《玉蝶舞》 《玉蝶舞》正文 一、离婚 周玉蝶是个全科医生,活跃在医院第一线,她甜甜的笑脸和高超的医术不仅让她收获了荣誉还在她30岁时给她带来了爱情。 “玉蝶”杨乐的嗓子有些沙哑“我们结婚三年了,你都三十五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个儿子?!” 周玉蝶带着疲惫努力撑开自己的眼皮“孩子,我不是不想要,只是我太忙了”周玉蝶有些迟疑的看着面前脸色阴沉的杨乐,抿了抿有些干燥起皮的小嘴,缓慢轻柔的说道:“后天在国有个学术研讨会,我已经接到了请柬,明天我还要整理东西,我先去洗洗睡了!”说完,不等杨乐出声就推开钳制,径直往洗手间去了。 “周玉蝶”杨乐拔高了声音带着怒气,额角的青筋都爆起来了“你整天不是上班、加班就是开会,一跟你提生孩子你就跑” “那你想我怎么样?!辞职在家给你洗衣服做饭带孩子吗?”她收回搭在洗手间门把手上的手,转头哽咽道:“我的身体状况你不是不知道,我也想要个孩子”周玉蝶满脑子都是那些检查报告,几乎挤破了她脑袋:“不如我们去领养一个吧!”她泪盈于睫,满眼希望的看着满脸惊讶的杨乐。 对方却不作回应,愤怒的走向客房“嘭”的把门砸上,客厅里只留下周玉蝶孤独的啜泣声。 第二天,周玉蝶只在客厅茶几上看到一张已签上杨乐大名的离婚协议书和财产分割协议书,周玉蝶却莫名的感到一身轻松,流畅的签好自己的名字,喃喃道:“终于不必再被背叛了” 想到之前看到的事情,让她感到一阵恶心,胃里有些翻腾。她急忙起身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的喝下去,终于克制了自己胃里面的翻腾。再也不看桌上的那几张纸,直接去储物间翻出了几个大箱子,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装了进去。 此刻她才注意到这家里面的角角落落,都是他们共同生活的这些年中的点点滴滴。她狠狠心,抬起头,把将要落下的眼泪又逼了回去。叫辆滴滴车直接回到自己婚前购买的小公寓里。 这小小的三十多平方让她充满了归属感,她急忙掀开了家居上的防尘罩,拉开电闸,打电话开通了电视和无线网络并交了费,一样样的把自己的东西摆好,看着这熟悉的一切让她痛哭流涕,不知是喜是忧,独自舔舐着心里的伤口。 直到下午她才给院长打了电话,用沙哑的嗓子给自己辞职,院长虽然惊讶却也未做太多挽留,想必是从杨乐那里听说了离婚的事。毕竟他们之间的事情在他这个父亲眼里是好事。 结婚数年他们老两口一直不喜欢她这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杨乐的母亲更是多次要求他和她离婚。当结婚三个月她检查出不孕以后,杨乐用上司的权限让她休长假,带她做各种检查和大小手术,中西医各种治疗后两年仍旧没有怀孕,人工授精多次不成,试管婴儿多次失败,她拒绝再做任何助孕并且开始逃避与他同房。 那一针针打的肌肉发硬,换来的却是他一句轻飘飘的“别人不都这么做,就你受不了,我只是要一个儿子而已” 他第一次在客房里出轨时她还有愤怒,之后就渐渐麻木了。 此时她翻出父母留下的唯一遗物,一块蝴蝶玉佩。这块凤尾蝶蝴蝶玉佩是她考入医学院的时候她的父亲给她的,说是传家宝,材质非常通透,毫无瑕疵,只在左右蝴蝶翅膀的上半部分、下半部分和身体上各有三个圆点。蝶身上三个圆点是金色的,右上部蝶翅上的三个圆点是黑色的,右下部蝶翅上的三个圆点是红色的,左上部蝶翅上的三个圆点是蓝色的,左下部蝶翅的三个圆点是绿色。 刚拿到的这个玉佩三个月,父母就双双死于来学校看她的路上,她收到消息后立刻回家处理丧事,丧礼上被父亲的债主们逼的走投无路,伯父和姑姑们视而不见,母亲的姐姐们有心无力,她只好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除了这块玉佩。 还清了债务后还剩两万块,她存了起来。父母的骨灰被她带到了这个城市,寄存在陵园里的架子上,她一边回学校上学,一边拼命打工。毕业后就进了杨父的医院工作,渐渐的脸上的笑容回来了,慢慢的有了积蓄,买了这个送装修的小公寓。再后来她渐渐有了点名气,参加的活动也多了起来。 记得当杨乐留学归国来父亲开的医院当副院长的时候他们第一次在他的欢迎会上见面,他笑的很甜,视线穿过众人直直的看向她,她莫名的僵在原地。他一次次厚着脸皮坐到自己对面吃饭,她只是胡乱吃两口就落荒而逃。一束束百合玫瑰送到办公室,她只会红着脸低着头说谢谢…… 新婚第一天早晨,当他看到床单上的落红,激动的对自己说的他会珍惜。可是这珍惜…… 她坐在迷你浴缸里从水烫想到水凉,只觉得脑子里茫然,以后为自己活吧! 她将一头长及臀下的乌黑长发吹干,扎起马尾,从衣橱里挑了一套休闲装,拿着以前买的那辆二手大众甲壳虫的车钥匙就去了地下室提车,慢悠悠的开到万达广场地下车库的小型洗车场就坐电梯去负一楼的超市购物去了。 水果,蔬菜,肉类,鱼类,豆制品,奶制品,牙膏牙刷浴巾毛巾,洗发水,护发素,米面油盐酱醋……堆了满满一购物车,又到电器区买了烤炉,电饭煲,榨汁机,想到入门处空空如也的组合书桌桌面,又订了台笔记本电脑和打印机,促销员拿着条码送她到收银台结账后又陪她到服务台办理。 正准备推着购物车去车库一家摆着茶桌的茶叶店吸引了她,和他结婚的几年几乎不喝茶,因为他只喝咖啡,她却意外爱上了烘焙。她在品茶区的茶桌前坐下,坐在对面的茶艺师熟练的泡了一杯铁观音给她,茶香袅袅,她却没有接:“有金骏眉吗?”铁观音她是不喝的,打工那些年食无定时,做医生也是,她的胃早就不适应那种酸了。 “有的,我们这里有三种价位的金骏眉,分别是288一盒250克装,588一盒250克装和988一盒250克装,您看想试哪一种?”对面的茶艺师带着职业微笑,声音清脆。 “588的吧!”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边说边把满满的购物车挪到茶桌边,以防阻碍了别人的脚步。 茶艺师向一边的同事招呼了一声,立刻拿来了一包试喝的茶叶,熟练的操作着。 周玉蝶看了两眼便对她说:“我去你们店里看看其他的,你慢慢泡,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的”茶艺师的声音此时带着愉悦,招呼一边的同事帮她看着购物车。 不多一会儿,她挑了一个荷叶型两用茶盘和一套薄胎素白茶具回到了座位,抿一口茶艺师递上的茶满口茶香还夹杂着果木香气,她毫不吝啬的露出了笑容,左脸的酒窝也露了出来:“就这个吧,两盒” 茶艺师开心的替她开单结账,她看了看满满的购物车,只好请她们帮她拿到车上。 驱车回家,填满厨房那座三门冰箱,把换下的衣服洗了,摆好茶盘茶具,送家电的就来了,又是一通忙活。 周玉蝶看了看时间,着手做起了晚饭,芦笋炒虾仁,紫菜鸡蛋汤和一碗米饭。收拾好厨房,她坐在电脑前和上学时一位热爱汉服的学妹周婧聊起了合伙开店的事,两人一拍即合,立刻约定了第二天一起看店面。 她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翻出了自己以前存着汉服图纸和发饰图纸的硬盘和笔记本、素描本,还有以前写的小楷,以前绣的手帕和扇子,黯然泪下,自己放弃了这些曾经喜欢到废寝忘食的东西,不知道还能不能捡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二、创业 第二天一早,周玉蝶因为昨天累了一天,十点多才起床,刚洗漱好就接到了周婧的电话,果不其然,她是来蹭饭的。 周玉蝶无奈的扶额而叹,只得应允。 不一会儿门铃大响,周婧大大咧咧的拎着车钥匙和一盆蝴蝶兰进了门:“啧!这小家这么快就布置好啦!这么多年,我还是佩服姐姐,你这个效率忒高了!” 周玉蝶微笑着走进了厨房端出两盘培根鸡蛋和一大盘烤面包放在用来半隔断厨房和客厅的餐桌上:“我刚起床没多久,这算早午饭吧,我记得你喜欢这个。”又指了指锅子“现磨现煮的豆浆喝吗?” “喝喝喝,多少年没喝到您老人家亲手做的豆浆了。”李婧放下蝴蝶兰,笑的见牙不见眼,忙在小餐桌前坐下,两人认真吃着东西。 “对了,你家圆圆呢?给你婆婆带着呢?”周雨蝶看周婧放下餐具,捧着豆浆慢慢啜饮,不由得问起她的近况。 “是啊,本来离婚的时候就说好一个月轮换着带的”周婧想起那些糟心事不由的眉头皱成一团,放下了豆浆“最近那位老太太说她儿媳妇怀孕了,是个男孩,没时间带圆圆。我妈又身体不好。我呢,整天到处应酬。”说到一半他又啜了口豆浆“所以昨晚你说咱俩一起合伙完成梦想,我就心动得不行,立马订了早班机过来了。” 周婧的是个医药公司的销售经理,她的前夫是个北京来的药商,用满嘴甜言蜜语和商业才能征服了她,可是好景不长,当他们结婚一年,周婧顺利产下女儿圆圆的时候,她婆婆就因为重男轻女的观念对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各种挑刺无理取闹,最终二人协议离婚,女儿由两家一月一换轮流带,那位曾经甜言蜜语的药商隔了半年又娶了位刚刚毕业的大学生。 “那你是打算兼顾还是……”周玉蝶有些迟疑,如果周婧想两方兼顾恐怕她会很幸苦,况且还有个圆圆。 “不了,我这次打算一切从新开始,他不是要有儿子了嘛!我拿到圆圆的全部抚养权他应该会肯了,况且我老妈也需要静养。”周婧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包女士烟给自己点上顺手拿了个一次性茶杯往里倒了点水做烟灰缸。 “杨乐那个畜生这次怎么这么乖乖的就肯离婚了?他磨了这几年,不就是不想承认是因为自己的问题才会没孩子吗?”周婧弹了下烟灰,深吸了一口问道。 “大约不想磨下去了,他折磨我的和精神,自己又何尝好过过?”周玉蝶熟练的拾餐桌,语气依旧平缓而柔软“他伪造我不孕的检查报告,满世界宣扬,不就是为了面子。可是这么久了,他和多少个女人都没有过孩子,大约是他不得不承认了吧!况且,自从我恢复上班以后,两个人对着飙戏,让我有种可以拿奥斯卡奖的感觉,我没爹妈,他还要面对他父母的压力,其实我觉得大概是互相折磨够了,他放手,我自由罢了。” 当周婧拿来她通过许多关系和人脉弄来的检查报告影印件和一大摞杨乐在国外的“事迹”报告和检查报告时,作为医生和妻子的周玉蝶当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杨乐远在国外读书时就身边美女不断,国外的人思想开放,可他作为中国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思想根深蒂固,当他得知自己不能有后代时,应当是害怕父母亲友知道的吧! 所以他利用自己做出这些“都是因为她而没有孩子,但是他很爱她,宁愿不要孩子也要她”的假象,将自己的痛苦压到她的身上,而自己何其无辜,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从开始就想利用自己的人而已。那些流言蜚语,欺辱轻慢还有来自于他父母的语言暴力和他一次次的背叛。 于是她学会了“演戏”,用于保护自己。微笑是戏,热情是戏,眼泪却依旧滚烫。 周婧闻言大睁着双眼,声音不由得拔高了周玉蝶,你还护着他?可怜他?他就是头畜生,不要脸的东西!”一只修长的手把桌子拍的噼啪响。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去书架上拿那个大首饰盒,里面都是我这两年来抽空做的发簪,耳环什么的。书桌下面的箱子里有我整理出来觉得开店用得上的东西,你看看吧。”周玉蝶看她气的不轻,只好拿以后的生计转移话题,心里却暖暖的。多年不见,那个风风火火的小姑娘依旧真心的把她当做最好的朋友。她只用追求曾经的梦想这句话,就让她立刻赶到了她的身边,无条件的支持和关怀,这是亲人间尚不曾体会过的。 两人不愿再多提那些不愉快,只是精心的让梦想丰满真实起来。 不多时,房产中介打来电话,她要求的前店后居的仿古建筑有了消息,二人急忙驱车前去看房,最终定下了一套在影视城门口一条街上的一套店铺两层,住宅两层,中间还有个院子的店居铺子。 不过两天就把过户的事情了了,装修的事情敲定,订了很多工具和布料。俩人仿佛回到了十几岁无忧无虑追求梦想的时候,一起裁剪缝纫,十几套曲裾,直裾,百褶裙,褙子等不过一个月就把十几个展示模特装扮上了。两人又在淘宝等电商开了网络店铺,不仅出售成衣,还可以提供来料加工,首饰制作等,请了两个口齿伶俐身材好的女孩穿上他们的作品,既可以当模特又可以当销售。 很快到了开张的日子。 周玉蝶也穿上一身棉麻质地的衣裙,领口袖口和裙边都是她自己绣的竹叶纹样,外面罩了一件素白纱衣,显得很灵动优雅。长长的头发挽起一半,只用了一根纯银竹叶钗子装饰,脖子上带着她用石榴石穿了链子和穗子的凤尾蝶玉佩,手腕上戴着一只白玉镯。俏生生,娇滴滴,配上她那张娃娃脸,一笑更显得年龄小了。 周婧穿着一身火红,脖子上佩戴着白玉项圈,毫不斯文的拉着她到了门口。一阵鞭炮声后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周婧联系的学校汉服社员和几个古装剧服装组负责人。 周婧人缘好,路子也广,她在这些人之间游刃有余的穿梭,不时拉着脸上挂着浅笑的周玉蝶给各人介绍。意外的第一天开张就接到了大订单和各个汉服社或多或少的小订单。更意外的是接到两个网上的团购首饰订制单子。一切稳步前进,两人开始了紧张忙碌的制作。 “咦,你的玉佩丝线快断了”周婧刚缝好一条裙子,抬头就看见周玉蝶的玉佩摇摇欲坠,赶忙出声提醒。 周玉蝶迟钝的看了眼脖子上的玉佩,使劲的按了按太阳穴,摘下了玉佩,顺手收进裤子口袋里:“有些吃不消了,先回房睡觉吧!” 周婧听了点点头,伸了懒腰,率先回了房间。 周玉蝶定了定神也回了自己房间,将玉佩放在桌上就去了房间配套的洗漱间。这个洗漱间和她小公寓的洗手间一样,虽然才两个平方,硬是放了个坐式迷你小浴缸,她顺手在淘宝给自己和周婧一人订了一个,安装在各自的房间里,泡澡不费水还节省空间。 周玉蝶穿着浴袍出来时总算恢复了点精神,她拿起桌上的蝴蝶玉佩,小心的用剪子拆掉上面松散的丝线,一个晃神剪刀戳到了左手手指上,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滴到了玉佩上。正想想办法止血,却看见血渗进玉佩,形成一条条像蛛网一样的血丝线,隐在玉佩之中。 周玉蝶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将玉佩放在右手手掌中,将左手手指上的血滴在玉佩上,不一会儿,玉佩全部都布满了血丝线,放射出一阵红色的光芒。 周玉蝶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再睁开眼前面却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不远处有一座不小的院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三、离合苑 周玉蝶不知所措的打量着这陌生的地方,自己是在做梦吧?! 使劲的掐了掐自己的手,好疼……这是哪?自己怎么会来这儿? 这里居然还是白天,看着掌中恢复原状的玉佩,再看已没有丝毫伤口的手指,扯了扯身上的浴袍,脑子里一团浆糊。 “哎……!”周玉蝶颓然的往不远处的木屋走去。 走近了才发现,这木屋和四合院的样子很相似,一间正房,两边各一间厢房,中间是个大院子,周围用竹子围着篱笆墙,好像古装戏里的房子啊!自己不会是穿越了吧!各种光怪陆离的想法在她脑子里打转。 走到正门口才看到,院子的前面不远处有条河,河上有一架木桥,河对岸还种植着许多花卉,牡丹,芍药,月季,玉簪花,桃花,梨树,梅花,桃花……还有她最爱的栀子花,看样子年份都不浅,全都灿烂的开放着,争奇斗艳。站在这里都能闻见迷人的香气。 不对,这些花似乎都不是这个时节开放的吧!而且花期也不同! 周玉蝶揉了揉眼睛,走到了桥上,这才看清,自己刚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桥这边自己所知,所不知的花卉,另一边还有瓜果蔬菜,在远些还有几座起伏的小山,这些花田,药田和瓜果蔬菜田从桥这边一直延续到山脚下,足有十来亩,山上郁郁葱葱,树木十分茂密。 她有些茫然,转身向那座院子走去。 谁知她刚碰到那扇看似坚固的木门,木门就支呀一声,自己打开了。 “有人吗?”她一边呼喊,一边拉着身上的浴袍,确定自己不会春光外泄。 她又喊了几遍,却没有人回应。“难道还在对面务农?!” 她有折返回桥上,尽力高声的呼喊着。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周玉蝶没由来的觉得心慌,浓浓的恐惧漫上心来。 这两个月才留起来的指甲狠狠的掐进掌心,尖锐的刺痛让她渐渐平静下来。 她走回那座院子,走到右边那间厢房门口,果不其然,门一推就开了。这是一间厨房,一个以前在乡下见过带烟囱的两锅土灶,烧火口的墙边有一摞木柴。旁边有张放着砧板,菜刀,水壶和一些小陶罐的桌子。桌边有个四门木柜子,另一边的木架子上空空如也,想必是用来放瓜果蔬菜的,旁边还有一大一小两个陶土大缸,水桶和一些农具堆在一个角落里,摆的整整齐齐。 她走过去打开缸上的盖子,大的陶缸是水缸,里面还有大半缸水。小的陶缸是米缸,满满一缸的米里露出一个木碗。 打开桌子上的小陶罐,里面分别是盐,糖和酱油,还有一罐气味和十三香相似的调料和一大罐猪油。打开桌边的四门木柜子,上层整齐的放着碗筷盘子和两把炒菜的铁铲和汤勺,柜子下层放了两个比调料罐大些的陶罐,分别写着红糖和红枣,和一个满满的白布袋子,上面写着繁体字“面”,这一袋大约有五十斤左右。 明亮的光线透过四个窗户和一扇门照进来,四处都是窗明几净,纤尘不染,似乎主人刚打扫完。 她又走向对面的厢房,依旧是门一推就开,一进门就是满满一面墙的中药柜,周玉蝶走过去一一打开,里面的药材品质极高,药草本身的年份很长,干度十足。连很少用到的冷僻药物都有,这种品质的药基本在药店都买不到。 再走向屋子的右边,这面墙也是一墙的架子,架子上层放着许多木盒,木盒上贴着条子,周玉蝶扫了一眼,上三层都是千年的人参、何首乌、灵芝……,第四层八百年,第五层五百年,第六层零散的放着三百年、两百年和一百年的。下头就是一字排开的十多个酒坛子,靠墙整齐的摆放着,上面也贴着纸签子。靠院子里开的窗户前放着张长桌,上面放着几个红泥小炉子和几个药罐子,桌下还有两张小方凳。 周玉蝶看完又向厢房左边走去,左边有一张大书桌,上面整齐的放着笔墨纸砚,镇纸,水盂和笔洗,一个巴掌大的鼎和一盘子瓶瓶罐罐,一张圈椅后面还是一面墙的柜子,柜子上整齐的码放着一摞一摞的线装书,布帛和竹简。靠院子里开的窗边还是一张长桌,上面只有一个三层木提盒。 扫视了一圈,这间厢房和对面的厨房一样,没有隔断,只是这边大概因为那个跨越从左到右整面墙的药柜的缘故,只在靠院子这面墙上有两个大窗户,不过采光还是很好的,依旧是窗明几净,纤尘不染。 走出这间药房她又缓步走向正房,从外面看,这间正房比两间厢房还长一些,使整个院子呈长方形,正房门上挂着一个小匾,上书“离合苑”,院子空大,没有树木花草,也没有桌椅板凳。 推开正房的两扇木门,入门就是间堂屋,中间有张红木雕花小圆木桌,桌上放着一套白瓷茶具,四个鼓型镂空木椅整齐的放在桌下,仿佛等着主人随时坐下泡茶。整个堂屋地上都铺着厚厚的红色毛毡子,走在上面软软的。堂屋的后半部墙上挂着一张极大的地图,有点像现代的世界地图,不过这幅是黑白的。画下摆着一张如意头红木长案,长案两边各放着一只薄胎镂雕白瓷花尊。长案前摆着一张比长案矮些的红木雕花方桌,方桌两边各摆着一张和药房一样的雕花圈椅。 看起来挺舒适,可是总觉得很奇怪。可是哪里怪她一时没有头绪。 他撩开右手边墙中间开的门框上的青色门帘,里面是一间书房。依旧是红毛毡毯铺满整屋,靠院里的窗子下摆着一张红木雕花软塌,枕被齐全,榻边放着一张红木雕花小方桌。软榻对面靠院外的窗下,书桌书椅整齐摆放,桌上依旧笔墨纸砚齐备。接着就是一面墙的书柜,线装书、帛书、竹简整齐排列。书柜前也摆着配四把红木雕花鼓型木椅的茶桌,一套白瓷茶具透过窗户投进的光线闪烁着柔柔的光芒。一切干净整齐,丝毫不乱。 从书房出来,脚步不停,直往堂屋左边的门走去。 撩开青色门帘,抬眼就看见挂在墙上的一幅画,一位绿衣少女抬眸浅笑,左脸上的浅浅酒窝看得周玉蝶心里一紧,这张脸……和自己好像。 如果说这张脸只是巧合,当看到女子胸前的蝴蝶玉佩,周玉蝶就只剩下恐惧了。 冷静,冷静,冷静,这不过是巧合。周玉蝶在心里默默的念着,尽力平复自己狂跳的心跳。 她急忙掏出自己的蝴蝶玉佩,与画中的玉佩对比,一丝不差。 周玉蝶只觉得双腿发软,噗通一声坐在了画前琴桌旁的绣凳上,左手无意间拨动了桌上的琴弦,“铛……”昆山玉碎之声打散了她还未捋顺的思绪。 环顾四周,这个房间处处精致,雕花的梳妆台,桌上的铜镜大半被一块绣了琼花的红色布帕盖着,桌上整齐的放着三把玉梳和篦子,五六个或方或圆的瓷盒,瓷瓶。 周玉蝶猜想,那里面应该是些女人化妆用的脂粉之类的东西,并没打开查看。 梳妆台还有四个抽屉,她一一拉开,里面分别放着或大或下的锦盒。随意打开一个最大的,里面是一个纯金多宝项圈,上面的红宝,蓝宝,祖母绿,金刚石,几乎把她的眼睛闪瞎了,项圈上坠着一个蝴蝶状的赤金架子。 周玉蝶鬼使神差的把玉蝴蝶放了上去,果然严丝合缝。坠在蝴蝶玉佩下的一串串小指甲盖大小的红绿蓝宝石丝毫盖不过玉佩本身的美丽。 她再次环顾这这间女子闺房,红木的悠悠香气,脚下软软的毡毯,雕花木床铺盖整齐,四个雕着春桃,夏荷,秋菊,冬梅的衣柜,箱笼整齐,绣架上未完的二十八星宿图……推开床边的小门,里面是间净室,浴桶水桶,板凳,小炉子,烧水壶,澡豆,胰子,浴巾等样样齐备。 没有照明的灯烛,周玉蝶终于明白哪里不对了,这里没有任何照明用具。 这个院子里虽然一副拎包入住的样子,可是没有日常生活用的蜡烛或油灯,也没有火镰。还有那个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画中女子,还有那个和玉蝴蝶严丝合缝的多宝项圈。一样样都透着诡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四、洗髓 周玉蝶有些头疼,一个陌生的地方,一座陌生的小院,处处周到,仿佛时刻等待着主人归来,水缸,米缸都满着。灶台似乎从未使用过,没有照明用具,不同花期的花儿同时绽放,画像,项圈…… 周玉蝶越来越想不通,又走回了梳妆台,看着那枚蝴蝶玉佩,使劲掰了掰,却丝毫不动,明明只是放在嵌座上而已嘛!她又使劲掰了几下,依旧如此,只好罢手。 既然是滴血在上面自己就到了这个地方,那就再滴一次吧! 她这么想着就拿着项圈去了厨房,拿起那把菜刀,狠心往自己手指上一划,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在了玉佩上。只是本以为玉佩会像之前似得将血液吸收进去,可是血却沿着玉佩边缘流到了桌上。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如果不成,难道自己要一直独自等待呆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吗?!不,不,不,绝对不可以……她胡乱的把手上的血抹的满玉佩都是,上面雕刻的花纹愈加明显,像一只血蝴蝶,随时翩翩起舞。 周玉蝶满心的悔恨,自己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当时如果不继续滴血,就不会来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自己来这个地方好几个小时了。明天开店如果自己不见了,那周婧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 哎!她心底哀叹,摸了摸干渴的嗓子,从木橱拿出一个碗,走到水缸边,舀了一碗水,十分清澈,没有异味。抿一口,还带着丝丝甘甜。嗯,好水,比有点甜的农夫山泉还好喝,难道是应为这里没污染?! 看来自己暂时是回不去了,要不先考虑吃喝问题吧!水还有大半缸,米面和基本调料也都有,菜就去之前看到的菜田里摘一点,顺便摘点瓜果桃李回来。 周玉蝶想到站在木桥上看到的那些已经挂果的桃树,梨树什么的,口水直流。纯天然无污染,水都这么甜,水果肯定更好吃。 说干就干,她找出个背篓,又翻出一把镰刀,正犹豫要不要带着蝴蝶多宝项圈,却看到玉佩上雕刻的花纹像活了一样,在半空中扑闪着翅膀,血色的蝴蝶动作间流光溢彩,好不美丽。 怔忪间,它已经慢慢的飞出了厨房,周玉蝶急忙跟了上去,原来飞去了药房。看到它停在药房书桌上那只巴掌大的炉盖上,她有些哭笑不得。不知该庆幸自己看到了出自己外,这个院子里唯二的“生物”呢?还是该忧自己一如既往的好奇心强盛,丝毫经不起引诱。 罢了,这只血蝴蝶也算和自己“血脉相连”,想必也不会害自己吧! 想到这,周玉蝶走上前去,打开了那只小巧的鼎炉,里面静静的放着八颗丸药,小指甲盖大小的赤橙黄绿青蓝紫各一颗围成一圈,中间是颗黑色的丸药。 周玉蝶莫名的想到了彩虹糖。 “哈哈哈哈……”周玉蝶近十五年来第一次笑的如此放肆而开怀。 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反思过,为什么自己对做医生这么执着,是因为爸妈不惜欠下债务也要供自己上学?不,是因为手术室前,医生的一句抱歉。如果自己当时医术高超,是否能力挽狂澜,没有那之后的被逼债,被无视,被见死不救,被金钱压弯脊背,居无定所,被同学嘲笑,孤独无助?甚至当周婧谈恋爱,定居另一个城市,杨乐那匹豺狼披着小白兔的伪装对自己百般讨好,自己却视若真爱来临,揪住那一根稻草,指望自己能去到温暖的火炉旁,却不防一步步踏入了冰窟中。 她对麻药有抗性,那一次次手术都是用的脊椎麻醉,久而久之,自己的反应迟钝记忆力减退的厉害,对周遭的事物开始慢慢麻木。两年多次的促排卵和取卵,使自己原本明丽如少女的面容变得松弛发黄,身材也有些变形,肚子上的疤痕更是刺眼而狰狞。而这一切却没得来应有的怜惜关爱,只有客房里那一幕幕活色生香,刺痛了她的眼,周婧利用人脉得来的检查报告冷硬了她的心。 原来她所做出的一切只是帮他找到了理由,没有孩子的理由。 果然是人生如戏,全凭演技呐! 这两年复职后,明显的感到了来自周围的嘲笑,说自己已经江郎才尽。她无法,只能一遍遍的自我安慰,一遍遍的自我欺骗,会好的,会好的…… 一边把自己的语速放慢,以赶上自己日渐缓慢的思维,脸上时时维持着适度的笑容,不管对上如何的冷嘲热讽,逼迫利诱。会好的,会好的…… 她总是逃避,总等着别人给出答案。自己却像个戏子,每时每刻都在演绎着曾经或意气风发,或楚楚可怜的自己。 当在那纸离婚协议书上签名的时候,她前所未有的轻松。 还好,还好自己还有个好朋友在,两人相识多年,对彼此的脾气性格都了解,这十几年来,是她给了她亲人的温暖,不至让她绝望疯狂。 血蝴蝶绕着打开的小鼎炉飞了两圈,俯冲而下,用自己纤细的小脚抓起了中间那颗黑色丸药,又飞到她的面前,周玉蝶心领神会,张开嘴巴,丹药滑入口中,喉头一松吞入腹中。 一股暖流自喉头流向胃中,再流向四肢百骸,全身像浸泡在温水中一样,毛孔都打开了,原先在夏天都四肢冰凉的感觉似乎都轻了很多。 突然一阵尖锐的刺痛由小腹蔓延,腰背手脚也陆续疼痛起来。手上的青筋暴起,血管里安静流淌的血液也开始沸腾一般。 周玉蝶疼的跌落在地,满地打滚,脑子里嗡嗡乱响,眼前一阵阵发黑,终于痛晕了过去。此时她全身涌出许多黑水,一股恶心的气味漫开,身上雪白的浴袍被这污水浸透裸露的皮肤上一层厚厚的黑油,像是刚从黑泥谭里爬出来似得。 血蝴蝶静静的在她身边盘旋,身上原本由深色血液描绘的身体一点点褪色,周身金光一闪,变成了鲜红色。 过了许久周玉蝶迷迷糊糊的醒来,睁眼便看到了在自己眼前扑闪着翅膀的血蝴蝶,接着就是一股恶臭传来。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干呕了几声。 抬起手看到自己手上厚厚的污垢,身上被黑油浸染的浴袍,又是一阵恶心。急忙起身往院外不远处的小溪奔去。 “噗通”一声跳了进去,小溪里的鱼虾受惊,急急游走。 她把头也埋进溪水里,闭了一会儿气,毫不迟疑的把身上仅有的内衣和浴袍都脱下来扔到了岸上。使劲在水里揉搓着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头发也头皮更是一寸寸的仔细清洗,好半天她看着自己浑身泛红、柔滑如凝脂的肌肤呆呆发怔。 她以前最爱看小说,这满身散发着恶臭的污垢不就是小说里洗髓伐骨的现象吗?难道这是什么神仙的院子? 周玉蝶越想越的自己没错,四时花卉齐放。传说仙人餐风饮露,不需饮食,所以厨房处处都是崭新的,从没用过。药房和正房倒是有人居住过的痕迹,不过恐怕旷日持久,痕迹浅淡。 “噗嗤”周玉蝶被自己的想法蠢笑了,那都是小说,怎么能当真?! 随即又想,若不是,怎么解释这些异象?! “咕噜,咕噜”胃里一阵哀嚎。 她有些窘迫的按了按胃,伸手把岸边的衣服捞进水里使劲的揉搓了几下,看着怎么搓都还是青黑一片的衣物,狠狠的拧干。 她窘迫的看看四周,飞速把依旧潮湿的浴衣往身上一裹,抓起地上的内衣,右手在岸上一撑,人往上一窜,稳稳的站在了岸边。 周玉蝶张大了嘴,惊叹着自己身手利落,内心却极度狂喜。 对了,爸爸说这是祖传的玉佩!那副画上的女人是自己的哪位祖先,自己之所以和画上的女人长的像,一定是基因学里的返祖现象,而这位祖先一定是懂得医药,而且有很多奇妙方子的奇人。她这么一想满心欢喜,欣喜的往正房跑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五、虎宠 周玉蝶急急忙忙的推开正房内室的净室,将湿衣服都放到净室一个藤筐里。拿起岸上的浴巾将自己的头发仔细的擦干,包裹起来。又拿起一块擦干身上的水珠,搽到腹部时她脸上一僵,随即狂喜,肚子上光滑一片,以前刺目的疤痕没有了。又拿起一块浴巾裹在身上,走了出去。 打开卧室的衣柜,她有种被闪瞎双眼的感觉,上百套用料考究衣裙整齐的叠放在四个衣橱里,单的,夹的,棉的,样样齐全,颜色鲜艳,做工考究,上面绣的花鸟鱼虫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蹦起来似得。衣橱抽屉里分门别类,一屉绣帕,一屉肚兜,一屉罗袜,一屉香囊。 再看看衣橱上的四个箱子,周玉蝶的嘴角抽了抽,这也太土豪了吧!不用想也知道那些箱子里必定是更贵重华丽的东西。 她摇了摇头,着手将一边摞在一起的三个箱笼一一打开。 最上面的一箱是一身唐式缂丝九龙九凤宫装礼服,上面的龙凤绣的华丽异常,领口,袖口衣摆嵌着各种珍珠玛瑙翡翠宝石,配套的抹胸长裙上绣着花鸟鱼虫,飞禽走兽,风雨雷电国土疆域……还有一条同样材质的长裤,相较其他衣物这条裤子相对简素,绣的是百子图,箱子里还有配这身衣服的缂丝面云头高底鞋,鞋面上绣着江水滔滔龙凤相偕遨游其上,上头缀满了宝石。连腰封上都是密密匝匝的绣花和宝石。 看着这一身她只觉得沉甸甸的,目测这一身穿上比《满城尽带黄金甲》里的巩俐还僵硬。 嗤笑一声,她只管叠好放回原处。 第二箱相比衣橱里的,就叫平民的衣裳了。纯棉里头像是参了丝,摸起来柔柔滑滑的,简单大方的样式,上头的绣花也简素,葡萄藤,三色枫叶,竹子,茉莉,栀子,紫藤,荷花,莲叶,紫菊,绿梅每一身她都喜欢。 第三箱是十几双鞋子,软底的,布底的都有。 找到了她要的,其他的箱柜她就没打开。 周玉蝶选了双绣蝴蝶的软底鞋和一双绣如意的布鞋出来,其他的收好归位。又从第二箱选了一身绣栀子和一身绣绿梅的衣裙,并两条素色棉丝肚兜和裤子出来,再从衣柜里拿了两双罗袜两块素白帕子。一身浅绿绣栀子襦裙穿戴整齐后将箱笼衣柜一一复位。 她走了两步,对习惯了穿内衣内裤的她来说,有点不大适应,但也没法子不是?! 走到梳妆台前,血蝴蝶已经替她将镜帕移开,黄黄的镜面比她想象的清晰。镜中一张宜喜宜嗔的脸熟悉而陌生。 血蝴蝶扑闪着翅膀没入她光洁的额头,在两眉间留下一个小巧而繁复的朱红色蝴蝶花钿,明艳的脸庞平添了几分妩媚。 她嫣然一笑,解开头上的浴巾,拿起桌上的玉梳把头发一点点的梳通,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梳到发尾会打结。怔了片刻,她撩起一缕发丝从头皮一直梳到发尾,把整头头发过一遍,她开心的笑了,真是惊喜不断。 她疾步走到画前,双手合十,默念到“虽然我周玉蝶不知道您是我的哪位老祖宗,可我有幸来到您的离合苑,一定是和您有缘,现在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借您宝坻里的衣食,请您不要见怪。”顿了顿又道“我也懂得一些医药,您不建议我去您的药芦学习一下吧?!”说完拜了三拜。 周玉蝶的小姨笃信佛教,从小就带她去过好多次寺庙,而且她家附近有间唐朝至今的千年古刹,每年新年都会去参拜。此刻,她在心里已经把这位会制作神奇丹药的“先祖”当成了神佛菩萨,敬仰万分。 “咕噜……咕噜……”空空的胃又开始发飙,她匆忙拿了背篓走出了小院,往河对岸的花果园走去。 走过小桥,穿过几丛雍容华贵,柔而不媚的牡丹,就看到同样默默吐息的茉莉和栀子,沿着这条人工铺就的石子小路缓步而行,很快就到了种植瓜果菜蔬的“田地”。 梨树上硕果累累,看着就香甜多汁,周雨蝶抬手就将最低矮的那几只摘了下来,用手帕擦了擦就迅速的解决掉一只,肚子终于不再咕噜噜的叫个不停了。剩下的几只放在背篓中,取出里头的镰刀,免得碰坏了梨子。抬眼却看见刚刚自己摘下梨子上断口上迅速长出花苞,灿烂盛开。血蝴蝶攀爬其上,一朵朵贪婪的吸吮着花蜜。 不一会儿花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花开花落,结果成熟,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 周玉蝶再次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要不是自己摘下的梨子还安静的躺在背篓里,她几乎以为自己不曾摘过梨了。 她回过神来,走向旁边的桃树,摘下了一颗桃子,竟然也再生了。 她拿起镰刀去不远处的菜地里割了几棵鲜嫩的青菜,看着它们不快不慢的从断口处重生,忽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嗷……”一声虎啸传来,周玉蝶寻声望去,只见一只白虎从山边的树林里极速向自己冲了过来,她吓得立足不稳,差点跌坐到地上。 稳了稳心神,飞快的计算着到小院的距离,老虎的奔跑速度。刚跑出几步,却看见那只凶悍的白虎在距离自己近百米远的地方停下。后肢着地端坐在田埂上。 “嗷呜……”这一声包含着委屈的低嚎没有逃过周玉蝶敏感的耳朵。白虎湿漉漉的眼睛显得无辜可爱。 周玉蝶被自己这个想法惊的浑身一抖。 “嗷呜……”白虎又是一声低嚎前肢着地,脑袋搁在右前肢上,乖乖的趴着,眼睛还带着委屈的水汽,直直的看着她。 “哈哈哈哈……”这哪里是号称百兽之王的老虎,分明像只等待主人抚摸顺毛的大狗。 周玉蝶擦干笑出的眼泪,试探的一步步向那只“可爱”的白虎,蹲下身子,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白虎,记得以前在电视上看过,亚洲的成年老虎一般身长两米,体重250斤左右。眼前的老虎却身长足有五米,体重一时无法估量。皮毛油光水滑,斑纹清晰,四肢健壮有力,时不时拍打地面的虎尾留下一条深深的印痕,激起一片尘土,其力量可见一斑。 它越发乖顺,任她揉捏着自己的耳朵。周玉蝶被它乖觉的模样逗得越发放肆,伸手摸上它湿漉漉的鼻子,白虎伸出带倒刺的舌头,舔着她绵软的手掌,痒痒的感觉让她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眼前一闪,白虎的脖颈上有什么闪闪发亮,她伸手一摸,手上传来金属冷硬的感触,白虎顺势抬头,让她看清了脖颈上的赤金项圈,上面只密密麻麻的篆刻了许多似字似画的符号,背面用篆书刻着“斑臧”二字。 周玉蝶轻念这两个字,眼前的白虎却徒然缩小,变成了一只猫般大小“嗷呜嗷呜”的对着她叫唤,声音稚嫩,要不是一身虎斑,额上清晰的王印,真是只十足的猫咪。 周玉蝶试探的叫了声“斑臧?!”回答她的是猫虎的“嗷呜”声和亲昵的将头凑到她手边求摸摸的可爱动作。 好吧,她得到了一只有撒娇打滚卖萌和变身技能的白虎。在这里的日子也许不会无聊了。 抱起这只白猫虎,转身放入背篓,又割了几棵白菜,她依旧是拿镰刀割下泥土表面的菜,留下菜根,不一会儿就长成了一颗水嫩的大白菜。 挖姜、蒜、担心它们没有根无法再生,只是将几块姜掰成两半,一半种了回去,蒜掰了一瓣蒜瓣也埋回原位,果然,一会儿就长成原装。 土豆和地瓜也都留了种,一会儿就长了起来。 看着这片神奇的土地,她内心澎湃。放眼望向不远处的大山,眼睛亮亮的,斑臧能在山里呆着长的那么好,山里肯定有野味,想到这里,她回头看看还巴住背篓探头看她的白猫虎,眉眼弯弯。 明天让斑臧变回大老虎,陪自己去山里转转。 去溪边洗净了那些瓜果蔬菜,又清理了自己满手的泥,周玉蝶哼着小曲儿打道回府。对明天满怀期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六、灯光 周玉蝶怀里抱着白猫虎,背上背着食物,眼前还有血蝴蝶翩翩起舞,嗅着这清新的空气,脚下踏着绵软如绒毯的草坪,看着金乌西沉,明月升空,还有满天星辰闪烁,觉得这里实在是风景如画,如果回不去,在这里长久居住下去也是平静的一生,何况还有自己喜欢的医药,古琴和刺绣可以消磨时间。 想到这儿她脸上浮现出了一片苦笑,自己又在下意识的给自己心理安慰,就像从前一样。虽然知道杨乐利用了自己,从心底从未爱过自己,可还是给他的利用和背叛寻找理由,舆论压力,父母压力,自尊等等,她甚至想过,如果他同意领养孩子,自己可以原谅他的背叛,继续和他过下去,自己就是这样一个烂好人,还是个爱欺骗自己的烂好人,总觉得世上没有坏人,做错什么事的人必定有不可言说的苦衷。 那张离婚协议书和财产分割协议书无疑是给她脸上,心上狠狠的一巴掌。自己若不配合他继续把不孕的这场戏做下去,那她周玉蝶就毫无价值了。 那两份协议书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大概是两年前,自己第一次拒绝他的时候吧! 低头缓步走上木桥,抬头却看见原本空无一人的院落里,门窗投出明亮的灯光。 她心里一滞,这里的主人回来了?! 疾步走进院中,“有人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慌张和迟疑,却掩不住那一丝轻快的惊喜。前一刻她不介意一人两宠,岁月静好,心底终究是害怕孤独的,毕竟人是群居动物,有个人和自己说话总比一人两宠相顾无言来的好些。 “有人吗?”听无人应答,她又问了一声,语音已经带上了许多不确定和迟疑。她多么希望,此时有个人回应自己的呼喊,无论是谁,只是一天,她虽然被之前的惊喜连连冲昏了头脑,可哪怕有一丝希望,也不希望自己的在一座“孤岛”上度过余生。 “有人吗?”她努力抬高略带哽咽的声音,眼圈也有些发红。 这次她没有等待回答,疾步走入还开着门的厨房,扫视着空空如也的厨房。灶台后面的烧火口依旧放着那张小板凳,板凳上放着一个银錾凤凰火镰,顺着旁边整齐摞得有房顶高的稻草堆往房梁上看去,心里嘀咕着,有没有灯,哪来的的灯光。 等看清房梁上的东西,她的瞳孔缩了缩,心里暗骂,真够土豪的。 原来六颗成年男人拳头大的夜明珠镶嵌在横梁里,散发着淡黄色光芒的夜明珠,亮度不太强,柔光堪堪能让人在漆黑的夜里辨清三步内的东西,颇具朦胧之美。 哎!空欢喜一场,这简陋的厨房都镶嵌着六颗夜明珠,遑论药房和正房了! 哎!周玉蝶止不住的失望。顺手就把背篓撂在地上。 怀里的斑臧感到她情绪不佳,萌萌的蹭着她的手嗷呜嗷呜的柔声叫唤,似乎是在安慰她。 周玉蝶被它乖巧的样子逗乐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左颊的梨涡甜甜的。顺手将它放在地上,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道:“自己玩会儿去吧!” 斑臧又在她手上蹭了蹭,优雅的踏着猫步,缓缓的走了出去。血蝴蝶在她周围绕了两圈,没入额头的瞬间似有一缕清气在她脑中散开,瞬间觉得脑子更加清明,眼睛也没了之前的酸涩。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珠,隐形眼镜什么时候不见了? 她又换着把左右眼分别张开,透过厨房的窗户看向院外的草坪,两只眼看到的都一样清晰,自己原来两只眼睛近视和散光的度数都不一样呀!难道,自己的近视好了?! 这……是怎么好的?!是黑丸子,还是刚刚的那股气?! 咦!她还没想明白眼睛的事儿,突然看到院外的草坪,似乎有什么不对。走近窗户再一看,窗外的草坪上有两块门板,上面还有个黄铜兽首门把手。 周玉蝶拧起了一对秀气的柳叶眉,这个地方果然是越来越古怪。 白天看到的那些放的整齐周到的澡豆胰子,未完成的二十八星宿刺绣,梳妆台上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梳篦、脂粉,床榻上似乎使用过的枕头被褥,书房和药房齐备的笔墨纸砚似乎也有使用过的东西,尤其是犹带着几点墨渍的砚台和那几支半新的毛笔,还有那似有划痕的镇纸,都表明这里好像有人住过。 这厨房的菜刀毫无缺口,菜墩上也没有任何切菜的痕迹。调料盐、糖酱油都有,却没有醋,当然也许是这家主人不爱用醋烹调食物。夜明珠并不十分明亮,整座院子却连一盏灯都没有。劈好的柴一捆捆堆在灶台烧火口这儿,烧火口没有被使用过的。连绑着柴片的麻绳都没解开。堆着烟囱高的稻草也是一捆捆的摞着。火镰是新的,没有一丝划痕。那些名贵的药材上,面袋子上,书上,罐子上都标注着里面是什么。正房茶具齐备,却没有茶叶。满满四个衣柜七个箱笼里面的衣服鞋袜都是新的,床后的十多个樟木箱里头的东西想必更是华贵的。河对岸生机盎然,而这边只有一座山和大片大片的草地,连一朵花都没有……之前是自己想错了,凡此种种只有一个可能,这座宅子的主人准备来住的时候,东西搬差不多了,细节尚未完善,不知道什么缘故来不了了。 她的视线又移到了那扇门板上,看着不像不要了的东西,虽然门板没有雕花却也看得出这块门板肯定很沉,四周没有包铜,只有一个兽首门环…… 罢了,她收回目光,看着桌上之前被她撇下的赤金多宝玉蝴蝶项圈,上面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迹,连原本嵌在玉蝴蝶翅膀和身上的圆点都没了,更显得完美无暇晶莹剔透,直直的看到了背面的玉托。 记得上学的时候曾有一次,她和一位母亲从事珠宝行业的同学闲谈时,对方看到了自己的玉佩,她说这块蝴蝶玉佩是老坑玻璃种,质地细腻,水头极好。雕工更是用的两面阴雕,再用一分力气就会穿透,连最好的玉雕师傅都把握不了这个度,整块玉佩上的脉络花纹都是用的这个雕刻手法,雕刻师的功力可见一斑。可惜的就是玉佩上乱七八糟的点状瑕疵,生生把一块价值连城的翡翠变成了一块毫无价值的石子。 她微笑着拿起项圈给自己带上,缓步去书房取了一个小炉子和几张纸,又回厨房找了个瓦罐,将洗净的一把米放在瓦罐里添上一大碗水,用火镰生了火座上瓦罐,再舀水洗菜切菜,一切行云流水,毫无拖滞。 没一会儿瓦罐里飘出了浓郁的米香,待粥快熬好的时候加入切碎的青菜,撒点盐,盖上盖子闷一会儿就可以了。她把瓦罐端到砧板旁,又往小炉子里添些柴禾,又把水壶放了上去,一会就能喝点热水,还能拿点热水擦澡。 想到洗澡,周玉蝶又想起自己脏兮兮的内衣和浴衣还在净室的篓子里放着呢,可这个院子里连根竹竿都没有,怎么晾衣服呀?! 周玉蝶瞬时觉得自己头大如斗。对了,门板那会不会有,纵使没有,看看有没有可以搭个简易晾衣架的东西也好。 想到这儿,她愉快的招呼了一声还在院子里玩耍的斑臧,又叫出血蝴蝶,给自己壮胆。毕竟外面还是很黑滴! 抱起斑臧,抬脚便去了厨房后的空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七、地窖 虽然外面月朗星稀,可周雨蝶仍旧止不住对黑夜的恐惧,紧紧的抱着怀里的斑臧。 绕过墙角,果然看到了窗户里看到的那两扇木门,还有整齐堆靠在墙角下的竹竿和木条,还有好几圈麻绳之类的杂物。 周玉蝶眼睛亮了亮,脸上也带上了愉悦的笑容。 正房的廊下有镂空雕花的雕刻,看似脆弱,但都用榫卯连接着柱子和屋檐梁是很结实的,找根差不多长度的竹竿两头用绳子绑上,留点长度再固定在那些雕花上就能晾衣服了。 放下怀里的斑臧,随意的捡了一卷最小麻绳,掂了掂分量,比自己想象中轻多了。又找了根两米多的竹竿,准备拖着回去。 此时却听见斑臧嗷嗷的叫声,周玉蝶循声望去,斑臧正趴在两扇乌黑木门上,前爪不断的在门缝上抓挠,抽空还向自己嗷嗷的叫两声,那副样子像足了磨爪子的猫。 可此刻周玉蝶却不这么想,这地方太多古怪,斑臧也不是一般的老虎,这两扇门下必定有什么东西。想到这里她并不迟疑,拨开了趴在门上的斑臧,双手拉起其中一扇木门的把手,用力向上一拉。 “吱呀”一声,木门应声而开。门下露出一段阶梯,蜿蜒而下,还有些柔和的光线投在阶梯上。看这情形,不用想也知道,依照这院子主人奢侈的德行,这下头肯定也是明珠引路宝石铺地,只是这地窖也这么奢侈,真是…… 周玉蝶翻了翻白眼,将这院子的原主人归类为喜好奢侈虚荣爱财的人。 斑臧没等周玉蝶招呼已经跑下了下去,周玉蝶深吸了口气拎着裙子,也跟着走下阶梯。 木质的阶梯十分稳固,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和逐渐向下的阶梯让她有些紧张,双手紧紧的抓着裙子,低头紧盯着脚下的路。 长长的阶梯向下延伸约百米有余,周玉蝶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尽头,脚踏实地的感觉并未让她放下紧张的心。看着眼前足有一百平米的地下室,她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 左右两边的墙边靠着几张长案,案几上零散的放着十几盏烛台宫灯,许多托盘上放着些瓶瓶罐罐,花瓶摆件青铜器玉器等等,几个竹筐里放满腊肉火腿,咸鸡咸鸭摆在一边。案下箱笼坛罐整齐摆放。室内的空地上摆着许多箱子,几只开着的箱子里放着一卷卷布料,字画。楼梯下堆满了黑色的木炭,正对楼梯的一面墙上有扇门,斑臧后腿着地,前爪正欢快的挠着那扇木门。 周玉蝶上前,把门往外拉开。这间内室比外间小一些,也有七八十平方,十多个一人高的牛血红珊瑚,十多对整根的象牙犀角,整箱紫白金粉各色大海珠,整箱拳头大小的各色宝石……珠光宝气满室生辉已经不足以形容眼前的情形。 周玉蝶扫了一眼无处下脚的珠宝室,心底却没有半点波澜。不等斑臧挠门,便拉开下一扇门。 这间房间更小,只有三十多平方。屋子正中间摆着一个超大的木箱,斑臧变回了原型正用爪子试图将其打开。 周玉蝶上前喝住,打开了箱子,里头是一堆非金非银的金属,她拿在手里仔细辨认,原来是陨铁。又拿起一件锁链盔甲在斑臧山上比划了一下,果然合适。 “这是你的盔甲?!”周玉蝶虽然心下了然,还是出声问了句。 “嗷……”斑臧低呼一声以作应答。 她点了点头,将里头的盔甲一一替它穿上。 “好像黄金罗盘里的熊王子,哈哈哈……”周玉蝶笑了几声便打量起这间房间来,除了这个箱子,这间房间里只剩一个和正房梳妆台旁一样的首饰柜,大大小小的抽屉分列其上。她走过去,随意打开一个。 里头是两支如意头银簪和一支银镶白玉兰花发钗垂下两个花苞,一对白玉兰花苞耳铛和一只镂雕玉兰白玉手镯。 一屉屉的的首饰都是整套的,或朴素大方或华贵繁复,周玉蝶静静的看着,心里却异常平静。一边的斑臧默默的看着她,乖乖的趴着,只一双眼睛随着她的动作而动。 最后一个大抽屉里是两个三层妆奁,其一第一屉是些精致的小东西,刀枪剑戟,盔甲护膝等均是陨铁制作,细节处也与真的一样刻画的惟妙惟肖,一样样都只有小指甲盖大小,倒是难为了制作这些东西的师傅,手艺精湛。 第二屉同样是小指甲盖大小的葫芦,宝瓶,如意等玉器,件件晶莹剔透,水头十足。 第三屉更是细巧,大大小小几十枚迷你版的玉玺、印信和四枚铜质虎符。 其二第一屉是几支素银发钗,第二屉是一对素银耳环和一枚素银戒指,第三屉是一对素银光面银镯,看上去应该是用过很久,表面已经磨损。 周玉蝶看着这一盒朴素到底的首饰,果断拿一一佩戴起来,把自己一直用手帕系紧的头发用这几支发簪盘了起来,顿时觉得周身清爽多了,心情也好了起来。至于为什么这些论价值不如外间一颗宝石的东西被收的如此严密,还有关于这里原主人的一切她已不想猜测。 素银的镯子在她腕间散发着柔柔的银光,她双手捧起那个装着小件的盒子想放回抽屉去,手上蓦然一轻,盒子已消失在手上。 周玉蝶心里一惊,看着空空的双手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她深深的看了两眼手上的银镯和戒指,又拿起那个空盒子。 果然,这个盒子也不见了。 再试,两手扶住首饰柜的两边,果然柜子也消失在原地。 “空间戒指,还是空间镯?!”这些年无聊的时候,她爱去网上看小说,从各种宫斗宅斗到穿越小说,再到修仙等等都有涉猎。此时消失的盒子柜子已经让她肯定,这盒放的如此严密的素银首饰是带有这种神奇功能的。 “首饰盒。”她平摊开双手,定了定神,试着将刚收起来的东西拿出来。 双手一沉,刚刚不见的空首饰盒安静的在手上出现。 此时她心中抑制不住的欣喜,又试了几次发现,不必宣之于口只需心念一动就可以将手上的东西收放自如。 欣喜之余,她有看向全副武装的斑臧:“你现在穿着这身盔甲还能变小吗?” 斑臧“嗷呜……”一声虎啸,变回的原来的大小,身上的盔甲变作了一个坠子,挂在脖颈间的项圈上熠熠生辉。 周玉蝶上前抱起斑臧,看了看尚未打开的另一扇门,转身出去,看也不看第二间库房的一室珠光宝气,直直回了外间。将那些地上的箱子一一打开,寻找着目前可以用到的东西,却意外收获了一盒各类花草树木的种子,一罐青盐,一罐茶叶,几匹素色料子,一把火折子,将这些统统收好后,算了一下,取了十个内有明珠的灯盏,一些火腿腊肉咸鸡咸鸭等食物,又取了些楼梯下的木炭。 环顾四周,暂时没有需要的了,她才搂着斑臧回到地面,此时月已中天。 关上地窖的门后,她回到了堆着竹竿木料的墙角地下,重新选了几根竹竿和一卷麻绳收起,抱着斑臧缓步回到了厨房。 炉子里只剩下少许未燃尽的木柴有些零星火苗,炉子上的水还算温热,他顾不得别的,灭了炉火。打了两桶水收起来,拎了热水就去了净室。 将热水倒入盆里,又将那两桶凉水取出,兑好温水舒舒服服的洗脸,擦澡。 剩下的热水倒在盆里化开些澡豆,取出之前换下的衣物,浸泡了进去。 干完这些,周玉蝶穿着干净的亵衣亵裤躺在了床上,朦胧睡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八、丹书 第二天清晨,周玉蝶是被斑臧舔醒的,她哭笑不得的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白猫虎,肚子咕噜咕噜的乱叫,这才想起,昨晚煮的粥还在厨房搁着呢!一时大骂自己迷糊,别的都能忘,肚子饿也能忘。 来到净室,用冷水洗了脸,梳了头,又拿出昨晚找到的青盐搽了牙齿,整个人也清醒了过来。放下些昨晚在库房拿的火折子和木炭,把昨晚泡上的衣服连盆放到院子里。又拿出昨晚拿好的竹竿和麻绳,扎了两个简易的三脚架,搁上一根竹竿,一个晾衣架就做好了。 去到厨房,把昨晚的粥热好,吃了一大碗,又提了一壶水在炉子上烧了,将昨晚找到的食材一一放到架子上,火炭之类的也都归置好,又切了一小块火腿备用。 再掏出昨晚拿的那些灯盏、衣料分别安置好,去净室把两个空水桶拿回厨房,找了根衣杵放在木盆里端着就去河边洗衣服去了。 昨晚已经拿澡豆水泡了一整晚,所以今天没几下就把那几样东西洗干净了。 周玉蝶从蹲在地上拧着漂洗干净的衣物有些心酸,自己多久没手洗衣服了。以前都是洗衣机,不能机洗的送干洗店,自己从小到大也就手洗些贴身衣物,看着自己拧的通红的手掌“以后这些是常态化了把!” 她抬起头,闻着风中的花香,看着水里的游鱼,听着叽叽喳喳的鸟鸣:“要是有个木亭子,在里面泡泡茶,吃吃点心,看看书,那该多惬意呀!” 她仰起头,闭着眼睛想象那样美好的画面。再种上两棵垂柳,鸟儿在期间穿梭,这幅画面当真美不胜收! 回到院中晾了衣服,又将各屋洒扫了一通。一时不知该干什么了,沉思片刻又去厨房切了火腿,把泡好的米篦了水,再舀一大碗水加上,把火腿也放里头用小火慢慢煨着。 只是此时还不到吃饭的时候,她只好去药芦找本感兴趣的书了。 药芦的大书架上满满当当的塞满了,血蝴蝶扑闪着翅膀停在一本朱红色封皮的书上。 周玉蝶素手微抬,只见封皮上龙飞凤舞的“丹书”二字跃然纸上,明显是手写的手札,想必是药芦的主人写的,顿时有了兴致。 昨日吃的那颗黑丸,虽然她猜想是能令人脱胎换骨的神奇药物,只是还有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丸还在眼前的书桌上,若弄清功效和用法,想必对自己大有裨益的。想到这里她凝神在书桌前坐下,细细研读。 原来昨儿个吃的那丸丹药名叫万清洗髓丹,能排除普通人五脏六腑的损伤,体内的浊物毒素及表皮的损伤,从而更快的吸收周围的灵气,用以让普通人跳过千锤百炼,直达练气一阶。用料及如何炼制写的也很详细。排出的浊物也有分类,如自己排出的青黑色毒素多为药毒,可见自己原来被药物损伤肌理的深了。竟然还曾想过原谅他,继续和他过下去,真是愚蠢至极,如果不是周婧,不知自己被蒙在鼓里,一心想要一个骨肉,煎熬折磨到什么时候。 周玉蝶摇了摇头,长长的指甲掐到了肉里,止住了自己胡思乱想,低头继续查找其他丹药的功效。 赤色丹药名叫赤华丹,练气一阶服用可以直接筑基一阶,使内府宽广一倍,血脉更为宽广。 橙色丹药名为橙玉丹,筑基一阶服用直升结丹一阶。 黄色丹药能使结丹一阶升为金丹一阶。 绿色丹药能使金丹一阶升为元婴一阶。 青色丹药能使元婴一阶升为分神一阶。 蓝色丹药能使分神一阶升为合体一阶。 紫色丹药能使合体一阶升为渡劫一阶。 金色丹药能使渡劫一阶升为大成。 这……这……这简直是修仙直通车,不直升机才对。作弊神器呐!以前看的那些修仙小说都是什么奇遇高人师傅,意外打通经脉,或者误入仙境,再就是偶遇仙人自己根骨极佳,恰好是修仙奇才,仙人狂喜之下收入门下,不计代价的用各种天材地宝,修炼秘籍,宝器仙器填鸭似得塞给主人公……如此云云。 彼时她只当作消遣,想着这作者必定是受了武侠小说的影响,随便哪个傻小子遇上了个脾气怪异的师傅经过一番奇遇就能当大侠。可此时这样的奇遇轮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她却笑不起来,更无法等闲视之。昨晚那不觊觎别人东西的心渐渐的偏向了自己。天平的两头分量相同,可她的心左右摇摆不定了起来。 练下去,自己能飞檐走壁,摘叶飞花,一抬手倒下一大片,甚至长生不老,与天同寿。餐风饮露即可裹腹,无需再为两餐一宿而奔波劳碌。 不练,且不说以后,现在不快些巩固住目前丹药提升出来的境界,不知反噬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胡思乱想了一通,周玉蝶按耐住内心的复杂心情,耐着性子看下去。只求后头能有些能帮助自己的丹药,或修炼的法子。 书中写到,以上的丹药不可接连服用,每次服用后要立刻巩固修为,在二阶瓶颈松动之时方可服药。 额……自己昨天吃了药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弄明白,怎么巩固呀! 周玉蝶心里发急,急忙去书架上搜寻关于修炼的书籍。 “嗷呜……”斑臧不知何时进了书房,背上的血蝴蝶不时扑闪着翅膀,嘴里叼着一本“驭兽”,两只眼睛忽闪忽闪,仿佛在说:“主人,我呆萌不,可爱不?!”可在周玉蝶眼里,这分明是二号无辜而邪恶的微笑。 她嫣然一笑,取下了它嘴里的书籍,随意翻了几页看了,顿时明白了斑臧的用意,学会驭兽之术可以听懂与其结契的任何兽类的语言并与其交流,指挥兽类为自己所用。想到昨晚斑臧的盔甲,想必就是书上所说的战兽一类了,而且是只曾有过主人的战兽。 这个院子的主人…… 周玉蝶脸上笑意不减,伸手揉了揉斑臧柔软的皮毛:“斑臧,我现在要先学着巩固修为,并学着修炼,这学着和你说话玩耍,能不能稍等等?!”即使不能立刻提升修为,最起码要先学着巩固了已有的修为。否则昨天的药不就白吃了吗?! 本来这修炼之道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如果不及时巩固,后果…… 斑臧似听懂了她的话,乖乖的踏着猫步,垂头丧气的出了药芦。 周玉蝶扯了扯嘴角,坐下叹了口气,又回了书柜旁,继续翻找。 “炼器”学这个不是当务之急,只是把这本书和刚刚的“驭兽”一起放在桌角上,等找到了修炼的法门再研究这些。 昨天血蝴蝶采了几朵梨花的花蜜,回到自己额头里的时候,那一股气难道就是灵气?! 周玉蝶突然想到了昨天的情形,血蝴蝶回到自己额头的同时,她感到的那一丝气息,这丝气息四散开来顿时使自己大脑清明,心明眼亮的感觉。 她闭上眼睛努力的感受着大脑里那丝已经四散若有似无的气息,她努力的调动着尚存一线的灵气,慢慢将其控制着在大脑里与那些残存的灵气汇合,渐渐的有一根线粗细了。 周玉蝶控制着这根灵气线,在自己的奇经八脉及周身所有穴位走了一圈,如遇阻塞,便控制着灵气线慢慢钻探过去。 灵气线游走了一半,已经变得比之前更加纤细。 看来,还是要先找到修炼的法门,再去对岸上花草树木中修炼,如此才能快速突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九、修炼 周玉蝶有些头疼,昨儿个是血蝴蝶吸收了灵气给了自己,可怎么吸收灵气,自己该往哪个方面修炼,一时毫无头绪。 惦记着厨房的水凉的差不多了,就出了药芦。 院子里,血蝴蝶和斑臧正在玩闹嬉戏,一虎一蝶,一飞一扑,格外生动,衬的这院子都生动起来。 是了,斑臧恐怕不知在这里待了多久,才遇到了自己。想到它身长六米有余的原身,周玉蝶眼底露出一丝怜悯。长的那般大,想必时间不短。它许是寂寞了太久,才急切的希望自己学会和它交流。 若果房里那副画上的女子是斑臧原先的主人,看这院子里的铺设,那女子应当是元明朝的人,几百年了,自己何苦和一个古人吃醋。 她很清楚自己自那事以后,精神洁癖愈发重了,容不得别人对自己有二心。 哎!真是越活越像了孩子! 周玉蝶摇摇头,甩开满脑子乱糟糟的思绪唤到:“斑臧,蝶儿。” 斑臧由蝶儿哄着玩了一会儿,早就把之前的不快忘了个干净,听见她的呼唤立刻扑了过来。 周玉蝶接住它,稳稳的搂在怀里,揉弄两下,笑的如春花初绽般灿烂。脚下不停,直直穿过院子,去了厨房。 小炉子里的火已经熄了,打开盖子,一股浓香扑鼻,火腿粥煮的正好,米花绽放火腿咸香。再切些葱姜丝撒些细盐,放进粥里烧混合一下,出锅。 夹了一片火腿凑到斑臧眼前,它撇开了脸表示不满。 她只好放进了自己的嘴里。感觉像在逗孩子,她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 慢慢吃了半碗,提了水壶去到正房的书房。拿了红泥小炉添了块炭火,拿出昨日在库房寻得的那罐茶叶。 开罐清香扑鼻,隐隐有灵气浮动,倒出少许,原来是雀舌芽茶。一枚枚翠绿的嫩芽,虽失去水分却绿意盎然。 周玉蝶取了浮雕竹报平安的薄胎白瓷茶具,倒了一公道杯的热水,缓缓地温具,置茶,洗叶,篦水,冲茶,倒茶。 一小盏清冽的茶水带着温温的香气和浓浓的灵气,在她手中的小小茶盏里氤氲。 她眼睛微闭,深深的吸了口氤氲的香气,浅浅的抿了一口,磅礴的灵气自舌尖滑入喉头,急不可待的冲入丹田。 周玉蝶并不急躁,小口小口的喝完了一盏茶才学着控制住冲入丹田的磅礴灵气,缓缓的在筋脉里游转。 库里的东西果然不是凡品,只一盏,灵气就填满了整个丹田,只是这茶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会像昨日的花一样,喝上几盏也只会有一丝灵气。 看着榻桌上的棋盘棋子,目光深远。 三百六十颗和田墨玉、白玉棋子,亦如阴阳。粒粒莹润光滑,棋者暗合天道,瞬息万变亦如兵道。在方寸大小的棋盘间问道于天。 大道至简,不外乎制衡二字,急功近利孤注一掷,则注定落败。 庙宇供奉的菩萨,不言不语,宝相庄严。一切皆在眼里、心中。 其实,一切善恶皆是人定。 常言道善恶有报,因果轮回。人们常常畏惧天意,一切顺遂和不顺皆赋予天意,天意,其实也是人意。 修道又是什么? 自古以来人有生老病死,旦夕祸福,有人求神问卜,趋吉避凶。有人修道自持,脱离六道轮回。人做到了非常人可为之事便成神成圣。 她没有那么深远的想法,只想开开心心的过活,却意外来到这个地方,得到了在神话故事里都不曾有过的机会,她要好好把握,脱离自己原本平凡懦弱,不思进取的人生,只当自己的历练了。 昨天之前,她还在苦苦挣扎,看着自己年华老去,无父母公婆疼爱,无兄弟姊妹扶持,也无丈夫关爱尊重,更无子女,膝下空空。 昨天她来到了这个地方,神奇而平静。没有诸事烦扰,不必忧心烦扰他人的眼光和想法,不必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经营着彼此的感情。 她是喜欢这里的,尽管还未全部适应,可这变化让她欣喜而彷徨,内心仍旧惴惴不安。 此时,内府里不再躁动,她不敢懈怠,控制着灵气,慢慢游走,额头上已经沁出了豆大的汗水。 原本在院中陪斑臧玩耍的血蝴蝶似有所感,极速扑闪着翅膀没入她的额头。只见她周身泛起血色红光,经脉中的灵气似有了导引,更加顺畅而坚定。 待红霞漫天,日落西山,周玉蝶才缓缓睁开眼睛,体内灵气运行了一个周天,只剩了小小一团收归内府。 此时她已汗湿衣背,目光清亮视线宽广,毫无一丝倦怠感,周身撒发着光华。 将剩下上茶水一口气喝了两盏,填满了气海。顿时感到神清气爽,连粘在身上的亵衣都不那么难受了。 她提起深吸了口气,足下轻点,身轻如燕的腾空跃起,脑袋竟磕到了房梁上,疼的“哎呦”一声,卸了真气,跌坐到地上。 脑袋虽疼,脸上却是甜腻的笑容。总算没白费,这算是巩固住目前的修为了吧! 她揉了揉撞疼的脑袋,拉拉身上汗湿的衣衫,手脚麻利的站了起来。 走入净室,看着空空的浴盆和两桶凉水,眉头好看的微蹙起来。 周玉蝶本就遗传了父亲的娃娃脸,巴掌大的小脸又有母亲尖尖的下巴,两条柳眉弯弯如月,一双眼角上挑的杏眼带着魅气,秀气的鼻子高矮适度,一张樱唇恰合鼻宽,笑起来的时候左脸颊有个梨涡,十分甜美。 此时愁苦的表情在她脸上,只显得娇憨可爱。 想着,凉锅冷灶,再生活挑水,什么时候能洗上热水澡啊?真是万分怀恋她的小浴缸和热水器,还有洗衣机和烘干机。 哎!她认命的一叹,取了澡豆、浴巾和干净衣裳放在托盘里,拿了个小杌子,又去院里把干了的内衣和浴袍也一起拿着,搂起斑臧,提气而起,双足轻点就窜出去七八米。三两下就到了小溪边。 暮野四合,山风习习,四周一片静谧。天上月光莹白,漫天璀璨。 她将手上的东西放在小扤子上,宽了衣衫,试了试水温,慢慢滑入水中。悠闲的用胰子揉搓着长发,缓缓的运行着体内的灵气,一边贪婪的吸收着溪水和山间的灵气。斑臧乖觉的在浅水里嬉闹。 昨日慌忙间未觉得这里有何异样,今日学会了集聚、运行灵气才明白,这里灵气充裕,那数量庞大的花卉树木,山川河流都是为了修炼而存在,简直是一个巨大的聚灵阵,以山川河流为阵,好大的手笔。 周玉蝶坐在水中,一心两用却不觉得疲累,只觉得脑子似乎比以前清明了许多,待灵气运行一周,内府依旧充盈。 她缓缓睁开了双眼,左手抬出水面。将四周涌来的充沛灵气在掌心凝聚,压缩。 缓缓地,从一粒小米大,黄豆大,枣核大,鹌鹑蛋大到鸽子蛋大,鸡蛋大。 一颗闪耀着七彩光芒的灵气团应运而生,周围的灵气已经近乎枯竭。 周玉蝶从水中站起身来,抚摸着自己纤细紧实白而滑腻的肌肤,看着水中倒映的自己,双峰高耸,蜂腰盈盈一握,修长的双腿,还有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是自己,那年只十七来着,无忧无虑,刚进了高一,每天满桌屉的情书,都丢进了垃圾桶。那年她认识了周婧,一起在汉服社探讨设计裁剪,她拿出自己小学的时候第一次绣上帕子给周婧看,那是块蓝色真丝做的帕子,她拆了妈妈陪嫁的一件真丝衬衫,那年代是奢侈品了。没有打稿,就那样空手绣上一支桃花。周婧笑着对她说,你真厉害。 “滴答”眼泪滴在溪水中,泛起层层涟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十、秦晁 月影被她滑落的泪水搅得支离破碎。低低的呜咽引得一边的斑臧一头跌到了深水里。 “嗷呜”斑臧变回原身,六米多长的身子横在溪水里,湿透的皮毛黏在身上分外滑稽。 周玉蝶看着斑臧狼狈的样子“噗嗤”一声,破涕为笑。那一点回忆往昔带来的伤感一扫而空。 看着它无辜的歪着脑袋,目光一片清澈懵懂。 她攥着灵气石,一步踏上岸边,擦干头发,麻利的穿好了浴衣,招呼还在水中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斑臧变回猫儿大小,用澡豆细细的给它揉搓着皮毛。 斑臧舒服的任她揉搓,像一只爱洗澡的猫咪,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咕噜声。这里没有刷子,周玉蝶就用手指慢慢的梳理着。 此时,木盘充当了斑臧的澡盆,一人一宠,洗的不亦乐乎。 洗净了的斑臧在洗衣的石板上抖着皮毛上上水,周玉蝶则收拾了洗净上衣裳和盘子杌子等物,缓步回了院子。 离合苑里依旧是灯火柔然,周玉蝶平静的晾好了衣裳浴巾,斑臧乖乖的在一张锦杌上晾着自己的皮毛,一切平静而安宁,仿佛之前的伤感不曾发生。 她静静的坐在梳妆台前,一个个屉子里的锦盒一一打开,按大小陈列在桌面上,满满当当,祖母绿,金刚石,鸽血红,蓝宝石,翡翠,珍珠,水晶,碧玺……直看的人眼花缭乱。 周玉蝶却出奇的平静,手里把玩着一支赤金小米珠蝶穿花钿子,细细的看着镜中自己额头略显浅淡的蝴蝶,原来鲜红的颜色如褪色般淡了几分。 她轻轻的抚摸着蝴蝶印记,一边低声呼唤着蝶儿,带的三分急切七分犹豫。 在之前她引导灵气游走于经脉之初,清楚的感觉到的那股引导的力量必定是血蝴蝶,做出这样的事情必定会损耗它的力量,自己已固定住了修为,本应该欣喜雀跃,可这么长时间却没见血蝴蝶出来,而现在黯淡的蝴蝶印让她有些害怕,蝶儿不会为了引导自己伤了自身吧?! 昨日来了这里,虽是偶尔为之,但蝶儿是自己在这里的第一个伙伴,还屡屡帮助自己,如果…… 周玉蝶忽然不敢想下去了,她放下手中的钿子,低低的呼唤起来。 在她锲而不舍的呼唤声中,蝶印闪了一下,却未像之前一样飞出来。 周玉蝶心下惊,脑子却越发清醒起来。她拿出玉蝴蝶项圈,把蝴蝶玉佩联通的扣子从项圈上摘下来,仔细查看。 蝶儿是由自己的血滴在蝴蝶玉佩上而生,玉佩上原有像瑕疵似得彩色圆点随着它的生而消失不见,如果说玉蝴蝶是它的身,那么那些圆点和自己血就组成了它的魂,此刻它为引导自己而大伤元气,只有让它回到玉佩之中,恐怕还能恢复的快些。 想到此处,周玉蝶又蹙起眉头,怎么让它回到玉佩里呢?! 看着掌中晶莹剔透的玉佩,仿佛一捧透明的溪水,掌纹透过玉佩,清晰可见,上头雕刻的纹路深而不透,边缘光滑,就是这沟壑承载了她的血,让蝶儿扑闪着翅膀陪伴着自己,帮护着自己。 血,没错,自己的血可以令它飞舞。 她重重的将玉佩按在自己额头上,轻声说着:“蝶儿,我知道你此刻伤了元气,你先回到玉佩上,我想法子帮你。” 透过贴在额头的玉佩,蝴蝶印闪了一下,再拿下来,已见玉佩刻痕里浅红色的脉络,彩色的圆点也回归原有的位置。 周玉蝶暗自舒了口气,拿起刚刚把玩的赤金小米珠蝶穿花钿子,坚定的扎上了指尖。 她眉头一皱,指尖血珠立现。待将鲜血滴落玉佩之上,却未出现她所料鲜血被吸收的情景。鲜血顺着玉佩滑落桌面,并未渗入。 周玉蝶的眉头皱成川字,桌上还嵌在玉佩间的血蝴蝶一闪一闪,仿佛垂危的病人虚弱的呼吸。 其实周玉蝶并不知道,这蝴蝶玉佩究竟有什么蹊跷,只想着自己的血能使血蝴蝶活,就能使助它恢复原来的状态。可这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这血蝴蝶的本体原来被封印在玉佩之中,她的血只是使其破除封印而出罢了,并不对它具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她此刻只剩对未知的惶惑和将要失去血蝴蝶的恐惧,原有泰山崩于前自岿然不动的冷静沉着已悄然摇摆。 这个陌生的地方,血蝴蝶是她在想尽办法回去的时候偶然产生的,对它周玉蝶有着血脉相连的感觉,再有是它引导自己吃了丹药,又将收集到的灵气输给了她,如今为引导自己的灵气正确打通经络成了这样,却没法子救它,周玉蝶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无能,无知,伤心,自责。 她拿起之前凝聚的灵气石,试探着引导凝实的灵气输入玉佩。 血蝴蝶渐渐恢复了原有的鲜红色,可并未停止吸收灵气,渐渐的一颗灵石消耗殆尽,而血蝴蝶周身泛起红雾,破茧而出,双翅一震竟然化作了一个穿着红色衣裙的半透明女孩。 周玉蝶见此情景,呆愣当场,绕是她见过了这片土地的神奇,一时也无法从血蝴蝶变成一个巧笑嫣然的女子这事中回过神来。 那女子对她浅浅一笑,眉宇间如此熟悉。周玉蝶看了半晌,蓦然想起墙上的那幅画,目光在女孩和画间游移。 只见那女子并未凝作实体的清秀面庞保持着温和的微笑,微微点了点头:“那是我,秦晁。” 周玉蝶的脑子嗡的一声,眼前发黑,几乎晕倒,踉跄着走到小桌边,将斑臧搂在怀里,防备的看着她。 秦晁见她如此,脸上依旧维持着适度的温和笑意,左手向前摊开,玉蝴蝶从桌上腾空而起,半浮在她的掌上:“别怕” 秦晁的声音柔和温婉:“多年前,我的受创,灵魂也被投入轮回,危急时刻我将自己的一缕魂魄封印在此玉佩之中,只待我的魂魄投胎后再与新的融合。” 周玉蝶听的冷汗涔涔,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巧笑倩兮的女子,只觉得那微笑如此可怖,夜明珠照耀下柔和的小院鬼气森森,就像一只张开的大口,随时要把她吞噬。 可是,她却是个在越危急时越冷静的人,搂着斑臧的手紧了紧,蓦然松开,将怀中的小兽放在了圆桌上:“斑臧是你的吧!我偶然来此,秦小姐说的这些也与我无关。还请送我回去!” “呵呵呵呵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划破了一室宁静:“与你无关?!”她的声音徒然增高,身影飘了过来,与周玉蝶鼻尖相触:“你就是我,我怎会放过重生的机会,你已经开始修炼,无师自通的学会凝结灵气石,无师自通的学会打通经脉,你以为这是偶然吗?”她的眼中十分平静,眼中却有火焰跳跃。 周玉蝶与她四目相对,只觉得将要陷入这眼中的深潭,浑身僵硬着,深怕自己妄动一下就会被她拆骨入腹。 转念一想,从她的字里行间推测,这的确与自己有关,恐怕自己就是她的肉身。能有能力在投胎轮回时剥离自己的魂魄,可见她的修为不低,只是自己这凡胎恐怕不能满足曾经强大的她。这里的一切应该就是为她得到以后准备的,可是她一直在自己的玉佩里,要做到夺取肉身,早就做了,何必等到如今?! 秦晁将她眼底的疑惑尽收眼底,只露出怡然的微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十一、条件 周玉蝶不动声色,微微退了一步:“你已作古多时,何必扰乱我的生活,不如我们彼此放过,各安天命的好。” 秦晁并未答话,转身看着桌上不知何时被定住的斑臧,红色的裙摆似花朵般绽开。声音依旧柔婉:“知道吗?我在玉佩里看着你这些年的一举一动,听着你心里的一思一想,只觉得你比我更傻,傻的让人心烦。” 周玉蝶突地听了这话,只觉得自己的被别人窥探的羞愤和恼怒冲上心间,两眼似有火焰喷射而出:“你……” “你放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怕什么,你所担心害怕的都不会发生。”秦晁话锋一转,柔声安慰“我活了那么久,又被封印在这玉佩里不得动弹那么久,有什么是我没见过,没听过的。对于生死早已无所畏惧。” 周玉蝶并未被她的柔声细语所迷惑,生死都已无所畏惧这话她半点不信,依她所言,那何必又要轮回之时剥离自己的灵魂伺机融合呢?这话根本无法自圆其说。再者她被封印在玉佩里,是她自己所为还是别人所做还未可知,以她这般劝说自己的姿态,想必这事必须要自己配合才行,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何妨先探探她的话。 周玉蝶刚要发问,秦晁自顾说起了自己何以如此,说话间还将自己因魂魄虚弱修为几乎全废,只能以血蝴蝶的形态行动,无奈之下只好让周玉蝶吃下丹药,待她修为因灵魂缺损而无法修炼之时再徐徐图之的计划和盘托出。 听着这些周玉蝶渐渐的平息了怒气,平静的听着秦晁述说着千年孤寂,辗转了四十多世才被自己误打误撞的解开了封印,又以血为引导使她几乎耗尽修为的一丝魂魄得以脱离禁锢。如果那是自己,想必也会极度的渴望世上一切都无法束缚自己的自由。 她心下已对秦晁产生了怜悯,只是自己就是自己,她是她。自己这三十多年的确算不上好,却也不是太坏,她所述说的一切太过遥远,那是属于别人的人生,与自己无关。这些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喜怒哀乐听在耳朵里只是个遥远的故事,谁会为了个令人唏嘘的故事而牺牲自己?! 周玉蝶虽然心软又烂好人,可这样的事,她虽可怜秦晁的悲苦,却并不打算插手。 她轻轻的咳了咳,望着眼前的女子眼里心里都只余冷漠:“故事很动听,的确令人感到唏嘘,只是这一切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执着并不是我的秉性,诚如我之前说的,你我彼此放过,各自安好便是。” “我可以帮你,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我能帮你快速达到大成修为,从此你将容颜不老,与天同寿。”秦晁未料到这个一向耳根子软,又烂好人的周玉蝶听了自己这番经历依旧不肯点头,抛出了利诱的法子。长久的美貌是一个女人无法抗拒的。 “容颜不老,与天同寿”周玉蝶抚摸着手上的银镯,一脸玩味的笑容“听起来很诱人,那不是我要的,与天同寿享万世孤寂,容颜不老又有何意义?”说完不待她反应迅速的看了眼桌上尚还被定住的斑臧,抬腿就去了白日里沏茶的桌前,升起了炉子,准备烹茶。 周玉蝶对秦晁的前言不搭后语十分疑惑,她究竟想要什么?完整的灵魂?完美的?亦或者两者皆要,还要这从生到死几千年的记忆?拥有了这些又能怎么样?顺从世事活下去,活的精彩?亦或者报复那些让她经历了这些的人?可是据她自己说,目前她十分虚弱,而且修为全无。而且她之前先是威胁恐吓,后又软化悲苦,表面听起来和盘托出,其实却有许许多多暧昧不明,一语带过的地方。 太多疑点和不确定,只一点可以肯定,她对自己并没有加害之意。且看看她下一步如何再说罢。 她提起烧开的水壶,眼角看见那片半透明的茜红色裙角,眉毛也不动一下,缓缓的沏茶,品茶,毫不在意秦晁对她的注视。所谓敌不动我不动,这种情况下谁先发声,谁先着急,谁就输了。 “你不必胡思乱想,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秦晁缓缓的开口,眼中急迫,语气却依旧平稳淡然。 周玉蝶面上不显,依旧陶醉在茶香四溢的白瓷杯上,并不理会她。那些“看着你的一言一行,听着你的一思一想”的话也未必都是实情,她被封印在玉佩里即使能感知外面的事情也应该是自己佩戴了玉佩时的事,初被解开封印,她连维持人性都不能,如何还能窥探自己的想法? 不过现在…… 她低下头,看着那片裙角,有些不确定。能维持人形是否意味着她恢复了魂魄之力?但是,如果灵气能助她恢复,昨日她为何把吸收到的灵气输给自己?为何打击之后又诱导自己? 矛盾的地方太多,一时难以理清头绪,周玉蝶感到自己十分无力,脸上的淡然也快维持不下去了。 秦晁见她表情松动,又欲开口。周玉蝶却毫不犹豫的站了起来,去到净室洗漱更衣,准备就寝。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 待她翻身上榻,放下床帷闭上双眼之时,秦晁终于开口了:“这是我的身体,我的灵魂,还给我!”说着就往周玉蝶身上扑来。 周玉蝶眼睛都未张开,只将全身罡气外泄,顿时秦晁便被震弹出去,狼狈的趴在地上,眼神阴郁的盯着合上的帷帐。她的确没说实话,灵魂虽弱,但也留了些自保的手段,再加上吸收了那块提纯的灵气石,她已恢复到近百年来最巅峰的状态,只是这周玉蝶的灵魂曾经属于她,哪里会不清楚这灵魂里刻着的天赋和悟性。自己昨日本想乘着她毫无知觉之时将灵魂融合,谁知她初到这陌生的空间居然怡然自得的过起了小日子,灵魂丝毫没有破绽不说,反而把自己收集的一点灵气全都丢了。 这周玉蝶的秉性一向胆小懦弱,今晚已经软硬兼施,她竟然一丝破绽不露,连她视作伙伴和宠物的斑臧被定住这许久也不能让她心软求情,可见她其实是个自私冷漠的人。想到这里,秦晁的双眼更加怨毒,紧紧的盯着帷帐。看来只能等她放松警惕之时再试了。 帐内的周玉蝶翻了个身,声音低沉:“你是魂,我是人,这身体灵魂都属于我周玉蝶,你秦晁的魂和身早已灰飞烟灭,如果你我和平相处,互不相扰,我保证不再伤你,如何?” 秦晁闻听此言,转念一想,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和她朝夕相处,哄她为自己收集灵气石,恢复如最初般的灵魂之力,那时就能博得信任之后,再乘她不注意的时候夺回自己的东西。但也不能太痛快答应,否则她就会觉出有诈,防备更甚。都怪自己,被恢复的喜悦冲昏了头脑,若是在冷静点,此时恐怕得手了! 思及此处,秦晁暗暗懊恼,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火药味:“要和平相处也不难,我如今只是一缕魂魄,无法服食丹药,也无法自己凝实灵气,只能靠灵气石恢复魂魄之力,你若每日供应我一颗大小纯度与刚刚给我吸收掉的灵气石一样的石头,并帮我输入体内,我就可以考虑。”她顿了顿,眼珠一转,与企业缓和下来:“此处的山川河流,花草树木,瓜果蔬菜均含有灵气,你一旦吸干灵气,一顿饭的功夫又会恢复如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十二、交易 周玉蝶心下冷笑,灵气石凝结不易,再加之自己修为不高,凝聚一颗灵气石已是勉强,她却要每日一颗,若哪一日自己力有不逮,她的灵魂之力恢复,修为超越自己,那时又当如何? 秦晁见她不语,又出了声:“那盒种子何不催生出来,那可是最好的灵植。把这房前屋后都种上,这样灵气更加充沛,再辅以灵河之水,灵气也会更加纯粹,到时,你凝聚起灵气石来必当事半功倍。”自己虽然不能直接受这些灵气滋养,但她却可以。一旦她突破在即,灵魂出现破绽之时便是自己愿望达成之时。即使不成,周玉蝶虽然天赋高悟性好,可依旧改变不了她魂魄不全,不识修炼精髓的事实,空子多的的是。只要自己好好把握机会,此前,自己先按捺下来与之“好好相处”,帮她修炼便是。想到此处秦晁的脸上含了一抹冷笑,显得整张脸平白的添了几分鬼气森森的阴冷。 周玉蝶依旧不语,反复思索咀嚼着她的话,只觉得此魂不可信。之前,前言不搭后语的引诱自己,后又如此鼓动自己帮她恢复魂魄之力,说到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罢了。什么魂魄不全,恐怕也是鬼话,那番悲苦身世也只怕是胡编乱造。 第一,时间上就不符,她说她辗转千年,可这里的家具样式不过几百年,当然,自己能进来,别人也许也能进来。 第二,她之前的恐吓如此强势,一股上位者睥睨天下的优越感,却不通世故,打一巴掌给颗甜枣的招数也太低级了。 第三,她说什么自己灵魂不全,可自己从小到大与常人无异,也没有那些掉了魂的昏迷不醒、身体衰弱,痴傻疯癫的状况,那么她可能要的是自己的?可这世上女人千千万,何必执着自己的身体? 第四,她说自己修为全失,可被定住半天的斑臧怎么说?可见她扯谎。 第五,她之前吸收了花中的灵气,却渡给了自己,想必是她不能吸收,否则她怎不自己恢复,还要她来帮忙? 不过这个空间既然原是她的,她必然知道如何离开,还有那储藏间尚未打开的门,里头还有什么之前虽觉得无关紧要,现在却觉得有必要去探一探了,如果里头有什么能压制住她的东西才好。只是她如此亦步亦趋的跟着,如何是好?她说的灵植倒是可以催生出来,帮助自己修炼,如此也能防着点她。 好在她看出来了,秦晁似乎只能吸收她淳化压缩而来的灵气,如此自己也有了筹码。 周玉蝶左思右想,直觉得脑仁疼,从前她并不擅长这些心机,性子也单纯轻信,否则也不会被杨乐那厮骗的团团转。这是她第二次揣摩人心,实在累的慌。 “虽然这地方原是你的,一草一木皆属你,可现在你既然需要我帮助你,那就那这些来换如何?再有,我目前修为尚浅,灵气石凝集起来费时费力,半日只那一颗。你既然曾经修炼到斩自我的高深境界,想必也深谙修炼之道,你若从旁指导,待我的修为提升到了和你当初一样高,也能多弄些灵气石,到时于你,于我都有利。”周玉蝶循循善诱,听着是许她更多好处,更多灵气石,实则什么都没说,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眼里一抹狡黠划过,迅速被隐去。 斑臧不知何时被解开了禁制,趴在床沿上努力了半天才撩开帷帐,周玉蝶见它湿漉漉的眼睛,心下一软,便翻身将其抱在臂弯里,轻轻安抚。不一会,就安然的合上双眼,昏昏睡去。 帐外的秦晁却目呲欲裂,周玉蝶果然不是个良善之辈,虽然这玉佩空间在她滴血解封之时即已认主,如果周玉蝶以为这里的一切都属于她,那眼前这大咧咧的躺在主卧床上是什么意思?刚刚无视自己,独自前去泡茶又是什么意思? 话里话外暗示着她的修为高了,就会给她更多灵气石,可却没有明确说出来,不过是暗示,到时候她不兑现,自己也那她没有办法。 她翻了个白眼,自己这个第二道封印里的活物却只能透过封印窥探外界,多数时候都是被她束之高阁,偶尔怀念父母之时拿出来把玩,自信对她有几分了解,却不想,这周玉蝶竟想以灵气石交换她的全部修为心得,那是多少修炼之人梦寐以求的瑰宝,竟然被她这样轻视,只用每日一颗灵气石就交换过去。 秦晁压下自己心中的不忿,目前只要降低她的防备,放低姿态,早日夺回这肉身和魂魄要紧,到时候她魂魄已全,肉身恢复控制,周玉蝶这奸猾的思想也会被自己同化。 想到此处,她脸上已经一片平静:“好,我答应你就是。” 周玉蝶默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恐怕有诈,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自己还得多防着点。还好恐怕是修炼的缘故,自己这两天都不甚感饥饿、口渴或困乏,只是长久以来的习惯让她一时间还是按照原来的生物钟作息。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多年的习惯并不容易改变,自己只能慢慢适应。 帐外又传来秦晁轻柔的声音,絮絮叨叨的解说着这空间玉佩的事情。这块玉佩本是她偶然间得到的灵玉,在她修炼至渡劫七阶之时将之炼化成空间宝玉,算得上一件圣级仙器,她在这里遍植灵草仙芝,建造了一间草庐,这屋后地窖里的许多宝物皆是她所有,死后这件宝物成了无主之物。 在明初时灵魂投胎成了个思想超然的女子,她偶然进入了这里,可惜未能解除秦晁的封印,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动弹不得,那女子却将这里打造成了她的别院,将她的东西一一收归己用,却独独不肯修炼,对长生不老也无甚兴趣,却对医药兴趣颇丰。后来她年老过世之前重新将这玉佩封印,这玉佩就一直辗转流传。 周玉蝶听到此处心下大惊,没有修为的凡夫俗子也能自由进出,还能在此建造房屋馆舍,那么自己也能回去了,想到这里她心里大喜,脸上不显,呼吸也放轻几分,继续听着她絮叨。 听她语气中的轻松,想必秦晁也是喜欢那位噬药如命的女子的。 而秦晁一丝未觉出自己失言,依旧絮絮叨叨的述说着几百年间的见闻。就像个许久不见人的老人沉溺在回忆中不可自拔。事无巨细娓娓道来,说道什么趣事,独自低低笑着。 周玉蝶则躺在床上,听着秦晁的诉说,那股无名的怜悯又翻了出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斑臧柔滑的皮毛,心思百转。她无疑是可怜的,只是自己又何其无辜。要被困在这里,回不到自己熟悉的地方,见不到自己熟悉的人。 不过目前她不肯说出去的法子,只好先给她弄几颗灵气石,天亮就按她说的,培植灵植要紧,自己也能省些事情,但愿凝集起来不会像之前般费力。 她安下心来,努力从秦晁的言语间收集着有用的情报,一时间一魂在帐外低诉,一人在帐内倾听,一兽在一边安然而眠,氛围倒也轻松自在。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起来,叽叽喳喳的鸟鸣提醒着屋内的周玉蝶,天亮了,可她此刻却丝毫没有起床的意思,依旧一手圈着斑臧,一手搁在小腹上,双眼瞪着帐顶栩栩如生的草虫花鸟,连帐外的声音何时停止都不曾知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十三、规划 周玉蝶听着外头的鸟鸣,半天才回过神来,秦晁的声音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 她翻身下床,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房间,目光触及桌上的玉佩,那艳红的脉络紧附其上。 看来世间常理是通用的,白日里不必听她絮絮叨叨了,周玉蝶脸上漾起一抹浅笑。 她将头发拢到脑后,施施然去了净室,洗漱更衣,昨晚已然知晓这屋子里的许多东西都不是秦晁的,用起来也自在多了。 打开净室里隐藏的水利机关,放了一浴桶的水,桶下加热的小灶点燃,不过小半个时辰,水温就已合适了,她抽出多余的炭火,将水温着。长发盘起,宽衣入内。 温暖的水就像一个温柔的怀抱,将她拥入怀中。紧绷了一夜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僵硬的肌肉也得到了舒缓,口中发出舒适的叹息。 泡足了两盏茶时间她才慢吞吞的起来擦身,包了块浴巾,在衣橱里找了条藕荷色如意织锦缎百褶裙,一件月白色方胜暗纹缎褙子穿戴整齐,坐在梳妆台前把那套储物饰品戴好,拿了首饰柜里一对如意多宝簪装饰,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已经是个十足的古代女子。 周玉蝶一时心情复杂。 将那灵植盒子取出,里头每种种子都有纸签写着品种和种植方法,她招呼了一声斑臧,去取了几件称手的农具,直奔河边。 先是挖了个浅坑,放了柳树种子,盖上薄土,顺手舀一瓢灵河水浇上。 不过眨眼间,树种已破土而出,飞速生长成了三尺高的小树。 周玉蝶顾不上惊讶,又浇了一瓢灵河水,又长高三尺,树干也随之变粗不少。看到这种植的如此容易,她不免暗自得意。 想当初,她特别喜欢老家屋后的栀子花,夏日里她最爱关上纱窗,让花香透入室内,还有幼时爷爷在后院种的桃树,侧门外河边的石榴树、葡萄架每年都是夏日里避暑必备的,还有菊花和腊梅。春天有桃花可看,夏日有栀子花,夜来香,石榴花,一串红……到了秋天就有桃子、石榴、葡萄可吃,又有菊花可赏,她最爱爷爷种的那盆紫色菊花,花开时足有一只海碗碗口大,香气清雅。到了冬天还有腊梅可看,黄色的花瓣,不同于白梅的清雅,红梅的热烈,黄色的腊梅香气扑鼻,折一支拿水养着摆在房里可以香上一周多…… 想到此处,她又有些黯然,爷爷是九十多岁走的,他走时,那些花草都没有了。后院变成了公共通道,因为邻居要在那里开门,村委要在那里修条小路,爷爷只好砍了后院的桃花和腊梅,把后院让给邻居开门,让给村里修路。 再后来,侧门的河被填平了,砍了爷爷的石榴树,拔了爷爷的葡萄藤,夜来香,一串红,栀子花,给村里人盖了三层小楼。起先爷爷还保留了一株紫色菊花种在花盆里,后来菊花就莫名其妙的死了,爷爷也不再种花了。 记得那时自己还在上学前班,第一节美术课上,用蜡笔画了一副盛开在春日的桃树,别的同学还只会画些涂鸦之作,自己得到了人生里第一个优。放学后她兴奋的把那幅画给爷爷看,爷爷脸上高兴的笑容让她此时忆起一阵鼻酸。 她擦了擦夺眶而出的泪水,忍着心酸又种了十多棵春柳。用铲子在院门前到河边的木桥划了条之字形约两米宽的小路,路的左边边穿插种上了许多低矮些的花丛,稍远些的就穿插着种些牡丹,茶花,桃花之类,这样高低错落,别有一番韵味。 弯腰挖坑的时间多了,跑去取水的路程远了,她觉得颇为麻烦,试着用灵力控制着农具挖坑,播种,填土,取水,浇水。没想到意外的顺利,省时省力,她只需抱着斑臧在一边看着,用意念控制着灵力就可以了。 路的右边,她花了几个时辰,控制着农具挖出个小池塘,又挖通了一条将灵河水引入其中的小水渠,种了红白两色荷花各两株。 院外的篱笆墙上爬满了蔷薇花,白的无暇,粉的可爱,红的娇艳。 正房和药芦之间的夹角她种了一丛青竹。另一边与厨房的夹角因通着房后的地窖,她划了一条小径,小径两边多植低矮的花丛,由矮到高倒想是一面五彩斑斓的花墙。看的她心情愉悦,连昨晚的不愉快都暂时抛到了脑后。 她下定决心,一定想法子尽快离开这里,置办些条石铺路,再在连接荷花池和灵水河之间的水渠上放一个大些的木质凉亭,四周挂上竹帘子,夜里就能在里头烹茶,弹琴,赏花赏月了。 想着这些,她颇有些期待,兴冲冲的折了根长竹枝,在院中的空地上画起了规划图。 房前屋后为着采光,都不种高大的花草树木,除通往地窖的一个角落,其余角落各种一棵凤凰树,多浇些灵水,使其长的高大些。以前她在厦门的南普陀看到那棵千年树龄的凤凰树,树冠像一柄大伞,树荫遮盖了小半个寺院,想必夏日里十分凉爽。 还有梧桐、香樟、柏树,红豆杉,楠木树等等名贵的树种这里也都有,一一在靠近山边的地方种下,越靠近离合苑越多灵气高的花卉。 她一边运用灵气种植、浇灌着树木花卉,一边吸收着它们提供的灵气,倒也没有灵气枯竭的隐忧。 只是离灵水河越远,越难以控制运水。最远也就到正房后头,距离灵水河不超过三百米的地方可以自由控制灵力取水,超过这距离就力不从心了。 周玉蝶并未气馁,回到院中将所有能装水的器皿都装满收入储物镯内,先把距离远的都种好浇好,由远及近,越到后头越省力。 到金乌西沉之时,灵植种子几乎用掉了一大半,只余一些花草种子和一大把莲花种子了。 她清点了数量,好好的收了起来,待明日再种。 “我说你资质好天分高,一点儿也不夸大其词,只一日就繁花似锦,美不胜收了!”秦晁轻柔温婉的声音从背后飘来,唬了她一跳,差点把怀里的斑臧丢出去。 “我说,你不能到我面前说话吗?这么吓唬人做什么?”周玉蝶一边按着狂跳的心脏,一边满脸怒容的质问着。 秦晁挑了挑眉,不理会她的不满,手往她面前一伸:“我的灵气石呢?” 周玉蝶脸上一怔,心理暗骂一声:“你没看见我一天都在忙着种花植树吗?”她对秦晁翻了个白眼:“等着,我去洗漱一下再说!”说完,不等秦晁答应便直入净室。 净室窗外刚好种着一丛茉莉花和玉兰花,她打开窗户让香气弥漫进来。深吸一口,仿佛五脏六腑都被熏上了香气。 卸了钗环,有条不紊的烧水,宽衣,看到那片红色的裙角,她又不自在起来。从小她就不爱去公共浴室洗澡,就连后来长大后周婧邀她去蒸桑拿都不去。反正就是不愿意别人看到自己的身体,即使是女的她也不愿意。 她深深的皱着眉头坐在浴桶内,伸出一只玉手,闭上双眼开始凝聚灵气石。 也许是今天一天的灵气活用所致,今天做起来已经没有昨日的辛苦,时间也缩短了一些。 “拿去吧,请秦小姐在外稍候,我不习惯别人看着我沐浴更衣。”她眼神平淡,声音隐含着怒气。 秦晁见她如此,并未上前接下灵气石,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十四、命魂 周玉蝶将灵气石放在浴桶边的一张雕喜上眉梢的如意头红木案几上,起身擦干了身子,在净室的一座八门漆雕美人出浴图螺钿漆柜里翻出一身干净的小衣穿上,拿了灵气石便缓缓的走出净室。 出了净室却未在房里见到秦晁那抹红色的身影。她微愣了一下,随手从衣橱里拿了条浅碧色素罗百褶裙并一件绣紫藤的雪青色素缎褙子穿上,一头青丝用一支素银簪别起了上半部分,倒显得干净清雅。 她歩出内室,就见秦晁安静的站在院中盯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出神。那背影说不出的寂寞萧索,令人鼻尖一酸,眼圈发红。 看着天上那轮圆盘似得明月,她这才想到,今天是十五。 十五月圆之夜,她在想念什么人吗?古人都说十五是团圆夜,她在思念亲人?情人? 哎!她在心里低叹,还真是不长记性,昨晚秦晁连哄带骗,威逼利诱了半宿,这会儿居然看到她一个背影就同情起她来了,心软可不能用在这个不知敌友的魂身上! 周玉蝶使劲攥了攥掌中的灵气石,转身去了正房书斋。 几次下来,生火煮水,泡茶品茗这一连串的业务她已十分熟悉。 茶香袅袅,她慢慢啜饮了一杯。透过雕花木窗,那抹红色身影依旧一动不动的站着,仿佛时间凝固了一般。 “秦晁小姐,外面月冷凄清,不如进来品茶赏石如何?!”周玉蝶终究是心软的,看着一个觊觎自己灵魂和的人依旧还是会不忍。 半晌,秦晁才缓缓转身,脸上泫然欲泣的表情已然收了起来,依旧是一脸淡笑。只是那微翘的唇角略显僵硬。 周玉蝶又取了只茶盏,替她斟了一盏茶放到对面。她并未接,只将那双半透明的手缓缓的穿杯而过。 周玉蝶脸上适度的微笑僵了僵,道了声“抱歉。” 秦晁却不以为意,依旧不远不近的“站着”,眼神飘忽。 周玉蝶只好想法子岔开此刻的尴尬:“你还是蝴蝶之身的时候,不是能用脚抓起丹药吗?而且还是在白天。” 秦晁垂眸看向她,脸上的表情意味不明:“那是因为蝴蝶身小,我能将所有力量集中,勉强短时间不惧阳光,拿起轻物。” 周玉蝶轻咳了一声,掩饰住自己因无知而感到的尴尬:“那么有什么办法能让你保持这个样子也能碰触物件吗?” 秦晁眼神微闪:“有是有,只是你肯吗?”她定定的着周玉蝶:“老好人的毛病又犯了!” 周玉蝶知道自己碰了雷区,不由懊恼起来。好好的想开解她一下,这下把自己绕进去了,该!叫你心软,叫你嘴笨…… 秦晁看她那个样子就知道她想叉了,以为自己顺竿爬,要她交出肉身和灵魂,不由得轻笑出声:“噗嗤……” 周玉蝶被她这么一笑,顿时觉得莫名其妙。满脸疑惑的看着秦晁。 “放心吧,除却你的肉身和灵魂都交给我这个法子,还有个法子可以令我的魂魄不散,还让我提升灵魂之力。”秦晁顿了顿,透过雕花木窗看了眼天上的明月:“定魂珠滋养魂魄,再辅以经过你提炼压缩的灵气石。不出二十日便可达到白日现身的效果。至关重要的就是那枚定魂珠。” “你这里奇珍异宝那么多,有没有定魂珠?”周玉蝶抬头看向她晦暗不明的侧脸。 “你想要什么?”秦晁回过头,原本毫无生气的眸子闪过一道精光。 周玉蝶被她问的呆愣在那儿,想要什么?他还真没想过,只是看她那么孤零零的站在院子里怪可怜的,又看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半飘半浮的呆着,挺同情的罢了。要说自己什么都没想,她肯定不信。罢了,怎么想是她的事,自己说实话就是。 “你这么一问,我倒真应该想个要求来提一提,免得让你以为我有什么阴谋。”她语气轻松半带笑意,就像和一个熟识的朋友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不过提什么要求好呢?本来昨晚就说好,每日给你颗灵气石的,定魂珠既然这么重要,要求小了,我未免太吃亏了!” “哼!”秦晁语气不善,半带嗔怒半带无奈“昨夜不是说这里的东西都归你所有了吗?定魂珠这么要紧,你会拿来白送给我?难道你忘了,我可是时刻觊觎着你的肉身和灵魂呢?!” 周玉蝶见她不复昨夜的癫狂,这番言语间也不是工于心计的,不由放心下来,说起了真心话:“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谁都贪恋生命,你想活着的愿望之迫切我能理解。只是我也不想死,更不想被你所取代。人有轮回之苦,但既然我开始了修炼,不如咱们长期互利互惠下去不好吗?” 她抿一口香茶,润了润嗓子,接着道:“据我所知,人的精神分而可以称之为魂魄。 魂为阴,魄为阳。其中三魂和七魄当中,又各另分阴阳。三魂之中。天魂为阳,地魂为阴,命魂又为阳。七魄中天冲灵慧二魄为阴为天魄,气魄力魄中枢魄为阳为人魄,精英二魄为阳为地魄。 三魂当中,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独住身。天地命三魂并不常相聚首。七魄中两个天魄两个地魄和三个人魄,阴阳相应,从不分开。并常附于人体之上。其实人类的七魄,实际上就是藏密所说的位于人体从头顶到胯下会的中脉之上的七个脉轮,七个能量场。其中天冲魄在顶轮,灵慧魄在眉心轮,气魄在喉轮,力魄在心轮上,并同时与双手心和双脚心相连。中枢魄在脐轮,精魄在生殖轮,英魄在海底轮。人体的七魄同由命魂所掌。命魂又称为人魂,或者色魂。人类生命就是从此命魂住胎而产生的。命魂住胎之后,将能量分布于人体中脉的七个脉轮之上。而形成人的七魄。魄为人的肉身所独有,人死之后,七魄随之消散,而命魂也自离去,生命即以此告终。 人的命魂,透过七魄中的天冲灵慧魄主思想,主智慧。透过气力二魄和中枢魄,主行动。通过精英二魄主身体主强健。唯中枢一魄,乃为七魄的中心。人的命魂就依附于七个脉轮之上。 人身中命魂与中枢魄的联系最为密切,所以中枢魄也称为命魄,在人体内部,天冲灵慧二天魄之阴,与精英二地魄之阳交,而产生人魄有形之气力。在人身外部,则是因天魂之阳,与地魂之阴交合,成命魂。并同时三魂相合,主人无形的命运。运是由人的天地二魂联合,主人命的好坏和强弱。命则是人的命魂,支持自身的天地二魂,运发的旺盛与兴衰。运由命所主,命由运所发。运无形而命有形,运与命复合,则构成人类完整的生命体。 运主虚空,命主实相。凡人命运的好坏,在于人的命与运是否生合或者相制约。若是运强过了命,不去生扶自己的命,并反而压制命,则人身七魄的天魄地魄人魄也必不相生。此人必表现为命薄和体弱。若得命强过运。而能使得运不得不去生扶自己的命。则人身七魄之天魄地魄人魄必得相生合。人就会表现得身强命旺,人的根基必深而厚,此等行者,修行才易于成功。 命魂乃七魄之根本,七魄乃命魂的枝叶。魄无命不生,命无魄不旺。命魂是人身的主魂。天地二魂的聚合产生命魂而生人,命魂终结时又分出阴阳。你究竟是哪一个?” “正是命魂。”秦晁脸上依旧是那么浅笑,眼中闪着愉悦的光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十五、坦诚 “正是命魂。”秦晁脸上依旧是那么浅笑,眼中闪着愉悦的光芒。 周玉蝶看着她,心底翻滚着惊涛骇浪,她在说谎,如果她之前说什么魂魄不全的话自己有一丝相信,此刻则是实实在在的打脸。 命魂离体岂能平安至今?她并未掩饰任何情绪:“我既然能说出这些,证明我也是个有常识的,你这是在睁着眼说瞎话,命魂离体,焉能不死?”徒然拔高的声音把在一旁假寐的斑臧唬了一跳,抬头向这儿望过来。 秦晁不以为意,脸上和煦的笑容没有一丝破绽,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并未离开过你身边”她把头撇向窗边,望着院中空地上的驾着的晾衣架,淡淡说道:“还记得你二十岁那年,你睡到半夜,全身动弹不得,在床尾看见一个白衣女人的侧影吗?” 周玉蝶心底一紧,她当然记得,她曾很多次听过那些玄而又玄的鬼事,那是她唯一一次亲身经历。 他还记得那天,他看到那女子的侧影时,虽然浑身不得动弹,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却丝毫没有害怕,反而觉得那女子好美,努力了半天无法出声,又无法动弹,只好僵着身子,安慰自己快快睡去。第二天,她跟母亲说起,母亲只对她说,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这事儿和秦晁有什么关系?! 秦晁看着她疑惑的神情,并不想卖关子:“为了阻止她近你的身,我耗费了最后的修为,至那之后,我再也无法隐在你的身上。第二天,你父亲看到了这块玉佩,他是知道这块玉佩是祖上所有的。要不,你以为这屋子哪来的,你们俩的灵魂和血脉都传承自我,你们现代科学所证实的返祖现象其实就是转世投胎而已。” “真够玄的。”周玉蝶听的不知该如何反应,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反正如今我一直好好的,玉佩我也不怎么带着,于我的性命无碍。至于定魂珠,你告诉我在哪,我找给你就是。助你脱离玉佩的禁锢。”希望她能脱离玉佩的禁锢后不要再执着于自己,这样也许彼此相处起来会轻松些。 “就在你从地窖里取出的那匣子夜明珠里,里面有颗拇指指甲盖大的,光华却胜过任何一颗大明珠。”秦晁半含试探的开口,眼睛盯着周玉蝶脸上的表情细瞧,希望从中看出她言语中有几分真。 周玉蝶并没看她,从储物镯里取出了那匣夜明珠,一颗颗的翻找。不一会儿,果然在最底下找到了那颗拇指大的珠子。 她拿着这颗光芒四射的珠子看向对面眼睛发亮的秦晁,示意她说说使用方法。 秦晁却并不看她,檀口轻启,掌中的珠子腾空而起,滑入了她的嗓子。接着她周身金光乍起,足足亮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暗淡下去。随着亮光的黯淡,她半透明的身影渐渐凝实,衣摆上的织锦朱雀栩栩如生。她这才仰头吐出定魂珠,执于掌中。 周玉蝶看了一会儿,手里把玩着那颗灵气石,眼波流转。 返祖现象,返祖是指有的生物体偶然出现了祖先的某些性状的遗传现象。例如,双翅目昆虫后翅一般已退化为平衡棒,但偶然会出现有两对翅的个体。在人类,偶然会看到有短尾的孩子、长毛的人、多的女子等等,这些现象表明,人类的祖先可能是有尾的、长毛的、多的动物。所以返祖现象也是生物进化的一种证据。 可是这以长的一模一样为标准的返祖,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咱们三个不止长的一样,性格脾气都差不了多少,生辰也是一样的都是冬月初五辰时正。”秦晁凝实躯体后的眼睛熠熠生辉,修剪得当的圆润指甲更显得双手十指尖尖,柔滑细嫩。 “那又怎么样?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你被投入轮回之前的事情,你这么处心积虑的想要回灵魂和躯体究竟有什么目的?总不会是要取代我再活一次这么简单吧?!” 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人太多太多了,这对古人来说也许意义非凡,而对身为现代人的周玉蝶来说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她所关心的事是,秦晁究竟遭遇了什么,那样高深的修为还会被逼剥离魂魄,轮回转世。 小说里都说了,这种厉害的人身边不都该有一堆忠心耿耿的属下什么的吗?怎么没人救她,还是都被灭了。她身后,血脉还被保留,也就是说她的死只针对她个人,那她还有亲人之后的遭遇呢? 被封印后她透过两层封印,在修为枯竭时还能帮助自己,说明这个封印还会散去她的修为,可见她当时剥离灵魂时是多么危急而别无选择,宁可冒着修为消磨殆尽也要夺回躯体和灵魂究竟是为了什么? 秦晁端正的在她对面坐下来,素手执杯,缓缓的抿了一口微凉的茶水,皱了皱眉道:“我放不下我的丈夫和两子三女,拿回完整的灵魂和躯体,在这空间里假以时日我就能恢复修为,回到过去。这是我最终的目的。”既然周玉蝶坦诚直率,自己何必藏着掖着的,再说她一直对父母之死耿耿于怀,直言不讳的坦言目的也许更能让她积极接受、配合。 她的目光灼灼,直直看向周玉蝶眼底的惊惧、好奇和希望,唇角微微上扬。 “时空穿梭”周玉蝶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如果真能如此,她是不是也能回到过去,阻止父母的惨死,阻止和杨乐的相遇?两人各怀心思,对面而坐。 面对这样的坦白,周玉蝶并未来得及反驳就被巨大的希望淹没,改变自己命运的希望,那是极具诱惑的。近几年来,她最爱看那些穿越回过去改变命运的小说,看着那些主人公利用之前的经历一步步改变之前的颓败,使自己幸福起来的的艰辛历程,她不可谓不羡慕、憧憬。 现在,她也有了这个机会。 父母的惨死一直是她心底最大的痛,也是改变了她命运的重要转折点。她曾无数次幻想,如果当初父母没死,自己又将如何?!也许自己就不会义无反顾的学医,而是会照自己的计划改学服装设计和珠宝设计,实现自己的梦想。 可是他们死了,她被自己的无能为力压的喘不上气,只能依靠奖学金和打工的工资一步步的完成学业。那段时间的艰辛造就了她如今乐观而坚韧的性格,可是心底的惶惑和寂寥使得她遇到杨乐时把他当做了救她出冰窖的救命稻草。 她也许不够爱他,但却十分依赖这份温暖,直到后来事实的刀一刀刀劈开真相的面具,她不得不面对。 即使如此,她还是怀着得过且过的心,试图继续生活在谎言和利用中。 这次,她又有了希望,把这一切翻转的希望…… “怎么做才能穿梭时空?”周玉蝶双手用力的握住,青筋都爆出来了。 秦晁看着她,心底大定:“我说过了,唯有命魂归体一途而已。” 周玉蝶听到她的话,双手渐渐松开,幽幽道:“还以为开诚布公能让你放下心防和算计,是我多想了。”脸上的那一抹苦笑看得秦晁一阵刺目。 “呵~”她冷笑一声“说实话的时候被人认为是阴谋诡计,说谎话反而被认为是掏心挖肺。人呐,永久不变的爱听顺耳的谎话。” 周玉蝶愣了,难道不是哄骗自己心甘情愿交出躯体的控制权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十六、琴音 周玉蝶承认自己对她诸多防备,刚刚下意识的念头闪过,口中就直言不讳起来。这会儿不由得懊恼起来。 想她经历了这么久的孤独,历尽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为了亲人被封印千年,又散尽修为,可谓孤苦无依,心里脆弱不堪。好容易让她放下心防,肯对自己开诚布公,居然被自己一句话给毁了。 “哎!都是我不好,你别恼。”她有些手足无措的抓了抓披在身后的头发:“只是从你昨晚出现到现在,说的这些话都不同于以往我的认知。我理解你等待的痛苦和迫切实现愿望的希望,但也请你设身处地的为我想想,即使你我本为一体,可各有个性,一时间也无法融合。我虽然欣喜可以有改变命运的机会,可风险太大。即使实现,恐怕到时我也不再是我,你也可能不再是你。现在你既然避免了继续衰弱下去的可能,那么不如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考虑如何?” 秦晁闻言,脸色果然好了许多,看她说的真挚,语气也有所缓和:“你说的也有理,是我太激进了。现在我借由定魂珠凝聚了实体,再有你的灵气石辅助的确稳定,这么久我都等了,不在乎再等上一些时候。现如今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请尽管开口,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说的的确是人之常情,换了自己也是一时间无法接受的,这两夜是有点太激进了,还是慢慢来的好。 周玉蝶不复刚刚的懊恼气馁,微笑着给秦晁斟了一杯热茶,二人之间的气氛瞬间缓和。 “对了,蝴蝶玉佩上的彩色斑点你可还记得?”秦晁唇角上扬,心情极好。 “当然记得,一共有五种颜色,每种颜色各三个小圆点,这瑕疵有什么说法吗?”周玉蝶听她突然提到玉佩,心里抑制不住的好奇。 秦晁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好奇,嘴角上扬的弧度更高了,语气也轻松了起来。 原来,这玉佩内的圆点并不是什么瑕疵,而是她在修炼大成之后,在斩恶念,斩善念和斩自我境界时修炼的五行功法,只要周雨蝶修炼到大成一阶就可吸收那些功法,无需另行修炼,再加上她们都是五行全灵根,融合起来事半功倍。 只是,就目前而言,周玉蝶暂时不考虑补全灵魂,灵魂上的缺失是她最大的破绽。纵使现在巩固住了修为,可灵气总会在不知不觉中通过漏洞流失。她知道秦晁并没有信口雌黄,只怕自己再修炼下去,漏洞会越大。灵气的流失速度也会越快。 这样一想,事情又回到了原点,如果自己不同意补全灵魂,那么不知何时才能修炼她所说能穿梭时空的功法,救父母更是遥遥无期。如果自己补齐灵魂,然后拼命修炼,回去救了父母,然后呢?秦晁大概会要回去完成她的心愿,到时候自己怎么能舍下父母? 哎!怎么办才能两全其美?! 秦晁坐在她对面,看着她脸上精彩的表情,知道她又在为难自己,但也没有出言阻止或劝说两句。只因这是她们俩必须面对的问题,这个问题不仅关系到周玉蝶此身的父母,还关系到她千年的执着,成败在她一念之间。 她在心底哀叹,想当年自己何其自在,虽然为了子嗣,她封住自己的修为,甘愿放弃与天同寿的机会也要与他共度一生,生儿育女,却不料被自己的死对头知悉此事,在她生下小女儿的时候,趁她虚弱不堪将她的命魂打出体内,其它魂魄四散,她无法,只能暂时躲进蝴蝶玉佩中。那个卑鄙小人毁不了这块灵玉玉佩,也夺不到封印其中的功法,恼羞成怒之下竟将她的魂魄封印其间不说,又设了第三道禁制,是她进两千多年在这里虽然看得到听得到,却事事无能为力,动弹不得。 一股滔天恨意如海啸般,几乎将她淹没,眼中本如古井无波的深沉眼神变得如火海蔓延,几乎要将天地毁灭。 她长长的深吸了口气,冰凉的空气伴着旖旎花香让她稍稍冷静了一些。 对面的周玉蝶抬头看见她眼中的滔天怒气,一时被吓住了,不过片刻就明白过来,她是想到了仇人。 她并未多言,按下了心里的矛盾,缓缓起身,取了卧室里的古琴。 手指微动,琴音清雅,继而右手抹、挑、勾、剔、打、摘、轮、锁、双弹、如一、叠涓、拨、刺、伏、撮、打圆、历、滚、拂…… 左手跪、带起、拳、推出、同声、爪起、掐起。吟、猱、绰、注、撞、逗、唤、上、下、淌、往来、进复、退复、分开…… 韩愈作词,王菲的唱的一曲幽兰操从她指尖流出,她的嗓音带着平静而从容的魔力,不止是安抚秦晁,还在安抚着自己。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 众香拱之幽幽其芳 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以日以年我行四方 文王梦熊渭水泱泱 采而佩之奕奕清芳 雪霜茂茂蕾蕾于冬 君子之守子孙之昌 雪霜茂茂蕾蕾于冬 君子之守子孙之昌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 众香拱之幽幽其芳 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以日以年我行四方 文王梦熊渭水泱泱 采而佩之奕奕清芳 雪霜茂茂蕾蕾于冬 君子之守子孙之昌 雪霜茂茂蕾蕾于冬 君子之守子孙之昌 一曲终,她低头看着久未弹拨的琴弦,不管将来如何,此刻她很平静。这样的平静让她觉得不可思议,脑子一片空白。没有不安,没有惶惑,没有恐惧,更没有之前的矛盾和茫然。 啪啪啪……,几声掌声从身后响起,除了秦晁并不做第二人想。 “想不到,你的琴技虽然生疏,歌声倒是婉转动听。棋我并未见你下过,一手小楷也算是字迹工整娟秀。画嘛,我只知你在衣料上的画作不差……真不愧是我。” 周玉蝶听着前半句不由得尴尬脸红,听了后半句,顿觉哭笑不得,这算是在夸她吗?说到最后又绕回自己身上去了,这魂,狡猾狡猾的…… “我们现代女子不像你那个年代的女子,琴棋书画少有精通者。由于西方文化的冲击,现代人大多修习西方的琴棋书画的多了。”周玉蝶似笑非笑,言语间只是阐述事实,并不多做评价。 秦晁撇了撇嘴,冰凉的双手把周玉蝶从琴凳上推开,自己坐了下去。双手弹拨着切琴弦竟比她还生疏,半天也未成曲调。 周玉蝶先是惊讶,看她对自己琴艺的不屑,她的琴艺想必是很高的,正待聆听松风,却是这不成曲调的琴音,虽不至于刺耳,也不甚悦耳。再想想她刚还说自己琴艺不佳,转眼自己就打了自己一巴掌,不由得想笑。 不过转念一想,她这样原是应该的,这么久不碰,这要是自己,恐怕只能弄出噪音来了。 秦晁看着她想笑又憋着不笑的样子,羞恼更甚,气的站起来直跺脚。正想拿那把琴撒气却被周玉蝶拦了下来,只好气鼓鼓的坐在绣杌上生闷气。 周玉蝶自然是好一番劝慰。 “行啦,我告诉你从这玉佩自由进出的法子,赶紧出去。”秦晁丢了这么大的脸,哪里能这么快消气,只想着让她出去,自己好尽快练琴,好挽回面子。 “真的?!”周玉蝶自然不知道她心里别扭的小九九,一听能回去,什么都抛诸脑后:“快说快说,我回去给你买些时下好吃好玩的,再给前面卖座木亭子什么的。” 秦晁瞪了她一眼,我又不是小孩子,好吃好玩的就能把我哄了去不成,幼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十七、归来 秦晁附耳向周玉蝶说了自由进出蝴蝶玉佩的法子。 周雨蝶拿起起先卸下的钗环,一一带好。冲秦晁微微一笑道:“拿来装东西着实不错,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装下座亭子!” 秦晁看着她直翻白眼,这几样东西看似朴素,实际里头的空间极大,也算得上一套仙器,居然被她这样嫌弃:“你看着这几样东西朴素,实际它们加起来可以装下半座姑苏城了,不过只有那个戒指和耳环里可以装下活物,你装东西的时候小心着点就是了。” 周玉蝶闻言,好奇的看着左手食指上带着的素银雕牡丹花戒指,嘴里也没闲着:“是因为这上头的雕花吗?”这戒指和耳环除了上头有些花纹,其他的都与发簪镯子的材质别无二致,这也只能是唯一的不同之处。 秦晁的白眼翻的更勤快了:“想知道啊?!” 周玉蝶点了点头,眼中满怀期待。 “我不告诉你。哼!”说完,秦晁傲娇的走了出去。 周玉蝶闻言脸上心里一阵无语,真是小孩子脾气。 她并不迟疑,拿了蝴蝶玉佩按照秦晁说的诀窍施为,果然回到了自己在婧蝶轩的房间,看着电脑上的日期和时间,一阵惊喜。 在离合苑呆了差不多三天三夜了,这里的时间却只过去了三分钟…… 两厢里时差这么大,这里的一天有720分钟,自己在这里呆一天空间里就过了两年,怪不得秦晁说在里头修炼事半功倍。 她看着布满功法斑点的玉佩,想起了里头还缺好些东西,随手就在淘宝上把收货地址改成自己的小公寓搜索起来。 澡豆胰子虽然不错,量却不多了,冷制皂精油皂各种香味订了一百块。火镰用起来太麻烦,订万次火柴十个,煤油订一百罐,固体酒精一百罐。还有保温热水壶,折叠晾衣架订…… 手机不停的响起短信提示音,她却丝毫不手软,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看似不值钱,却也花了上万块,看着手机短信的余额提示,她有些头疼了。 她和周婧开这家婧蝶轩的时候,店铺是周婧买的,她负责买设备,装修和进材料什么的,虽然订单多预付款也多,目前还没捞回本儿来呢,这会儿只剩几万块了。 常言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会儿还有好些东西没买呢!她开始犯难了,该上哪赚些钱呢? 哎!她看了看时间,一丝睡意也无,只好换了套家居服,去了工作室。 工作台上还有几件人家订的男式交领直裾还缺个袖子没缝上。按照这个进度后头的几百件就她们两个从裁剪到缝纫,还要做好久才能完工,工期慢,资金回龙也慢。 她又是一阵哀叹,这可怎么是好?!之前她也有想过开个工作室,可是那也需要许多资金,她的积蓄也快用光了。 玉佩空间里的那些东西太扎眼,恐怕惹事。 罢了,等天亮就把公寓寄在房产中介那儿卖了。好在那套公寓地段好,买的时候便宜,现如今也涨了六七倍。卖了它在附近租个房子做工作室,添置工具设备之余还能剩下四五十万,再在隔壁租,不,哪怕是买一座和这间一样前铺后住的院子再加装修,也够了。 周玉蝶打定了注意,回到房里拿了纸笔,仔细的在网上查找着房价和物价,算着需要的花销。 直到天光大亮,她反复核对了三次,才去洗手间洗脸刷牙,又换上了她的工作服,那身浅绿色棉麻料裙裾。 早餐她只简单的煮了一锅菜粒肉末粥配煎蛋,去叫了周婧起床两人对面而坐,慢悠悠的吃着早餐。 周婧半睁着迷蒙的眼睛,脸上带着未醒的慵懒。 “周婧,我想把我那套公寓卖了,投资到咱俩的公司,开个工作室。”周玉蝶看着她那个样子,决定直说了。 “啊?哦!”周婧根本就没反应过来,还在和周公下棋,一碗粥快喝完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卖房子?那怎么行?” “我考虑了,就目前咱俩的速度,要做好现有的订单需要一年,要是你,会等那么久吗?再有就是剧组的衣服,人家这是第一次跟咱们订衣服,要是不能又快又好的完成,不仅你没面子,咱们公司的信誉也没了。”周玉蝶拿出自己做好的计划书,搁在她手边。 “这是我做的计划书,我卖了那套公寓就在附近租或买一套和这里一样的前店后居,然后把工作室放在那里的后居,楼上摆五台缝纫机请五个人,一台绣花机由我来用,楼下请两三个人负责裁剪,再把这里的首饰生意也挪去那边前面的店里,再请一个专做首饰的师傅在门脸楼上做首饰,到时候咱们俩只要负责出衣服的纸样和首饰的图纸就行了。” 周玉蝶看着翻阅计划书的周婧,缓缓的说道。 “那你也不用卖房子啊!杨乐和你的共有财产没有给你吗?”周婧合上计划书,满脸的疑问和担忧“房子留着吧,毕竟是你唯一的不动产,你那么用心的装饰,怎么舍得?” “离婚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月了,他没和我联系,只收到了寄给我的离婚证书。而且,我再也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再也不想见到他。”周玉蝶知道周婧同意自己的计划,只是不想自己孤注一掷,其中的关心不言而喻,她只垂下头,不愿多说。 “你……哎!”周婧不知该说什么好,两人虽然要好的很,这事儿的前后经过也很清楚,换做自己也不想和这种伪君子真畜生再见一面,只是这财产是两人共有,她的那一份是她应得的,即使不愿意见到他,那也不能便宜了杨乐。只是周玉蝶的性格她是知道的,即使舍了这些钱财也不愿再见杨乐,更不会让人以为她纠缠杨乐。 周玉蝶以为她嫌弃自己懦弱,虽然知道有了那笔钱就可以保住自己唯一的栖身之所,但也不愿意去讨要,因为她觉得自己巴巴的跑去要这些她应得的东西,别人却会以为她在纠缠杨乐,舍不得他。 “我先去店里了,一会儿小李他们来上班我再去办房子的事。” 周婧无言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店里的货物虽然分了区,男左女右,楼上楼下的衣饰皆是如此,却还是举得凌乱。 周玉蝶一样样耐心的整理归置,到了八点半,店里请的三个店员陆续来上班了,她交代了几句,换了衣服拿了钥匙直奔小公寓而去。 打开公寓的门,里头被她收拾的整整齐齐,一丝不乱。一丝不舍涌上心头,自是一番怀恋不提。 一件件打包好的家什一一放进空间镯,家具家电也都整理好收进其中。 看着空空如也的房子,麻利的拍了几张照片,发给了相熟的中介。只等包裹全部到齐,她就把钥匙交给中介,到时候就只需签约收钱,其他的琐事自由中介办理。她将房产证放进包里,拿着车钥匙就去了郊外一家专做防腐木屋的厂里。 因她最晚了解过行市,挑的意外顺利。订了一间原木色两层五十多平方的防腐木楼,一楼是架在梯形木廊梯上的一个客厅,二楼是一间房间卫生间并一个阳台。可以根据需要任意隔断,大大的落地床显得采光很好,密封性也很不错。 付了钱,她只让人将组装好的屋子拉倒不远处,僻静无人的山脚下。 待人走光了,他才将收起来的家具家什一一在房子里布置好,才把房子收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十八、再见 周玉蝶带着少有的轻松表情翻看着手机上未读的信息,忽然瞳孔微缩,手脚发颤。 这个杨乐…… 她气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趴在床上呜呜的哭起来。 周婧刚关了店门,准备敲门叫她吃饭,却听见里头压抑的哭声,心下一紧,自知是杨乐找她了,不会是那个畜生又说了什么吧! 她顾不得敲门,直直开门进去。因着早晨见她的时候睡的迷迷糊糊的,连她的轮廓都没看仔细,此时虽只见周玉蝶趴在床上哭的梨花带雨双眼红肿,却不复昨日的憔悴支离,甚至身材也变得十分苗条,整个人都像多年前初见时那般。纤细的身材此时更显得楚楚可怜弱柳扶风,长长的的头发像一副上好的墨色绸缎铺撒在床上,前些日子隐含其中的银丝全然不见了踪影,更显得巴掌大的小脸美得惊心动魄。 周玉蝶见她进来,抽噎着擦了泪,努力平复着。丝毫没有察觉周婧眼底的惊异。 周婧见她这样,心里几乎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是杨乐!” 周玉蝶微微的点了点头,拿起手机,把那条信息打开,递给她看。 周婧接过手机看了,只觉得火气蹭蹭蹭的往上冒,手机都快被攥碎了,脸上因怒火而扭曲:“无耻,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东西!”一句话说的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挤:“我去找他。” 说着就要往外走,周玉蝶急忙攥住她的手腕:“别去,我再也不想跟他扯上任何关系,随他去吧,我什么都不想要。一会儿我就去买张手机卡换了。” “你何必对他这么退让,这是你应得的,到他嘴里倒成了你舍不得他,拿赡养费做借口和他复合,天底下哪有这么无耻的东西。”周婧边说边拿巴掌拍打着床头柜上的玻璃桌面,哗啦一声拍碎了桌面,手上被玻璃碎扎出了血,殷红的血液刺痛了周玉蝶的眼睛。 她“呀!”的一声惊呼,急急拉了周婧去外间找了急救箱,清洗了伤口,仔细的包扎起来。 两人看着周婧左手包的严严实实的纱布,之前伤心愤怒悄悄平息了下来。 “对不起,早晨你说了计划,我是赞成的,不过我的资金也剩的不多。就想着替你去催杨乐,谁知道那个东西这么无耻,天下就他是青年才俊,不过是个腌猪。”周婧止不住的恶语相向。 “周婧,我知道这事都是因为你关心我,为我不值。可是杨乐的心思不像普通人那么简单,他心里的曲曲绕绕说到底就是自私自利,一切以自我为中心。”周玉蝶的声音还带着沙哑,从药箱里拿了两粒消炎药,倒了杯白水递给她,示意她吃下去。 接着道:“再有就是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学历高,职位高,收入高的三高男,眼里心里都没有把我这个弃子当做不听话的宠物,现在我好不容易脱离了那样噩梦般的日子,实在不想再和他有一丝一毫的牵连了,别说我现在有路可走,就是我饿的讨饭也不会讨到他跟前。” 周玉蝶越说越愤慨,有的事真的越说越气,回想起当时的屈辱,只觉得一腔怒火即将喷薄而出,脸色涨的一片潮红。 周婧听了她这话欲言又止,心里懊恼自己这次的冲动为周玉蝶惹来了一顿羞辱,还乱发脾气惹得她不止为自己担心,还反过来安慰她。思及此处只得讪讪的住嘴,嗫喏着吃了药片,盯着手中的水杯不发愣愣出神。 半晌,她想起刚刚看到周玉蝶窈窕的身材,精致的小脸,犹豫的声音响起,声音里带着疲惫和疑惑:“你今天怎么变了这么多,不单身材,面貌气质都变了,要不是咱们从小就认识,我还以为是别人呢!” 周玉蝶瞬间惊慌失措,面上却不显:“你说什么呢?我天天在你眼前晃,变了个人?哪儿变了?”说着还朝她假装俏皮的眨眼。 周婧见她故作俏皮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算了,知道你不想说我也不多问了,你现在的状态这么好,我也放心了,房子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再也不参合了!” 周玉蝶闻言,点了点头,道:“你看看你,做什么都风风火火的,本来进度就够慢的了,你的手又伤了,这下就是我一个人忙了。”一番话全是娇嗔,配着她娇俏可人的模样和红肿的眼睛,说不出的喜感。 两人对视一眼,继而笑作一团。不一会儿就将之前的悲愤刻意的抛诸脑后。 两人一个眼睛红肿,一个左手受伤,全然没了出门吃饭的心情,叫了两份清粥小菜草草吃了了事。 第二天,二人一个带着伤看店,一个白天驾车满世界联系机械器材人员设备,又抽空去公寓取快件并带人看房……晚上还要整晚加班加点的制作订单,绕是她有了些许修为,在这灵气稀薄的地方也渐渐露出了疲态。 只得在晚上疲惫时进入玉佩空间,将置办的东西一一放好,吸收灵气,再替秦晁备些灵气石。周玉蝶行色匆匆,几乎与秦晁无什交流,只教会了她使用暖水瓶之类的日常生活用品。 转眼一周过去了,周玉蝶的小公寓因为附近要盖学校而以一个出乎她预料的高价位卖了出去,她自是喜出望外,只是周婧依旧脸臭臭的,一边说她为什么不拿去贷款,一边帮她张罗婧蝶轩隔壁的店居。 两人再三商榷后,最后因周玉蝶出店居和衣服首饰等商品设计稿为由,占公司股份51,周婧出店居和跑销售订单占49。 时正初夏,店里出了许多改良版的汉服夏装,因丙乙烯颜料画的汉服装饰制作快速,很快接到了大批的订单和熟客的订制。 她们只得把装修好的新店居和原有的打通,两个院子相连的院墙上开了个月亮门和两个花窗,后居的一楼也打通,直接从裁剪、缝制,装饰,熨烫一条流水线似得生产。这样一来效率提高了不少。 周婧还特地请了一位北京的花丝工艺师和一位曾在苗寨旅游区开过银饰店的师傅,双双跟公司签约十年,给店里提供周玉蝶需要的配件,然后由她亲自组装打上婧蝶轩的印鉴,这样就可保暂时无人仿冒了,至于抄袭,那是防不住的。 周玉蝶却提出用品相好的珠宝做头饰,本是试做,谁知竟意外火爆了。 随着天气渐热,店里的生意淡了下去,网上的生意却好了起来。 一时间二人高兴的找不到北,整日只在店里忙着画图或做事。精神却出奇的好。 这日店外列日当空,蝉鸣声声,两人正在柜台后清点存货,还有确认首饰订单需要的材料。店里的三个营业员去了后面帮忙。 一位穿着她们店里卖出的青花瓷系列改良版汉服的美丽女子走了进来,一头柔亮乌发用店里的青青子佩系列如意岫玉银发钗固定在脑后。圆圆的脸蛋上两个酒窝立时让人生出了好感。 周玉蝶看出她应该是常客,马上拉了拉周婧,自己摆出适度的微笑,迎了上去:“欢迎光临,小姐,你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周婧抬起头,也对她说了声欢迎光临,就低下头继续核对数目。 女子点了点头,脸上泛起了红晕:“我是来订一套结婚礼服尘缘系列。” 周玉蝶优雅的笑了笑,结婚礼服系列虽不如改良的常服畅销,但也有不少新人喜欢来订一身做敬酒服:“没问题,请问新郎在哪,我先量下尺寸。” 女子闻言腼腆的笑了笑,道了声稍等,变去到点门外,拉着一个穿着天蓝色polo衫卡其裤的高大男子欢快的叫到:“杨乐,快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十九、交锋 周玉蝶心下一紧,下意识的看向还在柜台后核算的周婧,谁知周婧也听到了那个名字,正向她看来,眼神里的惊愕和厌恶不比她少,更兼着几分安抚让她稍稍定了心。 她低下头,说服自己道,重名重姓的人多了,哪有这么巧?! 可当看见那个高大的身影和熟悉的面容时,还是止不住的呼吸一滞,双手在袖子里将掌心掐出来几个艳红的月牙儿,身子也有点发软的向后倒,还好被站在她身后的周婧扶住,在她手臂上掐了一记才让她清醒了一些。 “是你?”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冷漠,却夹杂着几丝不明意味,那闪亮的眸子一如当初,四十岁正是男人意气风发,魅力四射的时候,他还是那个优秀的杨副院长,即使离过一次婚,也无损他的魅力。 周玉蝶看着和他挽着手的女子,莫名的同情起她来,不知她的将来会如何?自己是不是该做些什么,免得她也步上自己的后尘? 很快,她就否决了这一想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她和他的事,与她何干,若真说了什么。两人的感情正好,什么都听不进去,只当自己嫉妒,想拆散他们了。 深吸了口气,嘴角适度的弯曲:“杨副院长,好久不见。” 杨乐眼里的光芒更深:“几个月没见,你倒是越来越漂亮了,就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似得,你在这里上班?”他松开女子的手,上前一步。 周玉蝶不着痕迹的后退半步,与周婧并排而立,脸上依旧带着适度的微笑:“杨副院长说笑了。” “杨副院长贵人事忙,既然是要订礼服,我这就给你量尺寸。”周婧上前一步,挡住还要靠近周玉蝶的杨乐。 杨乐这才看清,穿着一身火红色雪纺对襟襦裙的周婧,深深的在她身上看了两眼,才拉来身后的女子道:“这是我的未婚妻齐文秀,她是一名高级茶艺师。”而后指着周玉蝶对齐文秀道:“这是周玉蝶,以前是我们医院的医生,也是我的前妻。” 齐文秀愣愣的看着周玉蝶,眼前的女子,不,是女孩,怎么看都未成年,前妻…… 周玉蝶此时倒是冷静了下来,心里也不再不安,平静的对齐文秀道:“谁没有过去,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一语双关,谁是谁的错,有待商榷,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说着,她对齐文秀温婉一笑:“齐小姐应该是婧蝶轩的常客了,我们这里应该有您的尺寸数据,至于新郎的尺寸,我这就让人来量。” 她走到柜台边,抽出了一本新做的首饰彩图册翻开给齐文秀看,一边介绍着。 反观齐文秀,毕竟是经过些场面的,便也没继续刚刚关于前妻的话题,认真的看起图册来。 杨乐已经被周婧用危险的眼神逼视着,走到一边,量起了尺寸。 二人在一边嘀嘀咕咕,自以为被店里放的古筝曲掩盖住了,可瞒不过耳力极佳的周玉蝶。 周婧拿着软尺,在杨乐身上比划:“杨乐,你还有脸说什么前妻,你是人吗?” 杨乐有些怒了:“哼!她不是我前妻?自从她和我结婚,生活优越,要什么有什么,我不过要个孩子,她生不出,还有脸说领养一个……” 周婧的声音冷冷的:“哼!得了吧!你这个没种的东西,别以为你瞒着外国的医疗记录就没人知道了,坑一个不够,还想再坑一个……” 杨乐脸色发青,语气却丝毫不软:“国外的医疗记录?我在外国连个感冒都没看过,哪来的医疗记录?” 周婧懒得与他玩语言游戏:“有没有,你自己清楚。反正我和小蝶都无所谓,毕竟现在大家都是陌生人了!我管你死不死呢?”说完,收了软尺,快速了记录好了尺寸。 周玉蝶这边也有了结果,齐文秀订了一套银鎏金嵌石榴石头面首饰极配套的两对手镯,戒指等,加上定制的衣服,小十万。 杨乐为了显示自己的大方,还要求订了一套十二支嵌石榴石银鎏金蚊须针。又是2400的收入。 周玉蝶和周婧都很开心,并不为赚了钱,周玉蝶是为自己能坦然正视过去而高兴,今天她并没有退缩,也没有推脱,也算是一大进步。周婧是为了狠狠气了杨乐一把而高兴。 “你们店里能提供跟妆的服务吗?”齐文秀客气而疏离,左手抚摸着右腕上前几日杨乐买给她的春带彩翡翠手镯。 周婧刚想拒绝,却被周玉蝶抢先说了:“我们店里是没有这项服务的,不过考虑您订了这么多衣服首饰,而且又是我们婧蝶轩的老客户了,我们会派一位会盘发的伙计,带上假发包去给您做发型,只是化妆,我们就无能为力了。” 齐文秀勉强弯了弯嘴角,轻声道:“行吧,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杨乐在一边下死眼狠瞧了周玉蝶半天,只觉得她越发婀娜多姿,以前脸上的细纹没了,眼睛越发顾盼神飞。琼鼻樱唇,瓜子小脸,耳朵上的小米珠铃兰耳坠越发显得耳垂小巧饱满,皮肤光润,连毛孔都不见。半挽起来的头发上插着几支嵌珍珠如意银簪并两支米珠铃兰步摇,摇曳间带起无限风情。一双皓腕上各带着一只素银光面镯子和一只磨砂面素银镯子,动作间叮咚碰撞,声音清脆,毫不惹人厌烦。 他感到了一丝异样,她此刻无疑是美丽的,比他们初见时的青涩无措不同。此时的她从容,优雅,自信…… 他从不喝茶,只喝咖啡或水,在一次朋友的邀约上见到了优雅的齐文秀,她的感觉是温润的,可此时和周玉蝶站在一起,顿时失了光彩,就连他最不喜欢的珍珠都让他觉得莹润如宝石。 许是他的眼光太过炽热,周玉蝶抬起头,与他的视线相接,她的眼底只剩坦然,再也不见他曾爱看的羞涩、无措和爱恋:“杨副院长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声音也比以前轻灵,离开了自己,她比以前出色多了,记得不久前,她还像一朵快开败的花似得,整日恹恹欲睡,不修边幅,越来越无滋味,脸上的细纹,肤色晦暗,头上的白发,臃肿的身材…… 从前的她,爱穿黑白灰一类的冷色,端庄有余,活力全无,可那对感情的一无所知却牢牢的吸引住了他的眼光。 现在的她……似少女青春洋溢,似成熟女性气质优雅,似老于世故的女强人,游刃有余……一身浅绿色雪纺交领衣裙,只在衣领袖口和裙摆绣了葡萄藤叶,简单素雅,配一套银嵌米珠的首饰,说不出的清新淡雅。 这是他不曾见过的她。 也许,他从未认识过她。 那个胆小,懦弱,单纯,满心都是他的周玉蝶去哪了? “杨乐。”齐文秀轻轻的推了推佯装喝茶的杨乐:“差不多了,咱们去吃饭吧。”边说边看着给他们开定金单的周玉蝶和在一边入电脑单的周婧道:“两位也是我未婚夫的老朋友,不如一起吃顿饭吧!” 老朋友三个字咬的很重,生怕别人听不出异样似得,还是嫩了些。 周玉蝶嘴角一弯掩去了眼底的讥诮:“齐小姐客气了,从前我们也只是领导和下属关系,现在这关系也成了过去式,饭就免了,该打的折我这儿都给你们打折,也不算怠慢了杨院长,杨太太,杨副院长三位了。” 周婧闻言,惊喜的看着周玉蝶,仿佛第一次看见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二十、纠缠 “对呀,我和杨副院长也不熟,不必客气了,二位的好日子我们一定派一个手艺好的去给齐小姐盘古装发型,衣服首饰保证样样做到最好,至于请柬就不必给我们俩了,免得大家两看相厌,还弄的气氛尴尬。”周婧一顿抢白,杨乐的和齐文秀二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媲美四川的变脸术。 两人送走了杨乐二人,挽着手在院子里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周玉蝶直捂着肚子,喊疼。 “想不到,你也有厉害的时候。”周婧笑的肚子一抽一抽的疼,脸上又是又是疼又是乐,扭在一块,看的院里走来走去的伙计一脸害怕。 周玉蝶捂着肚子,拉着她在两院相连的月亮门边的游廊抄手上坐下,看着院角的栀子花开,静静的不说话。 一时间周婧也不言语,两人默默的坐在那各自思绪纷飞。 “我想了好久,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谁欺负我,我就欺负回去,凭什么我要受人闲气,又不该他的。”周玉蝶的声音依旧轻灵温婉,却意外夹杂了许多坚定和傲然。 周婧看着眼前这个坚强起来的周玉蝶,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悲伤,只觉得心酸的厉害。只是不停的点头,一边又红了眼眶。 周玉蝶见她这样,又好言安慰了一番。又想着店里已经上了轨道,把她母亲和女儿媛媛的事便顺嘴提了,让她的尽快把她们接来,一来热闹,二来也能岔开些不愉快。 周婧自然是愿意的,孩子的户口和老妈的户口都挪过来,还有家里现有的东西要收拾,房子出租……杂事太多。她欢欢喜喜的给母亲打电话,安排了几个家政阿姨过去帮忙打包和打扫,又是亲手收拾楼上空着的两间屋子。还好家具家什都是齐备的,只要布置一下就能住了。 周末,周婧和周玉蝶一起开车去把人接了来。 傍晚店里也提早下班,一起去外面吃一顿接风宴,席间自然是宾主尽欢,伙计们也都围着老太太凑趣或围着媛媛逗弄。 周婧的母亲叫王勤,年轻守寡,一个人拉扯大了女儿,当年因为周婧和周玉蝶感情很好,且都姓周,周玉蝶比周婧小了两个月,后又有了周玉蝶失去父母的事,王勤就一直待周玉蝶如亲女儿一样,周婧也一直待周玉蝶如亲妹妹,凡事都替周玉蝶出头。 几年前,周婧离婚,王勤一下子爆了血管,身子一直不好,走路说话倒还利索。只是这次周玉蝶离婚的事,周婧和周玉蝶一致没向王勤露一丝口风,只怕她又激动。如今只好缓缓的一丝丝的和她透露。 “玉蝶。”男子熟悉的声音,让周玉蝶下意识的应了声。待看清倚在车旁的身影,周玉蝶危险的眯起眼睛来,余光扫了一眼王老太太。 王老太太还不知道二人离婚的事,只知道他们多年想尽法子都没有孩子,此时见了杨乐,内心又是疼惜周玉蝶,又是替周玉蝶愧疚…… 周婧打眼一看就知道母亲心里想什么,自然不想让杨乐上前,但也没法子拦,只好警惕的看着杨乐,生怕他说漏了嘴,刺激到老太太。 “杨乐呀!好久没见了,你是来接小蝶回家的吧?!”老太太满脸堆笑,慈爱的对他问道。 杨乐愣了一下,马上想通了其中的关窍,王老太太前几年因为周婧离婚的事情爆了一回大血管的时候,他和周玉蝶之间还好,周玉蝶待她如亲生母亲的事情他也知道,看来是怕老太太的病,没和她说他们离婚的事。 他心底一阵得意的笑,脸上依旧是那副谦谦君子的温和表情:“是啊,伯母。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周婧和周玉蝶并不知道杨乐心里有什么打算,听杨乐如此附和着老太太,并没有戳穿实情,心下稍安。先应付过去再说。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媛媛也乖巧的上前叫了声“杨叔叔”。 五人一齐进了婧蝶轩的后门,老太太这一天下来也累了,由周婧引着去了房间洗漱休息,媛媛就和周婧一起睡了。临上楼,周婧使劲向周玉蝶使了个眼色。 周玉蝶自然明白,将人引到自己买的那边前院子去了。 两人在店里的根雕茶台边做下,周玉蝶并不动手,只平静的望着杨乐道:“多谢你没跟王阿姨说离婚的事情。不知道你今晚来这里有什么事?如果是订制礼服的细节问题,我会尽快和齐小姐联系,你请回吧!” 说着,打开了店铺们,一副送客的模样。 杨乐扯着嘴角,淡淡一笑,满脸倨傲:“我是特地来找你的,之前你不是还催我赡养费的事?” 周玉蝶一听,又想起了那天的短信,眼底换上了一片冰冷,双脚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站着:“原来是这件事,那你不必费心了,我不缺那些钱,你请回吧!” “不缺?!呵呵……”不缺钱卖房子做什么,真当他是傻子,明明要钱,却故意装清高:“好歹我们也做过几年夫妻,你有困难为什么不自己开口,卖房子也顶不了多久的。” 周玉蝶听了这话,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居然查自己,今天是来给她难堪吗?还好,他没和老太太说他们离婚的事,否则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不对,如果只为了给自己个难堪,怎么会这么好好说话?! 周玉蝶心里有点忐忑,手指抓住了门框,道:“杨副院长客气了,不管从前怎么样,现在你我已经毫无关系,如果我有什么困难自然会找亲戚朋友。不劳你费心了。” 杨乐勾了勾唇角,低下头,与她四目相对,眼里亮晶晶的看着周玉蝶眸子里的倔强和防备:“我是来和你讨论赡养费和财产分割的事情的,我们找个安静地方再详谈如何?” 周玉蝶撇撇开视线,平视着他胸前的那颗纽扣,只觉得一阵恍惚,这件蓝色polo衫是她以前买的,上面的扣子是她亲手换的,他穿这件衣服是什么意思? 当时送给他的时候他还嫌弃这件颜色太过鲜亮,上面的扣子他不喜欢,她就去专卖店买了这套椰壳做的扣子,亲手换了,他才勉强穿了一次以后,就搁在衣帽间里再也没穿过了。 下身穿的同色五分裤也是她买的,那时候他们新婚,她只想他换一换黑白灰的穿衣风格,她喜欢蓝色,不是雨过天青的蓝,也不是大海之蓝,是蔚蓝,晴空中万里无云时的蔚蓝,她曾希望她的婚后生活也如此色时时刻刻晴空万里。 只是事与愿违,她曾经鲜妍明丽的衣橱和面庞如她的婚后生活一般,一点点的变得晦暗无光,只余黑白灰三色。就像褪色的照片,再也没有了生机。 现在他在齐文秀的影响下,喜欢上了明艳的颜色,这身明艳的蓝终于重见天日了,只是她再看这身衣裳再也不见了当初的期许,只余唏嘘。 “杨副院长还要准备婚礼,这样的事体就交给律师好了,随时恭候张律师大驾,不送。”说着不有他分说,矮身钻出他双臂圈出的禁锢,侧身一推,把他推出门槛,利落的关了雕花木门。 门外的杨乐踉跄的几步才站定,看着紧闭的门扉,眼睛越发明亮,嘴角噙着志在必得的笑容,深深看了一会儿婧蝶轩紧闭的门扉,转身而去。 只是二人都没看到,在暗处的巷子里,一抹纤细的身影,踉跄着缓步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二十一、白头吟 屋内,周玉蝶背脊紧绷着抵在雕花门上,心如擂鼓,脑子里乱糟糟的。只反复咀嚼着他刚说的话,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什么意思? 周婧把母亲和孩子安顿好,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周玉蝶回来,就举步下楼去寻,脑子里只想着杨乐会不会为难周玉蝶,周玉蝶能不能应付的念头,不由得脚步加快了几分,过了月亮门,首饰铺子里的灯光还亮着,周婧快步寻去。 只见周玉蝶,呆呆的靠着雕花木门,连她走近了都没让她回神,心又提了上去。 “小蝶。”周婧伸手推了推她。 “啊?!”周玉蝶一个激灵,瞳孔恢复了焦距,看着眼前周婧担忧的面容,有些不知所措,不等她问,就一股脑的把刚才的事情都说了:“你说,他到底什么意思?!” 末了,还是不忘问自己的疑惑。 周婧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剜了她一眼,见她依旧还是那副“我真的想不明白”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憋的自己满脸通红,恨不能早来,抽那杨乐一顿才好:“小蝶呀!你也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情商还这么低呢?以后该咋办呢,万一被人拐卖了,你说我该去哪里找你呀?!”一边满脸忧愁困苦,一嘴语重心长的京片子是她曾有的生活遗迹,一手无奈的拍打着她的肩膀。 周玉蝶更加一头雾水,待要叫她说清楚,她已经翩然在茶桌坐下,自顾自的泡起茶来。 周玉蝶见此,也收了继续问询的心,知道她是有正经话要说,也在桌边坐下。 “我知道,这事儿早晚要说的,只是目前看来,还是早说的好,不为别的,要是这个杨乐拿我妈的病要挟你些什么,你只怕是会妥协的,我不想你受委屈,也不想我妈被利用。当初我还埋怨你把那套房子卖了,绝了自己的后路,现在看来,你是想彻底重新开始。我却干了蠢事。”周婧给她倒了杯水,自己沏了杯女儿环,茉莉花香让人轻松而愉悦,散去了刚刚的无奈和担忧。 周玉蝶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这杯热腾腾的白水看似无味,其实是周婧觉察出她最近晚上都不怎么睡,怕她喝茶更是睡不好了。虽然她的精神十足,店里店外的事情一样样都应付自如,间或抽空画新样子,可依旧担忧。 此时的这番话,几乎都是为她着想的,只是她还是担忧王勤的身体,万一再来一次,后果…… “这样吧,就和阿姨说,杨乐和我早就因为孩子的事情不和了,我不忍心这样下去,想和他离婚,其他的腌臜事体别和阿姨说。你看呢?!” “行吧,缓缓地说,看她怎么样再看!”周婧皱了皱眉头,应下了。 第二天一早,周玉蝶准备好了早餐,王勤看到精神奕奕的她一阵错愕,张口就问道:“昨天夜里你没回去?杨乐也住这儿了?!” 周玉蝶笑了笑,道:“没有,他昨天是来找我有事的,说完就走了。” 王勤年轻守寡,温婉柔和的性子早已被生活的重担磨的有棱有角,对于人情世故自然比周玉蝶和周婧两个通达老练。听了这话,再加上近年来偶尔听到的一言半语,心里已经明白了些,对着周玉蝶和周婧也不必拐弯抹角,直直问了:“你们是为了孩子的事情,有矛盾了?” 周玉蝶看了眼在一边陈粥的周婧手一抖,差点打了粥碗,她急忙上去接住了,对王勤微笑道:“阿姨,您是明白人,他不年轻了,家里就他一个父母催的紧,我这儿又一直没动静,他也左右为难。”她手上有条不紊的添粥,嘴里也没停下:“我不想耽误他,这么几年下来,也把我们之间的感情磨的差不多了,与其互相折磨,不如各自放手,也免得那些有心思的人上蹿下跳。” 一番话说的在情在理,最后那句“有心思的人上蹿下跳”隐晦的说明了许多东西,王勤一听就明白了,她公公婆婆一直对她不满,他又是个一表人才有钱有权的,外头惦记着的想必不少,道理是明白的,只是这离婚……她还是不太能接受:“没有余地了吗?我也听说了不少要孩子的法子,医院那里也没办法?你自己是当过大夫的可别讳疾忌医呐!” 周玉蝶知道王勤的思想,女人结婚就是一辈子的事,在她眼里没有离婚这回事:“阿姨,不瞒您说,从婚后一直到前年,我们俩试过的法子多了,国内外的医院也都去了,如果能有早有了。” “我听说国外还能代孕,生下来抱回来你养就是,何必离婚呢?”王勤还要劝。 周玉蝶心底一阵苦笑,问题根本就不是这个,一个男人如果对你有感情,那么继续维系下去就有意义,可是他那风流性子,从一开始就是爱一副皮相多于一切,对她没有多余感情,只有支配…… 她垂眸不语,默默的搅拌着面前的粥。 三个大人默然的用着早点,媛媛丝毫不被影响活泼的要周玉蝶给她做好吃的,什么焦糖布丁,蛋白霜糖,蛋黄溶豆,彩虹曲奇饼干…… 周玉蝶一一应了,收拾了餐桌,王勤几次欲言又止,都被周婧拉住了。 周玉蝶余光一瞟就见周婧对她挤眉弄眼,自知她是要自己回避,于是拿了钥匙带上媛媛前去采买材料。 媛媛到了烘焙店里,自然是一番快乐的小鸟状,又买了奶油奶酪之类做蛋糕的材料。一大一小手拉着手,买够了食材又去了布料市场,给媛媛做几身夏日的衣裙,媛媛一听要做漂亮的新衣服,自然喜上眉梢,叽叽喳喳的挑了十几种颜色的真丝料子。 两人逛累了就去一家口碑极好的餐馆用了午饭,待会到店里,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刚回店里,周婧就把上午收到的包裹给周玉蝶拿来了,她笑着把孩子交给了周婧,将包裹一一打开,都是前些时候在网上订的材料和一架桐木古筝。 周玉蝶将材料归置好,古筝连着琴包和配件拿回了房间,自己细细的装好琴弦,试了试音,便摆在院里。 她的指法还算熟练,因这些时候,晚上她都呆在玉佩空间里或赶工或练琴或修炼,琴艺上反而比以前要好上许多,一曲《白头吟》弹奏的灵气十足,再配上她空灵而不失甜美的嗓音,几乎让店里店外店的人,都停下了脚步,细细倾听。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音调轻快,没有一丝伤悲,只有对过去的决然不悔和对未来的的期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二十三、疏导 王阿姨接过灵水,咕嘟咕嘟的喝了半杯,直道这水十分清甜,又欢喜的喝完了剩下的半杯。 “阿姨,您喜欢就好,我今天刚好买了这个牌子的矿泉水,给您试试。您喜欢,我明天再去买几箱回来给您囤着。”“不用了,你这孩子,一直这么贴心。可惜啊……”王勤自知失言,并未往下说,急急转了话题:“听小婧说,你有办法治我的病?” “小婧也肯定跟您说了,我只有七成把握,但是我能保证会比现在好。”周玉蝶的心里十分忐忑,说实话,七成把握不算低了,可是一般人都会犹豫的,不是十成十的成功率,一般不会冒险,毕竟现在的状态已经习惯了,万一变得糟糕…… 王阿姨却意外的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怀疑和迟疑,只是细细的问了她治疗方案和过程,周玉蝶一一作答。 王阿姨的脑部淤血堵塞经脉,压迫神经,血脉又运行不畅导致她现在生活细节上有些不灵便,她既然能将灵气输入自己的血脉,相信也能探到王阿姨的血脉哪里出了问题,顺便还能帮她把阻塞的血管和体内垃圾全部引导到不要紧的血脉里,通过放血,把那些垃圾排出来。 收拾了台面,把一小盘点心装好,取了之前用灵水泡好的几味中药加了桂圆红枣等一起小火慢炖。 看着媛媛双眼放光的看着盘里的点心,吃的格外香甜,王阿姨看孙女的目光越发慈爱,忙不迭的给圆圆倒水,一边嘱咐着慢点吃,别噎着之类的关心之语。周玉蝶在王阿姨身边坐下,拉着王阿姨的手一起看电视,时不时的给媛媛加些水。周婧也洗好澡出来陪着看电视。 王勤便对周婧说了愿意让周玉蝶试试给她治病的事,周婧看她同意,又是担忧又是欣喜,却没有一丝反对或怀疑。 周玉蝶心里充满了被信任的满足感和责任感。 待王阿姨喝过她炖煮的药茶,各人便都回房睡下了。 周玉蝶盘膝坐在房内的床上,操控着灵气在王勤的血脉里行进。 王阿姨毕竟年纪不轻了,血流速度还算正常,只是因为常年吃药,体内的垃圾和积存的药毒数量不小,她只得仔细缓慢的一点点引导。 此刻她将灵气丝从脉门输入王阿姨体内向前游走,一路上阻隔重重,只能一一用灵气丝各个击破。在心脏附近横膈膜上的一处血管发现了堵塞,如果一不小心,情绪激动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她急迫的输入更多灵气丝,一点点的将堵物清离血管壁,这些瘀堵物都被灵气击破成极小的碎块,随流动的血液将栓塞物全都集中到一条体表小血管内。最近她晚上都会去蝴蝶空间里吸收灵气修炼,可这一身奇经八脉无论大小血管统统走一遍还是费了她许多灵气和体力。 此时已经四点多了,她拿着针包溜进王勤的房间,先点了她的睡穴,再用针封住她的痛觉。又找了三棱针给她放血治疗,正好将这些血管里的垃圾都从那条血管里放出来。 她不疾不徐,干脆利落的在肩部连扎数下,用消毒棉将排出的黑血擦净,又连续扎了几针,等几个针孔都只排除鲜红的血了,才罢手。由于脑部血管的淤积物最多,她选择把淤血和毒素都引到下巴一条没有穴位的血管上,那条血管此时已变成了黑色,透过王勤白皙的皮肤清晰可见。 她下手麻利的刺破那层薄薄的肌肤,乌黑的淤血再次喷涌而出,还有几块像果冻似的血块,待变成鲜红血液时,周玉蝶才罢手。用消毒棉将排出的黑血擦净,又连续扎了几针,等几个针孔都只排除鲜红的血,接着用针在王阿姨不太利索的四肢放血,乌黑的淤血再次流了出来,不止颜色乌黑而且十分浓稠。 她照样用消毒棉片擦拭干净,细心的替王勤整理好衣服,盖好薄毯,又用灵气在她周身血脉游走里一遍,见已清除干净,这才把用过的棉片装进密封袋里,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房间。 待她将早已备好的药方增删几味药材,有酌情增减里些份量,这才停下手来。 此时天已蒙蒙亮,她将那些替媛媛裁好的衣料和设计图都拿出来,看了一眼决定还是不带着了,又看看储物空间里的山羊、奶羊、奶牛,兔子、鸡鸭鱼虾等各种动物水产等,还有之前秦晁要的各种书籍,料子,还有现在很方便就能买到的玻璃制品等等等等,几乎塞满里她的所有储物空间。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心念一闪,已经站在里离合苑中。 秦晁一见她这样有气无力的,只撇撇嘴道:“盒子里还有不少灵气石,你不必急,歇歇再说吧!” 周玉蝶也不逞能,点了点头就进了内室,脱鞋上榻。 好在这里灵气充裕,她狼吞虎咽的吸收灵气,一个多时辰便恢复了过来。她看了看房中一切井井有条,斑臧安然守在榻边,乖顺无辜的看着她,心里一阵柔软,伸手就把它抱在怀内,一顿揉搓。 门口的秦晁见此情景,挑了挑眉道:“你又不常在,你那木屋里的废物就都带回去吧!白占了地方!” 周玉蝶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她对那些现代的电器十分好奇,可这里只有两块半个屋顶大的太阳能发电器材,电量有限。于是她每次回来都被她拐弯抹角的碎碎念,碎碎念,好早日给她买光伏发电组。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秦晁多数时候是在她搬来的两层小楼里呆着,她带来的许多现代的书籍成了她的消遣,再有就是现代的各类花草树木,改良过的水稻小麦玉米等食物种子,还有蕾丝之类的布料等等……她就像块海绵,快速的接受并学习着现代的知识。 “我会尽快的,要不是这里的东西太显眼,我早就卖几件不要紧的换了来了。”周玉蝶依旧搂着斑臧与她闲聊似得说着话:“那块东西可不便宜,再说还要安装什么的,我可不会。” “……那你就把那座两层小楼拿出去,装好了再拿回来嘛!又不是什么难事!” 周玉蝶一阵气结“…………”忽然感到后悔教授她现代的文化了。 秦晁不知从哪拿了个雕牡丹紫檀盒子:“这是我找出来的一盒南洋供珠,你怕扎眼就化整为零,分开卖就是啦!珍珠不比宝石,没那么张扬。” 周玉蝶打开盒子,果然颗颗饱满,光华流转,大小均匀,每颗都在15以上。这种品相,现在的市价都在8000到12000左右,金珠价格更贵,这盒珍珠大约有三四百颗,能换不少东西了:“行吧!你还想要什么,列出单子来,我帮你置办。” 秦晁丝毫不客气的拿了个信封给她,周玉蝶捏了捏厚度,估摸着有四五张纸厚。抽出纸张细细一看,竟是洋洋洒洒几页书单。看来还是尽快买个光伏发电器的好,这样就能下载来给她看了。“喏,这是你让我帮你画的首饰花样,织锦图样和各类绣样,还有你要的干花瓣,干花蕊什么的。每样都在袋子外面写了名字。”她顿了顿,一一将东西都堆在榻上,让周玉蝶都收进镯子里:“幸苦了,前番的手札很好,正用得上,多谢你了。其实,我还有几件事想和你说。”周玉蝶收好了东西,认真的对她说道。 “嗯,你且说吧!”秦晁点了点头,在榻边的绣凳上坐下,等着她说事。 “我考虑了,这么久,今日给你个答复。”她搂着斑臧,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它油光水滑的皮毛,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决:“我想走完自己的这生,再去帮你完成心愿。这样我也能心无挂碍圆满的完成你的心愿。” 秦晁深深的看着周玉蝶,半晌没有吱声,只盯着自己已有触感的双手发呆。 “我舍不得现在身边的人,虽然我不像你有爱你的夫君和孩子,可我有视若亲人的家人……” “好!”秦晁忽的抬起头,迎着她的目光直直望向眼底,在那里有自己熟悉的眷恋和不舍:“如果你坚持如此,我就等你这一世的阳寿用尽之时再合魂。但你却不能再回去逆天改命,更不能改你父母之命了,你确定如此?” 周玉蝶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和平静无波上眼眸,眉头拧的紧紧的:“你说过,我就是你,这生生世世也是你的另一段人生,你舍不得丈夫和孩子,想回去和他们团聚。我也想我的父母不用横死,健康长寿。更舍不得现在的朋友和家人,前阵子我纠结了好久好久,一直在想,如果我的父母不曾死,现在的自己会怎么样!可我发现,我想象不到,人的际遇与性格相关,没有那些经历我将不是现在的我,不曾经历过那件事的我更天真轻信,也许情况会比现在更糟糕……” 秦晁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说着那些猜想,只觉得她就像当初被困在封印里的自己一般茫然无助,想要很多很多,却连自己触手可及之处都无法够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切…… 她第一次开始同情起眼前的女子来,同时也第一次认可了她,她比自己懦弱却不乏韧性,外柔内刚,她比自己适合那个位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二十四、合魂 “你想过完这一世以后再和我合魂,得到我的记忆和经历,然后通过修炼到达境界后再回去逆天改命,不光改了自己的命,还会改掉许多人的命,再过一世平安顺遂的一生,最后才替我回去完成我的愿望,是吧?!”秦晁盯着周玉蝶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着,仿佛要看进她的灵魂里去,嘴角含着一丝冷笑:“你别忘了,洗髓丹只有一颗,一旦你的无用之后,以后想以灵魂之力或新再修炼到如今的境界,不知要花多久。一旦死亡你就和我一样的了,普通人死后三魂散去只剩七魄,与我合魂之后你比一般的灵魂多了三魂,那也是因为我的本命法器还在而已,如果我现在抽取法器,你猜会怎么样?” 周玉蝶看着她平静的眼神和嘴角的那丝浑浊笑意,没由来的心底一颤,彻骨的寒冷从足底扩散到四肢百骸。 最近因为得到了这个空间,里面的东西给自己太多助力,无论在事业还是生活上,还有秦晁,她帮了自己很多忙,她将自己炼器的经验用来替自己制作首饰,画图纸绣样……俨然一副纯良的样子…… 她忘了,秦晁毕竟比自己多活几千年,她的出发点就是为了完整的灵魂和,回到过去。只是很奇怪,她为什么不干脆回到死前,阻止一切发展呢?!而是选择完整的灵魂和新的,一切充满了矛盾。而自己也是一样,得到这些好处,现在的生活让她没有了之前的迷茫,一切变得从容有序,事业蒸蒸日上,生活也变得平安顺遂。使得她再也不想去帮她完成她的梦想,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借口:“你究竟想怎么样?你看过我给你的那本讲人格分裂的书吧!我很怕,一旦和你合二为一,我会像人格分裂一样,身体和思想再不由自己。更害怕去到一个未知的世界,面对未知的人和事……”“害怕是假,你现在的生活如此安逸,根本不想去到那个陌生而危险的生活才是真的吧?!”秦晁的笑越来越冷“你就是我……”周玉蝶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耳朵里却一句都没听进去,心里的恐惧越来越深,自己就像被她看得透透的。 她就是我,我就是她,性格和思想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周玉蝶深吸了口气,对秦晁回以微笑。心中惊讶于自己在被威胁时也能从容地微笑,冷静地分析:“说起来,我倒是有些疑问,若你可以替我解惑,无论对你还是对我都会有好处。” 秦晁见她嘴角对微笑只觉得特别刺眼,心里有一丝不安萦绕,不由得蹙起眉头,微一颔首,道:“你只管问,只要是能说的,我必知无不言。” 周玉蝶见她蹙起的眉头就知她又起戒心,却也不急,拉过榻上的三色枫叶织锦缎大引枕,半倚半靠,拉过一床绣百鸟朝凤被面,回字纹素色被里的薄丝被盖住腹部和腿脚,又从储物镯子里拿出一个保温壶,给自己沏里杯女儿环。素白的瓷盖碗衬得舒展的茶叶和清亮的茶汤格外诱人。 周玉蝶不紧不慢的抿着香气四溢的茶汤,虽说茶叶是市买的茶叶,价钱也不是很贵,但却意外的蕴含着一分灵气,自然不能和在这里找到的茶叶相比,于是周玉蝶用灵水冲泡,倒也弥补了几分。 秦晁看着她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戒心越发浓重,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周玉蝶看了她一眼,缓缓道:“你说过,你我本为一人,是吧?!” “是。”秦晁的眉头松里开来,习惯性的左眉微挑:“怎么?” “那你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谎?说一句谎言就要无数谎言来圆,总有被戳穿的一天,你何必如此?你说了那么多有多少真,多少假,又隐瞒里多少?”周玉蝶抬起自己平静的眸子,不意外看到里秦晁眼底的心虚慌乱一闪而过:“你现在说了,我们可以做些万全的准备,以防真的到了那处毫无准备,被人打个措手不及。再说,你这样什么都瞒着我能瞒到什么时候?即使是双重人格也有一个主人格在,咱们俩各一半而已。如果合魂后以我的意识为主,你的意识消亡,那么我想去哪就去哪,修为高深厚后在这里万寿无疆事事顺遂的永远活下去也未尝不可……即使你现在收回本命法器,也不过多等百年而已。”言毕,挑衅的看着一边的秦晁。 秦晁的脸越来越黑,对她怒目而视道。心底更是翻江倒海般,如果不是自己当时虚弱到连在黑夜也无法维持人形,何须答应她那拖滞之言,好在在这个空间里时间流速比外面快很多,这段时间,她给自己备足里灵气石,还有定魂珠相助,再加上自己原来储备在这里的天材地宝,如今灵魂之力已经在她的修为之上,再加上自己这段时间对周玉蝶所在的世界有了足够的了解,不得不承认,这里比自己所在的世界自由宽容安全里不止五成,这里对女子的宽容令她艳慕不已。那些大到飞机、轮船、火箭、武器……,小到厨房里的各种器具,净室里的香皂,淋浴等机关,再有那些令人想也想不到的利用太阳光让那些电器自己动起来……这一切的一切都令她大开眼界,虽然那两块半个屋顶大的太阳能发电板不如书上说的光伏发电先进,可也确确实实让整个院子亮如白昼,比起夜明珠更加璀璨。 还有她弄来的许多种子,种出里许多她平生未见的食物,连这里粟米都比她所知的产量高出许多。 可是,这里再好也没有她心心念念的丈夫和孩子,她要回去,一定。 眼前的女子是她最后的希望,她是另一个自己,血脉最后的传承,如果她真打算向她所说的那样,在这里永远活下去,那么自己怎么办?这前年的等待岂不成了笑话?不,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秦晁阴晴不定的表情在周玉蝶的眼里是在苦苦挣扎,是否将事实道出,因此并未做任何防备,将趴在一边的斑臧放下地面,让它自己玩去,自己仍旧闲适的泡着茶,并不在乎多给秦晁点时间苦苦挣扎。 秦晁看着她这不紧不慢的腔调,心里越发生气。自己活了几百年,在师门时,自己是众人口中的天才,仅仅用了不到500年便练就与师祖比肩的修为,若不是自己不知人心险恶,爱上了他,甘心封住修为,为他生儿育女,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只有先下手为强了,虽说施行那法术会令她被周玉蝶的意识同化,却值得一博:“周玉蝶,别以为我对你无能为力……”说完,双手掐诀,嘴里念念有词,瞬间变成一道金光,向周玉蝶的心来。 周玉蝶本打算和她打打口水仗,好拿来拖延时间,谁知她竟然突然发难,让她一时间措手不及。那道金光没入她的身体的瞬间,她只觉得心里和脑中似被万针齐刺。 未几,便汗透衣背。 那疼先是尖锐,渐渐转为钝痛,伴随着秦晁几千年的记忆一点点的侵袭着她。 周玉蝶只觉得整个人疼得无法动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幕幕如快进的电影般飞驰而过。 浑身的灵气暴涨气息混乱,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她清楚,这是大脑的保护机制开启,当人遇到无法承受的痛苦时,大脑会自动进入‘休眠状态’以作保护。 她像是进入了黑暗中的一团迷雾里,不停的摸索着前行,没有疲惫,没有饥饿,没有声音,没有终点。 她开始彷徨,无措,焦虑,她试图用歌声疏解自己心底的恐惧,那无边的黑暗几乎击垮了她,可她却没有放弃。 此时的她嘴里哼着不成曲调的歌儿,机械的往前走,不断地暗示自己坚信希望在前方。 不知走里多久,前方出现了一缕微弱的亮光,让她麻木的表情也跟着生动里起来。她拼命的向着那道光奔去,光束越来越大,像是从外面射进里这个黑暗的空间。 她欢呼着跑出洞口,双目被那光线刺的睁不开来,身子直往下坠。耳边清晰的传来一声虎啸,声传千里。 周玉蝶明明白白的从它的虎啸里听出两个字‘主归’。 “啊!……”周玉蝶猛的睁开双眼,身子猛的弹起。脑子一阵阵的疼,眼前发黑,身子也软软的倒里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二十二、信任 “想不到,你还会这个。”声音清润,却让周玉蝶听着有些反感,昨晚上才赶出去,今天又大摇大摆的来了,真像只苍蝇。 她吸了口气,让嘴角适度的弯曲起来才抬头看向来人。 他今天穿一件明艳的浅绿色休闲体恤,下身一条米色卡其裤,一双白色镂空牛皮休闲鞋,一身清爽,依旧是以前她置办的衣裳。 周玉蝶见他只身在此,不由得收起笑容,眉头蹙起:“杨副院长还有什么事体吗?” 杨乐也蹙起了眉头,周玉蝶这三次见他都这么淡然……镇定,而且冷漠,且不说别的,两人离婚才半年多,她以前的性子那么懦弱,而今却沉稳内敛,态度仿佛是在对待一个陌生人。而且她身上的变化太大,不光是气质,容貌也变得似少女一般,身段更是苗条纤细,凹凸有致,浑身散发着一股吸引人的魅力,绕是他阅人无数,也被吸引住了。 他很后悔,齐文秀的那点沉静在他眼里很新鲜,像一本时尚杂志一样,他对里面的内容不是全感兴趣,只会挑几篇自己喜欢的看。而眼前的周玉蝶,不再是以前他所知的那个木讷无趣懦弱的周玉蝶,她多才多艺,口齿伶俐,进退有度,就像一本厚厚的书,他只看了一页目录就合上了,错过了里面丰富多彩的内容。 他从未如此后悔过,脸上的懊恼丝毫没有隐藏:“我说过了,只不过是来和你谈谈。”他收起了脸上懊恼之色换上一副儒雅的微笑,对周玉蝶脸上的厌恶和不耐没有表现出一丝没有不快。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你不必拿赡养费来当藕断丝连的借口一次次跑来,有什么事直说吧!”她的口气不善,拿前些时候他发的信息回敬了他,心里说不出的畅快,终于替自己出了口气。再也不想和他有什么联系了,昨晚周婧的话和这两天他独自来找她,还有专挑她以前买的衣服鞋袜穿来…… 她是笨,单着两次也够她懵懂的猜到他是什么意思了,又看中了这身皮相吗?只可惜,他自以为隐藏的好,她却已经不复以前单纯轻信了。 杨乐怔了,这话,是他之前发给她的信息,原来她是这般在意:“你是我的前妻,何必这样冷言冷语的,再怎么样,咱们的感情没什么问题,主要还是我扛不住爸妈的压力。离婚了,也不必做仇人吧!”他依旧面带微笑,心里为她的在意开心不已。看来,还是有机会的。从她言语间并没有涉及自己在国外的医疗记录,看来是那个周婧诈他的,她根本没有证据,所以也没和周玉蝶说过吧! 周玉蝶不欲与他多做口舌之争:“我只是希望我们做回陌生人而已,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去计较,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互不相扰。如果你想谈赡养费之类的事情,我会写授权书给周婧,你找她谈吧!”说完,头也不回的抱起古筝就出看月亮门,回了楼上房间。独留一脸惊愕的杨乐独自站在原地。 她坐在书桌前,在电脑前飞快的拟好委托书,打印,签字。一切有条不紊尽然有序的进行,丝毫不被刚才的插曲烦扰。此刻她才真实的感觉到,自己对他丝毫没有了留恋,以前以为自己的心是善良,柔软的,架不住别人一句半句的软话,可自从看到了他的真面目,离了婚,她渐渐的心冷了、硬了,做事再没以前的犹豫和迟疑,这是好的吧! 哎!她轻叹一声,被木楼梯咚咚咚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她打开门果然看见周婧隐含怒气的脸出现在楼梯口。 她轻轻笑了,至少还有关心自己,值得自己心软的人在,不是吗?! “你怎么上来了,前面不忙?” 周婧拉着她站起来,急切的问道:“我刚在应付之前在咱们这里订衣服的汉服社社长,没注意杨乐溜进来了,他没怎么你吧?” “没有,我跟他说了,让他有什么关于赡养费之类的事都找你谈,还跟他说了以后做回陌生人,再不见面、联系。”说着扬了扬手上犹有墨香的授权书:“我给你写了授权书,以后你想怎么虐他就怎么虐他。” 周婧睁大眼睛看着手上的授权书,使劲的拍了拍周玉蝶的肩膀,大笑道:“你最近越来越厉害了,我之前还以为你对他余情未了才那么热情的接他的生意,原来是我想多了。我最爱虐这种伪君子了,再怎么样也要让他吐出三升心头血才行。哈哈哈哈……” 周玉蝶不着痕迹的拿开那只不知轻重的爪子,呲牙咧嘴的揉着肩膀道:“什么余情未了,我就是想宰他一顿而已,他的钱,不赚白不赚。再说未婚妻在侧,他不是要装大方嘛!” 周婧看着她眼里的戏谑,冲她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啊!” 她收起笑容接着道:“我上来之前,那个伪君子还在你那边的茶桌那坐着呢,不知道走没走,你换了衣服再下来吧!” 周玉蝶微笑着应了,却拦着没让她离去:“你先别急,我还有件要紧的事要和你商量。” “什么事,你说吧。小女子洗耳恭听。”周婧俏皮的敛衽一礼,颇具古风,脸上洋溢着欣喜的笑容。 她是活泼俏皮的,性格也是极开朗的,虽然大大咧咧,但是她却不是口无遮拦的人,因此她的人缘一直很好,身边永远有一帮好朋友,就是这样的她却一直和自己最要好,无论别人怎么离间,她总是无条件的信任着她。 这次……也要看她了。 周玉蝶从抽屉里拿出那本从药芦里带来的手札,翻开到卒中一页给她看:“这是我偶然间得到的,卒中就是脑出血的古称,上面有治疗方法,我想给阿姨试试。” 周婧见她一脸严肃,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便认真的翻阅起来,奈何这本手札上都是繁体文言文,晦涩的文字看得她直眼晕:“你有几成把握?” 周玉蝶接过她手上的手札,垂下眼睫道:“我有七成把握。” “七成……”周婧略一沉吟“七成,值得试试,好歹也就是这样了,这几年看了多少专家,做了多少理疗,始终这样。既然有希望,我去和我妈商量一下吧!” “嗯!”周玉蝶看着周婧,郑重的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我一定尽我所能,做到最好!” “我信你,那我先去找我妈商量去了。”说完,周婧便微笑着向楼梯走去。 待她回到首饰铺子里,已经不见了杨乐的影子。 她在店里巡视了几圈见没什么事就去了后头,准备给媛媛裁剪衣裙。 待到收铺下班,她已经将几块料子都用划粉笔画好、裁好了,她匆匆将裁好的衣料和裁下来的边角料都收进戒指里,又去了店铺里巡视门窗是否关好才施施然回了二楼饭厅。 今晚她做的是鸡毛菜肉丸汤,番茄鸡蛋,肉丝芹菜,白灼河虾和一道鸡头米菱角炒芦苇根。 道道都是清淡的时令菜,盘干碗净自然不在话下。 吃罢饭,在媛媛的强烈要求下,她做起了各种点心甜点。 不知怎的,王阿姨今天一直盯着自己看,目光里满是爱怜。她心里明白,定是自己带媛媛出去时周婧说了什么,可此前偏生忘了问,只好先憋着了。只是不知周婧跟她说了治疗的事情没有。 她背过身子,放了一杯灵气水给王阿姨端过去。平时,他都是稀释了以后拿来做饭泡茶的,她怕王阿姨不同意,先把灵气水让她饮下,自己只要在一边操作这灵气运行血脉经络就好,只要距离在五百米以内就可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二十五、陆家村(一) “姑娘,姑娘,你醒醒,这里睡不得的……” 周玉蝶浑身无力,被耳边执着的呼唤扰的不得不睁开眼睛。眼前是个穿着洗的发白的蓝色粗布衣裤的女子,看年纪大约三十五六岁,皮肤黧黑粗糙,浓眉大眼,一副老实的庄稼人样子。她手上挎着一个竹篮,一块花布盖在上面。此刻这女子脸上带着担忧和羞怯,打量着半倚着树的周玉蝶。 周玉蝶此刻虽然融合了秦晁的记忆,大概也知道了自己此刻的处境。但对此刻所在的时间和地点等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 她低吟一声,动了动僵硬的手脚,眼前的女子看起来老实巴交,不如就先问问她罢了。于是,周玉蝶柔声对女子道:“大姐,不知这是何处?” 女子手足无措的指着不远处道:“姑娘,这里是柳溪镇外的陆家村,是南江国和北周国的交界处,我娘家姓张,夫家姓陆,名叫秀娥,我家就在这里不远,姑娘若不嫌弃,来我家歇歇吧!正好我已经送完了饭,正要回家。”她不时看着眼前干净整洁,衣着‘华贵’的周玉蝶,头上的簪子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真好看。 周玉蝶点了点头,秀娥赶忙把双手在身前的围裙上使劲擦了擦,过来扶起周玉蝶。 周玉蝶看向她的眼底,那里一片澄澈,有羡慕、好奇、怜惜……却无贪婪和嫉妒。她心里一定,微笑着道了声谢。随着她穿过一条小径就看见几处早莺争暖树,几座泥墙茅舍相依而立,竹子围起的篱笆里,鸡走鸭跑,好不热闹。几个着布衣荆钗的妇女围在一棵高大的榕树下一边大声的说笑一边做着手中的针线活或捡菜,搓麻绳,打草鞋,好一副农家常乐图,周玉蝶也被这轻松的氛围感染,脸上的微笑涌入了眼底一分。 秀娥领着周玉蝶穿过村子,她清楚的看到那些农妇的眼中闪烁着嫉妒和好奇的光芒,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陆嫂子,我姓周,请问从这里到镇上要多久?可有牛车可以租用?”她不喜欢那些不善的眼光,秀娥刚领她到一座茅屋里一张尚算干净的木凳子上坐下,她便开口问起了去镇上的法子。 秀娥拿了桌上的粗瓷碗,反复用开水里里外外的烫了三遍才给她倒了一碗水,又在水里放了一勺碎冰糖,小心翼翼的放在周玉蝶身边的小木几上,微笑道:“周姑娘,我们这个村子里只有村长家有一辆板车,每个月初一十五都会捎带村里人去镇上,今日是闲着的,姑娘要租用,喝口水,歇一会儿我就陪你去问问。” 周玉蝶点了点头,这糖想必是不便宜的,看秀娥收的这样仔细就知道了。她心里一动,仔细的打量着秀娥,她穿的虽然极朴素,但却十分洁净,乌黑的头发整齐的盘在脑顶,用一条尚算鲜艳的红布巾固定装饰着。看得出,秀娥是个干净爽利,做事麻利的勤快妇人,且心地纯良。 她在心底暗暗点头,看来她的运气不错,在这里碰上的第一个人不坏。 只是心里却还是忐忑了起来,她身上的衣裳还是店里的工作服,一身绣三色枫叶的绿色交领襦裙,头上的嵌珍珠翡翠银鎏金头面,手上也是和头面成套的两对嵌珍珠翡翠银鎏金镯子,手上的珍珠戒指和空间戒指都在,其他的空间耳环和发簪、手镯都收在空间戒指里了。 那里头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的钱……待会儿要租车子就只能把手上最便宜的那个嵌珍珠的银戒指抵车资了。 “姑娘,您是镇上大户人家的小姐吧?!”一边的秀娥坐在一张小凳子上,捧着一碗白水,学着周玉蝶慢慢的啜饮。 周玉蝶闻言嘴角抿了抿,她不擅长说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抬起头看着秀娥道:“陆嫂子,我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 陆张氏刚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听门外有人大喊:“陆大家的,你在不在,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陆张氏心底一紧,说了句让周玉蝶安坐的话就急急站起来往门外去了。 一个身材健硕的妇女大声喝道:“你男人受伤了,大壮他们把他抬回来了,你还不快去!” 周玉蝶在屋内听的清楚,眉头蹙起,那妇人的嗓子尖锐,像根刺似得直刺耳膜。陆张氏家出了事,看来今天去不了镇上了。她摇了摇头,毕竟才认识,她不想多管闲事,一会儿就和陆张氏打声招呼,自己去雇车吧!她又看了看桌上的淡糖水,从空间里找了两枚嵌着珍珠的银戒指,一只拿来给陆张氏,报答她的好心。一只拿来雇车。 门外一阵混乱,两个壮硕的汉子一前一后抬着一个腿部不自然的扭曲着的男子进来,看到肤白貌美的周玉蝶呆了呆,才将人放在木床上。 周玉蝶抿了抿唇,若有所思的看向床上一声不吭的陆大叔,又看向泪眼朦胧的陆张氏道:“陆嫂子,你先忙,我自己去就好,多谢嫂子了。” 陆张氏此时心烦意乱,哪里有心思管周玉蝶,胡乱点了点头,就去照顾床上的汉子了。 周玉蝶举步往外走就见了一个背着木箱的中年大叔,那大叔长的尖嘴猴腮,她顿时替屋里的病人不安起来。便住了脚步,在茅草屋檐下站着,细听里头的动静。 果然,那大叔是这村里的赤脚医生,看陆大叔的腿扭曲成这样不敢动手,直叫陆大嫂把人送去镇上医治。这里到镇上做牛车要两个时辰,到了那里人都疼昏过去了,这赤脚医生也不开副止疼药,至少替他用夹板固定一下呀! 周玉蝶猛翻白眼,直直走进了屋里,对着一边六神无主的陆张氏道:“陆嫂子,我也懂些医术,可否让我瞧一瞧?!” 周围的大叔大婶像看怪物看着周玉蝶,男女授受不亲,一个女子竟然要给个男人治腿,简直伤风败俗。 陆大嫂却没想这些,听到周玉蝶懂得医术,急忙道:“多谢周姑娘,周姑娘请。”说着就把床沿的位置让出来。 周玉蝶走上前去,右手从陆大叔的膝盖摸起一路直到脚踝,还好只是小腿骨两头都错位了,只需要让骨头复位,然后适当休息就好。 周玉蝶如实向陆大嫂说了。 陆大嫂听她如此轻松的说着丈夫扭曲的脚,立刻止住了哭声,连声求周玉蝶为她丈夫治腿。 “哪里来的野丫头,跑来陆家村抢我陆大夫的生意,你一个丫头片子会治伤,天下岂不人人都是大夫了?!快滚,快滚!”一直在一边看着她动作的大夫厉声骂到。 周玉蝶听得那獐头鼠目的中年人出口成脏,顿时不悦,脸上凝上了一层寒霜,冷声道:“陆大夫不是说治不了吗?,你既治不好,我来治就是,何来抢生意一说?” 那大夫不依不饶,道:“让你治了,若治不好,你当如何?” 周玉蝶并不搭理他,右手飞快将陆大叔脚上的骨头捏住,只听咔咔两声,两头都已归位,她又用手触摸了片刻,确定骨头准确归位才转过身问陆张氏拿几块竹片和绳子。那位陆大夫顿时没了声音。 陆张氏见她两下就把骨头归了位,自然对她言听计从,一溜烟的拿了一篓子长短不一的竹片和一些草绳来。 周玉蝶不紧不慢的帮陆大叔固定好骨头,又关照了注意饮食休息等,便问陆大嫂要笔墨,好开两个内服外敷的药方。 陆大嫂扭捏的道:“周姑娘,我们都是农家,要笔墨何用,只有陆大夫才有笔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二十六、陆家村(二) 周玉蝶瞄了一眼那个獐头鼠目的陆大夫,见他正鬼鬼祟祟的躲在众人背后准备开溜,并不理他。:“可有碳条?” 陆张氏连连点头,从外屋拿了几根碳条和和一件旧衣服来,周玉蝶接过后迅速的写了两个方子交给陆张氏道:“陆大嫂快去抓药吧!” 陆张氏接过旧衣服,感激不尽的谢道:“原来姑娘是女医,多谢姑娘。”说着就要拜。 周玉蝶赶忙扶住:“陆大嫂不必客气,若不是你招待我来你家歇脚也未必碰上,就当我报答陆大嫂的招待之情了。我正好要雇车回镇上,陆大嫂不如一同前去,抓了药再回来。”言语间并未对她的职业多做阐述。