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走出世外gl》 正文 1.楔子 近年来国内外开发了不少骗人钱财c毁人青春的手机游戏,而最为热门的是一款养成游戏,里边有几十种背景,上百种人物c职业c技能可供选择。而游戏的最终任务也是唯一的任务便是令玩家所选择的人物通过各种方式获得经验c物质,以通过最终的剧情任务。 一旦完成最终的剧情任务,还有机会触发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会被触发的奖励任务,这个奖励任务的奖励便是可将游戏人物所获取的金钱c宝物c物资等依照官网的转换比例兑换成现金,还有额外的神秘大礼。 也不知从哪儿传出消息称氪金能使这种概率提高。为此,不少玩家为了成为那万分之一而氪了不少金,可目前为止,也仅有三个人得到了这奖励。而据放出来的消息称,他们将全部的身家兑换成现金后,也赚回了本,加上那神秘大礼,可以说是超值了! 而他们获得的神秘大礼分别是某名贵手办c某明星演唱会门票,甚至是巴厘岛十日游。这足以吸引更多的人选择氪金,这款游戏的月进帐便上亿元,许多人争先恐后地要一睹这款火热的游戏的风采。 邺沛茗通过最终剧情,又触发了那万分之一的概率的奖励任务时,她虽然面上不显山露水,但心里简直要爽疯了。不过这个奖励任务的基本要求竟然是要七十二小时在线,她为了完成任务,请了三天的假不去上班。 完成奖励任务,见到兑换窗口跳出来,她连忙将所有的身家都扔进了里边。当她满怀期待地留意着手机是否有钱到账的时候,却忽然跳出一个窗口告知她系统发生故障,暂时无法兑换。再看她的包裹,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没了,没换来现金,扔进去的东西也没吐出来给她,更别提什么神秘大奖了! 她联系了游戏管理员,对方回复她:“由于系统故障,我们一直都在紧急修复,请耐心等候。” 过了许久,她终于收到了一条通知:“后台系统已恢复正常,您的物资将退还到您的帐户。由于系统故障给您带来的不便,我们还有一个神秘大礼赠送,敬请接收。” “我兑换现金的奖励哪儿去了,谁要你退还物资了啊?!”邺沛茗压抑着怒火,发问。 “根据系统显示,您并没有触发奖励任务。”游戏管理员跳了出来回复。 “怎么可能没触发,你们不厚道啊!”邺沛茗对于这种公司无耻的行为感到痛心疾首,同时懊悔她怎么就没保存证据!这下要怎么证明她的确触发了奖励任务? 那头回了一条算是态度端正的回复:“您的确没有触发奖励任务,现金是不会有的,但是全部物资可十倍退回,除此以外还有神秘大奖赔偿。” “我都要卸载这游戏了,要这些物资有什么用?” “您会用得到的。”对方言之凿凿。 邺沛茗动了气,扔下手机:“那我就等着怎么用得到!” 撂下狠话后,她气呼呼地睡了一觉。结果一睁开眼,天地都变了,只见她置身于荒郊野岭中,而眼前出现了一个在手游中新手村曾经出现的npc——一个用以吸引男性玩家的波涛汹涌的美人儿。 “您的神秘大奖已到账,请接收。”npc如此说道。 邺沛茗恍惚间明白自己兴许是在做梦,连在梦中都不忘神秘大奖。她问:“什么神秘大奖,查收什么?” 忽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份列表,类似于游戏中的包裹,只见她在游戏中获得的所有物资都以十倍的数据出现,并且只要一点击就能看见并出现在手中,那沉甸甸的手感一点也不像在梦中。她将东西往包裹菜单里一扔,竟然又回去了。 她将东西拿出来又扔回去,往复几次也不见消停。 就在她乐此不彼地玩着的时候,那npc微微一笑:“祝您生活愉快。” “一般不是说祝您游戏愉——”在她话还没说完的时候,那npc连同包裹菜单都消失了。她呆了呆,又抱着尝试的态度再次默念“菜单”,这回出现的列表有“包裹”c“技能”。 “这个梦,真是有趣。”她喃喃自语道。 默念打开包裹列表,她赫然发现包裹的上限没了,再细看这里边的物资都是她玩游戏那会儿,除了必备的日常用品外,还因小道消息称兑换现金时会特别值钱而特意收集的东西。 她又打开技能列表,她记得她在游戏中选择的副职业是厨师与侠客,所以包裹里才有当厨师需要的各种材料物资,而技能里堆满了侠客的各种武功。 邺沛茗这么优哉游哉地在“梦中”度过了一个月,遇见了许多人许多事后才慢慢地意识到她不是在做梦,她也不是穿越到了游戏里边。她结合了收集到的一点讯息,发现自己实际上是穿越到了一个和她所玩的游戏有五分相似的背景的架空时代! 她当初玩那款游戏时,选择的背景不是满世界高科技的未来科幻c也不是丧尸横行的末日c更不是西方城堡等充满魔法的背景。因每种背景,人物c道具c任务都有所不同,如西方魔法,里边的人种更是有兽人c精灵等。只有历史背景下的人物c任务跟道具都是她所熟悉和能接受的。 而为何说她穿越的时空与所玩的游戏背景有五分相似?只因这个历史背景为一个“孚”的朝代,正值末年,君主昏庸无道c朝廷腐败不堪c朝政混乱c时值多地灾害频发,还多苛捐杂税,以至于民不聊生c各地造反事件频发。 而剩下五分不相似的地方在于——这里不是游戏,这里没有npc,没有瞬间回城的技能,也没有各种任务。这里是现实,眼睁睁地看着活人倒在自己的面前而没有复一活一道具可用,而自己的心跳也会根据眼前发生的一切而起伏不定。 这一切太真实了。 然而,她又确实持有游戏道具,只是这个被称为神秘大奖的“穿越”,她宁愿不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救人(上) 窗外凉风习习,屋内烛影晃动。 先前忙着躲避官兵的搜捕,宋陈氏没有仔细留意过这间救了她们母女并暂时供其藏身的木屋。眼下劫后余生,她与这屋子的主人面对面坐下时,因不知如何开口,沉默之际才有心思来打量这间木屋。 这间由纯木头搭建而成的木屋很是简陋,西侧那一间房,是茅厕;东侧那一间是仅置放了一张卧榻c书案以及书架子的厢房;而这待客处,木屋最为宽敞之处,正中也不过是摆着一张四方桌,没有坐席,只有一条长板凳——这屋的主人正坐着。 再说这屋的主人,虽穿着朴素的短褐,但是长得眉清目秀,一双桃花眼却因有些下三白而显得冷漠深邃,这也是宋陈氏不敢直视对方的原因。 “你叫什么名?”这屋的主人以一种很奇怪的腔调开了口。 宋陈氏不是很明白对方说的话是何意,但她兀自斟酌片刻便明白对方在询问她的姓名,她忙道:“民妇宋陈氏。” “宋陈氏是什么名字?”对方拧眉嘀咕了道,须臾,她也悟了过来,“我是问你本名,我是否该这么问,姑娘或许该叫夫人芳名?” “民妇宋陈氏,原是河远道裕州封乐县人。”宋陈氏说完,看见对方不悦的眼神,她惴惴不安地补充道,“阿爹与阿娘一向唤阿奴的闺名沅岚,所以恩人也可唤阿奴沅岚。” 宋陈氏本犹豫不决,只因这闺名除了爹娘与夫君那是不能随便告知他人的。可眼前之人是她们母女的救命恩人,她怎可欺之瞒之?! “陈沅岚,这是好名字,怎的不让人知道呢?”那人想不透,又摆了摆手,“算了,这跟我没关系。” 宋陈氏低头琢磨着这人的言行举止,不像是世道中人,她小心翼翼地问:“民妇敢问恩人大名?”话已出口,她才忆起眼前的恩人同为女子,她又有何资格问她的闺名呢? 岂料对方毫不犹豫道:“我叫邺沛茗,邺城的邺,沛水的沛,茗茶的茗。我这儿不兴叫恩人的那一套,你叫我沛茗就行。” “这怎么行。”宋陈氏连忙否定,好似让她直呼恩人的名字便是大不敬一般。 邺沛茗皱着眉头,颇为不满地嘀咕道:“所以我才不乐意跟你们古人往来,这礼节多繁缛!”说完又扭头看着宋陈氏,“我这儿是山野地方,也没人督促你非得按那套礼节来,别这么局促。” “恩人洒脱随性c不拘礼节,可民妇自幼受爹娘教养,规矩礼节定在心中,改不得。” “得,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是否该入乡随俗,称呼你一声,将军夫人?” 宋陈氏以为恩人生了气,而恩人提及她的身份又令她想起了亡夫与将军府上下上百条人命,顿时悲从中来。 邺沛茗忽见宋陈氏眼眶湿润,垂泪欲滴,又思及她们母女俩逃亡的坎坷,也不欲再揭人伤疤,便道:“天色不早,令嫒早已入睡,将军夫人也去睡吧!” 宋陈氏背过身去用袖子轻轻擦拭一下眼眶,然后朝邺沛茗欠身,走进了这木屋唯一的一间厢房。 邺沛茗目送宋陈氏走进自己的房间。在她看来,沐浴过后又换了一身衣裳的宋陈氏跟她把人救回来那会儿的衣衫褴褛c狼狈有着天渊之别。宋陈氏说她的亡夫是将军,邺沛茗倒是可以由此确定她的修养跟出身确实不错。 邺沛茗在这深山老林里独自生活了大半年,午后一如既往地去那不知名的河里钓鱼时,一对打扮的跟叫花子一样的母女惊慌地逃来。她一边垂钓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那靠近的母女,心道她来这深山大半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活人,不由得多留意了一会儿。 那母女从她身边跑过去,女人的面容邋遢,但是神情却很是紧张;而那小女孩,同样邋遢,神情却略显从容。这一大一小的反差令她做了一个很不符合自己的个性的事情——她喊住了她们。 “你们这是在被人追赶?”她问。 这一大一小立住了,女人盯着邺沛茗,眼中惊疑不定又带着一丝希冀,她将小女孩推到邺沛茗的跟前,粗喘着气:“这位公子可否救小女一命?”她不奢求自己能得救,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能获救。 “公子?”邺沛茗拧眉,心道她不就是嫌襦裙麻烦而穿的短褐嘛,除此以外哪儿像男的了?不过她灵敏的耳朵听见几百米外那愈来愈近的动静,也不再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她收起鱼竿,道,“跟我来吧。” 将这母女藏身于与茅坑仅有一墙之隔的地窖里后没多久,一群小吏寻了过来,也不打招呼便闯了进来,展开一张布帛开口便道:“你有没有见过这两个人!” 布帛上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女孩的画像,底下写着几行小字,邺沛茗只认得一些字:逆贼宋氏之妻,原是河远道裕州封乐县人,永保五年二月生。逆贼宋氏之女,江南道汀州归化县人,定安元年冬月生。 “没见过。”邺沛茗摇了摇头。 那小吏收起布帛,又细细地打量了这木屋一眼,忽然注视着邺沛茗,如同猎豹盯上了猎物一般:“你的牒件拿来。” “牒件?”邺沛茗思忖须臾,恍然大悟,她从收着衣裳的箱子里翻出了她在这儿的用以证明其身份的东西。当初她为了得到这玩意可是花了她五十石大米c上百匹绢几乎把县衙门和六曹的人都贿赂了一遍,虽然她在这深山老林里要这东西没什么用处,但她心血来潮想到城里走走,这东西可能保她不会被当成黑户给抓起来。 小吏检查了她的牒件,忽然略讶异地打量着她:“你是姑娘家?” “我不像吗?”邺沛茗眨巴着眼看着他们,心里却渐渐地失去了耐心,寻思着他们若是还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她可以考虑就地解决了他们。 搜寻了四周没发现异常的小吏回来,笑道:“这天下爱穿男装的姑娘多了去了,没什么稀奇的,走吧!” 等小吏们走远了,邺沛茗用内力也听不见什么动静后才不紧不慢地将那母女从地窖里放出来。这地窖虽然挖在茅坑旁边,但也因如此,别人不会轻易地去查看这儿是否有地窖,而这地窖也仅仅是她“狡兔三窟”中的一窟罢了。 再看那女人一直牵着小女孩的手未曾放开,可见她对小女孩的关心与紧张非同一般。 “民妇多谢恩人救命之恩!” “逆贼之妻与逆贼之女。”邺沛茗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 女人心里一紧,脸上的神情亦是悲壮决绝,她心想若是眼前的人知道她们是逆贼的身份后而将她们出卖了,那她宁死也要将女儿保下来的。只是她对这人仍然带有一点希望,只控诉道:“不,将军是被冤枉的,而将军府上下上百人皆是枉死的。” 一直表现的很从容的小女孩此时也忍不住冲了出来,挡在了女人的身前,扯着幼嫩的嗓子冲邺沛茗喊:“我不许你欺负阿娘!” 邺沛茗乐了:“我若是要欺负你阿娘,你以为你挡得住吗?”语毕,她又嘀咕,“我怎么觉得我这行径这么像流氓?” 小小的脸蛋肌肉紧绷,神情认真而倔强,只是她咕噜叫起的肚子令邺沛茗忍俊不禁,起身道:“中午没什么胃口还留着一碗饭跟一些菜,若是两位的胃没有那么娇贵的话可以凑和着吃一点。” 她端出一碗米饭,两盘青菜放在桌上,而那一大一小皆盯着饭菜,脸上露出了不自然的神情来。 “嫌弃?”邺沛茗将筷子递出去。 那女人连忙摇头,她只是没想到邺沛茗不但没有要告发她们的意思,反而如此善待她们。而这饭菜只有一份,邺沛茗也未曾用膳,她若是给女儿吃了,那她自己怎么办? 出于关心女儿的心思,女人也顾不得那么多,犹豫地接下筷子,拉着小女孩到那四方桌旁立着吃饭。 邺沛茗没兴趣看她们吃饭,她出外边搭起来的简易的灶台处烧水,倒入木屋旁边搭起来的“浴室”的浴桶里。等她忙完这些回屋里,那饭菜也被吃光,女人对她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去沐浴吧,这脏兮兮的,我嫌弃。”邺沛茗从房间里拿出两套衣裳,她看看小女孩又看看衣裳,她实在是找不到有合适小孩子的衣裳,决定把自己的长t恤给她穿,“你就穿这个吧!” 邺沛茗的话若是放在以前,无疑是对将军夫人的轻视与出言不逊,仅仅这一条罪名便足以被抓进衙门打个二十大板。可如今她们母女落难,再也不是什么将军夫人c将军家小娘子,得对方相救与收留,她们还有何资格要求别人敬重她们? 怀着这般心酸c苦涩的心情接下了衣裳,而母女俩转眼便对那未曾见过的长t恤好奇了起来,将它拿在手中左看右看。 母女俩对t恤的好奇反应在邺沛茗的料想之内,不过她们却未曾细问,知道怎么穿后便去去沐浴了。 “哎,又是煮饭又是烧水的,我这丫鬟命呐!”邺沛茗兀自叹气。这木屋的隔音效果不佳,她的话隐约地传入母女俩耳中。小女孩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阿娘,这人好生古怪!” 女人掩住女儿的小嘴,摇头:“不许在救命恩人背后嚼舌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救人(下) 母女俩将身上的污垢洗刷干净后出来,才看见邺沛茗以一副豪迈之姿态坐在长板凳上,喝着散发着浓浓酒味的水。邺沛茗瞥了她们一眼,却意外地发现这女人可真是“风姿绰约c顾盼生辉”,而小女孩与她有四分相像,但是眉眼间却多了一丝坚毅的英气。 “恩人”宋陈氏略局促。 “别‘恩人’‘恩人’的了,我虽然对你们这儿的称谓有一点点了解,但是一时之间也难完全理解透。说点让我明白的话吧,逃犯是怎么一回事?” 宋陈氏愣了愣,似是回忆起许多伤心难过的往事,须臾,她回过神道:“小女跟着我东躲西藏逃了两三个月的命,也没有什么好觉,不知” 邺沛茗知道她要谈的话不能被小女孩听见,便道:“房里有张卧榻,如不嫌弃就去那儿睡吧!” 宋陈氏再三言谢才将女儿带进了房间里。过了一会儿,她走了出来,这才开始诉说她这两三个月所遭遇的往事: 三个月前,她与女儿在其夫怀化宋大将军的安排下出游,却没曾想忽然惊闻宋大将军入朝面圣时被冠以谋逆的罪名斩杀于宫门前,其后将军府上下满门抄斩,上百条人命死于刀口。而她与女儿因其夫的安排得以逃出生天,然而追捕她的小吏遍布天下,为了掩护她们离开,当初的奴仆皆已丧命。她们不敢走官道,只能逃入深山老林,一路向南,去岭南道恩州杜陵县投靠她伯父,却未曾想还是差点被人寻到,若非邺沛茗相救,她们母女恐怕今晚就要命丧黄泉了。 听完这些,邺沛茗一手端着酒盏尝着这时代所没有的白酒,另一手的手指或轻或重地扣着四方桌,沉吟片刻,眼神深邃地盯着宋陈氏看:“窝藏逃犯,那可是同罪处理的。” 宋陈氏脸“唰”地白了,一时之间她也抓不准邺沛茗一会儿救她一会儿威胁她是为哪般。她咬了咬牙:“我明日一早便离去,绝不提恩人相救之事。” 邺沛茗放下酒盏,从系统包裹里拿了张羊皮地图出来,她琢磨了一会儿,道:“这儿去恩州骑马也得七八日,更何况是你们要挑深山老林的路走,又没有马或驴车,先不说林中的凶猛野兽,哪怕你们能安然无恙地走过去,那也得两个月。” 宋陈氏看她变戏法似的拿出了张地图,甚感惊讶。她自然是知道其中的凶险,她们的奴仆有部分是在山林中躲避时,不慎死于野兽口下的,那场面记起来,尤让她心惊胆颤c瑟瑟发抖。 “而且你如何得知你那位伯父没有收到你已成为逃犯的消息?小吏们或许正在那儿等着你呢!”邺沛茗进一步直戳她的忧虑处。 宋陈氏阖眼,她的脑子很乱,内心亦产生了动摇。然而这些日子以来她们多次虎口逃生c见过许多生死,而若届时真的不幸被抓,那也是她们母女的命数,只是可怜了她这年幼的女儿。 邺沛茗话锋一转:“我呀,在这儿闷大半年了,也没见着什么活人,每天都是自言自语的甚是无趣。你若是答应在这儿陪我两日,我可助你到恩州去。” 宋陈氏又惊又喜地看着邺沛茗,她丝毫不怀疑邺沛茗的话,只因邺沛茗是她的救命恩人!只是她很快便冷静下来。邺沛茗能送她去到恩州这自然是好,可一路上有重重关卡,要怎么送?自己若是因一己之私而将她牵扯进来,是否会连累了她? 邺沛茗道:“你能有这层顾虑也没枉费我救你一场,不过你尽管放心,我既然说了能办到,那自然是能办到的。” 不知怎的,宋陈氏看着这张年轻却又十分神秘的面孔,她看见了一种超然的自信。虽然不清楚恩人的来历,也不清楚这深山老林为何只有她独身一人生活,也许是心里还有一些自私的想法,她慢慢地便对邺沛茗多了一重信任。 宋陈氏躺在女儿宋瑶的身侧,看着她熟睡的小脸,心中怅然。她知道女儿性子随父,自逃亡那刻起,虽偶尔有哭闹,但是经历了太多生死,也渐渐地坚强起来,不爱哭闹,也显得越发冷静了。 只是她知道,女儿不过是怕她担心,故而假装坚强。而连日来的露宿山林c夜里常常因恶梦惊醒,如今在睡梦中也皱着眉头,令她这个做娘的,很是心疼。 “等咱们到了恩州,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宋陈氏对着女儿喃喃道。 声音从木缝中透了出去传入了邺沛茗的耳中,她不以为意。喝了一盏酒的她脑袋有些发晕,虽然有解酒药,但是她就是喜欢这种醉酒的滋味。 她只能躺在那条长板凳上歇息,而本该能让自己舒展筋骨睡得舒适的卧榻也被母女俩霸占了,她暗暗笑话自己:邺沛茗呀邺沛茗,你什么时候会这么好心了,果然还是贪图别人的美色吗? 当初她来到这个时代,为了不让自己显得格格不入或被人看出端倪徒惹麻烦,她选择一个人住进了这深山老林中。这木屋还是她发现上一个猎户饿死后捡了现成的,修修补补c怎么方便便怎么搭建起来了。也好在她不愁吃穿,否则想要在这个吃人的时代活下去,那可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 一开始她觉得一个人过得挺自由自在的,实在是无聊了便用内功换另一种声音跟自己对话。只是慢慢的,她发觉自己这么做极其容易得精神分裂症后便停止了,可是她的声音却再也回不到以前那般清甜了——话说她太久不曾说话,也已经记不起自己原本的声音了。 当初不想惹麻烦的心境也在孤独寂寞中慢慢扭曲,她好不容易碰见个活人,而且对方逃犯的身份令她很是激动,跟逃犯一起,那得多刺激?!她是时候该找点刺激的事情做一做好活络一下自己的神经与细胞了。 怀着这种几近变态的愉悦心情,邺沛茗睡了一个好觉。 晨起,邺沛茗扶着还有些发晕的脑袋到外头打水洗漱,却发现在灶台边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一道倩影。她愣了愣,才记起自己昨天救了一对逃犯母女。 被她定义为逃犯的宋陈氏正在灶台边上专研着怎么生火,她寻思着自己既然是受人恩惠,断然没有道理让恩人继续给她烧水煮饭的。自己虽没做过这些杂务,但学学总是能学会的不是? 奈何她琢磨了半天也未曾发现打火石,她抹了一把汗,心想还是先去打水给女儿洗漱吧!转身便看见邺沛茗斜斜地靠着门,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不会生火的窘况。她脸上一热,显然有尴尬又有些害羞。 “恩c恩人。” “我说了,你若是再唤我‘恩人’,我就不带你去恩州了。” 宋陈氏也不愧是将军夫人出身,有贵族的傲气,也不喜被人三番四次要挟,更想着“求人不如求己”。她道:“那,我只好按原计划走路去了。” 邺沛茗冷冷一笑:“你是否考虑过令嫒能否承受得住路途奔波?” 这一软肋拿捏的十分准,宋陈氏暗骂:这恩人可真是狡诈。 话虽是这么腹诽的,她还是改了口:“沛c沛茗。” 邺沛茗嘴角一勾:“这就对了嘛!”走过去,“你去打水洗漱吧,我来生火。” 宋陈氏寻思她不会生火,在这儿只会碍事,便听话地寻了一个脸盆,在水缸中打了些水回屋里去了。她跟宋瑶洗漱后,觉得她这么游手好闲也不是一回事,看见那堆在房内的脏衣服,她觉得洗衣服还是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的,便收了一堆衣裳打算去她昨日遇见邺沛茗的河边洗。 邺沛茗刚煮好了粥,见状,问道:“你这是作甚?” “我见恩c沛茗你有这么多脏衣裳,就想帮你拿去那河边洗干净。”宋陈氏道,不过,她看邺沛茗独居老林,也未见有何储藏粮食c衣物的地方,她哪来这么多衣裳?真是越发古怪了。 “哦,你在这儿洗就行了,何必跑河边那么远?” 宋陈氏看着那一大缸水,只想这恩人用水都是这么奢侈。 邺沛茗又去炒两个小菜,端进去的时候,宋瑶正坐在她的长板凳上,一脸不悦地看着她:“我阿娘从未服侍过别人,你竟敢让阿娘替你洗衣裳?!” “小姑娘,你还当你是将军府的千金小姐呢?”邺沛茗嘴上不留情,这话也深深地戳到了宋瑶的痛处。 邺沛茗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伤害了一个小女孩幼小的心灵,她忏悔:“小姑娘自然还是那个千金小姐,我乃普通百姓,岂能使唤你阿娘呢?这不,我不正捣鼓着好吃的给你们嘛!” 宋瑶看着眼前的食物有些眼馋,昨夜吃的米饭的滋味似乎仍然弥留在她口中,她指着那一碗稠稠的白粥道:“这是什么粥?怎跟我们那儿吃的小米粥不一样?” “这是普通的米熬出来的粥,这种稻米南边有,但是不多,你们那边恐怕就没有了。”邺沛茗说。 “近年战事不断,又四处闹饥荒,你哪儿来的这么多稻米?”宋瑶仰视着邺沛茗,满是困惑。 “真不愧是将军家的小姐,竟然对战事c民生百事如此了解。”邺沛茗“夸奖”道,又故作神秘,“我什么都不多,就这些吃的穿的用的多。你天天吃五大碗米饭也足够你吃上万年。” 宋瑶才不信她的鬼话,哼了哼:“满嘴荒唐言。” 邺沛茗笑了笑,并不与她争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打劫(上) 宋陈氏洗完一件衣裳手臂就已经发酸,等她咬牙坚持把所有的衣裳洗完,她已经直不起腰了。抖着手把衣裳晾晒在绳索之上,她才摸一把汗,去舀一把水喝,正要放入口中,邺沛茗端着碗走了出来,道:“别喝生水,脏。喝点米汤吧!” 她感激地看着邺沛茗,接过碗喝了两口。 “你们慢慢吃,我先去打一张椅子。” “椅子?”宋陈氏疑惑地看着她。 “就是坐席。” 宋陈氏努力地让自己消化和理解这些词,她回屋里用早膳,而邺沛茗出去从包裹的木材里挑了一些出来打算打一张椅子。然而她当初在游戏中选的副职业并不是工匠,没有快捷键可选,只能自己钻研。 结果她锯拉了半天也没弄出一张椅子来,便将木材收回去,直接搬出一个木桩拿回屋里:“凑合着坐吧!” 她一屁股坐在木桩上,又端出了一盏酒。宋陈氏早便想问了:“这是何水,竟然有酒味?” “这就是酒,不过依照你们现在的酿酒技术,暂时还达不到这种纯度跟酒精浓度。” “竟然有清澈如泉水的酒?!”宋陈氏讶异,随后又道,“大白天的,你怎的喝起了酒来?” “哦,我一个人呆着着实无聊,便借酒浇愁,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既然邺沛茗打开了话匣子,那宋陈氏便顺着问下去:“你为何会只身一人住在这深山老林里?” 邺沛茗借着酒意努力地回忆一下她为什么会在这儿独居:“有一天,我呆在家里玩游戏,你知道,是那种骗人钱财又毁人青春的手机游戏。我好不容易玩到剧情终章,听说有兑换现金的奖励,我便拿全副身家兑换了奖金,结果系统异常吞了我全副身家。我自然是不服,那服务器管理员说可以补偿我,给我许多东西,不过却是下发到了游戏人物里边去,而我一觉睡醒,就在这儿了。” “你喝醉了?”宋陈氏听不懂,又向女儿求助,可是女儿也听不懂,所以她们自动理解为邺沛茗是喝醉了酒,在说胡话。 邺沛茗轻笑,她太久没说过真实的话了,就因为眼前的人听不懂,也不会因为她的“古怪”而打破砂锅问到底,所以她才放心说。 放下酒盏,起身道:“我得出去一趟。你们别乱跑,这附近的野兽虽然被我赶跑的赶跑,杀死的杀死,但也难保不会有偶尔闯进来的。为了你们的小命着想,就在这屋里呆着吧!” “沛茗要去哪儿?”宋陈氏忙问。 “既然我答应了带你们去恩州,那我就得去准备准备。哦,对了,你们若是饿了,锅里有饭菜,不过不会生火的话就只能委屈你们吃冷饭冷菜了。” 宋陈氏闻言,心中一喜,欠身道:“劳烦沛茗了。” 邺沛茗前脚刚走,宋瑶便扯着宋陈氏的衣袖问:“阿娘就不怕她是去找小吏来抓我们吗?” 宋陈氏一怔,说实话,她也曾有这担心,只是她思前想后觉着邺沛茗若是要去找小吏,那怎么不在当初便将她们的藏身处说出来?过了一会儿,她板着脸,严肃道:“她不会的。你小小年纪,从哪儿学来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世道,人心难测。”宋瑶稚嫩的面孔神情却成熟得很,宋陈氏不由得一声叹息,从将军府出事那一刻开始,哪怕她的女儿才六岁,可却也明白了许多事情,心思也慢慢地复杂了。 要去恩州那么远,自然是少不了交通工具。在这个地方,便也只有马c牛c驴可供骑行。