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矜贵》 正文 关于宅斗 先来介绍一下,竹子第一次写宅斗,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也算不上宅斗,应该更偏向于皇权官场的斗争倾轧。 后宅里的争斗和大神之间感觉还有好大差距哦~于是竹子给自己找了一个非(guan)常(ian)充(tang)足(huang)的理由:女主不仅仅是一个私生女,哪怕是心思再怎么玲珑再怎么聪明,格局并非拘泥于后宅,国恨家仇都还是一团迷雾,从小就遭遇无数暗杀,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去理会这些莫名其妙的敌意。她是富可敌国的千川公子,傅弦歌这个身份对于她来说更像是一个添头,没必要弄垮安家对她来说轻而易举,何必困在那一方池子去争什么荣宠富贵? 当然也不是说女主受了欺压不还回来,后面会百倍奉还的,不要着急,慢慢等矛盾积累嘛这是一个不是庶女的庶女成功搅乱了一池湖水最后绑架了世子爷和自己一起收拾烂摊子的故事~ 竹子特别佩服那种宅斗特别精彩的大神,只是竹子功力尚浅,只能另辟蹊径了~,有什么不足之处,诸位请多多包涵qaq 另外虽然竹子是第一次写古言,但是已有百万完本经验,坑品有保障,所以大家可以放心跳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朝代历史 本文实属架空与历史无关,竹子也很无奈qaq,揉杂了许多朝代应有的产物,怕有的宝宝不清楚所以特意解释一下。 关于疆域版图竹子是根据西晋时期稍作了一些改动,大晟朝划分九州,除了益州改名越州外其余各州并没有大区别,分别是徐州,青州,兖州,凉州,雍州,冀州,幽州,并州,黄河改称洛河,长江变为湘川,南阳大概就是广州一带。 东有夷州西接发羌,南临朱涯北壤羌胡,还有匈奴c鲜卑等少数民族政权。 金陵的地图板块参照了北宋都城东京,这个由于细节太多所以改变的地方就多了去了,大概也就借鉴了个城门名字呃,不需要太在意。 还有书中出现的地名,县级以上大部分参考真实地名,县以下都是属于杜撰,与真实地点完全无关,绝对没有地域偏见! 暂时就想到这么多了,下次想起来再补充吧。 另外,请大家多多支持竹子,每个人物都是作者真心赋予灵魂的产物,或许会由于竹子资历尚浅笔力不足等原因会有些遗憾,甚至满是缺点,但是竹子真的很希望能写出一点大家都喜欢的东西,能在茫茫人海中在素不相识的你我之间牵起一根线,在此也谢谢大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满园富贵掩萧萧 墙角的栀子花开了满枝,浓郁的幽香便顺着弯曲的廊桥飘进尚书府最偏僻的小院里,一人高的院墙上攀着一层绿油油的爬山虎,陈旧的月门上斑驳着树影,给人一种清冷僻静的错觉。 隔着一道月门,里面的情景却与外间截然不同,小小的院落里也没有多少花卉盆景,就连伺候的丫头奴仆都少得很,但却因为石桌旁坐着的那女子生生将偏僻变成了岁月静好般的幽静。 那女子身形纤瘦,远远地看不清样子,但她一身青衣却着实飘渺灵动,此刻一手扶着宽广的袖子,一手执笔在宣纸上落下笔墨,且不看那丹青如何,女子作画之景就足够赏心悦目,哪怕是那画作不堪入目都可以原谅了。 只是美景是美景,那美人却似乎有些不正常,对着空无一人的院落自言自语显得有些智障! “叔,我回来已经快半年了,与父亲见面的次数加起来也不过几次,早知如此还不如在庄子上快活。” “你为何不同意我离开京城呢?我对父亲实在是没有多少情感,他似乎也并不愿意认我,既然如此又何必接我回来?何苦给自己找不痛快。” “马上就要换季了,千川阁的货也该换一批,我新设计了一些样式叔你觉得如何?” “主子,言先生已经走了。” 一道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女子执笔的手一顿,旋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只是那宣纸上因为那一点点停顿而留下的墨点却怎么看都显得突兀,走了也不说一声 “言先生说主子心太燥,还需要打磨。” “子瑾前几日说在南阳曾见过那司鸾佩,恰巧今日是那南阳王世子进京的日子,不如世隐去替我探听一番?” “姑娘是闺阁女子,关注这些朝堂中事作甚?在庄子上便也罢了,如今在傅府却需更加谨慎才对。” 一个身形略胖地老嬷嬷手中拎着一份食盒远远地便听见傅弦歌的声音,当即便不认同她的说法,傅弦歌也没有反驳,停笔将图纸晾好,这才看向走来的老人。 “苏嬷嬷。” “姑娘。” 苏嬷嬷走到石桌前,不紧不慢规规矩矩地向傅弦歌行了礼,这才将食盒打开,端出一碗漆黑的药,淡淡的药香闻着让人更清醒了些,可见这一碗药所用药材确实不错。 “母亲送来的药还是如此精细,半点马虎不得。” 傅弦歌闻着那药香不由得笑了笑,接过那药碗走到了花架旁,似乎是漫不经心般将东西全都倒进了花盆里,苏嬷嬷赶紧过去接过药碗,说道:“夫人能在傅府安身立命这么多年,靠的自然就是别旁人更细心些的本事,若是这药差了点什么,姑娘出不出事不一定,夫人却是不好交代的。” “姑娘,奴婢方才瞧着夫人身边的珍珠怒气冲冲地往这边来了,怕是要找姑娘的麻烦。” 两人正说着话,清容便自月门处进来了,虽说是一个小丫头,面上却瞧不出对安氏的多少恭敬,苏嬷嬷不满地看了她一眼,道:“在这南棠院中虽说没有多少丫头伺候,夫人送来的那些人都在外院不得近身,可隔墙有耳,你便是对夫人不满也不能露出如此表情,更何况夫人是主我们是仆,便是姑娘见到了夫人也是要恭恭敬敬唤声母亲的” “苏嬷嬷,”傅弦歌无奈地打断了苏嬷嬷的话,然后对清容说道:“先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吧,改日送去千川阁。” “是。” 清容将晾好的画都收起来,苏嬷嬷的神色却依旧不满,傅弦歌道:“清容又不是家宅中普通的丫头,苏嬷嬷要求这么严作甚?她年纪尚小,嬷嬷慢慢教导便是。” 若说是年纪尚小,傅弦歌如今尚未及笄,清容比她大了有两三岁,听得此言正拿着图纸向屋内走去的清容不由得汗颜,暗道日后做事还需更加谨慎才对。 “母亲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准备准备也就是了。” 当今大晟朝现任刑部尚书傅远山是出了名的清廉奉公铁面无私,十几年来别说是贪赃枉法,便是一针一线也未曾收受过他人一丝一毫。 但傅家家宅富丽程度却丝毫不差,譬如夫人安氏所住的阆苑阁便可称得上是富丽堂皇。 阆苑阁前面是一道小小的汉白玉石拱桥,专程从花园里引了溪水绕到院子西侧又挖了暗道流进阆苑阁里面,院门不远处是一座玲珑假山,傍着院墙倒颇有些意境。 了然大师曾言,这便是依山傍水藏风聚气,通俗来说,是个敛财的好摆设。 入得院内,绕过刻着紫荆花发的十六开石屏,满院的牡丹便会闪了人的眼。 安氏的阆苑阁最著名的便是这花,四时不同,便会换上最应景的盆景花卉,每一株都是精心挑选,是以傅府的花卉,在京城之中也是出了名的。 一个刑部尚书,能有如此财力供养众多奇花异草,御史台本该参了他不知多少本,可人家的夫人商户出身,虽小家子气了些,却确实有钱,安氏虽爱奢侈,却从不挪用公中的银两,多是自己的嫁妆铺子补贴,在傅家算得上是富豪榜首 安氏膝下一子二女,长子傅钧在御林军谋了差事,长女傅弦佩入宫封了淳嫔,幼女傅弦玉虽尚未及笄,却也已经订给了宁国公府上的二公子李琰,一介卑微商户,竟能享如此恩宠,安氏也算得上是京城一个奇女子,得了多少人艳羡。 而此时的阆苑阁中傅弦玉满脸怒容,一把摔坏了上好的青花瓷瓶,复又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趴在屋内的八方桌上,毫无大家族的气度可言,安氏见女儿如此无礼也不多言,三四十岁的人微蹙着眉头到别有一番少妇的风味。 “母亲,那南阳王世子不过是被送到京城的质子,他凭什么这么对李琰哥哥?一个被放弃的人竟也干如此嚣张!” “住嘴!”看着女儿愈发口无遮拦,安氏终于加重了语气,严厉下来的安氏并不多见,因此傅弦玉也奇异地安静下来,只是委屈地看着母亲却并不再说话。 安氏苦恼地揉了揉眉心,这才说道:“南阳王世子就算是再如何不济那也是天潢贵胄,若是你此番话传出去别人要怎么看你?更何况传闻那世喜怒无常,今日大庭广众之下敢对李琰下手,安知不会对你也” 说到这里安氏明显有些害怕,傅弦玉也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这才想起来萧挽风进京之前就已经流传满天的传言,对这个活阎王不由得更加害怕,但是未婚夫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萧挽风打成了残废,可能以后都子嗣无望,这口气傅弦玉无论如何都忍不下去。 见女儿又是恐惧又是愤愤的样子,安氏终究是不忍,便又说道:“我且问你,你对那李琰可是真心?” “我” 女儿是母亲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安氏哪里还能不知道她想的是什么? 宁国侯府的二公子是嫡系一脉唯一的子嗣,玉儿只要嫁过去,那便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宁国侯夫人,可如今李琰被伤了身子,子嗣上怕是再也无望,玉儿以后就只有守活寡的分,继承侯府更是不可能,这一点玉儿看得也不是不清楚。 安氏满意地看着女儿,这才说道:“既然你无意那便好,你放心,母亲不会把你送进火坑的。” “母亲,你有办法了?”傅弦玉顿时惊喜地看着安氏,眼里亮晶晶的,一点颓废都看不出来,安氏拍了拍她的手,想到南棠院里那个贱丫头,脸上的笑意不由得更深了。 “行了,此事交给母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病入膏肓药难医 傅家所有的人都知道傅家南棠院的主子是个药罐子,虽说是从庄子上接回来了,但是却迟迟没有入族谱,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外室生的女儿,若真要论起来,身份比他们这也丫鬟高贵不到哪里去,偏偏主母抬举,给了一个院子养病,当成个正儿八经儿的小姐养着。 只是那四姑娘实在是没福气,成天儿地病着足不出户,性情也不好,木讷胆小,也不会讨人喜欢,久而久之就连老爷都快要忘了她,到底是庄子上养出来的姑娘,是上不得大场面的。 等珍珠皱着眉头走到南棠院的时候,刚走进院子就听见屋里头一片慌乱的声音,珍珠鄙夷地看了一眼屋内,到底是小户出身,慌慌张张没有一点规矩! 强忍着心中的鄙夷,珍珠直接进了傅弦歌的屋子,丫鬟婆子们慌慌张张地向珍珠见礼,她穿过外间来到了傅弦歌床前,只见清容清和跪在床前,苏嬷嬷则是一口一口地给傅弦歌喂药。 或许是长年不见阳光的缘故,傅弦歌的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挺好看的一副皮肉也因为过于消瘦而没了美感,根本不像是官家的小姐,若是再扑上几层白粉,披散着头发倒像是夜里的女鬼。 傅弦歌根本就喝不下去药,喝三口吐两口,苏嬷嬷忙着照顾傅弦歌,似乎都没有注意到珍珠的到来。 “珍珠见过四姑娘。” 她本就看不起这个外室生的贱女儿,行礼那当然是能多敷衍就多敷衍,却把声音拔得许高,终于是让苏嬷嬷回了神。 苏嬷嬷放下药碗,这才微微向珍珠见礼,又扶着意识模糊挣扎着要起来的傅弦歌从床上下来。 “珍珠姑娘。” 傅弦歌穿着白色单衣,在苏嬷嬷的搀扶下竟有些摇摇欲坠的味道,低眉顺眼地向珍珠行了礼,珍珠竟也没有让开,就好像这等事情是理所应当似的,心中得意了一番,面上却是愈发鄙夷,然后才趾高气扬地道:“夫人让你去见她。” “珍珠姑娘,”一听此言清和像是顿时慌了神一般跪在地上向珍珠求情:“姑娘的身子一直不大好,根本就见不得风,今日更是严重了许多,若是去见夫人,那恐怕恐怕” “夫人让你去见你去便是,若是没有夫人,你恐怕早就死在了庄子里,哪里还能回到傅府成天享受着这珍贵药材的供养?四姑娘不要如此忘恩负义。” “可是珍珠姑娘” “清和。”傅弦歌制住了想要辩驳的大丫鬟,这才对珍珠说道:“珍珠姑娘见谅,是我忘本了,这便随姑娘去就是,只是病体污秽,还望珍珠姑娘容我先换一身衣服才是。” 珍珠这才一甩袖子出了房门,傅弦歌身上的气质顿时一变,一双琉璃般的眸子中流转着异样的光华,哪里有一点病态? “清和,你去打听打听,安氏究竟在搞什么鬼?” 平日里安氏虽然爱做慈母的形象,可是却巴不得见不着她,今日这是吹的什么风?此事绝对有蹊跷。 清和应了傅弦歌的吩咐,和清容一道替她换衣服,嘴上却还是不满道:“那珍珠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竟也敢受姑娘的礼。” “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总该是收点利息的。” “姑娘要反击了?”清容连眼睛都亮了许多,一副激动的样子,明明她们家姑娘有这么大的本事,却偏偏要在傅府受这许多委屈,清容早就忍不住了。 闻言傅弦歌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她回到傅府本就不是为了享受这太平小姐的日子,可如今半年已经过去,她连傅远山的面都没见到过几次,事情自然没有任何进展,如今看来若是不当个正经主子,倒还真接触不到她想要的信息了,便从今日开始吧 傅弦歌穿了一身白色抹胸长裙,外罩一袭烟青玲珑缎子广袖衫,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坠着一个栀子花样银步摇,全身上下最贵的恐怕也就只有那一对白玉耳坠,只可惜那成色却也不是极好,样式也稍显普通。 她本来就是一副病殃殃的模样,勉强抹了胭脂终于是掩盖住了那苍白的脸色,虽然并不怎么突兀,但好好的一个人却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木讷,珍珠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走在前面带路,一行人终于是到了阆苑阁。 “四姑娘,怎么现在才到,赶紧过来。” 一看见傅弦歌安氏就热情地招呼道,傅弦歌似乎是有些受惊,胆小地瑟缩了一下,又偷偷瞥了一眼珍珠,这才向安氏行礼。 “歌儿见过母亲。” “快起来,歌儿身体怎么样了?我瞧着这气色好了许多。” 这种面无人色的气色也算是好上了许多?傅弦歌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想着要病到什么程度才能算是气色不好,面上却是十分恭敬地走到安氏面前去,自始至终都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模样。 傅弦玉一看她这幅样子就来气,如果不是记着安氏的吩咐早就忍不住了,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掩饰不了眼里的鄙夷,酸溜溜地道:“四妹妹怎么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我们尚书府里的小姐,怎么能如此胆小?” 傅弦歌的脸色顿时白了许多,像是只受了惊的小兽般惊恐地看向珍珠,却又飞快地低下头去,张口想要辩解:“三姐姐误会了,没有人咳咳咳” 或许是着急狠了,傅弦歌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剧烈地咳嗽起来,瘦小的身子就像是要散架了似的,脸上也染上不正常的红晕,安氏当即流露出担心之色,伸出手去要给傅弦歌顺气,却不想碰到傅弦歌的那一瞬间她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似的向后一退,又因为身体太虚站立不稳直接摔在了地上,“哇”地吐出一口血来,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跟着她一起来的清容顿时慌了神,安氏也是大惊,赶紧让人把傅弦歌扶到房内,又让人去叫大夫,焦急地说道:“四姑娘这是怎么了,我不过碰一碰她竟有如此大的反应,这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歌儿是对我有多大的不满,这可如何是好?” 清容心中冷哼,这安氏是想往傅弦歌身上安一个不孝的名声,可姑娘又岂是她可以如此轻易拿捏的? 望着焦急地在傅弦歌床前徘徊的安氏,清容的眼睛瞬间就红了,猛地跪在安氏面前不住地磕头:“请夫人救救我们姑娘吧,求夫人开恩,我们姑娘命苦,求求夫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惩治刁奴怒难消 清容的求饶是安氏意料不到的,但她倒是没有失态,只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问道:“这是怎么了?四姑娘怎么命苦了?难不成是尚书府苛待了姑娘不成?” 这顶帽子罪可就大了,清容自然不敢应,一掐大腿眼泪就流下来了:“夫人,尚书府对姑娘自然是没有话说,夫人对姑娘也是视如己出,若非夫人日日派人送药,姑娘的身子早就不行了,可这府中却是有许多恶奴欺主之人,姑娘她” 说到后来竟已经是泣不成声,话到这一份上,安氏若是不问一问究竟是哪个恶奴,怕是有些对不起她这贤妻的名声,再一想到那件事情,她也不再犹豫,顺着清容的话问道:“放肆!这府中到底是谁如此大胆,竟敢欺压四小姐?” 清容愤愤地看着珍珠,一言不发,珍珠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安氏也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珍珠,她知道自己这个丫头心气高,许多事情大家也都是心照不宣的,但是没有想到有一天清容会把这件事情捅到她面前。 珍珠是她的心腹,安氏自然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就惩罚她,便假装没有看见清容的眼神:“你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过不敢说?也罢,既然如此我便派人去查,珍珠。” “奴婢在。” “你去” “夫人!”清容一下子就急了,破罐子破摔地指着珍珠大骂:“就是她,就是她枉顾尊卑欺辱四姑娘,姑娘今日本就身体不适,可她偏说是夫人一定要见到姑娘,可夫人心地善良,怎么会如此不顾姑娘身体?分明就是她恶奴欺主见我家姑娘没有依靠就就夫人,您一定要为姑娘做主啊。” 清容此刻就差抱着安氏的腿求饶了,这一捧一摔之下安氏若是维护珍珠那就是告诉所有人就是她苛待庶女,不顾她的身体强硬要见她,不由得暗中咬牙,没想到傅弦歌身边竟有个如此伶牙俐齿的丫头。 “夫人,夫人奴婢冤枉啊,是这个小蹄子污蔑我,夫人” 珍珠一下子就慌了,安氏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开口道:“这件事情” “母亲,这件事情不怪珍珠。”还不等安氏把话说完,傅弦玉就打断了她,她鄙夷地看了一眼傅弦歌,说道:“是这个病秧子出身低贱,当不起尚书府小姐的身份,她如今病了凭什么要怪珍珠?” “什么病秧子?”一道洪亮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傅弦玉顿时脸色一白,安氏也赶紧起来冲门外进来那人福了福身子:“老爷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傅远山武将出身,如今不惑之年正是中气十足的年纪,他看也没看跪着的丫鬟一眼,随着安氏一起坐在了主位上。 “这是怎么了?玉儿方才说的什么病秧子,和你的这个丫鬟又有什么关系?” 傅弦玉脸色有些难看,她在傅远山面前一向娇憨,什么时候说过这么恶劣的话? 安氏也知道这话不能让傅远山听见,娇笑了一声道:“是丫鬟之间拌嘴冲撞了四姑娘,玉儿听不过去才说了珍珠几句,她是在为四姑娘辩驳呢。” 言下之意就是说这病秧子原本是珍珠说的,傅弦玉不过是在斥责她,珍珠脸色顿时白了,哪里还能不明白安氏这是要让自己顶锅?可她是安氏的丫鬟,怎么敢违背她的意思? 当即向傅弦玉求饶:“三姑娘,三姑娘饶命,是奴婢错了,奴婢是一时口误,绝对没有侮辱四姑娘的意思,三姑娘饶命。” “你知道就好!四妹妹是我的妹妹,不要仗着你是母亲的陪嫁丫鬟就可以随便议论。”傅弦玉也不是傻子,这种时候还不接着演下去吗? 安氏也借坡下驴:“行了,口无遮拦,罚三个月月钱,下去吧。” “是。” “以下犯上,夫人只罚三个月月钱是不是太轻了?” 虽然被罚了月钱,但是珍珠替傅弦玉挡了一劫,日后无论是夫人还是傅弦玉都会有赏赐,所以珍珠倒是觉得这三个月月钱罚的很值,心中正暗自高兴的时候却没有想到傅远山会开口。 傅远山在战场上厮杀惯了,从来不管后院的这些弯弯绕绕,因此安氏也有些惊讶,迟疑地看着傅远山:“老爷的意思是?” “拉下去,打二十庭杖。” 尚书府的家丁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军人,他们的二十庭杖下来普通人半条命都没了,因此一听见这句话珍珠当真是觉得天都塌了,脸上瞬间失了血色,把脑袋在地上磕得咚咚作响,“不要啊老爷,奴婢知道错了,夫人饶命啊,老爷” “老爷,这” 珍珠是她的陪嫁丫鬟,打她二十庭杖无异于在落她的面子,傅远山对她向来敬重,不是重要的事情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了一个外室生的贱丫头如此下她的面子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安氏一时间有些摸不准傅远山的心思,难道是在朝堂上不顺了? “还愣着干什么?拖下去!” 傅远山冷下脸来,独属于军人的那一份铁血便散发出来,吓得安氏根本就不敢说话,家丁们也反应过来立即把珍珠拉了下去,清容也有些意外这突然之喜,原本只是想给珍珠一个教训,却没想到傅远山的手段如此犀利。 外面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在里间的床上装昏迷的傅弦歌,对于自己这个便宜爹她真是越来越摸不透了。 这时候大夫已经到了,安氏见此赶紧把大夫引进去,又把傅弦歌吐血昏迷的事情说了,暗中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傅远山的神色,虽然已经极力克制他那张坚毅的脸上还是闪过浓浓的担忧,眼中又是愧疚又是痛苦的神色让安氏心里咯噔一声。 当年她嫁的这个男人,是京城里有名的痴情人,即使成亲二十年,他在府中也不过是有两个妾室,通房更加没有,可见其专一。 可十几年前莫名其妙就冒出来一个傅弦歌,至此时她才知道他竟瞒着她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 而且在那外室怀胎期间竟瞒得一点风声都没有,直到傅弦歌出生,那女人大出血死了她才收到消息。 他虽然将傅弦歌送到了越州老家的庄子上,可给傅弦歌安排的人却都是精心挑选,把傅弦歌保护得滴水不漏,就像是隐瞒那个外室一样,让她插不进一点手脚。 这样的一个人,若说是傅远山不在意那没有人会相信,可傅弦歌回来后他却一直不闻不问,这种奇怪的态度更是让人不求甚解。 安氏不是没有试探过傅远山,可只要提到傅弦歌的生母,傅远山就避而不谈,甚至有一次向她这个发妻发了火——这是成亲十几年来都未曾发生过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改头换面是新妆 十几年的夫妻,安氏不敢说是绝对了解傅远山,但是却可以从他的一个细微的表情里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种隐忍着的愧疚和痛苦让安氏在第一时间内感受到了危机,但是同时却也更坚定了心中的计划。 安氏心中几番思量的时候,那大夫已经诊完脉出来了,傅远山当即问道:“姜大夫,我女儿现在怎么样了?” “大人,敢问小姐是否有胎中不足之症?” “是啊,四丫头命苦,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药材吊着,大夫,她现在?” 还不等傅远山说话,安氏貌似十分关心地抢问道,脸上适时的流露出几分关心。 傅远山看了一眼安氏,又对姜河说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大人不必担心,小姐只是身子太虚,没什么大事,只是日后要好好调养,不宜操劳不宜喧闹,切记不可用人参等大补的药材,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身子,可别又补坏了。” 听说傅弦歌没什么大事傅远山才放下心来,安氏又问了些注意事项这才让人送大夫出去,又笑着对傅远山道:“四姑娘没事就好,看老爷您着急的,谁都知道四姑娘是您的掌心肉,不敢怠慢的。” 这半是娇嗔的一句话倒让傅远山赧然,他对弦歌说到底也并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也没有完成对她母亲的承诺。 想到那个惊才绝艳的女子,傅远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床前去看傅弦歌。 因为男女有别,即使是父女之间也隔着一层床帷,所以傅远山只能隐约看见一个消瘦的影子,心里不由得更痛。 “娘娘”昏迷中的人儿发出些含糊不清的梦呓,傅远山凑近了些,才听见她喊的是“爹为什么不要我”。 小孩子软软糯糯的声音像是被冰霜打过一样听着就叫人觉得伤心,傅远山被这一声呼唤唤醒了被隐藏在内心十几年的秘密,竟坐在床边抓起了傅弦歌的手。 “爹在这里,不要怕,爹在这儿。” 傅远山常年握刀的手上有一层厚厚的茧,这样用力握着她的时候会有一种粗粝厚重的感觉,和言叔给人感觉完全不同,他就像是宽厚的山,稳固而永远不会倾塌。 傅弦歌没有想到傅远山会有这个举动,她一直以为他应该很讨厌自己的才对,毕竟他把自己放到越州十几年不闻不问,即使回来了也没见过几次,她不过是一句梦呓,竟能引起傅远山的怜惜吗? 惊讶之下傅弦歌竟忘记了继续装可怜,在外人眼中此情此景却是她已经被傅远山安抚,安安静静地睡着了。傅远山也没想到这小小的动作竟也让弦歌安静下来,心中不由得酸涩。 这半日傅弦歌内心极乱,一直以孤家寡人自称的她突然发现傅远山对自己居然还有感情,这样突如其来的父爱让她有一种猝不及防的狼狈。 一下午傅远山都握着她的手没有放开,傅弦玉看得十分刺眼,手帕都快要绞碎了,若不是安氏拉着她离开,恐怕她当场就要失态。 幸而傅弦歌很快就“苏醒”了过来,傅远山瞬间放开了她的手,恢复成冷面将军的样子,这让傅弦歌产生一种他在逃避的错觉,可逃避什么呢? 她压下心中的疑惑,迷茫地看了看周围,然后将目光放到傅远山身上,脸上洋溢出显而易见的惊喜,旋即又受宠若惊般地从床上下来给傅远山行礼。 “见过父亲。” 此刻房内只有他们二人和清容在,傅远山淡淡地“嗯”了一声,对清容说道:“照顾好你家主子。” “是,奴婢遵命。” 这一下午清容对傅远山的印象大大改观,当即高兴地应了,傅远山又道:“大夫说你需要静养,原本是想着南棠院安静,可近来蒲昌路大兴土木,想必是吵着你了,是我的疏忽,改日换个院子吧,你看看这府中可有中意的地方?” 南棠院在尚书府确实安静,可距离府外近了些,原本傅弦歌最满意的就是蒲昌路大兴土木嘈杂不堪,好不容易借此掩盖了她在南棠院挖地道的动静,如今好不容易通了,她怎么可能换地方? “多谢父亲关心,只是南棠院是母亲精心为女儿挑选的院子,女儿若是换了住处,岂不是辜负了母亲一番心意?若是传了出去,还以为是母亲苛待了我,女儿实在是不忍母亲受此委屈。” 傅弦歌依旧是那个胆小的四姑娘,傅远山看着这样的傅弦歌神色有些莫名,从她回来之后,傅远山没有刻意亲近这个女儿,只是听傅钟说说她的近况,傅钟在军中的时候就是他的副将,后来受了伤就退了下来,原本以他的功勋也是能谋个闲散职位,却偏偏做了尚书府的管家奴,倒是不怕他泄露风声。 原本是想着傅弦歌怎么如此胆小,和她母亲真是一点不像,可如今见了她之后却还是忍不住走神,许是这张脸和她过于相似,以至于让傅远山怎么都觉得这怯懦的表情出现在她身上十分诡异。 唉 傅远山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道:“一切以你自己为重,若是委屈了自己才是不好。” 傅弦歌惊讶地看着傅远山,眼角都有泪水沁了出来,可却偏偏极力忍着,声音哽咽道:“父亲,女儿不委屈,一点儿也不委屈。” “罢了,你不想换院子,不换就是,菖蒲路马上就要完工了,日后便不会这样吵闹,你且安心休养便是。” “多谢父亲。”傅弦歌犹豫地看了一眼天色,看着傅远山有些欲言又止,她摇了摇嘴唇,然后才说道:“父亲,天色晚了,女儿也该回去了。” “去吧。” 傅远山倒没有多说什么,挥了挥手让她离开,全然不知道傅弦歌此刻的复杂心情,才刚走到无人之处,傅弦歌立刻低声问道:“世隐,叔回来了吗?” “没有。” 空中的那道声音依旧是幽幽的,简单的两个字瞬间把傅弦歌一团乱麻的心情冻住了,她像是猛地明白了过来似的有些怅然若失,喃喃自语道:“回来了又怎么样?叔从不和我说这些。” “姑娘,你说什么?”清容没听清她的话,疑惑地追问了一句,傅弦歌这才恢复成淡然的样子,强压下心中的疑惑道:“没什么,回去看看清和带回来了什么消息。” 回到南棠院的时候厨房已经把饭菜都送了过来,傅弦歌一看那菜色脸上不由得露出些嘲弄,菜倒是好菜,只可惜都是些油腻荤食,若她的身体真是那么虚弱的话这一顿饭吃下去恐怕身子还要更虚几分。 “姑娘,打听到了,这安氏当真是不安好心!” 清和说话的时候傅弦歌正在洗去脸上厚重的妆容,又拿特殊的药水将那不正常的肤色洗去之后露出健康粉嫩的脸颊,漆黑明亮的眼睛像是一颗黑葡萄一般讨人喜欢,闻言不由得说道:“私下里如此称呼便罢了,若是被苏嬷嬷听见,平白遭一顿数落。” 清和似乎也想到了苏嬷嬷一脸严肃的样子,不由得吐了吐舌头,这才服侍着傅弦歌坐下来,从头开始说道:“姑娘今日不是还让世隐去打听了那南阳王世子?” “怎么了?这闺中争斗,还和他有关系了?世隐,你今日都打听到了什么?” 一个黑衣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房梁上,那人轻轻一跃站到了傅弦歌面前,年轻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变化,傅弦歌惊喜地看着他,就连原本想要关注的问题都先抛在了一边:“叔,你不是还没回来吗?” 和往常一样,莫折言没有回答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反倒是暗中的方世隐说道:“刚才没回来,现在回来了,主子,你还要听南阳王世子的消息吗?” “道听途说,不如亲眼所见。”说话的是莫折言,他的嗓子曾经受过伤,说话的时候十分沙哑,与那一张年轻俊逸的脸十分不符,傅弦歌眯起眼睛看他:“叔,我对这南阳王世子其实并不是很好奇,你却让我结交他,他是什么人?” 莫折言没说话,傅弦歌习惯了他这幅样子,继续说道:“莫不是这世子是我的一大助力?可叔你从不关心除了我性命以外的东西,那他又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让叔你都另眼相看。” “萧挽风,若是能帮便帮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风雨飘摇破漏船 莫折言虽然没有回答傅弦歌的话,但是却足够让傅弦歌震惊了,这十几年来,莫折言第一次表现出对她的性命之外的东西有兴趣,这世界上第二个得到莫折言关心的人,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傅弦歌对萧挽风充满了兴趣。 “叔刚才说不如一见,可是有办法让我结识萧挽风?” 此刻傅弦歌眼中满是兴奋,莫折言面无表情地吐出四个字来:“春风一度。” “还是个风流世子。”傅弦歌嘴角的玩味更重,按照正常闺阁小姐来说,女子在听见这京城第一烟花之地时应该害羞愤怒鄙夷等等情绪,却偏偏不该是如此玩味,可对于傅弦歌来说却并非如此,至于原因么,那自然不能用她与寻常闺阁小姐不同这一点来解释。 清和有些听不下去了,扯着嘴角补充道:“可不光是风流,而且大名远扬。” 因为傅弦歌身体不好的原因,安氏的计划这一天下来也没有半点进展,傅弦玉只要一想到自己要嫁给一个瘸子兼废物,心里更加难受,大小姐的脾气又发作了。 “玉儿,你且记住了,以后要对傅弦歌好一点。” “凭什么?她一条贱命和我有什么关系!母亲你究竟要干什么,突然之间对她那么好,还有父亲也是一样,你们都要变成她傅弦歌的父母了吗?!” 傅弦玉怎么也想不明白,今天的一切她都觉得不可思议,傅远山,大晟朝有名的儒将!竟然为了那个臭丫头发火,这让傅弦玉怎么接受? 安氏叹了一口气,安抚她道:“你听我说,宁国侯府再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这门亲事我们退不了,更何况退婚对你的名誉影响太大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傅弦歌替你嫁过去。” “嫁给宁国侯府?她有这个命吗?”傅弦玉的语气里满是鄙夷,虽然她不要李琰了,但是傅弦歌那个贱人也高攀不上宁国侯府!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有她替你嫁了,宁国侯府才会放弃你。” 傅弦玉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她就是不甘心,安氏也明白她在想些什么,继续说道:“总之以后你要和她打好关系,就算是作秀也好,你是尚书府嫡女,该有嫡女的风度,以免受人指摘。替嫁这件事情你父亲不会同意,所以必须要让傅弦歌主动提起来。” “可那个小贱人又不傻,怎么可能同意嫁给宁国侯府?” “这个你不必担心,母亲自有办法,我会让傅弦歌入族谱,到时候把她的生辰填到你前面,以后她就是尚书府的三小姐,这样宁国侯府也不好说什么。” “母亲”傅弦玉还是觉得和傅弦歌在一起膈应,安氏无奈只能语气更严厉了些。 “你才是我嫡亲的女儿,你姐姐是皇上的宠妃,在这个尚书府里是谁也越不过你去的,且先让那傅弦歌得意一段时间又如何?你马上就要及笄了,这件事情可拖不得,到时候把傅弦歌往宁国侯府一送,不过是个尚书府的弃子,没了靠山还能翻腾出多少浪花来?” 见傅弦玉脸上依旧不忿,安氏又道:“我知你不甘心,母亲已经为你物色好了人家,如今京城风头最盛的不过千川公子与清宴公子,我们安家和千川公子有些生意上的交集,我知道过几天千川公子会出城去,你只要与他巧遇一次,凭我女儿的姿色,还怕那千川公子不动心吗?” 千川公子俊逸无双,是金陵千川阁的主人,京中的这些贵人们,谁家若是没有一两件千川阁的头饰摆件儿那都不好意思出门,因此一听见千川公子的大名,傅弦玉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却又觉得女儿家该矜持些扭捏着不敢说话,安氏见此笑着调笑了两句,总算是把傅弦玉给说服了。 而此时的傅弦歌已经乔装打扮好了带着方世隐来到了金陵赫赫有名的春风一度。 傅弦歌虽然身形消瘦,可个子却是不矮的,如今一身白衣,再加上莫折言从小教导的易容之术,摇身一变成了个最风流不过的翩翩少年郎,虽然和方世隐相比是矮了些,可她胜在年纪小,还有发展空间,最重要的是,一张脸绝对是祸国殃民。 傅弦歌在二楼有一个专属的包厢,春风一度的茵陈姑娘温柔似水,弹得一手好琴,偏偏有着寻常女子没有的远见,见解往往独特有趣,因此傅弦歌尤爱她来作陪。 方世隐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跟着傅弦歌的,因为十分不明白傅弦歌为什么这么重视莫折言的话,放下那么大的事情都不去管,此刻他的身份又由暗卫变成了千川公子的侍卫,说话也方便的多,便问道:“主子,你就丝毫都不担心将来嫁给那宁国侯世子?” 方世隐声音压得低,是以隔着一道珠帘的茵陈姑娘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傅弦歌满不在意地道:“既然世隐如此好奇,那不如说说安氏要如何把我这外室之女变成和宁国侯府身份相应的官家小姐。” “那自然是记到她的名下。” “那你觉得安盈盈配吗?” “自然是不配的。”安盈盈是尚书府主母,女儿更是宫中嫔妃,确实身份尊贵,但傅弦歌可是他的主子,在方世隐眼中那种小门小户自然是不配当傅弦歌的母亲的。 傅弦歌闻言满意地笑笑,道:“这不就是了,你还怕我吃了亏不成?” 方世隐还是不解,说了半天她也还是没说究竟要如何解决这件事啊,傅弦歌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扬声问道:“茵陈姑娘心思玲珑,可曾记得宁国侯世子李琰?” 悠扬的琴声没有丝毫停滞,茵陈的声音隔着一道珠帘传过来:“李公子出了名的心善,前儿才给巧英妹妹赎了身,他在这春风一度解救的女子可不少了。” 这话说的有待考量,且不说这李琰的为人如何,方世隐还是不明白傅弦歌想要干什么,便又听见她问道:“听闻那南阳王世子是当着皇上的面动了鞭子?” 茵陈道:“是,大人们都说皇上当即动了怒,可也没见如何斥责萧世子,末了还说李公子不会说话呢?” 茵陈口中的大人是谁那自不必问,春风一度这种地方,便是当朝宰相也是来过的,虽然事发不到一天,但却有的是为搏美人一笑的“大人们”把这些事情说与人听,傅弦歌闻言再次笑了笑,对方世隐说道:“好歹宁国侯也是当年跟随太祖打天下的老臣,世隐你说怎么如今受了这么大的屈辱皇上却连一个实质性的惩罚都没有?” “那宁国侯怎能和南阳王相比?太祖皇帝称帝后封了九个异姓王,到如今,却也只有那南阳王和河洛王幸存,可见其根基深厚,历代皇帝都不敢强行削藩,虽说近几年南阳屡遭水患实力大减,这才送南阳世子入京为质以换取朝廷的支援,可南阳却依旧不可小觑,那宁国侯却又不一样,传至今日早就没有了势力,只留下一个国公的名号,李琰又是个不争气的” 方世隐猛地顿住,惊讶地看向傅弦歌,却见她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李琰是宁国侯唯一的嫡子,如今没了后,这爵位一事就有待考量了。” “可” “更重要的是”傅弦歌打断了方世隐的疑问,目光变得幽深起来,更重要的是宁国侯府如今就是一艘破落漏风的船,撑不撑的到李琰成亲都是两说! 傅弦歌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下去,安氏打算如何,宁国侯府的命运会怎样她一点也不关心,她所关心的事情十几年来都未曾变过,也从未有过丝毫进展! 她站起身来,走到包厢一旁的栏杆处向下望去,这春风一度大厅正中间有一个高台,只有茵陈这种出了名的花魁的才有资格在上面表演,半年前弄月姑娘的一曲《梅花三弄》艳惊四座,让春风一度一夜之间在这烟花之地扬名,从此之后势不可挡几乎包揽这烟花巷一半的恩客。 “言叔说能在这儿遇见萧挽风,我怎么没瞧着人?不如世隐你还是同我说说这世子的风流韵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面若冰霜心如火 方世隐早就知道傅弦玉闲不住,当即打开话匣子说了起来,正在弹琴的茵陈这时候也停了下来,说起她所听到的趣事来。 “听闻世子甫一进京便先得了皇上的召见,大殿之上李公子出言不逊,便被世子一鞭子废了身子。”茵陈也是觉得好笑,掩着嘴笑道:“这世子气性倒是烈,李公子不过是赞了一句世子容貌妖孽天成,竟落得如此下场。” 贵人们的八卦闲言,朝堂上不许说,闹市中说不得,也就只有春风一度这种地方听得最多,傅弦歌并不惊讶茵陈对这其中细节知之甚笃,闻言不由得哑然:“这哪里是气性烈,分明是嚣张无度暴虐成性了。” “主子这话说的妙,这八字正好与那世子的自我评价不谋而合。” “嗯?” 原来在萧挽风进京之前,京中就流言蜚语不断,那南阳王世子幼年丧母,南阳王侧妃百般宠溺如同对待亲子,只可惜他自己不争气仗着这一点愈发嚣张,在南阳的时候就不学无术日日流连青楼,年纪轻轻便被掏空了身子,从此之后愈发过分,喜怒无常,据说他院里的丫鬟下人被打残打死的不知几何,偏偏他天生神力,谁也奈何他不得。否则以他的懒惫性情,也做不到一鞭子便要了李琰半条命。 打残李琰之后皇帝也只是嘴上责罚几句,也没有实质的惩戒,萧挽风顿时更加嚣张,放出话来“本世子就是嚣张无度暴虐成性,尔等能奈我何?”,当真是嚣张无比,傅弦歌听得啧啧称奇,对于这萧挽风更感兴趣,莫折言重点点出的人,她可不相信这只是个没有脑子的纨绔。 “萧挽风尚未进京时京中已经是流言满天,你觉得其中有没有蹊跷?” 按理说南阳和京城千里之遥,就算是萧挽风残暴也不至于传到这边来,最重要的是不可能在一夜之间传到这边来,这其中显然有人在作梗。 方世隐似乎明白了什么问道:“主子的意思是那南阳王侧妃?” 萧挽风入京为质,这对于南阳王侧妃的儿子来说是一个笼络人心的大好机会,在南阳的时候萧挽风再怎么过分,他也是嫡出的世子,身份摆在那里,南阳王侧妃处处惯着萧挽风,却从不给实质性的好处,一手捧杀玩的得心应手,如今皇上对南阳愈发忌惮,她便把萧挽风推出来当质子,却又怕他在京中结交权贵,便提前抹黑了他的名声,这南阳王侧妃,好狠毒的心思。 “不一定。”傅弦歌的眸子有些深邃,不希望萧挽风结交权贵的不光是一个南阳侧妃,更何况不管萧挽风真正的为人如何,他这些年的废柴暴虐名声都已经臭了,就算是在京中也只会更加嚣张,南阳侧妃这一招未免有些画蛇添足。 方世隐被傅弦歌这么一说就有些迷茫,刚想问却又见傅弦歌沉默了下来,于是不再说话,傅弦歌却是想到了更深的地方。 如果从一开始就不把萧挽风当成一个纨绔来看的话,那这个人就有些可怕了。 他何尝不知道在南阳他寸步难行?听闻南阳王偏宠次子萧瑜,几次都有废黜世子之意,只是重立世子事关重大,还需朝廷承认,他也不敢将这宠妾灭妻之事做得太绝,更何况南阳王妃虽然母族已经没落,可自小是在宫中长大的,和皇上感情甚笃,南阳王自然不敢太过分。 可那侧妃的心思究竟是如何就不好说了,可见萧挽风处境之艰难,幸好他“毫无心机”失尽民心,才没有激起侧妃对他的杀意。 夺位这种事情,从来都只有刀光剑影一点都不留情的。 来到京城为质,表面上看他是失去了所有的助力,但实际上他却也摆脱了南阳王府的束缚,若是有所际遇,日后时机成熟,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消息,说他大义凛然为了南阳百姓安危入京为质,就连民心都会一并收回。 可异姓王世子结交京官其心可诛,最害怕的就是皇帝,他自然知道这一点,所以兵行险着入京第一天就把京城权贵得罪了个遍,名声臭到底,此招虽然凶险,细细想来却万无一失,他是南阳王世子,为了边疆安危,他在京城绝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损伤,所以得罪多少人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 最重要的是,这是一张投名状,告诉皇帝不管他是真傻还是假傻,都不会与皇帝为敌,这世上,还有比皇家更大的靠山吗? 傅弦歌有些不确定,这个萧挽风,究竟是真的愚昧无知还是藏锋鞘中,果然真应了莫折言的话——道听途说,不如一见! 烟花之地,自然是越到深夜越热闹,可亥时刚到,莫折言就准时现出了身形,傅弦歌苦着脸看他:“叔,萧挽风这不是还没来吗?今晚我就晚一点再回去好不好?” “药。” 莫折言年轻的脸上像是木头似的没有表情,说话言简意赅,傅弦歌也知道自己的这种求饶等同于无,只能无奈地拿出一个玉瓶,从里面倒出一颗红色的药丸当着莫折言的面吞了下去。 “还有多少?” “不着急,还有很多呢,够吃小半个月了。” “主子你上次才说够吃小半个月。”方世隐听不下去了,插嘴道,傅弦歌瞪了他一眼,然后才看向莫折言,在他那木头脸上找到了一丝不满。 傅弦歌有些心虚,说道:“还有三天的。” 莫折言静静地看着傅弦歌,终于让傅弦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心虚以及愧疚:“叔,我现在真的没事了,以现在千川阁的资本什么药材寻不到?可你也不告诉我这药究竟是怎么弄的,每次回来你身上都带着伤,我的身体现在都已经好了,这药可不可以停了?” 回答傅弦歌的是莫折言再次消失的身形以及那一句:“回家。” “可我还没见着萧挽风呢。” “言先生走了。”方世隐默默地提醒,再次得到傅弦歌的一个白眼。 傅弦歌叹了一口气,虽然莫折言沉默寡言,但这三言两语却比苏嬷嬷的唠叨更为可怕,尤其是在亥时必须入睡这一条,十几年来没有任何例外,真亏叔长了一张如此年轻的脸。 她知道她先天不足,晚间寒气重不该受凉,可她这个年纪,自小学的也不是什么女工刺绣,心中装的是天下谋略,自然也想与人秉烛夜游彻夜谈心。 但毕竟是莫折言的话,傅弦歌再如何也不会辜负,叹了一口气对茵陈说道:“家中还有些琐事,就不叨扰茵陈姑娘了,在下先行一步。” 莫折言的出现除了傅弦歌和方世隐之外自然不会有人知晓,就算是只隔着一道珠帘的茵陈也不例外,听得此言她便停止抚琴亲自走出来向傅弦歌行了礼说道:“知道公子的规矩,从不在外留宿,茵陈恭送公子。” “还是茵陈姑娘知书达理,告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佛口蛇心胭脂红 第二日一早,傅弦歌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在春风一度没有看见萧挽风了,原来是那萧挽风的马车刚走进烟花巷,迎面便被一架疾驰的马车撞翻了,那车夫醉了酒,因为这一撞直接飞了出去撞到了墙上,当场便断了气,萧挽风也伤的不轻,据说是现在都没醒来。 清容一面给傅弦歌布菜,嘴里还说着一早就听到的消息:“尚书大人昨儿晚上便被叫回了刑部,到现在都没回来,可为世子这案子伤透了脑筋,撞人的那车夫来的蹊跷,那车上也没有标记,想必是哪家少爷或者老爷去了那烟花之地又不好意思,如今出了这种事情又不敢承认。” “那可未必,这世子爷刚到京城就打残了宁国侯世子,说不定就是宁国侯府派的人。” “可那李琰得罪的人也不少,说不定是有人借此诬陷世子爷呢。” 两个丫头大早上的差点为这事吵起来,傅弦歌无奈地打断这二人:“这件事情自有父亲去烦心,你们在此议论难不成是有了什么证据?” 清容清和不说话了,傅弦歌无奈地笑笑,拔高了些音量问道:“叔今日走了?” “言先生说他会让人把药按时送来,但他有些事情耽搁要过些日子才回来。” “说是什么事了吗?” “没。” 这就奇怪了,莫折言最不放心的就是她,甚至专程专程买了方世隐回来贴身保护她的安危,如今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不顾这些一去多日不回? 傅弦歌心中疑惑,可从小到大和莫折言分开的日子或许两三天,或许小半月,却再也没有更长的时候了,因此傅弦歌也没有想太多,而是问清和:“我让你办的事可办好了?” “奴婢昨儿才去二少爷那里,没问题的。” 清和是庄子上管事嬷嬷的女儿,因为从小就跟着傅弦歌,所以回到傅府以后她也是一直带在身边的,她办事,傅弦歌还放心,闻言便没有再多说。 因着心里放心了的缘故,傅弦歌只觉得今日的莲叶羹都比平常味道要好,想着让清和多盛一碗,脑海里却又浮现出苏嬷嬷一脸严肃认真训诫着“菜不过三口”的模样,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放弃了这个想法。 尚书府夫人身边有两个一等丫鬟,珍珠昨日受了二十庭杖无法行动,所以今日就只有明月一人跟在安氏后面,傅弦歌才刚放下碗,安氏带着人就进来了。 “昨日叫四姑娘受惊了,我实在放心不下,今日可曾好些了?” 傅弦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安氏行礼,她赶紧扶住傅弦歌的手:“咱们在家里何必如此见外?我不过是来看看你,若是因此叫你受累了我岂能安心?” 安氏亲亲热热地扶着傅弦歌在一旁坐下,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一般,傅弦歌拿帕子掩着嘴闷声咳嗽了几声,好容易喘过气来,才虚弱地对安氏说道:“多谢母亲关心,是弦歌自己不争气,如今却已经好多了。” “你看看你这小脸白的,哪里能是好多了?怕是又不好好喝药,你的这些丫鬟婆子怕是根本不尽心。” 傅弦歌原本还想着安氏今日是发的什么风竟然会到她这南棠院来,这下子却是明白了,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傅弦歌不动声色地看着安氏亲手为她端药,眸色却更深了些,这汤药里放的胭脂红可是往常的三倍不止,溢出来的酸味儿傅弦歌还没碰到碗就能闻到,安氏处心积虑要弄垮她的身子却不敢留下把柄,从半年前她刚回到傅府的时候就开始往她的药里面放东西,但一直十分谨慎药量控制得让傅弦歌都忍不住叫好,今日这是怎么了? 安氏却不知道傅弦歌心里在想些什么,自然也没有接收到傅弦歌递给清和的眼神,真切地道:“你这孩子就是让人心疼,来来来,快把药喝了。” “是弦歌不好,让母亲忧心了。”傅弦歌接过药碗,端在嘴边的时候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下子打翻了药碗,漆黑的药汁儿一下子洒在了安氏身上。 “啊” 这突然的变故瞬间让房间里乱了起来,丫鬟婆子跪了一地,明月伸手就要去推傅弦歌,她却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似的慌慌张张地掏出帕子去给安氏擦身体。 “啊母亲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咳咳我母亲您没事吧咳咳咳” 傅弦歌急得眼圈儿都红了,一块手帕沾满了药汁也没能让安氏身上的药汁少一星半点,反倒是把安氏原本华丽的衣裙弄得更加凌乱了,偏偏傅弦歌像是失了主心骨一样拼命地抓着安氏的胳膊让她想推开她都办不到,滚烫的药汁洒在身上让安氏露在外面的皮肤都红肿起来,可见是烫得不轻。 可傅弦歌一副六神无主还病入膏肓的样子让人根本无法想象她是不是故意的,这种情况安氏更加不能责罚,否则这一个苛待庶女的罪名她就是背定了。 安氏强压下心中的厌恶把傅弦歌扶起来:“没事的,母亲知道弦歌不是故意的,我这不是没事吗?” “可那药这么烫?怎么可能会没事,咳咳咳母亲,这我”傅弦歌像是真的慌了神,拽着安氏的袖子仿佛用力过猛一般将她的衣服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安氏的脸色都快扭曲了,滚烫的药汁洒在身上,被傅弦歌耽误了那么久都已经黏在了皮肤上,这么一扯那不啻于是在撕她的皮,她扯着脸皮安慰傅弦歌。 “好了好了,傻孩子,母亲怎么可能怪你,好了没事了啊。” 可傅弦歌还是担心,安氏几乎都要绷不住,幸好明月打断了傅弦歌的话说道:“姑娘担心夫人当然没错,但是现在还是让夫人先换一套干净的衣服吧,然后再请个大夫瞧瞧如何?” 安氏现在满身药香,胸前和裙摆袖子上全是飞溅的黑色药汁,袖子还破了一个大口子,形容狼狈,哪里还像个尚书府夫人? 清容低着头肩膀都在颤抖,显然是憋得十分辛苦,安氏恼怒地看她一眼,却没有耽误时间和她计较,反而是安慰傅弦歌说道:“弦歌的心意我是知道的,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哪里像外界传的那般?好了别哭了。” 乍一听没什么毛病,但仔细一想的话却还是能听出这里面的陷阱,傅弦歌从庄子回到傅府从未踏出府半步,声明也从不显露,外界怎么就有她的传闻了? 傅弦歌装作没有听出安氏的言外之意,只是一个劲儿地哭,安氏见她没有反应,心中暗骂这丫头的蠢笨,刚想多说些什么苏嬷嬷却说道:“夫人疼惜姑娘,这是姑娘的福气,但夫人身体金贵,怎么能如此施绯拖绿?虽说是在姑娘闺房但却还是多有不便,夫人不如还是随老奴先到屏风后面将衣物换了吧。” 安氏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一身是如何狼狈,被提起之后更加觉得被烫到的地方一阵阵地疼,却又没有办法,只能借这台阶下了扶着明月到了屏风后面,傅弦歌终于忍不住瞪了一眼笑得全身颤抖的清容,苏嬷嬷也无奈地摇头,暗道这安氏果真是小门小户,已经做了这么久的上书夫人,平时装装样子还行,一旦到关键时刻就完全没有那种高门贵族的端庄。 几人正心思各异间,傅铮的丫鬟小满就已经到了,现在这屋子里的景象自然不能让傅铮看见,因此傅弦歌隔着屏风向安氏报了一声便带上清容来到了侧厅,傅铮已经坐在这里等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假作真来真亦假 前兵马大元帅傅明在先帝在位时盛极一时,且不论他本人戎马一生战功无数,先后平定了多次前朝叛乱,为大晟朝的安危立下了汗马功劳,他的两个儿子也是人中龙凤:长子傅远山用兵如神,更是接替父亲大业辅佐当今皇上登上大宝;如果说傅远山是一名儒将,那傅远河就是绝对的凶将,手段之残忍足以令整个漠北都闻风丧胆。 只可惜傅远河在十几年前那一场令世人震惊的血夜中战死,只留下一个孩儿傅铮,傅家老爷子傅明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没过多久就去了,傅远山因此厌倦疆场,交了兵权改做了刑部尚书。 傅铮年幼丧父,傅远山便对这个侄儿格外疼惜,或许是从小到大听多了父亲暴虐嗜杀所以最后才会不得好死的言论,傅铮从小就养成了一副沉稳的性子,对谁都是十分宽容的,和傅远河截然相反,反倒是和傅远山的性子有些相像了 “二哥久等了。” 傅铮对傅弦歌温和地笑笑,向她招手:“四妹妹当真想习武?” 傅弦歌当然不会是真的想习武,莫折言在她小时候就已经掐断了她的这个念想,先天不足,只要是剧烈运动就会呼吸不畅,严重时全身麻痹几乎送命,傅弦歌吃了一次教训便再也不敢动这个心思。 她以这个借口叫傅铮过来不过是因为她知道傅铮身边的小满精通药理,想设计把那胭脂红的事情捅出来,过了这么久,傅弦歌也明白过来想要接近真相,光是一个千川公子是办不到的,很多事情,傅弦歌比千川公子更加方便。 只是没有想到安氏今天会突然到来,她那一番作为自然不单是为了一时痛快,主要目的当然还是要支开安氏。 傅弦歌心中思虑万般,脸上却虚弱一笑:“不怕二哥笑话,弦歌的身体实在是不争气,因此想着能做些什么强身健体,好不让母亲担心。” “这想法倒是不错,四妹妹是该好好锻炼,只是练武是一件很吃苦的事情,且要长期才能见效,四妹妹可要坚持下去。”傅铮说话温温润润地叫人觉得十分舒服,傅弦歌一下子产生一种欺骗的罪恶感。 心中再三保证利用傅铮这件事情一定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然后才说道:“多谢二哥了。” 傅铮不在意地摆摆手,招来小满说道:“你的情况特殊,这样吧,我先让小满给你把把脉,让我对你的身体情况也有一定了解,然后再为你制定计划可好?”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说的这么高兴?” 阆苑阁的丫鬟办事倒是快,很快把衣服送了过来,安氏换上之后就赶紧就又过来了,傅铮见状赶紧起身给安氏行礼。 “伯母,多日不见,伯母的气色愈发的好了。” “你就会哄我开心。”傅铮小小的马屁让安氏眉开眼笑,捏着帕子睨了一眼傅铮,又说道:“你们赶紧坐下吧,怎么见着我还拘束起来了?” “分明是伯母越活越年轻,叫我吃了好大一惊,怎么现在又说是我哄您开心呢?” “知道你嘴甜,我家那小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那我可就做梦都要笑醒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提到傅钧的时候安氏却显然十分高兴,尤其是在傅铮面前眼里更是多了几分嘲弄,只可惜傅铮脸上却什么都看不出来,傅弦歌看着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绝对有事,只是现在显然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 话回到正题,傅铮就把傅弦歌想要习武的事情说了,又让小满去给傅弦歌把脉,安氏顿时觉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原本还在想着那一碗汤药打翻了,要怎么样引出傅弦歌中毒的事情,却没有想到会有现在这一出。 安氏眼底是怎么都遮掩不去的喜色,面上却是关心地看着傅弦歌,只见小满的脸色越来越差,最后有些迟疑地询问道:“四姑娘,奴婢能再诊一次吗?” “怎么了?”安氏关心地问道,傅铮也看着她。 小满诚惶诚恐地跪下来,这可把众人吓了一跳,只听见小满说道:“请少爷赎罪,奴婢诊出诊出四姑娘是是中毒了!” 小满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这一番话来,安氏闻言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什么人竟敢给四姑娘下毒?” 以安氏向来温柔的性子,能被逼到这一步当真是怒火中烧了,小满却有些惊讶,中毒这么重大的事情难道不是需要再三确认的吗?可为什么夫人这么轻易地就相信了她?她还以为夫人会说她妖言惑众惩罚她呢,小满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连小满都能看出来的异常,其他人当然也看得出来,尤其是清容,更加不明白安氏这是唱的哪一出,她下的毒被戳穿了她为何会是这种反应? 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倒是傅弦歌像是受到了惊吓似的苍白着一张脸,问道:“这这怎么可能?是这是怎么回事?” 完全是一副被吓傻了的样子,安氏赶紧对小满命令道:“你确定姑娘是中毒了?若是胆敢妄言,我可饶不了你!” 闻言小满吓得不停地磕头:“夫人饶命啊,奴婢不敢乱说,请让奴婢再为四姑娘诊一次脉,求求夫人” “好了,诊脉一事难道不是需要静心?你这样慌张,叫我如何相信你的诊脉结果?” 最后还是傅铮打断了小满的话,虽然看上去是在责怪,可事实上却是已经宽恕了她,小满赶紧谢过自家少爷,这才再次给傅弦歌诊脉,这一次明显谨慎得多,许久之后才神色凝重地对安氏说道:“夫人,奴婢确定,四姑娘确实是中毒了,而且那毒的名字就叫胭脂红!” 安氏没有想到这小小丫鬟竟然有这种本事,原本还想着要不要再找一个大夫,这下子可是省了她许多事,她当即大怒道:“居然当真有人如此胆大包天,弦歌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傅弦歌还是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安氏又问小满:“这胭脂红究竟是什么毒?可有什么特点?不,还是你跟着一起去搜,我就不信了,这南棠院既然有人敢下毒就一定会露出马脚!” 原本傅弦歌以为安氏今天来南棠院是为了说和宁国侯府的事情,至于要怎么说用什么办法说她倒是不清楚,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没有那么简单,虽然不排除她故意示好是为了拉拢她这个目的,但是绝不仅仅如此。 侧厅里一片兵荒马乱的时候清和已经回来了,趁着安氏不注意的时候对傅弦歌说了些什么,她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清容,然后对清和点了点头,清和会意,转身又离开了侧厅。 不多时,小满就和满脸怒意的清和一起回来了,清和手中拿着一个小药包,还来不及对安氏行礼,怒气冲冲地把药包摔到了清容面前,傅弦歌还来不及表示惊讶,清和就颤抖着手指质问清容:“四姑娘到底是哪里对不住你?你竟然要这样害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鹓鶵与鸱夺腐鼠 “放肆!在四姑娘面前岂容得你们如此无礼?吓到了四姑娘可怎么办?” 安氏的怒斥声一下子让清和回了神,她猛地跪下来,哭着向傅弦歌告罪:“姑娘恕罪,姑娘奴婢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清容她她” 言语似乎都表达不了清和的愤怒,她说到一半又看向清容,怒骂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姑娘对你这么好,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情!” 清容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无辜地跪下来:“姑娘,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清和你这是怎么了?” “你还装!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安氏乐得看这两个丫头窝里反,干脆再添一把火,问道:“小满,你来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夫人,这药包里装的就是胭脂红,是我们从清容姑娘的房间里搜出来的,我们还发现了一些珍贵的珠宝,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丫鬟能用得起的。” 这下子清容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脸色都变得煞白跪了下来,把脑袋在地上磕得咚咚作响:“姑娘奴婢冤枉啊姑娘,是有人在陷害奴婢,奴婢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可傅弦歌显然不会相信这空口无凭的话,一副被吓呆了的样子,许久才喃喃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对你不好吗?” 清容震惊地看向傅弦歌,却又听见她继续说道:“你是从小就跟着我的,虽然说是丫鬟,但是我一直都把你当成姐妹看待,有什么好的东西都想着先给你,可是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你要是看中了什么,直接和我说不行吗?我有什么不能给你?就算就算是你真的拿了,我也不会怪你的,可是你为什么要害我?难道就是怕我惩罚你吗?咳咳咳” 说着傅弦歌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这下子就连安氏都不由得惊讶了,她本来以为这清容是傅弦歌的左膀右臂,没想到原来私下里竟然也是个欺主的恶奴? 想到这里安氏对傅弦歌更加不屑,好歹也是官家小姐,竟然被一个丫鬟骑到了头上,这样看来她陷害了清容反而是帮了傅弦歌一把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安氏就像是吞了苍蝇一样难受,可到了这一步却也不得不进行下去,更何况她也不光是要除掉清容,更重要的是要借此让把这南棠院的人都换了。 因此她也不管清容怎么辩解,厉声说道:“真是大胆竟然仅仅因为觊觎主子的财务就敢对主子下杀手,这样的恶奴留着也是祸害,来人,绑了送去官府” “伯母,”傅铮突然开口道,“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傅府的家事,事关四妹妹的名声,还是不宜闹大。” 安氏才不在乎傅弦歌的名声是什么样,越差对她来说越好,可傅铮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了,安氏就算是再怎么不服气也只能忍着,像是这才反应过来似的说道:“是我被气晕了,还是铮儿想的周到。” 又对傅弦歌说道:“弦歌,这是你院子里的丫头,不如交给你来处置吧。” 南棠院的事情,本来就应该傅弦歌来做主,安氏这句话即掩去了她刚才的“无心”,又给足了傅弦歌面子,只要是傅弦歌糊涂一点,一定会对她死心塌地。 果然,傅弦歌感激地看了一眼安氏,又心痛地看向清容:“算了,看在你我主仆一场,直接打发出府就是了吧。” 说着傅弦歌似乎是疲惫至极,向安氏和傅铮说了一声身体抱恙就退下了,也不管清容是如何的哭泣求饶,当真是伤心到了极点 不管怎么说,安氏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只要她借此把这件事情告诉傅远山,就能名正言顺地换掉南棠院所有的奴仆,到时候傅弦歌还不是她手上的傀儡? 傅铮看了一场好戏也觉得有些唏嘘,带着小满离开了,南棠院喧闹了一天终于安静下来,傅弦歌坐在房间里叹了一口气,对清和说道:“此次清容怕是要受些皮肉之苦,千川阁里膏药可要先备好了。” “知道了小姐,这一下午您已经吩咐了无数遍了。”清和十分无奈,又继续说道:“您既然一开始就打算揭开这毒药的事情,为什么不直接把矛头直指安氏呢?虽然今天安氏的栽赃是在意料之外,但也并非是防不住啊。” 在安氏来的时候,傅弦歌就吩咐清和去把一早藏在清容房间里的胭脂红收了起来,原本是想着推迟计划,却没想到在清容房间里找到了另外一包胭脂红,清和把这件事情告诉傅弦歌的时候,傅弦歌就知道,今天安氏来的目的,竟然还和她不谋而合了——陷害清容! 只不过傅弦歌是为了赶清容出府,安氏就不一定了。 但是明白了安氏究竟想干什么的时候傅弦歌当即决定顺水推舟,今天这一出大戏,真要说起来还是安氏和傅弦歌两个人一起唱起来的,只可惜安氏意识不到这一点,现在恐怕还在因为找到了南棠院的缺口而沾沾自喜吧。 傅弦歌看向清和,说道:“安氏在傅府做了这么多年的夫人,不是这么一点小事能扳倒的,慢慢来吧。” 说到这一点傅弦歌就不由得感慨,原本以为回到京城,这大宅院里会斗成一团,却没想到傅远山根本就不重视她,和清和不一样,当年越州大旱,清容是傅弦歌救回来的孤女,因为格外聪明伶俐,所以傅弦歌就教她做生意算账,如今她已经是千川阁里的一把手,放在傅府里本就是浪费人才。 倒不如干脆放出府去,还能借此建立自己和千川公子之间的联系 说起来傅弦歌实在是觉得这些内宅争斗不适合自己,女人嘛,为了那么点蝇头小利掌管内院的一点点权利,譬如妇人们为了子女前程c面上光辉,譬如女儿们为了名声身价c未来夫婿那么一丁点大的小事,就相互算计勾心斗角,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傅弦歌这种想法类似于鹓鶵看待猫头鹰一般不屑,却又不得不放弃梧桐醴泉与之争夺腐鼠,是有些自视甚高了,可傅弦歌确实是这样认为的,若是现在傅远山主动到她面前来告诉她她的母亲究竟是谁,又是被谁所杀,在越州一波接一波暗杀她的人又究竟是谁,京城里到底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她,看着傅府半年前接回来的这个私生女! 只要傅远山敢告诉她,她甚至可以抬脚就走,永远不回到傅府 可世上哪里有这多的如果,所有的秘密都是需要人去一点一点解开的,傅弦歌等了十几年,并且还要继续等下去。 “主子,已经办妥了。” 方世隐出现在房间里,对傅弦歌说道:“我找人扮作扬州商人,已经把清容姑娘买了下来。” 扬州客商多爱瘦马,安氏自然也知道这一点,给傅弦歌的人找下家怎么可能会有好下场?扬州客商可十分符合安氏的意愿。 傅弦歌闻回过神来,问道:“她可有受伤?” “没有,我们来的及时,扬州客商最注重的又是皮面,是以没什么问题。” “这就好,八方牙行那你可去说了?” “主子放心,已经全都办成了,那姜河已经看住了,跑不了的。” “既然如此那就等着父亲回来吧也不知道出了萧挽风的事情他还有没有空管这后宅的闲事。”傅弦歌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的讥诮,旋即又问道:“可查出二少爷和安氏之间有什么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鲜衣怒马韶华逝 傅铮少年老成,武艺又好,更是虎贲将军唯一的孩子,如今已经十六了却也不见有个职位,一味地和京城子弟嬉戏打闹,倒也说不上是纨绔,只是游手好闲罢了,可又不对,人家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风,和他略显消瘦的身形不太相符,秋猎的时候名次却往往不差。 一个家世好品行也随和且接连在秋猎上表现上佳的年轻人理所当然会得到皇上的关注,当即准了他入了御林军,虽说没有官职,可却是在宫里当差的,加上傅铮年纪尚轻,这在当时可是轰动一时的大事,人人都说傅家虎父无犬子,三代将才。 可却不知道是处于什么原因,傅铮莫名其妙大病一场,没能按时参加御林军的考核,还向皇上举荐了傅家长子傅钧,年轻人嘛,能给皇上留下印象是不错,可太张狂了也是个难处,不能参加便不能参加,皇上难道还能三顾茅庐请你出山吗? 因此皇上也没说什么,而且他也知道傅钧是个什么德行,傅远山的儿子,他多多少少还是要关注一些的,也就是长得好看些,本事不差,却也不拔尖,比他的儿子差远了 虽说皇上也并不怎么喜欢他的儿子,但是能把傅远山比下去他还是很高兴,实在是不明白傅远山有什么好的,明明是个武将却长得白白净净的,而且还迂腐不堪像个老头子,当了刑部尚书就更加过分,得罪了这么多人最后还要他给收拾烂摊子,果真是令人讨厌! 基于某种旧怨,皇帝十分乐意见到傅远山不成器的儿子并且对他在宫里的女儿而给予厚待,想到这里皇帝又不怎高兴了,他就说不要乱纳妃,这怎么算他都比傅远山小了一辈,是这样的吧? 老狐狸! 皇帝暗骂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儿一样笑起来,把下面跪着的几个大人吓得不轻,忐忑地想着皇上这是又想到了什么整人的法子,尤其是傅远山更是觉得背脊一凉,蓦地生出一种转身就跑的冲动来。 果然,皇帝下一刻就开口了:“傅爱卿刚才说世子受伤一事与宁国侯府无关?” 略带着些上扬的语调像是一根针死死地挑起宁国侯李敏心里的那根弦,还没等傅远山说话就赶紧喊冤枉:“求皇上明鉴,我儿至今还卧病在床,微臣实在是不敢也没有时间去动那种心思啊” “朕没问你。”皇上瞥了一眼宁国侯,又笑眯眯地看向傅远山,等着他的回答。 “回皇上,在烟花巷口撞人的马车经过核实,确实是宁国侯府的车,那车夫也和宁国侯府有些牵连”一听到这里宁国侯又要着急,皇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顿时吓得他不敢再说话了,傅远山停顿了一下这才说道:“但是此事疑点诸多,当天因为李二公子受伤,李府上下没有一个人和那车夫接触,他们从不能是料到世子会和宁国侯府结仇提前安排的人去埋伏吧?” “傅大人说话可要小心,只不过是因为这小小疑点就能排除宁国侯府的嫌疑?你莫不是因为宁国侯府与你府上有姻亲就包庇未来亲家吧?” 这话说的诛心,是大理寺卿薛大人开的口,他向来和傅远山不和,质问宁国侯说道:“我问你,你那日是不是派了人去春风一度?我可都查明了,那马车上接回来的人就是你那儿子前几日才给赎身的巧英,你当时不同意她进门,现在你儿子身子废了倒是想起来把人家接回来,宁国侯!你真是好会做人!” 当着皇帝的面被戳破这件事情让李敏十分赧然,但他那儿子究竟是什么德行也没几个人不知道,干脆脖子一梗破罐子破摔:“那我派出去的没错,可车夫却不是那一个,臣更加没有授意他撞伤世子爷。” 当今圣上是一个贤君无疑,可这贤君有一个癖好——看戏! 傅远山看着皇上眼睛都亮了起来只觉得眉头一阵阵地跳,觉得如果他再不阻止的话这皇帝恐怕还要他这个刑部尚书去给他把李琰的风流事都挖出来,当即拼命地给皇帝使眼色,皇帝这不耐烦地揉揉太阳穴:“行了,你们有了证据再来这里吵不迟,傅爱卿,你继续说。” 傅远山没有理会脸色铁青的薛大人,恭恭敬敬地答道:“是,臣已经查明,宁国侯府原本派去赶车的人已经被人灭口,尸体就在城郊,已经找到了,如果是宁国侯府下的手,根本就没有必要。” 一听这话薛大人眼睛一瞪就又要开口,皇帝及时制止了他:“行了薛爱卿,你这脾气怎么比武将还要火爆,还是先歇歇吧,动火伤肝,薛大人晚上怕是要睡不好觉了。” 还能开玩笑,可见皇帝的心情还算是不错,他又说了几句把薛大人和宁国侯都打发走了,这才毫不掩饰地笑起来:“傅远山啊傅远山,你当初可看走眼了吧,看看你给女儿选的这门亲事,现如今后悔了吧,哈哈” 说不出来的幸灾乐祸,真不像是个皇帝。 可臣子也不像是个臣子,苦着老脸看着皇上:“所以这不就是来请皇上帮个小忙,退了这桩婚事么。” “你少来,装模作样让他们演了半天的戏,想骗朕出力门都没有,你自己造的孽却要朕来收场,做梦去吧。怪就怪你认人不清,幸亏朕不像你这么糊涂,朕女儿的婚事,那可都是朕亲自挑选慎重选择的。” 确实是认人不清,怎么就会认为那东西会是在宁国侯府呢? 傅远山叹了一口气,装作没有听出来皇帝最后一句话的意思,苦哈哈地表忠心:“皇上,臣这可都是为了咱们大晟” “打住吧你,阿谀奉承不适合你,赶紧算了”巫马信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一样笑起来,带着些感慨说道:“二十年了,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是啊,都成老头子了。”傅远山似乎也想起来当年鲜衣怒马的时候,那时候皇帝只是巫马信,他也只是傅远山,小葵也还是小葵,这么多年过去,或许就只有她一个人留在了原地吧 皇帝却笑着反驳道:“是你成老头子了,朕才四十多,正值壮年。” “臣只不过比皇上大了三岁。” “那也是大了!”皇帝瞪圆了眼珠子像是个蛮不讲理的孩子,傅远山不服气地看着他,两个人对视一眼,又噗嗤一声笑起来。 好容易笑够了,皇帝这才严肃起来,两人沉默了片刻,他这才问道:“说说是怎么回事吧,我知道你刚才没说完。” 皇帝细微的称呼变化傅远山当然察觉到了,便有些忧心地看向皇帝:“这件事情,我怀疑是东林余孽作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危机四伏重入梦 南棠院里傅弦歌听着方世隐的讲述,不由得哑然,如果说那安氏不是故意陷害强夺了傅铮的位子给自己儿子,那简直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在傅弦歌眼里,傅铮虽然气性宽和,但也不是什么随便让人拿捏的性子,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屈服了? 而且据说还是他亲自去找的傅远山说不进御林军,究竟是真的淡泊名利还是受人胁迫,对于这一点傅弦歌更愿意相信后者,虽然她还没有找出证据来 傅远山回到尚书府的时候已经是亥时,听说了清容在傅弦歌的药里投毒的事情,当即是又气又怕,连院子都没回就跟着傅钟往南棠院走,哪里还有半点平日对傅弦歌的冷淡? 可见人都是患难见真情的,傅弦歌不认为这个便宜父亲和自己有什么真情,刚躺上床的她也就没有再次起身去迎接一下他的打算,傅弦歌睡觉的时候喜欢漆黑,有一点光都睡不着,所以苏嬷嬷早早地熄了灯火,又把帷幔全都拉上,留了清和在这里照顾。 傅远山看着苏嬷嬷神色有些复杂,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院子里奴仆跪了一地,老妇人佝偻着身躯跪在地上,饱经风霜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恭敬地看着地面,这是多年来养成的尊卑,别说是傅远山,哪怕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她的仇人她也能恭恭敬服侍周到,让人挑不出一点过错来。 “弦歌睡了?”傅远山没办法支开所有人,所以只能干瘪地挤出这一句来,他不知道在这个院子里有没有皇上的人,有多少皇上的人,所以就连关心都表达得奇怪。 苏嬷嬷向傅远山行了一个礼,才恭恭敬敬地答道:“姑娘身体不好,已经睡下了,老奴这就去请姑娘出来。” “不用了。”傅弦歌的那病他也知道是怎么来的,眼里又浮现出一丝愧疚,这才说道:“既然奴仆不尽心那就换一批吧,在这傅府里头,弦歌就是正经的四小姐,别人有的她也有得,不必拘束太多。” 这话是说给其他仆从听的,算是给傅弦歌立威,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今夜的事情不必告诉她了。” 她还是个孩子,这十几年来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就这继续糊涂下去也好 苏嬷嬷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明白了傅远山的意思,和一院子的人恭送傅远山离开,看向那一片漆黑的房间的时候神色间终于流露出些怜悯。 孩子终究是会长大的,马上就要及笄了,也不小了 因为多年养成的睡眠习惯,傅弦歌的睡眠向来很好,只是今夜却躺在床上久久难以入睡,最近她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傅远山强烈压抑的关心总会让傅弦歌措手不及,就像是一贫如洗的人突然得到了泼天富贵,欢喜得几乎疯狂却强烈地不敢相信而拒绝相信。 在这样复杂的情绪之下,傅弦歌在接近凌晨的时候才终于睡了过去,久违的是,她梦到了许久不曾想起过的从前。 那是一个平静得没有任何异常的深夜,月影摇晃着营造出一种静谧的气氛,守夜的丫头倒在外间的门外已经没有了声息,房间里只有孩子绵长的呼吸声,泛着寒光的匕首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放到了傅弦歌的脖子上,利剑破空的声音一闪而逝,什么东西仿佛被钉在了木桩上,紧接着像是屋檐滴水砸在石头上一样的声音,在深夜里显得更加安静,所以即使那水声逐渐变成汩汩流水一样也并不让人觉得突兀。 傅弦歌就是在这个时候睁开眼睛的,腥甜的味道从倒在地上的尸体上溢出来,傅弦歌的右手上绑着一个小巧的袖箭,精致的小脸上一片惨白,不远处莫折言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眸子里没有一丝波动。 “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小小的孩子声音很甜,却带着明显的颤音,像是强撑着一捅就破的泡泡,这是莫折言和傅弦歌的第一次见面,他像是一个影子,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点气息也没有,叫人以为是眼睛出了问题,后来,莫折言说:“我来送礼。” 那是傅弦歌的人生当中收到的第一个礼物,后来傅弦歌才终于明白,原来莫折言早在自己发觉之前就一直在那里,他就像是她的神明,只有她能看得见,就连苏嬷嬷都不知道! 莫折言说他不相信苏嬷嬷,哪怕是她看着这满庄的护卫保护傅弦歌,也不相信傅远山,哪怕是他把傅弦歌从那一场血夜中送了出来,莫折言不相信任何人,哪怕是他自己! 梦中傅弦歌又回到了无数次经历过的弥漫着血腥味的庄子,好像从出生开始她身边就接连不断地出现这些人,是在莫折言出现之后,那些人才终于渐渐消失了,就像是阳光驱散黑夜一样,迅速得令人咋舌却又如此理所应当。 傅弦歌总有一种感觉,苏嬷嬷知道莫折言的事情,但是却不在意,就像是莫折言只在意他的性命一样,苏嬷嬷也只在意她的衣食起居,他们日复一日地做着同样的事情严谨而不觉厌倦,真是奇怪啊,明明是两个完全不像的人,怎么会给人一种这样的感觉? 傅弦歌迷迷糊糊的想着,耳边传来清和的声音,傅弦歌只觉得眼皮很重,那声音就像是忽远忽近似的听不真切,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睁开了眼睛,清和终于松了一口气。 “姑娘终于醒了。” 傅弦歌看了一眼天色,问道:“几时了?” “才刚到卯时,时辰准的。” 按时入睡定时起床,这当然也是傅弦歌的规矩,她虽然昨晚睡得不好,但在床上躺了一会醒了醒脑子后却并没有觉得十分疲惫,便由着清和服侍自己起床,穿戴好衣物后清和捧上来一块玉佩,给傅弦歌挂在了腰间。 “这是今儿一大早千川阁想法子送进来的司鸾佩,清宴公子昨儿亲自送来千川阁的呢。” “上次不是还说找不到?”傅弦歌把玩着腰间的玉佩,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叔一定要自己找到它,这玉佩的玉质做功虽说是上佳,可千川阁最不缺的就是奇珍异宝,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这玉佩到底有什么重要。 “清宴公子自然有他的法子呗,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忽然就找到了。” 也是,傅弦歌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想了想又把那玉佩取了下来:“还是放着吧,子瑾也找了这么久的东西想必不是那么简单,若是让别人认出来了还是不好。” 清和觉得也是这个理儿,便又把那玉佩接过亲自放着去了,今天一大早牙婆就把南棠院新的丫鬟送来了,傅弦歌早有准备,在八方牙行也是打点了的,所以进来的大都是信得过的人,傅弦歌挑了几个贴身的,其余的统统打发去外院伺候,一番折腾下来南棠院竟热闹了许多,起码人看起来是多了。 “怎么母亲今日没有来?”傅弦歌有些好奇,她费尽心思赶走清容可不就是为了往南棠院塞人?现在终于有了机会,怎么还干脆不过来了呢?就算是为了做做样子,也该来走个过场的。 清和给傅弦歌斟了一壶茶,有些奇怪地说道:“是老爷,昨日晚间也不知夫人怎么惹恼了老爷,老爷大怒之下让夫人不许踏出阆苑阁一步,虽说没有下命令,可也是禁了足的。” 这可就新鲜了,不管是在哪一家,嫡夫人被禁足都不是一件小事,更何况是以护短著名的傅远山?傅弦歌有些不明白了,可傅远山的复照院里面都是跟着傅远山从疆场上下来的老兵,口风严得可怕,谁也打听不到什么,这件事情也就这样了。 于是傅弦歌不再理会这些事情,从床底下挖好的地道溜了出去,今天可是十五了,傅弦歌想起一件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千川归海金陵居 “公子,你来了!” 设立在京城的千川阁自然要配得上京城这掉片叶子都能砸到权贵的地界,楼阁设计大气奢华,占地面积也不小,一共三层的建筑,再加上一个不对外开放的阁楼,单是门面就不差。 千川阁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金楼,传闻千川阁的每一栋小楼都是由千川公子亲自设计的,就比如说京城的这一家,环绕着一个月形小湖建成,穿过最外层之后在里面的任何一个房间里都能看见这月湖的风景,据说从任何一个房间所看见的月湖之景都不相同,至于月湖旁边那高高屹立的塔楼,那自然才是整个千川阁风景最好的地方,甚至可以把错落有致四通八达的金陵城尽收眼底,只不过迄今为止还没听说过除了千川公子之外还有谁曾有幸去过那塔楼。 就连当今整个工部都对千川公子赞誉有加,千方百计地想要请到千川公子,只求千川公子一副构造图,听说皇上都曾动过心思请千川公子为掌案,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管是真是假,对于千川阁来说,这些名声就已经够了,虽然买不到千川阁的设计图,但是贵人们却有大把的银子来求千川公子设计的头面饰物。 基于以上种种,当天冬眉开眼笑地喊出这一声公子的时候,几乎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刚刚跨入千川阁,脸上带着温和笑意的年轻人脸上。 真年轻啊 这几乎是所有人的第一印象,虽然早就听说千川公子年纪小,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么大的生意全是靠着这么一个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少年掌控,也许还要更小些 千川公子容貌精致,就是个子小了些,但这并不妨碍公子收获姑娘们的芳心,他年纪小,而且正是个子飞窜的年纪,这并不算是什么瑕疵。 傅弦歌对众人微微颔首示意了一下,便跟着天冬一起走进了千川阁里面,把众人的视线都隔绝在一道帷幔之外,走过九曲回廊,里面一间雅致的屋子就是傅弦歌的房间了,走进去的时候,清容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公子,您和清容姑娘慢慢聊。” 天冬也知道清容在千川阁的地位,这样对傅弦歌说道,傅弦歌却提醒道:“你要记住,清容是今日才来的千川阁,不是你们以前的三掌柜。” “您就放心吧,小的明白的,原本掌柜们也不是常常露面,其余的伙计也不知道,小的不会说漏嘴的。” 小伙计嘴巴伶俐得很,也不怎么怕千川,笑嘻嘻地出去了,傅弦歌这才看向帘子后面的清容,见傅弦歌走过来,清容赶紧迎了上来:“公子今天怎么过来了?” 她原本也知道傅弦歌要让她离开傅府的心思,所以这里面可没有什么误会可言,见了傅弦歌也不尴尬,只是说道:“这几个月我在傅府都不好查账,正在核对呢,公子可要看看?” 清容笑嘻嘻的,虽然话是这么说却一点都没有把账本拿过来的打算,傅弦歌还能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算盘?笑着一点她的额头:“你可算了吧,明知我最怕的就是这桩事。” 傅弦歌找了地方坐下来,说道:“我今日一来是看看你需不需要什么,二来今日已经十五了,你也知道我每月十五都要去龙泉山的。” “公子放心吧,我什么都不缺,虽说如今京城戒严,可咱们有朝廷的通行证,倒也不是出不去。” “戒严?” 不是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说戒严就戒严? 清容道:“据说那日撞伤世子马车的是废太子余孽,就是为了让南阳王世子丧命,借此挑拨朝廷和南阳的关系,今儿早上出的布告,而且昨儿夜里还出了命案,金陵这几日可不太平。” 傅弦歌闻言皱起眉来,废太子这种事情向来是朝廷大忌,平常时候连提都不敢提的,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做出定论?萧挽风不过是前天才出的事情吧?朝廷这么快就下了定论,还如此毫无顾忌,这不合常理。 但是南阳王世子的事情是傅远山和大理寺卿合力查办的,牵扯到南阳皇上必定也是知道的,所以这个决定就算是再怎么荒唐那也是皇帝同意过的,或许是想要杀鸡儆猴呢,这些高层怎么想的傅弦歌并不是十分在意,只要不影响到她的生意怎么都行。 于是傅弦歌换了一个话题:“那命案是怎么回事?” “主子!” 方世隐突然的出现让清容吓了一跳,这是以前从来都不曾有过的事情,可方世隐才刚一出现就直接跪了下来,傅弦歌察觉到了什么当即喝到:“清容,拿药!” 虽然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但是清容还是立刻转过身去到房间另一侧的书架上拿来一个药箱,傅弦歌伸手探了方世隐的脉搏,旋即死死地皱起眉头:“发生了什么事?” 她让方世隐先坐下,打开药箱,在满箱子的瓶瓶罐罐中找到了自己需要的药,倒了几颗让清容服侍方世隐坐下,掀开方世隐的衣服替他清理伤口。 在场的三个人似乎都对这种男女大防或者是主仆尊卑丝毫不在意,就好像傅弦歌做的只不过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方世隐忍着身体上的剧痛,说道:“是姜河家的,今日一早我亲自去看看姜河那边可有动静,等我到的时候姜家五口已经一个都不剩,我看见一个黑衣人从姜家离开,但是技不如人,没有追上,请主子责罚” “打不过就别管!真当自己这身体是铁打的?” 傅弦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怒气,将缠了一半的细布用力一扯,方世隐顿时疼得直咧嘴,傅弦歌看了他一眼说道:“想要杀我的那些人究竟有多少,究竟是谁,我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半点消息,你怎么就认为自己有办法留下他?” “不是的主子,那个人和以前的人不一样。” 方世隐有些焦急地开口,却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难道单纯就是因为这个人的武功比以前的那些杀手高了太多? 见方世隐一脸的焦急,傅弦歌安慰他说道:“不要想了,你先好好养伤,不过是换了一个人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方世隐还想再说,清容却伶俐地捂住了他的嘴:“公子,我先扶他到后面去休息。” 傅弦歌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不说话,这个姜河在出现的时候傅弦歌就已经开始怀疑他了,她按照自己给调配的药,虽然没有中毒,脉象却是中了胭脂红的症状,安氏请他来为自己诊脉他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可见是安氏授意的。 傅弦歌原本只是怀疑他是受了安氏教唆才给她开的毒药,控制住他也是害怕胭脂红事败安氏狗急跳墙,却没想到安氏没着急,有些人却已经动了,也就是说在这姜河的后面还是有人啊。至于安氏究竟是别人手里的枪还是那些人其中的一员,傅弦歌暂且不下定论,她此刻最在乎的是今早安氏被禁足一事。 