她招待她来家歇脚,她以给她丈夫治疗为报,两不相欠。 “这药就不必抓了,我们庄稼人,一年到头没几个余钱,哪里抓得起药吃。上山找些草药就是了,多谢姑娘。”陆张氏揉了揉手里写着方子旧衣,嗫喏道。 她说的却也是实情,看这茅檐草舍,摇摇欲坠的样子,这个村子里的整体生活水平十分底下,能吃上饱饭就不错了。 周玉蝶叹了一声,看向床上始终未吭一声的男人,那股敬佩之情更甚了。他眼光平静的注视着屋里的一切,仿佛一个旁观者。正骨的疼痛一般人哀叫一声都是轻的,可他只在骨头归位时身上僵了僵,一声低呼都没有,看来此人不简单。 一边的村民虽然觉得一个陌生女子碰触男人的身体实在有伤风化,可人家实实在在是个有本事的,连村里的大夫都没法子,她却两三下就治好了,而且她还会写字,开方子。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这陆大夫是在镇里当过学徒的,一些小事还能处理,这样的大事就力所不逮了。 村民们不由得都向她投去敬佩的目光。听说她要租车去镇子上,刚刚那个声音尖锐的妇人陆姚氏自告奋勇的带她前去,周玉蝶欣然接受,向众人告辞后就随着大汉去往村长家。 妇人是个开朗健谈的汉子,一路上被周玉蝶试探着知道了不少有用的讯息。 这个村子在两国交界处,却不曾被战火波及,世代安居此处,往镇上去的一路上会路过四五个村庄,都是以姓为名的小村子,大家都老实的种地,蓄养家畜维生。 陆大哥十多年前被征兵去了战场,与其定亲的陆大嫂愣是不顾周围的反对,等到了他回来拜堂成亲。之后陆大哥买了十余亩水田旱田,日子过的十分富足,可是二人成亲十年却一直没有孩子。陆大哥带着媳妇四处求医问药,把好容易攒下的家底都费在了药罐子里,依旧不见动静。两人如今只靠余下的五六亩水田过活。 陆大哥的父母膝下有两个儿子,陆大哥的弟弟陆二郎倒是生了三儿两女,陆大叔和陆大婶做主,把陆二郎的小儿子过继给了大哥大嫂,却不想,两人养了那孩子不到三个月,孩子就夭折了,陆大郎也常常受伤,连二老也小病不断。 此后,陆张氏就被村里人谣传不详,大家都对她敬而远之。连陆大郎的父母也将他们夫妻俩赶出了宅子,任二人在这偏僻的地方生活,每月还要给两老送赡养费。 周玉蝶听到此处,心里一阵阵冷笑,五六亩水田对分了家的陆二郎来说,可是巨大的诱惑,父母年老,长兄无子,他这个做弟弟的理所应当的担负起父母兄长的后事,并继承这五六亩水田,而且他那兄长又是‘旧疾缠身了’之人,一句‘不祥人’就可以让陆张氏顺理成章的离开陆家。好毒的连环计,这金钱的诱惑从古至今都是如此不可抵挡呐! 说话间,就到了村长家。 陆姚氏热情的替周玉蝶敲开了村长家的门,村长是个五十多岁精神矍铄的老人,花白的头发和一身细棉布短打,面容慈善。 村长听了陆姚氏说她为陆大郎治伤,眉头不由皱起:“大郎是个苦孩子,哎!”说着向周玉蝶抱拳一礼道:“多谢姑娘,他家实在拮据,老汉送你去镇上就当是替大郎正骨的诊费,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周玉蝶听了,只觉得这村长倒是个通情达理之人,连忙摇手道:“村长言重了,今日也算我和他们夫妻俩有缘,说什么诊费不诊费的。” 村长没想到眼前衣着光鲜的女子如此豁达,客气了两句就去备车了,关于车资一句未谈。 一辆简陋的木板车由一只老黄牛牵着,板车还算洁净,村长拿了条旧棉被铺在板车上,让周玉蝶坐着,自己坐在车辙上挥动着细竹鞭载着周玉蝶往镇上去了。 周玉蝶坐在车上,试着调动体内的灵气,在周身运行里一周天,之前的不适便一扫而空。 她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连绵不断的绿色,心情大好,默默地盘算起今后的事情来。 眼下自己既然已经来了这里,一时半伙也回不去,既来则安之。先到镇上看看,把身上最不打眼的这套银鎏金首饰头面卖了再说。如果情况允许,再租个独立的院子,毕竟自己不能整日呆在空间里修炼,至于秦晁说的事体,她一时还没有头绪。且不说她的仇人,就是她的丈夫儿女,如今也不知怎样,贸然行事只会害人害己罢了。 想到此处,周玉蝶轻轻叹息里一声,一样样把首饰摘下来用帕子包了放在怀里。 车辙上的村长听她这边有了动静,以为她坐着不舒服便道:“姑娘且忍耐片刻,再有半个时辰就到镇子上了!” 周玉蝶听村长这么一说,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那声叹息,便轻声一笑道:“村长不必如此客气,慢些也无妨的,我正好看看这沿路的景致。其实我有些陆大哥和陆大嫂,刚才去您家的路上听里些他家的事,村长是个明白人,想必有些事比我这个外人看得清楚。” 村长听着周玉蝶的话先是心里一松后又心底一紧,暗暗道:这小姑娘看着年纪轻轻的有几分本事,却不想心思也如此通透,又是一身华贵通身的气派,别是。。。。。。 “姑娘这话,我老汉竟不知如何回才好了,常言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又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旁人看的再明白也是无用,那两口子都是孝顺人罢了。”说着重重叹里一大口气,似要把胸中的无奈吐干净。 周玉蝶也跟着叹里一大口气,一老一少一个坐车头一个坐车尾,默默无语的都在为那两人不平。 忽的从一边的小道转出一辆牛车,跟在这辆牛车后方慢慢行驶着,车上坐着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身后的车板上放着几个竹筐,一股鱼腥气传了过来,周玉蝶闻着直皱眉。 赶车的青年看着周玉蝶,眼光闪了闪,对周玉蝶露齿一笑。 周玉蝶见了,挑了挑眉,捂着口鼻视线瞥向一边。 青年见她如此挥了挥手上的竹鞭赶了上来,与村长齐头并进。 “舅舅,您今天怎么也去镇上么?” 村长面露欣喜,热情的对青年道:“明哥儿是你啊,你娘可好?我去镇上有点事,你爹怎么没和你一起去镇上送鱼呀?” “我爹这几日在田里割新米呢,镇上的鱼虾要的急,我就自己送去了,顺便替我娘买两味药,她这几日有些咳嗽。”明个儿边说边向周玉蝶这边瞟:“这位姑娘是谁?” 村长看他眼睛乱瞟就知道他动了什么心思,周姑娘貌美,哪个男子不动心,何况他这外甥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这位姑娘只是借车回镇上而已。”村长这话说的不软不硬,让明哥儿知难而退就好。 果然,明哥儿“嗯”了一声就没再言语,认真的赶着牛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二十七、柳溪镇(一) 远远的就看见一座不是很高大的城门,上书柳溪镇三字。这柳溪镇因着地理位置在两国交界之处常有两国客商往来,算得上是十分繁华,又因有五万驻军在此而更显得这柳溪镇处处人声鼎沸,街上车辆往来络绎不绝。 周玉蝶看着这繁华热闹的景象不由一愣,这柳溪镇比她生活的市区更热闹,简直是一副活的清明上河图。 那明哥儿向舅舅告辞了一声,赶着牛车就拐向了一家三层高的酒楼后巷,村长应了一声,目送了他离开又转过头来看向周玉蝶:“不知姑娘要去哪里?老汉送你过去吧!” 周玉蝶看着繁华的街市:“不知哪里有首饰铺子或者银楼之类的地方?” 村长每月都会载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来城里买东西,那些漂亮的首饰,远的在他家妹子成亲,近的他家小子成亲的时候都是置办过,自然是知道的。只是眼前的姑娘虽未着绫罗绸缎,但之前头上手上的首饰都是他平生所未见的精致,哪里会看上他置办那副银镯子的铺子。 他搔了搔头皮道:“前头街上有一家叫麒麟银楼的,是这柳溪镇最好的首饰铺子,老汉送姑娘去吧!” 周玉蝶微笑着道:“多谢陆大叔,一会儿到了地方您先别走,我厚颜,还有事想请大叔帮忙。” 陆大叔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点头应了。 麒麟银楼坐落在金街正中,是座两层木楼,看样子也是有些年头的房子了,门窗大抵刷了桐油,亮闪闪的。 步入其中,一楼是两个柜台,摆了一些低廉的银钗银镯,小件的珠宝玉器,胜在精致。一位身着红色织锦褙子,年纪约莫三十上下的圆脸女子笑的一团和气的迎了上来:“姑娘,随便看看,需要什么我帮你拿。” 她看着微笑不语,热情而不谄媚,实是悄眼从上到下打量了周玉蝶好几遍。见她穿着绣工精致的衣裙,虽未佩金玉,但脚上那双织锦嵌珠的绣鞋和那股凌然的气质却不似普通人家的姑娘,只是她未带丫鬟婆子却是奇怪了。 周玉蝶自然没有错过她悄然打量自己的眼光,她故作不知,任她大量。 “我这里有几件东西,想让贵店掌柜的看看,不知是否方便请他出来?” 那女子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便道:“我就是这家店的掌柜,大家都加我玉娘。”说着就引她去了一边的绣凳上坐下,端上了香茶。 周玉蝶掏出怀里的那套嵌珍珠银鎏金首饰头面。 玉娘拿着其中一只镯子细看,那细致的做工仿佛上头的花儿都是活的。上头嵌的珠子也不是凡品:“姑娘这是?” 周玉蝶微微一笑,抿了一口香茶道:“小女子初来柳溪镇,路上不慎只剩了自己,如今只好拿了自己做的首饰变卖了过活。”如果说自己是来卖首饰的,价钱想必会被压的低些,如果如实说这是自己做的,这掌柜看到这样的手艺,哪怕是为了爱财之心也不会压价了。 “不知,姑娘想卖多少银子?”玉娘依旧微笑着,眼底闪着意味不明的光。果然是老于事故的人精。 “那要看掌柜的觉得这套首饰头面值多少钱了!”周玉蝶也回以微笑,好歹她也历练了一段时间,天天看着周婧和那些老油条打太极,自己也学了几分皮毛。 “呵~”玉娘弯了弯唇角,心思百转“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师从何人?” “小女子周玉蝶,至于家师的名号就不便透露了,家师曾言,若非怕手艺失传也不会教授一女子,只望小女子寻一资质好天分高的徒儿,将他老人家的收益传下去。”她垂下眼睫,将带着储物戒指的手伸进怀里,从储物空间拿出一支她日前做的嵌红珊瑚点翠花丝凤穿牡丹步摇:“这是我日前试做的簪子。” 玉娘拼命压抑着自己快跳出口腔的心脏,这是什么?她在京中也未曾见过!真的是眼前这小姑娘做的?细如发丝的银丝穿上米珠,编织成指甲大的小珠花,配以珊瑚,还有这蓝色的丝线做成的凤凰?如此精湛的手艺,就是在京城,只要有本钱,这些首饰一定供不应求的。 当初自己以女子之身被排挤出京之时是何等屈辱和不甘,她至今未曾忘怀。那些宫里的贵人也会喜欢这精致的首饰的,说不定凭借这些首饰还能跻身宫廷供奉之列。 周玉蝶看着玉娘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一喜。商人重利,点翠和花丝工艺在这里还没有,这样占尽先机的东西想必她不会放弃。再有就是商人的消息灵通,对于目前两眼一抹黑的自己来说,是最快速得到情报的途径。 果然,玉娘攥着那支点翠步摇,言语间压抑着颤抖道:“周姑娘楼上请,我们好好详谈一番。” 周玉蝶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适度的微笑一丝不变:“玉娘先请!” 二楼是一个个包间,他们步入最里头一间,里面已经备好了茶点,想来是惯常用来招待有身份的女眷的。二人相对而坐,桌上一盘比一楼精致优雅大方的钗环只扫一眼就知无法比较周玉蝶拿出的任意一件。 二人坐定,玉娘抿了口热茶,稳了稳神才开口道:“周姑娘的这套嵌珍珠银鎏金首饰头面和这对镯子戒指本店以八百两银子收下,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一千两。”周玉蝶漫不经心的用茶碗盖刮去浮沫,抿了一口道。 玉娘心下不虞,这女子如此精于算计,一点儿也不愿吃亏,如果要与其合作恐怕难以独占名利了。讨价还价有失风度,如果她与别家合作,那么她的前程就没了。 她咬了咬丰满的下唇,恢复了和气的笑容:“就如周小姐所说,一千两银子。我这就叫人备银票去。”说着就起身而去。 周玉蝶忙拉住她道:“玉娘且慢,能否要五百九十两银票,五十两现银?” 玉娘一脸茫然的看了她一眼,转瞬间便了然了:“自然可以,我这就去吩咐。周姑娘招待片刻。”说着就推门而去。 周玉蝶又抿了口茶,拿起桌上的点心吃了一口,差点喷了出来,这,这,这……好难吃,就是几块甜腻腻的漂亮面饼子。她的嘴太刁,对于点心更是极尽严苛,这样的点心在这里算是上好的点心了吧!简直空有其表! 在她对点心各种批判的时候,玉娘已经拿着几张银票和一个不小的钱袋回转。 她将银票点清,又拿了称,当面称给周玉蝶看。周玉蝶从容的接了:“玉娘果然爽快,怪不得这麒麟银楼一直在柳溪镇屹立不倒。” 玉娘又拿起那支点翠步摇问道:“那么这支步摇……?!” 周玉蝶接过那支步摇一脸为难的道:“玉娘,上头的珍珠珊瑚就价值不菲了,还有这做工,天下独此一支。” “这是五百两,姑娘看?”玉娘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推到她面前道。 周玉蝶勾了勾唇角,接过银票,缓缓道:“只有这一支步摇未免单调,改日我做好成套的再来找玉娘,到时候还请玉娘多多关照了!”说着站了起来,恭敬的敛衽一礼。 玉娘脸上的笑容已经抑制不住,她上前扶住周玉蝶笑道:“周姑娘不嫌弃的话,以后有了新首饰只管往这里送,我玉娘保证出这柳溪镇最高的价钱收。” 周玉蝶顺势站直了身子,笑着应了。这些那首饰上头嵌的珍珠珊瑚都是她从淘宝上进的货,价格十分低廉。如今卖出了这样的好价钱她自然喜不自胜,只是脸上依旧保持着适度的微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二十八、柳溪镇(二) 周玉蝶被玉娘热情的送出了麒麟银楼的门口。她摸了摸怀里的银票和刚刚借了笔墨写的方子,攥紧了手里的钱袋,四下张望。 果然在一边的小巷子里看到了坐在车辙上的陆村长:“陆大叔!” 村长抬起头向周玉蝶这边看来,见她神色轻松,脸上的微笑使得她原来的鲜妍姝丽更显甜美,一步步的向自己走来,就像小时候的妹妹。 周玉蝶向村长点了点头,道:“陆大叔可知附近的药铺在哪里?” “知道,姑娘是去?”村长不知她去药铺做什么,看病?不像啊!抓药?她也没什么不妥吧?!难道是去当大夫?不可能,不可能,她一个女子,哪家药铺敢把她放在大堂里呀?就算肯,这姑娘整日抛头露面,名声也就坏了…… 周玉蝶见村长陆大叔神游天外,不知何时回神,只好假意咳了两声:“咳咳……有劳大叔了。” “哦!好,好,上来吧!”村长拍了拍板车上铺的被子道。 周玉蝶坐上车子,村长手中的竹鞭一甩,牛车便慢慢向药店驶去。 不远就到了一家名叫安庆堂的药铺,周玉蝶下了车,让村长在门口等着,自己便进去了。不一会儿就拎着几包药出来,交给了村长:“这是那两张药方里的内服汤药,一日三次,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服用。”又拿了一罐药膏道:“这是外敷的药膏,每日换一次药。”说完又给了村长两个药包“这是两包甘草,治五脏六腑寒热邪气,坚筋骨,长肌肉,倍气力,解毒,久服轻身延年。生用泻火热,熟用散表寒,去咽痛,除邪热,缓正气,养阴血,补脾胃,润肺。您和陆大嫂各一包。请您切勿推辞。” “这……”村长一脸为难,且不说这姑娘今日只是来村里租车,她还救了大郎,就是按着车资也没几个钱,根本抵不得诊费。这么多药材,还有药膏这要多少钱,世上哪有这个道理?救了人还送药,而且还给自己一大包…… “舅舅。”一个年轻的男子声音打断了村长的思绪,原来是进镇时说是去送货的明哥儿找了来:“舅舅,姑娘。”明哥儿对村长和周玉蝶拱了拱手,眼睛一直盯着周玉蝶姝丽的容颜。 周玉蝶对他点了点头,心底极为不喜他那放肆的目光:“陆大叔,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改日再去叨扰。”言罢并不理身后村长的呼喊,默默运起几分灵力,极快的跑开了。 她大约跑了有半盏茶的功夫,见眼前是间绣庄就缓下脚步,走了进去。 这间绣庄品类倒是繁多,从帕子肚兜之类的贴身之物到衣服鞋袜,荷包手巾样式齐全,应有尽有。 才踏入门口就有一位穿红着绿的妇人迎了上来:“姑娘要些什么,小店里女子穿用之物无一不全,尽管细细挑选。” 周玉蝶点了点头,柔声问道:“可有面纱帷帽?” “有的,有的,姑娘这边请。”妇人殷勤的领了她去了一边。 货架上放着十几顶帷帽,一边还有十几托盘的面纱。 周玉蝶选了一顶素绢底绣松竹纹的帷帽和两块银线满绣的面纱,就叫了结账。 那女子脸上依旧摆着真诚的笑容,无他,只因这柳溪镇的夫人小姐都爱颜色鲜艳的东西,这类素色的都不好卖,本想今日打烊后叫后头的秀娘往这两块银线绣的面纱上绣上些牡丹芍药,再在松竹帷帽上绣上一支红梅再拿出来卖,不曾想竟卖出去了。 她却不知,周玉蝶挑中这几样的原由就是因为这几样素。 “姑娘,恕我唐突,不知姑娘这身衣裙在哪里购置的?”这一身料子非布非稠,隐隐还有麻,其上的绣工更是精致,她这里最好的绣娘只要有图样,再知道针法也能绣出来。 周玉蝶一听就知道这妇人对自己这身衣服有兴趣:只是这样的料子只有她的空间里还有十多匹颜色不一的,原本是拿来在玉佩空间里赶工用的,她又不会织布,不能拿出来,否则将来后患无穷:“这个我也不清楚,是一位亲戚送的,似乎是京城的样式。” “呵呵……姑娘莫怪,我是这家绣庄的掌柜馨娘,你这衣服上的绣花针法甚是新奇,可否借我细看两日?我这里奉送姑娘一套衣裙。”馨娘笑的越发诚恳,放柔了嗓子再次问道。 周玉蝶心里苦笑,这算是遇上了知音吗?针法在绣庄可算是顶要紧的东西,新花样,新针法,新样式都能为一家绣庄带来巨大的财富,这馨娘居然用一套衣裙就打发了她。要知道这套衣裙她是根据现代服装改良过的,腰部的曲线毕现,穿着更显得蜂腰不盈一握,裙子是极费料的三层雪纺360度大摆裙,和上衣配套穿着就显得腰细腿长。这要是借她看了,她一准就能做出来。 加之刚刚自己又说了这是别人所赠,这个年代又没有原创版权之类的,找谁说理去?她只要说是京城样式,谁还会去京城查不成?! 这绣花针法倒不怕,她用了一部分乱针绣,平针绣,套针等技法,她倒是一时学不来。想到此处,她故作惊讶,而后为难的道:“不是我小气,只是我一女子,回去时换了衣裙,难免引来非议,于我的名节有碍,还请谅解。” 馨娘还不死心:“那不知姑娘怎么称呼?方便的话明日将送的衣裙送去您府上……” “不必了!”周玉蝶听她看她这幅看不到就誓不罢休的样子,不由的冷下了脸。带好面纱和帷帽,放下了银子就出了绣庄门口,毫不理会身后追着她出来的馨娘。 路上人声鼎沸,不一会儿就看到了一个茶摊子。此时已到午时,周玉蝶虽不饿,但还是有些疲惫了。她在茶摊一个角落里坐下,小二立刻就拿了一副干净茶碗来。周玉蝶从钱袋里拿了一块最小的碎银子,向小二打听了口碑好的牙行和舒适的客栈,喝了一碗白水就去了牙行。 因是饭点,牙行里只有零落的两个伙计样的年轻人守着,看周玉蝶只身进来,又带着帷帽,虽看不清面目却也知道不是小门小户家女子,自然不敢怠慢。 周玉蝶被伙计引进来入座,又奉上了一盏茶才问:“姑娘可是缺人使唤,要买丫鬟婆子?” 周玉蝶轻灵的声音隔着面纱,如夏日的泉水淙淙:“非也,我要找个临街的前铺后住的宅子。” 那伙计愣了一下才道:“姑娘来的倒是巧,正好有两间这样的宅子要卖。一间在镇东,周围住的都是驻军将领和文官们,因这宅子的主人要举家搬迁才拿出来卖了。是由原来的三进宅子改的。铺子原来是做酒楼的,占地不小,里头正房,厢房,抱厦,前院后院花园都有,只是这价钱……” 周玉蝶眉毛都没动一下,语气平静的问道:“还有一间呢?” 伙计听她语气平顺,似乎并不中意这套价格不菲的宅子,只好先憋着:“还有一间就在这镇中,原来是做糕点生意的,前头的铺子三间,中间有个院子,正房三间,正房后头还有几间罩房,左右厢房四间,还有一个后院,就有个牲口棚什么的,大厨房是用两间厢房改了专做糕点的,院子里还有棵桂花和银杏什么的花草树木,倒也宽敞。” 周玉蝶一听糕点,又想起了在玉娘那儿吃的甜腻腻的糕点,不如去看看再说。倒腾些好吃的点心卖也是不错的:“方便去看看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二十九、柳溪镇(三) “姑娘少待,我这就请我们掌柜的去。”那伙计说着就退到了柜台后头,让另一个青衣伙计找掌柜的去了。 少顷,那青衣伙计就带着一个续着一副修剪精心长须的中年文士样的老先生来了。那人先是对周玉蝶抱拳一礼,道:“姑娘,在下是这家牙行的二掌柜,人称赵二掌柜。” 周玉蝶见了,也对他敛衽一礼:“小女子姓周。” 赵二掌柜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周玉蝶坐下。周玉蝶安然而坐道:“不知赵二掌柜的有什么指教?” 赵二掌柜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指教没有,只是牙行的规矩不得不尊。” 规矩?什么规矩?周玉蝶一头雾水,没听说买东西有什么规矩呀!不是有银子就行吗? “愿闻其详。”瞎猜也没用,问了再说吧! “呵呵……”赵二掌柜算得上未语人先笑了:“不知姑娘的户籍在何处?是否已经迁至本镇或本府,本州?” 户籍?那是什么鬼?古代买房子要户籍的吗?怎么别人穿越混的风生水起,一路顺风顺水,自己怎么就碰上这种事?!秦晁的记忆里也没有这种事呀!这老头不会是在诈我吧? “不曾。”事到如今只好直说了“在这柳溪镇置产的京城人士不少,各地客商也很多,难道人人都把户籍迁移至此了?!”周玉蝶纤细莹润的手指拨弄着袖口的绣花,那白嫩的手指,修剪圆润的三分多长的指甲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小姐。 赵二掌柜一时语塞,尴尬的捋着长须道:“呵呵,姑娘莫怪,只是国法有规,凡属良籍才能置产,若属奴籍,置产需要主人同意才可。” 周玉蝶心底一荒,这户籍她真没有啊,这怎么办?! 她眼珠一转,已有计较:“我今日才到贵镇,又是第一次亲自出来办这些事情,这里头的规矩不甚明了,不如今日先去看了宅子,待定下订契之日我定把户籍纸带上,定不叫赵二掌柜为难。” 赵二掌柜拱手道:“既如此,那赵某就多谢姑娘体恤了。” 还好,糊弄过去了。周玉蝶微微呼了口气,心下大定:“呵呵,无妨。不知何时可以去看看贵行伙计说的宅子?” 这户籍就像现代的户口登记一样的,牵连着税款,如果是购置商铺,肯定也是要纳税的,要想办法弄个户籍了。否则将来别人觉出自己是凭空冒出的人,那可就不妙了。周玉蝶心底哀叹,哎!真不是一般的麻烦呐! 赵二掌柜对一边刚才招待周玉蝶的玄衣伙计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那伙计牵了一辆牛车到牙行门口。 赵二掌柜率先上了牛车,二人在车内相对而坐,那赵二掌柜到底是牙行掌柜,一路上对周玉蝶述说了两个宅子的利弊。 镇东的三进宅子占地面广,原来住的也是有身份的人家,转手卖给了现在的人家做酒楼生意,里头的桌椅板凳厨具盘碗一应俱全,房舍比镇中的临街铺面又多了近十间,自然价钱也贵了许多,足足要一千两。 牛车行了足有一个时辰才到,站在这宅子门口,果然这宅子不错,两层木楼修的极其精致,虽算不上雕梁画栋,但也雅致。 原来的大门门房该做了酒楼,酒楼和一进院子该做了厨房和灶房。二进院子倒是整齐的很,那些雕梁画栋的正房和厢房间花草繁盛,树木茂盛。一棵树龄约有四五十年的梧桐树更是遮下一片阴凉。 三进院子和前头的院子布置的差不多,也是极其精致的。后头还有个不小的花园,假山上又建了亭子,活水中几尾鲤鱼摇曳生姿。 的确是所不错的宅子,再加上这条街上住的都是职位不低的军中将领和文官等,周边只有这一家酒楼,想必生意不错。看那厨房内厚厚的油烟就知道了。 只是这一千两实在太多了,周玉蝶现在只有一千四百多两银子。哎! 赵二掌柜带她在宅子里走了一圈,腿都走的有点酸了,见她不动声色,也不多问,就带她回了牛车上,往镇中街上驶去。 镇中街上的宅子明显小了许多,说是二进的宅子,其实细看就像个四合院似得。前头是一家店铺,店铺后头就是个院子。院子两边是厢房和制作糕点的厨房厨房外有口井,正房是和前头的店铺一样大的两层小楼,玄衣伙计说的两间罩房实是用做净室的,再后面就是个和前头院子一样大的后院,有一架葡萄架和几棵桂花,再有就是牲口棚和柴房了。令人惊喜的是后院的后门出去是条小河,有青石板阶梯通往河面的码头,周边的人家都有这样的阶梯,有几家人家还有小舟。后院的青石小路一路引导到院外的小码头,墙角的一墙蔷薇和一丛青竹相印成趣。 周玉蝶又仔细看了看厨房,里头做糕点的工具一应俱全,只是模子只有几种,单调的很。 她心下打定了主意,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以四百两的价格当场就定下了这间宅子。 赵二掌柜自然是高兴的,当场派人接了宅主过来。 原宅主姚兴是个约四十许的矮胖男子,双眼被满脸横肉挤的眯成了一条缝,笑起来露出一口大黄牙,说不出的猥琐。 周玉蝶乍一看觉得他,只觉得像一颗移动的肉丸子,不由得轻笑出声。 那姚兴猥琐的笑脸立刻僵硬了起来。 周玉蝶见状,只得咳嗽了两声,掩饰了尴尬。 赵二掌柜自然的为两人引荐,又说了刚刚商定的价钱。那姚兴一口应下。 周玉蝶放了定金,约定三天后正式到镇衙门定契并交余银。 “赵二掌柜,我还需要买几个仆妇杂役,若赵二掌柜有暇,有劳你帮我留意几个老实勤快的,三日后我再去挑选。”周玉蝶叫住了正要登车而去的赵二掌柜,这宅子虽说不大,但也需要几个人手的,所谓一事不烦二主,不如都交由这个人办了。 “周小姐客气了,赵某一定尽力。正好买仆妇杂役也是需要户籍的,不如三日后辰时就在我们牙行挑选之后再一齐去镇衙门修契,您看如何?”赵二掌柜见又有生意上门,又热情了几分。 这牙行的生意其实就和现代的中介一致,赚的就是这当中人的佣金,人家买的越多他赚的佣金越多。 “就听赵二掌柜的安排,那么三日后再见。”周玉蝶点了点头,声音里带了几丝笑意。 周玉蝶把这宅子所在的这条街从头走到了尾,发现这条街上并无一家糕饼铺,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所谓物以稀为贵,只要花样多,味道好,不愁以后没有生意可做。 她抬头看了看,见日已西斜,一时有些茫然无措。 户籍,这到哪里去弄呢? 对了,镇上的衙门,那里有这个镇所有的户籍,三天时间,不知道能不能从衙门里弄份户籍。 “周姑娘。”迎面走来的正是那个要借周玉蝶衣服的馨娘。 周玉蝶这才发现,原来那宅子和馨娘的绣庄在一条街上,相距不过十几家店铺。 她脑袋一疼,这馨娘无疑是个合格的秀娘和合格的商人。她对新样式新花样的好奇心十分大,当然,前提是要在能为她创造财富的基础上。玉娘只是个商人,她对能创造利益的东西很动心,却不会像馨娘这样执着,她相信的是利益胜过一切,包括人才也是一样,更多的是圆滑和事故。 她想起了她和周婧开的婧蝶轩,想起了她倾注了所有心血和希望的婧蝶轩,不禁心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三十、柳溪镇(四) “馨娘,又见面了。”周玉蝶迎了上去,摘下了半天没摘的帷帽。 “一天见了两次,看来我与周姑娘缘份不浅呐!”馨娘自来熟的拉起了周玉蝶的手“午前见时就觉得姑娘通身的气派,这会儿更觉得姑娘容貌姝丽,气质高雅不凡了。” 虽说知道她是奉承的话,却也令人欣喜,哪个女人被赞会不高兴呢?!周玉蝶自然也是高兴的:“多谢馨娘赞誉。” “到我绣庄里坐坐吧!”馨娘话锋一转,将她请进了绣庄后院。 二人相对而坐,桌上香茶点心齐备,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 “周姑娘,馨娘我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就直说咯!”馨娘捏着一块小饼,微笑着说道:“我看姑娘的穿戴都格外精致,却都是我未见过的绣工和裁剪,不知姑娘可否赐教。” 周玉蝶惊讶于她的直接,却不反感:“那我也不和馨娘绕弯子了,我身上的衣裳是我亲手裁剪,上头的花纹也是自己绣的,教给馨娘不是不可以。以后每个月我都会出一副新绣样和新款式给你。凡是用我教的新样式做的衣裙等咱们都利益均分,各得一半,如何?” 馨娘沉默着思量了许久,才道:“周姑娘此言倒是合理,不如咱们就此签下契约。毕竟像周姑娘这样的人才,我可怕被别人挖走了的!”后半句倒是直白,她这绣庄已经虽未欠外债,但除却平日的花销,雇佣绣娘和一些货娘,买布料绣线等已经快入不敷出。有了这些新样子她就能让绣庄重新焕发新生。 周玉蝶听了这话却沉默了,契约啊!又要户籍?! “周姑娘?”馨娘见周玉蝶沉默着未应,出声相询:“周姑娘还有什么条件吗?还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不如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她满脸真诚。 周玉蝶看她这样坦诚,又有热心肠,脑子飞快的转着。 说实在的,她对这里的规矩实在是茫然的很,秦晁的记忆里从未有过严苛的户籍制度,更没有买丫鬟婆子需要户籍的事情。 也许她从一开始就弄错了时间,还有陆大嫂说的南江和北周两国的名字,她从不知道,秦晁的记忆中也没有。 虽然从早晨被陆大嫂叫醒到现在已经下定决心,在这里生活下去,晚上努力去玉佩空间里修炼,争取早日替秦晁完成心愿,就当感谢她给的这些经验和记忆还有她这么久以来对自己的帮助。然后才是是回到生养她的地方去。 可是第一天来就碰到了巨大的难题—户籍,她不是这里的人,一个凭空出现的人怎么会有户籍? 没有户籍,她无法证明自己是个自由的人,万一被人认定是讨奴或罪犯,她自然可以躲进空间里,可是那时候秦晁的事怎么办?! 眼前的馨娘虽然为利而来,但也不失真诚,也许可以编个故事让她帮忙。实在不行就翻过陆家村后的山,去南江国看看。 周玉蝶打定了主意,相信眼前的女人一次,她正色道:“馨娘,其实我不是不愿意和你签订契约,而是我没有户籍……”说着,她故作为难,低下头去,拿帕子掖了掖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馨娘见她低下头去拭泪,也跟着心里一酸:“周妹妹别哭,这事儿是怎么回事能和我说说吗?”她虽同情周玉蝶没有户籍,诸事不便,但也不得不谨慎。周玉蝶的口音是本府的没错,可南江国那边的口音也和这里的差不多,万一……她不敢冒险,还是问清楚的好。 “这个自然。”周玉蝶接过馨娘递来的热茶,抿了一口,接着道:“原来我和父母住在深山里,父亲打猎耕种,母亲纺线织布,蓄养家畜。我从记事起就帮着母亲纺线织布,裁衣刺绣,母亲就去饲养家畜,有时还教授我读书识字,从未下过山。前些时候我父亲病重去世,母亲也跟着去了。临去之前嘱咐我下山找活路。前日父母丧期刚过,我便收拾行装,走了一天一夜才到山下的陆家村。我实在太累就靠着一棵大树睡着了,后来被村里的一位大嫂叫醒,还招待我喝了糖水,正巧她的夫君受了伤,我父亲也曾受过同样的伤,我就帮着治疗了。而后那位陆大嫂请了村长将我送到了镇上。” 说着周玉蝶挤出几滴眼泪:“我父母从未提过户籍之事,这可怎么办,万一被人认为我是逃奴或者罪犯该怎么?”说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她是真的怕会发生这种事。万一,她真的不敢想下去。 馨娘看着她,也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她原是一户良民家的女儿,因父亲病重,无钱医治,母亲讲她卖于一户乡绅后,做了乡绅女儿的丫鬟。 因着心思单纯而深受小姐喜爱。小姐出嫁之时她也陪着小姐去了夫家。那年她的父亲去世,母亲因积劳成疾也跟着去了。 未出两年,小姐为怕姑爷因她未曾有孕而纳妾,欲将她予于姑爷为妾,她拼死不肯。小姐就将她配给了外院的小厮为妻,第二年她就生了长子。 小姐却因此嫉恨她,将她调往内院,在针线房做管事娘子。常常挑剔穿戴的小姐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后,她的日子越发难过。几乎夫人和三个小姐的衣裳鞋袜都要她亲手做。 旁人都道夫人器重她,只有她知道,夫人是恨她不肯做妾,不肯替她生个儿子为她巩固地位。 这样的日子知道姑爷纳的第五房小妾许姨娘生下庶长子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原来隔几天就能寻机会回去看儿子的她越发的忙,以至于儿子发了几天热,她都无暇回去探望。她的丈夫心中焦急,在马厩当值的时候被一匹发性的马踢中,当场就脑浆崩裂而死。 她的儿子也因着无人照料而变成了傻子,再也不复原来聪明伶俐的模样。她当时几乎一条白绫将自己吊死,可看到趴在她怀里的儿子,却又狠不下心。 之后她利用职务之便,给自己积攒了一笔银钱,打算给自己和儿子赎身。可是夫人却次次不准,说是穿惯了她做的衣服鞋袜,不舍得。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又陷入泥藻。 终于,夫人第四次怀了身孕,这次她如愿以偿,生了嫡次子。 可是夫人的欲壑难填,指使了府里的仆妇害死了庶长子。这一次她利用自己知道的事情,威胁夫人,并保证绝不泄露才顺利的脱了身。 她带着儿子开了这家绣庄,勤勤恳恳数年才有如今的规模…… 她心底的酸涩越来越浓,一时间也是泪眼朦胧。 半晌,两人才渐渐停住了哭声。 “周姑娘不必悲伤,这个忙我倒是可以帮得上,我有个表姑妈户籍在隔壁镇子。年轻守寡,无子无女,若姑娘愿意落在表姑妈名下做她的女儿,我就带姑娘去一趟。雇辆脚程快的马车,也就一日就能来回。”馨娘擦干了眼泪,声音还带着沙哑和浓浓的鼻音。 “这……”周玉蝶有些犹豫,认馨娘的表姑妈为母,且不说她品性如何,年轻守寡的妇人突然冒出个女儿也不妥吧!再说和馨娘有了这层‘亲戚’关系,以后再要合作些什么恐怕…… 馨娘看出了周玉蝶的犹豫,喝了半盏茶才道:“我这表姑妈今年三十有六,二十三岁守的寡。虽是平民的女儿,却也度过两本书,为人也是极随和的。我看姑娘不过十四五的年纪,做我姑妈的女儿也不吃亏。再说,姑妈身子一向不好,即便姑娘不认她为母,我原也打算入秋之前将她接了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三十一、柳溪镇(五) “不如明日我们先去见见我这位表姑母在做计较,如何?”馨娘见她一再犹豫,也明白几分。她与自己也只今日见过第二面,对一个人素未谋面的人怎么能随意认母?是自己太心急了,看她就像看自己年幼时一样。哎!再说她的父母丧期刚过…… “也好,有劳馨娘了。”周玉蝶说着站起身,屈膝敛衽一礼,脸上的感激无一丝做伪。 馨娘正要扶她起来,一个身穿品色衣裳的男子闯了进来。他剑眉星目,高高的鼻梁就像山脊一样挺直,两片薄厚均匀的嘴唇泛着健康的红色。白皙的皮肤两颊生了两朵红晕,眼神清澈见底,像孩童一样天真烂漫。 “康哥儿,你怎么来了?”她看了看窗外的红霞和已暗下来的天色:“饿了吗?母亲这就让她们备饭,周姑娘也一起用些便饭吧?!” 那康哥儿却不理会母亲的话,双眼亮晶晶的盯着双眼浮肿,眼角泛红的周玉蝶。 周玉蝶迎着他的目光,任他打量,并对他微微一笑,脸颊的酒窝让她略显狼狈的样子变得甜美。 “我的。”康哥儿上前一步,紧紧搂住了周玉蝶的双肩,转头对母亲霸道的说道。 周玉蝶的笑容僵在脸上,心里觉得异常,眼前的男子约莫十七八的样子,眼底的清澈和稚气的言语和行为…… 大概的情况周玉蝶猜到了几分,她收起僵硬的笑容,抽出了被握住的双手,抿着嘴唇向后退了几步。虽然知道他可能智力方面有问题,可是被宠的这样霸道无礼也让她不喜,也无法做到笑着原谅,只作不在意的退到一边。 康哥还想上去抓住她,却被馨娘拉住,小声的斥责道:“这是母亲的妹妹,你不得无礼。”又转过头来对面无表情的周玉蝶歉意道:“这是我的儿子康哥儿,幼时生病坏了脑子,求姑娘勿怪。” 周玉蝶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我今日叨扰多时,就先告辞了。”说着对馨娘一福,抓起面纱,带上帷帽,出了门。 馨娘见她坚决,也未挽留,直道让她明日再来。周玉蝶应了,便被一个婆子送出了门。 出了馨娘的绣庄,她漫无目的走向了下午定下的宅子。宅子两边都与隔壁的宅子隔着约五人并行的宽度,将来可以开个侧门,再养两头羊和奶牛,可以拿来做点心,还要买一艘像他们一样的小船,夏天可以坐在船上游河消暑…… 巷子尽头有一架麻石桥横跨在河面上,几艘乌篷小船停在几户人家的院后。好一派江南水乡人家的景象,自小生活在江南水乡的她说不出的情切。 她站在桥边,看着两岸倒映在水中的点点灯光,陷入了沉思。 目前他在这里认识的人不多,唯一和她没有利益冲突的也就陆大哥,陆大嫂和陆村长了,不知道户籍的事情,找他们想办法行不行? 可是馨娘说的她表姑母的事值得考虑,事成之后,她也就多奉养一位老人而已,倒也不是什么大麻烦,明天先随馨娘去见见她那位表姑母再说吧! 她心念一动,进到了玉佩空间里,离合苑里一片静谧,院中盘膝坐着三个分别着青、白、玄三色锦袍的俊秀男子,和一个容貌妖冶的红衣女子。 当她踏入院中,四人似有所感,均抬头看向她。 他从秦晁的记忆中知道,这四人分别是人形化的青龙青岚,白虎斑臧,朱雀朱璃和玄武墨玉。 “主人。”四人齐声跪拜道。 周玉蝶心里五味杂陈,那怀恋,喜悦,和欣慰的情绪来自于秦晁的记忆,她也被影响了,但她也不排斥,挥手让他们起身。 看着起身的斑臧忽然想到自己最爱抱着它的兽形在怀里揉搓,还一起洗过澡,想起这些不由得满脸绯红,尴尬不已。 她直直进了正房书房里,榻上已经收拾干净。桌上的杯盏茶具也已洗净,摆放整齐。 是了,他们是冲着秦晁来的。这个空间也是她的,即使她消失在自己的身体里,可她的记忆还存留着,还有她的宠物…… 呵…… 她自嘲的一笑,看着跟进来的四人。 斑臧的人形健硕威严,眉宇间一派万兽之王的傲气。尤其眼神十分锐利,像能洞悉万事般幽深。高挺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唇让他更显英气。 青岚的人形身长玉立,白皙的皮肤让他看上去从容儒雅,双目炯炯有神,薄唇微抿,一派青年文士之风。 墨玉是一派稳重之气,眉宇间都是踏实,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鼻头有肉,两片厚厚的嘴唇嵌在微胖的小麦色圆脸上,观之可亲。 朱璃作为四人中唯一的女性,一张巴掌大的小巧瓜子脸,一对远山黛眉,上挑的眼尾使得她的眼波带着挑逗,小巧琼鼻下一张不点而朱的红唇,唇角微微上翘,整张脸看起来妩媚动人风流婉转。削肩膀,水蛇腰,把一身红衣穿出了无限风情。 她打了个响指,泥炉里的枣核碳就燃了起来,烧水烹茶如行云流水,毫无拖滞。不一会儿一杯金色的茶水就被她双手奉上。 周玉蝶并未接,她看了一眼那盏茶,嗅着弥漫的茶香缓缓道:“你们的主人秦晁她已经不在,如今世间只有我周玉蝶,你们自由了。” “主人!”四人闻言,齐齐在榻前跪下,以额触地,声音隐隐颤抖着。 斑臧抬起头,膝行上前,右手搭在周玉蝶的绣花鞋上,眼里的满是与他形象不符的委屈。 周玉蝶看他这样,又想起他作为小兽,伏在她怀里的时候。她急忙将玉足从他手下挪开,撇开了视线。 斑臧见此,立刻将自己变回了小兽的样子,跳到了她怀里。 周玉蝶的眉头皱成了川字,把它从自己怀里推了出去,道:“之前不知你是个男子,如今知道了怎好再抱在怀里?!” “嗷呜……”斑臧不依不饶,反复的扑过来又被推出去。 榻下跪着的三人依旧额头触地,但从他们颤抖的双肩看来,大约是憋笑憋的很辛苦。 他们一直不知,平时骄傲威严的斑臧还有这无赖的一面。 周玉蝶失去了耐心,从指尖放出一条灵气丝,将一再扑过来的斑臧束缚起来。 “我明白你们对秦晁的忠诚,可我不是她。不要将对她的忠诚转移到我身上,尽管我们的共有一个灵魂,你们走吧!” 说着,她放开了斑臧,指挥灵气丝打断它脖子上的契约项圈。 “不……”斑臧惊呼一声,迅速变回人形,躲开了她的灵气丝。 跪在榻边的三人身影闪了一下,就到了门口跪着,斑臧俨然也在其列。 “我四人生生世世都会侍奉这个灵魂,不管主人的名字如何改变,我等的忠诚不变。”斑臧说完,率四人齐身叩了头“求主人不要抛弃我四人。” “……” 周玉蝶真的不明白古人的愚忠,虽然灵魂相同,但她们是性格脾气,行事风格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为什么他们不要自由?! “那好吧,你们想留下就留下吧!”周玉蝶习惯性的揉着额头无奈的道。“只是我用人不需要求多机灵,最要紧的是忠诚,眼里心里只能有我一个人,你们可明白?!”她说到最后,已带上了少有的威严。 “是,我四人必不辜负主人的期望。忠心侍奉,绝无二心。”依旧是斑臧带头,带领他们叩头。 此时的周玉蝶心里弥漫着浓浓的醋意,虽不愿意猜忌,但还是止不住的认为他们是为了秦晁而留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三十二、柳溪镇(六) 周玉蝶摇了摇头,想把这醋意挥散。见他们还跪在门外,她撇了撇嘴:“都起来吧!” 四人闻言皆面露喜色,斑臧更是立刻变作小兽状,正欲扑到周玉蝶怀里又想起刚刚她说的话,他是男子…… 其它三只也学着它的样子,变成幼年的模样。 斑臧暂且不提,青岚的幼年期状似一条带角的细小青蛇,墨玉变作了一只‘小乌龟’,而朱璃成了一只红色小鸟…… 周玉蝶看着门前的四只,嘴角止不住的抽搐。这都什么嘛!要讨她喜欢也不是这么个讨法吧!什么神兽,简直了! “变回去!”她厉声喝到。 变回人形的四只局促的站在门口,那一付委屈的样子看的周玉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郁结在心的醋意散去了大半。 见她笑了出来,四只也不敢放肆,依旧低头站在门口。周玉蝶止住笑声,挥挥手道:“罢了,你们原也没有不是,是我心胸狭隘,想到你们这样为她守候千年,如今又为她屈尊守在我身边,吃秦晁的醋了。不由自主的使坏试探你们,请你们原谅!另外你们不必如此迎合我的喜好,自在就好。” 她并不是那种喜欢把什么话都藏在心里的人,眼前的四个人恐怕会陪伴自己很久,对他们疑心,防备,只会让自己身心俱疲,孤立无援。与其那样,不如有话直说来得痛快,能免了许多误会。再有,也能让他们减少些惶惑,好好为自己办事。这也算是一种邀买人心吧! “这也是人之常情,我等没有一丝怪罪主人的意思。请主人不必介怀。”斑臧的声音带着浅笑,变回小兽伏在周玉蝶膝头,目光灼灼,口吐人言:“斑臧这样最自在!”那模样像极了摇尾乞怜的狗狗。 周玉蝶嘴角一勾,带着一抹坏笑道:“好啊,那我就给你在门外做个小窝给你睡!” “哈哈哈……”门外的三只终于绷不住了,大笑出声。 待他们笑声渐止,周玉蝶收起玩笑之色。她本想和他们多玩笑几句,以消除他们之前的尴尬和不安,只是她此刻心里还横着刺,今日从早到晚一天的经历让她茫然,此刻她有点后悔下午就订了那座宅子了。万一三日内办不成户籍之事,到时又该如何收场? 她神色一肃,对斑臧等四人道:“眼前,我有一桩事,你们可有法子替我解决?” “主人只管吩咐!”墨玉浑厚的声音响起。 周玉蝶将今日经历之事如实道来:“你们可知这两个国名?” “不知。”沉稳内敛的墨玉和其他三人对了下视线,便从各人眼中得出和自己一样的答案。 “恐怕秦晁她弄错了时间了?!”她拧紧了眉头:“那如今我该如何是好?” “主人,您刚到一日,恐怕打听不到什么,不如现在那镇上呆一段时间再看。至于户籍,只要主人将我和青岚带出去,明早之前,必定帮主人办妥。”朱雀翘起染着艳红指甲的柔荑,不卑不亢的说道。 周玉蝶闻言,双眼亮了亮:“既然你们能办,那就交给你们了。事不宜迟,我这就带你们出去罢。青岚先去门外等我,朱璃陪我进去收拾几套衣服,斑臧看家。墨玉去把碧琉带来,让他和我们一齐出去。对了墨玉,我们出去后别忘了给那些田地浇水,还有及时收割那些稻米,花瓣和花蕊分开风干,果实暂且不必收了。” 比起孩子气又傲娇别扭的斑臧,周玉蝶觉得还是墨玉稳重些。 碧琉是朱璃的丈夫,当年秦晁救下他们夫妻,这碧琉虽深受重伤,但却阻止朱璃以灵魂契约的方式对秦晁效忠,以换得秦晁对碧琉的治疗。想来他们是深爱着对方的,朱璃用自由换得碧琉的健康,碧琉便陪着妻子沉睡千年,等待主人,永远不离不弃。真真令人羡慕! 她又轻轻的摸了摸斑臧毛茸茸的脑袋以示安抚,这只傲娇又别扭的宠物啊! 斑臧依旧不开口,只默默的目送去内室取衣物的周玉蝶和朱璃,二人的身影被帘子挡住后,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似得,颓然趴在榻上,合眼假寐。 榻前徒留忠厚老实的墨玉陪在他身边:“你好自为之,小心主人生气!”说完便出了正房门口,前去唤碧琉前来。 周玉蝶在内室里整理着储物空间里的东西,那些牛羊暂且不放出来了,以后养在后院,那些暂时用不上的布料,书籍也都不带着了,还有…… 她刚整理好储物空间,有收拾了几身替换衣裳,虽然风格款式和她在街上看到的不一样,但也没法子了,总不能连个包袱都没有,到时候凭空拿出替换衣服吗? 哆哆哆三声,窗外墨玉沉稳的身影投射其上:“禀主人,碧琉在院外候着了。” “嗯,我这就出来。”她话音刚落,朱璃已拿着那个包裹,候在她身后。 周玉蝶微微一笑,道:“朱璃,我刚说过了,我不是秦晁,你和碧琉如此彼此深爱,必定希望长相厮守,我又怎么忍心让你们‘花叶不相见’呢?” 简简单单的一席话,却说的朱璃浑身震颤:“谢主人!”朱璃红着眼眶,这似泣非泣的样子不仅柔媚入骨更惹人怜爱。 “你先去院外和碧琉一齐候着,我和墨玉还有话说。你帮我叫他进来吧!”周玉蝶撇开视线定了定神,心里哀叹,美色惑人呐!连她这个女人都快被迷惑去了! “主人有何吩咐?”墨玉沉稳的声音在帘外响起。他谨守人间礼仪,并不踏入内室一步,只隔着帘子听喝。 周玉蝶故意放大了音量,以保证在书房的斑臧也能听到:“斑臧行事轻浮无状,以后这离合苑的事由你主理,你行事稳重,切勿让我失望才好!” 帘外的墨玉迟疑了片刻才应了声:“是。” 待她带着青龙、碧琉和朱璃三人重新出现在麻石桥头时,三人已变了容貌,变得极其普通。 周玉蝶看着碧琉和朱璃二人十指紧扣,会心一笑。朱璃不放心周玉蝶一人在此,坚持要陪在她身边。碧琉宠溺的应下,和青岚消失在她们眼前。 朱璃体贴的替周玉蝶带上帷帽,扶着她从角落里走上前面的福昌桥,看着夜幕中满天星斗璀璨夺目倒映河中,来往的小舟打碎那一副宁静的画面,热闹非凡。 “去附近走走吧!”周玉蝶摸了摸腕上的镯子,从腰间的钱袋里数了三十两碎银子交给朱璃保管。 夜间的街道人潮汹涌,主仆二人随着人潮往前挪步,街道两边卖麻团,糖人等小吃的不少。还有杂耍摊子,胭脂摊子,面具摊子,卖各式小东西的摊子…… 朱璃沉睡多时,见到这样的热闹没有不凑上去的道理,毕竟她很少来凡间玩耍,秦晁也只支使他们办事,从未让他们出来玩耍。 周玉蝶看出她跃跃欲试的模样,抓紧了她的手,一齐往那些摊子上凑,精巧的竹篮里放满了两人买的吃食和各类小东西。 周玉蝶从一边的摊子上买了一小包上品糖霜,颜色有点像老冰糖,却没那么甜,口味比较清爽。 她撩起帷帽,含了一颗在口中,又递给朱璃一颗,两人好吃的眯起了眼,相视一笑。这是她从没吃到过的原始甜味。 朱璃又买了一包:“也给他们尝尝。”这轻快的笑容让朱璃此时普通的容貌变得生动起来,眉梢眼角皆是风情,举手投足皆是韵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三十三、柳溪镇(七) 两人逛了许久,在一家汤圆摊子前坐下,要了两碗芝麻汤圆,q弹的汤圆皮包着香甜的芝麻馅料,甜而不腻。 周玉蝶吃了两个,剩下的都被朱璃吃了,看着她吃的香甜,她又买了二十个生的:“回去煮给青岚,碧琉,墨玉,斑臧他们尝尝!” 因着吃汤圆,周玉蝶把帷帽摘了,不防被一边的公子看了去,二人正要起身。 “小娘子,何必急着走,我们一起去耍耍!”一个个穿着青色锦袍的猥琐男子带着四五个小厮围了上来,作势要来拉周玉蝶的手。 “啪……”朱璃用力拍开了那个登徒子的手,将周玉蝶护在身后“你们这些轻浮的登徒子,我家小姐岂是你们可以碰触的,还不退下!” 周玉蝶看着朱璃努力将她护在身后,不由得心中一暖。嘴角一勾,笑的有几分玩味。 那个刚要上来拉扯她的那个着青色锦袍的猥琐男子见她甜美的笑容,越发放肆,指挥着身后的几名小厮上来拉住朱璃。 朱璃见状,腰身一转,右腿飞踢出去,一个离她最近的小厮被踢倒在地。 许是被朱璃的气势震慑,那几个男子均退了一步。 周玉蝶紧锁眉头,利落的戴上帷帽。朱璃后退一步,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小姐,您赶快绕到僻静处,将斑臧或墨玉召唤出来,这里奴婢先挡着。” 这种时候,最佳的法子就是由他们俩出面,将这登徒子驱逐走。她和朱璃身为女子如果展现太强大的武力,必定会引人瞩目,况且如今情势未明,若罔动灵气,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就麻烦了。 周玉蝶“嗯”了一声,极速退到摊子旁的巷子里,立刻进了玉佩空间。 墨玉和斑臧正在院子里筛选花瓣,斑臧见周玉蝶脚步匆匆便问道:“主人,可是有什么事?” “我和朱璃在外吃东西,不小心惹上了一个登徒子,你们快跟我出去。朱璃一个侍女,不便展露太多,快!” 她言语间已经走进二人,拉起两人的袖子,意念一动就出现在了刚刚的巷子里。 三人刚刚站定,周玉蝶就疾步向刚才的汤圆摊子走去。 墨玉和斑臧将自己的容貌改变的其貌不扬后急忙跟上,一近摊子就听见女子的呵斥声。 斑臧对墨玉使了个眼色,独自走了进去去。周玉蝶便和墨玉站在街角处等待。 果不其然,那个锦袍男子带着鼻青脸肿的小厮们,从摊子里连滚带爬的狼狈逃窜而出,相互扶持着,骂骂咧咧的跑远了。 周玉蝶不由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被登徒子调戏什么的,真是有够老套的。真是无妄之灾呐! “墨玉,你跟上那伙人,看看那人是谁!” “是!”墨玉依旧言简意赅,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等斑臧他们来了我再去。” 不一会儿,朱璃和斑臧各提着一只满满的竹篮向她们走来,两人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容:“小姐。” 周玉蝶也被他们的轻松感染,把刚才的不愉快抛诸脑后:“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去前头的云来客栈住下吧!等明早青岚和碧琉把户籍办好,我还有些事情要去签个契约,你们和我一起去吧!” 三人应下,墨玉迅速的去追踪刚刚的那个登徒子一行人,朱璃和斑臧一左一右的跟在周玉蝶身后,随着人流往客栈走去。 三人虽隐去了摄人心魂的容貌,周身的气势依旧,她们周边一丈均无人靠近。周玉蝶也乐得如此,至少移动的速度快些。 待到了云来客栈,他们要了两间上房,由小二引着去了楼上。朱璃又替周玉蝶要了水来净身。 今日是七月初一,有不少人会来夜市,这云来客栈算是这柳溪镇最好的客栈,后厨自然备有给客人沐浴的热水。小二领了赏银,便下去给她们抬水。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两个伙计就抬来了三桶热水和一桶凉水,手脚麻利的替周玉蝶倒进了屏风后的木质浴桶里便恭敬的退下了。 朱璃仔细的替周玉蝶卸下头上的钗环,宽了衣裳,服侍她入浴。若是不知底细,还真以为她只是个处处周到的丫鬟呢! 周玉蝶享受的泡在热水里,由着朱璃替她梳洗那一头青丝,揉肩掐腰。 这个澡足足洗了半个时辰,周玉蝶才从浴桶里出来。周玉蝶看着镜中的朱璃,她依旧屏息敛眉,嘴角的浅笑不减反增。仿佛服侍她沐浴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朱璃,剩下的我自己擦就好,你也去沐浴更衣吧!”周玉蝶抽出朱璃手上替她擦头发的布巾道。 “是,小姐。”朱璃也不矫情,爽快的应了。 她打开半扇房门,轻松的将门外四桶温热的水都提了进来,又把浴桶里的水倒到一旁的空桶里,再倒入热水。 看着她熟练的做着这些体力活,周玉蝶没由来的心疼了起来:“朱璃,你不想和碧琉回凤族去吗?” 朱璃闻言,宽衣的双手丝毫没有停顿,目光澄澈的看向镜中认真擦拭着头发的周玉蝶道:“小姐,即便没有这灵魂契约,我们也不会回去的,权利代表着责任,我和碧琉却是自私的人。” 碧琉原是凤族组长的儿子,他当初为娶朱璃,已经自愿放弃族长之位。如果他想回去,凭他的修为早就破除结界而去,又何必陪着朱璃沉睡至今?! 周玉蝶自嘲的一笑,她不相信真情,并不代表世上没有真情,如此狭义的以己度人实在不该,况且似乎还带了一丝挑拨的质疑,还有更多的试探和嫉妒。 朱璃听她不语,又睹见她愧疚的神情,想起了斑臧的嘱咐‘主人是个敏感又爱多心的性子,你们切莫让主人操心,言语行动间务必谨慎!’的话。 “小姐不必多想,朱璃也不会多想。”朱璃半眯着上挑的凤眼,妩媚动人的斜靠在浴桶边,一头青丝已经变回了火红色,越发衬托出她吹弹可破的雪肤。整个人像一朵漂浮在水上怒放的罂粟花,极致妖冶的容貌配上此时安静假寐的神情,让人不忍亵渎。 不多想吗?周玉蝶细致的擦拭着已经干了大半的长发,心思百转。哪有这么容易,哪有人喜欢多思多虑,只是时势如此。她过去的经历告诉她,她就是想的太少,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才会落得那般光景,如今她已养成什么事都多揣度一番的习惯,虽不如那些城府极深的人,却也回不到以前心思克纯的状态了。 “哆哆哆……”窗户响了三声,墨玉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回禀主人,那个无赖是本镇五品驻军将领崔颢的独子崔禹尨,素来品行不端。他的父亲因他上月强占了一名小尼姑而被凌大将军训斥说治家不严,降职三级级。” “尼姑?”周玉蝶震惊不已,尼姑是出家人,他再无人教养,好歹也是官宦人家之子,怎的连出家人都敢调戏?真是…… “那尼姑呢?”周玉蝶有一下没一下的给自己篦头发,声音平静无波。 “据说那尼姑已在崔府安安心心的过起了日子了。”墨玉的声音浑厚而不失圆润,听着毫无情绪波动,却最能说清发生了什么。 “呵……我知道了,你下去歇着吧!刚给你们每人都买了汤圆,叫小二给你和斑臧各煮五个尝尝,还有十个给青岚和碧琉留着。”周玉蝶听了那消息哑然失笑,青灯古佛的寂寥和清贫,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呢! 那小尼似乎是喜欢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门有人抬,入门有人扶的‘幸福’生活。只是那样的风流又下流的浪荡公子,就是娶回去个天仙又有何用,不过三朝五夕就抛诸脑后,余下的日子只会在后院里受尽欺凌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三十四、崔颢(一) 周玉蝶懒得同情那小尼姑,爱慕虚荣不是病,没法治。一个人过怎样的生活从来只由自己做主。 有人贪恋权势,削尖脑袋踩着别人的血泪往上爬,最终只是害人害己。 有人谈恋金钱,机关算尽横征暴敛,最后也只会落得身陷囹圄的下场。 有人谈恋眼前的富贵荣华,用尊严和自由换取也在所不辞,最后不自爱的下场就是生不如死了。 她喜欢朱璃刚刚说的那句‘权利代表着责任,而我们都是自私的人。’ 有的人费尽心机登上权利顶峰,却不知道权利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的道理。一味的任性妄为,最后陷民众于水火,还毫无愧疚的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况乎于民’。 也有人为了争权夺利,利用边关战事,让几万,十几万,几十万老弱残兵为饵,引诱敌军。军队主力从后头包抄,战事赢了,可死的那些战士的家人们…… 最可恶的就是内战,历史长河里的例子不胜枚举,例如汉朝的七王之乱,为了一己之私,罔顾人命…… 周玉蝶的思想飘的很远很远,想着那些她看过的‘故事’,那是一部血泪史,江山由鲜血铸就。后院里的那些权势倾轧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役,比起两国交战的惨烈也不遑多让。 朱璃看她机械的重复着那一个动作,双眼毫无焦距,呆滞的看着前方,思想已飞上蓝天自由翱翔。也不多言,默默的起身更衣,捏个诀就把全身烘干,赶着上前扶周玉蝶上榻。 周玉蝶回过神来,对着朱璃道了声谢,由她扶着上了榻躺着。朱璃便在榻边坐下,摇晃着手中的蒲扇替她扇风纳凉。 她什么时候这么愤青了?她把手放在心口,难道这是受了秦晁的影响? 七月的天气,热的有些发闷,窗外刚打过二更,就有淅淅沥沥的小雨冲散了这股闷热。 周玉蝶虽有了修为,风餐饮露即可,可今日忙碌了一日,她也觉得有些疲乏。不由得朦胧睡去。 半梦半醒间,听见窗外的蝉鸣鸟叫声合奏出一曲晨歌,将她唤醒。原来不知不觉间天已大亮。 朱璃见她醒来,便将热水兑好,服侍着她梳妆洗漱。 今日她穿了一身茜色衣裙,头发分作上下两股,上半绾作如意髻,下半披散在身后,两缕青丝垂在胸前,头上十二支珍珠蚊须针在发间摇曳生辉,耳朵上一对明珠耳铛衬的她肤光胜雪,姿容不凡。她未施粉黛,蒙上昨日买的面纱,露出一双顾盼神飞的眸子,和朱璃一起下了楼。 斑臧、青岚,碧琉和墨玉都已在大堂的角落里一张八仙桌边吃着昨日她买的汤圆了,空气中弥漫着芝麻馅的香气。 周玉蝶微笑着在桌边坐下:“怎么样?好吃吗?” “多谢小姐惦记,我等十分欣喜!”墨玉依旧面无表情的说道。 众人皆微笑着附和,只有斑臧还低着头,一口吃下了最后一个汤圆。 周玉蝶微笑着没理会他的别扭:“昨晚我和朱璃买了不少吃食,你们都尝过了吗?” 青龙放下勺子,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污渍道:“我们都吃了,味道还不错,若说里头最好的也就这汤圆和那一包上品糖霜了。” “听斑臧说,小姐常带许多样式和味道都很新奇的吃食进去,我等也想尝尝。”朱璃在碧琉身边坐下,笑着道。 “我定了后日去签下契约,买下一家点心铺子,到时候多做些给你们吃。”说到吃的,周玉蝶像打开了话匣子:“到时候再在厨房弄个‘烤炉’,给你们做饼干吃。” 这一桌男的相貌堂堂,身材健硕。女的端庄秀丽,气质清雅。早已引起了大堂里许多人的注意。 “就是他,都给我抓起来,看本少爷怎么报仇雪恨!”一个锦袍男子带着十几个军士模样的壮汉跑了进来,冲周玉蝶这一桌叫到。 斑臧正对着大门而坐,一抬头就见了昨夜那个‘登徒子’,眸子里的委屈立刻变作了冷冽的寒光。 他立刻站起来,冲已包围了桌子的壮汉们扫了一眼,冷冷一笑。 周玉蝶抿紧双唇,眉头拧作一个疙瘩,满眼的不耐烦。 “女的给我抓起来,男的生死不论!”崔禹尨笑的见牙不见眼,把嚣张跋扈的秉性发挥到了极致。 原本在客栈大堂里用餐的食客们见这个阵仗都作鸟兽散,原本在各桌间穿梭往来的伙计们都聚在柜台边,不安的偷偷往这边看。只有大腹便便的客栈掌柜,带着一副谄媚的笑容往那崔禹尨身边靠去。 青岚摇晃着手中的折扇,一脸的悠然自得。墨玉吞下最后一个汤圆抹了抹嘴站了起来,站在周玉蝶身边,将她护在身后。碧琉理所当然的圈住朱璃的肩膀,将她护在怀中。 比起这边的剑拔弩张,掌柜的那边显得轻松自在的多。 “仇掌柜,这次本公子就卖你个面子。”崔禹尨伸手拍了拍掌柜的肩膀,朝那些军士挥挥手:“把他们都绑了,别弄坏了这里的桌椅。” 那笃定的语气,让周玉蝶心底泛起一阵前所未有的怒意。她心底蓦然一惊,她从来脾气温和,就是杨乐那样对她,她也不曾生出过怒意,只是与他虚与委蛇到离婚而已,这也是来自于秦晁的情绪?!她按住心口,神色晦暗不明。 “崔颢已经被你连累,连降三级,你还不知收敛,想让他去当回凌大将军的兵卒吗?”青岚的声音清雅,带着几分悠然自得,音量不高,却足以让崔禹尨听见了。 崔禹尨立时跳了起来,指着青岚道:“你胡说八道,我爹是因为带兵有过失才被降级,与我何干。” 青岚也不与他辩解,只微笑着道:“那就打吧!”说着站起身子,收起了手中的折扇,对斑臧和墨玉各使了个眼色:“咱们就打个赌拆了这半座客栈,崔颢会被贬斥到哪里去?!” “听闻崔颢以前是前锋营里最勇猛的说不定还回那里去!我赌十两银子。”斑臧第一个附和青岚。 “那我就赌那崔颢被彻底革职,我也赌十两银子。”一旁护着朱璃的碧琉松开了手,也随声附和道。他忘了,这是凡间,再也没有那些威胁了。他和朱璃随便动动手指就能让这些人灰飞烟灭。 “那我来坐庄,这样你们就赖不得帐了。”周玉蝶拨动手上的银鎏金珍珠手镯,与那两个银手镯相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悦耳动听。 随着门外一阵马嘶,一个身材中等,眼神锐利的中年男子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一把抓住那正欲发火,勒令抓人的崔禹尨。 崔禹尨看清来人,像个谢了气的皮球,软塌塌的任那人抓着,委屈的叫了声:“爹!”刚才剑拔弩张围着周玉蝶他们的十几个汉子皆是气势萎靡,慢慢往他们身边走去。 周玉蝶抬了抬手,示意他们都做下,她倒要听听,这崔颢如何管教那崔禹尨,架势有了,就怕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你一大早的又作什么孽,好好的吃顿早饭不行吗?何必为了鸡毛蒜皮大动干戈呢?”崔颢声音不大,本是斥责实是回护着崔禹尨。 周玉蝶听了挑了挑眉,并未出声。 崔禹尨听了,刚泄气的皮球又鼓了起来:“爹,他们刚刚侮辱你,儿子也是为你出气而已!” 周玉蝶依旧不动声色,安坐饮茶。朱璃却坐不住了:“奴婢真是长见识了,都说人要脸树要皮,这人要是脸都不要了,真是什么都难不倒他了!” 朱璃巧笑嫣然,丹凤眼一瞟,清秀的脸上风情无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三十五、崔颢(二) 崔颢听了这话,眉头紧锁:“这位姑娘,不知崔某何处得罪了姑娘?”语气倒还算客气。 “崔大人,您不曾得罪我。不过您家公子行事张狂,已经累及父母,崔大人这样偏袒下去,只怕崔公子早晚会闯下大祸,到时候再管束就来不及了。”周玉蝶的声音悦耳动听,说出的话也在情在理:“都说慈母多败儿,慈父也是一样的。” 崔颢不以为意:“哼!这就不劳姑娘操心了,我的儿子自己会管教。倒是姑娘,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侮辱将领,只怕难以善了。” 真是是非不分,周玉蝶失去想和他讲理的耐心:“既如此,那我只好去凌达将军府鸣冤了,将昨日被崔公子无故调戏,今日又遭崔公子擅自调度兵卒,意欲杀人绑架的事一并写了状子呈上,想必凌大将军会给本小姐一个公道。” 崔颢闻言,岂有不怒之理,他额角青筋暴起,“啪”的一声,一掌拍在旁边一张八仙桌的桌角上,桌子应声裂开,其武功高强可见一斑:“统统给我抓起来,送到衙门去,告他们侮辱朝廷命官之罪。” 此时,周玉蝶已被墨玉抱在怀里,腾挪间避开围着的汉子们,往客栈门口去了。碧琉和朱璃紧随其后。 只听身后噼里啪啦的打斗之声不断,间或参杂着男人的惊呼和悲鸣。 周玉蝶笑了,她窝在墨玉坚实的胸膛里笑的小脸涨红,还好面纱系的极紧,这番动作下也没有松落移位。 门口停着一辆宽敞的马车,墨玉快速将她放在车上,碧琉和朱璃也跟着上了车,他才让车夫扬鞭出发。 朱璃微笑着从怀里掏出几块牌子和两张银票递给周玉蝶。牌子上密密麻麻的刻着小字,原来这就是户籍牌。在这里出门游历和置产都要用到,相当于后世的身份证。上面简短的刻着姓名,和籍贯。 皇族的用身份铭牌以玉为原料,用黄金围边。王族用赤金铭牌,有爵位的人家用白银挫金铭牌,普通官员或有功名的人就用素银名牌,平民用的是铜铭牌,属奴籍者就用铁铭牌,属贱籍者,例如男女妓之流就用木牌。 三六九等在这方寸之间就已充分体现。 周玉蝶手中的正是素银铭牌,正面刻:周玉蝶,京城朱雀街靖善坊人士,隆昌十二年生人。背面刻:父隆昌九年进士周蕤,母太平坊秦氏。 她正欲问清这铭牌的来历,碧琉就已抢先一步,说了起来。 原来这周蕤少年时父母双亡,他靠街坊接济长大,后靠去私塾偷听,在十九岁考中了隆昌九年二榜第二百七十九名进士。工部侍郎听说了他如何吃苦上进的事就把他要到身边,为他整理往来文书。他倒也吃苦耐劳,第二年便被侍郎看中,为他保媒。娶的是侍郎的老师,秦老相爷的族孙女。 那秦小姐性格开朗敦厚,琴棋书画,针黹女工,操持家务样样精通,二人婚后十分恩爱,不久就生有大女儿周玉蝶。 隆昌十三年初,刚出月子不到三个月的周夫人又被诊出了两个月身孕,那时周蕤已被派了外差,在江南视察河道。她刚写了书信给夫君报信不久,就收到了夫君不慎落水,尸首已经在路上的噩耗。 由于情绪过于激动,腹中的孩子没有保住,她日夜啼哭,没多久身子骨就越来越不好。办完夫君的丧事,她就大病了一场。以后一直和女儿靠娘家和邻居接济相依为命。 十多年后,女儿刚议定亲事,她就撒手人寰。留下孤女一个,任人欺凌。原定下的亲事没多久就被退亲,之后就无人问津了,原本家中就拮据,那周小姐又无主事之能,没多久,就把家产都败光了。如今她已重病多时油尽灯枯。身边唯一余下的就是她母亲的陪嫁嬷嬷,现在只把唯一剩下的户籍拿出来卖了换付体面的棺椁。 周玉蝶听了唏嘘不已,这好好的人家就这么家破人亡了,真是世事无常呐!秦,这位周夫人姓秦,不知会不会和秦晁或其后人有关。想来青岚他们也是看到这家夫人娘家姓秦才决定选这人的吧! 虽然碧琉述说时,将昨夜与青岚二人往京城户部去翻找合适的人时如何周折,找到人时如何劝说她们卖了户籍等事只是一语带过。但周玉蝶却本能的明白,这事没这么好办,两人实是幸苦的狠了。 一夜办成这件大事,周玉蝶也安心了不少,又见朱璃手上还有几块铁牌,便一一翻看起来。上面不过是刻了主人周玉蝶,和朱璃他们几个的名字而已。 看他们以奴仆自居,周玉蝶本能的觉得不可思议。好歹也是神兽,怎的为表忠心如此卑微,难道秦晁对他们真这么重要吗?重要到连尊严也可以不要!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长舒一口气,罢了,就这样吧!他们愿意给予忠心,自己愿意接受他们的忠心,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不要再不断试探,猜测,疑惑了。免得伤了他们的心。 朱璃他们几个一直盯着周玉蝶脸上的表情,见她释然的微笑,知道她想通了,也跟着嘴角上扬,车厢里凝滞的空气也活泛起来。 “踢踏,踢踏……”车外响起的马蹄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墨玉撩开车帘一角,向外张望,见是斑臧和青岚驰马而来,身后稍远处还有十多人的马队跟着,知道事情不妙。忙探身出去,与车夫耳语几句。 车夫得了吩咐,扬鞭狠抽了几下马屁股,马车便颠簸了起来。 周玉蝶疑惑的看向墨玉。 墨玉微微一笑道:“刚才小姐说是要去凌大将军府上喊冤许是吓唬他们,这会儿恐怕只能真的去了。” 周玉蝶微微一怔,随即释然了,那崔颢当真是个草包,自己好言相劝,不欲与他交恶,他竟然如此穷追不舍。 他这边率众在街上驰马,难道不怕凌大将军的耳目知道吗?他那个儿子强抢民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难道不怕惹上不该惹的人吗? 这柳溪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基本驻军的将领及其家眷都迁居至此,即便今日之事她不去鸣冤,难道不会有风声传入凌大将军的耳中吗? 也罢,她倒要看看这位凌大将军如何处置。 车外响起车夫催马前行的呼喝声和马鞭抽打马身的噼啪声,车内却异常安静。 朱璃从竹篮里摸出几包昨晚买的糕点,几人挑了自己喜欢的慢慢吃着。 周玉蝶安然而坐,嘴里含着一颗糖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这崔颢到底有什么依仗,明明惹了民愤,凌大将军却不严加处置,只连降三级。看他和他儿子的样子似乎不以为意,依旧明目张胆的当街调戏民女,还私自调度军士来酒楼抓人,现在又当街驰马追击…… 这一切都不合常理,崔颢到底是什么人? “墨玉,昨晚你还打听到什么吗?我总觉得这崔颢如此处事,不合常理。这五万驻军不是都由凌大将军节制吗?他一个五品军官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一再纵容其子强抢民女?似乎并不把凌大将军放在眼里,难道有什么倚仗?”周玉蝶一口气把自己的疑惑对墨玉说了,期望他能为自己解惑。 “昨晚我只从崔府的下人和附近的邻居那里打听到一些消息,他们知道的也不多,能说的都跟小姐说了。至于那些龌鹾事,小姐还是别问了,免得污了小姐的耳朵”墨玉皱着眉头,满脸厌恶。 周玉蝶也听了这话也就歇了继续问下去的心,嗯了一声,便靠在车厢上假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三十六、赵姨娘 凌大将军府占地极广。大门高大巍峨,足有三层楼高,门楣上挂着镇南王府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门口的小厮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门口,便推了一个年纪轻轻身材矮小的小厮前来询问。 墨玉跳下马车,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那矮小的小厮,将周玉蝶刚进空间写好的拜帖递上。周玉蝶只在拜帖上写上,京城朱雀街靖善坊周氏拜见凌夫人的话。 小厮接过拜帖,回身便将拜帖递进内宅。 此时斑臧和青岚已经赶到了车后,二人翻身下马,与墨玉并肩而立。 不远处的马蹄声也逐渐靠近,将周玉蝶一行人围在中间。只是崔颢父子二人并未露面,只怕是在哪里观望。 周玉蝶在车内听着动静,只觉得心烦意乱,这崔颢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在将军府门前围人。万一凌大将军府的夫人不予理会该如何是好?乖乖被抓吗? 一边的朱璃和碧琉也面露忧急之色,车厢内陷入了沉默。 如此僵持了足有三刻钟,门内走出一位锦衣老人,对着马车一礼,大声道:“请周姑娘进东角门。” 碧琉闻言便向周玉蝶和朱璃投去安抚的眼神,一抖鸦青色衣袍,纵身一跃,跳下马车,与斑臧等三人一齐躬身而立。 马车缓缓驶入东角门,周玉蝶怀着忐忑的心,随着马车咯咯哒哒的声音一齐浮浮沉沉无法安静。无他,周玉蝶对这凌大将军一无所知,今日在门口又被围半晌……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被朱璃扶下马车,见一位衣着朴素而不失华贵的带着一众丫鬟仆妇已候在垂花门内,心里一阵诧异。 看这妇人的衣着打扮不像是下人,难道是凌夫人? 周玉蝶盈盈下拜,口中柔声道:“民女周玉蝶,见过夫人。” 那妇人微笑着受了礼,亲自扶了她起身:“妾身赵氏,早就听夫人提起,有一位族妹嫁给了京中靖善坊周家,不想今日竟有幸能见到周小姐。” 妾身?她不是夫人?族妹?什么族妹?她家夫人是谁?靖善坊周家,是这户籍上的人家? 周玉蝶满头问号,却不敢袒露半分,只微笑着由她拉着往花厅去,一路上两人亦未多言。 花厅了早已备下了瓜果、点心和香茶。周玉蝶和那位赵姨娘亲热的坐着叙话,一边的丫鬟们有条不紊的伺候,厅里只闻二人的叙话声,连丫鬟们脚步轻灵,竟是一点声响都无。 周玉蝶心中暗伏,这府里调理人的手段实在高明。 “周小姐此次来柳溪镇是?”赵姨娘喝了口茶,缓缓问道。 周玉蝶听她这么问,心里转了好几个念头。既然她决定做铭牌上的周玉蝶,那就不必再编谎话了,照着她的身世说就是。万一人家发现弄错了人,也怪不到她头上。 另外再说说崔颢和他儿子的事情,那凌大将军会处理自然好。若不处理,今日她进了这道门,恐怕那父子俩也会有所顾忌,想必不会来找她麻烦了。 “不瞒您说,我是昨日到的这柳溪镇。打算在这里安置下来,却因自己不知礼仪,惹了麻烦,这才来府上鸣冤求助。”周玉蝶说着,将指尖沾着的洋葱汁抹在眼角,瞬间逼出了两行眼泪,将面纱浸湿了少许。 赵姨娘听了这话自然追问,周玉蝶被洋葱汁辣的睁不开眼,只得示意朱璃上前回话,自己解了面纱在一边擦眼泪。 朱璃得令,立刻上前,将崔禹尨如何当街调戏,意图强抢。第二天如何带兵前来意欲杀人绑架,他的父亲如何驰马前来,百般回护,信口雌黄的罗织罪名,然后又令人围追堵截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赵姨娘听的目瞪口呆,刚刚有条不紊的丫鬟们也有好几个停下了脚步,被赵姨娘身边的婆子冷冷的扫了一眼,又恢复了井然有序。 朱璃说完,朝赵姨娘福了一礼,退回周玉蝶身后。周玉蝶被她的进退有度,收放自如震惊了。 她转过头来,正欲对赵姨娘说话,却见满屋子丫鬟婆子都像见鬼了似得瞪着她。连赵姨娘都把眼睛瞪得铜铃大,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的脸。 周玉蝶摸了摸自己的脸,依旧滑嫩柔软,又转过头,问询般的睹了朱璃一眼。 朱璃也满脸疑惑,只朝她微摇了一下头,继而低头看着自己的足尖,把外间躬身而立的丫鬟样子学了个十成十。 周玉蝶无法,只得出声询问:“不知我的脸上可是有什么不妥?” “啊!”赵姨娘被她身后的婆子推了一下才回过神,周玉蝶又问了一遍,她才答道:“周姑娘姿容不凡,气质清雅,妾身一时看呆了,姑娘切勿怪罪。” 周玉蝶压下心里的疑惑,问了崔颢的事。赵姨娘并未多言,只道待将军回府再替周玉蝶转述。 周玉蝶心里一阵不痛快,只怕这事会不了了之。面上却摆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连声道谢。 两人客套了一番,赵姨娘攥着手里的帕子道:“姑娘才来柳溪镇,客栈龙神混杂,实在不适合姑娘家居住。若姑娘不嫌弃,府中东苑的惜花居正对着府中花园,宽敞明亮风景如画,姑娘留下小住几日如何?虽夫人不在柳溪镇,但姑娘是夫人的外甥女。府里的孩子少,妾身料想,王爷和王妃都是欢喜的。” 听了她这番话,周玉蝶心里的疑惑和不安更深。 自己的身份按她的说法,只是夫人族妹的女儿,看样子也是没什么来往的。她一个姨娘,如何能越过夫人留她住下?况且看她的表情和态度并不是客气话。 周玉蝶又开始焦躁起来。她讨厌这种状况,这周家和凌夫人的关系还没确定,这赵姨娘的态度又如此热情,里头有太多她不知道的东西。 她讨厌这种一无所知,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状态,就像以前,她被杨乐欺瞒的时候一样。 想起杨乐,她内心的烦躁又加了几成。 “您太客气了,我虽初到柳溪镇,手下到也有几个得力的人,宅子早已定下了,不日便可入住。就不打扰府上了。” 赵姨娘再三挽留,身边的婆子也跟着敲边鼓,周玉蝶始终以虽是亲戚也不敢叨扰的理由推辞了。她的连番拒绝连自己都觉得自己不识抬举了。 赵姨娘好歹留她吃了午饭,菜肴虽样式不多却都精致可口,桌上一碟竹笋炖老鸭甚合周玉蝶的脾胃,就多喝了几口。赵姨娘见了又是一番殷勤。 歇了午觉,周玉蝶换了一身玉色衣裙,赵姨娘又带她在王府花园里逛了许久,吃了些茶果点心,直到未末时分才放她离去。 周玉蝶坐在马车里,一言不发,脸上蒙着面纱,看不清表情,眼神却隐含怒意。坐在两边的四个男子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呵呵,果然是一片忠心呐!”周玉蝶冷笑道:“秦晁果然留了好东西给我!” “主人。”四个大男人在车厢里跪下,把原本宽敞的车厢都挤满了。 周玉蝶看着他们的发顶,一言不发。一边的朱璃看看跪着的碧琉等人,又看看怒气冲冲的周玉蝶,茫然不知所措。只得扑通一声,跪在周玉蝶的脚边,以额触地。 周玉蝶丝毫不为所动,心里的怒气更盛。 好的很,竟然一起算计她。她竟然相信那些谎言,今日又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进了这镇南王府。虽然只是只字片言,但依旧阻止不了她丰富的联想。 他们竟然心思缜密至此,利用她最需要的东西反过来困住她,真真好计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三十七、置产 车外人声鼎沸,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周玉蝶隔着车帘子对车夫大声喊道:“去西市隆庆牙行。” 五人闻言一怔,皆抬起头看向周玉蝶,他们的眼里充满不解,惶恐和担忧,还有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不曾躲闪,与他们平静的对视着。 “小姐,隆庆牙行到了。”车外响起车夫粗犷的嗓音。 “都起来吧,下车。”周玉蝶摸了摸脸上的面纱,手里攥着那个银铭牌缓步下车,并未理会朱璃意欲搀扶的素手,率先走进了牙行。 “周姑娘,今日驾临不知姑娘有什么让在下效劳的?”赵二掌柜听伙计说周玉蝶来了,立刻出来招待。 “赵二掌柜的,今日前来是为了昨日所说的丫鬟仆妇的事,我身边伺候的人不够,所以今日急着来找赵二掌柜帮忙了,不知可有合适的?” “有有有……请姑娘稍候,我这就去安排一下。”赵二掌柜扫了一眼跟进来的朱璃等人,殷勤的笑道。 伙计规矩的上了茶果,周雨蝶只安静的坐等,并不理会身后的人。可朱璃依旧上前替她剥葡萄皮,一颗颗的去了籽放在碟子里。周玉蝶看了她一眼,对这种明显讨好的行为并未拒绝。 未几,赵二掌柜和昨日赶车的伙计带着十来个女子进来。那些女子的穿着倒还干净清爽。 周玉蝶微点了一下头,接过花名册细细的看起来。大多都是在大家子里犯了错,被发卖出来的,还有就是被家人卖身为奴的,毕竟在封建社会,重男轻女的思想非常普遍。 很多人家的女孩子连正经的名字都没有,嫁了人就冠以姓氏而已。像那位著有《女训》的长孙皇后,在家时只唤她观音婢。这与其说是名字,不如说只是个代号而已。 就像眼前这些女子的名字,尤其是被家人卖了,还未被大家子的规矩调教过的这几个女孩子,都是‘李大丫头,王二丫头,张三丫头’这类的名字。 周玉蝶撇了撇嘴,看了看眼前站做一排的女子们,从十一二岁到三十多岁的都有,身高体格也是参差不齐。 她捏了捏手中薄薄的几张纸,就这几张纸已经把她们目前为止的人生轨迹都写的清楚明白。 里头倒有两个她日后开点心店可能用得上。只是,这两人都是从大家子里的小厨房出来的。年纪倒是不大,二十多岁,可是她们的丈夫子女还在原府里做事或生活,她们也许是做不长久的。 也罢,先买下她们做帮手,毕竟要开家点心店可不是她一个人能忙的过来的。 她点了那从小厨房出来的吴曹氏和徐张氏两个,又点了一个十二岁,一个十三岁的两姐妹。 吴曹氏和徐张氏因着是从大户人家犯了错才出来,又嫁过人,一般人家都不要的,只怕这样的人总惦记着原来的主子和丈夫孩子,不够忠心,所以身价银子只要三十两一个人。 李大丫头和李二丫头在周玉蝶眼里年纪还小。可在这里,十三岁的姑娘都该说亲或者已经成亲。只等初葵一来,就可以生儿育女。 只是她二人家境清贫,时常吃不饱穿不暖,瘦小的厉害。这样的女孩子也容易夭亡,因此身价银子也只要三十两一个。 两个小姑娘相互扶持的站着,眼中有泪也有对未来的憧憬和惶惑。 周玉蝶掏出那块银铭牌,在赵二掌柜面前晃了几下,半开玩笑的道:“今日我可没忘记带铭牌,总算不用让赵二掌柜为难了。” 赵二掌柜笑呵呵的接过,细细的看了:“原来姑娘是京城来的贵人,姑娘如果信得过我们这家小小的牙行,不如就把这铭牌让赵某登个记,这几个丫鬟婆子姑娘放个定金先带走,明日赵某就把她们的卖身契给姑娘送去,到时候姑娘再付余银如何?” 赵二掌柜这话中听的很,放了定金就可以把人带回去使唤,自己还不用去衙门跑来跑去的签契约,明日他亲自送上卖身契,到时候再付尾款。这算是给了她十分的信任了。 这块银牌子的面子还真够大的。 昨日她孤身一人前来,虽衣着光鲜,但一无奴婢跟随,二无牛车马车,三无铭牌护卫。所以她即便交了定金,依旧被他讽刺怀疑。 今日她带了四个护卫一个丫鬟,一个车夫,坐车一辆宽敞的马车前来,还掏出了银铭牌,所以他给了信任。 呵! “那昨日我定下的宅子呢?也能如此办理吗?” 赵二毫不犹豫的答道:“这个自然,那宅子里的粗苯家具太多,要好好清理几日了。” “赵二掌柜倒是和我不谋而合,那院子合该好好整理一番才是。”周玉蝶微笑着回到。 赵二恭敬的登记了周玉蝶的铭牌,交还时把宅子大门和各房的钥匙也交给了周玉蝶,周玉蝶并未因此而放松警惕,坚持要他写下字据,签字画押,免得将来麻烦。 好在这西市有骡马行,朱璃让车夫又雇了一辆马车让那四个女子坐,跟在她的马车后头一起过了福昌桥,到了铺子门口。 朱璃给了那两个车夫足够的车马费便将人打发了。 宅子里众人忙的热火朝天,斑臧他们未得周玉蝶吩咐,主动抬水擦洗地面。又匀了水给那两大两小的女子擦洗家具。 待周玉蝶在后院里走了一圈回到正房时,一切已焕然一新。这些家具一看就是结实耐用的,没有那么多花俏的雕花,有一种质朴的美。他看着空荡荡的桌椅板凳床铺卧榻,这要添置的东西不少呢! 她叹了口气,在榻上坐下,闭着眼睛算起账来了。 昨日的一千五百两,她要了十张一百两一张的银票,九张五十两的银票和五十两散碎银子。 她昨日买了面纱两条四两和帷帽三两。昨夜她数了三十两散碎银两都放在了朱璃那里。昨夜买的那些吃的玩的,客栈的食宿,雇马车的钱都是她付的,不知还剩下多少了。 昨日她还给了这宅主五十两银票做定金,今日又给了赵二五十两银票做定金。 明日他送契约来的时候还要给他两丫鬟仆妇的卖身钱余款七十两和宅子的余款三百五十两,共四百二十两。 还好,剩还剩下九百五十两左右,还够支撑好长时间呢! 朱璃进来就看见周玉蝶半靠在光秃秃的木榻上,闭着眼睛眼珠乱转,手指有节奏的在榻上敲击着:“小姐,天快黑了,今日家里来不及生火做饭了。奴婢擅自做主,请隔壁的小饭馆做了几样菜来。枕头被褥,灯油蜡烛,柴米油盐那些刚在西市雇车的时候订了,这会儿已经送到门口了。” 周玉蝶睁开眼,静静的看着眼前恭敬谦卑的朱璃:“这些都是小事,你擅自做主一次也没什么,就怕做主做惯了就会忘记顺从。” 朱璃闻言,立刻在周玉蝶脚边跪下,重重地磕了个头,浑身颤抖着哀声道:“奴婢不敢!” 那声闷响令周玉蝶本已压下的怒火蹭蹭蹭的往上冒,她冷冷一笑:“敢不敢的都已经做了,起来吧!” 朱璃的身子抖的越发厉害,自然不敢起身,口中又道:“奴婢不敢,我今日跟着小姐进去才知道的,他们什么都没和奴婢说,求主人相信奴婢。” “你进来,是因为昨日给你的三十两银子不够了吧!”周玉蝶对她的表忠心无动于衷,只想着,昨日到今日添置那么多东西,想必花了不少了。 朱璃半抬起头,眼光看似无意的扫过周玉蝶面无表情的脸,带着一股怯懦不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三十八、安顿 周玉蝶看着除了家具,空空如也的房间,默默的把自己下意识想去摸茶盏的手缩了回来。掏出自己身上所剩的十三两散碎银子,递给朱璃。 “把那些帐结了去吧!一会儿归置好东西就搬几张桌子在前院里拼着,大家一起吃顿饭。”说完就又合上眼睛。 朱璃无奈,只好退了出去。 周玉蝶心里乱糟糟的。朱璃这些人,说他们不忠心吧!他们全心全意的都为秦晁着想,确实忠心。只是他们忘了,现在这个灵魂和叫周玉蝶,被当做别人的感觉太糟糕了。 说他们忠心吧!也不对,他们的忠心都给了秦晁,只看他们不动声色的就把秦氏和自己拉上的关系就知道了。 他有种被欺骗、愚弄的感觉,先是被秦晁送到了这个地方,再是被这些忠心的手下欺骗愚弄,被动的和秦氏扯上关系。 一件件事情都让她感到十分憋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又被怒火炙烤而干。 昨日来到这里的时候她就自暴自弃的想着既来之则安之。等修为能让她穿越时空回去的时候就好了。至于秦晁的事情,她不明白她能做些什么?替她再续前缘?还是替她照顾孩子?或者替她报仇雪恨? 说实话她统统做不到,也不想做。她之所以一直蒙着面纱或带着帷帽,就是不想和认识这张脸的人有任何关系。 今日的赵姨娘明显是认得这张脸的,那位秦氏想必也认得这张脸。 她闭上眼,努力的压下胸中几欲喷薄而出的怒火。 她讨厌这种万事不由自己的被动,更讨厌不可控的局势,更讨厌对这里的一切几乎一无所知的自己。 斑臧,青岚,朱璃和墨玉四个的元神上都设有魂缚,只需她心念一动,就可以随时随地的伤害到他们的元神。这比什么惩罚都残忍,只是她不想用。 说到底是自己卑鄙了,答应了秦晁会帮她,可是她一直推脱迟疑,只想着回到过去,挽回父母的生命,改变自己的命运。却不想实现她的承诺,替秦晁完成心愿。 也许他们几个就是看穿了自己的这些想法,才用这样的法子逼着她不得不面对秦晁的事情吧! “谁在外面?”她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越来越近,出声问道。 “嗷呜……”回答她的是熟悉的叫声和怀里突然多出来的一个毛团。肉乎乎的小身子在她怀里拱来拱去,就像个在大人怀里耍赖的孩子。 “不是摆了两天脸色给我看了吗?这会儿来做什么?”周玉蝶挣开被它两只前爪抓住的左手,将它往外推了推,却被它抓住了衣衿。 “主人,小姐,别生斑臧的气,斑臧真的不知道,刚才朱璃红着眼睛和青岚他们说话被我听见了,我才知道的。” 周玉蝶无奈的一笑,既然逃不开那就迎头而上,总是逃避,不就和以前懦弱的自己没区别了吗? 不管他们出于什么动机,先了解一下目前的状况再说吧! 她顺势说道:“不管你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了。去叫他们几个进来,我有事吩咐他们去做。” 小老虎干净的眸子看着她,没在里头看见愤怒,这才跳下床榻,变回人形。 斑臧半蹲在榻边,四肢着地,又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膝盖。 周玉蝶像以前对待抱在怀里的小老虎一样,揉了揉斑臧乌黑的脑袋。轻声道:“去吧!” 他又蹭了两下才懒洋洋的去了。 周玉蝶面无表情的站了一来,伸了个懒腰。从空间里拿了以前给秦晁用的自来墨毛笔和一叠纸,坐在桌边写写画画起来。 门外响起整齐的脚步声,周玉蝶的手并未停下,只背对着门道了声“进来”。 斑臧带着四人人鱼贯而入,对着周玉蝶的背影一字排开,背脊挺直,端正的跪了下来。 待周玉蝶停下写写画画的手,已过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 她转过身,平静的看着跪在对面的五人道:“你们忠于秦晁没有错,可你们别忘了,现在你们的主子是我周玉蝶。”平静绵软的声音里透出威严:“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是。”斑臧四人齐声答道,并以额触地,久久不起。 周玉蝶并未出声制止,也未叫起。只对跪在助理身边的碧琉道:“碧琉,你和朱璃他们不同,你只是陪着朱璃而已,我无权左右你的行动。你请起吧!” “秦晁当年救过我,还给了我和朱璃一个栖身之处。我念在当日之恩才同意推波助澜,不会有下次。”说完抱拳一礼,便站起身来。 周玉蝶见他起身,便看相一边的青岚:“青岚,你去把纸上这些人的事调查清楚,事无巨细,都要弄明白。” 青岚抬起头,膝行上前,接过周玉蝶手上的一张纸,快速的扫了一眼,道:“青岚一定尽快查清。”说着磕了个头,膝行归位。 周玉蝶看着青岚眼中掩不住的喜色,心里一阵刺痛。 她眨了眨眼,将一张纸并两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墨玉道:“这是要添置的东西,你明日和斑臧一起去添置回来。” 斑臧和墨玉一起磕头道是。 “朱璃,你明日就看着今日买回来的四个人打扫前面的铺子,再找几个工匠回来,把改修的的修了,再在后院开个侧门,方便以后马车出入购置材料。” “是。”朱璃眼眶红肿,泫然欲泣。 “都起来坐吧!”周玉蝶挥了挥手,从镯子里拿了个装着灵水的玻璃瓶,漫不经心的拧开盖子,喝了一口。道:“对了,新来的这四个人,你们看着怎么样?” 五人依言在桌边坐下,朱璃扫了众人一眼,率先说道:“手脚倒是挺勤快的,尤其是那个李大丫头,她带着妹妹,两个人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四间厢房都打扫干净了。这会儿已经在整理铺盖了。” 周玉蝶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那两个妇人呢?” 朱璃接着道:“她们的手脚倒也麻利,那间大厨房已经打扫好了,这会儿在清理前院的水井。” “嗯!倒也不算慢了,那间大厨房我看过,着实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收拾的出来的。里头做糕点的模子太少,明日斑臧和墨玉去买东西的时候去打听一下,有没有手艺精致的木工。”周玉蝶回想着那天看到的情形,又道:“还好这宅子没空多久,打扫起来也不费事,店铺二楼原本是打通成一间的,明日匠人来了以后,叫他们把店铺二楼隔成六个雅间,里头要用的家具陈设我会另外列单子的。” 她滔滔不绝的和他们说了许久,一瓶子水都喝光了,她才住了嘴。 “好了,你们都出去忙吧!一会儿饭菜送来,咱们就开席。”周玉蝶站起来,把玻璃瓶收回镯子里。 众人也站起身来,向她一礼,鱼贯而出。 没一会儿,就听见院子里桌椅搬动的声音。 周玉蝶透过窗棂看着两个妇人麻利的把擦干净的四张桌子并在一起,两个小的快速的把一盘盘菜肴端上桌,摆好碗筷。 她脚步往外一挪,走了过去。 此时,已近黄昏,满天的红霞如一块幕布,映衬着这小院里一派繁忙而安稳的日子。 两个小丫头还没学规矩,见她走过来了,只会对她点头微笑。 她并不以为意,摸了摸她俩发黄干燥的头发道:“你们既然来了我名下当差,以前那大丫头二丫头的名字是不能用了。以后,姐姐就叫早啨,妹妹就叫晚晴。记住了吗?” “记住了。我就叫早啨。妹妹叫晚晴。”两姐妹高兴的应了,面黄肌瘦的小脸泛着两抹红晕。 周玉蝶宠溺的揉了揉她俩的笑脸。也跟着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三十九、四婢 “小姐,可以入席了。”朱璃的声音响起。 周玉蝶对早啨和晚晴两个笑了笑,便去上首坐下。 左手边青岚拉着碧琉牵着朱璃入座,后头跟着吴曹氏和徐张氏。 右手边坐着斑臧和墨玉并两个小丫头。 周玉蝶见大家都已入座,便举起面前的茶杯道:“今日是大家一起进这宅子的第一晚,以后这里就是大家的家了。我以茶代酒,希望在座的以后齐心协力,一起过舒心的日子。” 说着她抿了一口,这井水泡的茶实在一般。周玉蝶刚喝完一瓶灵水,没有心理准备,猛然间喝了这个,差点没喷出来。只是她的教养不允许她如此,于是她硬生生的把那口茶咽了下去。 “好了,都动筷子吧!”她抬抬手,努力的压下那口茶带来的不适,微笑着对大家说。 一大桌子菜,鸡鸭鱼肉都有,菜蔬也都新鲜可口。 十个人在院子里从日薄西山吃到月上柳梢,闲话家常间也知道了不少事情。 吴曹氏名惠兰,是五品建忠将军杨节烈的夫人杨程氏院子小厨房里的人,杨将军个性耿直,不近女色,除了夫人连个通房丫鬟都不要。夫妻二人十分恩爱,育有长子杨文,次子杨武,三女杨柳三个孩子。 杨夫人驭下十分严厉,眼里揉不得沙子。却对美食情有独钟,她一个月二十两的月例银子足有十两用在吃食上。 吴曹氏就是因为在做糕点时一个不慎,掉了一根头发进去,就被发卖了出来,令人心寒的是,她的丈夫吴兴竟然连给她求情都没有做。只托人给了她一纸休书和两身换洗衣物,就结束了他们近十年的夫妻情意。 她的大女儿吴珊今年十二,二儿子吴平十岁,三儿子吴安六岁,平日里对她都十分孝顺,她用尽了身上好不容易藏起的首饰,换来的只是吴兴不让孩子们来见她的消息。 大伙都跟着红了眼圈,不知从何劝起,只好陪着抹了几滴眼泪。 比起曹慧兰,徐张氏的情况少许好一些。她名叫珍珠,原是六品和戎将军唐贺书房里伺候的,偶然间她做的点心入了当时怀着身孕的夫人唐苏氏的眼,把她调到小厨房专做点心。 她的丈夫张大壮是将军的马夫,在将军面前也算的上有几分体面。女儿张蓉在大小姐唐素慧房里伺候,儿子张福在二少爷唐斌书房里伺候。 他们这一家在府里可谓是体面至极了,可是老话说得好,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 小厨房里的东西时常短少,不知怎么就查到了她的头上,她的丈夫为她求情被夫人赏了一顿板子,她怕子女们也会为她求情而被打,所以自动认罪,被卖了出来。 她的丈夫曾多次带着子女前来看她,给她送换洗衣物。她是高兴的,满足的,自己的牺牲没白费。 李家两姐妹就简单的多了,她们是镇外李家村人氏,父母守着两亩薄田,每年除了交税以外,剩下的不多,尤其是她们的弟弟大贵出生后,家里更加拮据了。母亲的身子又因为生弟弟,落下了病根,田里的活基本就靠她们的父亲李才一人耕种。 今年春天已经没有可以下种的秧苗了,而且母亲的身子越发不好,只能在床上躺着。 父母商量之下,决定把大女儿卖了。给家里弄些下种的秧苗,给母亲抓些药,再送十岁的弟弟上村里的私塾读两年书。 大丫头答应的同时,二丫头执意要跟着姐姐去,父母并未多拦就允了。 在她的父母眼里,男孩子是继承香火的,女孩子养大了,条件好的人家来提亲还能给个二三两聘礼。若条件不好的人家来提亲,说不定连银子都不会给,只能拿出些自己家织的布,晒的鱼什么的。卖了就不同了,一个丫头就卖了二十五两,两个就是五十两。 她们家的那两亩薄田也就值十两银子,这五十两够他们换两亩上好的田地,再送孩子去上私塾了。于是,他们并未做多大挣扎,就点头同意了。 来了镇上第三天就被周玉蝶给买了下来。 周玉蝶听着她们的故事,只觉得感慨万千。人人都在努力的活着,拼命的让自己活得更有尊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东西。 张珍珠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而挺身而出,不惜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晚晴为了自己的姐姐早啨,甘心为奴陪伴其左右。 而吴曹氏,虽然被丈夫休弃,但她还有孩子们。 这些都是人之常情,却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周玉蝶将早啨和晚晴唤来身边,爱怜的抚摸着两人稚嫩的脸庞,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心疼。 “我这里每七天就有一日休假,你和姐姐可以回去看看你的父母和弟弟。曹娘子和徐大婶也是如此,只是两位最好错开了休息,免得店里没人。” 吴曹氏既已被休,那么在叫她吴曹氏或吴大婶就不合适了,娘子的广义就是娘的女儿,再冠以娘家的姓氏,也就无不妥了。 徐大婶夫妻恩爱,子女孝顺,这自然是以夫家姓氏来称呼更合她心意。 两人都对周玉蝶对他们的称呼很满意。对周玉蝶的轮休制度也很满意,自然是微笑着应下了。 早啨和晚晴却对回家没有太热衷,表情有些淡淡的。 周玉蝶见桌上的菜肴瓜果都吃的差不多了,便把房间分配了一下。 曹娘子和徐大婶住右手边第一间,早啨和晚晴住第二间,朱璃和碧琉住第三间,青岚,斑臧,墨玉共住最靠近店铺的那一间想放弃,三人轮流在大堂睡,美其名曰“守夜”。 本来一间厢房里有四张床可睡,可是目前人没这么多,也不必住的那么紧凑。将来人多了再安排。 曹娘子她们早就知道了朱璃和碧琉是夫妻,他们一间自然没有人有异议。 诸人收拾院子的空档,朱璃已经把周玉蝶的床铺铺好了。 于是周玉蝶自顾率先回房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周玉蝶就被热醒了。 是的,热醒! 怀里的一大团绒球散发着高热,在她怀里呼呼大睡。 周玉蝶哭笑不得的扶额,无声的揉着额角。 斑臧转了个身,肚皮朝上四肢大张的继续睡,像个孩子似得。 周玉蝶的爱怜之心顿起,它是秦晁最后一个收的“宠物”,秦晁捡到它的时候,它还没睁开眼睛,嗷嗷待哺的寻找着母亲。秦晁就把它扔进玉佩空间里,由它自生自灭。 随着它的长大,它身上的灵气越来越盛,秦晁却被散魂。四只当中,它和秦晁的感情最浅,虽有灵魂契约束缚,但它并未进入沉睡,所以在她进到玉佩空间后不久,就被它察觉了。 由于它出生时就是灵兽,后期又在灵气充裕的空间里长大,见的人也只有秦晁一个,自然而然的就把秦晁当成母亲了吧!虽然它仅凭嗅觉认定了“主人”,青岚墨玉他们也把它当做孩子的似得,造成它颇具孩子气,各种打滚卖萌的行为做起来毫无压力。兼之它的武力值是五人中最高的,很多时候,他们也不敢惹它生气。 外头的天蒙蒙亮,院内就传来了打水的声音,周玉蝶挠了挠斑臧软软的肚皮,绵软温热的触感让她爱不释手。 外头的鸟鸣渐渐响起,周玉蝶很享受此时安适的时光。院子里沙沙的洒扫声,斑臧喉头适意的呼噜声…… 她闭上眼睛,又一次开始动摇昨晚好容易鼓起的决心。 “小姐,您起了吗?”朱璃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周玉蝶拧眉道:“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四十、详解 朱璃推门而入,扫一眼床榻上的斑臧,放下手里的水盆和梳洗用具,背对着周玉蝶道:“小姐太宠他了,院子里可不止咱们几个,让她们看见对小姐的名声可不好。” 周玉蝶笑了笑,把眼神迷蒙的斑臧抱在怀里,下了床榻。 “不过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你们不也这么想?” 朱璃无奈的笑了,伺候着她梳洗穿衣。 “曹娘子和张大婶已经带着早啨和晚晴在铺子里打扫起来了,碧琉已经出门去请工匠了,墨玉也在准备着出门了。”朱璃说完,眼睛往还在周玉蝶怀里耍赖的斑臧身上瞟。 果不其然,斑臧故作不知。直到周玉蝶在它的耳朵上又捏又拽的欺负了半天,才不得不跳出她的怀抱,变回人样。他哼哼了两声,不情不愿的出去了。 昨晚她想了许久,空置的两间厢房还是改做烤炉间和一间仓房的好,原来的宅主只把食材都堆在厨房角落里,实在不卫生。 还有店铺二层的厢房,后头的茅房也要改造一下。这正房的净室也要改造一个可以烧火加热洗澡水在外头添柴禾的灶。后院的侧门,牲口棚和柴房也要扩大。工程量不小呢! 她一一细细的和朱璃说了,朱璃时间过空间里可以烧柴禾的浴桶的,所以不需周玉蝶赘言她便知晓了。 只是这烤炉,还需周玉蝶画图纸。还有茅房里的木便桶也要找人去做。库房的架子倒是已经让墨玉置办现成的了。 零碎的事情不少,朱璃建议周玉蝶去客栈住几日,这样工匠们可以日夜赶工。第一速度快,第二不必打扰周玉蝶,也免了工匠们冲撞。 周玉蝶想了想,她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再快也赶不及七夕了。不如她先去绣庄和玉娘签了合股的契约。 院子里杂乱的脚步声打乱了她的思绪,曹娘子端着一碗粥和几样小菜进来道:“碧琉叫的工匠到了,奴婢见过他们领头的给府里修新院子,手艺还不错呢!” 周玉蝶点了点头,接过碗筷,喝了一口熬的米花绽开的大米粥,浓浓的米香让她胃口大开。 “朱璃,你先带他们看看,我一会儿吃罢了饭再和他们说话。” 朱璃拿着一叠图纸,领命而去。周玉蝶招招手,让曹娘子坐下。 曹娘子也不矫情,在对面的凳子上沾了点凳子坐了。 周玉蝶见她行事大方有礼,对她微微一笑,道:“今日是初三了,一会儿墨玉他们把材料搬回来之后,你和徐大婶先做几样拿手的点心出来,我看看。如果还缺什么就告诉朱璃。希望能赶上初七开张。”最后一句近乎呢喃,曹娘子却没错过。 她领命,收拾了碗筷就陪着戴好面纱的周玉蝶出去了。 院子里有几个十的少年,拿着绳子之类的工具丈量着茅房的尺寸,一个穿着粗布短打,微微发福,粗手大脚的中年汉子在一边指挥着,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 她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见他们行事颇有章法,便放下心来。 朱璃见她在一边看着也不出声,只叫了碧琉搬来一张八仙桌和几把椅子,沏上茶备着。 徐大婶和曹娘子带着早啨和晚晴很快就把一楼大堂打扫干净了,又把原来摆在二楼的桌椅板凳收下来,一一擦洗干净,堆放到正房空置的东次间和东暖阁里。 厨房和厢房昨日就打扫出来了,她们四人又去后院打扫。 她们四人微笑着进进出出的打水洒扫,只把清晨的宁静变幻成了辛勤和繁忙。 朱璃见工匠们把尺寸量的差不多了,这才出声把那位工匠叫住:“林师傅,这位是我家小姐。” 林师傅对周玉蝶恭敬的抱拳一礼:“在下林福佑见过周小姐,周小姐的图纸林某已经见了。恕林某见识浅薄,许多东西还是第一次见,还请周小姐指点一二。” 周玉蝶了然的一笑,请他在桌边坐下,一一向他解释起来。 原本的茅房是四个蹲坑,男子用用也就罢了,可这爱吃点心的还是女子居多,加之她打算在二楼设专供有身份的女眷用的小厢房,怎好让女眷用那等污水横流脏乱不堪的便所。 所以她要求把原来的蹲坑都填上,做成每间可容两人入内的小便所。每一间又分了内外间,内间和外间用布帘隔上。内间放上檀木的马桶,外间在墙上嵌一面全身铜镜,以便女客们整理衣衫,再放上水盂和水盆,以便净手。 林师傅听她这样讲解,脸上立即浮现毛塞顿开之感。眼里带上了欣赏。 店铺二楼的厢房,扩大牲口棚和柴房,开一个侧门都是他们日常做的,倒没什么疑问。只是这在净室做一个地台,把浴桶嵌在地台之中,下面还要做一个烧柴火的灶和一根加在外头的烟囱,他就不明白了。 周玉蝶只好耐心讲解。这浴桶嵌在矮灶上是为了冬日洗热水澡方便,只需抬了凉水进去,然后在外头烧火,洗澡水就热了。免得往来提热水了,而且这样也不怕洗澡水凉了。 至于阶梯状的地台,那是为了方便入浴,湿滑的小板凳很容易滑倒而已,而且有了地台,还可以方便的放置澡豆胰子和浴巾之类的用品,这个不管地方是否宽敞都可以弄一个,若家中有老人更是适用。 冬日里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对老人也是有好处的。 林师傅又问了浴桶底下钻的小孔是什么用处。 周玉蝶好不藏私,大方的告诉他,钻孔的地方连接一根打通的细竹子,另一头固定在墙外稍矮处。沐浴时用软木塞塞住,等沐浴结束就拿开软木塞,洗澡水就可以自行流出,只需在外头用木桶接了水倒掉就好。 没想到林师傅举一反三,建议直接在外头挖一条排水沟,直通院后的河流,如此更为省力。 周玉蝶闻言,自然赞同。然后又细细的说了烤炉的事情。 一老一少,相谈甚欢,直讨论到了午饭时分才被林师傅咕噜噜的肚饿声打断。 周玉蝶笑着请工匠们到打扫干净的店铺大堂里和徐大婶她们一齐用了饭,才问及工期和价钱。 “我林福佑是个粗人,今日得周小姐指点,实在有胜读十年书之感,这工钱嘛就不必了。你就给个材料钱就好,也不枉周小姐毫不藏私,一一详解,比我师傅说的还好。” 林师傅涨红了黝黑的胖脸,露出一口大白牙。 周玉蝶见他脸上憨厚而坚决的表情,知道他是认真的,就未推脱。 “林师傅这样说,我实在惭愧,怎敢和您的师傅比较。不过既然林师傅有如此好意我也不忍驳斥。只是工匠们也是要养家糊口的,这样吧!我只不给林师傅工钱就是,其他工匠们的工钱还是要照付的。” 如此,既成全了林师傅的好意,又不让林师傅手下的工匠们和他心生嫌隙。 林师傅显然也明白了周玉蝶的意思,爽快的点了头,对她越发恭敬。 周玉蝶又说到了工期,只把店铺二楼的厢房和便所还有烤炉房在三日内赶出来,其他的可以慢慢做。 工匠们不等林师傅应答,已经齐声应了。 周玉蝶见他们如此情绪高涨,心里也十分高兴。 她回到房里不久,墨玉和斑臧就拉着几大车东西回来了,还买了一架桐木马车和一匹两岁半的黑马。平日里无论是她要出门还是去购置材料都是够用了。 墨玉跟她一一报了帐,周玉蝶又给了他三百两银子,用以支付工匠的工钱和材料费,还有添置细碎物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四十一、毁约 待墨玉走后,她便带着朱璃步行去了玉娘的绣庄。 绣庄依旧是门庭冷落,一般大户人家或富足的乡绅都会在自己家备有针房,只需定期购置锦缎布匹即可。稍次一些,养不起针房的人家也只会定期购置少量成衣,一般都交由丫鬟或自己做。穷人家更不用说,年节上才会买些结实的布料做一身新衣。 这绣庄里的衣裳,虽然颜色比较鲜亮,绣工也属上乘,奈何花样不多,款式陈旧。与其买这里的成衣,爱用绣花写字打发辰光的内宅妇人更愿意自己细细绣来。 于是这绣庄看似占地颇大,实则底子空虚,用不了多久就会难以为继。 周玉蝶自问不是个善人,她有些随遇而安的惰性,有些自以为是的自私,还有城市人骨子里的冷漠,那看似甜美的笑容下面其实是颗对很多事都无动于衷的心。她只关心自己关心的人,未被贴上自己人这一标签的统称为陌生人。 她对陌生人再怎么同情怜悯也不会包容错误。 例如玉娘和她儿子,她的儿子很令人同情,可她也只是同情他得病而已,病不是护身符,不是做了坏事就可以不负责任的借口。而玉娘纵容了她儿子用自己的病为借口,利用别人的同情为所欲为。 这让周玉蝶连带着对把儿子教成那副没教养样子的玉娘也不喜起来。 不过不喜归不喜,她不会和银子过不去。常言道,烂船还有三斤钉呢!至少她那里的人才还是不少的,资深的绣娘就足有二十个。 更令她满意的是,昨夜她命青岚去收集情报,不过几个时辰,玉娘和馨娘的事情还有关于她们店铺的一切事情就变成文字交到了她的手中。 她惊讶青岚办事高效快速的同时,也明白,他们期望她的主动。主动了解,深入这个世界。 只要她不再排斥关于秦晁的事情,他们就是最忠心的属下。 她昨日在给青岚的名单里写有京城秦氏氏族六个字,只为有备无患而已。却不料他们会如此积极。 她稳步走入绣庄,夏日的午后令人昏昏欲睡,这里也不例外。 朱璃上前,叫醒了趴在柜台后头昏昏欲睡的货娘,让她去唤玉娘。 周玉蝶闲闲的打量着柜台上放着的一匹匹布料,在心里勾勒着这些布料可能变成的模样。 “周姑娘!”玉娘欣喜的声音传来,旋即迟疑的看着朱璃。 朱璃大方的微笑道:“奴婢是小姐的丫鬟,名唤朱璃。” 玉娘不着痕迹的打量了朱璃两眼,见她的穿戴比自己还好上几分,一时有些怔愣。小姐?这位周姑娘不是说自己是位孤女吗?这是怎么回事? 周玉蝶看到她脸上的疑惑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她讨厌说谎,一个谎言会需要许多谎言去圆,虽然对她的某些行为不喜,但也不想给别人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小姐一直和老爷夫人一起在深山隐居,不通俗务。老爷和夫人过世的匆忙,未及说明在京城家中之事。给您添麻烦了!”朱璃巧言如簧的替周玉蝶解了围。 玉娘闻言一怔,知道不是她该打听的事情,便请了主仆二人往后头去了。 周玉蝶松了口气,向朱璃投去感激的一瞥。 朱璃迎着她的目光回以微笑。 玉娘引了周玉蝶去往书房,这里摆满了各种布样,花样,绣线和许多成品的六幅裙,八幅裙十二幅裙,再有就是些袄子褙子…… 看来周玉蝶来时,玉娘正在绞尽脑汁的研究新样式。 玉娘见周玉蝶看这些衣裙,主动拿起了一条朱红色绣石榴的十二副裙递给她道:“这是近日新绣的样子,姑娘看看,可还能入眼?!” 周玉蝶仔细看了做工和绣工,又让朱璃穿上给她看:“样式常见的很,绣工倒还不错。”毫不留情的实话实说。 绕是玉娘已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觉得刺耳。转而看着她身上的衣裙,目光灼灼的问道:“那依姑娘,该如何呢?” “前日,不是说好了吗?我出衣裙样式绣样等,你出人工,咱们利益对半。”周玉蝶反问道。 “话是这么说,只是这绣娘的工钱,还有这些面料绣线都不是小数目……”玉娘愁道,眼里一闪而逝的精光并未瞒过在场的主仆二人。 周玉蝶眉毛一挑,嘴角一扬道:“既然玉娘这么说,我也不好强求。就不叨扰了。告辞!” 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虽然是商人们最常用的手段,周玉蝶听了只是加深了对玉娘的厌恶。她倒就要看看,她能坚持多久。 朱璃迅速的除下套在外头的那条裙子,交到呆在当场的玉娘手里,转身便随周玉蝶歩出书房。 二人未走多远,身后便传来玉娘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叫声。 周玉蝶头也不回,依旧往前走。即便如此,很快就被玉娘快步追上,拦住了去路。 “玉娘这是何意?”周玉蝶故作无辜的问道。 “呵呵,姑娘莫急,我还有话,姑娘听了再走不迟。”玉娘改拦为拉,想伸手扯住周玉蝶的胳膊。 朱璃上前半步,堪堪拉住了她伸出的手,疏离道:“玉娘且说,我们小姐洗耳恭听就是。” 玉娘讪讪的缩手,颇具自信的道:“我想以十两一幅的价钱,买姑娘画的图样。” 周玉蝶听了,心里冷冷一笑。 虽说是口头约定,而且还是她自己说出来的,这也算是出尔反尔。如果是讨价还价的话,她听着也就不喜。可是这样失信的话她竟说的好像是施以莫大的恩惠似得。且如此自信满满…… 她到底哪来的底气,确定自己一定会答应?真真好笑。 十两买断一个样子,真是好买卖。 即便是读书世宦人家的夫人,每月的月例银子也就二三十两。十两一幅图样的价钱不低。 以十两银子的价钱买下图纸,以后做出的一切东西无论卖多少,赚多少钱都与她无关。真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玉娘留步,不必送了。”周玉蝶微笑着冷冷道。 朱璃拦住意欲往周玉蝶跟前凑的玉娘,低声对她道:“我家小姐还不缺这十两银子使,玉娘还是留着吧!” “周姑娘,我一个寡妇带着个痴傻的儿子,实在不易。而且这绣庄不小,还要养二三十个绣娘、货娘,她们虽有江南顶尖的手艺,可是这几年店里的生意越发艰难了,姑娘就看在我曾真心想帮助姑娘的份上,也帮帮我吧!” 玉娘一番话说的凄凄惨惨,道尽艰辛困苦,经营不易。其中隐含着炫耀之意,养着二三十个江南顶尖的绣工,别说在这柳溪镇,就是在京城也算是规模宏大了。另个一层意思就是除了他这里,别的绣庄就算和她合作也没她这样的规模,赚的钱也有限。 至于说玉娘曾真心帮她,恐怕是指让她守寡的表姑母收她为女的事了。只是这真的是帮她吗? 不见得吧!若她真的怜惜表姑母孤寡,怎的早不接来?偏在得知她没有户籍才要接来同住? 只怕是想让她入了户籍之后,与她成了亲戚,孤儿寡母寄人篱下,要靠她养活,这样只能任她吩咐了。 这心机真不是一般的深重! 周玉蝶冷笑一声,看了一眼同样面露讥色的朱璃和尤自悲戚的玉娘,冷冷道:“玉娘玩笑了!帮助?玉娘何时帮助过我?至于贵绣庄和贵公子的事更是与我何干?” 玉娘听了这番诘问,顿时目瞪口呆,喃喃道:“前天傍晚……”她徒然瞪大眼睛,想明白了周玉蝶为何突然对她冷言冷语,双眼充满怨毒。 周玉蝶再不看她一眼,翩然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四十二、元婴 周玉蝶听着蝉鸣,苦笑一声。真的好讨厌,讨厌这样丑恶的人性。 真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玉娘的遭遇的确可怜,她的儿子也很可怜,一个寡妇照顾着一个只知任性的痴儿,还要照看一家规模不小的绣庄,的确很幸苦。 只是她这样对自己百般算计,算计不成就心生怨毒,这是什么道理? 周玉蝶揉了揉胀痛的脑袋,对朱璃无奈的一笑:“我越来越厌恶这世间了,该怎么办?” 朱璃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伞,替她遮了头顶的烈日,微笑着道:“这世上无论过几千年还是几万年,人心都是一样的。不是有那句话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还有一句话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是了,这两句话真是天下至理。当官的都说为了解民于危难而勤学苦读,当兵的也说是为了救民于水火。 那些高官厚禄,贤明声誉,他们真不在意? 有这样的人,可是有几个呢? 商人,本就逐利而生,只是行事有度,重诚信轻利益的就少了。 她再厌烦也无力改变别人,只要自己不这样就好。 她带着朱璃回到了宅子里,却被满院子堆满的木材吓了一跳。她出去不过一个多时辰,这些材料就都运来了,这速度让她始料未及。 看这些早已锯开的木料,都是上好的老料,以后不容易变形开裂。看来那林福佑是上了十二分心的。 她顿感欣慰,虽有世间有心思叵测之人,也有这等实心待人的好人。 院中原有的茅房已经都拆了,有三个身材矮小壮实的年轻男子在填充地上原有的蹲坑,气味着实不好闻。 她看了一圈,未见林福佑的影子。便吩咐朱璃守着门口,自己进了空间。 她坐在莲池边,接连不断的吸收了十天的灵气,磅礴的灵气令她气血翻涌。 她不急不迫,按照原有的步调谨慎而行。体内的灵气像水中的鱼儿一般,顽皮的在血脉中游戏。 她将周围的灵气持续吸收进体内按照秦晁的记忆,将灵气在内府中凝结。 待略感瓶颈松动之时,一鼓作气冲开瓶颈。 她睁开双眼,双足一点,飞身回到了药芦。 药鼎中,那七颗虹色丹药散发着迷人的光泽。捻起赤华丹,内心毫无波澜的吞了下去。 从吞下洗髓丹的那一刻起,她就迈出了第一步。这是第二步! 还有七步,七步以后就可以松一口气了。 如今只有加快修炼的速度,尽快让自己的身体和心都强大起来,不再被那些情绪左右。 记忆中熟悉的感觉淹没了她。突然有一种感觉,有一天她是否会变得和秦晁一样,漠视生死对错,一切随心所欲! 随心所欲是一个迷人的词,世间所有人都被权利,金钱,亲情,友情,爱情等各种各样的东西层层束缚着?! 她尚未想明白,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秦晁为何会为那个男子甘愿被束缚,就被金光包围。 体内的灵气又开始躁动,看来是赤华丹开始起效了。 她闭上眼睛,放松了身体,由着药效发挥。 周身的金光一盏茶的功夫便散了,传说中的雷劫并未降临空间之中。可她并未放松,继续贪婪的吸收着灵气。间或运用已暴涨了十倍有余的灵气替她收集那些被吸光灵气后干瘪却未失色的花儿。 又一次的冲开瓶颈,再一次的吃下橙色丹药。巩固修为后,又一次的冲刺…… 她乐此不疲,沉醉在迷人的强大中,有一种睥睨天下之感。 当吃下绿色的碧心丹,巩固了修为后。她看着内府里那个赤身露体的婴儿时,她笑了,笑的像一个孩子。 她放开神识,密密匝匝的遍布了整个空间,一草一木皆在掌握。 这一切尽在眼中的感觉真美…… 享受够了这迷人感觉,她便把之前在地窖里发现的那一匣子法宝从镯子里取出,一一为内府中粉嫩嫩的婴儿穿用上。 天丝锦袍,陨铁盔甲,东皇钟,神农鼎,崆峒印……直把个内府塞的满满当当,这些神器围着元婴欢快的飞舞着。也不用她控制,就自动吸收周围的灵气,吸收周围灵气的速度也加快的许多。 还剩下几十件仙玉塞不进去,她也不气馁,将来等她的元婴变成成人模样的时候再用! 她提气一动,站在院里的竹枝上怅然若失。 都说修行是苦难深重的,她不费什么力气就把别人三百年都无法企及的修为得到了。 这一切太容易了,秦晁的计划天衣无缝。给失去的自己找了个。怕脆弱的无法承载她强大的灵魂,又备了这些丹药。怕雷劫的风险就制作了这个空间。还有什么事是她没有想到的? 明知自己封住修为,与凡人相恋会万劫不复,还是一意孤行。 任性的做自己想做的一切,哪怕最终那人为了长生不老而背叛了她,也不曾想过要报复。一心只想念她的孩子,还有就是那个诱惑他的仇人——师叔祖曲蔚。 就这一点,不得不说她们俩很像,不再爱了就变成陌生人,不为陌生人再兴波澜,只为值得爱的人继续爱,值得恨的人不忘恨…… 她的有备无患给了周玉蝶机会,也给了自己机会。 周玉蝶摇摇头,掸飞了一只停在她肩上的翠鸟,踩着空气,缓步从竹枝上走回了地面。 她扯了扯身上从回到空间之日起已经穿在身上近五个月都没换的衣衫,决定先去沐浴更衣。 她从衣柜里拿了换洗的衣物来到了木屋里头的洗手间,里头的淋浴房使用的是屋顶的太阳能发电机组,随时都有热水。 她痛痛快快的把自己搓的浑身发红,头发也用手工皂仔仔细细的洗了三遍,这才出来。 木屋一楼的客厅里有电脑和电视,她找了部还未看过的电影,边看边擦干头发。虽然只需捏个决就能解决,可她还是习惯这样慢慢擦干。 这间两层木屋使她心里充满了归属感。手机,电脑,打印机,电灯,电视,蓝光,电水壶,电磁炉,电饭煲,冰箱,烤箱,淋浴器…… 过去的三十多年,她一直生活在这种由着各种电器支撑起的生活里,熟悉的一切足以让她在任何不安的时候得到平静。 虽然早就不需要吃饭睡觉,但她仍旧习惯当天黑时躺在柔软的床铺里放空自己,沉思入定。按着早中晚三顿饭的习惯吃点东西。更多的时候,她更享受做出好吃的东西。看别人吃的高兴,听别人真心赞一声好吃! 她扫了一眼工作台,七八支点翠步摇已经完成,许多做好的配件乱而有序的摆放着。 她打开工作台旁摆放着的那只从地窖里搬上来的首饰柜,里头原先摆放的成套仙器首饰已经被秦晁收到房里的首饰柜里。如今这架首饰柜只陈放了秦晁和她在这里做的掐丝点翠,珐琅彩,还有各种小米珠,玻璃珠等材料。 她取了一套嵌珍珠珊瑚掐丝点翠凤穿牡丹首饰头面出来,秦晁和她都喜欢这翠鸟羽毛的蓝色,把已经熟练的点翠不止用在了头饰上,还有耳环,手镯,戒指…… 把一切她们能做的都做了个遍。还有孔雀羽毛和各种美丽的羽毛,都被她们赋予了新的魅力。 想起她们也曾在这些完成之时像两个孩子似得,抱在一起大声笑闹,周玉蝶的心情又复杂了起来。 她摇了摇头,抛开心里的的奇怪念头,拿过一个没有花纹雕饰的素檀木盒子,将刚刚挑拣出的东西都放了进去,收进簪子里。 又将之前就关在空间里的活物都放到山边的大片草地上,划出禁制圈,免得它们乱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四十三、怜才 周玉蝶回到离合苑,挑了套雪青色衣裙穿戴整齐,披散着头发就出了空间。 外间的朱璃感受到周玉蝶的气息,又感到她修为的精进,惊喜的冲入内室,连声道:“恭喜主子,进阶元婴。” 相较朱璃的激动,周玉蝶却表情淡淡,无悲无喜:“什么时辰了?” 朱璃听她如此淡定,也不敢聒噪,涨红了脸道:“奴婢对他们说小姐出去一趟累着了,要歇会儿午觉,这会儿已经申时二刻了!” 周玉蝶听了,只微点了一下头,招手让朱璃上前替她绾发。 昏黄的铜镜依旧掩不住她的变化。原来白皙的皮肤变得吹弹可破,透明的皮肤下青色的经脉也变得清晰可见。乌黑亮泽的两撇秀美下,明眸善睐的双目眼角上挑,有着无限风情。红润的脸颊比用了最好的胭脂更显妍丽。水润的双唇像一颗樱桃,嵌在巴掌大的瓜子脸上。 将一半头发绾了个家常发髻,插上两支翡翠为枝的白玉铃兰步摇,再缀上两支珐琅彩蝴蝶银钗。 这两支珐琅彩蝴蝶钗的蝴蝶翅膀用细银丝连接钗身,行动间无风自动,端的是灵动而不失华贵。 似月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绕是朱璃见惯了,也觉得她此时美艳不可方物。笑闹道:“小姐千万别出去,一会儿咱家宅子该被挤塌了,到时候还要麻烦林师傅重建。” 周玉蝶望着镜中的自己,有些迟疑:“我的外貌如果变化太大,恐会引人怀疑,用些这里的铅粉来盖一下吧!” 通常女子敷粉描眉都是为了让自己的肤色白皙,像她这样要遮盖自己美貌的,还真是稀奇。 “小姐不必如此,您出门都是带着面纱、帷帽的,除了我和碧琉他们几个,就没几人见过小姐真容的,您只要依旧带着面纱就是。往脸上涂那些脏东西做甚?”朱璃出言阻止道。 周玉蝶想了想,便点头应了。 “回来时见他们已经运来了木材,已经开工了吗?” “是,林师傅叫了三十多个工匠来,分作两拨。一拨已经把侧门开好了。牲口棚和柴房也已经扩建的差不多了。林师傅说的水沟也已经从房后开挖一尺深,已经挖通,只等夯实后再做些什么,什么……”朱璃一时说不上来,苦思了半天。 周玉蝶自然知道林师傅的用意,恐怕夯实后还要做防水,免得渗漏。他挥挥手,示意朱璃继续说。 朱璃会意,继续说了下去:“另一拨人已经把茅厕拆了填平,明天就能用院里的木材搭建。楼上的小厢房已经在建。您说的烤炉房做的最快,晚上就能完工了。” 这样的速度让周雨蝶听的一惊,这也太快了吧! 朱璃看出了她的担忧,立刻解释道:“林师傅怕别人弄坏了,亲自带着自己的几个徒弟做的,反复核对了图纸,小姐不如去看看,有什么不对的立刻改了。” 周玉蝶听了,深觉有理,吩咐她去厨房取一些绿豆汤予工匠们每人一碗,解解暑气。 朱璃笑着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回来复命说是办妥了。 周玉蝶带上面纱,和朱璃一起去了左手第一间厢房。 朱璃怕匠人们衣衫不整,先进去通报了一声才出来。 原本空着的厢房如今放满了木头,泥沙等材料,还有许多匠人的工具。 周玉蝶小心的提着裙子跟着朱璃进去。林福佑擦着满头大汗,朝周玉蝶大笑道:“多谢周小姐的绿豆汤,周小姐看看,还有什么不对的尽管说,我林福佑现在可是你的徒弟了!” 周玉蝶微笑着回到:“听他们说,林师傅是这柳溪镇第一的匠人,您这么说我可担不起。术业有专攻,林师傅觉得我说的这些东西有用,只管拿去用。就当我和林师傅交个朋友,有后还有的是麻烦林师傅的时候呢!” 林福佑听后,眼睛瞪的溜圆,惊道:“周小姐如此慷慨,叫林某怎么敢当呐?!” 周玉蝶不以为意的挥挥手,道:“这些个关于木工和建房的东西于我实在是鸡肋,何不交给林师傅发扬光大,给更多人以方便呢?!” 林福佑听了,对周玉蝶恭敬的抱拳一礼,道:“周小姐心胸宽广,是林某的福气。以后小姐但又用得到林某的地方,必定鼎力相助,绝不推辞。” 周玉蝶见他如此郑重,便也向他屈膝一礼,道:“世人都说匠人,商人贩夫走卒是下九流。我却不以为然,没这些下九流,他们连新鲜的鱼虾蔬菜。甚至他们每日要吃的盐米也是商人不远千里运来,虽说赚取钱财,但其中的幸苦一言难尽,实在是应得的。再说像林师傅这样的匠人,没有你们,那些官老爷们难道自己盖房上梁不成?!他们最多也就能在纸上画一座房子!” 说到最后,她和朱璃都笑了起来。林福佑和厢房里的匠人们却是感动的几乎落泪。 他们幸苦替别人盖房,还要被说是下九流,连铭牌都是与一样的木牌,孩子们也因贱籍不能读书这条国法而只能出来学手艺。 周玉蝶一看就是位小姐,举止大方端庄,却不会像往日里他们去大家子做活时被遇到的丫鬟小姐似得羞辱鄙视他们。 不仅如此还说要与他们交朋友,令他们这些年憋在胸口的一口气都散了出来,心情格外轻松畅快。又感动又伤心欣喜,心里一时五味陈杂,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匠人们看着周玉蝶提着裙子,迈着细碎的步伐在脏乱的厢房里,仔细看着他们砌好的奇怪的‘灶’。 她赞赏的微笑道:“不愧是柳溪镇最好的匠人,我这纸上谈兵之作都能做到这般好,实在厉害。” 林福佑谦虚道:“都是小姐讲的细致的细致的功劳。” 周玉蝶摇了摇头,笑道:“你我再这样互相谦虚下去,有些话我可不敢说了。” “小姐只管吩咐,我等一定尽力而为。”林福佑也不托大,一张黝黑的脸显得异常坚定。 周玉蝶灵机一闪,想到了以前买来玩的黄鹤楼,蓬莱阁,岳阳楼之类木质的模型,不如都给他。这样谦虚不贪心的人实在不多,能对他有些参考作用也是好的。 “我这里还有些以前我闲来无事做的木楼小样。刚才我也说了,这些与我无用。林师傅手艺好,又能举一反三,所以我想将这些送与林师傅。”她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林师傅和她能听清的音量悄声说着,却在林福佑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这……我……”林福佑结结巴巴的,又是激动又是惶恐。眼前的姑娘姿容不凡,举手投足间都是一股大家风范,又对他们这些低贱的匠人礼遇有加。 之前他立刻调来了最好的老料,又叫了他林家班的所有匠人和他们的徒弟一起上阵就是想还了她为自己详细解说的人情,若再收这木楼小样,这人情该怎么还呢?! “我这就回去找,林师傅得闲就过来一下。”周玉蝶不等他回答便断然转身而去,丝毫不给林福佑拒绝的机会。 周玉蝶回到房中,迫不及待的回到空间里,捡了重阳楼,吊脚楼,岳阳楼,蓬莱阁,鸳鸯亭,廊桥这六座比较低调,实用的木模型出来。 朱璃接过这几座木模型,忍不住可惜的开口问道:“小姐,小姐也太慷慨了。这些个木楼样子这样精致,我可喜欢了好久呢!这样的楼阁就是造在皇宫里也使得,留着以后咱们自己照着造不行吗?非给一个镇上的木瓦匠做什么?” 周玉蝶看着朱雀一脸惋惜的小气样,无声的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四十四、林诚 桌上的重阳楼,吊脚楼,岳阳楼,蓬莱阁,鸳鸯亭,廊桥这六座模型静静的摆着。 朱璃越看越喜欢,爱不释手的拿拿这个又摸摸这个,撅着嘴满眼哀怨。 周玉蝶实在被她看的受不住了才哀叹一声,道:“朱璃,你会造房子吗?” 朱璃闻言讷讷的摇了摇头。 她接着问道:“那碧琉,斑臧,青岚,墨玉他们几个会造吗?” 朱璃又摇了摇头。 周玉蝶摊开双手,做了个无奈的样子道:“咱们都不会,那还不是要找手艺人来造?!这林师傅看那样子不像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我今日把这小木楼给他,他学会了,将来难道不念我的恩?” 朱璃似懂非懂的望着周玉蝶。 周玉蝶接着道:“他拿了这些小木楼,学会了以后肯定会给别人造,待他能熟练的造出这些个亭台楼阁的时候,手艺必定大进。到那时候,你主子我就买块大大的地,备足足的银子,找他给咱们造比这还精致的亭台楼阁。” 朱璃反复咀嚼着周玉蝶的话,茅塞顿开:“小姐的意思是,让他先拿别人家的银子和地磨练手艺,磨练好了再给咱们造更好的!” “嗯,正是如此。”周玉蝶见她终于收起了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一松,微笑着答了。 其实她根本就没这个意思,不过是哄着朱璃罢了。 这样小小的四合院就很好,大家相处融洽,不吵不闹,每日都做自己的事情。白日里做点点心卖,闲暇时就进空间修炼,日子也很舒心。造那么大场院做什么? 场院?对了,她想起来什么地方不对了,这前头的铺子一开始做生意,这个院子就没了内外院之分,闲杂人等太多。很容易滋生些不好的事情。 她沉吟片刻,决定还是加上一道墙和一个内院门。也不需多费事,只要将左右两边的第四间厢房墙壁延伸出来,左右相接。在正中留一个内院院门即可。 再在大厨房靠近店面的那面墙上挖个足够托盘进出的口子。这样,院门都不必开,也能防着些事。 这样一改,便所又可以增加一间,刚好卡在店铺后门墙上和内院门墙上,搭建起来反而省事。既然他们已经把地填平了,还来得及改。 既然起了心思,就乘热打铁。 周玉蝶叫了朱璃好几声,她才从未来亭台楼阁的幻想中回神。 “去把林师傅请到外间。”周玉蝶淡淡道。 朱璃领命而去,周玉蝶便把桌上的六座模型搬到外间去了。 林师傅进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身长玉立的壮实男子。 “周小姐,这是我的儿子,林诚。也是我最好的徒弟。”林福佑抱拳道,身后的林诚也跟着抱拳一礼。 周玉蝶上下打量了一番林诚,见他虽常年跟着父亲做活,手脚粗大,关节突出,却手指纤长。这样的手比起拿木槌更适合拿刀剑。虽久居人下却有一股凌然之气。 不由奇道:“林诚吗?依我看你倒不像是做活的匠人,更像是拿武器的将军。” 林福佑和林诚闻言,眼神一黯,低叹了一声。 周玉蝶和朱璃自然没错过他们的表情,追问道:“我言语无状,请恕我无礼了。” 林诚拉了拉林福佑的袖子,迎着周玉蝶的目光道:“在下确在军中任过职,只因家中贫困,又是匠人的儿子,处处被欺压。连任职前锋营时立下功劳也未得升职留任。服役期满后,拿了几两银子就回家和父亲一起靠手艺过活。” 当过兵……周玉蝶瞬间想起了陆家村的陆家大郎和他的妻子张秀娥,仿佛记得那个陆家大郎也是当过兵的。 看来这类问题很普遍,上欺下,老欺少,这样的问题真是古今不变。只是这事她和这世上大多数人一样无力改变。除了陪着哀叹一声,别无他法。 周玉蝶叹了一声,请二人坐下,道:“世上本就不平之事甚多,如今只有尽力改变命运。” 林福佑看气氛有点怪,急忙岔开话题:“林某刚才听朱璃姑娘说,小姐有要事相商,不知是什么事?” 周玉蝶正悔恨自己不该说那样的玩笑话,弄的气氛尴尬,正想言归正传。听林福佑这话,她顿时来了精神。仔细的把自己要添一道北院门,增建一间便所和把厨房墙上开个传出点心的窗口的想法和盘托出。 林福佑父子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赞赏。 “依我看,这事不难办,不过四五个人半天的功夫就能把这道内院墙砌好。至于便所,照姑娘的话,反而会比之前剩些料和时间。递点心的窗口做起来也快的很,两个人半天就能做好。只是窗框这东西只能去买现成的了。”林诚说话沉稳,倒和墨玉有几分相似。 “那这件事就拜托林师傅和小林师傅了。”周玉蝶笑道。 林诚腼腆的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他的父亲郑重的一点头道:“这是我们的本分,一定尽力。” 周玉蝶亲自替二人倒了茶,指着身后桌上摆着的六个木质模型道:“这就是我刚才说的小木楼。两位可以带回去研究一下,上头的屋顶,木梁等一切木构建都是可以拆卸的。” 说着就令朱璃搬来岳阳楼的模型,掀开了屋顶给他们看。 二人见了,大叹精巧非常。 里头的梁柱都与实际建造时按比例缩小的,与清朝的样式雷在故宫博物馆留存的烫样有异曲同工之妙。周玉蝶以前买的时候还嫌这个太琐碎,可是做了一个就停不下来,买遍了市面上所有的模型回来组装。现在倒觉得这东西买的太值得了。 林氏父子仔细的拆了顶上的一层,木构建铺了半张桌子,又一一拼装回去,又是一番感叹。 林师傅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以前他跟着他的父亲林沐学艺的时候,什么都靠老师傅们多年的经验积累,多为口口相传。这样精巧的小木楼他从未见过。 以前他往大宅院里去,也就是帮着换个瓦,补个墙或者做些添减的事情,真正的造房也就是帮人家造过最高两层的瓦房。 这样纯木的楼房倒是第一次见,由于木柱的高度,通常都由木材本身的高度而被限制,所以他造的屋子普遍都不高。可是这座木楼却用奇巧的接口,把两三根木头接在一起,使得主柱支撑的高度增大…… 他越看越激动,眼眶发红,几乎要落下泪来。颤颤巍巍的对周玉蝶问道:“周小姐这是……这是……这样精巧的东西……叫林某……叫林某如何能受。” 一边的林诚扶住激动的父亲,言辞恳切的对周玉蝶道:“周小姐,我父亲一生都对自己的手艺十分自豪,对这样的木楼也是向往的很。只是这东西虽于小姐无什用处,对我父亲却是至宝。今日我代我父亲愧领这几座小木楼。来日,小姐若有差遣,我林诚必定竭力相报。” 周玉蝶止住父子二人正要下拜的身子,淡笑道:“红粉赠佳人,宝剑赠英雄。我也只是将这几座木楼送给真正需要它们的人而已,并不曾施恩于谁,更不用说报不报的话。” 林诚抬起头,望向周玉蝶被面纱遮的只露出双眼的脸,神情带着感激和审视。 周玉蝶被他的神情看的有些脸热,挥了挥手道:“天气暑热,我已吩咐了每日给你们备着凉好的绿豆汤,各位师傅们自取即可。两位且去忙吧!” 说完便进了内室,躲开背后灼热的目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四十五、点心(1) 朱璃送走了二人,愤愤的走进内室道“小姐,那个林诚刚才一直盯着小姐,要不要奴婢去教训他几句?!” 周玉蝶莞尔一笑,似百花盛开:“刚才他看的时候不教训,现在还教训什么?!”那林诚的目光的确耐人寻味,只是她没必要为了别人对自己的目光而为难别人。看就看吧,又不会少块肉! 朱璃点点头,又道:“小姐,刚才我送他们出去,他们两个像做贼似得把那几座小木楼包的严严实实的,生怕人看见,您说他们这是为什么呀?!” 周玉蝶闻言,拿起梳妆台上的一只碧玉簪子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白了她一眼道:“平日里以为你是个知世理,晓世事的,今日怎的这般糊涂?” 朱璃懵懂的揉着额角被周玉蝶敲红的印子,不解的看着她。 周玉蝶在心里长叹一声,只得细细的与她说了:“这院子里,除了他的儿子是自己人,其他的徒弟和工匠将来都不知道会跟他多久。他得了这几座小木楼,若被这些人惦记上了,很可能会有祸事。你没见起先我跟他说小木楼的事的时候也是压低了声音的吗?若是不出意外,这几座小木楼他会带回家藏起来,和儿子慢慢拆析,以后也只会传给他儿子一人,所以他只带了他儿子过来领这几个小木楼。” 朱璃想了想,点头称是。这世上本就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要是林师傅带来的这些人里有人起了贪心……怪不得那父子二人如此谨慎了。 哆哆哆……门外响起了几声敲门声,朱璃一看,原来是徐大婶和曹娘子二人端着几盘点心进来。 朱璃不敢怠慢,周玉蝶早就吩咐她二人做些点心试试,想必这几盘就是了。 她隔着内室的门,向内说道:“小姐,徐大婶和曹娘子送点心来了。” 周玉蝶应了一声,便出来了。 她看着桌上的几盘点心,眉头皱了起来。这几盘哪像是点心,她吃过做过的点心随便一样都甩它几条街。 她在桌边坐下,随意拿起一块像是桃酥的点心闻了闻,倒还有些浅淡的小麦香气。咬一口,酥脆有了,味道却是一般的很。与她在麒麟银楼吃的点心一样,只一味的甜腻。 她又分别捏起几块点心,都尝了一口。眉头越来越紧。 站在一边的徐大婶和曹娘子见她紧紧皱起的眉头,心里七上八下。她们做好后都互相尝了尝对方的手艺,在她们看来,对方的手艺都是不错的,怎么小姐会如此不满? “……”周玉蝶真不知该如何评价的好,面对如此的点心,她是吃不下去的。色香味俱都没有,这就是她们说的能得夫人们赞赏的点心?在她眼里简直是粗制滥造的糖面饼子,连夜市里的糖圈都比这个好吃。 只是这里的点心小食好像都是这样的,并不怎么精致,造型上也偏淳朴了。 她捏了捏眉头,挤出一丝笑意,对立在一边,十分不安的二人道:“两位这点心做的不错,不过我还想精益求精,明日我试着做几样给二位尝尝,看能否得各位夫人小姐的赏识。” 二人闻言对视一眼并不多言,揉着衣角道了声是,便端着点心盘子退了出去。 朱璃上前,替周玉蝶揉着额头道:“小姐是看不上她们的手艺吧?” 周玉蝶闻言,睁开双眼看了看门口才轻声道:“我确实不太喜欢,色香味俱无。” 朱璃退到一边,回到:“那天咱们去凌大将军的府上,我看他们家的点心也是这样。” 周玉蝶撇了撇嘴,轻蔑的道:“那哪是点心,在我眼里就是一盘甜到发腻的面饼子,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亏得堂堂镇南王府居然也用这种点心。” “那小姐有什么主意?”朱璃凑到周玉蝶耳边,轻声问道。 周玉蝶沉默了,她一时还真被问住了,做些什么样的好呢?最好是让人过目难忘的,味道也要让人难忘。是了,先做几样试试,上次既然得了那位赵姨娘的招待,明日做几样点心聊表心意,既可以试试别人的反应,又能给这点心铺子争取一个大客户。 想到此处,周玉蝶有些跃跃欲试。 “朱璃,你去把今日买回来的红豆,绿豆,那些个豆子都各泡两大碗,将大枣交给徐大婶她们两个,去皮去核。还有糖块都磨成糖粉,越细越好。” 朱璃一一记下,疾走两步,出了上房。 周玉蝶进了空间,将所有的烘焙工具,模子都收在了戒指里,和之前收着的花瓣,花蕊都收在一起。 “小姐,都吩咐下去了。另外,赵二掌柜在门外求见。”朱璃恭敬道。 周玉蝶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就不见他了,你去把徐大婶她们几个的卖身契收进来就好,就说我身体不适。”她正为点心的事情烦心,实在不想再去应酬那赵二掌柜。 不一会儿,朱璃就进来交了几人的卖身契和铁铭牌。 “那赵二掌柜跟奴婢打听了店铺要做的营生,说是开张的时候他一定来捧场。另外碧琉和斑臧来说侧门和后院的牲口棚、柴房都好了,小姐要去看看吗?他们在门外候着了。” 周玉蝶脸上略显疲态,轻声道:“把她们四个人的铭牌给她们送去。后院的事情他们看了合适就好了,我就不去看了,今天的事情太多,我实在懒得应付。你们看着办吧!” 朱璃点了点头,道了声是便关上门出去了。 周玉蝶斜靠在内室卧榻上,怀里突然多出一团柔软。她并不睁眼,温柔的抚摸着怀里那团滑顺的皮毛,意识一点点进入内府。内府中可爱的婴儿正以打坐的姿势坐着,紧闭的双目,闲适的的表情,未被周围环绕的各种仙器打扰。 这里宁静的氛围感染了周玉蝶焦躁的情绪,也跟着平静了下来,慢慢入定。 灵气包裹着她的身体,温暖而安心,又如在宇宙中遨游般随意,满天星斗与之游戏。 今夕何夕已不知,待她回神睁眼之时,天还是亮着的。 她搂着怀里赖在她怀里不愿动弹的斑臧,使劲揉搓了几下。 “小姐……”斑臧的声音还带着鼻音,无奈又慵懒“小姐入定之时我已在床榻上张开了结界,外面谁也没有察觉,灵气也不曾外泄。”说着像小狗一样摇摆着尾巴,一幅求奖励的模样。 “斑臧最乖了,我这就去做几样点心给你吃。”周玉蝶又揉了几下斑臧温暖又柔软的肚皮才放他下去。 “那我去叫朱璃进来。”斑臧摇了摇尾巴,从窗子里钻了出去,独留周玉蝶一人在榻上。 朱璃来的极快,不一会儿就端了热水等洗漱用具进来了。 “小姐可算醒了,这会儿都午时三刻了。”朱璃嗔怪的一瞥,手里却没停下。 周玉蝶接过她手里的手巾,闻言一愣:“今天初几?” “小姐放心,今天初四。”朱璃递上一盏清水,示意周玉蝶漱口。 周玉蝶接过,安心的洗漱起来。 今日她装扮的十分清爽干练,装饰全无。只有一块面纱遮着她大半个脸。 此时正是大家都已用罢饭的时辰,周玉蝶问了工程进度。得知在她入定之时,内院墙和便所已经搭建好了,烤炉房和大厨房的内窗也已装好。后院的侧门和扩建的牲口棚,柴房也已盖好。排水沟已经全部完成。店铺二楼的厢房因工匠们连夜赶工,刚才也已全部完成。只余上房内室的净室一处未完成了。 周玉蝶点了点头,对这样的速度已经免疫了。 她吩咐了朱璃把内室该收起来的东西都收起来,然后再叫工匠们进来施工。自己就去厨房试做点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四十六、点心(2) 周玉蝶无奈,只好和她一起收拾东西,然后让朱璃去传话。 她进到厨房,见昨日让泡的红绿豆都泡的鼓胀,还有白的芸豆之类的东西也都泡了一大碗。 她招呼了徐大婶和曹娘子进来打下手,早啨和晚晴进来烧火。 她先将刚才在房间取出的几个木刻月饼模子放在一边。命早啨和晚晴将红绿豆分开煮熟。 拿了一边的青菜,胡萝卜,这两种菜蔬挤出菜汁,用做酥油面的法子加入蔬菜汁,揉成三色酥面团。分作若干大拇指大的小面团。一一擀成薄面片。 将去皮去核的枣泥搓成龙眼大的小圆子备用。 将两白红两色面片叠加,擀成一片包裹住枣泥馅,收口,口子朝下,背面切上三刀,即成。 厨房里的几人看着她如行云流水般的利落手法,毫无拖滞,就知她是常做的,并不多言,只认真的把她的动作记在心里。 “朱璃,拿个小炉子,架只土锅放一指深的油。”周玉蝶头也没抬,吩咐道。 此时,早啨和晚晴报,红绿豆全煮熟了。 周玉蝶听了,便叫她们把那些煮熟的豆子沥干水分,放在大盆子里捣烂,再用细沙布滤除豆壳。 这滤豆壳是最麻烦的事情,周玉蝶怕她们两个年纪小,做不仔细,又让徐大婶二人去帮忙。 一时间,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 周玉蝶拿筷子试了试油温,急忙让朱璃保持这个温度就好。自己往油锅里放了三个刚包好的枣泥馅酥油面点心炸起来。 随着点心的熟成,刚刚划开的地方像六片花瓣徐徐开放,红白相间的花瓣绽开,露出当中的枣泥馅。 周玉蝶眼疾手快,立刻将开花的点心捞出来,枣泥馅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 朱璃吸了吸鼻子,讨好的朝周玉蝶笑着。 周玉蝶瞄了她一眼,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便继续炸制剩下的枣泥馅酥点了。 徐大婶她们那边也闻到了香味,只往这边瞧了一眼,便转过头去,继续做豆沙馅了。 待周玉蝶将全部枣泥馅点心都炸好,这边的两种豆沙也都好了。 周玉蝶接过豆沙摸了摸,确定没什么水分了,这才往里头加糖粉和猪油,搅拌均匀。 她招呼了她们一起过来帮忙把拌好的豆沙馅都丸成龙眼大小,自己在一边擀皮,包馅。朱璃就在一边炸制。 六人分工合作,很快就做好了六十多个点心。 徐大婶最先忍不住说道:“小姐这手艺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种点心,奴婢平生第一次见。真是精致。不用吃,光闻这味儿就知道好吃了,而且这一朵朵的花似得点心,若让那些个夫人小姐们看见,还不爱死了?!” 周玉蝶听了,只腼腆一笑。 一边的曹娘子也随声附和道:“正是呢,这样做点心,奴婢也没见过,宫里的点心也没这么精致的呀!” 这就说过了,就是要拍马屁也不用如此夸大,宫里的点心是她曹娘子能见过吃过的吗? 周玉蝶撇撇嘴,勉强也笑了小。 朱璃和早啨晚晴两个什么也不说,直盯着一桌子点心,嘴角的口水直流。 周玉蝶立即拿了几个给她们解馋,又让徐大婶和曹娘子也挑了两个尝尝。她自己拿起一个枣泥馅的尝了。 味道还行,只是这炸出来的到底不如烤出来的,有点油腻。 众人吃过也是赞不绝口,她便自取了一个食盒,把三种点心装了一盒子,剩下的给斑臧留了六个,叫朱璃送去。早啨和晚晴也各得了三个,其他的她让众人分食了。 本想给工匠们送些去,只是实在有限,送去了总有吃不着的,未免不平,到底没给工匠们送,只给林氏父子每样各留了两个。 她提着那只食盒出来,写了张名帖,便让斑臧和朱璃陪她去趟镇南王府。 斑臧去后院套车,朱璃去内室取了妆奁便去了她的屋子替周玉蝶更衣。 周玉蝶换了身月白色衣裙,上头用银线绣着昙花。头发一半披散在身后,一半梳作双挂髻,上缀十二支珍珠蚊须针和一支蓝宝石多宝银梳,脑后别一支绿色牡丹绢花。耳上缀一对蓝宝石多宝耳环。脸上的面纱换了一块银线绣暗纹的。 待二人收拾停当,朱璃提着食盒跟在周玉蝶身后便出了她和碧琉所住的厢房。 墨玉此刻正待在院中,见周玉蝶出来便道:“小姐,斑臧虽武艺不凡,终究办事不稳,不如让墨玉随您去一趟吧!” 周玉蝶闻言一怔,道:“我就是去感谢她上次的款待,顺便送盒点心。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斑臧再怎么不稳,赶个车子总还可以吧,倒是家里不能离了你。厢房里若妥了,你就可以着手把那些家具搬进去了,还有便所里的东西也是。再有就是我内室里的净室,你也看着点,叫他们做仔细些才好!” 墨玉到底依了她,留下来看着净室的进度和布置厢房。 “这两日怎么不见碧琉和青岚?”周玉蝶坐上马车,想起这两日从未见过这二人,便问了朱璃。 “青岚得了小姐的命令,去探消息了。至于碧琉,他说想去找找,是否有凤凰族的族人在这里,所以就和青岚一起出去了。”朱璃说到碧琉,偷眼看了看周玉蝶的脸色,见她未有不虞,才敢直言。 朱璃这样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修为大涨的周玉蝶,她对朱璃的小心翼翼有些烦恼,便对她道:“碧琉恐怕要几天才能回来,不如晚间你就来我房里陪我吧!也免得斑臧一人张开结界幸苦,你们俩轮换着,也有个说话的人。” 朱璃红了眼睛,泣道:“小姐……” 周玉蝶明白,朱璃是在不安。碧琉毕竟是没向周玉蝶说一声就去了,往小了说就是自由散漫,往大了说就是目中无人,心里没她周玉蝶。他寻找族人去了,若找到了,是否会去族群里生活?朱璃与她有契,不可随意离开,也不愿离开。 如果朱璃不随碧琉而去,是否缘尽于此?想必是她担心自己听了这事会生气,进而怀疑他们的忠心,又生出许多事来,所以瞒着没说,等周玉蝶问起才说。 殊不知如此更惹人生气!好在周玉蝶并不把碧琉当做自己的属下或仆从,只把他当做类似萍水相逢的朋友。 虽如此她觉得碧琉不会丢下朱璃的,再者自己也没有一丝责怪碧琉的意思,于是温言宽慰道:“碧琉并不是那种会抛弃你的人,你想想,当初他治好伤为什么不走,而是陪你一齐侍奉秦晁?秦晁散魂之后,他也未离开你半步,而是陪你沉睡千年。那么多困苦都过去了,如今又有何理由离你而去?而我也没有半点责怪他不辞而别的意思,你只管宽心就是。倘若他日他回来我依旧会待他如友人!” 若他不回来,我就解了魂契,放你去找他。周玉蝶在心里默默道。 朱璃沉思许久才重重地点了下头,道:“小姐说的是,他才走两日我就胡思乱想起来,实在不该!” 说着拿帕子擦了眼泪,对着周玉蝶傻笑起来。 外头,马车已经停下,斑臧对车内说了一声便下车递帖子去了。 不一会儿就停外头喊:“请周姑娘进东角门。” 马车又开始缓速行进,至垂花门。这次赵姨娘身后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眉目秀丽,身材丰腴的小姑娘,和一个七八岁的锦衣男童一齐在垂花门等候。 周玉蝶由朱璃扶下了车。赵姨娘便带着两个孩子,亲切的为她引荐。 小姑娘名叫凌霜,年十三,在家排行第三。小男孩名叫凌秀文,年方八岁,排行第四。 周玉蝶微笑着恭敬的叫了声:“凌三小姐,凌四少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四十七、点心(3) 赵姨娘亲热的挽了她的手,引到花厅。花厅四周已摆了冰,茶点果品齐备。 “我冒昧前来叨扰,实在唐突。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请如夫人,三小姐,四少爷尝尝。”说罢便挥手让朱璃把食盒打开,给赵姨娘看。 盒子打开就散发出了枣泥和豆沙的香味,立刻把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凌秀文年纪小,性子也急,伸手就抓了一个在手里。 凌霜年纪到底大几岁,又是女孩子,矜持的看着盒子里的点心,却不敢上去拿。 赵姨娘嗔怪的假意打了凌秀文一下,对周玉蝶笑倒:“周小姐笑话了,这孩子平日里被惯坏了。” 周玉蝶笑着点点头:“男孩子这样活泼开朗的才好呢!我见四少爷这样喜欢我做的点心,心里很是欢喜呢!”转而对凌霜笑道:“三小姐若不嫌弃,也尝一尝吧!” 凌霜这才从食盒里拿了一个,放在嘴边小口小口的吃了。 赵姨娘见两个孩子都喜欢这精致的点心,心里不禁欢喜。 “周小姐的手艺真好,不知这点心叫什么?怎么个做法?改日我也让府里的厨娘向周小姐请教一番,日后若再想吃,也好解解馋。” “这叫荷花酥,做起来倒是不难,就是把大枣煮熟后去皮去核,剁碎。搓成龙眼大小的丸子做馅。里头还有绿豆和红豆做的馅,全是煮熟后去豆壳后加些糖和油,搓成龙眼大小的丸子做馅。皮就麻烦点了,要先拿蔬果挤出汁来,拌在面团里,做成几个颜色,每个颜色只取拇指大一团擀成面片,再……” 周玉蝶毫不保留的一一说了,倒把赵姨娘听愣了。哪家没有几样拿手的点心小菜,往日她也出去做客,吃了合口味的也会问上一两句,可第一次有人如此毫不保留的对她说了做法。 “周小姐快别说了,喝口茶。”说着,赵姨娘亲手替周玉蝶添了茶,接着道:“周姑娘如此坦率,倒叫我不好意思了。纵使记得如何制作,府里也没这么手巧的厨娘。可惜了,姑娘不住在我们府上,要不,我就能每日厚着脸皮向姑娘讨吃的了。” 说道后头,自己捂着嘴笑了起来,一边的凌霜凑了过来,笑道:“姨娘如今越发嘴馋了,比弟弟还厉害。不如留周姐姐在府上小住如何?” 说着,母女二人均满眼期待的看着周玉蝶。 一边的凌秀文吃完了三个点心,一听这话,也凑了过来,拉住周玉蝶的袖子直耍赖撒泼道:“周姐姐的点心这么好看又好吃,人也长的漂亮,姐姐别走了吧!陪秀文玩几天再去!” 周玉蝶有些招架不住,朱璃也不好上前拉扯,只好由着凌秀文油腻腻的双手拉着小姐的袖子,沾着点心渣的小脸直往小姐的怀里钻。 周玉蝶此时心里惊疑不定,前几日赵姨娘留她若是为了自己名义上母亲是凌夫人的族妹,那么今日她们母子三人留她又是为什么?不过是夫人的族妹的女儿,就是夫人在此,也不过是虚留两句,哪会这样软磨硬泡?更别提赵姨娘不过是凌府的妾室,原没有理由如此挽留一个和自己根本没关系的人呢?! “如夫人,三小姐和四少爷不必如此不舍,我如今在福昌桥边开了家点心铺子,离这里并不远的,各位想吃点心,或者想找我玩,自去找我便是。”周玉蝶半搂着凌秀文,怕他在她怀里扭来扭去会掉下去。一边微笑着对赵姨娘和三小姐道。 凌霜听了,立刻问道:“福昌桥?那里好像有家绣庄,是这柳溪镇上最大的,只是样式制式都一般,绣工再好也就那样,我们刚来柳溪镇的时候去买过几件成衣替换,穿过一次就被我赏人了。” 怀里的凌文秀也凑话道:“是不是那几件花俏,穿上却特别不适的衣裳?” 凌霜点头,愤愤道:“就是那几件,白花了我好几十两银子。” 周玉蝶在心里直叹息,那间空有其表的绣庄的口碑竟如此差,还好自己厌恶玉娘的为人,不曾与之合作。否则这挽回名声一事也是够她忙的。 赵姨娘不等凌文秀和周玉蝶开口,就把他从周玉蝶怀里挖了出来搂在怀里,一边给他擦嘴一边对周玉蝶道:“周小姐莫怪,这两个孩子平日里野惯了,尤其是文秀,往日里了王爷王妃也是这般浑钻。” 赵姨娘这话,周玉蝶真不知怎么回的好,她这是把周玉蝶放在和镇南王及镇南王妃一样的高度来说呢! 思量在三,她决定还是打个马虎眼,过去就算了。于是她挥挥手道:“如夫人言重了,三小姐和四少爷如此活泼喜人,又愿意和玉蝶亲近,是玉蝶的福气。” 赵姨娘闻言,眼睛笑成了一条缝,道:“既然周小姐如此随和,我也就腆着脸,称一声玉蝶了。” “如夫人不弃,自当如此。”周玉蝶微笑道。 “玉蝶刚说开了点心铺子,我怎么没听说福昌桥有点心铺开张?原来在那里有一家点心铺子,开了许久生意不好,听说是准备卖了的。”赵姨娘给周玉蝶续了杯茶,问道。 “就是如夫人所说的那家,日前被玉蝶买下了,这几日修葺一新,正准备初七开业呢!”周玉蝶话到嘴边,依旧没用七夕这个词。 七夕乞巧,这个节日起源于汉代,东晋葛洪的《西京杂记》有“汉彩女常以七月七日穿七孔针于汉代画像石上的牛宿、女宿图开襟楼,人俱习之”的记载,这便是我们于古代文献中所见到的最早的关于乞巧的记载。“七夕”最早来源于人们对自然的崇拜。从历史文献上看,至少在三四千年前,随着人们对天文的认识和纺织技术的产生,有关牵牛星织女星的记载就有了。 只是不知这里是不是和她原来生活的地方有这一样的文化。万一没有,那就尴尬了,难道还要给他们讲牛郎织女的故事以自圆其说吗?! “玉蝶真会选日子,这天凡有姑娘的人家都要乞巧,穿针,做巧果。你这点心一出,必定被许多手脚笨拙的姑娘拿去撑门面。就是不为这个,这点心样式如此精巧,味道又如此美味,我可要先订十大盒待客和送礼。” 说着,捏起一块莲花酥咬了一口,接着道:“再说霜儿和文秀两个这么喜欢,我还得再多订十大盒,我们三个吃!” 话音刚落,本来老实呆在赵姨娘身后的凌文秀一蹦而起,高兴的扑到赵姨娘怀里,脑袋在她怀里乱蹭道:“还是姨娘疼我,父王连块糖都不许我多吃。” 众人闻言皆笑出声来,赵姨娘见天色不早,要留周玉蝶吃了晚膳再回去。 周玉蝶坳不过凌文秀这个比斑臧还会磨人的小家伙,终是答应了下来。 席间,赵姨娘和凌霜又问及周玉蝶的衣裳首饰头面是在哪里置办的,样式精奇,世所未见。 周玉蝶只好现编了谎话,说是自己手下有个手艺极好的头面师傅。本想靠他的手艺开家首饰头面铺子,到底不成。 只好靠自己的做点心的手艺开家点心铺子,自己在后头做点心,前头有人待客,至少不比抛头露面。 至于衣裳,是自己裁剪缝制的。只是她甚少动手,大多数也是买了成衣回来,自己闲时往上绣些喜欢的图样而已。 用罢饭,又更衣喝茶。直到戌时初过才由赵姨娘母子三人送出垂花门。 周玉蝶坐在车上,嘴角微微扬起,她是极喜欢凌霜和凌文秀姐弟的,只是那位赵姨娘惹人生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四十八、点心(4) 今日虽不是什么节日,路上依旧热闹,马车在路上兜兜转转,终于在一戌时末回到了宅子里。 新开的侧门正好可容一辆马车进出,斑臧直接把车赶回了后院。 因着净室还未完工,今夜周玉蝶便在正房二楼的东厢房里歇着了。 第二日,赵姨娘便遣了身边的于嬷嬷来放下五十两银子,订了二十盒荷花酥初七送到镇南王府。 周玉蝶并未推却。二十盒荷花酥就是四百个,她们六个人做起来大约也要一天。这么一算,大约每个荷花酥125文,价钱太高了点。不过她会抽空再做些别的更精致的点心做搭头。 周玉蝶,指派了墨玉去采购了大量的大枣,糖和各色蔬果,木柴也堆满了柴房和两间灶间。 墨玉回来后就和斑臧一起磨糖粉。徐大婶和崔娘子一起煮红豆绿豆。早啨和晚晴依旧负责大厨房的烧火。 这次周玉蝶还加了奶黄馅,绿茶馅,莲蓉馅和鸭蛋黄莲蓉馅。她用了温度计,和朱璃两个人在烤炉房里一个包一个烤,直忙到外头打了一更,才把二十大盒酥点做完。 而后,周玉蝶又烤了一大盘饼干,上头用七彩糖霜裱花,全部装了二十盒糖霜饼干和二十盒酥点并三碗焦糖鸡蛋布丁。 此时天已蒙蒙亮,她就交代了墨玉辰时前去送点心。又交代了剩下的点心和布丁拿去店铺里以每个三十文的价钱出售,自己和朱璃一起洗漱洗漱一番,回了房间。 净室已经修葺一新,一推门就有一股沁心的木香,大大的木窗使得净室通风更好。纯木搭葺的地台中间是一个带盖子的浴桶。靠墙的柜子里已经放好了平日里要用的浴巾。 周玉蝶赞赏的点了点头,又问朱璃道:“门匾什么时候送到?今日已经初六了。” 朱璃恭敬的回到道:“墨玉曾说今日辰时送到的,想必是叮嘱了斑臧看着。奴婢出去瞧瞧再来告诉小姐。” 周玉蝶挥手让她去了。自己倒歪在榻上,盘算着人员调配问题。 依昨日的速度看,店里的人手太少了。她以前想着墨玉稳重,让他去当掌柜的。账簿什么的只等晚上歇夜自己来算,他只需记着收了多少钱就是。 斑臧性子有些幼稚,又不善交际,但那样子倒是很能唬人,他的‘武功’又好,指派他定期去墨玉定好的铺子拿货就好。 朱璃活泼又能言善辩,让她去管厢房的事最合适,保管那些个小姐夫人们宾至如归。 徐大婶稳重厚道,让她来给自己打个下手,揉面拌馅什么的。 曹娘子虽说可怜,受了罪又被丈夫置之不理,可是她太过伶俐,帮着在大堂招呼客人就罢了。 早啨和晚晴两个年纪还小,只负责烧火和递点心就好。 只是人还是少了,最起码还要再招几个样貌,品行都端正的妇人来招呼客人才够,今日已经初六,现在贴个招女伙计的告示出去试试吧! 周玉蝶越发心烦,从来到这里开始,各种琐碎的事情纷至沓来,简直没有一刻停歇的。以前她有周婧,周婧的交际手腕不是一般的高,她毫无机会为这些琐碎的人事问题烦心,应酬也不用她出面,只需要管好那些工人和对他们做出来的东西质量检测一下就好。 来了这里,虽说身边的人多了,可没一个像周婧那么能干的。哎! 墨玉稳重,只是他也有沉默寡言的毛病,没必要的绝不开口。 斑臧有着威严肃穆的外表,内里却想是个没断奶的孩子,老喜欢往她怀里钻。 朱璃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子,嘴还算巧,只是她对世情世理知之甚少,关键时候转不过弯来。 青岚嘛!他对秦晁最忠心,城府极深,本事也不小,舌绽莲花的时候绝对能骗死人。只是他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也不适合去招待客人。 碧琉就更不用想了,他都独自去找族人去了。 哎!她身边竟无一个得力的人。 周玉蝶闭上眼,说不尽的烦心。而且为了应付这四十盒饼干酥点,她已经把空间里所有黄油都用完了,为怕色素的事情被发现,昨天一天一夜她和朱璃几乎没离开过烤炉房。 今天要赶快挤牛奶弄些黄油才好,还有糖粉……零碎事儿太多了。堪堪歇了不到半个时辰,她觉得比做一夜点心还累。 “小姐,牌匾送来了。”朱璃高兴的进来道。 “他们倒是挺准时的。”周玉蝶坐直了身子,摸了摸脸上的面纱。 门外,婧蝶轩三字的牌匾已经挂了上去,没有鞭炮,没有锣鼓,只是简单的在周玉蝶等人的注视下,这家将来声明远播的点心店就这样默默的开张了。 周玉蝶让徐大婶她们把她备好的糖霜饼干都拿到门口。漂亮的颜色立刻吸引了来往的大人小孩们的注意。十文一块巴掌大的饼干,家境宽裕的也会买几块给孩子解解馋。 无一例外的受到了好评,不到午时,原先备的点心和布丁就都卖完了。 周玉蝶和朱璃不得已又进了烤炉房忙活,徐大娘和早啨晚晴两个回大厨房帮着做馅料和磨糖粉。一时间大家各司其职,无一人闲着的。 墨玉把赵姨娘送的一匹绢布交给了朱璃并把赵姨娘让周玉蝶无事常去逛逛的话带到便回了柜上。 周玉蝶看着那匹素色绢布,她有些不知所措。她如果没看错,这就是令世人都惊叹不已,一件衣服折叠起来只有一个火柴盒大的绢衣原料。 唐朝时甚至用贵比黄金的绢来结算大数额的交易。穿这么一件在身上,就等于穿了一身黄金衣服一样。而且在当时,不是有钱就能穿的,因其具有结算功能,是不许任何官员和民众屯积绢的。 这一匹绢不用说,定是价值不菲,可是她赵姨娘居然用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她,这事儿透着蹊跷。 周玉蝶脸色凝重的叫来了朱璃,道:“你先把这个放在我房里收好,再想法子联系青岚,让他尽快回来一趟。回来的时候去问问,谁会挤奶,去后头挤一桶牛奶过来。” 朱璃看了看周玉蝶的脸色,点头道是,对各个烤炉里施了个法,便捧着那匹绢出去了。 周玉蝶有些心不在焉,她抓起桌上的一筐鸡蛋,拿了两个木盆,一个个把鸡蛋磕开,一盆蛋清,一盆蛋白的分开,做起她最喜欢的蛋黄溶豆和蛋白霜来。只是全靠五六支筷子打蛋白,速度惊人的慢。 直到朱璃回来,她还在打蛋白。 朱璃见她这样愣愣出神的模样,到底没敢上去打扰,只默默接过周玉蝶手上的木盆和筷子,学着她的样子打蛋白,只是那速度媲美电动打蛋器。 手里空了的周玉蝶半天才回神,看着朱璃卖力的打蛋白,苦笑了一声,令她停下,道:“朱璃,我总觉得蹊跷,这赵姨娘对我如此亲热,又送这么贵重的绢来,你说她是为什么呢?!” 朱璃沉思了片刻,缓缓道:“小姐,如今你用的是别人的身份,指不定这赵姨娘受过周蕤或周秦氏的恩惠呢?!其中因由奴婢一时间也没个头绪。好在青岚说了,夜间便能回来,他探听消息的本事可不一般。待他回来咱们再做计较便是!” 周玉蝶听了,也只好作罢。耐着性子把一盘盘点心都做了拿去前头。 五颜六色,入口即化的蛋白霜五十文一碗,很快就被周边的大人小孩们抢购一空,蛋黄溶豆被周玉蝶改成了蛋黄小饼,一碗三十文。也是颇受青睐。 周玉蝶会心一笑,在抢购的人潮里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四十九、点心(5) 在一群小孩子里,那剑眉星目的男子尤为扎眼,尤其是他还挂着孩童般天真的笑容,手里拿着一把碎银子拼命往前挤。 周玉蝶左右看了看,没见他身边跟着丫鬟小厮,顿时皱起了眉头。 那玉娘虽一直利用别人对她和她儿子的同情心去达成一些目的,但她对儿子一直是上心的,怎么会放任他一人出来? 虽说两家只隔着十多家店铺,可也差不多小半条街呢!这康哥儿穿着十分华丽,万一被歹人盯上,或打或抢了这玉娘还不急疯了? 周玉蝶对朱璃耳语几句,对她使了个眼色,便转身回厨房去了。 不一会儿,斑臧威严肃穆的脸就出现在那康哥儿的身边,循循善诱的将他送回了绣庄。 绣庄里的人已经如热锅上的蚂蚁,到处寻找着丢了近一个中午的康哥儿。玉娘见斑臧送他回来,自然是千恩万谢。临走,玉娘还送了斑臧一件藏青色布袍子以示感谢之情。 回到婧蝶轩,周玉蝶摸着那件藏青色布袍子,挑了挑眉。 这布料算是质地不错了,厚实耐磨,只是这颜色如果不是为了掩盖瑕疵而染那就更好了。只是这样,这身袍子买也要个百文,也算是有心了。 周玉蝶将袍子递还给斑臧,道:“既然是别人的心意,你就收着替换吧,老穿那一身衣服,我都看腻了。” 刚刚收店之后,墨玉前来报账,今天一天就足足赚了有四十七两三钱银子,还不算给镇南王府送去的。 据说今天已经有好几个没买到蛋白霜糖和蛋黄饼的孩子还在门口哭了好一会儿呢!家里的大人闻讯寻来,在柜上放了定钱,明天第一拨先给他们,还在们才破涕为笑,跟着大人回去。 周玉蝶听了,也是一阵笑。无论到什么时候,这馋嘴猫是少不了的,爱孩子的家长也不缺。 她对这个点心店充满了信心,因此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情。 斑臧闻言却当了真,满眼委屈的变作小虎,又跑道周玉蝶怀里一阵撒娇。 周玉蝶又畅快的笑了一场,令他去和墨玉一起拿锅刷从牛奶里取黄油去。 斑臧自是耷拉着脑袋,委委屈屈的去了,临了还不忘幽怨的回视周玉蝶一眼,再瞪一眼幸灾乐祸的朱璃…… 青岚是子时前回来的,他带回了足有一套资治通鉴厚度的调查报告。 周玉蝶看着桌上的纸书,眼角一抽,欲哭无泪道:“你捡要紧的先说说吧!” 青岚道了声是,便开始从这凌夫人说起。 这位凌夫人秦氏是如今中京秦氏宗主秦玉瑶的长女,秦玉瑶的母亲柳依依是当今太皇太后身边的四品女官,父亲是前左丞相秦有德。秦有德专心政事,子嗣上只一个秦玉瑶,一生未曾纳妾。 柳依依因与太皇太后主仆情深,常被召唤入宫,连带着秦玉瑶也时常出入掖庭。这份感情一直延续到了秦氏——秦琴卿身上。 秦玉瑶带着活泼好动的秦琴卿时常入宫陪伴年迈的老太后,时间久了就被太皇太后留下,与当时同样养在太皇太后身边的还有当今皇上易德瑞,皇后明嘉渘和天策将军凌静澜。 四人几乎是同食同寝,当时太后就显露了想立秦氏为太子妃的意思。只是她始料未及的是自己是儿子会突然驾鹤而去。 当时拱卫京畿的正是明嘉渘的父亲——明超,老太后只好用联姻的法子,稳定住十万拱卫京畿的城外驻军统帅。 于是那年十五岁的明德帝易德瑞娶了年仅十三的明嘉渘为后。 次年,年仅十六岁的凌静澜娶了十五的秦琴卿为妻。 这一年,柳依依随病故的秦老相爷而去,秦玉瑶的赘婿丁鼎重病缠身,卧床至今。 隆昌十二年初春,皇后和秦氏一齐有孕,同一天分娩,当日漫天红光出现在秦氏产房里。世人都道是祥瑞。于是秦氏的女儿凌冰凝成了史上第一个出生就有封号的异姓公主,并且她的封号是芳华公主。同时出生的公主也得了芳菲公主的封号,赐名悦。 据说当时皇后得知后,还赐了许多衣服锦被,珠宝玉器等给凌冰凝。洗三时,皇帝把凌冰凝接进了皇宫和易悦一起洗三。 据说当时添盆的金银把水都挤了出来,堆成了小山,太皇太后还亲自给芳华芳菲两位公主带了赤金嵌火玉项圈,和赤金嵌火玉的手镯,脚镯。 满月宴更是直接在宫里举办,秦氏几乎半数时候都住在皇宫里。 彼时,明超已经年迈,卸任已久。天策将军之职便交给了屡立战功的凌静澜。 两位公主满周岁之日,皇后与秦氏相偕道中京城外的妙法寺为两位公主祈福。 不料,一行三百多人行至山下,被歹徒用药迷晕,掠走了刚满周岁的两位公主。好在药效极短,秦氏又年幼习武,与逮人缠斗半晌,只抢回了芳菲公主,自己的女儿被掳掠而去。 之后在几天不眠不休的巡查之后,秦氏肚子里未满三月的胎儿流产。 太医言其不能再有孕,秦氏便于三月后替凌静澜纳妾赵氏,生一女一子。 目前秦氏依旧遣人四处寻找着芳华公主…… 周玉蝶听了半天,面无表情的问道:“那这个秦氏和秦晁有什么关系?” 青岚对她一抱拳,道:“日前我潜入了秦氏宗祠内,发现他们这一支应该是秦晁最小的女儿那一支。” “这一支……”周玉蝶念了一句,只觉得自己傻透了,穿越千年而来,却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这都多少代过去了,当年的师叔祖恐怕也已作古,更不用说那个人了。 青岚继续道:“当年之事史官秉笔道秦皇后难产而死,皇帝感念皇后之德让小女儿随了秦姓。之后他也不曾再立皇后。” “呵……不曾再立皇后,后宫里照样有三千佳丽伺候。”周玉蝶讽刺道:“那个赵姨娘是怎么回事?!” “赵姨娘是秦夫人的陪嫁丫鬟,原是太后宫里的宫女,做事老实本分,才被秦氏夫人抬为妾室。听闻秦氏夫人对族妹靖善坊的秦氏夫人十分怜惜,曾多次邀靖善坊秦氏夫人到家里做客,可是都被拒绝了,只守着门户与女儿度日。” 周玉蝶点了点头,她对靖善坊周秦氏也是十分敬佩的。算来,她守寡之时连二十都不到,即使依靠家族的势力她再嫁一户人家并不是不可能的事。何况她背后还有秦氏族人为依靠。也正因为她这样的决定,让真正的靖善坊周玉蝶郁郁而终。 周玉蝶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是。”青岚肃容道:“东南西北中五京现在是由秦晁的五支后人为王统御,他们为保血脉纯正,嫡出男女皆是娶或嫁已出五福的易,秦,凌,明,肖这五姓人家。凌,明,肖三姓是主子的三位女儿嫁的人家,秦夫人这一支是小女儿的幺子继承秦姓而至今。” “秦晁死后,她的族人呢?”周玉蝶皱着眉问道。 “一夜之间除主人的儿女,凡秦氏血亲尽皆暴毙。”青岚一字一句,似蕴含无数伤痛。 周玉蝶闻言,牙齿咬的咯咯响,从牙缝里挤出‘曲蔚’二字,双眼冒火,周身的气息紊乱。 青岚和朱璃立刻传声给斑臧和墨玉,二人立时出现在房内,为周玉蝶布下四方结界。 周玉蝶自知这是秦晁的怒火,也有她的愤怒。她努力的压制着体内躁动的气息,让自己归于平静。神识归于内府,拥抱着因她的情绪而躁动不安的元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五十、七夕夜(1) “小姐。”朱璃的声音依旧温柔。 周玉蝶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只是叫醒她的换了人,愣了半晌。 “什么时辰了?”周玉蝶突然觉得浑身无力,重重的跌回了榻上。 朱璃立时上前扶住她的身子,道:“小姐的修为升的太快,又未经过天雷淬炼筋骨,这次动了这样大的怒气,险些走火入魔,近日还是多修养的好。” 她凝神窥视自己的内府,元婴是被四条非金非银的链子锁着,肉肉软软的身子还是稳稳的坐着,未见损伤。脸上也未有痛苦之色。想必这是朱璃他们做的吧! 周玉蝶之前放进内府中的仙器多少都有了损坏。她未习炼器之术,但秦晁的记忆里却已做了无数次。深知此时不是她修复这些仙器的时候,先把自己的情况稳定下来才是。 “我……”周玉蝶一时间脑袋有些发懵,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修仙之路向来都是艰辛的,她这修为来的太容易,太快速。就像一座摩天大楼未挖地基,平白盖了起来。整日摇摇欲坠,只需一阵清风,便可将这座大厦倾覆。 那阵怒火就是吹倒大厦的一阵小风。 对于修为,她一直没什么实感,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轻盈,奔跑快速,弹跳力惊人…… 她又想起那阵怒火,她突然觉得好窝囊,明明有毁灭天地的能力,却只能被怒火熏烤的失去理智。 即便如此,她对目前的状况也有几分明了,虽然修为并未倒退,但依旧靠着外力暂时稳固住了,如今只能慢慢修养,待修为真正的稳固后再议后事。 “现在什么时辰了?”周玉蝶又问了一遍。 “现在是初七午时刚过。”朱璃惊讶于她为何如此执着于时间,旋即明白了,周玉蝶是在乎这家她费力开起来的‘婧蝶轩’呐! 周玉蝶感觉了一下,没有了以前用不完的精力,没有了以前强健的体魄,身体也没有了轻盈,只觉得身心疲惫,倦意深深,仿佛随时都能睡去。 她望了望陪在榻边的四人,轻柔的道:“我身体不适,朱璃陪我做了两日点心,想必也有些心得。我今日就在一旁指点,徐大婶和曹娘子两个人陪你一起做点心。”她这样软绵绵的不知要多久恢复,也正好培养两个点心师傅出来,免得自己受累。 朱璃闻言,深深的点了点头。 “斑臧去大厨房帮着晚晴做馅料。”晚晴这几天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原有的内向怕生也好了些。她做的馅料明显比早啨和曹娘子做的细腻。让她带着斑臧做这些需要耐心的活计,正好也磨一磨斑臧跳脱幼稚的性子。 果不其然,斑臧是个实实在在吃货,他只想到那些香甜的点心就直流口水,高兴的点了点头,道:“我一定好好做。” 周玉蝶瞄了他一眼,平静道:“敢偷吃的话,一个月内没你的点心吃。” 斑臧闻言,耳朵都耷拉了下来,有气无力的道了声是。 “青岚去写一张招人的告示,就写招四个二十岁左右,面貌端正的娘子为伙计,月银两钱,供两餐一宿。再招两个老实本分做杂役的嬷嬷,也是月银两钱,供两餐一宿。” 店里的人手真不够用,这两天天气越发热了,她本想弄个冰碗出来的,这会儿也只能靠他们去帮她奔波了。 “告示贴出去以后,青岚再出去打听一下,哪里有冰卖的买两块回来,再看看买一筐杨梅之类的时鲜水果回来,在墨玉那里支银子。墨玉和早啨看着店里铺,二楼的铃铛不响不必上楼。” 周玉蝶顿了顿,换了个身姿接着道。 “今日的天气热,又是七夕,想必晚上会更热闹,咱们白天多做些点心出来应付晚上的灯会,晚上都到里头去歇着。” 她指了指胸口露出的蝴蝶玉佩,微笑道:“原本青岚赶了几日路,马不停蹄的忙碌应当好好歇着的,只是今日实在人手不够,你就幸苦一些。买回冰来给你们做甜汤解解暑气。” 本来众人都是极严肃的听着周玉蝶吩咐,这最后一句显然带着一丝揶揄和玩笑。尤其是斑臧一副星星眼的样子更是让三人忍俊不禁。 众人都按照周玉蝶的指示行动起来,好在馅料在上午就由徐大婶她们做了许多,足够今天用的了。于是她便坐在大厨房的案几边跟徐大婶和曹娘子一起包酥点,最后由朱璃一人在烤炉房里忙活。 每做好一拨,曹娘子就会自告奋勇的去帮着拿去前头的木柜里。 这木柜是周玉蝶命墨玉在林师傅那里定制的,分上中下三层展示柜,柜子外面用一块白布画上了莲花酥,蛋白霜糖和糖霜饼干的大图,既展示了货品又挡住了灰尘。最下面是摆放着婧蝶轩标志的木质点心盒和竹制点心盒。 在婧蝶轩买够一百文的点心就能得一个竹制点心盒,每一次买够一百文就在盒盖内里烙一只花纹繁复的蝴蝶标志。印满十只蝴蝶就可以换木盒,木盒的消费就高了,买满一两银子才能烙一只蝴蝶,集满十只木盒蝴蝶就有一次免费使用楼上包厢的机会,还可以免费试吃新品甜点。 这十两银子对这满镇子的官小姐来说都是小意思,这个活动也是周玉蝶给凌府送点心的时候想到的。 她将三碗鸡蛋布丁装在印了十个蝴蝶印的木盒里。剩下的四十盒点心均是装在烙了十只蝴蝶的木制点心盒里,这样也算是没占他们的便宜了。谁知那赵姨娘竟然回了一匹绢来,让她好不容易想到的法子又付诸东流。 不过也罢,人情这东西向来不是用加减法就可以理清楚的。 时近申时,青岚拉着一辆装着两块大冰和两筐水果的车子进了后院,周玉蝶在冰块上面撒上盐,以延缓其融化的速度。又让他们把其中一筐水果放在井水里降温。还有一筐杨梅搬去了大厨房。 她扶着朱璃的手,缓缓往大厨房去了。先是指挥着晚晴烧了两大锅子水,把杨梅都洗净加盐浸泡了一刻钟。而后用清水冲洗,入沸水,煮到杨梅都已熟烂,汤汁紫红的时候再熄火加糖。 朱璃舀了一勺吹凉了试了一口,酸甜的滋味瞬间在口腔里爆炸,本来因夏日炎炎而不思饮食的胃瞬间空了。 周玉蝶让众人都试了一下,年纪小的早啨和晚晴都爱的跟什么似的,热乎乎的也喝了一大碗。 年纪大些的徐大婶和曹娘子均道这杨梅汤有些浓郁了,无论是酸味还是甜味都过了。 周玉蝶点点头,叫他们搬了两口大陶缸到铺子里,又墨玉把两块冰都放在大陶缸里,将锅里晾凉的酸梅汤也尽数都放了进去,再撒上几把干桂花。外头蒙上几层厚厚的棉被。这样即使是晚上也不怕冰块化掉,影响酸梅汤是口感了。 青岚自发的拿了一块白布,画上一支新鲜的杨梅和桂花,再画一碗杨梅汤的图,挂在柜台前头。 周玉蝶有些遗憾,要是有琼脂或爱玉就好啦,她可以做果冻吃了! 虽然她的镯子里有一些,可是实在有限,做一次给大家尝尝倒是行,拿出来卖就不可能了。 好在六七月份是杨梅收获的季节,这里的人大多都把它当做水果来吃,一筐杨梅也就一两银子,那两块冰倒是二十两呢。于是青岚就用法力自制了两块,她决定还是定个不高不低的价钱,十文一碗。 就目前看,这两大缸最起码也有个四五百碗,卖出去一百碗就回本了。就看今晚的人流量比初一如何了。 周玉蝶美滋滋的回了房间,等待着夜幕的降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五十一、七夕夜(2) 金乌西沉之时,街上陆续热闹了起来。四周爱热闹的大人小孩都开心的在街上游玩。本来整日里在闺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夫人们也都出来了。 她的婧蝶轩二楼的厢房都有一个临街的窗户,坐在里头看街上的热闹,既不必抛头露面,又吃了美食点心。因此包厢不一会儿就坐满了。 这会儿早啨和晚晴在楼上专侍厢房里的女眷们,朱璃,徐大婶和曹娘子在楼下铺子里盛酸梅汤,端点心,水果。 尽管许多人不喜欢拿着凉爽的饮品边走边喝,奈何店里已然座无虚席。还有许多住在附近的人喝了桂花酸梅汤自己从家里拿了锅子来,一锅锅的往家里带。 周玉蝶见了,便让青岚去拉来十几根老竹子,现做成一个个竹筒,让人方便带走酸梅汤。 老竹子的好处就在于它已经被伐下来许久,水分都已蒸发,不易开裂变形,竹子的清香淡淡,不会像新伐的青竹一样有竹膜,竹子的味道浓郁,影响了食物的味道。 这样一来,买的人更多了,到了戌时末两缸酸梅汤都见了底,两大块化了一半的冰块显得寂寥萧索的靠在陶缸上。 周玉蝶看卖的这么好,立刻把剩下的杨梅都制了酸梅汤,为了省些时间,她直接用凉水把热气腾腾的酸梅汤降温,再倒到陶缸里头。 “周小姐。”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是赵姨娘身边的于嬷嬷。 周玉蝶见是她,便往她身后望去,并未见她的主子,便客气的请了于嬷嬷进内说话。 行至内院,于嬷嬷悄声道:“主子们来了,奴婢只是来告知一声,备下厢房。” 周玉蝶一听可就为难了,包厢统共才六间,这会儿已经都呆第二,第三拨人了,真是一间没有了。 她只得为难的摇摇头:“今天连大堂里都快插不进脚了,厢房不够用呢!” 于嬷嬷伸头环视大堂,见果如她所说,座无虚席,便皱了眉,急道:“周姑娘赶快想想办法吧!主子们就快到了。” 周玉蝶一听,顿时不悦起来。主子们?是她于嬷嬷的主子,不是她周玉蝶的主子,这一口一个主子们的,天下都是他们的奴才不成?要厢房不早来说,这会儿干着急,难道还要她赶客人不成?还口口声声的说什么‘只是来说一声’,当她的婧蝶轩是他们家的不成?真真气煞人了! “于嬷嬷实在着急,怎么不早派人来订下厢房?这会儿厢房是没了,如若不嫌弃,后院倒是有一墙紫薇开的妍丽,坐在花架下赏月吃点心也是风雅之事。”周玉蝶尽量收起了不满,诚恳的道。 “这……”于嬷嬷沉吟片刻,抬头对周玉蝶道:“这事奴婢做不得主,这就回去问过主子们的意思,若有了厢房就别再给人进去了,赶紧打扫干净了等着主子们。” 周玉蝶闻言皱了眉,这一句句的命令口气,如此笃定,真把她的婧蝶轩当做了她主子家的了吗?! 她毫不犹豫的道:“于嬷嬷整日事多,只怕记叉了,这婧蝶轩不是贵府名下的产业。” 于嬷嬷闻言,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主子们来这里是多大的天恩呐!你不知道惜福,居然还敢顶撞?胆子不小啊!” 周玉蝶嘴角扬起一丝冷笑,道:“于嬷嬷大抵忘了,我周玉蝶也是官家女儿,并未卖身为奴!” 于嬷嬷的表情越发狰狞:“好你个不识好歹的贱婢,居然敢顶撞镇南王府……” 周玉蝶嘴角的微笑愈发冷冽:“于嬷嬷好大的威风,你一人就当得镇南王府的家不成,居然假借主子的名头在外仗势欺人,出口伤人后又企图构陷。如此恶奴,我就替如夫人收拾了,免得丢了王府的脸。” 两人本就在大堂后头通往内院的地方说话,这会儿周玉蝶又抬高了声音,大堂里的客人们就被二人的对话吸引了注意,一听这恶奴仗势欺人已经按捺不住。这镇上的许多百姓都被这些驻扎的军士们欺辱过,只是大家习惯了忍气吞声。 尤其是崔禹尨仗势欺人,强抢民女的事情早已惹了众怒。而崔颢受到降职的处置后,崔禹尨也未收敛,依旧横行霸道。众人早已对镇南王府有了极大的怨气,这会儿一听镇南王府的奴才在仗势欺人,均道一声“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于嬷嬷自然也听到了众人的话,虎着一张脸对周玉蝶怒目而视,道:“不就是一张脸好看些,你还以为自己能上天不成,给脸不要脸的贱婢,呸!” 周玉蝶的眉头越发深锁,沉声叫来了墨玉和斑臧,把于嬷嬷‘送’回了她的主子身边,顺便把那匹绢也带回去,令墨玉带话:此物贵重,玉蝶愧不敢受。 那于嬷嬷见两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一左一右的站在周玉蝶身边,刚刚嚣张的气焰顿时萎靡了下去。由着两人推着她出了店铺。 接替墨玉来柜台坐镇的青岚悄悄的拉了拉周玉蝶的袖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周玉蝶见他这样便让朱璃在柜台上记账,自己和青岚去了后头说话。 “昨日小姐心绪不宁,许多事未及细说。这凌大将军……” 原来这五国近十年来爆发过二王之乱,南凌国变作了南江国,北秦国变作了北周国,两国的国君均被软禁起来了。镇南王府和镇北王府成了一座华丽的牢笼。均被霸道的北周国皇帝周义荥软禁,虽有王爷之名,不过是俘虏,只有女眷可以在逢年过节出府。 虽保留原有的王位,也在名义上有统帅之责,可实际上是被这些驻扎的军士们看管着。在此看管镇南王的正是那位崔颢崔将军。 周玉蝶听了,心头大震。怪不得她觉得那么怪异。那崔颢怎么敢在镇南王府门前围人,之后也没听说镇南王对他有什么不满。原来如此。 周玉蝶抬起头,看着青岚道:“看来这周义荥是想用这个镇南王要挟中京那位了?!” 青岚微笑的意味深长,道:“这个尚且不知,十年了,想必也该有动静了吧!” 周玉蝶也跟着笑了,这可真是乱世呐! “也好,你去把花架下的桌子收拾一下,我留了些点心,晚些再切些凉好的水果,咱们也过个节。” 青岚依旧笑的温润,转身稳步进了内院。 周玉蝶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光璀璨,月牙儿就像一柄弯刀,不知何时能挥开着漫天的黑幕。 她重重的叹了口气,就见斑臧从大堂后门里伸头看着她。 周玉蝶朝他挥挥手,示意他上前来:“这么快就回来了?那个老嬷嬷送回去了?” 斑臧弯下腰低下头,把脸在她手掌里蹭两下,憨憨的道:“那个老太婆的嘴不好,一路上骂骂咧咧的,见了她的主子还胡乱编排人,说小姐的坏话。” 周玉蝶闻言,毫不在意的笑笑,道:“她是她,咱们犯不上为了别人的错气坏了自己。” “哦!那老太婆的主子说要在咱们后院吃点心,墨玉让我回来和小姐说一声。”斑臧委委屈屈的说着,脸上的表情越发像个别扭的孩子了。 周玉蝶宠溺的在他头上摸两下,安慰道:“来就来吧!咱们家就是做这点心生意的。正好赚点她家的银子,拿来给斑臧做好吃的。” 斑臧闻言,眸子亮了亮,期待的眼神就像一只要牛肉干的二哈似得。 周玉蝶温柔的拍了拍他的脑袋,道:“去大厨房里拿我给你留的点心吃吧!再到后院跟青岚说一声,镇南王府的女眷要来后院吃点心的事。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五十二、七夕夜(3) 后院的门已经开了,一辆宽敞的马车驶入院内。后头跟着一队十人的护卫和刚刚被“请”回去的于嬷嬷。 