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鸟知还》 正文 1.楔子 孔繁缕是在一楼急诊大厅见到那个男人的，他倚墙而立，嘴边叼着一支烟，微微弓着身，稍凑上前去将烟点燃，猛地吸了一口，吞吐出呛人的烟雾，然后顺势靠在身后的墙上。 医院是禁止吸烟的，但那一刻孔繁缕顿住了上前制止他的脚步，她不是没有看过男人吸烟，却是第一次从一个男人吸烟的样子感受到了撩人的性感。很快医院的护士就走上前去和那个男人交涉，男人说了句对不起，抱歉地笑了笑，顺势熄灭了烟，那一刻，孔繁缕竟然感到了阵阵遗憾。 一定是做手术站太长时间脑子恍惚了，她想，遗憾？怎么可能？更何况是因为一个陌生的男人？待会还是去休息室小憩一会好了，孔繁缕边想着边向急诊室走去。 孔繁缕是一名肿瘤外科的医生，今年二十九岁，虽然博士毕业才三年，已然可以独当一面做一些手术。医院女医生不少，但是肿瘤外科的女医生寥寥无几。其实也能理解，毕竟外科麻烦事多，何况是肿瘤外科。肿瘤虽有良性c恶性之分，有些小手术风险并不太大，但是肿瘤二字本就天生自带威慑力，更何况涉及到动手术。 因此，当初孔繁缕入职肿瘤外科时，还引起了小小的轰动。原因有二，其一自然是物以稀为贵，孔繁缕作为肿瘤外科唯一的年轻女医生，自然瞩目。其二是孔繁缕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柳叶眉，瓜子脸，明眸皓齿，笑起来犹为有味道，娴静中透着英气的妩媚，两种迥异的气质融合于一身竟然让人不觉丝毫违和。不过，只有笑起来的孔繁缕才这样，大部分时候，孔繁缕都是一副温和耐心的模样。 从急诊室出来，之前的小插曲已然被孔繁缕抛诸脑后，毕竟医生工作实在太忙，加班不说，光是一台手术短则几个小时长则十几个小时的体力消耗就足以让人心无旁骛，一心念床。 一天，孔繁缕做完手术去住院部巡房，刚出了130病房的门，就被几个家属模样的人拦住了。 “有事吗？”孔繁缕顿住了脚步，“孔医生，我是131病房2床宋老太太的儿子，我妈的情况您也知道，肿瘤晚期，也没几天了，您看可不可以将仪器啥的都撤了？我们没有这个钱啊”为首的一个男子说道。 “宋老太太的儿子是吗？您好，第一次见您来呢，是这样，家属是有权利选择撤走维生仪器，但是需要经过病人本人的同意，要不然是不行的。” “你td在逗我呢？我妈都昏迷一天了，她要是昏迷一辈子，我难不成要一辈子供着一台维生机器？你们医院就是想坑钱是吧，啊？！”男子说着上前了一步。 “不是，先生您看这是医院，旁边大家都看着呢，我们有话好好说”孔繁缕边说边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男子之间的距离，“您看，我去找找主任说明一下您的情况，再看看怎么处理行吗？您先坐一会，我待会来找您行吗？小李，来，给宋老太太的家属搬几张凳子，倒杯茶水，您稍等，我去去就来。” 其他几人见为首的男子坐下了，便也顺势坐下了。孔繁缕安顿好几人，冲旁边的几个小护士使了个眼色便转身向主任办公室方向走去。 这是纪衍行第一次见到孔繁缕的情景，他一直在一旁观察，最开始只是单纯基于人道主义，毕竟他刚好碰上了不能任由悲剧在身边发生。然而，越看越有好奇，一个年纪轻轻，看起来温和耐心的小姑娘竟然是肿瘤外科医生不说，光是她遇事这份镇定就已经十分难得了。可惜他站的这个位置不太好，不能看清楚她的脸。身边情绪激动的病人家属渐渐被她安抚，她转身离开，匆忙间，纪衍行只瞥见了一个侧脸，但他清楚地看到她在转身离去的瞬间，眼角那一抹咄咄逼人的冷意。而那一抹冷意，恰恰是纪衍行不能忽视甚至是一直以来难以忘怀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一章 孔繁缕快步向主任办公室走去，她虽说对医生这个职业无甚热爱，当初只是顺从父母的意愿走上了学医这条路。 从大三在医院实习开始，她已经在医院待了九年。这九年里，她从实习学生升级为了正式医生，从手术室里的旁观者变成了操作者，越来越靠近，越来越直观地接触这个医生这个职业，却越来越心惊，越来越心寒。所幸，她当初也没有寄予太大的热忱，她只是坚持着对自我的高要求，要求自己即使不喜欢这个职业，也要做到专业。 她有时候挺感谢自己不是一个对医生这个职业给予热爱c厚望和寄托的人的，因为她不需要去承受理想的丰满和现实的骨感间的巨大落差。当初入学第一课，全班同学一齐诵读希波克拉底誓言时，她看见很多同学默默地红了眼眶，那一刻，连她这个内心一贯凉薄的人，都不免有些动容。 仰赖医药神阿波罗，阿斯克勒庇俄斯，阿克索及天地诸神为证，鄙人敬谨直誓，愿以自身能力及判断力所及，遵守此约。凡授我艺者，敬之如父母，作为终身同业伴侣，彼有急需，我接济之。视彼儿女，犹我兄弟，如欲受业，当免费并无条件传授之。凡我所知，无论口授书传，俱传之吾与吾师之子及发誓遵守此约之生徒，此外不传与他人。 我愿尽余之能力与判断力所及，遵守为病家谋利益之信条，并检柬一切堕落和害人行为，我不得将危害药品给与他人，并不作该项之指导，虽有人请求亦必不与之。尤不为妇人施堕胎手术。我愿以此纯洁与神圣之精神，终身执行我职务。凡患结石者，我不施手术，此则有待于专家为之。 无论至于何处，遇男或女，贵人及奴婢，我之唯一目的，为病家谋幸福，并检点吾身，不作各种害人及恶劣行为，尤不作□□之事。凡我所见所闻，无论有无业务关系，我认为应守秘密者，我愿保守秘密。尚使我严守上述誓言时，请求神祇让我生命与医术能得无上光荣，我苟违誓，天地鬼神实共殛之。 那些当初红了眼眶的同学，现今还怀有当初的热忱吗？且不说医闹，光是医院每天上演的冷情剧集，就足以冷却那些尚有余温的热血吧？妇产科的弃婴，孩子刚落地得知性别掉头就走的家属，风烛残年苟延残喘的老人，无人看护，无人陪伴，甚至无人看望，偶有人来，多半是子女来要钱，争家产，立遗嘱 每次看到这些人，孔繁缕其实很想给他们翻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掉头就走，但是她不能，因为她是个医生，她要尊重她的职业，更重要的是，她要保护她自己，为自己，也因为她是别人的子女，别人的好朋友，她需要好好地活着。 131病房的宋老太太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总是乐呵呵的，和他们科的医生护士关系都很好。乳腺癌晚期，前阵子刚做了保乳手术，癌细胞已经转移到锁骨和侧腋窝，最近正在配合放疗，待情况稳定，准备再进行腋窝淋巴结手术。宋老太太是昨天放疗以后身体不适，突然高烧不下的，老太太毕竟七十多岁了，刘医生经过老太太同意，便给老太太加上了呼吸机，没想到今天那以往十天半月不见踪影的家属倒是找上门来了，说要拔了维生仪器。 据孔繁缕了解，宋老太太所有住院c做手术的钱都是自己交的，并不存在用孩子的钱的说法，而且每次那个男人来都是问宋老太太要钱，宋老太太不给，就闹得整个病房乌烟瘴气，其他床的病人投诉连连，真是令人头疼。 这不，今天孔繁缕值班正好撞上。孔繁缕实在忍不住，在转身的时候沉了沉眼睑，要不是考虑到还在医院走廊，旁边医生护士病人络绎不绝，她早就翻尽白眼了。唉，真是糟心，又要去处理一场闹剧。 “孔医生，没事吧？131房的？”几个护士凑上前来。 “没事，我去找找主任，看看怎么处理，没事的，你们忙去吧” “唉，真是糟心，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宋老太太还发烧昏迷着呢，不知道怎么当儿子的，这世道啊”护士说完跟孔繁缕打了个招呼就去忙去了。 孔繁缕看着护士边往办公室走边摇头叹息的背影，愈加烦躁了，即使不找主任，她也知道主任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叩叩” “进来” “赵主任” “噢，小孔啊，坐坐，怎么了？” “主任，131病房的宋老太太儿子又来了，说是要把呼吸机撤了，他带了几个人来，现在在病房门口坐着呢，您看怎么办？” “唉，宋老太太情况怎么样？” “还高烧不退呢，期间醒了一次，小郭给喂了些水和粥啥的” “那这样吧，你们一会先把呼吸机撤了，让护士多注意点宋老太太的情况，先把他那儿子哄走再说，唉” “主任” “去吧，小孔，只能先这样了，医院不想把事情闹大啊，我有时候也身不由己” “好的，主任，那我先走了” “去吧去吧” 主任果然是要息事宁人，她其实不懂，为什么救死扶伤的医生不论对错，都成为了实质上的弱势群体，需要去承受患者家属的喜怒哀乐，他们是人，不是神。孔子尚且说“以直报怨”，他们做出的一切仿佛都高尚过孔老夫子，都“以德报怨”了。 呵呵，可不嘛，需要随时待命，需要保持良好精力做手术，更需要无限的精力来应付病人家属的各种情绪。不论手术成不成功，医生有没有失误，医院的做法永远是息事宁人，就因为病人家属失去了亲人，承受了生离死别，所以就比较弱势是吗？ 原来生死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那这样的话，医护工作人员的付出，牺牲确实无法与之抗衡，因为我们即使再热爱这个职业，也无法以生命为祭。 明哲保身是很多医生在面对医闹争端的做法，不是不会抗争，不是不懂抗争，是抗争了也没用。人的共情永远会倾向于死者，没有人关注你付出了多少，人们在乎的永远是结果。 殊不知一场手术不仅是一场与生命的抗争，更是一场与意外的抗争，手术台上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病人的身体状况，意志品质，任何一个小小环节的变数都可能是致命的，而变数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我们人类永远无法控制它。 孔繁缕平复了一下心情，往131病房走去。 “孔医生，你回来了？怎么样？仪器可以撤了吧？”那个男子看见孔繁缕走过来，立马站起身来，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可以的，但是是这样，今天呼吸机的仪器费已经从宋老太太之前预付的诊疗费里扣除了，我刚刚去财务那边问了，这笔钱已经没办法退了。您看，今天的钱已经扣了，那仪器就明天再撤吧？要不然不是白白浪费了吗？” “什么？我x，你们医院怎么回事？问都不问我这个家属就上呼吸机，还提前扣钱？叫你们领导来！”说着说着男子愈加激动了起来。 “不是，您看，是这样的，宋老太太自己同意了上呼吸机，我们才给她安上的，按照规定，只要宋老太太自己同意，而且有预付金在医院，医院是有权扣钱的，我刚刚已经替您跑了一趟财务处，看能不能退钱了，但是这是医院的规定，谁也没办法不是？我答应您，明天就给您把仪器撤了行吗？” 那个男子见孔繁缕一直好声好气，一脸诚恳的，刚刚闹了一通，已经让其他医生病患挺不满的了，于是松口道：“反正钱也扣了，明天撤就明天撤吧。明天我来看，你们必须给我把仪器撤了。” “行，行，我们明天一定给您把仪器撤了。” “孔医生，我相信您，您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那是肯定的，您放心！” “行，那我走了”说着男子向外走去，另外几个同他一道来的男子也跟着离开了。 唉，总算送走了一个瘟神，孔繁缕松了一口气，“小郭，你今天多看着点宋老太太，她今天应该差不多能退烧了，退烧了你就把呼吸机撤了吧，这事别告诉宋老太太，省得闹心” “好的，孔医生” 孔繁缕交代完以后，就向自己办公室走去。 待孔繁缕走远以后，一旁的护士们聚集起来。 “诶，你们刚看见没？孔医生好厉害啊，温温柔柔地就把那个瘟神请走了，哪一次宋老太的那个儿子不得闹个两个小时啊，今天竟然就这么走了，孔医生真是厉害啊！” “那是，我刚从主任办公室那边过来，听说主任是叫孔医生现在就把仪器撤了呢，孔医生为了宋老太，才又好声好气地跟宋老太儿子说这么多” “真的啊？” “孔医生真是人美心善，听说医术也特别好，上次医院接收的实习生据说看了一次孔医生做手术以后，都彻底沦陷了，说是上帝怎么这么不公平，怎么会有既漂亮刀法又这么好的女医生！” 有几个年纪较轻的小护士已经开始眼冒红心了。 “那孔医生有男朋友吗？” “男朋友好像没有” “那上帝还是公平的，哈哈哈哈” “好了好了，快去工作吧” 护士长走过来，大家都散开了，查房的查房，配药的配药。 最近孔繁缕看到某地医院的一名医生手术失败后，被病人家属捅了十几刀，最后抢救无效死亡的消息。当时她刚上完夜班，在烧水的间隙调电视，听到这个新闻的时候，啪嗒，她手中的遥控器掉在了地上。 她感到了阵阵恐慌，因为没有安全感，对自己的职业，也对自己的漫漫人生，她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来得及做，那么多的人没来得及好好告别，她觉得如果有一天突然要她离开，她没有准备好。 但是她没有办法保护自己，没有办法在连轴做了好几台手术，应付完各种病人和病人家属以后，还能保持高度的紧张与警惕，去避开那些明处暗处的白晃晃的刀子。 她觉得悲凉，她以为她不热爱这个职业，不寄予热忱，就不会受到伤害了，她以为她凉薄克己，温和本分，就能让这个世界给予她更多的善意，至少可以让自己好好活着，好好地过自己的人生。 但是原来不是的，她没办法保护自己，制度没办法保护自己，没有人能保护自己，她觉得自己很□□，就像那件白大褂，一眼看透，棉质布料，没有任何盔甲护身。 