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熠明的高考时代》 正文 1.一、意料之外的开学通知 1 陈熠明很少发脾气，但每次发脾气都如同山洪海啸爆发，气势磅礴，排山倒海，势不可挡。看他两眼发红膨胀欲飞的势头，即使面前出现一堵墙，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撞穿它。当然，很多次发脾气他都及时克制住了，如同高速行驶的汽车急刹车。但急刹车虽然不会撞到别人，却容易伤到自己。陈熠明常常因刹车过急而身受内伤。 当然，既然是内伤，就不容易被人察觉。 这次的愤怒同样如此。 对于学校提前开学补课这种事，陈熠明表示无能为力。你不可能把校长揪过来理论，唯一可能的只是被校长揪过去教训。即使陈熠明主动找上门，其结果也只能是被垃圾一般扫地出门。所以，此时的陈熠明像是喝饱水的溺水之人，找不到河岸排干身体。 陈熠明发脾气也是事出有因。初三整整一年里，他异常诚恳地听从老师们的谆谆教导，兔子一样竖起耳朵听课，学习异常勤奋用功，连上厕所都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时间（曾让班里的短跑冠军为之惊叹不已，也曾被人说成前列腺有问题）。他所做的一切只为了老师那句话： 现在一定要好好学习，中考考完你们就自由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自从听了这句鬼话，陈熠明从此发奋读书，悬梁刺股，不看电视，不读闲书，甚至少吃饭少喝水不去厕所。有时候晚上已经熄灯躺在床上，他才想起今天忘了排便。此时，他为了不污染干净的床褥，为了不给宿舍的浑浊空气雪上加霜，只好顶着严寒极不情愿地爬起来上厕所。 每当累得昏头昏脑时，陈熠明的脑海中都会浮现出中考过后的美好景象：他看到自己第一次独自坐车外出游玩，看到自己在一盏孤灯下满怀欣喜地读武侠小说，看到自己自由自在地跑遍附近的几座小山，兴致勃勃意气风发，仿佛天地都是自家的庭院。陈熠明依靠这些幻想走过了三次模拟考试，走过了老师口中洪水猛兽般的中考，来到了期望已久的自由之地。 然而，还没等他完全适应中考结束的美好生活，却突然收到高中的入学通知书。望着这张可恶的通知书，陈熠明无言以对。就是这小小一方纸，将他两个月的暑假计划击成碎片，也令他全身都被愤怒之火烧遍，几欲爆裂成水蒸气。对崇尚自由的陈熠明来说，这无异于刑满释放的犯人刚刚走出铁门，还没来得及呼吸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就再次被抓了回去。 陈熠明愤怒异常，却无处发泄，烦躁得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老鼠。然而不论如何愤怒，他知道自己终究无法改变现实。 既然无法改变现实，那就只能改变自己。大家都这么说。 但很久以后，陈熠明终于明白，这句家喻户晓的话是错误的。——既然无法改变现实，那就改变自己对现实的态度。 至于本来的那个自己，——你永远都不要改变。 2 陈熠明一直是个怯懦胆小的孩子。童年的陈熠明最擅长的技能就是哇哇大哭。一年级刚开学，他早早地去教室占了个座位。但他上厕所回来后，发现那个座位已经被人霸占了。无助的陈熠明立即哇哇大哭起来。那位同学被陈熠明的大哭吓坏了，主动逃离。四年级的他被人强行用了一下自行车，他同样哇哇大哭起来。并且这一年里，班主任拿粉笔头在他头上敲了几下，他再次哇哇大哭起来。上初中的他虽然不再大哭，却仍旧怯懦胆小。上课不敢发言，下课不敢乱跑。教室里一直规规矩矩坐着的那个孩子必定是陈熠明。就如高中开学后的两三个月，一个小学同学来学校找他玩。当时正在上课，那个同学在门口向他们教室里张望，看到了呆坐不动的陈熠明。下课后他问陈熠明，你学习怎么这么认真？雕像似的，一动也不动。 陈熠明茫茫然不知如何回答。 随着年龄的增大，陈熠明的胆子不见增大，脾气却日渐增长。这让陈熠明对自己很失望。理想中，陈熠明觉得自己应该是智勇双全并且温文尔雅的。然而陈熠明对自己的现状感到无能为力。他无法选择，无力抵抗，难以改变，只好顺从。这令陈熠明的所有不满情绪都只能通过大骂来发泄。然而即使大骂也只能选择无人之地。可以想象，如果他对着父母大骂，他将立即获得成倍的大骂和一顿胖揍。这成功颠覆了“有多少付出就有多少回报”的能量守恒定律，让陈熠明对所有科学理论都产生了怀疑。 从小学的大哭到中学的大骂，陈熠明无奈地发现，在这十多年中，自己完全没有长进。更悲哀的是，他完全不知道如何才能长进。这样的无奈与悲哀只能让他继续通过大骂的方式表达出来。这让他的大骂像是疾风骤雨一般更加强烈起来。 陈熠明骂得精疲力竭，感觉满腔怒气发泄得差不多了，仰天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很快沉沉睡去。与其为这些烦心事徒劳无功地烦恼，不如埋头呼呼大睡。 此时，他突然想到，自初三以来，他似乎很久没有踏踏实实地睡一觉了。 3 转眼间，开学报名的时间到了。陈熠明怀着沮丧的心情与父亲乘车赶往县城六中。在此之前，陈熠明从未去过县城，这也成了父亲陈正义坚持要送他去学校的理由。 陈父名叫陈正义。陈熠明感觉这个名字很奇怪，似乎是有意掩饰着什么。因为据说一个人缺什么东西就取什么名字，所以五行缺土的人需要取个带土字旁的名字。 陈熠明据此判断，父亲五行缺正义。 陈熠明生于农村。陈熠明的父母与大多数农村父母一样，脑袋中充斥质朴而固执的想法。当然，陈熠明认为，这不是父母的错，而是这个时代的错。之所以把错误归因于时代，是因为当你说“时代”有错的时候，“时代”不会一个大耳刮子抽过来。 4 像所有没进过城的孩子，陈熠明对县城的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一路上问个不休，乐此不疲。陈正义有些不耐烦，耐着性子告诉他：这个是红绿灯，那个是公园；这个是报亭，那个是天桥；这个是街道，那个是大楼。陈熠明听了哈哈大笑，像是个疯子。如果不是空间狭小，他一定上蹿下跳前仰后合。陈熠明最喜欢大笑。他从小喜欢看武侠小说，认为侠客们最酷的动作就是大笑。他认为那是胸襟宽广坦荡豪爽的表现。他一直自封为侠客，动不动就仰天大笑。 但别人都说他是神经病。 5 突然，他指着路上一名漫步的少女说，那女的被抢劫了吗？ 陈正义说，抢什么劫？哪里有抢劫？ 陈熠明说，那怎么她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后背和大腿都露出来了？ 陈正义讳莫如深地说，这个你慢慢就懂了，有的城里人比咱们农村人都穷。 陈熠明点点头说，她穿得又少又破，看来确实穷的要命。 陈正义赞成说，别看这是城市，但很多城里人穷得不行。有的人大冬天还穿裙子，光着腿，就因为只有一件衣服，买不起棉衣！哪像咱们农村人？衣服一层又一层，远远看去像个皮球，走路不用腿，滚过去就可以了。虽然咱农村人钱没有多少，但衣服有的是！ 陈熠明瞪大了眼睛，唏嘘不已。 6 听司机说马上要到学校了，陈正义清清嗓子，开始郑重其事地向陈熠明灌输大道理。陈正义有个习惯，与人临别时总要煞有介事字正腔圆地说几句话，像是领导作会议总结，以作为完成某件事的标志。虽然陈熠明知道，父亲每次的告别语都大同小异，他还是回过头真诚地望着父亲，神情严肃，坐姿端正，以满足父亲教导儿子的愿望。 陈正义说，如今你上了高中，算是大人了，爸爸不常在你身边，以后很多事你都要学会自己处理，知道吗？爸爸给你充分的自由，你想做什么，爸爸一定不拦着。只是一定要以学习为重。爸爸盼望你能考上大学，考上大学一切就都不用愁了。所以一定要好好干，把学习搞好。当然，业余时间有什么兴趣和爱好都可以去做一做，但绝对不要沉迷，知道吗？学习是正业，千万不要荒废学业！ 陈熠明很奇怪，他的成绩每次都是班里前几名，有几次还是班里第一名，但父亲为什么总是说他会荒废学业呢？听语气好像他过去一直不把学习放在心上似得。他心中虽然疑惑，却并不说出来。根据他多年的经验得知，一旦他对父亲的教导提出疑问，父亲就会误以为儿子顶撞自己，然后立即会有上百句话如同滔滔江水一般喷涌而来，躲都躲不开。想到这里，陈熠明眼前出现一条水流湍急的大江，水声隆隆，波涛汹涌，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忙连连点头，说，这个当然，你尽管放心，不论如何，我是绝对不会因为其他事情影响学习的。 陈熠明知道父亲这些话的目的。他从小兴趣广泛，喜欢唱歌c画画c练武c看闲书，唯独不喜欢上学。但父亲则把儿子上学看作自己人生第一大事。注意，这里并非说上学是陈熠明的人生第一大事，而是父亲的人生第一大事。陈父上学那些年，大学生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神一样的物种，但陈父的没上完初中就辍学了，所以“上大学”成了陈父眼中最高尚的人生目标。而陈父又是个有恒心有毅力的人物，一种观念一定要坚持几十年不变。所以直到现在，大学生在他心中仍旧是神一样的存在。 这表现了他面对时代潮流的涌动毫不动摇坚定不移的伟大精神。 陈父对陈熠明的唯一期望就是考上大学。这导致他极端厌烦陈熠明乱糟糟的兴趣爱好。他认为那是不务正业玩物丧志的典型表现。他最喜欢说的一句问话是，你唱歌能挣到钱吗？你画画能挣到钱吗？挣不到钱就不要胡扯，好好学习才是正道！毛主席不是说了吗？人间正道是沧桑！ 陈父最喜欢按照自己的理解把很多名言警句堆砌在一起，说的时候还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几乎让人误以为那些名言警句都是他自己原创的。 但陈熠明生性自由散漫，不喜欢受人强迫。父亲强迫他好好学习，反而令他越来越厌恶学习，同时也越来越厌恶父亲。从初中陈熠明渐渐懂事之后，他与父亲的分歧就日益增大，两人似乎各自走上了两条向不同方向延伸的岔路，距离越来越远。 有时蓦然回首，陈熠明才发现，他与父亲早已分道扬镳。 然而由于陈父的特点是坚持一种观念一百年不变，所以虽然陈熠明已然蓦然醒悟渐行渐远，陈父仍旧把儿子当做嗷嗷待哺的婴儿，并且永远不希望他长大。 或许其中的关键在于，陈父也从未长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二、父亲的唠叨 7 陈父补充说，话说回来，高中课程紧张，你也别太累，要注意多休息，一些乱七八道不着调的闲书就别看了，也别去上网！听新闻上说有很多学生上网成瘾，一旦成瘾，学业就全毁了。还有，平时也不要总想着玩，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什么打篮球什么球的，就不要打了，你说一个球拍来拍去有什么意思？拍一个下午有用吗？能换来一分钱吗？能帮你娶媳妇吗？你时间放在学习上，多做几道题，高考的时候多考几分，很可能就给你爹省不少钱，你说是吧？有的学生只差几分，上大学还要额外多拿很多钱。咱家穷，可花不起这个冤枉钱，知道吗？所有其他与学习无关的事，尽量放到高考之后。等考完了，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明白吗？ 陈熠明一脸迷惑，心说，这都是哪跟哪呢？听语气好像我经常打篮球似的！但事实上，陈熠明从来没摸过篮球，只在小时候和村里的小伙伴踢过足球，而且也早已好多年不踢了。思索片刻，他终于明白过来，原来父亲常年在外地打工，很少回家。即使回家，也基本不会过问陈熠明的事。但他常说起工作时遇到的几个坏孩子，说他们整日不务正业，千方百计投机取巧，游手好闲。陈熠明心说，原来如此，看来他是把我当成那些坏孩子了。陈熠明据此推测那几个坏孩子定然爱打篮球。而父亲最后那句话似乎以前曾经听到过。他努力回想，终于想起来，初中的班主任在中考前曾说过，几乎与父亲说的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陈熠明不由得有些气愤。但这股怒气尚未完全浮现在脸上，只听父亲又说，知子莫若父，你整个人都是爸爸生的，爸爸从小把你一手带大，你的想法爸爸还不清楚吗？对不对？而且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虎毒不食子，爹还会坑你吗？对不对？一心一意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咱出门的时候也有面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陈熠明听到“知子莫若父”这句话，不由得哑然失笑。估计等父亲出门工作一年，回来时把他换成另一个人，父亲也一定不会奇怪，可能还以为这是孩子长大了。另外，把自己一手带大的好像应该是母亲，父亲除了提供学费和生活费外，功劳主要在口舌上。此时，陈熠明的愤怒已然化为苦笑，望着父亲殷切期盼的目光，只得连连点头说，是，确实是这个道理。 陈熠明发现父母身上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善于拿儿子跟身边的人比较。由于陈熠明身边的同伴很少，并且多流氓地痞，于是父母常拿他与几个流氓地痞相比，比较的结论是，陈熠明还不如流氓地痞。至少流氓地痞能挣到钱，陈熠明却只知道吃爹妈住爹妈的，并且还不听爹妈的话。很多年后，陈熠明到了该结婚的年龄却还没有女朋友，陈母于是喋喋不休说，你看小学和你同班的某某某，孩子都会走了，你连女朋友都没有，你还总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你有什么了不起？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陈熠明不胜枚举，并常常因此而感到不可思议。很多年后，陈熠明已经完全习惯了父母身上一些奇怪的习惯，并做到了对此熟视无睹。比如当你见到父亲一个人忙得不可开交，要求给他帮忙时，他会说，不必了，我一个人干得了，你忙你的吧。但如果你真的没去帮忙，几天后你就会听到妈妈悄声对你说，你爹说你眼睁睁看着他累得半死也不去帮忙。陈熠明既惊讶又委屈说，我问过他，是他不让我干的。妈妈说，这事还用问吗？见到他很忙，就该直接出手，你问他，他怎么好意思让你干活呢？又比如吃饭的时候，父亲常常会往他碗里夹肉，让他吃得脑满肠肥，吃得恶心呕吐，但如果他给父亲夹回去，父亲会正气凛然地拒绝。然后在以后的一天，如果你有一件事情不听他的话，他会说，我供你吃供你穿，吃饭的时候肉都给你吃，你竟然不听我的话，你竟然这样气我！ 8 六中是一所比较特别的高中。它比不上一中和二中两所最好的学校，却远远高于三中这类普通高中。它年轻，建校不到十年；它环境优美，据说有一片湖水用以观赏。陈熠明本来能选择一中和二中，但他发现所有人都将目标锁定在一中和二中，而他最不喜欢与人争，于是果断选了六中。陈熠明自命高雅，喜欢处处与人背道而驰，尽捡荒僻小路走。他把这个称为“超凡脱俗”。 走进学校大门，一块指示牌上标明了开学报到的流程。陈熠明和父亲按照流程领到宿舍的门牌号，两人赶往宿舍放好行李。一间宿舍有八个人，已经有三张床放了行李。陈熠明初次住宿舍，不清楚上铺好还是下铺好。他听同学劝告，糊里糊涂选了下铺。后来变更宿舍，他每次都选上铺。上铺的隐蔽性远远高于下铺，而且居高临下，即使与下面的同学对骂吐口水都能占据绝对地理优势，成为陈熠明的最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三、荷花般的女孩 9 与父亲走进办公楼缴费时，陈熠明突然产生某种奇怪的感觉。他努力去捕捉这种感觉，却如同双手探进一团水雾，好像抓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抓到。他仿佛感到一缕清香的发丝拂过脸颊，如同头顶悄无声息地飘过一片轻纱似的云朵。陈熠明有种预感，他觉得即将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这种预感异常清晰，几乎令他误以为不同寻常之事已然发生。 就在他怀疑这种预感的真实性时，一件白衣在他眼前晃过。他抬头望去，登时眼前一亮。那是一个身穿白衣的背影，柔美而清爽的感觉如同一场细密的春雨，让陈熠明心中干裂的土壤上小草破土萌芽。白衣上印着淡淡的荷花图案，一眼望过去，仿佛有清香扑鼻。陈熠明看得有些痴了，暗暗惊奇来到学校的第一天竟然见到了美女，惊喜得几乎大叫出声。 陈父见陈熠明盯着一个女孩看，问他，你认识她？ 陈熠明仍旧目不转睛说，可以说认识，也可以说不认识。 陈父拍了他的脑袋一巴掌，斥道，好好说话，什么认识不认识的，到底认识不认识？ 陈熠明说，现在不认识，过不了几天就会认识，所以说，既认识又不认识。和尚都爱这么说，显得高深莫测。 