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第一侠之辽东英雄传》 正文 第一章 理难通 正是日出江花红胜火的好时节,河湾里几处渔家,几声欢唱,仿佛是抒发难得的闲情逸志。岸边柳树下几位姑娘家一边漂衣,一边说着“打边草”,嘻笑声不时传来,春意融融。 不远处的茅舍,一个青年斜倚在门边,怀中捧着“十里香”,头上顶着骄阳,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酒,一边望着那岸边的美景,嘴角还不时挂出几丝微笑,看似漫不经心,可身上的一袭青衫却不曾有一块酒渍,一双手更是与岸边那几位姑娘家胜雪的肌肤不遑多让。恰好篱笆外走过几个村姑,几声惊呼后便有几只手在那里指指点点。青年也不介意,仍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怀中的酒,看着岸边的几许美景。 远处传来得得的马蹄声,还没到近处,鸾铃声已到耳边。青年皱了一下眉,随即恢复了平静的面容。不多时,一团火红闯了进来,“唰”的一声,马鞭在空中挥过,一匹浑身雪白不见一根杂毛的骏马已经骝到了篱笆外,出去的时候还回头“咴咴”了几声,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喂,姓萧的小子呢?” 青年望着眼前一身红衣的女子,晃了晃怀里的酒坛子算是回答。 “喂,我问你呢。姓萧的小子呢?”女子的话语里明显多了几分不耐和焦躁。 “你问我?哦,是了。”青年好一会儿才回了那么一句。 “你算了,本姑娘不跟你一般见识。去,叫姓萧的小子出来。” “请问姑娘,那人是你亲戚?”青年问。 “不是。” “那是你旧相识?” “不是。” “既然非亲非故,那姑娘找此人有何贵干?” 红衣女子愣了一下,忽然莞尔一笑,说了一句自以为得意的话,“难道非要沾亲带故才可以找人?” “当然不是。那么不晓得姑娘是来寻仇呢还是讨债?” 红衣女子又愣了一下,不知如何作答,俄而跺了跺脚,银牙碎咬:“他欠我一个人情,我是来找他还的。” “既如此,那姑娘请便吧。”青年向后指了指屋里,老大不耐烦的样子,嘴里还嘀咕了一句“多情总被无情恼啊”。 那红衣女子本已进了半边门,听他这么一说,转过头狠狠瞪了一眼。青年也不在意,一仰头,咕噜又是一口酒。 还没等酒下肚,屋里一声惊呼。青年忙一转身,瞬间便到了里间。只见里面一片狼籍,污秽难闻,地上还趴着一个穿着富贵的胖子,只是那员外帽不知滚到哪里去了。红衣女子怔怔站在屋中间,望着乱糟糟的屋子,一脸茫然。 青年皱了皱眉,腾出手来捂住鼻子,刚想开口说话,门外响起暴雷价一般的怒喝,“理难通,萧远,你两个王八蛋快滚出来,俺今天不把你俩打个稀巴烂,俺胡大牛就不姓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胡大牛的风情 胡大牛不是不解风情,每当看到同村小翠的时候,他都会压低嗓音,学着有钱人家公子哥细声细气的说话。可同样说话,他就是看不惯理难通那不用捏嗓子就自然而然发出的细声。这有他的道理,因为他看不得娘娘腔。尤其是打这个外乡人来了之后,全村上至八十下至十八的女人都象着了魔似的,嘴边的话题再也没离开“理难通”这三个字,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小翠,他胡大牛的小翠。虽然小翠以前也不曾正眼瞧过自己,可就那么瞟上一眼都够自己乐上半天,如今却再也不多望自己一眼,这日子可怎么过?想到这里,胡大牛愤愤不平得朝自家的老黄牛椎了一拳。“牟”老黄牛摇了摇头,忙躲到一边去了。 说什么也咽不下这口气,胡大牛扔下手中的柳条,勒了一下腰带,直冲萧远家奔去。那几间破草房,是小时候去惯了的,便是半夜也不会摸错。眨眼间的工夫便到了眼前,一看,理难通那小子正斜眼在门口喝酒,顺着他眼光看去,正是小翠和她那班姐妹在河边洗衣,顿时气得胡大牛当场便想发作。不巧正好有人马冲进来,定睛一看是个穿一身红,仙女般的女娃子,跟理难通说了几句便进了屋,没多久传出一声惊呼,也没怎么看仔细,理难通也跟进去了。胡大牛心想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小女子莫不是要吃亏。于是再也忍不住,发出了那一声暴雷价般的怒喝。 他这边刚喊完,理难通已站在了屋外,手里还拿着酒坛子。胡大牛揉了揉眼睛,不太相信理难通这么快出来,好象脚不曾点地。理难通斜眼看着眼前这个村夫,也想不到他中气十足,好象颇有些内力。两人互望了一会,还是理难通先开了口,“这位兄台,方才喊话的可是你?” “不错,正是俺。俺今天就是来找茬的。”胡大牛直了直腰板。 “找茬?难道不是要在下的命?”理难通有些不解。 “要你的命干嘛?”胡大牛愣了一下,“只要你今后不再勾搭小翠,俺就放过你。” “大牛,你”篱笆外一个少女突然叫到,转眼双颊一红,双手抱脸,飞也似的跑走了。原来是那班洗衣的少女被胡大牛那声暴喝引来,在篱笆外围观。听到胡大牛的后一句,女孩家脸薄,十个倒有九个红了脸。小翠受不住,只好掉头走了。 理难通舒了口气,刚想发话,背后有人道:“我道是哪来的野男人,原来是为了一个野女人。”不用说自是那个红衣女子的言语了。 这句话听在众人的耳里都不是滋味,胡大牛更是气得“你,你”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了?你再不动手,你女人就跟这小白脸跑了。”红衣女子幸灾乐祸道。 那一边早已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胡大牛“哇”的一声,一个“猛虎下山”,钵大的拳头直冲理难通面门而去。 理难通摇了摇头,知道今天不打是无法解局。他名字叫“理难通”,早已知道这世上是无道理可讲的,何况身后还有个不嫌事多的“饶舌妇”。于是左手单掌往来拳挥去,右手托着酒坛子往后一摆,也不晓得用什么招式,随随便便化解了胡大牛的双拳。 胡大牛一招失手,反应倒快,一个“虎尾两剪刀”,双脚连环,头也不回往理难通身上蹬去。理难通叫声“来的好”,顺势一带,将胡大牛仰天摔在地上。 胡大牛身子仆一着地,一招“灵猫扑鼠”的溜溜滚开,接着站起身,似乎不太明白自己刚才怎么输的。想想师傅教诲,自己练的这套“伏虎拳”讲的就是气定神闲,不动如山。自己刚才不顾三七二十一抡拳猛打,显然犯了大忌。于是整了整心神,准备继续打过。就在这时,十丈外有人朗声道:“胡兄,李兄,都是自家兄弟。有话好好说,莫要伤了和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萧远和他的朋友 来人正是萧远,浓眉大眼,一张脸方方正正,说不出的惬意与豪气。只听他话音未落,人已到了近前,双拳抱起,不偏不倚正好站在李南东和胡大牛中间。 “李兄,这位胡兄是我同村,年少时一起在少林学过武。”萧远先对李南东道,转过身又朝胡大牛道,“大牛,我回来这几日还不曾去会你,这几年一向可好?” “好?好什么好?你一去七八年,萧大伯走的时候,还是村里帮忙凑钱葬的,你知不知道?”胡大牛一肚子火无处去,劈头盖脸全发在萧远身上。 萧远闻言神伤,自己出门学艺,虽说是奉了父命,但双亲在不远游,何况父亲去世时自己未在身边,于情于理总是自己不对,当下黯然道:“大牛,此事是俺不对,为了学武未尽孝道,乡亲们的恩情,萧远终身难报。”说完两眼已是湿了一片。 “男儿有泪不轻弹,姓萧的你怎地如此情长?”萧远一抬头,看见红衣女子,敛容道:“师妹,你交待的事我已办妥,还希望你尽快回师傅身边,莫让他老人家担心。” “子欲养而亲不在,可叹。至亲在而子不养,可恨啊。”李南东在一旁有意无意道。 “关你什么事?”话音未落,一条鞭子已攻到了李南东面前。只见他衣袖一挥,一道白光闪过,红衣女子手中握着半条鞭子,怔在当场,不知下一步如何是好。 “师妹,李兄说的不无道理,我看你还是尽快回去吧。”萧远劝道。 红衣女子羞红了脸:“你们合着欺负人。” “师妹,是你动手在先。何况李兄已经手下留情,要不然你方才掉的恐怕不是半条马鞭了。” “算你狠。”红衣女子狠狠瞪了一眼二人,吹了一声胡哨。那白马不晓从哪里钻出来,一溜小跑到跟前。也不待马停住,红衣女子飞身掠到马背上,反手一鞭,人与马好似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去。远远地只听那红衣女子道“姓萧的,你又欠我一份人情。” 萧远无奈摇了摇头。 “好身手。”难得听到李南东一句夸赞,又一句“只是脾气不怎么好。” “她叫周虹烟,是我师父膝下独子,从小被惯坏的。”萧远一边解释,一边向胡大牛道,“大牛,来认识一下。李南东,算起来应该是我表亲。” “俺不想认识你家什么亲戚,叫他以后离小翠远一些。”说完,胡大牛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南东淡淡道:“萧兄的朋友都好大的脾气。” 萧远尴尬一笑,忽然想起道:“金胖子呢?他昨夜过来套我的话,说你来路不明,叫我小心提妨。本来想灌醉我,没想到才喝了两坛子,他自个儿先倒下了。” “那萧兄怎么看?” “我说你至少不像坏人。李婶从小待我如己出,你既是她内侄,我自当不应怀疑你。” 李南东点点头:“有意思,原来萧兄是这样想的。不过那夜若不是萧兄出手相助,我李南东恐怕早已是刀下亡魂了。” “自家兄弟,不必见外,何况路见不平是我等学武的本分。只是李兄的刀法轻灵飘逸,不像中原的武功。那几个追杀你的人分明也是关外的路数,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萧兄好眼力,我确自关外来,至于身世恕我无从相告。” “无妨。我本不喜打听人来历。只是金胖子昨夜问起,我把那夜的事如实说了。” “怪不得那胖子鬼鬼祟祟,我与他素不相识,他来管我作甚?” “他外号“如假包换”,想是怕我吃什么亏。还是进去看看吧,莫不要他一觉睡到晌午,我还要管他一顿午饭。”萧远边说边朝里间走去。 李南东也跟了进去,却见屋内空无一人,窗扇兀自晃个不停。桌上有人用酒水留了几个字,上面写着“小子不识好心”,后面还画了个元宝的样子,那是”如假包换”金不换的独门押记。 “这胖子,怎么老喜欢走窗户?跟个采花贼似的。”萧远望着窗外爽朗地笑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昨夜 “那萧兄昨晚也是走的窗户咯?”李南东问。 “不错,我见你一人在屋外喝酒,怕扰了你,所以从窗户出去了。”萧远接着道,“我昨夜赶了十几里路,去了一趟扬州府,又办司仪,又装媒婆,总算把师妹交代的事办妥了。” “原来萧兄还有装神弄鬼的本事。”李南东饶有兴趣道。 “多亏前年慕容匡送了我几副面具,昨夜才唱成了出好戏。”萧远边说边从怀里掏出几件物事,原来是揉成一团的几副人皮面具。 “早听说中原武林多奇人异士,这慕容匡想必也是个人物。”李南东赞道。 “他慕容家据说以前还是个王室,行事与一般武人不同。只是自本朝洪武帝开国以来,他家渐渐失了复国的念想。如今国事动荡,他家只怕又不得安宁了。”萧远叹道,突然童心大起,把一副面具抹在脸上,双手扠腰,捏起嗓门道,“我说刑家奶奶,人家闺女可是官府人家,这要是误了良辰吉时,咱可担当不起哟。”说话间一副能言善辩的妒妇模样。 李南东一楞,旋即明白过来,道:“萧兄这媒婆装得倒有几分姿色。” 萧远哈哈大笑,摘下面具道:“岂止几分姿色?昨夜我扮成媒婆前往知府大人的府邸,只三言两语便把花轿提前送去了黄秀才家里。再忙赶到西善桥,把刑麻子家的迎亲队伍哄得改道去了孙二娘的钱庄,来回折腾了几趟,总算把事情办妥了。” “原来萧兄乱点了一回鸳鸯谱。” “哎,不是乱点,这是巧点。那知府家的小姐是我师妹的好友,跟那黄秀才早有情意。只是那知府大人贪图富贵,想把女儿嫁给雄霸水陆码头的刑麻子家。俺便给他们来个调包,把喜事还给正主儿。” “如此一来,倒也成人之美。只可惜了孙家的闺女。” “可惜?我看未必。简直是门当户对。”萧远得意道,“你不知,那孙二娘也是个欺男霸女的主,靠钱庄放高利贷,在扬州府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与那刑麻子倒是一对。” “不错,却是‘两全其美’的好事。下回再有这样的好事,定要叫上小弟我。” 萧远看了一眼李南东,不想他会说这话,便道:“我还以为李兄不愿惹麻烦。” “麻烦多了,不想惹,它也会自己找上门来。何况我名字叫“难通”,看见不通的事自然要过问。” “初见面时你跟我说你叫‘理难通’,我还以为你开玩笑。想不到你真的叫理难通。” “理难通也好,李南东也罢。如今的世道还真有道理可讲吗?”李南东望向窗外,眼中饱含悲愤与伤痛,虽然了无声息,但即便窗外春意盎然,任谁看了这一眼都会觉得万念俱灰,只会想到死一样的沉寂。 “嗯哼”萧远咳嗽了一声,把话题岔开,“这回我做媒婆无意中还得知了一件大事,原来扬州府的知府大人要跟倭寇做买卖。” 一听“倭寇”二字,李南东顿时一振,问道:“什么买卖?” “价值十万两黄金的买卖。” “什么,十万两?” “不错,十万两。近日就将成交。” “萧兄如何得知?” “知府府上管事在喜宴上亲口跟我说的。我本想将他灌醉后再套他的话,谁知这老小子不禁灌,几杯黄汤下去就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如此,事不宜迟。我们这就上扬州府去问个明白。” “问谁?” “当然是那个管事。” “这个怕有些难,昨夜给我一闹,他恐怕不会再说。”萧远抓了抓头皮,颇有些为难。 “不妨,他既与你说,自有他求你的地方。”李南东自信闲雅。 “他求我?求什么?”萧远奇道。 “萧兄昨夜扮的什么角色?”李南东反问。 “当然是媒婆。”萧远还是不懂,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李兄果然聪明。咱们这就去会会那管事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有求于人 萧远和李南东走出茅舍,篱笆外围观的村民尚未离去,看见两人出来,年长的围住萧远问长问短,年轻姑娘们则挤在一旁,对着李南东指指点点,喜笑颜开。两人被缠了大半个时辰,方才打发了众人,起身前往扬州府。 路上不稍耽搁,萧远和李南东来到扬州府,转过几个街角,只见一座气派的衙门前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正在门口来回喝骂两三个小厮,萧远遥遥一指,对李南东道:“喏,那便是那个管事。”说罢正要上前去招呼,李南东扯住他衣角道:“且慢,待我二人妆扮一番再去。” 一柱烟功夫,街角转过俩人。一个是媒婆打扮的萧远,另一个则是披着斗篷娉娉婷婷的妙龄女子,不用问,自是李南东无疑。两人一边说着不着边际的闲话,一边朝衙门口跚跚走去。那管事眼尖,看见萧远他们走来,立马走下台阶,三步并作两步到萧远跟前,张口道:“萧家嫂子,你可现身了。我找你这半天了。” 萧远故作惊奇道:“哎呀,这不是吴管事。您这是怎么了?找老身有什么事?” 吴管事抹了抹额头的汗,道:“您老上哪儿去了?我差人找您,这些小混蛋竟然回来说扬州城没您这号人物。” 萧远正想找个说辞,旁边李南东掩嘴细声道:“萧妈,这人是谁,怎么说话俗气的很?” 萧远心中失笑,心想自己长这么大,从未见过亲娘,现在竟然有人唤自己作妈。那吴管事听见有些气急,刚想发作,别过头一看,见是一位小姐,马上换了副笑脸道:“这位姑娘是哪里人家?”暗自责怪刚才只顾跟萧远说话,却不曾见旁边还有个美人儿。 萧远胡编道:“这位是前礼部员外郎李大人家的千金。” 吴管事一听后悔不已,心里早不知骂了自己几回。大凡在官家做事的对礼节看的很重,虽说平日对老百姓要怎么就怎么,可碰到有阶有品的,怎么都得先让三分。再加上这吴管事酒色财气样样俱足,可四十好几了连个媳妇也没有。这倒不是他找不到,实在是他总想攀豪门,如他老爷一样一步登天。可一般官家他看不上,真正的大户人家看不上他,这一来二去,拖得他诺大岁数还是光棍一条。如今看到这妙人儿就在眼前,好比久旱逢甘露,怎能不心急?于是慌忙连连作揖,赔礼道:“小人唐突,冒犯小姐,实在该死。”想想还不够,又急中生智,左右开弓给自己狠狠两耳光。 萧远在旁边乐不可支,打个圆场道:“不知者不为罪,吴管事一向知书达理,今日怕有急事才口不择言。” “是,是,是。”吴管事迭声应道。 “如此是小女错怪了。”李南东赔了个礼。 “不怪,不怪,我跟萧嫂嫂有些话说,请小姐稍候。”吴管事心想机不可失,把萧远拉到一边悄悄问:“嫂嫂,听说李大人告老还乡多年,未闻他家有如此年轻的小姐。只不知这位李小姐可许了人家没有?” 萧远心想这老小子今天怕不上当,笃悠悠回道:“还未。” “这样,嫂嫂今日发个善心,帮兄弟我说成了这桩婚事,我吴富必有厚报。” “不成,人家大户人家,你吴管事虽说也在官家,可毕竟不是做官的,俺怕不成。”萧远假装为难道。 吴管事急道:“嫂嫂未曾出力,怎知道成不成?何况凭您的本事,哪有不成的。” 萧远故意推脱:“不成,还是不成。” 吴管事暗想,人说‘媒婆十有九刁’,看来不给她点好处,她是不会答应了。于是伸出手指,比划道:“明日我便给你这个数,算是谢礼。” 萧远圆睁两眼道:“五两?” “不,五百两。” 萧远咋舌道:“乖乖,这可是老身一辈子都花不完的。” 吴管事得意道:“我明日一早便给妈妈送去,可好?” “何不今日?俺也好趁早帮你办成了事。” “今日不成,我须得今晚做成了知府大人的差事方能领到钱。” “什么差事?” “这个嘛,小事一桩,不劳妈妈操心。”吴富觉察到自己说的太多,开始小心起来。 萧远听到这,心里已明白了大半,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卖弄风情道:“哟,还卖关子。也罢,咱家明个再来会你拿银子。” “如此甚好。”吴富陪笑道,客气了几句便送萧远和李南东离去,但见李南东临走还回头一笑,赶紧回笑算是答礼,心中早已飘飘然,屁颠屁颠地走回衙门,刚上台阶,猛然想起自己把原先该问的话都忘了,忙追出去,却哪里还有两人的影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交易 夕阳西下的时候,扬州府衙门对面的酒肆里,一张临街的桌子对坐着两人正在饮酒,旁边的酒坛子已空了七八个。只见店小二吐了吐舌头,上前说道:“两位爷今日喝的尽兴了吧,您看要不要先结帐?” “尽兴?才刚起个头,小二哥再上酒。”说话的正是李南东。 “爷的酒量没话说,可酒喝多了伤身,像您二位这般喝法,俺还头回见。” 萧远摆了摆手,谢过小二好意,道:“不妨事。我们平常喝惯的,回头多给你银子。” 店小二一脸无辜地说:“爷把咱看成只知道几个铜板的小人。得,您二位继续喝,我给二位拿酒去。” 看着店小二离去,萧远转过头道:“时候差不多了,这姓吴的老小子也该出来了。” 李南东摇摇头:“不急,一时半会儿他还出不来。” “也是。这等大买卖总要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做。只不知什么买卖要十万两黄金?” “说不定,吴知府想卖个官给倭人。” “呵呵,果真如此,他吴知府把扬州城卖了也不值这个数。”萧远笑着说。 “倭人把银子也叫金子,许是十万两白银也不一定。” “兄弟,你怎懂得这些?”萧远问。 李南东晃了晃酒盅,笑而不语。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喝酒。约莫一个多时辰后,只见知府衙门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半边,出来一人,后面跟了两个随从。出来的正是吴管事,脸上阴晴不定,患得患失的样子。萧远和李南东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都暗自好笑。吴富三人上了马,一路小跑向东门而去。萧远往桌上扔下一锭银子,唤了声“结帐”,和李南东一起出了酒肆,跟了上去。 起先吴富三人都只是缓缓按辔而行,待出了东门突然挥鞭快跑起来,片刻功夫已出了扬州府,直往南京方向奔去。萧远和李南东两人施展轻功,在后遥遥跟着。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来到水陆码头,一见吴管事三人到来,码头上有人迎了上去。吴管事三人下了马,说了几句话,便由那人把马牵走,三人径往停泊在码头的一艘货船走去。那船上也早有人侯着,与吴管事寒喧了几句,一同入了船舱。萧远正待潜上船,被李南东一把拉住,只听李南东道:“萧兄且慢,这不是普通的货船,而是倭人的运兵船。”萧远定睛一看,果然船身宽阔,与一般货船不同。李南东继续道:“这船船弦高甲板低,有人伏在上面不易察觉。”萧远闻言再看,船弦处有几个人头影影绰绰,若不是李南东提醒,还真的忽略了过去。“那,怎么办?”萧远问。 “不知萧兄耳力如何?”李南东指了指耳朵。 “耳力?”萧远有些不解,转眼明白是要他运内力增强听觉,当下气运丹田,凝神细听。 过了一盏茶功夫,萧远徐徐吐出一口气,道:“兄弟,此间远了些,只隐约听到什么火炮,什么十万八万的,对了,好象说货就在码头。” “我也听的差不多,大概他们在谈价钱。”李南东回道,突然用手一指,“那边好象有人来了。” 萧远顺他方向望去,三十丈外果然有盏灯笼晃晃悠悠朝这里过来,于是道:“兄弟在这里侯着,我去去就回。”说罢朝灯笼处飞身纵去。须臾到了灯笼前,看是两人,一个作富贵公子哥打扮,另一人则手提灯笼家丁模样。萧远拦住两人去处,沉声道:“相好的,这么晚往哪里去?” 那公子哥吓了一跳,不曾想自家地盘有人截道,喝道:“什么人敢到刑家地盘上撒野?” 萧远一听明白了,敢情是刑麻子家的人。说的也是,这码头本是刑家的地盘,如此看来,这吴知府和刑家结亲是早有预谋。于是道:“撒野不敢。想请公子往那边船上一坐。” 那公子哥舒了口气,道:“原来你是那边的人。是来接我们的吧?你家长船大人可好?” 萧远“嘿”了一声,道:“好,好的很。”说话间出手如风,一指戳在那公子肋下。那公子连哼都未哼,便瘫倒在地。 旁边家丁一看不妙,扔下灯笼上来抢攻,出拳虎虎生风,颇有大家风范。萧远一边回击,一边低声骂道:“倭奴,枉了一身好武艺。” 那家丁停了手,说:“你方才叫谁倭奴?” 萧远不屑道:“不是你,还有谁?” 那家丁听了面色惨淡,忽地一把扯开身上衣襟,露出胸间伤痕道:“倭奴?老子虽在倭国行走,倭奴二字却不敢当。” 萧远看着奇怪:“你既不是倭奴,今晚到这里来交易什么?” “交易?什么交易?” “还是让你主子说吧。”萧远说着扶起那公子哥,在胸口猛揉了几下,喝问“快说,你们今晚与倭寇做什么好事?” 那公子哥睁开眼,未明白怎么回事,只急着叫唤:“芝龙,还不快救本少爷?” 那个被唤作“芝龙”的家丁摇了摇头,垂手而立道:“郑芝龙不愿替倭寇做事,还请刑少爷明示。” 刑公子心想完了,若不是自个儿老爹说今晚的事不宜声张,只让自己和李掌柜家的高手来办事,断不会在自家的地盘上载了跟斗。如今这李掌柜家的高手反了水,今晚无论如何也讨不了好去。好汗不吃眼前亏,把心一横道:“好汗饶命。我只是替我爹办事,别的一概不知。” “不知?那你上那船干什么?”萧远手上暗暗加劲,往刑公子脉门上扣去。刑公子顿时疼得头上汗如雨下,求饶道:“好汗饶命。我只是替吴知府提货,其他一概不知。” “提什么货?”萧远接着问。 “火炮,朝廷向红毛买来边防的火炮,被吴知府转卖给倭人。” “这等大事,你们就不怕朝廷追查?” “追查?上下都打点好了,人人都有份。就算上头查下来也查不出什么。哎哟,这真的不干我事,还请好汗饶命。” 郑芝龙听到这儿已完全明白,痛心道:“刑公子,还请回复老爷,就说我郑芝龙谢他赏口饭吃,但我与倭寇势不两立,恕我不能效命了。”说完转身对萧远道:“我这就去毁了这桩买卖。只是念在主仆一场,还请义士放过刑公子这一回。” “好说。”萧远道,“郑老哥申明大义,在下敬佩的很。这就请刑公子在这小睡一会儿。”说完一指戳去,刑公子又是一声闷哼,瘫倒在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恶斗 萧远和郑芝龙回到码头边的时候,李南东已是望眼欲穿。看到萧远身边多了个人,李南东疑道:“萧兄去时一人,怎么回来成了一双?” 萧远回道:“李兄莫说笑,这位郑老哥为人侠义,是来助我等一臂之力的。”接着把郑芝龙的事约略说了。 “既如此,两位有何高见?”李南东问。 “依我看,直接冲上船得了。杀一个不赔本,杀两个赚一个。”郑芝龙想也不想道。 萧远略一沉吟,道:“船上情况不明,咱们人少,硬闯怕吃亏。此处是刑麻子地盘,惊动了东家更是棘手。我的意思,最好既能一网打尽又能全身而退。” “看来萧兄已有良策。”李南东笑着问。 “我的确有个计较。”萧远道,“此处离镇江不远。镇江守备吴廷冻听说为人正直,若是能赚得倭人逆江而上,到了镇江想办法通知吴大人,到时自可一蹴而就。” “计是好计,只是船上有吴知府的人,而且他们事先说好在此地交货,临时改地方怕是要起疑心。”李南东道。 “这个可以推在刑麻子身上,刑麻子在这一带是出名的不讲道理,其他的只能先上船再随机应变了。”萧远顿了顿道,“只是要麻烦李兄装扮一下刑公子。” 李南东马上会意道:“这个无妨,那就走吧。”说罢起身朝倭人的船走去,萧远和郑芝龙跟随在后算是家丁。 三人一前二后到了倭船近前,有人用半生不熟的汉语问:“什么人?” 郑芝龙抢前一步道:“刑家公子前来提货。” 立刻有人从船舱出来笑着道:“是刑公子吗?快上来,大家正等着你呢?”出来的正是吴管事,热情招呼道:“郑老哥,几日不见,你又精神了。你家公子呢?”待看到郑芝龙身后的萧李二人,马上变色道,“这二位是?” “哦,这位是刑家二公子。另一个嘛叫小三,跟我一样,在刑府混口饭吃。”郑芝龙灵机一动道。 “二公子?”吴管事心里纳闷。李南东发话道:“我家大哥现在花船脱不开身,让我代他来办事。” 吴管事也是常在脂粉堆里打滚的人物,听李南东这么一说羡慕道:“还是刑大公子会玩。不碍事,二公子来了也是一样。这边说话不方便,各位这就请进舱里说话。”说着把三人带进船舱。 上船的时候,萧远留意了一下。船首站了五人,三人持弓,两人执矛。船尾也是五人,一色长袍宽袖,腰配长刀。桅杆上还伏着一人。萧远心想:若光是这几人,依我们三人的本事不难打发。进了船舱,只见两个倭人坐在一张桌前不知在嘀咕些什么,对面站着吴管事带来的两个伴当。其中一个倭人一见李南东进来,“哇呀”一声起身拔刀,直扑李南东而去,动作一气呵成,不见一丝呆滞。萧远和其他人还未明白怎么回事,那倭人已和李南东交上了手。郑芝龙打一上船两眼就喷火,心想来的正好,大吼一声,拔出佩刀朝另一个倭人砍去。那倭人显是不会武功,害怕地连滚带爬跌下椅子,幸得吴管事的一个伴当抽刀拦住郑芝龙,这才险险逃过一劫。而吴管事的另一个伴当则急急向萧远攻来,萧远侧身避过一刀,反手一掌打在那人背上,打得那人鲜血狂喷,一头撞在板壁上再也没起来。就在这时,一阵凉风袭过,一把倭刀从板壁插出,将萧远右肋下的衣衫捅了个通透。萧远背上一阵凉意,惊出一身冷汗,急忙闪开,眼看舱内狭小不宜久斗,朝郑李二人叫道:“大家往外冲。”随即直冲舱门而去。不料刚到舷梯,两柄长矛就迎面搠来,萧远想也不想,一把夺过,硬生生将两个倭人扯进舱内,正要破门而出,外面“嗖”的一箭射来,差半分便中脑门。萧远急中生智,扯起方才被拉进来的一个倭人往外便扔,自己随后鱼跃而出,但听得“咔嚓”几声,扔出去的倭人已被乱刀分尸。萧远刚在舱外站住身子,几个倭人“哇哇”乱叫,气急败坏地举刀劈来,显是不忿刚才被萧远骗过。紧接着,船前船后的两处甲板各有一块被掀起,数十倭人从下面涌出,其中有些手中竟拿着铁砲。萧远心中暗叫不好,捡起长矛,“唰”的一声掷出,把头两个冲过来的倭人串了葫芦。其余倭人见萧远厉害,不敢靠近,退了几步围住,只等舱顶几个倭人打火石放铁砲。萧远知道铁砲利害,不敢怠慢,一个“旱地拔葱”从围攻的倭人头上掠过,一招“万佛朝宗”把一个正准备瞄准射击的倭人打下舱顶,其余倭人见萧远来的急,不及瞄准便一阵乱放,饶是萧远躲闪的快,肩头还是中了一弹,打得鲜血淋漓。好个萧远奋力一扫,硬是把一众倭人扫下舱顶,心中暗自焦急为何郑李二人还未出来。正在这时,但见郑芝龙上了甲板,身上一般的血迹斑斑,急问:“我兄弟呢?” 郑芝龙刚把一个倭人砍倒,闻言道:“底下那厮手底子硬,李兄弟正和他缠斗。”随即“咦”了一声,“他奶奶的,怎么又生出了这许多倭寇?哈哈,过瘾。” 萧远有心要回去救人,但身边围着十数倭人,郑芝龙那里也跟七八个倭人斗得正急,一时半刻无法分身。偏偏倭人狡诈,见萧远厉害,都围作一团,攻守相应,让萧远急切间不能得手。另一边“啊”声不断,显然郑芝龙也挂了彩,而且伤的不轻。萧远情知今晚讨不了好,不经意间往船外望去,才发觉船不知什么时候被人解缆,此刻已离开码头数十丈远,心中叫苦不已,肩上的伤势也渐沉重,索性把心一横,奋起一掌逼开围攻的倭寇,跃到郑芝龙身边将他托向船尾,道:“郑大哥先走。”郑芝龙明白他意思,可不愿独自逃生,口中骂道:“你当我什么人?”谁知话在嘴边,人已落下船弦。原来萧远怕他不走,托起的一掌含了暗劲,让他往船外落去。只听“扑嗵”一声,郑芝龙已掉进了水里。四五个倭人急忙朝水中放箭,其余的则围住萧远,攻势更猛。萧远大喝一声,驱散了放箭的倭人,口中兀自叫道:“李兄莫要纠缠,快上来。”一边拼命往船舱口奔去要相助李南东,但恶斗已久,肩上又有伤,渐渐力不从心。不一会儿背上又中了两刀偷袭,好在口子不深,眼前金星乱冒,出手毫无章法,隐隐约约似乎看到慈祥的老父在村口遥望,还有严厉的师傅 就在这时,围攻的倭寇突然乱作一团,无心恋战。萧远神智稍一清明,发觉船身正在倾斜,有几处甲板更被激流冲了上来,知道船要沉了,忙跃进船舱,只见李南东与那倭人仍是斗得甚急,全然不顾水流冲进来。萧远一招“龙游浅水”逼开那倭人,顺手一把扯住李南东,两人同时跃出舱外。待到得外面,船已倾了大半,萧远猛的朝船弦拍下一块木片,用力往外一掷,喊声“走”,起身跃向江面,半空中两人脚踩木片,借力又跃出数丈,再落进水里的时候,码头已近在咫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吴知府 吴知府今日的心情差到了极点。早上天濛濛亮的时候,吴管事跌跌撞撞跑进来,一路杀猪般地喊着“老爷大事不好了”,把合府上下几十号人从梦中惊醒,都以为来了强盗。待得知是十万两的买卖被人搅了,吴知府气得浑身发颤。偏这时出嫁的女儿携新姑爷回娘家,看着笑吟吟的女儿身边却站着个穷酸,吴知府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以为自己没睡醒。等听到那秀才竟然喊自己爹,吴知府一个大耳刮子扇了过去,骂道:“一大清早,喊谁做便宜老爸?”打得那秀才目瞪口呆,女儿掩面而去。旁边丫环上来劝道:“老爷,您怎么打了新姑爷?”吴知府这才明白自己真的做了那穷酸的便宜老爸,于是狠狠瞪向吴管事。那吴富早已瑟瑟发抖,不用问也知是他坏的事。吴知府强压住心头怒火,把吴管事细细盘问了一遍,等听到吴管事说搅事之人自称刑家二公子,终于忍不住一个大碗茶盖砸在吴管事脑门上,骂道:“吴富,你跟我多年,何时听说刑家有个二公子?”吴管事捂住脑袋,哼哼着回道:“小的本也怀疑,只是李掌柜家郑师傅说的真。再说刑掌柜跟老爷您一样风流倜傥,说不定在外面有个小儿子,这谁也说不清”正要继续往下说,斜眼瞄到吴知府头暴青筋又要扔个茶杯过来,急忙收声。吴知府工于心计,早年在定海军做参议的时候就因为搬弄是非被停了职,后来给他巴结上了当朝皇亲周家的一门远亲,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这才一路飞黄腾达坐到了扬州府知府这个位子。如今听说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吴知府脸上露出一丝阴笑,恻恻道:“好个小杂碎,今日不给你们几分颜色,我吴某人不姓吴。”说罢心里有了主意,对吴管事道:“吴富,你马上去衙门找冯捕头,让他速速查清是谁坏的事。另外跑一趟刑府,请刑虎过来。”吴管事闻言,连声答应着出去了。 未到晌午,冯捕头已来回报,说查出是萧山县小胡村老萧家远游回来的儿子和一个外乡人一起干的,郑芝龙是临时搭伙的。又说这萧远是吴小姐好友周虹烟的师兄。吴知府两下一合计,不难明白这两天的事都是萧远干的好事,登时气得牙痒痒,恨不得马上杀了这帮草民。就在这时,吴富也领着刑虎来了。这刑虎满脸横肉,长的不高却甚是结实,因为脸上长了许多麻子,被当地人称为“刑大麻子”,本是个贩私盐的,后来在宁波码头拉帮结伙,终于搞出了诺大的势力,连官府也让他三分。他贼做久了想改头换面,便把府邸迁到南京,整日里巴结官家的人。赶巧扬州知府来提亲,还说有万两黄金的买卖,他心里乐开了花,以为从此有了靠山。谁知这亲家竟然结成了城西母老虎孙二娘家,搞得他莫名其妙,偏偏孙家也不是吃素的,只好认了这哑巴亏。更可气的是,昨夜的买卖被郑芝龙勾结外人搅和了,正琢磨着怎么回复吴知府,对方已经派人来请了。他本来无赖出身,就厚着脸皮来到吴府,一进门先倒打一耙,嚷道:“吴兄,这怎么说的?你女儿变成了人家的闺女,买卖也被人搅黄了。我那份你答应好的可不能胡赖了我。”吴知府心道这麻子确实可恨,可眼下有求于他,只好委曲求全道:“刑兄且慢生气,兄弟答应你的决不会少了一个子儿。只是兄弟胸中的这口恶气实在咽不下,你可知搅局的混蛋是谁?” “是谁?”刑虎瞪圆双眼问。 “是一个叫萧远的乡巴佬和一个姓李的外乡人干的。” “妈的,老子这就去扒了他俩的皮。”刑虎捋起袖管就要走。 吴知府一把拦住道:“不急,小弟已有计较,定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说完附在刑虎耳旁秘语了几句,说得刑虎连连点头。 突然外面吴管事来报,买主长船光亲求见。吴知府从后门打发走了刑虎,让人把长船光亲请到前厅。那长船光亲倒也知理,一进来先唱个不是,接着奉上一箱礼物,和颜道:“听说吴大人为昨夜的事烦恼,我们特地备了份薄礼,希望大人笑纳。