寻常人家出行皆是以牛车c驴车代步,而马则为交通工具中最贵最稀缺的,若有人有一辆马车,那他的身份非富即贵。 邺沛茗就有一匹用钱砸到最顶级的坐骑,虽不能日行千里,但速度也比汗血宝马要快上十倍,而且通人性。她除了像现在这般要从深山老林赶在天黑前办完事的情况外也用不着,用不着时便将它收在坐骑包裹处。要用它来当马车载人,实在是委屈了这马,所以她得去坊市里买马车。 不过买马车有些许麻烦,马贩子怕客人买马回去屠宰,故而买马都需登记在册。她有牒件倒不怕,只是她还得给宋陈氏母女备着通关卡所需的“公验”。也得亏朝廷上下已经腐败不堪,否则她给一百石大米都不一定能贿赂到一份证明身份的牒件,还可能被当成“黑户”。 与世隔绝大半年没出来见识一下世道乱成什么样了,如今一看,似乎更乱了:进出城本来要公验的,但现在只要有钱就能放行;路上的饥民变多了,城坊里的气氛也是暴戾得很,为了一点食物财帛便能拳脚相向。 而邺沛茗要买马车也无需登记在册了,她拿着另一份在别处贿赂得来的牒件,又去衙门贿赂一番,衙门的人也无心核查,收了礼便给宋陈氏母女开了了两份“公验”。虽然如今的世道看来公验是没什么大的作用了,可这也仅是在这座城坊,难保她们一路南下的大城没有公验也会给她们放行。 赶在天黑之前,邺沛茗赶着马车出了城,周围漆黑的一片令她十分怀念有电灯的日子。 本来她也不会骑马或赶马车的,但似在游戏里侠客的技能她无需学就会那般,她也就自然而然地会了。只是骑马和坐马车带来的颠簸和疼痛那也是真实的。 邺沛茗所隐居的深山老林属于五岭之一的大庾岭山脉其中一座山,毗邻梅岭。从城里出来越往大庾岭去便越少人烟,行至她隐居的山脚下时,下山时的那条山路陡又窄,周围漆黑的一片,打着灯笼照明度也不够,她只能依照地图提醒选另一条路上山。 她眼前出现的地图与纸上的地图不一样,这张系统附带的地图只能出现在她的眼前,还自带定位功能。而她拿出来给宋陈氏看的地图是物质地图。物质地图与她眼前的系统地图相比,精确度不足,所以这种情况下,她更依赖系统地图。 忽然,邺沛茗察觉到了一丝异样,风声c树枝婆娑的声音中似乎夹杂着呼吸声,还有气氛都肃杀起来。她拉停了马车,屏气凝神发现黑暗中躲藏着八个人,不过从他们的呼吸可以听出那些人都不是什么高手。 邺沛茗松了一口气,又继续赶路,忽然,那八个人从林子里跳了出来,喝道:“站住,人可以走,钱和粮食留下!” 话刚落音,有一把小声的声音道:“锋哥,还有马车。”一开始的粗嗓子便再次喝道,“对,还有马车也留下来!” 邺沛茗再次拉住了马,打着灯笼将眼前的人看清楚了。这八个人身着粗布缝制的短褐,为首的男子强壮,手里提着一把唐刀,身旁四人也提着屠刀或棍棒,还有三人赤手空拳。 邺沛茗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们,道:“你们可以换个文雅一点的说法——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废话少说,滚下来!”为首的男子凶神恶煞地喝道。 “我还赶着回家做饭,你们想要活命的话就走开,别挡道。”邺沛茗担心不会生火的那对母女连晚饭都不能解决。 “锋哥,这人不怕我们,咋办?”身旁的人小声地问。 为首的男子大怒,抖了抖手,喝道:“他只有一个人,咱们八个人怕什么,上!” 只见剩余七人听见命令,齐刷刷地朝邺沛茗冲了过来。邺沛茗眉目一压,轻轻踢了一下马车便腾飞而起直接朝那八人踢去。她在玩游戏时招式是怎么样的她压根没记,然而等她开始动手,招式便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际,再根据对手的出招而做出拆招的反应。 她用的还只是在新手村学的招,这八个人就全部倒下了,躺在地上哀嚎:“啊,好汉饶命!” 只有为首的男子捂着伤口倒在地上,不言不语地盯着着邺沛茗,他的眼神有惊讶c愤怒还有希望湮灭的灰败,却唯独没有恐慌。 “锋哥,那简直不是人!“旁边的人惊恐地看着邺沛茗。 邺沛茗瞧他们的模样,只摇了摇头,也不再追究他们而是回到马车上,驾着马车离去。 宋陈氏听见屋外有动静,她下意识地将宋瑶藏在屋内,然后才紧张地朝外张望。过了一会儿,便见邺沛茗驱着一辆马车回来,她松了一口气,连忙走出去迎接:“沛茗回来了。” “嗯。”邺沛茗从马车上拎了一个包袱下来,递给宋陈氏。宋陈氏接了包袱,不解地看了看邺沛茗,又去打开它,发现里边竟然是两份公验,还有一套适合宋瑶的襦裙。 “这——”宋陈氏又惊又喜,有了这公验,她和宋瑶总算是能光明正大地走官道了,只是邺沛茗是打哪儿来的公验?邺沛茗没说,那她便也不问了。 “用晚膳了吗?”邺沛茗问。 “用过了。” 邺沛茗稍感诧异:“你会生火了?” 宋陈氏有些许开心:“嗯,琢磨琢磨便会了。”只不过这琢磨的后果便是她的双手起了不少水泡。 “可我还没吃。”邺沛茗挑了挑眉,宋陈氏笑道,“给你留着呢!” 邺沛茗安置好马车,便去洗手用膳,不过当她看着那跟抄了锅灰一般的菜与还没熟的米饭时,她不由得问宋瑶:“小姑娘是怎么吃下去的?” “人若是饿极了,树皮都吃。连树皮都吃得下去,这些怎的吃不下去?更何况这是阿娘亲手做的饭菜,你不许说不好吃!”宋瑶道。 竟然被一个小女孩教训了,邺沛茗表示投降:“好好好,不说就不说。你说得对,我会进行深刻的反省的。” 宋陈氏被她们的对话逗笑了,而这也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她感激地看着邺沛茗,若不是邺沛茗,她们母女俩只怕早就与将军府上下一百多个人在泉下相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打劫(下) 马锋觉得遇见方才经过的人是他们的厄运,却也是好运。 他与兄弟七人在林子里蹲了两日,也未见有人经过,偌大的林子,可他却连一只野兔都碰不着,只能抓些蛇鼠吃,或去河边捉鱼充饥。而好不容易遇见了一辆马车经过,却不曾想对方的身手着实厉害,他们八个人竟然不能伤其一分一毫。他们受了伤,可是,他却觉得这是一种好运,至少证明这条山路过去会有人烟,有人烟就会有吃的! 马锋把自己的主意与余下七人一说,他们面面相觑,有些忧心:“锋哥,你不是没看见那人身手之厉害,咱们再过去,岂非又要受一次伤?” 自小便跟在马锋屁股后面跑的少年马良才摸着伤口,害怕道:“兴许还会把我们杀了!” 马锋摇了摇头:“不会的,我在他眼里看不见杀气,只是只是他的眼中也并无我们。”八个人竟然被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人不放在眼里,这实在是一种侮辱,只是他也清楚,拥有这等条件的人,的确有资格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锋哥,天纵听你的。”一道声音插了进来,马锋看去,却是自己的妹婿高天纵。 马良才也犹犹豫豫地道:“那,良才也听锋哥的。” 马锋顿感欣慰地看着他们:“天纵c良才,好!大家若是贪生怕死,那咱们还是散伙吧!” 其余五人纷纷把心一横,站了起来:“不,当初我们决定跟着锋哥,那自然要同生死c共进退!” 月牙高挂于树梢之上,而山林沉寂。 宋瑶又睡去了,这一回她似乎睡得较为安稳。宋陈氏这时才来考虑邺沛茗睡在哪儿的问题,她走出去,便见邺沛茗又在喝酒。 “沛茗又在喝酒了,就不怕美酒佳酿喝完了?”宋陈氏道,她活了这二十四载,还未曾见过有哪个女子会如她这般嗜酒的呢!不,或许说,她还未见过哪一个女子有如此神秘而随性洒脱的一面,那不受礼节的拘束的行径着实是胆大得令人乍舌又心生钦佩。 “这酒原本叫猴子酒,有疗伤回血的功效,不过,我到了这儿,疗伤回血的作用没有了,就单纯是白酒。这种酒我有上千坛,除了这种酒,我还有各种美酒,每日不过小酌一盏,在我有生之年是喝不完的。” 这话似是醉酒的胡言,但是宋陈氏选择相信邺沛茗说的是真话,只不过是她这等凡人不懂罢了。 宋陈氏在木桩上坐下,问道:“沛茗有家人吗?”话出口又觉得自己唐突了,既然邺沛茗独自一人在深山中居住,又不是逃犯或浮浪户,又怎会没有家人呢?许是家人出事了吧!不过思及邺沛茗给她们母女俩弄来的公验,她也有些怀疑邺沛茗的牒文是否也是这般得来的。 “自然是有,不过,这辈子恐怕再也无法相见了。”她自从来到这里,尝试了许多方法,可都回不去。她不去想家人发现自己“死了”或“昏迷不醒”会有什么样的痛苦,她只乐意去想家人哪怕没有她也能开心快乐地活下去,为此她觉得自己这般颇为没心没肺。 宋陈氏自然而然地理解为她的家人都仙逝了,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怜惜感。 “你怎么不去睡?”邺沛茗不想再扯那么多现实,便转移了话题。 “沛茗睡哪儿呢?” 邺沛茗拍了拍屁股下的长板凳,看见宋陈氏愧疚的眼神,又道:“你昨夜不是看见了我睡这儿是完全没问题的吗?既然没问题,那你也安心睡卧塌去吧!反正也这两日。” 宋陈氏怔了怔,想起邺沛茗是要把她们母女俩送到恩州去的。 突然,邺沛茗放下酒盏,朝宋陈氏道:“有人来了,你躲回屋里去,拴好门。” 宋陈氏脸色一变,她以为是追捕的官兵又寻来了,便连忙回到房里,又叮嘱邺沛茗:“沛茗小心些。” 邺沛茗摆了摆手,宋陈氏才拴好门,回卧榻上准备随时将宋瑶护住。而邺沛茗打开门,走出木屋外仔细辨听,却听见有八个人的脚步声。她在一瞬间便明白了,是那八个山贼不服气,寻了过来。 当邺沛茗打开门的时候,外头的马便被惊动了,同时惊动了马锋等人。他们立刻停下脚步,缩在树后,低声问:“锋哥,他发现了我们,怎么是好?” “或许没发现我们呢?!”高天纵抱着侥幸的想法说道。 邺沛茗冷冷一笑:“发现的就是你们,出来吧!” 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冒至脑门,马锋等人心中一惊,面面相觑后,马锋先提起胆子走了出去,逐渐靠近木屋。其余人见他走出去了,便也跟了出去,立在邺沛茗的面前,严阵以待。 “怎么?”邺沛茗问。 马良才环顾四周,嘀咕道:“锋哥,这儿似乎就这间破木屋。” “买得起马车却住破木屋,这有可能吗?”高天纵并不相信。 邺沛茗将灯笼挂在门外,翘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所以你们是贼心不死,想继续领一顿打的?” 马锋在这一刻产生了退意,这时,马良才扯了扯他的衣袖,指着一旁的灶台道:“锋哥,那是米饭!” 马锋扭头看去,只见灶台边上的确放着小半碗的白米饭。白米饭在他的眼中被无限放大,而他嘴里唾沫都出来了,肚子似乎也要开始打鼓,邺沛茗怎么样都无所谓了,他只想得到那小半碗的白米饭。 忽然,他回过神来,晃了晃脑袋,将白米饭从自己的脑海中驱逐出去。他要思量着怎么应对眼前的一切,是直接动手还是离开呢? “里头肯定还有米!”不知是谁突然叫道,一个劲地冲向了邺沛茗。马锋只眨了眨眼,便见那人倒在了地上,他定眼一看,是黄土六。 黄土六是他们仁化县的人,跟他却不是同一条村子的,不过是出来谋生的时候,他跟着出来的。虽然他对黄土六的感情不如对别人那般深厚,但他带出来的人,被眼睁睁地杀了,他怎么也要报仇! “你——”马锋愤恨地盯着邺沛茗,提起那把唐刀便冲了上去。其他人见状,纷纷跟上,然而没多久,他们又再度被打得起不来,浑身剧烈的疼痛,连动弹一下都疼。 “不请自来,还敢擅闯我的家门,你们说,想怎么个死法?”邺沛茗冷笑。 “要杀要剐,随你!”马锋道,他是怎么也不会向杀死他的弟兄的人屈服的,“只是你杀了我的弟兄,我到了黄泉,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呵,我杀谁了,你说这小子?”邺沛茗一脚踏在黄土六的身上,只见他的身体动了动,然后又“哎哟”地叫出声来。 “土六你没死?!”马良才叫道。 “你才死了。”黄土六呸了马良才一口。 “你没死那干嘛不出声?我们还以为你死了,要替你报仇呢!” “我这不饿得没劲了嘛!”黄土六委屈。 马锋松了一口气,又带着复杂的神情看着邺沛茗,深吸了一口气,却又因伤而导致胸口发疼:“你要杀我,我不会有怨言,只求临死前能尝一口饭。”他觉得自己说出这遗言的时候,已经把脸皮都丢尽了,然而眼下还要什么脸皮,他们本来就没什么脸皮! “我c我也”马良才吞了一口唾沫,心想既然马锋求死前都这么做了,那他这么做也没问题。 邺沛茗干脆搬了长板凳出来坐,又端了方才还没喝完的酒盏出来。她乐呵地看着他们:“给你们吃饱了,你们才好又把主意打在我的身上?” 马锋沉默,其余人也是不敢言语。 “而且我要杀你们就杀,再去浪费米饭喂饱你们做什么呢?” 邺沛茗的话是个道理,他们也不可能希望邺沛茗会大发善心。不过马良才想起了马锋之前说的话,吞吞吐吐地开口:“锋哥说c说你c你眼里没有杀气,你是c不会杀我们的。” 邺沛茗和马锋皆意外地看着他,而马锋缓过神来,他发现他依旧看不见邺沛茗的眼里有杀意。他刚才是糊涂了,竟然忘了这些。只不过马良才当着邺沛茗的面说出来,邺沛茗兴许就改变了主意呢? “有时候天亮着都看不清楚一个人的眼睛,更何况在这种情况下,你说看见我的眼里没有杀气?”邺沛茗笑了一会儿,忽然冷冷地说,“我没杀意并不代表我会大发善心,你们就这样躺在这里几天几夜,饿死了,那你们自然不是我杀的。” 马锋等人心里又冒出一股寒气,只是黄土六垂死挣扎:“我们若是死在你的门前,你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没关系,我会出一趟远门,等我回来,你们的尸骨早已被豺狼叼走了。” “胡c胡说,我们在这深山呆了两日也未曾发现有猛兽。” 邺沛茗想了想:“哦,对,因为有许多猛兽都被我杀了。”那些肉被她扔进了包裹里。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这人太凶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说情 尽管邺沛茗让宋陈氏把门闩好了,但外头的声音还是把浅眠的宋瑶惊醒了。 “阿娘,发生何事了,可是有人来抓咱们了?” 宋陈氏听见外头的对话,知道那或许是匪人,而且已经被邺沛茗教训了。她那颗不上不下的心终于落下了几分,对宋瑶道:“无事,你安心睡,阿娘就在你身边。” 宋瑶拉着宋陈氏的手,她也听见了一部分邺沛茗跟那些人的对话,想了想:“那人会杀人吗?” 宋陈氏摇头:“不会的。”她不相信邺沛茗会杀人。 “可她会眼睁睁地看那些人饿死吗?”宋瑶又问。 宋陈氏还欲摇头,只一下便愣住了,她犹豫道:“不会吧,她是个善人。” “可我觉得她会。不,是换了我,我会。”宋瑶道。 宋陈氏一惊,这话岂是该从一个六岁小儿的口里说出来的?而这话背后的含义令她心惊。她只觉得若是再不开口,这孩子就该走向歪路了:“你为何会这么做?” “阿娘,我们不是已经眼睁睁地看着许多人死在我们的面前了吗?”宋瑶道。宋陈氏又是一怔,她忽然站起来,道,“可那是我们无能为力去救。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阿娘不会,而且也不会让你们这么做!” 宋陈氏走出房门的时候,邺沛茗正尝着酒,而那浓郁的辛辣的酒味钻入马锋等人的鼻中,令他们又饥又渴。他们觉得邺沛茗就是在折磨他们,令他们碰不到尝不到! “沛茗。”宋陈氏开口唤道,忽然又想起在外人面前如此呼唤邺沛茗的闺名甚是不妥,可一时之间她又不知该唤她什么才是。而更大的问题是,外头有七八个陌生男子,她就这么走出去,抛头露面的,甚是不妥。 这么想着,她又退回到了门后去。 “怎么?”邺沛茗问道。 “我”宋陈氏蹦了一个字出来后,连忙捂住了嘴,她这些时日听邺沛茗这么自称惯了,便在无形中学了她。 “什么?我听不见。”邺沛茗又道。 “有事与你相商。”宋陈氏觉着自称甚是拗口,干脆省去得了。 “你想让我放了他们?”邺沛茗早已听见母女俩的对话,她觉得甚是有趣,特别是宋瑶,小小年纪,心思倒是多了些许。 “他们也不容易,给个教训便放了他们吧!如今这世道,落草为寇那都是被逼无奈,若是能有好的生计,何需出来做这随时掉脑袋的买卖?!” 黄土六猛地点头,他小声道:“还是屋里的夫人明白我们的苦衷。” 邺沛茗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声音颇为冷酷:“你说的倒是轻巧,若是今日我没有将他们拿下,你难保他们不会烧杀抢掠?他们既然决意为寇,那就说明他们做好了随时丧命刀口的准备。” 宋陈氏被邺沛茗驳斥得哑口无言,面无血色。她知道邺沛茗说得对,可她不能苟同,想起那佛家禅语,她鼓起勇气,反驳邺沛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你讲慈悲为怀,可别人不会这么想。” “若人人都像你这般赶尽杀绝,那这天下也未免太冷了些。” “你这是典型的圣母病呀!”邺沛茗腹诽,嘴上道,“那我问你,若是你此行去恩州被杀,你可会怨恨杀你之人?” “既是命,不会怨天尤人。”宋陈氏坚定地说。 邺沛茗叹了一口气:“虽然我想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可既然我都来到了这儿,怎么看都是由不得我的。罢了,那你想怎么处置他们?” 宋陈氏虽想提出给他们一口饭吃,可这些不是她的东西,不是她能做主的,她还是有这点自知之明的,只道:“让他们离开吧!” 邺沛茗瞥了马锋等人一眼:“你们的伤不重,明早便能动弹,若能动弹就赶紧走,否则我难保又会改变主意。”说完,她起身搬着长板凳回了屋里。 刚关上门,黄土六叫唤着:“别走,能否给口饭吃?” 邺沛茗歪过头淡淡地看着门后的宋陈氏:“慈悲的圣母慈悲的将军夫人,他问你能否给口饭吃?” 宋陈氏知道邺沛茗甚是不悦,故而言语都充满了讽刺,她激红了脸,不知如何作答。而邺沛茗的眼神令她芒刺在背,只是她既然迈出了第一步,那也绝不会退后! 她迈开步子,走出外头c走向那放在灶台旁边的半缸米。 邺沛茗似乎猜到了她想做什么,忽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道:“一个晚上饿不死人,明日再说。” 宋陈氏的心因邺沛茗的这一抓而猛然一跳,因为在她的记忆中,这是邺沛茗第一次碰她。可这些都不重要,而是她不明白为何一个女子碰她,她都会有这种不正常的反应。 良久,她才慢慢地从加速的心跳中平复了下来,瞅了外头横七竖八躺着的八名男子,她点了点头。 邺沛茗关上了门,躺在长板凳上阖眼欲睡去。宋陈氏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能说什么,回了房里。 翌日,宋陈氏起床之时,邺沛茗已经起来,且坐在四方桌前喝着小酒。而木门还紧闭着,使得这屋内只有一点光亮能从窗口投进来。她觉着邺沛茗还没气消,故而也不敢去跟她说话。等她打开门,看见门口跪着八个男子时,吓得她连忙关上了门。 “这”宋陈氏看着邺沛茗。 “他们在等你给口饭吃呢!”邺沛茗实话实说,她本来也就没生气,只是一时不察,又把话说得跟风凉话似的。为此她把锅甩在了她是大半年没跟人交流的原因上去了。 宋陈氏有些无措地看着邺沛茗,昨天是在夜里,她看不清那些男子的脸,她的胆子便能大一些,可眼下是光天白日,她若是这么走出去,那成何体统?! 可邺沛茗对于她的无助而视若无睹,她不得不隔着门问道:“你们为何不离去?” “我们只求娘子能给一口饭吃,为此我们可做牛做马!”马锋饿了许久,他知道自己虽然能离去,可离去也只有饿死一条路,既然那位娘子开了口,让他看见了希望,那他是怎么也得再耗一耗的。 “这”宋陈氏沉吟片刻,“我只能求得令你们离开,口粮的事情,我并不能作主。” “求夫人给一口饭,一口粥也行!”马锋想着在饥饿面前,面子又算什么呢? 邺沛茗嘴角扯了扯,道:“你们说的,做牛做马都行。” 乍一听见邺沛茗的话,马锋只觉得看见了希望,可依照邺沛茗的性子,真的要他做牛做马吧?!他心道:不管了,有吃的便行! “对,让我做牛做马都行!” 众人附和。宋陈氏默默地看着邺沛茗,后者想了想,道:“明日我们即将动身前往恩州,需要有人护送。你们” “我c我愿意!”高天纵开口道。 “我话还没说完。你们若是能护送我们到恩州去,除了一日三餐管饱,一人还会有一百文钱的工钱。” 听见这条件,马锋已经十分心动,三餐管饱而且一人一百文钱,那凑在一起便是八百文钱。只是,他犹豫了一下,道:“现在粮食可不好买,一百文也只能换一斗米。” “你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吗?”邺沛茗问。 马锋细想,邺沛茗本来就武功高强,何需他们保护?这不过是看在那夫人的份上,才答应帮他们罢了。 马良才等人也扯了扯他的衣袖,用手指比了比:八百文,还三餐管饱! “那一言为定!”马锋沉声道。 邺沛茗这才扭头看宋陈氏,嘴角依旧微翘:“沅岚可满意?” 宋陈氏心中一阵悸动,她低下头去,不让邺沛茗瞧出自己的窘迫,道:“沛茗做主便好。” 邺沛茗放下酒盏,起身开了门。宋陈氏下意识地往门后躲闪,可宋瑶不知何时也起了床,穿着邺沛茗给她置办的那身襦裙,就这么走了出去。她伸手欲拦:那外头可是男子!可她又缩回了手。 她看着邺沛茗光明正大地站在太阳底下,面对这八个男子而面色不改;她的女儿,同样是无所畏惧地站在他们面前,虽说没有大家闺秀的那股子气质,但胆量却不小,令她的内心产生了动摇。 “怎么了?”邺沛茗低头看着宋瑶的稚嫩面孔,这种时候不是该呆在屋里等着宋陈氏给她倒水洗漱的吗? 宋瑶仰着小脑袋,道:“我要倒水洗漱。” “哟,可以啊!这是个好习惯。”邺沛茗难得夸奖了她一句,毕竟在她看来,宋陈氏虽然疼爱她,但每天给她端水伺候她,这确实不妥。 宋瑶被夸奖,小脸微微发热,她道:“我饿了。” “行,这就给你们准备早膳去。”邺沛茗一副“我是丫鬟命”的模样,宋陈氏被她逗得无暇去想那悸动的感觉,就这么走了出去,“我给你打下手吧。” 马锋等人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们,心里道:此事就这么尘埃落定了?怎么风雨过后,日子看起来会那么美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收容 虽然陈沅岚刻意去忽略那八个陌生男子的视线,可他们眼巴巴地盯着灶台等吃的模样着实是令她不自在。 邺沛茗估计也觉着他们的视线过于扰人,便问道:“你们怎么不离去?” “不是说”马锋等人面有异色。 “我说的是明日,今日又不管你们。” 马良才道:“可我们看见你下了好多米,你们三人吃得完嘛?”所以他认为那肯定是给他们吃的。 “你倒是细心。这你不用管,我吃不完倒掉你也管不着不是?”邺沛茗脸上又出现了那副戏谑的表情,须臾,她话锋一转,“还是那句,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饭。你们若想吃饭,那就得干活。” “什么活儿?”马锋问道。 “我这儿还欠些家具也就是座席,还有水缸的水也没了,需要打水,柴火不够了,需要砍柴。你们谁会木工的或是可以担柴挑水的?” “我,我们会木工!”一个男子扯着一个少年连忙站了出来。 “你叫什么?”邺沛茗问。 “我c我叫余阳。”男子说完又去介绍那少年,“这是舍弟余月。” “行,那你们去做木工吧!” 余下的人见状也纷纷表态:“我会砍柴挑水!” 邺沛茗发现马锋并没有开口,不由得好奇起来:“你可是不屑做这种事,或是你不会做这种事?” 马锋肃整容颜,道:“非也,只是砍柴挑水也用不着这么多人,既然如此,我把机会让给他们。” “你不饿?”邺沛茗又问道。 马锋憋了许久才吐出一个字:“饿。”然而他又补充道,“只是我身强体壮,饿上一天也没什么问题。” 邺沛茗对他心里有了底,问他:“你可识字?你们可有牒文?” “我不曾识字,但我的妹婿天纵识字。牒文在家中,不曾带出来。” 高天纵被点名,连忙站了出来:“我识字。” 邺沛茗对马锋道:“既然你了解他们,那他们该干什么活,还是你来分配吧!会识字的,我需要你们写一份文契,便是你们都是我买的奴仆。而恩州一行结束,我会立字据给你们放良,还你们自由。” 马锋这回没怎么犹豫,不假思索道:“行!只是,为何要文契,是怕我们跑了吗?” “没有这些,我怎么带你们过关?” “嗨,原来如此,公子恐怕是不知,如今进出城过关卡已经鲜少需要公验了。给些口粮或绢匹就能轻松过关,要么趁着混乱蒙混过关。”马锋道。 邺沛茗没理他,只道:“我不管世道如何,你们得按我的规矩来!而且,谁是你公子了,别瞎喊。”她不过是嗓子无法恢复到从前,可看样子便能看出她不是男的呀! 其实马锋等人也不是没有怀疑,但这儿所有的人,除了两三个身体强壮些,看得出喉结以外,其余人皆因食不果腹而孱弱得很。再者她们不是一家三口,谁信?更何况邺沛茗那身功夫以及做事的风格c不拘礼节的气度,怎么看也不像是姑娘。 眼下还是填饱肚子较为重要,他们也无暇再去猜想邺沛茗到底是公子还是姑娘。马锋给他们安排好工作:余阳c余月两兄弟做木工,高天纵去写文契,黄土六c马兴业去砍柴,马良才去挑水,周家和和他等会儿吃完早膳帮忙打下手。 既然马锋安排妥善了,邺沛茗倒是不再去操心,只是她所有的碗碟加起来也不过五件,他们要吃饭,她到哪儿去给他们弄碗筷? 马锋说这事简单,眼下为炎炎夏日,不少山泽里都有荷花盛放,他只需摘些荷叶回来便可。邺沛茗不禁为古人的机智点赞。 邺沛茗和陈沅岚c宋瑶坐在屋内的四方桌旁用膳,而马锋等人则在外头席地而坐,他们用荷叶装饭菜c用手抓来吃,也不觉有何不妥,反而吃的津津有味。 吃着吃着,马良才忽然哭了起来,宋瑶伸长脖子朝他瞧了一眼,问邺沛茗道:“他哭什么?” 马良才闻言,道:“我c我从未能像今日这般吃饱一顿饭,思及家中老母,食不果腹,顿时悲从中来。” 其余人一听,也颇为感同身受,心酸得开始沉默。而陈沅岚又何尝没有这种心酸?在将军府时,有时候将军体恤家仆,也会赏赐些吃的,每当这时候他们便感动得痛哭流涕。而她自逃亡以来,别说米饭,每日能有一口面片汤喝就已是不错,哪能像如今这般奢侈地三餐食米饭?! 