周玉蝶站在一边,看着车上的赵姨娘和凌霜依次下车,依礼膝盖微曲,福了一礼,道:“如夫人,三小姐请花架下坐,点心我已备下。” 赵姨娘和凌霜作势要上来拉她的手,被周玉蝶自己和朱璃巧妙的避开了。作势引二人来到了花架下。 她松了口气,还好凌文秀那块小牛皮糖没跟来,要不可躲不开。 突然,她的余光睹见车帘掀开一角,一双幽深的眼睛望向了她。 周玉蝶身子一僵,一股被猛兽盯住的感觉让她后背起了一身冷汗。却依旧装作不知的向花架下走去。 花架子下头已经摆了酸梅汤和几碟点心,晚晴待在桌边,准备给几人盛酸梅汤。却被那于嬷嬷挥手赶到一边,她亲自用帕子蘸了酸梅汤,里外擦了几遍,又用酸梅汤涮洗几遍,用掉了大半竹筒。 周玉蝶不动声色的看着于嬷嬷施为,又见一边的赵姨娘面色不渝,拉着正要出口呵斥的凌霜,不让她出声,心中已经了然。 她轻咳一声,对在场的朱璃和青岚使了个眼色。 两人立即一唱一和的道:“这是第六碗,早知嬷嬷要涮碗,我就去厨房提壶水来了,这一百文一竹筒的汤,可真是可惜了。” 朱璃附和道:“是呢,前头都卖没了,只留了这一竹筒。”说着一脸惋惜,心疼的看着被于嬷嬷倒入泥地的酸梅汤。 于嬷嬷闻言一怔,这么一竹筒紫红色的水要一百文?随即又想,刚才两人大吵了一架,肯定是周玉蝶诓骗自己,便面色狰狞的怒骂道:“你这个贱婢,这筒汤这个颜色,肯定有毒,你想害死我们姨娘和小姐吧!来人呐,快抓住她。” 随着他们来的护卫们一个都没动,赵姨娘和凌霜也冷眼旁观。 周玉蝶见状,对状如泼妇的于嬷嬷冷冷一笑:“于嬷嬷真是好大的威风,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不逊,随意罗织罪名。别说你只是个内宅里的嬷嬷,就是凌夫人在此我也不会客气。” 青岚闻言,立即上前扭住于嬷嬷的双手。于嬷嬷即刻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和咒骂声,朱璃上前,抄起一块抹布就塞住了她的嘴。 周玉蝶嘴角依旧含着一抹笑意,声音轻柔的道:“咱们院后的小河不错,今夜灯火通明,请于嬷嬷去乘乘凉。” 于嬷嬷拼命的摇头,脸色十分难看。青岚看着斯文俊朗,这会儿单手就提起了于嬷嬷,任她如何挣扎也挣不开。 周玉蝶看向那停在院内一角的马车,道:“戏也看完了,还不出来吗?” 半晌,车内依旧平静,仿佛她刚才的惊鸿一瞥是错觉。 周玉蝶挑挑眉,对赵姨娘和凌霜道:“如夫人和三姑娘慢用,前头事多,我就不伺候了。”说罢转身就要走。 “呵呵……”车内响起一道男声“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周玉蝶浑身一僵,这声音,她太熟悉了,虽然隔了许多年,但她依旧清晰的记得这道声音。 她深吸几口气,转身看向那被掀起的车帘子。 一位身着紫色锦袍,面蓄一缕短须的中年男子利落的下了车,身后跟着凌文秀那块小牛皮糖。 周玉蝶在心底一叹,抬头望向那紫袍男子。虽然她来了这里几天,知晓这里凡年满二十的男子皆会蓄须,但她依旧不习惯这满大街胡子拉碴大汉的地方。可眼前的紫袍男子却是例外。 这张脸,不论是加上胡子还是加上疤痕,她都不会忘记。这是她的父亲——周荣斌的脸。 虽然在听到那声音的时候她在安慰自己,那是巧合。可当看清这张脸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这可能就是宿命。 她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道:“镇南王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桌上已经备好了茶点,请慢用。”言毕福了一福,便退到了院门口,再次转身而去,朱璃和早啨紧随其后。 她们身后的四人看着周玉蝶逃似得的迅速离去,面面相觑。 凌静澜捋一捋自己颌下不长的胡须,若有所思的对赵姨娘道:“也罢,你日后再寻机会便是。” 赵姨娘躬身道是,伺候着紫袍男子用了些点心和酸梅汤。一边两个孩子努力的压抑着雀跃的神情,规矩的在桌边小口吃着美味的点,时不时的瞟一眼上首的男子,恐有不妥。 周玉蝶带着朱璃和晚晴两个回了前院,随手便指派了晚晴回铺子里帮忙,自己带着朱璃回了房间。 朱璃看着从进屋就一直眼睛一眨不眨的呆坐着的周玉蝶,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整个婧蝶轩里,早啨和晚晴两个年幼,虽有些主意,但小姐一直把她们当孩子看。 徐大婶和曹娘子两人里,看得出小姐更中意敦厚踏实的徐大婶,曹娘子机灵有余,稳重不足。 最后只剩下一个她,小姐平日出来进去都是她跟着,贴身的事情也是她,传话什么的也是她,虽说事儿多,但她挺高兴小姐能信任和重用她的。 只是,今日小姐心里想的是什么她却猜不出了,更不敢毛毛然传话给其他三人。现在只能站在一边陪着小姐发呆。 “朱璃”周玉蝶依旧眼神定定的看着某一点,语气却异常清晰坚定。 朱璃身子一震,道:“是,小姐,小姐有什么吩咐?” 周玉蝶定定的把眼睛的聚焦点从地上移到了朱璃的脸上,那张脸分明毫无表情,朱璃却被她看的一阵胆寒,急忙把头低了下去,静待吩咐。 “你亲自去一趟中京,把凌大将军的夫人秦氏的面容瞧清楚了,画了图给我。再看仔细了,她右边脖子中间是不是有颗半个指甲板大小的黑痣,背心中间有颗圆形朱砂痣,大概有大半粒西瓜籽大小。一定要看仔细了!”周玉蝶依旧面无表情,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朱璃,一字一句的说着。 “再有就是打听清楚凌冰凝的事情,事无巨细能打听到什么就都打听了来,最好连她的丢的时候穿什么带什么都要打听清楚。”周玉蝶的这番话语速有点快,声音却轻了许多,仿佛怕被人听去似得,几乎是贴着朱璃的耳朵说的。 朱璃细听之下,只觉得背后发凉,几乎汗透衣背。小姐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却也不能问出口,只得硬着头皮点头应是。 周玉蝶抓起桌上的一个茶盏,攥在手里,沉声道:“带上青岚一起去,打听凌冰凝的事情就交给他去办,你专心去办秦氏夫人的事情,记清了这两颗痣的位置和大小,回来报我。” 朱璃点了点头道:“是,奴婢这就通知青岚。” 周玉蝶点了点头,接着盯着手中的兔毫盏发呆,眼神直勾勾的,看得朱璃一阵害怕。她快速的传音给了青岚,让他等凌大将军一家走后来前院和她汇合,歇夜之后再一齐出发去中京。 周玉蝶这边却是脑子一片空白,盯着茶盏底的一朵银莲花出神。 他此刻什么都不想,也都什么都不敢想,只想等待结果。 直到青岚前来敲门才打破二人间的僵局。 后院,凌静澜一家已经登车,周玉蝶在一边曲膝恭送,之前被青岚送到后面河沿上‘赏月’的于嬷嬷像受了极大的惊吓,整个人木木的跟在车后。 “玉蝶若得闲,常来府里坐坐。”赵姨娘笑盈盈的撩开帘子对周玉蝶说道,凌静澜微弯着唇角的脸也露出了半张。 周玉蝶只看了一眼,心中暗叹。但愿只是巧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五十三、七夕夜(4) 送走了凌静澜一家,周玉蝶就回了房间,一边接着发呆。一边祈祷着她看到的都是巧合。 晚些时候,墨玉带了账簿和银子来跟周玉蝶清帐。今天一天差不多赚了七十两银子,单桂花酸梅汤一样就足足赚了七两,这点并未出乎周玉蝶的预料。其他的点心也跟着都卖空了,最后还有不少人在柜上放了定银,明日再来取货。 放下的定银明日再结算,她又吩咐了明日再多准备些杨梅等原料,冰块是青岚做的,目前看来,每日做两大块也就够了。 即使赚了这么多钱,周玉蝶的脸色依旧凝重。 墨玉自然看出了有心事:“小姐是为今日前来的凌大将军一家的事情担心吗“ 周玉蝶抬起头看了一眼,眼前眉目端正整齐凌然的墨玉,惨然一笑,道:“我今日见到我死去多年的父亲。现在我实在心烦意乱,所以才派朱璃和青岚去中京查证,虽说世上相似之人有之,但是他的声音和形态也与我的父亲相若……“ 墨玉低下头,沉思片刻,道:“小姐,你后世父母的也是由灵魂投胎而来,不若探一下二人的魂魄如何“ 周玉蝶并不是不知道这个法子,只是她的父母多年前已经去世,那时她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他们的魂魄如何,现今更无法得知。如今只能先探知他们的外形是否与她熟悉的父母一致。 周玉蝶细细的把理由和墨玉说了,墨玉抿了抿唇,无奈的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先不说这些,待朱璃他们回来再说。你先去忙吧!“周玉蝶摇了摇头,便打发他一出去了。 不多时,斑臧便钻到了她怀里。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斑臧顺滑的皮毛,逐渐朦胧睡去。 眼前的地方是她还小的时候,爷爷还在,一家人都齐全的在那条还未被填的河边架起的葡萄架下,她正拿着一片西瓜吃。旁边的石榴花树还未开放,只小小一个个红色花苞。天上星斗璀璨夺目,地上欢声笑语一片。 周雨蝶在这甜美的梦境中不可自拔,虽知这是梦,却不愿清醒,用这早已远去的回忆滋润着自己干涸的心。 ‘哆哆哆哆……’门口传来朱璃特有的敲门声。 周玉蝶一个激灵,睁开了双眼,安抚了怀中同样睁开双眼的斑臧,对着门外道:“进来吧!“ 朱璃打开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轻盈的脚步由远及近。 “小姐。“朱璃的声音微微颤抖“那秦氏夫人只有背心一颗朱砂痣,奴婢不擅丹青,这幅是青岚帮着画的小像。“言毕便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 画上,寥寥几笔即勾勒出一个鹅蛋脸柳叶眉,一双杏眼柔和中带着坚毅和悲伤,不高不低的悬胆鼻下两片厚薄适中的红唇,唇角微抿。延颈秀项,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以前她觉得她妈妈长的也就温婉柔和,如今她见了这张画像,只觉得母亲长的比那宓妃还好看。如果自己也失踪不见,想必她的妈妈也会十几年不放弃的。 霎时间,她几乎就认定了这是她的母亲。几乎忘却了这陌生的时空,陌生的国度。 她激动的不能自已,时隔多年,她又见到了她的父母,这次,这次她一定要保护好他们…… 朱璃在一边看着周玉蝶颤抖的双肩,不知是喜是忧。 “朱璃,你可知青岚打听得如何?”周玉蝶平复了一下心情,红着眼问道。 朱璃第一次看到周玉蝶红了眼,手足无措的说道:“青岚说,时隔多年知道当时之事的人又大多被秦氏夫人派往各地寻找凌大小姐的下落了,一时间只有凌大小姐的奶娘和秦氏夫人的几个丫鬟知道些事,打听的不很详尽。” “然后呢?”周雨蝶的声音有点急切。 “青岚打听到凌大小姐左大腿正中有颗黑痣,左手腕往下三寸有颗黑痣,还有左手无名指下一指长处有颗浅色痦子。”朱璃点着手指,一一向周玉蝶细数。 周玉蝶听后大喜,伸出自己的左手,给朱璃看自己手掌和手腕下的黑痣。 朱璃见后,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周玉蝶细细的跟她说了自己父母的事情,那凌大将军如何与父亲相似,这秦氏夫人如何与母亲相似。 “小姐,这凌大将军和您的父亲不同,他有赵姨娘,有凌霜和凌文秀姐弟。还有这眼前的困局。”朱璃嗫喏着轻声说道。 “时隔多年,我又见到了父母,这一次,不论是谁,也不能伤害到他们,至于赵氏和她的子女,到时候再说,再怎么样也就是庶出的罢了。”周玉蝶想到自己的‘父亲’还有别的女人和孩子顿时不悦起来,不过在这个年代,嫡庶有别。就是有也无妨,只要‘母亲’的地位稳固开心快乐,别的都无所谓。 朱璃知道周玉蝶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说。退到一边,与远在千里之外的青岚传音。告诉他周玉蝶的决心。 青岚显然很雀跃,他一直希望周玉蝶能主动接触秦家,这次她的主动让他措手不及。也欣喜非常,于是他也尽心竭力的打听她要的消息。如今知道这凌大将军和秦氏夫人长得像周玉蝶的父母,他懊悔不已,真该早些让她见的,不过现在也不晚。 知道他打听到的关于凌大小姐身上的三颗痣,周玉蝶身上也有,并且位置一丝不差,青岚更是激动,恨不能立时打听清楚,回到柳溪镇。 而朱璃却是隐隐担忧,看小姐的样子也不想用他们的力量来达成什么,这些时候,她只是用了他们打听消息,还有就是青岚用法力制了一次冰。她几乎把他们当做有本事的人在用。她想要实现她说的话,不让任何人伤害她的‘父母’,那么首先就要救出凌静澜。用她们四人的法子,只需要任意一人,进去把他直接带回中京就好,只是不知小姐会不会同意。 想到此处,朱璃看向了端坐在榻边的周玉蝶,企图从她的脸上看出答案来。 墨玉和青岚是敲过三更一齐来的,两人一致的沉默让周玉蝶有些急躁:“打听到什么了?还不快说?” 青岚和墨玉对视一眼,低头道:“秦氏夫人的女儿凌冰凝当初已经被她抢了回来,属下料想,她是想尽快找到公主后再把女儿换回来,谁知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之前打听到的特征,都是芳菲公主的易悦兮的。芳华公主凌冰凝被她的母亲放在皇后身边养大了。” 周玉蝶双唇紧紧抿着,眼睛紧盯着自己绣鞋上的一颗硕大圆润的粉色淡水珍珠,半晌无言。 “宫里那个长什么样,你见了吗?”这话是问青岚。 “属下见了,有几分将军和夫人的影子。只是皇帝和将军本就是表兄弟,相貌相似,皇后和秦氏夫人更是亲表姐妹,两人的相貌体态也都很相似。”青岚一股脑的说了,虽未窥见周玉蝶的表情,却也能明白她的失落。 周玉蝶抱着斑臧,倒在被子里,挥手让朱璃他们下去。自己把头深深埋进被子里,一时无语。 朱璃几人识趣的退了出去,好容易周玉蝶对秦家有了想亲近的兴趣,居然被这最大的因素所阻挠,三人也觉得挫败和无奈。只是这事却强求不得。 周玉蝶骨子里有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狠戾和冷漠,这让这几只神兽都感到胆寒。如果说秦晁是无畏而无惧。那么周玉蝶便是无知而无畏。 周玉蝶对自己所拥有的力量虽然从秦晁的记忆里得知了,可她习惯性的抛诸脑后,把自己和他们都当做凡人一样行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五十四、故人(1) 第二天天亮,不等朱璃来敲门,周玉蝶便起床洗漱,和徐大婶她们一起吃了早餐就开始忙活上了。 青岚眼见如此,知道她需要点时间,便也随着她去,自己拉着车子去买杨梅和制冰去了。 店里的生意依旧火爆,尤其是周玉蝶爱翻花样,时不时的做些新点心。尤其是当她自己女扮男装去西市转了几圈,找到柠檬、薄荷,香草荚,奶酪,胡椒……以后,店里的点心架子就不够用了,周玉蝶便又订制了两个点心架子。 店里的饮品也变的越来越多,提取过黄油的牛奶被充分的利用,除了蛋布丁还用来做各种口味的奶茶。 徐大婶的夫君带着儿女赎身出来,一家都在周玉蝶的店里干活。徐大婶的夫君徐大壮是个踏实肯干的中年汉子,承包了家里的挑水劈柴等重活。徐大婶的儿子徐福在书房伺候几年,也跟着读了六年书,如今在柜上当差。女儿徐蓉与早啨和晚晴年纪相若,都在铺子里帮着端点心,有时候在厢房里伺候,还有些赏银拿。 周玉蝶安排他们一家住在原来徐大婶和曹娘子的屋子里。 曹娘子搬到早啨和晚晴两个的屋子里住着。 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五前夕,周玉蝶又带着徐大婶,曹娘子和朱璃四人做起了月饼,月饼的馅料就品目繁多了,单肉馅的她做了牛羊鸡猪肉四种,又分原味,微辣和辣味的,还有胡椒的。 水果类的和干果类的还分冰皮的和酥皮的,种类极其繁多。她还把之前闲时做的各类蜜饯从后院里挖出来,每间厢房都送上一小碟品尝。 还有许多食肆,酒肆都来购买了大批点心用以送礼和待客。连馨娘的麒麟银楼也来采购了好几十盒。玉娘的绣庄生意越发艰难,但也来采购了几盒点心待客。 结果这个中秋还没到,她就赚的盆满钵满。 中秋当日,她放了曹娘子去和家人团圆。自己和朱璃,斑臧,墨玉和青岚连同徐大婶一家及早啨晚晴两个,共十一个人一起在后院摆月饼,苹果,西瓜,葡萄等时令瓜果,还备了糖芋头,桂花酒……,歇夜后大家一起在院里赏月过节。 夜色刚暗,家家门前的灯笼就都亮了起来,待吃过团圆饭,街上的人就多了起来。 隔了两条街有座望月桥,在城隍庙河南,桥旁有座三层酒楼名挽月楼,士子聚集桥头笙箫弹唱,追忆似水年华,对月赋诗。还有些士子携歌姬,舞姬,乐人等在楼上厢房里奏乐赏月。 周玉蝶见店里的厢房不够用了,就把在后院备好的席面挪到前院里,在后院葡萄架下摆上四五张桌子,用屏风隔开,充作厢房。 她去了店铺帮忙,却在店里的角落里见到了陆家村的村长和陆大郎夫妇。陆大嫂一眼就看到了面纱不离脸的她,迟疑道:“周姑娘,是你吗?” 周玉蝶见到他们也很惊喜,雀跃到:“村长,陆大叔,陆大婶,好久不见了。陆大叔的腿好些了吗?” 陆大嫂拉住周玉蝶的手,感激道:“多亏了姑娘捎来的药,没多久就能下床了,这不,大叔送我们来镇上逛逛。” 周玉蝶见陆大哥旁边放着一根木拐杖,憔悴不堪还勉强挤出笑容的脸,心下一紧。桌上不过每人一碗桂花糖芋头和一人一个素馅月饼,都是最便宜的。再看其他桌子上,都是每人买一种,切开了大家换着吃,饮品也是各要一种,大家都尝尝。 想必陆大哥陆大嫂的日子并不好过,她点点头道:“咱们也算有缘,如果三位嫌弃,到我屋子里坐坐吧!” 陆大嫂大喜,看了看一边的丈夫和村长,见二人并不反对,便对周玉蝶道:“姑娘不嫌弃,我们就厚颜,打扰了!” 周玉蝶听了,便招手叫来朱璃,对她耳语几句后便领着村长,和互相扶持的陆大郎夫妇进了内院,直入正堂,在正堂前的小圆桌前坐下。 朱璃亲自拿来了好几种价格比较昂贵的点心和饮品。周玉蝶微笑着为几人介绍这些个点心和饮品,一边殷勤的劝三人多多品尝。 三人矜持的都吃了点,尤其喜食甜食的陆大婶,蜂蜜奶茶和焦糖布丁合了她的口味,一连吃了好几口,才不舍的放下勺子。面上浮起一朵红云,道:“第一次见姑娘,姑娘就救了我家当家的,还赠医施药,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第二次见面又请我们吃这些贵点心,我们定是前世积德,碰到了姑娘这个贵人。” 说着就要拜倒,一边的陆大叔被陆村长扶起来,也已躬身下拜。 周玉蝶连忙一一扶起道:“这原是我多管闲事,只怕我这么做以后,你们的日子反而会比以前更难过。” 陆村长三人闻言一惊,距都看向周玉蝶蒙着面纱的绝美容颜。 周玉蝶呵呵一笑,道:“我原不是个爱管闲事的,只是那天去村长大伯家的路上,那位引路的大汉说了许多陆大叔家的事于我听,我就猜到了些因由。可又不能由着你们这么下去,这才送些药的。” 一番话含蓄的表达了自己知道了些他家的事,至于知道了什么,知道多少又不细说,她猜到了什么更是语焉不详,不过倒把她的善意表达清楚了。 三人听了,具是感激。陆村长到底是两人的长辈,他抱拳道:“既然姑娘听了那些话,不妨今日也听听我们的。” 周玉蝶点了点头道:“坐下细说吧!” 三人依言坐下,陆村长便慢慢说了起来。 陆村长名叫陆丰,是陆大郎的伯父。他原是和陆大郎的父母说好,在大郎年幼时便过继来给丧妻的他续香火的。只是大郎他母亲硬要他出十两银子,才肯把儿子给他领走。陆丰一听就生了气,他是过继儿子,又不是买儿子,况且十两银子,他也出不起。于是只好作罢。 后来大郎年纪稍大就去参军,回来后,他的父母偏疼小儿子,把家里的房子田产都给了小儿子。大郎回来后上无片瓦遮头,下无铺盖嚼谷。还是陆丰把他接到家里给他了个住处,并帮着他把手上的赏银买了田地,又帮着在他的田地附近盖了三间房子。 之后就风风光光的娶了有情有义,等待他多年的秀娥姑娘为妻。 婚后两人一个耕田,一个超持家务,日子越来越红火。他的父母就找上门说他不孝,自己住大房子,让父母住茅草屋。 于是大郎便把父母接了来同住,没几日便动辄打骂,句句说他和秀娥不孝。 听清楚他们的意思后,他便将弟弟一家接了来同住。 自己的田地忙完还要把弟弟的两亩地打理好才能回家。收了粮食,先要给他们留了足够吃的才轮到他们夫妇。 他们成亲许多年,秀娥都不曾有孕,两老便做主让二郎那个烧坏了脑子的小儿子过继给大郎。 大郎夫妻只能应允。之后没多久,他们夫妻去田里回来,孩子就开始口吐白沫。他们带着孩子出去求医问药才得知,孩子是吃了蛇果。蛇果的外形像一节蛇尾巴一样,外头有密密麻麻的鳞片,刮掉以后里面的果实香甜多汁,且含有少量毒素。一般误食一颗也就跑肚拉稀个一天。吃到口吐白沫,再怎么也要个十颗八颗吧! 孩子死后,他们便有了灾星的名声,被父母赶去以前的茅草屋子居住。绕是如此,他二弟依旧不肯善罢甘休,想方设法的问他们要房契地契。 动不动就乘无人对他使暗手,连秀娥也跟着吃亏过好多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五十五、故人(2) 周玉蝶听后,除却同情,也实在不知怎么办才好。那陆家村靠近两国边界,虽未被战火波及却也贫困的很。除了不多的田地,就数山比较多了。 山?!对呀,她怎么忘了!这山一般都是用来种植果树,果树不同于粮食,都要先栽培个两三年才能结果,于是乡下的农民们一般都只买田地,很少要山林的。 而对于她来说,山林和田地没什么区别,只需把树苗用灵水浇灌,不用多久便可收成。 周玉蝶便也不拐弯抹角的了,直对村长问道:“请问村长,村里可还有无主的山林?我想买一些来种我这店里要用的瓜果。” 村长一下子无法适应周玉蝶的跳跃思维,呆住了。 周玉蝶此时才觉出自己的鲁莽来,急忙掩饰道:“是这样,我这店里每日都需要许多瓜果,与其去东西市买,不若自己种。正巧我与陆大叔陆大婶也熟悉,我在你们村上买些山林种果子,交给二位打理。那样那陆家二老和陆二郎要是敢上门来欺辱打扰,我就可以作为果庄的主人去报官,这样去几次官差,他们就不敢放肆了。” 三人听了这一番解释,这才明白过来,陆大叔笑道:“周姑娘真是深谋远虑,陆某佩服。这样我们既不会落下不孝的名声,又不必再给老二一家当牛做马,还能得一份差事。而且……真是一举数得了。” 周玉蝶笑道:“正是如此,这样我也有了果园,还能解二位的围,再者离得不远,真有什么事也能搭把手。” 陆大郎感激的点了点头,复又皱眉道:“只是,我的田地和房子可怎么办呢?二弟一家耕种不来这么多的。” 周玉蝶听了,低叹一声道:“不如都卖给我好了,到时候我也种些粮食吃,你那地在哪儿?” 陆大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一边的陆丰答道道:“正好在南山脚下,南山正好是一座无主的山头。山上有好几条小溪,山顶上有一汪泉眼,水十分清甜可口。” 周玉蝶听了,来了兴致,追问到:“那这座山整个买下来要多少银子呢?” 陆丰见她颇感兴趣,又有诚意帮他视作儿子的大郎,便道:“这山林空置多年,上头生满了野果和野兽,往年村里人都会上山去打野味回来打牙祭,但谁也不愿买山林种果林,所以定价也比较低,整座南山买下来也要五百两的样子,再加上大郎的五六亩田地,每亩二十两,统共要六百二十两银子呢!” 在陆丰的眼里这六百二十两银子简直是天文数字,当年若不是他出不起五两药费,他的妻子就不会过世。如不是他出不起十两银子,也不会至今孤寡一人,膝下空空。 周玉蝶注意到村长脸上的落寞,知道他是为未能收陆大叔为子而遗憾,于是边对他说:“村长,如果陆家二老知道陆大叔卖了他名下的田地,他们会怎么样?” 陆村长三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的问道:“会怎么样?” 周玉蝶笑道:“他们会慌张,他们住的大房子的房契也是陆大叔的,若是陆大叔将房子也卖了,那他们就该回原来的茅草屋里住了,如果此时村长上门去要过继陆大叔为子,想必他们就没那心思要银子了。” 陆丰听了,一蹦而起,吓了三人一跳。他兴奋的颤音道:“真能如此!我也就……只是大郎两口子这么多年都没有子嗣……今后……” 陆大叔两口子听了陆丰的话,低下了头,陆大婶小声抽泣了起来。 周玉蝶听着皱了眉,她拍了拍桌子道:“先别急着哭,先伸出左手来我看看再说。” 陆大婶将左手伸出,周玉蝶接过,蹙眉细诊其脉。其脉想像珠落玉盘,分明是滑脉。周玉蝶又让她伸出右手。在三确认下,确实是滑脉。 只是周玉蝶未曾因她有孕而高兴,反而面色凝重起来。 她沉声请了陆丰出去,对夫妻二人问道:“陆大婶以前是否一年总有一次两次月事惨痛,腰酸,腹部坠痛的厉害,怕冷头痛?” 陆大婶和陆大叔连连点头,道:“自从爹娘和弟弟一家搬来大屋,她便白天伺候茶饭,洗衣纺线织布,家畜也由她喂养,晚上伺候洗脚,铺床叠被。还要给我往地里送饭,劳累的身子越来越差。” 周玉蝶点点头,道:“这是因为她每一次这样,就是小产了一次的缘故,而且我从她的脉象里看出,她常食用破血行淤的食物,导致她常常滑胎。而且会因为时间太短而被误解为月事。好在大婶先天壮,底子也好,并未太伤根本。” 陆大叔已经呆住了,而陆大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的扑在陆大叔怀里。 周玉蝶接着道:“你们先别急着伤心,先保住肚子里这个要紧。” 果然这句话一出,二人又惊又喜,陆大婶捂着肚子,又哭又笑道:“我……我……我……我有了?” 周玉蝶平静的点点头,道:“两个多月了,只是因为你太多次滑胎,恐会不稳。你这些时候先住在我这里的厢房安胎,其他的且不说,吃喝上,都要我拿给你才能吃,知道了吗?” 陆大婶连连点头。倒是陆大叔反对道:“姑娘赠医施药之恩未报,这次又出主意救我出苦海,还这样麻烦照顾拙荆,陆某如何报偿才好。” 周玉蝶止住他欲下跪的双腿,笑道:“以后好好帮我打理果园就好,再说你卖了地,可是有银子了。陆大婶可不是在我这儿白吃白住的。” 陆大叔笑道:“这是自然的。这是自然的……呵呵……” 周玉蝶收起笑容唤朱璃上前,吩咐把空置的东厢房铺上铺盖,带陆大婶去歇息。 朱璃笑着扶起傻笑着的陆大婶,往东厢房去了。 周玉蝶止住陆大叔欲跟上去的脚步,肃容道:“且慢,我还有事和大叔说呢!” 陆大叔见她面上无一丝笑意,便也知事关重大,于是按耐住想陪伴妻子孩子的心情,耐心坐下。 周玉蝶肃容道:“大婶不懂药理,大叔在军中呆过,想必还能知道些。这破血行於的药要说在这里常见又易得的也就那桃仁,败酱草之类的东西了。” 陆大叔听后,脸色变得青黑,咬牙切齿的道:“是我那母亲和弟妹所为,我以前还以为她们怜惜秀娥平日操劳,那几日格外照顾她一些,谁知她们竟然如此歹毒。”说着眼泪便扑簌簌流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多少个孩子在他们不知不觉中化为淤血而去,他怎么能不悔恨。 周玉蝶安慰道:“大叔,现在不是伤心过去的时候,先保住了秀娥婶肚子里的孩子要紧,旁的等孩子降生以后再慢慢算就是。” 陆大叔闻言,收了眼泪,重重的点了两下头。 她把在廊下候着的陆丰叫了进来,让陆大叔自己和陆丰说。 自己进内室去给秀娥婶开一张保胎的药方和食疗的方子。 她吹干了方子出来,就见陆丰和陆大郎二人相顾无言,对面而坐。 她把方子给了陆大郎,道:“一张保胎的药方和一张食疗的方子。陆大叔的腿脚不便,不如陪着秀娥婶住在东厢房,正好也能躲躲清静。” 陆大叔接过两张方子,把随身携带的房契地契交给周玉蝶,道:“这些都卖给周姑娘,给一百两就成。” 周玉蝶接过房契和地契,问道:“这真的合适吗?” 陆大郎满眼果决的道:“自然合适,我给他们当牛做马二十多年,他们竟然如此黑心,害我也就罢了,还害了秀娥和那些没成型的孩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五十六、惩恶(1) 周玉蝶点头道:“也好,那我就一块料理了就是。明日一早咱们便去衙门立字据。”她转头看向陆丰道:“村长,那南山是否也一起办了?明日下午咱们就去收房子收地。” 陆丰笑道:“也好,明早咱们一起去一趟衙门就是了。” 当夜,中秋夜宴又加了三个人,满院的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徐大婶的女儿徐蓉的女工最好,又是在小姐身边服侍过的,模样,规矩,眼力一概不差。 早啨和晚晴两个这两个月来吃得好又不朝打夕骂的,再也没了当日面黄肌瘦的模样。加之周玉蝶在穿戴上从不亏待她们,渐渐的也和徐蓉学了些规矩和眼力。如今越发伶俐了。 三个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在院子里笑闹,倒显得徐福斯文安静了。 周玉蝶虽表面上看起来是十几岁的模样,心里却是个有着几千年记忆的老妖怪,看在坐年纪最大的陆丰都无法视其如长辈。 墨玉和青岚两个对月畅饮,朱璃站在周玉蝶身后,望着天上的明月发呆。斑臧低着头,委委屈屈的压抑着自己随时想扑进周玉蝶怀里求摸摸求抱抱的冲动。 周玉蝶看着这轮明月,没由来的心生悲凉。她将手中的桂花酿一饮而尽,对众人道了声乏,便回了房。 朱璃替她盖上薄被,正欲去给她倒茶,却听身后周玉蝶疲惫的声音响起。 “你去见过那位皇后吗?她身上的痣是否和我说的一致?” “是,奴婢前去看过了,与小姐说的分毫不差。”朱璃的声音平缓,与平日并无不同,可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她终于又想理会这件事情了,真不是一般的随性。 “你说我去中京开一家卖胭脂水粉,首饰头面,衣服鞋袜的店,如何?”周玉蝶轻轻的合上眼问道。 朱璃不解道:“小姐为什么不直接与秦氏夫人见面呢?开店做什么?以后您做了公主还要做买卖不成?” 周玉蝶眼珠都没动一下,依旧合着双目,淡淡道:“怎么见?冲到她的府门前求见?还是在她出行时半路拦驾?都不能。我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别人告诉她我有这几颗痣,让她自己来见我。” 朱璃依旧不是太明白,周玉蝶也不愿跟她继续解释下去了,让她去和青岚墨玉两个说。 朱璃带着疑惑,关门而去。 第二天一早众人用罢饭,周玉蝶便将房契地契和需要的银两都交给墨玉,嘱咐清楚了买山地的事情,便让他带上陆丰和陆大郎去衙门签订契约。 如今她只想尽快扩大自己的生意,明年转战中京,也好有些底气。 点心甜食原是周玉蝶兴趣,从未指望能赚许多钱,可这一个半月这家点心店就给周玉蝶创造了一千五百就是两的纯利润。这个数字让她充满了成就感的同时也嫌弃了自己一把。 比起做点心,最赚钱的还是要数成衣和首饰。尤其是首饰,简直是一本万利。自己居然每天起早贪黑的做点心赚钱,真是笨死了。 不过她前些时候去买了些颜色好颗粒小的红绿蓝宝石珍珠玛瑙,用金银丝穿成珠花来卖。先让店里的几个女孩子都带上,然后再厢房里晃悠几圈,生意自然就上门了。 青岚自是知道她的用心,积极的帮着她做各种准备。 牙行的赵二本就是做这些中人生意的,此次就在他手里买了一大批无人问津的绿豆大小的珍珠玛瑙琥珀,红绿蓝宝石什么的,价钱具都便宜的很,统共也就五六百两。 周玉蝶乘每日起得早,上午无事,便在房里忙活了一个多时辰,穿出一支红宝石梅花簪子,一支绿宝石蕙兰簪子和三支金丝珍珠花来。分别给这几个小丫头带上,又在一边给她们一人簪上一支她库存极丰的点翠嵌珍珠钿子和点翠如意步摇,脑后再给他们别上一支造型优美的绢花。 三个小姑娘在街上晃悠了一圈,成功的吸引了许多人家一早出门的采购嬷嬷的注意,粉粉上前打听首饰的来源。性急的当场就要买她们头上的珠花发簪的。 好在周玉蝶让斑臧陪着她们出去了,他往那儿一站,喝到:“要买就去婧蝶轩,你们还打算在街上强抢不成?” 众人被他这么一呵斥,倒退了大半。之后陆陆续续的都到婧蝶轩吃点心,买头饰,买的多的,周玉蝶还会奉送两朵绢花做搭头。 待墨玉带着陆村长他们回来,交了地契房契以后。又被分派了卖首饰的活。 点翠珍珠步摇,五十两一支。点翠钿子上的点翠多嵌的珠子也多两颗,六十两一个。珍珠穿的珠花十两一支,珍珠玛瑙的十五两一支,珍珠嵌各种宝石的二十两一支。全部由宝石和金丝穿的珠花,红宝石的梅花,蓝宝石穿的兰花和绿宝石与玛瑙翡翠等穿的各式花草都是一百两一支。 墨玉数了数,每样都是十件,全部卖出就是7200两银子。就是立刻去中京买一个五百亩庄子也是富裕的多的。 他谨慎的收好,又将之前给小姑娘们做宣传用的宝石珠花和点翠的簪子步摇也收了起来,绢花还是给她们带着。 几个小姑娘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去走一圈,回来还得了一支漂亮的绢花,个个都很高兴。 此时,青岚带着林福佑父子和匠人们,在门口等着。周玉蝶看了看,没什么遗漏,便带上朱璃和早啨晚晴三个,斑臧和村长坐在车辙上,一个赶车,一个指路。青岚便进车厢里头坐。 一路上,早啨和晚晴两人默契的从车厢的暗格里拿出备好的十几碟茶点,给车内众人分食,周玉蝶和青岚有一搭没一搭的计划着将来山上要种的植物和果子,还有要放养些鸡鸭鹅,小溪里要养鱼虾…… 马车的脚程快,不过大半个时辰便到了村里。 这会儿才巳时初,村口的树下还聚集着好多闲汉,妇女和孩子,众人远远的看见这样浩浩荡荡的一队车队驶来,把在河边洗衣的妇女和在地里劳作的汉子也都惊动了。 众人就见辆高头大马拉的马车停在村头,领头的一辆最宽敞华丽的马车前坐着本村的村长和一个长的威严肃穆的黑衣男子。 车里先下来一位白面书生,长的俊秀斯文,目下无尘。后有从里头钻出两个打扮鲜亮,面目清秀的小姑娘。两个小姑娘和那黑衣男子及白面书生都恭敬的侍立一边,车内钻出一位头戴帷帽,看不清面目的女子。那一身衣料一看就是上好的丝绸,身上穿戴的都是她们想都不敢想的华贵配饰,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姑娘。 村里的妇人闲汉们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这是谁家亲戚之类的话。 村长见他们议论的乱糟糟的,便敲了几下树下挂着的一面铜锣,待众人安静下来,他才对众人说道:“这位是周姑娘,如今在咱们村里买下了南边那座山,和山下大郎的五亩多地,还有宅子。今日是来收地的,以后南山都归人家了,不可再乱进南山。” 村长话音刚落,树下便像炸了锅一般,悉悉索索的话语声不绝。有几个好事者悄悄往南边的小路上跑去,周玉蝶见了,并不理会。 她半掀开帷帽,对斑臧耳语几句。便见他一跃而起,飞身至村长身边。那一双虎目向下一扫,下头立即响起一片抽气声。再也无人敢多议论。 周玉蝶复又登车,带上村长,让他去草屋给陆大郎夫妇收拾东西,再往那南山脚下驶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五十七、惩恶(2) 到了上次周玉蝶歇过脚的草屋,门上并未上锁,陆丰皱着眉推开堂屋的门,里头一片狼藉。 灶间的家伙事儿还在,只是米粮全都空了,连橱里秀娥婶最爱吃的糖块都没了。 木板床上倒还整齐的放着枕头和两床薄被。 村长愤恨的捶了几下床板,便钻到床底,不一会儿拿了个钱袋出来,看样子也有个十几两银子。 他从床底爬起来,长吁了口气,道:“还好,这些银子没被那伙不要脸的拿去,才一夜没回来,这又遭了他们的毒手,真真是不让人活了!”村长越说越气,几乎落泪下来。 听他这话,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否则他言语间不会如此笃定,是谁拿走了陆大叔夫妻俩的口粮。 周玉蝶见了,也跟着长叹了一声,对村长道:“这样也好,待会儿就说陆大叔为治他和秀娥婶的陈年痼疾将田地和房子卖给了我,还自卖自身给我,筹集医药费。村长大伯且依我,我自有道理。” 村长陆丰闻言一怔,随即又点了点头,道:“我只要能救他们两夫妻出了这苦海,说什么做什么我都愿意。” 几人复又登车,朝南山脚下驶去。 远远的就见三间大瓦房矗立在满眼黄绿的稻田中,十分扎眼。如今已经中秋再过一个多月就能收稻米了,那沉甸甸的稻穗,看着十分喜人。 周玉蝶在门口下车的时候就听到了大大小小,好几道哭嚎声。 她皱着眉,前脚刚跨进院子,就有一个老妇人扑了上来。 朱璃立即将她挡开,呵斥道:“你是什么人,怎么敢往我家小姐身上扑,若我家小姐伤到半点,就是那你这条命来,都抵不上。” 那一院子大大小小被朱璃这一番呵斥,吓得直打嗝,惊恐的看着趴在地上的老妇人。 一个三十多岁,颧骨高高的妇人大哭着扑到老妇人身上,哭天抢地道:“娘,来人呐,要杀人啦!” 周玉蝶由早啨和晚晴两个扶着,身后还有几十个身强力壮的工匠,一边还站着满身戾气的斑臧和林诚,把院子里的陆父,陆二郎还有那几个半大孩子吓得瑟缩着抱在一起,满眼惊恐的看着他们。 村长陆丰进院子的时候,就看到李老太趴在地上装昏,陆二媳妇在老太太身边呼天抢地,他那表弟和他那二儿子还有四个半大孩子抱在一起,不敢乱动。 他轻咳两声,对陆家人喝道:“大郎已经卖身给这位小姐为奴,田地和房子也已卖给这位小姐,你们还不腾地方?真要人家派人帮你们搬不成?” 在地上装昏的陆老太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坐起来,指着村长,面色狰狞的骂到:“你胡说八道,这么多田地,少说也要一百七八十两,我那儿子儿媳两口子卖身好歹也要五六十两,银子呢?都叫你吞了吧!” 那一家人一听这话,也不哭了,也不木了,大大小小都抓着村长要银子。 周玉蝶看场面如此混乱,撩开帷帽对林福佑父子道:“这一回就请两位看一场好戏,外加帮个忙,再有就是造一座园子了。” 林福佑笑道:“小姐太客气了,你对我们父子有大恩,这点事,不在话下。” 说着便挥手,让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上前,把村长护在中间。 “你们可以接着闹下去,大不了就是个报官,到时候,你们一家都去牢里呆着。没吃没喝没穿的呆几年。命好的,还能活着出来,命不好的,乱葬岗上草席子一裹,连尸骨都找不着。” 朱璃声音不大,却把那一家人说的汗毛直竖。 “你凭什么赶我们走,这是我家的房子,我家的地,你没给银子,我凭什么走?”那陆老太果真是个胡搅蛮缠的,依旧不依不饶的要银子。 周玉蝶闻言,笑道:“银子我是在衙门当堂付给地契上的地主了。你不是地主,给你做什么?” 工匠们闻言也跟着哄笑。 “我是陆大郎他娘,卖房卖地不告知父母,卖了银子不孝敬父母就是不孝。”陆老太鼓着两只金鱼眼,叉着腰,右手指指点点唾沫横飞的说道。 “孝敬父母是应该,不过他为何还要替他二弟一家耕田种地,供养二弟一家?还没事就伤筋动骨,他的妻子又为何年年小产而不自知?” 此时门外聚集了一大帮村民,还有几个看上去有七八十岁的老爷子由人搀扶着进了院子,猛一听见这话都是一愣。 其中一位满脸老人斑,年纪看上去最为年长,精神矍铄,耳聪目明的老者气的颤颤巍巍的指着村长道:“丰儿,你胡说什么呢?!那大郎不是因为干活不小心才老是弄伤自己的吗?至于他媳妇,从未有孕,何来小产之说呢?” “老太公,丰儿不敢乱说。这都是镇上的大夫说的,说大郎他媳妇由于长期食用破淤的桃仁之类的药,才至月份浅的孩子一次次小产而不自知。大郎和他媳妇都说每次小日子都是他娘和他弟妹给她熬去淤的草药。这还有错吗?”村长越说越激动,指着那老妇人的手气的直抖。 “大郎多次对我说,他看在母亲和弟媳虽刻薄寡恩,却也知道照顾家人的份上,多年来从不计较,总是一人干一家的活,七亩半的地都是他和妻子两人耕种,后又因二郎的傻儿子过继给他没多久就贪吃蛇果而死,他心里愧疚,更不好说。这才由着父母如此。如今他的腿落下了老毛病,他的妻子又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他只好卖房子卖地,保妻子孩子一命……” 村长说的情真意切,几位老汉听的老泪纵横。 他们都是看着村里的小辈们长大的,这陆大郎的父亲陆祥原本老是本分,娶了罗氏以后就变了,变得什么都听媳妇的。 当初陆丰提出要在他家过继一个儿子过去,还是他们出面说项。本都是说好了的事情,那罗氏零时又变了卦,非要十两银子。 这事到底没成,那罗氏便对大郎朝打骂,把家里所有的脏活累活都交给他去做。后来听说当兵有五两银子拿,他们就把大郎送去当兵…… 一桩桩一件件,根本是为父母者不慈,为兄弟者又不友不恭,母亲虐待儿子儿媳,婆婆和弟媳给媳妇灌流产药。 那老人家把手里的拐杖往地上重重一顿,道:“即使如此,家丑不可外扬,你怎么在这么些外人的面说这些?” 周雨蝶扶着早啨和晚晴的手走到那老者面前,曲膝道:“老丈安好。” 那老者见她衣着华贵又知礼,便收起刚才的倨傲,道:“姑娘请起,不知姑娘到穷乡僻壤有何事吗?” 村长上前,将周玉蝶买了村里的山和地的事和老者说了。老者点点头道:“合该如此。”他朝后头挥了挥手道:“来几个人,帮他们把家里的东西都搬回原来的茅草屋去。” 那周老太一听,立刻回身拉着一边的陆祥和二郎一家,冲到老者面前,抱着老者的腰腿痛哭道:“老太公,您怎么帮着外人呐,那大郎媳妇这么多年都未有孕,怎么一离开我们就有了,肯定是她偷人。老太公,这是我们家的房子和地呀,我们一两银子都没收到呢!大郎那不孝子,眼里没有兄弟也就罢了,如今这等大事,连父母都不知会一声啊!……” 那老太公由两个人扶着,始终不言不语,由着他们一家闹。 那婆媳俩看老太公不说话,又见立在一边,一身华贵的周玉蝶,眼珠子一转,双双往周玉蝶身上扑,早啨和晚晴两个毕竟年纪小,被身强力壮的农妇一推,便跌坐到地上,发出两声惊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五十八、惩恶(3) 周玉蝶被她们两个夹住,双手往周玉蝶腰间的玉佩和头上华贵的头饰抓去。 朱璃和斑臧见此,立刻上前,钳制住两人,一并将二人趁乱抓着玉佩头饰的手腕抓住,扭到那老者面前。 摔倒的早啨和晚晴立刻起身,还未及拍落身上的尘土,便先扶住周玉蝶,对那对婆媳怒目而视,齐声骂到:“这两个贼婆娘,竟然敢来我们小姐身上偷东西,赶紧告官,剁了她们的贼手。” 周玉蝶微笑道:“斑臧,你拿绳子将这两个小贼捆好,送到镇上的府衙去。告诉李捕头,吴通判和郑老爷,就说小姐我今日来收地,不止遇到了一家子泼皮,还遇到了婆媳俩做贼。让李捕头带一队人来帮帮忙,小姐我日后必然重谢。” 周玉蝶这一串官名,把在场的陆家村人都听愣了,尤其是那老太爷。陆老太爷作为这陆家村的族长,和镇上的这几个老爷倒也见过。 在他们的眼里,官人都是高高在上的,眼前这个小姑娘居然和这几位老爷都熟识,还能随意支使捕头过来帮忙,这是哪路神仙呐? 被斑臧和朱璃两人抓住的婆媳俩更是面如死灰,倒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哀哀道:“姑娘饶命,我们就是不想让你收回房子,没想偷东西,就是手碰到了而已啊!姑娘饶命啊!” 早啨闻言,怒到:“胡说,我和晚晴两个都看见你们婆媳俩先推到我们俩,再夹住我们小姐,让小姐动弹不得,然后一个手就直伸到我们小姐的头上摘发簪,还有一只手伸到我们小姐腰间解玉佩。还狡辩,斑臧哥,快送他们去衙门,这两个贼婆娘不老实。” 一边的陆老太公终于回过神来,对周玉蝶抱拳道:“这位小姐莫生气,这本是家丑,告官也不过是关她们几天,挨两下板子。既然是在这里置办了地产,终究是要和村里人相处的。不如给老汉几分薄面,交给老汉处置,保证她们不再犯。” 周玉蝶本就不愿与众人交恶,听这老者说话也有几分道理,便点头道:“陆老太公言之有理,只是我却不放心。只要老太公可愿意做保,今后他陆祥一家不进入我这庄子一步,不可骚扰我庄子里的任何人?” 那老太公捋了捋颌下稀疏的白须,“这……”半天不敢做保。 那婆媳俩已经被斑臧捆住手脚,堵了嘴丢到了车前的空地上。那陆祥六神无主的一会向太叔公苦求,一会拉着儿子喊叫,四个半大的孩子在他们身后嘤嘤哭泣。 周玉蝶见这场景,并没有想象中的快意,知觉心酸的很。她掐了掐自己的掌心,让自己想想那秀娥婶无辜死去的孩子们,和陆大叔拄着拐杖,蹒跚的脚步。心肠又硬了起来:“既然族长不愿做保,那也罢了,就让他们一家吃点皮肉之苦也好。” 说着,她对斑臧和朱璃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立刻拿了绳子将陆祥父子和孙子孙女四人全捆起来,扔到车前的空地上。 “林师傅,劳你先将这几间瓦房收拾出来,在这园子未完工之前,你和师傅们就住在这里。”周玉蝶懒得再看那一家,免得看多了她又要心软。便对这一边的林师傅说到。 她又对林诚道:“林小师傅身边可有从军队里出来,无处谋生的朋友?若有,我想请来做护院。” 林诚一听,眼睛徒然一亮,那一张端正的脸私有华光随即又黯了下去:“有的有的,只是他们多少受了点伤,有些还落下了残疾。” 周玉蝶听了,潇洒的摘下帷帽,露出自己围着面纱的脸,莹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小扇似得睫毛让她周身佩戴的珠玉都黯然失色。 “疤痕如何,残疾如何?那都是为了保家卫国而得的勋章,没什么可惭愧羞耻的?那是他们的骄傲才是。”她的声音轻柔却字字掷地有声。 那林诚听了更是热血澎湃:“我回去就给他们捎信,住的近的一两天信就能到,住的远的七八天信也能到。” 周玉蝶仰起脸,对对面的青山望去,那满眼苍翠让她精神一震,道:“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只要人品信得过,能吃苦的我这里就收,我打眼看过去,就是雇个百人也是不够的。” 林福佑和林诚也向那坐在村长口中不太高的山望去,山上满是树木,郁郁葱葱。一看就都不是年头短的树。 周玉蝶指着那座山道:“林师傅,这座山就是第一座在你手下建起来的山庄。把你的本事都拿出来,山上的树木茂盛,恐怕不盖个层,,在山下都看不见屋顶。” 林师傅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姑娘这话一听就是第一次在山林里盖房的。” 周玉蝶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林师傅。 林师傅爽朗的一笑,道:“这在山上建房,先要去探山,看哪里适宜建房,附近哪些木材适宜砍伐,再有就是探探附近是否有什么蛇虫鼠蚁,野狗野狼什么的。这样的高山,说不定还会有熊呢!” 周玉蝶一听,羞愧的低下头,不好意思的对林师傅笑了笑。她挥手叫来斑臧,伏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便像离弦的箭似得抓着青岚,向山下狂奔而去。 一边的陆老太爷见周玉蝶一心关注着自己的山头和田地宅院,以为她铁了心要把地上捆好的陆祥一家人送去衙门。 他疾走两步,在周玉蝶面前站定,拱手道:“这位姑娘,好歹手下留情,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如此呢?!” 周玉蝶看向眼前的老者,徒然生出一股怒意,陆大叔也算是他的子孙,他多年为父母弟弟一家当牛做马的事情他不理会,不管束。婆婆和弟媳多年谋害陆大叔孩子的事情不追究,倒是先替这一家子来向她说起情来了。 就因为在一个村里,又是陆大郎的父母家人,所以她才让族长做保,以免以后没人管束。谁知这老头竟然倚老卖老起来,红口白牙的就让放人,将来若他们又上门捣乱可怎么是好? 她面无表情的问道:“那老人家想我怎么做?他们这样往我身上扑过来抢我的头饰玉佩,还把我的丫鬟推倒了,我们这一番惊吓难道白白受了不成?再者,以他们今日胡搅蛮缠的,又伺机偷窃的表现,我很难相信他们的人品,所以想请族长出面约束好你们族中子弟,并且下保,如有再犯数罪并罚。族长既然不愿下保,那么我只好把在我的宅地撒野,伺机偷窃的贼人送官查办。这有什么不合理的吗?” 那陆老太爷一时无语,呐呐的看着被裹成粽子的陆祥一家人,一咬牙,一跺脚。道:“好,老汉下保这一家人再不敢与姑娘为难就是。” 周玉蝶闻言,嘴角一勾,对朱璃道:“笔墨伺候!” 朱璃爬上她们的马车拿了笔墨纸砚。工匠们从陆祥家抬出一张八仙桌来。 周玉蝶亲自写了保书,边写边念于众人听。 保书:今因陆祥夫妻及其子二郎,儿媳陆罗氏,孙儿陆大牛,陆二牛,孙女陆大芳,陆二芳六人,阻挠此房地买主周氏收房收地,并在期间肆意妄言。陆祥妻陆罗氏和陆二郎妻陆罗氏趁乱推倒周氏两名丫鬟,架住周家小姐,使其动弹不得之际,肆意抢掠其财物。其罪本当送官府查办,但因陆氏族长下保,今后决不再犯。且保证从此不再滋扰周氏及其从属,如若再犯,数罪并罚,绝不姑息。 周玉蝶将保书递给陆老太爷,让他过目。 一边的林师傅带着众位工匠忙活着丈量,绘图。 周玉蝶站在原地,眺望远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五十九、惩恶(4) 周玉蝶闭上眼,凝神听着远方的动静,终于捕捉到一阵虎啸龙吟。她嘴角一勾,无声的笑了。 一边的朱璃知道,此刻的周玉蝶心情极好,也跟着笑了。 她又看了看一边为难的看着那一纸保书的陆老太爷和他身边的同样为难的族老们。凝神一听,原来,他们没一个识字的。 朱璃差一点笑出声来,迎上周玉蝶警告的眼神,她不敢造次,只好把那一声笑咽进肚子里了。 那陆老太爷到底不忍陆祥一家人被捆在地上受苦,一咬牙,一跺脚,蘸了些朱砂,便在保书上摁了手印。 周玉蝶见了,也不想把事情闹僵,收了保书,挥手让人放了那陆祥一家人。族长立刻让人把他们一家连带着他们家的东西都拉回原来的茅草屋里。 周玉蝶拿了几盒店里做的彩色糖果,让早啨和晚晴散给门口的老少,算是和大伙儿打个招呼,以后大家好好相处。 她另拿了一盒桃酥等不黏牙的点心打开,散给陆老太爷等几位年纪大的吃。 此时村长从各家借来了些凳子,摆在这院子里,众位老人家一人一盏茶,一碟点心的伺候着。周玉蝶坐在族长身边,身后的朱璃忙着添茶,拿点心。 这陆家村大多都是住低矮的茅草房子,陆大郎的这三间大瓦房是这村里的独一份,让满村老少都羡慕的很。这村里人的穿着也大多都是补丁,那些妇女们头上也没见有什么像样的头饰,大多都是插一根木钗或用块花布装饰,最好的就是耳朵上带着对银耳环或是戴一支细小的银镯子。 除了逢年过节,谁也不会去买除了生活用品以外的东西,有钱了就攒起来,买地或买猪仔鸡仔鸭仔回来养大了换钱。 所以他们是不会花钱买点心吃的,最多也就买些冰糖。第一次吃到这样的点心,个个惊讶的大张双眼,哄抢起来。 周玉蝶怕吓着了两个小姑娘,赶忙让朱璃将她们拉了进来。还好,两人并未受到惊吓。 早啨越发嘴巴厉害,对着那陆老太爷说道:“陆家老太爷你们这里的人可真吓人,刚刚是婆媳俩强抢我们小姐的头饰玉佩,这会儿就是全村老少一起哄抢我们的点心了。啧啧啧……” 那陆老太爷手里拿着一块桃酥,被臊的满脸通红,却无法反驳,只得呐呐不语。手里的点心吃也不是,放也不是。 周玉蝶见状,只得上前解围道:“老太公切莫见怪,我这两个丫头平日里是极好的,只是今日连番受了惊吓,言语间有所冲撞,还望老太公海涵。” 陆老太爷拱拱手,道:“周小姐客气了,这本就是族人鲁莽的缘故。” 周玉蝶懒得和他客套下去,一边的陆丰使劲跟她使了半天眼色,她再装看不见就说不过去了。 她轻咳一声,对陆老太爷道:“老太爷,我还有几件事想和您商量。我看着村里的孩子不少,可好像没有书塾吧!” 那老太爷脸上的大块老人斑抖了几抖,伸出鸡爪般的双手在布丁衣服上擦了两下,道:“说来惭愧,我们这村里,向来是以农耕和蓄养家畜维生,村里唯二认识字的人就是村里的大夫陆孝义和陆祥的大儿子陆大郎。所以……” 周玉蝶头听了,接过了了话头:“老太爷不想村里出个读书人吗?哪怕是识几个字,将来除了种地,也能去镇上谋生不是吗?我手下倒是有几个识文断字的,可以给村里的孩子们启蒙,也不必交学费,只在村口的大树下,每日教孩子们识字。大人们也能在闲时去听听,将来也是有好处的。” 那些老头一听,眼睛雪亮。只有那族长不知喜悲的说了句:“可这习字的纸笔可怎么办?” 周玉蝶在心中暗骂了一句‘老狐狸’。挑着眉道:“这学字在地上用树枝也是能写字的,何必笔墨?” 不待那族长发话,周围的几个老头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起来: “周姑娘,我家有三个孙子呢,都能去吗?” “周姑娘此话当真?真的不收学费?” “大人也能去学?我那孙子十九了,还能学吗?” …… 周玉蝶见他们能明白读书的好处,自是高兴的,她笑着一一答了,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随后便忧心忡忡的道:“各位长者,我这心里还有两件忧心的事未说呢!头一件便是卖身给我家的陆大郎,他日,若他知道他的父母弟弟被我这样教训,会不会对我不忠心啊?!” 众人听后,又七嘴八舌的讨论开了。一个说:“大郎老实的很,再说这事儿原是他的父母兄弟不好,怪不得姑娘。” 又一个说:“若真是大郎那么多孩子都被他老娘和弟媳药掉了,他自己都该恨死那两个老虔婆了,哪里会来恨姑娘?” ………… 有一个说:“大郎原本不是要过继给丰哥儿做儿子吗?这些年丰哥儿对他们夫妻俩也多有照拂,不如按当年说的,让大郎给丰哥儿当儿子,这样于丰哥儿和大郎都有好处,那祥哥儿都不是大郎他爹了,大郎又怎会生姑娘的气呢?!……” 周玉蝶和陆丰等的就是这话,两人都把视线投向了末席。周玉蝶怕陆丰的眼神太过炽热,回头让着些老人精察觉出来。她连忙向朱璃使个眼色。 朱璃会意,连忙乘给陆丰续茶水的功夫捅了他后腰一下,让他收敛些。 好在这陆丰到底是一村之长,还算有些机敏。立刻拿起茶盏和点心掩饰住自己的雀跃。 周玉蝶又将视线投向那位说话的长者,微笑道:“老人家刚说什么过继不过继的话?这次我来村里收地,劳烦村长带路,忙前忙后的请各位长者来,还借来了桌椅。待人真诚,人品极好,若真能给村长做儿子,想必那陆大郎夫妇也会高兴的。” 一边的老族长摇了摇头道:“这事儿不成,且不说当年那罗氏非要十两银子才肯将大郎过继给丰哥儿,就是大郎都三十多岁了,还过继给丰哥儿也养不熟,不如过继个年纪小的好。” 下面又七嘴八舌的讨论开了。 周玉蝶歪着头,从头上拔下一支红宝石的蚊须针在手上把玩,道:“这事儿不如问问村长和陆大郎的意思,若双方都愿意,这十两银子我替村长出了,就算我的敬贺之礼。若是双方不愿意,我也不能硬是拆散人家父慈子孝的一家人不是?” 众人听了,都道好。周玉蝶乘热打铁道给这事儿加加码:“我刚才想到,这光学字怕大家久了就腻了。这样,我就让教写字的先生每个月给学字的人考一次学,第一个月得第一名的我就送一套笔墨纸砚,以资奖励。第二就奖励两支笔,第三就奖励一支笔。每个月都换不同的奖品。这样,指不定这陆家村还能出一名秀才呢!” 众人听了,情绪更是高涨。要知道这一套最便宜的文房四宝也要一两多银子。听黄家村的人说,书塾十月后上学到春种之前,束脩一两银子,只收十五以下的孩子。 他们村子的孩子大多交不起束脩,也有人跑到黄家村去偷听过几回,听不懂就回来了。 如今有人白教你读书识字,学好了还送文房四宝,这等好事简直比天上掉馅饼还厉害。 周玉蝶乘这功夫便让朱璃把车上带着的吃食都拿下来,准备午饭。再让林诚亲自驾车回一趟,把陆大郎接来。再把林诚的那些当过兵的朋友的信写了,发出去。 林诚对周玉蝶恭敬的拱了拱手,驾车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六十、惩恶(5) 这房子里的灶房里,锅灶倒是现成,少不得又是村长去家里取了碗筷佐料等来给周玉蝶他们吃饭用。 那灶上传出的阵阵肉香味,把一班老爷子都绑到了椅子上,一个个像几十年没吃过肉一样,眼巴巴的看着传出香味的灶房。 早啨和晚晴见了又是在心里对这些老头好一顿嫌弃。忙不迭的将车上的毡毯铺到房子旁边的草坪上,又将菜肴一一摆在矮几上。 几位老者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僵硬,不自然的跟着周玉蝶坐在了毡毯上的矮几前。 周玉蝶向各位老者举杯道:“我初来乍到,今日请各位长者饮一杯薄酒,吃一席家常菜,待这庄子落成之日,再好好杀几头猪,请全村的老少一起来乐一乐。” 矮几上,鸡鸭鱼肉瓜果菜蔬摆的满满当当。村长见识了昨晚的中秋夜宴,今日再见这一席午饭倒也淡定了许多。只是那些老者就淡定不起来了,手上的筷子都不知道往哪个盘子里伸,眼睛又看相了另一盘。 周玉蝶微笑着道:“各位长者不要拘束,请尽情享用。” 朱璃附在她耳边,告知了她林师傅那边和工匠们也开席了。 周玉蝶点了点头,撩起面纱的一角,一口饮尽杯中的桂花酿。 在席的众位长者也都一口饮尽,放下被子就把筷子往各个肉菜上伸。族长和村长二人尚能维持些仪态,其他的人就几乎是狼吞虎咽了。 周玉蝶不在意的笑笑,侧身以两人听得清的音量对旁边的村长道:“一会儿大郎叔来了,您别忘了跟他说卖身的事情,要是没这层,我帮您过继他为子的事情就说不过去了,到时候反而会弄巧成拙。” 村长压低了声音,连声道:“姑娘放心,一会儿我一定跟大郎交代清楚,必不会让姑娘为难,只是那十两银子,我如今是拿得出的,不敢再让姑娘破费。” 周玉蝶笑道:“这事若成,再过七八个月,您就该当爷爷了,到时候还要准备洗三,摆满月酒,百日酒和周岁酒。您就别客气了,留些银子给陆大婶和您未来的孙子补补身子才是正经的。” 陆村长听了这一席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当爹以后就能当爷爷了。他高兴的血压升高,黑黑的脸上泛着红色,结结巴巴的说:“这还多亏了姑娘,想不到我陆丰这么大年纪,还能当爹当爷爷。多谢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我陆丰没齿难忘。” 周玉蝶摇了摇头,微笑着道:“您这就言重了,是我和您,和陆大叔夫妻有缘,这才机缘巧合帮了你们一把,没什么恩情可言。您以后可别再这么说了。” 村长还欲再说些什么,被周玉蝶一个抬手,止住了。 他默默的把自己吃了个半饱,一抬头,其他人的桌前只剩了几盘瓜果菜蔬了,他顿时臊的低下头去。 周玉蝶只吃了几口瓜果,见众人已经吃的直揉肚子,便让朱璃带着早啨和晚晴撤了盘盏菜蔬,留下瓜果,又添了茶点。 她半带玩笑的道:“众位长者既然来了,今日不如就把这陆大郎的事情了了再去。说不定,晚上还有顿认亲宴可吃呢!” 众人点头称是,慢悠悠的喝茶吃点心,直把自己吃的瘫坐在几后揉肚子方罢。 不久,朱璃来报。说是马车已到村口。众人皆正襟危坐起来。族长又让人去陆祥家叫陆祥一人前来。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马车已经到了不远处的小路,村长立刻起身去迎。 众人见陆大郎一手拄拐,一手被村长搀扶着来到毡毯前,噗通一声向着族长跌跪下去,泣不成声的向他爬行而去,口中哀哀道:“老祖,我那些还没成型的孩子啊!…………老祖,您要替我做主啊!她们怎么如此狠毒,我从小当牛做马,去当了兵,饷银也都捎回来养活爹娘和弟弟,替弟弟娶媳妇养孩子,我一句怨言也没有。回来房子不够住,是我丰伯收留我。地里家里的活都是我们夫妻俩干。到如今,他们竟然连我的孩子都容不下…………这次若不是我丰伯见我可怜,赶车带我们夫妻俩去散心,又遇上了神医,只怕这辈子我就要绝后了呀!老祖……” 在坐的老人们潸然泪下,跟在族长身后的青年黑红着一张脸,哭的更是‘豪迈’,那哭嚎声比陆大郎的声声控诉更煽情。 周玉蝶只好起身,从朱璃手上接过一方素色棉帕子递给族长,柔声道:“老人家尽管可怜那些未成形便被自己的亲祖母和亲叔母杀了的孩子,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要是族长伤了身子,那些孩子在地下也不得安生不是?!” 她轻声说着,将帕子递给族长擦眼泪,一边让朱璃去搀扶哭的几乎瘫倒在地的陆大郎。将他拉到村长身边坐下。 众人听了这话,脸上均是义愤填膺,七嘴八舌的说要陆祥和陆二郎休弃两个陆罗氏。 周玉蝶听了,只在一边不做声,一边向村长使眼色。 “按理,这毒杀子嗣的事情可是重罪。咱们陆家村,虽未出过什么大人物,但世世代代清白,从未出过这等灭人伦的毒妇,还请族长早做决断的好,以免以后咱们村里那些老婆媳妇有样学样,那咱们村里就再无宁日了!”一位坐在族长下首,留着一把密密麻麻的花白胡子,眼神锐利的老人捋着胡子道。 周玉蝶轻咳一声,道:“各位长者,请恕我说一句。” 族长望向她,微点了点头道:“周姑娘请说。” 周玉蝶站起身,立在几后道:“我原不是此地人,不过是因着巧合买了人买了地在此处,陆氏家事本不应参与。只请众位长者尽快裁决了村长过继陆大郎之事,小女子也好尽快回避。” 她说玩,便对着众人敛衽一礼,态度恭敬。 那位花白胡子的老头道:“姑娘言之有理,这陆氏家事,是不适合姑娘参与。姑娘大义,愿意免除束脩教授村里人识字,我等已是感激不尽,不敢再给姑娘添麻烦。只是这要裁决清楚这事,除了要问清丰哥儿和大郎是否愿意以外,还要问问大郎的亲身父母方是道理啊!” 周玉蝶一听,就明白了,这老头是想把陆祥夫妻俩叫来这里,当场办理这件事。她蹙眉道:“可是依这位长者的意思,似乎是要休弃陆祥和陆二郎之妻,既如此,那便只问过陆祥一人便是。” 那花白胡子的老者捋着胡须,呵呵一笑道:“我们这村子,识字的实在不多,所以想劳烦姑娘代为起草这两封修书,不知姑娘可否援手?” 周玉蝶听了这话,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她这一身装束一看就是未嫁的闺女。修书这种东西,怎么好叫她一个姑娘些写,这人是不知理还是故意侮辱! 她正要爆发,身后的朱璃已经走到了那老者面前,笑盈盈的道:“这位长者看上去也是古稀之年的老人家了,这修书这种东西居然叫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写,你这是要诅咒我们姑娘将来也被休弃不成?” 早啨和晚晴闻言也是满面怒容,吃过饭过来看热闹的林福佑和工匠们,还有刚把车子停好赶过来的林诚听了,都是撸着胳膊虎着一张脸看相那花白胡子的老头。 那老头见众人撸胳膊挽袖子,凶神恶煞的样子,顿时缩了身子,颤声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老夫说过了,村里只有两个人识字,一个只识得药名,一个识字不多,所以想请姑娘帮忙而已,并无诅咒姑娘的意思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六十一、惩恶(6) 周玉蝶挑了挑眉,端坐回矮几后,一言不发。 那花白胡子的老头眼里一闪而过的算计她可没错过,这族长这会儿一言不发,想必两人是想算计她呢! 哼!想的倒美。本想吃人的嘴短,她请他们大吃一顿,好歹能让他们松松口,谁知他们都是得一想二的贪心鬼。 周玉蝶冷冷一笑,平静道:“其实这事儿也很好解决。朱璃,你去叫斑臧和青岚回来。让青岚带着这张保书,压着陆祥夫妻和陆二郎夫妻一起到镇上去。我再帮陆大郎下一张状纸,状告其母和弟媳合谋害死他多个未成形的孩子,陆祥和陆二郎知情不报,实属共犯,四个孩子年纪还小,想必也是不知情的,就留下交给族长教养。再附上一张陆大婶的脉案,一同交给郑老爷。” 朱璃听了,欣喜的点头道是,正要去叫人,却听那族长大叫道:“使不得,使不得……” 边叫便往隔壁矮几后的周玉蝶身上扑,一双鸡爪似得枯瘦双手往她怀中放保书的地方抓去。周玉蝶躲闪不及,被他抓个正着。周玉蝶羞得满脸通红,手忙脚乱的间,那林诚已经用一根长木头打开了那族长的一双鸡爪。朱璃急忙把周玉蝶拉起来,远离那族长。 周玉蝶气道:“把他和那个花白胡子的老头都给我捆了,交给郑老爷,就说他们一个言语羞辱官家女儿。一个,一个……” 朱璃此刻也生气了,崔禹尨那厮算是无赖加地痞了,这陆家村简直是无赖地痞窝。合着伙欺负她们小姐。 她作势要上前捆住了两个老人的手,那族长身后之前哭的很豪迈的汉子见状,冲上前来要解开他们,却被朱璃一指点住穴位,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在坐的人这才慌张起来,纷纷劝道:“姑娘息怒,这族老是这陆博的亲爹,那陆博又是陆祥的伯父,求姑娘看在他们和陆大郎都是亲戚的份上,饶了他们这一回吧!” 周玉蝶扶着朱璃的手,怒声道:“亲戚?饶恕?他们又不是我的亲戚,一个个品行低劣,竟敢当众羞辱于我,真当我客客气气的请你们吃饭就怕了你们不成?一个个都把我的客气当福气了!朱璃把那两个老头和陆祥陆二郎夫妻都给我捆上,送交官府。你亲自去一趟后衙,告诉郑夫人和郑大小姐说清此事。” 说完便自顾带着早啨和晚晴往那三间大瓦房方向走去。 在场的都明白了,这位衣着华贵的女子来头不小,并且此刻她已动了真怒,若再用无赖手段,只怕会更加惹怒了她。一时间,平日里在村里倚老卖老,奸猾惯了的老头都没了主意。 刚在一旁看得分明的陆大郎和陆村长二人羞臊的不敢抬头,这会儿听周玉蝶要把老祖他们送去衙门,却有些不忍起来。这事情毕竟是由他二人所起,这会儿倒让好心帮他们的周玉蝶受了侮辱,心里又愧疚又难堪,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坐的几个老头看见还坐在案几后一动不动的村长二人,叫骂到:“你们两个狼心狗肺的不肖子孙,老祖和你们伯祖父都要被送去衙门了,你们还不上去拦着,杵在那儿干什么呢!” 陆大郎听闻此言,冷笑道:“我这么多年当牛做马,老祖和伯祖父在哪呢?我弟弟一家把我和我媳妇当耕牛使的时候,老祖和伯祖父又在哪呢?我媳妇这么多孩子被我亲娘和弟媳药掉了,告诉了老祖和伯祖父又怎么样呢?现如今他们一个出言侮辱官家未嫁的女儿,一个为老不尊,往一个姑娘身上扑,倒想起我大郎来了?” 那几个老头听了他这一番话,顿时被噎住了,脸上讪讪的。复又指着村长陆丰叫骂道:“丰哥儿,你怎么也不言语,这些年,老祖和你伯父对你可是不薄啊!还让你当了一村之长。” 陆村长抓起桌上的一颗葡萄放在嘴里吃了,酸甜的果汁好吃的让他眯起眼睛来,惬意道:“我媳妇多年前病死的时候,我求老祖和伯父为我担保赊两副救命的药,他们没肯。我要过继大郎,大朗娘要十两银子,我求老祖和伯父担保,他们又没肯。这么多年,这村长的饷银倒有一大半给他们打酒买肉了。这要管的事情倒是不少,谁家有个什么都来找,又不是什么美差,谁愿意当谁当就是,我跟着这周姑娘看看庄子,工钱也比那几个饷银多,还不必看那么多人的眼色。咱们这个村不过是个连族谱都要求别人去帮着写的地方。上上下下不过三十来户,我这是何苦呢?” 众人听了都是一脸凝重,是了,这个村子加起来不过三十七户,人口不过百人。识文断字的只有在镇上药铺当过学徒的陆川陆大夫和陆大郎这个参过军的。 全村最富的就是陆大郎,有三间大瓦房和五亩半地,其他的人家,有两亩地都算不错了,大多一家都只有一亩稻田,几分菜田而已。这自己耕种总也吃不饱穿不暖,不如去给人家当差,吃饱穿暖不说,还有工钱拿。 这些老头回过味儿来,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想法。他们推举了一位年纪最大,胡子半白,面色有些蜡黄,叫陆仁寿的老者出来,和陆丰说道:“丰哥儿啊!当年的事,这么多年了,你就眼开眼闭,过去吧!现在你有了好营生,又有官小姐替你撑腰,过继了儿子。日子正是要红火起来呢!” 他看了看脸色稍霁的陆丰,和颜悦色道:“只是这村子里都是你的长辈兄弟和子侄们,他们可就没这么大福气喽!” 那人又看了看一边脸色依旧铁青的陆大郎道:“大郎啊!好歹一笔写不出两个陆字,你们做了父子,又赚了大钱,可别忘了提携村里的小辈们一二,也好让他们糊口啊!还有起先,那周小姐说的办书塾的事,也不知还算不算数。” 村长陆丰和陆大郎都不吱声,自顾自的吃着桌上的瓜果。 陆仁寿丝毫不气馁的对二人笑道:“呵呵……丰哥儿呐!你看,你去问问那位周小姐吧!这书塾的事儿,将来大郎的孩子出生了也能跟着上学堂不是?!” 陆丰听了,看了一眼脸色又沉下去的大郎,心中立刻警铃大响。不愧是比他多吃多年米,倒是深谙蛇打七寸的道理,都知道他想让大郎做儿子,这会儿对大郎说不通,就拐着弯儿来他这里为大郎的孩子担忧未来了。 显然大郎也明白他们的打算,陆丰冷哼一声,道:“您老操心太过,大郎的孩子还没满三个月,是男是女尚未可知,这会儿说什么学堂?!大郎是卖身给人家的,我又和人家非亲非故,问不上话。要问就各位族老去问,好歹年纪大,人家官家小姐若不懂得尊老爱幼,也不会被伯父和伯祖父两人侮辱轻薄。” 此言一出,那些老头子的脸上都挂不住了,毕竟那二人实在做错了,好好的一个大靠山,愣是让他们两个的私心给惹怒了。众人悔恨不已,直坐在案几后唉声叹气起来。还有几个乘机将桌上的瓜果往怀里,袖子里装。 陆丰见他们这幅样子,实在不齿。冷声道:“那周小姐并不是刁蛮无礼之人,若众位还想周姑娘给村里弄免费的书塾和塾师的话,最好别再用那些拐弯抹角的歪心思了,否则再惹怒了人家,到时候就不是送个族老去衙门了。”说着,便拉起陆大郎道:“走,咱们进去。” 陆大郎麻利的撑起拐杖,不顾众人的目光,向院内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六十二、惩恶(7) 院内,林师傅和周玉蝶正在商量如何改建这个院子。 周玉蝶想把这里弄成一个大牧场,奶牛和奶羊都要有专门的牛羊舍,还要盖几座供鸡鸭鹅住的畜舍,还有养猪用的猪舍。这些牲畜的粪便就直接挖条沟,排到化粪池里。这些以后就是庄家的肥料了。 他们正商量的热闹,看村长和陆大郎进来。周玉蝶便招呼他们上前说话。 “我走了以后,你们的长辈们为难你们了吧!” 周玉蝶给二人各斟了一杯茶,推到二人面前。 二人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在桌前坐下。陆丰答道:“周小姐为了我和大郎,被族中的长辈这样当众羞辱,我和大郎实在羞愧,是我们连累了姑娘。”说着,两人便跪在了地上。 抱拳道:“姑娘受此大辱,实在是我和大郎之过,实在不知族人品行低劣至此。” 周玉蝶回院子以后,一直努力让自己忘了刚才受辱之事,如今被他这么提起,心中不虞。 她第一次对二人绷着脸,道:“他们品行低劣原不是你和大郎能左右的事情,只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也不想再见这几个卑劣之人。之后的事情,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你们,可想好了?!” 陆丰和陆大郎稍稍沉默了一会儿,颤声道:“一切但凭姑娘处置,只求给他们留个全尸。” “啊?”周玉蝶听了这话,满眼惊讶的看着地上跪着的二人:“我说的严厉处置,不过是把他们送去衙门,打几板子而已,怎么说起全尸不全尸的话了?” 周玉蝶虽然得到了秦晁的记忆,但她仍旧怀着对生命的敬畏,从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有权利,就可以随意剥夺别人的自由和性命。此刻听了陆村长和陆大郎的话,她才想起,这是人命如草芥的古代。 一个没权没势的穷苦平民,得罪了她这个“官宦女儿”和“有钱人家”的小姐,只需她随意向郑夫人说两句,那两个“年事已高”的老人,必定喘着气进去,断了气出来。 陆丰和陆大郎也愣了,他们随即明白了,眼前的姑娘虽是受了侮辱,但和城里那些动不动打杀卖人的官家姑娘不一样,她心胸宽广,助人为乐,从不视人命如草芥。对他们这样的陌生穷人也热心帮忙。 他们又一次在心中为眼前年轻貌美的姑娘的人品折服。 周玉蝶被他们这么一打岔,把刚才的怒火又抛诸脑后,拍了拍一边的凳子,对二人说了声:“都起来,坐着说话。我走后,那些老头怎么说?” 陆丰扶着腿脚不便的陆大郎坐下,对周玉蝶道:“姑娘刚走,那些个族老就对我和二郎念起恩来!他们不整治这村里的不正之风,不处置那两个毒妇和那两个帮凶,倒先念着怎么从你那里讨便宜。有这样的族人,我和大郎都……哎!” 周玉蝶摇摇头,道:“一样米养百样人,虽为一族一姓,但人人秉性不同,能把自己做好就不错了。若有余力训育子孙,只要不出大奸大恶之徒,就是阖族之幸了。哪里还能要求人人高风亮节呢?”她笑了笑,把青岚传来的地图铺在桌上。 她指着这村庄的鸟瞰图,道:“这是陆家村的房舍和耕田的分布图。” 陆大郎和村长惊到:“这是哪来的?我们自己都画不出来呀!” 周玉蝶勾了勾唇角,道:“这是我派懂得丹青的手下去山顶绘制的。” 她清了清嗓子,道:“按这图上所示,除了这南山脚下被大郎买下的这五亩半地和这块盖了房子的地方,其他人家的田地房屋加在一起也就四十亩多些。物产并不丰富,只是种些食用的稻米蔬菜,牲畜也只饲养鸡鸭这类小牲畜,只有村长家养一头牛,所以村里人只能顾得了自己的饭碗,根本没有余裕再去想什么读书识字之类的事了。所以我想将来把山上种上许多果树,溪水里养鱼虾,山下的地种药草。这些都雇村里的闲散劳力来干,这样他们也多赚些钱,手里不再那么紧巴巴的了人也会心平气和许多。” 陆村长和陆大郎听了,只觉得脸上像被打了几百个巴掌似得,疼的紧:“姑娘真是大人不计小人过,他们多次冒犯姑娘,姑娘还处处为他们打算,我们真是无地自容。” “这没什么,冒犯我的人,我自送去官府处置,如何能迁怒这里的无辜村民?我这庄子要造起来,也要不少劳力,造好以后更是需要不少人手。这村里也不会都像那位陆家老太爷父子似得,整日只想得好处。这要来庄子上帮忙的人选就交给你们两位把关,人品要好手脚勤快是顶要紧的,还要雇十个手脚勤快,不偷鸡摸狗的妇人来这里给上工的男人们做饭。米面粮食我会令人送来,鸡鸭菜蔬就在这村里就地买了,也省得那些没被挑中来干活的人心中不忿,再受人挑唆,闹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你们也不好处不是?!” 那陆村长听了,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语无伦次的道:“周小姐真是事事周到,我们这个村子得小姐的扶持,将来不知怎么富贵呢!我们当牛做马,报答姑娘的恩德,一定给姑娘当好差事。” 周玉蝶笑笑,道:“既然村长也觉得可行,那我就按照镇里给劳力定的价钱给工钱,每天一百文。来帮忙做饭的妇人只管在这里烧一天三顿茶饭,收拾干净再走,其他的不与她们相干,一天也是给五十文。若有老实本分的寡妇,或家里子女多养活不起的,优先用她们。我贴身的朱璃姑娘和刚刚一起来的斑臧和青岚两个每日都会来勘查,若有偷懒耍滑的,工钱扣一半,第二日就不必来了。” 陆村长听了直点头,道:“这是自然的。” 村长话音刚落,外头就穿来了斑臧的大嗓门:“主子,小姐,那山上有好多……” 周玉蝶看的分明,是青岚捂住了他的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那活泼好动的斑臧就老实的不吐了吐舌头,往周玉蝶身边走来。 青岚踏着平稳的步伐,行至周玉蝶身边,道:“回小姐,那山上的东西不少,到也有几样也许能入得了小姐的眼。” 周玉蝶好奇到:“是什么?” “那山顶上有一个冷泉眼和一个温水泉眼,小姐爱泡澡,又爱吃鱼虾,这一对泉眼正好一个洗浴,一个引水养鱼虾。还有这山上有许多小姐一直想找的蛇麻花,鸡血藤之类的草药,蛇虫鼠蚁倒是还好。后山有一片竹林,倒是清幽的很。山顶最为清静,满山都是百年以上的良材,小姐都伐了就够盖座宫殿的了。”青岚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周玉蝶听了那句一对泉眼和蛇麻花已经双目炯炯了。 她眼珠一转,对青岚道:“我之前已经让朱璃带着状纸,把冒犯我的陆祥和陆二郎夫妻和侮辱轻薄我的陆家族长和陆博两个送去镇上的衙门里了,你去接应朱璃。斑臧带我去山上看看。” “小姐,你又顽皮了,这山上哪里是你能去的,万一被那蛇虫鼠蚁咬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不如今日随我们先回镇子里接应朱璃,再备齐大家上山要用的应急药物,明日再穿一身轻便的衣裳,往半山腰上看看,待日后往山顶的路修好了再去看那双泉如何?”青岚不愧为最会说话的神兽,这番话说的真是合情合理,周玉蝶不由自主的点了头。 林师傅围着青岚画的山上的图纸,斑臧去厨房找周玉蝶给他留的吃食。周玉蝶和村长合计招人的事情,而陆大郎却拄着拐杖去了草屋,看望那几个侄子侄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六十三、惩恶(8) 周玉蝶看着陆大郎的背影,笑着对村长道:“大郎叔是个良善之人。村长一会儿还是带着大郎叔和我们一起回镇子上吧!今日本想让这些族老一起帮着你过继了大郎叔的,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还出了这些事。我想明日在公堂上求老爷做主,让你过继了大郎叔。这样,就是将来这村里谁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村长哎了一声,叹道:“算了,也许是我和大郎无缘,每次要谈过继,都会生些事出来。他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我也习惯在心里把他当儿子了,这个名分不要也罢。” 周玉蝶听着,鼻子一酸,红了眼圈:“村长不必如此,这次是我错了,以为拿人手短,吃人嘴短。那书塾和一顿好吃的就想收买这些族老,谁知人心不足蛇吞象……” “不,不是这话。这原本就是他们倚老卖老,颐指气使惯了,以为年纪大些,谁都要听他们的话。他们忘了,这里无论是叫北周还是叫北秦,都是有上下尊卑,男女有别的。不是什么都能用尊老糊弄过去的。况且,他们还……”村长望着地上的一个土疙瘩,手紧握着桌角,青筋都暴起来了。 “既然村长如此深明大义,就和我们一起回镇子上去,去公堂上做个旁证。免得那些老不休的在公堂上抵赖狡辩。”青岚站在周玉蝶身后,温柔有磁性的嗓音让人听着特别舒服。 村长看了看青岚温润如玉的脸和周玉蝶那双顾盼神飞的眼睛,坚定的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只是这些事还是别让秀娥知道了,免得她动了胎气。” “这个自然,秀娥婶这一胎恐怕有些凶险,一来她年纪不小了,二来那些药着实伤了她的底子,只怕以后……我之前没敢告诉大郎叔,怕他多想。”周玉蝶面上的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斑臧和陆丰坐在车辙上赶车,车内坐着周玉蝶,早啨,晚晴,青岚和陆大郎五人。 陆大郎终究放心不下家里几个侄子侄女,托了平日里与他们夫妻交好的陆明夫妻照顾,还给他们四人带了换洗衣服和足够的粮食。 他们前脚刚到婧蝶轩,后脚就被周捕头叫住了。 周捕头身后跟着两个捕快,笑盈盈的捋着胡须周玉蝶道:“周姑娘,您让朱璃姑娘送来的那一车人都问过了,状纸被通判老爷看过以后就交给了郑老爷,说是这两个妇人心狠手辣多年行凶,其恶不亚于那连斩数人的江洋大盗,何况杀的还是亲孙子和亲侄子呢!”他咂咂嘴,正要接着说,却被周玉蝶笑着请到了楼上的空厢房。 陆村长和陆大郎也被请进了厢房,周玉蝶为几人引见一番,又给周捕头和两个捕快端了些点心,道:“我这小店就卖些点心,周捕头别客气,这是尊夫人和小姐最喜欢的几样点心,您也尝尝。” 那周捕头也不客气,喝了碗甜酒酿和几块肉馅的点心,便言归正传道:“周小姐与拙荆和小女交好,我也就不拐弯抹角的了。老爷让我来知会姑娘一声,那两个老头单冒犯官眷和以下犯上两条就是责打五十大板的罪,即使看在他们年老体弱的份上,刑法减半,那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他又仰头喝了半碗,抹了抹嘴道:“还有那陆祥和陆二郎夫妻,合谋毒杀儿子和哥哥的孩子,霸占他人田产房屋。按照北周律法,就是男的充为军奴,女的罪当问斩。” 听了这话,周玉蝶和陆村长和陆大郎都倒吸了口气,那俩老头打几棍子再求求情,给他们个教训也罢了,可是这两个陆罗氏若是问斩,那陆祥和陆二郎必定会纠缠着陆大郎。 周玉蝶看相一边紧皱眉头的陆大郎和满眼担忧的陆丰,忽然心生不忍起来。她又替周捕头往酒酿里加了个荷包蛋,忧道:“周捕头,大罗氏到底还有丈夫儿子,小罗氏更是有四个子女,这……” 那周捕头想来是吃足了,这会儿也不动手。只捻着胡须道:“按老爷的说法,这陆大郎夫妻和姑娘都是苦主,明日一起和朱璃姑娘过一次堂什,若有什么说的到时候当面禀报老爷的好。” 周玉蝶听了这话,又看了两眼身边的陆丰和陆大郎,道:“我一个姑娘家,就不去公堂对峙了,就让朱璃说就好。至于陆大郎夫妻,陆大郎的娘子如今怀着身孕,胎象不稳,也不宜去公堂。不如让陆大郎连同陆家村的村长一起去。周捕头你说呢?” “也罢,那我就回去禀我们老爷,小姐这边的事倒不大,朱璃姑娘代述也可。”周捕头拿着碗里的勺子,把碗里的荷包蛋一口吞进了嘴里。 他抹抹嘴,道:“那周某就告辞了,姑娘留步。” 周玉蝶到底送到了楼下,又让包了几样点心和几竹筒酒酿窝蛋让他带走。 这一夜,东厢房里哭了半夜,周玉蝶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充满了愧疚。这可是两条人命,虽然那对婆媳手上也沾着人血,可周玉蝶依旧对生命怀着敬畏,对于这被自己直接推入死路的两人,她感觉像是自己亲手杀了她们似得,心里充满了罪恶感。 朱璃回来就看见陷入自我厌恶的周玉蝶,无力的趴在榻上,怀里搂着一脸懵逼的斑臧轻声叹息。 “小姐,她们这是罪有应得,当她们把一碗碗的药给那秀娥喝的时候,她们心里就应该清楚,她们在杀人。杀的是她们的亲孙子,亲侄子。陆大郎怜惜四个侄子侄女年少,可他自己的孩子就因为没在这世上来一遭而被无视了吗?她们的罪过之前无人知晓,如今大白天下了,小姐又同情这两个凶手了吗?”朱璃的声音低回婉转,犹如一曲江南小调般呢喃细语。 周玉蝶愣了愣。是啊!那些尚未成型的孩子难道就不是命吗?难道就因为他们未来人世就忘了他们的冤屈不成? 人心总是如此,当人作恶时,大家都恨他,但真的那人被定罪枭首之时,又转而同情起被杀的凶手来。同情弱者是本能,之前她给胎象不稳的秀娥婶把脉的时候,她和陆大郎是弱者,如今局势反转,希望能顺利结案才好。 她又叹了口气,不愿再在谁比较可怜一事上纠结。仔细吩咐了朱璃明日要紧的几件事,就挥手让她插上门,抱着斑臧进了空间里,继续每日的劳作。 空间里依旧是四季花开,周玉蝶重复着每晚都会做的点翠,花丝,朱璃帮着往金丝上串打好孔的宝石珠子。斑臧在一帮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们说话。 “小姐,咱们把那个山里的金块也做成金丝吧!”斑臧看着桌上所剩无几的金丝,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 “嗯!好啊!”周玉蝶下意识的接了话,把手里上一个七层多宝点翠蝴蝶发冠最后固定好,再三确认没有错口了以后才想起斑臧刚说的话。 “你说什么金块?”周玉蝶侧着头,满脸古怪的问着手里拿着一颗小指尖大的玉料,正在从中掏出第三朵梨花。 被周玉蝶这一问,他手眼未停,随意道:“就是白天在山上的山洞里看到的金块啊!” 周玉蝶抑制住狂跳的心,深吸了几口气。山上的山洞里有金块,这个相必就是下午青岚阻止斑臧说话的缘故了。 只是那里有金子的事会不会还有别人知道,再有就是那里的储量如何,能弄出多少金子来?一般性金矿附近还会伴着别的矿藏,譬如银或铁都有可能。 明日,她要好好找青岚问问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六十四、惩恶(9) 第二天一大早,张秀娥还是坚持和陆大郎他们一起去公堂,当面和那婆媳俩对峙。 周玉蝶劝了一阵,张秀娥到底不肯留在家里。她只得嘱咐朱璃好生照应,又看着她把保胎药喝了才让去。 青岚给周玉蝶和朱璃一人一个巴掌大的小铜镜,道:“这是我的法宝,叫水月镜。分子母两只。朱璃到了公堂,将子镜放在堂上的高处,小姐这儿用母镜便可看到堂内情景和声音,这样也免得小姐牵肠挂肚。” 周玉蝶接过母镜,稀奇的看着这小小的铜镜,正面光可鉴人,背面錾刻着一轮明月,周围还有涟漪似得水纹,最外圈錾刻了许多像甲骨文似得文字,样式古朴典雅。 她爱不释手的把玩了一番,笑道:“这样的宝贝你也敢出手,就不怕我看上了,不还给你了?” 青岚勾唇一笑,眼波流转道:“此身此心皆属主人,这一面镜子罢了,主人喜欢拿去便是。” 周玉蝶被他说话时那语气弄的莫名尴尬,她咳了两声,问清了用法便打发朱璃四人去衙门了。 这一个上午,她在屋子里像看手机电影似得看着公堂上发生的一切。 留着文士须的郑大人先审了陆老太爷和陆博父子的事,两个人见周玉蝶未到堂便抵赖起来,说是周玉蝶听岔了。又说周玉蝶用财势欺压。 那陆博与朱璃一番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先是说他们那个村子如何贫困,饭都吃不饱了,周玉蝶如何招待这些老人的。再又说周玉蝶欲帮村里办个书塾,塾师也跟着去,且不用交束脩。还答应每月都给学的好的孩子送一套文房四宝。 顺便把陆老太爷为老不尊意欲非礼周玉蝶的事说了。郑老爷听了周玉蝶的义举,当堂判了那两个不识好歹的陆氏族老各打三十大板,带枷示众七天。 陆大郎和陆丰二人从头至尾未说几句话,秀娥婶因有孕,郑老爷特让夫人领她去后堂歇息,传唤她作证之时再出来。他们二人到底不忍二人受三十板棍棒之苦,帮着求情几句。 郑老爷捻着胡须细想了一会儿,便挥手令二人在一边先做了陆祥和陆二郎夫妻案子的证人后,视其表现再谈减刑。 周玉蝶挑眉勾唇一笑,这郑老爷也是个狐狸,他这么一说,那二人哪里还敢耍滑,只会为了减刑,实话实说。 陆祥和陆罗氏一上堂,那陆罗氏便是一番抵赖狡辩,直呼陆大郎不孝不悌。卖房子卖地这等大事不知会父母,银子也不见踪影,又是一番无中生有说秀娥婶偷人有孕。陆大郎听的额角青筋暴起,牙齿咬的咯咯响,秀娥婶气的几欲昏厥。 还好衙门附近就有医馆,朱璃早就带了一位大夫同行,候在堂外。这会儿倒是便利,大夫取了作为证物呈上的脉案作为参考,几针就替秀娥婶稳定了病情。 郑老爷便让大夫作证,秀娥婶的脉象里是否有常年服食散瘀的药物。 那大夫直言不讳道,秀娥婶的脉象上看,她不止常喝散瘀药物,那药物里还参杂了附近山上特有的寒雪草。此草微毒,且药性大寒,可解砒霜之毒。女子常服有不孕和中毒之险。 堂上诸人一听这话,脸色皆是一变。连陆祥和陆二郎看向两个陆罗氏的眼神都变了。他们多年和自己的妻子同床共枕,自然知道妻子拿草药给秀娥喝,防止她怀孕好霸占那几间瓦房和几亩良田,还能得两个劳力的心思。可二人皆不知她二人竟然用敢毒药害秀娥的性命。 二人的眼神里有震惊,害怕,难以置信还有对二人的陌生。 他二人迅速交换了个眼神,不顾两个陆罗氏的阻拦,把他们知道的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原来去年,大罗氏的侄女,小罗氏的妹妹被休弃回家。她原是嫁给黄家村的大夫黄忠为妻,多年不曾生养又品行不端,和村里的闲汉勾勾搭搭。她来见姨母和姐姐之时,给二人出了主意。 郑老爷听了,立刻让衙役去罗家村将那罗氏锁来,当堂对峙。 陆祥父子见衙役去了,又拼命替自己申辩,说是被大小罗氏两个所迷惑,又看在四个孩子的份上才不敢出声,他们从未害过陆大郎和秀娥二人。 说着又哭又嚎的朝着陆大郎和秀娥二人那边苦求原谅。 周雨蝶见了这一幕,只觉得恶心的很,知道她们要做这等断子绝孙的事居然能沉默这么多年,如不是她看出秀娥婶的面色有异,那不就是一尸两命的下场了?!果然够无耻! 那边的郑老爷也看出了二人的用心,惊堂木拍的啪啪大响。惊的二人的哭声戛然而止,脸上眼泪鼻涕都没擦,一片狼藉。 衙役上前治住二人,带到一边。大小罗氏此时也明白过来,赶快申辩道,她们本是用些去山上捡柴时采到的野桃仁和山上几样她们认识的活血化瘀的药草煎了,每月快到秀娥小日子的时候就往汤里加。等她见红了再以利于月事的由头浓浓的煎几碗给她喝。这些药这些年也未出什么纰漏。 直到去年,小罗氏的妹妹来了。她在黄家村十年,自然懂得些药理。见大小罗氏用药便要挟两人说出真相。她听明白了二人的意图,便对二人说,那寒雪草乃是一劳永逸的法子,好过她们月月煎药。二人听了不明药理这才上山采了,给张秀娥喝了几回,二人便以为事成了。 后来夫妻二人被赶到茅草屋,再未服用。 张秀娥听的两眼一翻,一头晕倒在了陆大郎怀里。一边的大夫又是一阵忙乱,好容易弄醒了张秀娥。 郑大人一看张秀娥已醒,到底精神不好,时辰已近午时,便吩咐退堂。午后再审。朱璃,陆村长,陆大郎和张秀娥回去歇息,其他人收押牢房。 镜子那头的周玉蝶皱了皱眉,起身去外头,叫了青岚去将四人接回来。 她慢悠悠的走到大厨房,看着徐大叔和徐大婶两个人,一个忙着炒菜做饭,一个忙着把上午做好的馅料全部搬到烤炉房里去。忙的不亦乐乎。 二人见周玉蝶进来,连声赶她出去:“姑娘进来做什么,这会儿炒菜呢,油烟大,姑娘快出去和蓉姐儿他们玩儿去吧!” 这厨房她以前几乎天天进,近来倒是因为徐大婶越来越纯熟的点心手艺,她来的少了,只有做新花样的时候才进来个一次半次的。炒菜或者油炸什么的时候她老是咳嗽,徐大婶注意到了,凡是用油的时候也都不让她进。只等油烟味儿散尽了才让她来。这也算变相的疼她了。 其实徐大婶两口子很是怜惜周玉蝶,她一个十三四的姑娘家,无父无母,自己要经营这家点心铺子,近日又是来了几个陌生人,听朱璃姑娘说,今天还要上衙门。 别人家的姑娘,这个年纪还在父母跟前撒娇,她却要事事留心,样样操心。怎么不叫人怜惜。难得的是她做还能样样周全,脾气性格也好,比蓉姐儿伺候过的大小姐还要强上许多。 可怜她这个年纪,连个替她操心终身大事的长辈都没有,将来可怎么是好?! 夫妻俩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惋惜和心疼,无奈的长叹一声,又各自忙活去了。 已经回屋的周玉蝶自然不知徐大叔夫妻的这一番感慨疼惜。她只是有些纳闷,曹娘子近日怎么老不见人。 她起先是先去了前头铺子里找的青岚,后又去了大厨房和烤炉房。她打开后窗,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几头奶牛在牲口棚里乖乖的吃草。 她皱着眉,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六十五、惩恶(10) 青岚带着几人回来,徐大婶已经和丈夫一起在正房的大桌上摆了饭。 众人一进来,周玉蝶一眼就看见了脸色青白的夫妻二人,她在心底低叹一声,拉了张秀娥在自己身边坐下。亲自替她盛了碗煮的米花绽放的浓稠白粥,挪了几样清爽的小菜到她面前。 道:“大郎叔秀娥婶,过去的事情,再生气伤心也无法改变,如今你们不是两个人了,凡事都要为着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多着想才是。” 夫妻二人的脸色稍霁,忙默默的接过周玉蝶递来的粥碗,扯了扯嘴角,道:“多谢姑娘,这次如不是姑娘,我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呢!” 话未说完,张秀娥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周玉蝶最怕的就是这样,哭的她六神无主。 她叹了口气,定了定神,又替秀娥婶擦了眼泪,哄道:“我和婶子有缘,和你们的孩子有缘,所以才有今日之事。婶子如今只管养身子,等肚子里的弟弟出生才是。害你的人不哭,被害的如今沉冤得雪了,该笑才是呀!” 陆丰和陆大郎皆点头称是,也来帮着劝。 女人为母者强,没一会儿便止住了哭声,眼里虽尚余悲戚委屈,但已比进屋的时候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坚毅。 张秀娥到底是有身子的人了,一上午情绪起起伏伏,这会儿已显疲态。她勉强吃了一碗粥,又吃了些爽口开胃的小菜便回东厢房歇着了。 周玉蝶也没什么胃口,这一上午的闹剧看得她心里烦躁的紧。她勉强吃了半碗,也下去歇着了。 下午,郑老爷先是问了陆博父子关于当年陆大郎过继陆丰为子之事的经过,陆博父子二人到底为了少受皮肉之苦,说了实话。 当年,陆丰妻子病逝,陆丰不愿再续娶,便看中了同族陆祥家的两个儿子,想过继其中一个。 罗氏向来喜欢活泼开朗又嘴甜的老二,老大木讷寡言却踏实肯干。陆丰当年买了四斤肉,两斤给族老帮他游说收大朗为子。两斤送给陆祥夫妻,作为礼物。 那时候的他们家过年才能吃上一顿肉,自然是满口答应。 可是没过几天,那罗氏就说自己的孩子好不容易养大,就拿二斤猪肉就像换她的骨肉未免小气,她要十两银子。 那时候哪家有这没多银两,所以这事到底没成。 没一会儿,那罗氏上堂之时大概已经被去传她的衙役们吓唬过一通了,噗通一声跪在堂上。把自己被休弃回家,被娘家人厌弃,不得已到姐姐家去住些时候。 她见到踏实肯干,身体结实又对妻子极好的陆大郎,顿时起了心思。后得知姐姐和姨母二人不肯让张秀娥有孩子,便顺水推舟,给她们出了这个计策。说,若张秀娥死了,姨母便利用陆大郎的孝顺让她嫁给陆大郎这些事全说了出来。 堂上诸人听的目瞪口呆。看那罗氏,长的倒还算清秀窈窕,年纪也才二十五六,确实比张秀娥美上几分。心思却毒辣非常,利用姨母和姐姐毒害张秀娥性命,她姨母到时迫于自己的秘密被她知道而让陆大郎娶其为妻。 好一招借刀杀人,从头到尾一张嘴,真真好计谋! 郑老爷气的拍着桌子大骂“毒妇”,大小罗氏虽被她蒙蔽而用毒药,但是她们多年谋害陆大郎和张秀娥的孩子,又和陆祥父子合谋谋夺陆大郎家产。 郑老爷当堂判了三个罗氏游街斩首之刑。陆祥陆二郎二人为从犯,陆二郎家中又有四个孩子,遂罚二人重打五十大板。陆二郎归还一家多年强占大郎家米粮等财物,折银二十两银子,限期一年归还。陆大郎年幼时曾由族中长辈做主过继同族陆丰为子,却被罗氏以十两银子卖子而阻挠,今将陆大郎更名为陆昀,过继为陆丰之子。 陆博父子作证有功,免了游街之刑,各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大堂上又是一阵哭闹喊冤,那小罗氏之妹此时如梦方醒,浑然不知身在何处。呆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直到衙役要把她锁起来关进女监才挣扎哭叫起来。 周玉蝶看了这结局,只觉得不可思议。小罗氏之妹的表现,她起先以为是被衙役吓唬的,现在想来是朱璃或是青岚搞的鬼吧!还好,结局不坏。 她取了些灵水,在茶炉子上烧温了。提着敲开了东厢房的门,此时的张秀娥脸色已经好些了。她进门就给张秀娥倒了一大杯,让她喝。 张秀娥也不问,咕嘟咕嘟的把水喝了下去。 “秀娥婶,您今后和大郎叔有什么打算吗?”周玉蝶摩挲这光滑的杯口,漫不经心的说道:“大郎叔的脚那伤,不是意外,恐怕可他那弟弟脱不了干系。大郎叔仁厚,恐怕不忍四个侄子侄女变得无父无母,所以在堂上只字未提。” 张秀娥闻言,丝毫没有惊讶,她握着杯子,苦笑道:“他虽恨他们狠心,但自己却狠不下心来。也罢,只要以后互不来往就好。” 周玉蝶在心底一叹。不是她多想,如今因她和大郎两人,陆祥父子失去了妻子还背上二十两银子的债务,他们怎么可能与他们夫妻相安无事呢? 她复又叹了一声,道:“我看陆大叔的脚也好的差不多了,再修养个三四十天就该大好了。到时候您肚子里的孩子应该也就能稳定下来了。如果不嫌弃,陆大叔就帮着看好山下庄子里的田地牲畜,大婶就管着雇来的村里妇人一天三顿的煮饭和洒扫。你们就住在你们原来的房子里。吃住都不用担心,每人每个月一两银子。” “姑娘这样关照我们,按理我不应该推辞,只是这事我还要和你大郎叔商量一下再说。”张秀娥为难的一笑,他们夫妻感情再好,主事的还是丈夫,她从不做主这样去留的大事。虽说两人一月二两的收入很诱人,她也不敢忘了本分,自作主张。 周玉蝶见她谨慎的模样,笑道:“秀娥婶不必着急,还要在这里修养三四十天呢,您和大郎叔慢慢想,想好了再和我说就是。去留绝不强求。” 说罢,她嘱咐了张秀娥好好休息,便含笑而出,回了自己的屋子。 路过堂屋时,她瞥见一个女子略显丰腴的身子闪进斑臧和墨玉的屋子里。那身影,分明是最近常常不知踪影的曹娘子。 她一个女子,鬼鬼祟祟去两个大男人的屋子里做什么? 周玉蝶有些厌恶,腿脚便往前头铺子里迈去。 此时的铺子里倒也不忙,柜台里只徐大婶的儿子徐福一人,正和柜台外擦桌子的姐姐徐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两人见周玉蝶来了,齐声叫了声小姐,便又自顾自做起手头未完的事了。 “你们见莫掌柜的了吗?”莫与墨同音,旁人只当墨玉姓莫,便都喊他莫掌柜的了。 柜台里的徐福抬起头,道:“中午没什么客,莫掌柜就让早啨和晚晴两个去了楼上伺候,我和姐姐在楼下。才刚曹娘子拿点心来,把一碗醪糟泼在掌柜的身上了,他说回内院屋子去更衣了。” 周玉蝶一听,心里说不出的感觉。于是便道:“我找莫掌柜有些要紧事,福哥儿去跟你爹爹说,让他去莫掌柜屋子里叫他来,快去吧!” 她一个女子,不便去墨玉他们的屋子里。再说,若有什么,她一个女子未免尴尬,那曹娘子刚刚鬼鬼祟祟的进墨玉屋子的时候,她分明没听见敲门声,曹娘子进去后,她也没听见里头有什么声响,只怕里头会有什么事。 还是让徐大叔去的方便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六十六、惩恶(11) 徐福一听周玉蝶有要紧的事,起身便往内院去了,周玉蝶在柜台内翻着账簿,心思却飞到了内院。 当听到一高一低两声惊呼时,她的心里只有意料之中的平静。 她抬起头,目光冷然的吩咐了徐蓉和同样听到惊呼而下楼来问的早啨和晚晴守好店铺,自己起身便往内院去了。 当她跨进内院门的那刻,看到了身上只掩着一件小衣,发髻散乱的曹娘子和上身的墨玉站在墨玉和斑臧的屋子门内。 门外是徐大叔父子,目瞪口呆的看着二人。 墨玉一眼看见了目光冷冷的周玉蝶,心里咯噔一下,在门内对着周玉蝶跪下。其余三人也都看到了周玉蝶。曹娘子啜泣着挨着墨玉身边跪下,墨玉皱着眉往一边挪了两步,脊背笔直的跪着。 东厢房的张秀娥听到惊呼,也出来了,厨房里的徐大婶也站在厨房门口,不知是进是退。 周玉蝶无悲无喜送了张秀娥回屋休息,笑着安慰她几句,道自己要处理些家事,让她安心。 在后院喂奶牛、挤牛奶的斑臧也来了,他看着跪在门内的墨玉和曹娘子,眼神比周玉蝶还冷。斑臧冷然的神情让众人都觉得身上一冷,齐齐打了个哆嗦。 身上只盖了件小衣的曹娘子更是冷的直打摆子,毕竟过了中秋,风也带了几分寒意。 周玉蝶从两人身边走过,坐在上个月斑臧替她在院子里做的竹榻上,微笑道:“这刚过中秋,风也冷了,徐大婶,劳您替曹娘子添件衣裳,免得冻病了。” 周玉蝶虽然笑着,可众人只觉得心惊胆颤。 徐大婶慌乱的从地上捡起曹娘子的一条裙子替她披在裸露的后背上,便退到了丈夫和儿子身边。 “福哥儿,去前头忙吧!”周玉蝶依旧微笑着,对着徐福的笑容多了几丝温度。 徐福如蒙大赦,道了声是,便小跑着往前头去了。 “徐大叔,刚才我让福哥儿让您帮我到莫掌柜屋里叫人,怎么会这样呢?” 周玉蝶慢悠悠的接过斑臧替她沏的热茶,抿了一口。 徐大壮到底是在大宅子里伺候过的,面对周玉蝶和斑臧的双重威压也不曾慌乱,他老实的道:“我听福哥儿说姑娘找莫掌柜有急事,莫掌柜又是个男人,我就没敲门,推门就进去了,谁知一眼就看到曹娘子裸着身子抱着莫掌柜。” 周玉蝶听了,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莫掌柜当时是在抱着曹娘子还是呆在那,任由曹娘子抱他,亦或是正在反抗,摆脱曹娘子呢?” 周玉蝶抬起头,一双波光潋滟的美眸此时犹如深潭,表面平静里面却暗潮汹涌。 徐大壮触及她的目光,立刻低下头去,偷偷看了墨玉一眼,踌躇道:“莫掌柜当时……没有动的样子。” 周玉蝶闻言,笑容一敛,抬眼看了墨玉一眼,道:“我知道了,徐大叔和徐大婶忙去吧!” 二人闻言,对视一眼,道了声是,便各自忙去了。 周玉蝶呆呆的看着手中那盏凉掉的茶,斑臧依旧眼神冰冷锐利的看着跪在门中的墨玉和那边曹娘子的啜泣声已经变得沙哑无力。 “曹娘子,你怎么说?”周玉蝶顿了顿,望向红肿着双眼的曹娘子,问道。 曹娘子紧了紧身上披着的裙子,泣道:“小姐,奴婢只是觉得莫掌柜几次救我,比那没良心的强。又和我一样都是小姐的奴才,所以想和他一起过日子而已。” 言毕,她斜视墨玉光裸着的身子和目不斜视的双眼,哭倒在地上,一言不发。 周玉蝶皱着眉,心里一股厌恶感油然而生。这曹娘子平日里也算伶俐的,难道看不出她待墨玉四人是不同的吗?都是奴才?她倒是真会给自己找定位。 她起身道:“墨玉,你怎么说?”周玉蝶的嗓子有点发涩,墨玉一直踏实肯干,店里店外张罗的井井有条,她已经开始依赖他,信任他。可是这件事,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让他们成亲吗? “小姐,今日之事全由前些日子曹娘子的丈夫多次带孩子上门来寻而起。若非我可怜她,救了她,也不会让她生了非分之想。才有今日之事。”墨玉的声音依旧沉稳,几句话就把前因后果说清楚了。 一边的曹娘子听了墨玉这一番话,哭声徒然增高,越发凄厉起来。 周玉蝶的眉头皱的越发紧了。墨玉一向耿直,并不会说谎。况且她是知道曹娘子的丈夫带着孩子来纠缠她的,还是她自己亲口让墨玉去帮她的呢! 再者,墨玉好歹也是个神兽,想来也不会喜欢像曹娘子这种过分伶俐的女人。可她还是要问一问,免得曹娘子不死心。 “这么说,墨玉,你对曹娘子没有一丝男女之情喽?!” “是,属下只是遵从小姐的吩咐,帮着曹娘子摆脱纠缠。再者,曹娘子也是咱们铺子里的厨娘,我是店里的掌柜,帮着店里的人就是帮着自己和小姐。没有其他想的。请小姐明鉴。” 墨玉的眼睛澄澈,直直与周玉蝶对视。周玉蝶自然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便摆摆手让他起来,道:“墨玉,穿好衣服出来,让曹娘子在这屋里慢慢哭,我也没功夫陪着。” 曹娘子闻言,膝行至周玉蝶面前,起先披在身上的裙子滑了下去,露出她莹白的身子。 她痛哭着抓住周玉蝶的脚,哭道:“小姐,您看在我忠心在店里做活的份上,就成全了我吧!以后一定忠心耿耿的伺候小姐……” “呵……”周玉蝶闻言,冷笑一声,道:“这么说,我若不成全你就不会对我忠心喽?!你曹娘子是什么人,自己难道不清楚?你已是被休弃过的女人,年近三十,而且还育有三个子女。墨玉是我婧蝶轩的掌柜,年轻有为仪表堂堂,要找什么样身世清白的女子不行?我劝你还是收了这痴心妄想的好。” 曹娘子闻言,扬起脸蛋,不可置信的看着周玉蝶,随后又道:“小姐,我和莫掌柜都是您的奴,我若和掌柜的成亲了,保证不会泄露店里点心的做法与人知道。小姐就成全了我吧!”说罢,又把脑袋“砰砰砰”磕到地上,溅起几滴艳红的鲜血。 周玉蝶冷笑一声,眼神越发冰冷,若是徐大叔一家还在这里,恐怕连站都站不住了。一旁的斑臧也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磕头如捣蒜的曹娘子。 墨玉换了一身玄色袍子,领口和袖口都用金线绣着祥云纹样,一头青丝用一顶嵌墨玉的金冠束好,更显得他丰神俊秀,雍容华贵,沉稳端华。八尺有余的身高足以让任何女人都有安全感,怪不得这曹娘子竟敢威胁周玉蝶,成全她的心意。 周玉蝶在心里低叹一句:“男色惑人呐!” 一边的斑臧今日穿的是一身藏蓝色袍子,领口和袖口用的是银线绣如意暗纹,头发用的是一顶嵌翡翠如意银冠束着。这一身穿在他身上没由来的多了几分肃穆和庄严。他和墨玉两个站在一起,一水的一米八几的大个子,一个沉稳端华,一个威严肃穆。妥妥的两个贵公子,怎么曹娘子会认为他们和她一样都是奴呢? 周玉蝶看着地上的一滩血,心里有一丝不忍,可一想到她刚刚言语间的威胁,那一丝不忍又消散了。 她坐回竹榻上,身后传来朱璃的声音,道:“不用磕了。你既然自己知道自己是奴,居然还敢威胁主子,那你该是什么罪过,自己也该清楚。小姐平日里待下人一向宽厚,吃穿用度样样不短,倒惯的你越发放肆了。斑臧,你把她堵上嘴,扔到柴房里去关着。一日想不明白就关一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六十七、惩恶(12) 斑臧闻言,从地上抓起一件曹娘子的小衣塞到她嘴里,反剪双手包上她刚披在身上的一条裙子,就像拎小鸡似得被斑臧拎走了。 周玉蝶抿了口凉掉的茶,问道:“你回来的倒快,他们都在外面呢?!” 朱璃微笑道:“我们在前头下的车,一下车就被福哥儿拉到一边说了这事,我想着这也算家丑一件,便让村长他们在外头歇歇脚再进来了。” 周玉蝶点点头,道:“这样也好,曹娘子这个样子,实在不宜被人瞧见。只是这之后该怎么处置才好?” 朱璃替周玉蝶换了杯热茶,笑道:“小姐太过慈悲了,以她这样不知好歹,胆敢威胁主子,勾引掌柜的品性,您还指望她会有多大的良心?” 周玉蝶听了,连喝大半盏热茶,才把心口的凉意祛除几分。 她深深叹了口气,道:“也罢,这事就交给你处置吧!你知道的,我说不出那些硬话,刚刚若不是你,我最多也就让她在墨玉他们的屋子里呆着,让墨玉他们搬二楼住着。” 朱璃听了,也跟着无奈的叹了一声,道:“依我看,我来的太早了,若不是您知道我和斑臧他们都比您狠的下心,又怎么会依赖我们替你做难事呢?!” 周玉蝶听了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扬起手就要去撕她的嘴,嘴里笑到:“你倒是厉害了,这会儿连我都编排上了,怪不得这店里家里都不把我当主子呢?根源就在你这张嘴上,你快过来,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说着便和朱璃两个人在竹榻上笑闹,互相扭打瘙痒,直闹的周玉蝶笑的肚子疼,气也喘不上了才消停下来。 经这场大笑,周玉蝶总算痛快了些,那些压在心口的不忍也散去了许多。 院门被敲响,徐蓉在外头喊了叫了声门才把发呆的周玉蝶从乱糟糟的思绪里拖回来。 陆大郎,不,现在该叫陆昀了。陆昀跟在陆丰身后走进来,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周玉蝶上前安慰了他两句,便让众人回去歇息了。 众人也不疑有他,只当是朱璃先进来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和判决都告诉了周玉蝶。 青岚,斑臧,朱璃和墨玉四人一起进了内室,周玉蝶收拾起刚刚乱糟糟的心情,让四人坐下叙话。 “我听斑臧说,那座山上的洞里有金子?!”这话是问青岚,虽然斑臧说了,但她仍旧要问问青岚。她也细想过,那日他阻止斑臧说话,就是不想让那些奸猾的族老们知道,免生枝节。后来没说,想必是事情太多,没什么好时机。 今日这陆家村的事情也算是了了,是时候说说这事情了。 “是,我和斑臧去探山,山上有个洞,我们就在那山洞里发现了未经熔炼的黄金矿石。我们俩仔细看了,这是个大金矿。后头的两座比较高的山也有金矿,只是没这座小山的浅,需要潜入地表才可。”青岚说话向来简单扼要或迂回曲折,面上基本也都带着几分如沐春风的暖意。今天倒是带了几分急切和激进。 “这事不宜大张旗鼓,没有什么隐蔽些的法子吗?”周玉蝶听了,有些苦恼:“我记得朱雀的控火之术提炼黄金简直是信手拈来,能不能将那些黄金全部提纯成金块以后仍旧放在山体之内,等我需要的时候再取用就是。这样的话一来,山体表面依旧能种树栽花。二来,表面建造些房屋以便看守。三来没什么动静,也免得引得有心人注意,引火烧身。” 青岚啪一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道:“小姐真是好主意,只是这事还要我们四人齐心协力才好。我们一边把三座山内里的金子提炼后全部储藏在小姐的南山山肚内,再运用搬山之法,运来些泥沙山石之类填充在那两座大山之内,这样也就万无一失了。只是我们四人可能需要些时日才能回来,小姐这边……” 周玉蝶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道:“无碍的,你们只管去。这柳溪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咱们这婧蝶轩在这里也有了名气。都知道那些官太太,官小姐都爱咱们的点心。谁会冒着冒犯官家的风险来寻事呢?再说林诚那边的人应该陆续来了,你们四个去了那里,记得晚间炼金,白日安排事物,督建山庄,切不可露了马脚。” 四人皆是一默,青岚思索片刻道:“既如此,不如白日里我们还如现在一样。墨玉仍旧在店里做掌柜的,朱璃伺候小姐,我和斑臧二人一人在山上监督伐木,并在洞口布下阵法免得被匠人们发现,一个在山下庄子里监督建造小姐吩咐的牲口棚子和扩建的房舍。天黑后,我们四人再去山上炼金如何?!” 周玉蝶看了四人两眼,不忍道:“这样你们也太幸苦了,四人都去的话,两个人在一起做事,累了困了还有人替你们顶一会儿。店里人多,你们不必担心我的。” 朱璃笑道:“小姐忘了,我们可不是人,用不着歇息,餐风饮露依旧万年不老。再说今日我只不在半日,您就遇上难以抉择的事了,若我多日不在,想必连早啨和晚晴都敢爬到小姐头上去了。” 周玉蝶倒被朱璃这话噎住了,她想了想,终究点了头:“好好好……你们都有理,都听你们的。斑臧来……” 她哀怨的对着斑臧张开怀抱。斑臧知趣的变作小虎状扑了过去,四爪朝天的躺在她膝头,让周玉蝶随意摸肚子捏爪子,揪耳朵。 “那山上的所有蛇麻花都帮我采下来,我有大用。正好隔壁的酒楼生意一直不好,想卖出去,墨玉去问问价钱,合适的话咱们就买下来。秋冬季开火锅和烧烤最好,这啤酒也是必不可少的。”这蛇麻花就是啤酒花,那天青岚说的时候她就惦记上了,这个时候采下来酿造刚好,明年夏日的时候就可以喝了。 “再去赵二掌柜那里看看,有好的酿酒师傅没有,还要买个酒坊。这事不急,你把话带给赵二就行,让他张罗。还有就是青岚的事,你去寻一下,真正的芳菲公主易悦兮在哪里,打听详细了。朱璃,你看柴房里的那个该怎么处置?”最后一句,她说的轻描淡写,连名字都懒得提了。 “小姐想如何处置她,我们遵命就是,只是怕这等人没良心,将来……”朱璃也懒得提她的名字,只以“她”字代替。 周玉蝶停下了都弄斑臧的手,抬起头来看向墨玉,问道:“你怎么说?” 墨玉点了点头,道:“仿佛那位卖了她的杨夫人为了店里好吃又能赚钱的点心而叫她丈夫吴兴带着三个孩子来找她,说是夫人要把她赎回去,让她掌管内厨房,他也要收回休书,还说了一堆孩子们如何想她,他如何悔恨的话。” 周玉蝶复又低下头,挠了挠斑臧的肚子,轻声道:“你们常觉得我心软,没有个决断,恨铁不成钢的引导我如何心狠。其实并不是我心善,只是懒得和他们计较,更兼我原本也是个普通人,对于人命我还保留着基本的尊重。” 她把斑臧抱在怀里,轻柔的着它油光水滑的皮毛,道:“不如就让她去庄子上做厨娘吧!那里交由斑臧和青岚管着,想来她也不敢放肆了。” 朱璃几个闻言皆是一叹,周玉蝶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见不得血。平日里,若有人对她疾言厉色,她也会冷嘲热讽回去。若是对她淌眼抹泪,她一多半会心软。 真真是吃软不吃硬的代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六十八、秋曲(1) 自那一日后,店里的氛围有些紧张。先是当日天一擦黑,曹娘子就被冷着一张脸的斑臧连同两大车粮食一起带到了庄子上做厨娘。 周捕头又来传话,三个罗氏已经被押往江宁府(南京)不日即要问斩。收到消息的陆丰一家沉默了半晌,到底买了三口薄棺,赶去为她们收尸安葬了。 九月初一隔壁的福瑞酒楼就被周玉蝶买下,掌柜,伙计,厨子一概留用。 这福瑞酒楼占地比婧蝶轩大出了一倍,又有地窖和冰窖一座,厨房的家伙事儿齐全,家具什么的也一样不差。 周玉蝶让林福佑父子带了二十来人,把两个铺子间相隔十来尺的巷子也都纳入铺子。以后两家店铺的一二楼都是相连的,地方也大了不少出来。 酒楼那边加盖了十来间便所,结账全在婧蝶轩这边的柜台,二楼的厢房也按照婧蝶轩的一样改制,清一色的靠街一面做厢房,靠内院一边是走廊。楼梯用了酒楼那边的,婧蝶轩这里的楼梯也都敲了,地方又大了不少,楼上加上并入的弄堂加盖起来的二楼,又多了一间大厢房。 林诚联系的七十多名退役军士们也陆续前来报道,他们多为因战事而身有残疾。缺胳膊少腿,面上带着狰狞的伤疤者比比皆是。林诚在他们之中成了最“好看”的一个了。 周玉蝶毫不避讳的和他们讨论山庄的“巡防”工作。她选了高峰,穆言,齐楠,葛七,宋元,夏勇,姜涛七人为队长,每人带十名护院分一天三班在山上山下的庄子里巡视。 众人皆已听林诚说过周玉蝶对他们的看法。此刻见周玉蝶与他们是平起平坐,对他们残疾的身体和狰狞的面容也无一丝歧视的表现,反而处处显出对他们的尊敬和平等。这让众人皆在心底对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肃然起敬。 在灵水的调养下,日前陆昀的腿已经完全好了。张秀娥肚子里的孩子也稳定了下来,她自己的身子也好了很多。二人便决定和那七十多人一起回陆家村,给周玉蝶喂养牲畜和管理那五亩多就要收割的稻田,及周围新买下六十多亩刚开垦出来的地。 村里如今仅仅有条,各家自有的田地耕种收割完了,就会到周玉蝶的庄子里以每日一百文,供应两餐的条件来为她打工。 村里的鸡鸭本来拿来镇子上卖五十文一只。如今村里的鸡鸭基本没人拿出来卖,都等着斑臧每日喂早食之前去挑,挑中了就按去毛和内脏后每斤十文的价钱买下来。 一般的鸡就算去了毛和内脏也都在七八斤左右,这样卖可比去镇上卖赚的多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对南山下的人客气的很。 尤其是村头的大树下搭葺起了书塾,青岚每日下午都会来教授一两个时辰的识字后,众人更是一口一个“周小姐,周姑娘”的面上心里时时念叨着她的好。 周玉蝶知道后,心里到底是欣慰了许多,人还是良善的多,你以真心待他们,他们至少也会回报你几分不是?! 店里和山上山下零零碎碎的这一通装修建造,周玉蝶原本以为生意会受影响,谁知这点心生意越发红火,大厨房和烤炉房一刻不停的赶制各家订的点心。 打听之下才知道九月十五镇南王的生辰宴上王爷亲自打开婧蝶轩的点心,被其中精致的寿桃引起了好奇心,不仅自己品尝后大家赞赏,还赐给了在席的列位贺客。众人吃过以后,第二天都来订。于是各家处于好奇,也跟着来订。 周玉蝶听了这消息,又是一阵心烦,中秋和重阳都收到了镇南王府的请柬,说是都是族亲邀她共度佳节。被她以未出孝期,店里也离不开为由推却了。 这次镇南王寿辰,她又是以这个理由,送了八套盒寿桃点心去贺寿,人依旧未到。这镇南王突然在寿宴上说出喜欢自家点心的话,让她心中警铃大响。 上次七夕夜里,他们以一个崔颢安插在他们身边的嬷嬷为饵试探她,之后周玉蝶被凌静澜酷似父亲的脸弄的六神无主,因此那事未有下文。只从那夜的会晤看来,凌静澜并非像青岚打听到的那么无能,他那双酷似她父亲的眼底还有着未灭的野心。 只是,他无缘无故的说起她的点心店,恐怕没那么简单。她想到此处,心底越发烦闷起来。 朱璃正在指挥着因酒楼装修而无事可做的伙计们将晾好的点心装盒,再让酒楼原来的掌柜的苏平驾车去各家送点心。 周玉蝶透过窗棂看着院内繁忙的景象,思绪不知飞向了何处。 夜里,五人人齐聚一堂,斑臧懒洋洋的躺在周玉蝶的膝头,放平了身子任她摸肚子捏耳朵。以喉头咕噜噜的声响表示自己很享受。 周玉蝶听完了四人的汇报,道:“青岚,找到易悦兮了吗?” 青岚一挥手,将账簿收进储物空间才道:“找到了,被南江国京郊的一户农户收了当女儿。只是不知道小姐想怎么处置她?” 周玉蝶眼皮都未抬一下,道:“依你看呢?!” 青岚想都未想,便答道:“自然是杀了她,尸骨无存。免得将来小姐顶替了她公主的身份会留后患。” 周玉蝶点了点头,淡淡的道:“代替她成为公主以后,接受皇家的安排,嫁人生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之后含笑而终……” “嫁人?”朱璃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词,眼睛瞪得铜铃大,惊讶的问道:“他们这么幸苦找到亲身女儿,哪里会这么快就把女儿嫁出去?” 周玉蝶呵呵一笑,安抚着膝头同样一脸紧张的斑臧,缓缓道:“这有什么奇怪的,皇家公主向来是一枚棋子,用于笼络人心,平定边疆无往而不利。至少可以替动荡不安的国家争取五到十年的太平。况且,虽为亲生女儿,易悦兮却远不如在她们身边长大的凌冰凝来的感情深厚。一个对他们来说毫无感情的女儿与陌生人无异。那这样一个女儿嫁出去,说不定他们连愧疚都不会有,以后逢年过节,礼部会想起这么一位远嫁的公主,按例送上一份年礼罢了。秦氏夫人这么久都不放弃,不过是因为自己常常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在别人身边常欢膝下,她迫不及待的想换回自己的女儿而已,对亲生女儿的真情也不知有几分。” 朱璃听了,陷入了一阵沉思,咬着不点而朱的丰唇,踌躇道:“这……” 周玉蝶今日用了一只应季的整块黄水晶雕的秋菊三才碗沏了一杯菊花陈皮普洱茶,琥珀色的茶汤在这茶碗里散发着热气。她喝了一大口,润了润嗓子。 黑底绣白菊的丝帕在唇边一拂去残留的茶渍,她优雅的看了看食指上带着的佛手蜜蜡戒指,淡淡的道:“所以,周玉蝶这个身份我会用下去,周玉蝶这个秦氏族妹之女找到了秦氏夫人的独女,并将她送回中京。这事于皇室是大恩,于秦氏夫人也是大恩,这样我就可以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清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 “那小姐下一步打算怎么做?”青岚一听之下,便明白了周玉蝶的意思。 如果作为易悦兮回到中京进入皇宫,那么她必定会被皇家的规矩束缚住。在这世间,女子十五及笄成亲,男子十五六岁弱冠成亲已是规矩。 周玉蝶,易悦兮,凌冰凝三人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而生。三人都已过了豆蔻年华,应当说亲了。若是周玉蝶顶着易悦兮的名头回宫,万一被乱指一个驸马,这可怎么得了?! 所以这事按照周玉蝶的说法,站在一个旁观者的立场,看着这里发生的事情再决定对策也是可行之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六十九、秋曲(2) “十一月下旬,咱们就备两三辆能让三人日夜赶路的马车和快马,山肚里的黄金已经都被我收进了镯子里。朱璃和斑臧两个跟我去南江国的京城——广州府一趟。一来,那里的往来船只不少,许多宝石,珍珠,香料都在那里登岸而后转运内陆,咱们也去见识见识。一直在赵二那里拿倒卖几手的珠宝价格比第一手高了好几成。如果运气好,遇上能信得过的,咱们也弄一支小船队去南洋买卖货物才好。二来,就是想法子把易悦兮弄到我身边来,好生调教些时候。免得真要去中京之时她怯懦不慎,给我招来祸患。” 青岚听了深以为意,不禁安安点头,道:“小姐只管安心去办事,我和墨玉二人一定把铺子和庄子都管好。” 朱璃给周玉蝶又添了些热茶,自己也捧了一盏茶在手上慢慢啜饮。 “小姐,您赚这么多钱究竟是怎么打算的?是要帮着您的后人抢回江山吗?还是另有打算?朱璃如今越来越不明白小姐到底想做什么了!” 周玉蝶饮一口热茶,捏起一块菊花糕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着,丝毫没有要回答朱璃的意思。朱璃也不急,在榻边与周玉蝶对面而坐,无声的各自饮茶吃点心。时不时的拨弄着小炉子里的炭火。 周玉蝶微笑着,看着青岚。 青岚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发出木头特有的咚咚声。 她思索了片刻,缓缓说道:“依我看,这世上没有什么万世基业,朝代更迭实在是寻常事。易家已经稳坐江山六百多年,朝中被四大氏族把持操控,骄奢淫逸贪污舞弊之事实在是家常便饭,若不是还有几位肱骨之臣苦苦支撑,恐怕……。” 虽然易家江山版图幅员辽阔,周围虎狼环饲,吐蕃(青藏一带),回纥(新疆一带),契丹(辽国),党项(甘肃一带),南诏(西南地区)。 朝中的那些贵族大臣们在南凌北秦易主之后还在醉生梦死,毫不动摇的过着奢靡的生活。皇室更是只知道摆出大国的排场,大肆挥霍无度,大兴土木建造佛寺道观,沉迷炼丹之术。 百姓被各种苛捐杂税逼的走投无路,纷纷离开世代居住的故土,逃入北周和南江两国。 好在因连年争战,两国人力渐微。两国皇帝均下令,接纳除奴籍以外的难民在两国土地上安家落户。 周玉蝶顿了顿,抿了口茶,接着道:“相较之下,这北周周义荥和南江的江长泽倒是两位难得的贤明君主。他们贤明通达,采用寒门士子,使朝内原本颓废的风气一道而光。打仗也是身先士卒,与士兵们同食同寝。周义荥如今已打下由濊貊人,扶馀人,靺鞨人组成的三韩人的高句丽。并设乐浪郡、玄菟郡、真番郡、临屯郡四个郡。 又以此为跳板,率士卒四万余,战舰500多艘,再令三路军,一是由登州(山东蓬莱)出发,渡渤海沿辽东半岛东岸和朝鲜半岛西岸到日本,二是由楚州(江苏淮安)出淮河口沿山东半岛北上,东渡黄海经朝鲜半岛到日本;三是由扬州和明州出海,横渡东海直驶日本。 四面出击呈合围之势,一举将日本及周边的琉求群岛(台湾群岛古称),库页岛,千岛群岛也划入北周的版图。” 说道此处,周玉蝶作为一个现代人,多少有些扬眉吐气的快感。 整个侵华战争给中国带来的伤痛是不可估量的,南京大屠杀那死于日寇屠刀下的三十万亡魂和惨遭蹂躏的妇女孩子们,还有东三省伪满洲国……每年的十二月十三这天,南京城的警报声让她这个南京人的外孙女心有余悸。 幼时她曾听过不止一次,爷爷为谋生计带着两个弟弟在上海提篮桥卖糖果香烟,被日本人殴打的故事。外婆曾是女子学校的学生,她和妹妹从南京逃难而来,她口中的惨事更是令人胆寒。这些国仇家恨令她在听说周义荥吞并日本时,激动的不能自己。 且不说别的,汉武帝和唐太宗都被誉为中国史上文治武功最为出色的皇帝,可唐太宗三次争战高句丽均以失败告终,只有汉武帝成功了,可他并非亲征,而是由手下大将代为征战。这位将军皇帝周义荥比汉武帝更为杰出。 她勾唇一笑,心中暗下决心,有机会,一定要见一见这个周义荥。 接着道:“而南江江长泽也不逊色,泥婆罗(尼泊尔)交趾(今越南柬埔寨老挝)马礼(马来西亚),婆利突罗硃(泰国)等几个小国业已纳入其版图,如今有向西扩展是趋势。 与其吃力的去扶持一个风雨飘摇的江山,不如让有德者居之。常言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小姐我再是与天同寿也无法改变腐朽没落的家族和人心。从中挑一些血脉纯正的年幼孩子,以延续血脉便罢。至于他们的未来,富贵平安就是了。” 青岚的目光一点点变得深邃起来,像是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 “小姐只管按自己心意,一切随缘就好。我等皆跟随左右生死不离。”说到最后,墨玉已经离开绣杌,跪地抱拳深深一拜。 青岚和朱璃亦跟随其身侧,一起郑重一拜,宣誓效忠。斑臧,趴在周玉蝶膝头,伸出粉嫩的舌头在她手背舔舐几口,纵身一跃,变回人形。跪下与三人一齐郑重跪拜宣誓。 周玉蝶灿烂的一笑,下榻一一将他们扶起,道:“都起来吧!你们既然与我的看法一致,我自然欣喜。过去,我只把你们当属下,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咱们早已成了一家人,望你们今后也能对我扶持照顾,互不相弃。” “定不负小姐信任。”四人的声音和眼神一样坚定不移。 周玉蝶笑的越发灿烂,梨涡深陷,里头盛满了满足。 她是害怕的,害怕他们依旧执拗的要维护秦晁被权利冲昏头脑的后代们。害怕他们不理解她的绝望,不理解她的放弃。 那一堆人已经成为权利的奴隶,为了得到那唾手可得的迷人感觉,他们做尽了世上的龌鹾事。后世都说脏唐臭汉,依她看来,这易姓朝堂毫不逊色。 当青岚一摞摞的往她这里送调查结果,她一次次的强忍着将之付之一炬的冲动看完时,她都有一种无力感。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些人,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而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三人也渐渐动摇了原本的决心,那样的一群人根本不值得小姐为了他们心力交瘁。 房内的五人前所未有的达成一致。 周玉蝶又和他们讨论了一下店里和庄子上的事情。 “小姐,你喜欢那个周义荥!”众人正讨论的热烈,斑臧突然一脸认真的问道:“小姐,你娶我吧?!” 众人皆被他惊住了,呆呆的看着他。 斑臧见众人眼神里的惊讶,迅速的低下头,嗫喏道:“徐大叔说,夫妻就是一起睡觉,我每天和小姐一起睡……徐大叔还说夫妻就是每天都想看见对方,每时每刻都想和对方亲近,只让对方看见自己不穿衣服的样子,我和小姐也是这样呀!徐大叔还说,不光男人可以娶女人,这里女人娶男人也很常见,我这么喜欢小姐,小姐就娶了我吧!我保证每天和你一起睡,不和别人睡。不在别人面前脱衣服,不让别人看见我不穿衣服的样子……” 众人皆是哭笑不得,这徐大叔可真是的,怎么无缘无故的和他说这些?! 周玉蝶却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徐大叔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跟斑臧说这些话?难道他哪天一时不慎,被瞧见从她房里出去了不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七十、秋曲(3) 斑臧就像个未成年的小男孩似得,对一切似懂非懂。此刻,他还在喋喋不休的述说着自己如何喜欢周雨蝶,和周玉蝶如何像夫妻。 周玉蝶心知,若引导不当,将来必成大祸。 她用一支玉搔头挠了挠发紧的头皮,笑着让墨玉领斑臧回屋去,好好跟他说明夫妻是什么。 然而墨玉却向她投来无辜求助的眼神,她心底一阵尴尬。是了,墨玉在跟着秦晁的时候也还未成亲,根本不识男女之情。她又看向青岚,青岚立刻别开脸。 这下尴尬了,难道要她或朱璃这两个女人跟斑臧说明这事儿不成?! 对了,让陆昀夫妇跟他说。他们夫妻俩在这里住了一个月,如今又在庄子里管着牛马牲畜和几十亩田地。曹娘子去了那里也被张秀娥管的收敛了许多,不如就让他们去教导斑臧。 想到此处,她便让朱璃带斑臧出去。自己和墨玉青岚两个吩咐了这事。至于徐大叔是否真的看见过他从自己房里出去,她不想去问。 原本就是她太纵容斑臧了,总不能因自己的错去责怪猜疑处罚别人吧! 转眼间,田里的稻子就都收割完了,新鲜的稻草都被扎成垛子,一个个立在刚扩建出来的一亩用三合土反复夯实的场地上。 周玉蝶又去看了马厩,鸡舍,鸭舍等牲畜棚子,当她路过猪圈的时候,里头巨大的声响把她吓了一跳。 陆昀夫妇相视一笑,走进去牵出一头足有四五百斤的大肥猪来,那呼哧呼哧的声音叫周玉蝶吓的直往后躲。 张秀娥见她害怕便让猪倌将大猪牵了进去,又抱着一头刚满月的小猪出来给周玉蝶看。 周玉蝶以前在网上也见过人家养香猪做宠物,都是这么小小的一个,也长不大。她大起胆子,伸手捏了捏那小猪的耳朵。见它没什么反应,又戳了戳它粉嫩嫩的小鼻子。 周玉蝶玩的不亦乐乎,一边的斑臧却不高兴起来,他眼珠一转,凌空打了个石子在猪屁股上,一时间那小猪刺耳的叫声响起,身子还在张秀娥怀里乱扭。张秀娥怕伤了肚子里的孩子,赶紧放手。那小猪便一溜烟的跑回了猪舍。 周玉蝶被惊的连退几步,脚步凌乱中踩到了裙角,几乎撞进斑臧的怀里,还好朱璃一个健步把她扶住,狠狠的瞪了斑臧几眼才罢。 在场的诸人皆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向周玉蝶这边跑来,均被青岚一声呵斥,定在了原地。 周玉蝶尴尬的稳住身子,笑道:“多谢各位关心,大家都忙去吧!有陆管家的带着我看看就行了。” 诸人见周玉蝶无事,便各回岗位了。周玉蝶拍了拍胸口,对陆昀夫妇笑道:“这小猪的脾气不小呢,吓我一跳!婶子如今身子重,就别再往这里凑了,若有个万一,也不是玩的。” 张秀娥一阵摆手,道:“平日里我都按照小姐的叮嘱,一丝也不敢违背。今日是难得见小姐一次,我再不来就是了。” 周玉蝶笑了笑,和陆昀夫妇一起回了院内正堂,又听了各处管事护卫们的报告,才回后头歇着。 周玉蝶进了房门,手里捧着一盏热茶,双脚踩在一只方形脚炉上,厉声对穿了一身暗纹青缎的斑臧喝到:“跪下。” 跟在后头进来的青岚和朱璃两个闻声皆是一震,膝盖一软,差点也跟着跪下了。 二人向已经利落下跪的斑臧投去“自求多福”的一瞥,便麻利的站在周玉蝶左右。 周玉蝶看着他跪的笔直,怒道:“你多大了,那小猪怎么惹你了,你无故打它。陆大婶又怎么惹你了,你这样害她。要不是她反应快,及时把那头小猪扔了,万一伤到她肚子里的孩子,我看你怎么过的去。” 斑臧闻言不语,膝行上前趴在她膝头哭到:“你把我扔在这里一个多月,一来看也不看我一眼,就去和那头小猪玩。我比它好玩,还不会叫,随便你摸肚子摸耳朵,尾巴也给你摸,你……呜呜呜……” 片刻,周玉蝶便感到膝头一阵湿湿的。斑臧越哭越委屈,眼看就要把她的裙子都弄皱了。 周玉蝶捧着斑臧哭得变回原样的脸,明明是一张英朗的脸,此时的泪眼朦胧,满脸委屈让周玉蝶无端生出一丝愧疚来。 她拿了块帕子给他,声音怒意不减:“你的心胸就这么点大,那小猪才多大,你吃的哪门子醋,差点害了陆大嫂。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得。你再这样,以后就不要回我身边了,这次去南都广州也不必跟和我去了。”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今晚我能过来睡吗?”斑臧拿周玉蝶的帕子擦了眼泪,嬉皮笑脸的道。 周玉蝶闻言,重重的将茶盏往榻几上一摔,尖声叫到:“不准,你给我去院子里跪着,我什么时候叫你起来,你再起来。” 她气的不轻,心里懊恼不已。自己怎么就被他一场眼泪给哭没了脾气呢!这孩子还真不好教。 前几日陆昀去婧蝶轩给她送新鲜的瓜果菜蔬。她特意让朱璃私下问了他,是否已经教过斑臧那些常识。朱璃回来回报说,陆昀夫妇已经认真教导了一番,他已明白了世间伦常。 周玉蝶当时还高兴了半天,这才决定今天过来看看山上山下已经建好了的山庄和她让林福佑给她建造的水利工程——磨坊和水利脱粒机,还有山顶的温泉度假山庄。 谁知来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出状况。她看着斑臧貌似兴高采烈的背影,唉声叹气了一番。朱璃和青岚也不知该怎么劝,便也不开口,直挺挺的站在一边。 “你们说,这可怎么办才好。斑臧这是成年了?上哪里给他找一只母老虎做妻子吧!”周玉蝶为难的看着二人,试探着问道。 青岚脸色一青,道:“小姐,这恐怕不好。且不说斑臧喜不喜欢。就他现在满心满肺都是小姐的样子,就是给他找一院子天仙也没用。到时候适得其反就不好了。” 周玉蝶沉思片刻,肩膀也跟着垮了下去。她有气无力的看着朱璃,无声的问询着。 朱璃的脸色一白,结结巴巴的道:“其实在仙界,但凡修成人形的植物动物都可以通婚。像我等出生便有人形,寿命过于漫长的仙兽,更是不计较什么种族。就像我和碧琉,碧琉曾是凤凰一族的族长,我是南方神君,虽形态均为飞禽,但终究不是同族。所以当初碧琉放弃族长之位愿与我永生共守南方之时……” 朱璃提起碧琉心底一阵刺痛,咳了两声,话锋一转,又说回了斑臧身上:“斑臧许是不懂得小姐把他当孩子养的心情。无论是徐大叔还是陆管家都以为斑臧是人,而斑臧也不明白所谓的种族区别,他只以为只有夫妻才会一起洗澡睡觉。” 周玉蝶听了这话,只觉得恨不能钻到石头缝里去。当初她并不知道斑臧可以是个男人,只以为它是一只可以变大变小的宠物老虎而已……说多都是泪…… 现在到底怎么办才好?! “小姐不如就直言不讳一次,斑臧根本不懂得这些曲曲绕绕的东西,您就和他直说罢了!”青岚眉头一皱,急声道。 周玉蝶双唇一抿,眉头一皱,手指在榻几上有节奏的敲击着。 片刻后才道:“也罢,就按青岚说的试试看,要不还不知要闯多大祸呢!” 此时才刚过辰时(上午6-9点),前院来来往往的都是工匠们,庄子里的干农活的村里人和厨房里的村里女人。斑臧虽跪在后院的院子里,来来往往的都透过院门,看见他面带笑容,端正的跪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七十一、秋曲(4) 青岚出去叫他的时候,一个厨房里干活的妇人正对着斑臧笔直的脊背傻笑。 青岚咳咳两声,上去关上了院门,板着脸说了声:“小姐叫你进去跪着。” 斑臧高兴的一蹦三尺高,两步就到了门口,磨磨蹭蹭的进去了就蹭到周玉蝶脚边低头跪着。 周玉蝶被他这委屈又无赖的样子弄的哭笑不得,却也未忘自己要说的话。 她挥挥手,让朱璃和青岚在榻前的小圆桌前坐下。自己伸手拉起斑臧,让他在榻前的木脚踏上坐下,这小无赖顺势便把头靠在周玉蝶膝盖上,一副打死不起来的样子。 周玉蝶一叹,从头上拔下一把玉梳来,打散了斑臧有些凌乱的头发,一下下的替他梳头发,一边缓缓的对他说着道理。 “斑臧,你觉得人形自在,还是虎形自在?” 斑臧舒服的趴在她膝头,享受的让她给他束发,想都未想便脱口而出:“自然是虎形。就像你第一次在空间里见到我是时候那样。” 周玉蝶点了点头,将他脑后的头发一缕缕的编到头顶上,一边道:“这就对了,你是老虎,自然保持兽形是最舒服的。而我是人,只有一个样子,无需变形。我们是两个不同的种族,所以,我们是不可能做夫妻的。” 周玉蝶利落的将斑臧的头发用一顶玉冠束好,斑臧却一动不动的趴在她的膝头,双手紧紧的攀着她的腿。 周玉蝶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在我心里,起先把你当做了宠物和孩子,现在又加上把你当做世上最信任的家人。你明白吗?” “你喜欢那个周义荥!”斑臧闷声坚定的说道。不是问句,而是笃定的语气。 周玉蝶眉头一皱,将玉梳插回发间。身子向后一靠,半靠在身后的金线织锦缎绣红梅大引枕上,冷声道: “我连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不知道,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你再胡说,小心我把你关进空间里去,自己呆着。” 斑臧梗着脖子,理直气壮的道:“那日夜里,青岚拿了关于他如何攻打高句丽和倭国的战报来时,你看了就特别高兴,当夜你还在梦里叫了好几声他的名字呢呢!徐蓉她们说,北周的女子个个都想嫁给周义荥,你是不是也想嫁给他,把我们再关进空间几千年?!” 说到后头,斑臧的眼角流下大颗大颗的眼泪,周玉蝶的裙子又被他打湿一片。 周玉蝶看着斑臧哭得像被抛弃的孩子似得,心头一软,红着眼把他搂紧怀里。轻拍着他结实的后背。 她抬头一看,青岚和朱璃的眼角也红了。恐怕秦晁把他们关在空间里几千年的事情已经让他们有了心理阴影,一个个只是故作坚强。所以他们一听见“成亲”,“嫁人”这样的字眼就那么激动。是怕自己也像秦晁那样,自私的用他们几千年的孤独守候换来自己十几年的幸福。 她招手唤来青岚和朱璃,他们和斑臧一起跪在脚踏上,被周玉蝶圈在怀里,劝慰道:“我不是秦晁,不会那么自私的用你们几千年的自由换自己十几年的婚姻。我不想成亲,也不会把你们关起来的。至于那周义荥,我只是欣赏他的统帅才能罢了。你们不必如此害怕。” 斑臧依旧不依不饶:“你骗人,当年你说起易脀的时候也是那样的口气,我永远都记得!” 周玉蝶闻听此言,脸色一青。是了,那位易脀便是秦晁的夫君,也是一位能征善战的将军。 二人的相遇极富戏剧性。修炼境界到达大成已久的秦晁下山历练,企图在凡间寻找到斩善念的契机。正巧碰上了重伤落崖的易脀。 而后自然是美女救英雄的俗套戏码。秦晁跟随野心勃勃的易脀,帮着他铲除异己之时正好寻到了斩善念的契机。于是她回到了师门闭关,很快便斩闪念成功,进阶斩恶念前期。 她回到易脀的身边时,易脀已经在准备起兵争战。见她归来便再次与她携手同行。经过三年的争战,秦晁发觉他们彼此都深爱着对方。于是在他统一北方诸部称王之日,她便成了他的后。 之后的逐年争战,他们逐渐将十国互相残杀变作了五国割据的局面。 秦晁又迎来了斩善念的关头,她这一次没有回到师门闭关,而是乘易脀征战在外,她腾云驾雾道如今的中京的湖中渡劫。 天雷滚滚,把原本烟波浩渺的大湖变作了一个方圆不足十里的小湖,她施法渡劫之地变作了品字形的三个小岛。 随着她距离斩自我的脚步越来越近,她害怕了起来,一旦斩自我成功,便是飞升天界之时,可是她舍不得易脀。 于是她将那块师叔祖曲蔚送的先天阶超品仙玉再次熔炼成了一件能承载多重结界的宝物。当她斩自我的那一刻便将自己的所有修为和功法都封在玉佩之中,成了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与易脀过着凡人的幸福生活。 当曲蔚找来的时候,他们的第四个孩子已经出生,她已经怀上了他们第五个孩子。 之后一切便都失去了控制,先是易脀开始接受大臣们的女儿。那些女子陆续的传出了怀孕的消息。 而后是她提拔的官员和武将们陆续获罪,抄家灭族。 直到易脀一个多月未进她的寝殿她才惊觉这一切不对劲。在她痛苦的在床榻上分娩之时,曲蔚告诉她,易脀已经不需要她了。他现在想要的是长生不老,而他已经给了他一颗洗髓丹,完成了他的心愿。于是他在也不需要一个没了仙力的仙女了。 那一刻,秦晁的神魂巨震,加之分娩的痛苦,使她几乎毫无防备的被曲蔚击中。她根本来不及取那块封着她修为的玉佩,就这样,她还没来得及听她的女儿哭一声,便被曲蔚收去了灵魂。 她的命魂被曲蔚封在了玉佩的锁魂阵里,动弹不得。其它的灵魂带着她的本命法器转世投胎,直到玉佩与灵魂一次又一次的遇和。 周玉蝶陷入秦晁的记忆中,回味着那一刻感受到的背叛,悔恨和怨毒。 千年已过,秦晁和周玉蝶都不明白,那位曾待她如子女的嫡仙男子怎么会有那样一副狰狞,绝情,残忍的一面?! 青岚,斑臧和朱璃明显感到了周玉蝶的不快。尤其是斑臧,他趴在周玉蝶怀里不敢再吭一声,偷眼看着她铁青的脸色。 “以后谁也不准再提易脀这个名字。”周玉蝶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松开圈着三人的双手,又道:“当年之事已经过去,我虽然由着秦晁的记忆,却不同于她的思想,我最后再和你们说一次。你们如今的主人是我周玉蝶,我绝不会再走秦晁走过的老路,更不会犯她犯过的错误。” 她往榻里挪了挪,靠在引枕上接着道:“她虽活了千年,被封几千年却仍然不懂得人性,人性的丑恶出乎你们的意料。那是比饕餮更为贪婪的怪物,所有目光所及之物都想抓在手里,吞进肚子。有了性命想要兵权,有了兵权想要王权,有了王权想要美人,有了美人想要更多更大的江山,有了更多更大的江山就想要更多更美的女人,有了江山美人又想要长生不老,永享富贵权利。人性便是如此……” 周雨蝶看着陷入沉思的三人,扯了扯嘴角,道:“人世间没有永远,有的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等我在这世间玩够了,咱们就到天山去隐居,好好的把在世间的感悟变成修为,世间纷扰与咱们几个再无干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七十二、秋曲(5) 几人正在这里说话,忽听外头一阵喧哗。周玉蝶皱眉道:“朱璃,你去看看什么事。” 朱璃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来回,道:“是曹娘子,听说小姐来了说是要进来请安。我看她眼珠滴溜溜乱转,不知在转什么念头。” 周玉蝶点点头,道:“斑臧,你去打发了她,若是胡搅蛮缠,打几板子震慑一下。” 斑臧撇撇嘴,道:“她要是这么容易死心倒好了。她自从来了这里,逃跑不下十次,挨打十几遭好容易近些时候收敛了一点,又来了。这人好不安分,把厨房里的妇人都撺掇的难管的不行,陆大婶几次差点弹压不住,还是让人请了我过去才好些,我看她是用不得了。” 周玉蝶越听眉头拧得越紧,她接着问道:“她撺掇厨娘们些什么?” 青岚接过话头,道:“我听给山上送饭的一个寡妇说,这曹娘子对她们说,自己会做婧蝶轩的招牌糕点,好吃又好做,拿到镇子上去卖是日进斗金的买卖。还说什么小姐就是为着她的手艺才不敢处置她,把她放在这乡下反省几天就接回去。她们那些厨娘听了都不敢得罪她,帮她干活……” 周玉蝶“啪……”的一声砸碎了手里的素白瓷茶盏,怒道:“好,实在好的很,我给她留着脸面,让她来思过,她倒当起主子来了。你们去吧厨房和各处当差的人都叫到前院去,我今天就要让她知道知道,自己是谁。” 斑臧闻言,自是高兴的出去,召集众人人去了。 周雨蝶怒气未减,叫青岚传话给墨玉,立时敢来。 待周玉蝶扶着朱璃的手去到前院正堂之时,院子里已经满满当当的站满了人。 她在上首坐下,又让各处的几个管事和护卫的领队们也都坐在她下手,堂上放着三架周玉蝶让名下作坊仿照长信宫灯做的薰笼,上头还搁着一个烧水的铜壶。这里还没有无烟的碳,她让人往薰笼里扔了些橘子皮和佛手,这样堂上既清香又温暖,还能随时给杯子里续上热水,可谓一举三得。 每人手边都是一碟周玉蝶带来的时新点心,里头摆着五六样不同的面果子,样子和后世的和果子一模一样。不同之处在于周玉蝶用的色素都是纯天然的,里头包的馅料也跟花型一样,有好几十种。 周玉蝶客气的让众人喝茶吃点心。她喝不惯这里的茶饼,都是从空间里拿了灵水和茶叶泡体己茶喝。 一时间,堂上都是咀嚼声和赞扬声。尤其是张秀娥,她是爱吃甜食的,有了身孕以后,她听周玉蝶的叮嘱,一直不敢多吃甜食。这会她为难的看着盘子里余下的三个面果子,一脸苦大仇深。 周玉蝶笑到:“陆大婶,吃几个解解馋罢了,我这里还给你带了几盒,你留着每天吃两个解馋,可不能多吃哦!” 张秀娥脸上一红,自己被一个能当她女儿的孩子当众取笑了,她面上有火辣辣的,羞道:“多谢小姐记挂着,我一定不会多吃的。” 一边的陆昀轻声道:“我这盘子都给你留着慢慢吃!” 话音刚落,堂上诸人哄堂大笑,刚刚赶到的村长陆丰踏着他们的笑声进来,看着羞得满脸通红的张秀娥,知道肯定是这夫妻俩又被取笑了,也跟着傻笑了两下,便在夫妻二人前头靠近周玉蝶的位置上坐下。 “周小姐这是?!”陆丰隐隐有些不安,上次和族老们一起同周玉蝶吃饭的时候就发生过不愉快,这相似的一幕让他有些心有余悸。 周玉蝶自然不知他心里的不安。她微笑着看向站在一边的朱璃,见朱璃微一点头,她便摇了两下桌上的铜铃。一时间,堂上诸人都收起了刚才的玩笑之色,齐整的看向周玉蝶,等她说话。 周玉蝶看着堂上那一双双期待的眼神,笑道:“在坐的都是和这个庄子息息相关的人,大家各司其职,把这山庄管理的井井有条,我在这多谢各位尽职尽心了。”说着,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微笑着恭敬的向周围团团一礼。 诸人皆有些受宠若惊,均不敢受礼。口中边道“不敢,不敢”。边都站了起来,向周玉蝶还礼。 周玉蝶见诸人都是谦逊有礼,脸上无一丝“理当如此”的神色,便觉欣慰了。 她请诸人归坐后自己才坐回椅子上,接着道:“一个多月前,我把铺子里一个在官家当过差的厨房娘子送来这里,给诸位改善一下伙食。今日我来这里验看造好的庄子,见各处都井井有条,一丝不乱。心中安慰之余也听说了那位娘子不安分,在这庄子里散布谣言,偷懒耍滑。今日,我就要当着各位的面惩治一番,免得将来传出去,说我周玉蝶府上没有规矩。” 众人听了皆不作声。 就见得周玉蝶收起笑容,那水汪汪的眼里立刻就冻上了一层冰,看的大家皆是心里一个哆嗦。 “把人带上来。” 朱璃听了吩咐,走到门口拍了几下巴掌,两边的侧门同时被斑臧和青岚打开了。墨玉和曹娘子一左一右的走进院子,墨玉直入堂上,给周玉蝶请了安便在一边坐下。 曹娘子却被斑臧拦在了堂外,那曹娘子便在堂屋外头俯身一礼,熟捻的对周玉蝶笑道:“小姐万福,早知小姐来我就该去门口迎接的,这会儿才来给小姐请安实在是厨房活计多,请小姐勿怪。” 周玉蝶嘴角含着一丝浑浊笑意,眼睛里的冰碴子碎了一地。她抿了口热茶,捧着手里苹果大小的手炉把玩着道:“竟不劳你费心,原本你被我买下也就这三两个月的事,也没在我身边贴身服侍过,不过是在厨房里头当厨娘。你也在官家内宅服侍过,哪家有小姐出来进去,还要厨房里的一个厨娘来做接来送往的规矩?莫不是曹娘子在这里待糊涂了吧!” “小姐,您糊涂啦!她这样的身世品行,小姐肯留她一条性命,放到这庄子上给个差事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您还说什么贴身服侍的话,回头别叫她带累了您的清白名声。”朱璃见曹娘子要开口回话,立刻上前一顿刻薄。原本安静的大堂此刻更是落针可闻。 那曹娘子哪里是安分守己,听了骂只会掉泪的主? 她立起两个指头,指着朱璃骂道:“你这个丫头片子,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带累不带累的,我清白的很。又在五品将军府上服侍过嫡妻,怎么会带累小姐名声。大家子的规矩我可比你懂得多。就你这样妖妖翘翘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勾引主子当姨娘的小货……” 周玉蝶听她越骂越难听,终于止不住怒意,摇响了手边的铜铃。待她二人静声,她才冷冷的开口道: “这就是大家子的规矩?朱璃,先给我掌嘴。” 朱璃从在院子里看热闹的厨房娘子里叫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将曹娘子按跪在地上。她拿了一把青岚教书时用来打手板的戒尺。那戒尺足有成年男子的三指宽,入手沉甸甸的,一看就知道打起来特别疼。 朱璃还没开始打,那曹娘子便发出杀猪般的哭叫求饶声,一边的张秀娥听得直皱眉。 周玉蝶知道她心软,听不得这个,便道:“陆大叔,秀娥婶如今也有五个多月了,万一听了这个被惊着了,那就是我的罪过了。不如你先扶她回去歇着,午后我去山上看看,晚间咱们再一起吃饭说话。” 陆昀哪有不肯之理,扶着张秀娥跟陆丰道了别,陆丰点头后,又与诸人告辞了才相偕去了后一带的厢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七十三、秋曲(6) 一边,曹娘子的哭叫声越发凄惨,直叫的人心里发毛。可这里里外外百多口人无一人为她求情,可见她人缘极坏。 朱璃随手拾起地上的一块拳头大小的软木,左手捏住两腮,右手将木头塞进曹娘子嘴里。 那曹娘子还在挣扎,嘴里呜呜乱叫,左右晃动脑袋,意图躲过那戒尺。 谁知她越是躲,越是迎到这戒尺上来,就像她自己把脸往戒尺上送。 不过两下,她的左脸颊便鼓起两条青紫的尺痕,嘴角也渗出了血迹。 周玉蝶让朱璃拿出她嘴里的软木块,并问她道:“妳可知错了?” 那曹娘子疼的说话都不利索了,口涎混合着血水滴答到地上,看得人直犯恶心。 “我,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了。”曹娘子这点机灵还有,忍着疼急忙认错。 周玉蝶哼了一声,冷笑道:“认错认得倒快,说说你错在哪里,看你这一个多月有没有认真反省。” 这下,那曹娘子便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了。一边抬眼看周玉蝶的表情,一边偷眼瞄着墨玉的脸。 周玉蝶心里一阵愤怒,面上却笑的越发温婉。她微笑对朱璃吩咐道:“既然她这么久都想不通自己究竟错在哪里,那么朱璃就告诉她吧!” 朱璃含笑道是,便将软木塞回她的口中,拿着戒尺对周玉蝶秉道:“小姐,光说她是不会记得的,不如说一条错处便用戒尺掌嘴一下,让她涨涨记性。” 周玉蝶的嘴角又往上弯了两度,道:“也好!” 朱璃又叫来两个粗壮的妇人,抓紧她的发髻,将头固定住,免得她又乱动。 “小姐将你从牙行买回来,教你做点心的手艺,吃穿用度一样不差,每月有月例银子,每七天还有一日休息。你不知好好当差,整日偷懒耍滑,在一边躲懒,视为不忠。” 言毕,朱璃将戒尺高高扬起,“啪”的一声脆响,她脸上又添一条肿胀的紫痕。 “小姐可怜你被卖出府,又被丈夫休弃。每次你私自将店里一盒好几两银子的点心偷着拿给你的孩子吃的时候,小姐都命众人睁一眼闭一眼,不与你计较。你不知感恩,此为不义。” 朱璃说完,那边又响起“啪”的一声脆响,是戒尺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你的丈夫领着孩子,多次到店里寻你,扰了店里的生意不说,小姐还多次让莫掌柜替你解围。你却恩将仇报,不止偷懒耍滑,还在婧蝶轩做出闯进男子房里赤身露体勾引人的丑事。被发现了还敢威胁主子泄露店里点心的制法。” 朱璃又扬起手里的戒尺,“啪”的一声,曹娘子脸上从脸颊到唇角裂开一道极深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曹娘子此时已经昏迷了过去。 周玉蝶抬眼看了一眼,让她想起了著名的“裂口女”,她压下心口的翻江倒海。煞白着一张脸,喝了一大口热茶。 朱璃接着道:“这些个丑事闹的尽人皆知,小姐的名声都被你带累坏了。小姐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宽恕你,怕你在铺子里不好做人便将你送来这没人认识的庄子上,望你改过自新。谁知你又在庄子上作威作福,到处散布谣言。你这么个不忠不义,道德败坏的人居然还敢大言不惭自己是个从大户人家出来,识礼清白的女子。” 言毕,朱璃将戒尺换到左手,高高扬起。“啪”的一声,曹娘子的两边脸颊都裂开了一道长至耳根的伤口。 原本尚算清秀的容貌彻底毁了,成了一副狰狞可怖的样子。 原本被她含在嘴里的木头被血水浸染,和几颗脱落的牙齿一起“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她这样狰狞的样子把几个妇人吓得哭出了声,原本整齐安静的前院顿时交织着呜咽声,惊呼声。 原本抓住她的双手双脚,扯住头发的几个妇人均是“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曹娘子软软的身子顺势倒到了地上。地上的泥土和着血水沾满她的脸颊和衣裙,说不出的可怖,像从地狱而来的厉鬼。 周玉蝶拿起桌上的铃铛,走到门口使劲摇了几下,院子里才安静下来。 “你们之中,有我从村子里雇佣来帮工的,也有从牙行或从你们父母亲人那里买来这里做工的。既然进了我这个悠然山庄的大门,那就是我悠然山庄的人。这个庄子需要手脚勤快,踏实肯干的人。若再有无事生非,偷懒耍滑,辜负我的宽容的人,这曹娘子的下场就是他的下场!” 周玉蝶眼神凌厉的扫过院子里的百十口人,毫不意外的看到他们眼中的惶恐和惊惧。 她接着道:“当然,你们来这里也有些时候了,我并不是个刻薄的主子,该给的吃穿用度月银赏钱我不会少一分,前提是你们各司其职,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忠心,安分,勤快就是我对你们的要求,你们可明白?” “明白……”众人异口同声的答道,里头夹杂着几个带着哭腔的嗓音。 周玉蝶满意的点点头,对朱璃道:“把她拖下去,上些伤药。” 朱璃点了点头,招来两个厨房里的妇人,将曹娘子拖了下去。 众人皆被这一幕震慑,个个两股战战,心有余悸。 周玉蝶挥手,让院中诸人退下做活。众人按耐住心底的惊惧,规矩的行了礼,依次而去。比来的时候规矩肃静了许多。 周玉蝶扶着朱璃洗净的玉手归坐,她缓了口气,才对在座的人道:“让众位笑话了,这里里外外虽有青岚他们四人帮着,还是有许多不周到的地方。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哎!……” “周姑娘不必如此,这人原本就是外头买的,不知根底人品。如今知道了也好,尽早处置了,免留后患。”说话的是护卫队长之一葛七。 他本就生的浓眉大眼,一张国字脸显得忠厚老实,要不是他缺了一只左耳,没人能把他和残酷的战场联系起来。 周玉蝶听着他免留后患的话觉得莫名怪异,不禁用余光深看了他两眼。 葛七来这里也不过一个月有余,怎的对曹娘子的来历如此清楚,脱口而出外头买来的四个字呢?!莫不是斑臧说的? 她撇过脸看向斑臧,斑臧也皱着眉看向她,微不可查的摇了一下头。 周玉蝶又看向葛七,只见他的左手抓着檀木椅子上的如意雕花把手,身子微微往前探出,一副紧张的样子。 周玉蝶眼珠一转,心里疑窦顿生。她饮了一口茶,将脸上的疑惑压了下来。低抬头道:“曹娘子再怎么有错,毕竟是条人命。今日之刑已算是极严厉的惩戒了。若她伤愈后能改过自新,安分守己的做活,那不是再好不过吗?!” 今天那几下就已经毁了曹娘子的脸,一个女人被毁容是一件比死还痛苦的事,这样的惩戒不可谓不重,和杀了她没多大区别。周玉蝶在刚才还在心里埋怨朱璃出手太重,这会儿她却觉得人心叵测,真是让人不寒而栗呐! “姑娘慈悲为怀,真是众人的福气!”葛七干笑了两声,恭维了周玉蝶一句。 周玉蝶摇了摇头对堂上的诸人道:“堂上诸人,除了陆村长以外。其它的人,像你葛七,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安身立命之所而与我签了二十年契约,受雇于我。我对你们的要求就是在契约期内尽忠职守,守卫好这个山庄内的人和牛马牲畜一草一木。契约满了,你们就可以带着攒下的银子养老去。曹娘子不同,她是被卖给我的,没有你们的自由,所以我才可怜她的遭遇,怜惜她的不幸,尽量对她宽容一些罢了。” 众人听了,皆是一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七十四、秋曲(7) 临近午时,周玉蝶让人上山请了林诚父子下山,和陆丰父子,青岚,斑臧,墨玉和七个护卫队长一起在偏厅一起用饭。 原本他们平日里就是一荤两素一汤的配餐,算得上荤素搭配营养均衡了。今日周玉蝶也在这里用饭,上午又威慑了一众仆从,他们心有戚戚之余,当差越发仔细。 掌管厨房的厨师钱师傅是酒楼厨房里调过来的,鱼羊鲜,酥肉,白灼虾,清炒莴笋,山药炒木耳……虽是些家常菜,却也算得上色香味俱全。尤其是那道三丝羹,深得周玉蝶的喜爱。 黑木耳,鲜葱和鲜笋都切成细丝。鲜笋都用盐水煮软祛除涩味,晾凉备用。把一只小鸡洗净去掉内脏,将笋丝和木耳丝填入鸡腹内,用凉水慢炖一个时辰。 鸡腹内的木耳丝和笋丝加上葱丝调入滤渣后的高汤,放一些盐调味,再勾个芡便可上桌。 那只炖烂了的鸡晾凉了拆下上头的鸡肉,全部撕成一条条的,拌上油盐芝麻和焯过水的豆芽,就成了一道爽口的凉菜。 周玉蝶喝了一碗羹,又各样尝了几口。一盘开口的银杏果倒是被她吃了大半。原本银杏果加热后会有一股臭臭的味道,可是这银杏却没有。周玉蝶捏起一个两指一用力,那银杏果壳便裂开了,连带里头浅褐色的膜也跟着裂开,露出了里头绿色的果肉。 周玉蝶索性摘下了面纱,一颗颗的剥了银杏仁,吃得开心。 众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周玉蝶的面容,厅中瞬时鸦雀无声,都呆住了。好在这桌上的人年纪都不小,在一瞬间的惊艳过后,都平静了下来。各自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林诚到底年轻,半晌都没回过神来,痴痴的望着上首的周玉蝶出神。直到他爹拿手拽了他好几下,他才觉出自己失态,连忙收回目光,端着碗吃饭。不时用余光瞄两眼上首的周玉蝶。 外头响起一个妇人焦急的嗓音:“朱璃姑娘,您快去看看吧!那曹娘子刚醒没一会儿,又昏死过去了!” 朱璃和周玉蝶同时眉头一皱,心里有一股不安的感觉。 周玉蝶眼角一带,便看见那葛七的双手放在桌下,双臂的肌肉紧绷,一看就是在桌下紧紧的握着双拳。他两颊紧紧绷着,似乎牙齿也紧咬着。 她双眼一眯,抬头便对朱璃道:“去叫金先生去一趟吧!” 金先生本名金茯苓,原在镇上开一家小药铺子,自己当坐堂大夫。后因一张方子得罪了权贵,弄的倾家荡产,全家流落街头。被周玉蝶碰上就被聘请来做庄子上替上上下下看病。 朱璃应了,放下筷子便去了。 周玉蝶接着一口一个的吃着银杏,诸人也继续吃着碗里的饭菜。 未几,诸人也都放下了筷子。周玉蝶便让诸人去前厅奉茶。 林福佑父子放下茶盏,便让两个跟着他们干活的匠人抬进来一个半人高的东西,上头盖着一块蓝布,看不清是什么。 周玉蝶好奇的问了句:“这是什么?” 父子二人一笑,便揭开了蓝布。 周玉蝶瞪大眼睛,看着这比八仙桌还大一圈的山庄模型,竖起大拇指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林师傅实在是厉害。” 那林福佑飞快地摆手道:“我哪里会想到这个,是诚哥儿这孩子想出来的。”说着便把林诚推出来,道:“还是让诚哥儿给周姑娘说说吧!” 周玉蝶点了点头,眉眼弯弯的看着桌上的这座山。 虽说图纸是她画的,但图纸和实物还有模型都不同。图纸只是她理想中的东西,真要建起来,有很多东西会因为各种条件的不允许而改变。 就像她原来是想在山顶和山底之间弄一个缆车,免得爬上爬下的累得慌。可真要建,哪来钢缆呢?靠麻绳的话安全隐患太大了,所以这个想法就被放弃了。 山上设了二十八处房舍,均由离合苑里那副二十八星宿图而来。山下的庄园是按照中国古代建筑的对称轴布局,设计建造而成。 大到亭台楼阁,游廊抄手到,小到一个石桌石凳上的摆设都是周玉蝶细心设计的。而眼前这座模型就真实的还原了这里的一草一木。 周玉蝶欣喜的细看,这模型连回廊都用细木条做的十分逼真。可以说是以前她给林福佑父子那些木楼模型的升级精装版了。 林诚站在一边细细的为她讲解了山上的建筑。山顶的清苑池是个半露天的温泉池子。四周用山石垒砌起来的假山恰好做了屏障,假山上还有苔藓和花草,四周热气氤氲,身处其中犹如仙境。 “小姐。”朱璃此刻有些局促的站在庭前,进退不得。 周玉蝶看她这样子就知道曹娘子那里又出了为难的事,便皱了皱眉,道:“不用支支吾吾的,在坐的也都不是外人,曹娘子的事他们也都见了,何须讳言。” 朱璃听了,咬着唇抬眼看向厅中诸人,道:“曹娘子受了惊吓,差点小产。奴婢斗胆,知道小姐心慈,不愿伤人性命,便让金大夫施针熬药,此刻孩子是保下了。只是这曹娘子才来这里一个半月就有了近一个月的身孕,这事……” 周玉蝶听了,却没有出现朱璃预料中的震怒。只点了点头,道:“就这样吧,孩子无辜,等曹娘子清醒过来,你再问问她孩子的父亲是谁。她若是想留下孩子,与孩子的父亲团聚,那便放她去吧!” 朱璃点了点头,便挪步到周玉蝶身后,替她剥小核桃。 周玉蝶着桌上精致的模型,微笑着对林福佑父子道:“林家班的诸位在山上山下人与人赶工,还有功夫做这精细活,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其实这山上山下的一梁一柱都做的精细,青岚和斑臧两个每次与我说起都是赞不绝口。山上竹林里的七贤小筑,山腰的紫薇阁,山顶的清苑池和紫藤涧更是人间仙境般美不胜收。” 二人谦虚道:“周姑娘过奖了,这都是姑娘的匠心独运,我们不过是按照姑娘的意思做活而已。实在不敢居功。” 言毕,林诚便接着开始仔细的介绍起这个庄子来。 现在这个荣和堂等于是整个悠然山庄的前院,待客吃饭都在这里。除了门口的一亩大广场,左右两边各还有一个与广场一样大的牲口棚。左边一半养的是鸡鸭鹅等禽类卵生小动物,一半是大厨房。右边养的是猪牛羊马,骡子,毛驴等胎生动物。 后头依次是椿寿堂,左右两边分别是茗香苑和暮华馆两处院子。 隆庆堂的两边分别是舞风馆和海棠苑,福瑞堂的两边分别是桃夭舍和雨晴馆,则中堂的两边是流觞亭和耀秋轩,明熹堂左右是眠月楼和听雨轩。 明熹堂后头便是一个占地一亩有余的人工湖,湖中心有个湖心岛。岛上有一栋三层楼阁隐在其中,周围还散落着几间用作厨房,净室或下人居住之用的小房子。 周玉蝶边听边点头,时而问问周围种的什么树木花草,时而问问这周围有些什么动物,有没有老鼠,蚂蚁,蚊子之类的。 在坐的诸人也跟着问东问西,个个兴奋异常。只有葛七从头到尾盯着模型,丝毫没有多嘴。 周玉蝶自然注意到了,就连最迟钝的陆丰都觉得他不对劲,时不时的拿余光瞟他。 那葛七的拳头松了紧,紧了松好几回,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毫无预兆的朝周玉蝶跪下道:“小姐,实不相瞒,那曹娘子肚子里的孩子,是在下的。求您看在我快四十了还无儿无女的份上,让曹氏把孩子生下来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七十五、秋曲(8) 林诚讲解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侧头看着周玉蝶。周玉蝶稳稳的走回去坐下,端着茶盏饮了一口,还不忘让朱璃给林诚添茶,以谢他详细的讲解。 葛七不敢挪动,依旧恭敬的跪着,其他的几位队长脸上十分精彩,五颜六色的。 周玉蝶的心里也如他们的脸色,阴晴不定,左右为难。原本她让墨玉前来是为了让他把曹氏被卖出府的原因当众说了,让大家都清楚这妇人的人品极差,不要与她过从甚密。 可现在她犹豫了,不为别的,就为她肚子里尚未成型的孩子。不过从曹氏今日还盯着墨玉瞧,还未对他死心的样子。再看葛七急吼吼的要她处置曹氏的样子,二人均无真心。 这葛七是个上无父母,下午兄弟姐妹的孤儿。他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好容易活着回到村里,村里人都以为他早死了。原本在他名下的房子和田地都被表兄拿去,不肯归还。 他多次去衙门告,虽老爷判了表兄归还宅院和田地,但他的表兄拖赖了许久,最后不得已才归还了宅院。期间还诬赖无处栖身,暂住在柴房的葛七意欲强奸其妻。经过族中长辈的调停,最后以葛七将宅院和三亩田地以五十两银子的价钱卖给表兄了结了此事。 葛七无奈之下只好应了,自己到江宁府买了一个小院子做些小买卖。又因他身有残疾名声不好,多年没娶上媳妇,常与些寡妇勾搭成奸。 他到这里来时,那小院已经赁给一对做豆腐的夫妻居住。 周玉蝶对这葛七和曹娘子的人品都不喜,虽说她从葛七今日的一些举动感觉出他和曹氏有些什么,听到曹氏有孕便想用宽待曹氏的法子诈一诈这葛七。 谁知,这葛七虽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却是一丝兵法也不通,连这欲擒故纵之计都识不破。 周玉蝶斟酌了半晌,转过头看向一边的陆村长问道:“陆村长年长,想必经过的事情不少,若村里有了这样的事情,一般是如何处置的?” 那葛七闻言一惊,抬头对周玉蝶质问道:“周小姐刚刚不是说要放曹娘子和孩子的父亲团聚吗?怎么还要处置?” 周玉蝶闻言也不恼,在座的其他人也都不出声,静静的等着看周玉蝶如何处置。 陆丰咳了两声,道:“这曹氏原本就是被休弃了的,如今她与葛七通奸,珠胎暗结。葛七身为这悠然山庄的护院队长,如今他亲口承认,这是事实无疑。按照这北周律法两人当以通奸罪论处,通常是男子去势,女子游街示众的刑法。” 周玉蝶点了点头,眼光平静的看着跪在堂上,满头冷汗,眼神像要吃了她似得葛七。他站起来,手指着周玉蝶,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似得:“你……” 周玉蝶唇角一勾,笑道:“曹娘子前后逃跑不下十次,若不是有做护卫的人放她出去,她怎么可能这么频繁的跑出去呢?!这山庄的守卫就靠你们这些护卫呢!哪怕有一丝漏洞都有可能造成极大的隐患。何况这曹娘子并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你也不是个要与曹氏真心相待的样子。” 周玉蝶话音刚落,葛七便如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地。 她挥了挥手,对朱璃道:“让人把曹氏抬过来吧!” 朱璃听了,道了声是,便对外头连拍了三下巴掌,便有两个粗壮的女子一前一后把曹氏用一块木板抬了进来。放在满脸愧疚的葛七身边。 那曹娘子双颊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但那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仍旧让她看起来像是个地狱罗刹。 她此刻双目微睁着,浑浊的目光在看见堂上的墨玉时陡然亮了亮,随后便黯淡下去,像将要熄灭的烛火一般死寂。 周玉蝶清了清嗓子,对堂下的葛七和曹娘子道:“法无外乎人情,我今日就当着你的同僚旧友和村长的面处置了,免得将来这庄子上上下下百十号人没个规矩,不好管束。” 她扫了一眼堂上的其余六个队长,见他们脸上皆有难色,似乎在心里挣扎,是否为葛七求情。 “曹氏,你葛七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你可愿意和他过日子?” 曹氏半晌没有回音,周玉蝶心中的厌恶更甚。自从杨乐那些个脏事被她知道后,她对这种肮脏的关系算是厌恶到了骨子里。想想都觉得想吐。 “回小姐的话,奴婢愿意。”曹氏的声音毫无起伏,就像是死板的机械声音。她如今脸毁了,名声也坏了,肚子里还有了个孩子,不跟着葛七过日子也有死路一条。她只得点头了。 周玉蝶闻言,转向葛七道:“葛七,你今日就把曹氏接到你屋子里去吧!” 葛七这把年纪,若是换了旁人,爷爷都当上了,好容易有了个不会嫌弃他的妻子(刚破了相),肚子里还有了孩子。他是高兴的。连连向面前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道谢道:“多谢小姐成全,多谢小姐!” 周玉蝶回到座位,接着道:“死罪能饶,活罪难逃。你们俩都坏了庄子里的规矩。葛七调往马厩养马,曹氏养好身子亦随你在马厩当差。若再有闪失,下次我可就不会这么客气了,直接拉出去打死。” 曹氏如死物一般躺在木板上,目光呆滞,一动不动。葛七无奈的点头道:“这是应当的,我葛七再不敢做违了庄里规矩的事,今后一定好好当差!” 周玉蝶点了点头,又道:“过几日,这山上山下就全交由青岚管制,若再有勾结逃跑,勾搭成奸的,雇来的人直接打发出去,买来的就直接打死。” 周玉蝶疾言厉色的样子丝毫无损于她的美貌,那凌厉的眼神给她平添了几分威严和不容小觑的气势。 荣和堂上一散,周玉蝶就带着朱璃和墨玉两个去山上闲逛,林福佑父子结了账便赶车回了镇子里。最近他们林家班的生意好的很,很多店铺或宅子都邀他们去建造庭阁。林福佑陆陆续续的又收了十多个徒弟,量好尺寸就在家里事先做好了木构建,运到那府里直接组装上,然后再往上垒砖,刮腻子,铺瓦什么的,这样大大提高了效率。即使他分身乏术也不打紧了。包括周玉蝶这山上山下的上百间房屋都是这么做的。 周玉蝶挽着朱璃的手,从山顶往下望去。 山下的庄子规整的铺设在山脚下,周围由一条十余丈宽的金水河把这座山和山庄一齐圈在里头,若在云上往下看,这山上山下就是个葫芦型。 周玉蝶坐在山边的大石上,怔怔的出神。 她不明白,为什么曹氏要这么做,好好的在厨房当差不好吗?为什么要做出这样与人私通的事情?就算是在她曾生活过的现代,对于这样的事情当事人的处理方式也不过是结婚。 可这里是古代,况且这古代对于女子操守是极看重的,光听陆丰形容的刑法就知道了。她多次逃跑,不惜用美色做诱惑勾引葛七帮她逃跑,究竟是为什么? 跑出去见她的前夫和子女? 不像。 从她看墨玉的眼神里,看得出她对墨玉尚未死心,难道是想跑出去找墨玉? 也不对呀! 那日,墨玉明明白白的说过对她无一丝男女之情,她又怎么会这么傻呢? 周玉蝶不知道,这世间之事岂能事事都用常理来解释的? 越是得不到的才越会成为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成为一生挥之不去的执念。哪怕是他日月光暗淡,朱砂成末也依旧痴心不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七十六、秋曲(9) 哎!周玉蝶叹了口气。心道:罢了,我便修生养性,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世间之物于她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她于世间万物来说,不过是匆匆过客。 他们的福祸与自己何干。想那高居庙堂之上的菩萨,看尽世间悲欢离合,从来都是不喜不悲,任其历尽因果,依旧不发一语。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周玉蝶望着晴空万里,忽而想起这首诗来。 世人素来多言秋日肃杀,深秋寂寥,冬日严寒。她却特别喜欢这秋霜冬雪一片银装素裹的冷静之美。 “小姐,喝口热茶再慢慢吟诗作对吧!”朱璃笑眯眯的递了一盏热茶给周玉蝶,语气中有调侃也有关怀。 周玉蝶接过茶盏,道:“我又想多了,这些凡人之事何苦拿来为难自己呢?我只管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 朱璃笑了笑道:“依小姐的脾气,不为难自己一阵怎么过得去?!” “呵呵,说的也是。”周雨蝶苦笑一声,自嘲道:“我素来是这样的人,老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认不清目前的形势。这一个多月,每天进去(空间)也只是做些钗环首饰拿去卖,都快忘了修炼之事了。真不知该说自己心太大好呢!还是该说自己掉进钱眼里的好了!” “小姐,您还记得秦晁吗?”墨玉给她送上一碟点心。用红枣夹糯米汤圆,用一根牙签穿着,在焦糖里滚一圈。冷却后表面晶莹剔,加上内里掏掉了枣核,夹上无味的糯米汤圆,口味软糯而不会太甜。 周玉蝶眯着眼,连吃了两颗。她捂着心口道:“自然不会忘,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秦晁和您一样,在她眼里没有那么多急功近利,有的是“情”。亲情,友情,爱情……但她也很冷血,只在乎她在乎的人,别人的死活一概不管。当年有个修炼之人在她面前被他的师兄欺辱,她只看了一眼,觉得这二人不合眼缘,便避开他们的法器走了。多一个眼神都没有。但事后知道那位修士罹难,还是为他伤心后悔了好久。所以她碰见易脀的时候,才会救他,帮他。” 周玉蝶被一阵山风吹的哆嗦了一下。墨玉见了,熟练的将周玉蝶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拿了件厚实的斗篷将她裹严实,又往她手里塞了一只手炉。像抱着小女儿讲故事的父亲一般。 他接着道:“我和青岚是最早跟着她的,她的法力修为虽然奇高,但我们更喜欢她有人情味的一面。不像那些整日在云头看着人间万事,还悠闲的捻胡子下棋的所谓仙人。只是没多久,她救回了碧琉和朱璃,后来又带回了斑臧,再后来……” “嗯,我都从她的记忆里看到了。初见只是觉得那人合眼缘,后来不知怎的就一往而深了,居然为他封住修为,生儿育女。难道是因为不曾爱过,所以想试试爱情的滋味,却不小心赔了身心,还搭上了灵魂和孩子?”周玉蝶难得的没有排斥谈论秦晁的事,最后还是不免刻薄了两句。 “呵呵……”周玉蝶把脑袋靠在墨玉的胸膛上,笑声带来的胸腔震动让她没由来的跟着笑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于她,我们不过是她的属下多些,很多事她不会和我们说。”墨玉的的神情有些落寞。 周玉蝶伸出手,抚上他刚毅的脸。墨玉的脸温润如玉,凉凉的温度让她没由来的打了个哆嗦。 “我倒忘了,你是蛇和龟的儿子,天生的冷血,到了冬天也是要冬眠的。”周玉蝶的小手不安分的摸了摸墨玉的额头,果然体温极低:“要去温泉里泡着吗?会不会想睡?” 墨玉温柔的看着怀里的周玉蝶,摇了摇头,道:“习惯了,就是有点犯懒。”说着,紧了紧手臂,接着道:“朱璃和斑臧暖和,要换他们来吗?” 周玉蝶笑了笑,墨玉并不温暖的怀抱让她想起了小时候被父亲抱在怀里的感觉。她依恋的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攀上他的脖子,脑袋搁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手上的小手炉被搁在了一边。 道:“不必了,这样就很好。” 墨玉闻言,紧了紧手臂,把她箍在怀里,嘴角扬起一抹笑。 “你放心吧!在你们不曾陪我经历的人生里,我已经有过和秦晁一样的经历,只是我所经历的更令人恶心。所以,我想我是不会再爱上谁了。你的沉稳似父兄,青岚的狡慧似友人,朱璃的忠厚似姐妹,而斑臧的稚气似稚子。你们是我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了。” 朱璃站在一边,笑道:“你们俩就不能寻个暖和地方坐着,非要在这里吃冷风吗?!墨玉也是,后日就是冬至,天气冷似一天了。只知道给小姐裹严实了塞个手炉,却不知道带她去背风的地方。” 周玉蝶笑了笑,放开了墨玉,站起身来,拿起手炉道:“是我轻狂了,墨玉这样把我抱在怀里,倒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我父亲抱着我的样子,一时忘了情。” 墨玉闻言,眼神一黯,袖手站到了一边。 朱璃摇了摇头,道:“我这个做姐妹的怎么会不明白,你没当心里不开心时也会像斑臧似得,希望在谁的怀里撒娇呢!?” “谁撒娇呢?!”斑臧悠闲地从山石后转身而出,手里拎着一只雪白的小猫,向周玉蝶炫耀道:“这是前段时间在后面的大山上撞到的猫精,修为不过百年,还不能幻化人身。我看小姐这样怕冷,不如就把它抱在怀里,不用像手炉似得,时时担心它变冷。而且它已开灵智,不会像凡间的普通猫,不知礼仪。” 周玉蝶接过兔子,那猫儿的嘴蠕动了一下,口吐人言道:“仙人安好!” 周玉蝶听那稚嫩的童音,稀奇的看着它毛茸茸的的身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十分可爱。 周玉蝶笑道:“我并不是什么仙人,以后你就跟着他们,称呼我一声小姐便是,在我身边,我一定好好对你。” 言毕便笑眯眯的把它搂在怀里,思索了片刻道:“你可有名字吗?” 怀里的猫儿道:“并没有名字,不如请小姐赐名。” 周玉蝶着它柔软的皮毛,道:“不如叫‘绒球’吧!你看你一身雪白的皮毛,就像一团绒球一样暖暖和和的。” “多些小姐赐名。”这猫儿倒是从善如流,乖乖的窝在周玉蝶怀里一动不动。 “其实,在我看来,秦晁根本就不是爱上了易脀。”墨玉冷不丁的开口道。把刚刚到达的青岚连同周玉蝶等人都镇住了。 秦晁根本不是爱上了易脀,这个念头也曾在周玉蝶的心里转过几回,只是她觉得太不可思议了,所以自己否决了这个想法。 现在墨玉也这么说,这倒真的值得商榷了。 “虽然我拥有她的记忆,但是也不明白,她为何会在入世后找自己的族人,然后又嫁给易脀。这一段的记忆似乎十分模糊,好多地方都回忆不起来。”周玉蝶按着胀疼的脑袋,努力的在秦晁的记忆里搜寻着那段时间的事情,却发现那段时间的记忆十分模糊,暧昧不明的地方也很多。 那时的秦氏是个母系氏族,当家的都是嫡长女,那个女族长叫什么来着?! 周玉蝶焦急的敲着自己的脑瓜,怎么想都记不清了,还有她见过的秦氏族人…… 她突然心口一凉,脱口而出道:“有没有什么法术可以让人忘记自己原本的记忆,然后再植入一段别人给她编造的记忆的法术或者药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七十七、冬风(1) “小姐,您是说……”青岚第一个反应过来,皱着眉道。 “我原本以为秦晁的记忆在我的脑子里多处的模糊不清是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今日一细想,恐怕有人在害秦晁。”周玉蝶将猫儿温暖的身子按在心口,那温暖的温度让她觉得冰凉的心有了些温度。 “所以秦晁会一反常态,把你们都关在玉佩里,独自呆在易脀身边,哪怕是感到事情不对也不曾找你们帮忙,就像忘记了你们一样。不止忘记了你们,我发现她的记忆有些错乱。” 周玉蝶又坐在那块山石上,直愣愣的看着山下被金水河包围着的悠然山庄,撒手让绒球自己去一边玩儿了。 “秦晁给我的记忆是,在她下山之时只是大成修为,而后才一点点的把自己的修为封进玉佩里。斩善念,恶念,自我都是在凡间做的事情。期间还帮助易脀招兵买马,炼丹制药,坐拥江山。成了大易的开国之君。而后他们是在登基大典上成婚的。而在你们口中,她下山之时已经位列仙班,飞升多时了。她来下界是为了游历一番而已,之后遇上那易脀,在成亲前夕,她将你们都封进了玉佩里。这矛盾不是一处两处呐!” 周玉蝶话音刚落,就听“扑通扑通……”四声。 “小姐请相信我们,我们一字不曾说谎。”他们四人急忙跪下表明心迹。 “我并不认为你们会在这上面对我说谎。都起来吧!”周玉蝶拿起一边的茶盏,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的道。 四人闻言恭敬的起身退到一边。 “碧琉一直没消息吗?”周玉蝶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山下,声音毫无起伏的问道。 “没有,这么久了,他不知去了哪里,一直未给我传来讯息。”朱璃的眼圈红了,颤声道。 “这个世界灵气稀薄,想来也没那么多灵兽和灵草。你们可有发现修炼的门派么?”周玉蝶皱了皱眉头道。 “尚未发现,灵兽也少的可怜。我们几个在方圆七百里搜寻了不下十次,只找到七只灵兽,数这只猫的修为高。”斑臧抢着上前答道。 周玉蝶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凝重道:“你们四人一会儿就在这座山上布下阵法,不许除任何外来的人和物上山,山上若有异动山下也不能有所察觉。从今日起,我就住在这清苑池。白天墨玉负责镇上的生意,青岚负责山下庄子里的一切事物,斑臧,斑臧和朱璃跟随在我身边,帮我修炼。晚间,你们四人合力,继续扩大搜索范围,把这块大陆所有的灵兽灵植等都挪来这里,统统放进我的空间。待他们能幻化人形之后便在这山上伺候。” 几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周玉蝶打的什么主意,显然周玉蝶也没有解释的意愿。于是几人按下心里的疑惑,齐齐道是。 周玉蝶深深的看了朱璃一眼,心中一叹。 碧琉和朱璃的感情如此之深,为她守候千年,又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扔下她一个人去找什么族人,几个月都未有讯息。只怕……周玉蝶不敢和朱璃说这些猜想,她也怕,怕她猜对了。 这个世界透着古怪,她所生活的现代只是城市里灵气稀薄,而这里就算是人迹罕至的深山都是灵气稀薄,这太不正常。难道有什么把这里本应浓郁的灵气吸收掉了不成?! 碧琉身为凤凰一族曾经的族长,自然是法力无边,灵气充裕。是否也被那吸收灵气的东西所困?!可是这也很奇怪,青岚,斑臧,朱璃和墨玉他们四个也都单独出去办过事情,怎么都没事?!只有碧琉一去不回,难道…… 这几个问题要先弄清楚才能走下一步,只是她原定十一月去广州一趟,明年开春再启程回来,这下怕是要延期了。再去,她也不敢只带斑臧和朱璃两个去了要去就四个都带去,免有万一。 周玉蝶想东想西的功夫,那四人已经把守山大阵布好了,正欲起身。周玉蝶便趴到了斑臧背上,道:“平日里都是我宠着你,今日天冷,你身上暖和,就背着我在山上逛逛吧!” 斑臧嗷的一声,变回了它第一次见到周玉蝶时的样子。五六米的身长,足够周玉蝶整个人都趴在她背上。