不妨大胆揣测一下,若是安氏禁足是傅远山察觉了胭脂红一事其中的蹊跷呢? 这个念头从傅弦歌脑海里冒出来的一瞬间就被她打回去了,真是昏了头,她只不过是一个私生女,还是一个备受忌惮的废物私生女,傅远山怎么可能因为这一点小事就让安氏禁足? 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或许还真有希望查到幕后的那些人,傅远山是刑部尚书,姜河家的事情自然要落到他头上,查到最后他总能查到安氏身上,或许真能顺藤摸瓜呢? 这个希望虽然渺茫,但是傅弦歌还是自我安慰似的笑了笑,说不准呢 皇宫里,御书房里除了皇帝和傅远山再也没有其他人,皇帝蜷曲着手指在龙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清脆的声音在大殿上显得格外清晰,傅远山沉下眸子,良久才看向上面的九五之尊:“皇上,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藏巧于拙晦而明 早就不能这样下去了 皇帝悠悠地想着,有些头疼地揉揉额头,问道:“你夫人如何了?” 傅远山一脸苦笑:“看着呢,短时间内是出不了事,只是他们行事愈发明目张胆,那姜河未必是其中关键,便是查也查不出什么,十几年来这样的事情究竟有多少我们并不知道,臣并不觉得藏拙是一个好办法。” “那你说说你家那孩子如今可当的起大任了?” 想到这一点傅远山脸上忧愁更甚,反问道:“越州皇上不是也让人去了许多回了,怎么问起微臣?” 满朝文武,敢这么和皇帝说话的也就是只有傅远山了,老家伙苦着一张脸推卸责任的样子气得皇帝瞪眼睛:“说的就和我能管得住越州那帮人似的,他们啊,都是六亲不认的!” 说到六亲不认的时候皇帝有些失落,过了一会儿又说道:“既然躲不开那就正面来吧,傅远山,以后对你女儿好点,下个月就是下元节了,到时候让她也进宫吧,以后我就不管了。” 皇帝当然不可能不管,但是这句话傅远山却明白了一件事情,皇帝这恐怕是要把傅弦歌抬到明面上来 “小四,你可要想好了,万一那孩子不是藏拙,这就是” 这就是把傅弦歌往死路上逼! 傅远山的话没有说完,但是皇帝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却不知道是不是傅远山一句熟悉的“小四”勾起了皇帝年轻时候的记忆,他竟然笑了起来,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温馨的笑意,普天之下也没有几个人见过的。 “放心吧,笨拙的孩子,可没有本事守住那些人。” 皇帝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是他的名字一样自信满满,终究是九五之尊,很轻易地就能让人信服,傅远山想起当年的事情,不由得笑起来,又说:“那你打算如何安置婉儿的孩子?” 他们现在说话已经不是君臣了,关于南阳这种敏感话题当然可以随心所欲,想起当年的故人死死伤伤到最后只剩下了他们两个,皇帝又叹了一口气:“看着不像是蠢笨的,就是性子太烈,婉儿那般温柔的人,南阳王也是出了名的儒雅,怎么生出这么个东西?” 听起来是满满的嫌弃,但是皇帝却并没有对萧挽风所作出的事情有所评价,可见是有所保留的,疼爱是真的疼爱,提防却也是真的提防! 傅远山看似随口应道:“或许是物极必反吧。” “物极必反啊物极必反!” 皇帝觉得这说法十分有道理,连着说了好几遍,又怀念起往事来,还是当年的日子好啊,龙椅这种东西坐得久了腰疼 随着皇帝和傅远山的一番谈话,傅弦歌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即将有一番翻天覆地的变化,按照原本的计划坐上了出城的马车,因为方世隐受伤的关系,傅弦歌便没有带暗卫,虽然不放心是有的,可只有千日做贼,万万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傅弦歌就不信只这一次意外还能让她立刻就遇到暗杀了? 不管傅弦歌是抱着侥幸还是其他的什么心理,总之她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门了,反正如今她的身份是千川公子,整个世界上知道她双重身份的也不过五指之数,要是这都能遭到劫杀,那可就说明问题了。 只不过这样的想法在走出一条街以后傅弦歌就后悔了,不为别的,只为这突然闯进她的马车劫持她的陌生男子 难道说去求神拜佛前真的要先焚香沐浴才能显得心诚? 傅弦歌有些无奈地想着,却还是将目光移到了这男子的脸上,虽然蒙着面纱看不见样子,但是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狭长的凤眼里仿佛流转着光芒似的,浅色琉璃般的眸子中一丝感情也无,哦不,准确来说那里面包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只是大多阴暗,是以傅弦歌全都看懂了。 杀机冰冷,蔑视鄙夷,还掺杂着残忍和威胁该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拥有一双这样好看的眼睛?更不要提他眼角一滴鲜红的泪痣显出异样的妖娆,傅弦歌看着他,竟低低地笑了出来。 从没见过被人劫持还能笑得如此开心的,萧挽风确定这人眼里没有一点害怕,这就让他更加不解,暗道该不会是劫持了一个傻子吧? 这时候傻子说话了:“公子长得如此好看,做什么营生不成竟要拦路抢劫?” 马车还在街上缓缓行驶着,所以车厢里这细细的低语声并没有引起门外车夫的注意,萧挽风看向傅弦歌的眼神更加不对劲,生死关头,竟还敢调戏劫匪的容貌,这难不成是个假的千川公子? 可这实在是不能怪傅弦歌,她五岁的时候就能用袖箭杀死暗杀她的敌人了,如今只不过是刀架在脖子上而已,实在不算是什么大事,难得遇到一个长得好看的人,怎么能不仔细打量一番? “带我出城。”萧挽风压低了声音,不管这个千川公子是真是假,既然是从千川阁出来的,那就必定有办法带他出去,傅弦歌看着这人眼里涌起的杀意,不动声色地扣了扣手腕,权衡了一番之后发现似乎不是这人的对手,心里不由得沮丧。 “好啊。”这沮丧不过是持续了片刻,傅弦歌旋即笑起来。 她笑的时候是先弯了眼睛,咧开嘴角露出洁白的牙齿,本就精致的脸在这样的笑意下登时生动起来,像是个纯净的孩子般不设任何防备。 萧挽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答应得如此爽快,笑得还如此开心,被劫持是一件很值得庆祝的事情吗? 他有些不明白金陵人的思维,下意识地问道:“你不问我是谁?” “你是谁?” 傅弦歌就坡下驴,她觉得很愉快,因为这是十几年来第一个能随时取她性命却迟迟不动手的人,这样的想法有些诡异,但就是真实发生了,傅弦歌从来没有遭遇过劫持,遇到的都是生死 绝对是个傻子! 名震京都的千川公子是个傻子! 萧挽风再次确定了这个事实,怪异地看向傅弦歌,傅弦歌却说:“你看,我问了你也不说,所以我问不问有什么意义吗?” 似乎有点道理,萧挽风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对,又听见她问:“你是通缉的要犯吗?” “不是。” “你看,你又不是通缉犯,我为什么要拒绝帮你呢?” “” 萧挽风收回了抵在傅弦歌脖子上的刀,他不喜欢傻子,更不喜欢傻子试图说服他,果然刚才觉得他大智若愚是个错觉,这千川公子就是有病! “我知道就算你是通缉犯也不会告诉我,但是其实这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最要紧的只是我的小命不是吗?” 萧挽风第一次遇到这么话痨的“人质”,下一瞬间手里的匕首却抵在了傅弦歌只是稍微抬起的右手上:“袖中丝,缇刑司打造的暗器,随着缇刑司的崩塌消失在世界上,千川公子果然好本事,连这个都弄得到。” 说着用匕首挑开傅弦歌的袖子,露出中衣下极为精致的一个手环,只是比正常的手环略宽,铁质的色泽给人一种金属质感,冰冷而华丽。 傅弦歌的小动作被挑破不由得有些尴尬,视线转向别处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干:“有钱人总是有一些奇怪的癖好,防身嘛,你也知道我们这种人一旦被劫持了会有多严重是不是?” 萧挽风静静地看着她,顺着他方才的话说道:“现在最要紧的是你的小命,你要知道这一点。” 傅弦歌赶紧点头:“是啊我知道啊,所以你能不能先放开我的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大智若愚巧于言 萧挽风看着傅弦歌瑟缩着往后退了一点,似乎是想离他远一点,脸上却一点害怕都没有,你看这个人,就连骗人都不认真一点 “我也不是不怕你,甚至可以和你交心了,我是个患有心疾的人,激动不得,否则哪里能如此淡定?所以啊,公子千万不要吓我,若是惊着了,你就只有找别人带你出城了。” 傅弦歌说这话的时候满脸真挚,萧挽风却是半点不信,这个千川公子看上去人畜无害,说话十句里没有一句是真的,他冷冷地看着傅弦歌,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别耍花样,否则” “不会不会,啊” 傅弦歌还没有来得及表达自己不会再有小动作的决心,马车却在此时一个颠簸,傅弦歌顿时身体不稳向萧挽风撞去,眼看就要拿脖子抹了匕首一副“自尽”的架势,萧挽风一时惊诧不知道她又想耍什么花招,只是事发突然萧挽风只能调转了匕首方向,却不料傅弦歌惊慌之下双手去挡那匕首,这么一推竟是直接向着萧挽风刺去。 这可真是谁也没有料想到的变故,萧挽风眸色一凝,在那匕首刺到自己的前一瞬间用另一只手撑住傅弦歌的肩膀,马车过了这一颠簸也终于重新平稳下来,刚想长舒一口气,萧挽风却直接扣住了傅弦歌的肩膀,再次将匕首抵在她脖子上,不同的是,这一次萧挽风是从背后挟持的她,也就是说傅弦歌整个人已经自萧挽风的掌控之中。 “公子不要生气啊,我自小体弱多病,这马车颠簸也不是我的的错,你看” “闭嘴!” 萧挽风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他从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人! 两个人交锋的这短短时间车夫已经反应了过来,赶紧高声向里面道歉:“公子,您没事吧?” 还不等萧挽风将匕首更贴近傅弦歌些以示威胁,傅弦歌就主动开口了:“没事,这是怎么了?” 他这才注意到马车外的喧嚣声,似乎还有女子在哭泣,还有一个丫头在一旁又是哭又是担心又是抱怨,声音倒是大,掺杂在议论纷纷的声音里也丝毫不弱,傅弦歌像是商量又像是抱怨地第萧挽风说道:“你看,有钱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不仅会招惹你这种匪徒,还会招惹外面这种美人。” 萧挽风没否认他是匪徒,却并不认为外面的是个美人,就问傅弦歌:“你怎么知道不是你的车撞伤了人家?” 傅弦歌更加无奈:“带了千川阁标记的马车出门必撞美人,这是京城有名的趣事,你不知道吗?” 南阳王世子刚到京城自然没有听说过这话,可就算是在南阳,千川阁的名声也还是很响亮,更何况方才小小的交锋就让他明白这千川公子不仅傻c而且有趣,就更加不会理会她这试探的话。 见对方不上当,傅弦歌也很无奈,刚想说些什么外面的车夫却又说道:“公子,是咱们的马车不小心撞到了傅家姑娘,你看这可怎么办?” 这下子傅弦歌得意不起来了,傅家小姐?哪个傅家? 在京城还有哪个傅家比尚书府还要尊贵?那自然是没有的! 因此就算是千川公子也不敢怠慢傅家三小姐,毕竟生意做得再大那也只是个商人,破门县令灭门知府这种事情在接触经商的时候就要明白的道理,虽说大晟民风开化,可重农抑商那是自古就流传下来的弊端,岂是一时半会能改得了的? 更何况撞到的不是一般人,那是傅远山的女儿,朝廷二品大员的嫡亲女儿,姐姐还在宫里做妃嫔,傅弦歌实在是想不明白,她怎么会撞到自己的车辙下?莫不是安氏商户出身,所以就觉得她这个商人的身份比宁国侯世子还要高贵? 傅弦歌脸上神色变幻莫测,萧挽风难得见到这狐狸一样的傻子露出这幅神情,不由得嘲讽道:“我还以为千川公子见过多少美人,原来只是一个尚书府的小姐就吓到了。” “美人确实是见了不少,譬如春风十里的茵陈姑娘就是在下的熟识,公子有所不知,在下只喜欢如公子一般可人的美人,若是身份太矜贵了,在下可是没福气享的。” 这世道果真是疯了,劫匪不像是劫匪,人质也没有人质的觉悟,虽然自小容貌惊艳,可萧挽风还是第一次被人比作是青楼头牌,更别提是在这种劫持他人的情况下,要知道李琰不过是说了一句“容貌妖孽天成”就落得那样一个下场,可见容貌一事在他这里是提都不能提的。 可偏偏这个莫折千川一脸无知无畏,甚至还有些调笑,他还打不得骂不得,明明是他劫持了人质,他却还要听莫折千川的摆布不敢有所损伤,世事当真是神奇。 然而萧挽风任性起来也是要命的脾气,全然不管自己是不是要依仗眼前这人出城,那匕首稍一用力便划破了傅弦歌脖子上的皮肤,溢出一丝血迹来,傅弦歌道:“公子莫要冲动,这外面可还有美人等着在下安抚,若是在下身上留了伤,这可要如何瞒过众人?” 萧挽风自然明白这一点,可这莫折千川胆子太大,若是稍不留神就给他挖一个大坑,不给一点警告实在对不住他这嚣张无脑之名,此时见傅弦歌服软,心中难得掀起一丝得意,笑道:“千川公子好风骨。” “见风使舵墙头草,识得实务是英雄。不知道公子说的是哪一种风骨?”被人嘲讽还不还嘴那不是傅弦歌的性子,可才刚准备反唇相讥,来福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于是她只能作罢。 “公子,那傅姑娘崴了脚,似乎伤得不轻,这” 傅弦歌低声对萧挽风道:“你看,美人事大,不如公子先放我去解决一下?” 萧挽风看向傅弦歌的眼神便有些怪异,放了他?以他狐狸一样的性子可是一点都不能松懈的,放了他那还能回来吗?他莫不是真把自己当成傻子? 果真千川公子病的不轻! 可傅弦歌不这么觉得,见对方不出声她便开始给他讲道理:“你看啊,现在这是我的马车,若是我迟迟不出去那岂不是叫人生疑?那到时你还如何出城?更何况我也不离开马车,只是掀开帘子解决一下麻烦,你就这样那匕首在后面抵着我的身体,一旦我有任何异动你就动手好不好?以公子的武功想要制服一个手无寸铁之人还不容易?公子放心,我是生意人,最讲究的就是盈利,不会做亏本买卖的。” 恰巧这时马车外又传来一声尖锐的叫骂声,想必是那丫鬟的:“你们千川阁就了不起吗?撞了人就可以不负责任?我告诉你,我们小姐可是刑部尚书傅大人的掌上明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 “柳儿!”喝止那丫头的就是傅弦玉了,确实,该说的威胁都说完了也该喝止一下,只不过接下来的话在这喧闹的街上听不清楚,许是傅弦玉在低声为“千川公子”辩解,说着都怪自己不小心云云,傅弦歌耸耸肩,仿佛再说:“你看,还是要去解决的吧?” 外面这对主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确实惹人生厌,萧挽风向来是个随心所以的人,自然容忍不得这种小把戏,但要是就此放了傅弦歌也是不可能,纵然他说得天花乱坠,萧挽风也是不会相信这只狐狸的。 因此他清了清嗓子,有些戏谑地低声对傅弦歌说道:“这个美人,还是我来帮你解决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梨花带雨美人泪 身为一个黑衣蒙面明显怕暴露身份就连出城都要挟持他人的人,萧挽风居然说他来解决外面的麻烦? 如果不是脖子上还有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傅弦歌一定会扭过头去看看这人是不是在开玩笑,可是还没有等傅弦歌说话,萧挽风就已经已经扬声说道:“傅家三小姐?可是那李琰公子的未婚妻?” 马车里突然传出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把那车夫吓了一跳,一时不知道该是什么反应,旋即又想到或许是公子的朋友,毕竟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也不是一两次。 傅弦玉一听见这句话之后脸色更是白了几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千川公子对她的第一印象居然是一个别人的未婚妻?! “千川公子误会了,我并不是” “不是什么?”萧挽风打断她的话,丝毫不压低声音问傅弦歌:“千川啊,你与这傅家姑娘认识?” 至此时众人才明白过来,原来这车里不止坐着千川公子一人,傅弦歌第一次遇到如此胆大的劫匪,却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未曾听说过,兄长这是何意?” 萧挽风被这一声“兄长”喊得身心舒畅,狭长的眼角略上扬几分,愈发的得意:“既然不相识,这姑娘如何会向你解释是否曾有婚配?傅府再如何也是高门子弟,断不会教出如此不知羞耻的子女吧?” “” 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狂言骂一个女子,饶是傅弦歌自认无赖也做不出这种事来,不由得汗颜,傅弦玉的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那丫鬟闻言更是喝到:“大胆狂徒!休得污蔑我家姑娘清誉。” “光天化日之下对一陌生男子纠缠不休,姑娘的清誉难道便是如此?我还以为稍矜持些的女子上街都会稍微遮掩一番,你家姑娘被撞了,你不说维护你家小姐,反而处处提及傅大人的名号,莫不是说你家老爷仗势欺人警告我等最好按照你的意愿行事?” 就算是柳儿再怎么胆大包天,却也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接萧挽风这句话的,正气得说不出话来萧挽风又道:“你家小姐又不是什么名伶妓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狼狈可怎么行,既然是千川的马车撞了你家小姐,我们也不是不负责任,定会负责姑娘的医药费用,只是千川还有要事要出城,恐怕是不能送姑娘回府了,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真是好话坏话都让他一人说了,把人家姑娘都骂成了这样还是你有理的样子,傅弦歌没忍住笑了出来,却还是咳嗽了一声,顺着萧挽风的话说道:“兄长言重了,傅姑娘不过是受到了惊吓才会失态,既然是我们不对在先,自然是要负责到底的。来福,去寻一辆马车来送姑娘回府。” 傅弦玉脸色青白地站在马车前面,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萧挽风先说了她们尚书府仗势欺人,她更加不能抬出傅府的名声,千川公子如此温润的人儿怎么会结交如此无耻之徒? 因为方才萧挽风的一席话,街上的百姓已经是议论纷纷,言语间都是说她不知羞耻,虽然不敢大声谈论,可那眼神却实实在在是这样说的,傅弦玉气得浑身发抖,却也知道现如今是不可能借此坐上千川公子的马车,早知如此就听母亲的劝告等她安排,如今自作主张反而是弄巧成拙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眼含泪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向着马车盈盈一拜:“多谢公子体谅,是下人不懂事惊扰了公子,弦玉在此便替她赔罪了。” 美人总是惹人怜惜的,傅弦玉本身也算得上是美人,更何况此时这美人梨花带雨欲泣不泣的样子更是平白惹了多少怜惜,马车撞人还要别人道歉,更是世上没有的理,到现在这千川公子都没露面,真真是无礼至极! 傅弦歌人精一样的人儿自然知道傅弦玉的心思,只可惜她受制于人,就算是想替自己挽回名声也是有心无力,只听见萧挽风说道:“来福,还不赶紧送傅姑娘回府?” 当真是百无禁忌一点也不顾忌自己此举会给别人带来多少麻烦,傅弦歌叹了一口气,马车这时已经重新动了起来,来福已经去找人安置傅弦玉,只剩下一个人赶车,想到这里傅弦歌又是叹气,低声对萧挽风说道:“公子好高的兴致,何必与我一般计较?我得罪了尚书府,你不是也没什么好处?” “好处自然是有的。” “哦?难不成公子与尚书府也有旧怨?” “我高兴,便是最大的好处。” “公子锱铢必较,当真好气性。” 在见识过萧挽风的睚眦必报之后,傅弦歌果然不再乱说话,免得又触怒了这位脾性大得有些胆大包天的祖宗,她只是不怕死,但并不代表会去寻死,说了这么久,对于劫持她的这位究竟底线在哪里也差不多摸清了,于是便老老实实地当一个人质,不再试探萧挽风。 老实下来的傅弦歌让萧挽风有些不自在,他可不认为自己这是震慑到了这位千川公子,想着或许是这只狐狸在又在计划这什么,因此不敢放松警惕,可直到马车到了城门口,傅弦歌也没有任何动作,倒像是萧挽风多心了。 千川阁向来最爱给各路城门守备送温暖,且出手十分大方,惯会做人,因此见到是他,守卫们也十分客气,可必要的搜查却是少不了,萧挽风可不相信千川阁的马车会没有暗格,不是说千川公子精通机关榫卯之术? 奇怪的是傅弦歌这一次格外配合,打开马车坐下的暗格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在萧挽风警惕的目光下拿出细布缠住脖子上的伤口,说道:“若是守城将士看见我身上有伤,那可要如何交代?你看,都是你闯出来的祸却要我来收场,真是没有道理。” 这世上本就没有劫匪要和人质讲道理的事情,可傅弦歌似乎执着于这件事情,马车外将士催得紧了,傅弦歌便让让萧挽风藏进了暗格,而后把自己收拾好掀开了车帘,毕竟他也算得上是京城的半个权贵,那士兵也不敢太过分,只略略检查了一番便放了行,两个人安安稳稳地出了城门也没有半个人生疑。 “你看,我都说了我最看重的是我的性命,你不用一直威胁我,我自然知道怎么做的。” 放萧挽风出来的时候傅弦歌甚至颇为自在地耸了耸肩,似乎是在和一个老友聊天,萧挽风这次是真的不明白她究竟是怎么想的了,他在暗格里的时候,傅弦歌自然是有机会逃跑的,甚至那暗格里还可以设置机关,让他出不来或者干脆死在里面,他相信这一点对于千川公子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可奇怪的是,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既然已经出了城,萧挽风也就没有必要再如此警惕,他也看出马车里的这个人根本不会武功,包括外面的车夫也都没有威胁,干脆松开了傅弦歌,坦诚布公地问:“你想做什么?” “自然是送公子出城。” 傅弦歌笑得无比真诚,露出洁白的牙齿差点闪晕了萧挽风的眼,果然千川公子就是个傻子! “你就不怕我杀你灭口?” “这倒是个问题”傅弦歌像是才想到这个问题似的皱起眉头,旋即却又舒展开来,露出一口大白牙说道:“那公子你会杀我吗?” “杀人灭口这是常识,不如你来说说我不杀你的理由,说得好了,我就放了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闻风丧胆缇刑司 傅弦歌为难地皱起眉头,略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不如看在我救了公子一面的份上?” 萧挽风没有说话,略歪着头把玩手里的匕首,见状傅弦歌不由得长叹一口气,如同自暴自弃般靠往车厢上一靠:“那我就说不出其他理由了,公子还是杀了我吧。” 究竟能不能杀傅弦歌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萧挽风瞧着傅弦歌干脆闭上了眼睛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眼中眸色更深,果真是不怕死。 也不能这么说,傅弦歌只不过是笃定他不会杀自己就是了,毕竟谁会愿意平白得罪一个千川阁呢?更何况谁会相信莫折千川没有一定的保命手段?挟持和杀人灭口那可是截然不同的性质,正如傅弦歌自己所说,他们这些有钱人嘛,总喜欢做些保命的东西 萧挽风收回匕首,不再玩这些没用的把戏,既然已经出了城,那就不需要再借助这位千川公子,他将车帘掀起一丝缝隙,才发现马车外的景象已经接近山林,虽然官道依旧平坦,但来往却已经没有了什么人,他甫一起身却突然觉得腰间被抵上了一个什么东西。 “公子还是莫动的好,既然识得缇刑司的袖中丝,那想必公子也知道那缇刑司总督凭的是什么名扬天下吧?” 先帝谥号文德,尚在人世时曾设立缇刑司,虽然在世间只存在了五年,但却是至今人人闻之胆寒的存在,缇刑司人人黑衣,如同锁魂无常,其爪牙无孔不入,可能是院中洒扫老奴,也可能是枕边温香软玉,当年大晟人人自危,唯恐被缇刑司盯上,一夜之间满门凋零 而缇刑司的督主,脸上常年带着一个鬼面具,有人说他面目狰狞,即便是恶鬼见了也要惧怕三分,却也有人说他貌似狐媚只一眼便能摄人心魂,但不管有多少传言,百姓却连督主的名字都不知道,只晓得那一身的黑衣像是寒冰般杀伐凛冽。 而天下人皆知的是,这位神秘可怖的缇刑司督主不会武功!但没有任何人敢因此而小觑他,因为他所制造的暗器,不知道要了多少人的性命,尤其是他有一把形状奇怪的黑色铁盒子,只需握在手上,便能瞬间取人性命,那暗器甚至比弓箭射程还远,更是快得叫人看不见,只知道死的人身上都只有一指大的伤口,神奇无比。 督主的这柄暗器,普天之下再没有第二把,他曾亲口为之命名——枪! 虽然名字奇怪,可它的威力却是人人胆寒,所以萧挽风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身体都僵硬了一瞬间,下一刻却轻笑道:“这东西早就和缇刑司督主一起死了,你想骗我?” “可袖中丝也随着缇刑司一起消失了,你方才不也看见了?” 一路之上傅弦歌都没有机会把枪拿出来,这是莫折言第一次见面时送她的武器,也是从此以后她练习最多的暗器,十几年来因为它保住了多少次性命,好不容易抓住这人放松警惕的机会,傅弦歌怎么可能放过机会? 萧挽风维持着原有的动作没有说话,傅弦歌却调笑道:“我是个商人,自然不会吃亏,公子不伤我性命,我保密公子的行踪,这本是你我心照不宣之事,可我却也没有说不要公子的性命啊。” 真是终年打雁反被雁啄了眼,萧挽风万万没想到今日会栽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他并不怀疑那枪是假的,因为他原本都要走了,莫折千川没有任何理由骗他,若是被拆穿了只能让他恼羞成怒,到时候不利的反而是他自己。 “你就不怕我和你同归于尽?” “我知道公子性子刚烈,断然是不愿意死得如此窝囊,可若是方才你面对我时或许还有这个机会,现在么,公子你可千万不要动,我若是一紧张扣动了扳机你的小命可就没了。” 傅弦歌沉吟了片刻,可能是怕萧挽风听不懂什么叫“扳机”,还准备好心地解释一下,萧挽风这下却是真的确定了傅弦歌手上拿的真是那恐怖的凶器,他突然开口:“你对枪了解多少?” “公子何意?” “既然你不想杀我那就先把枪放下吧,这么抵着我也挺不舒服的。” 现在猎人猎物的角色可是已经反过来了,萧挽风却依旧是一副老子最大老子现如今不舒服了的样子,傅弦歌拿着枪往前抵了抵,却并没有否认自己不想杀他这话。 “都说了商人逐利,吃不得亏的,公子挟持了我这许久,我自然要讨回来。” “” 第一次遇到比自己还要睚眦必报的人,萧挽风终于深刻地认识到了这是一种多么令人厌恶的性格,但此刻却不是反思的时候,更何况南阳王世子怎么可能有错?错的定然是他人! 于是萧挽风又说道:“很巧的是,我也曾尝试过造枪,却苦于没有图纸,所以你对枪了解多少?或许你我可以合作一番。” 半路遇到劫匪,却劫出一个合作伙伴,这件事情怎么听都让人觉得荒唐,更何况三言两语就想骗的千川公子的信任?那怎么可能? 傅弦歌神色虽然有些变化,但是却没有接萧挽风的话,却又听见他说道:“我敢和你保证,在这个世界上,除我之外,没有任何人能造出枪!” “好大的口气。” 傅弦歌向来习惯藏拙,从不流露出如此真切的嘲讽,从莫折言将她母亲留给她的那些机械卯榫之术交给她的时候,她就知道总有一天,她在这一路上达到别人无法仰望的巅峰,而千川阁设立以来,她的天赋确实得到了全面的发挥,可那些精密到可怕的机械她还是只能仰望,哪怕千川阁搜罗了全天下最好的能工巧匠却已经没有办法复制那些图纸上的暗器!现在突然冒出一个狂徒宣称他能做到?!简直可笑! 萧挽风也知道他不相信,可合作的念头从他的脑子里一冒出来就立刻侵占了他所有的思绪,便这样脱口而出了,他做事从来随心而为,谋而后定对他来说就是个笑话,众人面前那跋扈冲动的模样倒也不全是装的,至少一小半是出自他的本心? 所以为了达成这个合作,萧挽风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是不是会暴露,而是说道:“你既然能得到缇刑司这么多的东西,那么你和缇刑司绝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不问你的身份。但我要告诉你,你手上的这一把枪,并不是缇刑司督主造的,在这世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不多,但是如果你手上掌握着枪械的图纸,那么你一定知道,我没有骗你!” 在这个世界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不过五指之数,就连傅弦歌也只是从莫折言那里听说了一点,却迟迟不知道那位神秘的匠人究竟是谁,如果说这个人知道的话,那他说的话可能并非虚妄! 傅弦歌慢慢收回了枪,萧挽风知道她还在迟疑,毫不在意地活动了一下身体,也没有再次攻击傅弦歌的打算,活动了一下之后十分认真地盯着傅弦歌的脸。 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傅弦歌第一次看见他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哪怕是从一开始他劫持她的时候也没有出现过。 萧挽风紧紧盯着傅弦歌,因为气氛陡然凝重起来而显得语速都十分缓慢,时间仿佛凝滞一般缓缓拉长,他说:“因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龙泉护国香火盛 “公子多虑了!” 傅弦歌并没有给萧挽风说话的机会,直接打断了他,旋即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来,语气中有一种娓娓道来的闲适:“公子多虑了,在下与那缇刑司并没有什么关系,能得到这些东西无非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罢了,今日与公子相逢是一场缘分,公子可不要将这缘分变成一场孽缘。” 能得到这种私密的东西,要说莫折千川和缇刑司没有关系萧挽风是绝对不会信的,但是她的意思萧挽风却是已经听明白了,他沉默地看着傅弦歌,在她平静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好奇之类的情绪,许久之后他才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意。 萧挽风说:“原以为千川公子不怕死,没想到” 没想到后面的话自不必多说,从他满眼的嘲讽就能猜出来不是什么好话了,傅弦歌像是完全没有听出他的意思似的,依旧波澜不惊:“公子若是出城有事的话现在还不动身恐怕就来不及了。” “既然千川公子无意与我合作,那便算了,我相信,你我之间的缘分,不会止于今日的。” 做生意这种事情,自然是要双方同意才有谈下去的意义,傅弦歌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显然是没有了合作的可能,萧挽风也不强求,面对一个触手可及的宝藏,没有人会不动心,更何况是各自掌握了一半钥匙的他们? 萧挽风并不确定另一半的钥匙掌握在莫折千川手里,但是却愿意赌一把,萧世子向来无法无天,这也没什么 说完这句话之后萧挽风撩开车帘身形一跃便消失在了马车里,迅速得像是他从来没有出现在这里过一样,想必他来的时候也是如此。傅弦歌微阖着眸子没有在乎他的离开,这时来顺有些不确定地掀开车帘一角,问道:“主子,你没事吧?” “无事,吩咐下去,不用追了。” 虽然对傅弦歌的这个命令感到不可思议,但是来顺却并没有询问,只是应了一声便专心地去赶车去了,傅弦歌身边的人,没有蠢笨的,哪怕是原本没有感知到萧挽风的存在,在他出声之后却是迅速反应了过来,来福早就通知了千川阁的人,这一条路上,布满了千川阁的人手,但凡萧挽风有一点异动,取他性命甚至不用傅弦歌亲自动手。 傅弦歌的心思很乱,十几年了,这是她第一次距离真相如此之近,在那个人说出可以那个秘密的时候傅弦歌几乎脱口而出来质问他,“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知道那么隐秘的事情”“你又有什么目的”“是不是知道她和缇刑司究竟有什么关系?” 有太多的疑问,十几年来一直缠绕着傅弦歌的秘辛似乎在那一瞬间就会全部解开似的,可她忍住了,压下了所有的问题。 那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甚至是敌人!傅弦歌没有任何理由相信他,哪怕他说出了那样的秘密,可谁又能保证他不是在试探自己? 她的身份太特殊,她身上也系着太多的性命,所以容不得她有一丝冒险,哪怕前方的宝藏只需要她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可她也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那宝藏前有一道万丈天堑! 傅弦歌有些烦躁地揉了揉额头,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他向哪个方向走了?” 来顺自然看不清萧挽风的身手,可提前埋伏在这里的千川阁高手却看清了,闻言便答道:“往护国寺的方向去了,主子可是要” “不必了。”傅弦歌沉默片刻,又补充道:“今日之事谁若是敢透露出去半分,千川阁的规矩你们明白的吧。” “是!” 千川公子小小年纪便能撑起如此大的家业,手段自然不会与他的年纪有多大的相符,所以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所有人都全身一凛,虽然更加好奇方才那人的身份,却根本不敢多言半句。 傅弦歌这才放下心来,看着车外愈发荒凉的景色有些出神。 金陵城北城门直行三里有一片山脉,其中最高的那一座名为龙泉,是守护京城龙脉的阵眼,山顶有一座气势辉煌的庙宇,是从前朝就流传下来的镇国寺,寺中香火鼎盛往来香客不断,一是冲着这镇国寺的名声,二是为了闻名天下的高僧了然大师。 大晟朝开国百年,对护国寺敬重有加,十年前护国寺前任主持圆寂,云游天下的了然大师归来,皇上亲自封了国师,大到祭天封禅,小到皇子嫁娶,都要询问了然大师意见,可见其地位。 相比护国寺的香火鼎盛,龙泉山的其他庙宇就不那么出名,位置也不能如同护国寺一般坐落山顶,饶是如此香火却也不少,许多京城的贵人们都会来这些庙宇朝拜,因此龙泉山上香火像避云寺这样少的可真是不多,傅弦歌的马车兜兜转转,总算是在午时之前停在了这一座荒凉的庙宇前。 其实都算不上是庙宇了,避云寺不过只有大户人家的一个庄子那么大,见到傅弦歌的马车,寺中已经有僧人来迎接,像这样香火稀少的寺庙,傅弦歌这样大方的香客并不多见,准确来说只有他这么一个。 主持云空大师并不知道千川公子的身份,只是知道这位莫折公子气度大方,言行举止不像是小户人家的孩子,每月十五都会到避云寺来上香,陪着寺里的一个疯和尚一坐就是一下午。 “方丈。” 傅弦歌自马车上下来,双手合十向云空大师行了礼,云空大师同样还礼过后说道:“公子舟车劳顿辛苦了,小寺已经备好了斋饭。” 傅弦歌并不与云空大师客气,这座避云寺,如果没有她的香油钱,早就没有了生机,更何况避云寺的斋饭确实不错,只可惜少有人能尝得到。 在避云寺的后院种着几棵桃树,傅弦歌第一次来的时候便是在院墙外被这春色吸引了,疯和尚喜欢这桃花,傅弦歌就让他住在这里,跟着云空大师刚绕过曲折的回廊,便听见院子里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疯和尚你又破戒了,你赶紧放下!今天是公子来的日子呢”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声音,应该是照顾疯和尚的小沙弥。 傅弦歌想到,又听见疯和尚疯疯癫癫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的反驳声,小沙弥急得跳脚,院子里又是摔盆打罐的声响,云空大师脸上有些尴尬,疾走几步来到了院门口,喝道:“吵吵闹闹像是什么样子?佛门禁地岂容你们如此胡闹?” 小沙弥满脸委屈,喊了一声方丈正准备告状,下一刻却瞥见从院子外走进来的年轻公子,声音便顿时小了下去,却还是忍不住委屈:“分明是他破戒,在这种地方,岂能岂能” “你还顶嘴?疯大师是避云寺的贵客,你岂能无礼?!今日的晚课加一倍!” “师傅” 小沙弥顿时委屈起来,傅弦歌看着这也不过十几岁的孩子,不由得笑笑:“无妨,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若是每月给避云寺五十两的香油钱,这样的麻烦云空大师倒是希望多几个,只可惜这天下只有一个傅弦歌,也只有一个疯和尚。云空大师刚想说几句话寒暄,那疯和尚这时却已经看见了傅弦歌,顿时笑了起来。 “你来了!” 疯和尚身上穿着避云寺的僧袍,却被他弄得满是泥污,怀里抱着一个大坛子,连泥都没有擦干净,他也不嫌脏,就这样抱着,看见傅弦歌的时候就裂开嘴笑,脏兮兮的脸上也就只有牙齿白得亮眼。 “这是什么?” 傅弦歌也不管疯和尚身上是不是脏,直接接过了他手上的坛子,小沙弥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别人碰一碰那坛子他都要发疯的疯和尚献宝似的把那坛子交给傅弦歌,云空大师见怪不怪地敲了一下小沙弥的脑袋,向院子外挤了挤眼睛,示意他出去。 小沙弥还想再问些什么,云空一瞪眼睛他就不敢再说话了,老老实实地跟着方丈出去,院子里便只剩下了傅弦歌和疯和尚两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疯癫本是梦里人 疯和尚就是疯和尚,他没有名字,也没有自理能力,避云寺的人说疯和尚整日蹲在桃花树下挖坑,把泥坛子买进去,到了傍晚就取出来,说这是他的桃花酿,谁也碰不得,但是为什么他的桃花酿会不见了,一定是有人偷走了,于是大发脾气,避云寺鸡犬不宁。 傅弦歌当时没有说什么,只是从此以后疯和尚埋下去的空坛子就有了酒,那是京城最好的酒楼里藏的桃花酿,之后疯和尚就没有闹过,只是依旧不许别人碰他的坛子。 和尚是不喝酒的,疯和尚也是和尚,可疯和尚喝酒,他说这是桃花酿,他要找到桃花酿的味道。 傅弦歌不知道桃花酿该是什么味道,莫折言不允许她喝酒,所以她没有办法回答疯和尚的问题。她接过疯和尚手里的酒,她说:“避云寺的和尚有没有偷喝你的酒?” “他们偷不着。”疯和尚笑得很得意,他跑到屋子里拿出两只搪瓷碗放到地上,对傅弦歌说:“倒酒,喝酒。” 千川公子从不喝酒,他用的东西都是哥窑里出的最好的瓷器,吃食是经过层层筛选确定无毒并且精致的佳肴,就连碗筷都不是包银而是镂空纯银的,他还有一副价值不菲的雕花镂空象牙箸,但是此刻千川公子却就这样坐在满是灰尘的台阶上,在粗糙磨手的搪瓷碗里倒上京城最好的桃花酿。 疯和尚也坐在地上,傻笑地看着她,拿起碗的时候把酒洒得满地都是,于是酒香便溢满了院子。 傅弦歌不能喝酒,疯和尚以前很不高兴,可是傅弦歌说她身体不好,不能喝酒,疯和尚就不说了,一坛酒都是他的,他说这桃花酿他酿的不好和,傅弦歌酿得才好,可是他就是酿不出来这种味道,所以他才是疯和尚呢,就该是疯和尚,和尚是不能喝酒也不能酿酒的。 疯和尚就是这样,他说话傅弦歌大多都听不懂,但是他却喜欢和傅弦歌说话,傅弦歌也愿意听他说,避云寺的人说疯和尚平常是不爱说话的,就算是说也没人愿意听,所以疯和尚才这么喜欢傅弦歌吧。 她有些出神地想到,这时候疯和尚又催促着傅弦歌倒酒,傅弦歌像是一个老朋友给他倒满了一杯,又问:“疯和尚,你为什么叫疯和尚?” “因为我叫疯和尚呀。” 他看着傅弦歌,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么明显的问题,傅弦歌无奈地笑笑,又问:“你每天都弄得这么脏,他们都嫌弃你了。” “我不脏!我很好看的。”疯和尚这样说。 傅弦歌又笑了,其实疯和尚长的真的很好看,洗干净以后就能看见他精致的五官,脸小小的,漆黑的眼睛像是小鹿一样,最多也就二三十岁吧,安安静静的时候就像是从画里面走出来的公子,这样好看的人,怎么会当了和尚呢? 傅弦歌愣愣地想着,和往常一样去院子里取了水来给他洗脸,疯和尚一开始是很抗拒的,每次都会把傅弦歌全身都弄湿,有一次天气很冷,傅弦歌的衣服湿了大半着了凉,整个人都萎靡不振,疯和尚后来就不闹了,乖乖地任由她摆弄,只是还是要喝酒,一个和尚,怎么酒量这么好呢? 傅弦歌想着这些事情有些出神,直到和尚“嘶”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因为和尚的脸很脏,所以需要很用力才能擦干净,傅弦歌一走神就忘记了,疯和尚的额头都被擦红了也不敢乱动,皱巴着脸五官都挤在了一起,真是个笨和尚。 “你这么笨的和尚当年是怎么救了我的呢?”傅弦歌这样说,但是却放轻了手上的动作,细心地看了一下和尚并没有破皮只是有些红肿而已这才放下心来,其实她也不知道疯和尚和她有什么关系,但莫折言是这样告诉她的,莫折言说疯和尚是她用一辈子都报答不了的人。 疯和尚似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会傻乎乎地笑,傅弦歌又说:“你这么笨的和尚,要是当时没有碰到我就要饿死了。” 这件事情傅弦歌还是记得的,那时候千川阁刚在京城设立,她来这里看过一次选址,遇见了饿晕在路边的和尚,回到傅府以后,莫折言说不能把他带在身边,傅弦歌就把他送来这里,每个月来这里看他,还有暗卫在,避云寺的和尚也出不了问题。 “也不知道你现在多大了,是不是和叔一样长了一张年轻的脸,其实已经都不知道多老了,疯和尚,你还记得你多大吗?” “我比你小呀,我是最小的,你总说我是个小孩子。” 看吧,疯和尚是真的疯了,他经常把傅弦歌当成别的人,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苏嬷嬷总是会叹气,有一次傅弦歌看见了,她知道苏嬷嬷为什么叹气,因为她长得和她母亲太像了,是祸水,所以和尚也把她认成是她母亲。 可是她现在是千川公子,只有疯和尚能认出来,傅弦歌又不确定疯和尚是不是真的那么傻了。 “和尚,你教我酿酒吧?” 傅弦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从小到大,母亲的影子总是在她身边,那些追杀她的人,那些保护她的人,这些都是母亲留下的,可是没有人告诉过她她的母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只有在疯和尚这里傅弦歌能从他的疯言疯语里找到母亲的一点影子。 她的母亲会酿酒,也喜欢喝酒,酒宴上灌倒了很多人她自己却很清醒;她的母亲长得很好看,但是却喜欢和男孩子混在一起;她的母亲很聪明,很多男孩子都喜欢她;她的母亲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傅弦歌也不知道很好很好究竟是怎么样,但是疯和尚是这么说的,看吧,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疯和尚会对她说她母亲的事 听了傅弦歌的话之后,疯和尚似乎有些不明白,他的脸已经洗得很干净了,白白净净的脸上有一道可怖的刀疤从眉毛一直延伸到下颌,颧骨的地方有一块指甲大的伤疤,不知道是怎么留下的,他眨了眨眼睛,傅弦歌说:“我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会酿酒了。” 这下子疯和尚听懂了,他弯起眼睛,笑着说:“好。” 傅弦歌没有想到疯和尚真的会酿酒,他会告诉傅弦歌怎么选材,该注意哪些事情,白白净净的和尚坐在台阶上眉飞色舞地说着,傅弦歌就站在院子里按照和尚说的话去做,暗卫们忙疯了一样地去给傅弦歌找那些并不是这个节气该有的东西,他们的主子也疯了 暗卫们想到。 可是院子里傅弦歌脸上始终挂着笑,温顺又安静,疯和尚坐在那里高兴地说着,阳光照在他脸上,这让他半边脸上的伤疤看不清楚,就好像他本身只是一个纯净没有瑕疵的孩子,根本看不出一点痴傻的样子。 “等你把桃花放好了,就用高粱酒泡着,埋在树下,就埋在桃树下,等桃花都谢了的时候就是酒最香的时候花香哪有酒香好,你总说和尚喝不了酒真是可惜把桃花洗干净了,还要加白芷,不对还要加糖桃花太涩了,加糖好你总是偷偷把我的水换成就酒,还说这是桃花不是酒” 其实和尚说话还是颠三倒四的,根本听不出什么,可傅弦歌还是很高兴,她好像能从和尚颠三倒四的描述里看见母亲的样子,那该是一个飞扬的女子,傅弦歌想。 “癫狂柳絮随风去,轻薄桃花逐水流。” “你说什么?” 傅弦歌没听清楚和尚的话,问了一句,和尚却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有些迷茫地看向傅弦歌,刚才那句话好像不是他说的一样,傅弦歌叹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一下午已经过去,她对外面招了招手,来顺便捧着一套衣服过来了,折腾了一下午,傅弦歌身上也全是泥,她向云空借了一间厢房,换好衣服之后这才出来。 疯和尚站在门外面看着他,白白净净的脸上写着疑惑:“你要走了吗?” 有时候疯和尚也是不疯的,比如他知道傅弦歌隔一段时间会来看他,但是很快就要走了,就和以前一样。傅弦歌朝他点头,又让和尚看好她酿的酒,下次来的时候要喝她这次埋下去的那一坛。 和尚说好,又不舍地看傅弦歌出去了,在云空大师的注视下,千川阁的马车缓缓离开视线范围,在偏僻的小道上消失不见了,傅弦歌有些疲惫地靠在车厢上,她问:“出了什么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风云诡谲势难测 诵襄元年,也就是当今皇帝登基的那一年京城曾发生过一桩血案,那一晚,京城近百名官员被抄家,西山大营三万兵马全员出动,数百生灵在那一个血夜归天,充军充妓的更是不计其数,哭喊声直到早上才停止,第二天整个金陵城都弥漫着血腥肃杀的味道,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出门,街上只有来来往往的禁军,那是一个比缇刑司更加可怕的夜晚。 金陵城血夜,在无数权谋的变动之中,金陵城不止有过一次血夜,但在提到这五个字的时候,没有人会认为说的是另外一件事,而那一个血夜开始的原因是——翻查太子党! 先帝在世时曾立皇长子为太子,熙庚四十九年,也就是文德皇帝末年,三王之乱爆发,整个金陵城都被包围,傅远山率领十万兵马千里疾行助绥王平定叛乱,于玄武门下将怀王巫马临斩于马下,绥王巫马信终于救下文德皇帝,却查明太子才是三王之乱的幕后主谋,文德皇帝怒急攻心没有救过来,绥王奉帝令废太子处决反贼,于是便有了金陵城血夜。 在一片尸山血海之中,傅远山一力将绥王推上大宝之位,新帝登基,废黜缇刑司,总算是稍稍平息了百姓对于新上位的皇帝过于残暴的愤怒,十几年来昭元皇帝兢兢业业,大晟国泰民安,渐渐的人们便忘记了当今皇帝是怎样得到的这个皇位 傅弦歌知道宁国侯府过不了多长时间的快活日子,却没有想到这日子来得这么快,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仓促了 熙庚四十四年,当年的宁国侯一力反对设立缇刑司,在昭元皇帝登基之后又鼓动朝臣废除缇刑司,傅弦歌并不清楚缇刑司对于皇帝来说究竟有多重要,但是却知道当年和宁国侯站在统一战线的人在这十几年来因为各种原因已经死得差不多,现在看来,宁国侯府也是到时候了。 对外发布告点出废太子余孽,洗清了宁国侯府的嫌疑,李敏恐怕连高兴都来不及,转眼就被扣上了一个勾结废太子党的罪名,这可不是谋害世子能相比的,勾结废太子,罪同谋反,前者最多罚几个俸禄小惩大诫,后者那可是灭族的大罪!皇帝下手也是够黑的 傅弦歌心中感慨,却没有直接回傅府,而是来到了千川阁,这时候千川阁已经落了锁,傅弦歌穿过弯曲的回廊来到她专属的屋子,熟练地转动了某个机关,放着精致古玩的架子便向两边分开,露出一条幽暗的甬道来。 傅弦歌手里拿着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便把甬道照得透亮,跨步进去之后又走过一段路程,在无数的岔口中转了几次弯后,傅弦歌推开一道朱红的大门,里面的情景便显现出来。 “公子。” “公子” 见她来了,房间里的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大厅中间站着一个貌美的女子,虽然形容略有些狼狈,但是这女子通身的服饰却显出她并非是什么贫寒子弟,见到傅弦歌的时候那女子便向她盈盈一拜,道:“公子。” “辛苦了,可曾受伤?” 巧英似乎是没有想到自己那神神秘秘的东家居然会是传说中的千川公子,更没有想到千川公子会是一个如此温润的人儿,明明还有着更重要的事情要问却偏偏先问了她是否受伤。 但是巧英在春风一度也做了不少时间,自然不会有那些小女儿家的娇羞,因此只是笑笑地惊讶了一下便说道:“多谢公子关心,奴家无恙。” “坐吧。” 傅弦歌坐到大厅的主位上,挥了挥手让大家都随意些,于是众人各自落座,想傅弦歌禀告关于宁国侯府的状况,清容最先说道:“公子所料不错,那宁国侯府果然是藏着秘密的。” 若非是藏着不能说的秘密,皇帝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当年和自己作对的人活到现在?那宁国侯是不是真的和废太子一党有勾结傅弦歌并不清楚,但是确定的是皇帝是借这一件事彻底拔除宁国候府。 难怪金陵城贴出告示搜查废太子欲孽出城却还如此容易,根本就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事情栽在宁国侯府头上,傅弦歌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上好的檀木声音敦实,一声叠着一声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 “巧英姑娘,说说你在宁国侯府看见的情况。” 巧英这才对傅弦歌行了一礼,而后缓缓说道:“奴家在宁国侯府不过是呆了两日,在这期间被看管得十分严格,因此奴家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信息,只是今日御林军突然冲进宁国侯府时才看见了一些情况。” 这本是在傅弦歌意料之中的事情,她没有说话,依旧敲着桌子,巧英组织了一下言语,这才说道:“御林军闯进来的时候,奴家看见一个人——刑部尚书傅远山!” 既然已经定罪,接下来的抄家灭族傅远山出现与不出现都是在情理之中,但是巧英单独提出这一点,可见其中必有不寻常之处。 果然巧英的神色变得有些奇怪,她说:“傅大人并不是以刑部尚书的身份出现的,他那时穿着的是御林军的制服,奴家这才发现不对,暗中观察了一番才发现来者并不都是御林军,跟随着傅大人的那些人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隐瞒身份,神神秘秘,傅远山要找的东西必定是不同寻常,这个东西是宁国侯府存在至今的关键,同时恐怕也是宁国侯府今日遭遇的祸源。 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一声叠一声的敲击声再次成为大厅里唯一的声音,没有一个人敢说话,这是千川公子在思索时候的惯有动作,谁敢打扰? 巧英有些紧张地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少年,明明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公子,为什么会有这样沉稳的气质呢? 她有些出神地想着,直到傅弦歌喊她的时候这才回过神来,她看向傅弦歌。 “此事委屈巧英姑娘了,巧英姑娘身份特殊,突然消失在宁国侯府定会引人怀疑,这金陵姑娘恐怕是不能再呆下去了,还请姑娘放心,我会安排好人送姑娘出城。” “多谢公子。” 巧英没有失礼,也没有问傅弦歌准备怎么解决这件事情,如果是千川公子的话,那是一定能解决的! 当天晚上,被抄家的宁国侯府起了一场大火,烧死了一个刚从春风一度被赎出来的姑娘,从此金陵城少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在夜色的掩护下,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载着不该再出现的女子向着远离金陵城的方向去了,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婷婷一袅楚宫腰 在得知宁国侯府起火的时候,正在批阅奏章的皇帝并没有多说什么,既然有些利益已经得到,那就没有必要再和狗急跳墙的人计较了,总要给别人一点好处不是吗? 巧的是傅远山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也并没有管这件事情,只是没有找到该有的东西比较让人沮丧。 “你不是早已确定不在宁国侯府了吗?”皇帝批阅奏章的空闲抬眼看了一眼傅远山,哪里还能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 “我想万一要是在呢,为了查这个东西我可是把女儿都搭进去了,现在恐怕整个金陵城的人都在看我女儿的笑话了。” 傅远山说的是傅弦玉和李琰定亲的事情,可见为了取得李敏的信任,傅远山是下了血本的,可谁知道东西根本就不在宁国侯府,傅远山不可能看着傅弦玉嫁给李琰,于是借着这次机会端了宁国侯府,谁说他是一代儒将来着?真该叫那些人都看看当年的京城第一纨绔究竟是什么性情! 皇帝看着老家伙一脸的愁容,虽然觉得心里挺舒服的,可皇帝还是放下朱笔对傅远山招了招手:“你过来。” “干什么?” “想要我给傅弦玉赐婚,老规矩。”皇帝脸上闪烁着老狐狸一样的光,嘴角的弧度根本压不住,傅远山却顿时苦下了脸,开始怀念巫马信还是四皇子的时候,那个时候乖一点 今的金陵城,最热闹的不过是宁国侯府的倾塌和傅弦玉今日闹出的笑话,宁国侯府事关朝廷百姓不敢多言,但作为李琰的未婚妻,在宁国侯府被抄家的同一天还公然在大街上“拦截”千川公子的马车,千川公子作为整个金陵城所有闺中女子的梦中情人,自然不能被人如此肖想,因此一日之内,关于傅弦玉水性杨花不知廉耻之类的话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 傅弦歌回到南棠院以后,清和就把这些流言蜚语说给傅弦歌听了,她自然知道千川公子是何许人也,所以才更加觉得这件事情好笑,若是有一天傅弦玉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千川公子就是自己最瞧不上眼的四妹妹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姑娘此次做的过分了些,身为女子,怎么可以与陌生男子同乘一车?”苏嬷嬷正在替傅弦歌整理褥子,听着清和的话便如此说道。 身为傅弦歌的教养嬷嬷,她当然知道傅弦歌就是千川公子的事情,她这样一板一眼的人,自然不会同意女子抛头露面,可千川阁已经建立起来,她也不能多说什么,像是今日这样的提点,傅弦歌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遍,难以想象苏嬷嬷若是知道傅弦歌是春风一度的常客会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嬷嬷,这不是有劳嬷嬷替我遮掩嘛,只要莫折千川和傅弦歌没有任何关系,那他做什么自然都是牵扯不到傅弦歌的。” 清和也开口道:“整个大晟朝知道千川公子真实身份的也只有我们五人,嬷嬷多虑了。” “私会男子,即便是无人知道也于理不合。” “好了嬷嬷,我知道了。”傅弦歌并没有告诉她们马车内的真实情况,只是这样保证道,至于这样的保证有没有作用,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苏嬷嬷看着一脸无所谓的傅弦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长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正准备扶傅弦歌上床,外面却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 “三姑娘,三姑娘您不能进去,四姑娘已经睡了。” “给我滚开!”这气势汹汹的声音自然是来自傅弦玉,屋子外面人影绰约,一道影子挡在最前面,有人过来将那丫鬟推倒了,紧接着响起的是柳儿的声音。 “区区贱婢!胆敢阻拦三姑娘,你是在找死吗?!” “三姑娘,四姑娘真的睡了啊。” “睡了?睡了我怎么瞧着这灯都没灭?欺上瞒下,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吗?” “这”那丫鬟还想再拦,紧接着却响起一声响亮的巴掌声,一道影子过来抓住了那个丫鬟,门在这时候砰地一声被推开了,傅弦玉高抬着下巴走了进来。 月的夜晚带着一丝凉意,冷风嗖的一下灌了进来,傅弦玉也不关门,直接绕过屏风走到了傅弦歌面前。 傅弦歌一头漂亮的青丝散落在肩上,平日涂在脸上的药水也已经洗去,露出她健康的肤色,白皙的皮肤像是上好的白瓷,氤氲着一丝浅红色的腮红,一双漆黑的眸子没有丝毫波澜,既不因为傅弦玉的闯入而恼怒,更没有平日的胆怯,傅弦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还是那个药罐子傅弦歌吗? “三姐姐深夜到访,可是有什么事?” 刚才的惊艳仿佛只是一场错觉,傅弦歌转眼就低下头,一副怯生生的样子,青丝从肩头散落遮掩了她的神色,就算是再好的容颜也会被这一样懦弱的作为给折损去一半。 “傅弦歌,我问你,你是不是觊觎千川公子?” 身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说起这样的事情也丝毫不知道遮掩,苏嬷嬷皱了一下眉头,抢先说道:“三姑娘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们姑娘与千川公子素未谋面,何来心系千川公子?” 虽然苏嬷嬷并不支持傅弦歌,可这么多年来,最护着傅弦歌的却也还是她,阴影下傅弦歌的嘴角略上扬了些,又装出一副惊恐的样子看着傅弦玉:“三姐姐是什么意思?弦歌不才,却也不许姐姐如此诋毁女儿家的闺誉!” 傅弦歌漆黑的眼睛里面盈满了水汽,胆怯却又倔强地看着傅弦玉,凝脂般的皮肤在灯火下更加白皙,叫人一看都觉得心都软了下去。 傅弦玉愣了一瞬间,心道这个病恹恹的傅弦歌什么时候竟然换了一副样子,旋即怒气却更甚,骂道:“你还敢狡辩,若非是你觊觎千川公子,为何要拒绝和李琰的订婚?” “李琰?”傅弦歌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想了一会儿才明白李琰是何许人也,脸色瞬间更加疑惑:“李公子不是姐姐的未来夫婿吗?怎么” “你还装蒜!我心疼你一个私生女将来找不到好人家,把一门大好的婚事让给你,免得别人说我们尚书府出去的人加了个无名无姓之辈,可你倒好,不识好人心,还敢肖想千川公子,当真是不要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不精不诚两相交 此话一出就连柳儿都不由得赧然,那李琰如今是个什么光景?哪怕是贫民窟的乞儿恐怕都不愿意嫁给李琰,傅弦玉竟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屋内众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连傅弦歌都险些笑出来。 “姐姐?”傅弦歌依旧是一脸不解,傅弦玉最讨厌看见她这一副迷茫懵懂的样子,恨不得撕了这张上好的皮肉,什么病恹恹的面色蜡黄根本就是胡言乱语,这小蹄子过的根本比她还要滋润! 如今李琰被抓,她成了全京城的笑柄,如果不是这个小贱人,如果一早和李琰订婚的是她,今日千川公子就不会那样与她说话,凭她的容貌才艺,千川公子怎么可能拒绝她?分明就是因为顾忌她和宁国侯府的婚约,为了她的名誉着想,总之都怪傅弦歌这个贱人! 越想傅弦玉觉得越生气,她猛地扬手就是一巴掌,傅弦歌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却仍旧站在那里没动,一手死死地抓着清和不让她上前。 “啪——” 清脆的巴掌声落下,却并没有都在傅弦歌脸上,一个小丫头挡在了她前面,傅家武将出身,即使是女子也是学了一些招式的,因此傅弦玉这一巴掌的力道可不小,直接把那小丫头打得歪在了地上,清和惊讶地看了一眼那丫鬟,又看了一眼满脸惊恐的傅弦歌,这才猛地跪下来。 “求三姑娘饶命啊,我们姑娘身子弱,经不起这样的罪的,三姑娘若是实在气不过就冲着奴婢来吧” 刚才被打倒在地的那个丫鬟也爬起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求饶,傅弦玉却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盯着傅弦歌说道:“傅弦歌我告诉你,不是你的东西,最好不要妄想!” 傅弦歌抬起头来,漆黑的眸子里已然没有了一丁点惊慌,她静静地盯着傅弦玉,眼睛里似乎藏着暴风雪一般刺骨,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是,谢谢姐姐教导。” 所以在这个世界上属于的的东西,我会一样一样地找到,一样不剩地夺回来! 眼前的少女披散着头发,单薄的中衣给人一种即将消散的感觉,但是傅弦玉在看到傅弦歌那一双沉静的眸子的时候却忍不住后退了一小步,回过神来的时候傅弦歌依旧是一副虚弱怯懦的样子,刚才的瞬间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今天晚上的一切都不正常,她明明是来找麻烦的,但是此刻心里却有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傅弦玉恨恨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个丫鬟,这才一甩袖子转身:“柳儿,我们走!” 直到傅弦玉带着人离开之后,傅弦歌才将目光放到地上的那丫鬟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回四姑娘,奴婢思思。” “抬做二等丫鬟,以后就在内院伺候。” 没有多余的问候,更没有对思思先前替她挨了耳光的行为表示什么,只这样轻轻一句,思思就摇身一变成了二等丫鬟,明明是一件高兴的事情,被傅弦歌用这样的语气一说,似乎又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了,就好像这件事情本身也不过是一句话那样简单的事情,不管她是真的忠心为主还是想出头冒尖儿,亦或者是别人放在南棠院的眼线,傅弦歌都毫不在意。 思思虽然有些惊讶这位主子的不按套路出牌,但是却也只是有一瞬间的愣愣,旋即磕头谢恩:“谢姑娘抬举。” 傅弦歌眼中闪过一丝思虑,挥了挥手漫不经心道,“下去吧。” 那丫鬟这才慢慢起身恭敬地出去了,苏嬷嬷满意地看着傅弦歌,她并不知道千川公子平日是如何行事的,但是傅弦歌在内宅的表现却是让她十分欣慰,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尊贵,不是那种小门小户可以比拟的。 “姑娘,您这是?” 清和有些没明白傅弦歌想要干什么,以她身份的敏感,在身边的人自然要经过千挑万选,傅弦歌就这么轻易地抬了一个丫鬟,是不是有些太随意了? “且先看着吧,若是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那一天。” 傅弦歌并没有多解释什么,这个思思出现得巧合,可也算是合理,在这个世界上总有各种各样的人,有些人想要权势富贵,就绞尽脑汁想要给上位者留下印象,思思以这样的方式出现,自然会让傅弦歌留心。出乎傅弦歌意料的是在被抬成二等丫鬟之后她的反应。 没有大惊大喜,也没有因为那样异常的对话而流露出太多疑惑,若是背后真的有人那就有趣了。 她倒是要看看这思思是不是真的宠辱不惊 “姑娘方才为什么要拉着我?平白教那思思得了空子,替姑娘受一巴掌,谁知道她安的是什么心。” 清和还是有些不放心,小声嘟囔着,傅弦歌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道:“怎么在你这里替我挡一巴掌反倒是占了便宜不成?” “那自然是奴婢们的福气,不过也亏得那思思了,看三姑娘那力度,姑娘要是受着了,恐怕又是要遭罪了。” “哪里就那么矜贵了,不过是一巴掌。”按照傅弦歌的性格来说,那绝对是一点亏都不能吃的,今日居然能说出这句话来,就连清和都感到不可思议,傅弦歌笑笑没有说话,若是她身上多了个伤,在加上她“虚弱”的体质,到时候出了个什么好歹,那大戏才唱得好呢,只可惜此路已然不通,只能换一条路走了。 “蒲昌路的四海居明日就要开张了吧?” “是,建了小半年,终于竣工了,我记得清容说过清宴公子会亲自到场的。” 生意上的事情,清和远没有清容清楚,傅弦歌闻言点了点头,说道:“也有许久没有见到子瑾了,还要多谢他替我找到司南佩。” 若说是千川公子和清宴公子的关系,其实也没有傅弦歌说得那么好,只不过是两家在生意上有些往来,又正巧都是年轻一辈说得上话的,因此多见了几次,从四海居开张傅弦歌到现在才说要亲自恭贺这一点就能看出来,清和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这一次傅弦歌特地提到要过去。 “三姐姐大晚上的来找我叙旧,如此情深义重,我不给三姐姐回个礼那就不合适了。”傅弦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说道:“我听闻赵大人与子瑾最近也有往来,正巧借此机会,说不定能结识一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世道人心皆难测 傅弦歌口中的赵一林是个酸儒,半百之年中的进士出身,如今已经年逾花甲,脾气也愈发古怪,出了名的犟脾气,就算是在御史台也是个不招人喜欢的。皇帝似乎是看准了他孤高好得罪人的性子,几年来对他倒颇为器重仕途倒也还是不错。 只是这赵一林年轻的时候穷困潦倒几乎饿死,是洛河关家救了他一命,赠予盘缠让他上京赶考,这才有了今日的赵御史,因此即使赵一林虽然脾气古怪从不赴宴,但是却一定会给关子瑾一个面子。 清容不明白傅弦歌为什么要结识赵一林,但姑娘的事她自己定有主意她自然不能多问,夜已经渐渐深了,傅弦歌多年不变的习惯让她早早地睡了,南棠院便渐渐安歇下来,傅府里的另一处却像是重生了一般个个喜笑颜开。 傅远山刚回到傅府就来到了阆苑阁,尚书大人脸上带着一点淤青,可确实发自内心的高兴,而刚刚被禁足的安氏原本以为自己要受一段时间的冷落,远没有想到傅远山会来她的院子,一时间喜不自胜,却又见傅远山脸上的淤青不由得吓了一跳。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说着安氏就要上前来看看傅远山的伤,他却摆摆手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曾经的兵马大元帅那是真正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多少次从死亡线上被拉回来的,这么一点小伤算什么? “无事,你过来我有事和你说。” 见傅远山的神色严肃起来,安氏心里也有些紧张,以为他是兴师问罪的,她那天不过是稍微提了一下让傅弦歌入族谱的事情,却没有想到他会发这么大的火,总不会是知道了自己要让傅弦歌替嫁的计划吧? 这一天安氏心里都是惴惴的,这才有些不安地坐在傅远山旁边,傅远山道:“玉儿也快要及笄了,你抓紧留心一下她的婚事。” “老爷?这” 一时间安氏以为自己听错了,傅弦玉和李琰的婚事不是板上钉钉的吗?如今虽然宁国侯府被下了大狱,罪名还是可以诛九族的勾结乱党,傅弦玉不受到牵连就已经死皇恩浩荡,如今傅远山怎么说要张罗亲事?这事若是在宁国侯府出事之前那还好说,可已经出了这种事情再说是不是有些晚了? 傅远山自然知道安氏在想些什么,也不隐瞒她,道:“皇上念在我傅家三代忠良,特意恩准玉儿亲则良胥,这事倒是不及,只是你要上点心,家世倒是没什么,我傅家也不指望能借着卖女儿攀上什么,重要的是人品好。” 后面傅远山说了些什么安氏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只总结出“皇上赐婚”这四个字的意思,整个人都已经愣住了,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种好事,可傅远山却接着说道。 “玉儿的婚事已经解决了,你的心思也从歌儿身上收一收,别想这些没用的东西,我有愧于歌儿的生母所以让她住在府里,但是族谱却是永远不会让她入的,玉儿是嫡女,歌儿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她去,你身为主母自然该有些容人的气度。” 傅远山这一番话说下来更是让安氏震惊,这是傅远山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明他对傅弦歌的看法,更震惊的是傅远山的弦外之音,把心思收一收,难道说傅远山已经知道了她想让傅弦歌替嫁的事情?安氏想到她让安家埋伏在龙泉山官道上的人,难不成傅远山竟然连这个都已经知道了吗? 不,不会的,哥哥的那些人才派出去没有多久宁国侯府就已经出事了,傅远山根本不可能查到! 但是傅远山又是警告又是安抚,安氏的心又渐渐放了下来,不能入族谱,傅弦歌就是一个连庶女都比不上的私生女,和她的女儿自然没办法比,这样想来安氏便对傅远山露出一个笑脸,温润地道:“是,妾身知道了。” 也没有对傅远山说的那些心思多做解释,既然傅远山这样挑破,她也就当做是不知道。 傅远山见此面色稍缓了一点,这才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你先好好休息吧,我今晚睡在复照院。” 不睡在这里,是安氏的惩戒还没有结束,但是傅远山却也表明了不会去其他姨娘的院子,算是给安氏的一颗定心丸。 从战场上退下来,当了十几年的刑部尚书,傅远山自然不会和以前一样还是个什么心机都不懂的愣头小子,从进来开始就连着敲打带安慰,安氏闻言便恭恭敬敬地站起身来恭送傅远山离开,虽然没有明言解除她的禁足,但安氏却是无比高兴。 另一边走出阆苑阁的傅远山却长叹了一口气,只希望安氏不要自寻死路,此次胭脂红一事已经让皇帝十分生气,如果不是念在傅远山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安氏这一次可不只是禁足这么简单。 只是东林党的那些人手脚实在是太长了些,竟然连他的府里都能插得进手,安氏这一次被人当了枪使,若是能顺着她查出些线索,说不定皇帝还会饶她一命。 傅远山又叫傅钟过来问了问傅弦歌白日间的情况,得知她与平常一般足不出户,心中不由得又是叹了一口气,实在不知道把这样的一个孩子抬到明面上来是不是真的正确。可是圣心难测,即便傅远山与巫马信从小便一起长大,傅远山也一点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傅弦歌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第二日卯时,傅弦歌如往常一样醒来,这一次服侍她洗漱的却不是清和,而是昨日被抬为二等丫鬟的思思。 因为挨了傅弦玉的两耳光,思思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指印,涂了些廉价的脂粉强作掩饰,微微肿起来的半边脸却依旧突兀,傅弦歌对这一切就像是没有看到,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个丫鬟是不是为了自己才挨的打,是不是在主子面前失了仪,而思思脸上也看不出太多忐忑,只是恭恭敬敬地伺候傅弦穿衣洗漱。 清和进来的时候思思正在给傅弦歌挽发,她不动声色地走到傅弦歌身边,接过思思手上的木梳,道:“这里有我伺候就行了,你先下去准备早膳吧。” “是。” 思思这才躬身下去了,傅弦歌这才说道:“这思思行事严谨,不多话,倒是个好的。” 不过是一早上的接触,傅弦歌就已经对这个思思有了几分认识,若是能收为己用,在这内宅之中,倒也是不错。 清和有些担心地问道:“可她来路不明,姑娘的身份又” “放心,不过是一些小事。”以傅弦歌的手段想要几个得心用手的人,只需以莫折千川的身份往八方牙行送几个人便可,但那八方牙行,别人不知傅弦歌却是清楚的,能贩卖方世隐这样的暗卫,背后的势力又岂能小觑? 大家族的暗卫都是自己培养的,傅弦歌也尝试着养过,但是奈何尚短难成气候,以至于她身边离了莫折言方世隐也没有太得力的人。好在有莫折言一个便抵得上旁人十个,方世隐又是莫折言亲自挑选的,要在八方牙行中挑出一个武功不错c身上又干净的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事实上,若非是莫折言在那里挑选了方世隐,哪怕傅弦歌都以为那只是一个普通的牙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簪缨世族盛难衰 且不管八方牙行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傅弦歌如今的身份只不过是尚书府一个毫不起眼的私生女,谁会想尽办法往她这里安插人手呢?只要确定不是这府上的人,那这思思的来历就不算是什么问题。 不过是一个丫鬟,说到底傅弦歌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她在傅府里头就是一个隐形人,从不踏出房门半步,有清和和苏嬷嬷在,谁都不会发现她不见了。 四海居的地位在大晟朝其实有些特殊,倒也没有多少别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这四海居是关家少家主无聊之时所开的一个玩意儿罢了。 洛河一带的关家簪缨世族,三百年来,关家繁盛不衰,历代大儒名士不知几何,曾经三代官拜丞相,家族内部系统庞大,各个系统升降不一,却始终能保证关家在历史的长河中,历经朝代更迭依旧荣宠不衰。 而四海居在京城开张,自然会引起文人学士的追捧,关子瑾平日为人低调极少出席宴会诗会之流,是以虽有清宴公子之名,却并不是人人都认识,四海居开张这样重要的日子,正是众人结识清宴公子的最好良机,因此即使时辰尚早,四海居门前也已经热闹非凡。 蒲昌路原本还算是宽敞,可大小车马一辆辆的到来,再加上不少百姓也围在门前只为一睹清宴公子真容,四海居门前倒是熙熙攘攘拥堵起来,想要挤进去实在是不易。 “千川!这里这里,快过来!” 喧闹的人潮中还夹杂着一连串儿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顾之延我的声音却准确地传入傅弦歌耳中,一转头,果然看见不远处一个清秀的少年在人群中努力地跳起来想要冒头,他身后的小厮满脸焦急地拉着自家少爷生怕与他跟丢了,顾之延却完全不知道一般,见傅弦歌看过来,又拼命地往前挤。 “我就知道千川你今日一定会来!” 少年好不容易挤到了傅弦歌身边,十分熟稔地一拍傅弦歌的肩膀,又对她抱怨道:“你这几日忙些什么呢?家里和千川阁都找不到人。” 顾之延说的家里,指的自然是傅弦歌以莫折千川的身份在京城置办的宅子,傅弦歌笑笑不理会他,道:“你不过是无聊罢了,哪里就偏要找我了?” “千川此言可伤了我的心,金陵城里我当你是最好的朋友,怎么能是排遣无趣的呢?”虽然是这么说着,但顾之延脸上倒是没有流露出什么不满,只是拉着傅弦歌往里面走,好容易走近了四海居的大门,里面的景象可和外面截然不同,一派典雅高贵井然有序。 “还是清宴公子的面子够大,啧啧啧,金陵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可都来了。” 顾之延摇头晃脑地感慨着,指着觥筹交错之中的人向傅弦歌介绍:“那位是大理寺卿的独子薛平,啧想不到连鸿胪少卿都来了,不过也对,他也算是关家的人,自然要捧个场,那位是京畿卫副蔚” 傅弦歌随着顾之延的介绍一一看过去,实际上却并不记得多少,可顾之延是个一说起话来就停不下来的主,傅弦歌也就随他去了,却在人群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傅铮?” “你说什么?”顾之延说的正起劲儿,没听清傅弦歌的话,便追问了一声,傅弦歌指着大厅里一个身穿天青浮云素软锻的少年问道:“傅铮与子瑾兄也有交情?” 顾之延这才看见那个面如冠玉的少年,撇了撇嘴说道:“他一个武夫怎么可能会和清宴公子认识?喏,看见他旁边的那个人了吗?那是林阁老家的孙子,揣着一个翰林院编修的名头成日里花天酒地,和傅铮关系还不错,八成就是他带过来的。” 提起林墨顾之延就满脸的不屑,傅弦歌见状不由得问道:“你与那人有嫌隙?做什么露出这样嫌恶的表情?” “我能和他有什么嫌隙?我犯得着吗?就他那种不学无术的东西要不是仗着他爷爷的能有什么出息?还翰林院编修呢,他能吗他?” “” 顾之延这幅样子,要是说他和林墨之间没有什么傅弦歌都不相信了,但她也不戳穿他,笑着打断顾之延道:“你就别说他不学无术了,倒是你,你爹如今是不催你了是不是?” 看着傅弦歌脸上戏谑的笑,顾之延就只觉得一阵头疼:“你就别打趣我了,我爹那个不开窍的成天逼着我做官,我都快烦死了。” “哟~这不是小神童顾公子吗?好久不见啊。” 两个人说话间林墨也看见了他们,和傅铮一起向他们走过来,还没到面前呢,那带着明显嘲讽的语气就已经让顾之延气炸了,毫不示弱地回击道:“不如林公子有真才实学,小神童可不敢当。” “顾之延,你逞什么能?你不负神童之名,你参加科考去啊。” “我” “好了,之延你少说两句。”眼看这两个人有越吵越激烈的趋势,虽然十分好奇这两人之间的旧怨,但傅弦歌还是无奈地打断他,傅铮也苦笑着拉住林墨,两个人对视一眼,脸上尽是无奈。 “林墨年轻气盛,让公子见笑了。” 傅铮对傅弦歌略躬身作揖,却被傅弦歌让开了,她虚扶住傅铮的手,道:“傅公子言重了,在下在这里也替之延道歉了。” “公子认识我?”傅铮似乎是有些意外,顾之延也疑惑地看向傅弦歌,他也不记得傅弦歌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傅铮。 傅弦歌微微一笑,精致的脸上带了些揶揄,道:“在下虽到金陵不久,却也是在春风一度见过傅公子的。” 闻言其余三人都静了一瞬,旋即又心领神会地笑起来,傅铮摇摇头,笑道:“让公子见笑了,我实在是呵呵” “少年风流,在下省得的。”两人对视一眼,眼里尽是彼此懂得的神色,旋即又心有灵犀相逢恨晚般哈哈大笑起来。 傅铮道:“久闻千川公子大名,却未曾想公子也是如此雅致的人儿,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眼见两人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顾之延质疑的目光来来回回地在傅弦歌和傅铮脸上扫来扫去,中途对上林墨皱眉的神情,当即冷哼一声,对傅弦歌说道:“千川,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先过去。” 林墨赶紧接道:“咱们也赶紧走吧,你不是说今日是专程来看看清宴公子是何许人也?” “若是以往我还对清宴公子抱有疑惑,如今却是不一样了,能和千川公子齐名的人物,决计是不会太差的。” 傅铮说话的时候用余光看了一眼傅弦歌,却见被夸奖的人依旧带着得体的笑意,不骄不躁。傅铮在心中对千川公子的印象便又高了一分,对傅弦歌二人道别后便跟着林墨一起离开了。 顾之延一撇嘴,道:“装什么装,自己不也是个纨绔子弟,还装的个谦谦君子似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曲水流觞风流客 “他做一个纨绔是因为傅家已经有了一个顶梁柱,你呢?成日里吃喝玩乐也不怕你爹打死你?”傅弦歌看着傅铮离开的身影,眼中闪过一抹思量,闻言转过头来这样对顾之延说道。 “切,他倒是想,打死我顾家可就绝后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就只有顾之延敢说了,“不过千川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这纨绔和纨绔之间可也是不一样的。” “哦?此话怎讲?” 见傅弦歌还颇感兴趣,顾之延便咳嗽了一声,故作老成地摸了摸下巴并不存在的胡须,摇头晃脑地说道:“这纨绔嘛共分三等,第三等的便是那李琰之流,仗势欺人丧尽天良,第二等的便稍好些,只是花街柳巷不学无术罢了,虽说是败坏门风,却也是可以在忍受范围之内,至于第一等,就拿我来说,明明一身本领却偏偏藏巧于拙,不受世名所累,只图一个自在逍遥,这才是世间第一等风流纨绔!” 顾之延毫不谦虚的一番话倒并没有引起傅弦歌的反驳,她只是看向傅铮已经消失在人群中的影子,微微一笑,喃喃道:“大智若愚,大巧若拙。” “正是如此了!当真是知我者千川也。” 顾之延不客气地把傅弦歌这一句话当做是夸他的,傅弦歌也不和他计较,说道:“走吧,子瑾也该到了。” 在四海居内院,是一个颇为风雅的院子,穿过雅致的回廊假山,入目便是一条弯曲小溪,从高处流下来的溪水源头处搭建一精致的流杯亭,四角装饰着小型抱厦,顺着溪水两侧摆放着招待客人的小席桌案,已经零零落落坐了许多人,多是些文人学子,倒不像是外间那般非富即贵,一眼望上去却都是些风雅之士。 傅弦歌递了名帖,便在小厮的引领下到了这院子中,流杯亭中一个翩翩公子一身白衣,如同众星拱月般站在所有人视线的焦点,他脸上却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与周围人交谈甚欢。 “子瑾兄别来无恙。” 傅弦歌笑着走到那流杯亭中,向关子瑾一拱手道:“子瑾兄果然好兴致,哪怕是开张这等俗事,到了子瑾兄这里都能变成曲水流觞的雅事。” “那还要感谢千川慷慨赠图,才能有如此雅致的山水亭台。” 关子瑾把傅弦歌迎上来,文人相轻,这本是世间最常见之事,更何况是傅弦歌作为一个低贱的商户,自然得不到这些人的欢迎,可一听说这园子竟是出自他之手,一时间各人又都暗自敬佩起来,哪怕不是个风雅之人呢,都会对这园子心生喜爱,更何况是这些自诩风流的学子? 只不过是一句话,众人看待傅弦歌的眼神便多了几分亲近,又看关子瑾待傅弦歌如此礼遇,便是再不喜也要给清宴公子一个面子,只有少数人对这位满身铜臭味的奸诈商人仍旧嗤之以鼻。 这些不屑的眼神落入顾之延眼中,他冷哼一声,小声对傅弦歌说道:“千川你怎么尽结交些心口不一的伪君子?” 虽说顾之延压低了声音,临近些的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傅弦歌无奈地看向他,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关子瑾道:“哦?如何心口不一了?” 看上去倒是没有一丝不高兴,顾之延干脆一掀袍子坐了下来,颇为闲适地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道:“明明不屑,却又偏偏要笑脸逢迎,心中不忿,道是商人重利无情意,却不过是嫉恨他人处处如意罢了,嘴上尽是君子道义,却不知有几件事是君子所为?” 这话毫不遮掩嘲讽之意,竟是把在场所有人都得罪了,当即便有人斥责:“哪里来的无知小儿?真是狂妄至极!” 说话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学究,须发斑白,青色的长袍洗得有些发白,声音却是中气十足,这是今年秋闱刚中的孝廉,顾之延看都不看他一眼,道:“先生莫不是要代家父教训我?可也不先看一眼是否有那资格。” 顾之延充分发挥了一个纨绔子弟的嚣张,只一句话便气得那老孝廉发抖,若不是旁人劝着,恐怕是要与顾之延辩到底,也不知旁边那人对他说了什么,那顽固老头却也最终还是再不做声,只留下一句似是小孩子打架输了嚷嚷着下次一定不让你好看之类的话。顾之延不屑地冷哼一声全然是一副欠揍讨打的模样,若非是傅弦歌拉着他,恐怕他还要再言语讥讽两句。 “之延年纪尚小,说话过分了些,在下在这里替他赔礼了。” 话虽如此,却没有几个人接腔,顾之延把人得罪得狠了,还想要别人给好脸色那自是不可能,更何况是这些本就心高气傲的文人? 顾之延见此一皱眉又要说话,关子瑾却道:“千川言重了,不过是小孩子的脾性,算不得什么的。” 顾之延如今十六,刚才束冠,在座的除了傅弦歌都比他要大上不少,关子瑾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他们若是还和顾之延计较岂不是应征了他方才所说的没有君子之风?因此即便心中不悦,却也有人卖关子瑾一个面子,零零散散地附和一声。 “我就知道子瑾兄待人宽和,必不会计较这等小事,不过千川俗人一个,今日来只为送礼,就不在此处败坏各位的兴致,天冬。” 一直跟在身后的天冬这才上来,将手中捧着的盒子拿了上来,有人便借此机会岔开方才的尴尬气氛,问道:“千川公子的手笔必然不错,不知我们可有眼福一见这盒中珍宝?” 顾之延也来了兴趣,问:“我一直好奇天冬手里捧着的是什么宝贝,千川,你也不和我说说?” 他倒是一副全然不在乎自己方才是不是得罪了人的表现,却不知道没几个人愿意在这种时候再附和了,就连方才开口那人现在也闭嘴不言,还好是关子瑾说话了。 “既然大家都有兴趣,那不如就此将此物取出来看看,千川你看可好?” “我自然没有意见。” 说着傅弦歌便招呼天冬上前来,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缓缓将盒子打开。 其实顾之延是说的倒也不错,大家虽然对傅弦歌的商人身份感到鄙夷,却也忍不住对那盒中宝物的好奇,这世间没得几个真正心高气傲到不识时务得罪权贵的,不过是心中酸几把罢了,也就只有顾之延这种二愣子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这种事情说出来。 傅弦歌自然知道此刻几乎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这盒子上,大多数视线还是想看却又故意偏过头去只用余光往这里瞟的,心中不由的好笑,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缓缓将那盒子打开,露出里面平淡无奇的大石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君子先择然后交 做工精致的木盒里垫着一层上好的绸缎,在阳光下竟是光滑如镜一般流转着光泽,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可那绸缎就算是再如何不凡,盒子里的青石也变不成价值连城的珠宝,因此一时间众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异常。尴尬者有之c疑惑迷茫者有之c嘲讽看笑话的自然也不少。 “千川,你这是什么啊?” 顾之延有些不明白了,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送礼送一块大石头的,难不成是千川也不喜欢这个假惺惺的清宴公子所以故意羞辱? 嗯,不愧事千川,这种手段确实是比他厉害多了! 连顾之延都这么想,更何况是别人呢?再加上傅弦歌只带着笑意沉默不语,就更有人沉不住气,怪里怪气地说道:“千川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总不会是千川阁里连一件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没有了吧?” “兄台不知道,千川阁里的东西可都是达官贵人们的囊中之物,哪里就能这么轻易地拿出来了。” “哦~原来如此,那我可就要替清宴公子不值了,以一颗真心待人,却只能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言语来往间竟是已经将傅弦歌说成了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傅弦歌却但笑不语,只能说这些人挑拨离间的功力还不够,关子瑾要是如此轻易地就动气,那可就不是儒雅温润清宴公子了。君不见酸言冷语者都距离这流杯亭都有着一定的距离,可见君子先择然后交友,小人先交然后而择。 