用完了膳,邺沛茗才把马锋等人叫到跟前,她拿高天纵写好的文契给他们签字画押,又了解了一番:“虽说英雄莫问出处,但我不用不知根知底的人。” 忽然就被称为“英雄”,这让马锋很是受用,心中突生一股热血劲,他道:“我本仁化县马家村人,家中本有良田,而祖祖辈辈皆以耕种为生。只是近年来,朝廷各种苛捐杂税,我们真是苦不堪言。为了维持生计,我只能离乡别井四处谋活。可这世道混乱,到哪儿都是食不果腹的人,我们实在是没办法,才来这做那打家劫舍的买卖。不过,我们也就遇上你一人而已。” 这里的人都和马锋一样,每个人都是家里揭不开锅了,才被逼无奈做这等打家劫舍的事情的。马良才与马兴业都是马锋的邻里,同为马家村人。高天纵读过一些书,可他没考上秀才只能入赘到马锋家里去,娶了马锋的妹妹。马锋决定出来的时候,他便也打定主意跟着出来了。 余阳和余月是铜陵人,出来谋生计时遇见的马锋,几人相谈甚欢便结下了兄弟情谊。他们觉得马锋有胆识,够义气,便跟着他了。至于黄土六与周家和也都是这般结识的。 “原来如此。”邺沛茗对他们的行为表示谅解。 “公子——”马锋张了张嘴,邺沛茗知道他要说什么,接话道,“我叫邺北,你们之间是怎么称呼的,便怎么称呼我吧!” 陈沅岚咻地朝邺沛茗看去,邺沛茗伏在她耳边低声道:“邺北是我一个假身份。” 陈沅岚心想也对,若是邺沛茗的闺名被这些男子听了去,那可是大为不妥的。 马锋等人自然是不敢按照他们的称呼习惯来喊邺沛茗的,可邺沛茗不搞尊卑的一套,直接喊他们的名字。如此,马锋开了个头,喊她:“邺公子。” 邺沛茗拧巴着脸,他们就非得把她当成男的吗? 马锋以为她对此称呼不悦,岂料邺沛茗挥了挥手,也不再纠结这些事情。她知道,或许在马锋等人看来,她是男是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令他们吃饱饭。而在这种情况下,把她当男的,或许在礼节上能少一些拘束和冲突。 用完了早膳,余阳两兄弟继续做木工,邺沛茗见其余人蹲在外头无事可做,便给了他们三贯钱:“路途遥远,需要水囊还有些许干粮,你们下山去买吧!” 马锋看见那沉甸甸的三贯钱时,眼前一亮,这里三贯钱可比邺沛茗给的口粮与工钱还多!若是他们拿着钱跑了,那邺沛茗想追讨回来也不可能呀!其他人心中也打起了小九九,眼中的讶异c贪婪也显而易见,只是很快他们便收起了这神情。 马锋从幻想中回过神来,瞅了邺沛茗一眼,果然对上了她审度的眼神,他心想既然自己已经与邺沛茗说好的,邺沛茗说话算话,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焉能说话不作数?当下便定了心,道:“定不负邺公子所望!” “等一下,路途遥远,你们去置办一身行头两双靴吧!”邺沛茗道。 马锋一怔,低头瞧自己穿的靴已经破了洞,而且脚板处磨了不少水泡。再看他们一身短褐,只是多日未曾洗漱而落魄得很。 “我代弟兄们谢过邺公子了!”言罢,马锋带着同样身强体健的马兴业一人下山去了。 马良才好奇道:“我看邺公子出手阔绰,又身怀绝世武功,怎会住在这深山老林里?”他更想问的是邺沛茗这么有钱,怎么不去置办坐具或建一间大一点的宅子,住在这简陋的木屋,着实是令人费解。 高天纵揣度道:“入世容易出世难,邺公子能做到出世,那说明邺公子的境界与我等俗人不同。” 邺沛茗笑了笑,并不言语。 陈沅岚和宋瑶呆在房内,她细细地打量着这木屋,心想她在这儿不过两日,可却对这儿产生了一丝留恋。当“如果不离开便好了”的想法出现时,她吓了一跳,连忙将这样的思绪抛出脑海。 “阿娘,若是被那人说中了,恩州也无咱们的立身之地,那该如何是好?”宋瑶问道。 陈沅岚抱着宋瑶,她不敢说届时只能听天由命,唯有自欺欺人道:“不会的,那是自幼便十分疼爱阿娘的伯父,是阿娘的第二个阿爹。” 宋瑶开始沉思,尽管她不能完全想的通透,但是她本能得想活下去。从陈沅岚的怀中退开,她去找了邺沛茗。 邺沛茗正在试余阳跟余月打造出来的坐席,不过她不习惯跪坐,只得把坐席裹上厚厚的布置放在马车内。看见宋瑶来到她的身边,而陈沅岚并不在,她低声问道:“小姑娘可是有何吩咐?” 宋瑶想到了什么便问:“若是我与阿娘到了恩州遇见了危险,你还会救我们吗?” “心情好就救,心情不好就不救。” 宋瑶当真了:“那你要怎么样才会心情好?” “怎么,你是担心你们在恩州会被人告发?” 宋瑶点头,小脸上神情坚毅:“我不想死,我想要活下去,我还要替爹爹报仇!” “你要怎么报仇?” 宋瑶不知该怎么回答了,是的,她只知道她的爹是枉死的,可她与阿娘两个弱女子又有何法子报仇呢?更何况那杀她爹c令将军府灭门的是那个独掌天下大权的皇帝! 过了一会儿,她仰着脑袋再度看着邺沛茗:“你还没说你要怎么样才会心情好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信服 这孩子较起真来那也是挺令人头疼的一件事,邺沛茗要怎么才会心情好?她自来这里,认清了现实,她就再也没试过心情不好或者是心情好的。若说还能令她有一丝愉悦的便是送这对逃犯母女到恩州去,可她不能对一个小孩子这般说吧! 邺沛茗笑道:“我现在心情就挺好的。” “现在好有何用?”宋瑶嘟着嘴,不满道,“你能否到了恩州再心情好?” 邺沛茗哈哈大笑:“这还能订日子决定哪天心情好啊?!好,那我就决定在那一天心情好。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吧!”宋瑶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好好听你阿娘的话,还没到你这个年纪该思考的,你别思考。今日起,先给我背三字经,你识字吗?” 宋瑶摇了摇头:“爹爹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那眼下你是要听我的呢,还是听你爹的?” 宋瑶权衡了两者之间,她觉得听邺沛茗的比较实际,便道:“听你的。” 邺沛茗抚掌跟她就这么定下了约定:“我那书架子上有本《三字经》,你拿来,我教你。” 天快黑时,马锋与马兴业总算是回来了,他们拉着一辆简易的木车,邺沛茗吩咐他们置办的东西都在木车上。 马锋来到邺沛茗的面前,有些困窘地将余下的百多文钱交还给她,并道:“那成衣贵了些,只拿回这么点钱。”他置办了八套布衫八双靴子给弟兄们,又把该打点的一切都打点好了才回来的。 想到这些,他又开始有些高兴,以往穿衣皆是等他娘缝制的,大半年也没有一件新衣。而如今,他第一次到县坊市里置办新衣,虽然把钱花出去时有些心疼,但是也抵不过有新衣的兴奋。 马兴业曾鬼鬼祟祟地提议不如他们拿着这些钱跑了,他严肃地批评了他:“我们既然与邺公子有言在先,岂能出尔反尔,这能是大丈夫所为?!”马兴业悻悻然,也把那些想法压下。 邺沛茗道:“你拿着罢,路上兴许会用得着。” 马锋瞧了瞧邺沛茗又看着那百余文钱,他尽量克制内心按捺不住的激动,道:“这怎么能行,邺公子给我们弟兄们置办行头又给我们吃的,我们已经感激不敬。而且我马锋虽曾落草为寇,可也讲信誉,既然说了工钱一百文,那绝不多拿邺公子一文钱!” 邺沛茗点了点头,心道她也算是没信错人,嘴上道:“嗯,不过我让你拿着,并不是给你,我说的是路上兴许会用得着。”意思是她懒得怀揣这么多钱,届时通关所需要的费用由这儿出便好了。 马锋悟了过来,便将余下的钱收入怀中,突然扑通一下跪倒在邺沛茗的面前。他的行为把凑在木车处拿着新布衫的弟兄们惊到了,他们纷纷不解地看着他,连邺沛茗也忽然抬眸注视着他。 “先前我等拦路抢劫,着实是大错特错,邺公子教训了我们两回,也算是我们活该,自找的。而邺公子不计前嫌,不仅给我们活干给我们饭吃,还如此大度为我们置办衣物,我马锋——无以为报,只求能追随邺公子,干粗活也好,做牛做马也罢,全听邺公子的!”马锋发自肺腑地朗声道。 马良才是他们中最快反应过来的,他也过来跪倒在邺沛茗的面前:“邺公子的恩情我马良才也没齿难忘!” “我高天纵也愿做牛做马以报邺公子的恩情!” 这三人发自肺腑的感言感染了其余人,他们也纷纷跪在邺沛茗的面前,一副以后以她马首是瞻的模样,而心里也会这般想:锋哥果然聪明,若得邺公子收留,那日后便不愁吃穿了。 “我一不做山匪,二不入世,你们跟着我,我也没活让你们干。”邺沛茗道。 马兴业等人面面相觑,唯有马锋依旧高挺胸膛,面不改色:“我马锋自愿追随邺公子,不求工钱也不求口粮。” “没工钱也没口粮,你可是会饿死的。” 马锋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赖在这儿,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山麓:“我就在那儿也搭一间木屋,我可以每日去钓鱼去狩猎,而邺公子若是有任何吩咐我也能很快地过来。” 这座山也不是她邺沛茗的,他爱到哪儿搭木屋也不关她的事不是?邺沛茗想,便随他去了:“若到了恩州你还这么想,便随你吧!” 马锋面上一喜,又隆重地磕了一个响头:“俗语有言,男子汉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爹娘,邺公子是除此之外我唯一会跪的人!” “附议。”马良才和高天纵也很快地道,不过他们私底下问马锋,“我们若是在这儿落脚,家里头怎么是好?” “眼下能顾得上自己已然不错,何况回去了也只有饿死一条路了!” 他们深以为然。 陈沅岚不明白宋瑶怎的忽然读起了《三字经》来,宋瑶想起邺沛茗叮咛她的事情,也不再多想,只道:“是沛茗让我读的。” “你怎能直呼她的名讳呢?”陈沅岚蹙眉。 “那我该怎么唤她?” 陈沅岚也犯了难,她唤邺沛茗的闺名本已是不太妥当,这晚辈直呼长辈的名讳也不妥。 邺沛茗走了进来:“没什么妥不妥的,我说了,在我这儿,不兴繁文缛节那一套。” 陈沅岚知道自己与她辩驳肯定也是辩不过的,干脆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夜沛茗打算如何安置他们?” “昨夜他们是如何过来的,今夜照旧。” “这怎可,他们如此敬重你,你却依旧让他们露宿野外。” “那你有何说法?” 陈沅岚想了想,这里头也就她们三个是姑娘家,两大一小凑合睡卧塌那是不成问题的,而外头就让给他们吧,好歹是有瓦遮头。 “也成。”邺沛茗在卧塌上坐下,便要脱布衫脱靴,陈沅岚心头一跳,忙问:“沛茗你这是作甚?” “自然是歇息了,怎么,又改变主意不让我上来睡了?” “不,只是c只是你这个时候不都要小酌一杯才入睡的吗?今日好似还未曾见你小酌一杯。” 邺沛茗凝视了她一小会儿,不明白她怎么忽然就那么支持她喝酒了,须臾,她笑了:“行,那我就去小酌一杯再回来。”说完,她又把布衫穿回去,还摸了摸在背三字经的宋瑶的脑袋。 陈沅岚不知自己怎的,好似松了一口气。 邺沛茗这回干脆拿出了一坛子酒,她刚掀开盖,那浓烈的酒味便一下子钻入了马锋等人的鼻中,他们纷纷围了过来。黄土六先开了口:“这酒味好生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邺沛茗笑问。 “没有寻常酒的酸腐或是甜味儿,反而有些辛辣。”马锋道。 “我这酒,酒量不好的人,一杯即倒。” 众人不信,邺沛茗便倒了一碗,让他们尝一尝。马锋是最先喝的人,他本想不带喘气地一口喝完,可第一口入喉,即把他呛得鼻涕眼泪横流。看着那被糟蹋了的酒,众人惋惜:“锋哥,你吃这么急做什么?” 辛辣的滋味在鼻喉的腔道里尽情肆虐,令马锋苦不堪言的同时脑袋又是一阵发晕,过了许久他才缓过劲来,而那酒的滋味又慢慢地便得令他心情亢奋起来,直呼道:“好酒!” 邺沛茗又倒了一碗,黄土六急不可耐地抢着喝了一大口,结果一如马锋的反应,这酒把他辣的差点吐出来。众人见状,也不敢大口喝了,只能小口小口地尝。八个人,连一碗酒都没喝完,酒量差的如马良才高天纵已经倒下,酒量好的也差点承受不住这酒劲。 “这是什么酒?”马锋问。 “酒类嘛是白酒一类的,牌子不知道。” “这怎么可能是白酒!” 邺沛茗才忆起这儿的白酒跟现世的白酒不一样,便道:“我叫它猴子酒。” “猴子酒,可是邺公子酿的?” “算是吧!”不是她酿的,不过估计就只有她有。 马锋嘴馋了,便将碗里剩余的喝完了。邺沛茗问他:“可还撑得住?” “撑得住!”马锋拍了拍胸脯,邺沛茗便又倒了一碗给他,不过他只喝了三分之一便倒下了,而其余的也被嘴馋的人喝完了。 看着这屋里横七竖八倒下的一片,邺沛茗出外头舀了一口水来喝,等酒味不浓了才回到房间里去。宋瑶已经睡下,陈沅岚正帮邺沛茗整理那书卷少得可怜的书架子,见她进来,且身上有酒味,自己也找不到别的理由不让邺沛茗呆在这屋里了,便道:“明日,你当真送我们去恩州吗?” “嗯,说好了你陪我两日我便送你们过去的,昨日加今日已有两日,该动身了。” 陈沅岚接不了话,而邺沛茗这回只脱了外头那件布衫便躺在了床的里侧,陈沅岚见中间还隔着一个宋瑶,便放宽了心,掐灭了油灯也躺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行路 从这儿去恩州,快马加鞭需七八日。而邺沛茗有马车,若是以马车的速度也要半个月才能到,更何况如今还带着马锋等人,如此和步行倒也没多大区别。不过她们无需绕开官道走小道,也许二十余天便能到那儿了。 邺沛茗检查过地图,只要离开大庾岭一带,山路便会少许多。而恩州那一带更是地势平坦开阔,河泊众多,想必也不会有旱灾,百姓相较而言日子还算平稳。 只是她们一路南下,看见有不少农田被毁,还遇见不少瘦得只剩得一把骨头的饥民。一些大县城将关卡设置得很严格,一律杜绝饥民进城,以至于外头坐着不少等死的饥民。 饶是逃生过来的陈沅岚见得惊心c痛心:“怎么会这样?” 马锋解释道:“这些饥民都是闹旱灾的山南道过来的,一路上见着什么便吃什么,连那还未收割的庄稼,也偷偷地吃了。农户的庄稼被毁,颗粒无收,自然也就交不上税。可朝廷c官府对此不闻不问,还要加重赋税我等就是这般被逼无奈才出来谋生计的。” 邺沛茗从她贿赂衙门上下便知朝政混乱腐败,她想起了游戏里的背景提的话:“孚,信也。高祖以信得民心,以信平天下,以信治天下。然而若孚生歹意,不为民c不为道,只满足一己之私欲,将刀架于民的头上,那便为殍——饿殍遍野。” “邺公子此番见解可谓是独到,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马锋等人惊诧地看着邺沛茗,心里为她的这番话表示深深的佩服,这等心怀天下,那该有多大的气度呀! 邺沛茗没说话。实际上她有物资,也可以拯救许多人,然而,她救得了一个两个,却救不了天下人。这不是她大发善心出来赈灾救灾便行,其根源在于朝廷c官府。当初她刚来那会儿便是见识过其中的道德之沦丧c人心之难测,也促使她选择眼不见为净,躲入深山老林。 行至云开山时,与邺沛茗等人一同行走的人已经不多,他们纷纷选择了一些难走的山路。马锋等人不解之际,却见前方一阵骚动。 “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马锋吩咐马兴业道,马兴业提着刀快步走去,不一会儿便跑着回来,“前面在拦路抢劫!” 邺沛茗一乐,对马锋道:“遇见你的同行了。” 马锋大概理解她的意思,颇为尴尬,道:“那我们绕道?”话刚落音,便见四周围了不少身穿粗布麻衣,提着刀的山匪出现,并且迅速围拢住他们。马锋“锵”的一下拔一出刀来,其余人见状也纷纷拔刀。 他当初置办行头之际也置办了几把刀以备不时之需,一路上也是靠这些刀吓退了不少欲上前抢东西的饥民,如今看来怕是要见血了。 “山上是哪路英雄好汉?”马锋提气吆喝问道。 “这座山头是我们云开帮的,要想过此路,好办,所有东西都留下!”语毕,又朝马车看了看,“里边还有什么人,出来!” 陈沅岚心中一提,双手紧握着,不知如何是好。邺沛茗安抚道:“你们就在这里边不要出来。” 邺沛茗跳下马车,陈沅岚明知她不会有事,可还是出于好意地提醒:“你当心些。” “这里头还有小姑娘呢,哈哈,好,我们当家的还没有压寨夫人呢,如此甚好!”山匪笑道。 “邺公子,这厮竟敢对夫人不敬!”在马锋的眼中,陈沅岚那便是邺沛茗的人,有人惦记她便是对邺沛茗的侮辱。 邺沛茗扫视云开山的山匪们一眼,有一些刀上还残留着凝固的血迹,她对马锋道:“这可是真的山匪,你们打得过吗?”她这是在提醒马锋,对方可是杀过人的,而马锋这种半路出家的山匪,没杀过人那便在气势上被压了一头。 “打不过便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无论如何都得打得过!”马锋自是知道这个道理的,而他也明白邺沛茗的意思,尽管邺沛茗武功高强,但是她这回不会轻易出手。既然她花钱请他们护送,那也不会只是说说而已,他们还是得尽他们的职责的。 “这世道不易,大家都是有苦衷的,你们又何苦为难我们呢?”高天纵劝道。 “哈哈,谁不知这世道艰辛,所以,咱们用拳头说话。你们若想活命,那赶紧把人和东西留下,否则你们把命留下!”对方高声威胁道。 眼看是谈不拢的了,马锋决定硬干,当他一声令下,胆小如马良才都提着刀冲了出去。那云开山的山匪也面目狰狞地提刀冲过来,还有的去动马车,被马兴业挡住了。 马锋等人本来处于劣势,只是想到他们意识到邺沛茗是真的不会帮他们的,他们若是不认真,那他们就得被杀。为此,他们也发了狠地反击。一时之间,刀光剑影,痛呼声不断地响起,双方身上都被利器留下不少伤。 这时,有人趁乱向马锋的背后杀去,却被邺沛茗一脚撂翻在地,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她的出手即救了马锋的命,又提高了他们的士气,他们更加卖力更加凶猛,令对方节节败退。而马锋等人本来就一日三餐都吃饱,比起做这等拦路抢劫买卖c三餐不继的山匪,实在是有太多体力了。 很快,山匪便溃不成军,躲回了山里去。马锋趁此机会让剩余的行人也赶紧通过云开山,以免他们又杀回头。 离开了云开山,寻了一处荒野落脚,邺沛茗检查了一下每个人的伤口,然后从包裹里拿出了治疗外伤的金疮药给他们敷上。这种金疮药属于治疗效果里最差的一种,不比要在城里才能买得到的猴子酒,它在新手村便能买到。本来她快忘了的,如今见到他们受伤,这才想起来。 黄土六想起邺沛茗竟然不出手帮忙,心中满腹牢骚:“邺公子你可真是愧对我们尊称你一声邺公子!” “黄土六!”马锋开口训斥了他,从他直呼黄土六的名字便看出他是很认真的,“你忘了我们的身份了吗?” 他们与邺沛茗有约定在身,且邺沛茗于他们是有恩的,她出手那是情分,她不出手也在情在理。 “你们可是后悔了?后悔了可以就此离去,我不阻挠。”邺沛茗道。 黄土六转了个身,却并没有离去。邺沛茗知道他们心中都有想法,对她此举都有情绪,她将他们的神情一一看在眼里,却并不言语。 马锋尤记得在他即将命丧刀下时是邺沛茗出手救了他,而这足以证明邺沛茗并非袖手旁观要看着他们去送死,她或许只是想让他们明白世道的凶险,让他们受点伤,以记住,自身若是不强大,那只会任人宰割! “邺公子用心良苦,我马锋受教了!” “锋哥?”其他人都看着他,而马良才最先醒悟过来,也不再怪邺沛茗。 邺沛茗拿出酒来,给他倒了半碗,她道:“受着伤,不宜多喝。” “这点小伤无足挂齿。”马锋哈哈大笑。 他们馋上了这酒,又因先前对邺沛茗的责怪和误解而有些羞愧,可他们看着马锋喝得豪气冲天也恬着脸问邺沛茗讨要了来喝。邺沛茗不与他们计较,只道:“若我没有跟着到恩州去,你们可否将这一大一小安全护送到恩州?” 他们羞愧地低下头,那可真难说。只有黄土六依旧不满:“对方人太多了嘛!” “你们八个人不也一样被我一个人撂翻在地?有时候要正视自己能力不足的问题,这并不是什么该躲避的事情。知道自己能力不足,那便要想办法弥补。” “邺公子教训得是。” 马锋又在私底下教育了众人一番,接下来的路上他们也不敢再掉以轻心,闲暇时候他们也选择向邺沛茗讨教功夫,就这样,没多时,他们便到了恩州的阳江县与杜陵县的交界处。 杜陵县地势平坦,又因偏远而没有饥民到这边来,过关的时候便也严格了些。随着目的地越来越近,陈沅岚一直以来想说的话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她问邺沛茗:“沛茗,你,是否想过离开那深山老林住到这些有人烟的地方来?” 邺沛茗环顾四周,笑了笑:“眼下还不是时候。” “时候,那要什么时候才合适?”陈沅岚不懂。 邺沛茗没有明说,只将马锋等人的文契交还给他们,道:“好了,人已送到,钱也给了你们,你们恢复自由之身了。” “邺公子,我等已决定追随你了,放我们离开这种话,以后还是莫要再说了。” “我让你们再想一想,明日午时,你们若是还是决定跟随我,那就在这儿等我。” 众人齐声道:“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落定 进了城,也无需找人询问,邺沛茗的系统地图上便会自动显示县城内的建筑情况。邺沛茗记得陈沅岚说她的伯父陈道在杜陵县任县丞,而他的家自然就在城中住坊官府人员集中的那一块。将那一部分的地图放大,找到有三户姓陈的。而县丞又为有职无权的官,油水也不多,故而住的地方应该较为偏僻。 根据这些特点,邺沛茗径直地来到了一户门庭不算大的陈府门前。一声马嘶叫的声音引起了门房的主意,他一看竟然是马车,便连忙跑了过来。 邺沛茗问道:“这儿可是陈县丞的府邸?” “正是,不知足下是” 邺沛茗将拜帖递上:“河远道裕州封乐县陈沅岚有要事求见陈县丞。” 那门房拿进去,没一会儿,便又出来了:“我家郎君请足下入内。” 邺沛茗掀开马车帘子,而陈沅岚与宋瑶皆显得有些紧张,邺沛茗将宋瑶抱下来,陈沅岚这才独自下来。她牵着宋瑶的手,茫然地看着邺沛茗,后者道:“进去吧。” “那你”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陈沅岚想,她们也是时候分别了,在这将近一个月时间的相处里,她对邺沛茗还真是有些依赖和不舍了。在跨入陈府的门槛那一刻,她忽然担心了起来:若是伯父不愿收留我们,若是我们连累了伯父,若是 只是见到陈道的那一刻,她便什么也不想了,陈道看着她,热泪盈眶:“这是沅岚呀!” “伯父,是我!”陈沅岚的眼泪夺眶而出,这么久,她总算是见着亲人了! 俩人默默地擦干了眼泪,陈道又让陈沅岚带着宋瑶到正房那头去,小心谨慎地关上了门,才开始与陈沅岚话家常:“沅岚,将军谋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只是将军知道他这一进宫便有去无回,故而事先安排我们逃走。我只隐约听过将军他请求皇上赈灾c救难民,然而在朝廷中有人并不支持,他们又畏惧于将军的兵权,故而设计游说皇上杀了将军。” 陈道一拍大腿:“昏君c贪官!”又问,“你们是怎么逃到这儿来的,可有人发现?” “我们母女得一位恩人相救,并造了公验将我们送过来的,有公验在身,并无人知道我们的身份。” “这位恩人在何处,我想见一见他!”陈道想了想,又问,“沅岚,我许是不该问,可你在这些日子里,可有与那恩人独处?” 陈道乃读书人,骨子里便遵从那一套礼节,若陈沅岚与陌生男子共处一室,那她无异于做出了伤风败俗之事。 “伯父,她乃女子。”陈沅岚知道她伯父在想些什么,甚觉得委屈。 “女子?!哦,那便好” 用膳的时候,陈道将陈沅岚母女介绍给众人,不过却说她们是远亲而不敢说是侄女。只是那陈道的夫人见过陈沅岚,她是个贪生怕死的,夜里便提心吊胆地去威胁陈道将她们送走。 陈道拗不过她,只能在第二日婉言相劝陈沅岚,她知道她婶婶的意思,也不打算为难陈道,便带着宋瑶离去。陈道给了她一些细软,又让人将她从后门偷偷送走。 “阿娘。”宋瑶看着垂泪的陈沅岚。 陈沅岚擦干眼泪,决定振作起来,道:“没事,娘可以去找活干,娘知道纺织工坊有招女工的。” “阿娘,咱们可以去找沛茗。” 陈沅岚的确可以去找邺沛茗,然而她又有何资格去求邺沛茗收留她们?她这么做,也忒无耻了些。她摇了摇头:“不行,我们被她相救,又一路护送过来,她对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我们再去找她,只会给她添麻烦。” “哦。”宋瑶郁闷地低着头,“可她答应过会救我们的。” “她已然救了咱们。” “她说她要教我读书写字的,我才背会三字经。” 忽然,耳边一道熟悉的笑声:“没错。” 陈沅岚一惊,却见邺沛茗就立在不远处,她的心跳不知怎的竟加速了。宋瑶小脸蛋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沛茗!” “你怎会”陈沅岚牵着宋瑶走至邺沛茗的跟前。 “我要回去了,你们要与我一同吗?”邺沛茗没回答她为什么会在这儿,只这么问道。 “可我们” 邺沛茗知道她要说什么,摆了摆手,她本来答应送母女俩过来,无非是一个人呆太久了,她很是无聊。可随着这些日子她们的相处,让她觉着,有人相伴也不错。既然她们无处可去,而她也缺个伴儿,那何不将她们带回去呢? “午时快到了,我还得去看看马锋他们是否在那儿呢!”邺沛茗道。 “谢谢你,沛茗。”陈沅岚的心情无以言表。 邺沛茗淡然一笑,将宋瑶抱上了马车,再朝陈沅岚伸出了手:“下定了决心吗?” 陈沅岚伸出手去,搭在了那有些粗c但是很暖的手心上,郑重地点点头:“嗯,我们跟你走。” 马车悄悄地离开陈府正如它当时并不起眼地出现,到了离城门最近的坊市里,邺沛茗去买了一些热食给母女俩吃,然后才出城去。 马锋等人在约定的时间前便到了阳江县与杜陵县的交界处,他们寻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坐着,午时还未到,肚子便打起了鼓。 黄土六摸着肚子问道:“锋哥,邺公子到底要何时才会出现?” “不管他何时才出现,我们都要等。”马锋一直留意着官道的情况,也有些摸不准邺沛茗到底什么时候才出现。 “可我饿死了。” “那你就吃东西去!” 黄土六讪讪地笑:“我昨儿去赌坊见识了一下,那钱都c都c没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敢去赌,你不要命了?!”