还请大人继续和我们合作,做成了这笔买卖。”吴知府早猜到对方来意,笑道:“听说贵方昨夜损失也很大,可知是谁坏的事?”他本待对方问起,自己就可以投桃报礼,顺便让对方见识一下自己的能耐。谁知那长船光亲道:“这个不劳大人费心,坏事的人叫李南东,听我们吉田大人说是朝鲜国的通缉要犯。” “哦”吴知府未料到对方早已知晓,但听这李南东的名字有些拗口,不像中原人士。心下纳闷,想到倭人许是咬字不准,当下不以为意,道:“那贵方欲如何对付?” 长船光亲目露凶光道:“此事敝方自会处理,吉田大人说要亲手杀了那人。” 吴知府不明白朝鲜国的通缉犯与倭人有何关系,但也不想明白,只想出了眼前的这口恶气。见倭人对李南东恨之入骨,吴知府眼珠子一转,又想到了一条妙计,于是道:“正好兄弟我也有意对付那几个小混蛋,不如双方合作如何?”长船光亲愣了一下,马上会意,凑上前去。 一番交头接耳后,两人脸上俱露出了得色。长船光亲恭维道:“大人足智多谋,真是当世孔明。”吴知府闻言,笑得更加得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将进酒 吴知府的信送到的时候,萧远c李南东和郑芝龙三人正在萧远家那几间破草房前畅饮。见萧远接过信看也不看便搁在一旁,送信的差役乍舌不已,心想此人好大的架子,但上头有言在先不要生事,于是那差役唱个喏,转身走了。 旁边郑芝龙问道:“昨夜我等刚搅了他一桩买卖,今日太阳还未下山他便差人送了信来,不知作何道理?” 萧远喝了一口酒,道:“信无好信,不看也罢。” “什么好信坏信?我来看看。”说话间一个身穿湖绸气度儒雅的胖子从破草房里钻了出来。 “金胖子,我说你好歹是个长辈,怎么没事尽从人家窗户进出,像个采花贼似的。”萧远笑骂道。 这个被称作“金胖子”的便是”如假包换”金不换了,只见他一本正经道:“小子莫要胡言,我是惜时如金,不想费时绕到前门这才走了捷径。哪像你整日游手好闲,大白天还和狐朋狗友喝什么劳什子酒。”一边说一边瞅着李南东,显是有的放矢。 萧远怕李南东生气,转个话题道:“这位郑芝龙郑老哥,昨夜刚结识的好朋友。” 金不换闻言马上满脸堆笑道:“原来是闻名东海的郑师傅。失敬,失敬。”说完自顾自拿起桌上的信拆开,边看边啧啧有声道:“你小子走了什么狗运?扬州府知府大人竟然请你过府饮茶,莫不是他家女儿看上了你,想招你做女婿。” 萧远一口酒喷出来,急忙道:“决无此理,昨夜我们几个刚搅了他一桩买卖,他不找我们晦气算是不错了。” 金不换“哦”了一声,接着又自言自语道:“这样也好,我看那小丫头周虹烟待你也不错,你可不能辜负了人家。” 萧远被他说得差点背过气,心想若再让这胖子说下去,这酒不用喝了,于是干咳几声,转向郑芝龙道:“昨夜若不是郑老哥在倭人的船底做了手脚,俺们今日便已赶去投胎了。来,俺敬老哥哥一碗。” 郑芝龙谦让不得,干了一碗,道:“哥哥这点伎俩不算什么,小老弟侠肝义胆,应当我敬你才是。” 金不换惊道:“昨夜水陆码头那档子事原来是你们干的。” 萧远道:“不错。昨夜侥幸坏了吴知府和倭人的买卖。多亏郑老哥最后凿穿倭人的船,我们才得以逃生。” 说到这,李南东举起碗道:“说来惭愧。若不是我,这事本不用如此惊险。”一仰头,一碗酒下肚。 萧远和郑芝龙齐劝道:“哎,此事怎能怪你。只是与你动手的倭人是?” “那厮叫吉田冈增,号称倭国二条所第一剑客,和我已是二度交手,只可惜我的七七四十九路‘修罗刀’竟然奈何不了他。”李南东心有不甘道。 萧远和郑芝龙越听越奇,旁边金不换突然尖声道:“什么‘修罗刀’?很了不得吗?” 李南东淡然一笑:“也没什么了不得,是我娘传给我的。”说完,好象勾起了什么往事,眼圈一红,急忙端起碗,仰头遮过。 萧远肃然起敬道:“想不到令堂竟是个高手。” 李南东听得悦耳,谦道:“我娘的功夫也罢,真正厉害的是我师祖金哲胜,是他创了这套刀法。” 萧远立刻拱手道:“失敬,失敬。”旁边郑芝龙也忙跟着道:“久仰,久仰。”惟独金不换冷哼了一声,似乎不屑一顾。 李南东不理他,高兴地对萧郑二人道:“想不到中原也有人知道我师祖的名号。” 萧远尴尬咳了几声,转过头对郑芝龙道:“这个嘛,郑老哥见多识广,可以说来听听。” 郑芝龙红了脸,道:“莫看我。我听你说‘失敬’,这才说的‘久仰’。要说还是你说。” 李南东叹了口气,知道两人方才说的都是客套话。谁知金不换冒了一句:“金哲胜嘛,也不过打遍了朝鲜八道。放在中原不见得有一席之地。” 李南东情知金不换对他有偏见,也不在意,倒颇佩服这胖子的见识。 看看场面不对,萧远打个哈哈:“能打遍朝鲜,也是一方豪杰。来大家干了这一碗,算是敬金老前辈。” 见金不换不乐意,萧远替他也倒了一碗,劝道:“金胖子,甭小气。人家也姓金,与你还是同宗,敬他你面子上也有光。” 金不换心想也对,于是一起干了这一碗。 转眼天色已晚,萧远对众人道:“这知府的鸿门宴去还是不去?” 金不换急道:“去,怎能不去?难得和知府攀上交情,他信里不是自称世伯嘛,我看昨晚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顺便陪个不是就行了。”说的好象被请的人是他。 萧远转向郑李二人,李南东未出声,郑芝龙道:“不是老哥哥不与你们同进退,只是他信上并未提到我名字。再说刑麻子眼下必要寻我麻烦。我还是赶紧走人回福建老家去。” 萧远也不勉强,道:“既如此,我等这就替老哥哥饯行吧。他日相逢再喝他个够。”说完捧起碗高声唱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李南东闻歌豪气顿声,和唱道:“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君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唱到最后,郑芝龙和金不换也莫名被感染,一起加入唱道:“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就在这一曲终了,四人同时喝完手中酒。只见夕阳下,四个斜长的影子洒在地上,笑声久久不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伏击 杭州通往南京的官道上有一处密林,说是密林,实在是因为沿途能称得上树林的地方寥寥无几。萧远和李南东正伏在这密林中的一棵大树上,说是伏,倒不如说是斜倚在树干上乘荫凉。两人一般的心事重重,良久才听萧远道:“李兄,你说这吴知府安的什么心?” “什么心?杀人之心。”李南东回道。 “咱们坏了他那么大桩买卖,他想杀人也是应当。”萧远疑惑道,“只是纳闷早上在他府邸,他一没有打我们板子,二没有拿我们下狱,反而一口一个世侄,喊得我老大不好意思。” “而且还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口口声声要痛改前非。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对不对?”李南东接口道,“不难,待会儿正主儿来了,一问便知。” “怕只怕他还有什么厉害的后招。”萧远若有所思道,待要再说,远处传来马蹄声。萧远打个手势,两人一起跃下树,拦在道中。 不一会儿,一辆马车到了近前,车后跟着两个武人。见萧李二人拦在路中间,看似截径的买卖,其中一个武人越过马车策马上前道:“两位朋友请了,我们要赶路,还请行个方便。” 萧远回了个礼,道:“好说。只要车上的那位下来说个话,随便你们往哪儿去。” 那武人闻言顿怒,骂道:“好个贼子,原来是有备而来。”拔出长剑,跃下马,直取萧远双眼。 萧远见他出手狠辣,心中有气,正要出手,身边李南东已接过这招,堪堪回了三招,把那武人攻了个措手不及。另外一个武人看着不妙,回手抽出背后大刀,大吼一声上来助攻。 萧远见那人出手,已知李南东对付两人绰绰有余,便径直走向马车想掀开帘子。没想到赶车的车夫貌不惊人,竟一掌从后袭来,掌风雄厚,绵绵不绝。萧远大吃一惊,回身接过这一掌。“砰”的一声,双掌交过,那老汉下了车,萧远也转过了身。两人各自佩服,暗赞对方掌力了得。双方定住了神,再度交手,你来我往,斗了十数合,未分胜负。那老汉的武功甚是驳杂,“八卦掌”c“罗汉拳”c“大小擒拿手”,短短十几个回合竟换了数种拳法掌法。萧远越斗越奇,心想这般打法,莫不成了这老儿的陪练。心念一动,将生平绝学一一施展开来。那老汉叫声好,抖擞精神与萧远斗过。待萧远一套掌法用完,那老汉突然停了手,一把扯下脸上面具,哈哈笑道:“萧兄弟,才过两年,你的武艺又见长进了。” 萧远惊喜道:“慕容兄,原来是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黄雀在后 “正是小弟慕容匡。”慕容匡潇洒地抱拳作揖。 萧远大喜,一拳椎在慕容匡肩头,道:“好你个慕容匡,几年不见,见了老朋友还要戏耍。”转念想想不对,正色道,“你几时做了阉党的走狗?” “阉党?”慕容匡有些莫名其妙。 萧远指了指马车。慕容匡忍不住哈哈大笑,掀开帘子道:“有请袁大人。” 只见车上走下一人,面目粗豪,双目炯炯,一脸坚毅。慕容匡指着下车之人道:“你是说前兵部侍郎c辽东巡抚袁崇焕袁大人是阉党?” 一听“袁崇焕”三字,萧远不由肃然起敬,求证道:“敢问可是守辽五年,两度宁远大捷,气死鞑子王努儿哈赤的袁崇焕,袁大人?” “不敢当,正是在下。”袁崇焕道。 “如此,真是冒犯了。”萧远当即要下跪谢罪,袁崇焕赶紧将他扶起。 那边李南东三人早已罢手,闻听是在辽东屡建奇功的袁崇焕,李南东也上来行了个礼,敬佩道:“早闻袁公赫赫威名,以区区数千之众抗建州十万虎狼之师。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袁崇焕呵呵笑道:“那是世人谬赞。真要是以数千敌十万,那气死的估计是我袁某人了。”众人听了均大笑。 正说笑间,突然林中有人大叫“萧远小心”,紧跟着便有暗器破空而来。萧远闻声急扯下身上衣衫,往后一扬,将暗器拂去,再回头定睛一看,林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二十几个农夫,另有一人躺在地上,显是受了伤。 “大牛”,萧远认出地上之人是胡大牛,立马一个箭步飞奔过去,一掌迫开向胡大牛抡刀的一个农夫。 “吉田冈增!”李南东叫道。原来这些农夫是倭人假扮的,冤家路窄,不用多说,一照面便动上了手。 萧远明白过来,朝慕容匡打个手势,便与倭人交起手来。慕容匡摇了摇头,苦笑道:“怎么每次遇到你萧远便有架打。”说归说,脚下却是不慢,一个“鹞子翻身”落在一个正要从后偷袭萧远的倭人面前,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将那倭人一把甩了出去。 一柱香不到,这边李南东和吉田冈增还斗得难解难分,那边萧远和慕容匡已把其余倭人尽数收拾了。萧远看过胡大牛伤势,见无大碍,便领他去拜过袁崇焕。胡大牛久在乡间,不曾闻得袁崇焕大名,只是听到袁崇焕的官衔,情不自禁跪下行了大礼。袁崇焕笑他憨厚,将他扶起,连连夸奖他勇敢。萧远见两人聊得起劲,便抱起了手与慕容匡一起观看李南东和倭人打斗。只听一人道:“那倭人功力虽高,头脑却不灵活,刚才那一刀若改走偏锋,我们那位朋友怕是要吃大亏。” 另一人应道:“且勿小看了他。倭刀刀身甚窄,但这厮使得虎虎生风,平日下的工夫定是不少。” “不少,不少。看他有鼻子有眼,就是少个好脑袋。我看若换了你萧兄,不出二十招当可胜了他。” “那慕容兄要用几招?” “十招吧。”慕容匡自负道,“你看他这招明明可以用削,他偏要用刺,若是我顺手一撤,再往后一带,左手用气刀砍他脖子,他今日便不用回去了。” 萧远知道慕容匡脾气,说笑道:“天下又有几人能有你慕容家自创武功的能耐?” “不然,低浅的武功可以自创,但高深的武功却非那么容易。像你萧远的师门绝学我就想不出,小白或许可以,只是他把心思都花在了女人身上。” 萧远摇了摇头,笑道:“说到小白,洛阳一别后慕容兄可有再见过他。” “他嘛,听说去年看中了一个叫洛三娘的女子,把家搬进了那女子的花楼,这会儿怕还在那儿享福呢。” “他家学渊源,本是个练武的奇才,可惜啊。”萧远叹道。 “萧兄多虑了,人各有志。像他这般快活,我羡慕都来不急。”慕容匡半真半假道。 就在两人的说笑声中,李南东和吉田冈增的争斗终于有了分晓。李南东手臂受了伤,吉田冈增趴在地上,脖子后鲜血迸流。 李南东朝慕容匡抱拳道:“多谢兄台出言相助。” 慕容匡做了个鬼脸,道:“我让你用气刀,你却用了真刀,这位倭兄死得实在是冤。” 李南东闻言愕然,不知如何作答。那边袁崇焕一干人走了过来,只听袁崇焕道:“今日有幸得见各位义士的身手,果然各个英雄豪杰,就是我们的武状元也怕弗如啊。”说完向萧远几人介绍了身边的两个武人,一个叫谢尚政,另一个叫洪安澜。 那谢尚政听了袁崇焕的话颇有些不如耳,洪安澜倒满不在乎,与萧远等一一行过礼。 见众人兴致勃勃,萧远提议去喝酒。慕容匡自是高兴,但不便做主,抬头望了一眼袁崇焕。袁崇焕会意道:“连日赶路,正待休息,大家一起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论英雄 官道旁,酒肆里,众人酒兴正浓。 只听萧远道:“早闻袁大人宁远大捷,令鞑子铩羽,扬大明声威,我等小民敬大人一杯。” 袁崇焕一手捋须,一手摆道:“宁远奏功,一仗将士拼死效命,二赖红衣大炮威猛,袁某微末之功,不足为道。” “大人何必过谦,自辽东用兵,十有九败,若不是大人独守孤城,山海关外还有朱家什么事?”慕容匡不平道。 还未等袁崇焕答话,洪安澜抢话道:“是啊,当日敌势汹汹,兵锋直逼宁前,百姓哭声震野,若不是袁大人和满将军盟誓死守,挫了那虏酋努尔哈赤,我等今日哪还能在这儿饮酒痛快?” 萧远忙道:“洪大哥快说说当日情境,也好让我等晓得各位英雄的事迹。” 洪安澜听了这话很是受用,朝边上瞄了一眼,见袁崇焕没有反应,胆子壮了些,绘声绘色道:“那是天启六年正月刚过,贼酋努尔哈赤便带了六万大军号称十三万来攻我宁远。高经略听闻努尔哈赤来了,便要我军撤入关内。偏袁大人道‘兵法有进无退,要与宁远共存亡’,满桂c左辅诸位将军齐声应和,写血书盟誓。众将士本来人心惶惶,听说要死守,反而镇定了些,枕戈待旦,等他努尔哈赤来了便决一死战。那鞑子确实厉害,十七日渡辽河,连下八城,二十三日便到了宁远城下。只见那鞑子兵旗如潮c剑如林,个个穿得花枝招展,好似大姑娘出嫁一般,实在是欺人太甚。” 胡大牛奇道:“打仗穿得花里胡哨做啥用?” “那是八旗,一旗一色,便于统御。”久不发言的谢尚政插了一句。 “对,对,鞑子穿的花哨,打仗却不含糊。”洪安澜接着道,“话说那日鞑子来到城外,分兵四围,把宁远城围得水泄不通。接着又派人放言要袁大人拱手让城,袁大人当然不肯,说‘汝要来便来,不必多言’。贼球煞是狂傲,又把那大营扎在城北一箭之外。袁大人见他欺我大明无人,便唤罗大师过来,瞄着准星轰了他一炮。鞑子不曾料得我天朝有如此利器,一下子被炸了个人仰马翻,呜呀呀哭爹喊娘。” “好,打得好。”萧远等不由击掌叫好。 洪安澜满脸得意,接着道:“鞑子一上来吃了个下马威,不敢怠慢,慌慌张把大营移到了城西五里外,我军将士在城头都看的好笑。只听袁大人道,‘鞑子吃了亏,失了锐气,今日断不会攻城。大家吃饱喝足,明日凭城坚守,决一死战’。到了次日,天刚放亮,鞑子便推着云梯盾车前来攻城,未到城下万矢齐发,那阵仗叫人看了头皮发麻。好在宁远城防坚固,守备充足,我等只管躲在悬牌之后,远来放炮,近来箭铳,鞑子弓箭不能奈我何,咱的红衣大炮却打得他娘的鬼哭狼嚎。鞑子先是猛攻左将军把守的西城,久攻不下,见祖将军前来应援,便移去南城。城南两座门角各有两台红衣大炮,彭佥书和罗大师见来得好,指挥大伙左右夹击,鞑子无处躲藏,炮声到处,尸横遍野。这一仗打了大半日难分难解,鞑子一员大将发了狠,抛了头盔,横执一斧,领了数百人,乘城头放炮间隙直冲城下,用那大斧凿城。红衣大炮只能及远不能就近,我等只好用弓箭火球c雷石药罐伤他。那几百鞑子兵极为勇悍,用盾牌护住,宁死不退,居然把城墙凿出三四个半人高的大洞。眼见得鞑子兵钻进城来,袁大人亲自带兵抵御,那领头的鞑子大将武功着实了得,护着洞口左突右砍,伤了我们十几个弟兄,连袁大人手臂都挂了彩,我一看情势紧急,便想用鸟铳放他一炮,哪想到情急间打不着火,就在这紧要关头,只见城楼上缒下五十个蒙面大汉,手持双刀,见了鞑子兵就砍,其中领头的更是武艺卓绝,只用了几招便把那鞑子大将砍倒。”说到这里,洪安澜不觉望了慕容匡一眼。 萧远笑道:“想必是慕容兄的杰作了。” “不错,正是我慕容家的死士。”慕容匡也不多言,“咕嘟”一口酒仰头饮尽。 洪安澜面色凝重道:“确实是慕容英雄帮了大忙,否则我等怕也命丧沙场了。只是那五十个兄弟后来只回来了六人。咳” 见洪安澜哽咽难言,萧远轻咳一声转移话题:“想那努尔哈赤纵横辽东四十载,宁远一战折在诸英雄手下,各位居功至伟。” “哼哼,功劳就不必提了,无过就不错了。”洪安澜甚是不忿,“我等出生入死,朝中居然还有人议论袁大人逡巡畏战,见死不救,以致觉华岛全军覆没。” “是啊,那日宁远战罢,我军上下精疲力竭,哪有余力去救觉华岛。再说金兵虽败,实力犹存,以万余疲惫之师去战数万鞑子精骑,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谢尚政也从旁叫起屈来。 “竖子弄权,腐儒误国。”李南东冷冷冒了一句。 “不错。”慕容匡大声道,“自洪武开国以来,这大明朝的功臣良将有几个善终的。当年保卫京师的于少保功在社稷,还不是被那狗屁睿皇帝推出崇文门斩立决。无能谗佞之辈却得到重用,像那个杨镐,先是万历二十四年蔚山失利于倭寇,后有四十七年萨尔浒大败于建虏,照样升官进爵。而大人的恩师熊廷弼文武双全,力挽狂澜,到头来还不是死于非命,传首九边。奸臣当道,小人得志,这样的朝廷哪容得下英雄志士?” 慕容匡的一番话慷慨激昂,众人听来觉得有些不妥,但也无法说不是,只得面面相觑。 无话声处觉良久,还是袁崇焕端起了酒杯,朗声道:”才兼文武无余子,功到雄奇即罪名。”说罢一手遮袖,一饮而尽。 “诸位,今日在下有皇命在身,奉诏进京,不敢怠慢,他日有幸,还请几位小兄弟一起到辽东喝个痛快。”袁崇焕拱手谢过,起身便走。 见袁崇焕说得豪爽,萧远不便挽留,待要与慕容匡再说两句,慕容匡一抹脸戴上面具,压低嗓门道:“老汉余不平。萧兄,李兄,胡兄,三位多保重,后会有期。”说到“期”字人已跃上马车,一抖手马鞭挥出,头也不回地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血战 目送慕容匡一行人离去,萧远心中颇有些不舍。旁边胡大牛冷不丁冒出一句:“这个袁大人怎么跟其他官老爷不一样?” 萧远拍了拍他肩头道:“袁大人心系天下,做官不为功名利禄,当然与旁人不同。”转而问起胡大牛怎会在此出现。 胡大牛道:“村上钱大娘家镐头坏了,让俺去镇上帮她买副新的。路过这里,看到一伙人鬼鬼祟祟,才发现你也在这里。”望望天色,又愁眉苦脸道,“这一来,钱大娘的镐头是来不及帮她买了。” 萧远安慰道:“不用急,我家尚有一副,左右无人用,你便拿去给钱大娘吧。” 三人于是欢欢喜喜一路赶回小胡村。离村口尚有半里路,李南东突然停住脚步,皱了皱眉道:“好浓的血腥味。” 萧远闯荡江湖也非一日,血是见的多了,但每次顶多数十人群殴,无非血花四溅。如今听李南东这么说,心里不知怎地慌乱起来。当下不敢怠慢,加快脚步朝村子奔去。 果然,刚到村口就发现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统是背上中刀,显是逃的时候被人从后砍的。胡大牛后赶到,乍一看吓傻了眼,待萧远拉起他往村里奔去,方才打个冷战,仿佛失魂落魄一般。再往里走,更是惨不忍睹,往日熟悉的身影一个个躺在地上没了生气。胡大牛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一边摇晃着地上尸身,一边喊着:“张大伯,张大婶,钱大娘”像是要唤醒命赴黄泉的乡亲。 不远处萧远和李南东停在一具尸身前,胡大牛心有所系,急忙跑去,等看清,喉头一股热血涌了上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萧远急忙扶住他的身子,叫道:“大牛,大牛。”眼中已是泪水满眶。好一会儿,胡大牛吐出一口气,醒转过来,像是突然记起什么,一转身伏在那具尸身上放声大哭,口中含糊不清地喊着“小翠”。纵是李南东此刻也无法再冷静,往日的血海深仇一一在目。空中一声惊雷落下,倾盆大雨泼了下来 几里外,刑麻子与冯捕头谈笑风生。一个道:“此番终于出了一口鸟气,只是没有亲手宰了那两个小兔崽子。”另一个道:“夜已深了还不见人回来,恐怕早已喂了倭人的刀了。” 又一人道:“爹,好端端的,你怎么把那小娘们给杀了?”原来是刑大少爷。 刑麻子一瞪眼道:“亏你是我儿子,连个娘们也摆不平。我一刀了了她是不想让你在下人前失了面子。” 刑大少爷不敢再言语,但气鼓鼓的,仍是不忿。 冯捕头打个哈哈道:“刑公子是怜香惜玉,刑爷莫要怪他。” 刑麻子回道:“还是吴大人高明,骗了那两傻小子去刺杀袁崇焕,又着了倭人黄雀在后,既交了上头的差事,又出了咱们的鸟气。” 冯捕头哈哈大笑道:“那是,我们吴知府那是有名的足智多谋,赛诸葛,啊,赛诸葛。” 刑麻子道:“娘西皮。他吴大人今夜剿‘匪’有功,少不了朝廷封赏,两边拿好处。咱们奔几十里地帮他杀人,能拿什么好?” 冯捕头道:“若是有赏,自然少不了刑爷那一份。”说完,两人同时哈哈大笑。 突然天空下起雨来,把一行人淋个措手不及。刑麻子骂骂咧咧,冯捕头却心头不安,眼皮跳个不停。又行了里许,后队一片鼓噪,像是有人杀到。刑麻子稳住队伍,一看来的只有三人,心想自己有百多人还怕了不成。正要挥众拥上,旁边冯捕头叫道:“萧远,李南东。” 来的正是萧远三人。只见萧远一掌掌拍去,中者伤筋碎骨。李南东出刀飘逸,白光闪处,血肉横飞。胡大牛状如疯虎,拼命处无人可挡。 看着身边哆嗦成一团的冯捕头,刑麻子轻篾地哼了一声,唤了声“上”,领着手下朝萧远三人冲去。刹时间,喊杀声c呼喝声c马嘶声乱成一片,鲜血c雨水c泥浆飞溅。天边已是血一样的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离去兮 吴知府的计不可谓不毒,但他低估了萧远等人的实力,更没想到慕容匡会出现,所以结果功亏一篑,还搭上了刑虎以下百来条命。 萧远此刻站在村西的坟地,望着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坟冢,心潮起伏。昨夜一战,虽然杀了祸首报了血仇,但心中却无一丝宽慰。眼中模糊一片,不知是血是泪。依稀间,仿佛看到往日老父慈祥的面容,自己和村中伙伴在河边嘻戏;一会儿隔壁胡大婶追着还是个楞小子的胡大牛,口中骂着“小畜牲”;一会儿又是私塾先生的诗云子曰,自己和张好古在底下斗哈蟆。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然而又是那么的遥远,转眼即逝 “萧兄,唉。”李南东在一旁静伫良久,知道萧远此时定是心肺痛彻,一行清泪不自觉流下来,本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转头看了一眼趴在小翠坟前的胡大牛,那一个还是痴痴地念叨着什么,听不清是在说梦话还是在诉衷肠。 李南东摇了摇头,想想自家一年前的变故,至亲之人也是在一夜间离自己而去,当时自己不也一样痛不欲生。本想躲到这与世无争的江南之地,避开仇人的追杀,却不料目睹了另一场惨剧。这年头当真没有一块清静的地方吗?李南东不由在心中向苍天问道。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终于露出了半张脸。萧远仿佛从恶梦中醒来,重重地舒了口气,过去拍了拍胡大牛。胡大牛神智未清,看也不看回头就是一拳,萧远也不闪避,任那一拳打在自己胸前。 李南东吃了一惊,待要上前,萧远摆手将他止住,拉起胡大牛道:“大牛,小翠已经走了,你就让她去吧。”胡大牛不听则已,一听又是“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萧远见劝也无用,转身对李南东道:“昨夜李兄仗义相助,我和大牛感激不尽。” 李南东道:“萧兄什么话,昨夜之事小弟份属应当。” “现在村子没了,今后兄弟有什么打算?”萧远接着问。 “我投靠李婶,原也没作长久之计”李南东叹了口气,“看来小弟是不祥之人,所到之处必有罹难,我想我还是到别处去吧。” 萧远听了,豪气顿生:“李兄这是什么话?人生难得知己,我与你一见如故,早已视你为知交好友。何况李婶为我继母,你我也算表亲。如今村子遭灭顶之灾,剩下我三人正要相互扶持,怎能离弃?” “话虽如此,我与你们一起,终究会连累了你们,我看我还是走吧。”李南东略一沉吟,抬头潇洒地说道,“萧兄,胡兄,今后我李南东有幸不死,定与二位再痛快喝过。”说罢,抱拳拜别而去。 萧远看着李南东清瘦的身影孤独地离去,心中越想越不是滋味,终于忍不住开口喊道:“李兄,我们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如若不弃,你我结义如何?” 李南东身形停住,顿了一顿。胡大牛不晓得怎么,这会儿也清醒了过来,扯起嗓门道:“李兄弟,我胡大牛平日看你不顺眼,可你昨晚好几次救俺,俺是个粗人,也还知道好歹。俺们三个昨晚一起去鬼门关打了个转,阎王那儿早就挂了名。如今大家都没了亲人,一起做兄弟,日后也有个照应。” 李南东听两人说得恳切,心下感动,仰天一笑,说声“好”,又回转来。 当下三人在河边柳树下插草立誓,按年岁萧远最大,胡大牛其次,李南东最小。 结义完毕,萧远问何去何从,胡大牛嚷着要去扬州找吴知府报仇,李南东难道:“扬州府不比寻常衙门,昨夜此地死了百多号人,官府必然惊动,迟早派兵缉拿,我们兄弟三人势单力薄,怕是还未碰到吴知府,先要到地府报到了。” 萧远道:“我看也是,如今国事动荡,朝廷,要想扳倒他吴知府不是易与。我看还是北上投靠我师父山西总兵周遇吉再作计较。” 胡大牛本来还想再争辩几句,想想确无更好办法,于是不再言语。三人最后望了一眼小胡村,毅然决然往北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仙人洞 萧远三人离开小胡村的时候本来打算北上,但发现沿途官府缉捕严密,于是折向西行,改走山路进了江西,准备由九江寻机北上。一路上小心谨慎,风餐露宿,走了数日倒也无事。 这一日来到星子县境内,萧远道:“早听闻这庐山奇秀甲天下,今日路过,不如上山一游,开开眼界。”胡李二人欣然同意。到得山上,但见层峦叠瀑,云雾缭绕,果然风景秀丽,令人心旷神怡,精神为之一振。只听李南东道:“在关外时便听说中原人杰地灵,今日得见,名不虚传。”萧远道:“我和大牛长在江南,平时山水见得惯了,但像这般清秀的也是头回,更不要说三弟了。”胡大牛连连点头道:“要是能和小翠在这里一起放牛该多好。”闻者神伤。萧远不忍,岔开道:“听闻当年洪武爷在鄱阳湖大战陈友谅,这锦绣谷也是战场之一,今日既然来了,不妨去看看。”说罢带着胡李二人一路蜿蜒,不多时,转过一个山坳,迎面有个洞窟,洞中一道一童,道士头上精光戴个星冠,小童双足白净挂个肚兜,洞口摆了张仙桌,桌上放着铜铃签筒香炉等物事。道士和童子原本都在闭目养神,见有人来,便半睁开眼,口中喃喃自语。只听那道士道:“前门起,后门张。明有虎,今朝狼。忠不显,十八黄。马入门,心不慌。” 萧远心道:听这道士言语中似有深意,且上去问问有何玄机。看了一眼李南东,后者也正有此意,于是上前向那道士唱个喏,言道:“方才听先生所言高深莫测,可否略示一二,也让我等外乡人见识一下高明。” 道士睁开眼,上下打量三人,正襟危坐道:“看三位小哥印堂发暗,面色无光,想必近日有血光之灾。” 胡大牛奇道:“你怎么知道?” 道士微微一笑,旋即又正色道:“三位可是自东来,欲往西去?” 萧远三人更奇了,忙道:“先生有高见,请指点。” 道士略一沉吟,掐指一算,不慌不忙道:“此去向西路不通,虎狼当道难相容。问天讨取斩妖剑,东西南北我坐中。” “此话怎讲?”李南东问。 “意思是三位不必前行了。方今朝廷,天道不行,外有贼寇,内有饥荒。看似天下太平,实则危机四伏。三位气宇轩昂,何不审时度势做一番大事?”道士答。 “什么大事?”萧远问。 “替天行道,斩妖除魔。” “这是要造反么?” “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造反怎的?总比饿死好。”旁边的童子突然大声道。 萧远未想这童子语出惊人,回道:“朝廷,那是奸臣贼子作乱,自有那忠臣志士去治他。我等身为大明子民,应当” 不等萧远说完,道士打断道:“你这厮好生不懂事哩。连年饥荒,天赤如血,那是上天要我等起事。我俩好心劝你等入伙,你却好心当驴肝肺。” 话不投机半句多,萧远施个礼,拉起胡李二人转身便欲走。但听那道士嚷道:“好你个鹰犬,想走没那么容易。” 萧远听到身后似有火褶点起的声音,回头一望,惊呼“神机箭”。只见仙桌上的黄布已被扯去,底下赫然架着一门火器,火苗兹兹作响。 就在这当口,只听洞外有人高声叫道:“且慢动手,都是自己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小白 听见洞外喊话,那童子一跃而起,双脚连拍,硬是把引信上的火苗给拍灭了。饶是萧远见多识广,看到这身本事,也不由叫了声“好”。 从洞外转进一人,道士和童子拱手以礼,恭恭敬敬叫了声“白公子”。萧远见了大喜,唤了声“小白”。 不错,正是小白。白衫白巾,手摇折扇,唇红齿白,潇洒之极。旁边傍着几位美娇娘,都是莺莺燕燕,艳若桃李。再身后跟着数十人,书童c丫鬟c奶妈c婆子c家丁c武师c轿夫,一众俱全。 胡大牛哪见过这阵仗,睁大了眼,目瞪口呆。 小白折扇一搭,笑着应声“师兄”,随即对着道士说道:“王和尚,你徒弟过天星改道去了鄂州,你们还不快去。” 道士和童子互相望了一眼,一点头,一顿足,朝萧远三人唱了个不是,不及细说便匆匆下山去了。 萧远上前抱住小白双肩,说不出地欢喜道:“好你个小白,若不是你出声相救,今儿个师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小白神态闲雅,笑道:“你我师兄弟,何必客气。这两位是?” “哦,我新结义的兄弟,胡大牛,李南东。”萧远这才想起忘了介绍,“二弟,三弟,这是我同门学艺的师弟,小白。” 小白作揖道:“师兄的兄弟就是我小白的兄弟。胡兄c李兄,小白晚到一步,让两位受惊了。”举手投足,让人如沐春风。 “呵呵,都是自家兄弟,客套话不必了。对了,刚才那个道士和童子是什么人?怎么会有神机箭?”萧远道。 “道士叫王和尚,童子绰号‘不粘泥’,都是道上的朋友。” 萧远还待再问,小白转头吩咐下人道:“去把草堂收拾一下,摆上酒席,我要款待贵宾。”说罢,对萧远三人道,“这里说话不便,不如到草堂欢叙。”做了个相请的手势,萧远等自然欢喜,一起朝草堂走去。 说是草堂,还真是草堂,堂前门匾上书着“白居易草堂”五个大字。堂上本来空空荡荡,经小白下人一番摆设,美酒佳肴像变戏法一样摆在桌上。萧远见怪不怪,与小白分宾主坐下。胡大牛连连咋舌,对发生的事情不敢置信。李南东本想问问这小白和白居易的关系,看到对过小白家眷对着他指指点点窃声偷笑,不禁面红耳赤。 小白心中好笑,端起酒杯道:“我这几个婆姨见不得俊俏后生,李兄还莫见怪。” 李南东忙回礼:“哪里,哪里。” 萧远干咳一声,解围道:“前几日碰到慕容匡,他说你相中了一位洛三娘的女子,可有此事?” “慕容匡不是在辽东么?要他多舌作甚。”小白语气嗔怪,脸上却眉笑颜开,“我向来怜香惜玉,不拘小节,师兄你是知道的。只不知师兄你和周师姊怎么样了?” 萧远自然知道他这位师弟的脾气,拿起酒杯一口干掉,岔开话题道:”方才师弟的话还未讲完,那‘不粘泥’身手矫健,王和尚也不像一般人,到底是什么人物?” “哦,那两人么,都是关中的好汉。年前关中大旱,颗粒无收,饿死许多人。这两人出来讨饭,我曾相助于他。两人都有好武艺,说起来,也是生不逢时。” “关中大旱,官府也不管么?” “官府?师兄说笑吧。官府除了欺下瞒上,就是皮鞭枷锁。如今这世道,自求多福吧。”小白摇头苦笑。 “天下乌鸦一般黑。”胡大牛愤愤不平,“砰”的一声一拳砸在桌上。 “百姓流离失所,官府难辞其咎。但要造反,怕总是不妥。”萧远叹道。 “师兄长在师门学艺,不像我小白游手好闲,喜欢游山玩水。话说这几年天灾却是异于常年。单说前年京师大震,莫名其妙就死了几万人。坊间流传阉党横行,陷害忠良,百姓无德,天地震怒。小弟觉得此话不无道理,想那魏忠贤得势以来,专权独断,天下只知有九千岁,不知有皇帝。从朝堂到乡里,海内争相为其建生祠,供奉如父母,连绿林中都有拜其为总把头的。忠贞之士敢怒不敢言,礼义廉耻无人问津。从上到下,到处都是认干爹认爷爷的。像我这等庸俗之人,只不过多了几个臭钱,竟然也有人舔我脚要认我作祖宗的。世道如此崩坏,上天能不震怒么?”小白滔滔不绝,说完自斟自酌了一杯。 “想不到白公子竟是忧国忧民之士,李南东敬公子一杯。”李南东端起了酒杯。 “诶,叫我小白就行。这位李兄气度不凡,不像中原人物。” “师弟好眼力,我这位三弟确自关外来。”萧远道。 “如今这神州大地已是污浊一片,像李兄这般干净的,小弟也是敬爱的紧。”小白回敬一杯,继续道,“我知旁人看我都以为富家子弟,醉生梦死。我也懒得辩驳,生就家财万贯,那是造化。只是我小白从不做亏心之事,仗义疏财说不上,仗势欺人却也不能。若是我与那王和尚一样家贫如洗,肚子填不饱,说不定也会铤而走险。人各有命,各按天分而已。” “世道如此,白兄弟何必介意。”李南东劝道。 “还是李兄懂我。”小白高兴道,“对了,还没问你们到此地作甚?” 萧远望了胡李二人一眼,道:“说来话长。”接着把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小白听完皱眉道:“那扬州知府是阉党的人,你们得罪了阉党,这事难办了,我看就是师傅也不见得能帮得上忙。”