它又一摇头,把那套陨铁盔甲穿上,背上刚好有一块卧坐皆可的软垫。 周玉蝶高兴的趴在上头,两只手揉弄着斑臧的耳朵。双脚前后晃动,端的是逍遥自在。 朱璃也变回原形,一只浑身赤红的大鸟。她的陨铁盔甲在背上有一个固定的座椅,看上去很舒适的样子。 她从翅膀下拿出一大团和她的羽毛一个颜色的,嗯……布料?! 周玉蝶瞪大双眼,这不用猜,一定是用朱璃的羽毛织就的保暖圣物。这比传说中的什么火狐袍,火鼠袍不知好多少亿倍呢! 不止防水,防火,防毒,防刀剑,最重要的是它能调节穿着者的体温,哪怕是在寒冬腊月,只需穿这一件便可在风雪中来去自如。夏日里穿着,肌肤不生汗渍,浑身清凉生风。比睡在寒玉床上来的更舒适。 朱璃摇身一变,又变成了人形,手里的羽毛料子被她往上一抛,落下时自动变成了红色羽衣。 火红料子上有暗红色的暗纹,像一簇簇燃烧的火焰,看着就暖融融的。 朱璃抖开衣服,是一件贴身穿着的中衣和长裤,还有一双袜子。一看就是周玉蝶的尺寸。 周玉蝶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这身羽衣,顿时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抛诸脑后,故作嗔怪道:“朱璃也太小气了,这会儿才舍得拿出来。我白白挨了这几日冻。” 朱璃闻言,哭笑不得的道:“我的好小姐!这你可冤枉死我了。这羽衣可是我攒了千年的羽毛上最轻柔保暖的绒毛,且不说把它们一点点从羽毛根部完整的取下来要费多大功夫,单单把绒毛纺成线,织成布也是要许久功夫的呀!我这紧赶慢赶的才在冬至前弄好,您这……”说罢,委屈极了。眼圈都红了起来。 “罢了,是我玩笑开过了,你可别委屈了,是我错了。“周玉蝶见她如此,赶紧翻身下了斑臧的背,走过去拉住朱璃的手,认错道。 她本想逗逗朱璃,让她忘了刚才的提起碧琉时的悲伤,谁知又惹她伤心了。 “噗嗤……”朱璃立刻笑出了声。 周玉蝶眼见她变脸如此之快,就知道自己上了当。两人笑闹一阵,便相偕入清池苑更衣。 周玉蝶知道,碧琉的离开其实对朱璃来说是极大的打击,她们之间的感情深厚,互相信任,数千年不离不弃的感情实在异常珍贵。可是这碧琉竟用寻找族人的借口离去,朱璃心里大概是以为碧琉后悔和她在一起了吧! 可在周玉蝶看来,这何尝不是情深的表现,只有用这个借口离开,朱璃才不会跟着他去。恐怕碧琉来到这个世界之初感到了危险,而自己又不确定,想要去探查一番,不希望朱璃跟着他涉险罢了。 她的性格就是这样,有再伤心难过的事情,都只允许自己沉溺其中一瞬。伤心只能一时,生活依然继续。 对于碧琉和朱璃之间的感情,她是羡慕又嫉妒的。 得不到和已失去都是任何人心中的朱砂痣和白月光,周玉蝶也和所有人一样。 她穿上这一身火红的衣裳和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又想起了周婧。她也是酷爱红色,四季的衣裳都以红色为主。不知她怎么样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七十八、冬风(2) 一身火红的羽衣,一头青丝半散在身后,还有一半梳起了牡丹髻。 十二支红宝石蚊须针围着一顶十二尾翼,口里衔着红宝石流苏的凤凰发冠。再饰以多宝赤金掩鬓,两侧各插一支米珠和和宝石嵌着的仙阁祥云发钗,仙阁的祥云之下,坠着用赤金丝穿着珍珠和红宝石编做网状流苏的步摇。 脑后别的是赤金丝穿宝石珠子的红蓝两朵牡丹花。 耳朵上的耳坠是嵌着米珠和宝石的赤金仙阁,下头还坠着一颗龙眼核大的红宝石。 脖子上的多宝赤金项圈下头坠着如一汪碧水般的蝴蝶玉佩和宝石的流苏。 多宝赤金缠臂金和腕间的两对多宝赤金镯子是成套的,和手指上的宝石戒指一起,越发称的她肌肤胜雪,筋脉在她半透明的肌肤之下显得越发清晰。 周玉蝶从空间里找出了一条黑色闪光麻的如意暗纹宽腰带系在腰上,显得她的纤腰不盈一握。又找出了同材质做面的大氅。这件大氅是她按照‘金枝欲孽’里的大氅做的。领口,前襟和袖子的开口处正好用的是红色的狐狸毛,盘扣用的是墨玉,和这身红色羽衣正好相配。 和这套衣服相配的还有一个红狐狸毛的手套,两只手伸进里头正好可以握着一个小手炉,这样手也就不怕冷了。 羽衣的边角料做的袜子也很保暖,周玉蝶在空间里找了一双缀满金珠玉宝的红色缎子翘头鞋配了。 这一身穿在身上,周玉蝶刹时觉得自己想一团会行走的火一般,耀眼夺目,珠光宝气…… 她转身看着一身朴素的朱璃,笑道:“这里也没人上来,在山上你就变回去吧!” 朱璃闻言也不矫情,眼睛一眨,便变回了那个有着一头火红头发,妖冶到极致的女子。 她的眉梢眼角都含着让人惊心动魄的魅力,不同于后世那些动不动就低胸透视的低俗,她的魅力隐藏在她的骨血里。 一举手一抬足里,都蕴含着身为神兽的高高在上、睥睨众生。清澈的眼神与她妖冶的外貌毫无违和感。 周玉蝶把她按到梳妆台前坐下,亲手为她梳了一个凌云髻,上插十二支珍珠蚊须针和一顶嵌满大小珍珠的赤金凤冠。掩鬓用的是彩色水晶赤金掩鬓。两侧戴的步摇是仙鹤衔芝的样子,垂下的流苏也是用赤金穿了珍珠和各色宝石的。耳坠子,项圈,手镯,戒指一应用的都是赤金嵌珍珠的。 周玉蝶又找了些黑色的蕾丝,现编成两朵绢花簪在朱璃脑后。 朱璃的衣饰刚好和周玉蝶的相反,她穿的是内黑外红的一套衣裳。内里的黑色回字暗纹缎子衣裙系着红色的宽腰带。外头的大氅是红色锦缎料子围着墨狐毛边,盘扣用的是红珊瑚。 这一身倒是和她的发髻十分相配,华丽的外表依旧掩盖不了她的一丝光华。那清纯而又妖冶的脸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二人穿着一黑一红的大氅相偕而出,惊艳了三只神兽。 他们以前是见惯了朱璃那让人难以忘怀的美貌的,可是今日的朱璃经周玉蝶这么一打扮,原先过分妖冶的容貌被珍珠和黑色衣裙衬托的有了几分端庄沉稳。 而周玉蝶平日里都是穿着素净的衣饰,今日这般盛装,那原本像清水芙蓉般的脸蛋上略施脂粉,淡扫蛾眉便已有了锦上添花之感。 周玉蝶拉着朱璃在三人面前转了一圈,连声问道:“怎么样?我们好看吗?” 那神情,像极了问男朋友自己穿的衣服好不好看的小女生。 三人均点头微笑,青岚道:“小姐打扮起来,真是倾国倾城都不足以形容您美貌万分之一呐!” 周玉蝶听了,嘴角抽了抽。哪有他这么夸的,直接夸出外太空了,自己就是再漂亮哪能有朱璃的原形好看。她们俩现在站在一起,她也就借这一身漂亮行头和华丽头饰的光,勉强不至被忽略。 青岚这是在哄她吧怕她没朱璃好看会哭鼻子吗?!她又不是斑臧! 周玉蝶撅了撅嘴,和朱璃并肩而站,道:“青岚,多谢你安慰我。朱璃才称得上倾国倾城都不足以形容其美貌万分之一的美人呢!” “此言差矣!”青岚一副要开始吊书袋子的模样,踏着四方步往周玉蝶面前走了两步,微笑道:“小姐之美与朱璃不同,各有其长。小姐何必总是以己之短度他人之长呢?!” 周玉蝶听了一怔。 是啊,朱璃的美,美在无可比拟的极致妖冶。她却只有像清水挂面似得干净和笑起来左颊的那一个浅浅酒窝了。 周玉蝶有些气馁,自己的长相好像也没什么优点了,别说和朱璃比了,就是青岚化个女装都比她好看! 想到这儿,周玉蝶忽然玩心大起。她左手一伸,拉住了青岚的袖子。 脸上的笑十分甜腻的道:“青岚呐!青青!岚岚……!” 青岚何等聪明,自然知道她这是有事儿。顿时被她喊得一脸无奈,一边的斑臧和墨玉也是一个看天,一个看地。毫无上前帮忙的意思。 青岚由着周玉蝶扯着自己的袖子,宠溺又无奈的道:“小姐有什么事儿就直接吩咐罢了,青岚绝不推辞。” “真哒!”周玉蝶的一双大眼里闪耀着满天星斗的璀璨,兴奋的双手抓住青岚的胳膊,得到青岚肯定的点头后。 周玉蝶笑着道:“那说好了,你可不许反悔哦!” “这个自然,青岚什么时候对小姐失信过?!”青岚任周玉蝶拉着自己的胳膊,反问道。 周玉蝶突然为自己感到羞愧,青岚他们这样信任她,帮助她。 就像这包围这座山和悠然山庄的金水河,这是青岚和墨玉两人先按照她的吩咐,花了两个晚上的时间,找到了一条地下水脉。 而后,他二人先挖出了高宽十八丈的河,只是没挖破地表五尺厚的地面,这样也就不会影响普通人的行走了。再雇佣五百河工来此挖河,这样一来省了工时又不招人怀疑。 江南向来是个水脉发达的地方,山下有这么条暗河实在不足为奇,那些河工只用了十几天便挖通了,他们还高兴的说,这次异常顺利,一锹废土都没出。结了工钱时周玉蝶还让多给了每人一百文。 众人自然是感恩戴德,本来雇他们来挖河的时候已经说好每人每天三百文的高价,他们平日在码头上,起早贪黑一日也就赚个二百来文。 到了这里,不仅顿顿有肉,而且每日只让做四个时辰的活,早早都歇下了。吃得好,睡得好,河工们个个都胖了一圈。有许多河工甚至表示要卖身,给庄子上养鸡养鸭什么的。 如今,当时表示要来卖身的河工们都在两个牲口舍里干活,每个月都领着一两银子的月钱。他们的家的适龄女眷都在内院当差,月例银子大多也都是一两。 一家如果有一对夫妻和子女都在庄子里干活,庄子里管事就会在下人房里拨一间可睡六七人的大炕房(参考东北的火炕房子)给他们。这样一家老小都能一起住进来。比起当河工,他们更喜欢在这里工作,轻松自在,没风险,没淡季,伙食好,住的好,隔六天还能休息一天。 在这里,有个磕磕碰碰都有大夫看,更别说医药都是不要钱的。以前他们都是硬扛着。家人若有病,庄子里的大夫也是免费给看的,药费也只收个买入价。 若是家人有病,媳妇生孩子之类的,只要和管事的请个假便能回屋照顾。只是一个月请假或者不当值的休息日加在一起不能超过十天,否则就要扣月例银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七十九、冬风(3) 周玉蝶将这庄子里的规矩都按她习惯的来,在庄子里工作的人们也享受着在这个时代只有高官们才能享受到的福利。 而对她百依百顺的青岚、斑臧,朱璃和墨玉他们似乎除了衣裳鞋袜,什么都没有…… 想到此处,她越发羞愧了。拉着青岚胳膊的手也松了下来。 她找出之前雕好的青白赤墨四色玉佩各一块,亲手穿了绳子。青玉的自然给青岚,白玉的给斑臧,朱璃得了颜色极正的红玛瑙。最后是墨色玉佩给了墨玉。 周玉蝶诚恳的对四人道:“这玉佩是我闲时雕的,每人一块,可别嫌弃哦!” “我们都很喜欢,多谢小姐。”几人一一接过玉佩细看,上头雕的是他们曾经变过一次的幼兽形象,雕工精湛纤毫毕现。 几人迅速掩去脸上羞窘的神情,谢过周玉蝶,贴身带了起来。 斑臧得到了来自青岚他们三人的超级大卫生眼,他却毫无自觉的把玩着手上的羊脂白玉幼虎玉佩,上头的小老虎憨态可掬,像一只猫儿一样趴着舔爪子。 斑臧满足的将玉佩带在脖子上,贴身带着。几人这才一起沿着各处相连的游廊抄手慢慢的往下走去。 周玉蝶穿着羽衣,丝毫感觉不到寒冷,于是小手一挥,将猫妖绒球收进了蝴蝶玉佩里,让它自行修炼。 他们一路从二十八星宿图腾蛇所在的清池苑沿着游廊向下走去,一路上走走停停,到也有几处天然形成的景致。游廊上隔一箭之地便有歇息用的雕花木桌椅,一旁还备着红泥茶炉子和炭火。 山中风大,潮气也重,游廊两边挂着双层帘子。里头一层是绣着四季长春的纱帘子,透过半透明的帘子还能窥见外头的树木山石,仿佛这栩栩如生的花鸟鱼虫都是生活在这山上,下一刻便要活过来了。 外头一层是厚薄适中的羊毛毡毯,风大雪大的日子里,左右的毡毯一放。头顶的萤石便大放光芒,这样既暖和又没有烟火气。而且萤石在这里还是未被发现的宝石,青岚只花了一两银子,说主子要这些石头铺路,雇来几个闲汉帮着他把萤石的原石装起来而已。 周玉蝶又细细的看了各处榫卯接驳处,严丝合缝。她并未要什么极尽奢华雕梁画栋的繁复建筑,这样朴素耐用,端庄大气,很合她的心思。 不知不觉间,他们一行人便走到了代表帝皇的紫微星所在的七贤小筑。 七贤小筑是由象征北极的六座二层竹木小楼和象征四辅,呈半圆形四间一层相连结构,仿照苏州拙政园里的翠玲珑建造的建筑群。 周玉蝶原本是想在紫微星所在位置上的那座小楼周围种上些蔷薇花儿的,只是这竹性最为霸道,整片竹林的竹子根系繁杂,几乎把所有养分都霸占了。周玉蝶只好作罢,让这几座小楼静立在这竹林之中。 也是巧了,周玉蝶十分喜欢嵇康的广陵散。 众所周知《广陵散》,又名《广陵止息》。它是中国古代一首大型琴曲,中国音乐史上非常著名的古琴曲,著名十大古琴曲之一。 据《晋书》记载,此曲乃嵇康游玩洛西时,为一古人所赠。而《太平广记》里更有一则神鬼传奇,说的是嵇康好琴,有一次,嵇康夜宿月华亭,夜不能寝,起坐抚琴,琴声优雅,打动一幽灵,那幽灵遂传《广陵散》于嵇康,更与嵇康约定:此曲不得教人。公元263年,嵇康为司马昭所害。临死前,嵇康俱不伤感,唯叹惋:“袁孝尼尝请学此散,吾靳固不与,《广陵散》于今绝矣!“。 而魏正始年间(240-249),嵇康、阮籍、山涛、向秀、刘伶、王戎及阮咸七人常聚在当时的山阳县(今河南辉县、修武一带)竹林之下,肆意酣畅,世谓竹林七贤。竹林七贤的作品基本上继承了建安文学的精神,但由于当时的血腥统治,作家不能直抒胸臆,所以不得不采用比兴、象征、神话等手法,隐晦曲折地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 独立于世俗之外的思想作风甚得周玉蝶敬仰,于是她硬是把这处明明有九间房屋,实则是七座独立建筑的建筑群取名叫七贤小筑。 其实,这竹子因空心而被文人墨客赞为虚心,何尝不是人类最擅长的强加于人呢?!空心为虚心,坚韧不拔,宁折不弯都是所谓的文人气节。又或者,古人以这竹子表面虚心,私底下却霸道强横来警醒世人?! 周玉蝶认为是第二种,表面上虚心向上待人宽厚的谦谦君子或表面上忠君爱国的忠臣良将,背后却干着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事情的范例实在多如牛毛。 当然历史上也有很多很多仗义执言的忠臣良将,良师益友。只是这忠厚老实的人总是被奸邪用各种所谓君子大道,使尽各种手段迫害,所以周玉蝶其实并不十分喜欢竹子,就像玫瑰一样。 玫瑰自传入中华忙民族国土以来,都被赋予象征着热烈爱情的意义。可是,见过了后世那烂大街的玫瑰花,和顺口溜般脱口而出的‘i love you以后,只让周玉蝶感到爱情太过廉价,连带着也不喜玫瑰。 周玉蝶看到一棵已经在开花的竹子,她走上前去,看着那竹花飘散,勾起唇角,微笑道:“竹花,又名竹黄、天竹花、淡竹花、竹茧、赤团子、竹赤团子、竹赤斑菌、竹参、竹三七、血三七等。性味归经,辛平入肺、肝经。镇咳化痰,理气止痛,镇惊。治中风,小儿惊风,胃气痛。真是味好药呐!” 她话音刚落,身边便掠过一道白影,不肖片刻,斑臧便用外袍兜着许多竹花回来了。炫耀似得弯着腰,摊开外袍给周玉蝶看。 周玉蝶微笑着把竹花都收进了戒指里,奖励似得摸了摸斑臧的脑袋。 众人忍俊不禁,这斑臧在周雨蝶面前真真是只剩了三岁,各种打滚卖萌无下限的刷存在感。 周玉蝶只觉得此时风景如画,岁月静好,如能一生如此也未尝不是好事。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她此刻真心觉得‘人不如狗’,至少你真心的付出会换来忠诚和信任。而人…… 她忽的想起了她奉为女神的林青霞在笑傲江湖里唱的笑红尘一曲: 红尘多可笑 痴情最无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 心却已无所扰 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 梦中全忘掉 叹天黑得太早 来生难料 爱恨一笔勾销 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风再冷不想逃 花再美也不想要 任我飘摇 天越高心越小 不问因果有多少 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 不求有人能明了 一身骄傲 歌在唱舞在跳 长夜漫漫不觉晓将快乐寻找 红尘多可笑 痴情最无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 心却已无所扰 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 梦中全忘掉 叹天黑得太早 来生难料 爱恨一笔勾销 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风再冷不想逃 花再美也不想要 任我飘摇 天越高心越小 不问因果有多少 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 不求有人能明了 一身骄傲 歌在唱舞在跳 长夜漫漫不觉晓将快乐寻找 风再冷不想逃 花再美也不想要 任我飘摇 天越高心越小 不问因果有多少 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 不求有人能明了 一身骄傲 歌在唱舞在跳 长夜漫漫不觉晓将快乐寻找 风再冷不想逃 花再美也不想要 任我飘摇 天越高心越小 不问因果有多少 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 不求有人能明了 一身骄傲 歌在唱舞在跳 长夜漫漫不觉晓将快乐寻找 她在竹林中轻快的漫步,没有丝竹管弦,就这样轻唱着也仍旧能感到此中的自由,不拘泥于儿女情长,江山美人都不在眼中的洒脱。 青岚他们几人也受其感染,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八十、冬风(4) 他们走走停停,待日已西斜之时才到达山下的北斗七星所在。七座小楼间有廊子连着,徐徐微风从湖面吹来,吹起了廊子里挂着的绣帘。 岸边还有一座八角庭阁在树木间若隐若现,透过雕花木窗便能看到里头挂着的绣帐被湖风吹起,布置的格外精巧。 里头放着一张紫檀木雕花木榻,上铺妃色撒金妆花缎子做面的锦被。两边分别摆着两张紫檀雕花木椅和几张铺着绣垫的小几。正中的黄铜镂花大熏炉烧的正旺,炉子上的黄铜水壶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好一幅‘待人来’的样子。 周玉蝶穿过几株树木,带头进到这亭子里。 一进到里头才感到什么叫做被了解。 亭子里暖融融的,朱璃立刻替周玉蝶解了大氅。那榻上的大小引枕是大红色丝绢满绣仙鹤如意的花样,榻几上的托盘里放着一叠绣着蝴蝶的绢帕,还有她最喜欢的茶和瓜果点心。角落里还用一架岁寒三友屏风隔出了一个小空间,里头的各类用具齐全,方便用来更衣洗漱。地上的大红羊绒毯绵密厚实,踩在上头如踩在厚厚的草坪上一样,柔软温暖。 周玉蝶感动的鼻子一酸,眼圈一红,几乎要哭,朱璃赶紧上前揽住她道:“小姐可别哭,一会儿青岚该懊恼自己不该准备这么齐全了。”一边拿了托盘里的绢帕给她擦眼泪。 周玉蝶“噗嗤……”一声,破涕为笑。转过头对一边的青岚道:“青岚难为你安排的如此周全,多谢你了,我很喜欢这里的布置。尤其是那个岁寒三友的屏风,那棵松树绣的尤为苍劲。” 周玉蝶和一般的小姑娘不同,她对花儿十分博爱,无论什么花她都喜欢。若非要她说出最喜欢什么花儿来,那就只数春日里的绿牡丹,夏日里的栀子花,莲花和荷花,秋日里的菊花和冬日里的绿梅,青松了。青松不是花儿,但它枝尖的松针却像一朵绿色绒花似得,四季常青,她常说松针就是绿绒花。 她走上前,手指轻触那松树的树冠,那出神入化的针法跃然其上。 “小姐喜欢就好,也不枉我跑了一趟江宁府。”青岚唇角一勾,挑衅的对斑臧一撇,微笑道。 斑臧看到他的眼神丝毫不为所动的掏出周玉蝶送的玉佩,拿在手里把玩。 朱璃端着一盆热水拉着周玉蝶去了屏风后梳洗更衣。 墨玉走到桌子边坐下,洗杯泡茶。行云流水间,青岚和斑臧也围坐了过来。 三人围坐在桌前,品茶吃点心。屏风里边的周玉蝶在朱璃的帮忙下净了面,头上繁复的头饰也都拆了下来,只簪了两支红宝石簪子和两朵绢花,耳坠也换了一对朴素些的赤金耳环。臂上的缠臂金倒是留着,手镯子只留了一对虾须镯,戒指一个也没留。 衣裳并没有换,周玉蝶只在腰带上加了一组和田玉的组佩,行走间叮当有声。 待周玉蝶收拾停当,朱璃便收拾起了自己,换上了平日的容貌和衣着。首饰也只带了两支银簪子和两对錾花银手镯。 周玉蝶觉得太素,便找了一对镶珊瑚的银簪给她戴上,又找了几朵凤凰花绢花给她戴上。耳朵上换了玛瑙耳环,手腕上换上一对颜色鲜艳夺目的红玛瑙镯子。 这么一打扮,周玉蝶觉得她那张变得平淡无奇的容貌鲜艳平两分,但她还是不满意。 “朱璃,以后你出现在人前的时候,一丝丝的慢慢变漂亮一些吧!这样太委屈你了!” 朱璃对镜里的周玉蝶一笑,道:“有什么委屈的?容貌于我只是副皮囊而已,若我变得太漂亮,只怕会给小姐惹麻烦的。” 朱璃处处为她着想,周玉蝶也只得领了这个情。 她点了点头,不死心的道:“其实眼角眉梢有些许变化,旁人也不会察觉,你美貌如斯,怎好辜负?!” 朱璃听了,把原本平淡无奇的容貌变了两变,周玉蝶在一边看着,口里还不停的指挥道:“对,就这样,眼角再往上一点……嘴巴,嘴角向上翘起一点……” “小姐,别闹了。你来时留了话说晚上和秀娥婶一起吃晚饭,这会儿天都黑了,他们肯定还等着你呢!”青岚见二人闹个没完,只得抬出张秀娥来。 张秀娥是周玉蝶来这个世界第一个见到的人,她心地善良单纯,如今又身怀六甲,周玉蝶对她是极在乎的。 果然,周玉蝶听了这话,急忙挑开帘子,看了看外头的天色。 见这会儿天已擦黑,她抬步就要往外头走,不防被青岚一拉,来不及刹住脚步。刚往前载倒就已被青岚接在怀里。 “小姐不必着急,墨玉已经在湖边备了船,一会儿咱们乘船穿过湖心岛直达眠月楼,再走一盏茶就能到前厅。”青岚一边将周玉蝶的身子扶正,一边低声的在她耳边道。 周玉蝶在和大地亲吻未遂之后还呈惊魂未定状,青岚说的话她听在耳朵里半天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哦!”周玉蝶木木的答了,左手按在胸口,安抚着自己狂跳的心,长舒一口气,喃喃道:“吓死宝宝了!” “宝宝?!”一边的斑臧和朱璃凑了上来,正巧听见这个词,奇道:“宝宝是谁?!” 周玉蝶听了这句,心里苦道:总不能说这是未来网络语言里的自称吧!这样又要引来不少问题,譬如什么是网络…… 她哭笑不得的对三张满脸疑惑的脸道:“谁也不是,快走吧!一会秀娥婶和她肚子里的小宝宝该饿坏了!” 三人面面相觑,并不追问。朱璃给周玉蝶穿上大氅,带头往湖边走去。 湖边的小舟并不是周玉蝶心想的那种乌篷小船,而是那种可坐十数人,船舱里如一间客厅那么大的画舫。 周玉蝶看着这游艇大的船,奇道:“这船是哪里来的,倒有我那里的游艇大了,多少银子买的?” 青岚上前道:“回小姐,这是我在江宁按小姐书上的游艇样子打造的。花了一百两银子买了一条小画舫,然后添了些银子布置了一番,前后花了二百两银子,小姐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今日青岚算是大出风头,又是画舫又是庭阁,此刻他眼含得意的看着墨玉和斑臧两个,笑嘻嘻的把玩着腰间绣着金龙出云的荷包。 斑臧对着他呲牙咧嘴的挤眉弄眼。而墨玉迎着他的目光,一片平静。 周玉蝶扶着朱璃的手,小心翼翼的上了画舫。在甲板上走了十几步,一弯腰,向下踏上了带扶手的阶梯。 船舱内铺的空间用绣帘隔成两个十平方的正方形空间。 前一半船舱的地上铺着厚厚的红色羊毛地毯,正中放着水的铜盆里一个炉子烧的正旺,炭火里放了苹果皮,整个船舱里一股苹果的香味。炉子上坐着一个正往外喷着蒸汽的黄铜大水壶。 两边的雕花木窗上蒙着白色的昌邑绢布,靠窗摆着六张雕花黄花梨木椅和案几,案几上铺着绣垫,还放着几盘新鲜瓜果和茶杯茶壶。 整个空间显得紧凑却不拥挤,两个瘦人并排可一起在内活动。 朱璃上前把绣帘撩开,用两只铜狮子镇住。 床舱内的空间豁然开朗起来。仓底也有一个和仓头一样的向上阶梯,出去就是画舫船尾的甲板。 里头靠左边船窗摆着的是一张黄花梨雕花卧榻,榻上的引枕用的莲荷双凤纹锦缎做面,里头填充着夜明砂,茶叶和粟玉。蚕丝被用的是莲荷鲤鱼纹五彩夹缬绸。榻几上铺绣着莲花花篮图案的绣垫。 右边靠窗摆两张黄花梨雕花椅子,中间夹着一张摆着一个五彩琉璃花樽的茶几,映着透窗而入的日光,室内一片流光溢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八十一、冬风(5) 周玉蝶欢喜的这里看看,那里摸摸,最后半靠在大引枕上坐下。 青岚和斑臧在外间的椅子上坐下,朱璃忙着给周玉蝶的腿上搭上丝被,又给她手里递上一盏茶才退到床榻另一边坐下。 周玉蝶捧着茶盏热热的喝了一大口,道:“这小画舫被你这么一改,比那楼船也不遑多让,夏日里坐着这船在这河里游船,再在船头船尾放上几张小板凳钓钓鱼,那可真是想想都惬意。” “小姐喜欢就好,青岚一定竭尽全力,让小姐过上最惬意的日子。”青岚温柔的笑容让人沉醉。 斑臧看得直翻白眼,他插话道:“小姐,刚刚墨玉和我说,那玉娘的绣庄好像出了事,今日午前他过来的时候,看见一大堆人气势汹汹的围着她们家店门前,她们家愣是半日没开门。” “哦?!”周玉蝶听了,半是意外,半是好奇的抬头看向斑臧。 绣庄等我占地面积比她现在的酒楼加点心店加起来都大好几倍,玉娘又养着几十个技艺精湛的绣娘和口才一流的货娘,还有后院的几十个丫鬟婆子,杂役小厮。 每次换季的时候总是压仓,几年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这两年每季购买新的料子,丝线都是赊账,已经渐渐入不敷出。 而玉娘其人并不是个善于纳谏的贤明之人,二十多年来的磨难让她变得重利轻情,自私自利的无以复加。 她的铺子里都是和她一般,看中利益的人。那些绣娘的手艺好,工钱也好。每个月的工钱都分三等,一等绣娘十人每月二十两银子,二等绣娘十二人每月十两,三等绣娘六人每月五两。其余裁剪上的十人每月三两,柜上十人每月二两。这样的工钱放在江宁府都不算低,在这柳溪镇自然是能留得住人的。 只是每个月光工钱就要支出四百两,再加上每月这几十人的吃用…… 还有几十个丫鬟婆子,杂役小厮的工钱未算,长此以往谁能受得住? “你去把墨玉换进来,我有事让他去办。”周玉蝶严肃的对斑臧说道。 斑臧见周玉蝶脸上那少见的严肃,不敢多言,立时点头,起身便出去了。 “小姐不是一直想开家成衣铺子吗?那玉娘的绣庄正是这柳溪镇最大的了,小姐不如把它买下,以后再要穿什么就不必总是自己动手了。”朱璃的双手翻飞,把一只橘子掰成莲花状,放在周玉蝶手边,微笑着说道。 周玉蝶唇角一抿,她的确很喜欢玉娘的绣庄,只是她并不希望把自己的喜悦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何况此刻形势未明,朱璃的这想法为时尚早。 “先弄清楚绣庄出了什么事再说。”周玉蝶说完,便掰了一瓣橘子放进嘴里吃了。 朱璃见周玉蝶抿着的嘴唇,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合周玉蝶的心意,便再不敢多言。只默默的给周玉蝶添了些热茶,便坐到一边去了。 没一会儿,班赞便回来了。他一进来便对周玉蝶道:“小姐,马上就到眠月楼了。墨玉说,他来时已经打听清楚了。等吃了晚饭再和小姐细细的说。” 周玉蝶点了点头,道:“也罢,他既这么说,想来不是急的来的事。吃了晚饭再说吧!” “是。”斑臧复又坐下。一时间,船舱里落针可闻。 “到岸了!”外头传来墨玉沉稳的声音,接着就是‘嘭……’的一声,似是墨玉跳上岸的声音。 周玉蝶纹丝不动的坐着,等船完全停稳了,朱璃已经抖开了大氅。 斑臧抢先一步,拿了个苹果大小的小手炉,往里头添了几块热炭。 青岚撇了撇嘴,先上了甲板。 待周玉蝶上到甲板,红霞漫天映衬着金光万丈。她站在甲板上着了几眼,这璀璨的光芒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在这个世界,她拥有了四个家人,急她所急,思她所思。全身心的为她着想,为她考虑。 周玉蝶在他们四人的簇拥下,在最后一丝红光消失前到了荣和堂。 她这一身火红倒是把一屋子人吓了一跳。 张秀娥上前拉着她的手,道:“姑娘这一身可真鲜亮,这一打扮简直是天仙下凡呐!手也没有早晨那么凉了!” 周玉蝶被她朴实的话羞得满脸通红,她扶着张秀娥的手,和她并排坐在榻上,羞道:“不过是为着后天的冬至,朱璃亲手给我做了这一身衣裳,秀娥婶何必笑话我?!” 一边的陆丰和陆昀也搭腔,齐声道:“这可是实话,姑娘这一身衬得气色极好,看着人都精神了几分。实在好看的紧呐!” 周玉蝶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面纱午间就摘下来没再带,这会儿她小脸红扑扑的只好往张秀娥的怀里钻。 惹着陆丰,陆昀和张秀娥哈哈大笑。 这一幕,像极了父母在捉弄女儿。连不识亲情的四只神兽也跟着笑了。 西厢的花厅里已经摆了饭,管摆饭的蔡氏是个无儿无女的寡妇。她本是进来叫让众人去用饭的,冷不丁的被这温馨的画面刺痛了眼睛。 她站在门边,扯了扯朱璃的袖子,悄声对她说了声:“姑娘,饭菜都摆上了。请小姐和几位管事的去西厢用饭吧!” 朱璃小声道了声:“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门口的这一幕自然没有逃过众人的眼,周玉蝶急着抢先道:“饭菜都齐了吧!咱们去那边入席吧!一会儿秀娥婶肚子里的哥儿该嚷嚷肚子饿了!” 众人一阵哄笑,鱼贯而出。 今夜的菜色比之中午的还要精致几分,有几个菜是前几日才教给几个厨子的,想不到他们学的极快,隐隐有青出于蓝之势。 流沙包做的极好,牛乳,蛋黄和咸蛋黄的比例搭配的正好。 松鼠鱼炸的外酥里嫩,酱汁里的醋是用白醋和柠檬调和而成,口感清爽又开胃。搭配了红椒粒,松子仁,玉米粒和豌豆粒,可谓色香味俱全了。 菱角豆腐汤做的汤汁晶莹剔透,里头的豆腐,肉沫,毛豆子,菱角,百叶丝,豆渣饼在浓淡适宜的勾芡里怡然自乐。 清炒芡实米软糯适中,浓淡适宜。周玉蝶连连举筷。 “小姐。” 朱璃和张秀娥分坐在周玉蝶左右两边。张秀娥得了周玉蝶的嘱咐,少食多餐。因此她每样尝过两口便放下了筷子,盛了一碗菱角豆腐汤一口口慢慢的喝着。 她见周玉蝶身边只朱璃一个贴身服侍的,今夜朱璃也入了席。再看平日里周玉蝶待朱璃极为亲厚,并不拿她当下人待。除了那犯错的曹氏,几乎没见过周玉蝶对人发火。 只是周玉蝶在镇上有铺子,在这里又有这么大一座庄子,身边只一个贴身服侍的想来也不够用,且多处不便。 张秀娥看着周玉蝶秀气的笑脸,心疼不已,出声道:“小姐待朱璃姑娘如此亲厚,想来必不肯让她操劳。何不添几个能用的上小丫头给朱璃姑娘打下手。吃饭的时候也有人给小姐和姑娘布菜添汤不是?!” 张秀娥这话说的委婉,只说周玉蝶待朱璃如姊妹,舍不得让朱璃操劳。多找几个小丫头给朱璃打下手,也好让她多歇着,陪伴周玉蝶。 像吃饭的时候,周玉蝶和朱璃同桌吃饭,小丫头们帮着布菜添汤,这样既不劳累朱璃,二人又都吃好了饭。 这本是张秀娥的一番好意,听在朱璃的耳朵里却变了味儿。 她以为张秀娥在暗讽她懒惰,连布菜添汤这样的小事都做不来,还不如小丫头们懂事能干。心下顿时便不悦起来! 朱璃‘啪……’的一声将筷子放在桌面上,‘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八十二、冬风(6) 众人皆被她吓了一跳,一边的张秀娥立刻察觉自己说错了话,惹这位周玉蝶身边的第一红人生气了。 她急忙也跟着站了起来,连声致歉,道:“姑娘莫怪,我的意思是,小姐身边缺不得姑娘,不如姑娘就陪着小姐,其他的杂事交给小丫头们去做,这样小姐舒适,姑娘也不劳累。姑娘切不要误会才好!” 一边的陆昀和陆丰都担心的跟着站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张秀娥的脚下和肚子。生怕她一个激动,不小心磕了碰了的。 朱璃听了张秀娥的解释,面露尴尬之色。对周玉蝶投去羞愧的一瞥后,对着张秀娥曲膝一福。 道:“秀娥婶,是我小心眼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见怪才好!” 周玉蝶赶紧出来打圆场,扶着张秀娥坐下后便解释道:“秀娥婶赶紧坐下吧!朱璃向来耿直,从没有坏心眼,且她心里都是我,办事也得力,我一直把她当自己姐妹看。再说我身边还有早啨和晚晴两个小丫头,只是今日没带上罢了,您就不用担心我了。如今您顾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小弟弟才是正经的。” 张秀娥听了,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想起陆二郎前两天带来的陆大芳和陆二芳来,她冲口而出,道:“其实我是见了二叔家的两个女儿,虽年纪小,手脚倒还麻利。不如……” 张秀娥未及往下说便被陆昀止住了。他道:“小姐快回坐吧!秀娥说话莽撞,请小姐和朱璃姑娘别见怪,我这里代她给朱璃姑娘陪个不是。” 言毕,便抱拳弯腰,恭恭敬敬的给朱璃施了一礼。 周玉蝶自是知道,他这是不希望秀娥婶说下去。 张秀娥言语间提起的二叔是陆二郎,也只有陆二郎才有两个女儿。 陆祥和陆二郎未去江宁为两个陆罗氏收尸,还是陆大郎念在养育之恩,去江宁将那三个罗氏的尸身都收了回来安葬。 那父子二人据说连一炷香都没去上过,反倒是陆丰去过两回。 那陆二郎眼看衙门判决,还给陆昀夫妇一家五口十多年的吃用花销二十两银子的日子快到了,前些时候带着孩子上门来博取张秀娥的同情,陆昀不想理会,也曾对张秀娥说过,不要理会他们。 可是架不住张秀娥的心肠软,被几个孩子哭哭啼啼的一通就不忍起来。 前两天那陆二郎不知是听了谁的挑唆,要把两个女儿卖给周玉蝶做丫鬟。 一来,按照这柳溪镇的规矩,这十二三岁的丫头卖身银子足有二三十两。有了这笔银子,他就可以雇人帮他种地,家里家外还能雇个年纪大些的老妈子洗衣做饭。 二来,这悠然山庄的丫鬟婆子月钱丰厚,顿顿都有肉吃不说,还给做衣服,戴首饰。还听说这庄子上的女人个个都穿金戴银的。到时候他日日来,让两个丫头把肉菜都给他拿回去就是。首饰衣服也都拿回家,多拿几次不就发财了?! 三来,这陆昀夫妇俩都在这庄子上当管事。只要这俩丫头到他们面前多撒撒娇,卖卖好,这几十两银子说不定都能免了呢! 这两个丫头被卖进悠然山庄,有这么多好处,说不定还能靠这两个丫头再娶上一个黄花大闺女。 陆二郎的算盘打的噼啪乱响,却不知道自己有多讨周玉蝶的厌。只稍有所指,就让周玉蝶皱了眉。 “秀娥婶,这庄子里的丫鬟婆子也有七八十了吧!?” 张秀娥还在被陆昀打断的气愤中,乍听了这话,顺口就接了下去:“是啊,十三岁不到的小丫头有二十七个,十三到十九的有四十六个,二十往上的有十七个,加上我就是九十一个了。” 周玉蝶惊喜的勾起了唇角,道:“秀娥婶好记性,对这上上下下的人事张口就来。把这些人交给你我真是省心了。只是你眼看着肚子越来越大,也该有几个得力的嬷嬷帮着才好。等明年你坐月子的时候也好仔细养养。” 周玉蝶在自己的座位坐下,抬手让陆昀和朱璃都归了位。 墨玉低着头亲手递上一盏泡的浓浓的普洱。周玉蝶接过,喝了一口,夸道:“墨玉的茶艺见长,这茶泡的深得茶中三味。” 茶本是很平常的一种饮品,可在爱喝的人心中,却蕴含着奇妙的道理哲思。就如人之爱花,花落随之而悲、花开随之而喜;花开花落间,无悲无喜就称之为看破,悲能自禁,喜不放浪就称之为悟。喝茶亦是如此,在袅袅茶烟之中,升起飘散的、一饮而尽的,就是人生三昧。 而喝不同的茶,就有不同的喝法,就有不同的人生三昧。 一、闲茶快喝,莫道他人短长 闲来无事喝杯茶,自然是忙忙碌碌的生活里,疏解疲劳、享受享受人生的不二选择。只是闲来无事就易生事,就容易“指点江山”、话人短长。 若是只有自己一人,那倒还好;尽管也是说人,但除了天地神灵和自己,总归没人听见。就怕闲的发慌,跑去跟别人喝茶聊天,忍不住打开话闸收不住,枉论他人是非。 所以茶可以喝,但闲茶得快喝,不给自己留下道他人短长的机会。 二、清茶慢喝,细品茶中雅意 都说茶能修身养性,又说茶中有禅意。不论是与不是,独处之时,煮一壶水、抓一把茶叶,投入到茶壶当中,滚烫的水一泡,一股茶香自然飘散开来。 这种时候,反正没事,周边也没人,为什么不好好闻一闻这茶香,品一品这清茶?清茶慢慢地喝,自然会生出一种平日里不曾感受到的感觉。 三、苦茶多喝,勿忘原来初心 都说茶是苦的,苦尽而甘来,越是好茶,就越是如此。而越是普通的茶,就越是苦不尽、甘不来。 为了喝上一口好茶,自然是要想方设法、尽自己所能去赚得。可当终于可以喝上苦尽甘来的好茶时,却往往忘记了当初为何要喝这口甘茶了。因此,无论能够喝得起好茶,苦茶还是要多喝,免得忙忙碌碌却不知道为了什么。 闲茶快喝、清茶慢喝、苦茶多喝,这不同茶的喝法,或许就是茶中的三昧。 而这碗茶是周玉蝶以前存下的云南古树生茶,这茶第一次是不出色的。非得沏三道才能出色出味。想必他早就备下了。 茶香袅袅,止咳生津,口有回甘不在话下。灵水冲泡的茶汤中更蕴含着充沛的灵气,饮一口便神清气爽。 墨玉施施然退回自己的座位,任由斑臧和青岚二人对他眼刀不断,道:“多谢小姐夸奖,这也是小姐教的好,墨玉就愧领了!” 说罢,静静的摩挲着看着手里的白瓷杯子。 周玉蝶勾唇一笑。想不到,这平日里看似木讷寡言,不通人情的墨玉倒是给了她一个惊喜。 按照她的脾气,刚刚就想过问那陆二郎的事了。被墨玉这么一打岔,她才想起,这陆昀在这件事上与张秀娥不同。他虽同情那几个孩子没了娘,但也深知那是她们咎由自取。若不处置她们,不知他们会怎么样。 若真向周玉蝶提出买下陆家两个女儿,周玉蝶虽不会反驳,但只怕这庄子上和他们自己不得安宁。 张秀娥的肚子越来越大,若再因他们气恼伤了身子,那就得不偿失了。陆昀在别的事上都好说话,只在这张秀娥和孩子身上是万不敢冒险的。 墨玉在她还未开口时打断她,让她有了个深想几分的时间,不可谓不聪明。 想到此处,她对墨玉投去一笑,再不理会那陆家的事。 一顿饭在沉默中结束了,周玉蝶未在前院留宿,执意乘船归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八十三、冬风(7) 山顶的清池苑里,周玉蝶坐在榻上,慢慢的喝着茶。一边的朱璃替她剥开刚从火盆里拿出来的栗子。 周玉蝶放下茶盏,捏起一颗栗子仁,侧头问道:“墨玉,那玉娘家的绣庄是怎么回事?” 墨玉放下手里的茶盏,道:“这事儿说来话长了……” 原来,这眼看就要冬至了。往年这个时候,绣庄里欠的衣料丝线钱都该结了,可今年,绣庄里的账房先生双双携款潜逃。说是把整个绣庄的家底都掏空了。 各家闻风而动,统统上门来讨要欠款。谁知这绣庄大门紧闭,愣是不开门。 据说,那玉娘已经报了官。只是这一时也追不回来,难解燃眉之急。于是才有了今早绣庄被围的一幕。 周玉蝶听了,不置可否。只将一颗大橘子在手里揉来揉去,眼神直直的看着地面出神。 这柳溪镇最大的绣庄就是玉娘这一家了,占地面积大,绣娘们的手艺好,跟江宁府最好的绣庄不分伯仲。但这些个秀娘都被玉娘养刁了胃口,一个个严重只有金钱。从她们的绣品中就可见其中缺乏灵气,一股商人见利忘义的市侩。 而这庄子上的绣品为赶工期,虽都出自江宁的几十家不大的绣庄和接私活的小作坊,可件件都充满灵秀之气韵。松柏大气磅礴苍劲有力,花儿娇艳欲滴,草儿坚韧不拔,鸟虫栩栩如生,小溪潺潺不息。实在深得周玉蝶的喜欢。 若在江宁开一家绣庄,竞争激烈不说,单这人生地不熟一条就够周玉蝶操心的了。这柳溪镇虽说上下熟捻,又有一大批潜在客户,可这些个绣娘和货娘们是在让她望而生畏。 “青岚,你说这些小绣坊和接私活的绣娘会肯来这柳溪镇干活吗?”周玉蝶有些不确定,毕竟江宁比柳溪镇繁华许多。 从古以来,人人都愿意去那热闹繁华的地界,从繁华自愿去想落寞的却是稀有的很。 无奈,她只好问问和这些人有过接触的青岚了。 青岚依旧和煦的微笑着,道:“不好说,若小姐有意,明日我便去江宁探探口风。” 周玉蝶点了点头,道:“也好,后日就是冬至,过不久就要过年了。你先去给她们透透风,想必她们也是要过了年才能给答复的。” 青岚点头道是,依旧平稳的坐着,仿佛明日要出现的不是他。 周玉蝶手上葱管似得指甲在橘皮上划了几道浅浅的印子,朱璃知道她是有烦心事,便问道:“小姐还有什么不妨都说出来,我们也好替小姐想想主意。” “我想要玉娘的绣庄,但不想要里头的人。绣娘,货娘,杂役学徒什么的又是百十来人的事,想到这么多人我就心烦。里头曲曲绕绕的事情也多,你们几个一人管着一摊事,即便分身有术,长久下去难免出了纰漏。”周玉蝶听助理这么问,便一股脑的把烦恼说了出来,一边拿指甲掐着不够光滑的橘子皮。 斑臧第一个笑出了声,墨玉无奈又心疼的道:“小姐以为我们都是凡人吗?这才几件事就能把我们累着?不说别的,就是小姐在每个城镇开几间铺子,我们都能每天替您去巡视两遍。再说这几个月下来我们几个也学会了些所谓的人情世故。我们只管做大掌柜,下头再雇佣几个二掌柜,铺子里也各有掌柜。我们每月汇总查看就是,何须什么分身术?小姐要开绣庄,只需告诉我们要开多大的,到时候出些衣服绣样什么的,其他的有我们呢!” 周玉蝶被墨玉这么一顿抢白,倒是不好意思起来,虽然自己开过店,不过是小打小闹,上了规模反而不知该如何管理了。这一点上他们几个倒比她聪明许多。 她释然的一笑,对斑臧他们道:“老话说的好,男主外女主内,你们三个倒是把内外的事都管了,我可真省心。这样也好,凭你们去办吧!” 墨玉点头道:“小姐且听我一言,这玉娘的绣庄虽说地方大,靠近咱们的茶饭庄,可是她的铺子已经坏了名声,咱们要是接手了这个铺子,想必要有一段时间来洗刷这坏名声,不如重新找个地方开的好。譬如镇东和镇北就都不错,那里都是住的不是官家就是富户。他们家中虽都有针房,奈何样式老旧,花样也没什么新鲜的。小姐如若在两地夹角开一家规模大些的绣庄再加上样式新奇的首饰,想必生意定能蒸蒸日上。” 周玉蝶听墨玉说的头头是道,边听边蹙眉细思或点头赞同。 末了,她的眉头散开,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道:“今日我真是惊喜连连,先是斑臧给的绒球,朱璃的羽衣再是青岚采购的这些东西,还有墨玉的谏言。这几个月你们的成长真令人惊喜!看来以后我就可以万事撒手不管,只管在这儿修炼和玩耍了!” 朱璃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呵呵~小姐也忒会偷懒,那些图纸还要小姐画呢!还有小姐前些日子说的酒庄,要酿什么酒,怎么酿我们可不知道。” 周玉蝶歪着头听,一边向斑臧招手。斑臧会意,立时变回虎宝宝跳上她的膝头,享受着被按摩和喂食的宠物待遇。 “斑臧,你没事的时候把找到的灵兽们都放进空间里,尽快让他们修成人形,帮着收拾空间里的花草果实。你就在里头呆着,既是监督也是帮着他们扫除修炼中的障碍。” “我可不去,以他们的资质,就是灵气再充裕也需要百年时间才能修做人形。这一算,他们聪明的话,我要在里头呆人间的26天才能出来。我可舍不得小姐!”说罢,那毛茸茸的脑袋直往周玉蝶手里钻。 “可这几人中只有你最闲,你的差事青岚就能兼顾。你不去谁去?”周玉蝶此时也不惯着他了,甩开手,严厉的道:“你也不是刚被秦晁带回来的小孩子了,就不能像青岚和墨玉似得帮我做些事吗?” 话到最后,周玉蝶连激将法都用上了。斑臧果然上当,立时便把软绵绵的小身子坐直了。 道:“谁说我做不得事的,就这几只而已,我一定把他们教好了。” 周玉蝶看他轻易的就上当了,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只有信任的人才能让你轻而易举的上当,因为那人最了解你。 她很高兴自己对斑臧的了解,却也十分愧疚自己连这点小事还耍心眼,算计四人中最单纯的斑臧。 周玉蝶怀着这种复杂的心情搂着斑臧细细的替他梳理毛发,又让朱璃去外头打了一盆温泉水,一边和他们几个讨论事体,一边替斑臧洗澡。 斑臧已经好久没享受到周玉蝶亲手洗澡的待遇了,自然乖乖的任由她揉搓。 周玉蝶一边替他揉搓背上的皮毛,一边问墨玉,道:“赵二可是找到做酒的老师傅了?” “他找到了一家以做酒坊发家的老翁,那老翁今年五月里过世了,家中无儿无女,妻子也早就去世了。如今他的丧事由族中长辈办完后,族中子弟想要瓜分他的酒坊。可是他去得急。秘方什么的一样都没留下,只留下一间放着许多不知名工具的酿酒坊。那酒坊里的工人全都树倒猢狲散,他们族中子弟也不去经营,如今酒坊荒废在那,等着出售呢!地方倒也不远,就在镇南。不知小姐可有意向?” “他那酒坊最有用的只是那些工具和工人,你去打听一下那些工人的在哪,把人都弄回来,人到了再添置做酒的工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八十四、冬风(8) 周玉蝶的一番话说的古井无波,墨玉也毫无波澜,平淡的应了声,是。 “好了,也没什么事了。青岚和墨玉回紫藤间睡吧!”周玉蝶接过朱璃递来的浴巾,把湿哒哒的小斑臧裹好,抱在怀里。就像对待一个沐浴的婴儿一般。 青岚和墨玉对视一眼,一同退了出去。 朱璃有条不紊的收拾着盆子,澡豆,梳子和浴巾。 周玉蝶看擦的差不多干了,就拿了条干浴巾铺在膝上,两手架住斑臧的两腋,将他像孩子一样摆出一个肚皮朝上的姿势,抚摸着他肚子上还湿漉漉的毛。 “斑臧,你在搜寻灵兽的时候要格外小心。这个世界的灵气如此稀薄,你们几个犹如夜空中的月亮一般明亮,万一被人盯上。青岚他们几个我到不很担心,唯有你最没心机,若有什么一定要和青岚他们商量,不许耍小孩子脾气,知道吗?” 周玉蝶像教孩子似得对斑臧循循善诱,只盼他能听进一句半句的。 “那不如给绒球吃两个果子,让她先化作人形,空间里的事情就交给她管束就是。小姐闲了就进去看看,也免得斑臧惦记着小姐,做事不专心。”朱璃看着斑臧垂头丧气的样子,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果然,斑臧的眼睛亮亮的,满怀希翼的注视着周玉蝶。 “也好,看绒球也是个机灵的,先试试吧!”言毕,周玉蝶手掌一翻,便把绒球放到了榻上。 不过半天功夫,绒球变大了一倍多,身上的修为也高了许多。她颇通人性的后腿跪地,一把温柔婉转的女孩儿声音道:“多谢小姐,让绒球进了仙府修炼,使得修为大进。小姐但有差遣,绒球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周玉蝶将膝头的斑臧抱在怀里,笑道:“你原来是女的,那这绒球的名字就不合适了,不如改叫雪绒如何?!我那仙府之中仙气充沛,你可愿意在里面一边修炼,一边帮我将那些花草树木和果实都按照我的要求采集起来?!我会派把你带来的斑臧教你怎么做的。” “雪绒多谢小姐改名,自然愿意为小姐效力,多谢小姐!”雪绒雪白柔软的身子软绵绵的,蓝色的眼睛看起来十分温柔。 “既如此,那我这就送你们俩去。”周玉蝶将雪绒也抱进怀里,双手一挥,斑臧和雪绒就一齐消失在了原地。 朱璃递上一盆兑了鲜花汁子的温水,给周玉蝶浸手。 “小姐是怕斑臧心不在焉吗?”朱璃看周玉蝶眉头微紧,便立时明白了她的担忧,出声问道。 “这只是其一。”周玉蝶将双手都浸泡入花汁水里,惬意的眯着眼睛,道:“我虽非聪敏之人,却也不算蠢笨,你会不知他们几个在较劲吗?” 朱璃咬了咬自己嫣红的菱唇,低头努力不着痕迹的看周玉蝶的脸色,双手绞着帕子道:“我……” 周玉蝶自顾宽衣,穿着贴身小衣走进温泉之中,半坐在一块石头上。这石头的高度正好,周玉蝶背靠石壁,半眯着眼,道:“他们这样,想必还要你在我面前掩饰一二,或帮着说项。你也不必为难,我知道他们并不会做不利于我的事,也并不想知道他们到底在较什么劲。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是。” 边说,她边把头发散开了,把头饰都放在岸边的托盘里,用一把玉梳把头发梳通了一点点揉搓:“你下去歇着吧!” 朱璃道了声是,便躬身退下。 今日山上山下的走了个来回,周玉蝶也有些疲乏。她放下手上的长发,任它们在水中漂浮不定。手上的玉梳也放回岸上的托盘里。 她双脚一蹬,身子便离开了石头。双手有节奏的划水,双脚噗通噗通的蹬水,一会儿就游到了温泉池的对面。 温泉池的对面是青岚用太湖石堆砌的假山,假山半入水中,石头表面十分光滑,还生长着一些青苔。 周玉蝶攀着山石,看着倒映在水中的明月,脑子里乱糟糟的转了好多念头。 吃的,戴的她都有所涉猎,如今这后山有了桑蚕园,果树园,花草园这三大块,还有许多闲置的土地。可惜,这个世界上能开灵智,修仙幻化人形,又知恩图报的动植物太少了,单靠他们四人实在是分身乏术。 原本计划过年之前去一趟广州府。一来是去把易悦兮弄到自己身边。二来,广州府是海运的集散地,许多宝石,珍珠,香料……都从那里进入中原腹地。她想在那里置一个船队,买卖珠宝香料。好的就运回来给她做首饰,一般的再卖出去。 第三,就是那里是南江的首都,那些泥婆罗的皇室工匠们被江长泽俘虏后都被囚禁在那里。 据她看过的史书,泥婆罗人笃信佛教,錾刻金银和施金措彩的手艺直到数千年后都是举世无双的艺术品。这类俘虏若是被宫廷效力,那她想聘请几个手艺好的回来帮她做首饰那就是难如登天了。 第四,那里靠近翡翠原石的产地—缅甸。在中国古代对今缅甸的称呼有是骠国。 骠国(公元634-832),伊洛瓦底江流域佛教古国,都城为卑谬,有18个属国中国史籍曾分志其史略骠乃藏缅系中的一支,今不复存或即缅人的前身该国文化发达,擅长音乐801年骠国王雍羌遣子,献其国乐与唐朝。多涉及佛教公元832年亡于南诏。 如今,骠国尚还存在,国力也还强盛。江长泽攻打泥婆罗的时候也曾想连骠国一齐划入版图。可是他轻视了信仰给人的强大力量。 在江长泽调转马头准备给骠国来个突然出击之时,泥婆罗皇室的一位公主早就跑去了与他们一样笃信佛教的骠国报讯。 骠国的将士们早有防备,未让江长泽有可乘之机。 况且那里多雨,树木茂密且毒虫横行,很快江长泽所率领的十万大军便开始全身溃烂,流脓。于是,到最后江长泽只得率领仅剩的五万大军,押解着包括泥婆罗皇室和被俘虏的乐工,舞者等各类能工巧匠回到了广州府。 那些俘虏到达广州府的只有一千多人,其余的都在路上不堪折磨羞辱,自尽的有之,逃跑时被射杀的有之,病饿而死的也有之…… 据说那位去骠国报讯的公主胞妹在好不容易到达广州府后,被江长泽纳入宫廷。因此被囚禁在牢狱中的泥婆罗皇室和工匠们总算能保温饱。近日出了皇榜,各类工匠,侍卫,侍女等非皇室成员将于腊月初五被拉到奴隶市场公开叫卖。 要价倒也公道,十三岁以下的男女孩子度其容貌,美貌者三十至五十两一人,逊色者十五至二十五两一人。 十三岁至二十五岁的按其样貌和是否有手艺定价,高的有百两一人的,低的也要五十两一日。 二十五岁以上的男女均以是否有手艺定价,有手艺的五十两一人,无手艺的二十两一人。 这种把人当鸡鸭似得公开贩卖的场景,周玉蝶只在影视剧里看见过,可在秦晁的记忆里却见过许多战俘。 他们衣衫褴褛,食不果腹。身上深可见骨的刀剑伤痕,被拷打的青紫鞭痕,手脚被镣铐磨破,全身像泡在血水里似得。还有些伤痕累累溃烂流脓。 他们没人医药,只有倒在角落里,双眼无神的盯着苍天,像有无数诘问。双唇皲裂出一道道血口子,努力的把渗出的血水咽进肚子里,丝毫不敢浪费。 那喉头发出的咕噜一声,像是他最后的喘息,痛苦而无奈。手里还包着一捆地上的烂草,尽力的这盖着自己一丝不挂的躯体,用以保住自己最后的尊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八十五、冬风(9) 周玉蝶不自觉的将身子又埋进了热水里,那些场景在她眼里就像是修罗场,人们没有尊严,没有心,像一个个木偶似得,眼神空洞。那死寂的眼神让她背后一阵阵发寒,颤抖。 “小姐。”青岚和煦的声音在周玉蝶的脑子里响起。 周玉蝶浑身一个激灵,抖了一下才回道:“怎么了?” “听朱璃说,小姐把斑臧派去里面管事了无人传话。所以想问问小姐,明天可想吃什么?!”青岚的声音依旧温柔和煦,可周玉蝶依旧在里头听出了几分开怀。 她苦笑着摇摇头,这几只究竟在较什么劲呐! 青岚听她半日没有回音,又追问了一句。 “后日就是冬至了,有什么规矩我也不大明了,想来是要备不少东西的。明日我的饭菜就简单点,你看着办吧!”周玉蝶有些懒洋洋的,往日都习惯了抱着斑臧玩。他这一走,她第一个不习惯了。 得知墨玉已经回了镇上,周玉蝶又和青岚你来我往的闲聊了几句,青岚听出她的兴致不高,便也未做纠缠,连夜去了庄子里住。 山上只剩了她和朱璃两个,周玉蝶便让朱璃和自己一起住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玉蝶就跳进温泉里游了几大圈才上来梳洗,吃东西。她以自己不下山为由,只着了一身白色里衣,外头披着朱璃给的羽衣,一头青丝随意的披散在身后。赤着足坐在清池苑的地板上写字作画,朱璃只在一边磨墨。 这清池苑是周玉蝶亲自设计的,灰白色的条石将太湖石假山也圈在这温泉池里,两边茂密的灌木丛下的泥土里混合了祛除蛇虫鼠蚁的药,加之丛中穿插着种了许多驱蚊香草,因此这里十分清静。 假山上刻意造就的九龙喷水瀑布景观十分雄壮,泄下的瀑布水直冲到池中的一颗圆石上,便成了九龙吐珠的风水宝地。加上这温泉中蒸腾的水汽,让人恍如梦境。 周玉蝶坐在房外的观景台上,双脚便能随时随地的泡在温水里,惬意的很。 这整个清池苑虽是用条石架设在温泉池中,三面环水。可在这深秋初冬之际,身在氤氲的热气中,还是很幸福的。 周玉蝶赤着脚,踏在被泉水温热的石地板上,丝毫不见了怕冷的样子。 朱璃变回了赤发的样子,穿上昨日周玉蝶给她的黑色衣裙,颇有一股神秘的美感。 “小姐,您这些是画的什么衣服?怎么没有衣带?”朱璃一边整理着周玉蝶的画纸,一边问道。 周玉蝶抬起头,看向她手上的一张以盘扣代替衣带的交领衣裳,笑道:“这衣带容易松,还不好看,我就改了一下。你看这张。” 周玉蝶递上一张装饰性盘扣,道:“昨日我给你穿的红色大氅就只在领子上有一个装饰的带子,其他的地方都用这个盘扣扣着,既好看又保暖,还不碍事。” 朱璃闻言,立刻看向了搁在一边的一红一黑两件大氅,果然两件大氅都是用的这种盘扣,上头还用珊瑚和墨玉做扣头,华贵却不张扬。 “小姐的心思真巧,却是好看又实用。”朱璃在心里越发敬仰周玉蝶。 周玉蝶摇摇头,笑道:“哪里是我心思巧,我也是跟别人学的,我们那里这个是最普通的了。” 朱璃听了,丝毫不为所动,兴奋的道:“这么说,在这儿,小姐知道许多这里人不知道的东西了。还有什么?” 周玉蝶笑道:“这里的琉璃里头都是五颜六色的,里头还有气泡,我们那里的就没有。”她掏出一只玻璃瓶,交给朱璃道:“喏,这个在我们那里就只值一两文钱,在这里却千金难求。” 朱璃将玻璃瓶抓在手里反复看了几遍,道:“这样的宝物,怎么会那么便宜?” “在我生活过的地方,我们不需要修习仙法便可在天上飞翔,缩地成寸不在话下。千里传音更是简单,不需养马便可驰骋千里……”周玉蝶陷入了回忆,缓慢柔和的声音把朱璃也拉进了故事里。 “小姐,青岚传话来,说陆丰带了一个年轻男子求见,说是庄子里水域辽阔可以养些鱼虾。”朱璃摇了摇独自出神的周玉蝶,禀报道。 周玉蝶茫然的看向朱璃,喃喃道:“年轻男子?养鱼虾?” 朱璃点了点头,道:“是,小姐要见吗?” 周玉蝶恍惚想起了那日她刚到这里,陆丰送她去镇上,半路上似乎碰见一个拉着半车鱼虾的年轻男子,好像听他叫陆丰舅舅。陆丰称呼他明哥儿。难道是他吗? 她向朱璃点了点头,道:“见吧,让他们在荣和堂等会儿吧!” 朱璃道了声是,便替周玉蝶找来了衣饰。 周玉蝶今日依旧穿了那身红色羽衣和黑色暗纹大氅。头发只随意的将上半的头发绾起,插了两支如意头赤金发钗,又折了一支蝴蝶兰簪在发间。给她甜美的容颜平添了几分娇艳的妩媚。 待周玉蝶和朱璃到底山下的码头时,青岚已经待在船头了。 今日的天气又冷了几分,周玉蝶被湖上的冷风一吹,却恍惚了起来。 她这是在哪? 这样的场景,好似经历过一般。可在记忆里怎么也翻阅不到这样的一幕。 她倚在榻边,越发坚定了周玉蝶之前关于秦晁的记忆有异的猜测。 到了岸上,青岚安排了暖轿抬着周玉蝶直达荣和堂。 荣和堂内,陆丰和一个年轻男子坐在下首静待。 周玉蝶随意的步入堂中,随意的在上首坐下。 陆丰待周玉蝶坐定,便将那男子给周玉蝶引荐道:“周小姐,这位是我亲妹妹的儿子,大名叫罗安明,小名叫明哥儿。他家原是专门给镇子里几家大酒楼食肆送鱼虾的,自家也有好几亩池塘,对这养鱼虾的活熟悉的很。” 周玉蝶听了他的介绍,点了点头,道:“村长说的我自然是深信的,只是他家既然自有池塘,又有销路。何苦跑来给我做工呢?” 陆丰正在踌躇间,那罗安明便站了起来,道:“周姑娘既然问起,这原也不是什么不可说的,我便直说了。我父亲因我母亲身子骨太差,在我姐姐六岁的时候娶了一位平妻霍氏。隔年我便出生了,那位霍氏先后也为父亲生了两子一女。如今我母亲的身子越发不好,我想自己出来做活,家里的东西都给弟弟们,省得家宅不宁。” 陆丰在一边眉头紧锁,长长的叹出了一口气。 周玉蝶点点头,有这样的心胸,想必也不是那等生事之人。而且他又有手艺,庄子上正好缺这样的人。 “既如此,不知你母亲现在哪里?”周玉蝶挥手让他坐下道,一边使了个眼色给朱璃:“先喝口热茶,慢慢说。” 朱璃会意,立时让在堂上伺候的小丫头上前添了热茶。 那罗安明些了斟茶的小丫头,又谢了周玉蝶,喝了半盏热茶才道:“我母亲如今卧床不起,已有一月不曾清醒了。如今在舅舅家住着。” 周玉蝶若有所思的捧着手炉,拿着一双铜筷子拨弄着里头的炭火,道:“既如此,不如将你母亲接到庄子里来,凡在我悠然山庄做工的人,只要是家人生病的都能在此就医,你的情况如此,我就连药费都给你免了,先给你母亲治病要紧,至于鱼虾,开春以后再开始下鱼虾苗也来得及。这几个月,你给你母亲侍疾就是。” 那罗安明闻言大喜,口中尽是感激的话,连带着陆丰也感激不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八十六、冬至(1) 冬至一大早,整个庄子里大小十几个厨房都开了火,蒸熟的糯米和酿酒用的大缸都在悠然山庄正门外的大空地上摆着。 厨房里的女人们都忙着酿酒,周玉蝶也赶去凑热闹。 她带了许多花草,这个缸里加桂花,那个缸里加月季。还将苹果之类的果实拿来酿了果酒。 这一天庄子里热闹非凡,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护院队长都展示了他难得的笑容。帮着里里外外的将一篓一篓蒸熟的糯米抬出来。 中午,大家都席地而坐,就在广场上用了两菜一汤的便饭,周玉蝶也与他们同吃一锅饭,同和一锅汤。 众人在感叹周玉蝶待人亲和,礼贤下士只余,对她又有了新的认识。以前见她长的粉雕玉琢,说话轻柔,昨日却是决断了一番。今日又如此对待他们,可见只要是忠心做事的人,这位小姑娘对他们都是极为倚重的,并不会多加猜疑。 像昨日得知那曹娘子和葛七通奸,多次放她离去,若换了别人去,恐怕连他们也都怀疑上了。 可是周玉蝶只字未提,今日又是这般与他们同吃饭,同干活,实在比他们服役时的上峰贤明通达了许多备。 周玉蝶自然不知他们心中的想法,只忙着让众人把她写好的每缸酒用了什么花的字条用浆糊贴在缸上。 而后众人又都忙活着封缸和点数。 一番清点后,今日足足酿了五百多缸酒。酒缸子满满的堆在场地上,周玉蝶招呼了众位汉子,依次将这些酒缸放到后一带空置的屋子里。 而后又跟着去了大厨房,忙着做饺子和汤圆。 汤圆是这里人都吃惯了的,就是馅料和她们往常做的不同,花生芝麻加白糖磨出的馅料是传统的味道,还有茶香的,南瓜的,红薯的,芋头的……。周玉蝶让她们在汤圆皮里加了些藕粉和淀粉,这样做出来的汤圆皮是半透明的。方便大家拣自己爱吃的馅料吃。 饺子今日也做了好几种馅料,韭菜鸡蛋的,猪肉青菜的,牛肉的,素三鲜的…… 周玉蝶亲自动手,手把手的教厨娘们擀皮子,包馅料,捏花样。 最后在天擦黑的时候,终于把饺子或煮,或蒸,或煎的每桌上了五六盘,汤圆也按甜咸不同的口味分开上了六盆。 周玉蝶手捏酒杯,站在荣和堂的阶梯上,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道:“今日是我与诸位第一次一起过节。这悠然山庄是我花了不少心思建起来的,你们是在这儿生活做工的人。卖身来的,我管你们的生老病死。受雇而来的,只要你们愿意,我也管你们的生老病死。只要你们不把自己当外人,我决不会把你们当外人。” 周玉蝶顿了顿,对这角落里的葛七和包着脸颊的曹娘子,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哪怕是犯过错,只要诚心悔悟,彻底改正了,也还是好人嘛!怕就怕那种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明知是错还一条道走到黑的。对这样的人,我实在无能为力。” 言毕,她举起酒杯道:“第一杯敬天地神明,希望我悠然山庄上下,五谷丰登,米粮满仓。”言毕,她将杯中酒洒向地面。 “第二杯我敬在座的各位,各位兢兢业业,各司其职才有这庄子的繁盛昌隆。希望各位能继续尽忠职守。”她接过朱璃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朱璃轻飘飘的一句:“镇南王府派人来请小姐过府,墨玉带着他们在来的路上了。” 周玉蝶身形微顿,动作却毫不迟疑。 “第三杯,我要敬我自己,我的一时心血来潮,竟然开出绚丽花朵,结出硕果累累。给你们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我也有了一个家。” 周玉蝶饮尽三杯,堂上堂下一片欢声笑语,个个举着酒杯要上来回敬周玉蝶。 周玉蝶毕竟是个女儿家,坐在堂上的护院领队和陆丰陆昀,还有青岚朱璃二人替周玉蝶一一挡下了。 正当众人喝的放肆起劲,外头进来一个青衣小厮大声道:“禀报小姐,莫掌柜带着一队人马到了村头了。”他颤声道:“莫掌柜说,镇南王府派了轿撵前来接小姐一起过节,请小姐速速准备。” 此言一出,堂上堂下顿时静了下来,大伙儿眼巴巴的看着坐在上首的周玉蝶,只觉得不可思议极了。 他们都以为这周玉蝶不过是个官宦家的女儿,哪知还和王府扯上了关系。 周玉蝶听了,丝毫不以为意。懒懒的抬起手,搭着朱璃的手站了起来,笑道:“我倒忘了这么一门亲戚了。也罢,朱璃随我去更衣,你们好好吃喝!一会儿我出去了,你们就把庄子门外的吊桥一收,让守门的和在各处上夜的丫鬟婆子,杂役小厮们也都来热闹一番。明日晚些起也没什么大事。” 她有垂首对一边的陆昀道:“陆大叔,今晚我就不回来了,想来今晚那里排场大,轻易不肯让我先走。你们尽兴的吃喝,不必惦记我。” 陆昀还未从周玉蝶和王府有亲的消息中回过神来,半晌才木然的点点头。旋即拿起桌上的一壶醒酒汤给她斟了一杯递过去,道:“小姐只管安心去,我等一定守好门户,约束好底下的人,忠心做事,不给小姐添麻烦。” 周玉蝶端起醒酒汤,喝了一大口。那又苦又酸的味道让她瞬间泪花闪现,又拿了茶水反复漱了两次,才看着堂中这一桌人道:“有你们在,我自然是放心的。” 言毕,她便携着朱璃坐了软轿回山下的那个亭阁里更衣。 周玉蝶让朱璃帮她梳起昨日的发髻,依旧按照昨日的样子装扮起来,朱璃还着意增添了几个绣制精细的荷包,里头放着些散碎的金银,方便用来赏人。 她自己也收拾了一番。手上带上一对翡翠镯子,头上也带了一对周玉蝶给她做的红色点翠步摇。换上一身粉色衣裙,再罩上一件桃色的过膝棉袍,露出了粉色裙子和一点红色绸缎鞋面。 待这主仆俩收拾停当,再回到荣和堂的时候。便见了一位身着赭色棉袍,留着三缕长须的长者,笑眯眯的对着周玉蝶一揖到底,道:“镇南王府管家凌忠,给周大小姐请安。”言毕,双手将袍子下摆一撩,双膝跪地,对着周玉蝶就是三个响头,结结实实的磕了下去。 周玉蝶是第一次亲身感受到这种封建礼教,一个真正的所谓奴,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她一动不动的等那管事的恭恭敬敬的磕完了三个响头,便使了颜色给墨玉,让他把凌忠搀扶起来。一边摸出一个荷包递给朱璃,道:“凌管家劳苦了,这样的日子本该在府里吃酒的,倒为了我奔波起来。这个荷包且收着喝茶。” 那凌忠被墨玉搀扶着站直了身子,又躬身接过朱璃递上的荷包,对着周玉蝶又是一揖,道:“周大小姐实在客气的紧,我们做奴才的,只有主子高兴了我们才能高兴。我家王爷和赵姨娘多次下帖子给周大小姐,去府中做客,小姐怕是怕府中宾客多,拘谨,这才不去。今日冬至,王爷特地只办了家宴,命奴才无论如何一定要请到周大小姐光临。我们二小姐和三公子也是日夜想念小姐,出门前特地嘱咐了奴才一番,若今日请不到小姐,奴才回去就是一顿鞭子。求小姐可怜奴才!” 说着,那凌忠眼中似有泪意,膝盖一软,又要跪下。 墨玉眼疾手快,立刻就搀扶住了他。 周玉蝶抿了抿唇,压下自己的笑意,道:“我这里已经准备停当,凌总管只管带路就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八十七、冬至(2) 那凌忠欢天喜地的看着周玉蝶上了软轿,身边跟着一个体面的丫鬟朱璃,身后跟着青岚和墨玉两个直达山庄门外。 过了吊桥,周玉蝶带着朱璃坐上了王府的马车,青岚和墨玉两个各自牵了一匹马跟在马车后头一同前行。 一路上,朱璃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把周玉蝶看的差点没憋住笑。 “你这样愁眉苦脸的做什么?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朱璃听了这话,连珠炮似得一股脑的把自己的疑惑吐了出来:“小姐之前不是一直不见王府的人,不去赴王府的宴吗?今日怎么又盛装出席?再说小姐也说过,不想和王府扯上太大的关系,今日这个凌总管摆明了是在演戏,怎么小姐还赏他荷包还跟着他来了?还有那赵姨娘,二小姐和三公子,不过一面之缘哪来的想念?……” 周玉蝶微笑着听朱璃的问题,嘴角含着一丝冷笑,道:“这王府在这北周地位暧昧不明,冒昧和他们亲近只会给自己惹祸。而前些日子,镇南王的寿辰我又没到,在他们眼里,我大概有些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意思了。所以,就拿着咱们家的糕点把我拖下水。” 周玉蝶扶正了朱璃头上一支歪了的珠花,接着道:“所以,这次我不来也得来了。再不来,恐怕那赵姨娘和二小姐三公子会不请自来,那咱们就被动到极点了。况且如今,咱们可不止几个人,而是牵连着百多人的平安呢!” 最后一句,周玉蝶似呢喃般含在了嘴里。眼神深邃的盯着车顶的木纹,叹息了一声。 不知不觉间,她已在这里有了这么深的牵挂,不知是好是坏…… 这王府的驭车手训练有素,车子不管是在坑洼不平色乡间泥路还是在镇里色坦途上都行驶的平稳而快速。 周玉蝶掀开车帘一角,看快要到铺子附近了,便让朱璃吩咐墨玉去铺子里把今日的饺子,汤圆,还有各类好吃又好看的点心装些带上。 既然要去,就不能失了礼数。 那凌忠听说周玉蝶要回命人回铺子里取东西送给镇南王,赵姨娘和小姐公子们,又上来一顿奉承:“周大小姐果真如坊间所传一般,大方得体,事事周全……” 周玉蝶又赏了他一个荷包,道:“凌总管这一路也劳累了,他们去取东西还要一会儿,这些碎银子就给您和跟着的人喝口茶吧!” 那凌忠从善如流的接下,带着驭手和一队十几个护卫在前面的茶棚子坐下。周玉蝶也跟着進去,喝口茶,歇歇脚。 朱璃在一边,提着水壶把桌上的茶碗洗了三四遍,才斟了一碗毫无茶香色沉味涩,还有胡椒味的茶给周玉蝶。 周玉蝶接过一看,便皱着眉放下了。道:“朱璃,给我倒碗白水即可,这茶就算了。” 江南人自古以绿茶为饮,周玉蝶是喝惯了好茶的,只是这个世界还没有完整的绿茶制作法。都是一个个茶饼,碾碎了在水里一煮,还加上盐和胡椒等调味料,真真难喝至极。只有佛家和道家才和清茶。 周玉蝶也习惯了别人把她当做一心向佛的人,所以只喝清茶,乍一喝这五味陈杂的`茶`,她真心有点接受不了。 好在没一会儿,墨玉就拉着铺子里送货的马车来了。他将各色饺子装了三大提盒,汤圆三大提盒,各色点心八盒一起拉了来,跟在王府的马车后头。 周玉蝶重新登车,不过一盏茶多些的时辰,便到了王府门口。 驭手马鞭一收,将马头调往王府东角门而去。穿过东角门,又在甬道里行驶了一箭之地便停了下来。 赵姨娘如上次一般,携了二小姐凌霜和三公子凌修文一起在门前迎接女眷们。 周玉蝶一下车就看到了巷子里长长的车队, 嘴角扯了扯,道:“也罢,咱们且在车里等着吧!” 也不知这话是对谁说。 周玉蝶利落的钻进车内时,凌忠便隔着车子告辞去前头帮忙了。周玉蝶又赏了他一个荷包,便让他去了。 朱璃气鼓鼓的坐着,手里的帕子都快绞烂了。 周玉蝶安抚的在她耳边道:“你别气,人家被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辞了去,这点下马威还是正常的。咱们只当是在看他们演戏就是。” 朱璃咬紧了嘴唇,最后还是不满的点了点头,道:“这些不知好歹的东西,小姐肯来已经是给了他们天大的面子,居然还耍威风。一个被囚禁,徒有虚名的所谓王爷罢了!哼~!” 周玉蝶敲了敲结界内壁,笑道:“依我看,他可不像表面上那么无用。” 朱璃听了这话,便来了精神,连声问道:“那这镇南王是怎么回事?” 周玉蝶探头出去一看,队伍还有一段距离,便小声道:“北周和南江都已定国十年有余,你说这周义荥违为何还要留着这镇南王府?” 向来这上位者都是本着斩草除根的想法杀了前朝皇帝的,可是这周义荥却把凌静澜留了下来,一留就是十年,吃穿用度一样不缺,家眷子女还能随意外出。这样的待遇简直是亘古未有。 北秦的王族早就在城破之时自尽的自尽,被杀的被杀。而这位镇南王,除了换了座王府,很少出面以外,似乎没什么变化。上次他亲自到婧蝶轩的那一次,只一个嬷嬷是异心之人,其余全是他的亲信。 恐怕这软禁也是假的。这周义荥难道失去了这里的控制权? 只是,这是为什么呢? “听说这凌静澜是大易皇帝的表弟,他的妻子是皇后的表姐。”朱璃想来想去,也只有这道关系,算得上镇南王的有用之处,便大胆的说了出来:“这周义荥怕大易发兵,便将这镇南王留着,将来也可以有个要挟的人质。” 周玉蝶不置可否的解下有些松了的面纱,重新系紧了,才道:“你好好琢磨琢磨吧,我也不知道。” 说着,两手一摊,怂了怂双肩。 真像如何,只有周义荥和凌静澜自己知道,她也就能猜猜罢了。 朱璃哪里肯听,只扯着她的袖子问。 拉扯间,车子已经到了门口。驭手隔着车帘子对内招呼了一声。 朱璃立刻收起了结界,刚刚的满脸求知欲变成了适度的得体微笑。 她先下了车,立刻便退到一边,将周雨蝶扶下来。 那边的赵姨娘已经领着子女们走了过来,抬眼便看见周玉蝶这从头到脚的华贵姝丽。 她正欲伸手拉上周玉蝶的手,以示亲近,奈何周玉蝶站在脚踏上,生生的比她站高了一头。这样子倒想是赵姨娘正搀扶着周玉蝶下车似得。 周玉蝶也不客气,拉上她的手,顺势便下了脚踏。 一时间,赵姨娘脸上略有赫然。 已经进门的不少官眷也瞧见了这一幕。纷纷疑惑,这个坐着镇南王府马车来,又由镇南王府唯一有名分的女眷搀扶下车的女子是谁?看她的打扮,倒比身为代主母的赵玉兰还华贵几分。 原本在赵姨娘身后站着的凌霜和凌修文一左一右的拉住了周玉蝶的手,将她引进一处幽静的亭阁中。 里头已经坐了几位看打扮应该也是官家小姐的女子。 周玉蝶一一与她们见礼,通报了姓名。 左边一位十三四,身着粉色衣裙的小姑娘自称唐苏慧。她脖子上带着尺寸不合适的牡丹金项圈和一对金镯子。头上的珠翠看上去像是新近去鎏的金,颜色黄澄澄的,只在嵌了珠翠的地方露了马脚,还留有一丝白色。 她有一张素净的鹅蛋脸,眉如翠羽,眼波流转,还有一张樱桃小口,笑起来颇有些风流婉转的味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八十八、冬至(3) 右边的小姑娘看上去比凌霜小了两岁,名叫杨淑宁。她身量娇小玲珑,脸上还有婴儿肥,一身鹅黄色的衣裙与她极相衬,显得娇滴滴的。 后头还站着一位着妃色衣裙,名叫宋铭嘉的姑娘,看上去倒比凌霜多了些稳重。她正襟危坐,背脊挺得笔直,似有些紧张。 周玉蝶对她浅浅一笑,她亦回以微笑。 她身边还坐着一位着茜色衣裙的小姑娘。她约莫十四五,面有傲气,和她那高高的颧骨和吊梢眉合在一起,一看就知道是个刁钻刻薄的人,并不好相处。 周玉蝶只礼貌对我向她点了点头,便被凌霜拉着往里头去了。 里间的百鸟朝凤金丝楠雕花木榻上坐着两位端庄大气,面目清秀的女子。二人听到动静一起抬起头来,看向凌霜。 凌霜将周玉蝶往前一推,笑道:“两位姐姐也太静了,这是我嫡母族妹的女儿。姓周名唤玉蝶,比我大一岁。” 二人闻言,急忙一左一右的搀扶住衣着华贵,正行平礼的周玉蝶。 穿着月色裙子的女孩笑道:“玉蝶妹妹,我姓卫,名唤浣月。咱们第一次见面,年纪也差不多。又都是亲眷,何须如此客气。”一边扶着她的手回了一礼,又拉着她到榻边坐下。 另一边着水红色裙子的女子微笑道:“我姓常,闺名清音。看妹妹衣着华贵,举止得体。想来也是大家闺秀。不知妹妹的父亲在哪里任职?” 周玉蝶面露难色,睨了一眼身侧的朱璃。 朱璃会意,立时上前替她答道:“两位小姐,我们小姐命苦。老爷虽在工部任职,小姐才一岁,便来江南视察水利之时失足落水而亡。十一岁上头,夫人积劳成疾,替小姐订了大事便也撒手而去。只留下小姐一人孤苦无依。”说罢便哀哀的哭了起来。 周玉蝶听她这么说,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双亡,眼中的眼泪便止不住了。 凌霜和半大的凌修文看周玉蝶哭的伤心,七手八脚的又是替她擦眼泪,又是好言安慰。 一边的卫浣月和常清音面有愧色,也跟着一起安慰哭红了眼的周玉蝶。 好歹让周玉蝶止住了哭声,周玉蝶的眼睛也有些肿了。 “玉蝶妹妹何不解了这面纱,去后头梳洗一番。你看这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浣月妹妹欺负了你呢!”常清音半是娇嗔半是委屈的道。 周玉蝶擦净了泪水,红着眼圈一笑,道:“是妹妹不经事,一说起父母总要哭一场,惊吓到各位姐姐,妹妹和弟弟了,我这里给你们陪个不是。” 她向一边还在装着抹泪的朱璃道:“去把我备下的点心拿一提盒来给几位姐姐妹妹和弟弟压惊。另把那三盒汤圆,三盒饺子送去给赵姨娘安排。点心给王爷送去两提盒,赵姨娘一盒,再给二小姐和三公子的住处都送一盒。” 朱璃虽不放心,但在这内宅里也不会有什么事。于是便应了声是,踏着小碎步出去了。 那凌霜和凌修文早就惦记着周玉蝶的点心了,一听有好吃的,都乐的跟什么似的。尤其是凌修文,一个劲的往周玉蝶身边凑,笑着问道:“雨蝶姐姐,这饺子是什么呀?又是姐姐的新花样,不如先拿些来给文儿尝尝吧!?” 周玉蝶一听,笑了。她佯装生气,拿帕子扫了他一下,道:“你这个馋猫,我带来的汤圆和饺子都是生的。你实在想吃,一会儿等朱璃回来了,你再派小厮去和你母亲说,先煮几碗给你和你的三个姐姐尝尝也不是难事呀!” 那凌修文被周玉蝶假意扫了一下,先是不以为意的听她说话。待她说完,便倒到她膝盖上,期期艾艾的说:“文儿被雨蝶姐姐打疼了,一会儿要多给我一盒点心。否则,我就不起来了。” 他闹成这样,连凌霜都羞红了脸。看着一边偷笑的卫,常二人,急忙将凌修文拉起来,训斥道:“看你那点出息,为了盒点心就这样耍赖。过了年,你就十岁了。怎么能随便往女子身上倒。坏了玉蝶姐姐的清誉,看你怎么办!” 周玉蝶本也是在和凌修文玩闹,谁知竟然勾出了凌霜的这番话来。什么清誉不清誉的,刚还说是亲眷,这会牵扯什么清誉?这是要害她不成。 一边的卫,常二人也觉出凌霜此话不妥。二人对视一眼,卫浣月立刻出言劝导:“霜妹妹,雨蝶妹妹和咱们也是亲眷,在一起玩闹扯上什么清誉。这话要是传出去了,才真是害了玉蝶妹妹呢!快别乱说了。” “是啊,是啊。你快别乱说,一会儿让人传出去就糟糕了。”一边的常清音随声附和道。 此时,凌修文已经从周玉蝶膝盖上起来,听二人似乎是在因他而指责自己的亲姐姐,便惊慌的看了一眼同样慌张的捂着嘴的凌霜,对卫,常二人道:“两位姐姐别责怪我姐姐,都是我的错,你们要怪就怪我吧!别怪我姐姐!” 说着,移步上前牵住凌霜的手。 这一幕在周玉蝶眼里,是温暖的。凌霜虽然说错了话,可她的本意是想维护弟弟。凌修文也是处于手足之情,本能的维护姐姐。这种手足之情只在民间那等同甘苦,共患难的家庭里才得见,在这深宅大院里着实不多。 有钱人家的孩子长大后,许多都是想方设法的多弄些遗产,而后随心所欲的花用。有权人家的孩子总想着依靠权利,拥有权利,拥有金钱,拥有美女,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 她站起身,走向尴尬相对的四人,笑道:“两位姐姐,为了护我清誉,也为了双儿妹妹好,出言相劝。霜儿妹妹护弟心切,一时嘴快了,想必她也没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这文儿弟弟也是为了姐姐,直言不讳。两个都是好孩子。两位姐姐,霜儿妹妹,文儿弟弟,都是玉蝶的错,一盒点心,惹出这许多事来。” 说着,周玉蝶对着四人曲膝一福,又道:“四位别为了我伤了大家的和气,都息怒罢!” 那卫浣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上前扶起周玉蝶,回身便对常清音道:“清音姐姐你看,她惹出来的事,还是以她收场吧!要不一会儿可没点心吃了。” 说罢,五人相视一笑,忘了刚才的不愉快。 随后几人便坐着,讲了几句闲话。 朱璃提着一提盒点心进来时,凌修文一蹦三尺高,伸手就要抢食盒。 四个女子又是笑做一团,直指着凌修文喊:“把这害了馋涝的带出去!” 朱璃笑着把食盒放在桌上,拿了碟子把各样点心都拿了一个,装了满满一碟子,递给凌修文,道:“三公子少吃点,你母亲说不一会儿就开席了,一会儿该吃不下东西了!” 凌修文哪里肯听,夺过盘子便去一边坐着,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那小脸鼓鼓的,嘴里塞满了点心,生怕吃慢了似的。 几人又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凌霜直嚷嚷肚子疼。 卫,常二人到底端庄沉稳些,渐渐便平复了笑声,周玉蝶也跟着不再笑了。只凌霜一人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周玉蝶赶忙替她叫了丫鬟进来,替她揉肚子。又让朱璃给凌修文晾了一盏茶,一会儿吃多了拿茶压一压。自己亲自装了四碟子点心给卫,常二人和凌霜,自己留下一碟子。 剩下的便让朱璃拿了四碟点心给外间的四位小姐送去。 卫,常二人见周玉蝶如此行事,心中暗暗点头。都说中京秦氏是书香门第,世代相传。如今见周玉蝶这个秦氏族人的女儿都行事大方得体,可见这个家族何等修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八十九、冬至(4) 周玉蝶丝毫不知,自己的一番举动让中京秦氏得了两个好媳妇。当然,此为后话。 内室,几人吃了两块点心,喝了半盏茶后,便有衣着光鲜的丫鬟进来通报即将开席。 周玉蝶便和卫,常二人及凌霜去了净室理妆。 那卫浣月指着周玉蝶的面纱道:“玉蝶妹妹,你这面纱怎的还不摘下来?一会儿的宴会,男女席间有屏风挡着,这个不带也罢。” 周玉蝶闻言一怔,随后灵机一动,道:“浣月姐姐有所不知。我曾在佛前起誓,我的容貌要第一个给我的夫君看!若是哪个男子看到了我的容貌,我就嫁给他。”对不起了木婉清,借你的誓言用一用。 “这……”在场的几人均被这古怪的誓言惊呆了,皆是一脸不可置信。 卫浣月第一个出口问道:“妹妹怎么会发这样的誓言呢?妹妹的大事不是在周夫人过世之前便已定下了吗?” 周玉蝶坐在镜前,垂下眸子,似有泪光。 朱璃看她这样,便接话道:“卫小姐,实不相瞒。那位公子家听闻我家夫人过世,又无族人扶持便退了亲。夫人过世,小姐本就伤心,又逢此事,大病了一场才起了这个誓。后来才携我们一起来了柳溪镇。” 卫浣月皱起了眉头,愤愤不平道:“世间竟有这样不识好歹,目光短浅之人。妹妹不必伤怀……”她说道此处便止住了言语,往下就不是她这个女儿家该说的了。 周玉蝶点头应是,又谢了众人的关心,便专心梳妆打扮起来。 待五人出来,外间的四位小姐都已经出去了。 常清音作为五人中年级最长者,忙带着众人,领了丫鬟随着带路的仆妇往园子里去。 园子里的麒麟阁中,两架翡翠插屏将左右隔开,左边是由镇南王亲自招待男宾们饮酒作乐之地,右边是女宾们的坐席。 周玉蝶一行人从侧门刚踏入麒麟阁中,便被丫鬟引去了主桌。赵姨娘见他们来了,未说两句话,便拉着凌修文要送他去镇南王处。 这凌修文哪里肯,撅着嘴撒泼道:“我不去,我要和玉蝶姐姐和各位姐姐一处作伴……” 隔着屏风,镇南王威严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原来是玉蝶来了,修文虽然淘气却甚是喜欢你。就让他和你作伴吧!今日你可带好吃的来了?!” 之前就让朱璃去送点心,他分明早就知道她来了,还故作惊喜。哼!不知又有什么试探! 周玉蝶吸了口气,胸口闷闷的感觉总算散去两分,才站起持礼。半蹲着身子低头道:“王爷安好,修文弟弟很是活泼可爱,我也喜欢的紧。前几日听闻王爷喜欢玉蝶上次送的点心,今日便带了些新鲜的吃食,已经交给赵姨娘送去厨房。还有些点心,这就呈上?”看你吃了点心还有没有肚子喝酒,吃宴席。哼! 周玉蝶的声音不卑不亢,说话也有条理,先是问了凌静澜安,又赞了凌修文,最后又阐明了自己‘听闻’了王爷喜欢她婧蝶轩的吃食,特地带上,交给他家人了。想吃,就等着呗!你家的人什么时候上什么菜又不是我能左右的,哼! 周玉蝶未留意,一边赵姨娘的脸色有些发青。她虽为妾,可她是秦氏夫人的人,家中的父亲也有官职,算是贵妾。加之她为凌静澜生了一子一女,比秦氏夫人的还多。王爷身边虽有几个通房大丫鬟,可个个都与她不可同日而语。 她作为这府中唯一有名分,有子女的女人,这府里的中馈由她把持,人人都称她一声赵夫人,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叫她赵姨娘的,她周玉蝶还是第一个。 她又想起了刚才门口的那一幕,越想越觉得这周玉蝶是故意早一步扶住她,让旁人看来是她扶着周玉蝶下车。以此来阐明她妾室的身份,警醒她安守本分,莫要有非分之想吗? 想到此处,赵玉兰的一口银牙几乎咬断。手里的帕子绞成了一团,紧紧的被她攥着。一股怨气由她心底升起,眼神如淬毒的针一般射向周玉蝶。 朱璃似有所感,立时那余光瞅见了赵玉兰怨毒的眼神,让她打了一个寒战,心底一股不好色感觉升起。 “这会儿吃了你做的点心,哪里还能吃得下别的去,还是看歌舞时再拿上来吧!”凌静澜的言语间,笑意更甚。 周玉蝶撇了撇嘴才抬起头来,仍旧摆出一副恭敬的样子,道了声是,便退回桌边坐下。 在座的都对这周玉蝶和凌静澜如此亲近感到惊奇,却也不敢多问,只能互相‘眉目传情’询问对方可知这周玉蝶底细。 好在他们没有疑惑多久,赵姨娘便将他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 不得不说,赵姨娘掌管王府内院多年,这些事情做的都是驾轻就熟的。 刚刚还愤愤不平,满心怨恨。这会便化身成最得体的主妇,张罗着把周玉蝶带来的汤圆都上了桌。 卫浣月和她的母亲卫江氏坐在周玉蝶对面,常清音和她的母亲常何氏在她的左手边。再加上坐在她右手边的凌修文和凌霜,六个人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面前碗里的半透明彩色汤圆,啧啧称奇。 “我以为刚才吃的点心已经是精巧别致,平生所谓见。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吃食。这都是玉蝶妹妹自己琢磨出来的?”卫浣月第一个出声道。 “是呀是呀,刚才那个点心好看的让人不忍下口,好吃的我又差点把舌头都给吞下去。雨蝶妹妹真是厉害。这个皮子这么透明,里头又是五颜六色的,我更不忍心吃了。”常清音也出声道。 “那是自然,我雨蝶姐姐的手艺那是天下第一的,还有好些你们没吃过的呢!像莲花酥,芸豆卷,豌豆黄……个个都好吃,甜而不腻齿颊留香。”凌修文得意的说着,就像周玉蝶是他亲姐姐一样,众人见了,皆是忍俊不禁。 周玉蝶微笑着拿起碗里的调羹,舀了一个芝麻花生馅的喂到他嘴里,道:“你这么夸姐姐,又爱吃我做的吃食,姐姐没别的赏你,你就多吃几个吧!” 言毕,她又一一为各人介绍了每种颜色的馅料,让大家挑自己喜欢的吃。 刹时,桌上相熟的人都在往身边的人碗里舀汤圆。 周玉蝶知道凌修文和凌霜都爱甜的,便把碗里偏甜的芝麻花生,南瓜和紫薯的都舀到他二人碗里去了。 众人正吃得开心,屏风那边又响起凌静澜的声音:“玉蝶可真是好手艺,这小小的一团,每一个的味道都不同。外面的皮是什么做的?既不黏牙,还像水晶似得透出里头的馅料,还很有嚼劲。” 周玉蝶依旧不卑不亢,隔着屏风,她站起身来,对着凌静澜座位的方向半蹲下身子,恭敬道:“回王爷,这汤圆皮是用玉蝶的独门秘方做的,下次再给王爷做些用这种皮子做的小点心尝尝。” 屏风那边,凌静澜的眉头微挑,声音带着几丝玩味:“这么说来,本王以后想吃,只能去你婧蝶轩买喽!小女儿心思,小气!哈哈哈~!”说到最后,他已笑出声来。 周玉蝶却不以为意,愈发恭敬的道:“多谢王爷夸奖,玉蝶愧领!”说罢,深福了一下。 这一句声音不大,却让六桌人为之一默。 此时,门外响起一把苍老的声音道:“启禀王爷,周公子来了。这会儿已入了内院。” 这声音周玉蝶认得,是凌忠的声音。 屏风那边响起了桌椅移动的声响,脚步凌乱的声音。 “前头领路。”凌静澜声音急切的说了这一句,便匆匆出了麒麟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九十、冬至(5) 周玉蝶心中疑惑,这位‘周公子’是什么来头,竟然让凌静澜如此慌张相迎?! 厅中的气氛也因这个插曲紧张了起来。周玉蝶悄声的问了凌霜两姐弟,二人皆是不知,让周玉蝶心中的疑惑更甚。脸上却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是我多言了,这王爷的客人岂容我过问。” 一边的赵玉兰一直用余光看着周玉蝶的一言一行,一边还和卫江氏闲话几句。 少顷,便有一位穿着黑色大氅的年轻男子与凌静澜并肩走了进来。他的大氅不同于周玉蝶轻薄的大氅,十分厚重,似是墨狐皮做的,泛着皮毛特有的光泽。 大氅一角正好扫过屏风的缝隙,周玉蝶抬眼看去,正好对上一双鹰目,锐利的眼光似要穿透她。 周玉蝶瞳孔一缩,目光也变得冷厉起来,直直回瞪回去。 这电光火石之间,朱璃便走到那道缝隙边,身子一转,结结实实的挡住了两人间的交锋。 周雨蝶急忙将脑袋一低,懊恼的捏紧了腰间的玉佩,心中极为后悔。自己没事和个陌生人斗什么气,只怕自己这一瞪,可别惹事了才好。 “周大小姐刚才看什么呢,眼神好怕人呐!”赵玉兰的视线越过凌霜和凌修文,温柔和缓的看向周玉蝶,言语间却是刀光剑影的。 周玉蝶心中一阵异样,这酒席上,她还要招呼几桌女眷,怎么连自己那一瞬的眼神都看的真真切切? 莫不是一直盯着自己不成?! 她眉头一皱,头埋的更低了,道:“不瞒赵姨娘。自我父母双亡之后,遇到年节,玉蝶是第一次跟这么多人一起过,心里又是喜又是悲,一时有些感触罢了,至于赵姨娘说的眼神怕人,玉蝶倒是不知了。” 她说罢,便抬起一双泫然欲泣的眼睛,眼泪在微红的眼眶里打转。 赵玉兰一听‘赵姨娘’三字,心里的火气更盛了。无奈她虽跟随凌静澜多年,又生了一子一女,却仍旧是侍妾的位置。 难道她真是王妃派来的?看她通身的气派,不像是一般官宦家的女儿。这做事沉着,周到的劲一点不让她这个在王府后宅浸淫多年的女人。还能让她吃个暗亏,确实不是普通人。 赵玉兰把心头的不愉快往下压了压,努力把嘴角往上又扯了两度,道:“周大小姐切勿伤怀,这厅里的都是王爷的亲旧,你又是王妃族妹的女儿,既然来了柳溪镇,自然都是互相照应着的,以后无论年节,都一起过,切勿伤心了!” 众人皆是点头。周玉蝶见众人皆有了悲色,便把情绪一收。破涕为笑道:“赵姨娘说的是,倒是玉蝶矫情了。罚我下去为各位夫人,姐姐和妹妹们添汤圆。” 众人也都随着笑了出来,随声附和道:“哈哈哈……罚你……罚你……”。只有赵玉兰嘴角微含冰霜。 朱璃的目光似不经意睹见她的表情,心中便有了计较。 周玉蝶站起身来,从桌上的大瓷汤盆里为各人添了汤圆,便被卫浣月的母亲卫江氏拉住。 卫江氏长着一张细白的鹅蛋脸,眼角微有皱纹,一对柳叶眉下一双含笑慈目,圆润的鼻头下一张厚薄适宜的朱唇。实是一副慈母的样貌。 她摩挲着周玉蝶细滑如凝脂的指尖,道:“可怜见的,你那父母怎么舍得离你而去?!长的这般花容月貌,又是这么个能说能笑的性子,还有这样的手艺。我家月儿要是有你的一半聪慧,我也就放心了。” “母亲,您这样说,干脆认了玉蝶做女儿,我也好时时和她学呀!”卫浣月拉着母亲的手,撒娇道。 卫江氏拿自己润白的手指点了女儿的额头一下,笑道:“傻丫头,这母女岂能乱认的。周姑娘这样好……” 另一边,常清音的母亲常何氏也拉住周玉蝶的另一只手,笑道:“江姐姐,你和我想一块去了!” 她复又抬头看向周玉蝶蒙着面纱的脸,道:“刚才和赵姨娘一番闲聊,得知周姑娘家里竟然已经无人为姑娘打算,这怎么行呢?!” 赵姨娘在闻听常何氏也称她为赵姨娘时,脸一下子铁青。手上修剪得宜,又精心染了花汁的指甲扣着帕子,‘嘶……’的一声被撕出一条口子,指甲也断了两个。 她那边的动静不小,立刻引起了凌霜和凌修文的注意。两个天真烂漫的孩子赶紧过去关心母亲。 那赵姨娘也是个厉害的,脸上的表情立刻换了一副痛苦难当的神色,一边安抚了两个孩子,一边告罪道:“扰了各位了,我这指甲上不知怎么有了缺口,一用力就撕了帕子。” 这个借口太过蹩脚,谁都听出她说的不是实话,却都不会去戳穿。毕竟还是在镇南王府做客呢! 屏风这边热闹非常,说话的说话,撕帕子的撕帕子。屏风那边也是一番推杯换盏,众人皆是凌静澜的亲戚故旧,可都不知道这位‘周公子’。 于是这边的气氛便有些僵硬,直到这位周公子开口问道:“镇南王府上果然有好厨子,竟有这样精致的吃食!” 他这一句话,引起众人的共鸣。 “周公子过奖了,只是这碗汤圆是亲眷带来的吃食,并非府上这几个笨厨子能得做出来的。”凌静澜捻着胡须,微笑这回道。一边还让一边的小丫头往自己碗里添了几个芝麻花生的汤圆。 “哦?不知哪位府上有这么好的厨子,可否借我一用?”周公子笑着问道。 凌静澜闻言,面做为难之色,对着周玉蝶这边大声道:“这厨子嘛!倒是有,只是……还是让周姑娘她自己和你说吧!”说到最后一句,明显有推脱之嫌。 那边的周玉蝶正面对两位夫人云山雾罩的话不知所措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说得心中一喜。连忙脱离了两位夫人的桎梏,扶住朱璃伸来的手。 桌边的众人一听凌静澜又点了周玉蝶的名,脸上皆是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周玉蝶只得扶着朱璃走到屏风边,语气平静的道:“不知镇南王有何吩咐?” “哦!这位周公子对你婧蝶轩的手艺赞不绝口,想问你借个厨子呢!” 周玉蝶虽未见凌静澜脸上的表情,却也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轻松。 转念一想,便也有了想法。除七夕夜那一见,他们之间几乎是没有交集的。 这镇南王府在这柳溪镇虽然地位超然,但他们过的日子形同软禁。那位远在中京的秦氏夫人多年来对这里也是不闻不问,她的到来却打破了这一局面。 他们是不是以为她是秦氏夫人派来的?! 可是她几个月来对他们避而远之,只顾扩展自己的势力,又使得他们疑惑了。所以前些日子就使出这一计,把她引到王府来,再加以试探。 这位周公子便是第一题吗?! 周玉蝶在心底冷笑,嘴上一副恭敬的样子,道:“多谢周公子的赏识,只是这点心上,我这里只一个厨子,实在外借不得。实在抱歉了!” “周姑娘?!”那位周公子似也走到了屏风边,他的声音让周玉蝶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带着成年男子特有的磁性,抑扬顿挫,十分好听。 “是。”周玉蝶的头低了下去,看着自己鞋尖镶嵌的硕大珍珠泛着莹莹光滑。 二人隔着屏风,皆住了声。周玉蝶不知说什么,而那位周公子却透过屏风上的雕花,正看着周玉蝶长长的睫毛。 它们扑扇着,像两把小扇子。又像黑蝴蝶在翩翩飞舞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九十一、冬至(6) “周公子。”周玉蝶觉得这样的沉默在这前一刻还热闹繁华的宴会厅里有些怪异,于是出声道:“周公子若是喜欢小店的糕点,可改日去铺子里一一品尝。小店的二楼也设有厢房,必不扰公子清静。” 屏风那边沉默了一阵才发声道:“周小姐客气了。我妹妹的一个密友近日都带一支蓝色底子镶嵌珊瑚步摇。据说是在柳溪镇买的。我前些日子要到江宁府办事,妹妹便央求我带些好吃的好玩的,再有就是那种称为点翠的头饰。” 周玉蝶的脑子一下就转过来了,他说的正是她刚来这里卖给馨娘的那支点翠。只有那支才镶着珊瑚。 他顿了顿,似是转了个身,接着道:“这吃的嘛,周姑娘这里的点心是不错,只是这路途遥远,带着不易呐!”最后那个呐字在他嘴里拖的老长。 周玉蝶听罢,也在屏风这边转了个身,嘴角含笑道:“巧了,这点翠的头饰也是出自婧蝶轩!公子要给另妹一个交代,大可到小店选购。若不满意,还可以订购。喜欢什么样子,镶嵌什么珠宝上去都可以。” “哦?姑娘的生意倒是做的全得很呐!”周公子眼含了几分意味不明,笑着道。 “周公子谬赞,我不过是不惯吃穿别人做的东西罢了。”周玉蝶的眼里已经清明,只嘴角带上了几分冷冽。 她和这位周公子恐怕是前世的仇人,第一眼就针锋相对,说不到三句又剑拔弩张起来。只是这人的身份还不知道,说话多留几分余地的好。 此时,倒是凌静澜出了声:“哈哈哈……好一个不惯吃穿别人做的东西。你这一不惯,我们可都有了口福了。啊?!哈哈哈……” “是啊,是啊,周姑娘的厨艺了得,我们都跟着沾光了。”两边的宾客都随声附和起来。 “好了,接着上菜吧!这汤圆好吃,也不能无酒无肴不是吗?!”凌静澜再次发声,宾客们自然再次附和。 周玉蝶朝着屏风那边一礼,便抬脚归坐。身后那道视线也被她无视了。 “小姐,他身上有龙气。”朱璃一边服侍周玉蝶归坐,一边对她传音道。 周玉蝶闻言,脚下的步子一滞。不可置信的看向朱璃。 只一眼,她便意识到自己这步伐停的突兀。于是又举步往座位走去,一边给朱璃传音道:“是青岚的那种气吗?” 朱璃收到传音,扶她坐定后又给她手里递了一个苹果大的手炉,道:“小姐夜色深了,您素来畏寒,刚刚站在那里许久,先拿这个暖和一下吧!” 嘴上说罢,这边就传音道:“他一踏进来,奴婢便感觉到了。刚刚他就在屏风那边,感觉越发强烈。他身上还有一丝碧琉的气息。” 周玉蝶呼吸一滞,十只紧掐着手炉,还好这手炉小,在旁人眼里也就是觉得她冷着了,贪恋手炉的暖度罢了。 “你这丫头,你家小姐身子不好怎么不早说呢?!”一边的赵玉兰一听,便嗔怪的对朱璃笑骂了一句。招呼一边的小丫头道:“快去给周姑娘端一碗滚滚的茶来,热热的喝一碗,再去我那里拿一件披风来给周姑娘披上,快去。” 周玉蝶听了,忙阻止她道:“赵姨娘切莫听她胡说,哪里就冷到这个地步了。虽说冬至了,我的身子大病了一场畏寒些许是真,但也无需如此。我拿着这个,一会儿就好了。大衣裳我也是带着的,不必如此兴师动众的,多谢赵姨娘的关心。” 周玉蝶已经懒得计较赵玉兰言语间的刻薄了,只想着阻止她的行为,免得她落下一个坏名声。 正当此时,那边又响起了凌静澜的声音。说实话,他的声音真的让周玉蝶听着有喜有悲。说的话也叫人无法反驳。 “这麒麟阁好是好,正对着水榭,可风确实大了些,连我都觉得有点寒津津的。两边都是亲眷,今日就免了那些俗礼,把这屏风撤了,一家子骨肉,这样说话也方便些。再在四角加上几个熏炉,这样又暖和又亲近。众位以为如何?” 两边又是一番附和之声。周玉蝶无力的撇撇嘴,披上朱璃拿来的大氅,手里攥着手炉,被凌霜和凌修文一左一右的陪着换位置。 如此一变,周玉蝶便和凌霜一起坐在凌静澜右手边的第二席上,第一席是那位周公子和凌修文同席。而赵玉兰因为是侍妾,在堂上便没了她的座位,只得站着在凌静澜身边伺候碗筷。 周玉蝶和凌霜谈着首饰吃食,一边的凌修文也不时插话。三人相谈正酣之时,那位周公子也在拿余光打量着周玉蝶。周雨蝶连正眼都未看他一眼,只对此视而不见,依旧拿好吃的逗那姐弟俩。 “周姑娘为何连吃东西都带着面纱?你长的很丑吗?” 这位周公子果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人,周玉蝶差点就翻白眼了。 她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的怒气道:“是,我貌如无盐,实在有碍观瞻,所以就不摘面纱了。谢周公子海涵。” “可姑娘的眉目如画,不似姑娘自己说的这般不堪呐!” 周公子尚未蓄须,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泛着青碴子的下巴,喃喃道:“而且姑娘这双眼睛,我似乎在哪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周玉蝶心底一震,这会儿说这话,这人到底什么意思?看出自己的眼睛和凌静澜相似,却不点破,是想看什么? “周公子定是阅人无数且过目不忘之人,以至于这样一双平凡的眼睛都让周公子似曾相识了。”周玉蝶捏着手炉,双目平视这堂上的歌舞,语气平静而略带调侃。 “周姑娘生就一副伶牙伶齿,周某佩服。只是女子从不以能言善辩为美,可惜了!”最后那句,他是对着凌静澜说的。 周玉蝶拿余光睹见,便收回了视线。她笑了,柔柔的一笑,眉眼弯弯的透着温柔。这位周公子身上有龙凤之气,又得凌静澜亲自迎接,足以证明这位‘周公子’和周义荥有关系。 周义荥是北秦皇族早就出了五服的旁支。他幼时,父母因贫困而饱受饥寒交迫之苦而死。上无父母教养,又无兄弟姊妹扶持,能做到今日的皇位上全靠他自己从烧火的伙夫一路用血肉拼搏。 可是她记得周义荥今年也有四十九了,明年四月就是他的五十大寿。这位周公子看似二十上下,对应这个年纪的,也就他的三子周睿臶今年23,玉妃蒋柔懿之子。四子周睿臹今年19,嘉妃倪顺冉之子。 在这十年争战之中,四位皇子,长子周睿致,次子周睿臵,三子周睿臶,四子周睿臹各领一路军渡海攻打日本。都算得上战功赫赫了。 当然,周玉蝶也没多大把握,他一定是谁。 她笑了两声,道:“我貌如无盐,与这强辩之能正好相配,可谓表里如一了,不是吗?” 周玉蝶成功的看到了那位周公子嘴角一抽,顿时语塞。 上首的凌静澜笑出了声,立刻咳了两声,加以掩饰。可一边的凌霜却转过身,肩膀直颤。而凌修文却双眼瞪的溜圆,里头隐含怒气。在听到周玉蝶的笑声时化作了一团水汽,含在眼眶里。 周玉蝶看着凌修文这样,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又被触动了。她朝凌修文招招手,他便满脸委屈的在她身边坐下。 周玉蝶掏出帕子替他擦了眼睛,又让朱璃从点心盒子里拿了一碟点心给他她,才让他破涕为笑。 周玉蝶也陪着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九十二、冬至(7) “周姑娘似乎对凌三公子十分疼爱,你们的感情深厚呐!”周公子又是一句轻飘飘的话,里头却意味深长。 凌静澜一家是被软禁在此的,感情深厚换言之就是相处良久。在他们无法出去的前提下,只有她来往频繁才能‘感情深厚’起来。加之凌静澜刚才又几次出面化解风险,还亲密的一口一个‘玉蝶’的唤她的闺名,这让众人都误解了她,以为她与镇南王府往来密切。而这位周公子恐怕来者不善。 周玉蝶抬起头来,双眼直视着他,道:“周公子此言差矣。我虽与凌三少爷是第二次见面,凌三公子天真烂漫与我一见如故。加上我本单身,一直羡慕那些兄弟姐妹其乐融融的场景。我高攀一句,因此对凌三公子多了几分如待兄弟的疼爱罢了。” 两人四目相对,周玉蝶看清了他眼底的波谲云诡,同时忽然觉得他好可怜。在她那个世界,十几二十岁的时候正是在上学,或者整天打游戏的年纪,他却在或奔赴千里带兵打仗,或处处揣度人心,过的小心翼翼,一刻不敢松懈。 许是她的想法让自己澄澈的目光染上了怜悯,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他眼底深深的惊愕和犹豫。 周玉蝶急忙收回了目光,看着凌修文鼓鼓的脸颊,会心一笑。 这一幕看在凌静澜眼里却有莫名的怪异。是的,怪异。 一般人在见到再亲切的陌生人都会抱有几丝警惕之心。可是周玉蝶恰巧是个没那么大警惕性,轻信又软弱可欺的人。对在她眼里的孩子(凌霜和凌修文)丝毫没有警惕性。 她眼里清澈见底,如孩子般的澄澈丝毫做不得假。那些怜悯是对他吗? 周公子摩挲着下巴上的青胡茬,右手舀起一个饺子,也没看清楚是什么就往嘴里送去。咬一口,一包鲜汁。 周公子被嘴里的美味拉回了神,看着勺子里面皮包裹的肉馅隐隐有几丝绿色。他又咂了咂嘴,那有别于平日肉食的咸鲜让人回味无穷。 他奇怪的看着里头的馅料和半勺肉汁。右腕一动,又是半只入口。吃光了一碗也没辨出里头到底加了什么。 这回他不用问,也知道这是周玉蝶的手艺。 一边的周玉蝶只吃了一个便放下了。不为别的,她是吃惯了的,不稀罕了。 在别人眼里,周玉蝶端庄持重,样样浅尝即止,颇具大家风范。 一边的凌霜也没敢多吃,只吃了三个便不舍的放下了勺子。而凌修文虽吃相斯文,却把一碗都吃的干净,还眼巴巴的看着周玉蝶碗里的。 周玉蝶知道他喜欢,可在这里,别说是她,就是凌霜也不敢叫凌修文吃她的剩饭不是?! “霜儿,修文,来父王这里。”上首的凌静澜看了看时辰,已经是亥时初刻,便招呼了赵姨娘带两个孩子先去歇息。 有两家的孩子年纪小,早已熬不住了,都早早由他们的母亲带着下去了。 周玉蝶也想顺势向凌静澜告辞,她刚想站起身来去,不防却被那位周公子出声阻止。 “周姑娘手艺不错,不知师承何人?” 周玉蝶几乎要翻白眼了,这个周公子尽问些她不好答的问题,师承何人,难道说是烘焙视频吗?还是该说香哈网呢? 周公子见她眉头紧锁,竟站起身来向周玉蝶走来,言语间步步紧逼道:“周姑娘似乎还精通做首饰头面,不知又是师承何人呢?” 他见周玉蝶的眉头越发拧紧,又走近了一步,接着问道:“周姑娘似乎在针黹女工上的造诣也是异于常人的高超呢!不知,又是师承何人呐?” 此人敏感多疑,观人于微。作为上位者缺乏了一份城府和心机,更少了耐心和胸襟。对于他此刻对她的咄咄逼人,实在有些小人行径。 周玉蝶不削的转头叫了声朱璃,便将左手抬起在身侧。 朱璃会意,立时上前扶住了周玉蝶。周玉蝶便就着她的手站了起来。 转身对向周公子时,她的眉头已经平复,眼中还带着一丝讥笑,用带着儿话音的北京话道:“周公子恐怕是公门中人,观人于微的本事高妙,又喜欢把什么事儿都了解透测咯!小女子惶恐,这师承何人是小女子的私事,此事又未涉及什么要事。小女子学艺未精,就不在此吐露家师名号了,免得辱没了家师。且今日你我同为镇南王的客人,小女子劝公子一句,暂且将这习惯放下如何?!” 周玉蝶稍顿片刻,似在等他的回音。旋即转头对着凌静澜的方向曲膝一福,恢复了江南口音,道:“今日多谢镇南王的款待。虽说亡母是王妃早已出了五服的族妹。劳王爷和王妃记挂,在这冬至之日还能想着素未谋面的民女。接民女前来热闹一番已是莫大的恩德,又让民女以草民之身陪着贵府二小姐坐在堂上,民女感激不尽。” 她顿了顿,往凌静澜面前挪了一步才接着道:“也是巧了,今天冬月初五正是我的生日。王爷这恩德便是最好的生辰礼了。此时时辰不早,更深露重,王爷也要保重身体,民女就不叨扰了。告辞!” 一段话,便把自己和镇南王府的关系撇清。不过是王妃出了五服的族妹外嫁后所生的女儿,又是是自幼丧父,年少丧母的可怜人。镇南王可怜她孤身一人才将她接来聚一聚。论亲戚,远的不能再远了。论情分,她与镇南王的关系远没有到让镇南王一口一个‘玉蝶’的地步。 反之倒是与府上庶出的二小姐,三少爷亲近些。不过也是因为她羡慕旁人的兄弟姊妹情而已,真情有几分也未可知。 她在这儿,可谓是个陌生人。和谁都不熟,和谁都没情分。不过是来凑个热闹罢了。 那句今日生辰的话倒让凌静澜愣了一愣。 周公子听罢,虽然对她为何有这一口字正腔圆的北方话感到疑惑,却也不敢逼的太紧。 这鱼儿太滑,言谈间便把他说成了在大庭广众之下逼问别人私隐的小人,果然好口才。 他愤愤的坐回位置,默默的思索着什么,脸上一片冷清。 凌静澜自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把刚才那一分异样挥退,微笑着准了她的告辞之言。 待周玉蝶到了门口之时,青岚和墨玉早已在车旁静候。 她见卫,常两位姑娘家的马车还在,便让朱璃将留下的两提盒点心送到了她们的马车上。自己麻利的登上了自己家布置得格外舒适的马车。 车厢内,她正闭目养神,忽的想起朱璃说的那句“他身上还有一丝碧琉的气息”的话来,心道不好。 她急忙对车外的二人传音道:“你们快去寻朱璃,她感受到朱璃的一丝气息,恐怕会回去找那人。我让斑臧出来护我就是,快去!” 言毕,她便将斑臧唤出。 二人见斑臧在此,便也放心的去寻朱璃了。 她又让斑臧将马车赶到王府附近一条僻静的巷子里焦急的等候着。这功夫,斑臧便从周玉蝶嘴里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好在她反应得快,青岚他二人不出一炷香便找到了朱璃,将她带了回来。 面对眼前红着眼圈,不知所措的朱璃。周玉蝶感到前所未有的头疼。 该让朱璃去找碧琉的消息吗?大家一起去?今日这位周公子看似咄咄逼人,实则一点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从哪里沾染到碧琉的气息的?! 这些神兽的气息不外乎久处才能沾染,或许是肢体有过接触。最可怕的是血液,如果是碧琉受了伤,这个周公子接触到了他的血,所以才沾染了他的气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九十三、冬至(8) 可是碧琉怎么会受伤?斑臧说过,这个世界灵气稀薄,修仙是极其困难的。像猫妖雪绒能有些修为也是极难得的。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有能伤害到他的存在。 那就只剩下和他有过接触的人了。 “朱璃,从今日起,你隐身在那位周公子身边。细细的将他周围的人都看一遍,兴许会有收获。”周玉蝶没由来的觉得一阵疲惫。 她靠在车厢上,手里把玩着苹果手炉。道:“这事在江南许是完不了,看他穿着那么厚的大氅,定是从北边快马而来。你也许要和青岚去北周都城走一趟了。” “小姐,那您身边只剩了斑臧和墨玉,这样怎么行?”朱璃一脸的惶恐和担忧,连连摇头道。 “今日冬至,不过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天一冷我也懒得动弹。你自和青岚去寻碧琉的踪迹,旁的事你不必担心。早啨和晚晴两个过了年也十四了。我素来省事,把她们放在我身边伺候也够了。” 周玉蝶说一不二,丝毫没有留给他们商量的余地。车外的青岚也听见了她的安排,沉默不语。 一边的斑臧满脸雀跃不已,墨玉一贯老成持重,只是那嘴角微翘的弧度依旧表现出了他的好心情。 周玉蝶让他们把车子驶回福昌桥旁的婧蝶轩。青岚和墨玉一进车厢便看到斜靠着车厢,闭目不言的周玉蝶。见她面露疲态,二人均放轻了动作。 斑臧的驾车技术还算不错,一路上只听得他的挥鞭声和鞭子抽打马身的声音,再就是他嘴里涩呼和声和马嘶声了。 待她下了马车,便见几天不见的徐大婶带着徐蓉在侧门接她。她侧头一看,净室的烟囱还在冒烟,就知是这母女俩给她备着热水洗澡呢,顿时心中一暖。 她对徐大婶和徐蓉笑道:“婶子和蓉姐儿快去睡吧,我这里有朱璃伺候就够了。仔细睡晚了明日又喊眼睛疼!” 徐大婶也不矫情,说了一声,桌上有甜汤,便带着女儿回房去了。 周玉蝶回到房里,果然见桌上放着一个大暖笼,里头是一大锅热腾腾的银耳红枣枸杞甜汤。她温柔的笑着舀了半碗,慢慢的喝了。果然浑身舒坦了些。 “墨玉,难为你想的如此周到。这里还有不少,都喝一碗吧!”说罢便亲自动手,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递过去。 五人围坐在炭火烧的旺旺的屋子里,人手一碗甜汤喝着,顿时将刚才一路上的冷然气氛给暖了过来。 “小姐,你刚才和那镇南王说,今日是您的生辰?”朱璃喝光了一碗甜汤,才想起周玉蝶故意说给镇南王的话。 只这这一句话,便有一石激起千层浪之效。 那边,斑臧第一个跳起来:“小姐怎么不早说,我……” “不必了,我也许久不过生辰了。今日提起只是临时起意,看看这凌静澜对他和秦氏夫人的女儿是不是在意而已。你们也不必忙,陪我暖暖和和的呆一会儿就罢了。”周玉蝶暖洋洋的笑着,心里却涩涩的,极不是滋味。 想那秦氏夫人按照这里的标准,实是个贤德大度的好妻子。凌静澜身边有她陪嫁来的四个媵妾,在她怀凌冰凝的时候全都开了脸。后来,她小产之时又把娘家有官职的两个侍女,赵玉兰和金玉宛给抬了妾。 可是今日她提起冬月初五这个日子,那人却丝毫不以为意。倒是对凌霜和凌修文两姐弟十分关怀。 周玉蝶想到此处,为那远在中京侍奉婆母和多年来一直寻找易悦兮的秦氏感到十分不值。 不过,这也不能单纯的说谁是谁非,毕竟秦氏夫人也有自己的死心。 正当她想得出神之际,那四人也没闲着。 青岚第一个不愿敷衍,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尺余长,朴实无华的木盒,道:“今日是小姐和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生辰,就这么过了未免太冷清了。这个本就是我想在过年的时候送给小姐的,正好今日拿出来给小姐添喜了。” 周玉蝶接过他递来的盒子,好奇的问道:“是哪得来的稀奇东西?”一边打开盒盖。 里头放着一盒码的整整齐齐,散发着七彩光芒的薄片。大的有男人巴掌大,小的只有青鱼的鱼鳞大。满满当当的一盒。绕是周玉蝶再笨也知道,她脱口而出:“这是你的龙鳞!” “是,龙鳞比世上任何东西都坚硬千万倍。等小姐想学炼器的时候,这盒鳞片正好给小姐练手。”他说的云淡风轻,仿佛这不过是路边的一棵小草似得。 周玉蝶合上盒盖,笑着道了谢,便收了起来。 一边的斑臧不服输的也掏出个盒子来,里头是一副他的乳牙。 周玉蝶也开心的收下,收了起来。 道:“朱璃已经送了这身羽衣,就不必再送什么了。” 朱璃自是领情:“小姐疼我,奴婢多谢小姐。” 她又看向墨玉,道:“他们三人都送了东西,这次我可不能偏心。”说着把手往墨玉面前一伸,道:“有什么孝敬的赶紧拿来吧!” 墨玉讷讷的看了她一眼,双手捧出一对黑色的镯子,放在了周玉蝶的手上,道:“这对黑玉镯子是我的贺礼,小姐若是枭水自会领会此物的妙用。” 周玉蝶将这镯子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击之声音清脆,质地坚硬和墨翡相似。 她喜爱的立刻带到了腕上,这镯子便立刻缩小成正和她带的大小。 周玉蝶看这镯子如此神奇,更是爱不释手。果然是四方神灵的宝物,以后有空了一定要好好的学学炼器。 几人又是一番热闹才散。朱璃帮周玉蝶卸了钗环发髻,便也退下了。 周玉蝶自己去了净室,摸摸水温正好,便自行宽衣沐浴。 在这静谧的夜里,她第一次由衷的感到了自己该做些什么。 来到这里虽非她所愿,可这也是她人生的一部分,这样消极怠工的逃避一世也只是浪费自己的时间而已。 她躺在温热的水中,反复的推敲着易脀,曲蔚和秦晁这三人间的纠葛。一遍遍的回忆着秦晁见到曲蔚的每一个场景,一次次回想着她和易脀之间的点点滴滴。 突然,有一个荒诞的想法在她脑中形成。这两男一女的组合,好像三角恋爱的感觉呀! 随后,她自己先笑出了声。这脑洞开的够大的。 且不说秦晁临死前所听到的那番话,就是她死后被收了魂魄,命魂被封在玉佩里这一项就知道二人有深仇大恨。只是她再三回想也没想起二人到底有什么仇怨,何至于此呢?! 周玉蝶想了半晌,直到水都变温了也没想出一丝线索来。她只得起身,着一身厚实的浴袍回到房中。 她一边在薰笼边烤干头发,一边拿着香脂往各处涂抹。 桌上的一罐梅花香脂是她新近琢磨出来的,在这寒冷的天气里闻着特别应时。 她习惯性的拿起玉梳,沾了一点梅花香脂往已经成干的发尾了几下,又拿手掌将发尾的香脂抹开了,搓匀了。 这淡淡冷香便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中医上认为梅花无毒,同时味道酸涩,服用后具有和胃化痰以及舒肝的作用,对于身体具有很不错的养生以及保健效果。科学的使用梅花还有治疗梅核气、头晕头痛、食欲不振以及肝胃气痛等的作用。 周玉蝶便将红白粉黄绿五样梅花的花瓣,花蕊和花萼中提取物制作成这个香味互相融合,堪比后世的品牌香水的香脂。 她伸了个懒腰,紧了紧衣带,便放下帷帐,进了被斑臧捂暖的被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九十四、生变 周玉蝶抱着变成一米多长的斑臧,这一觉睡的暖和又舒适。 天还未亮,她便起身往火盆里加些柴火,又放了一壶凉水上去坐着。听外头静悄悄的,便 又回了暖和的被窝。 直到日上三竿,她还靠在床头,手里抱着斑臧,有一下没一下的替它梳着毛发。 午前,朱璃才进来。周玉蝶见她进来,忙问:“你昨晚就去那个周公子那里了吧?!” 朱璃低着头“嗯!”了一声,把火盆上的热水倒进了铜盆和水壶里。又往里头加了些炭火,坐了一壶凉水上去。 道:“小姐先起来洗漱吧!这一夜奴婢倒是有些收获。” “哦?!”周玉蝶让斑臧从后窗出去后,便下了床。 一番洗漱后便坐在梳妆台前,主仆俩一问一答起来。 “小姐可知,那周公子是谁?”朱璃一边替周玉蝶通头发,一边道。 “因他未蓄须,我昨夜猜他是周睿臹或周睿臸其中之一。可后来想到,那周睿臸是个书呆子,身子又不好,哪里会千里迢迢来这柳溪镇。即便要来,也要前呼后拥的出行才对。于是我猜想,他是嘉妃的儿子宁王周睿臹,对吗?” “是,他来这里主要是来看这凌静澜是否安分守己。据说吐蕃,回鹘和匈奴联合向大易进攻,大易几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中京皇族和诸贵族们都仓皇出逃,只留下一国百姓惨遭蹂躏。据说大易皇族逃到两国边境,已经递了国书,愿将湖北湖南两地分别赠予北周和南江两国,以求两国出兵。” 周玉蝶听了,冷笑连连。好在她此刻是在北周,若是在大易…… 她连连为那些惨遭战火蹂躏的百姓痛心,不知那里又有多少父母失去孩子,多少妇女失去丈夫和儿子。 “中京周玉蝶临终时还有个嬷嬷伺候着是吗?那个老嬷嬷如今在何处?”周玉蝶望着镜中倒映出认真仔细的为她绾发的朱璃,问道。 朱璃眼皮都未抬一下便接话道:“那位秦嬷嬷是秦家的家生奴婢,一生未嫁。周玉蝶死后,她就在周玉蝶和她父母的坟墓附近搭了个棚子给他们守墓。” 周玉蝶叹了口气,道:“也怪可怜的。你现在出去跟墨玉说,就说我的话。让他去中京把这位秦嬷嬷接来,如她舍不得她家小姐和小小姐,那就迁过来。去吧!” “小姐,这个秦嬷嬷来了万一露了马脚可怎么好?”朱璃有些担忧,毕竟这个秦嬷嬷是知道周玉蝶不是她家小姐的,万一一个不慎,那周玉蝶就麻烦了。 周玉蝶唇角一勾,笑道:“墨玉虽然木讷些,但青岚自有办法,等接回来再说!你就先安心找碧琉的下落要紧。” 朱璃虽有疑虑,但还是答应着下去了。 周玉蝶独自坐在镜前思索着,吐蕃是西藏的古称。回鹘是辽国的古称。匈奴是蒙古的古称。 西藏一直是以宗教为统治,宗教的凝聚力比任何强而有力的武力值更为恐怖,因为希望是人心底永远不灭的光。 而回鹘和蒙古都是游牧民族,他们世代逐水草而居,其实医疗条件和卫生条件都是极差的,文成公主进藏带去了种子,织布,冶炼医疗等。可是这里还没有发生这些事情。 这三个民族联合起来,想必是听闻大易皇族的没落和军队的松懈,想要去抢掠财物和女人。他们那里的风俗,女人和牛羊一样是属于个人的财产。美丽的女人甚至作为馈赠佳礼,被贵族们互相转增着。至于土地,再肥给了他们也不会耕种。 想来也是劫掠一空,留下座座空城之后扬长而去罢了。 那些老臣们难道不知这些人的个性,竟然不第一时间安抚民心,安定贵族仕子之心,还让易德瑞向两国发如此丧权辱国的果书? 恐怕这一个多月,大易又出了变故。对于那个风雨飘摇的国家周玉蝶无能为力。历来朝代更迭之际,皇族都是惨遭灭门的对象。周玉蝶唯一能做的就是想方设法救出其中尚不算愚笨的一个,让易氏血脉不至断绝。这也算替秦晁保留了一丝血脉。 至于秦氏,秦晁小女儿那一脉。秦氏嫡系尚在北周京城过着虽被软禁,却无生命之忧的日子。 若是可能,她会尽力在保留易,秦,凌,明,肖五姓子孙姓命。当然,前提是他们不要有什么危险的念头。 若他们起什么天下本是他们的,想要夺回江山这种念头,那么她只能选择舍弃了。毕竟,她不想再做烂好人了。 “小姐。”外间响起早啨清脆的声音,将周玉蝶拉回了现实。 “进来吧。”周玉蝶放下被她捏了半天的玉梳,侧身看着推门进来的早啨和晚晴两个。 她们俩来时是面黄肌瘦的,这几月好吃好喝的下来,脸上长了许多肉,肤色也变得白皙红润。身材也有了些十三四岁女孩该有的曲线了。 周玉蝶见二人今日收拾的干净。头发梳成了小丫头们惯常梳的双丫髻,两边各别着一支粉色的绣球花,花下垂下几条绿色的绸带。耳上带着一对小珍珠耳坠,行走间颇具灵动之美。手腕上的一对鎏金镯子道显得突兀了起来。 周玉蝶便问道:“这对镯子是?” 两个丫头见周玉蝶问起,便麻利的将腕间的鎏金镯子摘下来,递到她面前,道:“这对镯子是朱璃姐姐给的,说是在小姐身边服侍,不同于其他的丫鬟,要事事以小姐为重,还要些身价才好。我和晚清再三推却不过,只好带上。” 周玉蝶接过这两副镯子,表面錾刻着一双栩栩如生的飞凤,无什么特点。然而在内侧便发现了朱璃的印记。 周玉蝶有些哭笑不得,她这是不放心这两个丫头,特地做了这个监视她们呢! 也罢,这也是她一片全心全意为她着想的真心。 她微笑着将这两对手镯还给了二人,道:“这镯子是好看,只是有些笨重不和手了。你们攥紧些带,免得松脱了倒是白费了你们朱璃姐姐的一片心。” “是,”早啨接过周玉蝶递来的镯子,先替妹妹捏紧了,带好,才给自己带上。 “其实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早啨和晚晴两个在一起,早啨总是第一个说话,晚晴基本只做事,话少的很。 可是这样吞吞吐吐的话,早啨倒是第一次说。 周玉蝶看了一眼颇有些踌躇的早啨,笑道:“你说吧,不管说对说错,我都不会怪罪的。” 早啨如蒙大赦,拉着晚晴的手,低着头,断断续续的道:“小姐,我和晚晴两个都是乡下丫头,若说适合贴身侍候小姐的,当属蓉姐儿。她是伺候过官家小姐的,知礼数,有教养,还懂得琴棋书画,针黹女红。楼上厢房里的夫人小姐们都喜欢她进去伺候,小姐不如让蓉姐儿近身伺候吧!我和晚晴仍回前头伺候。” 周玉蝶起先听着还喊着微笑,越听脸色越差。按道理,到她身边伺候是件好事。早啨和晚晴也在她身边伺候过。那时候铺子里人手不够,所以让她们去铺子里帮忙。 可如今铺子里的人有了富裕,她再将她们调回来怎么就换来她们这么一番话呢? 难道是因为徐蓉的‘高素养’让他们自卑了吗? 还是……?! 周玉蝶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的脸,企图从上头寻出些蛛丝马迹。然而,她并未做到。她摸着脸上厚重的面纱,道:“这话是谁跟你们说的?” 早啨向前一步,肩膀瑟缩着道:“是奴婢自己想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九十四、规矩(1) 早啨向前一步,肩膀瑟缩着道:“是奴婢自己想的。” 周玉蝶心底一叹,也不勉强。随后便在镜前坐直了身子,一边将梳了一半的发髻梳整齐,一边对二人道:“蓉姐儿的确知书达礼,只是她不是我家中的奴婢,她是自由身,我怎好让她在我身边为奴为婢?她们一家除了徐大婶之外都是各有月例,契约到期即可走的。若她在我身边伺候惯了,她突然要嫁人,你们说,我是放她好呢?还是不放她好?” 早啨和晚晴两个对视一眼,低头道:“小姐说的是,是奴婢们想岔了。以后一定一心一意,专心服侍小姐,不敢再胡思乱想了!” 说着,两人便一左一右的站在她身后,接下她手上的玉梳,道:“小姐常梳的头发,朱璃姐姐私下已经教了我们许久,就让奴婢替小姐梳妆吧!” 周玉蝶乐得袖手,微笑着让她们动手了。 “其实,在我身边伺候,无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无需针黹女工样样高超。要的只是一心一意专心致志的忠心而已。你们做到了,那就是最好的丫头了。” 二人闻言一怔,四只手逐渐慢了下来。半晌,两人均重重嗯了一声,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 周玉蝶看着她们俩细长的手指在她的发间上下翻飞,一个家常梳的云髻被她们弄出了个豪华版来。 周玉蝶只往上插了一对岁寒三友的簪子做装饰,耳上带了一对糯种飘绿的竹节翡翠金耳环便觉出孤高之感来。 她素来畏寒,这两天的温度她感觉已经快接近零度了,也懒得出去。便和早啨和晚晴两个坐在榻边描花样,挑丝线。 大薰笼也被点燃了,上头除了好看的云雷纹,上头还留着一个水壶架,炖着红枣枸杞茶。还有一条金属管道直通净室的烟囱,使得室内丝毫没有烟火气。可谓物尽其用,豪不浪费了。 “小姐。”窗外响起斑臧的声音“朱璃,青岚和墨玉三人都奉命出去了,我该做些什么才好?” 他言语间带着委屈,似乎以为他是因为没用才不被派出去。 周玉蝶看着窗外斑臧高大的身影,道:“他们都出去了,我就靠你保护了,切不可懈怠。” “是!”斑臧立刻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这个字说的自信十足,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 周玉蝶挑挑眉,道:“今日铺子里供了什么菜品,点心?你去和柜上的苏平掌柜说一声,把今日的菜头都端到外屋来。” 菜头是周玉蝶的叫法,厨房里如今的菜式都是按照她的要求改良过的,调料也都是她做的,尤其是两种‘味精’。素味精用于做肉食,材质都是菌类和植物类。而用海虾等做的便用于做素菜。 经过她这一改,如今这酒楼的生意是客似云来,常有客人从早晨的早茶开始坐在二楼厢房里直到晚上宵夜结束才走。 加上她时不时的加个新菜,更是让新老顾客络绎不绝,包厢更是日日爆满。常有客人因为女眷不便露面而买了饭菜点心回家吃去。 这让周玉蝶动了把铺子楼下一半的面积改做包厢的想法。 反正她现在日进斗金,夜进斗银。这点改造的银子还是拿得出的。 可巧,林福佑父子的生意如今也是好的不行,近日实在抽不出空来。于是她只得按耐住这个念头,等着了。 周玉蝶将云来酒楼的十七个厨子,分作四等。 一等厨子,每月月银五两。 二等厨子,每月月银二两五。 三等厨子,每月月银一两二钱。 四等帮厨,每月月银六百文。 未免厨师们敷衍了事,活着忙中出错,她就让每个厨师出的每盘菜都留下一口,以备她抽查。若有哪道菜抽查出来不合格,便会按照菜价扣工钱。一个月有十道菜出错的,降级并扣半月工钱。一个月有五道菜出错的,降级。一个月一到两道菜出错的扣三百文。不出错的就可升级或奖励工钱三百文。 因着这个规矩,好几个人已经从厨子变成了帮厨。又有两个帮厨上升到三等厨子的位置了。 斑臧听了吩咐,很快就领着苏平和两个抬食盒的杂役来了。 斑臧只让苏平进外间堂屋,自己一只手就把两个杂役抬着的食盒拎了进去。 早啨和晚晴两个是见惯了这个场面的,有条不紊的把一个个小碟子摆在桌上,压上每位厨子的名签。 周玉蝶拿温水漱口后便开始一道道的尝起来。 今日的情况倒还好,没有一人出错。只是周玉蝶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她当着苏平的面,直接把筷子扔进了大食盒里,冷笑到:“这还不到两个月,就学会合起伙来蒙骗我了!所有菜都是一个味,连温度都是一样的。” 她看着立在那里,不知所措的苏平。指着桌上十几碗汤,接着道:“那道鱼羊鲜,汤头是无味的,需要每个厨子自己调味。你每碗喝一口试试,都是一个味。” 苏平依言,用早啨递上的清水反复漱口,喝汤的动作。半晌,他半含惭愧,半含无奈的道:“厨子们在厨房里做菜,这,这,这……” 周玉蝶眯着眼,看着他在那里满脸委屈的样子。冷冷道:“既然苏掌柜的管不了,那我就亲自去管一管吧!” 说罢,她便起身,携四人前往一墙之隔的酒楼大厨房去了。 厨房里正忙的一片热火朝天,一个个帮厨都像陀螺似的满厨房转悠。 周玉蝶见如此,便让斑臧搬了一把椅子,脚下踩着脚炉,手里拿着手炉,坐在厨房外头的院子里。 凡出来一个端菜的都被斑臧瞪着,乖乖的把菜端到了周玉蝶面前。周玉蝶也不做声,拿双干净的筷子夹一口到自己的碟子里才拿起自己的筷子品尝。 合格的让端菜的端上去,不合格的拿回厨子那里。 很快,几乎每个厨子身后的桌子上都有了被退回的菜。 厨子们越炒,菜越多。等把外面的菜上齐,已经有两个二等厨子身后有了十来盘退菜。 待他们忙过这一阵,回过身一看,都愣住了。 周玉蝶并未起身,只在院子里晒着太阳,饮着热茶。 待里头的几个厨子看见周玉蝶带着苏平他们几个在院子里坐着,便也明白了大半。均解下围裙帽子,围到了院子里。 带头的是个名叫王善的一等厨子,他长的膀大腰圆,他生的十分肥胖。走一步身上的肉都要抖三抖。 周玉蝶努力的忍住笑意,故作无意的记着今日他们名下的退菜。 十几名厨子和帮厨成群的站在院子里,或窃窃私语,或面带不屑,或恭敬垂首,几个帮厨不知所措的站在最后,时不时的向前张望。 周玉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后,向斑臧使了个眼色。 斑臧立刻会意,对着一众厨子大声说了几句,场面便肃静了下来。 周玉蝶清清嗓子,道:“今天的菜头是谁做的,我已经知道了。退菜也已经记到各人名下。厨房里的所有人,月银减半。” 那王善立刻出声道:“小姐,我可是一盘退菜都没有的,连我也要减月银不成吗?” 周玉蝶看着他那满脸横肉脸上嵌着的那对绿豆眼滴溜溜的转,心底顿生厌恶。刚才她在尝菜的时候,这个王善分明已经看到了。可他不曾出声提醒其他人,而是自顾自的做好的自己拿到的菜单。做好后又故意背对着她做出一副帮着帮厨们切菜的样子,斜着身子那余光瞟她。以为她都没看见吗? 他身子肥胖,要用那对小眼睛看背后的她,实属不易,因此身子侧过来大半。动作也十分别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九十五、规矩(2) 王善身子肥胖,要用那对小眼睛看背后的她,实属不易,因此身子侧过来大半。动作也十分别扭。 周玉蝶看了他一眼,道:“我这个人用人,向来喜欢忠厚老实,本分的。王善,我刚才一来,你就看见了,你为何不和其他人说?” 这句话把狡猾的王善推上了风口浪尖,他口不择言的和对他群起而攻之的厨子们大声叫到:“别听那个臭丫头胡说八道,我老王和你们共事多时,你们休要听她挑拨离间……” “我这里容不得这样出卖朋友的人,苏平,立刻把他这几天的工钱结了。让他另谋高就吧!”周玉蝶看着院中一群大男人骂架,丝毫不比泼妇骂街差。悠悠的道。 斑臧听她现在就要开发了那个脑满肠肥的厨子,立刻撸着袖子把那个王善从人堆里拽了出来。 周玉蝶懒得看那人的惨状,仔细的看了簿子,道:“王善,你从初一到刚才,一共做了十五道菜。按你一个月五两的月银,减半为二两五。核算起来便是每日八十一文工钱。虽然今日你只做了半日,我还是给你结一日的工钱。苏平,去福哥儿那里支四百八十六文给王善。他未在这里住宿,无需收拾东西,一会儿银子结给他以后,就可以离开云来酒楼了。” 说罢,便递给苏平一张她写的条子。 苏平接过条子,答应着就去了账房支银子。 那王善立刻大叫:“我不服,凭什么让我走?我不服,我不服……” 周玉蝶看他这这幅无赖样子,想必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 周玉蝶不怒反笑,道:“我想让你体面些走,你既然不愿意,那咱们就把话说清楚吧!若我没猜错,今日的菜头是李洪做的吧!” 众人听前半段还不明就里,最后一句一出,他们皆是低头一默。 周玉蝶微笑着接着道:“出这样主意的人,想必是王善吧!他是不是和你们说,李洪的手艺最好,由他来帮大家做了菜头,这样大家都不用提心吊胆的怕被扣钱,还能一起多拿月银?” 众人皆不出声,眼神里的闪躲让她知道,自己又猜对了。 此时,被斑臧压住的王善大声吼道:“是谁,是谁去告的密?我为了大家出主意,你们居然出卖我?!……” 他未及说完,便被斑臧堵住嘴,按到地上,动弹不得。 人群里也窃窃私语开了。 周玉蝶并不着急,缓缓道:“王善,你以为就你一个聪明,我便是个笨的不成?这点子小主意还用人告密才看得透?不过你这么做真的是为了大家好?哼!我看不见得吧!” 她站起身来,走到人群前头,她娇小可爱的身材在这一群大男人面前丝毫不显矮小,气势十足的道:“你们如今做的菜是我教给你们的,调料也都是我配的。只要稍用心些就可以做好。这做厨师和点心厨房的娘子不同,你们是有许多基本功的。光这火候的掌握,没有个五六年是不行的。所以这一个多月来,我对你们严些,也是希望咱们这云来酒楼能一举成名,将来也能红红火火的。” 她愤恨的瞪了王善一眼,又道:“你们自己看看自己身后退回来的盘子。你们不是做不好,是因为有人替你们出了主意,让你们觉得做再差也没事,所以你们才这样随意。我把手艺教给了你们,你们不好好磨练,只想着偷奸耍滑,久而久之,手艺越发生疏,想捡都捡不起来。将来若离开了这里,你们是打算回家种田吗?所以你们自己说,这是帮你们,还是害你们呢?” 她看了看温暖的太阳,又回了座位。肃容道:“大家看到了,我这里庙小,容不下这么多大佛,不如请各位自己斟酌,是走是留。要留下的,仍旧如原来一样。要走的,都按每日八十一文的工钱,结六天工钱走人。” 一时间,厨房门口炸开了锅。众人讨论的声音由小变大,逐渐清晰起来。 她这里好就好在工钱比别处高出许多。一般的酒楼食肆,普通厨子的工钱一般在一两银子一月。而她这里分了三六九等,手艺好的工钱比别处足足高出四倍。她指望用高薪酬留住人心,只是此刻看来,是她太肤浅幼稚了。 人心,从来不是金钱和恩惠可以换来的。 她很失望,意兴阑珊的用脚尖蹭着脚炉上用铜丝掐出的一朵牡丹。 没一会儿,苏平便领着福哥儿来了。福哥儿今日穿着一件青色棉袍,手里拿着账簿和一个不小的钱袋。 他乖巧的站在周玉蝶面前,递上了账簿和一盒打开的朱泥,道:“请小姐亲自过目后画个符。” 周玉蝶认真的看了簿子上的记录,随手便拔下头上那支如意头储物发簪,将那如意头在朱砂里蘸了一下,按在了上头。递还给了徐福。 他又拿出一本小些的青皮簿子放到王善面前,道:“王师傅,劳你也按个符。我好把银钱数给你。” 那王善确把头一撇,道:“我不走,我一个多月都没一个错菜。凭什么让我走?我不走!” 周玉蝶哪里理会他这些辩解,眼神凌厉的瞥向斑臧。 斑臧立刻捏住了他的肥手,在那簿子上按下了手印。 徐福吹干了上头的朱泥,从那个钱袋里拿出一串早已点好的钱,递给了王善。斑臧便将王善从正门口撵了出去。 他先是在门口叫嚣,说自己在这里做厨子许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边哭天抹泪的说自己没有错处,凭什么赶他走之类的话。 大街上来往的人都围了过来,指着云来酒楼的门口指指点点的。斑臧不予理会,只吩咐大家不准再放他进来便回了后院,周玉蝶身边复命。 周玉蝶摩挲着手炉上繁复的雕花,道:“你们也不必犹豫,常言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们在这柳溪镇也算是有了名头的师傅,若你们能去个更好的所在,我也为你们高兴。这也是为了自己和一家老小奔个前程,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她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个二等的厨子站出来,道:“回小姐的话,这酒楼卖给小姐的时候,我就有个朋友想让我去他们那里跟他合伙开个酒肆。既然小姐大度,那我就结了工钱,去帮我那朋友。” 周玉蝶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便挥手让徐福上前签符,结钱,走人。 一连走了了足有十二个厨子和三个帮厨。原本满满当当的厨房门口,这会儿只零星的站着五个厨子和七个帮厨。 那个李洪赫然还在其列,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对这十二个道:“既然决定留下来了,那就要守我的规矩。 一、我这云来酒楼厨房里的佐料和菜的做法不准泄漏出去,连你们的父母问你都不许透露。 二、今日这件事我先给你们记下,如有再犯两罪并罚。到时候可就不是结账走人这么简单了。 三、这厨房里以后我会不定期的前来抽查,这关系到你们的月银。 就是不为月银,望你们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一番,难道你们想一辈子洗菜切菜,或当个二等三等的厨子吗?” 他们自然是不甘心的,虽说周玉蝶这里工钱高,但他们哪个不是上有老下有小。要养活一家人,哪个月不要个一两多银子。有两个厨子家里除了要奉养父母,还有两个个上书塾的男孩,那钱更是不够花销的。于是他们才答应王善干那蒙人的事情。没想到这第一次就露了马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九十六、规矩(3) 他们自然是不甘心的,虽说周玉蝶这里工钱高,但他们哪个不是上有老下有小。要养活一家人,哪个月不要个一两多银子。有两个厨子家里除了要奉养父母,还有两个上书塾的男孩,那钱更是不够花销的。于是他们才答应王善干那蒙人的事情。没想到这第一次就露了马脚。真是悔不该当初! 李洪此时的内心是不安的,不知周玉蝶是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若那样,他就只能去别的镇子上找活干了。 两个二等的厨子马力和于荣,还有两个三等的厨子曹雨和郑丰收已经把肠子都悔青了。工钱没涨不说,这下把主家的信任都丢了。 见他几人脸上那懊恼悔恨的表情实在沉痛,周玉蝶也生了一份不忍。 她清了清嗓子,道:“只要你们各司其职认真做事,不再投机取巧。我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算了。毕竟这事你们也是被王善撺掇的,不能全怪你们。” 几人闻言,脸上的表情皆是一松,呼出一大口提了半天的气。 “我们一定认真勤快的做事,再不敢投机取巧。小姐放心!”李洪向前一步,向周玉蝶抱拳一礼。 指着身后的四名二三等厨师,认真的道:“他们自出来学徒,便是我的徒弟,今日我这个师傅替他们辩解一句。这几个孩子都是家境贫寒的苦出身,若不是家家都有难处,实在没办法了,也不会出此下策。也是我这个做师傅的自己其身不正。” 周玉蝶听他这么一说,倒起了过问之心。毕竟他们的家人不得安置的话,他们也都无心专心工作,这样的事恐怕还会发生第二次,第三次的。 “哦?有什么事不妨直说,若我能帮上忙的定不推辞。” 李洪听周玉蝶这样说,又长长的舒了口气,长叹了一声,道:“这几个孩子原是家里遭了兵灾,逃到了这里。身边都带着重病的父母兄弟姊妹。他们在我在我身边几年,赚来的工钱都用在了买药上头。家里还有上书塾的孩子。哎!” 兵灾是兵俑入城烧杀抢掠的代名词,想来他们也是跟着家人仓皇出逃的了。 周玉蝶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战争的可怕她从未亲身经历过,但从那些令人痛心的照片,视频和文字中,她也能感受到一部分其中的绝望。 此时不知有多少大易的百姓正在遭受所谓兵灾。那三个部族均为游牧民族,他们除了抢掠牛羊和财物,还会抢走女人。蔡文姬作为一代才女,就曾遭受过此等屈辱,归汉后作出胡笳十八拍和悲愤诗。 她深吸了口气,又长长的吐了出来,以驱散自己飞远的思绪。 她语气中带着不耐和责怪,道:“这样的事,何不早和我说?” 随后她又对着欲言又止的五人摆摆手,道:“罢了,我的庄子上有大夫和草药,那里还有一家书塾,若你们放心,就把家人送去我庄子上居住。那里空房子多,你们的家人可以住在那里,在庄子上料理些事物,也能领些工钱。休沐的时候你们还可以搭着来酒楼送食材的马车去看望他们。” 几个大男人都泪眼朦胧的给她跪下,连磕了三个头响头说要给她当牛做马。 周玉蝶一一将他们扶了起来,又细细的嘱咐了几句,便让几人轮流回家安排去了。 李洪对周玉蝶一揖到底,道:“我代他们多谢姑娘了。” 周玉蝶摇了摇头,便举步回了房里。 里头的大熏炉已经有些熄灭了,早啨急忙往里头加了些炭火,吹旺了。 周玉蝶宽了大衣裳,坐在榻上接着描花样。脑子里乱糟糟的画坏了好几张纸。 她索性丢了纸笔,倚靠在榻上听早啨和晚晴两个说闲话。不知不觉间,便朦胧睡去。 恍惚间,她来到了一个雾气朦胧的地方,周围的事物都香像罩着一层水汽,看不真切,却又有莫名的亲切感。 周玉蝶走走停停,不知多久,前方似有座房子。她迈步上前,一推就开的门让她想起了离合苑。 屋子里的桌椅板凳杂乱而有序的摆放着,墙上的画朦朦胧胧的像隔着一面很糊的玻璃,怎么也看不清。 待她要上前仔细看清画上的内容时,便觉得身子直往下坠,似掉下云端般的失重感让她内心一阵惶恐。 “啊!” 周玉蝶大叫一声,在早啨和晚晴惊讶的目光下,她浑身冷汗涔涔,目光惊恐,呼吸粗重的在榻上弹坐起来。 好在二人反应快,早啨急忙上前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安抚着,焦急的道:“小姐别怕,您是三魇着了!别怕,别怕……” 晚晴急忙兑了一碗温水,待周玉蝶的眼神恢复了清明,便递到她嘴边,让她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大碗。此时,周玉蝶才慢慢平复下来。 “小姐,您怎么了?” 许是她的叫声太高,竟然把点心厨房的徐大婶也招了过来。她焦急的在窗外问着,语气中的关心在乎顿时让周玉蝶愉快的勾起了嘴唇。 “徐大婶,你不必担心,不过是魇着了而已,喝口水歇一歇就好了。你自去忙吧!” “小姐,早啨和晚晴两个年纪还小,要不要奴婢让蓉姐儿进去伺候?这孩子到底大两岁,又在大户人家伺候过,到底稳妥些!”徐大婶听周玉蝶说没事,便松了口气。隔着窗户和周玉蝶说起话来。 周玉蝶闻听此言,眼睛立刻扫了早啨和晚晴两个一眼,她二人均是低着头。 早啨身子一僵,贝齿咬紧了牙关。而晚晴双手一抖,差点把茶盏中的水泼出来。二人脸上的表情均是自卑的羞愧。 周玉蝶微皱了一下眉,对窗外的徐大婶道:“你家蓉姐儿并不是我名下的奴婢,她在前头领了伺候厢房里的夫人小姐们的活计。我自问,在工钱,穿戴上也没亏待过她,让她和本来买进来当贴身丫鬟的早啨和晚晴一样待遇。 虽说这事也是我疏忽了,未曾向你们言明,加之前段时间铺子里实在缺人,我也就没急着说。 如今店里伙计,丫鬟都很足,就不必再让她们出去了,以后也只呆在我身边给我解闷。 至于你家蓉姐儿,徐大婶,若你能听得进,那你就听我说一句。你的夫君和儿女都已是拿了释奴文书的良人了,别再拿‘以前伺候过官家小姐’这样的话挂在嘴上了,对蓉姐儿将来没好处!而且对福哥儿的将来也没什么好处!” 凡为奴者,即使赎身,其妻儿子女也会被别人看低。 蓉姐儿今年十四了,明年就要及笄说亲事了,若是他们要娉给外头,人家打听是当过奴婢的,兴许就不会要了。 福哥儿也已经十五了,虽说男子晚点成婚也无事,可是若找个姑娘家介意他曾是奴籍的人…… 窗外的徐大婶还想再说什么,便听窗内的周玉蝶接着道:“我身边如今也是不成样子,往常有什么事,你们都是同朱璃说了,她若做不得住再来报我。如今换了早啨和晚晴两个,竟然连厨子的事情都要我亲自出面料理了。” 周玉蝶说完这句,便各点了早啨和晚晴的肩膀一下,道:“你们俩以后只管伺候我的事情,前头那么些丫头小子们那月银,你们只要出去传我的话就是。旁的人说什么都不必往心里去,知道吗?” 说完,她爱怜的替两个丫头把鬓角垂下的发丝捋到耳后。 两个丫头泪盈于睫,扁着嘴使劲的点了点头。 那顺着她们脸颊淌下的泪水,被她们灿烂的笑容映衬,闪烁出钻石的光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九十七、腊八(1) 过了小寒就是三九,转眼间就到了腊八。 十天前周玉蝶就挑好了腊八粥的材料,今天这一天铺子里和庄子上都是一派繁忙景象。 一大早就开始祭祀门神、户神、宅神、灶神、井神,祈求丰收和吉祥。 然后就是杀牲畜,做腊肉,腊鸡,腊鸭什么的,腊八蒜也腌制了许多。 张秀娥今日腆着七个多月的肚子,看着小丫头们忙里忙外,笑的合不拢嘴。陆昀也在外指挥着杀猪宰羊,忙的脚不沾地。而陆丰自发的带着罗安明来帮着熬粥。 周玉蝶看庄子里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各项事务,便让斑臧驾车,带着早啨和晚晴去了铺子里。 铺子里也是同样繁忙的景象,祭祀门神、户神、宅神、灶神、井神的仪式已经完成,门口有许多衣衫褴褛的人排着长队领腊八粥。 有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也在其中,貌似护着妻子和幼小的孩子。 这段日子,周睿臹一直在镇南王府逗留,朱璃和青岚便分开行动。朱璃去把易悦兮带回来。青岚便留了一丝龙气在周睿臹身上,若他有异动,青岚便可知其动向。也不影响回来料理庄子上的庶务。 墨玉以最简便的方式,换了那位秦嬷嬷的记忆,使其认为现在的周玉蝶便是她家小姐的女儿。而周蕤,秦氏和周玉蝶的棺椁他已让前去接应的青岚带回,就安葬在后山上。 在那位秦嬷嬷的建议下,他们还带回了原先秦氏的陪房,及已经得了自由身,却依旧心念主家的人,上下老幼加起来足有百余人。 周玉蝶赶在不忙的时候,早早就让打扫了干净住处备着。据墨玉的传音,这几日也该到了。 周玉蝶下了马车,便见徐蓉站在内院的墙角,满脸幽怨的看着她。 大冷的天,她却穿的十分轻薄,一件喜上眉梢的粉底夹袄配着一条红绫子面的百褶棉裙,脚下是一双胭脂色绸面棉鞋。 头上只装饰了一支红梅,乌发红梅越发衬得她俏丽灵动。 她见周玉蝶看了她一眼便挪开了,急忙从角落里出来,走到周玉蝶面前深深一拜,道:“小姐安好!” 周玉蝶不知她想做什么,但对她这样拼命往自己身边钻的行为实在不喜。于是她淡淡的嗯了一声,便走开了。 最近下了几场雪,店里的火锅生意越发好了,厨房里基本都在熬火锅用的底料。周玉蝶这会儿也有些馋了,便让早啨去大厨房拿一桌大骨汤底的火锅来。 早啨应了一声,便去了。 屋子里早已点起了好几个大熏炉,脚炉手炉也没被她放下。待屋子里暖和过来,周玉蝶才宽了雪狐大氅,坐在铺了厚垫子的榻上,拨弄着桌子上小火炉里的炭火,期望水快些热起来。 此时,外头却传来了苏平的声音:“晚晴姑娘,镇南王府的管家送帖子来了,说是请小姐晚上去赴宴。” 周玉蝶听得真切,心里又是一阵心烦。晚晴进来把帖子递给了周玉蝶,周玉蝶却没接。 淡淡道:“告诉苏平,就说我偶然风寒,不便去赴宴,让他去推了。” 晚晴惊讶的看了周玉蝶一眼,立时便隐去了情绪,道了声是便拿着那份描金的帖子出去传话了。 外头的苏平也是一阵愕然,不过他也同晚晴一样,心里明白。周玉蝶看似年纪小,心里的主意可比他大多了,他只需对周玉蝶唯命是从即可。 他从晚晴手里接过帖子,脚下半分犹豫也无的往前头去了。 少顷,早啨满脸不忿的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徐蓉。 周玉蝶见她迈着小碎步进来,有条不紊的将火锅烧上,放菜,添汤,一丝不乱。确是一派大家丫鬟的做派。若不是她那么‘上进’,周玉蝶也不至于对她如此不喜。 那徐大婶和徐大叔两口子也是老实本分的人,如今这内院里的杂活和糕点厨房里都靠他们两口子。账房有两个账房先生带了徐福这个徒弟,都说他性情脾气都好,做事也细心,周玉蝶对他们也是极信任的。 只在这徐蓉这里就打了结。 周玉蝶原来看徐蓉,觉得这小丫头做事周全,勤快,又识得礼数,琴棋书画针黹女工都有涉猎,实在难得。言语间也对她颇多赞誉。 只是近两个月,她发觉徐蓉变了。她渐渐的开始涂脂抹粉,讲究穿戴。像刚才那一身,就是放在卫,常两位姑娘身上也不嫌廉价。 又多番要父母在周玉蝶面前进言,让她到身边伺候。她从庄子上挑出来的春桃,春雨,夏荷,夏露,秋菊,秋霜,冬梅,冬雪八个丫鬟,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吃了她好大一顿排挤。 那日前头太忙,她本想睡会儿午觉,身边无需那么多人伺候,就让那八个丫头去前头帮个忙。 因着她们都是周玉蝶身边的人,苏平只让她们帮忙把点心端到厢房里头去。 岂料冬雪去的厢房,徐蓉正在里头伺候。她便拉着冬雪一起玩什么连句的游戏。这冬雪的年纪小,又不识几个字,哪里会这个?于是便被难住了,羞的满脸通红的扑到春雨怀里哭。 待那个厢房里的夫人和小姐走了以后,春雨便找徐蓉理论。徐蓉便道,那些夫人小姐们不过是谈笑几句,说不上来就哭着去告状,哪像是小姐身边的丫头,倒像是种地的泥腿子,不识礼数。 巧的是,他说这些的时候被周玉蝶听见了。碍于徐大叔夫妻俩和徐福的面子,她并未处罚,只哄了冬雪两句,又安抚了春雨几个好一会儿,这事才算平息。 自那以后,周玉蝶一直不待见徐蓉,也从不叫她近身。 早啨和晚晴两个是深知此事的,今天怎么叫她进来摆桌了? 周玉蝶挑眉看了早啨一眼,早啨满脸委屈的朝周玉蝶撅着嘴。周玉蝶便知此中又有事体。 她不欲为这些小事烦心,正想挥退徐蓉。她却噗通一声,跪在了周玉蝶脚边,痛哭流涕起来。 周玉蝶顿时皱起了眉头,道:“去吧徐大婶一家都叫来!” “不,不,不,小姐求你不要叫他们来,他们,他们想卖了我!”徐蓉一边抽抽搭搭的,一边跪在地上伸手拉住早啨和晚晴两个,还一边跟周玉蝶说话。 周雨蝶一听,眉头皱的更紧了。徐家一家人多疼爱这徐蓉,从她这一身穿着就可以看出。她居然说什么徐大婶他们要卖了她的话,良心何在?! “哦?!你到说说,他们为什么要卖你?卖给谁?”周玉蝶朝早啨和晚晴使了个眼色。 二人会意,便回到周玉蝶身边站下。 徐蓉见早啨和晚晴两个都回来了,便抽出一方丝帕,抹了抹眼泪,道:“小姐,过了年我就十五了正月里就是及笄的日子。我爹和我娘合计着把我嫁给账房刘先生的儿子。” 说道此处,她又哭了起来。那悲戚之声真是令听者伤心,闻者流泪。早啨和晚晴两个也对她起了同情之心,出声劝了两句。 她痛哭了几声,声音渐渐低下来,道:“那刘先生的儿子刘孝礼今年二十一了都没考上童生,这些年为了供他读书,家中也是家徒四壁,今后会有什么前途?爹娘问我的时候,我说了不愿意。谁知没几天,爹居然收了人家十两银子,一对银镯子,两件绸夹袄,两条绫子面裙子做定礼。说是过了年就去看日子,准备嫁娶。呜呜呜……” 周玉蝶凝神听下来,觉得并无太大不妥。在这里女孩子十五六成亲的多的是,并不算太早。虽然站在她的角度,觉得这样未免太早了些,对女孩子的生长发育不好。然而,她并没有立场,和必要去阻止这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九十八、腊八(2) 周玉蝶凝神听下来,觉得并无太大不妥。在这里女孩子十五六成亲的多的是,并不算太早。虽然站在她的角度,觉得这样未免太早了些,对女孩子的生长发育不好。然而,她并没有立场和必要去阻止这事。 况且,她对刘孝礼并不了解,也无法评论好坏。不过徐福在刘东财手下做事,多少也会听说一点。 徐大叔夫妻俩很爱孩子,尤其是对徐蓉,几乎到了宠溺的地步。他们不经过一番了解,怎么会把心爱的女儿嫁出去呢?更不会做害她的事情!可到了徐蓉嘴里却成了要卖了她! 周玉蝶心里有些气愤,脸上却毫无表情的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你母亲虽是卖身在我名下的奴婢,可你父亲,哥哥和你都是自由身。” “徐蓉自愿卖身,鞍前马后伺候小姐一辈子也不愿嫁给那没出息的男人潦倒一生!”徐蓉说着,一个头磕在周玉蝶脚尖前的地毯上,丝毫未发出任何声音。 周玉蝶看着她,突然觉得浑身发寒,打了一个冷战。这徐蓉真够心狠的,疼爱自己的父母也能拿来做踏脚石,她真的这么喜欢伺候自己吗? 不是的,她是喜欢做大小姐的贴身丫鬟而已。她从前是将军府上大小姐的大丫鬟,吃穿用度自是不凡。再加上她颇具才能,学什么都一学就会,那些个小丫鬟们崇拜嫉妒的眼神让她的自尊心膨胀了起来。 起初成为自由身的新鲜感让她高兴了一段时间。可逐渐她就不满足了,对比着以前那样的日子,她渐渐失去了平衡感。 再看早啨和晚晴,还有春夏秋冬那八个丫头,哪个都不如她,可却深得周玉蝶的心,她自是心中不服。 一次又一次的明里暗里给这些个小丫头们使绊子,周玉蝶都不理会。今日说什么也要引起她的同情心,留在她身边,以求见王府的贵人们的机会。 周玉蝶自是不知她的想法。她随意的把鞋子脱了,靠在后头的大引枕上盘坐在榻上。 晚晴见状,立刻帮她把裙子抚平,又拿了床丝被盖在她腿上。 周玉蝶满意的点点头,对一边的早啨道:“徐蓉,你既如此说。早啨,去请徐大叔,徐大婶和徐福都过来,顺便让账房的刘先生也过来一趟。” “是!”早啨恭敬的答应下来,脚步匆匆的去了。 周玉蝶舒服的坐在榻上,侧着身看晚晴沏茶,并未叫徐蓉起身。 徐蓉起先还抽抽搭搭的哭几声,没一会儿,大抵是哭累了,拱肩缩背的跪着,越发显得凄楚起来。 晚晴虽也不喜欢她,见她如此也心有不忍,频频用眼神向周玉蝶求情。奈何周玉蝶熟视无睹,仍旧气定神闲的品着茶。 没一会儿,桌上的火锅便开了,浓香的骨头汤一丝都激不起周玉蝶的食欲。此时,她看着那桌摆好的火锅只觉得背后一阵阵发凉。 不一会儿,斑臧就带着徐大叔和徐福先到了。前后脚,徐大婶和刘先生也到了。众人候在外间门口,请了安才低头进来。 冷不防看见哭的双眼红肿的徐蓉可怜兮兮的跪在地上,于是众人皆向周玉蝶投去疑惑的目光。 周玉蝶挥手让刚进来的早啨与他们说了前事,众人的目光皆是一变。 徐家的三人跪在地上,徐大婶不可思议的看了徐蓉一眼,对周玉蝶哭道:“小姐,天地良心,我们不过是看刘先生的儿子知书达礼,脾气又好。开春就要去江宁府最大的绸缎庄做账房先生。这……收聘礼怎么能叫卖女儿呢?!我,我……我冤枉啊!” 周玉蝶还未及开口,那徐蓉便是一顿抢白,道:“我不愿意,你们就随便收了别人这么多聘礼。绸缎庄的账房不还是个账房先生,能有什么出息?!赚几个银子?!平日里我的工钱和收到的打赏有多少?!为这点子东西就把我给卖了,你们好狠的心呐!”说完,她又扑倒在地上,以手捶地,哭的不能自己。 周玉蝶揉了揉胀痛的额角,顿时怒极。她重重的拍了两下榻上的小桌。徐家四口人的哭声皆是一窒,随后便低低的啜泣了起来。 “这事原本是你们两家私底下的事情,不该我管的。只是这徐蓉跑到我面前这样一番哭诉,我倒觉得,这事不妨作罢。” 周玉蝶望着坐在一边,一脸肃容的刘先生,又看看相拥而泣的徐大叔夫妻俩,语速缓慢的道。 “一来,为子女者,以孝为先。以往,我只听说父母犯错,子女帮着描补的。徐蓉这样跑到父母兄长的主子面前告状的不孝女实在少见。 二来,他这样不情愿,若真勉强嫁过去了,恐怕也会与刘公子两情不睦,将来若成怨偶,只怕你们也难心安。 三就是,她虽在将军府大小姐身边贴身伺候过,但她的脾气品行不好,事事抓尖卖乖。 我身边的丫头,从早啨和晚晴两个算起,春夏秋冬那八个丫头哪个没吃过她的瓜落? 这样的人,即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针黹女工洋洋出彩,若放到我身边,也只怕我难有宁日。 所以她想卖身的话,还是另谋去处的好。” 那徐蓉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眼睛睁得老大,嘴里念念有词道:“我是跟着小姐念过书的,我会背诗词,她们会吗?我会弹琴下棋,她们会吗?我描的花连夫人都说好看,我缝的衣裳老爷也夸舒适,我做的鞋子少爷……” “住嘴……”徐大叔大吼一声,啪的一声脆响,将徐蓉打倒在地。徐蓉的脸上立刻高高的肿起了一个手掌印。 他痛心的道:“你别再做梦了,他们不会娶你为妻的,哪怕是当妾,人家也不会要奴婢出身的你!你若在不安分,我就送你去庵堂里!” 徐大叔这一番话掷地有声,不止徐蓉如遭雷击,连徐大婶和徐福也都愣在当场。 徐蓉是因为知道她的父亲说的是实话,被真相击倒了。而徐大婶和徐福就是为了他们从不知道徐蓉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到万分震惊。 一边的刘先生也听的分明,立时便站起来,向徐大叔一拱手道:“徐老弟,既然令嫒心比天高,我家孝礼怕是耽误了令嫒的前程。这门亲事就此作罢吧!” 徐大叔拱手还礼,道:“是小女无才无德,刘先生的公子样貌谈吐皆是不凡,是小女配不上令公子了。聘礼我稍后就退还给您!” 两人很快达成了退亲事宜,刘先生很快便告辞,退下了。 徐福和徐大叔一左一右的扶着徐大婶起身,对着周玉蝶一拜,道:“蓉姐儿扰了姑娘了,我代她向小姐赔罪!” 周玉蝶挥了挥手,道:“他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冬至过后,我就曾提醒过大婶。可惜大婶爱女情切……只是如今这样,徐大叔徐大婶如何料理?” 徐福闻言,上前答道:“这……我们也拿她没法子,若真送她去庵堂里,那里的日子清苦,怕她依旧想不开。若是继续留在铺子里干活,又怕她总是对一众丫头们颐指气使的,许多丫头都向苏掌柜和我爹娘告了状。只是小姐大度,未和她计较,所以大家也都忍着罢了……” 徐大叔夫妇闻言,把头低的更深了。 周玉蝶看着一边仍旧没有回神,呆呆坐在地上的徐蓉,抿了抿嘴。皱眉道:“若是三位无法,不如把她送去庄子上磨磨脾性。那里人多,活却不重。等个一年半载的,她想通了。到时你们再给她说人家也不迟。不知你们意下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九十九、腊八(3) 周玉蝶看着一边仍旧没有回神,呆呆坐在地上的徐蓉,抿了抿嘴。皱眉道:“若是三位无法,不如把她送去庄子上磨磨脾性。那里人多,活却不重。等个一年半载的,她想通了。到时你们再给她说人家也不迟。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三人面面相觑,对视了半晌才对着周玉蝶一齐点了点头。徐大婶抹着眼泪道:“小姐,奴婢想陪蓉姐儿一起去,免得她一个人去了,人生地不熟,再做错什么事!” 周玉蝶闻言,心里咯噔一下。这做糕点的事情她一直都只交给徐大婶一人。点心房里虽也添了几个帮手的娘子,到底不如做惯了的徐大婶,只能打打下手而已。她这一走,这点心上可就无人倚重了。 况且这点心上是目前店里盈利最高的一项,若此时徐大婶一走,又后继无人,这点心不就卖不成了? 虽说她现在庄子上有了盈利,酒楼也是日进斗金的生意,但到底单薄。若失去点心这一优势,恐怕连酒楼的生意也会大受影响。 这徐大婶为了女儿,可说是什么都不顾了。 “徐大婶,你这么做是在打小姐的脸吗?”早啨在一边站着,第一个沉不住气,上去指着徐大婶道:“小姐如此信任你,把点心房都交给你管着。蓉姐儿多次犯错,小姐都看在徐大叔,徐大婶和徐大哥三人的面子上未与她计较。如今她又这样跑来说要卖身,徐大婶不说教训女儿,倒要跑去庄子上陪女儿?真是辜负了小姐器重你们一家的心。” 周玉蝶坐在榻上未做声,她只看了眼徐大婶她们一家,心里有点失望。 她今日处理这件事是有些欠妥了。应该让早啨,晚晴,斑臧和苏平都出去,刘先生也不该请来。让他们一家人把事情弄明白了,自家人关起门来处理。 刘先生来了,也让蓉姐儿丢尽脸面,恐怕这徐大婶要去庄子上,是对她不顾蓉姐名声的行为唯一的反抗吧! “奴婢不敢,小姐年纪还小,不懂得为母之心。只要子女平安喜乐,做母亲的什么都会去做。今日之事虽说蓉姐儿说错了话,求错了人。可她这也是上进求好,做父母的帮不上她什么,只求不给她拖了后腿而已。”说着,徐大婶又抹起眼泪来。 徐大叔和徐福两个男人都是一叹,却再也未说什么了。 周玉蝶也跟着叹了一声,心想,这徐大婶怕是真的在心里埋怨上自己了。 最近起她行事越发随性,常失了算计。像徐蓉跑到她面前告状说父母要卖她这样的事情,本该叫来徐大婶一家说的。她偏感情用事,逞一时之怒将事情弄得十分尴尬。 刘先生也是个读书人,他之前有次不小心在一处偏僻地方崴了脚,是徐大叔救了他,还将他送回了家中。从此他就称徐大叔为徐老弟。 徐大叔那番打醒徐蓉的话表明,他其实是知道徐蓉的心思的。将怀有盘符权贵之心的女儿嫁给安分老实的刘先生家,这说到底是极不厚道的事情。只怕以后二人之情也受影响。 而徐福的话倒是出了周玉蝶的意料,他虽是说家人不知如何处置,其实是在故意把事情还交给周玉蝶了结。可惜的是,徐大婶对徐蓉太过溺爱…… 这次怕是留得住人,却留不住心里。即使勉强留下,若心生怨恨,只怕…… 思及此处,周玉蝶轻出一口气,独自下榻走进内室,取出了徐大婶的卖身契,放在桌上,道:“这几个月徐大婶一人为这婧蝶轩的点心忙活,功劳不小。我原本想把这张卖身契在过年的时候再送给你。不想今日出了这样的事。” 她铺开那张卖身契,一时心中感慨。不知不觉间,她已来了这里五个多月了。不知周婧怎么样了?! 她又叹了一声,接着道:“今日我就将这张卖身契还给你。若还想在这里做厨娘,那就月银照旧。若是想陪你女儿走,我也不拦你,你们结了工钱就可以走了。” 周玉蝶本以为他们会回去想想再做决定。 谁知那徐大叔上前一步,接过徐大婶的卖身契。倒头便拜,道:“小姐宅心仁厚,是我们一家的福气。只是我这妻子和女儿没福,伺候不了小姐这样的好主子。我这就带他们去收拾了东西,在此先辞别小姐。” 说完他便拉着不情愿的徐大婶和拼命摇头的徐福,和呆呆的徐蓉齐齐向周玉蝶跪下。 “不,我不走。小姐,我错了,求小姐别赶我走。我愿在铺子里伺候厢房。再也不敢和各位姐姐妹妹吵嘴置气了!求小姐……”徐蓉此时如大梦方醒,一个饿虎扑食抓住了周玉蝶穿着镶翠玉明珠绣鞋的脚。 她虽是女子,平时看着弱不经风,此时倒是有把子力气,拽的周玉蝶连连呼疼。 早啨和晚晴乱了阵脚,一个扶住周玉蝶,一个去掰徐蓉的手。徐家人也是劝的劝,拉的拉。 斑臧因着是男子,此时不敢上去拉扯任何一人,只得在一边干着急。 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徐蓉的十个指甲都掐进了周玉蝶脚上的肉里。周玉蝶的叫声越发清晰,眼角已经流出了泪水。 “这是怎么回事?快来人,把他们拉开!快!”一道隐含威严的女声响起。 周玉蝶疼的直吸冷气,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女子原来是卫浣月。 卫浣月坐在她身边,眼中满含焦急的问道:“妹妹,你怎么样了?” 周玉蝶定了定神,拿帕子按了按冷汗涔涔的额角,道:“脚上疼的厉害,姐姐怎么来了?” 卫浣月一听她说脚疼,急忙低头去看她的脚。雪白的罗袜上已经沁出几丝血迹。她忙招呼身边的丫鬟道:“燕儿,你快去叫张妈把大夫叫进来给周姑娘看看,快!” 那燕儿身量纤细,一转身便答应着出去了。 卫浣月这才回过头来和周玉蝶说话,道:“今儿个一大早,我让底下的妈妈来买两盒点心。 人回来的时候说今天看见镇南王府的大管家亲自来送帖子了,可是你病了,所以晚上就不去赴宴了。 我今儿个起的也早,看那会儿还没到辰时,便叫了大夫过来看看你。 谁知进来就看见你被几个人拉扯着,这会儿人已经被我押在院子里了。待会儿大夫看过以后你再去处置就是。” 卫浣月的一番话说的条理分明,前因后果都有了,周玉蝶岂有不明之理。又见她满脸忧色,便故作轻松,笑着道:“还有这样可巧的事情。那我要多谢那回去姐姐那报讯的婆子了。快叫了她来,我好好赏她些钱买花带。” 卫浣月闻言,立即笑出了声。点着她的额头道:“你这油嘴,那些婆子们都五十多岁人了,还买什么花带?你赏她些钱打酒吃才是真的。” 两人又说笑了两句,便有两个身着赭色长袄的妈妈进来,把一边的屏风挪到了榻前。随后便带了个白胡子老大夫进来。 早啨抬起周玉蝶的脚,替她褪下袜子一看,足踝上头清晰的十个指甲印,还有好几个渗出了血迹。她忍住哭声,有条不紊的替周玉蝶把袜子穿上,出了屏风,向老大夫描述伤势。 晚晴在周玉蝶皓腕上覆上一块丝帕,穿出屏风。 那老大夫便侧着身,替周玉蝶把起脉来。 未几,那大夫便道:“小姐这是受了惊吓,又兼腿上的外伤。只是具据这位姑娘的描述,小姐这伤太深,有几个留血的怕是会留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一百、腊八(4) 未几,那大夫便道:“小姐这是受了惊吓,又兼腿上的外伤。只是具据这位姑娘的描述,小姐这伤太深,有几个流血的最深,怕是会留疤。” “留疤?!这可不行!大夫,你再想想办法吧!我妹妹她还小,这……”卫浣月一听会留疤,一时间又是担忧又是气愤。 那大夫也是个谨慎的,其实指甲掐到我能有多大多深?他不过是怕有那么个万一,所以先说在前头罢了。谁知卫浣月是个较真的人,又对周玉蝶十分重视。 老大夫捋着颌下的三缕长须,故作高深的道:“既然小姐如此说,那小老儿只好先开个方子给周小姐吃一剂压惊。再配上一盒上好的药膏,待脱痂后再用去疤痕的药膏涂抹,料想也就无甚大碍了。” 卫浣月听了,急忙打发他去开方,又让莺儿燕儿支使外有跟来的妈妈赶去配药,煎药。直忙的团团转。 周玉蝶年纪还小,女儿家最怕的就是在身上留下什么疤痕,印记的。往浅了说,这白璧微瑕,终究是不好。往深了说,将来若许人家,被夫君看见免不了又是一段故事,惹人闲话。弄不好还会被人拿住,生出许多事来。 想到此处,她恼怒极了。对着屏风外头的丫鬟道:“莺儿,你去让张妈妈去院子里,把那几个目中无主的奴才打烂了。我妹妹大度包容,我却眼里不揉沙子。竟然有这样蓄意伤害主子的奴才,要他们何用?不如打烂了好!” 周玉蝶一听,忙叫住了莺儿,道:“莺儿姐姐,月姐姐她正在气头上,你可别去。万一传出去,知道的是为我出气,不知道的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编排呢!姐姐的名声要紧!” 卫浣月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点着她的额头道:“我就知道你心软的毛病又犯了!他们今日这样以下犯上你不处置,往后他们就要爬到你头上来了。这一院子的奴才看了,也知道你是个心软好拿捏的主,以后谁还把你放在眼里?将来,都没了规矩了!” 她又拉着周玉蝶的手,语重心长的道:“我知道妹妹心里慈悲,可是妹妹细想。若长此以往,这一大家子都没个规矩,不免横生枝节。你这里的买卖也是个日进斗金的生意,要是谁生出歹念,又碰上这些个没规矩的,那可就不好了。不如乘早管严些,免得他们犯错连累你。你也能省些心。下头的人也就不敢放肆了。佛也有火,你怎么能事事只知自省,而不知究其因果,防范于未然呢?” 周玉蝶听着,颇觉有理。一味的体谅他们,只让她们觉得她软弱好欺。像徐蓉这样的,在有地位的小姐身边久了,把自己也当做有地位的人了,说白了就是狗仗人势,狐假虎威。 出来了还颐指气使的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一天是奴婢,一辈子都成了奴婢。看不清目前的形式,不明白所谓自由为何物。一心只想着荣华富贵。 在这铺子里的丫头们个个都是靠自己勤劳的双手,拿月银吃饭。谁比谁高贵些?哪怕她专司厢房,也不过是个端茶递水的丫头。 那些夫人小姐们愿意多与她说几句也不过是闲着逗乐,说高兴了给几个赏银,不高兴了结账走人,谁也不会和她置气。 可徐蓉却把别人的涵养当福气,说话做事越来越轻浮,行动也越发莽撞。 而徐大婶是个慈母,可是慈母多败儿。正因为有他们的宠溺不知约束,造成了徐蓉的虚荣心膨胀。到处受到赞誉,事事顺心的徐蓉已经不能接受挫折和失败,只觉得自己会些技艺就比谁都厉害了。 殊不知,她所谓的琴棋书画针黹女工不过是些和刁蛮任性,不思进取的唐苏慧来比较稍好些罢了。 她这样不清醒,早晚把一家人拖累垮了。 周玉蝶沉思片刻,回握住卫浣月的手,感激道:“月姐姐对我真好,对我事事提点照顾,以往谁也不曾如此教导过我。月姐姐待我的真心,玉蝶铭感五内,此事我一定严惩。” “你知道就好!”卫浣月松了口气,这周玉蝶什么都好,心思巧主意多,谈吐得体举止优雅,只是对下人的事情太多心软。凡事第一个就想到自责,而非责怪他人。 在她手底下做下人真是的是毫无压力,偶尔发一次狠也就打两下,扣月钱而已。真担心她以后嫁人了可怎么料理! 外间的妈妈将白胡子老大夫在外间写好了方子交给早啨,又拿了一个止血生肌的药膏给晚晴,嘱咐了几句便退了出去。 晚晴急忙打了热水给周玉蝶清洗伤口,又引来周玉蝶一阵痛呼,一边的早啨捏着方子,眼圈又红了。 卫浣月看此情景,认定这两个丫头是忠心的,含笑点了点头。 外头的院子里,徐家一家人都被捆了个结实,嘴里都塞着布团。徐大壮和徐福两个是恭敬老实的跪着,半点不敢乱动。 他们看得分明,徐蓉已经伤了周玉蝶。来的那位小姐是最近来了好几次,与周玉蝶颇为要好的一位官家小姐。 看这出门就跟着十几二十个丫鬟仆妇,还有外头不知跟着多少的护卫,身份一定十分显赫。 他们俩不敢造次,只求此时的安静能换来周玉蝶的宽恕。 而徐蓉尤自在一旁不服的意欲起身,不住的被一个粗壮的仆妇压到地上。而一旁的徐大婶看女儿吃苦,也意欲起身帮助女儿。两人均是一副不安分的样子,看得满院子喜欢周玉蝶宽容性子的仆妇丫鬟们直皱眉。 张妈妈拿着方子一出来就看到两人不住的挣扎,心里越发生气。周小姐多好的性子,竟然被他们这么欺负! 她提起裙子,一脚就踹在徐蓉的心口。生生把她踹倒在地,吐出一口血来。徐大婶见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用头拱上了张妈妈的腹部。把她撞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张妈妈发了狠,指着徐蓉和徐大婶对院子里的小丫头和年轻妇人们道:“你们这两个贱婢,竟敢伤了周小姐?! 我们夫人和小姐把周小姐当宝贝似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周小姐又是如此善待诸人的好姑娘,京里皇家的公主也不过如此。你们怎么忍心?! 大家听好了,大夫说周小姐受了惊吓,脚上还会留疤。你们看着教训,我什么都没看见。” 诸人都是跟着卫浣月来过这里的,最近天凉。周玉蝶还特地辟了一间屋子,里头炭火烧的旺旺的,还给她们备着热茶点心。 她们往常跟着小姐,也算是体面的,可以在屋内候着。但从未有哪家小姐连茶水点心都备着的。 只有近身伺候小姐的几个大丫鬟和张妈妈她们会得到主子赏的热茶点心,垫垫肚子。 而她们只有到饭点了,别人留夫人小姐用饭,他们才能去和那家的下人一起吃点饭食。 而周玉蝶不止备着热茶点心,到了饭点,还让人给他们备酒楼里新近最好的吃食。三不五时的还有赏钱。简直是她们见过最体贴下人的主子了。 这样好的小姐,居然被眼前的女子欺负的受了惊吓,还要留疤。 众人心中顿时怒火中烧,一个个走上前去,对那母女俩一顿拳打脚踢。 徐氏父子被两个婆子捆在院子里的树干上,动弹不得。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徐氏母女俩被这些丫鬟婆子们打的一声声闷哼。徐大婶为了护住女儿,以背为女儿挡打。不知哪个婆子手重,一下就把她打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一百零一、腊八(5) 徐氏父子被两个婆子捆在院子里的树干上,动弹不得。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徐氏母女俩被这些丫鬟婆子们打的一声声闷哼。 徐大婶为了护住女儿,以背为女儿挡住那些拳脚。不知哪个婆子手重,一下就把她打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徐蓉见母亲倒地,看着气势汹汹的朝她拳打脚踢的人们,拼命的用头去推醒母亲,希望母亲再起来为她抵挡。 这些人都是在后宅浸淫许久的人精,打人都很有技巧,都是打些看不到的暗伤。外头看着只是推搡间身上有些擦痕,衣衫凌乱了些,还沾了些土。实则内里内伤不轻,需得疗养好些时候才能痊愈。 待那张妈妈吩咐了跑腿的小厮去抓药回来,徐氏两母女已经双双昏倒在地上。徐蓉的裙子已经被踩的脏乱不堪,上身的夹袄也磨破了几处,浑身都脏兮兮的。 被绑在树上的徐氏父子挣扎不得,嘴也被堵的严严实实。只好靠在树上哀哀的发出不明意味的呜呜声,好不可怜! 张妈妈看着情形,满意极了。作势扶了扶头上的金簪子,道:“哎呀,这两人怎么这么不中用,过一会儿就昏了。你们快把她们收拾干净,免得以为咱们为难了她们俩呢!” 说罢,对着地上狼狈脏乱的母女俩满眼鄙视的呸了一声,提着裙子就进去了。 屋子里,周玉蝶正问早啨时辰。 早啨乖巧的答道:“再有半柱香就到巳时(9-11点)了!” 晚晴看了看桌上早已熄灭的火锅,一拍脑袋道:“看奴婢们笨的,今早小姐起床到现在,先是往这里赶,后又生了一顿气,受了一场惊吓,还受了伤。这会儿早该饿了!” 周玉蝶揉了揉空空的胃。起先要火锅的时候她并不怎么饿,只是馋而已。折腾了这半天,这会儿倒真是有点饿了。 她转头看着一边抿茶的卫浣月,问道:“姐姐可要用些点心?” 卫浣月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出来之前才吃的饭,这会儿一点都不饿。倒是你,赶紧吃些东西,仔细饿坏了!” 周玉蝶也不矫情,让早啨和晚晴分别去前头端腊八粥和点心去了。 二人俯一出来,便见了被那些仆妇丫鬟收拾干净的徐氏母女安静的靠在一起,跪在角落里。她们俩撇撇嘴,满眼气愤的别开了视线。 另一边便是绑着徐氏父子俩的树,他二人也是一身狼狈。不过她们俩没挨打,状态比那母女俩明显好了不止一截 他俩见早啨和晚晴两个一起出来,又是羞愧又是担心,一时间便把头低到了胸口。好在早啨和晚晴两个不是那等不明事理的丫头。 事情经过她们都看得明白,从头到尾这父子俩都是明白事体的人,不懂事的只这母女俩。所以她们也没为难他们俩,施施然的走过去,去厨房里端吃的了。 厨房里此时正是忙的时候,后院发生的事情他们都一无所知。 王洪见早啨和晚晴两个木着一张脸就进来了,奇道:“两位姑娘怎么了,谁惹姑娘们生气啦?” 不问还好,一问,两人的表情越发难看。 两人对视一眼,嘴巴一抿,道:“没什么,小姐饿了,有没有没有清淡些的吃食?” 李洪毕竟年岁不小,进一个多月,和这两个小姑娘也混熟了。一看她们的表情就知道是不高兴了。 再三询问之下,早啨最先忍不住。她恨恨的道:“还不是徐蓉作死,一大早穿的花枝招展的在墙根那等着小姐。起先小姐饿了,让我来拿锅子。她硬要帮我送进去,你们也看见了。谁知她只是拿送锅子做借口,在小姐面前说了一大通市侩没良心的话。 小姐把她父母叫来,要送她去庄子上改改脾气。她就暴起伤人,刚才还弄伤了小姐。好在卫小姐来的及时,拉开了她们一家。这会儿都捆在院子里了,要不还不知闹的怎么样呢! 刚才大夫说,小姐被徐蓉弄伤的地方可能还会留疤!这可怎么好?!呜呜呜呜呜呜呜……” 早啨说了一半,晚晴便哭出声来。晚晴也被她带着一起哭了起来。 她们不敢在屋里哭,怕给周玉蝶丢人。到了厨房却不要紧,李洪的年纪足足比他们的父亲大了七八岁,待她们如女儿一般。厨房里的其他人也都对她们极好,像对待妹妹一样关照她们。 二人哭了一会儿,渐渐平复后才看到厨房各人脸上又是愤怒,又是担忧,还夹杂着许多她们看不懂的表情。 待二人抹净泪痕,李洪便道:“早啨姑娘,晚晴姑娘,既然小姐受了伤,不如我这里煮些软糯的粥送去,再配些清淡的菜。二位也别哭了,先照顾小姐要紧。” 二人点了点头,看着李洪拿出个小砂锅熬起粥来。一边的于荣等几人和李洪一合计,各做了一个素菜,迅速装了一提盒,让早啨和晚晴提回去。 另一边,周玉蝶和卫浣月在屋内说着闲话,屏风已经被撤到了一边。屋内,无事的丫鬟们皆敛声屏息,靠近墙面站着。 周玉蝶见她们如此,又犯了毛病。向卫浣月道:“姐姐,让她们去厢房里呆着吧!咱们说话自在些!” 屋内的丫鬟们一喜,脸上却依旧是面无表情的贴墙站着。 卫浣月看着周玉蝶笑的眉眼弯弯,挑眉道:“也罢,你们都去厢房里吃喝吧!周小姐给你们备了好吃食,别忘了谢谢周小姐!” 丫鬟们从善如流的躬身一福,微笑着齐声道:“多谢周小姐体恤,奴婢们感激不尽。” 她们还未起身,外间便进来一个丫鬟说卫江氏身边的柔妈妈来了。 柔妈妈踏着小碎步进来,恭敬的请了安才回道:“夫人派奴婢前来,问周小姐的病怎么样?要不要紧?若实在不适,让我们小姐再派人去请回春堂的大夫。” 周玉蝶带着笑意道:“柔妈妈坐下喝口茶再慢慢说吧!” 周玉蝶看她说了一通话,连忙让她坐下喝茶。 那柔妈妈谢过周玉蝶,便在榻边的一个绣凳上半坐了下来。 待柔妈妈喝了半盏热茶,周玉蝶才接着道:“劳妈妈特地走一趟,我本无甚大事,不过是偶染风寒。吃几剂药就好的。劳妈妈回去回夫人,等我好些,便登门拜谢夫人的关怀之情。” 柔妈妈客气的笑道:“周小姐太客气了。我们夫人一直把周小姐当我们小姐的亲妹妹看。这点子关怀,周小姐就当是我们夫人在疼亲女儿了!” 说罢,她叫过一个小丫头来,从她手上拿了个素面楠木双层食盒来,打开递给周玉蝶身边的早啨,道:“这两盒东西是我们大少爷和三少爷让奴婢带来的。说是宫里的甜食,送药最好。” 周玉蝶好奇的看了看盒里的东西,见是一颗颗拇指大的彩色拉丝糖果,便拿了两颗出来。一颗递给卫浣月,一颗自己含进了嘴里。 这糖果入口即化,而且味道不是很甜,有点像龙须糖似得。 一边的卫浣月酸道:“哎!我前些日子也吃药来着,怎么没见甯哥哥和寰弟弟他们拿这个来给我送药?你略一病就送来这么些!我哪里不如你了不成?!”说罢,一口放进了嘴里。 周玉蝶一听便笑道:“姐姐也忒小气了,我才吃了你家一块糖就引得你这样。那我要是都吃了,你还不定说什么呢!赶快拿回去吧!” 言毕,便把盒子盖上,推到卫浣月面前。 柔妈妈也陪着笑道:“我们小姐一听周姑娘病了就急忙赶过来了,送这点心的客人是小姐出门以后才来。前些日子两位公子哪来的给小姐送药呢?小姐切莫冤枉了两位公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一百零二、腊八(6) 柔妈妈也陪着笑道:“我们小姐一听周姑娘病了就急忙赶过来了,送这点心的客人是小姐出门以后才来。前些日子两位公子哪来的给小姐送药呢?小姐切莫冤枉了两位公子!” 卫浣月听了,忙把盒子推回周玉蝶面前,笑道:“还是算了,甯哥哥和寰弟弟对妹妹的一番心意,我怎好拿回去?!哥哥知道了,还不得打我?” 周玉蝶接过食盒,转身便吩咐了晚晴道:“我记得甯哥哥爱吃香芋酥和南瓜酥之类不是太甜的点心。寰弟弟爱吃焦糖牛乳鸡蛋冻和豌豆黄,芸豆卷。一会儿你去给他们各装一提盒带回去,就当我谢他们的。再给卫大人和卫夫人装一提他们爱吃的莲花酥。” 卫浣月听着,怎么独独漏了自己,不由得急起来:“怎么没有我的?我这一大早来看你,还不及他们一提盒点心?!” 周玉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少了谁的也少不了姐姐的呀!晚晴,再给柔妈妈装些,快去吧!” 晚晴笑着应了。柔妈妈即刻站起来,一福道:“奴婢今日是沾了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们的光,多谢周小姐。” “柔妈妈客气了!”周玉蝶挥挥手,把手中的食盒递给了早啨收着。 此时,早啨已经摆好了粥和菜,不知该不该让小姐用饭正在犹豫的档口。 卫浣月见时候不早,便道:“好了,我也来了许久,你快去吃些东西吧!我就先回去了!改日我再来看你!” 周玉蝶点点头,依依不舍的和卫浣月道了别。因她有伤,卫浣月没让她和早啨送,自己扶着柔妈妈的手出去了。 早啨便把吃食都挪到了榻上的小桌。周玉蝶看时辰,不敢多吃。便半撩着面纱喝了半碗粥,四个小菜也都只吃了几口就停下了筷子。 早啨收拾了碗筷便去大厨房送餐具,临去前先把周玉蝶安置好,将受伤的脚盖起来才去。 周玉蝶半躺着,有些昏昏欲睡。 近一个多月,她常做一个梦。梦里忽至一处山清水秀之地,竹篱木屋,小溪潺潺。样样都让她觉得熟悉。堂屋里挂的那幅画,无论她怎么努力,都看不到那一男一女的脸。 “哎!……”周玉蝶长叹一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揉了揉额角。努力抑制住自己脑中的困顿。 “小姐,常小姐身边的妈妈来了!”窗外外头传来斑臧的声音。 周玉蝶翻了个身,半晌不答。斑臧便以为她睡了,正要走开,周玉蝶便开口道:“就说我身体不是,喝了药才睡下。改日再请常姐姐来做客。” 斑臧答应着正要去回,又听见里头说:“你一会儿抽空问问青岚,朱璃和墨玉到哪儿了。” 周玉蝶觉得她实在没有管理的才能,一个两个都不省心,老出些糟心的事。他们四个各有所长,在她身边犹如铜墙铁壁,事事周全。他们三个这一走一个多月,她身边的事情都乱了套了。 这徐大婶,她一直以为她只是位宠爱女儿的慈母,对她也有些忠心,做事也认真勤快。 今天她女儿这样跑到她面前来说了一番实在不孝的话,她居然还这样护着。 这婧蝶轩和云来酒楼早已合成一体,许多客人就是因为这里的点心好吃才‘顺便’试试这里的饭菜。许多官家到了节日里都是几十上百的订点心回去待客。 像前些时候推出的珍珠糯米皮奶油小点,各家都是日日来取好几盒回去。 还有她也爱吃的鲜奶红豆地瓜圆,番薯圆之类的也是深受欢迎。哪天不卖出去十几二十锅?! 可以说点心是带动酒楼生意的原动力。这个节骨眼上,徐大婶说要去乡下陪伴犯错的女儿,这不是在威胁她吗? 思及此处,周玉蝶心底冒出一股怒气。她在这里,对待无论是卖身还是雇佣的人都是一视同仁,薪酬和待遇也是极其优厚的,从未有为难过谁。 即使是如此,也未换来她们的忠心。其他人也只是看这里的月银比别处高出好几倍才来做事,都是见钱眼开罢了,对她没有半点忠心可言。 “斑臧,徐家四口人都在外面吗?”周玉蝶冷着声音道。 “都在,徐家父子俩都绑在树上,那母女俩在角落里跪着,倒还安分。” 斑臧其实早看见卫浣月家那些丫鬟婆子们对徐家母女俩拳打脚踢的情形了,可他选择了沉默。 因为他怕说出来,周玉蝶的心一软,又轻饶了她俩。 “好,一会儿你去前头看看,今日是腊八,想来大家都要过节,今日的客人不会多。你让苏平把店里的人都集中到这内院来,我就当着大家的面,好好整治一下他们!” 周玉蝶嘴角含着冷笑,她决定这一次再也不能心软。就像卫浣月说的,这个铺子是个日进斗金的买卖。如果他们对她没有忠心,哪一天谁花钱买通了他们,指不定会发生多可怕的事情。 虽说自从曹娘子的事情以后,点心她都是做好了预拌粉,只需要她们做加工。可是她们若是把预拌粉每样弄出去一点,请个舌头灵敏的尝尝,猜出里头的成分也不是难事。 大厨房里的香料也是如此,她用的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找个味觉灵敏的人很容易辨识出里面是什么,虽说比例需要点时间调整,可这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周玉蝶曾看过一篇子产论为政宽猛。 郑子产在重病中向太叔托付国政,并跟太叔论及为政要根据情况来确定政策的宽猛,非有德之人,宜用猛不用宽。子产死后,太叔执政,开始用宽,结果造成盗贼频出的被动局面,后矫之以猛。最后孔子提出宽猛相济的观点来。 中国古代主要以儒家思想占据统治地位,儒家主张德治、仁政为主,政治的实施过程就是道德的感化过程。 由于秦代采用了以法家为主,以法为教、以吏为师的统治政策,结果二世而亡,这样,法治以及先秦的法家思想便受到了后世的诟病,但对“难化之民“何以治之,还必须修明法度。 因此,即便是罢黜百家、表彰六经、尊崇儒学的汉武帝也王霸兼及、德刑并用。 “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德刑结合,宽猛相济,集中表现为孔子政治哲学中最核心的内容,也是孔子治理国家与社会的最基本的政治主张。 