傅弦歌暗自感慨关子瑾便是便被“择”出来的那一个,无怪乎他不爱出席宴请诗会,耳边却已经传来关子瑾温温润润的声音:“诸君且勿妄下定论,千川行事向来不拘一格,不如请千川来说说此物的寓意如何?” 这是关子瑾也没有认出这石头究竟是什么,不敢妄下定论,却也给足了傅弦歌的面子,他这个人,便是如此了 哪怕是傅弦歌这样与人相交先疑心三分的性子,在与关子瑾初次会面时也对这个刚弱冠的青年抱有好感,只是有好感的同时,却也坚定了傅弦歌并不与之深交的决心。 但凡城府极深之人都难以揣测其思绪目的,傅弦歌并不喜欢与虎谋皮,纵然关子瑾真是表面上出来的那般光风霁月,那样高洁的品质,更是让傅弦歌敬而远之 “这石头是一个月前千川阁花了大价钱从西域得到的,我见到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子瑾你,这不可就巴巴的给你送来了,子瑾你且仔细看看,可能看出什么玄机来?” “千川公子不愧盛名,衡量宝物的目光果真是是有金钱。”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谁都看得出来关子瑾对这个莫折千川另眼相待,更何况这块石头似乎还大有来历,什么人敢在这种时候找不痛快? 顾之延一皱眉头,脸上的厌恶丝毫都不遮掩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果然看你见林墨那一张讨厌的脸。 因为林墨和顾之延不对付的缘故,所以他也就连带着不喜欢和顾之延混在一起的傅弦歌,倒是傅铮颇为无奈地抚额,歉意地看了一眼傅弦歌。 “说到宝物,自然说的都是价值连城千金难买,哪一样不是用金钱等俗物来衡量?林公子如此清高倒是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吗?” 出言反驳的自然是顾之延,林墨见此一皱眉又要开口,幸而傅铮及时拉住了他,几个人一同向流杯亭处走来:“我早就听说过清宴公子儒雅天成,今日若是能得见是何等宝物能与清宴公子相配,倒也真是三生有幸。” 谁说傅铮只是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的来着?不过是一句话,就把傅弦歌和关子瑾捧上了天,傅弦歌浅笑着不说话,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傅铮旁边的人身上,想来他们比自己先离开却后到,是因为这个人了。 这可真是巧了不是? 想不到等了这么久的人居然是以这样的形式出现的。 傅铮几人和关子瑾也寒暄了几句,跟着他们二人一起进来的那位老者也是恭恭敬敬地给关子瑾拱了拱手,被他侧身躲了过去,说到:“赵大人多礼了,在下一介布衣年纪又小,实在是受不得赵大人这一礼。” 那须发皆白的老者却认真道:“少主过谦了,赵某实在是不敢当。” 不明所以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衣着朴素,长衫都被洗得有些发白的老者竟是如今正红的赵御史,这小院里来来往往这许多人,皆是如今有名的学子,大部分都是月前秋闱中的佼佼者,却因为关子瑾不爱结交权贵的缘故没有一个在朝为官的,充其量也就是如同顾之延一般的贵族之后,因此这赵一林倒成了一干学子中官位最高的。 赵一林甫一出现,就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傅弦歌不露痕迹地皱了皱眉,京城这种地方,落下一片树叶子都能砸中和官员七拐八弯沾亲带故的贵人,只不过是一个御史,怎么会引起这种反应?关子瑾所请的这些人,总不会都是些清寒子弟吧? 若是不注意还好,傅弦歌这才暗暗观察期赴宴者的衣着来,乍一看倒是看不出什么,衣衫不说上等,却也是不错的。但从细节处却可以感觉出这些人的家境都没有那种高门贵族中的内敛奢华,譬如看似精致玉质却一般的环佩c故作风流确实在一般的扇坠c还有发冠等饰物,若是真的家境殷实,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譬如顾之延傅铮等人,表面上也与众人差不多,细节处所用之物却是尊贵无比,并非傅弦歌瞧不起寒门世子,只是这种尊贵内敛,是从小耳濡目染浸染而成,即便是书生身上都带着一种天然的书卷气,举止同样儒雅有礼,但真正细细去分辨的话还是能辨别出其中的区别。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顾之延哪怕是再如何猖狂无礼,也不会有人认为他是街上的小混混,这便是气度了 傅弦歌心中暗自疑惑的时候,鱼儿却已经按照计划上钩了,傅铮等人已经将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一块青石上,赵一林盯着那青石看了许久,神色由疑惑变得惊讶起来。 “嘶,难不成这是”他又摇了摇头,皱着眉头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林墨也有些好奇,他爷爷对这位赵御史的评价挺不错,因此他虽然不喜欢赵一林古怪的性子,却还是有意结交,在外面见到的时候便攀谈了几句,没见他二人先一步离开却落后于傅弦歌进来? 因此听见赵一林这样喃喃,他便赶紧问道:“赵大人可是有了什么想法?不知这青石究竟是什么来源?” 赵一林敛了神色,目光在人群中扫了扫,最终定格在傅弦歌脸上:“这青石是千川公子所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巧舌如簧辩黑白 傅弦歌绕这许多的弯弯道道,就是为了等这个机会,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她笑了笑,微微颔首道:“正是。” “你可知道这是何物?” 千川公子做的便是珠宝饰物的生意,若不是生了一双慧眼,恐怕早就倾家荡产了,所以说赵一林此言几乎是废话。 但傅弦歌却也没有表现出不满之类的情绪,脸上依旧是带着得体的笑,不失尊敬却也懂得谦卑:“若不是明白,怎会献丑拿来赠予子瑾?” “我说二位就别打哑谜了,倒是先说说这到底是什么宝物吧。”关子瑾无奈地打断这两个人之间的话,终于说了一句众人心里最希望的话,赵一林笑眯眯地摸了摸胡子,问林墨。 “你且细细看着青石的纹路,可能看出现端倪?” 闻言众人这才认真大量起这不起眼的青石来,林墨皱着眉头半晌也想不出什么出奇之处,旁人又是一阵低声谈论,反倒是顾之延突然“啊”的一声叫起来。 只见我们三岁识得千字,七岁便能成诗,十岁熟读四书五经出口成章,以十三岁之龄成为大晟历史上最年轻的进士,却在殿试上口出狂言弃官不做的顾大神童不顾形象地指着那青石,目光在傅弦歌和青石之间来回扫视,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这这千川不是吧这这是” “知道你就说出来,别在这故弄玄虚。”林墨鄙夷地看了一眼顾之延,没有忍住直接出言嘲讽道。 难得这一次顾之延却没有理会林墨,喊道:“千川!这可是金丝玉啊,这么大的一块金丝玉原石,你你你你出手也太大方了些吧?” 金丝玉乃是黄玉中极品,玉质剔透色泽明亮,坊间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黄玉便能卖到几百两纹银,若是加上做工极品,那更是价值千两白银,是以金陵城中,不少达官贵人都以有一块极品黄玉印章为荣,更何况是这样大的一块金丝玉原石? 虽说是原石,却丝毫不比已经雕刻成艺术品的摆件廉价,相反,这样大的一块完整原石,恐怕少有能工巧匠敢包揽雕琢摆件这一活计,只怕稍有不慎便会毁了这宝玉。 因此顾之延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一片吸气声,看向傅弦歌的目光登时便不同了,虽说早就听闻千川公子富甲一方,但是如此价值连城的金丝玉原石也是说送就送,这礼物恐怕也就只有关子瑾能受得起了。 “正所谓君子如玉,所以我才说这东西送给子瑾是再适合不过了。” 傅弦歌淡淡地说着,似乎她送出去的只是一块普通的玉佩,关子瑾显然也十分喜欢傅弦歌送的礼物,不由得赞叹了几句,旋即又颇为遗憾地说道:“只可惜天下能工巧匠都在千川阁了,我得了这原石却也是暴殄天物,千川你这可是为难我了。” “你可别恭维我,洛河关家还缺这点匠人吗?我看啊,你就是想我把工序都解决,你只等着最后观赏吧?” 傅弦歌戏谑地说着,关子瑾只摇着头笑,和傅弦歌又说了几句话。 “翠竹法身碧波潭,滴露玲珑透彩光。脱胎玉质独一品,时遇诸君高洁缘。”顾之延低声喃喃了一句,眼中还是掩饰不了震惊,林墨一皱眉看向他,想着什么时候顾之延这人居然也会对别人有了这么高的评价?这种疑似溜须拍马的话他不是向来不屑说的吗?却见下一刻顾之延突然抓住了傅弦歌的袖子说道:“我不管,再怎么说我也是一个翩翩君子吧,千川你怎么不也送一块金丝玉给我?” 林墨:“” 果然期望顾之延能夸奖别人无异于天方夜谭,说了半天他居然是在自夸,这样一来纵使是好诗也一下子变得俗气了不止一分 傅弦歌也无奈地看着顾之延,笑道:“我那里还有一块巴林鸡血玉,只是小了些,只能做个环佩,你回去挑一个喜欢的样式,我让人雕刻了送你。” 这对于顾之延来说简直就是意外之喜,深感此次的宴会自己真是来对了,见他如此轻易地就得到一块同样价值不菲的鸡血玉,顿时又是让人一阵眼红。傅弦玉说的没错,君子如玉,这种带着灵性的东西总是格外受文人喜爱。 傅弦歌暗中观察着在场人的反应,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这些人皆不是权贵世家,鸡血玉纵然难得,这样的反应却是过了些。只是关子瑾如此明目张胆地宴请这些将来可能大有所为的学子是什么意思?关家就不怕树大招风吗? “没出息!不过一块玉也能高兴成这样。”林墨见顾之延一脸的喜色就忍不住出言讥讽,顾之延得了便宜还卖乖,一挑眉刚想反驳,幸好被傅弦歌及时拦住了,否则天知道这二人要吵到什么时候。 三年前赵一林还是春闱的考官之一,自然知道这两人之间的恩怨,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头,说道:“陈年旧怨,居然记到今天,如此心胸狭隘之人如何当的起君子二字?” 竟是将方才顾之延给骂了进去,想来纵然这人脾气古怪,却也还是更亲近平日接触得多些的人。傅弦歌想着林墨是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想来官场上和赵一林也有些往来。 赵一林这话可了不得了,顾之延那是什么性子?哪里忍得了别人如此说他?当即反驳:“总比口蜜腹剑假仁假义要好上许多。心中坦荡荡,哪里就需要曲意逢迎了?” 顾神童的神童之名不是白来的,一张嘴便是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御史台闻风奏事,最要紧的便是固执孤傲,多少文臣为了一个忠孝的谥号可以奋斗一生恨不得以死相谏这可并不是说着玩的,赵一林一把年纪才得了一个清名,怎么可能容忍顾之延出言羞辱?当即气得全身发抖。 “狂妄无知!狂妄无知!我到要看看,顾侍郎是怎么养的好儿子!老夫一生” “赵大人这是要拿我父亲威胁我吗?御史台闻风奏事是不错,但这种权利可不是让你拿来给自己撑门户的。” 顾之延不屑地看了一眼赵一林,气得他指着顾之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林墨看不下去了,顾之延却又道:“你想打抱不平啊?蝇营狗苟结党营私,林阁老知道你这么败坏他的声誉吗?为了巴结一个御史连脸都不要了?” “顾之延你” “我又怎样?从你一进来就凑在他身边,你敢说你不是存心结交?林阁老位高权重,你如此拉拢皇上近臣究竟是什么意思?” 顾之延句句不离林阁老,成心要把结党营私的屎盆子往林墨身上扣,这种时候他但凡是多说一句,那就逃不了这个罪名,虽然都是捕风捉影的小事,可文臣最重要的就是名声,有些东西根本就不需要事实,只要有流言就够了,更何况三人成虎,谁知道皇上会不会相信? 这首诗是出自屈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满腹疑云算人心 “好了,赵大人是出了名的清正廉明,之延你就不要胡说了。”傅弦歌对于顾之延这种口不饶人的性子也是十分无奈,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长到这么大的。又转过身来对赵一林躬身行了一礼:“之延年纪太小,不懂事,但心地是善良的。烦请赵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他这一回。” “哼!”赵一林一甩袖子冷哼一声,傅弦歌又转过头去对顾之延道:“之延,还不快向赵大人道歉?” 顾之延十分不高兴,刚想反驳,却见傅弦歌飞快地眨了眨眼睛,一下子就莫名地兴奋起来,这是要干什么?莫不是千川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这样想着顾之延也懒得和他怄气了,他是一个很大方的人,才不会这这种酸儒一般计较。 于是顾之延收起脸上的不满,对赵一林恭恭敬敬地行礼:“是,今日之事是我不对,烦请赵大人见谅了。” “顾公子这一礼我可受不起。”话虽如此,可赵一林却没有丝毫让开的意思,顾之延只觉得一阵无名火起,这老家伙还端起架子来了,若不是傅弦歌暗中拉了他一下,顾之延保证今日要让赵一林这清名败个干干净净。 关子瑾也赶紧打圆场,说道:“好了好了,不过是小孩子不懂事,赵大人宰相肚里能撑船,就不要计较了。” 既然关子瑾都说话了,赵一林就是再怎么生气也要给他几分薄面,终于是稍微缓和了一下神色,却还是对顾之延抬了抬下巴,说道:“顾公子年纪小,还是要多多向令尊大人学习为人处世的道理才是。” 顾之延气得牙痒痒,却还是咬着牙笑道:“是,晚生受教了。” 几个人赶紧打圆场东扯西扯终于是将话题扯了过去,交谈之中赵一林这才惊讶于傅弦歌的见多识广,小小年纪不论是心性还是见识都是上乘,难怪这么小就能掌管偌大的千川阁,和关子瑾齐名的人物确实是差不到哪里去的。 “都说千川归海,千川公子的千川阁和清宴公子的四海居之名取的可是极妙。” 说话的是林墨,傅弦歌笑着看了他一眼,静默不语,世人最爱比较,同样优秀的两个人就往往会被摆在一起,清宴公子俊雅无双,千川公子灵动俊逸,属于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坊间却也时常将二人联系在一起,因为千川归海的缘故,坊间也就常常认为清宴公子取这个名字就是为了压千川公子一头。 如今傅弦歌到了金陵城,两个人终于有了同堂的机会,但是像这样在当事人面前提及孰强孰弱的问题却还是第一次。 顾之延瞪了一眼林墨,说道:“千川阁网罗世间奇珍异宝,四海居招揽四海志士。一个是千川之名,一个是海清河晏,自然是天生一对金陵双璧。” 傅弦歌笑道:“大家可误会了,千川阁原名是叫做千钏的,只是长辈嫌弃俗气,故此换成了千川,在下一介商人,怎能与清宴公子相提并论?不过是大家抬举罢了。” 她这样直言自嘲,倒是叫别人不好意思笑她,还能附和着说千川公子真性情,关子瑾说道:“什么商户平民,关某不也是一介布衣?不过是承蒙祖上荫庇罢了,千川总是如此自谦。” “我看二位倒是不必相让了,两位公子皆是金陵女子梦中情人,若是生在前朝,恐怕要被看杀了。”傅铮是第一次见关子瑾,原本他一个武将世家是不会参加这种诗会的,只是傅铮算是一个例外,文武都沾上一点,风流算得上,风雅有不足,竟是一个什么场合都能去得的“全才”,只是这一开口就暴露了他的风流本性,与常人的关注点果然是不同。 众人闻言也都揶揄地笑起来,有常在金陵的人似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说道:“千川公子的马车出门必撞美人这一奇闻也算得上是金陵一趣闻了,我看与那看杀那卫玠也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说到这里关子瑾也不由得笑了:“说到这里,千川年纪也不小了,不止是否有心上人啊?” 傅弦歌无奈:“子瑾什么时候也会打趣起别人了?我看啊,若是你晚几年再娶妻,这马车前的人可比我的多。” 娶妻,没错! 清宴公子俊雅无双,光风霁月般的人儿,又是簪缨世家,族谱上五品以上的大员有好几页纸那么厚,性子比千川公子也更加沉稳自持些,也从不去眠花宿柳,不论是从哪里看,都是比千川公子更优秀的人选,但是清宴公子成亲了,这可是说是整个金陵城甚至整个大晟朝姑娘们的遗憾。 听得傅弦歌此言顾之延不赞同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可是脸刑部尚书嫡女都能撞到的人啊,整个金陵城还有谁能有这份殊荣?” 自古都讲究一个士农工商,千川公子哪怕不是商人,也勉强只算得上匠人,还是下三等的贱业,却能得到朝廷二品大员嫡女的青睐,那可不是一般的八卦事件,可以说只要是金陵城中的人,此刻已经没有谁不知道这件事情的。 傅弦歌暗自感慨流言的传播速度之快,这样的对话却也在意料之中,千川公子与清宴公子第一次同时出现在众人面前,怎么可能少得了一番比较?既然要比,那引出这件事情可以说是顺理成章的了,傅弦歌惊讶的是居然不需要自己推波助澜,这傅铮难不成是她的福星? 想到这里傅弦歌不由得看了一眼傅铮,却见那少年脸上并没有什么得意的神色,似乎刚才只是一句无心之言,在事涉傅家的时候又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哑然,似乎是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就算傅铮是有意,那也要怪安氏对傅铮压制地太狠。 傅弦歌这样想着,却也没有忘记正事,她似乎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却还是努力辩驳道:“你们可不要胡说,傅姑娘那时可是有婚约在身的,哪里就是那般意思了,也不顾忌一下姑娘家的清誉。” 到真是时时刻刻都在为别人着想的样子,只是不着痕迹地强调了“那时”二字,让人不由得想到不过是短短一天,这婚约就已经没了,但凡傅弦玉晚一些撞上千川公子,或许就不会受到那位神秘兄长的轻侮了。 心思灵活些的人却从这话里抓到了另外一丝信息,虽然李琰的身子废了,可傅弦玉的婚约却还在,她怎么就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拦截”千川公子的马车?当真是一点礼义廉耻都不顾了吗? 名誉对于女子来说甚至比性命更重要,傅弦玉身为傅府嫡女怎么可能不明白?要说那宁国侯府出事的时间也太巧了些,前脚傅弦玉拦截了千川公子的马车,后脚宁国侯府就出了事,莫不是傅弦玉早就知道她和李琰的婚事要告吹? 再想深一点,为什么傅弦玉会知道这一点?她是不是早就知道宁国侯府出事?是不是傅远山一早就计划好的? 一点点的深入,一个恐怖的念头出现在赵一林的脑海里:傅远山为了阻止女儿跳入火坑构陷宁国侯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局势易解情难理 傅弦歌不动声色地看着赵一林的脸色,知道事情已经如自己所想发展,不得不感慨赵一林的敏锐,只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就已经让他想到这么多,不愧是御史台当红的人物。 虽然没有证据,甚至就连猜想都十分勉强,但是御史台闻风奏事,所谓闻风,那就是不管这风是不是空穴来的,都能上奏!更何况文人一支笔,顶的过千军万马,黑的也能说成白的,赵一林这种古怪脾气走到今天这种地位也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比的。 “那日与千川你同乘的公子可不是这么说的,啧,话说千川你怎么会结交如此”关子瑾想想传言中那位说的话,实在是想不出一个不带贬义的词语来形容,顿了一下说道:“有个性的朋友?” “哈哈哈”傅弦歌对那日的黑衣人可是怀恨在心,见连关子瑾都说不出夸奖他的话,自然是心情大好,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我那位兄长是刻薄了些,但他平日里就被惯坏了,就是那样的性子,哈哈哈,不说他了,哈哈” 这边高高兴兴地说着话,赵一林却坐不住了,他得赶紧去捋捋傅府和宁国侯府的事情,便起身对关子瑾说了一声便匆匆离席了。 “这么着急做什么?”林墨不觉嘟囔了一声,因为声音小所以只有傅铮一人听到了,他拽了一下他的袖子,林墨便知趣地不再说话,把目光放在关子瑾几人身上了。 关子瑾办的是流觞诗会,傅弦歌自知自己在这种场合是不大受欢迎的,因此赵一林走后只稍作停留便与关子瑾告辞了,倒是有知道顾之延身份的人想要把他留下来,当年顾大神童在勤政殿上那一番狂言虽然让他得了一个年少轻狂的名头,可皇帝却是实实在在地夸赞此人才华出众,是以这些学子都有意和他结交一番,也好探讨一番明年春闱的试题,就连方才与顾之延起了冲突那位孝廉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 只是顾之延来这里本就是奔着傅弦歌来的,自然不会停留,跟着傅弦歌一起离开,嘴里还不停问道傅弦玉承诺的那一块鸡血玉,傅弦歌有一嘴没一嘴地应着,其实也没听见顾之延究竟在说些什么,走神间只觉得有人猛地拽住自己的胳膊,她受力不稳直接撞到了顾之延身上,这才猛的回神。 “之延?” 傅弦歌疑惑地看着顾之延,却见他脸上带着一丝怒气,不满地松开傅弦歌的胳膊,道:“你怎么走个路都能走神?想什么呢?” 还不等傅弦歌说话,他又对傅弦歌身后说道:“有什么急事值得这样横冲直撞,撞到了人可怎么办?” 傅弦歌这才发现一个白衫青年不安的站着,这人一身衣衫朴素得很,身上没有一丝点缀,脸色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方才太着急满脸通红,眼见顾之延还要责问,傅弦歌赶紧制止道:“你可别说他了,是我自己不小心。” 又温声对那青年说道:“无事了,你莫要担心,他只不过是嘴上厉害些罢了。” 那青年嗫嚅了一下,对傅弦歌拱了拱手:“是在下失礼了。” “我看公子神色匆忙,可是有什么急事?” 傅弦歌神色温顺地问了一句,见那青年不说话,也不为难,说道:“这四海居是清宴公子的产业,我看公子一身文人打扮,定是来赴宴的吧?公子大可不必着急,唤一个小厮来领路就是了,我们兄弟二人还有事便先走一步,公子保重。” 说着傅弦歌便带着一脸不满的顾之延离开,没有注意到方才那青年神色间的探究。 这是胥陌第一次出席这种诗会,他家境贫寒,在这繁华的金陵城不知受到了多少白眼,即使是在国子监内,同窗之间也尽是排斥冷眼,刚才那位公子衣着一看就知道富贵非常,待人却温和有礼,倒是让胥陌对于京城权贵的子弟稍稍改观了些。 却不知这样的人是哪家的公子。 摇了摇头,胥陌将这些念头都甩了出去,是谁家的公子与他有什么关系?能不能再见到还是两说,更何况只不过是一面之缘,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也不清楚,难道他在这金陵城中呆久了,也变得与那些趋炎附势之人一样了不成? 傅弦歌却不知道自己的一个小举动会引起别人这样复杂的心绪起伏,只对顾之延说道:“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毛躁的性子?当真要把这世上之人都得罪了不成?” “嗤,方才若不是我拉着你,你早就和那人撞了一个满怀,居然还恶人先告状数落起我来了。莫折千川你有没有一点良心?再说了我怎么能是得罪人呢,我只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就他那样莽撞的,万一真冲撞了别人,譬如那林墨之流的,那才叫遭罪呢,说不一定就被人记恨上了” “行了,你自诩读遍圣贤书,怎么圣人所言君子九思你一点也没学到?得理不饶人。” “我的君子之道自在心中,圣人不也说过了,大德不德。千川啊,你还是要多学学啊。” 论斗嘴,傅弦歌是说不过顾之延的,看着他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就知道这人又开始自满起来了,这人学问是实实在在的,文人的那一股子傲气却变了味,怎么都透着一股纨绔味道,却也不知道这样的性子是好是坏。 傅弦歌摇了摇头,正要说些什么,却又听见顾之延问道:“我还想问你,你刚才想什么呢?说话那么敷衍,都差点撞到人。” 想什么啊 傅弦歌这一瞬间脑海中所浮现的是傅远山握着自己的手时的样子,隐忍而疼惜,这样的一个人,真的会如她所想那般冷酷无情吗?不过是女儿家的争吵,却把他牵扯进来,这样做真的对吗? 但是旋即傅弦歌了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很清楚自己要什么,这件事情绝对不是和傅弦玉之间的口角,宁国侯府所牵扯的势力究竟是什么,傅弦歌在试探,或者说她在试图把某些人的棋局打乱,从而从其中抓住什么能够称之为线索的东西,只有这样,她才能一步一步地接近真相。 “千川?我问你话呢!” 顾之延不满的声音终于把拉回了傅弦歌的思绪,她的神色没有多大变化,似乎是随口问道:“你说傅大人的地位如何?” “哪个傅大人?”顾之延下意识问了一句,旋即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你说刑部尚书啊,挺受器重的啊,怎么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谢谢太元天火童鞋的票票( ̄3)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胸有丘壑意难琢 “我昨日不是将傅家三小姐给得罪了么?这不是担心一下我的前途,我一个小小的商人,可得罪不起这种大官。” 傅弦歌的表情似乎十分无奈,顾之延却无所谓地嗨了一声。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放心吧,傅远山可不是什么以权谋私的人,你千川阁正正经经地做生意,又没有惹上什么官司,没有机会和他打交道的。” 说着顾之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惊讶地打量着傅弦歌,问道:“你不会真的在做什么违法勾当吧?” “”傅弦歌觉得自己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真是给自己找罪受,傅远山那可不仅仅是一个刑部尚书,他和是当今皇上的伴读,那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后来更是由他一手将皇帝推上了如今的地位,巅峰之时又及时抽身交出了兵权,那身份地位哪里是能轻易动摇的? 她有什么好瞎担心的? 于是傅弦歌不再理会顾之延,一个人往千川阁去了,顾之延耸耸肩追了上去。 千川公子平日有很多事情要忙,千川公子还是太年轻,还没有到隐于幕后运筹于帷幄之中的年纪,许多事情都需要亲力亲为,譬如马上就要到下元节了,千川阁一下子多了许多生意,傅弦歌和顾之延到的时候千川阁里的一等雅间里正坐着一位容貌不错神色愠怒的丫鬟?! 和千川阁里其他人不同,天冬是傅弦歌从越州拨过来的,他头脑灵活做事也稳当,只是经验缺乏些罢了,傅弦歌有意历练他,少数的几次出席宴会都是带着他的。若是不出意外,几年之内便可坐上掌柜之位。天冬也知道这一点,因此愈发的勤奋努力,把金陵城里千川阁大大小小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 却没有想到只不过是跟着傅弦歌一起去了一趟四海居,竟险些耽误了这样大的事情,懊悔地拍了拍脑袋:“怎的偏偏这个时候来了?也不知那位姑姑可等急了,哎呀,你们” 天冬忍了忍还是没有说出些责备的话,毕竟这是他的过失,急得一跺脚,傅弦歌少见他这样子,便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天冬这才说道:“上旬的时候有一位姑姑来阁里定了东西,说是这几日来拿,可却也没说具体时候,赶巧今日来了,可那东西比较珍贵,放在库房里锁着,三掌柜刚回来我还没有来得及把钥匙交给她” 傅弦歌明白了,若是一般的人天冬必然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恐怕那位姑姑来头不小,千川阁这种地方,接触的自然都是非富即贵,但是在这金陵城里能称得上丝毫不能得罪的贵人恐怕就是那里出来的贵人了。 这种事情并不稀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傅弦歌对于千川阁的映象里非常有自信,与宫里会有交集一点也不奇怪,那高门深院里的女人啊,总会想办法差遣身边的人出来,既不让太多人知道,却又能让人猜出他们的来历以至于恭恭敬敬不敢怠慢,天冬想是看出来这一点,所以才会如此着急。 顾之延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似乎想张口问些什么,奈何找不到开口的机会,傅弦歌指着他对天冬说道:“交给我了,你去把库房打开,顺便和他一起去把那块鸡血玉拿出来。” 宫里来的人,自然是怠慢不得,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生意人,怎么可能和那里住着的人作对? 只是话虽如此,傅弦歌却没有往楼上走,千川阁在金陵城设立了将近一年,比这更大的阵仗都是见过的,只不过是一个宫女而已,也不知道代表的是哪一位贵人,却也还不值得傅弦歌亲自迎接,有清容在还出不了什么乱子。 顾之延为了一块鸡血玉兴冲冲地跟着天冬走了,傅弦歌一个人有些无聊地走在弯曲的长廊上,偶尔有谁家的姑娘丫鬟偷偷地瞥一眼这个精致又秀气的小公子,傅弦歌偶尔注意到这些目光的时候也不会忘记回以一个善意的笑意,顿时让姑娘们羞红了脸,又扭捏着拿帕子掩了面去了。 傅弦歌却无心注意这些,千川阁成立以来,生意越多越大,自然会让不少人觊觎,傅弦歌一无身世二无背景想要在这如狼似虎般的世道中过下去何其艰难?尤其在这天子脚下,贵人多如牛毛的地方,没有一个强大的靠山简直是天方夜谭,一不留神便不知道得罪了哪个权贵下一刻怕是就要迎接一场灾难。 只不过是一个宫女,便能狐假虎威让千川阁如临大敌,但是若真要说道千川阁送进宫的东西可却也不少,这几年多少贵人们私下相赠的不都是千川阁的东西?可就算是再怎么高级,也终究只是一介商人啊 还是太弱了 傅弦歌再次担忧起千川阁的未来,却被一道女声唤回了思绪:“这位公子,前面就是抱月楼了,似乎是不让人进的。” 说话的声音脆脆的,一听就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傅弦歌抬起头来看见的景象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粉衣少女似乎是有些紧张地朝她笑,一双漆黑的眼睛像是小鹿似的,倒是让傅弦歌的心情好了许多。 “多谢姑娘提醒了,是我走神了,倒是没有注意到。” 没有想到如今贵气精致的小公子待人却如此和气,那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却比回廊上看着傅弦歌就羞红了脸的姑娘们要好上许多,她裂开嘴笑了,有些婴儿肥的脸蛋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看上去甜美又舒服。 “公子千万别这么说,我也是初到此地,还是听别人说的这些。” 傅弦歌也不点破自己的身份,只是顺着她的话说道:“这抱月楼据说是整个千川阁风景最好的地方,确实没有听说过除了千川公子还有谁能有幸一观的。” 出乎傅弦歌意料的是,这位看上去怯生生的姑娘居然颇为健谈,就这样站着和傅弦歌聊了许久,看得出她似乎并不常出府,但是对千川阁居然十分了解,随口就能说出千川阁每一季度最火的式样及其中的寓意,她忍不住赞叹道:“姑娘实在是见多识广。” 那姑娘却弯眉一笑,“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灵动的眸子里全是嬉笑戏谑,傅弦歌微怔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不由得无奈,道:“姑娘玲珑心思,千川实在是羞愧。” 看着姑娘的神色,哪里是没有认出自己的身份?分明是早就知道,一直被蒙在鼓里逗着玩儿的是她才对。可细细回想起来,傅弦歌也并不觉得自己说过暴露身份的话语,却又不明白这姑娘是从哪里认出他来的了。 念及此处傅弦不由得对这位甜美娇俏的姑娘正视起来,问道:“敢问姑娘是何时知道在下身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千金难赎操贱业 “那自然是简单,千川公子设计千川阁时周到细心,细细地将男女所用之物分开来,公子你看这一处可有男子?公子这样的容貌气度,就算是京城里都是少有的,自然不可能是办事的小厮,除了千川公子,又会是谁?” 见她说的理所当然,傅弦歌倒是有些愕然,她毕竟不是男儿身,难免会忘了自己是女扮男装这一事实,没想到竟然是这里出了差错,但她还是问答:“仅此而已?” “难道还不够吗?”姑娘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明白傅弦歌为什么要这么问,旋即却又扑哧一声笑出来,道:“我原本只是想着好俊俏的公子便出口唤了一声,若说是猜测到公子的身份,却还是自公子的谈吐之中猜到的,普天之下,我可不相信一个男子会对女子饰物会如此了解,除非这人正是千川公子。” 这姑娘灵动狡黠,一点也瞧不出方才害羞的样子,傅弦歌不由得感慨,现如今这世道,当真是十几岁的小姑娘都叫人看不透了。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姑娘似乎远远瞧见了什么人,对傅弦歌说了一声抱歉便先行离去了,她们所交谈的位置在抱月楼旁边,视野开阔,傅弦歌看见这姑娘小跑着去到回廊上,便慢下了脚步,一举一动间裙摆都不见有丝毫摆动,端的是端庄无比,哪里有方才那娇憨的样子? 傅弦歌敛下眸子,假装没有看到那个被清容恭恭敬敬送下来的丫鬟在那姑娘面前中规中矩,将手中捧着的盒子打开给她看的情景。 宫里来的贵人啊,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傅弦歌默默地想着,随后按照原方向走去,其实她本就不是要去抱月楼的,也不知那姑娘是看着方向误解了还是只是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唤了她一声。 眼看着就是下元节,对于寻常百姓家都是祭祖的热闹日子,宫里却是要办一场宴会的,官员家眷都要到场,也难怪京城里的贵妇小姐们最近格外注重头面首饰。 只不过这一切对于傅弦歌来说倒是没有什么影响,她只不过是傅府里头的一个私生女,这种事情向来和她没有什么关系,更何况所谓私生女,那是连族谱都没有上的,哪怕是祭祖都与她无关! 傅弦歌先给方世隐瞧了一下伤势,又回到自己的屋子处理事务去了,片刻后清容走了进来,详细说了那丫鬟的情况。 原来被天冬视为贵人的“姑姑”确实是宫里的贵人,以往的采买也都是她一人,只是今日却是和一位姑娘一起来的,清容虽然试探着打听了一嘴,但却只换来那丫鬟一个警惕的眼神,清容见惯了察言观色,便巧妙地转了话题,如此陪了半日,这才将这一尊大佛送走。 其实千川阁里接待的达官贵人不少,但这丫鬟,哦不,应该说是宫女才对。但这宫女如此做派显然其主子在宫里也是上得台面的,傅弦歌沉默着等清容把话说完,便说道:“以后这种事情不要问了。” 问什么? 清容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片刻后才明白傅弦歌说的是她试探那人身份的事,心中明白傅弦歌这是怕她惹祸上身,便点头应了声是。 贵人们在想什么要干什么和她们有什么关系呢?左右她们不过是收钱做生意罢了 清容显然明白傅弦歌的意思,也暗道自己这次还是太险,若是不小心得罪了人怎么办呢? 正后怕着,傅弦歌却让她拿册子,要看看那人究竟定制了什么,傅弦歌以往是不管这些的,清容办事她向来烦恼歌新,只是事情涉及到皇宫,难免要小心些,即使只是做些首饰送进去,那也是丝毫马虎不得的。 清容早就想到傅弦歌可能会有这样一问,早早地就备好了,将册子递到了傅弦歌手上,傅弦歌却没有立即观看,沉吟了片刻后才到:“和她一起来的那个人你们注意了没有?” “原本是一直有小厮跟着的,但是那姑娘说不用麻烦,硬是将人遣走了,说是要自己看看,我们不好跟着,便没有注意了。” 这样啊,傅弦歌想着那人对千川阁如此了解,似乎也并不需要伙计来介绍,又听清容说她到最后也只买了一个双蝶戏花琉璃灯盏,傅弦歌又让去拿那灯盏的式样,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普通的琉璃灯盏,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也许吧。 傅弦歌有些复杂地想到,其实只不过是一个宫里来的人,可能要比她见过的要聪明些,但这也没什么,她总共也没见过几个宫里出来的人。 很快傅弦歌就把这些事情都放在了一边,因为顾之延已经欢天喜地地闯了进来,拉着她说起金陵城里的趣事。 “你知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一件大事?” 顾之延捏起一块糕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还神色有些奇怪地盯着傅弦歌看,然而这一切却被傅弦歌视为无物。她翻了一下手里的账册,似乎是随口问道:“什么事?” “皇上”顾之延压低了声音,语气十分的凝重,“今日没有上朝。” “哦。” “哦?!你居然说哦?!”顾之延不敢相信地叫起来,让傅弦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揉了一下耳朵,这才抬起头来看向顾之延,却见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见了什么怪物一般。 “你在还不知道当今圣上勤政为民兢兢业业从未有过不上早朝的情况?” 所以呢? 傅弦歌不解地看向顾之延,他见傅弦歌这幅神情,恨铁不成钢地又坐回了椅子上,说道:“但是有一种情况是除外的,那就是皇上和傅大人彻夜长谈的时候。” 说到傅大人三个字的时候顾之延故意咬重了声音,似乎是在提醒傅弦歌是她先问起的傅远山的情况,见傅弦歌依旧不为所动,顾之延又说道:“你知道昨天傅大人和皇上谈了什么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 傅弦歌翻了一个白眼不想理会他,宫里的消息是她能打探的吗? 顾之延也明白这个道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随后自觉忽视了自己这句话,自己接下去说道:“今天一早消息就传出来了,说是皇上要亲自为傅弦玉指婚。傅弦玉诶,你觉得怎么样?虽然没有圣旨,但也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这个消息劲不劲爆?” 傅弦玉啊 傅弦歌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众所周知的傅家三小姐拦在马车前的景象,而是尚书府里跋扈得有些扭曲的脸。她一抬头,就看见顾之延朝她挤眉弄眼的样子,问道:“干什么?” “你对于这件事情真没有一点感触?那可是昨天才拦了你的马车的人,今天皇上说赐婚,你就不怕自己直接被她黏上?那可是赐婚啊,你还能拒绝不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称孤道寡难成双 傅弦歌还真没有想过这件事情,就算是再怎么女扮男装,也掩盖不了她是一个女人的事实,娶妻?只要想想这个场景傅弦歌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怎么样?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个事情很惊悚?”顾之延一脸的幸灾乐祸,“其实你也不用做很害怕,怎么说刑部尚书也是二品官员,更重要的是他是皇上的伴读,和皇上那是从小到大的情分,你要是能娶了他的女儿,也算是靠上了一颗结实的大树。” “嗯,也对。”傅弦歌这么说,似乎没有听出顾之延话里的戏谑,反而是神情认真,像是斟酌了许久一样。 顾之延张大了嘴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试探性地问道:“你不会是真的想娶那傅二小姐吧?” “我只是一个商人,商人重利。” 也就是说如果这门亲事能够给千川阁带来好处,那傅弦歌也不会拒绝,可是 “千川啊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我真是看错你了”房间里传来某人干嚎的声音,听上去真是情真意切悔不当初,傅弦歌揉了揉脑袋,没有理会顾之延,但是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世界上谁不是商人?皇上赐婚,对象还是随便傅弦玉挑,即便她真的心属千川公子,安氏也绝对不会答应,说到底,她只不过是一个商人,是人下人,他可以娶名门望族,但是却绝对不可能娶勋贵权臣之后。 顾之延自己闹了一会儿,发现傅弦歌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也就觉得无聊,干脆闭了嘴换上一副正经的神色,问道:“你在金陵城毫无根基,随着生意越做越大,总会有人觊觎这一块肥肉,这总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需要一个靠山。” 傅弦歌的眼神终于认真起来,却又似乎不是那么认真,只是没有表情:“我不需要。” 不需要吗? 顾之延想到在家里听到的那些消息,神色有些担忧,世间最常见的事情不过是官商勾结,偏偏千川阁是一个例外,这就无异于是一块还没有遭到过任何玷污的肥肉,人人都想咬上一口,而不用担心那些复杂的势力牵扯。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消息?” 顾之延神色犹豫,半晌之后却一咬牙说道:“你最近要小心宫里的人。” 傅弦歌一下子想起方才和她交谈的那位姑娘,会是她吗? 她垂下眸子,将思绪都收敛起来:“知道了。” 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那样随口一说,也没有要追问顾之延究竟是什么事情的意思,但是顾之延却放下了心,咧着嘴笑起来,语气重新恢复了轻快:“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呗,我可不是担心你啊,玉佩的样式我都挑好了,回头你可要让人好好的雕琢。” “我让人送去你府上。” “那感情好啊,我和你说,你最好亲自来一趟我家,我家老头子最近老是念叨你,你一定要来。” 顾之延口中的老头子可不是他爹,而是早就致仕了的大学士顾启,虽然已经一把年纪了,但是精气神却十分不错,说起话来中气十足,生气了的时候整个顾家都不敢去触他的霉头。 “行。” 傅弦歌对那位老人印象不错,想了想便答应了,顾之延也没有格外惊喜,这本来就是平常的事情嘛。因此他熟稔的话题一转就又说到别的事情上了,他这个人的注意力就像是小孩子一样,上一个话题还没有说完就能立刻跳到他又突然想起的新鲜事上去,也不知道他小时候读书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大概是难以想象这样的一个人居然还是个满腹经纶的才子吧 正如顾之延所说,傅远山和皇上彻夜长谈之后的第二日皇上大多是不上朝的,但是朝臣们却不会因此而偷懒不去,除非是想要被御史台参一个犯上的罪名,但是有一个人例外——傅远山!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皇上究竟是为什么不去上朝了,他摸了摸自己还有些淤青的嘴角,又想起皇上那并不比他好到哪里去的脸,忍不住笑了一下。当然他下手还是很有分寸的,从不往脸上这种看得见的地方招呼,只是有时候逼急了就 其实还是像个小孩子嘛 傅远山有些无奈地想到,旋即又叹了一口气,原来到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啊,不知不觉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远君都已经这么大了。 想到故人,傅远山终于站起身来,吩咐了一声傅钟便往南棠院走去,皇上要让她参加宫宴呢,是真的相信她在藏拙吗?或许也不一定,皇上要的只是这个人,这个身份而已,至于究竟能不能和那个人一样惊才绝艳根本就不重要,只需要她能引出当初藏在背后的那些人就行了。 这个念头跳出来的时候傅远山自己都吓了一跳,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他和巫马信都自欺欺人地暗示自己他们还是当年的少年,可原来他都已经会怀疑巫马信了啊 一时间傅远山心头的情绪十分复杂,又想起那女子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她说:“放手吧。” 是啊,放手才是正确的,事实证明十几年来他放弃了兵权,在朝中的地位却日渐稳固,如果他还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他和巫马信还能做到如此吗?君臣猜忌,念着往日情分逢场作戏,人人怕他,却也暗中提防,最后在皇权的倾轧下尸骨无存,傅家满门荣宠就此湮灭,这才是一个功高震主的武将最正常的结局。 可是放手了又能如何呢,她也是放手了,可有些事情并不是放手就能解决的。 谁让事情的另一端站着的是世间最尊贵的人呢?这是一条称孤道寡的路,没有人能够妄想在这条路上能够如人影成双,就算是她也不能! 就像是皇上答应了给傅弦玉赐婚,但这是奖赏也是惩戒,因为他立了功,但安氏犯了错,所以皇上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和帝王之间讲感情本就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他只会将需要表达的感情表现在外面,然后去做真正有益于自己利益的事情,那些表面上的亲近只不过是用作安慰自己罢了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就像是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响起往事,必定是有什么东西触动了情绪,或许是物,或许是景。而牵动傅远山情绪的那道线,是来自护国寺的一个邀请。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前期剧情发展会比较慢,但是很快会揭开秘密了,女主和缇刑司究竟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有枪支出现?为什么查明世子的马车被撞翻是东林党的干的却说是废太子余孽?宁国侯府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萧挽风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莫折言为女主带回来的药是什么马上就会一一揭晓,大家表捉急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阴谋阳谋何所求 癫狂柳絮随风去,轻薄桃花逐水流。 这是一句诗,是一句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的诗句,是一个故人的故事 故人啊 傅远山想到护国寺里的那个少年,神色有些变幻莫测,这首诗本应该消失的,可是现在却再次出现了,而且是那样敏感的护国寺,这或许是一个陷阱。 一个粗劣却高明的陷阱。 他有些好奇是谁这样想引他出去,这样想着便有些出神,有人喊“老爷”他这才回神,他看向垂首站在路旁避让他的丫鬟,并没有多说什么,刚迈出一步却又停下来,对那丫鬟说道:“你是四丫头院里的人?” “是。”思思抬起头来看着傅远山,说道:“苏嬷嬷让奴婢去大厨房拿几样姑娘爱吃的点心。” 傅弦歌人在千川阁,自然不是她要吃点心,这只是一种制造她依然还在南棠院的假象的手段罢了,傅远山点了点头,挥手让思思下去,并没有再说什么。 傅远山并没有着急和往南棠院走,他的步子慢的很,看上去有一种闲庭散步的味道,实际上却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心中翻涌的万般思绪。将那个小小的孩子推到明晃晃的刀光剑影之中去,他要如何保护她平安? 栀子花的香气远远地飘过来,思思的身影在曲折的石子路上已经消失,绕进了那个显得荒凉的月门里,苏嬷嬷见她回来,便主动伸手接过糕点,向傅弦歌的房间走去,思思却道:“苏嬷嬷,奴婢方才瞧见老爷似乎是往这边过来了呢,咱们要不要准备一下?” “姑娘身体不好,是该准备一下,总不好以一脸病色见人,也免得老爷担心。” 苏嬷嬷似乎是沉吟了片刻才这样说道,思思也笑:“是啊,咱们姑娘是最有孝心的。” “准备一下茶点吧,我去看看姑娘的情况。” 说着苏嬷嬷便转身进了屋,思思忍不住皱起眉头,旋即又舒展开来,慢慢来吧,这位主子虽然伺候了不到一天,但是思思却坚信傅弦歌不是傅府的人所说的那样怯懦无能,至于体虚病弱么思思想起傅弦歌今早的气色,似乎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摇了摇头,把这些杂念都抛开来,开始吩咐起其他丫鬟做事,另一边的苏嬷嬷却像是完全没有被傅远山要过来这件事情所影响似的,将点心摆放在桌子上,轻喊了一声:“清和。” “诶,嬷嬷,怎么了?” 清和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便听见苏嬷嬷说:“老爷要过来了。” 闻言清和愣了一下,旋即又反应过来,哦了一声又跑回了屏风后面,两个人似乎都没有把这件事情当做大事,但却又似乎是因为早有准备所以从容不迫。 纵使傅远山再怎么刻意拉长到南棠院的时间,路也有走完的时候,跨进那小小的月门,院子里的便有丫鬟向他行礼,傅远山也没说什么,原本是想着把傅弦歌叫到大厅来的,却听说她身子不好已经一日都未曾起床了,他原本也是听过这些事情的,傅钟说傅弦歌在南棠院里整日不出屋子,便是一般的洒扫丫鬟都至今未见过这位主子。 一般的女孩子,纵使不爱出门,也不会像这样憋闷在屋子里,可见可见傅弦歌的身体当真是亏得很了。傅远山又想起那胭脂红的事情,只觉得有一股子怒意往上窜,安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动了手,他竟然没有半分察觉! 愤怒的同时傅远山又觉得心疼,脚步顿了一下便往傅弦歌屋子那边走去,还没进门思思就说道:“老爷,姑娘身子见不得风,奴婢斗胆请老爷体谅些。” 说着将那门开了一条小缝隙,恰好容得一人进门,傅远山一步踏了进去,门便迅速从外面被关上了。 傅弦歌的屋子布置很简单,除了基本的家具物品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或许是因为主人不能见风的关系,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屋子便有些暗。他才刚进来,苏嬷嬷便迎了上来,恭敬地向他行礼:“老爷。” 穿过半垂的珠帘走进内室,傅远山可以看见锦绣屏风后的一个影子,傅弦歌似乎是半躺在床上,时不时地咳嗽两声,听起来虚弱又难受。 苏嬷嬷不远不近地缀在傅远山身后,见傅远山望着屏风出神,便道:“老爷今日怎么过来了?怎么不派人提前说一声,姑娘也好准备一下,不好以这样的病体相迎。” 高门大宅里规矩往往比旁人要多,女子即便是与父亲兄弟相处也要有旁人在场,但是却断没有女儿卧病在床,父亲却只能隔着屏风看一眼的规矩。 傅远山眼里的神色有些复杂,偏过头来看了一眼身后那低眉顺眼的老妪,但是在他们家,这就是规矩! “我只是来看看。” 开口的时候傅远山的语气中并不见得有多少情绪,却引起了屏风后面那人的注意,一道虚弱而温婉传来:“是父亲来了?” 那略显迟疑和不确定的语气里毫不掩饰其喜悦,似乎像极了一个极度渴望着得到父亲关切的孩子,傅远山心中一酸,道:“是我,你身体可好些了?” “咳咳父亲,回父亲,好多了。苏嬷嬷,快c快来扶我起来。”屏风后的影子挣扎着坐了起来,又手忙脚乱地招呼着人,却似乎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般又坐了回去,苏嬷嬷看了一眼傅远山,便又迅速走到屏风后去扶“傅弦歌”去了。 这世上断没有父亲站在屏风外和躺在床上的女儿说话的道理的,更没有女儿要起床更衣父亲还留在室内的规矩,傅远山摆了摆手,说道:“你且好好休息,不必起来了,我只是来与你说一件事情。” 话音落下屏风那一边似乎是沉默了一下,过了许久才传出一道极力隐忍情绪的声音:“是,父亲请说。” 任何一个得不到父亲爱怜的女儿陡然发现父亲来看自己了,转眼却不得不接受一个他不过是有事才不得不来这样一个事实,任谁都会是这样一幅心情吧?可惜这失落却不能表露半分 傅远山有些闷闷地想着,脑海里闪过苏嬷嬷方才那一眼,不由得苦笑,规矩啊,真是些令人不愉快的东西! “下月十五就是下元节了,你准备一下。”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出自杜甫,其本意是写景抒情,但常被后人用来暗指女子作风的轻佻,不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铜铃传讯思玲珑 下元节,民间祭祖祭水官的日子,傅远山在这种时候让她准备?准备什么?难不成傅远山想要在这时候让小姐认祖归宗不成? 清和瞪大了眼睛差点惊呼出声,却又紧紧捂着嘴巴生怕漏了馅儿,她从小就伺候傅弦歌,有一次和她一起去听戏的时候迷上了口技表演,傅弦歌干脆送她去学了这一门技艺,虽说如今她没有那些人那么厉害,但是对于傅弦歌的声音却模仿得极像,这也是为什么傅弦歌如此放心离开,有清和的声音在,没有一个人会怀疑足不出户的四小姐会不见了! 苏嬷嬷微微皱了皱眉,清和激动地看向她,那一抹不满飞快地从苏嬷嬷脸上消失了,清和完全没有发现异常,她深呼了几口气勉强平复下心情,想要开口的时候傅远山再次说道:“下个月宫里有一场宴会,你也要去,这几天我让人把送些料子来,给你添几套衣裳。” 傅远山平淡的声音让清和冷静下来,不是入族谱吗?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被苏嬷嬷扯了一下才回过神,学着傅弦歌的声音说道:“是,多谢父亲。” “还有这些卖身契,你也一并管着吧,你如今也不小了,自己院子里的人也该学着自己打理。” 说着傅远山将一摞纸放在了那一方八仙桌上,沉默了片刻才补充了一句;“你若是身子实在不好,宫宴不去了也行。” 说着便出了门,握成拳头的手终于松开了,违背皇命啊他还以为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做这种事情呢 屋子里的清和和苏嬷嬷相对无言,过了许久,清和才说道:“嬷嬷,老爷这是什么意思啊?” 清和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宫宴要带一个私生女出席?还有不想带就不带了,看她的身体情况是什么意思? 苏嬷嬷沉默着没有说话,出去把外面那些卖身契都收了起来,心中却是叹了一口气,终究是躲不过啊 清和才刚把衣服换回来,床底下便传来一串有节奏地敲击声,清和顿时笑颜开,将床上的被子掀到一边,暗道门缓缓打开,傅弦歌便从里面出来了,她看了一眼清和,问道:“有人来南棠院了?” 在傅弦歌的床角,有一个精致的小铃铛,这样的铃铛在整个暗道中也不少,根据傅弦歌所设置的暗号就如同烽火台一般将消息传递出去,而能够被让清和她们如此着急地将自己唤回来的必定是大事,这南棠院里,如果不是有人前来,还有什么大事? 果然,清和将傅远山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还忍不住地问:“姑娘,那可是宫宴呢,去的人不都是非富即贵的?当然奴婢也不是说姑娘您不是贵人” “没事。”傅弦歌打断了清和的话,思绪却在另外一件事情上,她问清和:“你说是思思回来禀告的我父亲过来这件事?” “是啊,怎么了?” 清和有些不明白傅弦歌想干什么,苏嬷嬷却说道:“老爷还在屋子外面的时候,思思说了姑娘见不得风。” 苏嬷嬷这话说的却有些突兀,让清容更不明白了,傅弦歌却点了点头,苏嬷嬷既然这么说,意思就是她们并没有吩咐过思思,但是她却领悟到了这一点,先说出这句话来好在傅远山的心里给自己留下了一个病重的印象。 傅弦歌确定思思并不知道自己离开了南棠院,但是却能做到这一点,可见其心思绝非一个普通的丫鬟可比,从思思出现的那一刻傅弦歌就想过要收服她,苏嬷嬷自然看出了这一点,是以才会有这样一句话,只是她是奴婢,拿主意是主子的事情,她只需要说出事情就够了,并不需要对思思的行为多加评价。 傅弦歌又点了点头,看向苏嬷嬷交给她的那些卖身契,这些内宅的事情,当然是归当家主母管着的,可是这些卖身契却在傅远山手上,这无疑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因为胭脂红的事情,南棠院里的丫鬟婆子都已经换了一批,这些新来的人不会是傅远山亲自挑的吧? 怎么可能?傅大人日理万机,怎么会对一个私生女如此上心? 将这个荒谬的念头甩开,傅弦歌挑出思思的那张卖身契看起来,旋即一挑眉:“原来她是越州汉中府的呀。” 不是傅弦歌惊讶,越州距离金陵城千里之遥,就算是傅弦歌自己都不明白傅远山为什么会把她放到那么远的庄子上,思思一个被贩卖的丫鬟,竟然也是背井离乡那么远的距离到了这里,这怎么都让人觉得难以相信吧? 清和在一旁看着平静如水的傅弦歌,都快急的跳脚了,那可是宫宴啊!宫宴!说不定老爷会借着这次机会让小姐入族谱的呢,小姐怎么能这么不关心? 可是傅弦歌始终都是一副古井无波的神色,直到把那些卖身契都细细地看完了这才让清和把东西收起来,一直被挤得不得空闲的脑子却一下子空下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她只是一个没有身份的私生女,傅远山为什么要带她去宫宴?去干什么呢?他要大大方方地向所有人解释她是他的私生女,是他道德的污点吗? 她想要查到关于母亲的一切,从懂事起就开始先想着了,在傅府当了半年的私生女之后,傅弦歌发现距离那个目标太遥远,于是她决定主动出击,从那次晕倒在阆苑阁一直到诱导赵一林,傅弦歌在想尽一切办法将自己摆到明面上,逼着真相的出现,但是却依旧遥遥无期,宁国侯府c尚书府c缇刑司c甚至皇宫! 还有很多没有露出水面的东西,所有的一切都还是遥遥无期,在这种时候,傅远山突然告诉她,要去参加宫宴!这究竟代表着什么意义? 苏嬷嬷是从小照顾傅弦歌的人,几乎只要一眼就能看出她的魂不守舍,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宫里的规矩多,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就会万劫不复,姑娘” “我去。” 傅弦歌知道苏嬷嬷想说什么,抬头望向苏嬷嬷的眼神却是坚定无比,她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么一个机会,这可能是她唯一一个能够接触到那些秘密的机会,她不可能放弃! 苏嬷嬷深深的看了一眼傅弦歌,没有再说什么,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只要做好本分的事情就行了,做决定这种事情,只要交给主子就好。 “奴婢去给姑娘准备茶点。” 说着苏嬷嬷便恭敬地退了下去,傅弦歌看着向来恭敬谦卑的老妪,眼中闪过一抹复杂情绪,到了晚间的时候,因为是清容守夜,房间里便只剩下了主仆二人,傅弦歌拉住清容:“今日苏嬷嬷可有什么异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满纸荒唐是心酸 一个远在越州的仆妇,做事却处处谨慎恭敬,毫无挑剔之处,走路的步子甚至脸上的笑意都仿佛是经过丈量一般标准得体,行走之间无论是裙摆还是发丝都没有丝毫摆动。傅弦歌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嬷嬷很不一般,但是却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自何处,今日见到那位宫里来的姑娘后才终于明白,那是只有宫里的人才有的气度! 什么“菜不过三口”,除了宫里的贵人,谁会在意这些规矩? 傅弦歌并不是怀疑苏嬷嬷,她只是想知道,她c言叔c傅远山c他们究竟在瞒着自己什么! 十几年来生活在一团迷雾之中,不论是谁恐怕都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吧? 清和听见傅弦歌这么问,当即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却又见傅弦歌脸上尽是沉静,她终于慢慢收起那些不敢相信的心思,认真地回想起今日的场景来。 “苏嬷嬷今日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因为隔着屏风,奴婢也见不着苏嬷嬷,说道这个奴婢当时真是怕极了老爷会因为关心姑娘亲自过来看看呢,幸好但是苏嬷嬷也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啊” 傅弦歌想起阆苑阁里握着自己双手的温度,那个时候苏嬷嬷并不在 是因为那个时候她昏迷了对外界感知不到吗?还是因为那个时候苏嬷嬷不在? 这两个念头傅弦歌都觉得荒谬,甚至比她觉得傅远山真心疼爱她更荒谬,怎么可能? 但就是这样荒谬的念头,一旦冒出来就紧紧地攥着傅弦歌的理智,根本无法抹去,所以说傅远山不亲自看看屏风另一边的情况是因为这个吗? 她的脑子有些复杂,清和“啊”的一声猝不及防地将傅弦歌的思绪拉回来。却见清和又赶紧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屋外,这才对傅弦歌说道:“今日苏嬷嬷听说小姐要参加宫宴的时候似乎不怎么高兴。不过也对,奴婢原本以为老爷是让准备入族谱的事情呢,谁知道是这样苏嬷嬷可能是因为这样才不高兴吧” 清和兀自说着,傅弦歌却像是抓住了什么,如果说苏嬷嬷真的是从宫里出来的,那么她不愿意自己进宫是不是说她的身世真的和皇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的母亲是 公主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就被傅弦歌扼杀了,没听说过谁家公主低贱到给人家做外室的更何况大晟朝也没有符合条件的公主 但是不管怎样,傅弦歌现在无比确定,在那道高大的宫墙的另一边,一定藏着最重要的线索,这一次宫宴,绝对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接下来的日子里,金陵城里充斥着两种声音:一个说刑部尚书以权谋私构陷宁国侯府,另一个说宁国侯府罪有应得,这多亏尚书大人明察秋毫;一个说傅弦玉不知廉耻勾引千川公子,另一个说傅三姑娘知书达理被马车撞到也不与人计较;一个说傅家忘恩负义有负帝望,另一个说傅家圣宠不断傅三姑娘要被赐婚了! 总之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充斥在市井之间,而傅弦玉的名字在各种观点之中已经被翻臭了,看上去有一方是在为她说话,可实际上这样的争论却实打实地把她推向了一个难堪的地位,傅弦佩当年是金陵城第一才女,却没有想到傅弦玉是以这样的形式出名 在这样的流言蜚语当中,傅远山依旧不动如山,任由御史台的弹劾奏章雪片一样地飞向皇帝的龙案,傅弦玉得了赐婚的金口玉言却也不敢开口,安氏好歹没有傻透,知道在这种时候给傅弦玉定亲无异于雪上加霜,哪怕对方因为有圣旨在不敢违背,但傅弦玉嫁过去之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这几天冷静下来之后安氏才明白,这圣旨在这种时候下来根本就不是一件好事!而是彻底将傅弦玉的名声摔倒了谷底。 只是安氏却永远都不明白这回事皇上一手的安排,在巫马信眼中永远都没有功过相抵,做错了事情想要不接受惩罚,不可能!如果不是因为你傅远山的面子在,就安氏做的事情,皇帝都能诛了她九族!所以这么一点小小的惩戒,他觉得这已经很便宜安氏了,甚至就连傅远山都默认了这个结果,因为巫马信确实已经手下留情 在这样的流言蜚语之中,出乎傅弦歌意料的是,傅远山的地位没有受到一点动摇,皇帝甚至连个形式上的惩戒都没有给,这倒是让傅弦歌有些惊讶,倒也不是失望,她还没有那么狼心狗肺,希望傅远山出点什么事,只是惊讶于皇帝对傅远山的信任,不是说帝王都生性多疑吗?为何会对傅远山如此放心?总不能真的是因为那十几年伴读的情分,若是如此,那这个皇帝当的也太多情了些。 而这一天,金陵城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宁国侯李敏以及其嫡子李琰——越狱了!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宁国侯府倒台不过是一日之间的事情,连着刑部和大理寺定罪,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居然越狱了!这不是裸地告诉皇上,刑部大牢的防御太弱,裸的挑衅吗? 于是金陵城里再次炸开了锅,傅弦歌此时又在春风一度消磨时光,茵陈也早就听说了这件事情,与傅弦歌说起来的时候还有头有尾,说了好几个坊间传言的版本,倒是让傅弦歌笑了个够。 “傅大人才刚一离开金陵城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呢?” 茵陈坐在珠帘的另一边,掩着嘴轻笑,方世隐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此刻坐在傅弦歌身边也忍不住问道:“傅大人怎么不在城内?没听说过他有什么事情要离京啊。” “公子还不知道吗?金陵城里可传遍了,又好多人见着傅大人的马车今日一早就出了城呢,看方向是往龙泉山去的,李公子越狱的消息传出之后才回来,连衣服都没顾得上换就进了宫。” 这么详细的消息哪里是短短时间内就能在金陵城里传遍的?恐怕是在春风一度传遍的吧 傅弦歌摇摇头,心中却是想着那宁国侯府被后当真有势力,不知道这件事情对于傅远山来说算不算得上是无妄之灾,傅弦玉恐怕又要闹腾了,正想着目光却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傅弦歌疑惑地皱起了眉头,不会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春风一度千金度 “主子,你在看什么?” 方世隐顺着傅弦歌的视线看去,却无法从莺莺燕燕的女子和脚步虚晃的公子老爷中发现傅弦歌的目标,忍不住问了一声,傅弦歌却皱起了眉头没有说话,心中那荒谬的念头却又挥之不去,问道:“你去打听一下,那位红衣公子是什么人。” “对面那一位?”男子穿红衣的并不多见,更何况是这样浓烈热切的火红?大晟朝更盛行的是类似天青等稍显成熟些的颜色,或者是月白等清浅显得飘逸些的衣裳,而远处的那位公子虽然看不清容貌,却也因为这一身衣裳格外显眼,只一眼便给人留下一种张扬的印象。 茵陈也因为傅弦歌的话语朝对面看去,随即捂着嘴笑了出来:“公子这几日没来可少了许多热闹。” “此话怎讲?”傅弦歌原本是因为那人进来之时的那一眼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如今听得茵陈这么说更是觉得其中竟还有故事不成?便有了些兴趣,追问道,“好姐姐你可莫要卖关子了,快些告诉我吧。” 茵陈脸上笑意更浓了,这位千川公子倒像是个风月老手,有事相求的时候便喜欢讨巧,不像是灵动俊雅的千川公子,倒像是哪家没皮没脸的无赖 她也不作弄傅弦歌,缓缓将那位的事迹说了。 话说半个月前南阳世子在来这烟花巷的途中遭了暗算,躺在床上生死不知,这才将将能出门,便迫不及待地来领略一番京中女子不同的风味,恰巧那一日春风一度一位还算是挺受欢迎的红缨姑娘公开拍卖自己的初夜,南阳世子对此势在必得,不巧中途冒出来一个在京中同样有名的楚公子。这楚公子是吏部尚书的庶子,为人也是嚣张惯了,哪里管得了李琰的前车之鉴?仗着父亲是当朝重臣,和宁国侯府那种根基都烂掉的闲候不可同日而语便明目张胆地挑衅南阳世子。 开始的时候或许是想着和南阳世子争一口气,但随着叫价越来越高心中却是已经虚了几分,那南阳世子却是气焰嚣张,喊价丝毫不停顿,恨不得在包厢外贴上一个不差钱的牌子,楚公子便想着给这无脑的南阳世子下个套,硬是将价格喊到了两千两白银,谁成想财大气粗的南阳世子却话音一转恭喜楚公子抱得美人归,便是再傻也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楚公子一气之下便冲到对方包厢怒骂南阳世子,世子爷当时便一鞭子抽断了楚公子身旁的八仙桌,气势汹汹的楚公子一下子就蔫了,脑中全是李琰的悲惨境遇,若是他也 楚公子打了一个寒噤,不敢继续往下想,灰溜溜地出了南阳世子的包厢,听着背后世子爷毫不遮掩的嘲笑也不敢有丝毫冒犯了,又因为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只能拿了玉牌命小厮回去取,本人却是被扣在了春风一度。 风月里的故事可是不能赖账的,哪怕这个钱出得再心疼,也得拿! 若是没钱,那没办法,只能委屈一下公子了。若是真的闹起来,那这烟花之地可是不会给你面子的,这偌大的一座销金窟里,牵扯着多少势力交错,想要在京城中立足,不能得罪贵人,同样不能得罪女人! 毕竟显贵之家都是要颜面的,若是真闹起来,被御史台参上几本,那可就不只是面子和银子的事了 据说楚尚书听见这件事情的时候,当即关了门扬言要将这个逆子赶出家门,可不到半刻钟,又命人从小门捧了两千两银票出来,这才算是勉强将这件事情解决。 被人算计到这种程度,楚公子也没来得及享受温香软玉,便被楚尚书绑了回去,至于后事如何那就是楚府的事情了,只是从那以后春风一度就再也没有见过楚公子的身影,只怕是被禁在了家里。 两千两银子买一个初夜,就连傅弦歌都暗暗咋舌,这银子也太好赚了些。又听见茵陈感叹道:“都说南阳世子暴躁成性,我倒是觉得这世子爷挺聪明的,更重要的是懂得怜香惜玉,只可惜” 茵陈挑了挑眉头,站起身来斟了一杯茶,走出珠帘来,说到此处的时候明显拉长了声音,顺其自然地坐到了傅弦歌身边。 方世隐见到这种情况不由得向后挪了一点,傅弦歌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接过茶抿了一口,接着问道:“可惜什么?” 茵陈脸上的笑意便带上了几分娇媚,脸上似乎带了几分揶揄,上下打量了一下傅弦歌没有说话。这样的神色让傅弦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垮了脸道:“姐姐你可莫要打趣我,赶紧说吧。” “只可惜啊世子爷来这里花了两样的钱,却只做吃饭喝酒这一件事。” 话说道这里已经十分明白,傅弦歌有些尴尬地扯着嘴角说不出话来,春风一度又不是酒馆,世子爷付了银子却没有做的另外一件事谁还能不明白?她忽的想起传言中说南阳世子日日留恋青楼被酒色掏光了身子原来不是传言夸大,竟是真的掏空了吗 千川公子脸上很少出现这种惊愕而尴尬的神情,惹得茵陈捂着嘴笑个不停,她虽是青楼女子,身上却没有什么脂粉味儿,这么笑起来更是如同绽放的花骨朵儿,于清纯之中却也带着一种若有如无的诱惑。就是这种矛盾的气质让春风一度的人对茵陈趋之若鹜,只可惜啊 方世隐脑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又慌忙摇了摇头,不敢继续往下想下去,又听见傅弦歌苦笑着说道:“姐姐这么看着我不会是以为我与那南阳世子一样吧?” 千川公子来春风一度虽然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了,可她自然不会真的做些什么,甚至有个比南阳世子更诡异的规矩,从不饮酒c从不留宿! 没错,就是诡异!对于一个流连烟花场所的人来说,傅弦歌绝对当得上这么一个词,通常来说,若是从小被拘在家中的乖公子或者迂腐的书生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或许会有这种情况出现,可第一次之后要么再也不来,要么渐渐被同化,千川公子这样的实在是异类 茵陈心中其实也有怀疑,但是当着傅弦歌的面她总不能直接点头承认,便含笑望着她,傅弦歌实在是受不了这样裸的眼神,被人这样质疑“男人”的能力这种事情,这辈子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方世隐倒是不客气,一下子笑了出来,见傅弦歌看过来又赶忙收敛了笑脸,用憋得僵硬的脸生硬地说道:“公子,马上就是亥时了,咱们该回去了。” 若是此刻再不给她解围,方世隐不免担心自己未来的路会十分艰辛,傅弦歌赶紧借坡下驴和茵陈说了告辞,便逃也似的走了,才刚一出门方世隐就再也憋不出爆发出一阵大笑,引起周围许多注目,傅弦歌却神色不变悠悠然踏着步子向外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百转千回探敌友 “莫折千川” 包厢中萧挽风一身红衣,看着楼下走出去的人不由得眯起眼睛,狭长的凤眸中溢出一丝危险的光来,坐在他旁边端着酒杯给他敬酒的女子闻言也娇笑道:“世子爷可不知道,千川公子可是咱们春风一度的熟人了呢,这千川阁呀” 话到一半萧挽风冰冷的眼神就已经落到了她身上,吓得那女子再也不敢多说,低下头去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了,毕竟南阳世子的残暴之名流传了可不止一时半会儿。 在这里看见老仇人,萧挽风也没有了心情,挥了挥手让包厢里的人都退下去,原本在珠帘后表演的几个乐师舞女还有桌边坐着的几个女人便鱼贯而出,只留下贴身侍卫江吟。 离开南阳来到金陵,他在这里没有任何势力,更不能结交任何势力,虽然挣脱了南阳王的束缚,但是情况却并不好到哪里去,这金陵城中想要他死的人可不在少数,如果不是在床上“躺了”半个月,皇上怎么会把所有心思各异的势力放在世子府的暗桩全部替换掉,如今的世子府里,除了皇上的人,就只剩下他的心腹,哪怕是负责监视他的那些南阳王府的人也都全都被换掉,这下子萧挽风才是真正意义上脱离了南阳侧妃的管制! 萧挽风心中思量着如今的形式,门口却传来一阵礼貌的敲门声,他一挑眉头,示意江吟开门。 傅弦歌进来的时候,萧挽风正歪着身体坐在椅子上,手上拿着一杯酒用手肘撑在桌子上,眼神迷离地盯着手上成色上好的白玉酒杯,热烈的红色如同烈焰一般映衬在他身上,整个人慵懒而轻佻,便是京中最纨绔不过的子弟也不过如此了 只是这个人的容貌气质格外好看些,一副上好的皮囊偏偏让人生不起厌恶之感,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傅弦歌俗人一个自然也不例外,更何况她心中对萧挽风为人如何本就存着疑问,自然不会先入为主给他冠上一个纨绔的帽子。 “在下莫折千川,久仰世子爷大名,今儿正巧听说世子也在这里,一时心急什么礼物也未曾带就过来了,世子不会嫌弃在下鲁莽吧。” 傅弦歌白手起家创立了千川阁,其中和多少人打过交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那一套功夫早就是炉火纯青,此刻哪怕是什么理由都没有想好直接就过来了。 原本她确实是要走的,无奈心中的那点疑惑越来越重,再加上莫折言对他的格外关注,让她又临时改变了主意,若是错过了今日这个机会,想要相识还不知道要多久 里面的萧挽风在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这莫不是传说中的瞌睡了有人送来了枕头?那一日出城的经历至今都萦绕在萧挽风的脑中无法抹去,这个莫折千川绝对和缇刑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能得到他手上的图纸,压在他心中十几年的仇恨还愁不能报吗?认贼作父的屈辱,不能说不敢说,十几年来被当成废物般的养大,没想到在来到金陵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有了转机! “进来吧。” 他似乎是随意一说,江吟甚至都还没有让开,傅弦歌却像是早就有所预料一般直接走了进去,方世隐也推开挡路的江吟,然后站在外间双手抱剑靠在墙上。看这意思,似乎是两个人并不想有外人在场。 江吟一下子疑惑了,这种阵仗,怎么看都不像是第一次见面应该摆出来的,难不成自己的主子什么时候竟然还和千川公子熟识到了这种地步了吗?迄今为止,萧挽风还没有面见什么人的时候他不在场的。 因此江吟也不管方世隐怎么做,举步便要跟进去,方世隐却用剑直接挡住了他的脚步,虽未出鞘,但那却是坚定的不容拒绝的态度!原本只是靠在墙上的那一个懒散的动作,却散发出冰冷的气势,江吟冷冷地说道:“让开!” “我家主子有事要和你家世子商量,你进去干什么?” 方世隐脸上还带着那么一点笑意,江吟却彻底冷下了脸,就凭这侍卫一见面就动手这一点来看,难不成那千川公子是来害世子的不成? 心中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江吟已经飞快地动了,一掌拍向方世隐面门,出手之狠辣竟是要命的招数,方世隐险险躲开,握着剑挡住江吟已经再次袭来的招式,两个人瞬间便已经斗了数十招。 两人虽然分寸掌握得极好,没有撞破桌椅,但这样大的动静却是瞒不过一墙之隔的萧挽风的,他看了一眼满脸悠然自得坐在自己对面的千川公子,明明脸上还带着少年人的稚嫩,却偏偏成熟稳重得让人挑不出一点差错。 “我没有想到,原来是你啊” 最终还是傅弦歌先开口了,她在看见萧挽风的一瞬间就已经确定了他就是那日的黑衣人!这世上不会再有别人有这样的一双眼睛了。 原本只是觉得身影熟悉,傅弦歌却没有想到竟然真的会是他,更想不到她一直以来想要见到的南阳世子竟然会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见到,世界上的事情当真是奇妙。 因着这样的一重关系,傅弦歌终于不再有任何疑问,确定萧挽风这十几年来扮猪吃老虎的本质!只是不知道他真正的实力究竟在哪里罢了 傅弦歌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些感慨,却没有一丝疑惑,萧挽风也明白他是认出了自己,不过他并不担心,毕竟很多事情要开诚布公地谈才好。 那日龙泉山官道上,傅弦歌拒绝了和他的合作,他自然没有必要和她交代身份,若是千川公子当真只是对南阳世子这个身份感兴趣而到来,也同样没有必要说出这样一句来表明自己已经认出了萧挽风的话,既然他说出来了,那也就代表着在他们之间的合作已经发生了一些改变,而这改变的原因,萧挽风并不关心,只要结果是好的就可以了。 傅弦歌确实改变了主意,如果合作的那个人是萧挽风的话,倒也不是不行。因为莫折言那奇怪的态度,她可以肯定,萧挽风和她的身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千川公子既然知道了,能否让你那位侍卫停手了?这春风一度的桌椅若是撞坏了,本世子是要赔的。” 方世隐和江吟打起来的缘由实在是过于牵强,可以说是傅弦歌和方世隐在一直误导江吟甚至主动挑衅。 在没有见到萧挽风之前,她自然要想一个法子来试探一下这南阳世子是不是真如传言中那样无能,而认识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便是从他身边的人下手,这是傅弦歌创立千川阁这么多年的经验。 见到目的被识破,傅弦歌也不觉得尴尬,扬声说了一声住手,打斗的声音立即停止,傅弦歌这才再次将目光落到萧挽风身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三言两语成一线 “世子初到金陵,倒是知道这金陵城最热闹繁华的地段。”傅弦歌说话的时候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听不出什么嘲讽的意味,萧挽风自然不以为意,换了一个更加惬意的姿势撑在桌子上,整个人就像是没有骨头一般歪着身子坐在对面。 这次傅弦歌可不是在试探萧挽风,只是想听听这位世子爷怎么说而已。 “春风一度大名远扬,一进城门就能打听得到。” 言下之意,自己对金陵城并不熟悉,那日在烟花巷口被撞一事自己完全是受害者,可有了龙泉官道上的那一遭之后,傅弦歌哪里会相信萧挽风?那伤势自然是假的,至于被撞一事,谁知道是不是萧挽风自导自演 这金陵城里,有多少人想要南阳王世子死在这里,又多少双眼睛盯在朝廷和南阳之间,如今这一撞,皇上彻查之下倒是让萧挽风落了一个安生的环境,毕竟在这世上,哪怕是南阳王都没有皇上那么希望他活着! 可傅弦歌不知道的是,被萧挽风扔到城郊吸引了傅远山和皇上所有注意力的行凶兵器却是萧挽风不久前得到的,他在路上就已经遭遇到了一批暗杀,那种刻着特殊符文的兵器便是那些刺客留下来的,但他在金陵没有人脉,便安排了这么一出大戏,借皇上的力来查明真相。 为了朝廷和南阳的和平,皇上会对萧挽风所做的事情尽最大限度的容忍,甚至这个世子爷越是无能并且毫无野心,皇上就越是倾向于将世子之位牢牢的扣在他头上,只是某些包藏祸心的人却希望朝廷和南阳撕破脸皮,因此萧挽风的处境同时又很危险。 皇上不可能容忍对大晟朝包藏祸心的人,因此一定会彻查这件事情,只是萧挽风并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情最后会不了了之,先是张榜表明是废太子余孽,后来又让宁国侯府背了黑锅,这实在是太不合常理。 两个人相互试探着,傅弦歌却并不相信,只是更加觉得萧挽风深不可测。但是萧挽风装傻充愣傅弦歌也不能逼问,萧挽风却主动开口道:“不光是这种热闹的场地,就连金陵城最热闹的趣事本世子可也是听闻了的。” 傅弦歌以为他要说的是傅府和宁国侯府c千川阁之间的纠葛,正想听听他是如何评说,却见他慢悠悠地开口:“十四年前护国寺的一场大火烧掉了缇刑司在世上存在的所有证据,只有眠一大师的一册诗集流传下来,傅大人为了这件事情专程去了一趟护国寺,却让李敏父子有了越狱的机会,可不就是最大的新闻。” 新闻是新闻,可除了最后这一句话,傅弦歌却是一句都不知道,甚至在整个大晟朝,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恐怕也不过寥寥几人,在萧挽风口中,这反倒应该是一件世人皆知的事情不成? 而十四年前护国寺的大火,傅弦歌纵然有所耳闻,只是那场火竟然和缇刑司有关系吗? 想到这里傅弦歌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暗道萧挽风果然知道当年的事情,一个连枪支的秘辛都知道的人,不可能和当年毫无瓜葛,只是十四年前,萧挽风还是一个无知小童吧?如果不是和他有关的话,那就只能说明他手段通天,连这样隐秘的事情都能查得到。 这就更说不通了,萧挽风若是真的手段如此恐怖,又怎会藏拙十几年无法摆脱安阳侧妃的管制?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萧挽风的父母和当年的事情有关! 傅弦歌忽然想起来,萧挽风的母亲方婉是开朝将军方家的后代,世代镇守北疆,那一年发羌来袭,因为城中奸细的缘故越州边线失守,方家老少全部被杀,傅明奉圣命驱除外敌,最终收复越州,竟意外找到了方家流落在外逃得一劫的小小姐方婉,念着方家忠烈,方婉便被带回金陵封了婉萝郡主养在当今太后膝下,傅家也是在那一场战役之中奠定了威名。 婉萝郡主啊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与那深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是婉萝郡主的话,或许还真能知道不少旧事。 因为想到这一层关系,傅弦歌心中对萧挽风的话已经信了几分,适当地流露出些许好奇,说道:“原来是为了一册书籍啊,这样看来那眠一大师与傅大人交情应该不浅。” 却并没有提到萧挽风最感兴趣的缇刑司,傅弦歌当然不是不感兴趣,只是最终目的若是表现得太明显往往容易陷入被动。 萧挽风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说道:“同样是宫中长大的孩子,自然是相熟的。” 这句话就更加露骨了,几乎是在直接告诉傅弦歌同样在宫中长大的方婉与他们关系同样不错,而向深一点想,傅远山是皇上的伴读,而皇上与缇刑司同样有着世人所不知的联系! 傅弦歌不由得坐直了身体,想要继续追问,萧挽风却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这宫中的事情哪里是我们能议论的,如此良辰美景还是用来饮酒作乐比较好。” 无所事事嚣张跋扈的萧世子,什么时候也会说出不能议论莫负良辰这种话来了,这分明是裸地告诉傅弦歌本世子不愿意说了,想要空手套白狼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傅弦歌自然明白萧挽风这是在吊着自己的胃口,目光在桌子上扫了半天也没发现茶一类的东西,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道:“世子不知,在下自小体弱不能饮酒,来这春风一度不过是为了看看美人,若是早知世子爷也是如此俊美,那日在下可舍不得如此对待。” 萧挽风嗤笑一声:“好一个莫折千川啊,求人也敢如此态度。” 早就知道萧世子最讨厌世人拿他的容貌说事不是吗?偏偏傅弦歌要用这样的话语来表明后悔之意,想要求合作,也丝毫诚恳的态度都没有。 “在下自然知道世子爷对待的凶悍是用来对待外人的,既然如今你我已经是一家人,自然不必客气。” 竟是自来熟一般自顾自地将自己和他划分到了同一阵营,那一番不客气的话反倒成了熟人之间的相互调侃。 但萧挽风也没有反驳,若是其他人敢如此说话,恐怕早就变成了下一个李琰,他既然没有动手,那就是默认了傅弦歌的话,也就是承认了在外面的形象全是虚假,两个人这才算是初步达成了合作的共识。 “你到真是将商人重利这四个字诠释的淋漓尽致,不给一点甜头就丝毫不为所动。” 面对萧挽风的嘲讽傅弦歌也不反驳,这句话是当时她平日说得最多的,倒也并不认为有什么错误,天下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只是有些人做得更好些,所以才会有如今的地位罢了! 而整个大晟朝地位最高的人此刻颓然地坐在龙踏上,和傅远山大眼对小眼愁眉苦脸,只觉得事情格外地棘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火海燃尽护国人 在巫马信前面的龙案上,放着一本陈旧而普通无比的书,这是傅远山从护国寺带回来的东西,他收到那一句邀请后,并没有立即前往护国寺反而是拖到了现在,就是为了看看幕后这人能不能忍住,可十几天来却再也没有接受到过任何消息,背后的那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傅远山这才决定走一趟护国寺。 “这是眠一的字迹。”巫马信将那本诗集拿了起来,然后再次确定这一事实,可除此之外,两个人竟再也没有任何收获。 傅远山回想起今日的场景,他来到护国寺的时候,已经有小沙弥认出了他,主动引路将他带到了国师了然大师的禅房,那个身份尊贵满身禅意的高僧静静地坐在蒲团上,口中念着佛号,对傅远山道了一声施主请坐。 大青叶入口有一股淡淡的苦涩,傅远山已经有很久没有喝过这样的茶叶,但面前坐着的法师神色平静,像是一尊悲悯众生的菩萨,让傅远山不由的联想到那个已经消失了十几年的灵童,他原本最终也会成为这样一个受人尊敬静看红尘的高僧,最终却将岁月定格在懵懂的年纪 了然大师将诗集递到他面前,只说是眠一留下的东西,想着他可能会需要,便一直留到下现在,问起那送口信的人之时,了然大师却只说不知道,他并未主动请人相邀,只是知道傅远山为何而来罢了。 看起来了然替人传东西的人罢了,可幕后那人又究竟是什么意思,总不能只是归还一本诗集而已。 这一点傅远山想不明白,巫马信也同样不明白,可了然大师一副无关红尘的模样,似乎与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关系,甚至傅远山在他的禅房中坐了半日,最终却也是论了半日的佛道,或许是因为眠一往日的熏陶,傅远山在了然面前竟都能插上话,见解每每独到,一晃竟过了半日都未曾察觉。 “远山,你认为那了然和此事有没有关系?” 毕竟是傅远山亲自去的护国寺,巫马信也就只能相信他的判断,了然虽然没有半点权势,可身份尊贵,拥有众多信徒,在大晟朝的地位十分特殊,如果不是必要,巫马信也不想动他。 傅远山想遍了今日的细节,也不觉得了然表现出了什么异常的地方,便说道:“依今日的情景看来,了然应该也是被他人所利用,至于他自己,似乎并未察觉到这一点。” 