她很难过，她突然觉得自己的一切坚持某程度上都显得很可笑，那一刻，她突然很想去相信一个人，希望有一个人可以理解她对生命的惶恐与困惑，希望可以在那个人的怀里尽情地哭一场，真的，哭一场就好，有一个怀抱哭一场就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二章 周末，纪衍行约了任晏一起去俱乐部健身，他不是一个健身狂热爱好者，他觉得肌肉恰到好处就好，练得太过健硕，倒三角太明显了，某程度上跟相扑选手没区别。所以他一周最多也就健身四次，而且主要是来游泳，器械只是偶尔玩玩。 纪衍行是少数蝶泳游得特别好的男人，每次在泳池里游蝶泳，总是闹得“沸沸扬扬”，引得周围女性惊艳，男性嫉恨。 任晏准备换衣服的时候，接了个工作电话，一时半会可能处理不完，于是进来跟纪衍行打了个招呼，让纪衍行先换衣服进去。 纪衍行换了衣服，走进泳池，正做着准备活动，忽然听见对岸有人喊道：“啊！她是不是溺水了？浮水面上半天没动静了？诶，你看，在往下沉了！来人啊，救生员呢？” 纪衍行环顾了一周，并未见救生员的身影，他一惊，立刻从泳池侧边入水，朝那个溺水的女生游去。与纪衍行一同入水的，还有对岸的一道身影。 只见那道身影一个漂亮的跳水，划了几次水就已经游到溺水女人身侧，她踩着水，用双手托着溺水女人的腋下，将溺水女人翻了个身，然后小心地用膝盖顶了一下溺水女人的腰部，让溺水女人的身体浮在水面上，然后继续拖曳着溺水女人向岸边游去。 现场的工作人员早已在岸边等候，担架和医护人员都已就绪，她一游到岸边，医护人员就一窝蜂地涌了上来。 孔繁缕刚游到岸边，就被包围了，她皱了皱眉，喝道：“让开！你们这样我怎么把她拉上来，你们不懂救护常识吗？等我把她拉上来再说！”说完，她一手扣着溺水女人的胸口，将溺水女人姿势调正，一手反撑着岸边上岸，她上岸后，将溺水女人反扣的双手解开，将她从水里提了起来，小心地放置在岸边。 医护人员立刻上前，为溺水女人做起了心肺复苏，孔繁缕退到了一边，万幸，在做了几次人工呼吸以后，溺水女人总算清醒了过来。医护人员和姗姗来迟的救生员赶忙将溺水女人扶上担架，送去医院。他们走后，喧闹了好一阵的泳池总算安静了下来。 孔繁缕身侧几个女生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真是万幸！还好没事，要不然今天晚上没法睡觉了，唉” 纪衍行刚入水，划了几次臂以后，就看见溺水者已经被人托起，于是他加快频率向岸边游去，他刚游到岸边，就听到一声呵斥：“让开！”他扭头看过去，正巧瞥见了孔繁缕眼角的那一抹烦躁和冷意，原来是她——那天在医院里的那个女人，那个肿瘤外科的女医生。 纪衍行看着那个女人用最专业的救生手法将溺水女人拉上岸。医护人员立时上前对溺水女人进行心肺复苏，做了几次人工呼吸以后，溺水的女人终于醒了，被医护人员扶上担架，送去了医院。 纪衍行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想要寻找那个女人的身影。只见那个女人也松了一口气，接着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入水中，浮出水面后，一个漂亮的甩臂，姿态优美灵动，恍若跳跃的海豚——她竟然在游蝶泳，很少有女人能驾驭蝶泳这种泳姿，因为蝶泳除了对腰腹力量有较高的要求，对手臂力量和身体的协调性要求也极高。 纪衍行的眼神一直跟随着那个女人灵动的身影，他深褐色的眸子在泳池氤氲的灯光下，散发着异样的光芒。 任晏刚进泳池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纪衍行，目光深邃地望着一个方向，浑身上下散发着沉迷且执着的气息。任晏见过各式各样的纪衍行，英俊潇洒的，沉默严肃的，温柔调笑的但他却是第一次见到一个这样的纪衍行，认真严肃却温柔缱绻，势在必得却又谨慎小心，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失去很重要的东西。 很久以后，等到任晏遇见了那个人，他才真正理解那一刻的纪衍行，那是一种带着惊喜的心动，一片贫瘠的心田上忽然有种子破土而出，因为干涸太久了，从来没有期待过那片土地还能长出果实，所以惊喜，因为是惊喜，所以惶惑，害怕是幻觉，害怕会消失。 任晏走向纪衍行，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恍惚醒过神来。 “听说刚才有人溺水了，没事吧？”任晏说。 “没事，你跟我来”纪衍行说着便向前走去，任晏不明所以地跟着他，只见他径直走向泳池边刚起水的一个美女，身材婀娜，任晏一阵暗笑。 “这位小姐，你好，我叫纪衍行，是这个俱乐部的股东，刚刚正巧目睹了你帮助我们工作人员救助溺水女子的经过，特意来向你表示感谢！另外，我会召开会议，对相关责任人进行惩处，一些擅离职守和不专业的工作人员将被开除。我们俱乐部一定会承担相应责任，并进行改进。为了对你表示感谢，我们俱乐部会送你一张终身免费的金卡，可以无偿享受我们俱乐部的所有服务项目，你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吗？” “纪先生，你好，我叫孔繁缕，金卡就不必了，希望你们俱乐部之后能做好安全工作，毕竟人命可不是能开玩笑的。而且，本来我是准备游完泳待会就去停了你们俱乐部的年卡的，毕竟你们泳池的救生员在工作时间擅离职守，救护人员也不是很专业，这违反了我消费的原则。但是我看您这么诚恳，相信之后应该会改进的。您不介意的话，我先失陪了”孔繁缕边说边走向泳池边的躺椅，拿了东西，冲纪衍行礼貌地笑了笑便离开了。 纪衍行看着孔繁缕在视线里消失，愣神了好一会，才转过头来对任晏说道：“待会给温良打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趟，俱乐部要是出了安全事故可不是闹着玩的。” “好。怎么，我看你对刚刚那个女生不一般啊？认识？我刚进来瞧着你看她的眼神就不太对劲，啥时候我们纪大少都会这么谦恭地问女生要电话了？”任晏揶揄道。 “别闹，走吧，陪我去开个会去”说着纪衍行就往外走去。 “诶，诶，你开会拉上我干嘛？我还没游呢,真是的”看纪衍行头也不回地走了，任晏只得无奈地跟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三章 孔繁缕已经连着加了好几天班，今天难得准点下班，于是便和安意约了一道吃晚饭。 安意是她闺蜜，毕业后就留在a市工作，现在是一家外企的人力资源部经理，有车有房，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悠闲日子。 孔繁缕和安意约了吃泰国菜，孔繁缕到的时候安意已经点好菜了。 “孔大小姐可是大忙人啊，忙着救死扶伤，吃顿饭还要提前几天预约呢，今天这顿你请啊，可不得出点血嘛。”安意笑着说道。 “行行行，这一顿我的。”孔繁缕边说着边撇了一眼餐单，“光是海鲜就点了好几种，你可真下得去手啊。” “那是，不宰你宰谁！”安意一脸得意。 一顿饭吃下来，安意感觉孔繁缕有些不对劲，于是提议道：“待会找个地，咱俩喝一杯？” “可以啊，走吧。”说着孔繁缕招来了服务员，利落地买了单。 工作日的小酒馆，人不太多，孔繁缕和安意找了一个露天花园的卡座坐着，这家酒吧她们常来，每一次的标配都是“莫吉托长岛冰茶”。 “您好，请问您需要点些什么？”服务员走过来。 “给我一杯玛格丽特，一杯长岛冰茶，安意，你要什么？”孔繁缕转过头问安意。 “我还是莫吉托和长岛冰茶好了，谢谢。”安意说道。 “好的，您稍等。” 待服务员走了，安意瞅了一眼孔繁缕，问道：“你今天怎么了？一上来就把两轮的酒都点了？” “没怎么，最近心里挺不舒坦的，憋得慌，喝个酒疏解一下。”孔繁缕微微皱了皱眉，说道。 很快，她们点的酒都上齐了，孔繁缕径自拿过一杯长岛冰茶开始喝了起来。长岛冰茶入口微苦，入喉后潜藏的辛辣才逐渐泛散开来——孔繁缕十分钟爱这种感觉。 孔繁缕酒量不错，所以安意也不多话，拿着自己的莫吉托默默地喝了起来，等到孔繁缕的那一杯长岛冰茶快见底了，安意才开口道：“不准备说说？咋了这是？” “真没啥事，就是最近对一些人和事情挺失望的。我当医生这么些年，生离死别也见过不少，而且你知道的，我对医生这个职业并没有多大的热爱，我以为我已经不再会失望了。”孔繁缕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知道我工作这么些年，各种污脏龌龊之事也见了不少，不管是办公室政治，还是上位潜规则，每一天都在上演。我刚入职的时候，还会想为什么大家不能先把自己的本分做好，反而每天想着怎么拉别人下马，自己上位。后来我渐渐明白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选择，而且在一个大体系中，每一种类型的人都能找到自己合适的位置。你看古往今来那么多英明的皇帝，他们真的分不清楚谁是贪官？谁是清官？我看未必吧，他们心里门儿清呢，只是贪官有其存在的价值，他们睁只眼闭只眼罢了。所以，做好自己就好，其他的，不必太过介怀。”安意边将另一杯玛格丽特递给孔繁缕边说道。 “安意，我知道。可是我还是失望你明白吗？我尊重别人的选择，因为那是他们的人生。可是，我总是觉得人活于世，还是应该温着血的，至少这血应该为自己在乎的人温着，这样，人生才不至于太糟吧。”孔繁缕的眸子在酒吧卡座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一道迷人且坚定的光芒。 “我懂，繁缕。你这人吧，至情至性却又冷漠凉薄。对你在乎的人，你在进行一场豪赌，你能做到不后悔且输得起。对你不在乎的人，你恪守着对自我的要求，不管是付出还是进攻，都好似一个局外人，在玩着一场事不关己的游戏。但是不在乎和你不会因此而失望是两回事，你终究是带着善意面对这场游戏和这个世界的。” 安意说完，从包里拿出一包烟，拿起卡座上的火柴盒，抽出一根，划亮了，将烟点燃，她吸了一口，再缓缓将烟雾吐出。孔繁缕看着安意，一时兴起，问安意要了一根，学着安意的模样，开始抽了起来，但她每次烟还没吸进去就吐了出来，反复了几次，总是不得要领，略微有些懊恼，安意看着她笑了笑，正准备实时教学，孔繁缕手中的烟就被人抽走了，她抬头望去。 “烟不是这么抽的，你看，要吸进去再吐出来，嘴巴吸，鼻子吐”只见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拿着他从孔繁缕手中抽走的烟，开始了现场教学。 那个男子猛地吸了一口，再缓缓地用鼻子将气吐出，明明是那么简单的动作，却让人感到一种欲罢不能的沉溺。他嘴角含笑，领口微微敞开，一手搭着孔繁缕的椅背，一手夹着烟，吸烟的样子气定神闲却又惬意无比。 安意看着这个男人，直觉他十分危险，她是第一次见到一个男人可以把潇洒倜傥和沉稳内敛这两种气质结合得如此天衣无缝却又动人心弦的。 只见那个男子又吸了几口，才将那根烟还给孔繁缕，说道：“是这样抽才对。不过孔医生应该知道，吸烟不好吧？还明知故犯？” 安意这才看向孔繁缕，只见孔繁缕正在愣神，她推了推孔繁缕，轻声在她耳边说：“认识？不介绍一下？” 孔繁缕这才回过神来——他就是那天在医院急诊大厅的那个人，那个抽起烟来性感撩人的男人。她本来都不记得那一幕了，但是刚刚看到那个男人抽烟，她只一瞬就想起了那天医院里的那个男人，等到那个男人吸第二口的时候，她才确定，这就是医院里的那个男人。她说不清楚她为什么这么肯定，但一定是的，不会错。 孔繁缕笑了笑，定神看向那个男子，然后说：“纪先生，你好，又见面了。纪先生，这是安意，我好朋友。安意，这是纪先生，st一ne俱乐部的股东。” 纪衍行微微侧过头，向安意伸出了手：“你好，我是纪衍行，叫我名字就好，这是我的名片。”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名片夹，递了一张名片给安意，再抽了一张递给孔繁缕。 孔繁缕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纪衍行冲她笑了笑，说道：“孔医生，我们俱乐部已经帮你升级了金卡，你有空可以去锻炼，当然，有什么问题，欢迎你直接向我投诉。” 孔繁缕听罢，接下了那张名片。 “那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一步，再见。”纪衍行提步准备离开，只见他刚转过身子，复又回过身来，对孔繁缕说道：“孔医生，以后不开心的时候还是少抽烟，对身体不好。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打电话给我，我带你尝试几种健康的减压方式。”说完，纪衍行不待孔繁缕回答就走了。 安意这个人精，一看纪衍行就对孔繁缕有意思，要不然最后不至于回头再加上那么一句。她又见孔繁缕一副怔愣的样子——看来有故事啊。 她本想问好好盘问孔繁缕一番，结果孔繁缕闷头喝酒，就是不理她。哼，来日方长，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嘛，今天暂且放过你，安意想。 孔繁缕喝着手中的玛格丽特，酸涩的口感，些许的回甘，她陷入了沉思。纪衍行就是那个男人？纪衍行就是那个男人。 两轮酒过后，安意见孔繁缕一副不在状态的模样，叫来服务员准备结账，却被告知已经结过了。她看了眼孔繁缕，只见她一副迷离的模样——肯定不是她，安意正准备问，复又摇了摇头，笑了笑，还用问嘛，肯定是那个男人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四章 酒吧昏黄的灯光下，一个女人用她纤长的手去够桌上另一端的烟盒，她就着火柴将烟点燃，眼神放空，姿态迷离，让纪衍行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原来是她，那个女医生。