顿了顿又道,“此去山西路途遥远,好在这几省小弟人头还算熟,你们带上我白家的护身牌,道上的朋友都会给几分薄面。”说罢,唤书童上来取了几块玉牌递给萧远三人。 萧远三人谢过,四人同饮了一杯。喝完,萧远三人辞行,小白挽留不住,只好道:“师兄若有用得着小白的地方,可去洛阳百花楼留个口信,小白见信必到。”说话间,眼眶竟有些湿润,师兄弟间的情谊可见一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赠马 萧远三人惜别小白,到码头镇寻了艘渡船过江。船上萧远把小白的身世约略说了说,不知不觉到了江对岸,上岸不远处有一家客栈,三人便前往歇脚,顺便探听点消息。 客栈不大,招牌很大,上书”好大碗”三字。三人坐定,点了一坛子酒外加一盘牛肉,小二殷勤招呼。待到酒菜端上来,三人傻了眼,偌大一个盘子上面稀稀拉拉放了几片豆腐干大的牛肉。胡大牛唰地站起身,不高兴道:“店家,你们这不是欺负人么,这牛肉还没有牛眼大,让咱怎么吃?”在柜台算账的老板娘出声喝道:“嚷什么,嚷什么,不够吃不会多点几盘啊?”胡大牛指着外面招牌道:“你家店不是叫好大碗吗?这是大碗吗?”老板娘抄起面盆大的碗冲着胡大牛道:“这碗还不够大?要不要给你上个盆?”胡大牛气得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周遭客人哄堂大笑。 “掌柜的怎生说话?好好的欺负外乡人作甚?”一个白衣白袍的高个大汉笑着走进店来。 老板娘一看那大汉进来,马上满脸堆笑,假装嗔怪道:“哎哟哟,这不是高老板嘛,好久不见,又做什么大买卖了?” 白衣大汉哈哈大笑:“俺可不敢跟你比,你那三两当一斤卖的本事无人能及。”说罢,转身对萧远三人道,“三位小兄弟莫见怪,这儿是湖北地头,你们跟郝掌柜讲道理,那是秀才遇到兵,哈哈哈。” 萧远见那大汉豪爽,心生好感,当下拱手谢过:“这位大哥说的好,不嫌弃的话一道喝酒。” 白衣大汉回个礼:“好说。在下高迎祥,贩马为生,俺这边还有几个伴当,就不叨唠了。”说罢,招呼外面的伴当进来,卸下马具,在旁边一张桌坐下。 萧远听他说”贩马”二字,心念一动,对胡李二人道:“二弟,三弟,连日赶路,脚头也乏了,不如买他几匹马,也好省省力气。”胡李二人点头称是。 萧远走到高迎祥桌前,先敬了一碗酒,接着道:“我们兄弟三人要赶远路,想着高大哥处买几匹马,您看要几两银子?”边说边往怀中摸去,这一摸不打紧,才发现怀中只剩几块铜板。 高迎祥见萧远一脸尴尬,知他囊中羞涩,当下道:“不是哥哥不卖,前几日已经把生意做了,只剩下几匹留着回家赶路用,兄弟见谅。” 萧远见他说的恳切便回自个儿桌落座。 不多时,店外走进一队官兵,吵吵嚷嚷,客人见状纷纷避让。为首两个官兵见萧远三人坐着不动,便拿刀柄捅三人,一边盛气凌人道:“哪里来的小兔崽子,这么不懂规矩,看见大爷还不让开。” 萧远三人正要发作,又走进一个军官,把官兵喝住,说道:“这几个是洛阳白府的人,连守备大人见了都要给三分面子,他奶奶的什么眼神。”说完,挥挥手,搂着迎上来的老板娘到后堂去了。 那几个官兵没奈何,只好散坐在边上,吆五喝六。高迎祥小心翼翼走到萧远跟前,指了指他腰间玉牌,歉声道:“适才走了眼。敢问几位是白公子府上什么人?” 萧远回道:“客气了,小白是我师弟。” 高迎祥忙道:“失敬,失敬。”回头招呼一个伙计,“喜子,快去挑三匹好马,备上马鞍,给这三位好兄弟。” 萧远说谢,要给钱。高迎祥忙把萧远按住,道:“哪能要钱?三位兄弟笑纳。来,喝酒,喝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红娘子 萧远三人拗不过高迎祥热情招呼,一阵酒喝完天色已晚,便在客栈歇息,一宿无话。次日一大早,和高迎祥话别,骑着马向北而去。路上三人不由又说起小白,萧远说没想他师弟面子这么大,官府绿林都要礼让三分,可见有钱能使鬼推磨。胡大牛艳羡不已,直夸小白命好。李南东不知怎地说到石崇沈万三故事,萧远听着不觉为小白有些担忧。一路颠簸,近晌午时来到一座小县城,刚进城就看见街上三三两两坐着不少行乞之人,衣衫褴褛,形容枯槁。萧远纳闷,湖广粮米之地,哪来这许多要饭的。忽听一阵梆子响,有人吵吵嚷嚷,说是衙门放粮了,街上霎时冒出许多人,争相往城中央跑去。萧远朝胡李二人说了句“去瞧瞧”,三人便随着人流而去。来到县衙门口,门前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人声喧闹,偶尔从里面穿出几记鞭打声和“嗷嗷”的嚎叫声,就有人跟着起哄,外面还有十几个孩童嬉笑奔跑,这情景比过年还热闹。三人把马栓在街角牌坊处,费了好大劲儿挤进人堆,待到了县衙大堂前,只见县官伏在地上,乌纱帽滚落一旁,十几个衙役哆哆嗦嗦被几个手持棍棒的大汉看在角落。堂上一个女子,身着红衣,手持马鞭,口中骂着“狗官”,鞭子直往那县官身上落去,打得那县官皮开肉绽哀嚎不迭。萧远眼尖,叫了声“师妹”。李南东也认出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大闹小胡村的周虹烟。 周虹烟闻听有人唤她,转过头一看,见是萧远,嫣然一笑,道:“师兄,快过来,看我怎么治这狗官。” 萧远上前一把拉住马鞭,道:“师妹停手,鞭打朝廷命官,罪名不小。” 周虹烟一努嘴,满不在乎道:“你知道什么?我不过是想替讨饭的百姓说几句话,这狗官竟然要拿我。”说完一脚踢去,把刚想爬起来的县官又踢翻在地。 这时有几个大汉抢将上来,被胡大牛和李南东两边拦住。萧远大奇,原来这几人中竟有庐山上碰到的王和尚和不粘泥。 王和尚已不作道士打扮,和不粘泥一样粗衣草鞋农夫装束。两人认出萧远,抱拳道:“三位和仙姑认识?” “仙姑?”萧远一脸茫然。周虹烟则得意洋洋道:“不错,本姑娘正是解救众生c救苦救难的仙姑红娘子。” 王和尚道:“咱们和三位小兄弟真是有缘,庐山匆匆一别,今日又碰上了。” 萧远问怎么回事,不粘泥指着地上的县官道:“这狗官枉为父母官,这许多人忍饥挨饿他还要搜刮钱粮。仙姑替俺们讨个说法,竟被他说成聚众作乱。俺们这便乱了,他待怎地?” 李南东冷冷道:“原来又是官逼民反。” 萧远道:“为民请命是一回事,违法作乱又是一回事,师父要是知道了,怕是不好办。” 周虹烟心中害怕起来,喃喃道:“那怎么办?” 王和尚见状,朝不粘泥一挤眼,两人走到大堂口,朝围观人群喊道:“朝廷不仁,百姓遭殃。仙姑下凡,济世安民。大伙去粮仓,开仓放粮。”说罢一挥手,领着众人朝粮仓奔去。 眼见众人都跑了,周虹烟也想跟着去,萧远赶紧一把拉住道:“师妹还不快走,真把自个儿当仙姑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解围 萧远拉起周虹烟,四人来到牌坊处,骑上马一路快跑。行了一阵儿,不见有人追,便放慢步子让马歇歇。见已过正午,萧远从包袱里取出干粮分给胡大牛与李南东,顺手给了周虹烟一块。周虹烟平时娇生惯养,嫌干粮难吃,又扔了回去,萧远不及躲闪,往后一仰,把坐在身后的胡大牛撞下马去。干粮飞过马背恰好落在李南东怀里,李南东无奈摇摇头,胡大牛坐在地上哼哼唧唧。萧远待要说她几句,刚开口叫了一声“师妹”,就被周虹烟一阵抢白堵了回去。看萧远等拿她没辙,周虹烟甚是得意,马鞭一扬,纵马飞奔而去,剩下三人哭笑不得,只好三人两马紧紧跟上。 行至一处山坳,前方传来呼喝打斗声,只见十几个农夫手持锄头钉耙追打一名白衣骑士。那骑士手执弯弓左挡右避,箭囊中的弓箭散落一地,偏偏马又被围住不能驰骋开,只好被动挨打十分狼狈。萧远一眼认出被围攻的人正是高迎祥,跃下马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解围,胡李二人紧随其后,周虹烟不明所以,看着有趣也跟上去凑热闹。 看到萧远三人,高迎祥大喜,忙乱中朝山坡上树林一指,喊道:“上面还有人被困着,兄弟们快去帮忙。”萧远本已赶到近前,闻听此言,回头朝胡李二人道:“你们在这里帮高大哥,我上林子里去。”说罢直冲树林而去。 这时一个农夫冲上来想要拦住萧远,熟料周虹烟马快,一鞭子将他打翻在地。旁边一个老农哇哇大叫,一耙打在周虹烟马屁股上,马受惊直立,把周虹烟摔下马来,还好李南东赶到,一把抱住。萧远见周虹烟无甚大碍,便继续朝树林而去,倒是周虹烟受了惊吓,怪李南东来得不及时。李南东无暇争辩,使出拳法想把老农打到,没想到那十几个农夫看似动作笨拙,左一锄右一耙打得倒是有板有眼。李南东刚想从袖中取出修罗刀,胡大牛却道:“兄弟莫用兵器,这些都是庄稼汉。” 这边打得正热闹,萧远那头已赶到林中。只见高迎祥的两个伴当和一个胖子被三十几个农夫围在两辆马车旁,胖子上蹿下跳大呼小叫,萧远看着好笑倒不急着出手。胖子瞄到萧远,扯起嗓门尖叫:“萧远,萧远。”正叫着,屁股上又挨了一棒。胖子不是别人,正是“如假包换”金不换。萧远笑着摇摇头,不好意思再看热闹,使个擒拿手,把一个农夫背摔了出去。另一个壮汉舞着棒子朝萧远砸来,被萧远侧身让过,一个扫堂腿摔了个狗啃泥。其余农夫看萧远轻松撂倒两人,不敢上前。萧远趁势将金不换拉出,与高迎祥的两个伴当慢慢退出树林,一边退一边问原由。金不换一脸苦相答是碰到了抢劫,萧远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你这平日里财不外露的,怎么还有人打你的主意?”正在说话当口,山坳外又跑进来数十人,冲着众人大喊“别打啦”。原来是王和尚和不粘泥一帮人,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王和尚见过周虹烟,恭恭敬敬叫了声“仙姑”,再把那些个农夫叫住,说道:“杨老柴,别打啦,自己人。”那个叫杨老柴的老农把众人喝住,拉住王和尚仔细盘问,过了一会儿,上来赔礼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小的杨老柴,年景不好出来讨口饭吃,不想误打误撞了各位好汉。”高迎祥理了理衣服,摆手道:“么事,还好你们只是要财不要命。”众人闻言大笑,一场误会烟消云散。 周虹烟问不粘泥怎么跟过来的。不粘泥苦笑道:“俺们是被官兵赶过来的。” “有官兵?”萧远问。 “咋不是呢?”不粘泥道,“俺们刚到粮仓就来了一队官兵,见着人就砍,还好俺们跑得快。” 听说有官兵,众人脸色一变,金不换嚷道:“大家快跑吧,晚了都被当成贼剁了。” 高迎祥道:“咱们好办,有马跑得快,只是这些乡党咋办?” 杨老柴道:“这个不用好汉担心,俺们大家散伙往四面跑,躲过这一阵就没事了。” 王和尚摇摇头:“不成,官兵往四乡一搜,谁都跑不了。” “那你说咋办?”杨老柴急了追问。 “官兵有多少人?”萧远问。 “少说也有五百人吧。”不粘泥道。 “我们这里应该也有百来人吧。”萧远道。 “难不成你想对抗官兵?”高迎祥吃惊道。 “不成,不成,官兵有刀有枪,我们就这点人,给人塞牙缝都不够。”金不换头晃个不停。 “说的是啊。”听说要跟官兵斗,一众农夫不由胆怯起来。 “我倒有个计较。”李南东突然冒出一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妙计退敌 见李南东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众人都平心静气地听他继续说。 “不必与官兵正面对敌,只需埋伏几十人于树林中,再有数十人于山后,见有官兵来,林中只管放箭,山后摇旗呐喊,再用马匹来回奔跑以壮声势,如此官兵必然疑惑不敢前行。” “此计听起来耳熟,莫非是《三国》中张翼德长坂坡吓退曹操之计?”萧远抚掌笑道。 “不错,此计虽老,百用不耐。”李南东应道。 “既要用到弓箭,那必要高大哥于林中埋伏了。”萧远道。 “么事,俺弓马娴熟,只是箭带的少,怕耍出来不成样子。”高迎祥有些担心。 “此事不难,本来就只是要吓吓他们,并非要全歼。弓箭不够,用石子也可,几十人同时扔出去,气势也不小。”李南东道。 “嗯哪,我看可行。”高迎祥道,“谁愿与我到林中埋伏?” 杨老柴举手道:“俺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就算俺们一票儿。” “那谁去山后埋伏?”高迎祥继续问。 王和尚见众人都瞧向自己,便不客气道:“我们去,只是一时半会儿去哪里找旗。” 李南东道:“锄头钉耙都可以。” 萧远道:“对,做做样子就行。跑马的事儿就由我和师妹还有高大哥的两位兄弟承担,只是还缺个指挥的。”一边说一边望向李南东。 李南东会意道:“小弟不才,愿为其难。” 金不换见没人搭理自己,觉得无趣,出言讥道:“什么鸟计?要是官兵不退呢?” 李南东笑笑:“那就请大哥和周师姊从斜刺里冲出,以飞石击倒领头的军官。以大哥的膂力,七丈外当非难事。” “不错,擒贼先擒王。时候不早,大家分头准备吧。”萧远道。 众人应声“好”,便按照计策各自埋伏起来。约摸半个时辰不到,远处传来人马嘈杂声,众人知道是官兵来了,手心里都攒出汗来。不多时,一队官兵转进山坳,除了中间几个军官红袍布甲骑在马上,其余都是步行。李南东看他进得差不多了,长啸一声,山前山后顿时鼓噪起来,如同平地炸雷,吓人一跳。李南东不曾料到王和尚一班人声音如此响亮,把萧远几人的马蹄声都盖过。官兵猝不及防,惊慌失措,林中响箭嗖嗖从头上飞过,还有数不清的石子铺天盖地,领头的军官发一声喊,拨转马头伏鞍就跑,底下官兵莫名所以跟着一阵狂奔,不过须臾功夫,跑得干干净净。 高迎祥见此情景哈哈大笑,对李南东道:“想不到官兵这么不济事,老子的箭还没耍开就全吓跑了。” 杨老柴神色敬佩道:“这位小兄弟年纪轻轻,计策恁地高明,佩服,佩服。” 萧远和王和尚等一干人从山后出来,一般地乐不可支。萧远对李南东道:“三弟用计不在张翼德之下,这些官兵不如曹操远矣。” 李南东谦道:“一时侥幸得手,只是官兵遁去不见有人追必会折返,我们还当速速离去。” 杨老柴道:“俺们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连年大旱无地可耕,这才出来找饭吃。今儿个见了高爷的马车,以为是粮食,动手伤了人,实在对不住。还好王二来得及时,俺们也没啥可说的,各位爷,今后有用得到小的,尽管开口。” 王和尚一旁道:“我早看出几位小兄弟是英雄人物,今日多蒙相助。山水有相逢,我们就此别过,来日再会。”说罢和杨老柴带着众农夫匆匆离去。 看着王和尚等离去,高迎祥对萧远道:“你们不是要去山西么?正好俺和这位金爷要赶货到榆林,不如你们同我们一道入陕,再行入晋。” 萧远看胡李二人都无异议,欣然道:“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无题 萧远三人和高迎祥一行离开山坳,驱马直奔陕西而去,路上问起金不换怎地和高迎祥在一起,金不换说是拉了几车番薯到陕西卖,路上正好碰到高迎祥就搭个伴。高迎祥对金不换连连称赞,说他如何会做生意,如何会做人云云。萧远暗自好笑,心想高迎祥被糊弄得不轻。行了个把时辰,见天色已晚,一行人到就近村子找了户人家借宿。户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汉,家中只有一个岁的孙女,儿子儿媳外出逃荒去了。说起家中光景,老汉只顾喃喃自语,说连年大旱,皇帝年年加饷,不管百姓死活,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要每天下地。众人见他说得凄凉,只好宽慰几句,高迎祥不忍,给了几两碎银,老汉这才停了牢骚,安排众人在草房歇息。 次日一早,众人离开村子继续赶路,行到半路,金不换称有一桩急事要办,和众人打了个招呼便自顾自去了。萧远知道他脾气,也不奇怪。高迎祥目送金不换背影离去,赞道:“金老板真是做大买卖的人呐,听说在京城光卖人参的宝号就有数十间。” 周虹烟“噗嗤”一笑,道:“高大哥才是实诚人,哪里听说做大生意的会去贩两车番薯。” 高迎祥不以为然:“做大事不拘小节,做生意不嫌利薄,再说眼下关中缺粮,这两车番薯可抵黄金啊。” 萧远插话道:“我曾到过关中,土地也算肥沃,不想如今竟也会缺粮。” 高迎祥叹道:“这几年天降异象,俺们那儿老辈人都说不祥之兆。其实天灾自古就有,只是朝廷不闻不问,还要加饷,这才要命。” 萧远道:“边患不绝,朝廷加饷也是迫不得已。” 高迎祥气道:“奶奶个熊,说到这个俺就有气。鞑子不过占了辽东巴掌大的地方,居然搅得大明朝几十年不得安宁,银子花了许多,也不知道花哪儿去了?” 萧远道:“总是朝廷所用非人,若是都像袁崇焕袁大人那样,鞑子不能这般气候。” “哼,鞑子有什么了不起,要是爹爹出马早就把他们扫平了。”周虹烟道。 “敢问妹子府上是?”高迎祥饶有兴趣地问。 “山西总兵周遇吉。” “哎哟,了不得。萧兄弟身边非富即贵,前程无量啊。”高迎祥呵呵笑道。 正说话间,前面走来一台轿子,轿中一个穿戴富贵的胖子搂着一个女子,猥亵亲热,旁若无人。周虹烟姑娘家害羞,转过头去,却看到另一边三两饥民在路旁乞讨,顿时无名火起,马鞭一甩,直冲轿子而去。抬轿的轿夫不及躲闪,轿子一阵摇晃,胖子破口大骂:“哪里来的混账东西,没长眼啊?” 周虹烟把马停住,杏眼圆瞪:“是姑奶奶我,你待怎地?” 胖子见周虹烟气势汹汹,又见她身后几人也不似好惹的,嘴里嘟囔了几句,挥挥手示意轿夫快走。 周虹烟还要发作,被萧远上来拉住了马缰绳。周虹烟道:“不要拦我,我要教训这厮。” 萧远道:“师妹,你这不分青红皂白的,万一伤了好人怎么办?” “好人?为富不仁也算好人?”周虹烟急道。 这时高迎祥等人也赶了过来,劝道:“妹子,富贵有命。再说不平事多哩,你要打也打不过来。” 周虹烟还想再争辩几句,只听李南东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众人默然无语,周虹烟气不过,一骑绝尘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黄鹤楼 周虹烟赌气急驰而去,萧远一干人没有她马快,追了一会儿不见踪影,无奈只好任由她去了。胡大牛问是否要先找个地儿吃饭,高迎祥道:“此处已是武昌府地面,不如进城找家上好酒店,老哥哥做东,大伙儿打个牙祭。” 李南东道:“那名闻天下的‘天下第一楼’可是在这蛇山峰岭之上?” 萧远道:“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想不到三弟对黄鹤楼也有雅闻。” 胡大牛道:“小时候听私塾先生教书,还记得这句,想不到今儿个能见到。” 高迎祥道:“既如此,那就大伙儿去开开眼吧。” 于是一干人策马往城中而去,不多时便来到了城西,只见这黄鹤楼临江绝顶,如鹤展翅,端的气势不凡,众人心中暗自叫好,下马登山入楼。 进得店堂,影壁上画着几只仙鹤翩翩起舞,栩栩如生。此时正值午时,楼内外客人络绎不绝,店里伙计上来招呼,说已经没有中间的大桌,只有楼上临窗的几张小桌。高迎祥道:“不打紧,正好看看风景。酒菜管好就行。”伙计唱声好,领着众人上楼。经过二楼,看见几个红头发绿眼睛的人也在吃饭,萧远长年行走江湖知是胡人,胡大牛不曾见过大为好奇。到了三楼,众人坐定,凭栏眺望,江面开阔,心胸为之舒展。萧远一时兴起,朗声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话音未落,隔壁桌有人叫好,一旁李南东唱和道:“忆昔午桥桥上饮,座中尽是豪英。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二十余年成一梦,此身虽在堪惊。闲登小阁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高迎祥赞道:“两位小兄弟武艺精湛,想不到文辞也是了得,真是后生可畏啊。” 胡大牛不甘寂寞,道:“大哥三弟都念了,我也念一首。”说罢整整衣衫,一本正经道,“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隔壁桌又有人叫好,只不过后面拖了个“玩”字,满堂哄笑。 这时店小二端上酒菜,众人开怀畅饮起来,吃到一半,只听隔了几桌有人悄声道:“听说当年守宁远的袁崇焕官复原职了。” “可不是么?据说还升了兵部尚书。” “这下可好,皇太极碰到对手了。这新皇帝还真有眼光” “要说这信王还真不简单,我还听说他把京城那个‘九’给办了。” “什么?你说的可是九千岁?” “没错,听说抄了家啦。” “哎哟,那阉党岂不完蛋” “嘘,小声些。” 萧远听在耳里,朝胡李二人喜道:“看来咱们大仇有望得报。” 胡大牛也已听见,咕咚喝下一大碗酒。 高迎祥好奇,问是怎么回事。萧远道:“阉党横行,天怒人怨,当朝有眼,苍生有幸。来,大家干了这一杯。” 酒过三巡,萧远起身如厕,下到一楼大厅,看见一位老者正站在影壁前欣赏仙鹤图。那老者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瞧见萧远,笑问:“你可知这仙鹤图是何人所画?” 萧远被他问住,摇了摇头。老者道:“相传是先师圣祖吕洞宾所画,你拍掌试试,里面的仙鹤会起舞。” 萧远试着拍掌,图中仙鹤一动不动,笑道:“老丈说笑了,传说岂能当真。” 老者怿道:“不然,它明明动了,是你自个儿没看见。” 萧远以为老者耍闹,转身欲走,谁知身后有人道:“不错,确实动了,而且美妙之极。” 老者闻言大喜:“对,对,想不到番邦之人也通我中国之术。” 原来刚才发声的是一个胡人,只见那胡人身着灰袍,背带斗笠,两眼炯炯有神,向老者和萧远行礼道:“中国之术博大精深,在下不过略窥门径。” 老者道:“相知不易,你能看懂这图已是难能可贵。” 那胡人道:“欣赏之道,在乎彼心。画中鹤不动,而心中鹤已动,我心欣欣然矣。” 萧远大奇,未料到这胡人对中国文化如此深通,惭愧道:“晚辈不学无术,先生赐教。” 那胡人谦道:“吾国偏隅海外,书画之道于中国相差甚远。中国画重神,吾国重形。神之所至,心神相通,故不具形也可知其意。” 老者闻言得意,连称“妙哉”。 胡人继续道:“吾国重形,画作多用于实务,远近大小皆有法则。” 老者听他话中有话,咪起双眼道:“那依你看孰分高下?” “高下不敢妄言,意旨有所不同。譬如远行,长年跋涉历久而归,结果或与长年在家无异,而其中经过天差地别。” 老者哈哈大笑:“先生高见,我国如先生者也不多见。今日有幸,来来来,你我再到江中煮酒论道。”说完,拉起那胡人便往外走。 萧远听两人说话,似懂非懂,只觉得高深莫测,正要追上去,胡大牛转下楼来,叫住萧远道:“大哥哪里去?高大哥唤你上去喝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驿站 黄鹤楼酒足饭饱之后,萧远等随高迎祥继续赶路,原本听说阉党失势还挺高兴,但越靠近陕西,沿途饥民越多,心情也愈发沉重起来。好在高迎祥交游广阔,一路上介绍了不少江湖中的趣事,众人才不觉得乏闷。不多日进了陕西境内,在官道上碰到一名驿卒,高迎祥认出是自己的外甥李鸿基,便将他叫住,与萧远等一一认识。李鸿基称在银川当差,前几日到商洛公干,正往回赶。高迎祥道:“俄这娃不但武艺了得,家里的婆娘更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呐。”说得李鸿基脸上燥红。 萧远见这李鸿基气宇轩昂,看着也是个练家子,替他解围道:“高大哥的外甥少年英雄,不知道练的哪家拳法?” 高迎祥道:“说是少林拳,鸿基你自个儿说说。” 李鸿基腼腆道:“舅舅说笑了,俺这点把式唬唬人罢了。几位是舅舅的朋友,前面不远有个驿站,就让小的带你们去歇脚。” 高迎祥道:“对对,你就是吃这碗饭的,俄们正好跟你一起沾沾光。” 于是一行人往驿站而去。到了驿站,李鸿基向管事的驿官打了个招呼,要几间厢房歇息,那驿官将萧远等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吩咐手下安排房间。 高迎祥很是得意,对萧远道:“我这外甥办事还算得力吧。几位小兄弟今日就在这过夜,俄晚上还有事,明早俄们再走。”说完带着几个伴当出驿站去了。 吃过了晚饭,萧远在马厩处闲逛,突然李鸿基进来,神色慌张低声道:“萧兄,出事了。快叫你两个兄弟,马上就走。” 萧远大惊,不及细问,赶紧回屋叫上胡大牛和李南东,到了后门,李鸿基已牵了四匹马等候。四人骑上马一路狂奔,约摸奔了十里外才放慢脚步。 只听李鸿基道:“适才偷听到驿官通知府衙,说是要拿你们,我看事发突然,只好先带你们跑出来。” 李南东道:“看那驿官上下打量我们就猜没什么好事,估计是看过海捕文书了。” 萧远叹道:“想不到阉党失势还有人为虎作伥。”转而感激李鸿基道,“若不是李兄报信,我们兄弟三人今天怕讨不了好。” 李鸿基道:“三位是舅舅的朋友,鸿基理应相助,此处离潼关不远,三位赶紧出关,往运城去吧。” 萧远道:“大恩不言谢,只是此事不会连累你吧。” 李鸿基道:“么事,大丈夫行事怕什么?” 萧远见他说得豪气,与胡李二人一起抱拳道:“既如此,且代向高大哥说明,大恩容日后相报。”说完,三人纵马往东北方疾驰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孰可忍 萧远三人跑出潼关,为避官府耳目,穿山越岭,日夜兼程,不过数日便来到了大同城下。这大同是边关重镇,城高墙厚,盘查严密。萧远正愁如何进城,倒是守城门的军士眼尖,老远瞟见萧远,大声招呼:“小远回来啦?”原来萧远自幼随师父周遇吉学武,军营上下不少熟识,见面自然分外亲热。萧远上前与军士们一阵寒暄,众人知他是总兵的爱徒,三人顺利进城。因是在大同待惯的,萧远轻车熟路,很快便带着胡李二人来到总兵府邸。 说是总兵住所,门面却十分朴素,与一般大户人家无异,李南东看着有些不解,萧远说他师父不讲究这个。敲开大门,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汉颤颤悠悠探头出来,看见萧远忧喜交加。萧远唤了声“陈伯”,老汉应了一声,欲言又止。萧远觉得有些奇怪,问道:“师父可在?”老汉点点头,转身在前面带路。进了大门,穿过前院,四下里寂静无声,到得大堂隐隐似闻得有人轻轻哭泣之声,听得萧远心头发慌。陈伯让萧远三人坐定,自己到后堂去请周总兵。不多时,周遇吉来到堂前,看见萧远只说了声“你来了”,便在太师椅上坐下,一言不发。萧远见他师父两鬓霜白,年余不见竟是老了许多,心中酸楚,开口道:“师父,这两位是徒儿新结义的兄弟,胡大牛c李南东。”周遇吉点点头,无多言语。萧远心中疑惑更盛,问:“师娘可好?”周遇吉脸上青筋突然抽动了一下,但迅即平复,仍是不语,但旁边陈伯两行热泪禁不住流淌下来。萧远继续问:“前些时候在湖北碰到师妹,不知她可曾回来?” 此时陈伯已然泣不成声,愤声道:“老爷,小远不是外人,不如说了吧。” 周遇吉厉声喝道:“陈兴,住口!” 陈伯抱住堂上石柱,一边用头磕一边哭泣道:“主母受辱,我就不想活了。如今小姐也遭了难,我还要这把老骨头作甚?” 周遇吉“唰”地站起身,喝道:“尔敢?”举掌作势要打。 萧远知他师父手重,赶紧跪下,就势抱住周总兵双腿,喊道:“师父且慢,陈伯年纪大了吃不住。” 见形势突变,胡大牛和李南东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只听那陈伯道:“小远,你和虹烟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今儿个我也不怕和你说,你师娘和虹烟都被那狗监军掳了去,你要是个男儿汉,就去把她们救出来,给你师父长长脸。” 萧远闻听此言,脑袋“嗡”的一声闷了,平日刀山火海都不曾皱眉,此刻却觉得天旋地转,如坠深渊。 仿佛过了良久,感觉到胡大牛和李南东拼命摇晃自己的双肩,萧远才稍稍神志清明了些,抬头问周遇吉道:“师父,这是真的么?” 周遇吉仰天长叹,喊了声“狗贼”,双拳紧握,全身关节格格作响。 萧远已然明白,依师父的性子,这件事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要想救出师娘师妹,就得先和师父撇清关系,于是对周遇吉道:“师父,恕徒儿无礼。今日我退出师门,今后所为皆与师父无干,望师父保重。”说到最后一个字,萧远重重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随即起身对胡李二人道:“我们走。” 周遇吉没料到萧远会说出这番话,刚喊了声“你”,喉头哽咽说不出话,只得唉声叹气。 陈伯望着萧远三人远去的身影,脸上露出微笑,喃喃自语道:“好孩子,陈伯没看错你。”说罢,猛地一头撞柱,竟然舍身成仁了。 萧远三人离开周府径往监军府而去,不多时就来到监军府墙外。李南东问萧远:“这监军应该是太监吧?” 胡大牛奇道:“太监抢女人干什么?” 萧远冷冷道:“还能有什么龌蹉事。”说话间眼射寒光,胡大牛看着有些瘆人,不敢再问。 李南东道:“大哥有什么打算?” 萧远顿了顿,似乎不曾想过,想了一下道:“没什么打算,冲进去,拼一个是一个。” 李南东道:“我们死了不要紧,但救不出周师妹和师娘,我们也就白死了。” 萧远反问:“那你看怎么办?” 李南东道:“事情紧急,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有先摸进去,把人救出来再说。” 萧远点点头。看天色已晚,周遭无人,三人翻墙而入,想不到里面好大一座花园,水榭雕楼,富丽堂皇。萧远也是头回进这监军府,心想这狗贼真会享受,低声对胡李二人道:“二弟三弟,你们往东,我往西,大家分头找。” 等萧远离开,胡大牛问李南东如何找法,李南东说沿着湖走,于是两人小心翼翼穿过湖畔树丛,绕过几扇门洞,里面一进一进,庭院错落,胡大牛看得头晕眼花找不着北,李南东倒是穿堂过院,有鼻子有眼。一路避开巡逻的兵丁,差不多半个时辰,来到北边的厢房,中间一座屋子透着灯光,隐约似有人声。李南东蹑手蹑脚来到窗下,透过窗纱,这一看不打紧,里面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手舞足蹈,床上绑着一个赤身的少女,不是周虹烟是谁。胡大牛探头上来也想看个究竟,被李南东一把按住。李南东悄声道:“就是这里。”指了指门前台阶,示意胡大牛看住外面,自己取出袖中修罗刀,插入门缝,挑落门栓,推门而入,再闭上门扇,动作一气呵成。锦衣男子听到门栓落地,转过头见李南东进来,大惊失色,尖声道:“什么人?” “要你命的人。”李南东抢前一步,顺手就是一刀。那男子身手也算矫捷,慌忙侧身避开,滚到墙边。李南东这一刀是虚招,目的是抢到床边救人,只见他反手一刀割落床幔盖在周虹烟身上,正待前去制住那男子,却没想屋中柱子上还绑着一个中年女子,衣衫不整,奄奄一息。锦衣男子趁着间隙,大呼“来人”,跑到门边,想要夺门而出,被守在门口的胡大牛一拳打在胸口,倒退回来。李南东急呼:“大牛,别让他跑了。”一边替中年女子解开绳子,不想那女子虚弱之极,瘫倒在地无法行走。这时屋外人声喧闹,显是有人被打斗声吸引过来。李南东赶紧飞身跃到门口,门外已聚了十数人,正慌慌张张探头探脑往屋里看。锦衣男子见来了人,胆子壮了些,连呼“有刺客”,门外张望的几个军士闻言便往屋里冲,被李南东拦腰一刀逼退几步。眼看赶来的兵丁越来越多,李南东心中焦急,使出七七四十九路修罗刀法,只见刀光漫天飞舞,月光下似银装素裹,旁人无法近身。里边胡大牛也是使出十二分的气力,乒乒乓乓,打得那锦衣男子哇哇乱叫,没几个回合便将他打倒在地,转身出屋想要相助李南东,一看屋外已围了百多号人,刀枪并举,将李南东围在当中。胡大牛暴喝一声,一个“旱地拔葱”跃到围中,双拳横贯,左冲右突,怎奈人越打越多,一炷香功夫,已经打得气喘吁吁,全无章法。就在这当口,圈子后面一阵骚动,原来是萧远赶到,一出手就伤了不少军士。胡大牛精神大振,身上挨了几刀还不忘说笑,高声嚷道:“萧远,今天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一听“萧远”二字,有几个军士停住身形,其中一个红脸大汉挥了挥手,喊道:“大家住手。”刚才还在混战的场面一下安静下来。 只听那红脸大汉道:“小远,可是你吗?” 萧远朗声道:“不错,正是在下。” 那红脸大汉笑道:“咋不早说,都是自己人,打个什么劲儿,来来来,让哥哥看看有么有伤着?”他这边寻着萧远说话,那边一个军汉跑到胡大牛跟前,椎了一拳,笑道:“他娘的,傻小子劲儿还挺大,幸好老子皮厚。”众人哈哈大笑,纷纷收了兵器,七嘴八舌,相互拍打,像是刚练了回秋操。 这时,屋里的锦衣男子醒转过来,爬到门口,指着红脸大汉道:“王嘉胤,还不快把刺客拿下。” 红脸大汉一脸茫然,回道:“监军大人,这里没有刺客。” 锦衣男子斥道:“胡说,这,这,都是刺客。”边说边指向胡大牛和李南东。 红脸大汉看看萧远,脸露为难之色,低头道:“大人,这里面怕有些误会。” 锦衣男子狂叫道:“误会?我叫你抓你就抓,你敢抗命?” 人群中闪过一丝骚动,有几个军士悄悄把收起的兵器又拔出一半。 萧远见势不妙,对红脸大汉道:“嘉胤大哥,我今儿来是接我师娘师妹,与旁人无干。我虽在营中长大,往日里众位兄弟也待我颇厚,但今日不成功便成仁,你们要是心里过不去,就当兄弟我杀了你们的老娘,你们只管向我报仇。” 众人听他说着狠话,风格与往日大不相同,细细听来又话中有话,有几个听明白的眼眶则有些湿润。 红脸大汉沉默半响,望望周遭同袍,心里定下主意,手执腰刀,指着萧远道:“好,你既然杀了俺们老娘,父母仇不共戴天,俺今天就要你血债血偿。”说罢,走到台阶上,背对锦衣男子。萧远吸气凝神,准备再战,没料想红脸大汉反手一刀,竟然把锦衣男子杀了。 事发突然,众人还没回过神,只听红脸大汉刀指锦衣男子尸身道:“周总兵为人忠义,俺跟了他十几年,总兵夫人就是俺娘。今日这狗贼害了俺娘,父母仇不共戴天。俺今杀了这狗贼,冤有头债有主,有谁想替监军报仇,尽管找俺来。” 众军士还在犹豫,萧远已经进屋将中年女子搀扶到屋外,恭恭敬敬地跪拜,喊了声“师娘”。 众人为其所感,一起拜倒在地,嚎啕声一片。 