陈父又响亮地拍了陈熠明一巴掌，怒道，少跟我提和尚！他最怕儿子去当和尚，那样就没办法抱孙子了，所以他对和尚这个词很敏感。 陈熠明恍若未闻，仍旧目不转睛。 白衣女孩在排队缴费，身后无人。陈熠明拉一把父亲，抢上去站在女孩后面。陈父责怪说，又不是抢媳妇，这么急干吗？陈熠明暗暗称赞父亲了不起，信口胡说竟能一语中的，说不定眼前这人果真就是将来的媳妇。 陈熠明缓缓靠近那女孩，一股芬芳之气传来，令他双脚都化作了棉花，几乎无法站立。他悄悄移动到女孩的侧面，想看看她的面孔，却又不敢太过大胆。试探了几次，都是只见到那女生四分之一的侧脸。他有些急躁，再次努力探身出去，动作幅度有点大，身体失去平衡，一个踉跄，差点向前栽倒。虽然及时站稳了脚跟，却忍不住啊得叫了一声。那女生听到身后声响，回过头来，一双惊讶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满脸疑惑。陈熠明吓了一跳，差点一溜烟跑出办公楼。他看到一张清秀的面孔，如同一朵粉白色的荷花绽放。奇怪的是，那女孩的胸口挂着一小朵荷花饰物，晶莹剔透，像是一块玉。这朵荷花闪闪发光，绚丽耀眼，令白衣女孩整个人都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女孩转回头，办完手续，很快离开。陈熠明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直到她走出房间消失不见，他仍旧呆呆出神。突然，有人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他大梦初醒般问一脸急躁的父亲说，怎么了？干什么？ 父亲说，快签字！老师叫你三声了，没听见吗？发什么呆？ 陈熠明说，没发呆，没发呆。手忙脚乱地拿起笔签字。 父亲突然大叫一声，停！ 陈熠明说，又怎么了？ 陈父说，你签在哪里了？这是别人的名字！ 陈熠明也是低吼一声，哦，不好意思，签错了。 最终签完字，两人走出办公楼。父亲语重心长地说，儿啊，你以后做事可要细心一些，看你毛毛躁躁的，成什么样子？很多事情一点都不能马虎，就像是你过马路，一旦稍不留神，后果可就严重了。那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你以后一定要细心，知道吗？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爹吃的饭比你吃的盐都多，爹走的路比你过的桥都多！不听爹的话，以后有你受苦的！ 陈熠明心想，这几句话有很多问题，首先说，老人有很多种。有聪明的老人，有愚笨的老人，有糊涂的老人，有神经的老人。如果神经的老人说什么我就听什么，那我岂不也神经了？并且你吃的饭比我吃的盐都多，你走的路比我过的桥都多，这谁不知道呢？三岁小孩都知道，用得着说出来吗？说这种废话有意思吗？ 他知道父亲最擅长举一反三。当然，仅仅限于批评儿子这件事上。所以在家里吃饭时，如果陈熠明太过随便，没有吃相，父亲会批评他说，坐有坐相，吃有吃相，你平时不注意，以后到别人家做客，还不人让人笑话？如果陈熠明起床没有叠被子，父亲会说，如果在部队里，你早上起床不叠被子，罚你跑三圈，看你叠是不叠！陈熠明深知父亲这种以小见大小题大做的风格，忙点头如捣蒜，口中连声答应，并立即开动脑筋寻找话题转移父亲的注意力。 然而此时，陈熠明在脑海中搜寻了近十分钟，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话题，只好保持沉默。陈父又去陈熠明的宿舍看了看，叮嘱他要照顾好自己。一切事情处理完，陈熠明将父亲送出校门，望着父亲离开的背影，回想起从小到大一幕幕往事，突然觉得有几分伤感。他长长松了口气，又长长叹了口气，望了一眼金灿灿的斜阳，转身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四、第一天上课 10 第一天上课总会让人兴奋。更让人兴奋的是，陈熠明发现之前见到的那个白衣女孩竟然就在自己班里。她不但在自己班里，而且座位就在自己右前方，触手可及。陈熠明心花怒放，难以自控，几乎有跳起来狂奔的冲动。 第一节课，班主任让每个同学做自我介绍，陈熠明屏住呼吸等班主任叫那白衣女生的名字。 班主任三十多岁的样子，面色很白，个子很高，略显消瘦，远望像是商场里高大的人体模型。他走到你跟前，你会担心他随时散架将你砸成肉泥。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陈熠明发现，班主任最喜欢偷偷摸摸伏在教室后门的玻璃上偷窥，一旦发现有人违反纪律，他会立即现身，手脚利索地将犯罪分子绳之于法，屡试不爽。接下来的日子里，陈熠明成为班主任的重点关注对象。正是陈熠明的存在，让班主任在后门偷窥的行为有了更加实质性的意义。 不知为什么，白衣女生还没被点名，陈熠明却被点名了。他听到班主任反复呼唤自己的名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班主任问，陈熠明同学没来吗？陈熠明同学在哪里？ 陈熠明猛然醒悟，手忙脚乱地说，我来了。 班主任问，那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做自我介绍！想什么呢？不集中精力！ 全班同学齐刷刷望着陈熠明，脸上都缓缓酝酿着笑意。 陈熠明没有做准备，仓促起身，不知说什么好，杵在那里许久，不知如何开口。 班主任说，自我介绍不会吗？不要紧张，慢慢说。 陈熠明不得已，只得硬着头皮说，我叫，我叫 班主任笑道，不会紧张得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吧？ 满堂大笑。 陈熠明说，我叫陈熠明，熠是大火烧了白色羽毛的熠，明是日月齐明的明，我的特长是 一个男生插口说，看美女！ 再次哄堂大笑。 陈熠明被打岔，更加慌张，呆了半晌都没有想出自己有什么特长，窘了半分钟，只得说，我的特长还有待发掘，以后有机会再跟大家说，很高兴认识大家，谢谢。 陈熠明坐下后心还在砰砰直跳，额头沁出的汗水像是在炎阳下狂奔出来的。他满脑子都是自己出丑的画面，其他同学说的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后来他才知道，那个插口开他玩笑的男生名叫赵腾，是班里的坏学生之首。最终把他的注意力拉回现实的是那个白衣女孩的声音。她叫田小雨。陈熠明听到这个名字，心中甜甜的，满脸欢笑，暗暗赞叹，名字和人一样美！ 但从陈熠明的性格来看，即使白衣女生说自己叫牛铁蛋，他也同样觉得美。 11 陈熠明的同桌名叫宋涛。宋涛爱好广泛，唯独不喜欢学习，与陈熠明很有共同语言。宋涛没什么才华，却自负才华横溢。看他不可一世的样子，似乎过量的才华已然从脑后喷溅而出。有人谈到韩寒和郭敬明，满是仰慕之情，宋涛则撇着嘴巴一脸不屑地说，韩寒郭敬明算什么？老子也就是懒得动笔，一旦动起笔来，甩他们几十条街。 同学们被他的几句话惊得张口结舌，又见到他极度自信的神情，不像是吹牛，都吓得不敢反驳。一次班主任上作文课，规劝同学们要多练笔，有感而发说，像是现在出名不久的韩寒郭敬明，写的东西不怎么好，名气倒不小，看来出名也不是件难事啊！同学们加把劲，一定也能出名！ 当年正是2007年，韩寒郭敬明已经成名七八年了，班主任竟然说他们成名不久，令陈熠明开始怀疑以数学为生的班主任的数学能力，并由此得出结论，在班主任的领导下，整个班的数学成绩必定好不到哪里去。后来，陈熠明的这一预言屡次被言中。 陈熠明发现宋涛和班主任的观点竟然不谋而合，两人水平不相上下，可见班主任年长的十几年算是白活了。陈熠明把这一发现告诉宋涛。宋涛嘴巴咧得差点将脸皮撕为两半，怒道，你竟然拿我和班主任相提并论！你这是在侮辱我！班主任“的得地”都不分，你竟然拿他跟我相提并论！真是岂有此理！ 从此陈熠明暗地里给宋涛取了个绰号叫“牛轰轰”。 12 陈熠明与宋涛聊天，谈到自己在家练武的事情。陈熠明说，每次回家，每当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我都会在院子里练太极，一练一两个小时。 宋涛表示不相信，说，不可能吧，你吹牛，你能会什么武术，一定是瞎比划！前几天甄子丹大哥对我说，练武要长时间坚持，需要的是持久的耐心和毅力，你那点花拳绣腿算什么？我看连花拳绣腿都算不上。 陈熠明很了解宋涛的口头语。他常常把周杰伦c成龙c甄子丹这些明星挂在口边，一口一个大哥，好像那些明星都是他的亲戚。他同样熟谙应对之道。他的应对之道就是不应对，假装没听到。所以他的回答是：没有，我是从书上学的，我买了好几本书呢。 宋涛说，你一定在吹牛，你怎么可能学得会？成龙大哥教我武术，教了三四年，我都不敢说自己会，你真是大言不惭，胡说八道！ 陈熠明说，你不信就算了。 第二天，宋涛突然问陈熠明，你真的在家练武吗？ 陈熠明点点头说，当然了，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吗？ 宋涛说，你在吹牛是不是？没关系，你承认了也没什么，我也常常吹牛。 陈熠明心中暗暗点头，心说，你倒是很诚实！他坚定地说，我没有吹牛！我是真的在家练武，不信咱们比划比划！ 宋涛“切”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第三天，仍然是同样的时间，宋涛又问，你真的在家练武吗？ 陈熠明想要再次澄清，但突然之间，一股强烈的疲惫感席卷而来，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力不从心，随口说，没有啊，哪里练武了？我没有在家练武啊！ 宋涛说，那你前两天怎么说你在家练武呢？ 陈熠明说，是吗？我说过吗？我怎么不知道？ 宋涛说，你当然说过，我记得清清楚楚。 陈熠明搔了搔头，像是说谎的孩子一般窘迫，说，哦，可能说过吧，不要放在心上，我吹牛呢！ 宋涛如释重负，一副一切尽在预料之中的神情，说，我说吧，我就说你在吹牛吧，昨天还不承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五、老师，我要谈恋爱！ 13 两人接触时间长了，陈熠明发现宋涛与自己一样恐惧老师的提问。宋涛发明了一种对付老师提问的有效方法，那就是装傻。每当老师叫他起来回答问题，他总是装傻充愣，答非所问。数学老师问他这道数学题怎么做，他背李白的《将进酒》；语文老师问他这个字怎么读，他背李白的《将进酒》；地理老师问他上节课都学了什么内容，他背李白的《将进酒》。 最后老师们将其定义为傻子，从此不敢再提问他。 宋涛只会《将进酒》这一首诗，并且背不全，竟然将所有老师都拿下，令陈熠明仰慕不已。但陈熠明无法模仿他。毕竟两个人都背一首《将进酒》会被老师抓住把柄的。所以陈熠明常常用沉默来应对老师的提问。 为此，老师们常常望着陈熠明和宋涛无奈地摇头，并且众口一词地感慨，这两个家伙不愧为同桌啊！ 14 开学第二节课是班会。 大多数班会都会汇集所有课程的废话，催眠效果胜过吃两粒安眠药。陈熠明为了防止自己睡着，拿出语文课本翻看。这是陈熠明发现的对付枯燥课堂的一条妙计。上课看小说容易被老师没收，但看语文课本就不会被收上去。很早以前陈熠明就已经发现，语文课本本来很有趣，枯燥来源于老师的讲解和考试。抛开老师和考试带来的枯燥，他发现，学生生涯并非像有些人描述的那样单调乏味。 陈熠明正沉浸在自己寻找的乐趣中，突然班主任的一句话钻进了他的耳朵：现在我要告诫班里某些同学，在老师面前一定要规规矩矩的，不要耍花样。老师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而且学过心理学，你们那点小伎俩，老师看得一清二楚！记住了，想跟老师斗，你们还嫩着呢！ 陈熠明觉得这句话很是刺耳，心说你学过心理学又能怎么样？能说出这种话，表明你连“心理”这个词什么意思都不明白！他正要收回耳朵，继续看书，一个白影一闪，有人站了起来。陈熠明心头一震，见站起的那人正是田小雨。她打断班主任的话说，老师，我不同意你的说法。 班主任吓了一大跳。依照他几十年的教学管理经验，自己说的话从来不会有学生当场反驳，最多只会在背地里咒骂，况且这次反驳自己的竟是个女生。他甚至对自己十几年的教学经验也产生了怀疑，意识深处的人生观震荡不安，勉强镇定下来说，你有什么看法，可以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多数同学都是心头一凛，预感到一场好戏要上演了，又是兴奋又是期待。少数女生则斜着眼睛望着田小雨，嘴巴歪斜，满脸轻蔑，眼睛翻白。 田小雨说，我觉得老师和学生不应该对立，而应该相互理解，相互支持。老师能理解学生，学生才能配合老师。如果老师总想着用各种方法惩罚学生，学生也会处处跟老师作对。那整个班集体就成了一盘散沙。所以我觉得老师不应该在开学第一次班会上竖立这种敌对意识。 田小雨说完后淡然坐下。 班主任有些尴尬，毕竟在学生面前承认错误很丢脸，但如果不承认错误，不知道这女生会不会没完没了，只得含糊说，刚才田小雨同学说的很好，老师确实不应该与学生敌对。只是同学们可能没听明白的我的意思，我的意思不是与同学们敌对，而是要大家都遵守纪律，共同为这个班级做贡献，不要给班级体摸黑。好了！这个问题说到这里。他见田小雨又想站起来，忙一手在身前按下去，说，谁还有问题，可以课下找老师讨论。咱们继续说一说学校的纪律问题 常常与父母斗智斗勇的陈熠明并不赞同田小雨的说法。毕竟世界上这么多人，每个人的想法都千差万别，怎么可能强求别人与自己相同呢？对陈熠明来说，对立和争斗反而更有趣。但陈熠明不得不佩服田小雨的勇气。在陈熠明看来，敢于反驳老师的话，这也是一种对立。 班主任接着讲学校的纪律。当他讲到禁止谈恋爱时，陈熠明像是弹簧一般“蹭”得一声跳了起来，高举右手说，老师，我要谈恋爱！ 班主任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定下神说，你说什么？你想干什么？ 陈熠明说，我要谈恋爱，老师。 班主任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毕竟刚才被田小雨反驳一通，他还没回过神来，又遇到陈熠明这个瘟神。他怔了半晌，说，你，你还想不想上了？禁止恋爱是学校的规定，你不想遵守就不要再进这个校门！ 陈熠明说，老师，我还没说完，你听我说。我说的谈恋爱不是和女生谈恋爱。 班里哄然大笑。 赵腾□□着说，不想和女生谈恋爱？那你想和男生谈了？ 陈熠明不理赵腾，继续说，我的意思是，和书本谈恋爱。 班主任说，什么意思？什么叫跟书本谈恋爱？ 陈熠明说，老师，你发现没有？很多同学都非常厌恶课本。你可以想啊，作为学生，如果厌恶课本，那哪里还有心情学习呢？所以我说，我们一定要跟书本恋爱，要爱护课本，要喜欢学习课本上的知识。这叫做跟课本恋爱。但学校的纪律是禁止恋爱，意思是禁止跟任何东西恋爱，那么也就是禁止跟课本恋爱了。禁止跟课本恋爱，那就是要我们厌恶课本了？老师，你说这条校规是不是错的？ 班主任心道，这小子在拿我开涮，顿时心中怒气勃发，但这是开学第一次班会，不好发作，只得强压怒火说，陈同学说的不错，应该跟课本恋爱。但校规所指的恋爱是说男女生之间的恋爱，不包括和课本恋爱。陈熠明坐下，仔细听老师讲，不要乱打岔！ 陈熠明满脸恭敬，不停点头，说，是，老师。 15 下课后，陈熠明向田小雨借橡皮。当然，借橡皮只是幌子，主动找她说话才是真实目的。陈熠明赞叹说，你好厉害，竟然敢当面反驳班主任，了不起！说着连连竖起大拇指。 田小雨说，这个算什么，我不过是说了自己想说的话而已。你也很厉害啊，比我厉害！她递给陈熠明橡皮，说，抱歉，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陈熠明说，上课的时候老师提到过我的名字，你难道没注意？ 田小雨不好意思地笑说，这个，抱歉，真的没注意。 陈熠明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说，好吧，看你这么漂亮就原谅你。我叫陈熠明，大火烧了白色羽毛的熠，日月同辉的明。听说你是班里第一，以后要多多向你请教了。 田小雨笑道，谈不上请教，有问题可以一起探讨。而且全班第一只是凑巧得来的，说不定下次的第一就是你了。 陈熠明搔搔后脑，傻笑说，我如果能得第一，那不是凑巧，那是祖上积德。说完哈哈大笑。 突然宋涛一手拿着文具盒，另一手的手心放着两块橡皮，冲着陈熠明大叫，老兄，你有两块橡皮，还借别人的橡皮，你这也太 陈熠明望了望宋涛，又望了望田小雨，顿时面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六、地痞赵腾 16 开学两三个星期后，所有老师中，只有历史老师给陈熠明留下了深刻印象。 