只见她刚吸一口就很快用嘴巴将烟雾吐出，尝试了几次以后，微微有些懊恼——纪衍行这才知道，原来她这是在学抽烟呢。 纪衍行定在原地，没有挪动步子，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孔繁缕——又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她，抽烟时眼神迷离，风情万种，懊恼时娇俏迷人，可爱十足。 如果这时有人望见酒吧中央站着的那个男人，一定可以看见那个男人眼中势在必得的那一抹亮光，危险但十足诱惑。 直到纪衍行看出孔繁缕的朋友准备上手教孔繁缕，他才走上前去，抽走了孔繁缕手中的烟。 自从那日从酒吧离开，纪衍行时常会想起孔繁缕，见到她的画面总是一帧一帧地浮现在他面前。有初见时专业冷漠的她，有再见时灵动婀娜的她，有吸烟时妩媚动人的她，有懊恼时可爱娇俏的她 今天周末，纪衍行又打了个电话给俱乐部前台，问道；“孔小姐还是没来俱乐部嘛？行，如果她来，马上打电话告诉我。” 其实那天在俱乐部，他开完会叮嘱了要将孔繁缕的卡升级以后，就要了孔繁缕的电话，只是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去接触她。 直到酒吧再见，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又向下沦陷了一点——这个女人，仿佛有千百种面貌，每一次都不同，而每一种都让他沉迷，沉陷。每一次再见，都让他无比渴望靠近然后拥有这个女人，揽她入怀，然后吞咽入腹 罢了罢了，纪衍行摇了摇头，山不过来，我去就山。 于是纪衍行拨通了孔繁缕的电话。 孔繁缕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办公室里想着纪衍行。 她最近闲暇时总是会想起他，那张名片她迟迟未丢，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和那个男人没有交集，却会在认出他的一瞬感受到一种致命的吸引，没有逻辑，没有缘由。有时工作累了，她会拿起那张名片看一看，然后放回原处，就好像在赴一场无形的约会。 孔繁缕其实挺烦这样的自己的，她做事注重逻辑，讲求理性，但最近自己却一直在做些没有逻辑，没有理性的事情。这一点都不像她，她仿佛在认出那个男人的那一瞬，就分裂成了两个自己，一个是冷静理智专业的自己，一个是感性迷失迷茫的自己。 “嗡嗡嗡”手机一阵一阵的震动声将孔繁缕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她看了一眼手机，一串数字，本来不熟悉的电话她一向不接的，因为医生这个职业，接的电话多了反而麻烦也多，各种人求医问药，简直不得安宁。但今天，她鬼使神差地接了这个电话。 “孔医生，你好，我是纪衍行。”她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见电话那头说道。 孔繁缕愣了愣，随即说道：“你好，纪先生，有事吗？” “没事，就是在上次酒吧见你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正好我这周末要去市郊踏青，孔小姐有没有兴趣一起？市郊空气不错，爬爬山，锻炼一下，既健康又放松。” “啊？就我们两个人吗？”孔繁缕问道。 “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叫上一个你的朋友，我也叫上一个我的朋友，正好四个人一辆车，怎么样？” “那我先问问我的朋友再说吧。”孔繁缕答道。 “好，那我们待会短信联系。”说着纪衍行就挂了电话。 孔繁缕还有些怔愣，不一会就接到纪衍行的短信，“我朋友一k，那天在泳池你见过的。你那边怎么样？” 孔繁缕看着短信，思索了一下，那天在泳池见过？好像有点印象——应该是纪衍行身旁那个仪表不凡的男子。不过看着短信内容，感觉他们好像已经很熟的样子？但是加上急诊大厅那一面，他们两个好像才见过三面吧？ 正想着，纪衍行又发了一条短信过来，“去市郊车程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我们早上八点半出发怎么样？” exce ？我有说我要去了嘛？孔繁缕腹诽道。不过她还是拿起了手机，给安意打了个电话：“安意，你周末有空吗？有人约我们去邻市爬山。” “有人？谁啊？”安意在电话那头说道。 “你上次在酒吧见过的，纪衍行，俱乐部的那个股东”孔繁缕说道。 “喔？是他啊？去去去，肯定去啊。你到时候告诉我时间，我挂了啊，忙着呢”说着安意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孔繁缕就给纪衍行回了短信“我朋友说可以，那就八点半出发吧。” “行，我们八点半在你家楼下集合吧，我开车去接你们？”纪衍行的短信很快回了过来。 “好，我家地址：龙湖小区xxxx”孔繁缕回道。 回完短信，微信给安意说了安排，直至做完这一系列事情以后，孔繁缕才意识到，她就这么答应了？就这么跟一个只见过三面的人一起出去踏青了？ 她扶着额，又陷入了沉思，直到护士敲门提醒她该去查房了。她甩了甩头，想到，算了吧，反正都答应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五章 因为周六一大早就要在孔繁缕家集合，所以周五安意一下班就直奔孔繁缕家，准备今晚就在她家住了，省得第二天还要早起。而且，正好可以审审孔繁缕，那天在酒吧被她逃了，今天可没这么容易！ 安意顺便去超市买了一斤排骨，准备哄着孔繁缕今晚给她做。孔繁缕虽然不常下厨，但拿手好菜还是不少，红烧排骨算是其中之一吧。 孔繁缕接到安意的电话的时候，她正准备下班。 “喂，亲爱的，晚上吃红烧排骨呗，你下厨啊。”安意在电话那头说道。 “你就这么奴役我，你好意思吗？我这一天忙得脚不沾地，晚上回去还要给你洗手做羹汤？你这个月家用都没给我吧？我才不给你做”孔繁缕笑道。 “不不，亲爱的，你好久都没给我做了，我排骨都给你买好了，要不咱就做这一个菜吧？其他的，我给买回去，就这么说好了啊，亲爱的，等你回来，拜～”说完，安意就撂了电话。 孔繁缕无奈地笑了笑，这个安意，她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孔繁缕回家时路过超市，进去买了瓶老抽，她记得家里的好像快用完了。 孔繁缕刚进家门，还没来得及把包放下，就听见安意的叫嚷声：“亲爱的，你回来了？快过来，厨房的大盘子放在哪个橱子里来着？” 孔繁缕拿着刚买的老抽走进厨房，将老抽放在灶台上，才不紧不慢地从橱柜上方拿了个大盘子递给安意，只见安意一股脑地把手中外卖盒里的麻辣小龙虾倒在了盘子里，她抽过一双筷子，将盘子里的小龙虾拨弄整齐，才抬起头来看着孔繁缕，说道：“亲爱的，看在我给你买了你最爱的麻辣小龙虾的份上，给我做红烧排骨吧，快，我给你让位啊。”说着，安意端着盘子，走出了厨房。 孔繁缕正准备收拾收拾，开始做菜，就听见家里的门铃响了，她正纳闷呢，就听见安意的声音：“亲爱的，是我点的烧烤到了，两样都是你的最爱呢，一顿红烧排骨很值吧。” 孔繁缕笑了笑，没搭理安意，转身洗起了排骨，待排骨洗净沥干水后，将排骨下锅翻炒，然后依次加入料酒c生抽和老抽，排骨上色后，加水，水开了以后，调成小火，用小火焖烧。 孔繁缕利落地完成了一系列工作，然后抬头看了眼时间，6点半，7点来收汁应该差不多。于是她卸了围裙，转身出了厨房。 安意已经坐在沙发上开始吃着了，她走过去，在安意身旁坐下。 “好了？” “差不多了，待会去收个汁就好了。” “哈哈哈，谢谢亲爱的，快，吃肉。”说着安意从一侧的纸盒中拿了一串烤串递给孔繁缕。 孔繁缕接过，开始吃了起来。 孔繁缕虽然是个医生，但是却极其钟爱这种“垃圾食品”，什么麻辣小龙虾啦，烧烤啦，串串啦，她没有一个不爱的。 她认为人生要是不去赏鉴各类美食，那可算是白来这世间走一遭了。而且，只要吃得适量也不至于对健康造成多大影响。人嘛，总得追求点生活乐趣，啥都一定要十足十的健康完美，多寡淡无趣啊？ 孔繁缕看了眼时间，吃得差不多了就起身去了厨房，不多会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红烧排骨就上桌了。安意闻味而来，直接用手夹着一块红烧排骨就吃了起来。 “宝刀未老啊，亲爱的，你这么久没下厨了，水准还是大大的！”安意吃得眯起了眼，一脸餍足地说道。 此时的安意，卸下了平日里精明干练的武装，不再八面玲珑，不再杀伐果断，不再是那个在自己的专业领域横刀立马的女强人。在饭厅晕黄的灯光下，在厨房氤氲的人间烟火气里，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和自己的闺蜜开着玩笑，一脸满足地吃着自己钟爱的食物。 孔繁缕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安意，她忽然觉得温暖。 无论人世如何复杂艰险，总还能真心待人，并被人以真心相待的感觉真好。 孔繁缕当初贷款买下这套两室两厅的公寓，刚拿到钥匙的时候，就给了安意一把。她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象征性地装在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在一次晚餐后送给了安意。安意打开盒子，只看了一眼，就懂了，这是一份充满能量的礼物，它告诉安意：你还有我，你永远不会无人相伴，无处可栖。 晚饭过后，安意和孔繁缕各自去洗漱，安意有些简单的行李放在孔繁缕家，以备不时之需。 洗完澡，安意敲了敲孔繁缕的房门，孔繁缕应声后，她推门进去，顺势在床边坐下，对孔繁缕说道：“今天咱俩一起睡？” 孔繁缕就知道躲不过，安意这是要开启“正题”了。 “好啊。”她叹了口气，答应道。 果然，她们在床上聊了一会儿以后，安意就问起了纪衍行。 孔繁缕向安意讲述了她认识纪衍行的经过，安意沉默了一阵，然后说道：“所以，你对他有感觉？” “算是吧，我也觉得挺荒谬的，竟然因为一个男人吸烟的样子很性感而着了魔。”孔繁缕犹豫了一阵，说道。 “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繁缕。对一个人有感觉并不需要太多理由，如果你能逐条列出你有感觉的原因的话，那这也不叫有感觉，叫有预谋才对。这样挺好的，明天看他表现吧”安意对孔繁缕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走一步看一步吧。”孔繁缕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六章 孔繁缕定了早上7点半的闹钟，她才刚从床上爬起来，就接到纪衍行的短信：“早，想吃什么，我待会给你们带？” 孔繁缕走到床边，推了推安意，说道：“你想吃啥？纪衍行说他给我们带。” 安意翻了个身，嘟囔道：“随便，我再睡会，待会喊我啊。” 孔繁缕随手给纪衍行回了短信，然后便洗漱去了。 待安意和孔繁缕收拾妥当下楼时已经8点20了，一出楼道口，孔繁缕便听见纪衍行的招呼声：“这边。” 只见纪衍行一身运动衣，倚着车门，正跟他身旁一个面容清秀，笑容阳光的男人说着话。 待孔繁缕和安意走近，纪衍行冲她们俩微微笑道：“早上好。”说着，便向她们介绍起他身侧的男子：“这是我朋友任晏。任晏，这是安意。这是孔繁缕，那天你们在俱乐部见过的。” 任晏笑了笑，向孔繁缕和安意招呼道：“两位美女早上好，我是任晏。” “早上好，我是孔繁缕。” “早上好，我是安意。” 寒暄过后，纪衍行和任晏为她们俩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孔繁缕和安意顺势坐了进去。 纪衍行和任晏也分别走向驾驶和副驾驶，拉开车门，上车了。 纪衍行发动了车子，看了一眼手表，然后转过身来，冲安意和孔繁缕说道：“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先去吃个早饭再出发吧。附近有家粥不错，打包的话凉了就不鲜了，所以就没给你们带。” 安意看了看孔繁缕，孔繁缕点了点头，说道：“好啊，那就先去吃早餐吧。” 纪衍行说着将手刹放下，将车开了出去。 到了早餐店，纪衍行点了四碗皮蛋瘦肉粥，待服务员将粥上上来，纪衍行又问服务员要了两杯温水，递给孔繁缕和安意，说道：“喝点吧，早上喝杯温水，对身体好。” 孔繁缕接过水，对纪衍行说了声谢谢。她低下头去，继续搅着碗里的粥，她心里有些复杂。加上今天，她才见过纪衍行四面，每一面的感觉都不同，初见时的他性感撩人，再见时的他风度翩翩，酒吧里的他危险凛冽，而现在的他又温柔体贴。 孔繁缕不知道哪一面的他才是真正的他，亦或者这些都是他。孔繁缕承认自己心动了，不论哪一面的他，她见到，都只觉怦然心动。 吃过了早饭，他们就上路了。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月牙山，在a城市郊，是近年来a城重点开发的旅游景区，因为距离a城不远，周末前来踏青的人不少。 孔繁缕从读大学来到a城，已经在这个城市待了十一年。她只在本科期间和同学相邀去过两次月牙山，记忆已经模糊。自从她正式在医院实习以来，工作越来越忙，加班是家常便饭，偶有调休，她也宁愿宅在家里休息，或者和安意去逛个街啥的，不要说是旅游，就是踏青，近些年来都少有。 