红脸大汉噙着眼泪,对萧远道:“兄弟们都是周总兵带出来的兵,师娘出了事,大家伙心里早就憋着屈。自从这狗贼来到大同,军营上下谁不曾受过他气。也好,今日一了百了,省得再受这狗日的气。” 萧远道:“哥哥不愧血性男儿。只是今日犯了这事,大同怕是不能待了。” 红脸大汉苦笑道:“实在不行,只好落草为寇了。小远,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萧远道:“我要先把师娘师妹送回去。” 红脸大汉道:“也好,为免连累周总兵,师娘师妹就拜托你了。” 萧远感动道:“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哥哥的情义,兄弟日后再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喜相逢 萧远三人救回总兵夫人和周虹烟,护送回府后,不想牵连周总兵,便连夜出大同城直奔关外。塞外茫茫草原勾起萧远无限感慨,一曲渔家傲唱得胡李二人动容。李南东提议到辽东投奔袁崇焕,萧远寻思着左右无处可去便答应了。于是三人穿过草原,一路艰辛自不必说。这一日好不容易来到了宁远,守城军士看三人风尘仆仆,疑是奸细,要将三人绑了。三人自然不肯,吵吵嚷嚷惊动了城守军官,这军官不是旁人,正是洪安澜。洪安澜热情招呼,差手下先行通报袁崇焕,自己带着萧远三人往巡抚衙门缓缓而去。 “哈哈哈,三位小兄弟江南一别,想不到今日又见面了。”袁崇焕笑着从帅府迎了出来,身后拥着一众武将。 没想到袁崇焕会亲自到府门相迎,萧远三人颇有些受宠若惊。萧远先拱手道:“袁大人亲自出府相迎,教小人何以克当。” 袁崇焕不以为然道:“我与你们一见如故,肝胆相照,何必拘于俗礼。来,我来介绍些好朋友与你们认识。”一边说一边指着身后武将道,“这位祖大寿,祖将军。这位赵副将,赵率教。还有这位何参将,这位孙参将”萧远三人与众将一一见过,其中谢尚政是二度见面,自然不用多说。 待迎入大堂,大家分宾主坐下,袁崇焕问起别后事宜,萧远把小胡村的事说了一遍。袁崇焕和众将均是见过大阵仗的,但听到萧远三人敢与百多人动手,在座的也不禁佩服三人武勇。当下孙参将便道:“当日宁远一战,鞑子兵虽有六万之众,但我方也有万余。以一敌六拼得尚且惊险之极,三位年纪轻轻,敢以一敌三十。别人不敢说,我孙祖寿是第一个佩服的。” 何参将豁地站起身,向众人道:“适才见督师偏爱三位小兄弟,我何可纲心中有些不服。如今听萧兄弟这么一说,我才知道督师没有看错人。快意恩仇,敢做敢当,果然是我辈中人。” 洪安澜接过话道:“可惜左将军外出公干,要不然他是最喜欢结交少年英雄的。” 众将纷纷夸赞萧远三人,祖大寿听着却有些不乐意,发声道:“要说英雄,谁能比得上咱们督师?且不说两战宁远,单说两个月前兵变,还不是督师一人单枪匹马平定的。” 袁崇焕道:“此事不提也罢,要不是拖欠军饷,那些将士何至于冒此大不违。”顿了顿又道,“老祖,今天叫你来会小英雄,可不是叫你来拍马屁的。”他这话说完满堂哄笑,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袁崇焕又道:“照理到辽东不用两月,三位小兄弟途中可是碰到什么麻烦了?” 见袁崇焕问起,萧远朝胡李二人望了一眼,正色道:“大人明见。我们三兄弟离开小胡村后本想投奔我师父山西总兵周遇吉,谁知到了大同,他老人家也出了事儿。”接着把大闹监军府的事也一五一十说了。 “奶奶个熊,这些个狗太监,打仗不行,干坏事一个顶俩儿。”祖大寿不忿道。 赵率教也抱不平道:“这个周总兵前几年我遇见过,武艺了得,带兵有方,想不到遭此横祸,嗐。” 袁崇焕长叹一声:“国家不幸,奸佞横出,好在新皇英明,铲除奸党,振兴朝纲有望。” 怕扫了兴,洪安澜提议请罗大师炒两个菜给萧远三人接风。 看众人都有此意,袁崇焕吩咐下人备下酒宴,留众人在后堂用膳。 席间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几杯酒过后,袁崇焕生了雅意,挽起袖道:“今日高兴,我有个提议以助酒兴。在座每人说一句诗词,句中须有个‘酒’字。形式不拘,不限古今。说的不通的罚酒三杯。” 赵率教凑趣道:“如此甚好,就请督师起个头。” 袁崇焕也不推辞,不加思索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众人喝声好,赵率教接过令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老骥伏枥,犹当壮年。” 又是一声好,轮到祖大寿。祖大寿咳嗽一声,大声道:“酒逢知己千杯少。”众人喝声彩,却不见他有下句。等了好久,才听他道:“酒入愁肠愁更愁。”众人顿时哄笑一堂,便听有人道:“这个不通,罚酒三杯。” 祖大寿来了牛脾气,嚷道:“哪个说不通?俺这里有两个“酒”字,怎地不通?” 袁崇焕道:“哎,大寿。不通就是不通,怎好耍赖。” 祖大寿见袁崇焕发话,不敢多说,举起酒杯便饮。三杯下去,已是脸红脖子粗。 接下去每个人依次说了一句,轮到李南东,却听他道:“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 他这一句过后,除了胡大牛祖大寿两人浑然不觉,依然叫好外,原本哄笑不绝的堂上突然静了下来。良久才听袁崇焕道:“好词。范文正公先天下之忧而忧,正是我辈楷模。希望有朝一日,与诸君齐心协力平了辽东,便可解朝廷之忧,百姓之忧。先贤有知,也可宽慰了。” 萧远道:“有大人在,平辽指日可待。” 袁崇焕笑道:“萧兄弟什么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可与我当年替魏阉修生祠相比。” 听到这一句,众人不禁大笑,堂上复又有了生气。祖大寿何可纲开始聊起当年的宁远之战,说到精彩处,萧远三人听得心驰神往。 当夜,督师府,英雄谈笑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军营 次日一早,萧远三人还在酣睡,洪安澜便过来敲门。见三人睡眼惺忪,洪安澜老大不好意思道:“本不该打扰三位小兄弟歇息,但督师一早吩咐让俺带你们去军营看看,这可不敢怠慢。” 萧远摆摆手道:“惭愧,昨夜酒喝得尽兴,早上有些贪睡了。” 待三人洗漱完毕,洪安澜便带着三兄弟来到城北军营。萧远问昨夜怎不见慕容匡,洪安澜支支吾吾,只说他外出公干。 军营里熙熙攘攘,一大早军士们已开始操练,孙祖寿远远瞧见萧远几个过来,大声招呼道:“三位小兄弟酒量不错啊,昨晚没把你们灌醉,今儿一大早便起来观练。来,来,来,看看俺们辽东的兵怎么样?” 只见一队兵在练长枪,另一队在练军刀,统是步伐整齐,有板有眼。萧远打小便在军营,步军操练见的多了,再加上师父周遇吉带兵严苛,三日一小练,五日一大练,伍法c营阵统统都是练得烂熟,当下也不觉得惊奇,只是微微一笑。这时一队马军从旁经过,除了弓箭矛槊,马镫上还挂着个“铁锤”,叮当作响。胡大牛奇道:“打仗还带这劳什子,打马掌用?” 洪安澜得意道:“大牛兄弟说笑了,这是拐子铳,可三炮连发,能及三引之外,威力无穷。” 萧远道:“这等神器不曾见过,用于骑兵倒是正好。” 李南东道:“不错,寻常弓箭也不过百步,此物能三炮连发,尤胜一筹。” 洪安澜道:“这不算啥,带你们看看车营,包管大开眼界。” 来到车营,只见各式火器琳琅满目,其中鸟铳c三眼铳还算常见,其他迅雷铳c佛郎机c十眼铳c抬枪c神火飞鸦都是闻所未闻,洪安澜一一道来,萧远三人看得眼花缭乱。当听到洪安澜说红衣大炮和虎蹲炮还在城头,萧远灵光一闪,问道:“莫不是戚少保发明的虎蹲炮?” “不错,想不到萧兄弟也有耳闻。” “原来是戚爷爷发明的。”胡大牛凑趣道,“当年戚爷爷大战仙游,杀的倭寇屁滚尿流,俺们那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李南东道:“戚继光一心保家卫国,也算一员良将。可惜” 洪安澜道:“确是可惜,要是戚少保在,哪还有他努尔哈赤的事儿?” 萧远知道李南东说的“可惜”与洪安澜的不是一个意思,当下也不点破,岔开道:“听说虎蹲炮重逾千斤,非四五人不能搬动。” “那虎蹲炮虽重,咱们满将军两膀有千斤之力,一人就能推动。”说到此处,洪安澜洋洋得意。 “你说的可是满桂将军,早听说他是一员虎将,不知何日能见上一面?”萧远道。 “你们来得不巧,早几日他被调任大同总兵了。” 听到“大同”二字萧远不再言语,李南东接过话茬:“如今辽东正是用人之际,满将军何故调往他处?” 洪安澜低声道:“这事说来话长,满将军和赵副将有隙,赵副将人缘好,为督师所器重,满将军几次告状都被挡了回去,这一来二去,惹得督师不满,这不就把他调离了。其实满将军也非有意闹事,实在这牛脾气哎哟,这不是罗大师嘛。” 四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来到伙房,一个火头军正在房前抽旱烟,被洪安澜叫住,抬眼笑了笑算是回礼。洪安澜打个哈哈道:“罗大师,今儿个没啥‘经’要传授?” 罗大师笑骂道:“你个皮猴,冥顽不灵,什么经都教不通。” “俺只知道玉皇大帝c如来佛祖,你那个天主什么的识不得。”洪安澜转身向萧远等介绍道,“这位便是罗大师,原来是督师身边的家将,炒得一手好菜,放得一手好炮,人称‘烹炮双绝’,哈哈哈。” 罗大师抬起烟杆作势要打,房中走出一人,声音柔和道:“罗立,这几位弟兄是?” 来人头戴法冠,颌下长须。萧远一看不是旁人,正是那日黄鹤楼碰到的灰袍胡人。 罗大师收起烟袋,恭敬道:“师兄,这几位是”刚想介绍,才发现还不知道萧远等姓甚名谁。 待萧远三人一一报上姓名,灰袍胡人作揖道:“在下邓玉函,意大利亚耶稣会教士,请多赐教。” 萧远赶忙回礼:“我与先生有一面之缘,黄鹤楼仙鹤图,不知先生还记否?” 邓玉函恍然道:“那日和老丈讲道,一时兴起,怠慢小兄弟了。” 萧远道:“不敢,那日有幸能聆听两位高士论道,不想先生也到了辽东。” 罗大师道:“邓师兄博学多艺,如今在礼部协助修历,趁隙到辽东一游。” 这时忽闻一阵鼓噪,有人高喊“余先生回来了”,洪安澜喜道:“那是慕容英雄回来了,待会儿督师必有召见,我们这就过去吧。” 萧远本想再向邓玉函讨教一二,听洪安澜这么说,不得不暂别,四人掉头往督师府而去。 临到府前,迎面碰到谢尚政,说是督师召见。萧远道:“洪大哥有先见之明,佩服。”洪安澜脸有得色道:“这不算啥,长在督师身边服侍,也算知道一点督师的脾气。” 来到中堂,袁崇焕正在向慕容匡问话,见萧远等人进来,招手示意三人上前。只听袁崇焕道:“适才慕容英雄打探消息回来,说是插花c贵英诸部向朝廷讨要赈粮无果,拟投靠后金。我意请三位小兄弟和慕容英雄走一趟,带点粮食过去,劝留各部。请本直点拨粮草马匹,即刻起程。” 旁边闪出一人道:“恕学生直言,蒙古素与我朝仇雠,成祖五伐不能尽除,天顺之后部落离散,始有臣服之意。然戎狄反复,不可轻信。漠南诸部与后金早就暗通款曲,互市有无。今我馈之以粮,恐难收彼心,反养虎为患。且万一朝廷得知督师私自馈粮,朝堂之上必有非议。大人心无芥蒂,旁人未必将心比心。种种不妥,请大人三思。” 说话之人边幅不修,胡子拉碴,但一脸刚直,言辞铮铮。 袁崇焕道:“本直所言并非无理。然兵法云‘两大之间,敌胁以从,我假以势’。今蒙古虽弱,若弃之,其必向后金,则建州如虎添翼;若羁之,纵其不为我用,亦可牵制建州,使后金不能大举。此平辽利害所在,非可为可不为也。”说罢转问萧远道,“你们方自关外来,漠南诸路有何动向?” 萧远道:“回督师话。我等一路亡命,未曾深察,但见蒙古部众羸弱,草原贫瘠,似不足为患。” 袁崇焕微笑道:“不足为患也不可不防。”又问慕容匡,“不平,你怎么看?” 慕容匡只说了八个字:“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袁崇焕点点头:“我主意已定,就请本直即刻按吩咐去做。有劳不平和三位小兄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护粮 萧远三兄弟装扮成粮贩子模样,和慕容匡一道押着粮草向西而去,因慕容匡嫌人多碍事,同行的只有慕容家的六名死士。出城不过行出几里,慕容匡悄悄问萧远:“萧兄,可是还有什么朋友也到了辽东么?” 萧远道:“我也正想问你,后面一路跟着的是不是鞑子?” 慕容匡笑道:“若是鞑子不会跟着这么近,再说哪有那么胖的鞑子哨骑?” 萧远奇道:“胖么?我倒没觉着。” 慕容匡道:“我说的是另外一位。” 萧远敬佩道:“还是慕容兄敏锐,不是你说,我还未察觉。” 看看前面有一处山包,慕容匡心里有了计较,道:“我们到前面去,让两位朋友现现形。” 不一会儿功夫,一匹白马转过山包,马上之人见没了人影便驻足观望,被慕容匡和萧远从山坡后转出来一前一后夹在中间。来人也不慌张,摘下毡帽,露出一头秀发,说了声:“师兄,是我。” 见是周虹烟,萧远又惊又喜道:“师妹,你怎么也到了辽东?” 周虹烟还未答话,马蹄得得,又有一人赶了上来,见到萧远,尴尬道:“哎哟,真巧,咱们又见面了。” “金胖子,怎么是你?”萧远更加奇了。 “怎么不能是我?”金不换嘟囔着说。 “萧兄的朋友可真多啊。”慕容匡奚落道。 萧远正要问个清楚,远处传来救命声,慕容匡道:“荒郊野地,闲事勿管,赶紧离开此地。” 萧远道:“路见不平,正要拔刀相助,怎能视而不见?”说完驾马循呼喊声疾驰而去,周虹烟和金不换紧随其后,慕容匡无奈摇摇头,只好策马随后跟上。 萧远赶到前头,只见十几个百姓被几名骑马的辫子武士追赶。百姓有蒙有汉,嚎哭逃命。武士在后东一箭西一箭,呼喝狂笑,仿佛围猎。萧远怒喝一声,纵马向前,取下鞍上短弓,张弓搭箭,箭无虚发,中者纷纷应声落马。见萧远厉害,几名武士奔马过来,挥舞顺刀,哇哇大叫。萧远也不含糊,放回弓箭,拔出马刀,迎头而上,只一个回合,便将领头的武士斩落马下。其余武士见势不妙,调转马头,落荒而逃。 被救的百姓围上来跪谢,萧远劝其赶紧离开。这时慕容匡一众人及粮草马车都赶了过来,慕容匡啧啧赞道:“只知萧兄掌法精绝,未料箭法也如此出众。” 忽然螺声呜呜,远处涌出两队骑兵,猎旗霍霍,停在三十丈外。为首两男一女,皆穿马褂旗服。男的一红一白,英气逼人,女的头戴绢花,明艳动人。红衣男子年纪稍长,跑出来朝萧远等呜里哇啦喊了一通。萧远不明所以,问慕容匡什么意思。慕容匡道:“话无好话,无非问我等何人,为何伤他手下。我看对方两个牛录,少说也有五百人,萧兄准备如何应付?” 金不换脸色惨白,哆哆嗦嗦道:“还能咋办?我们这儿十几个人,给他们塞牙缝都不够,我看还是跑为上。” “怎么跑?粮草哪能跑?”胡大牛反驳道。 “什么时候了,还要粮草做什么?”金不换挥手嚷道。 就在两人争吵的功夫,螺声再次响起,只见对方分成两队,朝萧远等人左右包抄过来。 李南东道:“看样子他们是想合围我们。” 金不换转过马头刚想跑,看周虹烟望着李南东浑然没有想跑的意思,只好停下来干着急。 萧远见慕容匡气定神闲,问道:“慕容兄是不是已经有了计较?” 慕容匡微微一笑,口中念道:“挽弓当挽强。”说完右掌猛击马股,马受惊向前飞奔,只见他双掌在马背上一撑,腾身跃起,左脚弯曲,右脚直立落在马背上,从背后箭筒抽出羽箭搭在弓上,又念了一句“用箭当用长”,话音未落,箭已似流星般射出,只一箭便射倒了对方旗手。 旁边萧远早已快马跟上,高喊“射人先射马”,一箭射中红衣男子坐骑,红衣男子狼狈落马,身边护卫猝不及防,慌忙纷纷射箭。好个萧远,侧身伏在马鞍上,一句“擒贼先擒王”,又是一箭射中白衣男子坐骑。 他这“王”字刚念完,那边李南东也拍马赶到,将到阵前凌空跃起,一道弧线优雅划过马背,落到红衣男子和白衣男子跟前,修罗刀一分为二,架在两人脖子上,动作潇洒之极。 眼见三人的配合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两边都有人叫起好来。有几个武士蠢蠢欲动,被绢花女子喝止,只听那女子咯咯笑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敢对我大金国贝子动武。”声音如银铃般悦耳。 慕容匡收起弓箭,坐在马上,依旧气定神闲道:“我等贩粮为生,适才形势相逼,迫不得已冒犯。” “你们贩粮不去抚顺,到这里作甚么?” “闻听蒙古饥荒,籴米斗金。小人们自负练的一些武艺,故而斗胆到草原一行。” “不要听他们胡说,汉人狡黠,不可轻信。”白衣男子挣扎道。 “多铎,你的命在他人手上,少说些话吧。”女子轻蔑道,转而向李南东道,“我看你们本领高强,不如为我大金效力,如何?” 李南东未语,慕容匡笑了笑道:“我这些兄弟都是草莽,不会服侍他人,公主有意,还是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你很聪明,但我也不能轻易放你们走。”女子转念一想,“这样,我们正好要到喀喇沁去,你们不如和我们一道,路上好好考虑我的提议。” 一旁红衣男子突然嚷道:“聪古伦,汉人都是塞思黑。你怎能” 女子杏眼圆睁,打断道:“萨哈璘,我是长辈,哥哥都要让我三分,你敢这样对我说话?” 红衣男子垂头丧气,不再言语。慕容匡乐不可支,抱拳道:“公主美意,敢不从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慕容匡 聪古伦是后金大汗皇太极的妹妹,她的话旁人自然不敢不从,提议同行正中慕容匡下怀,除了金不换点头称好,其他人都有些不解,单说萧远就老大不乐意。 “慕容兄,我等要务在身,如何与鞑子同行?” “如不同行,又待怎样?”慕容匡反问。 “了不起拼个鱼死网破,也不没了志气。” “那粮草也没了,如何完成督师托付?” 萧远无语。慕容匡指了指前头,讥笑道:“我看那妮子似乎对李兄弟有意,看来萧兄马上要做皇亲国戚了。” 原来聪古伦执意要李南东跟在身边,周虹烟看不惯,策马跟在一旁,只不知金不换为何也要凑热闹,骑马跟在周虹烟身后。再后面跟着多铎和萨哈璘,两人气得鼻孔冒烟,这一道风景煞是好看。 “以前听人说鞑子都是虎狼转世,但这公主长的如花似玉,和三弟倒是郎才女貌。”胡大牛艳羡道。 萧远怒道:“我等身为大明百姓,和鞑子攀什么亲?” 见萧远发怒,胡大牛不敢做声。 慕容匡不以为然道:“鞑子也是人,何况李兄弟器宇不凡,攀上这门亲也不辱没了他。” 萧远听着不顺耳,骑马到前面,冲李南东喊道:“贪图富贵非男儿本色,兄弟自重。” 多铎正没好气,见萧远上来,斥道:“什么东西?大呼小叫。”举鞭要打。 聪古伦摆摆手,喝退多铎,对萧远道:“你是李南东的大哥吧?你方才念的《前出塞》我也很喜欢,其中第九首有一句‘中原有斗争,况在狄与戎’,不知你怎么看?” 周虹烟“哼”了一声道:“他是武夫,懂什么诗词歌赋。” 萧远瞪了一眼周虹烟,朗声道:“夷夏之防自古有之,我等乡野鄙民,只知读圣贤书,不知圣贤行其道。” 聪古伦嬉笑道:“你这乡野鄙民说话不老实。《全唐文》有云‘岂止华其名谓之华,夷其名谓之夷邪?’可见非因其名而分夷夏,能行仁义,守法尊礼,皆可谓之华,反之即为夷。故唐太宗弑兄夺弟媳,我谓之夷;辽太后修纪纲举,我视之华。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萧远被她说的一愣一愣,不知如何作答。李南东解围道:“唐太宗先人有鲜卑血统,有夷行也不奇怪。” 聪古伦假装嗔怪道:“我知你饱读诗书,也不用这般计较吧。”说话间尽是小儿女情态。 周虹烟面色不悦,冷冷道:“萧燕燕秽乱宫闱,我看也不过形同禽兽。” 金不换插嘴道:“这是多情重义,不算禽兽。” 萧远听了起一身鸡皮疙瘩,心想自己无缘无故掺和这等事作甚,转身欲走,聪古伦却又问起:“我见你武艺高强,不知练的什么功?” 萧远还未作答,周虹烟抢着道:“这是童子功,有什么了不起。”说完才发觉自己失言,脸上一阵燥热。没想到聪古伦竟然喜笑颜开,连说“真好”。羞得李南东就想找个缝儿钻进去,萧远哭笑不得,回到后边和胡大牛押粮草去了。 就这样走走停停行了两日,聪古伦整天拉着李南东谈天说地,周虹烟则时不时跑到萧远这儿生闷气,之后又忍不住回到李南东身边盯着。金不换也不知从哪儿学的满语,居然哄得多铎和萨哈璘脸色也缓和了许多。萧远看周虹烟老大不对劲,寻思着是不是上次的变故让她心性大变,问胡大牛也问不出什么,总之乱七八糟看着心烦。慕容匡在一旁看好戏,心情倒很不错。 一路上只见赤地千里,寸草不生,偶尔看到牧民抛弃的马具c轱辘,还有牲畜的累累白骨,只觉一片荒凉。头上苍鹰盘旋,似乎也饿得发昏。好不容易碰到一二牧民,才知道插花部刚迁到此处。多铎让牧民引路,到了部落营帐。首领出来相迎,见是后金骑兵,先是吃了一惊,后听多铎安慰,说是奉天聪汗令晓谕蒙古诸部,有不愿受林丹汗欺凌者,可前往后金避难,且送金银粮食,首领方才稍稍放下心来,让手下摆放器具,设宴款待。 席上,首领右手旁一年轻男子不时插话,说得首领脸上忽阴忽晴,萧远不识蒙语,也不知他说些什么,想要问慕容匡,后者只顾饮酒吃肉,心无旁骛。萧远端着碗,只觉碗中酒腥膻难闻,难以下肚,瞧瞧胡大牛也是脸有难色,硬着头皮几碗酒下去,只听聪古伦道:“这位王子想必也是聪明人,如今后金方兴,兵强马壮,草原羸弱,四分五裂,孰强孰弱一目了然,如何说得重振成吉思汗声威云云?再说林丹汗恃强凌弱,气度狭小,根本无成吉思汗之相,你们去投靠他,无非被其奴役,何来礼遇一说?我兄天聪汗英明睿智,内修文德,外治武功,乃真命天主,你们今日不审时度势,他日必后悔不及。” 那年轻男子不曾料到聪古伦懂蒙语,结结巴巴道:“女真乃我先祖奴隶,岂有主人投靠奴隶?后金南有大明,东有朝鲜,西有我蒙古诸部,三面环敌,就算有天命,恐怕命也不长。” 聪古伦从容道:“铁木真称汗前曾受拜金朝招讨使,后来金帝幼弱,才让他有机可乘,逐鹿中原。金朝将士浴血相抗,从未低头认奴。至于今日形势,朝鲜蕞尔小国,大明自身难保,后金兵锋正盛,你说谁的命长?” 王子被一番话驳得哑口无言,气愤离席而去,首领满脸堆笑道:“年轻人哪懂军国大事,公主英明,莫与他计较。来,大家喝酒吃肉。”说完拍了拍手,从帐外唤进几个美女歌舞助兴。 萧远本来就意兴索然,听着聪古伦的话越发觉得不是滋味,喝了一会儿闷酒,没想到这酒性子烈,一时难耐,便借口解手来到大帐外。 入夜营地里没什么人,除了满天繁星清晰可见,就是草原上彻骨的寒风,萧远东逛西逛,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便兴起跟着身影来到一个帐篷外,附耳一听,原来是慕容匡和那王子在说话。两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通,中间听着似有“大同”c“平远”等字样,到最后两人得意大笑,只听慕容匡道:“只要王子趁虚占了大同,以河西为根基,称雄指日可待,到时管他什么林丹汗c天聪汗,都要俯首称臣。” 萧远听了大惊,转身要走,暮然发现身前齐刷刷站了六人,不用多说,自然是慕容家的六名死士。此时慕容匡和那王子也转出帐来,见是萧远,慕容匡眉头皱了皱,向身边的王子嘀咕了两句,王子转身走了。 待王子走远,慕容匡沉声问萧远:“萧兄方才听见了什么?” 萧远道:“不多,一些。” 慕容匡又问:“你可是要回去告诉袁大人?” 萧远道:“不错。” 慕容匡目露凶光道:“那你觉得我还能放你走么?” “不能。” “呵呵,萧兄倒是个实诚人。” “问心无愧乃做人的本分。” “好一个问心无愧。听小白说萧兄师门以拳掌见长,不知哪家拳什么掌?”慕容匡双手背立,身上衣袂慢慢鼓起。 “拳是岳家拳,掌是开山掌。” 慕容匡松了一口气,笑道:“这两种功夫稀松平常,萧兄诓我。” “萧某自幼学武,功夫要义在于百炼成钢,再平常的功夫,用心经营,一样摧锋断金。” 慕容匡若有所思道:“此话不假。但想必你也知我慕容家习百家拳,你想脱身有几成把握?” “单只慕容兄一人,还很难说。加上这六位兄弟,萧某无有胜算。只是拳脚无眼,要留我在此,怕总要搭上几条性命。” 慕容匡叹了一口气:“你我虽说不上相交深厚,好歹也算惺惺相惜。小白常对我说,武功人品萧兄论第二,无人敢称第一,我也深以为然。只是今日事关系我慕容家兴复大计,关系他朱重八的家天下,和萧兄却是毫无干系,你又何必趟这浑水?” 萧远正色道:“我等学武无非匡扶正义,保家卫国。袁大人舍身为国,也不过为此。当年倭寇作乱,污浊的是他朱家的江山,受害的却是黎民百姓。谁的江山却与我无关,但要我坐视豺狼入室,那也是万万不能。” 萧远的一番话正义凛然,慕容匡沉默良久,喟然道:“你走吧。” 萧远拱手谢过,转身要走,慕容匡忽然叫住:“若是那袁崇焕死了呢?” “督师忠心为国,义感云天,若是他死了,大明也亡了。”萧远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满桂 萧远回大帐叫上胡李二人,只说大事不好要回宁远。三人溜出帐,趁夜色牵出马匹,往宁远方向疾驰。没过多久,被周虹烟赶上,萧远不及细说,说了声“也好”,四人一同赶路。奔了一夜,将到天明,身后尘土飞扬,竟似有大队人马从后追来,萧远一看,是多铎和萨哈璘,心中大叫苦也,没奈何,只好继续策马狂奔。那马不堪驱驰,一个趔趄,将萧远连人带马摔倒在地。周虹烟回转马来,伸出鞭子,将萧远拉上马。眼看追兵渐近,萧远心中越发焦急。转眼天色大亮,右前方行着一队骑兵打着明军的旗号,中间绣着老大一个“满”字。萧远大喜,招呼其他三人往那里跑,快到近前上来两人一左一右拦住,左手一人黑衣黑裤,手持镔铁盘龙棍,右手一个黄脸大汉,手提一柄流星卯金锤。萧远赶紧大声道:“我等蓟辽督师袁崇焕帐下,被鞑子追赶,还望援手。”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哈哈,原来是袁犊子的手下。弟兄们,准备迎敌。” 说话之人虎背熊腰,豹头环眼,只见他令旗一挥,骑兵分两行错开,人手一把拐子铳,装药填发,两排铳响,前头追兵纷纷落马。 多铎和萨哈璘仗着人多,不减马势,直冲阵前。黑衣人迎上前去,双手舞起盘龙棍,虎虎生风。黄脸大汉紧跟其后,遇着多铎,迎面就是一锤。多铎慌忙举枪遮架,不想这锤力大势沉,震得多铎虎口生疼。多铎叫声“不好”,虚晃一枪,转身就跑。萨哈璘见势不妙,也跟着跑了。后金追兵见主将跑了,无心恋战,纷纷拨转马头,落荒而逃。 明军敲锣收兵,萧远上前谢过,才知发号施令之人正是大同总兵满桂。满桂问起缘由,萧远把前后经过说了。 满桂道:“那蒙古和后金是一丘之貉,袁犊子想要收买他们,可笑。”说完将黑衣人和黄脸大汉招来,介绍与萧远等人。 只听黑衣人道:“在下黑云龙,昆仑派门下。”黄脸大汉道:“在下麻登云,五台山岩山寺学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比武 满桂是到宁远送粮饷的,无意中救下了萧远四人。萧远本待道谢,满桂不在乎道:“自己人,不必客气。俺听说最近宁远来了三个小英雄,是不是你们仨儿?” 萧远谦道:“将军面前,我等小民怎敢妄称‘英雄’。只不过蒙督师错爱,收留在帐下。” 满桂哈哈大笑:“俺早说这世道哪来这许多英雄,像那个什么余什么平?整日里鬼鬼祟祟,偏偏袁犊子还称他英雄了得,好笑,好笑。”黑云龙和麻登云也跟着大笑。 萧远听了只是笑笑,也不多言。 快到宁远,迎面来了一支队伍,人喧马嘶,锣鼓喧天。满桂老远瞧着,鼻子“哼”了一声,说了声“什么东西”。对方队伍里跑出两名旗牌官,上来喝问。满桂暴喝一声:“爷爷满桂,正在赶路。”声若洪钟。 两名旗牌官匆匆归队通报,不一会儿,对方旌旗下拥出一员武将,穿戴华丽,四处张望道:“满将军在哪里?” 满桂驱马上前道:“不用找了,俺在这儿。毛总兵威风凛凛,看样子刚从辽阳来吧,不知又斩了多少贼首,夺了多少匹马啊?” 毛文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强按心头怒火,媚笑道:“满将军说笑了,我这点微末之功,哪敢跟您比?” 满桂故作谦虚道:“毛帅威名,天下谁人不知?单说您昌城大捷,不发一矢,不交一兵,就能毙敌两万,夺马三万。这本领,孙武韩信也自愧不如啊。” 毛文龙气得牙痒痒,冷哼一声道:“在下这点功劳也是托了皇上的福,咱们大明的福,毛某一腔热血,精忠报国而已。” 满桂见他动了怒,暗自好笑,继续揶揄道:“毛帅含着一腔热血,大老远跑到宁远来,可是商量大计准备踏平皇太极啊?” 毛文龙再也忍不住,怒道:“我不与你一般见识。”说罢拂袖而去。 满桂跟在后面,乐呵呵道:“来来来,小的们一起跟上,看看毛总兵如何踏平皇太极。”黑云龙和麻登云跟着起哄。毛文龙和他手下气得干瞪眼,却是敢怒不敢言。 两帮人马一前一后开进宁远,守城军士见了,心想今儿个什么日子,这么热闹。 袁崇焕正在署理军事,听说满桂和毛文龙来了,有些意外,吩咐迎入府衙,大堂相见。毛文龙先进来,人未至话先到,欢笑声滚滚而来:“听闻元素重返辽东,文龙特来拜谒,可喜可贺。”袁崇焕谢过,微笑道:“不才蒙皇上厚爱,方授权柄,代行辽东,重责在身,忐忑不安,今后还望文龙兄多多协助。”随后将毛文龙引入上座。满桂后至,见了袁崇焕,先喊了一声“袁犊子”。袁崇焕面色不悦,吩咐看座,问他所来何事。满桂道:“前些日子地方大户捐了些银两,知道你这儿缺饷,特地给你送来。”说完满心欢喜,只等袁崇焕道谢。谁知等了半天不见一个“谢”字,袁崇焕和毛文龙倒聊得很是热络。满桂脸上老大挂不住,斜眼瞅着赵率教,扯开嗓门道:“听说你小子又升官了。”赵率教看了他一眼,也不理他。满桂朝身后黑云龙和麻登云道:“当年宁远一战,这小子见死不救,没想到升官倒挺快,小人得志啊。”他这话说完,堂上寂静下来,赵率教脸色铁青,双拳握得格格响。 袁崇焕咳嗽一声道:“满将军肩负边防重任,不便擅离职守,还请早回大同主持军务。” 满桂一摆手:“哎,这会儿功夫鞑子翻不了天。我两手下听说赵将军文武双全,想要切磋一下武艺,不知赵将军敢否?” 赵率教忿道:“有何不敢。”正要上前一步,被一旁毛文龙拉住。只听毛文龙道:“何必赵将军动手,我几个儿子武功不弱,让他们先陪满将军耍耍。”说完一拍手,堂下一个七尺大汉站了出来,抱拳道:“小的毛有德,‘山东三矿徒’排行老大,请赐教。” 满桂道:“好一个‘山东三狂徒’,云龙去会会他。” 黑云龙闻声站出,跳到台阶下,将棍一执。做个礼势,说道:“请亮兵器。” 毛有德取出双刀,胸前相交,叫声“来吧”。 黑云龙也不客气,上来劈头一棍“泰山压顶”,毛有德侧身让过,用双刀掠对方双脚。黑云龙棍子点地,翻身跃起,转半圈,双腿连环踢毛有德腰背。毛有德不及躲闪,被连踢两脚,一个踉跄磕在自己刀背上,崩掉半棵牙齿,顿时满嘴是血,待转过身站定,呼呼喘着气,嘴里噙着血,面目可怖。见众人看自己的眼神异样,毛有德用手背擦嘴,一看都是血,大叫一声,扑上来要和黑云龙拼命。黑云龙一看来的好,一招“二郎担山”荡开双刀,紧跟着“横扫千军”扫向毛有德腰间,眼看这一棍又要挨着,旁边闪进一人,一把抓住棍梢。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萧远,只听萧远道:“他已受伤,不用下重手吧。” 这边毛有德心存感激,堂上毛文龙却道:“什么人搅局,左右把他拉下去。”众人恼他是非不分,但碍着他官大都不敢出声,还是袁崇焕发了话:“世侄受了伤,不便再斗,请尚政代练一场。” 谢尚政应声“诺”,挽个剑花,跳下场来。黑云龙撇开萧远,摆个猛虎下山式,道声“请”。谢尚政捏着剑诀,直取中宫。黑云龙见这架势,知道来了一个练家子,不敢怠慢,抖擞精神舞动盘龙棍,不让谢尚政近身。谢尚政闪转腾挪,也不与黑云龙铁棍相交,只是劈刺试探空档。两人你来我往斗了十几个回合,观战的满桂忍不住道:“看来人称广东第一的谢武举也不过如此。”谢尚政闻言,心浮气躁起来,连着几招抢攻,黑云龙左右支拙,使一招“凤凰展翅”想要荡开长剑。谢尚政一看对方门户大开,大喜,赶紧分中直刺。萧远叫声“不好”。果然黑云龙见对手欺进,一招“风摆荷叶”腾空跃起,踢中谢尚政肩头。围观众人齐喊了声“好”,谢尚政倒转剑身,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满桂洋洋得意道:“赵将军还等谁?赶快下场吧。” 毛文龙叹息道:“可惜我儿有喜c有杰不在,要不然” 就在赵率教准备下场之际,萧远站出来道:“小人斗胆,想向黑将军讨教几招。” 满桂“嘿”了一声道:“你小子又来趟浑水。”袁崇焕回道:“都是我关宁军中人,练练又何妨?” 萧远正待上场,一旁李南东道:“大哥且慢,他有兵器,还是我去会会。” 胡大牛拉住李南东:“他力气大,还是我去吧。” 满桂等不急,扯开嗓门道:“又不是孔融让梨,你推我让地干啥?”看胡大牛身材敦实,一指道:“别推了,你先来。” 胡大牛整整衣衫准备上场,萧远附耳道:“小心他的谭腿。”胡大牛点点头。看两人交头接耳,黑云龙倒有些慌张起来,催促道:“快点上来,别磨磨蹭蹭。”等胡大牛站定,黑云龙问他用什么兵器,胡大牛说不用,黑云龙把棍一撤,说就比拳脚。黑云龙使一个顺马单鞭势,胡大牛扎一马步也不来攻。黑云龙又使一招喜鹊登梅,胡大牛还是不来攻。众人见他二人一动一静,也不知耍什么把戏,一阵哄笑。黑云龙脸胀得通红,一个“狮子戏水”两脚踢在胡大牛腿上。胡大牛双脚像生了根,纹丝不动。黑云龙不知胡大牛这算什么招数,只好硬着头皮“砰砰”两拳击中胡大牛前胸后背。胡大牛闷哼一声,身子晃了晃,仍是扎着不动。黑云龙急了,劈砸车轮势,斜踢撑抹拦,一味往胡大牛身上招呼。众人看着傻了眼,萧远和李南东也急了,正待要上去帮忙,却见黑云龙腾空跃起转身踢上三路,胡大牛趁着空挡使出浑身力气“嘿”的一拳打中黑云龙左胯,将黑云龙“哎哟”一声打倒在地。众人这才明白过来,齐声叫好。满桂也禁不住笑道:“好你个小子,粗中有细啊。”胡大牛嘴角流着血丝,只顾咧嘴傻笑。 麻登云不服气,提着锤跳下来,说道“我俩来试试”。李南东想替下胡大牛,胡大牛来了牛脾气,摆手道:“没事,我还能打一会儿。” 麻登云大喝一声,抡锤便打,满桂喝住道:“给他件兵器,莫伤了他。”黑云龙闻言便将自个儿的盘龙棍递了过去。胡大牛接过棍,抡了两下,赞道:“好家伙。”麻登云见他手中有了兵器,一招“披星戴月”,连抡带打。胡大牛一个“二郎担山”迎面挡住。