历史老师有些瘦，温文尔雅，一副书生相，说话声音在所有老师中算是最小的。老师这个职业，不一定要有学识，但一定要有嗓门。在一大片乌压压的喧嚣之中，你的声音要像冲破黑暗的阳光，将所有学生发出的噪音镇压下去，才能令学生慑服。所以老师们工作一两年之后，学识不一定见长，嗓门一定见长。张口一呼，鸡飞兔走，狼奔豕突，令身负狮吼功的谢逊都自叹不如。不知为什么，历史老师的狮吼功一直未能练成，这让同学们对他的专业性产生了怀疑。所以他们怕其他所有老师，唯独不怕历史老师。 陈熠明上课常走神，唯独历史老师的课让他全神贯注。历史老师知识渊博，幽默风趣，总在课上讲一些有趣的历史故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所以，历史课是除了体育课外，唯一没有人睡觉的科目。 历史老师温和从容，平易近人，每当他走进教室，你不会觉得教室里多了位老师，而是感觉来了一个多年的至交好友。历史老师有时也开个玩笑。比如有时他会在课前提前从后门进入教室，悄悄坐在一个空位上，像学生一般低头专心看书。一次，他悄悄坐在赵腾的座位上。赵腾回来时一把抓住历史老师的后颈衣服向上提，大喊，哪里来了个这么大块的家伙，爷爷的座位你都敢做？爷爷我你都不认识吗？你 他突然目瞪口呆，楞在当地。历史老师回过头伸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淡然一笑，在大家的起哄声中走上讲台。 赵腾最是欺软怕硬，见历史老师柔柔弱弱，常跟他捣乱。一次课上，他突然站起来打断老师的讲课说，老师，我有句话要说。 历史老师说，好，你尽管说。 他说，老师，你是傻x！ 他这句话一出口，同学们都愣了。历史老师还算镇定，问，是吗？你为什么会有这一看法？ 他说，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你是傻x！ 同学们都已笑得不成人样，有个同学捧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满脸的笑容看上去反而像是疼痛难忍。 历史老师说，原来是这样，那这位同学请坐。以后再有这种想法，请下课后和同学们交流，现在是上课时间。 赵腾一脸胜利地笑，满脸得意地坐下。 17 每个班里总有一个班花，也总有一个地痞。赵腾就是那个地痞。说脏话c搞破坏c大声喧哗等所有令人厌恶的行为都是此人的强项，学习和做人是此人的短项。此人异常厉害，发起飙来连自己都敢揍。开学第一周他就发飙把自己打得满地找牙，令所有同学闻风丧胆，他也从此所向无敌。班里有四五人是赵腾的同党，常集体恶作剧c逃课c打架。他见陈熠明总是反抗老师，与自己很相似，于是把他引为同道中人，主动向他伸出友谊之手，不料却被陈熠明断然拒绝。 陈熠明正义凛然地说，对不起，我可是好学生！ 赵腾笑得差点背过气，说，你是好学生？我怎么没看出来？ 赵腾的业余生活就是嘲笑同学。班里有个男同学长得很矮，赵腾给他取名为武大郎。每次见到他总大喊，武大郎，你家潘金莲跟人跑啦！然后他身后几个同党恰如其分地配合上放浪的大笑声。有个同学很胖，被他取名为“猪八戒”。有个女生很丑，被他取名为“类人猿”。还有个同学很娘，动不动就捻起兰花指，平时不说话，一旦说话就扭动身躯，被赵腾尊为“东方不败”。但这个男生偏偏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而积于心的人，长时间被赵腾嘲笑令他怒火中烧。虽然他看起来娘娘腔，但他最不喜欢别人说他娘娘腔。一次，在赵腾反复呼唤他为东方不败后，他终于说话反驳了： 我不喜欢别人说我娘娘腔，请你闭上你的臭嘴。他严肃地说。 赵腾扮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说，哇，我好恐惧啊！好吧，既然你害怕别人说你娘娘腔，那我以后就不再说你娘娘腔了。就算有人说你娘娘腔，我也不再说你娘娘腔。可能你本身太娘娘腔，所以害怕别人说你娘娘腔。虽然你害怕别人说你娘娘腔，但我觉得你是娘娘腔就是娘娘腔。就算别人不说你娘娘腔，你本质上还是娘娘腔。所以不管有没有人说你娘娘腔，你终究是个娘娘腔。我这些关于娘娘腔的伟大理论，估计你这个娘娘腔根本听不懂。你说对不对啊？娘娘腔同学？ 赵腾说完这番话，周围立即爆发出一阵炮弹爆炸般的大笑声。 就在众人沉浸在调侃娘娘腔的欢乐之中时，娘娘腔同学一气之下冲出教室。 赵腾指着他的背影大叫，我说吧，吓跑了吧，说你是娘娘腔你还不承认，连走路的样子都跟太监一模一样他这话还没说完，那同学突然再次出现在门口，手中多了块砖头。赵腾等人还没反应过来，那同学已经冲了上去，一砖头往赵腾脑袋上砸过来。由于这位同学是第一次拿砖头砸人，动作生疏，经验不足，虽然赵腾已经吓得傻掉，砖头还是失了准头，从赵腾的左肩擦了过去，打碎了一块窗玻璃。 赵腾吓得面无人色，从此绝口不提“娘娘腔”三个字。 18 六中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于那片湖水。同学们都叫它“未名湖”。并非像古代叫无名氏的诗人，他们本来有名字，这片湖水确实没有名字。未名湖中多鱼，且多大鱼。你常常能见到成群的鱼儿在水面下一掠而过，惊起层层涟漪。湖水四周被白色石栏杆环绕，栏杆外面是一条石板小路，路旁柳树成荫。这条小路成为同学们散步的圣地，同时也是情侣们携手谈情赏景的好去处。只是听说学校在湖边安装了蜂窝一般密集的摄像头，一旦发现有情侣在此出没，立即派狙击手将其击毙，导致湖边虽然风景如画，却人迹萧然。 之所以很多人不喜欢去未名湖，还有一个原因。据说湖边曾死过一个人。那像是个很遥远的传说，一个漂亮的女学生在湖边割腕自杀，鲜血染红了整片湖水。至于那女生为什么自杀，谁都不知道。很多人猜测是为了爱情，有的人猜测是因为考试失利，但也有一些人辟谣说这一切都是谣言，根本没有这个女学生。但凡是这样说的人往往都被众人定义为学校派来的奸细。 陈熠明常去未名湖边散步，并没有察觉任何异样。但有时候天空云层翻涌，湖边阴晴变化，会让他心中产生一丝阴森森的凉意，仿佛身前就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学生，目光呆滞，脸色阴沉，手腕上的血滴滴答答流着，染红了整片湖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七、谁动了我的暖水瓶？ 19 未名湖的北面有一排展板，其中贴满了优秀学生的照片，照片下面罗列这名学生获得的各种奖项。陈熠明常常在这些展板旁游荡，并努力从照片中发掘美女。有个叫崔辰霜的漂亮女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的简介显示，她在高中三年所有考试中都是班级第一名，并且在年级也拿过几次第一。并非这么多的第一名让陈熠明感兴趣，而是因为这个圆脸的漂亮女生令他似曾相识。并且所有的照片都在日光的照晒下泛黄陈旧，唯独她的照片仍旧色彩鲜艳，像是刚刚贴上去的。但看她的资料，已经毕业三年了。这让陈熠明诧异不已。 20 六中对学生的活动实行严格限制，全封闭管理。学生平时不得走出校园，只有星期天下午开放两个小时，供同学们出校买东西。走读生都有各自的学生证，底色是绿色的。住校生的学生证则是黄色的。这表明住校的后果是面黄肌瘦，走读的后果是春意盎然。 每天中午，大堆的学生拥挤出校门，门口执勤的老师一个个检查学生证，导致人流长时间拥堵在校门口。往往有的同学还没挤出校门，下午的上课铃就响了。老师们体验到了其中的矛盾冲突，检查学生证时就粗略一些。一些没有证件的同学就成了漏网之鱼，逃脱法网。老师们对这类潜逃的学生恨得咬碎门牙，恨不得自费在校门口安装刷卡系统。有一次老师们抓住一个蒙混过关的学生，几个膀大腰圆的老师同时按住他，仿佛警察抓捕逃犯。那学生大叫，我没想出校门，我是被他们挤出来的，我想回去都挤不回去了，你抓我干什么？ 21 高中是寄宿制，这意味着陈熠明摆脱了父母的团团围绕，成功被同学们团团围绕。陈熠明初中时也曾住过学校宿舍。所谓的宿舍只是一间放满床的大教室，一间房二三十人。晚上上厕所需要像瞎子一般摸黑近百米。不仅锻炼抗冷能力，同时提高憋尿耐力。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大多数同学都养成了晚上不去厕所的习惯。陈熠明一直担心他们的膀胱会爆炸掉，所以晚上睡觉都要戴上耳塞。一个学期过后，陈熠明一直没听到久违的爆炸声，这让他万分沮丧并且好奇。于是向一个同学请教不爆炸的秘诀。那同学白了他一眼说，那还不容易？晚上不喝水不就行了？笨蛋！陈熠明恍然而悟，从此也养成了晚上不喝水的习惯，但缺点是常常上火。 陈熠明不喜欢学校的住宿生活，原因是缺乏自由。陈熠明对自由的要求很高，至少能在一个地方自由裸奔而不被人举报，这才基本让他满意。尤其在学习时，陈熠明希望周围环境能始终保持安静，并且能自由支配时间，而不是当你聚精会神之时，突然有个严厉的声音呵斥你关上灯。这样会严重挫伤他的学习积极性。遭受了几次这样的呵斥之后，陈熠明发现在学校的宿舍不但没有自由，也无法专心学习。于是在初三下学期拒绝了学校的住宿。当老师以学习的名义规劝他时，他说，我不住学校本来就是为了安心学习。 陈熠明对初三最后的日子印象深刻。每天晚自习放学，他都“嗖”得一声窜出教室，骑着自行车窜出校门，在暗夜的大路上疯狂狼窜，并且大声唱歌。整条路上只有他一个人，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虽然到家后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睡意朦胧，但陈熠明觉得这才是属于自己的快乐生活。 22 高中的寄宿生活令陈熠明苦恼万分。寝室室友的特点可以用三个字来概括——懒c闹c臭。一般来说，室友都是不喝水的。陈熠明据此猜想他们可能是非洲沙漠土著的后裔。但如果陈熠明打了水放回宿舍，一个转身再去看，暖水瓶已然滴水不剩，就差暖水瓶没被偷走了。但没有人会偷他的暖水瓶，因为大家知道让那暖水瓶安然无恙可以引来更多的水。 陈熠明如果询问谁动了他的暖水瓶，此话一出，立即会惹来铺天盖地的指责： 你的暖水瓶是金的吗？谁爱碰？你送给我我都不要！ 就一点点水，别人用了，你再打一瓶不就是了，干吗这么小气？ 用你一点水都斤斤计较，以后不要说你认识我！ 陈熠明目瞪口呆，吓得不敢再提。他知道这是同学间的惯例，就像以前有人向他借钱，如果他不借，会被人说成小气。如果他借了，其结果是即便你扮成孙子去讨债，也只能孙子一般空手而归。当然，从不借给别人东西并常常借别人东西的人反而是大方的。陈熠明知道这是同学交往定律之一。解决这一问题的方法就是——不打水。 至此，陈熠明终于明白为什么“三个和尚没水喝”了。 解决别人借钱的方法也很简单。在别人找你借钱时抢着先向对方借钱。这是三十六计中的“反客为主”一计，唯一难以操作的是预测对方什么时候向自己借钱。但一般来说，一个长时间不来往的朋友突然造访就是使用这一计策的最佳时机。 很多年后，陈熠明因为这一计策得罪了不少人。常常有熟人路过他家，顺便拜访，都被他开口借钱吓得消失不见。 23 陈熠明经过几次暖瓶打水一场空之后，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一个对付室友的妙法。想出这一方法的瞬间，他开心得上蹿下跳，几欲疯癫。 这次他打完水回来，找个无人的角落，将预先买好的泻药倒入水中，然后将暖水瓶放入宿舍，假装有急事快步走出，躲在门外偷听。只听房中一阵大乱，像是几条狗撕咬一只野兔。陈熠明蹑手蹑脚逃出宿舍楼，强忍着没有放声大笑。他一路掩着嘴巴跑到教学楼后面长草没膝的角落，这才肆无忌惮地笑出声，足足笑了五分钟。笑完后才发现身旁不远处一对情侣正吃惊地望着他。那对情侣互相搂抱着，双双扭头盯着他，眼睛圆睁，神情呆滞，很显然被陈熠明的笑声吓到了。 陈熠明有些尴尬，吞吞吐吐说，抱歉，抱歉，你，你们继续，我没事，我玩呢。然后一溜烟跑掉。 后来，那对情侣见人就谈在教学楼后面遇到疯子的故事。这个故事几次传入陈熠明的耳中。陈熠明每次听后都哈哈大笑，却从未意识到这个疯子竟然就是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八、宿舍夜谈：泡女生和看光盘 24 这天下午陈熠明的五个室友突然一齐请假，没去上课，理由是拉肚子。班主任对五人的请假理由产生怀疑。按照常理来说，五人不可能同时拉肚子，很可能是以此为借口一起溜出学校玩去了。为此，班主任亲自去宿舍展开实地调查。当他在厕所吸饱了经五人合力制造的臭气并看饱了五人千篇一律的拉出的粉末状物体之后，终于确信五人拉肚子这一说。五人见到班主任，又是惊慌又是惊喜，异口同声地控诉陈熠明的恶劣行为。班主任气冲冲回到教室，把陈熠明叫出来，怒斥他说，你怎么给他们五人下了药？你这是想进派出所吗？ 陈熠明一脸懵懂地说，我下药？我怎么不知道？ 班主任怒道，还敢狡辩？你如果不在暖水瓶里下泻药，他们五个又怎么会拉肚子？ 陈熠明假装恍然而悟说，哦，原来是这事，我说我的暖水瓶怎么没水了呢？原来是他们偷喝了！老师，这不能怪我。我这几天便秘，买了点草药。医生说这个草药最好泡在水里当茶喝，我觉得泡在杯子里很快就凉了，没效果，所以泡在了暖水瓶里。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喝了。我说他们怎么一齐拉肚子呢，原来是我的暖水瓶搞的鬼。实在是太抱歉了。老师，我不是故意的。他们喝的时候我不在。如果我在，一定会向他们说清楚的。 班主任颜色稍霁，说，既然是这样，这事也怪他们。但你以后要注意，暖水瓶里放什么东西一定要提前跟大家打个招呼。不然你暖水瓶里放了□□，他们喝了的话，可是要你偿命的！ 陈熠明连连点头，一副惟命是从的样子，肚子里却已经笑得翻江倒海。 25 之后的一段日子，陈熠明过得颇不安宁。一次，他躺上床时感觉身体下面压了个东西，掀开被子，惊得差点摔下床来。床单上竟赫然躺着一只血色淋漓的死老鼠，床单被褥都被染上了红色。同时，四周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大笑声。笑声蔓延开来，持续良久，令陈熠明恨不得将死老鼠塞进他们嘴里。从此以后，陈熠明每天的行动都加倍小心，用水杯打了开水要一直盯着，生怕有人偷偷在里面放东西。即使上厕所也要拿着水杯，搞得别人以为他为了节约用水，把尿接了再利用。每次睡前，他必须把床上里里外外翻个遍，确定完全安全后才敢躺下。即使躺下了，也总觉得身上仿佛有无数的虫子在乱爬，很是不自在。他还做了几次噩梦，梦见有人在自己床上撒尿，梦到自己被扣了满脑袋粪便，吓得不止一次在梦中大叫出声。最终过了多久才恢复正常，他已经记不清了。 26 宿舍的喧闹曾一度令陈熠明头痛不已。陈熠明做事讲求效率。他认为白天在课上睡觉是一件效率超低的行为。首先，你会提心吊胆，唯恐老师来惊醒你的美梦。另外，有个人在一旁抑扬顿挫地吵闹也无法睡得安稳。最关键的是，课桌与床相比，完全无法作为睡觉的工具，不但咯得生疼，而且每次睡醒脸上都会印上几行字，外加多种图案，损坏形象，降低颜值。所以即使仅仅为了维护俊秀形象，陈熠明也坚持不在课上睡觉。 27 然而赵腾却不这么想。赵腾一旦上课就打瞌睡。由于老师讲的他完全听不懂，也没办法不打瞌睡。所以睡了整个白天的赵腾进入黑夜后异常兴奋，与张暑几人研究学术问题，乐此不疲，常常奋战到晚上一两点。每当宿舍熄灯，赵腾张暑几人就像是夜里翻箱倒柜的老鼠，吱吱叫个不停。众人聊天的内容传过来，陈熠明发现并总结得出，他们主要有两大话题，一个是以赵腾为中心的泡女生话题，一个是以张暑为中心的看光盘话题。一个主攻实践，一个主攻理论，相辅相成，互利互助。然而，直到毕业，赵腾也没能泡到一个女生，张暑却看了很多光盘。 这证明了“知易行难”这一学说的正确性。 几人研究的两个主要话题又可以细分为几个小话题。比如“班里哪个女生最漂亮”，“哪个女生身材好”，“如何勾搭女生”，“说说你的恋爱经历”和“哪个老师最混蛋”等等。其间张暑会依靠自己对某类书籍和影像资料的专业研究添加猛料，常常给众人的话题添加新鲜血液。但由于赵腾几人的记忆力不是很好，同样的课题讨论过后，过几天就忘得一干二净，需要再次拿出来重新研究。并且时间长了，张暑的广博学识也见单薄，重复的痕迹越来越明显。这导致他们几人研究了整整三年时间，所谈论的内容却仍旧只是开学最初的一个月里谈到的。并且每次谈论都只是点到为止，不了了之。这让陈熠明对他们的智商水平和治学精神产生怀疑。由此，陈熠明预见，假如他们一直在学校待下去，未来的十年里，他们谈论的内容也必定不会产生太大变化。 陈熠明最初参与到众人的谈话中，曾一度谈得风生水起，但后来发现话题反复重复，渐渐意兴阑珊，逐步隐退江湖。