巫马信点点头,觉得事情有些棘手,大晟朝在他的治理下如今虽然是国泰民安,但是隐患却依旧存在,朝中已经替换了不少的新鲜血液,但是一些德高望重的老臣他却不好擅动,而那些人心中真正支持的是谁,那可还不一定。更何况还有一个销声匿迹了十几年的东林党,如今又冒出一个神神秘秘的势力,不知道是不是和哪一方有关,还有北疆 一想到北疆巫马信心中更是烦躁,十四年前傅远山千里奔袭带兵平定了三王之乱,就此埋下了北疆的隐患,后来他又交出了兵权,这十几年来戍守边疆的将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让那些胡人愈发肆无忌惮。而大晟朝十几年来修生养息终于将三王之乱时大失的元气补了回来,再加上南阳连年水患,南边的忧患不知不觉间减弱了不止一半,在这样的情况下,北疆迟早有一天大晟是要打过去的! 想到这里巫马信不由得看向傅远山,如果说满朝文武,有谁能够当此大任的话,那也就只有一个傅远山了。这个前天下兵马大元帅,虽然十几年来未动刀枪,可真要到了战场上,那绝对是一匹所向披靡的狼! 巫马信是一个极其有远见的人,这十几年来虽然收了傅远山的兵权,可当年的傅家军中身居要务之人却没有替换,只要有一天傅远山重掌兵权,这些人会没有丝毫阻碍地为他冲锋陷阵! 傅远山也隐约能猜到这一点,出身将门的他对于战事有着旁人远不能及的敏锐嗅觉,那个挥洒热血的疆场,总有一天他会重新站上去,踩着尸骨累累,为大晟杀出一片江山! 护国寺的事情看不到缘由,也同样看不到危险,便只能就此搁置下来,至于李敏父子越狱的事情,那可和傅远山的离开没有太大的关系,他是刑部尚书,又不是刑部大牢的牢头,即便今日他真的在城中,也不见得能改变这一事实。 显然这样认为的人不只傅远山一个,春风一度里萧挽风却是将傅远山与了然大师的对话一一说了,其中提到了一点傅远山没有对巫马信说出的c最关键的一件事。 眠一并没有葬身火海! 这也是傅远山今天才知道的消息,可光是这细微的一点,就足够知晓真相的他推断出许多的事实,比如说向小葵是如何在四面受敌的条件下将傅弦歌送出护国寺! 而对于萧挽风来说,他需要的只是傅远山一个原来如此的神情,虽然极短,可却已经够了,他千方百计想要确定的事情,已经得到了确定的答案! 在萧挽风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护国寺的一场大火的消息传来,母亲心痛之下动了胎气,后来更是因此落下病根,最终难产而死。而让母亲难产的原因,正是大晟朝最隐秘的秘辛。 世人皆知缇刑司督主如同阎罗,却不知这位阎罗只是一个年轻曼妙的女子,向小葵当年被困护国寺,在金陵血夜当夜产下一女,由灵童眠一护送逃出了护国寺。 前一半是方婉以前偶尔念到的,后一半却是萧挽风这十几年来所查到的零散消息,凭借着对往事的某些关键性片段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而今日傅远山那豁然开朗般的表情就已经完全证实了萧挽风的猜测,傅府里半年前接回的私生女傅弦歌就是向小葵的女儿! 二次见面,虽然确定了合作关系,但是萧挽风却并没有将如此隐秘的推测告诉傅弦歌,反而是说道:“我知道千川公子与缇刑司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可千川公子一介商人,想要掺杂到这皇权官场的倾轧中去怕是不容易。” 傅弦歌心中却是有自己的思量,这萧挽风不但是方婉的后代,如今看来竟是连了然都是他的人,以他在南阳四面受敌的情况,竟还能做到如今这一步,实在是不可思议。隐藏在暗处傅弦歌所接触不到的所有与傅弦歌身世相关的人,他似乎都以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与之相关,可以说,萧挽风是傅弦歌在调查身世的这条路上最有价值的收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玉盘珍羞抵万钱 “世子爷身份敏感不敢多交权贵,似乎局势也比在下好不了太多。” 话虽如此,可傅弦歌却没有如同上次一般否认和缇刑司之间的联系,萧挽风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便嘲讽地笑了笑:“若本世子安安分分地做一个毫无头脑的质子,将来依旧是南阳王,哪怕有一日皇上削番,最差也还能的一个闲散王爷的位份,你和我比局势,是不是不太明智?” “一个安安分分的世子可不会需要枪支的图纸。” “”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两个人几乎是要摊牌,萧挽风危险地眯起双眼,狭长的眸子中迸射出一道寒芒,眼角下鲜红的泪痣愈发红艳而妖娆。傅弦歌却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枪支制造一事事关重大,我想即便你我彼此都掌握了对方要命的秘密,也不敢放心地合作,不如从长计议如何?” 一个是深藏不露甚至掌控了护国寺,一个手握重宝与缇刑司有着紧密联系,这种消息只要随便泄露出去一点,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但如同傅弦歌所说,他们也不可能因此就放松警惕完全相信对方。 枪支这种东西如果大量制造几乎可以颠覆这个时代,谁又能保证对方在事成之后不会杀人灭口。或者还没有等到完成的时候,谁能保证这项秘密工作不泄露半分? 谁都不能,因此才需要时间去慢慢地磨合。 萧挽风也明白这个道理,说道:“既然同在金陵城,见面的机会可多的是。” 既然有见面的机会,那也就是说相互照应的地方很多,傅弦歌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目光在房间扫视了一圈后发现并没有笔墨一类的东西,心中又是长叹了一口气,暗道这萧世子虽不是无脑,可这日子却着实骄奢。 无法,只能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一伸手将满桌的美酒佳肴都扫到了地上,在外面候着的方世隐和江吟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眼看就要拔剑,里面却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两个人便只能维持着剑拔弩张的气氛。 而萧挽风看着傅弦歌的动作却只是一挑眉便再没有了其他表示,这桌子迟早是要掀的,只是没想到这莫折千川前动手了而已。 傅弦歌一手端着酒杯,起身走到萧挽风一侧来,用手指蘸了酒在桌上写字,端正秀气的小楷,一笔一划写得工整。萧挽风不知道这千川公子又要做什么,便只能凝神去看: 叶朗c叶畅 似乎是一长串名字,萧挽风先是有些疑惑,旋即心中又浮现起一个不可能的念头,被萧挽风一皱眉头排除了这个等同于异想天开的所谓猜测。 写到后来的时候,前面的字迹已经因为酒水的干涸而消失不见,但傅弦歌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依旧认真地写着,有时候甚至会停下来想一想然后再继续。 萧挽风也因为这样认真的动作而愈发郑重起来,等到傅弦歌终于写完最后一个名字,萧挽风这才闭了闭眼睛,确认自己已经将所有的信息都记下,傅弦歌开口,把萧挽风自认为天方夜谭的妄想打上确定事实的烙印。 “这份名单是什么想必你已经有所猜测了,这便是我莫折千川的第一份诚意!” “”对于这位千川公子慷慨,萧挽风暗中吐了一口气才勉强接受,旋即又别具一格地夸奖了一句,“南阳千川阁,你的眼线倒真不少。” 千川阁既然做的是珠宝生意,其中自然有不少专程入府为夫人小姐们打造首饰的女匠人们,而由于某些原因,萧挽风最缺的就是这种在内宅中的眼线,傅弦歌只能猜测到萧挽风在南阳势力有限,便不管内院还是市坊,将南阳几处要塞中的人手统统交给了萧挽风,有了这些人,无异于是给已经下山的老虎一对羽翼,让萧挽风在南阳侧妃所不知道的情况下掌控了南阳的情况,而不至于一来金陵便像是睁眼瞎,彻底失去与南阳之间的联系。 这一份大礼,不可谓不重!这一份诚意,更是傅弦歌所要交换的信任! 只可惜萧世子在夸赞和表达信任方面天赋异禀,愣是让人听出来一股冷嘲热讽,幸而千川公子是个不分好赖话都能笑盈盈照单全收的好脾性,才能对着萧世子也依旧春风和煦。 萧挽风接住问:“你需要什么?” 既然是交换的信任,那就不可能只是付出和没有回报,或许傅弦歌想让自己查到缇刑司的消息,或者告诉她更多的隐秘,但是萧挽风却并不想这么做,虽然傅弦歌付出的已经足够,可若是就此将她最想知道的事情说了出去,那么接下来,在他们之间的交易可就不对等了! “近来千川阁会有一场麻烦,到时候就请世子爷行个方便了。”这还是顾之延告诉的消息,既然要合作,那不如就此给千川阁找一个靠山,虽说不能是明面上的,可这种商场政治中的潜规则,大家都心知肚明,神秘所代表着的往往是强大,更何况萧挽风确实能提供诸多便利。 “什么麻烦?” 能够用这样强大的情报网来换取一个帮助,可见这并不是一个小麻烦,可萧挽风却并不惧怕,莫折千川不笨,既然开口了,那就一定是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或许有些难,却绝不可能办不到! 可听了萧挽风的话之后傅弦歌却是皱起了眉头,片刻后才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一定会和皇宫有关。” “千川阁富甲一方,确实是块人人都觊觎的肥肉,他们想要来抢一口也是意料之中。”萧挽风得了好处,自然不吝啬于夸奖一番千川阁,旋即脸上又露出一个嘲讽而嚣张的笑,说道:“在这大晟朝本世子最不怕的就是皇子,此事包在我身上。” “那就多谢世子爷了。”傅弦歌觉得这样显得十分有义气的宣言出现在此刻颇有些不自在,可萧挽风说的又没错。当今大晟储位空缺,南阳世子自然是诸位皇子倾力拉拢的对象,与此同时却又不得不顾忌帝王的猜疑,只能暗中行方便,即便是萧挽风得罪了他们,他们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谁知道皇上在听说某位皇子与南阳世子有龃龉的时候会不会担心立他为储会与南阳发生摩擦呢? 毕竟圣心难测,南阳的地位又是尴尬,虽尚未反叛却有着反叛的实力 傅弦歌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对牌,这对牌不过掌心大小,正面刻着一半的麒麟戏珠,侧面却是千川阁特有的印章。萧挽风暗道这对牌竟是参照了虎符的用法需要两块拼在一起方能生效的不成?这莫折千川果然是好巧妙的心思。 “这对牌便是所有在南阳境内的千川阁的信物,世子若是有事吩咐,只需按照方才的名单寄去书信,盖上千川阁的印便可。” 竟然还有地域限制,那想必不同地方的千川阁那对牌上的图案及印章怕是都不一样,既然他如此有信心,千川阁恐怕也是有极为精妙的防伪技巧,只是这其中细节都是千川阁的机密,那就不是萧挽风能涉足的了。 因此他十分不客气地接过对牌,两个人对视一眼,竟是再也没有要说的话了,初次达成合作共识,对彼此心意也都心知肚明,傅弦歌扫了一眼因为她方才的动作而散落一地的玉盘珍馐,忽的勾起一个笑容,出声唤道:“世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虚实渐欲迷人眼 话音刚落,方世隐便从门外冲了进来,江吟紧随其后跟进来,萧挽风见此也明白了傅弦歌的意思,暗中感慨了一番这千川公子不愧是他选中的人,竟连思虑都与他如此默契。 便同样露出一个会心的笑意,一掌拍向傅弦歌胸口,方世隐的动作极快,剑鞘一横便挡在了傅弦歌面前,傅弦歌趁此机会先弄个后倒退几步,萧挽风的攻击也在这时候落到了剑鞘之上,这攻势骇人的一击却出乎方世隐意料地没有什么攻击力,反倒是恐怖的劲风将屋内的陈设毁的不成样子。 江吟没有注意到这其中的蹊跷,只暗中惊叹这方世隐竟然连世子的一招都能轻易接住,方才与他的战斗怕是隐藏了实力,心中惊骇不已的同时手上的动作却并不慢,本着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冲着傅弦玉就去了。 这一剑来势汹汹傅弦歌根本就不可能躲过,萧挽风却没有制止江吟的意思,任由那长剑瞬间到了傅弦歌身前,但也就是在那一瞬间,江吟的长剑“咔嚓”一声断成两截,一道黑影闪过江吟整个人便向后翻去,直接撞到了柱子上,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萧挽风猛地皱眉看向傅弦歌,她却一摊手表示自己无辜,随后才说道:“叔你回来也不说一声,吓死我了刚才。” 从上次劫持千川公子的经历看来,这位千川公子不会武功是真,可自保之力却远比一般人强悍,就单单说他腕上的袖中丝,就已经足够应付江吟,可如今看来这千川阁中竟还有隐藏的高手不成? 萧挽风心中飞速地想到这里,还来不及扩充更多详尽的内容,就又听见有人“嗯”了一声似乎是对傅弦歌的话做出回答,他却无法从这道声音中辨别出那人的方向,可见此人武功之高已经是他所不能匹敌的,萧挽风虽然是被南阳侧妃当废物养大的,可武功学识却是丝毫不差,暗中皆有名师指点,这样神秘莫测的高手,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 傅弦歌看着萧挽风冰冷的脸,却并没有解释一下的想法,在大多数情况下,神秘往往意味着强大,因此傅弦歌只是笑了笑,对方世隐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干活啊。” 于是片刻后,房间里便再次传来打斗的声音,动静之大不一会儿便吸引了不少的注意,方世隐带着傅弦歌从二楼直接跃下,萧挽风自然是追了下去,春风一度瞬间沸腾,到处都是一片尖叫声,开始的时候春风一度自己养的打手还假模假样地上去劝一劝,接连被打翻之后便老老实实地在一旁待着了。 这些神仙打架,何必让他们小鬼遭殃,索性千川公子说了所有的损失记在千川阁的账上,老鸨也就懒得管这些,扭着腰退的远了一些,免得误伤到自己。 南阳世子萧挽风与千川公子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事情自此之后便在整个金陵城传开了,据说当时还是少詹事杜洪出来圆的场,这才终于是终了了这一场闹剧。千川公子最终也服了软,对着南阳世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赔礼道歉:“今日是在下唐突了世子,世子爷就大人有大量原谅在下,日后有机会,在下必定备齐礼物,登门致歉。只望世子爷莫要气坏了身子,到时候长了皱纹可就不好看了!” 怎么听都像是纨绔公子调戏良家妇女,只是这妇女良不良暂且两说,这千川公子一席话可不是火上浇油?因此世子爷当即就爆发了,扬言要把千川公子拆骨入腹,最终还是看在杜洪的分上这才没有再次打起来。 要说这杜洪虽然是官居四品的少詹事,可按照萧挽风的嚣张性子也未必怕他,奈何人家的父亲是当朝左相,这左相杜如桃李满天下,是当世有名的大儒,少年时就以才思闻名天下,朝中文臣有多少是他的门生?可见这杜如在朝中的根基之深厚,就连右相都要避其锋芒! 而萧挽风和千川公子之间的矛盾,有了杜洪的间接参与后就更加具有可信度,以飞一般的速度传进了那些权贵耳中,对这一场荒唐闹剧感到可笑的同时,又有多少人长吁了一口气,不管这南阳世子有没有野心,最起码是没有什么脑子,千川阁这样的肥肉送到嘴边都不要,当真是安了不少人的心。 方世隐却不明白为什么傅弦歌要如此大费周章,私下见一面萧挽风也不是什么大事,仔细些安排也不是不可能瞒过所有人的耳目,今日一事与傅弦歌向来的低调作风不太相符。 “瞒过众人不算什么,可我要的就是这光明正大!” 反正千川公子和南阳世子交恶已经先入为主占据了人们的理念,哪怕是以后二人“迫于局势”不得不碰面,也绝不会让人想到这二人之间有什么合作,更何况春风一度这种地方本身就是流言传播的最快捷的场所,今日的见面安排的确是不够周到,有心人若是注意到了,那么今后的一点点小动作都有可能是引起他人怀疑的理由! 傅弦歌坐在马车上,有些感慨今日这意外之喜,马车外莫折言的声音忽的传来:“你要进宫。” 这显然不是一句询问,不管莫折言知不知道傅弦歌下元节参加宫宴的事情,他对她要做的事情向来都是不发表任何意见的,因此莫折言的这句话是在告诉傅弦歌应该做什么,而不是询问她要做什么。 “进宫干什么?我还以为你们希望我离那个地方远远的呢。”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傅弦歌的心里是带着一丝隐秘的期望的,或许有可能莫折言会告诉她一些事情。可她最终还是失望了,莫折言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说道:“扶秋殿,去找司鸾佩。” “哦,说到这个我差点忘了,上次子瑾已经帮我把司鸾佩送回来了,叔你当时刚走所以不知道。” “嗯。” 其实这件事情莫折言是知道的,他本是得到了司鸾佩的消息才离开了这么久,可是后来却辗转得知司鸾佩到了关家手中,他自然是知道关子瑾和傅弦歌之间的关系,因此便没有再追查,可是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莫折言的神色变得有些恍惚,只是那种异样太过短暂,在他年轻而木然的脸上如同幻觉一样闪了过去,就算是他自己恐怕都没有察觉,他说:“还有一块。” “” 傅弦歌是做珠宝生意的,实在是看不出来这司鸾佩究竟有哪里值得花费如此心力,或许在普通人眼里这确实是一块宝物,可在千川阁来说,这司鸾佩就再平常不过了,傅弦歌甚至之前都没有听说过。 听莫折言的意思这司鸾佩还是成对的,这倒是让傅弦歌忍不住猜测难不成这玉佩竟是要两块在一处才能看出不凡来?这世上大多数成套的宝物若是少了一件价值确实是会大打折扣,可就算是再怎么价值连城,也绝对不值得傅弦歌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去宫里找东西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浮丘羽化几经年 从禁卫森严的皇城里找到一块小小的玉佩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是带出来?要不拜托一下萧挽风吧,左右他也常常进宫向皇太后哭穷,看看能不能把这司鸾佩要到手 这个念头刚从傅弦歌脑海中冒出来,莫折言就发话了:“东西藏在扶秋殿,没有人知道。” 也就是说此路不通可既然没有人知道叔又怎么肯定自己能找到?她可还没有进过宫,怎么在那么大的宫殿里找一块玉佩?这不是为难她么? “你怎么知道没人知道,万一被别人找到了呢。” 傅弦歌忍不住嘀咕,但这声音对于莫折言来说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却没有多做解释,他实在是太了解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只要他这么说了,即便没有缘由,不管究竟有多么困难,傅弦歌都一定会权利去完成。 不管怎么说,傅弦歌现在也是有了一个进宫的具体目的,总比以前无头苍蝇似的要好 傅弦歌自我安慰着,暗自盘算要找到一块玉佩这显然不是一场宫宴就能做到的,看来以后和皇宫的接触也要多起来了,差点忘了,似乎皇宫里不是还有人对千川阁感兴趣么?似乎也不是没有任何门路 想到这里傅弦歌的心情便重新开朗起来,在亥时之前回到了南棠院,因为要参加宫宴的原因,她现在并不能和以前一样随意出去,三天两头不回来都不会有人发现,进宫要准备的事情多,明天宫宴的衣服怕是就要送来了,安氏还专程请了从前从宫里放出来的宫女来教导一些未曾进宫的子女礼仪,这其中就包括傅弦歌和五小姐傅弦思。 傅府人丁单薄,小一辈的男丁就只有傅钧傅钤和二房的傅铮,这和京中其他人家比起来已经是差了太多了,那些传承了几代的宗族,哪一个不是五六房的人住在一个府里,还有各种嫡支旁脉,光是族谱都难背,像洛河关家那样的世家,关系更是复杂,可以说洛河地区,只要是姓关的,都能七拐八拐地和关家扯上关系! 傅家怎么说也是跟随者先祖一起打天下的,当初齐名的方家如果不是胡人作乱,如今也是枝繁叶茂,就一个傅府是例外,二房一脉只有一个嫡子不说,长房傅远山只有两个妾室,其中红姨娘还是安氏的贴身丫鬟提的,孙姨娘是老太太还在世的时候不忍见傅家子嗣凋零逼着纳的,五小姐傅弦思和六少爷傅钤便是这位孙姨娘生下的龙凤胎,平日在府里也是半个隐形人。 五小姐今年十二,长着一张圆圆的小脸蛋十分讨喜,再绾一个元宝髻,贴五色花子,细碎一长串珍珠链子缀在上面,一副乖巧玲珑的样子,早早地就在学习礼仪的院里等着了。 傅弦歌拖着“残躯病体”来的时候,傅弦思正拿帕子捏了一块桂花糕小口地吃着,只不过是十二岁的孩子,行动之间还带着稚气,却极力克制着循规蹈矩,争取不出一丝错处,看到此处傅弦歌就不由得叹一口气,幸好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认识了叔,否则在苏嬷嬷的教导下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样的生活可就要少了许多乐趣了。 正感慨间,傅弦思就已经瞧见她了,赶紧放下糕点向傅弦歌屈膝行了一礼:“四姐姐好。” 女孩子的声音脆脆的十分好听,傅弦歌对她点点头,伸手虚扶了一把:“五妹妹不必多礼,快些起来吧。” 这还是傅弦思第一次见到这个四姐姐,傅弦歌回来的时候,因为是私生女的关系,用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拉进了府,见过了主母便再也没有其他的仪式,这半年来傅弦歌又从未踏出过南棠院一步,家中大大小小的活动也都没有出席,因此傅弦思只是知道自己有一位四姐姐,却从未见过。 孙姨娘曾经告诉她,傅弦歌是私生女,是没有资格出席那些活动的,毕竟身份摆在那里,若是人家问起来,也不好给人解释,但傅弦歌身上流着的毕竟是傅远山的血脉,傅府不缺那点银子,就权当是个丫头养着了,这一次傅弦歌要出席宫宴的消息传来,几乎让傅府所有的人都震惊掉了下巴,奇怪的是这一次安氏却没有什么动作。 事实上,安氏不是想没有动作,只是傅远山这次发了狠,至今都没有解除她的禁足,为了傅弦歌进宫一事还专程敲打了她一番,安氏这也是有苦说不出。 傅弦歌和傅弦思两个人说着话,辰时的时候安氏请来的宫女准时到了小院,首先便向傅弦歌二人行了礼:“见过四姑娘c五姑娘。” 她是从宫里放出来的老人,也是有些身份地位的,因此傅弦歌二人也不敢受她的礼,侧身让过了,这才说道:“嬷嬷客气了,是我们姐妹二人要麻烦嬷嬷了才是。” “是呀,劳嬷嬷费心了。” 姐妹二人难得的没有什么官家小姐的脾气,这样的态度让这宫女十分受用,只是可惜是庶女。 宫女名叫喜云,是安氏拖傅弦佩的面子找的,自然能看清傅府的动向,大晟朝讲究嫡庶尊卑,安氏是正妻不说,宫里头还有一个女儿正受宠,可以说是风光无限,喜云自然不会没事触她的霉头,至于这两位小姐的礼仪,教的也不是那么尽心。 傅弦歌从小在苏嬷嬷的教导之下养大,自然能看出这宫女的心思,心中却对安氏的手段高看了几分,这喜云的教导看上去虽然是面面俱到,讲解也详细,可是紧要之处却是一笔带过,她和傅弦思是头一回进宫,需要注意的事情也多,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冲撞贵人,按照喜云的这种教法,只要有人稍加挑拨,就能死无全尸。 不过话虽如此,傅弦歌从喜云的话里面却知道了一些以前从未注意过的事情,除去当今圣上勤于朝政不理后宫,皇后娘娘贤良淑德之类的废话,喜云大致说了一下大晟朝如今几位皇子的情况。 二皇子巫马胤文是薛贵妃的长子,如今成年已经出宫立府,三皇子巫马胤真倒是嫡出,年纪也与大皇子相仿,却至今未出皇宫,仍旧住在紫徳宫里,因此皇上虽然至今未立太子,但朝中却有很多人认为巫马胤真会是未来的太子人选,五公主巫马柔佳是德妃的长女,颇得皇上喜爱 除了这几位在宫中正当宠的皇子公主以外,其余的人喜云也都一笔带过了,倒是有一个人吸引了傅弦歌的注意,九皇子巫马胤昔。倒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只是喜云提到了一件事情,这九皇子所住的地方正是扶秋殿!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注:浮丘羽化几经年,千仞青溪有洞天。原文出自陈巨川的《浮丘庙》,浮丘伯史上确有其人,是秦汉时期新儒学发展的重要人物,但是正史中却没有记载,后世常认为浮丘伯羽化成仙,竹子这里的扶秋殿是化用了浮丘伯的名号,在这个架空的历史朝代中的“浮丘伯”更具有传奇色彩些,后续是还会出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夜郎不知祸与愁 傅弦歌暗自记下这件事情,打算回去的时候让人打听一下这巫马胤昔的情况,正想着的时候傅弦玉却进来了。 “听说妹妹们在学习礼仪呢,母亲身体不方便,我便代她来看看两位妹妹,如何,可还能应付得过来?” 当家主母被禁足这种事情自然不能大肆宣扬,因此安氏挂出来的名头便是身体抱恙,傅弦玉进来的时候脸上笑意盈盈的,这和她以往看见傅弦歌的时候那一副尖酸的样子十分不同,也不知道究竟是有什么好事。 不过能让傅弦玉高兴的事情通常来说傅弦歌都是不高兴的,但她也没打算在这种时候找麻烦,喜云也恭敬地行礼:“见过三姑娘。” 傅弦玉并没有打算理会喜云,只是随意挥挥手让她起来了,目光却一直放在傅弦歌和傅弦思身上,这样的忽视让喜云的心中十分不喜,可是却没有表露出来半分,她毕竟是宫里的老人了,知道哪些人不能得罪,眼前这个可是宫里那位的亲妹妹,和那两个庶妹是不能相比的。 “两位妹妹头一次进宫,怕是心中紧张的很,不要担心,宫里的娘娘们都是很和善的,我上次进宫的时候她们都送了我不少礼物呢,你们只管放宽心就是。” 傅弦玉一脸知心好姐姐的样子,却让傅弦歌心中无语,这傅弦玉难不成是专程过来炫耀的?傅弦思倒是没有注意到那么多,稚嫩的脸上毫不掩饰其好奇,却又因为害怕傅弦玉而不敢多问,却又听见傅弦玉说道:“不过你们要实在是害怕也没关系,宫宴上你们都是坐在我后面的,也不用面对娘娘们,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 “” 傅弦歌承认自己以前似乎是高估了傅弦玉,这也就是在子嗣单薄的傅府,若是随便换一个府里姨娘或许兄弟姐妹多一些的府里头,傅弦玉这样的,能活到现在简直就是奇迹,可对于傅府来说,这内院是安氏一个人说了算,两个姨娘也都是老实不争的,这才惯成了她这样的性子,只是不知道她那位曾经被誉为金陵才女的姐姐傅弦佩是不是和她一样。 傅弦歌心中正想着,余光却瞥见喜云几乎快要控制不住的怪异表情,不由得弯起了嘴角,这样的表情落入傅弦玉眼中,她当即便问道:“四妹妹笑什么,难不成是我说的不对吗?我好心来看看你们,怎么就得了你这样的对待?” 虽然傅弦歌很佩服她这种强行找茬的功力,但毕竟她还是要顺着傅弦玉的,便说道:“姐姐误会了,妹妹是没有想到姐姐竟如此体贴,实在是叫妹妹受宠若惊。” 傅弦玉狐疑地盯着这个脸色明显有些苍白的妹妹,不屑地哼了一声,自顾自地走到一旁坐下了:“四妹妹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向来关心咱们姐妹的事情,你这话若是传了出去,旁人还以为我平日在家是如何不管庶妹死活的,怎么说我也是傅家的嫡女,是要学着管家的,不像是妹妹们好福气不必担心这些事情。” “姐姐如今倒是与母亲愈发相像了,如此治家有方,若是叫旁人知道,咱们家的门槛恐怕都要被提亲的人给踏破了呢。” 说着傅弦歌便捂着嘴笑起来,一副与傅弦玉颇为相熟的样子,喜云却是有些惊讶地看向她,如今金陵城里谁不知道傅弦玉被赐婚的消息,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闻言傅弦玉却是十分高兴地笑起来,旋即却又说道:“小小年纪,怎么说这些事情都不知道害臊的?真是该打。” 话虽如此,傅弦玉的话语却是十分的愉悦,可见这句话根本就是玩笑,听起来倒像是二人十分熟稔地打趣一般。傅弦思被带得胆子也大了些,插嘴说道:“三姐姐不是年后就要及笄了么,府里和三姐姐差不多大的也就四姐姐了,这些话可不就是该四姐姐来说?” 傅弦玉的生辰是在二月里,傅弦歌正巧比她晚了一个月,傅弦思这话说的倒也没错,可傅弦玉心中却是冷嘲一声,差不多大又如何?这云泥之别可不是靠这么一点相似就能弥补的! “就你知道!小丫头片子还知道管我的事了。” 这可不是先前那种语气,已经完全是表露了自己的不喜了。相比于傅弦歌来说,她最讨厌的还是这个傅弦思,虽然是庶女,但那也是上了族谱的,更何况孙姨娘是老太太的表侄女,孙家虽然已经没落了,但却也是实打实的将门,比安氏的商户出身不知道高了多少倍,在加上她和傅钤是龙凤胎,只要想想都让人心生喜爱,而傅弦歌不过是一个私生女,无依无靠,所以相对来说,还是会傅弦思的威胁更大一些。 因为傅弦玉语气颇有些严厉的关系,傅弦思明显地瑟缩了一下,可爱的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畏惧,这样的情景落入外人眼中,对于傅弦玉平日在家中的做派就不由得多了许多揣测。 傅弦歌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傅弦思,旋即撇开目光来,道:“还是五妹妹和姐姐亲近些,虽然年纪差了些,却也不见生疏,到叫人羡慕。” 一句话,竟是将傅弦思的话归咎到熟稔的玩笑中去了,算是给傅弦思解了围,傅弦玉也知道自己继续计较下去也只会给自己找没面子,哼了一声便扭过头去,对喜云说道:“嬷嬷不是还要教导礼仪的么,正巧也快到午时了,左右下元节宫宴不过是酒席上的事情,嬷嬷不如趁此先教一教这饭桌上的事情。” 说着便让贴身丫鬟白芷去大厨房传膳食,傅弦思有些紧张地看向傅弦歌,因为方才傅弦歌帮了她一句的关系,她对这个四姐姐的印象大有改观,此刻倒是想知道在面对傅弦玉的有心刁难会如何应对。 教导归教导,午膳是午膳,自然是没有混为一谈的规矩,傅弦玉此言分明就是不想让二人好好用午膳。可傅弦歌就像是毫无所知一般依旧含着得体的笑,说了几句还是三姐姐思虑周到之类的话。 因为要赴宴的不仅仅是主子,贴身丫鬟也是要跟着去的缘故,清和自然也是跟着傅弦歌一起来学的礼仪,可这半个月来,思思的表现始终不温不火,她虽然有意忽视却也有没见这丫头有什么着急之类的情绪出现,更没有暗中求人问她的喜好,可见是真能沉住气的性子,再加上傅弦歌有意试探这思思的来历,此次便带了她前来。 而她也不愧是傅弦歌看中的人,见到这种情况后便吩咐一个小丫鬟去南棠院告诉不必准备午膳了,却远远地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是傅铮旁边的小满。 思思在这里的半个月里却也是见过这位小满姑娘的,在傅府里头,也就只有傅铮院里的丫鬟小厮和南棠院走得近些,听说南棠院先前换人的事情也是这位小满姑娘诊出了胭脂红的关系,因此思思对这小满的印象也就格外深些。 远远地瞧着小满脚步虽快,身形却有些不稳,深一脚浅一脚地不知是发生了什么情况,思思心中思量了一番,便小跑着追了上去:“小满姑娘,你快等等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纤纤素手持羹汤 思思步子轻快,没一会儿便追到了小满前面,十分热情地问道:“小满姑娘走这么快做什么,我都好久没见着你了。” “是思思啊,我走得急了都没注意到你,这是怎么了,有事吗?” 小满看见思思的时候神情有一瞬间的闪躲,旋即又很快地掩饰下去了,抱歉似的对思思笑了笑,似乎方才是真的没听见思思的声音。 因为跑得急了的缘故,思思还有些喘,她却不在意,目光朝左右望了望,半晌才压低了声音问:“实不相瞒,我们姑娘身体一直不好,我听她们说姑娘是中了毒伤了身子,所以就想来问问小满姑娘有没有什么方子能帮姑娘调理一下。” 小满先是看思思神秘兮兮的样子,还有些不明白她在做什么,此刻听了思思的话后却更觉得奇怪了,一来她也不是南棠院的丫鬟,这些事情不应该来问她;二来少爷对府里的小姐向来一视同仁,即便是南棠院里这个隐形的主子也是偶尔派她送过几次东西的,思思如果要问方子,何必等到这时候? 瞧着小满狐疑的神色,思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然后苦着脸说道:“不瞒你说,姑娘虽然提了我做二等丫鬟,可却从不让我贴身伺候,这府里哪里有过这样的事情?院子里的丫鬟仆妇你也是知道的,因为姑娘不受宠的关系本就不上心,对我就更加轻蔑了,整个南棠院我竟是一个知心人都找不到。咱们做丫鬟的,不都是服侍人的命么,虽说四姑娘不受宠,可到底也是主子,我就想着借此讨好一下姑娘,我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些。” 思思越说到后面越是伤心,或许那一句“服侍人的命”说到了小满的心坎里,是以她对思思也多了许多同情,看来是这半个月来四姑娘的冷落让这突然得了荣宠的丫鬟感到了害怕,这才急急地求到她这里来了。 心中正思量着,思思却像是着急了一般拉住了小满的手,求道:“小满姑娘,你就帮帮我吧,调理身子的方子对你来说肯定不算是什么的,你就当同情妹妹一下好不好?” “咱们同是做奴婢的,哪里来的同情不同情,在这府里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只是我这样说了你也记不住,这样吧,你等我回去拿笔写了方子,再给你送过去。” “太好了!多谢小满姐姐了。”思思显然十分高兴,已经姐姐妹妹地叫上了,旋即又赶紧摇头说道:“姐姐帮了我大忙,我怎么敢劳烦姐姐相送,我自己去取就好了。方才我瞧着姐姐走路似乎是有些不方便,哎呀都怪我,光顾着自己的事情忘了姐姐,真是该打!真是也不知姐姐这是怎么弄的,姐姐怎么也是二少爷的贴身丫鬟,也不用做活怎么就受了伤,定是哪个不长眼的丫头冲撞了姐姐!” 她这一长串话说下来,竟又是气恼又是着急,看起来到真是情真意切,小满面色有些不自在,却还是说道:“瞧你说的,我不过是不小心跌了一跤,怎么就成了旁人冲撞了呢?咱们啊,谁也不比谁高贵些,哪里来的冲撞?” “那姐姐你也太不小心了,对了,我以前听说过一个偏方,对跌打损伤很好的,要不我回头给姐姐送过去吧,姐姐在二少爷面前服侍,身上带着伤总归是不好。” “我自己不就是大夫么,哪里需要你送药,你呀” “哎呀我都急糊涂了,小满姐姐,你看不如这样,姐姐日后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向妹妹开口,我一定不推辞,我” “行了行了,你不还要赶紧回四姑娘身边的么,在这里耽误太久算什么样子,赶紧回去吧啊。” 思思闻言更是感动,又说了几句话之后这才转身走了,这时她脸上的表情凝重起来,方才她拉住小满的手的时候,分明看见她的手腕上有一道淤青,这可绝对不是能摔出来的伤,思思从越州被贩卖到这里,路上不知道受了多少苦,一看那伤口就知道一定是人打的1 可小满是傅铮的贴身丫鬟,又懂医理,这样的丫头是十分珍贵的。二房上面又没有人,只有傅铮的奶娘管着,偶尔安氏会帮一下忙,谁会有这个权力教训小满? 一想到唯一可能的那个人,思思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摇头把这个荒唐的念头甩出去,二少爷那样随和大方的人,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情来! 可小满身上的伤那么明显,思思不过是稍加试探就知道其中有蹊跷,这下子内心更是静不下来,满脑子都是这伤是怎么弄的,这样的异常一直持续到她回到小院里,傅弦歌和傅弦思已经分坐在两张小案边,按照喜云的说法舀起碗里的羹汤。 其实不管宫宴再怎么严格,在宴会上,她们这些庶女只要不出大错就没事,毕竟谁会没事把视线聚焦到两个庶女身上?更加重要的还是与妃嫔贵妇们相对时的应答。 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喜云毕竟是宫里出来的,傅弦佩的面子要大得多,因此也就对傅弦玉的想法心照不宣,在教导傅弦歌二人的时候更加了严厉了许多,譬如端碗的姿势要标准,手势要稳,羹汤不能有丝毫晃动,为着这个,更是让二人双手持碗保持着双臂平直,用最标准的姿势坐了已经有半炷香的时间。 常人保持着一个姿势半炷香的时间已经是极为不易,更何况是手里还端着一碗香气四溢的汤羹?两个人还没有用膳,手上仙人脔的香气不断地钻入鼻中,偏偏还要保持目不斜视,别说汤汁不能有丝毫晃动,就连脸上也都要保持着最得体的笑。 傅弦歌倒是还好,另一边的傅弦思却是坚持不住了,胳膊都有些颤抖,脸上的表情十分艰难。因着这层关系,喜云便在傅弦思那边说教得较多,反倒是让傅弦歌落得个清净。 傅弦玉倒是舒服得很,坐在一旁的八仙桌上十分心安理得的用膳,偶尔拿余光往这边瞥一眼,在看见傅弦歌居然没有遭什么罪的时候脸上明显有些惊讶,思思进来的时候,她总算是找到了找茬的借口,忽的放下手中的筷子,扬声说道:“我说四妹妹身边怎么连个用心的人都没有,要带进宫的丫头居然丝毫不关心礼仪的事情,这可叫姐姐怎么放心的下?” 说着傅弦歌也看了一眼思思,却见她脸上并没有什么惊慌失措,便放下手里的东西对傅弦玉说道:“姐姐多虑了,思思不过是替我去办事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绵里针剔髓挑筋 思思原本还因为傅弦歌的维护感到一丝惊讶,但是旋即却明白过来,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在意她这个丫鬟,毕竟在外面的时候,她还是南棠院的人,自然不能任由别人这样打南棠院的脸。 认清了自己的位置之后,思思也就不再多想,规规矩矩地给傅弦玉行了一礼,然后便跪在了傅弦歌旁边,这便是要服侍傅弦歌用膳的意思,原本傅弦玉说她不把主子放在心上的话便成了一个笑话一般。 看吧,人家小丫头不过是去替主子去办事,才刚回来就一刻也不耽误地服侍主子,哪里不尽职尽责了? 傅弦玉因为思思的这一个动作只觉得脸上烧得疼,怒道:“你是要陪你家主子进宫的,要是出了点差错可要怎么办?让四妹妹一个人在这里学习礼仪,错漏过的内容,你是想要让嬷嬷亲自教你一人还是想要让四妹妹教你?一个奴婢,倒是好大的面子!” 还不等傅弦歌说话,傅弦玉就喊了一个一直在一旁服侍的丫头:“连翘,你也是个伶俐的,在这一旁也看了许久,我看不如就由你陪四妹妹进宫好了。” 竟是自顾自地把傅弦歌身边的人给换了,这样横冲直撞般的做派倒是将傅弦歌都不由得哑然,旋即才说道:“连翘姑娘是姐姐身边得力的,妹妹怎么敢夺人所好?” 可傅弦玉是铁了心地要往傅弦歌身边塞人,见此横了她一眼,不容拒绝般说道:“不过是个二等丫鬟罢了,怎么能和妹妹相比?妹妹你就安心接着吧,我身边是不缺人伺候的,若是妹妹不接着,可让我怎么放心?” 她自顾自地说着,一番话倒是让思思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也看出来了,傅弦玉根本就是找机会要往傅弦歌的院子里塞人,至于自己只是一个借口罢了,但若是就这样让傅弦玉得逞了,她的责任也一样逃不掉! 和傅府的家生子不同,思思是被傅远山亲自从八方牙行挑选的,所以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她至今都记得傅远山在吩咐她们好好照顾傅弦歌时那严肃的神色,可见这位四姑娘并不是如同传闻般那样不受宠的,这也是思思为什么一心要留在南棠院的原因。 当然,除了这一点之外,思思更是谨记着那个神秘人对她说的话,只有留在傅弦歌身边,成为她的心腹,她要做的事情才有希望! 思思并不知道那位神秘人是谁,对这句话也有所怀疑,但是这半个月来在南棠院的所见所闻却让她越来越相信那位神秘人的话,这位病恹恹的四姑娘绝对不是池中之物!至于那位神秘人为什么要帮她,这一点思思并不深究,这些年的经历告诉她这世上绝对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那人既然找到了她,就自然是要用她,时机一到,他自然会现身。 因着这一层关系,思思是绝对不允许傅弦歌因为这件事情对自己产生不满,心念急转间正要开口,却听见傅弦歌说道:“若是姐姐实在不放心,不如就让连翘姑娘先在南棠院帮帮忙吧,等过了下元节,就放连翘姑娘回去,免得姐姐身边少了人不方便,如何?” 这话倒真像是一个体贴的妹妹该说的,傅弦玉想着既然她已经收下了连翘,那她自然是有办法让傅弦玉带上她去参加宫宴,等下元节一过,连翘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还能回到紫薇阁那真真是两全其美的事,便点头答应了,傅弦歌却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对连翘说道:“南棠院简陋,这半个月恐怕就要委屈姑娘了。” 连翘赶紧对傅弦歌行礼:“四姑娘言重了,能服侍姑娘是奴婢的荣幸才对。” 傅弦歌笑着没有说话,又认真地和喜云学起礼仪来,傅弦玉见目的已经达到,在这里呆着也没什么意思,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只是喜云的教导依旧严厉,让傅弦歌两个人有些不好过,但总体来说,一下午的到也还算是安稳。 酉时的时候,喜云终于结束了一天的教导,跟着一个引路丫鬟朝她在府里暂住的院子方向去了,傅弦思这才难受地甩了甩手:“宫中的礼仪也太繁多了,咱们虽然不是嫡女,但从小却也是受过严格的教导的,哪知道在嬷嬷这里竟这般不堪,说到这里,对了四姐姐,我看你倒是挺轻松的,不想我,总是蠢笨学不会。” 说着傅弦思似乎是有些惭愧地低下头去,拿余光瞥了一眼傅弦歌,却见她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竟是连应付都不愿意,心中不由得觉得惊讶,哪怕是听出她的试探之意,也不应该是这样一幅反应。 “五妹妹说的哪里话,我也不过是按照嬷嬷所说的去做罢了,我自小在庄子上长大,礼仪上自然是缺乏些,便只能多花些时间,却不是别的什么原因,妹妹切莫妄自菲薄。” 再看傅弦歌的神色,她明显是笑容亲切,哪里有半分她方才那一瞥时的疏离?傅弦思差点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旋即反应过来,张口打算说话时傅弦歌却又说道:“今日我懒五妹妹和三姐姐的关系似乎不是很好的样子,妹妹可要注意了,怎么说三姐姐也是家里的嫡女,和咱们的身份可不一样。” 这话说的极轻,只有和傅弦歌距离最近的傅弦思听得清楚,她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看向傅弦歌,陡然明白了这位四姐姐的意思。 傅弦歌是在告诉她,在这傅府里她最大的敌人是傅弦玉而不是她傅弦歌,所以在她这里做再多的试探都是没用的,不光是庶女,就连她的弟弟傅钤都因为是庶子的关系注定就要被傅钧压一头,他们姐弟二人想出头,还是要力往一处使才对。 傅弦歌很满意傅弦思的反应,也明白这傅弦思并不是蠢笨的,在和傅弦玉的交锋之中她何尝不是处于弱势,可是和傅弦歌一样,看似示弱的同时却是让傅弦玉把容不下庶妹这恶毒名头给坐实了,当然了,这种看上去伤及名誉可却没有任何实际性意义的教训对于傅弦歌来说可远远不够。 千川公子说过多少次了,她是一个商人,从不做赔本买卖的,这世上还没有将千川公子吃了亏还没付出大代价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笑面虎剐皮割肉 傅弦歌回到南棠院的时候,清和已经去大厨房提了饭食回来,傅弦歌吩咐了一声清和给连翘分一间屋子,又说了几句体面话便不再多提,由着清和服侍着用了晚膳。 连翘是从紫薇阁里出来的丫头,陡然来到南棠院自然是要收拾一番,但她匆匆回去一趟之后没多久便知拿着一个小包裹便过来了,要么就是早有准备,要么就是不会久待,当然就目前的情况看来,还是二者皆有之的可能性比较大。 “连翘姑娘,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这屋子都还没打扫好呢。”清和早就得了傅弦歌的吩咐,将手里的抹布用力一抖,一瞬间满屋子灰尘飞扬,连翘刚一进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灰扫了一脸,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眼睛里也进了沙看不见了。 “咳咳咳清和姑娘,你咳你这是在干什么?” 清和似乎没有注意到连翘的异样,依旧十分勤劳地打扫着卫生,落了连翘一身的灰,她还自顾自地说道:“这不是给你收拾屋子么?姑娘说了,连翘姑娘是紫薇阁的人,自然要好生招待,不得怠慢的,所以专程找了一间单独的屋子给姑娘休息,只是咱们南棠院人少,这些屋子平时也没怎么收拾,所以灰就多了些,这突然一下子打扫起来,也是挺麻烦的,我还以为你要过一会儿才能收拾好东西,谁成想来的这么早。” 看吧,是你自己来的早了,可不是人家故意等到你来所以才弄得这么多灰的,做人要讲道理,别人是在帮你收拾屋子,所以你是不能有怨言的。 连翘听着清和的意思脸都黑了,却偏偏不能发作,便只能强颜欢笑说道:“怎么敢麻烦姐姐,还是让我来吧。” “别别别,你是三小姐身边伺候的,可干不了这些粗活,还是我来吧。” 说着清和便去掸房梁上的灰,连翘方才勉强扯开的笑脸顿时吃了一嘴的灰,她赶紧闭上嘴巴,脸都皱成了一团,却无论如何是不敢同意清和这话的。 她在紫薇阁不过是二等丫鬟,虽然说日常确实也没有什么粗活累活,顶多也就是跑跑腿传话的,可清和是傅弦歌的一等丫鬟,若是她都能做得这种活她却不行,传出去对紫薇阁的名声可不好,傅弦玉担不起这样打压庶妹的名声。 因此不管事实是怎样的,有些话却是不能说的。 原本还想着躲一下懒,不过是嘴上多说几句便打算离开这屋子的连翘这下子是如论如何都躲不过了,赶紧上前去接过清和手里的东西,还要硬扯出一个笑意:“清和姑娘见外了,往后咱们都是一个院子的人,哪里来的能做不能做?” 清和也不推脱,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连翘,旋即笑着说道:“咱们南棠院简陋,让连翘姑娘见笑了。” 连翘这下子总算是明白了傅弦歌下午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和着根本就不是客气,竟然指的是这件事情不成? 但她的最终目的是陪着傅弦歌进宫的,因此礼数上真是一点都错不得,不能给别人一点点借口,否则她哪里需要受这份罪? 心中不断告诉自己,只要过了这半个月便好了,如此连翘才能勉强平复下自己的心情,但是当思思端着水进来擦桌椅的却一不小心将水洒在她身上的时候,却仍旧是气得差点摔东西走人。 这是她今日刚换的裙子,是三小姐刚赏的妆花缎子,便是普通人家的小姐也都是穿不起的上好布料,她花了三个月的月钱请外面的绣娘打的样子,今天才刚穿上身,被洒了一身的灰不说,如今就连这脏水都泼上了,这样上好的缎子最怕水,如今怕是要毁了! 可还不等连翘发脾气,思思就吓红了眼睛,手中的抹布一抖便丢在了地上,她赶紧去看连翘的裙子,眼看着思思从那一盆黑水里拿出来的手就要碰到她的衣服,连翘尖叫了一声触电似地退了好几步。 “连翘姑娘你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小心,我这就帮你擦干净,这哎呀这可怎么办?” 思思还是一副慌了神的样子,十分执着于要去看连翘的裙子,连翘经过方才那一吓终于回过了神赶紧抓住思思的肩膀制止了她的动作,虽然心里几乎要气死,但她还是要拼尽全力保持脸上的笑:“不不不用了思思姑娘,不过是一件衣裳罢了,都不算什么的,改日我洗了就是了,眼看天就快要黑了,咱们还是快收拾屋子吧。” 清和在一旁将思思慌张中的幸灾乐祸和连翘几乎发青却还要勉强笑着的脸色收入眼底,十分艰难地忍住笑意,又不由得感谢自己特地换了一身粗布衣服,否则恐怕和这连翘的下场可就要差不多了。 正笑着,清和却又不是十分明白傅弦歌为何要把这连翘带回来,总不能是为了给她找这么一点小麻烦,这未免也太不符合姑娘的性子了。 “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连翘三人还在屋里忙活着,苏嬷嬷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过来了,还不等清和开口就劈头盖脸说了她一顿:“你和思思是姑娘贴身照顾的丫头,也太不知道轻重了些,怎能平白离了姑娘许久,姑娘身边要掌灯都没个使唤的人,你们倒好,竟在这里做些不知所谓的事情,这府里头还有没有规矩了?” 清和一张口似乎是要辩驳,苏嬷嬷却又说道:“收拾屋子这等粗活自是有粗使丫鬟来做,咱们院里虽说人手少了些,可却也不必你们巴巴的献殷勤。” 这话就说的有些过了,就好像连翘一个丫鬟竟比傅弦歌这个主子还要吃香似的,清和红着一张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思思赶紧开口:“嬷嬷误会了,咱们不过是来帮连翘姑娘搭把手,哪里就有嬷嬷说的那样严重了?” “还敢顶嘴,姑娘那里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可饶不了你。”说着苏嬷嬷那手指往思思额头上一戳,顿时引得她一阵又是撒娇又是不满的嘀咕,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可见二人也就是嘴上说着罢了,谁也没有责怪谁的意思。 对于她们自己人是这样那自然是情理之中,但连翘却听得真切,苏嬷嬷方才那一番话里可句句都是向着她来的,她一个二等丫鬟,居然能用得起傅弦歌的贴身丫鬟替她收拾屋子,这样不知礼数,传出去还以为紫薇阁的人个个都是如此,这样的人,还怎么陪傅弦歌入宫? 她心中苦笑一声,知道这个闷亏自己是吃定了,却还是要挂上笑容对清和二人说道:“姐姐们可快些回去吧,四姑娘还等着呢,这屋子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剩下这一点我一个人就行了的,还是四姑娘的事情紧要些。” 这屋子哪里是收拾得差不多?虽说也是能住人,可和连翘在紫薇阁的时候住的屋子简直就是天差地别,就这地方潮湿窗户破漏的屋子,连翘虽说是个丫鬟,可还当真没有住过 清和两个人和她客气了一番,便跟着苏嬷嬷离开了,才刚绕过屋角,清和便实在忍不住捧腹笑起来,思思脸上也带着浅浅的笑意,反倒是苏嬷嬷瞪了一眼清和,原以为清容的性子就够活泼了,却未曾想这清和竟也是一样的,往常竟是因着有清容在所以不曾显现出来。如今这样对比一下,却远不及这思思沉稳。人也机灵,方才那反应竟是比清和都要快些。 也难怪姑娘要用这思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不请自来君入瓮 不轻不重地说了清和一句,苏嬷嬷也就没有多追究,放二人回去换了衣服这才来到傅弦歌跟前伺候。 傅弦歌不出府的时候,往常的习惯都是在耳房里看书的,清和进来的时候,傅弦歌正拿着一本游记,一手撑在桌子上看得十分认真,清和便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将一旁的灯花剪了,却听见傅弦歌问道:“那连翘表现如何?” 这南棠院的婢子仆妇的卖身契可都是在傅弦歌的手里头,且不说傅弦歌自有手段,光是这一点,这些人也不敢怠慢她这个主子,怎么可能会如同傅弦玉她们所认为的一般连给人收拾屋子的人都找不出来? 更何况,若是这些人还是原来傅府里头的那些,连翘这个紫薇阁的丫鬟来了,而且已经表明了是暂时的,府里头这些惯会捧高踩低的人又岂会不争相献殷勤?可见傅远山挑的这些人都是老实的,起码在目前看来倒是没有什么背主的心思。 傅弦歌自然是不知道这一批人在送进傅府的时候那是受了傅远山敲打的,只是随意安排了这样一出戏,一来看看那连翘的反应,二来也看看这南棠院里的人都是怎样的心思。她如今既然决定不再藏拙,那这南棠院按照她的意思,最好是要围成铁桶一般才好。 听得傅弦歌问,清和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道:“姑娘这法子可好,奴婢瞧着那连翘的脸都要青了,却偏偏不能动怒硬是要挤出笑脸来,那副样子,看着就解气。” 傅弦歌的目的自然不仅仅是为了给一个小丫鬟找麻烦,是以对清和脸上的痛快到没有多在意,只是淡淡地说道:“紫薇阁里的人可没一个懂得隐忍的。” 这倒是一句真话,就傅弦玉那种飞扬跋扈的性格,哪怕是她的贴身丫鬟都没一个好惹的,日子过的竟是比寻常大户人家的小姐更滋润些,这些人也都将傅弦玉的目中无人学了个十成十,如连翘这样遇到这样大的落差待遇都不曾发脾气的可十分难得。 傅弦歌这样一点,清和就明白过来,既然能忍,那就证明所图不小! 原来这才是姑娘的目的啊 可既然明知道傅弦玉不怀好意,姑娘又为何要让这连翘进了南棠院呢?何不干脆拒绝了,左右姑娘也不是没有法子。 瞧出清和的疑惑,傅弦歌笑了笑,说道:“若是不知道傅弦玉究竟打得什么算盘,又如何请君入瓮?” 虽然傅弦歌没有明说,但清和却是明白傅弦歌是自有打算的了,她也就不去操这个心,对于自家姑娘的手段,清和可是十分信服的。 见她重新笑起来,傅弦歌才又问道:“思思呢?她是如何表现的?” 这半个月来,虽说傅弦歌并没有对外表现出对思思的兴趣,可每日清和却都是注意着思思的一举一动,每到时候就丝毫不落地报告给傅弦歌的。 因此清思也是早有准备,将思思在连翘那处的作为一一说了,又想起连翘那难看的脸色来,清和又忍不住笑出声:“想不到这思思平时不吭不响的,到了关键时刻这戏倒是比谁都好,若非我们是一同得的吩咐,奴婢都快要以为思思是故意的了。” 因为这一次清和和思思两个人算是“并肩作战”的关系,清和对思思的关系也就亲近了许多,再加上清容离开以后,她在这府里也没有个合适的小伙伴,着实无聊了些,是以她也十分希望思思也能成为傅弦歌的助力。 思及此处她又想到思思方才说的话,见傅弦歌一直沉默没有开口的意思,她便说道:“姑娘,方才思思与奴婢说了一件事,虽说她看上去是无意,但奴婢觉得她该是有意透露的。” 见着清容脸上有些沉重,傅弦歌便也认真起来,问道:“何事?” “根据思思所说,她今日看见二少爷院里的小满了,远远地看着她走路姿势不对,便多了一番试探,竟是发现小满身上伤痕累累,奴婢想着这院子里的动静平常也瞒不过什么人,只需仔细一打听就知道了,可这小满身上的伤究竟是怎么来的竟是一旦风声都没透出来,想必也是隐秘之事,可这思思” 接下来的话清和没有说出口,傅弦歌却也是明白的,思思来到南棠院不过半个月,就已经看明白了该注意谁不该注意谁,打探消息竟是十分警觉,而且旁人都不曾发觉的事情竟是叫她看出来了,可见是个心思仔细的。 不仅如此,傅弦歌却是从清和的这番话里明白了思思在今日午时究竟去了哪里,不过是吩咐一声不用午膳了,也用不了那么久的时间。一路上傅弦歌都秉持着以往的原则没有问,就是想看看这思思究竟如何应对,是装作不知蒙混过关,还是找个借口应付过去却不想思思竟是等到现在通过清和的嘴告诉了自己。 这思思到真是有些手段,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到清和的信任,傅弦歌并不排斥这一点,同在她手下做事的人关系亲近些会少了许多麻烦,更难的的是她偏偏又循规蹈矩不越雷池一步,这种懂得进退的人,只当一个丫鬟未免可惜了 傅弦歌正这么想着,方世隐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主子,查到了。” 说着一个人影便出现在了窗外,清和走过去将窗子开了一条小缝,接过方世隐递过来的信,这才转身往回走,那边窗外的影子却是瞬间就不见了。 身为傅弦歌的暗卫,方世隐自然是对傅弦歌片刻不离,可莫折言既然回来了,他就可以轻松许多,和千川阁之间的消息往来便多是通过他来完成,归根究底还是千川阁的实力太弱了,人手自然是不缺的,可如同方世隐一般武功好背景清白的还真是没有,自己培养终究是需要时间,千川阁建立不过三四年的时间,哪里就有那么厚的底蕴了? 不过这些事情都已经是千川阁的老问题,也不是一时之间就能解决的,傅弦歌接过清和手中的信细细读了起来,本就清秀的脸庞在灯火下显得愈发柔和起来,只是她脸上的情绪却是变幻不定。 开始的时候傅弦歌还算是神色平静,可第一页纸读完目光就已经阴沉下来,读到后来的时候她脸上已经给完全不见了淡然,秀气的长眉拢起,冰冷的脸上竟是隐隐带上了杀意,读到最后的时候,傅弦歌终于放下信纸,长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勉强才压下心中的思绪。 清和是自小就跟着傅弦歌的,很少见到她流露出这样明显的情绪,心中不由得好奇,不知道那纸上写的究竟是什么,便好奇问了一句:“姑娘,怎么了?” 傅弦歌却站起身来,神色已经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波动,眉眼间尽是古井般的淡然无波,她走到灯火前,将手中的信纸燃了,莹白的脸色在火光中竟多了几分莫测的意味,听见清和的问题,也没有瞒着她的意思,说道:“是越州的消息。” 越州 那是傅弦歌长大的地方,可越州的庄子上傅弦歌并没有什么牵挂,越州的千川阁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否则清容也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可见这是与千川阁没有关系的事情。 清和一时间没有想明白傅弦歌和越州还有什么更深的牵扯,却是猛地想起来半个月前傅弦歌在得到那一沓卖身契的时候是专程让人去越州查了思思的,难不成竟是思思的事情? 清和有些惊疑不定,难不成思思竟是什么细作杀手之流?能让傅弦歌露出如此杀意,显然并不是小事,一想到自己方才竟还差点对思思推心置腹,清和只觉得背脊一凉,心中思绪十分复杂,却听见傅弦歌吩咐道:“让思思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温言软语训人心 清和出去唤思思的时候,脸色十分冰冷,虽说她这些日子对思思确实是有几分好感,但是她却是绝对不允许有人对傅弦歌不利的,只要一想到思思可能对傅弦歌产生威胁,清和甚至产生了一种被背叛的感觉,要知道她方才是真的拿思思当自家姐妹的 思思却是完全不知道清和为什么要这样一幅神情,明明方才进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转眼就换了一副面孔?难不成是不该试探那小满? 思思心念急转,却如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究竟是哪里除了差错,便只能保持着面上的震惊,随清和一道进了屋子。 “清和,你先出去吧。” 傅弦歌一手执笔,在纸上描绘些什么,听见动静便头也不抬地吩咐道。 清和心中对思思有了警惕,不敢让她二人独处,还想说些什么,抬头却看见傅弦歌依旧平淡的脸色,一身简单的莲青色长裙穿在她身上便显出一种格外悠远娴静,恍若空谷幽莲一般,叫人不敢心生任何亵渎。 清和猛然想起傅弦歌的身份来,有那位神秘的“叔”在,这院子恐怕是尚书府最安全的地方,哪里就怕这思思动什么心思了? 思及此处清和便不再犹豫,冲傅弦歌福了福身子便退下了,甚至连关门的声音都放得极轻,这就让屋子里的气氛更加安静,傅弦歌的表情十分认真,似乎一支笔一张纸便是全世界了,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思思原本是想着傅弦歌应该是因为今日的事情可能是想要敲打一番自己,即使是依旧存疑不打算重用,可也免不了要试探一番,若是通过今日这一关,或许她就真正能开始走进这个神秘的四姑娘身边。可方才清和的脸色十分冰冷,眼里的敌意那可不是装出来的,如此一来思思便又有些不太确定傅弦歌究竟是不是这个意思了。 可屋子里寂静无声,傅弦歌执笔在纸上描绘,偶尔抬手将散落下来的发丝绕到耳后,一派沉静闲适,没有半点开口的意思,甚至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不可否认思思是个能沉住气的,否则也不会分明有心往上爬却半个月来都没有动静,可真要比耐心,她还是和傅弦歌差了太多,更何况清和先前陡然转变的态度已经让她心中有些捉摸不定,这样沉默的气氛持续得久了,思思心中终于多了些慌张,却又不明白这异样从何而来。 却见傅弦歌这时才停笔,目光惋惜地看了一眼纸上,旋即才长叹一口气将毛笔扔进笔洗,吩咐道:“拿去烧了吧。” 说着便转身去净手去了,思思摸不准傅弦歌的心思,只好带着有些紧张的心情去收拾那纸,上好的宣纸洁白细密,与松烟墨浓郁厚重的黑形成一幅黑白分明的画,宣纸上的镇纸用的是时下最为盛行的铜胎鎏金珐琅铜虎钮,一旁的澄泥砚上是雕刻得十分精致的鱼戏莲叶样式,还有被随意扔在一边的紫玉狼毫毛笔,甚至那笔洗 无一样不是上品,若是叫那些文痴见了,定会为之疯狂,可这个四姑娘 思思甚至没有注意到傅弦歌画的究竟是什么,她在南棠院服侍半个月,只是对傅弦歌的本事感到怀疑,却从未想到过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四姑娘的家底居然如此厚实! 她不过是从越州接回来的一个私生女,哪怕是傅远山对她上心,可那也是暗中的,她究竟是哪里来的这种底蕴? 在这种震惊之中,思思却是突然明白了傅弦歌的意思,既然从前防着,那便是不信任她,如今把这些东西都已经露了出来,是不是代表着她准备用自己了? 思及此处饶是以思思的心思沉稳也不由得激动起来,她盼了这么久,总算是等到了这样的一天,可这样的激动还没有来得及被她压下,便被傅弦歌兜头淋了一盆冷水。 “你觉得那画如何?” 思思这才抬头看向傅弦歌,却见傅弦歌悠然坐在一旁的美人榻上,用洁白的帕子十分仔细地擦着手,她应该是刚净了手,葱白的指尖还带着水滴,此刻用帕子一根一根擦着手指,思思却突然明白了什么般如坠冰窟,嘴唇动了动却是没有说出话来。 傅弦歌确实是将这一切展现在了自己面前,可那又如何?她是让思思收拾这幅画,却转身去净手,此刻屋内只有她一人,自然应该跟去服侍,端水接帕子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她们这些丫鬟做的,等傅弦歌没有其他吩咐的时候再来处理这幅画,按照她平日滴水不漏的表现,怎么会连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竟然就这样去拿那画,任由傅弦歌亲自去做这些事情,这是一个二等丫鬟意识不到的事吗? 除非她本就不是服侍人的!否则是断然不会连这样的道理都不知道! 思思全然没有想到,傅弦歌此举竟然还是一个试探,而她已然暴露! 如果这个四姑娘当真如她所展现出来的一般拥有着常人所不知道的实力,那么她的下场思思甚至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早在那个神秘人告诉她接近傅弦歌的时候她就应该察觉的,这样危险的人她怎么能有片刻掉以轻心? 可那人却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思思的异常似的,随手将帕子扔到一边,然后才抬眸来看思思,那一双漆黑的眸子里竟是如同有光芒溢出一般带着一股森寒的意味,她嘴角勾起一个甚至算得上是温和的笑意,说道:“怎么不说话,嗯?” 略上扬的尾音带着凌厉,让思思身子一抖猛地回神,这才强作镇定地看向手上的画,无奈却看不出来这画里藏的玄机,她原本对于笔墨一事也只是粗通,又因为有着前面的万般思绪,心情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竟是钻了牛角尖,认为傅弦歌这画里又是有许多试探。 思思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过了许久之后才白着脸说道:“奴婢不通笔墨,看不出好坏,只觉得姑娘这画上风景十分好看,却也说不出道理。” 说完这句话思思在袖子中的手便握紧了些,她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这句话说的究竟对不对,等了许久却没有听见傅弦歌的声音,心中更是一颤,却还是大着胆子用余光看向傅弦歌,却见她嘴角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似乎不曾动怒。 眼见思思愈发焦急起来,傅弦歌终于是长叹了一口气,脸上挂上些悲悯,在暖黄的灯火映衬下竟显得那张脸愈发的温柔,然而她用那样温柔的声音说出的话却是让思思像是看见了鬼怪,身体都微微颤动起来。 “方秀才怎么也是寒门士子,想不到陈姑娘竟是这样大的疏漏都看不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汉中沉冤不得雪 时光仿佛随着傅弦歌这句话瞬间倒流到思思最痛苦的时日,她惨白着脸色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方秀才那是一个遥远的噩梦 千万莫要以为是什么风月佳人西厢错付的故事,方秀才是陈思思的父亲!不过确切来说,也算是一断痴心错付的风月,只不过故事的主角是陈思思的母亲罢了,但若仅仅是如此,却又不足以让傅弦歌露出如此冰冷杀意,那方秀才的狼心狗肺,便是请上金陵城最有名的说书人说上三天也说不完。 思及此处,傅弦歌便再次叹了一口气,看着思思脸色苍白,连嘴唇都要失了颜色,也是心生不忍,说道:“你莫要怪我,我并没有试探你的意思,若是看不出来,便算了吧。” 说着傅弦歌便径自去拿思思手上的画,却不料思思突然跪了下来,在地板上连磕了好几个响头,不过片刻额头便已一片红肿,傅弦歌吓了一跳,赶紧去扶思思,却见她已经泪流满面。 “越州汉中府陈家女,求姑娘做主!” 到此处思思却已经什么都不敢想了,傅弦歌一口道出方秀才,却又称她为陈姑娘,可见她对于自己的来历已经是清清楚楚,这位姑娘手段滔天,那位神秘人说的没错,要报仇,只能靠她! 想到这里思思脸上的悲怆愈发明显,不住地给傅弦歌磕头:“求求姑娘,求姑娘为思思做主我我母亲,弟弟姑娘,只要姑娘肯为报仇雪恨,思思便是当牛做马,也要报答姑娘大恩,求姑娘做主!” 傅弦歌却是明白自己所给的这一系列压力已经是把这位沉稳谨慎的落魄小姐吓得狠了,先是她故意引导清和露出的那一番冷脸,后又是冷落又是无言恐吓,如今陡然捅破真相,虽说要的效果是达到了,可收场似乎是有些困难了 “你先起来,我既然还留着你,自然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可思思也不知是不是心绪太过激动,竟是没有听见傅弦歌的话一般依旧磕头恳求,若是大仇得报必定结草衔环相报之类的话说了一半,她才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不敢置信地看向傅弦歌,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泪痕。 傅弦歌温和地笑了笑,说道:“眼下便有一个极好的机会,只是行事凶险,若是稍有偏差便是九死一生,你可愿意?” 思思愣愣地看着傅弦歌,她不是傻子,只稍微一想就明白傅弦歌说的是什么,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地开口:“姑娘的意思是” “下元节机会难得,怕是你今生唯一一次有机会见到皇上。” 傅弦歌肯定了思思的想法,嘴角勾起一个笑意站起身来,思思却是不敢相信,宫宴这样重大的事情傅弦歌竟然不带自己最亲近信任的人去?这怎么可能?哪怕是她今日跟着去学了礼仪,却也是明白傅弦歌的只是想看看她的能力,这样重要的场合,怎么可能她一个刚到南棠院半个月的丫头能肖想的?更何况还有一个连翘,即便是她想要带思思,却也要先解决了这个麻烦再说。 傅弦歌看出思思的不敢置信,缓缓说道:“这是你自己的仇,自然要你自己来报,我不过是给你一个机会,一切应对却是要靠你,至于究竟去不去”傅弦歌顿了一下,然后才说道:“决定权自然也在你手上。” 她的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思思闻言却沉默了,傅弦歌也不着急,灭族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是那样的一个狼心狗肺的畜生?更何况此事也是她得知思思的身世过后突然起意,本也没打算用这个打压安氏,思思的事情不过是瞌睡的时候送上来的枕头,没了这个她也能找到更多,她不着急。 “我能否问姑娘一个问题?” 大仇当前,思思却没有被仇恨冲昏理智,这么多年来她报仇这件事情对于她来说便是一个妄想,如今终于有了机会,这是她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却还能死死守着最后的一根弦! “说。” “傅府主母安氏,出身何处?” 傅弦歌一挑眉,没有想到这思思竟如此机敏,先是经历了一番不安,后又是恐惧又是绝望,最后在巨大的希望面前竟还能想到这一点,这就很不容易了,因此傅弦歌对思思却也是更欣赏了些,她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你既然已经猜到,又何必问我?” 思思沉默以对,如果不是她为了报仇也很是收集了一些资料,又怎么会知道和方秀才交好的究竟是些什么人?如今看来,掌握这些信息却是不是一无是处。 心中如此思量,傅弦歌却道:“诚然我在此事之中占尽便宜却还不用承担风险,看似是你吃了亏,可那终究是你的仇,我帮你一把,要一个小小回报,私以为也并不是很过分,这天下熙熙,哪一个不是无利不起早之辈?若你当真决定了,此事过后,无论成败,我都保你性命无虞,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傅弦歌又放出一个诱饵,这告御状之事,最凶险的也不过性命了,最关键的一点得到了保障,思思这可是欠了傅弦歌一个极大的人情,却没有想到思思却拒绝了傅弦歌,事情发展至此,这一点却是傅弦歌始料未及。 “不!多谢姑娘好意了,但是思思却并不希望姑娘涉险,姑娘保我进宫已是大不易,便是从中获取一定利益也是应当,我有此一问,不过是想让心中有个底罢了,所以姑娘不必担心我变卦。” 血海深仇,怎能不报?! 只要一想到害得她家破人亡的那人如今正春风得意,思思就恨得眼睛都发红,不过是被利用一下又有什么所谓?如果说在方秀才身上思思学到了什么,那就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思思自问同傅弦歌还没有亲近到让她不顾入宫危险带上自己的地步,所以才要问一句她从中谋了什么利,如今既然已经得知,心中便是安定了许多。 想不到这思思的心思竟是通透至此,因为这一句话,傅弦歌隐隐觉得思思与自己十分相像,等价的利益交换,总是叫人安心的! 想到这里傅弦歌便要开口,思思却又说道:“更何况我如今知道了姑娘的本事,自然不会认为姑娘只有走我这一条路,此次宫宴本就相当于姑娘平白送我的一场造化,是以此次我却是不敢受姑娘这大恩的,若是来日大仇得报,这世上便也再没有了陈思思,至于南棠院的思思应该叫什么名字,全凭姑娘定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一场秋雨一场寒 傅弦歌没有想到思思竟然就这样表了忠心,虽说她原本也是存了几分收揽的心思,却从未打算挟恩图报,她傅弦歌要一个人的忠心多的是法子,这样不入流的手段她瞧都瞧不上。 可这思思话都已经说得通透,将二人的利益关系中孰强孰弱都一一摆了出来,她若是再说不需要那未免显得太过矫情,思及此处傅弦歌干脆轻松一笑,半开玩笑道:“方才还说不用我保你性命,如今你这样说可是在逼我保你了啊。” 这就是认了思思的投诚,这样毫不掩饰的态度让思思心中大定,更加坚信傅弦歌不是在骗自己,激动的心绪便再次翻涌上来,傅弦歌也知道她此刻情绪复杂,也就不多留她,道:“待我先计划周详,便再同你商议此事,我看你也没心思在这里呆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傅弦歌对待自己人是没有什么架子的,思思一愣这才想起方才自己是怎样的一副光景,此刻鬓发也松了c额头也红了c眼睛也肿了实在是很不好看,便有些尴尬地想将目光放在傅弦歌说要拿去烧掉的那幅画上。 “让清和来收拾就是了,这点小事不算是什么的。”傅弦歌也不在意,旋即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补充道:“这画确实没有什么异样,只是方才我故意试你会不会上来研墨,笔尖便已经分了叉,可你竟没看出这其中败笔,我这才明白,你的心绪已经被扰乱了的。” 却原来真正的考验从思思一进门就已经开始了,傅弦歌的试探一环套一环,她却这样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倒是叫人不好说什么,也是消除了思思心中最后一丝顾虑,她似乎是对自己的糟糕表现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忙给傅弦歌行了礼便告退了。 刚出门就见着清和警惕的神色,她有些惊讶,旋即明白过来,清和恐怕是怕里面发生点什么事所以一直守在这里,想着日后大仇得报,她还是要和清和一起共事的,况且她对清和的印象也确实不错,便不再计较她看向自己时眼中的冷冽,冲她福了福身子,语气轻快道:“清和姐姐,姑娘方才为我改了名字,从今往后,我便叫清思了。” 和清和清容一样从了清字,也就是说这思思从今往后便和她们一样是姑娘贴身信任的人了,清和悚然一惊,似乎从这巨大的转折中回不过神来,她不是对姑娘心怀不轨之人吗?怎么转眼就变成了这样?而且形容竟如此狼狈?姑娘可不是个会为难人的性子,即便是试探,也不会用这样伤人自尊的法子。 可清和是坚定和傅弦歌站在一起的,傅弦歌认定的人,她即使是心有疑虑却也不会故意甩脸子,便把那一点小心思都压了下去,说道:“既然姑娘都这样说了,那便是把你当做是自己人了,从今往后不该动的心思不要动,一心一意为姑娘做事才是正经,大家同是在南棠院做事的,我自然会待你如同姐妹,但若是有人心思不正” 清和的话还没有说完,清思便赶紧接过话来:“姐姐放心,清思知道的。” 毕竟一起生活了半个月,清和也知道清思是个机灵的,只提点了一句便不再开口,进屋服侍傅弦歌去了,却把清思的话一句不漏地传达给了傅弦歌,又问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傅弦歌倒是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说了一句:“口口声声说日后姓名由我做主,转眼就自作主张改掉了,这人可真是毫无信用可言。” 清和便明白过来这是傅弦歌当真要用清思了,而且还是清思主动投的诚,心中不由得更加佩服傅弦歌,虽然仍是不知道那信纸上写的是什么,但清和却是已然明白这清思是没什么可怀疑的了。 这样一想她又对今日的行为有些愧疚起来,想着明日还是那些上好的药去看看清思,顺便道个歉,嗯,她是个知错能改的伶俐婢子,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下人离心让主子烦恼的事情的! 此时夜色已经渐渐深了,傅弦歌吃了药便睡下了,晚上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天气便陡然凉爽起来,晨起的时候树上还挂着露珠,路边也有一小滩积水,傅弦歌只觉得这一场雨来得也太过及时了些,昨夜让方世隐去掀的喜云的屋顶,怕是让她受了不少罪。 果然辰时还未到的时候,便有小丫鬟过来传话说是喜云染了风寒,今日的教习便先停下,一般来说,奴仆们若是生了病那就是要移出去的,喜云是宫里出来的人,自然不能如此对待,但是旁人却是有苦不能言了,譬如说连翘。 原本就是个早穿皮袄午穿纱的季节,到了夜里比平日更容易着凉,偏偏那屋子漏水漏风,大晚上的连翘要顾忌着不能太出格便没有找人帮忙,想着将就一晚明早起来再弄,可偏偏南棠院的被子湿冷,再加上那一场秋雨,夜里更是冻得人睡不着。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连翘只觉得那被子里都有小虫子,一晚上都觉得浑身难受,身上痒得不行,这样煎熬了一晚后,第二日可不就是着了凉?可偏偏连翘还不能说,在主子跟前服侍的丫鬟若是燃了病那可是大事,即便是主子怜惜不让挪出去,也要担心别人趁机抢了你的位置,如今连翘是冲着进宫去的,那自然是一点差错都不能出,于是便只能强忍着四肢无力头脑酸胀的苦不告诉别人。 连翘的异常众人都看在眼里,却都鼻观眼眼观心装作没有发现,只随她在南棠院里走动,只是今日免了礼仪教导,连翘不用整日在傅弦歌面前待着,却也没有到熬不过去的地步,只是头晕眼花双手无力却还要做事,这位养尊处优的二等丫鬟着实吃了一些苦。 如今日子越来越紧,傅弦歌倒是没有往外跑的念头,千川阁那边也不用她日日盯着,每日让人从暗道中将必要的事物送过来处理便是,只是今日却是不同,千川阁里来了一位颇为尊贵的客人,傅弦歌想着今后免不了和皇宫打交道,便吩咐了一声清和便从暗道离开来到了千川阁。 上好的雅间中点着檀香,袅袅的烟气从那一尊精致大气的鎏金蟾蜍香炉中冉冉升起,倒是营造出一种静谧的氛围,外间的架子上摆着琳琅满目的古玩玉器,八开的仕女图黄杨木屏风隔断了内外两室,端的是一派奢华。 傅弦歌还未跨入内室,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赞叹:“不愧是千川阁啊,果真是财大气粗。” “二殿下过誉了,不过是些小玩意儿,怎么如得了殿下法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叶上初开并蒂莲 内室中一位青年正悠然坐在小叶紫檀木四方扶手椅子上,手中端着的是上好的景德青花白瓷三才杯,闻言不由得抬起头来往外看去,只见一个青衣少年自屏风外缓缓走了进来。这少年一身莲青色长衫,只在袖口领口处绣着云翔蝠纹,腰间一抹犀角带,缀着上好的羊脂白玉佩,愈发衬得这少年身材纤细。巫马胤文顿时眼前一亮。 见到他进来,巫马胤文放下茶盏,起身说道:“早就听说千川公子年少有为,却没有想到公子竟如此年轻。” 一介商户,竟能有幸得当朝皇子起身相迎,这可当真是无上的荣耀了,且不论其他方面如何,这巫马胤文礼贤下士的姿态倒是做的不错。 傅弦歌倒是宠辱不惊,不紧不慢地向巫马胤文行了礼,却没有接他的夸奖。只是说道:“小小千川阁,竟有幸让殿下驾临,草民是在是受宠若惊。” 只是看他不慌不忙的样子,与受宠若惊这四字实在是扯不上太大关系,巫马胤文暗中感慨这千川公子小小年纪却心思沉稳,不愧为一方豪强,原本只是对这千川阁略感兴趣,如今却是想要连同这千川公子一起收到麾下了。 傅弦歌不知道巫马胤文的心思,只是想起民间对这位二皇子的评价:性情敦厚心性纯良,只可惜傅弦歌从来都不相信在这皇权倾轧之下有什么性情敦厚之人,否则这千川阁也就不会迎来这样一位贵客了。 只是有些事情看破不道破,没必要和顾之延似的上赶着得罪人,正想着,巫马胤文却说道:“上次子瑾与本殿说千川公子虽为商户,可性情却极为率真谦逊,如今一见倒是不假,只是千川公子也不必太过谦虚,这偌大的大晟朝,便是再没有一家珠宝阁是能与千川阁相提并论的了。” 这话自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傅弦歌却只是笑,旋即说道:“原来殿下与子瑾还是故交,倒是让草民震惊。” “哈哈,子瑾兄光风霁月,本殿自然也是向往不已,只盼能有朝一日如同子瑾兄一般抛去这诸多事物的一个轻松,只是你也知道,生在皇家本就有许多身不由己,这样的念头怕是只能想想。“ 巫马胤文说起这话便是一脸感慨,旋即却又高兴起来,说道:“但是能由于子瑾兄这样的人相交却也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情了,本殿原本是想着借上次四海居的筵席能与同样名扬金陵的千川公子结识一番,却不想千川公子走得太早,你我二人倒是错过了,这半个月来本殿又事务繁多耽误了,知道今日才有机会亲自登门拜访。” 话虽如此,可傅弦歌在金陵却并不是没有府邸的,这巫马胤文嘴上说着登门拜访,却是来了千川阁,这倒是有趣了,不过巫马胤文也不是傻子,他要营造出一个没有野心的皇子形象,自然不能大摇大摆地往莫折府送拜帖,这千川阁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整个大晟朝的勋贵之家,哪一个没给千川阁送过银子?他即使是来了这里也是无可厚非,至于千川公子亲自接待?莫折千川不过是一个商人,皇子亲临这等大事,若是不亲自接待那才是藐视皇威! 傅弦歌心中通透,却只做不知,说道:“草民俗人一个,满心都是挣钱而已,难得二殿下与子瑾这般心性高洁之人不嫌弃,已经是草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殿下实在是太高看草民了。” 傅弦歌还在和巫马胤文打太极,外面却传来一道毫不客气的声音,“本殿下才一跨进千川阁,就听说二皇兄今日居然也来了,这可不是巧了么,便紧赶着过来了,二皇兄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吧?” 那声音才刚落下,一个身着天青色常服的青年便从大步跨了进来,这青年看上去与二皇子差不多大,性情却是更加开朗些,才刚进来便咦了一声,似乎是在惊讶此处竟还有别人,旋即却又明白过来,说道:“我说二皇兄怎的来千川阁也不叫上三弟我呢,原来是有贵客要见,倒是三弟唐突了。” 傅弦歌闻言不由得心中暗笑,这三皇子果然是个不好惹的,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可都是在说巫马胤文暗中结交权贵,倒是诛心。 巫马胤文显然不会被这样小小的言语机锋所难倒,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三弟可莫要误会了,这位是千川公子,不过是本殿要选一方端砚,请千川公子给个意见罢了。三弟当真是你多虑了。” 若只是看巫马胤文脸上的无奈,到真会叫人以为他是个疼爱弟弟的兄长,可谁又知道巫马胤文心中却是恨不得将巫马胤真一脚踢出去呢? 他好不容易得出空来到千川阁,巫马胤真却后脚就跟来了,若说他不是故意打乱自己的计划那巫马胤文绝不相信,偏偏他面上还做出一副宽容兄长的样子,真是叫人生气,他不过比巫马胤真大了几个月,却要处处忍让,否则就是不大度,没有兄长的样子,是以每每要在巫马胤真面前吃亏,往常便罢了,不过是些小事,却能叫他得一个宽和纯良的好名声,如今这千川阁可是个香饽饽,他自然不能如此轻易地叫巫马胤真抢了去。 巫马胤文有意让傅弦歌觉得巫马胤真是个多疑的,看似无意地提了这么一句“多虑”,傅弦歌自然是能听出来,可却也要假装没懂,倒是巫马胤真开口了:“咦,原来这就是千川公子啊,实在是太年轻了,也难怪本殿没有认出来,二皇兄你这可不能怪我误会,实在是我久居深宫,对外面的事情实在是没有二皇兄了解得这样多。” 这就是在告诉傅弦歌在朝堂之上,他三皇子可是比巫马胤文得宠得多,即使已经弱冠之年,却还是可以住在宫里,这一份荣宠,可不是谁都受得起的。 傅弦歌乐得看着二位皇子斗法,便沉默不语地站在一旁,垂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乍一看倒是一副谦卑恭顺的样子,只是这场言语间的战火是因她而起,她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是以没过一会儿,三皇子便问道:“二皇兄你不是来挑端砚的么?正巧我也想为宫中添些摆件,千川公子不如一同为我们介绍一二,想必千川阁的东西,都是不差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一人千面东引水 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傅弦歌和巫马胤文自然不能说不好,傅弦歌恭敬地向巫马胤真行了礼,而后才说道:“这端砚倒是好挑,千川阁前些日子刚出的样式就不错,天冬,把库里的东西都拿出来让二殿下瞧瞧。” 说着傅弦歌又问巫马胤真:“不知三殿下是想挑个什么样的摆件,这东西倒是式样多,可却也要看看摆在哪里的,若是挑选不当,却是会贻笑大方,如此,草民倒是不好给殿下出意见。” “哈哈,千川不必拘谨,本殿不过是随便挑几个古董花瓶之类,你且选几个汝窑定窑的瓷器便是了,说来惭愧,本殿对这些东西不甚在行,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如今托二皇兄的福得了千川公子的意见,也省得我去烦恼了。” 这纯粹的客气话从巫马胤真嘴里说出来显得格外的真诚,傅弦歌却是不敢当真,命人抬上来一件汝窑天青釉葵花洗件定窑白瓷刻花玉壶春瓶c还有几样其他名窑的珍品,巫马胤真却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让人全收了,竟是在印证方才那话似的,将傅弦歌的意见看得极为重要,虽未如同巫马胤文一般摆出礼贤下士的样子,却也是给人留下十分好的印象。 巫马胤文笑道:“三弟真是财大气粗,这几样瓷瓶怕是得纹银万两,三弟竟是眼睛也不眨便收了。” “这可是千川公子亲自推荐的,日后若是说出去,那也是极其有光彩的一件事情,我虽然心疼这银子,可却想着这样好的东西,除了千川阁之外的地方怕是没有,既然如此,倒不如大方一回,也得了一批珍品不是?” 若是傅弦歌有心在皇子中间为千川阁找一个靠山的话,听了巫马胤真这一番话,再加上他进来后的所为,恐怕会第一时间选择这位圣宠不衰的三皇子了,只可惜傅弦歌对于皇宫禁内的人都带着一种仿佛天生的警惕,却是不会被巫马胤真所左右分毫。 她露出一个愧不敢当的表情,却听见巫马胤文说道:“还是三弟的目光长远些,如此看来日后我要多往千川阁走走,也好和千川混个脸熟,如此也好向千川讨个人情。” 说着他又看向傅弦歌道:“你可莫要推辞,咱们也算得上是一见如故,这点面子你总是要给我的。” 这巫马胤文和巫马胤真虽说同是拉拢人,走的两条道却是截然不同,一个拼了命地证明自己与世无争只是想交个朋友,一个卯足了劲想告诉她自己才是正受宠的皇子并且对她这个人才十分看重,这两个人倒是有趣。 “二殿下说的哪里话,能与殿下结交,自然是千川阁的无上荣耀。” 巫马胤真说道:“千川可不能厚此薄彼,我与二皇兄今日可是一起来的,日后你可莫要只记得二皇兄却把我忘在了一边。” 其表情真挚倒像是真吃醋了一般,傅弦歌却对这三皇子的手段已经了解几分,笑道:“自然是该如此的,草民一介布衣,在这金陵城里能得两位殿下这般照顾,实在是三生有幸。” 所谓照顾,按照目前的买卖关系看来,你自然可以理解为照顾生意,至于另一层意思不必明说,大家心照不宣。 今日一见这莫折千川倒是识趣,不但没有拒绝这明显带着拉拢意味的示好,似乎隐隐还有主动寻求庇护的意思,虽说不知是寻求谁的庇护,但无论是巫马胤文还是巫马胤真,都是极有信心将这块肥肉收入囊中的,既然莫折千川有意,那么剩下的事情,便是排挤掉这个竞争对手了 巫马胤真和巫马胤文对视一眼,一个脸上带着宠溺般的善意,一个则是笑得开朗,倒是好一副兄友弟恭的场面,只是其中究竟蕴藏着什么样的意味,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了。 傅弦歌送走这两尊大神,日子已经溜到了午时,总体来说傅弦歌的心情却是不错的,见识了一番皇子间的争斗,最重要的是还大赚了一笔,不是每个客人都有巫马胤真这样的大方,一出手便是万余两白银,抵得上千川阁一整日的盈利了 像这样的好事傅弦歌自然不会拒绝,正思量间却远远地瞧见大街尽头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那马车以铁梨木为车身,显得敦厚结实,浅蓝色窗牖外镶金嵌宝,四角垂着镂空香囊,这样华丽的装扮,整个金陵城也找不出几个来,不是那南阳世子却还有谁如此奢华? 傅弦歌暗道那南阳侧妃想要捧杀萧挽风,没把他养成个一事无成的废物,却着实让他过了十几年好日子,如今他到了金陵,世子俸禄自是不会再有旁人插手,再加上太后隔三差五的赏赐,竟是比在南阳过得更加舒心。 “天冬,那辆马车在那里等了多久?” 傅弦歌看上去只是随口一问,神情甚至有些漫不经心,天冬朝大街上张望了一下,瞬间便被那辆过分奢华的马车攫住了眼球,看向傅弦歌的表情便有些担忧:“您说的可是南阳世子的马车?便在两位殿下来没多久就到了。” 说着天冬嗫嚅了一下,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一时间竟和傅弦歌保持着一种长久的沉默。 隔着阑干,眼看着那辆马车缓缓而动,终是离开了视线尽头,傅弦歌这才收回思绪,天冬这幅犹豫的神情便闯入视野,她无声地笑了一下,问道:“你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她并没有问“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有话想说”之类,而是用这样一种带着些鼓励意味的方式询问,就好像是对方回一句“没什么”也不会有什么违和的地方,但是却更让人倾向于吐露什么,千川公子一人千面,总有办法准确无误地在自己数不清的面具当中瞬间挑出那最合适当前场合的那一副。 果然这样的对话让天冬放松了些,他担忧地看向傅弦歌,说道:“公子,您在春南阳世子不会是来找咱们麻烦的吧?” 天冬虽然也老大不小,但是在说起春风一度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顿了一下,然后又换了一种方式小心翼翼地询问,这幅愣头愣脑的样子让傅弦歌的心情好了许多,她问道:“你为什么觉得他是来找麻烦的?” 