任晏是做投资管理的，因为工作关系，去过不少地方。而安意又是个闲不住的主，一有假就各处旅游。他俩相谈甚欢，孔繁缕和纪衍行偶尔插话，一路上气氛甚为融洽。 孔繁缕看着窗外疾驰的风景，想起曾经上大学时，也曾相约个好友，时不时地出去旅游。那时日子虽然琐碎，但总是不甘寂寞，喜欢折腾。说走就走的旅行，穿越一座城，只为见一个人这些都是曾经的她经历过的生活。 有时候回忆起来，孔繁缕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大学毕业，读研读博，工作，这么些年，她好像再也没像曾经那么用力地生活过，对生活很多的规划和期许都被日渐繁重的“任务”所埋没，她觉得累，说不出的累。 后来，孔繁缕迷迷糊糊地睡去，待她醒来，已经快到月牙山了。 纪衍行将车直接开到了月牙山后山半山腰的停车场，便和任晏先去买票了，让安意和孔繁缕收拾收拾，然后在景区大门汇合。 安意和孔繁缕下了车，先去了趟洗手间，然后往景区大门走去。 纪衍行和任晏已经买好了票，正在门口的树荫下聊天。见安意和孔繁缕走过来，便将票递给他们，一行人检过票，便上山了。 月牙山前山和后山的景致完全不同。前山是大片的油菜花田，放眼望去，一片金黄。之前听说要来月牙山，孔繁缕还以为纪衍行会选择前山，毕竟如今正值花季，但不想纪衍行竟然选择了环境幽静的后山。相对于前山，月牙山后山游人较少，蜿蜒的小道两侧树木林立，偶有阳光透过枝叶间隙泼洒下来，光影斑驳，好似一道屏障，隔绝了外边的世界。 孔繁缕不得不承认，纪衍行的安排很对她胃口，相比熙熙攘攘的喧闹，她更钟爱，独安一隅的清幽。 爬山途中，他们四人间或搭话，说的都是些生活中发生的趣事，说到兴起时，彼此相视一笑，气氛颇为轻松。 几个小时的山路下来，他们终于爬上了山顶。月牙山地势并不高，山顶是一片缓坡，可以俯瞰市郊的小县城。 孔繁缕也有好几年没爬山了，但好在平时坚持健身，体力不错。初春的天气还是有些闷，爬了几个小时的山，孔繁缕出了不少汗，于是她将外套脱下，系在腰间，然后从包里拿出水，喝了几口。 微风拂来，她闭上眼，微微弯了弯嘴角——她喜欢这种大汗淋漓后的疲累与慵懒，有一种微醺的惬意。 纪衍行走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孔繁缕——眼睑微闭，纤细的睫毛轻轻颤动，脸颊带着运动后的余热，微微泛着红。她嘴角含笑，微风卷起了她的衣角。 她的身影好似一个漩涡，吸引着纪衍行步步向前——纪衍行走过去，将自己的外套脱下，轻轻地披在孔繁缕身上，孔繁缕睁开眼，带着些许困惑，看向纪衍行。纪衍行未待她开口，便说道：“山顶风大，披着吧，刚运动完这样，容易感冒。” 孔繁缕怔了怔，没推辞，也没说话。 纪衍行静静地陪孔繁缕站了一会，然后开口道：“孔繁缕，我喜欢你。你愿意跟我在一起试试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七章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孔繁缕乍一听到纪衍行的表白，有些怔愣，转头看向纪衍行，纪衍行不闪不避，看着孔繁缕，正色道：“孔繁缕，我刚刚说我喜欢你，你愿意跟我在一起试试吗？” 纪衍行看向她的眼神，认真且炙热，当他们目光交接的一瞬，孔繁缕就知道纪衍行是认真的，一句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下了——他不是玩笑，她确定。 孔繁缕半晌没有说话，纪衍行也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侧。彼此沉默良久，孔繁缕见纪衍行迟迟不接话，只好开口道：“我考虑考虑吧。” 纪衍行好似松了一口气，冲孔繁缕笑着说道：“好啊，我等你的答复。” 孔繁缕看着纪衍行嘴角的笑意，才反应过来——纪衍行这是在逼她，逼她正视这个问题，也逼她主动给他一个答复。 孔繁缕明白过来以后，有些许的挫败，纪衍行看似把主动权交给她，事实上她的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没有拒绝，只是差个答应的时机罢了。 回去的路上，纪衍行唇边的笑意止都止不住，任晏见了，凑上前去八卦道：“怎么？抱得美人归了？” 纪衍行回道：“还没有，她说要考虑考虑，但估计八九不离十了。” 任晏损道：“这还在考虑呢，你就八九不离十了，未免太自信了吧？” 纪衍行摇了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痛心模样看着任晏说道：“非也非也，徐徐图之即可。毕竟没有拒绝就已经是一个很好的态度了。她绝对对我有意思。” 任晏没再接话，他看着纪衍行眼角的那一抹精光——真是不知道被他盯上的女人，是幸还是不幸。 他们下了山，吃过饭以后，纪衍行提议说找个地方喝喝茶，休闲一下，大家没反对，于是他便开车带他们来到了山脚旁一座幽静的寺庙。 孔繁缕倒是没想到纪衍行会带他们来寺庙里喝茶，毕竟看纪衍行怎么都不像一个有这方面信仰，会来寺庙烧香拜佛的人。 他们下了车，在纪衍行的带领下，穿越重重庙宇，来到了上山步道旁一座被重重林木遮掩的小茶馆。茶馆里人不多，三三两两地坐在竹椅上品茶聊天。在这样的环境下，人们间或的说话声，和着鸟的叫声和扑扇翅膀的扑扑声，颇有种遗世独立c世外桃源的感觉。 纪衍行和任晏点了两杯绿茶，孔繁缕和安意点了两杯花茶。不一会儿，老板将茶端上桌来。孔繁缕对茶研究不多，但抿了一口，只觉清香爽人，她不觉笑了笑。 纪衍行对他们解释道：“我也是经人介绍，来过一次。这家店的茶很新鲜，都是老板亲自上山采的时令茶。而且这环境也颇为清幽，想着你们应该会喜欢。” 他看向孔繁缕，孔繁缕没接话，安意看了眼孔繁缕，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便顺势说道：“是啊，这环境挺好的。早上爬山也挺累了，下午在这喝喝茶，休息一下，顺便逛逛也挺好。” 坐了一会，喝了一壶茶，安意便拉着孔繁缕走了，说是要去逛一逛。 走出茶馆，安意和孔繁缕在寺庙里悠闲地漫步，安意问孔繁缕：“我感觉你自从下山以来不太对劲啊，纪衍行和你说什么了？” 孔繁缕回道：“他向我表白了，问我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试试。” “那你答应了吗？” “还没有，我说我要考虑考虑” 安意没再追问，她知道孔繁缕是个有主意的主，需要自己想清楚。于是，后来她找了个由头，说是想去抽签，待会茶馆里汇合便和孔繁缕分开了。 孔繁缕没和安意一块，她是个敬畏第三精神的无神主义者，她年少时因为好奇也抽过签，解过签以后却暗暗下决心以后还是少抽——不是因为不准，相反，是因为太准了。 孔繁缕至今还记得当时自己拿到签条时的怔忪——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定在原地。那阵子是她和她妈关系最不好的时候，那张签条完全戳中了她的心。她感到害怕，因为被戳中心思，感到深深的不安全。 因此，那之后孔繁缕就很少抽签了。 这么多年来，孔繁缕习惯了在不同的人面前戴上不同的面具，在病人面前是温和耐心的，在上司面前是有礼谦恭的，在陌生人面前是冷静疏离的——她根据自己的社会角色自如地切换着面具，去表现在特定角色下会让对方喜欢的那个自己。 某程度上，纪衍行是孔繁缕人生中的一个意外，因为在他面前，孔繁缕没找到一副合适的面具，在不经意间，她在展现真实的自己。 孔繁缕知道，其实对纪衍行有感觉就已经构成了答应他的理由了。但是她犹疑，害怕——她怕被人看透□□的不安全感，但却又不得不承认，她一直渴望能卸下心防，被理解，被拥抱。而且，纪衍行不同于抽签，她没法阻止自己去靠近，更没办法阻止纪衍行来接近她。 不知不觉，绕了一圈，孔繁缕又走回了茶馆。任晏不知道哪去了，只有纪衍行一个人悠闲地坐在竹椅上喝着茶。纪衍行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坐在小竹椅上喝茶，怎么看怎么不搭，但他却闲适自若，举手投足间皆是风度——那一刻，孔繁缕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是错过纪衍行，那她一定会后悔。 于是，孔繁缕径自走上前，在纪衍行面前站定，纪衍行抬头看向她，正要说话，被孔繁缕抬手打断，他微微挑眉，有些许疑惑。只见孔繁缕定睛看着他，说道：“纪衍行，我答应你。” 很多年以后，纪衍行回想起孔繁缕答应他那一刻的场景，仍觉心动不已——一个女子定睛看着他，眸色复杂但异常坚定地对他说：“我答应你。”那个女子身上恍似带光，点亮了他内心的一片荒芜，势不可挡。 纪衍行一时之间有些怔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很意外，不，应该说是非常意外。他知道孔繁缕对他有感觉，终有一天会答应他——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他反应了几秒，然后站起来，一把抱住孔繁缕，无奈地笑着在她耳侧说：“孔繁缕，你真是每次都能让我意外。我都不记得自己上次发愣是什么时候了，不过，我很开心，你答应了我。” 纪衍行说完，松开了孔繁缕，拉她在身侧坐下，他嘴角眉梢止不住的笑意倾泻出来，英俊的五官舒展开来，让人只觉赏心悦目。孔繁缕看着这样的纪衍行，不觉也笑了起来。 任晏和安意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一对璧人，言笑晏晏，点亮了幽静山寺里的潋滟春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八章 和纪衍行确定关系以后，孔繁缕一如往常地上班工作，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她眉眼间的冷意被笑意所融化，整个人更爱笑了，气色也更好了。渐渐地，“孔医生是不是谈恋爱了？”已经成为他们科室的一个赌局——说是赌局倒也不确切，因为几乎没有人押她没谈恋爱。 一天中午下班，孔繁缕和他们科室的刘护士长一起去食堂吃饭。中途，纪衍行发微信给孔繁缕，约孔繁缕晚上吃饭，孔繁缕答应了以后，两人顺便聊了几句。 “中午吃的什么？”纪衍行问道。 “裸体美女进森林”孔繁缕回道。 “多吃点肉，别老吃素的，你看着太瘦了，抱着不舒服。” 孔繁缕刚准备回，纪衍行的微信又来了“孔医生，你‘裸体美女进森林’的那个梗我小学就看过了，你一ut了，不过没关系，我很喜欢。” 孔繁缕被纪衍行的微信搅得有些恼，哼了一声，放下了手机。让你得瑟，可劲儿得瑟吧，我不回了，她想。 刘护士长坐在孔繁缕对面，看见了孔繁缕的一系列行动：看到微信嘴角不自觉浮起的浅笑，回微信时的眉飞色舞，而后是娇羞而微微有些恼怒地低下头去——活脱脱一副恋爱中女人的模样。 刘护士长不觉笑了起来，她也算是科室里的老前辈了，看着孔繁缕一步一步从一个新人成长到如今可以独当一面的医生，她深知其中的不易。之前听科室里其他的护士说孔繁缕谈恋爱了她还不信，特意今天约孔繁缕吃饭，准备问问她。不过见她这副模样，八九不离十了。 孔繁缕将手机放进口袋，抬起头就见刘护士长一脸兴致勃勃地看着她，她不明所以道：“怎么了，刘阿姨？” “没怎么，看你谈～恋～爱”刘护士长有意拉长了音调说道。 只见孔繁缕脸又红了红，定了定神，然后说道：“您怎么看出来的？” “这还用费心看，你看你扭捏娇羞的样子——不是谈恋爱是干什么，阿姨也是过来人。” “这么明显嘛？”孔繁缕不自觉摸了摸脸。 “挺好的，繁缕，阿姨很为你开心。阿姨看着你这些年的成长，你越成功，阿姨就越担心，总怕你见过太多，不会再去相信，不会再去爱了。” 孔繁缕有些感动，她站起身来，走过去，轻轻抱了抱刘护士长。 孔繁缕答应纪衍行以后，也觉得庆幸，不是庆幸她能遇上纪衍行，而是庆幸她还拥有喜欢一个人的能力，能怀窜着一股“冲动”走到纪衍行面前答应他——原来她内心的那把火还没有熄灭。 下班后，孔繁缕走到医院大门时才发现外面下大雨了。她早上出门的时候恰巧把雨伞落在家了，她看了眼手表，然后观察了一下雨势，冒雨冲到路口去拦辆出租车的话，应该还赶得及预定的时间到河畔餐厅。 于是她脱下外套，挡在头上，正准备冲进雨里，面前就被一个阴影挡住了——她抬头，只见纪衍行撑着一把大伞，正站立在她面前的台阶上。 “怎么不打电话给我？还好我看见下雨特意提早出门，到医院等你，要不然你准备就这么冲出去淋雨啊？”纪衍行语气平缓，含着微微的斥责。 孔繁缕还沉浸在他突然出现的怔愣中，整个人反应慢了半拍：“不是约好待会在河畔餐厅见的嘛？你怎么过来了？” 纪衍行见孔繁缕发愣的样子，只觉可爱，刚刚为她丝毫没有依赖他的意识而升起的恼意瞬间就被平复了。 他接过孔繁缕的外套帮她套上，顺势牵起了她的手，对她说道：“走吧，我们去吃饭。” 孔繁缕和纪衍行十指紧扣，一齐朝医院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孔繁缕侧过头看向纪衍行，他精致的侧颜在雨幕的背景下，仿佛一幅被虚化了的照片，他将伞偏向自己的方向，大半个身子都已经被雨淋湿。 孔繁缕看着这样的纪衍行，内心升腾起一股源源不断的暖意。这么多年，孔繁缕习惯了一个人去处理生活中所有大大小小的难题，每次出现问题，她本能地想到的就是自己该如何去解决，她从来没有将求助于另一个人列入她的人生选项。