后来的日子，他常常在众人兴致勃勃的夜谈声中悄悄睡去，仿佛整个宿舍的同学与他无关，仿佛整个学校与他无关，仿佛整个世界与他无关。 28 张暑这个人值得特别介绍。张暑是陈熠明的下铺，曾令陈熠明大开眼界。刚开学的几天，一次陈熠明回宿舍，见到一大堆人围在他的下铺，车水马龙，水泄不通。陈熠明踮脚探头去看，顿时满脸通红，全身不自在。原来张暑正展示他收藏的女子图片。那些女子可能由于起床太急，还没来得及穿衣服，也可能像陈父所说，家里太穷，买不起衣服。陈熠明由此推测女生睡觉应该多是裸睡，而且这些女生必定太过热爱摄影，以致为了尽快跑到镜头前面而忽略了穿衣服这一环节。这与周公吐脯和曹操赤足迎接许攸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足见这些女子都有着古人的高尚品质和传统美德。 张暑的收藏异常丰厚，有三四本教科书的厚度。用班主任的话来说，那就是，你如果把这份精力放在学习上，还怕不能拿第一？ 这是班主任的招牌话之一。有一次班主任让宋涛唱歌。宋涛唱了首周杰伦的《本草纲目》。唱完，班主任惋惜地说，这么难的歌词都记下来了，如果你把这份记歌词的心放在学习上，哪里还有学不好的？ 听到这句话，陈熠明觉得班主任装傻的样子傻得让人讨厌。假如课本上的内容都被周杰伦编成歌曲，同学们必定喜欢学习。但如果仅仅把周杰伦的歌词当课文来学，不谱曲，同学们仍旧不会喜欢学。其中的关键在于有没有谱曲和有没有动听的旋律，而不在于有没有学习的劲头。陈熠明感觉班主任装傻却让人觉得是真傻，这说明班主任装傻的功夫已经能够以假乱真了。但陈熠明也不敢确定班主任这样说是真傻还是刻意装傻。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不论如何，班主任这句招牌话真的很傻。 随着岁月的静静流淌，张暑的特殊爱好也缓缓流淌出来。有一段时间，他集中研究黄色书籍。你远远望过去会发现，他全神贯注读书的样子胜过班里最爱读书的同学，只是偶尔发出的猥琐笑声大煞风景。 女生们对他的评价异乎寻常地一致：男生中最爱学习的同学，没有之一。 当然，如果她们知道张暑学习的内容，一定会对自己的人生观产生怀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九、狼烟四起的放假谣言 29 张暑的另一个爱好是爱好借钱。班里的所有同学几乎都被他借了个遍。他所借的金额大小不等，要根据他当时的需求度和借钱对象的善良等级。那些善良到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的女生是张暑借钱的主要目标。同样，这类女生也善良到不好意思向他讨债。所以，这样善良的性格被张暑百般赞扬，这样善良的女生被张暑称为全世界最美的女生。于此同时，他也加快了向这类女生借钱的节奏。 每个星期四之后的课间活动，你会在班里发现这样的奇观：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男生在班里来回穿梭，每到一个同学的座位前，就俯下身用一种乞丐的哀求神情，请求施舍几块钱。理由是晚上没钱买饭了。如果有同学不借给他，会立即被冠以见死不救的骂名，遭到众人唾骂。 最初，张暑借到不少钱，曾用这些钱买了不少专业读物和影像制品。然而时间长了，借给他钱的人越来越少，而张暑批判众人见死不救的声音也越来越高。后来，同学们都学乖了，每次还不到星期四就纷纷先发制人，见到张暑就张口讨债。吓得张暑从此不敢再借。 30 开学补课一事已经让陈熠明愤怒过一次，但不要以为事情到此为止。事实上，陈熠明的愤怒才刚刚开始。 补课已经一个多月了，学校仍旧没有放假的表示。这令陈熠明怀疑他们是要一直上到学期末。陈熠明的心头再次蒙上一层被骗的阴影。他认为学校作为教书育人的地方，首先应该具有教育者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比如“以人为本”，比如“爱护学生”。但从学校的一系列表现来看，学校领导眼中只有成绩和升学，完全忽视了学生们作为“人”的存在。陈熠明的愤怒再次被触发。然而仅仅这一点还算不得最令人愤怒的——最令人愤怒的是那些漫天飘洒的关于放假的谣言。 古代每个朝代的更替时期都会兵荒马乱，人心惶惶，谣言四起。然而学校里关于放假的谣言却不能表明学校面临倒闭。 陈熠明听到五花八门的谣言席卷而来，一颗心也随着这些谣言震颤c兴奋c失望，直到冰冷。有人说周六下午放假，理由是本来周六下午有课的地理老师提前布置了作业；有人说星期天放假，理由是一个月放假一次，这已经一个多月了！有人说下星期放假，理由是“这是真理，你爱信不信！” 然而，所有谣言最终都落空了。在谣言落空的那一刹那，如同沙漠中唇干舌燥的行人发现一口干涸的井，如同在房顶上飞跑的孩子一脚踩空。一双双充满期待的双眼立即暗淡，脸色由红润光泽瞬间变为失魂落魄。而每个人的心中也多了一层焦躁和疲乏。 随着谣言的迅速普及，同学们体内渐渐产生了抗体，能做到对技术低劣的谣言听而不闻。谣言制造者不甘心，千方百计翻新花样。有人在谣言前面加上“班主任”说，有的加上“校长说”，更有人不服气，加上“教育局局长”说最终引得“省长”c“教育部部长”c“国家主席”c“联合国秘书长”等人都参与到放假的讨论中来，似乎全世界的领导人都在关注这所学校的放假问题。 最初听到这些谣言时，陈熠明总是真诚而急切地问他们消息是否可靠，后来被欺骗了无数次后，他的怒气层层累积，见到谣言传播者就想一脚将其踹翻在地，并拿出屠刀将其剁成肉泥喂狗。他深怨学校的校规为什么没有“禁止传播谣言”这一条。 一个半月过去了，学校仍旧没有放假的迹象。同学之间散播的谣言仍旧狼烟四起，烟尘滚滚。而陈熠明的苦恼也近乎达到了极限。陈熠明天性不喜欢受束缚，一旦被束缚就如同被铁链锁着，如坐针毡，度日如年。并且他这一性格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加明显，渐渐有不可控制的倾向。这一日晚自习后，他满腹心事地在校园里闲逛，心中的郁闷之气积聚充塞，估计用排气管持续排放三天都难以完全发泄干净，脑海中思绪纷飞，如同上千只苍蝇嗡嗡作响，黑压压一片。 他漫无目的地乱走，来到校园荒僻的一角。翻墙的三个同学引起了他的注意。学校的墙壁虽然不高，要翻出去却也不容易。三人不知从哪里搬来一张破旧的课桌，依次踩着课桌跨上墙头。学校为了防止学生翻墙，在墙头插满了竖立的玻璃片。陈熠明相信，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国家拨款，校领导一定会在围墙上安装电网。 三人中的一人用砖头将玻璃片磨平，陆续翻出，很快消失不见，只剩三声沉重的落地声在陈熠明心中回响。陈熠明脑海一道亮光闪过，蓦然醒悟：何必等着学校放假，难道不能给自己放假？ 想到这里，陈熠明胸中的郁闷之气犹如狂风扫落叶一般被扫荡一空，浓云密布的心中瞬间一碧如洗，阳光明媚。 31 陈熠明用三天的时间思考如何给自己放假。他发现班里很多同学在这一方面远远超过自己，比如赵腾常常上课睡觉，老师屡禁不止，最终放任其自由；比如热爱画画的张少炎每节课都必定完成一幅作品，甚至班里第二名的林以升上课一直偷看小说。这些都只是有据可查的。至于那些上课时神游九州在南北极转悠好几圈的同学，必定不在少数。陈熠明牢记孔子的“见贤思齐焉”这句话，决心向这些聪明的同学学习，取长补短，完善自己。从此，上课看小说和打瞌睡成了他的必备环节。但看小说也会有风险。一旦被老师发现，小说会被没收。陈熠明的小说被没收之后，常常被他悄无声息地偷回来，然后再雄赳赳气昂昂地找老师索要。老师拿不出，又无法证明是陈熠明自己拿回去的，只好摊手表示书丢了。陈熠明听到这句话，正中下怀，趁机穷追猛打说，这书是我一个同学的，他借给我看两天，弄丢了怎么办？买一本好几十块钱呢！老师无奈，只得说，我再找一找，说不定能找到。从此以后这位老师见到陈熠明就躲得远远的，怕他向自己要书。陈熠明肚中暗暗偷笑，从此上课看小说愈发肆无忌惮。 给自己放假不代表放任自由。陈熠明对考试成绩依旧非常重视。他明白考大学终究要看成绩。他的原则是先完成学习任务，再给自己放假。对那些他觉得无关紧要的纯粹为打发时间的多余作业，他则不予理睬。在陈熠明看来，在学校的任务无非是学习，学习的目的无非是考大学。至于铺天盖地的作业，假如是老师的即兴发挥，他必须拒绝。 所以，陈熠明的座右铭是：只有拒绝一部分无意义的人生，你才能获得更完整的有意义的人生。 虽然到目前为止，他对“人生”这个词还无法理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十、反学校战略 32 陈熠明最喜欢自学，因为他听老师讲课容易走神。当然，历史老师除外。很多老师讲课没有新意，只是将课本内容复述一遍而已，枯燥无味。另外，陈熠明眼睛有些近视，看不清黑板上的字，但他又不喜欢戴眼镜。所以他干脆在老师讲课的同时看课本自学。往往老师讲到半节课，他已经把整节课学完了。但陈熠明这一点不算什么。据说林以升常常是一节新课下课后本节课的所有练习题都已经做完，令陈熠明自愧不如。 33 毫无疑问，陈熠明成了所有老师眼中最令人头疼的学生。他不像普通差生。他的成绩一直都在班里前十名。但他却有大多数差生都会有的可恶行为。老师们的思维惯性是，如果学生的成绩在前十名，就需要老师的特别关注。因为潜意识里，他们觉得学生是不可能主动学习的，只能依靠老师们督促。前十名的学生能取得如此好成绩，不是因为他们智商高，而是因为老师的时刻督促他们学习。毕竟，如果学生们都自觉地学得很好，老师们就无事可做，找不到存在感了。所以，即使某个同学已经学得口吐白沫，老师还是会在一旁气势昂扬地给他加油： 再加把劲！你可以的，老师相信你！ 陈熠明清楚地记得初三那一年里，他已经很拼命地学习了，但老师仍旧对他不满意，不停催促，唯恐他偷懒，如同资本主义社会资本家压榨工人一般。初三一年里，他从没听老师说“大家注意休息，不要学习太累”这样的话。这让他心中所有老师的形象都变得丑陋不堪。在他看来，在我们这样文明的过度，怎么可以有这种资本主义习气盛行呢？ 如今的陈熠明在老师们的监督范围之内，却又不服从老师的命令，令老师们既痛恨又无奈，恨不得诅咒他的成绩一落千丈，回到本来属于他的差生行列。还有老师每每对他扼腕叹息说，整天玩还能考这样好的成绩，如果踏踏实实好好学习，那还了得？说完长长地叹口气，大有规劝地痞流氓迷途知返的悲悯。 陈熠明常常在老师们惋惜时偷偷暗笑。他觉得老师们的行为滑稽可笑，很有喜剧效果。他想起初中曾有一位老师对一个不戴眼镜的女生说，你不戴眼镜成绩已经这么好，如果带了眼镜，那还得了？年级第一名还不非你莫属！ 在只看学习成绩的年代，老师们会把成绩差归因于学习不用功，而不是学习方法。所以在学校里，老师最厌烦看到的就是学生的笑脸和嬉戏打闹。那代表着不严肃和不用功。如果某个学生学习很下功夫，从没有笑脸，从不嬉戏打闹，那么他一定会被老师们当做所有同学学习的榜样，即使他的成绩并不好。于是陈熠明发现，在老师们的意识中，学习与快乐是对立的。要学习就不能快乐，要快乐就无心学习。陈熠明想起四年级的班主任。此人为了摧残学生们的生命力，规定下课后不得到处乱跑。假如有人跑得满头大汗，上课时必受严厉惩罚。然而小孩子到处乱跑是天性，陈熠明无法为班主任的一句话而抹杀自己的天性，每次上课仍旧满头大汗。他因此常常成为被惩罚的对象。这位奇葩班主任落实这一惩罚措施一段时间后，发现无法斩草除根，春风吹又生，最终只好无奈放弃。 陈熠明推测这位班主任必定心中满含全心全意为孩子们好却又无能为力的悲哀，甚至将自己臆想成无私奉献的天使。他一定认为惩罚学生是为了提高学生的学习成绩，是为学生们好。至于这样做有没有提高成绩，是否真的对学生们好，估计这位班主任自己也不清楚。 34 确定战略任务后，陈熠明每次下课会立马疯掉。在四班的教室里，你会看到一条人影在班里快速移动，由于移动速度过快，你会怀疑白天闹鬼了。有时这个人影会突然窜出教室，后面紧跟着一个女生大声斥骂着追出去。但往往女生们追出门就失去了陈熠明的下落。陈熠明常常在操场的草丛中捉蟋蟀c蝼蛄一类昆虫，悄悄将它们一个个放在女生脖颈里。接着，你立马会听到一声声杀猪般的大叫，同时那些女生会像皮球一般上下弹跳，惊恐的神情让你怀疑天塌了。陈熠明反复重复这一套路，乐此不疲，常常笑得不成人形。 陈熠明跟蝼蛄有种特殊的感情。很小的时候，他就常常见到有蝼蛄飞到家里的门窗上，漫无目的地快速爬行。每次见到，他总会第一时间扑上去捉住它，将它攥在手心里，享受蝼蛄挣扎着向外钻的感觉。蝼蛄有两个坚硬的前爪，有些锋利，最擅耙土。在陈熠明的手心里，它的两个前爪异常有力地向前钻动，像是在给他瘙痒，令陈熠明满心欢悦。 所以在学校见到蝼蛄，陈熠明有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而让这些老朋友钻到女生们的衣服里，又令陈熠明有种特别的兴奋。 35 受陈熠明影响，宋涛也喜欢上了读闲书。每次上课，你总会见陈熠明和宋涛两人低头望向桌面，一动不动，对老师滔滔不绝的讲课内容充耳不闻。老师习惯了陈熠明的路数，对宋涛这种表现也获得免疫，基本上能做到对两人熟视无睹。只是有时经过他们两人身边，见他们仍旧专注于手中闲书，将自己当做空气，不免心中有气，于是狠狠瞪他们一眼。但这一眼仍旧没有任何效果。毕竟陈熠明两人的后背和后脑没长眼睛。 一天，宋涛突然惊喜地用胳膊肘捅了捅陈熠明说，来，你来看看这句话！然后一脸淫邪地笑。 陈熠明凑过去望了一眼，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这种话我见得多了。 宋涛说，“生活是一场□□”，这种话都敢说，真是了不起！ 陈熠明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的意思是，他在生活中总是被迫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就像你，本来不想学习，却被迫来这里学习。 宋涛说，我怎么不喜欢学习？我比你更喜欢学习。 陈熠明说，好吧，你比我更喜欢学习。 宋涛欣喜若狂地说，这下好了，看我的！ 陈熠明问，看你的什么？ 宋涛忸怩地说，这个不能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陈熠明摇摇头说，你这厮装小姑娘真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十一、历史老师的狮子吼 36 下午地理课上，老师检查宋涛的课文背诵。宋涛站起来一言不发。地理老师说，看来你完全没复习啊！那就站着吧！ 宋涛突然大叫，老师，你□□我！ 这句话一出，全班同学都惊呆了，继而哄堂大笑。地理老师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女老师，听到这句话吓了一跳，脸上立即泛起一片红晕，怒道，宋涛，你不要乱讲话，你没背课文，你还有理了！ 宋涛说，我不喜欢背课文，你强迫我背，这就是在□□我，书上都是这么写的！ 地理老师很是窘迫，害怕宋涛再次提到那个词语，忙说，闭嘴，再胡说八道就让你到教室外面站着，坐下，下不为例。 宋涛一脸得意地坐下去，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 地理老师的“下不为例”似乎是对自己说的。因为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提问过宋涛。 37 之后的几天，每当老师检查作业或检查背诵，宋涛都会大声喊出那句话，吓得老师们不敢再叫他的名字。这次历史课上，历史老师正讲得声情并茂，宋涛回过头跟后面的郑欣雨聊天。宋涛知道历史老师脾气好，不温不火，好欺负，所以聊天的时候也愈加肆无忌惮，声音越来越大。历史老师感觉相对于宋涛的说话声，自己反而像是跟人聊天，于是停下来目不转睛地瞪着宋涛。全班同学都将目光集中在宋涛身上。郑欣雨低下头悄声说，老师在看你呢！ 宋涛一声冷笑说，没关系，他们拿我没办法，我有我的法宝。 历史老师终于说话了：宋涛同学，你说够了没有？ 宋涛说，没有，我才刚刚开始，你讲你的，管我干什么？ 历史老师说，请你不要讲话了，现在是上课！ 宋涛心说，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暗中嘿嘿一笑，说，老师，你 历史老师突然插口说，我□□你，是不是？ 宋涛猝不及防，呆了呆，点头说，老师，你也知道啊？你知道在□□我还敢这样做，也太不知羞耻了吧！ 历史老师说，好，你说说，我怎么□□你了。 宋涛说，我不想听你和尚念经似地讲课，你偏要讲个没完。我想聊天，你偏不让我聊天。你说这不是□□我吗？ 历史老师说，这个房间叫什么？ 宋涛说，教室啊，老师你傻了吗？连这个都要问。 历史老师说，既然是教室，就是用来上课用的，不是用来聊天的。