黑云龙担心盘龙棍被麻登云的重锤砸坏,心疼叫了一声,谁知胡大牛是个虚招,棍到半截改撑为扫,一个“老树盘根”将麻登云撂倒。原来胡大牛见对方下盘不稳,未等招式用老改打了下三路。见胡大牛连赢手下两员大将,满桂也不气恼,反而拍手叫好:“好小子,有两下子。” 看大家心情不错,洪安澜圆场道:“今儿个互胜两场,打个平手,皆大欢喜。”袁崇焕很是高兴,道:“文龙兄远到,车马劳顿,就由小弟做东,吃顿便饭。”说完拉起毛文龙手便往后堂而去,众将一边议论刚才的比武,一边也跟着往后边去。 满桂也想跟着,却被程本直拦住道:“督师吩咐,大同边关重镇,大将不便久出,这就请将军驰马回镇。”满桂没辙,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元素,这是何苦?”回头到堂下对胡大牛道:“我看你小子不错,可愿在俺麾下做事。”胡大牛惊喜,望了一眼萧李二人。萧远知他舍不得,便道:“能随满将军左右再好不过,大牛你便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论战 萧远和李南东送胡大牛出城,三人依依惜别。满桂看不下去,自己先走了,叫胡大牛随后跟上。宁远城外,三人还有些不舍,周虹烟在一旁讽道:“又不是见不着了,干嘛婆婆妈妈?”萧远这才想起要胡大牛带周虹烟回大同,周虹烟死活不肯,萧远无奈,只好由她。 待送别胡大牛,萧远问起周虹烟到宁远的缘由。周虹烟眼圈一红,鞭指李南东道:“问他。”李南东莫名所以,周虹烟一跺脚,自顾自跑了。萧远不解,问李南东:“三弟,你什么时候得罪师妹了?”正说话间,程本直来到,说是要萧远等晚上去督师府议事。 到了晚上,萧远和李南东来到督师府,在大门口遇到谢尚政陪着一人出来,那人黑衣蒙面,显是不愿让人瞧见。待来到后堂,见袁崇焕面带忧色,萧远上前将慕容匡勾结插花部的事说了。谁知袁崇焕并不在意,只说了句:“此事无实据,暂且不提。”随后又问怎不见胡大牛,萧远告知被满桂带走了。袁崇焕颌须笑道:“西北边镇久疏战事,我故意不理满桂,是想激他专心防务。大牛兄弟跟了他也好,正好历练一番。”萧远道:“我等还以为将帅不和,看来是小人多虑了。” “满桂那小子是直肠子,哪知道督师苦心?”赵率教说着话进来,“人都以为满桂与我不和,其实宁远一战大伙儿都抱着必死的决心,谁敢擅离职守?怪我不救他,不过学小娘们矫情。” 众人皆笑,袁崇焕道:“满桂能带兵,是员良将。有他守大同,我便放心。只是蓟门” “蓟门山川险要,进来容易出去难,鞑子怕我截他后路,应该不敢冒险轻进。”赵率教道。 “此话不假,但近来鞑子时常窥伺那里,总要小心提防为好,我拟上疏皇上精选得力之人驻守,如此方可专心平辽。”袁崇焕顿了顿,转向萧远道,“今晚请诸位来便是商议这平辽对策,小兄弟可有高见?” 萧远道:“小人一介武夫,见识浅薄,不敢妄言军机,三弟你看” 李南东提醒道:“大哥怎么忘了,前日你说的那个高人不正在宁远城中。” 萧远一拍脑袋:“对啊,罗大师,我怎么把这茬忘了。” 袁崇焕迷惑道:“你们说罗立?” 萧远忙道:“不,不是,是罗大师的师兄邓玉函,在礼部协助修历。” “哦,原来是徐工部看中的人,应该不会错,快请。”袁崇焕道。 不一会儿,程本直将邓玉函带到,萧远把原由说了,邓玉函却道:“我只通医术天文数学地理,军事非我所长。何况将军早有良策,何须玉函多言。” 袁崇焕奇道:“你怎知我有良策?” 邓玉函不急不慢道:“将军与后金作战多年,岂有不知制敌之策?将军在宁锦之间修筑堡垒,无非是遏其兵锋,阻其锐气;置办火器马匹,训练士卒,自然是想精兵利器以图进取。此事我在南京便已知晓,并非秘闻。” 袁崇焕问:“那先生觉得此策如何?” 邓玉函道:“恕我直言,未闻修城筑垒可以灭他国者。” 赵率教斥道:“督师大计,你怎敢胡乱评说?” 袁崇焕摆摆手道:“希龙休要插话,且听先生高见。” 邓玉函道:“东海之滨有一国,贵国称倭国。其国有名将,曰‘猛虎’。其人有名言‘人即长城,人在城在,人亡城亡’。其用兵,不以一城一池得失为喜忧,而以谋臣勇士为前驱,三十年间纵横国土。其子继位,反其道行之,修坚城以为固守,贪小利而失人心,不过数年间,国破身亡。此中教训,将军可以明矣。” 袁崇焕赞同道:“先生所言极是,辽事破坏至斯,盖因抚帅不和,朝堂谤议,失机枢密,才使建奴得逞。如今新皇登基,扫除奸党,重振朝纲,正是我辈用武报效皇恩之时,故崇焕才敢许下五年平辽誓言。” “但学生以为,后金猖狂数十载,根基已深,大人承诺五年之期,万一不能履约,恐有欺君之虞。”程本直插话道。 袁崇焕苦笑:“去年平台召见后,给事中许誉卿也曾言及此事,只因我见新皇刚毅沈敏,有汉武之风,故而豪言许诺,如今看来,确有失言之处。” 赵率教不以为然道:“五年平辽也不是没有可能。当年宁锦一战,我军与鞑子骑兵背城力战,并不落下风,那皇太极也不是三头六臂。此番督师重返辽东,我等正思摩拳擦掌大干一番,怎见得五年之内就不能平辽?” 程本直还待反驳,袁崇焕打断道:“好了,此事不提,我等只管尽力而为。如今当务之急是要想出良策,光凭修城筑垒确不能灭奴,还请邓先生继续明示。” 邓玉函道:“贵国人口是后金的万倍,军资粮草更是不尽其数,平辽易如反掌。更何况贵国五百年前就有抗金的成功案例,将军只需效仿这位先辈就可以了。” 袁崇焕道:“你说的可是南宋抗金名将岳飞岳少保?” 邓玉函道:“正是,我在杭州时经常去他的陵庙拜谒,他的英雄事迹我十分敬佩。” 袁崇焕摆手道:“我怎敢与岳少保相提并论。岳少保英勇忠义,五百骑即可破敌万余,令敌寇丧胆。我只能凭坚城用大炮,相差远矣。” 邓玉函道:“将军不必过谦。后金所恃者骑射,而将军有火炮,火炮可以克制骑兵,百年前的瓦卢瓦战争已有证明。而且如果战术得当,象英格兰国王亨利五世在阿金库尔战役中所做的那样,五千弓箭手一样可以打败三万骑兵。” 袁崇焕兴致勃勃道:“五千弓箭手打败三万骑兵?” 邓玉函道:“不错,骑兵并非不可战胜,蒙古骑兵曾被公认为世界上最好的骑兵,不是也被大明开国皇帝赶回草原了么?可见因敌制胜才是取胜之道。” 袁崇焕大喜:“听完先生所言,崇焕愈觉五年平辽可期。我拟准备妥当之后,一路大军自宁锦过辽河,一路自登莱经水路取海州,两路并举,直捣辽阳,再寻机决战,收复沈阳。先生以为如何?” 邓玉函道:“我对辽东的形势并不清楚,其实我此番来也是奉主教之命察看草原民族动向,以防成吉思汗‘上帝之鞭’重演,如果有机会让我了解后金的情况,也许我可以给将军更明确的回答。” 袁崇焕道:“此事不难。前番建奴来人议和我尚未答复,此番正好借此名义让先生到建州一行。” 程本直劝道:“军前议和,恐有擅专之嫌,万一朝廷得知,必有折子弹劾大人,望大人三思。” “和战本为一体,唐宗汉武皆有和议,后来不都远逐胡虏,扫清漠北了么?一时权宜之计,皇上必能明察,何惧流言蜚语。”袁崇焕容光焕发道,“今日得先生言,如久旱逢甘露,先生真当世孔明,来日克复故土,先生功劳,百姓之福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议和 萧远和李南东难得在宁远过了几天悠闲日子。一连数日,白天有洪安澜相陪到军营点拨军士武艺或到车骑营试练兵器,晚上诸将轮流作东请两人吃饭。其间,左辅公干回来,听说来了两位小英雄,很是高兴,硬拉着两人在城外打了几日野围。闲暇之余,萧远就去找邓玉函请教,医术天文固然一窍不通,但海外风土人情听得津津有味,尤其听邓玉函说起隔海万里有一美丽国,不设国君,民众自理政务,百姓安居乐业,心向往之。 过得几日,祖大寿又派人来邀,要萧远等到锦州一游。恰好洪安澜来报讯,说袁崇焕已写好了和书,要他带着萧李二人和邓玉函一起去沈阳递书。说到这份差事,洪安澜一脸不高兴道:“也不知督师如何想的,我素不喜欢鞑子,怎叫我去建州?” 李南东哄道:“洪大哥能说会道,许是督师看中了你这一点,故而派你主使。” 洪安澜被他说得高兴起来:“说的也是,要说会说话,关宁军中连赵将军都要拜我为师。行嘞,哥几个收拾一下,俺去找邓先生,一会儿便出发。” 萧远和李南东正在收拾行李,周虹烟不知哪里得了消息,吵着要同去。萧远不肯,正色道:“国家大事,女子如何同行?”一番话把周虹烟气跑了。过了一会儿,洪安澜派人来叫,萧远和李南东跟着去了。 前往后金议和的队伍加上萧远等也不过十数人,由洪安澜带着先到了锦州。守将祖大寿派人出来相迎,众人一阵寒暄,才发现这军官中大半姓祖。洪安澜见萧李二人惊奇,笑道:“如今出来当兵的都是为了吃饷,没饷谁当兵。祖将军做了大官,自然用自己人,别人用着也不放心呐。你说是不是,泽远?”祖泽远笑笑,说广东人好说大话,洪安澜又是有名的皮猴,叫萧远等不要信他。众人一路说笑,待见了祖大寿,洪安澜说明情况,祖大寿满不在乎道:“皇太极有啥了不起,上回派人来给先帝吊丧,被老子拒之门外,屁都不敢放一个。督师今儿个怎么想起与他议和来了?” 洪安澜称自己也是奉命行事,并不知内情。祖大寿让洪安澜把和书拿出来看看,洪安澜推脱不过,只好让祖大寿看了。祖大寿扫了一眼,觉得很是无趣,将和书扔到一旁道:“这样吧,你们且在锦州盘桓几日,俺先派人去鞑子边境通报一声,免得鞑子把你们当奸细拿了。”说完拉着萧远几人看城防去了。 就这样在锦州待了几日一行人才又出发,到了边境早有人来迎,见过文书印信,便带着洪安澜等人朝沈阳而去。一路上,只见民众都剃发留辫,也分不清是汉是申,诸城关把守严密,到处可见巡察的军队。行了两日,到了沈阳,一行人由镶黄旗把守的大南门进城,接着被带到礼部衙门歇息,接待的官员问了几句话,说是要先上报,便走开了。就这样,一连四五日,洪安澜等人干巴巴地在衙门等着,始终不见人来。萧远觉得干等不是办法,便自告奋勇和李南东出去打探一下。想办法到了街上,市面倒也热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两人东逛西逛,走了半日也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寻思着先回衙门再说。谁知到了街口,只见洪安澜和邓玉函一干人被一队红衣旗兵绑着出来。萧远大惊,正要招呼李南东上去救人,身后有人拉住道:“张兄c王兄,好久不见。”回头一看原来是女扮男装的周虹烟。 周虹烟拉着二人穿街过巷,到了一隐蔽处,悄声道:“我知道你们要干嘛,现在去救人,非但救不了,还自身难保,只有去找一人才能办妥此事。” 萧远急问找什么人,周虹烟望了一眼李南东,幽怨道:“还有谁,不就是聪古伦。” 萧远听完转身便走,周虹烟喊道:“急什么,你知道那聪古伦在哪里?” 萧远这才想到确实不知那聪古伦身居何处。萧远和李南东难得在宁远过了几天悠闲日子。一连数日,白天有洪安澜相陪到军营点拨军士武艺或到车骑营试练兵器,晚上诸将轮流作东请两人吃饭。其间,左辅公干回来,听说来了两位小英雄,很是高兴,硬拉着两人在城外打了几日野围。闲暇之余,萧远就去找邓玉函请教,医术天文固然一窍不通,但海外风土人情听得津津有味,尤其听邓玉函说起隔海万里有一美丽国,不设国君,民众自理政务,百姓安居乐业,心向往之。 过得几日,祖大寿又派人来邀,要萧远等到锦州一游。恰好洪安澜来报讯,说袁崇焕已写好了和书,要他带着萧李二人和邓玉函一起去沈阳递书。说到这份差事,洪安澜一脸不高兴道:“也不知督师如何想的,我素不喜欢鞑子,怎叫我去建州?” 李南东哄道:“洪大哥能说会道,许是督师看中了你这一点,故而派你主使。” 洪安澜被他说得高兴起来:“说的也是,要说会说话,关宁军中连赵将军都要拜我为师。行嘞,哥几个收拾一下,俺去找邓先生,一会儿便出发。” 萧远和李南东正在收拾行李,周虹烟不知哪里得了消息,吵着要同去。萧远不肯,正色道:“国家大事,女子如何同行?”一番话把周虹烟气跑了。过了一会儿,洪安澜派人来叫,萧远和李南东跟着去了。 前往后金议和的队伍加上萧远等也不过十数人,由洪安澜带着先到了锦州。守将祖大寿派人出来相迎,众人一阵寒暄,才发现这军官中大半姓祖。洪安澜见萧李二人惊奇,笑道:“如今出来当兵的都是为了吃饷,没饷谁当兵。祖将军做了大官,自然用自己人,别人用着也不放心呐。你说是不是,泽远?”祖泽远笑笑,说广东人好说大话,洪安澜又是有名的皮猴,叫萧远等不要信他。众人一路说笑,待见了祖大寿,洪安澜说明情况,祖大寿满不在乎道:“皇太极有啥了不起,上回派人来给先帝吊丧,被老子拒之门外,屁都不敢放一个。督师今儿个怎么想起与他议和来了?” 洪安澜称自己也是奉命行事,并不知内情。祖大寿让洪安澜把和书拿出来看看,洪安澜推脱不过,只好让祖大寿看了。祖大寿扫了一眼,觉得很是无趣,将和书扔到一旁道:“这样吧,你们且在锦州盘桓几日,俺先派人去鞑子边境通报一声,免得鞑子把你们当奸细拿了。”说完拉着萧远几人看城防去了。 就这样在锦州待了几日一行人才又出发,到了边境早有人来迎,见过文书印信,便带着洪安澜等人朝沈阳而去。一路上,只见民众都剃发留辫,也分不清是汉是申,诸城关把守严密,到处可见巡察的军队。行了两日,到了沈阳,一行人由镶黄旗把守的大南门进城,接着被带到礼部衙门歇息,接待的官员问了几句话,说是要先上报,便走开了。就这样,一连四五日,洪安澜等人干巴巴地在衙门等着,始终不见人来。萧远觉得干等不是办法,便自告奋勇和李南东出去打探一下。想办法到了街上,市面倒也热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两人东逛西逛,走了半日也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寻思着先回衙门再说。谁知到了街口,只见洪安澜和邓玉函一干人被一队红衣旗兵绑着出来。萧远大惊,正要招呼李南东上去救人,身后有人拉住道:“张兄c王兄,好久不见。”回头一看原来是女扮男装的周虹烟。 周虹烟拉着二人穿街过巷,到了一隐蔽处,悄声道:“我知道你们要干嘛,现在去救人,非但救不了,还自身难保,只有去找一人才能办妥此事。” 萧远急问找什么人,周虹烟望了一眼李南东,幽怨道:“还有谁,不就是聪古伦。” 萧远听完转身便走,周虹烟喊道:“急什么,你知道那聪古伦在哪里?” 萧远这才想到确实不知那聪古伦身居何处。李南东道:“看样子,师姊知道去处。” “不错,你们跟着走就是了。”说完领着萧李二人又是一阵弯来绕去,到了一座王宫前,周虹烟道:“就是这里了。” 萧远正要上前,周虹烟拉住道:“你一汉人,他们怎会替你通报。”说完一指围墙,萧远会意,三人翻墙而入,点倒一名宫女,问清路径,小心翼翼寻路而去,不一会儿来到聪古伦住处。三人推门而入,聪古伦先是惊讶一声,旋即转惊为喜,斥退宫女,对李南东深情道:“我猜你终究会来的。”萧远看这架势有些尴尬,拉起周虹烟到屋外去了。只听李南东道:“前次蒙公主相助,南东格外感恩。此番前来替蓟辽督师出使,遇到麻烦,还须请公主帮忙。”聪古伦有些失望,道:“原来如此,那你说吧,何事要我帮忙?”李南东便把洪安澜等人被抓的事说了,聪古伦蹙眉道:“此事不用猜便知是多铎和萨哈璘干的,你们上回得罪了他们,他们自然要找你们麻烦,只是绑架使者罪名不小,估计有人撑腰。”李南东问如何是好,聪古伦故作踯躅道:“怕有些难办。”看李南东着急,转而嬉笑道:“逗你玩呢,过一会儿朝议,我去殿上找汗兄一说就成了,只是你如何谢我?”李南东道:“但凭公主吩咐。”聪古伦道:“那好,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 李南东道:“看样子,师姊知道去处。” “不错,你们跟着走就是了。”说完领着萧李二人又是一阵弯来绕去,到了一座王宫前,周虹烟道:“就是这里了。” 萧远正要上前,周虹烟拉住道:“你一汉人,他们怎会替你通报。”说完一指围墙,萧远会意,三人翻墙而入,点倒一名宫女,问清路径,小心翼翼寻路而去,不一会儿来到聪古伦住处。三人推门而入,聪古伦先是惊讶一声,旋即转惊为喜,斥退宫女,对李南东深情道:“我猜你终究会来的。”萧远看这架势有些尴尬,拉起周虹烟到屋外去了。只听李南东道:“前次蒙公主相助,南东格外感恩。此番前来替蓟辽督师出使,遇到麻烦,还须请公主帮忙。”聪古伦有些失望,道:“原来如此,那你说吧,何事要我帮忙?”李南东便把洪安澜等人被抓的事说了,聪古伦蹙眉道:“此事不用猜便知是多铎和萨哈璘干的,你们上回得罪了他们,他们自然要找你们麻烦,只是绑架使者罪名不小,估计有人撑腰。”李南东问如何是好,聪古伦故作踯躅道:“怕有些难办。”看李南东着急,转而嬉笑道:“逗你玩呢,过一会儿朝议,我去殿上找汗兄一说就成了,只是你如何谢我?”李南东道:“但凭公主吩咐。”聪古伦道:“那好,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皇太极 就在等候的间隙,萧远问周虹烟怎会知道聪古伦住处,周虹烟不肯明言,只说有高人指点,还说要不是她偷偷跟来,萧远他们肯定想不出这个法子。等过了一会儿,有人来传话,说要带李南东等到崇政殿问话,于是三人跟着一路来到殿上。这崇政殿看着也不大,三四排人站着有些挤,中间黄色缎子铺就的龙椅上坐着一中年男子,身材略有些发福,眉目间有一股威仪,不用多说,自是皇太极无疑。聪古伦站在左首,右边下首站着一名近侍。见李南东等来到,皇太极发话道:“听说你们带来了袁崇焕的和书?” “我等奉蓟辽督师袁崇焕之命带来和书,已在贵国礼部衙门待了四五日。”李南东答道。 皇太极皱眉道:“萨哈璘,你是礼部主管,可知此事?” 萨哈璘脸色苍白,支支吾吾。旁边一红袍长者探身出来道:“你说你们是袁崇焕的人,可有凭据?” 聪古伦晓得说话之人是故意刁难,气道:“大贝勒,我可以证明。” 代善不理她,只管逼问李南东:“空口无凭,怎知你等不是奸细?” 李南东镇定自若道:“间有五种,乡间c内间c反间c死间和生间。我等穿着敌国的衣服,不乔装,不躲藏,在贵国堂而皇之行走,请问大贝勒,此种算何间?” 代善哑口无言,殿上众人窃窃私语,聪古伦“噗嗤”一笑,讥讽道:“对啊,大贝勒熟读兵书,快说是何间啊?” 皇太极也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但又不能向着外人,替代善解围道:“你说带来了和书,那和书呢?” 李南东道:“在主使身上,被贵国官兵绑了。” 皇太极勃然大怒:“竟有此事。”瞅着萨哈璘偷瞄了一眼多铎,继而厉声道:“多铎,你可知晓此事?” 多铎不得已站出来,硬着头皮道:“臣弟不知。” 李南东道:“诸位贝勒记性不佳,小人只好拣几句和书上的话念与诸位听。奉帝命统辖边兵之兵部尚书袁,敬复於汗陛下:来书所言议和者,盖不忍两家赤子遭罹锋镝也。汗之美意,天地共鉴之。唯议和有议和之道,非一言能定之者也。自我帝嗣位,贤明果断,严於边务,若非十分详实,则不可奏闻。汗诚以怜恤众生而休兵,当思议和之道,则边官有荣,亦不失汗之美意,我将乐意转奏之。边务之事,当由边臣等议,不涉及朝臣。印信者,诚为证据,倘若非赐封者,则不得使用,中国之法例如此,请汗母以为奇。”原来那日祖大寿看过和书随手一扔,李南东有心也看了一眼。 李南东这番话讲完,事情已很明了,皇太极想包庇多铎也不行了,把手一指:“多铎,你可知罪?” 多铎两股战栗,不由自主跪倒在地,殿上王公大臣见状也慌忙跪下求情。 皇太极怒气消退,说道:“念在你二人往日功劳,此事暂且不提。袁崇焕的主使现在何处?” 多铎泣不成声:“在大贝勒府中。”代善狠狠瞪了一眼多铎。 皇太极朝身边近侍道:“巴克什库尔缠,去一趟大贝勒府,请明使。”巴克什库尔缠领命去了。 皇太极对李南东道:“我看你年纪比多铎长不了多少,才智却不小,现在袁崇焕手下任何职?” “无职无司。” “哦。”皇太极很意外,“似你这等人才,怎未重用?若在我大金国至少也是名千户。” 李南东道:“小人刚到辽东,尚未立功。” 皇太极点点头:“年轻人知进退,明事理,前途不可限量。” 一炷香的功夫,巴克什库尔缠已将洪安澜等人带到。皇太极看过洪安澜所带的和书,与李南东所说无差。皇太极问洪安澜:“袁督师既然有心议和,为何近日又派兵在大凌河修筑堡垒,莫非是想以议和施缓兵之计?” 洪安澜平日自负口齿伶俐,如今到了大殿之上看见皇太极威仪,只觉喉头干涩说不出话。 邓玉函替他解释道:“督师不知大汗何日驾临,故而修城以待大汗。” 众人听他答的巧妙,都暗暗叫好。皇太极笑道:“袁崇焕手下藏龙卧虎,看来要想到宁锦狩猎还需时日。”接着又道:“察哈尔汗扰我边境,杀我边民,我几次请你家督师转报大明皇帝,为何至今未有处置?” 邓玉函不慌不忙道:“大汗乃一方雄主,边境之事何须他人插手,袁督师有自知之明,不便替大汗做主。” 皇太极赞道:“好一个自知之明。贵使如今在明朝事何职?” 邓玉函回道:“以白身在礼部协助修历。” 皇太极呵呵笑道:“看来大明皇帝不会用人,这许多人才竟然都白白浪费。我大金国求贤若渴,汝等可有意为我大金效力。” 邓玉函道:“我等今日出使,必先完其使命。未成命而易其主非君子所为,大汗体谅。” 聪古伦忽然道:“良禽择木而栖。我大金而今视满汉为一体,用汉人,置汉官,招贤用能,励新图治。汝在大明不过汲汲一民,在我大金何愁不能一展抱负。昔日子牙投文王,子胥投阖闾,都为明主难得,今日大汗金口,你们却不承美意,未免太不识时务?” 邓玉函还以为聪古伦在对自己说话,回道:“公主所言极是,只是今日事今日毕,我等实在不想节外生枝。” 聪古伦不理他,只管自己道:“我知你天生聪明,我名字中也有个‘聪’字,为何你总不明白我心事?偏要回那龌蹉腐朽的大明。” 听她这话说的奇怪,殿上众人纷纷议论,皇太极斜眼瞧见聪古伦直盯着李南东,心里已明白了分,转移话题道:“贵使刚受惊,无需即刻作答,我今有书信一封,还请带转袁督师。汝等退下吧。” 聪古伦不死心,继续道:“你怎还不明白?难道非要天各一方,你才开心吗?”说着说着眼中已饱含泪水。 众人愕然,皇太极听着越发不像话,喝止道:“别再说了,莫要忘了刘爱塔前车之鉴?” 见天威震怒,众人不敢言语,李南东仍是一言不发,聪古伦眼泪已止不住流淌下来,恨一跺脚,跑到殿后去了。等退下殿来,李南东才发现心中痛楚已然难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送信 回宁远的路上,一行人少了许多言语,洪安澜垂头丧气,邓玉函心事重重,李南东怅然若失。萧远不是傻子,像聪古伦这样聪慧绝伦的女子可遇不可求,何况她还对李南东如此倾心,只是两国交兵,就算情义再重也只能忍痛割弃了。萧远越想越不是滋味,便想让周虹烟劝劝李南东,谁知周虹烟心里也正不爽,气不过道:“他自个儿想不开,我何必多管闲事。”此时虽已春盛,但辽地苦寒,连日行走风侵,再加上心情积郁,李南东“哇”地一口鲜血吐出,体力不支,几欲坠马。周虹烟赶紧扶住,不忍道:“罢了,罢了,今日豁出去了。你要真喜欢那聪古伦,我就陪你回去找她,只是我要做大她做小。” 萧远早已看出周虹烟也属意李南东,但没想到她语出惊人,全然不顾女孩子家矜持,就连洪安澜等人也被她这句话惊到。萧远尴尬道:“师妹,就算你要和三弟结亲,那也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周虹烟道:“他都这样了,还等什么父母之命,难道非要像梁祝化蝶才厮守一起?你是师兄,长兄如父,你就代替我爹成全我俩。”边说边拉着李南东下马,竟是要在这路边行大礼。一看她这大反伦常,洪安澜也急了,忙道:“周姑娘和李兄弟结连理再好不过,只是李兄弟眼下身子弱,你这一折腾怕小媳妇没做成先当了新寡妇,还是先回宁远再说。”周虹烟听着有理,又心疼李南东身体,总算罢手。 快到宁远,邓玉函突然说不进城了,众人问他原因,他只道有要事回京,取出纸笔写了短信让洪安澜转交罗立,交待完便匆匆走了。等进了城,洪安澜打发了随从,让周虹烟陪着李南东先去歇息,自己和萧远去督师府复命。袁崇焕正在府中议事,待洪安澜将一番波折说过,袁崇焕道:“回来就好。”接着洪安澜将邓玉函的短信呈上,袁崇焕看完面露忧愁道:“邓先生说皇太极精明强干有帝王相,假以时日难以制御,要我早做准备。”说完不知不觉信纸从指间滑落。萧远道:“皇太极确实聪明,但要说英明神武,小人看也未必。”袁崇焕道:“小兄弟勇气可嘉,但邓先生所言也不能不信。正好你们回来,我有一事需你等去办。”洪安澜和萧远齐道:“请督师吩咐。”袁崇焕道:“我意下月赴东江阅兵,需得力之人先行到毛帅那儿通报一声,有劳二位再辛苦一趟,另有书信一封带与毛帅。”洪安澜和萧远应声诺,退下各自回去收拾了。 萧远回到住处说要去皮岛一趟,往来估计要有几日,交待周虹烟这段时间照看李南东,说完便出门了。这边洪安澜也收拾停当,因要渡海怕雨淋湿还带了油伞,问起李南东情况,萧远说不见起色,洪安澜唏嘘不已。船行两日,绕过旅顺,遇着东江镇的巡逻船,哨兵验过印信,便派快船先行通报,等到了皮岛已是三日后。这皮岛虽在明军治下,却在朝鲜境内,与朝鲜本土不过一江之隔,与鹿岛獐子岛成三足鼎立之势。毛文龙手下有人识得洪安澜,一登岸便迎入镇守府。毛文龙看过洪安澜带来的书信很是高兴,说:“难得督师惦念,文龙何德何能。两位远来辛苦,一会儿为两位洗尘。”说完吩咐摆宴。这皮岛草木不生,镇守府里却是山珍海味都不缺,珍馐美馔,酒光食色。席间,毛文龙问感受如何,洪安澜答远甚宁远,毛文龙得意大笑,拍手招来一队歌伎陪酒,席中座上各留两名。毛文龙左拥右抱,上下其手,手下诸将也是丑态毕露。酒酣兴高处,毛文龙忘形道:“这是朝鲜国进贡的美女,被老子截下来,怎么样不曾耍过吧?”萧远哪见过这调调,见洪安澜尚在半推半就,冷哼一声,砰的一声将手中酒杯砸在案上,旁边毛有德看他要发作,赶紧向毛文龙禀道:“上差初到,不谙风情,就让儿子陪着去岛上逛逛。”毛文龙正乐在其中,哪顾得了这些,挥挥手示意自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毛文龙 毛有德拉着萧远出了镇守府,萧远知他好心,但不吐不快,说道:“我直以为东江镇个个英雄好汉,哪想到竟是些酒色之徒。”毛有德一脸委屈道:“俺们在这荒山野岛当兵打仗,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耍耍几个娘们不过解解闷气,小兄弟何必较真?”萧远严词道:“军纪涣散,如何抗敌?”毛有德见他不经人事,知道说了也白说,正巧一熟人从面前走过,毛有德招呼道:“毛帅设宴,刘将军要不要进去喝几盅?”那人面容清癯,神色忧伤,只轻轻说了句“无此雅兴”便走了。萧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只听毛有德道:“小兄弟发什么楞啊,哥哥带你走走。” 这皮岛方圆不过十余里,人口倒是不少,兵民混杂,田舍相间。毛有德看萧远心情不佳,便东拉西扯起来:“其实咱们毛帅也挺不容易的,当年辽阳失守,辽河以东尽归努尔哈赤所有,要不是毛帅纠合百数十人乘虚袭取镇江,生擒佟养真,哪有今日之皮岛?” 萧远道:“哦,想不到你家大帅有如此胆色。” 毛有德得意道:“你别小瞧咱们毛帅,开镇东江,万民来归,那功绩可了不得。后来又派都司张盘收复金州旅顺,辽西堡寨纷纷归附。之后又亲率三万大军直捣鞑子老巢赫图阿拉,途中激战十六日拿下董骨和牛毛寨,杀敌数万,威慑敌胆。虏酋迫不得已派人来求和,被毛帅绑送京师,皇上一高兴,加封太子太保。” 萧远疑道:“那日宁远城外就听满将军说到杀敌两万,夺马三万一节。只是萧某一事不明,鞑子兵力不过十万,你家大帅战功赫赫,这里杀两万,那里杀数万,那鞑子兵应该早被斩杀殆尽了,缘何反而越杀越多,到了今日尾大不掉呢?” 毛有德一时语塞:“这,这,边将夸大战功也是常有,打仗是拼性命掉脑袋的事儿,多报点数目也不为过,皇帝老儿一高兴,可以多拿点赏赐,你说是不是?总之咱们毛帅也是一刀一枪拼下这点地盘,这总不是唬人的吧?” 萧远点点头:“鞑子弓马娴熟,骁勇善战,能取得如此战功确实不易。”眺望远处看到一片屯田,又赞道:“耕战相济,确是用兵长策。” 毛有德不以为然道:“那是给难民耕的,凭那点粮食哪够几万人吃。” “粮草乃兵家大事,没有粮食怎么打仗?” “当然是抢。” “因粮于敌,损敌益己,善之善者也。” “欸,鞑子那里哪抢的到?前几年咱们这儿三百个弟兄到耀州抢粮,晚上翻墙竟然被两个村姑砍翻了,赶紧逃命,他娘的,连裤子都跑掉了。”毛有德说着不由自己也笑了,“要粮食还是要去朝鲜,那里男丁怯懦,把刀一晃,就乖乖把粮食交出来了,顺便还可以抢几个女人回来。” 听他说得无耻,萧远实在无法入耳,便借口困倦要去歇息,由毛有德陪着往回走。也是巧了,路上遇着一老妪捶胸顿足,躺地大哭。萧远上前问原由,老妪说是自家女儿刚被抢了。萧远大怒,拔腿就往前追,毛有德见怪不怪,想要拦住,哪有萧远脚快,没几步便被甩在几丈外。萧远追出里许,只见几个军士扛着一个女子快步走路,一个道:“有喜将军这是第六房了吧,艳福不浅啊。”另一个道:“有喜将军名字里有个喜字,自是天天做新郎啦。”那个被唤作有喜的军官道:“去你娘的,前两个被鞑子掳去了,老子现在只有四房。”萧远见祸首就在眼前,大喝一声:“无耻狂徒,留下人来。”那军官不意有人会来管闲事,骂骂咧咧道:“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管爷爷的事。”说着转身拔刀就砍。好个萧远,一掌拍去刀背,另一掌拍向面门,把那军官打得手忙脚乱。旁边两个军士一看不好,拔刀上来相助,被萧远三拳两脚打翻在地。这时毛有德赶到,说了声“自己人”,分开两边,向萧远介绍“毛有喜,我二弟”。萧远冷冷道:“光天化日,强抢民女,小毛将军好能耐。”毛有喜不忿,嚷道:“你是何人?要你多管闲事。”毛有德把萧远的身份说了,毛有喜道:“你宁远的人,管到咱们东江的头上,我去找义父,看怎么收拾你。”说完往镇守府径直而去。毛有德无奈,对萧远道:“咱们也先回府吧。” 一干人回到镇守府,毛文龙已经搂着美女到温柔乡去了,听见外面吵吵嚷嚷,一边嘴里骂着“娘买比”,一边披着袍子走到堂前。堂前围了一众人,毛有喜先告状,毛有德跟着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毛文龙听完,打着哈欠道:“就这点小事,各自散了吧。”转身要走,萧远道:“将军威名在外,万民仰慕。您的儿子犯法,不闻不问,恐怕有损威名吧。”毛文龙”咦”了一声,回过身道:“小兄弟说的有理,有喜把女子送回去,罚银五两,这事儿就罢了。”毛有喜不服,说平日里想抢谁就抢谁,今儿个怎么就不行了。毛文龙一脚将他踢翻在地,骂道:“小兔崽子,反了你了。”萧远拱手道:“强抢民女是重罪,岂是罚银五两就能了事?”见毛文龙脸色愠怒,洪安澜赶紧从旁拦住道:“毛帅处事公明,我等就此告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刘爱塔 洪安澜和萧远由毛有德陪着到了歇脚处,等毛有德走后,洪安澜对萧远道:“你不要命啦?这里是东江,人家的地盘。虽说咱们是督师派来的,万一姓毛的发起彪来,连哥哥我都要搭进去。”萧远正义凛然道:“大丈夫做事顶天立地,都像他们这般欺压良善,要国法何为?”洪安澜竖起大拇指道:“兄弟好气魄,但此次来皮岛,督师暗中吩咐要我俩留意结纳,你可知此中深意?”萧远摇摇头。洪安澜见一时也说不明白,便道:“此事再说。搅了大半日,也困了,早点歇息吧。”说完朝炕上一躺,须臾功夫便已鼾声大作。 萧远在炕头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捱到天明,看洪安澜睡得熟,便自个儿出去溜达。外面天色微朦,来到一个草棚,两个老兵正就着火盆烘手,其中一个道:“今年这天真怪,都六月了,咋冻得跟大冬天似的。”另一个应和道:“是啊,再这样下去,那些难民耕的田难收咯。”萧远听着口音亲切,上前道:“两位老哥也是浙江人士吧?”老兵甲眯着眼睛瞧了一眼萧远,漫不经心道:“年轻后生,咋来的这块儿?莫非也来寻财?”老兵乙道:“要来寻财,劝你早回去。这可不是人待的地方。”萧远故作惊讶道:“毛帅抗金十载,皮岛天下闻名,如何说不是人待的地方?”两个老兵互相望了一眼,笑道:“都说年轻后生不懂事,打仗是掉脑袋的事,杵在鞑子边上,整日提心吊胆,有啥好待的?”萧远反驳道:“正可杀敌立功,如何不是好所在?”老兵甲叹了口气道:“要说杀敌立功,前几年他或许还有这心思,这些年只知夜夜笙歌,得过一日算一日。”老兵乙也摇头道:“杀不杀敌也就算了,就怕做些天杀的事,睡觉也不安生。”萧远听他二人话中有话,试探道:“这话怎讲?”老兵甲默不作声,老兵乙道:“瞧你也算半个老乡,说与你听你小子留个心眼。这里当兵不比他处,有些活儿你不能不干,否则小命难保。”萧远道:“老哥哥还请明言。”老兵乙瞧四下无人,小声道:“杀人取脑袋的事,你可敢?”萧远道:“杀敌寇,有何不敢?”老兵乙嘘声道:“杀老百姓呢?”萧远诧道:“老百姓?”老兵乙道:“说你年轻后生就是不懂事哩,鞑子个个武勇,哪那么容易被你砍脑袋,当然是砍老百姓脑袋充数。”萧远怒道:“竟敢杀良冒功?”老兵乙赶紧扯住萧远衣襟道:“你个犊子嚷什么?”这时正好走过一人,两个老兵恭恭敬敬喊了声“刘将军”,那人嗯了一声走开了。老兵甲道:“看他整日魂不守舍,在这岛上游来荡去像个游魂。”老兵乙道:“咳,老娘婆姨都在鞑子手上,在这儿又不被待见,换你也想不开。”萧远认出那人正是昨日镇守府门口碰到之人,便问:“这是何人?看着面熟。”老兵乙道:“那是刘兴祚刘将军,你小子哪认得,想套近乎吧。” 老兵甲来了兴致,娓娓道:“要说他也不容易,被鞑子掳了去,忍辱偷生好多年才受赏识,赐名爱塔,还娶了努尔哈赤的孙女,做了额驸,总管南四卫,风光一时,偏偏要回什么大明,落到如今地步,也不知他如何想的。” 老兵乙道:“听说他在鞑子那儿受了不少委屈,他老丈爹代善动不动就打骂他。他手下复州备御王丙还向努尔哈赤告他的密,要不是那时他正受宠,脑袋早就搬家了。” 老兵甲道:“他的脑袋没搬家,全靠他弟刘兴仁丢卒保车,连带复州两万颗脑袋。要说那努尔哈赤真是杀人不眨眼,用刀杀,用箭杀,一箭射不死,让被射之人自己拔下来交还,再射。惨哪!” 老兵乙道:“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他努尔哈赤是天杀星下凡,要不是他杀人如麻,辽西汉人也不至于逃到咱们这儿。” 老兵甲道:“咳,还不是离了狼窝又入了虎口。” 老兵乙讥笑道:“你敢这样说,小心被大帅听见。” 老兵甲生了豪气:“我好歹跟了他多年,他还能把我这把老骨头怎么着?