马锋严厉地斥责道,他们为了省钱,连客栈都不去住而是找了家客栈的马厩将就着过的,这些工钱也都是打算省吃俭用一些,寄回去给家人的,可这黄土六实在是太自私了! “我这不是c想到能跟着邺公子,所以一时忍不住。”黄土六咽了一口唾沫,连忙道,“我错了锋哥,我真的错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你别以为跟着邺公子就还能三餐管饱,我既然决意投奔邺公子,绝不是为了这三餐!我相信跟着邺公子,是能让我等在这世间有更多的生存方式!”马锋严肃道,又看着余下的人,“你们也记住了!” “我等记住了,锋哥!”马良才等人应道。 就在这时,邺沛茗驾着马车慢慢地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高天纵跳了起来:“锋哥,那像是邺公子的马车!” 八个人拿齐乐东西纷纷朝那马车奔去,近了一看,果然是邺沛茗。他们的心里一阵激动:“邺公子!” 邺沛茗仔细地打量着他们,过了一会儿,笑了笑:“一个也没缺呢!” “我等既然决意追随邺公子,自然会坚定下来的!”马锋朗声道。 “对!”众人附议。 宋瑶从里头钻了出来,看了他们一眼,他们见到她便知道陈沅岚也在里头,不由得有些好奇:“夫人跟小姐也跟我们回去吗?” “自然!”宋瑶道。 邺沛茗对于他们对陈沅岚母女的称呼一直都没有纠正,因为她本就不怎么在乎这些。而被人这么叫的陈沅岚也不知如何开口纠正,她总不能说她是将军夫人,是逆贼之妻的身份吧?可她也不能说她不是邺沛茗的“夫人”,在他们的眼中,邺沛茗即男子,她跟邺沛茗住在一块儿岂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种时候宋瑶跳出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这倒出乎陈沅岚的意料,她悄悄地问道:“你为何要回答他们?” 宋瑶仰着小脑袋,颇有条理地回答:“因为他们尊敬沛茗,他们自然就会尊敬我们。”她需要这一份尊敬,这是她们能在这个世道继续有尊严地活下去的证明。 邺沛茗闻言,只当没听见,但是为了不让她陷入了太深的想法当中去,便道:“瑶儿,先背一段三字经来听听,看看你是否懈怠了。” “自然没有!”宋瑶道,便摇头晃脑地背起了《三字经》。 陈沅岚听到了邺沛茗对于宋瑶的称呼变化,她想了想,便也默许了下来。 虽说众人不急着赶路,但是如来时那般马锋几人依旧走路似乎有些惨,而邺沛茗恰巧好买些日用品回去屯着,便去买了两辆驴车,车上装着货物,四个人便轮流着坐在驴车上歇息。 知道云开山有土匪,他们便不再走那条道,虽然别的山头也遇到一些山匪,但是在邺沛茗的指导下,他们的功夫也大有长进,加上不怕死,那些山匪便也伤不到他们。 长途跋涉两个月后,他们再度回到了大庾岭,邺沛茗的那间木屋。 宋瑶首先推开了那扇关了许久的门,一股灰尘扑面而来,将她呛得猛地在咳嗽。陈沅岚连忙过去帮她拍干净脸上的灰尘,道:“让你别急,你就是不听!” 邺沛茗也朝她们走了过去,心里道:“看来又得大扫除了。”扭过头看见马锋等人局促地站在外头。 马锋等人的确很局促,虽说他们决意追随邺沛茗,但是此时的他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茫然地想:眼下要到哪儿去? 邺沛茗知道他们的情况,环顾四周,道:“老规矩。” 众人一听,便知道邺沛茗有事要他们做,而她也不会亏待他们的!当即便充满了希望地看着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立根 既然邺沛茗决定收留陈沅岚母女,那她这儿是不够地方住的,为此她需要加建木屋,而且马锋也说了他想要在不远处搭建木屋,为此,她连建造木屋需要的工具都准备好了。 马锋看见驴车上的工具时,才明白邺沛茗一开始便没打算对他们置之不理,当下对邺沛茗更是感激。 只有两三个人不甚明白:“邺公子既然这么富有,为何不在城里置办家业?” “在城里置办家业,然后呢?”邺沛茗反问。 “然后?”他们支支吾吾的,是啊,然后怎么样呢?眼下这个世道,有钱的人家都被盯着,官府想尽了办法搜刮民脂民膏,饥民想尽办法将有钱人家的钱粮抢光,邺沛茗这么做无异于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马锋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既然都决定留下来,那房子总不能靠邺公子帮你们搭建吧?” 他们这才开始干活去。 他们的人分成两拨,一拨帮邺沛茗搭建木屋,另一拨则在不远处另外搭建木屋供他们暂时栖身,日后再慢慢地给自己搭建木屋。有余阳余月两兄弟在,这木屋的搭建也还算顺利,邺沛茗能做的就动手去做,做不来的她就在旁边转悠,琢磨着修个篱笆,养些鸡鸭。 陈沅岚日常则帮她洗一洗衣衫做做饭,见宋瑶在读书,偶尔也会过去看看。 马良才等人瞧着邺沛茗这三人的举动,有些闹不懂,闲来的时候便缩在一角讨论:“锋哥,你说这夫人和小姐是邺公子家里头的嘛?我瞧邺公子也不过弱冠年华,就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了?” “邺公子早成家吧!”高天纵道,“我觉得邺公子出身定然不凡,这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都是很早便成婚的。” “我看夫人跟小姐都是邺公子捡来的。”马兴业撇了撇嘴,不以为意。 周家和一个巴掌便落到他的脑袋上:“说你脑子简单还真是简单!” 马锋一直没有开口参与到这样的闲话中去,只在他们越说越离谱之际,才清了清嗓子:“这邺公子c夫人与小姐岂是我等可以在背后议论的?我们只需做好分内之事便好,其他的若是再多说,小心舌头。” 马良才等人还是十分听马锋的话的,闻言,纷纷捂嘴,都干活去了。 马锋的目光透过那木屋投向坐在里面喝着小酒的邺沛茗身上,若有所思。旋即,他对于自己的困惑“呵呵”一笑:“是男是女又如何?” 木屋搭建了两日,也还未稳固,这样的木屋住起来也不够让人放心,邺沛茗终于受不了了,找来马兴业,给他一贯钱:“去附近的村子里,找个工匠。” 余阳和余月两兄弟有些惭愧,但是他们是木匠而非工匠,且学习的手艺也不过是祖辈传下来的水平的一半。邺沛茗也没怪罪他们,拉着他们喝酒,这一喝,他们的郁闷便又一驱而散了。 工匠来了,还带来了两个学徒,他们指挥着马锋等人干活,仅三日,木屋便建好了。余阳余月两兄弟偶尔在旁边偷师,然后回去搭建他们的房子,也建得像模像样的。 工匠见这群人在深山老林里隐居生活,不由得心生羡慕:“各位当真是有远见呀!” 马锋从邺沛茗处得了一坛子酒,得到她的授意,给工匠倒了一碗酒,笑问:“何以见得?” “外头又乱了!多少人也想躲进深山老林里来躲避苛捐杂税c躲避混乱,但是这山里有豺狼虎豹,着实危险。若非这位小兄弟再三保证安全,又有这么多工钱,我也不至于会过来。”那工匠指着马兴业道,浓烈的酒味钻入他的鼻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心里顿时便要醉开了去。 马锋端起酒盏,道:“我们也都是追随着我们的公子罢了!” 工匠跟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酒盏,好奇地问道:“你们的公子?” 马锋仰头喝了一大口酒,他现在的酒量可是好了许多,邺沛茗每日都跟他们喝酒,他的酒量也就这样上来了。 “你觉得哪位能当我们的公子?”马锋酒气上脑,心里直道,爽! 工匠是个有眼力的,一眼便看出了他们这些人中最为与众不同又最是神秘的邺沛茗。他年轻的时候便跟着师傅四处谋活,帮过不少达官贵人起房子,什么样尊贵的人没见过?可是邺沛茗这样对一切都不甚在乎,性子洒脱,又鲜少言语的人看似很高傲,可她对待弟兄们却很是真诚,弟兄们对她很是恭敬,又不会拘泥,说明她并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人,这便令他对邺沛茗的身份更加好奇。 邺沛茗正在听宋瑶背《三字经》,见她有认真地按照自己的吩咐去背书,甚是满意,等她背完了便拿出了一串糖葫芦给她。这糖葫芦是她在杜陵县闲逛的时候买的,将这些东西丢入系统的包裹里,便不担心食品的保质期问题。 听见这些人在背后议论她,颇为无奈:“这武功高强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想听的不想听的都听见了。” “沛茗,接下来我们读什么?”宋瑶问道,《三字经》她已经滚瓜烂熟了。 邺沛茗翻了一下系统包裹,发现书籍栏中多数都是武功秘籍,启蒙学的书籍倒是没有多少了,她只能拿出《论语》来让她读。 马锋带着工匠去建他们的房子了,陈沅岚这才出来打量着这多加的木屋。木屋跟邺沛茗原来的差不多大,按邺沛茗的意思特意在木屋边上搭了一个避雨的棚子,她还要在那里放一张躺椅,用她的话而言便是:“下雨天躺在这里喝着小酒,多惬意。” 陈沅岚想象不出有多惬意,但是她听邺沛茗的。 新的木屋里头有两个房间,还有一小块地方用帘子隔了起来,邺沛茗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道:“你跟瑶儿住这儿,也方便你照看她。闲来你若是想做点女红或是跟瑶儿一样读书习字,可在那里头。” 陈沅岚心中一动,她又问道:“那你呢?” “我?自然是睡我那儿。”邺沛茗说完,瞧着陈沅岚的眼神有一丝戏弄,“不若让瑶儿睡我那里,你与我一同睡?” 陈沅岚的面上一红,嗔了她一眼。邺沛茗低声问道:“你我同是女子,一起睡又怎么了?” “你,你爱喝酒,我才不和你一同睡罢!”陈沅岚连忙走出木屋,她只觉得天儿热,连她的脸都火辣辣的,让她羞得不敢抬头见人。 邺沛茗坐在棚子外头的围栏处,高声问宋瑶:“瑶儿,你想睡哪儿?” 宋瑶放下书,略加思索,指了指邺沛茗的房间:“这儿!” “哦,为何?” “这里坐北向南,位置好,且没有蚊子!”宋瑶说完,又想了想,“还有更衣室与沐浴就在这边上。” 那儿自然是没有蚊子,她的床榻是用系统里边的木材打造的,这种木材有一种特殊的气味能驱蚊,睡在上头的人还能安神助睡眠。 邺沛茗笑了笑,道:“那我让给你住如何?” “好呀!” “瑶儿,不可!”陈沅岚连忙开口,宋瑶困惑地看着她,“阿娘,为何不行?” “那儿是主人住的,咱们是客,不可逾礼!” 宋瑶撇了撇嘴,只道:“阿娘,沛茗说了在这儿不兴这一套繁文缛节的。” “你!”陈沅岚被她牙尖嘴利地驳斥得没了办法,只能朝一脸事不关己的邺沛茗叹了叹气。 邺沛茗闲来无事便去看看马锋他们的房子建得怎么样了。只见离邺沛茗的屋子百米内一个地势平缓的地方,周围的树木都被伐了,八个男人外加工匠及两个学徒,七手八脚地搭建第二间木屋,边上已有一间搭建好的。 “邺公子!”马良才看见了邺沛茗便呼道。 邺沛茗点了点头,问道:“工钱还够吗?” “还够这一间的。我们打算先住着,等日后再自行搭建。”马良才道。 邺沛茗看了一眼,他们的木屋并无邺沛茗的那么讲究,也就简简单单的房子,地上铺着布衾,看样子他们便是在那里打的地铺。 “你们对未来有何构想?”邺沛茗又问。 “未来c构想?”马良才显然有些不太理解。 “就是木屋建好了,你们也住下了,之后呢?” 马良才想了许久,才能给出一个模糊的答案:“跟着邺公子钓钓鱼c打打猎,然后到坊市里头去换些所需的东西就这样吧!” “你们出来,除了谋生,还有要照顾着家里吧,如此的话,你们可没有能照顾到家里的地方。” 马良才苦笑了一下,道:“邺公子,你或许是真的不知,我们出来了其实就没想过能回去,因为我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于流寇刀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食不果腹饿死了。我们出来也算是给家里减轻了一些负担,所以,我们能活着便已然不错,哪里还会奢望太多。” 邺沛茗没说什么,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之时又道:“晚上过来用膳。” “哎,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大乱 马锋等人定下来后,偶尔跟着邺沛茗去钓鱼c打猎,钓起来的鱼他们放在水里养着,打到的猎物剥了皮,晒成肉干,省着吃。偶尔邺沛茗大发慈悲了便会让他们过去吃一碗米饭,饭后又喝喝酒,聊一聊眼下的局势。 邺沛茗围起了篱笆后,又去买了些鸡回来养,马锋也有样学样。他们大部分人的心性倒也随着邺沛茗宁静了许多,只有黄土六以及周家和始终觉得这日子过于枯燥,偶尔会跑下山去。 忽然有一日,俩人大惊失色地跑回来,道:“大事不妙了!” “什么大事不妙了?”马锋对于他们这毛躁的性子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乱c乱了!”周家和粗喘着气,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性急的便开始抓着他的胳膊,着急道:“什么乱了,你把话说清楚呀!” “哎,我来说!”黄土六缓过气了,连忙道,“郓州乱了。那边有个人不满朝廷的苛捐杂税,率领了千人揭竿而起,攻占了郓州。眼下怕是要打仗了!” “当真?” “当真,从衙役处听来的消息!” 马锋剑眉一扬:“将此事禀告邺公子去!” 一行人紧张地找到邺沛茗,马锋将事情告知她,她听了以后,似乎并不意外:“天下各地近年来不是水灾便是大旱,庄稼能有一半收成已然不错,但是朝廷用兵不息,愈敛愈急,各地又不上表灾情,使得天下百姓流殍,无处控诉。天下大乱是迟早的。” 她不仅知道肯定会有人造反,她还清楚“孚朝”快要完了,毕竟游戏背景写的就是孚朝末年。她还知道接下来或许还有许多天灾人祸,比如未来的某一年岭南会爆发瘟疫。 邺沛茗又问:“可知起来造反的是谁?” “好像是一个私盐贩子,叫王矩。他带着私盐帮的数千余弟兄用了三个月不到的时间便攻占了郓州,收了郓州数万的官兵。消息传来这儿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月。” “那城中有何异样?” “只听人这么说,倒是没听说有何异样的。”周家和道。 “也对,郓州离咱们这儿十万八千里,怎么打也打不到这儿来的。”马兴业松了一口气。 马锋拧着眉头,有些犹豫。邺沛茗留意到了,问:“马锋,你为何皱着眉头?” 只见马锋锤了一下大腿,愤慨道:“这狗朝廷,最好是早些灭了!可这边的百姓不管是希望他们打过来或是没打过来,对此都是无动于衷,着实令我感到心惊!” 众人纷纷点头,邺沛茗笑道:“这有何不能理解的,老百姓嘛,怕死。怕自己当了那义军会被杀,可心里又希望义军打败朝廷军,解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他们没打过来,那他们相较而言也不必担心战乱祸及自身。换了你们,你们会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他们人单势薄,不仅起不到什么作用,还会枉送了性命c连累乡里。马锋道:“最近也不是只有王矩的义军,还有许多人都如他那般起来对抗朝廷,可都被满门抄斩,这儿便也不见得有人愿意起来对抗朝廷。” “朝廷定然还会征兵的。”邺沛茗此言一出,马锋等人脸色皆变,“我们被征了去倒也罢了,可我们家里的老父以及幼弟” “你们是只想救家人呢,还是乡里?”邺沛茗问道。 “我们私心地认为,能救家人是最重要的,乡里若能相救,倒可一并相救。”马锋甚是为难地回道,忽然,他对于邺沛茗问的这个问题感到了困惑,“邺公子为何有此一问?” “若是只想救家人,那简单,你们把他们接到这儿来便好了。若是想救乡里,你们倒是可以学着王矩。” “邺公子”马锋听了,心里头直跳,心道这邺公子也太镇定了,造反的事情就如同说用膳一般风轻云淡。不过也正因为她那与众不同的气度以及深不可测的心思,他们才会被她折服的不是?! 邺沛茗拿出了一份大庾岭的地图来,她指了指大庾岭脚下的几处,道:“这儿你们应该很熟悉。” “自然,这里是安远镇,这里是我们仁化县,然后这里是浈昌县,顺着浈水而上是始兴县,始兴县后上去是韶州府。” 邺沛茗点了点头,又指着浈水的那一带,道:“这里都是山,只有浈水两岸地势平坦。”从这里一直到浈阳那边才算地势开阔的平原,而在这复杂的山地丘陵地带生活,纷乱会较少。 “可是韶州府那边容易发生洪涝,不少庄稼都淹了。”高天纵道。 “大庾岭脚下不就不会吗?”马良才反问。 “最主要的是,大庾岭脚下的这块地是无主之地。”邺沛茗说,大庾岭脚下自然是有村子的,但是这些村子离山林还有一段距离,而他们的田地自然也没包括大庾岭脚下的这些。眼下的世道,无主之地被人霸占是常有的事情,而官府也不曾理会,只需他们缴纳赋税便由着他们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呀?”马兴业听了半天也听不懂。 马良才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道:“邺公子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把家人接到大庾岭来,将他们安置在大庾岭脚下,这样一来,我们既能有个照应,又不怕家人会饿死!” 众人也想到了,只是他们也有些担忧:“这天下这般乱,在哪儿不都是一样的吗?” “至少在这里,我能给你们一片和平c宁静的天空!”邺沛茗的话掷地有声,嘴角扯了扯,“我也非铁石心肠之人,既然你们决定追随于我,那这也算是我对你们真心待我的一点回礼吧!” 邺沛茗的话在他们的心中是一诺千金的,他们也相信邺沛茗说得出做得到,为此,心中也有了些期待。 他们商议此事一直到了深夜方才离去。宋瑶已睡下,邺沛茗便去沐浴,出来后发现陈沅岚披着外衣便来寻她了。 “怎得还没歇息?”邺沛茗拿出纸笔,在案桌上写着什么。 “你真的要这么做吗?”陈沅岚问,实际上邺沛茗和马锋等人的话她一直都听着,宋瑶也听了去,只不过她们谁也没有插嘴。 “你反对我这么做?”邺沛茗微微抬头看着她。 陈沅岚慢慢地理解了她的话,旋即摇了摇头,道:“自然不是,沛茗菩萨心肠,做好事我自然不会反对,且让他们一家团聚享天伦之乐,这也是善事。” 邺沛茗坏毛病又犯了,忍不住以凉薄的口吻问道:“怎么你不是说我赶尽杀绝的吗?” 陈沅岚想起很久以前,俩人为了是否看着马锋等人白白饿死而争执不休,虽然最后邺沛茗妥协了,但是她们的对话,俩人都没忘记。陈沅岚思及此,不由得脸上一臊,但是又觉得邺沛茗还斤斤计较,一点度量都没有,便道:“你怎得如此小气,往事记得如此清楚。” “那依你之见,我该记些什么?”邺沛茗好笑地问。 “你还是去记些天下苍生之事罢!” 邺沛茗笑了:“可你不觉得我乃女子,却关心天下苍生甚是不合规矩吗?” 陈沅岚被她驳斥得哑口无言,若在以前,她自然是觉得天下苍生乃男儿之事,用不着她们这些妇人操心。可跟着邺沛茗久了,她也慢慢地弄不清楚这男子与女子的界限,明明邺沛茗是女子,可若是邺沛茗说她要夺天下,她也丝毫不会感到诧异。 思来想去,她觉得她是被邺沛茗的那一番对天下独特的见解所影响了,觉得邺沛茗本来就不合适隐居于山林之间,而是该有一番作为的。 可这教养也是在她的心头牢记不敢忘的,邺沛茗能如此,她却是不会有这样的心思和气度的。 陈沅岚转移了话题,瞧着那纸上写的字,问道:“这是在写些什么呢?” “他们若是把家人都安置在这边,自然少不了要安家的,既然要安家,地也还没开垦,那自然需要不少粮食和财帛。我在计算都需要些什么。” 陈沅岚在她旁边坐下,道:“我替你研墨吧!” 邺沛茗眉梢轻挑,旋即低下头去继续记着所需的物资。屋外静悄悄的,月光穿过树梢从窗户投射进来,木屋内烛光晃动,烛光将邺沛茗的脸庞镌刻得棱角分明,陈沅岚抬眼瞧着她的侧颜,心中又是一动。旋即,她像是惊醒一般连忙低下头去研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厨艺 翌日,邺沛茗与马锋等人亲自到大庾岭脚下进行了一番勘探。 “沛茗,我也要去。”宋瑶紧紧地看着邺沛茗,寸步不离。 “小姐,这下山的路多崎岖,又多蛇虫鼠蚁,你身子娇贵,还是不要跟着我们这些粗人受苦了。”马锋劝道。 “这点苦你们吃得,我为何吃不得?”宋瑶反问。 众人语塞,他们这些日子跟宋瑶相处,发现她可比她的娘亲要有主见,言语犀利不说还气势逼人。再看邺沛茗也没有表现出反对,既然自己的“女儿”都不疼惜,他们又何必置喙呢?! 宋瑶早在逃避追捕的时候便吃过不少苦,只是徒步上下山岭而已,有何困难的!跟着一干人等也从未喊过幸苦,倒是让马锋等人刮目相看,也不敢再小瞧这女娃。 从山林中离开,众人觉得总算是没有那么湿热了。 岭南多瘴疠,一到春夏之际,天气又闷又热,雷雨天气也不能缓解一二反而还会让这种瘴疠越发地多。如今已入秋,可是山泽之间仍然是湿闷的。 邺沛茗考虑到不久以后的瘟疫,便琢磨着该让人去备着一些药草了。除了药草要备着,还得做好卫生方面的预防。现在不比现代有那种医疗条件跟个人卫生的意识,一旦瘟疫蔓延开来,那可是一死一大片的。 “这儿的地不错,可以开垦。只要仔细耕种,相信不过半年便能有所收成!”马锋喜悦道。 “可是这半年的粮食怎么解决?”马兴业问出了部分人心□□同的困惑。 “如今已到秋收之际,每家除了要缴纳部分粮食与人丁税外,是还会有余粮的。撑个半年总不至于有何问题。”一向寡言的余月开腔道。 “月哥,你是匠户出身,怕不是很清楚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头些年还好说,如今的世道,你留下的余粮,拿去换些布帛c油盐,便一下子就没了,哪来的撑半年?”黄土六道。 余月面露怯意,便闭口不言了。余阳不欲弟弟难堪,便道:“六哥你也说眼下不比往年,大家的日子过得都艰苦,而若非是要避祸,谁又会愿意举家迁至此呢?既然大家都想顾全家人的安危,为何就不能忍一忍呢?” 如今饭都吃不饱了,却还想着用粮食去换布帛c油盐,这简直是天真! 黄土六被他说的灰头土脸的,张嘴欲反驳,却也想不出个反驳的由头来。 众人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便纷纷看向一直蹲在地上研究土地的邺沛茗。后者自然是听见了他们的话,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她打开了系统的包括在厨师职业可用的物品栏查看了一番。 “马铃薯c甘薯十六世纪初传入的中国,虽然此地没有,但是毕竟不是我所熟悉的历史,罢了!”邺沛茗喃喃自语一番,起身对他们道,“人是要安置的,地也是要耕种的,如今的粮食还不算特别紧缺无需过于担忧。你们先到城里去将我列出的所需物资买回来。记住,你们分别行动不要引起官府的怀疑了。” 众人明白,这种时候各地都有人起兵造反,他们若是表现得很明显,难免会被官府认为是在为谋反做准备。这等关于身家性命的事情,他们自然会小心谨慎。 邺沛茗也没闲着,带着宋瑶先去府衙立了买卖那片无主之地的契约,又缴纳了足够的钱。 按规矩,田地的分配乃需男子满十八岁后由官府授田百亩,其中二十亩为永业田,八十亩为口分田,年六十后由收回。 不过这条规矩随着现在买卖田地的事情频发后,也就松懈了不少。于朝廷而言此时有人辟荒田,他们有税收自然是高兴,也就不在意邺沛茗所得的田地到底是否超过了百亩。 “沛茗到底是叫沛茗还是叫邺北?”一直在旁边观察的宋瑶问道。 “‘邺沛茗’是真的我,是唯一的我。‘邺北’能让我在世间不受礼教的拘束而自由行走,能做许多女子身份做不了的事情。所以你认为我是邺沛茗呢还是邺北?”邺沛茗笑问。 宋瑶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你于我和阿娘而言是沛茗,于天下人而言是邺北。” 邺沛茗哈哈大笑,宋瑶左顾右盼看着没人便问:“依沛茗之见,王矩能否成事?” 邺沛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莫要忘了我说过的话,不该你这个年纪思考的就莫要思虑太深。所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宋瑶隐约听懂了她的话,撇了撇嘴,不再问这样的问题。 邺沛茗知道她想问什么,基于她的身世和这份早慧的智慧,听闻有人起兵造反,她自然会思及其父在世时的一切。她的心中埋着仇恨的种子,对此便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参与或见证皇帝国破家亡的那一刻。 途经一条村子,曾经为邺沛茗造木屋的工匠看见她,登时有些欣喜地上去问候:“邺公子!” “黄老工匠。”邺沛茗的记性还算是不错的,没用多久便认出了他来。 黄老工匠有些意外,没想到邺沛茗竟然还记得他,便越发地高兴:“邺公子是从县城里出来经过这儿吗?” “嗯。”邺沛茗应道,心里隐约猜到了黄老工匠过来不只是为了跟她打招呼而已。 果不其然,黄老工匠跟她攀谈了片刻,便有些支吾地问道:“不知邺公子那儿还收不收人呢?” “黄老工匠你这话我听得不甚明白。” 黄老工匠总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上回他帮邺沛茗干活,除了有工钱还能吃到口感十分好的饭菜以及香醇的美酒,在那儿便恍若置身于世外桃源。 回来后,他想了许久,想在那儿谋一点活,好继续享受那样的日子,也总比像如今这般吃不饱穿不暖的要好。只是这怎么都无法跟邺沛茗说的。 邺沛茗抬眼看了一下西边日渐落没的夕阳,没心情再看他忸怩的模样。