我不阻拦你聊天，但请你出去聊。在操场上聊天，我不会管你。你在我讲课时大声说话，是不是在□□同学们的耳朵？是不是在□□教室？ 宋涛说，老师，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太没素质了！这话多脏啊，你怎么说得出口？说话的同时他扮出一脸嫌恶的样子。 历史老师说，我只问你是还是不是！ 宋涛耍赖说，没有什么是和不是。马克思主义说，事物都是矛盾统一的。是的有时候是不是，不是的有时候是是 突然，历史老师爆发出一声怒吼，像是一股冲击波发出，几乎震碎众人的头盖骨： 我只问你是还是不是—— 宋涛吓了一大跳，差点仰身摔翻在地，两腿不住颤抖，哆哆嗦嗦，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是，就，就算是。 历史老师的怒吼仍在持续：既然是，你还敢胡说八道！以后在我的课上再敢胡言乱语，就不要再进教室！ 历史老师的三句话像是三层波浪，一层高过一层，又如同三颗连续爆炸的□□，逼迫得众人喘不过气来。再看宋涛，眼圈已经红了，泪水在眼眶里不住打转，眼看要落下来。他像是受惊过度的老鼠，呆呆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历史老师厉声说，坐下！ 宋涛像是失去了灵魂的尸体，软软地坐下，埋头伏在书桌上，直到下课都没再抬起头来。 从此以后，宋涛再也不敢提“□□”这两个字，而且每次远远地见到历史老师都惊恐地避开。历史课上，老师说什么宋涛就做什么，不但不敢违拗一个字，神情也常常是战战兢兢。其他老师都对宋涛的这些变化惊喜不已，纷纷感叹赞扬说，宋涛这小子长大了！懂事了！ 从此以后，历史课上的赵腾也规矩了很多。 38 这一天第一节晚自习，副班长孙学慧兴冲冲飞奔回教室，宣布了周五下午放假的消息。教室里顿时响起了惊涛骇浪之声，长久被压抑的兴奋通过狼嚎的方式表现出来。很快，其他班级也陆续爆发出惊喜的尖叫，此起彼伏，地动山摇。从这强烈的吼叫声就可以推测出，校长的生命安全早已遭受了严重的潜在威胁。假如没有警察，校长可能早已被撕成了碎片。 孙学慧一直被同学们暗地里称为狗腿，至于谁是狗，大家不言而喻。孙学慧最善于讨好班主任，同时也得到了班主任的重用。班里一旦发生什么事情，班主任总能在最快的时间内知道，这要归功于孙学慧的飞毛腿。作为一个习武之人，甚至陈熠明都会衷心地赞叹孙学慧的轻功了得，自愧不如。 孙学慧在班里担任副班长和学习委员一职。除了管理纪律的职权归班长执掌外，几乎所有其他事务都归孙学慧掌管。假如你走进四班，你会发现班里有一个女生像是打了兴奋剂一般，东奔西走，指点江山，时刻处于亢奋状态，仿佛一位日理万机的国家总理。所以你很难搞清楚到底是这一职务造就了孙学慧的轻功，还是孙学慧本的轻功使她有资格担任这一职位。 然而此时的陈熠明心中却波澜不惊。自从学会给自己放假之后，他对学校的放假已然失去兴趣。对他来说，放假即是上学，上学即是放假，两者没有区别。当所有同学惊喜得又叫又跳时，陈熠明只是悠闲地端坐，一面喝水一面看小说。他独有的平静与周围沸腾的景象形成强烈的反差，令人怀疑陈熠明不属于这个世界。 宋涛似乎聪明了许多。他告诉陈熠明，一定又是骗人的，校长怎么舍得让我们放假？一寸光阴一寸金，学习的时间就是金子，多么宝贵！校长怎么舍得放我们走？一旦放我们走，那就是扔掉了大把大把的金子啊！ 孙学慧气冲冲地反驳说，班主任说的，那还有假？ 宋涛说，前几天联合国秘书长都说了，照样是假的。 孙学慧嘴巴一撇，转过头不再理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十二、难以置信的放假 39 然而这次的放假谣言有些与众不同。它一步步被几位老师和无数同学证实了。但即使如此，宋涛也不敢相信学校真的会放假。他认定了学校领导绝对不会白白扔掉大把大把的金子。他解释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周五能不能放假，要等到周五才敢确定，说不定这一次的谣言把老师们都忽悠了！ 周五下午下了第二节课，当所有同学都收拾书包离开时，宋涛仍旧在纠结到底放不放假的问题。他拉住陈熠明说，你确定真的放假吗？为什么老师不郑重其事地宣布一下？ 陈熠明说，作业都布置了，几个任课老师也都在课上说了，还有什么必要再宣布？ 宋涛说，班主任应该在全班同学面前郑重其事地说一遍，那才算数。否则我不敢相信他们。布置了作业算什么？每次的作业不都是这么多吗？并且计划不如变化大，如果学校领导这时候突然发神经不让放假了，那怎么办？ 陈熠明说，你啰啰嗦嗦有完没完？同学们快要走光了还不算放假？那怎样才算放假？ 宋涛担忧地说，如果他们刚走不远，老师过来说不放假了，那怎么办？ 陈熠明说，老师早走了，你可以去办公室看一看，一定一个老师都没有。这群家伙贼精，窜得比谁都快！ 宋涛说，真的吗？我现在可以走了吗？我怎么觉得不对头呢？总觉得这次放假是个骗局。 陈熠明说，你这是发神经了，快走吧！趁着班主任还没来取消放假，你赶快跑出去。返校的时候就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班主任也拿你没办法。 宋涛说，那不太好吧？如果星期天晚上回来，班主任找我晦气怎么办？ 陈熠明被搞得头都大了，暗想，这家伙是被历史老师的嗓门吓破胆了呢，还是被谣言搞得脑残了？他劝慰说，没关系，班长都跑了，班主任只会追究班长的责任，你算什么？找你作甚？ 宋涛猛然醒悟，撒开退一溜烟窜出了教室，瞬间消失不见。 陈熠明想叫他已经来不及了。他跑得太快，忘了拿作业。所以星期天晚上返校的时候，宋涛是补作业最起劲的一个。陈熠明望着宋涛消失的门口笑着摇摇头，心说，这小子好久没吃药了。 自从这次谣言风波后，宋涛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至于陈熠明，他懒得再去相信任何人。 40 虽然陈熠明反复告诫自己，放假和上学没什么区别，但当他背着书包走出了校门，见到车水马龙的大街时，心中的欢喜仍旧抑制不住地喷泉一般喷涌上来。他产生了与宋涛类似的感觉，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坐上客车，两侧景物迅速倒退，陈熠明百感交集，想着马上就可以回到家，回到自己的房间，想着马上就会有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终于常常舒了口气。 41 晚上吃完饭时，陈母的脸上白森森的，像是下了一层霜，令陈熠明很是奇怪。陈熠明知道母亲一定在生他的气，只是不知道具体为哪件事。他最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谈论不开心的事情，但父母为了节约时间，最喜欢在吃饭时开批判大会。陈熠明知道如果不主动问母亲，她会一直板着脸对他不理不睬。果真，问过之后，陈母的情绪立即被调动起来，严厉地责问陈熠明，你是不是在学校上课看小说了？是不是上课不听课？ 陈熠明说，老师告诉你的？给你打电话了？ 陈母说，你上课不听讲，还总跟老师造反，老师能不跟我说吗？ 陈熠明解释说，我不是不听课，我是都自学完了，实在无聊，这才看小说。 我看你越来越骄傲了！陈母有些激动，瞪大两眼说，你自学能学到什么？你还能比老师厉害？你爹辛辛苦苦挣钱让你去上学，不是让你去看闲书的！你说你怎么对得起你爹？你爹常说，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上学就要有个上学的样子！别人都听课，你怎么能不听课？ 陈熠明说，别人也有看小说的，还有睡觉的，我不睡觉就已经不错了！ 陈母说，你还跟我顶嘴！你爹辛辛苦苦挣钱供你上学，是让你去睡觉的吗？你还有脸说！你怎么不跟学习好的比，怎么总跟人渣比？ 陈熠明心说，拿我跟人渣比是你们的惯用套路，怎么反而推在我身上？只得解释说，我没有跟人渣比，我们班里的第二名林以升也常常上课看小说，跟他比总可以了吧？他学习好，总不是人渣吧？ 陈母不说话了。沉默了良久，她低沉着嗓音说，我懒得管你，等你爹回来，看他怎么说吧。 42 陈熠明知道父亲脾气暴躁，见到自己一定先臭骂一顿。对于大人来说，批评一个人的时候先臭骂或暴打一顿是开场白或下马威，具有强烈的震慑作用，用来为他接下来的责问打开局面。陈父陈母的教育逻辑与大多数家长相同，坚持“打是亲，骂是爱”的原则。陈父还为此解释说，我怎么不打别人家的孩子呢？我怎么不骂别人家的孩子呢？我打你骂你是为了你好，你懂吗？陈熠明心说，你当然不敢打别人家的孩子，因为你这样做的后果是被别人当成自己家的孩子一样打，并且打成史前人类遗骸都有可能。 但陈熠明对此没有丝毫恐惧。他只佩服讲道理的人，见到有人用臭骂或武力解决问题，只会引发他的冷笑。一般来说，别人臭骂他，他会原封不动地臭骂回去，像个录音机，又像是别人的回声。所以，在陈熠明家里会出现这样好笑的场景：陈父双眼圆整怒发冲冠地大声叱骂陈熠明，而陈熠明却满脸微笑的望着父亲，把父亲所有的叱骂重复一遍还给父亲。陈父每次发怒总是感觉眼前出现了一面镜子，自己说什么，镜子里面的人也说什么，把他的满腔怒火全部被毫不保留地反射了回来。陈熠明给这一招功夫取名为“斗转星移”，取自《天龙八部》中慕容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武功。陈熠明一旦用上这一招，必然令对方哭笑不得，束手无策。因为当别人骂他的时候，总会有种骂自己的感觉。 长时间面对这样的镜子，往往令陈父的怒气愈加炽烈，无处释放。这时，陈父就会产生强烈的打人冲动。然而每当陈父满地找木棍时，陈熠明已然逃得不知去向。高二开始，看了电影《叶问》之后，陈熠明自学了咏春拳。从此以后，陈熠明与陈父的交锋中稳稳地占据了优势地位。每次陈父要出手打他，他都摆出咏春拳的起手式。这个起手式防守严密，陈父很难找到合适的攻击角度，如同面对一只蜷缩成一团的刺猬，无处下手。并且由于咏春拳是完全的“攻守合一”，所以，每当陈父要出手打他，拳头还没打到陈熠明身上，自己就挨了一拳。这是陈熠明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理论用到了防身上。后来，陈父很少再打他。因为每次打陈熠明总会有种打自己的感觉。 从此，陈父惯用的教育方法变成只有臭骂。虽然常常被陈熠明原封不动地反射回来，但他仍旧坚持使用这一方法。因为除此之外，他实在找不出其他好方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十三、童年那些事 43 两天的放假时间对陈熠明来说好像只有两个小时。似乎刚刚回到家里，马上又要离开。陈熠明沮丧万分，只想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乘车来到县城，下车后还要走半小时才能到达学校。陈熠明头上顶着一块伤感的雨云缓步而行。他一直奇怪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伤感，想了很久才明白，他是怕这一次进了学校，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出来。已经知道的事情并不恐怖，真正令人感到恐怖的是未知之事。就像没有人知道鬼长什么样，但所有人都怕鬼。陈熠明怕鬼，但更怕学校领导搞鬼。连鬼都能搞，可以想象这些人的恐怖程度。陈熠明想着想着额头冷汗直冒。 像是一道白光刺破阴云，陈熠明的天空瞬间晴朗起来。他见到一个白衣女孩在十字路口的一角突然闪现，令他心中砰然一跳。他不敢相信。因为按照常理来说，这个女孩不可能是他想象中的那个人。类似情节只应该在狗血电视剧中才会出现。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那女生的背影与田小雨一模一样，这是他在学校里早已看熟了的。他在课上课下最常做的放松运动就是搜寻田小雨的身影。每当见到她的身影，他立即被某种温柔的情绪包围，温馨而欢快。所以，在他心中，田小雨成了学校唯一的亮丽风景。 他在女孩身后两三米处不紧不慢地跟着，跃跃欲试想要赶上去看她的面孔。但他不敢走上去，唯恐发现这人不是田小雨。那会让他再次沮丧。他只想就这样一直望着她的背影，幻想着田小雨的一颦一笑，让这美好的感觉能无限延长下去。突然，那女孩转过头来，见到了身后的陈熠明。她有些意外，说，怎么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流氓呢！一直跟在我身后，还一声不响。 陈熠明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但双腿抖了抖，没跑出去。他措手不及，嘿嘿傻笑地说，我，我怎么会是流氓呢！我最多也就是黑社会。说完哈哈大笑。 田小雨说，好厉害，我还真没看出来！ 陈熠明说，人不可貌相，我们不能以貌取人。孔子都说，以貌取人，失之子羽。难道黑社会脸上都写着字吗？ 田小雨说，孔子的话你都知道，很牛啊！ 陈熠明说，那是当然！我不但知道孔子的话，还知道老子的话呢！ 田小雨说，那你说一句听听。 陈熠明说，认命不吃亏，老子说的。 田小雨说，这是老子说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陈熠明说，这是我爸说的。在我看来，他就是老子。说完大笑不止。 田小雨也笑了，问，你上学都要走这条路吗？ 陈熠明点头，说，看来你也走这条路？ 田小雨说，我家就在北面不远，虽然到学校要走半小时，但我懒得坐公交，散散步也挺好。 陈熠明说，我也很喜欢走路，不喜欢坐车。平时出门，远一些的地方最多骑自行车。我觉得一条路自己走完才有趣味，沿途欣赏风景，还可以思考一些问题。如果坐车过来，什么都没看到，就太无趣了。 田小雨点头表示赞成。两人并肩缓步而行，微风拂面，阳光明媚。时间定格在2007年的9月。 44 陈熠明向田小雨谈到自己小时候偷东西的经历，田小雨听得兴味盎然。两人总会同时大笑出声。陈熠明是农村孩子，与所有农村孩子一样有着多彩的童年。童年的陈熠明是个淘气的孩子，偷东西是他的一大本领。他曾偷了半抽屉的钱，都是一角五角的零钱。后来人赃并获被母亲发现。母亲因为惊讶，嘴巴张大得无以复加。有一次他从父亲口袋里偷出几枚硬币，去商店买小吃。店主告诉他，你拿的是一块钱，你要买的这个东西只需要一角钱。但当时陈熠明还无法分辨一块钱与一角钱的区别，顿时傻掉。又一次，他拿偷来的钱去商店买了一包饼干，然后一边吃一边走回家。可怕的是，在快到家门的时候，他远远看到母亲在家门口望着自己，周围还有大帮的街坊邻居议论纷纷。母亲远远地向他指手画脚，似乎满含谴责之意。慌乱的陈熠明心中满是负罪感，仿佛所有人都来向自己兴师问罪。他将饼干放在脚底，一脚踩扁，疯了一般地夺路而逃。 45 陈熠明也曾偷偷吸烟。父亲的烟放在显眼的地方，像是故意的诱惑。陈熠明见过大人抽烟，于是也像大人一样装出很牛的样子，两根手指夹住香烟，点燃后缓缓吸一口，再学着大人的样子从口中吐出。吸了两口后他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把烟塞在墙缝里，离开片刻。回来后，他发现香烟只剩烟屁股。此时的陈熠明很是奇怪，为什么我的烟自己变短了？谁动了我的烟？ 46 偷枣的那一次是被陷害的。他本来不知道有这样一颗枣树。一个小伙伴带他来到那棵枣树下面，让满树的红枣引诱他，并说，不用担心，这棵枣树没人管。两人打枣打得不亦乐乎，开心得又跳又叫，忘乎所以。然而，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被枣树的主人团团围住。陈熠明虽然长棍在手，却没学过棍法，只能束手就缚。枣树主人缴获了所有枣子，并对他们百般羞辱。陈熠明最终空手而归，并得出一条宝贵的经验： 打枣的时候不能大喊大叫。 47 陈熠明还干过一些回忆时感觉很糟糕的事。比如三年级时打碎了教室的一块玻璃。那是个星期天。陈熠明找一个家住学校附近的同学玩。由于那个同学的家距离学校最近，所以学校校门的钥匙由他掌管。这位同学打开校门，带他去校园里玩。陈熠明从没见过空无一人的校园，很是兴奋，飞跑着跳在半空，张开手臂，扮成飞翔的小鸟。见有大群的麻雀被他惊动，落在屋檐上，他忍不住捡起一块石头向麻雀扔过去。但麻雀没被砸到，却砸碎了教室门上的一块玻璃。 对小时候的陈熠明来说，一块玻璃就是天大的事，自己很可能因此被警察逮捕入狱。想到这里，吓得快尿了的陈熠明立马拉着伙伴火速逃离现场，并在星期一来到学校时，望着被打碎的玻璃露出惊讶的表情，与所有同学的表情如出一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十四、童年那些事2 48 踢碎暖水瓶的回忆同样令陈熠明很不舒服。