这么多年了,也不想着回临安老家了。” 他这话说完,突然觉得凄凉,两个老兵哭泣起来。 萧远劝慰道:“而今袁督师重返辽东,五年平辽,两位说不定还有回乡的希望。” 老兵甲收起眼泪道:“说的也是,两战宁远,挫了鞑子锐气,我看抗金也就算袁崇焕一家了。那刘爱塔也是因宁锦大捷受了鼓舞,想尽办法偷送汉人出来,联络上咱们毛帅,这才用偷梁换柱之计逃出升天,重回我大明。” 萧远道:“哦,此中经过还请老哥哥细说。” 老兵甲道:“那是去年九月皇太极亲征察哈尔之际,刘将军先是修书给丈人萨哈璘和皇太极近侍,说是自己遭人谗言,惴惴不安,准备。接着找了替身,放了把火,尸首模糊,糊弄过去。再借出丧为名,金蝉脱壳,带着一干兄弟投奔皮岛而来。要说那皇太极还算仁厚,居然没杀他老娘和妻儿。只是他哪想到,回来后报国无门,封了个闲职,无事可干。要我说回来作甚,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要,回来受这鸟气。” 老兵乙道:“要不怎么说年轻气盛,换了我才不那么傻哩。” 老兵甲道:“你是不傻,还不是在这儿和我一样蹲着烤火。”说完两人大笑。 就在这时,毛有德走来,朝萧远道:“小兄弟起得好早,正好一起吃个早饭。” 两个老兵一听傻了眼,咋咋舌赶紧溜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斩帅 萧远在皮岛呆了两日百无聊赖,洪安澜也是一般的无聊。岛上之人都口风严密,也问不出什么。这日正闲得发慌,毛文龙派人来唤,说是袁崇焕已到了双岛,叫两人一同去迎。两人来到水师营,毛文龙问袁崇焕为何止于双岛,洪安澜答不知。又问来了多少人,探子回报千把人,二十条船。毛文龙松了口气,吩咐点三千五百人,分坐七十条船前往迎驾。 来到双岛,宁远的水师已扎在岛外,问袁崇焕所在,说是拜过龙王庙回船上去了。毛文龙带着亲兵登船拜谒,萧远和洪安澜也跟着上船,见到程本直,被告知李南东和周虹烟也来了,在另外一条船上。萧远急着去见李南东,便打声招呼让洪安澜先行去见袁崇焕。 萧远找到李南东,见他气色有所恢复,只是身形消瘦,怜惜道:“兄弟怎不在宁远待着?海上风大,不宜养病。”一旁周虹烟先道:“他在宁远待不住,说是要出来看看,我说有啥好看的,都是些荒山野岛。”一边说一边披了件袍子在李南东身上。李南东拉过袍子有些尴尬,道:“督师此番来皮岛有要事,程先生怕人手不够,让我过来帮忙。”萧远不以为然道:“这里能有什么要事?我看督师这回白来了。”李南东道:“不然,看督师一路观岛巡山,按船徐行,似有深谋。”周虹烟俏皮道:“好了,两位英雄不要再谈大事了,这岛上风景不错,要不上去走走?”萧李二人互视一笑,道声“也好”。正要上岸,程本直过来传话,说是毛文龙送了酒菜,督师叫众人一起过去食用。 几人来到大船,毛文龙已经走了,酒菜摆了一桌。袁崇焕让萧远和洪安澜坐在身边,端起酒杯道:“两位辛苦了,袁某先敬一杯。”萧远和洪安澜道:“谢过督师。”说完一饮而尽。袁崇焕问:“此番皮岛之行,两位可有收获?”洪安澜回道:“毛总兵整日里好酒好饭招待,把俺们都养肥了。”萧远再道:“毛总兵手下子弟数十,仆从数百,歌伎侍女无算,每日宴饮数回,穷食不厌,小人十分不惯。”袁崇焕道:“哦,竟有此事。”周虹烟开玩笑道:“如此人间仙境,师兄应该乐不思蜀才是。”萧远正色道:“师妹莫说笑,你当师兄什么人。”袁崇焕叹道:“恣意声色,如何勒令部下。”萧远道:“督师所言正是,毛文龙手下欺男霸女,军纪废弛,此外小人还探听到杀良冒功夸大军功等情节,骇人听闻。”袁崇焕似乎早已知晓,淡然道:“这些余也早有所闻,只是未核实据,不便妄语。”见众人不动筷,又道:“来,先吃菜,不要辜负了毛总兵的一番好意。” 次日,毛文龙差人来请,说在岛上设宴。袁崇焕只带了程本直c谢尚政c洪安澜和萧远上岛。毛文龙命手下列队相迎,仪仗华盖,鼓乐齐鸣。待众人入席坐定,毛文龙先道:“督师远来劳军,东江镇上下感激,文龙先干为敬。”说完领着手下一饮而尽。袁崇焕举杯谢过,眺望大海道:“东江孤悬海外,抗金十载,屡立奇功,袁某不甚钦佩。此番前来,一是劳军,二是代辽东百姓谢过东江镇众位兄弟。”说完先将一杯酒洒在地上,谢战死的英灵,再斟一杯饮尽,谢东江官兵。众人见他诚挚,都心存感激,敬佩之心油然而生。毛文龙道:“督师如此看重我东江镇,东江上下敢不用命?今后赴汤蹈火,任凭督师差遣。”听他说的豪气,袁崇焕直言道:“袁某平生夙愿只有扫清胡虏,为君上解忧。诸位想必都知道我在新皇面前许下五年平辽之约,五年倐忽即过,袁某不敢欺君。平辽事大,非一人之力可为,必要诸君戮力同心,方能成功。今日听文龙兄所言,余心甚慰,他日挥军北上,东江当论首功。”毛文龙听说要东江当先锋,哪里肯干,推脱道:“督师看得起东江,文龙高兴都来不及。只是东江都是些老弱残兵,军资匮乏,不堪重任,平辽还得靠宁远的精兵,我等打打游击就算了。”袁崇焕道:“东江五万之众,岂能都是老弱?我看这岛上皆精壮之士,毛帅何故用谦?后金经营数十载,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必要分兵齐进才能分敌之势,克敌不虞。毛帅以为然否?”毛文龙见说不过袁崇焕,只好道:“此事须从长计议,先喝酒,喝酒。”袁崇焕不理他,接着道:“平辽刻不容缓,我今有一策,请毛帅斟酌。更营制,设监司,分旅顺东西节制。”毛文龙听了一愣,结结巴巴道:“此话怎讲?”袁崇焕道:“如今辽东海外只我与毛帅二人,宁远东江不分彼此。东江习水战,惟日后北上仍需赖马步军,故需统一营制,编练战法。余来之前,朝廷多有疑议,谓东江动辄要饷数十万,而实数不详,故我意今后东江饷银由我宁远转发,并设一道厅核查数目,以绝非议。至于令行,以旅顺为界,以东皆听毛帅号令,以西则由小弟自辖。东西并举,令鞑虏无暇。”众人听了都觉得有理,惟毛文龙不乐意道:“我在东江十载,战功也不算少,只恨缺银少粮,不能把鞑子灭了,如果给足粮草军械,我自个儿便能平辽,何劳督师费心?”语气狂傲,明摆着不愿受人节制。袁崇焕脸色不悦,程本直见状插话道:“督师此番带了饷银来,还请毛帅择日带兵领饷。”毛文龙喜道:“这样便好。”说完依旧推杯换盏,一场风波化于无形。 饮宴完毕,各自回船。袁崇焕对程本直等人道:“我今观毛文龙骄横跋扈,看来传闻不虚。若东江不服节制,如何统一行事?”程本直叹息道:“以前还有袁可立能够节制他,如今袁大人早已隐退,无人能御。”谢尚政提议道:“不如以天子名义夺了他兵权,让他解甲归田。”萧远赞同道:“毛文龙不法,早该以国法绳之,大人何必与他客气。”袁崇焕不忍道:“无论如何,他也立过不少战功,待我明日再劝劝他。” 到了第三日,袁崇焕带了谢尚政等又登岛去见毛文龙,只觉毛文龙军中气氛较前一日严肃许多。正巧碰到毛有德,袁崇焕道:“我认得你,那日堂前比武,你是文龙兄长子。”毛有德笑道:“督师见笑了,这里许多都是大帅子侄,我并非长子。”袁崇焕不信,随口问了几名将校的姓名,回答都姓毛。袁崇焕奇怪道:“文龙兄家族兴盛,竟会有这许多子侄。”毛有德道:“我等并非大帅嫡亲,只因大帅见我等健硕,便命我等改姓毛,以为得力。”袁崇焕点点头。等到了中军大帐,见帐中亲兵戍卫环立,且都佩剑带刀,袁崇焕道:“我今与文龙兄商议军国大事,又不是鸿门宴,汝等不必刀剑伺候。”毛文龙尴尬道:“说的是,袁大人是文官,不喜欢这个。”说罢屏退左右,袁崇焕也让随从退到帐外,就这样与毛文龙一直商议到二更天。 等回到船上,袁崇焕密召众人前来商议,众人见他眉头紧蹙,知道今日又没谈出什么好结果。果然听袁崇焕道:“我今日苦口婆心,指望他毛文龙能识大体,以国家为重,谁料他依然拥兵自重,桀骜不驯。”众人听他口气甚重,都不敢接口。袁崇焕在舱内来回走了几步,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看来只有用尚方宝剑了。”谢尚政道:“这样也好,夺了他的兵权,让他回去颐养天年。”袁崇焕沉默不语,程本直心中咯噔一下,问道:“督师可是要取他性命?”袁崇焕点点头。程本直急谏道:“督师此举大为不妥。想那毛文龙也是皇上钦赐的总兵官,一方大员,非比寻常,岂能说斩就斩。”洪安澜也觉着不妥,劝道:“大人只需夺了他兵权即可,何必要他性命?”袁崇焕道:“非我必要杀他,只是他在皮岛根植多年,天高皇帝远,夺他兵权谈何容易。再说他手下党羽众多,即便换了他人来领东江镇,必然不服节制,横生事端。为今之计,只有快刀斩乱麻,除了他,以儆效尤。”程本直道:“大人所言皆是。只是这毛文龙在朝中打点多年,结交朋党,阿附权贵,势力不可小觑。杀了他,朝堂之上必会群起弹劾大人,到时大人何以自辩?”袁崇焕肃然道:“我今杀他,全是为了平辽大计,岂是为了一己之私。古有司马穰苴斩庄贾,是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况我出京时内阁首辅钱大人与我商议此事,谓我可以便宜行事,如何到了事前便退缩?我今意已决,诸位不必相劝。”见他语气斩钉截铁,众人知道再劝无用。程本直道:“既然督师心中决断,那如何行事还请明示。”袁崇焕思虑良久道:“他岛上人数众多,硬来肯定不行。明日我且借发饷为名,诳他与我一同入帐中,谢武举领五百人在帐外埋伏,阻断毛文龙手下。本直和安澜在船上坐镇随时接应。萧兄弟随我入帐中,听我号令,擒拿毛文龙。”程本直道:“毛文龙颇负膂力,为防万一,还请李兄弟防护督师左右。”袁崇焕道:“也好,有劳诸位了。夜已深,大家早点回去歇息,明日依计行事。”众人领命散去。 第四日天明,袁崇焕先到岛上布置停当,然后差人去请毛文龙带人来领赏。毛文龙点齐三千五百人前来,袁崇焕见他来人众多,便道:“此处山坳,人多不便。请只留亲信在此,吾有重赏。其余人等都到船上领赏,将校三两,士卒数钱,人皆有份。”毛文龙手下大喜欢呼。毛文龙看袁崇焕身边人数不多,便留了五百人,其余人让毛有喜领着去找程本直领赏。袁崇焕和毛文龙携手进帐,袁崇焕道:“毛帅悬兵海外,国家柱梁,且受我一拜。”说完朝毛文龙一拜,毛文龙赶紧答拜。接着袁崇焕来到帐外,对毛文龙亲兵道:“汝等都是壮士。我宁远那里,官有许多俸,兵有许多粮,还不足饱暖。汝等海外劳苦,每人却只得米一斛,家中几口,都靠此米生活,实在可怜。且受我一拜,只要本督在,今后断不会令汝等缺粮。”说完又是一拜,毛有德等赶紧跪地答拜。袁崇焕回转帐中,毛文龙不悦道:“督师这样说,可是怨我克扣军饷?众将士听了,心中必有想法。督师唱的那一出?”袁崇焕道:“我身为蓟辽督师,节制四镇,只因重你孤军海外,牵敌有功,故而特地跨海与你商议平辽大计,谁知你左右搪脱,不服号令。汝究竟是何用心?”毛文龙辩道:“我在东江坐镇多年,为大明披肝沥胆,但朝中官员只认钱财,哪管我等死活。有功报喜,有罪便诛,只要讨得皇上喜欢,什么事做不出。你袁崇焕一心平辽,那是你自己的事。我只管好我的一亩三分地,无需他人指手画脚。”袁崇焕怒道:“你骄横跋扈惯了,哪里把我这个督师放在眼里,你看看可认识这个?”说完捧出尚方宝剑,厉声道:“左右与我拿下。”萧远闻声,立刻上前按住。毛文龙兀自挣扎,怎奈萧远力大,挣脱不得,嚷道:“我乃皇上亲封的总兵官,平辽将军,你怎敢拿我?”帐外亲兵听到里面响声,都起身探头张望。袁崇焕道:“也好,我且将你罪状一一道来,看你服也不服。”说完命人大开帐门,将毛文龙官帽袍带除去。此时谢尚政带着五百伏兵已经将大帐围住,毛文龙的手下见这阵势都不敢动,袁崇焕高声道:“尔有十二斩罪,知之乎?祖制,大将在外,必命文臣监。尔一方,军马钱粮不受核,一当斩。人臣之罪莫大欺君,尔奏报尽欺罔,杀降人难民冒功,二当斩。人臣无将,将则必诛。尔奏有牧马登州取南京如反掌语,大逆不道,三当斩。每岁饷银数十万,不以给兵,月止散米三斗有半,侵盗军粮,四当斩。擅开马市于皮岛,私通外番,五当斩。部将数千人悉冒己姓,副将以下滥给札付千,走卒舆夫尽金绯,六当斩。自宁远还,剽掠商船,自为盗贼,七当斩。强取民间子女,不知纪极,部下效尤,人不安室,八当斩。驱难民远窃人参,不从则饿死,岛上白骨如莽,九当斩。辇金京师,拜魏忠贤为父,塑冕旒像于岛中,十当斩。铁山之败,丧军无算,掩败为功,十一当斩。开镇八年,不能复寸土,观望养敌,十二当斩。”一番话义正词严,十二道罪状讲完,毛文龙魂飞魄散,连连叩首,乞求饶命。袁崇焕环顾众人道:“毛文龙罪大至此,当斩否?”一时鸦雀无声。毛有德见无人应声,硬着头皮求情道:“毛帅有罪,但功劳也不小,鞑子那儿素有威名,今日若杀了,实在可惜,还望督师格外开恩,让他将功赎罪。”袁崇焕斥道:“毛文龙从一介布衣到官封极品满门封荫,都是皇恩浩荡,如今不思报效反生悖逆之心,死不足惜。”接着向西叩首道,“我今杀文龙以正军纪,军中有如文龙者,一并当诛。他日若我不能平辽,就请用此剑取我首级。”说完将手中尚方宝剑交与刀斧手,喝令只杀毛文龙,余者不问。毛文龙圆睁双眼,大叫:“有德,有杰,永义,救我。”毛有德等刚想动,人群中一人喝道:“皇上有旨斩毛文龙,谁敢妄动。”说完拔出腰刀,站到谢尚政身旁。毛文龙手下见自己人都这样说,一时没了主意。就在此时,刀斧手手起剑落,毛文龙魂归西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知音少 毛文龙伏法,手下亲信惶惶不安。袁崇焕为宽慰众人,下令隔日摆案祭拜毛文龙。 次日一早,众人再次来到岛上。袁崇焕令人摆好香案香炉猪头羊角,向天三拜,插香祝祷,只听他道:“文龙起布衣,仗剑行东江。铁马嘶风夜,江头树义旗。始有蒙恬志,逆酋建奇功。贼冲骈呧血,骄纵失本意。所为多不法,举事多浮夸。昨日为国法,杀汝禁效尤。今日来祭拜,慰念同袍情。平辽乃大计,君灵赴同仇。来日捣黄龙,与君再进酒。”说着说着眼泪流了下来。毛有德等皮岛官兵披麻戴孝,闻言也都声泪俱下。 祭拜完毕,袁崇焕点过东江镇花名册,将原来兵马分四协,由毛文龙之子毛承祚和副将陈继盛等四人分领,并将毛文龙敕印和尚方宝剑交由陈继盛代管。诸事处理妥当,袁崇焕唤来刘兴祚,介绍与萧远等人,说道:“这位刘将军本是辽左人士,为敌所掳,被迫屈身,但心向大明,寝食不忘,历经千险,才于年前脱身归来。若不是他,我还不知毛文龙通敌一事。”说到这里,众人才明白毛文龙还有私通后金一节。袁崇焕朝刘兴祚一拜,刘兴祚赶紧回礼。袁崇焕又道:“要是皮岛归了皇太极,后果不堪设想。昨日事成,你弟刘兴治出力不少。我今将东江分四协,由你们兄弟暂领一协。待我回宁远后,禀明圣上,请旨由你统领东江。”刘兴祚拜谢。等刘兴祚走后,萧远对袁崇焕道:“这位刘将军我与他打过几个照面,似乎不喜多言。”袁崇焕道:“兴祚身负家仇国恨,沉默寡言有他的道理。”说完眺望北方,海风习习,心生感慨,沉声唱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一曲唱完,感人泪下。萧远感触道:“督师忠义,可比岳爷爷。我等愿做王贵牛皋,追随大人讨平后金。”袁崇焕笑道:“我哪能和岳少保相比。”程本直道:“辽事起于,若不是人心散了,怎能让努尔哈赤得了便宜?自大人入辽后,宁远一战重振军心,辽事才有可为。假以时日,大人厉兵秣马,扫平后金,功绩不在岳少保之下。”萧远道:“程先生所言甚是,我与鞑子交过手,多铎萨哈璘等也不过尔尔,我看还不如他们的老祖宗金兀术。”袁崇焕听了这话,踌躇满志道:“关宁军中希龙文武双全,大寿有人望,可纲最为忠义。有此三人,平辽便非虚言。如今又多了小兄弟,看来平辽有望。” 正说话间,亲兵来报,说是朝鲜使节前来恭贺诛杀奸贼。袁崇焕不意道:“想不到他们消息灵通,竟然这么快就知道此事。”程本直道:“此处毗邻朝鲜,其国必有众多耳目在此,消息灵通也不为怪。”袁崇焕点点头,吩咐传见。不一会儿亲兵将朝鲜使节带到,那使节躬身道:“毛文龙私通后金,扰我边境,鄙国久受其苦。今闻将军仗义诛杀,小使特来恭喜。”袁崇焕道:“杀毛文龙本为国法,大明损一大将,何喜可贺?请归禀贵国国主,今后皮岛一应供给,仍需贵国按例遵循,至于其他进贡,不必再劳烦。”朝鲜使节喜道:“将军所言极是,敝国自当照办。小人告退。”说完起身辞别,待看到一旁的李南东,忽然像见了鬼似的,脸色乍变,哇呀一声慌慌张跑了。众人见他行为好笑,都只道他小国寡民,见不得大场面。李南东心知肚明,但也不说破,惟有周虹烟觉得异样,问李南东是否认得此人,李南东只笑而不语。 眼见朝鲜使节走了,程本直提醒道:“朝鲜既已得了消息,估计朝廷不久也会知晓。还请大人尽快上疏,禀明此事,以塞小人之口。”袁崇焕道:“这是自然。朝廷当能体谅我的良苦用心。”程本直道:“有襄愍公前车之鉴,大人还是小心为好。”听到这一句,袁崇焕长叹一声道:“片云孤月应断肠,椿树凋零又一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结盟 话说袁崇焕双岛斩帅,诸事处理完毕后带领部下返回宁远,独留萧远和李南东,要他二人偕刘兴祚赴朝鲜重议结盟之事。李南东闻知,自言自语道:“该来的总会来。”萧远问他何意,李南东笑而不答。待见过刘兴祚,刘兴祚只道督师恩差,也不多言,点了几名亲随,便起身往朝鲜而去。这皮岛与宣川不过一江之隔,一行人上了岸,守城的朝鲜军士不肯开城门,只派了个通事出来。问明萧远等人的来意,那通事一脸疑惑道:“刘海大人不是努尔哈赤的额驸么,怎么又替明朝出使?”原来丁卯胡乱期间刘兴祚曾替皇太极出使逼朝鲜结城下之盟,故而朝鲜上下识得刘兴祚。刘兴祚苦笑道:“我已重返大明,现任东江游击一职,奉蓟辽督师袁崇焕之命来贵国重议盟事,望汝国勿疑。”那通事“哦”了一声,回城中禀告,俄而出来道:“非是我等信不过诸位大人,只是敝国与后金有约,明使一律不纳,还请诸位大人改走海道前往汉阳。”见他这样说,众人无奈只好返身回船,那通事与萧远一干人一一作揖赔礼,待看到李南东,突然变色,慌忙跪倒,狂呼乱叫。李南东也不理他,跟着众人回船。周虹烟不解,回头看那通事依然跪在地上双手挥舞,也不知喊些什么,城中陆续有人跑出来,跟着跪倒在地,一般地呼喊。萧远等人莫名其妙,周虹烟问李南东,后者依然不语,无话登船。 船行海上,李南东站在船头,看着熟悉的故国,心情起伏。恍惚间眼前仿佛又见宫殿起火,乱军闯入见人就杀,母亲惨死,父亲双眼被烧瞎,叔父被斩首,兄长挖地道逃生被抓双手斩断一时间痛彻心扉。突然耳畔啊呀一声,原来是周虹烟见李南东久立船头,怕他吃了海风,想给他批上氅子,不料手腕被死死抓住,疼得叫出声来。周虹烟娇嗔道:“你弄疼人家了。”谁知李南东毫不领情道:“不要管我。”说完转身便走。萧远闻声出舱观望,只见周虹烟梨花带雨抽泣道:“前日还好好的,今日怎么说变就变?”萧远见他二人小儿女情状,知道劝也无用,咳嗽一声,依旧回舱去了。舱内刘兴祚对萧远道:“看你等个个英姿勃发,我好生羡慕。不知督师手下如何聚得这许多英才?”萧远回道:“袁大人对属下推心置腹,亲如家人,我等自然肝胆相报。”刘兴祚点头称是:“上阵父子兵,督师善待将士,能得人心。想我在后金时,观其军阵中多父子兄弟,故作战勇猛,所向披靡。如今督师手下也亲如手足,看来能犄角皇太极确有其道理。” 一路上,李南东对周虹烟态度冰冷,沉默寡言仿如石佛。周虹烟整日里哭哭啼啼,全然没了往日娇惯之气。隔日行近汉阳,海面上突然响起隆隆炮声,众人来到船舷,只见一艘快船迎面而来,船上有人高喊:“识相的拿命来,省得老子动手。”萧远听着耳熟,定睛细看果是熟人,当下运足中气喊道:“来的可是郑芝龙郑老哥?小弟萧远,在这船上。”那人闻听,赶紧下令手下停止开炮,笑声粗豪道:“原来是小兄弟,差点伤了自己人。”等到两船靠近,郑芝龙跳过船来,亲切道:“上次小胡村一别,兄弟可好?”萧远道:“我等现在蓟辽督师袁崇焕帐下听用,奉令往朝鲜公干。看老哥气色不错,想是发了大财。”郑芝龙笑道:“哎,哪里?俺这舞刀弄枪的,干不了其他事,只好拉几个弟兄,做点无本钱的买卖。”这时李南东也上来相见,郑芝龙道:“看来李兄弟福气最好,旁边这位可是弟媳妇?”周虹烟羞涩,李南东干咳一声道:“郑大哥怎么到这朝鲜海上来?”郑芝龙道:“有人出钱叫我寻一艘明军战船,只要死的不要活的,哪想到碰到你们,看来是找错人了。这样,今日事急,待事毕再来找两位小兄弟好好唠唠。”说完带着人走了。 看着郑芝龙的船离去,萧远道:“还好是郑大哥,要是换了不认识的,咱们今日可要晦气了。”李南东却道:“他没找错人。”萧远问是何意,依然没有结果。 等到了汉阳,有人来传话,说是让明使在城外等候。萧远不忿,说岂有此理。刘兴祚苦笑道:“这也是当年刘某逼他们签的盟约之一,算是自作自受吧。”此时朝鲜自“仁祖反正”后,国君李倧在位,重用西人党,外忧内患,国势衰微。萧远等一行人在城外正等得不耐烦,城中涌出一队士卒,宽边圆帽,手执缨枪,将萧远等团团围住。后面来了一个大官模样的人,神色凶恶,盯着众人道:“在下吏曹判书李贵,特来迎接明使。”说话间扫了一遍众人,待看到李南东,脸色顿变,正要招呼手下动手,突然有人骑马过来高喊:“君上有旨,请明使昌德宫相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李南东的身世 来人是兵曹参议,拿着国君李倧的谕令。李贵无奈,只好挥手让士卒让路,脸上露出悻悻之色。萧远一行人跟着进城,来到王宫。朝鲜国家不大,王宫倒是气派不小,亭台楼阁,应有尽有。朝鲜君臣在仁政殿相候,见了刘兴祚也不奇怪,显是早已得了消息,倒是李南东让堂上之人面色惊变。刘兴祚按礼仪叙过来由,李倧道:“敝国受后金凌辱,时有报复之心。袁督师翦除奸贼,为朝鲜除一大患,敝国上下感激,召使讨野,义不容辞。请贵使桓留几日,让小王一尽地主之谊。”说完命人带明使去驿馆歇息,目光却不离李南东左右。 离开大殿,周虹烟说李南东长得好像这朝鲜国君,众人一看方才觉得确实十分相像。一行人在王宫内行走,经过一处杂院,里面废墟上有工匠在搭建宫殿,墙角处有两人轻声召唤李南东,李南东趁萧远等不注意,脱身往召唤处前去。两人见着李南东便跪,其中一人道:“小人郑则成,曾追随李尔瞻大人。原以为世子早已不在人间,想不到您竟大难不死,小人们终于盼得老天开眼。”边说边抱着李南东小腿痛哭流涕。李南东道:“我并非世子,世子乃我兄李祬,我母是尹昭仪。”郑则成闻言呆了,眼泪还挂在脸上,嘴巴张得老大。旁边一人捅捅郑则成道:“不是世子,也是光海君之子,都一样,快说正事。”郑则成慌忙点头,擦了一把鼻涕道:“这位是郑仁弘大人手下,都是庆云宫变时逃出来的,现与小人我一同托庇在仁穆大妃宫中。君上遇难后,我们大北派饱受西人党残害,苦无天日,现在您回来了,正好带领我们反正,报仇雪恨。”听到”报仇雪恨”四个字,李南东咬牙切齿道:“我这番回来正是要报母亲与兄长的血海深仇。”话音未落,屋檐上跃下一黑衣蒙面人,一刀砍在郑则成肩上,郑则成“啊呀”一声翻身倒地,李南东赶紧掣出修罗刀将蒙面人的刀架开,谁料身后又有刀风袭来。李南东心想不好,迅疾转身,却见一蒙面人高举长刀缓缓跪下扑倒在地,原来是萧远来寻李南东,恰好碰见偷袭便出手相救。萧远未及发问,另一蒙面人的刀已砍来,萧远一把推开李南东,紧跟着一个反身踢向蒙面人下颚。这一招极为凶险,稍有半分差池萧远这只脚便算废了。那蒙面人见萧远脚风凌厉,不敢大意,硬是中途向后背跃,躲过这一脚。还未站稳,这边李南东的修罗刀已攻到,修罗刀一分短一分险,逼得那蒙面人长刀无法施展,只好拔出腰间短刀来招架李南东的修罗刀。两人出刀都是极快,一个来回已交换了好几招。萧远见那蒙面人长短刀使得一丝不乱,怕李南东吃亏,一招“鹰击长空”掌劈蒙面人天灵盖,蒙面人用长刀去挡,被萧远一脚踢中手腕,长刀脱手。李南东趁势急攻,蒙面人上下来不及相顾,被李南东一刀划伤手臂,眼看要吃亏,扔出个烟雾弹,烟雾散去,人已不见踪影。萧远还是头回见到这种逃跑方法,对李南东道:“刚才这人武功不弱,还会奇门遁甲,真是长见识。”李南东不理他,察看了一下郑则成的伤势,看无伤性命,便交代了几句让他二人先回。萧远问郑则成二人的来路,李南东依然不搭腔。萧远恼了,怒道:“三弟,你这是怎么了?问你这也不答,那也不回,还当我是你大哥么?”李南东本来已抬步要走,听了这话停住身子,终于开口道:“大哥要是还把我当兄弟,就不要再问了。”说完大步流星去赶刘兴祚等人。萧远说了声“你”,摇摇头无奈跟上。 两人来到驿馆,周虹烟问他们刚才去了哪里,两人都不做声,害得周虹烟只好一个人生闷气。驿馆内早有好酒好菜备着,还有沐浴更衣伺候,刘兴祚所言的恩差便是此意。萧远哪有心情享用,胡乱吃了些饭,回房闭门歇息去了。到了晚上二更时分,外面响起吵闹声,不一会儿有人来敲门,说是馆外有人找萧远。萧远起身出来,一看是郑芝龙,衣衫上还映着血渍。郑芝龙见着萧远,开口便道:“大事不好,有人要杀李兄弟。”萧远吃了一惊,赶紧去找李南东,谁知周虹烟道一个时辰前就进宫去了。郑芝龙一拍大腿,叫了声“坏了”。周虹烟莫名其妙,问何事坏了。郑芝龙道:“就是这宫里有人要害他。”周虹烟听了花容失色,萧远一把拉住她的手道:“赶紧去救人。” 李南东在庆阳宫中,眼前站着朝鲜国君李倧和金不换。李倧似乎未料到李南东会来,问身边的金不换,后者也是摇头苦笑。三人都不知如何开口,还是金不换打破沉默道:“人算不如天算,我们不想让殿下看到的事还是发生了。” 李南东道:“人算不如天算,我也未料到大哥的好友‘如假包换’金不换竟然就是兵曹参判金自吉。” 金不换苦笑道:“别提了,我本想让萧远娶了虹烟,谁想到这傻小子把我女儿让给了你。” 李南东失声道:“什么?周虹烟是你女儿!” “废话,周遇吉那个武痴哪会生儿育女。”金不换一脸严肃,随即跪向李倧道,“微臣犯了死罪,请殿下赐死。” 李倧并不生气,道:“当初你们不听我的话,处死了李祬。现在我的另一个堂兄弟还活着,我又为何要赐你罪呢?” 金不换跪着道:“微臣擅自帮助废君之子,该死。” 李南东冷哼一声:“废君?汝等不守君臣之礼,谋朝篡位,大逆不道,何敢言我父为废君。” 李倧不做声,金不换驳斥道:“你父光海君弑兄囚母,荒淫无道,乱杀大臣,屈从女真,百姓朝廷皆怨声载道。绫阳君仁厚,我等奉之为主,是为人心所向。” “那我母何罪?你们逼她上吊。我兄李祬何罪?你们砍断他双手将他毒杀。” “你兄李祬自己挖地道出逃,我等这才出此下策。至于你母妃,这个确实也并非殿下的意思。”金不换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细。 “那是何人的意思?”李南东追问道。 “是我!”外面突然有人喊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报仇 外面喊话的正是吏曹判书李贵,只见他身前一排火枪手,身边三名黑衣蒙面人,身后几百士卒,将宫殿大门堵的严严实实。金不换吃了一惊,喝问道:“君上未宣召,你带兵过来干什么?”李贵不屑道:“我早说过妇人之仁成不了大事,你偏偏总是手下留情。”说完喝令放铳,金不换一把推开李倧,紧跟着飞身跃起,挡在李南东身前,一排枪响,身上全是窟窿,血如泉涌,硬撑着说了一句“善待我女儿”,说完气绝身亡。李南东眼眶含泪,暴喝一声,挥刀而上。李贵刚要下令士卒上前,身后有人杀到,原来是萧远等人杀进宫来。 只听萧远高喊“三弟”,郑芝龙喊“李兄弟”,周虹烟叫着李南东的名字,三人杀出一条血路,直闯到宫殿前。李南东热血沸腾,应了声“我在这儿”,将修罗刀的快准狠发挥到极致,一排火枪手瞬间倒下一片。李贵一看不妙,转身要走,李南东哪容得他跑,修罗刀直指李贵咽喉。一名蒙面人上来拦截,李南东竟然不理不睬,依旧直取李贵。眼看蒙面人的长刀就要砍到李南东,一条马鞭飞来将长刀击歪,不用问自是周虹烟出手。李南东险险避过一刀,这才惊醒,猛扑蒙面人,状如疯虎。那蒙面人也算是好手,但李南东这种拼命打法,如何抵挡,不过几招,已是汗流浃背,心慌脚乱。眼看就要得手,那边周虹烟险情连连,李南东不得已,一招“一苇渡江”将蒙面人逼退,纵身跃到周虹烟身边,砍倒几名士卒。周虹烟见李南东替她解围心情大好,喜道:“还好你没事。”旁边一枪搠来也没看到,幸好郑芝龙横刀挡过。郑芝龙道:“这会儿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小心应敌。”说完“哎呦”一声,腿上中了一枪。郑芝龙杀得兴起,叫声“来的好”,便往人多处杀去。那边厢萧远独斗两名蒙面人,打得难分难解,瞥见郑芝龙身上已挂了彩,招呼道:“郑大哥当心。”郑芝龙豪笑道:“不碍事,这些兵弱得很,还是当心你自个儿吧。”一边把手中大刀舞得火火生风,李贵手下士卒都不敢近前。萧远见郑芝龙无甚大碍,放下心来,凝神对敌。对方两人配合默契,攻守兼备。萧远一边应敌,一边察看其中破绽。两个蒙面人的刀法抑扬顿挫,一招一式都有讲究,不似中原武功行云流水。萧远记起师父周遇吉说过,以一对多必要分敌才能制胜,于是趁他二人一个攻上一个攻下,纵身跃开。攻上的蒙面人身手较快,跟着扑来,被萧远一个弹腿踢翻在地。另外一个蒙面人身手较慢,等到赶上来,被萧远一阵抢攻,打得手忙脚乱。萧远见他乱了章法,使出师门绝学,一掌斩向对方手腕,迫其撤刀,脚上连环踢,踢中对方胸口。蒙面人受了重创,口中吐血不止,同伴见势不妙赶紧上来解围,被萧远一招“霸王举鼎”翻身扔了出去,正好撞在宫殿柱子上,闷哼一声倒地不起。萧远腾出手,转头去看李南东等人,见他与周虹烟已联手解决了一名黑衣人,和郑芝龙一起反将李贵与他手下看住。李贵躲在士卒身后,满头大汗,指挥手下抵挡。就在这时又来了一队人马,领头一人高喊:“仁穆大妃到。”士卒闻言纷纷放下手中兵器,跪倒在地,独留李贵一人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原来是郑则成得了消息,领着仁穆大妃赶到。论辈分,仁穆大妃当是李南东祖母,李南东不得不拜。仁穆大妃命人搀出李倧,对李南东缓缓道:“我在宫中年纪最长,经历过的事情也最多。你父光海君不得宣祖信任,虽继位但心怀怨恨,杀我子,囚我于禁宫,肆意杀人,胡作非为,才致天怒人怨,人神共愤。庆云宫变不过是人心所向,我亦参与此事,怪不得綾阳君。至于你兄和你母妃,适逢乱局,无辜殃及,我心亦不忍,事已至此,悔之晚矣。我朝传位至今已有两百余年,如今国事动荡,蒙遭不幸,国家急需安稳。于今之计,綾阳君还为国主,你为世子,大家各安天命,你看如何?”李南东听她说的有理,又是长辈,便一一承命,只问李贵如何办。仁穆大妃道:“你是世子,自然由你处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一梦 朝鲜王宫内风波平息,李南东与仁穆大妃等达成和解,重归王室,身份荣宠。萧远等人这才知道李南东竟然是朝鲜王子,以前种种不解一夜之间全明白了。回想当年初识,只道李南东落魄来投亲,却不曾看出他出身高贵。等得知了金不换的真实身份,萧远更是唏嘘不已,总道认识金不换也非一日两日,竟不知他身上也有这许多故事。李南东问是否要将此事告知周虹烟,萧远沉思半响,说人既已死不必徒增烦恼,只是金不换临终托付切不可忘记,李南东点头答应。李南东继位世子,结盟一事自然顺顺利利,刘兴祚办完事先回皮岛。等过了几日,郑芝龙腿伤养好,萧远也提出辞行,李南东和周虹烟挽留不得,只好流泪相送。萧远心疼师妹,挤出笑容道:“快要做王妃了,不要小孩子脾气,今后母仪天下可不要忘了我这个师兄。”周虹烟破涕而笑,说大礼那天要萧远和小白都来,旁边郑芝龙假装不满道:“原来我腿上这一枪白捱了。”周虹烟赶紧赔不是,说哪能忘了挡枪之恩。众人皆笑。萧远和郑芝龙这才下得船,与周李二人挥手告别。 离开朝鲜,萧远问郑芝龙是否愿意到宁远军中效力,郑芝龙道:“老哥哥我素来不喜欢官府,还是做贼自在些,我只管把你送回宁远,其余一概不问。”萧远见他这样说也不好强求,便说些当日别后事宜,两人都经历了许多故事,路上聊着倒也不寂寞。 这一日,萧远正在舱内歇息,恍惚间似乎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便起身往召唤处寻去。来到甲板,只见岸上站着两排士卒,领头一员武将骑在马上扔给萧远一把麻扎刀,说:“颖昌告急,快随我去救援。”萧远接过刀,跳下船,跟着便走。不一会儿到了一座城下,只见烽火连天,旌旗蔽日。城门口一员白袍小将,头戴兜鍪,见着萧远等人道:“你们来了,快随我迎敌。”说完下令骑兵准备。萧远见他手下不过千余骑,再看对面黑压压一片,不知有多少人。对方军中树着几面大旗,上书“龙虎大王”c“盖天大王”c“神勇无敌大王”等字样。见萧远眼中有疑虑,白袍小将笑道:“跟着我岳云打仗,怕什么?”身后将士群起豪笑道:“怕什么?”萧远听说是岳云,打起十二分精神。此时战马恢恢,锣鼓催动,岳云下令骑兵正面冲击,步兵两翼策应。一声令下,骑兵如箭一般向前冲去。岳云一马当先,手舞双锤,挡者立毙马下,身后众将士不甘落后,勇往直前,人人奋战,无一后退。萧远热血沸腾,手执麻扎刀,上斩敌酋,下砍马腿,杀得酣畅淋漓。岳云领着八百骑兵来回冲杀,所向披靡,金兵阵脚大乱。城头守军瞧着眼热,喊了一声“还守他娘的啥城”,全都冲出来,有马的骑马,没马的徒步,有枪的执枪,没枪的拿棍,连七十岁的老叟也杀出城来助阵。岳家军士气大振,金军丧胆,全线溃退。追击中,只听一处高喊“董先斩金武卫上将军一名”,那一处喊“徐庆取万夫长首级一枚”,再有一处喊“粘罕索孛堇被我拿下”,喊杀声此起彼伏,众将士欢歌笑语,畅饮庆功酒 忽然战场外马蹄声急,朝廷发十二道金牌要岳家军班师。岳飞和岳云含泪告别中原百姓,萧远也稀里糊涂跟着回京城。谁料一到临安就有禁军来拿人,将岳飞一干人下大理寺狱。没过多久万俟卨来宣圣旨,说是定了岳飞死罪,和岳云一道立刻执行。萧远大怒,喊道:“岂有此理!”挥掌劈去,万俟卨朝后退去。萧远猛地一抬头,檐下牌匾上赫然写着“风波亭”三个大字。萧远眼前一黑,哇呀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就在这时,只听郑芝龙在耳畔道:“萧远老弟,做什么梦呐?宁远快到了。”萧远这才惊醒,一身冷汗,原来是做了个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闻警 萧远回到宁远,见着众人很是高兴。洪安澜拿来一封信,说是大同来的。萧远拆开一看,原来是胡大牛写的。信中道,自随满桂到大同后,整边备战,八路七十二堡重新修缮,击退了插花部好几次进攻,因功已授了总旗一职。