她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有些不近人情地道:“黄老工匠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黄老工匠对上邺沛茗那双锐利的双眸,所有的乞活之言登时便咽了回去,只能目送着邺沛茗跟宋瑶离去。 回到木屋的时候,陈沅岚已经煮好了晚膳,她看见俩人终于回来便松了一口气:“眼见快天黑了你们也还未见回来,真担心你们是否发生了什么事。”特别是宋瑶,虽说如今有邺沛茗伪造的牒件在身,但是还是担心她会被人认出来。 “能有什么事呢?”邺沛茗笑了笑,看着那像模像样的饭菜,赞扬道,“沅岚的厨艺见长了。” 知道她在调侃自己,陈沅岚不由得羞恼道:“我好歹也做了几次饭菜,又在你旁边学着,自然不会差!” “沛茗c阿娘,再不用膳就该凉了。”宋瑶道。 “知道了,你可净手了?”陈沅岚问道。 “净手了。”宋瑶等她们落座,便开始动筷,等她吃了一口菜,小脸便皱到了一块。 “怎么了?”陈沅岚忙问,这菜她已经洗干净了,也放了一点盐来提味,应该没问题才是。 宋瑶看着吃得正香的邺沛茗,问道:“沛茗你觉得味道如何?” 陈沅岚闻言,有些心酸又有些不甘地看着宋瑶,自己是她的娘亲,她这么说是嫌弃自己做的饭菜不好吃了?! 幸而邺沛茗的话让她的心情好了不少:“还不错。” 宋瑶吃习惯了邺沛茗做的饭菜,让她吃陈沅岚做的饭菜还真的是一时之间口味调不回来。邺沛茗此言表明了她不会特意为她去再做一道菜,她也只能给面子给陈沅岚,把它吃完了。 “这菇刚采摘没多久,还鲜着呢”陈沅岚说着便给邺沛茗添了一些到碗里。邺沛茗有些许意外,旋即看着陈沅岚,眉眼间都溢着一股笑意。 宋瑶闷闷地看着,她知道自己惹陈沅岚不高兴了,陈沅岚就对邺沛茗好了。 吃完了晚膳,马锋等人也回来了。 “邺公子,东西买回来了。” 邺沛茗也不清点,这点信任她还是会给的,问道:“用膳了吗?” 黄土六刚要说话,马锋便抢在前头道:“劳邺公子挂心,咱们在回来的路上吃了。” 于是几人又商议了一下接下去要做的事情便散去了,回去的路上,黄土六忍不住道:“锋哥,邺公子明显是想让咱们在那儿用膳,你为何说我们已经吃过了?” 马锋瞥了他一眼,道:“你到底是还没明白。” “怎么了?”黄土六一脸茫然。 马良才琢磨了一会儿,道:“锋哥的意思是,邺公子她们已经用过了晚膳,我们若是要在那儿用膳想必又得劳烦邺公子或夫人下厨。咱们的身份让邺公子和夫人做伺候我们的事情,这显然不妥。” “那有时候我们不也是到邺公子那儿用膳的吗?”黄土六嘀咕道。 “你到底还是拎不清。”马良才道,众人把目光放到了马锋的身上,他才沉声道,“日后晚膳自己解决不可多赖着公子,以免让你们娇纵了起来。” “是!” 准备了两日,马锋等人便回了各自的老家,而马锋与马良才等乃是同村人,他们中只需一人回去便足以,余下的人便留下来帮邺沛茗的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操劳 要把一片荒地在短时间内打造起来可不容易,除了人力还得物力。现在邺沛茗他们物力有了,人力却不足。不过人力可以等马锋他们的家人到来帮忙,眼下他们几人能做的也不过是把这片属于邺沛茗的地给规划起来。 从稍高的地方看下去,底下一片宽阔的地都是邺沛茗的,马锋心里便有些激动:“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能见过这么一大片的地是属于一个人的!”虽然这地是邺沛茗的,但是他觉得他也有职责来守护这片土地。 邺沛茗笑道:“外面的地更为宽广开阔。” “那有朝一日,我,不,我等一定要去见识一下。”马锋心里有了一丝憧憬。他对土地的憧憬,自然也会生出一些对权力的憧憬,只有拥有了权力,才会有机会得到一大片土地。 “时机到了便有机会了。”邺沛茗并没有打击他,而是轻松地说道。 她轻松的姿态却让马锋不敢不当回事。他细细地琢磨了一下邺沛茗所说的话,隐约有些明白她的意思,心中顿时如被热血浇灌了起来:“公子说的是。” 黄老工匠在回老乡接乡亲的马良才等人口中听说了邺沛茗正在做的事情,他十分不理解为何当初他想投靠邺沛茗,她却不接受呢?难不成是嫌弃他是个老头儿,只会坏事? 黄老工匠心中郁闷不已,连着两日没上工,直到他的学徒来问他到底怎么了,他才把这件事告诉他们。作为报复,让他们日后别再接邺沛茗那儿的木工了。 他的两个学徒一个叫陈永茂,一个叫李子建。俩人都是这始兴县永宜村的人。在他们跟着黄老工匠去给邺沛茗搭木屋之前,他们还真的不知道这山里头竟然还住了人,而且丝毫不怕那凶猛的野兽。 如今又听说了这事,更觉邺沛茗不简单,他们心里便开始琢磨起来。 他们二人都是出身贫苦的小农之家,家里养不了那么多便让他们跟着黄老工匠学木工。陈永茂年十九,十岁便跟当了黄老工匠的学徒;李子建年十八,比陈永茂晚到一年。 早些年俩人跟着黄老工匠外出做木工,偶尔赚了钱,黄老工匠虽不给他们钱,但是也会给他们置办些好东西。 如今世道越来越乱,做工能赚的钱也不多了。如果有一个比黄老工匠更有能力的人可以庇护他们,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黄老工匠的前车之鉴在眼前,他们断然不能贸然前去找邺沛茗请她收留他们。 陈永茂道:“师傅,您常骂我跟建哥说若无好手艺,谁也不愿养废人。虽然师傅有一双巧手,搭出来的房子也是顶好的,但是于那邺公子而言,她是否需要我们这才是紧要的。” 李子建也道:“师傅,或许我们可以过去看看他们是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黄老工匠虽觉得有理,但是他只要想到届时邺沛茗要安顿那群人必定要搭木屋的,若是没有他,那木屋怎能搭成?所以他要等邺沛茗来请他过去帮忙! 陈永茂与李子建相视一眼,都甚有默契:师傅太鼠目寸光了! 俩人在私底下商议了一番。陈永茂觉得一日为师便终生为父,他们或许没必要违背黄老工匠的命令。 李子建却骂道:“眼下世道艰难,每日都能看见死尸,而来找师傅做木工的人越来越少,再这么下去,我们不饿死迟早也得分道扬镳。而且师傅这么多年也未把全部的技艺教与我们,他有私心,我们为何不能有私心?” 陈永茂面上犹豫:“不行不行,我们不能对师傅弃之不理。” 李子建又琢磨了一下,道:“这样,我们偷偷地去看看那边是否有活接,届时接了活,我们再分一点钱给师傅。这样也算是尽了孝义,而我们也不至于会没有一点后路。” 陈永茂心动了,道:“那要怎么瞒住师傅?” “明日我先过去瞧瞧,你先瞒住师傅。等看看有没有活,再来商议。” 俩人打定了主意,休息了一宿,翌日李子建便称要外出找野菜而出了门。黄老工匠看没有人找他做木工便随了他去了,反正陈永茂在,总不会是他们有事瞒着自己。 李子建走到属于邺沛茗的那块地的时候,他已经快要渴死了。随便在河边找了些水喝,便朝那隐隐约约的人影奔去。 余月正牵着仅有的一头驴跟一匹马在吃草,邺沛茗和马锋正在给整块地划分,打算根据土质来制定种植的植物。 “月哥!”李子建高兴地喊道。 余月面对这个这么亲昵地喊他的人,想了一会儿,认出了他来:“你是那个工匠的学徒?” 李子建丝毫不在意他的平淡,过去道:“是呀,月哥忘了我的名字吗?我叫李子建。” 余月远没有余阳那般能言善道,他看了看马锋跟邺沛茗,对李子建道:“你来是找公子有事的吗?” 李子建刚点头,又猛地摇头,最后讪笑道:“其实我过来是想问问你们是否有木工活儿要人做的。” 余月并不清楚邺沛茗的具体安排,但是难得有人这么热情地跟他攀谈,他也不好拒绝。便道:“我帮你问问公子吧。” 余月带着李子建来到邺沛茗的面前,把李子建的来意说了一下。邺沛茗想了一下,道:“眼下倒是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李子建一喜:“邺公子尽管吩咐,我什么活都会!” “不过,黄老工匠呢?”邺沛茗问道。 李子建眼神闪烁,心中颇为尴尬,但是仍然面不改色道:“实不相瞒,师傅他似乎希望邺公子亲自上门请他做木工。我觉得师傅此举不妥,便瞒着他过来了。” “他想让邺公子请自去请他?”马锋不悦,心道黄老工匠想得倒美! “若是他值得我去请,那我三顾茅庐又何妨呢?”邺沛茗道,她的视线落在李子建的身上,后者被她的眼神盯的心里虚得很。岂料邺沛茗话锋一转,“不过他不值。” 李子建就怕邺沛茗站在黄老工匠那边,若是如此,那偷瞒着师傅来找邺沛茗的他定要背上不忠不义的骂名。听见邺沛茗这么说,他倒是松了一口气,不担心邺沛茗会因为师傅而轻视了他。 等李子建离开后,马锋才问道:“公子,这李子建显然是对如师如父的师傅有二心,这样的人你为何要用?” “这样的人不安于现状,也不拘于道义,更不甘于等死。若是放在太平盛世,当然是用不得,可如今,可用。”邺沛茗淡淡地说。 马锋回想他们八人当初不也是不安于现状,不拘于道义,更不甘心等死,所以才会落草为寇。若非邺沛茗,他们跟李子建又有何不同呢?只是他想问邺沛茗,在她的心中,他们是否也如李子建。 须臾,他猛地醒悟过来:公子信任我,我怎可妄议公子的用心?! 邺沛茗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她的心思放在了这片土地上。按照她的规划,这片土地已经用简易的木块在边界处标识了,届时会以那为界设置护栏。而山脚下不适宜耕种的地方则用来搭建木屋安排居住 从这里至仁化县也不过四五日的脚程。马良才等人回到家乡时,村子的庄稼已经收割了,而村民丝毫不见秋收的喜悦,反而是愁眉苦脸的。 马良才等人打听了才知王矩起义的事情也已经传到了村子里。而今年的赋税又重了,刚把赋税交齐的村民家里也快要揭不开锅了。更别提村民都担心不仅仅是军户需要奔赴战场,就连年轻的壮丁都需要被征走。 马良才的爹娘见了他,顿时喜忧参半道:“你怎么回来了,锋哥也回来了?” “我想爹娘了,就回来了。锋哥他还有事在身,没有回来。” 马良才的爹叹气道:“既然已离开,为何还要回来?” 马良才这才把他们此次回来的目的相告,而与他一样的举动的还有在马锋家的高天纵以及远在别的村的余阳等人。 听说马锋等人投靠了一个家财万贯又心善的人后,他们都有些心动了。看着马良才等人穿得似乎并不差,又听说他们可以举家搬到那边受庇护,还可跟家人呆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就更加心动了。 “只是,家里的地怎么办?”马锋的爹犹豫道。 “阿耶,这都打仗了,守着地能做什么呢?”高天纵道。 “不行,这地是咱们家的,咱们一离开可就没了!” “邺公子已经置办了不少地,您不怕到时候没有地了。” 有些不愿离开村子,不愿离开这片地的,马良才c高天纵等劝说无果后便只能先由着他们,而把愿意跟他们离开的人先到了大庾岭脚下。 这件事也是藏不住的。很快便传到了别的村民的耳中,他们有的人真心想另寻出路,有的则是不愿只让这几户人家能有这样的便宜事,便也偷偷跟着过去了。 等他们陆陆续续地到了大庾岭脚下时,看着这一大片的地日后便是交给他们耕种的,心中激动不已。而这里显然是没有外头那么乱,他们若是好好耕种,来年定能大丰收! 马锋只在来投奔的这些人中看见自己的弟弟妹妹而不见爹娘,便问高天纵道:“纵哥,阿耶与阿娘呢?” “他们不愿前来,只道愿我们照顾好阿弟与姊妹。”高天纵道。 马锋有一丝担忧,最后道:“罢了罢了,等都安置下来后,我再回去见他们。” 尽管邺沛茗没有亲自嘱咐要怎么做,马锋等人都已经知悉了她的安排而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在邻里到来之前,邺沛茗便已请了附近的村民来帮忙搭建了部分的木屋。 他们到来后先是让高天纵统计了人数,再核实他们的牒件,并且根据人数c户数来分得土地耕种。 除却马锋他们的家人八户共二十七人,别的跟着来占便宜的邻里有六户十八人,共有四十五人。众人头几日都是住在先盖好的木屋里的,而余下的事情则都是自己解决的。 陈沅岚问邺沛茗为何不帮忙,后者回答道:“论落地扎根,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外来人哪里比得过这些他们呢?他们常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当中,自有一套生存的方法。” 如同耕种,邺沛茗压根就无需担心垦荒的事情。这些事情他们做起来可比她要厉害得多了,她能做的也无非是从大局出发,给他们一些庇护和物质上的支援罢了。 有的人见这里的确不错,没有饥民不说,连小吏都见了邺沛茗都跟她攀谈两句。他们确信这儿可以安置下来,便回去把全部的家当都搬了过来。 前前后后忙了将近一个月,众人也总算是安顿好了。 由于在先前邺沛茗便让马锋等人置办好了铁具,再由能工巧匠的余阳余月两兄弟指点众人把耕田用的曲辕犁给造出了几把。有了曲辕犁,要翻地c犁田也就方便多了。 驴和马都被暂时用来代替牛,在有牛的人家把牛赶过来后,驴和马才能减轻一些负担。 种植物方面,邺沛茗早在安排这些事情时就已经把土豆的种植方法告诉了马锋。虽然马锋没见过土豆,但是在试吃后发现哪怕没有谷栗,依靠这个也能填饱肚子,而且这里面还有些甜。 “我等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食物,这是哪里种的?”马锋问道。 “这是在海的另一边的人种的。” “公子还到过海的另一边?!”马锋等人惊奇道。 “沛茗你好厉害!”宋瑶闻言崇敬地看着她。 被众人用敬仰的神情盯着看,邺沛茗也十分不好意思。她清了清嗓子,道:“先不说这个了,你按照我说的法子将这些土豆种拿去育芽” “是!” 等他们都散去,邺沛茗像卸下了重担似的在榻上躺了下来。陈沅岚走进来见状以为她睡了,便过去给她盖上了薄薄的被褥。 “沅岚。”邺沛茗开口唤了一声,陈沅岚像是做了什么不见得光的事情似的吓了一跳,而后她稳定心神,道,“我以为沛茗睡着了,却是还醒着吗?” “的确有些乏了。”邺沛茗道,若她还是在那个时代,根本就不会去考虑这么多人的生死以及他们的生存问题。她是给自己找事了。 陈沅岚本打算就这么出去不打扰她安歇了,但是看着她操劳了这么久,也于心不忍,便在榻边坐下,伸手给她揉了揉太阳穴。邺沛茗只是睫毛颤了颤,并没有睁开眼来,而她也摆出了一个怡然的姿态来,身躯亦开始放松。 屋内外都静悄悄的,偶有风吹过树叶婆娑的声音。没有外人打扰,连陈沅岚都有些放松起来。 忽然,邺沛茗睁开了眼,瞧着有一丝疲惫的陈沅岚,笑道:“沅岚也上来躺一会儿?” 陈沅岚觉得自己的困顿的模样被她发现了,略微尴尬,不着痕迹地瞪了她一眼,道:“我不似你那般操劳,所以你好好歇着,我不打搅你了。” 邺沛茗猛地抓住她的手,笑吟吟地道:“不打搅,你这些天操持这个家,也挺劳累的。” 陈沅岚的心一跳,又闻得邺沛茗说“这个家”,心中略不自然,道:“这个家?沛茗你又说奇怪的话了。” “哦,抱歉,忘了沅岚已经没有家了。” 方才还有些迷茫和混乱的心因邺沛茗这似刀刺过来的话,扎得心都痛了c流血了。是呀,她跟宋瑶哪里还有家呢?想着想着,她便不争气地落了泪。 邺沛茗从榻上起来,注视着陈沅岚道:“怎么哭了?” 陈沅岚恨死邺沛茗了,想不通为何说出这么伤人的话后她还能如此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难道她就一点内疚感都没有吗?! 愤恨地扭过头去不理邺沛茗。邺沛茗伸手替她抹泪,她干脆转过身去不让邺沛茗碰。 邺沛茗哂笑:“沅岚闹脾气了?” “谁跟你闹脾气了。”陈沅岚恼怒道,明明就是这人口无遮拦伤了她的心,怎么还怪她闹脾气? 邺沛茗拉了拉陈沅岚的衣袖,脸上仍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沅岚你都是个孩子的阿娘了,怎的还如此爱哭和闹脾气?” 陈沅岚见她毫无道歉之心,当即气得要离去。邺沛茗连忙闪到她的面前,刚好跟她撞了个满怀,与此同时又伸手禁锢住了她。 “你做什么?”陈沅岚脸上还挂着泪水,被她这么抱着倒有一丝暧昧的气息弥漫开来,让她的心不自然地跳动起来。 邺沛茗俯首,贴着陈沅岚的耳朵,一改方才笑吟吟的模样,认真道:“你没有家了,我也没有家了,甚至是马锋他们,远离故土,他们的家也不存在了。可是,有人的地方便能有新的家,如果我总是记挂着已经回不去的家,沅岚认为我还是我吗?” 陈沅岚尽管从邺沛茗的口中听过她的来历,可到底没弄明白。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发现邺沛茗从不提家人甚至是过去的事情,哪里像她偶尔会回忆起那座早已被尘封的大宅。 可是哪怕她回想了,发现好像也想不起太多的事情来了。自小的她便身居深院,除了特殊的日子,家门是半步也踏不出。嫁入将军府后,就更少有机会出府,将军时常不在,她能做的事情无非是呆在内宅陪陪女儿,做做女红 细说起来,她在头二十多年能回忆起来的事情还不如逃亡的这些日子以来的多,也无怪乎邺沛茗说她没有家了。有家,她也想不起家的样子了。 刚要开口跟邺沛茗说两句剖心的话,岂料邺沛茗忽然将她打横抱起,笑道:“不闹了也就是说可以躺下来歇一下了?” “啊!”陈沅岚的记忆忽然便闪回到了她被将军这般抱起来放到床上去,然后行房的事情。她心中忽的有些恼自己想起那些往事,将往事从脑中甩出去,抬眸看着邺沛茗,她的俏脸便悄然地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饥民(上) 邺沛茗将陈沅岚放在榻上后也躺了上去,然后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陈沅岚侧着身子看着她,道:“你为何要发出这样的声音?”若是心思不纯的人听了,定要误会她们了。 邺沛茗奇道:“沅岚莫不是想到了什么?” 陈沅岚登时翻过身子背对着邺沛茗,话已出口便如同覆水难收,是她自己心思不纯想多了,怎能怪邺沛茗呢?不再看着邺沛茗,她怕自己说多错得更多。 邺沛茗嘴角一勾,也不再跟她说笑。在怡然的午后时光中,浅浅地睡去。 当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时,邺沛茗也在马锋的夸大其辞的推崇之下被在这里安置的村民当成了大善人,而且还是一个颇为值得敬仰的大善人。连带着见到了陈沅岚以及宋瑶都会有礼地唤一声“夫人”c“小姐”。每每遇到这种情况,陈沅岚总是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表明身份才好。反而是宋瑶当习惯了官家小姐,如今再度被人这般尊重,心中自是欢喜,也不反驳。 陈沅岚私底下向宋瑶嗔邺沛茗道:“沛茗就这么任由他们误会,也不解释一二。” 宋瑶道:“阿娘,沛茗的性子似乎一直都这般寡淡,我们当习惯才是。” 陈沅岚道:“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万一大家都当了真,沛茗日后若是想许配人家了” “沛茗是有心之人,才不会只想着这些儿女私情呢!”宋瑶道,在她的心中若邺沛茗只顾儿女私情,那她也会看低邺沛茗的。 邺沛茗走了进来,她们的对话被她听去了大半,然而她假装只听了最后一句。嘴角微微上扬:“什么儿女私情?” “沛茗你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陈沅岚有一丝慌张和羞涩,方才她还在议论邺沛茗,这一会儿正主就回来了,让她有种被当场抓到包的羞愧。 对上邺沛茗带着笑意的眼睛,陈沅岚又避开了视线,更加不敢正视她。 宋瑶为了缓解陈沅岚的尴尬,开口询问道:“村里都安排妥当了?” 这儿不过几户四五十口人,但是既然是重新聚集在一块的,自当组成了新的村子,名为“南岭村”。当初为起这村子的名字,众人争辩了许久,最终邺沛茗开口将名字定下。她的话如今已无多少人反驳,且他们都没读过书,觉得名字由读书人起也显得高雅一些。 衙门也已备了底,邺沛茗交给马锋处理的土豆也都育好了芽,分别发到各家的手中耕种。除了土豆,各家也都按自己的老习惯种起了庄稼。 虽说邺沛茗没有插手耕种的事宜,可她也没闲着,借着各种由头买了更多地空地,甚至有一半山林都被她买了去。 衙门收了她不少好处,自然不会多管她买下来是要做什么。而且眼下北方战事吃紧,连带着他们这边的俸禄都缩减了,为了养家糊口,使用手中的权力给邺沛茗大开便利之门也无所谓。 与此同时,王矩的起义军攻占了濮州c曹州的消息传来。 “公子!”马锋急匆匆地来寻邺沛茗,见她正坐在四方桌前喝酒,而四方桌上摆着一张羊皮地图。 “何事?”邺沛茗眼皮都不抬,视线一直都在羊皮地图上。 “这次的战事恐怕是动了真格了,王矩的义军这两个月来连续攻占了濮州c曹州等州府。那王矩还自称‘均平大将军’,称跟随他打天下,将来的田地由老百姓们均分。听说投靠他的人已达十万。” 马锋有些蠢蠢欲动,只是他相信邺沛茗会有更好的安排。果不其然,来到此便见看地图的邺沛茗神情认真而专注,便知她并非对天下事不感兴趣的人。 马锋凑过去看了一眼地图,只见地图上画了一些标识,他认得几个字,再仔细琢磨便发现这是王矩的义军所攻占的州府的图。 从三月王矩在中都县揭竿而起,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率千余人攻下了郓州,收编官兵万余人;壮大队伍后,王矩又率军一鼓作气攻下了附近的宿城c平陆等小州县。 六月,声势浩大的王矩义军攻占濮州,紧接着义军名声大振,闻声赶去投奔的百姓有数千人;七月义军又攻下曹州。 义军的乘胜追击与孚军的节节败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少人心中也随着义军的胜利而浮躁了起来,意欲跟王矩一样揭竿而起。 “王矩的义军攻下一城,未曾好好休整军队便急着攻略下一座城池,以至于后防力量薄弱。义军前脚从郓州离去,孚军后脚便又打了回来,说到底,此般行军打仗倒像草寇,打到哪儿算哪儿”邺沛茗低声道。 马锋的兴奋劲稍微平复,认真地问道:“公子有何高见?” 邺沛茗抬头微微一笑:“义军之所以能百战百胜不过是因为朝廷因内政混乱而无暇管顾,以义军的草寇行径,朝廷也不会重视。再过些许日子,朝廷许会重视,届时派兵镇压,义军得开始苦战了。” “那”马锋张了张嘴,等邺沛茗接话。 邺沛茗没立刻接话,而是悠哉地喝完酒盏里的酒,才道:“已经白露了,再过两个月便立冬。虽说这边的冬季入得晚些,可霜重露寒对田里的菜生长也并无好处,你还是多些操心田地的事吧!” 马锋心想也对,入了冬后天气骤冷。如今大家伙的日子过得还不算太好,应早些准备过冬的粮食与物资才是。 他临走时瞧见陈沅岚在屋内缝制着一件裘衣,看大小应是给邺沛茗的。扫了自己身上的粗陋的短褐一眼,心中颇为羡慕邺沛茗的身边有个知冷暖的贤惠在。 心里琢磨着,如今他在邺沛茗的庇护下安居于此,而自己的岁数也不小了,是该找个贤惠的娘子了。恰好他攒了些钱银,够他找媒婆说一门较好的亲事了。 这么想着他便回去跟爹娘商量了一番,他的爹娘见他终于肯说亲了,高兴地区张罗起来。不出半个月便为他在邻村说了一门亲事,而打算下个月便将那女子娶了回来。 娶亲这样的喜事,马锋自然会告知邺沛茗一声,虽然他的婚事不由邺沛茗做主,可能得到她的首肯也是要的。邺沛茗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非你爹娘,又非媒人。你的亲事由你爹娘安排妥善便够了,无需向我请示。不过你追随我,我自然会为你送上一份厚礼的。” 马锋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笑:“不要厚礼,公子赏脸来喝杯喜酒便是最好的。” 难得见到铁血大汉的马锋露出如此羞涩的表情,马良才等人纷纷调侃起他来:“锋哥,看来你是极满意那姑娘的。” “去,你们也该成家立业了,趁着眼下世道还未乱得彻底,还是快些娶亲吧!”马锋唾了他们一脸唾沫星子。 早两年他们各自的爹娘便开始为他们的婚事操劳,只是世道不好,他们连下聘的礼钱都凑不齐。后来他们离家了,也就没人为他们操办婚事了。马锋说了亲后,他们的内心也开始蠢蠢欲动。 这时,余月气喘吁吁地跑上山来,看见他们便道:“公子c锋哥c纵哥c业哥,你们都在呐,快去村口看看吧!” “怎么了?”马锋站了起来,神情有一丝警惕。余月的神情并没有带着喜悦,反而眉头紧锁,想必不会是什么好事。 “村子忽然来了许多饥民,村口都快被踏破了!”余月说。 见识过饥民沿途破坏田里的庄稼和蔬果的马锋心里头一提,如今他们好不容易在此落脚,安家立业,那些饥民竟然又跑了过来?! 马锋唯恐饥民将他们这几个月来的心血毁于一旦,连忙请示邺沛茗道:“公子,我们去将饥民驱逐吧!” 邺沛茗敛容:“去看看。” 陈沅岚忙走出去嘱咐邺沛茗道:“沛茗你c你小心些。” 邺沛茗笑了笑,给她一个宽心的眼神:“我会的。” 马锋等人佩上唐刀c腰刀便跟着邺沛茗出去了,宋瑶在屋内听见动静本打算跟上去看看,但是陈沅岚将她拦了下来:“你可不许去。” “为何不许去?”宋瑶问道。 “你去添乱吗?沛茗让你背的《论语》你可背熟了?背一遍给娘听。”陈沅岚板着脸,宋瑶心里头一虚,《论语》可比《三字经》难懂许多了,她自是没背熟。 陈沅岚知她小孩子好奇心重,但一旦那些饥民闹起来可是会有伤亡的。邺沛茗身手不凡尚有自保的能力,宋瑶只是一个小娃娃,她可不能由着宋瑶。 虽这么说,可她的心里到底也还是有些担忧邺沛茗的。她拿出那件还未缝制好的裘衣,一边督促宋瑶背书一边缝制裘衣,不过分了心被针头戳伤了好几根指头。 直至日薄西山,陈沅岚才隐约看见邺沛茗回来的身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饥民(下) 陈沅岚放下裘衣针线迎了出去,她看见一向面容整洁c神情从容淡然的邺沛茗的衣衫脏了一大块,也有些许衣冠不整,诧异道:“沛茗,发生何事了?” “无事,不过是那些饥民把我的衣服蹭脏了而已。” “可有伤着?”陈沅岚拉着她查看。 邺沛茗也不阻挠她,任由她将自己转了一个圈,又上下其手摸了一番。