那时陈熠明正上二年级。事情起因于到老师办公室交学费。当时交学费的现场一片混乱。所有学生都拥挤在办公室里，水泄不通。老师们终于察觉如此混乱的秩序太不成体统，于是要求所有学生回教室。大堆的人摩肩接踵地向门口倒退，陈熠明的脚突然踢到一个东西，玻璃破碎的声音想起。紧接着身后一个高年级的男生用一种异常惶急的捉拿歹徒的口吻指着陈熠明大吼说，是他踢碎的！是他踢碎的！ 当时的陈熠明感觉自己的天地都昏暗起来，有种流亡逃犯被人认出来的感觉。然后班主任驱散人群，对陈熠明展开了郑重其事的审问。班主任说了很多很多，令陈熠明觉得自己已然在劫难逃。最后，班主任做总结说，你回家拿十块钱吧，快去快回！然后放他离开。陈熠明终于搞明白，这件貌似异常重大的案件的最终判决竟然只是回家拿十块钱，这让他如释重负。当时他非常奇怪老师为什么不直说要钱，而一定要铺垫这样漫长的一段审问环节，搞得他还以为自己要被枪决呢！ 后来，他很想找到那位揭发他的高年级学生，重重打他一个耳光，然后说，不就是十块钱吗？看你那惊天动地的样子，他妈差点吓死我！ 49 那一次交学费还有一个插曲。当时陈父手头紧张，暂时拿不出钱，令陈熠明茫然不知如何应对。陈熠明只知道老师向他要学费，他的任务是回家向父亲要学费。但陈父表示自己没有钱，陈熠明就不知道怎么办了。他只得呆呆地坐着，一言不发。陈熠明的内心深处并不喜欢上学，并且催债这种强人所难的事，他本不喜欢做。但是事情走到这一步，他也没办法。并且望着父亲被自己逼迫得很焦急的样子，他觉得或许自己本不该上学。 陈父焦躁了半晌，并没有因焦躁而凭空变出一分钱，实在没办法，只好带着他去工作单位找领导借钱。两人最终无功而返。当时恰好一个邻居见到陈父和身后呆若木鸡的陈熠明，感觉很奇怪，主动问他们情况，并慷慨解囊。此事至此终于得到解决。 后来，陈母在感叹人生的艰苦时说，当年你爹拿不出学费，你跟在你爹身后又哭又闹，哎语气中似乎指责陈熠明的不懂事。陈熠明已然忘了自己是不是又哭又闹，但他觉得自己很无辜。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在这件事上怎么做才算懂事。或许那时候，他应该突然从口袋里变出一沓钞票，然后财大气粗地说，你们不用担心，看，我有钱！ 或许这才算懂事。 50 陈熠明很小的时候就对房顶充满好奇。他多次向父母要求爬到房顶玩一玩，但每次都被严词拒绝。一次，他忍不住背着父母偷偷爬上房顶。高度的变化带给他全新的视角。整个世界顿时焕然一新。陈熠明伏在屋檐观看来往的路人，看得入迷，忘记了时间。直到天快要黑了，他才猛然警觉过来，毕竟黑夜的恐怖令他难以适从。此时他才想起要赶快离开。但当他来到原来放梯子的地方时，令他惊恐的事情发生了。梯子竟然不见了。他很快意识到这是爸爸干的。这是对他不听话的惩罚。幼小的陈熠明立即陷入恐慌之中。他在房顶到处乱跑，希望能找个地方下去。终于，他发现房顶的北面有一块地方与厨房相连，厨房比较矮，有一米五的落差。陈熠明被恐慌笼罩着，一分钟也等不及，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厨房的房顶单薄，被陈熠明的双脚震得泥土簌簌脱落，陈熠明的双脚也因此暂时失去了知觉。但他仍旧马不停蹄地从一旁的小梯子回到地面，砰砰直跳的心脏终于平静下来。 51 陈熠明对玩火的一段经历记忆犹新。那时他大约五六岁，刚刚认识火这种东西，很是好奇。他向奶奶要火柴，奶奶怕出事，说，你去灶上自己拿，我这里没有。陈熠明在灶上找到火柴，划亮一只，仔细观察火焰，很是兴奋。他又划亮一只，点燃了一旁的柴草，继续研究火焰，感觉很是神奇。当时他将厨房出口的柴草点燃了，火焰越烧越旺，阻断了他的退路。他从没见过如此绚烂的东西，看傻了，完全不知道危险的到来。幸运的是，父亲恰好在这时候出现。假如父亲不能及时出现，可以想象，厨房中会出现一具小孩子焦炭一般的尸体。陈父火速将他一把揪了出去，几脚将火踩灭，然后扭住陈熠明的脸，把他的脸当做面团反复用力扭动，扭得陈熠明哇哇大哭。其间陈父一言不发，导致陈熠明直到哭完了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52 类似的有惊无险也曾发生在陈熠明的初三。那时他已经选择了走读，每天晚上都会玩命骑自行车飞奔。有一次中午，老师让他们回家拿一些关于高考考试的资料。他回家时发现水泥路上出现一条横亘的深沟，不知用来做什么。深沟前后没有任何警示标志。陈熠明吓出一身冷汗。可以想象，假如这天晚上他照例飞奔回家，来到这条深沟处，必定一头栽进去，然后与自行车融为一体，无法分离。 53 去后山捉蝈蝈是陈熠明小时候最刺激的游戏。因为蝈蝈有两只锋利的牙齿，咬在身上很刺激。他们村子后面有座小山，山后的大片田地是蝈蝈们的主要活动区域。每当盛夏到来，蝈蝈们会在地瓜叶上卖力地鸣叫，好吸引孩子们赶来将他们捉走。陈熠明为了不辜负蝈蝈们的厚望，捕捉它们时异常卖力。他捉蝈蝈时间久了，形成一种固定套路。首先，听到蝈蝈的叫声时，他会轻手轻脚地缓缓逼近，直到发现蝈蝈的位置。接下来，他会对准仍旧欢唱的蝈蝈手脚凌空猛扑过去，将蝈蝈扑在身下。此时，他周围的地瓜秧全部被他压成平地，蝈蝈无处遁身，很快被他捕获。 陈熠明也凑巧捉到过母蝈蝈。母蝈蝈的特点是尾巴像根针一般，特别长，肚子特别大。但母蝈蝈不会叫，无法激发陈熠明的兴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十五、他咬你，你不会咬他吗？ 54 陈熠明讲了很久，田小雨入迷得听。陈熠明望了她一眼，说，我小时候的事情基本就这么多，现在该你说了。你可不能只听不说！ 田小雨笑笑说，我的童年枯燥无味，还真找不到一件事值得说。 陈熠明说，你可不能耍赖，骗我说了这么多，你一个字不说怎么可以！ 田小雨说，我哪里骗你说了？是你自己要说的！ 陈熠明叫道，你这人实在不厚道，我说了这么多，不论如何，你总得给点面子吧！ 田小雨说，我没开玩笑，我的童年真的找不到什么有趣的事。我妈妈管我很严，常常把我关在房间里，不让我出去，一天到晚只是让我学习。我很少和外面的小孩子一起玩。只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我跟一个小男孩打架。他抓住我的手，在我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咬了个深深的牙齿印。咬完他就跑了。我哭着回家，被妈妈打了一耳光，说，他咬你，你不会咬他吗？我不知道长着牙齿除了吃饭还能用来咬人，很迷惑，我妈那一耳光打得也很重，我就哭得更厉害了。 陈熠明气愤地说，你妈妈怎么这样？不但打你，还要你去咬人，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田小雨说，我妈很泼辣。别人欺负她，她总会以牙还牙，所以她觉得别人咬你一口，你就应该咬别人两口。 陈熠明说，我觉得你们的位置最好换过来，你当你妈的妈比较好。 田小雨说，你是觉得我很老吗？ 陈熠明说，不是，我是觉得你妈没有个当妈妈的样子，跟你相比，倒像是个小孩。 田小雨说，你还不是一样？我听你讲的这些故事，也觉得你该当你爸的爸。 两人一同大笑起来。 陈熠明说，这么说来，我们两个倒是挺般配的，不如 田小雨说，不要胡说，不然不理你了！ 陈熠明奇怪道，为什么不理我？我的意思是，不如我们做好朋友。 田小雨说，做好朋友是靠说的吗？如果两人志趣相投，自然能做好朋友。如果话不投机，就算你反复宣布我们是好朋友，也不可能成为好朋友。 陈熠明一拍脑袋说，说得好，我们是不是好朋友，还用说吗？谁看不出来啊！哈哈！ 田小雨说，你这人脸皮还真厚！佩服，佩服！她想了片刻，又说，我童年多是些不好的记忆，不知道说出来你会不会厌烦。 陈熠明说，你尽管说！你声音这么好听，我怎么会厌烦？ 田小雨白了陈熠明一眼，说，大概是小学五年级，我见同学有个洋娃娃，也想让妈妈给我买一个。妈妈说，买这个有什么用？不能吃，又不能喝！她一直不给我买。后来，我省下生活费买了一个最便宜的，放在枕头边，被妈妈看到了。她一把夺过去撕成两半，说，如果你以后再乱花钱，我就不给你生活费，看你听不听话！ 陈熠明想说话，田小雨没有理会，继续说，其实我妈还算有钱，但她只想在我学习上花钱，所有与学习无关的事情，她一分钱都不想花。两个月以前，我中考考完，想要妈妈买个自行车。她觉得买自行车没有用，并且我买了后一定到处乱跑，她不放心，就坚决不给我买。我本来想以后攒钱偷偷买一辆，但买来又不能放在家里，只好放弃这个想法。还有，我想，女生应该都喜欢买新衣服，但我妈也不让我买。我穿的衣服很多都是初中的，还有一些是妈妈穿剩下的。她觉得女孩不应该打扮自己，否则会吸引男生的目光，引狼入室，影响学习。她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全都是心怀不轨。 田小雨的目光突然变得冷厉，望了一眼陈熠明。陈熠明被看得仿佛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吞吞吐吐地说，男，男生，男生也有好人，大多数都是好人，你妈妈太偏激了点。 田小雨突然开怀一笑，说，我是跟你开玩笑的，这个道理我怎么会不懂呢？ 陈熠明长舒一口气，说，原来是这样，你可吓坏我了！ 田小雨说，初中我一直留着马尾辫，妈妈说到了高中就不能再留了，必须剪短发。我抗争了很久，她才允许我再留一个学期。下个学期我就要留短发了。 陈熠明说，没关系，你留什么发型都好看，就是光头也好看。 田小雨笑道，你这人真会胡说八道！再乱说就不理你了！ 陈熠明忙做保证说，下次不敢了，你接着说。 田小雨说，我一直喜欢画画，但我妈妈说，画家都是穷光蛋，所以不允许我画画。初二那一年，一次，我用整个下午画了一幅山水画，很开心。但被妈妈见到了，她疯了一样把那幅画撕得粉碎，还把我的颜料画笔都踩坏，警告我以后不能再玩物丧志。从那以后，除了在学校，我再也不敢动画笔了。我希望能尽快考上大学。到时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不用看我妈的脸色。 陈熠明说，有句话我想说，希望你不要介意。 田小雨点头说，你尽管说。 陈熠明说，我一直以为我爸是土匪，没想到你妈妈更像土匪。不但像土匪，更像强盗。 田小雨笑道，这也不能怪他们。人没有知识，都会这样子。 陈熠明说，你气度倒是很大。换了我，我一定忍不了。 田小雨说，没办法，他们是父母，你忍不了又能怎么样？ 陈熠明觉得话题越聊越沉重，忙及时刹车说，没关系，你在家不能画，就在学校画。你知道张少炎吧？他每节课都能画一幅画，非常厉害。 田小雨说，你每节课都看一篇小说，也够厉害的！ 陈熠明傻笑说，哪里哪里，我是每节课看一篇语文课文。语文课文在我眼里就是小说。哈哈。 田小雨插口说，同样，小说在你眼中就是语文课文，对不对？ 陈熠明竖起大拇指，赞叹说，知我者，田小雨也！ 两人笑得不亦乐乎。 田小雨说，你敢这样做，我可不敢。一旦被我妈知道了，后果很严重。 陈熠明说，说的也是。我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这次回家，妈妈还因为这件事批评了我。但我表示我没有荒废学业。我妈也拿我没办法，还说等我爸回来，让他收拾我。我只想说，就算是让祖宗来收拾我，我也不怕。他们没道理，我理直气壮，我为什么怕他们？ 田小雨竖起大拇指说，你真厉害，我该向你学习！ 陈熠明笑着说，不要太夸我，我会膨胀得找不到北的。哈哈。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校门前。陈熠明知道这次愉快的聊天也要宣告结束了，恨不得建议两人再走回，重走一遍。他清清嗓子，语气有些郑重地说，这么快就到学校了，有件事求你，不知道你答不答应。 田小雨说，那要看你求什么事了。什么事？说吧。 陈熠明说，下个周末返校，还是这次我们见面的时间，我在北面路口等你，好不好？ 田小雨欣然答应说，好啊，下次还是这个时间，只是你不要晚了哦。你如果晚了，我就直接走了。 陈熠明伸出大拇指赞道，爽快！果真是女中豪杰！ 田小雨笑道，你这都是说的些什么呀。 陈熠明一时不知如何对答，只得一边挠头一边傻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十六、素质教育 55 素质教育的口号喊了很多年，但陈熠明至今不明白“素质”是什么意思。初三的他确实得到了素质教育的恩赐。以往的初三年级每逢假期都要补课。当陈熠明来到初三时，素质教育的春风终于吹拂到陈熠明的后脑勺，令他长长松了口气——所有的假期补课全部被取消。这意味着他终于可以完整地拥有本就短暂的寒暑假了。对他来说，寒暑假虽然只有两三个月，但其价值却远远超越在校的□□个月。 那一年的寒假虽然没有完全达到完整，但对陈熠明来说已经足够了。每个星期一，他都会带着完成的作业去学校让老师检查，然后接受新的作业命令。即便如此，陈熠明也为有幸待在家中而感到无比幸福。就像一个奴隶，必然会为今天比昨天少扛了几个麻袋而感恩戴德。 当素质教育的春风吹到高中时，陈熠明欢快得跳起来，脑袋差点穿破房顶。素质教育要求，学校必须严格落实双休；并且音乐c体育c美术课必上，任何老师不得占用；每次考试，老师不得公开考试名次；假期不得补课等等。陈熠明恍然而悟：怪不得上个星期学校放假！假如没有素质教育的规定，那就只能等到寒假再回家了。 那段时间，素质教育的风声甚紧。同学们每天都疯传其他学校校长因为周末补课被撤职的消息。听到这些消息，大家精神大震，扬眉吐气，上蹿下跳，兴奋得像是盛夏里满地乱飞乱蹦的蚂蚱蟋蟀。对此，老师们则保持冷眼旁观的态度，对学生的兴奋很是不以为然。班主任曾悻悻地说，学校补课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你们考上好大学？还不是为了你们的前途着想？竟然还有可恶的学生向上级举报学校，实在是不知好歹！现在好了，学校不补课，你们有时间玩了，但最后你们考不上大学，受害的还不是你们自己？实在是愚昧无知！ 陈熠明从这句话中再次确认，老师所谓的学习只是拼时间。至于学习的心态c技巧等概念，老师们的脑海中压根不存在。所以，如果你拿一整天时间来学习，但昏昏欲睡效率低下，一天只做出了一道题，老师也会表扬你的勤奋，甚至把你吹捧成全班同学学习的楷模。但如果你拿两小时做完了一张试卷，其他时间全部用来玩，老师也会批评你，并且想当然地说，你学了两个小时就取得这么好的成绩，假如你整天都用来学习，晚上也不睡觉，那岂不是要天下无敌了？ 听到这样的蠢话，陈熠明只想说，你仅仅用一个小时就能吃下两碗米饭，假如你一整天都用来吃饭，岂不是变成超人了？ 所以，每次听到某位老师说出类似的话，陈熠明总是会心一笑，忍不住想象自己是白胡子老人，走到老师面前，伸手抚摸着他们光滑的脑袋，爱怜地说，毕竟还年轻啊，很多道理不懂，不过没关系，好好努力，你终究有一天会明白的！ 陈熠明想起初中的一位同学。那位同学平时学习已然足够刻苦，算得上是班里最勤奋的。初三上学期的尾声，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进入疯狂学习状态。每天晚上宿舍熄灯之后，他会趴在被窝里一直学到凌晨一两点。第二天早上四五点，他已然起床背东西。老师查寝时，常常看到他的被窝里发光，却并不严令禁止，甚至为这样一个勤奋学习的学生而自豪。然而事与愿违，那次期末考试，这位同学的成绩直线下滑，成为后退生中的一匹黑马。面对残酷的现实，老师无奈只得假惺惺地说，同学们学习的时候要不要太累哦！太累了也影响成绩。 这句话意思是，如果不影响成绩，累点无所谓。 56 写作业和被老师检查背诵是陈熠明学生生涯最苦恼的两件事。被老师检查作业则是苦恼中的苦恼。陈熠明历来深受作业之苦，因为他太老实了。老师布置的作业绝对保质保量完成，从不偷工减料，从不延期误工。即使是作业本中的一个标点或一个错字他也不会放过。老师曾为此多次表扬陈熠明，将他作为全班的楷模，号召全班同学向他学习。小小的陈熠明受到这类表扬，没有情理中的得意，心中只充满了疑虑和不以为然。他很奇怪，为什么自己被表扬的时候，心中却很不舒服，仿佛是在被人利用一般？后来他见到了被人用胡萝卜诱骗的驴子，终于明白了其中道理。原来曾经的他就扮演了这样一头驴子，而老师常常拿着一根胡萝卜在他眼前摇晃。 陈熠明很小的时候就懂得了用自己的脑袋去思考问题。虽然老师和父母都煞费苦心训练他用屁股或脚掌思考问题。在老师和父母看来，只有当孩子用屁股和脚掌来思考问题时，他们才是听话的孩子。 古代的愚民政策就是这么来的。 脑袋和屁股的差异在陈熠明眼中大到无以复加。但很多成年人都是典型的佛教徒，参悟了万物的本性，常用“无差别”的眼光来看问题。所以对他们来说，不但脑袋和屁股没有区别，嘴巴和□□同样没有区别。