所以纪衍行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怔愣，但不可否认的是，内心深深的惊喜，就好似迷失在风浪中的帆船终于望见了灯塔的微光，不可抑制地想要靠近。 纪衍行撑着伞，将孔繁缕送进副驾驶，然后绕到另一侧，坐上车来，顺手将雨伞放在了后座边。 他刚回过身来，孔繁缕就一把抱住了他。纪衍行有些意外孔繁缕的主动。其实自从孔繁缕答应他以来，两个人一直都维持着不咸不淡的交往：吃饭，看电影，聊天，互道早晚安。他们做着所有情侣都会做的俗套事情，但他却总觉得不真实，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直到今天在雨中见到孔繁缕脱下衣服准备冲进雨中的时候，他才意识到，缺的是依赖——孔繁缕宁愿冒雨打车也不愿意给他打一个电话。 孔繁缕在和他的交往中总是进退有度，有礼有节的。他感到彼此的亲密中总是透着淡淡的疏离——这种疏离让他挫败。 纪衍行轻轻拍了拍孔繁缕的背，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很庆幸，我选择了你。”孔繁缕埋在纪衍行怀中，边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边说道。 纪衍行那一刻仿佛听到了内心那颗种子发芽的声音，管她依不依赖，会不会依赖——总之，现在，她在他身边，而他不会放手。 他听见自己说：“我更庆幸，我遇见了你，繁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九章 纪衍行开车带着孔繁缕来到了河畔餐厅。 河畔餐厅位于cbd，是一家滇缅风味的餐厅，氛围良好，尤其适合情侣约会。孔繁缕之前和安意来过一次，对二楼的露台印象尤为深刻。 纪衍行将车停好，牵着孔繁缕的手走向餐厅。在侍者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餐厅二楼的露台餐位。 二楼的露天餐位并不多，每个餐位上方都立了一把古风装饰的大伞，阴可遮风挡雨，晴可遮阳荫蔽。两侧的灯饰以天灯为灵感，长长的布罩，暖黄色的灯光，夜晚清风拂过，布罩随风飘摇，和着餐厅里的古筝配乐，颇有韵味。 雨已经小了很多了，纪衍行微弯下身，凑在孔繁缕耳侧说道：“我特意预定了露台的餐位，想着你一定会喜欢，没想到会下雨，要不我们还是坐在室内？” 纪衍行凑过来的时候，孔繁缕就感到浑身一阵酥麻，他的气息如一张大网包裹住了她，他的每次吞吐都引得她一阵颤栗。 “不用了，雨也小了，我们就坐在外面吧，我很喜欢”孔繁缕说道。 纪衍行颔首，走上前去，为孔繁缕拉开椅子，孔繁缕冲他微微一笑，顺势坐下。 侍者将菜单递给他们，纪衍行问道：“繁缕，你想吃什么？有什么忌口的吗？” “我都可以，你看着点吧。”孔繁缕回道。 “那来一份酸柚沙拉，一份柠檬蒸桂鱼，一份云南三珍卷，一份油淋秋葵，一份老奶洋芋，再来两盅猪骨鱿鱼萝卜汤”纪衍行说道。 “好的，您需要喝些什么？”服务员将菜单收走，问道。 纪衍行挑眉看向孔繁缕，孔繁缕说道：“一杯金桔柠檬汁，你呢？” “我不用了，帮我加点茶吧，谢谢。”纪衍行回道 “好的，先生，小姐，祝您用餐愉快。”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露台上的客人不多，可以听见雨滴滴答滴答地轻叩，纪衍行和孔繁缕一时有些沉默。 在经过了刚刚车里的拥抱以后，孔繁缕又退回了她的“舒适区”。 纪衍行眸色渐深，正准备开口，只听“叮当”一声，孔繁缕不小心将筷子扫落在地。 纪衍行和孔繁缕同时俯身去够掉落在过道的筷子，纪衍行手先够到，拿了筷子转过身来，孔繁缕倾着的身子一时没收回来——纪衍行的唇直直地贴上了她的脸。 一时之间，两人都有些尴尬。尔后，孔繁缕的脸慢慢红了起来，她抿着嘴，低着头，在氤氲的灯光下，一副十足小女人的害羞情态。 纪衍行鬼使神差地凑过去，对着孔繁缕的另一侧脸颊又亲了一下，孔繁缕怔住了，待她反应过来，一把将倾身凑上前的纪衍行推开。 纪衍行一时不察，结实地摔在了地上，但他看着孔繁缕，非但没恼，反而坐在地上爽朗地笑道：“繁缕，你真是太可爱了，这可让我如何是好啊？” 孔繁缕看着一脸惬意地坐在地上，开怀展颜的纪衍行，昏黄的灯光映照出他温柔的眉眼—这一刻的他，赤如稚子，宛若得到了糖果的孩子般欣喜雀跃。 如果纪衍行此时看向孔繁缕，一定能看到她异常明亮的瞳仁里倒映着他的影子，而她满脸笑意，灿若星辰。 服务员将菜上上来的时候，纪衍行已经收拾好在位子上坐下，他侧过头让服务员为孔繁缕换一副筷子，严肃正经的模样和刚才的他判若两人。 服务员很快给孔繁缕换了一副筷子，期间纪衍行一直在专心给孔繁缕布菜，他将鱼刺小心地剔除，然后放入孔繁缕盘中，他认真细致，仿佛在做着此时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如果不是此前孔繁缕亲眼看见面前这个男人坐在地上宛若稚子的模样，她是万万不可能将这两者联系起来的。 孔繁缕吃饭的时候显得有些沉默，只是偶尔纪衍行给她夹菜的时候，礼貌地说声谢谢。 孔繁缕心里有些乱，她从答应纪衍行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他们两个会亲密接触，只是她没想到会是在今天这样意外的情况下——因为意外吻到的那一下，她有些羞涩，还没缓过来，纪衍行竟然又来了一下，她着实有些惊到了，所以本能地推开了他。 她觉得有些抱歉，却不知道该如何跟纪衍行说。所幸，纪衍行一切如常，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一顿饭就在这样微妙的氛围下结束了，纪衍行买完单以后，他们二人便准备离开。纪衍行看见服务员收走孔繁缕的汤盅，里面的萝卜几乎没动，他眸色不觉暗了暗。 其实吃饭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孔繁缕只是偶尔喝几口汤，吃几根鱿鱼，而萝卜她几乎碰也没碰，而其他的菜，孔繁缕都吃得很欢——她该是不喜欢吃萝卜吧，那他问她有什么忌口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呢？ 她总是忽远忽近的，会出乎意料爽快地答应他的告白，也会遇到问题不吭一声自己默默解决，会突然靠近他抱住他，却也会在他吻过去的时候下意识地一把推开，会言笑晏晏地和他吃着饭，却只字不提自己的喜恶 纪衍行看着孔繁缕径自下楼的背影叹了口气——他真不知道该拿这个女人怎么办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十章 纪衍行开车送孔繁缕回家，到了孔繁缕家楼下，孔繁缕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繁缕”纪衍行叫住她。 孔繁缕回过头来，挑眉看向纪衍行。 “我们谈谈吧”纪衍行说。 孔繁缕点了点头，坐了回去。 “好，你想谈什么？”孔繁缕一副正襟危坐的严肃模样。 纪衍行叹了口气，说道：“繁缕，你不用这么严肃，我只是想和你聊聊。我们在一起之前接触并不多，所以现在我想尽可能地走近你，了解你。你不爱吃萝卜吧？那我点菜的时候问你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孔繁缕有些诧异，她小时候因为吃萝卜生过一场大病，之后萝卜就成为了她的禁忌，不只萝卜，她连长得像萝卜的冬瓜c山药一类的都很少吃——她没想到纪衍行竟然观察得这么仔细。 “繁缕，我是你的男朋友，你不需要对我这么客气，你可以把你喜欢的不喜欢的都和我分享。那晚在酒吧我看见你沉默地喝酒，泛着迷蒙的双眼说人生在世，总该为在乎的人温着血的时候，你知道我第一反应是什么吗？——我希望有一天我能成为你在乎的那个人，我希望你温着血的缘由里有我。” 纪衍行说着按下了车窗，拿出打火机，点了一支烟。 孔繁缕怔怔地看着纪衍行——他那晚竟然听见了自己和安意的对话，可是那时候他们才第二次遇见不是吗？ 眼前点着烟的男子，目光深远，仿佛陷入了回忆。 “很奇怪是不是？明明那是我们见的第二面。其实不是的，我在医院见过你一次，你当时在处理一个闹事的病人家属，你一直耐心地和他周旋，周围的人都称赞你谦和有礼，可我看到了你转身后骤然冷下来的眼神。第二次见你，是在泳池。那天你救人的时候我也在，你知道我怎么认出你的吗？——是在你训斥围上来的救护人员的时候眼角闪过的那一丝冷意。繁缕，是你的一个眼神让我认出了你。” 孔繁缕越听越诧异，她转过身看向纪衍行。 纪衍行吸了一口烟，夹着烟的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他缓缓地将气吐出，然后转过头来看着孔繁缕：“在酒吧再次遇见你之前，我已经有了你的电话，我一直在想该怎样认识你。所以那天乍一见你，我都有些恍惚，不知道一切是不是我的幻觉，确认那个是你以后，我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那一刻，氤氲的酒吧灯光下，满满都是你。” 纪衍行的视线与孔繁缕对上，他看着孔繁缕的眼睛，说道：“繁缕，我喜欢你。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甚至可以说是蓄谋已久。我喜欢你，所以不管是开心的时候，还是难过的时候，我都希望能陪着你。” 纪衍行的眼神一直锁着孔繁缕，那眼神里的希冀太过炙热明显，孔繁缕不知道如何回应，她偏转头去，降下车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衍行，其实你今天说这些我挺感动的，真的。一直以来，不管是对我的病人c朋友还是家人，我都竭力做一个靠谱的人，我习惯了。我不会撒娇，不会示弱，不会把求助于他人当作我人生的一个选项。有时候我也很累，想要卸下那些责任，但如果没有了那些，我也不再是我了，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并不是要你卸下那些责任，而是希望你能让我分担”说着纪衍行按下开关，将车子前后的窗户全部都打开。 初春雨后的天气微凉，风从大开的窗户灌进车里。孔繁缕只穿了一件衬衫，感到有些冷。她不知道纪衍行为什么突然将车窗全部打开，她皱眉看向纪衍行，正准备开口，就被纪衍行抱了个满怀。 “这样是不是没有那么冷了？”纪衍行用他的双手轻轻将孔繁缕环绕，孔繁缕的头靠着他的肩，身子渐渐被他的体温温暖。 “繁缕，你看，一个拥抱就可以让人不那么冷——分担也是一样。我可能并不能帮你面对你的人生，帮你去承担那些你要承担的责任，但我至少可以让你不那么冷，不那么累。我知道你习惯了独立，你不需要改变，你只需要习惯我，习惯一切有我就好。” 孔繁缕承认，纪衍行的怀抱好似有某种魔力，正吸引着她不断靠近。但她越靠近越觉得危险，她害怕有一天她习惯了这个怀抱，就像长跑选手被中断了行程，经过休憩以后，所有的疲累袭来——她再也无法完成全程了。 “繁缕，你不用有负担，只要相信我就好”纪衍行接着说道。 孔繁缕在纪衍行澄澈泛光的褐色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她几乎都要点头，但还是竭力克制住了自己。 她习惯了做任何事情，都理智地权衡利弊。而纪衍行给她的这个选项，她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思考——她需要确定她输得起，才会押下砝码all 。从某个角度来说，她一直抱着必输的心态去面对这个世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十一章 孔繁缕最近很忙，131病房的宋老太太病情急转直下，原定要为她做的腋窝淋巴结手术只能取消。而这手术一天不做，宋老太太的情况只有更糟。 肿瘤外科的专家们已经给宋老太太会诊了好几次，会诊的结果无疑是保守治疗，而照目前的情况，宋老太太很可能撑不下去了。医院给宋老太太的儿子打了电话，他每天都会来医院瞅一眼，时间不定，孔繁缕有一次查房的时候，亲眼看见宋老太太的儿子喝得醉醺醺地去探宋老太太的鼻息，感受到了微弱的呼吸以后，失望地摇了摇头，然后离开了。 那一刻，孔繁缕感受到了深深的悲哀——一个至亲之人，最后企盼的却是你的死亡。她庆幸宋老太太那一刻睡着，没有看到这样的一幕。 第二天早上，孔繁缕上班，才刚进科室，就感受到了科室里的低气压，一问才知道宋老太太昨天夜里去世了。宋老太太人很好，无论放疗如何难受，她总是尽量不给他们添麻烦，病情愈发不好了，她还想着法子开解他们这些医生，说自己活了这么大岁数，大风大浪都见过了，也算不枉此生，让他们不要难过。 即便当了这么多年医生，到了这一刻，孔繁缕还是会感到难过。死亡，对孔繁缕来说一直是一个动词——从身体机能的衰弱到意识渐渐涣散，从言笑晏晏的乐观期待变成形容枯槁的无精打采，从争取更多的时间到进入生命的倒计时 在见证死亡的很多个时候，孔繁缕都在想：作为医生，对病人投注感情到底是对还是错？这种感情投注带来的是尽心尽力还是畏难的负重？——她也没有答案，但她唯一确定的是，这一切会让死亡变得更伤筋动骨。 纪衍行这几日在外面出差，每天也只是和孔繁缕聊聊微信。隔着屏幕的孔繁缕依旧不温不火，纪衍行无奈之余多少也有些焦躁。接到孔繁缕电话的时候，纪衍行刚结束谈判回到宾馆。 “喂，你在忙吗？”孔繁缕的声音微微有些哑。 “没有，刚结束了。你下班了？”纪衍行问道。 “嗯，正收拾东西，一会就走。”孔繁缕答道。 