那还用说吗? 南阳世子萧挽风的飞扬跋扈在金陵城几乎能成为让婴儿止啼的传说,就连宁国侯府招惹了他如今也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更何况是他们这样一个毫无依靠的低贱商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肯与顾翁相对饮 不过这样既得罪南阳世子又得罪主子的话天冬不敢说出来,只是他那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傅弦歌便再次问道:“既然他是来找麻烦的,那又为何不进来?只是在街口徘徊?” “方才两位殿下就在千川阁的消息并没有隐瞒,想必想必南阳世子是忌惮两位殿下?” 天冬试探性地看着傅弦歌的脸色,他知道傅弦歌有意培养他,因此也是调动了自己所有的机智,见到傅弦歌点了点头,瞬间觉得长吐了一口气,就连南阳世子所带来的威胁都暂时忘了。 可他的气还没吐到一半,方世隐便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吓了天冬一大跳,倒是傅弦歌神色如常,知道这家伙大概实在是憋不住了,和巫马胤文二人见面的时候傅弦歌为了不过早地暴露自己的实力,并没有带上他,这下子总算是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他可不敢直接告诉天冬傅弦歌和萧挽风之间的关系,而是有些吊儿郎当地问天冬:“既然如此,二位殿下都已经走了,他为什么还不进来?” 方世隐说的话在某些方面也能代表傅弦歌的意思,所以天冬愣了一下,又皱着眉头思索起来,好半天才试探着问道:“或许或许是震慑于两位殿下的嗯余威,如果两位殿下才刚走世子就来砸场子,未免未免” 说到此处就连天冬自己都编不下去了,既然都说了南阳世子嚣张无度,又怎么会顾虑这些事情? 天冬抓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傅弦歌看了他一眼,说道:“因为这里是金陵城。” 金陵城这代表了大家同在天子脚下,能够触碰到足以撼动大晟根基的权利机构,繁华而波诡云谲,在这暗潮汹涌之中,没有谁能信誓旦旦自己看清了每一道暗流的流向交缠。 千川阁或许真的没有一个足够强大的靠山,但是谁都不会相信这里面会没有庞大的势力牵扯,一个遍布大晟所有富庶郡县的珠宝阁,里面流通的都是白花花的足够供养好几个郡县的银子,所谓钱权交易,向来唇齿相依,不可能抛弃其中一方而独自存在。 傅弦歌只留下这一句,便不再理会杵在原地皱眉思考的天冬,带着方世隐离开,心中却是有些感慨,巫马胤文二人才刚来,萧挽风便在外面等着了,他究竟是不相信千川阁的实力连这点小麻烦都摆平不了呢还是真的言出必行关心起她这个刚刚建立关系的盟友呢? 不过在春风一度闹的那一场倒是有了效果,即便是天冬也认为萧挽风不过是等在外面伺机给千川阁找麻烦,迄今为止所有的一切似乎所有的一起都是在计划之中,只是除了——那个宫女! 傅弦歌绝不会相信巫马胤文或者是巫马胤真只会用这样简单平和的拉拢手段来接近千川阁,起码若是她要驯服一个人,所要遵从的原则必定是恩威并施,这样的手段对于两位在宫中长大的皇子来说恐怕是最简单不过的,那么既然已经打过了招呼,接下来的“威”又在哪里? 有了顾之延的提醒过后,傅弦歌莫名地觉得那个自称出来采买的宫女绝对有问题,那么她究竟是谁的人,目的又究竟是什么? 原本颇为不错的心情因为想到这一点而突然变得阴郁起来,傅弦歌找来一张纸,回忆着那日的情景,慢慢在纸上描画起来,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两个女子的画像便呈现在了纸上,赫然便是那日和她交谈的姑娘和自称来采买的宫女。 “世隐,你去把这幅画交给萧挽风,让他帮我留意一下宫里是不是有这两个人。” 傅弦歌咬重了“萧挽风”这三个字,而不是说南阳世子或者其他的什么称呼,方世隐明白她的意思,如今的南阳王府经过一番折腾之后可以说是完全暴露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她并不知道萧挽风对于皇帝保留多少,所以对于和萧挽风之间的关系究竟暴露多少要靠萧挽风来把握,而方世隐的行动,自然不能让任何人察觉。 只身潜入受过惊吓如今已经围城铁桶的南阳世子府,只听着便觉得有难度,不过方世隐倒没有为难,拿着画就去了。 傅弦歌又转身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盒子,看了一眼静静躺在里面的鸡血石玉佩,原本只是表面粗糙形状怪异的玉石已经被打磨成色泽通透刻着貔貅的饰物,下方系着的红绳打上一个双钱结,看上去吉祥又精致,透红的颜色仿佛浸在玉石里一般染出不规则的氤氲,像是书法大家的随笔,透出那么几分灵性。 即便是以傅弦歌的眼光来看,这块玉佩也算得上是上品,她把盒子盖上,吩咐了一声便随便带了一个小厮去了顾府。 赶车的依旧是来福来顺,因为上一次的教训,此次两个人格外谨慎,马车没一会儿便到了顾府门前。 傅弦歌来到金陵城也没有多长时间,但是对于顾府来说却是常客,刚递了拜帖没多久,顾之延立刻就亲自迎了出来,他远远地喊了一声“千川”,而后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 傅弦歌无奈,命人把放在马车里的盒子拿出来:“没忘记你的玉佩。” 闻言顾之延高兴起来,毫不在意地拍拍胸口说道:“千川你怎能这样想我?我又不是冲着玉佩才来接你的。” 话虽如此,他的眼睛却一直盯在来顺拿出来的盒子上,一扯嘴角刚打算说些什么,股府里便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咳嗽,顾之延缩了缩脖子,便老老实实地站着了,再也不敢出什么幺蛾子。 “还不快把客人迎进来?!在门口啰啰嗦嗦地像什么样子?”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一个须发斑白的六七十岁的老人便走了出来,虽然老者身形略有些佝偻,可脚下生风,完全不需要人搀扶,再加上方才那让人洪亮的声音,可见他身体不错。 见到顾启,傅弦歌露出一个笑,上前几步对他抱拳行了个礼:“许久不见,顾老还是如此精神矍铄,当真是老当益壮。” 顾启身为前大学士,三朝元老,资历比林阁老都更深一些,即便是当今丞相也要恭恭敬敬地喊一声顾大人,普天之下,能以“顾老”称呼他的,也没得几个人,至于千川公子究竟为什么入得了顾启的眼,那可真是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哈哈哈千川小子,你可是好久都没来顾府了,是忙着生意都快把老头子我忘了吧?” 顾启笑着抓住傅弦歌的手腕,便拉着她往里走,丝毫不在意他一个德高望重即便是皇上王爷来了都不必亲自来迎接的元老对一个商人做出这样亲昵的举动是不是不合适,傅弦歌对此也恍然未觉似的跟着他,十分亲热地和顾启边走边聊,顾之延委委屈屈地跟在后面,时不时地拿余光瞥一眼那盒子,一副十分想要又不敢开口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自有精艺夺天工 千川公子是顾府的贵客,这是顾府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因此看见他和顾启一起进来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奇怪,顾启一早吩咐了人在收拾好了花园里的凉亭,几个人到这里的时候凉亭里已经摆好了精致的点心。 顾启的院子翠竹林立,一进来就能感觉到一阵凉风拂面,傅弦歌坐在顾启对面,忍不住感慨了一番自己夏日的时候竟没有发现这样一处荫凉的宝地,闻言顾之延顿时嗤了一声,那模样真是说不出来的嫌弃。 顾启看也不看就照着顾之延的后脑勺给了一巴掌:“你小子做出那副样子是要干什么?早就跟你说我这院子好你还不信,听见没有?这可是千川都夸的地方!哼!” 一看见顾启那一副胡子都快要翘上天的样子,顾之延忍不住打击道:“人家就是客气一下,你还当真了,要论避暑,我跟你说,莫折府里有一个院子直接建在水上,用水车将湖水运到屋顶上,走在回廊上透过水幕望出去,不知比你这里好多少。” 顾之延全然没有注意到傅弦歌脸上尴尬的表情,自顾自地说着,他飞快地瞥了一眼瞪着眼睛的顾启,长了记性似的跳起来:“你又要打我,我可是实话实说。” 这对爷孙之间向来没有什么规矩,顾之延跳脚的样子傅弦歌见地也不少,因此只是抿着嘴角笑,并没有阻止,顾启瞪了一下顾之延之后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傅弦歌身上,他睁大了眼睛,胡子一翘一翘地看上去有一种老顽童的感觉:“那个千川啊,你那小院真是” “嗯。”傅弦歌有些无奈,顾启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傅弦歌便道:“不过是仿照江南的房屋建的罢了,虽然凉爽却湿气太重,不能久住。” 顾启明白了傅弦歌的意思,他这一把老骨头恐怕是享不了这个福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放弃了让傅弦歌在他的别院里添上这样一处别致小院的想法,神色间颇为遗憾。 见此傅弦歌便又道:“这避暑的法子自然不止这一样,顾老的别院我可是修的比谁都认真。” 说着傅弦歌便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图纸,顾启忙让人把桌子上的点心撤走,和傅弦歌一起看起这张设计图来,顾之延也忍不住凑了过来,又听傅弦歌介绍道:“东山上风景优美,顾家别院不远处的梅林又是东山一大景点,我参照那梅林中赏雪亭的式样在此处加了一个暖阁,视线开阔也避免了寒风霜雪。” 顾启一早就想在东山建一处别院,半年前顾之延结识傅弦歌后便把她推荐给了自家老爷子,谁知两人一见如故,便成了忘年交一般,这东山别院的事情也就理所当然地交给了傅弦歌,如今大半年的时间过去,别院也差不多要建成了,只剩些细节处傅弦歌需要询问一下顾启的意见,正好借着给顾之延送玉佩的事情过来一下。 顺着傅弦歌所指之处望去,顾启忍不住地点头,不住地感慨当初把这件事情交给傅弦歌当真是无比正确,三个人又讨论了许久,细细讲所有细节商榷完毕后傅弦歌才收起图纸,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差点忘了,你的玉佩。” 说着来顺便将盒子打开呈到顾之延面前,顾启虽然觉得这个孙子丢人,但也忍不住好奇,刚才讨论这别院的事情差点忘了,这时候傅弦歌说起来,他才问道:“你无事送他玉佩做什么?这东西不时地去你那里打秋风,算什么样子?” 话虽如此,但是顾启这次却没有动手揍人的意思,顾之延就知道老爷子只是嘴上说说,便得意地拿起那貔貅玉佩观赏起来:“这怎么能叫打秋风?难不成顾府连这点银子都没有吗?只是我与千川的关系,若是算的这么清楚,那不是见外了么?你让千川的面子往哪里放?” 顾之延说得振振有理,拿着玉佩往身上比划,怎么都觉得好看,顾启实在看不下去他这幅丢人的样子,挥手就要赶人。傅弦歌说道:“千川阁只要银子可不要面子,只是顾公子不想给,我也不能强要是吧?” 半开玩笑的一句话说得就像是顾家仗势欺人似的,若是寻常人敢在顾启面前说这种话,可不得被人乱棍打出去,可傅弦歌却全然没有这种顾虑,顾之延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按照她的性格,应该是不会开这种玩笑的才对啊。 可一撞上傅弦歌含笑的眼睛,顾之延眨眨眼睛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笑着躲开顾启打人的手,说道:“你可千万别说这种话,这都上门了还不算是强要?说的跟谁敢欺负你似的。” 顾启笑而不语,傅弦歌的意思他自然听得出来,在这金陵城内,千川阁自然不是人人可欺凌,可却有人能掌控其命脉,譬如说皇室! 这小子是来探他的口风的。 方才才收了人家的好处,因此顾启也不好意思装糊涂,瞪了一眼陪傅弦歌演戏的顾之延后说道:“千川小子啊,你可知道树大招风一词?” 傅弦歌正色起来,知道顾启这是要提点自己,恭顺地答道:“小子不才,却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千川阁走到如今这一步并不容易,你小小年纪便掌握着如此庞大的一份家业,惹人觊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你可曾想过要怎么做?” 若说是最好的办法,自然是给自己找一个最大最可靠的靠山,但这样明显的答案显然并不是顾启想要听到的,也不是傅弦歌的意愿,她沉默片刻,似乎是在权衡,随后才郑重说道:“如今朝中两位最有优势的皇子皆为人中龙凤,千川一介商人不好评判,但是却也知道权力更迭诡异莫测,更何况如今天子正值壮年,谁也不知道日后是否会杀出一匹黑马,千川不才,不过是求一处安身之地,无意卷入斗争之中,还请顾老指点。” 傅弦歌如此直白地直指朝局,顾启忍不住多看了这个年轻人几眼,他历经三朝阅人无数,自然能看出这莫折千川极擅隐忍,平日哪怕是喜怒哀乐都掌控得恰到好处,如此精确的情绪把控,即便是在官场上混迹了大半辈子的许多人都不一定能做到,见惯了这样的莫折千川,顾启此时倒是有些惊讶于他的急切。 顾之延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他前些日子偷听到了顾渊和顾启的对话,虽然没听全乎,但是却也明白了三皇子要对付千川阁,所以偷偷给傅弦歌提了一个醒,今天恐怕是她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来求顾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翩跹惊鸿悬崖侧 顾启神色复杂地看着傅弦歌,虽然并不愿意承认,可他确实看不透这个年轻人,为官多年,顾启有一种敏锐的直觉,这个人若是并非他口中那样无意权力争斗只求偏安一隅,那么他所图之物绝对不小!至于真正是什么,就连顾启也说不明白 心中思虑万千,实际上顾启也不过是沉默了片刻,那甚至算不上是沉默,反而更像是正常对话间短暂的停顿,他说道:“以你的才干,若是当真臣服于一方势力,必定是一柄最好用的利刃,未必就不能成功。” 顾启的话成功吸引了傅弦歌和顾之延震惊的目光,谁都明白顾启的意思,所谓成功,自然不是说千川阁,而是指千川阁所臣服的人!如此明目张胆地评论未来会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哪怕是已经十分含蓄,却也已经是大逆不道! “祖父”顾之延忍不住开口,却被顾启打断,他看着傅弦歌认真说道:“或许你并不想站队,但是你要明白,商场不同官场,你不能在两位主顾之间游移不定,最终引来两位的猜忌,如此巨大的财富,若是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上,那便要毁了,论你再如何八面玲珑,却也躲不过。” 顾启的提点可以说是明白至极,终于让傅弦歌眼中出现一抹迟疑,他接着说道:“前一段日子三皇子与工部员外郎讨论了几句千川阁所出之物的共同特点,正巧被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听到了,但凡贵重之物皆有起标识,对于千川阁来说,这标识恐怕也更加难以模仿。” 兜兜转转了半日,总算是得到了傅弦歌真正想要的信息,她眼中不由得露出一抹光,明白顾启的意思。 谈及千川阁的标识,这并不是什么秘辛,不值得顾渊专程告诉顾启一声,恐怕巫马胤真与工部侍郎真正的谈话内容远比这个深刻,而他将此事问得如此详细,其心思就有待思量了。 或许是制造假货抹黑千川阁的名声c或许是想敲开千川阁的机密借此盈利c或许是栽赃陷害以示威 若是堪破了千川阁的机密,想要对付他的法子便多的是,而顾启的意思是,要么傅弦歌将计就计投靠三皇子,要么提前防范不给他下手的机会! 想必这巫马胤真是要示威了 傅弦歌一直悬着的心竟因为这个而放下了些,若是他们真想得到千川阁,重点应该是示威过后的恩德,只要不留下要命的把柄,傅弦歌倒是不怕,至于将计就计找一位靠山那就敬谢不敏了。 或许顾启说的没错,在两位皇子之间左右逢源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稍不留神便是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但倘若并非左右逢源,而是相互掣肘呢? 那结果可就未可知了 傅弦歌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不见一点方才的迟疑,她从来到金陵城开始就不打算把千川阁送到别人囊中,这些皇子们一个个狼子野心,她的辛苦经营,凭什么送到他们的权利斗争当中去?想要做她的主人,怕是这些皇子资格还不够! 对于顾启的提点,傅弦歌自然是十分感激,顾之延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对她挤眉弄眼地示意她要记得他的提示,见傅弦歌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后,又赶紧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地问道:“你平常也不在意这些事情,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这倒是一个问题,傅弦歌苦笑了一下,说道:“还是之延你了解我,若是无事我可不登顾府这三宝殿。” “行了你就别整天自贬了,我都快分不清你这家伙究竟是真的唯利是图还是什么了,赶紧说说。” 顾之延就见不得傅弦歌一副无利不起早的样子,赶紧打断她真真假假的话,顾启也颇为认同的点点头,这千川公子其他的都好,就是这样成日把利益利益挂在嘴边让人看得难受。 傅弦歌无奈,只能把巫马胤真和巫马胤文来千川阁的事情说了,引得顾之延一阵幸灾乐祸般的“啧啧”声。 虽然还没先弄个明白巫马胤真究竟想怎么做,但是傅弦歌心中的大石头却是放下了,另一边的萧挽风老神在在地坐在书房里,毫无规矩地两腿交叠放在书桌上,整个人如同没有骨头一般歪在太师椅里,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挑,似乎是颇有兴趣地看着手上的画像。 “啧,莫折千川的画工也不怎么样。” 方世隐笔直地站在萧挽风面前,听了他这一句话险些没忍住,这南阳世子如此认真地看了许久这画像,最终却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傅弦歌又不是让他来品评画作的。 但是在萧挽风面前方世隐可不能像在千川阁那样随意,只好强迫自己忽视萧挽风脸上那一抹嫌弃,沉声说道:“世子可知道这二人是宫中哪位娘娘的婢女?” “本世子来金陵才多久,怎么可能对宫中的事情摸得这么清楚?”说着萧挽风换了一个姿势,手肘撑在扶手上,脑袋一歪靠在拳头上,一撇嘴问道:“怎么,莫折千川得罪了宫里的人?” 偌大的皇宫,萧挽风不认识一个不起眼的宫女也是十分正常的事,但是他这样一幅神情却让人平白生出一种他想袖手旁观的感觉来,方世隐忍了又忍,最终还是老实说道:“这二人曾经来过千川阁,世子毕竟身份尊贵,想必在宫中打听一两个人还是不难,劳烦世子相助。” “喏,这个人我倒是见过,这是薛贵妃贴身的人,不过另外一个么江吟。” 一直站在萧挽风身后的人恭敬地跨出一步,只听萧挽风吩咐道:“你明日进宫时去打听一下,能和薛贵妃一起出现在千川阁的人,不应该是无名之辈才对。” 相比于方世隐来说,江吟显然是一个更加合格的侍卫,他既不会随便和同僚侃大山,也不会突然跳出来吓坏小伙计,此刻听到萧挽风的命令后面不改色地应了一声,旋即又退到一边站得笔直,方世隐心中比较了一番萧挽风和傅弦歌的为人,实在是没有觉得萧挽风严厉到哪里去,为何会有一个如此板正的侍卫,倒是让人好奇 心中所想方世隐显然不会流露出来,他对萧挽风表示了谢意,然后想起傅弦歌的话,提示道:“据主子说,薛贵妃身边那人似乎对这名女子还格外恭敬,若是她也是薛贵妃的婢女,想必世子爷也应该见过,但若是其他妃嫔身边的人,她们也不会一同出宫,依我看来此人应该是二十四局之人。” 宫中最好的差事毫无疑问是在主子身边效劳,若是主子受宠,其身边之人自然也是荣耀加身,其次便在二十四局的女官了,萧挽风看了一眼方世隐,旋即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如同精心打磨过的白玉一般的手指捏在一起,像是个冰冷高贵的艺术品。 方世隐并没有捕捉到萧挽风的那一暼,却莫名觉得背脊一凉,下意识地吞回了想要说的话,却见萧挽风突然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想不到莫折千川身边居然还有你这么一个思维敏捷的侍卫,不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路遇傅远山 虽然是夸奖的话,但是却总让方世隐心中慌乱,尤其是被萧挽风按着的肩膀,仿佛有千斤重一般叫人难以承受,幸而这样的煎熬不过片刻,萧挽风十分自然地收回了手,仿佛刚才的压力只是错觉。 “明日本世子会把你家主子想要的答案送到千川阁,江吟,送客。” 说着萧挽风就已经负手从书房走了出去,江吟冷冰冰地冲方世隐一抬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在南阳世子府,方世隐自然不能来去自如,他跟着江吟绕过世子府的巡逻,到了西墙处才脚尖一点离开了世子府的范围。 送走方世隐,江吟便转身回到了萧挽风的身边,只听萧挽风说道:“江吟,你对于那侍卫怎么看?” 想要了解一个人,就必定要从他身边之人得到蛛丝马迹。 同样的道理萧挽风也懂,就如同江吟的冷硬让方世隐觉得奇怪一般,方世隐虽然竭力维持着恭敬干练,但最后那一番话却还是泄露了他的随意,莫折千川身边的人,怎么可能是不知轻重欺上不尊之辈?可见这些都是他允许的 江吟并不知道萧挽风心中所想,沉默片刻,说道:“武功不错。” “那可是个有趣的人。” 江吟并不觉得方世隐身上有什么有趣的地方,于是便沉默着不说话,萧挽风看了他一眼,不得不放弃和江吟沟通的想法,重新陷入了沉思之中。 莫折千川 一个把奸猾狡诈都流于表面之人,真是让人好奇她虚假的皮肉下藏着的究竟是怎样一副面孔。 傅弦歌离开顾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她并没有坐车,而是选择了步行回去,来福便远远缀在她身后,这个时候的金陵城并没有因为日头的西斜而沉寂下来,随着一些小摊酒楼前挂上灯笼,夜市已经渐渐拉开了帷幕。 在这样没有熟人与它打招呼的时候,金陵城就和越州披上了相似的皮囊,傅弦歌漫无目的地走着,随着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她便绕进了一条巷子,把那些喧嚣都隔绝在背后,原本只是想图个清静,却没有想到碰上了一个熟人——刑部尚书傅远山! 傅弦歌的脚步一下子顿在原地,差点忘了此刻的身份,一时间竟然没有主动避让,而就是这样短暂的失神,傅远山已经到了她面前。 “傅大人。” 回过神来,她依旧是那个圆滑的千川公子,对傅远山恭恭敬敬地一弯腰,准备让到一侧让傅远山过去,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傅远山见到她竟然停了下来,坐在马上对她拱了拱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千川公子。” 做生意的人,怎么着都应该有个广阔的人脉,傅远山和千川公子也算是点头之交,认识也不算什么奇闻。傅弦歌本以为傅远山只是出于礼貌停下来与他寒暄两句,却不想他直接翻身下马,挥手让后面的侍卫退开。 小巷尽头的灯火照不进幽深的巷道,微弱的光便让二人脸上的表情模糊起来,傅远山说道:“这等小巷子漆黑一片又没有人经过,难免容易出危险,千川公子独自从这里穿行是在赶时间?” 他向傅弦歌点了点头,拉家常一般牵着马往前走去,傅弦歌会意地落后他半步,不紧不慢地跟着,答道:“金陵城歌舞盛世,有傅大人在哪里会出危险呢?草民不过是随便走走打发时间罢了,受不了外面喧闹,便拐进了这里,没想到会遇见大人。” 那便是不赶时间,若是有事,可以慢慢商谈。 傅远山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并未在意她小小的马屁,道:“小小年纪,怎的一个二个的都不爱热闹?” “平日忙起来的时候也有的热闹,不过是躲一躲清闲。” 建立一个偌大的千川阁所需要付出的财力物力不能估量,这个年轻人表面的风光想必也是付出了不少汗水,倒是个能吃苦耐劳的,想到这里傅远山对他的印象便好了几分。 傅弦歌倒是没有追问他所谓的“一个二个”中另外那人是谁,既然她是民傅远山是官,那有些事情就不是她能打听的,即便是巴结,也要注意分寸,阿谀奉承过了度便会流于媚俗,不符合千川公子八面玲珑的性子。 “年轻人总要精神些,多出来走走才好。” 他像是个谆谆教诲的长者,这样平易近人甚至算得上亲近的嘱咐与此刻二人的点头之交相比实在是叫人奇怪,傅弦歌甚至觉得受宠若惊了,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与他有了亲密的往来。 傅远山仿佛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似的和她一起出了巷子,他脸上的表情便一下子便灯火照亮了,岁月的打磨让这位将军的轮廓愈发坚毅而柔和,透出一股仿佛是被书香和血色浸染出的矛盾气质,傅弦歌不知道的是傅远山说这句话的时候所想起的是那个一直闷在屋子里不出门的女孩,只觉得他此刻的神情像是在记挂着珍贵之物般的怅然而感怀。 傅弦歌转过头去,仿佛并未看到他的神色,依旧恭敬地半垂着头:“多谢傅大人关心,草民记着了,早就听说大人爱民如子,却一直没有机会拜见,不曾想今日意外却让草民得见大人英姿,实在是三生有幸。” 她大概是场面话说得多了,说起漂亮话来没有一丝涩滞,傅远山见惯了官场上的世故圆滑,对于这小小的马屁并不放在心上:“民间如今对于我的传闻可不仅仅是爱民如子了,你可曾听过?” 这半个月来,傅弦玉的婚事传的沸沸扬扬,谁不知道傅府和宁国侯府之间的那一点龃龉,真要说起来,这件事情还是傅弦歌在暗中推动,陡然听见傅远山这么一问,不由得悚然一惊,暗中打量起傅远山的神色来。 只是傅远山当了十几年的刑部尚书,查案问询的本事自然不低,也就因此练就了一张不动声色的脸皮,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愣头小子,若是这样轻易地就被傅弦歌看出端倪来,这十几年的饭算是白吃了。 傅弦歌看不透他的这句话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心中却已经急速思量了起来,若说傅府的传闻可是还掺杂着一个第三者莫折千川——傅弦玉的倾慕对象,再联系上傅远山方才那一副慈眉善目宛如长者般的态度,一个惊悚的念头便顺着脊柱爬了上来,叫人觉得荒诞而可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身患隐疾 如今的金陵城,谁不知道傅家三姑娘被千川公子的马车撞了之事?为此所牵扯出的流言蜚语甚至上升到了朝堂之上,即便是想装作不知也不可能,而傅弦玉被赐婚一事更是成了金陵城百姓茶余饭后最为津津乐道的八卦,千川公子作为故事的主角之一自然也少不了被人议论。 可是傅弦歌从未想过傅府竟然真的会考虑她,一个堂堂二品大员,嫡女却只是嫁给一个商人,此事恐怕算得上是大晟朝的头一遭,更遑论她还是一个女儿身。 傅远山不会无缘无故提起那个传闻,就在傅弦歌心中不敢相信之时,傅远山继续说道:“你也不必紧张,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这件事情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你都应该是无辜的,听说那日马车中不止你一人,你的那位兄长似乎并不好相处,想必若是没有旁人在,事情便要简单许多。” 真要论起来,千川公子的马车出门,撞上一两个贵女不算是什么,在金陵城这样的事情已经再寻常不过,而偏偏傅弦玉的这一撞能掀起如此轩然大波,多半的功劳还是要归于萧挽风,此人出言毒辣,是这一场舆论中最有味道的调料。 而傅远山偏偏要挑开他不谈,言下之意不过是试探千川公子的态度,若是傅远山无意将傅弦玉嫁给莫折千川,又何必询问他是否会接纳傅弦玉? 傅弦歌听得出傅远山话语中的威逼之意,毕竟若是单纯的询问,也不至于语气如此笃定,傅弦歌忽然想起昨日傅弦玉的表现来,她那时莫不是自以为要嫁给千川公子所以雀跃成那样吧?傅弦歌心中有些好笑,只怕是傅弦玉这一腔真心要打水漂了 收拾好心情,傅弦歌扬起一个标准的笑,波澜不惊:“听说傅大人与傅铮少爷的关系亲如父子,不知傅铮少爷可曾对傅大人提起过草民?” 傅远山不相信一个年纪轻轻便创立偌大家业的人听不出自己话中的意思,便以为他是在装傻充愣,只是这话题的转移过于突兀,又不像是千川公子的风格,于是傅远山只能保持着疑问,配合着说道:“你与铮儿也认识?” “同为春风一度的常客,自然认识。” 傅远山:“” 傅远山不太明白莫折千川是怎样在长辈面前如此若无其事地说出“春风一度的常客”这几个字的,他看向傅弦歌,眉头微皱,又是无奈又是疑惑,都说与千川公子说话最为舒心,哪怕是意见相左他也始终不温不火,怎的到了他这里就与传言中完全不符? 虽说他年轻的时候也曾风流过,可在晚辈面前的架子却是要端的,因此傅远山咳嗽了一声,觉得有些尴尬,千川公子却像是恍然不觉一般有些惊讶地说道:“难不成傅铮少爷没有与傅大人说过?” 若是谁家长辈与晚辈之间的对话充斥着春风一度这样的词汇,那恐怕御史台那群老家伙恐怕要把弹劾的折子堆满皇帝的案头。 傅远山心中这么想着,旋即却有些明白了千川公子想要表达的意思,若是他真的听出了自己的言外之意,此刻抬出春风一度怕是故意想让自己不满,毕竟刑部尚书的女儿下嫁商户已经是降了身份,若是这夫家还流连青楼那就更家惹人笑柄。 只是对于男人来说,这一点实在是不算什么,若是莫折千川真如他自己所说一般沉迷女色,也不会有如此多的金陵贵女趋之若鹜 “他自然没有提起过你。” 既然千川公子已经说起这一层,那就表明他对于迎娶傅弦玉一事无意,可却也没有表现出排斥不是么?傅远山一心想为傅弦玉找一个真心相待的夫君,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夫妻之间的情感大可日后培养,最重要的是傅弦玉心仪莫折千川。 更何况莫折千川虽然身份低了些,生活却未尝比这些权贵之家差,傅弦玉又尚书府撑腰,想必他也会好好相待傅弦玉,等日后少年心性更成熟些了的时候,春风一度这等腌臜事情自然也就干净了。 傅弦佩入了宫,傅远山对她的愧疚也就全都加诸在傅弦玉身上,这个莫折千川是傅弦玉的心上人,若是可能,傅远山还是想要促成这一门亲事的。 直接得罪傅远山的事情傅弦歌自然不会做,但是也更不可能迎娶傅弦玉,因此她听见傅远山的回答后有些恍然地哦了一声,旋即苦笑着摸着鼻子,道:“傅大人洁身自好,傅铮少爷也没有对您提起过,也难怪您不知道了。” 傅远山奇怪地看向他,不知道他还要搞些什么花样,只见那少年苦着脸,神色十分为难,沉默了半晌后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一咬牙说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说出来也不怕大人笑话。草民虽然是春风一度的常客,可却从未留宿过,草民草民实在是不敢耽误其他姑娘!” 春风一度的姑娘,做的是皮肉生意,自然谈不上耽误,可若是连这些姑娘都碰不了却强行娶妻纳妻,那才真的是耽误旁人一生的大事! 傅远山远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秘辛,一时有些目瞪口呆,反应过来时却见那少年脸色惨白,紧咬着下唇似乎是羞耻至极,显然亲口承认这样的事情出乎少年想象的艰难,傅远山一时有一种强行撕开别人伤口的罪恶感。 又想起这少年为了不耽误傅弦玉,甚至连傅府这样的靠山都能放弃,当真是一个性情中人,这样一来他的那些小心思就更显得龌龊自私,简直让傅远山无地自容。 他愣了好一会儿,几次想要安慰一下这少年,却尴尬得不知从何说起,傅弦歌低着头,身体微微的颤抖,看上去像极了无助的小兽,然而灯火掩映下她藏在阴影里的表情却因为憋着笑且硬要装出一副难看的样子而显得有些面目狰狞的意味。 这件事情还是茵陈给的她灵感,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派上用场,春风一度当真是金陵城最好的去处,既能得到最准确的消息,还能随时拉出来当挡箭牌,当真是极妙!极妙!! “大人公务繁忙,想必到现在都还没有用过晚膳,草民就先告退,不耽误大人了。” 他像是终于找了了借口恨不得落荒而逃一般,连这样好的拉拢傅远山的机会都放弃了,傅远山却想起其他的事情,直接叫住了他。 “等等,我还有事要问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八宝五胆药墨 傅弦歌离开的身形一顿,抬起头来迷茫地看着他,傅远山因为自己方才那点龌龊心思觉得格外对不起这年轻人,见他向自己看过来,又觉得方才那话说得似乎太严厉,补充道:“你应该也没有吃过,前面就是酒楼,我请你如何?” “” 傅弦歌的神情就像是见了鬼一般的不可置信,然而心中却是在暗暗思量傅远山究竟想做什么,若是他对傅弦玉的宠爱不假,应该也不会强行把傅弦玉嫁给她了,但是除此之外,她实在是想不到刚正不阿两袖清风的傅大人究竟有什么理由请一介商贾吃饭。 然而尚书大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颇为慈善地对她招招手,脸上甚至挂上了笑意,这让傅弦歌更加诧异,想不到她第一次见到傅远山的笑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诧异归诧异,傅弦歌却不会放着这样奇怪的事情而不去探究一二,脚步顿了一瞬便跟在了傅远山身后。 小酒楼并不是什么著名的地方,这个时间段却是生意最好的时候,傅弦歌二人运气不错地得到了一楼大厅靠窗的一处位置,外面还半垂着草帘,给这开阔的空间提供了一点自欺欺人的隐蔽性,给人的感觉却舒服了很多。 傅远山问了一下傅弦歌有没有什么忌口,虽然他这样细心让傅弦歌有些惊讶,但是未免日后他在莫折千川和傅弦歌之间产生什么怀疑,便只说是除了酒都可以,随后傅远山便随口点了几样小菜,一点也不想是当朝大员和千川公子会面应有的规格,反倒是有点家常的味道了。 这样的认知让傅弦歌觉得非常奇怪,哪怕他是在傅府的时候对她所流露出的那种克制的情绪都没有现在这样叫她浑身难受,然而傅弦歌还是克制住了那一点隐秘的不自在,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恰到好处得让人身心舒畅。 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机会——以一个一见如故般像极了忘年交的身份与自己的父亲推杯换盏,然而汹涌复杂的情绪在傅弦歌胸腔了里浩浩荡荡不知所谓地撞了几个来回,最终也还是严密地封存在那里不曾流露出分毫,以至于傅远山半分都接收不到,对这个年轻人依旧保持着热情和宽和。 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来说,傅远山却是算得上是一个宽和且健谈的人,或许是因为他年轻的时候征战沙场的关系,其谈吐言辞豪爽而真诚,天南地北无所不聊,一顿酒席下来,两人间竟已经隐隐有了要推心置腹的意思。 酒足饭饱过后,傅远山问:“我曾听闻世间曾有八宝五胆药墨,有‘毒无藏身之地c毒尽百病不生’之说,可谓是有入木三分的奇效,千川阁搜罗天下至宝,不知可有藏品?” “我虽不是大夫,却也对此有所涉猎,所谓药墨,是以油烟和阿胶而主,辅以金箔c麝香c犀角等制成墨锭,也算得上是用了不少珍贵药材,至于八宝五胆药墨更是其中极品,哪怕是千川阁,也不过搜罗一副,大人若是有兴趣,改日我让人专程送到府上如何?” 傅远山为人平和,受不了傅弦歌一口一个草民,一早让她改了口,既然傅远山有意亲近,傅弦歌自然来者不拒,听闻傅远山此话后赶紧接道,一抬头却见他眼中露出确确实实的笑意,不由得有些好奇。 “太好了!我原本只是随口问问,却想不到千川阁竟然真有如此至宝,你也不必让人送了,我这就随你去千川阁取如何?也不好,如今已经入夜,也不必劳烦你,你让人直接去就行了” “大人,”傅弦歌无奈地打断他,提示道:“您也说了天色已晚,千川阁此时早就关门了,你的人若是去了,也进不了千川阁的库房,深夜开库,是要我的批条的,更何况那药墨此刻也不在金陵,最快也要半月才能运到,您若是着急,我便让人快马加鞭送来如何?” 傅远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回过神来却也并不觉得尴尬,一摸下巴哈哈笑了起来:“看我这脑子,都糊涂了!也罢,我也不急在这一时,你就别忙活了,到时再拿也不迟,你拿着这个牌子,让人来傅府支银子便是。” 接过腰牌,傅弦歌也没看,直接收了起来:“大人如此轻易就把府里的对牌给我了,就不怕我赖账?” “诶,千川阁的生意能做这么大,怎么会在意这点小银子?你就莫要开这种玩笑了。” 傅远山不在意地摆摆手,两个人便一起向外走去,又在街上闲逛了片刻后这才分别,傅弦歌对远处招了招手,一直跟在后面的来福这才凑上前来,傅弦歌问:“去问问,傅远山今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一个刑部尚书,想要把女儿下嫁商贾,结果却被拒绝,无论这拒绝的理由是什么,傅远山的态度却一直慈爱和善,这怎么看都不合常理。 虽然傅远山是大晟朝出了名的儒将,可沙场上带下来的铁血,那是深藏于骨血的印记,不可能如此轻易抹除,傅家三代武将,从当年跟随先祖打天下的老元帅一直到如今辅佐新帝登基的傅远山,傅家可谓是战功显赫荣耀加身,可这样的一个世家,却连一个爵位都没有捞着,这其中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傅家先祖背着开国将领的名号,但那时的傅家相比于方家而言还是太弱,没有封爵也是在情理之中,到了文德帝的时候傅明平定发羌之乱,换来越州数十年安定,功不可没,曾受封抚宁侯,到了傅远山这一代,十四年前他千里奔袭回到金陵一举将当今皇上推上帝位,更是一份从龙之功!可傅府的爵位却在这时候被收回,傅弦歌听说的版本是傅远山曾经为一女子触怒帝王,丢了爵位。 至于其中细节,坊间自然有无数风花雪月的版本,什么将军帝王为一女子相争险些兵戎相见,女子不忍为国之祸自刎宫廷,将军悲恸不已不问兵权其中种种不一而足,但至于可靠性却是丝毫没有,不过是满足民间百姓对于那神秘宫廷的好奇心罢了。 至于其中真正原因,傅弦歌并不如何在意,她所好奇的是傅远山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对她依旧和颜悦色,不可能只是为了一块八宝五胆药墨,若真是要那东西,直接派人去千川阁拿就是,没必要费尽心机与她结交。 就在傅弦歌心中猜疑之时,来福就说了:“公子,这个小的一早就打听了,今儿个是傅大人刚从教坊司出来,这不,天色暗了便抄了一条近道,正巧就碰上您了。” “教坊司?”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八宝五胆药墨:八宝指的是金箔c犀角c麝香c牛黄c羚角c珍珠粉c琥珀c青黛,五胆包括熊胆c牛胆c蛇胆c猪胆c青鱼胆,这几样是最经典的,后来有一点改变,一共二十二味药材,与云南白药c漳州片仔癀并称中国三大奇药之首,竹子之前上课的时候听了那么一耳朵,但是又没记住,于是百度了一下,于是就来给大家科普喽~么么。请原谅上课不好好听课的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教坊司 前朝顺天府东四牌楼南边有条本司胡同,本司胡同就是教坊司,本司胡同北有演乐胡同,南有内务府街,四牌楼南边还有马姑娘胡同,四牌楼北有送姑娘胡同c粉子胡同不一而足,赫然便是一整条勾栏长街,据说是如今金陵城烟花巷的原型 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变迁,如今的教坊司虽落实了官妓之名,却依旧不是普通烟花之地,也不如同前朝一般与烟花巷内务府街在一处,里面所容纳的却皆是罪臣妻女,外面有重兵把守,相当于掖庭宫一般的存在,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掖庭宫内做的是宫女太监的活,教坊司却只供文职武将c侯爵武将玩乐,身份地位恐怕也不如春风一度的姑娘。 这些人生来有罪,与外界完全隔绝,即便是被折磨致死也不能在金陵城平静的湖面上激起一点涟漪。 傅弦歌没有想到傅大人洁身自好,竟然也会流连教坊司,不过这个念头在傅弦歌脑中才刚闪过就被消灭了,她旋即想起李敏二人越狱之事,这二人是逃了,可李家女子都还在教坊司呢,傅远山恐怕是去查这些事去了。 想到这一层傅弦歌才放下了嘴角的那一丝尴尬,夸了一声来福让他明日去账房领赏后便再次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如此看来遇到傅远山应该实属意外,但是他的态度却实在是令人疑惑,傅弦歌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只能暗中长个心眼儿。 清思自从与傅弦歌摊开牌以后便兢兢业业地在南棠院忙了起来,这些日子不再需要压抑,她骨子里的那点生气也终于释放了出来,不再是一副少年老成稳重自持的样子,少了许多暮气沉沉。 傅弦歌回到南棠院的时候,先是问了连翘和喜云的情况,然后便陷入了沉默,眼见清思进来,傅弦歌便想起一件事来,让她到身边来伺候,问道:“你昨日说小满身上有伤便试探了一番,可是有什么想法?” 清思一时不习惯主子这种细心询问下人想法的语气,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才说道:“哦,奴婢本只是有些好奇罢了,也不敢有什么猜测,不过今日我借着去小满那儿拿药方的当口问了一下,二少爷院里也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的样子。” 傅府武将出身,傅远山最不爱傅府的男儿染上脂粉气,并不爱让他们身边有太多丫鬟贴身伺候,多是些小厮侍卫之类,如今府里头三位少爷,就连最小的傅钤身边也一个丫鬟都没有,只有傅铮身边的小满是他当初死活不肯让出去这才留在了身边的。 如果说是因为傅铮院里都是男子所以粗心些没有发现小满的伤,那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一个两个粗心便也罢了,一个院子的人都没有发现那岂不是太诡异了? 清思见傅弦歌沉默不语,又继续说道:“按理说一般少爷们的贴身丫鬟最后都会被抬成通房,更何况小满是少爷身边唯一的丫头,可二少爷如今马上就要弱冠之年,却丝毫没有收了小满的意思,会不会是少爷院子里的其他小厮见此见此” 说着说着清思的脸色突然红了起来,清和还有些疑惑,傅弦歌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那倒不会,就比如说宫中的的秀女,哪怕皇上明言自己不会宠幸她,却也没有半个人会吃了熊心豹子胆与那秀女苟合” “姑娘!你你这哎呀你”清和焦急地打断傅弦歌,因为她这大胆的比喻差点吓死,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哎呀了半天也没能在傅弦歌浅笑的目光下说出话来,只能话锋一转对清思说道:“这些腌臜事情你做什么拿到姑娘面前来说?真是该打!” 说着就真的轻轻一拍清思的肩头,清思这才从傅弦歌大胆的言论中回过神来,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嘀咕着说道:“可是内宅里的事情哪里有那么严格,万一是有人拿女子清誉威胁呢” 在这个时代,傅弦歌大概是越州土地上长出的一朵奇葩,生来便不懂三从四德男尊女卑,是以十分不能理解诸如男女七岁分席之类的男女大防,或许是流连春风一度多了的缘故,对于男女之事,她可比清思这种连说都不敢说出来的黄毛丫头熟悉得多。 若是小满真是由于这个原因而带了伤,那所表现出来的可不止如此。 只不过这话她自然不能说,因此只能但笑不语,愈发显得高深莫测,清思自己反省了了一会儿错误,突然说道:“这次奴婢还打听到一件事情,说来也奇怪,二少爷竟然不参加这次的宫宴了。” “二哥志不在此,不参加也是常理。” 所谓宫宴,不过是由皇上出钱请客,文武百官装一装相亲相爱其乐融融,然后再成群互相吹捧结交一下权贵同僚以求日后有事相见混个脸熟的饭局,好粉饰一下这天下太平鼓吹出海清河晏的气势。 傅铮旨在吃喝玩乐不去也是常理之中,可通常情况而言,既然有参加宫宴的资格,不去若是没有一个病重之类的好理由却是某种意义上的藐视皇权,轻易就能得罪御史台那帮疯子的,是以不去倒是比去还麻烦许多,更何况从傅弦歌的角度来看,这位二哥哥也并不是如此淡漠名利。 傅弦歌有些好奇傅铮不参加宫宴的理由,从其中嗅到了那么一点儿不同寻常的意味,因此嘱咐了一声清思密切关注傅铮院里的动静,这傅府里头人丁虽少,可水塘也也清澈不到哪里去,二房和大房之间可还有得斗! 安氏被禁足阆苑阁,傅府的内务却依旧是她掌管,照理说过几日的宫宴事关重大应该放安氏出来的,可对于傅府来说所有人的表现都不重要,皇上的一句“让她也参加”就注定了傅弦歌才是这一次的主角,为防着安氏又认不清自己的位置,傅远山半个月来一直歇在复照院,可今日却是有些不同,因为路遇了千川公子的缘故,关于傅弦玉的婚事他还要找安氏商量,因此他脚步一转,这才向阆苑阁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小厨房 安氏这些日子正因为傅弦歌能得到进宫的恩宠而气得抓心挠肝,今天又得知傅弦玉沉不住气把连翘硬塞到了南棠院,心里就像是盛了一碗沸腾的热油一样烧得难受,偏偏现如今她在禁足之中,就是想要管教傅弦玉也做不到。 她也不是不知道傅弦玉的那个脾气,若是真把她气着了,傅弦玉恐怕是不会听她派去的丫鬟说道,她还能怎么样?难不成要让傅弦玉被上一个不孝的名声吗? 是以哪怕安氏心中是万般焦急,也不敢对傅弦玉耳提面命——这些年来她在傅府里的日子过得太顺遂,以至于一个小小的浪花都让她无法忍受。 傅远山来到阆苑阁的时候,命仆妇们不必声张,才刚走到安氏屋门前,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推门进去便见一个青花瓷瓶已经粉身碎骨,尸体横陈在整洁富丽的内室中与周遭格格不入。 “这是怎么了?这瓷瓶招了谁生气要遭这份罪?” 傅远山的开口十分及时,安氏背对着门口的身影明显僵了一瞬间,但是她却很快回过神来,转身笑意盈盈地对傅远山行礼:“老爷。” 又道:“老爷误会了,不过是屋子里的奴才不小心,打碎了东西罢了,妾身正要处置呢,可巧老爷就来了。” 安氏脸上挂着盈盈笑意,明明是生养过两女一儿的人却依旧保养得没有一点皱纹,或许是因为方才那怒火的原因,两颊还带着红晕,在灯光下竟多了几分娇羞的感觉,再加上她这盈盈一拜实在是又弱柳扶风之感,叫人忍不住先心软几分。 然而傅远山对此视若无睹,径直从她身边走去,在前面坐着了,既没有追问安氏这明显跛脚的借口,也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 安氏嫁给傅远山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傅远山,自从被禁足以后,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傅远山了,他以前从不会使用这种方式打压别人,即便是心中有火气发不出也尽量克制不会迁怒,因此乍一看见傅远山这幅样子,安氏心中越发忐忑不安起来。 她扬起一个温柔的笑,问道:“老爷忙了一天一定累了吧?正好妾身命人煨了燕窝粥,这燕窝还是家兄特地命人从徐州送来的,新鲜的很,正准备给老爷送过去,可巧老爷来了,不如尝尝如何?” 傅远山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安氏,世人皆说前兵马大元帅痴情重义,可奇怪的是,对于眼前这个共同生活了将近二十年为他孕育了二女一子的妻子,他却没有多少感情,她是温柔贤惠也好,口蜜腹剑也罢,其实傅远山并不是十分在意,这一点就连傅远山都感到奇怪,但是事实如此,傅远山比谁都清楚。 但是自从傅弦歌回府以来,安氏暗地里的手段不知用了多少,他这么多年来并没有对这个妻子有太多的关注,一切平淡的恩爱似乎就只是一场精彩的表演,过了也就再也记不起来什么,如果不是胭脂红一事爆发,傅远山恐怕到现在都以为安氏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 如果不是念着三个孩子的面子,傅远山对安氏绝不仅仅是禁足这么简单。 想到三个孩子,傅远山终于软下了心肠,眼见安氏越来越不安,傅远山才终于慢悠悠地说道:“起来吧,你这里的吃食向来是府里最精致的,且端上来吧。” 安氏如蒙大赦,娇笑着起身走到傅远山身边:“妾身原本还在禁足,近日来已不曾沾过半点荤腥,全心斋戒思过,不过是让小厨房专程给府里的姑娘少爷们送些去,故此没停了小厨房罢了。” 傅远山看她一眼,随口夸了几句,随后又说道:“你院里的小厨房开便开了,我又不会说什么,专程与我解释做什么?不过说道这里我倒是想起一事,四丫头的屋子本就偏远,日日让人去大厨房也是麻烦,明日便叫人把南棠院的小厨房也开了吧。” 自从傅远山亲自挑选了南棠院的人,让安氏根本伸不进去手脚后,她对于南棠院那个贱丫头就愈发的忌惮,傅远山在这种时候说要开南棠院的小厨房,那更是要把南棠院围成铁桶,安氏不甘心,脸上显示出几丝犹豫。 “这四姑娘身子柔弱,若是能开了小厨房确实是方便些,可南棠院向来偏僻,人手又少,厨房之事十分重要,依妾身看来,还是要先挑选几个稳重的嬷嬷才是,进来府里却没有进什么仆妇,一时恐怕急不来。” “哦?那夫人觉得什么时候能开?” 傅远山的这句话明明温和地像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询问,可是他今夜奇怪的态度却让安氏心惊胆战,从这一句平淡无奇的话里嗅出一股子不一样的意味来,下意识地有些慌乱。 她勉强笑了笑方才温柔贤惠的壳子便出现一次裂缝:“其实也不必多久的,半月前南棠院不是换了一批人么?想必老爷也是精心挑选过的,就先开着试试也行。” 傅远山笑了,恍惚间竟有了点年轻时飞扬的神色:“这便行了,有了专门的小厨房,我也放心些。” 安氏这时候只觉得背后一阵凉意,原是方才吓出的冷汗被风一吹便凉飕飕的叫人生寒,又不能将这种情绪流于表面,只能干笑着陪傅远山聊起别的话题。 傅远山突然说道:“玉儿与莫折千川的亲事你不必想了,我今日见过他,他不合适,也无意与傅府结亲,算了。” “什么?!为什么不合适?”安氏原本才堪堪放下的心猛地就又提了起来,因为傅弦玉的婚事,这次她都没有顾得上维持自己的温柔形象,满心都是想不通。 “老爷,因为这段日子的流言蜚语,玉儿的名声都已经坏了,若是随便选定别家,且不说身世人品比不比得上千川公子,单单是玉儿曾经心仪千川公子一事便已经叫婆家不满了,即便是有圣上赐婚,这玉儿嫁过去以后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啊。” “我早就说过,我傅远山的女婿不需要经天纬地,最重要的一点是心性品德,若真是品德高尚之人,又岂会受谣言所蛊惑?玉儿年纪尚小,哪里知道什么是情爱,一时走错了路,你好好教导也就是了。” 这就是说傅弦玉落到如今这一步都是安氏教导有误了,若是平时,安氏恐怕就诚惶诚恐地巧言化解了傅远山的怒气了,可如今牵扯到傅弦玉,她却根本没听出这一层意思。 “即便是夫家不嫌弃,玉儿的名声却是已经毁了,若是选了千川公子别人或许只会说是情投意合有情人终成眷属,可若是另择他人,坊间又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子,老爷难道是想让玉儿落得一个朝三暮四的骂名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往事 傅远山在听见“朝三暮四”这个词的时候眼神陡然阴沉了下来,安氏以为他在动摇,赶紧说道:“老爷,玉儿可是你的嫡女啊,对于女子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清誉,你真的忍心让玉儿遭受如此不公的境遇吗?” 眼看着安氏脸色通红,眉宇间全是担忧不忿,一双杏眼里更是含了水一样叫人心疼,傅远山的神色却愈发冰冷,他看向这个他近二十年来都没有好好审视过的妻子,猛地想起一件往事来,或许那件事情真的是她做的 向小葵当年眼里的冰冷和巫马信的痛苦隐忍一下子浮现出来,紧紧攫着他的思绪不肯放开,怒气便如此突然地汹涌出来,让他的呼吸都有些沉重,看向安氏的眼睛里更是写满了冰冷,如同怒目金刚一般让安氏的心漏跳了一拍。 征战沙场而带来的杀伐之意从他身上缓缓散发出来,逼得安氏退后了几步,握着帕子的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老老爷?这” “安盈盈,”现在不是和安家翻盘的时候,傅远山收敛了怒火,声音却依旧冰冷,安氏愣了一下,终于从他这十几年都不曾唤过的名字中找到一丝彻骨的寒意来,再也不敢说话。 傅远山像是在叙述一样再平淡不过的事情一般缓缓说道:“徐州毗邻南阳,绸缎珠宝与苏州相比落后了不止一成,苏州客商又排斥外来商户,想要在徐州站稳脚跟,与千川阁攀上关系无疑是上上之策。” 傅远山淡淡的声音瞬间让安氏如坠冰窟,身体摇晃了一下便瘫软下来,张口想要解释些什么,傅远山却接着说道:“不光是在徐州,哪怕是整个大晟,与千川阁攀上关系也是扩张生意最好的方式,我说的对不对?” “老爷,妾身” “我对于做生意一道并不如何精通,但是当了这么多年的刑部尚书,有些事情却也是能看明白的,你是不是觉得我还是当年那个满脑子征战沙场的傻大个?” 傅远山的声音实在是算不上严厉,但是也绝不温柔,要他强撑笑意将刀子驾到别人脖子上,这不是傅远山的行事风格,因此他只是冷淡罢了,就好像是在公堂上审讯犯人一样波澜不惊。 然而安氏哪里敢回答这个问题?全身的血液就好像被冻住了一样,僵硬着身体不能动弹,脑子里却好像是沸腾的热油,蒸出满脸的汗。 傅远山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初为什么会娶你?” 傅家三代将才,傅明有着定北侯的爵位,身居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官拜一品,两个儿子虽然年少,却已经随傅明南征北战战功无数,正是风光无限之时,傅远山有着这样的身世,便是公主都娶得,他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娶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商户之女,被誉为金陵城一大奇谈。 安氏还记得当年傅远山上门提亲时自己的不敢置信和欣喜若狂,那个人是金陵城所有女子的梦中情郎,一身战功却平和俊朗,她那时候想,她大概是积了几辈子的德才会得到他的青睐。 后来她在所有女子的艳羡目光中嫁给了傅远山,婚后的生活中傅远山对她也是以礼相待,她那时候并不知道其他人家的夫妻之间究竟是怎么相处的,只觉得这样的生活十分幸福。 可是她错了,在这样平淡安逸的日子中,她终于感觉到了他皮囊下的疏离,她多番试探无果后便以为傅远山天性如此,不敢强求,直到她看见傅远山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情景。 桃花下的少年笑容爽朗,丝毫不顾忌男女大防与那女人勾肩搭背,嫉妒像是野草种子在她心里扎了根,瞬间便疯狂地席卷了所有的理智,于是她做错了一件事,没有人知道是她做的,但是那段日子傅远山却并没有流露出异常,那个女人依旧穿着男装来傅府找他,她一直以为她的计划失败了。 可直到那个女人对她流露出杀意,她才知道原来并没有,但是这个女人却已经知道了一切,她原本是不怕的,可是那个女人身上流露出来的气势太可怕,安氏至今都记得那女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你不是傅老大的妻子,我一定把你碎尸万段!” 这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威胁,那个女人说完后便顺价变了脸和赶过来的傅远山说笑,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仿佛游丝被风拂过,什么痕迹都不曾留下。 后来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女人就没再出现过了,于是这件事情最终被安氏埋葬在心里,就连她自己都快忘了,直到现在,傅远山问出这个她无数次自欺欺人的问题后,这件事情便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那女人狠戾的表情瞬间让安氏哆嗦了一下,终于抬头对上了傅远山冷淡的眼睛。 “是,妾身明白了。” 功高盖主,傅家声势太过,本就引来了帝王的猜忌,若是与朝中重臣联姻,恐怕只会得到一个盛极必衰的结果,傅远山选择她,不过是一个挡箭牌罢了 只可惜这个道理安氏明白得太晚,并且到现在都幻想着傅远山能对自己“日久生情”。 “十几年来,安家三番两次利用傅府的名头打压同行排挤他人,只要不过分我都不会追究,你们想要攀上千川阁我也不关心,但是三丫头姓傅不姓安!你要记住这点。” 如果说之前傅远山都是在旁敲侧击的话,那现在他就是已经明明白白地指出了安氏的心思,如此不留情面终于让安氏清醒了过来,强撑着自己答应了傅远山的话,然后看着他再次离开,这才任由自己的思绪被放空,坐在地上也没有想过要起来。 她用了二十年把自己埋在自己亲手织就的美梦里,一朝梦碎,便仿佛是坠入深渊! 她呆呆地看向门外,眸子里终于一点一点地聚集起恨意,想起安文书命人传过来的信,手指便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半晌才终于松开。 她慢悠悠地站起来,把眼里的情绪收拾得看不出一丝裂缝,这才唤了丫鬟进来替她更衣。 傅远山,这是你逼我的 深夜像是一团墨,往人间一洒便吞没了所有的秘密和阴谋,阆苑阁里的事情除了安氏和傅远山之外没有一个人知道,第二日的生活也与以往一般别无二致,傅弦歌听说南棠院里添了小厨房的时候既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喜,也没有尝试着去探寻些什么,甚至连翘迫不及待地溜出南棠院她也没有阻止。只是对于喜云被迁出傅府不再教导宫廷礼仪一事表示了些许愉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美人蛇蝎 傅弦歌向来会安慰自己,傅远山对她的态度奇怪总有解开的一天,何必自寻烦恼,至于喜云被迁出傅府,她到是乐得清闲,左右那些礼仪苏嬷嬷都已经教过她无数遍,即便她平日里不喜遵守,却也不是全然不会。 更何况赴宴这种事情,大家都是大家族里长出来的人,谁还不知道规矩呢?讲解了一天也足够了。 傅弦歌所疑惑的是,按照清思所说,是傅远山亲口说要把喜云迁出去的,他一个刑部尚书,怎么对内宅的这些事情如此上心?这可就不同寻常了。 清思一边把自己打听来的消息都说了,一边还在喃喃自语着试图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清和道:“老爷不过是随口说了那么一句,也算不上对这些事情关心吧,咱们是不是想多了?” 傅弦歌还没说话,方世隐的声音就传了进来:“主子,查到了。” “进来吧。” 话音刚落,方世隐便飞快地将窗子掀开一条缝,敏捷地钻了进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思思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方世隐,惊讶地长大了嘴巴,清和看她一眼,笑着给她解释了一句“这是姑娘的暗卫”。 “今日南阳世子果然入了宫,上次没得出身份的那名宫女确实有一定身份,却不是娘娘们身边伺候的,那是司衣局的女史落展,管的便是宫里的首饰头面,世子说那次她与那雪林并不是一同出宫,想必是路上遇见了,那雪林便请落展掌掌眼,看一眼薛贵妃所要的头面。” 傅弦歌点了点头,对于这个猜测倒是没有发表什么意见,方世隐又说道:“还有那喜云,下面的人报上来说她才刚一回去,后脚便来了一个女子登门拜访,那人带着兜帽看不清楚面容,但看身形应该是个年轻女子,他们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那人才出来,在城中转了许多弯子最终却是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如此鬼鬼祟祟,定不是什么好人!” 在清和眼中,这世上恐怕也就只有好人和坏人这两类了,虽说平日里看着比清容要稳重些,可清容好歹是随着千川阁一起成长起来的,而她一直跟在傅弦歌身边,越州的庄子上傅弦歌是唯一的主子,也根本不存在什么恶奴欺主之类的事情,因此骨子里还保留着一丝天真,在这些阴谋诡计上,就连清思也比不上。 “皇宫里的人为何要派一个教习嬷嬷来傅府?如果是想要刺探傅府的消息,一个初来乍到的嬷嬷自然比不上府里头的普通下人,这岂不是舍近求远?” 方世隐“咦”了一声,对于傅弦歌新收的丫鬟十分感兴趣,凑过去看了她好一会,就在清思莫名其妙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的时候方世隐才又退后一步,摸着下巴认真评价道:“啧。” “‘啧’是什么意思?” 清思原本因为他的行为正怀疑自己是否有什么不妥,结果半晌却只等来方世隐这么一个带着不明意味的语气词,也顾不上这人是谁了,追问道。 方世隐耸耸肩,两手一摊:“无话可说的意思。” 明明是一句不带任何褒贬意味的话,但清思却一下子皱起了眉头怒视方世隐,这家伙故弄玄虚了半天结果却只有这么一句,根本就是故意找茬,傅弦歌一看这情况就觉得要遭,及时打断二人,问方世隐:“既然那人不是来傅府打听风声的,那就是别有所图,可还有其他线索?” “看那人身上的料子不错,身份应该是不差的,宫中与傅府有关系的除了傅弦佩也没有其他人,除了傅弦佩以外,可能就只有与她不对付的妃嫔了。” 若是关系交好,也不必鬼鬼祟祟地派人来傅府。 清思虽然有心想要找方世隐的麻烦,可是却也反驳不了,只能闷闷不做声,傅弦歌看了她一眼,说道:“不必猜了,是傅弦佩派回来的。” “是了,若是与大姑娘不对付的人,也不会对三姑娘如此恭敬。”清思想通了其中关键,得意地看了一眼方世隐,傅弦歌没理会她,摇摇头笑而不语。 清和便问:“若真是大姑娘,大可以大大方方地派人回来,又何必多此一举?” “那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 胭脂红一事中,姜河一家惨死,这件事情到现在都没有查出来,这件事情在傅弦歌心中便是一个结,方世隐说那日的凶手与以往之人不同,虽然这感觉太过缥缈,但是除了方世隐之外,傅弦歌没有其他可以相信的人。 如果方世隐的感觉没有错,那么傅弦歌现在至少有两个敌人藏在暗中,而她对于对方是谁c目的是什么都一无所知! 但是往好处想,或许也没有那么糟糕,或许这只是对方使出来的障眼法也未可知 傅弦歌眼中光芒明灭不定,算算傅弦佩的年纪,应该不会掺和到十四年前的事情中去,但是难保她背后没有人,如果喜云来到傅府的目的是她,那自然要遮掩一番,但是如此一来,傅弦佩的身份可就值得深思了 隔着一道高高的宫墙,内外却是全然不同的风光,傅弦佩半躺在贵妃椅上,年轻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慵懒,听着宫女汇报喜云的话,涂着蔻丹红的指甲泛着盈盈的光,像是珍贵细致的宝贝。 “你的意思是,我家四妹妹行动之间没有怯懦,比我五妹妹学的都要好一些?” 软软的声音中带着意思甜腻,温柔得不可思议,然而那宫女却丝毫都不敢怠慢,恭敬地答道:“回娘娘,据那喜云所说,四姑娘似乎并不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些繁杂的礼仪,虽然十分克制不流露出来,但是从一些细节上是能看出来的,相比而言,五姑娘就生疏多了。” 想起傅弦玉对那傅弦歌的评价,傅弦佩不由得勾起一丝笑意,看来这个四妹妹一直都是在扮猪吃老虎啊,如果不是因为傅弦玉才是她的嫡亲妹妹,她甚至起了一点拉拢傅弦歌的意思,傅弦玉的计划怕是要失败了。 那宫女垂首跪在下面,久久没有听见傅弦佩的声音,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向上看去,却只看见一件桃红色百褶撒花裙,精致的裙摆美人榻上落下来,端的是美丽雍容,便再也不敢往上看,壮着胆子说道:“娘娘真是宅心仁厚,专程着人去照顾府里的庶妹。” “自己府里的姐妹,自然要相互照应的。” 傅弦佩笑着说了一句,便让那宫女下去了,那人顿时如蒙大赦,小心翼翼退出去,走到门边时傅弦佩却又忽然问道:“谁告诉你是本宫派人回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艳压群芳 正要退出去的宫女顿时身体一僵,却又听见傅弦佩继续说道:“喜云是早就出宫的嬷嬷,本宫不过是派人去问问情况,你怎么就如此肯定是本宫派人照顾呢?” 最后一句落下,那宫女已经是出了一身冷汗,脸色惨白地跪下来:“娘娘!奴婢奴婢是猜的,猜的” “不过是参加一场小小的宫宴,傅大人想要请一位宫里放出去的嬷嬷轻而易举,本宫若是偏偏横插一脚是不是显得太过多此一举了些?这样的异常若是传了出去,你叫旁人如何想本宫?” “娘娘饶命!是奴婢嘴笨,奴婢说错了话娘娘饶命” “本宫也没说要让你的命,这么慌张做什么。”听见这句话的宫女顿时松了一口气,傅弦佩却又继续说道:“不过这宫中最怕的就是说错话,你既然嘴笨,那就不必待在这儿了,展茗,拉下去吧。” 说着傅弦佩再也不管那宫女如何哭喊求饶,轻轻揉了揉脑袋扶着一旁的宫女往里面去了,而那个唤做展茗的宫女毫不留情地一掌劈在了那宫女后颈,把她弄晕了过去,而后竟毫不费力地将她扛了起来,迅速离开了。 偌大的宫廷,每日不知枉死多少冤魂,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小小宫人的下落 在金陵城平静的湖面下,隐藏着的暗流终于在一场简单的宫宴上交汇碰撞在了一起,而身处这一方漩涡中间的人却恍然未觉,日子转瞬便到了下元节前一天。 傅弦歌托莫折言代替自己明日去看望疯和尚,自己便老老实实地待在南棠院,听连翘一个劲儿地鼓动自己一定要在宫宴上大放光芒。 “姑娘,您要知道,这宫宴不是人人都能参加的,您要是能在宫宴上艳惊四座,那一定会大大提高您的身价,您马上就要及笄了,这亲事可还没有下落呢,若是在宫宴上能入得了哪位贵公子的眼,那您日后的日子还愁不好过吗?” “更何况那宫宴上可还有皇上和皇后都在的,说不定您还能得了皇上的赐婚呢,这可是天大的荣耀,还有宫里的诸位皇子,哪一个不是丰神俊朗,姑娘您可要把握好机会” “您自小在庄子上长大,恐怕琴棋书画也不怎么精通,咱们金陵城里的贵女们向来最有才情,比这些怕是要落了下乘,依奴婢看您不如另辟蹊径,若是能在宫宴上献上一舞定能艳压群芳。” 苏嬷嬷站在一旁和清和一起为傅弦歌试戴安氏送来的衣裳首饰,听见连翘这越来越不像话的言论顿时皱起了眉头,但是傅弦歌一直神色淡淡,任由着她二人摆弄,一边似乎十分认真地听着连翘的话,甚至偶尔会“嗯”一声表示赞同,苏嬷嬷便也不便开口呵斥。 见无人阻止,连翘心中更是得意,一想到傅弦玉所允诺的好处,嘴里的话更是散落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地往外倒,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也不知是不是这些日子来憋得狠了。 傅弦歌则是静静地听着,一丝不耐的神色也没有。 只是这连翘倒是有趣,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仿佛傅弦歌不是朝廷二品大员的女儿,而是春风一度里以色艺取悦男子的姑娘,她也不知是觉得傅弦歌从小在庄子上长大是以没什么见识还是怎样,时不时就拿“赐婚”来当做诱饵,就好像皇上赐婚是大白菜,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原本傅弦玉要是想要在宫宴上算计她的话最好的做法应该是在最后一天把连翘送到她身边,打她一个措手不及才对,但是她既然提前把连翘送过来了,傅弦歌就应该想到她那陷害的点子也不会多有新意才对。 思及此处,傅弦歌又觉得有些无趣,由着清和给自己试衣服的时候冲她瘪了瘪嘴,倒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清和的嘴角都翘了起来,又像是遮掩似的轻咳一声把那点弧度又压了回去,这才对连翘呵斥道:“在姑娘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你也是要和姑娘一起进宫的人,还不赶紧去收拾准备一下?” 苏嬷嬷在一旁唱红脸:“连翘姑娘我看你也累了,还是去好好准备一下,虽说咱们是做奴婢的,但也是代表得主子的门面。” 由于刚到南棠院的那一遭,连翘也不怎么愿意在这里服侍这个“寒酸”的四姑娘,就算是开了小厨房又怎么样,柴米油盐都凑不齐,还比不上从大厨房提过来的。 因此连翘也没有犹豫,应了一声便要离开,一转身又有些不放心似的对傅弦歌补充了一句:“姑娘您可千万要记住了,一定要献舞啊。” 如此不知尊卑! 苏嬷嬷狠狠皱起眉头,然而连翘却没有注意到,高高兴兴地走了,苏嬷嬷这才提醒道:“这样的性子若是放进宫去,怕是要出乱子。” “无事,她明日去不了。” 傅弦歌并没有告诉苏嬷嬷她的计划,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再提,苏嬷嬷便明白了傅弦歌早有计划,于是放下心来,将傅弦歌头上的首饰一一拆下来,清和说道:“安氏当真是司马昭之心,送这等首饰来是要恶心谁?” “她和傅弦玉摆明了要我出丑,这难道不是在意料之中的么?”傅弦歌指尖夹着一根白玉月季簪子,嘴角的笑意显得有些嘲讽,她拍了拍苏嬷嬷的手,示意她不要计较清和口中的不敬,继续说道:“平心而论,这式样倒是不错,就是材质差了些。” “您还说呢,奴婢看安氏就是以为咱们没见过什么世面才拿这种次等玉来糊弄人,还有这翡翠,一点也不透,这些式样凑到一起,便是天生的美人坯子也要被埋没了,奴婢都瞧不上,姑娘您就别寒颤别人了。” “你呀,也是被千川阁养刁了。”傅弦歌无奈地点点清和的额头,把那簪子递给了苏嬷嬷:“都收到匣子里,明日我用得上。” 终于拆完了一脑袋笨重呆滞的簪子步摇,傅弦歌便张开手任由清和替自己宽衣,和首饰不同的是,这衣服倒是好料子,针线也不错,只是花样实在是平庸,颜色也都显得笨重,在袖口和领口都做了手脚,让人看上去身材臃肿,若是再配上那一水的次等簪子,当真是万丈光芒都能被压下去。 她穿上这样一身去参加宫宴,若是老老实实地龟缩在众人背后便罢了,偏偏那连翘还撺掇她献什么舞,当真是嫌丢人没有丢大。 傅弦歌只是不明白,她如今也不过是一个私生女,安氏和傅弦玉怎么就和她如此不对付? 只可惜她打定了主意要借这一次宫宴崭露头角,怕是不能如同以往一般任由安氏摆布做一个怯懦的隐形小姐。 清和看着安氏送来的衣裳,忍不住撇撇嘴,旋即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姑娘,清容今日一早就把东西都送过来了,您要不要试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敌意 “不必了,好礼自然要等到明日一起奉上。” 清容的办事能力,傅弦歌自然放心,又招了方世隐进来,将一包药粉交给他,命他晚上洒在连翘的烛火中。 这南棠院本就小,当初清容清和身份她的一等丫鬟都是住在同一间屋子里了,那连翘还当真以为自己是受重视才能得了一间单独的屋子不成?想要从傅弦歌这里讨便宜可不是如此简单的 随着清和苏嬷嬷各自去忙了,方世隐便肆无忌惮起来,问道:“这药粉是干什么的?” “不过是让人疲惫些的东西,让她明日不能与我同去罢了,你不会以为我如此毒辣,想要给那丫头下什么毒吧?” 看着傅弦歌那不在乎的神色,方世隐不由得耸耸肩,道:“在我面前主子你就别掩饰了,这连翘心怀不轨,你会仅仅使这一点小手段就放过她?” 方世隐满脸的不信,傅弦歌也不由得无奈,开始反思自己的形象何时成了如此睚眦必报的毒辣女子。 “我还以为我在你们心中应该是大度宽容的主子才对”傅弦歌低声喃喃了一句,便又对方世隐说道:“这连翘是奉了傅弦玉的命令来毁我的,到时候她关键时刻缺席,我又打定了主意在这次宫宴上大出风头,傅弦玉怒火中烧,到那时连翘可有的受,任由她们狗咬狗不好么?” “也对,若是那连翘在南棠院出了什么事,即便是咱们的手脚再干净,也免不了旁人对咱们多加猜测。” 方世隐对于暗地里给别人使绊子的事情有着与寻常人不同的热情,虽然在听说这药粉不是什么有毒之物时有些兴致缺缺,但是却对于这之后的戏份十分感兴趣。 眼见着方世隐脸上浮现出雀跃之色,傅弦歌忽的想起一件事来,问道:“你为何对清思怀着这么大的敌意?” “唔,”方世隐转了转眼珠子,状似不在意地答道:“很明显吗?其实也还好吧。” “你平日不都是自诩风流的么,到了清思这里却跟刺猬似的,我原以为你不过是别扭,可这都快半个月了,你不会真当我是瞎子吧?” 傅弦歌一挑眉,终于让方世隐认真了起来,她平日里不爱立规矩,因此把方世隐一个正经的暗卫带成了现在这幅性子,可到了正事的时候却绝不含糊,她既然时候真的想用清思,那就不会允许手下人之间产生嫌隙,这个道理就连清和都明白。 方世隐虽然被傅弦歌放养惯了,但却不是不知轻重的性子,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主子,您知道陈思思的身世之时就不觉得奇怪么?那方秀才既然如此狼心狗肺,为了利益就连亲生儿子都能送给那县官亵玩至死,陈思思长得不差,为什么就只是当做丫鬟发卖了?同样送人不是更加有利可图?” “更何况她是在逃跑的路上被抓回来的,方家那群畜生,直接把她打死都不奇怪,可她却好好地活下来了,越州距离金陵城千里之遥,她怎么就偏偏到了这里?” “还有那八方牙行,我自小便是被八方牙行当做暗卫杀手来培养的,我虽然没有见过八方牙行最后的主人,但几次执行任务却让我明白他绝非善类,偌大的牙行其爪牙遍布大晟,掌握了大晟朝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人会对于情报如此执着?” 一个掌握了太多秘密的庞然大物,总是会让人惴惴不安,谁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致命的把柄在他手上,不知道与自己交好的人会不会是他的间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他的下一个目标,这种恐惧在黑暗中发酵腐烂,最终成了人心中最想剜掉的一块烂肉! 或许这就是缇刑司被覆灭的真正原因 傅弦歌笑了笑,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对方世隐的严肃表示安慰:“我知道你对八方牙行留下了太多的阴影,但是对一个藏头露尾的鼠辈投鼠忌器不是我辈所为,且不说八方牙行背后的人究竟是敌是友还未可知,即便他若真要与千川阁为敌,我也并不介意让八方牙行成为众矢之的。” 或许八方牙行背后确实有一股强大的势力支撑,但那又怎样?比得上先帝的缇刑司么?挡了达官贵人的路,随便几个罪名就能掀翻了它! 立于世上,并不仅仅是谁的拳头大谁就是霸王的,弯弯道道勾心斗角,真当名利地位是那么好要的? 从傅弦歌身上所展现出来的强烈自信终于让方世隐噤了声,他能想到的事情傅弦歌自然能考虑得到,既然话已经说开,若是他继续坚持自己的看法那就是不给傅弦歌面子了,因此他沉默下来,站在一边闭嘴不言。 傅弦歌看了他一眼,道:“你的担心其实也没错,但清思一事我自有打算,你若是不放心,便紧盯着她就是了,只一点你要记住,你们现下都在为我做事,若是内讧误了事情,我拿你是问。” “主子你放心,我也不是那没有眼力劲儿的人,你既然对她放心我自然不会吃力不讨好地去监视她,同在主子你身边,她若是真有异心,我便是不刻意去查也定能第一时间发现。” “哟~今儿这吹的是什么风啊?怎么不顺着杆子爬了?” 实在不是傅弦歌揶揄方世隐,只是这家伙向来打蛇顺棍上,没少干那死乞白赖的事儿,闻言方世隐苦笑了一下,难不成在傅弦歌心里自己一直都是这么不分轻重的人吗? 他摸了摸鼻子,眉头都皱到了一起:“主子,宫宴过后可就要迎来真正的暴风雨了,咱们可不能放松。” “我还要你提醒我这个?你以为我把清容送出府是为了干什么?赶紧做事去!” 傅弦歌颇为嫌弃地赶走了方世隐,独自长叹了一口气,这傅府的天马上就要变了,心里一时间到真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她倒是并不担心清思告御状之事,毕竟她的身世所牵扯的人太多,不能造假,只是此事背后究竟有没有人推动那就未可知了。 只能说,这是她和幕后那人的一次默契合作,至于对方的目的是什么,那就要等到事情结束后究竟会得到一个怎样的结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惊艳亮相 道家有三官,天官赐福c地官赦罪c水官解厄,下元节乃是水官解厄辟谷君解厄之辰。 在这一天,百姓祭祀祖先c庆水官诞,至于宫中盛宴更是奢华富贵,酉时未到,众王公贵族将军大臣已经携眷准备入宫了,诸位夫人贵女们个个金簪玉珥,满面芙蓉春色,坐在自家的豪华马车内往宫城方向而去。 傅远山终究不放心傅府的子女们独自入宫,安氏便终于在今日解除了禁足,在傅远山眼皮子底下,安氏不敢再作妖,乍一看依旧是那一副温婉贤惠的样子。 傅弦思今日穿了一身嫩黄色对襟襦裙,藕粉色束带愈发显得她肤如凝脂,她原本年纪就小,稚嫩的脸上氤氲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红晕,肌肤便仿佛吹弹可破如新生儿般娇嫩,更尤其她初次入宫,脸上一副分明雀跃非常却又含羞带怯拼命压抑的表情,更是让人对这个玉娃娃一般的人儿心生怜爱。 “三姐姐,你来的好早。” 端的是高兴愉悦,傅弦思脸上笑意盎然,才刚一跨出傅府便对正欲上马车的傅弦玉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却在傅弦玉回头的时候有些僵硬地将笑容收了回去,惴惴不安地缩着脖子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样子,仿佛是她急欲亲近的人却无端对她厌弃鄙夷似的,傅弦玉才刚一回头便见她这样一幅样子,顿时怒从中来。 “原来是五妹妹啊,这么怕我做什么,我可还没说什么呢。” 这明显嘲讽的话更是让傅弦思难堪,脸色更红了几分,傅弦玉原本就没欺负她,这样一来,倒像是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偏偏傅弦玉最看不惯她这幅样子,一甩袖子道:“我看你今日的穿着也是特意准备了一番的,怎的没用母亲特意命人做的衣裳?难不成是觉得母亲的眼光不好?” 安氏此时与傅远山在第一辆马车前说话,从傅弦思出来就一直注意着那边的情形,此乍然傅弦玉这句话,心中不由得焦急,对傅远山说道:“老爷,虽说在妾身心中府里头的女儿们都是一样的,可毕竟嫡庶有别,宫里又是最讲究规矩的,依妾身看这马车还是要分开坐的好,不如妾身去问一问姑娘们的意见?” 傅远山此刻的心思不在这上面,满心想着傅弦歌此次进宫究竟是福是祸,根本没听清安氏在说些什么,应付地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安氏松了一口气,向已经吸引了一部分人注意力的傅弦玉走去,笑道:“你们姐妹两个在聊些什么呢这么开心?不如也说给我听听怎么样?” 明明是傅弦玉咄咄逼人c傅弦思处处忍让眼泪都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情景,到了她口中却直接变成了姐妹情深相谈甚欢,安氏这一手颠倒黑白使得当真是炉火纯青。 傅弦思有些惊愕地看了一眼安氏,受惊似的抖了一下,却又飞快地给出一个笑脸:“回母亲,其实也没什么的,是三姐姐想和我说说话罢了。” 这样一幅受尽委屈还处处为她遮掩的样子,也不知她演的是柔弱纯良受尽欺凌却处处为嫡姐考虑的庶妹,还是懦弱无助被嫡母迫害不敢奋起反抗的庶女,傅弦玉冷哼一声正要说话,安氏却飞快地按住了她的肩膀,虽然心中恨不得将傅弦思千刀万剐脸上却还是强装出笑容。 “你们姐妹情深聊的久了些是可以理解的,可毕竟四姑娘是女儿家,在府外抛头露面久了也不好,还是上车再聊比较妥帖。” 毕竟姜还是老的辣,不管外围的人现在对傅家姐妹之间的龃龉如何猜测,可一介女子,不顾廉耻拉着别人在街边闲聊,总是不妥,对于某些格外计较女子礼仪之事的老顽固来说,如此抛头露面甚至算得上不知廉耻了。 傅弦思的脸白了白,即便是再怎么想要将傅弦玉欺压庶妹的罪名坐实,却也不敢再在车外逗留,于是对安氏盈盈一拜:“还是母亲考虑周到,是弦思太不懂事了,姨娘常说要女儿多于母亲亲近,可以趁着年纪小多学些事情,如今看来,姨娘说的真是不错呢。” “噗,五妹妹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怪不得母亲平日最喜欢你。” 傅府里传来的女声轻快又悦耳,只听着这声音便叫人觉得这是一位清丽美人,安氏脸色一僵,看着傅府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 只见傅府大门内,自影壁后走出一抹缥缈的蓝烟。 天蓝色如烟锦飘渺灵动如一抹轻烟,散花水雾百褶洋裙随着少女的行动摇曳出光彩般在阳光下折射出不一样的色泽,傅弦歌身披淡蓝色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如瀑青丝半挽,斜插着一根镂空鎏金簪花,一整套的白水晶头面丝毫不显繁杂,莹润出一股淡淡的光泽,如同在她身上度上一层萤光,平添了多少烟火朦胧般的仙气。 “傅弦歌!” 这一声傅弦歌当真是一字一顿声色俱厉,且丝毫不加掩饰,傅弦玉脸上的愤懑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怒火中烧,在经历了短暂的呆滞过后,她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谪仙般的人物居然是府里头最不起眼的废物私生女,惊怒交加之下完全忘了场合,尖利的声音便远远地传了出去,吸引了一众爱看热闹的金陵百姓。 原本因为傅弦玉与傅弦思之间的争执就已经吸引了少量的看客,安氏横插一脚虽然没有给傅弦玉扳回一成却也成功阻止了二人继续纠缠,傅弦歌的出现实在是太过令人震惊,与往日的形象大相径庭,以至于安氏都没有反应过来,是以根本没有来得及阻止傅弦玉。 这一声“傅弦歌”同样引起了前方傅远山的注意,他下意识地向这里看来,在看见傅弦歌的瞬间便呆愣在了原地,一时间竟有种如坠梦中的不知所措。 傅弦歌脸上带着最得体的浅笑,不紧不慢地走到安氏面前一一给她和傅弦玉行了礼,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傅弦玉的敌意,对傅弦思说道:“五妹妹今日的打扮真好看呢,定是姨娘出了不少的点子。” 她完全不提安氏的功劳,在外人眼中这便是安氏居心叵测毫不关心府中庶女的形象,傅弦思心中通透,顿时不敢小觑这位病恹恹的四姐姐,笑道:“四姐姐说笑了。” 半承认的话无疑是坐实了安氏打压庶女的罪名,傅弦歌脸上笑意更浓。 看来这位五妹妹果然不是那么好惹的呢,方才她那一番话看似无意,却点出了最重要的两点:一来她年纪尚小,那么她对于礼仪之事考虑有所欠缺也是可以理解的,安氏话中的机锋瞬间变被瓦解,二来姨娘都让她多多亲近安氏,可安氏却连这等最基本的事情都没有教过,反而是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可不就是其心可诛? 傅府里的这位庶女与私生女相视一笑,倒真叫人品出了一丝姐妹情深的味道,安氏脸色虽难看却能勉强隐忍,傅弦玉却管不了这许多,冷哼一声嘲讽道:“咱们是去参加宫宴的,不是参加花魁选美的,两位妹妹如此盛装是要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不尊嫡母 傅弦玉说这番话的时候忍不住地流露出恶毒,目光如同刀子一般恨不得从傅弦歌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秋日本就天高气爽,纯净的蓝既不张扬也不媚俗,却让人眼前一亮,更何况傅弦歌这一身的料子薄如蝉翼,如同烟雾般飘渺灵动,行走间衣袂飘飘,便更盛人间仙子,而这如烟锦价值连城,是南阳每年的贡品之一,倾尽南阳之力每年也只能得十余匹,是以即使是在宫中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可见其珍贵。 而民间也就只有千川阁千金一掷或许能有幸得一匹如烟锦,傅弦玉就曾花重金在千川阁购置了一方如烟锦的帕子,交于京中最好的绣娘绣上花样,来来回回不下一千两银子,这还是傅弦玉央求了安氏许久才得到的好处,就等着有一日能在京城贵女们面前露露脸。 可如今,对于傅弦玉来说视若珍宝轻易不肯示人的帕子还躺在她的袖子里,傅弦歌却大摇大摆穿着如烟锦的衣裳招摇过市,只要一想到这样金贵的料子却如同稻草一般穿在一个贱人身上,傅弦玉可真是差点没一口咬碎了后槽牙! 还有那一整套的水晶头面,且不说那白水晶是不是莹白似玉价值不菲,即便是一套最简单的金银头面没有几千两却也是买不下来的,更何况傅弦歌身上的这一套首饰样式清丽脱俗,与如烟锦相得益彰,更加显得她整个人如玉一般精致剔透。 傅弦歌此刻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面黄肌瘦病恹恹之色,琉璃眸子中仿佛溢着一层光似的神采奕奕,略上扬的眼角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狡黠灵动,如果不是青天白日,傅弦玉大概会以为自己见了鬼。 嫉妒如同野草一般见风即涨,死死地缠着傅弦玉让她的呼吸都沉重起来,然而傅弦歌对此恍若未觉,只露出一丝疑惑之色,轻咦了一声说道:“怎么难道参加宫宴不是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吗?听姐姐的意思是这下元节宫宴并不重要,不值得打扮一番么?可妹妹今日第一次入宫,一想到能有如此荣幸,便一直紧张的很呢。” “没见过世面的” “弦歌!”安氏终于回过神来,慌忙打断了傅弦玉的讥讽,要是按照傅弦歌的说法,那可是藐视皇权! 想到这里安氏脸上的笑都有些僵硬,对傅弦歌说道:“你年纪还小,会紧张也是可以理解的,咱们毕竟是一家人,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便问我好了,我是你母亲,总是该体谅你的。” 傅弦思惊讶地看着只交锋片刻便败下阵来主动请和的安氏,心中思绪翻涌不定,旋即却又听见傅弦歌轻快的声音:“母亲说的哪里话,女儿自然知道母亲对咱们的关心不输给三姐姐,您说是吧?” “四” 眼见着安氏吃瘪,傅弦歌一路畅通无阻,却在安氏示弱后立即借坡下驴放过了她,这让傅弦思差点喊出来,幸好她反应及时才没让那一声“四姐姐”从嗓子中溢出来。 这是傅弦歌和安氏的战争,她即便是不甘心就这样放过安氏,却也不应该插手的。想通这一点后傅弦思便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乖巧又伶俐。 傅弦歌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听着安氏顺着她的话说道:“那是自然,咱们府里头的姑娘们都是一样的。” 安氏与傅弦歌之间的对话终于让傅弦玉勉强压下了眼看就要喷薄的怒火,脸色却依旧不虞:“母亲是处处为咱们着想,可是四妹妹究竟把不把母亲的颜面放在心上那可就不一定了。” 傅弦玉一开口安氏就暗道不好,有什么事情是绝对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可傅弦玉不依不饶,偏要找傅弦歌的麻烦,这几句话的时间,安氏已经意识到傅弦歌并没有想象中这么简单,可这种时候她也没有时间去多想,只想赶紧打发了她好结束这场闹剧。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傅弦歌闻言露出一副疑惑的神情,有些无辜地看着傅弦玉:“姐姐何出此言?” 