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有的成年人说话的时候不经过大脑，并且说出的话和排泄物有着同样的味道。 陈熠明四年级的班主任是班主任中的佼佼者。这位老师有些矮小，满脸胡渣，头发乱蓬蓬的，远远望过去像是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这老师上学放学总开一辆屁如滚雷的破旧摩托车。摩托车的引擎嗓门极大，一旦发动起来，整个校园都要地震一次。所以，这老师每天来校和离校时，全校所有人都会趴在窗台上欢迎和目送他，并为之呐喊助威。 这老师长时间不动脑筋，不但丧失了讲课的能力（他讲课的方式就是让学生读课文），同样失去了布置作业的能力（实在对课本不熟悉）。所以他干脆让班干部代替自己解决作业的内容问题，他则解决作业的数量问题——必须十页以上。陈熠明从走进家门那一刻就开始挥笔疾书，一直写到熄灯入睡都没有把作业写完。但陈熠明始终认为自己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无法容忍不能写完作业这一事实，并且一旦没有完成作业，必然成了父母和老师眼中的“不听话的孩子”，所以他凭借坚强的意志决心将它们全部写完，一直写到万籁俱静，一直写得眼泪汪汪，最终干脆嚎啕大哭。虽然嚎啕大哭了许多次，但陈熠明每次都依靠永不服输的精神将作业写完了。 对陈熠明来说，作为一个听话的好孩子，老师布置的作业必须完成。假如无法完成，他就永远不再是好孩子。 第二天来到学校，你会看到满教室都是因为没写完作业而罚站的同学，像是参差不齐的树木。但如果你发现只有陈熠明是坐着的，你一定会赞叹这孩子了不起。 当然，也常常有人说他缺心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十七、批判人渣的人渣校长 57 很多年后，陈熠明终于明白，他这种誓死完成作业的行为并不等同于革命先烈冲锋陷阵，而老师也完全不把这些作业当回事，因为每次他自己都不知道学生有什么作业。明白了这一点后，他再回头去重新审视那个认真而勤奋的自己，只觉得哭笑不得，无言以对。 他觉得这是一种侮辱。他的真诚，面对的却是敷衍。 这一点被陈熠明初一时的生物老师完美地诠释了。当时恰逢陈熠明有事去办公室，有幸听到了生物老师谈起自己的光辉事迹。他斜躺在椅子上，双腿高高翘起，威风凛凛，眉飞色舞地向其他老师讲述： 昨天有个可恶的学生，实在混账透顶。这家伙竟然没写作业！我把他叫来办公室，问他为什么不写作业。你们猜他说什么？ 虽然没有人回应生物老师的问话，但生物老师的兴致丝毫不减。 这家伙说，我把课文全背熟了，不信你可以检查，能不能就不必写作业了？ 讲到这里，生物老师非常激动，坐直身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说，我一脚把他踹老远同时用脚比划了一下踹出去的样子。我说，你背课文是你的事，你爱背不背，我的作业怎么能不写？学校要检查的是作业，不是背课文！快滚回去给我写完！ 生物老师说完得意洋洋地笑了，像是凯旋归来所向披靡的大将军。 从此以后，生物老师的光辉形象永远留在陈熠明的心中。他每次想起生物老师的这段话，都忍不住对生物老师肃然起敬，仰慕得五体投地。 毕竟这么多的老师中，唯独他一个人敢如此坦然地说真心话。 58 背课文是陈熠明上学期间最恐惧的事情。新学的课文在陈熠明的脑海中只是散乱的片段，他还无法将所有知识串联起来，所以当老师提问时，他脑海中总是空白一片。每次老师检查陈熠明时，他往往像是□□射击一般，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巴里蹦出来。同学们则像是机关枪一般一扫一大片。地理老师发现这一问题后，专门把他叫出教室，说，我看你成绩不错，怎么背东西背得这么差？ 陈熠明知道用太过高深的术语解释这个问题，老师无法听懂。想找个通俗易懂的说法，一时却想不出来，以致吞吞吐吐半晌说不出话来。 地理老师心中暗暗点头，心说，是了，原来这孩子是个结巴。 59 小学三年级的陈熠明就曾为此付出惨重代价。那时的思想品德老师实在没什么可讲，只好用大段时间来检查背诵。每次陈熠明被叫起来总会一言不发。所以每次上思想品德课，他总会被驱赶到教室后面罚站。与他一同罚站的是班里的倒数第一。而当时陈熠明的成绩是班里前几名。然而陈熠明并不为此感到难堪。那时，他还不懂什么叫“难堪”。 那时，他唯一关注的问题是自己和倒数第一谁站得更挺拔。 60 几年后，陈熠明渐渐懂得了难堪的含义。于是他变得如同惊弓之鸟，最怕上课最初的几分钟。这几分钟里，老师们常用来检查背诵。而几乎每次陈熠明被叫起来后总会很难堪。有时候陈熠明把课文背得烂熟，仍旧无法在老师面前顺利地背出来。在陈熠明看来，考试前把课文全部背熟已经是给足了老师面子，在考试外的其他时间他则不想配合。尤其是有的老师随时随地提问学生所有学过的内容，好像作为学生就应该一天到晚都记着课本上的知识，恨不得让所有学生都变成一本本课本，可以随时翻阅。这令陈熠明痛恨不已。 而陈熠明表达痛恨的方式是，继续一次次让自己难堪。 61 初中的李校长给陈熠明留下了深刻印象。当然，他同样也给当年学校中的所有学生留下了深刻印象，并成为同学们茶余饭后聊天的话题之一。李校长的可贵之处不在于向学生灌输了多少知识，而在于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实践了自己提出的观点，给所有学生和老师上了一节发人深省的课。陈熠明认为，这是对王阳明“知行合一”理论的忠诚实践，值得他终生敬仰和学习。 李校长的表演始于一次关于“人渣”的演讲。他分析了人渣的来源——不良习惯，人渣的构成——邪恶行为，人渣的结局——进入监狱，激昂慷慨，催人泪下，曾令全校同学为之动容，为之惕然心惊。李校长最后深情真挚地告诉同学，一定要做一个好学生，一定不要当人渣。在场的所有同学都被校长的谆谆教导感动了，并为此流下了滚烫的泪水。 当然，演讲的作用终究是有限的。李校长的话很快被人们遗忘。但李校长似乎唯恐被人遗忘，于是特意做出规定，每个星期一的晨读必须升国旗并演讲。但李校长之后的很多演讲都平平无奇，无法给陈熠明留下丝毫印象。只有一次关于修理学校厕所的演讲引起了他的注意。 当时学校的厕所已然成了粪便和尿液的海洋。走进厕所，恍如来到了东南沿海的群岛，大片汪洋中零星散布着岛屿，让人无从下脚。蹲厕也成了校园中最危险的事情。便池中满是积水。一旦蹲下排便就会相应地响起啪啪的水声，并溅起大片水花。鞋子c衣服c屁股无不被印上灰黑色的图案。 每次上厕所都像是洗一次淋浴。 校长很早就宣布要修理厕所。但几个月过去了，厕所依旧水声轰然。那一次星期一的升旗演讲，校长谈到修厕所一事，表明并不是自己不想修厕所，而是学校实在是没有钱。他表示曾多次向上级反映情况，希望上级拨款，但上级迟迟不给钱，所以他对此事无可奈何。 很显然，他的意思是，我们的厕所没有修好不能埋怨校长，要埋怨镇里的领导。然而当时的陈熠明早已习惯了学校的厕所，甚至以为学校的厕所历来就是这个样子，也并不放在心上。只是蹲厕的时候要多加小心，防止被□□炸到也就是了。 后来，李校长光荣升迁，新校长到任。新校长面相寒颤，形容猥琐，平时很少开会，当然也从不演讲——大概是口才太差。他常常在校门口一带低着头来回走动，不知道在寻找什么东西，给人一种丢了钱包的感觉。每个星期一缺少了升旗和演讲这一环节，让陈熠明枯燥的学生生涯变得更加枯燥。然而不得不提到的一点是，新校长上任不到一个月，学校的厕所修好了。 升迁后的李校长曾回校视察。那时，他的身份已经是上级领导了。同学们远远望过去，发现李校长仍旧威风凛凛，气宇轩昂，不减当年演讲时的风采。如今的领导是曾经的校长，这也让陈熠明有种特别的优越感。然而不知过了多久，同学们之间突然疯传李校长的噩耗，说他犯了贪污罪被抓。这一消息在校园里不胫而走，很快成了大家热议的话题。直到陈熠明初三去县城参加中考，在途中还听到有同学跟外校人谈论此事，并且谈论声中夹杂着大笑声。陈熠明认为同学们不能将这件事看作笑话，而应该恭敬严肃地对待。可以想象，一个校长用生动的演讲告诉了同学们人渣的下场，并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实了自己说的话，而这一切只是为了让所有学生及时醒悟，远离人渣，做个好学生，这是多么伟大的精神啊！陈熠明认为，所有同学都应该学习李校长追求真理舍身成仁的精神。 至于那些嘲笑李校长的人，陈熠明对他们的行为和智商表示失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十八、竟然上课看《黄书》！ 62 初三的班主任在毕业前夕的所作所为令陈熠明终生难忘。此人身材矮小肥胖，面色黝黑，脸上黑痣众多，远远看过去往往令人误以为他脸上落满了苍蝇。毕业前一个月的一节自习课上，班主任在教室里悠闲地踱步，突然望着天花板上悬挂的小巧玲珑的日光灯说，如今到了学习的最紧要关头，教室里的灯太暗，同学们凑钱买两个亮点的灯吧。 毕业前半个月的一节自习课上，班主任仍旧在教室里悠闲地踱步，突然望着教室最后面堆放卫生用具的角落说，如今到了学习的紧要关头，我们班还没有像样的大扫帚，同学们凑钱买两个大扫帚吧！ 陈熠明表示无法将扫帚和学习联系在一起。 开毕业典礼的那一天，同时也是初三学生在校的最后一天，陈熠明来到学校时惊奇地发现教室里的两个日光灯和两把扫帚不翼而飞。他拍拍身边一个同学的肩膀，指着空空如也的灯座说，你看，咱们班主任的手脚够快的！ 那同学沉重地点点头，伸出大拇指说，确实了得！ 63 陈熠明逛书店的时候在古籍书架上发现一本叫《黄书》的书。他大吃一惊，心想，原来古代人比现代人开放多了！取下来翻看，才知道那是清朝王夫之写的一本学术著作。他欣喜若狂，心中对张暑说，这次让你看看谁的黄书更厉害！ 陈熠明回到宿舍就大声嚷嚷，我看黄书啦！我看黄书啦！大家快来围观啊！瞬间围上来十几个人，其他寝室的同学也闻声赶来。张暑是第一个跑来的。他心急火燎地一把抓过那本书，眼睛像是扫描仪，刷刷乱翻，看半天也没看懂一句话，忍不住赞叹说，你这是哪里买的？古代的吗？古代人真厉害，连黄书都写得这么深奥！ 陈熠明一把抓过来，得意地说，完蛋了吧，你自称研究好几年，还是看不懂吧！ 张暑不服气，又坚持看了十分钟，仍旧没看懂，这才举手投降，承认陈熠明确实是黄书研究第一人。 陈熠明上课拿着这本书看，故意被语文老师发现。语文老师见到书名的时候，整张脸瞬间像是黄昏时的彩霞。她假装没看到，不声不响地走出教室，故意把脚步放得轻缓，唯恐露出丝毫蛛丝马迹，像是捕捉猎物的猎犬。片刻，班主任突然夺门而入，冲到陈熠明身边，一把抢过书说，你看的什么这是？他瞥了一眼书名，怒吼道，你竟敢在课堂上公然看这种书！你你他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批评陈熠明，只得硬生生把话憋回去，喘口气说，明天叫你家长来，让你家长看看你在学校都干了些什么！ 陈熠明说，这是王夫之写的，不是黄书。 班主任怒道，封面上写的明明白白，你还敢抵赖？什么王夫之，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熠明说，你打开看看，这不是黄书！ 班主任说，你以为我是你啊？我从来不看这种脏东西！明天叫你爸爸来，让他看看自己养的好儿子！说完夺过那本书怒气冲冲离开教室。 陈熠明还想解释几句，但班主任已然走远。 64 下午，孙学慧告诉陈熠明班主任找他。他来到办公室，班主任的脸色异常平静，甚至有点和蔼可亲。书桌上放着那本《黄书》，只是封面向下。班主任说，拿上这本书走吧，以后不要上课看闲书。记住了！如果以后再犯，一定不饶你！ 陈熠明说，老师，这书没问题吧？ 班主任说，少废话，快回去！ 陈熠明说，我跟你说过了，这不是黄书，你认定了是黄书，其实本来不是黄书，是正正经经的好书，只是书名叫《黄书》。老师，你见过黄书的书名叫《黄书》的吗？ 班主任脸色阴沉，不耐烦地说，闭嘴！少啰嗦，出去！ 陈熠明走出教室的时候，眼前浮现出一个画面：班主任环顾四周没人，鬼鬼祟祟翻开那本书，研究半天，毫无头绪。虽然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但可以确定，没有风花雪月的东西。然后，班主任脸上失望的表情可想而知。陈熠明想到这里，虽然觉得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或者以小人之心度小人之腹，但仍旧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一路上很多同学见到他，又见到他手中那本《黄书》，纷纷对他指指点点说： 快看那有个淫贼！ 65 考试常常被老师们描述成洪水猛兽，语气中的严重性让人觉得好像考不好就要面临阎罗王的审判。然而陈熠明发现，每次考试结束后，那些考不好的同学依旧完好无损，有说有笑，不像面临阎罗王审判的样子。不过也有例外。他想起六年级的数学老师。这位数学老师最常做的事就是组织考试。两天一小考，七天一大考。每次批改出成绩，他都会拿起教杆逐个审查，根据分数的高低决定打手心的次数。但事实上，打过手心之后，陈熠明的数学成绩仍旧保持不变。所以他一直难以理解打手心这一做法的真实意图。他无法将学习成绩和打手心两者联系在一起。假如学生都是耕牛，在屁股上打一鞭子，牛感觉到疼痛就会用力向前跑。然而陈熠明被打手心之后，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向哪里跑。 对于考试，陈熠明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考试完成后班主任宣布成绩和名次这一重要环节。这个时候的班主任往往都像是吃了十几根人参，眼睛冒火，面露血光，元气十足，好像每个同学都欠他几十万的债。宣布成绩时，班主任的声音洪亮，气势昂扬，膨胀得整间教室都容不下。台下的学生们则把脑袋埋在双臂之间，如同惊弓之鸟，心惊胆战，畏畏缩缩，仿佛身处断头台，等着班主任一刀砍下。 宣布成绩是班主任发泄情绪的最佳时机。因为不论是班里的第一名还是最后一名，他都能找到批评的理由。班里的第一名算是无可挑剔，但老师仍旧会说，你虽然是我们班的第一，但和你上次成绩比还是下降了十几分，而且在整个年纪的名次也下降了，你要注意！不能携带！ 成绩宣布完，给你的总体感觉是，不论你考的好还是差，班主任都不满意。大概唯一能让他满意的就是考满分。但有的老师很不喜欢让学生考满分。学生考满分，老师的尊严何在？ 班主任最喜欢表扬的是某些进步快的学生。他们也最喜欢谈论这类神话，类似说某个同学最初是班里倒数，但经过一个月的努力，进入了前二十名。再经过一个月的努力，进入了前十名。最后成了班里的前一二名。老师对这种勤奋好学的学生反复赞赏，倍加推崇。但事实上，这名同学本来就有得班里一二名的潜力，只是一直贪玩不学习。后来稍稍认真学了一些，就被老师引为榜样。而那些一直勤奋努力的学生反而不值一提。假如学生都是耕牛，很多头牛每天都勤勤恳恳地耕地，耕了好多年。有一头则每天都在一旁睡懒觉。突然有一天，这头牛开始耕地了，并且耕地速度远远超过其他牛。于是主人大喜过望，指着这头牛赞叹道，真是一头好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十九、月考 66 开学一个月，迎来了老师口中的“月考”。据说高中的考试遍地都是，除了期中和期末考试，还有每个月一次的月考。除了月考，还有各科老师自己组织的考试。基本上除了上课就是考试。陈熠明认为，这所谓的考试已经不是考试，而是练习。于是在他心中，考试的神圣感逐渐丧失，并且一去不复返。 这次月考貌似很正式。划分了考场，严格按照大型考试来安排。陈熠明来到考场时吃了一惊，欢喜得差点跳起来——田小雨竟然还是在自己右前方。陈熠明坚信这是老天特意安排他们两人距离这么近，激动得差点当场跪下感谢天感谢地。他坐稳后，小声叫田小雨。田小雨回过头来，向他微笑，说，这么巧啊！ 陈熠明说，待会我有不会的问你啊，那我这次必成全班第一名！ 田小雨白了他一眼，转回头去。 陈熠明在班里排名第三，但他对成绩并不重视，所以成绩时高时低，波动剧烈，主要看他的心情。初中时，每次考试后，同学们等着出成绩的心情像是古代科举的学子等着放榜，但陈熠明则对此不屑一顾。他自认为是人道主义者，不会拿一个分数去衡量自己。至于应该用什么来衡量自己，当时他还没搞明白。另外，对于人道主义者除了不看重分数外还有什么，他同样不清楚。 第一场是语文。陈熠明做题超慢，写完作文的时候距离收卷只有五分钟。他望了一眼田小雨。她早已做完，正认真检查。陈熠明将试卷丢在一旁，翘起二郎腿东张西望。两个监考老师一个在讲台上，一个在后门口。讲台上的老师在剪指甲，后门口的老师在眯着眼睛冥想。陈熠明脑海中浮现了小学考试的场景。