他十分重视道德、德治,但不偏废,也重视法律和法治他还十分重视并且强调治国先治吏对于“德治”与“法治”两种不同的治国方法的利与弊,鉴于奴隶主暴虐统治的现实状况,认为“尚力”者不得善终,“尚德”者终有天下。 就德治与法治而论,孔子明显尚德治。但并不是完全否认刑罚,反对法治,而是主张实行以宽为主,“宽猛相济”的统治方法。他认为:“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 治大国如烹小鲜,治国之道同样也适用于她目前她所需要治理的这些铺子,田地和庄子,还有其中的男女老少。 她之前就是用宽太过,如今就该试试宽猛相济,不能一味的以德服人,还要适量的用上些必要的刑法才是。 否则真如卫浣月所说“将来这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都没了规矩了!”到那时,她就真的无法料理了。除非把所有人都换了,只是换了人也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只有她的想法和做法改变了才能治理好这些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一百零三、腊八(7) 正如周玉蝶所料,今日大多是来买待客的点心和一些熟食的。买了就走,因此铺子里没什么人。苏平索性自己一个人在铺子里呆着,让其他人都去了内院。 斑臧将一张宽大的椅子搬到屋子门口,脚炉手炉和厚毯子都备好才让早啨和晚晴把周玉蝶扶出来。 周玉蝶扫了一眼,除了在铺子里看店的苏平,其他人一个不落,都来齐了。 今天护送她前来的是高峰和他的十个手下。他们都是从战场上九死一生活下来的,身上的戾气极重。 一个个肌肉虬结,身高体壮又满身戾气的男子往廊下一站,顿时吓住了一院子的人。 他们个个低着头屏息敛眉,连颤抖都不敢有太大动作。 周玉蝶见此,知道这震慑力是足够的了。 她慢条斯理的抿一口早啨送上的热茶,清了清嗓子,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铺子里也该有规矩。今日让你们聚在这里,就是为了徐大壮一家的事。” 说着,她便让其中一个护卫贾六,把角落里的徐氏母女带上来。 贾六生的十分雄壮,黧黑的皮肤被他脸上从左边额头到右边脸颊的刀疤衬托的越发狰狞。他带着周玉蝶送他的黑色眼带,遮住他被刀砍盲的左眼。整个人看上去匪气十足。 他把那母女俩像拎小鸡似得从墙角拎起来,一左一右的拎着捆她们的绳子。几步就将她们放在院子中央。 另一个叫仇仁的护卫去把捆在树干上的徐氏父子解了下来,堵着嘴,捆着双手也押跪在院中。 另一边,斑臧拿着一瓢凉水将那徐氏母女泼醒过来。 那徐张珍珠(徐大婶夫家姓徐,娘家姓张,名字叫珍珠。)被凉水泼醒后,迷糊了一会,急忙去看女儿。 见女儿貌似没有外伤,她脸上表情一松,整个人几乎瘫倒。 而一边的徐氏父子两人因着嘴巴也被堵着,只能发出呜呜声,询问二人状况。他们可是全程看着她们是如何被那些婆子丫鬟磋磨的。 相较徐大壮,徐张珍珠和徐福的激动,徐蓉显得异常安静。她直勾勾的盯着周玉蝶,那眼神如蛇吐信,委屈,嫉妒,怨毒,不甘……让人不寒而栗。 周玉蝶看着她的眼睛,回以云淡风轻的淡定从容。 那徐蓉不可思议的瞪着双眼,歇斯底里的叫喊着什么向周玉蝶这边冲来。被贾六一把抓住她背后的绳子,左臂一动,就将她扔到了徐大婶身上。 周玉蝶唇角一勾,心道,这贾六看着五大三粗的,没想到这么绅士。刚在他把这母女俩拎过来的时候就恪守礼节,未与她们有任何直接接触,眼睛也未乱看。 将她们放下的时候,动作也很轻柔,并把她们靠在一起,防止她们俩摔倒。 这会儿也是这样,徐蓉这个年纪正是青春少艾,出落的亭亭玉立。此时她衣衫不整,领口露出大片雪白肌肤。这贾六却目不斜视,拎着她背后的绳子,使一个巧劲将她落在徐大婶怀里。 所谓铁汉柔情,大抵如此。 接下来,周玉蝶便在早啨耳边耳语几句,让她把早晨发生的事情对诸人讲述了一遍,当然,隐去了徐蓉和徐大壮对峙的那一段。 诸人脸上甚为愤懑,皆向徐氏母女投去了不削和鄙视的眼神。 周玉蝶让人给徐氏父子取了口中的布巾,问道:“早啨刚才所说,是否属实?” 徐氏父子练练点头,道:“早啨姑娘所说,句句属实。求小姐看在我和福哥儿两人向来忠心,珍珠她也是爱女心切才口不择言的份上,饶她们一次。我们父子愿再次卖身为奴,给小姐当牛做马一辈子。” 说罢,便拉着徐福向周玉蝶叩了三个响头。 脑袋磕在冷硬的青石板上,发出‘碰碰碰……’的响声,立刻肿起一大块青紫。 周玉蝶咬紧牙关,双手的指甲紧紧的扣进了掌心里。 这徐大壮心里清楚,虽说徐大婶的卖身契已经在他这里了,可是还未到衙门办理,她便还是周玉蝶的家奴。徐蓉虽说未卖身给周玉蝶,可她在婧蝶轩做工许久,旁证太多,加上今日之事也有人证。 若周玉蝶将他们一家送官法办,他们一家就是以下犯上,奴大欺主的罪过。 徐大婶更是以自己的手艺为要挟,言语间威逼周玉蝶就范。 凭借着周玉蝶和这柳溪镇上上下下,上至王府,下至官差衙役家人间的好人缘,不必她亲自开口,他们一家必然是万劫不复的结果。 思及此处,徐大壮狠狠的看了徐蓉一眼。若不是她,他又何必如此?!现在也只能利用周玉蝶的心软了。 “你也不必磕了,你们忠心是因为这柳溪镇上月银最多的铺子就是这里。你在这里做杂活,一个月的月银就有三两。徐张氏管着点心厨房,她一个月的月银是五两。你的儿子虽在账房当学徒,一个月也有一两五的月银。而徐蓉,她除了每月一两五的月银,厢房里头的夫人小姐们每次的打赏也不少,一个月下来光赏钱就有十几两吧?!” 周玉蝶说到此处便看向在场的诸人,轻柔而不失威严的道:“云来酒楼和婧蝶轩两处铺子,上上下下,我哪一个亏待了?你们都摸着自己的良心想一想!给你们这么高的工钱不是为了把你们的胃口养大,然后好来吞了我的!” 诸人皆是默然,脸上羞愧的有之,平静的有之,喜忧参半的也有之。 “从今以后,这上下的工钱不变,但是一律不许私收赏钱。稍后我还会给大堂和每个厢房里头贴上店规。每日一早斑臧都给你们念上三遍,如有违者,轻者扣半月月银,重者直接卷铺盖走人!都听清楚了吗?” 最后一句,周玉蝶的语气意外的带上了前所未有的凌厉。那双眼中迸射出的精光扫过,让他们觉得自己未着寸缕,赤条条的站在院中受人指责的是自己。 他们一个个都跪了下来,颤抖着大呼道:“我等必忠心耿耿,勤勤恳恳做事,不辜负小姐的恩情。” 那声音整齐划一,如事先排演过一般。 左右站着的包括斑臧和高峰等护卫队色人也被她眼中的寒芒震慑住了,一个个身子发软。几乎动用了全部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发软的膝盖。 诸人心中皆是一惊,他们没有见过这样疾言厉色,气势比那一排九死一生的将士还令人生畏的周玉蝶。 她平日里待诸人都是和颜悦色的,即使犯错,也就是被骂几句,重点就是打几下手心或屁股的事。今日之事看来是让周玉蝶十分生气了。 几个平日与徐大壮交好的伙计心中既为徐大壮一家担忧,又庆幸自己没有逞一时之快上前为他们求情。 周玉蝶凌厉的目光最后停留在徐家四口人身上。那四人皆是浑身一震,匍匐到了地上,颤颤巍巍的不敢抬头。 “徐蓉平日里就和铺子里的诸人不睦,处处掐尖要强,仗着自己念过几页书就处处与他人作对,连我身边的人都不放在眼中。有几个人没受过她的欺负?!既然你今日嚷着要卖身,那我就让你知道知道,在我身边伺候,是什么规矩!” 说罢,她便挑了在后院做粗活的孟婆子和马婆子,将徐蓉的四肢固定在一张长凳上行丈责之邢。 那边的徐大婶立刻跪不住了,想要跳起来阻拦,却被徐大壮整个人压在身上按住,动弹不得。 啪……啪……啪……啪…… 一声声木棍隔着衣服拍打在皮肉上的闷响在院子里响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一百零四、腊八(8) 徐蓉因为铺子里,屋子里到处都是生的旺旺的炉子。入冬以后一直穿的十分单薄,最厚也不过是着一件夹袄。这样能凸显她玲珑有致的身材,不盈一握的纤腰。 可是这身打扮,今日却害苦了她。 木板在她臀部拍打不过十下,便皮开肉绽,裙子上一片暗红色的血迹。 那两个婆子见徐蓉直翻白眼,手就渐渐轻了下来。绕是如此打到第二十下,周玉蝶喊停的时候,徐蓉也已经彻底昏死过去,脸上身上豆大的汗珠如下雨般将她的衣裳打湿。 两个婆子手上的力气虽大,但不是专门行刑的人,自然不懂得使用巧劲。再加上她们用的是两根洗衣服用的木杵做‘刑杖’,只在徐蓉的屁股上拍,所以她的伤势是看着严重,实则只是皮肉伤。 只是周玉蝶不知,她们母女俩已经受过一帮婆子丫鬟有技巧的惩罚,此刻这些伤是火上浇油,彻底激发了徐蓉体内的内伤。 徐大婶在地上滚了一圈,成功推开了徐大壮,扑到被两个婆子像死狗似得拖过来的徐蓉身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落下来,那副狼狈的样子真正是一位满心都是孩子的伟大母亲。 因徐大壮和徐福都未被松绑,她口中的布团无人替她取下,她只好呜呜呜……的哭着,用脑袋轻轻推着女儿没受伤的背部和四肢。 周玉蝶别开脸,不愿再看这悲惨的一幕。早啨和晚晴跟着诸人都跪在地上,此时,她们既心疼周玉蝶,又可怜徐氏母女。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只好把头埋的更低了。 “小姐,徐张氏该如何处置?!”斑臧适时开口问道。 “她以自己掌管点心厨房来要挟我,又纵然女儿在主子铺子里逞凶许久,既然我承诺了不要她的赎身银子还她自由之身,自然言出必行。念在他们一家在婧蝶轩也有些苦劳,我就放你们一马。将徐张珍珠拉下去,打三十板子,之后连同她女儿一起交给徐氏父子带走。从此不准再踏入婧蝶轩!” 周玉蝶双手放在镂着百鸟朝凤的手炉上,指甲已经长了不少,足有一寸了。她不敢去看那两母女,只怕自己一看就说不出这些话了。只得盯着自己白嫩的双手上十根葱管似得指甲。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由于低着头,声音低下去不少,可是言辞间气势不减。 “我平日里向来宽以待人,倒纵的你们比主子还大了!若有那等以下犯上,想着我素来心善必不会重罚的人,好好看看她们的下场!我心里有一本帐,谁好谁坏都记着呢!别让我挑出错出来!” 周玉蝶抬起头来,冷然的眼神夹杂着冰霜越过徐家四口人扫了众人一圈。众人跪在地上,忽然觉得周身一冷,像喝了一大碗冰水似得,由里冷到了外头。 他们打着冷战抬起头,便看见周玉蝶如利剑般的眼神,一个个噤若寒蝉。半晌才反应过啦,稀稀拉拉的答是。 徐氏父子更是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婆子把徐张氏拖下去,四肢固定在条凳上,掀开了外衣责打。 那噼噼啪啪的声音不止打在徐张氏的身上,更是一记记打在众人心里。 待行刑结束,周玉蝶便让仇仁和贾六跟着徐大壮去收拾东西,徐福一人出去雇车,将受伤的母女俩搬上车子去。 到了午饭的时候,晚晴端来大夫开的药。周玉蝶闻着那味道就一阵倒胃,直嚷着端走。本来也不是大事,被她们这么一折腾,倒像是得了什么重症似得。 “若要压惊,到铺子里拿几个珍珠末做皮的点心来吃,保准比这个药管用多了,还好入口。” 珍珠末有定惊美容的功效,对皮肤的外伤(刀伤、烧伤、烫伤等)具有较好的修复作用。常内服珍珠末不仅能美白补钙,对心脑血管疾病有一定辅助作用,还能抑制体内黑色素的形成。 所以周玉蝶当初取珍珠为原料做点心的时候,还大肆在那些夫人小姐面前打过广告呢! 她们吃了一段时间确有效果,所以,不管多贵,还是坚持每天来买几盒。一来,拿来待客十分体面。二来,这点心的效果的确是好。 周玉蝶本打算过了年再买个铺子,专做胭脂水粉,带卖钗环首饰的铺子。到时候婧蝶轩的名字就给那家店,把这里的点心铺和酒楼合二为一。 可惜了,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徐家四口人一出去,这点心厨房怕是会乱一段时间,毕竟那几个婆子都是听喝的。 想到此处,她揉了揉胀痛的额角。有气无力的靠在大引枕上,道:“把这药丢了,拿几个珍珠果给我。” 早啨和晚晴相视一笑,道了声是正要去取,便听身后周玉蝶柔和温婉,却毫无温度的声音响起。 “早啨,你们平日去厨房的时候多,和那些个娘子们也熟,依你看这厨房里谁能替了这徐张氏?”周玉蝶眯着眼睛,声音带着几分慵懒。 “点心厨房里的人都是听徐张氏的吩咐做事,刚晚晴去取药,她们已经有些手忙脚乱了。依奴婢看,这几个娘子们都不是管事的材料,不如等小姐从中京接来的人来了再说?” 厨房里的几个娘子们都是唯唯诺诺的样子,让她们做事还好,若让她们管事……确实太过勉强。少不得,她最近就不回悠然山庄去了,在这里坐镇要紧 前些时候,周玉蝶就对大家说了,墨玉去半路上接应秦氏原来陪嫁的家人奴仆,还有秦氏的丫鬟,周雨蝶一直叫她矜姨的侍女。 秦氏的父亲虽然与秦氏本家已出五服,但他也是书香门第之子,自幼好学上进,为人钢直不阿,生前曾做中京府尹。膝下又只有秦氏一个女儿。 当年他一去,秦氏因貌美端庄,被本家接回,后又作为联姻的工具嫁给了周蕤。到她死都未与本家联络,只带着女儿,靠父母给她留下的家产和秦氏本家给自己备的嫁妆过活。 秦矜说是侍女,其实是出身市井的秦氏极远的亲戚,作为媵妾陪嫁过来的。只是周蕤和秦氏婚后两情和睦,她便作为侍女伺候秦氏起居。 秦氏死后,她又伺候周玉蝶。算起来,她比秦氏还小三岁,今年也不过二十六七的年纪。若是在周玉蝶生活的年代,她还算年轻。可在这里,人均年龄普遍偏低,年过三十就算小老太太了。 周玉蝶长叹了一声,倒把早啨吓了一跳。她只觉得膝盖发软,忙道:“小姐,奴婢虽常去点心厨房取东西,但对诸人不甚了解,所以不敢乱说。小姐若责怪,我和晚晴一定留意。”说罢就带着晚晴跪在榻边,低头认错。 看来周玉蝶今日的一顿脾气,发的实在吓人。 周玉蝶看她这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心中不忍。刚要伸手搀扶,却又缩了回来。 心道,她这一扶,今日的这顿脾气不是白发了? 早啨和晚晴两个虽有忠心,却丝毫没有心机,和她一样的耳根子软又轻信。这样的她们在她身边,实在作用不大,不如趁此机会,让她们俩长长心眼,以后也能帮着自己做些事情。 尤其是晚晴,她被早啨护的很好,心智还像个孩子似的单纯。 她看着手心几个深深的指甲印,声音平淡的道:“起来吧,以后对周围的人和事都留心些吧!不要总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你们是我身边贴身伺候的,就要拿出大丫鬟的款来,别一味和他们玩笑。懂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一百零五、腊八(9) 她看着手心几个深深的指甲印,声音平淡的道:“起来吧,以后对周围的人和事都留心些吧!不要总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你们是我身边贴身伺候的,就要拿出大丫鬟的款来,别一味和他们玩笑。懂吗?” 二人心底一颤,以头触地道是。 周玉蝶叹了口气,这事看来需要些时候才行了!哎! “罢了,起来吧!” 午时刚过,周玉蝶就亲自去了点心厨房,亲自接管。早啨和晚晴两个在这里做了几个月的活,对这里也不陌生。 一下午下来,点心厨房的效率大大提高。周玉蝶把到上元要用的材料也都调配出来,只要她们不出大错,料无大碍。 戌时(19点-21点)还未到,铺子里的人就都被周玉蝶放回家过节去了。 原本铺子里是由徐家四口人守夜的,今夜周玉蝶便安排了高峰和斑臧各带五人,分做两班在铺子四处巡夜。 早啨和晚晴在屋里陪着周玉蝶写写画画。 她把一些待办事项记录在她贴身收藏的‘笔记本’上,在后头备注上自己的计划,然后想起什么就不断完善。 今日发生的事情让她不得不改变自己已定的好几项计划。 首先,点心厨房要找个可靠的掌管。这人必须对她忠心耿耿,至少对做点心有点心得的。 其次,她考虑以后是不是还继续用雇佣制?!自由的身体让他们的心更加活泛,上进心强的人的确不错,可是上进心太强,会促使一个人不择手段。 前有曹氏,王善之流,后有徐蓉。 他们有上进心是好,可是他们有的排除异己,威逼色诱,利用别人的手段都让周雨蝶心惊胆寒。 其实说白了,他们都够自私,一个个都将别人当做踏脚石。 周玉蝶摇了摇头,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能这样一概而论,不能因为吃过亏上过当就失去对所有人的信心。 她又长叹了一口气,将无用的纸丢进熏炉里。燃烧的炭火好奇的伸出火红的舌头,舔舐着这散发墨香的未知事物,那一瞬的温暖也将纸团的生命终结。 早啨和晚晴两个看周玉蝶连连叹气,知道周玉蝶因着今日之事而心情欠佳。可是二人也不知该如何处置,只得默默的垂首恭立两侧,一个磨墨,一个添茶。 戌时末,周玉蝶卸了钗环,摘了面纱,正想去床上躺着,便听早啨隔着外间的帘子道:“小姐,卫夫人身边的柔妈妈来侧门报说,卫夫人携卫小姐正往这里来,说是来探小姐的伤。” 周玉蝶心里一惊,这个时辰?!难不成王府也请了她们赴宴?还有这探伤,看来卫浣月是把今日徐家四口人的事跟卫夫人说了! 哎!又惹人担心了!不知卫夫人怎么焦急呢! 她急忙起身,一边将面纱带上,一边让晚晴去把柔妈妈让去东厢房歇着。她双手随意的挽起一半头发,插了两支素银簪子便让早啨进来帮自己更衣。 为了让周玉蝶的气色看上去好一些,早啨挑了一件金线织着梅花图案的朱红色夹袄欲给周玉蝶穿上。 周玉蝶挑了挑眉,这红色和梅花让她想起了今日被打的昏死过去的徐蓉。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冰冷,早啨举着这件衣服,一看那上头的梅花,忐忑不安一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好死不死,怎么就拿了这一件呢? 她小心翼翼的用眼角看着周玉蝶,颤声道:“小姐不喜欢,奴婢再去换一件。” “拿那件雪青色的吧!”周玉蝶看出了她的忐忑,努力放软的自己僵硬的声音。 早啨即刻去取了那件雪青色素面及膝长袄。 待早啨搀着周玉蝶去侧门迎接卫夫人母女之时才发现,外头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 作为一个南方人,周玉蝶很少见到这样美丽的雪景。 屋顶,墙角的竹子和蔷薇,还有紫藤花架都被雪花薄薄的盖了一层,这白色的薄被倒映着月光,把整个院子都照的泛着柔和光芒。 她紧了紧身上大红色鹤氅,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连车子到了门口的马蹄声都未注意。 待车子停稳,周玉蝶亲自上前扶住卫夫人的手,欲将她扶下车来。 “你怎么出来了,这会儿下了雪,小心脚上的伤口受了寒气。柔婉来扶我就是。”卫夫人见她站在车前,眉头深深的皱起。口气带着嗔怪和不舍,还有浓浓的关怀。 周玉蝶不敢辩驳,眼角含笑的道是。退后两步,将位置让给了柔妈妈。 卫浣月一见她,便拉着她的手问道:“这会本不想来打搅你,可母亲实在放心不下,这才过来。你的药吃了吗?可好些?还疼吗?” 周玉蝶心里甜甜的摇了摇头,道:“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早就不疼了。咱们进去说吧,外头怪冷的。” 说罢便把母女俩让进了内室,里头茶水点心都是现成的。周玉蝶被卫夫人拉在身边,满脸严肃的道:“你姐姐上半晌回来就一直气鼓鼓的,我逼问了好几遍才把你这里的事体同我说了。你这孩子,平日里见你处事练达,怎么对自己手下的人这样纵容。今日是抓伤了你,他日岂不是要谋害了你?!” 这番话不软不硬,可关怀之情溢于言表。周玉蝶心中一暖,柔声道:“夫人放心,今日姐姐一走,我就料理了这件事。那母女俩一个逞凶,一个纵容。被我赏了几十板子打晕,一家人也已经被我赶了出去。再也不许踏入此处了。还顺手敲打了上下一顿。” 卫夫人一听,眉头舒展了几分。道:“你呀!待下人们太过宽厚,以后他们想着你是个逆来顺受的,都不把你放在眼里可怎么好?” 周玉蝶望向卫浣月,两人相视一笑。卫夫人是一脸莫名奇妙,在两人之间来回转着目光。 “母亲这话,女儿已经跟妹妹说了。妹妹虽然心软些,还是有决断的。母亲切勿忧心过甚,相信妹妹都处理好家事的。”卫浣月在‘家事’二字上咬的极重。 她在暗示自己的母亲,她们与周玉蝶再怎么交好,周玉蝶和她们都不是一家。随意出口或出手干涉她的家事都是不妥的。 心地好的会说两家交情好,出于关怀和同情,还有就是想为周玉蝶撑腰才干涉他人家事。 那些个小人就会多方揣度,以为她们干涉周玉蝶这个孤女的家事是有什么企图。所以凡事点到为止,不应太过干涉为好。 卫夫人显然是明白女儿的意思的,拿起桌上的一盏茶满满的啜饮起来。 “妹妹,还好你今日未去赴宴。”卫浣月走过来,在周玉蝶左手边坐下,拉着她闲聊起来。 “哦?”周玉蝶早已猜到今日镇南王府又有夜宴,可对那里发生的事却没什么好奇心。于是,她的语气也懒懒的。 “镇南王妃要来柳溪镇了,那位赵姨娘满脸心事,连带着平日里活泼开朗的二小姐和三公子都蔫蔫的!”卫浣月的语气有些意兴阑珊。 她大概是没想到,每次都像两只麻雀似得姐弟俩会像鹌鹑似得安静的坐着。让他们吃就吃,让他们喝就喝吧! 周玉蝶听了,只觉得可怜那两个活泼的孩子,其他的她倒无所谓。 于是她语气轻松的道:“夫人和姐姐面前,我也不想隐瞒。那位王妃虽是我母亲出了五服的姐妹,可是无论是外祖还是母亲,都不曾与王妃有任何交集。我初来柳溪镇是因为被一帮兵痞围困,实在无法才到镇南王府求救。好在镇南王宽厚仁慈,不仅帮了玉蝶,还三番五次的邀请玉蝶赴宴。可玉蝶实在是无心攀附权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一百零六、腊八(10) 于是她语气轻松的道:“夫人和姐姐面前,我也不想隐瞒。那位王妃虽是我母亲出了五服的姐妹,可是无论是外祖还是母亲,都不曾与王妃有任何交集。我初来柳溪镇是因为被一帮兵痞围困,实在无法才到镇南王府求救。好在镇南王宽厚仁慈,不仅帮了玉蝶,还三番五次的邀请玉蝶赴宴。可玉蝶实在是无心攀附权贵……” 卫夫人闻言,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满眼赞许的拉着周玉蝶的手道:“玉蝶,你果然是个好姑娘。只是要切记过刚易折的道理,切莫伤了自己才是!” 周玉蝶回握住卫夫人的手,感激道:“夫人的教诲,玉蝶铭记在心。不敢辜负夫人和姐姐的关怀之情,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卫夫人笑道:“还说不让自己有事,今日不就伤了脚了?!” 周玉蝶正想辩解,却听卫浣月略带忧虑的声音道: “哦!对了!……妹妹,那位周公子今夜又来了。好大的阵仗,只怕是来历不凡。上次他不是说什么要找妹妹的铺子买首饰头面和借厨子吗?他今夜见妹妹不在,还特地询问了几句,妹妹可要小心呀!” 想到那位昭王周睿臹,她有点糟心。那咄咄逼人的气势让她眉头直皱,只要他不曾表明身份,那就好办。只要不理他言语间的威逼,不要跟着他的步调走就好。 听青岚和朱璃说,他就是来代周义荥来看看,镇南王是否安分,边境驻军是否安稳而已。这一个多月都在军营泡着,怎么又到镇南王府来了? 难道他也收到了王妃要来的消息,所以去探查一番?! “那位周公子……”卫夫人听女儿提起那位周公子,眉头立刻拧了一个疙瘩。挥手让丫鬟们都出去。 早啨和晚晴见周玉蝶点了头,也跟着出了内室,上外间候着去了。出门时还体贴的把门带上。 卫夫人等听不见她们的脚步声后才神秘的伸过头来,道:“老爷说,看他面善的很,倒像在京中上朝时见过。月儿我不担心,只是玉蝶你……上次我见他跟你说话,虽隔得远没听清,但看表情是来者不善,你可要尽量避着他些!这话,只老爷和甯儿寰儿,还有咱们娘三个知道,切不可泄露。” 说着便把食指碰唇,作出个禁声的动作来。 这样的一番话一出,周玉蝶鼻子一酸,红了眼眶。 这样的话,按理来说是不该与她说的。交情再好也最多提醒一句,那人看上去身份不低,你要小心。可卫夫人竟然把卫老爷在京上朝见过他的话也说出来了,可见待她真心。 让她体会到这种真心的人不多,除了两位姨妈就是周婧的妈妈了。 她来了这里半年不到,每当觉得孤独无奈的时候,都会让她们给过的温暖来给自己加油打气。可此时此刻,她鲜明的感到,自己又被关心着,爱护着了。 不是出于客套,或爱屋及乌的馈赠关爱。而是出于真心的把她和她自己的儿女摆在一个位置上,同等的关爱。 她有些控制不住的低着头颤抖着,努力的控制住自己激动的内心。 卫氏母女见她颤抖,以为她害怕。立刻一左一右的温言哄着,玩笑道:“别怕,大不了,你再来一个偶感风寒,回庄子上去养病就是了。” “此人虽言语间虽咄咄逼人,可这一个多月也未来婧蝶轩。若他执意要为难我,或因我曾是中京户籍就怀疑我是他国探子,那我也无话可说。只做好商家本分,该交的税一钱不少,他来买吃食就热忱以待。况且铺子里这么多人,他若不是胡搅蛮缠,也不会强逼一个未嫁女子抛头露面的吧!” 周玉蝶控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抬起头来,这一番话也说的合情合理。 卫夫人母女看着周玉蝶眼中自信的光芒和紧握两人双手的柔荑,莫名的被她所感染。 此时,外间响起了敲门声。未几,早啨来报,说是卫大人父子三人已经进了侧门。这会儿应该已经下马,往正房来了。 卫夫人笑着看相卫浣月,道:“瞧瞧,你爹爹,哥哥和弟弟也都惦记着你妹妹呢!一会儿可别吃味,叫玉蝶笑话!” 周玉蝶捂着嘴大笑,卫浣月撅着嘴正欲上前娇嗔几句的档口,就被卫夫人一左一右的拉着手出了内室,往堂屋去了。 周玉蝶还是云英未嫁的闺女,虽说亲厚,总不好让三个男人入内室相见,卫夫人便拉着两人去了最外头的堂屋。 堂屋里因无人,所以起先炭火未燃。这会儿初初点上,还未烧热。 三人从温暖如春的内室走过炭火旺盛的外间,披上大衣服才跨进这冷冰冰的堂屋,可还是冷的一个激灵。 丫鬟们极有眼色的把手炉奉上之时,卫大人已经在斑臧的指引下,带着两个儿子跨进了堂屋。 一进屋就见三人冷的打哆嗦的样子,他们三人是驰马而来,一进屋子里倒觉得比外头热。难为她们三个从温暖内室出来的娇柔女儿了。 “老爷!”卫夫人曲膝,向自己的夫君一礼。 卫浣月跟着曲膝一礼,微笑着称呼道:“父亲,哥哥,弟弟!” 周玉蝶也跟着曲膝,道:“卫大人,甯哥哥,寰弟弟!” 卫鼎站直了受了母女二人的礼,见周玉蝶曲膝,忙道:“快起来,你病着,又有伤,就别拘礼了。月儿,快把你妹妹搀到那边坐下。” “多谢卫大人垂爱,玉蝶不过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况且伤也只是擦破点皮,夫人和月姐姐关怀,又是遣人问候,又是亲自带了大夫上门看望,玉蝶实在惭愧。如今竟连大人,甯哥哥和寰弟弟都被惊动了,实在该死。” 说着不管卫浣月的搀扶,执意低头下拜。 “哎!你这孩子!”头顶传来卫鼎的叹息,“罢了,我便受了你这一礼,免得你心中不安!” 周玉蝶闻言便道:“多谢大人!”接着便全了这个礼。 卫夫人母女连忙扶起她来,连道‘好孩子’! 周玉蝶害羞的低头道:“这厅堂里头才生的的炉子,不甚暖和,大人和甯哥哥想必都吃了酒。这会儿酒劲正上来,所以不觉冷。一会儿酒劲散了恐怕要受凉。不如咱们都进东厢房说话,那里的炭火倒是足。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玉蝶想的周到,老爷就听她的吧!”卫夫人也过来帮腔。 卫鼎微笑着捻着胡须,红润的脸上一片柔和的道:“夫人说的是!” 那边,早啨和晚晴已经打起帘子。卫鼎作为在场诸人中辈分最高的男性,率先走了进去。 东厢房也如周玉蝶住的西厢一般,有内外两间房外加一个如那边一样大的净室。 诸人一进这温暖的厢房里,立刻去了大衣服。因着这里是周玉蝶家,所以,周玉蝶依着卫夫人坐在榻上右边,卫鼎被女儿攀着手臂坐在左边。这样既不算反客为主,又全了长幼之序。 卫鼎和卫夫人相视一笑,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对周玉蝶的赞许。 卫甯和卫寰坐在卫鼎下手的两张绣凳上。卫甯面带无奈和宠溺的看着自己的亲妹妹和依着卫夫人的周玉蝶。 一回头便看见卫寰一脸委屈的表情,玩笑道:“这玉蝶妹妹一出,我家寰儿就失宠了呢!” 众人闻言,皆是莞尔。 卫寰被说破了心思,红着脸辩解道:“没有的事,我只是觉得玉蝶姐姐聪明漂亮,父亲母亲和哥哥姐姐都喜欢她,还会做那么好吃的点心,若是以后就在咱们家,那就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一百零七、腊八(11) 卫寰被说破了心思,红着脸辩解道:“没有的事,我只是觉得玉蝶姐姐聪明漂亮,父亲母亲和哥哥姐姐都喜欢她,还会做那么好吃的点心,若是以后就在咱们家,那就好了!” “寰儿这话说得好,玉蝶要是以后就在咱们家就好了!”卫夫人意味深长的看着周玉蝶,抚摸着她的纤纤玉手微笑着。 一边的卫鼎也含笑捻须,眼角看着大儿子微微颔首。 此时,卫浣月却道:“玉蝶妹妹若真到了咱们家,只怕,咱们三个都得失宠!真不会算计!” 说罢,放开她父亲的手,走到卫寰面前,拿尖尖的指甲点了下他的额头,笑骂道:“你这个小笨蛋,你玉蝶姐姐如此出色,一来了咱们家可不把咱们俩都比下去了,看父亲母亲到时候还疼不疼你!” “小姐,奴婢端醒酒汤和茶点来了。”门外响起早啨的声音,在屋内的卫家丫鬟即刻撩起了帘子,让她和晚晴进来。 周玉蝶心中舒了口气,刚刚那几句话,听的她心惊胆战。只怪她现在只有‘十四’,按照这里的规矩,女子十五及笄就能嫁人了。 一般有闺女的人家也都有是在女子十二三岁定亲,及笄后成亲的。 她这个年纪正是说亲的时候,可惜她没有父母为她做主。所以即使要说亲,也是跟她本人说,她同意了,男方再行托媒人上门。 这卫老爷和卫夫人点头微笑间就在试探,她前一刻还在高速运转着脑子,想着这下可怎么收场?!下一刻就被卫浣月和早啨化解于无形了! 她心里真真的长出了一大口气! 周玉蝶缩回被卫夫人握住的手,亲自给卫鼎端了碗醒酒汤奉上,边笑到:“卫大人,请喝碗醒酒汤。” 卫鼎笑着接过,一饮而尽。 突然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道:“这醒酒汤是那什么熬的?酸酸甜甜的,很是好入口呢!怪不得连寰儿都说玉蝶的手艺好了!” 周玉蝶回身,亲自奉了一晚软糯的酒酿圆子给卫夫人,边道:“大人谬赞了,这醒酒汤是拿白米醋和苹果做的,里头还搁了些补中益气,帮助发散的药材,所以味道比别处好些。 日前玉蝶偶阅一篇医书,上书,喝酒过量即使不醉,也会伤及脏腑。 一般的醒酒汤就是帮着发散,使第二天不至于不适而已。 所以玉蝶琢磨了些时候才想到的这个醒酒的方子。想这年关上贪杯者甚多,想放在铺子里卖的。有大人这句好入口的话,玉蝶就放心了,明日就让他们放在铺子里卖去。近来的酒局应该不少,大人也该多保重才是。一会儿我就把方子写给夫人带去,大人和夫人可别嫌弃微贱!” 卫鼎和卫夫人又是一阵点头,心中对周玉蝶又是一番盛赞。 卫夫人口上极力推辞道:“方子就不必了!你卫伯父速来并不贪杯,偶而多喝一杯两杯的而已。” 她的余光扫见早啨和晚晴各自给卫甯上了一碗醒酒汤,给卫浣月上了苹果银耳莲子红枣羹,卫寰则从晚晴手上接了一碗琥珀色的蜜羹。 她见几人都享受的眯着眼喝着自己手里的羹汤,这才收回余光,对卫夫人道:“夫人既然这样说,那就听夫人的罢。” 卫夫人微笑着点点头,继续低头吃着她手里的酒酿圆子,心里却忐忑起来。 仔细观这周玉蝶脸上的表情,她是听出了什么的。可她却没有一丝小姑娘被说到亲事时的含羞带臊。有的只是被卫浣月和她的丫鬟双双打断时的轻松,和此时与年龄不符的淡定从容。 这样的端庄周到,心机城府真的是十分出色,况且她心地善良,对下人那样的慈悲。虽有些过于宽容,但也有决断的时候,否则这铺子不会如此兴旺。 若非今日宴席上,那位常夫人的话,她也不会如此冒事的来周玉蝶面前露话。 这周玉蝶虽非高门大户的女儿,可她的外祖是在中京有‘秦青天’之称的秦庆湉的外孙女。其父在江南视察水利之时,还救过北周的皇子。 就这两条周玉蝶便身价百倍。 今夜在座的夫人们都羡慕的看着平日与周玉蝶交好的卫夫人,常夫人和赵姨娘。心里不知打的什么主意,一个个眼珠都转的滴溜溜的。 卫夫人抿了一口甜而不腻,带着浅浅酒香的醪糟,心里泛着苦涩。 她是喜欢周玉蝶的,不知为什么,第一眼看到这个神秘的小姑娘,莫名的就想和她亲近。她的性子好,满府上至卫老爷下至看门的小厮,都对她推崇备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一百零八、腊八(12) 卫夫人看向和卫浣月兄妹坐在一起的周玉蝶,内心异常复杂矛盾。 她是喜欢周玉蝶的。她的心思细巧,温柔体贴,端庄持重,样样不亚于自己的亲身女儿。 冬至夜宴,她与镇南王,赵姨娘和那位周公子的对峙,在气势上毫不输给任何一个人。 且当夜她说话滴水不漏,丝毫没给一个人留下话头之余,还极力撇清自己与镇南王妃的干系,毫不攀附权贵。 刚柔并济的话语,让周公子没了咄咄逼人的气势。镇南王作为东主,也无法因为客人说了实话而怪罪她。那位赵姨娘虽是出了几招,可都被周玉蝶消弥于无形了。 在她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本事,可说是惊人的。连她这个多年周旋于京城贵妇圈子的人都无法做的这样面面俱到,让人吃了哑巴亏还说不出别人的不好来。 关于周玉蝶,她一直把她当做一个落魄家族的小姐,父母双亡的身事让人唏嘘不已。只是,也只有怜惜而已。 今夜,那位常夫人竟然在席间将周玉蝶的身世拿出来说事,她本是愤怒的。可听到后头,她也算了笔帐。 秦庆湉的官声极好,在中京百姓的心里甚至超过了中京秦氏。而周玉蝶的父亲是为救当时还只是个参将儿子的皇子而死。皇帝若知道了,提拔她的夫君一下还是很简单的。 这样她的夫君可说是一步登天。 如果要用应试的法子的话,且不说考不考的上。一年一次的童生试,三年乡试,三年会试……单单考试所用的时间就需要十多年,她的儿子已经耗不起了。 想到此处,她愧疚的看相卫甯。 他今天穿了一身白底带银色暗纹的袍子,刚刚喝了酒,这会儿又被炭火一熏,整个人都显得脸色红润。 可是卫夫人清楚,这只是表像。他每次发病就会疼的死去活来,口中的木棍每次都会被他咬出深深的牙印。 作为母亲,她不止心疼,更多的却是愧疚。 当年若不是…… 她在心中深深一叹,又看向一边的卫鼎。 卫鼎此时正吃着一枚珍珠果,眉头几不可查的皱着。双眼定定的看着卫甯的袍角,嘴巴里的咀嚼却未停下。 卫夫人放下碗,轻点了一下卫鼎放在榻桌上的手背。 卫鼎像被刺伤一般,整个人几乎跳起来,满眼不解的看向卫夫人。 好在那边四个小的丝毫没注意这边的动静。 卫夫人看了他两眼,用眼珠示意他打算怎么办?! 卫鼎捻着胡须,轻摇了摇头,看向卫夫人的目光充满了鼓励。 见卫夫人也是回以否定的答案,那边的卫鼎一怔,便停下了捻须的手,陷入了沉思。 “父亲,母亲,咱们也来了半日。既然玉蝶妹妹无事,咱们就早些回去吧!”卫甯吃下一个珍珠果,听周玉蝶和卫浣月姐弟俩说了一会儿话,见时候不早了,便出声提醒父母道。 卫鼎和夫人对视一眼,无奈的点了点头,道:“也罢,既然你玉蝶妹妹无事,那咱们就不再叨扰了,这就告辞了!” 周玉蝶闻言,便虚留了几句。携早啨和晚晴一起将卫家人送上了马车。 周玉蝶站在侧门口,目送卫家人的马车走了很远,这才回屋去。 屋内,周玉蝶卸了钗环,换了衣裳,舒适的躺在温暖绵软的被子里,只觉得身心俱疲。 这个身份真是麻烦,如果她不议亲,想必各种谣言和猜测都会接踵而至。到时就是别人的口水都能淹死你。 可是她不想为了自己不被说闲话就做些违背自己意愿的事。她也是在害怕,怕再多一个深刻的羁绊,自己会既舍不得回去,又舍不得留下。 两头为难的后果,只是自己在痛苦中挣扎徘徊。 将来她离开这里,回到生她养她的地方,这里的一切将会像梦一样,渐渐的被遗忘。那时她留给这里的也许也是一样,逐渐会被遗忘而已。 她翻了个身,把身前的被子都搂在怀里,心里乱作了一团。 第二日一大早,天才蒙蒙亮,周玉蝶便起了身。 她梳了个简便的堕马髻,穿了身藕荷色衣裙。外头穿一件紫色软缎底,绣百鸟朝凤的过膝长褂。足蹬一双小鹿皮靴子,外头再罩一件雪青色大氅。看起来清爽大方,温暖端庄。 大厨房和点心厨房的人天没亮就已经来了,这会儿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准备。 大厨房里飘出了熬米粥,蒸馒头和煮高汤的味道。点心厨房里飘出了煮各种馅料的味道。 这些个味道交织在一起,令周玉蝶倍感亲切。 铺子外头,已经有涌入柳溪镇的灾民们排起了长队,等待白粥和馒头。 周玉蝶透过窗缝,看着那些衣衫褴褛,扶老携幼的人,心里极酸。 她仰起头,看着屋顶,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 未有多久,第一拨馒头和第一大锅白粥就被抬了过来。 外头的饥民们大抵也闻到了味道,都沸腾了起来,一个个拼命的往前挤。 一些老弱病残和妇女小孩都被挤到了后头。 周玉蝶见此情景,立时皱起了眉头。她招手让斑臧附耳过来,轻声道:“一会儿,你就让他们把孩子,老人和女子读让到前头来,这些人领过以后才能让身强力壮的年轻人领……” 斑臧依言而行,却见门外排在第一个的壮年男子不服气道:“老子排在第一个,怎么不能领?那些个老东西和小兔崽子,还有那些就会拖累人的女人凭什么先拿?我不服!” 周玉蝶勾唇冷笑,越过斑臧对着那汉子道:“这粥和馒头都是我的,我愿意先给谁就先给谁,你不服就不服。我给那些服的人吃就是!” 说罢,她便让斑臧将那人赶到最后头去了。那人一边走一边喊着:“我不服,我不服……” 周玉蝶不屑的转身,坐到了堂中的一张八仙桌边。 接下来,领粥的队伍就有序多了。先是老人领着孩子们来领,接下来是些妇女,有的还抱着孩子,接着便是老人们,最后便是那些二十至四十岁的中年男人。 他们一个个感激的对着周玉蝶这边说着朴实的祝福语。听的周玉蝶心里暖洋洋的。 厨房的粥和馒头源源不断的端出来,一眨眼的功夫就见了底。 周玉蝶看着外头灰蒙蒙的天,有些担忧。 近几日气温都很低,这样的天气最怕的是下雨下雪。 这些灾民们大多寄居在荒废的寺庙或屋子里,基本没有棉被。有些人只是捡些柴火,生个火堆取暖而已。 若是下雨或下雪,只怕会有很多人冻死。首当其冲的便是老人和孩子。 他们本就体弱,又经过长途跋涉,路上风餐露宿,早已经不起折腾了。 周玉蝶有种冲动,想把这些老人和孩子送去庄子上避寒。 可是,考虑到对他们不了解。况且人性在经过这样的苦难后,不知会不会改变。坏人的脸上是不会写着‘坏人’两个字的。 况且庄子里那些人,远远没有这些难民多,无法防范。灾民为了温饱,落草为寇,打家劫舍的事情实在多如牛毛。 若他们起了坏心,联合起来抢走庄子上的粮食家畜,那她也无可奈何。 想到此处,她只好遗憾又无奈的放弃了。毕竟庄子里的人和物对她很重要,她不敢,也不能拿他们冒险。 尤其是张秀娥还怀着身孕,昨日操劳了一日,今日若再送人进去,她又要劳心劳力半晌,万一有个什么,她真是万死难赎其罪。 罢罢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一百零九、真心(1) 时至辰时,周玉蝶也盛了一碗粥和一个馒头,坐在桌边,吃的格外香甜。 铺子里上上下下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倒是把来取粥的灾民们惊着了。 他们只见一个穿得整齐华贵的小姐,居然坐在桌边,撩着面纱喝着一碗从他们这一个锅子里盛的粥,馒头也是从他们吃的那一堆里随意拿的。就的咸菜也和他们吃的一模一样。 他们来到这个镇子上许久,那些穿的干净漂亮的夫人小姐们都是远远的避开他们,或让仆从们驱赶他们。少数心善的会扔几个钱给他们买吃的。 像周玉蝶这样,给他们施粥和馒头的还是第一个。她们感谢她的心善的同时,也不免以为她像那些随手给他们几个钱的夫人小姐一样,只是一时心软。 可是前后十余日了,这里依旧在施粥,雪白的馒头和咸菜依旧供应着。 他们开始相信,这家是真的心善。 远处一匹黑马绝尘而来,踢踢踏踏的声音引起了周玉蝶的注意。 马上一个高大的男人披着黑色大氅,忠厚刚毅的脸上挂满风霜。 那人在铺子前飞身下马,便有伙计上前替他把马牵去后院。 周玉蝶看着他走来,眼露笑意,柔声道:“墨玉你回来啦!用了早饭没有?!” 墨玉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一撩袍子,便在周玉蝶的身边坐下,随意的道:“一路上赶得急,还未用过。人已都送到庄子上安置,晚间小姐是否要见见秦嬷嬷?” 周玉蝶招手让早啨给他也来了一份粥和馒头就咸菜,而后回头对他摇了摇头,道:“今日暂且不见了,铺子里出了点事。我暂时不回庄子上,先让青岚安置着,过几天,这边安稳下来再见罢!” 墨玉接过早啨递来的早餐,热乎乎的喝了一口,才回道:“那样也好,他们老的老小的小,安置妥当再见不迟。另外,我这一路冷眼看着,这些个人不错,到时能帮小姐做些事。” 周玉蝶听了这话,顿时引起了她的兴趣。急忙问道:“是什么人?” 墨玉卖了个关子,笑而不语。只管慢条斯理的吃完了碗里的粥,又吃完了一盘馒头,擦净了嘴和双手。 这才道:“一个是秦大人府上的厨子,听说是宫中御厨之后,蒙秦大人的搭救全家之恩,为报恩在秦府做了厨子。夫人出嫁,这位罗厨子便来周府当差。小姐一岁时,周大人亡故,夫人就把陪嫁的罗师傅一家给遣散了。 一个是这位罗厨子的夫人闵氏,她是宫中糕点师傅的女儿,嫁给罗厨子以后同样被秦大人救了她,还有她肚子里,两人的大儿子。 他们的儿子罗铭嘉年纪比小姐大些,是个机灵的,只是对做厨子没什么天分,我想带他去做采购铺子里要用的东西。 还有十几二十个十三四的丫头小子,都是懂规矩,知进退的家生子,人也勤快可靠的多。 还有几个是原就帮着夫人管嫁妆铺子的掌柜,对这些生意上的事情比苏平更清楚明白。” 周玉蝶听后,几乎想立刻让他把人带来。尤其是厨子和做点心的娘子,正是她此时最缺的人。 她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冲动,接着问道:“他们被遣散之时,想必都是拿了释奴文书的。怎么还算家生子?” 墨玉从怀中摸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锦包打开,里面是一叠厚厚的纸。 周玉蝶疑惑的接过这厚厚的一叠纸,细细看来。 “这……卖身契!”周玉蝶瞪大双眼,吃惊的看着墨玉,声音也拔高了几度。 “是,他们虽收下了释奴文书,但都未去办理,这叠卖身契是他们交给我的。说是深受秦大人的救命之恩,又蒙小姐的恩情才活到今日,如今小小姐未曾忘记他们,他们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墨玉郑重的看着那叠纸,敬佩的道。 “这……”周玉蝶把目光也放到了这叠纸上,忽然觉得手上的份量极重。这是一百多人的真心呐! “明日先带矜姨带来吧!她……”周玉蝶说到此处,忽的想起这是在铺子里。墨玉一身风尘未洗,就马不停蹄的跑来向她报告,她竟然毫不体恤。 “你先下去洗漱,换身衣服再好好歇一歇再说吧!人已经到了,将来的日子长着呢!” 墨玉看了看身上几日未换的衣裳,的确有些脏兮兮的。于是起身朝周玉蝶一礼,道:“也罢,那我就先下去了。” “嗯!我和你一起回后院,让早啨和晚晴把我的东西都搬到东厢房去,让他们给你烧些热水好好洗洗。以后这西厢就专做澡间,大冷天的,大家都洗个热水澡,暖暖和和的好睡觉。” 周玉蝶也跟着站起身,边走边道。 “小姐素来体恤诸人!只是太过体恤,会让人忘了尊卑贵贱!”墨玉落后周玉蝶半步,口中的话却半步不落。 周玉蝶脚步一滞,涩涩一笑,道:“你都知道啦!” “我们都不放心你,放了一缕神识在你身边。”墨玉低头看向周玉蝶的发顶,传音道。 我们是指除了在她身边的斑臧以外的三人。他们各自都有差事,一个个都离她很远,为防万一,他们都在周玉蝶身上留了一缕神识,好感知她的喜悲。若有需要他们帮忙的事情,他们也好及时回来。 尤其是上次那位周公子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虽然周玉蝶机敏,未曾上他的威逼利诱之计。可是这样的人,怕是把她这个凭空出现的女子,在柳溪镇横空出世,又把生意做的红红火火,与此间夫人小姐关系密切的这一切都归结到秦氏的身上了吧! 他在怀疑什么?怀疑她是要搭救凌静澜一家?怀疑她是要联合凌静澜,通过他的威望控制此地将领?所以千里迢迢而来,处处与她针锋相对,言语间也咄咄逼人?! 不知是她想多了还是周义荥想多了,亦或者周睿臹想多了! 周玉蝶在面纱下的嘴抿了抿,早啨已经率先把后院的门打开,躬身等着他们。晚晴直往周玉蝶的房里去收东西去了。 说是收拾东西,在周玉蝶看来,其实西厢里也没什么,不过一副妆奁,一个衣橱和一架床罢了。 初来之时是夏天,她因怕热就在西厢住下。之前她不太在铺子里留宿也就罢了,而今是深冬了,东边的阳光足,比西厢暖和些。她还是别省事儿了,劳动他们帮着挪一挪,他们陪着她在这里住的也能暖暖和和的过冬。 周玉蝶在堂屋坐着,看着早啨和晚晴把她贴身的衣物妆奁等拿包裹皮都包严实了,挪到东厢房外间。 而后叫来了高峰和他手下的十个护卫,先把里屋的床拆了,搬到东厢房里间装上,再把什么衣橱,柜子,妆台,桌子都搬过来,连盆架子也都挪了过来了。 他们直忙了大半个时辰,这才把大件的搬完。那边只剩下里外屋的两张木榻和两套桌椅和一些周玉蝶用不上的案几条凳什么的了。 早啨和晚晴还在里间一样样的归置,周玉蝶已经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软绵绵的躺在了榻上,盖着一张丝被,一动不动的样子就像刚才干活儿的是她似得。 早啨和晚晴笑着忙里忙外,又叫了人给墨玉在西厢烧水洗澡。 辰末,总算里外诸事妥当了。她们俩又分别去了点心厨房督工,大厨房巡查,连周玉蝶也跟着没有起身,只睁着眼睛看她们忙活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一百一十、真心(2) 辰末,一个铺子里的小丫头一路大声喊着小姐急吼吼的冲进内院。 周玉蝶躺在外间榻上,被她一喊,一个激灵,身子半坐了起来。 她怒道:“昨日才说了规矩,怎么今日就有人冒事?早啨,你去!” 早啨快步出去,拦住了那乱喊的丫头。不一会儿进来道:“回小姐,镇南王府的二小姐和三公子带着一位周公子来了,刚在铺子前下来,说是来探望小姐的。” 周玉蝶刚倒下去的身子一僵,面露怒气道:“就说我病的起不来了,病容之态不宜见客。你去给他们一人装一匣子果子,就说我谢他们的关怀,这天气太冷,让他们在前头厢房坐坐,吃点热乎的茶点再去。” 早啨虽说奇怪,但也不敢反驳,乖巧的应着就去了。 一边的晚晴满脸好奇不解,却也不敢问。只是乖乖的给周玉蝶斟了一杯热茶奉上。 周玉蝶知道她好奇,但也不能给她解释。只好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复又躺了下去。 这次,她连眼睛都闭上了。似是睡着了。 不一会儿,院门上又是一阵吵杂。这次周玉蝶清楚的听到了周睿臹和斑臧、墨玉对峙的声音。 “周公子恕罪,我家小姐身子不适,实在不宜见客。”墨玉忠厚锋芒内敛的脸上泛着沉稳的光芒。 与之相反的斑臧锋芒毕露,对周睿臹怒目而视道:“我们小姐就是不在病中,也不是你一个外男想见就见的。” 周睿臹得意的一笑,道:“我不见,我只是带镇南王府的二小姐和三公子过来罢了。他们二位是你们小姐的远房表弟表妹。也不得见吗?” “这……”墨玉词穷,只好向周睿臹身后的凌霜和凌修文一拱手,道:“凌小姐,凌公子。我家小姐实在不适,这会儿已经歇下了,不如请三位移驾到前头的厢房里坐下,吃些点心。” 凌霜向前一步,对墨玉道:“我是女子,且是你家小姐的远房亲戚,不如让我一人进去看看姐姐就出来。昨夜听说姐姐病了,我这心里就十分焦急。奈何府上也有规矩,才拖到现在才来。听说,昨夜卫家一家都来探病,今早又有人见姐姐在铺子里坐了一会儿……” “妹妹……”周玉蝶让早啨和晚晴一左一右的搀着她,又在脸上敷了些糯米珍珠粉。显得脸色苍白,摇摇欲坠。说话的声音也刻意放低,显出柔弱病态。 凌霜听到周玉蝶的声音,循声望去。就见周玉蝶由两个丫头服侍着,苍白着一张脸,半倚在丫鬟身上,有气无力的朝她这边看过来。 她急忙约过墨玉和斑臧两人,像小鸟似得飞向周玉蝶。拉着她的一只手,带着哭腔道:“姐姐,这才几日不见,怎么病的这么着了?!定是她们没服侍好姐姐!” “姐姐,玉蝶姐姐!你怎么样了!”凌修文也跑过来,拉着周玉蝶的另一只手。 周玉蝶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脑袋嗡的一声,双脚一轻,便摔入一个散发着龙涎香气的宽阔怀抱中。 她只听得耳边一声声的呼喊忽远忽近,身子一轻,便腾空而起。 “还不带路?请大夫?!”那个恶劣的声音响起,夹杂着几丝焦急。 “我只是有些不适,不必……”周玉蝶这会儿只觉得嗓子眼塞着一团棉花,声音也不必装,用尽了力气也很轻。 怀抱的主人双臂有力,周玉蝶稳稳的被他托在怀里,双眼虽睁着,可却模糊不清的,看不清楚眼前的人。 她心里清楚,这人是周睿臹。心里极力不想和他有牵扯,手脚却使不上劲。就像力气被抽干了一样。 她努力的想调动丹田内的灵气,却发现丹田内空空如也,元婴也如被抽干了水分一般干瘪。 这下周玉蝶脑中忽的闪过一个念头,他一靠近自己就把她体内的灵气都吸收光了,是不是这个周睿臹把这里的灵气都吸收了呢?! “奴婢斗胆,这位公子,您还是把我们小姐交给奴婢搀扶进去为好。”早啨此时才从一片混乱中醒过神来,看到那位样貌气势与莫掌柜和斑臧相若的周公子将小姐托抱着,顿觉不妥,便即刻出声道。 周睿臹看了看怀中虚弱的周玉蝶,唇角一抿,便将周玉蝶交给了两个丫鬟搀扶。 一边的墨玉和斑臧此时不便进去,只好一个去请大夫,一个驾车去庄子上把春夏秋冬八个接来。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墨玉便带了德安堂的宁大夫前来。隔着屏风,捻着胡须给周玉蝶把脉。 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中,宁大夫才开口道:“小姐看来素有弱疾,本应好生养着。这几天天气骤冷,小姐又生了大气,伤了身子和精神。 近日尽量不要出屋,这炭盆熏炉也要尽量避开碳气。再每日吃两钱上好的山参补补气,补几天也就能下床了。不过,不宜劳累,还要多躺躺才好!” 周玉蝶听着直想反驳,她的身体是服过洗髓丹的,还弱疾……生气伤的最多的也是肝脏,怎么还伤遍了脏腑了? 庸医呐!她真想跳起来反驳,可惜,浑身软绵绵的,没法动弹。 屏风外头,凌霜急忙吩咐了丫鬟让跟着的婆子回去取人参。 被周睿臹拦住了,道:“我那里有几株上好的百年上党参,听他们说做法不同,每日吃也不会催出心火。你若无事,每日来陪你姐姐说话,疏散疏散就好了。” 凌霜哪里懂什么心火不心火的,只听得‘每日来……’这几个字就高兴的点了头,道:“周大哥说的有理,我每日来给姐姐解闷就是,人参就拜托周大哥了!” 周睿臹笑了笑,走到门边,对站在厅堂里候着的一个侍卫耳语几句,便回了东厢房外间的椅子上,挨着凌修文坐下。 他侧头看着眼神有些黯淡,刚过黄口之年的凌修文,道:“你呢?想送你姐姐什么?那日宴席上,我见她对你像对亲弟弟一样疼爱,你们也像亲姐弟一般玩笑呢!” 凌修文踌躇半晌,终究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凌霜。 凌霜笑着把凌修文拉到身边,对周睿臹道:“姐姐喜欢热闹,弟弟这个年纪在内宅出入也无闲话,不如让弟弟陪着我在姐姐身边凑趣。” “也罢,我这个外男就只能送几株人参了!”他说话依旧咄咄逼人,连对凌修文这样的半大孩子也是如此。 周玉蝶隔着屏风,心里头转了许多念头。 譬如,为什么周睿臹为什么一靠近她就让她体内的灵气全失?上次二人也曾隔着一扇屏风说话,却未曾发生此事。 今日的他与一个多月前的他有什么区别? 她之前猜想了许多他逗留柳溪镇的理由,不外乎为了边关屯兵,和镇南王和他的手下们而已。 她是真的不想和他们扯上任何关系,却事与愿违。不过去了赴了一次宴,就像被牛皮糖粘上了,甩也甩不掉。 她的内心,此时是十分悔恨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可是世上哪有后悔药可吃?! 她试了几次给斑臧他们传音,可是都石沉大海,丝毫没有回话。 她听着那个周睿臹在外头和凌霜姐弟的对话,只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是不知所谓。竟然连小孩子都这么着逼问。 她试着动了动手脚,还好已经恢复了几分气力,不至于动弹不得。 她拉了一下床头的铃铛,早啨和晚晴立时进来,一番嘘寒问暖。 周玉蝶虚弱的摇摇头,手指了指屏风,嘴巴张合几次,比了个挪开二字的口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一百十一、真心(3) 两个粗壮的婆子进来,把屏风挪开了去。 三人便见周玉蝶整个上半身都依靠在一个丫鬟身上,那份娇弱不胜之感顿时令人心生怜惜。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听他们说,今早姐姐在铺子里坐了许久,怎么就这么倒下了呢?”凌霜到底是女子,一个心酸便泪水涟涟。 周玉蝶身上的力气还未恢复多少,说话的声音极低:“我本大病过一场,身子素来不强,前些日子偶感风寒就断断续续的没有大愈。昨日生了一场大气,就倒下了。 可晚间卫大人一家前来探病,我那时身上还有起身的气力,便起来待客。他们走后,我就发作了一会儿。 今早,我觉得身上也有起身的气力,强撑着坐了一会儿就受不住了,便进来躺着。 可巧,躺了一会儿,你们就来了。那会儿我实在起不了身,这才让人请你们回去。谁料……”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声音越发弱了。眼睛也有些睁不开,似要睡过去了。 一个只大手伸来,把她脸上的面纱唰一下扯了下来。又把一个茶盏凑到她嘴边,道:“说这么多话做什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周玉蝶随着他的靠近,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早啨和晚晴一阵惊呼,赶紧扶着周玉蝶躺下。 而一边的凌霜姐弟俩是听过周玉蝶那番‘只给夫君看自己脸面’的话的,俩人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只捂着嘴站在后头。 墨玉一直站在角落里,此时他飞身上前,将周睿臹拉到离榻一丈许的地方,对他怒目而视。 而周睿臹却在为周玉蝶面纱下姝丽的容颜而失了神。 她的脸长的与凌静澜太像,即使她此刻闭着眼,但很快周睿臹便发现她眉眼间的熟悉。 他眉头紧皱,眼神锐利的看向身后的凌霜姐弟俩。她们俩眉眼间虽也有几分镇南王的样子,但更多的还是与那位赵姨娘相似。尤其是眼睛! 他们眼中尽是庶子庶女不该有的天真烂漫。而周玉蝶眼中虽然澄澈,更多的是如老人般看透世事,波澜不兴的死寂。还有对世人深深的防备。对任何人都保持着疏离的热情。 她曾经历过什么?才会在如此花季便如此深邃的目光? 他曾派人去中京彻查,但也没什么太大的收获。看来只能想办法从她口中套出实话来了。 他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自己已被刚才拦他的男子带离榻边,并对他怒目而视。这才惊觉,自己为了看到她的真容做了过分的事情。 他连忙绕开墨玉的手,满脸歉意道:“对不住,在下冒事了。” 墨玉危险的眯起眼睛,拱手道:“公子大度,这样的事才叫冒事。墨玉今日领教了!” 二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把凌修文吓得直往凌霜身后钻。 “周大哥,你这样做实在太过分了,玉蝶姐姐是起过誓的,面纱是只在夫君面前摘下。你这样做……” 因起先被周睿臹挡着,后又被他和墨玉的争吵吸引了注意,凌霜此刻才看到周玉蝶的脸。 她捂着嘴,双目圆睁。指着榻上的周玉蝶,无措的连连后退。惊呼着跑出了东厢房。 凌修文左右看了两眼对峙的周睿臹和墨玉,拔起脚来,也跟着凌霜去了。 屋内的早啨和晚晴面面相觑,墨玉也做出不解的样子来,道:“她们这是见鬼了吗?!” 周睿臹唇角一勾,意味深长的眯着眼道:“比见鬼还可怕呢!” “周公子,你轻薄我们小姐,还说出这样的话来,是什么意思?”墨玉眼里迸出寒芒,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里挤出这些话来,说完还不忘和周睿臹一番拳来脚往。 两人打的心无旁骛,中间还有十几个周睿臹的护卫来过上两招,墨玉始终是游刃有余,气息都没有一丝混乱。 直到把周睿臹一行人都打退出侧门,墨玉便双掌运气,将门砸上。随后便潇洒的回身回到东厢房,看周玉蝶去了。 那老大夫再次被请进了摆好屏风的房里,蹙着眉头把脉。 不一会儿便唉声叹气道:“你家小姐虽底子弱些,可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了油尽灯枯之相?怪哉,怪哉!” “你这老砍头的胡说,我家小小姐长命百岁,哪来的油尽灯枯,快把他给我赶出去!”一个声带威严,乌发纤腰的秀丽女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斑臧。 她疾步走进屏风后头,待看清榻上,周玉蝶毫无血色的苍白脸色,探清她鼻尖气息奄奄。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抱起周玉蝶的身子,紧紧的搂在怀里。 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小姐,是奴婢该死,不过几月不在小小姐身边,就……小小姐……” 她这样到底对周玉蝶不好,早啨和晚晴听她的话语,便知她是周玉蝶口中的矜姨,不敢上前拉扯。 早啨只好好言劝慰道:“婢子早啨和晚晴见过矜姨,小姐此时只是因弱症而显得虚弱些,起先大夫说只要没日细细的静养几日就会好起来。 刚说什么油尽灯枯的话也是说小姐虚弱的意思,矜姨此时还是把小姐放下,先把参汤给小姐喝几口,看看效不效的好。” 矜姨听了她这话,渐渐止住了哭声。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手也松开了。 早啨急忙脱了鞋子,进到榻内,双手稳稳的接过周玉蝶,让她半靠在自己怀里。 因周睿臹的人都被墨玉赶了出去,所以那不会勾心火的参也没拿来。苏平亲自骑快马去药铺里买了一支上好的参来煎汤。 晚晴捧着一小碗参汤交到矜姨手里,矜姨便细致的一勺勺喂到了周玉蝶嘴里。 好在周玉蝶尚知吞咽,待这一碗参汤下肚,她的气息到底平稳了些。屋里的人都长出了一大口气,伺候她越发仔细。 矜姨衣不解带的在周玉蝶床边守候了七天七夜,参茸燕窝也似流水般喂进她的肚子里。 周睿臹每日都来婧蝶轩一趟,次次都被墨玉或斑臧撵走。 青岚每日都骑快马前来探望,朱璃得到讯息,立刻日夜兼程的带着名叫美娘的易悦兮和一队侍卫并几车货物赶路。终于在腊月十二到达了柳溪镇。 美娘的眉眼间与周玉蝶过于相似,引起了众人的惊讶。不过周玉蝶正在病重,众人很快便都投入了专心照顾周玉蝶的行列之中。 秦矜带着早啨和春夏四个婢女共六人白日寸步不离的守在病榻前。 朱璃作为周玉蝶的心腹,带着晚晴和秋冬四个婢女,共六个人主要晚上照顾周玉蝶的汤药,更衣。 卫浣月当日晚间便得了讯息,陪着母亲一齐来探望。二人见周玉蝶未带面纱,私下跟早啨和晚晴打听,得知了上午发生的事情,二人面面相觑,半晌无言。 卫夫人心里像乱麻似得搅在一起,理不清剪还乱。她原私心里想让甯哥儿娶周玉蝶,二人纵使不能恩爱有加,也能相近如宾。且这样对他的前途有很多好处。 可这周公子竟然手快,就这么揭开了周玉蝶的面纱。如果周玉蝶是个死心眼的,那么她很可能会嫁给这个周公子,这还有甯哥儿什么事? 她此时万分悔恨,昨夜没有直说。此刻真是什么都晚了。 之后除卫浣月和常清音都来了好几次以外,各家都不知从哪里得了讯息,日日遣人来问候,送药材的络绎不绝。只有镇南王府毫无动静。 终于在腊月十六下半晌,周玉蝶才睁开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一百十二、真心(4) “早啨……”周玉蝶的嗓子像是被沙砾打磨过一般沙哑。 众人却惊喜的围拢到了榻前,秦矜喜极而泣,轻轻的握住周玉蝶的手,道:“小小姐,矜姨来了。” 周玉蝶闻言,眼睛才看向秦矜。秦矜比她想象中的漂亮许多,乌黑的长发因着几日的殚精竭虑有些凌乱。白皙红润的瓜子脸,变得有些憔悴。柳叶眉,水杏眼让整张脸都鲜活了起来。 她努力让自己的态度亲热、熟悉的称呼道:“矜姨!” 秦矜拿绢子掖着眼角,激动的答应了一声。 早啨抹了抹眼泪,麻利的倒了杯温水递到周玉蝶唇边,温言道:“小姐,喝口水吧!” 许是几日在床上不动,虽有她们细致周到的擦洗,身上都是干净清爽的。可是手脚还是有些僵硬。 春雨和夏露两个,一个脱了鞋,上床里面和床下的另一个合力将周玉蝶半扶起来,轻柔的在她背后按揉僵硬的肌肉。 春桃和夏荷两个也跟上去,按揉着周玉蝶僵硬的双腿。 不一会儿,她便缓了过来。 朱璃和斑臧墨玉三个得了讯息,像阵风似得赶了过来。 秦矜本就和墨玉一起赶了一路,与他相熟。朱璃是贴身服侍周玉蝶的,与她的交集甚多,这几日下来也算是了解她对周玉蝶的忠心了的。斑臧每日闲来便像是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似得,在榻前拿哀怨的眼神看着昏睡中的周玉蝶。 而青岚每日只是在外间问候几句,便呆立在院中,久久凝视。 此刻,众人虽憔悴不改,脸上却都是喜气洋洋的,看着半坐在榻上喝米汤的周玉蝶。 周玉蝶也不急,慢悠悠的喝了大半碗才叫她们撤了桌子。 “我病了几日,你们都幸苦了。尤其是矜姨和朱璃,片刻不离的照看着。春夏秋冬八个也是尽心尽力的。小姐我没别的谢你们,赏你们几两银子买花儿戴,再准你们几日的假,好好歇一歇。” 众人皆是大喜,均跪地感铭不已的谢过。又恭敬的从朱璃身边的美娘手里接过赏银,再磕头道谢一番。 一屋子人闹哄哄的一大会儿,周玉蝶便道乏了,让美娘扶了秦矜去楼上的厢房歇息。 待诸人散了,周玉蝶才招手让四人围拢到榻边说话。 朱璃打了个响指,便布了一个隔音的结界。她抬头对周玉蝶点了点头,示意可以说话了。 周玉蝶见状,呼出一大口气。随即神情一肃道:“你们立刻去查周睿臹今日接触过什么人,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他一靠近我就把我的元婴都吸干了。” 众人闻言,皆是低头不语。 周玉蝶见状,心头一凛,是了,当时墨玉就在屋里,碍于太多人在场,他不能立刻出手,想必事后已经查过了吧! 她眯着眼问道:“墨玉,你可将当时的情形看清了?” “是,那日我就在一边看到小姐体内的灵气源源不断的传到了他的丹田。这几日我们早都查过了。并无异常。”墨玉抬起头,与周玉蝶四目相对。 “并无异常……”周玉蝶把这几个字含在嘴里,双唇一抿,嘴角扬起一丝弧度。 正在几人以为她会就此事下达命令的档口,她却话锋一转,目光凛然,看着榻边的几人,接着问道:“我‘病’了这几日,铺子里和庄子上还都安分吗?” “这些日子,从铺子里上上下下到庄子里的老幼妇孺,都只知道小姐偶然风寒。对外也一致道小姐体弱,偶感风寒不便见客。”青岚仰起脸,看着周玉蝶恢复红润的脸颊,微笑道。 “嗯!”闻听此言,周玉蝶的脸色缓和了几分,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便把目光移向朱璃,道:“她如今叫美娘?的确是与我及其相似呢!” 朱璃向前移步,恭敬道:“确实相似,奴婢第一眼看见她,还以为是小姐换了布衣荆钗,身处茅檐草舍之中呢!细看之下才发现她虽长的与小姐相似,然却在那种小地方长大,血统只让她稍显美貌,谈吐处事上头就是个地道的农家女了。” 周玉蝶点点头,道:“你好生调教调教吧!暂时就改名叫月儿,留在我身边当个三等丫头就是,毕竟她有可能国破家亡,留住她这条血脉也好。” 朱璃点头道是,忽的想起外头的事,还是忍不住说道:“月儿的养兄杨帆在铺子外头盘桓了一天一夜了,说是要卖身为奴,和月儿一起伺候小姐。” 周玉蝶微微仰起头,看着房梁上一只正在织网的蜘蛛,缓缓道:“他倒是重情重义,这千多里路他竟然也跟着来了。可见他心里是有月儿的。” 她把目光从房梁上收回,重新看向朱璃,叹道:“也罢,就买他进来当个杂役吧!料他一个庄稼汉也干不了别的了,挑水劈柴总是能做的罢!” 朱璃眉眼含笑,答道:“小姐这可就小看他了,我去打听月儿的时候就听说这杨帆不仅是个庄稼汉,农闲时还擅长去海里捕鱼虾,挖鲍鱼什么的,听说他还会采珠!” “采珠?!你是说他去海里采珠?”周玉蝶不可思议的瞪大了双眼。 要知道,这采珠可不像现代。现代的珠蚌都是养殖的,只需要划船去把养珠蚌的网拉上来就可以了。而这里,是需要人闭气潜水到海底去寻找的。海底的能见度较差,一般人也就会捡大的往回拿。运气好的会有一两只有珠子的,运气不好就都是食用的贝壳而已。 能称得上会采珠的话,最起码也开出过上百个珠蚌了。看来这个杨帆还是有些本事的。 “既如此,你也别亏待了他,按照这里的价钱,那些有一技傍身的小厮们都是二十五两一个的,你就给他三十两吧!回头带来我看看!” 周玉蝶说罢,便伸手把榻边的一盏热茶端起,慢慢的用盖子撇去浮沫,享受的细细品尝起来。 朱璃点头称是,半眯着眼后退了一小步。心里暗暗为那对差点被她拆散的鸳鸯高兴。 “小姐怎的不理我?”半晌,斑臧终于忍不住发声道,一边往榻边挪去。 周玉蝶对着满脸委屈的斑臧微笑着招了招手。 斑臧便乖觉的半跪坐在榻边的脚踏上,把头枕着周玉蝶的膝盖,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她。 周玉蝶被他委屈的小模样逗乐了,笑着抚摸着他的发顶,道:“这几日让你担心了吧!回头给你做好吃的!” 斑臧像个孩子似得,满足的蹭了蹭周玉蝶的膝盖,把脸埋在她膝头,手也搭了上来,朝墨玉他们做鬼脸。 周玉蝶此刻的注意力却被他凌乱的头发吸引了。 她随手拿起榻边摆放着的一把雕螭龙白玉梳,一边给他散开头发,一边道:“你看看,头发也梳不好,平日也没见你如此不修边幅。要不要给你们都派几个贴身伺候的?这样衣食才能周全些。平日里我也是疏忽了,这些事本该想到头里的。” 后头的一番话,她是看着墨玉和青岚说的。他们素日都是自理衣食的,今日许是因她多日昏睡,他们无暇顾及,个个都没了往日的风流倜傥。 “多谢小姐关怀,既然如此,不如在斑臧调教的那些能变人形的精灵里选两个手脚麻利,聪明伶俐的吧!” 青岚微笑着回道,眼角挑衅的扫了斑臧一眼。 墨玉也在一边点头赞同。 “嗯!你们自己挑就是了!”周玉蝶手下不停,将斑臧后脑的头发都由后颈起到头顶的如云乌发掺几缕金线编成一条五股麻花辫。 额发和两边鬓角的头发用抿子都抹的极光滑,最后再用发冠束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一百十三、真心(5) “小姐,你也太宠他了!”朱璃瞪着眼睛,指着斑臧怒道:“你不知道小姐刚醒来吗?还敢让小姐操劳?!” “无碍的,我这会儿有精神。”周玉蝶放下手上的抿子,微笑着将自己鬓边的碎发别到了耳后,微笑着对朱璃道。一边宠溺的抚摸着斑臧的肩头。 斑臧得意的对着朱璃吐了吐舌头,像小狗似得蹭着周玉蝶的膝头,高兴的扬起了嘴角。 朱璃见此情景,眉头一挑,使劲的跺了一下脚,哼了一声便走开去了。 青岚和墨玉也是无奈极了,干笑了几声便都沉默下来。 “没有别的事要报了吗?还是你们觉得没什么事需要报呢?”周玉蝶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却让他们几人都瞪大了眼睛。 “我知道你们是怕我初醒,没那么多精神应付外头的事,可也不必瞒着我不是?这里人多嘴杂,我想知道什么,使几个银子打听出来还不容易?!”周玉蝶说着,便伸手从榻上的暗格里取出一个装满碎银子的匣子来,放在手里掂了掂。 朱璃从一边走到周玉蝶榻前,接下匣子,满脸苦涩的道:“旁的倒也罢了,外头这些日子传说,小姐是因着貌如无盐在中京被退亲,没脸见人了才跑到此地来落户。又说小姐用誓言逼迫周公子娶你无果而装病。还说小姐品行不端,与青岚,斑臧和墨玉都有染……” 说完,朱璃便把头撇向一边,静待周玉蝶的涛涛怒火。 出乎几人意料的是,周玉蝶听后却异常平静。 她轻笑着问道:“呵呵~!还有别的吗?” 朱璃见周玉蝶并未动怒,脸上也是淡淡的,于是壮起胆子道:“那位镇南王妃人未到,请帖却已送了过来,说是请小姐携矜姨去镇南王府守岁。” “呵~还真是先声夺人呐!这位镇南王妃在中京呼风唤雨惯了,来了柳溪镇还想一呼百应!” 周玉蝶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后背靠在身后的大引枕上,双眼平静的看着盖在身上的浅碧色丝被,被面上织着色彩艳丽,纹样繁复的方胜花纹。 她伸出手去抚摸了几下触手可及的方胜花纹,接着道:“我为什么要按照他们这些凡人的规则一步步向前艰难行进?如果我想,瞬间让大地化为焦土亦可。可这些凡人居然想着辖制与我!什么家族,姓氏,不过是另一个形式的桎梏罢了。既然她这么想见我,那我就去会会她。告诉秦矜,让她在家呆着,朱璃带着早啨、晚晴和月儿陪我去就是。” 说话间,周玉蝶因这几日的昏迷而被破除四方大阵的内府灵气外泄。 “是……”朱璃低着头,那被魂契影响的心智动摇,后背有些冷飕飕的。 墨玉向前一步,道:“禀小姐,那些难民们怎么办?他们虽靠着小姐和那些被小姐带动起来的夫人小姐们的施舍,鲜有冻饿而死之人。可这也非长久之计。” 周玉蝶闻言,气势一收,皱眉道:“我原来想把这些个难民纳入庄子里做活,只是这些人的品行良莠不齐。庄子上那么些人,万一他们为了财物粮食动了坏心,只凭那百来人的护院们,恐怕压制不住。” “小姐多虑了,咱们只买些老实本分的一家人,或有些手艺的便是。那些近日耍横的我都记住了脸,断不会拿庄子里的人冒险。”墨玉少有的说出了自己的意见,言毕只抬眼静待周玉蝶的回音。 周玉蝶的眉头舒展开来,点了点头道:“既你这么说,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切记不可买进那些心思不正者。” “是……”墨玉像是受了极大的鼓舞,声音里透着愉悦,答应着便退到了下首。 “青岚,你可有什么要报的?”周玉蝶把头转向站在一边的青岚,问道。 “我这里的倒都是些个琐事,随手就能处置了的,不必麻烦小姐做主了!”青岚依旧摆出那副如沐春风的样子,悠然自得的缓声道来。 周玉蝶深看了他一眼,自知无法识破他脸上的铜墙铁壁,只好长呼出一口气,道:“我也懒得为琐事烦心,你就说说是什么事,你怎么处置的就好。我就当解解闷了!” 青岚闻言,脸上的笑容有些皲裂,他硬着头皮走到榻边,缓声道:“其实就是庄子里的女人们互相嫉妒的戏码罢了。小姐就当故事听罢了! 那个曹娘子到了葛七的屋子里没多久就开始不安分。葛七这个年纪了,好容易有了子嗣,自是对她百般呵护。前几日有位从江宁来的宋寡妇找上门来,说是葛七曾许诺娶她为妻,而且她也怀了葛七的孩子,如今已有四月有余的身孕。 葛七与这宋寡妇也有几分旧情,况且那宋寡妇还有了身孕,他自是左右为难。庄子里的房子都是按人配给的,她来了也住不下。 况且曹娘子知道此事后哭闹不止,还要跟那宋寡妇撕扯。好在诸人把她们各自拉开,她又有保胎药撑着,不至小产。 葛七只好在陆家村里赁了一间屋子给宋寡妇住。午间去宋寡妇那探望,晚间再回曹娘子这里陪伴。这几日真是忙的焦头烂额,连活都做不周全了。” “当真是个好故事,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了。你怎么处置的?” 周玉蝶咧着嘴,笑的眉眼弯弯,两腮泛红。像喝了酒一样。 笑不露齿是端庄娴静之美,而这种露齿一笑也不失娇憨之美。 青岚看她笑的畅快,也跟着笑着道:“葛七如此幸苦,我也不好意思在银钱上罚他,只好给他调换到牲口棚里喂马去了。” 周玉蝶闻言,噗嗤一声捂着嘴笑倒在榻上,随后爆发出一阵震雷般的大笑。玉手指着青岚道:“平日里我以为你是个腹黑的,没想到你还有抖s属性!哈哈哈哈!还有什么,都说来我听!” 去牲口棚喂马自然难不倒从军队里回来的葛七。只是这运动量可是除种田以为最大的,除了要喂马,洗马,驯马和遛马,每夜还有一顿夜草要喂。 葛七每日要应付两位‘娘子’,还要半夜起来给马喂草。 不过白天可以打着遛马的借口,骑马去探望那位宋寡妇。 只是久而久之,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到时势必又是一场大闹。 “腹黑?豆挨丝树形?”青岚歪着脑袋,一脸无辜的看着周玉蝶。 周玉蝶见了,努力的憋着笑,道:“没什么,这是我那里的话,就是说你处事周全,想的长远。” “呵呵……小姐笑话我呢!”青岚攥着挂在心口的青玉玉佩,笑的温柔极了。 “对了,还有一桩好笑的事。陆二郎实在拿不出几十两银子还给陆昀,于是想拿两个女儿来抵债。 腊八那日,您前脚带人离开庄子,他后脚就来庄子上找陆昀。还特地和那两个面黄肌瘦的丫头一起穿的破衣喽嗖的上门来。 他们三个一身要饭的装束,害的门上以为是来要饭的,顺手就给了他们一人两个馒头。 他们结的倒快,躲在墙根地下就急吼吼的一人吃了一个馒头。剩下的三个叫陆二郎藏在了怀里,这才上前说明自己是陆昀的弟弟。 陆昀出来领他们进侧门的时候,他们还蹲在墙角闻着馒头的味儿咽口水呢! 后来他跟着陆昀就进了下人房,许是他教过,那两个丫头一见张秀娥,倒头便拜,再就附在她膝上啜泣。陆二郎也跟着她们的哭声抹眼泪。 直把二人的心哭成了一碗水才说要拿两个丫头抵债的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一百十四、真心(6) “好算计,他素知他二人是善良心软的人。而今他做这副可怜样,只怕心思没那么简单。想必是想要陆昀夫妇做主把两个丫头卖进庄子,一来还清债务。二来两个女儿月月有月银,他就是什么都不做也能衣食无忧。”周玉蝶冷笑一声,眼里射出寒芒。冷声道。 “小姐说的正是,那陆二郎对陆昀夫妇说,陆翔断断续续的病了几个月,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换药,依旧缠绵病榻。既然郑老爷判了,他只好出此下策。卖了两个女儿,既可以还清债务,又可以给陆翔治病,女儿们也算到了个有吃有穿的所在。可谓一举三得。” “哦?这番话真是冠冕堂皇极了,一来他抬出对父亲的孝,二来是服从衙门的判决,如期给陆昀判决的银子,可谓忠信两全,三来是作为一个父亲,为女儿找了个好出路,并未卖去人贩子那里,可算是慈父了!” 周玉蝶接过朱璃递来的一个剥好的橘子,拿起一瓣送到嘴里,含糊不清的道:“陆昀夫妻怎么答的?” “陆昀答,卖给我们夫妻俩的话倒是好说,要是卖给庄子的主人,那你还是带回去,我们不会给自己找麻烦。那张秀娥也是点头赞许的。”青岚笑嘻嘻的说着,一边随意的在脚踏上坐下,仰起头看着周玉蝶停下的手出神。 “哎!难为他们夫妻俩了!也罢,这事就交给他们办就是。” 周玉蝶把才吃了两片的橘子放在青岚伸过来的掌中,叹了一声。随后便被青岚和斑臧一样的姿势逗笑了。 “你也想梳头吗?看你们几个的头发都是乱糟糟的样子。” “小姐既有此意,那我和墨玉就都却之不恭了。劳烦小姐了。”青岚扬起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容,嘴里的话说的却很急切,深怕周玉蝶反悔,连带着把墨玉都拖下了水。 一边的斑臧气呼呼的把头向一边一撇,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 周玉蝶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没有立刻去安慰别扭的斑臧,只招手让墨玉和朱璃上前,帮着递东西。 青岚第一次伏在周玉蝶的膝头,这样亲密的动作,在周玉蝶看来,自己像是给儿女梳头的母亲一般。 她微笑着打散了青岚滑顺如女子的头发,给他梳了个和斑臧一样的发型,束好发冠,她又从空间里拿了一套七支蓝宝石发簪装饰其上,衬得他越发君子如玉,风度翩翩。 墨玉的得了一套七支和田碧玉的发簪子,从他扬起的唇角,便知他是喜欢的。她又拿了一套红宝石的给了朱璃,一套白玉的给斑臧。 这才道:“今年是咱们第一次一起过年,这套簪子就当我送你们的年礼了。粗糙的很,你们切勿嫌弃。” “小姐送的都是好的,何来粗糙的话?”朱璃拿着手中的红宝石簪子,笑的眉眼弯弯如新月。 她正待接着说,却刹时脸色一变,面容一肃,道:“铺子里的丫头进来了,看来是来回事的,奴婢出去瞧瞧。” 周玉蝶见她脸色突变,又听她这样说,便点头让她去了。 待朱璃出得门去,周玉蝶便吩咐青岚道:“这镇子里人多嘴杂,忒也嘈杂。青岚去备车,护院们就不必带回去了。吃了晚饭带上朱璃秦矜和那几个丫头,回庄子上‘养病’去。” 青岚答应一声,便出去办了。留下墨玉和斑臧两个,一个沉稳内敛,一个满脸委屈。 “小姐,我也乘天色还早,出城去看看那些难民,办些事体。”墨玉微欠了欠身,眼睛看着周玉蝶脚踏上的绣鞋,声音毫无起伏的道。 “嗯,你去吧!晚间还是回紫藤涧住吧!这里浊气太重,越发令人生厌了。”周玉蝶本是想嘱咐墨玉两句的,可话到嘴边,不知她想到了什么,生生的紧皱双眉,一副极度厌恶的样子。 墨玉眉毛微挑,道了声是,便告辞出去了。 周玉蝶此刻也没了安抚斑臧的心情,只令他出去叫两个丫鬟进来帮她梳洗更衣。 斑臧也未多做纠缠,答应了一声便快步去了外头叫人。 未几,早啨和晚晴便端了热水进来伺候。 这几日虽然她们伺候的周到,可头却不好洗。周玉蝶只觉得头上有些痒痒的,还有些不好闻的味道。她厌恶的,恨不能立时洗了。 “西次间的净室里此时可有热水沐浴?”周玉蝶此时的脸色不好,表情也带着许多厌恶,口气更是充满了不满。 “有的,奴婢这就去关了门,陪小姐去沐浴梳洗。”早啨急声回道。 “嗯!”周玉蝶闻言,脸色稍霁。自己掀开了身上的被子,披上一件厚重的墨狐皮大氅便下了床。 晚晴上前扶着她到衣橱边坐下,挑了一套白色万字不到头织锦里衣,一套粉红色素面绸衣裙和一套朱红色素面衣裙并一件大红色绣喜上眉梢的褙子。又找了一双厚实的袜子,由晚晴托着,跟在她身后便去了西次间的净室。 净室里热气氤氲,早啨已把她素日用的东西都放好了。 周玉蝶便把大氅除了,交给晚晴带到外头放着。 早啨也想跟着晚晴一起出去,因为除了朱璃,周雨蝶沐浴从不让第二人伺候的。 就算那几日昏睡着,净身这事也是由朱璃一人来做的。 “早啨,你去看看,朱璃回来了让她进来伺候我沐浴。”周玉蝶对着早啨和晚晴两个的背影道。 早啨回身欠了欠身子,应了一声便出了净室,吩咐妹妹老实的呆在西次间,自己去外头看看朱璃在哪。 净室里,周玉蝶自行宽了衣裙,整个人泡入热水中,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声。 她抓起一块用玫瑰精油做的洗发皂,均匀的涂抹在发间,仔细的揉搓着。待揉搓透了以后,把头发用一边铜盆里的水洗净。再涂上洗发皂揉搓,再洗净。 她重复到第三次,朱璃才进来。 她见周玉蝶在洗头,连忙卷起袖子上前帮着冲洗。挤干了水分后,又帮着周玉蝶将护发用的百花膏均匀的抹在发间,用一片薄布片将头发包起。 “外头出了什么事?”周玉蝶把头靠在浴桶沿上,半眯着眼问道。 朱璃背对着周玉蝶,咬了咬自己丰腴的朱唇,道:“周睿臹来了,奴婢已经打发了他,小姐不必担心。” “他来做什么?”周玉蝶闻言,眉头一皱眼睛一瞪,一脸的气愤。 “小姐,那天您昏过去的时候,他摘了您的面纱。”朱璃平静的陈述着实情,不敢有一丝做伪。 “那天凌霜和凌修文姐弟也在,他们也看到了我的脸吗?”周玉蝶心中一紧,顿觉事情不妙,急忙追问道。 “是,而且那凌霜不知按的什么心,把您当日随口说的誓言说给了周睿臹听,那周睿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这些日子日日来铺子里。”朱璃回过身来,不知该以什么表情面对周玉蝶,只好低着头,拿眼角偷偷的看着周玉蝶脸上逐渐凝重的表情。 “还有谁知道他揭了我的面纱?”周玉蝶闭着眼,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这句话几乎是从她牙缝里挤出来的。 “还有卫浣月和常清音两位小姐知道。那日,她们结伴来探望小姐,见小姐脸上没有面纱便问了早啨和晚晴两个。那日我还未回到柳溪镇,这也是我从秦矜那里听来的。”朱璃的头越发低了,声音也有些低沉。 “……”周玉蝶闻听此言,久久不语。她一直知道自己看人的眼光不准,可没想到自己初初挑的几个人竟然無一能当大任的。 曹氏自私重利,徐大婶溺爱女儿成狂。早啨和晚晴两个又都不知进退,言语间大大的不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一百十五、真心(7) 曹氏自私重利,徐大婶溺爱女儿成狂。早啨和晚晴两个又都不知进退,言语间大大的不慎。 卫浣月和常清音二人倒也罢了,可是她们身边未必严谨,她们竟然不管不顾的就这么说了。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那些眼红她生意红火的人正愁没破绽重伤呢!这不是白白给别人一个她的大把柄吗? 周玉蝶头疼的扶额,心头又是生气又是难过,一时间竟抓起了那块玫瑰精油皂当减压的史莱姆在手里揉戳起来,弄得两手都是细腻的泡沫和浓郁的花香。 朱璃眼看她如此,也不敢劝,只好找出一个素面的棉布袋子,把被周玉蝶弄散的精油皂装起来。 又拿了丝瓜瓤,沾了些周玉蝶惯用的浴盐,在她的后脖子和背上擦拭着。 周玉蝶趴在筒沿上,看着自己如白玉般的食指和已有寸许长的半透明指甲,喃喃道:“有错不能不罚,况且她们跟在我身边,这样的行事实在浅薄。回到庄子里就把她们贬为二等,留在福瑞堂伺候吧!好在,我的私库钥匙和账本都是你管着,回头你清点一下箱笼就是了。” “是,那要不要从春雨她们八个里提两个懂事的到一等?”朱璃答应着,手下周到的仔细的给周玉蝶擦拭着双肩和手臂。 “再看看吧!回头你和秦矜都留意着,提个七八个懂世理,知世情,明进退的上来吧!我这身边除了你,几乎没有可用的人,早啨和晚晴两个忠心耿耿倒是不假,只是见识短了些,言语也不谨慎。这样的,断不可再要了。”周玉蝶不知怎的,突然有了下狠手整治手下的决心。 春夏秋冬她们八个虽然这几日伺候她有功,可她却不敢再感情用事了。 酒坊的事,绣坊的事都还没有眉目,广州那里的事她也还没问。若三样事情都落到实处,她还需要很多人手。朱璃也不能时时在她身边伺候。 但愿秦矜一行的百来人里有可用的人才吧! 周玉蝶收敛心神,对着朱璃问道:“我还未及问你,广州府一行如何了?” “我这次去的及时,人已经都买下了,安置在月儿养父母家附近的一个大庄子里。也因着我拿了小姐的名义买了那庄子的缘故,月儿的养父母只要了五两银子就把她卖了。 船队也有了眉目,年后我再去跑一趟,大概就能弄一条能出海的船。至于船夫脚夫什么的,那里的码头上多的是。依奴婢看,先雇佣来了用,以后再慢慢栽培自己的人吧!” 朱璃一口气说了一大通话,手下也停了下来。 周玉蝶索性挥手让她停下手上的动作,自行靠坐在桶里,专心的听她说话。 朱璃索性在一边坐下,仔细的说了起来。 “奴婢知道小姐不喜权贵,所以此次只做富商大贾之态,大批的进购了许多珍珠宝石,回头等有功夫了再一一给小姐过目。置办的铺子是在最热闹的一条街市上的铺子。现在还有租户在里头做买卖。若小姐想收回来自己做买卖,奴婢就立时去个信。” “不必了,暂时这里还有些事未了。你时常去看看就是。还有庄子里的人,你也暂时照管一二。等这里绣坊的事定下来,再说他们的去向。” 周玉蝶摇了摇头,缓声说道。 朱璃点了点头,问道:“那小姐想过了年去江宁一行吗?” 周玉蝶长出一口气,低声道:“嗯!看来诸事只能随缘了。” 言毕,她便拽了一件厚厚的浴袍,从浴桶里起身,给自己裹上。 朱璃见状,麻利的上前将周玉蝶扶到外间的梳妆台前坐下,并将她的头发放下,示意早啨和晚晴两个过来帮着擦干周玉蝶的头发。自己进净室里收拾去了。 周玉蝶从镜子里看着早啨和晚晴两人相似的面容,倍觉自己无能。 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问道:“刚才朱璃说她从矜姨那里听说,你们俩把周公子扯我面纱的事在卫小姐和常小姐身边的人都在的时候就不管不顾的说了?” 从她醒来到此刻,接触人不过秦矜、朱璃和早啨、晚晴,春夏秋冬八个,还有就是青岚,斑臧和墨玉三个。 男人是不会嚼舌根说这些的,也无法知道的如此仔细。 她也不想让她们猜疑众人,不妨直说了便是。 早啨和晚晴闻言立刻在周玉蝶身后跪下,早啨抹着眼泪道:“是奴婢见卫家小姐和常家小姐与小姐情同姐妹,知道小姐病着立时便过来探望。两位小姐详询,奴婢不敢隐瞒,只得如实相告。奴婢斗胆,不知奴婢说错了什么?!” “好一个不敢隐瞒,卫家小姐和常家小姐详询,你为何不禀退众人再说?两位小姐与我情同姐妹不假,她们身边的人是否严谨,你们可知?你们又可知,这些日子,外头把那天周公子揭面纱的事,传的如何不堪的?你一个不慎,累我清誉,此时还有脸问我你说错了什么?” 周玉蝶坐在妆台前,拿起一把玉梳,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着鬓边的一缕青丝。慢条斯理的质问着。 她还是喜欢这两个小姑娘的,毕竟相处了好几个月,一时气愤间对她们有些不满,冷静下来后还是有诸多不舍的。 她说这番话,是希望她们惊醒,以后说话做事能谨慎一些,三思而后行。 贬为二等以后能安分的自省,切勿像曹氏那样自暴自弃,胡作非为。 “奴婢知错,求小姐看在奴婢尽力服侍的份上,留下晚晴。奴婢自请发卖!”早啨独自以头触地,声音里透出坚韧。 晚晴被她的话和动作吓得直哭,在一旁膝行至周玉蝶脚边,边磕头边道:“求小姐看在奴婢平日里忠心的份上,将奴婢姐妹一起发卖,也好让我们姐妹有个伴。我姐妹二人平生感念小姐大恩。” 周玉蝶转过身来,看着二人痛苦流涕的样子,心里的不忍几乎决堤。 “你们快起来,小姐不过训诫你们几句,哪里就要发卖了?你们就这样!”朱璃从净室出来,急忙出声阻止她俩。 二人闻言,双双抬起泪目,带着希翼可怜兮兮的看着周玉蝶。 周玉蝶心底一软,她们毕竟是在农家长大的,与之相处的人事环境都比较单纯。她们,还没学会留个心眼儿这件复杂的事。 她们只知卫浣月和常清音二人是好的,就没防备她们身边也会有嘴巴不好的人。 她口中轻叹一声,道:“念你们年纪还小,此次初犯,平日里也还算忠心。这一次就将你们贬为和春夏秋冬一样的二等丫鬟。你们服不服?” “服,奴婢和晚晴悉听小姐处置。一定自省己过,再不敢如此说话不周全,连累小姐名声。谢谢小姐!”早啨破涕为笑,拉着妹妹在三叩首。 “好了,快去擦把脸,先替我把头发弄干了吧!”周玉蝶的嘴角勾了勾,回身透过昏黄的镜子用眼角扫了扫地上的姐妹俩。 早啨和晚晴迅速的擦了脸上的泪水,恭顺的站在她身后擦头发。 朱璃抿了抿嘴唇,翻看了一下托盘里的衣裙,笑道:“小姐怎的选了这样鲜艳的颜色却不选件绣活好的?” “我本想穿素色的,可想着快过年了,穿素了不好,这才选了这套三叠色的衣裙。配那件花样喜庆的外裳。你怎的还嫌不够繁复么?” 周玉蝶漫不经心的打开一盒自己配的润肤脂膏,均匀的摊开在脸上。手上余下的一点就够双手用的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一百十六、真心(8) 周玉蝶漫不经心的打开一盒自己配的润肤脂膏,均匀的摊开在脸上。手上余下的一点就够双手用的了。 她见头发都梳顺了,便挥退了早啨姐妹。抖开浴袍,将脂膏涂满整个身子,按摩至吸收。 朱璃帮着展开衣物,一件件替她穿上。三叠色的衣裙穿上确有华丽之感,朱璃还嫌太素,又加了一条大红瑞香织锦底绣金凤的披帛。 周玉蝶只用一支玉簪挽起一半未干透的头发,已有了风流婉转之感。 “早啨和晚晴倒是姐妹情深,宁可自己被发卖,也要保着妹妹。” 朱璃拿起一块布巾,仔细的替她擦拭发间的水分,一边道。 周玉蝶抿了抿嘴唇,道:“姐妹情深是好,只是怕会变一把双刃刀。” 朱璃闻言一怔,手里的布巾也掉了。她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周玉蝶镜中平静美好的容颜,道:“小姐是说……” “晚晴总是被护着,真的是对她好吗?”周玉蝶合上脂膏盒子,眼神深邃的看着镜中的朱璃,接着道:“她习惯了依赖早啨,自己就越来越没主意。可是早啨不可能一生一世和她寸步不离……” 朱璃一脸恍然大悟忽而转作了愁眉深锁,泫然欲泣。 她咬着嘴唇道:“就像以前的我和碧琉一样。” 周玉蝶未料到她会这么说,奇道:“你和碧琉是夫妻,而早啨和晚晴是姐妹,这怎么能一样呢?!” 朱璃听了,只闷闷的嗯了一声,便埋头只管给周玉蝶擦头发了。 周玉蝶只当她是思念碧琉了,也未与她继续这个话题。 二人沉默了片刻,门外便响起了叩门声。 秦矜略带疲惫的声音响起,道:“小小姐,奴婢端了碗粥和几个可口的小菜,小小姐可要用些?” “进来吧!”周玉蝶抿了抿嘴唇,朗声答道。 秦矜推门而入,她像是抽空梳洗了一番,换了身松花色裙袄,略施脂粉,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 她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提着一个食盒,迈着小碎步缓步而入。步履轻盈,面含微笑。 朱璃走上前去,帮着她把食盒里的清粥小菜摆了半桌子。 粥是新熬的粳米掺乌米粥,晶莹粘稠。浓浓的米香中还夹杂着几丝梅花的冷香。 “矜姨,这是梅花粥吗?好香啊!”周玉蝶嗅了嗅鼻子,半眯着眼叹道。 “小小姐好灵的鼻子,这粥是奴婢拿小姐收着的白梅雪水兑了新收的雪水后,又摘了后院新开的白梅熬的。小小姐大病初愈,喝这个最是滋养。”秦矜慈爱的笑着答道。 周玉蝶闻言一惊。古人爱存着露水,雨水,雪水等泡茶这事她是早知道的。可也将其视为贵重的好水,平日里轻易不拿出来的。更何况这是秦氏夫人生前收的雪水,更是贵重之物。要熬粥总得一两瓢才够,这简直是太奢侈了! 秦矜伺候周玉蝶在桌边坐下,亲手奉上一碗梅花粥,一边给周玉蝶布菜。 桌上摆了一碟清炒小青菜,一碟笋尖,一碟清炒白芹三样素菜,一碟虾仁豆腐,一碟切成薄片的烤鸭腿肉,一碟清蒸青鱼肚三样荤菜。 周玉蝶接过香气扑鼻的双色米粥,舀了一勺吹散了些许热气便送进了口中。那看似颗颗完整的米粒入口即化,带着暖暖温度,夹杂着米香和梅花香一路从喉头滑过食道,一路温暖着脏腑。 周玉蝶舒适的眯着眼,笑道:“都听人说口吐莲花。喝了这粥,一会儿我就该口吐梅花了!” “听闻小姐近来爱梅,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梅花,快变梅花仙子了呢!”秦矜笑着接话道。 被她这么一说,周玉蝶这才注意到,她今日穿的是喜上眉梢的衣裳,用的是梅花香脂,头上的玉簪雕的也是梅花。这会儿喝的也是梅花粥…… “这冬天也就是梅花应时了,等开了春,花儿就多了……”周玉蝶满怀期望的眼神看向被糊的严严实实的雕花窗户。 “小姐,尝尝这个笋尖。奴婢看着挺嫩的。”朱璃拿起碟子上的筷子,笑着给周玉蝶夹了一片笋尖。 周玉蝶回过神来,夹起那片笋尖放进嘴里细嚼,果然十分鲜嫩脆爽。 “这些日子你们也幸苦了,如今我大安了。晚间回了庄子里,你们且好好歇息。明日都睡个懒觉,晚些再起。” “小小姐这话说的,奴婢还没到不中用的年纪呢!”秦矜依旧微笑着和周玉蝶闲话家常,言语间是满满的亲昵。 周玉蝶也不反驳,只由得她去了。她慢慢的吃光了秦矜拿来的粥和菜,看着秦矜放心的微笑,心里说不出的温暖。 朱璃帮着秦矜收拾了碗筷,又叫了早啨和晚晴两个进来帮着梳头。 她俩梳头的手艺倒是众丫鬟里拔尖的,不一会儿一个华丽繁复的九仙发髻就梳好了。 因着周玉蝶尚未婚嫁,盘发髻的总是只用上半个头的头发,还得把额前本该是留海的头发梳成斜刘海,发尾盘到发髻里头。 一般的女子大概是需要许多假发的,可周玉蝶天生发量惊人,盘再繁复的高髻都只需自己的头发就好。 今日周玉蝶穿的繁复,头上的发髻头饰也十分奢华,朱璃便征得周玉蝶的同意,将脑后披散的长发编了六条麻花辫,用装饰了红宝石的发带束紧,垂到身前。 待她出得西厢房的门,外头的天已然擦黑了。 周玉蝶挥手让众人分头去用饭,自己和朱璃两个在窗下,和用过饭了的秦矜,青岚,斑臧,朱璃和墨玉几个,一人捧着一个手炉,围坐在周玉蝶榻边说起话来。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铺子里,庄子上上下几百口。有些老家还有家室的就早些准他们回家与亲人团圆。那些没亲眷的就让他们自己在庄子里消遣。赌钱喝酒随他们,只有一样,门户不可任意开关。不得借贷赌资等,免生恩怨。”周玉蝶盘腿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副铜筷子拨弄着手炉里的炭火,一边往里放橘皮,一边道。 “这一点,小姐大可放心。”青岚作为悠然山庄的总管事,此时正是他该说话的时候。 只见他自信满满的抬头拱手道:“属下已将庄子里的一百二十个护卫分作四班,分别把守在庄子各处。近日入夜后,我和斑臧墨玉三个轮流带着人各处巡查,绝不会出纰漏。至于玩乐的事,只有不当值的才可以去,违者打三十板子,撵出去种地。” 周玉蝶点了点头,道:“也好,既然你都安排好了,我也无甚疑议。只是铺子里的这些护卫,以后就不必归庄子里了。我那日看他们不错,以后就专在铺子里当值好了。就安排在酒楼后头的厢房里头住。年节上也许能帮上大忙。” “是,那今夜就让他们护送回去,让他们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再回来便是。”青岚接话道。 周玉蝶盖上手炉的盖子,抬头看向青岚温润的双眼,道:“陆大婶的身子怎么样了?你可留意着了?” “陆大婶如今月份大了,胎气虽稳,身子到底是有些重了。属下怕她受惊会乱了胎气,便只说铺子里年下事多,小姐懒得来回奔波,所以住在铺子里。她倒也未疑心,小姐只管宽心。”青岚看着周玉蝶美丽的眼睛,微笑着说道。 “嗯。”周玉蝶满意的微笑着捏了一块桃酥递到青岚面前,俏皮的一笑,道:“做的好,这个赏你了!” 青岚哪里看不出她的玩笑之心?!只是他却不介意配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一百十七、真心(9) 青岚哪里看不出她的玩笑之心?!只是他却不介意配合。 他一本正经的谢了周玉蝶赏的桃酥,咬了一口。满脸享受的赞道:“小姐赏的,果然比旁的好吃的多。” “贫嘴。哈哈哈……”周玉蝶看他那个样子,忍不住第一个笑出了声。 随后便是一片笑声,连秦矜都被这氛围感染,笑出了声来。 “小小姐,听朱璃姑娘说,小小姐要去镇南王府赴宴?” 秦矜此言一出,房中愉快的笑声戛然而止。 “是的,毕竟王妃投了帖子来,去一趟的好。”周玉蝶只好抬出秦琴卿的王妃身份来说事儿。 原本她的第一反应是要拒绝的,可非长久之计。于是她决定还是去会会这位镇南王妃的好,只是她对于秦琴卿和秦氏夫人的关系实在不知,只怕会露马脚。此时秦矜提出这问题,她正好能打听一二。 于是她接着道:“我初初到这柳溪镇的时候便因故去了镇南王府。那位赵姨娘便说王妃常提起母亲来,想来是与母亲极好的姐妹。依礼,我也该去拜会一二才是。” 周玉蝶不敢急着提问,只好拿赵姨娘的话出来引导秦矜。 果然,秦矜听后便开了口。可她并非怀念的娓娓道来,而是带着三分愤怒,五分压抑和两分无奈的哭诉。 “小小姐,休要听她花言巧语。这屋子里的都是小小姐亲近之人,奴婢就不隐瞒了!当年若不是她,小姐怎会落得如此?”秦矜抽泣道。 周玉蝶眉头一皱,奇道:“不是说王妃极佩服母亲的风骨吗?这……” “风骨?!”秦矜红红的眼睛里满含愤恨,讥讽道:“哼!小姐若无风骨,只怕当年就要带着未出小月的身子和刚出襁褓的小小姐改嫁给年过花甲的明家族长做填房了!小姐誓死不从,她便拿小姐不善经营为饵,接连让老爷留给小姐的嫁妆铺子赔的血本无归。 她还在后头弄鬼,把小小姐的婚事也搅和了,害得小小姐您也大病一场。好在姑爷和小姐在天之灵保佑小小姐熬过了这一关。如今她要见小小姐,恐怕没按好心,依奴婢看,一辈子不见她才好。” 周玉蝶听着,只觉得不可思议。秦氏也算是大族,缘何要用一个已经出嫁为母的女子去笼络他族呢? 青岚几个也是面面相觑,一脸懵懂的看着啜泣中的秦矜。 周玉蝶只觉得其中是有内情的,此刻在铺子里人多嘴杂,实在不是深谈的地方。于是她便道:“矜姨,你且别哭,这里不便细说,等回了庄子里,咱们再说。” 秦矜听了,红着眼点了点头,便止住了哭声。 屋子里一时静默了下来,众人皆各怀心思。 晚间,周玉蝶带着丫鬟们,在众护卫的簇拥下回到了悠然山庄。 一进山庄的大门便见空地上站满了人,有人在抬腊鸡腊鸭腊鱼等腊味,管事的都分立两侧,规矩的给周玉蝶请安。 待周玉蝶在荣和堂门前下车,他们还都拘着礼。看身形丝毫没有晃动,想来是上了规矩的了。 她挥手让众人起身,他们也丝毫不乱,先道了谢才规矩的起身。 周玉蝶赞许的点了点头,对空地上的众人微笑道:“年下事多繁杂,你们都忙去吧!” 众人依言有序的退下,各自忙活去了。 未几,便见张秀娥腆着大肚子,在陆昀的搀扶下快步走来。嘴里道:“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周玉蝶看着她的大肚子,露齿一笑,道:“陆大婶月份大了,这天又这么冷,明日再见不迟,这么急着赶来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没有什么事,只是几日不见小姐,我心里想念的紧,既知小姐回来,不见上一面终究不安。”说着,她已经到了周玉蝶面前,拉着她细嫩的小手笑的极满足。 周玉蝶心里暖暖的拉着张秀娥进了荣和堂。待张秀娥在椅子上坐定,周玉蝶便迫不及待的搭上了她的腕间。 果如青岚所言,她的胎像稳妥,只是那几月前稍显微弱的第三条脉息如今也蓬勃跳动着,让周玉蝶有些喜忧参半,无所适从的复杂心情。 哪怕是在现代,高龄产妇怀双胞胎都是危险的,好在周玉蝶早早让青岚日日给她喝灵水,好歹到如今都还无恙。 只是,这样的情况很容易早产,张秀娥的身体也不知能不能支撑。她又无法对她进行过于详细的产检,只能偶尔把把脉,真真急死人了。金大夫也只是隔两日便去给她诊脉,开些保胎护胎的药物。 “陆大婶,金大夫今日给你把脉了吗?他怎么说的?” 张秀娥脸上泛着幸福的红晕,温柔中带着羞涩道:“金大夫说我胎像很稳,每日要勤快点出去走走,有助日后生产。” 周玉蝶被她辛福的笑容感染,也跟着笑了出来,道:“那你每日出门走动都要多带两个人在身边,仔细些总没错的。” “小姐放心,今日我身边都没离过人。”张秀娥回握着周玉蝶的小手,她手上的厚茧如今变得柔软了许多,肤色也变得白皙红润,她温厚的一笑道:“小姐别光顾着问我了,小姐您自己日日在铺子里忙活,可别太累着自己了。现在看您脸色红润,也没瘦的样子,我也就放心了。” 张秀娥缓缓的撑着后腰站起身来,一边的陆昀急忙搀扶住她,道:“夜深了,属下就和内人先回去了,小姐累了这些日子,也早些歇息吧!” 周玉蝶笑着目送他夫妻二人出去,心里却不由佩服起青岚来,短短数日,他便把庄子上下的规矩都捋顺了。以前陆昀是自称我的,庄子里的众人也都是对周玉蝶你我相称,更别提行礼了。 今夜一回来便是行礼如仪,口中也都换了称谓。 周玉蝶赞赏的看向青岚,道:“难为你这几日便把庄子里的规矩都立起来了。” 青岚闻言,笑着上前道:“这属下可就不敢独自领功了,都是这次从中京旧府里带回来的老管事们的功劳。他们都是懂规矩的,帮着整治上下的规矩出了不少力。正好也是年下事多,他们也都是办事老练的,省了属下不少事,帮了不少关节上的忙。” 周玉蝶点了点头,看了眼窗外高悬的明月,道:“难得你居功不自傲,此刻夜深了。明日午后我再赏他们便是。” 外头传来几声击掌声,秦矜听后上前道:“回小小姐,外头的软轿备好了。早啨和晚晴也已带着春夏秋冬八个去了湖心岛准备,小姐此刻要回去歇息吗?” 周玉蝶略一思忖,道:“也好,今日先回去歇了吧!矜姨今夜就陪我睡吧!咱们也好说说话。” 秦矜脸上一喜,和朱璃一左一右的搀着周玉蝶出了荣和堂。 廊下的月儿双眼亮亮的看着这里的一切,心底似有一颗种子破土而出。 她本是农家收养的女儿,虽然貌美如花,养父母也只把她当一个劳力来养活。洗衣做饭,给田里送饭,采野菜捞鱼的活她从会走路就干。 她习惯了清苦的日子,每日都怕养父母嫌自己吃得多干活少。因此,她每日起早贪黑,从不敢有一丝懈怠。直到朱璃出现在她她眼前。 朱璃那日穿着簇新的锦衣,在她们乡间的一条大路上带着浩浩荡荡的马车队经过。那鲜艳的红色锦缎刺伤了所有人的眼,也包括她。当朱璃夸她漂亮,要买她做丫鬟的时候,她的脑子里一直是一片空白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一百十八、真心(10) 朱璃那日穿着簇新的锦衣,在她们乡间的一条大路上带着浩浩荡荡的马车队经过。那鲜艳的红色锦缎刺伤了所有人的眼,也包括她。当朱璃夸她漂亮,要买她做丫鬟的时候,她的脑子里一直是一片空白的。 她丝毫没有在意自己身价几何,不可思议的对那个生活了十多年的家没有一丝留恋,收拾了她仅有的一身满是布丁的旧衣裙,便跟着朱璃走了。 一路上浑浑噩噩的看着在她眼前晃动的美丽织锦,连别人跟她说了什么都不知道。那时候的她一定傻极了。 朱璃看向在廊下发呆的月儿,不悦的唤了她几声,这才把她的魂叫回来。 月儿喏喏的快步走到了软轿的最后,默默的跟着上船。她第一次进庄子里头,一路上借着月光看着周围宛如仙境的亭台楼阁,又一次恍惚起来。 “月儿,你的耳朵聋了吗?” 早啨看她跟着朱璃的脚步,竟然举步直往楼上跨,急忙出手把她拽了下来。一边连叫了她好几声,都不见她回答,便急了起来。一边伸出手拎着她带了一副素银耳环的耳朵,低声骂道:“我们二等的都不敢上楼,你这个三等怎么敢抬脚?!真以为你长了一张这样的脸,又是朱璃带回来的就可以到处乱闯了吗?这几日的规矩都学哪里去了?” 月儿被疼的眼泪直流,嘴里哎呦一声还没叫出来,就被春夏秋冬几个七手八脚的拉出了这座三层小楼,丢到了小楼外头的空地上。 几个小丫头厌恶的白了她一眼,转身便关上了小楼的大门,回一层的大厅里待命。一句多的话和眼神都不愿施舍给狼狈不堪的月儿。 月儿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衣服裤子上沾的泥土,她默默的攥着衣角,站在冷风里泪如泉涌。 第二日一早,周玉蝶早早的便叫人伺候了梳洗。她今日着一件月白色鸾凤和鸣妆花织金斜襟长袄,下身一条松绿色撒金妆花织金缎百褶裙,双足穿一双墨绿色嵌东珠软缎绣鞋。头上只梳了个寻常发髻,点缀了一支口衔东珠流苏的凤凰金步摇和几支赤金钿子。耳朵上一对东珠耳坠熠熠生辉,显得她耳垂小巧,凤颈莹白。 待她坐着软轿到了荣和堂前之时,堂前的空地上已经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了。晒了六七天的咸鸡,咸鸭,咸鱼和咸肉都开始往下滴答油水。众人都在忙着把这些腌制的肉食都均匀的晾在空地上晒着。 周玉蝶坐在堂上看着外头忙碌的众人,一边听着青岚他们汇报各处的杂事。 这几日,从中京来的百来人也都分散到了各处做事。 青岚赶在二十以前把花名册都列了出来。八到十五岁的小丫鬟们挑了相貌好做事麻利的都放到山顶上做事。往下每个院子除了丫鬟,还配五六个粗使的婆子,小厨房里也都配了有一两个拿手菜的娘子和婆子。 剩下的相貌不太好,做事也没那么麻利的就放到了山下后一带的各个院子楼阁当差。 已经配了人,有了孩子的娘子们大多都在荣和堂,椿寿堂,厨房,牲口棚等前一带的院落里当差。因为只有从厨房后头的角门和牲口棚外的角门两个小门才能通往他们住的下人房。 各处需要的熟知园艺的婆子们也于昨日都安排全了,一人伺候一片花草,哪一片出了问题就找管那一片的人说话。 周玉蝶听了这话,脑子里忽的想起了红楼梦中三姑娘分地的那一回,不禁笑出了声。 她道:“这山上山下,一个破草根,一个枯荷叶子都是可以换钱的,庄子里一年四季这么多花草。山上的竹林里产的笋菜,还有那些药草什么的,这里头可有多少银钱利银?” “这些属下倒也做了个章程,庄子里这些人,四季要用的药草都可从山上出,多的可以卖钱。山上的花儿可以四季采摘,明年开春盘一间胭脂铺子,这些花儿就有了去处。至于笋菜鱼虾,除了庄子里吃的,都供到酒楼里头,有多的就做成鱼干虾干。果子都供到婧蝶轩做点心吃食。” 周玉蝶点了点头,道:“你倒是想的周全。” 墨玉交了酒楼和婧蝶轩的账本,周玉蝶翻着账本,心头一喜。这几个月下来,利润是及其可观的。这些银子足够她置办一个大的绣坊,再买几百顷田地的了。 想到此处,她看向墨玉道:“现在除了斑臧,就数你管的事情少,不如把置办绣坊的事情交给你。这小小的酒楼太大材小用了。” 墨玉上前一步,抬起头看着上首慵懒的斜在椅背上的周玉蝶,道:“小姐既然这么说,属下正好有话说。” “你只管说就是了。”周玉蝶抬眸回望他深邃的双眼,神色一肃,认真的坐直了身子道。 “小姐何不到镇北,与江宁接壤之地买一块大一些的地自己盖一个织布坊,绣坊,胭脂铺子,首饰铺子呢?”墨玉的双眼依旧深邃,像一汪深潭,表面平静无波内里暗潮汹涌。 “顺便在那里弄一个烧制琉璃的作坊和一个酿酒的作坊……”周玉蝶瞳孔一缩,唇角一勾,接话道:“很好,你既这么说,心里肯定有了周全的计划。那这事就交给你了,顺便连要用的手艺人也都找了吧!你可能办到?” “属下一定在年后五月前办妥。”墨玉抱拳一礼,语气里都是笃定。 “这么多作坊,五个月连房子都造不好吧?!莫掌柜切莫胡言呐!”一边的秦矜一听墨玉如此大包大揽,急忙出声,想替他圆回这番话。 朱璃正想出言相劝,外头就有个二等的丫头站在门槛外头报:“小姐,林师傅父子来了,说是想求见小姐。” 周玉蝶一听,和朱璃相视一笑,道:“真是巧了,正要说林师傅呢,这就来了!快请他们进来吧!备茶点。” 小丫头答应了一声就转身去传话了。 周玉蝶拉过秦矜的手,道:“矜姨不必替墨玉担心,我这庄子里这么多屋子,他们林家班用了两三个月就都建好了。那些作坊五个月建好不在话下。” 秦矜听了这话,只得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 周玉蝶也不欲与她多做解释,便支使她去厨房看她的早餐去了。 未几,林氏父子便被刚才的小丫鬟引了进来。 林福佑一进来就看见了没带面纱的周玉蝶莹莹而立,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余光便瞟向身边的儿子。 只见林诚双眼定定的看着周玉蝶,半晌无言。 再看向周玉蝶,一个眼神都未向林诚身上看。 他在心底叹了一声,脸上却摆出一张慈祥的笑脸。 他踏步向前,遮住了正在发呆的儿子,左脚飞快的在儿子小腿上不轻不重的踢了一下。 手上却在抱拳向周玉蝶一礼,道:“周小姐,冒昧来访,还请小姐见谅!” 他的一番开场白正好遮住了林诚的一声低呼。 当然,这一切都没逃过堂上五人的双眼。 “林师傅这样早早赶来,不知有什么急事吗?可用过饭了?”周玉蝶微笑着行了个晚辈礼,问候道。 “事倒是有一件的。”林福佑以手抚须,红光满面的脸上浮起一丝羞涩。 “哦?!既如此,林师傅就坐下说吧!”周玉蝶看着林福佑脸上的健康红润的脸色,微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和林福佑父子并排坐在堂上的椅子里。 朱璃依礼微笑着奉上茶点,客气的道了声:“请用。”便退到周玉蝶身后,静待林福佑开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一百十九、真心(11) 朱璃依礼微笑着奉上茶点,客气的道了声:“请用。”便退到周玉蝶身后,静待林福佑开口。 林福佑客气的谢过朱璃后便转过头来,对着周玉蝶拱手道:“我林某是个粗人,说话不会绕弯子。我父子俩今日前来,是想给周小姐送这个。” 他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在周玉蝶面前展开,里头是一本账本和两张一千两的银票。 周玉蝶不解的看着笑盈盈的林福佑,后者不紧不慢的翻开账本,边把账簿上周玉蝶的名字翻给周玉蝶看,边道:“我父子俩承蒙小姐恩义,这几个月做的生意比过去几年都多。我父子俩无以为报,只好将林家班以后所有生意一半的分红报答一二,望周小姐切勿嫌弃!”说着,便把这两千两银票双手奉上。 周玉蝶一时间感动的鼻子一酸,眼圈一红,泪水便含在了眼眶之中。双唇颤抖了两下,终究咽下了那份感动。 要知道两千两对这个朴实良善的工匠之家来说可是一笔巨款。周玉蝶当时不过临时起意,将自己留着的木模型给了这父子俩。这几个月,他们依靠着自己扎实的功底和周玉蝶客似云来的铺子宣传,将生意做的前所未有的红火。 听说这父子俩最近还收了一家靠在山边的木料场和那周围的一些便宜山地,一些通用的木构建便在那里都打好,打算以后大干一场。 周玉蝶压抑着心底的感动,微笑着接过那两张薄薄的银票,似有千斤,压的她举不起手腕。她将银票夹在账簿中,递还到林福佑手中。 一边道:“林师傅的心意我明白,只是你们也不是好赚的,人工和精力不说,光时间上头的花费就不少了。我还听说最近你林家班还收了不少徒弟,花销不少。又置办了木材场和一些林地,请人看护林地也是一笔花销,想必手头也不宽裕。这分红我万不能收下!” 她礼貌的将夹着银票的账簿推回林福佑的手边,双手一抽,生怕他再推回来的样子急急开口道:“林师傅真的不必如此,当日我也只是临时起意,将那木房子送给你们父子俩揣摩而已,并非为利而来。况且你们也倾尽全力,两个月就帮我造了这座庄子,咱们就当扯平了吧!” 林福佑看向那被推回来的账簿,道:“老汉自是知道小姐并非为利而赠我父子俩那些木模。只是,这造庄子的料钱和工钱我父子俩一文未曾少拿。小姐还给我们林家班介绍了多少生意。生意好了,学徒们也是交着学费来学艺的。我父子俩白白受了小姐大恩,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这些模子在小姐看来是些不值钱的木头疙瘩,可在我们匠人眼里,那就是无价之宝。有了这些模子,我们做活省了多少事……” 林福佑和周玉蝶你来我往的互相推拒了几个来回,言语间都是周玉蝶的大恩大德如何没齿难忘,如何无以为报。说激动处,林福佑有些哽咽。 此时,他身后的林诚站起身来,走到父亲身边,向周玉蝶一揖到底,诚声道:“周小姐如不肯收这以后的一半分红,我林诚只好跪求了!” 他说着就直起腰来,一撩袍角,作势就要跪下。 周玉蝶一惊,老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哪能这么随随便便就跪的?!况且这是红果果的威胁呀!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她不收这钱,他林诚就跪在这不起来啦! 见过人威逼利诱骗钱讨债的,这逼着人收钱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罢罢罢,反正年后还有大片地方要造,不如就收了他们的好意吧!免得让他们心中不安了。 她像弹簧似得猛跳起身,双手一拽,挡住了林诚下跪的动作。 林诚眼含惊喜,鼻尖萦绕着周玉蝶用的梅花香脂的冷香味,脸上一红。 周玉蝶轻叹一声,无奈道:“罢罢罢,这银子我收就是了!” 她见林诚已经站定,便缩回了双手,端坐下来。拿过那本账簿,指着那两张银票对着林福佑接着道:“年后,我还要造一些作坊,这银子你依旧带回去备料。这事我都交给了莫掌柜,年后就有劳你们了。” 林福佑接过夹了银票的账簿,脸上喜忧参半。喜的是周玉蝶不单收下了银子,还给他们林家班又一笔生意。 他的声音中带着感激道:“小姐既这么说,我也就不多说了。这两千两就拿去备木料,小姐的差事我和小子们都是尽力而为的,请小姐只管放心。” 周玉蝶脸上的神色越发柔和,高兴的点了点头,道:“有林师傅在,我自没什么不放心的。” 两厢里相谈甚欢,那边秦矜已经带了一个拎着食盒的娘子进来。 她微笑着对着林福佑点头示意,便站到周玉蝶身后,柔声道:“小小姐,客人们这么一大早赶路,想来这会儿也该饿了,不如让人带客人们去饭厅用些饭菜吧!” 周玉蝶微笑着点头道:“还是矜姨想的周全。” 她转头看向神色微愣的林福佑,心里一疑,便抛在脑后。转而便给二人引荐道:“林师傅这位是我母亲的族妹矜姨。矜姨,这位就是我曾提起的林师傅,后头那位是林师傅的公子,林诚。” 秦矜再次向林福佑父子点头,并微笑示意。林氏父子便抱拳回礼。 接着,周玉蝶便让朱璃亲自引了这父子二人去饭厅用些粥点。父子二人推辞再三,终究带着一篮子点心,赶着车子驶上了回镇的小路。 周玉蝶望着他们绝尘而去的马车,呼出一口气来。别人对你的好,总让你感到滚烫的真心,那多年来形成的冷漠几乎皲裂开来。 这一刻,周玉蝶感到的除了感动,还有那被动摇的恐惧。 她一直坚信着,自己会回去,除了青岚,斑臧,朱璃和墨玉四个,她对任何人都始终有所保留。保留着那客气的疏离,始终不敢太接近,太感动,太真心。只有这样她要离开之时才不会有那么多不舍。 中京来的百来人,他们放弃自由平静的生活,扶老携幼,千里迢迢而来。只为他们未曾谋面的一个女子,为了曾善待他们的人做出的回报,赌上了自己和家人的未来。 今日,她又收到了来自林福佑的‘真心’。他将自己毕生心血所创的林家班,这几个月所赚的银子拿出一半来分给她,只望能回报一二她的随手而为。 不经意间,她在此处的羁绊越来越深,尽管尽力控制自己不与人动情,可这些时候下来,她的心理防线一再被冲击,就快溃不成军了。 周玉蝶在众人的簇拥下回到荣和堂,秦矜殷勤的布菜盛粥,她却兴致缺缺,懵懵的用了些粥点,便扬言累了。 秦矜只当她大病初愈,也并未多劝,便让周玉蝶坐着由斑臧和墨玉亲自一前一后抬着的软轿,一路去了山顶的清池苑。 在氤氲着浓浓雾气的温泉里,周玉蝶赤身合眼倚靠在假山的一角,听着九龙吐水那轰隆隆的巨响,脑子里一团浆糊。 舍与不舍像两股巨大的力量,一左一右的撕扯着她纤细的身体和敏感脆弱的心。让她时而无奈挣扎,时而却又无动于衷,任那巨痛将她撕扯的粉碎。 “轰隆,轰隆……”毫无预兆的,几道雷电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的劈中了正在和自己的心魔争斗的周玉蝶。 站在清池苑廊下看着这一切的朱璃脸上却露出了近日少有的愉快笑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一百二十、真心(12) 第二天,时近午时,周玉蝶才起身,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裙,腰上系一条碧色丝绦,披着白狐皮大氅从山上下来。 她原本莹白光润的皮肤变得越发光润,如上好的羊脂玉一般,吹弹可破。红润的脸颊粉雕玉琢。似要随风飞去的仙子般轻灵可人。 朱璃一直笑眯眯的跟着。她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玉瓶子,给在厢房小憩的周玉蝶倒了一些瓶中的水混合了凉白开奉上。 周玉蝶接过杯盏,将其中清澈的水抿了一口。酸,苦,涩……百般滋味皆在其中。 她只微挑了一下眉,便一饮而尽。冲朱璃问道:“我曾看了一本书上说,孟婆汤便是这等集人世百哀之泪而成的怪味。这是什么?” 朱璃含笑着回道:“此乃凤凰一族历代族长之泪。当年碧琉被族长所伤,也曾以此续命,才能支撑到小姐援手之时。” 凤凰之泪有肉白骨,愈万伤之效。哪怕是仙人受伤,只需用凤凰之泪滴在伤处便可复原。更何况这凤凰一族历代族长之泪这样凤凰一族的密宝的存在?! 想必是碧琉离去之时留给朱璃防身之物,她竟然就这样大咧咧的给自己喝了吗?! 周玉蝶感其忠心却也觉得可惜,不由得略带指责的出声道:“这样贵重的东西,你……” 谁知朱璃却不以为意的将瓶子收好,微笑着道:“小姐切勿多想,这是碧琉离去之前特地嘱咐我的。 他说,小姐是性情中人,触发雷劫的契机必定是人世间的真心假意。可若不经天雷锻炼,以后必成一患。所以他让我在小姐经过第一次雷劫锻炼后给小姐喝了这凤凰泪,说是小姐将来再历雷劫,这凤凰泪会保小姐肉身无虞。 谁知小姐如此勇猛,这半天一夜的功夫,直渡劫到了元婴修为。” 说到后头,朱璃明显带上了调侃的意味。 周玉蝶起先惊讶的大张着嘴,这样贵重的东西……碧琉竟然只是拿来给自己当个护身符?!她感动之余更是佩服碧琉的先见之明,不愧为凤凰族族长。 后又被朱璃的调侃弄的哭笑不得。什么叫‘小姐如此勇猛’?说的好想她是个五大三粗的武娘子,随手就能抡起大锤冲锋陷阵似得。 忽的,她心念一动,碧琉离去数月,以他们相伴千年的情分和上次发现碧琉气息时朱璃的急躁,这几个月怎么忽的冷静了下来,耐心的替她打理起广州府的珠宝生意来?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周玉蝶脱口而出道:“他走了这么久,你不担心吗?” 朱璃娇躯一震,茶点把茶水溅出去。她稳了稳心神,脸上带着苦涩道:“小姐,他的法力无边,相较之下,我不过是一方小神。那时他若不是为了保护我,也不会受伤。 如今,我安然呆在小姐身边,又有青岚他们也呆在小姐身边,大家安心护卫小姐左右,帮着小姐料理庶务,是没有丝毫危险的。 他身边没了我这个累赘,这里又不像以前那样法力高强者遍布,自然无人能伤他分毫。 我虽惦记他,如今身在何方,是否找到族人,却不担心他的安全。日前在那人身上感到了碧琉的气息也算是关心则乱。 试想,若他真被制服,别说是我的法力不及他,就是我们四个都去也都是送死。不如安心在此等候。 以他的聪明智慧,有余力在一个人身上留下气息,想必是安全的,想用他报个平安罢了。” 周玉蝶听了这话,心里说不出的异样,一时也理不清头绪。只好轻叹了一声,接过朱璃递来的茶盏放在榻上的木几上,闭目打坐起来。 朱璃望着周玉蝶沉静的容颜,安静的在一边坐下,听着周玉蝶浑身的骨骼、经脉在凤凰泪的修复下发出细微的声响,默默的为其护法。 午间,周玉蝶随意的吃了几口午饭,就提着裙角指挥众人把刚杀的五头猪的猪腿做成了火腿。 排骨都有切好了放进了冰窖里放着,吃的时候再拿出来。一些切下来的碎肉边角料都用佐料腌好,准备做肉肠,包包子,做年糕,团子…… 日子就在众人的忙碌中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九。 近日,周玉蝶日日住在清池苑。秦矜被她支开,在椿寿堂跨院住着,帮着青岚主持庄子里的各样杂事。 张秀娥的月份大了,她也不太放心让她忙活,遂她让张秀娥把内院事物都交由秦矜管理,让她尽可安心养胎。 陆昀原只管田地上的事,如今早已农闲。该收的收了,该晒的晒了,该囤的也都囤了。那些米面也都在腊月之前都磨好了。现在只管每日去库里查看一番,便回来陪着张秀娥养胎,二人过的好不滋润。 单看张秀娥那白里透红的脸色便知一二。庄子里和他们夫妻相熟的见了,也都纷纷打趣。 反之,秦矜倒是忙的脚不着地。她早知周玉蝶除夕要去镇南王府饮宴,但是要回来和庄里众人一齐守岁的,所以该置办的都要置办了。当日在内院各处上夜的婆子妈妈们也都要安排稳妥人。还有些不要紧的丫鬟们当日要回去下人房和家人团聚守岁。 内宅里除了丫鬟婆子,就是还在黄角之年的小厮们了。青岚怕当日不便,遂放了内宅里所有小厮的假,让他们自去团圆。 这样,当日里内宅并山上当值的只有一百二十人左右。 周玉蝶身边的人,从秦矜和朱璃起,早啨、晚晴两个和春夏秋冬八个,还有月儿和新选的星儿这些人都是不歇的。 周玉蝶亲自选了秦矜、朱璃和月儿陪着自己去王府饮宴,剩下的都在庄子里和他们一起吃席面。吃罢席面就各自归家,和家人守岁。安排了当日当值的,便退回各处当值。 周玉蝶还吩咐了给庄子里,铺子上的众人都送了一套新衣做年礼,料子和样式也是周玉蝶选的。 粗使的丫鬟婆子们都是结实耐磨的棉衣裤,和一双厚实的棉鞋并一支素银钗。 三等丫鬟除却衣裤,还有一条及膝百褶裙,面料也比粗使的略强些,是棉纱掺丝的。鞋面上也扎了简单的花。赏的银钗上也是简单的花纹。 二等丫鬟的衣物更好些,是绸布衣裤和一条长级小腿的绸布百褶裙,鞋面的颜色也鲜艳些,扎了好看的花。银钗的样式就是一支宝相花。 一等的丫鬟目前只有朱璃一个,她又兼管着广州府的店面田产和庄子。因此,她的衣服做的十分漂亮。一身石榴红的锦缎衣裙,鞋子上还嵌了一排米珠。赏的钗子就是两支嵌了珍珠的金钗了。 婆子,家丁和小厮的年例也参照丫鬟们的年例来。众人都是翘首以盼的日日瞧着庄子大门期待着的。 昨日天刚察黑,就由三辆宽大的马车送到了庄子上。 今日卯时例行训话的时候就按着花名册派了下去。众人皆是一脸喜气洋洋,千恩万谢的对周玉蝶行礼作揖。 周玉蝶也笑眯眯的端坐在荣和堂上,看着外头纷纷扬扬的大雪和众人心满意足的微笑,一边把放了赏银的荷包让春夏秋冬几个分派下去。 这欢乐的气氛一直延续到辰时方褪。 门房上的陆明气喘吁吁的拨开众人,大声道:“禀小姐,小的在门房上头的瞭望台上看到大队人马,个个骑马佩刀,身着锦衣。朝着庄子这里来了,不知是善是恶。小姐还是速速回避的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21、蕤王(1) 门房上的陆明气喘吁吁的拨开众人,大声道:“禀小姐,小的在门房上头的瞭望台上看到大队人马,个个骑马佩刀,身着锦衣。朝着庄子这里来了,不知是善是恶。小姐还是速速回避的好。” 诸人脸上的神色各异,有胆小的面露惊色,抱着刚领的衣物和赏银直往角落里缩。也有胆大的,如护卫队的诸人皆抽出腰间的短剑,扬言保卫庄子……孩子哭,大人愁,乱糟糟的闹做一团。 周玉蝶看此情景,艴(fu)然不悦。拿起桌上一个细白瓷海棠茶盏,用力的掼到地上,那脆生生的响声让院里乱哄哄的诸人皆是一静。 周玉蝶站起身来,走到堂前。面有愠色,声音冷冷的道:“乱什么?!我一未谋财害命,二未欠账不还,三未违法乱纪。来一队人就把你们都吓得这样,规矩都丢到姥姥家了吗?” 她挥手叫来青岚和墨玉,令二人去瞭望楼上探明来报。回首便对陆明怒道:“谅你从小在村里长大未经大事,眼前又是年下,这笔账先记下。若再有这样不稳的事,数罪并罚。” 陆明被她一顿教训愣在当场。还是陆昀出来打圆场,拖着陆明直往外头去。 周玉蝶随后便吩咐诸人,有差事的回原位当值,无事者各回各屋呆着。 众人闻言,如蒙大赦,皆作鸟兽散。 周玉蝶看着他们脚步匆匆的背影,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露出一丝危险的神色。 护卫们在斑臧的组织下,有条不紊的去了各自的岗位,开始巡逻。 秦矜有些紧张的捏着手里的帕子,站在周玉蝶身后一步不动。 未几,墨玉便亲自回来报道:“回小姐,为首的是当日在镇南王府赴宴时和小姐有过一面之缘的周公子。 年下街市虽然热闹,想来公子哥儿们不爱那些。必是知道了小姐在此处有庄子,带着朋友属下来玩来了。 那些人个个身着锦衣,气度不凡。应是周公子亲近的朋友或下属。青岚已去门外迎他们了,小姐不必惊慌!” 周围众人闻言,皆是长出一口气。秦矜更是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拉住周玉蝶劝道:“小姐,那位周公子虽是镇南王的贵宾,可毕竟是个男子。小姐不如回山顶回避一下,免遭闲话。” 周玉蝶正想找个借口避开周睿臹,秦矜说的正和她意,于是她顺着秦矜的意道:“矜姨说的是,这里就交给墨玉和青岚招待来客。一会儿他们若要去山上狩猎,你就让后宅的女眷们都回避了,再有就是不可让他们上到七贤小筑以上的地方。我这就回清池苑去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穿上了朱璃抖开的大氅,将手炉拿上,边往堂外走,边交代墨玉。墨玉意义点头称是。 抬软轿的四个粗壮婆子一直在此候着,见周玉蝶过来,急忙撩开轿帘子,压着轿子让周玉蝶入轿。 周玉蝶稳稳的坐入轿中,便听外头朱璃一声娇喝:“回清池苑。” 轿子便被四个婆子嘿呦一声,稳稳的抬了起来。软轿的座位底下和脚踏底下都有燃烧的草木灰,还放着些香片。使得轿子里温暖清香,令人昏昏欲睡。 “小姐,要不要奴婢去看看那人来做什么?”朱璃身在轿外,声音却毫无障碍的传给了周玉蝶。 周玉蝶掀开软轿上的布帘,看着外头白雪皑皑的景色,被冷风一激。连连“啊啾……哈啾!”的打起喷嚏来。 秦矜一听便急着让人停轿,伸手试了试周玉蝶额头的温度,并无异常。她这才放心下来。 周玉蝶看着不远处的七贤小筑,不由得对秦矜撒娇道:“矜姨,我不过是打开轿帘的时候让冷风扑着了,打两个喷嚏就好了。这雪下的极美,不如咱们从游廊里走上清池苑去吧!就当活动一下腿脚了,老是坐着,将来连路都不会走了!再说我也吩咐了墨玉,咱们就在这里看看景再去,也不会被冲撞的!” 秦矜听出了周玉蝶言语间撒娇的意味,她看看不远处雕花窗关的严严实实的游廊,心里一软,便答应了下来,道:“也罢,小姐的身子近日渐好,走动走动也好!” 她说着,便和朱璃一左一右的伸出手,将轿内的周玉蝶扶了出来。 周玉蝶只让早啨、晚晴和月儿三个跟着,其他人都抄近路直接回了清池苑。 周玉蝶和身后的五人慢悠悠的在游廊的保护下看着外头的雪景。 青竹坚韧,叶子上一层厚厚的积雪,让素有宁折不弯美名的竹子弯了腰。几支已经枯萎的竹子和细长的新竹穿插其中,从嫩绿,翠绿到浓绿,枯黄。真是一副诠释了韧性和生死的佳作。 周玉蝶几乎想立即挥洒泼墨,将这美丽的景致留在纸上。 一个在山下湖边看守紫薇阁的丫鬟像一只狂奔的兔子,蹦入了周玉蝶的视线。 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软了身子,靠在廊柱上道:“小……小姐……青……青岚……总管,说……说……让……让您……回……回去……接……接旨……皇……皇帝……陛下……派……派了……太监……来……来宣……宣旨……” 周玉蝶听了,脸上毫不掩饰的把眉头拧的很紧。一边的朱璃急忙传音问青岚。而秦矜和早啨晚晴两个是愣在了当场。 只有月儿面露喜色,她急忙低下头,不让旁人瞧见她的神色。在铺子里伺候的时候,她听说了周公子揭开了周玉蝶只让夫君揭开的面纱。也知道了周公子是镇南王的贵宾,必定位高权重。 镇南王认小姐是门亲,又可能嫁给位高权重的周公子为妻。将来必定前程似锦。她这个做下人的也会跟着沾光的。 她暗自低头盘算着,眼睛直看着周玉蝶今日穿的一双绣着鸳鸯的蜀锦翘头鞋。默默将窃喜吞下。 其实,她也是多虑了。此时并无人注意她的表情。 周玉蝶百思不得其解,皇帝给她宣哪门子旨意?她又不是皇亲国戚,他从哪里知道自己的?难不成是周睿臹? 周玉蝶的眉头拧的都能夹死一只苍蝇,她深吸了口气,再长长的吐出来。往复几次,总算让她的心情平复了一些。 “走,咱们下山去接旨。”周玉蝶一马当先,带头跨出了下山的第一步。 她从手上撸下来一枚镶着细巧的,镶了三颗淡水珍珠的金戒指放在那小丫头手中,道:“你歇会儿再慢慢下去吧,这个赏你了。” “铃儿谢小姐赏。”那小丫头感恩戴德的谢了周玉蝶,看着周远去的背影,她捏着那枚戒指高兴的笑了。 她是个二等,被派去看守空屋子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有活儿干,有饭吃,踏实做好自己的本分,打扫干净屋子,看好火烛就好。 可是今日,她意外的得了传话的差事,竟然得了小姐青眼,还赏了戒指,她无疑是高兴的。 高兴的不是她得到了这枚做工精致的珍珠戒指,而是高兴她有机会在这个庄子的主人面前露了脸。主子赏她,说明她做的好。以后可能还有机会被调去服侍小姐。她的生活又燃了希望之火。 想到这儿,她的气儿也喘匀了,脚也不酸了,干渴的嗓子也觉得舒服了。 她推开手边的一扇游廊雕花窗,窗子发出吱呀一声,便有刺骨的寒风跟着闯了进来。 铃儿被冷风一吹,哈啾一声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本就不算高挺的蒜头鼻,伸手抓了把窗外堆积的白雪塞进嘴里,便站起身来,慢慢走下山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22、蕤王(2) 山下,周玉蝶已经乘上了小画舫,往眠月楼后头的小码头去。 她有些纳闷,终究忍不住,传音给了青岚询问。青岚给的答案依旧是不知,和给朱璃的一样。 周玉蝶只得闷闷的坐在画舫里间的榻上,一勺一勺的舀着小炉子上温着的南瓜粥来喝,以驱散心头的不安和疑惑。 眠月楼后头的码头上已有一顶平日不用的软轿在等着,抬轿子的也是替补的婆子们。 好在她们也算不错,抬起轿子来也十分稳当。半盏茶的功夫,周玉蝶便抵达了荣和堂前。 堂内,早已摆好了香案蒲团。周睿臹和一个身着紫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在西厢房里喝茶坐等。一边还有青岚和墨玉说话作陪。 周玉蝶方才站定,便有一位佩刀的锦衣少年推开厢房的门,门内便有几人鱼贯而出。 打头的是周睿臹,他今日着一身青色锦袍,从领口和袖口精细的绣花就可见其做工之细,缝合处一丝针脚都无。 周玉蝶依礼俯身行礼,口中道:“周公子有礼了!” 周睿臹唇角一勾,带着一丝轻佻道:“周小姐客气了,本王轻率,不知内情便随手揭开了小姐的面纱,如今我只好‘负责到底’了!” 周玉蝶听他自称本王,立时做出惊讶的表情来,踉跄着往朱璃那边靠过去,一边做出吃惊惶恐的样子来,道:“本王?!……周公子……啊!不……王爷!请王爷恕罪,民女不识王爷身份,不知轻重怠慢了王爷。还请王爷莫要计较!”说罢就要下跪。 周睿臹倒也爽快,挥了挥手便道:“不知者无罪,况且你还是我恩人之女,此等小事就罢了吧!你也别跪了,快起来吧!” 周玉蝶闻言,不紧不慢的直起膝盖,在朱璃的搀扶下站直了身子。 “这么些日子了,你还没好么?”周睿臹的目光将周玉蝶上下打量了一个来回,最终将视线定格在周玉蝶此刻毫无血色的脸颊上。 他思及当然她软软的倒在自己怀中的情景,不由的心里一紧,便接着道:“看你脸色煞白,是不是还没养过来?正好我带了当日说的白参,你……” “禀昭王殿下,我家小姐身子一向娇弱,上次病中受惊,昏迷了十余日才醒。近些天才能在庄内走动。”青岚一个移步,挡在了周玉蝶身前,隔开了周睿臹的视线和伸出的双手。 “原来如此。”周睿臹面上似有愧色,双手逐渐低垂,眸子里的轻佻也黯淡了下去。他轻咳一声,唤来侍卫奉上一个硕大的锦盒,三棵白参整齐的码放在里头。 他邀功似的接着道:“这几棵参连我父皇也只有棵,夏天吃着也不会勾起火来,你只管切了片熬了参茶每日喝些,过不了多久,身子就强健了。” “谢昭王殿下关怀,民女感铭在心。只是此物如此贵重,民女愧不敢受。”周玉蝶看着盒中在她看来完全不稀奇的西洋参,玩心大起,和周睿臹推起太极来。 周睿臹正欲答话,便被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人出声打断。 “咳咳咳咳……”一边身着紫衣,面白无须的中年人重咳了两声,也打断了周玉蝶的好心情。那咳嗽声尖锐,周玉蝶一下便明白了,此人便是传说中的太监。 那位公公走到周睿臹身后半步,用在场之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周小姐,老公乃是御前内总管张荣安。今奉旨前来传旨,尽管听说小姐身子不好,可这规矩还是要守的,正好贵府的家人手脚麻利,该备的也都备下了。请小姐跪下听旨吧!” 那人的声音尽管尖细,却不刺耳。介乎男女之间的中性音,没有令人毛骨悚然之感。 周玉蝶故作惶恐,在朱璃和秦矜的搀扶下踉跄着跪在香案后的蒲团上,山呼万岁,俯身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圣仁广运,凡天覆地载,莫不尊亲;帝命溥将,暨海隅日出,罔不率俾。昔我皇祖,诞育多方。龟纽龙章,远赐扶桑之域;贞珉大篆,荣施镇国之山。 朕偶阅族谱,查周蕤实为朕之族弟,多年前为救昭王于危难而罹难。朕甚哀思!其妻秦氏乃北秦开国之君七世孙之后,系出名门,端秀慧敏,贞淑德昭。 今特追封周蕤为蕤王,亡妻秦氏为贞烈夫人,独女周玉蝶为瑞安郡主。并赐瑞安郡主府邸一座,良田千顷,黄金千两,各色织锦缎百匹,珠宝美玉十箱,仆从一百,以慰尔年幼丧父,年少丧母之痛。钦哉!” 周玉蝶听着,脑子里嗡嗡作响。周蕤是周义荥的族弟?她怎么没听说? 还有秦氏夫人的父亲是北秦皇族的血脉,为什么会去中京为官? 蕤王,贞烈夫人,瑞安郡主,他在暗示什么?自己虽然敬周义荥为英雄,但从未想过与他会有任何交集。如今一道圣旨,忽然把她拉进政治战圈里,这是何等悲哀的事情! 帝皇心术,让天下都以为他大仁大义。偶阅族谱才知周蕤其人为他的族弟,对一个族弟多年前救了自己儿子的事念念不忘报答。按理,救了她的儿子封个挂名的郡王都算很高了,可偏偏是封王,又是封其妻女,还赏赐丰厚…… 一句以慰尔年幼丧父年少丧母之痛,就能抚平真正的周玉蝶早殇之苦吗? 周玉蝶依旧跪伏在地上,额头触地,牙齿紧紧的咬着嘴唇内侧的嫩肉,她怕在嘴唇上留下牙印会惹人怀疑,于是选择了不留痕迹的嘴唇内侧。她很快尝到了铁锈味,唇内几乎被咬下一块肉来。 就算周蕤的身世真是他偶阅族谱所知,那秦氏夫人的身世呢?这么多年都没找他们家报恩,怎么她一和周睿臹遇上就来圣旨了? 此时,她只得咽下那些疑惑,就算替他们一家三口领取应得的东西。她让自己的身躯适度的颤抖着,嘴里发出几声啜泣和呜咽。仿佛被戳到柔软处伤口的小兽一般。 身后跪着的秦矜也跟着压抑的哭泣着,那声音比嚎啕大哭更令人心碎。她是在替秦氏痛哭吗?! 和秦矜并排跪着的朱璃也摆出一副哀戚之色,做出哭泣的样子来。 “瑞安郡主,请接旨吧!”张荣安将卷好的圣旨捧在手中,语气不冷不热的陈述着自己按章办事的态度。 周玉蝶只得跪直了身子,伸手接过那卷黄色的绸布卷轴。再次三拜九叩,山呼万岁。口称:“瑞安叩谢皇恩浩荡!” 还未等周玉蝶继续说下去,那边的张荣安便道:“皇帝陛下、皇后娘娘及昭王殿下的生母嘉妃娘娘尚有口谕,请昭王殿下和瑞安郡主细听。” 周睿臹闻言一怔,便利落的在周玉蝶身旁不远处跪下。周玉蝶不着痕迹的往方向挪了半步才遵命跪好,做出一副谦恭温顺的样子细听。 张荣安对着北方一拱手,口中道:“陛下说:明年九月是朕五十大寿,到时让臹儿一路陪你上京,入宫好好玩些时候。京城繁华,不可辜负,盼玉蝶早来。” 周玉蝶低着头,眉头拧成了疙瘩。这是要将自己置于炭火之上吗?皇家是什么好人家?还去玩些时候,不怕玩出火吗? 不能去,坚决不行! 周玉蝶暗下决心,口中却谦恭的道是。 一边的周睿臹高兴的道了遵旨,朝着周玉蝶挤眉弄眼的。 周玉蝶只当没看见,把脸埋的更低。心里暗暗生厌。她尤记得冬至夜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是简直是高冷本人,那锐利的眼神,就像一把利剑。怎的转眼就变成一个轻浮的公子哥儿?!太令人费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23、蕤王(3) 周玉蝶只当没看见,把脸埋的更低。心里暗暗生厌。她尤记得冬至夜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是简直是高冷本人,那锐利的眼神,就像一把利剑。怎的转眼就变成一个轻浮的公子哥儿?!太令人费解! 张荣安抖一抖衣袖,面色依旧不喜不悲,道:“皇后娘娘口谕:听闻秦氏儿女多风流,想必玉蝶也有乃母遗风。你明年十一月及笄,此事就由本宫为你操持了。” 周玉蝶听后,心中的厌恶更深。皇后应该不是周义荥的原配,他的原配林氏是个农家的女儿。在周义荥当上参将,娶第一个平妻曲婉容起,林氏便淋漓尽致的将一个女子的妒忌,贪财发挥到了极致。 据说她的母家看女婿当了官,便仗势欺人,闹下了人命案子,使得周义荥差点被革职。曲婉容的母家便从中斡旋,到底以林氏无子为由,休妻收场。 如今便是这位后来居上的曲婉容为后,她的膝下还有大皇子周睿致,二皇子周睿臵,长公主周玉奺三个儿女。 大皇子今年已经二十九岁了,定都之后,他便有了自己的英王府,膝下也已子女绕膝。 二皇子今年二十六,他的隽王府就在大皇子的英王府隔壁。隽王虽已大婚多年,府中内宠颇多,奈何依旧子息艰难,无奈去年过继了一位英王庶出的儿子为嗣。 长公主今年二十七,在周义荥未曾称帝之前就嫁给了一个江宁府参将之子,未有半年便守了寡。她如今只在宫中修行,每日吃斋念佛,不问世事。 二十六年前,隽王出世后,这位曲皇后便再无所出了。那时她最多也就二十岁吧?! 是了,那年周义荥娶了如今的玉妃蒋柔懿。在这种一夫多妻制的社会,女人无论多么贤惠,最终敌不过新欢旧爱的铁律。男人永远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更别提登上帝位的周义荥,宫中多的是以繁衍皇嗣为由送进去的如花美眷。她却只能贤惠大方的微笑吧! 虽然可怜,可是,她用这种高高在上,毫无余地的说话方式来命令周玉蝶,周玉蝶心里是极端厌恶的。 还有那句,秦氏儿女多风流。风流二字,搁在男人身上就是名仕之雅韵。搁在女人身上就不是这么个意思了。 这个没脑子的女人,皇帝口谕都是客客气气的盼她早到,到她这儿就用命令的口吻了。她难道比皇帝还大吗? 周玉蝶暗自冷笑,口中诚惶诚恐的回道:“为玉蝶的小事劳动皇后娘娘玉驾了!谢娘娘!” 道了谢,周玉蝶又感激不尽的喊了一圈千岁,又带着谄媚的语气,盛赞了皇后的贤德体下一番。意外的却见张荣安脸上挂了一丝笑意。 她心里咯噔一下,这位曲皇后,不简单呐! 周玉蝶抿紧了嘴唇,依旧低头,等待着嘉妃的口谕。 张荣安此时的心情大抵不错,传口谕的时候带上了一丝笑意。 “嘉妃娘娘说: 我只臹儿一个儿子。那年,若非你的父亲,只怕我后半生将会成为一个瞎子,日夜啼哭思念臹儿。 可是这却令你失去了父母。我不知该如何偿还这两条人命和你曾受过的苦难。 只能跟你说声,对不起! 臹儿是个好孩子,你尽可将他当做你的兄长,有什么难处尽可与他商量。不要不好意思,这也是他欠你的。 我虽有两个亲生女儿,可实在不知你会喜欢什么。现叫人带去一张琴,希望你能收下。望明年能得一见!” 比起皇帝的官方辞令和皇后的命令式口吻,周玉蝶举得这位嘉妃实在是一位慈祥和善的母亲。 她一次都未用本宫这种称谓,从头到尾都自称为我。通篇都是对一个因救自己儿子而至家破人亡的孤儿的愧疚,还有不知所措。 听了她的‘口谕’,周玉蝶前一刻被气的浑身疼的感觉几乎一瞬间就消失了。 这样良善的人在波谲云诡的皇宫是一朵奇葩,公然的让她有困难就找旁边的昭王殿下,还声称这是他欠她的。这简直了! 周玉蝶谢了恩,便偏过头,看了一眼此刻面露无奈之色的周睿臹,突然想大笑两声。 一边的张荣安捧着一个颇具古风的漆琴匣,交到周玉蝶手上。 周玉蝶微笑着接过琴匣,又曲膝谢了张荣安。 张荣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侧身避开这一礼。 周玉蝶见状,便回身将琴匣交给身后的朱璃,顺便从她那里拿了一枚绣工精致的荷包。 周玉蝶微笑着将手里装着一千两银票的荷包递给张荣安,一边客气的道:“张公公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这个是我的一点心意,望公公莫嫌弃微薄。” 张荣安亦未推辞,大方的接了,随手便放进了怀里。并道:“瑞安郡主客气了,老公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谈不上辛苦不幸苦的。” 两人又是一番你来我往的客套,随后便被周玉蝶请坐奉茶。 周睿臹一直安安静静的看着周玉蝶说话行事,不知在观察什么。 因着周玉蝶如今是郡主的身份,所以她在上首右边坐下,周睿臹则自动坐在了左边上首。意外的是,张荣安竟然坐在了周玉蝶的下首。 周玉蝶用余光看了看周睿臹的脸色,见他面色如常,心里一动,立时就明了了几分。 “郡主不看看琴吗?亲眼见郡主看过,老公也好回去向嘉妃娘娘复命不是?!”张荣安忽的说道。 周玉蝶微笑着点点头,道:“张公公说的是呢!” 说罢,她便唤朱璃将琴匣取来。 这只黑底龙凤纹漆琴匣端庄大气,一看便知是古物,那上头细碎的裂痕是老漆器特有的。 打开琴匣,里头的古琴是一张红色金铣玉徽的七弦古琴。琴身上那蛛丝般细碎密集的裂痕,是它长期常被弹奏的证明。 古琴最初只有五根弦,内合五行,金、木、水、火、土;外合五音,宫、商、角、徵、羽。后来文王囚于羑里,思念其子伯邑考,加弦一根,是为文弦;武王伐纣,加弦一根,是为武弦。合称文武七弦琴。 七根琴弦上起承露部分,经岳山、龙龈,转向琴底的一对“雁足”,象征七星。琴面上有十三个“琴徽”象征一年十二个月和一个闰月。 《新论琴道》中说:“昔神农氏继宓义而王天下,亦上观法于天,下取法于地,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削桐为琴,绳丝为弦,以通神明之德,合天地之和焉。”所以古琴最早是桐木所斫。 关于桐木,诗经大雅的卷阿里就写道: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雍雍喈喈。 而周玉蝶更喜欢李清照的正吟琴所刻之句。 她抑制不住的脱口而出道:“岐山之桐,斫其形兮,冰雪之丝,宣其声兮。琼瑶之灵,和性情兮,广寒之秋,万古清兮。” “啪啪啪……”张荣安已然起身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周玉蝶,巴掌拍的噼啪乱响。 “怪不得皇后娘娘说:秦氏儿女多风流。郡主这出口成章的本事,就是比几位公主都不遑多让,老奴今儿个算是涨了见识了。” 周玉蝶一听他开头的话,脸上的笑意就淡了,可那后半句又实实在在是在夸她。她只得勉为其难,把掉了的笑意重新贴回脸上,又硬扯出几分雀跃,道:“公公谬赞了,这不过是玉蝶借用了旁人的佳作卖弄罢了。哪敢与公主们相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24、他乡遇故知(1) 周玉蝶一听他开头的话,脸上的笑意就淡了,可那后半句又实实在在是在夸她。她只得勉为其难,把掉了的笑意重新贴回脸上,又硬扯出几分雀跃,道:“公公谬赞了,这不过是玉蝶借用了旁人的佳作卖弄罢了。哪敢与公主们相比!” 张荣安摆摆手,道:“郡主太过自谦了……” 张荣安的话刚说了一句,便被一旁沉默了半晌的周睿臹打断了。 他站起身,走到周玉蝶身前一尺,双目炯炯的盯着周玉蝶,一字一句的道:“瑞安郡主出口成章,本王也甚是敬佩。不过本王以为,‘玉徽闭匣留为念,六翮开笼任尔飞。’或‘石鼎飕飀闲煮茗,玉徽零落自修琴。’两句也很不错。” 周玉蝶惊得差点豁然起身,‘玉徽闭匣留为念,六翮开笼任尔飞。’出自唐朝宋之问的《放白鹇篇》。而‘石鼎飕飀闲煮茗,玉徽零落自修琴。’出自宋代陆游的《到家旬馀意味甚适戏书》。 这些诗句,不可能流传在没有过那些时代和没有过那些人的此处。 周玉蝶虽感到不可思议,却也没有敢深想。越是这样颠覆性的事情,她越是冷静。大有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 她以眼神阻止了朱璃上前的脚步,故作轻松的道:“可本郡主却以为‘置琴曲几上,慵坐但含情。何烦故挥弄,风弦自有声。’更妙呢!” 她双眼直视着周睿臹的双眼,企图从中看出些蛛丝马迹来。 可惜的是,他的眼中包含的东西太多,她实在难辨。 “果然极妙,本王甘拜下风!” 周睿臹作势一拱手,面带笑容,眼含调侃的道。 周玉蝶起身,曲膝颔首,自谦道:“王爷过誉,是玉蝶卖弄了。” 一边的张荣安此时出来打圆场道:“王爷和郡主都是腹有诗书的贵人,老公今日可真见识了。原以为昭王殿下是天下无双的将才,不成想,殿下于诗词上也是出口成章,过目成诵的大诗人呢!” 周睿臹自是自谦一番。周玉蝶看他在身后紧紧握拳的双手便知,他后悔之前冲口而出的诗句。 他颇具文采这个信息不管真假,都不是该让张荣安和其背后之人知晓的。 周玉蝶暗自懊恼,她看了看时辰,快到午时了,便命秦矜将那张琴拿回清池苑收着,又让人备下席面。还让他们起出两坛子埋在地底下的佳酿出来招待周睿臹和张荣安。他们带来的随从被安排到了茗香苑用饭。 席前,张荣安又是一番奴才不敢与王爷和郡主同席的推辞之言,周玉蝶便让改作三人同宴不同席的方式进餐。 席间,她二人均对桌上的菜肴赞不绝口。尤其是鱼、虾,猪,牛这几种以新鲜为主的丸子汤。入口即化的扣肉,爽口的酿豆芽和外酥里嫩的爆鱼。 张荣安几乎将酿豆芽吃了个精光,对最后的各式面点也是情有独钟,吃了有十来个。 而周睿臹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竟就着三大碗白米饭就将丸子汤和扣肉等一桌肉食一扫而空。那样子像是许久不曾吃过饱饭一样! 最后吃的肚子滴溜圆,直打饱嗝。还让两个贴身的小厮给他揉肚子,那样子岂是一句不修边幅可以形容的?! 周玉蝶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故作讥讽道:“听闻昭王殿下常驻军中,果然豪迈!” 周睿臹闻言,依旧依靠在椅背上,对周玉蝶拱手道:“瑞安郡主好眼光,不像我母妃,总说我吃饭没规矩。就冲你这么欣赏本王,这里的菜肴如此美味,空房子也那么多。这年节上,本王也无甚大事,就卖你个面子,在你这小住几日。也好遵照我母妃的口谕,好好照顾你。” 周玉蝶此时面上一僵,对着张荣安投去求助的眼神,岂料对方只回了个无奈的表情,便又夹起一个鸡肉包吃了起来。 她只好抬起头,对着周睿臹笑道:“瑞安这乡野之地,茅檐草舍的,怎么敢留昭王殿下大驾在此受苦?况我这庄子里多为女眷……” “没事,没事,本王并不嫌弃。只要顿顿有好吃的就行。”还未等周玉蝶说完,周睿臹便毫不在意的挥挥手,打断了她下头的话。 周玉蝶看他这一副无赖样,嘴角抽了抽,道:“既然昭王殿下不嫌弃,我这就让人将后头的隆庆堂,福瑞堂,则中堂三个院子和左右跨院都收拾出来。以便王爷的侍卫们保护您的安全。” 说到此处,周玉蝶顿了顿,对着下首吃的正欢的张荣安接着道:“张公公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这里虽然简陋,空屋子倒是多,吃食也还新鲜。不如在玉蝶这里小住几日再去。也好让玉蝶尽一尽地主之谊。我会下令,令庄里上下不得进入这三进院落。必不会让下人们冲撞了王爷和张公公的大驾。” “瑞安郡主行事果然周全,那本王就不客气了。”周睿臹又摆出了那副轻佻的样子,引来周玉蝶一阵抱怨。 哪有这样厚脸皮的,今天也就是他们第三次见,他就这么大咧咧的小住进来的?! 张荣安闻言,将手中最后一口鸡肉包吞下,对着周睿臹和周玉蝶拱手道:“蒙王爷和郡主盛情,公公我就却之不恭了。” 周玉蝶惊喜的一笑,立刻招手叫来身后的朱璃,让她传话下去,安排收拾院子和撤人。 朱璃倒也伶俐,看出周玉蝶并不是真心要赶周睿臹走,于是她低头回道:“回郡主,后一带的院子二十以后已经里里外外打扫干净了的,每日还有丫鬟婆子们洒扫,这会儿收拾起来也便宜。奴婢这就去传话,说王爷,郡主和张公公恩典,让她们回家团聚去。” 周玉蝶此刻的脸上带着几分被取悦的表情,笑着挥手让她去了。 朱璃确实伶俐,周玉蝶作为这个庄子的主人,莫名让一个大男人住进来,说出去不好。 拉上张荣安一起小住,一来,可以找机会挽回之前周睿臹口快的失误。 二来,他一个公公在,那些说闲话的嘴也不敢张开了。 三来,她得找机会和周睿臹聊几句,弄清楚他怎么会那两句诗句的。 她此刻并不想多猜,免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宫里的权利游戏她也丝毫不想参与,那些杀人不见血,满脑子阴谋诡计的地方更不适合她。 如果可以,她更想找个借口,不去周义荥的寿辰。也不去皇后给她办的什么及笄礼。 周玉蝶把手习惯性的伸进婢女捧着的铜盆里,温暖清香的洗手液让她暂时抛却了刚刚的愁绪。 大约是窥见周玉蝶脸上变得轻松愉悦的表情,周睿臹胡乱的将他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从那芳香满溢的洗手液里抽出,抓起一块帕子随意擦了两下便罢了。 只听他道:“本王一直不解,郡主闺名玉蝶,那婧蝶轩中的婧字是何出处?” 周玉蝶脸上的轻松表情一凝,便微笑着道:“玉蝶小字婧舒。舒妙婧之纤腰兮,扬杂错之袿徽的婧舒。女儿家不便将闺名公诸于众,于是当初给铺子取名之时,我便从名字和小字里各取一字成店面罢了。” 周睿臹脸上扬起满满的温暖笑意,使得他脸上的轻佻和眸底的凝重一扫而空。 他伸出手,捏起一个刚刚奉上的珍珠果,送到嘴边。忽的两片薄薄的嘴唇上下一碰,道:“倒是贴切。” 这四个字听在周玉蝶耳朵里,她只是微撇了撇嘴,低头扬声道:“多谢昭王殿下夸奖!”语气里却没有一丝感谢的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25、他乡遇故知(2) 这四个字听在周玉蝶耳朵里,她只是微撇了撇嘴,低头扬声道:“多谢昭王殿下夸奖!”语气里却没有一丝感谢的意思。 午后,张荣安将皇帝赏赐的珠宝黄金都交给了青岚清点入库。 皇帝赐的一百仆从也都交由秦矜安排在下人房住下,年后再分派活计。 好在这庄子够大,周玉蝶早先也算有些算计,下人房大约能住六百人左右,如今还有三分之一不到一点的房子空着。 张荣安的行李不多,经他再三推让,便和贴身的三个仆从搬进了福瑞堂。而他随身带着的三十二个护卫便分住正在耀秋轩,雨晴馆,桃夭舍和潇湘馆四个院里。 晚间各院的院门一关,只有两边跨院外的一条小路可通达湖边。 而周睿臹的行李是由他的侍卫们赶着三辆大车运来的。从锅碗瓢盆到衣服鞋袜都搬了来,送进了隆庆堂正房。他只带了十来个亲信分别住进了隆庆堂两边的海棠苑和舞风馆。 周玉蝶坐在荣和堂上,看着他们进进出出,忙碌的搬运着家什,心里莫名的恼火。这是在说她招待不周吗?衣服鞋袜倒也罢了,洗脸的铜盆也拿来,她们家连个洗脸盆都没有吗? 她心里越想越气,便仰起脸,故意对着周睿臹,大大的朝他翻了个白眼。 周睿臹正当不明就里的当头,她便开口了:“看不出,昭王殿下还是个性情中人,对一只用久了的铜盆都不忍丢弃。实乃勤俭之表率。玉蝶佩服!” 周睿臹听出了里头的不满,急忙解释道:“这些东西虽然零碎,可一针一线一盆一碗都是我母亲亲自给我带来的。本王虽然不通书理,却也知道个孝字。自然是随身携带,不敢辜负母亲的一片舐犊情深之情的。想必瑞安郡主也是明白的吧!” 周玉蝶得到这样意外的答案,一时有些愣神。看来嘉妃对他很好,母子之间的感情也很深。她有些伤感的想起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十多年了……她的眼圈不自觉的红了起来,眼泪迅速的集聚在了眼眶内。 以前她妈妈总是往她行李箱里塞好吃的,住校的时候怕她吃不好,连大米都给她带着煮粥。 每年霜降之后,妈妈总是变着花样给她带半成品的蔬菜,一大盒一大盒的放在食堂外租的冰柜里,只要热热就能吃了。 那时的她特别幸福,每周末都跟着爸妈回趟家,小住两夜。妈妈总是唠叨她又黑了,又瘦了。爸爸总是一本正经的问她学习怎么样,要抓紧学习啊! 想到此处,周玉蝶的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止也止不住。 “喂!你别哭啊!我不过说我母亲对我的事情事无巨细事事上心,你哭什么?我……我可没欺负你……”周睿臹看着她眼中如断线的珍珠般滑落的泪珠,顿时慌了手脚。也不顾在场的手下和下人们了。 他急匆匆的站起来,想上前去劝说几句,却被朱璃一挡,拦在了原地。 周睿臹只得站在原地,看着几个丫鬟焦急的哄着她。 秦矜此时正在回来的路上,听小丫头说小姐哭了,三步并作两步,急忙来到了周玉蝶身边,将她搂在怀里,轻声细语的安慰着,一只手还有节奏的在她后背轻拍,像是哄孩子一样。 未几,周玉蝶果然平静了下来。擦着红红的眼角,起身对周睿臹道歉道:“玉蝶想起了生母,一时忘情,就没顾上王爷,请王爷赎罪。” 周睿臹听她这样说,扫了堂上诸人一眼,微笑道:“这倒是本王的错了。蕤王为救我而亡,你母亲贞烈夫人也多年承受亡夫之痛,将你拉扯大。都是我害的你们如此,此时又在你面前说我母亲对我如何如何好,倒像是炫耀了。哎!你可千万别恨我才好啊!” 他这一叹,倒让周玉蝶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原本就是她自己忽然想东想西的把自己弄哭了,这也不能怪到别人头上不是?! 她看了看前面站着的少年,身材挺拔健硕,双手的指节和手掌都是厚厚的老茧,这样的老茧是长期严酷的练习才会有的。 手掌被刀剑一再的磨破,结痂,再磨破,再结痂。这样的过程,想想都觉得痛苦。 周义荥武将出身,想来对几个儿子都是下苦功锻炼的。可惜呀,她虽敬他,到底没仔细调查过,以至现在心中毫无头绪。 不过,即使调查了,也只能查到些表面的东西,不查也罢。 她又看了看那些周睿臹的手下,一个个忙忙碌碌的从堂前路过。她便把视线定在了周睿臹脸上,道:“今日雪大,王爷身边的都是些男子,想必不够细心,不如让我这几个侍女帮着整理一下。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周睿臹看她的情绪转换的如此之快,冲她眨了眨眼,道:“也好,那就有劳了。” 他说罢,便对几个贴身侍卫道:“敬恭、敬献,你们俩带着这几位姑娘去帮着整理东西。再顺便找找,我那支玉箫在哪儿。” 那两个中午为周睿臹揉肚子的两个少年拱手道是,领着堂内的一众侍人和侍女一齐出了荣和堂。 此时,门外吹来一阵北风,周玉蝶连着‘哈啾哈啾’的打了两个喷嚏,鼻头就红了。 她便道:“这堂上虽然火炉放的多,可到底不如厢房里暖和,王爷不如和玉蝶一起在厢房等着,待他们整理好了再回去歇着,如何?” 周睿臹闻言,嘴角向上一勾,爽快的道:“婧舒说的极是,咱们就去厢房等着吧!” 秦矜此时扯了扯周玉蝶的袖子,眼里满是不赞同。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名声可就毁了。 周玉蝶明白她的担心,小手安抚的握了握秦矜的手,眼里传去安心的眼神。 两人对峙片刻,终究是秦矜败下阵来。领着两人进了东边的暖阁里。 暖阁里,地龙和大熏炉把这里变成了春天。 两人一进去,就被这里的温度热的手心发汗。 周玉蝶便让秦矜陪着进里间洗了手,换了件衣裳。出来时,周睿臹正盘腿坐在榻上,专注的剥着一盘橘子。朱璃站在一边,满脸的无奈。 她传音过去问朱璃怎么了,收到的却是朱璃几乎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周玉蝶无法,只好在周睿臹对面的踏上坐下。 她正想开口的当口,周睿臹便把那盘剥好的橘子推到她面前,道:“听你的侍女说,你爱吃橘子。吃吧!” 周玉蝶看了一眼眼前的这盘橘子,便把目光定在了周睿臹的双眼上,面无表情的与他对视着。 不足一盏茶的功夫,周睿臹便败下阵来。他心虚似得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呢!干嘛呢!” 那一口正宗的京片子莫名的喜感。 于是,周玉蝶便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周睿臹越发不明就里,坐在她对面手足无措起来。 “午间,我看王爷偏好肉食,于是吩咐了厨房,晚间多加几道肉食。矜姨,你去看看他们弄的怎么样了!再看看厨房下午蒸肉包子没有,有的话给昭王殿下多拿些过来。” 周玉蝶拿起盘子里完整的一个橘子肉,掰了一片放在嘴里,那口腔里酸甜的味道和空气中弥漫的橘子香气让她愉快的眯起了眼睛。像一只餍足的猫咪。 秦矜看了一眼站在屋内显眼位置的朱璃,虽然不情愿,到底还是去了。 她刚踏出暖阁,周玉蝶心念一动,便布了个隔音结界。 这时候,她便放松的半靠着身后的红色撒金织锦缎大引枕,怀里抱着一个喜鹊闹春图案的锦被叠成的‘抱枕’,懒洋洋的看着周睿臹,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的问道:“哥们儿,哪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26、他乡遇故知(3) 这时候,她便放松的半靠着身后的红色撒金织锦缎大引枕,怀里抱着一个喜鹊闹春图案的锦被叠成的‘抱枕’,懒洋洋的看着周睿臹,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的问道:“哥们儿,哪来的?!” 周睿臹听她也用儿化音说话,眉毛一挑,脸上带着几分坏笑,道:“瑞安郡主说什么?本王听不懂呢!” 周玉蝶看他那样儿,就知道他是怕隔墙有耳,便伸手把剩下的那大半个橘子拿在手里,边吃边道:“这个暖阁三面都是通道,谁在那儿停留都会惹人怀疑。而这外间此刻也没人,厅里更别说了。朱璃是我的心腹,你不必这么小心翼翼的。” 周睿臹虽听她这么说,却也不敢轻易开口。 周玉蝶无奈,只好向朱璃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外间候着。 朱璃收到她的眼色,便乖巧的去了外间。 周睿臹看着朱璃离去的背影,在暖阁门关上的那一刻,长出了一口气。恶狠狠的抓起盘子里一个整个的橘子肉,一口吃了下去。 他豪迈的擦了擦嘴,道:“哥们儿在四九城混的,你哪儿的?什么时候来的?” “我?”周玉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今年七月来的,江苏人。” “今年七月来的?”周睿臹眼睛瞪得铜铃大,声音也拔高了一大截。他忽的想起了什么,急忙捂着自己的嘴巴。 而后又压低了声音对周玉蝶道:“我是十三年前的三月份来的。一醒过来就一堆女人围着我哭,哭的我都快炸了。然后她们就说些我听不懂的方言。你知道吗?哥们儿我多机灵啊!立马装怂学说话,那些逗比还以为哥们儿傻了呢……啪啦啪啦啪啦啪啦……(一下省略一万字)” 周玉蝶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述说着自己来这里以后的经历,一边给他添茶。完全把他的自述当成了有声小说来听。 “你呢?”末了,他抓起桌上的一大杯茶,一饮而尽。问题也随之而来了。 “我七月来的时候在这外头的陆家村旁醒来的,然后我就坐村长的牛车去了镇上。变卖了身上的首饰,换了个铺面。就此做起了点心生意。赚了点钱后就开始买房买地,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这庄子里的一些下人都是秦夫人家的老人,知道我在这儿投奔来的。还有些就是自愿卖身或被父母亲戚卖来的,再有就是些还有劳动力的孤寡,来这里干活,挣一口吃的。都是可怜人呐!” 周玉蝶学着他的样子避重就轻,把来这里以后的事大概概括了一下。也没像他似得加几千字的感想,简单扼要的阐述了她和庄子里人的构成。 “你也太好心了,什么人都往家里头拉呀?万一养了白眼狼怎么办?我看外头的护院都是缺胳膊少腿的,你怎么也不找几个胳膊腿儿齐全的?省钱也不是这么个省法儿不是?!” 周睿臹这会儿放松的曲起一只膝盖,一只手支在上头。另一只手拿心盘子里的一块桃酥,送到嘴里咬了一口,一边嚼一边说话。 周玉蝶看着从他嘴里扑簌簌掉下来的碎屑,一阵鄙夷的道:“你多大啦!以貌取人是不对的,你不知道吗?他们缺胳膊少腿还不因为打仗吗?国家打完了仗,就给他们几两银子,让他们自己回家自生自灭,从来没想过他们会遭受的歧视。我雇佣他们做护院,一来减少了他们被伤害的几率,二来我这儿也安全了,可谓一举两得。” 她一一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顺便责备了一下他们这些上位者不知人间疾苦。末了还不忘嫌弃他的坏习惯。 “你吃点心不会拿手接着点儿啊?脏死了!” 周睿臹闻言,把剩下的桃酥一口塞进了嘴里,囫囵嚼了两下就拿一大口茶压了下去。 他指着周玉蝶脸上鄙夷的表情道:“你们女人就是事儿多,这叫不拘小节,豪迈懂不懂?!南方女人就是麻烦,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还拿爪子挠你,就像只猫似得。” 周玉蝶被他这么一说,性子就上来了,瞪着他用力的拍开他指着自己的手,回击道:“切~能把邋遢说的这么请亲脱俗,豪情奔放,真是为难你了。北方人就是贫嘴,哼~!” 她话音刚落,就听外间响起朱璃的声音道:“小姐,外间没备着棋,要不等会儿矜姨回来了,奴婢再去别处找找。” 周玉蝶一听便知,是秦矜回来了。于是和周睿臹对视了一眼,忙扬声回应道:“那便罢了,等会儿矜姨回来再说吧!” 那边,朱璃收到回应,忙推门进来,乖巧的站到了周玉蝶身后。 不一会儿,外间果然响起了开门声。秦矜亲自拎着一个三层的大食盒进来,眼睛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三人间的距离,眼里有了安心。 她将食盒放在一边的桌子上,规矩的对着二人行礼如仪。 朱璃上前帮着她打开了食盒,第一层是一大盘馒头,看上头捏的褶子,周玉蝶便知这都是鲜肉馒头。 第二层是两碗馄饨,透过半透明的皮,里头浓艳的绿让周玉蝶微点了点头。 第三层是两小碟八色珍珠果。 她们俩又挪了一张小桌子摆在周玉蝶这边,摆上了一碗馄饨。周睿臹那边就多加了一盘冒着热气的肉馒头。 早啨和晚晴两个各端着一盆热水给两人净手用点心,倒也未出差错。 周玉蝶留心看了两人一眼,见她二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周睿臹那里已经迫不及待的抓起一个肉包子吃了起来。那一个包子两口的速度让人咋舌。不一会儿,盘子里就只剩了两个包子了。 周玉蝶翻着白眼脱口而出,道:“昭王殿下,你慢点儿吃,这儿没人和你抢!” 周睿臹闻言,又吞下一个包子,道:“你这里什么都做的这么好吃,本王这不是控制不住吗?!晚上还有什么好的?先报来我听听!” 周玉蝶又对他翻了个白眼。腹诽道:这哪里是王爷,倒像是个饿死鬼儿。皇宫和王府里没吃的吗?至于这样胡吃海塞吗? 她招手让秦矜上前,问道:“矜姨,厨房晚上添了什么,给王爷说说吧!” 秦矜持礼半蹲着道:“回禀王爷,郡主,厨房今晚做了鱼羊鲜,清炖圆蹄和红烧肉等几样大肉的菜。中午的酿芽菜也备着了,还有从水边刚摘的白芹菜和绿色的水芹,准备合炒一道双色芹菜,很能解腻。还备了银鱼羹和牛乳小火锅。王爷和郡主可还要添些什么吗?” “牛乳小火锅?我可不吃,有辣的吗?自从到了江南,本王还没吃过什么像样的辣菜呢!”周睿臹说到牛乳火锅,脸上一阵扭曲,像跟牛奶有仇似得。 周玉蝶沉吟片刻,才抬头对秦矜道:“那就让他们拿鸳鸯锅出来,一边放鲜菌白汤锅,一边就放香辣牛肉锅。再让厨房做一道香辣烤茄子。” 随后,她又转过头问周睿臹道:“厨房还有青椒和番茄,淮山木耳之类的王爷可吃么?” 周睿臹眼睛亮了一下,看着周玉蝶璨若星辰的双眼,试探的问:“你这儿的厨子会做青椒肉丝和番茄炒蛋吗?” 周玉蝶唇角一勾,眉眼弯弯的转头对秦矜道:“那就青椒肉丝,番茄炒蛋,淮山木耳都加上吧!我看张公公爱吃清淡爽口的,大约也会喜欢。” 周睿臹毫不掩饰的哼了一声。晚间,自然是宾主尽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27、他乡遇故知(4) 隔天一大早,周玉蝶便起床,沐浴更衣。因她如今是郡主了,那些夺人眼球的精巧首饰也可以拿出来亮亮相了。 她今日梳了个朝云近香髻,左边饰以红宝石飞凤步摇,长长的赤金嵌红宝流苏摇曳生姿。右边饰以两支花丝多宝祥云发簪。脑后别了一朵红色牡丹绢花。每走一步,花儿旁边插着的两只蝴蝶就震翅欲飞。 朱璃特地把她送给周玉蝶的红色羽衣给她贴身穿上,再给她换上一条石榴红麒麟缠枝海浪纹马面裙和一件水红色交领鸾凤齐鸣妆花织金长袄。 周玉蝶看着镜子里端庄华贵的自己,突然觉得不可思议。几个月前,她还是那个职场情场皆失意的周玉蝶,几个月后,她站在这悠然山庄最高的地方,穿的一身华贵,准备去一个王爷家吃年夜饭。 这巨大的差异,让周玉蝶感到十分玄妙。 她拿起妆台上的胭脂水粉,薄施粉黛,淡扫蛾眉。眉心用朱砂画上一朵牡丹花,顿时让她的脸庞明艳动人了起来。 她又蘸了一些红色胭脂点了樱唇,搽了颊腮。原本清冷和灵动变成了令人过目难忘的明艳,像一朵盛开的牡丹。 她又对着镜中那陌生的自己灿烂的一笑,那天真甜美的笑容变成了娇艳妩媚。 周玉蝶第一次用这样的画法把自己装扮起来,这模样颇有些唐朝壁画上仕女的模样。 她干脆让朱璃又找了一副赤金多宝云纹跳脱带在腕间,和那对墨玉送的镯子相映成趣。 一副华丽的赤金多宝璎珞,上头硕大的宝石让一边的秦矜满眼疑惑,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小小姐,这些东西是……奴婢记得小姐病重的时候,家里已经没几样值钱的东西了……这半年怎么……” 周玉蝶不擅撒谎,秦矜这些日子对她的关怀让她对这个陌生的女人亲近了起来,更不愿拿谎言欺骗。 只是此时她这样问,周玉蝶的心有些慌,也不知拿什么花来搪塞之余,对她这样的质疑也皱起了眉头。 朱璃见周玉蝶眼中的闪烁,不忍她为难,于是上前拉住秦矜,道:“矜姨,您昨日只顾为老爷夫人伤心了,皇上的圣旨都没听清! 这些是昨日皇上赏的百箱珠宝里的。昨日是青岚清点的时候,见有些适合小姐现在穿戴的,都搬到了这里收着。 小姐的首饰都是我管着,故而矜姨不知。 只是您如今这样问,是以为这些是哪儿来的?夫人病重之时小姐才几岁?那个家里有什么,只怕矜姨比小姐还清楚。 办完夫人的丧事,那家里只剩了家徒四壁。那宁家不就是看到小姐的境况才退的婚吗? 以至于当日小姐病着,不也只能在草席上等着上天垂怜吗? 如今这铺子,田地,庄子,成群的仆从都是小姐赚来的。即使没有皇帝的封赏,小姐也不是穿戴不起这些! 不知矜姨怀疑些什么?” 周玉蝶双眸低垂,并不看双眼闪烁着泪光的秦矜。 秦矜听到后头,猛的跪倒在周玉蝶身侧,声泪俱下,语无伦次的对周玉蝶道:“奴婢多嘴了,小小姐别怪奴婢!奴婢只是觉得,觉得不过半年。 小小姐从前不懂经营,把小姐留下仅有的几样首饰都变卖了度日。这田地,庄子,铺子,伙计……若小小姐早些会了这些,小姐也就不会……如今,姑爷救了昭王封了蕤王,小姐也有了封诰……” 周玉蝶听到此处,忽的眼神深邃了起来。 别说她不是她的小小姐,就是是,也没她这么说话的吧?!她想表达什么? 难道她周玉蝶今日的一切是靠秦氏的几样首饰变卖得来的? 她秦矜卖了周玉蝶的户籍才给她换来全副装裹,齐全下葬。当然,这一切她不记得了。可是,她周玉蝶记得。 朱璃看她这神情,心里大叫不好。 周玉蝶原本就对他们几个曾侍奉秦晁的‘老人’诸多疑虑,认为他们为秦晁沉睡千年,最终归顺她乃是因着周玉蝶体内秦晁的灵魂,他们忠心的还是秦晁。 而秦矜这一番话无疑正告诉周玉蝶,我忠心的是夫人,若非你是夫人的女儿,我也不会来投奔。你眼前的富贵都是周蕤和秦氏拿命换来的。 这一番话正触动了周玉蝶心底最大的忌讳。 朱璃急忙上前捂住秦矜的嘴巴,把她拖到一边。对着秦矜大声呵斥,道:“矜姨,你真是伤心糊涂了!这样的话怎么能胡说?” 周玉蝶原本的好心情此时已消失殆尽。她你不耐烦的挥手道:“带她回她的住处歇着,让金大夫过去给她瞧瞧,免得伤心坏了身子。” 朱璃不敢迟疑,拉着秦矜就往外走。 周玉蝶看着镜中满脸怒容的自己,拿起那块已经凉掉的帕子,将脸上的妆擦了个干净。 朱璃回来时,看着擦净了脸,眉头紧锁,眼里满是不信任的周玉蝶,心里咯噔一下,便慌了手脚。 要知道,他们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让周玉蝶放下戒心,愿意相信他们的?!居然被秦矜一句话就给毁了!朱璃顿时对她恨的牙痒痒。 她尽力拉扯出一脸真挚的笑容,柔声对着镜中满脸怒容,严重闪烁着冷漠疏离的周玉蝶道:“小姐,外头的雪已经停了,奴婢一早就让他们只走游廊和屋檐下头,各处也不必扫雪。屋檐上的冰凌也没让他们敲,一会儿小姐看看,晶莹剔透的,特别的好看!” 周玉蝶盯着镜中,朱璃眉飞色舞的表情,不由得叹了一声,道:“朱璃,你不必如此。我的敏感多疑让你们处处如履薄冰,行事也处处小心。我知道你们的忠心和真心,只是依旧会忍不住的拿自己和秦晁比。这不过是我小心眼,嫉妒她罢了!” 朱璃听了这话,一阵愕然。她拿起一件玄色万福万寿暗纹织锦缎大氅抖开,笑着拉起周玉蝶。 边给她披上,边道:“小姐不必多想,秦晁已经不在了,世上只有周玉蝶。往事不可追,我等只会珍惜眼前人而已。” “嗯!”周玉蝶鼻头一酸,眼泪就在眼眶里大起了转转。 “小姐,外头雪景正好,咱们不如走下去如何?那游廊正好合用。”朱璃此时心情大好,十指灵活的替周玉蝶扣好了大氅上的扣子。 游廊里,周玉蝶慢悠悠的透过雕花窗看着外头银装素裹的风景,心里渐渐变得一片平静。 到了山下,她不顾朱璃她们的反对,亲手掰了一根尺余长的冰凌子下来,拿在手里握着。她又指着被雪压弯了腰的一片青竹问道:“朱璃,那些梅花松柏上的雪都收起来了吗?” “今日的还没收,奴婢想着等郡主去了镇南王府再让她们收,也好让郡主看个全景!”朱璃从昨日起便在人前称呼周玉蝶为郡主,丫鬟们也都改了称呼。 “你想的周到,不如让青岚画下这幅雪景如何?江南难得有这样好的雪,不画岂不辜负了?”周玉蝶轻松的微笑着,脚下那双蝶戏牡丹绣鞋随着她的脚步时隐时现。 “一会儿奴婢就对他说,他的手脚快,如今又不教那些村里的孩子了,想必雪化之前就能画好了。”朱璃扶了一下头上那支周玉蝶刚给她插上的红玛瑙金簪子,露出腕间的一只红玛瑙镯子,微笑着道。 “你倒是敢替他打包票,万一画不好我可找你要画!”周玉蝶看了她一眼,玩笑着和她一起上了画舫。 不一会儿,周玉蝶便看见了眠月楼下静待的软轿和婆子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28、他乡遇故知(5) 周玉蝶坐着平稳的软轿,从眠月楼后头转到耀秋轩外头的游廊便下了轿,让她们抬着空轿子跟着。她自己和朱璃挽着手走过雨晴馆和海棠苑,又拐进了暮华馆。 随后出了暮华馆院门就看见了荣和堂的黛瓦雪墙。 周玉蝶正缓步往前走,不防旁边走出两个少年。他们上前恭敬的拱手道:“敬恭、敬献见过瑞安郡主!” 周玉蝶被他们这么一说,定睛一看,正是昨日给周睿臹揉肚子的两个少年,于是笑道:“是你们呀!快些起来吧!你们王爷呢?” 两个少年直起腰来,对视了一眼,回禀道:“回禀郡主,我们王爷说早晨练剑太久,这会儿又饿了。这会儿在……在厨房里呢!” 也许是太丢脸了,一个王爷,跑到人家厨房去找吃的了,这是哪来的饿死鬼儿啊?!两个少年的脸都红的滴血,视线不由得偏向一边,不敢看周玉蝶。 周玉蝶呵呵一笑,丝毫不以为意的道:“王爷是武将出身,又天天练拳脚,食量大些也正常。 你们呢?本郡主看你们也正是长身子的年纪,如果饿了,可别因为害羞饿着自己,尽管去厨房拿吃的。 这儿的大厨房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的,如今冬日里每夜都会煨一锅热汤和两三屉包子馒头在火上。” 两个少年,说是少年,其实他们俩看上去也有十七八岁了,生的剑眉星目,俊朗不凡。下巴上的点点青茬让他们看起来带着几分青涩。 二人听周玉蝶如此通情达理,还出言关怀,不觉侧目:“微臣兄弟二人多谢郡主关怀!” 周玉蝶浑不在意的挥了挥手,道了声:“不必客气!”便率先走开了。 她刚走到荣和堂旁,边看到青岚站在一架比一般马车宽大了许多的车子旁,面向大厨房的方向站着,半天也没回头。 她玩心大起,回身对身后的众人做了个不许出声的动作,便踮着脚往青岚的身后挪。 好在荣和堂前的雪早已扫光,地上夯筑了十几层的土地毫不滑脚。 她悄声站在青岚身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顿时大怒。 “青岚,你还不去把他们几个抓起来?!这悠然山庄还有没有规矩了?!” 她的声音有些尖锐,几乎是带着怒火嘶吼而出。 青岚其实早就知道她在身后,只是并未出声罢了。此时他毫不惊讶的道了声:“是!”便招呼了几个护院家丁上前去了。 朱璃快步流星的上前扶住周玉蝶气的发抖的身子,将她搀到了荣和堂内坐下。又塞了一盏银耳莲子白合甜汤在她手里,望她能喝一口去一去心头的火气。 谁知周玉蝶心里气的不行,抬起手就把盛了汤的盖碗啪的一下砸向了门外,正好砸在了周睿臹的脚下。 周睿臹手里正捧着一个紫檀木八宝攒盒,周身都有玉雕镶嵌,十分精致华贵。 他看了看脚下砸碎的瓷器,抬头便见周玉蝶满脸怒容的坐着,目呲欲裂。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似得。便抬起一张无悲无喜的脸,走了过去。 朱璃以为周睿臹生气了,只好在距离周玉蝶两人距离外站下,向周睿臹屈膝行礼,道:“昭王殿下,郡主正在气头上,并不是向殿下发火。请殿下赎罪。” 此时,周玉蝶已经站了起来,收起脸上的怒容,对周睿臹歉然道:“殿下赎罪,瑞安刚才是被气糊涂了。” “哦?”周睿臹放下手里的攒盒,在右边主座坐下,道:“是什么事气的你这样,说来我听听,也好给你出个主意。” 周玉蝶撇撇嘴,在座位上坐下,道:“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让王爷见笑了,这等事体实在……” “玧和!”周睿臹看着周玉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个名字。 “什么?”周玉蝶疑惑的回望着他问道。 “昭王周睿臹,字玧和。你以后还是叫我的字吧!婧舒!王爷郡主的这么叫,怪别扭的!”他抚摸着八宝攒盒上温润的玉石,微笑道。 “玧,乃贵族冠冕两旁用来赛耳的黄玉,意为小人之言充耳不闻。好意头!既如此,那婧舒就不客气了,玧和!”周玉蝶毫不客气的应下了。 见他抚摸着的这个镶嵌着玉石的盒子,不由疑道:“这盒子里是什么宝贝,值得你亲自捧着?也不带敬恭,敬献两个?” 他故作神秘的道:“晚上你就知道了,现在说了就不稀奇了!” 周雨蝶尚未及回应,青岚便在门口拱手施礼道:“见过昭王殿下!回禀瑞安郡主,人已经绑来了!” 周玉蝶挥手道:“你可问清了怎么回事?” “是,属下问清了。三人本是为了郡主昨日赏的年例,后又争风吃醋,故而在厨房那里大打出手。诸人皆因两人皆是孕妇而不敢上前拉扯,怕担干系。葛七自知理亏,又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青岚抬起头,看着一左一右坐在上首的两人说不出的刺眼,他双眼眯起,似有万道寒芒迸射而出。 周睿臹瞬间觉得周围的空气冷了好几度,他一个激灵,打了两个冷战。 周玉蝶看到青岚那危险的眼神,对他咳了一声,道:“你起先光站在那里远远的看,也是怕担干系,不敢上前劝架吗?你就是这么管束众人的?这庄子里的还有没有规矩了?” 起先还是和风细雨的问句,后头却话锋一转,成了疾言厉色的责问。 青岚把腰弯的更低,呈九十度直角,闷声道:“属下只觉得这是葛七家事,遂让他自行了断。谁知他如此无用,竟不能辖制自己的妻妾。” 周玉蝶听他这样近乎狡辩的回答不怒反笑:“这么说,以后这庄子里凡事成了家的,都不归你们这些管事的管束了?家人有事,只让那家当家的去管束。管不了的就任他们胡闹喽!” 朱璃听了这话,有些站不住了,急忙上前对周玉蝶道:“郡主,这样的事情原是该管内宅女眷的管事出面料理的。只是矜姨如今伤心过度,不便出面。不如让奴婢去料理。” 曹氏是当日诊出了一月身孕,葛七为了孩子而向周玉蝶坦白,周玉蝶亲口让葛七接到屋子里去的。 她虽一直不安分,但也不难猜出她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心态。 在铺子里,她仗着自己有两分姿色,在做点心上也得用,便想勾引墨玉,做出个两人两情相悦的样子让周玉蝶点头。这样她便成了掌柜娘子,苦熬几年就能得自由。比在厨房里整日做点心,拿那点月例来的有盼头。 可天不遂人愿,她的事情败露了,且墨玉对她毫不动心,她灰心丧气了。于是到了庄子上,在一众妇人中为显高贵而自吹自擂。又与葛七通奸,意图逃出庄子。 可她还是没如愿,不仅怀了孩子,还被朱璃重手之下毁了脸。 终于这几个月安分养胎了,又来了个宋氏,怀孕比她久,样子比她俊。想来葛七的这碗水端不平了,她仗着三月身孕,胎像稳固而跟宋氏撕扯。 问题是宋氏怎么进来的?! 周玉蝶抿了抿唇,心里一阵恼火。她当初设计这个庄子的时候就特意只留了一个出入口。只有白日里放下吊桥才可通行。可这三番两次的门户不严,让她着实生气。 她看着外头绑在地上的三人,并不理会朱璃的毛遂自荐,道:“先把葛七打二十板子,宋氏和和曹氏有孕,掌嘴二十。打完以后都撵出去,永不许再用。再查查这宋氏是谁放进来的,也打二十大板,撵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29、他乡遇故知(6) 周玉蝶看着外头绑在地上的三人,并不理会朱璃的毛遂自荐,道:“先把葛七打二十板子,宋氏和和曹氏有孕,掌嘴二十。打完以后都撵出去,永不许再用。再查查这宋氏是谁放进来的,也打二十大板,撵出去。” 她怒气未减,接着道:“青岚,你亲自看着行刑,不准再出差错!” 青岚应了一声,躬身退下,连带绑在外头塞着嘴的三人也带了下去。 周玉蝶回头对着周睿臹道:“见笑了,庄子里上下几百男女,如今还加上皇帝陛下赐的一百男女,实在杂乱。又在年节下,门户不严,落了笑话了。” 周睿臹看了看堂上站立着的春夏秋冬和月儿、星儿还有朱璃,不以为意的道:“谁家都一个样,我在京城的府邸比你这里人多多了。没事就有人在我面前落个水,崴个脚什么的。还好母妃送了两个能管事的给我,要不我就真要心烦了! 我看你身边的几个都是有能耐的。像上次一个人就气都不喘的把我和一众侍卫都打出去,还未伤到我们分毫的那个墨玉就不错,看起来稳重,做事也有分寸。 你身边的这个丫鬟也不错,看你为难,什么事都愿意替你出头。” 朱璃听了,急忙向周睿臹曲膝道谢,直道自己不够周全,不敢当他的夸奖。 周睿臹笑笑,接着对强自微笑的周玉蝶道:“看得出他们都时时处处为你着想,你不妨多给点耐心,让他们调停去。只怕结果会让你惊喜的!别总是这么步履匆匆,给自己多些空,别操那么多心,享享清福也好!” 步履匆匆?周玉蝶第一次听人这么说自己。的确,她自从来这里,好像总是在忙着干这干那的,从不给自己一点空,仿佛时间的箭在身后追赶着她一般。 她苦笑一声,对着周睿臹道:“我知道了,多谢你的开解!” 一边的朱璃也向周睿臹投去感激的一瞥。 周睿臹看周玉蝶还是闷闷不乐的,大手往那攒盒上一搭,怪叫一声,把盒子往周玉蝶面前一推,满脸不甘的道:“罢了,这盒子原本想等晚上再给你的,看你这么不高兴,这会儿就给你吧!就当哄你了!看完可不许再不高兴了!喏!” 周玉蝶拿起这个份量颇为压手的紫檀八宝攒盒,疑惑的打开了一个格子。只见里头躺着三个黄澄澄的芒果,果香味混着凉凉的冰雾直钻进她的鼻子里。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惊喜的拿起一个在手里左右翻看着,脸上满是笑容:“不愧是王爷,这是怎么运来的?” 周睿臹看她爱不释手的样子,也跟着笑了,道:“这是我派去南边给父皇母妃搜罗水果的马队昨夜路过这里,特地给我留了一些在驿站。一早起我练武累了就骑马出去散心。到了那里看果子不错就带回来了,路上找了两个现成的冰盒,一盒给你了,一盒我自己留着吃了。” 周玉蝶打开当中那个八角形格子,果然是一块大冰,那丝丝冷气透过和各个格子想通的小孔把冷气传过去,还不至于把水果冻伤,真是心思巧妙。 