陈沅岚在她的身上没发现有伤口,心里头的大石稍微放下,抬头看见邺沛茗静静地看着她,眉眼皆是笑意。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陈沅岚脸上一臊,退后了两步:“无事就好,我去烧柴火煮食。” “我给你搭把手。”邺沛茗跟了上去。 陈沅岚回头羞恼地瞪了她一眼:“你的衣衫都脏了,还是先去沐浴将它换下来吧,我先给你烧水。” 陈沅岚瞪邺沛茗的眼神在无意识中带着一点娇媚之态,将邺沛茗这颗沉寂已久的心一点点地抚慰复苏。 “不必了,我等会儿还得出去看看。我不过是担心你们,所以回来看看。等会儿我走后,你们用完晚膳也早些沐浴歇息吧,把门栓好,晚上便不必等我回来了。”邺沛茗错了错颊骨,将柴火搬到灶台边上,准备生火。 陈沅岚这才意识到那些饥民的问题并不简单,她一边接邺沛茗手头上的活,一边问:“你这般不眠不休地操劳,也只有当初南岭村建立时。如今你连回来歇息的空闲都没有,饥民的事情是否很难处理?” 邺沛茗今日去到村口之时,四处皆是衣衫褴褛,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饥民。他们见到村里头有吃的已经蠢蠢欲动,只是有的畏惧于村民们手中的锄头而未敢有动作,有的心中尚有一丝良知,不想去掠夺。 “公子!”黄土六和周家和见到邺沛茗纷纷凑过去说明情况。 这些饥民都是听闻这边有大善人施粥济民c给无家可归的百姓庇护与安身,所以他们纷纷往这边来了。 “难怪近些日子隔三岔五地便有饥民在村口张望和徘徊。”马锋道。 村民闻言叫了起来:“我就说地里的瓜怎么没了,原来都是被他们摘了吃了!” 村民们开始议论,纷纷细数家里的田都丢了多少瓜果。眼见他们越说越愤怒,为避免两边起冲突,邺沛茗道:“都静一下。” 邺沛茗的话无人不从,纷纷静下来等她开口。她寻了块石头站在上面,粗略地数了一下,聚集在此的饥民便有三十多,更别说陆陆续续往这边来的。 “我是这里的村长,我不知你们是在哪儿听说的这儿有施粥济民的消息,我可以跟你们说,这儿并没有人施粥济民。” 邺沛茗的话刚落音,饥民们便开始躁动:他们千辛万苦来到这里,结果告诉他们这儿没有吃的,他们白跑一趟?! 已经好久没好好吃过可称之为“粮”的食物了,饥民们怀着希望而来,如今希望破灭,他们大半都失去了求生的意志,纷纷瘫倒在地。 村民们见他们大有赖在这里,死活不走的意思,便道:“这儿没吃的,你们赶紧走吧!” “那是什么?”一个饥民指着田里的瓜,略带仇恨地盯着村民们。明明他们有吃的,为何就忍心见死不救呢? 饥民们盯着田地作最后的思想挣扎,被打死也总比饿着受折磨而死的好!而村民们则紧张地防备着他们,地里的瓜果是他们的救命粮,若被毁了,他们定要跟对方拼命的! 邺沛茗向马良才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公子!”马良才看着邺沛茗,心里头替眼前的对峙捏了一把汗。 邺沛茗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马良才连忙点头。吩咐完毕邺沛茗直起腰,目光在饥民与村民之间梭巡。 “各位且听我一言!”马良才清了清嗓子,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他的身上,“我们村长说了,他也不忍对你们如此饥寒交迫视而不见,所以他可以施粥。但天上不会掉馅饼,天底下也没有免费的粥。你们若是想要喝粥,那么就得帮忙干活,谁干的活多便能喝更多地粥,吃更好的东西。” 饥民们听说有粥,但是需要他们做事,心里头便有些矛盾。一个饥民叫道:“我们已经饿得没了力气,你还叫我们干活才能喝粥,你铁石心肠!” 邺沛茗对于这种把别人的施舍当成理所当然的人也有预料,毕竟古往今来有不少这样的人。只是她若有那么容易心软和屈服,便不会被陈沅岚骂“冷血无情”了。 马良才看了无动于衷的邺沛茗一眼,继续道:“要么留下要么离开,你们自己选。” 有个别心存歹心的饥民趁机闹了起来,村民们纷纷跟他们动起手来,而剩余的饥民也被波及。饿了许久的饥民自然不会是村民的对手,很快便有一两个被打的头破血流的。 马锋等人厉声呵斥也不见停止,邺沛茗亲自动手,将闹事的饥民撂翻在地。饥民们见先动手的饥民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纷纷畏惧地退后了。 他们的内心还是畏死的。 “是生是死,在你们。”邺沛茗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她的力度怎样她很清楚,方才可以控制住没一脚踹死那闹事的饥民,只是他再饿一段时间,怕就这么饿死了。 饥民们面面相觑,很快便有实在是饿极了的饥民跪在邺沛茗的跟前:“我c我要留下!” 有人开了头,很快便跪倒了一片。邺沛茗吩咐马锋将饥民们聚集在一起,然后在各家借一些粮煮给他们填饱肚子,而她便先回了自己的木屋一趟。 “不难处置,不过怕出什么乱子,所以我亲自去看着会好些。”邺沛茗回道。 “那你不要太操劳了。”陈沅岚想了想,只能这么叮嘱道。 邺沛茗陪陈沅岚c宋瑶用过了晚膳,又洗了下一身子,换了身干净的衣衫便又下山往村子里去了。 此时吃了东西的饥民安静地席地而坐,听马良才的安排,而马锋等人怕饥民还闹事便立在边上看着。邺沛茗知道她看人没错,马良才心思细腻c脑子灵活,让他办这事的确合适。 按照马良才所说,饥民需要做的便是在边上的空地上搭建木屋,或帮村民修葺房子,在此期间他们会暂住在村民的家中。饥民中有男女有老幼,按照村民的家中的情况分别安排妥当。 饥民中并没有多少人有异议的,村民见有人帮忙修葺房子,也不再置喙。待高天纵将饥民们的身份登记清楚,也已经到了深夜,饥民们便在此处将就一晚,余下的翌日再说。 邺沛茗到了马锋的家中,如今这两间房屋住着他的爹娘和四个弟妹,至于另一个妹妹则住到了高天纵的家里去。马锋也还是住在山上,只是时常会跑回来照料一二。 马锋将他的家人都赶回去歇了,再拿出地图摊开在四方桌上。这份地图是归邺沛茗的所有地以及山林,田则按每家每户的分配而区分开来,用黑点标注的地方则是他们如今的南岭村。 “依你们看,哪儿较为合适?”邺沛茗问道。 马兴业c高天纵等人都凑了过来,每个人都七嘴八舌地分别指了一块空地。这些空地便是邺沛茗打算用来给那些饥民再起房屋的选址之一。 “这儿怕是不合适,后面是较为陡峭的山,且之前造屋便是伐了那块的树。一旦大雨,恐山林垮塌。”余阳说道。 商讨了许久,他们才选了一块荒地。离南岭村不远,北面也是一大块待垦的荒田,东面是山,西面有一条江分叉出来的河。讲究些的话便可称之为依山傍水,是个好地方。 看着个个都开始打哈欠,邺沛茗拿出了酒给他们倒了些:“喝完去歇一歇,天快亮了。” “我给公子你腾出一间房!”马锋起身打算让他的两个弟弟早些起床去干活,好把床腾出给邺沛茗。 邺沛茗摆了摆手:“让他们好好歇息,明日还有的忙的,我就找个地方歇一歇就可以了。” 她去到饥民聚集的农舍里,这些饥民都睡倒了一片鼾声如雷。有几个女饥民蜷缩在角落里,以一副戒备的姿态阖眼歇着。其中一个女饥民听见动静便睁开眼,恰好看见邺沛茗。 她正要开口,邺沛茗抬手止住了她的话,转身走了出去。高天纵见状,道:“这些饥民本来很多都是一家人一起逃荒的,逃荒的路上他们的家人或饿死或因抢食被杀,只剩他们孤零零一人。” 独身的女子在这世道本就艰难,没了父兄的庇护,在逃荒的路上除了要抢食,还得防着被心怀不轨的人侮辱了去。晚上她们要么寻少人的地方歇息,要么彻夜不眠。虽然在这里,可也不敢掉以轻心。 邺沛茗沉吟片刻:“明日到我那儿拿些衣裳给她们换一下。”马良才等人已经安排好他们明日的活,她能做的也不过是在衣食上给予一点帮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民生 陈沅岚得知邺沛茗又收容了一批饥民,并且施粥行善,她便带着宋瑶去帮忙。 先前还剑拔弩张的村民与饥民如今已经渐渐地打成了一片,女子们在一大口锅前煮着粥,男子们则忙着伐木造屋,年纪稍大的则在村民家中做些简单的修葺的活儿。 除了这三十多个饥民,后来又陆陆续续地来了些饥民,在马锋的安排下成为了南岭村的一份子。 “夫人!” 陈沅岚在找邺沛茗的时候,听见边上有人热情地呼她,便侧了个身。只见一个身穿短褐的少年快步走了过来,见陈沅岚看他的眼神甚是陌生便自我介绍道:“哦,夫人怕是不记得我了,我叫李子建,是黄老工匠的徒儿。这两日受村长之邀来帮忙做工的。” 陈沅岚记起来了,她也只在黄老工匠带他们来建木屋时见过他;偶尔到这村里走走,也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并不多看。李子建见过她几回,自然记得比她要清楚。 “我自是记得的。”陈沅岚说着应付的话,问,“你可见沛村长?” 李子建欲言又止,想了想邺沛茗也不是惧内的人,便告知了她:“村长和一位姑娘在河边。”说完便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回头教那些饥民做事去了。 陈沅岚心道邺沛茗和姑娘在河边便在河边,他们何必如此遮遮掩掩?转过头她便想起在别人的眼中她是邺沛茗的妻的事情,心中略不自在:还是早些说清楚好,怎能让人这样继续误会下去! 让宋瑶跟村里的小孩去玩,她来到了河边,远远地便看见邺沛茗和一位身形消瘦的女子悠哉地走着。 女子身穿邺沛茗送的衣裳,枯黄的头发随意用一根竹棍挽起,步子轻盈仪态优雅,只此便能看出原本的她也是个出身不错的。 邺沛茗身着布料上好的短褐,因天凉还搭了一件对襟开的大氅,脚下是一双皂靴。她与那女子站在一块儿,足足高出了一颗脑袋,俩人走在一块,倒真有些登对得令人郁闷。 陈沅岚将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驱走,徐徐走去,还没开口,邺沛茗便听见她的脚步声而停下了脚步回身看她。随着她的动作,那女子也转过身,视线从陈沅岚的脸上停留一刻,又瞟了邺沛茗一眼。 “你在这儿呢,沛茗。”陈沅岚没想到邺沛茗会悄无声息地回头,心中略慌张了起来。 女子看着邺沛茗:“‘沛茗’是村长的字吗?” 邺沛茗只朝她笑了笑。没掩住眼中的探究,扭头好整以暇地问陈沅岚:“你怎么寻来了?” 陈沅岚扫了那女子一眼,看面容也不过十七八岁。她也忘了来找邺沛茗的正事,开口便刺探道:“这位姑娘是?” “奴是江南西道衡州人士,因衡州大水,家中房舍皆被毁,不得已随家人一起逃荒至此。承蒙村长相救,施以援手让奴有个安身之所。”女子一开口便是一股浓厚的江南人士的口音,陈沅岚对她的话倒是信了几分。 邺沛茗盯着陈沅岚笑道:“这口吻,沅岚是否觉得耳熟?” 陈沅岚一怔,旋即想起邺沛茗所调侃是何意。这女子开口便像是出身好的人家才有的教养,可不就跟她初遇邺沛茗时还未改变的口吻一样么?! 陈沅岚不理会邺沛茗,对女子的身世也多了丝怜惜,过去牵住她的手,问道:“你姓甚名谁,可还有家人?” “奴姓聂,闺名秀清。”女子避过邺沛茗,在陈沅岚的面前轻声说道。而后想起自己的身世,不由得红了眼眶,“奴的阿耶本是衡州司士,可因天灾毁了衡州在内的五十五州百姓的生计,又因人祸,籍没全家,阿耶死了。阿娘带着我与两个弟弟一路逃荒,可弟弟年幼饿死在路上,阿娘也因抢食被打死” 河务向来是令朝廷和百姓都头疼不已的问题,而衡州又是每年大水的重灾区。此次各地大水侵城,百姓群情汹涌,且有王矩起来造反的事情在。为了平息百姓的怒火,身为司士的聂父便被刺史推出来当成了替罪羔羊。 陈沅岚同情她的身世,思及自身的遭遇,顿觉同病相怜悲从中来。 “这古人呐,怎么就这么容易悲秋呢?!”邺沛茗在边上听见她们的话。她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失去了家人朋友,她尚且没有多少心情悲伤。与其整日郁郁寡欢,悲秋伤春,倒不如及时行乐活得痛快些。 “让村长见笑了。”聂秀清轻拭脸上的泪水。 陈沅岚习惯了邺沛茗的凉薄口吻,也不与她置气,而是想起了正事,问道:“你们怎会来此?” 聂秀清见陈沅岚直呼邺沛茗的字,便知她们的关系非同一般,而陈沅岚“抓奸”一般的言语行径,她的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连忙澄清:“夫人莫要误会,村长与奴来这儿不过是奴与村长谈河务罢了。” “”陈沅岚被她的称呼呛了一下,沉默地看着她们。 “奴的阿耶是衡州的司士,本辅佐刺史掌管山泽开发及奴役之事,故而对衡州的河务工程以及水利等都十分清楚,奴在他身边也见识了不少。从衡州一路至此,奴见过不少山川河泽,而此河乃浈水支流,每年春夏之际雨水丰茂,河水势必会上涨而祸及周围的田舍所以奴不过是想向村长提一点建议罢了。” “原来如此。”陈沅岚脸上微臊,“对了,你也别唤我‘夫人’了,我姓陈,名沅岚,你唤我‘沅岚’便好。” “这” “无需为难,在这儿可没有那么多规矩!”陈沅岚再度拉上聂秀清的手,心情也好了许多。 邺沛茗嘀咕道:“当初让你喊我‘沛茗’,你的表情就像我欺负了你一样,如今喊别人倒是爽快!” “你c你怎能跟她一样?!”陈沅岚瞪了她一眼,拉着聂秀清走开了。 “我跟她怎么就不一样了?”邺沛茗摇了摇头,嘀咕着跟上了她们。 陈沅岚拉着与村长独处的姑娘的手,与之相谈甚欢,而他们的村长却孤零零地走在后面,这让南岭村的村民们颇为好奇。 “村长夫人不是去捉奸的吗,怎么这么高兴地回来了?” “嘿,我就说夫人是个大度c有分寸的。” 邺沛茗心道,这些人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村长夫人的心得多宽呐,村长都要被勾走了,她还跟人家情同姐妹呢!” 邺沛茗一听这话就知道定是哪个义愤填膺c勇于为女性发声的大姐说的,只不过她想这位大姐怕是发错声了:陈沅岚与聂秀清如今是否情同姐妹她不清楚,可她被勾走这种事情却是万万没有的。 她在后头摇头晃脑的,村民们又妄自猜测了:“村长定是被夫人训斥了一番,否则一贯从容淡定的村长怎会如此垂头丧气?” “不过一顿骂换来一位如花美眷也是值得的。” 这么说着便引起了家庭纷争,一道尖锐的女声叫骂道:“好你个马狗子你是不是也想用一顿骂换来一位如花美眷?你想得倒美,如花美眷没有,我倒是可以骂你几顿!” “哎哟,你个臭婆娘不在家做女红,跑出来作甚?!” 这对年轻的夫妻越吵越厉害,旁人都去劝架了,终于引起了陈沅岚的注意。她虽然不清楚这对夫妻怎么突然吵起来了,但秉着友好和睦的心思回头,看着神情淡漠的邺沛茗:“你身为一村之长,不去劝一下他们吗?” “没事,吵一吵感情更加甜蜜。”邺沛茗视若无睹。 陈沅岚迟疑,她可没听说还有这种说法,不过毕竟是人家小两口的事情,她还是不打算插手了。 宋瑶看见了她,朝她奔来:“阿娘!” 宋瑶的视线落在聂秀清的身上,又想起村民们口口相传的话,心生警惕:“阿娘,你小心这个女子,她要抢走沛茗!” 陈沅岚与聂秀清俱是一怔,聂秀清满脸尴尬,陈沅岚却是苦笑不得:瑶儿,你可知你自己在说什么? “胡说什么!”陈沅岚还是板着脸训道。 邺沛茗嘴角一勾,也道:“我可不是谁都能抢走的。”语气温和,让陈沅岚错以为她有种慈父的感觉。 聂秀清神情尴尬,她总算是理解为什么当初她约邺沛茗去谈事时,旁人的眼光会那么暧昧不清了,敢情她被当成了狐媚子!解释道:“夫人还请莫要误会,奴是有婚约在身的,此番沦落到此地为的是去寻未婚夫婿。” 陈沅岚诧异道:“可你不是逃荒至此的吗?” 聂秀清点了点头:“是逃荒,也是为了来寻奴的未婚夫婿。” 聂秀清将方才没说的另一部□□世说了出来:她有一位自幼便定下了娃娃亲的未婚夫婿,那未婚夫婿家中原是军将世家,后来他年纪轻轻地便在武举试上大放异彩,成为了一方将士。 可因这些年朝廷腐败不堪,各地又有天灾,导致大小骚乱不少,聂秀清的未婚夫婿便被派到了交州一带驻守。后来因功又派回到岭南来当训练兵士的教练使,可聂秀清却因家中祸事断了未婚夫婿的书信而失去了他的消息。她便与家人一路逃荒一路打听未婚夫婿的消息 “可是没想到,阿娘与两个幼弟没能等到那时候。”聂秀清面有戚色。 “岭南道有州府七八十座,每座州府又有副将几十,得找到何年何月?”陈沅岚道。 “不管何年何月,只要还未有他死去的消息,奴便会一直找下去的。他是奴在世唯一还能依靠的了!” 陈沅岚觉得这话何其熟悉,这不就跟她当初被邺沛茗救下后,认为投奔伯父便是唯一的出路是一样的吗?! 她此时终于明白为何邺沛茗会对她冷嘲热讽的了,任是现在的她见了都要对以前的自己道:“如果没有人可以依靠,那就靠自己。” 可说到底她现在似乎还是依靠了邺沛茗才有今日,所以这话她暂且说不出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搬家 陈沅岚看着邺沛茗,后者老神在在地回视她。她收回视线对聂秀清道:“你不是有河务的事情想帮忙出主意吗?那便先在这儿落脚,若你帮了‘一些人’的大忙,她定然会有所表示的。” 聂秀清却听出陈沅岚的话指的是邺沛茗,若她在河务这事上帮了邺沛茗的大忙,那她想请邺沛茗帮忙打听她的未婚夫婿的消息,似乎也无不妥。邺沛茗欠了她的人情,自然不会不好意思还。 不过她却担忧陈沅岚这么坑自己的夫君会惹得邺沛茗不快,且不曾想邺沛茗笑吟吟地说道:“夫人说得对,‘一些人’一定会为了答谢而帮忙寻人的。” 陈沅岚被邺沛茗的称呼羞红了脸,羞恼地瞪了她一眼,对聂秀清道:“她向来说话算数,你可安心了。” 聂秀清忙向邺沛茗跪下,磕了一个响头:“奴先谢过村长c夫人!” 陈沅岚将她扶起:“好姑娘快起来!” 宋瑶看不懂事态的发展了,但却明白邺沛茗没被人抢走,她的心情稍好,拉着陈沅岚的手道:“娘,到了晌午,粥棚施粥的时候了,咱们过去看看!” “是该过去帮忙才是!”陈沅岚纠正道。 “奴也一道过去吧!”聂秀清缓和了情绪,积极道。 “你不是说还有河务的事情要与沛茗商议吗?” “河务之事急不来,你们去吧!”邺沛茗终于开了口,将她们目送走后,转身到了马锋的家。 马锋正从修建房子的地方回来,忙了半天的他渴得喉咙冒火,一回来便拿起木瓢勺了一大口水喝。见邺沛茗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连忙放下木瓢,又想起村民所言,打趣道:“公子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邺沛茗反问。 马锋讪笑一下,又问:“公子来是有什么要事吩咐么?” “也不算是要事,不过是想请你有空的时候帮忙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 邺沛茗想了下,才忆起她压根就忘了问聂秀清她的未婚夫婿叫什么,只得道:“这个人具体的还是得问聂姑娘,不过我也明白以你现在的能力,若想寻到那人也有些困难。所以你只需让进城的村民顺便打听一下便够了,能否找到,听天由命吧!” “哎好!”马锋应下后,又想到田间的事情,喜道,“对了公子,你先前让我们种的土豆已经长成了!” 邺沛茗算了一下时间,土豆从催芽后种下到成熟,大约也是两三个月,如此算来,的确长成了,只是怕还未成熟。便道:“让它们再长一长。” 按照当初高天纵所记录的种下的土豆亩数共有三百多亩,据邺沛茗所知,这里的亩数计量方法似乎与她的世界不一样。可尽管如此,三百多亩的土豆按现代亩产三千斤的算法,折去这里没有打虫的农药带来的虫害,大概也能亩产两千斤。折合现代的两百多市亩所产,共有四十多万斤。 虽然这只是她粗略的计算,而且届时的产量定然会再少些,比她系统包裹里的粮食也少许多,可这个数够这村子的村民吃上好几年的了!更别提剩余的几百亩地里还种了别的粮食。 邺沛茗心中感叹这古代地广人稀就是好,这么大片的土地都没人争,且一人一分配便有百亩田。不过古代的粮食产量低,也没有后世的杂交水稻增加产量,所以才会有收成不好便能饿死人的情况。 如今邺沛茗有种当起了地主的感觉,她心中构想新接纳的那些饥民日后若是肯将那剩余的荒地开垦了,她再拿别的东西出来给他们种。毕竟她当初的游戏厨师职业的菜品单子上,可有不少现代才有的食物。 回过神来,她拿出几贯钱给马锋。马锋不解其意,她道:“你快成亲了,却还未置办家当,这不妥。” 马锋攒的那些钱在提亲时作为聘礼花了不少出去,这些日子又得为家里安置东西,更是花的所剩无几。且不说邺沛茗是如何得知的,可她的这份心意让他热泪盈眶:“公子,无功不受禄,这我不能拿!” “你虽说追随我,可也不是为奴为婢的。这些日子来你带着才哥他们为村子的事忙得脚不沾地的,也没向我要过什么夸奖。你们全心全意地办事,把事办好了,我都知道的。有过得罚,有功也得赏。你做了这么多事,却连婚礼都没点像样的东西,这不妥。” 邺沛茗为自己偶尔蹦出来的现代化词汇解释道:“哦,婚礼就是,你成亲时的迎亲c拜堂等要做的事情。” “公子”马锋依旧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邺沛茗怕他这一感动便要以身相许了,忙道:“得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也别婆婆妈妈的,收下便是!” 马锋觉得十分有道理,道了谢,收下了那笨重的贯钱。而邺沛茗也起身,到村里去看看情况,他便跟了上去。 饥民们已经用过了午膳,纷纷躲在树下稍作歇息。邺沛茗则听观察他们干活的周家和说有些饥民干活似乎并不怎么认真。 目下这些饥民还未知道邺沛茗的安排,他们并不清楚邺沛茗让他们造房子便是给自己日后住的,所以有些人便偷起懒来。 邺沛茗道:“随他们去吧!” 她的打算与预期相差不大,她不会净把人往好处想,也不会把人都当成坏人。她本就不在意他们是否会留下来,她所做也不过是让他们有个活下去的机会,他们不珍惜,她也不会置喙。 邺沛茗又去田里看了看马锋所说的作物生长情况,看见那绿油油的一片土豆叶,盘算了一下除了要纳给官府以及给她的粮外,各家似乎也放不下这么多,看来也得起间储粮用的粮仓了。 夜间回到邺沛茗的木屋里,陈沅岚又忙着去烧水。邺沛茗今日还未小酌一杯,便拿出了酒来。宋瑶趴在四方桌边上看着她的酒,道:“沛茗,我们能到村里去住吗?” “交到朋友了?”邺沛茗道,心中却明白宋瑶的心情。 她们住在这深山老林里,每次上下山都得花费半个时辰,而且又疲惫c危险。在这里,宋瑶除了对着陈沅岚和邺沛茗便也只有养在栅栏内的家禽,让她觉得闷。 邺沛茗习惯了,所以能在这深山老林里住上大半年。可是陈沅岚母女出现后,她也遭遇到了许多事,虽然并不是十分渴望融入到集体当中去,可也不能忽略宋瑶的心情。 “你若想,我便在那儿寻一处住的吧!”邺沛茗说完,喝了一小口酒。 宋瑶心中雀跃,可又迟疑道:“那沛茗跟我们一块儿住吗?” 邺沛茗想了想,道:“若你阿娘想,倒无不可。” 宋瑶便要去跟陈沅岚商议,邺沛茗忍住笑,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我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哄骗小孩儿?我像是那种会为了美色而改变立场的人吗?!” 宋瑶对陈沅岚几乎是撒娇撒泼各种手段都用上了才换来陈沅岚态度的缓和,陈沅岚担忧她们到村子里住后人多眼杂的,会暴露了她们的身份。更担心宋瑶少不更事会在无意中透露自己的身份而引来祸事,所以她一开始是反对的。 可她听宋瑶再三保证不会把自己的身份说出去,又说邺沛茗也同意了,态度便有些犹豫了。宋瑶见她的游说起了作用,便趁热打铁说到村里住的好处以动摇陈沅岚。 陈沅岚将她赶走:“去看沛茗饮完酒了没,让她先去沐浴。” 宋瑶只好走开了,而陈沅岚松了一口气,她有太多的事情要思考,并不能立刻就给宋瑶答案。正分神,邺沛茗便带着淡淡的酒气走来,接过木桶装热水。 她借着灶里还没灭的火苗以及灶台边上的烛光,看着邺沛茗那张雌雄莫辨的清秀的脸,忽然便想起了今日她本来要说的正事。 “沛茗,有一事我想与你相商。” “若是搬到村子附近的事情,我已答应了瑶儿。”邺沛茗道。 陈沅岚想说跟那事没多大关系,可想了想还是有关的,便道:“我知你不喜到那人多的地方去,你怎会轻易地答应了瑶儿?” 邺沛茗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下,不好说她是临时改变了主意的,只道:“我好歹是一村之长,既然承下了这个职务便要担起该担的职责。住的离他们近些,出了什么事我也好处置。” 对此陈沅岚是佩服的,虽说外人大多数并不知邺沛茗的女子身份,可如邺沛茗这般当村长的女子可谓是少之又少。更别提能将村子的一切处理得有条不紊又令人信服的女子了! 入世容易出世难。陈沅岚知道邺沛茗是好不容易才做到出世,如今为世事烦扰而入世,说来也是自她的到来后才有的事。也不知这样是否算害了邺沛茗。 “那你,便打算顶着邺北这名字当村长当下去了吗?”陈沅岚好奇道。 邺北便是邺沛茗当初弄来的另一个身份,对外而言是男子身份。而她整日呼邺沛茗的名讳,众人便以为‘沛茗’是她的字而非名。 “人生也不过是一场游戏,所以人生在世需尽欢。”邺沛茗道,更何况她身处的世界跟游戏脱不了关系。 一语点醒陈沅岚,让她明白了邺沛茗的想法:如何才能过得自在,那便如何去过。 她的思想境界是达不到邺沛茗的那种高度的,可她自问若是让她分清楚了与邺沛茗的关系,她便会因此而感到轻松和自在吗?哪怕告知别人她并非邺沛茗的“夫人”,那她又能因此而减轻什么负担呢? 说来本就没多少负担,她不过是会被这样的事情惹的心头有些酥麻和羞恼罢了,说到底她也不需得到别的男子的青睐。这么说来,别人这般误会她与邺沛茗的关系,对她倒也有些无关紧要了。 邺沛茗注意到她的神情微妙之处,眯了眯眼:“还是说你要跟我说的是别的事?” 陈沅岚回过神,忙摇头:“没别的事了,你还是早些去沐浴,别让水又凉了。” 邺沛茗这时候也不忘调戏一番陈沅岚:“一起沐浴,省功夫更省水。” “你快些去,别废话了!”陈沅岚推搡着邺沛茗,心下恼她总爱调戏自己,也恼自己的心不够坚定,总被她调戏成功。 