孔繁缕刚开口说话的时候纪衍行就觉得她声音不太对，直到刚刚孔繁缕那一句回复，纪衍行才敢确定她今天是真的状态很不好——那微微嘶哑的嗓音中夹着疲累，迷惘和些许伤感。 在听到孔繁缕那样嗓音的一瞬，纪衍行的心仿佛被击中了一般，泛着酸酸麻麻的疼痛——他知道，这叫做心疼。他之前一直认为孔繁缕不肯与他分享沟通，总带着有礼的疏离与他交往。而现在，他发现他错了——这就是孔繁缕，她是一个即使在疲累难过的时候也会先问一声“你在忙吗？”的女人，她坚强独立却又体贴温暖，她或许表达得很隐晦，处理方式很笨拙，但这样的她在纪衍行眼里无比可爱，让他欣赏，却也让他心疼。 纪衍行握着电话，心中无味杂陈，有对孔繁缕的歉疚，竟然这么久才明白她。有对孔繁缕的喜爱，此刻只想拥她入怀。有对孔繁缕的心疼，只愿从此为她遮风挡雨。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了许久，然后说道：“繁缕，我一直都在。” 电话那头，孔繁缕止住了收东西的手，微微愣住——在给纪衍行打这个电话之前，她预想了纪衍行的很多个答复，唯独没有想到纪衍行竟然什么都没问，就给了她一个她最想要的答案。 她一直想要去相信一个人，非常想，她想要有一个人无论发生什么，都永远站在她这边，让她只要想到有这个人存在，就可以重新鼓起勇气去面对接下来的路。 孔繁缕的眼眶有些湿润，她长舒了一口气，坐了下来，然后对纪衍行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我们科室一个病人去世了，刚刚查房的时候，习惯性地准备去她病房，却突然想起她已经不在了，心里感觉空落落的。医学上有幻肢痛，是患者感到被切断的肢体仍在且在该处发生疼痛。其实对我们医生来说，每个病人的离去也会让我们产生幻肢痛，可悲的是，只要我们还在这个岗位上，这种痛就永远无法终止。所以即使见证的死亡再多，我还是害怕。” 电话那头很安静，孔繁缕都能听见纪衍行的呼吸和着电流的微微起伏声。 “繁缕，惧怕死亡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是做你们这行。所以，不用刻意去压抑这种害怕和难受，让它释放，有时候才能释怀。晚上在家等我，我去找你。”纪衍行在电话那头说道。 孔繁缕本来还沉浸在刚刚谈话些许凝重的气氛中，没想到纪衍行话锋一转，说到晚上要来找她，她记得按照原定的行程，纪衍行应该大后天才能回来。 孔繁缕刚准备开口问纪衍行，纪衍行好似有感觉一般抢先说道：“我今晚回去陪你，明天下午再回来，赶上下午的会就好。繁缕，今晚我想陪着你。” 孔繁缕张了张口，本来想说让他不用赶回来了，她没事，但是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下去了，转口说道：“好，我等你。”她承认，此刻的她也很想见到纪衍行，既然有人懂且愿意为她而来，那她何必还要压抑本心，一昧地识趣体贴？ 纪衍行在电话那头笑了笑，然后说道：“好，等着我。” 他们的通话一直持续到纪衍行打车到机场，临上飞机前。孔繁缕好久都没有跟一个人聊这么久了，聊生活，聊娱乐，聊爱好，聊感想，他们一直说，间或开开玩笑，转眼间已暮色西沉，华灯初上。 孔繁缕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看着窗外车水马龙，内心第一次感受到了企盼与安稳——因为纪衍行，这个她见了一面就念念不忘的男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十二章 因为临时决定要回a城，待纪衍行赶到机场，距飞机起飞只有半个小时了，他走快速通道才好不容易在飞机关舱门之前赶上飞机。 机组工作人员在做起飞前最后的准备，纪衍行坐在座位上，望着窗外的跑道，第一次感受到迫切的焦灼——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见到一个人，只为看她一眼，拥她入怀。 孔繁缕将明天的病例材料整理好下班已经六点半了，纪衍行的航班得九点才能到，她准备绕道去超市买个菜，做好饭在家里等纪衍行回来。其实她也不是很了解纪衍行的口味，在超市挑挑拣拣也只是挑了些蔬菜，买了些肉，准备做个三鲜煲和小炒肉。 孔繁缕刚回到家，手机就响了。她将东西放进厨房，扫了一眼来电显示，犹豫着接起了电话：“喂” 纪衍行刚下飞机就给孔繁缕打电话，电话刚接通就迫不及待地说：“我大概半个小时就到家了，你在家等着我啊。” 孔繁缕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纪衍行急不可耐的“嘱托”，不禁摇头失笑道：“我不在家还能在哪，我做好了饭，等你回来，不急。” 最近a城倒春寒，纪衍行下飞机一路疾走，还没来得及穿起大衣，出了机场大厅，冷不丁地被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寒颤，听见孔繁缕说在家等他回来，内心升腾起了阵阵暖意：“好，先挂了，待会见。” 他招了一辆出租车，坐上车将孔繁缕家的地址告诉司机的时候，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他们已经一起生活了很久很久，这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归途，她在家做好饭菜等他出差回来，热气腾腾的，散发着浓浓的人间烟火气，让他内心升起无限向往与柔情。 到了孔繁缕家门口，纪衍行整了整衣襟，按响了门铃。 “来了”孔繁缕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话音刚落，房门开了，孔繁缕侧着身子，将纪衍行让进房里，给纪衍行拿拖鞋。 她弓着身子，一只木质兰花簪子随意地插在发间，几缕头发散落，纪衍行走过去，想帮她理理头发，他笨拙地想把散落的头发缠进发簪，一不小心倒把孔繁缕的头发整个弄散了，孔繁缕的长发披散开来，她摇头失笑，转过身来，看着纪衍行说道：“你看你，笨手笨脚的。” 孔繁缕的眼睛仿佛带光，潋滟着无限柔情，纪衍行不禁倾身一把抱住她，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纪衍行很高，孔繁缕在他怀里刚好到他的肩头，孔繁缕感受到了他的吻，稍稍怔愣了一下，也就随他去了。 他们就这样在门口静静拥抱了一会，屋子里很静，只听见两颗心相靠的轻微律动声。 “好了，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让你慢慢抱。”孔繁缕从纪衍行的怀里起身，一抬头就看见了纪衍行 正盯着她看，一双褐色的眸子里清晰地倒影着她的身影，止不住的柔情从其中倾泻而出。 纪衍行的样子看得孔繁缕的心头一阵温热，鬼使神差地，她踮起脚，将自己的唇轻轻印上了纪衍行的唇——带着些微凉的触感，有凛冽的风寒和淡淡的烟草气。 纪衍行整个人都愣住了，还没来得及反应，孔繁缕一个闪身已经挣开了他，去厨房端菜了。 孔繁缕的耳根已经红透，纪衍行看她一副仓皇而逃的样子，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唇，然后摇头失笑道：“诶，不能这样啊，调戏完就跑算怎么回事啊。我不管，我要补偿。”边说着边凑上前去，缠住孔繁缕——孔繁缕正盛着饭，被纪衍行从背后抱了个满怀，而且那人好像成心要制住她，她完全被“挟制”住了。 她无奈，只得放下碗，凑过去在纪衍行的脸颊边亲了一下，“这下可以了吧，快放开。” “这么敷衍，怎么可以。”纪衍行狡黠地一笑，还未待孔繁缕反应，已经一把将孔繁缕抱起，放在了厨房的台面上，然后倾下身来，捧着孔繁缕的脸，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纪衍行的吻不同于孔繁缕的蜻蜓点水，掠夺中带着些许克制，唇齿相扣的较量中，他急躁地想要得到孔繁缕的回应，却又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极尽温柔。感受到孔繁缕的回应以后，纪衍行短暂地停顿了一下，而后是更深的投入——孔繁缕在这个吻中才真正感受到了纪衍行的心，□□坦白，没有余地。他一直想要她的回应，所以急躁试探，得到回应以后，反而有些无措，想要被确认被肯定。 孔繁缕在这个吻里渐渐沉沦，她喜欢这种唇齿相依的亲密，无需言语，你来我往间，彼此心意明了，缱绻缠绵。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有些长，以至于停下来的时候，他们两个都稍稍喘息了一下才平静下来，两个久经世事的成年人，看着对方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觉得单纯畅快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十三章 孔繁缕觉得自己仿佛一条鱼，在海里漂泊了许久，终于游回了最适合自己的海域，感受到了久违的畅快与安稳——在纪衍行面前，她可以不是那个冷静克己，果断坚决的孔医生，也可以不是那个众人口中进退有度，有礼有节的孔繁缕，她可以卸下那一副都快和她融为一体的面具，短暂地做回她自己，那个连她自己都快忘了的自己。 这种感觉很奇妙，类似微醺，让人飘飘然，孔繁缕撑着脑袋，坐在餐桌对面，看着纪衍行，突然有了倾诉的冲动：“衍行，下午那通电话，其实在接通的瞬间我就后悔了，但你接得太快，我还没来得及挂断。” 纪衍行听到这里，有些不悦地挑了挑眉，但他并没有打断孔繁缕。 “我不知道该跟你说些什么，只是一个下午一页病例材料都没看进去，想找个人说说话。鬼使神差地打给了你，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做医生十年了，从我第一次跟着导师上手术台开始，我就告诉自己，要冷静客观，坚决果敢，因为我的每一刀，都关乎生命。这么多年，见证的死亡悲欢越多，越来越习惯那隔一阵就会出现的麻木的钝痛。今天听说宋老太太去世的消息，其实我并不意外，病情到了她那一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她不是我第一个离开的病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那一刻，我突然感到害怕，我害怕经历下一个十年，我心里那点麻木的痛感都会消失” 孔繁缕看向纪衍行，迷蒙的双眼泛着水雾，但她很快低下头去。纪衍行没有错过她眼角的那一抹晶莹，看着这样的孔繁缕，他内心泛起了密密麻麻仿佛针扎般的刺痛，他将自己的手附上孔繁缕的手背。 他握住孔繁缕的手，紧紧握了一下，松开，然后翻转手掌，转换成与孔繁缕十指交扣的姿势，手指间摩挲的触感仿佛一道电流击中了孔繁缕，引得她阵阵颤栗。 “繁缕，如果有一天，你累了，想停下来了，那就停下来，我会是那个和你并肩的人——所以不用害怕，遵照你自己的心继续走下去，能继续走多久不重要，无愧无悔就好。”纪衍行定睛看着孔繁缕，眼神温柔且坚定。 那一刻，孔繁缕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纪衍行会是那个例外，并不是她在之前那通电话里说的没有为什么——原来是有的，即使在刚刚之前，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纪衍行是那个例外，是因为他懂她，他一直都在用他的行动告诉她，他会在。 孔繁缕看着餐桌对面的纪衍行，内心升腾起无限暖意，她感觉到心里那个空洞正在被慢慢填满，不再刮着凛冽的大风。她有很多话想对纪衍行说，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干涩的感谢：“谢谢你，衍行。” 话刚出口，孔繁缕有些微懊恼，觉得自己真是嘴拙，不解风情，她不自觉撇了撇嘴，咬住下嘴唇——这一切落入纪衍行眼中，十足一个羞涩别扭的女人模样。 纪衍行看着这样的孔繁缕，一时失笑：“繁缕，我不介意你换个方式感谢我，比如这样。”孔繁缕抬起头来，还没来得及反应，纪衍行已经倾身过来，吻住了她的唇。纪衍行刻意放慢了动作，在孔繁缕唇瓣间停留，汲取，然后不断深入，引得孔繁缕一阵情动。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有些长，待到停下来，孔繁缕还有些喘，纪衍行看着孔繁缕有些微红的耳根，笑着说道：“繁缕，我还是比较喜欢这种感谢方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第十四章 孔繁缕很久没有梦到过纪衍行了，早上乍一清醒，还有些缓不过神来，仿佛还沉浸在那种甜蜜，心动的氛围中。她赖在床上，不舍得动弹，想要留住这种鲜活的感觉——她无数次问自己，当初离开纪衍行后不后悔，大抵是后悔的吧，但她了解自己，她没办法留下来，所以再重来一次，她依然会离开。 孔繁缕在床上静静地躺了一会，然后利落地起身，下床洗漱，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去实验室——她现在在一家实验室做助理研究员，也算老本行了，丰富的临床经验让她看问题更为全面，来了几个月，适应了语言以后，她导师偶尔也让她单独做做课题。 研究员的生活比起当医生，规律了不少，虽然偶尔课题收尾也需要日夜颠倒，但不至于彻夜开机，一个电话就得赶去医院处理病人，一般结题了以后，孔繁缕都会消失一整天，闭门睡大觉——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日子变得缓慢悠长，眼里专注的，心里执着的，只有眼前的作业，考试和自己的前途。 