不等安氏来打圆场,傅弦玉便抢先说道:“为了周全府中姐妹的礼仪,母亲一早就备好了府中诸位姐妹的首饰衣裳,你却完全不在意母亲的意见,全然是自己挑的样式,还敢说你不是不将母亲放在眼里?” 傅弦玉的质问掷地有声,又是吸引了许多注意力,安氏一愣,没有想到傅弦玉此次竟然超常发挥,这一番话竟挑不出错处来,一时间便掐灭了开口的冲动,摆出一副慈母的样子对傅弦玉说道:“玉儿万万不能这么说,弦歌就算是再怎么不对,那也是你的妹妹,有什么事情还是要回家关起门来说才是。” 这一番看似在斥责傅弦玉的话却无形中坐实了傅弦歌不尊嫡母的不孝之名,这样的伎俩让傅弦歌眼中不由得乘上一丝笑意,突然发现偶尔这样斗斗法还是挺有趣的,见惯了老油条一样的奸商贪官,和这样养在深闺为了一点衣裳头面恩宠名誉的女子动一动嘴皮子就权当是放松好了 傅弦歌似乎是不敢相信傅弦玉的职责,神色又是为难又是难看,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傅弦玉顿时冷哼一声,道:“平日在府中便罢了,你穿成这样与我们去参加宫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傅府嫡女,母亲平日给你的还不够么,需要你大老远地去宫宴上丢人现眼?” 一听见这一番话,围观的百姓们顿时窃窃私语起来,对于这位傅府四姑娘平日在府中不分尊卑竟敢打压嫡女的话头悄然传开来,竟生生将她说成了一个嚣张霸道愚昧无礼的不孝女。 傅弦歌轻咬着嘴唇,琉璃眸子上已经晕出了一层水雾,委屈又倔强的样子让傅弦玉心中怒火又起,周围百姓的话传进她耳中,便让她不由得冷笑一声,道:“你在府中没有规矩不要紧,但是出了傅府的大门,丢的就是傅府的脸,可别让他人以为傅府的家教都是如你一般。” 这样的话就太过刻薄了,安氏有些犹豫要不要提醒一下她,周遭百姓的议论声却更大,无一不是说傅弦歌的不是,完全没有人觉得傅弦玉的行为过分,她便压下了这份心思,以同样心痛却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训斥女儿的神情看着傅弦歌。 眼看着傅弦歌在这样的攻击之中身形摇摇欲坠,傅弦思心中一沉,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要站在哪一边,便去偷偷去看傅弦歌的神色,见她脸色发白至今仍带着不敢相信的神色,有些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看来还是她高看傅弦歌了,如此轻易地便被傅弦玉翻了局,此时得罪安氏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方才她还和傅弦歌说了那些话,不知道日后会不会被安氏迁怒 就在傅弦思心中惊疑不定的时候,一直站在傅弦歌身边的清思终于忍不住了,在一片议论声和傅弦玉刀子一样的目光中往前一步,对着安氏猛地跪了下来:“夫人误会了,我们姑娘不是这样的人,姑娘原本是想遵从夫人安排的,可那些东西求夫人做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人心各异 “清思!不要说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谁也没有想到,清思口中的“做主”更是引起了无限遐想,傅弦歌却突然喝止了这位挺身而出的丫鬟,更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傅弦玉这才发现跟在她身边的人竟然不是连翘,顿时皱起了眉头,开口便要呵斥,安氏却意识到傅弦歌可能会有后招,本想打断这两人,傅弦歌却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以一副训斥丫鬟的语气对清思说道:“这种小事何必来劳烦母亲,不是都已经无事了么,你休要再起事端!” 事端? 这样的转折乃是坊间流言中最精彩的部分,因此百姓们纷纷停止了议论,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一场大戏,只听见清和说道:“姑娘!是他们欺人太甚,竟然还换了夫人给你的东西,这样手脚不干净的人您还要忍着做什么?” 她的语气里满是委屈不甘,对傅弦歌认罪似的磕了一个头后又迅速从袖子中拿出一个匣子,对安氏说道:“夫人您看,不知是谁将我们姑娘的首饰换成了这等破败东西,这样次等的玉,哪里是人用的,姑娘现在可住在傅府呢,是在夫人的眼皮底下,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夫人绝对不能轻饶过他们!” 说着清思似便将那盒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也不管这样的动作会不会让那些首饰摔坏,神色依然愤愤:“即便是稍有富裕的人家,也都不屑这种东西,这些东西竟敢这样欺辱姑娘,当真是” 清思似乎是气急了,说到这里便再也说不下去,顿了半晌便再次对安氏磕起头来,而此时那些首饰已经被围观的百姓看见了。 对于富贵人家的这些东西,其实百姓们也并不十分认得,只是清思将东西这样粗鲁地倒出来,甚至有些簪子已经断了,这样毫不吝惜的态度和方才那委屈极了的语气,便先入为主地让人认为那东西确实不值钱,顿时引起人群的一片哗然。 原来这位四姑娘根本不是没有规矩,只是入宫的穿戴都被人换掉了,这可是傅府,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贪掉主子的首饰,可见平日里这主子也没有多受宠,刚才傅弦玉的那一番指控转瞬便成了贼喊捉贼,有记得傅弦玉与宁国侯府之事的人便不免将这些事情都联系起来,话头一下子便换了一件事。 傅弦玉原本就因为这些谣言羞得不敢出门,如今更是被这么多人当着面指指点点,顿时脸色都发青,指着傅弦歌骂道:“什么人会贪你这点东西,就是我身边的丫鬟用的东西都比你好,还以为什么人都羡慕你似的,这些低贱的东西就只和你相配” 这下子可是捅了马蜂窝,傅弦歌这次是真的惊讶了,虽然早就领教过傅弦玉的嚣张,却从未想到过她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来,即使是傅弦思都震惊地看着傅弦玉,心中都不知该是嘲讽还是什么别的情绪。 这样一个蠢笨至极的人,竟然霸占着傅府嫡女的位置,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傅弦玉根本就不配!她如果她才是傅府的嫡女,她绝对不会被逼到这种地步,如果她是嫡女,她一定会更加光芒万丈,会成为金陵城第一才女,如果 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竟然是被这种蠢货压在底下,傅弦思心中便涌上一股怒意,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没有嫡女的身份!这种蠢货,没了嫡女的身份就连给她提鞋都不配,蠢货蠢货蠢货! 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而在这所有的人当中,或许也就只有傅弦歌的“委屈”不是真心流露,安氏脸色难看地喝住了傅弦玉的话头,她现在觉得这些百姓的目光就像是密密麻麻的针一样刺着她,铁青着脸呵斥傅弦玉:“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四妹妹?她虽然并不是我或者府里的姨娘生的,但毕竟是和你血脉相连的姐妹!” 傅弦歌就有些不明白了,到了这种时候,安氏怎么就还想着把她拉下水,就算是点出了她的身份不明不白,只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又怎么样,傅弦歌自己并不在乎这一点,而这种话听在百姓眼中,可就变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难怪这傅家三姑娘会这么肆无忌惮,原来是看四姑娘没有靠山。” “就是,这么难听的话都能说的出来,我看那些劣等东西根本就是她们故意给四姑娘的。” “还有你们看没看见四姑娘方才的表情,她分明是早就知道是嫡母嫡姐故意刁难,可还为她们找借口,可怜的姑娘啊,都被人家欺负到家门口了还要为别人着想。” “是啊是啊,你们来得晚不知道,那三姑娘还用同样的说辞说了五姑娘呢,人家小姑娘多委屈啊,她还不依不饶,依我看五姑娘在府里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她的东西肯定也不好。” “真是可怜啊,碰上这么恶毒的嫡母。” “” 百姓们的指指点点一波接着一波,所有的矛头直指安氏和傅弦玉,然而安氏满心焦灼根本就没有顾及到,她现在想的全都是究竟如何挽回傅弦玉这一番话,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更何况傅弦玉没有丝毫遮掩,想要收回来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这种毒妇,若是我媳妇儿看我不休了她!” 旁边认识说话那人的便哈哈笑了起来:“你还是先讨到媳妇儿再说吧,嫁给你?你也要有傅大人的那等本事。” 话题至此有些跑远,傅弦歌立在原地不说话,几缕青丝从肩后落下来,挡住了她嘴角一丝嘲讽的笑,她默默地将清思扶起来,一副看透一切的失望模样,看了都叫人心疼。 老百姓们并不认识什么白水晶如烟锦,丝毫没有觉得“在府中受尽欺凌忍辱负重的四姑娘”连一套好的玉簪都没有此时却衣着光鲜有什么不妥,只觉得这是因为穿着衣服的那人美若天仙,所以即便是披一块麻布也是光彩照人的。 更何况即使是有人敏感些觉得蹊跷也没关系,流言这种东西,要么离奇c要么能引起公愤c要么涉及大人物,这样才能给平静如水的午后生活添上更有滋味的调料,而巧的是,“毒妇口蜜腹剑斥庶女,贵女蛇蝎心肠思歹毒”这样的故事恰恰就把这几样全都占了。 更何况傅弦玉还是正新鲜热乎着的“傅府——宁国侯府——千川公子”三角关系的主角呢? 所以真相究竟如何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左右不是刑部办案,大家靠着一点苗头各自发挥想象,将剩余的事实填补完成便又是四海居说书先生笔下一个上好的故事。 一场浩浩荡荡几乎能把傅弦玉掩埋的流言风暴已经在酝酿之中,安氏心中焦急万分却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傅弦玉则是丝毫没有察觉,一见傅弦歌竟然私自让那个贱丫鬟起来了,顿时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竟甩开了安氏的手大步走到清思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却被傅弦歌稳稳的接住了。 “三姐姐想干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兰花拂穴手 傅弦歌脸上的笑绝对算得上是轻柔,声音也不算冰冷,她虽然胎中不足,这十几年的生死压力却注定她成为不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因此她虽然不会武功,要对付一个傅弦玉却不成问题。 然而就是这样甚至算得上是亲切的笑却让傅弦玉怒火更深,她抽了一下手,却没有成功,顿时骂道:“放开我!” 安氏紧跟着傅弦玉的脚步,傅弦歌看了她一眼,终究是在安氏开口之前松开了傅弦玉,然而暗中却是使了一股巧劲,看上去她只是收回了自己的手,实际上却直接按在了傅弦玉腕上的一处穴道,瞬间让她半边身体都麻了。 傅弦玉大惊之下便要开骂,远远地便传来傅远山的声音:“时辰快到了,你们还在磨蹭什么?” 傅弦歌闻言便向傅远山望去,溢着光彩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这样短的距离,要说傅远山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那根本不可能,更何况傅弦玉发疯的动静不小,可他却到现在才开口制止,到底是为什么? 他总不会觉得任由傅府的女儿在大街上勾心斗角是一件光荣的事情 和傅弦歌不一样的是,安氏此刻心中同样满是疑惑,只不过她的疑惑中充满了惴惴不安,经过傅弦思的耽误,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事情的发展就已经超出了控制,而只要一想到方才这样的情景全都落入了傅远山的眼中,安氏的脸都有些发白。 认清傅远山不爱自己与认清他厌恶自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处境,而她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形象或许就会因为方才的事情倾然崩塌,还有傅弦玉 在傅远山心中傅弦歌是如此与众不同,如果他方才看见了傅弦玉对待她的态度,究竟还会不会认为她的这个女儿娇憨可爱?安氏虽然曾经产生过借傅弦玉与千川公子的婚事发展安家的生意这样的想法,但这并不代表她不疼爱傅弦玉,如果她真的因此失了傅远山的喜爱,那该怎么办? 难不成要让傅弦歌或者是傅弦思那两个贱人上位么? 越想安氏就越觉得心惊,也顾不上场面话拉着傅弦玉便走,傅弦玉心中不服,还要说话,她还要问问傅弦歌连翘在哪里,可这些话都被安氏铁青的脸色吓回了肚子里,总算是安静了片刻,任由着安氏将自己拉上了马车。 傅弦歌收回心中思绪,对傅弦思笑了笑:“看来五妹妹要与我同乘一车了。” 说着便由清思扶着自己往第二辆马车走去,她本就没有和傅弦思结交的意思,从她方才袖手旁观的反应看来,这个人既算不上仗义可以相交的朋友c也算不上够聪明可以结盟的盟友,顶多就是利用一下罢了,更何况这还是一把不一定好用的刀。 看着傅弦歌的背影,傅弦思的眼神晦暗不明,有些后悔方才没有帮她说句话,她一咬牙就追上了傅弦思,却猛地听见半句低语。 “我说过不会让你的巴掌白挨。” 傅弦思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这句话不是对自己说的,她看向傅弦歌身旁的丫鬟,果然见她满脸感激,心中便了然。 傅弦歌在越州长大,身边信得过的人就只有一个清和一个老不死的嬷嬷,自然要抓紧机会收敛人心,只是这种施恩的手段平常,看来她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厉害,今日这一出怕是计划了许久。 自以为掌握了傅弦歌的心思,她嘴角的笑意便更加甜美了,笑着对说道:“姐姐对身边的人真好呢。” “毕竟是要一直跟着自己的,自然要心疼些,想必妹妹心中也是一样想的。” 傅弦歌看似无意地瞥了一眼傅弦思身后的丫鬟,嘴角弯起的弧度有些莫名,让傅弦思觉得有些尴尬,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傅弦歌已经上了马车,放下车帘看不见人了,傅弦思顿了顿,这才跟了上去。 “六弟真是得父亲喜爱呢。” 马车缓缓行动起来,傅弦歌掀开窗帘一角,便看见不远处傅远山身旁跟着一匹小马,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童便坐在那匹小马驹上,由身旁的人牵着落后傅远山半个马头与他并行。 傅弦歌主动开口,傅弦思自然乐得不必找话题,顺着她的话说道:“父亲不爱男子染上脂粉气,所以六弟第不久前就搬到了外院,我这些日子见着都少,这远远的瞧着,倒是胖了些呢。” 关于傅钤的话题似乎只是傅弦歌的有感而发,没有多大的意思,她放下窗帘,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傅弦思说话,倒也并不算无聊,而在最前方,在傅弦歌口中颇得傅远山喜爱的傅钤却紧张地骑在他的小马驹上,完全不敢和傅远山说话。 或许是专属于孩子的直觉,傅远山此刻的脸色并不难看,但是他就是觉得他身上有一股迫人的气势,这并不是说傅远山在生气,而是一种比愤怒更沉重的气息,傅钤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反应就是让他不敢和以前一样随意和傅远山说笑。 事实上,傅钤的感觉并没有错,傅远山此刻心绪之复杂可不是能用几句话就说清楚的事情。 习武之人目力本就比常人好,更何况是傅远山这种久经沙场的将军? 方才傅弦歌的那一手兰花拂穴手他实在是再熟悉不过,虽然傅远山能看出来那招式傅弦歌只学了一个样子,半点内力也无,对付的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拿捏的还是她当时最好下手的曲池穴,怎么看都没有丝毫亮点。 可那是兰花拂穴手啊,那是那个人自创的招数,是他曾经穿过三千卫兵把眠一从流亡路上救下来所凭借的依仗,是他一战成名大败扶秋先生的绝技 这些种种传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兰花拂穴手普天之下只有他一个人会,即便他曾经教过他们可却没有一个人学会,可傅弦歌却用出来了,这绝对不是照着武功秘籍就能学出来的招式,也就是说他没有死! 他还在傅弦歌身边,或许是明面上或许是暗中,总之他在保护傅弦歌,并且这个他记忆中病榻缠绵的孩子也并不是表面上那样脆弱,她一直都在藏拙! 一时间,惊喜c欣慰c痛心c期待种种情绪交缠在一起把傅远山的思绪搅成一团乱,他记得向小葵是说过的,她的命运和他相连在一起,这并不是夸张的义气深重,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同死共生,字面意思,要么向小葵死了,他亡;要么他活着,向小葵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萧世子的猜测 这怎么可能?! 傅远山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差点惊了马,身下的坐骑猛地高抬起前蹄,下一刻就要奔出去,幸而傅远山迅速回神,大喝一声拉住了缰绳,然而一颗石子却不知从哪里飞来直直打中了马脖子,马儿吃痛之下长鸣一声双蹄踏向另一侧。 傅远山坐在马背上整个人几乎被颠起来,然而他马术高超,硬生生稳住了爱马没让他奔出去,要知道这可是在闹市,当街纵马恐怕是要伤到百姓。 惊魂刚过,人群一片慌乱惊呼,一道红影倏地闪过,快如疾风。 傅远山这才注意到其中掺杂了一道极为嘹亮的孩童啼哭,他转过头去,却见一红衣少年脸色冰冷,明明是一副精致到近乎妖娆的面孔,却偏偏要摆出一副皱眉不耐的表情来,好似这样便能凭空生出许多戾气来似的,硬生生将傅远山那初见的惊艳变成被无奈。 自然,这份无奈也只有在傅远山和巫马信等人眼中是这样的,在其他人眼中,萧挽风那是铁板钉钉的暴戾嚣张。 可这四个字与他此刻怀中抱着的啼哭不止的孩童着实是不太相称,萧挽风似乎是觉得这孩子的哭声实在是烦人,十分嫌弃地把人交给了跟在身后的江吟。 这主仆二人一个满脸戾气一个冰冷木然,实在不是哄孩子的好材料,见萧挽风又没有带更多的护卫,傅远山便让人从江吟手上接过那孩子,又让人赶紧去寻这孩子的父母,这才对萧挽风说道:“还要多谢世子爷出手相助了,否则今日本官怕是还没有纵马就伤了一条性命。” 方才傅远山走神只是惊了马,若不是萧挽风及时出手,他怕是真要犯下大错,因此傅远山心中后怕之时,对萧挽风也多了许多感激和欣慰,他早就知道婉儿的孩子绝不会是旁人口中的那般,若不是他身份敏感,傅远山早就和他多多亲近了,也不至于到现在也才和他相交甚浅,以至于连方婉都没有谈到过。 萧挽风对傅远山的态度显然比对旁人客气多了,当然这是对比之下才能显现出来的,所以单就目前来看,他的语气依旧十分欠揍。 “傅大人久不上战场想必已经生疏了,虽是武将出身仍旧不爱坐轿,但本世子看为了本世子日后少些‘出手相处’的麻烦,大人还是勉强一下不要骑马了。” “” 因着方婉的关系,傅远山对萧挽风格外宽容些,在看见这个身上流淌着方婉血脉的人的时候,他总是会带入一些经年的情绪,甚至想笑骂一句“臭小子”,可事实上他却什么也不能说,这样一来方才还动荡的思绪便一股脑憋成了一股怨气。 “多谢世子爷关心了,只是下次世子爷相助的时候还是先提醒一声好,若是本官没制住这马,那伤的恐怕不止一条性命。” 虽然傅远山的话语中满含幽怨,但萧挽风奇迹般地没有从中听出怨怼,心中大为惊奇,难不成母亲说傅大人心肠最宽广竟是真的不成?这样都丝毫没有动气的意思 这样想萧挽风竟难得地产生了一丝羞愧,但是天性却让他对于惭愧之类的情绪不知如何表达,于是他摸了摸鼻子,又想起一件事来,神色便温和了许多,说道:“傅大人拖家带口,想必是前去参加宫宴的吧?” 傅远山有些惊讶,从未听说过萧挽风主动与什么人攀谈,若是依照他的性子,此刻应该直接离开才是,或许临走还要扔下一大堆让人尴尬愤怒的冷嘲热讽 然而这孩子肯与自己亲近,傅远山也断没有拒绝的道理,便笑着说道:“幸得皇上抬爱,这便带着孩子们都进宫一趟。” 萧挽风点头表示了解,又和傅远山寒暄了两句便告辞离开,他向来所扮演的形象都是暴躁而蠢笨的,这样和人寒暄便显得有些生疏,更何况傅远山不经意间所流露出来的关怀实在是让萧挽风受宠若惊,因此真是一刻也说不下去。 因为这小小的插曲,马车便在街边停下来了片刻,傅弦思让丫鬟半掀开车帘看看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远处正准备离开的萧挽风却十分眼尖地在车帘掀起的瞬间铺捉到了那里面的情景。 如今的傅府,男丁中傅钧今日当差不得参加宴会,傅铮不知为何没有出现,只有一个年纪尚小的傅钤在傅远山身边,而府中女眷总共就只有三位小姐,既然准备的两辆马车,那必然是分嫡庶而坐,傅府里的庶女,除了傅弦思还有谁? 萧挽风一皱眉,他分明瞥见那马车中坐着四个人,必定是有两个主子的,难不成傅弦歌竟然也获得了参加宫宴的资格? 从那日护国寺中傅远山的反应看来,向小葵当年生下的女儿绝对没有死,而傅府半年前接回来的私生女傅弦歌最符合向小葵的女儿这一身份,可这一点萧挽风还未验证,如果傅弦歌真是一个普通的私生女,那傅远山绝不可能带她参加宫宴。 这不仅仅是傅府的耻辱,更是对皇权的不敬! 除非是皇上要求带上傅弦歌! 原来是这样 萧挽风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虽然只是一番推测,可他却是十分坚信,并且他猜的也确已经接近事实。 然而萧挽风高兴的是他终于找到了向小葵的女儿,从到金陵城以来他所做的一切冒险举动都有了意义,想到这里萧挽风的心情便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他一扬手,又潇洒又轻快:“回府更衣,本世子要赴宴!” 相比于萧挽风的轻松,傅远山的心情可复杂得多,说是百味杂陈也不为过。 傅弦歌所使出的兰花拂穴手对他造成的震撼太大,经过了方才那一场小小意外,这震惊之外便又多出了许多疑惑,还有萧挽风那不同寻常的态度,让傅远山难免想起方婉,这桩桩件件掺杂在一起好像把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像是把猫儿关进了丝线房,一团乱麻! 在这样那样的情绪之中,傅府的人终于到了宫门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千川公子的婚事 皇宫门口极为热闹,有和傅远山熟识的官员见到他立刻迎了过来,他便带着傅钤与众人一一寒暄,女眷则由安氏带着自另一侧入宫,傅弦歌几人安安静静地跟在安氏身后,傅弦玉虽有满腹的怨气,却因为一路上安氏的教导隐忍不发,倒也算相安无事。 因为傅府门前的事,安氏看着傅弦歌就觉得膈应,因此难得地没有找傅弦歌的麻烦,与相熟的贵妇聊了起来,而傅弦玉在这种场合大多不愿意和庶女说话,总觉得会降低了自己的身份,因此傅弦歌倒是落了一个清净,安静地立在人群中排队进宫。 傅弦思平常应该是不怎么参加金陵贵女们的宴会,因此显得十分好奇,左右张望个不停,反倒是傅弦歌一派从容淡定,倒颇有大家风范,即使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也很快引起了大家的注意,纷纷猜测起这是谁家的贵女。 不远处站着一个粉衣少女,柳目桃腮生的十分好看,她的身份显然十分尊贵,身边围着几个花样年纪的少女叽叽喳喳地吹捧,只可惜她脸上神色依旧淡淡,高傲得像只孔雀。 正巧此时另一道清越的声音传来,顿时吸引了这少女的注意。 “我还以为是越州进献的孔雀开了屏竟然能引得这么多的人围观,却原来是杜姑娘啊,难怪如此前呼后拥了。” 这人开口丝毫不避忌,引得不少人回头,傅弦歌也觉得有些惊讶,此人的想法竟与自己不谋而合? 于是便顺着声音望去,却见一少女身穿柳青色齐胸襦裙,束着飞云斜髻,头顶一根鎏金嵌南珠蝴蝶金簪分外惹人注目,腰间是上好的红丝打成的五蝠络子,再缀一块极珍贵的白瓷云纹佩,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 “哼,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狗竟敢在宫门前乱吠,原来是薛家姑娘,倒是我失礼了,只是薛姑娘平日在家不计言语得失也就罢了,皇城禁地,竟也敢如此大放厥词!” 这两位身份同样一看就叫人觉得不简单的姑娘如此针锋相对,言语间丝毫不留情面,这样直白的讥讽比喻怎么看都与金陵贵女们所接受的“女戒”“女德”教育不相符,可以算得上是丝毫大家闺秀的面子都不顾了。 傅弦歌不由得有些好奇,却又见周围的人皆是见怪不怪,难不成这两位姑娘还是宿敌不成? 就见此时傅弦玉不屑地撇了撇嘴,她原本就有怒气,在看见薛姝的时候就更加不客气,见她又和杜芸吵了起来,大有煽风点火之意。 果然,傅弦歌就听见她讥讽道:“薛姑娘身份尊贵,想必即便是那孔雀奇鸟也是见的多了,自然不会为此与人围成一团,也难怪如此嗤之以鼻不顾家教了。” 她这一开口,竟是同时把两个人都给得罪了,一时间就连傅弦歌都有些惊讶她口齿之伶俐了,就听见那位青衣少女道:“是,早就听说傅大人骁勇一生,傅姑娘也是虎父无犬女,当街拦截千川公子的事情都能做出来,可不就是巾帼英雄么,要论家教,我们薛府自然是比不上傅姑娘的。” 千川公子一事本就是傅弦玉心中隐秘,那日千川公子不知是与什么人同乘一车,旁人拦截时所的的尽是千川公子温柔以待,偏偏她落了一个声名狼藉,这让傅弦玉如何不气? 更何况那根本算不上是什么出格举动,千川公子那是她板上钉钉的夫婿,就连安氏都已经同意了,这些人凭什么乱嚼舌根?根本就是嫉妒她能有这般好运气嫁与千川公子! 她一张口正欲争辩,那粉衣少女也开口了:“千川公子之名传遍大晟,多少女子芳心暗许,傅姑娘心仪与他也并不是什么怪事,还遮掩做什么?” 围在那粉衣少女身边的人不敢明目张胆地得罪傅府,因此不敢直言讥讽,听了那粉衣少女的话却捂着嘴偷笑,傅弦玉顿时皱眉骂道:“杜芸,你才多大年纪就整日里心仪不心仪的,也不知道害臊!” 说着傅弦玉便嘲讽一笑,似乎是觉得与这样不知廉耻的人说话都脏似的,傅弦歌却微愣了一下,原来这位是当朝左相的孙女,难怪有如此底气了,却不知另一位又是什么人。 正想着,傅弦玉便又对那青衣少女道:“傅府三代为将,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卿之女对此品头论足了?” 她难得聪明一回,知道拿傅府来压人,也怪这薛姝说话只图一时痛快,竟然连傅府都一起骂了进去,虽说傅远山只是一个刑部尚书,可也是朝廷二品大员,单论品级也是要比大理寺卿高一级的,更何况傅家在军中根系错综复杂,岂是她能置喙的? 薛姝的身份本要比傅弦玉二人低上一些,若不是她姑母在宫中位列贵妃,恐怕是没有资格在这里与她二人争长短的,可她却偏偏将话题引到傅府,这样的资质,当真是让傅弦歌无话可说。 傅弦歌想着原来像傅弦玉这样骄纵没什么脑子的贵女原来京中竟还有不少,这样单看的话竟还都是朝廷大员的女儿,这样想来难不成那些心思深沉之人地位都相较来说低一些吗? 正想着,她身边的傅弦思便怯生生地说道:“三姐姐真厉害,竟然认识这么多的贵女。” 厉害么? 傅弦歌看了一眼满脸羡慕的傅弦思,没有心思与她纠缠,随口应道:“命好吧。” 可不就是命好吗? 这些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能如此不顾颜面,若不是有着嫡女的身份,怎么可能有这样好的光景,傅弦思终究是年纪太小,还没鼓动起傅弦歌对付傅弦玉,自己反倒因为她的一句话而悄悄攥紧了绣帕。 原本排队进宫的时间就有些无聊,傅弦歌乐得看这三个人斗法,这三个人各自为营与另外两人都积怨颇深,以往大家都是谁也吵不赢谁,草草收场各自回家生闷气去了,现如今却因为傅弦玉陷入了金陵城流言不断的蜚语之中,薛姝与杜芸像是抓住了她的小辫子一般揪着此事不放,逼得傅弦玉连连失态,竟是比往日落了诸多下风。 “你们懂什么?千川公子与我本有婚约,你们不知内情就听信流言蜚语,可还有一点贵家小姐的风范?” 傅弦玉怒急之下终于失去了理智,这一番话竟就这么硬生生地抛了出来,惊得在场所有人一片鸦雀无声,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连傅弦歌都惊讶地看向她,震惊于傅弦玉的胡说八道功力之深。 安氏原本在不远处与其他贵妇人攀谈,她原本商户出身,即使如今是当朝二品大员的正妻,这些出身名门望族的贵妇们却也不大喜爱她,因此安氏与金陵城贵妇们之间的关系还真算不上好,本想借着这宫宴与旁人再增进几分感情的,却不想傅弦玉一句尖利的话瞬间让她如坠冰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与傅弦玉的婚事 傅远山可是特意交代过千川公子与傅弦玉的婚事绝不可能,可她被禁足阆苑阁,根本不敢告诉傅弦玉这个消息,才刚被放出来更不可能在宫宴这个节骨眼儿上告诉她,安氏原本的打算是借着这次宫宴好好地给傅弦玉挑一挑金陵城的青年才俊的,却不曾想傅弦玉会给她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原本正与安氏攀谈的贵妇们自然也听见了傅弦玉的这一番话,看向安氏的眼神顿时就变了,她自己商户出身,竟然给女儿也定下一个商户的亲事,虽说千川公子的名声向来可以与清宴公子媲美,但是在这些贵妇眼中,商人终究是行贱业,用庶女拉拢一番便罢了,便是官位高些的,甚至连庶女都不用,加个旁支过去就已经是大恩德! 傅远山可是堂堂刑部尚书,朝廷二品大员!有的是家世样貌俱全的青年才俊想要攀上傅府的这一棵大树,更何况皇上亲自为傅弦玉赐婚,她即便是想要嫁给皇子都是可以的,更何况刑部尚书府的嫡女嫁给皇子本就不差,可她偏偏选择了一个低贱的商户! 这是什么? 是目光短浅,烂泥扶不上墙! 一时间诸位贵妇心思各异,安氏却无心理会她们是如何想的,强打精神与她们说了一声便要转身去制止傅弦玉,这一会子的功夫,这边的贵女们却也反应过来了,年轻人的想法往往与长辈们不同,或许千川公子确实是一介白衣,但他年少成名且风度翩翩,待人真诚又有礼,是以他的商人身份并不影响他成为贵女们心中的如意郎君。 在她们看来,她们甚至可以通过自己的娘家让千川公子入仕,将千川阁的生意交给族中来做,如此便可摆脱低贱的商户身份,一举两得。 可傅弦玉是什么人? 不知羞耻纠缠千川公子,即使是被明言拒绝了还不罢休,竟然妄图用圣旨逼迫千川公子就范,当真是无耻至极! 贵女们终于从这一句惊雷般的话语中反应过来,与身边的同伴窃窃私语起来,傅弦歌听见旁边有一女子说道:“千川公子要娶的人,定是月下仙子一般的人物,她怎么配得上?” 想不到她在金陵贵女中竟还有这样好的名声? 闻言傅弦歌不由得向那名女子望去,却见她身边的人说道:“可是她手握圣旨,千川公子又有什么法子呢?我哥当时还拿这件事情开玩笑呢,却没想到竟然成了真的,都怪他那乌鸦嘴!” 这个胳膊肘往外拐时时刻刻都不忘记挖苦自家兄长的少女傅弦歌却是认识的,她往顾府走动的时候虽然是以千川公子的身份没有机会见到女眷,但是这顾蓁蓁却是例外,她是顾之延的堂妹,很得顾启的疼爱,因此经常往顾启的院子里跑,傅弦歌也就见过几次,记忆里是挺活泼的一个姑娘。 只是没想到顾之延竟然连这件事情都和她说,真是个嘴没有把门的 似乎是注意到了傅弦歌的目光,顾蓁蓁忍不住向她看过来,傅弦歌对她报以友好的一笑便转过了头去,引得顾蓁蓁一阵莫名其妙。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傅弦玉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成了金陵贵女公敌,一见众人哑口无言便得意洋洋起来,愈发觉得自己有道理。 “我与宁国侯府的婚约本就是我父亲大义为了调查宁国侯府勾结太子党余孽一事,皇上体恤傅家功德这才为我赐的婚,你们吃不着葡萄便说葡萄酸,身为大家闺秀,竟也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傅弦玉这一番话说的义愤填膺大义凛然,硬生生要将四海居说书先生口中的“傅三娘心思不正惦千川”变成了“大义献身名誉毁,傅家娘子痴心终得良善果。” 只可惜傅弦玉显然太过天真,这种由头却是谁也不信的,众人对于千川公子的遭遇愈发同情,议论声不减反涨,薛姝更是出言讥讽,丝毫情面也不留。傅弦玉顿时气得脸色涨红,安氏在这时候终于赶了过来,也顾不上形象猛地抓住傅弦玉的肩膀,另一只手便要去捂她的嘴,慌张又忙乱地对众人道歉。 只说是傅弦玉年纪小不懂事,胡言乱语罢了,傅弦歌瞧着这为时已晚的亡羊补牢,嘴角不由得扯出一丝讥讽的笑意来,若说是安氏早些反应过来,或许事情还不会发展到如今这一步。 经过那日她与傅远山的一番话,傅弦玉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嫁给千川公子的,若说原本她“水性杨花朝三暮四”还只是传言,如今她亲口说出这样的话来,到最后却被许配给了别人家的公子,即便是那人门第不高,也不可能容忍自己的妻子心中对另一个男子倾慕万分。 傅弦歌觉得但凡是男人,皆是忍不下这种屈辱的,就是不知道傅远山究竟是会为选择傅弦玉选择一个不能碰女人的千川公子还是一个地位虽低却愿意为了傅府勉强供着傅弦玉的男子了,只是这两种结果,不论怎么看,似乎都不怎么样 再怎么说安氏也是傅远山的夫人,且这么多年来深得傅远山的宠爱,事情闹到这一步已经不单单是贵女小姐们之间的恩怨了,即使众贵妇们不喜千川公子的商人身份,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块油光兮兮的大肥肉,若说就被傅弦玉这一纸婚约与傅府绑在了一起,这金陵城的风向可说不一定要怎么变化。 巫马胤真和巫马胤文对千川阁多有结交之心,虽然隐秘,但是这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足够让这些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的官员们嗅到不一样的气味,虽没有明说,却还是暗中提点了自家夫人其中关键的,族中若是有合适的子女,怎么说也要尽可能地提一提。 可若是千川公子迎娶了傅府的嫡女,莫说是他们这些家族的旁支庶女,即便是嫡女也不一定比得上傅弦玉的身份贵重,毕竟那可是朝廷二品大员,爬到这个位置,恐怕做不出嫡女下嫁商户这种事情来。 综合以上种种,随着傅弦玉的这一时冲动,金陵城的暗流悄悄儿地打了一个旋又缓缓向前流去,看上去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有些事情却已然改变了。 长辈们的介入让这一场纷争急匆匆地落幕,薛姝紧皱着眉头不甘心地瞪了一眼杜芸,旋即恶狠狠地看向傅弦玉,只要一想到那个纯净和气的少年居然会被这种人给玷污了心中便气不打一处来,余光突然却瞥见了傅弦歌的身影,她眼中光芒一闪,注意到这个人方才似乎是与傅弦玉一同跟在安氏后面的。 她瞬间换上一副笑盈盈的模样,趁着江氏不注意来到了傅弦歌身边,语气显得高兴而愉悦:“我看这位姑娘举止大方,顿时心生仰慕,特意想要结交一番,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是哪家大人的女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化干戈为玉帛 薛姝的声音又亮又快,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江氏一皱眉,直觉此事不妙,阻止却已经来不及,只能暗中拉了一把薛姝,提醒她不要太过分。 傅弦歌对于这把无名烧到自己头上的火却感到莫名其妙,原本只是看戏的心态也荡然无存,对于这薛姝已经是没有了半点好感——虽说她本就对薛姝这样的性子不喜 虽然心中是这样想的,傅弦歌表面上却是不可能表现出来,因此她露出一个同样明媚的笑意,先是对薛姝行了一个礼,自是一派落落大方,倒是与先前薛姝三人的刁蛮形成了鲜明对比,让人心中不自觉便增了许多好感。 “我自小体弱,是以不曾到过金陵,薛姑娘不认得也是应该的。” 薛姝一笑,看上去更加亲切,拉着傅弦歌的手道:“难怪我不曾见过了,只是我方才瞧着姑娘与傅三姑娘一同过来,想必你二人的关系是极好的了。” “是啊,府中就只有四姐姐与三姐姐年纪相仿,关系向来都是很好的呢。” 还不等傅弦歌说话,傅弦思就羡慕地说道,一脸的懵懂无知,傅弦歌笑着看了她一眼,眸光中分明没有任何敌意,却让傅弦思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把没说完的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在薛姝看来,眼前这人衣着首饰看样子竟都是出自千川阁,这金陵贵女中恐怕还没有哪家的女儿能这样随意地就穿出来,必定是身份不一般,按照傅弦玉攀高踩低的性子,想必是要巴结这位来历不凡的姑娘才对,她就偏不让傅弦玉如意,偏要戳破傅弦玉的真面目,却没有想到这人竟也是出自傅府,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傅府里什么时候有了一个这样金贵的人儿? 她不曾听说过,江氏却是知道的,半年前不就听说傅府用一辆平凡无奇的马车从越州拉回来一个外室生的小姐么?她觉得此事腌臜,便没有告诉家中儿女,看这意思便是面前这位了。 与江氏一样想法的人显然不在少数,看向傅弦歌的眼神中一时间便神情各异,谁会想到傅远山会让一个私生女参加宫宴呢?这岂不是藐视皇权?他就不怕御史台的弹劾么? 傅府在朝中根系不浅,认知到傅弦歌的身份后诸位贵妇们少不得一番皱眉,江氏款款走到薛姝身边,接过话来:“早就听说傅府四姑娘回了府,却不曾想到此时才能的一见,现在看来,四姑娘年纪虽小,却也难掩倾城绝色,也难怪傅大人宠爱有加了。” 众人心念急转不过一瞬,傅弦歌这才收回目光,浅笑着看向江氏,似乎对她话中的陷阱全然未觉,她道:“父亲对我们姐妹们自然是宠爱的,只是他平日公务繁忙,这后宅事物全权交予母亲做主,弦歌穿什么用什么都是母亲抬爱,不敢不铭记恩德,我想薛府里应当也是如此的。” 江氏一席话无非是说傅弦歌的母亲狐媚以美色侍人,以至于到了今日傅弦歌还能受她荫蔽,穿戴如此奢华,更暗指傅远山宠妾灭妻,其心可诛。 傅弦歌虽然与安氏有宿怨,却是不愿意败坏傅远山的名声的,因此也并不介意给安氏一点好处,毕竟大家都不是傻子,傅府里头的嫡庶生活是否天差地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傅弦歌不过是用没有任何意义的一句话给自己搏一个宽和孝顺的好名声,在这样的情况下安氏更不可能置之不理,必定来为她解围,她何乐为不为? 果然,闻言安氏再不能装聋作哑,笑着轻斥了一声傅弦歌:“弦歌你这是什么话?自古以来男子都是在外操劳,哪里顾得上这家宅中的小事,便是家中主母再无能,也是不会让丈夫插手后宅的,常言道牝鸡司晨便是大不敬,若是倒过来岂不是更加荒唐?薛府里的这些事情,自然是归薛夫人管的。”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引得周围众人一阵轻笑,把江氏憋成了一个大红脸, 傅弦歌做出一副恍然的神情,仿佛方才当真是不知道这个道理似的,与安氏说起话来,乍一看这两人到真有点母慈子孝的意思,傅弦思心中不解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原本傅弦玉丢尽颜面,傅弦歌私生女的身份被揭穿,她应该理所当然地成为傅府最受人瞩目的人才对,可如今傅弦歌与安氏“化干戈为玉帛”的这一出戏太过突然,她甚至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傅弦玉站在安氏身边,几次想要开口,都被安氏制止了,傅弦思见此便欲再说些什么,傅弦歌却突然对她说道:“眼看这前面的人也差不多了,咱们也该进宫了。” 抬眼一望,可不是么,排在宫门前的长队已经短了许多,傅弦思腼腆一笑,跟在傅弦歌身后与众人一起往宫门处走。 江氏吃了一个闷亏心中不忿,自然不肯就此罢休,却没奈何一旁的关玉燕拉着她将话题已经转到了别处,若是她不依不饶,倒是显得小气了,于是只能作罢。 顾蓁蓁的性子里刻着顾家人骨子里的清高,向来不喜欢这种与人勾心斗角的场合,若是个男儿身,恐怕就是下一个顾之延,与母亲关玉燕的性子丝毫不像,因此一路上与薛姝除去打招呼的话之外,是一个字的交流也没有,两个人乐得和各自的闺中好友玩笑说话,谁也不理谁,倒也相安无事。 一路上没有再生出些别的意外,天色渐暗之时,宫中已经点上了灯笼,穿过重重叠叠的宫门,也不知转了多少个方向,一路的景色终于由肃穆端庄渐渐带上了一些雅致风流的韵味,想必是已经到了后宫,原本在外围还偶尔见过的几位承蒙圣宠得以在宫内坐轿的贵人,到如今却是半个都不见了。 距离宫宴地点还不知有多远,一个宫女便远远地向傅弦歌几人走来,才刚瞧见那宫女的样子,傅弦玉便忍不住高兴起来,唤道:“展芫,可是姐姐有话让你传来?” 那宫女脸上浮现出喜色来,有些激动地向安氏与傅弦玉行了礼,这才低声说道:“可算是盼到夫人和三姑娘进宫了,娘娘一早便在在芗箬殿等着了,就想着能早些见到夫人小姐,快跟奴婢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落单 正常情况下,已经入宫的妃嫔如果没有经过特殊允许的话是不能让娘家的人入宫的,但是下元节宫宴却又不同,许多妃嫔都会暗中与家人见面,这算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一点潜规则,若是该妃嫔正当宠,那便是更加不算什么了。 因此展芫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安氏只需随便找一个借口落在后面,等到无人注意之时,便由展芫领着往别处去便是了。 原本这样的场合不应该叫上傅弦歌二人,但若是独留安氏一人在后,那岂不是叫她落人口实?这样的事情是傅弦歌决不允许发生的,因此挑高了些许音量表示担忧,傅弦思在一旁更是焦急地帮腔,安氏怕她们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只得带着她们一起留下。 安氏想着左右带着她也不怕什么,还免得她落一个苛待庶女的罪名,大不了等见到了傅弦佩时再将她二人打发开便好了,只是傅弦玉一脸的不情愿,若非她几次进宫好歹知晓些规矩,不像府里那样放肆,否则恐怕就要当众发难了。 幸而傅弦歌识趣,等到落后于众人时,便道身子有些不适,由清思搀着在一旁歇了,傅弦思也不愿意去见傅弦佩,两人便都没有跟着安氏一起。 安氏面上不显,心中却是鄙夷,暗道这二人也不过是不想落一个不孝的名声罢了,只是做戏也不知道做全套些,到底还是太嫩。 这般想着安氏便不与她二人计较,随口说了几句便跟着展芫去了,等到那几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傅弦思才有些羡慕地说道:“大姐姐真是孝顺呢,每次三姐姐从宫里回来都会得许多赏赐,那些好东西在宫外可都是见不着的。” 她到底是年纪小些,即使是心智成熟些也藏不住太多的心思,见傅弦歌不搭腔便忍不住好奇地看向她,又道:“四姐姐,你没事吧?” 傅弦歌不想与她纠缠,只是这地方空旷,不远处来来往往的都是些宫女太监,既然傅弦思都摆出了笑脸,她自然不能不回应,因此便笑着摇了摇头:“无事,咱们走吧。” 傅弦思甜甜地笑起来,满脸的天真无邪:“四姐姐没事就好,方才我见四姐姐连与母亲一同去见大姐姐的力气都没有,可真是吓坏了,若是四姐姐有什么事,叫我该如何是好?” 闻言傅弦歌一挑眉,心道这傅弦思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她这满腹的心思一脑子的勾心斗角不拿去斗那个紧压在她头上的嫡姐,偏偏要和她这没名没分的私生女过不去,处处给她找麻烦,这算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真当她是泥捏的不成? 想到初见时她便提点过傅弦思,傅弦歌心中便升起一股子鄙夷来,说话间便少了许多客气:“这么说五妹妹是担心我才留了下来,这倒是我的不是了,耽误了妹妹去见大姐姐,只是我身子不好你也是知道的,实在不是成心不与母亲一同前往,还望妹妹体谅才是。” 傅弦歌说话向来绵里藏针,在面对傅弦思时却没有那许多敌意,她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便让傅弦歌针锋相对,一时间有些怔怔,耳边却又传来傅弦歌的声音。 “我早说过在这傅府中五妹妹的敌人不是我,若是妹妹这些百转千回的心思不知该往何处用,我也并不介意亲自教导五妹妹何谓作茧自缚。” 那话语并不严厉,其中所携带的冰寒却是让傅弦思升起一丝惧意,终于明白原来自己这些小手段她都看穿了,待回过神来傅弦歌却早已与她拉开了距离,扶着清思走在前面,回头见她仍在原地,便笑着唤她:“五妹妹可莫要见这风景着了迷,错过了前面更好的景致就可惜了。” 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冷意? 傅弦思心中思绪瞬间转过,跟上了傅弦歌的脚步,却也不敢给她下套子,只是依着她原本的性子说些可有可无的家常话。 两人经过这么一耽搁,早已落在了人后,再加上天色渐暗,早已看不清路,她们只得招了一名宫女引路,傅弦歌低声对清和说了些什么,便在经过一处假山时一转身藏入了暗处,一时间竟没有人发现。 等到傅弦思注意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早就看不见傅弦歌的影子了,清思记着傅弦歌的吩咐,一边安稳着傅弦思,又道这宫中不好劳烦旁人免得节外生枝,她先去回去寻找,请傅弦思先去宫宴,也好将此事告知傅远山,等他的决定。 傅弦歌是与她在一起的,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她必然不好交代,若是在宫中连一同行走的姐妹都能弄丢,她日后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若是轻了旁人只会说她贪玩莽撞,可若是往重了说,难保别人不会怀疑是她暗中对傅弦歌做了什么。 庶女地位本就低下,就连议亲都只能嫁庶子或者给嫡子做姨娘,最好的也不过是嫁给身份地位远不如自己的夫家,或许能勉强谋一个嫡妻之位,若是背上了无德无能的名声,那更是雪上加霜。 因此傅弦思也知晓事情的严重性,不敢借此生事,同意了清和的说法,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那带路的宫女,急匆匆地往宫宴的方向去。 而另一边摆脱了这些人的傅弦歌脸上却是流露出轻松惬意的神色来,慢悠悠地走在宫中的路上,竟还有心思欣赏这宫中的灯火。 她要跟着安氏一起落后自然不仅仅是为了那劳什子虚名,她在宫中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自然是不得旁人干扰,清思得了吩咐不会来寻她,至于傅远山那边,他不过是一个外臣,在宫中也是两眼一抹黑,若是他当真在意自己这个私生女的安危,就不会让傅家在宫中仅有的势力——傅弦佩来寻她。 若真是请傅弦佩帮忙,那恐怕是嫌她死的不够快,但若是不请傅弦佩,那他可就不一定能找到傅弦歌了 因此傅弦歌完全不担心自己的时间不够,再说了,她也不是要在今日就找到司鸾佩,那毕竟太过天方夜谭,她不过是往扶秋殿那边走一走,心中自有算盘。 莫折言以前的身份不知究竟是什么,竟然会有皇宫大内的雨吐了,私藏皇宫舆图,这可是等同谋逆的大罪! 且傅弦歌身处其中,才发现这份舆图的详尽准确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甚至连皇宫侍卫的巡逻路线都有简单标识! 若不是傅弦歌对莫折言全心全意地信任,恐怕会第一时间将这份荡手山芋烧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遇险 独自走在石子路上,傅弦歌对这陌生的环境并没有感到好奇或者是拘束,她就像是游子归故乡一样悠然而闲适,甚至有时间来走走神。 得益于傅弦歌在建筑一道上的天赋,那份皇宫舆图她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便记了下来,并且牢牢地刻在脑海里不用刻意去想也能明白自己现在在哪里,应该往哪个方向去,于是对这陌生的地方便平白多出一份轻车熟路的感觉。 或许是以往的命运都太过模糊,她历经周折,创立千川阁,回到金陵,一头扎进这暗流汹涌的势力斗争中来,尚未开始厮杀,就已经嗅到了那权利中的所散发出来的腐臭和芬芳。 如今一切依旧是一团迷雾,但是她终于一脚踏进了这个圈子,处于这迷雾中间,再也不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懵懵不知其意,拨云散雾的那一天却依旧遥遥无期,只是生活从此就该天翻地覆,她早就该做好这些准备了才对,临到头,却没有想到她竟还有些茫然。 这世间最令人恐惧之物无非是无知——对于旧事的无知c对于前路的无知! 傅弦歌自嘲地笑了笑,停下了脚步。 这一处应当是御湖旁,傅弦歌从从这里可以遥遥望见远处湖面上的灯火,在这种时节,御湖上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有画舫,除非那灯火通明的画舫上正举行着某场盛宴 原来这下元节宫宴竟是在船上举行,这倒也不是不可能,是她先前想漏了,那连翘千方百计鼓动她献舞,这样看来倒不单单是希望她出丑。 画舫即使再怎么平稳,人站在上面跳舞也多少会晃动,别说是一个不会跳舞的人,即便是功底扎实的歌姬,没有事先的练习恐怕也不敢保证不出意外,若是她当真在那船头一舞,掉入御湖的可能想倒是比一鸣惊人大得多。 要知道她的身子本就弱,即便不是如同傅弦玉她们眼中那样弱不胜风,但与常人却又不同。 她胎中不足,先天就有心疾,这一落水怕是丢了性命都可能,却原来这才是傅弦玉的真正目的啊 委实不是傅弦歌多心,若今日她身边跟着的是连翘,那究竟会发生什么可未可知。 只是傅弦玉的计谋虽歹毒,这手段却太过幼稚,傅弦歌一时间不知是该感慨她是蛇心鼠目还是该感慨她自不量力。 只是她绕了这许久的路,若是能从御湖上过来的话,和宫宴地点的距离反倒是更近了。 抛开傅弦玉后,傅弦歌便开始想这些有的没的,忽的听见前面似乎有什么动静,她瞬间便收敛了心神,轻手轻脚向前走去。 下元节虽是月中,今日天光却不太亮,这御湖旁并未设灯火,再加上皇家园林,假山树木林立,从傅弦歌方才的方位可以透过柳树枝条看见远方灯火,再往前去一步却已经被一块假山挡住了视线。 湖边土地潮湿,踩上去没发出一点声音,草木虽经过精心修剪,却也能遮挡些许视线,傅弦歌躲在假山后,探出头去望,却只见一个蒙脸太监手中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孩童往湖边跑来,那太监身材高大,死死捂着孩童的嘴不让他出声,那孩子即使再怎么挣扎也根本没有作用,只能发出“唔唔”的哭声。 这皇宫之中哪里来的小孩子? 在诸位皇子公主之中,除了九皇子巫马胤昔,其余皇子皆已成年,巫马信这个皇帝做的有些奇特,算上已经夭折的皇子,相邻的兄弟姐妹之间至多大不过一岁,只有九皇子与其他皇子差了十几岁,皇帝今年四十,九皇子虽算不上老来子,但是也应该是捧在手心上的宝贝才对。 但是他偏不,把一个小孩子丢给乳娘放在扶秋殿里便再也没有问过,像是宫里从来不曾有这个人似的。 皇帝对九皇子的态度傅弦歌自然不得而知,对于这孩童的身份猜测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旋即便被她排除,哪里有那么巧?今日可是下元节,朝中不少大臣都带上了家属,或许是哪家的公子也不一定。 然而这百转千回的想法终究是在傅弦歌看见那太监要将那孩童将湖中扔去之时瞬间就被打断了,她在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一步踏了出去。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原以为一切无人知道,可假山后面突然走出一个人来,那太监显然也是吓了一跳,手中动作一顿,傅弦歌趁着这个空档向他靠近了几分,唯恐他继续行凶,然而心中却已经是后悔万分。 不论这孩子是谁,是否会遇到危险,对他下手的人会选择这种时候显然不仅仅是想杀人灭口而已。 不远处就是一派其乐融融的宫宴,下手之人分明是要掀起更大的风浪,如今她横插一脚,还不知道究竟是挡了谁的道,她进宫是有目的的,如今莫名其妙得罪了一个人,日后行事怕是更加困难重重。 她不该管这闲事的! 即便是管也会有更好的办法,而不是如此鲁莽! 这完全不像是她会做出的事。 只是此时后悔显然已经晚了,傅弦歌只能硬着头皮上,她强装出自己身后仿佛跟着千军万马叫对方不敢轻易动手的气势,喝到:“皇上就在不远处,尔等竟敢明目张胆谋害人命?当真是胆大包天,你就不怕被株连九族吗?” 傅弦歌的声音绝对不算小,勉强称得上是气势满满,事实上她却不过是尽量想吸引路过的宫女太监罢了。 看来今日悄悄去一趟扶秋殿的打算是不可能了 事到如今傅弦歌还有心思想这些,倒也算是一奇人,只是那太监明显不知她所想,见她如此强势,一时间竟有些吓住了,傅弦歌趁此机会突然冲了过去夺下他手中孩童,那太监终于反应过来一脚踢向傅弦歌,竟是想要将二人一起踢下湖去。 幸而傅弦歌从小历经险境练出了一身的灵活,抱着那孩子就地倒了下来,也顾不上其他迅速滚向一边,那太监一脚竟就这样落了空。 脱离了桎梏的孩子猛地大哭起来,哭声之嘹亮震得傅弦歌眼前都是一花,她愈发后悔插手这件事了 那孩子的哭声不合时宜,那太监的眼神瞬间迸射出杀意来,他突然掏出一把匕首,在夜色下泛出点点寒光来,傅弦歌一皱眉,发挥出在生死关头训练出的精明来,脑海中已经制定了十几个可能成功逃脱的计划。 然而神经紧绷的时候感知也是格外敏锐,她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虽然轻微,到底是让她听见了,她猛地侧身,躲过了来自身后的匕首,心却沉了下来。 此处竟然埋伏着不止一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峰回路转 究竟是什么人,对一个小孩子竟然会大费周章出动这么多的人,杀人灭口这种事情难道不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吗? 傅弦歌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这一次所撞破的阴谋似乎不小,抱着那孩子的手却没有松开分毫。 看着向她逼近的太监,傅弦歌不动声色地抚上了自己的手腕。 要动用袖中丝吗? 这里可是皇宫,袖中丝虽然已经消失多年,皇宫中却一定会有人认识,她是想暴露在权利之下,以此接近自己想要的真相,却并不想将自己置于死地,可此时此地,若不动用袖中丝恐怕立即就要命丧于此。 若是莫折言知道皇宫禁卫如此无用,他恐怕会毫不迟疑地潜入皇宫,也不至于傅弦歌甫一入宫就陷入险境。 却不想这十几年来傅弦歌没死于那些人手中,却要因为见义勇为命丧黄泉,世事当真是奇妙无比。 后冲过来的几个太监显然对于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傅弦歌感到十分意外,其中一个压低了声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原先的那蒙脸太监便道:“我还想问你们呢?不是说万无一失吗?这个丫头怎么会突然闯过来?” 听这二人的对话,此处竟还是个人烟稀少的僻静之地,看来指望有人能发现这边的动静是不能的了。 傅弦歌暗自忖度,却又听见又一人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哼,还能如何,自然是一起解决了,难不成你还想将这丫头留下来作证吗?” “可是” 傅弦歌听得这群人中对于“杀人灭口”这一做法竟还存在争议,心思瞬间便活泛了起来,只见那人没把话说完,反而是凶神恶煞地将目光转到傅弦歌身上,喝到:“你是什么人?” 这夜黑风高,也看不清人的模样,再加上这几人都蒙着面罩,便叫傅弦歌心中疑惑更甚,若只是对付一个小孩子,出动这许多人已经是反常,再蒙上面来就更有些多此一举,究竟是幕后那人心细如发考虑到了突发情况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傅弦歌不得而知,她的思绪飞快转动,已有应对之法。 今夜乃是下元节宫宴,虽夜黑看不清衣着,她的打扮却显然与宫女不同,这几人不难猜出她是哪家大人的家眷,恐怕正是因此才不敢直接下杀手。 可傅弦歌不知这几人究竟是何方势力,若是轻报家门,运气不好可能还会直接撞上对方的刀口,因此也不敢胡编乱造,依旧气势汹汹道:“我的侍女就在不远处,若是你们敢对我动手,我父亲绝不会放过你们!但我也知此时你们顾虑,我大可以再次与你们一个承诺,只要你们就此退去,我可以对此事缄口不言!” 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傅弦歌又道:“这夜黑风高,我便是连你们身形都看不清,即便是作证对你们又有几分威胁?相反,你们要斩草除根虽不难,但我父亲已在寻我,一时半会儿你们若是制服不了我,弄出动静来,到时候咱们鱼死网破也不要紧!” 傅弦歌一番话说得又快又顺畅,信誓旦旦,就好像此刻她并非处于劣势一般,那几人闻言果然有所松动,傅弦歌心中还来不及升起侥幸,便被其中一人打断。 “休要听她胡言乱语,把他们一起解决了!不要忘了你们的目的!” 说话那人在几人中明显有几分威信,几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便向她扑了过来,傅弦歌本就不会武功,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一时闪躲不及竟被那人撞倒在地,幸而她反应极快,抱着孩子就地一滚,也算是躲过了几次攻击。 怀中抱着的小小孩童被这架势吓坏了,连哭声都停止了,木木地任由傅弦歌抱着,她和这几个人之间的差距毕竟太大,仗着身体灵活躲过不少攻击,却奈何体力实在跟不上,怀里还抱着一个拖油瓶,只消片刻便气喘吁吁,一个闪躲不及便被其中一个人一脚踹飞了出去。 傅弦歌死死克制着动用袖中丝的念头,这几个人武功明显不高,像是宫中的大力太监,她必能寻得机会逃脱,可若是真用了袖中丝,事发后她可就解释不了了。 勾结缇刑司是死罪,这也是为什么缇刑司所铸神兵利器都只能在暗中流传的原因,傅弦歌可不想因此而暴露身份。 心中念头转瞬便过,下一刻她就感觉到了一阵剧烈的疼痛,方才那太监一脚力气不小,她直接撞在了那一方假山之上,她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抱着孩子的双手脱了力,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麻痹了。 那孩子受惊过度,又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往傅弦歌身后躲,伸着短小的胳膊试图把傅弦歌拉起来。 然而傅弦歌此时却已经完全顾不上,她身体完全脱力,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水来,却不能动弹分毫,眼见一个太监拿着匕首扑了过来,她再也顾不上其他,手腕一动,一道拇指大的黑影便倏地飞了出去,快得不可思议。 可那太监不知是被绊了一下还是怎么的,突然倒在了距离她不过一步之处,竟躲过了这一击。 袖中丝与此同时钉进后面的柳树,听着那沉闷的撞击声,傅弦歌的心都沉了下来。 即便是以往前来刺杀她的那些高手,中了袖中丝的阴招也不止一个,如今面对这群武功平平之辈,竟会马失前蹄,傅弦歌如何能不震惊? 她只觉得胸中一阵闷痛,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就连方才发出袖中丝所带来的手腕麻痹都被变得微不可查。 傅弦歌强撑着意识,警惕地盯着不断靠近她的这几人,方才那人的倒下显然引起了一阵小小的恐慌,几人对视一眼,派了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前去查看情况,却在靠近那人的时候同样猝不及防地倒了下来。 这次连傅弦歌都感到震惊了,难不成峰回路转,她还有贵人相助? 意识到这一点的显然不只傅弦歌,剩余的几人迅速反应过来,背靠在一起警惕地盯着四周:“什么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获救 从暗处走出一个人影来,那人中等身材,身形并不宽大,典型的南方人形象,看上去并不具有多少威慑力,但是这几人却丝毫不敢小觑,因为那人腰间佩着一把剑! 这几人不过是几个小喽啰,即便那人的佩剑是什么能引起天下大动堪比湛卢鱼肠的绝世名剑也不会欣赏,但是这里可是皇宫!是正在举行着一场浩大宫宴的皇宫! 禁卫何其森严? 就连御林军中充斥着富贵子弟的左卫都丝毫不敢懈怠! 在这种情况下,谁敢在入宫之时佩剑?! 即使在这等天色之下,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却也让人明白这人身份非富即贵,几个太监心中慌乱,忍不住向同伴望去。 原本那似乎颇有威信的那人眼中犹豫之色一闪而逝,转瞬便凶光毕露,事情走到了如今这一步,他们便是被赶上架子的鸭,是如论如何都不得善了的了! 若是方才答应了那小丫头的条件反倒还好,虽没有完成任务,可却至少局面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谁能想到那丫头如此难缠?简直像是只泥鳅,好几次明明抓着了都能让她溜出去。 几人心中叫苦不迭,然而此时后悔显然已经晚了,来人丝毫没有与这几人纠缠的意思,连最起码的言语试探都没有,竟就那样走到了几人面前,仿佛这单方面的剑拔弩张的气氛完全不存在。 那领头的太监心中打定主意,眉头一皱便要开口,方才那仿佛闲庭信步的人却突然出手,长剑在黑夜里折射出一道白光,显露出那么几分刀光剑影的味道,正好打在傅弦歌惨白的脸上,让她不适地眯起眼睛,再回过神来时那逞凶的太监就已经倒了下去。 动作快得傅弦歌几乎看不清,只知晓方才还凶神恶煞让她左右掣肘的几人毫无反抗之力地纷纷倒了下来,旁边站着的小孩子完全没有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木木地拽着傅弦歌的衣裳不敢动弹,那人收回剑,似乎是往傅弦歌的方向瞥了一眼,准备离开的身形却顿了一下。 方才脱险的傅弦歌神经依旧紧绷着,因此将这人的动作全部收入眼中,心中疑惑不已,此人行事作风竟如此与众不同,与人争斗没有丝毫前兆c出手相助后也没有一句话,旁人即便是不挟恩图报,简单的寒暄总该是有的,可他却像是完全没看见傅弦歌似的,这会儿已经准备走了,却又不知为什么停住脚步,这就让人有待思量了。 傅弦歌因为刚才那一撞,半边身子都已经麻痹了,只觉得有人捂着口鼻呼吸不过来,大脑也终于支撑不了她的思考,闪过这么一丝疑惑就再也无法运转,眼前只剩下一片朦朦胧胧。 她强撑着意识不涣散,试图从袖子中摸索出药来,方才那人在一顿后便再也没有停留,对傅弦歌的异常丝毫不感兴趣似的离开了,不远处一男子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灯笼,欣长的身子倚在柳树上,一副没长骨头似的懒散,让人忍不住担心他会不会就这样掉进御湖里去。 见到江吟回来,他这才懒洋洋地站直,将灯笼交到了江吟手上,漫不经心道:“解决了?” “是,如世子所料,并不是普通的斗殴,属下自作主张,将那几人都解决了。” 江吟回答得一丝不苟,萧挽风的态度却不甚在意,他颇有些无聊地扯下一根柳条来,道:“随你如何吧,管他前因后果,总算是能让某些人不痛快。” 说着便要走,江吟犹豫了片刻,才道:“方才遇险的人似乎是九皇子,只是他身旁那女子属下却不认识。” “九皇子?”萧挽风顿住脚步,嘴角的笑容便有些玩味起来,原以为不过是随手搅乱某些人的计划,却不曾想似乎还是做了一件大事。 从萧挽风来到金陵开始,他就致力于把金陵城搞得鸡飞狗跳,他收到消息,今日宫宴会有一场好戏,却不曾想好戏开锣之前还能遇到一碟开胃小菜,原本他只怀着些许恶意想把这趟水搅得更乱一些,却不想竟救下了九皇子,不知这是否便叫做无心插柳柳成荫? 他也不犹豫,脚步一转便向方才傅弦歌的方向走去,顺着小孩子的哭声很容易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女子,原本他以为江吟口中的女子是什么舍身护主的宫女,却不想这人衣着竟还颇为华丽,一看便知其身份不一般,这种官家小姐,不好好地呆在画舫上,却怎么会与九皇子一起遇险? 想到此处萧挽风不由得多了几分好奇,见那女子应当是受了伤,所以一直在地上不起来,便命江吟提灯走近了些,他扔掉柳枝蹲下身来,这才看清眼前这名女子的容貌。 或许此女先前竟与那几人有过几番争斗,发髻已经有些散乱,乌黑的发丝被汗水沾湿了贴在雪白的肌肤上,强烈的色彩对比竟有一种别样的魅惑,只是她此刻紧闭双眼,嘴唇发紫,可以看出身体都在微微颤抖,衣裙虽然沾染了泥土,身上却没有一点伤口,这可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萧挽风一挑眉,竟对这莫名出现在此处的女子多了许多好奇,傅弦歌感觉到有人靠近,奈何大脑一片混沌,根本支配不了自己的身体。 萧挽风嚣张惯了,向来是想到什么做什么,也不顾什么男女有别,他一伸手便把傅弦歌打横抱了起来,九皇子原本紧紧拽着傅弦歌的衣角,因为萧挽风的动作吓了一跳,一紧张竟然连哭都忘记了。而萧挽风显然是没有安慰巫马胤昔的意思,抱着傅弦歌将她放在了一块平坦的山石上,让她靠在假山上不至于一直躺着 他一抽手,拍拍傅弦歌的脸:“喂,死了没?” 那声音像是远在天边,傅弦歌维持着最后的一点意识,明白过来是有人来了,她心疾复发,全身麻痹根本动弹不得,若是不及时就医恐怕要命丧于此,强大的理智及求生意识终于让傅弦歌的眼皮掀开了一条缝,只是眼前朦朦胧胧,只能看见一个影子,她张了张嘴,也不知自己究竟有没有发出声音。 萧挽风看着这人呼吸微弱极为痛苦的样子,有些不耐烦,也不知怎么想的终于伸出贵手掐住了傅弦歌的人中,就听见恢复了一点意识的人声音微弱地吐出来一个字:“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九皇子 要? 要什么? 这莫名其妙的一个字让萧挽风好看的眉头都皱了起来,想他堂堂南阳世子什么时候对别人这样关心过?他纡尊降贵救了人,难道还要被人使唤不成?使唤便算了,还说的含糊不清,就一个字这让他怎么猜? 他紧皱着眉头,显然心情十分不好,这幅样子又是把九皇子唬了一跳,怯生生地站在傅弦歌旁边一句话也不敢说,反倒是向来冰冷的江吟此次格外敏感地察觉到了萧挽风的异常,他灵光一闪,道:“她是要找药?” 看着傅弦歌惨白的脸色以及乌黑的嘴唇,显然是有旧疾在身,江吟的猜测也不是不可能。 他看着显然失去意识的傅弦歌,眉头却皱得更紧了,自幼便流连花丛的萧世子平生第一次觉得趁着人家昏迷去搜人家的衣裳是一件十分无礼的事情。 这该死的君子作风此刻不合时宜得让萧挽风满心烦躁! 他一瞥旁边站的的九皇子,声音十分不耐烦:“你找找她身上有什么药瓶之类的东西。” 小孩子刚刚从生死边缘走过来,被萧挽风这满身的戾气吓得又退后了一步,脏污的小脸都更白了几分,萧挽风更加不耐烦,又重复了一便,末了还要加一句“快点!”直把巫马胤昔吓得瘪嘴,眼看就又要哭起来,萧挽风只觉得头都大了,这世上果然唯有女子与小人难养,古人诚不欺我! 萧挽风生气起来便是天皇老子都管不了的,因此那什么仅存的一点道德良心也瞬间被他喂了狗,再也不管那在萧世子眼中等同狗屁的“男女授受不亲”的理念,有些粗暴地伸进傅弦歌的袖子中摸索片刻,随后便将那玉瓶拿了出来。 他怒气未消,也不管这药究竟是不是傅弦歌要的,一次服用多少,随手倒了几颗便喂到了傅弦歌口中。 萧挽风的手掌长年干燥而灼热,因此当他碰到傅弦歌冰凉的嘴唇时,竟下意识地微抖了一下,似乎是被冰到了,然而这异样不过是瞬间,他心中很快便涌起一阵不耐烦,粗暴地把玉瓶塞回了傅弦歌袖子里。 他也不知是气恼自己的不争气还是什么,迁怒似的对这个莫名其妙竟然劳驾他亲自服侍的女子多了许多不满,因此也不再去看她,反而将目光放到了巫马胤昔身上。 他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九皇子在宫中并不受宠,但是却也不代表一个被帝王诸多猜忌的世子可以这样不敬的语气和他说话,这也就是巫马胤昔年纪小,否则怎么说也是要生气的。 可他被萧挽风一张冷脸吓怕了,也不答话,就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活像是一只无辜的小兽,让萧挽风一肚子的不耐烦都不好意思发泄出来。 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原本以为今日是撞破了什么秘密,谁曾想是倒了八辈子霉,接连碰到两个他打不的骂不得的人! 整个大晟朝,能让萧世子憋着一肚子火不得发泄无可奈何的人,恐怕也不过五指之数,今日接连遇到两个,萧挽风的心情可想而知,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 莫折言的药丸入口即化,傅弦歌很快便恢复了意识,她身上的冷汗出了一茬又一茬,才刚一睁开眼睛,修长的眼睑上像是挂了一层水珠似的,琉璃眸子都湿漉漉的,纯真而无害。 只是傅弦歌为人与表面绝对相去甚远,在意识尚未完全恢复的时候她便已经理清楚了自己所处的境地,那御湖旁的土地潮湿无比,她的身体平日看着与常人无异,但若是在那种地方晕倒过去少不得要生一场大病,因此对这人如此细心将自己抱离那里的做法十分感激。 她本不是拘泥一格的女子,自然不会因为那小小的举动产生什么羞愤之类旖旎的心思,反而是对这出手相助之人诸多感激,甫一睁眼,却瞧见一个面沉如水的萧挽风,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或许是她的理智尚未完全回笼,在看见萧挽风之时她的第一想法竟是这人竟长得如此好看 狭长的眸子里如同藏着万丈星光,微上挑的眼角勾勒出一个高傲慵懒的弧度,抬眸转目间如同有华光流转,惊艳到了令人喟叹的地步,而此时江吟手中的灯笼中所溢出的灯火打着暖黄的光,让他整张脸的线条都显得柔和起来,眼角一颗鲜红的泪痣愈发张扬妩媚,两相矛盾的气质生生撞进傅弦歌的眼中,正中傅弦歌之审美,以至于他那咬牙切齿的表情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你终于知道醒了?这夜黑风高,你大好的宫宴不去参加反而在宫中乱晃,是谁家的家教如此奇特?” 萧挽风毫不掩饰的讥讽将傅弦歌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心中轻叹一口气,色字头上一把刀,她怎可因为这个就忘记这人是决不能招惹的萧挽风呢 理了理思绪,傅弦歌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她虚弱地朝萧挽风笑了笑,表情一下子生动起来:“多谢公子出手相助,我自幼体弱,若非公子照料,恐怕已经命丧于此了。” 她客客气气地说了半天,自己身份却丝毫未提,萧挽风十分不满,他一拂袖站了起来,方才为了这女子与巫马胤昔,萧挽风纡尊降贵不顾形象地在地上蹲了这么长时间,委实是不易。 因此见傅弦歌醒来,他那不知为何酝酿成灾的不耐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一般,出口便是要将人气哭的架势:“既然是个病秧子那就好好在家里做个花瓶,出来给别人找麻烦做什么?” 傅弦歌十分无奈,总算是亲自体验了一把萧挽风的毒舌,原来他以往在千川公子面前竟是收敛了的。 她也不和萧挽风计较,脸上的笑反而有些讨好的意味,刚欲说些什么,萧挽风却被她这阿谀奉承般讨好的笑搅得心中郁气更甚。 他脸色一冷,又道:“没有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你以为你巴结上九皇子就有什么好处不成?还是先把小命保住再说吧。” 在萧挽风的心中,巫马胤昔在宫中如同一个隐形人,即便是合宫宴饮之时也基本不出现,母家更是丝毫势力也无,平白无故怎么会与一个大臣的女儿走到一起?分明是她撞破了巫马胤昔被害才搅进了这件事情之中。 只是在家萧挽风看来傅弦歌可不是什么挺身而出,被他如此嘲讽都能挤出一张笑脸的人,与那等谄媚小人皆是一丘之貉! 因此他这一番话说的可是丝毫都不客气。 只是听到傅弦歌耳中,她的关注点就全然不同了,这个小孩子竟然是九皇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萧世子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心心念念要与扶秋殿扯上关系,心中那计划还只是一个雏形,却不曾想一时冲动,就捡到了一个九皇子,这可真是傅弦歌今日收到的最大惊喜。 或许是在做为千川公子时,傅弦歌与萧挽风之间的合作关系尚算稳定,也建立了一定的信任,她此时竟未曾掩饰自己的情绪,脸上的笑意愈发大了,看得萧挽风都有些发愣。 傅弦歌脸色依旧苍白,在灯火下便如同透明一般泛着晶莹的玉色,嘴唇却已经恢复了些颜色,浅浅的红如同三月的桃花,泛出起到好处的颜色,让这个笑容更加明媚起来。 萧挽风暗骂一声红颜白骨,再次冷下脸来,幸而这样小小的表情变化傅弦歌没有注意到,否则她恐怕是要忍不住调侃几分了。 而两人的万般思绪不过是转瞬之间,巫马胤昔站在傅弦歌身后小脸都已经憋得通红,在听到萧挽风那样不客气的话后终于忍不住了,用稚嫩的声音说道:“不是那样的!” 他到底是害怕萧挽风,这句话声音小得可怜,傅弦歌一偏头,有些疑惑地看向巫马胤昔,声音温柔道:“你方才说什么?” 看这两个人,像是提前约好了一般丝毫不把皇权放在眼中,瞧这语气就仿佛站在这儿的人只是坊间寻常人家的幼童,而不是天家子弟似的 萧挽风被傅弦歌这态度引起了片刻的好奇,忍不住用余光往这儿瞥过来。 只见巫马胤昔低着脑袋支吾了半晌才终于鼓足勇气,认真地看向萧挽风道:“姐姐不是这样的,她对我很好的,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傅弦歌有些好奇,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这小孩子好过?可巫马胤昔只是个小孩子,自然是说不出那一大串的道理来的,在这深宫中除了奶嬷嬷,从没有人保过他,可就算是奶嬷嬷的怀抱也没有傅弦歌那样让人安心。 他抓着傅弦歌的袖子不放手,试图用这样坚定地态度来反驳萧挽风方才的话,可萧挽风只是瞥了他一眼,旋即不屑地嗤笑一声,不说话了。 总觉得萧挽风与自己之间应当是有什么渊源的,因此傅弦歌对他难免多些在意,此刻见他露出这样小孩子一般的脾气不由得觉得好笑,忍不住说道:“敢问公子芳龄?” 堂堂七尺男儿,竟被当做女儿家问一声“芳龄”,萧挽风若是听不出来这其中的讥讽便是白活了,当即冷哼一声,正欲反唇相讥,却瞥见那坐于山石上的少女嘴角含笑,翦水瞳微弯成好看的弧度,眼角的光便这么溢了出来,竟一时让他有些失神。 少女的脸庞被灯火映衬出几分暖色,她见萧挽风不答,便又说道:“能与一孩童争长短,想必公子年纪应不大。” 看上去是为萧挽风解释的话,却满含着戏谑,夜色中萧挽风突然回过神来,觉得脸上有些发烧,却为自己的失神而恼恨,也不管傅弦歌究竟说了什么,一撇嘴道:“伶牙俐齿,你如今这幅模样,若是叫别人瞧见了,本世子倒想看看你如何辩驳。” 傅弦歌这才看了一眼自己的尊荣,衣裳确实凌乱了些,却也不至于到为人诟病的地步,可接下来她还要参加宫宴,这幅样子若是死里逃生便也罢了,可就这样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显然于理不合。她叹了一口气,在这宫中她举目无亲,这倒是一件难事。 傅弦歌流露出的为难显然极大地取悦了萧挽风,他的神色瞬间便飞扬起来,他继续说道:“此处争斗已过许久,御林军便是再废物也该反应过来了,啧啧啧,不知道谁能有此艳福。” 萧挽风说此话是极为夸张,恨不得将“幸灾乐祸”四字刻在脸上,终于让傅弦歌瞪了他一眼,只是萧世子来金陵许久,对他最无效的恐怕就是眼神威胁了 傅弦歌顿了片刻,突然说道:“可否请公子帮个忙?” “不帮!” 萧挽风拒绝得无比干脆,让傅弦歌对于此人的恶劣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她张口正欲再说些什么,却听见一声大喝:“什么人在那里?” 是巡查的御林军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也不知萧挽风这一张嘴是否是在佛前生出来的,说话竟如此准确,萧挽风脸上笑意更甚,一想到这女子即将吃一个大亏心中便十分愉悦,抢在傅弦歌之前说道:“有人在宫中行凶欲刺杀九皇子,还不来人?!”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一阵慌乱,傅弦歌可以听见不远处的脚步声只是凌乱了片刻便恢复整齐,迅速朝这边走来,似乎是还有人举着火把召唤他人,在夜色里闪烁这点点火光。 傅弦歌没看见萧挽风眼角的挑衅,她无奈地皱起了眉头,突然出声喊道:“啊!世子救命!” 少女的声线柔软清澈,明显带着的慌乱和胆怯让萧挽风惊奇地一挑眉,偏头一看才发现这人脸上依旧平淡如水,仿佛方才那声音不是她发出的似的。 听见里面似乎还有女眷,不远处的脚步声顿了一下,傅弦歌贴着巫马胤昔的耳朵对他说了一句什么,小孩子眨眨眼睛,不解地看着她,得到傅弦歌一个肯定的笑后才终于鼓起勇气大声喊道:“你们都别过来!” “九皇子?是九皇子,快点!” 一听见小孩子的声音,外面的御林军迅速反应了过来,巫马胤昔又说道:“这里还有女眷,事情已经解决,派一人过来即可。” 傅弦歌教给他的话逻辑清楚,也并不难讲明白,因此巫马胤昔虽然年纪还小,但却还是一字一句说完了,果然外面的动静很快小了下来,想必也是有所顾忌,毕竟方才那道女声不似作假,而且听那声音,似乎萧挽风也在。 “做得好。” 傅弦歌并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摸了摸巫马胤昔的小脑袋,或许是因为方才才被这个漂亮的小姐姐保护着的缘故,巫马胤昔有些羞涩地露出一个笑,觉得这个小姐姐格外温柔。 而且她说的话都好神奇,那些人居然真的会听他的,这是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情况。 傅弦歌并不知道小家伙在想些什么,将目光转向萧挽风,却发现他以一种极为警惕的眼神望向自己,狭长的凤眸中流露出危险的光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金陵红衣尽 自始至终,萧挽风都没有表露过自己的身份,并且傅弦歌先前一直都是以公子相称,因此萧挽风对她并未有太多在意,可到此时她却一口道出“世子”,显然是早就识破了他得到身份,可在这种情况下,他对傅弦歌并没有威胁,甚至算得上她的救命恩人,她为什么要装傻充愣? 可见她从一开始就不想与他扯上关系,此事一过大家便谁也不认识谁。 他堂堂南阳王世子,向来是别人对他巴结奉承,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小小女子避之唯恐不及了? 看着萧挽风的神色,傅弦歌大概也能将他的心思摸得个七七八八,不由得叹气,可这也不是她愿意的。 她日后与萧挽风打交道的日子还很多,若是以傅弦歌的身份与他还有交集,难免会露出破绽,这可不是傅弦歌所希望的。 可如今这种形式,她这幅样子自然不能被太多人瞧见,虽说她并不甚在乎男女之别,若是以往甚至不在意傅弦歌的名声如何,可如今她要用傅弦歌的身份才能接触得到那些核心的隐秘,自然要好好保护这重身份。 要知道如今这世道对女子还是有诸多束缚,她即便是死里逃生,可若是被御林军就这样围住,难免日后被人诟病,要想阻止他们进来,必须要让他们明白此地以无危险,显然萧挽风便是那个挡箭牌,她也是迫不得已才拿出来的 虽说孤男寡女说出去也不怎么好听,可毕竟现场还有一个九皇子不是?更何况萧挽风虽然名声不怎么样,好歹是个世子,也不是什么无名无姓之辈,名声总要好听多了。 傅弦歌自己觉得,这决定是百利而无一害,对萧挽风也毫无影响,因此十分不明白有什么值得他如此盛怒的。 她轻咳一声,试图解释一下:“金陵子弟向来喜爱天青之深沉c月白之飘逸c柳青之灵动c纯白素净纯黑沉稳百花争艳,却偏偏嫌弃大红之色过于女气,近来却掀起一阵喜爱红衣的风流习气,可大多数人穿上却往往因这颜色过于艳丽而喧宾夺主,唯独南阳世子风流肆意,举手投足间尽显天潢贵胄之大气,我见公子红衣胜火,除却引起这金陵红衣尽的南阳世子怕是也不会有旁人了,故此一猜,世子莫要介意。” 她拍起马屁来便像是一根羽毛,挠的人心痒痒,觉得身子都更轻盈几分下一刻便要飞起来了一般。 同样是拿容貌说事儿,这一番话可比她作为千川公子之时说的不知好听了多少倍,什么金陵红衣尽,这一张嘴当真是抹了蜜一般,饶是萧挽风都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 只是他却不会因此就相信了她,若是仅凭这一点,她可不会如此理所当然地称他为世子。 因此萧挽风对她依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就在傅弦歌想要再次开口时,已经有一人走近了,他脚步匆匆,夜色下却看不清神色。 “见过世子爷,见过九皇子,微臣救驾来迟,还请赎罪。” 巫马胤昔有些紧张地往傅弦歌身后躲了躲,无措地看向她,至于萧挽风嚣张惯了,自然不想理会这人,因此便站在一旁冷哼一声,倒是叫来人心中更为紧张。 傅弦歌拉了一下巫马胤昔,对着他的耳朵低语了几句,由于先前所建立起来的信任,巫马胤昔极为听她的话,生涩又胆怯对那人说道:“来了就好,你快起来吧。” 若是论身份,九皇子是要比萧挽风要高的,可问题是九皇子根本不得宠啊,一旁的萧挽风还没发话,他怎么敢起来? 若是方才其他人身上,或许此刻会无比地尴尬,起来吧,那是不把萧世子放在眼里,难免会被他记恨;不起来吧,那可就是藐视皇权了! 左右为难! 幸而此刻来的人却是傅钧,对于他来说,却是完全不存在这种为难的。 他恭敬地应了一声,旋即挺直了身体,开始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眼前四个人,萧挽风一脸不耐烦显然不会回答,他没有发话江吟自然就只能好好充当木桩子,还有一个话都说不清楚的童子,傅钧只能讲目光放到傅弦歌脸上。 还没等她开口,傅钧就惊讶地打断了她:“四妹?!” 一声四妹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傅弦歌也疑惑地看向他,灯光昏暗之下辨认了许久才认出这人竟是没见过几面的傅家大少爷傅钧! 她知道傅钧今日当值没办法参加宫宴,却不想竟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他,按照傅弦歌与安氏这水火不容的情势来看,傅弦歌是分外不想遇见这位哥哥的,天知道日后的事情经过他的口会传成什么样子? 看见傅弦歌有些疑惑的表情持续了片刻后猛然转变为震惊,萧挽风眉头一挑,瞬间又多了许多兴趣,这世上竟还有人要花这许久的时间才能辨认出自己兄长的? 实在是有趣 心中这念头方才闪过,就听见傅钧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应该同母亲一起在画舫上么?” 傅弦歌扯扯嘴角,又不能得罪傅钧将过错推到安氏身上。此刻她处于弱势,这岂不是自寻死路么? 她便只能说道:“原本是要同母亲一起去见过大姐姐再转道去宫宴的,却不曾想身子不舒服,便只能与五妹妹一同留了下来,可天色渐暗,我便与五妹妹走丢了。” 她说的十分委屈,怎么看都是一副受尽欺凌的弱者形象,实在是看不出半点方才的口齿伶俐,傅钧又道:“那这里又是怎么回事?” “我也巧合才撞上此事的,当时有一个大太监正欲行凶,我惊吓之下便暴露了行踪,他便唤了同伙要将我一起灭口,幸而碰上萧世子才免于一难。” 傅弦歌脸上流露出后怕来,倒是叫萧挽风对她的印象好了许多。 若是寻常人救了九皇子,怎么说也要自夸一番,不论是通过何种形式,至少不会如同她一般直言是“暴露了行踪”,其中意思岂不就是若非没有这意外,她就见死不救了?不说揽功吧,这么说可算得上是藐视皇权的罪了,这对兄妹倒是有些意思。 然而傅钧仿佛是没有听出这意思,他紧皱着眉头,随后像是要确定一番似的问道:“同伙?他们还不止一人?” “有四五个,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傅弦歌观察着傅钧的反应,为了防止他与安氏沆瀣一气,她必须早做防范,故意露了一个大破绽,就等着他上钩,可傅钧却像是完全没发现似的,满脸都是因为此次刺杀而引起的郑重,这傅钧的心思倒是比安氏深上许多。 不远处已经多了许多火光,想必是御林军已经将此处团团围住,萧挽风看了一眼外围,转过头来,却见傅钧突然对他行了一个大礼:“多谢世子仗义相助,救了舍妹一命,日后若是有何吩咐,傅钧愿效犬马之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渊源 这突如其来的感激涕零让傅弦歌的眸光暗了暗,南阳世子无论怎么看都是金陵贵族们敢想不敢碰的香饽饽,可若是为了报恩,这可是一个绝佳的接近借口,傅钧倒是会借光。 就在傅弦歌心中思量的时候,萧挽风却仿佛是被雷击了似的脑袋有瞬间的空白。 傅钧? 是傅家的长子吧? 那他的四妹妹可不就是傅弦歌?! 他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自己与傅弦歌的初次见面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方才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冷眼相待讥讽嘲笑,对她的困境袖手旁观,居然将她方才冰冷的山石上,明知她定是身体有碍才不能站起来也当做完全不知道冷眼旁观,着凉了怎么办?! 一时间萧挽风的脑袋竟有些乱糟糟的,少有地没有反应过来傅钧接下来说了些什么。 他眨了眨眼睛,恢复了常态,却也没理会傅钧,对江吟说道:“你去司衣局让她们送一套衣物到扶秋殿。” 他突然转变的态度让傅弦歌莫名其妙,江吟领命去了,萧挽风便又对傅钧说道:“扶秋殿距离此处不远,里面也只住着一个年幼的皇子,在那里换一套衣物倒是方便,不会惹人诟病,你可有意见?” 傅钧原本想说让傅弦歌去芗箬殿的话原封不动地被堵回了肚子里,萧挽风都开口了,还把话说得这么满,他还能说什么? 反倒是傅弦歌被他这完全没有必要的解释惹得有些侧目,虽说傅钧是她大哥,可他萧世子做事什么时候给过人面子了?这解释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 方才萧挽风还对自己横眉冷眼意见诸多,要说这一转眼就变了态度可不正常,傅弦歌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萧挽风是想要做什么。 正心中疑惑之时,萧挽风又说道:“此处的事既然已经解决,你们便将去上报即可,本世子无心在此与你们周旋,先送九皇子回去了。” “可要微臣派人护送世子?” 此言甫一出口,傅钧便察觉到气氛顿时冷了下来,他想起傅远山的嘱咐心中无奈,便又自己接过话来:“既然如此便劳烦世子了,舍妹” “大哥!”不等傅钧把话说完,傅弦歌便抢先打断了他:“此事事关重大,恐会将傅府也牵扯进来,还是不要让我也在此处的消息传出去才好。” 为了防止傅钧在背后做什么手脚,傅弦歌不得不将傅府搬出来,事关重大,他应当是不会凭着一腔私愿如此糊涂。 只见傅钧沉吟片刻,道:“你放心,我有分寸,只是父亲那里却是瞒不住的。” 傅弦歌也没想能瞒着他,对于稳住傅钧一事颇为满意,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眉头却微蹙了起来。 她半边身子的麻痹尚未过去,这要如何是好? 傅弦歌一咬牙,手上便多用了些力气,下一刻却被一人打横抱起,她猛地抬头,却瞥见一张满是不耐烦的脸。 