邺沛茗心情甚好,笑哈哈地提水进沐浴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起疑 邺沛茗亲选了一块在南岭村不远处,稍高但又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地起新的居所。这地够大,足够让邺沛茗再起几间和她在山上一样大的房屋,马锋等人便也是按照她在山上的居所来规划的。 她看着忙碌的村民的身影感慨:“不怪乎兴建宫殿总是被算作劳民伤财之举!”她只是搬个家而已,就得劳烦别人给她再起一处居所。 不过其他人并无多想,邺沛茗住的离他们近些也能减少一些仙味,让她更接近人间。最主要的是他们实在是不想有事找邺沛茗时,便在那崎岖的山路上走个半个多时辰,奔波又疲惫。 转眼间,马锋娶亲的日子便到了。 因邺沛茗的相助,马家门庭被装扮一新,红绸带c红灯笼以及贴着大双喜字的剪纸无不昭示这户人家有人要小登科了。而堂内红烛燃着,四方桌上摆着些点心和果子,让小孩子们见了馋得流口水。 马锋的爹娘拿出些藏了许久的蜜饯果子给他们,将他们打发走了,然后翘首以盼,等着马锋将他们的第一个儿媳迎娶进门。 本来村里办喜事也不过是请近亲和左邻右里吃一顿简单的饭菜便行了,只不过这南岭村比他们原先的村子小了许多,一出门便是左邻右里,低头不见抬头见,便都请了来。 马锋的爹娘本来心疼银子,但是邺沛茗把她的酒拿了出来,一人一大碗下肚,醉倒了一大片,倒省了不少饭菜。 马锋喝得也是醉醺醺的,不过他的酒量被练了上来,也不至于醉得神志不清。他兴高采烈地对安安静静地喝着酒的邺沛茗道:“公子你的恩情,我马锋此生不,这辈子,下辈子都不忘!虽然我等没结拜,可马锋认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娘子是我的也是公子你的!” 院子的隔音效果不好,马锋的声音也粗犷,在里屋的女眷们都听了去。众女纷纷嬉笑,聂秀清看着陈沅岚,后者没发现她的视线而是蹙眉望着外头。 “锋哥,公子有夫人,不要你的娘子!”马兴业等笑嘻嘻地说道。 邺沛茗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放下酒盏:“春宵一刻值千金,别辜负了这良辰美景。山路崎岖,夜间行路难,我得早些带拙荆回去了。” “也对,村长和夫人也得早些歇息!”马锋的阿耶连忙将邺沛茗她们送走,然后将马锋赶进洞房,好早日添丁。 马车在颠簸的山路上行走,马车上的灯笼因颠簸而摇晃着,烛光曳曳。 邺沛茗轻轻地靠着马车,眯着眼睛一副闲散的模样驱着马车。这条路她与这匹马走了许多遍,路早已记在脑海中,她无需看路也不担心会走偏。 陈沅岚看了一眼迷迷糊糊要睡着的宋瑶,扒拉着马车的门帘,想起邺沛茗这是第一回在众人的面前“承认”她们的关系,便问道:“沛茗怎说我是你的拙荆?” 邺沛茗似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道:“不过是形势所迫,若沅岚不喜,我自会向他们澄清你的身份。届时恢复你的名声也好,让你方便嫁人也罢,任你吧!” 陈沅岚听着她的口气,反倒像是自己做错了一般,也有些恼:“我何曾说过要嫁人?名声这事我c我先前的确有些忧虑,可也想明白了,我本来就没什么名声了,用不着你的提醒!” 邺沛茗不知她这生的是哪门子气,但她思及自己总是改不掉这尖酸刻薄的话脱口而出的坏毛病,还以为是自己方才哪里惹她不快了。将缰绳拽在左手,整个人转了个身:“可是我方才说错什么了?” 陈沅岚却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这不好好驱马车,万一驱进了菏泽地里怎么是好?!赶紧扑过去抓住了邺沛茗抓着缰绳的手,而她整个人因马车的一震而扑倒在邺沛茗的怀中。 “”陈沅岚闻着身上传来的比往常更为浓烈却不刺鼻的酒味,知道邺沛茗今日破了只小酌一盏的戒。“你今日怎么喝这么多了?!” 邺沛茗在她倒下时左手一翻握住了她的手,右手则收住了她的腰,不至于让她们一同滚下马车。闻言,她的右手稍微收紧,咧嘴一笑:“喜事例外,放怀畅饮。” 陈沅岚想起她还以一个暧昧的姿态被邺沛茗搂在怀中,顿时窘迫又害羞地爬起来,也不和邺沛茗置气了,只道:“你没说错什么,只是我想岔了罢了。” 语毕,她感觉自己的手还被邺沛茗握着,便要抽回去,岂料邺沛茗低声浅笑了起来。 背着灯笼的烛光下,她看不见邺沛茗的神情。邺沛茗凑近她,鼻息打在她的脸上,那若有似无的气,似一根根柔丝,在她的脸上拂过。 心中不知怎么的有些期待邺沛茗接下来的动作,但却能听见她调侃似的说了一声:“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陈沅岚的心狂跳,心跳快得让她很是惊慌失措地抽回手,钻回到马车里去了。 一手摸着滚烫的脸,另一手捂着跳得平复不下来的心口。她难以置信在刚才邺沛茗的这话中,她差点便将邺沛茗当成了她所爱之人,然后回应她了! 而她似乎是第一次隐约摸着了那看不清c理不明的暧昧不清的情愫 回到木屋后,陈沅岚破天荒地与宋瑶一起入睡。邺沛茗干笑了一声,也随她去了。 陈沅岚如此避着邺沛茗却是好些日子,可她发现邺沛茗与往日没什么不同之处,似乎也没将那些话放在心上。不由得嗔骂自己:说着无意听者有心,沛茗都不在意,自己又何必耿耿于怀? 于是在新的房屋修好后,她怀着复杂的心情去帮邺沛茗搬家。说来她也有些不愿离开这儿的,而且到了新的地方后,她指不定要天天被人叫“村长夫人”。 抬头瞄了邺沛茗一眼,心道:也不知她被人当作了我的夫君是否会尴尬。 若邺沛茗知她心里所想定要笑她想太多了,她若是会尴尬,在马锋等人初次误会她们时早便解释了。 虽然不知道陈沅岚的心思,但邺沛茗还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问道:“可是有什么难打包也就是收拾的?” “没c没有。”陈沅岚避开她的视线。 邺沛茗搬家,自然少不得南岭村的村民来帮忙。马锋他们在这边也有家当,就当顺便来将这些东西一并收走了。 当他们把邺沛茗的屋子都清空后才发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这公子似乎不怎么爱赶集,也没进过城,哪儿来的粮食?” 他们没见过邺沛茗去置办东西,当初还以为这屋子有一个大仓库藏着粮食和美酒佳酿等,却没想到什么都没有。他们想到了向陈沅岚打听,后者却和他们一样迷茫。 陈沅岚先前便曾有此困惑,那灶台边上的米缸的米似乎不管怎么吃,都还是那么多。她以为是邺沛茗时常从藏起来的地窖里拿出米来补充,可看样子似乎并不是这样。 一些灵异和古怪的念头在他们的脑海中闪过,可根据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他们更愿意相信邺沛茗其实是一个神仙。如同千百年前的汉高祖大帝是赤帝之子的传言,邺沛茗肯定是个来历不凡的神仙,以拯救天下苍生的! 这么想着,他们不仅不怕邺沛茗反而更加尊敬她,让邺沛茗感到莫名其妙。还是陈沅岚将他们的想法告知了邺沛茗,后者才哭笑不得地打开了一处连陈沅岚都不知道的地窖。 “这儿是我储粮之秘所,因我怕外出不会有人闯进来将这些粮食偷走,我只好挖个地窖藏东西。” 众人恍然大悟,也不深究邺沛茗是如何储存起了这么多粮食的,不过看这里头藏得除了粮食还有许多新鲜的肉。想起邺沛茗说周围的野兽都被她赶跑了或杀了,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只有陈沅岚仍然觉得有些古怪,以她对邺沛茗的了解,她不是这种会将这些身外之物放在眼中的人。更不会因为要出门担心有人偷东西便小心翼翼地藏起这些东西,只是她想不到更合理的地方,只能压下这个想法。 “能搬走的先搬走,不能搬走的先留着。这地窖储粮还是不错的。”邺沛茗道,众人便开始帮她把这些东西转移了。 “这些肉还真是新鲜,若再放久一些可得臭了吧?”黄土六盯着那些肉,口里的口水都冒了出来。 “嗯,拿回去跟大家分了吧。”邺沛茗并不在意这点肉。这些肉是她为了让地窖的存在显得更加合理而从系统包裹里拿出来的,仍如放进系统包裹时那般新鲜。 “村长,不如这样,反正您这是乔迁之喜,不若拿来做些酒菜招呼大家。也总比就这样送给大家的要好。”马良才很快便想到了更能替邺沛茗节省粮食的做法。 邺沛茗倒是没想到这层,颇为赞赏地看了马良才一眼:“嗯,那就这么办。” “不过村长你怎么瞒着夫人呢,连夫人都不知道这地窖的存在!”马锋问道。 陈沅岚替邺沛茗解围道:“我是知有这么个地窖的,不过却不爱管这些琐屑事,也就不曾过问她,这地窖在哪里了。” 众人一听,又算是很合理,也就不再深究。 待他们都先行下山去后,陈沅岚才问邺沛茗道:“沛茗,何以那些肉放在地窖这么久,却无一点腐蚀的迹象?” 本来她想不出哪里古怪,直到黄土六的话提醒了她。这些日子她呆在木屋的时间可比邺沛茗久,她从未见邺沛茗打猎,更没见过她将这些肉处理得这么好存放在地窖中! 邺沛茗的头皮一硬,想着陈沅岚有时候细心起来也是令人头疼的。她想了想,含糊地问道:“沅岚可记得我们初遇时,我曾说与你听关于我的来历?” 实际上陈沅岚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毕竟她当时全当醉酒后的胡言乱语。 邺沛茗忽然故作神秘地“嘘”了一声:“悄悄告诉你,其实——我是被贬下凡的神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丰收 陈沅岚睁大了眼睛,在一瞬之间她真的就信了邺沛茗的话。可是扭过头看见她笑吟吟的表情,登时便知是被她捉弄了。她不气,反倒是顺着这话问道:“那沛茗是哪路神仙呢?” 邺沛茗摸着下巴认真地思考了会儿,又数了一遍能让她记住又较为耳熟能详的神仙名号。忽然道:“九天玄女!” “九天玄女为九天之方,可扬兵布阵,又会锄强扶弱的应命女仙。”陈沅岚道,言下之意便是邺沛茗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扬兵布阵c锄强扶弱之人。 “你还懂这些呢!”邺沛茗稍感意外。 “有时上香之时会听道长说过这些。”陈沅岚话锋一转,“既然沛茗为九天玄女,那为何会被贬下凡尘?” 邺沛茗气定神闲,负手而立:“这是秘密。” 陈沅岚凝视着她,确定从她的嘴里听不到什么讯息,便先败下阵来,一边往山下走一边道:“罢了,只要不是个妖魔便好。” 邺沛茗凑过去:“哦?沅岚还认为我是妖魔鬼怪?” “我怎知——”陈沅岚回过头,却因邺沛茗悄无声息地靠近而吓了一跳。差点便要与邺沛茗唇齿相碰,她猛地后退,却踩中一块滚石,脚下一滑直直地倒了下去。 “啊!”尖叫出声之际,一只手迅速伸了过来将她的腰一把捞住,然后稳稳地将她抱在怀中。 陈沅岚只听见鼓噪的心跳声,却听不清是自己的还是身上之人的。她似想知道邺沛茗到底是不是没有生命和心跳的妖魔鬼怪,便将耳朵贴在了邺沛茗的胸口,直到她确切地听见邺沛茗有规律也不算快的心跳,她才松了一口气。 就在她满脑子都是“邺沛茗不是妖魔鬼怪”的思想时,邺沛茗喊了她一声:“夫人光天化日之下便如此投怀送抱,实在是有些难为情。” 陈沅岚连忙退出来,却注意了脚下。待她站得离邺沛茗有一丈远时,才面红耳赤道:“谁c谁投怀送抱了!快下山,莫要让瑶儿他们等急了!”说完便埋着头匆匆下山。 马车已被用来装卸杂物用,她们只能步行。好在有一条较陡但是还算便捷的路,让她们走到山下也没有那么艰辛。 邺沛茗的新屋有两座房屋,三间住房。厨房与沐浴室在一处,茅厕则另起。房屋用低矮的土墙围起来,余下的则用栅栏围起,她在山上的家禽也被转移了下来。 等所有的东西都放置好在邺沛茗的新居所后,也已经天黑了。每个人都饥肠辘辘,而马锋的娘子则在马锋的吩咐下早一步煮好了饭菜,招呼大伙一块儿吃。 男人们在外头吃喝,女人们则依旧在屋内的小桌子上吃。宋瑶虽吃不惯这些粗粮,可也不挑剔。她吃的安静,那马锋的娘子看着她怪可爱的,便对陈沅岚笑道:“我听锋哥说村长也不过二十出头,可小姐也这么大了,想必村长跟夫人很早便成亲了吧?” 陈沅岚一怔,想说她跟邺沛茗没成亲,可若要这么说又少不得解释许多事情。思来想去,她只是含糊地点了点头,也不作答。 “新妇你只管早日为我们马家添丁便好了,问那么多做什么?”马锋的娘呵斥道,马锋的娘子便止住了声。 邺沛茗听见这边的动静斜了一眼,发现马锋的娘子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长得颇为贤惠,而干活也勤劳。故而在没有感情基础上,他对她也是颇为满意的。 马良才等纷纷表示羡慕,马锋便道:“你们的年纪也不小了,也快些找一个知冷暖的。” “是呀,也不知这战什么时候就打到这儿来了,还是早日成亲生子,为咱家留香火才是!”马兴业忧虑道。 他一言则让方才还兴致勃勃的众人如被泼了一盆冷水,心都凉了。据说王矩的义军在队伍不断的壮大中兵分两路,一路东行攻下了兖州与沂州;另一路则南下攻下了宋州和毫州,并且有继续往南打的迹象。 随着战事范围的扩大,越来越多的人往南逃,故而带来的消息也比往常更快。他们如今收到的消息是义军已经攻下了陈州,连同先前的州府在内,已有十余座大小的州府沦陷。 此般已经不能算是草贼作乱了,朝廷势必会重视,紧接着大战一触即发。 马锋等人愤慨于这世道的不公,可是在父老乡亲的面前,他们自然想到的是先护家人的周全,才会有心思来想推翻孚朝的暴c政。 马锋想起邺沛茗的话,刚才因喝酒壮起来的胆子也稍微沉寂了下去。邺沛茗说时机未到,他便听邺沛茗的。 邺沛茗沉吟片刻,道:“即日起,让家家户户都开始强身健体,马锋你去邻村的铁匠铺里,给每一户配一把横刀以备不时之需。” “公子这是要” “世道混乱,总会有些人在追求生存的路上失去了本心而落草为寇,那些人做的也不仅仅是拦路抢劫的勾当,甚至会荡平附近的村子。” 众人不噤声,又想起他们早已不做那山匪的勾当,就稍微自我安慰一番。而想起在云开山遇到的那群山匪,的确会做出杀人越货的事情来,为了村子的安宁,他们的确该人人习武强身健体才是! “那那些饥民怎么处置?”黄土六问道。 “哎,六哥你怎么还喊他们作‘饥民’?大家都是乡亲。”马良才纠正黄土六的措辞道。 在邺沛茗的新居所修筑好没多久,邺沛茗安排饥民“以工代赈”建造的房屋也都差不多完成了。一部分饥民在这边一日三餐都有着落,便有些不想离开而私底下托聂秀清来找邺沛茗说情。 聂秀清也甚是无奈,她已经把和邺沛茗的误会都解释清楚了,可仍然有些人认为她跟邺沛茗关系好,她说话邺沛茗会听。她的确向邺沛茗提出不少河务的建议,可换回来的是邺沛茗替她寻未婚夫婿,如今她又如何好意思开口让邺沛茗收留他们? 为难之下她跟陈沅岚提了一提这事,陈沅岚才笑道:“原来如此,你们放心,沛茗都已安排妥当了。” 邺沛茗让饥民们修筑房屋,目的无非是等他们修筑好了,若是想留下来便供他们住所以及良田,让他们自力更生。至于修筑房屋时他们是否用心这与邺沛茗无关,毕竟涉及的是他们自己的利益得失。 而还没等邺沛茗将这个决定告诉那些饥民,他们便不知从哪里听到了消息,纷纷将自己修筑的房子加以修补和稳固。看见他们忽然这么勤快,观察他们干活的周家和颇为纳闷,把这事与邺沛茗说了。 邺沛茗只一猜便知是有人透露了消息,不过这并非什么隐秘之事,她便没打算追究:“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事,那也不藏着掖着了,你让纵哥他们去登记下那些愿意留下来并成为南岭村一员的人,接下来的事按计划进行吧!” 邺沛茗的好意并非所有的人都能理解,难免有不识好歹的嘀咕邺沛茗不早些说,非得整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事。马锋听见这些话,登时气得指着那人大骂:“我们公子好心收留你们,又让你们在此处重新安身立命,你们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如若再让我听见有人说我们公子的不是,还请你们离开南岭村,离开我们公子的地盘!” 生怕被邺沛茗赶走的饥民们纷纷指着那人骂,那人被骂的灰头土脸的,可最后也没离开这儿,而是分了一间离众人较远的屋子独自生活。 而另一边,邺沛茗挖出了一小块地的土豆看了看,虽然这些土豆每株也就两斤重,可长的也是不错的。邺沛茗试吃了,这土豆总算是没有变异,味道还是她所熟悉的。 “把已经成熟的先挖出来吃,或拿去换你们所需的用品。余下的再慢慢挖,以免挖太多出来吃不完会发芽。” 邺沛茗这么吩咐后,各家种植了土豆的便错开时间开始将这些土豆挖出来。除了交给邺沛茗的那部分,每家挖出来的土豆几乎把他们的院子占去了一半。 第一次收获如此丰厚,村民们高兴了好久。只是为避免官府知道后会找借口来征税,他们只好悄悄地将这些土豆藏起来,或拿到市集上去卖。 孚朝百姓的接受能力是强大的,虽然没见过土豆,可在品尝之后也被它的新鲜所吸引而买了些许回去尝。这么下来,村民的土豆便卖出去了许多,所获得的贯钱也都藏了起来。 陈沅岚看见村民上交给邺沛茗的土豆只有一点屯在屋内,而更多的却没了踪影,便道:“沛茗莫非又在哪里挖了个地窖?” 邺沛茗的眼骨碌碌地转了一下,道:“土豆不宜放太久,否则会发芽,发芽后使用容易食物中毒。所以剩下的我早就卖掉了,不然我的钱哪儿来的,是与不是?” “”陈沅岚语塞,她怎么知道邺沛茗的钱财是打哪儿来的?若只靠卖这些粮便能出手如此阔绰,那天底下就没有这么多吃不饱饭的百姓了。 陈沅岚不想再多心,干脆不去想邺沛茗身上藏着的种种谜团。她看着这些土豆,心里琢磨着能吃多少天,然后思及聂秀清他们那些初来的人,便过去分给他们一些。 聂秀清自是千恩万谢,可她也注意到了一件事,问陈沅岚:“我见这一片的田地种的皆是粮食,而蔬果却鲜少,这是为何?” 除了土豆,种的最多的自然是水稻,而作为饭桌上的蔬菜则只有些许,有些种多了也只是用来晒干腌制后过冬食用的。 “眼下四处闹饥荒,粮食缺少,所以种粮食自然是首要的。”陈沅岚分析道。 聂秀清讪笑道:“这倒也是,是奴糊涂了。” “等世道好了些,大家便可以想吃什么便种什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剿匪(一) 南岭村的村民们还未从丰收的喜悦中平复下来,便从陆续逃荒经过的饥民口中得知大庾岭出现了山匪。 这些山匪生性残忍,时常下山袭击山脚下的村子。不仅把村民的家中值钱的和粮食都搜刮走,还掳掠妇女,若遇到反抗的村民则杀之。首遭其害的便是大庾岭脚下的大庾县某条村子。 不堪其扰或迫于生计而加入山匪的人越来越多,以至于能让不管百姓的死活的官府也关注了起来。 大庾县离邺沛茗他们所在的始兴县辖区还隔着个浈昌县,要想从大庾县过来得先翻过有孚军把守的梅关,而后过浈昌县的十几条村子,才到他们这儿。 所以当邺沛茗要求他们习武时,他们大部分人都是不以为意的。毕竟在那些山匪翻越梅岭后还有浈昌县的官兵挡着,怕是祸害不到这边来。况且他们平日里便要打理农田,没那么多心思去习武。 尽管村民们敬重邺沛茗,可也做不到像马锋他们那样惟命是从。邺沛茗也不勉强他们,只找那些愿意抽出时间来习武的人,教他们一些简单的招式。然后让他们自己练习。 官府虽发出了剿匪檄文,但由于如今在衙门因国库空虚,拖欠了衙门的俸禄,以至于小吏们好些日子没有拿到俸禄了。小吏们的俸禄本就不多,故而时常会从百姓的身上鱼肉回来,如今让他们去剿匪,自然是不乐意。 县衙的小吏到了那出事的村子,转了一圈也就回衙门了,称山匪跑的没了踪影。每一回等这些小吏慢吞吞地赶到出事的村子时,那些山匪早就带着掠夺而来的粮食和值钱的东西跑进了深山老林中。 再说那些山匪将周围的村子都洗劫得差不多了,又听说大庾岭的西南边有条村子很是富庶。为了养活越来越多的弟兄,以及屯粮食过冬,没有固定居所的他们便放弃梅关而翻山越岭,到了大庾岭的西南边。 “公子,我听到县里去赶集的人说,最近有附近的樵夫到山里砍柴,发现山里不知何时多了许多人。我觉得有些可疑,所以回来说一声,是否要进山查去?”马良才从外头回来,打听到邺沛茗在教村民习武便过去寻她。 “山里有人有什么奇怪的?”练武的人群中有人发问道,马良才看过去却见是扎马步也不是很认真的李子建。 “你怎么在这儿?”马良才顺口问道。 “嘿嘿,我听说村长武艺高强,特来向他学习的!”李子建厚着脸皮来习武,实际也是为了表亲近。 “说回正事,山里有人并不值得怀疑的,你为何觉得可疑?”马锋问道。 “山里有人是不奇怪,可,那山里有许多人呐!而且听说那些人个个都是凶神恶煞,行事野蛮,我觉得不像是逃荒进去的,更像是”马良才犹豫了一下,在众人的敦促下才道,“更像是山匪。” 众人一怔,旋即偷偷地笑了:“怎么可能,这一带可没见有山匪的。” “对啊,村长在山中住了数月,不也没见过什么山匪吗?”李子建道。 “可最近不是有一群残忍无情行事野蛮手段狠辣的山匪吗?”马良才辩解道。 他说完,众人便是光明正大地笑出声来了:“那群山匪在大庾县,隔得老远了,怎么可能会在这边?!他们若是来了,别的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 “才哥,虽说村长夸你聪颖心细,但也不好捕风捉影,庸人自扰才是。” 马良才拧着眉毛,心中有些茫然,难不成他这回真的是多虑了?他不经意地将目光从邺沛茗的脸上扫过,心中一突。 只见邺沛茗原本平静的脸庞变成了如今的阴沉,眉眼间皆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愠怒。马锋是最先留意到邺沛茗的脸色的,要知道邺沛茗在面对当初拦路抢劫和闹事的饥民时,也从未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此刻的邺沛茗满脸挂着两个字——不悦。 邺沛茗在“不悦”什么?马锋琢磨着,他听着耳边还不曾停止的笑声,登时便明白了。于是呵斥道:“笑什么,都笑什么,还不住嘴?” 众人止住笑,讪讪地看着马锋:“锋哥,因何如此生气?” 邺沛茗的脸色有所缓和,但是依旧不是很好看。她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居安思危。才哥此举不仅并无过错和可耻笑之处,反而应该赞赏。山中有人的确不是什么稀罕事,可也不可否认忽然之间便出现一大群人,这群人的身份是值得怀疑的。” 说着看了马良才一眼,而被鼓舞的马良才顿时信心大增,又挺直了腰板。邺沛茗继续道:“你们说那些山匪在大庾县,可你们是那些山匪吗?你们怎知他们不会四处流窜打家劫舍?你们说有梅关的守关将士以及浈昌县的百姓,可他们若绕过那些地方,还会有什么动静传来吗?等他们不动声息地来到我们的身边,在夜中将我们杀害,抢夺粮食,掳掠女人,我们才懂得警惕吗?” “而且最重要的是,同伴好的善意的建议和意见要认真地听,至于听不听在你们自身;不听还对提出建议和以及的同伴冷嘲热讽,这就很有问题了!”邺沛茗训着训着就将她的现代话都飙了出来。 好在众人被她训懵了,也没太留意她说什么,只理解了大概。马锋道:“公子说的是,那我们该怎么做?” “寻一个动作迅速身手矫捷,个子又小的人,跟我进山查探。余下的人则佩好横刀,在山脚下查探,分配部分人巡逻村子,多加注意村中或村子周围是否有生面孔,或在此徘徊不去的可疑人。” “公子你亲自进山?!” 邺沛茗眨了眨眼:“若遇到危险,我有信心全身而退,你们是否有人能办到?” 众人语塞。 等他们都领了任务散去,邺沛茗才对还留在这儿的马良才道:“成大事者需不拘小节,只是乡亲们的一些玩笑之言,你莫要放在心上。” “我知道了,公子!”马良才备受鼓舞,心情甚好,便趁着气氛道,“我觉得公子有时真是不怒自威,有一股天生的气势。而且公子这回好像把这个月的话都说完了似的。” “”邺沛茗斜睨了他一眼,“你想说我方才话太多了?” “没有!”马良才连忙否认,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邺沛茗笑了笑,也没当真。 实际上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独自在山林中避世那么久后,性格与前世已有许多的不同。如今回归凡尘,原本的脾性也就慢慢地变回来了。毕竟半年前的她才懒得对这群年纪比她还大的人说教呢! “沛茗,听说你要进山?”陈沅岚得知消息,也不管邺沛茗此时在房中做什么便推门进去了。 “嗯。”邺沛茗应了一声。 “可是去查探是否有山匪?如此危险,怎么只带了一个人在身侧?”陈沅岚担忧道。 “一人足矣,人太多反而容易引起山匪的注意。我已部署好,若有消息,我会让他先回来通知马锋他们的。” “还未去查探,怎么就确定是山匪了呢?但愿只是一些逃荒进去的饥民。” 邺沛茗又应了一声:“我也相信那只是饥民,所以沅岚无需担心。” 实际上根据那些樵夫所言,在山中的人面有横肉,目露凶光,说的话也是粗鄙得不像是好人。饥民不会像他们那般,所以邺沛茗猜测山匪来了这边并不是不可能的。 陈沅岚本是担心邺沛茗才来劝说她改变主意的,却没想到说来说去竟把自己给说服了,便不再阻挠她。将自己缝纫了多时的裘衣拿出来给邺沛茗:“眼下入冬了,虽天时还不是太冷,可你也得注意保暖。” 邺沛茗很早便注意到她在缝制这件裘衣,裘衣的皮毛取自她狩猎后剥下来的野兽毛皮,虽然不够后世现代的狐裘那么柔顺,可也足够暖和的。本以为她是为宋瑶缝制的,却没想到会给自己。 “我的厚衣服多的是,你留着自己穿,或者给瑶儿。” “我留着皮毛给瑶儿做一件的,这件你穿下。” 邺沛茗顿思了一下,接下裘衣:“好,既然是沅岚的一番心意,我自当收下。我此番山上再给你取些皮毛回来,你给自己缝制一件。” “嗯,好”陈沅岚颔首,看着邺沛茗接受了她缝制的裘衣,心里满足得笑了。 邺沛茗准备妥当便要出门去了。实际上她也无需准备什么,不过她不敢掉以轻心,除了腰间挂着的唐刀,还有藏于衣兜里的匕首。为避免突发情况,她还把系统包裹中的武器给移到了最容易拿出来的包裹栏。 和她同去的村民与她汇合后,她道:“你可知身为斥候最重要的是什么?” 