萧远看完,心中宽慰,便把别后事宜及李南东重返朝鲜一事详细写就,回信与胡大牛。宁远依旧忙碌,虽暂时平静,但众人不敢懈怠,每日忙于战备。萧远奉命协同孙祖寿校练士卒武艺,闲暇之余便去找罗立,偶尔也会谈及邓玉函。罗立道邓玉函漂洋过海来到中国,不想卷入辽东战事,估摸着应该回老家了。萧远问意大利亚在何处,能出得如此通达的人物。罗立笑笑,说那里来的人都和邓玉函差不多,知识渊博,自然通达事理,如果只是憋在辽东,那当然就只知道努尔哈赤皇太极了。萧远听了深以为然,总觉得应该去意大利亚瞧瞧,看看到底与大明有何不同。 过得几日,刘兴祚几兄弟来宁远。袁崇焕殷勤招待,问起后金动向,都说最近风平浪静,未见有何异动,只是皇太极与蒙古喀喇沁诸部来往甚密,不知谋画何事。袁崇焕面露忧色,问程本直上疏给皇帝要求加强蓟门军备的事情怎么样了。程本直称未见回复。袁崇焕道蓟门不保要坏大事,便要谢尚政带兵前去协同守御。程本直道蓟门有巡抚和总督,派兵去怕有越权的嫌疑。袁崇焕道守土大计,容不得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转而问刘兴祚皮岛整军如何。刘兴祚道已有改观,但要匹敌后金还需假以时日。袁崇焕又问粮饷军资是否有缺,刘兴祚道前次督师已经发了许多,皮岛将士感恩戴德,只是需要得力人手,便问可否将萧远调到东江。袁崇焕微笑婉拒,称萧远另有他用。 等刘兴祚几兄弟走后,袁崇焕还在忧心蓟门防务,程本直提醒袁崇焕道:“近日听闻阉党余孽又有被起用的,督师可要当心。”袁崇焕听了默然不语。 又过了几日,派去蓟门的谢尚政带着手下军士返了回来,说是被顺天巡抚王元雅吃了闭门羹,自己一个参将在巡抚面前屁都不是。袁崇焕无奈,讽道:“若是蓟门出了事,想必王大人自己能担当。”众将听着愤慨,但也着实没有什么好办法。 等到了十月下,忽一日探马八百里急报,说是皇太极领兵十万绕道蒙古已攻破了喜峰口,正向遵化进军。袁崇焕正在议事,闻报“啊呀”一声背往后靠,众将也是大惊失色,不知如何是好。不过片刻,袁崇焕回过神来,取出令牌,命洪安澜和萧远即刻带令去永平,让山海关总兵赵率教点本部骑兵务必赶在皇太极之前驰援遵化,又命何可纲去锦州让祖大寿点五千骑兵速来宁远汇合,留朱梅镇守锦州,再命谢尚政从宁远军中点四千精骑,一俟祖大寿兵到便入关勤王。众将领命而去,看着洪安澜和萧远两人的背影,程本直轻轻叹气,知道两人此去凶多吉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捐躯 皇太极自命“天聪汗”,这个聪字不是白叫的。宁锦防线攻不破,皮岛又被袁崇焕收编,两头挤压,辽东巴掌大的地方迟早落入他人之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兵行险招。崇祯二年十月初二,皇太极率大军号称十万,以喀喇沁部为前导,取道蒙古,在草原上行走了二十余日,于十月二十六日来到长城脚下,轻松攻破龙井关和大安口,次日又破喜峰口,三日后兵临遵化城下。后金军队倒也不急着攻城,一是初次入关,不明形势,怕被来援的明军截了后路;二是连日行军需要休息,正好在这遵化城下以逸待劳,围点打援。 萧远和洪安澜手持袁崇焕将令飞马赶到永平。赵率教接着令不敢怠慢,立刻点齐四千骑兵,人不卸甲,马不离鞍,急行军三百里来到三里屯,正想进城歇脚,谁料守城明军竟然不肯开城门。赵率教说明来意,总兵官朱国彦在城头道:“多谢赵将军美意,此处未见后金军队,还请赵将军尽快前往遵化。”赵率教大怒,骂道:“蠢材,我好心来救汝,汝却闭门不纳,等鞑子到了,汝就等死吧。”说完挥鞭示意继续西进,却被洪安澜按住马辔道:“将军且慢,俺们昼夜兼程,两天没合眼,人困马乏。现在去遵化,万一遇上鞑子岂不是自寻死路。”赵率教悲愤道:“督师既然令我等驰援遵化,岂可半途而废?前面纵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遭了。”说完撇开洪安澜,下令西行。洪安澜苦笑,对萧远道:“看来我等今日讨不了好了。” 快到遵化,忽然前方螺声大噪,左右涌出无数军队,打着镶黄c正白c镶白和正蓝旗号,为首一将正是皇太极之弟阿济格。赵率教停住马,看这形势分明是跑不了了,手下四千骑兵也齐刷刷停住,脸上俱是寒意,无人出声。不一会儿,对面阵中驰来一员信使,传阿济格的话,识时务者为俊杰,要赵率教投降。赵率教仰天长叹:“今日方知李陵之苦。”萧远以为赵率教要投降,急道:“当年岳云八百骑可以破十万金兵,将军有四千骑,怕什么!”赵率教知他未经军阵不知深浅,屏着脸道:“岳家军武勇,千古留名,我赵希龙如何敢比,但要背那千古骂名,俺也担当不起。”接着回身望着手下道,“大家都有父母妻儿,不必随赵某赴死。若有人现在想走,尽管离去,我绝不阻拦。”看众将士眼中含泪,洪安澜义气道:“将军不耻做李陵,难道我等就如此不堪吗?”身后众将士齐道:“愿随将军杀敌。”赵率教笑对洪安澜道:“你小子是有名的皮猴,且看你今日如何大闹天宫。”说完命后金信使回复准备开战。 等那信使离去,赵率教暗中嘱咐萧远,一有机会冲破重围,定要赶到遵化城下,让城中守军出来接应。萧远还未察觉,安慰道:“将军放心,只要我等齐心协力,今日定能冲入遵化。”赵率教苦笑,知道再说无益,便下令手下排好队形,准备冲阵。洪安澜悄悄对萧远道:“待会儿冲阵,兄弟只管往前,切勿回头。”阿济格见赵率教人少,也不着急进攻,只命三面围住,似胸有成竹。赵率教拔出佩剑,往前一指,喊了声“冲啊”,四千人马跟着往前冲去。萧远一开始热血沸腾,等冲到后金军队阵前,一阵箭雨下来,身前左右不少明军士兵中箭落马。刚把乱箭拨落,对面喊杀声大作,只听得耳膜发胀,脑门生疼。一时间,两军交错,刀枪相撞,只见四面八方刀光剑影,根本来不及细想,和昔日江湖争斗场景截然不同,众人都是拼命厮杀,哪里顾得了其他。萧远上下劈砍,毫无招式可言,只知来枪就拔,来刀就挡,直杀得血花四溅,眼前一片鲜红。后金骑兵甚是骁勇,前面一个刚被斩落马下,后面一个立马冲杀上来,杀之不绝。没过多久,萧远胯下坐骑一松,竟然累死过去。萧远赶紧腾身跃起,一脚将一名后金骑兵踢落马下,顺势夺马骑上,左手持枪,右手舞刀,硬是杀出一条血路。好不容易冲出重围,回头一看,赵率教等人还被围在阵中。这一番厮杀萧远汗透胸背,始知战场的厉害,想起赵率教嘱咐,赶紧一勒缰绳,纵马飞奔至遵化城下,高呼请援。遵化城头巡抚王元雅瞧见赵率教等人被围,早被厮杀吓破了胆,手下来禀说是有人在城下求援竟也没听见,哆哆嗦嗦,胡言乱语,神智已然错乱。巡抚未发话,城中无人做主,萧远在城下喊得嗓子都哑了,还是无人出来。萧远眼中喷血,泪不禁下,骂道:“尔等还算人吗?见死不救,真畜生也。”说完拨转马头,又往回冲向后金军中要去救赵率教等人。远处后金大营有人探到萧远独自一人冲出重围又独自一人回来,大为惊奇,便禀告皇太极。皇太极策马到战场边上,瞧见萧远,一眼认出是当日和李南东一同在崇政殿议和之人,于是下令只许生擒不许放箭。萨哈璘在旁,知皇太极爱惜人才,便请命去擒萧远。萧远再次杀回阵中,因无人敢放箭,轻松了许多。杀了一阵,忽听耳后有人高喊“蛮子休跑”,回头一看见是萨哈璘,叫了声“来的好”,一枪搠去,被萨哈璘双刀挡过。萧远紧跟着右手刀起,劈他左肩。萨哈璘也算久经战阵,不慌不忙侧身避过,双刀横掠萧远腰间。萧远撇马左手枪挑萨哈璘双刀,右手斩他后背,咣的一声砍在萨哈璘后心镜上,拍得他鲜血狂喷。萨哈璘哪敢再战,伏鞍便跑。萧远无心追他,急着去救人。见萧远武艺高强,一般士卒都不敢近前,有几个牛录不服气,上来挑衅,都被萧远杀得非死即伤。萧远杀红了眼,刀枪去处血肉横飞,后金军士纷纷让路,终于被萧远找到洪安澜等人。此时洪安澜身旁仅剩数十人,都是徒步,负刀顽抗。见着萧远,洪安澜不知是惊是喜,哭骂道:“你个傻子,怎地又回来了?”见洪安澜伤痕累累,萧远忍不住泪下,问道:“赵将军呢?”洪安澜笑道:“早就被乱箭射死了。”说完哈哈大笑,举刀自刎了。萧远胸中剧痛,扶起洪安澜身子放在马鞍上,准备再战。见萧远如此悲壮,后金军中也有些不忍,便有人牵了几十匹马给萧远,示意让萧远等骑马再战。萧远虽已筋疲力尽,但还是骑上马,对剩余明军将士望了一眼,便又冲杀过去。身后明军将士纷纷骑上马,跟着冲杀。又是一番厮杀,也不知杀了多久,夕阳余晖下,萧远一人一骑孤独的身影,向西迤逦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截击 遵化城下一战,赵率教以下四千余人全军覆没,无一生还,洪安澜自刭,萧远下落不明。皇太极乘胜连陷遵化c三里屯,巡抚王元雅c总兵朱国彦畏罪自缢。消息传来,袁崇焕带着九千骑兵正马不停蹄赶往蓟门,闻之伤痛不已。一路上,各路明军前来应援听候调遣。袁崇焕派参将杨春领步兵三千守永平,游击钟宇引兵两千协防抚宁,游击满库两千人马守迁安,参将邹宗武两千守丰润,游击蔡裕龚彰三千守玉田,游击刘镇华两千守建昌路,调兵遣将,应接不暇。祖大寿不解,谓敌军势大,正应合兵击之,何故分兵四塞?袁崇焕不及细答,只顾挥军西进。 等到了蓟州,众将请示方略,才听袁崇焕道:“鞑子善骑射,我与之野战,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胜算无几。蓟门地形险要,有万人凭城坚守,鞑子不能攻取,必困于城下,待援军四集,则可围歼之。若鞑子游击他处,我有兵守之,候其攻掠之时,大军蹑其后,使彼不得专心攻城,贼疲于奔命,则战机在我,此之谓以逸待劳之计。昔日寇准守檀州便是用此法却辽兵。”众将听完心悦诚服,各自回营准备防御去了。 待众将散去,程本直来禀,说已派快马催促关宁后队速到蓟州。袁崇焕点点头,问程本直给皇帝的上疏是否拟好。程本直答已写好并呈袁崇焕过目。袁崇焕看过,让程本直在最后加一句引咎自责的话。程本直不解,问:“蓟门之失,督师早有疏报朝廷,按理于督师无关,何故自责?”袁崇焕苦笑:“官场之道,本直勿复多言,只管写上就是。”说完让程本直退下,躺在椅上闭目歇息,想到赵率教等人战死一节不禁泪流,再加上连日劳累,不一会儿便昏沉沉睡去。 另一边大明的朝堂之上热闹非凡,兵部尚书王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整日里忙着应付皇帝朱由检的连番质问。皇帝毕竟年轻,登基不久就碰到大敌入境,难免慌张。廷臣中老到的知道皇太极绕道入境是心存侥幸,形势其实对明朝有利,但又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只好委婉提醒。动机不良的则借机生事,御史曹永祚弹劾袁崇焕有通敌引虏入塞之嫌,御史袁弘勋又扯出袁崇焕擅杀毛文龙一事,廷议纷纷,就是无人明言退敌之策,搞得皇帝心慌意乱。明眼人当然晓得这些都是一派胡言,大敌当前,岂有污蔑重臣之理。吏部侍郎成基命看不过去,辩驳了几句。礼部侍郎周延儒提出了折中的建议,先不管弹劾的事,让袁崇焕击退皇太极再说。皇帝朱由检正在狐疑之际,又要依靠袁崇焕退敌,周延儒的提议最是适合,于是传旨派御使方大任到蓟州监军,命袁崇焕统御各路兵马,务必不得让皇太极越过蓟州一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潜越 蓟州城外盘山之上,一僧一叟经过。望见狼烟四起,老叟叹道:“数尽,日月无光。王气在西北,这大明朝眼看气数要尽了。”和尚嬉笑道:“你看王气在西北,我却瞧它气也不长,倒是这东北水清气顺,开国两百年不在话下。”老叟假装不信道:“有那袁犊子在,水再清恐怕气也难顺。”和尚笑眼眯眯:“所以说他是犊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自古哪有权臣在内,大将可以立功在外的?”老叟道:“唉,事在人为,倘人心都像北京城里那样,那做人还有啥意思?都去做禽兽算了。”和尚收了笑容,合十道:“因果空空,争来争去,还不是空。”老叟拉起和尚手道:“不要总是空空,赶紧下山去吧。” 后金大军攻下遵化,皇太极大会群臣论功行赏。赏赐完毕,商议下一步计划。大贝勒代善以为悬兵千里之外于兵法不合,主张见好就收,带上虏获马上班师回沈阳。贝勒岳托和萨哈璘不同意,认为明军不堪一击,连赵率教这样的良将都战死了,更要趁胜扩大战果,因此力主进军。群臣听两方都有道理,议论纷纷。皇太极当然明白两种提议出于何目的,只是不挑明,眯着眼只听不说。见皇太极久不发声,角落处站出一人,嗓门清脆道:“自古入关者无不问九鼎。今明朝腐朽,大金气盛,南下燕京,纵使不能重演靖康故事,至少也能签下檀渊之盟,匆匆退军,未免错失良机。”皇太极闻言精神一振,心想此人所说与自己不谋而合,正要定睛看去,代善先呵斥道:“你小小一个文馆,怎敢在众贝勒面前胡言乱语。来人,将他轰出去。”皇太极将他制止,和颜道:“范文馆所言不无道理,天赐良机,不受有违天命。各旗听令,兵发蓟州,直取燕京。”说完心中暗喜,若是汉人都像这范文程精诚投效,说不定燕京真的就一举拿下了。 皇太极一声令下,八旗大军立刻行动,参将英俄尔岱c游击李思忠和文馆范文程统兵八百留守遵化,其余全部起行。不过两日大军便到了蓟州城外,择险要处扎下大营。正要升帐议事,大贝勒莽古尔泰来报,说是前方遇着明军塘兵五百,力战杀退,俘虏了几名回来。皇太极以为是一般哨骑偶遇,未当回事,只说论功行赏便让散去了。到了傍晚,皇太极趁夜色将临带着近侍去查看地形,见蓟州城头上军容严整,火炮矢石俱备,军旗上隐约还绣着一个“袁”字。皇太极闷闷不乐,回营后召人带上几名明军俘虏,细细盘问,才知袁崇焕已到了蓟州。皇太极“啊呀”一声,手中玉佩掉落在地。岳托等人道:“袁崇焕也非三头六臂,大汗何必如此虑他?”皇太极斥道:“汝等知道什么?有他袁崇焕在,蓟州城便难攻下。”一时心烦,挥手让众人退下。等到了深夜,众贝勒又被召到了大帐中。皇太极心情已好了许多,只听他道:“我以为蓟门天险难越,细思量下,只听说潼关乃必争之地,未闻蓟州也是必经之路,明日派出精干探子,寻访他途,务要绕过蓟州,让那袁崇焕空等一场。” 次日探子来报说已找到绕过蓟州的路,皇太极得意笑道:“袁崇焕啊,袁崇焕。你要我攻城,我偏偏不来攻。”接着下令道:“济尔哈朗,命你带两百骑兵,在城东南虚张声势,迷惑明军。待我大军过后,再来汇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中计 蓟州城中,袁崇焕忙着整军备战,一刻不得闲。先是前一日蓟辽总督刘策带兵匆匆赶来,见了面痛哭流涕,说是悔不该听王元雅言赶走了谢尚政,才使局面不可收拾,如今皇上下了严旨,不得让后金匹马过蓟州,否则以失机论。袁崇焕劝道:“事已至此,悔也无益,总教好好弥补才是。今我已布下阵势,定教建奴止步蓟州城下。年兄且先还镇,蓟州交给小弟必保无失。”刘策听了不放心,死活不肯走,袁崇焕费尽口舌,直说到大半夜才将他劝回。次日,斥候来报,说是宣府总兵侯世禄c大同总兵满桂各率兵数千前来应援。袁崇焕闻言大喜,对监军方大任道:“正愁西协无人防守,两大总兵来到可防敌西蹿。”于是派人快马传令,让侯世禄领兵守三河,满桂驻顺义。方大任见袁崇焕调度得当,心中大定,对袁崇焕道:“早闻督师会用兵,今日观之,名不虚传。蓟兵不可恃,惟辽兵可用,我定当将此情况上报,让皇上宽心。”说话间,侍卫来报,说是谢尚政等人带着关宁后队刚进了蓟州城。袁崇焕让人去请,不一会儿谢尚政等人说笑着进来,祖大寿问何事如此高兴,谢尚政道:“刚才在马伸桥遇着一队鞑子哨骑,打了一个埋伏,伤了他两员大将,还擒了几名俘虏。”本以为大家会高兴,谁知堂上无人接话,谢尚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等程本直将赵率教全军覆没的消息相告,谢尚政这才脑袋炸了,指着袁崇焕大声骂道:“你明知遵化凶多吉少,还派他去送死,你这安的什么心?”骂着骂着竟要抡拳打袁崇焕,众将赶紧将他拦住,何可纲死死抱住谢尚政,祖大寿喝道“你疯了”。袁崇焕摆摆手道:“莫要怪他,是我失策,才葬送了这许多人性命。”谢尚政甩开何可纲双手,泣不成声,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众人知他痛失洪安澜,胸中俱是郁闷,恨不得来日便斩了皇太极,替兄弟报仇。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明,袁崇焕上城楼巡视,只见城东南有数百后金骑兵扬旗呐喊,再往后似有大队人马游动。祖大寿请战,袁崇焕道:“皇太极武勇虽不及其父,但长于计谋,须防他有诈。”下令各军严守城关,不得出城迎战。等到了下午,城外的后金骑兵似乎喊得累了,纷纷下马歇息。祖大寿道:“鞑子这般不把俺们放在眼里,实在气人,俺这就带兵出去杀一通。”袁崇焕拦不住,便下令开城门,在城下列阵。见明军出城来,济尔哈朗赶紧让手下上马,又开始吆喝挑衅。见后金军队行为奇怪,总兵周文郁提议让祖大寿去冲一阵探探情况。袁崇焕也是满腹疑惑,便点头同意。祖大寿得令带着本部骑兵冲向对面,济尔哈朗见势不妙,赶紧带队往东北跑。祖大寿追了一阵怕中了埋伏,便收队回阵前交令。袁崇焕问他有何发现,祖大寿茫然摇头,袁崇焕无奈只好下令全军回城。 就这样莫名其妙过了一天。第二天派出去的探子回报,说后金大军已绕过蓟州,到达三河县。袁崇焕一拍大腿,说了声“坏了,中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兵溃 话说皇太极用瞒天过海之计绕过蓟州,傍晚便到了三河县,下令全军扎营休息。次日一早,派莽古尔泰c多尔衮c多铎c杜度c萨哈磷c豪格一众贝勒分兵三千,赶赴通州河渡口,监视左翼,皇太极自率大军前往顺义。行了大约二十里地,前军捕获一名汉人,盘问了一番,察知前方驻扎着侯世禄和满桂两部人马。听说是侯世禄,皇太极轻蔑一笑,唤贝勒阿巴泰和岳托过来,令他二人带两旗人马前去夺城。阿巴泰担心兵少,皇太极笑道:“侯世禄有勇无谋,满桂恃勇骄悍,予你两旗兵,我还嫌多哩。这样吧,再与你蒙古两旗,若胜不了,你自个儿看着办。”两人这才带兵去了。 阿巴泰和岳托率兵来到顺义城外,侯世禄正带兵在郊外抢掠,牵牛带马不亦乐乎,老百姓避之不及。先头几名兵丁见着阿巴泰和岳托人马还以为来了友军,奚落道:“你们来晚了,这儿已被俺们抢空了。”话音未落,被阿巴泰和岳托一刀一个送去见了阎王。其他人一看不妙,方知是后金军队,慌忙大喊“鞑子来了”作鸟兽散。侯世禄听见,忙问:“鞑子在哪儿?”碰巧阿巴泰拍马赶到,一刀横掠,将侯世禄头盔砍落。侯世禄把头一缩,伏鞍就逃,手下军士发一声喊,还未接仗便四散溃逃了。 城中满桂听说来了鞑子兵,便要点兵出城迎战。黑云龙劝道:“敌军势大,聚众守城方为上策。”满桂不在乎道:“有老侯在,怕啥?”说完提枪上马,下令全军出城。等到了城外,才发现侯世禄的兵马被后金军队赶得到处跑。满桂想喝住逃兵,后金骑兵已冲到眼前,一时阵脚大乱。还好平日带兵勇悍,黑云龙带着手下拼死抵挡,满桂接着阿巴泰,两人枪来刀往,杀得不分胜负。这时岳托带着两旗蒙古兵从斜刺里冲杀过来,满桂部下抵挡不住,发一声喊竟也溃了。满桂一看急了,手中枪法大乱,被阿巴泰觑个空一刀砍在肩上,幸得胡大牛赶到,用枪逼退阿巴泰,和黑云龙一起拥着满桂往南逃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军纪 胡大牛和黑云龙带着几名亲随护着满桂逃了一阵,不见后金军队来追,稍稍安下心来。黑云龙请示满桂是否就此返回大同,满桂耷拉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道:“现在回去,定有人说俺临阵脱逃,少不得削职罢官。还是前往京师,说不定能算一个勤王之功。”胡大牛随声附和,称赞满桂考虑周到。满桂不由得意起来,哈哈大笑,一不小心牵动肩头创伤,又哎哟叫唤起来,把阿巴泰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且不说满桂一路收拾溃兵前往京师,单话袁崇焕得知皇太极巧过蓟州后,火速召集众将商议。祖大寿何可纲等人主张从间道抢在皇太极前到通州,再行截击。周文郁主张分兵两路,一路赶到后金军队前头,一路在后追击。袁崇焕思虑再三,觉得兵少不可分,再者皇太极已抢了先机,围歼已不可能,于是采纳了祖大寿等人的意见,率骑兵间道赶往通州。 追了两日,到了河西务,扎营歇息。袁崇焕召集众将商议军情,忽听营外吵吵嚷嚷,唤人去查,回报军中有一小校拿了老百姓一张饼,在营门口争吵。袁崇焕大怒,立命何可纲将那小校绑缚到营前斩首。祖大寿为其手下求情,道:“我军连追两日,饥不果腹,拿了人家一张饼也是情有可原,还请督师格外开恩。”袁崇焕不允,厉声道:“擅取百姓财物放在平日也是重罪,何况眼下军情紧急,竟然还敢败坏军纪,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明军纪。”说完喝令行刑,一军肃然。等回到帐中继续议事,众将畏惧袁崇焕威严不敢发声,程本直见状便提议等探马回来再说。过了一个时辰,探马报称后金军队占了通州河渡口,侯世禄满桂两路人马被击溃,顺义县令率众降了皇太极。众将听了都谓顺义已失,再守通州已无益,应当速往京师,倚城再战。周文郁道:“后金深入,根基不稳,我军不若就在此地屯兵,遣骑四出,刺探情报,一得战机便与之决战,若彼坚守不出,我军便用夜袭扰之,待其兵疲师老,便可一蹴而就。”袁崇焕道:“周总兵所言有理。但皇太极狡诈多谋,彼能潜越蓟州,也能避战通州直趋京师。京师虽有十万之众,长年不打仗,余恐其不能战,万一被鞑子得手,后果不堪设想。与其行险,不如赶在皇太极之前到京师,倚城而战,方是万全之策。”周文郁也觉得是,但又担心皇帝未召便入卫恐有不妥。袁崇焕道:“皇上有急,我等只管赴汤蹈火去了,哪顾得了这许多。若保全了京师,就算死了也无憾。”见他这样说,众将不再多言,纷纷领命而去。 大军起行不过几里,何可纲怒气冲冲来到袁崇焕马前,说派出去六名探子,碰到侯世禄的逃兵抢掠乡间,阻止不得反被伤了五人,仅一人逃回。袁崇焕怒道:“这些兵打仗不行,只知道欺负百姓。”于是派家丁前往追捕。不一会儿抓回来六名犯事的逃兵,绑到韦公寺前,当着三军的面审问明白。袁崇焕训道:“我军千里入卫所为何事,无非保境安民,为国尽忠。如今这几人不但不思报效,反而滋扰百姓,罪无可恕,当斩否?”三军将士道:“当斩。”六名逃兵跪地授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暗箭难防 袁崇焕带兵火急火燎赶到北京城下时已是半夜,因京师戒严,左安门守军不敢开城门,便叫袁部在城外等着,直到更时才有兵部差官前来询问。袁崇焕把皇太极潜越蓟州,自己追赶不及,不得已到京师勤王等情节简要书就,让差官带回,满心希望皇帝能体谅自己的一片丹心,却不知此时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已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斗争的根源还是阉党。年轻的皇帝朱由检虽说对阉党深恶痛绝,但也知道不能一杆子把一船人都打翻了。阉党祸害天下非一日两日,气焰嚣张时如日中天,就连自命清高的东林党人中也有不少迫于形势委身求全的。既然无法一网打尽,便总有些漏网之鱼。随着周延儒c温体仁等人重新被起用,阉党余孽又活跃起来。温体仁首先拿钱谦益入阁一事做文章,揭发钱谦益在天启二年主试浙江时,收受童生田千秋贿赂,以一句“一朝平步上青天”为关节,将田千秋定为省试第一。本来这件事是旧案,钱谦益也早因此受过责罚,这会儿重新翻出来,无非是借题发挥,利用新皇帝朱由检的心结打击东林党。果然,钱谦益罢免,替钱谦益说话的首辅钱龙锡和吏科给事中章允儒问罪下狱。阉党余孽首战告捷引起了东林党的警觉,御史毛九华c任赞化揭发温体仁贿赂阉党首逆c为魏忠贤作诗c仗势欺人等罪状,给事中祖重晔c左都御史曹于汴联名弹劾温体仁,都被温体仁借口党争避了过去。唯独袁崇焕在辽东威望甚高,为皇帝所倚重,一日不除便难撼动东林党根本,于是便有了前番曹永祚弹劾袁崇焕通敌引虏,袁弘勋翻擅杀毛文龙旧账等情节,但皇帝只是起了疑心,并没有拿袁崇焕怎么样。如今后金大军兵临城下,阉党余孽马上意识到这又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南京吏部尚书王永光书信温体仁,提醒到正可借此事翻案。等兵部将袁崇焕大军来到京师勤王的消息禀告皇帝的时候,朝议上新晋右佥都御史梁廷栋首先发难,只听他道:“自古勤王之师遇敌都是节节抵抗,哪有纵敌深入到京师才勤王的?袁崇焕纵非故意放敌,也必有失职之处。” 皇帝朱由检方宠信梁廷栋,听了连连点头。 御史高捷火上浇油道:“臣闻毛文龙在东江时后金从不敢深入,如今毛文龙一死,后金大军便入关,可见坊间传闻袁崇焕与皇太极杀文龙谋和款确有其事。” 成基命见势不妙赶紧争辩道:“坊间传闻,皇上切不可轻信。前日监军方大任疏报‘蓟兵不可用,惟辽兵可用,宜当速召京师入卫’。臣度袁崇焕必是担心京师有失,故而火速来援,请陛下明察。” 御史史褷见皇帝又有些动摇,奏道:“臣闻袁崇焕擅杀毛文龙一事,钱龙锡是主谋,则通款一事龙锡也脱不了干系。” 皇帝朱由检本就痛恨钱龙锡包庇钱谦益一事,听到殿上重又提起钱龙锡的名字,气不打一处来,立命锦衣卫去拿钱龙锡,让他上廷奏辩。 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李标实在看不下去,斥道:“后金兵临城下,京营久不被兵,胜负难测。袁崇焕入卫正可保京师万全,如何要借他故生事,自毁干城。陛下英明,轻重缓急自有分寸,何须汝等混淆视听。” 他这一当头棒喝,皇帝朱由检总算清醒了过来,问道:“袁崇焕现在城下,如何处之?” 又是周延儒出来奏道:“廷上所议都有道理。为皇上计,请先派人去查明辽兵情况,若其果为入卫,则厚赐安抚,若其别有用心,再另作处置。” 朱由检欣然道:“还是爱卿考虑周到。命冯允生等到城下劳军,查明情况,速来回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良心 冯允生等六人奉旨到左安门外劳军,本想探个究竟,等看到袁崇焕手下穿着盔甲躺在秸秆上抱团取暖,不由心中酸楚,便问营中为何没有备御寒衣物,袁崇焕答来得匆忙未及准备。冯允生不忍,道:“老奴在宫中服侍多年,见的多了。京营的兵衣物粮饷,从未有缺,鞑子还没来,却哆嗦的枪都拿不住。你等自关外来,数九寒天露宿旷野,还无怨言,这样的兵不能打胜仗说谁都不信。俺即刻回宫禀明圣上,定给你一个说法。”说完要走,待到营外心中一动,又转身对袁崇焕道:“督师忠肝义胆老奴是看在眼里的,但这朝中”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说了声“多加小心”,拜别而去。冯允生回去没有多久,司礼监吕直奉旨带来了青盐千金,禄米百石,酒十坛,羊百只,银万两,说是皇上已知道三军辛苦,特地派他来犒师。袁崇焕道:“数九寒天,将士在外冻馁难捱,可否让我等入城休整?鞑子来时,方好与之决战。”吕直捏着拂尘尴尬道:“这个上头可没吩咐,大人还是再耐心等等吧。” 就在袁崇焕的关宁军在北京城下挨冻的时候,皇太极带着大军来到了北京城外二十里的牧马厂,听说袁崇焕先到了北京,皇太极是又恼恨又佩服,恼的是被袁崇焕抢了先机,自己偷袭不成;佩服的是袁崇焕不愧用兵老道,在落下风的情况下又扳回一城。阿巴泰来缴令,说在厂南牧马圉抓获没来得及逃跑的管马太监两名c马骡数百匹。见皇太极没有一点喜色,便问旁边近侍巴克什库尔缠怎么回事儿。巴克什库尔缠把原由说了,阿巴泰扔下马鞭道:“俺还以为何事,原来又是这袁犊子。大汗惧他作甚,明日俺便去将他擒了来。”皇太极不悦,挥手示意让他退下,在营帐中来回踱了半个时辰,忽然灵机一动,对巴克什库尔缠道:“速派人到遵化,将范文程带来。”巴克什库尔缠领命而去。 满桂带着黑云龙等人一路收集溃兵也来到了北京,在德胜门外碰到侯世禄。两人打个照面,互相尴尬道:“巧了,咱难兄难弟又见面了”。听说袁崇焕的大军也在北京,胡大牛问是否要去知会一声,满桂直摇头道:“要去你小子自个儿去。”胡大牛无奈,独自一人绕过半个京城到袁崇焕军中拜见,本想着能见到萧远,谁料被告知萧远在遵化一战后下落不明。胡大牛胸中大恸,“哇呀“一声哭了出来,程本直等人劝了许久才停下来。袁崇焕道:“适才皇上又赐了玉带六币,余正思不知如何报效。满将军来的正好,趁鞑子刚来立足未稳,我拟今晚派兵劫营,请满将军一并发兵,襄建立功。”胡大牛满口允诺。等回到营中,见着满桂,把袁崇焕的用意说了。满桂老大不高兴道:“赵希龙都战死了,俺还瞎起个啥劲。他袁犊子要劫营自个儿去,俺不去。”胡大牛苦劝,满桂恼了,甩开膀子就走。胡大牛还要再追上去,被黑云龙拦住道:“桂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甭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劫营 胡大牛没能劝动满桂,只好带着自己手下五十余人奔袁崇焕军营而来,路上碰到袁部参将刘天禄率两千人马前往牧马厂。见胡大牛人少,刘天禄心下疑惑,胡大牛绞尽脑汁解释了一番,刘天禄道:“也好,来了总比没来好。” 京师戒严,北京城外空旷无人。夜深时分,刘天禄和胡大牛两路人马人衔枚马裹蹄摸黑行进,正窃喜未被发觉,不料刚到高密店,前方有人打着火褶,顿时人嘶马喧乱成一片。刘天禄叫了声“不好”,转身对胡大牛道:“遇着鞑子哨骑了,今日计不成,快走。”胡大牛要替萧远报仇哪里肯跑,带着手下冲上前去与后金哨骑交上了手。刘天禄见这情形也顾不上帮忙,带着手下先走一步了。后金哨骑人少,被胡大牛手下围住一阵乱剁全成了肉泥。见刘天禄人马已走远,一个小旗问胡大牛是否要跟着撤,胡大牛还没定主意,一队后金骑兵已冲了过来,为首一员大将道:“偷营的休走,先吃我一刀。”胡大牛说了声“来的好”,举枪相迎,双方你来我往又斗了十几个回合。胡大牛这边人少,寡不敌众,渐渐落了下风。胡大牛见形势不妙,虚晃一招,招呼手下快跑。那后金大将岂肯罢休,带着大队人马在后紧追,还不住放箭,胡大牛手下有不少中箭,急得胡大牛额头冒汗。危急间,黑暗中一支羽箭破空射来,正中后金大将面颊,将那大将“哎呦”一声射落马下。紧接着杀出三百余人,统是家丁模样,将后金骑兵拦住,一阵厮杀。后金骑兵抵挡不住纷纷退却。等解了围,胡大牛报上自己身份,问对方何人相救,一员老将捋着虎须道:“不必言谢,我乃沂州人左都督太子太保杨肇基是也。”胡大牛早听说过杨肇基的威名,欣喜道:“原来是杨老将军,多谢救命之恩。”杨肇基道:“自己人不必客气。瞧你等装束可是去劫营?”胡大牛点头称是,将前后经过简单说了一遍。杨肇基道:“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小子有种。我带了三百家丁来勤王,等见了皇上,定将你好生夸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激战 胡大牛回到营中,本想着少不得要挨一顿臭骂,没想到满桂打个哈哈,便让胡大牛送杨肇基进城,竟然没有半点责罚的意思。黑云龙凑过来说皇上刚赐了御酒,等胡大牛送完人回来品尝,胡大牛应了声好。等回来几碗酒下肚,一宿的疲倦扛不住,胡大牛倒地便睡。到了晌午,营内外忽然人马嘈杂,到处有人喊“鞑子来了”。胡大牛猛地惊醒,一问方知皇太极带了大军前来叫阵。胡大牛赶紧提枪上马,来到中军帐前,遇着满桂正在发号施令。一看胡大牛来了,满桂道:“你小子来的正好,快跟俺去会会皇太极。”人马点齐,满桂在营外摆开阵势,正要叫人去催侯世禄,侯世禄带着手下兵丁匆匆忙忙赶来。满桂见他盔甲不整,老大担心道:“老侯,今日一场硬仗,你可千万不能脚底抹油啊。”侯世禄醉眼惺忪道:“哪儿的话,俺当年在熊经略手下与鞑子大小十几仗,几时胆怯过,辽阳城下俺一个人力敌鞑子数人,护着经略”看他似要滔滔不绝,满桂赶紧打住道:“好,有你这句话,俺今日就和皇太极一较高下。”说完下令擂鼓助威,率领三军往皇太极阵前冲去,谁想跑到半途后队大声鼓噪,满桂回头一看,侯世禄的部队竟掉头往西而去。满桂傻了眼,勒住马,急喊“老侯回来”,侯世禄头也不回只管纵马狂奔。满桂手下见主将停下马也纷纷止步,面面相觑,不晓得该进还是退。皇太极看到这戏剧性的一幕禁不住哈哈大笑,马鞭向前一指,令岳托萨哈璘等率部追击侯世禄,其余掩杀满桂所部。后金军队一边冲一边放箭,明军抵挡不住败下阵来,满桂喝止不住,只好跟着往回跑。胡大牛还想拼杀一阵,黑云龙急道:“这会儿逞什么能,赶紧跑吧。”掣起盘龙棍,将乱箭拨落,护着胡大牛,一路往后退。后金军队乘胜追击,满桂一看军营没法守了,带着百来残兵逃进德胜门去了。 就在皇太极轻松获胜的时候,广渠门外激战正酣。先是莽古尔泰带着阿巴泰c阿济格c多尔衮等一众贝勒率左翼四旗及蒙古兵前往广渠门攻击袁崇焕的关宁军。一路上众贝勒说说笑笑,根本没把袁崇焕放在眼里。只听阿巴泰道:“皇太极整日里忌惮这袁崇焕,俺今天就会会他,看他到底有何能耐。”多尔衮故意激道:“父王在世时,常说袁犊子不可小觑,七哥还是小心些好。”阿巴泰不悦道:“你小孩子懂什么?父王当日在宁远不过吃了点小亏,要是袁犊子敢出城决战早就被灭了。今日城下一战正好替父王出了这口气。”莽古尔泰道:“都瞎吵吵些啥,你们这几个中我看只有十二弟能收拾袁崇焕。”多尔衮道:“这倒是,前些日子袁崇焕手下大将赵率教不就死在俺哥手里。”阿济格听了这话很是受用,脸上洋洋得意。阿巴泰不服,冷哼了一声。皇太极之子豪格不嫌事多,挑头道:“俺看好七叔,连满桂都败在七叔手下,袁犊子又有何惧?”见众人兴致勃勃,多尔衮道:“这样吧,争来争去也争不出啥。俺用一百头骡子赌俺哥赢。”豪格应道:“俺压七叔赢,一百头骡子外加五十个包衣。”众贝勒就这样欢欢喜喜来到广渠门外。 见袁崇焕的关宁军已在城下摆开了阵势,莽古尔泰瞭望了一会儿,命全军分三队,由各额真率白甲护军为前锋冲击南面的明军,阿巴泰c阿济格c多尔衮与豪格率一队继进,自己和多铎率护军与蒙古兵殿后。祖大寿坐镇南面,见后金大队人马冲来,下令先放一阵箭,再命祖泽法c祖泽润带着长枪兵在前头顶着后金的骑兵。