她又听周睿臹那句自己留着一盒吃了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倒是老实,就不能说是特地给我带回来的吗?真不会说话!不过这情我还是领了!” 她把芒果放回去,对着站在一边的丫鬟们道:“月儿,星儿,你们俩去厨房里拿那个最大的细白瓷盘子拿来,再问他们把我放在那里的一套水果刀和水果叉子拿来。” 二人伶俐的应声而去。不一会儿便把东西都取了来。 周玉蝶便让都挪去暖阁里,自己就坐在暖阁里的小圆桌上切水果。她的手指灵活,不一会儿便切出了一盘造型美观的水果拼盘来。 她拿着那个空了的冰盒,把八样水果每样放了几块进去,让朱璃亲自捧给张荣安去了。 这下厢房只剩了她和周睿臹两人。她洗净双手,慢条斯理的擦着手,看着周睿臹毫不客气的吃着水果,不由得眉毛一挑,道:“你就不能慢点儿吃吗?我又不和你抢!” 周睿臹闻言,抬头瞪了她一眼,把手里吃了一半的一瓣橙子扔到桌面上,气呼呼的道:“谁让你老惦记着给那个死太监送东西。昨天点菜是这样,今天切盘儿水果儿还这样!巴结他干嘛?!” 周玉蝶一听这话,也懒得急着解释。只坐到一边,伸手叉了一块芒果送到了嘴里,慢慢的吃了。 道:“过门是客,何况留他在这儿住着,能替你挡掉点儿暗箭,你不谢我倒罢了,怎么还说我巴结他呢?!” “暗箭?”周睿臹闻言一怔,随后便沉思了起来。 他思索片刻,猛一拍大腿道:“那个臭娘们,我都说了不想当皇帝,她还不放过我,不就是这几万老弱残兵吗?她还防的这么严,就不怕逼急了我砍了她了事?!” 周玉蝶看他气的眼睛都鼓出来了,不由得替他可怜起来。你说不想当皇帝就不当啦?万一皇帝就喜欢这种云淡风轻的性格,他们不就赌错了? 所以这皇位之争,只有宁杀错不放过的。 而那张荣安在她看来不过是奉命行事的。大多是奉了皇后指令,过来给周睿臹拆台、使绊子,最坏的便是暗杀。 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与其让他在按处偷偷观察,不如大方的让他留下来。亲眼看看周睿臹是怎样一个不思进取,对大皇子无害的人的。 再想法子笼络一下这个张荣安的心,让他回去后帮着打消皇后的疑心才是正事。 周玉蝶想到此处,便放下了手上的水果叉,认真的将自己的想法对周睿臹说了出来。毫不意外的得到了他的赞同。 未几,朱璃便回来回话说,张荣安见了水果很是高兴,让朱璃回来替他道谢。 随后,青岚也来汇报那三人的事。荣氏被掌嘴后不过脸颊肿紫,嘴角流血。曹氏大概是因刚满三月,脸上受伤只余,也见了红,金大夫说是保不住了。于是青岚就做主,让人把他们的东西收拾了,用一辆平日运东西的独轮车载了葛七和曹氏,随着宋氏去了葛七给她赁的小院里养伤。 周玉蝶点了点头,并未多言。只让朱璃回头别忘了把曹氏的卖身契让人送去。 午间,因着天气冷,周玉蝶索性让把饭菜送进东暖阁里吃。一时间暖阁里都是饭菜的香味,使得周玉蝶吃了几口就闻饱了。 她看着狼吞虎咽的周睿臹,笑着和一边吃相斯文的张荣安聊了起来。 “张公公在宫里多年了吧,昭王殿下一项都如此不拘小节,吃饭爽快豪迈吗?” 周睿臹听了,只做不知。继续埋头和一盘水晶肘子较劲。 张荣安放下筷子,道:“郡主有所不知,昭王殿下自十岁起便跟随陛下左右疆场厮杀,和士兵们一锅吃,一床睡。所以行事都和军营里的汉子一样豪迈。” 周玉蝶一脸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不过十岁也太小了……”恐怕连刀剑都拔不出来,张不开弓,挥不得剑,那小短腿,相比连马都上不去吧?!这样还怎么疆场厮杀?! 周睿臹看她那满脸的疑惑便知她心里在想什么,于是他又夹起一片肘花塞到嘴里,边吃边道:“我那时候骑的是一匹温顺的矮脚马,双手各持一把连弩。专门跟在父皇身后放箭射敌军的战马前腿。有时候还能用我的佩剑杀几个没有防备的敌军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30、除夕夜宴(1) 周睿臹看她那满脸的疑惑便知她心里在想什么,于是他又夹起一片肘花塞到嘴里,边吃边道:“我那时候骑的是一匹温顺的矮脚马,双手各持一把连弩。专门跟在父皇身后放箭射敌军的战马前腿。有时候还能用我的佩剑杀几个没有防备的敌军呢!” 他用十岁孩子的身体上场杀敌,果然战争嗜血早已渗进了每个男人的骨髓里。 周玉蝶脸上摆出一副又惊讶又敬佩的表情,心里却不以为意。他的身体里住着的可是个成年人的灵魂。 咦! 周玉蝶忽的想起,两人虽避开人谈过话,可对于彼此原来的信息还是一概不知的。 她心底一叹,她到底做不到像从前般单纯轻信了! 她微笑道:“昭王殿下果然勇猛,以十岁之龄上阵杀敌,果然是陛下的儿子!” 她夸了周睿臹一句,便回过头来对张荣安道:“张公公那时便在陛下身边伺候吗?常听人说陛下是战神皇帝,果然麾下人人骁勇善战。” “郡主谬赞了,老公当时只是一名普通的将士而已,只是后来……”张荣安说了一半便面露痛苦之色,他面色潮红,眼神闪烁的看了周睿臹和周玉蝶一眼,捂着肚子道:“老奴旧病复发,就不陪王爷和郡主用膳了,请二位谅解。” 说罢,他不等她二人回答便大声叫来了在外间候着的一个小太监。 许是不小心,他站起来的时候带翻了桌上的一大碗汤。温热的汤水泼湿了他的大半袍子。地上也是一大摊汤水,好不狼狈。 周睿臹亦未怪罪他的无礼,让人扶了他回去更衣服药,周玉蝶却盯着地上摔碎的西番莲三彩大瓷碗发怔。 她以前无意间曾听过,太监如果净身做的不好,是会大小便不好控制的,有时候都会溺在身上。因此常有太监的身上会有异味,衣物也极难洗。 她看着地上那滩微黄的水迹,只觉得替他们悲哀。 丫鬟们很快便清理了去。 周睿臹看她发怔,便摈退左右,只留了朱璃在内伺候。 他推了周玉蝶一下,看她回过神来才问道:“你发什么愣呢?那个大盆你很喜欢吗?回头让人给你找个更好看的就是,别心疼了!” 周玉蝶反问道:“你不是不喜张荣安吗?怎么他刚才无礼,你倒没半句不满呢?” 周睿臹看她问的认真,便也不敢敷衍。他放下手中的竹节银著,面露怜悯道:“其实是他的主子不好,我不过是迁怒与他罢了。 他也挺可怜的,当年他也算是一名武功高强、以一当十的猛将。只是一次受了重伤,伤了……万不得已之下,太医只能替他净身。 父皇称帝之前,他都在皇后身边。父皇定都之后才把他调去身边使唤。所以,他常替皇后在父皇面前说好话,也算是不忘旧主!” 周玉蝶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一边伸手夹了一块烟熏鸭胸肉到周睿臹碗里,道:“难得你能如此明白。也罢了,我也替他们悲哀。他倒是令人敬佩的。 一个血撒疆场的英雄好汉,突然间成了太监,任谁都会因无法接受而崩溃的。可他在你口中却没有这样的表现,说明他是个懂生死,识时务的俊杰。 再说,他在皇后身边几年,又回到你父皇身边办事。虽说他会替皇后美言,把握分寸却极准,从未让你父皇对他或皇后产生一丝反感。 这样的本事可不一般呐!” 说罢,她便夹起一片火腿豆腐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这一顿饭,两人足足吃了一个半时辰才收桌子。 周玉蝶看时候不早了,便快速的洗手净面。再由朱璃替她上了一层薄薄的珍珠粉,弯弯的柳叶眉眉尾往上一挑,便让她精致的容颜有了威严。 颊腮点了薄薄的胭脂,嘴唇上用的也是淡淡的水红色,使得整张脸看起来红润健康又不乏威严。 周睿臹也回去换了一身绛红色绣麒麟献瑞的织锦袍子。 他像炫耀似得往周玉蝶面前一站,道:“婧舒妹妹,你也穿红呐!这远山黛画的可真英气,只是少了女子的温婉了!” 周玉蝶回道:“玧和哥哥,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就是喜欢这样英气勃勃的眉毛,显得精神!” 两人一边练嘴皮子,一边往门口的马车那走过去。 这架马车看上去像是个小房子,车顶比一般的马车高些,车身更宽些,车底也比一般的马车矮了一尺有余。车顶的烟囱里还在冒着烟。 周睿臹指着那冒烟的烟囱道:“你该不会在车里装个炉子取暖吧?!” 周玉蝶笑而不语,带着他走到了车后。青岚拉开车尾底部一个木抽屉。里头包了一层铁皮,上头放着些燃烧的炭火。 青岚道:“这屉子里上下皆隔着薄铁片,烟气全从车顶的烟囱出去,这样车子里既暖和也不会有烟火气。” 他又指着马车‘屋檐下’的几个透气口,接着道:“夏日里,就把冰块凿碎了铺在屉子里,再将烟囱堵上便是。车内冷暖皆可,四季方便。不像外头市卖的热车,内里狭小,坐在里头着实不适。这几个口子就能让车内的空气通畅,不至憋闷难受或因冷热更替而身体不适。” 周睿臹看了,惊喜的看着青岚,问道:“真是好心思,好手艺!这都是你做的吗?” 青岚谦逊的一拱手,回道:“在下不过是听了郡主的吩咐办事罢了!” 周睿臹听了,拍了拍青岚的肩膀,对周玉蝶笑道:“你的手下个个都忠心耿耿,心思灵巧。叫我好生嫉妒啊!有这么好的车子,我今日也不骑马了,跟着你享享福咯!” 他说完便跳上了马车,笑着对一边牵着一匹通身乌黑,四蹄雪白,神情倨傲的骏马的敬恭道:“你让人把小黑牵回去歇息吧!其他人也都跟在车后就是了!” 说罢,也不顾敬恭的反对,独自钻进车子里关上了车门。 周玉蝶对唉声叹气的二人投去安心的一笑,也跟着上了车。 车内的周睿臹像个孩子似得充满了好奇心,把各处的暗格,抽屉都看了个遍。把煮茶的小炉子和炭火什么的也都翻了出来。兴奋的像个孩子。 周玉蝶但笑不语,只安静的坐在靠门的座位上,看着他胡闹。 约莫大半柱香过去,朱璃才拎着一个食盒上来。 她一进来,就被眼前凌乱的车厢给惊着了。不用想也知道是眼前一副肃穆神情的昭王做的。 她只做不知,跟二人打了声招呼便收拾起来。又将茶桌支了起来,煮水烹茶。再将食盒里的点心干果都一一摆好。这才对周玉蝶道:“刚才矜姨来了,奴婢就让她去了后头的车里和早啨,晚晴,月儿和星儿四个作伴。” 周玉蝶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以示自己知道了。随后便故意岔开话题道:“这两天怎么不见斑臧?” 朱璃知她心思,也不拆穿,顺着她的话答到:“十余天前就已经立春了,陆昀一人忙不过来,便求了斑臧帮他去田地里巡视底下的人育苗耕种。墨玉忙着铺子里到十五的点心订单的事情,还有小姐前日吩咐的事情也在筹备。青岚除了忙庄子里的事情,这几日的功夫便把庄子上下的粮仓,冰窖,库房都清点了一遍。过段时间还要去买鱼苗放到河里,这几日正支使着人清理河道。想必待十五过后应该就能闲下来了。若您有吩咐,奴婢这就叫他们明日呆在荣和堂呆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31、除夕夜宴(2) 朱璃知她心思,也不拆穿,顺着她的话答到:“十余天前就已经立春了,陆昀一人忙不过来,便求了斑臧帮他去田地里巡视底下的人育苗耕种。墨玉忙着铺子里到十五的点心订单的事情,还有小姐前日吩咐的事情也在筹备。青岚除了忙庄子里的事情,这几日的功夫便把庄子上下的粮仓,冰窖,库房都清点了一遍。过段时间还要去买鱼苗放到河里,这几日正支使着人清理河道。想必待十五过后应该就能闲下来了。若您有吩咐,奴婢这就叫他们明日呆在荣和堂呆着。” 周玉蝶听了,摇了摇头道:“罢了,他们都有事情忙,我就不添乱了。” 随后她像想起什么似得,看向周睿臹问道:“你父皇赐给我的田地府邸我可以自己选地方吗?” 周睿臹闻言,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疑惑到:“你这会儿问这个干嘛?想好要哪里了吗?” 周玉蝶神秘的一笑,道:“我只是懒而已,京城与我而言人生地不熟,不如在这柳溪镇北将府邸和田地都选了。一来那里人烟稀少,只有一条通往江宁的大路,方便。二来,镇子的东西南三面都建的满满当当的,我看着热闹过了头,时时都有人注意着你的一举一动似得,镇北清静些。” 周睿臹咂咂嘴,若有所思的道:“被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镇北好了。” 他接过朱璃递上的一盏茶,喝了一口道了声好茶,便又接着道:“我刚想起一事,这次父皇派我前来接管这里的五万将士,那边见我只借住在镇南王府里,以为我是打算尽快回去,这才派人来试探。不若这次我也一并在这里造座府邸,安安那边的心。你觉得呢?” 周玉蝶听了,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有理,造座宅子也好,饮食起居也方仔细些。老是借住在别人家终究不便。” “那就这么定了!”周睿臹拍着大腿高兴的说。 周玉蝶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接着道:“你既不想惹人怀疑,不若就辞了这差事,回京去当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罢了,何必这么伤神?” 周睿臹闻言,便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琥珀糖,看着周玉蝶的眼睛,压低了声音道:“我只想凭着自己的意志自由的活着罢了。生在这个时代和这个家庭是我的不幸,这每天出操演习是我两世最熟悉的生活,如果为了别人的疑心而放弃了。我真不知该干嘛!哎!” 周玉蝶听着他的叹息,沉默了。 是啊,权利是多么迷人,比世上任何美女更能吸引住一个男人。更能吸引住诸位皇子的生母。那高高在上,世间万物任你予取予求的感觉让多少人牺牲生命和尊严,一步步的接近,攀爬。却始终遥遥在望。 周睿臹如今站在这离那个位置最近的地方,有多少双眼睛都看着他。怕他伸手就够到了那个位置。想必各种明争暗斗不少,以至于逃避到这里,让别人知道他无心皇位,保全他的母亲和妹妹的安全。 周玉蝶听着外头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徒然觉得周睿臹好可怜。 “要不,你和我一起做生意吧!一个爱钱如命,讲究吃食穿戴的皇子把去军营当消遣。你觉得可行吗?”周玉蝶试探着出声问道。 那边原本苦恼的眉头紧皱的周睿臹听了她这话顿时如醍醐灌顶,眉头一松,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周玉蝶,双手兴奋的把双腿拍的啪啪响。 “可行,太可行了。哈哈哈哈……!”他爽朗的笑声响起,那原本面无表情的英朗俊脸变得生动了起来。 周玉蝶轻轻的嗯了一声,便挪了一个靠枕倚在车厢上假寐了起来。 此时,外头逐渐热闹了起来,街上人人喜气洋洋,那些卖糖球点心的小贩们的吆喝声也带着喜悦。 周玉蝶将车窗开了一缝,向外张望。见路边有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正缠着一个紫衣妇人给他买糖吃。那孩子抓着妇人的袖子,像麻花儿似得拧着,脸上的鼻涕都蹭上去了。 那紫衣妇人无奈的眼神里满是宠溺,付钱买了一包点心塞进了那个小男孩的手里。还不忘摸摸孩子的头顶。 周玉蝶看着这生动的一幕,鼻子又酸了。她急忙关上了窗子,仰着头依旧靠在车厢上假寐。她的一连串动作自然逃不过周睿臹和朱璃的眼,只是两人都没当回事,只当她是累了,歇一会儿便会好的。 渐渐的,车外的声音慢慢的低了下去。外头报说再有半盏茶便能到镇南王府。 周玉蝶只得睁开了双眼,从屉子里拿出一枚磨的只比纸张厚些的镜子支在桌上查看自己的妆容发髻是否妥当。 朱璃有条不紊的收着桌上的东西,待周玉蝶收起了镜子,她便把支起的桌子收了起来。 周睿臹则站了起来,整理自己刚才因激动而弄皱的衣袍。 周玉蝶也被朱璃拉了起来,将一件大红色瑞香花织锦缎面大氅披上。边上柔软又暖和的白色绒毛反衬的她肤白胜雪,姿容不凡了。 车子平稳的前行着,整理好衣裳的周玉蝶无所事事的端坐着,眼角盯着周睿臹墨狐大氅上的缎带发呆。 “郡主,昭王殿下已经下车了!”朱璃轻推了发呆的周玉蝶一下。 周玉蝶回神一看,车厢里果然只剩了自己,便站起身来跟在朱璃身后走出了车厢。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妆容精致,让周玉蝶熟悉又陌生的脸。她看到这个一身华贵,满头珠翠的妇人只微怔了怔。 随后便微笑着扶着朱璃的手,笑道:“这位便是镇南王妃吧!瑞安见过王妃。”说罢便作势行礼。 “不敢,妾身秦氏,恭喜蕤王,贞烈夫人及瑞安郡主受封。”秦琴卿脸上的微笑适度,自然的搀扶住周玉蝶,说起了恭贺的话。 周玉蝶把脸上的微笑调高一度,笑道:“谢镇南王妃。” 此时,秦琴卿的嘴角却是一僵,周玉蝶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难道镇南王妃之位有变? 周玉蝶被自己的想法惊着了。她看了看秦琴卿身后的两个嬷嬷,却不见赵姨娘和凌霜,凌修文姐弟,便试探着问道:“敢问王妃,不知赵姨娘、霜儿妹妹和修文弟弟何在?” 此言一出,秦琴卿脸上一僵,脸色也变得发青。只是她毕竟是久在贵妇圈子里左右逢源的人物,立刻把情绪隐去,微笑道:“郡主有所不知,今日的客人颇多,里头也缺不了人。王爷便让她们母子三人在内照看着。郡主一会儿进去便知了。” 周玉蝶听了,不置可否。一边的周睿臹却不耐烦了起来,道:“婧舒,咱们进去吧!这外头怪冷的,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别又得了风寒!秦氏夫人,本王也在这府里住了几个月,大多熟悉。本王带瑞安进去就行,不劳你带路了!” 说罢,便拉起周玉蝶的袖子,拽着她便往麒麟阁的方向去了。留下秦琴卿主仆几人满脸错愕的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周玉蝶被他拽的疾走几步,回头向隐去情绪的秦琴卿点头微笑,示意一番。 待拐进花园的一条小路,周玉蝶便止不住问道:“玧和,你刚才怎么称她为秦氏夫人?不该是镇南王妃吗?” 周睿臹闻言,脚步便停了下来。他松开周玉蝶的袖子,回身便对周玉蝶道:“她这次是从京城来柳溪镇的,父皇并未封她为镇南王妃。” 周玉蝶眉头一皱,接着问道:“那你父皇的意思是要新立一位镇南王妃?” “我的大皇姐守寡多年,已在宫中清修多时。”周睿臹看着灰蓝色的天空,满眼的忧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32、除夕夜宴(3) “我的大皇姐守寡多年,已在宫中清修多时。”周睿臹看着灰蓝色的天空,满眼的忧郁。 周玉蝶满眼震惊的看着周睿臹,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皇室如今成年的公主都嫁人了,其余的不是定了亲就是都还很小。只有这位守寡的长公主能与凌静澜成亲了,而且她从小在江南长大,是皇后唯一的亲生女儿,身份高贵。 若论年龄,两人一个过了年三十九,一个过了年二十八,虽是相差十岁有余,但在这个年代倒也能匹配。 只是,这里头几乎全部是周义荥对凌静澜的怀疑猜忌,两人间将来能有几分情谊,就不得而知了。 且凌静澜此时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彼时他还有中京派人营救的希望,此时却是中京沦陷,大易皇族到处借兵收复失地。以周义荥和江长泽的野心,不联手吞并就不错了,即使借兵与易,要的代价也是极大的。 想必长公主嫁过来只是为了发挥余热,监视凌静澜。防止他与大易皇族里应外合,多生事端罢了。 而且,就秦氏刚才见到她时的表现,想必她的长相如何,早已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了,否则这张脸怎么会未引起她的半分情绪?! 而这透露消息的别无他选,只有那个看到自己容貌后便失控大叫的凌霜。 可是,看秦氏的表现,貌似与赵氏不和,凌霜又怎么会把自己长相如何的事情告诉与她母亲不和的秦氏呢? 并且,这长公主虽是成亲次年便守寡了,可她是皇后唯一的女儿,北周唯一的嫡公主,地位非比寻常。这个年代女子为政治再嫁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公主多年清修,却为何此次又肯下嫁了呢? 周玉蝶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不愿再深想下去。于是岔开话题道:“我记得你初来之日提起你的妹妹,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妹?” 周睿臹讶异的看着周玉蝶,仿佛为她这天马行空的跳跃式思维头疼。 “我父皇虽登上帝位已有十年,可在后宫佳丽上确是不太热衷的。如今连皇后在内,有封号的女子不过九人,里头还有一半是未登极之前的旧人。 子女上有六子十一女,他们的母亲也都是有封号的。 初来那天晚上说的妹妹是十一岁的十公主周妍,她的母亲是美人甘氏。 周妍正是爱漂亮的年纪,身边的玩伴里有一个日日在她面前炫耀那支点翠簪子,所以她就央我帮她捎几支更好看的回去。 你怎么问起这个?” 周玉蝶边听,边缓步走到一处湖边的阁子里。里头生着炭火,还备着热茶和各式茶点。周玉蝶在桌边坐下,抬头看着站在不远处,也在看着她的周睿臹,笑道:“没什么,忽而想到了,随口一问罢了。” 她看着朱璃熟练的沏茶并打开点心盒子,见周睿臹嘴唇一抿,面无表情的在她的对面坐下,无声的盯着她的双眼。 那眼神里满满的探究。 有时候就是这样,她明明什么意思都没有,偏生别人爱乱猜。 她只得直说了:“罢了,我就是想岔开话题而已。你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想必对这里的人都有了感情。长公主若嫁过来,你会猜不到为了什么?她还能有什么幸福可言?我怕你伤心,不忍引着你去想这些,倒让你疑心我另有所图了?!真是好心没好报!” 说罢,她佯装气恼,撅着嘴,气鼓鼓的偏过头去,看向窗外结了薄冰的湖面。 周睿臹被她这个出人意料的答案弄懵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关心了。 于是他笑眯眯的站起身来,向周玉蝶的后脑勺作揖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一时该死,误会了婧舒妹妹了,我这就给你赔礼,还不行吗?” 朱璃在一边看着他们俩一个作揖赔礼,一个偏头不理的样子,着实好笑,便在一边咯咯的笑了两声。 她的笑声却让周玉蝶想起了不久前的自己,心也渐渐的沉了下去。 本是带着玩笑和周睿臹置气,周睿臹也配合着她玩笑几句,可此时却让她的玩笑之心一分也无了。 她看着结了薄冰的湖面,喃喃道:“世间圆满的姻缘又有几桩?于天下亿万人之中寻找那唯一的命中注定,机会又是何其渺茫? 喜欢的人不出现,出现的人又不喜欢,中意的不一定合适,合适的又不一定会中意。 即使相爱的人终成眷属,可是在爱之中又参杂进去了太多与爱无关的东西。譬如金钱,譬如权利,譬如自私和占有欲。 心无挂碍的纯粹爱情那只存在于梦想之中,两人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而消磨着彼此的感情。 久而久之又有多少岁月可以蹉跎,所以大家就都只能的将自己的未来托付于笑谈之中。不过是得过且过罢了!” 周玉蝶依旧看着那扇窗外结着薄冰的湖面,愣愣的出神。 嘴角含着一丝浑浊笑意,用几不可查的声音道:“嫁给一个从来不爱她的男人,两人是因猜忌而结合,相对的每一刻都像在带着一张面具跟对方演戏,久而久之,这张面具还能摘下来吗?” 阁子里静默的落针可闻,周睿臹看着她纤细的身子,和萧索的背影,没由来的觉得鼻子发酸,眼睛发热。 “婧舒,你……” 周睿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深问。他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似下定了什么决心,紧握着拳头道:“我以前就是个当兵的,家里有父母和一个姐姐。姐姐很有出息,是个心外科专家。我却只是个复员回家后不知该干什么的傻瓜。 可我是个男人,总想要自己多挣点儿钱,这样才有尊严。尤其是我有了女朋友以后,更是恨不得二十四小时的赚钱。 可是那一天,她受不了和我一起打拼的艰苦而和我分了手,我苦苦的哀求她留下。可她却依旧坐着出租车,绝尘而去。 车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的时候,我只能欲哭无泪,愤怒又悲哀的站在街头嘶吼和喝酒。 在那以后很久,我都没从这事儿里走出来。等我想明白,那些不把我当回事儿的人,我何苦为她伤心痛苦。自己的身子糟蹋坏了,她也不在乎,伤心的只有父母姐姐而已,这些道理的时候。我就咵唧,一下来这儿了。 所以,我就特在乎爹妈和兄弟姐妹。想把我以前亏欠的都补回来。” 周玉蝶听了他话,面无表情的回过头来。问道:“那周蕤是不是周义荥家的人?秦氏又是不是前朝的皇族?这是你或周义荥为了弥补周蕤因救你而死,从而造成秦氏和周玉蝶的不幸所做出的借口?可这弥补未免也太过了!” 周玉蝶终于脱口而出自己的疑惑,她在赌,赌周睿臹愿意向自己说起过去,就是真的信任自己。 “呵呵~!”周睿臹闻言,爽朗的笑了出来,道:“我就在想,你什么时候会问这事儿呢!感情你也是个憋不住话的!” 周玉蝶听他这么说,心思百转,眼里逐渐染上了警惕的神情。 周睿臹却对此视若无睹,他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才道:“其实那天初到这里,跟你说过话以后,我对你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就让人去中京调查。谁知意外得知你父亲就是当年救我的那个男人。所以我就顺便让人调查了你父母的背景。周蕤的确是周义荥隔房的堂弟。秦氏也的确是北秦皇族之后,只是几代之前就已去了中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33、除夕夜宴(4) 周睿臹却对此视若无睹,他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才道:“其实那天初到这里,跟你说过话以后,我对你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就让人去中京调查。谁知意外得知你父亲就是当年救我的那个男人。所以我就顺便让人调查了你父母的背景。周蕤的确是周义荥隔房的堂弟。秦氏也的确是北秦皇族之后,只是几代之前就已去了中京。” 他放下茶盏,伸手拉住周玉蝶软软的小手,摸着她指尖足有一寸长的葱管指甲。 笑着继续道:“作为一只怕受伤的刺猬,我有利剑,而你却只会留指甲。利剑双刃,指甲也会划伤自己的脸颊,咱们俩是一样的人!” 周玉蝶看着他手上的一个个茧,手指微动,用指甲尖划动着那些手掌上厚厚的盔甲。 她苦笑一声,收回了自己的双手,道:“我以前是个低情商又轻信的傻瓜,来了这里,我就学着自己穿上了盔甲。可是,好像还不够!” “禀王爷,您身边的敬恭敬献带了我家郡主的婢女来了。可要让他们进来伺候?”朱璃侧身站在阁子左边一扇半开的窗子前问道。 “朱璃虽在里头,到底你我独处是不合规矩的。名声要紧!”周玉蝶在凳子上端坐着理了理有了褶皱的裙子。 周睿臹也在另一边端着架子坐下,向窗边的朱璃点了点头。 不多时,便听见了外头一串杂乱的脚步声。 敬恭和敬献首当其冲,他们腰间别着佩剑,各着一身稠面劲装,发髻梳的一丝不苟,显得特别精神。 而周玉蝶却惊讶于他们穿着如此轻薄,难道不会受寒吗? 许是她太过感情外露,一边的周睿臹已开口道:“敬恭敬献二人虽年少,但也有家学渊源。会走路就开始练武打拳,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刀枪棍棒样样精通。只是脸皮子薄了,见了姑娘就脸红。” 最后还忍不住调侃二人一句。 敬恭敬献二人听了,脸上立刻红了起来,向二人恭敬的行了礼就退到了周睿臹身后,把头埋的低低的。 周玉蝶也忍不住出声接话:“怪道晨间见他们未跟着伺候,便问他们你去哪儿了?他们就脸红了。以后我记住了,让管事的或小厮们代我传话就是。” 她话音刚落,周睿臹就看着他二人大笑了起来。 “郡主,奴婢带月儿星儿前来伺候。”秦矜见二人笑的差不多了,这才领着月儿星儿两个上前说话。 周玉蝶扫了她和她身后的月儿星儿两个一眼,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 接着便对月儿星儿道:“原本你们是刚来的三等,论跟着本郡主的时间不如春夏秋冬久,规矩也不是很懂,这样的地方本不该带你们来的。 只是春夏秋冬八个各有要紧差事,只能让你们来帮着看包袱什么的了,若有差错,立刻就贬为粗使,你们可记住了?” 周玉蝶看着她二人紧紧的抓着手里放着两身替换衣裳的包袱和周玉蝶的妆奁,唯唯诺诺的称是。 周玉蝶看了看自动退到一边的秦矜,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 “婧舒,这里离麒麟阁不远,就把衣服妆奁都放在这里,叫她们俩在这里看着炉子和东西就好,一会儿过来更衣也能有现成的热水热茶,倒也方便。”周睿臹突的插话进来道。 周玉蝶点点头道:“玧和在这里住了些时候,这府里比我熟悉,就听你的吧!” “嗯!这就对了!”周睿臹微笑着指着桌上的点心盒子,道:“不过这府里的点心茶水实在不如你备的,我记得车里还有些,要不让敬恭敬献跑一趟,去拿了来吧!一会儿席上的东西更难吃,我可不想饿着我自己!” 周玉蝶挑着眉看向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心里一阵扶额,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就在庄子里住了两天一夜就这么挑食,以后还不得赖在她这里吃喝?! 再者这府里的吃食她也是试过的,虽不算什么佳肴,但也入得了口,怎么被他说的这样不济? 云来酒楼的东西再好吃也没到和这王府的吃食有云泥之别的地步。想来,他是有用意的。 她一个眼神止住了朱璃上前的脚步,故作娇嗔道:“那些是备着回去吃的,你这一路上没停嘴,这才多一会儿?怎么又饿了?” “自从第一次吃了婧舒你做的吃食起,我这一日三餐都是到你云来酒楼订的。虽然和你亲手做的有点差别,也比这府里的厨子强些。这不就吃惯了嘴了吗?!”周睿臹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道。 周玉蝶心里一阵呵呵呵,脸上却是满脸堆笑,道:“也好,车上还有一盒子。先拿了来你吃吧!” “敬恭,你带这位秦……姑娘一起去取点心茶叶去吧!” 敬恭答应着便和不情不愿的秦矜出去了。 周玉蝶又让月儿和星儿去阁子外头候着。而敬献则被周睿臹派去看几时开席。一时间,阁子里又只剩下了周睿臹,周玉蝶和朱璃三人。 “你有什么话,快说吧!他们腿脚快着呢!”周玉蝶懒得和他拐弯抹角,眼睛直直望向他眼底最深处。 周睿臹被她那具有侵略性的眼神吓了一跳,却也没有多想,便道:“这个秦矜是中京秦氏的旁支,她……” 周玉蝶听他提起秦矜,即刻凝神静听,生怕错过什么。 原先她只大略的了解了秦矜的背景,她是秦氏旁支,被秦氏族长当做媵妾随着秦氏的嫁妆一起送到了周家。之后周蕤似乎并未与她圆房,秦氏也一直把她当做丫鬟,从她一直梳着姑娘头就知道了。至于旁的,她的父母是否健在,有没有叔伯姑母兄弟姐妹之类的,她是一概不知的。 “秦矜的父母早亡,她的伯父是在秦府名下的一个绸缎铺子里当掌柜的。她十岁上头去那铺子里送饭,被偶然来铺子里巡视的秦氏本家总管事看上,就被带回了秦氏本家做了周秦氏的丫鬟。后头的,想必你是知道的,我就不啰嗦了。 这次跟凌秦氏从中京去到大周京城又辗转到了柳溪镇的人,其中就有这秦矜的伯父一家。” 周玉蝶听了,把眼睛和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线,心里一阵不安涌了上来。 她抬头看向周睿臹,道:“我知道了,多谢你的告知。” 她不敢妄下定论。 秦矜如果和秦氏本家的人有联系,当初何苦守着周秦氏和周玉蝶过那苦日子?大可一走了之,投奔了伯父或回秦家做婢女也是条不错的出路。 周秦氏和周玉蝶死后,她更不必在那阴森森的墓地呆着,大可下山过日子。 她虽年纪大了,但是容貌清秀,身材窈窕袅娜,又在官宦人家呆了许多年,懂进退明规矩。嫁给官宦人家做正室不行,嫁给一般人家做个正头夫妻还是可以的。可她直到墨玉前去接她,一直居住在周蕤和周秦氏的墓边,日日苦熬着。 不过她虽被陪嫁到了周家,可也不必和养她长大的伯父互不往来,难道里头还有内情?! 而周睿臹虽说他无意皇位,表面看来又大大咧咧,可谁又知道,他是不是想利用她韬光养晦,麻痹敌人呢?!譬如他从昨日到方才,已经多次向自己表示自己无心与其他皇子竞争皇位,为求自保而来柳溪镇看那五万老弱残兵。可那五万兵俑一是凌静澜的旧部。二来,他们虽然是五万投降的残兵,到底也曾是驰骋疆场的虎狼之师,再弱也是战力惊人的。他若将这几万人马收入囊中,也是一个不小的筹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34、除夕夜宴(5) 周睿臹虽说他无意皇位,表面看来又大大咧咧,可谁又知道,他是不是想利用她韬光养晦,麻痹敌人呢?!譬如他从昨日到方才,已经多次向自己表示自己无心与其他皇子竞争皇位,为求自保而来柳溪镇看那五万老弱残兵。可那五万兵俑一是凌静澜的旧部。二来,他们虽然是五万投降的残兵,到底也曾是驰骋疆场的虎狼之师,再弱也是战力惊人的。他若将这几万人马收入囊中,也是一个不小的筹码。 所以周玉蝶对两边都有所保留,此时并不敢轻下结论。 “你记住就好,在确认她确实对你忠心之前,切勿让她管要紧的事情。其实我派敬恭带她去取点心也是想试探一下,她伯父一家如今就在管车马。”周睿臹看周玉蝶面无表情的思索着什么,便把他的真意说了出来。 周玉蝶讶异的抬眼看着他,一时有些愧疚前一刻自己对他的怀疑。 “多谢你的好意,只是她在周府日久,从未与伯父一家有往来,恐怕里头还有难为外人道的隐情。就现在看来,她对周秦氏是极忠心的。旁的,我再看看。”周玉蝶说话依旧留着极大的余地,不肯早下结论。 晨间,秦矜那一句‘小小姐若是早会了这些,夫人也不至于……’不至于什么?周玉蝶反复思考,也不外乎是觉得真正的周玉蝶若早有这些手段,又心智坚定的话,周秦氏不至三十出头就亡故的意思。那话虽然站在周玉蝶的立场听着刺耳,可若换个换个角度,恰巧折射出她对周秦氏的忠心。忠心到无论何时何地都把她的小姐摆在了第一位的地步。 此刻,周玉蝶有些庆幸,让墨玉混淆了秦矜的记忆。古人的忠心不容小觑,忠之一字可令人上刀山下火海,亦可令人肝脑涂地。她对这样的感情一直存着敬畏之心。 “刚才看你那两个小丫头,其中一个怎么长的……”周睿臹似乎打开了话匣子,手里拿着一个橘子肉,罕见的一瓣一瓣的往嘴里放,一边闲话道。 周玉蝶不等他说完,便接话道:“和我长的几乎一模一样。她是朱璃代我出去办事的时候带回来的,她家倒是老实本分的农家。” 一边的朱璃也道了声是,表明周玉蝶说的不差。 “我随口问问而已。”周睿臹看周玉蝶漫不经心的态度,一时也觉得无趣起来,不过他也没打算住口,依旧把自己心中所想倒了出来。 “她长的太好,在你身边若本分还好,若她动了歪心思,恐怕还会连累你的闺誉。我见过有些女子,皆因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胡作非为,事情败露就梨花带雨的控诉他人施暴,最后又绞头发又撞柱子跳井跳河的。你不得不防呐!” 周玉蝶被他的语重心长说的心中一颤,不由得开口问道:“你这样处处替我着想,事事提醒我,是为了什么?” 话一出口,不仅她自己愣了,周睿臹也跟着愣了半晌。 许久,他才回到:“在这里我处处都要端着架子,小心翼翼不敢让人察觉我的不对。 只有在你这个和我一样来处的人面前才能表露本性,口没遮拦一下。神经崩的太紧了,总想找个能让自己放松下来的人好好懒散一下而已。不巧,你就是那个人了。 恰巧你又是我救命恩人的女儿,论辈分,你算是我远房堂妹。以后我就把你当亲妹妹疼了!” 周玉蝶听着心里直翻白眼,假笑着道:“我可是三十二了!” “这么小,哥们儿来的时候就四十八了,又在这里活了十来年。都能当你爹了!哈哈哈!先叫声哥哥来听!”周睿臹帅气的脸上带着痞痞的笑。 周玉蝶撇撇嘴,道:“也对,现在的我过了年十五,你呢过年二十一了,叫你声哥哥也应该。玧和哥哥!” 周睿臹听了,心情大好,又笑了几声才摸着周玉蝶的发顶道:“婧舒妹妹,乖!” 那个拖的长长音调的乖字,听得周玉蝶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她挥开周睿臹放在她头上的大手,瞪了他一眼,便紧张的整理起额前的刘海。侧头便对站在门边的朱璃道:“朱璃,把早啨和晚晴叫进来伺候,只你一个终究手忙脚乱的。” 朱璃连多一个眼神都没有,道了声是便将一旁的窗户开了一缝,将两人叫了进来。 她二人今日穿的是一件杏色袄子配一条素面石榴红裙,头发盘成俏皮的双丫髻,饰以两朵绢花。手腕上的银镯子衬托着她们皓腕如雪。往那一站,一双俏生生的姐妹花,好不令人注目。 周玉蝶由着她们行礼如仪,随后便是帮着剥干果,斟茶递水。两人体态轻盈,做事爽利,安静的室内一声脚步声都不闻。 她不由得点了点头,顺手拿起一本阁子里书架上的山海经看起来。 未几,敬恭和秦矜便一人拿了一个三层食盒回来了。 周玉蝶看了一眼,便问道:“怎么连醒酒汤都带了来?” 秦矜先是一愣,随即便答到:“本是让厨房备着的,只是想着这宴席上少不得喝酒,回到家里再喝只怕酒性不能尽解,因此奴婢便带了两包来,在这里熬着。 万一王爷和郡主酒多了,也好及时喝一碗,免得伤了身子。” 周玉蝶点了点头,她是不会喝酒的,有人要来劝酒,她少不得拿大病初愈不宜饮酒来说事儿。 只是周睿臹就不行了,他本身就是在军中呆过,那些人喝酒是一坛坛的喝。这府里的宴席上多的是行伍出身的人,一起哄,一劝酒肯定刹不住车,有解结汤备着也好。 于是她道:“矜姨到底想的周全,这会儿就叫月儿和星儿在外间熬了吧!”她又看了在一旁垂首而立的早啨和晚晴,道:“你们也出去吧!” 秦矜听了,脸上立刻就爬上了几条笑纹。欢喜的道了声是,便去了一边放下提盒,取出茶叶交给朱璃来沏茶。 周玉蝶看着那罐只剩了一小半的雀舌,心里有些心疼。这是最后一点了,喝完可就只能喝这里的茶饼了。 空间里的茶叶她一直不敢乱拿出来,这还是早先拿出来的一罐。今晚无事还是去空间里看看吧!她看着外头已经擦黑的天色,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禀王爷,郡主,赵氏说宴席戌时在麒麟阁开宴,届时她会亲自来为王爷和郡主带路。”敬献恭敬的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对着周睿臹和周玉蝶报道。 周玉蝶不以为意的抿了一口茶,嗯了一声。周睿臹也兴致缺缺的嗯了一声,表示知道。随后便把敬恭敬献也叫去了外间守着,自己专注的吃着点心瓜果。 “那个赵氏今日倒是管里头,不过也不足为奇!”周睿臹看着周玉蝶专注看书的侧脸,意味深长的说道。 周玉蝶眼都不带眨一下,依旧淡定的看书,嘴里却道:“你在宫里这么些年,这点子事情就值得你特意提一句么?明白人也有办糊涂事儿的时候,你又何必找恼?!” “我为什么找恼,刚才不是说了吗?你怎么还问?”周睿臹有些没好气,带着责问的口气对周玉蝶回道。 周玉蝶撇过脸,看着他紧锁的眉头,轻笑一声,利落的合上了那本山海经,笑道:“你自己要多虑,谁能拦得住?该你管的管好了就是,何必操心别人该操心伤神的事儿?她自己心耳神意无法到达,难道身边去就没几个得力的吗?你又在这里,还怕鞭长莫及不成?到时候有多少操心不得,这会子在这里穷操心!”周玉蝶对着周睿臹一顿数落,倒把朱璃惊着了,努力的向周玉蝶递眼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35、除夕夜宴(6) 周玉蝶撇过脸,看着他紧锁的眉头,轻笑一声,利落的合上了那本山海经,笑道:“你自己要多虑,谁能拦得住?该你管的管好了就是,何必操心别人该操心伤神的事儿?她自己心耳神意无法到达,难道身边去就没几个得力的吗?你又在这里,还怕鞭长莫及不成?到时候有多少操心不得,这会子在这里穷操心!”周玉蝶对着周睿臹一顿数落,倒把朱璃惊着了,努力的向周玉蝶递眼色。 朱璃看这两人这二人说话都是没大没小的,连皇帝的名字都是随口挂在嘴上。此刻这番话还是指着周睿臹的鼻子在骂。 她好歹独自带人去过广州府一行,把诸事都办的妥妥当当的。多少页明白了些人情世故,上下尊卑之类的事情。 她虽不理解周玉蝶说的她是谁,但那穷操心之类,毫不留情教训奚落的话实在不宜和手握五万兵马的皇帝儿子说。 可周睿臹貌似丝毫没有怪罪周玉蝶犯上的意思,还带着一副茅塞顿开的表情看着一脸不耐烦的周玉蝶。 高兴的道:“还是婧舒妹妹说的有理,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嘛!还好有妹妹的提醒!” 说完周睿臹还亲手给周玉蝶夹了几块点心放到她面前,又亲自添茶。 周玉蝶极其自然的接过茶盏喝了一口,才夹起一个糯米圆子来吃。两人相处间自然和谐,朱璃松了口气,继续垂首而立。 “奇怪了,按理你和镇南王同是王爷,你又是皇上的亲儿子,地位比他高一点儿。上次你一来他就扔下一众宾客,出门迎接你。今天怎么也不见镇南王遣人来问候一声或者传个话什么的?!” 周玉蝶将那颗糯米圆子咽下去,换了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毫不避讳的问道。 “你刚才还那么机敏聪慧,怎么这会儿就糊涂起来?”周睿臹往嘴里倒了一碗茶,那表情分明是说周玉蝶明知故问。 “长公主即将下嫁的消息我能知道,他难道就不知道吗?之前他要迎接奉承我不过是看在我皇帝儿子的身份,如今他自己就快当驸马爷了,我就成了他的小舅子。他也就不用那么积极的奉承了,将来我大姐来了,他也许还能冲破樊笼呢!…………” 周玉蝶听着听着,忽的想起了她七夕夜间隔着车帘子看见的那双眼睛,心里猛的警铃大作。 她忽的站起身来,抓住周睿臹伸向点心盒子的手,神情严肃的看着他的双眼,认真笃定的道:“他若冲破樊笼,那你和你的父皇就又得头疼了,我虽不确定,但我敢保证,他仍然保有他的雄心壮志。只待机遇便会……” “如果你指的是他身边仅有的十几二十个心腹,那我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你还指他的旧部,那我告诉你,谁没有家小亲人,谁没个在乎的人?!” 周睿臹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你以为周义荥有魄力伙同江长泽占有北秦和南凌的国土,而东西中三易却丝毫没有派兵抵御。而后北周和南江立国,北周吞并大半契丹土地和攻占朝鲜日本,琉球和台湾诸岛。他怎么可能是个毫无防备的人呢?” 周玉蝶看着周睿臹,不可思议的道:“那些人那些事都在他的眼中,那他为什么不斩草除根,而要用这样钝刀割肉的法子呢?而且还把你姐姐送进这有进没出的地方来?” “帝皇心术,我也猜不透。也许凌静澜的祖母也是北秦皇族的缘故吧!他对于北秦皇族姻亲貌似都会手软些。谁让把他带大的祖母便是北秦皇族呢! 近来吐蕃回纥和突厥契丹联合攻打三易,使其已近亡国。若我猜的不错,此次借兵,中京会嫁一位公主进宫。”周睿臹叹了一口气,淡淡道。 周玉蝶听着却不以为然,他都夺了人家江山了,还说什么手软不手软的?他留着北秦皇族和他们的姻亲,难道有什么不可为外人道,连周睿臹都不知道的理由? 或者,周睿臹知道,却不能告诉她?至于借兵和两国的联姻,她更是丝毫不关心的。 “算了,既然你们心里有数,我也多余管这闲事儿。凌静澜怎样与我也没什么相干!等你姐姐来了,我找她玩儿就是了。”周玉蝶挥开那些想法,故作轻松的道。 不出所料,周睿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意。 他道:“那感情好,我那个姐姐是个闷葫芦,平日里只在佛堂礼佛,不问世事。弟妹们找她,她也是淡淡的……” 他话音未落,外头便传来了叩门声。朱璃打开门一看,是敬恭。 他站在门外拱手施礼道:“禀王爷和郡主,镇南王携两位内眷及小姐公子前来。刚才派人前来传话,没几步就要到门口了。” 两人闻言相视一笑,周玉蝶道:“果然背后不能说人。”说着便招了早啨和晚晴及进来整装。 未几,便见到了盛装的五人缓步而来。打头的是着一身玄色暗纹大氅的凌静澜。左边跟着秦氏,她一身绯色华丽宫装之上披了一领火狐大氅,领口以七彩宝石装饰,与她一头彩宝头饰相得益彰。行动间便见她鞋尖缀着的珊瑚珠子。 相较之下,右边的赵氏和她身后的凌霜和凌修文就显得温暖不显得多了。赵氏着一身妃色高领宫装,外披一领同色绒面昭君套。行动间只见她耳朵上光华内敛的米色珍珠耳坠。 凌霜则是一身水红色衣裙,外着一领藕荷色鹤氅,耳坠子是娇嫩的粉色珍珠。而凌修文穿了一领天青色的大氅,大半的身子都隐在他母亲和姐姐的阴影里了。 他们身前侧还有四个提着灯笼照亮前路的绿袄仆妇。前呼后拥,好不威风。 周玉蝶勾起唇角,抬眼看了周睿臹坚毅的侧脸一眼,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她甚是乏累。 “你是王爷,我是郡主。为什么我一听这两个称谓就别扭的慌呢?!”周玉蝶保持着脸上适度的微笑,低声对身边的周睿臹道。 周睿臹紧绷绷的下巴颏儿一松,嘴唇自然的弯了起来,看着渐渐靠近的凌静澜,轻声玩笑道:“大概是因为王爷的女儿封号是郡主的缘故吧!” 说罢,不等周玉蝶回应,便迈开一双大长腿,走向了门口。 周玉蝶呵呵一笑,跟上他的脚步,也不做回应。她冷眼看着凌静澜和周睿臹两人一番寒暄,接着便是秦氏,赵氏和凌霜凌修文向自己行礼。 她如今是有封号的郡主,自然比没名分的秦氏和赵氏高贵。 秦氏虽是凌静澜的原配,可北周皇帝并未给她封诰,她便是没名分的侍妾,如赵氏一般。 可赵氏毕竟儿女双全,又陪在凌静澜身边多年,料理后宅,俨然一副王妃架势。 秦氏初来乍到,膝下空空,与凌静澜多年分居,感情又剩多少? 周玉蝶心底替她一叹,涌出一丝丝同情。她眼角扫了外间月儿站着的地方,只见她双膝微曲,双手交叠,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身形丝毫不见摇晃。 周玉蝶心底一松,唇角向上勾起的越发明显。 凌霜小手一伸,和凌修文一左一右的挎着周玉蝶的手,亲热的道:“玉蝶姐姐,听闻姐姐身体不适,如今可大好了?前些日子已近年关,秦夫人也要归府,妹妹实在抽不出空前去探望,姐姐切勿见怪呀!妹妹在这里先给姐姐赔个不是!”说罢就放开周玉蝶的手,作势就要曲膝赔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36、除夕夜宴(7) 凌霜小手一伸,和凌修文一左一右的挎着周玉蝶的手,亲热的道:“玉蝶姐姐,听闻姐姐身体不适,如今可大好了?前些日子已近年关,秦夫人也要归府,妹妹实在抽不出空前去探望,姐姐切勿见怪呀!妹妹在这里先给姐姐赔个不是!”说罢就放开周玉蝶的手,作势就要曲膝赔罪。 周玉蝶脊背笔直的站着,并未阻止。 倒是一边的凌修文抢先上前拦住了姐姐,那张天真烂漫的脸上满是笑容的道:“姐姐这一拜,倒叫玉蝶姐姐怎么处?秦夫人回府若姐姐不在府里迎候,岂不是不恭不孝。姐姐要为这个给玉蝶姐姐赔罪岂不是说玉蝶姐姐怪你敬孝不成?!玉蝶姐姐成了什么人了?” 周玉蝶听着,心里冷冷的。她看着这姐弟俩在她面前一唱一搭,配合得天衣无缝,霎时间将见他们仅有的几面都串联了起来,心里越发冷然。 只见凌霜听凌修文的话,惊恐的以手掩口。而后又疾步走上前拉住周玉蝶的袖子左摇右晃的道:“玉蝶姐姐,霜儿绝无此意。姐姐切莫误会了!妹妹年幼,凡事都想的不甚周全,还请玉蝶姐姐担待一二才好!” 凌修文此时也上前来,抓着周玉蝶另一只袖子,和凌霜一起猛烈的摇晃着。力气之大几乎将周玉蝶带倒。 周玉蝶灵机一动,放松了身子由他们摇晃起来。忽的一个踉跄,她重心不稳,向后倒去。她急忙不着痕迹的变换了倒向,向着一边正和凌静澜说话的周睿臹身上倒去。 周睿臹也没叫她失望,他上身一转,双臂大张,将倒过来的周玉蝶圈在了怀里。朱璃此时也一个箭步,冲到了周玉蝶身边。 周玉蝶顺便把脸往他衣服上擦了两下,把之前涂的胭脂都蹭到他的红衣服上,然后才把脸从周睿臹怀里抬起,扫视了众人一眼。 擦掉了胭脂后显得苍白无力的柔弱样子使她看起来有些虚弱。她故作羞涩的匆匆扶起了朱璃的手,装作怯弱不胜的样子,让朱璃把自己挪到她怀里。腾挪几步便就近坐了下来。 那周睿臹可没忘记,眼前的女孩子昏迷了数天,才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今日上车之前,那个年轻的管事还说过,周玉蝶的身子如何虚弱的话。 他关切的走到周玉蝶面前,半蹲着身子柔声问道:“婧舒,你没事吧!怎么摔着了?是不是哪里不适?要不然咱们回去吧!” 周玉蝶半抬起手,轻摇几下便放下了道:“我不过是有些虚弱,一摇动就晕的厉害,这才失了脚。朱璃给我拿药丸,吃一粒再歇一会儿就没事了!” 说着,她便从腰间的荷包取出一个两根拇指大的薄胎细白瓷瓶。朱璃接了过去,倒了一粒只有小拇指尖大小,透着珍珠光泽的白药丸出来托在掌心。 周睿臹亲自斟了一盏白水过来,看着朱璃将药喂进周玉蝶嘴里,他便将茶盏喂到周玉蝶唇边。 周玉蝶抬眸看了他一眼,便顺从的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将药吞了下去。 其实这不过是周玉蝶闲来无事按照空间里的丹书里记载的丹方做的药罢了。里头的珍珠,琥珀,玉屑,还有青龙的龙鳞粉等三十多样奇珍异宝,主要有补养精气,驻颜养肤的功效。 周睿臹毫不避讳的将大手贴着周玉蝶的脊背,一下一下的替她顺着气。也不敢多询问,只是仔细的观察着周玉蝶的脸色一点点恢复了过来,他才长出了一口气,放松下来。 这一幕,在周玉蝶和朱璃看来都没什么,可是在在场的其他人看来却是着实令人震惊的。 要知道在他们眼里,这位昭王殿下是个不苟言笑,冷酷无情的人。那五万将士的兵营近几个月几乎成了一座炼狱。每日都有伤员抬去救治,只因眼前这个男人一句话,日常的演练变成了两方厮杀的战场。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练兵法子,一次都还没有演练过布阵,回防这类实用的东西。 那些士兵们经过了好几年的休养生息,早已不习惯这些高强度的训练,第一天就有过五千人倒下了。 可周睿臹丝毫不加怜悯,除了不能下床的,其他人依旧要跟上队伍,围着较场跑半个时辰。休息片刻又要去踢球一个时辰,沐浴更衣,午餐过后休息半个时辰又开始匍匐着过泥潭,爬高山等操练。 他自己也跟着将士们同吃同住同操练,日日和将士们一样,在泥水里打滚。 这一个月下来,凌静澜原本安插在军营里的心腹和几个墙头草都先后被周睿臹治罪枭首。 这样的雷霆手段,着实令人胆寒至极。可就在他冷酷无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表现下,却对这个只见过两面,相处不过两日的小女孩如此关怀备至,实在令人疑惑。 周睿臹此时的脸上已显怒容,道:“镇南王耽于国事,府中上下均由一个侍妾料理中馈,教养子女,是在不妥。 贵府二小姐和三公子那日是见着瑞安郡主昏迷倒地的,今日怎么又不知了?难道二患有失魂症不成? 若真关心,跟着伺候的妈妈和婢女上下多少人,哪一个不能前去问候一声?这样假惺惺的作态给谁看? 明知她重病初愈,还这样一拥而上来磋磨她。不过是两个没有名分的侍妾孩子,竟敢上前拉扯蕤王和贞烈夫人的嫡女,我大周的郡主,你们该当何罪?” 他越说越激动,本就冷峻的面容此刻更显戾气,将一众人说得都呆愣在原地。连赵氏都忘了回护那姐弟二人。 凌静澜的脸上老大的挂不住,他重重的咳了两声,对赵氏和凌霜姐弟俩怒目而视,沉声训斥道:“赵氏,你教出的好孩子!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昭王和瑞安郡主赔罪!” 周玉蝶本来只是想阻止那姐弟俩的拉扯和胡缠。听周睿臹一番话丝毫不留余地的将赵姨娘和凌霜姐弟踩到了泥里,心里有丝丝快意。 她一直是自己面对这些虚伪的笑容和客套,第一次有人挡在她身前替她抵挡。可回头一想,又怕他将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长公主下嫁之后若因今日之事与凌静澜起了龃龉,可怎么是好? 想到此处,她有些自责起来。于是只好从他背后扯了扯周睿臹的袖子,道:“玧和,我已经无碍了,你别再生气了!” 周睿臹回身便看见她眼中的无措和担忧,一只大手便抚上了她的发顶,带着宠溺的口气答到:“婧舒妹妹,你自小便是家中独女,又不常去外头乱听乱看,所以对这嫡庶尊卑并不大在意。以前倒也罢了,如今你也是有封号和封地的正经郡主了。怎么能随随便便的任人欺凌呢?!” 周玉蝶被他爱怜的神情和这顿抢白,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担忧,弄得不知如何接话了,只好由得他去胡闹。 一边的赵氏此时已然反应过来,泪眼婆娑的一手拉一个孩子,护到身后。跪着声声哀求道:“都是妾身无德,没有教导好二小姐和三公子,都是妾身的错处……” 凌霜从赵氏身后半探出身子,眼泪扑簌簌的道:“瑞安郡主赎罪,是凌霜行事无状,惊了郡主。” 凌修文也怯怯的露出一张小脸,喏喏道:“瑞安郡主赎罪!”可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毒并未逃过周玉蝶的眼。 此时,秦氏仪态万方的踏出一步,微笑着对周睿臹道:“昭王殿下切勿动怒,霜儿和修文尚且年幼,且与瑞安郡主投缘初见之际便以兄弟姐妹相称。他们并无恶意,只是年幼无知了些。还请昭王殿下和瑞安郡主海涵一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37、除夕夜宴(8) 此时,秦氏仪态万方的踏出一步,微笑着对周睿臹道:“昭王殿下切勿动怒,霜儿和修文尚且年幼,且与瑞安郡主投缘初见之际便以兄弟姐妹相称。他们并无恶意,只是年幼无知了些。还请昭王殿下和瑞安郡主海涵一二。” 周玉蝶噗之以鼻,正欲开口,却被站在她身后的秦矜抢先了一步。 她面带讥诮,口气里带着嘲讽道:“秦氏夫人此言,奴婢不敢苟同。这位赵姨娘当年也是夫人的近身侍婢,后虽做了王爷跟前的人,又生育了一双儿女,可谓功不可没。可这养在育之前,养而不教……” 说道此处,秦矜略一低头垂眸,掩下眼中的嘲讽和唇边的讥笑,继而才道:“秦氏夫人身为王爷的原配,身边的侍婢升为的侍妾如今有了错处,不单打了夫人的脸,连王爷脸上也跟着无光不是?何不照着秦氏旧宅的规矩,请几位男女西席前来教导公子小姐们的规矩?!” 秦矜这番话字字句句把秦氏和赵氏捆绑在一起,按理以前秦氏为嫡母,有教导子女的责任,而今凌霜姐弟如此没规矩都是秦矜不肯教导,又不请好人来教导的缘故。 可谁都知道,秦氏远在中京,有千里之遥。且是两个国家,实在不便管束。在这柳溪镇凌府,只有赵氏管束教育两个孩子。 周玉蝶两次接触这一家人,一直觉得凌静澜对赵氏并没有什么感情。赵氏对凌静澜也无许多依赖,只有敬而以。而凌霜姐弟似乎对凌静澜的父子之情并不太浓,对秦氏更是表面恭敬的感觉。 是以秦矜将赵氏把孩子教成这样,还连累凌静澜和秦氏受过,来挑拨三人的关系呢! 末了还添了把火,嘲讽王府不如秦氏旧宅规矩严谨,对孩子的教育也不谨慎从事,只一味任孩子胡混。这一句却是过了,几乎是明刀明枪的指摘镇南王府没有规矩,凌静澜无用。 听出了表面上的这些意思,周玉蝶心里发笑之余,也对秦矜的不识大体恼怒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她周玉蝶今夜是应秦氏的邀约而来,被凌霜姐弟闹得头疼是一回事,言语间过多干涉他人家事,挑拨离间就太失礼了! 她脸上怒目圆瞪,指着秦矜喝到:“矜姨,这镇南王府不是咱家的庄子,哪有你指手画脚的份?还不退下!” 秦矜看着凌静澜和秦氏铁青的脸,低头乖觉的道:“是!”说罢便恭敬的低头站到了周玉蝶身后。 周玉蝶看见周睿臹对着秦矜的方向看过去,眼里满是赞赏。 她眼珠一转,便扶着朱璃的站起身来,向着凌静澜和秦氏的方向曲膝一礼,满脸歉意道:“镇南王恕罪,矜姨她一心维护瑞安,一时嘴快,出言不逊了!瑞安在此替她赔罪了!也请秦夫人看在她也是你家旁支的份上,饶她一遭才好!” 维护只为她受了欺负,在他镇南王府被他的侍妾和庶出的孩子欺到了头上,任意哪家小姐都是无法咽下这口气的。只是,她扫过凌霜那梨花带雨的小模样,心里有些不安。 常清音和卫浣月二人与她的关系不错,她病着的时候也多番前来探望,亲手喂药喂水。 这凌霜姐弟和她们俩的关系也不错,二人曾直言说喜欢凌霜的娇憨和凌修文的天真。若二人知道他们姐弟的娇憨和天真都是装的,还不知该如何伤心呢! 想到此处,周玉蝶心底又窜出一股无名火来,眉头微皱着看着那姐弟俩,满眼冷漠。 此时,听了周玉蝶道歉的话的凌静澜竟只轻咳两声,微笑着挥手道:“瑞安郡主有义婢在侧,可喜可贺呀!这年节上人多,难免有失言的时候,何必当真!无妨,无妨的!” 周玉蝶听了,心里一阵狐疑,一时却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只好先依礼曲膝,谢过了凌静澜的大人大量。 “原来是秦矜呀!真是故人来了!一晃,这都十多年了!”秦氏不愧是在上流社会混惯了的,一转眼便调节好了脸色,看着退到一边的秦矜惊喜的笑道。 秦矜含着一丝冷笑,恭敬的曲膝一福道:“多年不见,大小姐风采依旧!请受奴婢一拜!” 秦氏亲热的止住秦矜下拜的势头,拉着她的手对着众人道:“怪道刚听你话里皆是对秦氏旧宅的怀念,感情你去了周府十多年还是念着娘家呀!” 念着娘家……这话…… 周玉蝶眉毛一动,心里冷笑连连。若果秦矜真是和秦氏有什么,秦氏又怎么会这样害她,不过这也无法作得全数。 她只做未闻,侧头看着周睿臹和凌静澜低声交谈着什么。 “好了,你二人既是多年前的旧识,以后有的是机会叙旧。此刻天色已晚,咱们还是先去麒麟阁吧!” 凌静澜此言一出,诸人皆是应声。默契的都没提让赵氏母子三人起身的事。周睿臹见凌静澜如此无视赵氏等人,自然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几方顿时皆偃旗息鼓,在一众仆从的簇拥下向麒麟阁走去。 大抵是因今夜之宴,路上处处灯火通明,连昨夜的积雪也被烛火烤化了不少。路边有些掉光了花叶,光秃秃的树枝上用各色彩缎扎了花球挂着,倒也增添了不少新年的喜气。 还有些低矮的灌木丛在湖边规整的种着,成了一道天然的护栏。上头只剩了浓绿树叶和红色绸带扎的花儿,远远的看到不远的湖中有一个不小的舞台。上头已有一班女乐在演奏,还有两个身材曼妙的女子翩翩起舞,着实令人赏心悦目! 周睿臹和凌静澜在前头走着,一回头便见周玉蝶看着湖中的女乐,脚下步伐减缓。 周玉蝶身后的秦氏,赵氏和凌霜姐弟俩也跟着减缓了脚步。 “婧舒妹妹,你喜欢乐舞?!”周睿臹走回周玉蝶身边,微笑着问道。 周玉蝶闻言,微笑着回头,看着他领口的祥云暗纹道:“玧和哥哥,昨儿个你不是让敬恭敬献给你找……”她说到此处,略一犹豫,歪着头问道:“是玉笛还是玉箫来着?!” 她这一歪头,再配上这带七分疑惑三分羞涩的表情让周睿臹心底一软,大手正想伸向周玉蝶头顶,摸摸她乌黑柔亮的秀发。可看她发髻梳的一丝不苟,又怕弄坏了她的头发,于是便半路把手往腰间一掏,笑着回道:“是玉萧,我母妃在我行冠礼的时候送的。” 他话音刚落,手上便拿了一支温润的和田碧玉做的玉箫,递到周玉蝶面前。 周玉蝶看着玉箫头上镶金嵌宝,好不华丽,丝毫没有想接过来的意思。 只见她嘴唇一勾,笑着把玉箫推回周睿臹怀中,错开一步,走到他身侧才道:“美则美矣,华而不实了。” 周睿臹听了,丝毫没有恼怒的意思,一个转身,和周玉蝶并肩走着。 凌静澜见状,也慢下脚步,退到周睿臹身边,和周玉蝶三人齐头并进。 他们身后的秦氏等诸人只在心底叹了一声,随后便跟着走了上去。听着前头周睿臹和周玉蝶有一搭没一搭的边走边聊,一边的凌静澜偶尔也插上一句。 三人的年岁差的不少,难得的是竟能找到共同的话题。这样的情景,异常的和谐自然。 在他们身后,那隐入阴影中的冷厉目光如吐信的毒蛇,紧盯着三人的背影。最终停留在周玉蝶的背上,似乎恨不能上去将周玉蝶撕得粉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38、除夕夜宴(9) 麒麟阁中,宾客如云,众人分坐在两边。众人见周睿臹和凌静澜并肩出现,皆起身离席,跪伏在地,山呼昭王殿下千岁,镇南王千岁,瑞安郡主千岁。 周玉蝶从周睿臹背后探出身来,看着一地跪拜山呼的华衣男女,随在他们之后说了句:“免礼!”便站直了身子往麒麟阁中正中新加的三阶主座望去。 三阶主座上一左一右的摆着两套桌椅,皆是装饰华丽,菜肴齐备。一看便是给两位王爷准备的。 其下第二阶摆了三套装饰和菜肴都次一等的桌椅。周玉蝶挑了挑眉,论名分,她是郡主,自该次于两位王爷,坐在第二阶。可那多出来的两套桌椅…… 她看向安排夜宴的赵氏,赵氏正好也看向周玉蝶。 俩人视线相接,周玉蝶明白的在她快速低下去的眼里看到了许多不明的情绪,还有一丝嫉恨和厌恶。 周玉蝶不明因由,又看向第三阶的两套桌椅。虽比宾客们的席面高出一阶,却显得高贵了许多。 赵氏在用这样的方式向膝下空空又不得丈夫喜欢,如今如她一般没有名分的秦氏示威。她赵氏虽身份地位不及她秦氏,却比她的肚子争气。 周玉蝶将一抹轻蔑的笑意隐去,双手握住打算扶她上台阶的朱璃和秦矜的手,脚下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朱璃立刻会意,秦矜也止住了脚步。主仆三人便在众人的跪拜山呼之下停住了入席的脚步。 不待她出声,周睿臹便率先出了声。只见他拉着凌静澜的手按到了第二阶最右边的座位上去,和煦又不失威严的对他道:“镇南王果真忠君爱国,连除夕夜宴也不忘布置了父皇母后的座位以示敬服。周睿臹实在佩服得紧呐!不过今夜就委屈你坐右边了。若本王坐在那边,实在不便和瑞安郡主说话!” 说完,他不待凌静澜的回话便转身对站在台阶下的周玉蝶招手道:“婧舒妹妹,你还站着干嘛呢!还不赶快入席?!” 周玉蝶看了一眼上头空着的两桌席面,嘴角扬起,双手稳稳的扶住了朱璃和秦矜,边往上迈步边答到:“玧和哥哥,你太心急了!这台阶不是要一阶一阶上吗?!” 她一边稳稳的踏上第二级台阶,在左边的位置坐下,一边用眼角欣赏着凌静澜脸上似毫不所动,谦逊有礼的表情,心里说不出的好笑。 这人呐,权利和金钱用着顺手了就忘了得到的艰辛和初衷,被爱久了就会以为那些都是理所当然……从而用这些看似便利顺手,理所当然的东西给自己套上层层枷锁。当被束缚的越来越紧,快要窒息的时候,又开始向往自由的珍贵,却又放不下权利和金钱带来的比罂粟更让人上瘾的迷人感觉。 人常说,拿得起放得下。可有些东西是你拿得起却永远也无法放下的。 像赵氏,这近十年,她虽然被限制了自由,可她拥有了这镇南王府里第二把交椅的地位。 内宅在她手里被把持了多年,人人见她都尊称她一声赵氏夫人。凌静澜虽不十分喜欢她,可看在她打理中馈幸苦,又有给他育有一双儿女的份上,也同她相敬如宾,一个月也有五六天歇在她的屋子里头。 而如今,秦氏来了。她虽去过北周京城,但京城未下旨给她镇南王妃的名分。现在府中上下,除了秦氏自己带来的,其他的都是赵氏多年经营,使唤惯了的人。 赵氏原怕她一来就要移交中馈职权给她,可是凌静澜未发话,赵氏也乐得大权独揽。 今日,凌静澜甚至让秦氏去二门迎客。这实打实的让赵氏心里无比痛快。于是她想乘今夜,和秦氏平起平坐一回。 岂料这一切都让周睿臹的一番忠君爱国之言给破坏了。 赵氏此时放开攥着凌霜姐弟的手,将他们推上了第三阶的两桌席后坐下。随后便微笑着略抬高了些声音对上座的凌静澜俯身一拜道:“禀王爷,宾客们都已到齐,二小姐和三公子也已就坐,妾身自当亲自给贵客斟酒布菜,请王爷应允!” 凌静澜此时的脸上是一副赞赏的面容,他微笑着点了点头,道:“你多年料理内宅之事,果然周全。既然宾客盈门,时辰也已不早了,开席吧!” 阶下的凌忠今日也是一身喜庆的装扮,他敲了三下手边的铜锣,阁中原本嘈杂的窃窃私语也都静默了下来。随后,他才微笑着高声道:“王爷有命,开席~~~!上乐舞~~~!” 开席的席字和乐舞的舞字都拖的老长,那调子说不出的抑扬顿挫,格外好听。 他话音未落,便有鼓乐在门边摆上乐器,开始弹奏起来。远远的还有和调的丝竹管弦声合着水音而来,颇有些交响乐的效果。 随着乐声响起,便有一叶扁舟载着一位着红衣,身材曼妙,嗓音甜美的歌姬徐徐向岸边驶来。又有二十四个着粉色轻纱衣,身材玲珑有致的舞姬踏歌而来,在麒麟阁外的空地上翩翩起舞,舞姿妖娆。 周玉蝶看了一会儿那优美的舞姿,听着那晦涩难懂的歌词,顿觉索然无味。 此时,站在一旁号称给自己倒酒布菜的秦氏眼角含笑的轻声对秦矜道:“当年,你家夫人也曾这么服侍我用饭,你就跟在她身后递净手的水盆帕子和服侍我漱口。一转眼,我居然和你一起站着服侍起人来了。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她这一叹倒引的秦矜一声冷哼,言语间已没了人前的恭敬。 她咬着唇角,努力的不让自己猴叫出声。半晌才平复了心情,拿不冷不热的语气回道:“大小姐好记性,连贞烈夫人少时之事也记得清楚。不过大小姐有句话说得好,‘天道好轮回’。若不是当日秦大老爷把我家夫人嫁给刚刚崭露头角的蕤王,而后又只给了三间经营不善,半死不活的小铺子做嫁妆的话,我家夫人也不会早早撒手去了,留下小小姐一人孤苦无依!秦夫人若有心,偌大的中京城怎么会没有了小小姐的容身之处?!” 秦氏听到后头,双目瞪着秦矜,眼神锐利的像要把秦矜的身上扎透似得。语气也是冷冰冰,又硬邦邦的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话来道:“秦矜,你可别忘了,你是吃谁家的饭长大的!竟敢在此信口开河!” 她大抵是怕惊动人,声音压的极低,几乎被音乐都盖住了。可周玉蝶经过洗髓伐骨和到达元婴一阶的修为境界,五感不是一般的敏感。 她平日里都有意封闭大部分敏锐的五感,可今夜不同往时,周玉蝶早早的解开了一半禁制,只需凝神静听便可听到方圆十里内的一切动静。何况是三步以内两人的低声细语呢! 周玉蝶双眼随意的看着外头的歌舞,耳朵却在听着那二人有意无意的说到的,三人在中京秦氏旧宅里的豆蔻年华。 她突然想起贞烈夫人秦氏是北秦皇族后裔,而秦氏夫人秦琴卿是中京秦氏后裔。两个家族虽都姓秦,可并不同宗。 为什么当初贞烈夫人的父亲去世后根本没有血缘亲戚关系的中京秦氏族长,也就是秦琴卿的父亲,会把她接回秦氏大宅里教养呢?而且还顺其自然的替她定了终身。刚才她还听到了秦矜说到三间半死不活的铺子。秦庆添虽然身前有青天之名,可周玉蝶知道古代官员的俸禄丰厚,根本无需贪污受贿也能养活家中老小,买房置地。他身后的财产只会留给贞烈夫人一人,怎么会只有三间经营不善,巴掌大的小铺子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39、除夕夜宴(10) 为什么当初贞烈夫人的父亲去世后根本没有血缘亲戚关系的中京秦氏族长,也就是秦琴卿的父亲,会把她接回秦氏大宅里教养呢?而且还顺其自然的替她定了终身。刚才她还听到了秦矜说到三间半死不活的铺子。秦庆添虽然身前有青天之名,可周玉蝶知道古代官员的俸禄丰厚,根本无需贪污受贿也能养活家中老小,买房置地。他身后的财产只会留给贞烈夫人一人,怎么会只有三间经营不善,巴掌大的小铺子呢?! 她随意的将这些疑惑抛诸脑后,将目光投向诸位小姐们的脸上。她仔仔细细的将在坐的小姐们都打量了一遍,意外的没见到卫浣月和常清音两人。 她唤来朱璃,令其去打听二人为何没来赴宴。 不防被一旁耳聪目明的秦氏听着了,上前搭话道:“瑞安郡主不必使人如打听了,两位小姐为何没来,妾身深知。” 周玉蝶见秦氏这么快就自称妾身,实是为她的能屈能伸而感到惊讶和佩服。再加上她那说一半留一半,眼神飘忽的样子也让周玉蝶明白,她这刚才向秦矜示弱是欲扬先抑的招数。 这样的心机实在令周玉蝶自叹弗如。于是乎,她便让人搬来一个绣杌,让她坐在一边回话。 “其实两位小姐只是定了亲,不便抛头露面而已。”秦氏沾了小半杌子坐下,也不矫情,直说了两人没来的缘故。 此言一出,不仅周玉蝶感到惊讶,连着朱璃和秦矜也十分意外。这才短短一月,怎么两位小姐都有了人家。 定了亲以后的女子的确不便出席这样非家宴的聚会了。 周玉蝶看着秦氏那熟悉又陌生的脸,道:“夫人既然知道两位小姐定了亲,想必这订下的人家,夫人也是知道的咯!” 秦氏微笑着答道:“两位小姐正是订给了妾身的两个侄儿,秦毓冕和秦毓旻两兄弟。两人皆有功名在身,自小习得六艺,武艺超群。如今已在北周京城六部任职,并不会辱没了两位小姐。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字,郡主说是不是?!” 周玉蝶听了,不置可否,微笑着向秦氏道谢道:“原来如此,多谢夫人告知。” “郡主,明日是初一,大抵不便。不如等过了初三,郡主下个帖子给两位小姐叙旧如何?!”秦矜凑上前来,谏道。 周玉蝶依旧不置可否,向她摆摆手便坐直了身子继续看歌舞。 场下歌舞升平,她却无心欣赏。一心只想着,秦氏说的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字,是暗示她什么? 秦毓旻和秦玉冕又是什么样的人品?卫浣月和常清音这样盲婚哑嫁,二人嫁过去会不会受委屈这些个事情。 她想得入神,连周睿臹叫她也没听见。直到被周睿臹推了下肩膀才惊而回神,问道:“什么?” 她红润的脸颊配上一脸懵懂的表情让周睿臹一愣,几乎忘了叫她的目的。他掩饰的一声轻咳,侧身凑到周玉蝶耳边道:“没什么,就是看你愣愣的看了半天歌舞,想问你歌舞好不好看,此刻在想什么而已。” 周玉蝶偏过身子,靠近他同样半侧着的身子边,凑到他的耳边轻声答道:“那些歌词晦涩难懂,实在欣赏不来。不过舞者倒是纤腰款摆,柔韧有力,脸上的表情也轻松愉快,看着很让人舒心。我都想在庄子里养点女伎来,没事时也听听小曲,看看舞蹈。想必很惬意呢!” 周睿臹听了,顿时来了兴致。眼珠子一转,便覆上周玉蝶的耳朵,道:“你要是喜欢,过两日我就让人去江宁扬州那一带去采买。就当是恭贺你受封郡主的贺礼了!” 周玉蝶娇嗔的白了他一眼,回道:“你父皇好歹送了珠宝,田地和仆从。你母妃也送我一架稀世好琴。到你这儿就送几个歌舞伎,亏你还是个王爷,抠门儿!” 周睿臹被她的表情和话语逗笑了,拿手点着她小巧圆润的鼻尖,道:“你哥哥我穷啊!哪有你厉害!你那两间铺子看着不大,却是日进斗金的买卖呢!我最多帮你的歌舞伎们再置办了衣裳头面和乐器,再多我可就办不起了!” 周玉蝶依旧回他一个大白眼,半信半疑道:“你少唬我,你亲爹是皇帝,你亲妈又是妃子,你还是有兵权的王爷,怎么可能穷成这样?难不成你去赌了?!” 周睿臹哭笑不得的点着她的额头,道:“就你想的多!在京城我府里上下几百口要养,他们的四季衣服鞋袜,每月支取的月例银子,年节上的赏赐,王府上下亭台楼阁每年的修缮维护,还有各种人情往来……这还只是府中的开销,我自己一年四季的花销还没算呢!再说我就一个虚衔,又没有置房子置地,这不就存不下银子来了吗?!婧舒妹妹,你也别挑理。回头到了京城,我让我母妃替我补上还不行吗?” 周玉蝶看他认认真真的掰着手指头跟自己算账,不由得好笑起来。 她所知的男人都是不精于算计的,这些繁琐细碎的事情几乎都丢给了家人,自己只忙于工作。像这样听一个大男人例数家里的开销事项,她还是第一次。 这样新鲜的体验也让她感到了些许生活的气息。 两人亲昵的对话引起了诸人的侧目,凌静澜在一边看着,忽的想起了冬至夜这两人对峙的场面和凌霜在腊月初九,带着弟弟和周睿臹探望周玉蝶后回来跟他说的话。 他心中一动,朝着凌霜坐着的方向望去。 只见凌霜已站起身来,朝着凌静澜一礼,用她少女特有的清脆声音道:“启禀父王,霜儿想献上一曲新学的古琴曲,给在座的各位助助兴!” “哦?!”凌静澜一听,捻着颌下的胡须玩味的看着这个女儿。 在凌静澜的印象里,凌霜在他面前一直是文静怯懦的,连高声说话这都是第一次。他的眼睛有意无意的瞟了一旁的周睿臹一眼,立刻引来她欲语还休的娇羞。 一看如此,凌静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大手一挥,道:“准了,只是弹的不好可不许哭鼻子啊!哈哈哈~!” 凌霜兴高采烈的下去准备,眼角扫过周睿臹和周玉蝶两人亲密无间的情景,心里一阵刺痛。 她匆匆下去,换了一身水红色宫装,头上只戴了一支红梅花为饰,大方而不失娇俏。 她双手抱琴至门口的琴桌上,紧张的看了看在座的诸人,目光再三看向周睿臹,期望他能正眼看看自己。 周玉蝶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低声玩笑着提醒周睿臹,道:“玧和哥哥,你的霜儿妹妹看着你呢!还不鼓励她一下?!” 周睿臹这才注意到已在门口的琴桌前坐下的凌霜。看到她不时看向自己的目光,他选择了礼貌的一笑,不失礼也不给别人太多臆想。 凌霜看到周睿臹对自己微笑,胸中顿时燃起了极高的自信。 她低头温柔一笑,抬手抚琴。温润浑厚的琴音顿时从她的指尖流出。 抑扬顿挫,激昂慷慨。 周玉蝶合上美丽的眼睛细听,竟然听不出一丝不妥。可见凌霜平日里练习的十分刻苦。只是这琴音太过空泛,毫无情致。成了这曲广陵散最大的败笔。 一曲终了,凌霜抬起那张稚气未脱的可爱脸庞,对着上首的凌静澜道:“父王,霜儿弹的可好?” 凌静澜捋着胡子,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说明了他此时的好心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40、除夕夜宴(11) 凌静澜捋着胡子,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说明了他此时的好心情。 诸人也是你一言我一语的赞了许久,凌静澜抚着胡须,满脸得色。 “凌忠!”他笑着叫来立在一边的大管事,道:“去本王的库房里把那一枚赤金多宝凤凰步摇拿来赏给二小姐!” 未几,凌忠便捧了一个锦盒到凌霜面前。 凌霜惊喜的打开了锦盒,里头一支踏着祥云的赤目赤金凤凰嘴里还衔着足有三寸多长的多宝流苏,手工精细非常。 流苏上的宝石颗颗都磨的光滑圆润,用比发丝还细的金丝编织了一个个金丝网,将宝石一颗颗放在金丝网中,再将金丝网穿在一起。宝石的光辉透过金丝折射出来,既有黄金的富贵华丽,又有宝石的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凌霜简直看花了眼,谢了凌静澜后,便带着兴奋的红润脸颊归了座。 赵姨娘高兴的走过去,亲手替女儿簪上这支步摇。 只是凌霜到底年少,这样富贵大气的配饰实在不适合她。好好的少女愣是被这支步摇加了些俗气。 凌霜得意的扶着步摇,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转身便向周玉蝶道:“瑞安郡主,霜儿想敬您一杯!不知郡主是否赏脸!” 她嘴角含着一丝挑衅,眼睛亮亮的看着周玉蝶。 周玉蝶执起桌上装着白水的茶杯,微笑着向她点头道:“二小姐敬酒,本郡主本不应辞。只是本郡主大病初愈,刚才吃了药,实在不宜饮酒。这就以茶代酒,谢二小姐的酒了。” 说罢,她低头抿了一口白水,不失礼貌的向她举杯示意,请她归坐。 谁知这凌霜故作不知,继续对周玉蝶道:“霜儿听闻,郡主得了一张绝世古琴,琴音浑厚古朴。想必郡主是识琴之人,不知霜儿方才所奏可还入得了您的耳?可否品评一二,也好让霜儿的琴技能更上一层楼!” 她说的诚恳,周玉蝶眨了眨眼,玩味的笑着回道:“听闻……呵呵……二小姐好耳力,听闻本郡主得琴,就知那琴的琴音浑厚古朴。可惜呀!本郡主只在接琴的时候看了几眼,尚未弹奏,竟不知此琴的音色如何呢!” 她话音刚落,便见有几个宾客低着头,双肩微颤。 凌霜闻言,也是尴尬的一笑,便听周玉蝶接着道:“至于二小姐刚才弹奏的《广陵散》琴曲,本郡主以为,二小姐指法娴熟,平日里必定是勤学苦练才有今日之功。” 凌霜听到此处,几乎快抑制不住自己的得意和兴奋。却听周玉蝶话锋一转,接着道:“只是广陵散,乃是战国时期,聂政为父报仇,刺杀韩王的故事,与今日之宴稍有不合。再说,这曲子杀伐之气太重,戾气太浓,有损闺阁女儿淑仪,实在不适合女儿家弹奏。” 周玉蝶说到此处,故意顿了一顿。看着凌霜目呲欲裂的表情,微微一笑。 侧身看相凌静澜道:“不过,瑞安曾听闻镇南王当年的骁勇之名,想必二小姐也有乃父之风,将来必成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 在座的也都是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将军或做过随军文官的大人,想必对这至情至孝的人和曲都是喜欢的!不如请在座的各位一起敬二小姐一杯,以示欣赏如何?!” 周玉蝶的话锋一转再转,终究是迂回的说了自己对凌霜所弹琴曲的看法,模凌两可的说了她勤快刻苦,肖似乃父。末了还拉上了在场的宾客一起打马虎眼,这圈子绕的不可谓不大。只是,那句‘想必二小姐也有乃父之风,将来必成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是褒是贬在座的都听的真真的,只有当事人微笑着举杯接受着众人所谓的‘欣赏’。 周玉蝶唇角微微向上勾着,眼底却无一丝笑意,抿了一口杯中的白水便自然的坐下,毫不在意赵氏向她投来的目光。 赵氏毫不客气的半福着身子,恭敬又礼貌的替女儿出头道:“妾身代二小姐谢过郡主的教诲和夸赞。只是,郡主既说此曲有损闺阁女儿淑仪,实在不适合女儿家弹奏。不知什么曲子才不损闺阁女儿淑仪呢?可否请郡主赐教一曲,也好让妾身和在场的众人知道知道不是?!” 她这话说出来,却只有凌霜一人迎合,她扬起微红的脸颊,一脸求贤若渴的表情道:“母亲说的是,霜儿也请郡主赐教一曲!” 周玉蝶心底冷笑一声,这赵氏和凌霜实在愚蠢浅薄,自以为聪明伶俐却不知自己成了别人眼中的小丑,怪道离了秦氏十年连个名分都争不到。 凌霜虽是赵氏的亲生女儿,可在大户人家,姨娘们生的孩子只能称嫡母为母亲,自己的亲生母亲只能叫姨娘,何况这是王府。想来这两人习惯了如此称呼,一时间改不过来吧!虽然情有可原,可也证明了她们的无知愚蠢和不谨慎。 她又扫了一眼端坐着的看歌舞的凌修文,那飘忽的眼神里哪有半分他这个年纪的天真烂漫?! 周玉蝶脸上依旧带着浅笑,露出左颊的梨涡侧头道:“秦夫人,听闻您的母家乃是大易先帝的宰相,家学渊源,想来是治家有方谨慎严明的,不知这……” 秦氏看这火烧到了自己身上,顿时不悦起来。她站起身,瞪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母女俩一眼,这才回答周玉蝶道:“瑞安郡主赎罪,赵氏原是婢女出身,言语不慎有之。妾身身为原配未曾管教也有之,万望郡主莫与她们母女计较。” 周玉蝶听了摆摆手,道了句:“罢了,听闻夫人多年在中京伺候婆母,以尽人媳之孝。嫡女冰凝小姐被虏多年,依旧不辞辛劳,到处寻找,又尽了人母之责。至于这远在千里之外的侍妾和庶子庶女,鞭长莫及也是有的。” “谢郡主体恤,妾身谢过。”秦氏再次一福身,这才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对不明所以的母女,心里暗骂两人蠢笨。 赵氏本是个小官的庶女,从小见的都是妾室如何争宠。对那些琴棋书画虽有涉猎,也不过是入门水准罢了。这些年凌霜在她身边也把她的手段写了个大概,又拜了府里的女伎为师,精心学了这一曲只为在这宴会上一展才艺。 哪知被真的习过琴曲的周玉蝶暗讽不知曲意,不懂礼数。 周玉蝶一偏头,便看见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周睿臹和眼神锐利,脸上却带着微笑的凌静澜,撇了撇嘴,呼出了一口气。 阶下的那对母女正欲再次开口,便见一个穿着光鲜的小厮匆匆走近凌忠,附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凌忠脸色大变,立时步上台阶,附在凌静澜耳边说了几句,连凌静澜都跟着脸色一变。 他定了定神,从容不迫的站起身来,朝众人一拱手,道:“诸位且继续欣赏歌舞,本王及内眷去去就来!” 大家都是一脸懵懂,只周睿臹和周玉蝶心中似有所感,二人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忧虑。 一时间,凌静澜携秦氏,赵氏和凌霜姐弟一起出了麒麟阁。 周玉蝶低声对周睿臹道:“我去更衣,一会儿就回来。” 周睿臹撇撇嘴,口气里满是哀怨:“去吧!去吧!带上敬献,打听清了让他来告诉我就是!” 周玉蝶顽皮的一笑,道了声是,留下秦矜伺候周睿臹便带着朱璃和敬献从偏门走向了起先休息的阁子里。 她刚一进去,就闻见了醒酒汤带着些许酸味的圆润味道。早啨和晚晴机灵的上前替她脱了大氅,跟到里头帮着更衣,朱璃则跟着敬献出去打听消息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41、除夕夜宴(12) 周玉蝶刚一进去,就闻见了醒酒汤带着些许酸味的圆润味道。早啨和晚晴机灵的上前替她脱了大氅,跟到里头帮着更衣,朱璃则跟着敬献出去打听消息去了。 早啨和晚晴麻利的打开包裹,将带来的几身衣服一一抖开给周玉蝶选择。 周玉蝶顺手指了一套粉紫色宫装,柯子上绣着绚烂的牡丹和几只翩翩飞舞的蝴蝶,显得十分可爱,有着符合这张十几岁脸应有的俏皮。 一个银措金嵌紫玉葡萄鸟兽纹香囊垂在腰间,里头的小银钵稳稳的托着近日新制的名为岁寒三友的香料,无论怎么转,盛放着香料的小钵始终保持着水平。 早啨麻利的把周玉蝶的头发打散,重新给她梳了一个惊鸿髻。剩下的一半头发用一条粉紫色发带系上,再饰以珠玉。两条松松的麻花辫垂在胸前,又平添了不少娇俏可爱。 周玉蝶选了一朵粉紫和一朵粉红的牡丹别在脑后,两支嵌紫玉如意纹银措金发钗交错着插在发上。两支钗子上各有三个只有一分长的梨形紫玉流苏,行动间互相敲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周玉蝶索性都选了银措金的紫玉饰物,一对银措金葡萄鸟兽纹紫玉耳坠子,一副银措金的紫玉项圈做压襟,一对银措金的紫玉手镯,连戒指也是。 这一身从头到脚深深浅浅的紫不够,周玉蝶还拿了一条浅紫色素面软烟罗披帛。 她梳洗打扮才毕,朱璃便进来了。她上下打量了周玉蝶一遍,看她穿的如此单薄,微微一愣,道:“郡主,您大病初愈,穿得这样单薄,怕是不好吧?!” 周玉蝶却不以为意,拿起她刚脱下来的羽衣道:“没法子,这红色太艳,穿在里头倒喧宾夺主了。而且我不想再穿红色了!你也看到刚才在座的宾客,无论男女老幼,几乎都穿红,好像一大堆人一起成亲似得,看的我特别别扭!” 朱璃听了,轻叹了一口气,挥退了早啨和晚晴才上前拿起那件红色羽衣,道:“小姐不喜欢就把它变成你喜欢的颜色不就是了,何苦为难自己?” 周玉蝶撒娇似得接过羽衣,手指一动便将那夺目的艳红变成了纯洁的奶白色。在朱璃的服侍下重新着装。 “小姐,张荣安来宣旨了,说是皇帝把长公主许配给了镇南王为正妃,皇后还赏了秦氏和赵氏一人一杯酒。 奴婢看那两人对着酒杯看了半晌。张荣安催,她们才端起酒杯来。” 朱璃一边替周玉蝶整理衣衫,一边向周玉蝶报告自己所见之事,道:“那赵氏还砸了酒杯,形同疯妇一般呼天抢地的。还是秦氏有涵养,乖乖的喝了那杯酒……” 朱璃正说得起劲,冷不防周玉蝶忽一下的转过身来,眼睛瞪得老大,随后口气急躁得问她:“赵氏砸了酒,如今两人都喝了那酒吗?她们……” 如果她没猜错,这把戏实在是史上最常见的手法—赐毒酒。 想来皇后是怕自己的独女远嫁江南,镇南王府里虽然没有成群佳丽,可是这秦氏是从小在宫中和贵妇圈子里长大的,心机手段非一般的小女子可比。再加上一个生育了一子一女,掌握王府中馈多年的赵氏…… 朱璃被周玉蝶急躁的样子唬了一跳,随后便淡定的蹲下身子,替周玉蝶抚平裙摆上的褶皱,从容的道:“赵氏此刻身体不适,已经被扶回她的屋子里歇着了。秦氏跟着镇南王,带着凌霜姐弟回到麒麟阁去了,张荣安也跟着去了。” “她们俩喝酒的时候,镇南王怎么说?”周玉蝶此时也平静了下来,接过朱璃递来的三对银措金紫玉甲套,分别带在两手的中指,无名指和小指上。扶着朱璃的手坐下来,似是无意的问道。 “小姐问起这个,奴婢也奇怪。按理,这秦氏是王爷的原配,又替王爷尽孝,服侍婆母,寻找嫡女。两人夫妻之情纵使淡了,也该有夫妻之义吧!今日您看那赵氏如此嚣张,仗着生了一双儿女,又熟悉府中事务,竟然把原配赶去二门迎客。 赵氏撒泼的时候,他还出面向张荣安说情。秦氏的脸都白了!都说人间嫡庶有别,我看也是说说的……” 朱璃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一会儿,周玉蝶只静静的听着,不置可否。 看来皇后拿两杯‘毒酒’,替女儿敲山震虎呢!这酒一是警告秦氏和赵氏,要本分行事。二是警告凌静澜,他若慢待公主,她也可以赐他一杯酒。 周玉蝶端起一杯热茶,咕嘟咕嘟的一口喝的一滴不剩。她长出一口气,喃喃笑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皇后也不过是个普通的母亲罢了!” 朱璃见周玉蝶定定的看着手中的雕花细白瓷茶碗喃喃自语,心里一阵愕然。 她夺下周玉蝶手中的茶碗,又倒了一杯热茶塞到她里,气鼓鼓的道:“小姐忒爱操心了,这秦氏,赵氏您管,这皇帝皇后您也问。广州府的俘虏和城外的灾民也思度着安置,给他们找一条生路。铺子里厨子们的家人也都接到庄子里养病,做事…… 庄子里上下几百男女,您都一一过问他们和他们的家人。这刚又来了一百人让您操心,过完年节还有上千亩地,十几个作坊铺子…… 这么多事儿都从您一张口,一个心里来,您不累吗?这些不相干的人,您就多余操这份心! 安安静静的在庄子里该修炼修炼,该歇着歇着,这些糟心的人和事不闻不问也罢,都是他们自己小心眼儿,您跟着受罪操心做什么?” 说道此处,朱璃顿了顿,在周玉蝶身前站定。她满脸忧伤的捂着心口,道:“以前,碧琉常同我说,人的心很小很小,小到只能装下一个人,一件事。可是小姐,您看看您!那些见过的都装着不算,连没见过的都惦记着!现在又来了个昭王,几乎把您自己都挤出去了!这又是何必?!” 这一通话把周玉蝶说愣了,是啊,来这里才短短五个月,她想了太多,做了太多。急匆匆的买房买地,购置店铺产业。急匆匆的打听所有人的生活背景。急匆匆的做着每一件事,仿佛生命明日即将停止一般。 周玉蝶恍惚想起周睿臹问她的那句话:“你在急什么?” 是啊!自己到底在急什么?不就是想尽快完成答应秦晁的事情,尽快修炼,尽快回家吗?! 她摇了摇头,挥开这些不知什么时候能完成的事情。将茶碗往桌上一放,柔声答道:“我只是想到什么做什么罢了!至于皇家的事情,我不想管,也管不了。明年往京城走一趟,也不必讨他们的欢心,只当去玩了!” 周玉蝶说的潇洒,心里却是一阵烦难。周睿臹来这里,恐怕是受了她的影响。如今他身处逆境,她怎么也要保他平安,否则这心里怎么能过得去?! 如果可能,将来她修炼大成,逆转时空之时最好也能带他回去。当然,这事只能她自己想想,毕竟付诸行动是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的,也不知周睿臹是不是想回去。 周玉蝶想到此处,敲了敲自己多思多虑的脑袋,腹诽道:整日里就是没事爱瞎想,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对朱璃道:“月儿她……” 毕竟月儿顶着失踪的凌冰凝的身份呢!如今秦氏处在劣势,如果找回女儿,也算给自己找个筹码。她占着原配的地位,又有了嫡长女,将来的日子才不至于太难过。 朱璃闻言,沉思片刻才道:“依奴婢看,还是随缘吧!如今情势未明,小姐还是别想太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42、除夕夜宴(13) 朱璃闻言,沉思片刻才道:“依奴婢看,还是随缘吧!如今情势未明,小姐还是别想太多了!” 周玉蝶看着朱璃难得的蹙着蛾眉,也只是叹了一口气,苦笑着点了点头。 她站起身来,扶着朱璃的手,轻拍了两下她看似单薄的肩头。 随后唤上早啨和晚晴,又嘱咐月儿和星儿两个仔细些把醒酒汤熬出来温着。这才施施然往麒麟阁走去。 一路上依旧是灯火通明,使得漫天的星斗都显得不那么璀璨夺目了。周玉蝶只是微笑着看着,缓步而行。留下那一缕香气,随风而逝…… 待走进麒麟阁前的湖面,周玉蝶忽的看到,原本远远的水榭居然跑到了麒麟阁前来。 细看之下才知道,原来这‘水榭’是用多艘小舟做成的。一眼望去,大抵也有二十来艘小舟全部固定在一起,上头用木板固定在船上,两头再以铁链拴住,以便船儿随水漂流时能方便拽回来。再在这木板上用空心的竹竿搭建了这个所谓的水榭。 远远的漂浮着的时候看着不错,可这一近看就显了真相了。大概是准备的仓促,做工有些粗糙,不过这点子倒是不错。竹子轻,不会增加过多的重量。在这小舟水榭里奏乐的女子也都是身材窈窕的,使得拼接在一起的小舟负重过多而出现意外。 周玉蝶正看的高兴,身后便传来了凌霜挑衅的声音:“郡主怎么不进去,在这里吹着冷风看乐伎有什么趣儿?不如由霜儿抚琴,郡主高歌一曲以贺我父皇得公主为妻之喜如何?!” 周玉蝶懒得回应,扶着朱璃的手转身便向着麒麟阁大门而去。留下被无视后咬牙切齿的凌霜,满脸戾气的在腹中咒骂。 紫色向来特别挑剔,穿着的人肤色有一丝黄气都会被无限放大成了黄脸婆。可这粉紫既有粉色的娇俏又具备了紫色的高贵。 周玉蝶穿着一身深深浅浅的紫色进入麒麟阁正门的时候,满堂宾客皆是一静。 只见一个面容隽美的紫色精灵带着浅笑,款款走向镇南王,敛衽一礼道:“听闻长公主下降,真是喜从天降!瑞安在此恭喜镇南王了!” 凌静澜稳稳的站起身来,笑着抱拳回礼,口中直道:“同喜同喜,瑞安郡主客气了!” 两人相似的面容让秦氏一阵恍惚,本就没了血色的脸越发苍白。 周玉蝶又走向站在周睿臹身侧的张荣安走去,笑嘻嘻的出言责备道:“张公公,早知您要来宣旨,下半晌就和我们一同过来多好?!” 张荣安略一抱拳,半真半假的笑着答道:“郡主有所不知,这道婚旨是陛下请曲国师算定了时辰,指定了过程。老奴也是无奈啊?!” “曲国师!”周玉蝶有些意外,这宣旨的过程还有规定,这个国师难道是个重度强迫症患者?! 她也曾听到过国师的故事,说是位无所不能的术士。外界只知他姓曲,其他的像祖籍,年龄等一概不知,不可谓不神秘。 周玉蝶暗暗记下这位国师,待去了京城,再去看看这位国师是什么样的人。 她指着那张原是秦氏坐过的杌凳,道:“张公公坐吧!从庄子上来到这里,路上不大好走吧!” 张荣安也不矫情,恭敬的谢了座。神态自若的坐着道:“这倒没有,郡主庄子上的青岚管事把一辆极宽敞的马车借给老奴乘坐,自己亲自驾车送老奴至此。一路上都是极平稳的,说起来还是托郡主的福呀!老奴在此谢过!” 周玉蝶看着他毫不造作的磊落神态,又一次可怜起他来。两人又聊了几句才被歌舞吸引了过去。 乐伎中有一个年岁略长的女子弹得一手好琵琶,指法娴熟,收放自如,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声声入得她耳。 她便高兴的让放了赏。另让早啨拿了几个银馃子赏了她。 那弹琵琶的乐伎倒也伶俐,立时叩拜谢恩,嘴里皆是讨喜的话。 周玉蝶便问她:“你叫什么?本郡主听你的琵琶弹得不俗,学了多久了?今年多大了?” 那乐伎低头答道:“回郡主,奴婢柳絮,四岁开始学琵琶,今年十九。” 周玉蝶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发顶,点了点头,便打发了她下去。 直到戌时末(戌时—晚上7—9点,戌时末就是晚上九点左右),周玉蝶才和喝了半醉的周睿臹登车回转悠然山庄。 因着此时已有两大两小四辆车子,一辆小车来时是载着秦矜和四个丫鬟的,另一辆只放了送给镇南王府的年礼。这会儿年礼送完了,车子多了出来,众人也好宽坐。 周玉蝶让敬恭敬献两个拿着温着的醒酒汤,扶着周睿臹上了张荣安来时坐的那辆最宽大的车子。 张荣安乘周玉蝶安置周睿臹的功夫,自己带了一个小公公上了后头的小车。周玉蝶劝了两句,末了还是随他去了。 她正想带着朱璃,早啨和晚晴三个登上了来时坐的车子,由不知什么时候赶来的斑臧和墨玉两个帮着赶车。青岚此时已然一跃,直着脊背端坐在马鞍上,目光平静的护在车旁。 “瑞安郡主请留步!”秦氏带着几个丫鬟婆子,身后还跟着带着琵琶和细软的柳絮疾步而来。 周玉蝶只得回身等待,道:“夫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秦氏扶着小丫鬟的手,以帕掩口,喘匀了气才回道:“妾身见郡主喜欢柳絮的琵琶,就把她送给郡主,以报郡主的大度包容!” 周玉蝶看了柳絮怯怯的样子,心里怜惜起来。这些女孩子在他们眼里就是个玩意儿,喜欢了那来把玩,不喜欢了丢在一边,从不把她们当人。 这样把她当东西一样送来送去,想必也不是头一遭了。看她偶一抬头,眼里的绝望和麻木就知道了。 周玉蝶在心里一叹,礼貌的回应道:“如此,瑞安就却之不恭了。多谢镇南王和夫人的慷慨!” 两人又客气了几句,朱璃便安排了柳絮去后头跟秦矜她们一车。 回去时因着急赶回去守岁,周玉蝶便吩咐了快点赶路。一路上马鞭被舞得虎虎生风,啪啪的脆响一声声似敲击在她心上。 周玉蝶半靠在车厢上,疲惫的闭着眼,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们三个闲聊。有意无意的向早啨和晚晴打听月儿平日的表现如何,品行如何。 “奴婢觉得那月儿……”晚晴难得的发表着自己的意见,却被早啨捏住了手背。声音急急的转了个弯,变成了一声惊呼。 周玉蝶早知早啨是个有几分聪明的,又极护着妹妹。这一捏倒让周玉蝶勾起了唇角,不再往下问了。 亥时二刻(亥时即晚上9—11点,亥时二刻即晚上十点左右),一行人才回了庄子。 周玉蝶见周睿臹还算精神,张荣安也还不困,便就请了他们进荣和堂偏厅一同守岁。 柳絮也跟着进了偏厅,弹唱了一曲汉宫秋月和一曲春江花月夜。她声音婉转,弹唱间颇有娓娓道来之感。 自然,周玉蝶又赏了银馃子,便让她下去安置了。 几个年纪小的丫鬟在围在他们身边,翻花绳,唱儿歌……还有踢毽子给他们看的,好不热闹。 周玉蝶笑着让朱璃拿了几串钱来赏了这些小丫头,周睿臹和张荣安也赏了下去。待到了子时,周睿臹便让敬恭把爆竹放了。 那放了硫磺,木炭和硝石的竹竿瞬间噼噼啪啪的爆响了,声音传了老远,把站在廊下捂着耳朵的周玉蝶都吓了一跳。 “来,我帮你捂着!”周睿臹如刀削斧劈的深刻五官此时并无表情,他那满是厚茧的大手不容拒接的把周玉蝶的脑袋按到了自己宽阔的怀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43、梨花院落溶溶月(1) 初一一大早,周玉蝶穿戴一新,端坐在荣和堂上受着众人的拜年。朱璃搬了一箱子银钱放在一边,给周玉蝶赏人用。 一早朱璃便知会了她,周睿臹和张荣安都出了庄子,她也乐意如此,毕竟昨晚之事是在尴尬。 她摇了摇头,接着看手里的拜帖。一些不知道是谁的夫人小姐都投了帖子,送了贺礼,这让她头疼不已。直到看到了卫常两家夫人的帖子和礼单才让她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未时初(未时即下午1-3点,未时初即下午一点左右),张荣安才面色凝重的回了庄子。 周玉蝶见他脸色不好,便招呼他坐下喝口热茶。 张荣安也不推拒,在周玉蝶下首的座位坐了下来,一口干了早啨递上的清茶。这才一脸为难的开了口,道:“老奴有一件为难的事情想求郡主,求郡主无论如何也要帮帮老奴呀!” 他语气里的恳求和眼里闪烁着的泪花,让周玉蝶鬼使神差的点了头,道:“张公公有何事不妨直说,若是瑞安能办,必定办好。” “此事除了郡主开恩,也无别人能办了!”周荣安眼带泪花,唉声叹气的垂着腿道。 此言一出,周玉蝶更是不解。在她的追问下,张荣安请她入内室详谈,这才和盘托出。 原来,张荣安原是附近张家村的人,三十多年前他因家贫如洗,二十多岁才娶上一个外乡的寡妇乔氏为妻。成亲不足半年,妻子乔氏便怀了身孕。 本是件大喜事,奈何他家中实在揭不开锅了,他生怕孩子有闪失,便日日忙完那半亩田地里的活,就上山打猎,弄些肉食给乔氏补身子。 巧的是那时正好有官府前来征军中的火头兵,一个壮丁给十两银子的安家费。火头兵不过是在军营里给将士们煮饭,无需上前杀敌,张荣安知道了十分心动,和乔氏商量后便报了名。 官府给的十两银子经过层层盘剥,到他手上只剩了四两三钱银子。奈何此时已不能反悔了。 他领了银子后,便将银子都留给乔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并托付隔壁的堂弟夫妻照应乔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自己只身踏上了当兵的这条路。 他满怀希望,在军营里干活勤快,每天都让自己精疲力尽,以缓解对妻子和孩子的思念。同时也让他的上司对他十分满意。 闲暇之余,他跟着上司学会了写字。于是他试着给家里写了一封家书。 不想等了半年才来了一封回信,信中语焉不详,只说乔氏难产而死,孩子生下来不过半个时辰就夭折了。他伤心欲绝,自请调往先锋营。 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他是带着绝望的心去的,连盔甲都没穿,就这么冲在前头胡乱砍杀。谁知竟然连斩三十余人,立了大功之余也受了重伤。 当时的周义荥就是他所在军营的将校,见他勇猛,便将他调往自己身边。 之后的数十年,他一直跟在周义荥或他妻子的身边。大大小小,立了几百次战功,还救过周义荥和他妻子几次。周义荥称帝之后,他也跟着进了宫。 本来这次来柳溪镇宣旨,他向皇帝告了假,想在清明回乡祭奠一下他的亡妻和夭折的孩子。 只是昨晚,他见了那么多孩子在眼前嬉闹,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今日一早便回了张家村,找到了自己破败不堪的小院。 正在他缅怀乔氏和夭折的孩子,悲痛欲绝的时候。他的另一个堂哥,如今的张家村村长张荣华得到村民的提醒,赶来查看谁进了这废屋。 张荣华虽三十多年不见他,但二人到底是堂兄弟,很快就认出了对方。一番抱头痛哭不提,张荣华还告诉了自己一件大事。 乔氏当日难产不假,生下他们的女儿之后就香消玉殒也不假,可是他的女儿还活着,已经嫁了人。 听了这事,成了阉人的张荣安岂有不高兴之理,连当年是谁给他报了妻女的死讯,他的女儿这些年由谁养大,过得怎么样的事都不及问,只关心女儿现在在哪儿! 那张荣华就一五一十的将张氏的夫家在哪告知了张荣安。 张荣安高兴之下,连乔氏的坟茔都未去,便率部下飞驰去了女儿的夫家。 到了张荣华说的地方,他敲开院门,却并未见到他的女儿。那家老翁说,张氏是他的儿媳,如今和儿子双双卖身给了周玉蝶为奴。所以张荣安只好来见周玉蝶,请她帮忙。 听到此处,周玉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她这庄子里上下好几百口,母家姓张的妇人没有二三十也有十五六。既然是张荣安的女儿女婿,她也乐得卖个人情。 于是便唤了人进来传话,叫青岚把母家姓张的妇人和她们的丈夫都叫到前院来,让张荣安自己去认。 听了这话,张荣安脸上明显一松,激动的道:“多谢郡主成全,老奴感激不尽!日后郡主若有差遣,老奴在所不辞。” 周玉蝶不在意的摆摆手,道:“公公客气了,不过些许小事,无需如此。” 张荣安心里一松,肠胃就造起反来,咕噜噜的叫了几声。他急忙按住肚子,尴尬的干笑了两声。 周玉蝶善意的一笑,道:“公公从一早就心绪起伏跌宕,想来还没吃饭。朱璃,你让厨房做几样好克化的东西来,给张公公垫垫肚子。” 朱璃叫了早啨去拿吃食,张荣安便按着肚子看着窗棂望眼欲穿。 周玉蝶也不打扰他,和朱璃两个一起绕着丝线。 未几,早啨便拎着一个食盒进来。将一大钵散发着米香的银杏肉末子粳米粥和几碟香气浓郁的包点放在塌前的花梨木雕花桌子上。张荣安立时被食物的香气吸引的暗吞口水。 周玉蝶回头柔柔劝道:“公公!这庄子里的人不少,即便有花名册,也不能立时把人都找来。公公不如先吃点东西,饿坏了身子,您的女儿岂不心疼?!” 张荣安听了甚觉有理,这才麻利的走到桌子边吃了起来。 约莫过了又两盏茶的功夫,青岚才在门外报说人都来了。 张荣安如受惊的兔子,一下从杌凳上蹦了起来,把凳子绊倒在厚厚的地毯上。脸上的犹豫,害怕让周玉蝶想起了那句‘近乡情更怯’的话。 她又是一阵同情心泛滥,利落的站起身来,一脸面无表情的质问张荣安道:“张公公,您如此心急想见到女儿,这会儿人就在门外,您难道不想知道,您的女儿是怎么长大的,如今丈夫对她好不好,您的外孙和外孙女们怎么样吗?” 张荣安听了,把那张皱成一团,老泪纵横的脸转过来,沙哑的嗓子让他的嗓音变的不再尖细。他泣道:“老奴……老奴如今是阉人,万一……” 周玉蝶闻言,眉头一皱,满脸气愤的对着他吼道:“阉人怎么了?你这是在战场上战功赫赫的证据!就如我这庄子里的那些身有残疾的护院一样,都是为国为民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我若是有这样的父亲,只会觉得骄傲,只会想着如何孝顺这样伟大的父亲!” 说到此处,她走到张荣安面前,微笑道:“所以,张将军不必妄自菲薄。相信您的女儿应该也是个明事理的孝顺女儿,必不会为了这些小事而对您疏远。” 张荣安听了,心里涌起满满的自信,豪迈的用袖子一把擦掉了脸上的泪水,整了整有些凌乱的领子,感激的向周玉蝶抱拳一礼,道:“多谢郡主!张某……”他顿了顿,便头也不回的推门而出。 那慷慨赴死的样子让周玉蝶差点笑出声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44、梨花院落溶溶月(2) “郡主,陆祥带着儿子陆二郎和孙子孙女在庄子外哭喊,说是要见儿子。” 朱璃陪着周玉蝶在内坐着,青岚已经带着人送去了张荣安住的院子里。周玉蝶正无聊着,听到晚晴隔着门如此禀报,顿时来了精神。 她冷冷一笑,对晚晴吩咐道:“让门上的告诉陆祥:这庄子里哪来他陆祥的儿子,若再在我庄子门前撒野,本郡主就让护院家丁把他一家人拖到一边,乱棍打死!” 晚晴听了她这一番厉害的话,颇有同感的使劲‘嗯’了一声,走开传话去了。 未时末(下午1-3点,未时末即下午3点左右),青岚来报,道:“张荣安已经确定了张秀娥即自己的女儿,只是张秀娥身怀有孕,身子又不好。所以陆昀只身前来,此刻翁婿二人正在他屋子里叙话。讨论怎么和张秀娥说这件事。” 周玉蝶虽有些意外,想到陆祥刚才在庄子外头的行为,瞬间就明白了。这陆祥是见衣着光鲜,身边随从众多的张荣安,想攀附权贵,遂带着陆二郎及几个孩子上门来认亲来了。并且,陆祥不可能不知张秀娥的名字。张荣安未直说女儿的名字,任自己叫青岚拿了花名册替他找人,想必是陆祥跟张荣安说了什么话,遂让他这样试探自己。 她气愤的一拍桌子,咬牙切齿的恨道:“陆祥当真厚颜无耻极了。也不想想陆大婶无辜死去的孩子他和陆二郎也是帮凶,他怎么还有脸上门说什么找儿子?!” 青岚和朱璃听了,却相视一笑,不以为奇的微笑着对周玉蝶道:“小姐也太把世人想的良善了,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礼义廉耻的。” 朱璃的话音刚落,青岚接着道:“都说畜生是骂人的话。可青岚以为,用畜生来形容人间的坏人实在是侮辱了畜生。动物们只是遵守几条要紧的规矩,可人有时候连动物遵守的规矩都不顾。” 他轻蔑的语气让周玉蝶心里一颤。是啊!她怎么忘了,哪怕是文明高度极高的现代,那些犯罪都是令人发指的。男女平等了上百年,男人们依旧把女人当做会行走,会干活,会说话的子宫。 何况当前这样的社会,一家之主把妻子孩子都当做自己的财产。一个孝字可以让你生不如死,类似的道德绑架史上不是有活生生的例子吗? 她摇了摇头,把这些消极情绪猛的甩出去,又抓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大碗,这才平复了心里的压抑,道:“晚间让厨房备一桌席送到张荣安屋里,就说我恭喜他骨肉团圆。再让金大夫仔细些,别让张秀娥太激动,动了胎气。” 青岚一一记下,告辞而去。 周玉蝶看着他的背影,忽觉此间世事实在无聊至极。她长出一口气,便起身带着朱璃回到了清池苑。 挥退了所有人,只着那件贴身的羽衣便一个纵身便跳进了温泉池水中,任自己漂浮在水面,随波逐流。 她从天亮泡到月上中天,看着那轮明月发呆。 就这样一夜,周玉蝶最后疲惫的进了屋子,由着朱璃替她擦干头发,盖上被子便沉沉睡去。 梦中,她又来到那个空无一人的小院,画上的男子依旧是面目模糊。周玉蝶却也不再执着于看清,只略一扫过那幅画便出了那小屋。踱步来到屋后开满五颜六色小花的草地上躺下。心无旁骛的看着蔚蓝天空上闪烁的星宿。 事到如今,她也懒得追究青天白日为何会有漫天星斗。更懒得去深想自己为何一再梦见此处,只想静静的躺着。 温暖的风轻抚过她的脸颊,让她更加舒适的枕着小臂躺在地上。享受着这不知时光匆匆如流水的休闲时光。 恰如朱璃所说,她想的太多,做的太多,管的也太宽了。虽然她都是出于善意的目的出手,但善意也不一定能换来所有人的满意。 总会有些人出于各种她不理解的心态而来曲解她的善意。这一次,她决定任人和事自行发展,毕竟她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 待她将美丽的双眼一闭一睁,便感到自己身处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她毫不意外的看着变回真身,将她圈在怀里的斑臧,会心一笑。两片粉嫩的唇亲昵的落在他大大的鼻头。 斑臧虎躯一震,僵硬着身子不敢擅自动弹一下。 周玉蝶继续亲昵的玩弄着他尖锐的爪子,按揉着他手掌心的肉垫。又爬到他背上,一会儿揉揉他的耳朵,挠挠他柔软的肚子,还抓着他有力的尾巴玩。 斑臧从头到尾都是好脾气的任她动作,她要闹肚子就躺平了任她作为,眼里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 许是他的乖顺,周玉蝶和他玩闹一会便枕着他的肚皮问道:“不是说你去帮着育苗耕种吗?都忙完了?” “嗯!”斑臧的声音闷闷的,似有不快。 周玉蝶奇怪的看着他硕大的虎头,等待着下文。 “前天晚上,你的衣服上沾着别人的味道。今天没了。”斑臧的声音依旧闷闷的,似藏着无限不快。 周玉蝶听他这么一说,想起了大年夜被周睿臹抱在怀里的情景,脸上一热便弹坐起来。 斑臧将一只前爪藏起尖锐,放到了周玉蝶膝头,像孩子一样撒娇道:“主人~!” 周玉蝶被他这声带着无奈和委屈的呼唤叫软了心。她转过身,将他的大头抱在怀里,一下下安慰似得抚摸着。 朱璃一进门,便见了这幅一人一兽依偎在一起,如画儿般静谧的景色。她有些不忍卒读,却依旧轻声问道:“小姐,已经过了午时,您要用些东西吗?” 周玉蝶摇了摇头,手上以后保持着之前的节奏,轻柔的抚摸着斑臧道:“我早已可以餐风饮露,吃东西也不过是遮一遮凡人的眼罢了。今日山下若无事,我就不下去了。你去应付就是。” 朱璃听了,微一犹豫便道:“昭王彻夜未归,不知小姐……” 周玉蝶闻言手下微顿,随后头也不抬的回她道:“若我没有记错,青岚曾在他身上附了一丝气息,如他无事就随他去吧!毕竟他是借住在此,是客。客人去哪里,做什么,咱们无需过问。” 朱璃点头称是,接着道:“昨日晚间,张荣安认回了张秀娥,奴婢做主擅自做主,替小姐送了贺礼。金大夫今早替张秀娥把脉,说是双生子越来越大,母体有些亏损,本就拖不到足月生产。又经昨日之事,张秀娥大悲大喜,腹中有些不稳。已经煎药喝了一剂,暂时无碍了。 张荣安说,既然这夫妻二人并未卖身给小姐,就想帮这夫妻俩在镇子里买三进院落,再置些产业维生。自己将来若回乡养老,也好有个去处。” 周玉蝶听了,嘴唇微抿,却未说什么。 朱璃见此,便继续说道:“陆昀夫妻俩起先都不愿意去镇上居住,可张荣安一说将来归乡养老,夫妻俩就不言语了,想必是两边为难。若尊了父命,就对不起小姐。若留下又对不住父亲。” 周玉蝶揉着斑臧柔软的耳朵,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这有什么对不对得起我的?你亲自去跟他们夫妻说。就说我的话,他们夫妻本就是自由身,我从未将他们当下人待。孝义当先,让他们自去尽孝,不必顾忌我。只是,秀娥婶如今月份大,镇子上的房屋也没那么快就买好,不如先让人帮他们夫妻挪到张荣安住的跨院住着。等镇子上的住处安排妥当了再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45、梨花院落溶溶月(3) 周玉蝶揉着斑臧柔软的耳朵,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这有什么对不对得起我的?你亲自去跟他们夫妻说。就说我的话,他们夫妻本就是自由身,我从未将他们当下人待。孝义当先,让他们自去尽孝,不必顾忌我。只是,秀娥婶如今月份大,镇子上的房屋也没那么快就买好,不如先让人帮他们夫妻挪到张荣安住的跨院住着。等镇子上的住处安排妥当了再说。” 朱璃嘴角含笑,道:“不如晚上摆上一桌,小姐亲自跟他们说的好。” 周玉蝶手下一顿,抬头看着朱璃似笑非笑的脸疑惑到:“这话怎么说?” 朱璃轻移莲步,取了一件胭脂红色袄子披在周玉蝶肩头。又取了一把玉梳和一根嵌了红玛瑙的金丝发带,坐在她身边,边替她梳理洒满床榻的青丝,一边道:“小姐细想,他夫妻二人正是左右为难,一边是孝义,一边是恩义,你让他们如何取舍?小姐初来之日虽然蒙张秀娥善心,带回家中歇脚。可您立时就不顾男女有别,亲自替陆昀治了伤。当是两相抵消了。 您借车到了镇上,当了自己的首饰,给陆昀抓了药,还送了甘草给村长。这便是恩了。 此后您再遇他们夫妻和村长,又是帮他们筹谋摆脱那堆狠心的父母兄弟,又是给他们谋出路。还给这村子做了好几样好事。 再到建了这庄子,您就把张秀娥当易碎的瓷器一样供着,灵水煎药之余,那些灵果任吃,灵水任喝。这些不都是您给他们的恩了吗? 反观张荣安,他虽是张秀娥的亲爹,可奴婢看他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养老的人罢了。一认回女儿就给女儿女婿出难题。 奴婢看不上他这样的所作所为。” 周玉蝶斜着身子任她梳理,一边笑着回道:“即使我屡屡施恩,但人家是至亲骨肉。陆昀那是对自己的亲生爹娘弟弟都寒了心,张秀娥却没有。她会游移不定是正常的。 张荣安希望自己的女儿过得更好,不必寄人篱下,即使那个主子再宽容大度也不及自己,这样的心思也是常有的。 所以你不必如此为我抱不平。毕竟我这里一向是‘来者不拒,去者不留’的。” 朱璃扁扁嘴,道了声知道了。便放下梳了一半的头发出了门。 周玉蝶见她出了门,复又躺在斑臧身上,两眼空洞的看着屋顶的房梁上挂着的那块红布,眼睛一眨不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庄子的大门外来了一帮不速之客。正是被周玉蝶一番恐吓后,不敢再大呼小叫,只敢缩在墙角根下探头探脑的陆祥一家人。 他们个个衣衫褴褛,陆大芳和陆小芳两个因是女孩子,穿得更是破旧,几乎衣不蔽体满是补丁。因为在许多村民眼中,女孩早晚是要嫁给别人家,成为别人家人的。只有男孩才能传宗接代。因此只有陆祥,陆二郎穿着补丁较少,尚能保暖的衣衫。陆二郎的两个儿子,陆大牛和陆小牛也穿的衣服是二人改过的旧衣服,比较保暖。脚上的棉鞋虽然大了些,到底比两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女孩儿好些。 周睿臹此时带着一众侍卫,身后还跟着三辆大车。 一行人在门前勒住马,陆祥一见便率先走上前去,可怜兮兮的跪地喊道:“大人,草民叫陆祥,儿子儿媳都在这庄子里做管事。求大人开恩,替草民叫儿子儿媳回家过年,草民感激不尽!”说罢便跪地叩首,他身后还跟着陆二郎和四个半大孩子,都跟着叩首不止。 周睿臹毕竟当了那么多年皇子和王爷,看到这样的场面只微一挑眉,便叫了门房出来。 今日当值的是陆明,他因上次被周玉蝶罚了,现在越发谨慎。见到周睿臹跪地拜道:“草民拜见昭王殿下!” 陆祥一家人一听面前的人是个王爷,都害怕了起来。只有陆祥一人壮起了胆子,不顾陆二郎的阻拦,抢着道:“王爷,这个门房陆明就是草民同族的侄子,王爷只问他便知。草民的儿子陆大郎就在这庄子里管事。” “既如此,你站起来说吧!”周睿臹指了指跪在地上的陆明道。 陆明道了谢,站起身来低着头恭敬的道:“回禀王爷,陆大郎原来的确是陆祥的儿子!” “王爷,您听见了,这陆大郎的确是草民的儿子!”陆祥急忙截住陆明的话,膝行一步,涕泪俱下道。 周睿臹是何等样人,岂会错过他脸上的心虚和慌张。他将手中的缰绳交给敬献,吩咐他把马儿安置了,再将三辆大车里的人交给青岚,也都安置了。这才回头对陆明道:“你接着说!” 陆明恭敬的再次拱手道是,接着说道:“陆大郎原本从小就要过继给村长为子,可是村长拿不出大朗娘要的十两银子,所以只好罢了。可是自那以后,大郎就被父母兄弟当成了牛马。” “你胡说,我可是你亲叔叔,你这么胡说良心何在?!”陆祥闻言激动的扑向陆明。 好在陆明也是有把子力气的汉子,右手一挡一甩,便把陆祥摔到了陆二郎身上。两人穿的都厚,因此也未受伤。只是陆祥被他这么一摔,一时都没回过神来。 陆明对着那父子俩连呸了数声,又想到了陆昀之前的苦难,一时眼泪都涌了出来。指着陆祥怒道:“你是我叔叔不假,可有你这样的亲族,我陆明脸上无光!” 他抹了抹眼角渗出的泪水,接着对周睿臹道:“大郎的勤快在村子里人人知晓,十多岁的时候,他想让陆祥帮着去张家村订下我秀娥嫂子。这陆祥和他妻子百般阻挠,说是拿不出一个钱。 大郎无法,只好每天干完活之后去山上打些野味求我帮他拿去卖。攒了大半年才攒了两串钱,自己又上山打了几只野鸡野鸭,拎着去了张家村提亲。 后来村子上来了征兵的人,这夫妻俩就用父母之命孝义当先的理由,说都没说一声,就帮大郎报了名。 拿大郎的安家银子给二郎娶了妻子。还把大郎给张家的聘礼要了回来,说是他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不想耽误秀娥嫂子。” 说道此处,陆明的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再次跪倒在地,声泪俱下的道:“等大郎拿着当兵的饷银回来的时候才知道这些事。于是只好自己再跑去张家道歉。好在我秀娥嫂子是个有情义的,愣是等了我大郎兄弟多年。 大郎就拿了银子买了地,盖了村子里第一座瓦房,风风光光的娶了我秀娥嫂子。之后大郎不忘孝礼,把父母接去同住。那夫妻俩愣是要把小儿子一家七口接来一起住,我大郎兄弟和秀娥嫂子就成了他们的奴才。 洗衣做饭洒扫庭除都是我秀娥嫂子做,大郎不仅要耕种自己的田地,弟弟家的地也要耕种。晚了慢了,回去就是一顿骂。后来那老两口还把生了病的小孙子过继给大郎当儿子,没几个月就去了。这夫妻俩就说我大郎兄弟和秀娥嫂子是不祥人,愣是把她们赶去了原来那两间风一吹就倒的茅草屋里去住。衣服铺盖都不准他们带,只给了半袋米和一口锅。” 周睿臹听着这个看上去五大三粗的汉子声泪俱下的讲述,看着瘫坐在一旁的陆祥,陆二郎脸上理所当然的表情。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他踱步到那父子俩面前,用马鞭点着陆祥的肩膀道:“你又怎么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46、梨花院落溶溶月(4) 周睿臹听着这个看上去五大三粗的汉子声泪俱下的讲述,看着瘫坐在一旁的陆祥,陆二郎脸上理所当然的表情。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他踱步到那父子俩面前,用马鞭点着陆祥的肩膀道:“你又怎么说?” 陆祥心虚的双手举过头顶匍匐跪倒道:“草民冤枉啊!这哪一家的大儿子不比小儿子多干活,多受罪?他风光回来了,娶了亲盖了大瓦房,难道能忍心弟弟住在快要塌的草顶屋子里吗?他弟弟好心,看他们一直没孩子就把小儿子给了大郎当儿子。没几个月就死了,谁也没料到不是?!” 他身后的陆二郎也哆嗦着帮腔道:“王爷,我爹说的没错。当时我大哥是不忍心我和媳妇还有五个孩子在破房子里挨饿受冻才接我们过去的。” “王爷!”陆明大叫一声,上前抓住周睿臹的袍角,厉声道:“王爷切莫听这父子俩花言巧语,他们的娘子合谋打掉了我大郎兄弟和秀娥嫂子的很多个孩子。这在镇上的府衙里是有案可查的! 官老爷还判了陆二郎一家还给陆大郎一家人多年的吃用二十两银子,还判了大郎改名陆昀,做了村长的儿子。 他陆祥几个月前就不是大郎的爹了!王爷若不信,大可叫人去镇上,村里去问。小人觉没有说一句假话。” “放屁!他陆大郎再怎么飞黄腾达都是我陆祥的儿子。”陆祥立起两个眼睛,噌的站起身来,一脚飞起,直往陆明的脑袋飞去。 说时迟那时快,他的脚尖即将碰到陆明的前一秒,敬恭抽出腰间的佩剑,往前一刺一挑,砍掉了陆祥右脚的两个脚趾和一节鞋尖。 陆祥立时倒地,抱着脚丫子疼的在地上翻滚,嘴里喊叫道:“杀人啦!我的脚!杀人啦!……” 陆二郎吓得一转身,把两个儿子抱在怀里,看着地上那一节鞋尖和一滩血迹,瑟瑟发抖。 陆明此时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向敬恭道谢。 门外的这一幕岂有不惊动人的,没一会儿庄子大门内便出来了一行人。 周睿臹定睛一看,为首的竟然是张荣安,他身后跟着青岚和一个穿着体面,管事模样的中年人,还有一队庄子里的护院家丁。 他们一出来,那陆祥的眼睛就亮了,不顾脚疼,蹦跶着上前,拉住张荣安和陆昀的袍角大声道:“亲家公,儿子,你们快来救我,有人要杀我呀!” 周睿臹被陆祥口中那句‘亲家公’给吓住了,他从来这里开始张荣安就是个太监,太监哪里来的女儿?!以前虽也听过他成亲以后才当的兵,可也听说他受伤前,妻儿就都死了的事,这会儿怎么跑出来个人叫他亲家公? 莫不是这陆翔被砍了一剑,傻了不成?! “来人,把这个伙同妻子,儿子,儿媳毒害大儿媳孩子,争夺长子家产的败类抓起来送官法办。连同陆二郎,一起送去。四个孩子送去陆氏宗祠交给族长管束教养。”张荣安满脸怒容,尖细的声音带着怒火,如利剑般射向陆祥。 陆祥父子闻言一惊,大声求饶。张荣安的侍卫都是战场上九死一生下来的,素来只尊命令,三两下就把两人捆成了粽子。只剩下四个孩子在一边惊恐的睁着眼睛,两个女孩拥抱着彼此瘦弱的身子,不敢发出一声哭声。 陆祥此时大骂陆昀夫妇不孝,言语间还骂周玉蝶挑唆他们父子关系,张荣安不认穷亲戚。 青岚冷笑连连,抽出腰间的软剑,咻的一声削下了他的一只耳朵。看着那兵不血刃的龙吟剑,面无表情的道:“再敢污蔑我家郡主一句,就不用送官了。” 他阴冷的声音让在场的众人都心底一颤,仿佛瞬间被扼住了喉咙一般。 “青岚!”朱璃娇柔的声音响起,让众人瞬间挣脱了桎梏,连周睿臹和张荣安也都深吸了口气踉跄着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子。 朱璃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前面,对周睿臹和张荣安福了一礼,才对青岚嗔怪道:“你素知主子不愿见血,怎么在大门前动刀动枪的?这样的脏东西弄在地上,要费多少功夫铲地?” 说罢,她又对着护院们骂到:“这庄子的主人被人堵在门口骂了,你们都没听到吗?还要客人出手教训?郡主养着你们吃干饭的吗?” 她三言两语,就把张荣安手下捆好的两个人弄了过来,又吩咐护院们将陆祥和陆二郎塞了嘴,捆在猪圈里关着,等她回禀了周玉蝶再行发落。 其实她明白,这事要是告诉了周玉蝶,也不过是送官法办。可是她气不过张荣安的所作所为,言语间颇有怪罪他越俎代庖的意思。 调停了这事,朱璃这才把人都有让到荣和堂,让人请了张秀娥来,又当着周睿臹和张荣安的面把周玉蝶的话原原本本的跟陆昀夫妇说了。 这夫妻俩心中感激不已,尤其是张秀娥,当即就抹起眼泪来。张荣安和陆昀好一顿哄才让他住了哭声。 “秀娥婶,你也不必如此。等你肚子里的双生子平安降生了,我们郡主还备了不少礼呢!以后你和陆大叔也能过上好日子,都住在柳溪镇,往后常来常往的。郡主是真心为你们高兴!切勿如此伤怀!……” 朱璃又对张秀娥宽慰了几句,正想推说有事,先行告退。 周睿臹此时却开了口,道:“你家郡主怎么不见?” 朱璃对他恭敬的一曲膝,脸上挂着微笑道:“回禀昭王殿下,我家郡主身子向来不好。这两日又是赶路,又是参加宴席,第昨日一大早又早早起来,身子有些不适。昨儿个晚膳都没用,奴婢下来就是替郡主传话,这就要赶回去伺候郡主吃药了!” “病了?”周睿臹的声音徒然增高,语气里满是担忧:“要不要紧?本王想去看看你家郡主,不知方不方便?” 朱璃见他眼中的关心和语气中小心翼翼的焦急无一丝作伪,口气便软了下来,道:“昭王殿下无需如此忐忑,我家郡主只是累着了,好好静养两天就好了。后宅里连黄角之年的男孩子都不准进,王爷就更不便进去了。王爷的关怀之情,奴婢一定替您带到。” 周睿臹一听,连黄角之年的小男孩都进不得后宅,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感觉像一股气,顶在他的喉头,咽不下吐不出。 他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对朱璃道:“你回去问问你家郡主,可想吃什么,我去给她弄。这么干坐着怪难受的!” 朱璃掩唇一笑,道了声是,便出了荣和堂。 她刚拐进暮华馆,便见青岚挺直了腰杆站在院中,似乎是在等她。 青岚听见脚步声,朝她扬了扬手中一本薄薄的册子,道:“凡人惯会投其所好,这又是一些‘人牲’呐!” 朱璃走上前去,将那本册子拿在手中,翻看起来。原来这是一本乐工女伎的卖身契。她们中最小的十一,最大的也只有十五六岁。 朱璃合上册子,瞪着青岚道:“是昭王买的?” 见青岚点头,朱璃愤怒的将册子砸到了他脸上,气急败坏的骂道:“主子的性情你还没看明白吗?这一个个的都成了牵绊,将来渡劫之时该怎么是好?你接了做什么?还嫌人不够多吗?” 青岚默不作声的捡起掉在地上的册子,语气平静的反问道:“你真以为让主子避世而居就能助她早日飞升吗?她是人,和咱们不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47、梨花院落溶溶月(5) 周玉蝶百无聊赖的抱着斑臧,在温暖的地板上躺着,看着日渐西沉。 早啨和晚晴敲门进来点灯的时候,就看见周玉蝶半坐在榻上,满头的青丝铺了一床。温柔的月光让周玉蝶愈发眼波流转,肤如凝脂。 她二人像怕惊碎了眼前梦境般的美丽似得,踮起只着袜子的脚尖,缓缓的挪到榻前,压低了声音道:“郡主,天黑了,您要不要用些甜羹?小厨房备了些醪糟还有水晶糕,荷叶卷……” 周玉蝶淡淡的侧过头看向早啨,嘴角一勾,道:“我正好饿了,你看着拿几样过来吧!” 说罢便想掀开被子下床。晚晴立刻上前替她掀开了被子,披上一件大衣裳才将她扶到妆台前。 半人高的圆形镜面虽然带着铜镜特有的昏黄,可丝毫无损周玉蝶的美貌。那慵懒的样子像一只尚未睡足的猫。 早啨帮着晚晴从温泉池里打来了温水,随即便退出取吃的了。只留下晚晴一人在此伺候周玉蝶梳洗。 她看着镜中,自己慵懒的神情和迷离的眼神,莞尔一笑。 这无意义的一笑如此甜美,像夏日里一勺伴了白糖的去籽西瓜,甜到了心里。 晚晴呆呆的看着,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周玉蝶抬眼看着镜中折射出的晚晴,呆呆的看着自己,不由笑道:“这会儿晚了,也不必梳发髻了,只用发带略一整理就好!” 晚晴窘迫的点头应是,绞了块干净帕子给周玉蝶净面,自己就在周玉蝶身后梳理着她满头的青丝。 待她梳洗完毕,早啨便提着食盒回来了。 一大碗醪糟里窝了三个鸡蛋,水晶糕,糯米圆子等点心都是一碟三个,共端了七八碟来。 周玉蝶见着这量,便知这两个丫头担心自己。奈何这么多吃食,再来两个也未必吃得完。 于是,她便强硬的让二人坐下和自己一起吃。 这姐妹俩先是不从,后来还是在桌边跪坐了下来。 周玉蝶亲自给她们一人舀了一碗带鸡蛋的醪糟,推到他们面前,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朱璃看清里头的情形,一边脱鞋一边打趣那两姐妹道:“哟!乘我不在,郡主就给她们开小灶,怪道她俩如今越来越好看了!” 周玉蝶抬头看朱璃那一脸轻松的表情,道:“你今儿个碰见什么好事了,竟然有心打趣人?!” “小姐这是哪里话,这两个丫头近来可不是好看了?添点儿嫁妆都能嫁人了!”朱璃在周玉蝶对面的蒲团上坐下,接着打趣她俩。 早啨倒还无碍,只是偏过脸不瞧她。晚晴却是个脸皮薄的,哪里经得住朱璃这样说。脸红的都能滴下血来了! 周玉蝶见状,指着晚晴道:“你姐姐平日护着你,今儿个她也不能周全了你也该护着她才是呀!朱璃这么打趣你们,你们竟都这般老实让她说?!” “哈哈哈!郡主,您可别为难她们俩了。早啨是只对外人横,而晚晴是个泥人,都没有脾气!再说奴婢说的也不差呀!她们俩的确到了能嫁人的年纪了呀!”朱璃少有的好心情让气氛活跃了起来,连周玉蝶也受了影响,摇摇头,任她胡说去了。 “朱璃姑娘别说了,我和妹妹一辈子都是郡主的人。宁愿终身不嫁也要跟在郡主身边伺候的。”早啨涨红了脸,说起话来却异常流畅。 周玉蝶心里一暖,一左一右伸手拉住她俩的手,笑道:“你们朱璃姐姐拿你们说笑呢,快别当真了!才在我身边呆了几天呐?我哪里舍得这么快放你们走?!” 她拍拍二人的手背,接着道:“我也吃好了,剩下的你们吃了吧!,朱璃,你来!” 周玉蝶说罢便径自起身,朱璃急忙跟上,这主仆二人便丢下两个面红耳赤的小丫头,往温泉池去了。 两个小丫头识趣的收拾了桌子,提着食盒,退到门外还不忘贴心的带上门。 廊下,周玉蝶和朱璃这主仆二人都脱了罗袜,把脚泡在温泉水里。 朱璃将今日之事如实向周玉蝶说了,换来她一阵沉默。 说到敬恭砍了陆祥的两个脚趾,青岚又砍了他一只耳朵。周玉蝶眉头一皱,没好气的道:“敬恭砍了他的脚趾头是看他敢在昭王面前伤人,太过目中无人。青岚这一剑……哎!罢了,砍了就砍了,这都是他咎由自取。只是该如何处理才好?” 朱璃看着眉头紧锁的周玉蝶,接着道:“那四个孩子已经遵照张公公的话,送去了陆氏族长那里。陆祥父子已经被奴婢叫人捆结实了,塞了嘴扔在柴房里等主子发落。” 周玉蝶看着水中的月亮苦思冥想,终究不知该如何处置才最为妥当。于是便把这烫手山芋推了出去,道:“这大年下的,先不管这档子晦气事,且先关着他们,只要不饿死就行。 等过了十五再送去镇上郑大人处,告他们父子个不服判决,上门滋事的罪名。 现在悠然山庄可是住着王爷和郡主还有一位皇帝面前的红人。郑大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判。” 随后又问了句看似不相干的话:“这两天,秦矜怎么不见?” 朱璃闻言一愣,回道:“这两日的确没见她,听蔡嬷嬷说是被风扑着了,在屋子里歇着呢!” 周玉蝶听了,不置可否的一笑,道:“既如此,你就幸苦点,把内宅女眷的事先接过来料理吧!” 朱璃道了声是,略一犹豫,还是从怀里掏出了那本薄薄的册子,交到她手里,道:“这是昭王送给您的乐工女伎,共计二十一人。青岚暂时安排她们在听雨轩住下了。 柳絮是王府歌乐伎出身,到底比这些高贵些,年纪也大些,便先指了她住听雨轩正房,管着这些人。” 周玉蝶点了点头,道:“听雨轩毕竟还属外宅,改日让人把湖心岛上的空房子收拾出来给她们一人一间。再派几个老实本分的上去洒扫,应对杂务。吃喝就让大厨房放个厨娘在岛上,她们单做。省得每日来往取送,麻烦! 再把岛上那座楼阁叫青岚写了‘秋月楼’和‘弦音阁’两副字,刻了匾挂上。平日里,她们也好在里头排演。” 朱璃暗暗几下了两个名字,频频点头道是。 第二日就是初三,青岚大笔一挥,写了两幅字送去了林福佑父子那里,也没顾人家过不过年。 周玉蝶知道的时候人已经回来了,无奈她只好白了青岚几眼,斥他不懂礼数。 青岚面对周玉蝶的责骂倒是笑嘻嘻的,把玩着手里的青玉佩道:“郡主不必生气,属下叫人送字的时候不仅加了年礼,还特地让人嘱咐了林氏父子,过了十五再动手。属下再不懂礼数也不至于大过年的叫人干活!” 周玉蝶撇撇嘴,回道:“谁知道呢!懂礼数也就不会大年初二就在自己门前砍人了,弄得门前一滩人血,还说自己懂礼数!” 朱璃看周玉蝶的表情就知她不是真责怪青岚,站在周玉蝶身后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周玉蝶这儿也崩不住了,跟着朱璃一齐,主仆俩笑做一团。 周睿臹一进来就看见周玉蝶坐在榻上,笑的脸颊红扑扑的,十分可爱。于是他大大咧咧的往周玉蝶对面坐下,出声道:“婧舒妹妹好些了?有什么好笑的,说出来给你玧和哥哥我也听听,也好跟着乐一乐。” 谁知周睿臹此言一出,周玉蝶立刻收起了笑容,神情一肃道:“呸……你还好意思说什么哥哥不哥哥的话!我问你,你为什么害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48、梨花院落溶溶月(6) 谁知周睿臹此言一出,周玉蝶立刻收起了笑容,神情一肃道:“呸……你还好意思说什么哥哥不哥哥的话!我问你,你为什么害我?!” 她严肃的表情和愤然的表情让周睿臹心里一紧,脸上的笑像一张即将掉落的面具,摇摇欲坠。即便如此,他还是语气轻松的问道:“婧舒妹妹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本王哪里害你了?!” 本王?! 周玉蝶心里冷哼一声,庆幸着自己近日的疑虑和刚刚心血来潮的试探。 她将看到的匿在眼底,嘴角含着一丝与她此刻心情相符的愤怒道:“瑞安还未谢过昭王殿下昨日送的乐工女伎,实在太破费了!不过昭王殿下买人之前可都查过她们的出身?” 此言一出,周睿臹脸上一阵愕然,口气急切的问:“这些乐工女伎的出身有什么问题吗?” 周玉蝶气势汹汹的把昨日朱璃给她的小册子拍到桌上,嗔怪道:“昭王殿下请看!这里头有几个是教坊妓女出身,有几个是被卖的侍妾,这样的人送到我这里……” 周睿臹闻言一怔,急忙拿起那本册子,一页页的细看。果然,周玉蝶说的一点不差。他的脸色便有些发青了起来。 “原本这不是什么大事,我也不是看不起她们的出身。只是,我去世的父母突然被封了蕤王和贞烈夫人,我也被封了郡主。里里外外多少双眼睛盯着还未可知! 昭王殿下是陛下的儿子,张公公是陛下跟前的红人,自然不必顾忌太多。只是瑞安心中不安,若叫有心人知道了,不知会不会拿这几个人的出身大做文章?!” 周玉蝶边说边偏过头去抹了两下干干的眼角,回身便抬起那双满含委屈担忧,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周睿臹。 周睿臹低头一想,周玉蝶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她一个未及笄的姑娘,宅子里住着些妓女和被卖的侍妾的确不妥。 妓女暂且不说,就被卖的侍妾而言,必定是很不好才被卖。像一般有钱的人家才买侍妾,所以只要没大错,基本就是老死在府里的。 外宅也不能被卖,最对就是主人家腻了,不再去了。定时送些银钱给他们度日,也不会卖了。 被卖出来,一般就是身有恶疾,品行不端,不守妇道等大错才会为人所不容。 这样的人若呆在姑娘家身边,即使姑娘再好,也会被人诟病。 想到此处,他愧疚极了,立时诚意十足的回道:“是我疏忽了,婧舒妹妹不必担心,对外就说是我买了来玩的。绝不能坏了妹妹的名声!” “昭王殿下既如此说,瑞安就不虚拒了。那这些乐工女伎就都安排在外宅和内宅交界处的湖心岛上了!”周玉蝶自然看到了他眼中的真诚,只是一时无法确定。 真是人心隔肚皮,脸上和心里差了多少,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了! 周玉蝶心里一阵阵叹息,语气却丝毫未露破绽。 周睿臹听了她客气又疏离的口气,心里咯噔一下,却也不知如何弥补,只呐呐答应了两声,便坐在原地不知所措。 正当他为难去留之时,却听周玉蝶问道:“对了,除夕夜,瑞安似乎听到王爷让敬恭敬献二人去找什么东西,不知殿下丢了什么?” “哦!你问那天呀!”周睿臹作势掏出腰间的玉箫递到周玉蝶面前,指着嵌在箫身上的一圈赤金圆环道:“这玉箫原是我母妃送的及冠礼,为了保我平安。母妃她吃斋念佛,斋戒了大半年,才从国师那里替我求来一块墨玉的平安玉佩,就亲手给我系在这玉箫上了。 上次腊月初九去看你那一遭,打了半天架也没掉,带张公公来你这里宣旨的路上却发现不见了,我就想着让他们去我前些日子住的惜花居瞧瞧是不是漏在那里了。可巧就被你听见了。” 玉佩啊!周玉蝶心里想起了腊月初九那天差点被吸干了元婴的事。她眉头一皱,把手中把玩着的小玉锤,敲上摆在案上的一排七个玉磬中的一个上,发出‘叮……’的一声清脆悦耳的响声。 她这些日子也在心里泛着嘀咕,最近这几日他们俩之间的接触很多,再也没有发生过初九那日的情形。原还在苦思冥想那日的细节,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谁知今日竟然意外收获。 她试探着问周睿臹道:“这位国师神秘莫测,他倒也不买娘娘账,竟然如此为难嘉妃娘娘。不知那块玉佩什么样儿,不如画出个样子来,拿着这个样子去当铺赌场妓院之类的地方问问,说不定会有些线索。” 周睿臹羞涩的一笑,道:“是块蝴蝶形状的玉佩,女里女气的,下面还坠着我两个亲妹妹奾儿和妢儿给我打的穗子和串的玉珠子呢!”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大小,道:“大概就是这么大,我也不会画画,虽然心疼但也没法子,总不能贴寻物告示吧!” 周玉蝶看他比划的大小,心里滑过一丝异样。她抬手指着青岚道:“青岚倒是会画,不如让他画一张,随后再派人去镇上找个些个画师多画一些,再写了赏银去张贴。寻着了玉佩要紧,毕竟是你母妃和两个妹妹的心意嘛!” 周睿臹听她这样说,不疑有他,便答应了下来。 未几,便有下人抬了画案、画具过来。青岚自行研墨铺纸,依照周睿臹的描述,很快一块坠着玉珠丝绦的墨绿色蝴蝶玉佩便跃然于纸上。 青岚将墨迹吹干,交给敬恭呈给周睿臹便收拾起了桌上的笔墨。 周睿臹看着纸上惟妙惟肖的玉佩,赞道:“婧舒妹妹身边果然人才济济,昨日见识了青岚的剑法干脆利落,今日又见他这出众的画技,真是人才呀!还有你铺子里的墨玉也是一身好功夫,我可真是羡慕呐!” 周雨蝶唇角一勾,答道:“多谢昭王殿下夸奖,他们的确都会些拳脚,可与殿下身边,从小就研习武艺的敬恭敬献一比就有所不如了!” 周玉蝶的语气疏离而不失礼貌,丝毫不想接他的话。 二人僵持了一会儿,周睿臹明显感觉到了周玉蝶的疏离为缓和气氛,他将那张玉佩的画像递给周玉蝶,笑道:“我当日见到这块玉佩的时候还和母亲好一顿不痛快,嫌它太女气了,哪有大男人在身上挂个什么蝴蝶蜜蜂的?可这真丢了倒又舍不得了! 当日,奾儿妹妹和妢儿妹妹为了劝我把这玉佩带上,两个人就在母妃榻上给我打穗子,又串了几颗墨玉珠子上去。一点都没让人帮忙,手都磨破了皮。我当时真心燥得慌,两个妹妹都比我懂事,都知道母亲是为我担心,求这个给我带上不过是求个心安,可我却……” 他苦笑着喃喃的说着往日之事,丝毫没注意到一边的周玉蝶以何等样惊讶的表情注视着画上的玉佩。 纸上,一枚墨绿色半蝶玉佩跃然其上,那流畅的轮廓和深而不透的阴雕技法都被青岚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出来。蝶身的肚腹被几根利落的线条分割成了一个大写的e字形造型。那分明表示还有一半肚腹处可与其重合的蝴蝶佩。 想到此处,周玉蝶暗暗心惊,不由自主的拔下头上的那支纯银如意头储物发簪,她的那块晴水翡翠蝴蝶玉佩就在其中收着。 簪子上尖锐的簪脚刺中了她柔软的掌心,让她打了一个激灵,心里这才清醒了起来。 这玉佩出自那位神秘的曲国师,看来,想要知道两块玉佩之间的关系,只能去找他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49、梨花院落溶溶月(7) 晚间,周玉蝶请了陆丰,张荣安和陆昀夫妇一起在荣和堂吃饭。大过年的,也不好把周睿臹抛在一边,可他一来,众人未免拘谨。好在着人去请的时候,敬恭说晚间军中将领们请了周睿臹去赴宴,晚间不在庄子里吃饭。 周玉蝶先是松了口气,心想避免了一场尴尬之余,不由得担心起来。周睿臹的酒量和酒品貌似都不太高,看来要多备些醒酒汤了。 晚间,周玉蝶和张秀娥在里头的榻上吃,张秀娥的肚子格外的大,如今连晚上睡觉都只能半卧着。四肢也已水肿,原先的衣服鞋袜都不能穿了。周玉蝶便让她和自己坐在榻上吃,又在她腰后和手边放了许多柔软的大小引枕,软垫,以支撑她越发笨重的身子。 里间和外间相隔的门打开,就成了一席。门外是他们三个男人一桌,三人推杯换盏间也不妨碍里外交流。 本来陆丰初见张荣安之时颇为拘谨,毕竟一个是一辈子也只到过镇子上的农民,一个是征战四方的天子近臣,两人的差距不是一般的远。 三杯酒下肚,张荣安便搭着陆丰的肩膀道:“亲家,来来来……我敬你一杯,秀娥对我说,这些年你没少关照他们夫妻。奈何我这个父亲竟然这两天才知道她还活着,真是……”说道后头哽咽了起来。 陆丰连忙安慰道:“亲家,你可别这么说,现在知道也不迟!就像陆昀似得,这么多年,我本以为这是不可能的了,谁知忽然间,他竟然真成了我的儿子。我是高兴的不知该怎么对他好了……” 两个年纪相仿的男人絮絮叨叨的互相诉说着乍然得子的喜悦。 陆昀见此,便离开了座位。自己搬了杌凳在张秀娥身边坐下,给她剥虾,和剔除鱼刺。 周玉蝶见了只觉得羡慕,她看周围的气氛融洽,顿时便也来了兴致。 她向朱璃招手道:“朱璃,你去看看有什么不烈的酒,给我也拿一小壶来。过年了嘛!我也吃一杯!再叫柳絮带个琴音好的来助助兴!” 朱璃高兴的领命去了。 一边的张秀娥听了却道:“郡主,您年岁还小,喝点醪糟倒也罢了,这就就别喝了吧!仔细喝醉了明日头疼!” 周玉蝶笑着伸着一根玉指道:“过年了嘛!我也新鲜一回,只吃一杯~” “是啊,今年冬月便是郡主及笄之时,也算大人了。大过年的吃两杯也不会醉的怎么样,厨房里已经熬好了一大锅醒酒汤温着,郡主身边也有人跟着,出不了事的!你就别操心了!” 陆昀将一小蝶剥好的虾仁递到张秀娥面前,微笑着宽慰道。 周秀娥听了觉得有理,便也不再说什么,专心应付这肚子里有力的胎动和陆昀的关怀。 未几,朱璃便用托盘托着一个葫芦造型的温酒器摆在了周玉蝶面前。葫芦上头的蒂和叶雕的惟妙惟肖,抓着葫芦蒂往上一提,便将黄玉的酒壶从下半的黄铜水盂中提了起来。 朱璃将周玉蝶面前的荷叶酒盏斟了七分满,这才道:“难得郡主高兴,今日又是骨肉团圆之宴,奴婢斗胆,替郡主赏了一干轮值的丫鬟小子们,也让他们沾沾喜气!” 周玉蝶听了嬉笑着指着朱璃,半作嗔怪半作怒骂道:“好你个朱璃,倒会慷人之慨。今夜赏的银钱就从你的月例里扣,看你下次还自作主张不自作主张了?!” “诶~!郡主这话就说差了!”朱璃也嬉笑着,抬手将荷叶酒盏递给周玉蝶道:“奴婢这是替郡主,张公,陆村长和陆大叔陆大婶高兴嘛!郡主若是怪罪,奴婢这就去把钱收回来去!” 说罢,她作势就要往门外走。 周玉蝶见她抬脚也不着急,抬手便将那一盏酒饮下,酸甜的青梅酒在她的舌尖绽开,再配上她此时的好心情,让她不由醉倒在这气氛中。 张口便道:“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 周玉蝶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怎么想起这首长干行来了?!这可实在不适合现在的她在当前的场合吟诵。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 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 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 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 八月蝴蝶来,双飞西园草。 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 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 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忆妾深闺里,烟尘不曾识。 嫁与长干人,沙头候风色。 五月南风兴,思君下巴陵。 八月西风起,想君发扬子。 去来悲如何,见少离别多。 湘潭几日到,妾梦越风波。 昨夜狂风度,吹折江头树。 淼淼暗无边,行人在何处。 好乘浮云骢,佳期兰渚东。 鸳鸯绿蒲上,翡翠锦屏中。 自怜十五馀,颜色桃花红。 那作商人妇,愁水复愁风。” 一把男声由远及近,吟诵着这首她熟悉不过的乐府诗。 周玉蝶不必抬头也知道是谁,就听对方带着一身寒气走进内间,笑着道:“婧舒妹妹怎么想起这首诗来了?” 周玉蝶站起身来,搀扶着身子笨重的张秀娥,一起向周睿臹行了礼。此时的朱璃也不开玩笑了,行至周玉蝶身后扶住张秀娥承重不轻的后腰,随着一齐行礼如仪。 周睿臹一屁股在周玉蝶刚才坐着的榻上坐下来,道:“都免礼吧!这屋子里说是三家人,其实也是一家人嘛!都坐下接着吃吧!” 周玉蝶扶着张秀娥坐到外间张荣安他们那一桌才跨进内间,疑惑的问道:“下半晌瑞安着人去请殿下今夜一起吃席,殿下身边的敬恭不是说殿下要出去赴宴吗?怎么这会儿才到戌时就回来了呢?!” 周睿臹就着春桃端着的热水净了手,又换了好几条帕子拭去水珠,这才毫不文雅的用手拿起捏起一块已有些冷的炙烤羊肋小排,三两口吃光了一根。 敬恭急忙递上新的碗筷,周玉蝶这边也把张秀娥用过的碗筷菜肴都撤了下去,重新换过。 “我不是怕又喝多了,冒犯了妹妹,指不定明天我就会被赶到大街上吗?!所以才不敢多喝,早早就借尿遁跑回来了嘛!这吃了一路冷风,都快饿死了……” 说着,他又拿起一条炙烤羊肋骨狠狠的咬了下去,吃的满嘴流油。 周玉蝶撇撇嘴,道:“殿下好胃口,我这就让厨房再烤一只羊来!可不能叫人说,殿下在我这庄子上做客还吃不饱饭……” 周睿臹抬起眼,笑着道:“那就谢谢妹妹了,我还想吃元蹄,口条,鹅肝,虾籽……” “噗嗤……”除周玉蝶和周睿臹外,其他在坐的几乎都绷不住,笑出了声来。 “妹妹,你怎么不笑?”周睿臹歪着头,看着脸上一丝笑纹也没有的周玉蝶,苦恼极了。 周玉蝶却朝着他翻了个白眼,朱唇微启,道:“幼稚……” 周睿臹不以为意的嚼着嘴里的羊排,轻浮的道:“幼稚就幼稚,大不了永远十八岁!”说罢又咬一大口羊排,嘴里塞的满满当当,就像周玉蝶看到的许多孩子一样。 她忽的看向张秀娥的肚子,随意的问道:“秀娥婶,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50、梨花院落溶溶月(8) 周玉蝶忽的看向张秀娥的肚子,随意的问道:“秀娥婶,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 张秀娥一听关于孩子的问题,身上母性的柔和光辉便越发温婉,她抚摸着肚子,笑道:“我们全家就数父亲读的书多,父亲说他要再翻几本书再拟。” 周玉蝶点了点头,这孩子的名字从古到今大多都是家长翻烂了几本书,绞尽脑汁之后的产物。那一笔一划中寄托的更是两代人的所有心血和希望。 张秀娥如今三十多岁了,又怀着双生子。虽然有灵水仙果补着,再不济也能平安生产,母子平安。可是对这以后是否还能有孕,周玉蝶却不敢多想。毕竟这个年代太过惊世骇俗的事情还是别让它发生的好…… “郡主提起此事,老奴倒有一事相求,但请郡主首肯,老奴才好下笔。”张荣安忽的郑重其事的对周玉蝶抱拳一礼道。 周玉蝶看他如此郑重,想来是什么要紧的大事,于是便挥手道:“张公先把事情说来听听。” 周玉蝶早吩咐了下去,以后称呼张荣安只能叫张公,那公公二字无论在张荣安还是张秀娥面前提起都是尴尬和自卑的代名词。于是周玉蝶希望少个字能给他更多尊严。 显然张荣安是领情的,观他今日的表情也比昨日柔和的多。 此时,他双手下垂,脸上带着笑意,轻松的道:“是这样的,我这亲家和女儿女婿都说,都是郡主大恩大德,他们才能有子有孙,有父有子。并且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因此,想借郡主闺名中的一个字来给肚子里的两个孩子取名,以示感恩,请郡主应允。” 周玉蝶听了却道:“哪有什么大恩大德,不过都是举手之劳而已。我也早说了,这是缘分使然,你们就别再说什么恩不恩的话了。 至于说给孩子取带我名字里一个字的名字,我觉着只有玉字男女皆可用。 不过,陆家或者张家都是有族谱的,想来也是要按族谱上的字辈取名的吧?!” 周玉蝶避重就轻的顾左右而言他,终究把孩子的名字绕回到族谱排序上来。 陆丰听了,一脸不好意思的回道:“不瞒郡主,陆氏虽是一村一姓,也算人口不少。可是识字的实在不多,族谱也是组长拿去镇上请人帮着写,这一辈男孩的排字是个牛字,女孩的排字是个芳字,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周玉蝶听着觉得很不可思议,哪有全村没几个识字的,族谱还要拿去给别人写的宗族?怪道那次她要给村里办免费的书塾,那些族老们那么积极了。 女孩的排字倒也罢了,芳字也很好,只是男孩的排字牛,确实不太好取名…… “孩子还没出生,有的是时间慢慢想,咱们先过了这个年再说吧!”周玉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便岔开了这个话题。 好在众人也是同样的想法,亦未多作详谈便一语带过。 柳絮带了一个怀里抱着一张琴,眉目清秀的女孩进来。周玉蝶见她神情自若,通身气韵不俗,便开口问道:“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拿手的琴曲有哪些?” 那女孩闻言,曲膝一礼道:“奴婢琴操,刚满十六,拿手的琴曲有、渔礁问答、阳关三叠、阳春白雪……” “如今早已立春,先谈一曲阳春白雪吧!”周玉蝶听了,立时点了一首。她自己会弹的都是现代的谱子,古风韵有些淡了。如今有了会操琴的,她自然是想听个够本的。 琴操屈身道是,便退到一边的琴桌边坐下。略一调琴,便开始弹拨起来。 周玉蝶闭上双眼,斜靠在榻上细细听着,果然一样谱百样曲。 “白雪”取另然清洁,雪竹琳琅之音。它以清新流畅的旋律、活泼轻快的节奏,生动表现了冬去春来,大地复苏,万物向荣,生机勃勃的初春景象。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周玉蝶睁开双眼,仿佛看见了那春回大地的景象,心情也跟着开朗了起来。 她从一边的盘子里抓起一把银瓜子放到朱璃手里,说了声赏。那琴操却依旧淡淡的起身谢赏。那神态,仿若一位高傲的大小姐。 周玉蝶玩心大起,对着柳絮道:“前几天听你弹的春江花月夜不错,不过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今夜都是自己人,我也就不藏拙了,借琴操的琴和你一起弹一曲,不知你肯不肯指教?!” 柳絮哪有不应之理,一脸受宠若惊的取了琵琶来调音。 只是琴操却是一脸不情愿的攥着琴套,梗着脖子不愿答应。 周玉蝶看了,也不怪罪,道:“这琴看来是琴操的心爱之物,也罢,朱璃你脚程快,去把嘉妃娘娘赏赐的那张朱漆古琴拿来试试音。” 朱璃应道:“奴婢见郡主这几日身子不适,不便弄琴,早起就自作主张,将娘娘赐的琴拿了下来,想叫青岚这几日闲着的时候替郡主保养琴弦。郡主要用,奴婢这就去取来。”她说罢便抬脚去了,出门前狠狠的剜了琴操一眼。 周雨蝶笑着看着她的背影,自嘲的对张秀娥道:“秀娥婶,你听听,她这是今日第几庄自作主张了?!” 张秀娥嬉笑着回道:“郡主待人宽厚,朱璃姑娘忠心耿耿,处处为郡主着想,这难道还不好么?!”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青岚便亲自捧了琴盒,跟在朱璃身后进了内间。他身后还跟着抬着一张红色大漆琴桌的斑臧和墨玉。 周玉蝶见了也不免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指着朱璃笑骂到:“又是你多嘴,招他们来看我出丑!” 不待朱璃回话,青岚便接话道:“难得郡主有此雅兴,我等岂能错过?!”那温润的嗓音带着一丝调侃,接着道:“再说了,今夜是郡主自己要弹,想来是有成竹在胸的,何来出丑一说呢?!” 周玉蝶也不和他辩驳,取了琴细细调音。她和柳絮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肯定。 柳絮起头,周玉蝶奋起直追。两人的琴音相辅相成,较之琵琶独奏又多了几分韵味。两人正弹得酣,一道清脆的笛声也插入进来,使得曲子更显完美。 一曲终了,周玉蝶和柳絮一齐看着长笛在手的青岚,前者是惊喜,后者是欣赏。 “瑞安郡主真是多才多艺,老奴真是佩服得紧呐!”张荣安站起身来,拍着巴掌道:“此曲,在宫里头也有演奏,多是琵琶独奏,今夜老奴开眼了,这琴音笛声一齐相和竟能如此美妙动听。” 周玉蝶自是自谦一番。她眼角扫过呆愣在原地,再无刚才倨傲神情的琴操,唇角一勾。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张秀娥身子笨重,便早早和陆昀一同回房歇着了。 他们夫妻一走,张荣安和陆丰也跟着回去歇下。陆丰今夜喝的不少,周玉蝶好歹留他在张荣安院落里的空厢房里歇下,明日再走。 此时暖阁里只剩了她和周睿臹两个,周玉蝶正想找个身子疲乏的借口回去,岂料却被周睿臹占了先机。 “朱璃,你先带他们下去吧!本王有事同你家郡主商议。” 周睿臹难得拿出了王爷应有的威严,把玩着手里的玉箫道。 朱璃闻言一怔,双眼立刻看向周玉蝶。见周玉蝶的眼皮一睁一闭,眼神里没有一丝动摇,便也只好带了柳絮和琴操下去。 周玉蝶又看了一眼斑臧和墨玉,同样给了他们安心的眼神,两人这才退去。她见屋内再无别人,这才问到:“不知昭王殿下有何事相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51、梨花院落溶溶月(9) 周玉蝶又看了一眼斑臧和墨玉,同样给了他们安心的眼神,两人这才退去。她见屋内再无别人,这才问到:“不知昭王殿下有何事相商?!” “九月十五是父皇的生辰,我打算七月底就带你从江宁码头坐船出发,从天津大沽口上岸,转坐马车到京城。一路上大抵要一个月,你要带什么东西什么人最好先想好,你那两架马车也可以带上官船。”周睿臹漫不经心的说着,眼睛不时看着周玉蝶的反应。 周玉蝶拿着桌上的青梅酒,抿了一小口,道:“不能从京杭大运河直接北上吗?这样路程大抵只要十天,为什么要去海里绕个圈子?” 周睿臹反问道:“京杭大运河是谁修的?!” “京杭大运河始凿于春秋末期(公元前5世纪),后经隋朝(7世纪)和元朝(13世纪)两次大规模扩展,成为北起北京、南至杭州的南北交通大动脉……”周玉蝶越说声音越小,她惊疑不定的看着他,迟疑的问道:“难道京杭大运河还没扩展?” 周睿臹叹了口气,耐心的对她讲解道:“北秦皇族耽于享乐,南凌空有雄心却受制于人,两国都是大易皇族的姻亲,一个个都只想着剥削百姓,供自己享乐。哪里会想着修运河? 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功夫不着痕迹的训练军队,又怂恿周义荥联合江长泽篡位夺权吗?!唔……” 他双眼圆睁,尽力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可是周玉蝶手指一弹,他便如牵线木偶般任她摆布。 “你又知道我花了多少力气率领军队打败了棒子和鬼子?就连你现在用的银票也是周义荥登极后,我花了很多心血的成果。连紫禁城也是我设计的。 周睿致和周睿臵仗着是嫡子,在朝中一而再再而三的排挤我和我的人,还多次跟周义荥说我想谋权篡位,把我手中的十万大军军权全部收入囊中,又把我赶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戍边。 周睿臶更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他竟然在背后放冷箭,今夜根本就是场鸿门宴。还好我看事不对,立刻溜之大吉,不然又要着了他们的道……” 周玉蝶看着他满脸惊恐,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微微一笑,指着他刚才喝的茶水道:“你不必惊恐,你如此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是吃了我刚才弹到你茶里的真言散罢了,再过大半个时辰就能解开。 至于你不得动弹,那是因为我用灵丝捆住了你的手脚。” 她晃了晃缠绕在指尖的灵丝,灿然一笑,接着道:“不过你也不必多费心思呼叫什么的了。整个屋子里都被我布了结界,就算我在屋里剁了你,也不会有一丝响动传出去。不信,你大可一试!” 周睿臹一时汗如雨下,惊恐的起身退到了墙边,问道:“你究竟是谁?结界什么的,又不是动画片?你想干什么?” 周玉蝶嗤笑一声,闲适的靠在榻上的大引枕上,道:“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要带我从海上绕路?!” “你和我来自一个年代,我只记得自己最熟悉的东西。而你,从你能把这个破山坳建设成这样,我就知道你记得更多我能用到的东西。 朝鲜半岛和东瀛都是我不熟悉的,我想带你去看看那里的人整日和老鼠臭虫为伍,缺衣少食,又无医药支援,人口本来就少。从这边过去的士兵和将军们大多都水土不服,死伤太多。我想了很多办法,请了很多名医都是一筹莫展。 我打听到,你在这村上一出手就治好了陆昀的伤,还凭罗子明一句话就知道要给陆丰的妹妹用甘草。 如果你善心一发,说不定就能救下那些将士们。 这样我就能在周义荥面前争取把那两块不毛之地作为我的封地,成为我以后争皇位的筹码了!” 周玉蝶听着心痛的眼睛一闭,苦笑着道:“原来如此……” 随即她把右手手掌往上一翻,周睿臹便呈仰头张嘴的姿势坐在榻上。 她又把左手食指往上一挑,墙角的两坛子酒飞了起来,坛内的酒便如一条水线,带着周玉蝶从空间里拿出的遗梦散一起,灌入周睿臹的腹中。 直到周睿臹如一只煮熟的青蛙般瘫软在榻上,周玉蝶才面无表情的收回了灵丝。左手一挥,将结界撤除。 “敬恭,敬献可在外头?”周玉蝶对着外头喝了一声,毫不意外的得到了回音。 “你们王爷醉倒了,你们快进来扶他回去吧!” 敬恭和敬献闻言一惊,推门进来一看,周睿臹已经醉成了一滩烂泥。两人频频替周睿臹告罪,又叫来几个身强力壮的侍卫,七手八脚的将周睿臹抬了出去。 “郡主。”朱璃的一声呼唤将周玉蝶唤回了现实。 她长叹一声,疲惫的道:“让他们进来收拾,咱们也回去吧!” 朱璃机械的点头应下,叫来专管宴席饭菜的蔡大娘,吩咐了几句便扶周玉蝶上了早已备好的软轿上。 一路上,周玉蝶都是静静的行走坐立,无一丝不妥。可朱璃知道,周玉蝶心情低落。 一进清池苑,周玉蝶便挥退了众人,只留了朱璃伺候。斑臧在周玉蝶的召唤下,乖顺的窝在她的膝头。 她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斑臧的脑袋,轻声道:“朱璃,过了十五,叫青岚和墨玉慢慢的收购些药材,药单我改日再给写下来。七月里,咱们可能要去朝鲜和东瀛一行了。” “东瀛?”朱璃拔高了声音,疑惑到:“咱们去东瀛做什么?” “周睿臹的野心我不管,可那些将士无辜,我想去试试救他们的性命。”周玉蝶淡淡的道。 “小姐!是那个昭王请你帮忙的吗?”朱璃抬手拆了周玉蝶发髻上的珠花、步摇,心里一阵烦躁,言语间也带上了深深的埋怨和愤恨。 “算是吧!”周玉蝶揉着斑臧柔软的耳朵,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笑意,玩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救了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岂不是直接就能飞升了吗?那你家小姐我可就能省了许多事儿了!” 朱璃低着头,将玉梳沾着腊梅花香油,细细的替她篦头发,一边扁扁嘴,不屑的道:“那感情好,凡事想长生不老的人都去救人了,天上还不被挤出个大窟窿来啊!?” “哈哈哈……”周玉蝶被她幽默的话语逗的大笑出声:“好一个挤出个大窟窿,真是心思巧妙。” “小姐,依奴婢看,您也不想去。不如咱们五个去广州府看看新庄子。等九月十四咱们再去北京不晚。 至于昭王,就让他自己走就好,免得小姐烦心。”朱璃看着镜中周玉蝶笑意散去后眉宇间的忧愁,出言相劝道。 “这事不急,昭王要等七月底才出发。让我想想吧!”周玉蝶举目看向门外温泉池面上倒映着的清晖,心里一阵犹豫。 那些将士的性命攸关,如果可以,她希望明日就收集草药,尽早出发。可是这年头上除了药铺,那些专门炮制药材的都歇着了。哪里去找那些药材?只有等十五以后了! 朱璃也不多说,只替她更衣后便扶着她去榻上躺下。 周玉蝶搂着斑臧,合上双眼,满脑一片空白。 自然,周睿臹第二天因着大醉,直到下午才起,前一天晚上和周玉蝶独处的事情是一丝一毫都想不起了。 众人只道他太过贪杯,喝断片了。 接下来的日子飞快的在新年热烈的起风中飞快的过着。 初十,罗子明的母亲陆氏去世,周玉蝶特着素服去了陆丰家吊唁。 看陆昀亦是伤怀,却依旧尽力安抚陆丰和罗子明,便也不愿添乱。留下三十两银子便携朱璃回了庄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52、十五月圆人西东(1) 正月十五,人月两圆之日。 一大早,周玉蝶便让人准备了许多汤圆,不光庄子上下都有,连陆家村的每家每户都按着人头送了汤圆去。 陆家如今的族长陆仁寿是原来的族老,自陆博父子摊上了官司,被打了板子送回来后,这个族长的位置便让给了当日那个面色发黄的花胡子老头做。 他收了汤圆,一再替族人谢过周玉蝶,说是要亲自上门谢恩,又旁敲侧击的探听着庄内的消息。 周玉蝶听人回来回话的时候,嘴角勾了勾,只挥手让青岚去料理。 用过午膳,墨玉便急匆匆的回了山庄,请见周玉蝶。 周玉蝶正在弦音阁听女伎们排演新曲子,一听这话,立时预感有什么要紧的事发生了,便和朱璃一起下了秋月楼,登上画舫上去见他。 一进船舱,周玉蝶便见墨玉凝重的面色,顿感不妙道:“出什么事了?你这么急着回来?” 墨玉也不绕弯子,抱拳一礼道:“今日一早,属下便得到了秦氏夫人自请下堂求去的消息。午时未到,当日随着秦氏夫人来柳溪镇的人马就都出了王府,护送着十几辆大车往城北去了!属下这才回来报信!” 周雨蝶闻言一怔,随你便明白了。这秦琴卿是何等骄傲的女人呐! 她本是凌静澜的原配,虽夫妻情意已淡,好歹还有少年相伴的情分在。虽然有后来居上的赵姨娘和她那两个满脑子小聪明的儿女在,到底她是原配,总比没有正式名分的赵氏要强些。假以时日,终归是会得到自己应有的名分的。 可如今皇帝一道恩旨一下,倒让她成了个尴尬之人。 一来,她无力与天子的女儿,正经的嫡长公主竞争镇南王妃的位置。 二来,她如今无儿女傍身,又无丈夫宠爱,将来在镇南王府指不定连赵姨娘都不如。 与其如此,不如下堂求去,以保存颜面。 周玉蝶微笑着道:“她是大抵是不甘为人妾室罢了,这我倒是能理解。任谁也不愿意从原配正室的位置被赶下来,成了一个连自己丫鬟都不如的妾室的。 秦氏到底是世家女子出身,断不可能让自己身处如此逆境而不自救。如此先发制人是最好的办法,既保存颜面又不伤和气。” 墨玉听了,便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呈给周玉蝶道:“这是秦氏派人送到铺子里的,特地叮嘱说一定要在晚膳之前交给主子过目。” 周玉蝶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接过信封边拆边道:“我与她不过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而已,她何以此时送信于我?” 话虽如此,她展开信件细看。细看之下她的疑惑更深,只见上头只写了寥寥数语,道:“瑞安郡主安好。中京秦氏族长秦琴卿于今夜戌时,于柳溪镇云来酒楼牡丹亭静候大驾,万望莅临。” 周玉蝶看完,疑惑的将那纸书信随手便扔进了熏炉里。红色的火舌很快就跳跃着吞噬了那片薄薄的信纸。 秦氏竟然是中京秦氏的族长,怪道她多年不离中京,宁肯送小妾给凌静澜也不愿挪动半步。可是如今她送信给自己表明身份是为哪般? 晚间月朗星稀,周玉蝶拒绝了周睿臹的邀约,带着朱璃、早啨、晚晴,春夏秋冬八个和月儿星儿,赶着三辆大车去了云来酒楼。 在周玉蝶的应允下,丫鬟们都带着面纱上街看灯去了。她自己坐在楼上名为牡丹亭的厢房,看着路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心里却说不出的落寞。 “咄咄咄……”三声敲门声后,厢房里便进来一位身着烫金紫云锦缎大氅的妇人和两名面目清秀的仆妇。 她脱下大氅,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再次展现在周玉蝶的面前,道:“妾身来迟,劳郡主久候了!” 周玉蝶客气的起身,微笑道:“夫人客气了!请坐吧!” 二人相对而坐,挥退了众人,秦氏这才开腔。 她抿了一口香茗,浅笑着道:“早就听说郡主的铺子里吃的喝的连宫里都比不上,今日一尝这里的茶点便知此言非虚。” 周玉蝶见她打起了太极,心里一阵不耐烦,嘴里却应道:“听闻夫人是自小和大易当今皇帝陛下,皇后殿下,以及镇南王一起在大易太皇太后萧氏和太后秦氏的膝下长大的,宫中的茶点自是吃惯了的。 偶一吃这样的乡间野味,一时新鲜也是有的。玉蝶就当您这是夸我这云来酒楼的厨子和点心师傅了!一会儿我就好好赏他们!” 秦氏抿唇一笑,算是默认了周玉蝶的情报,而后随意的道:“郡主太过自谦了,这点心经过多少细心琢磨,妾身还是吃得出来的。” 她放下吃了一口的珍珠果,又舀起一粒芝麻汤圆。一口下去,里头的芝麻馅和着融化的白糖便流出了q弹莹白的糯米皮子。那浓郁的甜香气也冲破束缚,弥漫在两人之间,久久不散。 “听闻夫人今日已经整理行装,既然夫人如此喜欢小店的吃食,玉蝶便奉送一些放得住的给夫人在路上慢慢品尝。” 周玉蝶说罢,也舀起一个蜜豆汤圆吃了起来。 “那就多谢郡主了,听闻云来酒楼不止点心出了名的精致,连装点心的盒子都别树一帜。妾身就不客气了!” 秦氏状似不紧不慢的看着窗外的人潮涌动,只是眼底却已有了焦急之色。 周玉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越发沉下心来和她磨道:“哪里!哪里!夫人不必客气,喜欢什么尽管说,我再让她们每样都拿一点上来给夫人尝尝。” 说罢她便不着痕迹的慢慢起身,作势就要拽响厢房外头的铃铛。 结果自然是被秦氏拉住了。 周玉蝶仍旧装傻弄痴,满脸无辜,不解的看向秦氏道:“夫人这是何故?吃不完不要紧,我让他们每样只拿一个,咱们分着吃,断然不会吃坏肚子的。” 说罢,她又笑着作势就要拉铃。 这次秦氏直接将她按回了座位,嘴角抽了两下,才在周玉蝶看似无措的表情下叹道:“郡主聪慧,想来不会不明白妾身今日相请,乃是有要事相商。” 周玉蝶继续装着懵懂无知的样子,道:“玉蝶不过与夫人见过一面,说的话也不多,怎么会知道夫人的心意呢? 再说夫人从坐下到此时一直在和玉蝶说茶点,半句也没说有要事相商的话,玉蝶自然不解。” 秦氏此时依旧维持着自己脸上的浅笑,一双柔柔荑紧握着周玉蝶的皓腕,道:“既如此,妾身便直说了。其实妾身是有一事相求,求郡主一定答应妾身。” 周玉蝶也报以浅笑,将她涂着艳红色蔻丹的尖尖十指甩了开去,声音冷冷的道:“这倒奇了,自从年前玉蝶父亲被追封蕤王,母亲被追封贞烈夫人,玉蝶被封瑞安郡主后,这短短十数天里,总有人求上门来。 开口也都是‘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求郡主一定答应。’云云。却都对自己所求之事只字不提,只让玉蝶先应承了才说事情。 难不成,夫人也和他们一样?” 周玉蝶的语气中的愤懑不平喷薄而出。她又想到了初三夜里,周睿臹的隐瞒和野心,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秦氏低着头,有些手足无措,声音也有些闷:“郡主就看在我十多年来像撒网似的满天下寻找女儿的份上,帮我一次吧!” 秦氏说罢,便猛地抬起头来拉住周玉蝶的左手,迅速的拉起她的衣袖,惊喜的看着她小臂上的痣。而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推倒在地,将她的裤子拉起到大腿根部,再次在周玉蝶的大腿上,膝上三寸看到了她日夜求见的黑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53、十五月圆人西东(2) 秦氏说罢,便猛地抬起头来拉住周玉蝶的左手,迅速的拉起她的衣袖,惊喜的看着她小臂上的痣。而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推倒在地,将她的裤子拉起到大腿根部,再次在周玉蝶的大腿上,膝上三寸看到了她日夜求见的黑痣。 “你果然不是周玉蝶,除夕夜宴,我坐在你身边,看见你掌心的痣时就起了疑心。果然如此……” 秦氏双眼紧紧的盯着周玉蝶的脸,脸上的笑容似疯似癫。 周玉蝶一个鲤鱼打挺,直直坐了起来,满心愤恨的整理着自己今日刚上身的一身水红色高腰襦裙和那条单薄的织锦缎宋裤。 近来天气逐渐回暖了起来,她行走坐卧又处处都有暖炉,所以她穿的都不厚。遂叫秦氏一击即中。 她怒道:“哼……秦夫人怕是得了失心疯了!难道夫人请我过来相见就是为了羞辱于本郡主吗?难道夫人忘了,这柳溪镇地处北周国境之内吗?” “我虽不知为何你当初被掳走后,为何会跑到周家去,但是如今我既然找回了你,就不会再让你流落在外。”秦氏浑身散发着一股上位者不容置疑的气质,说出的话也是半点不留余地。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喃喃呓语。 周玉蝶抬手拉响了门外的铃铛,即刻便有敲门声响起。周玉蝶听那询问的侍女是朱璃,便抢在秦氏开口阻拦之前便发了声:“朱璃,你带月儿和星儿进来伺候。” 朱璃应声而入,跟着朱璃进来的除了月儿和星儿,还有秦氏身边的两名仆妇。 她们一进来就见周玉蝶满脸怒容的瞪着她们家主子,她们家主子却直勾勾的看着郡主的小脸,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犹豫和迟疑。于是,两人便试探着上前扶住秦氏,在一边的杌凳上坐下。 忽的,秦氏瞥见月儿低头斟茶的侧脸,又扫见她左手掌心的痣,怪叫一声,指着被她吓到的月儿道:“你……你是谁?!” 周玉蝶厌恶的对秦氏道:“夫人莫不是因着和离之事得了失心疯吧!先是羞辱本郡主,现在又一惊一乍的质问我身边的人。 我念你心绪不佳,就不予追究了。若再有下次,休怪我无情!” 她言辞间已没了之前的客气,指着秦氏身边,努力劝阻秦氏的两个仆妇,道:“出了云来酒楼再走两条街就有一家药堂,带你家夫人去看看吧!” 说罢便扶着朱璃的手起身,拂袖而去。连一个回眸都懒得施舍。 秦氏似乎十分执着,挣脱了两个仆妇的钳制,又向已走出厢房的周玉蝶扑过去。 这次她却再没得逞,被朱璃一手挡了下来。 秦氏如霜打的茄子般瘫软在两个仆妇身上,泪水扑簌簌的往下掉。 朱璃懒得看她,小跑着追上了周玉蝶的脚步。 到了后院,周玉蝶气鼓鼓的一头扎进了东厢房里间的榻上。朱璃也不知该怎么哄,只好把里头的人都谴出去,自己坐在周玉蝶榻边陪伴安慰着。 “朱璃,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会为了孩子疯狂如斯,她明明知道我是大周蕤王和贞烈夫人的女儿瑞安郡主。却仍旧敢冒险约我出来,又把人都支开了,自己查看那些标记。 难道她不知道,只要我一句话,就能治罪于她吗?”周玉蝶抬起亮晶晶的眸子,满眼深不见底的困惑不解。 朱璃替她摘下头上最后一支发钗,拿起一把玉梳,一边替她整理凌乱的头发,一边道:“都说为女者天生弱于男子,可有的时候,她们为了自己的孩子,就能将所有的东西都抛诸脑后,不计一切后果。这大概就是为母则强的道理吧!” 周玉蝶垂下眼皮,长长的眼睫毛如一把小扇子,在她的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是啊,为母则强! 听过看过不如自己经历过,可她到底没有过自己的孩子,实在无法体会到那样无私伟大的爱。 她又长叹一声,看着心中的一片虚无,慢慢的把神识沉入丹田,与元婴结合。 前些时候,她已经把原本损坏严重的仙器都修复一新。透过元婴的眼睛,看着他们一个跟着一个,有条不紊的绕着元婴的脑袋有节奏的转动,心里也渐渐的跟着他们的节奏,平静了下来。 “朱璃,你去查,秦矜这几日去了哪里见没见过秦氏身边的人。还有春夏秋冬和早啨,晚晴,星儿月儿几个也查一查。 秦氏今日太奇怪了,若非事先肯定我身上有这些标志,她是不会敢这样冒犯我的,而见过我身上有什么的,除了你,也就这几个贴身伺候过我的人。”周玉蝶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的样子不怒自威。 朱璃一怔,道:“早啨晚晴,星儿月儿几个倒是可以先排除的,因为她们几乎没离开小姐或奴婢身边。只有春夏秋冬八个和秦矜奴婢不敢下保!” “查,一个个都查清了。秦氏那边能查的也都查了。今夜她如此听信谗言就来羞辱我,下次还不知会做些什么呢! 你再去告诉斑臧,让他去玉佩空间里把能用的上的精怪们都带出来。我这身边真是处处漏洞,再不防备就不知会怎么样了!”周玉蝶说得激愤不已,眼神也越发冰冷。 朱璃脸上火辣辣的,自己和斑臧几乎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离的呆在周玉蝶身边,居然还让人有了可乘之机,真是失职。 周玉蝶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立刻安慰道:“百密尚有一疏,你们也够辛苦的。只是这人心终究难测,你也不必自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朱璃点了点头,也不多言,只继续替她梳理着头发。 几声敲门声响起,门外墨玉沉稳的声音响起,道:“属下墨玉,请见郡主。” 周玉蝶听了,勉强一笑,道:“进来吧!” 她本以为是有什么要事,毕竟她在厢房里面色不豫,拂袖而去的事情,在各厢房门外候着的丫鬟们都是看见的。总会传进嘛墨玉他们耳中两句。 岂料他手里提着一盏荷花灯,小心的走了进来。 朱璃奇道:“你这是哪里来的?” 墨玉看着周玉蝶好奇的眼神,笑道:“才刚和账房刘先生的儿子刘孝礼一起在附近逛了逛,正好碰见今日休沐的丫头香儿。她对我说,今日这样的日子,有许多男子会去猜灯谜,猜对了就能拿盏灯回去送给人。 属下想着,近日主子心情不佳,所以就想送盏灯给您,解解闷。” 他说着就在朱璃艳慕的眼光中将这盏手工精巧的手执灯送到了周玉蝶面前。 这盏灯做的极其精巧,一根拇指粗细的蜡烛被固定在盛放的粉色菡萏花心。一根缠着绿色布条被装饰成花茎的s形金属丝,一头连着作为底座的绿色荷叶,一头连着一个装饰用的粉色菡萏花苞。手艺精巧,心思更是灵巧。 周玉蝶欢喜的将蜡烛吹灭拔了出来,从空间里拿出一颗散发着淡黄色光芒的萤石换上,用最里头的三片花瓣卡住萤石,使其不易松动。 她欣喜万分的看着这盏漂亮的手执灯,道:“墨玉,多谢你了,这盏灯我很喜欢,你有心了!” 墨玉也扬起了一丝笑意,谦道:“小姐喜欢就好!” 周玉蝶抬头仔细打量了他两眼,头发依旧是梳成当日她给梳的发型,一顶墨玉发冠用一根同料簪子固定着,衬得他越发面如冠玉,相貌堂堂。身上是一身玄色锦衣,金丝绣的暗纹和腰间的玉佩让他更显富贵,丝毫不像是这小小酒楼的掌柜倒像是哪家王孙公子似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54、十五月圆人西东(3) 周玉蝶抬头仔细打量了他两眼,头发依旧是梳成当日她给梳的发型,一顶墨玉发冠用一根同料簪子固定着,衬得他越发面如冠玉,相貌堂堂。身上是一身玄色锦衣,金丝绣的暗纹和腰间的玉佩让他更显富贵,丝毫不像是这小小酒楼的掌柜倒像是哪家王孙公子似得。 她看着这样低调内敛,丝毫不显的墨玉,忽的笑出了声。 墨玉呆愣在原地,疑惑的问道:“不知小姐为何发笑?” 问完,他胡乱的摸着身上的腰带配饰,在周玉蝶的笑声中越发不安,求助的看向一边同样不明就里的朱璃。 朱璃摇了摇头,表示他身上并无不妥后,两人便一起看向了笑得眼泪婆娑的周玉蝶。却引发了她又一轮爆笑。 “何事如此有趣,引得主子如此开怀?!”青岚摇晃着手中,周玉蝶作为年礼送给他的玉骨折扇。头上一套青玉发冠,身上是一身雪青色衣袍,腰间的玉佩发出温润的光芒,愈发显得他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他身后还跟着头顶白玉发冠,一身月白色银线暗纹衣袍,腰间那柄白玉为鞘的飞虹剑,让他雄壮矫健的身姿有了几分侠士贵公子气质。 “也没什么,不过是笑墨玉不懂姑娘家的心思罢了!”周玉蝶收了笑声道:“你们进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此言一出,刚才还为周玉蝶喜欢自己的礼物而高兴的墨玉一下子就懵了。心想,难道主子不喜欢这盏灯,只是客气才说喜欢吗? 那边,青岚已然回道:“哦!今日下半晌,主子要的药材就都凑齐了,为了不打眼,我和斑臧兵分两路,在北周和南江两国境内大大小小的药铺,每家药铺都买一点凑齐的。作物的种子也都用同样的法子凑齐了。” 他们这会儿说起正事,墨玉这才想起自己也有事要报,这便敛容道:“主子吩咐的城北之事业已办妥。 从城北到江宁府辖内共买了相连的五千六百三十顷田地山坡,加上北周皇帝所赐千顷,共有六千余顷。都是分布于柳溪镇去往江宁的必经之路上。 属下亲自去查看过,现已开垦的良田只有三千余顷,其他都是野地,当地的民众都将那些无主的地方当了自家菜园,没事去打个兔子,挖个野菜地瓜什么的。” 周玉蝶听了,点头道:“单要靠咱们自己请人开垦农桑,恐怕要好几年。 不如将这些地都包给周边的村民,第一年不用他们出租子,咱们还送种子。种出咱们要的东西,咱们就按价钱买。 第二年仍旧不必出租子,不过种子就不再送了。照旧种出咱们要的东西按价钱收。这样他们有事干又赚了钱,怎么会不积极呢? 咱们呢!既省了请人开垦荒地,又省了找人管理,东西呢也得了,两方得益。岂不比自己费劲巴力的请人,又要挖空心思的管人,还要管他们吃穿住行来得省心省力的多?!” 四人皆是茅塞顿开的样子,直赞周玉蝶聪慧。 周玉蝶又拿了笔墨,画了城北新铺子的图纸,让墨玉拿去,改日和林福佑父子商量工期。 他们正围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新铺子的事,外头却传来一阵吵杂的声音。 一连串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后,门外传来了早啨焦急的声音,道:“禀郡主,镇南王和昭王殿下以及秦夫人等在外求见。” 周玉蝶挑了挑眉,冷笑道:“哼!好大的阵仗,这秦琴卿真是疯了!” 墨玉和斑臧也是一脸煞气,道:“主子,要不要属下等去打发了他们?” 周玉蝶摊开手掌,看着掌心的那颗痣,喃喃道:“今夜你们打发了他们一次,以后会有更多次。次次都能打发得了吗? 再说秦氏并不像个是会冲动行事的人,她已经怀疑我是凌冰凝了,不是有证人就是有证据,这才能说动凌静澜跟着她一起前来。 至于周睿臹,我也难猜他的心思。且放他们进来便是,我在正厅见他们。” 说罢,便扶着朱璃的手,从榻上起身来到妆台前。她打量着镜中自己略带愠色的眉眼,头发衣裳具无不妥,这才举步往外走去。 待她在厅中坐定,才喝了一口茶,凌静澜便带着一行人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 周玉蝶见状,施施然起了身。唇角微勾,下巴扬起,膝盖微曲,道:“见过镇南王,昭王。今夜街市解了宵禁,两位也出来逛逛?! 既到了瑞安这小店,不妨尝些新鲜的。” 说罢就要招呼人去端吃食。 凌静澜大袖一挥,面无表情的道:“瑞安郡主客气了! 今夜本王本想携家眷逛这灯市,途中巧遇昭王殿下,正好请昭王殿下来做个凭证,弄清一件要事。 至于茶点就不必有劳了!” 周玉蝶听了,不置可否,只客气的让周睿臹和凌静澜坐了上首,自己在周睿臹下首坐下。 秦氏的眼睛有些红肿,一副刚刚大哭过一场的样子。她身后还跟着赵氏母子三人,他们都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周玉蝶。 周玉蝶不以为意的对他们勾了勾唇角,转头便问道:“不知镇南王所为何事,不妨直说。” “此事说来简单,不过是秦氏说,瑞安郡主并非周玉蝶。且有物证、人证罢了,不知道瑞安郡主如何说?”凌静澜的口气轻飘飘的,就像在说,这茶真香,再来一杯似得。 周玉蝶抿了一口茶,亦淡淡的回道:“本郡主自然是周玉蝶,至于秦氏所谓的人证物证,只怕是……”她的嗤笑声清脆悦耳,宛若菱歌。 “这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也无结论,不若让秦氏把物证呈上来,人证也叫上来。咱们先听听看看再议。”周睿臹此时也是一脸肃容,声音冷清如秋水。 他此言一出,凌静澜和周玉蝶皆无异议。 秦氏拍了两下手,外头便有一妇人低着头掀帘而入。 观她身材发福,发间已有银丝便知她年纪还小。那一身绸衫,一看就是江宁府的上等绸缎,想必此人身份家底都是有的。 她行至厅上,倒头便拜,自称乃是秦氏身边的老嬷嬷,姓毛。 毛嬷嬷道:“老奴原是夫人的乳母,当年陪夫人嫁进凌王府,夫人的大小姐也是老奴帮着照看的。老奴记得,大小姐周岁时,左手手心,手肘和左膝盖上都有黑痣。 都说人大痣大,这些年应该也都比幼时大些了吧!” 周玉蝶听了,依旧淡淡的喝茶,不发一言。 秦氏看着周玉蝶道:“瑞安郡主可否把左手掌心予两位王爷瞧一瞧,两位王爷见了便知。” 周玉蝶无所谓的站起身,依言将左手掌摊开,给周睿臹和凌静澜过目。 二人看过那颗痣,亦是投来怪异的眼神。 周玉蝶却不以为意道:“这痣全天下只凌大小姐有?别人若长了,也都成了凌大小姐不成?简直荒谬!” “你休想抵赖,天下虽不只一人在掌心有痣,可哪有这么巧,都长在一个地方的?你根本不是周玉蝶,而是我丢了的冰凝儿!”说道最后一句,秦氏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几乎要扑地痛苦。 周玉蝶挑了挑眉,扶着朱璃气愤的攥紧了的手,坐回原位,嗤笑道:“如夫人所言,那我身边的月儿也是凌大小姐喽!