该村民一脸茫然:“村长,何为斥候?” “就是你。” “哦,那村长,斥候最重要的是什么?” “最重要的便是——你先把你手里的锅放回家,再腰前腰后绑着的粮卸下来,还有,把所有没用的东西都扔了,不许带在身上。带一日的干粮和水便够了。” 该村民照办,又揣上邺沛茗要求的三个烙饼一壶水,然后就这么朝山里进发了。他的脑子虽是笨了些,可他身材矮小,不容易被发现,身体有灵活较为敏捷,能发挥“斥候”的作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剿匪(二) 虽然邺沛茗有自带定位系统的系统地图,它却无法跟游戏一样显示敌友的位置,这让她的查探工作增添了一丝难度。大庾岭有大小山头二十多,在南岭村附近的山头也有五六座,寻常人没有两三天是搜寻不完的。 只是她分析,若是那群山匪长途跋涉来到此地,必定要找有水源的地方停歇。而樵夫砍柴也不会往山林的深处钻,故而邺沛茗搜寻的范围又缩短了。 地势低矮又有水源的山头不多,除了她居住的附近有一条小河外,便只有两座山之间有一条潺潺溪流,溪水往西南方向流最后并入南岭村附近的河中。邺沛茗决定先便朝那条陌生的溪流方向搜查,不出半日便发现了不少脚印。 这些脚印深浅c大小不一c十分杂乱且出现的时间是一致的,故而邺沛茗判断这是那伙可疑的人留下的。从脚印来分析少则十人,多则几十人,而周围的植被有整齐的切口,显然是被利器砍下出现的切口,说明这些人是有兵器在身的。 寻常的逃荒饥民身上并不会带这样的兵器,所以邺沛茗越发肯定这便是那些山匪。而他们之所以不往下游走,便是要稍作歇息和布置劫村的事宜,故而会寻找一处方便众人架起篝火又能避开野兽袭击的地方歇息。 听完邺沛茗的解说,那跟她来的村民恍然大悟,直称赞道:“村长您以前便是斥候吧,否则怎么会懂这么多呢?” “你村长我号称‘百科全书’,全因玩了个坑人的游戏才会沦落至此。”邺沛茗留意着前方的情况,敷衍地回道。 村民似懂非懂地点头,忽然他指着前边说道:“村长,你看前面长得不粗壮的树被伐了,而且切口还十分新,是否说明那些山匪的落脚点便在附近了?” 邺沛茗回过头:“往下说。” “哦,我想他们既然是有备而来的,自然不会贸然就决定下山劫村,故而他们需要在此处寻落脚处呆上一两日制定劫村计划。既然他们没有落脚之处,定会伐木和折一些芭蕉叶去搭建营地。如此他们定不会在很远的地方伐木,因为搬运木头会十分劳累。” 邺沛茗点点头,心道他也不算太笨,还懂得举一反三。 “你叫什么?” 他愣了一下,旋即“嘿嘿”一笑:“我c我叫罗源,是江南东道抚州人。” “罗源,你寻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等我回来。” 罗源不明白邺沛茗的安排,只是他什么也没问便在不远处的坑洼与石块之后藏了起来,还抓了些草来掩饰自己。而他伸脑袋看了一下邺沛茗,却发现周围早已没有她的身影。 邺沛茗很少有机会用上系统里的武术技能,所以她也不清楚太久没用,技能是否还灵验。好在她的武功还在,这一技能让她的动作更加敏捷,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便找到了那些山匪的落脚处。 在一块地势平缓的林地中,一群腰间挂着横刀c唐刀的男人或架起篝火煮东西,或在不远处搭建已经完成了一半的木棚。他们时而言语粗鄙地骂骂咧咧,时而哈哈大笑。 而他们中有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坐在一块石头上,左手搂着一个强颜欢笑的女人,右手端着一碗酒喝着,一看便知是这群山匪的头目。 邺沛茗数了一下,在此处的山匪便有六十多人,而从他们的讨论中得知还有一百多人还未过来。 “将军,若真如传言所说这儿有富庶的村子,咱们抢完后就可以不回大庾县去了。”一个山匪朝那满脸横肉的男人说道。 “对,咱们先来的,抢完便在此安营扎寨,建立起咱们自己的营寨,那石驴子和刘阎王也不能说咱们,咱们也不用看他们的脸色了。”另一山匪附和道。 “住嘴!”满脸横肉的男人一声冷喝,“我用得着看他们的脸色?我做事哪里需要你们教?!” “是c是!”俩人连忙附和。 满脸横肉的男人朝远处看了一眼:“去查探消息的回来没?这都第二日了!” “还没,估计是这附近村子多,不好查探。” “村子多是好事,村子多说明吃的多,财宝也多。” “呸,可这说明他们人也多!” “将军,我们是否需要等石c石驴子和刘阎王他们?”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邺沛茗从中也收集到了不少信息。那被称为“将军”的山匪头子并非真的将军,而他不过是以“将军”自诩。 山匪也不是十分团结的,他们分为三拨人:一拨为这群以“将军”为首的,有六十余人;一拨以“石驴子”为首的,人数不明;还有一拨以“刘阎王”为首的,三拨的人数加起来有两百多人。 “将军”c“石驴子”以及“刘阎王”之间许有矛盾,而“将军”首先率人到此,另外两队人或许当初并不同意,可也有后到的意思。在他们到来前,邺沛茗可趁此机会将他们逐一击破。 邺沛茗虽身负武功,却并不清楚对方的情况,她不好贸然动手。而她此行的目的已达到大半,便先回到罗源的藏身处。 “你先行回去告诉马锋,他们此行六十多人,每个人都孔武有力不好对付。而且他们还有百余人尚未到,让他按计划戒备和设伏,余下的等我回去再说。” 罗源点头记下,正要离开又问:“那村长你不回去吗?” “我得再等等,对了,他们的细作已混入山下的村子,或许是南岭村又或许是别的村子。不管如何,你下山时都得留意四周是否有可疑的人。” “好!”罗源扎好裤腰带便寻了个最便捷但是稍微有些陡的路下山去了。 邺沛茗稍作休息,又吃了点东西补充体力,然后再次返回到那群山匪的落脚处。 山匪们都聚集在一块,而他们都围着一个新面孔问话,俨然便是刺探村子情况的探子回来了。 “将军,我查到了,那听说很富庶的村子叫南岭村,是最近才出现的村子。”那山匪说完,周围的人便七嘴八舌地问他南岭村有多富庶。直到那“将军“出言喝止他们的吵嚷。 “具体说说是什么情况?” 那山匪捋顺了一下思路,比划道:“我听小东村的村民说南岭村出现之前那本是一大片的荒地,后来来了一个大富人将那带的地都买了下来,然后让迁居到那儿的村民耕种。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法子,几个月而已竟然收获颇丰!要知附近的村子的收成都不好,可偏偏那儿的收成好!人人都说那儿是块风水宝地。如今那儿的村民家家户户都吃香喝辣的,生活的可好了!” 他一边说周围的山匪便露出了羡慕的神情,那“将军”脸上的横肉抖了抖,目露贪婪的光芒:“他们有多少人?” “据说本来有几户人家而已,后来他们又收留了一批饥民,现在有百余人。咱们这点人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一个山匪叫嚷道:“呸,再多人的村子咱们也劫过,还怕那一点人?他们恐怕连刀都没摸过,哪里是我们这些刀口上讨生活的对手?!” “就是,咱们夜里过去偷袭,他们还在睡梦中,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 “将军”点了点头,他边上的女人一改方才郁郁寡欢c小心翼翼的模样,忽然开口道:“将军,奴有一计能让将军带着弟兄们不费吹灰之力便取下那村子。” “男人说话,女人插什么嘴?”“将军”轻蔑道,那女人脸色一变,也不敢再说话。 倒是一个看起来较为精明的山匪劝道:“将军不凡听一听,若此计不行,我们再想别的法子便是。” 如此,那“将军”才命令那女人:“说,若你出什么坏主意,我就让弟兄们再尝一尝女人的滋味!” 语毕,周围的山匪的眼中顿时露出了淫邪的目光,那女人吓得瑟瑟发抖,尔后鼓起勇气道:“方才他说那村子收留了一大批饥民,说明那村子的人善良。善良之人戒心也低,如此我们可以仿效那些饥民。让弟兄们乔装打扮成饥民前往那村子,也不会引起官府的注意。等那村子的人收留了我们的弟兄们,我们再将他们绑起来,取缔了他们的村子。反正他们在那儿扎根不久,别的村子的人想必也不会怎么注意到。而我们不仅有了田地,还占有了他们的钱财和粮食,也不怕被官府追杀” “将军”意外地看着她,旋即哈哈大笑:“最毒妇人心,这种恶毒又奸诈的法子也就你能想得出!” “将军”女人的心颤了颤。 “嗯,此计可行,不过,那些人杀了便是,何必留着!”“将军”冷酷地说道。 “将军说的是!”周围的山匪附和。 此计出得当真是令人惊叹,连邺沛茗都不得不佩服该女子的计谋。只是既然她知道了对方的打算,心中便也有了计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剿匪(三) “将军”原名吴三,因在家中排行第三,故有此名。 吴三的祖上出过一名将军,只是自将军战死后吴家便没落了。百年来吴家一直都是耕种之家,家中也没出过什么官吏,所以吴三自小便有重振吴家雄风的愿望。只是事与愿违,因吴家并不富裕,家中没有多余的钱粮供他读书习武。他不愿就此屈服,便到县城里去谋生。 年近三十的他好容易当上了一名小吏,却因得罪了当地的乡绅而差点丧命。心怀怨愤的他开始潜入乡绅的家中偷盗,却不幸被人看见,为了保命,他狠心杀人灭口。劫掠了该乡绅的钱财后,他一下子便挥霍光了。 这时他先前结识的一群泼皮碰到了他,他们一商议便恶向胆边生,继续干那劫杀商队c乡绅的勾当。不少富人家皆遭此劫难,而官府也开始重视,下令彻查。 这一来二回的他们也被人发现,便逃离了县城躲进了深山老林中,同时打着“劫富济贫”的口号劫掠路过的商队,而因此加入他们队伍的人也越来越多。吴三便自诩“小天王将军”,意图靠着这些人能打出一片天下。 “石驴子”原名石大明,是后来投奔吴三的,他主张:“虽是匪帮,但也该严明纪律,抢劫不杀人,劫富不劫贫,不能纵容手底下的人烧杀抢掠,此有违人道!” 吴三不听,依旧烧杀抢掠,还将年轻貌美的女子抢走奸一淫。此举引起石大明以及部分山匪的反感,故而他们以石大明为头目,到别处“劫富济贫”。为此吴三等人都讥讽地喊石大明为“石驴子”,指他如驴子般倔强c死脑筋。 石大明与吴三虽面上不和,可到底也还是一帮的人,而且石大明也非正道人士,听闻大庾岭的西南边有富庶的村子,他们自然也是心动。只是在他们劫完一支商队回营寨后却听闻吴三已带人离开。 按匪帮中的规矩,谁先发现的目标便是谁的,哪怕是后来立功最大的也只能分一点的好处。按吴三的为人,他们这些后去的能否捞着一枚钱都难说,故而石大明有些犹豫着是否要跟过去。 匪帮的另一名头目“刘阎王”道:“我们一块儿过去,他不能不给!” “刘阎王”原名刘严,因眼神可怖又不爱笑,小孩见了都害怕得哭出来,故有阎王之称。 俩人觉着这儿虽然是南逃的饥民c富人必经之处,可他们盘踞在此也很长时间了,已经引起官府的追捕,若再不转移,怕是守关军都得出动了。为此他们一商量,便决定也到大庾岭的另一边去,同时也派人告知吴三,以免届时会冲撞了自己人。 吴三收到这话时便正是邺沛茗来打探的那日。他手下的弟兄才会打定主意抓紧时间拿下南岭村,以免石大明和刘严过来跟他们分一杯羹。 当他们按计划将自己装扮成逃荒而来的饥民,路过山下的小东村时,差点便忍不住手痒而劫掠那儿的村民了。只是吴三为了终极目标南岭村,也只能下令将那差点犯事的山匪教训了一顿,同时严禁山匪们露出破绽。 他们向小东村的村民讨吃的,顺便向他们打听南岭村的事情。小东村的村民望着快揭不开锅的自家,只能道:“我们这儿没多少吃的,再说了你们这么多人,我们这点东西哪儿够你们吃呢?不若你们沿着这条路去南岭村,那儿的人可比咱们富庶多了!” “南岭村?怎么去能具体说说嘛?”吴三问道。 这时,一个打扮朴素的少年拉着一车的木材经过,听见他们打听南岭村的事便插嘴道:“刚才你们说要去南岭村?” “废话!”一个山匪忍不住冲他凶道,少年疑惑地看着那山匪。怕出什么纰漏的吴三一巴掌呼他脸上,打得他晕头转向好久都没找着北。 曾在此当探子的山匪在吴三耳边低语道:“将军,这个小子是这儿一个工匠的徒弟,经常到南岭村去谋活儿。” 吴三点了点头,朝那精明的山匪点头示意,后者连忙出来解围:“这小子饿得慌,就急了些,你莫见怪。对了,不知你方便不方便带我们过去?我们在这儿找不到吃的,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少年不作多想,道:“行,我正好要过去给他们的村长起粮仓,你们跟着来吧!” 众山匪一听起粮仓便揣测南岭村的粮食一定很多,顿时眼睛露出了贪婪的光芒,热切地跟着那少年走。 吴三吩咐道:“哎,你们几个,帮忙推一下车!” 一路上少年跟他们搭话道:“哎,你们都是哪儿的乡亲呀?” “哦,我们是江南西道雩都那儿的人,因那儿的大水,我们的家都被毁了,迫于无奈只好邻里间一起结伴南逃。岂料逃到虔州,那儿的官府实在是可恶,竟将城门关紧了不让我们进城。我们只好翻山越岭过了大庾岭到这儿来了。” 少年也没怀疑,而是笑道:“那你们可算是来对地方了,前不久便有不少同样是从那边来的乡亲,得南岭村的村长大发善心将他们都留了下来,并安置在那儿。” “那儿的村长人很好?他是怎样的人?”吴三开口问道。 “那儿的村长呀,年纪不大,但是腰缠万贯,估计是家里留给他的财帛。他倒是个大好人,可大好人也有怪癖。” “哦?什么怪癖?” “他不喜欢人碰他,也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动粗,还有——”少年忽然停下脚步,众人也纷纷停下紧张地看着他。却见他从车里掏出了一柄做工用的小锯子,“他这人怕见到利器,所以我们在他面前都是将利器藏起来的。” “还有人怕见到利器的?”吴三疑惑道。 少年点点头:“据说我们村长年幼时就被利器所伤,故而心里对利器即恨又怕。这些呀,都是我从村长夫人那儿听来的,别人都不知道呢!”说着还有些得瑟地笑了。 “那他不可能总见不到这些利器吧?” “嘿,瞧你这话说的。村里常见的便只有干活的器具,他是村长,许多事都用不着自己动手,还怕见到利器吗?”少年嗤笑道。 “你跟我们说这个做什么?”那被吴三打的山匪记很少年害自己被打,开口道。 少年的目光在他们的身上扫视了一遍,严肃道:“我知道乡亲们一路逃荒,路途艰辛且困难重重,而且穿过山林也会遭遇许多危险,所以带了许多刀在身上防身。” 吴三等人脸色一变,纷纷伸手摸藏在衣服里的刀。少年继续毫无戒心地说道:“但是我说了,村长不喜欢见到利器,若被他发现,你们定不能被他待见。你们长途跋涉的,也许久没吃过东西了,不妨想想能否先把这些利器收起来,待吃饱喝足了再取回去呢?” 吴三将山匪拉到一边:“你觉得是否有诈?” 山匪摇了摇头:“不像。我们的事情,他们是不可能会知道的,而且弟兄们藏刀时也实在是太不注意了,别人一眼就能发现了。” “可我们不能放下刀!” 山匪想了想,回头问那少年:“那如何是好?没有这些防身的刀,万一我们再遇到危险怎么是好?” 少年道:“这容易,你们先放到南岭村口的牌坊处,待你们要离去之时再取回去便可以了。” 吴三心里打着算盘:“等到了村口,你也就没什么用处了!” 那山匪却犹豫道:“将军,这个时间想必有很多村民在外头劳作,咱们在此时动手并无好处。且万一咱们杀了那村长,他藏钱的地方就无人可知了。” “那你说怎么办?” “不如咱们等到夜里,让弟兄们偷偷地回来拿家伙,再里应外合,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吴三一听,是个好主意,便允了。在村口的牌坊时,他们便将身上的刀都藏在一堆枯草堆里,然后大摇大摆地跟着少年进了南岭村的地盘。 南岭村周围的田地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一片,而此时已经过了秋收的时间,田里只有零散的几块地还种着别的粮食。只从这些地来看,便知村子的收成有多少了! 吴三想着这里劫掠的一切足以让他吃上一年,心中便期待了起来。连在想象中杀人,都特别起劲。 等他们进了村子,吴三却察觉到有一丝异样:偌大的村子里,竟无一人! “人呢?”吴三朝少年喊道,那少年却突然拔腿便跑。吴三心中一咯噔,顿觉不妙,高声喊道,“中计了,小心!” 只见房屋的四周突然冲出二十余人,每人的手中都拿着一把制作精良的横刀,朝他们杀来。吴三自知中计,可他也要抓一些人垫背。以他的能力,只需几下便能从一个村民的手中夺下一把横刀。 正当吴三夺下横刀欲大开杀戒之时,一把横刀拦住了他的刀,他定眼一看,却见是一个身强体壮的男子。这男子的下盘十分稳,扛下他这一刀的力道也很足,从碰撞的刀锋看来,他的横刀品质绝不比自己手上的横刀差,如此一来与他交锋实在是胜负难分! 余下没有兵器在身的山匪还在负隅顽抗。邺沛茗给村民们交代过这是一群杀人无数,多数不会将性命放在心上的山匪,绝不能掉以轻心,所以村民们不敢有丝毫懈怠。 眼见村民中也有负伤的,邺沛茗提着横刀介入了战斗当中去。她第一次如此真刀真枪地上场,身体随着脑中浮现的武功招式敏捷地动作起来,将各种攻击拦下的同时又毫不留情地以锋利的刀锋将他们的手筋挑了。 没过一会儿邺沛茗的身边便倒了一群山匪,都躺在地上哀嚎。而此举也威慑了不少贪生怕死的山匪,他们纷纷跪倒在地束手就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剿匪(四)【含入V公告】 打斗进行了半刻钟,便只剩吴三与马锋仍然在交锋。只不过俩人旗鼓相当,身上各都挂了彩。 邺沛茗收了刀势,淡淡地下令:“速战速决,我不希望自己失去左膀右臂。” 马锋闻言便加快了进攻的速度,让吴三渐渐地疲于应付,最后败下阵来。 吴三惊疑不定地盯着邺沛茗等人,直到那少年走到邺沛茗的身边,而邺沛茗赞扬道:“此事办得漂亮,建哥,回头有赏。” 李子建欣喜道:“村长过奖了,能擒下这些山匪,全靠村长的英明神武。” “行了,别拍马屁了,将他们都捆起来。” 吴三这才清楚是邺沛茗给他们设下了一个陷阱,就等着他们来踩,他愤怒而又不甘心地朝邺沛茗吼道:“你c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竟然伤了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无辜饥民?!” “手无寸铁的无辜饥民?呵,哪有人愿意叫自己‘饥民’的?‘小天王将军’!”马锋坐在边上被马兴业等人上药,冷哼道。 吴三自知想垂死挣扎好诬赖南岭村的人已然是不可能的,只是他诧异:“你们是如何得知” 话没说完,马锋便截了他的话:“如何得知你们是山匪,并且是来洗劫我们村的?呵,若是你能想的明白,那你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了!” “是你?!”吴三狠狠地盯着那一直被挟持在内的女人,女人则面露恐惧地摇头,这一切她并不知情!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些山匪被抓,对她而言是极为有利的一件事,于是她哭泣起来。马锋问她为何而哭,她便将自己凄凉的身世说了出来。 原来她姓周,曾是大庾县的周家村的人,因吴三带人洗劫了他们的村子,而包括她在内的女子都被劫走。被劫入山匪的营寨的她们被当成胜利品分给了这些山匪,而她和另一名从别的村子劫掠来的女子分给了吴三当夫人。 吴三残忍好杀,且极尽蹂一躏凌虐之事,那女子便是被吴三折磨致死的。而她吸取教训,小心翼翼地靠取悦吴三过日子,同时也这么活了过来。 在吴三决定带人来这边时,怕那些女人会泄露了他们的行踪,便全部被杀掉,只留下她一人跟着过来。 周氏的身世和经历实在是令在场的人感到心疼和惋惜,同时又十分同情。马锋便先站出来为她求情道:“公子,她是无辜的。” 邺沛茗不说话,问马良才:“官府的人可到了?” “快到了。” “那好,在官府的人到之前,将他们都杀了吧。” “杀了?!”众人惊讶地看着邺沛茗。 在他们的心中,邺沛茗可不像会如此轻描淡写便决定取人性命之人! “他们的人数众多,且凶狠,滥杀成性。而官府来人也不过十个,这十个人如何是他们的对手?一旦他们有机会逃脱便是放虎归山,不仅是我们南岭村,连周围的村子恐怕也难以逃离他们的毒手。你们难道认为我将他们杀了便是残忍的?” 众人语塞,马锋深吸了一口气:“这伙人的手不知沾了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惨遭他们杀害。我们这么做,也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何来的残忍?他们杀害无辜百姓,洗劫村子,奸一淫一女人之时,就没想过残忍吗?!” “对!”此言引起了众人的愤慨。他们本就憎恨这样的行径和这样的人,只不过是他们没杀过人,所以才对此有所迟疑和畏惧。经马锋这么一说,他们便杀气腾腾地叫嚷着要下手。 “你们!”吴三等人已经开始感到恐惧。本来听说这村子的人善良,所以抱有一丝侥幸的心理,想着能逃过一劫。可没想到,那被传为大善人的村长,压根就不是什么善茬! 邺沛茗看着他的眼神又冷了一些:“而且,拿他们的脑袋震慑即将到来这里的两拨人也是不错的。” “饶命,饶命啊,我们这么做都是迫于无奈!”贪生怕死的山匪纷纷开始求饶,他们的求饶举动被吴三鄙夷,“一群孬种,贪生怕死的如何成大事?!” “你不贪生怕死,可也成不了什么大事啊!”那被吴三抽过嘴巴子的山匪调转枪头朝吴三骂道。 他起了这个头,底下便有更多地人开始附和,纷纷指责吴三:“就是,你不就是一个只会为祸乡里的山匪强盗吗?还想当将军,你离将军远着呢!” “你c你们!我要杀了你们。”吴三火冒三丈,跳起来便要朝他们杀去。马锋连忙在他的双腿上一割,让他的腿窝受伤而倒在地上。 “拿绳子扎起来!扎紧了!” 生怕吴三再度挣脱束缚,他们又加了几重捆绑。而在这会儿的时间里,官府也来了人,马锋道:“公子,来人了,杀还是不杀?” 邺沛茗的眼珠子转了转,道:“杀,但让官府杀。” 既然官府来了,他们也省了动手的麻烦。这村子的村民几乎都没沾过什么人命,邺沛茗怕他们将这些山匪杀了,日后会做噩梦。 而吴三见官府来了,也知道官府必定会先将他们押回衙门审理,才会处决他们。在此过程中,他们有很大的机会逃脱,如此一来,他们还算是有生机的,便朝邺沛茗无情地嘲笑道:“哈哈哈,让你妇人之仁,这下你想杀我也杀不成了吧?像我这样的人,他们一定会先将我押回去领功的,所以,你来杀我呀!” “我这就杀了你!”马锋提起刀便往吴三去,邺沛茗抬手阻挠了他。 吴三虽不怕死,可此举也有些小人得志。他就是不甘心邺沛茗算计了他,故而特意刺激邺沛茗罢了。 邺沛茗的嘴角一勾:“你真认为我是个会心慈手软之人?你认为我是个双手干净的人?一个人的双手有没有沾过血,你看不出吗?” 吴三一怔,旋即他在邺沛茗的眼神中看见了浓浓的笑意——那是一种令他不寒而栗的笑,笑中蕴藏着杀机。没杀过人的人的眼神不会是这般的,他清楚邺沛茗并没有说虚的 官府来了十个小吏,这已经是衙门能调出来的最多的人手了。当他们看见这六十多个山匪时,有些为难,这如何确保全部都押回去的确有些麻烦。 邺沛茗与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打过交道,两者闲聊了会儿,理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马良才这才过去献策道:“官爷此次抓捕了这么多山匪,功劳不小,衙门怎么着也有一两贯钱的赏赐吧?” 小吏们想到这儿便郁闷,道:“嗨,别提了,上回咱们抓了一汪洋大盗吧,本以为能有多少奖赏,结果到现在也没有影子!” 邺沛茗明白了,让马良才拿出几十贯钱分别发到这些小吏的手上,还拿出了他们装在水袋中的佳酿。小吏们见到这么多钱,又有美酒,又惊又喜。只是也有些不明白南岭村的人意欲何为。 “这” “哦,是这样的,我们以为这群山匪罪大恶极,且他们犯案多在大庾县,若抓捕归案了,怎么也会被转移回大庾县,那功劳也少不得要归结到大庾县那边。如此一来,各位今日岂非白走一趟了?!所以我们村长替各位官爷感到不值,可也觉得不能让各位官爷白跑一趟,就” “这倒也是!”小吏们收下了邺沛茗的钱,“那我们该如何处置他们才是?” “这简单。官爷不妨盘查清楚这些山匪中,哪些是罪恶深重的,便杀了以儆效尤,还可将他们的脑袋带回去交差,留几个罪较轻的领回去让他们供出剩余的山匪所在之处,如此也可作为你们英勇剿匪立功的证明。” 小吏们一听,他们倒不是没想过将他们杀了,不过是觉得有些吃力不讨好,便没了这心思和动力。如今邺沛茗给了他们好处不至于让他们白跑一趟,又给了他们更好的选择,他们自然是乐意如此做。 如此,他们盘查了这群山匪,其中有不畏死的,也有为了活下来而相互指认的。最后确认了其中三十多人是罪孽深重的,便押到远离南岭村的偏僻处处死了——之所以选的地方远,便是担心南岭村的女人和孩子知道附近死过人会觉得害怕,和心中膈应。 而余下三十多人或负伤或被小吏们剔除了手筋,然后连同吴三的脑袋在内全部押回了衙门。一路上,小吏们敲锣打鼓地宣告了这一喜讯,沿途的村子听闻官府剿灭了一支凶狠和为祸乡里的山匪,纷纷拍手叫好。 “日后若遇到可疑的人,大家不妨多加留意,若是山匪,官府必定重重有赏!”小吏们又抛出了诱人的条件希望百姓们能多加留意可疑人物,好让他们再度和邺沛茗合作,从而获取好处。 “村长,我们此举会不会打草惊蛇,让余下的山匪行事更加隐蔽?”有人担忧道。 邺沛茗叹了一口气:“这次山匪来袭,人数众多且声势浩大,这事遮掩不下来的,迟早会传出去,所以不管如何都会打草惊蛇。而在此等情形下,倒不如来一招敲山震虎,让他们警惕也好,畏惧也罢,总能让我们休整一番再进行下一步的部署。” “那那些兵器该如何处置?”李子建等人抱回来一堆山匪扔下的刀剑。 这些多为粗制滥造的,且有些是从战场或将士中抛弃的残废刀剑,比他们现有的制作精良的横刀实在是有些寒碜。 “先放着,若有需要再拿来用。”邺沛茗道,虽然是粗制滥造的,但必要的时候也能发挥其作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