后金骑兵冲不进去,回马重新列队,骤然发现山坡背面又有一枝明军,赶紧派快马向阿巴泰请援。阿巴泰等众贝勒率第二队赶到,见北面并非袁崇焕的中军,阿巴泰对豪格道:“大侄子,这里交给你了,俺去擒袁崇焕。”说完下令分兵一路向西。阿济格一鞭子抽在阿巴泰马脖子上道:“敌军左右未溃,我军向中路,万一南北夹击,我军岂不三面被围。”阿巴泰不理会道:“你是不是怕俺抢了头功脸上不好看?”听他这样说,阿济格不好再阻拦,只好和多尔衮随后跟上。北面明军由参将王承胤领着,见豪格人马杀过来,不敢接仗,当即向南溃散。莽古尔泰和多铎率着殿军,见王承胤的兵溃逃过来便去追杀,追到一片树林,隐约瞧见里面竟似伏有大批明军。莽古尔泰不敢大意,立命额驸恩格德尔和贝勒巴克率蒙古兵往击林中明军,自己继续追击王承胤的溃兵。 阿巴泰率大军往击袁崇焕的中军,骑兵冲了几次将明军的阵脚冲垮,双方陷入混战。阿巴泰一马当先,直冲帅旗下,见袁崇焕正指挥手下奋战,一刀便往袁崇焕头上砍去,幸亏袁崇焕身边一名材官眼疾手快拔刀相迎,“咣当”一声刀刃折断,险险救了袁崇焕一命。阿巴泰抡刀再砍,被袁崇焕用剑挡住。这时多尔衮赶来,高喊:“七哥,你两个儿子遇急,快去救他们。”阿巴泰一听急了,弃了袁崇焕,救自家儿子去了。袁崇焕待要追击,被多尔衮一部人马用乱箭射住,袁崇焕手臂中箭,顿时血流如注。总兵周文郁赶来,要替袁崇焕包扎。袁崇焕道:“军情紧急,鞑子重兵攻我中军,两翼暴露,你速去右军召祖大寿攻他左翼,必能克功。”周文郁领命而去。袁崇焕举剑高呼:“兄弟们,为国尽忠就在今日,杀啊。”冲上前去砍倒了几名后金士卒。左右见主帅用命,都为之所感,发了狠劲,将后金军队赶到城壕外,适逢祖大寿右军赶到,两路夹击,后金军队不敌纷纷退却。游击刘应国和罗景荣大喊:“鞑子退了,快追。”带着手下跟在后头撵杀。千总窦浚不甘人后,奋力一跃,一刀砍在阿巴泰马腿上。阿巴泰胯下一松,摔倒在地。窦浚正要一刀下去结果他性命,被阿济格用枪架住。几名后金士兵趁机将阿巴泰抢出,换马逃命去了。眼看大势已去,阿济格等众贝勒无心恋战,逃到运河边上踏冰过河。城头京营的明军瞧见,也来了兴致,轰隆隆大炮齐发,将冰面砸出好多窟窿。后金骑兵方自河面踏过,一时人仰马翻,不少陷到冰窟窿里,做了河伯快婿。这一仗,自午时杀到酉时,后金军队死伤千计。打扫战场,祖大寿过来贺喜,袁崇焕却道:“何喜可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分数 袁崇焕说无喜可贺确有其道理。广渠门一战,若不是后金轻敌,胜负还很难说。明军虽胜,自己伤亡也不小,何况倚城而战,若是放在平原,后果可想而知。朝堂之上可不管这些,众大臣喜气洋洋,都说打了胜仗,皇上英明神武,连前几日攻击袁崇焕的阉党余孽也改了口风,连称皇上洪福齐天。皇帝朱由检一高兴,命户部准备酒肉各数千斤及麦饼五万犒劳三军。圣旨一下,自然又是“万岁”声一片。 德胜门瓮城内,满桂收拾残兵,一边哼哼唧唧,数着身上的箭伤,听说袁崇焕打了胜仗,心里五味杂成,说不出什么滋味。正在这时,逃回来的几个小兵哭诉交战的时候被袁崇焕手下射了黑箭,满桂听了暴怒,拿过羽箭看,上面果然有关宁军的字号。满桂道:“好你个袁犊子,敢在老子背后暗算,俺这就去告御状,让皇帝评评理。”胡大牛争辩道:“袁督师忠义,怎会大敌当前自伤友军。”黑云龙也道:“袁崇焕在广渠门外作战,这箭怎会绕半个城墙射过来,其中定是有些误会。”满桂不理二人,吩咐左右陪着进宫告状去了。 北京城外土城关后金大营,皇太极召诸贝勒进帐讯问,莽古尔泰把阿巴泰等人争功的事说了一遍。皇太极对阿济格道:“都说你是智将,为何冒险轻进,置大军于围中?”阿济格分辨道:“当时我与七哥撞见右侧伏兵,我意先击退之,但七哥执意要去擒袁崇焕,说豪格一人便可扫清右偏。我用马鞭阻止不得,只好随他进军中路。”众人面前阿巴泰无法否认,服软道:“十二弟确实拦着俺来着。俺只想擒了袁崇焕替先王出一口气,眼看要得手,谁想两个儿子遇急,多尔衮来唤俺,俺只好弃了袁崇焕。再后来南面的辽兵围了上来,俺们一时不及防备,这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大汗要想责罚就看着办吧。”皇太极道:“你是为了救自己儿子才失手,你是兄长我也不能过于责罚你。这样吧,将你前日在顺义的虏获分给今日立功的几位额真,日后再将功赎罪。”没想到皇太极轻易放过自己,阿巴泰还想说些什么,莽古尔泰一努嘴,众贝勒谢恩退下了。经过今日这一仗,皇太极看出了明军中能打仗的只有袁崇焕一人,脑海中渐渐有了除去袁崇焕的计谋,只是还须等一人来肯定,想着想着心情不由好转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用计 皇太极为避袁崇焕锋芒,下令后退至南海子扎营,同时晓谕三军不得骚扰汉人百姓,有来投诚的都要好生相待,还放了前日抓获的一名太监让他带话给大明皇帝议和。 袁崇焕利用间隙休整兵马,召集众将商议部署防御。守营门的士卒带了一幅画进来,说是营外来了一僧一叟让转交的。袁崇焕展开一看,画中飞流直下的瀑布旁站着一个青衣小帽的男子。袁崇焕不解何意,给众将传阅,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便让传令兵去请。不一会儿传令兵回来说人已走了,袁崇焕诧异。隔日,皇帝召见,城头缒下一个篮筐,将袁崇焕拉了上去。入了宫,皇帝先是将袁崇焕夸了一遍,赐狐裘一领盔甲一副,继而问何时能击退皇太极。袁崇焕回道后金势大,须待其陈兵久旷,再集四方勤王之师予以围歼。皇帝不悦,道:“前日广渠门一战,神机营报称建贼不过尔尔,汝塘报也说杀贼千计,今日又何故言要旷日久战?”连日劳累,袁崇焕不及细想便道:“既然神机营这么说,就请陛下让他们出城退敌。”话一出口,后悔不及。果然皇帝脸色大变,随便说了几句,便让袁崇焕退下了。等袁崇焕走后,周延儒从帘后出来,皇帝问:“皇太极派人来议和,袁崇焕又不肯出击,爱卿说说其中有何玄妙?”周延儒躬身道:“近日有传言鞑子是辽兵引来的,臣也不十分相信。只是袁崇焕居功自傲,不把京营放在眼里,陛下须防他拥兵自重才是。”皇帝点点头,若有所思。 袁崇焕回到营中,孙祖寿来禀,说有一乡导献策退敌。来人自称任守忠,京郊人士,言南海子四面树林环绕,可趁夜色潜入就敌。袁崇焕问众将,都谓可取,便命孙祖寿依计行事。到了晚上,孙祖寿带了两千人马护着五百火炮手悄悄潜到南海子里许,于林中四面放炮。后金猝不及防,营中大乱,皇太极以敌情不明,不便乱动,下令再退二十里扎营。 折腾了一晚上,皇太极心情沮丧。近侍巴克什库尔缠来报范文程已到,皇太极赶快唤他入帐,劈头就问:“我大兵入关已二十余日,沿途明军无不望风而逃,唯独患这袁崇焕。卿有何妙计,速速道来。”范文程似乎早有准备,不慌不忙道:“自古权臣在内,无有大将可以在外立功者。今阉党余孽被明皇重用,正可使反间计除去袁崇焕,为大军扫平障碍。”皇太极眉目舒展道:“卿果然与我不谋而合。我夜读《三国》,周瑜用此计除蔡张,不战制胜,可谓妙哉。只是听闻这大明皇帝刚毅沈敏,就怕他不中计。”说着说着又犹豫起来。范文程道:“大汗勿忧。汉人多疑,皇帝最甚。何况阉党于东林党,水火不容,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前者袁崇焕杀毛文龙,得罪了不少人。若得知袁崇焕有事,还怕没有落井下石的?”皇太极呵呵笑道:“你也是汉人,可曾疑过?”范文程忙跪下道:“微臣对大汗忠心不二,天地可鉴。”皇太极将他扶起,安慰道:“我只是说笑,卿不必害怕。若此计得成,便是大功一件。”当即命手下将前几日抓来的太监仆役及汉人百姓带来,宣称袁崇焕约好了后金大汗准备献城投降,说完下令将这些人都放了。众将不解,皇太极笑道:“汉人多疑,俺偏偏光明正大用计,让他们自个儿猜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惊变 一连数日后金大军与袁崇焕的关宁军在北京城下相持,偶尔上来骚扰一阵,也只是远远地放箭放炮,并不接仗。袁崇焕看出皇太极无意攻城,便请求效仿满桂带部队进瓮城休整,但上头始终不准。三九严寒,军中发牢骚的渐渐多了起来,说关宁军是后娘养的。祖大寿不忿,骂骂咧咧道:“京城里的人良心都被狗吃了,老子为你们拼命流血,你们倒在城头观风景。”袁崇焕又何尝不想皇恩浩荡,泽被三军,然而北京城的城墙就像皇帝的脸,冰冷如霜。 这两日满桂倒很得意,先是告御状被皇帝安慰许久,还让他脱下衣服,将身上伤痕在殿上展示。群臣看到哭成一片,比死了爹妈还伤心,都说满桂忠勇,天佑大明得此良将。皇帝拭去几滴眼泪,亲自为满桂披袍束带,赐金银御酒,并派锦衣卫护送回营。回到营中,满桂把殿上情景描绘给众人听,正说得兴高采烈,老部下麻登云带了三千兵马前来相助。见麻登云走路一颠一颠,黑云龙奚落道:“你小子升了副总兵,连走路都跟从前不一样了。”麻登云拜见过满桂,咧嘴笑道:“官靴穿不惯,脚下长了肉钉,针扎的疼。”胡大牛问:“那如何打得了仗?”麻登云道:“么事,俺骑在马上就没事。”还是满桂道:“都别瞎扯淡了,快把皇帝赏赐的御酒拿来,大家喝个痛快。” 北京城外寒风凌厉,紫禁城内风向也变得诡谲无常。先是兵部尚书王恰被周延儒弹劾下了大狱,紧接着工部尚书张凤翔也被牵连下了狱,搞得朝堂之上人人自危。检讨项煜不嫌事多,居然引明世宗斩丁汝夔故事,声称杀大臣可以退敌,廷臣为之侧目。朝堂上斗争激烈,民间也不太平,京城内四处流散着袁崇焕引鞑子入关图谋不轨的传言,还有的说袁崇焕准备献城投降,一时谣言四起,人心惶惶。城头的京营守军对城下的关宁军敌意渐深,一日后金军队攻城南,城上大炮不打后金军队居然打关宁军,击中了营中火药,亏得袁崇焕平日治军甚严,军士们都不敢妄动,任凭火起也无人退却。看着站在火里的士兵,袁崇焕感慨万千,当即下令每人赏金二十。祖大寿等众将喊冤,都说这仗打得憋屈,不如回辽东。袁崇焕虽然喝止,心中却苦闷异常,不知如何解局。 这一日,闻皇太极移军良乡,袁崇焕召集众将商议应对之策。忽然差官来传旨,召袁崇焕和祖大寿入宫。袁崇焕隐约觉着有些不妙,心念一动,穿起青衣小帽,和祖大寿一起进宫陛见。平台之上,皇帝朱由检脸色铁青,下首边站着满桂和成基命。袁崇焕和祖大寿跪拜万岁,还未起身,便听皇帝厉声道:“袁崇焕你可知罪?”袁崇焕心头一震,不知罪从何来。皇帝继续道:“汝通敌引虏,纵敌深入,可有此事?”袁崇焕懵了,心想自己连日苦战,怎会摊上这个罪名?正要分辩,又听皇帝道:“汝矫诏杀毛文龙,谋和款,可知罪?”袁崇焕心想这件事皇帝分明嘉奖过自己,怎么今日又重提变成罪名了?刚开口说了句“此事”堂上扔出一支羽箭,问袁崇焕为何向满桂部下射黑箭。被连着追问,袁崇焕彻底晕了。皇帝见他不吱声,还以为他默认了,下令锦衣卫当堂拿下。形势突变,祖大寿在一旁吓得两股战栗,头上直冒冷汗。好在皇帝并未问罪,反而宽慰了几句,便让他回去了。成基命见事出突然,跪下叩头道:“袁崇焕有大功,无实据便问罪,还请陛下慎重。”皇帝不屑道:“慎重便是因循守旧,于今何益?”成基命不顾自己年事已高,极力再拜道:“后金重兵城下,不比平时,还请陛下三思。”皇帝不听。成基命见无法挽回,便道:“既如此,臣适才观祖大寿两股战栗,汗如雨下,纵归必生变,还请陛下速召锦衣卫将其一并拿下。”皇帝还是不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岂有此理 成基命走出宫门,碰上急匆匆赶来的李标。成基命问道:“阁老不是在家养病么?怎么进宫来了?”李标气喘吁吁道:“这会儿还养啥子病,听说皇上拿了袁崇焕,可有此事?”成基命叹道:“正是,不才适才劝了半天,没有劝动皇上。”李标道:“皇上糊涂啊,眼下军情如此紧急,怎能自毁干城,中敌人的下怀?今儿个俺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劝皇上收回成命。”说完抬脚就要走,成基命伸手拦住道:“皇上十有是听信了谗言,要不然不会大动肝火,您这会儿去了也是白去。”李标连连顿足道:“这帮混账东西,可是要坏了大明的江山呐。” 祖大寿由太监车天祥及一众锦衣卫陪着回到营中,车天祥当众宣布袁崇焕已被系下狱,三军哗然,恸哭声瞬间传遍营内外。车天祥见无法安抚,命锦衣卫抓了几名宁远的兵将去交差,草草吩咐了两句便走了。等这帮人走了,祖大寿顾不上还哆嗦着的双腿,立马下令紧闭营门,任何人不得进出。何可纲等将领迎上来问究竟,祖大寿道:“进帐再说。” 营帐中,祖大寿将堂上之事一一叙说,孙祖寿第一个按捺不住道:“娘的,岂有此理!俺们拼死血战,落的这下场,还有天理吗?”何可纲拔刀砍在桌案上,嚷道:“啥都不说了,咱们这就去救督师。”刘应国等一众参将也拔刀附和。周文郁劝止道:“万万不可。这会儿兵谏不但救不了督师,反而会坐实了谋反的罪名。”“那你说咋办?”何可纲吼道。周文郁摇头,说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何可纲道:“那还说个球。”领着众人就往帐外冲。祖大寿喝住道:“别瞎搅和了,跟皇帝硬来?城头一排炮下来,俺们都死无葬身之地。”瞅着还有两人没吭声,便对谢尚政道:“兄弟,你怎么看?”谢尚政不语,一旁程本直抽泣道:“督师忠义,必是为小人陷害。我看只有联名写血书,到城下磕头,请皇上放人。”祖大寿连说不行:“俺们到城下磕头,被皇太极端了屁股怎么办?再说俺看皇上是铁了心,十头骡子也拉不回来。”眼看众人都唉声叹气束手无策,祖大寿自己拿了主意道:“为今之计,只有先回辽东。没人替他挡皇太极,皇上自然就把督师放出来了。”没想到祖大寿会想出这么个法子,乍一听似乎儿戏,仔细一想还真有些道理。何可纲一拍大腿道:“好,就这么办。”孙祖寿踯躅道:“不是哥哥我不跟兄弟们同进退,只是俺思量着都回去了总有些不妥。俺留下,一来替督师表忠心,二来在这里留个眼线。”谢尚政和程本直也说留下。祖大寿道:“也好,那就这么定了,大家分头行事。” 通州城内,重新被起用的帝师孙承宗正在与御史方大任c总兵杨国栋商议敌情,忽闻城头守军来报,城外发现明军士兵成群往东而去,一个上午已过去了上千人。御史方大任道:“此处不应该有其他明军,会不会是皇太极的疑兵之计?”孙承宗思索了一会儿道:“此等用兵,匪夷所思。还是上城头一观。”说完带着人上了城墙。瞭望了一会儿,孙承宗发现不对劲,有几张面孔看着眼熟,便命人出城打探。不一会儿,出城的人回报说是袁崇焕的部下正往辽东赶。孙承宗大吃一惊,赶紧下了城楼,骑马来到城外,喊住几名正在赶路的明军士兵道:“张保田,刘得柱,还识得老夫么?”几个被喊了名字的明军士兵停下脚步,见是孙承宗,忙下跪拜见。孙承宗道:“汝等不在京城御敌,到此处何干?莫非是逃兵?”几个明军士兵大呼冤枉,哭泣道:“大帅不知,袁督师下了狱,人都骂俺们辽兵通敌,祖帅命我等分道回辽东,这才到了通州。”孙承宗听了大怒:“岂有此理,袁崇焕怎会通敌?大敌当前,何人进的谗言?其心可诛!”转身对跟来的侍卫道:“速召保蓟总督刘策到此,老夫要进京面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力谏 孙承宗带着刘策及几名随从赶到京城已是深夜。守城的军士见是孙承宗,不敢怠慢,一路放行。进了宫,碰到当值太监冯允生,刚要开口,冯允生先道:“今儿个已经来了好几批,皇上心烦着呢。老大人待会儿说话可要小心些。”孙承宗谢过。等通报完毕,皇帝传见,孙承宗刚行过礼,皇帝便道:“老大人深夜见朕可有急事?若是为了袁崇焕,那就不必说了。” 孙承宗历仕三朝,这点应变能力还是有的,马上改口道:“臣非为袁崇焕而来,臣为大明社稷而来。” 皇帝道:“老大人忠心社稷尽人皆知,有何事就请直言。” 孙承宗道:“后金大军兵临城下,请问陛下将用何人御敌?” 皇帝被问住,想了半天道:“左都督满桂可堪重任。” “臣闻满桂德胜门外战皇太极一触即溃,不知陛下何以认为满桂可堪重任?” 皇帝一时语塞,连说好几个“这”字。 孙承宗继续道:“臣观满朝文武,能敌皇太极者唯有袁崇焕,不知老臣说的然否?” 皇帝道:“老大人有所不知,袁崇焕通敌,引虏入塞。” “袁崇焕身为朝廷重臣,手握重兵,又蒙皇上器重,通敌所为何事?” “朕催他进兵,他屡屡托辞,逗留不前,显是有诈。” “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今后金大军十万之众,袁崇焕只有两万余人,兵少不能攻,以守待机,合乎兵法,并无过失。何人言其逗留,请陛下让此人出战,若能胜之,臣愿与袁崇焕同罪。”孙承宗说得有理有节。 皇帝已知理亏,又不好承认,只好默然不做声。 孙承宗见状,叩拜道:“今事有急,朝中不可失良将,请陛下明察秋毫,还袁崇焕一个清白。” 皇帝强辩道:“事情还没查明白,遽纵之无法服众。” 孙承宗道:“那就请陛下允许老臣前往山海关先召还祖大寿。” 皇帝松了一口气:“甚好,有劳老大人。” 等孙承宗谢恩退下,皇帝朝后唤道:“爱卿出来吧。”周延儒从帘子后走出来。 “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没了袁崇焕,确实无人可挡皇太极。”皇帝道。 “皇上忘了?您常说兵部侍郎梁廷栋有韬略,满桂武勇过人。今可让二人分领文武经略衔,一文一武,节制三军,足可抵挡皇太极。”周延儒巧言令色道。 皇帝点点头:“不错,只是” 见皇帝还有些犹豫,周延儒进一步道:“前些日子庶吉士刘之纶c金声推荐了一名叫申甫的奇士,善兵法,能造战车,飞沙走石。可令其招募勇士,从旁辅翼,以保万全。” 皇帝这才放心道:“不错,卿言之有理,就照你说的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激辩 孙承宗出了宫门,被成基命派人迎入韩爌府中。这韩爌是三朝元老,东林党魁,因年事已高在家中养病。孙承宗到时,李标和成基命已相候许久,都是一样面带忧色。李标问情况如何,孙承宗说皇帝不肯松口放袁崇焕,但已答应先召回祖大寿。李标顿足道:“不放袁崇焕,祖大寿又怎肯回来。”孙承宗道放袁崇焕要等皇帝消了气再说,又问何人告的袁崇焕。成基命道朝中民间口风都对袁崇焕不利,并非两三人所为。孙承宗琢磨了一会儿,说看着像反间计。李标和成基命二人对视无语。孙承宗道:“这计使得并非没有破绽,皇上端的看不出?”成基命道:“老大人一提点,确实有七八分像。我明日早朝便向皇上说明。”孙承宗摇了摇头道:“晚了,皇上既已下了决心,一时半刻必不肯悔转。”李标道:“那如何是好?”孙承宗道:“相爷是袁崇焕的座师,出言相救或许有转机。”三人一起望向韩爌,韩爌咳嗽了几声,摆摆手道:“我久病缠身,早就想辞归故里,朝中之事已少过问。何况为门生发言,有徇私的嫌疑,皇上必不会听。”李标急道:“相爷为朝廷所望,危急时刻怎可归隐田园?”成基命也劝道:“您这一走,怕有人后脚就把‘逆案’给翻咯。”韩爌道:“非我不肯出力,实在年事已高,厌烦朝中斗争。年初任御史一事,诸位也看到了,皇上根本听不进去。还是早些告老还乡的好。”三个老臣听他这么说,相顾叹气,聊了一会儿就散了。出了府门,孙承宗对随从道:“贾登科c石柱国。你二人速去追祖大寿,只说是我的意思,让他带兵返回京师。”贾石二人领命而去。 次日早朝,成基命刚说到“反间计”三个字,堂上就像炸开了锅,立刻有人跳出来反驳,群臣议论纷纷。成基命一张嘴难敌四口,孙承宗出言相助道:“《三国演义》云诸葛亮用马谡计,散步谣言于国人中,反间魏明帝与司马懿,司马懿被罢官,蜀军便出祁山。今袁崇焕倚城战皇太极在前,而京师谣言漫天于后,此中端倪如出一辙。” “《三国》乃小说家言,老大人用于堂上议事未免儿戏。”温体仁一旁讽道。 “何为儿戏?不分青红皂白,信口雌黄,难道就不是儿戏?”孙承宗厉声斥道,“老夫在辽东时,便闻努尔哈赤喜读《三国》,常以诸葛司马为得计。其子皇太极行反间,又有何奇?” 温体仁说了声“你”,气得说不出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孙承宗不理他,继续道:“反间者,因敌自间而间之。要想知道是不是反间计很容易,袁崇焕下狱,后金若远遁便非反间,若贼不遁反来攻城,则必为反间无疑。” 皇帝听他说的有理,问兵部尚书申用懋后金大军到了何处。 申用懋刚做了兵部尚书没几日,不想两边得罪人,便模棱两可道:“前几日听说鞑子去了通州,今日侦骑未回,臣不敢妄言。” “老臣方自通州来,鞑子根本没有北去,臣度其不日便会再临京师城下。”孙承宗话未说完,便有兵部急报,说后金攻克了固安县,正向卢沟桥而来。殿堂上顿时一片哗然。 皇帝急了,指着群下道:“你们不是说抓了袁崇焕,鞑子就退了。怎么转眼又来了?” 温体仁等都不敢应声,还是孙承宗道:“臣愿以家中上下七十余口性命担保袁崇焕,请皇上将其释出,让他迎敌。”说完跪倒在地。 皇帝命内侍搀起孙承宗,道:“老大人请起,朕知道了。” 眼见皇帝要松口,御史曹永祚出班奏道:“昨夜有一张姓男子暗执火片进仓,被巡城御史拿获,经查系袁崇焕家人周彪指使,请陛下明察。”说完朝兵部侍郎梁廷栋挤了挤眼睛。 梁廷栋会意,奏道:“此事微臣也有所闻,周彪确系袁崇焕家人。” 皇帝皱眉道:“竟有此事?” 孙承宗恼了,起身道:“袁崇焕身在狱中,其家人纵火烧仓何为?难道是要坐实谋反的罪名?” 梁廷栋反唇相讥道:“说不定其家人是故意引人耳目,意图劫狱。” “那巡捕营可曾捕获劫狱之人?”孙承宗寸步不让。 “好了,好了。众卿家不要再争了,朕已知晓,即着锦衣卫查明此事。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退敌。”皇帝被堂上争执吵的心烦意乱,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 刚才还吵的不可开交,忽然一下子鸦雀无声。 “到底如何退敌?”皇帝连问三遍,看还是无人应声,便对周延儒道,“周卿家,你有何策?” 周延儒无奈硬着头皮道:“请梁大人谋划方略,满将军主兵,择日出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祸福 梁廷栋陪着内侍到满桂军中传旨。满桂已移军至宣武门,听说皇上有旨,便领着黑云龙胡大牛一众大小将官接旨。内侍宣旨,开头照例是嘉许的话,跟着封满桂武经略c东平侯,赐尚方宝剑,并饬统领各路勤王兵马,择日与后金决战。满桂一开始还听得飘飘然,到了后面就越听越不是滋味,心里拔凉,暗想二十几天前那一仗还没打就溃了,如何还能再战。等接了旨,满桂拉住梁廷栋道:“梁大人,敌军势大,俺们兵少,皇上让俺们出战,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嘛。您是文经略,您可给俺们谋划谋划,这仗怎么打?”梁廷栋心道都说猛将无谋,这满桂心眼还挺多,便将皇帝抬出来道:“皇上自有方略,兵部不过照办而已。满将军勇冠三军,区区皇太极何足道哉。出战一事当然唯将军马首是瞻,小弟从旁相助,但凭吩咐。”一番话说的满桂一愣一愣,瞅个空便告辞走了。满桂恨梁廷栋奸猾,但也拿他没辙,只好痛骂祖宗十八代,自认倒霉。 满桂不算倒霉,申甫比他更倒霉。申甫本是云南人,年少时得遇奇人,传授兵书一卷,凭着一点悟性,琢磨出一套奇门遁甲之术,便投到颍州刘廷传门下。刘廷传之子刘之纶在翰林院做庶吉士,与申甫谈论兵法,兴趣相投,觉得他是个人才,便在京师危急的当口推荐上去。也是朝中无人,周延儒顺口一提,皇帝当了真,便命申甫为京营副总兵,刘之纶协理戎政兵部右侍郎,但又信不过他俩,不给一兵一卒,只让他俩自个儿招募士卒。招了几日,倒也聚了七千多人,可都是些市井之徒,哪懂打仗。申甫把这七千人屯在柳林卢沟桥,日夜操练车战之法。满桂的兵瞧见,嘲笑奚落,还用箭射申甫手下。申甫向上头告状也无人理,正郁闷着,这一日,后金大军自良乡返,右翼五旗骑兵冲杀过来,迎面就是一阵箭雨,申甫手下哪见过这阵仗,发一声喊,能跑的都跑了,战车兵器礽了一地,申甫还未使出本事便被乱箭射死了,不过片刻,七千人被扫得空空荡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殉国 皇太极没有走远,而是在遭夜袭后转到北京城附近州县游掠,连克良乡c固安两县,虏获人丁牲畜无数,又在东山冈祭拜金太祖和金世宗,大赏三军。听说袁崇焕下狱,大喜过望,传令各旗立刻收拢队伍,大军重返北京城下。也是申甫倒霉,八旗军来得太快,一阵狂风扫落叶,把卢沟桥屯兵的申甫以下七千人扫得一干二净。副将阿山来报战况,皇太极精神振奋,环顾群臣大声道:“我大军入关以来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境,所恃者何?”大汗兴致勃勃,诸贝勒当然识趣,阿济格首先道:“我大金兵弓马娴熟,勇猛凶悍,明军怯战,非我对手。”皇太极摇摇头,说了声“非也。”阿巴泰跟着道:“俺们远来箭射,近来刀砍,骑在马上,来去如飞,杀明军就像切菜。”皇太极道:“汝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范章京你且说来听听。”范文程刚升了官,听见皇太极叫自己名字,忙受宠若惊道:“大汗天纵之资,众贝勒骁勇善战,八旗将士效忠用命,君臣一心,明军焉能不败?”皇太极呵呵笑道:“你们汉人说话就是喜欢面面俱到,绕来绕去虚实难辨。巴克什库尔缠还是你来说。”巴克什库尔缠摇头表示不敢妄语。皇太极道:“你在我身边多年,但说无妨。”巴克什库尔缠这才道:“大明皇帝不及大汗您远矣。”群臣心想又来了一个拍马屁的,皇太极肯定觉得不咋地。谁料皇太极努了努嘴,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众人这才佩服不愧是皇太极身边近侍,说到皇太极心坎里去了。这时探子来报,说满桂孙祖寿等四总兵领马步军四万在永定门南二里许扎下营寨,列枪炮十重。皇太极听完,笑道:“德胜门外一战满桂兵溃,收拢残兵不过一两千人,加上孙祖寿等部,顶多万人,哪来的四万人马?”阿济格道:“既然只有万人,就请大汗让我带左翼四旗去,将他杀个片甲不留。”皇太极道:“今日已晚,就且在此休息,明日一早十旗人马悉数出兵,务必全歼明军,好让大明皇帝见识一下俺们的本领。” 满桂自打接旨后眼皮一直不停地跳,心中惶惶不安。皇帝见几个老臣都不肯献策退敌,知道是在等着看自己打脸,但皇帝怎能打自己脸,要打也是打别人,于是隔几个时辰便派内侍去催促满桂出兵。几日来虽说得了大同巡抚等人带来的几路援军,孙祖寿也带着留下的辽兵来合营,但满桂心知肚明,凭着这么一支临时拼凑的军队,去扛皇太极的八旗大军等同送死,所以百般托辞不肯出兵。皇帝急了,下了严旨,要满桂看着袁崇焕的下场。满桂没法,这才带着军队前行到永定门外二里处扎营。黑云龙可不想送死,趁无人时悄悄到满桂耳边道:“桂爷,年关将近,兄弟们都还想回大同过年吶。您看这会儿是不是先避避鞑子的锋芒?”满桂没好气道:“你当俺傻?这不是皇帝老儿逼得急嘛,实在没辙了,到时候俺们就学老侯,可懂?”黑云龙在军中与胡大牛最是相得,回去后便对胡大牛说了满桂的话。胡大牛没听明白,问啥意思。黑云龙懒得解释,说到紧要时候跟着自己走就是了。 次日天还濛濛亮,明军尚未生火做饭,就听里许外似有雷鸣之声滚滚而来,几个老兵脸露惊惶之色,大喊“鞑子来啦”。满桂还未起身,闻听营中大乱,赶紧让小校传令全军守备。等盔甲穿戴完毕,后金大军已如旋风般来到营前,将满桂大营四面围住,喊杀声震天动地。孙祖寿营于左,因担心后金夜袭一夜未眠,此时瞧见后金骑兵来了,便命手下辽兵先放铳箭,不让后金骑兵靠近。后金骑兵与明军交战也非一日两日,第一轮冲锋只冲到五十丈外,明军的枪炮没打到几人,等填炮再发的间隙,后金骑兵又冲了上来,一阵箭雨,明军中倒死伤了不少。辽兵也不是吃素的,孙祖寿手下将火炮抬上,轰隆隆几炮落在后金阵中,炸得后金骑兵人仰马翻。满桂这边迎着后金左翼,手下军士还未睡醒,好些稀里糊涂便被乱箭送去见了阎王。脑子清醒的打了一阵枪炮,岂料后金骑兵不退,用套索金钩去拉明军营寨的木栅。满桂见势不妙,命手下死守营寨,怎奈飞矢如蝗,不少还是火箭,守木栅的明军抵挡不住,木栅栏被拉开一个口子。皇太极见左翼久攻不下,便命正红旗额真和硕图带兵上阵,从豁口处突入。眼看后金大军像潮水般涌进来,满桂知道营寨守不住,便下令全军突围。冲出营门本想着往西跑,回头一看,左营已被攻破孙祖寿正带着辽兵直往皇太极中军杀去。满桂和孙祖寿在辽东共事多年,宁远一战也算同过生死,见孙祖寿如此拼命,自己焉能落后。满桂蛮劲上来,回马举枪道:“跟俺来。”又率着黑云龙等人杀了回来。满桂力大,枪到处后金骑兵的顺刀都被撞飞。黑云龙将盘龙棍舞成一团棍花,挡者披靡。麻登云的锤本来就重,一锤下去中者非死即伤。胡大牛紧跟其后,枪法凌厉迅猛。这四人带着人马一路冲杀,将贝勒杜度的镶白旗冲得七零八落。 满桂见后金骑兵纷纷避让,横枪立马,豪笑道:“来来来,杀个痛快。”阿巴泰见满桂狂妄,舞起大刀,直取满桂。满桂举枪相迎,刀枪碰撞,火星四溅。满桂枪法本在阿巴泰之上,只因上回疏忽才被阿巴泰砍了一刀,今日再战,满桂抖擞精神施展枪法,将阿巴泰杀得汗流浃背。豪格见阿巴泰不敌,赶紧上来帮忙,满桂独战二人,兀自不落下风。多尔衮见满桂武勇,觑个空射了一箭,射中满桂左肩。满桂“哇呀”一声奋力将阿巴泰一枪挑落马下,恨多尔衮射黑箭,弃了豪格,拍马直奔多尔衮。多尔衮吓得屁滚尿流,拍马就跑。阿济格见这许多人都战不下满桂,便命四旗人马将满桂等人团团围住。孙祖寿本来接着岳托,双方杀得不相上下,见满桂被围便来相救。孙祖寿在辽东时就以枪法出众闻名,一条枪使开如蛟龙出海,后金骑兵都不是对手,怎奈流矢飞来正中额头,一代名将就此壮烈殉国。满桂闻见孙祖寿身死,眼中充血,喊道:“老孙,俺替你报仇。”枪上下翻滚,左冲右突,杀得后金骑兵不敢近前。明军毕竟兵少,杀了几个时辰,只见战场上到处是后金旗帜。黑云龙见再杀下去一个都跑不了,便喊胡大牛一起把满桂架走。谁知胡大牛和满桂一样杀红了眼,根本叫不住。麻登云战了这许久,力气快用尽,也顾不上其他人便想突围先走,冲到一半被多铎一箭射中坐骑。麻登云摔下马,翻身爬起就跑,怎奈脚上生了肉钉跑不快,被多铎追上一刀砍在腿上,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多铎正要再一刀取他性命,被赶来的萨哈璘用刀架住。萨哈璘道:“大汗爱惜人才,且留他一命。”这边满桂杀得力竭,出枪已无章法,乱箭射来招架不住,被射成了一团刺猬,眼前渐黑,只瞧见战火硝烟中自己与袁崇焕赵率教等一众人在宁远城头大战努尔哈赤,歃血为盟,豪气万丈胡大牛见满桂中箭落马,拼死来救,却被一员后金大将从后一枪刺透胸背,血流如注,眼前天旋地转隐约中只见黑云龙急了来救却被后金士兵打翻在地五花大绑。胡大牛用尽最后力气拔出马刀,一刀将偷袭他的后金大将砍落马下,松了口气,只觉得时间仿佛静止,萧远c钱大娘c李南东c黑云龙等人的笑脸如走马灯般在眼前一一闪过,最后瞧见小翠笑脸盈盈站在不远处向自己招手,胡大牛心中欢喜,轻声唤着名字,朝无限光亮处奔跑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重逢 还有几天便是正月,但北京城外路人罕见,没有半分过年的样子。北风呼啸,雪花漫天,广渠门外忠实里一个年轻人在大大小小的坟堆前放声痛哭。哭泣之人不是旁人,正是萧远。 遵化一战,萧远拼尽全力杀出重围,气力透支伏在马上昏睡过去,行了几天几夜,最后在晋宁边界被人发现。也是巧了,救他的不是旁人,正是落草为寇的王嘉胤。王嘉胤自反出大同后,在府谷树起义旗对抗朝廷,当地官府剿了几次也没将他剿灭,反而声势壮大聚集了数千人。萧远在王嘉胤处养伤,日见好转,便想着说服王嘉胤一同到袁崇焕麾下抗金。本来王嘉胤也是被逼反的,能够被招安当然好,于是满口答应。正准备大队人马下山之际,延绥总兵曹文绍派了王嘉胤的妻弟张立位前来刺杀,趁王嘉胤酒酣熟睡时将他一刀了结。王嘉胤一死,群龙无首,几千人一哄而散。萧远看着空空荡荡的营寨只好独自一人离开,本想先返永平,行至半途,听说后金已占了西协一线,正在京城与袁崇焕的关宁军鏖战,当下转道北京,好不容易到了京城附近,却打听到袁崇焕下狱满桂战死的消息,顿时五雷轰顶仿佛天塌了一般。彷徨无助下,找了当地一名老乡,带着到了埋葬满桂孙祖寿等人的将军坟。上千个坟堆也就总兵参将游击有名字,其他的只立了一块无字木牌,也不知哪一个是胡大牛的。老乡见萧远寻不着人,心下可怜,叹息道:“前几日这仗惨哪,将军就死了好几百,俺活了一辈子还没见过这么惨的。”说完摇着头自顾自走了。 不远处一僧一叟路过,和尚指着萧远背影道:“瞧瞧,又是一个想不通的。”老叟不忍道:“待我前去劝解一番。”和尚拉住老叟衣袖道:“休去。现在去他也听不进,劝也白劝。”老叟叹道:“世道崩坏,赤子难行。一念为执,奈何奈何?”和尚嘻嘻一笑:“既知难行又何必执着,像你那学生多乖巧,择了明主,献了妙计,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老叟敛容道:“范文程非我学生,休再提他。”和尚悻悻道:“不提,不提。可怜我那徒儿,放着逍遥日子不过,偏要去博功名,命丧卢沟桥,死了也无人问,算哪门子事?”老叟道:“总是他自取,与旁人无关。”两人说着话,突然和尚嘘声道:“瞧,又有人来了。” 来的是一男一女。男的身穿长袍,清秀儒雅,女的少妇装扮,端庄秀丽。只听男子道:“已经寻了好几日都未找着,看来未必就在这里。”女子道:“可是左近问过了,都说葬在这儿。”接着“咦”了一声道,“那不是师兄吗?” 二人快步上前,男子看得真切喊了声“大哥”。萧远回头,见是李南东,不禁泪崩,两人抱头痛哭。哭了好一阵儿,方听李南东道:“我在朝鲜听闻鞑子入关,想着大哥必随督师入卫,故而带着虹烟回来相助,没想到大哥失踪,二哥他竟然也”说着说着两行热泪又流了下来。周虹烟心疼,劝解道:“说不定大牛兄弟福大命大,未必真战死了。”萧远当了真,说道:“此话有理,听说鞑子抓了几名俘虏,我们这就追上去问问。”李南东道:“程先生现在京城,不若先听听他的意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