最近有几个项目到了收尾的最后阶段，实验室夜夜灯火通明，大家都在做着最后的完善和修改，孔繁缕在同期的几个师兄弟里，人缘颇好，一是因为实验室本就女生不多，更何况是有韵味的美女。adan是她师弟，是个华裔，中文名叫谭礼，早期跟随父母移民美国，会说中文，但说得不太利索。孔繁缕刚来实验室的时候，adan帮了她不少，所以两个人私交一直不错。 这日收工得早，孔繁缕就顺便约adan一道去酒吧喝酒。刚认识孔繁缕的时候，adan不清楚她的酒量，直到有一次一个大项目结题，大家一道去酒吧庆祝，酒过三巡，adan睁着迷蒙的双眼，愣愣地看着仍在喝的孔繁缕，才真正知道，这个女人，酒量不浅。 也是那个晚上，adan才真正看到了孔繁缕的另外一面。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他看着那个平素冷静理智的孔繁缕，拿过烟盒，熟练地点烟，睁着迷蒙的双眼，将烟送到嘴边，吸，吐，一下又一下，动作流畅——这个女人，有点意思，工作起来冷静果敢，抽起烟喝起酒来又风情十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上那个梦的关系，今天孔繁缕想起纪衍行的次数，比过去一年还要多，她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间或和adan搭搭话——这是她最喜欢adan的一点，他很识趣。 喝了几轮，孔繁缕酒劲渐渐上来了，她睁着迷蒙的双眼，仿佛又看见了纪衍行，看见他朝她走过来，夺过她手中的烟，教她吞吐，看见他一脸宠溺包容地看着她，他的吻轻轻落在她眉间——孔繁缕觉得自己醉了，罢了，既然醉了，想想他也没什么关系。她知道，她又想纪衍行了，前所未有地想，或许是压抑得太久了，时隔一年，才感受到排山倒海般的思念向她袭来。不过没有用了，她知道，她让纪衍行失望了，很失望很失望。 当初那件事情发生以后，她谁都没联系，直接买了张机票，飞去了南半球的海边。她没通知任何人，连安意都不知道她去了哪，纪衍行一直在找她，电话，微信，每日都有留言，但她选择不看不听不想，她在南半球的海边待了半个月，半个月之后买了张机票飞美国。 临行前的几天，她给安意打了个电话，安意劈头盖脸一顿骂：“孔繁缕，你能啊，你狠下心消失这么多天，现在告诉我你要去美国工作，我认识的孔繁缕不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纪衍行一直在找你你知道吗，有什么问题不能大家一起解决，值得你跑美国那么远？” 孔繁缕在电话那头沉默良久，然后说道：“安意，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但我希望你能支持我。” 安意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说道：“我当然支持你，但是你现在放弃这一切，放弃纪衍行，你觉得值得吗？” “我不知道值不值得，我只能这么做。”说完，孔繁缕就挂了电话。 那天晚上，她坐在沙滩边，吹着海风，听完了纪衍行给她所有的留言，那一刻，她很想放弃她之前的决定，回国找纪衍行，在他的怀里大哭一场，然后重新开始——但是她没有。 她打开微信，在纪衍行头像上停留了很久，然后点进去，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手指却无意识地按住了语音，直到手机提示音响起，纪衍行已经回复了，她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给纪衍行发了消息。 她点进那条自己发给纪衍行的长达59秒的语音，间或海浪翻涌的声音和着自己浅浅的呼吸声，是那条语音的全部内容。她又点进纪衍行的回复，也是语音：“你在海边？散心散够了，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他只字不提自己不告而别，消失这么多天，只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他来接她，孔繁缕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她坐在空旷无人的海边，第一次泣不成声。 她没有回纪衍行，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回去，回到纪衍行身边。 后来，临上飞机的几分钟前，她给纪衍行发了条微信：“衍行，对不起，我准备去美国工作了，我们，分手吧。” 孔繁缕发完微信，就关了手机。十几个小时，飞机落地后，她打开手机，里面全是纪衍行的未接来电，微信里的未接语音和视频电话也都来自纪衍行——后来，他好像放弃了，只发了一条语音，就没有下文了。 孔繁缕点开那条语音：“繁缕，我对你很失望。” “繁缕，我对你很失望”这是纪衍行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孔繁缕仰头干下剩下半杯长岛冰茶，adan见她状态不好，刚想拦，她却已经一饮而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第十五章 来到美国以后，孔繁缕经常喝酒，有时候是和adan一起，有时候自己一个人在家喝，喝的次数多了，酒量好像也越来越大，就像现在，她坐在酒吧里，一口气灌下了半杯长岛冰茶，也只是有些许恍惚，意识仍然清醒——她痛恨这种清醒，更确切地说，是痛恨每时每刻都清醒着的自己。 孔繁缕想起前几日和苏恒吃饭，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对她说：“繁缕，你太狠了，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所以当年，我不敢不放手。” 她和苏恒认识很多年了，从学生时代到进入工作，他们在一起过，最后分开——没有谁不好，只是当时太年轻，相处过后的火花不尽如人意，孔繁缕就选择了放手。 其实那件事情发生以后，她见过苏恒一面——那天，是他父亲出殡。 苏恒在他父亲去世那天给孔繁缕打过电话，约她出去，孔繁缕听出他状态不好，犹豫过后，她还是拒绝了苏恒——因为那天纪衍行特地为她回来，她答应了在家等他。她拒绝了以后，苏恒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说：“你有男朋友了对吗？” “对。” “为什么是他？”苏恒执拗地追问。 “我也不知道”孔繁缕回答。 苏恒沉默了一阵以后就把电话挂了。 在那一刻，孔繁缕才意识到自己对纪衍行的感情，竟然敌过了和苏恒的这些年，不想让纪衍行失望，是她拒绝苏恒最重要的理由。 孔繁缕本来准备第二天下班过后去祭奠伯父，看看苏恒的，岂料发生了那件事。 其实时隔一年回想起来，当时的确是自己冲动了。 那天，宋老太太的儿子拿着账单冲到她办公室，气势汹汹地吼道：“你是我妈的主治医生，你来给 我解释解释这张账单？她这种病，早晚都得死，用这么多钱干什么？我上次不是跟你说了，什么维生仪器都不要用吗？啊？！” “我是医生，我的职责是遵从病人的意志去实施救助，宋老太太没有放弃治疗，我更不可能放弃。” “我妈现在死了，当然随便你怎么说，我跟你说，我妈的钱都是我的，你不问我的意见，花了这么多钱，你还有理了啊？” 孔繁缕心里一阵冷笑，面上也不吝表现：“这位先生，你妈的钱都是你的，这话你都好意思说？是谁平日里天天跑医院问自己妈妈要钱的？这可不只我们医生护士看见，隔壁床家属可是也见证了全程呢。” 孔繁缕微微仰着头，平日里温和不见波澜的眼眸里闪着冷光，逼视着对方。 “你这个娘儿们，你还有理了，啊？！我不收拾收拾你，你还真当我好欺负呢？”说着，一个巴掌就要冲孔繁缕刮下来。 孔繁缕向后稍稍闪了身，而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扣，“哎呦哟，痛啊，你这个医生竟然打人，我要去告你” “告啊，你去告啊，我这可是正当防卫。我看你要小心点儿你的嘴巴，我一个不高兴，这手可就废了。” “行行行，我错了，我错了，你快放开啊，姑奶奶。”边说边跳脚缓解着疼痛。 孔繁缕瞥了一眼他的惨样，冷笑了一声，就放开了手。 刚放手，那男的便又开始了咒骂：“我x，我不告死你，我名字倒着写。”边说着边在孔繁缕凛冽 的目光注视下跑远了。 门口围观的小护士一脸的目瞪口呆，她们之前没上来制止是因为她们印象中的孔医生一定能“兵不血刃”地处理这一切，逼退这个蛮横男子，无奈剧情反转太快，那男子挥手出去的时候想制止也来不及了——不过没想到孔医生这么厉害，待她们回过神来，孔医生已经将他制服了，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沓，连冷笑都恰到好处。 孔繁缕当然知道这件事没有这么快完，毕竟她可是在上班时间和病人家属发生了冲突，好巧不巧，受伤的还是病人家属，按照医院一贯息事宁人的做法，她挨处分是免不了的。 不过，她心情倒是意外地轻松——或许这才是她的本质，所有的温和有礼全是假象。 果然，下班后，主任让她去办公室，宣布了对她的停职处分，她一脸无所谓地笑笑，准备离开却被主任叫住了，“繁缕，你又不是第一次处理闹事病患，这次怎么这么冲动？” “没有为什么，可能是忍耐到了极致吧，人都是有脾气的，我也不例外。” “唉，你这孩子” 孔繁缕在主任的叹息中离开了医院，接到电话的时候，她正在看机票，她准备利用这段时间去看看纪衍行。 “喂，妈，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问我怎么了？我问你，你是不是今天和病人家属打架了？” 孔繁缕沉了眼睑，闷声答道：“是，他差点那只手就给我废了呢。” “你。。。你。。。你，要不是玲玲给我打电话，我还不知道呢，你怎么能随便打人呢，你是个医生你知不知道，你读了这么多年书，你不知道用文明的方式解决问题？我还以为你这些年有长进了，长进到学会打架了是吧？” 越听孔繁缕的心越沉，这么些年，他们，还是一直宁愿相信外人也不相信她，呵，真是可笑。那个玲玲，一个在医院工作了五年连扎针都扎不准的人，凭什么与她相提并论。 “妈啊，你那么喜欢那个玲玲，怎么不认她当女儿呢？多么温柔可人啊，我看着都欢喜。我这个人，就这性子，您悠着点儿，别气着了，要不我给那个玲玲打个电话让她去看看您？” “你好样的！”说着便把电话切了。 打完这个电话，孔繁缕才觉得精疲力尽——每次都是这样，不管谁对谁错，她那对爸妈永远都不会站在她这边，知道自己跟病患打架了，第一句话竟然是斥责，而不是问自己受伤了没有。 她突然觉得很累，这么些年，她自认一直都按照优秀的标准活着，上大学，深造，工作，没有一步走在台本以外——可到头来，这么优秀的她，他们却不相信，而是相信随便什么阿猫阿狗，玲玲的话。何况这个职业，她本身也无甚热爱，这么些年，心都钝了。那既然如此，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她看了看手机携程的界面，是今晚飞x市的机票，就差最后一步付款了，她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没有开灯，手机微弱的灯光映照着她明灭不定的眼眸，显示屏灭了又亮，亮了又灭，孔繁缕静静地看着超过支付时限，订单取消。 她在那几十分钟的间隙里，有想过飞去找纪衍行，但是最终决定放弃，转而定了后天飞黄金海岸的机票——太难了，她自己都很难解释为什么都这么多年了，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事都发生了，这件事连个小插曲都算不上，为什么却会一瞬间感到心灰意冷，只想离开。而更难的是，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跟纪衍行解释自己对父母的感情，太过复杂和辛涩，她羞于启齿，甚至感受到深深的不安和自卑，她没有办法面对，所以只有选择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第十六章 在黄金海岸的那半个月，孔繁缕每日都睡到自然醒，出去吃个饭，去海边散散步，兴致来了就买些海鲜回来下下厨。生活规律且平静，没有没完没了地加班，查房，待命，没有处理不完的纠纷琐碎——不得不承认，即使没有纪衍行，孔繁缕依然贪恋这样的生活。 她出国前给她妈打了个电话，只是简单告知，其结果当然是不欢而散——“孔繁缕，你真是越来越能耐了，遇到问题挺能躲啊？都躲到国外去了？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孔繁缕没听完就把电话挂了，飞机落地后为了避免再次冲突，给她妈发了个微信报平安以后就把手机再次转换到了飞行模式。 她过了一周和社交网络绝缘的生活，所有新闻讯息，聊天提示，她通通没理，甚至连纪衍行都很少被她想起——所有的交往联系，都是一种负担。有人理解固然好，但是通往理解的道路太漫长了，现在的她，没有那么多的心力和勇气，一步步再去剖白她自己了。 因为没有潜水证，很多潜点孔繁缕都没法深潜，退而求其次，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浮潜。