她左手心和本郡主同样的地方,不也有颗痣!夫人不也见了?怎的不说她是你女儿,单单说我?难不成,里头还有别的什么事情不成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55、十五月圆人西东(4) 周玉蝶挑了挑眉,扶着朱璃气愤的攥紧了的手,坐回原位,嗤笑道:“如夫人所言,那我身边的月儿也是凌大小姐喽!她左手心和本郡主同样的地方,不也有颗痣!夫人不也见了?怎的不说她是你女儿,单单说我?难不成,里头还有别的什么事情不成吗?” “这里头怎么又参合进什么月儿星儿的,她怎么也有痣?”凌静澜像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样,双目睁得老大,半带呵斥的看向秦氏道。 秦氏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未说出个所以然来。 朱璃气愤的冷笑道:“秦夫人莫不是一时眼花没看清吧!这也不碍,奴婢这就让月儿过来,再给夫人看看!”说罢,她便打了个响指。 月儿款款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她虽梳着双丫髻,头戴一支普通的绢花,衣饰亦十分普通。但那张与凌静澜和周玉蝶九成相似的面容却依旧叫众人受惊不小。 朱璃上前摊开她的手掌,将她的手掌在周睿臹和凌静澜面前展示过后才戳到秦氏眼前。 秦氏见了,啪一声拍开了月儿的手掌,恶狠狠的道:“她这样的黄毛丫头怎么会是我的女儿?”随即便撇过头,对上首的二人道:“两位王爷,我还有人证!且听听她们的吧!” 凌静澜看了看那两张相似的脸,两条乌黑的剑眉几乎连到了一起。 周睿臹却道:“秦氏,你还有什么证据和证人,全部都拿上来吧!这么一个个的来,你不累,本王看着都累了!” 他说完,便拿起桌上的茶盏佯装低头喝茶,目光却不着痕迹的与周玉蝶相撞,调皮的朝周玉蝶眨了两下眼。 周玉蝶只做不知,随声附和道:“昭王殿下所言甚是。” 秦氏瞟了一眼凌静澜满含冰霜的脸,又拍了几下巴掌。 正厅门口防寒毡毯做的帘子再度被挑开,两个妇人低头走了进来。 一个上身着绛红色袄子,下身穿一条石榴红裙的妇人步履轻盈,似乎心情十分愉快。手中绣着寒梅的绢帕挥舞着,颇为妖娆。正是数月未见的玉娘。 另一个上身着嫣红色袄子,下身着玫红色马面裙的妇人却是步履蹒跚,有些摇摇欲坠。此人正是称病多日的秦矜。 周玉蝶收回那不经意间打量着二人的目光,捏起一小块绿豆糕,稳稳的送进了口中。 二人跪在地上,行礼如仪。上首的三人均是默契的未叫起,只让她们俩跪着回话。 秦氏略带得意的对二人道:“有什么说的,当着两位王爷的面,不必隐瞒,直说了吧!” 二人对视一眼,秦矜率先开了腔:“奴婢秦矜,是贞烈夫人当年由中京秦氏老宅嫁入周家的陪嫁。 这些年夫人和小姐都是奴婢一手照料,夫人小姐也没有背着奴婢的事情。 中京兵灾之前,小姐派人来接了奴婢和老爷夫人的牌位前来柳溪镇。可一来这里,奴婢发现,小姐性情大变。 从前小姐最厌恶梅花雪水煮粥这样风雅繁琐的吃食,更不喜梅花香气。可那日奴婢谎称熬粥的梅花雪水是夫人的珍藏,端给小姐,小姐却吃的香甜。 实则夫人知道小姐不喜梅花,病逝之前许多年都未曾收梅花雪水了,又哪里会有梅花雪水熬粥来喝? 夫人从前长在深闺,不通庶务,陪嫁的铺子和庄子都是交给庄头和掌柜的打理,年底会账。连带着小姐也不通庶务,看到书就头疼,看到账本就头晕,更从未学会过算账。 可如今小姐却游刃有余的亲自打理铺子和庄子上下几百男女的调度和账面,每日的银子来去几百上千,钱上万,这委实不可思议。 还有容貌,小姐原没有梨涡,可眼前的小姐却在左颊有个梨涡。 连从前空无一无的掌心和手腕也都长了痣出来。 旁人一生都没有的变化在这短短几个月间就都在小姐身上发生了,奴婢实在惶恐不安。 又想起在中京连孩子都知道,秦夫人丢的大小姐身上的痣正好和眼前小姐身上的痣一样,遂禀报了秦夫人知道。” 秦氏接话道:“秦矜来报妾身之时,妾身不敢轻信,遂派人在满镇子的人里篦出了几个知道些蛛丝马迹的来。” 她指着玉娘,接着道:“这位玉娘是镇上最大绣坊的东主,做人做事都是有口皆碑的。她的话两位王爷不妨一听。” 周睿臹依旧淡淡的,轻点了一下头,示意让她说。一边的凌静澜也跟着点了一下头。 玉娘便半抬起头,道:“民妇第一次见这位小姐是去岁七月初一,她当时豪绰的在毕店买了面纱帷帽。民妇见她身上的衣服别致,就想以一身绸布裙衫跟她换。可她并不同意,转眼就跑了。 当日晚间,民妇便见她满脸忧愁的站在街上。于是便招呼她进了内院。一番细聊之下,她称自己从小与父母在深山里相依为命,并无户籍。民妇看着却不像,且看她的衣着打扮,言谈举止便不是什么山村野户家的姑娘。 民妇又起了爱才之心,想让民妇的一位无子女的亲戚收养了她,她当时只说要回去想想。 谁知没有两日,她便带了丫鬟来了铺子里,说是自己的家人找到了自己,自己是有户籍的。 民妇当时便更加疑惑,哪有这么大的姑娘家这般前言不搭后语的?又不好与人乱说。直到秦夫人找到民妇,民妇才来和王爷说起。” 周玉蝶听着她们的话,面上淡淡的,像是在听旁人的故事似得。还在叫弯着腰给她续茶水的朱璃拿点心。 一边的周睿臹听见了,毫不客气的道:“朱璃,你家郡主藏着什么好吃的呢?给本王也来一份!” 旁人倒还罢了,除夕宴席上是见过二人的亲密无间的。只那玉娘见此情景,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凌霜也在角落里撕扯着手中的帕子,满脸不甘与愤恨。 朱璃此时却难得的和周睿臹开起了玩笑道:“昭王殿下,您这话说得,自从您在庄子里住下,那大厨房的炊烟都没断过。什么好吃的都先敬了您,再轮到我们郡主。年上做的那些咸的鸡鸭鱼肉都快被您给吃光了。您怎么还说我们郡主藏着掖着呢? 我们郡主面皮薄,不好说。朱璃面皮厚,倒要问问您,您什么时候才给饭钱呢!” 她说罢便向周睿臹摊开手掌,一副要钱的模样。 周玉蝶不动声色的坐着,丝毫没有要阻拦朱璃的意思。 一边的秦氏却有些尴尬了,她轻咳了两声,道:“不知对秦矜和玉娘的话,郡主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周玉蝶仿若未闻,挥手对毫不起眼的星儿道:“你去把我要的点心每样拿三份来,让镇南王也尝尝。再煮一壶不加糖牛乳茶来就点心!” 星儿答应着去了,这边的凌静澜半眯着眼,看着她临危不乱的样子,赞赏的微笑着点了点头,道:“瑞安郡主小小年纪就气度不凡,本王佩服!” “多谢镇南王赞赏,瑞安愧不敢当!”周玉蝶行止合度,丝毫未叫人挑出错处。 一边的秦氏更是尴尬,又朝着外头击掌。 门帘再次被掀开,这次进来的是互相搀扶着的一对母女。 母亲着一身鸦青色缎子衣裙。鬓边簪着一支鎏金凤凰簪,簪子上垂下一颗红宝石粉做的坠子。耳上也是银鎏金坠红宝石粉坠子,在看她手上带了一对银鎏金的镯子和一枚赤金的戒子。这一身说贵不贵,说便宜倒也够一家贫苦人家一年的口粮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56、十五月圆人西东(5) 母亲着一身鸦青色缎子衣裙。鬓边簪着一支鎏金凤凰簪,簪子上垂下一颗红宝石粉做的坠子。耳上也是银鎏金坠红宝石粉坠子,在看她手上带了一对银鎏金的镯子和一枚赤金的戒子。这一身说贵不贵,说便宜倒也够一家贫苦人家一年的口粮的。 再看搀着母亲的女儿,她一身粉嫩鲜亮的红裙粉衣,腰肢柔软,步步生莲。鬓边的迎春花给她增色不少,耳朵上一对白玉耳环和头上价值不菲的白玉簪,手上的白玉镯让她霎时像极了哪家夫人。 周玉蝶看着她盘起的妇人头,嗤笑一声,轻蔑的道:“徐蓉,这才几日不见,你们母女倒是变了不少。” 徐蓉抬起头来,恭敬的回道:“小姐万安,奴婢康健。以后的日子也长久。” 周玉蝶呵呵两声,便不再看她。 一边的朱璃嗤笑一声,道:“徐蓉,你这奴婢二字是说自己? 你何曾做过郡主的奴婢?不过是看在你母亲在厨房做活,收你在前头点心铺子里当了几日跑堂罢了! 这奴婢二字,你可不配。!”朱璃字字戳心。 徐蓉听了怒目圆瞪,那眼神仿若看见猎物的蛇一般。她冷冷一笑,正想反唇相讥。 秦氏便开口道:“既然郡主和这徐蓉母女是真熟识,看来她们母女的话也就更可信了!” 她朝徐蓉母女挥了挥手,秀眉微蹙,道:“还不快拜见昭王殿下和镇南王?有什么说的,快快说来!” 徐蓉急忙敛容,搀扶着母亲跪倒在地,朝着上首拜了两拜,口称:“民女徐蓉和母亲徐张氏叩见昭王殿下千岁,镇南王千岁。” 上首的两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各自换了个坐姿。 秦氏见状,只得催促二人说话。 徐蓉这才开口道:“我母亲是和另一个厨娘曹娘子,还有两个丫头一起被买进来的。 母亲说,这里的点心她一样都没听过见过。做出的糕饼用的什么料也都是小姐事先都配好的,只要按着量加水什么的。然后放到那个古怪的炉子里,掐准了时辰拿出来就行。 小姐还神神秘秘的送了好些东西给来铺子造怪炉子的匠人,后来他们就靠那东西发了财。 我父亲是在后院管牲畜做杂务的,他说每日天蒙蒙亮就会有个白影从小姐净室的后窗窜出去。 后来曹娘子和小姐身边的墨掌柜好了,可不巧,正巧被小姐撞见了,光着身子就被小姐身边的斑臧送去了庄子上。后来听说被赏给了一个残疾的护院,脸也被毁了……” 周睿臹听了,不由得向笔直的站在周玉蝶身后,一声不吭的墨玉和斑臧看去。 “谁让你来说这些,那天跟本夫人说的什么,你再说给两位王爷听一遍。”秦氏听她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与她无用的事,不耐烦的出声打断了她。 徐蓉说的正兴起,忽的被打断,脸上带了一丝不悦,不过一瞬便隐去了,道:“我母亲说,她在七夕夜里,听见小姐在屋子里和青岚,斑臧,朱璃和墨玉说,镇南王长得和她亲爹一模一样。” 她徐蓉此言一出,上首的凌静澜虎躯一震,双目炯炯的看着周玉蝶。秦氏更是满脸笑意的对周玉蝶道:“瑞安郡主可有什么说的?真正的周玉蝶一岁丧父,何曾见过父亲的面容?何况秦矜也说,蕤王和镇南王无一丝相像之处。” 秦氏脸上得意的笑容让周玉蝶满心慌张,她将袖中颤抖的双手收回袖子里。面无表情的看向秦氏。 道:“当时本郡主孤身在这千里之外,身边除了几个朱璃几个忠心的,个个都看着我一个小女子孤身一人,挖空了心思想要我这一注无主之财呢! 本郡主从小无依无靠,平日对人欢笑背垂泪又有谁知? 七夕夜,本郡主第一次见到镇南王就想起了母亲对我形容的父亲,高大威猛,温润如玉的样子。于是就认为父亲应该长得和镇南王一模一样。一时起了孺慕之心罢了。 徐氏母女断章取义之词岂可尽信?!秦夫人也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世家女子,又时常出入宫禁,难道连这点浅显的判断力都没有吗? 再说了,本郡主年幼丧父,自然没有见过父亲的脸,只靠猜测和想象,想象自己的父亲形象又犯了哪条王法?秦夫人今夜要这样一再前来羞辱?!” 周玉蝶说罢就侧身捂着脸低声啜泣起来。她一番话,将自己之前的忍气吞声,小心翼翼道尽。把自己的一时不慎变成了一个襁褓之年就失去父亲的女孩形象,单靠想象来慰藉心灵的缺失是何其可怜? 在场的许多妇人都跟着周玉蝶一起哭出了声。 早啨和晚晴两个站在后头也跟着抹了眼泪,她们二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不住安慰周玉蝶的两位王爷道:“奴婢姐妹二人就是和徐张氏和曹娘子一起被我家郡主买回来的。 徐蓉原就嫉恨我家郡主赶她出去,断了她的财路,还绝了她攀高枝的机会,她嘴里怎么会有小姐的好话? 再说那玉娘,她是个借钱不还,债主天天上门的主。谁给她两个钱就能想让他说什么就说什么,她说的话更做不得数。请两位王爷明鉴!” 她二人一番话完,又结结实实的给上首的两位王爷磕了两个头。 徐蓉阴测测的盯着早啨和晚晴的背影道:“我的话怎么不可信了,离了这里我全家的日子过得更好。出门有车坐,入门有人侍,这都是小姐当日不要赎身银子就放我娘走的缘故。我该谢她才是!” 玉娘也上前反驳道:“我玉娘在这柳溪镇开绣坊多年,都是年尾结账。今年年头不太好,想等开春了以后卖了春衫再给他们结账。那些绸缎庄的掌柜的都同意了,你个小丫头休要在此胡说,毁我名声!” 周玉蝶此时擦干了眼泪,红着眼圈看着跪在地上的早啨和晚晴两个,道:“你二人的忠心本郡主知道,你们且起来去看看星儿怎么还不回来吧!” 周睿臹和凌静澜也对姐妹俩抬了抬手,示意她们起身。 早啨和晚晴只得叩首退下。 周玉蝶看了看一直站在一边看戏的赵氏母子三人,对凌静澜道:“王爷今夜想必是想和家小逛逛夜市的,此时却在这里消磨。不如瑞安让人送赵姨娘和二小姐三公子一起去前头楼上厢房里坐。 那里既可看灯又可看人,居高临下的,还别有一番趣味,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凌静澜还未回答,秦氏便抢先道:“听闻郡主和二小姐三公子交好,郡主在病中他们还跟着昭王殿下一齐来探望过。她们在此,郡主觉得不便么?还是徐蓉方才所说后窗之事确有其事,郡主想支开他们,免得难堪?!” 周玉蝶被秦氏问得一愣,随后便面色一冷,道:“夫人,你先是在前头厢房里支开身边所有的人,按住本郡主又是看胳膊又扯衣服,极尽羞辱。本郡主念你多年遍寻不着亲身女儿,心中凄楚,遂不予计较。只叫你身边的人伺候你去医馆开服安神药。 现在你又带来这些与本郡主又过节,的人来胡编乱造。 先说这玉娘,当日她要拿绣庄里那些样式老旧的衣裙同本郡主换,本郡主不换。后来我买了这间铺子,想着和她合伙,本郡主出衣服样子,她出人,赚钱了就对半取利。岂料她贪心不足,想以十两银子一张的价钱买本郡主的衣服样子,本郡主自然不肯。所以她嘴里的话能不能信,两位王爷在此,请细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57、十五月圆人西东(6) 先说这玉娘,当日她要拿绣庄里那些样式老旧的衣裙同本郡主换,本郡主不换。后来我买了这间铺子,想着和她合伙,本郡主出衣服样子,她出人,赚钱了就对半取利。岂料她贪心不足,想以十两银子一张的价钱买本郡主的衣服样子,本郡主自然不肯。所以她嘴里的话能不能信,两位王爷在此,请细想。 再说这徐蓉母女,徐张氏被本郡主买来没多久,她的丈夫就带着两个孩子从主人家赎身,来这里做活。本郡主感念她夫君的重情重义,便留下了他们,并单拨了一间屋子给他们一家人住。 她的女儿徐蓉以前是伺候过官家小姐的丫鬟,认识字也会说话。本郡主便安排她去前头厢房伺候,有时的打赏比他们一家一个月的工钱还多。久而久之她便越发虚荣,自以为是起来。连本郡主身边的人都被她训斥。 单单如此也就罢了。古来女儿家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听闻父母将她许配给她哥哥徐福的师傅,账房刘先生的儿子为妻的时候,就跑来本郡主面前诋毁她父母要卖她。 我见她不知孝礼,便想送她去庄子上学学什么叫仁孝,她的母亲便威胁本郡主说要陪着她一起去庄子上。 徐蓉不愿去乡下,便乱了阵脚,上来就拉扯着本郡主。那日还好卫家小姐来得巧,不然还不知怎么样呢! 她这样嫌平爱富,诋毁父母不知孝义,品行不端。她的母亲不知恩义,一味溺爱女儿,她们的话,夫人也信?! 你口口声声的说本郡主是你丢失多年的冰凝小姐,可本郡主觉着,夫人只是找这些品行不端的人来诋毁本郡主,坏了本郡主的名声,拼了命把往欺君之罪往本郡主身上栽,你到底是何居心?” 周雨蝶说了一大通话,最后一句更是掷地有声,气势汹汹。把个秦氏说的连退三步,脸上的表情也狰狞起来。 周睿臹手里拿着茶盏,慢悠悠的刮去浮沫,喝了一口,道:“瑞安郡主所言甚是,秦氏的所作所为的确不像是要认女儿,倒像是来指认犯人的,这点颇为奇怪。镇南王以为呢?!” 秦氏失态的往凌静澜身上一扑,痛哭道:“王爷,咱们夫妻十多年,您一直在封地忙着政务,十多年来,只有妾身时常进宫陪伴两位太后和在京郊别院的公主。这么多年了,我只想着我的冰凝儿一人。 如今,王爷得了陛下赏识,将嫡长公主下嫁。妾身不敢贪图富贵,只求王爷看在我侍奉婆母多年的份上,帮我找回我的冰凝儿,让我们母女团圆吧!” 她声泪俱下,那凄楚的声音更惹人怜惜。连周玉蝶都快忍不住要替她抹一把伤心泪了。 凌静澜和她毕竟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忍不住的将大手在她背后安抚了两下,长叹了一声,道:“你我从小在两位太后的宫里长大,我岂能不知道你争强好胜的心呢?!只是凡事太尽,只会惹祸上身。你又何必这样指鹿为马呢?! 冰凝儿已经丢了十多年,说不定早就不在人世了,你就放下执着吧!” 秦氏听了他这话,立时禁声,抬起不可思议的眼眸。她蓬乱的发髻上钗环有些散乱,一副疯狂的模样。 她从凌静澜的膝上起来,涂着丹蔻的十指仿若滴血,颤颤的指着凌静澜,道:“凌静澜,你说什么?!” 她脸上绝望的表情随着她后退的脚步逐渐变着坚毅起来,她恨恨的道:“好,既然镇南王不念旧情,本夫人也不求你。冰凝儿以后就姓秦了!” 她话音未落,周玉蝶便悠悠的道:“既然夫人开始就如此笃定本郡主是您丢了多年的冰凝小姐,为何不一开始就让人端一碗水来,做个滴血认亲呢?这岂不比夫人找一百个旁证都有说服力吗?” 周玉蝶明显的看到她眼神闪烁了一下,才声情并茂的道:“冰凝儿,娘找了你多年,怎么忍心让你伤了一丝一毫?!” 周玉蝶听了哈哈大笑,随后愤怒的拍案道:“这真是笑话,你一而再的羞辱与我,又找来这些满嘴胡话的人坏我名声,竟然还说什么不想伤害的话,在没有比这更荒谬的了。 别说本郡主不是你女儿,就是你女儿,见你这样处事,也不愿认你做娘。” “先不做口舌之争了。为了郡主的清白,还请镇南王滴两滴血吧!免得秦氏不服,郡主不忿!镇南王意下如何?” 周睿臹适时的插话进来,说出了解决今夜争执最快速的方法。 事到如今,凌静澜也只能点头,免得伤了和周玉蝶之间的和气。于是他点了点头,郑重的应下。 周玉蝶不置可否,斜了一眼呆愣在原地的秦氏,对朱璃道:“朱璃,给秦氏搬把椅子来坐等。免得出去说我瑞安郡主不知礼数。” 朱璃眼皮都未抬一下,指着前脚才刚进屋的两个抬点心盒子的婆子去搬了个杌凳来给秦氏,便不再多言。 不过片刻,敬恭敬献就托着满满两碗水回来了。 周玉蝶见着两碗水,不由疑惑道:“为何是两碗?” 周睿臹将两碗水都蘸一点,放在嘴里尝了,又递给凌静澜。这才回答周玉蝶道:“这一碗验郡主,一碗验月儿。免得以后秦氏再有话说,那就风波不断了。” 周玉蝶的眼角瞄了一眼满脸复杂的月儿,嗯了一声。 凌静澜接过两碗水,利落的拔下头上的金簪,在指尖刺出两滴血,分别滴在了两只玉碗里。 周玉蝶也不多言,走到桌边让朱璃刺了一滴血进其中一碗。 月儿低着头,正准备咬破手指滴血。朱璃微笑着拿了一根银针,刺破她已经不怎么粗糙的指腹。 鲜血滴答一声,滴落在水中,荡起几圈涟漪。 正当众人焦急的等待着结果的档口,秦氏又发挥了她矫健的身手。身子从杌凳上弹起,双足一点便往桌边掠去。 好在站在后头的墨玉等人都有防范。斑臧一个飞身,双臂一伸便如铜墙铁壁,挡住了秦氏的去路。 “夫人且耐心等候,不必如此心急!”周睿臹放下紧握着扶手的双手,慵懒的微笑着道。 “小姐,您这么横栏着竖挡着的做什么?”一直带着两个孩子在一边看戏的赵氏忽的走了出来,用亲热的语气道。 赵氏原就是秦氏身边的丫鬟抬举了姨娘,如今秦氏与凌静澜和离,赵氏再称呼秦氏为夫人就不合适了。可是若称她为秦氏,显然她也没这个资格,更会让人觉得她是个拜高踩低的小人。于是沿用旧称,叫秦氏一句‘小姐’。 秦氏咬着嘴唇,扶了扶头上摇摇欲坠的金簪,回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赵氏,倨傲的道:“赵氏,别以为你为王爷诞育了一子一女就敢来看本夫人的笑话了。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个县官小妾的女儿。 当年也不是把你当个暖床的予于王爷,直到今天你也是个没名分的,连个妾都不如。 王爷不日即将迎娶公主,你肚子里出来的命再好,也不过是通房的孩子,你就别再做梦了!” 她这一番话字字句句都如利剑,直插赵氏的心窝。 这赵氏也是个从小见惯风雨的,一呼吸间便又笑意盈盈的答道:“小姐说得极是。奴婢不过是个连妾都不如的通房,不过奴婢肚子里出来的却实打实的留着王爷的血,虽是庶出,好歹也被叫了十几年的二小姐三公子。可是小姐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58、十五月圆人西东(7) 这赵氏也是个从小见惯风雨的,呼吸间便又笑意盈盈的答道:“小姐说得极是。奴婢不过是个连妾都不如的通房,不过奴婢肚子里出来的却实打实的流着王爷的血,虽是庶出,好歹也被叫了十几年的二小姐三公子。可是小姐您……” “赵氏,你放肆。”秦氏脸上的倨傲已带上了惊惶,她呵斥着一脸讥讽,嘴里丝毫不停的赵氏。 岂料赵氏并不住口,接着道:“中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小姐从小就被内定为大易皇后的事。当年大易皇帝迎娶明皇后,小姐您躲在香闺哭了整整一夜,赌气之下才求太后指婚嫁给王爷……” “住嘴!”凌静澜拍案而起,指着赵氏道:“赵氏,念你多年未有差错,又生下霜儿和修文替本王延续血脉的份上,今夜本王就放着你。若再说出这样的混账话,本王可就不客气了!” 赵氏丝毫不惧,拉着子女们跪下叩头道:“王爷,奴婢伺候小姐和您各十多年,论主仆之义,奴婢已经尽了。虽然王爷不这么想,可是奴婢把您当做夫君。今夜之事既然已经得罪瑞安郡主了,奴婢就不妨再得罪小姐一回,把这血缘之事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借用昭王殿下的一句话‘免得以后风波不断’,毕竟奴婢陪着小姐生产之时,小姐力竭声嘶喊得可是大易皇帝的名字。” 她这最后一句话像一记重锤,砸的凌静澜跌落椅中,半晌没有出声。 秦氏咬牙切齿的唤来身边的婆子,大喊着:“给我狠狠的打!我房里出去的奴婢,不过是个玩意儿!这十多年我远在中京,放着你十多年了,今夜我就好好管教管教你,让你知道知道,主仆之义尊卑之别。打,给我狠狠的打!” 一边回身变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跪在凌静澜的脚边,道,王爷切莫听她胡说云云。 然而凌静澜丝毫不为所动,呆呆的看着两碗都未凝聚的血水,冷声喝道:“都给我住手!”他低头捏住秦氏细嫩的下颚,一用力,将她的头牵到了两只碗前,厉声道:“你自己看看吧!你说,哪个是我女儿?” 秦氏听她那冷冷的声音,又看了两碗都未融合的血水,只一味辩解道:“这滴血验亲,哪有只滴父子之血的?应当连母亲也一起滴血才是!” 周睿臹和周玉蝶在一边看了半天家庭伦理剧,被秦氏这一句超有科学精神的话给逗笑了。 确实,子女可能继承父母双方任何一方的血型,也可能一方的都未继承,而是变成了新的血型。譬如父母分别是a型血和b型血的孩子也可能是ab型血,当然这只有通过现代科学检验才能得出结论。 可这秦氏光凭诡辩又能坚持到何时?还是说她根本是在拖时间?可是拖延时间又不能改变结果。 一时间周玉蝶和周睿臹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疑惑不解。 周玉蝶便对周睿臹道:“昭王殿下,就如秦氏所言,让她在两只碗里也滴两滴血吧!免得她不服气。” “昭王殿下,瑞安郡主,妾身愿和两个儿女也滴两碗血,以做参详。”赵氏挣脱秦氏身边几个五大三粗,明显有些功夫在身上的婆子,肿着两边脸颊,踉跄着跪在周睿臹和周玉蝶面前道。 周玉蝶看了看她乌黑的头发上那朵绽放的牡丹绢花,无声的笑了。 看了赵氏这是想趁这个机会狠狠的踩一脚这个昔日不可一世的主子来给自己出一口恶气。 秦氏从小在宫里长大,对于这样毫无背景的小丫鬟想必是不放在眼里的。看来赵氏以前恐怕也是小心翼翼的来讨好秦氏,以换得被送去侍寝的机会。 而这事想必是极困难的,毕竟以秦氏的生活环境,那肯定是被奉承着长大的,想讨她喜欢,谈何容易。 周玉蝶并不想被她当枪使,她转过头去,恭敬的对凌静澜道:“这事原本是镇南王的家事,瑞安不便乱说,还是请镇南王定夺吧!” 凌静澜目光阴冷的盯着跪在地上的赵氏,道:“既然本王不日即要迎娶长公主为正妃,按民间的说法昭王殿下也就是我的小舅子,而瑞安郡主从父亲那边论,又是长公主的堂妹,都是是一家人!这桩家事自然没有不便的地方,就借瑞安郡主的宝地,解决了吧!” 周玉蝶心里替赵氏母子念起经来。再怎么样,胳膊折在袖子里,这等丑事竟然当着满屋子下人和外人的面说出来,别说凌静澜是王爷,就是普通的百姓汉子也经不起这样被绿呀! 而且她这个小老婆还拿着庶子庶女做标杆来度量嫡女的血脉,这是裸的打秦氏的脸的同时,也在凌静澜的脸上狠狠的踩了两脚。 可是这事凌静澜却不能就此作罢。他是被秦氏请来验证周玉蝶是否他女儿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秦氏是同谋。秦氏摆这么大阵仗,也是在他的默许下做的。 如今若应了周玉蝶说的,家事家去办的话,那就成了他和秦氏合伙当着周睿臹的面羞辱周玉蝶一顿,羞辱不成就一家人夹着尾巴跑了。 且不说他和嫡长公主的婚期未定,随时有可能反悔。 单看除夕之夜周睿臹和周玉蝶的亲密,若果他真敢如此袒护秦氏,恐怕这二人都会对他心生不满。 说不定还会影响他和公主的婚事,那他刚得到十几天,令他眷恋不已的自由又将岌岌可危了,等着他的可能又将是无尽的软禁。 今夜若不能挽回周玉蝶所受的侮辱,给她一个交代…… 他亦无心背负罪责,只能让秦氏自食其果了! 凌静澜想到此处,脸上的表情一僵,随即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既然镇南王这样说,那就这么办吧!”周睿臹点点头,又让敬恭去端两碗水来。 周玉蝶则让朱璃也搬了一个杌凳给赵氏坐着。早啨晚晴和星儿三人各挎着两个食盒进来,毫不拖滞的分好了吃食。 只是此时,众人各怀心思,哪里有心思放在吃食上。 周玉蝶一边挟起一颗蜂蜜糯米红枣吃了。看着赵氏接过银针,麻利的刺破儿女的手指,又由着敬恭将托着两碗血水的盘子送到了凌静澜面前。凌静澜稍一迟疑,仍旧刺了两滴血进碗里。 这两碗血很快便融合在了一起。 赵氏看了,微笑着走到盛放着四碗血水的桌边,伸出手指,也刺了两滴,滴进盛着凌霜姐弟鲜血的碗里。 这次的结果却是赵氏的血无法与凌静澜和凌霜姐弟已相融的血融合。 秦氏被凌静澜叫来的婆子架住,也刺了两滴血进碗里,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碗底依旧是各不相干的三滴血,各自安静的躺在碗底。 周雨蝶勾勾唇角,看着周睿臹,道:“既然镇南王请昭王殿下来做证,昭王殿下就说说结果吧!免得叫瑞安蒙受不白之冤!” 周睿臹放下手中酸甜开胃的浆果酥,又喝了一大口茶压一压未来得及细细咀嚼的点心,冷着一张脸道:“今夜秦氏所说,手掌手腕有痣的瑞安郡主为镇南王丢失多年的冰凝小姐一事,实属子虚乌有。另有相貌与郡主相若,手掌手腕亦有相若黑痣,名为月儿的侍女亦滴血验亲,与镇南王和秦氏的血均不相融。来日若有人敢出去乱传乱说,本王第一个割下造谣者的舌头喂狗!再有就是毛嬷嬷,秦矜,玉娘,徐蓉母女五人,造谣生事污蔑王族。统统抓进柳溪镇打牢里关着,本王亲自写奏章给父皇,秋后问斩,以儆效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59、十五月圆人西东(8) 周睿臹放下手中酸甜开胃的浆果酥,又喝了一大口茶压一压未来得及细细咀嚼的点心,冷着一张脸道:“今夜秦氏所说,手掌手腕有痣的瑞安郡主为镇南王丢失多年的冰凝小姐一事,实属子虚乌有。另有相貌与郡主相若,手掌手腕亦有相若黑痣,名为月儿的侍女亦滴血验亲,与镇南王和秦氏的血均不相融。来日若有人敢出去乱传乱说,本王第一个割下造谣者的舌头喂狗!再有就是毛嬷嬷,秦矜,玉娘,徐蓉母女五人,造谣生事污蔑王族。统统抓进柳溪镇打牢里关着,本王亲自写奏章给父皇,秋后问斩,以儆效尤!” 周玉蝶静静的听着,这就是王权,皇帝富有四海,纵横沙场所向披靡,他的儿子也是,对于死人是毫不介怀。所以,在他的嘴里,割个舌头杀个头之类的话,说的如此轻巧。几乎让她以为他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狂魔。 她对周睿臹的感觉很奇怪,说是讨厌吧!她很高兴有个跟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伙伴,潜意识里对他有几分亲近。 说是喜欢吧!周睿臹来了这里十多年,早已被这里的环境同化。譬如此时,他眼睛一眨,五个女人就要被囚禁在大牢里度过几个月等死的绝望日子,等秋后才能从那样担惊受怕的高压下解脱。 他已经完全变成了昭王殿下,也许心里还残留着些什么,可那在他的野心面前也跟着被忽视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周睿臹目前只是试图说服自己帮助他而已,并没有恶意的利用。 她闭上眼,默默的压制着内心的翻江倒海,克制着自己内心的不忍。金丝编制的护甲也因为她用力的抓握,微微变形。 是了,她也手沾鲜血,来了这里不到两个月,就沾上了三个罗氏的血。难道她的名下又要加上这五个女人的性命吗? 周睿臹装作随意的拿起桌上的糕点吃着,对厅中鬼哭狼嚎的讨饶声恍若未闻。他的眼角扫过厅中挣扎求生的几个妇人,最终落在在了眉头紧锁,低头闭目的周玉蝶身上。 她双手紧紧抓着扶手,仿佛受惊的小动物,双肩微微颤动。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周睿臹又想起冬至夜第一次越过屏风看到的周玉蝶,也是这么眼睫乱颤,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他站起身来,走到周玉蝶身边,一只大手抚上她的发顶。今夜的周玉蝶头上只簪了一支小小的珠花,光滑的青丝摸起来比上好的绸缎更顺手。另一只手拉住她甲套变形的小手,包在手里,以给她些安慰。 周玉蝶感到来自于周睿臹的怜惜和安慰,反手握住他一只粗糙的手指。大大的眼睛红了眼圈,水汽氤氲,里头写满了浓浓的委屈。声音也带着无限惊惧,嘴巴一扁,带着哭腔喊了一声:“玧和哥哥……” 周睿臹听着她足有半月有余不曾开口的称呼,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撩动。他抚摸了几下她顺滑的青丝,将她看似脆弱的身子靠在自己的腿上,轻拍她单薄的肩头。 虎目圆睁,对着那几个还在挣扎的妇人,冷冷的道:“婧舒妹妹,你的家人是北周皇帝和皇子公主们,玧和哥哥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侮辱你的。这事你想怎么处置?哥哥都随你!” 她是心软,可对于欺负到她头上的人也不会姑息,陆祥父子如此,秦矜,玉娘和徐蓉母女也如此。一再的宽宥,只会换来别人的得寸进尺。她也会伤心,也会失望,心寒。这一次,她选择不原谅。 “小姐,求小姐饶了我和母亲吧!母亲自那日在这院子里被打伤后,就看不见也听不见了,求小姐开恩。看在我父亲和哥哥在这里做活时忠心耿耿的份上,再放我们母女一马吧!”徐蓉磕头如捣蒜,她身后不远处的徐张氏却如泥塑一般,呆呆的跪在地上,双眼空洞的挣扎着。 周玉蝶听了徐蓉的话,把脸转过来,擦拭了眼角的泪痕,恨恨的看向徐蓉道:“当日,你和你母亲在里间做过的事情,你可还记得?” 徐蓉看周玉蝶肯和她说话,燃起了生的希望,脑子都没过就连连点头道:“记得记得。”说完,她才记起,那天她抓着周玉蝶的脚,母亲也跟着上来护着,差点伤了周玉蝶的事,脸上唰一下变了颜色。 周玉蝶自是没有错过她的脸色变换,接着道:“既然你记得,那你应该记得,本郡主已经给了你们母女好几次机会,你怎么还有脸拿父母兄长来给自己当护身符? 你母亲落得耳聋眼瞎也是为了袒护你而已!可怜天下父母心!本郡主当日怜悯她,放她出去。今日她又被你利用,自然不会吝啬再放她一马。 可是你,你一再做些害己害人的事,利用父母兄弟来讨得他人的宽宥,你所谓的书礼就是这样教你的?” 说罢,周玉蝶便抬头看向看向眼神冷得能掉下冰渣来的周睿臹道:“玧和哥哥自是心疼我才帮我出头,这好意婧舒领了。 只是这事究其因果,还是由秦氏失女而起。 她苦寻了多年未果,偶一看见有同样痣的我,心里一番激动自是能理解。” 她又将头别向凌静澜,道:“秦氏毕竟是镇南王原配,这次就当看在未来表姐夫的面上,秦氏冒撞之罪本郡主就不追究了。 只是,为了秦氏不再重蹈今日复撤,还望……” 周玉蝶说到此处,骤然停了下来。她怎么忘了,他们俩已经和离之事了?!这该如何约束秦氏?关起来? 这显然不太合适。且不说别的,单单她在大易两位太后膝下长大,与大易皇帝和皇后从小一起长大,就这两层关系就很棘手。 如今大易皇族虽说是在京求援,但周义荥也并未薄待他们半分。时常请大易皇帝和皇后及几位皇子公主进宫饮宴,只是只字不提借兵一事。想来是想争取最大的利益。 而秦氏年前是跟随大易皇族一起前来大周京城,再带着随从孤身从京城赶来柳溪镇的。 可以说,秦氏也算半个大易皇室成员,如果她较真儿,非要用自己郡主的身份去惩治秦氏这次对自己的羞辱。 一来,消息传入京中,大易皇族可能会替她求情。到时候,不论命令是周睿臹或是她下的,都会被大易皇室记恨。 二来,大周以孝礼治天下,周义荥那边可能也会怪她不懂待客之道,不知圆滑,大事化小。 三来,她这个郡主不过是周义荥看在周蕤为救周睿臹而死才给她的一点补偿。单看周蕤蕤王的封号就知道他的敷衍了,不过是成全儿子知恩图报的心罢了。 而她的封号—瑞安,不过是周蕤的名加个安字,重在安字。皇帝在告诉她,你要安分守己。所以才让她自由的选择千顷良田的所在地,而非由皇帝指定封地。这也有试探之意,看她是否有攀附权贵的野心。 可以说,她目前只是靠周睿臹的报恩之心和两人同来自一个地方这个秘密,腆居郡主之位。 若她违背了皇帝对她‘安’的要求的话,不知会是如何?!周玉蝶不敢深想。不过眼前却叫她为难了,秦氏该如何处置才好?和离了的丈夫不可能再去约束她的行为。那要怎么样才能保证秦氏能安分守己,不再找她麻烦呢?难道真由着周睿臹回去给周义荥上奏章不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60、十五月圆人西东(9) 若她违背了皇帝对她‘安’的要求的话,不知会是如何?!周玉蝶不敢深想。不过眼前却叫她为难了,秦氏该如何处置才好?和离了的丈夫不可能再去约束她的行为。那要怎么样才能保证秦氏能安分守己,不再找她麻烦呢?难道真由着周睿臹回去给周义荥上奏章不成? 周玉蝶想到此处,又抬起头看相周睿臹坚毅的下巴,上头冒出的胡渣蔓延成青青的一片。 周睿臹似有所感,低下头深深的看向周玉蝶眼底的忧虑,顿了顿才道:“敬献,派人立刻护送秦氏回住处,明日就派人将她护送回京中大易皇族所住的驿馆里。”他又转过头,看着此时已然平静下来的凌静澜道:“不知本王的这番安排,镇南王可有异议?” 凌静澜深深的看了倚在周睿臹身上的周玉蝶一眼,声音毫无波澜的道:“如此甚好,本王并无异议。” 周睿臹这才一挥手,让敬献‘陪着’秦氏出去,再派人‘护送’回去。 周玉蝶见此立即转忧为喜,乖巧的对周睿臹点了点头,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微笑。 周睿臹又摸了摸她的发顶,指着被押跪着堵了嘴的秦矜等人,接着问道:“你既然说要放那个徐张氏一马,那这四个怎么处置?” 周玉蝶看了看看各自被两个侍卫压制着的四个女人,拿下巴点了点那个毛嬷嬷,抬起头看着周睿臹的眼睛,试探着道:“这个毛嬷嬷也不算有罪,她只说出了冰凝小姐的特征,一个字都并未说我就是她家小姐。她又这么大年纪了,不如也叫她跟着秦氏去京中驿馆罢了!” 那毛嬷嬷听了,也不敢挣脱侍卫的钳制,嘴里呜呜两声,尽可能的弯了两下腰,以示感激。 周睿臹听了,宠溺的又摸了摸她的头,道:“既然婧舒妹妹这么说,本王就饶她一条老命,明日派人‘好好护送’他们主仆一起回京。”他把‘好好护送’四个字咬得极重,眼里的冷光一闪而过。 他一挥手,那两个侍卫便把毛嬷嬷从地上拉起,押出了厅门。 周玉蝶笑了笑,转头看向满脸灰白,老老实实的被侍卫押着的秦矜。脑子里转了几转才摇了摇头,满脸无奈的道:“梅花上的雪水都要在梅花盛放之际,天色未明之时,一朵一朵的收集,极费心神气力。我说特别讨厌,当时病弱不堪的母亲才不会再去收集。 可你拿出那碗梅花雪水熬的粥时,我竟然丝毫没想到你会打着母亲遗物的名义来试探于我。我那时只是怀念母亲罢了,倒叫你这样猜忌。还跑到外人那里去告状求助。你眼里哪有我这个小姐? 不过,你既然如此记挂母亲,那就接着去给蕤王和贞烈夫人守墓罢!” 她对身后的青岚招招手,吩咐道:“一会儿就把秦矜送去后山守墓的草堂居住,无本郡主的命令,不准她踏出一步。” 青岚恭敬的应了,随手就叫来两个护院,拎着已然瘫软在地的秦矜出了厅门。 玉娘和徐蓉见前毛嬷嬷和秦矜都没受什么苦,性命更是无虞,于是眼中的神采奕奕,脸色也恢复了许多。 周玉蝶正想开口,头上却传来周睿臹的声音道:“婧舒妹妹,你心地善良是好事。可是你须知,人生在世总要有决断的时候,免得后患无穷。” 毛嬷嬷是奉命行事,对周玉蝶并无一丝恶意。 秦矜是怀疑她的真假,又碰上了希望她是假的秦氏,两厢里各有心思,互相利用达到目的。 徐张氏是被徐蓉借了她的名义而来,至于目的……看她那不甘,嫉妒的眼神就知道了。 这三人周玉蝶并不想为难,可这徐蓉和玉娘就不同了。 徐蓉是怀着希望她真是冒名顶替的恶意而来,间或再毁了她的名声。所以才在开头就说那些模凌两可的话,什么每日清晨都有白影从后窗窜出。被她撞见了曹娘子的事就被斑臧送去庄上配了人毁了容。 这不是在暗示是她动的手吗?! 即使她证实了自己不是镇南王和秦氏的女儿,也会落个手段残忍毒辣,闺阁门户不严,清白有损的名声。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闺誉最要紧。她的这些话无疑对周玉蝶都是致命的。 可见徐蓉的用心之毒,秦氏利用她的同时,她也在利用秦氏来发泄自己当然不得攀高枝的仇。这样的人,周玉蝶岂敢给她留着后路? 她低头摘下手上已经变形的甲套,放到朱璃的掌心,幽幽的道:“昭王殿下所言甚是,瑞安也不想给自己留着祸根。尤其是她那样唯利是图,贪慕虚荣的祸根。” 周睿臹听了,点了点头便归坐道:“既如此,那本王就放心了!敬恭!” 正在周玉蝶疑惑周睿臹叫敬恭做什么的时候,敬恭已经带了一个她看着略微有些面熟的男子上来。 那男子看上去三十有余四十不到的样子,身材伟岸相貌堂堂,行动间都是一派沉稳干练的模样。 他恭敬的抱拳一礼道:“末将六品和戎将军唐贺参见昭王殿下,镇南王和瑞安郡主。” 周玉蝶这才想起这唐贺为何面熟。去年冬至夜,她在镇南王府见过他的女儿唐苏慧。唐苏慧当夜一身粉色衣裙,显得娇艳可人,遂让她印象深刻。 这父女俩眉眼五官长的极相似,所以一见之下觉得熟悉。 只是她越发糊涂,敬恭带唐贺来做什么? 只见他站直了身子,厌恶的看了看被侍卫塞了口押着的徐蓉道:“末将腊八之夜前去镇南王府赴宴之后,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满身是伤的旧仆徐蓉。看她气息奄奄,一时心软就将她带回家中养伤。 没有几日,她家父兄寻上门来说想回府做活。于是末将就让夫人安排她的父兄仍回旧处当差。”说到此处,他顿了顿才接着道:“时近年关,末将常出去喝酒赴宴,一次喝糊涂了。第二天醒来就看见她衣衫不整的在末将床上痛哭流涕,末将在夫人的劝说下只好纳她为妾。 谁知她并不安分,闹得后院鸡犬不宁,今日还来冒犯郡主,遂末将今夜前来就是将她逐出府门,以保家宅安宁。” 徐蓉听完,疯狂的嘶吼,扭动着。奈何周睿臹手下的侍卫岂能让她挣脱?被塞的严严实实的嘴里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呜声。 周玉蝶点点头,望着徐蓉嗤笑一声道:“本郡主与府上的苏慧小姐倒有过一面之缘。唐小姐长相甜美活泼开朗,想来还盼着唐将军带她出来逛逛呢! 如此本郡主就不虚留唐将军了。改日若得空,请唐小姐来本郡主的庄子上游玩一番。” 周玉蝶明显用的是官方语言,唐贺在官场上对年,岂会不明白这个?! 于是他低头抱拳一礼,口中直道:“郡主客气,末将不敢。小女也时常提起曾见过郡主一面,郡主气度不凡小女极为佩服,来日一定让小女前来拜见。” 周玉蝶勾勾唇角。对于这样老于世故,一点就明的人,她并不讨厌。于是叫墨玉送了唐贺出去,再叫他给唐贺捎上一盒点心,以示她的一点客气之心。 徐蓉此时已经没有了挣扎的气力,整个人被两个侍卫反剪双手,押跪在地上。头发散乱,发间的迎春花已经不知掉去了哪里,她的嘴巴被布巾塞住,只能靠着两个努力张大的鼻孔喘气。此时她的样子就如一条垂死挣扎的鱼。进来时的那点柔婉已经荡然无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61、十五月圆人西东(10) 徐蓉此时已经没有了挣扎的气力,整个人被两个侍卫反剪双手,押跪在地上。头发散乱,发间的迎春花已经不知掉去了哪里,她的嘴巴被布巾塞住,只能靠着两个努力张大的鼻孔喘气。此时她的样子就如一条垂死挣扎的鱼。进来时的那点柔婉已经荡然无存了。 周玉蝶攥紧了袖子,恨声道:“徐蓉一再冒犯本郡主,过去本郡主心软,只觉得眼不见为净。岂料你今夜更是变本加厉,如此捕风捉影,造谣生事,若再不严惩必成大祸。就将她押到门外,割了她的舌头,免得她的口舌再生是非。” “你这个毒妇,不过是想封了我的口,这样就没人知道你和斑臧的淫行了。以后好嫁给昭王为妃……”徐蓉不知怎么用舌头顶掉了塞口的布巾,大声叫道。 朱璃一个箭步上前,抬手啪啪就是两巴掌,将她打得两颊肿起,嘴角裂开,鲜血顺着嘴角滴到了地上。 朱璃怒道:“好你个徐蓉,你再敢侮辱郡主一句,我就立刻割断你的喉咙。” 本以为徐蓉听了这话能安静下来,谁知她越发大声,道:“斑臧夜夜到你房里睡觉,不光我看见了,我父兄都看见了。我今夜来前交代过,若出了什么事,我父兄立刻去京中告状,再满天下宣扬一番,咱们看看谁难看!哼!” 此言一出,凌静澜和周睿臹都拿异样的眼光看着周玉蝶,连赵氏也带着轻蔑的眼神注视着她。凌霜的眼里满满的幸灾乐祸,嘴角也努力的不敢上扬。凌修文则是满眼冷漠,轻视的一瞥,便垂下了眸子。 周玉蝶眼睛危险的眯着,冷笑一声道:“你这话是在威胁本郡主咯?!” 徐蓉以为周玉蝶被自己的话吓住了,得意的一笑,道:“徐蓉不敢,只是想请郡主放我一条生路而已。旁的,徐蓉别无他求。” 好一个别无他求! 她拿着父兄的嘴巴挡在自己前头,只想着自己无事就好,却不想他们的死活。好一个徐蓉,真真自私自利到了极点。 周玉蝶听了,优雅的端起茶盏,篦去茶沫子喝了一口清茶,嘴角一扬,道:“既然你当着众人这么说了,那本郡主也当着众人回你这番话好了。” 她放下茶盏,叫了句早啨,这才回身对周睿臹道:“瑞安想请昭王殿下的侍卫去西厢房里间后头,将那窗户连窗框一起拆下来,拿到这里再说。” 周睿臹挥挥手,便有几个侍卫跟着早啨去了周玉蝶原来住的西厢房。 一阵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后,便有两个侍卫抬着整架窗框和与其相配的六扇窗户来到了厅中。 周玉蝶离开座位,走到两个侍卫抬着的雕花窗前,按了按一般相对可开合的两扇窗,道:“这整个窗子因是装在本郡主的净室里,主要是用来采光的,所以做的时候就将除了这个透气口以外,整扇窗都做成了不可开的样式。” 周玉蝶打开了窗框上头一个一尺见方不到的小口,耐心的开合了两下给众人看。又推了两下窗扇,这才接着道:“本郡主住进来的时候正是盛夏,正是沐浴频繁的时节。这扇窗子做成这样,一来采光,二来防止洗浴的时候被热水泡晕了头,透气用。三来就是防止他人有机会窥探。遂此窗装的也比一般的窗子要高许多。 不说别的,就这一尺见方都不到的小口子,斑臧这么大的个子根本就不可能钻进钻出的。更别提这口子的高度,是要踩着一张桌子高的梯子才能够着的了。” 周睿臹听了,双眼直视着其中一个去拆窗子的侍卫问道:“郡主所说是否属实?” 那侍卫立刻回道:“郡主所言极是,刚才拆这窗框子的时候,属下等就是搬了一张桌子和一张矮凳垫脚,这才够着拆下这窗框最上头的木条的。 据属下查看,这窗扇间的木头都是整根的,根本没留下可开合的余地,窗框和墙也没有一丝修补改造的痕迹。而且这个小口因窗框的限制,只能从里头推出去,开一个一拳宽的缝隙。要真有什么日日从这窗子里出去,也只能是只白猫了。比猫大点的孩子都能在这窗口卡住。” 周睿臹听了,高兴的挥挥手,便让他们抬着窗子退下了。 周玉蝶缓步归坐,望着满脸不可置信的徐蓉,接着道:“你和你母亲在这里当差时都不曾近身伺候过本郡主,最里也只到过厢房外头。所以这扇窗子能否开合,尔等均不得而知。所以你见了白影,又看见斑臧整日穿白,就由此联想,胡乱诋毁本郡主。你可知罪了?” 周玉蝶的声音缓缓的,如水柔和。却在徐蓉耳中如响雷炸裂,震的她整个人都懵了。凌静澜和赵氏等人则作恍然大悟状,只凌霜满脸不屑,嘴里轻声嘀咕着什么。 周玉蝶瞥见了,慢悠悠的拿过晚晴拿来的两副银措金空谷幽兰甲套,嘴里貌似无意的道:“凌二小姐有何疑议不妨直说,这妄自揣测容易生口舌是非。” “啊?”被点到名的凌霜脑袋一缩,怯怯的看了一眼上首的周睿臹和凌静澜,小声回道:“即便郡主未与手下私通,可你一个姑娘家,长住在那等什么人都能靠近的乡下。又留了男人在家长住,不也是不守妇道吗?” 凌霜的的语气像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在向你请教。 她眼珠一转,坚定的甩开赵氏和凌修文执拗的拉扯,向前一步,抬高了声音,大声质问道:“还是真如这妇人所言,郡主是想将生米煮成熟饭,昭王就只好娶你为妃了?这样会算计,又品行不端,做事还如此轻浮,还不许别人说吗?割舌头你又能割几条?” 凌静澜袖子一甩,将桌面上那四只盛着血水的玉碗‘叮咣……’砸碎在地上,大步走到凌霜面前,大手一挥,凌霜的半边脸上赫然印上了一个鲜红的掌印。 他大声叱责道:“你胡说什么?再敢乱说一个字,本王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免得给本王丢脸惹祸!” 周玉蝶只当未闻,看着还未回神的徐蓉道:“原本我只想割你条舌头,让你别再搬弄是非,留着好手好脚好好伺候你母亲。毕竟她可是因你而变得有眼不能看,有耳不能听的。 可是你太自私了,为了自己得救,把父兄也都利用了。你为了自己活着走出去,忘了你父兄的生死,忘了你母亲生养你恩情。如此畜生不如,留你何用?” 周玉蝶的语气从头至尾都是淡淡的,仿佛在念别人的想法。只有朱璃几个知道,她这是怒极反静。 周玉蝶就是那种,在越是危急的时刻越是能沉得住气的人。很多人生气的时候脑袋发热,容易冲动行事,可她不同。她越是生气,脑袋越是清醒。 朱璃本能的退到了青岚身边,略带不安的绞着帕子,等待周玉蝶发话。 “这事儿挺难办的,如果我现在杀了你,那你父兄就会满世界去说你教给他们的话,这样本郡主面对悠悠之口就只好弄条白绫吊死自己了。 可如果就这么放了你,那不就等于放虎归山吗?等你出去了,跟家人一起跑到别处接着再散播重伤我的谣言,那时候我不更吃亏?嗯……还是算了!” 周玉蝶对着慌乱的徐蓉,喃喃自语着。沉吟片刻后,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招手对青岚说:“徐蓉如此,唐贺可能也不会留徐大壮父子在府里了,你亲自去把他们带来这里。路上好好问清了,徐蓉所说是否属实。”青岚不敢迟疑,点了点头,便出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62、十五月圆人西东(11) 周玉蝶对着慌乱的徐蓉,喃喃自语着。沉吟片刻后,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招手对青岚说:“徐蓉如此,唐贺可能也不会留徐大壮父子在府里了,你亲自去把他们带来这里。路上好好问清了,徐蓉所说是否属实。”青岚不敢迟疑,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她回过头来,便叫墨玉着人先把徐张氏和徐蓉带下去押着,等她的父兄来了再处置。 此时厅里的地上,只跪着一个玉娘。周玉蝶像忘了凌霜的侮辱和质问一样,完全无视了她。更懒得理会赵氏和凌修文的求告声。 男人和女人不同,男人的大男子主义会让他们主意识里凌驾于女人之上,再加上周睿臹身为皇子和王爷,自然平日里被人捧着的多。 书中常写,上位者被人迁就惯了,偶有忤逆者会顿觉新鲜,可这毕竟是少数。 试想,你平日里时时事事都被认为是绝对正确的,你自己也觉得没错。突然有人指出你是错的,而且言辞不善,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当然是生气,发怒了! 虽然外人不知道周睿臹住在悠然山庄是他自己要求的,可凌霜这么质问周玉蝶,实际等同在指责周睿臹轻浮。 更重要的是,周睿臹已经20岁,册立王妃之事几乎被上至皇帝下至身边说得上话的人耳提面命了个便。他是厌恶多过于期待。久而久之,也让他起了逆反心理。一听王妃二字就烦闷。 看周睿臹脸上五彩斑斓的表情就知道他很生气,很烦恼了。 周玉蝶抬了抬眼皮,看着脸颊肿胀的凌霜,又转头看向凌静澜道:“二小姐年少,难免听信小人之言。至于说什么王妃不王妃的话……呵……这实在不是二小姐和本郡主这等闺阁女子该过问的事。镇南王您说呢?!” “瑞安郡主所言甚是,本王回去一定严加管教!今夜实在是叨扰了,既然都是误会,本王就不打扰了,这就告辞了!”凌静澜的眼角已经看见了周睿臹满脸的煞气和眼中的怒气,自觉不该再待在这里了。否则赵氏母子三人又不知要出什么幺蛾子。只怕更加难以善了。 于是他随声附和了一句,便急忙提出了告辞。 周玉蝶眼见凌静澜脸上不自然的表情,又瞄见周睿臹冒火的眼睛,心中顿时明了。只是,她却不想这么快放他们离开。 “赵氏,你有空还是多多管教管教你的子女们,免得以后公主下降也听到这类胡话,那可就不是一巴掌的事了。公主可不像瑞安……”这么好欺负,这么好说话。 周睿臹阴测测的坐着,眼神里的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绕是赵氏见过些场面,也被他吓得膝盖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为掩饰尴尬,她急忙伏地道:“妾身必定回去严加管教,谢昭王殿下和瑞安郡主不怪之恩!” 接着就是砰砰砰……三记结结实实的响头。 周玉蝶心里冷哼一声,这个赵氏也是个蠢的。明知周睿臹已经动气,还耍这种小聪明。 老老实实的顺势请罪就好了,多说最后那句话不是火上浇油吗? 那周睿臹此时正是怒火中烧的时候,赵氏倒巧,请罪之后立刻就替周睿臹和自己原谅了她的不教之罪和凌霜口不择言的罪。以为磕个头再认句罪就没事了。 真是天真! 凌霜此时已经没了刚才的气势,捂着肿胀的脸颊也跟着赵氏跪下请罪。那委委屈屈的样子倒像是之前被说淫荡的是她似得。 周玉蝶撇撇嘴,不愿理会。继续优雅的喝茶,亦未接凌静澜告辞之言。 果然,周睿臹脸上的怒气更盛,开口道:“镇南王真是好家教,不光小姐伶牙俐齿,连赵氏也会自作聪明,真真好会说话。” 凌静澜闻言,顿觉懊悔不已,起先秦氏被‘护送’走的时候他就该顺势告辞,否则岂会有此时的事?! 不过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思及此,他也安然退回座位,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这才回道:“本王多年避居府中养病,上上下下都交给了赵氏打理。她自是小门户里出来的庶女,让她料理些杂务倒还好,可这子女上头,她就显得心胸狭隘,教子无方了。本王察觉之时已是晚了!哎……!” 他长长的一叹,仿佛要把那心中无限的懊悔给吐出来。 周玉蝶却顿觉恶心。这样的话亏他说的出来!避居养病……这话是说自己被皇帝软禁了,没法教育孩子。这借口找的真是…… 孩子又不是赵氏一个人生出来的,有了什么过错就把赵氏的出身拿出来说事。既然嫌弃赵氏出身不好,难道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和赵氏生孩子不成? 如今孩子被教成这样骄纵无理,口不择言的样子就说赵氏本就小户人家的庶出之女,上不得大台盘。所以把这王府的小姐教成了这幅没有教养,没有深度的样子。 周玉蝶只顾自己在心中腹诽,未察觉周睿臹叫了她几声。 “婧舒妹妹,你想什么呢?叫了你几声都没应?”周睿臹站起身来,伸手推了周玉蝶的肩膀一下。 周玉蝶迷茫的抬头看向他道:“玧和哥哥说什么?” “哎!你这样子,是伤心气恼糊涂了吧!!”周睿臹握着她的肩头,满脸懊恼道:“都是我不好,当日只顾着父皇母后和母妃让我好好照顾你的口谕了,倒忘了人言可畏。连表兄妹住近点互相照顾都能被传成这样!哎!” 他口头虽是自责,言语间却实实在在的在说凌静澜。 皇帝皇后和嘉妃娘娘三人下的口谕,叫周睿臹照拂周玉蝶,而凌霜却说周玉蝶居心叵测,妄想着昭王妃的位置。这话要是传到皇帝他们的耳中,不知会变怎样? 那就不是一句治家不严就能带过去的事情了,侮辱皇子和郡主。口出恶言而不知悔改……况且今夜之事都是由凌静澜轻信秦氏所言造成的。 周玉蝶配合的挤出一串眼泪,泣道:“我只是想念母亲,原想着有表兄照拂,我至少不会像以前一般人人可欺,可是……表兄还是搬回镇南王府住吧!免得二小姐……嘤嘤嘤……!” 她推开周睿臹放在她肩头的大手,伏在朱璃身上小声啜泣着。像极了受尽委屈,无处可逃的小兔子。 她话中的意思直叫赵氏心惊肉跳!她以为凌霜的小心思只自己和凌修文知道,谁知这周玉蝶在她的三言两语间便已知晓,并出言讥讽,真不简单。 她原想着凌霜虽明年才能及笄,可此时先相看着倒也无伤大雅。 冬至夜周睿臹来府上小住以后,她就从凌静澜口中得知此人乃是当今昭王殿下。其母嘉妃深受皇恩,多年隆宠不衰,并育有四皇子昭王,和三公主四公主两位皇女。 昭王曾在今上打天下之际以十岁之龄上阵杀敌,有远征高句丽和东瀛的军功和督建皇宫的功劳。再有就是他从十岁起就在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轮流任职,可谓人脉宽广。 他的两位姐姐玉奾公主嫁给了现任吏部尚书崔佑贤的嫡长子崔颢覃,育有长子崔胜铉和长女崔采薇。玉妢公主嫁给了现任户部尚书的齐荣轩为妻,育有嫡次子齐立诚。 即便此时落魄一时,还有未来可期。今上尚未立太子,若将来他要争一争那个位置,把握是极大的。所以她赞成女儿去争一争,即便不能为侧室,做个妾室也比嫁给地方小吏要强太多。若将来……她的女儿成了宫里的娘娘,那她也有指望争上个名分,儿子也不会被人诟病出身,有了前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63、十五月圆人西东(12) 即便此时落魄一时,还有未来可期。今上尚未册立太子,若将来他要争一争那个位置,把握是极大的。所以她赞成女儿去争一争,即便不能为侧室,做个妾室也比嫁给地方小吏要强太多。 若将来……她的女儿成了宫里的娘娘,那她也有指望争上个名分,儿子也不会被人诟病出身,有了前途。 可是腊月初八的宴席上,周睿臹不单说出了自己的身份,还说周玉蝶是他救命恩人的女儿。为让女儿有机会多和周睿臹相处,她才让凌霜姐弟故意拉着周睿臹去探望身体不适的周玉蝶。 岂料,从那以后便事事不顺起来。除夕夜里那一道圣旨更是打乱了她的计划。她虽因秦氏未得镇南王妃的名分而用子嗣和多年料理中馈及与众位夫人小姐的相熟略占了上风,可到底不如秦氏在王爷心中的地位。 而女儿也不能嫁给嫡母的弟弟为妾,这是。 赵氏愣愣的看了一眼上首安坐着的凌静澜,心中忽觉悲凉愤懑。自己忠心耿耿的陪伴了他多年,有为他诞育子嗣,延绵血脉,可到头来却只得了他一番:“她自是小门户里出来的庶女,让她料理些杂务倒还好,可这子女上头,她就显得心胸狭隘,教子无方了。”的评价。 十多年来的殚精竭虑,机关算尽在他眼里还不如那个不清不白的秦氏一个眼神。赵氏依旧跪伏在地上,一根指头都不敢乱动。听着头顶传来昭王细声安慰瑞安郡主的声音,只恨自己托生在姨娘的肚子里。更恨自己当初鬼迷心窍,争着抢着,使劲爬上了一个毫不怜惜她的人的床。 她无声的哭泣着,人生里没有比此刻更让她感到屈辱的时刻了。 那边,凌静澜却开口道:“哎!霜儿也是被惯坏了,府里只有她和修文两个孩子,又是亲姐弟,两人说话没分寸惯了。 她又一直想要个哥哥,冬月里昭王殿下在府中居住之初未表明身份。霜儿见昭王殿下行事稳当,颇有长兄风范便在心中把昭王殿下当做了兄长。 年前殿下一搬走,她就在房里哭了一夜,觉着兄长被抢走了,心里又嫉妒又伤心。今夜又被那些下作的奴婢给诱导坏了,这才口出恶言。 昭王殿下和瑞安郡主就看在霜儿年纪尚小的份上,莫在与她计较了!” 他话音刚落,赵氏便惊喜风抬起头,眼中泪花闪闪。 周玉蝶闻听此言,心里却冷笑连连。这等推脱之词连三岁孩子都不会信,竟然也拿来糊弄。什么叫‘莫再与她计较’?难道她口出恶言,别人不愿意原谅就成了和她过不去,和她计较了? 哼! 周玉蝶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作势用帕子掩住微红的眼睛,道:“王爷恐怕是认错了辈数。从长公主那里论,昭王殿下算是二小姐的舅舅了,这……”周玉蝶避开原谅不原谅的话,纠正了一下称谓的问题,也是趁此敲打一下凌霜,免得她再存着心思,做出什么不妥的举动,害了自己不说,连累了别人才事大。 按理这样的事情,在除夕之夜宣旨之后她就该绝了心思。可此时看来,她却仍是执迷不悟。二人虽无血缘关系,可名分上却是舅甥关系。 若来日凌霜真做出什么不肖之事,不仅会害了自己的名声,更会牵累长公主被人说一句教女无方,而周睿臹也会被人诟病。更是委婉的告诉凌静澜,她不原谅。 不出所料,凌霜闻言立刻抬起了头,眼神像刀子一样锐利,割的周玉蝶脑仁一疼,心里对她的反感越发浓烈。哎!真是不知好歹! 她并不是什么白莲花,也不会圣母上身的去体谅所有人的想法,原谅所有人的错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她只顾着别辜负自己之余,周全自己身边要紧的人就好。 周玉蝶起身微欠了欠身,道:“瑞安失礼了,今夜之事……瑞安先行下去更衣,请两位王爷宽坐片刻,瑞安去去就来!”就此离开战圈,交给周睿臹去发挥。 周睿臹和凌静澜哪有阻拦的道理,自然是让她去的。 “啊!差点忘了!玉娘爱生口舌是非,侮辱皇族的罪按律轻则流放,重就要问斩的。 可本郡主怜她尚有一痴傻的儿子要照顾,就割了她的舌头再加以黥面之刑便罢了。也好叫她每每看见自己的脸时就能想起此次的教训。” 周玉蝶看着玉娘状似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停下脚步轻快的说道。 其实她对玉娘含有一丝愧疚,玉娘说的并非谎话,只是当时自己六神无主下编了谎话给她罢了。说到底,是自己的不是。 而玉娘想是看秦氏能给她什么好处,这才把这些她当日编的谎话拿出来说的。 “妹妹真是太慈悲了,她编那些话来陷害妹妹,妹妹还这么为她着想做什么?”周睿臹听了周玉蝶对玉娘的处置,满脸的不情愿,直怪她处罚太轻。 可随即一想,周玉蝶一个姑娘家,心再硬也没有了,便只好挥手道:“也罢,妹妹只管去更衣,这里就交给本王处置,正好本王手下正有在刑部当过差的人。必不会叫妹妹受惊!” 周玉蝶又欠了欠身,向周睿臹道了声谢,便扶着朱璃的手往东厢房去了。 经过凌霜姐弟的身边,毫不意外的看到凌霜的怨毒的眼神和凌修文那与年纪不符的幽深眼睛。 她也不动怒,迎着他们的眼神回以微笑。只是这一笑,在这姐弟俩眼里却成了轻蔑的一笑,引得他们面上的表情越发僵硬,看向周玉蝶背影的眼中恨意愈加浓烈。 待周玉蝶出来时已换了一件月白色上襦,绣一支浅粉色桃花的素锦诃子系在薄荷绿齐胸襦裙上,显得舒适随意,又带上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柔。一件雪青色绣梨花的对襟广袖外衫外挽着一条绣着浅紫色海棠花的月色披帛。看上去既端庄又轻灵。 周睿臹看着她随意挽起的一束头发上振翅欲飞的点翠蝴蝶穿花步摇,和几支宝石珠花啧啧称奇,道:“你这根蝴蝶簪子真是宝贝呢!这跟活了一样。” 周玉蝶扫了一眼搁在一边的托盘里那截血赤呼啦的软肉,挑了挑眉,便别开了眼睛。 跪在地上的赵氏母子三人依旧未挪动分毫。只是凌霜的小脸煞白,身子软软的跪着,双眼竟是和赵氏一般的一片绝望的灰败。 凌修文低垂着头,脑袋都快耷拉到地上了,一副丧家之犬的狼狈样。 周玉蝶迈着轻快的小碎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这才回周睿臹道:“哥哥这话不是为了赞我的簪子,而是为几位妹妹要首饰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周睿臹初来就曾和她提起,公主的玩伴得了她卖掉的一支点翠簪子,宝贝的拿去炫耀。于是便求了周睿臹出来的时候也给她寻觅两支回去,扳回些面子。 周睿臹赞她的簪子,自是为了等她一开心,顺势就让她多带些上京,各处散一散,这样他就好交差了。 周睿臹见她这么快就知道了自己的用意,倒也大方的承认了,道:“就你机灵,不就几支簪子,哪里就穷死你了!”眼睛嗔怪的一瞪,随口又半带玩笑半带作弄的道:“这些首饰头面的是你们女孩子家的事,我也懒得多说。不过这玉娘的墨刑已毕,你可要看吗?” 周玉蝶脸上丝毫没有畏惧或不自然,轻点了点头,道:“带进来吧!” 这回倒换了周睿臹不自在起来,急急拦道:“我不过开个玩笑,这刚行刑完毕,太过狰狞,你还是别看了。一会儿吓着你,可就不好了。” “带进来吧!”周玉蝶依旧坚持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64、十五月圆人西东(13) “带进来吧!”周玉蝶依旧坚持道。 周睿臹见她坚持如此,便扬声道:“把人洗干净点再带进来,别吓着我婧舒妹妹了!” 玉娘是被拖进来的,胸前被鲜血和井水浸染,已变得斑驳。她双目紧闭,口中呜呜咽咽,好不可怜。额头和两颊各刺着一个模糊不清的字,还在往下流着红黑色的墨血水。看样子,即便以后好了,也只能带着只露眼睛的面纱了。 周玉蝶抿了抿唇,道:“把她弄醒了,本郡主还有话要说。” 那侍卫不敢迟疑,又拿了一碗冷水泼在玉娘脸上。 玉娘被冷水一激,一个激灵便睁开了眼睛。她看到周玉蝶端坐着,不顾自己还被扣着,拼了命的往前窜,口中的血水又沿着嘴角流到了衣襟上,看起来狰狞可怖。那呜呜咽咽的声音也带上了凄厉。 周玉蝶眉毛一挑,神情一肃,道:“玉娘,按理墨刑之后便是流刑,你母子二人流放千里焉有命在?! 不过本郡主今日留你性命,更不加籍沒为奴,流放千里之刑,主要是看在你不过也是受人收买和指示,这才犯下罪责。且你若有事,你那个儿子也会活不下去,而他又何其无辜,竟要为自己不曾犯过的罪责受刑?! 作为亲娘,你想想,这割舌头的刀要是割在你儿子身上。黥面的针刺在你儿子脸上,你又当如何心痛?! 你总不想你儿子因你而没入奴籍,割舌头,黥面之后再千里流放吧!那他一个人能活几天?! 本郡主言尽于此,你若再不知悔改,下次再有这等事体,本郡主可就再不怜悯你和你的儿子了!” 蛇打七寸,周玉蝶直击她的要害。玉娘最在意的当然是她那个儿子,哪个母亲能忍受儿子替自己受过?! 一想到这割舌黥面之痛要加诸她最宝贝的儿子身上,岂有不屈服的道理。即使为了她的儿子,玉娘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她此刻已从刚才的无措和恐惧中安静了下来。安安静静的任人押着,呐呐的点了点头,以示她明白了。 周玉蝶见她还算明白,也不想再为难她。便对着几个侍卫挥挥手道:“放她回去吧!” 那几个侍卫抬头见周睿臹点了点头,便应了声是,又像拖麻袋似得,粗鲁的将人拖了出去。 跪在地上的赵氏和凌霜姐弟依旧瑟瑟发抖,凌静澜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不过这杀鸡儆猴也差不多了,她并不想彻底得罪凌静澜。 于是,周玉蝶便笑着让早啨和晚晴还有星儿三人搀扶起那母子三人,道:“时辰不早了,想必二小姐和三公子也该累了。瑞安就不虚留镇南王了!” 言罢她招手叫来墨玉,吩咐道:“去前头取些二小姐和三公子喜欢的点心让赵氏带回去。就当本郡主给他们压压惊了!” 既然名分已定,周玉蝶也懒得虚伪的客套下去。顺势拿出了应有的傲气和高高在上的态度,微笑的道。 赵氏依旧惨白着脸,对周玉蝶行了个大礼,道:“妾身,啊!不,奴婢代二小姐和三公子谢过郡主。” 她那慌乱的样子让周玉蝶顿起好奇,刚刚那一顿敲打虽是会有效,可也不会如此奇效。 她撇过头,看着安然自若坐着喝茶的周睿臹,心里越发好奇,周睿臹乘着她更衣的功夫到底对他们一家说了什么? 不过她也不会傻傻的去问,只对赵氏勾了勾唇角,道了免礼。 待他们客套完,凌静澜脸色稍缓,顺势告辞。 周睿臹和周玉蝶只起身道了句好走,便让人送了他们出去。 院中那一滩尚未干涸的血迹再次让那两母女惊叫出声,几乎哭了出来。凌修文也惨白了脸色,瑟缩着肩膀,攥紧双手快步往凌静澜身边走去。 只有凌静澜一人昂首阔步,丝毫不为所动。 周玉蝶侧头深深的看了周睿臹一眼,挑眉道:“昭王殿下不愧是在各部都曾习学过的,这对付起人来真是快准狠,三言两语就叫人肝胆俱裂了!瑞安佩服的紧呐!” “妹妹太谦虚了,刚刚那一番敲山震虎可一点不比哥哥我差,哥哥才叫佩服呢!”周睿臹扬着脸,作势拱手道。 周玉蝶双手一摊,无奈的回道:“哎!我也是没法子,借着更衣的功夫好容易想了这番话出来的。 若来日这玉娘再犯糊涂,看着满脸的刺青和没了的舌头也得掂量掂量了。 不过哥哥说的敲山震虎,妹妹却不明白了!” 周玉蝶摊着手掌,歪着脑袋,一脸无辜又无知的样子,惹得周睿臹一阵笑。大手又伸向她的脑袋,胡乱揉了两下,恨恨的道:“看你机灵的!这么早放他们走做什么,不是还有一个没处置吗?难得今儿个有了由头,不彻底绝尽了她们那些荒唐心思,以后留下后患可怎么好?” 周玉蝶看着丫鬟们收拾完了最后一个碟子,躬身告退后,只留了朱璃在内伺候。这才啪的一声打掉周睿臹捣乱的大手。 她扶正了头上的簪子,抽空白了他一眼,愤懑的道:“你姐姐来,皇后娘娘难道不知道派些个精干的嬷嬷和有些功夫的公公们给她吗?难道你还怕治不了一个没名分的丫鬟和一对庶子庶女吗? 况且公主下降,他镇南王虽说现在顶着王爷的身份,可到时就变成了彻底没有实权驸马都尉。 你又在这里,我也在这里,你姐姐能吃什么亏?再不济,也就是休了他姓凌的,再招一个的事。你怎的这么沉不住气?” 周睿臹听了,摇了摇头,正想开口,却又被周玉蝶的话堵了口。 “再说那凌霜,她以前有那样的心思看来是得了镇南王和赵氏的同意的,可这陛下婚旨一下,她赵氏就该让她绝了这念头。 今夜我也算替你狠狠敲打了她和赵氏一番。过了今晚,你就是送上门去,她也不会再敢这么想这么做的了。 毕竟你和凌霜即将成为名分上的舅甥,镇南王也不会让这样的丑事玷污他的名声,必会彻底绝了凌霜的妄想。” 周玉蝶翘起兰花指,端着茶盏喝了口刚换的清茶,由得周睿臹上下打量着自己。 “比起你来,我的法子简直是简单粗暴没深度到极点了。”周睿臹拿起桌上已经凉了的葱香酥饼咬了一口,那咸香酥脆的口感霎时在口腔里炸开。连带着玩笑话都带上了酥脆感。“真不知将来要给你找个什么样的夫婿才能降的住你呢?!” 周玉蝶本能的挑了挑眉,道:“呵~!你还是先张罗了自己的王妃再说吧!省得碰着个人就想往你府里塞人!你不会是为着京城府里塞满了,这才逃出来避难的吧?!” 周玉蝶此言一出,周睿臹的身子即刻僵硬了起来,不安的垂下了眼睫。 他这反应倒让周玉蝶惊着了,道:“不会吧!真是如此?难道皇帝陛下不会生气吗?” 周睿臹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葱香酥饼,苦着一张脸道:“大哥有三子。二哥多年无子,过继了大哥的二儿子为嗣。三哥也只早年有过两个丫头,这些年也没消息。我出来之前已经在议,从大哥那儿再过继一个给三哥。 这些年我在京城里真是举步维艰,父皇一见我就问娶正妃的事,母妃也见我一次就念叨一次。连带着两个姐姐和两个姐夫也没事就上门游说。隔三差五的,不是送丫鬟就是送歌姬舞姬的,弄的我本就府中乌烟瘴气。还好父皇这次派我出来,否则还不知我能忍到何时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65、十五月圆人西东(14) 这些年我在京城里真是举步维艰,父皇一见我就问娶正妃的事,母妃也见我一次就念叨一次。连带着两个姐姐和两个姐夫也没事就上门游说。隔三差五的,不是送丫鬟就是送歌姬舞姬的,弄的我本就府中乌烟瘴气。还好父皇这次派我出来,否则还不知我能忍到何时呢!” 周睿臹那样子又是无奈又是烦乱,若不是周玉蝶早知他说的并非实话,至少不全是实话。她也会被他脸上无懈可击的假面所蒙蔽。 “呵呵~!现在这日子你也过不了几天咯!别急,九月里你就能回你那满院子莺莺燕燕的王府了!”周玉蝶幸灾乐祸的表情和动作也是毫无破绽。 两人相对半开玩笑半演戏的答对了几句,外头便传来了青岚的声音。 朱璃出去看了一眼才回来报道:“禀昭王殿下和瑞安郡主,青岚已将徐大壮和徐福父子带来了!现在院子里呢!是否这就去将他们叫进来问话?” 这二人立时收起脸上轻松的表情,周玉蝶眼神一冷,道:“先叫青岚进来回话罢,他们就先在院子里站一站。” 未几,青岚便进来回话道:“属下问清了!自从徐蓉使计,成了唐贺的妾室,就很少和家人说话了。徐福看不起妹妹的手段,都避着不见徐蓉。 至于说徐蓉说的什么后窗和白影是他刚来这院子当差,有天一大早在后院劈柴,偶然看见有个影子从后窗那里飘过。有次当闲话跟家人说过一次,不料就被徐蓉曲解成这样。 他们父子今日还奇怪,徐蓉多时不曾理会家里的人,今晚却撇下老爷,带着眼瞎耳聋的徐张氏出来玩。直到唐贺回去让他们父子滚出府去,他们还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如今居无定所,身无分文,真是被徐蓉害惨了!” 周玉蝶尚未发话,那边周睿臹便抢白道:“你怎么就只知道他们说的是实话?万一他们已经从唐贺那里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为了脱罪而故意编了这些谎话呢?毕竟本王叫人去请唐贺的时候,他府中见的人可不少。” 青岚平静的看着周睿臹,道:“青岚自不会听信一面之词,必定是多方打听了才断定他父子二人说的是真是假的。毕竟唐贺府里府外这么些人,是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全部串供的。况且此事事关我家郡主,青岚并不敢敷衍了事。” 周玉蝶微笑着看着他,道:“那你可把事情跟他们父子俩说了?他们怎么个意思?” “徐福起先是气急了,说是为着徐蓉两次被赶,可他和父亲何辜,要代她受罪。还连累了徐张氏成了废人。他说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即使此次郡主慈悲,再次宽恕了徐蓉的罪过。徐蓉若不悔改,他也不愿再让她进家门了。 只是徐大壮不肯,说是若徐福不让徐蓉一起过日子,那就让他自己单过。逢年过节若还记得他就去看看他。徐福孝顺,到底还是依了父亲。说不定一会儿进来就会向郡主求情。” 周玉蝶挑了挑眉,脸上的笑意已然消失。她抿着嘴唇冷冷一笑,道:“都说慈母多败儿,慈父似乎也不差多少。” 周睿臹接话道:“天下父母都是偏心自己孩子的,平日里再精明强干的人,一碰到儿女之事就都软成一团棉花了。任他们怎么闹,都默默承受和包容。你的孩子犯错了,难道不忙着帮忙圆过去吗?!” 周玉蝶听了,舌头一苦。心里默念道:孩子……上半辈子她没这福分,这后半辈子也不会有。恐怕终其一生,都难以体会这种感觉了。 她嘴唇一颤,眼里的愤懑和不甘都隐在深邃的眼中,笑道:“这会儿你倒慈悲起来了!”言罢,也不等周睿臹回答便对青岚道:“你先去把徐大壮和徐福带进来再说吧!” 徐大壮穿着一身青色细棉布袍子,足蹬一双黑色布鞋,依旧是以前踏实肯干的老实样子。他身后跟着穿了件浅蓝色袍子的徐福。 父子俩一进来就在门边跪下,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口中称:“徐大壮携子徐福,叩见昭王殿下千岁,瑞安郡主殿下千岁!两位殿下吉祥如意!” 周玉蝶被他实在又笨拙的奉承逗笑了,雪白的帕子掩住了她的红唇皓齿,却掩不住她眉眼弯弯。 周睿臹“咳咳……”了两声,只淡淡的应了声“嗯……!”默契的和周玉蝶一起晾着这两父子。 两人就这么干跪了足有一盏茶,听着上头传来的杯盏碰撞的声音和点心的香甜气味,心里渐渐的打起鼓来。 “启禀王爷和郡主,草民和小儿徐福已经在路上听来人说了事情经过。 小女徐蓉一再冒犯郡主,草民不敢请王爷郡主赎罪。只求王爷和郡主留她一条性命,便是开了天恩了。 草民今生当牛做马难报答万一,来生结草衔环……” 不待他说完,青岚已经走近徐大壮,对他使了个收声的眼神。 那徐大壮倒也有些眼色,立刻便住了嘴。偷眼看着上首的一男一女,再不敢出声。 周玉蝶只闲闲的嗯了一声,以示听到了,便再也不吱声。 待又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厅内压抑的气氛让地上的父子俩的心情忐忑到了极点。几次想偷偷的抬头张望,却在看到面前青岚脚上华贵的锦缎鞋面时,又硬生生的低下了头。 “去把徐蓉母女带上来。”周玉蝶懒洋洋的道,声音里的不耐让朱璃好奇的看了她一眼,这才出去传话。 看押徐蓉母女的侍卫很快就把那俩母女带了来,压跪在徐大壮父子身边。 徐大壮见徐张氏身上干干净净,头发也没怎么乱,就知她并无大碍。反观女儿徐蓉,脸上红肿一片,嘴角还有血迹,衣衫也有些凌乱。心中一痛,口中便道:“蓉儿,你,你受苦了……” “受苦?呵……”周玉蝶目光冰冷的射向徐大壮,那一声笑也直往下掉冰碴子,冷得他牙齿一颤,再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一家是从本郡主这里出去的,今夜徐蓉如何串通外人,当着两位王爷坏我名声的事,想必也有人跟你们说清了。 按理,她这样的,直接拖出去打死也没人会说个不字。 不过,本郡主念你在这里做活勤勤恳恳,且是被牵累了才出去的,这才让你们父子来见她一面。 徐张氏口不能言,你们就带她回去罢了。” 周玉蝶一口气说完,优雅的抿了一口茶,对上周睿臹惊愕的双眼,不发一言。任由徐大壮跪地哀求。那砰砰砰的响头一个接着一个的磕,却丝毫没有动摇周玉蝶冷肃的心。 “郡主,打也好骂也好,我老汉一句话也不敢说,可这蓉儿罪不至死呀!求求郡主,开恩饶命呐!”徐大壮说完又接着叩头。 徐福只匍匐在地上,一动未动。 一边的徐蓉被堵的严严实实的嘴里呜呜咽咽,泪珠儿像滂沱大雨般落下。 徐大壮那接连不断叩头的闷响连眉毛都没让周玉蝶动一下。 她看着徐福,淡淡问道:“徐福,你怎么说?” 徐福听周玉蝶问话,紧张的一颤,头也不抬,闷声道:“回禀王爷和郡主。徐福以为,徐蓉虽为亲妹,但屡屡置父母兄长于不顾,一味只知一己之私。此次更是变本加厉。母亲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她也拉着母亲出来,以母亲从前在这院子里做活的身份诬陷郡主清白。失败后,又以父兄的性命来威胁郡主饶过自己的性命。此为不忠不信不孝不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66、十五月圆人西东(15) 徐福听周玉蝶问话,紧张的一颤,头也不抬,闷声道:“回禀王爷和郡主。徐福以为,徐蓉虽为亲妹,但屡屡置父母兄长于不顾,一味只知一己之私。此次更是变本加厉。母亲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她也拉着母亲出来,以母亲从前在这院子里做活的身份诬陷郡主清白。失败后,又以父兄的性命来威胁郡主饶过自己的性命。此为不忠不信不孝不恭。 身为其父,其母和其兄,我等犯了不教之罪,实是此事的始作俑者。如今父母年迈,妹妹年少,求郡主饶了父母和妹妹,杀了徐福以抵其罪!” 他言辞恳切间夹杂着沉沉的无奈,对父母被妹妹利用却不听他劝阻的失望亦或有之。总而言之,徐福还算是个孝顺的,只是以自身抵真的是无奈和孝顺吗? 周玉蝶对徐大壮惊愕失色之后,愈发激动的叩头声和求饶声充耳不闻。只淡淡扫过听了徐福要替自己顶罪后僵在当场的徐蓉,最终将视线固定在徐福的头顶。 无喜无悲的道:“你倒是孝悌忠信,想着本郡主素来心软,看你如此说不定能饶过你妹妹,这算盘打得不错,可见你在刘先生手下学算学的时候没偷懒。” 跪在地上的徐福听了,冷汗涔涔,迅速湿透了里衣。原本想着周玉蝶素来心软,对于这样的行为多会因感动而宽恕,可这次却是他失算,没想到今夜之事比他在路上听的严重多了。以至于周玉蝶动了大气,丝毫没了数月前对下人的宽宥。 徐福认命的闭上双目,紧皱着眉头,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我可以饶她一条性命!”周玉蝶漫不经心的说道。 只这一句,徐大壮狂喜非常,磕头的速度越发快,声音也越发响了。徐蓉喜极而泣,眼泪大颗大颗的打湿了衣襟。徐福趴在地上,双手紧紧握拳,叠声道谢。 “不过,她徐蓉和你们一家如何能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呢?想想,还是死人的嘴最严,免得哪天徐蓉再来这么一遭,本郡主可没这么好性子,一再放虎归山。”周玉蝶状似无意的边说边打量众人脸上的表情,接着道:“再说本郡主叫人把你们带来,可不是跟你们商量怎么罚徐蓉的。还当本郡主是以前那个好欺负,好糊弄的小姐呢?!” 周睿臹听了神情一愕,随即便甚以为然的附和着点了点头。敬恭敬献和押人的侍卫皆是神情一动,随即便低头不语。 而徐家人都愣在原地,徐大壮头上磕破的地方有鲜红的血液渗出,红肿一片,地上也有一滩明显是他的血迹。徐福整个匍匐在地的身子一僵,随后便随双手一起松下来,软软的微微倾斜。 徐蓉则是瞪着怨毒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周玉蝶。 周玉蝶眉毛一挑,迎上她的目光,平静的回视回去,她眼中的不屑使得徐蓉的怨毒愈浓。 周玉蝶冷笑一声,一字一句的吩咐那几个侍卫,道:“这儿没有白绫,匕首和毒药,就幸苦你们把她拉去僻静地方抹了,然后就地掩埋便罢。 徐大壮学妇人之态,搬弄口舌是非,就照着玉娘的例子,割了他的舌头。徐福嘛!……” 周玉蝶沉吟片刻,侧头看向周睿臹道:“昭王殿下看呢?” 周睿臹看了一眼四人中唯一安静的徐张氏,道:“徐大壮以后不能说话,又没了女儿,哪天不要命的跑去再玩一套徐蓉的把戏,那你可就害了自己了。依本王看,不如就斩草除根罢了。 徐福虽然爱耍小聪明,但他至少比徐大壮有见识,就让他伺候徐张氏晚年,也算你慈悲了。” 周玉蝶点点头,道:“那就按昭王殿下的意思吧!瑞安无异议!” 周睿臹听了哑然失笑,摆手对侍卫道:“把那俩父女弄去僻静地方弄干净了,再熬碗上好的药来赏给徐福。” 侍卫们领命,拖着已经晕过去的父女俩出去,堂上只余茫然无措,无所适从的徐张氏和瑟瑟发抖的徐福。 周玉蝶歪着头,问周睿臹道:“你叫他们熬药是……?!” 周睿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微笑着轻声道:“哑药罢了,那几个是跟着我呆过刑部的,他们手上有些法子,不过还是喝药来得痛苦小些,我看你对他也是有几分不忍,这才叫他们熬药,而不是针刑或割舌。你可满意?!” 周玉蝶低着头,看着手上的护甲,心里五味陈杂。徐福纵然使了小聪明,可到底是被牵累,她的确有所不忍,这才把这事抛给刚才还同情这家人的周睿臹。可她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就这么大喇喇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喃喃道:“有这么明显吗?” 徐福虽然孝顺,但他并不愚孝。知道天下有父母皆有不是,而不盲从,在这个时代就很难得。 徐蓉为攀附权贵而不择手段,他并未因为兄妹情而轻易原谅,选择了避而不见,不随声附和。再看他身上的衣裳还是半旧的青衫,而他的父母已换上了簇新的绫罗绸缎细布袍子,就知道他并未依仗妹妹用不光彩手段得来的荣华富贵来改善自己的物质条件。还算是个有骨气的。 希望留他一命并不会成为他来日复仇的。 “罢了,就这样吧!”周雨蝶长出一口气,叹息着道。 徐福双手捧着一个细白瓷碗,里头浓黑的药汁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他深深看了上座的周玉蝶一眼,脖子一仰,一碗药一滴不剩的被他喝进了肚子里。 随着喉头的灼痛,他尽力让自己不发出令人狼狈的呻吟声,只是挺直了脊背,额头上汗如雨下,弄湿了前后襟大片布料。最终他只是捂着喉头,大口的喘着粗气,口中发出如破风箱般的呼呼声。 “看他文文弱弱的,倒是条汉子!”周睿臹看徐福居然忍得住不出声,不由得出声赞道。 要知道这药曾被他用在一个前朝不肯归顺的将军身上,那人是一身腱子肉的壮汉尚且疼的满地打滚,眼前看似文弱单薄的徐福竟然能忍住那痛楚,实在不可思议。 “哎……!”周玉蝶看着昏厥的徐福被带出去,不由得长叹一声。端在手里的茶盏也跟着放到了朱璃手里。 她见堂内只剩下自己和周睿臹并朱璃三人,便也收起了更才的复杂心情,望着捧着茶盏慢慢啜饮的周睿臹,道:“眼见着春暖花开,不知昭王殿下可愿陪瑞安去东瀛一游?!” 周睿臹闻言一怔,眼睛睁的老大,手里的茶盏几乎没端住,道:“你怎的突然想去那里?” 周玉蝶微微一笑,拿起一块桃花酥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细嚼慢咽后才道:“我以前特别想去看看唐建筑,可惜一直没去成。现在那里是一块待开发的荒蛮之地,我很好奇它现在的样子。你不是去过吗?可愿当个向导,陪我去看看?” 周睿臹看着她清澈见底的眼睛,不由得点了点头,道:“自然愿意。”话一出口,周睿臹又皱了眉头,道:“要去的话要准备的东西挺多,你想什么时候去?” 周玉蝶却不看他轻皱着的眉头,兴高采烈的道:“当然是越快越好,要不然那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细细的逛逛起来还是需要些时候的。到时候咱们就从琉球群岛慢慢逛,然后从朝鲜那边绕回京城。这样富士山和汉拿山等两地著名的风景就都逛到了。你说好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67、十五月圆人西东(16) 周玉蝶却不看他轻皱着的眉头,兴高采烈的道:“当然是越快越好,要不然那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细细的逛逛起来还是需要些时候的。到时候咱们就从琉球群岛慢慢逛,然后从朝鲜那边绕回京城。这样富士山和汉拿山等两地著名的风景就都逛到了。你说好吗?” 周睿臹眼里的疑虑虽未彻底消失,狂喜却在疯长。他一直想找个机会,说服周玉蝶跟自己去走上这么一趟,可他还未找到开口的机会就让周玉蝶抢了先,这感觉不可谓不惊喜,自然也有不少疑虑。不过此刻,他刻意忽略开去,把注意力集中在克制自己的表情上。 他适度的微笑道:“你想去逛逛自然是可以,只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出门在外多有不便。那些地方如今虽已纳入大周版图,可还是缺医少药的厉害,蛇虫鼠疫频发。你若有个好歹,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没法回去跟父皇母后他们交差。 这样吧!我这两日就吩咐下去,让他们多带些药材以备不时之需,再备上些路上要用的东西。估摸着有个十来天也应该能备齐了。咱们过了二月二就从这里出发,一路游山玩水去山东境内,再从山东坐他们定期巡视的大战船去琉球群岛登岸,你看这般安排可还满意?” 周玉蝶眉眼弯弯的点了点头,心里却一阵愕然。他竟然如此心急,难道那里的形势已经严峻到如此地步了吗?按理也不会啊!军队有随军的医士,即使不能迅速根治将士们的水土不服,也不至于让情况危急到需要周睿臹这个被半驱逐出京的挂名王爷来担心的地步。 京城的太医院是摆设吗?那些国手们都是吃干饭的吗?再不济民间也有不少能人,难道一个能解决问题的都没有? 除非,是有人希望周睿臹出面去管,而且知道他必定会管。不过此人是善是恶就不得而知了。 周睿臹现在的处境也很奇怪。说他得宠吧!他除了亲王俸禄之外,连个封地都没有,食邑更是没听说。什么铺子庄子更是没有,简直是一穷二白。 京城六部他都呆过,资历不浅。十年来在军中和前朝都有些人脉。周义荥却将他派到这个各方关系错综复杂的地方,率领五万心思各异的老弱残兵。使得他除夕夜赴了别人的鸿门宴,差点就出了大事。 虽说那夜他只一语带过,周玉蝶也未刻意的去打听那晚的事,但也隐约可见,是有人坐不住,也不服他管了。而他却不能治那人的罪,只能吃个哑巴亏。 这才几个月就有人敢做这样的动作,柳溪镇繁华喧闹的日常生活也不是那么阳光明媚。 但说他不得宠吧!他穿戴的一样不差,嘉妃也在宫中过的不错,并未被冷落。两个姐姐也嫁得好,姐弟感情也不错。周义荥那里没几棵的白参他这里也有。身边的侍卫仆从一概都是他从六部带出来的心腹。 周玉蝶心里矛盾不已,脸上却丝毫不显。捏着手里的帕子,继续微笑道:“既然从山东登官船的话,那我就把庄子里那几辆大四季车都带上,官船仓大,到时候连车子和马匹都带上船,这样咱们游山玩水起来也舒适些。 去的时候就不必慢悠悠的腾挪了,咱们就赶紧到了山东,在船上好好歇。到了琉球好好玩。等九月里万寿节一过,皇后替我行了及笄礼以后,明年一开春就回来。到时又是一路春暖花开,一番美景。那时候一路从京城到河北山东再到江南,一路细细赏玩也使得的。 至于药材什么的,不如叫他们购置药粉,装在皮囊里带着,比药草带着方便,也不占地方,而且在海上飘着也不容易受潮而影响药效。紧要关头直接把药粉往嘴里一倒,用水送服更是方便。再带些常用的治疗跌打损伤,调中理气的药丸应该也就差不离了。 哦!对了,再弄些上好的治疗水土不服的药方子,都配好了做成药丸带上船。还有晕船药也要备点。咱们要去的人不少,都备齐了才不至于事到临头的抓瞎。” 周睿臹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大声叫了敬恭敬献二人进来,拿了笔墨纸砚,细细的把周玉蝶叫备的药材和防潮药囊的做法记了下来,明日一早便办。 周玉蝶这边却只安心的坐着喝茶,一边还不忘闲适的来了一句:“有人替我打点操心,我就乐得动动嘴皮子了。” 周睿臹也不恼,哈哈笑了两声道:“妹妹身为女子,到底比我们这些男人心细。又多才多艺,样样都有涉猎,连着药方子都是信手拈来。你动动嘴皮子,替我想着点不周到的地方就算帮了大忙了。那些粗浅的事情就交给哥哥,保管你一路游山玩水,乐不思蜀。” 周玉蝶柔柔的一笑,低着头看相自己的指尖,并不答话。 此时堂内的气氛甚是和谐,偏生有人不得不来捣乱。 青岚掀开帘子走进来报道:“禀昭王殿下和瑞安郡主,刚才出去处置徐氏父女的人回来了。” 周睿臹脸上带着浅笑,刚才的好心情丝毫未受影响,正想开口叫敬恭出去听他们的回话,却是被周玉蝶抢先说了话。 她此时的脸上已收起了微笑,看着青岚冠上的纹路,问道:“他们可带了凭证回来?” 此言一出,倒是把周睿臹和敬恭敬献惊着了。他们的眼中周玉蝶是柔弱又心软的一个女子,虽是世家女子,却半点未沾染后宅的阴私之事。 可她此时一开口就问青岚,那两个侍卫去执行徐氏父女的死刑回来,是否带了二人已死的凭证。这凭证一般是两颗头颅或者两个鼻子,这样血腥的东西,连他们上过战场,杀过敌军的都会在心里一阵不适。何以周玉蝶脸上一派平静?这一时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 更不可思议的是,青岚儒雅风流的脸上竟然也如此平静,丝毫未有半点不自然的表情。仿佛这话不是个小姑娘问的,而他的回答更让他们大跌眼镜。 “带了,王爷和郡主可要一观?属下这就叫他们提进来。”青岚的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表情。仿佛他是在和周玉蝶讨论哪儿来了新鲜玩意儿,问周玉蝶要不要看看似得轻松自在。 而周玉蝶看了满脸惊愕的周睿臹一眼,再一次抢在他之前,道:“嗯,让他们提进来吧!” “不准!”周玉蝶话音刚落,周睿臹急忙大喊一声,阻止了青岚的行动,道:“敬恭,你去看看。对了就叫人把东西缝回去,等徐福醒来再叫他领回去安葬就是。” 待敬恭和青岚一起出去了,他才看着周玉蝶满脸不忿的表情,语重心长的道:“我知道今夜之事,你是气狠了。可也犯不上让那些脏东西来污了自己的眼睛不是?再说那血赤呼啦的一团,再吓着你了可怎么好?先是气恼,再是惊吓,怕是回头又该卧床不起了。到时候还怎么出去玩儿呢?” 周玉蝶头也不抬,只看着脚下毡毯上繁复的花纹,一字一句道:“他们既然有胆子被人收买,有胆子来这里说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就该做好得罪我该付出的代价。而我在被他们狠狠背叛,并一一反驳他们诬陷的时候也做好准备,看到那一团血肉模糊的烂肉。 这并不是我意气用事,而是为了自己的尊严,不得不做的事情。也好警告自己,以后不再轻易动那些不该动的恻隐之心。不再原谅不该原谅的人和事。不再做那个人人可欺的周玉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68、十五月圆人西东(17) 这并不是我意气用事,而是为了自己的尊严,不得不做的事情。也好警告自己,以后不再轻易动那些不该动的恻隐之心。不再原谅不该原谅的人和事。不再做那个人人可欺的周玉蝶。” 周睿臹沉思片刻,从鼻子里长出一口气,招手对敬献道:“告诉你哥哥,把东西洗干净了再拿来给郡主过目。”他把‘洗干净’三个字咬的极重。敬献认真的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周玉蝶接过朱璃递来的一大杯热茶,捧在手里看着白玉茶盏盖子上流畅的线条,和掏的极薄的茶盏杯壁。这样细致的功夫实在不是现代的机器所能做得出来的。 正在她细细的摩挲着这个茶盏,若有所思间,敬恭敬献二人已然进来。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两个手捧托盘的侍卫。至于托盘上用布盖着的是什么?周玉蝶抬头一看那形状和高度,心下了然,托盘上是人头无疑了。 她放下茶盏,按耐住狂跳的心脏,撑着手边的扶手,稳稳的站起身来,略带迟疑的道:“打开吧……!” 周玉蝶在秦晁的记忆中见过许许多多的残骸,可那毕竟像是看电影般在脑子里过了一下而已,是以她并未有太多感触。 之前三个罗氏之死,她也未见过如何行刑,只是大概在脑子里参考以前看过的古装电影,自行想象了一下。 可此时此刻,她面前摆着两颗前一刻还活着的两个人的头颅。她紧张害怕之余,更多的是惊慌无措。 周玉蝶突然产生了想打退堂鼓的念头,可话到嘴边,却被掀开的托盘里,那两颗毫无生机的人头和其上瞪得老大,仿佛在述说着自己不甘的双眼给吓了回来。 周玉蝶努力压抑着已经到了嗓子眼儿的那一声惊叫。身形微微晃动,两股战战,尤自盯着那两颗人头,不肯后退一步。 “行了,拿下去弄好,等徐福醒来,交他安葬。”周睿臹站在周玉蝶身后,大手一挥,又道了声:“朱璃,你也跟着他们一起,都下去吧,本王还有要事跟瑞安郡主商量。” 朱璃看了两眼呆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周玉蝶,便跟在敬恭敬献身边一起掀开帘子,出了门。 帘子刚一落下,周玉蝶便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双眼,带进了一个散发着青草香气的温暖怀抱。 她反射性的,双手死死的抓紧质料顺滑的玄色衣料,大口大口的呼吸,仿若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她的头被周睿臹按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眼中不知何时涌出的热泪慢慢的浸湿了眼前薄薄的布料。 她是真的被吓着了,死亡貌似无形,却是那样令人胆寒齿冷,每个人都本能的害怕它。想尽一切办法躲避它,远离它,却又不得不遵循天道,生死轮回。 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两条鲜活的生命就葬送在了自己的手里。周玉蝶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觉到自己骨子里的冷漠和封建社会权利的恐怖。 生杀予夺,都只在一念之间。 她突然觉得自己变了,以前她总是想着凡事留一线,而今夜她却想到了斩草除根。周玉蝶开始有些害怕自己,得到权利赋予的特权后,她也变得对生命漠视了起来吗?!周玉蝶心里沉甸甸的疼。 得到秦晁的记忆至今,她一直把它当做一部亢长的电影,里面的每一个人都被她视作电影屏幕上的一个角色。所以当她看到秦晁记忆中一个个消失的生命时,只是像看电影一般,伤心片刻便抛诸脑后。 可此时此刻,她真切的感受到了,感受到了她那个年代所不能感到的,生命消失于自己之手的伤感、悲哀,愧疚和恐惧。这些情绪犹如一根根利剑,刺穿了周玉蝶的心脏,令她痛不欲生。 她又想到了当年去殓尸房,看到的父母遗体。冰凉,惨白,毫无生气,铁青的脸上还有被玻璃割伤,外翻的伤口,看起来狰狞可怖。她声嘶力竭的哭喊,却无能为力。 可她转念一想,秦氏联合了一众人证来这里‘认亲’,徐蓉却是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她背上欺君之罪的同时再顺势让她身败名裂。所以她从一开始便恶语相向,说了那些毁她名节的话。 其实这些事中,徐福是最无辜的。他只是无力阻拦妹妹为了虚荣心做傻事,也拦不住父母对妹妹过分的溺爱。他能做的只是独善其身,不助纣为虐。 可他此时已被一碗药废了嗓子,再也无有恢复的可能了。 周玉蝶想着想着,便揪着周睿臹的衣襟,愧疚又委屈的‘呜呜呜……’哭了起来。 周睿臹只当哪里知道她的心思,只当她是被那两个人头吓着了。怜惜的将她拥入怀中,一手轻抚她的纤弱的项背。口中喃喃道:“没事了,没事了……” 这样哄了半晌,周玉蝶才抽抽搭搭的抬起红肿的眼睛,看向头顶周睿臹无奈又怜惜的眼,尴尬的挣脱了他的怀抱,用低哑的声音,不好意思的道:“对不住,我第一次‘杀人’心里害怕……” 周睿臹心道,果然如此。丝毫不以为意,亲昵的揉了揉她的头发,递来一盏茶,笑道:“他们也是死不足惜,今晚这事儿是在柳溪镇。如果是在京城,早就惊动了府衙,礼部和刑部了。到时候满城风雨,别说徐大壮和徐蓉父女要死,连徐张氏和徐福母子也留不下性命。你的名声也毁完了。 如今这样已是最好的结局,既绝了那两张满是嫉恨的嘴和溺杀孩子的嘴。也封了徐福的嘴,让他歇了那只能写会画的手,好好伺候徐张氏归老。 你也别想太多了,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周玉蝶接过那盏温热的茶水,礼貌的又道了谢。捧着茶盏坐回了座位,氤氲的热气带着茶香让周玉蝶的心情也跟着渐渐放松了下来,渐趋平静。 是啊,她忘了,这等丑闻和笑话在民间传播最快。如果今夜在这厅堂里发生的事情传出去,她的脸面名声可都毁了。镇南王府认错了女儿人家会说一句凌静澜和秦氏思女心切。徐蓉说的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若传出去,就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了。坊间的民众要的是娱乐性,而非事实,那她就成了水性杨花的轻浮女人了。 “今夜的事镇南王府不会蠢到到处胡说,授人以柄。你这院子里今夜除了你的人,就是我的人,也不怕有闲话出去,你切莫想窄了。”周睿臹看她还是有些呆呆的坐着,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便知她顺着自己的话想远了,急忙出声解释。 周玉蝶听了,只缓缓的喝了口热茶才摇了摇头,睁着自己红肿的眼睛道:“多谢王爷,瑞安平日心思太软,总是叫人捉住这个弱点使劲揉搓。今夜之事正好,我也发发狠,立立威,免得叫下人踩了头。” 周玉蝶见周睿臹的表情松了下来,话锋一转道:“今夜事情又多,我也乏了,还是早些回庄子上歇了。 明日起我就要交代庄子铺子上的事,还有你父皇赐的千顷良田,也有事要料理。二月二这日子还是挺紧的,我也没多少时间为已发生的事情操心费神许久,他们也不值得。” 周睿臹一听周玉蝶提到二月二,便精神一振,眼睛都亮了许多。 他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这就回去吧!夜市也就那样,一会儿去绕一圈再出镇子,略略看过便罢了。” 周玉蝶附和的点了点头,便叫了朱璃进来,给自己带了帷帽,遮住红肿的眼睛。她缓步而行,登上一直备着的车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69、柳絮池塘淡淡风(1) 周玉蝶附和的点了点头,便叫了朱璃进来,给自己带了帷帽,遮住红肿的眼睛。她缓步而行,登上一直备着的车架。 一路上,周玉蝶透过车窗,看着外头热闹非凡。马如龙,灯如昼,美人如玉剑如虹。心情却异常沉静,仿若身在闹市心在深山,与眼前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周睿臹和敬恭敬献三人均是英俊潇洒,气宇轩昂,鲜衣怒马的坐在打头的三匹通身毛色均匀,体长健硕的战马上,更显得英气勃勃,比一般的文弱公子多了几分英豪之气。招来了不少大胆的女子锲而不舍的炽热目光。 斑臧等三人骑着庄子上的白马,护在周玉蝶的车边,也是个顶个的风流潇洒。尤其是青岚温润和煦的微笑,也虏获了大批少女的倾慕。 只是,江南历来都是才子佳人的聚居地,多的是底蕴深厚的世家大族。带着这里民间的女子也都矜持有礼,小娘子们也只会拿眼看看罢了,并不会出现像掷果盈车或看杀卫玠的事件。 待一行人回到庄子,已是丑初时分。两路人马各自回房,歇下不提。 第二天一大早,周玉蝶慵懒的斜倚在清池苑的榻上,怀中搂着兽化的斑臧,招来了青岚和墨玉。 “周睿臹说要二月二就出发,你们各自去准备吧!”周玉蝶略显疲惫的道:“新买的地也可叫那些难民去种,条件和这里的人一样。只是他们应该没有口粮维持生计,也没有片瓦遮头。斑臧,你看着让他们赊一些口粮度日吧!至于住处,他们有意在地里干活的可以提供一间屋子供他们和他们的家人栖身。今日年节都过完了,稍晚些墨玉就带着斑臧去各处办事,二月出发前一定要让他彻底接手。” 昨晚周玉碟一回到清池苑便用灵气治愈了自己红肿的眼睛和嘶哑的嗓子,此时她声音轻灵宛若黄莺低鸣,听得诸人一愣。斑臧更是惊讶的从周玉碟怀中抬起虎脑,大大的眼睛里氤氲着疑惑又委屈的雾气。 “是,属下即刻就办。”墨玉依旧沉稳内敛,丝毫不问缘由,恭敬的答应下来。 周玉碟像抱孩子一样将斑臧肚皮朝上的抱在怀里,点着他的鼻子道:”这次的行程昨夜也已定下来了,二月二后出发,一路疾驰到山东威海,上定期去海上巡航的官船,几日便可登上琉球。我想着,最近的路线应该是从常州,到镇江,扬州,盐城。然后再从连云港直接过省到日照,再由日照直奔青岛,最后才能到达威海。这一路上虽不至于风餐露宿,不过以周睿臹的急切cd,想必也不会太舒适。“ 她顿了顿,十根莹润修长的手指上留着已有一寸长,嫩葱管似得指甲。上头未有涂抹那些艳俗的红色丹蔻,在窗外透进来的柔和阳光下,半透明的指甲闪着健康的光泽,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斑臧柔软温暖的肚皮。 ”青岚就直接带着春夏秋冬八个去北京,在闹市买一座至少三层的街边铺面。重新收拾一下,把之前做好的大批钗环首饰头面和加了空间里花瓣做的脂粉放在里面二三层卖,还有那些空间里做的成衣也拿去,放在铺子一层卖。价钱嘛你看着定。 再买一座大一些的宅院,宽敞舒适为主,不必太过奢华。将她们八个放在里头照管各处,以便以后到了京城我可以立即居住。“更免得到时候让宫里以她在京中无处落脚为由,将她留在那个是非之地。 青岚楞了一下,脑子一转,随即便点头道:”属下遵命。“ 周玉蝶满意的点点头,又将视线投向了朱璃道:“这次你就不必跟着我了,回到广州府去打理事物。尤其是组船队的事情,你上些心。 多多收些沉香,檀香,龙涎香,龙脑香,安息香,降真香,麝香,等贵重的香料。还有那些南边产的海珠,玳瑁珊瑚等珠宝。还有那些海带之类的干货,那里卖的十分便宜,买回来拿去内陆贩卖,一转就是十倍左右的利润。 再有就是鲍鱼壳,海蛎壳和蚌壳都是没人要的东西,我会在出发之前将这些不值钱的贝壳有何用处写画给你,你再着人去办。” 朱璃低着头,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般,闷闷的道:“小姐……” 周玉蝶摆摆手,道:“我不会有事的,这次我会带早啨晚晴贴身伺候,月儿星儿打理庶务。再带上墨玉一起前去,你不必担心。” 她此言一出,斑臧柔软的肚子立刻就绷紧了。圆溜溜的虎目一转,死死的盯着依旧沉稳的坐着,宛如什么都没听到的墨玉。 青岚也是眯着一对狭长的凤目瞄着坐在一边的墨玉散发着冷气。 就像几个争宠的孩子,看见母亲只带其中一个去吃冰淇凌似得反应。 周玉蝶脑中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便低下头吃吃的笑了起来。道:“你们也不必小心眼儿,墨玉在你们之中最通水性,身手也不差,这次跟着我去他最合适。你们三个就安心的办好差事,若惦记着我,就偷空飞来见我也使得,何必跟乌眼鸡似得都盯着墨玉?!他有什么错?” 周玉蝶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几人自然也不好再盯着墨玉。 斑臧圆润柔软的身子在周玉蝶的膝头打了个滚,变回身长玉立的样子,也不吱声。一撩云雷暗纹银灰色银线织锦的袍角,便在墨玉身边坐下,道:“主子既已想好了,我等也无疑议,只管做好手上的活计,等着主子归来。” 周玉蝶讶异斑臧此刻的听话懂事,微笑着点了点头,道:“这就对了,等九月里我到了京城,到时你们再在京城宅子里见我就是。咱们以后相处的日子长久,不必在乎这转瞬即逝的几个月。” 朱璃有些不情愿,但也没法子反驳,于是只好柔顺的点了点头。忽的她似想起什么,抬头望向周玉蝶道:“主子,奴婢瞧着那个杨帆不错,他以前又是在海边专做采珠和采鲍鱼的营生度日的,对这些事物也熟悉。不如把他交给奴婢带去南边,看看是否可堪大用。” 周玉蝶一听,一排脑袋。可不是吗?她怎么把这个人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杨帆此人人在这个时代里可算是潜水达人了。这里没有潜水设备,要采珠和鲍鱼都要睁着眼潜到深海里去。对肺活量,胆量和身体都是极大的考验。且他能千里迢迢的跟着朱璃一行人来到柳溪镇,只为跑到她身边当个杂役? 自然不是!傻子都有看得出来他对月儿的情义,何况周玉蝶并不傻。每次自己带着月儿去铺子里,杨帆都会偷偷往月儿手里塞些银钱簪子之类的东西。有时他休沐,就会央求每日回庄子的墨玉捎带他过去看望月儿,常给月儿添置衣物鞋履,可谓关怀备至了。 这样的人有本事,有情义,对月儿也关怀备至,将来他有些出息,做上个管事的时候,再把月儿许他为妻倒也不错。 周玉蝶在心里盘算着月儿的将来,殊不知正应了那句话,人各有志。她这次的决定完全改变了他们俩的命运。自然此为后话,暂不详述。 “你这主意不错,正好人尽其才。只是我担心他老家的父母弟弟……”周玉蝶想起他的家庭状况就直皱眉,若果那一家人也如陆昀的父母似得偏疼幼子,那可怎么好? 朱璃他们几个显然和周玉蝶想到一块去了,个个都面露厌色。尤其是青岚,紧锁的眉头都能夹死蚊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70、柳絮池塘淡淡风(2) 朱璃他们几个显然和周玉蝶想到一块去了,个个都面露厌色。尤其是青岚,紧锁的眉头都能夹死蚊子。 “主子放心,杨帆的父亲是个老渔夫,老实本分,母亲也算善良勤快,他们的小儿子杨幡虽然病弱,但也不肯偷懒,每日在家织网晒鱼什么的。 从他们养了月儿十多年就能看出他们心地善良。要不是奴婢当初拿高价和治疗他们小儿子的药材诱惑,他们也不肯把月儿卖给奴婢……” 周玉蝶听了那颗提起的心暗暗放下了几分,道:“也罢,你以后就把杨帆带着做事吧!旁的以后再说!” 朱璃点了点头,安然拿起一杯茶慢慢啜饮。 斑臧则拱手对周玉蝶道:“主子,新地和铺子上的是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这十几天时候还是有些紧的。若主子没旁的吩咐,属下就先带斑臧下去了。” 周玉蝶抬头看了墨玉一眼,点了点头道:“也罢,你们先去吧!正好朱璃那里的事和青岚也商量得着。庄子上的事情,青岚回头再抽空交代斑臧吧!” 众人皆无疑议,墨玉便径直带了斑臧下了山,回了镇上办事。 “主子,咱们自己备的药怎么办?是当行李带上官船?”朱璃说了一半,指了指头上的赤金鸳鸯簪,接着道:“还是您自己带着?” 周玉蝶自然知道她意指周玉蝶惯常用的储物空间。这次是长途奔波后再在海上颠簸数日。她常用的如意簪和那些耳环镯子都是银饰,对于这样无需盛装的场合倒是相得益彰。 她仰起脸,看着摆在一边的那盏莲花灯,莞尔一笑,道:“就按我跟他们说的法子,所有药材都磨成粉,装在防水的皮囊里给我带着。 必要的时候可以混在他们的药里用,这样他们比较不易察觉,只会觉着药粉耐用罢了。 所以你要留意一下他们做的防水皮囊是什么样的,尽量做些相近的皮囊装药,省得一拿出来就引起别人注意。” 虽然,男人们都很粗心,只有等要用的药材被用完才会去领新的,很少会留意药多药少的问题。 周玉蝶以前在医院里工作,和她一个办公室的男医生就是如此。因此她想利用这点,既救了人又不至于暴露了自己。 朱璃点了点头,道:“奴婢一定办好,只是奴婢有些不明白,您刚才吩咐奴婢买那些没用的贝壳子做什么?” 周玉蝶也不卖关子,微笑着答道:“你记得空间里的那些流光溢彩的柜子盒子吗?买这些贝壳就是做那些用的。 现在的家具多是雕花的漆器,样子虽然古朴大方,到底颜色单调了些,这个时候,如果哪家铺子卖这种漂亮的柜子,那些夫人小姐们还不趋之若鹜吗?” 朱璃听了,不以为意的道:“小姐要这么多银钱做什么?我们有空就找两条金脉,不比这个方便?” 周玉蝶听了她的话,转头看向青岚,问道:“你呢?也这么想吗?” 青岚摇了摇头,淡淡道:“就算属下等找遍天下金脉,并一一挖空了放在主子这里,也只会招些苍蝇来而已。主子又不是真的缺钱,乃是为了扩张自己的耳目罢了。 如果青岚没猜错,主子大概在不久的将来就会以这柳溪镇为据点,往四面八方撒网。 而这网就以这些食肆,酒楼,点心等铺子为伪装,到处为主子收集各种有用的情报。 不过恕属下驽钝,是在不知主子的真意为何。” 朱璃惊讶的半张着嘴,那双顾盼神飞的凤眼在朱璃和青岚两人间来回张望。 周玉蝶被青岚说中了心思,大有知吾者青岚也的感觉,梨涡浅笑着给他们俩倒了杯茶,道:“斑臧憨实,墨玉忠厚,他们俩都有守城之能,却无开疆拓土的野心。 青岚既然有眼光又有心机和口齿,城府又够深,还如此了解我,正好也省了我的功夫,以后这些个事情就交给你办吧!也省得我事必躬亲,累得脑子都疼了。” 这话无疑是承认了青岚的猜测,却也未为自己的目的做任何解释。 青岚自然也不会没有眼色的去追问,只恭敬的道了声是,便不再言语。 朱璃的嘴巴张了张,到底没有问出声来。只是咬着嘴唇,心里有些酸涩。明明是自己跟小姐呆在一起的时候多,青岚哪有自己了解小姐?! 她嫉妒的瞟了一眼坐在一边,低眉顺眼喝茶的青岚,心中的愤懑无处宣泄。 青岚正低着头,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先把京城的铺子做好,并没有注意到朱璃的不忿。 而周玉蝶此时已背过身,拿出了铅笔橡皮和纸张,在上头专注的写写画画,自然没有注意到朱璃的表情。 她又拿出几个以前在某宝上买的银嵌贝壳果盘和几个不大的螺钿漆盒,放在桌上。边写边对朱璃和青岚道:“我这里有几个样子,你们拿去看看。” 她这一出声,朱璃立刻收起脸上的妒恨之色,上前取了那几个螺钿首饰盒和银嵌贝壳的果盘,往青岚面前放了几个。 自己则拿起一个精巧的嵌海浪纹贝壳果盘放在手里细看。只见这贝壳足有男人两掌多大,里外都泛着珍珠柔和高雅的光泽,加上嵌的那一圈錾刻了海浪纹的白银,还有底下支撑果盘平衡用的三个银足,霎时变成了一件艺术品,只是这么空空的放在岸头,便能让那套白玉茶具黯然失色。 朱璃连连赞道:“这果盘子做的精巧别致,放在玉器堆里都扎眼的很呢!” 周玉蝶回头对她微微一笑,道:“这个做起来其实并不复杂,只要选厚实的大贝壳,将外头的泥沙磨出珍珠的光泽,里头的贝肉都掏干净,磨光滑了,再嵌上那些银配件就行了。” 朱璃听了,一脸恍然大悟。连赞周玉蝶聪明过人。周玉蝶听了,只是笑笑,便回头继续在纸上认真的写写画画去了。 一边的青岚拿着一个红色大漆百鸟朝凤图案的螺钿首饰盒,打量了半天才问道:“这个物件属下是见过的,一直觉得这样的物件端庄大气之余,亦不失华丽娴雅之感。 只是上头的贝壳似乎比这大果盘上的贝壳鲜艳许多,而且看上去要把这个贝壳嵌进木盒里,貌似也要费不少功夫呢!” 周玉蝶这次头也没回,背着身子,手上不停,嘴上道:“这个螺钿漆盒比做这个贝壳果盘要用的工序多很多。 先是要找到合适的贝壳,在上头画上要的图案,然后将那些需要分贝壳一个个裁下来,磨成不厚不薄的平片。 木盒要根据贝壳的大小在上头凿出大小厚薄一致的嵌位,然后将贝壳用木胶黏牢了。最后再按照漆器的步骤上漆,抛光等等。 做一个螺钿盒子要费的人力物力比那蚌壳果盘多多了。” 青岚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回道:“这贝壳江河湖海里都有,渔民们都把蚌壳里的肉剔出来,这些贝壳要么扔回海里,要么和挖出来的海贝内脏堆在空地上,任其滋生蚊蝇。 他们若知道主子将这些没人要又占地方的东西都收集起来做这些,不知他们会不会坐地起价?别人见了有利可图,也会跟着来做,那到时候……” 周玉蝶那边轻笑一声,回身指着青岚不明所以的脸,道:“亏的我还说你是你们四人中最聪明的,怎么这会儿就糊涂起来了?这盒子做起来工艺复杂,你只要把每道工序都分开来做不就没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71、柳絮池塘淡淡风(3) 周玉蝶那边轻笑一声,回身指着青岚不明所以的脸,道:“亏的我还说你是你们四人中最聪明的,怎么这会儿就糊涂起来了?这盒子做起来工艺复杂,你只要把每道工序都分开来做不就没事了?!” 这话一说,青岚越发不懂,连朱璃也凑过来,一脸求知若渴的样子看着周玉蝶。 周玉蝶见他们俩这样,只好将手上的笔搁下,转身正视着两人道:“这磨掉贝壳里外秽物是一道工序,画贝壳是一道工序,按图案将贝壳分割,打磨又是一道工序。 雕刻盒子是一道工序,按上贝壳也是一道工序,上漆打磨又是一道工序。 把这几道工序都分开请人做,尤其是最后的嵌贝壳和打磨的工序,最好找几个忠心不二的人来做,这样就保险了。对了,养在广州府庄子里那些人刚好能派上用场。 别人就算好奇你们收这么多没用的贝壳做什么,也最多知道你们要把这些贝壳打磨光滑罢了。你们就索性大方点,把这最初的一道无需太多技术的工序交给他们,叫他们赚些打磨贝壳的工费。 这样他们有钱赚了,那些好奇心也就没那么盛了。你们呢,还少些操心事,省得最初用人最多的工序。打磨好的贝壳收上来这不是一举数得吗?” 青岚和朱璃两人听了,对视半晌,才郑重的对周玉蝶一礼,道:“主子好计谋,属下明白了。” 周玉蝶看他们俩如此郑重,轻笑一声,道:“这有什么计谋不计谋的,不过是教你们偷个懒,省些心罢了。你们关心我是否伤神,我也担心你们是否费心而已。” 她认真的将自己已画好的几张铅笔画递给他们俩,纸上寥寥几笔,就已勾出几道贝壳果盘的要紧镶嵌工序。 那些金属片要事先打好,像桶箍一样箍紧贝壳,以免破碎。底下的三个足和边沿的錾花银片是最后安上去,看似简单的工序,里头要拿捏的分寸却难以掌握,一不小心就会在贝壳上留下痕迹,或者直接就会损坏了贝壳。 “这看似简单,实则要花费不少时间琢磨,一不小心就会前功尽弃。里头的分寸拿捏要恰到好处,拿着这图纸也不能立刻做一个出来。真是……”青岚看着这详解图,有些哭笑不得:“就算属下不刻意瞒着,也没几个匠人能做。” 世上很多事都是如此,看似简单,只需按部就班。可真的做起来,那里头的分寸却不知如何把握。就如他此时一般。 青岚在心里苦笑了一声,意外的思维跳跃到周玉蝶说的京城铺子来,便顺口问道:“对了,主子对京城铺子这么个三店合一铺的买卖,取名叫什么?” “就叫梳妆楼便是,这铺子都是卖些女子梳妆之物,取这个名字简单直接,最合适不过。”周玉蝶张口就来,看来是思虑良久的了。 青岚点了点头,目光炯炯的看着周玉蝶单薄忙碌的背影,重重的道了声是。 周玉蝶那里似有所感,略动了动肩膀才对朱璃道:“朱璃,这些有关贝壳珠宝香料的事都交给你了。若觉吃力,不妨提拔几个得力的给你帮帮手,毕竟以一人之力管这些事实在吃力。我记得年前跟你赶回柳溪镇的人里头,似乎就有几个不错的。术业有专攻,何妨让他们去试试身手?!” “他们的确都有些本事,只是这些事也不是能一蹴而就的,徐徐图之方为上策。”朱璃敛眉一笑,那抹笑意怎么看怎么苦涩:“奴婢以为,这世间的人心思各异,利益当先。那个是真心哪个是假意,奴婢实在不知,怎么感拿小姐的大事去冒然交给这些并不熟悉,信任的人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周玉蝶勾唇一笑,道:“此言虽有道理,不免有些促狭了……” 她说了一句,脸上的笑意忽的一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难带朱璃去广州府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遂让她有此感想? “小姐切莫多想,奴婢只是想到了广州府卖铺子的那个员外家的事,这才有此感想。”朱璃笑的越发勉强,脸色也有些惨淡的发白。 她这话立刻引起了周玉蝶和青岚的好奇,双双向她看过来,一脸好奇。 朱璃拿起那杯已有些凉了的茶水,喝了一口润润被胸中的愤怒烤干的嗓子,这才娓娓道来。 那位员外祖上风光,到了他这一代虽捐了个员外郎,可族中读书的子弟皆是多年考试而不中的书生。员外作为嫡长,只能尽其所能经营生意,以供养一大家子的花销。 可恨员外的幼子却是个纨绔,整日调三斡四,合着一帮只知奉承的朋友小厮整日在街头干些调戏良家女子的下流事。 去年五月,员外的幼子在街上调戏了一位娴雅温柔的女子。那女子气性大,当晚就在家中吊死了。原本员外拿了银子,打算照旧用钱摆平此事。 岂料这女子的家世普通,却有个当吏部尚书的外曾祖父。之后的事情就如戏里演的一样,员外的挂职被除,和幼子一起被抓进牢中。 这下子原本和那员外和幼子交好的人都对其家人退避三舍,员外的妻子求告无门。只好和长子变卖家中财产,想办法把人弄出来。 岂料此举却被族中子弟反对,往日都靠着员外接济的族人们皆言员外的妻子儿子这是要变卖家产远走高飞,竟然联合起来把二人软禁了起来。竟然一病不起,三月不到便双双去世。 待幼子被判流刑的时候,员外也被放回家中。结果到家一看,田产房契都被抢夺一空。只剩了一座两进的院子和两间铺子的地契房契被他机缘巧合下放在了密处,这才得以幸免于难。 他气不过,去府衙状告抢夺家产的族人。可他的那些族人早就凑了银钱贿赂,使得员外亦如妻子一般求告无门,最后大病一场,几乎断了性命。 朱璃前去打听铺子的时候,员外心灰意冷,将宅子铺子都卖给了她,而后孤身去寻幼子。 周玉蝶听了,冷笑一声,道:“这事应该叫报应不爽才对! 这员外虽供养族人,可这是他作为嫡长的责任。幼子品行不端,整日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他不知教训,还拿钱去贿赂,实在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那幼子最后的结果也是罪有应得。 至于其妻和其子病死,未免有族人为财产而暗害二人的嫌疑。虽然可怜,可他却无凭无据,只凭一时气愤就去上告。最后族人也让他尝了一次那些被他的幼子害苦的女子的心情。 他尚有宅子铺子可卖,也不算很可怜。那些被他儿子调戏的女子才是可怜,虽不知南江的风俗如何,但那些女子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戏,想来名声大损。将来若要议婚,不知会被怎么糟践呢!下半辈子也是被毁了!一般的人家哪里会找名声有损的女子为妻?” 说到后头,周玉蝶又想起了昨晚被徐蓉指责,斑臧与她的事情了,心里一阵烦躁。一股无名之火蔓延开来,眼神逐渐冰冷起来。说话的语气也带上了浓浓的怒火。 青岚向来心细,此时看了周玉蝶神色有异,立时便觉出不对来。 朱璃每日呆在周玉蝶身边,她在他们面前从来情绪外露。此时朱璃见周玉蝶神色不虞,立时也想到了昨夜的事。她懊恼不已,急忙接口道:“主子,正月里卫小姐和常小姐不是来了信,说过了十五来庄子上和小姐小聚吗?这两日可要给两位小姐去个帖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72、柳絮池塘淡淡风(4) 朱璃每日呆在周玉蝶身边,她在他们面前从来情绪外露。此时朱璃见周玉蝶神色不豫,立时也想到了昨夜的事。她懊恼不已,急忙接口道:“主子,正月里卫小姐和常小姐不是来了信,说过了十五来庄子上和小姐小聚吗?这两日可要给两位小姐去个帖子?” 初三的时候,卫府和常府都送了食盒来,卫浣月和常清音二人都附了书信来,不约而同的约在十五以后择日拜访。 常家是祖籍柳溪镇,卫老爷的母亲去年病逝,于是卫老爷带着家人回到柳溪镇料理丧事和守丧一年。看日子清明过后应该就会归京了,只是不知是否官复原职。 而常家当年原是前朝的武官,曾投靠镇南王麾下,在战时将息之际才改投周义荥帐下。遂周义荥对其不甚信任,令其在柳溪镇这里领了个五品武威将军的职务。和原二品征南将军崔颢一起软禁监视镇南王凌静澜一家。 而如今,年前皇帝圣旨一下,凌静澜成了皇帝的女婿,便再无崔常两家在此监视的必要。 更何况,崔颢被儿子崔禹尨所累,去年就被连降三级,成了和常家同级的五品扬威将军。连崔颢的妹妹英王妃崔颖都因这个侄儿品行不端的缘故,受了英王的训斥,风光不再了。 于是常家也有些半尴不尬的,不知何去何从。 自然这些都是听了秦氏说,她已经赶在年前定下来卫浣月和常清音与中京秦氏两个族中在京为官的族人的亲事后才去打听出来的。 以卫浣月的人品家世,若此次卫父能官复原职,配秦氏的子侄自无不及。只是周玉蝶怕其中有什么猫腻,一直担着心。 而常清音却人品才学自无不妥,只这家世……秦氏究竟图两家什么呢? 只是朱璃此时说起二人,周玉蝶岂能听不出她这是岔开话题?! 她深吸一口气,便将心头的火压下去了大半。她眉头一动,眼珠转向了朱璃,直直盯着她身边的一个黑底花瓷花斛,幽幽道:“也好,我这会儿心烦意乱,也画不出图纸来。你去拿那几张新做的干花染色纸来,我亲自给她们写请帖。” 朱璃一看周玉蝶不和她计较,急忙高兴的应声,去外间取她说的干花纸了。 要说这纸,张张都是周玉蝶亲手做的。漫山遍野的花儿次第开放,周玉蝶闲来无聊就亲自采了些花儿,选好看的做了干花,一朵朵黏在已经浸染晒干的花纸上。 那一张张芬芳鲜妍的纸就是这春日的缩影。 朱璃打开柜子,一股春天的味道便扑面而来。她上扬着嘴角,从中挑选了几张大方淡雅的捧在手里。眼珠一转,又抽了两张艳而不俗的出来,一块搁在左手的盘子里托着。 回到内室,青岚坐在一边,亲手为周玉蝶研墨,一边低低的和她说着什么,惹得她莞尔一笑。随后又温柔的抬头看向托着纸进来朱璃。 朱璃见此,知道是周玉蝶有心不欲与她计较,青岚亦有意解开这僵硬的气氛,替她打了个圆场。她心里的满满忐忑不安已然消失大半,微笑着放下手中的托盘,将纸摊开在周玉蝶面前,任其自选。 果然,周玉蝶此刻心情尚有些许不悦,莹白修长的手指便直接拿起了那两张颜色鲜艳些的干花纸。 玉笔饱蘸浓墨,一挥而就。清隽秀气的簪花小楷跃然纸上。 周玉蝶轻轻的吹干了墨汁,交于朱璃道:“你先下去找人送信去吧。我这里先和青岚画些样子,午饭叫她们在小厨房做些罢了,就不必山下送了。” 朱璃拿了信,低眉顺眼,施施然出去吩咐诸事了。 屋内,周玉蝶正微笑着听着青岚侃侃而谈:“属下以为,里头的东西出产的再多再好也不宜全拿出来。首先品质就不同,里头的药材那样不是天材地宝?拿出来遭人觊觎就不好了。 反正最近买了这么多田地,干脆咱们自己家养蚕织布运到各处贩卖,什么米粮面茶,药材之类,咱们都可以种。 现在大易大乱,说不定哪天就土奔瓦解了。咱们暂且在南北两地增设铺子,各行各业都涉及到,不愁消息不快。” 周玉蝶微笑着点点头,道:“我原本也是这个主意,势力扩张不止要财力物力,需要更多的事值得信任的人手。原本我以为朱璃出去走一遭会有些收获,培养几个心腹。谁知是我太心急了。”说道此处,周玉蝶长出一口气,半带着气馁道:“也罢,什么事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慢慢来吧!” 青岚却皱着眉头,试探着道:“小姐难道不准备启用斑臧找来,养在里头的那些吗?只要以可以入内修炼的时日为奖励的话,里头那百来人必定忠心耿耿。” 周玉蝶听了,嗤笑一声,半倚在榻上的大引枕上,道:“你倒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既如此,拿晚间就让斑臧进去把人都领出来交给你。以后,他们就交给你统御。这生意上的事,以后就交给你和墨玉两个,斑臧专管农桑事便罢!” “主子这话,偏心可就偏的太狠了!”青岚依旧眉目清朗,温柔和煦的微笑里带着几分酸味,道:“斑臧真是好命呐!自从来了这里,日日陪伴在您身边不说,做的事也最少。我和朱璃墨玉三个倒像是没人疼没人爱的了,日日忙前忙后,主子也不会多看一眼。哎……!” 青岚这话,明明白白的表示了自己对斑臧的嫉妒。别的还好,那句‘日日陪伴在您身边’说的是斑臧夜夜陪着周玉蝶入睡,第二天一早才回自己房间的事。就因这事被徐大壮见过,这才有昨晚徐氏父女丧命的惨事。 周玉蝶听了直皱眉,心里阵阵烦忧起来。这事不知在这清池苑内室当值的人是否见过?随后便自行否决了这个可能性。 每夜斑臧来时已经熄灯,乘着夜色从温泉池那边过来的。早晨,房外一有动静便又原路返回。像今日一样的情况也只有朱璃在内室穿梭。 咦?!这怎么这么像偷情的节奏呢?!这一定是错觉! 周玉蝶想着想着,双颊已染上红霞。不好意思的看着一派坦然的青岚,有一种恨不能钻到地缝里去的感觉。 “青岚,你这话说的!世上之事都是有德者居之。斑臧生性憨厚天真,不懂得经营,就只能辛苦你们三个了!再说这次我不是叫他管理田庄了吗?也不算偏心吧?!”周玉蝶毫无底气的辩了几句,心里不知在乱想着什么。 “这次的事按理本就该他上阵了,里头百十来口能幻化人形的也该拉出来历练一番,否则干养着他们做什么?再说斑臧也只在主子面前憨厚天真,他可是白虎,位列四方神之一,怎会如此无用?”青岚嘴里的酸味渐浓。 嘴里毫不留情的道:“主子这次将柳溪镇这一摊子交给他,尽管放心好了。即使面对千军万马,他也不会退缩一步。” 周玉蝶听着,抿了抿唇,道:“你说的有理,这次正是给他的考验,再不济,按着墨玉和你的嘱托去做总不会太出格。这六七千顷地也算是南北生意的根本,管得好,两三年间就可以自产自销。管的不好,咱们也有本钱去买货卖货。不过斑臧跟着陆昀学了育苗耕种这些事,这些田地上的事情应该难不倒他。里头那些能能化人形的也随你的话,带出来学着做事,也算是斑臧的一大助力了……” 两人你来我往的讨论的半晌,午饭的时候青岚便退回山下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73、柳絮池塘淡淡风(5) 两人你来我往的讨论的半晌,午饭的时候青岚便退回山下去了。 午后,朱璃回报,派去卫常两家送信的人回来回话说,两位小姐收到周玉蝶亲手写的书信都表示明日午前便来拜会。 周玉蝶听了,心里一阵喜悦。 第二日一大早,周玉蝶便起床梳洗。藕荷色上襦,粉紫色齐胸襦裙,白底绣兰草青竹的诃子,外头一件雪青色大袖衫。头上也只随意的将上半头发绾作家常发髻,插了一支碧玉竹枝簪为饰。 整个人清清淡淡,安静柔美。 她到达荣和堂的时候已过了辰时,未等多久,就有门房上的来报说两家的车架已经快到护城河外了。 周玉蝶特命人去传话,让两家的马车直入大门,驶到荣和堂前。 早啨和晚晴看着周玉蝶从昨日起就带笑的眉眼,心中有数,这卫浣月和常清音对自家郡主来说,算是‘闺蜜’了。 还未等来两家的马车,便有两匹高头大马在荣和堂前停下。打头的一匹马上赫然是周睿臹。 他飞身下马,身上的玄色披风在半空中绽放出一朵墨色的繁花。 “妹妹,婧舒妹妹!”周睿臹一下马就对着里头大呼小叫起来,把端坐在堂上的周玉蝶唬了一跳。 “你怎么回来了?”周玉蝶出口毫不客气,丝毫没有避讳,把周睿臹身后跟着的一个亲兵吓了一跳。 要知道周睿臹在众人面前一直是一副冷峻的模样,今日这般欢实的样子已经叫他身边的一众亲兵大跌眼镜。此刻再看这位瑞安郡主满脸不屑一顾的样子,一出口就没大没小的对昭王殿下你我相称。 再反观昭王殿下,竟然丝毫没有不快,还上前握着那美丽少女的手关怀备至道:“虽然天气暖和了,屋子里也有火盆,可你怎么穿的这么单薄?万一再受凉了怎么办?” 说完就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少女披上,牵着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往靠大熏炉最近的座位上走去。 周玉蝶平日见惯了敬恭敬献两个,今日跟在周睿臹身边的这个亲兵看上去足有三十余岁,颇有几分老练成熟,三角眼里满是精光。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随口便问已在她身边坐下的周睿臹道:“他是?” 周睿臹毫不避讳的叫人上前来,道:“这是我的贴身的亲兵,叫穆全。我和敬恭敬献的骑射都是他教的,算是我的半个师傅了。你别看他这样,今年可是有四十五了呢!而且还救过我一命!” 穆全恭敬的对周玉蝶一稽首,沉声道:“属下见过瑞安郡主。殿下自幼聪慧,一点就透。属下不过说了几句自己上阵对敌的经验罢了,不敢当昭王殿下的这句师傅。” 周玉蝶上下打量了穆全一眼,的确是老而精干的样子,那一身腱子肉,爆发力十足,恐怕和年轻人对决都不遑多让。那双小而聚光的三角眼让他看起来有几分老而弥坚的感觉。 她起身对穆全点了点头,指着一边的座位,道:“穆侍卫客气了,请坐吧!” 那穆全倒不矫情,拱手道:“谢殿下,谢郡主赐坐。”便挺直了腰板端坐了下来,余光不时瞟向周玉蝶。 “不知殿下今日为何这么早就回来?”周玉蝶平日里再怎么放肆,此刻有周睿臹的属下在,言语间也不敢放肆。 周睿臹接过朱璃递来的茶盏,狠狠的喝了个底朝天这才回道:“今早我一大早起来就准备去军营办事,临出门的时候听说你今日有客,就想着驿站那边的水果近几日也该到了。于是就去军营转了一圈,看没什么大事,就绕去了驿站。正好拿几样水果回来给你待客。” 说罢,他对着外头招呼了一声,就有几个穿着劲装的男子抬了几个大箱子进来,在周玉蝶面前一字排开。 打开箱子,那丝丝冷气伴着甜甜的水果香气就弥漫开来。 第一个箱子里是一箱子菠萝,第二箱子里是芒果,第三个箱子里是草莓…… 周玉蝶看的目瞪口呆,转头看向周睿臹道:“你就拿驿站传递水果吗?” 这也太奢侈了,看这一个个都这么新鲜。草莓是何其娇嫩的水果,稍有磕碰就会损坏。可这箱子里一个坏的都没有,草莓蒂还这么翠绿新鲜,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周睿臹听出了周玉蝶语气中的惊愕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便笑着回道:“我做不出一骑红尘妃子笑的事,这不过是我在南边的果园子,四季供父皇母后和母妃们吃些新鲜水果罢了。这一批是我年前令人启运的。拿来哄妹妹高兴,怎么样,妹妹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不过这样公器私用,陛下不会生气吗?”周玉蝶此刻还未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否则就该在心里啐他说谎了。也不知是谁说的‘除了俸禄,别无收入’的话了。 周睿臹伸出手,在她的发顶宠溺的揉了揉,高兴的一笑,道:“妹妹真是关心我,放心吧!这事是父皇亲口应允的。” 听他这么一说,周玉蝶才放心下来,叫了朱璃每个箱子拿一些出来,其他的都叫抬去冰库里存着。 那穆全看着昭王殿下和瑞安郡主相处,几乎不敢认了,这还是从小就野心勃勃的周睿臹吗? “启禀昭王殿下,瑞安郡主,卫常两家的小姐由自家兄长护送着,已经到门前了。”夏荷今日着一身碧色衣裙,像一片清新的荷叶盈盈一笑,声音脆生生的,透着年轻姑娘的活泼。 周玉蝶一听,高兴的就要去门口迎接,不防被周睿臹抓住了袖子,惯性使然,差点跌到他怀里,惹得周玉蝶一顿气恼。 “你如今是郡主,和卫常两家的小姐再好也不能自降身份去门口迎接的,只能等着她们进来叩见。”周睿臹不等周玉蝶出口责怪,便是一顿道理。说的周玉蝶毫无还嘴的余地,只好乖乖的坐了回去。 “再说,你没听到吗?她们的兄长也来了,你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哪能这么轻易就见了外男?你这庄子里上下这么多眼,越发不顾自己的名声了!”周睿臹句句在理,字字有据,怎么听都是关心妹妹名声的好哥哥。 偏偏他们并不是亲兄妹,这些话在别人看来就有些透着过分的关心了。 朱璃在一边翻了个白眼,腹诽道:你和小姐也不是亲兄妹,认真算起来,你不也是外男?可你又是拉手又是摸头的,怎么好意思对小姐说什么男女大防的话? 明显当事人却不这么认为! 周玉蝶紧了紧周睿臹披在他身上的披风,乖乖的点了点头,道:“是我莽撞了,想着卫常两位姐姐在病中如何照顾于我,就忘了这些,多谢玧和哥哥提醒。” 她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了丫鬟的通报声:“禀昭王殿下和瑞安郡主,卫家公子,小姐和常家公子,小姐求见。” 周玉蝶高兴的一抬头,道:“快让她们进来!”说罢便把袖子从周睿臹手里抽了出来,端庄的坐正了身子。 穆全看了半晌,虽心中疑虑不少,但此时也不便再留下,于是起身告辞而去。 绣着四季平安的门帘被撩起,一个身着水红色衣裙的秀丽女子缓步而来,正是常清音。她身边是一位身着宝蓝色暗纹锦袍,面如冠玉四肢修长的年轻男子。他一进来便瞄了一眼上首座位上的两人,迅速隐去了眼底的精光。周玉蝶虽未正式见过,但也猜到了他就是常清音的哥哥常英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74、柳絮池塘淡淡风(6) 绣着四季平安的门帘被撩起,一个身着水红色衣裙的秀丽女子缓步而来,正是常清音。她身边是一位身着宝蓝色暗纹锦袍,面如冠玉四肢修长的年轻男子。他一进来便瞄了一眼上首座位上的两人,迅速隐去了眼底的精光。周玉蝶虽未正式见过,但也猜到了他就是常清音的哥哥常英了。 他们兄妹俩身后紧随着一位杏眼纤腰,一身月白色衣裙,眉眼弯弯的女子,正是卫浣月。她身后是穿了一身竹青色衣袍,披着同色薄氅的卫甯。 他抬头深深看了周玉蝶一眼便迅速别开眼去。和自家妹妹还有常氏兄妹并排而立,曲膝下拜,口称:“卫甯(浣月)常英(清音)拜见昭王殿下千岁,瑞安郡主千岁!两位殿下福寿安康!”说罢又是齐齐叩头。 那齐整恭敬的身姿让周玉蝶没由来的心底一颤,嗓子眼儿像被什么堵了一样,发不出声,鼻头一酸眼圈霎时间便跟着红了。 周睿臹见她如此,知道她受不了这身份地位改变而带来的冲击,见了昔日亲亲热热的好友对自己盈盈下拜,心里不舒服了。自己何尝不是经过过这样的酸楚,昔日同生共死的将士见了他也是磕头作揖,言语间谨慎小心的让人心寒。 他看着前一刻还高高兴兴有朋友来访的小人儿,大手不自觉的又摸上了她的头顶。再看周玉蝶看向他的眼神,里头颇有些自怨自艾,委屈小心的意思,心底越发柔软。 再看向跪在地上的四人便已皱了眉头,摆手道:“免礼,起身吧!” 四人又是依礼拜谢,拜的周玉蝶含在眼底的眼泪心酸的掉了下来。 周睿臹看她这样,想起了自己初为皇子时自己的心境,颇有些感同身受。随手便夺了周玉蝶的帕子,细细的给她擦眼泪。 四人谢恩起身时,便见一高大健硕的男子滑稽的拿着一块女子的丝帕,给面前身高才到他胸口的纤细女孩擦眼泪。那份小心翼翼,像怕碰坏了面前的女孩一样。 朱璃轻咳了两声,这才让周睿臹惊觉不妥。急忙把帕子塞到朱璃手里,道:“你家郡主见昔日友人给她叩头,心中酸楚不已,你怎的没有眼力,不知道劝着点儿?一会儿伤心坏了,又要吃药!” 朱璃自知他这是迁怒,倒也不恼,依旧笑吟吟的曲膝答道:“殿下说的是,是奴婢的不是。” 朱璃虽然承受了这一波迁怒,可她并不是他昭王府的奴婢,和他不搭噶,用不着给他请罪。于是她收好了周玉蝶的帕子,搀着周玉蝶往卫浣月面前站定。 周玉蝶心底除了心酸,委屈,还生出一股气来,伸手就拉住了卫浣月和常清音的手,眼泪扑簌簌的赌气道:“两位姐姐在我病中还那么亲近的喂药喂水,这会儿倒与我生分的叩拜起来了。早知这样还不如不下帖子,只在心里留着念想的好。” 说罢眼泪便如断线的珍珠,噼噼啪啪的砸到了地上那厚厚的毡毯上,只留下一滩暗红似血的印子。 室内,周玉蝶无声的啜泣着,终究是卫浣月与她最是亲近,一见她掉金豆子便是一阵手足无措,把父母在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的尊卑,规矩都抛到了爪哇国。 她霎时也红着眼圈,掏出帕子给周玉蝶擦拭眼泪,带着哭腔道:“玉蝶妹妹,你快别哭了。都是姐姐不好,光听着那些个尊卑有别的话,又想着妹妹如今是郡主了,才惹妹妹伤心。你快住了眼泪,姐姐都听你的。” 常清音也也跟着掉眼泪,说好话道:“妹妹快别哭了,都是姐姐们不好,你再哭下去你这庄子里就要被水淹了……” 这话说的滑稽,周玉蝶听了,噗嗤一声,破涕为笑。佯装恼怒的粉拳轻锤常清音的手臂,道:“常姐姐就会拿我开心,我这哭两声就能淹了个山庄的话,改明儿那里闹旱灾了也不必求雨,只要把我送去哭两嗓子就好了。那还要疏导水利,灌溉农桑做什么?” 三人又玩笑了两句,才被让到座位上坐下。 周睿臹看周玉蝶不再哭了,亲亲热热的和卫浣月,常清音二人挽着手说话,也放下了心,安然坐回了椅子上。 卫甯和常英都是男的,对这样女孩子哭哭啼啼的事情也插不上手,一直背着手互相大眼瞪小眼,焦急万分。此时她们有说有笑的,两个当亲哥哥的具都放下了心上的大石,长出一口气。 家中父母都是溺爱女儿的,她们俩回去,让母亲看见女儿眼圈红着,这两个当哥哥的少不得又要被训斥一顿。两人又是同病相怜的一阵对视,又无奈的别开了眼,长出一大口气。仿佛只有如此,才能派遣心里的郁闷。 常英和卫甯这番对视自然没有逃过在上首坐着的周睿臹的眼,他心里一笑,便出言玩笑道:“这世上当哥哥的真不容易啊!妹妹一哭,当哥哥的心疼不说,还得挨着训!真是无妄之灾啊!还好父皇母后离得远,要不本王今日岂不是要在这儿委屈死?!”说罢,便朝那两个同病相怜的难兄难弟投去‘我也很无奈啊!’的一瞥。 卫甯和常英对视一眼,昭王这是在替他们打抱不平? 还未等他们俩做出回应,周玉蝶便先挑着眉,瞪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对上首坐着的昭王殿下投去了‘风情万种’的一瞥。口中毫不客气的对他道:“昭王殿下不是说男女有别,帮着招呼男客吗?这会儿倒是坐着不动了?” 那娇嗔的小模样,配合着这丝毫不以昭王身份为意的口气,瞬间让坐下的兄弟俩如坐针毡。立时站起身来,对着周玉蝶和上首的昭王殿下一揖,道:“不敢,我二人何等样身份,怎敢让昭王殿下纡尊降贵来招待我们?郡主不必担忧,我们二人自去镇上逛逛,下半晌再来接妹妹就是。” 说罢也不敢就坐,只躬身站着,不敢抬头,等待着周睿臹大手一挥,道出那个‘准’字。 周玉蝶在一旁看着面上淡淡的,手上却绞紧了帕子,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哥哥~”卫浣月一声娇柔的呼唤,道不尽的嗔怪。他们俩这么急着走,岂不是把刚刚缓和的气氛又给弄紧张了? 常清音也跟着喊了声‘哥哥……’便上前拉着常英的袖子嗔怪道:“哥哥虽是第一次正式见过昭王殿下和瑞安郡主,心中难免有些露怯,但这般惹人误会的事可不好乱做。”她说着便把常英往椅子上一按。对着常英疑惑不解的眼神几不可见的微摇了下头。 这才接着道:“从昨天起,玉蝶妹妹亲笔写的书信,邀我和月儿妹妹一齐来做客,到此刻,可没半分失礼的地方。两位哥哥这一走,岂不是在说玉蝶妹妹待客之道有亏,只能由着你们自去闲逛?” 她看了看两人张口欲辩的脸,又是一摇头,示意他们稍安勿躁。又回头拉起周玉蝶的双手,拉在手里。眼神扫了那件明显是昭王殿下的薄氅,又道:“再说,可没你们这么当哥哥的,妹妹们玩着,你们不知看护,只知自己逍遥去了。看我们回去不跟爹娘好好告上一状!” 这番话深得卫浣月之心,附和道:“清音姐姐此言,深得我心。” 周玉蝶看她俩这神情,只是为自家兄长的不省事懊恼,却全然未顾少男少女同处的尴尬,不由得出声道:“两位姐姐不必着恼,两位哥哥想来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罢了。不如,今日午间咱们五人就去我那小画舫上钓鱼吃午膳,下午再去后山上逛逛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75、柳絮池塘淡淡风(7) 周玉蝶看她俩这神情,只是为自家兄长的不省事懊恼,却全然未顾少男少女同处的尴尬,不由得出声道:“两位姐姐不必着恼,两位哥哥想来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罢了。不如今日午间咱们五人就去我那小画舫上钓鱼吃午膳,下午再去后山上逛逛如何?” 卫浣月和常清音听了,都是一阵拍掌叫好,可回头一看那位高高在上的昭王殿下,不禁又担心的向周玉蝶使起眼色来。 周玉蝶看了她们的眼神,再看向上首看似面无表情的昭王殿下,脖子一缩,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扯着他那只墨色天丝绣云纹缎子做的袖子,边晃边撒娇道:“玧和哥哥也一起去呗?!” 周睿臹放下茶盏,一个眼刀子甩向她,不喜不悲的道:“罢了,你们玩儿去要紧,我就是来送个果子就走了,军营里还有些事,一会儿还要赶去。” 周玉蝶看着他眼底那一抹让人生厌的傲娇神情,似乎在说:‘快来哄我,快来留我!’ 心里一阵唾弃,脸色也跟着冷了下来。放开扯着他袖子的小手,冷冷道:“国事为重,是瑞安不知轻重了,昭王殿下请自便。” 说罢,双手一翻,便解下身上的薄氅一拢,掼到周睿臹怀里,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他拢起那件被周玉蝶掼到自己怀里的薄氅,对着那抹浅色的纤细身影,喝道:“放肆!” 周玉碟不屑的撇撇嘴,回过身噗通一声便双膝跪倒在地,道:“既然昭王殿下尚有军务,瑞安怎敢拿与几位友人游湖的事耽误王爷的晨光?!瑞安恭送昭王殿下!千岁!”说罢,恭敬的俯首一叩:“千岁!”再叩:“千千岁~!”三叩。 满堂的人尽皆跪下,跟着叩首山呼。 周睿臹看着座前那人挺直的脊背,恭敬疏离的语气,标准的叩拜姿势和那一下下的以额触地的动作,像是一支支剑在戳他的心尖,尖锐的疼痛几乎蔓延了全身。 他以为他们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两个人,都来自同一个地方的秘密将彼此的距离拉的很近很近。这样的亲近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们彼此是最重视对方的。可他此刻觉得他错了,错的离谱。她会为了在病中给她喂过药的女孩哭泣,为了那两个女孩挽留她们的哥哥。把前脚他才说过的男女大防的话无视了,甚至把还坐在一边的他也忘到了脑后。他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他吃醋了,这醋还是自己亲手为给自己吃的。 可他此时已是骑虎难下,前脚刚说了自己有军务处理,周玉碟行了大礼恭送他去办‘国家大事’。 无论谁来都挑不出她一丝一毫的错处。他在心里懊恼的不行,怎么就嘴快说了那句不知如何挽回的话呢?这会儿该如何圆回来呢? 即便他内心如何懊恼,却依旧不肯放下自己王爷的架子,只攥着那件还残留着少女芬芳的薄氅,默默不语。 众人迟迟等不到昭王殿下的回音,心中皆是惊疑不定,只得稍稍抬头,拿余光斜瞟着周玉碟直直的脊背。 就这么僵持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只听上首传来周睿臹似平静无波的声音,道:“好!都平身吧!那本王就先行告辞了!各位玩的开心点吧!” 说罢,他便站起身,手上搭着那件薄氅,大步流星的走过周玉蝶的身边。眼底的情绪一点不落的全部隐藏,就像他以往所做的一样。 “菠萝还没切,你不吃了再走吗?” 这声音柔柔的,软软的,又一次把他带起的面具击的粉碎。懊恼的,愤怒的,犹豫的,欣喜的各类情绪一拥而上,让他往前迈步的脚又一次僵住了。 可是嘴上还是那么不肯服输:“你不是都跪送本王了吗?还问这话做什么?” “爱吃不吃,你那么能吃,一会儿我们不够吃了,去你的军营吧!哼!”周玉蝶的声音依旧软软的,带着萌萌的鼻音和不屑的语气,真真气死人了。 周睿臹显然也是气恼极了,把手上的薄氅往地上一扔,上头的玉石磕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可见他使了多大力气。 三步并作两步走回周玉蝶面前,两手往她两肋下一架,就把她像孩子一样从地上架到了半空中。 满脸怒容,口气也是恶狠狠的对周玉蝶道:“你这么气我有意思吗?” “我怎么就气你了,是你自己说要去军营办事的,我通情达理让你去,你还骂我放肆,究竟是谁气谁呢?!你这么以大欺小,恶人先告状,你母妃知道吗?” 周玉蝶全身放松了任他家在半空中,这种举高高的玩法她有多久没体验了?十年?二十年?总之,她是很怀念的,一丝惊惧都没有! “你……你……气死我了!真话假话还分不清吗?你根本就是想气死我!我可是王爷!” “是你先气我的,给你台阶还不下!活该!别拿王爷不王爷说事儿!哼!” ………… 两人完全不顾跪了一地的人,就这么大喇喇的,一个举着人,一个被举着,吵起没营养的架来。 满地的人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全都跪趴在地上一言不发,彼此交换着眼神。 敬恭敬献二人进来就是看到的这幅情景。在这庄子里住了半个月,他们心里明白,周睿臹在心里何其在意周玉蝶。 为防周睿臹一时冲动再做出什么追悔莫及的事来,二人急忙上前劝说,道:“昭王殿下,瑞安郡主身子才好没多久,可经不起您这么揉搓。 不看别的,您就看在每天郡主变着法儿的给您备好吃的,也不该和郡主置气不是?一会儿磕着碰着了,您不也跟着心疼不是?” 周睿臹其实早就后悔了,和周玉蝶吵架的声音早已没了底气,只是男人的面子放不下。此刻敬恭敬献二人一齐来给他搭台阶,他岂有不下之理。他此刻看着敬恭敬献二人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可还没等他出声,周玉蝶又抢先出了声,道:“你们俩不必来劝,让他举着,他什么时候认错,我再下来。本郡主可不能白被他欺负!哼!” 敬恭敬献听了,心里直叫‘姑奶奶’。您也不看看前面铁青的脸,怎么说的出让王爷给郡主认错的话来?即便错了,那也只能是别人错呀!说句实话,这大周境内,除了皇帝,皇后陛下和嘉妃娘娘,谁还敢让他认错啊?就连身为哥哥的英王,隽王和宁王都不能呐! 周睿臹心里更是一阵气结,他一直以为周玉蝶是乖觉,软弱的一个人,像一只小白兔一样柔弱的可爱。可眼前,小白兔这虚张声势的炸毛样像极了受惊的猫,张牙舞爪的挥舞着尖锐的爪子,随时准备在他脸上抓出一道血痕来。 他又扫了一眼满屋子跪着的人,顿时老脸一红,这丢脸真是丢大了! “行啦,我的小祖宗!我错了还不行吗?”周睿臹颇有些破罐破摔的样子,打算敷衍过去。 周玉蝶此刻也有了气性,丝毫不想放过已经放下身段的周睿臹。她依旧倔强的撇过脸,撅着嘴道:“没诚意!” 周睿臹一阵哭笑不得,这周玉蝶,看着软软的柔柔的,竟有这样不畏强权的一面,也算勇气可嘉了。他硬着头皮摆出一副愧疚的表情,柔声哄道:“瑞安郡主恕罪!你就看在我一大早给你去寻摸这些稀罕果子来待客的功劳上,饶我一遭怎么样?这么多人在这儿呢!你好歹给我留点脸面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76、柳絮池塘淡淡风(8) 周睿臹一阵哭笑不得,这周玉蝶,看着软软的柔柔的,竟有这样不畏强权的一面,也算勇气可嘉了。他硬着头皮摆出一副愧疚的表情,柔声哄道:“瑞安郡主恕罪!你就看在我一大早给你去寻摸这些稀罕果子来待客的功劳上,饶我一遭怎么样?这么多人在这儿呢!你好歹给我留点脸面罢!” 周睿臹生怕这事吵下去没完没了,这脸可就丢的更大了,于是只好压下心底的邪火,息事宁人主动认错了。 周玉蝶听他这么说话,念头一转,心想好歹他是个王爷,当着满屋子客人和下人的面,她也不能太放肆了,便借着他这梯子,顺杆下了。 “这还差不多!”周玉蝶把撅起的小嘴一收,咧嘴一笑,道:“快放我下来吧!”说罢还扭了一下被周睿臹举起的身子。 周玉蝶的身高有158公分,在21世纪显得很普通。却在古代女人平均身高130-150公分面前显得高挑婀娜,和卫浣月常清音的身高差不多。可这点身高在将近190的周睿臹面前就显得娇小可爱了。 她被周睿臹半悬空着举了这么久,感觉身体有些不适,又皱起眉毛,不安分的扭了两下。 周睿臹叹了口气,轻手轻脚的把她放回了地上,乘她整理衣服的当口,踱到一边对着敬恭敬献道:“你们俩瞧瞧,本王倒是得给她赔不是,她倒不想着自己怎么把本王气的心口疼的……” 敬恭敬献也不知该给什么表情才能两边不得罪,只好低着头嗯了两声。 周玉蝶走下去,搀着卫浣月和常清音起来,又叫了卫甯和常英起身。 听了他这话,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两圈,这才回嘴道:“你自己高兴的时候哥哥妹妹的叫的亲热,一不高兴了就抬了王爷身份出来压派我,还说我气你呢?!” 卫浣月和常清音急忙一左一右的扯了扯周玉蝶的袖子,希望能阻止她和昭王殿下幼稚的争吵。 周玉蝶岂能不知她二人的心思。说来她也不对,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就是不想忍他的高高在上。此刻冷静下来,才惊觉自己刚才多幼稚,无聊。 “郡主刚才不还说要切亲自切水果摆盘待客吗?怎么这会儿和王爷拌起嘴来就把人晾在一边不管了呢?”朱璃看周玉蝶眼睛里已没了气恼,便也起身劝导道:“再者这时辰不早了,船上一切齐备,再不出发就来不及钓鱼烹调了!” 周玉蝶自知理亏,对着卫浣月和常清音二人歉然一笑,便对着周睿臹一曲膝,诚恳对我道:“刚才之事是瑞安无状,请昭王殿下赎罪!” 周睿臹刚才为了息事宁人,已然自认有错,这会儿见周玉蝶醒过来了,又回来给他赔礼,到底把他心底那一丝不适给驱散了,脸上也松了许多。 他大步走来,亲手从地上拾起那件镶了玉佩的薄氅,起先被殃及的玉佩便也滚落在地。他颇有些心疼的捡起那块摔作两瓣,雕着‘春燕衔泥’的碧玉玉佩,又从鼻子里长出了一大口气,无奈的对仍旧持礼的周玉蝶道:“罢了,今日本王也有不对,这事儿过去了就别在提了!” 说罢,便把那块摔坏的玉佩揣在了怀里,拢起薄氅搭在手腕上,再不多话。 对于他这样先是僵持不下,后又释然道歉的态度,周玉蝶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再看他如此珍视那块砸坏的碧玉,想来是极重要的东西。可是眼下也不好深问,一直晾着几位客人便是她招待不周了。 于是她又故作轻松的招来朱璃耳语几句,而后又走上前去,态度放的极恭敬,以商量的语气对周睿臹道:“昭王殿下军中之事若可找人代办,这会儿就和瑞安去后园一游如何? 说起来惭愧,昭王殿下在这前院居住了半月余,瑞安都未曾陪着殿下逛一逛则中堂以后的一带。今日春光正好,船上也已经都备好了瓜果香茶。一会儿瑞安亲自下厨,给昭王殿下做两道可口的饭菜以尽地主之谊,如何?” 周睿臹听了,掩饰的轻咳了两声,依旧端着些架子,面无表情的回道:“蒙瑞安郡主盛情,本王同去一游也可。” 不一会儿,朱璃拿了一件湖水碧素面薄氅给周玉蝶穿上,与周睿臹错后半步,出了荣和堂。 常清音着一件大红色昭君套,卫浣月则披了一件藕荷色的观音兜,扶着丫鬟的手,紧跟在周玉蝶身后一步,缓缓的出了堂门来。 周玉蝶又令青岚来带路,再备几顶软轿跟着,万一走不动了就上去叫人抬着逛去。一时间这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穿过了暮华馆和海棠苑间的院门,拐上雨晴轩的廊子再往上走上半盏茶,就到了耀秋轩后头的太湖石假山。 这大院子套小院子,跨院,抱厦,树木假山无数,亭台楼阁美不胜收。几乎叫几个卫常两家的公子小姐看花了眼。 一路上,青岚用他那温柔和煦的气质,温和有磁性的嗓子缓缓的给几位客人介绍着这些建筑群。犹如一位专业导游,一块角落里的山石都被他说出花儿来了。 周玉蝶看着卫浣月和常清音二人眼里的惊叹和艳慕,不由得虚荣心爆棚,有些飘飘然起来。一时便没太注意脚下,一脚便踩上了什么滑滑软软的东西。 其实周玉蝶也算是没大毛病了,不晕机,不晕车,不晕船。猫猫狗狗的都爱亲近她,她也属于来者不拒,去者不留的性格。从来都是大咧咧的,几乎没什么天敌。 可是,这几乎没几个女孩会喜欢的动物--蛇,却是周玉蝶唯一的软肋。 此刻,她一脚踩上一个滑滑软软的东西,脑子里立刻涌上了各种蛇类或打着结,或缠着人,或吐着信子,嘶嘶不断。或张开大嘴,露出獠牙的狰狞样子。浑身一僵,便不敢乱动一下。脸上原本志得意满的笑容瞬间褪去,那红扑扑的脸色也变得惨白惨白的。 朱璃此刻正站在她身后,见她半天不挪动步子,常清音和卫浣月都已经跑到那太湖石堆砌的假山里头去了,便忍不住出声提醒道:“郡主怎么不走了?可是逛累了?奴婢叫人抬软轿过来吧?!” 周玉蝶仍是一动不动,朱璃便觉出不对来。再看周玉蝶左手食指指着地下,却不发一声,她更是疑惑。便顺着周玉蝶手指的方向看去。 真是不看吓一跳,原来是条三指粗,三四尺长的青黑色大蛇被周玉蝶一脚踩住了。 朱璃惊讶之下,也不敢大声呼喊,生怕那蛇惊怒之下咬了周玉蝶。于是只好挥手叫来了身后跟着的几个身强力壮的妇人。自己扶住周玉蝶的身子,蹲下去细看。 只见这条蛇的头呈三角形,身子异常粗壮。此刻它大张着嘴,獠牙尖锐却也无法咬人。只因周玉蝶这一脚踩的极巧妙,正好踩在它后半个头上。 这蛇虽然能张开大口,却无法活动脖子,所以只能对着虚空虚张声势。再使劲腾挪身子,意图让脑袋从周玉蝶脚下解脱出来,这样就能反首一咬,便能放自己自由了。它努力的将身子缠绕住周玉蝶纤细的小腿。 岂知周玉蝶对蛇恐惧厌恶极了,没踩中蛇头的那只左脚腾空着,把重量都集中到了有脚尖上。蛇身紧紧的缠在周玉蝶的腿上,让她汗毛直竖,后背出了一身冷汗。足尖的重量似乎下一秒就会让这条青黑色的大蛇脑浆迸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77、柳絮池塘淡淡风(9) 岂知周玉蝶对蛇恐惧厌恶极了,没踩中蛇头的那只左脚腾空着,把重量都集中到了有脚尖上。蛇身紧紧的缠在周玉蝶的腿上,让她汗毛直竖,后背出了一身冷汗。足尖的重量似乎下一秒就会让这条青黑色的大蛇脑浆迸裂。 可是她不敢这样做,时不时的提起重心,生怕手下又丧一命。 朱璃看的心惊肉跳,几个粗壮的婆子干惯了粗活,手脚麻利不错,却欠敏捷迅速。加之她们驱蛇并不得法,反倒惹怒了那大蛇。 周玉蝶是额头冷汗直冒,一只手抓紧了朱璃的袖子,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再慢慢吐出来,如此往复几次,心境倒也平静了下来,直叹自己大意。 此时,见周玉蝶未跟上脚步的青岚和周睿臹等人已转出假山上的小道。 周睿臹站在周玉蝶右前方假山上的凉亭里看着她站在那里不动,额头上冷汗涔涔便觉出不对来,扬声道:“你怎的在这里杵着?” 周玉蝶抬起头,略过他身后的卫浣月和常清音,右手一翻,将薄氅往身上拢了拢,遮住脚下的险情。脸上挤出几分笑意,缓声道:“我一直三病两痛的,不大下山逛逛。今日偶一游玩,才走了这一会儿就觉得有些气喘了。这不是想在这里站着喘口气吗?!” 她把左手从朱璃臂上收回来,一边拿着帕子给自己擦汗,一边道:“这假山另一头的小径通往眠月楼,再走几步就到码头上了。且请殿下代瑞安招待着卫家,常家公子和小姐往画舫上宽坐片刻。我更衣后即刻就来。” 周睿臹一时并未做声,只是那双眸子不着痕迹的向她脚下看了两眼,这才点了点头,故作轻松的道:“既然婧舒妹妹吩咐了,哥哥自然照办。” 周玉蝶听他这样回答,即刻心下大定,对他甜甜的笑笑,便垂首而立。 周睿臹又看了她两眼,这才随着青岚,带着身后一行人往眠月楼方向去。 周玉蝶全程微笑着目送他们离去,卫浣月和常清音路过她斜上方的亭子时,均收到了她安抚的一笑。 待众人消失在她视线之时,周玉蝶这才全身一松,半歪在了朱璃肩头,头上拭去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她此刻已感到脚上发麻,几乎失去了知觉。不是中毒,而是由于蛇缠绕的太紧,血液不循环导致的麻痹。这样的情况也不能小视,血液长时间不循环会导致下肢坏死。她此时虽不至如此,但那蛇却在逐渐绞紧身子,她心里的恐惧也在疯涨。 “快,去找根树枝来,塞在这蛇口中以防它咬了人。再找两根带树杈的树枝,叉住这蛇头,快……”周玉蝶沉声对着站了一圈的粗壮婆子吩咐道:“再派个腿脚快的去黄大夫那里拿些雄黄来。” 她话音刚落,几个婆子就如离弦的箭般飞了出去。只余了她和朱璃站在原地,惊惧交加的等待着。 只是周玉蝶岂是这样干等着的主? 只见她半低下身子,对着那蛇道:“我并不想伤害你!若你想活命,就把尾巴松开,嘴巴闭上,我自走开,放你离去。否则等人回来,你就必死无疑了!” 朱璃眉毛一跳,对着还在和蛇说话的周玉蝶道:“小姐慈悲,可是只怕这蛇并不通人语,枉费了小姐的一片善心。” 周玉蝶直起身子,对她虚弱的一笑,正想开口,麻痹的腿上传来的触感却让她惊喜的瞪大了眼睛。 低头一看,那蛇正把紧紧绕在她小腿上的尾巴一点点的松开,大张着的嘴也闭了起来。 此刻,朱璃也惊喜了起来。她把罩在周身,保护自己气息不会外露的结界解开一个指尖的大小,探出一丝灵气到那蛇头上,一碰即离。随后惊喜的对周玉蝶道:“小姐放开脚吧!这条蛇是从山上下来的。在清池苑的掺了灵水温泉里泡了几个月,也有了几十年修为,懂得一些人语了。” 周玉蝶听了这话,心中虽然惊喜,到底无法把自己的恐惧完全驱散。她谨慎的将重心慢慢移到了左脚上,慢慢抬起麻痹的右脚。 只见那蛇慢慢的将自己的身子盘了起来,三角形的脑袋抬了起来,学着人的样子点了点头。 周玉蝶虽然惊奇,但她见了那许多化作人形的异兽,已经对这样的事情不会再觉诡异了。她紧皱着眉头,努力的活动着自己麻痹的脚腕。眼神并不往那蛇身上看一眼。 朱璃见周玉蝶的危机解除,心情也好了,对着那乖巧的盘着的蛇挥手道:“你去吧!下次如在这园子里吓着人,伤着人,那我就亲自吃了你。”说罢,把自己的气息凝做一颗珠子大,打到那蛇头上。 那蛇被她的神兽仙气包裹,立时瘫倒在地,像条死蛇似得趴在地上。 朱璃也懒得和这小蛇为难,素手微抬,便把这条四五尺长的蛇抛到假山旁一堆乱石里,再不多看一眼。 周玉蝶见此,也不说话,只顾自活动着逐渐恢复知觉的玉足。 待那些婆子三三两两的拿着树枝和雄黄回来的时候,便只见周玉蝶安然坐在假山下的石椅上,朱璃正蹲着身子给周玉蝶揉着脚。 她抬头看着那个拿着一个小瓷瓶,气喘吁吁的婆子,笑道:“幸苦你们为我担心,又跑了这一趟,那蛇竟跑了。” 众人听了,脸上惊疑不定的有之,嘴里念念有词,直喊菩萨保佑的也有之。 周玉蝶并不多理会,只道了个‘赏’字,众人脸上的表情就都统一成欢喜了。 她拿着手中湿捞捞的帕子,扶着朱璃的手紧了紧身上黏糊糊的衣裳,穿过假山,直往眠月楼去更衣。 那几个婆子跑了一趟就各得了一个银锞子的赏钱,又得了不必跟着的话,就都欢欢喜喜的抬着空软轿走开了。 周玉蝶和朱璃到了眠月楼,小院里看屋子的婆子倒机灵。看周玉蝶要更衣,忙不迭的将自己刚烧开的热水兑好了献上去给周玉蝶洗脸。 朱璃接了水,便也不多话,关了门就替周玉蝶擦拭了身子,从里到外换了一身衣裳。天青色衣裙衬得周玉蝶的脸色依旧是惨白的。可周玉蝶平日很少涂脂抹粉,究竟也未料到有此一劫,并未带着脂粉匀面。 周玉蝶无法,只好采了屋内摆设的一盆刚结了花苞的报春花,碾成花汁子点在脸颊上,到底显得气色好些。 朱璃一看耽误的时辰不少,急忙帮她捋顺了微乱的留海和鬓角。又仔细看了看,并无不妥之处,便急忙从屋子里出来,紧着往停在眠月楼后头码头上的画舫上赶去。 一见周玉蝶和朱璃现身,站在船头等了半天的晚晴急忙上前扶住周玉蝶,接引她往船舱内去。嘴里低声说道:“昭王殿下和常公子卫公子由青岚大管事陪着在前头钓鱼,看湖景,两位小姐由早啨伺候着在里间喝茶,郡主来得正是时候。” 周玉蝶点了点头,道了声‘知道了’便迈入了前舱。她努力的咧开嘴笑道:“呵呵呵……对不住了诸位,我来迟了!” 舱内,周睿臹正在看着平静的湖面,似乎是在看自己的鱼杆,听了她这一句话,急急的回过头来,笑着答道:“我正在和卫甯和常英打赌,看谁到午时钓上来的鱼多。你这一出声,我们的鱼都被你吓跑了,这个怎么赔?” 敬恭敬献一听自己王爷又开始胡说,急忙拿眼睛瞟周玉蝶,生怕两人又像刚才一样争执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78、柳絮池塘淡淡风(10) 敬恭敬献一听自己王爷又开始胡说,急忙拿眼睛瞟周玉蝶,生怕两人又像刚才一样争执起来。 周玉蝶脸上却依旧笑意盈盈的道:“这有什么难的,一会儿你们钓上鱼来,由我和两位姐姐择出前三甲,再由我亲自下厨做给你们吃如何?”她刚才站在假山下,只让周睿臹带了这兄妹四人进来,却为着自己惊恐,不曾直接对这两对兄妹直说自己要更衣,可算是没礼貌极了。 再加上起先自己在厅里嘴里不饶人,虽说周睿臹不和她计较,认真玩乐了起来,可她却有些后怕。 周睿臹再有求于她,也难磨灭他是王爷的事情,今日之事若他真计较起来,那她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此刻若再由着自己的嘴胡说,若真惹恼了他,另去想法子的话,那她就尴尬了。 眼前还是顺着他一些,毕竟这个郡主的身份还是很有用的。想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又甜了两分。 船舱里间,卫浣月和常清音交换了个眼神,均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样的东西。 这是周玉蝶在和周睿臹说话,卫浣月和常清音虽然被周玉蝶叫声姐姐,可她们不会天真的真以为可以掺合周玉蝶的事情。更何况是她和昭王殿下的事情!卫甯和常英更不敢掺合。 说白了,人家是真的血亲,她们就是和她的交情再深,也只是交情而已。此刻昭王殿下虽说待他们十分亲和,丝毫没有架子,可这也只是看在周玉蝶的面子上而已。她们如此,常英和卫甯更是深知此中真理。更何况来前家中父母的谆谆教诲言犹在耳,因此那两对兄妹隔着帘子一阵附和。 一时间船舱内的气氛极好,周睿臹和周玉蝶也没抬杠,敬恭敬献直在心里念佛,脸上也有了轻松笑意。 周玉蝶又笑着和周睿臹,卫甯和常英客套了两句,这才带着朱璃和晚晴进了船舱里间。早啨正站在卫浣月和常清音身后一步,手里还拎着一个茶壶,看样子正准备添茶。反而卫浣月和常清音带来的两个贴身丫鬟站在角落里垂手敛容,规矩一丝不错。 周玉蝶走上前去,一左一右的牵着二人入座,低声说着闲话。 “妹妹近日的身子看上去好多了,脸色也红润了许多。”卫浣月主动拉上了她的手,微笑着亲热的说道。 周玉蝶心虚的摸了摸脸颊,礼貌的笑笑,半开玩笑道:“借姐姐吉言,但愿我以后无病无灾的吧!否则这苦药再喝下去,我都快变成一味药材了!” 卫浣月和常清音听了面面相觑,齐声问道:“哪一味?” 周玉蝶作势长叹一声,愁眉苦脸的道:“黄连呐!”说罢她俏皮的双手一摊,那娇憨可人的样子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让人一阵喜欢。 此言一出,常清音第一个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边伺候着的丫头们也抿着嘴笑。 卫浣月听了一愣,赶忙低下头拿着帕子掩住嘴,笑出了声,道:“当了郡主倒越发诙谐了!” “郡主,这个怎么办?满庄子都说没见过,不知怎么吃呢!”朱璃看周玉蝶此刻已将刚才的惊魂一幕抛诸脑后,竟和卫浣月常清音说笑起来,心下微定。便提着那一大篮子菠萝芒果进来问问这些东西怎么吃。 周玉蝶挥挥手,叫她把水果都拿上来,又自己拿了水果刀,自己动手切起了这些水果。 卫浣月见了,和常清音好奇的盯着桌上的菠萝。常清音迟疑的问道:“这是些什么果子?长的怪模怪样的,好吃吗?” 她脑子里一顿,到底没把那句‘会不会有毒’的话吞了下去。要知道他们在前院厅里就听周睿臹说什么,寻摸了稀罕果子给周玉蝶待客之类的话,她可不敢乱说,万一惹恼了周睿臹,那可不是好玩的。 再说他父亲如今在周睿臹手下任职,正想寻个机会把一事无成的常英提拔到要紧些的位置上任职。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只能巴结着,顺从着周玉蝶,哪天乘她高兴了再在她面前提一提,大概就能有些谱了。 周玉蝶嘴角含笑,正认真的把菠萝的首尾切去,霎时间,菠萝的浓郁甜香便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她声音带笑,道:“这个果子叫凤梨。别看它长的难看,果肉却十分香甜。只是处理起来麻烦一点,不过为了好吃的,这点麻烦也没什么了。” 卫浣月看着她动作,轻嗅着果香,脸上的犹豫和害怕已变成了惊喜。她赞同道:“妹妹说的有理,单闻这个味儿就是不错的。” 她双眼亮晶晶飞看着周玉蝶切去了表皮,又挖去了凤梨表面的一个个小坑。那充沛的香甜果汁飞溅,让空气中的香气愈发浓郁,心里对着凤梨的味道十分期盼。 再看周玉蝶已将凤梨纵向两刀切成四大块,又麻利的切去了看起来有些硬的果心,最后再把那四大块切成适合一口吃的三角形小片,悉数泡入朱璃呈上的水盆里。这才擦了地下垫着的菜板,又换了把刀尖微弯的小刀,切起一个黄澄澄的果子来。嘴里给她们介绍道:“这叫腰芒,两位姐姐看,这个果子像不像个腰子?!” 卫浣月和常清音都是千金小姐,虽然母亲都仔细教导过如何打理事务,但是她们俩却是没进过厨房的,是以并未亲眼见过真正的腰子。听她这么一问,两人都愣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周玉蝶脸上笑意盈盈,看她们脸上略显尴尬,有些为难的样子。她这才想起,卫常两家虽然官位不高,到底是官宦人家,哪有小姐下厨的理? 于是又将芒果收回手中,歉意的一笑,道:“二位姐姐勿怪,我是爱下厨房的,一时倒忘了二位姐姐不大下厨。” 二人脸上微热,摇了摇手,道:“无妨的,妹妹不用自责。” 周玉蝶仍旧笑笑,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又唤了朱璃上来帮手,把一个个草莓摘了叶子摆盘。 朱璃净了手,在一边帮着摆上了六个比巴掌大些的贝壳嵌银果盘。利落的用周玉蝶递上的那把半寸长尖头小银刀削去了草莓的果蒂,放在已经摆了沥了水的凤梨的盘子里。 为着配色好看,周玉蝶还拌了一个糖番茄,又削了几个猕猴桃做点缀。都是切成薄片,放在盘子里倒是颜色丰富,令人食欲大增。 早啨和晚晴伶俐的伺候了周玉蝶净手,麻利的收拾了刀具和桌面,这才又退回角落里站着。周玉蝶见她们俩的规矩愈发严谨,进退有度,心里一阵高兴,对着她俩赞赏的点了点头。 朱璃亲手用托盘托了三盘出去给周睿臹他们一人一盘子。隔着帘子,常英和卫甯对周玉蝶到了声谢。周玉蝶只微笑着道了免礼,便自顾自亲手给卫浣月二人递了果盘子。 她二人拘谨的起身接了,也是客气的谢过,得了免礼的话才又沾着一点凳子坐下。 周见二人还是有些犹豫不敢吃,便也不多话,自行取了盘子边的银叉子,每一样都吃了一口,这才放下。 卫浣月二人见她吃的香甜,便也抵不住甜甜果香的诱惑,矜持的小口吃了起来。 “啪啪啪啪啪……”有什么东西落在外间船舱外间,听那噼噼啪啪的声音,周玉蝶立时便知是谁钓上大鱼了,脸上不由得笑意愈深。 接下来便听到外间响起“恭喜王爷,拔得头筹”这样的话。她听了,笑道:“听着动静,倒不像条小鱼。也不知道是什么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79、柳絮池塘淡淡风(11) 接下来便听到外间响起:“恭喜王爷,拔得头筹。”这样的话。她听了,笑道:“听着动静,倒不像条小鱼。也不知道是什么鱼?!” “是条大草鱼,看样子就有三四十斤,比我的手臂还长呢!”周睿臹急忙扬声邀功道:“这么大,肯定夺得魁首。” 他这一出声,又引着一室笑声。卫甯和常英亦出声恭贺。敬恭敬献与有荣焉,急忙拎了鱼去船边的鱼篓里放好,唯恐一会儿吃的时候不新鲜了。 待他们各人都钓上两三条二三十斤的大鱼以后,三个小姑娘嬉笑着选了周睿臹钓的那条大鱼做魁首,又选了卫甯和常英钓的两条鱼做第二第三名,皆大欢喜的玩闹了一阵,画舫才在初春的微风中驶向湖中的小岛上去。 秋月楼里已经设了男女两席,中间用屏风隔开。柳絮打头,后头跟着琴操等几个女乐在门口迎候。 周玉蝶跟众人入席后,便让柳絮带人开始歌舞,自己则让早啨和晚晴陪着去了后头的小厨房。 杀鱼去鳞这样的活自然由小厨房里的婆子们做了,周玉蝶只负责烹调,早啨和晚晴则负责打下手。 周玉蝶亲自操刀,不过半个时辰,她做的酸甜桂花鱼,砂锅鱼头汤,鱼丸汤,酥炸鱼排等就陆续上桌了,再加上早就备好的冷热菜肴,桌上满满当当的连个料碟都放不下了。她又交了一食盒给敬恭敬献,让他们或谴人也好,或自己亲去也罢,交给穆全吃去。 周睿臹听了,愣愣的道了句:“妹妹想的周全,到底比我心细些。” 周玉蝶也不推让,微笑着道:“多谢夸奖。” “妹妹,这个酸菜鱼真是鲜嫩无比,你这刀功真是没话说了。这酸白菜做的也好,爽脆可口,还能解腻。”周睿臹把头从碗里抬起来,隔着屏风夸奖着周玉蝶的厨艺。说完就又低下头去,埋头苦吃起来。 卫甯和常英虽然也觉得这满桌子佳肴实在可口,却也不敢像周睿臹那样风卷残云。只是略略举箸,吃个半饱便不敢再和周睿臹抢菜吃了。 屏风那边,周玉蝶从厨房里出来又换了身水绿色的衣裙,脖子上带了一副赤金多宝玉项圈,腰间除了挂一组一尺余长的小玉组佩压裙以外,还佩戴了一个银措金花鸟纹香囊以掩饰身上已不明显的油烟味。富贵清雅,端庄大气之余也不显浮夸奢靡。 她伴着卫浣月和常清音,殷勤的让早啨和晚晴为她们布菜添汤。看她们吃了不少,心里正当高兴,再听周睿臹这一番夸奖,心里止不住的飘飘然起来。 自然,她得意了一时立时便端正了心态,不敢太过自大。平静的答道:“王爷和诸位吃着喜欢,就是我的荣幸了。若王爷爱吃,改日再让厨房做一席就是。” 今日也只是看在卫浣月和常清音二人的面子上亲自下厨一回,改日再做也是厨房做,她不可能整日围着灶台转。 这意思明确,周睿臹也听得分明,吃菜的手却顿了顿,眼光也跟着闪了闪,并未答话。 “王爷,属下常英,敬您一杯。”常英举着小酒盅,向周睿臹举杯。 他目光炯炯有神,剑眉英朗,身材虽不算十分雄壮,却也算的上是结实。他父亲想尽了办法也只给他谋了个副从事官的职,他不甘心也无法可想。做了两三年下来,越发觉得郁郁不得志。平日里也曾多方结交,可到底只交了些酒肉朋友,于仕途上毫无帮助。于是最近他也收了心,那些朋友来请也不去了,专心在家看起兵法来。 昨日他去上房给母亲请安,妹妹受了瑞安郡主的邀请,今日来悠然山庄做客,他的心就活泛起来。昭王来柳溪镇不过几个月,他先是住在镇南王府,后又搬到南郊瑞安郡主的庄子上住的事情谁不知道。且他接管此处兵权不过几个月就已经叫军中颓废之气一扫而空,可见其手段高明。如果可以攀上这棵大树,他的前途不可限量。于是他自告奋勇,亲自送了妹妹过来。 且他今日一见,这瑞安郡主和昭王殿下的关系不一般,妹妹那里成了瑞安郡主的至交好友,只要自己够机灵,给昭王殿下留下点好印象肯定不难。 想到此处,他的眼神愈发坚定,举杯的手亦有些激动的颤抖。 今日是午宴,男客这一席备的是烈一些的蒸馏白酒。周玉蝶自己和几个丫鬟在小厨房里做出来的,统共就几坛子,今日全拿来了这里。 女客这边是去年做的红葡萄酒,用夜光杯盛着确有琥珀之色。而且周玉蝶做的这未去甜味,喝着酸甜适口犹如果汁,也没什么后劲。 “属下?你在哪里任职呢?”周睿臹听到常英此刻自称属下,不由得出声问道。一边的敬恭立刻递上帕子给他擦嘴。 “属下在父亲五品武威将军常沛民手下任左副从事官。久闻昭王殿下英明,今日一见实在令人心折。”常英听周睿臹询问他的官职,急忙放下酒杯起身行了个军礼,恭敬的答话,又加了几句溢美之词。 周睿臹微笑着点了点头,半开玩笑道:“巧了,本王也在父皇手下办差。”转头看向文弱的卫甯,道:“不知卫公子身居何职呢?” 卫甯一听周睿臹问这话,面有赫色,起身拱手一礼道:“禀昭王殿下,卫甯的父亲原任工部右侍郎,前年祖母过世,父亲求了陛下,全家回柳溪原籍守孝一年。卫甯是大业三年的解元,后参加会试得了会员的功名,如今尚无职务在身。” 周睿臹听了,略一沉吟便叫二人坐下,举杯和二人各喝了一杯酒,又接着往嘴里填鸭。 常英见他没有多说的意思,便也不多言,挑他不动筷子的两道菜挑了两筷子,慢悠悠的吃了。心里却喜欢的不行,好歹和周睿臹说上话了,他也知道自己是谁了。这以后常送妹妹来会瑞安郡主,再加把劲,还是有希望的。 屏风那边,常清音时刻注意着那边的动静,听到昭王殿下跟自己的哥哥开玩笑说自己也是在父亲手下做事的话时,她没由来的心下大石一松,从昨日起就绷着的一根弦松了不少。 周玉蝶听了他们的对话,尤其是周睿臹的那句玩笑话,眉毛一挑,心里嗤笑道:“这是什么话,人家那个爹能和你爹比吗?真是欺负人。” 相比常清音和周玉蝶的各怀心思,卫浣月却平静了许多。 她的父亲是前朝遗官,初时虽战战兢兢,却在七年前,她的哥哥以十二岁的之龄得了解元的功名,第二年又得了会试第三名的好名次时一举扬眉吐气。之后父亲更是官运亨通,直至前年升任了工部右侍郎,她是骄傲的。 但她父亲却在那时急流勇退,回乡为祖母守孝。她哥哥的身体也每况愈下,直到今年过年才稍稍好些,不再三天两头的病了。可是大年初一,周玉蝶的父亲被封为蕤王,周玉蝶也被封为郡主的消息传来,哥哥又倒下了,父母脸上的笑容也淡了。 她知道,父母是有意替哥哥求取周玉蝶为妻的,哥哥也喜欢她,虽然咋看之下她的门第配不上,可她的人品样貌实在出挑,无父无母的又好拿捏。只是这圣旨一下,那就是他们家高攀不起周玉蝶了,再加上昭王殿下如此护着周玉蝶,他们家可就不敢轻易再打她的主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80、柳絮池塘淡淡风(12) 她知道,父母是有意替哥哥求取周玉蝶为妻的,哥哥也喜欢她,虽然咋看之下她的门第配不上,可她的人品样貌实在出挑,无父无母的又好拿捏。只是这圣旨一下,那就是他们家高攀不起周玉蝶了,再加上昭王殿下如此护着周玉蝶,他们家可就不敢轻易再打她的主意了。 可卫浣月也很庆幸这桩事情没成。昨日卫甯好说歹说才劝得父母同意他来相送,今日又是双眼不离的一直追着周玉蝶,别人没注意,她可是瞧得真真的。可周玉蝶却从头到尾都没多看过他一眼,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呐!难保以后为着这份相思会变的如何,但愿哥哥能早日忘了她吧! 桌上各人心思各异,但这一顿吃的倒也不冷场。两边隔着屏风偶一交谈,玩笑两句,倒也热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看两边都放下了筷子,周玉蝶这才传水洗手漱口,到一边奉茶。 屏风和桌子撤走后,周玉蝶便让女乐们换班下去吃饭了。第二波上来奏乐助兴的是琴操,她依旧是那副带着傲气的淡然模样,抑扬顿挫的琴曲自她手下潺潺流出,听得人有了酒后微醺之感。 周玉蝶拿帕子掩面打了个哈欠,眼角微湿的对坐在右手边的卫浣月和常清音道:“两位姐姐不如咱们去这小岛上逛逛,消消食怎么样?” 此时琴操的琴音已毕,听周玉蝶这么一说,已做收势的双手握紧成拳,低头咬唇,眼里满是屈辱和愤恨。 她原本是江宁最大的青楼芙蓉楼里的头牌清倌。五岁上头死了爹娘,伯母一人抚养不了这么多孩子,便把她卖给了人牙子。人牙子把她打着骂着养到了八岁,这才卖给了芙蓉楼的老鸨。 老鸨看她长的好看,便花了大功夫请了师傅教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待人接物,规矩做派更是拿着小鞭子抽着打着学会了。等她十三岁那年一曲成名,成了楼里最炙手可热的红牌清倌。每夜都有豪客一掷千金为和她吃杯茶,喝杯酒,听只曲子。 她不甘,不甘做个千人骑万人跨的妓女,可又没有别的法子。眼看着拍卖她初夜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几乎日日食不知味,夜不安寝。直到她被老鸨叫去,见到了一个年轻的玄衣男子。他伟岸的身姿冷峻的面容,让她春心萌动的同时,更觉得自己有希望了。 那人柔声问她话的神情也没有那些自命风流的假清高似得热切和猥琐。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便被告知自己已被那男子赎了身,她欢天喜地的上了他的马车。可在看清车内一班女子时,呆滞的脑子木了半晌才渐渐回过神来。 待坐着平稳快速的马车到了地方,竟是一座巨大的山庄,她又喜悦了起来。想着有钱人家三妻四妾实在平常,凭自己的姿色和学识,纵使做个家伎,她也有本事让自己坐上姨娘的位置,绝对没问题。 毕竟她在芙蓉楼所受的训练是全方面的,不管身段嗓音语调都能让男人怦然心动。再说她正是二八佳人,再加上在楼里学的那些如何伺候的功夫,什么男人近了她身都会把持不住。 在这样的希翼中,她慢慢等待着机会。也打听清楚了这个庄子是新封的蕤王独女瑞安郡主的,那天将她赎出来的是当今皇帝的四子,昭王殿下。她狂喜之下,更是努力的寻找机会。可悲的是,她只得了这两次露面的机会。 第一次已经被瑞安郡主掩去了光芒,这一次又被她这么无视,她颇有些不忿。自己是昭王殿下的人,她这么轻视她不是在驳昭王殿下的面子吗? 想到此处,她的双拳越发紧了,被咬紧的嘴唇都快沁出血来了。 “不瞒妹妹,这曲子悠扬婉转,我和常姐姐听了都有去和周公一会的念头。”卫浣月捂着嘴,活泼俏皮的神情颇合她这个年纪。 周玉蝶听了,丝毫没有多想,也跟着捂着嘴笑了,招手叫了朱璃上前,问道:“都备好了?” 见朱璃躬身称是,周玉蝶便偏过头,对二人道:“楼上早已备好了,两位姐姐请移步上三楼弦音阁歇会儿中觉吧!” 二人自是一番客气的道谢,跟着早啨上了弦音阁。 “可备了我们的下处?我看卫甯和常英也有些犯困,我也想睡会儿。”周睿臹也跟着打了个哈欠,看着卫浣月和常清音离去的背影低声问道。 “自然备下了,二楼已经收拾了三间房,这会儿我就带你们上去吧!正好我也去三楼弦音阁歇会儿去。”周玉蝶一边站起身来,漫不经心的道:“朱璃,今天来奏过乐的女乐们,每人赏两个银锞子。”一边伸手扶住了晚晴的手。 周睿臹闻言,也跟着站起了身子,随意的伸了个懒腰,便跟上了周玉蝶的脚步上了扶梯,全程连个余光都没扫过琴操。 楼上,周玉蝶引着三人上了二楼,早已有了夏露,秋霜和冬雪候在门口为几人开门。见他们进了门,她便也举步上了弦音阁歇下不提。 待她醒来,朱璃亲手伺候了她更衣洗漱,一边在她耳边报道:“回郡主,楼下已有了动静,相必这会儿也在更衣。卫小姐和常小姐已经起来了一会儿,这会儿在外头说话呢!” 周玉蝶嗯了一声,拿过晚晴递来的茶喝了一大口,这才慢慢醒过神来:“山上山下都备好了吗?” 朱璃嗯了一声,替她将两鬓的头发用一根竹青色发带系住,编成了一条长长的五股辫子,又挑了两支珠花给她戴上。 这才回道:“奴婢看,咱们这庄子这么大。再有两三个时辰天就该黑了,就命人把从山脚下到清池苑一路上所有地方的茶炉子都点上,各处也都放上了瓜果茶点怕。晚膳就摆在七贤小筑,到时候再叫他们把最近排演的舞跳一跳。吃了晚饭再往上逛一逛,到山顶也就该歇息了。” 周玉蝶听了,嘴角一扬,回身点着她的肩头,娇嗔道:“就你聪明!”说罢,自己的就先咧开嘴笑了。 朱璃也跟着咧开嘴笑,一边手上不停,给她换上了一个赤金嵌珍珠璎珞,腰间却依旧是那个小玉组佩和银鎏金香囊。 待她出得门来,卫浣月和常清音二人已经起身向她一礼。周玉蝶顺势扶起二人,一同下得楼去。 二楼上,周睿臹换了一身玄色天丝常服,依旧是那样冷硬而刚强。他身旁站着同样穿着玄色银线绣祥云暗纹常服的墨玉,两人的身形相似,正背对着楼梯跟卫甯和常英说话。 听到楼梯上的动静,他才转身,对周玉蝶勾唇一笑,端的是男色惑人。相形之下,卫甯便显得文弱了许多。而常英便有些过于油滑世故了。能和他旗鼓相当的也就墨玉了。 周玉蝶扶上周睿臹伸来的大手,笑道:“王爷和两位公子歇息的可好?若有不道之处,切莫客气,直说了才好。” 卫甯和常英自然拱手行礼,一番客套。于是一行人又加了个墨玉,再次登上画舫,绕着水路逛了一圈,这才踏上山脚下的路。 “墨玉,你回来是有急事?”周玉蝶看着四散在周围看景的几人,自然的落后几步,目光淡淡的。 墨玉点了点头,稳声道:“是有件要紧事来禀报主子。那个徐福前天晚上醒来就领了徐大壮和徐蓉的尸身,买了两口薄棺,昨天找了个地方就埋了。下半晌就跪在铺子侧门,水米未进两天,又奔波劳碌,今天午时刚过就晕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81、柳絮池塘淡淡风(13) 墨玉点了点头,稳声道:“是有件要紧事来禀报主子。那个徐福前天晚上醒来就领了徐大壮和徐蓉的尸身,买了两口薄棺,昨天找了个地方就埋了。下半晌就跪在铺子侧门那里,水米未进两天,又奔波劳碌,今天午时刚过就晕了过去。” 墨玉顿了顿,见周玉蝶听了默然不语,心下了然,她这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呢!于是只好接着道:“属下见他可怜,只好把他暂时安排在原来他们一家四口住的屋子里,叫人照看着,这才骑马回来请示主子。” 