方才萧挽风抱着她之时她意识混沌,根本没看清他的样子,如今近距离接触,傅弦歌却是连他透过衣服所传递出来的滚烫体温都感觉得一清二楚,一时间呼吸一滞,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又听见那人恶狠狠的声音:“自己腿瘸了不知道吗?还想给别人找多少麻烦?” 她的腿何时瘸的? 傅弦歌愣了瞬间,旋即明白过来,以萧挽风的心机,又怎会看不出来自己对傅钧的防备?若是寻常家兄妹,事关女子声誉,兄长是无论如何也要支开旁人将此事牢牢瞒住的,可她却偏偏要抬出傅府,可不就是为了让傅钧莫要轻举妄动? 因此萧挽风这句话事实上却是对傅钧说的才对。 傅弦歌尚未想明白萧挽风为何突然转变了立场,面上却是已经配合着他道:“多谢世子。” 傅钧看着这两个人之间的互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看着他们离开了。 不知是南阳世子凶名太盛还是傅钧的安排滴水不漏,被萧挽风抱去扶秋殿的路上傅弦歌竟没有看见一个御林军,他们十分默契地萧挽风留了一个出口,并且完美地避开了他。 看着方才事发之处灯火涌动,想必是在他们离开后御林军便那里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傅弦歌有些好奇地看向萧挽风,有些不明白这个人应当只是嘴巴欠了些,为何会如此让人畏惧。 却全然不知随傅钧一同到达的那一批,也就是听见傅弦歌声音的那几个御林军得到了严厉的封口令,刺杀九皇子现场竟有女子出现的事情根本没有流传出去分毫。 “世子与傅家有什么渊源?” 傅弦歌被人抱着,连走路这一件事情都不必操心,闲来无事,她便开始招惹萧挽风。 实在不是她吃饱了撑的,二十几年前方婉和傅远山c巫马信之间的关系没几个人不知道,说不定她以傅弦歌的身份还能得到比千川公子更多的消息。 可萧挽风心中却是十分烦乱或者说是忐忑,在来到金陵之前,他曾经有过无数遍的设想,他和傅弦歌的初次见面会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傅弦歌会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她所生活的环境是什么样的,她会是什么样的性子,会喜爱什么样的东西 在他十几年的灰暗生活中,这种充满光明和憧憬的想象少有得能给他带来些许暖意。 南阳侧妃向来很会做事,她为了做出一副慈母的样子,所以让他带来金陵城的东西都十分贵重,可全都没有用处,真正用得上的银两少得可怜,其余的要么带有南阳王府的印记,无论是打点送人还是典当易物都不妥当;要么都是女子饰物,美其名曰他再有两年便要及冠,可以用作将来成亲的聘礼,也不必再从南阳运来那样麻烦。 他想他可以将那些布匹首饰都送给傅弦歌 金陵城曾经是母亲生活过的地方,这里有她曾经的好友傅远山和巫马信,还有早已经死去的向小葵,在这些人的后代之中,只有傅弦歌是不一样的,由于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缘由,这个从未谋面的甚至可能并不存在的陌生人被漫长的岁月嵌入了萧挽风的生命,没被挖掘出来的时候毫无知觉,一旦被牵起一根游丝,便再也无法掩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扶秋殿 对于傅弦歌的万种情绪,在萧挽风这里却是无法言说,他脸色一冷,恶狠狠地说道:“不想我把你扔下去你就给我闭嘴!” 此人竟还恼羞成怒了 傅弦歌对此感到颇为诧异,一直以为南阳世子无法无天唯我独尊,却不料还能被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激成这样,但此人喜怒无常,傅弦歌是真有些怕他就此撒手,到那时她一人在这宫中,两眼一抹黑,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傅弦歌向来信奉好汉不吃眼前亏,因此干脆闭嘴不言,一双眼睛也极为老实地不再乱看,配合程度让萧挽风颇为满意,那乱七八糟的心情也终于渐渐收拢,三人不多时便到了扶秋殿前。 萧挽风将傅弦歌放下来,一手拉住了正兴奋得往前冲的巫马胤昔:“你去找个宫女来把她扶进去。” 闻言傅弦歌又是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除了江吟与巫马胤昔之外,只有傅钧一人见到了他抱着傅弦歌的情景,傅钧即便是与她立场不同,但为了傅府的声誉,此事断然不会声张,可这宫中人心思难辨,若是这幅样子被旁人瞧见恐怕是一场未知的风暴,没想到他竟如此周到,事事为傅弦歌着想,只是他方才不还是与她敌对么?这态度转变似乎有些太快 萧挽风也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十分敏锐地感知到了傅弦歌这隐晦的一眼,心中顿时升起一阵恼怒,皱眉道:“你自己那么重还指望我继续抱着吗?自己走去!” 说着便一甩袖子径直跨进了扶秋殿的大门,看得傅弦歌目瞪口呆。 这世子爷的脾性好难捉摸 巫马胤昔被萧挽风吓怕了,紧张地抓着傅弦歌的手看向她。 “没事,世子爷这是没得到夸奖,闹脾气呢。” 傅弦歌这话说得毫不收敛,前面的萧挽风脚下险些一个踉跄,他堂堂萧世子,何时会去计较那劳什子虚无缥缈的夸奖了?!当真是欺人太甚! 他心中一阵怒火起,愤愤地一转身,却见傅弦歌满脸笑容,温柔地揉着巫马胤昔的小脑袋,把他整齐的头发都揉的凌乱了,引得小家伙不满地皱眉,却又不敢说什么可怜兮兮地看着傅弦歌。 扶秋殿前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在门前的二人身上铺上一层柔和的光,给此情此景平添几分温馨,把萧挽风都已经冒到嗓子眼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这样被人说笑却无可反驳的情景让萧世子内心极度无法接受,他回过神来心情便更加愤懑,再也不理会这二人快步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傅弦歌嘴角抿起一丝笑意,身体的麻痹事实上已经过了大半,便勉强撑着往里走,巫马胤昔见此赶紧去扶着她,可他一个小小童子,傅弦歌哪里敢往他身上用力?因此这搀扶事实上也并无太大需要。 进到扶秋殿里面,傅弦歌这才皱起眉来,当初喜云在介绍几位皇子时,并未详细介绍九皇子,傅弦歌便想他大概是不怎么受宠,却没有想到即便是宫中皇子,受到轻视时光景竟也如此艰难。 今夜是下元节,宫中妃嫔皇子皆在那画舫之上,不能参加宴席的宫人们也会将宫殿挂满各式花灯,热热闹闹的也算是过了一个佳节,可这扶秋殿中冷冷清清,半点没有人气,大门处的两个大红灯笼怕是为了面上好看才挂上去的,萧挽风堂堂南阳世子已进来许久却也不见半个人前来迎接,可见这扶秋殿之荒凉。 可巫马胤昔却对此全无所觉,高兴地朝里面喊了一声“嬷嬷”,侧殿的门应声开了,一个四十余岁岁的妇人便走了出来,在看见巫马胤昔之时显然十分高兴,快上前来迎接他。 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巫马胤昔的胆子总算是大了些,他飞快地跑进那嬷嬷怀里,一个劲儿地撒娇买好,惹得傅弦歌都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嬷嬷这才注意到还有一女子站在庭中。 “请问姑娘是” 扶秋殿中灯光太暗,那嬷嬷盯着傅弦歌瞧了许久才确定这人衣着并非宫中女官,一时想不出这扶秋殿何时与这样的人物有了联系,话语之中便带了诸多小心。 傅弦歌心中不免有些感慨,面上却不露分毫,依旧是起到好处的恭敬,正欲开口之时,正厅之中却突然传出一阵怒骂:“好大胆的奴才!本世子来了半天也不见你们前来伺候,却原来是在此处躲懒偷闲,这宫中花费银钱养的难道就是你这等废人吗?留着又有何用?!” 语罢便听见一声闷响,像是什么重物落地之声,旋即大殿之中便传来一阵呼爹喊娘的求饶声,乱成一片,人影晃动在门盈上,像是一出乱糟糟的皮影戏。 那嬷嬷脸上闪过一丝惊慌,赶忙将巫马胤昔往自己怀中护了护,再也顾不上傅弦歌之事对他说道:“一会儿殿下千万莫要出来,先回自己房中躲起来,不论外面听见什么声音,是否有人喊你都不要答应知不知道?” 傅弦歌正被那嬷嬷这样郑重的交代弄得一头雾水,却更未想到巫马胤昔小小年纪竟将这么长的一段话听得十分明白,紧张地看了一眼傅弦歌,犹犹豫豫地似乎是有话要说。 那嬷嬷被他这样的反应气到了,急切之下直接把他抱起就要走,巫马胤昔终于想明白了话究竟该怎么说,脆生生地阻止了嬷嬷:“不是的,嬷嬷,哥哥是好人,和他们不一样。” 也就只有在小孩子的世界里,人可以如此黑白分明地被打上好或者坏的印记,傅弦歌看着这一幕,心中却是已经有些明白了其中原因,怕是有人借口发落奴才找过扶秋殿不少的麻烦,巫马胤昔每次都被那嬷嬷藏了起来,这才才会有这样的情景。 只是看这满院的萧索,可见这里的奴才也是不怎么尽心的,偏偏今日遇见了萧挽风,他那样受不得丝毫委屈的性子,偏偏刚忍了一肚子气,又遇到一群不长眼的奴才,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难得萧挽风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傅弦歌有些出神地想着,旋即笑着对那满脸狐疑的嬷嬷说道:“那是南阳世子,脾性向来不好,嬷嬷可莫要怠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相求傅钧 要说萧挽风的性子确实是让人有些捉摸不透,相比而言傅弦歌就单纯多了,她要有一个接近扶秋殿的理由,自然要善待巫马胤昔,连带着他的奶嬷嬷也要提点,若是今日她成了那被殃及的池鱼,那可不好办。 因此傅弦歌的这一声提醒可谓是十分真诚,那嬷嬷愣了一下,里面再次传来一声怒骂,她这才算是彻底回过神来,知道此时并非是询问的时机,犹豫片刻便抱着巫马胤昔往大厅走去。 傅弦歌没去凑那个热闹,免得萧世子脾气一上来还要迁怒自己,她本也不是什么讲究的人,便拂了一把直廊的栏杆,倚栏而坐了,今夜萧挽风的态度转变太快,总让她产生一种不安之感,只是这感觉没有来由,便不知从何所起。 若说是因为方婉与傅府之间的关系,她却也没有看见萧挽风对傅钧有多客气,若是真要论起来,他应当是更加亲近傅钧才对。 大概是习惯了以利益权衡人情交往,傅弦歌下意识地便觉得萧挽风在她身上有利可图,只是这其中利益在何处恐怕还是要归咎于她那段隐秘的身世了。 要说傅弦歌在金陵城的双重身份,竟都与萧挽风在不知不觉之间建立了联系,不知是福是祸 傅弦歌心中正思量着要如何才能在萧挽风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同时不暴露身份,从他藏在那一份嚣张之下的机警来看,此事不由得傅弦歌不打起万分的警惕。 “姑娘,外面天凉,咱们先去里屋换身衣物吧。” 傅弦歌闻声望去,却见一个低眉顺眼的小丫头正站在她身旁战战兢兢,她不免有些疑惑,再一抬头才发现萧挽风正带着江吟从扶秋殿中离开,这才明白过来。 再看向那小丫头手上捧着一套衣物,想必便是江吟带回来的了,难得这丫头在萧挽风的怒气之下还能完好无损,也算是他手下留情,只不过看这样子也是受惊不浅。 其实说到底这扶秋殿中的奴仆们究竟如何与他二人并无多大关系,更何况萧挽风身份敏感,若是如此明目张胆地打发这扶秋殿的奴仆,可就是在打皇家的脸了,他萧挽风有何居心,竟敢染指宫中之事?借此发一通脾气已经是他备受圣宠的表现了。 只是就连傅弦歌都摸不清楚他究竟是借题发挥还是随性而为 且不管他要做什么吧,这结果对傅弦歌总是无害,管巫马胤昔是否从中受益,与她何干? 傅弦歌对那小宫女点了点头,由她扶着进了里屋,卸了一身的鸡零狗碎,换上司衣局送过来的衣物,又由那小丫头重新挽了一个发髻,这才看不出一点狼狈来。 只是可怜了那如烟锦,那样好的料子,在她身上竟才穿了半日便没了用处,宫中的衣物虽然华贵,可也是不可能与如烟锦相提并论的,毕竟即便是在宫中,那也是用来赏人的好东西,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拿了出来? 也不知是江吟打了招呼还是司衣局会做事,她这一套衣服虽然华美但却没有品阶,也不会过于拔尖,触了谁的霉头,倒也让傅弦歌放心不少。 “姑娘衣裳可换好了?傅百骑已经在等着了。” 来敲门之人说话十分客气,傅弦歌疑惑地看了一眼门外,不知傅钧为何会到这里来,却还是命那小宫女拿上换下的如烟锦便打开了房门,与来人一同到了扶秋殿的大厅。 扶秋殿中结构十分简单,不过几步的距离便到了大厅,却见傅钧正恭恭敬敬地站在巫马胤昔旁边,脸上没有一丝轻视或是焦急,傅弦歌走上前去,对傅钧行了一礼,又谢过巫马胤昔,这才安静地站在一旁,并不询问究竟何事。 傅弦歌一身蓝紫包边纱裙,即便是在陌生的皇宫之中也不露丝毫惬意,举止自若,出现之时确实是让傅钧好好惊艳了一把,没有想到这个病恹恹的四妹妹打扮起来竟也是个倾城的美人儿。 他并未看清傅弦歌原先身上的如烟锦,只道此时已经是人间绝色了,见她到来也不拐弯子,说道:“你不知礼数在宫中乱闯,已然是大罪,只是你误打误撞救了九皇子也算是将功补过,只是父亲得知此事却仍旧不满,此刻宫宴已经开始,你快快随我走。” 傅弦歌没有想到傅远山竟然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却还是对傅钧恭敬说道:“是我不懂事让父亲担心了,只是此时过去岂不是” 傅弦歌脸上流露出为难,却并未将话说完,傅钧一皱眉,道:“你不必担心,吾皇圣明,并未因此降罪,只是今夜你所遇之事必不可叫其他人知晓,若是有一丝泄露,便是傅府也保不了你,明白吗?” 说到最后傅钧的话语已经是有些严厉,傅弦歌瑟缩一下,认真地点了点头,已经完全放下心来。 这宫宴迟到之事若是被有心人渲染一番,轻则是说恃宠而骄,重则便是藐视皇权! 要说藐视皇权这罪名,既没有既定标准,亦不用证据确凿,嘴皮子一张一合便能给人定罪,至于最后如何处置,那便要看皇上对此人的态度了。因此此罪可以说是陷害忠良排除异己的最佳选择,不论是良臣奸相还是暴君明主,古往今来多少人都以此立了威扬了名,除了奸惩了恶,当真是一把神兵利器! 可误时是一回事,那毕竟有所因由,虽救下九皇子此功不能大肆渲染,皇上心中却是知道的,因此旁人如何评说夜色就没什么所谓,只是若因此便干脆不去宫宴了,那才是真正的大不敬! 傅弦歌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从傅钧处探了一个底后便不再继续此话题,对傅钧道:“我省得的,还请大哥放心,我必定不会再闯祸了,只是我还有一事请大哥帮忙。” “何事?” 傅钧对这个四妹妹并不亲近,基本只在她回府之时见过一面,对于她的为人更是道听途说,因此实在想不出来究竟何事如此重要竟让这个生性怯懦的四妹妹开口求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衣物 傅弦歌命人将换下的那一套衣物捧上前来,对傅钧说道:“在宫中出了这样的意外实非我所愿,只是事情已经发生,其中所带来的弊端也不得忽视,这换下的一套衣物,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这么一套如烟锦的衣物罢了,若是要带回去岂不是要带着这么一套脏衣参加宫宴?大庭广众之下,傅弦歌还丢不起这个人,但是这东西留在宫中便是一个隐患,这如烟锦珍贵异常,谁知是否会有人私藏了,平白引出多少祸端。 按照傅弦歌原本的想法,是要请巫马胤昔烧掉的,如此行径虽在宫中不太恰当,可只要嘴巴紧一些,也并不大碍,如今见着傅钧倒是更好了,她可是将东西交给了他处理,还有巫马胤昔作证,若是日后出了事,也就牵连不到她身上 傅弦歌心中的如意算盘打的响亮,面上却是为难,傅钧并未太过在意,招呼了一个随行的下属,命他送回傅府,便不再与傅弦歌说其他的话,与巫马胤昔作别后带着傅弦歌离开了扶秋殿。 这偌大的扶秋殿,也不知日后何时才能再次造访 傅弦歌忍不住偏过头来看了一眼,正巧瞧见巫马胤昔手中拿着一个灯盏把玩,稚嫩的脸上满是喜爱,那一瞬傅弦歌猛地瞳孔微缩,旋即恢复正常,若无其事地跟在傅钧身后,安静而乖巧。 巫马胤昔手中拿着的灯盏样式精美,分明便是双蝶戏花琉璃盏,正是月前落展自千川阁购置的那一盏 千川阁的东西,傅弦歌一眼便能认出来,更遑论她为了入宫一事将那落展所购的琉璃灯盏来来回回思量了许多次,不可能认错! 此事若是如此便有意思了,那落展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便已经坐上了女史之位,在宫中前途不可限量,这样的人定然是极会做事,却为何要花心思去讨好一个不受宠的皇子? 她特特从宫外买了这么一样贵重却并不如何显眼的东西,落在巫马胤昔手中定然不是巧合,那他一个小小童子,又有何本事让一个女史巴结讨好? 傅弦歌原本以为那落展心思玲珑,却并不是服侍妃嫔或者皇子,而是留在二十四局一步步往上爬,应当是一个目光长远的女子才对,如今看来却并不是如此简单。 宫中下元节并不如中元节下元节那样热闹,河灯却一盏胜似一盏的精致明丽,大大小小地飘荡在御河上,随着缓缓的水流一点点的往外飘去,那些不能出宫的,或许能借这些河灯寄托相思,只是不知这宫中女子借灯寄语心上人的可有外面那样多。 傅弦歌看着御河上星星点点的光,心中却在想着这些,及至渡口,清思早已在那里等着,傅钧对此毫不意外,在自家主子不见了的情况下,哪家的奴婢敢独自现身宫宴这等场所? 莫不是嫌别人抓不到把柄 出乎傅弦歌意外的是,渡口上却不只有清思一人,站在渡口最前端,一身天青色长袍被夜风吹得微微摆动,不惑之年的傅远山并没有一丝岁月的沧桑感,反而被时光打磨得更加圆润儒雅,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傅钧带着傅弦歌缓缓上前,见到傅远山的时候显然也是松了一口气:“父亲,我把四妹妹带回来了。” 听这语气,到像是这一趟是从哪个凶险的地方归来似的,傅远山露出一个笑容,对傅钧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向来是让人放心的,不错。值班去吧,今日可容不得疏忽。” “是。” 傅钧对傅远山向来十分崇拜,得到夸奖后脸上的表情都更加生动几分,他恭声应了,旋即利落地转身离开,傅弦歌看得啧啧称奇,对于傅钧的印象又深刻了几分。 “父亲,是弦歌闯祸了,请父亲恕罪!” 傅钧离开后,傅弦歌的眼中便盈上了一层泪光,看上去极为可怜,向傅远山跪了下来,清思见此也赶紧跪在一旁,低下头去不敢多说什么。 然而在见识过那一招简化过不知多少遍的兰花拂穴手之后,傅远山再次看见这样弱不胜衣的傅弦歌时心情便有些复杂,这个孩子若当真是在他们的庇佑下长大,如今对他这样生疏防备是因为当初的那些事吗? 傅弦歌跪在地上,低着头只能看见傅远山描金的靴子,她原本便想不明白傅远山对待自己这个私生女的态度,因此一直不敢露出丝毫破绽,此次的事件她更加不确定傅远山会如何看待,因此只能先发制人,傅远山晾着她不予理会也是正常。 因此尽管没有得到傅远山的回复,但傅弦歌心中却是丝毫波动也没有,反而认为这样的反应才是人之常情,可傅远山却在沉默片刻后就让她起身,一句交代的话都没有便转身上了画舫。 为了宫宴的安全,这画舫只是停靠在渡口旁罢了,也不用另乘小舟上去,傅弦歌愣愣地看着傅远山离开的背影,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傅远山如果不准备敲打她些什么为什么要专程在这里等着? 傅大人总不会是觉得这御河中的河灯好看专程下来看一眼 “姑娘?咱们上去吗?” 清思的呼唤总算是唤回了傅弦歌的思绪,她点点头,跟在了傅远山身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争论 沿着画舫上放下来的楼梯往上,傅弦歌才得以窥见这艘御用画舫的真容。 相比于民间的画舫来说,这应该更偏向于楼船了,上下分为两层,装饰着绫罗缎带,船头竖着一根长杆,顶着一个巨大的灯笼,由于距离甲板太远,并不能起到照明的作用,看上去像是一颗星点缀在空中,不过是遵循下元节习俗,盼着一个好寓意罢了。 傅弦歌如此想着,将目光转移到其他地方,画舫另一端有乐声传来,想必定是一场推杯换盏其乐融融的场景,傅远山的脚步并不快,似乎是在有意等她似的,偶有宫人路过,见到他们时也会恭敬地退到一边,这让傅弦歌与傅远山之间的气氛显得更加沉默。 就在二人走入画舫内的时候,傅远山突然停了下来,这里是宫宴大厅的前厅,来往的人已经多了许多,他转过身来,细细地打量着傅弦歌的眉眼,突然说道:“明日辰时你到复照院来一趟。” “父亲?” 按照傅远山的性子,应当是不会做那种秋后算账的事情,他方才沉默了许久,难不成便是为了这个? 见傅弦歌疑惑的样子,傅远山刚想说些什么,后面突然有一群人慌慌张张地簇拥着什么过来了,一个太监总管模样的人快步走到傅远山身边,恭敬的语气中还带着些焦急:“大人,咱们娘娘快过来了,您看这” 宫中妃嫔无故不得见外臣,这宫宴本就是例外了,此处只有傅远山一个男人,自然要避让,他也不为难那太监,趁那群人还未到近前来带着傅弦歌转了一个方向,正巧与那群宫人避开,那太监感激地看了一眼傅远山,又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傅弦歌疑惑地看着那些人,行走如此匆忙,是出了什么事? 正疑惑着,傅远山便已经推开了宫宴大厅的侧门,示意傅弦歌进去,皇宫之中男女大防远比其他地方更加看重,朝臣与女眷分席而坐,傅远山应当是从另一侧入内的才对,他不顾声誉亲自将她带到这里,难不成真是怕她再次走丢了? 可这一个小小的画舫,要是这都能丢那也太没用了。 傅弦歌猜不准傅远山的心思,向他恭敬地行了一礼便带着清思走了进去,才刚一踏进画舫,傅弦歌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真是可笑!一个小小的千川阁就值得你们这么巴结,连事实真相都不顾了吗?” 声音的主人显然十分愤怒,傅弦歌循声望去,果然就看见一个红衣少年愤愤地坐在小案前,即便隔着如此远的距离,傅弦歌也能想象得到他脸上的鄙夷。 而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直勾勾地盯着巫马胤真,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联系方才走出去的那些人,这里应当是发生了什么事,因此傅弦歌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即便是看见了也只当是哪家的姑娘出去透了透气,很快便移开目光。 女眷这边坐在上首的自然是宫中妃嫔c郡主王妃,诸位大臣的妻女也都按照自身品级坐着,虽然傅远山是二品大员,但安氏身上并没有诰命,她的位置好巧不巧地就和江氏碰在了一起,也算是冤家路窄,只是安氏那边俨然已经没了空位,傅弦歌便懒得去那里自找无趣。 大厅中央的舞姬乐师早已退下,让得诸位朝臣王工可以粉墨登场,傅弦歌听着萧挽风那一边引起的争端,坐在了最角落的一个小案旁,毫不引人注意。 “是你啊,你怎么坐到这里来了?” 傅弦歌没有想到在这种地方都有人和她打招呼,偏头望过去,原来是方才在宫门外顾蓁蓁身边的那个女孩子。 千川公子面对除傅弦玉之外的仰慕者向来十分温和,因此傅弦歌善意地笑了笑,回道:“我回来的晚了,怕回去遭责骂,便现在这里躲躲,姐姐可不要出卖我。” 说着傅弦歌眨了眨眼睛,几分可怜几分俏皮地看着她,这样的话说出来到是有点撒娇的意味了,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和安氏母慈子孝,叶素也没听出她的意思,颇为仗义地说道:“放心吧,我肯定不说出去!” 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傅弦歌怀疑这位姑娘都要拍着胸脯保证了,她露出一个笑意,说道:“姐姐人真好。” 宫门外那一场闹剧中,叶素一直都站在顾蓁蓁旁边,自然知道傅弦歌的身份,她笑道:“我叫叶素,你叫什么?这金陵城中我也没有多少朋友,倒是与你十分有缘似的,以后咱们可以一起约出来玩啊。” “好啊,我可喜欢姐姐了,我叫傅弦歌。”傅弦歌在刚到金陵城的时候就弄清楚了所有四品及以上官员的主要家族关系,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工部员外郎叶堂的嫡女就是叫做叶素。 两人正窃窃私语时,萧挽风的声音便再次传来:“杜晦,我堂堂一个南阳世子摆在你面前,你却次次偏帮那莫折千川,不知道他给了你多少好处。” 傅弦歌一听这话忍不住微蹙了一下眉,她与萧挽风合作可不是为了让他给千川阁拉上这些莫名其妙的关系的,朝堂这趟水不知道有多深,他这么一句话不知道会引起旁人多少遐想。 看出傅弦歌的疑惑,叶素好心地解释道:“这是南阳世子,很是不好招惹。” 话虽如此,叶素看向萧挽风的眼中却没有一点忌惮不满,此时萧挽风一身红衣,修长的眉不悦的拢起,狭长的眼眸中满是讥讽,这样叛逆的性子在旁人身上或许只能落得一个骂名,可萧挽风一张脸绝对称得上是妖艳,配上这样的性子便成了桀骜不驯。 都是怀春的女子,谁不曾肖想过又一个俊美异常又无所畏惧的夫君? 傅弦歌只一眼就能看出叶素心中所想,却并不戳破,只是好奇地问道:“我方才离开了,不知道这里是发生了何事,世子他为何会和这许多大人作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祸国妖孽 叶素不疑有他,眼睛依旧放在萧挽风身上,低声对傅弦歌说道:“这件事情说来也是奇怪,方才薛贵妃才起身离开了一会儿,突然便落了水,大家伙都吓了一跳,所幸救了上来,只是贵妃落水之处御湖之水突然就被染成了一片血色,凝而不散,钦天鉴说是不祥之兆,有妖物作祟。” 听得叶素这番话,傅弦歌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方才被簇拥着离开的那人竟然是薛贵妃,她露出不解之色,问道:“可这和萧世子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叶素脸上的表情有些愤愤,她皱着眉头说道:“薛贵妃受了寒,一听这话当场便要以死明志,幸而被拦了下来,二皇子不忍母亲受此大辱只说此事是有人陷害,皇上大怒,命人彻查此事,一番对峙才发现原是薛贵妃的头面出了问题。“ 傅弦歌听到此处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萧挽风说那日去千川阁购置首饰的雪林是薛贵妃的人,如今出了这种事,必定要追究到千川阁头上,只是此事究竟是薛贵妃故意为之还是有人栽赃陷害,目前可还说不清楚。 但就傅弦歌猜测,此事是由薛贵妃策划的可能性不大,毕竟祸国妖孽这种话,即便是当时澄清了日后也是后患无穷,她没必要做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若不是她做的,那背后这人是想要一箭双雕? 后来的事情不用叶素说傅弦歌也能猜出一个大概,她曾经听说过一种血玉,乍一看与普通白玉无异,但若是置于水中,便会像褪色一般将清水染成血色,诡异无比,被视作是邪物,是以此玉虽然珍贵,但除了心思不正之人却并没有多少人喜爱。 千川阁自然不会做这种自毁招牌的事情,搜罗天下奇珍却也并未将这血玉收入囊中,傅弦歌在越州时曾听说过这血玉的传说,大多都是些会招致祸患之类,虽然她本人并不如何相信,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她也就严令禁止了千川阁对于这血玉的关注。 因此若是薛贵妃的头面出了问题,那千川阁必定无辜,听方才刚进来时萧挽风的那一席话,想必这朝臣中竟还有不少人在为千川阁说话。 这倒也不是说他们站在千川阁这一方,只不过事实尚未定论,二皇子身为薛贵妃亲子,自然不能为千川阁开脱,可他有不想失去千川阁这块肥肉,想必是一口咬定事有蹊跷,请皇上严查。对于千川阁之事并不表态。 至于三皇子就更加无所顾忌了,他本就是做了一个爽朗藏不住话的直性子于表面,在这等疑点重重一事之下自然可直言千川阁想必无辜,站在这两位身边的势力自然要顺着这二位的意思说话,也难怪萧挽风能吐出那等言论。 也或许三皇子并未为千川阁说话,做出一副公正无私义愤填膺的样子,请求皇上让他彻查此事,借此洗清千川阁的嫌疑,可比这宫宴上几句包庇的话更能拉拢人心 想到此处傅弦歌陡然明白了萧挽风为何有如此做派了,左右他与莫折千川前不久才大闹了一场,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来说,好不容易拿到了千川阁的把柄,又怎么轻易放弃?他如此愤慨,恐怕是要将此案接过来 与萧挽风合作果然是不亏,此事才将将露出一个端倪,就被他掐死在了摇篮中,而且让别人找不出丝毫破绽,他这嚣张跋扈的皮囊,此时倒是如同神兵利器。 想通其中关键傅弦歌便不再担心,对萧挽风的那一点不满也随之烟消云散了,静下心来看事态发展,也能把朝中势力划分看得一个大概。 萧挽风的胡搅蛮缠引起了诸多大臣们的不满,话题中的硝烟味儿陡然蹭蹭地往上涨,然而萧挽风丝毫不惧,若是忽略他满脸的不耐与嘲讽,颇有些舌战群儒的气势,那一句句带刺的话如同鱼刺一般精准无比地卡在诸位大人的嗓子里,让人憋得满脸通红,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眼看着话题就要从千川阁是否无辜转移为萧挽风与千川阁的恩怨纠缠,这些大臣们原本也并未替千川阁美言多少,却一个个地变成了被殃及的池鱼,巫马胤真见事态如此发展,对于本万无一失的计划终于感到了一丝焦急。 对皇上说道:“父皇,原以为此事只是宫中争风吃醋,可是却牵连到了千川阁,莫折千川究竟是被人利用亦或是无心之失都逃不了关系,是否无辜也不是我们在此争论一番能得出结果的,所以儿臣请求接管此案,定能给薛娘娘一个交代。” 如同傅弦歌所预料的一般,巫马胤真果然是要接管此事,可巫马胤文又如何能同意? 宫中唯皇后与薛贵妃圣宠最盛,此事之后从中受益最多的就是皇后,若是让他管了此事,恐怕最终结果就是随便找了一个替罪羊,还能顺带拉拢千川阁,一箭双雕。 可世上哪里有这样好的事情,事事都要让你争先? 巫马胤文赶紧说道:“三皇弟说的有理,只是此事牵连到我母妃,我必定要亲手将幕后之人揪出来方能还我母妃一个清白,就多谢三皇弟好意了。” 事关生母,巫马胤文此言也有道理,此事交给他来才是情理之中。 这二位皇子先后请皇上定夺,大厅中便安静了下来,巫马信阴沉着脸看上去是有些不悦,这位看够了戏的皇上沉默下来的时候空气中的气氛便有些凝固,让一些人心中莫名地忐忑起来。 皇后看了一眼萧挽风,柔声说道:“陛下,事关二皇子生母,交给他来审理也是情理之中,可祸国妖孽一事事关重大,二皇子虽然沉稳,可却难免会感情用事,更何况此事在宫中发生,原是臣妾看管不力,也是要有责任的。” “你有什么责任?”巫马信看了一眼皇后,目光并未在她脸上停留太久,像是被她温柔的声音抚平了心绪似的放缓了些声音:“这偌大的后宫皆有你一人打理,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也是常理,皇后不必自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离经叛道 “臣妾先谢过皇上体恤了。” 巫马信对自己这个皇后向来敬重,这也是巫马胤真为何地位如此稳固的重要原因,皇后闻言笑了笑,继续说道:“二皇子于宫外开府多年,进宫请安都比不上三皇子方便,这后宫之中女眷颇多,还是交给二皇子方便些,若是二皇子不放心,可以随时与三皇子沟通,也能让他们兄弟之间更亲近些。” 这一番话说的可真是至情至理,那宫外开府一句更是硬生生地戳进巫马胤文心口,却任谁都反驳不了,巫马胤真赶紧接道:“母后说的极是,儿臣向来仰慕二皇兄,如今终于有了机会能为二皇兄做些事情,还望父皇成全。” 听到仰慕一词,巫马胤文心里又是一抽,这个老三整日装作一副孩童样子,处处占了便宜,这一套说辞竟是无论放在何处都能行得通,他但凡反对,那便是兄不友弟恭,他对此可是恨得牙痒痒! 几个二皇子一派的大臣闻言也赶紧应和,皇帝却一直尚未表态,他的视线在大厅在中环顾了一圈,不知是不是傅弦歌的错觉,她总觉得那道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过瞬间,只是那一瞬的感觉太过缥缈难寻,傅弦歌疑惑片刻便将此抛开了,再次看起场间的情形。 “傅爱卿,你怎么看?”傅远山落座在丞相杜如下首,闻言站起身来,缓缓说道:“回陛下,国有国法,若是要将此事立案侦查,微臣定不负所望,可此事关乎皇家颜面,交由二位皇子才更加妥当才对。” 他几乎是说了一句废话,皇上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但却没有说什么,顾之延却突然说道:“陛下,圣人曾说:‘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无礼则不立。’贵妃娘娘位份尊贵,掌协理六宫之权,却平白遭了这无妄之灾,若不查出真凶加以严惩,必会助长不正之风,到那时又置天家颜面与何地?再加上此事牵连甚广,那莫折千川虽然是一介商人,却是天下群商之典范,奉公守法挑不出一丝错处,大晟国力鼎盛少不得这些富商在其中周旋。几年前越州旱灾也曾施粥救人,在民间声誉极高,若是仓皇定罪岂不是寒了百姓的心?” 顾之延一介白衣,可功名却是实实在在的,三年前被皇上亲自赞誉起文采见识的人物,此刻一开口,为千川阁说的话称得上是离经叛道。 历代以来为何重农轻商?以史为鉴,朝代动荡大多是由于人口流动,在而帝王看来,商人走南闯北,带着大量的钱财物资,便成了社会的不稳定因素,再加上其中暴利,若是不加抑制,会吸引更多的人舍本逐末,几百年前,商人地位最低之时,更有明文规定商人出行不得骑马乘车,甚至连鞋子都不许穿相同的,管你是手握重宝还是富可敌国,一概都是受人鄙夷的。 到如今,大晟朝民风开化,商人地位有所上升,可却也没有人敢在金銮殿上说出“商人于国本有利”这样的话来,可顾之延说的确实不错,千川阁每年所缴纳的税务,不说占了国库一半,三成却是有的。 更何况千川阁做到如今,傅弦歌即便是再怎么出淤泥而不染,上至京官下至县丞,不知打点了多少银子。更不要提傅弦歌还并不是一个清高之人,深谙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可以说在座的各位,除了皇上,不论是直接还是怎么样,每家都收过千川阁的好处,谁都摘不干净! 因此顾之延此等新奇言论一出,竟没有人立即出声反对,等到众人想要反驳的时候也已经晚了,皇上对顾家这个从小享有天才之名的长孙很有兴趣,虽然三年前他从殿试的大门走出去着实是让皇上生了许久的气,可他对顾之延的兴趣显然比这一点点早就消散的怒气要多。 他一扬眉,似乎是有些好奇:“哦?” 皇上的态度瞬间让所有人都闭了嘴,包括素来看顾之延不顺眼的林墨,只见顾之延从座位前离开,走到大厅中间,恭恭敬敬地向皇上行了一礼,而后说道:“前朝献帝昏庸无能,酒池肉林奴役百姓,百姓名不聊生,太祖皇帝不忍百姓受苦,揭竿而起,这才建立了如今的大晟朝。可国家积蓄早就被掏空,大晟建国之初,民生凋敝,四面却都是虎狼之师,几次侵略我大晟疆土,连年征战使得大晟子民不胜其苦,幸而先帝时期休养生息,兵力渐渐强盛,收回了大晟不少疆土,可直到今日,并州仍有一半在羌胡手中,西有发羌虎视眈眈,若非大晟国力日渐强盛,如此虎狼之师,会毫不留情地用冲我大晟国门,践踏大晟的徒弟,奴役我大晟子民!” 顾之延所说全是事实,一时间竟引起不少人的应和,俨然已经忘了为何会引出这样一番激情陈词,顾之延停顿片刻,似乎是在给众人思虑的时间,而后才继续说道:“短短百年时间,为何大晟能到达如此鼎盛地位?甚至远超前朝,使得四邻忌惮?” 一位官员插口说道:“自然是圣上治下有方,百姓安居乐业。” “溜须拍马!” 傅弦歌耳边传来一阵低低地暗骂,正沉浸于顾之延的长篇大论之中的她偏头一看,却见顾蓁蓁不知何时坐到了叶素身边,见她脸上的鄙视,显然是十分瞧不起这名开口的官员。 顾之延并没有理会他,就连皇上也对此视而不见,反而是饶有兴趣地问道:“为何?” 那官员顿时感到一阵尴尬,却不敢有任何不满,只能满脸通红地闭嘴。 只是此刻却没人有空看他出糗,视线全都集中在大厅中央的少年身上,顾之延对周围递过来的各种目光视若无睹,认真地看向坐在最上面的帝王,认真无比地说道:“太祖皇帝身边除了方元帅与傅将军之外,还有一名立下汗马功劳的猛将,名叫浮丘,想必大家并不能陌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箫韶九成 浮丘此人当年的战功即使是到今日也尚未被人忘却,若是他没有退隐山林,即便是方家都要避其锋芒。 百年前大晟朝初建,分封诸王,浮丘先生放弃一字并肩王的荣耀,依然弃戎从商,一叶扁舟流浪于江湖,在不到十年的时间内掌握了几乎整个大晟朝的所有所有财富,一力撑起了整个岌岌可危的大晟朝。 等到大晟终于不再流民遍地,扶秋先生又将手中家产尽数散尽,所有的产业尽数赠予有缘人,甚至有很多与他从未谋面,却一夜之间成了富甲一方的商贾,从此后先生归隐山林,再也没有人见过先生真容 有人说先生享年百岁,安然而逝;也有人说浮丘先生造福世人,早已羽化登仙;更有许多人坚信着先生就是神仙下凡来拯救凡间万民 不管世人如何评说,百年已过,从未有人见过先生真容,那个名字便在岁月长河中变成了一个传说,如今被顾之延再次拿出来,却是为了一个千川阁! “浮丘先生战功赫赫,游戏人间,以至于人们都忘记了他是靠什么来拯救了整个大晟朝的,即便先生满身传奇,诸位又有谁能否认先生商人之身份?” “浮丘先生是如同仙人一般的人物,自然不可与寻常商贾相提并论,世间商人多的是无情无义之辈,利字当头,不是所有人都能如先生一般光风霁月的,顾公子此言恐怕是以偏概全了吧。” 此次开口反驳的是林墨,难得顾之延没有生气,反而是颇为轻松地轻笑了一声:“以偏概全的恐怕是林公子,这天下商人几多,林公子见过几个?便如此下定论,翰林院修编的书籍可是不够林公子借阅,不懂以偏概全的意义?” 这两个人只要一碰到就能吵个不停,傅弦歌忍不住笑了,顾蓁蓁却说道:“现在说的可是千川公子的事情呢,我哥他到底在做什么?这也能与林墨吵起来?” 像是听见了顾蓁蓁的抱怨似的,顾之延并不给林墨开口的机会,继续对皇上说道:“浮丘先生之后,民间手工商业便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谁能否定这些力量在大晟朝的繁盛之中没有丝毫作用?前言暂且不提,单说如今的千川阁,何尝不是大晟国力鼎盛的标志?难道不是在四邻面前给大晟长了面子?” 眼看着诸位大臣中又有人想要开口,顾之延却并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不要说什么《五蠹》言论,先人之法岂可不顾事实全用于当今之事?即便是圣人,也不会知道后世之事如何发展,若是如此,前朝屹立千年,根基不是比大晟强盛太多?可为何我朝却不沿袭前朝制度?” “更不要说什么千川阁过于繁盛,让番邦戎夷见识到我大晟繁华,容易引起其贪念,最终为我大晟带来战乱。我泱泱大朝,兵强马壮,难道因为畏惧他蛮夷胡匪,就止步不前畏畏缩缩吗?!” 大厅之中寂静一片,没有一个人应声,顾之延把话题拉到如此高的地方,还有谁敢反驳? 不敢! 无人敢! 傅远山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不由得看向席位中闭目假寐的顾启,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长孙正在做着一番怎样的慷慨陈词似的,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看上去是垂老矣矣。 皇帝沉默着没有说话,顾之延终于自顾自地将话题绕了回来:“即便以上全是我个人观点,商贾在诸位心中仍旧低贱卑鄙,可莫折千川总归是我大晟子民,且不论其身份,若是就此蒙上不白之冤,恐怕难以服众,这让百姓日后如何看待朝廷?” “这还没人说千川阁有罪呢,顾公子如此着急为千川阁澄清,是否太过丑态毕露了些?” 大庭广众之下,天子眼前,敢这么说话的恐怕也就只有一个萧挽风了,他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地把众人的目光从慷慨激昂的顾之延身上引开,只见他缓缓站了起来,看都没看一眼顾之延难看的脸色。 “陛下,按照顾公子所说,这千川阁倒是不能轻易定罪了。” 他一开口就是定罪,即便傅弦歌事先与他有所合作,此刻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然而比她更气愤的还大有人在,顾蓁蓁就低声与叶素说道:“这个南阳世子什么意思?这么说话不是对皇上挑衅吗?他和千川阁多大的过节,让他这么不遗余力地陷害千川公子?” 春风一度中那一闹毕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这些闺阁小姐们并不知道其中缘由,只知道千川公子与南阳世子交了恶,到此时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萧挽风对于千川阁的敌意。 皇上懒得管这些年轻人之间的争斗,有些懒散地问道:“阿韶有何见解?” 韶是萧挽风的字,他虽未及冠,可初到金陵一日便被巫马信亲自赐了字,箫韶九成有凤来仪,可见皇帝对萧挽风期盼之高。 “千川阁搜罗天下奇珍,想要找到一块小小的血玉必定不是难事,贵妃娘娘的头面又是出自千川阁之手,此事自然与莫折千川脱不了关系,有心为之也好监管不力也罢,还是先扣留起来再慢慢盘查。” 此言一出朝臣们的眼神瞬间变得惊讶起来,傅弦歌也吸了一口气,恨不得回到一个月前把和萧挽风谈合作的自己打死,这家伙行事当真是丝毫也不加润色,若是皇上一个冲动当真答应了他要怎么办? 可萧挽风行事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巫马信在皇位上坐了十几年,向来最懂公私分明,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是掩饰不住的快意,几乎是把自己对莫折千川的憎恶全都写在了上面,皇上见此果然不动怒,反而是无奈地笑了出来。 “你就别在这里捣乱了,国有国法,即使说扣留就扣留的?” “可” “你不必说了,”萧挽风面有愤懑,皇上却并不予以理会,又听了一下群臣的争辩,突然问萧挽风:“朕见你最近没事便往外跑,可是在金陵城闲得慌?” 一个入京为质的世子,自然要做一个大大的闲人,皇帝此言显然意不在此,朝臣们显然都有些惊讶,摸不准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萧挽风却仿佛没有察觉皇上的用意似的答道:“金陵城繁华无比,可比南阳好玩多了。” 言下之意他在金陵城也很忙,忙着吃喝玩乐。 皇上闻言再次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让众人一脸茫然,唯独傅远山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萧挽风,心中却是已经明白了皇帝的打算。 果然,皇上笑够之后便说道:“既然你在金陵城闲来无事,此案不如就交给你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拒绝 话音刚落,大厅中便引起一阵喧哗,朝臣们皆是不相信皇上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女眷这边更是已经开始为千川公子鸣不平,南阳世子吃喝嫖赌倒是样样精通,查案子,那岂不是现刑部每三年一次的筛查冤案记录太少? 其中傅弦歌更是惊讶,没有想到根本就不用萧挽风开口,事情竟然就这样交到了他手上,这样的结果让傅弦歌不由得想到,莫不是萧挽风从一开始就知道皇上会做出这种决定?若是如此,那这个人也太可怕了。 他方才那一系列的对千川阁的诋毁不过是想要把自己搅和到这件事情之中,让皇上注意到除了三皇子和二皇子之外,还有一个人可以参与。 皇上似乎是并未注意到朝臣的喧哗,还不等别人反驳,便继续说道:“这次牵扯到皇宫,你的身份足够,也不算是对贵妃不敬,况且此案还牵连到宫外,你无论是出宫入宫都十分方便,就交由你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无论薛贵妃一事究竟是不是皇后及三皇子做的,但至少这场宫宴上二人算是忙活了半天,与二皇子一派明争暗斗了许久,还平白遭受了一番萧挽风的嘲讽,可谓是受尽了窝囊气,眼看着这份好差事就要落到自己手中,却平白被萧挽风摘了桃子,这让巫马胤真如何接受? 更不要提这萧挽风对到手的桃子还有百般的敌意了。 巫马胤真一着急就打算说话,一抬头却触及到皇后的眼神,她的妆容仪表依旧得体,微不可查地朝巫马胤真摇了摇头,让巫马胤真愣了一下,旋即却又明白过来。 若只是单单牵扯到了千川阁,恐怕那莫折千川还有法子脱身,也不见得会对帮他解除困境的自己有多感激,但若是遇到了南阳世子呵,那莫折千川可就有的苦头吃了,到那时,只要他稍微给他一点甜头,千川阁才真正是他的囊中之物。 想到此处巫马胤真便将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老神在在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说话了,反倒是巫马胤文脸上浮现出一丝恼怒,他和巫马胤真不同,此事牵扯到薛贵妃,他若是明目张胆地去探望千川公子,那岂不是要背上一个不孝的罪名?得不偿失! 这两个人心思千万,萧挽风脸上却是满是不乐意,傅远山捕捉到了巫马信朝自己看过来的一道隐秘目光,心中叹了一口气,暗道果然如此,然后才恍然大悟般说道:“陛下言之有理,既然此时牵扯到薛贵妃,两位皇子身为人子难免不会意气用事,还是交给萧世子才最为妥当。” 诸位皇子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谁心里都清楚,可清楚归清楚,却是不能说出来的,因此傅远山这话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是什么叫做交给萧挽风才最为妥当?要说带意气用事,恐怕是他公报私仇的可能性最大,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傅远山向来以公正廉明不畏强权著名,他这么个刚直的性子,如今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当真是叫人大跌眼镜,可见不畏强权都是假的,唯有讨好皇上才是最终目的 诸位大臣心中正是各种百转千回,因为傅远山的开口让不少人松动了些,也都纷纷附和,说这些如此甚好的话,就在傅弦歌以为萧挽风会因为众意难违,勉强接下这个烂摊子的时候,他却又出了幺蛾子,让傅弦歌捏了好大的一把汗。 “我又不会查案。” 他这话说的理直气壮,仿佛一点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萧挽风这一生的智慧仿佛都在这一刻发挥了出来,知道此事纯属出力不讨好,拒绝得干脆利落:“事关天家颜面,千川阁究竟是不是无辜的根本就不重要,揪出幕后黑手才是最重要的,我能断定千川阁不干净,可是要我顺藤摸瓜我可做不了。” 说着怕是众人不信似的,他又补充了一句:“在南阳时就连我院中的琐事都是母妃帮忙打理的,我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他如今年纪也不小,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嫌丢人,反倒是让众人一阵尴尬,心思细腻些的则是想到了更深一些的地方,萧挽风是南阳王嫡长子,将来要继承南阳王王位的,到了如今这年纪不说学着处理南阳政务,就连自己府中事情都丝毫不过问,这南阳侧妃意欲何为? 且不论萧挽风这句话是要达到什么目的,他已经如此表态,皇上若还执意将事情交给他那可当真是置皇家颜面与不顾了。 傅弦歌一皱眉,想不明白萧挽风若是不接手此事该要如何帮千川阁洗脱嫌疑。 此事说来其实也简单,只要证明那套头面并非出自千川阁就行了,这一点经过不久前顾启的提点她就早有了防范,千川阁的标识除了明面上的痕迹,还有阁中一本极为严格的账册,记载了何时何地出卖了何物给何人,此物有何特殊之处,暗中的那一枚标志做在何处,只要一对照,就可以证明薛贵妃的那一套头面是被人换掉的。 更何况当初可还是有一个司衣局女史陪同那雪林一同去的千川阁,当时落展可是已经见过这一套头面的,血玉和白玉之间差别虽小,可她如此年纪便做到女史,必定不是偶然,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这朝中势力错综复杂,若是萧挽风不接手此事,难免便会落到哪一方势力中的人手上,受了旁人这个情,即便傅弦歌明知这是个阴谋,却也要恭恭敬敬地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否则到时候千川阁所要面临的就不会是诸位皇子这种拉拢性的手段了。 就在傅弦歌心中思量之时,萧挽风不知为何又同顾之延争辩了起来,想必是为他方才那一句“能断定千川阁不干净”这句话,萧挽风道:“你口口声声说千川阁是受人陷害,你有什么证据?” 顾之延能言善辩,自然不怕萧挽风,张口便是一长串的典故,讽刺萧挽风信口雌黄,只可惜萧挽风与人争辩从不讲理,直接上升到顾之延其为人:“早就听说你与那莫折千川暗中勾结,想必你是很了解千川阁的东西了,那东西上千川阁的标志都还在,你若是不相信便去查看一番,看看东西究竟是不是出自千川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洗清 话到此处傅弦歌终于明白了萧挽风的意思,他不是要事后调查清楚,而是要当场证明千川阁的无辜! 他目前虽然与千川阁交恶,若是调查结果表示千川阁与此事无关,百姓也只会说萧世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只要有朝一日他二人“化干戈为玉帛”,此事就会被重新翻出,众人便会猜测此事是否是萧挽风故意包庇,进而说他二人是否早有勾结 原来这才是萧挽风的目的!。 傅弦歌想明白此处,不由得更加高看一眼萧挽风,一旁的顾蓁蓁说道:“我哥哪里知道这些东西,他就会到千川阁打秋风。” 从顾蓁蓁的话语里足可见其怨念,顾家与千川阁交好一事在金陵城并不是秘密,但男女有别,莫折千川自然不会给顾蓁蓁送东西,玷污了人家姑娘的声誉事小,若是叫人误会了引得旁人芳心暗许才真是罪过。 傅弦歌以往去顾府的时候却也没有见过顾蓁蓁这幅样子,现在看来她倒是对顾之延怨念颇多。 可顾蓁蓁说的,顾之延怎么可能会辨别千川阁标志的真伪?萧挽风怕是 工部几位大臣与几位宫中女官早就辨认过了,确认此物确实出自千川阁,前些日子巫马胤真打听起千川阁的防伪标志也并非无用之功,起码是瞒过了这些在大晟朝算是眼力顶尖的人。 就在事情再次陷入僵局的时候,一个最没有想到的人说话了,顾启原本一直在闭目养神,随着众人的争辩声越来越大,终于不耐地睁开眼睛,看向大厅中间的目光很是不善。 “小兔崽子,在这干什么丢人现眼!” 平日在家顾之延就被顾启训得不轻,此刻却也觉得有些没脸,咳嗽了一声想说些什么,顾启却又说道:“千川阁的标志我熟悉,拿来给我看一下。” 顾启在朝中地位不一般,三朝元老身份尊贵,因此他这语气也并未引起旁人不满,反倒是皇帝饶有兴致:“顾老对这些东西还有研究?朕今日可真是开了眼界。” 皇上文化,顾启也不托大,被人扶着站起来向皇上行了一礼:“老臣闲来无事,就喜欢摆弄这些无用的东西,让皇上见笑了。” 说话间已经有太监将东西送到了顾启面前,隔着太远傅弦歌看不清顾启脸上的表情,心中却是有些不确定,她从未与顾启说过千川阁生意上的事情,他真能辨认出来? 反倒是顾蓁蓁松了好大的一口气,拍着小胸脯说道:“好了好了,祖父出马了一定就不会有事了。” 叶素对她这样的信心感到十分惊讶,问道:“顾大人真有这么厉害?” 听到叶素话里的质问,顾蓁蓁十分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却并没有生气,反而是解释道:“我祖父自然认得,他平日里对千川阁的物事可比我们都要上心,整日待在他那小院子里也不知在捣鼓些什么。” “哪有你这样说自己祖父的,若是叫顾大人听见,回去又要训你了。” 顾蓁蓁笑着挽住叶素的手臂,笑嘻嘻地说道:“我才不怕呢,你一定会替我保密的对不对?” 这两个人的话题很快便便转到其他事情上,傅弦歌没有接话的打算,叶素却突然喊了她一声:“弦歌,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顾蓁蓁,是顾大人,哦就是对面那位正在辨认千川阁标识的老者的嫡孙女。” 顾蓁蓁早就注意到了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的这个少女,在宫门外时这人一身如烟锦,容貌说得上是惊艳,顾蓁蓁原本以为她应当是个爱出风头的人,却没有想到她安安静静地坐在这种角落里,对她早就多了许多好奇。 她从自己的位子上溜过来,虽说是为了和叶素呆在一处,事实上却也有认识一下这少女的意思。 傅弦歌虽然有些惊讶叶素会为自己引荐顾蓁蓁,脸上却看不出分毫,得体地笑了笑:“顾姑娘,幸会了。” 一个是三朝元老顾启的孙女,一个是小小工部员外郎的女儿,傅弦歌对待顾蓁蓁的热情竟还比不上叶素,这让叶素小小地惊讶了一下,旋即升起一丝莫名的喜意来,心中对傅弦歌便多了许多亲近之意,赶紧对顾蓁蓁说道:“弦歌这是还有些害羞,她就是这种性子,你可不要多想了。” 顾蓁蓁心直口快,却也看得清楚善恶,自然知道傅弦歌没有恶意,见她并未因为听到她是顾启的孙女就多加关注,因此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几分,笑着说道:“无妨,日后相处久了便熟悉了。” “这不是千川阁的东西。” 这边正说着话,顾启那边却已经又有开口了,顾蓁蓁噤了声,目光灼灼地向顾启望过去,眼里满是兴奋,傅弦歌也忍不住转过头去,对于顾启是如何辨认出千川阁的东西更加好奇了。 顾启的话显然吸引了不少注意力,三皇子闻言表情都不由得僵硬了一下,反倒是萧挽风第一时间反驳道:“方才可有那么多的大臣都证明了此物正是出自千川阁,顾阁老可不要因为与莫折千川的私交就偏袒他。” 从萧挽风入金陵以来的所作所为,这句话他说的当真是算得上客气,可却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毕竟顾启可不是随便什么朝臣,那资历辈分,即便是皇帝也要给三分薄面,谁敢如此质疑他? 因此顾启哪怕是尚未说明缘由,千川阁的嫌疑却是已经洗清了一半。 顾之延不满萧挽风的语气,刚欲出口反驳,顾启却悠悠开了口:“千川阁之物分上中下三品,各类物事不同品级标识各不相同,诸位只观其样式便觉得此物当是中品,按照中品之标识来辨认,却是忽略了血玉世间之难寻。” “是了,这一整套的血玉头面,整个大晟加起来恐怕都寻不到这么多。”顾之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东西似的叫起来,脸上尽是兴奋:“据古籍之中记载,那血玉发源于越州发羌一带,我们只知道千川阁建立于越州便先入为主,却忘了整个大晟朝,再没有比越州人士更憎恶血玉的了。” 顾之延说起书上这些记载,眼看就要洋洋洒洒举出几个典故来,被萧挽风及时打断了:“纵使血玉难寻,也不代表此物为上品,世间珍宝因雕琢不当而变成一块废品的不胜枚举,此物真就不能被列为中品了?” 萧挽风此言瞬间点醒了众人,这头面的出处可是千川阁!在千川公子手中,怎能容许这等珍贵的血玉雕琢不当?当初千川公子一块黄玉原石都不肯轻易琢磨便轻易赠予清宴公子,又怎会任由这等血玉变成一套中品饰物? 然而萧挽风却仿佛是觉得自己所言极有道理,丝毫未察觉众人的心思,傅弦歌心中暗笑,只觉得萧挽风此人当真是一奇人。 顾启脸上倒是淡然,说道:“既然诸位已经有了定论,那便不必再纠结于此,不如先从这血玉的来源查起,总比查千川阁要便捷的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放弃 皇帝看了一眼顾启,见这位老臣恭敬退下后又坐回了位子上,一副极为疲惫的样子,便不再说什么,指了薛仁侦办此案,也不把这挑子往萧挽风身上撂了,这孩子蠢笨也好藏拙也罢,日后总能看得分明的。 傅远山见皇上既没有继续试探萧挽风的意思,也不打算让他掺和进去,心中松了一口气,往傅弦歌的方向望去。 这时候傅弦歌正在和清思耳语:“你莫要着急,陈家之事不宜在今日提起。” “可是” 清思一听这话就急了,陈家的事情一直都是清思心中的一根刺,支撑着她一路走到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了希望,又怎么能轻易放弃? 放在傅弦歌离开之时,清思心中虽然明白傅弦歌是有事要处理,可内心中却是焦急无比,好容易盼着傅弦歌回来了,却告诉她这样的饿一个消息,这让清思如何接受? 傅弦歌打断清思的争论,沉下声来认真说道:“今夜宫宴发生了太多的事,那方秀才所谓为虽然天怒人怨,但终究不触及高层利益,于皇家颜面相比不值一提,此时委实不是提出的良机。” 可清思一心要为陈家伸冤,哪里顾得上这许多?她皱起眉头,试图说服傅弦歌:“您也说过,夫人的祖籍便是在越州,若是我没有猜错,安家与方秀才早有勾结,姑娘难道就不想借此机会搬到安家吗?” 这正是一开始傅弦歌所打的主意,也是和清思早就说清了的,却不想她会在这时提出来,傅弦歌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却还是说道:“安家不过是一个小喽啰罢了,不急在这一时,若是此时将陈家之事捅出来,反而不会引起太大的关注,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清思听不进去傅弦歌说的,脸上已经显然带上了愤怒,现如今是她距离皇上最近的时候,她只要踏出一步,陈家便可沉冤昭雪,她一家老小才能死而瞑目,任何一个人,在面对压抑了几年的恨意时恐怕都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可方秀才在我眼中不仅仅是一个小喽啰!” 她话中带怒,往前走了一步眼看就要冲出去跪在殿前,却被傅弦歌手疾眼快地拉住了。 傅弦歌并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说到这一步已经是仁至义尽,若是她不听劝强行要告御状,那剩下的事她可就管不了了! “傅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傅弦歌才打算开口之时,顾蓁蓁注意到了她这边的异常,疑惑地在她和清思之间来回扫了几眼,傅弦歌对她笑了笑,松开了清思的手,说道:“无事,我有些不舒服,丫鬟想要去禀告一声母亲,被我制止了罢了。” “你身体可还好?是否需要我陪你出去走走?” “大概是有些晕船,没有大碍的,这才发生许多事,我们就不要节外生枝了。” 傅弦歌不着痕迹地咬重了“节外生枝”这四个字,让清思的身体都僵硬了片刻,傅弦歌没管她,自顾自地和顾蓁蓁说起话来了,一时间清思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就在清思左右为难之时,大厅之中突然传来一阵慌乱,下一瞬人群便是一片嘈杂的声音,“护驾”之类的声音一声叠一声地响起,又被淹没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 今夜下元节夜色并不明亮,月光被厚重的乌云挡得严严实实,尤其是在山间的雾气遮住了人的视线,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楚路途,然而对于莫折言来说,这些东西都仿佛并不存在似的。 他如同一只夜色中的大鸟,在山林间一起一落,身形极为利落漂亮,连一丝声音都没有,眨眼便到了避云寺的院子里。 避云寺里香客不多,平日也没有留宿之人,守夜的和尚自然是能懒就懒,早就不见了人影,疯和尚我的院子里没有一个人——自然,即便是有人在这里也是发觉不了莫折言的。 莫折言落在院子里,一步一步地朝双手托腮坐在台阶上的疯和尚走过去,夜风将他黑色的衣摆吹得飘动起来,年轻的脸上冷漠而木然。 或许是生性冷淡的原因,莫折言并不爱说话,即便是面对这个算得上是故人的人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傅弦歌托他来看看,他便来了,就是这么简单。 以莫折言的功夫,走到近前来别人都发现不了也是正常,只是疯和尚好巧不巧偏在此时抬起了头,在看见他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看上去就像是个天真的孩子。 “阿言。” 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莫折言的眼中有些异样,只是对于他来说这种表情实在是太过细微,因此丝毫察觉不了,他静静地看着疯和尚,一句话也不说,旋即目光放到他身旁的那一个坛子上,那里面放着傅弦歌从金陵城中买来的最好的桃花酿。 “她死了。” 疯和尚眨眨眼睛,仿佛不知道莫折言在说什么,他这个人,清醒的时候什么都知道,可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事情,却只会装傻。 莫折言放弃和他重复这个事实,又沉默了许久才问道:“当初巫马信到底” 莫折言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他的神色间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把剩下的半句咽了下去,反正疯和尚也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就算是他回答了,可靠吗? 因此莫折言彻底沉默下来,疯和尚也不缠着他说话,就好像是除了方才那个亲密的称呼外,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交集似的。 既然已经来过了避云寺,莫折言便算是完成了傅弦歌的嘱托,他并不在这里多呆,没一会儿便离开了,回程显然比来时心中思绪复杂得多,莫折言走在山林间,一步一步踩在落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沙沙的声音和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混在一起,让人的心情莫名地平静下来。 突然,莫折言的脚步听了下来,木然地偏过头去看向树林另一边,黑夜中一点光都没有,只能隐约看见似乎有影子闪过。 若是普通人撞见这一幕,必定是要以为夜间见了鬼被吓破了胆子,只是对于莫折言来说这显然造不成什么恐惧,因此他只是略一沉吟就朝那边走了过去,重新恢复悄无声息的匿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刺杀 莫折言并不爱多管闲事,哪怕是在向小葵身边呆了多年都没改掉冷漠的生性,他难得跟上去不过是因为那一群人的方向是避云寺罢了。 疯和尚身上还藏着当年的那一个秘密,莫折言自然不会任由他出事,因此在看见那一群人不过是随便找了一个地方,扔下两具尸体后便不再感兴趣。 他们似乎致力于将此地变为一处私斗现场,扔下尸体后却没有离开,反倒是尽职尽责地制造了打斗痕迹,若不是莫折言见到了那尸体究竟是谁,恐怕也不会出手。 大厅中悍然闯入的黑衣人一个赛一个的凶悍,手持利器直朝正上方的九五之尊而去,护卫反应极快地上前护住一众妃嫔退走,皇帝却冷冷地坐在原位不动,傅远山夺过一名侍卫手中兵器,大刀一横便成了巫马信面前最坚固的屏障,没有一个人能突破。 黑衣人悍勇拼命,不单单攻击皇上,只要是大厅中人一个都不放过,武将们虽然纷纷加入了战斗,可大厅之中的文臣c女眷太多,护卫们保护皇子公主已经是捉襟见肘,谁还顾得上那些女眷? 那些贵女妇人们平日里做女红刺破了手指已经是最大的伤痛,何时见过这等阵仗? 因此大厅里此刻当真算得上是一片鬼哭狼嚎,一声接一声的尖叫哭号都不知是谁发出的,丝毫顾不上什么大家风范地你推我搡,当真是风度尽失。 只是此刻也没有人能注意到这些,在黑衣人的刀光下各自保命已经是极为要紧之事。 顾蓁蓁一把拉起还未反应过来的叶素,带着她直接向正在退出去的妃嫔方向跑过去,那里护卫最多,对于她们来说自然是最安全的地方。 清思也被这眼前场景吓了一跳,拉着傅弦歌就乱跑,险些把她拉了一个踉跄,顾蓁蓁偏头一看这情景,当即顾不上许多地大喊:“你们莫要乱跑,到这边来。” 这兵荒马乱之际,还能顾得上这与她仅有一面之缘的人,这顾蓁蓁也算得上是至情至性之人了,只是傅弦歌却并不往那方向去,她们的座位距离那一群贵人们不知多远,几乎落在所有的家眷后面,这大厅之中一片慌乱,能不能安全到达那群侍卫的保护之中都是未知数。 更何况这群黑衣人看似疯狂,可既然敢入宫行刺,目的必定不是随便砍杀几个丫鬟小姐,那群妃嫔如此大的目标,跟上去也未必安全。 因此傅弦歌一顿,快速对清思说了一声,扭头便朝傅远山跑了过去。 顾蓁蓁一见她没听见自己的话胡乱地跑,焦急地一跺脚,可却也没有任何办法,再不犹豫地继续跑了。 清思怔怔地看着傅弦歌,尚未决定是否要跟上去,一个黑衣人已经悍然挡住了她的视线,清思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往另一边逃去,下一刻却已经丢掉了傅弦歌的身影。 再说傅弦歌,她本就是无数次在生死线上挣扎过来的人,面对这场景倒也不惊慌,只是此刻人潮乱涌实在是行动困难,时不时便有一个杀红了眼的黑衣人砍中了谁,倒下来的绊倒另一个,或者被别人踩在身上跑过去,惨叫声不绝于耳,傅弦歌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到达傅远山身边显然是困难重重,被人群挤得竟和傅弦玉碰了面。 大厅之中实在是太过混乱,以至于傅弦歌只瞥见傅弦玉瞬间,下一刻却又被推搡到了另一边,傅弦歌一皱眉,顺着人流躲到了一根柱子旁边,傅远山站在巫马信身前,她的方向显然与人潮相反,这样直接过去困难重重,还不如稍等片刻。 傅弦歌想的没有错,逃命的时候每个人反应都是很快的,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大厅中央已经没有了妇孺,侍卫和黑衣人缠斗在一起,更多的御林军也在涌进来,黑衣人已经捉襟见肘,没有余力去追杀逃走的妇孺。 傅弦歌身形娇小,小心翼翼地朝傅远山的方向靠近,竟比原先顺畅太多。 敢在宫中行刺,无论背后主使是谁,最终目标都是皇上,因此傅远山身边真正算得上是腹背受敌,巫马信也不再端坐在龙椅上,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剑和巫马信并肩作战,两人身边的黑衣人显然非同寻常,一时间让二人无法抽身,也丝毫没有察觉到傅弦歌的靠近。 反倒是黑衣人很快发现了这个显然和其他人不同的女子,其中一人抽出空来猛地便向傅弦歌刺去,多年来的警惕让傅弦歌下意识地向后急退,正好避过从侧面刺过来的长剑,熟料背后却突然受到一阵撞击,傅弦歌整个人便向前倒去,眼看便要撞在剑刃上。 傅弦歌反应极快,看似慌张地一甩袖子,袖中丝便无声无息地飞了出去,撞到长剑之上登时把那一柄利器断成两截,余力带着断剑撞向一边,清脆的声响在一片打斗声中十分不起眼,傅弦歌毕竟不会武功,脚下不稳便直直栽了下去,膝盖撞在甲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傅弦歌觉得膝盖上传来一股钻心的疼,此刻却根本顾不上这些,方才武器被断显然激怒了黑衣人,他剑势一转便砍向傅弦歌,这下气却是她无论如何都躲不掉的了。 袖中丝还紧贴着傅弦歌的手腕,这东西威力太大,后坐力震得她半边手臂都发麻,若是再来一次,她这只手怕是十天半月之内都用不了,可以往的刺杀告诉傅弦歌,万事与性命相比都无足轻重! 因此傅弦歌没有丝毫犹豫,手腕一动便要出手,眼看那断剑就要到达面前,一截长鞭却准确无比地绕在了断剑之上,下一瞬那长鞭一收,黑衣人便连人带剑都被拽飞了出去。 傅弦歌猛地抬头想长鞭的方向看去,先前她一心扑在傅远山身上,竟一时忽略了萧挽风,此刻萧世子满脸冷漠,一根长鞭使得虎虎生风,配上那一身红衣,颇有些人挡杀人佛挡弑佛的味道。 注意力被萧挽风吸引了不到片刻,傅弦歌便迅速回神,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傅弦歌也顾不上膝盖和手腕上的疼痛,继续向上跑去。这一次竟没有一个人再针对她,分明是有攻击是朝她来的,但那种危机感仿佛是她的幻觉一样还不等她出手就已经消失了。 有些疑惑地回过头去,大厅中分明还是一片混乱,侍卫与黑衣人战成一团,没有任何异常,是错觉吗? 傅弦歌脑中疑惑一闪而过,反倒是在方才她站着的那根柱子旁发现了一个熟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救驾 柳儿? 她倒是好胆量! 傅弦歌心中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旋即便被遮掩下去,此刻不是追究这些事情的时候,此次行刺是她最好的机会,决不能错过! “父亲!” 傅远山身边黑衣人太多,傅弦歌根本无法靠近,她只能焦急地呼唤一声,瞬间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萧挽风一皱眉,长鞭一甩将面前一人抽开便要过去。 却见傅远山猛地抬头,瞬间和巫马信拉开了距离向傅弦歌冲了过去,一刀挡住一个黑衣人落向傅弦歌的攻击,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便要呵斥,黑衣人却趁此机会想巫马信蜂拥而去,傅远山暗道不好,一手护住傅弦歌,一手持刀又向巫马信杀了过去。 幸而巫马信的武功也不弱,当年他就经常与傅远山切磋,胜负也是半数,虽然这些年来身为皇上政务繁多,难免少了些练习,但毕竟功底在那里。 他几乎是与傅远山只落后一脚便来到了傅弦歌身边,两个人一前一后将她护在了中间,反倒是让傅弦歌目瞪口呆。 这场景与她意料之中完全不同,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大臣之女,傅远山能不顾圣危护着她已经是大逆不道,而巫马信是九五之尊,能够顾及她三分就已经是仁至义尽,如今这情景,反倒是这大晟朝最尊贵之人是她的护卫一般 此等认知将傅弦歌兵行险着的计划轰成一团浆糊,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黑衣人本就强横,巫马信二人多了一个累赘压力倍增,黑衣人发现这一点,招招都往傅弦歌身上去,傅远山被纠缠住无法脱身,巫马信同样左支右绌,一个黑衣人钻了空子已经一剑刺向了傅弦歌。 不知是不是巫马信二人的保护将傅弦歌警惕的意识都剥夺了,这一刻傅弦歌竟无法反应过来,巫马信却陡然放弃了与面前这两个黑衣人周旋,竟直接转身向傅弦歌扑来。 剑光相碰,清脆的撞击声仿佛拉回了傅弦歌的神志,瞳孔中映入的景象却让她突然大喊一声,抱住巫马信的脖子猛地转身,原本趁着巫马信放弃防御从背后刺过来的长剑瞬间没入傅弦歌的背脊,她闷哼一声,眉头一蹙,硬是忍着没喊出来。 方才不过是磕到了膝盖就直咧嘴的人仿佛不是她似的,此刻衣衫已经被鲜红的血液都染红了她都没有出声,耳边的喧嚣也都渐渐变得飘远起来, 傅远山似乎喊了一声“弦歌”,旋即又是一阵打斗,背后那两柄利器被抽了出来,她却依旧被人抱在怀里,是傅远山还是 意识渐渐变得模糊,接下来的事情她便再也不知道了,脑袋一歪便晕了过去,脑中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多亏今日已经服了莫折言给的药 傅弦歌的血把巫马信明黄色的龙袍染成了血色,他看着怀里的人,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般抬头,正好撞上傅远山担忧的眸子。 “小四,快走!” 慌乱之下,傅远山俨然已经忘了顾忌君臣有别,一声“小四”终于唤回巫马信的神志,他微眯起眸子,那一瞬间的失神仿佛是错觉。 “来人,传太医!” 巫马信阴沉着脸把傅弦歌抱了起来,因为顾忌她背后伤口的原因,姿势就像是抱着一个孩子。 傅远山持刀护卫在他身侧,萧挽风脚下一点飞身而起,越过中间诸多黑衣人落到了巫马信另一边,两人一左一右很快便脱离了黑衣人的包围圈,御林军迅速将黑衣人控制了起来,熟料这些人见大势已去,竟纷纷服毒自尽,一丝犹豫也没有,让匆匆赶到的御林军措手不及,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此时已经有人迅速收拾出了一间厢房供人暂作歇息,巫马信将傅弦歌放在床上,萧挽风看着昏迷不醒的傅弦歌皱了皱眉头,眼中一片冰冷。 傅远山担忧地看着傅弦歌,最终还是将目光放到巫马信身上:“陛下,太医马上就要到了,您是否要先休息一下?” 任何一个帝王,在经历了一场精心策划的刺杀后,恐怕都没有心思去休息,巫马信瞪了一眼傅远山,紧皱着眉头点了点头,随后对萧挽风说道:“阿韶,今日你也辛苦了,可有受伤?” 萧挽风心里一紧,忽然意识到今日是自己冲动了。 他一个受人忌惮的世子,今日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却远远不是一个废物所能有的。 萧挽风的脑子转的极快,他向巫马信一拱手,没心没肺地说道:“我自小皮糙肉厚,摔打惯了,没事儿。” 一个武功高强的世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世子有野心有能力,而萧挽风所表现出来的却显然并不是这些,巫马信仿佛并没有其他意思似的点点头,三人便离开傅弦歌床前。 无论三人是什么身份,就这样站在女子床前围观总是不好,更何况巫马信的衣服上全是血迹,稍后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处理,自然不能如此见人,否则帝王威仪何在?傅远山有心提醒他,他便也不再此处多留,阴沉着脸离开了。 傅远山看着戳在厢房里没有丝毫离开之自觉的萧挽风,尝试着委婉开口:“世子今日受惊了,稍后要” 还不等傅远山说完,萧挽风垂在一侧的手上却有血滴下来,傅远山顿时吓了一跳,赶紧上去扶他,萧挽风却一伸手阻止了他的动作,有些虚弱地摇摇头:“无事,我休息片刻便好。” 话虽如此,可他站着的身形明显吃力,傅远山心中焦急,只能让人把萧挽风扶到一旁的小榻上,赶人走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 毕竟是特殊时期,想必让他留在这里也不会有人多说些什么 傅远山自我安慰着,却还是千叮咛万嘱咐宫人好好照顾世子和傅弦歌,自然,既然是好好照顾,也就表示这二人会一直处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会传出什么对傅弦歌不好的传闻,随后才追随巫马信的脚步离开了。 太医来得很快,因为知道屋子里的少女是为了救皇上而受伤的就更加不敢多耽误,一开门却看见一个表情莫名的萧挽风,一时间吓得愣在那里竟不知如何是好,退也不是进也不是,计算着若是稍后向南阳世子开口说是走错了屋子活下来的几率有多大 萧挽风何等耳力? 早在太医开门之时便知道了,甫一睁眼就看见一个战战兢兢的老头子,心情顿时更加糟糕,不耐烦道:“人在里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负伤 太医悚然一惊,都没反应过来萧挽风说了什么便往里走,回过神来心中却更是惊讶,不是说救皇上的是个少女么?萧世子为何会在这里?这这这于理不合啊 太医一脑子的疑问,在看见床上躺着的虚弱少女时脸上的瞬间变得肃穆下来。 外间的萧挽风见不着里头的情况,隔着屏风只能看见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心中烦闷更甚,江吟回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副情景,心中不由得大为好奇, 他好奇的并不是萧挽风的表情,这人即便是在南阳时也不时地挂出这样的一副债主模样,江吟好奇的是萧挽风负伤一事。 身为萧挽风的贴身侍卫,他对萧挽风的本事可以说是最了解的,虽然南阳侧妃有意打压萧挽风,从未给他找过什么师傅,可南阳王是守卫一方的大将,南阳王府是有演武场的,他即便是个好逸恶劳的世子,但为了“暴戾”,却也经常去那地方。 更何况萧挽风暗中是有高人指点的,文治武功,大晟朝恐怕没有几个人及得上 因此在有人告诉江吟萧挽风负伤的时候他是十分不相信的,此刻亲眼见到,心中却是有些惊骇了。 不过江吟向来不喜多言,这好奇不过是瞬间就从他心中闪过去了,他冰冷着脸迅速走到萧挽风面前,单膝跪下:“属下来迟,请世子降罪。” 萧挽风正满身地不舒服,不想理会江吟,挥了挥手让他站了起来。退到萧挽风身后的江吟却是更加怀疑,今日的萧挽风实在是太不正常。 他沉默片刻,打量了萧挽风片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的伤不会是他自己弄的吧? 江吟尝试着用萧挽风“唯利是图”的思路考虑了一下萧挽风弄伤自己有什么好处,可结果却是没有,就在江吟胡思乱想的时候,太医已经从屏风后出来了,里面躺着的是傅远山的女儿,太医有诸多不便,先是唤了宫女替她止血,又把了脉上了药,正准备出来写个好方子,一出来见萧挽风还在这里,又是受了一番惊吓,一旁的宫女赶紧说道。 “太医,萧世子也受了伤,您赶紧替世子也看看。” 到此时太医才恍然,原来这才是他会出现在这里的缘由,摄于南阳世子的威名,一时间竟未想到他若是负伤为何会不好好修养却偏偏要留在此处的原因。 老太医放下药箱,恭敬道:“世子,能否把手伸出来让微臣把个脉?” 萧挽风凉凉地扫想太医,见他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却没有为难他,直言道:“一点小伤,无妨。” 若不是萧挽风身份尊贵,太医真想就此拂袖而去,可人家毕竟是世子,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最后还是要怪到他头上,因此太医欲言又止地看着萧挽风,试图用自己的一把老骨头打动暴戾的萧世子。 幸而江吟是个深谙主子内心的侍卫,及时说道:“世子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包扎一下便好。” 江吟说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是代表萧挽风的,因此太医迟疑地看了他一眼,却还是依言将细布拿了出来,心中还在想要如何让萧世子配合,若是下手重了些会不会因此遭世子记恨,可包扎本就是会疼的 江吟或许是听到了太医的心声,接过太医手中的细布与药瓶,单膝跪在在萧挽风身侧,熟练地将他的袖子拉了起来,露出小臂上一道寸许的伤痕,更加坚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这伤就是他自己划上去的! 萧世子向来不喜生人近身,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太医心中松了一口气,垂首跪在一旁不说话了,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可惜萧挽风的目光却一直都放在他身上。 萧挽风没有丝毫受伤的自觉,用没受伤的一只手撑着脑袋,一脸的百无聊赖,任由江吟给他包扎,太医余光看着江吟绝对称不上轻柔的动作,想想都觉得疼,萧世子难道没有感觉? 沉默实在是太过可怕,太医忍不住偷偷往萧挽风瞄去,正好撞上萧世子的眼睛,吓得太医一个哆嗦,乞求萧世子不要降罪,然而若是乞求有用,这世上也就不会有悲剧了。 萧挽风凉凉地开口道:“那女人死了?” “”江吟替萧挽风包扎的动作一顿,随后不着痕迹地继续,萧挽风没理他,目光依旧放在太医身上。 太医年纪大了,他这把年纪没个几年便可以离开太医院,也没了什么往上爬的念头,能够安度晚年就已经是最大的愿望,可却偏偏碰上了一个蛮不讲理的萧挽风,平日在太医院无事所听最多的皆是这位世子的传言,因此他实在是害怕,也没顾得上考虑他这话是希望傅弦歌死了还是没死,一一把情况说了。 “傅姑娘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失血过多导致了晕厥,养一阵也就回来了,只是傅姑娘身体虚弱,似乎一直在服用什么药物,也不知是何,微臣不敢随意配药,只能尽量开得温和些,免得与原来的药性相冲。” 萧挽风皱了皱眉头,想起傅弦歌心疾复发时拿出来的那一瓶药,正想让人找找拿给太医,想了想却还是打住了这个念头,那药若是傅弦歌的秘密,那还是莫要让旁人知晓为好。 想到此处萧挽风便再次闭口不言,太医等了半晌也没听见他的回答,想着这大概是萧世子闲着无聊问问的,暗中松了一口气,今日他是被萧挽风吓得不轻 入宫行刺事关重大,牵扯到不知多少部门官员,皇宫之中很快戒了严,今日参加宫宴的官员女眷统统不得离开,长夜漫漫,出了这样的事本就让众人惊魂未定,还要暂时留在宫中接受问话,这可是让平日养尊处优的夫人小姐们受了不少罪,少不得就有人羡慕起那些替皇上挨了刀子此刻可以躺在床上休息的人来。 “三姑娘,要说你这四妹妹还真是厉害,知道谁才是最该巴结的人。” “你平日不是说她最是愚笨的吗?我看她这可是紧盼着今日呢,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机,将来恐怕比你大姐姐都要厉害了。” 有人并不认同她这说法,问道:“可她图什么呀?弄不好便连性命都丢了。” “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能够巴结上皇上,那谁不愿意?若是入了宫,她对皇上又有救命之恩,那才是真正的荣华富贵。不过她就算是再怎么努力也是白费心机了,哪里比得上三姑娘承蒙圣宠?” “的确,跳梁小丑罢了,多蹦跶几下就以为自己有多厉害了。” 不过是短短的时间,傅弦歌救驾昏迷不醒之事就已经在宫中传开了,除了这一场惊魂不定的刺杀,几乎所有人的话题都是放在这个日后可能前程万里之人,只是联系上她卑贱的身份,这名声中难免便会夹杂着城府深沉唯利是图这类评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太后 平日与傅弦玉交好的小姐们不少,只是和当年的傅弦佩比起来,与她交好的大多是家世远比不上傅家的,因此在这些人中,傅弦玉便成了所有人巴结的对象,而她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因此虽然鄙夷这些人的出身,却也并没有甩开。 一群人本就因为今夜的事情十分不高兴,却偏偏不能有任何怨言,因此只能讲怒气撒到傅弦歌这个无权无势的私生女身上。 只要一提起傅弦歌,傅弦玉的表情都有些扭曲,听着这些贵女们叽叽喳喳地对她落井下石,心中一阵畅快,正欲说些什么,几个贵女却突然看见一个人过来了,纷纷行礼:“见过淳嫔娘娘。” 傅弦佩一身鹅黄色百褶撒花洋裙,笑着向众人抬了抬手,对傅弦玉说道:“弦玉?” 傅弦玉这才反应过来,草草地行了一个礼,赶紧拉着傅弦佩的手说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今日她与安氏一同到芗箬殿时,傅弦佩专门叮嘱了日后莫要与傅弦歌作对,又与安氏说了一大堆自己听不懂的话,最终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是安氏是同意了她的话,弄得傅弦玉也要乖乖照办,从小到大,傅弦玉都是一副跋扈张扬的样子,却最是怕自己这个大姐姐,因此才有了这么一句。 几个围着的贵女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二人,不知她说的是什么,傅弦佩笑着捏了捏傅弦玉的脸,说道:“你说什么呢?可是吓糊涂了?” 说着也不等傅弦玉回答,直接说道:“我已经向皇后请示过了,今夜你与母亲先在我的芗箬殿歇息,今夜你们受了惊,若是不休息哪里熬得过去?” 此言一出瞬间引来了许多人的羡慕,传闻傅家大姑娘得蒙圣宠,果然不假,竟能求来这样的恩典,就连今夜落水的薛贵妃都没能得到这样的特权呢。 傅弦玉显然十分惊喜,也忘了害怕被她知道自己让柳儿去推傅弦歌的事,却又见傅弦佩偏头对诸位贵女说道:“今夜之事让大家受委屈了,但毕竟只是例行公事,有皇后在,大家不必担忧,不如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吧,我就先走一步了。” 说着展芫便赶紧上前,将食盒里的东西慢慢拿出来让大家分了,顿时赢得了许多好感,傅弦玉跟着傅弦佩往凤藻宫外走,低声问道:“大姐姐,你为何总是对这些人这么好?她们明明” 傅弦玉的话尚未说完,凤藻宫外便传来一声通报:“太后驾到——” 经过惊心动魄的一夜,如今已经到了快午夜,太后身体不好长居慈宁宫不问六宫之事,就连今夜下元节宫宴都未参加,如今却是半夜被惊醒,亲自驾临凤藻宫,一时间不知震惊了多少人。 但仔细一想却也不错,行刺皇上这可是天大的罪名,下面的人动静太大惊扰了太后也是情有可原,只是众人方才从那画舫之上被转移到凤藻宫,转眼便迎来了太后,实在是叫人有些精疲力竭,好在太后身份尊贵,不会在意她们这些小喽啰,只用皇后与诸位妃嫔好生接待便是了。 “参见太后。” “母后,您怎么来了?底下的人也太不懂事,怎能惊动母后?” 皇后顾不上手里的事,笑着迎了上来,太后却完全忽视了她的笑脸,径直从皇后身边穿了过去,太后脾气古怪,宫中众人已经见怪不怪,那些贵妇们却是一脸的惊讶,忍不住猜测起皇后在宫中的处境来。 皇后自然察觉到了这一点,目光不动声色地从众人脸上扫过,瞬间让那些活泛起来的心思都沉寂了下去,太后一路走到正前方的凤椅上,在嬷嬷的搀扶下坐了下来,这才缓缓说道:“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起身,只听见太后说道:“哀家听说有一位姑娘救了皇帝?” 太后年轻的时候是经历过三王之乱的,因此说话颇有威势,这句话虽然听不出什么喜怒,但却仍旧让众人坐立难安。 最终还是皇后反应最快,她走到太后面前,恭敬回答道:“是傅尚书家的四姑娘。” “傅家”太后淡淡地看了一眼皇后,说道:“傅家向来是好的,你可见过那位姑娘?” 若说是皇后身为皇上的发妻,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却依旧不未曾去看过傅弦歌的情况这显然说不过去,但是今夜先是薛贵妃被陷害,后有皇上遇刺,皇后要负责安顿诸位大人家眷,这实在不是一件轻松之事,因此实在抽不开身。 但皇后毕竟不会就此难住,她带着端庄的笑意,答道:“回母后,傅姑娘如今正在昏迷,太医说不易打扰,臣妾便想着等傅姑娘醒了” “那便是没见过。”太后打断她的话,丝毫不顾忌皇后的脸色,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说了一声叫人莫名其妙的话。 她说:“难怪。” 难怪什么? 皇后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太后却显然没有回答她的意思,自己接过话来说道:“御林军都是干什么吃的?竟让人闯进了皇宫都恍然不觉,还沦落到让一个小姑娘来救驾,若是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 太后的怒火显然没有几个人能承受得住,御林军的事,在座的谁能说得清湖,因此一个个缩着脖子就怕被太后抓住来当了出头鸟。 “傅家姑娘既然救了皇帝,那便是皇家的大恩人,哀家若是听到有人敢乱嚼舌根子污蔑旁人,那就休怪哀家不留情面了。” 这句话说的可谓是疾言厉色了,太后虽然已经年迈,但向来有些混沌的双眼在这一刻竟迸发出凌厉的光,就连皇后都吓了一跳,尤其是方才那几位跟在傅弦玉身后说坏话的人更是身体一抖,险些当场跪下坦白。傅弦玉也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方才没有说出那些话,随后钦佩地看向傅弦佩,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幸而太后的这威势终究是没有维持太久,她似乎是有些累了,疲惫地合上了眼睛,虽然如此,凤藻宫中却没有一个人敢发出一点声音,旋即才听见太后说道:“皇家向来是有恩必报的,对皇室忠心之人自然会受到皇室的庇佑,皇后,这一点你应该最为明白吧?” 太后最后这句话意有所指,让皇后一头雾水,却还是恭敬地应了声是,太后又停留了片刻,看样子是险些要睡着,若非是身旁的嬷嬷低声与她耳语了几句,太后怕是要在凤藻宫睡着。 从凤藻宫离开的老人背影有些佝偻,与来时的强势全然不同,仿佛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老妪,衰老而糊涂,脾气古怪让人不敢靠近,这个年轻时也曾雷厉风行的女人终究是逃不过岁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警告 祁阳殿中皇帝阴沉着脸坐在龙椅上,面前战战兢兢跪了一地的大臣,折子散落了一地,显示出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心中的怒意。 