不过她嫌浮潜面罩太过累赘，一早就摘了，戴上了自己的游泳镜。这边正值淡季，浮潜的也就两三人，浮潜教练看孔繁缕泳姿优美流畅，也就没过多拘束孔繁缕，只是告诫她不要离开警戒区。 孔繁缕很爱这种漂浮畅游在大海里的感觉——累了仰起头来看看天，寂寞了低下头去逗逗鱼，潜深了去看看珊瑚c海龟，潜浅点可以感受到太阳的微光。闷住气，关上耳朵，睁开眼，这种更为集中的感官体验让人的心也突然静了下来。 因为没戴浮潜面罩，孔繁缕不得不时常浮上水面换气，待她换好气，再次准备潜下去的时候，她被一个浮潜教练叫住了。 孔繁缕之前在俱乐部见过那个男人——约莫是个中东人，小麦色的肌肤，五官立体，眼神深邃。 他操着浓厚口音的英文，邀请孔繁缕和他一起去山岩那侧的海域潜水，孔繁缕想了想便答应了——她也正想去那边，有一个熟悉水域情况的人带着也不是什么坏事。 孔繁缕跟着他游出人潮密集的浅水区，向山岩那侧游去。 他是个很好的引导者，带着孔繁缕海里穿梭。在珊瑚密集区，他会拉着孔繁缕的手下潜，看到有趣的生物，他会回头示意，而后轻轻抚摸，表示这生物无害，可以接触。 上游下潜了很多次，孔繁缕有些气力不济，于是浮上水面换了一口气，休息了一会，正埋下头，准备继续下潜，就看见他倾身朝孔繁缕这个方向游上来，孔繁缕直觉不妙，收住了下潜的姿势，一把推开他，浮上了水面。 而后两人间的氛围有些许尴尬，孔繁缕一声不吭地往回游，在下一次换气的时候，她被叫住了：“hey，d一 y一u ant t一 kiss the ater？i ant t一 try” “but i d一n’t” “hy？” “i h□□e a b一yfriend and i l一ve hi” 那个男人没再过多纠缠，两人游回了浅海区就分道扬镳了。因为这个小插曲，孔繁缕也没多在海滩逗留，就径自回宾馆了。 回到宾馆，洗了个澡，孔繁缕看了看表，才下午四点，于是决定睡一觉再起来觅食——孔繁缕是被梦里的窒息感给弄醒的，在梦里，她和纪衍行在海里接吻，纪衍行捧着她的脸，不断深入汲取，直到她无法透气，才一把抱住她，浮上水面。她大口呼着气，看向纪衍行，他的眼睛里有光，映照着她羞涩的脸庞。 直到此刻，孔繁缕才承认她想纪衍行了。其实在那个男人倾身向前想要吻她的时候，她就想他了。在她情不自禁说出爱他以后，就更想他了——她希望他在她身边，在手可触及处，心可贴近处。 她拿出手机，关了飞行模式，无数的消息纷至沓来，短信，微信，语音，来电提醒 她正准备给纪衍行打电话，主任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繁缕，你最近去哪儿了，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不好意思，主任，我出来散心了，这信号一直不好，今天才勉强有信号。” “你这孩子，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是这样，院里的处罚决定下来了，罚你这一年的奖金，下个星期开始上班。” “主任，我暂时还不想回去。” “繁缕，你一直都是个懂事的孩子，这次的事情你本质没错，但是太冲动了，你应该知道，作为一个医生，面对任何情况，都应该冷静。” “我知道，主任，我没有对医院的决定有什么不满。我只是累了，想休息一阵。” 主任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然后说道：“行，我再给你几天时间好好想想。如果实在不愿意回来，考虑考虑我们医院和美国约翰逊研究所的那个合作项目。” “好，我知道了，谢谢主任。” 挂了电话不久，孔繁缕就接到了主任的邮件，里面是和约翰逊研究所的项目细则和申请表。 手机终于在连续轰炸下恢复了平静，孔繁缕看着拨号界面纪衍行的电话，最终还是没有打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第十七章 苏恒在美国的项目即将收尾，他给孔繁缕打了好几次电话，约她吃饭。正逢孔繁缕新项目关键阶段，一直不得空。好不容易空下来，那天苏恒却有庆功会。无奈，孔繁缕只得下班以后，去续摊的ktv和苏恒会合。 孔繁缕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正七仰八叉地倒在沙发上抱着麦克风嘶吼。苏恒见孔繁缕进来，拍了拍他身旁几个倒在一侧沙发上的人，示意他们挪一挪位置。几个小伙子睁着迷离的双眼疑惑地看着孔繁缕走近。 “哟，原来是嫂子啊。快快快，起开”边说着边向旁边挪去。 这几个人孔繁缕认识，都是苏恒身边的得力干将，当初她和苏恒在一起的时候，他们还一起吃过饭。她只是有些疑惑，她和苏恒都分手这么多年了，他们竟然还叫她嫂子，不过转念一想，他们喝多了，一时口误也正常。 孔繁缕刚坐下，苏恒就把刚倒的酒递给孔繁缕。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项目数据突然出了点问题，加了个班。我自罚一杯给你赔罪。”说着孔繁缕用自己的酒杯碰了碰苏恒的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苏恒还没来得及开口，孔繁缕已经将一杯啤酒灌下肚了。 孔繁缕喝完，转过头准备找瓶子倒第二杯，却被苏恒止住了：“别喝那么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你刚下班一定还没吃饭。我刚刚给你点了碗面条，没这么快，你先吃点巧克力”说着将手中的巧克力剥开递给孔繁缕。 孔繁缕从苏恒手中接过巧克力，一时竟有些语塞——有多久了，多久没有人这样关心过她了？一年多了吧，自从来了美国，她的生活仿佛突然安静了下来，安静得只有她自己。 她曾冒着大雨一身湿冷地跑回公寓；曾发着四十度的高烧，裹着两层被子，穿着大棉袄，还打着冷颤；曾被不怀好意的流浪汉跟踪，只能边加快脚步边佯装和男朋友打电话约在下个街口见面 很多很多个这样的时刻，都只有她自己。 所以，一时间这样被苏恒照顾关心，她还有些不习惯。 “谢谢。”良久，孔繁缕对苏恒说。 苏恒低头笑了笑，说道：“跟我还这么客气，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好啊，那就不客气，不过还是要恭喜你，拿下大项目”说着孔繁缕举起酒杯，“碰一个吧。” “碰一个行，你别干，喝一口就好。待会吃了面，想喝多少我都陪你。”苏恒说道。 “好。”孔繁缕只轻轻抿了一口就放下了酒杯。 后来，苏恒被他的得力干将们拉去玩骰子，孔繁缕静静地坐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吃着面。ktv的纷繁灯光下，那一抹袅袅升起蒸腾的热气，让孔繁缕不觉红了眼眶。 吃完面以后，她一个人默默地坐在那喝酒，不知不觉间瓶子已经空了好几个。待到身旁的酒都被喝完，孔繁缕遍寻下一瓶无果以后，起身走到点歌台，点了首歌，拿起桌上的话筒开始唱起来。 “没没有蜡烛就不用勉强庆祝 没没想到答案就不要寻找题目 没没有退路那我也不要散步 没没人去仰慕那我就继续忙碌” 苏恒其实一直在关注着孔繁缕，玩骰子的时候，喝酒的时候，聊天的时候——孔繁缕一直都在他眼角的余光里。他只是一直忍着，忍着不去阻止，忍着不去靠近，忍着不再次陷进一种名为孔繁缕的“毒”里。 其实他今天喝得有点多，但喝得越多越没法制止心中那疯长的欲望——他想孔繁缕，这么些年，一直都想。从前不自知，直到父亲去世后，他独自一人开着车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转圈，不知不觉间竟到了孔繁缕家楼下，他在车里坐了很久，才拨通了孔繁缕的电话，在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他有多想她，想她在他怀里的温度，只有那温度才能平复心口那呼呼刮着冷风的寒冷。 “来来思前想后差一点忘记了怎么投诉 来来从此以后不要犯同一个错误 将这样的感触 写一封情书 送给我自己 感动得要哭很久没哭不失为天大的幸福 将这一份礼物这一封情书 给自己祝福 可以不在乎才能对别人在乎 有一点帮助就可以对谁倾诉 有一个人保护就不用自我保护 有一点满足就准备如何结束 有一点点领悟就可以往后回顾” 此时，苏恒望着眼前正闭着眼睛唱歌的孔繁缕，心口瑟瑟发疼——他从她的歌声里，听出了她所有的孤独，冷寂和心酸。 一曲终了，孔繁缕睁开双眼，与苏恒四目相对。苏恒的神色太过复杂，眼神太过炙热，她看着他动了动嘴唇，无声地对她说了三个字。她一时有些怔愣，定在了原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第十八章 孔繁缕望着苏恒，怔愣在了原地——他说“他想她”。想这个字有太多含义，无论哪一种，都不太符合他们现在的关系。准确来说，应该是不符合他们在一起过，然后分开，经历了形如陌生人的好几年以后，现在才刚恢复邦交的友谊。 孔繁缕怔愣过后，侧过头去，避开了苏恒的视线。她放下话筒，走到吧台前拿起自己的酒杯，走到苏恒身旁，拿起桌上的酒瓶将杯子倒满，对苏恒笑了笑，说道：“来，我们喝一个，明天一路平安，我就不送了啊。” 说完，孔繁缕仰头干了那杯酒。她的喉间有些许苦涩——她深觉造化弄人，其实当年她等过苏恒的。她会下意识地将跟她示好的异性和苏恒比较，觉得如果是苏恒，一定会做得更好；她会在很多个脆弱寂寞的瞬间，想起苏恒，想起他曾经带给她的温暖和关心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彼此已经不复当年模样，但是漫长岁月累积带来的熟悉与亲昵始终是常人所不能及的——苏恒对于孔繁缕来说，终究是不同的。 所以苏恒来孔繁缕的城市，经常约她吃饭，孔繁缕也从未拒绝——其实她很高兴，她和苏恒能重新做回朋友。 这么多年，孔繁缕身边亲近的朋友寥寥无几，之前在a城有安意陪着，来了美国，就只有她自己了。她和安意也通电话，但毕竟有时差，又各有各忙，能凑在一起聊聊的机会太少了。越来越多寂寞难过没人陪伴，甚至没人诉说的时候，时间长了，一切情绪都内化堆积在心里，无处排解，熬成了寂寞的毒。 聚会结束，苏恒送孔繁缕回家，两人一直默默无言，到了孔繁缕家楼下，孔繁缕顿住脚步：“那我走了，你也回去吧。明天一路平安，到国内了给我发个微信。”说着转身准备上楼。 “繁缕，”苏恒叫住她，“你晚上回家多兑点热水喝，你今晚喝了不少，别再灌凉水了。还有，你工作忙也要多注意休息，没事出来放松放松，别崩得太紧了。” 孔繁缕一时定在原地，良久，她转过头去，冲苏恒笑笑说：“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好，我看你上楼我再走”苏恒说道。 “好，那晚安了” “晚安” 孔繁缕家在3楼，她开灯进门换好鞋子走到窗边，看见苏恒还站在原地，于是拨了个电话给他。 “喂，我到了，你快回去吧。” “嗯，我刚看见你亮灯”说着便转身向前走去。 “好，拜拜”孔繁缕说完正准备挂电话。 “等等，繁缕，你今天看见了对吗？” 孔繁缕愣了一会，随即问道：“什么？” “我对你说的那三个字，你看见了，对吗？”苏恒没有回避，直说道。 “没有啊，我们不一直在喝酒嘛，你没跟我说什么三个字的话啊，你是不是酒喝多了开始说胡话了？快回去吧，你明天还赶飞机呢”孔繁缕强自镇定，想要尽快结束通话。 “繁缕，我知道你看到了，不过没关系，我再告诉你一遍，我想你，很想很想，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停止过的想。” 孔繁缕在电话那头一直沉默，半晌以后，她说道：“苏恒，我们只是朋友，你想要我给你什么回答？” “我不要你的回答，我要你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和你重新开始的机会。我知道我不说的话，你会一直装作不知道，但我不想再错过了。我知道我现在这么说很突然，我不需要你马上回答我，我们，来日方长。” 孔繁缕又一阵沉默后将电话挂断了。苏恒听着手机那头传来的嘟嘟声，摇头失笑——这是惹着她了啊，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弥补。 孔繁缕被苏恒这通电话搅得一直没睡好——她万万没想到苏恒会这么直白地点破今晚她刻意回避了的那个视线，说明他的意图。 但孔繁缕不得不承认，今晚的苏恒让她心动。无论是ktv里面那碗热腾腾的面，还是知道她一年四季喝凉水的习惯，叮嘱她兑热水的关心，亦或是等她上楼亮灯再离开的举动。 第二天，孔繁缕顶着两个浓浓的黑眼圈去上班，她正准备进实验室，苏恒的电话就打来了。 孔繁缕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喂？” “繁缕，是我。我马上要登机了，打来是想跟你说一声，昨晚的话不是玩笑，更不是醉话，我是认真的，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你不用急着给我答复，我今后会经常去美国的，来日方长。我登机了，挂了啊，落地给你微信。”说完便挂了电话。 其实挂了也好，孔繁缕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孔繁缕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然后便将手机关机，穿上实验服，进实验室做实验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