他们之间虽然可以传音,但周玉蝶一直坚持让他们习惯用人的方式做事说话和生活,是以今日之事只能让他回来询问一趟。只因她的身边肯定又不少人的眼线,庄子上下几百口,想插进个人或者收买个人实在太容易了,为了不让人起疑,他也只能配合着降低办事效率了。 周玉蝶手里揪着腰间的银鎏金香囊下垂着的七色流苏,叹了一口气,又默然许久才开口问道:“他所求为何?” 徐福料理了丧事就在侧门口跪着,必定是有所求的。周玉蝶有些犹豫,一方面怕他提出什么叫她难做的要求,一方面又希望他提出点要求,好让她内心对他的愧疚能减轻几分。 墨玉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周玉蝶,道:“属下也问过他了,他因口不能言所以写了字条,请主子过目。” 周玉蝶接过那张薄薄的纸拿在手里,似有千斤重。她闭着眼又长出一口气,这才像下定决心似得展开那张纸。 她打开一看,工整隽秀的蝇头小楷有些凌乱,但又是何其熟悉。那几个月,他在账房跟着刘先生的时候,就因为他这笔不似普通男子铁画银钩的秀气小楷,才被他们指派了誊抄账本的差事,她日日看账都对着他的字。 想到这里她的眼角又湿润了,泫然欲泣的眼立刻招来了一直关注着她的周睿臹。 “婧舒,你怎么了?”他的关心在乎溢于言表,眼底对墨玉的敌视也是昭然若揭。 “没什么,我这里有些事,你们先逛一逛,我这就来。”周玉蝶听他的问话,并未抬头,边说边转身向墨玉身边靠了靠。 周睿臹一愣,看着他们俩不到一臂的距离,嘴角抿成了一条线,无声的垂目走了开去。 周玉蝶拿了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闷声道:“铺子里都是知道他们家怎么回事的人,他在那也不得好过,不如把他挪到新买的地上,跟原来一样随账房理帐就是,一应供给都按一样的伙计给。再拨一间有里外间的屋子,把徐张氏也挪过去,方便他照顾。” 周玉蝶抬起红了一片的眼睛,看着墨玉坚毅的下巴,似叹息般道:“你也关照斑臧一声,莫要为难了他,他们一家就是他无辜了。” 墨玉恩了一声,便要拱手离去。 周玉蝶按住他的大手道:“你传话给斑臧就是,今天庄子里有客,青岚一人忙不过来,你就别走了。” 墨玉并未避开,从远处看,倒像是周玉蝶主动搭上了墨玉的手。周睿臹看的一阵烦躁,眉毛都快挑到头顶了。 他快步走到周玉蝶身后,扯着她的袖子,替她把手快速的抽了回来,木着嗓子低声道:“今天还有外人在,你们平日再没防备,也不能这么明晃晃的让别人看见你们拉拉扯扯含情脉脉的样子啊!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他声音不大,说出的话却把周玉蝶震出了三步外。 “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拉拉扯扯含情脉脉?我们在说正事呢!”周玉蝶满脸愤怒,眼睛里一片冰冷。 周睿臹看她那样子,心里一虚,说话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起来:“我在那边看到的,你拉着他的手含情脉脉的说话呢!不过是提醒你几句罢了。” “瞎了你的狗眼!”周玉蝶愈发愤怒,压抑的咆哮着。 周玉蝶平生最厌被人误解冤枉这样的事。什么叫拉着他含情脉脉的说话?她几时含情脉脉了?说的好像是他在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行为,要为自己的名声着想。可她确实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不过扶他一把,让他留下帮忙罢了,再说早啨和晚晴还在呢!他就是再不知廉耻也不会当着下人的面做什么吧?! 他怎能凭自己的主观臆断就判定他所见所想就是事实?还一张嘴就是为了她的名声体面,这样大义凌然,嘴里却是十分笃定,确定了她行为不检,这叫周玉蝶怎么不恼火?! 她生气的拂袖而去,丝毫不管被她几个字骂的愣在那里的周睿臹和墨玉,独自往在游廊上看景的卫浣月走去。 “妹妹,你怎么生气了?”卫浣月见她面有怒容,再看看跟在她身后的早啨和晚晴两个都是一脸愤慨,一时不知出了什么事,只好出声询问。 “姐姐不必忧心,不过是被条狗气着了。我带姐姐往上头逛逛去,各处的茶炉子都是开着的,也有专人看着,咱们去敞轩里坐着看景怎么样?”周玉蝶不愿把那捕风捉影的事拿到台面上来说,只好岔开了话题,招呼卫浣月跟她一起上前面去赏景。 卫浣月显然也不是那种爱刨根问底的人,微笑着点头,和周玉蝶挽着手往上头走去。 “郡主来得正好,这一路上的游廊窗子叫我等好生惊叹,如此巧思,不知是哪家做的?”常英见周玉蝶和卫浣月手挽着手过来了,眼睛便发起了亮光。他拉着常英和卫甯,面上爽朗的一笑,拱手问道。 周玉蝶听他问起这窗子,心里一阵骄傲,扬起嘴角,摆手道:“常家哥哥有所不知,这整个庄子上下都是由我设计了让手下督造的。这窗子也是我画了图纸叫他们照做,外头并没地儿可买。” 她此言一出,除了她自己还有早啨和晚晴以外都愣住了。 常英毕竟是常在外走动的,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恭敬的拱手一揖,道:“郡主真乃天人,这偌大的院子竟然都出自郡主一人之思,若让那些工部的老爷们知道了,还不臊死?!” 周玉蝶摆摆手,道:“没有的事儿,我这才哪到哪儿啊?工部的老爷们都是造桥铺路的行家,这话我可担不起。咱们去敞轩里说吧!”说罢,她便挽着卫浣月率先走向了前头有个丫鬟站着的地方。 “常家哥哥刚才问起这窗子,这个窗子的轴是上下两颗圆木珠,嵌在上下两个凹槽里,这样天凉关窗的时候只要在内里插上就好。天热的时候就可以把所有窗子都对外一推,然后把所有窗子全部都移到任意一边。拿根插窗子的销子就能把它们都固定住,这样这游廊里就极凉爽了。 现在的天还有点儿凉,我就命他们把游廊里沿路设的茶座,敞轩都烧上茶炉子,开了走廊一边的窗子。这样又能赏景,又不会让碳气熏了人。” “郡主实在是聪慧过人,这庄子上下处处精巧细致,实在令人佩服的紧。就是我等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些细节的。”难得卫甯也开口赞道。 周玉蝶腼腆的一笑,脸上浮起一抹开心的红晕。朱璃亲手给围坐着的五人都斟了茶,几人又说笑了几句,常英才奇道:“昭王殿下怎的不见?” 周玉蝶闻言,眼睛向周围扫了一圈,见墨玉也没跟上来,心里便有些不悦,道:“方才我上来的时候就看见昭王殿下在和我身边的墨玉说话,大概是有什么事吧!朱璃,你叫人沿着游廊去看看。”她一番话既解了常英的疑,也答了众人的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82、柳絮池塘淡淡风(14) 周玉蝶闻言,眼睛向周围扫了一圈,见墨玉也没跟上来,心里便有些不悦,道:“方才我上来的时候就看见昭王殿下在和我身边的墨玉说话,大概是有什么事吧!朱璃,你叫人沿着游廊去看看。”她一番话既解了常英的疑,也答了众人的惑。 晚晴被支使出去没一炷香的功夫,便见两个玄衣玉冠的身影出现在游廊拐角处,正是并肩而来周睿臹和墨玉。 两人一路说着话,倒似亲近的朋友一般。 周玉蝶看时辰也不早了,索性便让众人一起往七贤小筑去。穿过一道回廊和两道月亮门,众人便见满眼青翠欲滴的竹林。跟着青岚左拐右拐的再走半盏茶,才看见一座四周包围在竹林中的青竹吊脚楼。竹林里散养的鸡不时跑出来两只,看着这难得的热闹,咕咕了两声便自去觅食了。 卫甯跟着众人站在竹楼面前的空地上看着小楼上挂的扇形竹匾,上头的俊秀飘逸之中带着随性而为的自由,让他生出了一番结交之心。于是便出声道:“请问郡主,这牌匾是何人所书?此人的字俊秀飘逸,卫甯有心结交一二,还请郡主不吝告知。” 周玉蝶听了,回头对他微微一笑,道:“巧了,此人正在这里,正是我这庄子的大管家——青岚。” 被说到名字的青岚随声出列,对着卫甯一揖,和煦的一笑道:“多谢卫公子夸奖,青岚愧领了!” 两人说话间,众人便上了楼外的竹梯,直上二楼的露台。露台上此刻已坐着十来个女乐,还有七个身着粉色舞衣的女子垂首躬立在台中。见他们来了,立刻毕恭毕敬的站起身来施礼。 周玉蝶带着众人直入露台里头的厅堂,里头就像午间一般,用竹屏隔开了男女两席。 晚上的菜是大厨房按着时令做的八凉菜十二热菜,还有一道周玉蝶刚加的竹笋山菌鸡汤锅子。 此时日已西斜,晚霞似火,染红了半边天空,清风徐来,簌簌的声响交织着一曲低回婉转的歌,衬得这七贤小筑越发幽静。 周玉蝶一声令下,露台上便响起了丝竹之声,七个舞姬纤腰款摆,在这幽静的竹林中别有一番风情。 “墨玉,你和青岚也一起坐下吧!”周睿臹的声音隔着竹屏传到了周玉蝶的耳中。 墨玉和青岚也不矫情,拱手谢过他之后便撩了袍子分坐在卫甯和常英下首的位置上,假装认真的看着歌舞。 “墨玉,你武艺高强,又深谙兵法,本王实在欣赏的紧呐!来咱们喝一杯!”周睿臹举着用细竹子做的竹杯子,满脸诚恳的对墨玉道。 今夜男客这边备的是清新甘冽的竹叶青,此酒入口竹香四溢,绵软清冽却也后劲十足。是周玉蝶将蒸馏好的高度白酒注入尚在生长的竹节内,以蜡封口,储备了三四个月而成。 原本应该储备更久才能有淳厚之感,无奈今日午间他们只点到为止,喝了还不到一壶酒。周玉蝶想着晚间留他们住下,便让砍了一整根存了酒的竹子来待客。 此时周睿臹先开了腔,表示对墨玉的欣赏,他自不好推辞,只得起身谢过,举杯一饮而尽。 常英见周睿臹如此欣赏墨玉,眼珠一转,便笑意盈盈的道:“王爷的眼光自不会差。常英虽不才,也会些拳脚,可否跟墨兄讨教两招?!” 墨玉呐呐不语,眼珠在周睿臹的脸上打了个转,才滑向了常英,道:“常公子既然有心讨教,那咱们改日再约个地方好好比划。至于这墨兄一称,恕墨玉不敢当。” 明天就是十八,满打满算只有十五天就要出海。他们手上的事情何其繁杂,怎么有空跟他讨教拳脚? 只要糊弄过了今夜,就是常英再想找他也能被他的各种借口堵回去。等周睿臹和周玉蝶带着他一起出发,往海上一去。再回转京城,九月里过了皇帝的寿辰,冬月里再过了周玉蝶的及笄礼,最快也要明年春天从北边出发。 按照周玉蝶的话,一路游山玩水的回来,怎么着也要明年四五月才能回来。他一句话便把这讨教变成了一件遥遥无期的事,周玉蝶听了嘴角不由得上扬了几分。 可他们想的再好,怎奈得现实中不如意事十有这句话呢? 常英用眼角瞄见了周睿臹嘴角微微上升的弧度,说话越发像豪爽又不拘小节的军中将士:“诶!墨兄能得王爷这般盛赞,一定是武艺超群,常英实在好奇的紧!至于这称谓,我看墨兄如此老成持重,似乎比我大两岁,叫声墨兄,我并不吃亏。”常府再怎么不得志,到底有五品军衔在那里。常英自己也有七品官衔,而墨玉不过是周玉蝶手下的管事,可这常英居然腆着脸称呼墨玉为墨兄,这点让常清音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她将脸上的尴尬隐藏了,桌下的手却攥紧了衣角,恨不能钻到地缝里去。 常英这话说的诚意满满,一看就是对墨玉的才能十分好奇的样子,那兴奋好奇的狂热眼神,乍看之下丝毫不曾作伪:“再说就比划两下,耽误不了墨兄的喝酒,一会儿我再好好和你喝一杯。” “哥哥,今日是郡主相请,你还想把郡主得力的管事给灌醉不成?若如此,墨掌柜明日还怎么替郡主办事?”常清音终究忍不住开了口,她把“管事”和“掌柜”两个词咬得极重,强调着两人身份的差异,提醒他注意言辞,给自己和她留点脸面。 她这话说得太明了,连一边不懂事的小丫头都听出了几分真意,何况是尚算聪明的常英?! 只是常清音忘了,周睿臹起先是和墨玉并肩而来的,若说身份高,在座的身份哪个高的过周睿臹?她这话简直是直白的指责周睿臹不分尊卑贵贱,打得周睿臹的脸一阵发青。 周玉蝶怕不好收场,急忙微笑着出声道:“常姐姐未免太小心了。我这庄子上下使唤的人没有四五百也有二三百,墨玉就是陪着多喝两杯并不妨事。”言下之意就是喝酒管够,打架免谈。 常英面上讪讪的笑了一下,隔着竹屏对周玉蝶举杯道:“多谢郡主,我这妹妹呀!你看她有时候挺聪明的,要紧的时候就笨的不行,这么浅显的事情都想不到。我这哥哥也忧心不已啊!……”他这话说的更明,说常清音看着精明,其实是个糊涂蛋,有很多话都是冲口而出,并不经过大脑,他也很无奈很心烦…… 他们俩这么一对答,常清音哪里还不明白,再一想道起先昭王殿下和墨玉并肩而立的情景,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湿透了月色里衣。 “清音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还流了这么多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啊?”周玉蝶拿了帕子,轻轻的帮着常清音擦拭着额头的冷汗,口出关心之语。 常清音白着脸,稳了稳心神才接话道:“前几日着了凉,本以为吃两日药就差不多了。谁知这会儿又觉得浑身汗津津的起来,想必是没好利索。王爷和郡主身份高贵,若因为清音不慎而染了病气,那就是清音的不是了。好在此刻天才擦黑,请昭王殿下和瑞安郡主恕罪,允清音跟哥哥先行退席,等改日病势痊愈再上门陪伴郡主。”常清音知道,她能来这里是因为周玉蝶想见她,让她陪着玩儿。加之昭王殿下眉宇间对周玉蝶的重视溢于言表,他的命也是蕤王救的,所以常清音言语间都以周玉蝶为重。期望昭王殿下能看在周玉蝶的面子上,不计较她的过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83、柳絮池塘淡淡风(15) 常清音白着脸,稳了稳心神才接话道:“前几日着了凉,本以为吃两日药就差不多了。谁知这会儿又觉得浑身汗津津的起来,想必是没好利索。王爷和郡主身份高贵,若因为清音不慎而染了病气,那就是清音的不是了。好在此刻天才擦黑,请昭王殿下和瑞安郡主恕罪,允清音跟哥哥先行退席,等改日病势痊愈再上门陪伴郡主。”常清音知道,她能来这里是因为周玉蝶想见她,让她陪着玩儿。加之昭王殿下眉宇间对周玉蝶的重视溢于言表,他的命也是蕤王救的,所以常清音言语间都以周玉蝶为重。期望昭王殿下能看在周玉蝶的面子上,不计较她的过错。 周玉蝶听了,心里虽然不悦常清音看轻墨玉,但也不愿好好的请客变成了一场闹剧。况且这个台阶是自己给常清音搭的,于是也不等周睿臹发话,便道:“原来如此,那我也就不多留你了,赶紧回去好好养养,我回头再去看你!” 这话说的真诚,周睿臹也并未出声,就这么默认了。周玉蝶看他并未出声,便叫了朱璃道:“你亲自把他们送下去,再把我备好的那几样东西给清音姐姐带回去。” 朱璃道了声是,拿起身后挂着的嵌了夜明珠的琉璃灯,便引着已向周睿臹和周玉蝶告过辞的常氏兄妹和他们的丫鬟小厮下了吊脚楼,转眼间便出了这片竹林。 周玉蝶看着那兄妹俩逃似得匆忙背影,心中越发疑惑,卫家老爷好歹有望官复原职,常家又凭什么入了秦氏的眼呢?她略一思虑便将这问题暂且搁到一边。 一时间,室内一片寂静,只闻得露台上传进来的丝竹声和舞姬们的舞步声。 周玉蝶依旧嘴角含笑,柔柔的眼光从卫浣月的脸上掠过,便落在了露台上舞姬们曼妙的身姿上。在七彩琉璃灯透出的光华映衬下,愈发暧昧不明。 又一曲终了,便有一名身着一身水红色长袖舞衣的女子踏上露台,替换下已舞了半晌的舞姬们。 周玉蝶笑着让早啨放赏,在一片谢声中,那女子已摆好了姿势。乐声一起,她背对着众人,长袖翻飞,肩腰柔若无骨的在台上扭动着。仿佛一条被乐曲驱使的眼镜蛇,在罐中扭动着,腰间和胸口的舞衣似无法满足这舞蹈需要的柔韧,露出大片春光。 周玉蝶眉毛一扬,眼中满是寒光。今晚的舞曲她昨日便让青岚确认过,她可以肯定并没有这样轻薄舞蹈。这个舞姬竟敢擅自篡改舞乐么?好胆色! 她心里冷笑连连,这是想让她给她的客人们留下轻浮的印象吗?竟然欣赏如此庸俗的歌舞。 屏风那边的青岚此时也是眯着一双危险的眼睛,盯着那名在场中载歌载舞的舞姬。这首曲子是他昨日就知道的,可这舞却不是。有人篡改了上报的歌舞…… 面对这两人眼中的寒光,背对着他们的舞姬终于顶不住后背那一阵针刺般的不适,舞步明显错漏了两步。 周玉蝶支着耳朵听着竹屏那边卫甯和青岚小声的交谈着,周睿臹和墨玉也是相谈甚欢,言语里都是刀光剑影鲜血淋漓的。没一个人关注外头的歌舞。 她招来早啨,吩咐道:“这会儿天全黑了,山上的风不小,万一冻着人就不好了。你去让他们把竹帘子挂起来,挡挡山风。再叫柳絮进来候着,等看茶时弹两曲助助兴便罢,其他的都赏过了之后,让他们下去喝杯热酒吧!” 卫浣月转头看着她道:“妹妹这里处处精致细腻,优雅大方。今日真叫浣月大开眼界了……” 她话音未落,便被周玉蝶抬手止住了,反问道:“姐姐不是也想乘着天色早,早些回府吧?我这里可是做了留你住上十天半个月的准备了,你这一走,我不是白准备了?” 卫浣月并未恼怒她的打断,依旧落落大方,嘴角含笑的答道:“妹妹也太贪心了,我这最近忙着……”说着她的声音便低了下去,脸颊飘上两朵可疑的红晕。她不好意思的微低了头,这才接着道:“过了清明,我父亲就要举家北迁,归京销假。算起来日子也很紧,你倒还要留我十天半个月……” 周玉蝶看她脸上可疑的红晕,便也觉出她的心思。女子但凡定了亲,都只能在家绣嫁妆,学规矩,安心待嫁。她这日子订的极紧迫,只在今年腊月十二成亲,可不是要忙的无暇他顾吗?再加上中京秦氏如今在北京的族人不少,她还要备着过门后给各人的针线,而这些都是只能她亲自动手的,便更是忙的变本加厉了。 “横竖离腊月十二还有整整十一个月呢!姐姐也太急了!要我说,姐姐身边针线好的人也该用起来。姐姐又不是绣娘,一去就要大包小裹的送绣品。日子又这么近,那边要是个通情达理的,也不会在这上头计较是不是姐姐亲手,姐姐说呢?”周玉蝶掩着嘴揶揄道。 卫浣月作势打了她一下,撇着嘴道:“妹妹这话,只等自己经历了再来说罢!越是那样大族越是对这些规矩斤斤计较,若是碰上个把不省心的,与其给自己闹个没脸,还不如幸苦这一年吧!” 周玉蝶听她这样说,手指了指常清音坐过的位置,道:“你们是同一日不是?” 卫浣月大方的摇了摇头,道:“她那边嫁的是三房庶子,日子在明年二月十六。我这边是长房的嫡长子,年纪一样却大差了!”说罢,又是一叹,似在替常清音惋惜。只是那句年纪一样却大差了,不知是说她和常清音还是说秦毓冕和秦毓旻。 周玉蝶听了,原本的疑惑倒是解开了几分。就目前的局势而言,以卫老爷在大周的官位和门第,和秦氏嫡长攀亲也不委屈。而常氏送去京中一个嫡女嫁给秦氏庶子也不委屈,两庄婚事倒都是按着门当户对来谈的。 周玉蝶点了点唇角,伸手亲自给卫浣月盛了碗玉笋鲜菌竹丝鸡汤。嘴角含笑着道:“这样大族,又是嫡长子,到底规矩重些。要不姐姐给我两个样子,我这里正筹备开个绣庄,可我这里没什么精致的绣样,拿姐姐的样子当试题可使得?!”如果能绣的和卫浣月一模一样,这样也能替她分担些,也不枉她们俩好一场。 卫浣月听她这样拐着弯的问她要绣样,岂有不明之理。她自然的接过她递来的汤,也不拐弯,抓住周玉蝶修长的手指,道:“你这样为我,我也没什么说的,过几日就让人给你拿来。多谢妹妹了!” 周玉蝶见她如此聪慧,一点就明,也不拿乔,亲热的捏了捏卫浣月的柔若无骨的小手,两人相视一笑,心中又是一阵热哄哄的,心情也愈发欢畅。 两人亲亲热热的喝了碗汤,又吃了些菜,这才传水来漱口净手。 “郡主,奴婢已经送了常家公子和小姐出了山庄的门。郡主备的点心和东西也都给常姑娘带回去了。”朱璃静悄悄的掀开帘子踱到周玉蝶身后,低声在周玉蝶耳边复命。 周玉蝶略点了点头,又侧过头去,压低了声音吩咐道:“你去旁边看见,他们若放了筷子就传水吧!那边都是小厮们伺候,没那么周到也是有的。你去看看,别在卫公子面前失了礼数。” 朱璃的目光在卫浣月身上打了个转,这才低声应下,直起腰来转身去竹屏那一边照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84、柳絮池塘淡淡风(16) 朱璃的目光在卫浣月身上打了个转,这才低声应下,直起腰来转身去竹屏那一边照看。 竹屏这边,周睿臹依旧在和墨玉聊着他参加过的战事,对那些刀光剑影生死一线的描述直逼一流的说书先生。墨玉只是敬陪末座,适时的表示一下自己的敬佩,以不至于冷场为目的,再适时的敬上几杯酒。 一边的青岚和卫甯斯斯文文的坐着,从诗词歌赋谈到举业文章,手上的竹杯亦未空了。卫甯此时已有些微醺,舌头也有点发木,眼睛却是出奇的亮。 朱璃转出屏风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她微笑着对着众人施了个礼,道:“禀昭王殿下和卫公子,我家郡主吩咐奴婢过来看看是否要加几个热菜。这会儿山里起了风,这酒是不是要温一下?!” 这问话也有个技巧,显然,朱璃是懂得里头的技巧的。 “不必了,本王吃好了!”周睿臹放下竹杯,看着卫甯酡红的面色和手边许久不曾举起的酒杯,问道:“卫公子可吃吃好了?” “有劳昭王殿下垂问,卫甯吃好了。”卫甯此刻已有薄醉,礼仪上便没那么严谨。他坐着一侧身,对着周睿臹抱拳一礼道。 周睿臹听了,对他点了点头,便挥手道:“那就撤了吧!传水!” 朱璃的嘴角扬起,唤来两个婢子递上了漱口水和水盂,伺候他们漱口洗手。待婆子们撤了桌子他们已经慢悠悠的喝了大半杯醒酒汤。 “这竹屏就撤了吧!统共就这么几个人,何必如此遮着藏着的?”周睿臹接过敬恭刚添的茶,隔着屏风对周玉蝶道。 周玉蝶听了,双眼不由自主的看向一边的卫浣月。大周皇族是江南人士,在马背上得了天下,如今国内民风尚算开放。普通人家的亲戚,哥哥妹妹坐在一起是无妨的。只是规矩严谨些的人家却是不许如此的,哪怕是亲兄妹之间虽不用隔着屏风,却也要分桌子吃饭。 自然她是无妨的,只是不知卫浣月是何想法。 卫浣月看周玉蝶投来询问的目光,微笑着道:“昭王殿下既是妹妹的哥哥,坐在一块吃茶聊天也没什么,墨玉和青岚我也是见过几次的,无妨。” 往日周玉蝶往卫府串门,经常是青岚他们三个送她去,彼时总是卫浣月站在二道门口迎她。也因此她身边的人卫浣月都是认识的,只是没有交谈过而已。 周玉蝶看她如此大方,竟然没有像常清音般介意墨玉和青岚如今的身份,心下对她越发亲近。道:“既然姐姐不介意,那就撤了屏风,并做一桌吧!” 又是一阵腾挪,周睿臹坐了正中,左手边起依次是周玉蝶,卫浣月,卫甯,青岚和墨玉。桌子上摆着各色果脯蜜饯,和十几种点心,都按着各人的喜好,摆在了他们面前。 柳絮穿着一身清爽的月色衣裙,腰间系着一条碧色丝绦,施施然在竹凳上坐下,手指微动,便弹拨出一曲如小溪淙淙般连绵不绝的乐曲。 “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采苦采苦,于山之南。忡忡忧心…………” 张玉娘的词和着柳絮的琵琶,她那嗓音里有周玉蝶不明白的相思苦。她给她写了很多诗词,让她自己挑喜欢的谱曲来唱,不料她今晚竟然唱了这一曲。 她看向仍在弹唱的柳絮,那眼中的落寞和悲伤让她忽的有了想了解她的冲动。只是,她并未忘记,今日有客,在客人面前天这种相思曲实在欠妥。 周玉蝶颇有些踌躇,该如何应对呢?总不能跟前头一样,拿山风说事儿,赶人下去吧?! 她的眼睛满桌子扫了一圈,除了自己,竟都在认真听着曲子,一时也没人往这相思不相思上想。她的一颗心到底放下了些,只希望大家都别觉出不好来。 “妹妹,这个歌姬词曲精妙,倒是不可多得呢!”卫浣月偏过头来,拿帕子半掩着一张红彤彤的脸,细声细气的跟她讲起悄悄话来。 周玉蝶知道她是被那词给臊的,未出阁的姑娘怎好把相思挂在嘴边,她只得挑着话来说。 “这曲子悠扬婉转,实在难得,再加她天生一副好嗓子,这曲子叫她唱的,我都想替她流泪了。”朱璃在周玉蝶身后的竹凳上坐着,此时微红了眼眶,颤声道。 周玉蝶听了,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是了,她不懂,可朱璃懂。碧琉一走已经半年,她……哎!周玉蝶在心底长叹了一声。嘴上却是道:“你们这么喜欢她的词曲,那就是她的福气了!早啨,拿几个银锞子,赏吧!” 柳絮恭敬的起身谢赏,规矩一丝不错。周玉蝶见她如此,心里对她的好奇越发盛了。如今过了年,她便二十了。普通人家这个年纪早就成亲了,孩子可能都生两个了。可她在王府里安分的靠技艺吃饭,不争宠,不谄媚。这个年纪也没被放出府,或被主子收房,只拿来送了她,实在不同寻常。 “听她弹这曲子,我倒起了卖弄的心了。且请姐姐品评一二!晚晴,去里面把嘉妃娘娘赐的琴拿来。”周玉蝶微仰着脸,嘴角含笑。 她是真心喜欢那把琴,声音浑厚,样式古朴。每次手指在上头弹拨的时候,这琴就如她身体的一部分一样随心所欲。 “那我就等着聆听松风了!”卫浣月从未听过周玉蝶抚琴,但她相信,敢于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谭琴的,想必技艺不差。 “属下正和卫公子商讨着,要去里间书房比比书法呢!郡主这琴音来得正好!”青岚摇着他那把玉骨折扇,嘴角的那一抹笑意依旧如和煦暖阳。 “正好,把这竹拉门全部打开,这样不是更好?!”周玉蝶站起身来,从晚晴手上接过那架古琴,边说,边往琴桌边走去。 秦岚亲自动手,把厅堂和书房间的推拉竹门拉折起来,靠在一边,众人这才看清书房的样子。 里面的一桌一椅,书架,卧榻等都是生机盎然的青竹所制作。两边的小轩窗亦是用青竹抵着,颇有些隐士之风。 卫甯看得醉眼徒然变亮,兴奋的跟着青岚进到书房,铺纸研墨。 周玉蝶则走到一边刚摆好的琴桌前坐下,摆好琴,略一调音,手下便流出一曲关山月。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 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周玉蝶反复的吟唱着,和站在一边的柳絮相视一笑。继而琴音徒然增高,铿锵有力之余愈见磅礴气势,熊熊烈火般铺天盖地,如万马奔腾,气势恢宏。而后又如雄鹰翱翔长空,宽广自由。又如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之后逐渐收势,如细雨蒙蒙,悠远绵长。余音袅袅,如美人长叹,令人唏嘘不已。 周玉蝶坐在琴凳上,听着那寥落的掌声,满足的抿嘴一笑。起身笑着道了声‘献丑’,便往书房看卫甯他们写字的卫浣月身边去了。 只见青岚书一上联曰:天上星,地下薪,人中心,字义各别。 卫甯提着笔,皱眉思索了许久,这才提笔写下联曰:云间雁,檐前燕,篱边鷃,物类相同。 周玉蝶看了,嘴里“咦!”了一声。青岚扬手打开玉骨扇,施施然道:“郡主也想到了么?不如写出来如何?” 周玉蝶也不扭捏,提笔便书到:园内猿,池里鸳,海中鼋,处物亦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85、柳絮池塘淡淡风(17) 只见青岚书一上联曰:天上星,地下薪,人中心,字义各别。 卫甯提着笔,皱眉思索了许久。直到周玉蝶挽上卫浣月的手,两人都站在一边饶有趣味的看着,这才提笔写下联曰:云间雁,檐前燕,篱边鷃,物类相同。 周玉蝶看了,嘴里“咦!”了一声。青岚扬手打开玉骨扇,施施然道:“郡主也想到了么?不如写出来如何?” 周玉蝶也不扭捏,提笔便书到:园内猿,池里鸳,海中鼋,处物亦非。 青岚看了,‘啪……’的一声合上扇子,在掌心轻拍几下,口中呵呵两声。周睿臹和墨玉闻声亦相偕而来。 周玉蝶转头看向卫甯,他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惊喜和赫然,还有那周玉蝶看不明白的东西,把一双如女子般水光潋滟的挑花眼撑的满满当当,情绪已然满溢。 她对着他微微一笑,道:“献丑了!” 手上的笔尚未搁下,就叫周睿臹拿了过去,一笔挥就:天上龙,海中龙,湖里龙,同根同宗。字体刚劲有力张力十足,笔迹更是力透纸背。 周玉蝶瞳孔一缩,这话……真是野心勃勃了……同根同宗……呵……他是在说他和上面那几位都是皇帝的儿子,那个位置有德者居之吗?还是说,他和天上海里的龙都是龙呢?这若深思那就有僭越之嫌了。 周玉蝶面上的笑容不减,也不计较他抢笔,只欠身让到一边,站在卫甯身边道:“好字!” 周睿臹面有得色,放下笔,对着周玉蝶一笑,道:“妹妹喜欢这字,改日我给你这园子里写点匾额条幅什么的吧?!我看你这里不止前院,里头也只挂了个匾而已。” 周玉蝶听了,连连摆手,道:“那就算了,我这儿是个庄子,又不是军营,这样气势十足的字我可不敢挂!” 周睿臹被她一噎,面上的笑容逐渐僵硬了起来。 “不过,你要是有空,不如帮我写个蕤王府和瑞安郡主府的匾,怎么样?”周玉蝶看着他对我表情一点点僵硬,念头一转,便说出这番话来。 听她这话,周睿臹脸上的表情又从僵硬转为讶异,道:“你是想挂在这庄子门口不成?” 周玉蝶坚定的点了点头,周睿臹越发惊奇了,道:“这次父皇亲自下了口谕让你去京中参加万寿节晚宴,皇后也传了口谕,要给你办及笄礼,这样看重于你,肯定不舍放你南归,难道还会少了在京的府邸不成?这里还是就做个庄子罢了。” 说到后头,他脸上已有了轻松笑意,语气也轻快了许多。 他此言一出,一边的卫浣月惊喜的笑着,一手拉着卫甯的袖子,一手挽上周玉蝶的胳膊,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道:“这可太好了,原来妹妹也准备着上京,那以后咱们就能在京里时常相见了!” 周玉蝶俏皮的一笑,拉着卫浣月的手道:“姐姐此言甚是,我原就准备给姐姐和常姐姐添了妆,再喝杯喜酒再启程回来的!” 卫浣月被她臊的立时涨红了脸,作势那帕子拍了她一下便害羞的躲到了卫甯身后。 周玉蝶笑着挽上朱璃的手,笑的前仰后合。气氛在这一刻变的轻松了不少,连周睿臹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窗外,风吹竹叶沙沙响,像一场温柔的春雨,洒落大地。 晚间,周玉蝶留了卫浣月在清池苑附近的紫藤涧住下,又拨了冬雪和冬梅两个去伺候,而卫甯则留在了七贤小筑居住。 他们被周玉蝶一连留了天,日日带着他们逛园子,几乎把大半园子都逛遍了,在他们的一再告辞下,才依依不舍的放了卫浣月兄妹去。又装了半车礼物,令墨玉护送着送到卫府。 转眼间就到了正月二十三,这天一大早,周玉蝶正闷闷不乐的在荣和堂东厢房吃着厨房新制的白玉卷。忽听外头传来了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听着应该有好几匹马疾驰而来。 周玉蝶毫不意外的挑了挑眉,这庄子上下,除了周睿臹还有谁会在庄内驰马? 她嗤笑一声,挑着眉看相厢房门口。果不其然,那锲而不舍的“婧舒,婧舒……”的呼喊声,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忽远忽近。 “你原来在这儿呀!怎么不吱声儿呀?!我给你带了好东西来了,快出来。”周睿臹推开厢房的门,看着慵懒的在榻上吃喝的周玉蝶。一脚就踏了进来拉着她的手,像一个骄傲的孩子。 “快点儿啊!”他又回头喊了一声。 周玉蝶这才趿拉着鞋子下了榻,跟着他到了荣和堂廊下站定。 “你看,这就是我刚弄来的。”周睿臹得意的往前面一指。 周玉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敬恭敬献正各牵着一匹小马,笑嘻嘻的看着她。 她定神一看,惊讶的走了上去,摸着这比自己还矮的‘小马’,惊喜道:“这是滇马?你哪儿弄来的?”说罢,也不等他回答,便招呼站在廊下的早啨道:“去厨房拿两盘糖果来。” 关于滇马的特点,早在两汉、三国时期就已见诸史书,《华阳国志·南中志》说:“长老传言,滇池有神马,或交焉,即生骏驹,俗称称之曰‘滇池驹’,日行五百里。”唐宋时期,《蛮书》云:“马出越赕山东面一带……尾高,尤善驰骤,日行数百里。……腾冲及申赕亦出马,次赕,滇池尤佳。”《新唐书·南诏传》亦载:“越赕之西有荐草,产善马,世称‘越赕骏’。始生若羔,岁中,细莎縻之,饮以米渖,七年可御,日驰数百里。”宋朝范成大《桂海虞衡志》说:“大理马,为西南蕃之最。”周去非《岭外代答》也说:“南方诸蛮马,皆出大理国。”到了元代,《马可波罗游记》称:“云南省及广西高地产健马,躯小而健,贩售印度,然应知者,人抽取其筋二三条,俾其不能用尾击其骑者。”明、清时期,《南中杂志》载:“滇中之马,质小而蹄健,上高山,履危径,虽数十里而不知喘汗,以生长山谷也。” 由此看来,滇马与大宛马可谓各有千秋,皆良马也! 周玉蝶以前也在网上看过这种滇马的图片,中国的滇马比国外专做童马的矮脚马在身高上更低20-30公分。可耐久度和速度却比外国的矮脚马来得好很多。 那时候她还收集过滇马和羊驼的很多图片,皆因它们萌萌哒外表。没想到今天见到真的了,怎能不叫她开心兴奋呢?! 周玉蝶看着这温顺的小马,爱不释手的抚摸着其中一匹棕色。 敬献站在旁边,牵紧了缰绳,笑嘻嘻的解释道:“禀郡主,这两匹滇马是我们王爷年前就命人在滇藏拣择了最好的送来的。原是定了中秋到的,可惜那母马一直没选着好的,这才耽搁到今日才到驿站。 今儿个一大早,驿站一来消息,我们王爷连衣服都没穿好,就赶着去取了来了。 郡主可还喜欢?” 周玉蝶毫不吝啬的笑道:“喜欢,我特别喜欢!”她抱着这温驯的小马头,亲热的抚摸着,嘴里喃喃道:“真可爱!待会儿给你吃点糖再带你去洗个澡,解解乏!” 敬献看周玉蝶是真喜欢这马,不由得向在廊下的昭王殿下看去,接着对周玉蝶道:“郡主有所不知,这马经长途跋涉,还需好好休息几日才能沐浴,至于这糖……”敬献的眼睛急急向周睿臹求救,一边慢条斯理的道:“这糖就免了吧!万一把马的牙口吃坏了,那可就不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86、柳絮池塘淡淡风(18) 敬献看周玉蝶是真喜欢这马,不由得向在廊下的昭王殿下看去,接着对周玉蝶道:“郡主有所不知,这马经长途跋涉,还需好好休息几日才能沐浴,至于这糖……”敬献的眼睛急急向周睿臹求救,一边慢条斯理的道:“这糖就免了吧!万一把马的牙口吃坏了,那可就不好了!” “这马今早才到,怕是还没适应这里的气候。而且你又没有养过马,还是先别乱给它们吃东西了。先给它们起个名字吧!”周睿臹也走了过来,此刻的语气温和有理,再不复前些时候的横冲直撞。 周玉蝶歪着脑袋,沉思了片刻,指着敬恭牵的那匹纯白滇马,道:“它们俩这么可爱,那就叫‘可可’和‘爱爱’吧!” 周睿臹和敬恭敬献几人的嘴角都抽了抽,脸上的笑容也略显的僵硬了起来。 “这两匹是马,回头你骑着的时候一挥鞭子,叫出这么两个名儿来,是不是不太威风?!要不咱们再想想?”周睿臹努力让自己的口气不那么僵硬。 周玉蝶又歪着脑袋,若有所思的走去另一边,摸了摸白色的那匹母马,道:“那叫‘风驰’和‘电掣’怎么样?!” 正当敬恭敬献二人在心里默默点头的时候,就听周睿臹脱口而出道:“还大运摩托呢!” 这两兄弟又模糊了,这大运摩托是什么意思?! 这边的周玉蝶听了,却哈哈大笑,口中直笑道:“大运摩托,哈哈哈……这两匹不就是大运摩托吗?哈哈哈……” 周睿臹脸上一阵尴尬,笑容就这么僵在了脸上,一时也不知怎么回应才对。 站在不远处的穆全此时走了过来,声音不高不低,道:“这马儿的心性犹如顽童,给它们吃些糖能更快和这两匹马熟悉起来,这正是会养马的法子,只是不宜过多。” 众人一听,穆全都跑来说了可以吃糖,他们也就不再多言了。 周玉蝶对穆全点了点头,道:“多谢穆师傅指教。” 两匹小马的大眼睛温顺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长途跋涉让它们略显疲惫。周玉蝶从盘子里拿了两颗糖球喂给小马们,它们十分乖觉的用舌头温柔的舔了舔她的手心,逗得周玉蝶咯咯的笑声不断。 从那天晚上周睿臹误会了周玉蝶和墨玉起,周玉蝶只在当时骂了他一句,过后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丝毫未见生分。 只是周睿臹心里却不是滋味,那种怅然若失,担惊受怕是他多年未曾尝过的。他甚觉心虚,那天周玉蝶拂袖而去以后,墨玉便把徐福写的字条和周玉蝶的话跟自己说了。明显,这事是自己误会了。 这几天,周玉蝶和他也未就那天的误会解释过一句,他也抹不开面子主动去承认错误,两人就这么默契的忘了那天的事情。 今日见她被这两匹滇马哄的笑声不断,心里的不适多少散掉了些,刚刚的尴尬也渐渐淡去。他走到周玉蝶身后,也跟着笑意盈盈的抚摸着这两匹滇马,道:“你喜欢的话,那就叫‘风驰’和‘电掣’吧!这本就是送给你的马,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周玉蝶听了,眼里的喜气却淡去了几分,嘴角却依旧上扬着道:“那就多谢你了,玧和。” 周睿臹听她叫自己‘玧和’,心中一阵惊喜,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满足。 “咱们进去吧!让敬恭,敬献带风驰电掣下去洗个澡,吃点东西,回头你再陪它们玩儿!” 周玉蝶听了,依依不舍的又摸了它们一会儿,才叫敬恭敬献将它们牵了下去。 “穆师傅也一起进去喝碗茶吧!一大早就出去,这会儿也该歇歇了!” 穆全也不矫情,依言跟着自己王爷和周玉蝶进去了。 三人刚一落座,早啨和晚晴就端来了茶点。 周玉蝶和周睿臹分坐在软榻两头,中间隔着一张放着茶点的榻几。 “哦!对了,今天还有件事要同你说。”周睿臹放下茶盏,看着周玉蝶尤带笑意的杏眼,顿了顿,才继续道:“前些时候,我不是说过了二月二就出发去琉球郡吗?” 纳入大周版图的朝鲜半岛现设立了乐浪郡,玄菟郡,真番郡和临屯郡。 而纳入大周版图的日本札幌被设为北海郡。 秋田县,岩手县,仙台市,金泽市,东京,名古屋,京都府,广岛县被设为东瀛郡。 福冈县,长崎县,鹿儿岛县被设为熊本郡。 四国和冲绳县被单独设为四国郡和冲绳郡。 还有琉球诸岛被统设为琉球郡。 台湾岛,台彭金厦统设为台湾郡。以上诸郡均设有郡守和守军。 这次他们就是要去琉球郡,到达那里以后再坐船去东瀛郡,而后经北海郡去往朝鲜四郡,就可直走陆路穿过沈阳直达京城。 周玉蝶不防他竟说这个,有些惊讶的看着他,问道:“怎么?你这里的差事离不得?陛下不准假了?” 这事本是周玉蝶主动提出要去玩的,周睿臹当时高兴之下一口应下,陪她前去,连日子都火急火燎的当场定下。可第二天等他冷静下来,才想起自己肩负五万驻军之责,若要出去,是要先上奏折跟他的父皇周义荥打招呼的。 如此,周玉蝶一听他说起这事儿,第一反应就是,皇帝不允。她倒是无所谓周睿臹是否陪自己去,只是怕那边的死伤是否惨重。偏偏这事儿是不能直接问出口的,周玉蝶心里一阵烦躁,口气也有点急切。 周睿臹听她这样的口气,以为周玉蝶是为自己不能出去玩了而急切,气馁和担心。不由得轻笑出声,道:“呵呵~你别急呀!父皇知道我要陪你去玩,就顺便给了我一桩差事。这样,咱们就不必赶路去山东。只需就近赶一天路,二月十五到启东海边,那里会有巡海的船接应!” “太好了,我刚才还想着要叫他们赶制几身男装,我这两天加紧学着骑马,跟着你们一起驰马去山东呢!这下我就可以安安稳稳的坐着马车去了,陛下真是体贴,回头我要好好想想送他什么做五十大寿的礼物了!”周玉蝶作势,兴奋的道。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周玉蝶从不会自恋的以为自己有很高的人格魅力,能把所有人都迷的唯己之命是从。 是以,此刻周睿臹说周义荥如此轻易的就答应周睿臹抛下五万心思各异的将士,陪自己去那些个到手不到十年的疆土巡游。周玉蝶的心底丝毫没有高兴的情绪,反而觉得冷汗蹭蹭往下掉。 她忽的觉着,自己是不是上了这父子俩的当?念头冒上来的下一秒却又自己否决了,她不过是个不管前世今生都父母早逝,无亲无故的孤女,又有什么值得皇帝和皇子需要联合起来图谋的呢? 可转念一想,这一切是否也太顺利了,难道是周义荥故意放周睿臹去管那些地方的事?为了什么呢?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难道,周义荥在锤炼周睿臹,想让他早日成为独当一面的储君? 周玉蝶暗暗在心里想着,越想越合理。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周睿臹从小就跟着他争战杀场,六部习学又不在任何一部任职,却被调来管这些棘手的军士,这一切都是在锻炼他呀! 所以,周睿臹一直不立妃,周义荥也随他了,只等时机成熟,给他找一个最能辅助他的妻子。可是,他还有三个比周睿臹大的儿子难道会服气吗?他们也有有权有势的外家,若明立了周睿臹,想必那三个皇子和他们背后的权臣们不会答应,所以采用这样的法子掩人耳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87、柳絮池塘淡淡风(19) 所以,周睿臹一直不立妃,周义荥也随他了,只等时机成熟,给他找一个最能辅助他的妻子。可是,他还有三个比周睿臹大的儿子难道会服气吗?他们也有有权有势的外家,若明立了周睿臹,想必那三个皇子和他们背后的权臣们不会答应,所以采用这样的法子掩人耳目。 周玉蝶想着想着,忽觉好生羡慕。如此深沉的父爱,想必周义荥是极爱嘉妃娘娘的吧! 周睿臹自是不知周玉蝶心里的心思百转。只是见她如此高兴,自己也跟着开怀。嘴里的口气越发和软,道:“你高兴就好,不过马还是学一学的好,有些地方骑马比较方便。男装也可以做几身,路上也比较方便些。” 周玉蝶听了,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嗯,这事儿准备起来不费功夫,买两身儿现成的改一改也快。我原准备带三辆大车的,车子也捯饬好了。不过此时我倒不知带这几辆大车合不合适了。还有干粮点心之类的也准备带上些的,大厨房里也准备的差不多了。你看……” 周玉蝶平日里主意是极大的,除了这出游之事,从没有跟周睿臹商量过什么。可今日她口中的犹豫和商量的口气一出,周睿臹受宠若惊极了。 他轻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脸上的神色,故作镇定道:“你备的那些都带上无妨,这宝船极大,你就是把庄子里的大厨房都搬上去也占不了什么地方的。” “行,那就听你的吧!”周玉蝶脸上的微笑柔柔的,眼里的若有所思早就藏的严严实实了。 二人又商量了一番路上的诸般事宜,午间一起吃了顿饭,便各自分头办事去了。 一月二十五,青岚带了一队人马出发前往京城。 一月二十九,朱璃带着一队人马前往广州府。 斑臧自接手了那六千多顷的广裕庄,柳溪镇的铺子和悠然山庄的事物以后,白日里便不大出现在周玉蝶的身边。只晚间回清池苑给周玉蝶当抱枕,每日天蒙蒙亮便起身出去。 这些日子周玉蝶也忙的脚不沾地,原先交给他们去办的酒庄和绣坊都有了雏形。 就在云来酒楼这一条街买下一连五六间前铺后院的房子,打通了三间做诗茶酒庄,三间挂了婧蝶轩的牌子,专卖首饰头面,胭脂水粉和成衣。 她忙着铺子的装修和布置,里头要用的人暂且从云来酒楼借过去一些,等正式开张了再慢慢招些老实可靠的。 成衣铺子里的裁缝绣娘倒是一早从江宁聘了来,签了十年活契。货娘这几天就招齐了,清一色的青衣皂裙,透着简单爽利。 自然,这些抛头露面的事情自然不是她去做,她只负责在珠帘后头看看人,问问话,看看账本。其余的都打发了早啨和晚晴两个去做。 是以,近日她身边贴身伺候的换成了月儿和星儿两个。对此,春夏秋冬她们八个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不服气的紧,常常背地里刺她们几句。 周玉蝶对此自是心知肚明,只是她不出面干涉,就是想看看她们俩的表现。原以为她们俩没几天就会委屈的来向她告状,可谁知,来的只有月儿。 星儿只是越发勤谨做事,嘴里也越发沉默。问她春夏秋冬几个是不是跟她说了不好听的。她也只是摇头,一味的说:“奴婢年纪小,规矩上不如几位姐姐严谨,在郡主身边服侍的时候也短,姐姐们只是提醒星儿几句,并未苛责什么!” 周玉蝶心下大奇,竟有这样人品的姑娘,倒是叫她大开了眼界。以后,更是越发疼她。 她甫一被封了郡主,当时便把早啨和晚晴提回了一等,星儿月儿两个也从没等级的丫头提上了三等。经此一事,星儿便被她提上了二等,只月儿还在三等上头。 而星儿被提了二等,却不骄不躁,做事依旧勤勉,又添些沉稳内敛。倒叫春夏秋冬八个脸上火辣辣的,再不敢找她麻烦。 一晃眼,就到了二月二,一早便有一声春雷炸响,电闪雷鸣间便落下春雨绵绵。 一早,周睿臹便领着她去天宁寺逛了逛,又去土地公庙给土地公暖寿。 午间,周玉蝶换上一身男装,骑着风驰带着一众丫头们,亲自去田里给忙春耕的庄头们送去了饭菜,以示她对这春耕节的重视,和对他们的关心。 晚间更是往每家都送了一碗红烧肉,给他们打牙祭。连陆家村的每家每户也都送了一碗。 第二天一早,陆丰陆昀便带着罗子明上荣和堂拜见周玉蝶。 周玉蝶知道前几日是罗陆氏的三七,遂在偏厅见了他们。 只见这三人皆是一身素服,除了陆昀以外,陆丰罗子明舅甥俩都瘦了一大圈,眼睛都凹下去了,底下还泛着深深的青色。 周玉蝶一见,心里一阵发酸,直让他们免礼,在软榻前头的茶桌前坐下。 三人也不是扭捏的人,谢过之后便在桌边坐下。 “不知三位今日相偕而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周玉蝶并不拐弯抹角的,就单刀直入的问起三人的来意。 三人闻言,互看了一眼,便又一起站起了身,齐齐跪倒在地。陆丰跪在地上低头拱手,闷声道:“陆丰不敢瞒郡主,今日携了儿子和外甥来是为了妹妹的遗愿。想求郡主帮忙绝了罗家的心思,把明哥儿过继为我的儿子。以后再不必受那狼父豺母的欺辱!”说罢便顾自带领身后的陆昀和罗子明磕了三个头,磕完头也并不起身,只跪在地上等着周玉蝶应声。 周玉蝶心里却是一阵为难,这是罗家的事,虽说她雇了罗子明在庄子里养鱼虾,可也不能管人家家里的事情不是。上次陆丰和陆昀的事情是因为三个罗氏实在手段狠辣的紧,而且那原来的陆家族长也是个倚老卖老,到处蹭便宜的老混蛋,所以她才顺手推舟了一把。 可此次的事情该从何处理?她一时看着跪倒在地的三个男人,满脑袋浆糊。 “你们先起来,此时前因后果如何本郡主一概不知,想帮也不知从何帮起不是?!” 三人一听周玉蝶这话,瞬间惊喜的抬头看向周玉蝶,连连道是。罗子明大抵因着母亲的过世,伤心又操劳过度,起身时踉跄了两下。陆昀见状,及时伸手将他扶住,按到了椅子上。 待三人再次入座坐定,陆丰这才开始说起这事的前因后果。 原来,罗子明在这里签了契约后没多久,她被封了郡主的事情就被传回了罗父耳中。而罗父那个平妻听闻罗子明在给郡主养鱼虾,心中就起了心思。 后听闻罗陆氏过世,第二日罗父便带着小妇和幼子赶车来了陆家村,以罗陆氏是自己元妻的名义要将罗陆氏的遗体和罗子明一起带回罗家村。 陆丰和陆昀自然是不让,拿出了罗陆氏临终前按了手印的和离书,又动用了张秀娥他爹张公的侍卫,这才阻止了他们。可到底名分上罗父说的没错,他没在这和离书上签字按手印,这和离书便是一张废纸。 那小妇言语间满是罗子明如今飞黄腾达了,所以六亲不认的话。满村的父老听着皆信以为真,对着他们的背后指指点点。再者,即便罗父签下了和离书,这罗子明也是罗家的子孙。罗父一天不死,他便要在罗家为那小妇母子俩当牛做马。陆丰不忍,罗子明亦不甘。是以,三人这才来找周玉蝶讨主意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88、柳絮池塘淡淡风(20) 那小妇言语间满是罗子明如今飞黄腾达了,所以六亲不认的话。满村的父老听着皆信以为真,对着他们的背后指指点点。再者,即便罗父签下了和离书,这罗子明也是罗家的子孙。罗父一天不死,他便要在罗家为那小妇母子俩当牛做马。陆丰不忍,罗子明亦不甘。是以,三人这才来找周玉蝶讨主意的。 “张公怎么说?”周玉蝶抿了口茶,这才抬起头来问陆昀。既然动用可张荣安的人手拦住罗父,那么张荣安肯定是知道了的。 按理,陆昀如今是陆丰的儿子,张荣安便是陆丰的亲家,亲家外甥有难,他这个亲家出手也说得过去。所以周玉蝶想先听听张荣安怎么想的再说。 谁知她这一问,陆昀和陆丰都皱了眉。两手握紧膝头,木着嗓子道:“岳父大人说秀娥如今月份大了,几个大夫都说怀着双生子,她的年纪大了,之前又受了大罪,受不得一丝惊吓和不安。所以这一项都只顾陪着秀娥养胎,眼睛一刻也不敢擅离。 姑母的去世,也只支会了秀娥一声。岳父大人派了身边的侍卫前去吊唁,正巧碰上罗家人来闹,所以就顺手帮着料理了。 这事儿说了,岳父大人也只说这是罗家事,按理姓陆的都管不着,何况他姓张。最多也就派人前去帮着看着,别让人闹事。” 陆昀说到这里,似有万千苦闷,噗通一声又对着周玉蝶跪倒,拱手闷声道:“岳父大人言之有理,陆昀不敢有怨,只是姑母临终之时,实在是太可怜了……那血把半条被子都染红了……”话未说完,陆昀便抹起了眼泪。 坐在一边的陆丰和罗子明也跟着哭出了声来。那声音呜呜咽咽,压抑的悲伤和着男子特有的低哑嗓音,比起女子期期艾艾的啜泣声更令人心碎。 周玉蝶没由来的心底一颤,也跟着红了眼圈。 她长叹了一声,让人把陆昀给扶起来坐下,道:“既今日来问我,少不得我要派人出面去料理一二。只是……” 罗子明被陆丰领来的时候,他便签了五年活契。按理她也只有这五年的权利,五年之后,他还是自由身,仍是罗家子孙。 而且张荣安不插手的原因,大概也有怕别人说仗势欺人的缘故吧!虽然天高皇帝远,但是留下这个名声,对于他这种在皇帝身边近视伺候的人来说,还是隐患极大的。可是貌似陆昀不明白这一点,一心只可怜死去的罗陆氏。不得不说,他的心思还是太单纯了。 当初周玉蝶听张荣安说要在柳溪镇置办房产的时候好奇怪,他怎么不把女儿女婿并外孙接去京中享清福。此刻她却明白了,伴君如伴虎,万一有什么,他的这些家人便是他最大的牵绊,不如呆在这里来得安全。 再者陆昀虽说出去当了几年兵,可骨子里农民的憨厚依旧不改,张秀娥比他更为单纯。单看她第一次见来历不明的自己就领回家去这一点,这两个人若去了京城,那些盯着张荣安的人还不把这两夫妻生吞活剥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第一次见陆昀的时候,他的腿伤可是陈旧性习惯性脱臼加轻微骨裂。那疼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那时周玉蝶给他把骨头归位,他可是哼都没哼一声。可他竟可怜罗陆氏到情难自禁,大哭出声的地步,可见当时是如何惨烈。 周玉蝶想了想,又接着道:“这改姓之于如今的人来说无异于数典忘宗。这就不是罗父一家之事了,若还牵连上罗氏宗族,那事情可就闹大了。 不若退而且其次,我先让人去罗家探探口风,看他们家要什么条件才肯让罗子明分家单过。若条件不过分,或者只为钱才,那这事情就好办了。若他们咬紧了要把你和你母亲都带回去…… 你母亲生前请人写了和离书,那就是说她不想再做罗家妇,要重冠陆姓。我想着你父亲带人来闹,也未必是真心为了把你母亲接回去,多半是为了你而来。 是以叫去说话的人再探探,他要怎么样才肯签了和离书。大抵这事儿跟他那平妻说,还会快些。哪个女人都不愿自己的孩子是嫡子? 等探口风的人回来,咱们再从长计议,你们以为如何?” 周玉蝶皱着眉说了这一大通,他们几个到底止了哭声,一个个点头如捣蒜,无不依从。 周玉蝶见他们的眉头稍展,也放下了半颗心,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这才叫人请墨玉回来。 她又见陆丰和罗子明欲言又止的样子,知他们还有事未说,便半倚着塌桌,道:“若还有什么就说,我记得陆村长你不是这等扭扭捏捏的人呐!” 罗子明看了一眼陆丰和陆昀父子,起身拱手道:“启禀郡主,家母停灵二十余日。如今再这么下去怕是不好。所以罗子明想求郡主借冰,以防母亲……” 周玉蝶听了,眉头一皱,方才的慵懒姿态已经荡然无存,口中的语气也带着不满:“本郡主虽为经过,但也是知道民间停灵七天便要下葬,你们为何……” 她话还没出口,就想到,罗父要把罗子明的母亲抬回去,可罗母已表明不愿再回罗家。而作为已出嫁的女子,和离书未生效,她便还是罗家人。因此将她葬在罗氏墓冢里她不愿,将她葬在陆氏墓冢中却也不能。这样尴尬的情况下,就只能接着停在陆丰家中了。 周雨蝶又长叹了口气,歉然道:“是我糊涂了!” 说罢,便叫来星儿,吩咐她拿了纸笔来写条子。又拿了库房钥匙和对牌给她,叫她和月儿一起带着陆丰和罗子明舅甥俩去冰库运冰。 周玉蝶单独留了陆昀下来,仔细的将张荣安不能插手罗子明家事的理由,和其中的厉害详细的分析给了他听。 陆昀从起初的震惊到后来的懊恼,脸上的表情变化如四季更迭般明显。 看他如此,周玉蝶越发觉得这张荣安不简单。在认回女儿女婿的瞬间便能看清这二人的品性纯良,又想的如此周到长远,实在是厉害。 这样的人,比之青岚更老于世故,却谨守本分,毫不给人以可乘之机,当真是战场上杀出来的,丝毫不愿露出破绽。如若她没猜错,他找回女儿的消息京中应无一人知晓。 周玉蝶在心里,哼了一声!笑骂了一声老狐狸。 “多谢郡主提醒,要不是郡主提醒,陆昀还以为,岳父大人听说了秀娥是因为我娘和弟妹她们才伤了身子,又受了多少罪,所以不喜,这才不管明哥儿的事儿的。没想到里头还有这么多事儿……”陆昀早已不再若初见时黧黑的肤色依旧很深,此刻却明显带上了两朵不好意思的红晕。 周玉蝶微笑着摇头道:“这有什么,我不过是点拨你两句,免得你胡思乱想。你和秀娥都是心地单纯的人,什么都摆在面上。叫她看出来,你说她是站在父亲那边好,还是站在丈夫这边好?两厢里为难,岂不是要郁结在心?怀孕的女人,整日郁结在心,到时候若有个什么,你能饶了自己,你岳父也能饶了你?” 这一个个问题,把陆昀问懵了。他直摇手道:“都不好,都不好。我再也不多想了……” 周玉蝶这才露出点笑模样,挥手道:“你也不必急,我不过是打个比方,秀娥的肚子没问题,她也没发现你有什么不对。最近张公从镇上请来的大夫日日诊脉,都说很安稳。你既然想通了就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89、柳絮池塘淡淡风(21) 周玉蝶这才露出点笑模样,挥手道:“你也不必急,我不过是打个比方,秀娥的肚子没问题,她也没发现你有什么不对。最近张公从镇上请来的大夫日日诊脉,都说很安稳。你既然想通了就好了……!” 陆昀摸了摸头上冒出的汗,使劲擦了擦,又把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这才把刚才的不安压下去。心里暗下决心,再也不乱猜忌这个新来的岳父大人了。 周玉蝶见他眉宇间的神色,知他是真的想通了,便道乏了,挥手道:“近日你只顾着帮忙料理你姑姑的丧事,此刻既然有闲,不若回后头去陪陪秀娥吧!” 陆昀自无不肯,起身拱手一礼,便利落的告辞而去。 少顷,星儿和月儿两个便回来复命。星儿一手交了对牌和钥匙,一边道:“奴婢已经按郡主的吩咐,让他们领了一大块冰去了。以后每两天就有冰库的人会亲自送去。” 周玉蝶收了钥匙和对牌放在一边,低头的瞬间,眼角却瞟见月儿满脸的厌恶和不耐烦,站在星儿身后用怨毒的眼神看着星儿的背影。她眉头一皱,眼神便冷了下来,嘴角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月儿,你出去叫人把渝蓉和渝艽叫过来,我有事吩咐。” 渝蓉和渝艽是从里头出来的。渝蓉是当初斑臧递给她暖手的那只叫绒球的白猫,她在里头勤奋修炼,把自己份内的活计做好之余,也不忘帮助他人。周玉蝶见她已经能一直保持人形,便将她和另一只也有了五百年修为的白狐狸精从里头放出来。给她们改了名字,明面上是从铺子里招人招来的,如今帮着周玉蝶料理铺子和庄子上的事体,俨然是代替了朱璃。 这两只妖倒也不辜负她的期望,凭着一张巧嘴,半个月间便把上上下下的关系都打通了。而且她们在人间均有百年,对人世间的了解不浅,遂做起事,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人人敬服。 月儿一听周玉蝶唤她,立刻收起了脸上嫉恨的表情,换了一副乖顺懂事的模样,柔声道了声:“是。”便提着石榴红裙子出了偏厅。 周玉蝶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心里一阵烦乱。抓起星儿刚斟的温茶,便饮了大半盏。待舌尖上的苦涩转变成了回甘,这才将心底的不快压下去几分。 “主子!”渝蓉和渝艽站在偏厅门外,规矩的称呼了一声,便站在门外等待周玉蝶的传唤。 “叫她们进来吧!”周玉蝶用银叉叉起一粒蜜菓送到嘴边,细嚼了两下。舒适的眯着眼,声音已恢复了柔婉。 星儿应了声是,亲自去掀开帘子,口中道:“郡主请两位姐姐进来说话。”便将两人让了进来。渝蓉和渝艽一来便是一等管事丫头,又深得周玉蝶的信任,所以那些个喜欢嚼舌根的也只敢在背后说两句。如今见她们说话做事都挑不出错来,便也只能灰溜溜的做事。 月儿跟在她们身后进来,默默的退到了一边,和已经归位的星儿站在一起。低眉顺眼的样子,让周玉蝶以为前一刻自己在她脸上看到的神情是幻觉一般。 “叫你们来是为了一桩难办的事情……”周玉蝶见她们行礼如仪,便抬手让她们上前,放下银叉道。 渝蓉闻言,抬头便答道:“奴婢们以为罗家这事……” 未等她说完,周玉蝶便对她摆手道:“谁告诉本郡主要你们办罗家这事的?嗯?”最后一个字音调忽的上扬,带着些许不怒自威的气韵。 渝蓉和渝艽面面相觑,眼角扫过一边站着的月儿,颇有些踌躇不决,不知该不该直说。 “是奴婢多嘴,想着郡主前一刻见了陆村长他们,应该是为这事去请渝蓉和渝艽两位姐姐。又想着与其叫郡主多费口舌,不若奴婢先跟两位姐姐说了,这一路上来,心里也好有个计较。”月儿低头跪在地上,说是为自己多嘴请罪,可字字句句却是邀功的话。 周玉蝶听了,嘴角一勾,冷笑一声道:“本郡主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你倒成了本郡主肚里的蛔虫了?啊?” 周玉蝶怒气不减,顺手将手边的茶盏啪对我一声砸碎在她面前。周玉蝶用的都是上好的薄胎玉瓷,碎瓷片像水沫子似得飞溅开来,溅的月儿的脸上手上,身上都被划出了好几个伤口。深深浅浅的伤口崩开,殷红的的血液渗出,挂在雪白的皮肤上,颇有些残酷的美。 渝蓉和渝艽识趣的退到一边,低头不语。月儿的双手在身前交握,紧紧的掐着自己的掌心,不准自己动弹,也不准自己做出表情或发出任何声音。 站在四角的春雨,春桃和夏露夏荷四个则唬了一跳,嘴里止不住的惊呼出声。随后急忙捂住了嘴,低下头去,瑟缩着肩膀,支着耳朵听动静。 这几个月来,周玉蝶不曾发过火,哪怕连前些时候在七贤小筑台上跳那妖娆舞曲的琴操,她都没处罚。可今日,看到月儿眼里的嫉恨和不甘,她知道,不能再由着她这么下去了。若不好好教导一番,只怕以后会有麻烦事。她本想找个不大不小的错处,惩戒她一番,让她收收心思。谁知这才多一会儿,她就给自己惹了祸回来。这可把周玉蝶心底的火彻底点燃了。 “奴婢知错,请郡主惩戒!”月儿听出了周玉蝶言语中的讥诮,不屑和厌恶。可她听这庄子上的老人说,即便是出了曹娘子那档子事,周玉蝶也只是让朱璃上去教训,从未如此震怒。遂月儿此时并未真的慌了,依然用手掌按在碎瓷片上,额头磕在手背上来请罪,以防毁了她那张脸蛋。 周玉蝶看的分明,心底的怒气反倒一点点沉淀下去,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看着月儿磕在手背上的额头,目光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我原本定了带早啨,晚晴,星儿和月儿四个出门玩几个月,这样看来倒是不合适了。月儿就留下贬去厨房做烧火丫头吧!”周玉蝶倚着榻上一个银红色凤尾花织锦大引枕,慢慢的收回了目光,语调无一丝起伏,就像在说,给我倒碗茶一样。 月儿一来就跟着朱璃在她身边伺候,哪怕她不得宠,自然有一大帮人巴结她,见了她就‘月儿姐姐,月儿姐姐……’的叫。她一下从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农家养女,变成了她身边的人,落差不可谓不大。再加上她又有一个整日以她为重的‘兄长’,自然长久以来便有了傲气,虚荣心也跟着蹭蹭蹭的往上涨。 眼见着跟自己一起到朱璃身边的星儿比她得用,自尊心受挫,嫉妒心又起。周玉蝶却在此时一脚将她踢下了云端,她哪里会甘愿? “不……郡主饶命啊!”月儿此刻才真的知道厉害,涕泪横流的跪着求情。 “饶命?本郡主何时要你的命了?不过叫你去烧两个月的火,做做杂事,磨磨心性而已。真要你的命,你的卖身契在本郡主手上,要杀要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用得着拐弯抹角?呵~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周玉蝶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拿起手边渝蓉刚沏的茶抿了一口,慢条斯理的说着冷酷的话。 渝艽看着地上哭的邋里邋遢的女子,用和主子相似的脸做着丢脸的表情,便摆着满脸厌恶,道:“奴婢让人拖她出去,免得主子看了心烦意乱的。” 周玉蝶只抬了抬手,便由着渝艽叫来了外间的两个婆子,将跪在瓷片碎里痛哭流涕的月儿塞了嘴,拖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90、柳絮池塘淡淡风(22) 周玉蝶只抬了抬手,便由着渝艽叫来了外间的两个婆子,将跪在瓷片碎里痛哭流涕的月儿塞了嘴,拖了出去。 “陆昀夫妇是张公的女儿女婿,他父亲家的事情即便要请我帮忙,岂能是嚷得满世界都知道的?她竟然大喇喇的一路跟你们说着过来,这一路上不知道被多少只耳朵听进去了,又从多少嘴里飞的满世界都知道。你们说说,她在朱璃身后和星儿一起当差,怎的就如此轻率没有章法? 回头这事传出去了,你说我拿什么脸见张公,陆村长,陆昀夫妇和罗子明?人家是没办法了请我帮忙,我的人倒把他们的家事嚷得满世界都知道。张公又会怎么想?陆丰会怎么想?陆昀夫妇知道会怎么想?罗子明知道了又会怎么想?” 周玉蝶连着说了几个怎么想,屋里的人都听得一愣。 是啊!张公是人家村长的正经亲家,他家外甥有事求了张公,张公却未出手,自己家郡主倒是出手了,还嚷得满世界都知道。岂不是在打皇帝身边人的脸? 这还了得?! 众人想到这里皆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再有,那陆丰陆昀夫妇倒也罢了,罗子明是庄子里管养鱼虾的,与众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样嚷终究是不好。且不说这事能不能办成,即便办成了,来日他听了外头的传言,焉能不理会? 哎!这月儿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差事办不好,还给郡主惹麻烦,活该她被赶去烧火。 屋里的几人也不瑟缩着肩膀了,都换上了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周玉蝶又叹了一声,但愿这里的动静传到那些听了闲话的人会有所警醒,闭上他们那些爱嚼舌根的嘴。毕竟流言是越禁越传的,反而不禁还好些。 她招手让渝蓉和渝艽上前,将她对罗家事的看法和对策说了一遍。二人何其聪慧,立时明白周玉蝶这事要派她们俩去找那罗家小妇当说客,探口风,自无不应承。立时令人套了辆华丽的大车,赶着就往罗家村去了。 午间,周玉蝶因被月儿气着了,着实无甚胃口,看着满桌子饭菜只动了两筷子就令春夏秋冬八个撤下去分食了。 星儿看她这样,担心她饿坏了肚子,好说歹说的劝得周玉蝶传了一煲银杏粥。银杏粥软烂香糯,她好歹吃了半碗。正想放碗,怎知周睿臹回来了。挑开帘子大喇喇的就坐在了榻上,道:“你还没吃完呢?!正好我也没吃,给我盛一碗来!” 这后半句自是对着服侍的丫头们说的。众人不敢怠慢,快速的拿了碗,麻利的给他盛了一碗奉上。 周玉蝶看他吃了一口便皱了眉,却是笑道:“怎么?不好吃?” 周睿臹抬眼看了她手里,从他进来到现在都没动的半碗粥,道:“淡淡的没滋味儿,你病了?” 在他的印象中,只有病人和上了年纪的老人才喜欢这种没放一粒盐,连个佐餐的小菜都没有的食物。周玉蝶年纪还轻,自然不可能失去味觉,剩下的就只能是病了。 周玉碟听了,放下那半碗粥摇了摇头,道:“油腻腻的一桌子菜看着没胃口,这才传了这一煲口味清淡的粥来清清肠胃。你要是吃不惯也不必硬塞,叫他们给你做点儿有滋味的吧!” “不必了,难得吃点儿也不赖。”周睿臹又舀了一勺,展了眉头往嘴里送。 周玉蝶摇了摇头,终究拉住了他拿勺子的手,头也不回的对一边的星儿道:“叫人去厨房要一个青椒肉丝,番茄鸡蛋,再要个蛋饺来。” 周睿臹听她这么吩咐,倒也随她。放下手中只吃了一勺的粥,接过夏露递来的帕子,边擦手边道:“通译我另找了个女的来,她还会些功夫,到时候让她跟着你倒也能弥补几分朱璃不在的不足。” 周玉蝶点了点头,并未出声,只招手让星儿端了水来漱口。 周睿臹看着她吃了一半的碗边上的粥渍,低声道:“你只吃这一点东西怎么成?本就病弱,再饿坏了肠胃可怎么好?” 周玉蝶净了手,拿着一块绢帕擦手,闻言抿嘴一笑,道:“我又不是傻子,饿了难道不会支使人去取吃的?那些人参鹿茸,燕窝灵芝之类的又不是吃不起,难道我在自己家还能委屈了自己不成?!只是此刻没什么胃口,也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 周睿臹闻言一怔,随即便不好意思的直挠头,道:“我这不是刚进来看你脸色不好,神情又是恹恹的,再看你吃这么少,怕你病了吗?” 周玉蝶笑而不语,并不再答话。 “禀昭王殿下和瑞安郡主,属下带了那个女通译来,不知郡主可要一见!”穆全沙哑的嗓音穿过厅堂的帘子传来,惊飞了这一室诡异的宁静。 周玉蝶听了,只朝用满眼期待看着她的周睿臹点了点头,挥手让星儿把人叫进来。 那个女通译跟在身材伟岸的穆全身后,低着头进来,规矩倒是一丝不乱的给周睿臹和周玉蝶行了礼。待穆全退到一边,周玉蝶才得好好打量起这个女子来。 她穿了一身普通的大周女子服饰,一身簇新的酒红色碎花衣裙更衬得她身量矮小纤细,纤腰不盈一握,像个身量未足,十二三岁的小女孩。 “抬起头来。”周玉蝶的语气毫无起伏,似乎对她丝毫提不起兴趣来。 那女子抬起的脸上一丝没有和身量相符的东西,细长的眉眼让周玉蝶本能的挑了挑眉:“多大了?叫什么?从哪里来的?” “回禀郡主,奴婢名叫小雨,今年十五。八年前昭王殿下征战到奴婢的家乡出云,救了当时被众人做了祭品,快要饿死的奴婢。奴婢无以为报,就和哥哥一起跟着昭王殿下,做了通译。”小雨口齿清晰,汉语说的还算流利,咬字也尚算清晰。 周玉蝶听了,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便让春雨将人带去听雨轩居住,又拨了个小丫头过去给她。 小雨受宠若惊的谢了周玉蝶,脚步依旧稳重的跟着春雨去了。 少顷,周玉蝶给周睿臹叫的菜都上来了,厨房里又甜了一碗红烧狮子头和一大盆米饭上来。周睿臹毫不客气的招呼了穆全一起入座,吃了个盘干碗净。 午后,周玉蝶便去眠月楼小憩。待她醒来,渝蓉和渝艽已然回转。她也懒得腾挪,便在眠月楼上的星辉阁上见了她们。 “回郡主,那罗家小妇委实不是个本分人,居然说要明面上五百两,私底下一千两银子才肯。”渝艽的气愤都摆在了明面上,那漂亮的丹凤眼都气红了。 周玉蝶闻言,却是坐的稳稳的,眼皮都没抬一下。她派渝蓉和渝艽去的时候,心里就料定了那罗家小妇必会狮子大张口。只是没想到,这妇人倒是贪得无厌之外还有些出人意表。 明面上的五百两恐怕是拿来说服罗父的,可这私底下的一千两是给谁呢?普通妇人藏些私房钱不外乎是给子女贴补或给娘家贴补,可她这未免忒贪了。 周玉蝶的唇角含了一抹浑浊笑意,挥手让渝蓉和渝艽附耳上来,分别对二人耳语了几句,二人便如梦方醒,惊喜的拍着巴掌,直道‘主子英明!’便相偕去办差了。 晚间,厨房里备了套鹅。所谓套鹅便是将鹅,鸭,鸡,鸽,鹌鹑,和一枚鸡蛋,从大小套大。经过蒸煮后用果木烤制而成的佳肴。上桌后层层剖开,肉香四溢,令人食指大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91、柳絮池塘淡淡风(23) 晚间,厨房里备了套鹅。所谓套鹅便是将鹅,鸭,鸡,鸽,鹌鹑,和一枚鸡蛋,从大小套大。经过蒸煮后用果木烤制而成的佳肴。上桌后层层剖开,肉香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这套鹅我倒也吃过,可你这里的滋味儿不同,肥而不腻,又不燥热,这是怎么做的?”周睿臹把自己面前的一盘片下来的肉都吃光了,这才抬起头来问周玉蝶。 今夜吃饭的人多,周睿臹和周玉蝶坐一桌,张荣安和陆昀,张秀娥一桌。穆全和敬恭敬献还有小雨一桌,周玉蝶这才让厨房做了这道菜。鹅,鸭,鸡,鸽,鹌鹑这几样均有厨子片了皮肉下来摆成盘,每人一盘。再添些菜蔬和一桌一只冰糖肘子,鱼虾若干,这一顿倒是也算丰盛。 周玉蝶撕开竹筒蒸蛋羹上头的宣纸,用小银勺舀了一口带着竹香的嫩滑水蒸蛋,慢慢咽下,含着满意的微笑回答道:“这些鹌鹑,鸽子,鸡鸭鹅都是事先去了骨,过了热水焯过,表皮和内里的血水和脏东西都祛除干净了。再取出来放在用冰镇过的,它们剔下的骨头熬成的浓浓骨汤里,迅速冷却。 待它们吃进了骨汤的滋味,再将这些半熟的食材一个套一个的加入汤汁用线封住。最后再放到特制的炉子里去烤制,烤制期间,还要不断的往表皮和鹅嘴里浇灌骨汤,直烤的汤干皮酥,这就能出炉上桌了。” 周玉蝶说完又继续吃起了竹香蛋羹,满不在意在坐诸人惊讶的表情。 周睿臹是最先回过神来的,他抹抹嘴,看着周玉蝶面前只动了几块的肉咽了口口水,也跟着拿起那盏竹香蛋羹来吃。 竹香四溢的水蒸蛋比豆腐脑还嫩滑,三两口就被他吃了个干净,嘴里不住赞到:“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鸡蛋羹,这又是怎么做的?” 周玉蝶将自己面前的那盘肉推到他面前,道:“这也不难,只需到山上竹林里抓几只吃竹虫长大的鸡仔,细细洗净后加香菌,木耳,竹笋等熬了汤。再取才下来的新鲜竹丝鸡蛋,用竹抽子将鸡蛋搅拌到发白,再慢慢加入微温的鸡汤,和用竹丝鸡空锅煸炒出的鸡油,搅拌匀了以后用绢滤去杂质,气泡。然后注入竹筒内,以纸封口备用。 灶上用武火烧开水后转小火,将竹筒放入水上笼屉里,小火蒸制四分之一柱香的功夫,这就好了。要立刻熄火开盖取出,早一分太嫩,晚一分太老。今晚的羹倒是恰好了!各位也都尝尝吧!”她毫不在意的看着桌上诸人讶异的表情。 他们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一小竹罐蛋羹,舀一口尝了,眼神都变了,心中叹道:这小小一竹筒蛋羹倒要十来只鸡来配,怪道如此鲜嫩柔滑了! “你这都是哪里学来的,刁钻又繁琐。还讲究鸡吃什么长大,鸡是鸡不就好了?!”周睿臹毫不客气的夹起周玉蝶推来的那一盘子肉,嘴里含糊的道。 “此言差矣,所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此时周玉蝶笑眯眯的样子活像只狐狸,她的手指了指桌上已经空了的冰糖肘子盘子里尚余的一点汤汁,道:“不好吃吗?” “好吃是好吃,就是怕吃多了嘴都养刁了,以后可怎么办?”周睿臹自斟了一杯后劲十足的蒸馏杂粮白酒,也不管此言引来了大家的一片低笑声。 今夜的主食是一品菠萝饭,这酸甜的味道和艳丽的颜色让诸人胃口大开,张秀娥连吃了两碗,直嚷着吃多了。末了,周玉蝶让把做甜点的拔丝苹果给她留着,这才高兴的让蔡嬷嬷提着走回了屋子去。 “婧舒……”周睿臹的脸掩映在夜幕中,颇有些晦暗不明。 “嗯?”周玉蝶疑惑的看向阴影中的高大身影,疑惑的回了头。 “走吧!”周睿臹扶上周玉蝶的肩膀,一同上了画舫。 “你……”两人对坐在画舫内室的榻上,周睿臹忍不住沉默,终究出了声:“其实,我想你帮帮我!” “嗯?!”周玉蝶抬起那姝丽的脸,满眼的疑惑,仿佛她真的不知他有何目的。 “呼……”周睿臹看着她澄澈的双眸,长出了一口气:“其实,你懂医药!”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周玉蝶扫视着空荡荡的船舱,眼底有一丝波动。 “我早在打听到你呼吸间就治好了陆昀的腿伤时,就想着请你帮忙。”周睿臹看着窗外的夜色,声音前所未有的低沉又没底气:“可我一直怕,告诉了你以后你会不愿意卷进这事中。” “嗯。”周玉蝶回复的依旧是那个毫无意义的字,连语气都是毫无波动的。 “我在这里醒过来的时候,适应了大半年才转过弯儿而来。权利的诱惑和那些已知的优越感让我不知不觉间利用了这个躯体,利用了周义荥和这个身体的一切人力物力,将那些疆土收入大周版图。 可是,我发现自己真的好天真,好幼稚。他们跟着我出生入死,最后却一个个死于疫病。所以我想要你帮我,帮我留下那些硕果仅存的人的性命……” 周玉蝶低着头,听着外头船桨滑动的水声,依旧只回复了那个毫无意义的“嗯……”字。 “你不愿意!”周睿臹的声音夹杂着无奈的醉意和失落彷徨,眼波如死水般沉寂。仿若天地间已无人烟,只有他一人遗世而独立。 “你喝多了!”周玉蝶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起身往外仓走去:“我让人给你弄碗醒酒汤来。” “不……”周睿臹也跟着站起身来,一步变扯住了她的衣袖,那曾经隔着屏风传来凌厉眼神的双眼里只余了让她看不懂的情绪。 “哎……!”她长叹一声,满脸的厌恶一丝都不愿隐藏:“权利吗?地位吗?金钱吗?女人吗?” 周睿臹闻言一怔,高大的身躯不知是因为被误解的愤怒还是被了解的恐惧,连声音都带着颤抖:“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周玉蝶笑了,那笑容如夏日里绽放的白莲花,纯美空灵,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她带着渝蓉和渝艽登上那抄手游廊,一路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周玉蝶的脚步毫无拖滞。一次都未回头看那立在船头,几乎融入一湖夜色的玄色身影。 她有些措手不及,心底慌张的拾级而上。背影却出人意料的婀娜多姿,如穿梭花丛中翻飞的蝴蝶。 她从未想过,坦白是伴随着浓烈的酒香和迷离夜色的,如此惑人,几乎让她失去了对自己理智的控制,下意识的就要点头答好。 待遣散了跟进来帮她宽衣梳洗的诸人,她只留了渝蓉和渝艽在外间值夜。看着温泉池中氤氲的热气,她毫无睡意。抱着斑臧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倒映水中的那弯上弦月,心思不知飞了多远。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真是句好话。呵……”周玉蝶放下被弄乱了毛的斑臧,把自己的脑袋搁在膝头上,眼里依旧如一泓秋水,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潮汹涌,深不见底。 她从未想过周睿臹会跟自己坦白野心,虽然心知肚明,却依旧留有希望。希望他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样急功近利,满眼权欲。可他为什么选了今夜跟自己说这些呢?她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为了启程之日将近,他怕自己去了也不会帮忙,所以不得不跟自己坦白吗?不是,至少不全是。周玉蝶立时在心里反驳着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92、柳絮池塘淡淡风(24) 她从未想过周睿臹会跟自己坦白野心,虽然心知肚明,却依旧留有希望。希望他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样急功近利,满眼权欲。可他为什么选了今夜跟自己说这些呢?她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为了启程之日将近,他怕自己去了也不会帮忙,所以不得不跟自己坦白吗?不是,至少不全是。周玉蝶立时在心里反驳着自己。 她迷迷糊糊的怀抱着斑臧,在朦胧夜色中伴着流水弦月沉沉睡去,罕见的一夜无梦。 第二日一早,当她触及到那油光水滑的皮毛和温暖体温时,没由来的会心一笑。心道:还好,他还在。 一人一兽就这么闲适缱绻的在榻上相拥,慵懒的不知时日。 “主子,您可醒了?昭王殿下在外头等着您呢!”渝蓉的嗓音带着几分天生的慵懒和随意,又似带着鼻音的软糯童音,像是在撒娇,听着十分可爱。 她和渝艽两个端着洗漱用具,面带微笑的看着榻上的一人一兽,神情自若。 周玉蝶听了却直皱眉,搂着斑臧的手更紧了。一张小脸埋在他颈窝的厚重皮毛里,闷声道:“我还没醒,让他先走吧!” “主子,您这是想避着他不成?”渝艽的声音带着柔媚,每个字都像带着钩子,把你的思绪都勾到她的身上去。 周玉蝶听了也不恼,只是心里一阵烦难。昨晚周睿臹喝多了,跟自己坦白的那些话让她到现在都没想好怎么回。这会儿见了他又怎么样?不如不见罢了。 “昨夜你们虽都在船舱外,以你们的耳力难道没听到他说的话?我是还没想好怎么回而已。你们先出去哄他走吧!”周玉蝶拿起斑臧的一只前爪捏着他的肉垫,玩的不亦乐乎。 “那么,奴婢就去回禀昭王殿下,说您偶感风寒,此刻不宜见客。”渝蓉无奈的一笑,软软的道。 周玉蝶闻言,手下顿了顿,复又抓起了斑臧的尾巴来玩儿。少待片刻才微敛着眉,道:“你也不必说我病,就说我还没起就行。” 她想到周睿臹昨日小心翼翼的问自己是不是病了的时候那副神情,心下无意识的排斥对他说这样的谎。 一边的渝蓉和渝艽却在看到周玉蝶把玩斑臧的尾巴时,吓得浑身簌簌发抖。要知道,她们在里头日夜修炼的时候,可没少吃斑臧的鞭子。这尾巴看似柔软温暖,可那卯足了劲抽下来的一鞭足以让她们单薄的身子在瞬间皮开肉绽,筋断骨折。要不是空间里的灵水和灵果灵草多如牛毛,她们也不会那么快恢复,也不会这么快学会保持人形,出来报恩。可是这一切的成就却让她们落下了毛病,一看见斑臧的尾巴就害怕。 “是……奴婢们这就出去请昭王殿下回去歇着。”渝蓉和渝艽几乎是逃似得离开了这里。 谁知昭王殿下这一下山,就一连着三天被禁止上山。 二月初八夜,渝蓉慌张的从外头进来,急声禀报道:“主子,陆昀的妻子刚要就寝,就觉得肚子一阵阵的疼,这会儿庄子上的黄大夫已经去了,说是要生了。” 周玉蝶一听,豁然起身,随意的指了一身碧色衣裙,让她们给自己穿上。披散的头发只编做麻花辫,用了一根彩色发带系上。抬脚便进了空间,取了自己以前从医院辞职时带回来,堆在空间库房里的手术刀等用具。随手拿起一个上下三层的大食盒装了,让渝艽提着。便出了连着三天未踏出的清池苑大门。 “什么时辰了?”周玉蝶眉宇间未见慌张,心里却一阵担忧。张秀娥本就属于高龄产妇,又怀着双胞胎,满打满算这才八个月。胎儿多少都会有些发育不良,再有这个年代都靠着产婆的经验在给产妇接生,医生最多是起个辅助作用。 “回郡主,这会儿已经过了人定(亥时21-23点)。因宵禁,通往镇子里的城门早已经关了。”早啨和晚晴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上来,眉宇间亦有着浓浓的担忧。 周玉蝶啧了一声,又问道:“墨玉和斑臧在庄子上吗?” “回主子,墨总管在。”渝蓉出声道。 周玉蝶听了,立刻沉声吩咐渝蓉道:“那你快下去告诉墨玉,叫他立刻通知斑臧,去陆家村敲族长的门,叫族长指几个手段高明的产婆来,顺路再去陆丰家里通知一声。” 渝蓉领命,飞奔而去。 按理从开始阵痛到宫口开全还要好几个小时,张秀娥身边也有好几个有些生产经验的嬷嬷伺候着,虽不如专门接生的产婆,但好歹有些用处。她们这些女孩儿家急着到了也只是等在外间干着急而已。 待她们走到山下岸边,画舫已经送了渝蓉过去,回转多时了。周玉蝶便带着人上了船,往对岸驶去。一路上,她都在努力的回忆着她为数不多的在产科帮忙的经历。 待她到达陆昀夫妇的屋子时,张荣安已经和陆昀翁婿俩在外间来回踱步。里间时不时的传来张秀娥的痛呼声。 “张公,陆昀,秀娥大嫂如何了?”周玉蝶见他俩六神无主的样子,不由得出声问道。 这翁婿俩明显惊惧无措到了极点,连礼都忘了,只着急的摆摆手。张荣安拱拱手,语气里的着急一丝都咽不下去,道:“请郡主恕我翁婿俩的不敬之罪,秀娥她,她受苦了……”话还没说完,就急出了两滴眼泪。 周玉蝶皱皱眉,摆摆手道了声无妨,便向渝艽使了个眼色,拉过一个端着盆凉水,从里头出来的婆子,问道:“里头怎么样了?” 那婆子看问话的事周玉蝶,并不敢敷衍,端着盆子曲了曲膝,回道:“禀郡主,陆家大嫂这刚开始呢!她这么大年纪才生头胎,是会心里害怕担心惊惧多些,旁的都还好。” 周玉蝶听了,眉头却拧的更紧了。这还刚开始,她就这么个叫法,到后头那还有力气生?想到此处,她便让早啨下去大厨房看看,做些吃食给张秀娥端来,再取一两只红泥炉子来炖上参汤,以备张秀娥力竭之时用。 她这边有条不紊的吩咐,那边两个大老爷们却只知来回踱步,看得周玉蝶直犯眼晕。 “张公,秀娥嫂子这里没这么快生,这会儿叫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怕。要不你让陆昀进去陪她一会儿,给她吃点东西,有了力气才好生呢!”周玉蝶看着像没头苍蝇似得两个大男人,急忙出声道。 张荣安听了这话,沉吟了片刻才看向陆昀。陆昀倒是眼含惊喜,张荣安一看向他,他便连连点头,道:“小婿愿听郡主之言。秀娥正拼了命给我生孩子,我并不顾忌什么产房污秽大凶的话。请岳父大人准小婿进去陪陪秀娥。” 作为父亲,张荣安听到这样的话,无疑是欣慰又窝心的,亦感叹女儿没有看错人。于是他也就并不反对,轻易的点了头。 周玉蝶看着陆昀坚定的步伐,也为张秀娥感到高兴。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少顷,早啨便提着食盒回来了,匆匆递给了里头的婆子,交给张秀娥吃去。自己在一边支起小炉子,熬起了参汤。 自陆昀进去,张秀娥的呼痛声便低了下去,这会儿已经不闻。张荣安心下稍松,这才注意到周玉蝶来了半日,别说叫人上茶,连坐都还没看。他急忙请了座,又让人沏了茶来,耳朵一时不敢大意的支着,唯恐错过里头一丝一毫的动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93、春来江水绿如蓝(1) 自陆昀进去,张秀娥的呼痛声便低了下去,这会儿已经不闻。张荣安心下稍松,这才注意到周玉蝶来了半日,别说叫人上茶,连坐都还没看。他急忙请了座,又让人沏了茶来,耳朵却还一时不敢大意的支着,唯恐错过里头一丝一毫的动静。 “张公公,昭王殿下派了身边的敬恭来。”一个白白净净的男孩掀开帘子走来,态度不卑不亢,口齿伶俐的对张荣安道。 张荣安挥了挥手,回道:“我这里正六神无主呢!你代老公去谢过就好。” 他此刻稍稍回过身来,对着真在饮茶的周玉蝶道:“郡主恕罪,我这么大把年纪了,这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难免慌张,招待不周了。” 周玉蝶露出自己左颊的小梨涡,道:“所谓关心则乱,张公在这世上只这一个女儿,怎能不紧张呢?这点事瑞安还是明白的,怎会不体谅!” 此时,内室里忽的传来一声“啊……!”的惊呼声,吓得张荣安跌了手上的茶盏,双手也有些簌簌发抖。 陆昀被一众婆子赶了出来,正站在内室门口抓耳挠腮的。 “陆昀,我问你,秀娥嫂子一项脉象平稳,如今才八个月,怎会突然临产?”周玉蝶走上前去,疑道。 陆昀听周玉蝶这样问,身子一僵,眼神闪烁的道:“今日秀娥听我说起姑母的尸身还停在父亲那里,她念及这么久都未去祭奠,所以今日午后去了一趟。晚饭后回来的路上,刚一拐出村子就被人拦了。秀娥当时就被吓着了,回来以后说怕岳父担心,请了安就推说累了,回房休息。谁知她辗转了几下就……” 周玉蝶看张荣安脸色变得铁青,一时怪自己心急,只是过后再问恐怕也没用了。既知是受惊吓所致的早产,周玉蝶也便心中有数了。 “这么要紧的事怎的不早说?若不是这里还有几个能帮得上手的,若秀娥和孩子有个万一,你打算怎么办?!”张荣安的眼神锐利,森冷,口气也是从未有过的冷硬。 “张公,此时最要紧的还是帮着秀娥嫂子顺利生产。我已经让人去附近的村子里找族长荐接生的婆子了,只是此时应宵禁,镇上无法派人。”周玉蝶听着里头一声高过一声的哀嚎,额头的冷汗都出来了。如今可没有别的手段,只有等着孩子自己乖乖下来了! “哎呀!……这可怎么是好……”张荣安听着女儿在里头哀嚎,却是无能为力,一时间心里有急躁起来,前后左右的胡乱踱着步。脑门上的汗一滴滴渗入衣襟却浑然不知。 “来了,来了,陆家族长说的产婆都请来了……”外头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随后门上的帘子便被撩了起来,三个衣着稍有凌乱,衣裙上尚有折痕的妇人走了进来,倒头便拜,口中道:“民妇拜见瑞安郡主,张大人。” “你们都是产婆?”张荣安不待周玉蝶叫起,便急吼吼的站起身来,问道。 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子低头道:“是,民妇们都是在附近的村庄里帮人接生的,这附近的孩子有大半都是老身和两个媳妇接下来的。” 怪道怎么三人一起来了,那两个年纪轻的看上去对这婆子如此恭顺,原来是婆媳!周玉蝶恍然大悟,道:“那你们就别耽搁了,快进去净手帮忙吧!” 张荣安也跟着附和道:“郡主说的是,你们快进去吧!产妇若得母子平安,那老夫必定重重有赏!快去吧!” 三个妇人听了重赏的话却无雀跃之色,只起身一礼,道:“民妇们必定尽力而为。”便不再迟疑,一齐进了内室。 一时间,原本在内帮忙的几个宅子里的妇人都被支使出来取热水,这内室的帘子索性被取了下来,门就那么敞着,张秀娥的叫声越发清晰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陆丰,墨玉和斑臧也进来了,张荣安和陆昀此时的一颗心都被张秀娥逐渐地下去的叫声和一盆盆的血水牵着,见了他们进来也只点了点头,便当打过招呼了。 “怎么样了?”周睿臹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他见屋内的气氛如此沉重,只得问了周玉蝶。 周玉蝶看了他一眼,便随口答道:“我也不知道……” “不好了,不好了,孕妇难产了……”那号称附近大半孩子都是她们接下的老年妇人双手沾血,脸色苍白的走了出来,声音发颤的道:“孩子都是横着的,怎么推都不动,你们快做个决定吧!要大人还是孩子?晚了大人孩子一个都保不住。” 她这话诛心了,陆昀如今三四十了,普通人家在他这个年纪当爷爷也是可能的,可他却膝下空空。陆丰虽说如今还有个外甥,可外甥毕竟姓罗,终究不及儿子和孙子要紧。 张荣安也有些犹豫,他女儿嫁给陆昀多年,虽说是叫人害了,可也改变不了陆昀多年对她不离不弃的事实,若果此时陆昀说要保孩子,他也没立场坚决反对。 “保大人……你快去,保大人……”陆昀的声音由于太激动,喊出了破音。那个婆子被他变调的声音唬了一跳,连滚带爬的进了内室。 他这一嗓子,叫得周玉蝶也是一愣。她早知道这夫妻俩感情好,可这个年代都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奉为生活最高准则,可他敢于放弃了生活里最高的准则,而保住那个一直被男权社会视为附属和繁衍工具的女人,这样的勇气可不是一般人能鼓得起的。 张荣安感激的上前拍了拍女婿的肩膀,眼中闪着泪花,眼神里的感动和欣慰溢于言表。陆丰却有些不太情愿,在陆昀喊出那一声的时候,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脸上满是怒其不争的表情。 “跟我进去看看。”周玉蝶把自己眼中感动的泪水抹了抹,对着身边的渝蓉和渝艽道。 “你去能干嘛?你又不会接生,好好呆着!”周睿臹本就站在她身边,一听周玉蝶的话,急忙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周玉蝶见他如此,心中一怒之下便用上了灵气,轻轻一甩便将他推出去好几步。此时她也懒得顾上他,要知道古代保大人的法子与现代堕胎的法子差不多。她去的晚了就怕来不及了。 “墨玉,你去搬两坛最烈的酒来。斑臧,你去库里找两匹碧色的布料来,找到了就让人递进去。”她急声对着墨玉和斑臧吩咐了一声,又转头对张荣安和陆昀道:“我有法子至少能保住他们至少母子平安,不过今夜之后,秀娥嫂子可能要在床上好好养着很久,并且以后五年都不能生育。你们可愿意?” 此时的张荣安和陆昀听了这话还有什么不愿意的,他们入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点头如捣蒜。 周玉蝶见如此也不迟疑,绷着脸让渝蓉和渝艽拿着她备好的盒子走了进去。 里头的婆子们见周玉蝶带着两个侍女进来,都是一阵慌乱,直劝她道:“郡主,快些出去,这产房不洁,不该未嫁的女子进来。”她们的话音未落便被渝蓉和渝艽定住了。 她们俩手脚麻利的将门帘挂上,紧紧的掩住室内的光景。两人通力协作,不过两个呼吸间,便把一干婆子们都弄晕了,挪到一边去了。周玉蝶用不多的酒精给自己的双手消了毒,又指挥着二人讲床上的床单都换了。自己亲自上前去给张秀娥检查情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94、春来江水绿如蓝(2) 她们俩手脚麻利的将门帘挂上,紧紧的掩住室内的光景。两人通力协作,不过两个呼吸间,便把一干婆子们都弄晕了,挪到一边去了。周玉蝶用不多的酒精给自己的双手消了毒,又指挥着二人将床上的床单都换了。自己亲自上前去给张秀娥检查情况。 周玉蝶见她身下的血流如注,急忙用灵丝探入她体内,将那些破裂对我血管堵住。又喂了她两口灵水,还好她尚知吞咽,让周玉蝶没费什么功夫。周玉蝶看着她咬破的嘴唇和抓裂的指甲,心里一阵震动。 她麻利的拿剪子将自己续了许久,一直十分爱惜的指甲齐根剪断,包在帕子里贴身收了起来,这才以手触摸其腹部。 果然如那个产婆所言,两个孩子都是横着卡在可张秀娥的肚子里,她使劲推动了两下,这两个孩子依旧卡着,纹丝不动。昏迷中的张秀娥似是感到不适,额头的冷汗又冒了出来,嘴里细碎的呻吟出声。双手也紧紧的攥紧了,劈开的指甲在床单上画出点点红梅。 周玉蝶的眉头紧锁,再拖下去两个孩子就是不被憋死,这边的羊水也快流干了。她看着窗外的晨曦,脑袋如斗大。若她就这么给张秀娥动了手术,之后这么多婆子和产婆怎么都昏迷着?这一点不好解释。 等酒和布被早啨和晚晴送进来的时候,周玉蝶已经亲自动手,替晕过去的张秀娥备好皮,确定了手术方案。好在她此刻是昏迷的,否则还不知如何给她麻醉呢! 她接过那一坛估摸酒精度能达到六十五到七十的烧酒,快速的接过棉布替张秀娥消毒。又让渝艽解了那些婆子中的术。 她们一醒过来,就看见周玉蝶背对着她们,手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往张秀娥的肚子上划去。一时间惊叫声和吵闹声此起彼伏,还有两个在张秀娥屋里伺候的赶着上来,意图拦住周玉蝶手上的刀,嘴里直喊着:“杀人啦……!”好在渝艽和早啨晚晴三个死死的将人拦住了。 周玉蝶听到她们的哭叫呼喊声和从外间响起的询问声,心头一阵狂怒。她双眼一眯,手下拿起一把渝艽递来的止血钳,放在它应该在的地方,回首便冷冷的看着那几个无知的婆子,那眼神冰冷的如同冬日里的坚冰更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帮得了忙就帮,帮不了忙就滚,谁要是敢再耽误我救人,本郡主不介意立刻就处置了她!” 说罢想他便转过身去,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剖宫产手术。 几个婆子被她这么一震慑,倒也不敢再乱说话了,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盯着周玉蝶的背影。 那三个产婆原就是族长荐来帮着接生的,她们一是为了银子,二是卖族长一个面子,虽不靠周玉蝶吃饭,却也得罪不起她。因此也只得垂手站在一边做着自己份内的事。 这些伺候的婆子却是庄子上的人,她们一个个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不是在这庄子上来混口饭吃,就是全家老小都在庄子上干活。若得罪了这庄子上的主人,自己丢了差事也罢,连累了家人可怎么好?! 她们想通了里头的厉害关系,倒也不敢再违逆周玉蝶的意思,一个个都知趣的干起活来。有去外头端热水来的,有帮着收拾堆在地上,沾满血渍的布匹的。 一时间,内室中一片静谧。只余渝蓉搭着张秀娥的脉搏,模拟心跳节拍的:“咚……咚……咚……”之声。 第一个被取出来的是个健康的男孩,周玉蝶将他的脐带剪断后便交给了渝艽,渝艽接到手上就立刻转身递给了后头的产婆。产婆们的眼睛一亮,满脸不可思议的在他的小屁股上一拍,那洪亮的哭声叫屋子里外的人都松了半口气。 接下来出来的是个瘦弱的女孩,产婆在她的屁股上一拍,那哭声像小猫一样。脸色也由于憋的久了,有些发青。好在两个孩子都还活着!屋里的人此时都同时松了一大口气。 两个孩子的鼻子嘴巴和脸部的轮廓与张秀娥有些相似。满身红彤彤,皱皱的,眼睛也没睁开,活像一只没毛的猴子。周玉蝶只在匆忙间看了两眼,便专注于用灵丝将张秀娥肚子上的刀口缝起来。 待一切办妥,周玉蝶一直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一些。她又急急忙忙的把那些止血钳,手术刀等用干净布包了,收了起来。看着周围出的血很少,她的心里也彻底放下来了。 由于全程她都背过身子,挡着自己手术的过程。那些产婆也知道她是用的破腹取子的法子,心里已经认定产妇必定没有了生机。毕竟在这个年代,破腹取子就代表舍弃母体,任其着血流不止。试问在无法止血的情况下,母体怎么活着? 遂这三个产婆都未上前问一声,看一眼,便抱着两个孩子出去报喜去了。 屋内,原本拦着周玉蝶不准动刀的几个婆子此刻都以一种崇拜的眼神,狂热的看着周玉蝶。 周玉蝶此时却无暇理会她们,只一屁股坐在了张秀娥的床沿边上,她一只手搭上她的手腕,用灵气在她的体内运行了一周天。探得她除了出血有些过多以外,此时已并无不妥。她这才进了内室除下身上的血衣,换了身干净的衣裙,叮嘱了那几个在里头伺候的婆子几句,便扶着渝蓉和渝艽的手,出了内室。 此刻天已大亮,一出内室便有刺眼的阳光射了过来,周玉蝶皱着眉挡了挡,这才注意到外室的寂静。 “多谢郡主大恩,小女在天有灵也会感激郡主替她保住孩子的!”张荣安手里抱着那个像小猫儿一般的瘦小女孩儿跪了下来,眼中满是悲怆。 陆丰和陆昀也跟着跪了下来,对着周玉蝶亦是一番感激。 周玉蝶皱着眉,眼神森冷如冰凌直刺向那三个产婆,语气里是说不尽的冷硬,满含讥诮:“在天之灵?秀娥嫂子如今力竭,还躺在里头喘着气呢!只要好生调养,两三年间便可痊愈。何来在天之灵之说?莫非这几个婆子只远远看着,就能断人生死不成?!” “秀娥还活着?!”陆昀高兴的抬起脸,满脸的悲怆一扫而空:“多谢郡主救命,我这就进去看看她!”说罢,他朝着周玉蝶磕了两个头便迫不及待的钻进了内室。 “太好了,秀娥还活着!老奴多谢郡主救了小女,老奴无以为报……”张荣安高兴的有些语无伦次,手足无措。又哭又笑的,嘴里念念有词的念着那两句经典佛经。 周玉蝶见他们如此高兴,忽觉身上的疲倦去了大半,嘴角亦微微扬起。即便如此也没精神跟他们多说,只在椅子上坐下,咕嘟咕嘟的喝了一大杯茶,这才细细的叮嘱张秀娥身边贴身的丫鬟如何照顾张秀娥来。 “郡主此刻一定是又累又困,不如先回去歇着,我等晚些时候再去拜谢!”陆丰此时应该是最理智的一个了。他怀抱着他的孙子,眉眼含笑。 周玉蝶也懒得和他客套,双眼扫过周睿臹踌躇的脸,道:“也好,我实在乏了,回头再说吧!” 外头已有软胶候着了,周玉蝶只让她们抬自己去了眠月楼,身后跟着早啨,晚晴,渝蓉和渝艽还有星儿五个上了星辉阁。一番梳洗之后,周玉蝶着了里衣躺在雕花床榻上养着神。忽感身边那熟悉的柔软和温暖,她手脚并用的攀了上去,嘴角那一抹微笑显得如此满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95、春来江水绿如蓝(3) 外头已有软胶候着了,周玉蝶只让她们抬自己去了眠月楼,身后跟着早啨,晚晴,渝蓉和渝艽还有星儿五个上了星辉阁。一番梳洗之后,周玉蝶着了里衣躺在雕花床榻上养着神。忽感身边那熟悉的柔软和温暖,她手脚并用的攀了上去,嘴角那一抹微笑显得如此满足…… 待周玉蝶再睁开眼,首先入目的是那张熟悉的虎脸。她的手调皮的往那大鼻子上按了两下,忽觉手下异样。抬手凑到眼前一看,嗤笑一声。她倒忘了昨夜剪了指甲,只觉得自己的手指短了一节,指尖的嫩肉触感更灵敏,一时间还不习惯罢了。 她嘴角含笑,抬眼看了看外头沉沉的夜幕,拍了拍睡眼惺忪的虎头,忽觉这夜色中的静谧如此心安,不被打扰,随心所欲的自在也让她分外愉悦。 “主子,您醒了?”外间传来渝艽小心翼翼的询问声。 “嗯!”周玉蝶轻声应了,道:“你进来吧!”言下之意,只让她一人入内。 渝艽一听,便福至心灵。轻手轻脚的将门打开一缝,猫着身子一窜进来,反身便将门带上了。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瞬息之间丝毫未出一声响动。 周玉蝶看她动作如此轻灵,倒比身为猫妖的渝蓉更灵巧些,不觉间便带上了一丝笑意。道:“秀娥嫂子那边如何了?” “秀娥嫂子还未醒来,两个孩子已经按照郡主说的,暂时去牲口棚子里挤了鲜羊奶兑了温水喂了。奶娘也已经在镇子上招着了,张公说等孩子满月了就将陆昀一家四口并陆丰都搬去镇上居住,做些买卖。”渝艽觑见周玉蝶脸上淡淡的,并无一丝不悦,胆子便也大了起来。 接着道:“罗家的事已然差不多了,奴婢可要动手?” “这事哪里要咱们动手,且等那罗家小妇找上门来再说。”周玉蝶冷笑一声,接着道:“我倒要看看,这夫妻俩能互相猜忌忍耐多久!” “是,奴婢明白。”渝艽低眉顺眼的站在榻前三步外,给周玉蝶取出一直温着的燕窝,再浇上一盏加了桂花蜜的牛乳,香滑滋润。 周玉蝶坐起身来,倚着背后摞起的三个秋香色百合花开的大引枕,就手接过那盏燕窝,一勺勺的啜饮起来。 斑臧在一边看着,忽的把自己变作猫儿大,手脚并用的爬到周玉蝶腿上趴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吃燕窝。那乖觉的样子让渝艽忍俊不禁,急忙转过身去。 斑臧见了,岂有饶她之理,一跃间已变作五六米身长的大老虎,嗷呜一声的将渝艽吓得变回原形,按在了前爪下。一声紧似一声的威吓着。 周玉蝶看了一眼她在渝艽进来的时候就布下的结界,低头慢悠悠的喝完了一碗燕窝,用瓷勺敲了敲碗边,发出清脆的叮铃声。斑臧这才放开几乎吓昏了的渝艽,前爪巴住榻沿,一颗大脑袋枕着周玉蝶的膝头,一脸无辜的眨着眼。 周玉蝶也不恼,把碗往一边的小桌子上一搁,伸手便拍了它的头,道:“你今日在家赖了一天,这会儿倒有了精神,交予你的事,做的如何了?” 斑臧被她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咧嘴一笑,变作人身,半趴在她膝头,道:“主子吩咐的事情,我哪一件敢怠慢的?!可不是一件件一桩桩都办好的吗?” 他委屈的半坐在脚踏上,嘟着嘴道:“可主子眼里只有青岚和墨玉二人得力,斑臧也就配去帮着耕地了……”说罢便撇过头,坐在脚踏上生闷气。 “这倒也奇了,我这个做主子的问一声倒被你这么埋怨,那我以后哪里还敢支使你做事?”周玉蝶并不哄他,只实话实说道:“你不过是吃味这次出门带了墨玉却不带你而已,说出这样的话来怄我,于你有什么好处?我不高兴了,更加不会带你前去……” 斑臧见周玉蝶一下就拆穿了自己的小心思,脸上的不悦更甚,虎目圆瞪着一眨不眨。 周玉蝶却并不看他,只将视线越过斑臧,关心的看着地上惊魂未定的渝艽,忧心忡忡的道:“渝艽,你可还好?” 渝艽听周玉蝶出声,语气中的关切令她浑身一暖。她急忙变回人形,声音中依旧带着几分惊恐之意,道:“奴婢无事,主子只管放心!” “你无事就好!斑臧并无恶意,只是我这次出去不带他,迁怒于你罢了!”周玉蝶柔声细语的替斑臧解释道,一边从空间里拿了一杯琼浆玉露,递给她道:“你先喝了压压惊吧!” 渝艽看着那一杯盛放在白玉杯中,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馥郁香气的透明液体,下意识的吞了一口口水,眼睛直愣愣的。道:“奴婢并未受什么惊吓,白虎大神也不过跟奴婢开个玩笑罢了,呵呵……” 那僵硬的笑声让周玉蝶莫名的对她有些心疼。她在心底叹了一声,挥手道:“也罢,你便起来,再替我倒一碗燕窝吧!” 渝艽诶了一声,便一骨碌爬起来,饶过斑臧,取了周玉蝶置于一边的碗盏,又给她添了一碗。 周玉蝶接过燕窝,便拍拍她的手,让她下去歇了。 一时间,内室里只剩了榻上的周玉蝶和榻下的斑臧。一个在榻上喝着香甜的燕窝,一个在榻下生闷气。两人互不相扰,各做各事。 “主子又想丢下我!”斑臧哽咽着,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周玉蝶拿调羹的手一僵,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她这几个月刻意的将秦晁抛诸脑后,几乎在这里摆开了要在这里生活下去的架势。亦把斑臧这个被抛下一两千年的‘孤儿’身世抛在了脑后。 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没有安全感,只要一离了自己,或自己不让他跟着,便立时委委屈屈的以为自己又要被抛弃。可他并不知道,此时的他已经是她生活的一部分了呀!怎么可能轻易抛得开,忘得掉?! 周玉蝶笑着摇摇头,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一双着的圆润玉足放在脚踏上,一双玉手搭上了斑臧的双肩,脑袋也顺势靠在他的头顶上。缓声道:“这次去那几个海郡就是去玩一圈,看一看,顺便给那些水土不服的将士看看病,熬点药而已。柳溪镇这里近七千亩地,半条街的铺子,怎么能没人管呢?” 周玉蝶的手抚上他的脸颊,手下有点湿湿的。她正想抽回手,却被斑臧骨节分明的大手按在原地,道:“那又怎么样?我只是想跟着你,寸步不离。这些田地铺子于我并无意义,只因是你的命令,我才去试着学会种植,学着养殖,学者管人。我做这一切,为的不是离开你千万里,近一年不得见你一面!” “斑臧……”周玉蝶的心里软软的,她下了榻,与斑臧并肩而坐。一双手将他泪痕未干的俊脸扳过来,对着自己。 两人四目相对,对视了片刻,周玉蝶才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水,更不善水,所以这一次我选了墨玉同行。如果你非要这么去想我也无能为力。只是我在此向你保证,八月底九月初,我一定会去北周京城。到时候你跟青岚朱璃他们一起在京城的宅子里等着我。从第一次咱们在空间里相见的时候起,我就很喜欢你,更是从未动过抛下你的念头!”周玉蝶的话掷地有声,斑臧却在听到那句喜欢你的话时,虎目圆睁,一脸惊喜的表情使这张其貌不扬的脸都变得神采飞扬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96、春来江水绿如蓝(4) 两人四目相对,对视了片刻,周玉蝶才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水,更不善水,所以这一次我选了墨玉同行。如果你非要这么去想我也无能为力。只是我在此向你保证,八月底九月初,我一定会去北周京城。到时候你跟青岚朱璃他们一起在京城的宅子里等着我。从第一次咱们在空间里相见的时候起,我就很喜欢你,更是从未动过抛下你的念头!” 周玉蝶的话掷地有声,斑臧却在听到那句喜欢你的话时,虎目圆睁,一脸惊喜的表情使这张其貌不扬的脸都变得神采飞扬起来。答道:“我也喜欢你!” 周玉蝶听了,素手在他脸上轻抚,这张平凡的脸立刻就变了样。鬓如刀裁,高鼻深目,双唇厚薄适宜。那双虎目此刻清澈见底,使得这张俊美如铸的脸上带上了几分孩童般的天真。 周玉蝶脸上的笑容更深,把他的头抱在怀里,小手安抚的拍着他的后背,喃喃道:“嗯!你放心吧!乖啊!” 回应她的是腰上徒然收紧的双臂和与之雄壮外表完全不符,萌萌的应答声。 “那你能不能保证,在我不在的期间,不准为难,迁怒任何一个人。和渝蓉渝艽两个好好的把那些田地,铺子都管好?” “嗯~我再也不欺负她们俩就是了。”斑臧的声音依旧有些沉闷,却没了之前的失意。 周玉蝶将斑臧哄好了,又回榻上歪着,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午时将至,周玉蝶才幽幽转醒。 她嘤咛一声,外间便响起了早啨的询问声,道:“郡主可醒了?” 周玉蝶白皙柔软的手掌触及一旁空空的床榻,侧了侧身,道:“都进来吧!” 话音刚落,早啨和晚晴两个便率领了星儿和春夏秋冬几个进来。一时间拉窗帘的拉窗帘,掀帷帐的掀帷帐,拿衣裳的,兑热水的,备牙具的,各司其职。内室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使得周玉蝶眼底的困倦一扫而光。 周玉蝶伸着手,任由噪音和晚晴替她宽了睡衣,换上一件凤尾暗纹的月色肚兜和一身同质同色对我亵衣亵裤。这才接过夏露递来的蘸了兑了玫瑰花汁的温水的帕子,仔细的搽了脸,夏荷递来的三七粉擦牙漱口。外头着一件天青色广袖上襦,下着一条三十六幅绣瑞香马面裙。足蹬一双嵌了几颗南珠的绣鞋。一身清爽的坐到妆台前,任她们给自己搽脸,匀面,上了一层薄薄的珍珠粉,点了些许胭脂和口脂。 早啨替周玉蝶梳好了一个蝴蝶髻,往上头插了两枝缀了蓝宝石的珠花,正想往上添一支宝石簪子,却被周玉蝶挥手阻止了。 她见如此,便就势放下梳子,退后了一步,问道:“郡主是要在星辉阁用饭还是去荣和堂用?” 周玉蝶自取了一对蓝宝石耳坠子带上,毫不在意的反问道:“秀娥嫂子可醒了?” “回郡主,秀娥嫂子辰时醒过一次,吃了点东西又睡下了。这会儿不知有没有醒。”早啨低眉敛目的恭敬道。 “嗯!”周玉蝶毫无意义的应了一声,转身看着收拾好床铺和衣物鞋履,恭立在她身后的晚晴和星儿,接着道:“昭王殿下可在庄子里?” “回郡主,昭王殿下说这几日便要出发,因此昨日起就一直呆在庄子上。”依旧是早啨伶俐的答道。 周玉蝶笑了一声,伸手让她扶起了自己,道:“去昭王殿下那里问问,若是未食午膳,便一起在荣和堂偏厅用饭。” “是。”早啨的应答声中不知怎的,让周玉蝶听出几分雀跃来。 周玉蝶听了,也不多想。只是接过星儿沏好的香茶,慢慢喝了一盏,这才起身,带着诸人往荣和堂走去。 今日的日光格外刺眼,温度也有些升高了,照在她的周身,只觉得暖洋洋的。 待她步入荣和堂,额角已渗出了一层薄汗。她向站在门口的敬恭敬献点了点头,便提着裙子,跨入偏厅。 周睿臹已然坐在惯常坐的位置上,悠闲的捧着茶盏啜饮。他抬眼便见周玉蝶提着裙子跨入内室,便放下了茶盏,那眼神说不出的复杂,微笑着道:“你来啦!” 周玉蝶点了点头,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定,这才道:“可要了什么吃的?” 周睿臹低了头,摩挲着手边的白玉茶盏,漫不经心的道:“我是让早啨去厨房取的吃食,大抵也是你我素日爱吃的那几样吧!” 周玉蝶也跟着低了头,嘴角含笑。她接过星儿递来的一盏茶,便挥退了诸人。 “前天晚上,你一招就把我推出去好几步。”周睿臹的声音毫无起伏,平淡的像在照本宣科,丝毫听不出他的丝毫情绪。 “嗯。”周玉蝶眉毛挑一挑,收起嘴角的笑意,吐出一个毫无意义的字。 “你会武功?”周睿臹听她的语气,眉头一皱便抬头看向她低垂的脸,问道。 “也不算吧!青岚,斑臧,朱璃和墨玉他们个个都会武功。我的身体不好,他们教我一些类似类似太极的拳法,用来强身健体。前天晚上,我怕晚了一步,那些产婆会杀了那两个孩子,若张秀娥醒来,肯定痛不欲生,于是情急之下才用借力打力的法子把你推出去好几步。”周玉蝶的语气依旧淡淡的,下巴尖尖的,更显娇柔。 “原来如此,我还当……”周睿臹的眼神闪烁,有些心绪不宁。 “你还当什么?”周玉蝶抬起头,水光潋滟的眸子清凌凌的看向周睿臹含着心虚,躲闪的双眼,质问道:“你还当我故意瞒着你,欺骗你,对吗?” 周睿臹急忙撇开视线,盯着自己的靴尖,愧道:“我也只是起了些疑心,并未……并未……” “罢了,这也是应当的。”周玉蝶似叹息般说了一句,便靠在身后的大引枕上,边闭目养神,边道:“什么时候出发?” 周睿臹一听她提这个,精神立时一振,一手撑着榻桌,上身微倾向周玉蝶身边,道:“路程并不很远,不过两三百里,骑马飞驰五个时辰就能到。不过考虑到你这边要带三辆大车,我这边还有十几辆车子,路上肯定要慢些。 今日已经十一,若你想沿路慢慢过去,明日出发也使得。咱们就当是带着人马去踏青了。” 周玉蝶点了点头,抿了口茶,这才答道:“你那夜想说什么来着?!” 周睿臹正在喝茶,听她这么一问,不知怎么的,噗……的一声,把嘴里的茶都喷到了地上刚换的织花毡毯上,映出一串深色的印子。 周玉蝶挑了挑眉,满脸的嫌弃。 周睿臹咳嗽连连,招来了外头敬恭敬献的叠声问询。他憋的脸通红,这才止住咳嗽,忙对外头道:“不过呛着了,不必大惊小怪的。”大抵是咳嗽多了,伤了气管,他刚说完便又引发了一连串的咳嗽。 周玉蝶已经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来,到茶案边冲了一盏百花蜜递与他,道:“喝一口,顺顺气吧!” 周睿臹也不客气,感激的看了她一眼,便接过那一盏蜜水,慢慢吞咽下去。 “那夜,我是喝多了。说了些没头脑的话,第二天本想找你解释,可你连着三天都推说不适……”周睿臹喝光了一盏蜜水,总算缓过来了一些,这才解释道:“其实你也该猜到了,我不过是有着自古以来每一个皇子的野心和抱负罢了。你不仅会医治伤患,还会救治产妇,咱们又有着深厚的缘分,所以我想请你帮我,不知你肯不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97、春来江水绿如蓝(5) “那夜,我是喝多了。说了些没头脑的话,第二天本想找你解释,可你连着三天都推说不适……”周睿臹喝光了一盏蜜水,总算缓过来了一些,这才解释道:“其实你也该猜到了,我不过是有着自古以来每一个皇子的野心和抱负罢了。你不仅会医治伤患,还会救治产妇,咱们又有着深厚的缘分,所以我想请你帮我,不知你肯不肯?!” “那三天不见你,不过是被你的话吓着了。”周玉蝶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淡淡道:“你都这么说了,我哪还有推脱之理呢?” 她抬手用银叉子叉起一片杏脯,放到嘴边,抬眸望向一边凝眸细听的周睿臹,接着道:“不过我只会些粗浅的中医方子,若力有不逮,还请宽恕则个。”尤其是那些关于权利的事,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就是不帮你,你也不能翻脸。 “你三两下就治好了陆昀的腿,这样谦虚的近乎虚伪的话就甭说了!”周睿臹挥挥手,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横竖你能做到怎么样就是怎么样,我绝不勉强你就是了!” 周玉蝶头听了他这话虽然开头有些不悦,后半句倒还中听,心下便是一定,便也不多说什么了。反正她丑话已经说在了前头,若真有什么,她也是有言在先的。 二人一齐用罢了饭,便相偕去后头看望张秀娥和两个孩子。 甫一入内,便见陆丰和张荣安一人手里抱着一个,正手忙脚乱的逗孩子,一屋子侍卫丫鬟婆子站的满满当当的,空气中还飘着羊奶特有的淡淡腥膻味。 “王爷和郡主来啦,快快请坐。老奴不恭了!”张荣安怎么也不肯撒开抱着小外孙女的手,就这么搂着个小人,笑容满面的将周睿臹和周玉蝶迎了进去。 周睿臹和周玉蝶自然也不计较这些,径直往正中的榻上一左一右的坐了。 周玉蝶也不客气,伸手便把张荣安手上的小姑娘要了过来,搂在怀里。看着她这两天已经变得白皙细腻的皮肤,像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小小的嘴唇是嫩粉色的,嘴里的小舌头时不时的吐出来,像在添着嘴唇。双眼大大的眼珠黑如点漆,好奇的盯着周玉蝶瞧,不哭不闹。周玉蝶心底的怜爱被她这样可爱的表情引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她从早啨手上接过两个红色锦盒,取出其中一副赤金嵌了一颗七彩灵石的平安锁项圈给小姑娘带上,还有一对小金镯和小脚镯。另一份给了哥哥,一边问道:“可想好名字了?” 张荣安和陆丰替两个孩子谢过,又听她这么问,便交换了一个眼神。张荣安拱手道:“老奴是个粗人,孩子们的爷爷和爹爹也都没读过几本书,正为这两个孩子的名字犯愁呢! 王爷和郡主都是大富大贵腹有诗书的贵人,不若请王爷和郡主赐名! 一来,这两个孩子是郡主接下来的,和郡主有些缘分。二来,若无郡主,陆昀和秀娥也不知能不能过上这等舒适的日子呢!所以老奴就腆着脸,恳请王爷和郡主一回!” 周玉蝶没想到她这一问,倒往自己身上添了桩事。这两个孩子的名字可不是早啨和晚晴两个的名字,想到哪是哪。万一起的不好可怎么办?孩子将来不喜欢怎么办? 她游移不定间,便向一边的周睿臹看去。 周睿臹也正好向她看来,两人的视线相接,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些许游移之意。 周玉蝶撇了撇嘴,圆润的指尖戳了戳小女孩儿柔软的脸颊,沉思了半晌方才笑道:“古来都形容女子娴雅都用蕙质兰心一词,我看这小人双眼黑白分明,容貌清秀。秀娥嫂子又是个贤惠的,将来再必能将她调教好。不如用若兰二字为名如何?” “蕙质兰心,好意头!好意头!老奴就说郡主腹有诗书,我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么个名儿。尽是些龙啊凤啊的词儿!俗!老奴就替若兰丫头谢过郡主赐名了!”张荣安高兴的合不拢嘴,一再谢了周玉蝶。 “既然妹妹叫若兰,那哥哥就叫若轩吧!丰神隽秀,器宇轩昂,正是堂堂男子汉应有的风姿。”周睿臹眼带笑意,语气中也有着七分诚恳,三分期望。 “多谢王爷,老奴代若轩若兰两兄妹谢过王爷和郡主赐名,有了两位的富贵镇着,这两个孩子将来一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一生平安康健,事事顺遂的!”张荣安诚恳的带着还抱着陆若轩的陆丰跪下,向周睿臹和周玉蝶各叩了三个头,口中皆是吉祥的话。 周玉蝶急忙让人把他们搀扶起来,让到一边坐下。几人又闲话了几句,便见陆昀从内室出来。他一见周睿臹和周玉蝶在坐,急忙上前拜见,对着周玉蝶又是一阵叩拜,道:“此次若无郡主,拙荆和这两个孩子的性命堪忧。多谢郡主再三搭救!” 周玉蝶怀里抱着的陆若兰此刻已经合上双目,安安静静的睡了过去。周玉蝶怕吵醒了她,连忙让人扶起陆昀,好声相劝道:“陆大哥又客气了,早都说了,这都是我和你们的缘分。别再提什么救不救的了!” 说罢,便将孩子递到他的手里,接着道:“刚才我和昭王殿下给两个孩子取了两个大名,哥哥叫若轩,妹妹叫若兰。你这父亲也该动动脑子了,想想给孩子取什么小名才好!” 陆昀接过孩子,轻柔的抱在怀里,愣了愣,道:“小名儿?”他又茫然的看了看身侧的岳父和父亲,看着怀里柔软安静的一团,嘴角一咧,露出一口大白牙,道:“我们乡下人哪里讲究大名小名的,乡间都给孩子起贱名叫,这样才好养活。若叫我说,这小名不若叫狗蛋和丑丫罢了!” 周玉蝶虽也知道民间有这习俗,到底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张荣安和陆丰道:“怪道你父亲和你岳父请我和昭王殿下起名,你这名字起的,小子姑娘大了,怎么好叫出口?! 在这村里倒还无妨,回头搬去镇上,往那宅子里住着,贴身伺候的们,下人们听了这名儿,还不背地里笑话?!就是跟邻里的孩子们玩耍,怕也不好听吧!” 陆昀看到自己父亲和岳父眼里对周玉蝶的话竟是赞同的,瞬间明白了。陆丰是将他过继到名下为子的,许多话不好说的太直白,毕竟不是亲生的,这话说轻说重了都不好。前些时候他一直在陆家村帮着料理罗陆氏的丧礼,几乎是半个多月只回家睡个觉。张秀娥正怀着身孕,正需要丈夫陪伴,陆丰对此有许多歉疚。 而张荣安和张秀娥这段时间虽也培养了不少感情,可到底无法填补这三十多年的空白。因此在对张秀娥也好,对他这个女婿也好,除了疼爱,愧疚和亏欠,更多的是和陆丰一样的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会引来他们俩夫妻的不悦。 做父母做的如此小心卑微,真是可怜可叹呐!所以他们就拐了个弯,让他们夫妻俩的恩人,瑞安郡主来跟他说。一来,瑞安郡主是个热心肠的姑娘,性子又直爽大度,没什么心眼。赏罚分明的直爽性子,让庄子上下对她十分尊敬。二来,他们夫妻对这屡次搭救帮助的恩人几乎是言听计从。只要她说一句,这夫妻俩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三来,陆昀过继陆丰为子也是她一力促成的,陆丰对她也是敬重又佩服。她为人善良,处事方正。必然会说服自己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98、春来江水绿如蓝(6) 做父母做的如此小心卑微,真是可怜可叹呐!所以他们就拐了个弯,让他们夫妻俩的恩人,瑞安郡主来跟他说。一来,瑞安郡主是个热心肠的姑娘,性子又直爽大度,没什么心眼。赏罚分明的直爽性子,让庄子上下对她十分尊敬。二来,他们夫妻对这屡次搭救帮助的恩人几乎是言听计从。只要她说一句,这夫妻俩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三来,陆昀过继陆丰为子也是她一力促成的,陆丰对她也是敬重又佩服。她为人善良,处事方正。必然会说服自己的。 “郡主说的是,是陆昀思虑不周了。那小名就叫轩儿和兰儿吧!免得乍然有人唤他们的大名会不习惯。”陆昀憨憨的一笑,便同意了周玉蝶的话,毕竟她说的有理,也是为了孩子好。 周玉蝶点了点头,又问道:“秀娥嫂子这会儿醒了吗?” 陆昀立即答道:“醒了,醒了,郡主可要进去看看?” “嗯!那我先进去瞧瞧秀娥嫂子去。”周玉蝶说罢,便扶着星儿的手起了身,带着早啨和晚晴一齐进了内室。 一入内室,便有一股药味传来。闻着味儿倒是一些生肌止血的药,周玉蝶便也不做他想,必是庄子上的黄茯苓黄大夫给开的药。 在里头伺候的婆子们一见她进来了,立马曲膝行礼道:“拜见郡主!” 周玉蝶摆了摆手,便让她们起了,自己直往张秀娥的榻边坐下。张秀娥正挣扎着要起来,周玉蝶见状,立刻使力将她按回榻上。她执起张秀娥略微浮肿的手,指腹搭上了她的脉搏。 “郡主又救了民妇一命,还救了民妇的儿女们一命……”她泪眼婆娑的,由于失血过多,脸色还是十分苍白。 周玉蝶探得她并无什么大不妥,只是寻常的产后体虚和秽物未净,加之年纪大了,怀着双生子又经历了难产,有些惊悸未平。好生调养加之静心修养,不远的将来就会痊愈的。便也放下心来。 道:“嫂子快别哭了!月子里哭是会落下迎风流泪的毛病的。再说,你说的是哪里话,不过是我与你们夫妻还有这两个孩子有缘。要不怎么赶着我没走的功夫出来见我呢?我刚才看了两个孩子,不过一天没见,就变得又白又胖的,长的和你还有陆大哥一模一样。你可真是个有福气的!如今,你只要好好想着调养好了身子,早些痊愈才是正经的呢!旁的,就别多想了!” 张秀娥听周玉蝶提起两个孩子,一股为人母的骄傲便涌现了出来,眼泪一时竟也止住了。 周玉蝶拿着洒了鲜花汁子的帕子,给张秀娥搽了眼泪,又好生劝慰了一会儿。看过了黄大夫的方子,没什么问题,这才替又昏沉睡去的张秀娥掖好被子,出了内室。 “快过来坐下吧!你自己也是累的饭前才醒来,一会儿再病了可怎么好?!”周睿臹见她出来,语气中多有责怪她不爱惜自己身子之意。 这本来是他们俩之间亲近关心之语,可听在坐在一旁的张荣安耳朵里,却是有了另外的意思。 想周玉蝶是为了救张秀娥,陆若轩和陆若兰而彻夜未眠,在室内仅靠着两名侍女的帮忙,保下这三条性命,实乃大恩。而他张荣安却实在无以为报,唯一的优势便是在皇帝身边,还算是说的上话。 他抬头看向宛如亲人的周睿臹和周玉蝶二人,忽的心念一动,双眼精光一闪。随后又眼皮一耷,敛目垂首,抿着手中的香茗,只做不察。 “张公,陆村长和陆昀怎么不见?孩子们睡了?”周玉蝶安坐着,饮了半盏红枣茶。这才发现原本站的满满当当的外间里只剩了周睿臹张荣安和自己,还有一名前夜进来通报的清秀少年,不由问道。 张荣安拱手答道:“禀郡主,正是如此。刚才两个孩子都睡了,老奴那亲家是恨不能十二个时辰不离的看着孙子的,所以跟着我那女婿,还有那几个懂看孩子的婆子一块去了。 老奴看那么多人在里头呆着,气味难闻,又看着眼晕,不如打发他们出去了。只留了我这小徒弟小顺子伺候茶水。” 周玉蝶哦了一声,并未多想。随后便直言道:“我刚才看了秀娥嫂子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略微会比其他妇人恢复的稍慢些。近日依旧只能吃些汤水,等十天以后才能下床活动。 再有就是,这里的井水熬药实在难发挥药效。不若用山上的泉水,药材才能发挥效用。所谓好水泡好茶,好水不止能让茶更好喝,还能让药更有效呢!” 山上的泉水里参了灵水,比一般的水更能加速和放大药效,哪怕是舀一勺来喝,也比一般的泉水来的更清甜。而且喝多了还有洗髓伐骨之效,单看那条青黑色的蛇精在温泉里呆了几个月便有了几十年修为,这灵水的奇效便可见一斑。张秀娥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用这灵水正好得宜。周玉蝶如是想道,便出声规劝。 而张荣安只要是涉及女儿的身体,自然是听的进的,对着周玉蝶连连点头,道:“多谢郡主处处为我儿着想,张荣安一定按郡主所言,请人上山打水回来给我儿熬药。” 周玉蝶挥挥手,道:“哪里要这么麻烦!秀娥嫂子原本就是喝惯了的,只是近日要熬药,用的比平日多些,一会儿我吩咐抬水的小子们一声,以后多抬两桶过来便是了。” 张荣安听了自又是一番感谢。 “今日和昭王殿下一起来这一趟,一是为了探望秀娥嫂子和两个孩子。二是向张公几位辞行的。”周玉蝶微笑着止住了张荣安的道谢,微笑着道:“听闻张公已经在镇子里置办了宅子和铺子田地。打算等秀娥嫂子出了月子就搬过去。我此来也是提前送一份乔迁礼。” 她说罢便掏出了一个信封,从里头掏出十几张纸来,递给了张荣安,接着道:“这些都是在这院子里伺候的婆子,丫鬟,小厮们的卖身契。他们也算是跟着秀娥嫂子身边伺候惯了,若偶一换人手,定不清楚秀娥嫂子的脾性好恶,不若就将他们带了去!还有这熬药的山泉水,等你们搬去镇上,每日都会有人送去门上,张公亦不必担忧。” 张荣安一时间张口结舌,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满脸真挚,双眼澄澈的周玉蝶,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几个人他不是买不起,这泉水也不是只这一座山有,可是这真情可贵。他从村里去往军中,再从军中转入内宅和深宫。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怀揣着最真挚的善意,不求回报的人了。 她一再的说,自己和陆昀夫妇有缘,遂才顺势第一次见面就治好了陆昀的腿伤,替他们夫妻讨回了公道,又给了生路和庇护。还保住了秀娥和她腹中之子三条性命。如今,他们夫妻要走,她竟然丝毫未加阻拦之余,还方方面面的都替他们想到了,做好了。这实在令人震惊! 她难道丝毫没有被背叛,被离弃之感吗?张荣安看向周玉蝶的眼神不由得带上了许多探究。 周玉蝶看到他的目光,眼里的澄澈便带上了一抹疑惑,道:“张公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张荣安也算是阅人无数,自然分辨的出周玉蝶是否真诚,一时心中激起惊涛骇浪,翻涌不息。面上却是越发恭敬,出声试探道:“郡主多虑了,老奴只是感动郡主如此关怀,心中实在惶恐不安,又不知如何报答郡主。若来日郡主有什么需要老奴效劳的,老奴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199、春来江水绿如蓝(7) 张荣安也算是阅人无数,自然分辨的出周玉蝶是否真诚,一时心中激起惊涛骇浪,翻涌不息。面上却是越发恭敬,出声试探道:“郡主多虑了,老奴只是感动郡主如此关怀,心中实在惶恐不安,又不知如何报答郡主。若来日郡主有什么需要老奴效劳的,老奴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周玉蝶摆摆手,笑道:“张公言重了,我哪有什么要张公赴汤蹈火的事儿啊?!不过张公的好意,瑞安心领了。” 周玉蝶这一番话,如一记耳光,扇在张荣安的老脸上,他的脸色一时间红白青黑的变换着,堪比变脸术。 只可惜,她却未看到这一幕。此刻的她只笑着转身看向周睿臹道:“明日再呆一晚,后日一早参加了若轩和若兰的洗三礼咱们便出发了。这两日还有些事要忙,咱们就各自回去准备吧!” 周睿臹的余光扫了张荣安和他身后依旧低眉敛目的小顺子一眼,这才起身应道:“正是呢!那咱们就别打扰张公含饴弄孙了,先行告辞了!” 张荣安自无不肯,和小顺子一起将二人送出院门,这才折回正厅。 “干爹,您这是怎么了?”小顺子见周围再无他人,这才上前,满目担忧的看着神色复杂的张荣安道。 “哎!”张荣安放下手中的茶盏,长叹一声。深不见底的双眸望向小顺子白净清秀的脸,道:“你看着昭王和瑞安郡主二人,怎么样?” 怎么样这三个字从小顺子的舌尖滑进了喉头,清秀的双眉拧起了个疙瘩。可他到底不是那等心直口快的人,只抬起尚算干净明秀的眼,试探着对张荣安道:“干爹,依顺儿看来,这昭王殿下似乎对瑞安郡主过分亲近了。” 他顿了顿,见张荣安脸上并无不妥,这才接着道:“别的不说,殿下从前在宫里,也只有对嘉妃娘娘和两位同胞的公主才会假以辞色。再有也就七公主和八公主敢挂在昭王殿下身上撒娇。可刚才,在秀娥姐姐那里,您也听见了。 更别说殿下自十岁起跟着陛下东征西讨,听闻从不私宿军民权贵家,只与将士们同吃同宿,这才有了殿下军中的声望和拥护。可此次,为了住到这庄子上,居然把陛下给的差事草草办了,时时处处都对这瑞安郡主留心,还各处搜罗东西来讨好。看着十分突兀,只怕是有所图谋了!” 张荣安听了,若有所思的拧紧了眉头,摇这头否定道:“我看倒是不像。要说这瑞安郡主,最多也就是个有些银子,性子单纯的漂亮孤女。她又有什么值得堂堂昭王殿下图谋的?” “干爹,您忘了,昭王殿下眼下除了暗地里,南边那几处没银子赚的庄子和一个小马厂以外,其他几乎一无所有!而这瑞安郡主看似心思单纯,却极擅经营。单看郡主凭着一间小小的点心铺子,就买下了眼下的庄子和半条街的铺子就可见一斑了。 再看郡主拿了陛下的赏赐,不是享受荣华富贵,游手好闲,不思进取下去,而是购置了几千顷地。这样的心胸,恐怕连长公主都不见得有吧! 您再看郡主待人接物,都是以一片赤诚相待,待下人又是恩威并施,宽严相济赏罚分明的,这样的品行只怕没有一个人会不喜欢。 若昭王殿下费点心思,得了这么个聚宝盆襄助,再凭借着殿下在三省六部积攒下的人脉,和在三军军中的声望。那英王殿下可就……” 张荣安听了,又是长长一叹,脸上的忧愁化也化不开。 小顺子急忙上前把那盏热茶捧到张荣安嘴边,伺候他喝了大半盏。张荣安的脸色这才好一些,口中叹道:“哎!英王殿下占了嫡长不错,在军中也有些声望,总理着礼部事物,加上个隽王管着工部事物。皇后娘娘的母家虽说当时支持陛下来着,可他们家也就是个地方小将,当年只带了几千人归顺。开国之后,也只看他家的从龙之功和皇后娘娘的颜面上,勉强封了个绥国公。绥乃安抚也,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他们比起昭王殿下来,还是差远了。昭王殿下的两个姐姐的夫君可是正经的荣国公兼吏部尚书和平国公兼户部尚书,分管着天下钱粮和官员考核任免。若他们鼎力相助…… 再说嘉妃娘娘的母家可是前朝大儒,族中出了三位帝师七位相国,虽见秦王不济,辞官归隐。可她家如今在朝在野的族人和祖辈们的学生,可是多如牛毛啊!在文人眼中,最要紧的是什么?尊师重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天下学子之心,只怕也已注定会偏向昭王殿下那边的了!” 小顺子听着张荣安这一番分析,抬眼紧盯着他眼角的褶子,凑近了轻声道:“那干爹是想选昭王殿下吗?” 张荣安撩开眼皮,抬眼对上小顺子那双眼含好奇的双眸,隐含厉色道:“我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老太监,只要专心做好自己的本分。至于这选不选的,也轮不到你我。这该是陛下该操心的事才是。” 小顺子闻言一惊,哆嗦了一下,脚跟便不由自主的往后挪了半步,口中轻声嗫嚅道:“英王殿下再不如昭王殿下,可他占了嫡长不说,子嗣也繁盛。比起尚未迎娶的昭王殿下,却又强了不止一截呀!” 张荣安听了,却再不答话,只扯了扯嘴角,放缓了语气道:“顺儿,你今年也有十六了,干爹想把你留在你秀娥姐姐身边。一是帮着干爹照顾你干姐姐和刚出生的若轩和若兰。二,也是想让你也远离京城,若能考个功名,或做点买卖谋生,就再好不过了!” 小顺子闻言大惊,也顾不得张望外头是否有人,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张荣安身侧,涕泪横流的泣道:“干爹为什么不要顺儿了?顺儿自被干爹捡回去便没有离开过干爹身边。顺儿想继续留在干爹身边,伺候您。 秀娥姐姐身边有夫有子,他们都会照顾好她的。可是干爹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顺儿即便不能帮着干爹做什么,好歹还能照顾干爹的身子。求干爹不要赶顺儿走!” 张荣安摸着小顺子的头发,长叹一声,道:“我此次带你回来,原就存了在镇上给你置些房屋田地,以供你安心攻读或好生生活的心思。 可是,天可怜见的,竟让我寻到了亲生女儿,还得了两个外孙。这真是天大的惊喜!可你跟在我身边四五年了,时时都把我当做父亲般尊敬,我亦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从不曾薄待你半分,甚至连隐龙卫的事情都不曾瞒你。 可眼下,京城里的那三位爷个个都斗的跟乌眼鸡似的,随时都想撕对方一块肉下来。你再呆在京城,只怕会因你的生父而被隽王或平王的人盯上。到时候……” 张荣安将渐渐止住哭声的小顺子扶起来,替他掸了掸袍子上沾上的灰尘,又是一阵长叹。道:“我想着,你即便如今不怎么出去,可我常回外宅,京中的眼线众多,早晚有一天,你的存在会被有心人探知。 若只是要挟我,也不过是为着我明面上皇帝近侍的权位,想让我帮着做些什么。可若认出了你来,那就是翻天覆地的大事了。你家只你一根独苗了,千万别轻举妄动。如今,你只有安稳的活下去,等到除隽王和宁王以外的皇子登极,才能为你家上下五百多条人命平反昭雪。你可记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200、春来江水绿如蓝(8) 若只是要挟我,也不过是为着我明面上皇帝近侍的权位,想让我帮着做些什么。可若认出了你来,那就是翻天覆地的大事了。你家只你一根独苗了,千万别轻举妄动。如今,你只有安稳的活下去,等到除隽王和宁王以外的皇子登极,才能为你家上下五百多条人命平反昭雪。你可记住了?!” 说到后头,张荣安的脸上一片冷凝。连带着小顺子都是一脸肃容。 “是,顺儿明白了!既然义父处处为顺儿着想,顺儿必定安心呆在秀娥姐姐身边,静待时机。”他似认命般下定了决心,点了点头,顺着张荣安对我视线,看向门外沐浴在和煦春光中的一支玉兰花,思绪纷杂。 一连两天,庄子里的大厨房里都忙的热火朝天。清池苑和隆庆堂里也是人来人往,里外进出的人都是一副急匆匆的样子。连着牲口棚里的也都不敢懈怠,加派了人手照看着那些要用的马匹。 渝蓉和渝艽早已全面接手了绣坊和酒肆的事儿。十二这日一早,渝艽便让人送来了一大箱衣服鞋袜等物,给周玉蝶对照是否和卫浣月的针脚一致。还送来了赶制的各色男装一大箱,以备周玉蝶出游之用。 周玉蝶试了衣裳,便穿着男装,骑上了风驰,亲自带了一队人前去卫府送东西。 一到卫府,接待她的事卫夫人慈爱的面容。她今日穿了一身宝蓝色遍地撒花织锦衣裙,外罩一件群青色八宝团花褙子,领口一个银镶珍珠和绿松石等的多宝花篮领扣。头上束了一个凌云髻,只略插了两支珠花和一支步摇作饰,端的是端方雅致,又不失体面。 周玉蝶利落的下马,站在她面前,她这才收回看向后头马车的视线,打量起眼前一身竹青色暗纹锦袍的‘小男孩’来。当细看之下确定眼前之人乃是周玉蝶,她顿时怔住了,惊道:“郡主?” 周玉蝶学着男人的礼,拱手道:“正是!” 一时间,连她身后的的婆子们都呆住了。卫夫人倒是清醒了过来,恢复了原有的端庄慈爱,道:“郡主这一身倒是精神,快进去说话吧!” 周玉蝶听了,亲热的上前挽住了卫夫人的胳膊,在仆从们的簇拥下,并肩走进了二门,往卫浣月所住的兰舍去。 “夫人这一身都是在婧蝶轩成衣坊买的吧!”周玉蝶挽着卫夫人的胳膊,闲闲的道。 “正是,现如今柳溪镇上,还有哪家的家眷没有几身婧蝶轩成衣坊的衣服饰品的?那不成了柳溪镇上下的反叛了?!”卫夫人揶揄道。 周玉蝶露齿一笑,佯装嗔怒道:“夫人……!” 二人说笑着就到了兰舍,卫浣月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衣裙,外罩一件同样是婧蝶轩的水红色绣黄色迎春花褙子亲自迎了她进去。 三人一进去,就见着了几个小丫头在熨烫一匹绣了密密匝匝花样的红色织锦缎。周玉蝶走上前去,看着上头栩栩如生的鸳鸯,笑道:“姐姐的手艺真好!” 卫浣月脸上腾的就红了起来,亲自捧了茶给她道:“妹妹没几个月就要行及笄礼了。届时求娶之人必定如过江之鲫……” 周玉蝶没料到她说这个,笑容顿时凝在了脸上。 卫家母女见了,对视一眼,试探着问道:“妹妹的及笄礼不是由皇后娘娘亲自操持吗?届时到场观礼的定都是钟鸣鼎食之家,以妹妹的才貌和品行,又有皇亲的身份,谁还敢小瞧了妹妹不成?” 周玉蝶苦笑一声,和卫氏母女并肩坐在内室榻上,道:“想我周玉蝶从小没有父亲,和母亲相依为命,受尽了拿起子小人的欺辱和白眼。当初在中京,我是订过亲的。对方是我外祖父学生的儿子。可我母亲一去,那边就翻脸不认人,把婚书退了回来。哪里管我有什么才貌,更不理我的名声品行。所以我大病一场后才孤身来到江南。如今,我是怕了,宁愿青灯古佛一生,也不愿再被别人像东西似得评头论足,权衡利弊了。” 卫氏母女在听到周玉蝶曾定过亲时,已经惊讶的嘴都合不拢了。再听周玉蝶说要青灯古佛一生,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卫夫人更是执手劝慰道:“郡主如今是皇亲了,让那家没眼光的后悔去吧!何苦自己看不开呢?如今你年纪还小,来日方长,不可冲动呐!” 卫浣月亦劝导道:“妹妹,母亲说的对,你看如今陛下和皇后都疼你,嘉妃娘娘也疼你,昭王殿下更是把你当亲妹妹似得护的周全。就是这卫府里,母亲和我也是心疼妹妹的,你怎可有这样的想法?届时也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而已。何苦因那些短视的人毁了你的一生呢?” 周玉蝶本意是想若将来皇帝皇后他们要是给她指婚,她们作为高官的家眷能帮着劝一嘴。可如今一看,她有些操之过急了。且不说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皇权至上的观念已深入骨髓,就是亲故男女见面都是出格的现在,她们怎么能接受一个好好的姑娘自己往青灯古佛的路上去呢?更何况,周玉蝶亦不愿让她们跟着徒增烦恼。此次只好点到为止了。 她将那哀戚的神情一收,装作受教的样子,牵着这母女二人的手,道:“夫人和姐姐说的是,是玉蝶短视了。” 母女俩见她脸上的神情,只当她是一时冲动乱说的,便也松了口气。 “对了,光顾着说话了,我今日是来送东西给月姐姐的。”说罢,她疾走两步,出了内室,往屋外一招手,对星儿吩咐道:“去吧我带来的那个大箱子着人抬进去。” 星儿道了声是,便对屋外空地上立着的两个粗壮婆子道:“快将郡主带来的东西给卫姑娘抬进去。” 卫家母女二人见周玉蝶出去了一会儿,便带着两个婆子抬了一大箱东西进来,不由奇道:“郡主太客气了,来坐坐罢了,带什么礼物?快快拿回去吧!” 周玉蝶挥退了那两个婆子,这才让星儿上前打开,道:“月姐姐快来看看,可一样?!” 卫浣月往那打开的箱子里一看,竟是整整齐齐码放着的鞋袜荷包等物。她惊喜的上前翻看针脚,果然和自己的绣品一致。顿时无语起来,道:“你不会是让婧蝶轩的绣娘在这一个月里赶的吧?!” 周玉蝶微笑着点点头,道:“有何不可?姐姐的眼睛我可心疼着呢!想着你没日没夜的做那些绣活,我怎么忍心呢?!” 卫浣月却没有露出周玉蝶以为的高兴表情,只是惶恐不安的抬眼看向了还坐在榻上的卫夫人,呐呐不语。 卫夫人江氏的母家是个清贵人家,对于女儿的教育都是严苛的。个个都是知书达礼,规行矩步的。江氏对女儿的要求一如母家对自己的教育。所以卫浣月此时极其惶恐不安,怕母亲生气不允她以此中绣品充作自己的,拿去赠给将来的婆家诸人。 岂料,卫夫人只叹了口气,眼中温柔的道:“难为郡主为月儿如此着想,我也是心疼她如此幸苦的。无奈秦氏是大族,上面两三层公婆,中间兄弟姐妹妯娌,下头更有侄甥无数。若让人瞧出来不是她亲力亲为,不知会不会惹出事端。府中诸人针脚不同,也不敢冒然上前帮忙,交给外头就更不敢了。想当年我嫁给月儿父亲的时候,族中针脚相似的姐妹也多有帮衬,她却没我的福气。郡主今日可算是帮了大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201、春来江水绿如蓝(9) 岂料,卫夫人只叹了口气,眼中温柔的道:“难为郡主为月儿如此着想,我也是心疼她如此幸苦的。无奈秦氏是大族,上面两三层公婆,中间兄弟姐妹妯娌,下头更有侄甥无数。若让人瞧出来不是她亲力亲为,不知会不会惹出事端。府中诸人针脚不同,也不敢冒然上前帮忙,交给外头就更不敢了。想当年我嫁给月儿父亲的时候,族中针脚相似的姐妹也多有帮衬,她却没我的福气。郡主今日可算是帮了大忙了!” 周玉蝶听了,连连摆手,道:“夫人说哪里话!月姐姐和我如此要好,在我有能力的范围内尽力帮衬是应该的,夫人莫要见外了!” 一边的卫浣月听平日里对她要求严苛的母亲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立马惊喜的抬起头,眼中满是感激的连声向周玉蝶道谢。 三人又亲热的在内室叙谈多时,直到日薄西山,周玉蝶才在卫夫人的再三挽留下走出二门。迎面便撞见了一抹竹青色的身影,二人站在二门外一个有礼的浅笑,一个谦逊的躬身,看得卫浣月心里头一酸,眼圈就红了一半。 待周玉蝶带着一队人马,一马当先的缓速走出城门,听着身后两扇厚重城门开合发出的嘎吱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早啨和晚晴两个好歹劝了周玉蝶上车,将风驰系在车后一队人这才继续上路。车子四角挂着的琉璃灯在这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中散发着微弱的光,一路摇摇晃晃,终于在天全黑了的时候到达了陆家村外。 村内星星点点的灯光忽远忽近,零星的伴有几声犬吠,像一副暮野四合中悠远宁静的画。 周玉蝶急忙吩咐了星儿出去传话,从村外绕回庄子,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窥探。 一队人便在几盏琉璃灯明明灭灭,却并不黯淡的灯光中,缓速穿行于乡间小路上。 才一绕过陆家村外的小道,拐上直通悠然山庄的小路,周玉蝶便听车外传来今日带队的齐楠远远的一声断喝:“什么人?!” 接着便听护卫们的呼喝声和驾车的车夫连声勒马,吁吁……之声不断。周玉蝶和早啨,晚晴及星儿由于惯性,均向周玉蝶所坐的后车厢方向撞去。好在离周玉蝶最近的晚晴及时站起身来两手撑在周玉蝶身后的车厢上,用自己单薄的脊背,挡住了早啨和星儿向周玉蝶撞击之势。 只听晚晴闷哼两声,侧头看早啨和星儿已抓住车厢内的窗格稳住了身形,这才放松了身体,跟着车子前冲的惯性,重重向后倒去。饶是车底的木板上铺着毡毯,亦是发出嘭的一声响。 周玉蝶的脑袋和肩背磕在结实的木车厢上,一阵发疼。后脑更是磕的极重,使得她脑袋一阵发懵,眼冒金星,一时竟无法动弹。 待车子停稳,早啨急忙和星儿分工,她扶起摔的半天爬不起来的晚晴。星儿则去探看周玉蝶的情形。 此时,车外传来了一众护卫的几声呼喝,接着便是齐楠焦急的询问请罪声,道:“郡主,您可还安好?属下齐楠所犯失职失察之罪,求郡主严惩!” 周玉蝶皱着眉,按了两下脑后磕到的地方,果然肿了。她嘴里的抽气声,让怀抱着晚晴的早啨和星儿心疼极了。 “怎么回事?”周玉蝶嘴里嘶嘶两声,带着破碎的呻吟询问道。一边向早啨挥了挥手,示意她打开车门。 早啨会意,点了下头便将晚晴的身子靠在一边,挪到车门边。一打开车门便见带着银质面具,只露出右边半张脸的齐楠双眼满是担忧,半弓着腰站在车架边,脸上尚余不安的神情。 他对打开车门的早啨点了点头,视线不由向车内偏了偏,到底不敢擅自窥探。便垂下眼睫,盯着车架边光滑的木材,道:“从旁边的小路里窜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妇人,见人就扑,属下已命人拿住了。不知郡主是否受了惊吓?!” “我和晚晴都磕到了头和背,早啨和星儿也受了惊吓。既然人抓住了,那就堵住嘴捆结实了带回去好好审审……”周玉蝶眉头拧成了个川字,眼中似有愠怒:“再派个人快马回去,叫黄大夫去荣和堂候着。” 齐楠拱手应了一声,立即转身派人回去报讯。 当车子缓缓出发之时,晚晴已经清醒了过来,窝在一边诶呦了两声,便咬着嘴唇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周玉蝶见她如此,知道早啨和星儿砸她那两下不轻,再有就是后来她整个人砸下去的那一下恐怕是最狠的。不由得出声道:“晚晴,你怎么样?哪里疼?” 晚晴攥着衣角,努力隐去了脸上的痛苦之色,牵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颤声道:“奴婢无事,不过摔两下而已。奴婢和姐姐打小都是摔惯了的,并无大碍。” 周玉蝶听了,知道她这是逞强,怕人担心。于是也不拆穿,只默默点了点头,道:“也罢,不过一会儿还是让子玉去给你细细查一下,明日咱们就要出发了,若有不适,路上恐会恶化……” 说到这儿,周玉蝶的眼神微闪,心道:难道这个傻丫头这会儿忍着疼就是怕明日无法出发不成?! “郡主怜惜,奴婢本不应辞。不过真的不用麻烦,奴婢好的很。从前没几顿饱饭吃,从两人高的树上摔下来都没事儿。如今跟在郡主身边伺候,吃得好穿的好,不过摔了一跤,哪里就到要看大夫的地步了。真的不用!……” 晚晴听了叫子玉给她看伤,一时忘了自己身上有伤,刚摇了一下头便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声音也跟着低了下去。她整个人软软的半靠在车厢上,被早啨心疼的拥进了怀中,眼中的热泪和着那担忧,心疼一滴滴滑落光洁的脸庞。 周玉蝶心焦更深,看样子是撞到了脑袋,有点脑震荡了。她有些紧张,紧盯着车门一路拧着眉头。直到到了荣和堂前,她拦住要搀扶晚晴下去的早啨,自己率先带着星儿下去,又叫人抬了春凳来,这才让晚晴睡在上头,抬入了荣和堂。 这一折腾,晚晴竟张嘴吐了出来。那一声声干呕,让周玉蝶更加确信了。 堂上,周睿臹拧眉上下打量了周玉蝶好几遍,才道:“怎么回事?听说你的车马被人拦了,受了惊吓,还撞着了?哪里不舒服?” 面对他丝毫不作伪,深深关切的眼神。周玉蝶的心再一次软了心肠,哪个女人不希望被关怀?即便千帆过尽,下定决心再不涉足儿女情长,但却仍旧无法改变,自己骨子里是个女人的事实。 她鼻子一酸,刚才的委屈,惊恐,无措像是找到了发泄对我途径,一股脑的涌了上了,眼圈一红,便哭了出来。 看她泪水涟涟的楚楚之色,周睿臹愈加无措,笨手笨脚的将她圈进怀中,安抚的拍着她的后背,却听到了她痛呼出声。 这一下他愈发生气,厉声责问跟进来的齐楠,道:“你是今日护送你家郡主的人?” 齐楠垂首而立,沉声拱手道:“正是齐楠!” 周睿臹眉头拧的更紧。他虽只是在此借住的客人,到底也是个王爷。面对这样应该,也确实只把周玉蝶当做主子的人,他不知道该悲伤还是欣喜。不过此时,也无暇计较这些,一心只想问清情由。 “金大夫,你快让子玉进去给晚晴看看吧!她像是脑袋磕的厉害,一晃就晕,刚才还吐了呢!”周玉蝶被后背的疼一打断,那些负面情绪似是被流出的眼泪带走了。她擦了眼泪,心里只惦着得了脑震荡的晚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202、春来江水绿如蓝(10) “金大夫,你快让子玉进去给晚晴看看吧!她像是脑袋磕的厉害,一晃就晕,刚才还吐了呢!”周玉蝶被后背的疼一打断,那些负面情绪似是被流出的眼泪带走了。她擦了眼泪,心里只惦着得了脑震荡的晚晴。 金茯苓捋须踏出,身后跟着金子良和金子玉兄妹。他们俩一个面如冠玉,温文尔雅。一个唇角上扬,永远含着一抹让人亲近的温柔笑意。 这兄妹俩虽则差了五岁,但二人从小跟着父母在小药铺子里耳濡目染。金茯苓又是这个世界少有的,并不重男轻女的贤达之人,将一身医术毫不保留的教于子女二人。父子三人亦师亦友,亦父亦子。平日里于医术上多有切磋互补。因此,这兄妹俩早已是各有所长的两名能各自独当一面的医士。 这父子三人均躬身一礼,子玉道了声是,便背着自己的药箱,指挥着两个抬着春凳的婆子,进了内室。 “郡主,属下以为,郡主还是跟子玉姑娘一起进去吧!您刚才不也磕了脑袋吗?这会儿看着没事,还是叫子玉姑娘看看的安心!”齐楠半抬起头,看着周玉蝶脚上穿着的镶嵌了一块白玉的小羊皮靴子,语出惊人。 星儿亦道:“齐侍卫队长说的是,虽然晚晴刚才挡开了奴婢和早啨。可郡主的脑袋却实实在在的磕在了车厢上,刚才您还疼的直叫呢!这伤在脑子上可不能大意,还是叫子玉姑娘看看吧!” “是啊,郡主可不能为了怕吃苦药就不把自己的伤藏着呀!” ………… 一时间,堂上诸人皆是七嘴八舌的劝说周玉蝶进去叫金子玉看伤。焦急万分的神情叫周玉蝶觉得心里一暖,脑后隐隐作痛的撞伤亦不觉疼了。 周睿臹一听周玉蝶也磕了脑袋,也是焦急万分,却在这叽叽喳喳的劝说声中插不上嘴。再一看周玉蝶嘴角逐渐放大的笑容,心中只当周玉蝶真因不爱吃药而讳疾忌医,忽的就生起气来。他眉头一皱便急道:“你还笑呢?!还不快让星儿扶你进去,叫那女医看看?本来身子就不好,再这么一磕,万一有个什么可怎么好?!” 他话音刚落,荣和堂外便进来一个人。他焦急的一进来就问:“老奴听说郡主被歹人伤了?!” 屋内的人被他这一句问懵了,一时竟无人应答。张荣安身后跟着陆昀和小顺子,见周玉蝶在一边坐着,疾步上前细问,道:“郡主伤着哪儿了?”那焦急的神情动作,仿佛周玉蝶是个易碎的娃娃。 周玉蝶见张荣安如此焦急,倒也不好再推脱,只好站起身来,微笑着答道:“张公,我只是靠在车厢上的时候,外头人马被冲出来的人惊着,勒马太急。我不小心磕了一下而已,并无大碍!不过大伙都这么担心,我还是进去看看的好,免得明日不能出去玩了。” 说完,她便嘴角含笑,对着周睿臹和张荣安福了一礼,又朝着陆昀和小顺子微微颔首,算是都打了个招呼,这才拉着星儿去了内室。 待她的身影在内室门口隐去,张荣安的面色便是一凌,向周睿臹拱手道:“老奴刚才派人去厨房取些东西,谁知他东西未取,便急急忙忙回来报于老奴道:郡主被歹人伤了,身边的侍女被抬进了荣安堂,还把庄子里会医的三位全叫了来。所以老奴一急,就带了小顺子和女婿陆昀前来看看。虽有些唐突,可老奴还是想问一句,这事到底怎么回事儿?” “回昭王殿下和张公,事情是这样的!”沉默了半晌的齐楠上前一步,沉声禀道:“今日郡主本是骑马出去的,出城的时候看天快黑了,早啨姑娘她们才劝郡主上了今日用来装东西的马车。一路上本是风平浪静的,谁知刚拐上往庄子里来的大路,就被斜刺里窜出来的一个人给惊了马。这才使得郡主和车里的几位姑娘受了伤。” 周睿臹面无表情,眼中却如蕴含着狂风暴雨般,声音里的冷凝让人直打寒颤。道:“人呢?” “那人当场就叫在场的护卫拿了,郡主有命,叫塞了嘴捆在外头压着了!”齐楠的声音依旧不卑不亢,有条不紊的陈述着事实。 周睿臹却因此拧了眉,他的言下之意就是人是婧舒叫捆的,旁人不能越俎代庖么?!思及此,他那两片薄唇已抿成了一条线。嘴角的冷意愈深。 张荣安是老于世故的人精,自然知道齐楠话中的意思。甭说他张荣安和女儿女婿,连义子和外孙,外孙女以及一众护卫都是寄居在这悠然山庄。对于这样的事,他也只能以客人及受过郡主大恩的人这两重身份,表示一下适当的关心。旁的,他并不会多说多做。 “顺儿,你回去把我的那个药匣子拿来。”张荣安一屁股坐到了离自己最近的位置上,一副待周玉蝶确认无事后他才走的样子。 小顺子抬头看了张荣安一眼,这才依言去后头取药匣子。他有些纳闷,那个匣子里都是大内御用的好药,普通的跌打损伤虽说不能药到病除,却也能收立竿见影之效的。他刚被捡到义父身边的时候,身上几乎没几块好皮,如今也好的七七八八了,全是那匣子里的药的功劳。 他抬头看着夜色,摸了摸自己白皙光滑的脸,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这张脸曾经毁的彻底,虽是不幸却也是大幸。这几年肌理重生,他的脸也并未长回原有的俊朗模样。正所谓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伏。他正是因被毁容之祸而得福,一次次的避开了那些凶险。 他又把手伸到自己小臂,抚摸着那里凹凸不平,纵横交错,蔓延了满身的疤痕,心里愈发坚定。一定要活下去,活到英王登基的时候就能给一家上下五百多口报仇了!这是他如今唯一的目标,唯一支撑着他一天天挨日子的动力。 少顷,小顺子就双手捧着一个比周睿臹的肩膀还长的素面檀木匣子,回到了荣和堂正厅,交给了张荣安。 张荣安接过匣子,顺手就放在了自己刚在坐着的雕花木椅上打开。里头整齐的码放着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瓷瓶,玉瓶,琉璃瓶等不一而足。还有许多各式各样的小盒子,上头用红纸写了药名儿和功用。 张荣安熟练的在里头挑拣了一个秘色莲花纹瓷盒,一个鸡血红瓷盒和一个天青色瓷盒放到一边,又挑了各色的玉瓶四只。这才合上匣子盖,对已经换了一身家常月白色衣裙,乌黑的秀发披散在身后,坐在上首好奇的盯着周荣安那个匣子的周玉蝶道: “郡主,这是老奴出京,随身携带的陛下往日赏的药。这几样都是活血化瘀的好药,气味也并不浓郁。且无需反复在伤处揉搓便能渗透肌理,少了不少苦楚。郡主若不嫌弃,就请拿着试试。” 周玉蝶听他说这药的功效,眼睛里亮晶晶的,好奇又兴奋的道:“还有这样的好药,不用揉搓散瘀?” 张荣安笑着点头道是,便将这几样药交给星儿拿去,这才打开话匣子,道:“郡主有所不知,老奴虽是五大三粗的农户出身,却是个怕疼的。想当年敌军在阵前向陛下射箭,当时老奴只凭着一股冲劲便挡了那一箭。还乘势杀了两个冲上来的敌军,可事后拔箭的时候,老奴那叫的叫一个惨呐!那大夫被老奴的叫声吓得,手一抖,硬是把箭头给弄断了在里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203、春来江水绿如蓝(11) 张荣安笑着点头道是,便将这几样药交给星儿拿去,这才打开话匣子,道:“郡主有所不知,老奴虽是五大三粗的农户出身,却是个怕疼的。想当年敌军在阵前向陛下射箭,当时老奴只凭着一股冲劲便挡了那一箭。还乘势杀了两个冲上来的敌军,可事后拔箭的时候,老奴那叫的叫一个惨呐!那大夫被老奴的叫声吓得,手一抖,硬是把箭头给弄断了在里头。” 怕疼这一点,周玉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平日里梳头发扯了一根,她能疼上半天,于是她顿时感同身受起来。一听拔箭,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满脸惊恐的神色。脑中却还是好奇后头事情的,她催道:“张公快说,后来呢?后来怎么样?那么疼,还是别拔了吧?!” “那哪行啊?留在身体里头回头伤怎么能好?不过也是万幸,那箭头上没有什么毒药,倒是两个倒钩,拔出来的时候带下来好大两块肉。老奴当时都快哭了!”张荣安坐回位置上,拿起茶盏,喝了一大口热茶,这才继续道:“当时随军的大夫,也是如今太医院的院判章恒。他一边笑话老奴,一边却是给老奴配了这些便利的药物。也因着老奴这怕疼的毛病,这麻沸散有了汤药,药粉,药膏,倒是给受重伤的将士们带去了更多便利。这几瓶药就是章恒张院判亲自配的,里头也不知加的是什么,总之是比一般的药膏药粉好用。最重要的是不会像一般的伤药,抹着火辣辣的疼,只会有一阵清凉。一般的瘀伤半月可愈,用了这些药,七日便可痊愈。对于郡主的脑后的瘀伤应该合用。” 张荣安和周玉蝶说话间,星儿早得了周睿臹的眼神指示,打开一盒药膏便撩开周玉蝶脑后的黑发,轻轻的在她脑后肿起的大包上抹了一层。也不知是周玉蝶听故事听入神了还是此药真有如此奇效。周玉蝶恍若未查,竟是丝毫不觉。 星儿松了一大口气,心道,这就不怕郡主不肯抹药裹伤了。 黄大夫亲自上前,等星儿覆了一方丝帕在周玉蝶腕上,这才搭上她的皓腕,细细诊脉。 一边的周睿臹看了一会儿,见黄大夫面色如常,心知她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眼睛看着门外,嘀咕道:“这斑臧和墨玉怎么还没审完?” 星儿在一边听了,脸上也泛起了同样的疑惑。刚才斑臧和墨玉双双进来的时候,脸上那一抹厉色看着可是骇人至极。和齐护卫队长一起出去的时候,脸上那表情更是狰狞可怖。好像他们要去见的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一样。 思及此,星儿也不禁有些担心。刚才子玉姑娘姑娘说了,晚晴的脑袋磕的不巧,恐有大碍。不仅明日的出游去不了了,还要卧床静养上半个月。这种情况下,早啨不知如何抉择。若跟着郡主出游,心中势必牵挂自己的亲妹妹。可若不去,只自己和那个做通译的小雨一起陪着郡主出行,恐也不妥。 正当她思度间,墨玉着一身银线绣流云暗纹墨色锦袍,腰间系一条镶了镂花玉佩的腰带,足蹬一双麂皮靴子。踏着稳健的步伐进得堂来,对着上首的人团团一揖。这才开口道:“禀郡主,属下们已经弄清楚了。” “说。”周玉蝶只回了一个字。之前追问张荣安后事如何的天真,娇憨和好奇顿时荡然无存,只余了一脸冷漠。 墨玉站直了身子,抬头看向周玉蝶的双眼,有些犹豫的道:“那人是半疯的曹娘子。” 只这几个字,堂上便像炸开了锅,角落里都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声音。这悠然山庄上下哪个不知哪个不晓这曹娘子的大名?先是被从铺子里赶到了庄子上做厨娘,后又勾搭护院意图逃跑。谁知逃跑不成,反倒被查出了身孕,被周玉蝶教训了之后便赏了她配给奸夫。可后来那奸夫却另有情人,挺着大肚子上门来找。丑事一桩接着一桩,郡主受不了了,就把她和她的奸夫全都赶了出去。 星儿虽然不爱八卦别人的闲事,却也在这满院子没事闲磨牙的话根里听说过此人。一时竟也皱起了眉头。 “齐楠派人去村里打听了一圈,这曹娘子跟葛七被赏了板子以后就住在陆家村,给那个宋寡妇赁的院子里。宋寡妇怀着身孕忙前忙后的照顾她和葛七痊愈后,葛七就想退了那院子,带着曹娘子和宋寡妇回江宁过日子。可这曹娘子死活不肯,还动手推了宋寡妇一下。葛七无法,只好再给了那院子一年的租金,自己带着宋寡妇走了。还留话给曹娘子说,若想通了就是江宁找他。可他和宋寡妇才走了一天,这曹娘子就找了房东要回银子,说是要去追他们。那房东也是好性子的人,就老老实实的退了租金,送她离去。本以为再见不到了,谁知这几日她又衣衫褴褛,疯疯癫癫的回来了。那房东看她可怜,还接济她几碗饭,可她吃了饭就不见。也不知在哪里过夜。” 周玉蝶的眉头松了紧,紧了松的几回,终究默默无语,只攥着手里的帕子,呐呐道:“陆昀前日说回来的路上被人冲撞了秀娥嫂子的胎气,想必也是她了。” 她心里虽然有一点点可怜这个曹娘子,可在听到她在葛七和宋氏里去第二日就迫不及待的退了租,拿钱走人的行为多少有点反感,连带那一点同情都淡了。又想到她是前几日回来的,她这庄子里来往的马车都在日落前,日落后还进出的不多。她今夜所在的地方是通往庄子的必经之路,这绝不是偶然。说不定她已经在那里蹲守了几天,看见庄子里的马车就拦。只是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不过她如今似乎神志不清,思维混乱。这样的情况,想问也问不出实话。就算弄清了,她一个半疯的傻子,又如何治罪,问罪呢? “郡主所言有理,老奴想派人去问问,不知可否?”张荣安听了墨玉的概述和周玉蝶的分析,顿时愤怒起来。这是毕竟涉及他唯一的女儿和两个外孙,他不能置之不理。 周玉蝶见张荣安和陆昀脸上紧绷着,一丝笑意也无,便知他们俩信了。心中倒也乐得将此事交予他们,便也不必脏了自己的手了。 于是她微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秀娥嫂子这次在鬼门关转悠了一圈,能回来是她命大。这事合该张公做主的。”一句话,成功的又添了把柴火。 果然张荣安和陆昀听了,起身便向周玉蝶告辞道:“那老奴就帮郡主把这事情弄弄清楚,否则将来谁都能没事上人家门口蹲着吓唬人了。将来谁杀了人,只要装个疯便不必偿命了,这还了得?!”言语间已经定了曹娘子的罪。 周玉蝶带着满脸的忧愤,满眼所言甚是的表情看着堂下那翁婿俩,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张公所言有理,那就有劳张公了!” 张荣安道了声客气,便带着满脸愤怒的陆昀和低着头捧着药匣子的小顺子出了荣和堂。 “郡主!您的脉象还好,只是受了些惊吓,旁的倒无大碍。这药膏和药粉是极好的。有了这些,您连汤药都不必用了。只要这两日炖些珍珠末来服用,定定惊就好。”黄大夫撤了手,捻着胡须微笑道:“只是您这脑后的肿块要注意些,按时抹药膏才能好的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204、春来江水绿如蓝(12) “郡主!您的脉象还好,只是受了些惊吓,旁的倒无大碍。这药膏和药粉是极好的。有了这些,您连汤药都不必用了。只要这两日炖些珍珠末来服用,定定惊就好。”黄大夫撤了手,捻着胡须微笑道:“只是您这脑后的肿块要注意些,按时抹药膏才能好的快!” “太好了,抹药再疼也比吃药好啊!放心吧黄大夫,本郡主一定按时抹药,炖珍珠末来吃。”周玉蝶脸上扬起单纯快乐。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周玉蝶吃了一盅鸡胸肉炖珍珠末压惊。一边的周睿臹有些矛盾,面上平静,眼底却是按捺不住的担忧。好在这担忧并未持续多久,周玉蝶放下汤盅,顺手便吩咐了早啨留在庄子里照看晚晴,顺便代替了渝蓉,管理酒肆。渝蓉自是愿意的,早啨亦未反对。出行的队伍里又加了一个黄子玉同行,照看周玉蝶的伤势,如此明日便可如期出行。 一番安排,皆大欢喜。黄子玉亦是欢天喜地,她的父兄亦不反对,只关照她路上要好生伺候周玉蝶。 周玉蝶今夜便继续歇在星辉阁里,待明珠蒙上黑布,星儿和早啨出得门去。她的榻上,便立时躺着了一个白袍男子。 周玉蝶看他别扭生气的样子,不由失笑。却也不想顺着他哄,只是素手轻移,放上他坚实的胸膛,放任自己的呼吸逐渐平缓。 “主子今日明明有能力不让自己受伤,如何让自己头上落一个大包,身上还留了乌青?”月色透过窗上色月影纱,照得一室清晖。斑臧的眼睛如夜空中的繁星,亮晶晶的看着周玉蝶,满眼沉痛和不舍。 周玉蝶右手撑着他的胸膛,半支起身子,拉过他的右手给自己当了枕头。寻了个最舒适的姿势,大半个人都靠在了他的怀里。 斑臧见她并不出声,只叹了一声,帮她把薄被盖好,隔着薄衾将她搂在怀里,心里万分烦躁。 “当时事出紧急,我并无防备。而且也不想表现对我太过与众不同,这才没有过分的让自己无事。这点子伤还是无碍的,你别再担心了。有了那几样药,几天就好了!”周玉蝶闭着眼,搂着他柔韧有力的腰,语气无悲无喜。 斑臧又叹了口气,并不变回真身,只这样牢牢的搂着他的全世界,无奈的闭上眼睛,呼吸渐稳。 第二日一大早,周玉蝶便穿上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色衣裙,头发避开了伤处,挽了个新月髻,头上只插了两对宝石珠花。虽则素淡,但那赤金珍珠项圈和衣裳上用各色珍珠组成的,密密匝匝的花样和腰间那一块看似朴实无华的古玉玉佩,处处是极致的繁杂和低调的奢华。 她用了一盅压惊的珍珠末炖汤和一碗银杏果粥和几样清爽的小菜,这才坐着软轿领着人直往张荣安住的院子里去。 正厅里稀稀拉拉的坐着张荣安的本族兄弟张荣华极其妻子,他们身后还站着几个十几岁,神色局促不安中带着好奇和艳慕的男女,看样子应该是他们夫妻的孙子孙女。陆丰陆昀含笑坐在这对夫妻的对面,微笑着攀谈,请茶。室内这一派温馨和谐的气氛,被周玉蝶的到来打破。 张荣华祖孙五人看到一身华服的周玉蝶,先是惊艳,羡慕后是疑惑的起身,慌乱的对周玉蝶行了个礼,口中却呐呐不知如何称呼。 而陆丰和陆昀看到一身素雅的周玉蝶则是笑的一团和气,陆昀道:“郡主殿下请上座,岳父大人还在后头呢!我这就去请去!” 周玉蝶摆摆手,刚要说话,便听‘噗通……’几声,张荣华带着妻子和孙子孙女们便跪倒在地上‘咚咚咚’的连磕了三个响头,口称:“草民张荣华,民妇张黄氏,携孙子张敃,张敀,张敄,孙女张玫,叩见郡主!” 周玉蝶见他们虽然惶恐,但还是规矩的行了礼,只是他们这么正式的叩见,她倒是什么都没准备。无奈之下,她只好笑着叫了起,又对身后的时渝蓉挥了挥手。 渝蓉会意,即刻上前给张敃几个一人一个装了半袋银锞子,绣工精致的荷包。 几人惊喜之下,倒也并未推却,只连声谢过,便退到祖父母的身后去了。 周玉蝶听他们的名字便知张荣华是张荣安的兄弟,一般这种往亲戚家走动的事情,都会带着儿子媳妇,可他们却只带孙子孙女,有些奇怪。且见他们并不像普通的乡野村民,便客气道到:“请坐吧!” 周玉蝶一落座,便有小丫头捧了茶给她。陆昀进去请张荣安,陆丰便在堂上陪着说话。只是他和张荣华一家也不熟悉,一时竟冷了场。 “不知若轩和若兰的乳母可请到了?”周玉蝶抿了一口茶,轻声问到。 “请到了,昨日下半晌就带了来,给若轩和若兰试过,张公留下了两个好的。”陆丰答道。 “这样便好!”周玉蝶点了点头,一时不知该接些什么。余光一带,便见张玫正偷眼往她身上瞧。那眼睛滴溜溜的劲头,一看就是个机灵的。 周玉蝶眼珠转了半圈,用镶了珍珠的银叉子叉起一颗蜜枣,送到嘴边,再不发一言。 “你来的倒早,不是说辰时正吗?”门外响起周睿臹的声音。他一进来,眼里只见了周玉蝶,便抬腿坐到堂上唯二的主位坐下。看着周玉蝶尚算不错的气色,便问到:“你的伤还好?” 陆丰急忙给张荣华一家介绍周睿臹。那一家人依旧跪地,连磕三个响头。张玫头一个半抬起头,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周睿臹。那眼神包含着太多东西,让周玉蝶忽觉反感起来。 周玉蝶听得周睿臹叫他们起身,便低下头,声音轻柔的道:“就你聒噪,这话千万别叫子玉知道,要是不好,今日怎么出发?要不,我养好了再动吗?” 周睿臹被她这么一说,脸上的笑容便僵了一下。复又笑道:“早膳吃了什么?我今早又吃了一盅你那个竹子炖蛋,你可吃了?” 周玉蝶微笑道:“我今儿个吃的是炖珍珠末,黄大夫不是让吃几天压惊吗?你吃的那个是昨儿个晚上叫他们备的,我想着咱们这一走,最起码要有一年吃不着,所以做了给你解解馋。” 两人旁若无人的用官话说话,倒把一堂只懂本地方言的人晾了个透心凉。待周玉蝶拿眼角一看,下面的人个个面露尴尬。她也不由得有些面热,可也无法左右周睿臹不愿与张荣华一家说话的事实。好在张荣安和陆昀抱着陆若轩和陆若兰出来了,这才让他们的脸色缓和了些。 “劳昭王殿下和瑞安郡主久等了,这两个孩子太贪吃,张某怠慢了!” 周睿臹和周玉蝶听了,均是一笑。周玉蝶看了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三个产婆,今日的洗三还是她们来做。按理添盆的东西都是归她们的,主人家另外还要给一笔赏银。普通人家不过是些铜板,可今日这里的人最少也会拿几个银锞子,她们不可谓不期待了。 她们个个都是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周玉蝶往两只铜盆里各倒了一荷包金锞子,又看昭王殿下又跟着往里头倒金锞子,双眼简直被金子闪花了眼。小顺子也上前各添了半袋银锞子,陆丰亦然。只张荣华一家往盆里倒了各一袋铜板。这几个产婆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僵硬了,眼里带着鄙夷看向那一家人。一闪而逝的讥诮神情刺伤了那一家人的自尊,几乎是到礼仪结束都未抬起头来。只是大声的依礼夸了两个孩子几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205、春来江水绿如蓝(13) 她们个个都是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周玉蝶往两只铜盆里各倒了一荷包金锞子,又看昭王殿下又跟着往里头倒金锞子,双眼简直被金子闪花了眼。小顺子也上前各添了半袋银锞子,陆丰亦然。只张荣华一家往盆里倒了各一袋铜板。这几个产婆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僵硬了,眼里带着鄙夷看向那一家人。一闪而逝的讥诮神情刺伤了那一家人的自尊,几乎是到礼仪结束都未抬起头来。只是大声的依礼夸了两个孩子几句。 礼毕,张荣安爽朗的大笑着接过了已经裹严实的陆若兰,大喊着赏。周玉蝶也被他的喜悦感染,眼中看什么都是高兴的。 她从张荣安手里抱过陆若兰,看着她孱弱的身子和乌溜溜的大眼睛,不由得心生怜爱。便随着陆昀和两个乳娘便进了张秀娥的屋子里。 “郡主!”张秀娥明显精神好些了,见周玉蝶抱着个襁褓进来,温柔的唤了一声,身子却没敢乱动。 周玉蝶见她并没有胡乱起来,心里也放心了不少。抱着陆若轩便坐在了她的榻边,道:“若兰很是乖巧,刚在洗三的时候,在盆子里哭的响亮的很。” “都是王爷和郡主的福泽庇佑,若没有您,秀娥和这两个孩子都不知道会怎样呢!……”陆昀怀抱着陆若轩,黧黑的脸被白色中衣露出的领子衬的愈发黑了,只是他此时十分喜悦激动,竟能在那黑的发亮的脸上看出两分红来。 周玉蝶对他们俩并没有挟恩望报的意思,因此陆昀的话一出口,便被周玉蝶抬手止住了,道:“陆大哥,秀娥嫂子,我来这里的第一天,见到的就是秀娥嫂子。那天我一个人靠着大树底下睡着,若不是秀娥嫂子叫醒我,带我回家歇歇脚,还指不定会不会有别人见我孤身一人在外而生歹意。后来的事情,只能说是缘分。咱们有缘,这两个孩子于我也有缘而已。旁的恩不恩的,莫要再提了!” “郡主这么说,我们夫妻俩……”陆昀那张脸上带着无措和愧疚,结结巴巴的不知说什么好了。张秀娥躺在榻上不敢动弹,只是满脸感激,眼看着眼泪又要流下来了。 自从几天前帮她接了生,这夫妻俩几乎是一见她就说这恩不恩的事,把周玉蝶弄的心里不知什么滋味。上次明明已经说好,再不说这些。哎!还是纯朴啊! 她也不知该劝什么了,只抱着小若兰逗弄了一会儿,这才以眼神示意陆昀,去外间说话。 “昨夜,是怎么处置的?”周玉蝶把小若兰交给了乳母,坐在外间窗下的椅子上,问道。 “岳父大人做主,将人好好送走了。”陆昀眼皮一条,没由来的心虚了一下。可这事实在不合适说。不然郡主会以为岳父和自己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连个疯婆子都不放过。 周玉蝶听了,指尖一顿。心想,怎么可能呢?张荣安和眼前的陆昀何其在乎张秀娥和若轩若兰这两个小人儿?何况二人都是战场上下来的,怎么会轻飘飘的就把人放走了呢? 她细看陆昀的表情,见他眼底的不安和闪躲,便知他没说实话。不过她也无心再追究了,毕竟此时还是看他们的。自己若追究太过,反而落个杀人不眨眼的名声。 “罗家事,我已交给渝艽一力承当。她说这几日就会叫罗子明如意,你且安抚他一二,切莫因太过焦急而轻举妄动。”周玉蝶抿了口茶,缓声道。 “真的?多谢郡主,回头我再和父亲还有明哥儿去谢谢渝艽姑娘。这下我们就能安心了。”陆昀听了这个消息,显然十分兴奋,嗓门都高了。脸上的笑容也是真诚而开怀,随后却又黯然下来,道:“您不知道,这段时间,明哥儿都快瘦脱形了。父亲他老人家要不是有秀娥和这两个孩子的喜讯撑着,也不知会多么伤心。” 陆昀抹了把眼泪,接着道:“姑姑临终之时哀求父亲千万把她葬在陆家祖坟里的时候,那个样子,我现在想想都直想掉眼泪。明哥儿更别说了,成日介陪着他娘,眼睛都快哭瞎了。所以那日陆昀才斗胆,说服了父亲和明哥儿前来求郡主帮忙的。” 周玉蝶听了,眼圈也有点儿红。这样纯孝的孩子她听过没见过,可那日看明哥儿弱不胜衣的样子,却也信了。这才点头答应了下来。 天下的苦人何其多,她既然见了,就会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帮忙。只是她此时却有些不明白,陆昀提这个做什么?难不成那天月儿泄露此事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了?不像啊! 周玉蝶在忐忑中听着陆昀的絮叨,最后他脖子和耳根一红,羞愧道:“郡主别笑话我,秀娥如今养着身子,黄大夫说不可让她悲喜交加。父亲他年纪大了,好容易两个孙子孙女让他开怀了些,这些事也不好跟他说,说了就是惹他一顿眼泪,一天不吃饭。岳父大人那里更不敢说,说了也只是让他和秀娥为难。所以郡主这一提这事儿,我这话匣子就关不上了!” 周玉蝶尴尬的一笑,感情自己是当了回倾听者,让他找个发泄的出口啊!她哭笑一声,又给两个孩子各一箱子婧蝶轩做的小孩子衣物和一些小孩儿的小首饰,这才告辞出来。又去正堂跟张荣安和陆丰告了声辞,这才叫上周睿臹,往前头的荣和堂去。 此时,墨玉和斑臧这一黑一白的两个影子已经在堂上候着了。 “咦……斑臧,你怎么还在庄子里?”周玉蝶见平日里早就走了的斑臧此刻竟和墨玉一起在堂上喝茶,不由出声问道。 “属下今日定了去广裕庄,正好和郡主出行顺路,遂在此等候,护送至江宁府,属下再调转马头回去。”斑臧起身,身上那银灰色锦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衬的他一张朴素的脸满脸光华。一双眼里满是真诚和期盼。 周玉蝶不忍拂逆其心意,便点头允了。道:“也罢,从这里到江宁,不过午时便到了,你就在陪我吃顿饭再回广裕庄勘察农事吧!” “是。”斑臧,心中高兴,这个字说的轻快又兴奋。 荣和堂前已经停了五辆马车,看样子都是自己备的,她不由得看向周睿臹道:“你不是说你也有东西要带上官船,分发给各个郡县吗?怎么只有我的车队?” 周睿臹苦笑一声,上前扶住她的手,道:“墨玉给我看你的车单的时候,我就觉着,若我再带一列车队,这实在太扎眼了。回头引得路上悍匪抢劫可怎么好?于是我前天便让他们出发了,这会儿早就在那里等着咱们了!” 周玉蝶听出了他言语间的调侃之意,却也没和他计较,只道:“也罢,就这样吧!人都到齐了吗?” 她看了看满室的人,黄大夫带着夫人和儿子来送女儿。渝蓉星儿,小雨和子玉姑娘都在,想是人齐了。她看了看时辰,此时已是辰末(上午九点)。便扯了周睿臹的袖子,道:“人齐了,出发?!” 周睿臹低头对她宠溺的一笑,道:“出发!”便扶着她的手,送她上了打头的第一辆车。 斑臧和墨玉利落的翻身上马一左一右的护在周玉蝶的车边。星儿和渝蓉上了周玉蝶的车。小雨和子玉上了第二辆车,所有的车子都有周睿臹的亲兵围车护着。在一声洪亮的“出发”声中,周睿臹一马当先,车队缓缓驶出了悠然山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玉蝶舞》正文 206、春来江水绿如蓝(14) 斑臧和墨玉利落的翻身上马一左一右的护在周玉蝶的车边。星儿和渝蓉上了周玉蝶的车。小雨和子玉上了第二辆车,所有的车子都有周睿臹的亲兵围车护着。在一声洪亮的“出发”声中,周睿臹一马当先,车队缓缓驶出了悠然山庄。 周玉蝶一上车,让星儿和渝蓉给自己换了一身素白的昌邑素绢寝衣,一头乌发披散着躺在车内的软榻上,昏昏欲睡。 星儿索性拿出周玉蝶的妆奁整理了一番,找出一块未经雕琢的羊脂白玉来,依着大小打络子。只见那七彩的丝线在她的指尖翻飞,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了个大概的样子。 “星儿,你今年也十五了吧?几月的生辰?”周玉蝶慵懒的半眯着眼睛,缓声问道。 星儿唇角一弯,手上丝毫没有停顿的道:“奴婢今年的确十五了,是腊月初六的生辰。” “这么晚呐!”周玉蝶闲闲的叹道:“本郡主记得你的父母是从中京带着你来的,你们离了周家怎么过的?” 星儿闻听此言,这才停下打络子的手,笑意盈盈的道:“郡主关怀,奴婢的祖父母原是当年您的外祖父秦青天救下的,后来您的母亲出嫁,跟到了周家伺候。虽贞烈夫人放了奴婢及家人,可是当年受过秦大人大恩,不愿脱离的大有人在。所以大伙儿一合计,就拿着贞烈夫人给的银子,在乡下建了个村子长住。要不是墨总管奉郡主的命来接我们,我们还以为贞烈夫人和郡主早把我们给忘了呢!” 她虽是笑着说的,可说到最后一句眼底闪过的绝望和无助还是刺伤了周玉蝶的眼。这就是古人所谓的恩吗?恩可以父子相传,让一代代的人忠诚的为另一家人平淡守候。哪怕是自己已有了不错的新生活,依旧会为恩人所谓后人的一句话,抛下自己原本平静安逸的一生,跑到千里之外来为奴为婢。 连带着自己的子女也跟着失去了原本的平稳自由,成了别人的附属。这样的报恩,何其沉重!周玉蝶忽然觉得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有些喘不上气来了。 “你的祖父母,父母都是重诺之人,对我的外祖父和母亲尽了忠,如今你们又来帮我,还调教出你这么懂事乖巧的,实在不易。如今他们在哪里当差呢?”周玉蝶将盖在身上的月白色曳地外袍往下推了一截,伸手取了一盅茶道。 渝蓉上前半跪在她榻前,替她把拖到地上的一截往上拉了拉,又将她那双嵌了颗硕大东珠的软底鞋摆正。侧着耳朵,嘴角含笑的听她们俩闲话。 “奴婢的祖父母早已过世,父亲因是跟过您外祖父和贞烈夫人的老人,如今得了脸,在广裕庄做了个管事,专管广裕庄西边的一块新开的水塘,母亲也在广裕庄里的大厨房帮厨。奴婢的弟弟也得了郡主的恩典,如今在诗茶酒庄做伙计。奴婢最好,能跟在郡主身边伺候。奴婢一家都蒙郡主恩典,过的风光又安稳。这一次奴婢带信给父母说要随郡主出来,我那弟弟羡慕的了不得呢!父母更是千叮咛万嘱咐,路上要好生伺候郡主,不得有任何闪失……” 周玉蝶看星儿一提家人,那小嘴就不停。她嘴角一勾,心想,果真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呀!就是平日做事再沉稳,终究还是恋着父母的。 星儿见周玉蝶含笑看着她说话,一时脸颊绯红,低头扭捏道:“奴婢多话了……” 周玉蝶哈哈一笑,道:“这原是本郡主问你的,有什么话多话少的?!只管说就是,你原就不是那等扭捏的人,怎么这个倒想不明白了?!” 星儿被周玉蝶爽朗的笑声感染,怯怯的抬起头来,腼腆的笑了。这一笑如溪边的野花盛开,天真烂漫之余更有娇羞之意,那对湿漉漉的杏眼如星光璀璨,尽显小女儿之态。 “这走了多久了?好生无聊呀!”周玉蝶嘟囔着从榻上坐起。移开一扇车窗,便见一角耀眼的白袍在春风中飘飞。 “斑臧!”她对着那一抹白色身影招了招手。 “主子,您在车上呆着无趣了?”斑臧驱使身下的白马靠近车窗,含笑对周玉蝶探出的脑袋道。 周玉蝶撅了撅嘴,无奈的点了点头。道:“好无聊啊!你带我骑马吧?!” 斑臧惊讶的看了她一眼,随即便摇头道:“您再忍一会儿,这会儿车队正在疾驰。您平日里也就骑着风驰溜达,这个速度,您一会儿就腰酸了。再说,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到歇脚的地方了!到时候我再陪您下车,在附近走走,如何?” 周玉蝶撇了撇嘴,气闷的啪一声就关上了车窗。只留下斑臧一脸错愕的看着那扇已经关上的车窗。 半个时辰后,车外逐渐热闹起来。像是到了哪个城镇。车速也逐渐缓慢下来,外头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听的周玉蝶心痒痒的。她赤着双足,踏在车底铺设的绵软绒毯上,走到车厢左边。 移开车窗,那一抹墨色的身影难得的嘴角扬起,道:“主子可是闷了?这街上热闹,卖小玩意儿的挺多,只是地上脏的很,气味也不好。您就坐在车里看,看上什么了,属下替您去买。” 周玉蝶一听便高兴了,双眼含笑的点了头,滴溜溜的在路边搜寻。只见街角有个老婆婆带着个小女孩,面前摆着两个竹筐,上头还放着一块细白布。 周玉蝶见那老婆婆和小女孩的衣服虽多是布丁,却很整洁。小女孩的头上梳着双环髻,用两根红头绳装饰,乖巧的坐在老婆婆身边玩着翻花绳,神态专注。 她唇角一勾,便指了这祖孙俩,道:“那街角的祖孙俩卖东西倒是特别,既不吆喝,也不往街上瞧,只一味缩在街角。你去看看她们卖的到底是什么糕点,都买下来,给大伙分分。” 墨玉领命而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拎着两个盖着白布的竹筐上了她的车架。他坐在车辕上,敲开了车门,道:“主子,那祖孙俩应当是苏州人。这香椿鱼,香椿饼只有那里人爱吃。”他掀开其中一个篮子上细白布,露出了里头码放整齐的香椿鱼和香椿饼,一股香椿特有的香味儿便飘散开来。 周玉蝶让渝蓉将那篮子接过来,捏了一块炸香椿鱼,放进嘴里细嚼,不由得点了点头。果然是新鲜采摘的香椿,口感一如她记忆中的模样。她又吃了一块香椿饼,这才把视线放到墨玉手里的篮子上,问道:“那里面是什么?” 墨玉笑而不语,只把篮子推到车内。渝蓉接下了打开一看,倒不认识,只好递给周玉蝶看。 周玉蝶往篮子里一看,不由笑了。原来是糯米小蒸糕呀!她拿起一块素白的一掰,里头浓香的芝麻白糖馅便跳了出来。入口即化的糯米糕夹杂着研磨细致的芝麻和白糖,在周玉蝶的嘴里化开。她笑弯了眼,急忙叫星儿拿了盘子,各取了三块出来,其他的都叫墨玉拿去散了。 这一切事毕,车窗便被敲响,外头传来的是周睿臹的声音,道:“婧舒,咱们到江阴了。吃了饭咱们就赶到码头,上一艘小一些的官船,顺长江而下,后半夜便可到启东了。”他的声音轻快,冷不防对上周玉蝶哀怨的双眼,声音便渐渐低了下去,笑容也跟着慢慢消失了。他连声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不高兴了?车里呆闷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