傅远山看了一眼连头都不敢抬的诸位大人,心中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回陛下,那贼人纷纷服毒自尽,想必是早有准备,可见其幕后主使绝不是轻易便能查出的,此时委实不是苛责诸位大人的时候,若是叫那贼人有了可乘之机,连夜逃了那才是不妥。” 巫马信并未理会傅远山,依旧坐在那里看不出喜怒,脑海中闪过一个少女的脸,那分明是世间的绝色,却偏偏爱穿黑衣,将活泼与笑容伪装于奸诈狡猾的面具之下,巫马信脑中浮现的,是那个少女满脸是血,伤痕累累地站在那里,仿佛他触手可及却又永远不可到达的距离。 生与死的距离向来最令人绝望,十几年来巫马信原以为自己应当是已经习惯了的,可在看见那样相似的面孔时仍旧会忍不住会想起向小葵来,就像是向小葵曾经说过的话在他耳边再次响起了一般,让他可以压下全部的忧愤,面无表情地坐在这里,处理着这一场各方魑魅魍魉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宫宴。 若要成为帝王就不该去揣测旁人的心思,而是让旁人来试图看穿你,并且为此不惜绞尽脑汁殚精竭虑才好。 这是向小葵曾经给他上过的第一课,最终引导他成了如今的巫马信。 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声音很小,在针落有声的祁阳殿中却分外清晰。 “杨瑠。” “臣在。”受惊了一晚上的御林军统领杨瑠此刻陡然被巫马信提起,第一反应竟是松了一口气,此事是他的重大过失,便是停职查办都是轻的,但被巫马信一直这么吊着实在是让人惴惴不安。 巫马信瞥了他一眼,淡淡下了命令:“暂且停职,由蒋哲暂且代理事物,直到你协助傅远山薛仁查明此案,届时按功再行惩处,你可有异议?” “臣,谢主隆恩。” 宫中进了这么多刺客,皇上没有治他死罪已经是法外开恩,还给了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杨瑠甚至觉得有些恍惚。 “任柏林,你协同京畿卫彻底封锁金陵城,立刻。” “臣领命。” “傅钧。” 巫马信念出这个名字之时,几乎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朝跪在最后面的那个年轻人看过去,傅钧自己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却还是站了出来。 “你今夜护卫有功,就和蒋哲一起侦办此事吧。” 要说傅钧今夜的功劳,那绝对说不上大,但是皇上说有那便是有了,众人的心思瞬间便活泛了起来,认为这是皇上重启傅家的前奏。 毕竟在这件事情上,傅钧帮不上什么忙,即便是要帮,也也应该是跟着傅远山,可蒋哲是御林军副统领,如今暂代御林军事物,皇上命傅钧跟着他,那便是意味着要培养他了,这个出身显赫的年轻人,将来恐怕会达到一个权臣的高度。 傅远山同样惊讶于巫马信的决定,可他是皇上,傅远山与他私交再好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反驳他,因此只能压下所有的心绪保持沉默。 这样突然到来的荣耀让傅钧下意识地向傅远山看去,却见他一副充耳不闻似乎早就在意料之中的表情,心中想到这大概是今夜他撞见九皇子遇害一事不好大肆宣扬,便借用此名义给予的奖励,便干脆利落地跪下,谢主隆恩了。 众人各有各的心思,随着一场轰轰烈烈的刺杀落下帷幕,金陵城繁华的表面终于破开了一丝裂缝,让人得以窥见其中根生腐烂的内里。 金陵城外的龙泉山上,莫折言面前横陈的十几具尸体并不能让他的神色有一丝变化,唯一留下的活口此刻已经被卸了下巴挑断手筋没有了丝毫的反抗之力,他曾经跟着向小葵身后见过无数的严刑逼供,此刻却仿佛生来不擅长此道一般至此都一言不发。 他走到那人面前,淡淡地开口:“你们是谁?” “唔你杀了唔我” 因为下巴脱臼的缘故,那人的口齿并不清楚,夸张的涎水随着他疯狂地求饶动作流得到处都是,他从未见过这样可怕之人,动作就如同鬼魅一眼根本看不清,此刻同伴被杀,他是真升不起一点反抗的心思了 然而莫折言向来缺少耐心,能留一个活口已经是难得,因此也不与这人啰嗦,一脚勾起地上的刀,直直踢进了那人的心窝,血瞬间便喷了出来,那人抽搐片刻便永远失去了生机。 左右莫折言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查明这些人的来历,他不过是想借他们警告某些人一些事情,譬如他还活着。 慈宁宫中,葳蕤的灯火被精致的灯罩笼着,散出柔和的光,太后倚在贵妃椅上假寐,皇上进来的时候也没有睁开眼睛。 巫马信挥手让人都下去,宫人们便极有眼力地一个接一个退了出去,巫马信也不出声,静静地坐在旁边,拿起小桌上已经翻开的书细细翻看起来。 “皇帝怎么有空来了哀家这里?” 太后也不知是何时醒的,巫马信闻言这才放下书,恭敬说道:“方才才到,见母后正在小憩便未打扰,却不曾想还是惊扰母后了。” “哼,”太后并不听巫马信的这些场面话,苍老的面容在灯火下显得更加沧桑:“皇帝事务繁忙,会在这时候来慈宁宫,怕不是来看哀家的。” “傅四姑娘替儿臣挡了两剑,如今又被接来慈宁宫休养,儿臣自然要来看看情况,至于母后”巫马信看向太后,脸上看不不出喜怒来:“母后是儿臣的亲生母亲,儿臣自然也是要来请安的。” 太后静静地看着皇帝没有说话,巫马信继续说道:“但儿臣今夜是来感谢母后的。” “皇帝的感谢真是不容易,哀家许多年都未曾听到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母子 太后的这句话里不知是自嘲讥讽还是怅然若失,总之听不出情绪,巫马信似乎是习惯了这样的对话,神态自若地接下话来:“母后言重了,儿臣惶恐。” “你是皇帝,这天下间最尊贵之人,有什么好惶恐的?”太后瞥了一眼已经没有一个人的慈宁宫,放弃了起身的打算,继续说道:“哀家方才见皇帝安静读书,便想起你儿时的情景来,这些年来皇帝忙于政务,哀家倒是许久没与你说过话了。” “是儿臣疏忽了。” 巫马信看似漫不经心,却将方才太后的那一暼收在眼中,于是起身将她扶了起来,亲自帮她放好枕头,让太后坐得更舒服些。 “哀家记得,你幼年时背不出文章,被先生罚了抄写,哀家便一字一句地教你,你可还记得学的是什么?” “父慈子孝c兄友弟恭,纵做到极处,俱是合当如是,着不得一毫感激的念头。若施着任德,受者怀恩,便是路人,便成世道矣。” 多年前他还是个任人欺凌的皇子,是个一看便对皇位绝无威胁之人,却也想如同其他兄弟一样得到父皇的喜爱,于是只好拼命读书,这一段少见的母慈子孝的场景,便随着岁月被烙在记忆中,即便是多年过去,他依旧能够将整篇文章倒背如流。 太后却显然是很久没有听到这句话,神情有些恍惚,旋即又冷了下来:“父慈子孝c兄友弟恭!皇帝读书倒是仔细。” 不同于原来的平淡,这句话太后说的讽刺无比,布满皱纹的脸都显得有些扭曲,巫马信却不予反驳,沉默地坐在那里。 有些道理大家都明白,不必一再重申,太后不过是拉出往事来发泄一番心中怒火,若是当真将那些早已腐烂发臭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翻出来争辩,就显得有些愚蠢了。 太后被巫马信的这幅态度激起了怒火,呼吸都变得粗重了几分,然而良好的教养却让她最终什么都没说,或许是年纪大了,她平复心情的能力与当初相比远远不及,因此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缓过来,重新恢复成那副冷漠的样子。 “哀家知道你想做什么,此事哀家会同意,那孩子哀家看着也喜欢,实在是与皇帝的请求无关,这多余的感激与请安便也不必了。” 此言并未出乎巫马信的意料,今夜太后会为了傅弦歌专程去了一趟凤藻宫便已经是最能说明问题。 他终于露出一个笑容,且不论是真是假,已经足够让太后神情恍惚。 巫马信并不在意太后的态度,起身恭敬地对她拱了拱手:“多谢母后,儿臣还有诸多要事要处理,便不打扰母后休息,先行告退了。” 太后看着巫马信离开的背影有些失神,已经记不清他是何时开始已经不再是跟在她身后的那个小童了,就连一个真心的笑,她也都快忘记了该是什么样子。 傅弦歌重伤昏迷,被接进慈宁宫休养一事随着第二日天明后诸位夫人们的归家在整个金陵城传播开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私生女一日之间变成了金陵城炽手可热的人物,只是不知道这是福是祸。 在各种传言满天乱飞之际,慈宁宫却是一片淡然,像是先前太后对傅弦歌的维护也不过是顾忌皇家尊严的随口一提,如果不是合宫妃嫔削尖了脑袋往这里送各种珍贵的药材,当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这里多了一位救驾有功的功臣 太后这样的态度又是引起一阵流言蜚语,而失血昏迷的傅弦歌终于在第二日傍晚缓缓睁开了眼睛,因为背后受伤的关系,她昏迷的姿势便一直是趴在床上,身下垫了一个枕头,好让她趴得舒服些。 这样的动作时间久了便会分外难受,若不是服侍的宫女尽职尽责,不时替她活络筋骨,想必身体都要麻了,可绕是如此胸口也压得喘不过气来,傅弦歌下意识地想要翻身,背后传来的痛楚瞬间让她皱起了小脸,意识终于回归。 傅弦歌做不出太难的动作,只能小心地打量着眼前的场景,虽然罩着一层薄纱似的帷幔,但依旧可以分辨出此地的尊贵,所摆放之物无不贵重精致,床帏还有一层明黄色丝绸未曾放下,怕是为了照顾她而刻意掀起的,不远处的屏风两边各站着一个婢子,看衣着应当是宫中女官。 原来她受伤昏迷竟是被留在了宫中,只是不知此处是哪里,她一个外臣之女,这宫中最合适的地方应当是芗箬殿才对,这里摆设过于尊贵,又不像是傅弦佩能住的,一时间傅弦歌也有些茫然,不知自己现如今是什么境况。 傅弦歌行事向来计划缜密,此次冒险一试也算是受了教训,原本她是想着溜到到傅远山身边,挣一个救父的名号,此事一旦传出去,傅远山即便是不待见她也总会让她入了傅家的族谱,不至于顶着一个私生女的名头,没名没分的对她的长远计划不好。 可却未曾想到阴差阳错之下救了皇帝,这下子又该如何收场? 想到这些事情傅弦歌只觉得背后的伤口更疼了些,这时身边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她的苏醒,惊喜地小跑着过来了:“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身为傅弦歌带进宫的贴身婢女,清思自然是与她一同被接到了慈宁宫,此刻她正端着一瓶药进来准备给她换药,正巧瞧见傅弦歌睁开了眼,一下子惊喜地喊起来。 其他人听到动静也纷纷反应了过来,传太医地传太医,禀告太后的去禀告太后,原本显得有些死气沉沉的宫殿顿时有条不紊地热闹了起来。 这形容当真是诡异得很,来形容傅弦歌此时的感受却十分贴切,此刻人多眼杂,傅弦歌也不好就这样问清思究具体情况,于是只能忍下开口询问的念头。 太医来的很快,刘益不知是不是昨日被萧挽风吓得很了,连带着对傅弦歌都有些害怕,为她把脉时脸上的恭敬惶恐让傅弦歌深感奇怪。 想必在宫中行事的太医,应当是见过许多权贵的了,为何要对她露出这样的神色,当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瓷瓶 依照傅弦歌看来,她这个莫名其妙救了皇帝的人,再怎么说也应该在宫中引起一阵骚动,可奇怪的是,在她养伤期间,别说一个是皇后妃嫔,就算是太后的面都没有见过,这实在是太不同寻常。 她寄居此处,虽说太后明言她不必去请安,可傅弦歌却是不敢当真的,熟料她才方一表明要亲自想太后表达谢意的意思,就被太后身边的嬷嬷挡了回来,客气虽说也是客气,可未免太过奇怪。 半个月来,又无人与她提起过出宫的事情,慈宁宫的人同样不清楚太后和皇上对待这位傅姑娘的态度,傅弦歌即便是有心打探消息,却也一无所获,于是她只能稀里糊涂在慈宁宫休养了半个月,每日能见到的外人也就只有一个刘太医了。 刘益这些日子实在是有些焦头烂额,不但皇上太后每日要问傅弦歌的情况,就连宫中的那些妃嫔也都费尽了心思打探情况,甚至专程换了他去请平安脉,他这半个月来在各宫盘桓的次数可比以往加起来都多。 唯一能够得以慰藉的是这位傅姑娘平易近人,并且博闻强识,从简单的交流中刘益可以看出她也是懂些医理的,但傅弦歌从不与他讨论病情,不对他的配方指手画脚,即便是有意见也将分寸拿捏得极好,甚至许多地方让刘益受益匪浅。 “姑娘的伤势已经大好了,下床走动想必是不成问题,”刘益替傅弦歌把完脉,着手收拾脉枕,缓缓说道:“近日来天气渐凉,姑娘需当心些着凉,中午却是可适当走动些的,对姑娘身体也有益处。” “先生辛苦了。”傅弦歌整了整袖子,让人给刘益看座:“这些日子麻烦先生了,若是没有先生的药方,我是万万不会恢复得这样快的。” 刘益一听见这话自觉十分汗颜,太医院有一位同僚曾是随行军医,手里有一副上好的金疮药的方子,听闻他在为如今正当风头的傅四姑娘诊治,主动将配好的药送给了他,他自然是知道那位同僚的心思,此刻傅弦歌提起,刘益不好居功,正欲开口说话,傅弦歌却突然说道。 “只是我看先生平日给我开的滋补之药十分温和,用量也谨慎小心,与这外敷之药倒是相去甚远,这又是何故?” 刘益闻言大惊,为医者,谁都有个自己拿手的病症,用药的法子也各有些细微的不同,傅弦歌竟能从中看出两幅药的不同之处来,她对医术显然并非仅仅是“略懂一二”,然而她平日的表现却显得谦逊恭敬,甚至偶尔会向他请教一二,这就又让刘益震惊的同时对这个小姑娘的好感多了不少。 他惊讶地看了一眼傅弦歌,随后才苦笑了一声,说道:“不瞒姑娘说,这金疮药是杨太医配的,微臣实在是不敢当啊。” 这下子轮到傅弦歌惊讶了,这宫中这样勾心斗角的地方,若是一个不慎让贵人受了点什么伤病,那可不是小事,这刘益竟敢随便用他人给的药?如此一来,她若是伤好了便罢,顶多不过是被人分去一些功劳,可若是出了点什么事那背锅的可就是刘益了。 究竟是这杨太医手段太厉害还是刘益心思太简单 傅弦歌自然是比较倾向于前者,她垂下眸子,与刘益又说了几句寒暄的话,将话题揭了过去,带刘益离开的时候,他忽的从药箱里又拿出一个小药瓶出来,才看见那瓷瓶的样子傅弦歌心中就升起一丝怪异的念头,听完刘益的话后傅弦歌心中的惊愕就更重了。 “这是傅大人托微臣带进宫的药丸,说是治疗姑娘心疾的东西,如此重要之物,微臣险些就忘记了。” 说着便将瓷瓶交到了傅弦歌手上,她强按下心中的惊讶,问道:“这是我父亲亲自交到先生手上的?” “是啊,”刘益捋了捋下巴上的小胡子,满脸的感慨:“傅大人当真是记挂姑娘,这样珍贵的药想必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寻到的。姑娘身子虽弱,可若是与寻常患有心疾的病人比起来,却是已经强健太多了。” 然而傅弦歌此刻已经被那一个“是”字砸得头晕脑胀,单单是看这药瓶傅弦歌就确定这里面装着的是什么,莫折言给的药陪伴了她十几年,但是为什么会由傅远山交给刘益? 究竟是莫折言将药给了他,还是这药本就是出自他之手? 这个念头甫一从她的脑子里升起就被傅弦歌扼杀在了萌芽状态,如果说莫折言穿过宫中守卫亲自给她送药的可能性都比这药出自傅远山之手的几率大 “姑娘,姑娘?” 清思轻声唤了她两声,傅弦歌这才回过神来,觉得手上小小的药瓶有些烫手。 此时刘益已经走了,她挥退了屋子里的宫人,这才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小瓷瓶,只是里面已经一颗药都没有了。 这药送来的时间竟拿捏得如此准确 “姑娘,可是这药有何不妥?” 清思看着傅弦歌对着这东西发呆,以为是有人想害她,脸色顿时沉重了起来,傅弦歌摇了摇头,将空的那一只瓷瓶交给清思让她去收起来。 莫折言和傅远山之间,究竟有没有关系? 傅弦歌心情十分沉重,如果说这两个人互相并不认识那傅弦歌是绝不会相信的,可莫折言对于傅远山的排斥却也并非假装,十几年来傅弦歌已经学会从莫折言的一个眼神中判断出他的喜恶,他对于傅远山,对于苏嬷嬷,甚至对于整个金陵都是不喜的! 然而即便是傅弦歌挠破了脑袋也根本想不出来这其中的关键,于是只能压下心中的烦躁,决定出去走走。 在这慈宁宫住了半个月,对于傅弦歌来说是十分难熬的,在外人眼中她可能是个能一整日都不踏出房门一步的闺阁小姐,可实际上傅弦歌是一刻也闲不住,若是实在无事可做也会去春风一度坐坐,此方才是人生享乐。 原本顾忌着这宫中行事须得小心,在这慈宁宫住着也没什么不好,可如今心境不同,傅弦歌想出去散心自然也能找到极好的借口。 譬如整日在慈宁宫中事情也不会有什么进展,平白浪费了许多时间,这对于千川公子来说,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九皇子 傅弦歌让人去请示了严嬷嬷,这位嬷嬷是太后身边的人,这半个月来也都是她在傅弦歌身身边忙前忙后。 听说傅弦歌想要出去走走的时候,严嬷嬷正在往太后房里的香炉里添香料,听完小宫女的禀告后便挥了挥手让她下去,这才走到太后面前将此事说了。 彼时太后正在佛堂念经,听完后也没对这件事表达什么看法,即便傅弦歌不是救了皇帝的人,只是个暂住慈宁宫的普通客人,也没有这样冷漠的。可太后却只是让人赏了刘益,然后又问起了内务府的事情。 太后不管这宫中之事已经许久,也不知为何突然理会起这些事情来, 然而这终究只是一件小事,并且是除了少数几个人便谁也不知道的小事。严嬷嬷唤了一个伶俐的小宫女给傅弦歌带路,又嘱咐了一声让人不要走的太远,便再也没有旁的事了,于是傅弦歌这才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在这宫中转转。 说实话,千川公子见惯了好风景,对于这宫中的景致其实并不是如何感兴趣,相比较这样庄重辉煌的建筑来说,傅弦歌更喜欢秀气自然些的园林,最好是多些奇花怪石,若是人工雕琢的痕迹再少些那就正中傅弦歌心意——譬如眼前这小园子。 山石将围不围,将这片小院落与外面隔开来,身手稍微灵活些的人却都可以爬上去,然后就可以看见林子间错落的木芙蓉,从傅弦歌此时的角度看来,被山石掩映着的景色方才露出一小角,颇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味道。 见傅弦歌朝这园子多看了几眼,那小宫女十分伶俐地给傅弦歌解释道:“姑娘可是觉得这园子好看?” 傅弦歌笑着朝她看过来:“这样雅致的地方,在宫中倒是少见。” 却并不对这地方发表评价,小宫女没注意到傅弦歌的用词,说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园子本是与扶秋殿连在一起的,后来在中间开辟了一条道路,便将二者分隔了开来。姑娘可莫要瞧着这园子雅致便想要进去看看,自从这园子被独立出来,皇上就禁止了旁人进去。” 说着那小宫女突然压低了声音,左右看了看,然后才说道:“这话我可只与姑娘说说,听说从前有一位颇为得宠的婕妤娘娘因为擅闯了这园子而触怒了皇上,被罢了位份呢。” 傅弦歌点点头表示了解,这宫里的禁地多了去了,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隐秘,只是对于傅弦歌来说,这些隐秘知道的太多并不好,因此她也就不再发问,有些打住话头的意思,却被那小宫女接下来的话吸引了过去。 “咱们皇上年幼的时候不受宠,听说在宫里受不少委屈,所以就不喜欢看见这些旧时的东西,若不是九皇子就住在扶秋殿里,怕是皇上要连那处一起封了呢。” 傅弦歌有些莫名地看着这小宫女,她在慈宁宫这么些日子,对于这里面的人是有些了解的,就比如说面前这个名叫翠玉的宫女,平日里看着就十分伶俐,性子有些活泼又讨喜,但是不该说的话绝不会说。 不仅仅是翠玉,慈宁宫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的,否则傅弦歌也不会什么事情也没打探出来。 如今这样的话已经是涉及到皇帝的秘辛了,她竟然就这样大大咧咧地说了出来? 即便是此处没有旁人,可她难道就不怕自己发怒? 傅弦歌心中怀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问:“哦?为何要封扶秋殿?” “姑娘不知道,这扶秋殿呀,原本是皇上幼年住的地方,这地方又偏僻,所以皇上一般都是不来这边的。” 若是当真是厌恶见到幼年之景,为何不干脆连着扶秋殿一起封起来? 左右巫马胤真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九皇子罢了,宫中这么大的地方,随便找个地方住着也就是了,为何偏偏要顾忌他,大费周章地将园子和扶秋殿分来来,又封起这园子,这宫女口中的话未免也太过前后矛盾。 傅弦歌敛下眸子,没应她的话,见此那宫女也就识趣地转移了话题,带着傅弦歌又往旁的地方走去,一转身却碰见了迎面过来的九皇子。 巫马胤昔这样小的年纪,身边却只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太监,也难怪会遇到那样的事情都无人通报了,只是他前些日子才遇了袭,身边的护卫却也不加强些,皇上对他的态度是不是也太过冷淡了些? 想到此处傅弦歌不由得想起宫中诸多传闻,对这小孩子便多了些怜惜,巫马胤昔远远地瞧见是她来了,惊喜地喊了一声,甩开小太监就往她这里跑。 那晚的袭击,至今还不被人所知,巫马胤昔就这样跑过来显然是不合常理,傅弦歌看了一眼惊讶的翠玉,正准备开口将他的异常遮掩过去,却不料巫马胤昔已经开口了:“听说救了父皇的大姐姐来了宫中,想必一定是姐姐你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巫马胤昔脸上还带着惊喜,说辞却是完全往他二人不相识中带,他虽年纪尚小心机不显,却胜在一脸的童稚之色太具有迷惑性,翠玉闻言露出了然的神色,又赶紧弯下身对巫马胤昔说道:“奴婢见过九皇子,回九皇子,这位傅姑娘如今就住在慈宁宫呢。” 这便是承认了傅弦歌的身份,巫马胤昔脸便笑得更开心了些,对傅弦歌拱手行了一礼,傅弦歌吓了一跳,赶紧侧身让开,口称:“九皇子这是做什么,折煞臣女了。” 巫马胤昔道:“我这一拜是多谢姐姐救命之恩,姐姐受得起的。” 同样的一句救命之恩,听在不同人耳中却流露出完全不同的意思,傅弦歌顿时明白过来,怕是有人暗中敲打过巫马胤昔不许将那日的事情说出来,这孩子倒也算是机敏,小小年纪说话便已经一丝不漏,想来那日夜里他是被吓坏了才显得那般瑟缩,如今看来这宫中的人,哪怕是个孩子,又有谁是简单的? 于是傅弦歌从善如流道:“九皇子言重了,为人臣者,与君分忧乃是常理,委实受不得殿下如此大礼。” 话到此处便显得过于客气了,巫马胤昔失望地耷拉下眉眼,眼睛里闪过一丝焦急,像是在解释什么似的说道:“父皇前几日特意准了我去学堂上学,一直没有来得及去感谢姐姐是我的不是才对,好容易在此遇见了姐姐,本应当重重赔罪。” 若说是为了傅弦歌救驾一事,也没见其余几位皇子来慈宁宫道谢,这本就于理不合,因此九皇子这话便有些过了,他到底是年纪小,藏不住太多心思,傅弦歌已然明白他的意思,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来:“多谢九皇子挂念,太后娘娘对臣女已经是无微不至,必定会感念皇家恩德,殿下不必过于挂怀。” 巫马胤昔眨眨眼睛,明白了傅弦歌的意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飞快地说道:“那就太好了,先生布下的课业我还没有完成,就先回去了。” 说着巫马胤昔对后面的小太监一招手,两个人轻快地走了,傅弦歌这才注意到,后面那小太监手中确实是捧着几本书,她心思便又活泛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敲打 这孩子在宫中的情景怎样看都是不受宠的,他却偏偏又住在皇上住过的扶秋殿里,这样小的年纪便上了学堂,也难怪有些人会注意到他。 从慈宁宫走到这里,傅弦歌身上还带着伤,又兼遇到巫马胤昔,未免就觉得有些疲惫,不远处就有一处凉亭,于是便命清思扶着自己过去歇息一会儿。 “我忽然有些口渴,能否请翠玉姑娘去替我寻些茶水?” 在慈宁宫中,傅弦歌无权无势,见到谁都喊姑娘,十分地客气,即使是吩咐人做事也从不咄咄逼人,上面又有太后压着,也就没人敢欺到她头上,因此与人关系极好,小宫女不疑有他,让傅弦歌在此处歇息片刻便转身跑了。 傅弦歌行事向来谨慎,在慈宁宫中时,即便是殿中只有她与清思两人,也轻易不多说,以防隔墙有耳,到此时这四面开放的地方,但凡有人靠近就能第一时间发现,自然是不怕人偷听。 “在宫中这半月了,一直未寻着合适的机会,你家的事情你可已经想清楚了?” 若非是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浩劫,此刻清思怕是早就已经将方秀才告到了金銮殿前,在这个崇尚百善孝为先的年代,子告父是为不敬纲常,大不孝也。纵然是方秀才有再多的不是,清思来告御状其实就已经首先落了下乘,若非是逼不得已,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可当时形势却又不同,满朝文武的目光都放在那所谓的祸国妖孽一事上,清思若是如此莽撞地跳出来,可不单单是让有心人另有所思这样简单,说不一定便要被扣上一个祸国的帽子,她怕是根本没有陈明冤情的机会。 若说是半个月前清思还对傅弦歌的突然反悔有些愤懑,到如今却是已经全然明白,顿时臊得有些脸红,想她当初向傅弦歌表忠心之时是如何的言之凿凿,临到头来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此时听到傅弦歌终于将此事摆到了明面上,心里顿时十分羞愧,清思当即便给傅弦歌跪了下来,认错的态度十分诚恳:“是奴婢一时冲动,没有考虑周全,日后定不会再犯了。” 清思说认错便绝不狡辩,傅弦歌看着她的动作却没有做出任何表示,她坐在石凳上的姿势有些不自然,因为后背的伤口而将背脊挺得笔直,看起来便有些过分的端庄。 傅弦歌对待手下人向来宽和不错,可这并不代表她对他们纵容,对赏错罚,不留情面。而此刻她们身处宫中,傅弦歌若是随意处罚贴身丫鬟,难免会叫人拿捏了把柄,说她骄纵不逊事小,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此事陷害她一把,那才真叫冤屈。 这个道理清思同样明白,只是她并不确定这个有着神秘背景的主人是否担心这些东西,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尤其此时傅弦歌神色淡淡,也并不像是在思索的样子,这让清思难免有些心慌。 “越州与金陵千里之遥,你不上告当地官员,却不远千里来到这里,若说是官官相护,可到了知府知州这样的级别,事情若是闹大也是不好收场的,官场复杂多变,或许你不相信其中兜兜转转的复杂关系,不辞辛苦逃离了越州,可到了金陵这地界” 说到此处傅弦歌顿了顿,看向清思有些茫然的眼睛,突然露出一丝笑容来:“我父亲向来以公正廉明著称,你只需一纸诉状,将方秀才告到刑部衙门,金陵城无数双眼睛都会被这场人神共愤的冤案所吸引,但凡处理稍有不当,御史台的奏折就能堆成山。” “你舍近求远,选择了我这么一个不确定的因素,走上告御状这么一条路,究竟是谁在你背后指点?”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傅弦歌的语速放得很慢,明明是没有什么威胁或者是冷意的声音,却让清思快要流出冷汗来,她不敢去看傅弦歌的眼神,对那神秘人的指点更是丝毫不敢提,刚欲编个理由出来,傅弦歌并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你原本是否正为我并未意识到这一点而庆幸?然而这世上并不是人人都是傻子,想要成功做成一件事情,那就必须正视所有人,我们大概都犯了这个错误。” 傅弦歌像是自我反省似的说道,就连方世隐都能看出清思只身来到金陵并不简单,傅弦歌又怎么hi忽略? 只是那时傅弦歌并未在意清思身后之人,在她眼中那并不值得她严阵以待,可如今这宫中形势并不分明,这半个月来傅弦歌身处其中,虽然并未离开过慈宁宫,却深感到这宫中之复杂,倒是叫傅弦歌明白了过来。 不论清思是为他人做事还是受人指点,她助陈家沉冤昭雪后,清思所要感谢的却是另一个人,这无疑是在她身边埋下了一个隐患,可怜这样简单的道理,竟由于她的轻敌而被忽视了。 傅弦歌是个能自我反省的人,正想着如何敲打一番清思,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阵刻薄的女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傅姑娘在这里歇息,倒是我打扰傅姑娘了,还请姑娘见谅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惩戒 循着声音望去,不远处一位穿着繁复宫装的美人正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款款而来,此美人一身浅粉色对襟襦裙,眉如远黛明眸皓齿,行动之间如弱柳扶风,盈盈细腰不足一握,一眼看上去就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美感。 傅弦歌并不认识这宫中诸位妃嫔,但是一见这位却也知道来者不善,毕竟还没哪位贵人会客气到与她这私生女赔罪 “臣女傅弦歌见过娘娘,不知娘娘到来,到叫这些琐事污了娘娘的耳,是臣女的过错,在此向娘娘赔罪了。” 傅弦歌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向来人屈膝行了一礼,郑修容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从傅弦歌身边走了过去,在宫女的搀扶下弱不胜衣般落了座,这才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仍屈膝的傅弦歌,懒洋洋地开了口:“起来吧。” 一听这语气傅弦歌就知今日是遇到了找茬的,可如今她初次入宫,尚未想明白究竟是何处得罪了这些人,于是只能心中感慨自己时运之差。 “傅姑娘,不是我说你,你虽说与皇上有恩,却也不能恃宠而骄,你私自责罚侍女,置皇后于何地?还把不把皇家权威放在眼中了?” 没想到傅弦歌所担心之事会发生得这样快,她怯怯地抬起头来,眼里有些不解:“请娘娘赎罪,臣女并不知道事事都是要告知皇后娘娘的,这就连这样的事情都要报备的么?糟了” 说着傅弦歌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起来,她壮起胆子看向郑修容:“娘娘,若是若是宫中有人欺上瞒下,这是不是” 傅弦歌满脸的手足无措,似乎是话都不会说了,郑修容原本见太后将这丫头护得滴水不漏,还以为是什么厉害角色,皇上久不进后宫,如今乍然来了一个年轻的丫头,也难怪郑修容要针对傅弦歌,如今一见她却是这样一幅唯唯诺诺的样子,当真是难成大器。 想到此处郑修容心中便不由得鄙夷了几分,却又想着她方才说“欺上瞒下”,眼睛一下子便亮了起来,莫不是 “那自然是欺君犯上的死罪,”郑修容按下心中的激动,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关切问道:“傅姑娘可是发现了什么事情?” 闻言傅弦歌咬着嘴唇低下了头,似乎是不敢多说,郑修容放缓了脸色,安慰道:“你莫要害怕,与我说说,我也好帮你想想办法,你若是知情不报,那可也是大罪。” 说到后来郑修容的脸色已经算得上是严厉了,傅弦歌瑟缩了一下,这才重新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害怕:“今日,严嬷嬷命人将太后宫中的雪莲赐给了臣女,却却并未禀告皇后娘娘,这这可如何是好?” 郑修容原本以为,傅弦歌是撞见了这宫中的什么腌臜事情,却不曾想是这等小事,难不成她竟以为皇后能管到慈宁宫里去不成? 看着傅弦歌满脸的怯懦,她心中鄙夷更甚,甚至已经不屑掩饰了:“太后宫中的事情,岂是旁人能置喙的?太后娘娘既然将雪莲赏了你,那自然是” 说到此处郑修容才堪堪反应过来,那雪莲是何等珍贵之物?太后竟随随便便就赏了傅弦歌,可见对她的重视,那她方才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郑修容心中惊骇,傅弦歌脸上却不见任何其余表情,似乎那句“雪莲”不过是随口一提,只是疑惑地看着她:“自然是什么?娘娘方才不是才说这宫中所有的事情皇后娘娘都要过问的吗?在傅府的时候母亲也不理会一个小丫头这样的事情的,臣女还以为宫中也一样,真是多谢娘娘今日指点了。” 若是按照傅弦歌所说,岂不是意指一国之母还比不上一个商户之女? 郑修容瞬间大怒:“你这丫头不识好歹,满嘴胡言乱语,可知污蔑当朝皇后是什么罪名?” 傅弦歌远远没想到不过是这样一点小小的激将就让郑修容露了原形,更不会想到这位看起来十分尊贵的美人栽赃嫁祸起来竟是如此简单粗暴,其作风与傅弦玉都能相提并论了。 “娘娘为何要这样说?臣女实在惶恐。” 郑修容吃了一个暗亏,并不欲就此罢休,好歹她也不是个傻的,知道傅弦歌此时正当红,不能招惹,于是便把目光放到了一旁的清思身上。 她忽而收敛了怒气,笑的十分灿烂:“傅姑娘说笑了,我不过是与你闹着玩,怎的还当真了,来来来,这大热的天气,一直站着可怎么受得了,快快坐下。” “多谢娘娘。” 她的态度转变地过于突兀,傅弦歌心中正疑惑之时,却又听见郑修容说道:“这丫鬟呀,还是要亲自调教得好,下等的坯子总是皮糙肉厚的,不好好惩戒便容易生出二心来。” 傅弦歌越听这话越觉得不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郑修容却并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说道:“我看你这丫头定是不知好歹惹怒了你,否则你这样好的脾气,怎么舍得让她一直跪着?只是这样是不管用的,今日我便来教教你犯了错的奴婢该如何惩戒。” 说着郑修容便一挥手,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婆子便上前按住清思的肩膀便要把她带下去,清思慌张地向傅弦歌看去,却见她一脸沉静地坐在郑修容身边,神色一丝波动也没有,心中顿时凉了半截,明白自己这一劫是躲不过了。 也罢好歹是替人受罪 清思想着左右郑修容也不会要了自己的命,从越州逃出来,她什么样的苦没吃过?这样一想她便干脆不再抵抗,连告饶声都没有便被拉了下去,直到此时傅弦歌才终于悠悠开了口:“娘娘且慢,臣女还有一事尚未请教娘娘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章规矩 郑修容没想到傅弦歌会开口,疑惑地朝她看过去,却见傅弦歌朝她露出一个自矜的笑,柔顺的神色都仿佛绽开了颜色来:“这宫中所需避忌之事甚多,臣女多谢娘娘庇佑了。” 傅弦歌尚未说自己要请教什么,反倒是先将感谢起她来,只是这“庇佑”来的毫无道理,郑修容听得一头雾水,难得想起方才傅弦歌那三言两语里所藏的陷阱来,没打算接话,心中打定主意今日要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一个教训,于是准备就糊弄过去。 可傅弦歌却准确地抓住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疑惑,十分善解人意地帮她解答了疑问:“娘娘方才教导臣女这这宫中就连惩戒侍女这等事都要禀告皇后,如今却亲自帮臣女教导贴身丫头,此等恩德臣女没齿难忘,来日臣女定当亲自登门道谢,也好向娘娘多多请教。” 傅四姑娘说这话时丝毫不觉得亏心,似乎漫不经心般咬重了“贴身”二字,一双眼睛真诚地看着郑修容,从中找不出一丝嘲讽或威胁的意味来,仿佛方才那话里当真是没有一丝别的意思。 听了这一番肺腑之言后,郑修容的脸色却难看起来,颇有些如鲠在喉,总算是确定了这小丫头所表现出来的纯良无害纯属错觉,只这短短一句话,就字字把她往僭越上推,恨不的把“越俎代庖”这四个字钉在她身上。 可前言也是郑修容所放出的,傅弦歌这话还当真是叫人不好反驳,郑修容一时不知是该不管不顾应着她的话将那小丫头拉下去惩处好,还是该收回方才的话自打耳光好,一时间憋出了那么点进退两难的味道。 但郑修容显然并不是什么好涵养的人,否则也不会一见到傅弦歌就出言刁难,此刻三言两语间尽落下风,当即恼羞成怒,撕破了最后那么一点摇摇欲坠的脸皮:“既然傅姑娘都已经真心求教了,我自然也不能藏私,这宫中的规矩,姑娘还是要多知晓一些才是!” 说着郑修容一指旁边凉亭外的清思,涂着豆蔻的手指葱白如玉,几乎要晃话傅弦歌的眼,她竖起一对柳眉,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这宫中最是等级分明,似傅姑娘这样的白衣之身,怕是连宫中稍有等级的宫女都比不过,见了谁都要先行礼问安的,这宫中的规矩,姑娘还是从行礼练起吧,我看你这对你这小侍女倒是不错,便由你替她受一受教训,就当是学着受罚时该如何对上。” “” 饶是傅弦歌见过无数或绵里藏针或自矜无脑的奇葩,也被郑修容这明目张胆的蛮不讲理惊讶了——当今皇后待后宫看起来倒是无比宽容,竟连这样的贵人都能平安到如今。 想到此处傅弦歌心情有些复杂,这人生来便仿佛长了无数个心眼,怎么碰见的人却一个赛一个的鲁莽粗暴?这让她颇有种秀才遇上兵,任凭你有满腔才华也无处使的憋屈来,直到此刻傅弦歌方才有些理解其满朝大员在提起萧世子时的那股子愁苦来,想必萧世子是深谙为“兵”之道,并且将此道发挥地登峰造极,才能惹得满朝文武的天怒人怨 然而此时不是让傅弦歌感慨这些的时候,郑修容身边的人已经不由分说地拽着傅弦歌将她拉到了凉亭外,清思万万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等变故,惊呼一声便要求饶,郑修容却视若无睹,好整以暇地把玩了一下自己白皙的手——见到傅弦歌这副毫无反抗之力的样子,郑修容那无端升起的怒气瞬间便被一股高高在上的矜贵之气所取代。 她大约是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执掌大权生杀予夺的地步,头也不抬向那宫女下了命令:“这宫中啊,最重要的就是少说多做,傅姑娘这说话的功夫可比旁人灵巧了太多,唯恐以后要吃了大亏。” 话音落下那宫女便领会了她的意思,横眉冷目地站到了傅弦歌面前,抬手便要打,可怜傅弦歌在那一群大力太监的围攻之下都未曾受伤,如今却要受制于人挨下眼前这个看起来一吹就倒的姑娘的巴掌。 然而傅姑娘向来不是什么能吃亏的性子,表面上的温良恭俭让和内里的睚眦必报几乎走向两个极端,此刻她依然琢磨起了要如何让脸上的印子显得更加骇然些——据说宫中打人都极有技巧,疼到了肉里,面上却丝毫都看不出来 只是傅姑娘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显然是没什么机会发挥用武之地了,因为那宫女的一巴掌尚未落下就已经被一道声音喊了一个暂停,堪堪甩在半空中愣是没胆子打下来。 原本傅弦歌还以为是来了怎样不得了的一个人物,能让这些人一个个脸色变得铁青,却又不得不屈膝行礼,却在看见来人是谁之时觉得头都大了一圈。 “臣女见过淳嫔娘娘。” 来人一身的桃红缎面百褶撒花洋裙,通身都在诠释着何为媚而不妖,瞬间把凉亭里弱柳扶风的郑修容压下去了不止一头,不是傅弦佩又能是谁? 傅弦歌心中暗道这大概是冤家路窄,这傅弦佩和傅弦玉一母同胞,大概也是个一丘之貉,这宫中她无依无靠,任她巧舌如簧,再碰上个这这样的也大概是要应接不暇了。 然而心中再如何无力,傅弦歌面上功夫也做的十分到位,甚至在看清傅弦佩时逼出了那么点以假乱真的惊喜,激动又挑不出错处地行了个礼。 然而出乎傅弦歌意料的是,傅弦佩这个矬子里拔出来的将军居然与傅弦玉之流相去甚远,脸上的笑恰到好处——介于亲近担忧与生疏好奇之间,好似鉴于骨肉亲情挺身而出却又对这个从未有过交集的四妹妹不知所措,力度把握得傅弦歌都分不出真假来。 终于碰上一个善智而不善力的人,尤其此人还是她在宫中断不开的牵扯,傅弦歌没心没肺地松了一口气,恨不得比别人多长了百十个心眼儿的千川公子到这会儿终于体会到了何为犯贱。 傅弦佩对她的态度十分可圈可点,不动声色地将她护了起来,与郑修容一番客气的寒暄,大有将此事就此揭过的嫌疑,鉴于她先前是在郑修容动手之前就跳出来阻止了她的这一举动,傅弦歌心中无数个念头便已经冒了出来,想必是想要弄清楚这位大姐姐是目光比家中那几位稍稍长远些还是怎的,她充分演绎了一次何为恩将仇报。 也不知傅弦歌做了什么,反正她的脸色就是瞬间变得惨白起来,身形摇摇欲坠了一下,毫不客气地把为她挺身而出的大姐姐和郑修容分别架在了炮火的两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赐死 “大淳嫔娘娘”傅弦歌的声音细如蚊蝇,果然吸引了傅弦佩关切的眼神,转头却见她脸色苍白,却死死咬着嘴唇似乎是在强自支撑,傅弦佩吓了一跳,赶紧问道:“四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有何异样?快快宣太医” “娘娘!”傅弦歌不知是哪里来的气力,慌忙叫住了傅弦佩,她脸上神色一阵变幻,将旁人看得一头雾水,然后就只听见她犹犹豫豫地说道:“臣女不过是牵动了伤口,与修容娘娘无关的,淳嫔娘娘莫要生气。” 纯属多余的解释把无辜的郑修容凭空抹了一身的黑,她柳眉一瞪便要发怒,傅弦歌却又紧接着说道:“太后娘娘嘱咐臣女早些回去的,如今臣女出来也太久了,不好让她老人家担心的,无法陪娘娘聊天了。” 此人告完状后竟完全不给旁人辩驳的机会就打算抽身而退,偏偏这理由还是如此的冠冕堂皇,郑修容显然不敢对太后不敬,于是只能恶狠狠地看着傅弦歌,旋即冷笑一声,正欲开口嘲讽,傅弦玉却说道:“你身体这样我要如何放心,还是让展芫陪你一同回去。” 说着展芫便从傅弦佩身后站了出来,恭敬地走到傅弦歌身边行了一礼,口称“四姑娘”,见此傅弦歌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暗道傅弦佩果然是个聪明的,在这偌大的皇宫,即便她们之间如何的明争暗斗,对外她们却始终是一府姐妹。 如今傅弦歌受了屈辱却为了顾及傅弦佩在宫中处事强忍着委屈不要她为难,牵动了救驾留下的伤口都不说,若是傅弦佩还是明哲保身将此事和稀泥一般随意揭过去,那她这金陵第一才女的名声怕是不要了。 更何况傅弦歌脸色惨白,只需要眼睛不瞎,就能看出异常来,稍加打听就知道今日之事,傅弦佩当真是不表态也要表态了。 而这样的情况下,傅弦佩竟还能想起让展芫送她回去,显然是面上功夫十分到位,想必是定能听出这其中玄机的。 傅弦歌埋下这么一个引子便随展芫离开了,对于留下来看戏丝毫不感兴趣,就让她们狗咬狗去,场面想必是十分精彩的 一路之上,傅弦佩的这个贴身宫女话十分少,偶尔闲聊也不过是问些傅府的事情,口风严得很,除了表达一些傅弦佩无关紧要的思念之情,竟是一句有用的消息都没有。一时间傅弦歌对这个第一次谋面的大姐姐竟是多了几分兴趣——这样的一个妙人儿,究竟是如何在傅府长出来的? 回到慈宁宫后,傅弦歌挑拣了几样无关紧要的小物事赏了展芫,然后才似是有些疲倦地由清思扶着回房休息去了。 半个月来,展芫是头一个进入慈宁宫的外人,这消息不知怎么就一层一层传到了太后耳朵里,甚至包括傅弦歌与展芫说了些什么,又赏了她哪些东西,都一并事无巨细地被抬到了太后面前,她老人家闻言眼皮都没掀一下,半晌才慢吞吞地问道:“淳嫔入宫也有三年了吧?” “三年零七个月了。” 太后闻言并没有再说话,再次陷入了一片沉静,她像是一个垂老矣矣的老者,仿佛说一句话都会耗掉许多的气力似的,严嬷嬷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对话,因此只是垂首站在一旁并不言语,等着太后接下来的吩咐。 沉默了半晌,太后突兀地将话题引到了另一个地方,前言不搭后语地问道:“皇帝今日在哪里?” “原本是在祁阳殿中看折子的。” 原本 那就是说后来便不在了。 太后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终于睁开了浑浊的双眼,脸上闪过一丝愁苦与许久不见的戾气来,然而最终她也只是叹了一口气,将那一股经年的情绪独自咽了下去,这才缓缓说道:“着手准备吧,哀家这慈宁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往里来的,趁早将那丫头迁出去,也免得污了哀家的眼。” 严嬷嬷知道太后说的是什么,她犹豫片刻,还是说道:“太后,傅姑娘身子尚未大好,如此怕是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那女人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她生下的女儿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 太后像是在和谁赌气一样脸上涌上一股怒气来,严嬷嬷见此当即噤口不言,明白了她的打算,领命下去了。 慈宁宫另一侧的傅弦歌却不知道太后对自己的评价竟还不错,今日出去一趟确实有有所收获,原来这半个月来并没有一人来探望她竟是太后的命令,这慈宁宫中,除了皇后和皇上,其余人竟是进不来的,今日展芫已经是一个例外,可见太后对她是存有一丝宽容的,可这半月来的态度却又十分有待考量了。 傅弦歌心中思量着这宫中的形式,一时间觉得一头雾水,就连午膳也用得索然无味,派了清思去探听今日之事,等到她回来时,脸色却有些怪异。 “姑娘”清思的禀告吞吞吐吐,叫傅弦歌看了便一阵皱眉,她屏退了其他人,这才问道:“出了什么事?” “郑修容死了。” 闻言傅弦歌忍不住皱起眉头来,这人方才才活蹦乱跳找了她的茬。不过一转身的功夫就香消玉殒,绕是傅弦歌见多了生命的脆弱,对于这宫中的是非却也感到一阵心惊。 而清思的表情显然比她还要怪异,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方才尽量用客观的语气说道:“奴婢方才去探听消息,合宫的人却都在传这件事情,据说咱们离开以后,皇上正巧从那处经过,那郑修容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竟抬手便要打淳嫔娘娘,这一幕便被皇上全部收入了眼底,登时大怒,说郑修容心性善妒,当场赐了死。” “” 清思的说辞从头到尾都透着不对劲,且不说淳嫔位份在郑修容之上,她即便是再愚蠢也不会像个乡野村妇一般动手打人,即便是打了,也断没有因此就杀人的道理。贬斥禁足也好c打入冷宫也罢,牵扯到人命却是太过了。 当今皇上继位时先后经历两场屠杀,本就受人诟病,因此格外注重仁德的名声,断断没有做事这样轻率的道理。 即便是这一切都说得通,皇上早就对郑修容不满,借着此时发挥,那傅弦佩也绝对不会因为她小事就把郑修容激怒到这种地步,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蹊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入宫为妃 傅弦歌给傅弦佩留下这样一个烂摊子,并不是为了让她借题发挥的,现如今这样的情况显然是超出了事情的预期。 清思显然也觉得此事匪夷所思,但又不知是在说服自己还是什么,补充道:“奴婢听着此事觉得玄乎,便又多问了旁人一些,除去那些添油加醋的言语,大致却都是这样传的,会不会” 后面的话清思没有说出来,显然是她自己也不相信。 早就听闻傅弦佩在宫中受宠,皇帝却是不可能因此将一个与她有口角的修容赐死的,否则她岂不是早就落得了一个妖妃的名号? “宫中人多嘴杂,你可曾听说我大姐姐与郑修容是否有过什么过节?” 清思做事十分妥帖,既然要打听一件事情,便不会任由它这样不清不楚地便回来禀告,她沉吟片刻,这才说到:“淳嫔娘娘待人向来和善,从未给听说过与谁结仇,今日之事在宫中引起了好大的轰动,姑娘与郑修容的那一番争执也都被传了出来,甚至有人说” 话到此处清思顿了顿,紧紧皱起了眉头:“甚至有人说皇上震怒并不仅仅是因为淳嫔娘娘,还有与姑娘的争执,皇上这是为了给姑娘报仇” “呵” 传言怕是比清思所说的还要难以入耳些,恐怕其中还掺杂了不少骂她的话,她忽的想起郑修容那一番莫名其妙的态度,若是傅弦佩与她并无嫌隙,她又何为要处处针对她? 细细想来,郑修容对她的敌意到并不像是迁怒,可得罪她这样一个与宫中没什么关联却偏偏有些小身份的人显然并不明智,除非是她挡了旁人的道,否则也不会招惹来这样的针对。 不知傅弦歌想到了什么,她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猛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做错了一件事情。 与郑修容争执时,她看似处处退让,言语间却几次提及宫中的顾虑,到好像她并非是暂居慈宁宫的客人,而是本身就是宫中之人似的。 而外臣之女入宫,除了选妃还有什么? 她舍身救了皇帝,若是借此入宫,恐怕瞬间会成为这后宫中的众矢之的!而更重要的是皇上,他有没有这个意思?! 傅弦歌即便是再怎么机敏,也只不过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孩子,入宫这样的事情与她而言好似是风马牛不相及,因此竟全然被她忽略了,而此刻她猛地想到这个可能性,似乎半个月来所有的疑惑都能得到解决。 为何不将她放在芗箬殿却偏偏要留她在口风极严的慈宁宫,为何皇上会半个月不曾出现,除了避嫌之外没有别的理由,可如果皇上仅仅是将她看作一个后辈,身在这慈宁宫中,又有何好避嫌的? 对一个可能自此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进宫的人那样详细地解释宫中的禁地,究竟是不得其法的巴结,还是早就听说了些什么? 越想傅弦歌的心思就越乱,因为傅远山甚至她那身份不明的母亲与皇帝之间的关系,她竟完全忽略了这个问题,将自己当成一个小生后辈,却没想到傅弦佩与她是同辈中人也是入宫为妃的,这样的错误傅弦歌决不能原谅。 她是执掌一方财富的千川公子,将她放在这深宫之中无异于断翅之痛,傅弦歌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 她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却不料动作太大牵动了背后的伤口,傅弦歌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清思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去扶她,傅弦歌的神色却冷的不行,她一咬牙,心中已经冒出了无数个念头:“你去探听一番,这宫中关于我的消息究竟是如何传的,记住,要一条信息都不能漏过。” 虽然清思与她之间的事情并未完全解决,可她毕竟是傅弦歌在宫中唯一能信得过的人,更何况傅弦歌向来信奉用人不疑,这宫中许多事情处理起来都多有不便,她便干脆放任自流,倒要看看这清思的内里究竟是否与她所表现出来一般。 就在清思好不容易从她这样异常的表现中回过神来,正欲领命而去的时候,傅弦歌却又突然开口叫住了她:“你要记住,这宫中之事与我们没有关系,只要我们离开之时那郑修容是完好无损的,那接下来她遭遇了何事都与你我无关。” “是。” 清思停住乱七八糟的想法,转身便跑了,留下一个傅弦歌皱着眉头独自坐在房中。 与此同时,扶秋殿中,萧挽风人五人六地坐在正厅里,一群宫女太监围着这位坐没坐样地世子爷被指使得团团转——半个月前见识过萧世子的一番无理取闹后,扶秋殿上下无不对这位世子爷毕恭毕敬。 巫马胤昔懵懂地坐在萧挽风旁边,一双腿都够不着地面,于是只能勉强将身子趴在桌子上,看着威风凛凛的萧世子将这些欺主的恶奴收拾得妥妥帖帖,亮晶晶的眼睛里写满了崇拜,他还从未见过这样威风的人——就连他几位皇兄都从不这样对人颐指气使。 只不过萧世子若是知道巫马胤昔心中是如此“崇拜”自己的,想必是不大会高兴。 说到萧世子为何会如此光明正大地在扶秋殿作威作福,这还是要回到半个月前,虽说是推脱了千川阁那事,皇帝却暗中将他找来命他查明是何人欲暗杀巫马胤昔,这样的重任原本并不应该落在他这无所事事的世子爷身上,奈何那夜一事需要保密,仅剩的几个知情人一个是病秧子,一个小傻子,再除去为了宫宴刺杀一事忙前忙后的傅钧,就只剩下了他这个闲人 于是萧世子隔三差五便往扶秋殿中跑,作威作福地收拾这些宫女太监以平息心中的怨气,直到现在才真正听到自己最关心的消息。 “你没说认识她?” 萧挽风对扶秋殿中的茶叶十分不满,指使正厅中唯一一个因为看的比较顺眼而留下来的太监去内务府拿今年的新茶,随后才漫不经心地问道。 “没有,我都是世子哥哥教我的话说的。”巫马胤昔邀功一样看着萧挽风,多接触了几次后,巫马胤昔便一点也不怕他了,也不知是因为傅弦歌说的话还是小孩子对人的善恶有天生的直觉,除了萧挽风动手时,巫马胤昔在他面前丝毫不紧张。更何况萧挽风每次来后扶秋殿都过挺长一段时间的好日子 只是萧世子虽然名声差,实际上动手伤人却并不多,除去整日一副不耐烦的嘴脸外,主要都是初入金陵时抽李琰那一鞭子造成的影响,萧挽风此人又骄纵又懒散,能命人代办之事绝不亲自动手,因此他这暴力一面,巫马胤昔还真是无缘得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消息 萧挽风对于这个突然之间便黏上自己的小累赘十分不满,于是委婉地向皇帝表示九皇子年纪尚小还不懂事,对于那夜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印象,此事他也是一头雾水找不到丝毫线索。 然而皇上显然是误会了萧挽风想撂挑子的心思,大手一挥送了巫马胤昔去学堂,美其名曰读书使人明智,九皇子受了圣贤教育,明白了道理便会配合萧挽风些。 然而这世上却从未听说过有谁是一夜之间读遍圣贤书转眼成了个懂礼知进退的圣人,更何况是个尚未启蒙的小童?皇上摆明了是要萧挽风接下这个任务。 皇上都如此装糊涂,萧挽风无话可说,于是只能不情不愿地为着此事奔波,他又不能对一个幼童发脾气,于是只能将怒火转移到这奴不奴主不主的扶秋殿,把整个扶秋殿搞得乌烟瘴气。 听完巫马胤昔的话后萧挽风终于是找到了一件算得上是舒心的事,他转头对上巫马胤昔期待的眼睛,摆出一副十分严肃的脸:“那晚之事,你必须要保密,不可与她有太多接触,否则” 萧世子话锋一转,说到否则的时候眼角一挑,眉梢一吊,半句废话也没有,却硬生生叫人看出一万分的威慑,狭长的眼里恨不得射出一道冰川来,让巫马胤昔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噤,赶紧点头应了,萧挽风这才满意地缩回椅子里。 要说如今宫中风言风语,萧挽风也听过一些,如今又听巫马胤昔说了她今日的情况,似乎是对这些毫无所觉,也就难怪萧挽风有所挂怀。 只是萧世子的挂怀与其为人相差太大,内隐而不外露,倒像是个扭扭捏捏的大姑娘,因此旁人也就无缘得知,慈宁宫中傅弦歌因为那隐约的猜测而心烦意乱,她身边只留下翠玉一人,华贵的屋子里有些安静过了头。 “我今日身体不适,淳嫔娘娘便命展芫姑娘将我送了回来,倒是叫翠玉姑娘白跑了一趟,姑娘不会怪我吧?” 傅弦歌由于负伤的缘故不能久站,这每日入睡前写字的习惯便搁置了,今日突然重拾起纸笔,便觉得生涩了许多,怎样都写不出想要的那股意境来,便不自觉地皱了眉,凝神忘了一会儿,便将笔重新搁在了笔架上,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翠玉能够得严嬷嬷的看重,心思自然是极为机敏的,她手中端着温水毛巾,见状赶紧恭敬地走上前去让傅弦歌净手,待她慢条斯理地擦干了手上的水后这才答道:“姑娘言重了,奴婢不敢,奴婢回去之时正巧见着淳嫔娘娘与修容娘娘在争执,便问了旁的小宫女,便得知姑娘已经回来了,奴婢这才赶着离开,还未向姑娘请罪。” 听到此处傅弦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眉间似乎是被染上了一丝愁绪,只听见她说道:“都怪我不好,今日不知怎的惹怒了修容娘娘,否则她也不会与淳嫔娘娘起了冲突,便也不会唉” 说着傅弦歌像是当真认为郑修容之祸根源在于自己似的露出一副愁容,脸上满是自责,翠玉略有些惊讶地说道:“姑娘是如何听说修容娘娘一事的?” 傅弦歌似乎并未察觉翠玉的失礼或者是旁的什么,自责道:“清思说此事宫中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唉,若非是我偏要今日出去,也不会惹出这许多的事情来,惹得修容娘娘丢了性命,就连淳嫔娘娘也名声受损。” 不知情之人听得此情真意切之言,还当是她不知宫中如今是如何评论她的,好似淳嫔只是单单为了她这一点小事便与郑修容交恶一般,只是听的人只觉得她愚笨还是无辜便是见仁见智了。 听见是清思带回来的消息,翠玉露出一丝了然,选年纪劝慰傅弦歌道:“姑娘莫要多心了,皇上做事自然有他的用心,郑修容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与姑娘无关的。” 不过是前后两句话的功夫,翠玉对郑修容的态度便变了个样,傅弦歌不经意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是听没听进去她的劝,也并不说话。 方才傅弦歌句句都在说郑修容与傅弦佩之间的争执是起与她,翠玉却并不从此处劝解,偏偏只说巫马信,看似宽慰的话岂不是间接承认巫马信此举可能是为了她? 虽说人言自可作假并不能尽信,可若是翠玉心中早已认定巫马信是为了傅弦歌才有此一举,从言语间细微的差别却还是可以辨别出来的。 翠玉是慈宁宫中之人,若是连她都这样认为,那又该如何? 傅弦歌心中又沉了几分,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翠玉见此赶紧问道:“姑娘可是倦了?也该到了晚膳时间了,不如奴婢命人传膳过来,姑娘用过后也好早早歇息。” 正巧此时清思回来了,两人便交接了活计,由清思在此服侍傅弦歌,翠玉却是已经退了下去。 “有何发现?” 虽然心中早已有所猜测,可傅弦歌对于清思所带回来的消息却难免还是带上了一丝希冀,却在听完她的话之后沉下了脸色。 清思的神色比得知郑修容死讯的时候更加怪异,犹豫了半晌说道:“奴婢问了许多人,听那些宫人们聚在一起说了许多,原本多是议论郑修容一事的,渐渐地便将话题引到了姑娘身上,他们都说皇上有意纳姑娘为妃,若是姑娘入了宫,怕是荣宠要比淳嫔娘娘更甚,还说” “还有什么?”傅弦歌紧皱着眉头,一见清思为难的神色只觉得不好。 清思的脸色显得十分难堪,似乎是觉得难以言说,随后才说道:“还说姑娘与淳嫔娘娘姐妹共事一君也算得上是一段佳话。” 这算是哪门子的佳话?! 饶是傅弦歌向来心思沉重,听到这话也不由得露出一抹怒气,她闭了闭眼睛,深吐出一口气来,再睁开时眼里已经是一片古井无波。 清思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傅弦歌的神色,见她没有生气,这才再次说道:“还有一事,是关于南阳世子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面圣 傅弦歌不知道这宫中对于萧挽风的评论与外间有何不同,更不明白关于萧挽风的消息,清思为何要特地挑出来告诉她,因此傅弦歌一挑眉,示意清思说下去。 “原本关于姑娘被皇上看重的消息不过是一些小太监们私底下嚼舌根子,正经渠道是没有的,但半月前南阳世子与姑娘共处一室的消息却是货真价实的。” 半个月前傅弦歌与萧挽风之间的交集只有巫马胤昔一事,可就连巫马胤昔都知道将那夜一事保密,没道理会流传出来,因此傅弦歌一时半会儿还当真不知道清思所指的是何事。 正疑惑间,清思继续说道:“据说是南阳世子在护送皇上离开时受了伤,那时情况紧急,与姑娘不过是隔着一刀屏风上的药,因此便传出了风言风语。” 傅弦歌的伤势在背后,在这个时代,即便是太医要替她上药也要避嫌,萧挽风一个无关之人却在场,不用想傅弦歌也知道那些传言有多难听。 然而傅弦歌所在意的却并不是这个,若非是清思今日出去打探一番,傅弦歌都不知道她昏迷以后还有这样一遭,而这样传言恐怕正是与她要入宫混在一起传出来的,一个被帝王百般忌惮的世子,竟然觊觎“皇上看中的女人”,这样看来显然是更加具有传播的戏剧性。 傅弦歌与萧挽风接触不多,但是对他却有一定了解,此人胆大心细,无关紧要的名声不要便不要了,可这样明显会触怒皇家的罪名他却是绝不会担的,无论是他那日为何会留在她的房中还是为何会任由这样的流言传出来,怎样看都是不合常理的。 因着这流言之中突然闯进来的南阳世子,事情似乎瞬间变得错综复杂了起来。 且不论萧挽风究竟是作何打算,他若是也知道这样的消息,必定会想法子与她撇清关系,必然是指望不上的,别说她就是千川公子的身份不能泄露,即便是泄露了,萧挽风也不会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同盟得罪皇帝。 传言未必是空穴来风,虽说那些位高权重之人皆未表态,但傅弦歌也不得不防,有了皇上这样一个暧昧不明的态度,想必是无人敢沾她这个烫手的山芋,如此想来她要借定亲来逃避入宫,似乎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莫折千川。 傅弦歌从回到傅府的那一刻便做好准备要断了安氏插手自己婚姻的念头,莫折千川这一层身份便是她给自己准备的退路,至于后来会卷进一个傅弦玉那纯属意外,如今看来她似乎是要与自己定一次亲,只是可惜千川阁怕是要得罪一位最不能得罪的人 做好打算后傅弦歌便不再纠结于此,她如今尚未及笄,还有操作的余地,倒也并不着急。 这样一想,傅弦歌便宽心了许多,如今她伤势渐好,也该到了离宫的时候 离开屋子的翠玉已经将吩咐下去将晚膳直接送到傅弦歌房中,随后便去了严嬷嬷那里,将傅弦歌今日一言一行事无巨细地报告给了严嬷嬷,听到傅弦歌对于郑修容一事的反应时,严嬷嬷顿了一下,心中对于这个和善随和的傅家四姑娘便多了几分其他的考量。 听说傅四姑娘在府上是极为怯懦胆小,连院子都少踏出,不至于到了宫中反而放得开了些,只是这两副面孔究竟孰真孰假谁也无法辨别,至于她如今言语行动所露出来的懦弱便更加不可考量,究竟是真无为无能还是另有真相,那便不是严嬷嬷能置喙的了。 她所要做的不过是将翠玉的话一句不漏地告诉太后,不需要掺杂任何自己的看法。 第二日刘益替傅弦歌诊脉时,傅弦歌旁敲侧击了一番自己如今的身体是否能出宫,刘益马上便明白了过来她的意思,得益于傅弦歌平日的好脾气,刘益在向太后禀告时便特意加上了一句“即便是坐上一个时辰的马车回府都是无碍的”。 傅弦歌并不指望太后会因为自己身体大好便放她回去,毕竟于理而言,赶皇上的救命恩人回府毕竟是不妥的 是以傅弦歌趁着午后太后方才醒过来的时候亲自来到了太后的宫门口,再次向严嬷嬷表明寄居慈宁宫之惶恐,必要亲自来拜谢太后方能心安。 出乎傅弦歌意料的是,此次严嬷嬷竟没有推辞,直接把她迎了进去,这与半个月来太后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完全不同,想必也应当是与郑修容一事有关。 傅弦歌心中如此思量着,微低着头在清思的搀扶下走进了太后的寝殿,这才发现此处竟不止太后一人。她低着头自然看不见太后身旁之人面貌,可这宫中除了皇帝,又有谁敢传一身明黄色龙纹服? “臣女见过太后,见过皇上。” 或许是心中早就所有准备的缘故,傅弦歌并不如何惊讶,面上也表现得稳重,心中却是已经泛起了无数的思量。 见到她进来,太后不轻不重地扫了她一眼,慢吞吞地说道:“听说你是在越州长大的,规矩学的倒是还不错。” 原本是一句夸奖的话,前面在加一句“越州长大的”那就有待思量了,傅弦歌只做不知太后此言是褒是贬,恭敬地说道:“太后谬赞了,与金陵中的贵女们比起来,臣女还差了许多。” 不知是傅弦歌此言让太后想起了什么,她轻哼了一声,却也听不出是喜是恶,她有些浑浊地眼睛看向一直不做声的皇帝,见他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样子这才满意了些,看似不经意地问道:“懂礼而知进退,倒也不似乡野粗鄙之人,皇帝认为呢?” 傅弦歌怎么听都觉得太后话里有话,只是若硬要说是替皇上选妃把关却又差了一些意思,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这两位的意思,便听见巫马信说道:“小孩子家家的,懂些规矩便够了,若是过于拘泥,也难免少了许多乐趣。” 巫马信也不去看太后的脸色,将目光放到傅弦歌身上,颇为温和地说道:“抬起头来朕看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沐阳 若说方才巫马信那一句“小孩子家家的”让傅弦歌松了一口气的话,这后半句却是让她心中又拿捏不定了起来。 只是心中思绪万千,傅弦歌也不会将此表现出来,她今日梳了一个双环髻,上好的绸带系了一对小巧的蝴蝶结,长长的尾端便垂到了胸前,除却一对精致的小铃铛外便再也没有旁的发饰,将她本就还带着稚气的脸衬得愈发小了些,怎么看都像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巫马信似乎是从未见过这张脸上出现这样茫然好奇的神色,神色一时间有些复杂,放在桌角的手忍不住扣紧了些,旋即又不动声色地松开,笑道:“你生的到是不像傅爱卿。” 傅弦歌酷似向小葵,因此对于许多知晓旧事的人一眼就知道她究竟是谁,也难免会牵起旁人异样的情绪来。巫马信方才的神色变化不过是一闪而过,却被傅弦歌准确地抓住了,心中愈发肯定自己的母亲与皇宫c或者说是皇上之间必定有着不同寻常的联系。 联想到宫中传言,傅弦歌忽然意识到,传闻中傅远山为了一个女子丢了爵位之事怕不仅仅是传言那样简单。况且傅远山对她并非无情,但是却迟迟不肯给她母亲一个名分,难不成便是因为忌惮皇上? 若是她的母亲与巫马信之间当真有些什么,那巫马信会对自己与众不同便也解释的通了,更何况是她肖像其母,安知巫马信是否会有些什么心思? 傅弦歌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犹自做出一副有些惶恐的样子,怯生生地答道:“臣女没有几位姐姐那样的福气,没能承傅家的血脉。” 她如今未入族谱,也的确算不上傅家的血脉。 傅弦歌此言其实不过是在告诉太后自己出身卑微不配入宫,可却不知是哪里触动了太后的情绪,她看了一眼傅弦歌依旧跪得端端正正一丝不晃的姿势,心中已经满意了几分,吩咐人搬了一张锦兀,道:“你身上还有伤,还跪着做什么?来人,赐座。” “多谢太后。” 清思扶着傅弦歌站起来,虚座在了锦兀上,太后这才客气道:“哀家方才还在于皇帝说起你,那宫宴上人人自危,都往外面跑,怎么偏就你要往里闯?” 清思心里咯噔一声,紧张地看向傅弦歌,却见她脸上流露出类似羞愧与尴尬的神色来,一时间不明白她要说什么。 从前向小葵向来洒脱豪爽,即便是私密之事被撞破也都大大咧咧地摆手,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绪,巫马信便对这样的傅弦歌十分好奇,问道:“这有何不可说的?” “这”傅弦歌低下头来,涨红着脸嗫嚅了半晌才低不可闻地说道:“臣女一时慌张,辨错了方向,又见着父亲就就” 傅弦歌似乎是觉得这样的错误实在是难以宣之于口,把脑袋死死地埋了下去,耳根子都泛了红,巫马信被她的样子逗乐了,爽朗地笑了起来。傅弦歌被他这笑声弄得十分无措,一双琉璃一样的眸子都不知该何处安放,又是焦急又是羞愤,像极了小孩子闹脾气。 太后虽然没有听清傅弦歌的回答,此刻见到她这幅神情,却也同样觉得十分惊奇,这孩子虽然酷似向小葵,这性子确实丝毫都不像。 别说是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事,即便是她当真犯了错,向小葵也能颠倒黑白不知羞耻地将自己说成是对的。在太后眼里,向小葵算得上是目无纲纪无法无天的第一人了,却不曾想会生出这样的一个女儿。 巫马信笑够了,脸上便流露出一丝怅然来,因着这一点不为人知的小情绪,巫马信的神色便不由得柔和下来,说道:“难得你有一颗赤子之心,不错,不错。” 傅弦歌依旧羞愧得抬不起头来,太后看了一眼巫马信,突然开口道:“内务府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也挑了几个好日子,皇帝你看如何?” 这是要和皇上商量事情? 傅弦歌心中疑惑,当着她一个外人的面商讨宫中之事难道不觉得有失妥当么? 然而太后也是从后宫之中的腥风血雨中过来的人,分寸与道理自然比傅弦歌要明白许多,妥不妥当自然不是傅弦歌说了算的,因此她便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眼观鼻鼻观心地充作隐形人。 听了太后的话后,有人恭敬地端上托盘,上面放着三张红笺,用端正的楷字写着三个日期,皇帝倒是没看那红笺,而是先向太后道了谢:“劳烦母亲费心了,日子倒是没什么所谓,只是这封号却要好好想想。” 巫马信要做的这事,虽然算不上前无古人,可却也没有哪个的身份是如傅弦歌一般是个无名无分的私生女,这封号若是取得高了便难免又嘲讽之意,取得低了就更加不行,是以内务府如今能翻遍典籍拟出一个合适的章程来便已经是不易,对于封号实在是无力。 闻言太后不由得哼了一声,似乎是埋怨似的看着巫马信:“此事是皇帝定下的,不如由你亲自选字,也显得更尊贵些。” 遍观后宫,能得皇帝亲自赐封号的能够几个?这确实是算得上是天大的恩宠了。 傅弦歌心中思量究竟是哪方神圣居然值得这大晟朝最尊贵的两个人亲自来讨论敕封一事,她倒并不觉得此事与她跟有关,毕竟皇后才是执掌后宫之人,若是那传言属实,也没有皇帝和太后商谈册封后妃的道理。 他们所商讨的多半是皇家宗族子弟,不是皇子王爷便是世子贵族了,只是也未曾听说过近来有哪些王公子第到了赐封号的时候 巫马信似乎是觉得太后所言十分有理,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他沉吟片刻,忽然说道:“不如便叫沐阳如何?” 皇帝分明是早就已经想好了,如今不过是征求一下太后的意见,她对傅弦歌并没有这样高的评价,闻言虽未反对,却还是说道:“成沐皇恩,最好是要记得这份恩德才好。” 不知是不是傅弦歌的错觉,她总觉得太后说这句话的时候向她看了一眼,身上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是太后的眼神有多可怕,委实是她这算得上是阴阳怪气的话实在是意有所指,让傅弦歌觉得自己似乎是个被殃及的池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玉碟宗谱 事实上,巫马信取这个封号却并不是为了提醒旁人要铭记皇恩,只是太后既然都已经说了,他自然没有必要解释什么,于是皇上便偏头看向傅弦歌,神色温和道:“你觉得‘沐阳’二字如何?” 傅弦歌悚然一惊,心中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皇上和太后一直以来的在讨论的事情难不成与她有关? 此想法虽然惊世骇俗,可却足以解释太后为何频频看向自己,二人更是毫不避忌地当着她的面谈论宗族之事,可从未听说哪朝封妃是取了两个字,这是 然而还不等傅弦歌心中做出一个完美的回答,巫马信便又继续说道:“你身体虚弱,取喜庆些的封号,也算作是一个好的盼头。” 傅弦歌的念头甫一冒出来就得到了验证,不出所望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也顾不上礼仪尊卑呆呆地看向巫马信,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触电似地收回目光,赶紧起身行礼,巫马信却摆摆手阻止了她:“你这孩子,怎么动不动就跪?好好坐着,日后是要入皇室玉碟的,难不成还要如此生疏?” 巫马信的话再次透露出许多信息,傅弦歌心中惊讶不已,却依言坐回了锦兀上,紧张地攥着手中的帕子,只道“不敢得皇上厚爱”之类的话,听得巫马信一阵皱眉。 “若是你没有意见那便就此定下吧,挑个日子先去皇后宫里请个安,至于其他妃嫔便不必了,详细事情自然有人会教你,正式册封怕是还要等一段日子。” 说着皇上便又与太后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傅弦歌皱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被太后一句话唤回了思绪:“哀家见你对于宫中礼仪倒是熟识,便不必再学了,就先下去歇息吧,你身子刚好,到处在宫中走走也不错,算是与宫中妃嫔打个照面。至于那些没来没有的风言风语” 太后顿了顿,浑浊的眼里似是有光迸射出来一般,让人不由得心生战栗,只是那感觉转瞬即逝,似乎是人的错觉一般,太后旋即便又变成了那个垂暮的老人,她放缓了声音,冷着脸说道:“听听便也算过去了,不必当真。” 若说是傅弦歌仅仅是替皇上挡了两刀的人,太后的态度明显十分奇怪,就好像从心底里厌恶傅弦歌却又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护着她——甚至是心甘情愿地护着她一样。 傅弦歌百思不得其解,便只能恭恭敬敬地应声,随着严嬷嬷的引领下去了。 太后对傅弦歌的态度显然十分冷淡,但是事事却让贴身的严嬷嬷亲自去做,这便是让傅弦歌疑惑的根源了。 她沉默片刻,在严嬷嬷离开之前叫住了她:“嬷嬷,太后娘娘不喜欢我么?我是不是扰了太后的亲静。” 傅弦歌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有些瑟缩,似乎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是却还是鼓起勇气来询问。严嬷嬷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却很快露出一个温和的神色,问道:“姑娘怎么会这么问呢?” 这世上当真是没有比傅弦歌更好招待的客人了,除了要来晚间写大字的纸笔外,从未有过任何要求,她似乎是对这里的一切都十分满意,态度恭顺地表达了对太后的感谢,在被拒绝后就将自己变作了一个隐形人——只要不去刻意打探,似乎都不知道慈宁宫中有这么一个人,但若是想起来了,却又连她每日在做些什么都可以可以清楚地罗列出来。 这样的一位客人,今日竟会问她是否扰了主人的清闲,怎会让严嬷嬷不好奇? 听了严嬷嬷的问题后,傅弦歌脸色有些纠结,似乎是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说起,嗫嚅了半晌后才说道:“因为太后娘娘好像不想和我说话的样子,可是” 可是后面是什么傅弦歌没说出口,但是却足够让人明白她的意思了,严嬷嬷忽然笑了起来,看向傅弦歌的神色已经没有了戒备,反而是多了几分怜爱,太后所表现出来的冷漠太过明显,想必是让这个敏感的孩子察觉到了,因此才会感到不安吧。 这样想着严嬷嬷便露出一个慈爱的笑来,安慰她说道:“姑娘不必担心,太后娘娘只是面冷心热罢了,日后姑娘怕是要常常进宫,到时候便知道了。” 听完严嬷嬷的安慰,傅弦歌仍有些犹豫,却不再多问,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心中却是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 清思替傅弦歌倒了一杯茶,犹豫着说道:“姑娘,皇上今日的意思是” 虽然只不过是短短的接触,清思却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皇上对傅弦歌的不同寻常这是毋庸置疑的,但若是非要与流言对应却又显得有些诡异,因此清思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说。 傅弦歌却摇了摇头,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来——这种担忧了许久,甚至连最坏的打算都应做好了的时候,不过是跨出去一步就发现面前的不是万丈深渊而是世外桃源的心境总是格外让人心情愉悦。 千川公子说,做生意便如同博弈,最需的不过胆量,正如人生顺境逆境中的前途,不踏出一步,永远也不知那迷雾背后是什么? 傅弦歌原本想走的一步棋应当是借刘益之口表明自己伤愈可以离宫了,却未曾想平白捡了一个大便宜,连这逃跑一般的狼狈都无需佯装了。 战国时期齐宣王不顾祖宗礼法,明火执仗开设东西二宫,到现在都为世人所不齿,设立双字皇妃与设立西宫没什么差别,不过是卖狗肉的羊肉铺子罢了,傅弦歌自认为她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孩子还没有这份让一代帝王变成无道昏君的魅力。 若说是太后那句风言风语听听便罢还有些模棱两可,严嬷嬷却是亲口说了她日后会常常进宫,可见传言当真就只是传言,没有一点现实根据的,只是不知这‘沐阳’的封号是加的乡君还是郡主,想来要入皇家玉碟的身份,总不至于太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枯木荣华 若说是傅弦歌回到金陵这半年来心中最大的遗憾是什么,怕就是自己这私生女的身份了——她的母亲如此惊才绝艳,在旁人眼中却只是最为低贱的外室,傅弦歌即便是再如何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却也无法对此视若不见。 却不曾想没入成傅府的族谱,却上了皇家的玉碟,不论是身份上还是入宫之事,都不成问题,这难道便是意外收获? 看见傅弦歌放松下来的神情,清思尚有些不明白,却并没有多问,安静地站在一旁不再开口,傅弦歌看了她一眼,吩咐道:“你且将今日之事保密便是,外间传言一概不必理会。” 这皇宫之中,传播得这样沸沸扬扬的言论皇上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却并未制止而是放任自流,其中必定有他的深意,这就不是傅弦歌能妄自揣测的了。 若说清思原本并未明白过来今日之事究竟代表了什么,如今看见傅弦歌这样成竹在胸的神情,却也放下了心来,话头一转便说到了旁的事情上。 扶秋殿外的园子里木芙蓉开得正好,错落有致的山石间因为长年无人打理已经长满了杂草,空地上恶毒盆栽也好,花草也罢,因为长年无人修剪早就已经失去了观赏的价值,十字路旁的枯草显出一副荒芜来,与外面看起来是全然不同的局面。 这个地方仿佛是被人隔绝了一般,处处透露出与皇宫的格格不入,在被巫马信列为禁地后便在时光中尘封了,随意伸展成了自己的样子——荒草萋萋而毫无美感! 巫马信信步走在石子路上,身边没有一个人跟着,任由尘泥和荒草沾在他明黄色的龙袍上。 他对于自己长大的地方极为熟悉,哪怕这里早就已经没有了原来的样子,他却也还是能轻易分辨出方向。 所谓禁地,要么是军机重地不能轻易窥探c要么是掺杂狐仙鬼怪让人忌讳,总之都是防止旁人误闯的,可这片并不大的园子被列为禁地却是巫马信为了防止自己进来的。 十年前他亲自在这里画了一个圈,将自己排斥在外面,十年来不曾踏足一步,巫马信在自己的记忆中活了十年,直到现在再次回到这里,才恍然发现原来时间并不因为他将这里封了起来而停止流逝, 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巫马信来到了一棵枯树下,神情却有些恍惚。 这棵树原本应该是郁郁葱葱一片生机的,却不知是什么时候生了虫害,枯老恶毒树干上稀稀拉拉地挂着几片泛黄的叶子,像是狼狈不堪垂死挣扎的昔日光阴,巫马信忍不住伸出手去,也不管树干上是不是满是泥土。 粗糙的树皮看起来像是粗粝的伤疤,奈何色厉内荏般一碰就掉,露出腐烂泛黄的内里来,巫马信一愣,似乎是没想到这样的变故。 在这座没有人的园子里,时间的流逝变得不那么明显起来,他收回手来,转身似乎是想去找点别的什么东西,却除了一方冰冷的石桌外便再也没有别的了。找了许久才在不远处看见一堆夹在在泥土里面的腐朽断木,上面的红漆已经斑驳成一种暗沉难看的颜色,断掉的绳子被风雨腐蚀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被埋在黄土里死不瞑目地伸出来一小段。 这里再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巫马信终于意识到这个事实,脸上终于流露出实质化的哀戚来,即便傅弦歌和向小葵长得再像,她也回不来了 凋零颓败的旧物牵牵扯扯最终还是残忍地扯下了一层血淋淋的皮肉,翻出在岁月中早已腐朽的故人来,十几年来的情绪翻涌而上,猝不及防将巫马信整个吞没,他将脸埋在双手之中,即便是在这无人之地也不愿将真实的情绪让草木看见,口中却呢喃出一句细语来。 “我果然永远学不会尊重你的意见” 然而即便是这一句呢喃,也只是轻飘飘地消散在了枯木荣华之中,连游丝都没牵起过一丝 皇宫之中的流言蜚语一般来说传到市井之中便会如同见了火星子的油,瞬间便能掀起一阵热潮,然而金陵城的百姓近来却有更感兴趣的话题。 傅家自从卸去兵权后,虽然仍有一个傅远山任着刑部尚书的位子,晚辈之中却并无太大的建树,看别家的儿郎,若是家中有一个正当值的二品大员,怎么也该在御林军左卫中谋了一个了不得的差事,却偏偏傅远山不懂变通,将傅钧送到了最是折磨人的右卫,到如今也只当上一个不上不下的百骑。 这样的官职原本应该也算是不错了,可若是与傅家的荣宠比起来却不算什么,而如今,傅家四个女儿之中,除去入宫为嫔的傅弦佩,三姑娘基本已经是板上钉钉地许给了千川公子,四姑娘是皇帝的救命恩人,就连五姑娘也得了关家的青睐,皇权财富地位样样沾了边,一个征战沙场的武官世家,凭借几个女儿生生造出了那么点满门荣宠的气势,对于傅府来说,也不知该是褒是贬。 百姓对此津津乐道你一言我一语地将傅府捧上了风口浪尖,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坊间便传出生儿不如生女的风气来,尖酸刻薄得好像傅府是凭借卖女儿换来这诸多的姻亲关系一般。 顾之延坐在四海居阁楼上,正巧能听见下面文人墨客的高谈阔论,所谓文笔如刀,看透世事的大能们或许还不及这些多次参加科考却久久不第的尖酸刻薄,总有些落魄之人,认为自己怀才难遇的原因不过是上位之人不具慧眼,是少了些气运,久而久之,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便成了被滔天的运气浇灌出来的嘴尖皮厚腹中空。 正如今日聚集在四海居内的才子们,一个个慷慨激昂愤世嫉俗,大有一派指点江山的气概,谈到自己得意之处,还要再加一句“便是清宴公子在此也必定无法反驳”之类的话,就好像清宴公子日日不做旁的事情,专程坐在这四海居中等着诸位才华横溢之人发表一发特立独行的见解,随后便将与之相见恨晚一路助他平步青云一样。 顾之延原本并不想理会,在听见他们关于傅府的言论时却也忍不住皱起了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七香草 “怎么你想下去和他们辩驳一番?” 正有开口准备的顾之延一听见这话,不由得看向一旁懒散得好似全身都没有骨头似的萧挽风,眉头一挑,说道:“有何不可?” 也不知萧挽风究竟是如何与顾之延凑到了一起,这两人怎么看都应该是一见面就能打起来的组合才对。 萧挽风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指了一下下面的诸位才子,又指指自己说道:“传言你十五岁便能舌战群儒,自然最爱这样的场景,可你如今却连我都辩驳不过,顾小神童怕是有些名不副实。” 萧挽风半边身子倚在椅子上,狭长的眼里露出一丝嘲讽来,将顾之延气的够呛,他一拍桌子噌地站起来,指着萧挽风的手气得都发抖:“你似你这般强词夺理颠倒黑白,谁是你的对手?” 自从宫宴上二人一番对峙后,顾之延便再也不愿意遇上这个南阳世子,不说别的,世子爷的一张嘴似乎不知道什么叫做道理,从不就事论事,最爱人身攻击,将十分的胡搅蛮缠发挥了一个淋漓尽致,与他辩驳?结果必定是不需要期待,怕是要做好被气死的准备! 然而面对顾之延的怒火,萧世子无知无觉,他捏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道:“那你是觉得他们并未颠倒黑白?” “” 顾之延一愣,没第一时间答上话来,萧挽风继续说道:“不可与夏虫语冰啊顾神童。” 好端端的一句话,被萧挽风说出来端的是嘲讽无比,他甚至颇为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就好像顾之延是一块不可雕琢的朽木,成功将顾公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若是顾之延会武,便是不顾萧世子的身份也要与他打上一架——毕竟顾神童是金銮殿上连皇帝的面子也不给的人。 就在二人的气氛僵持下来时,敲门声及时响起,拯救了在顾神童的臆想中被蹂躏的萧世子。 顾之延看了一眼老神在在歪在椅子上丝毫没有起身意思的萧挽风,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转身去开门,顾钧原本心中还在忐忑,一开门就看见顾之延那并不好看的脸色,当即一愣,还不等他开口打招呼,顾之延就甩给了他一个大脑门。 “傅百骑快快请进,别再外面站着了。” 顾之延客客气气一句话不知掺杂了多少火气,听起来就格外冲,傅钧一脸茫然地看了一眼里面悠闲地几乎要睡着的萧挽风,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摸了摸鼻子,这才举步走了进来,顺便把房门也给关上了。 “微臣见过世子。” 傅钧先是恭恭敬敬地给萧挽风行了礼,然后才对顾之延说道:“顾公子莫要生气,无论世子做了什么,想必都不是故意的,咱们今日来还有要事要办。” “”顾之延长到这么大,不顺眼的人看过不知几何,却还没有一个像顾钧这样惹人讨厌。他怒瞪了一眼傅钧,一甩袖子坐在了椅子上,动作之大让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一声难听的摩擦:“我没生气!” 傅钧原本还不明白他为何怒气更大了,萧挽风却哈哈笑了起来,指着傅钧称赞道:“傅百骑说得有理,哈哈,本世子确实是为了顾公子着想,若是言语又不当之处,本世子想顾公子赔礼可好?” 萧世子自从到金陵,还从未向人道过谦,只可惜他笑得太过夸张,顾之延丝毫都不为自己的这份殊荣感到荣幸,反而是恨不得戳着傅钧的脑袋让他滚远点。 然而顾神童读辩圣贤书,虽说涵养没养成几分,将轻慢自傲倒是练得炉火纯青,于是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傅钧,径自转过身去不说话了。 见着这样的情况,傅钧有些茫然地看向萧挽风,却见方才还说要道歉的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微眯着眼睛似乎是在品味其中滋味,哪里有半分道歉的诚意? 正懵懵然不知该如何切入正题的傅钧心中盘桓了诸多开场白,最终还是决定单刀直入,从怀中摸出一个香囊恭敬地递到了萧挽风面前:“这便是在那宫女身上找到的荷包,已经确认过其中确实是有一味七香草。” 谈到正事顾之延也忍不住偏过头来,看着傅钧手上那明显是女子之物的香囊说道:“七香草?此物并不名贵,用作香料虽然不少,利润却并不大,来往行商很少有贩卖这种鸡肋之物的,更何况是宫中女子身上所带?想必也不会太难查才对。” 要说顾之延三人这样诡异的组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并且旁边连个小厮也没跟着,那还要从半月前说起。 宫宴画舫上萧世子与顾之延一场辩论过后深感此人并非池中之物,又恰好他一介布衣,整日以风流自居,时常针砭朝中大臣,与金陵中的权利关系网当真是不沾半点,与萧世子实在是臭味相投,于是他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说服了巫马信让他加入追查九皇子刺杀一事中来。 而傅钧身为御林军百骑,昨日在清心湖中发现了一具女尸,女尸身上衣着分明就是宫中之人,能证明身份的对牌却不在身上,由于河水浸泡难以判断死亡时间,却至少是在一个月以前,傅钧查了所有的出宫记录,并未发现与其相符之人,因此便对那宫女身份生了疑,此事一时间便没有被压住。 正巧被焦头烂额的萧世子知道了,颇为“隐晦”地告诉傅钧那女尸大概是从御河中飘出来的,不知是那个宫里的丫头,于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这在宫中行事极为方便且“深知”宫中诸多纠葛的世子爷便成了傅钧抱上的大腿。 萧世子欲拒还迎了半晌,最终是勉强答应了傅钧,终于得以插手此事,却发现了那宫女没有任何特色的香囊中的异常——那宫女的香囊与刺杀巫马胤昔的假太监其中一人身上的香囊是一对! 鉴于此事仍要保密,萧世子胡搅蛮差拖住了傅钧,也不知顾之延对蒋哲说了些什么,总之蒋大人二话不说将此案草草了结,任傅钧再如何折腾也翻不出浪花了。 于是此案正式并入刺杀九皇子一案中,被名正言顺地拖到了地底下来调查,傅钧看不惯自己面前有人这样含冤而死,好容易是蛮横了一回,终于明白这二人要做什么,于是横插了一脚,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关键就是此事我们只能暗中调查,金陵香料商人何其多,恐怕是查不过来。” 傅钧所言也是事实,顾之延皱了皱眉,突然说道:“我们不能查,有一个人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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