四年级的一次考试，他想作弊，但又怕被老师发现，于是不时偷眼瞧老师。看两眼老师，再低头看两眼课本。如是者几次后，那老师清清嗓子漠然说，有的同学自作聪明，还以为老师看不到！你那点小伎俩老师看得一清二楚！ 陈熠明吓了一跳，不敢再动。很快，他明白一个道理：如果总是抬头看老师，表明此人做贼心虚，必然会被老师发现。他幡然醒悟，低头狂抄，再也不看老师一眼。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毛茸茸的大手突然伸过来把他的课本夺了过去，紧接着耳边训斥之声不绝于耳。陈熠明仍旧低着头，脸色泛红，羞惭不已。 从此以后，陈熠明再也没有作弊。原因并非因为这次被抓良知觉醒，而是因为在这次被抓之后，他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我为什么要作弊？ 陈熠明被自己问得哑口无言。他过去之所以作弊只是因为大家都作弊，而且小学一二年级的老师为了提高班级整体分数还特意安排他们作弊。他清楚地记得那位老师每次安排考场都将优生和差生组合在一起，并反复告诫同学们要互相帮助，共同为班集体争光，共同维护集体荣誉。这一做法令陈熠明理所当然地认为作弊是考试一项义不容辞的责任。后来他终于明白，作弊除了能在发试卷时炫耀一下成绩外，没有任何意义，甚至有害无益。因为一次考试依靠作弊考好之后，下次一旦考差，会受到老师更严厉的批评。并且炫耀成绩是陈熠明所鄙视的行为。所以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作弊对于陈熠明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自从参悟了这个道理，陈熠明每次考试都坦然面对，从容不迫。即使有很多题目不会，他也坦然空着，不做任何掩饰。他发现有的同学见到不会的题目也胡乱编造一个答案，或者见老师从身旁经过，立马用双手掩盖空着的题目，令陈熠明偷笑不已。他觉得不会做就是不会做，不必做任何掩饰。孔子也说过，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后来有个老师批评他说，陈熠明学习越来越不用心，作弊都懒得做！编都懒得编！一空一大片！哪里像个学习的样子？ 在老师看来，作弊至少表现了想要考好的愿望，陈熠明则连这一点愿望都丧失了。 67 陈熠明从不掩饰自己。这并不是一种美德，而是因为他实在太懒——懒得掩饰自己。当同学们都拿名牌运动鞋炫富的时候，陈熠明公然穿着黑布鞋踢来踢去，泰然自若，大有孟子睥睨王孙贵族的气概；当别人攀比自己过年的压岁钱时，陈熠明则描述自己家中的贫困惨像，倒尽了同学们攀比的胃口；当有人吹嘘自己当年如何如何厉害时，陈熠明则哭诉自己曾被老师和同学们欺负得像个龟孙子。很多人与陈熠明聊天都摸不着头脑，不知如何应对。因为实在搞不清楚这人体内到底是什么构造。最后所有人都对其见怪不怪，纷纷粗率地给他下结论： 这是个疯子！ 第一场考完，陈熠明上厕所回来，刚进教室就见到一个男生正与田小雨聊天。他愣了愣，突然像是侦查员一般敏捷地躲在教室外的窗子旁，瞪大眼睛望过去，几乎将那男生看个对穿。那个男生就是班里的第二名林以升。此人面目俊秀，身材纤瘦高挑，是人们心中小白脸的具象化，也是竹竿的动物版。据说他一直是许多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 陈熠明上下打量他，连连摇头，目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下盘一定不稳，估计一个扫堂腿就能将其放倒在地。虽然陈熠明一直努力自我安慰，但林以升与田小雨爽朗的笑声还是让他心中酸酸的。他悄悄回到自己的座位，拿着圆珠笔在手指间转个不停，耳中细听两人的对话。林以升的声音太小，模模糊糊只听到只言片语，好像在讲语文试卷的题目。他每说几句话，总会与田小雨一起笑出声。陈熠明心说，这人太娘娘腔了，说话能不能大点声？最令他难以理解的是，语文试题明明枯燥乏味，他们是怎么做到笑得如此开心的？ 虽然窗外仍旧晴空万里，阳光明媚，但陈熠明的天空却瞬间阴云密布。这表明陈熠明就是自己的龙王，可以兴云施雨。他哭丧着脸，呆呆出神。数学试卷发下十几分钟了还处于元神出窍状态。监考老师有些看不过去，走过来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 ，悄声说，还不答题？发什么愣！ 陈熠明差点破口大骂。初中时，同学们常常趁着他发呆拿手指弹他的脑袋，每次被弹他都会故意大吼大叫将同学吓跑。这次监考老师用同样的手法弹在他脑袋上同样的位置，引起了他同样的条件反射。他大叫一声“你他”幸好及时收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尽管如此，有些同学已忍不住嗤嗤偷笑。 陈熠明赶快低下头，将眼睛贴近试卷，不让脸上的尴尬被人看到。他当众出丑已不是一次。或者说，当众出丑本是他的专利。他还清楚记得初三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他得了全年级前五名的好成绩，有幸在年终总结大会上登台领奖。只是当时的教室是阶梯教室，而陈熠明之前从没见过阶梯教室，这让他很不习惯。并且当时四面八方都坐满了人，他从没见过这么多乱哄哄的人，早已处于半晕菜状态。走上台时，需要走下一个个台阶。他每一脚都踩空，晃晃悠悠，前仰后合。最终终于像鸭子一般艰难地走上了台。领到奖品后，再走回座位就有些困难了。因为这次需要上台阶。不出所料，陈熠明在第一个台阶处就绊倒了。他一手拿着奖品，一手支撑地面，狼狈不堪地爬起来，感觉天地都在倒转。 陈熠明觉得那一次自己丢了大脸，好几天不敢到校园里走动，上厕所都来去如风。后来他想明白了，事实上，没有一个人会这么用心地去记着别人当众摔倒这种丑事。所有人关心的只是自己。甚至很多人连自己昨天做的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更何况别人的事？想到这里，陈熠明终于释怀，这才敢公然出现在其他班同学面前。然而不妙的是，他刚刚走出教室门就突然有其他班的同学冲过来兴奋地问，你领奖的时候怎么摔倒了？是不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陈熠明尴尬地笑，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二十、你没我考得少 68 从此以后，陈熠明常常见到林以升找田小雨聊天，并且每次都有借口。或是请教数学题，或是请教某个字的读音，或是讨论老师课上讲到的某个问题，一副谦虚好学的样子。但这一切都让陈熠明觉得虚伪。林以升这种奶油小生，只看外貌就知道一定是个伪君子！明明所有题都会做，却还要假装不懂，实在是无耻！尤其是语文课本上的一些生词还要假惺惺去问，课下注释明明标着读音呢，这厮眼睛坏掉了吗？想到这里，陈熠明的愤怒几近爆表，只想一个扫堂腿将其放倒在地。当然，向田小雨借橡皮的事他早忘了。 但陈熠明生性旷达，即使是生死大事到了他这里也能用一句“无所谓”解决掉。当他发现自己被嫉妒心操控后，立即对自己展开审判。经过两节课的审判，最终得出结果：林以升接近田小雨与自己无关。这个结论一出，陈熠明的天空顿时多云转晴，并且很快艳阳高照，使他瞬间恢复到活蹦乱跳的状态。当他在校园里窜来窜去玩了半天后，估计你再问他田小雨是谁，他都只能瞠目结舌而不知所对了。 69 这次月考的成绩下来后，班主任并没有公布名次，只是在自习课上一个个把同学们叫去办公室，向他们分析成绩单。陈熠明这次的名次下降到第九名。班主任郑重其事地告诫他要加把劲，他则松松垮垮地答应着。田小雨依然是第一名，林以升依然是第二名。看到林以升的成绩，陈熠明心中酸酸的。他知道在成绩上无法跟林以升相比，心中一发狠，暗想，既然你的成绩比我高，那咱们就比一比谁的成绩低！ 毫无疑问，这次是陈熠明赢了！ 陈熠明走出办公室后扬起脑袋做出大笑的样子，只是没笑出声。看他开心的样子，你会误以为他得了全校第一。 下课后，林以升又找借口找田小雨聊天。陈熠明也凑上去说，林同学，你总分多少啊？ 林以升说，我没看分数，不知道总分多少，你总分多少？ 陈熠明知道这是好学生惯用的装傻伎俩。这种伎俩还有很多，比如，快考试了，好学生往往会说，这次完蛋了，我都没复习呢，看来要考砸了！结果等成绩出来，他比谁考得都好。这说明对他来说，即使考到班里的一二名也在考砸之列。这又说明，如果他正常发挥或超常发挥，班里必定找不到他的名次。因为他的成绩已经高得不屑在班里排名了。陈熠明心中冷冷一笑，说，我倒是看到你的成绩了。你考了520，我考了498，事实证明，你没我考得少，以后得叫我大哥！他又对田小雨说，你考了526分，仍旧没我考得少，以后叫我老大！哈哈哈 说完一声长笑，昂然走出教室。 田小雨和林以升面面相觑，顿感莫名其妙。 70 陈熠明最难集中注意力的科目就是数学课。毕竟老师讲数学题时要环环紧扣，层层推进，一旦稍不留神就不知所云了。陈熠明常常走神，最后干脆圆睁眼睛盯着老师讲课，心中却茫然一片。同学们点头，他也点头。同学们都答应说“对”，他也说“对”。只是模仿的痕迹非常明显。一次班主任见陈熠明呆头呆脑，睁着大眼睛一动不动，连点头摇头的环节都省略了，像是死掉了一般，很是气愤。班主任最痛恨听课不认真的学生，那是对他威严的公然挑衅。于是叫陈熠明起来问答问题。幸好当时陈熠明神游不远，隐隐约约知道老师在讲什么，而老师问的问题也太简单，被他磨磨蹭蹭回答了上来。班主任这才放心，暗暗点头，暗想，原来这小子听课就是这德行。 71 陈熠明感觉自己像是一只鲸鱼，每次放假回家都是漂浮到水面上呼吸空气。然而，开学初接近两个月没有放假，他也没被憋死。这说明他与鲸鱼还是有一定区别的。这一次回家，陈熠明并不期盼在家里如何好好地玩一场，而是始终期盼着上次与田小雨的约定。所以他突然觉得两天的假期变得漫长起来。这是他近十年学生生涯里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陈熠明由此断定，田小雨比假期更有吸引力。 当他得知父亲在家时，立刻预感到将要发生的事情。他的脑海中仍旧清清楚楚地记着上次母亲因为他上课看小说而忧愁的脸。可以想象，这次回家见到的将会是父亲那张愤怒的脸。陈父解决问题除了愤怒就是动手打人，这曾令小时候的陈熠明恐惧万分。陈父像是一只圈养的兽类，缺乏驰骋草原的魄力，只能向着幼崽怒吼几声聊以慰藉。如今上了高中的陈熠明个子渐高，体力渐强，陈父意识到如果再动手打人，其结果很可能是自己低着头满地找牙，所以，他主动放弃了这一教育方法，于是只剩下了愤怒。 其实，打人和愤怒都是陈父的情绪释放方法。可以想象，如果既不能打人也不能愤怒，陈父早已像炸弹一般爆成碎片。 72 晚饭气氛完全在陈熠明的预料之中。陈父像是一只气球一般气鼓鼓的，不时唉声叹气。陈熠明知道父亲即将发作，忙快速夹菜吃饭，希望在父亲发作之前把饭吃完。陈家有个规矩，即所有不开心的事情都会在餐桌上解决。因为其他时间从不会出现全家人聚集在一起的场景。而陈父陈母则是眼不见心不烦，见不到陈熠明时就把要训斥他的话忘了。全家人一起吃饭时，见到活人在侧，陈父陈母心中想要斥骂的话就会源源不断地从脑海中漂浮上来，并无穷无尽地从他们的嘴巴中喷溅出来。所以长时间积累下来，陈熠明的胃被折腾出了毛病，常常跟他捣乱罢工。 不出所料，陈父见陈熠明马上要吃完饭离开，心中着急，知道儿子一旦走了就要等待下一顿饭再释放怒气，那将是他难以忍受的。所以陈父迅速地清清嗓子，说，儿啊，你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陈熠明一边扒饭一边说，还好，还可以，只是学校宿舍里有老鼠。晚上睡觉的时候，常常会觉得有东西在自己头顶跑来跑去。我最初还以为有鬼，晚上差点吓尿。后来一巴掌打出去，打死了一只老鼠，才知道原来是老鼠。你不知道那只老师有多大！哦，不是老师，是老鼠。你不知道那只老鼠有多大，大的吓死人！跟脸盆似的！如果不是我最近老是对着墙壁练铁砂掌，那是绝对不可能打死它的。但我们宿舍的老鼠不止一只，整天在我们宿舍里练习百米冲刺。后来我就翻箱倒柜地找，翻出桌洞的东西后，发现里面有一只老鼠，眼睛又黑又亮。可能是吓傻了，哆里哆嗦，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我也一动不动地盯着它看。后来我突然反应过来，心说，奶奶的，跟它放什么电？还不打死！但等我一拳头打过去的时候，那家伙已经哧溜一声从窗户跳出去了，我的拳头打在桌洞的木板上，差点 陈熠明尽量用话拖住陈父，好给自己时间将饭吃完。陈父听得很不耐烦，又见儿子即将要吃完饭，知道必须开门见山直捣黄龙，否则机不可失时不我待，于是再次清清嗓子说，老鼠的事咱们先放一边，我听说你上课不认真听课，看小说，是不是？ 陈熠明点点头，说，没错，但我已经把要学的知识都学完了，实在没事干，这才看小说的 陈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碗筷齐飞，恨不得像武侠片里演的一掌将桌子打成碎柴。 上学是不是应该学习？你说是不是应该学习？陈父的脸上血液汇集，像是刚喝过酒，双目圆睁，怒气勃发。 陈熠明说，这是当然，在学校里必须学习，所以我一直在努力看很多书，努力学习。 陈父更加愤怒，说，还跟我狡辩！我辛辛苦苦挣钱供你上学，不是让你看闲书的！是为了让你考个好成绩，将来考个好大学！你拿着你爹的血汗钱在学校看闲书，你对得起你爹吗？ 陈熠明说，我怎么对不起你了？我该学的东西都学好了，考试也考得不错，我怎么对不起你了？ 陈父说，学无止境，你考个第三名算什么？你如果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你能考全年级第一！怎么着？考个第三就觉得很了不起了？就骄傲了？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就算你考了全国第一，你也跟你爹一个姓，我也是你爹！你也得听你爹的！ 陈母在一旁悄声补充说，这一次倒退到班里第十名了。 陈父愈加愤怒，说，什么？这次干脆倒退到第十名！再过两月，我看就成倒数了！你还觉得自己挺牛是不是？如果不是你上课看小说，能倒退这么多吗？你还敢跟我顶嘴！ 陈熠明知道父母的特点，往往你解释一句话，他们有一百句随之而来，疾风骤雨一般，挡都挡不住。陈熠明表示很无奈，只好识相地闭上嘴。陈父继续滔滔不绝地臭骂了上百句话，胸中的一口怒气才算发泄完，这才泰然自若地继续吃饭。陈熠明被骂得倒尽胃口，但为了防止被父亲捉住把柄继续臭骂，只得努力将饭一口口用力咽下去，以最快的速度吃完。依照他常年与父亲相处的经验，假如他碗里剩下几粒米没吃，父亲必定会强迫他吃完，并伴随着无数句类似“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或“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名言佳句，更别谈吃到一半就不吃的了。所以当陈熠明吃完饭后，还特意仔细观察碗中是否有残留的米粒。一旦发现一粒，立即将其消灭，绝不留下犯罪证据。 从此以后，放假回家对陈熠明的诱惑力渐渐消失，唯一令他心中充满欢喜的只有田小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二十一、无意中偷书 73 然而陈熠明的扫兴也同样源于此。在约定的地方等了接近半个小时，仍旧没等到田小雨。陈熠明心中充塞的失望像是盛夏的瓢泼大雨，停都停不下来。他踽踽独行，只希望到学校的路更长一些，自己可以一直没完没了地走下去。 来到一家书店前，陈熠明百无聊赖，迈步走了进去。闲逛片刻，只觉满眼都是书，却没有一本自己想看的。曾经最爱的书，在他眼中也蒙上了一层黑色的阴影，充斥着无聊与无趣。突然，他发现了两个人的背影。这两人像极了田小雨和林以升。他赶紧做贼似得躲到书架后面，悄悄靠近两人，侧耳倾听。两人正低声说话。那女生的嗓音令陈熠明心中砰得一跳。果真是他们两个。确认了这一点后，陈熠明感觉刚才心中下大雨还是好的，因为现在已经开始下冰雹了。陈熠明难以抵抗这冰雹的分量，决定作战略转移，悄悄向外撤退。就在即将逃出书店门口时，突然有东西吱吱大响。陈熠明吓了一跳，来不及搞清楚怎么回事，拔腿就跑。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大声喊叫，别跑，把书放下！陈熠明不知道那汉子叫什么，只顾狂奔。 没想到这汉子虽然比陈熠明胖了一大圈，跑起来却丝毫不逊于陈熠明。陈熠明听到背后的大喊声越来越近，心中奇怪，你们抓贼就去抓吧，怎么追起我来了？我又没拿你们的书！想到这里，突然觉得手里确实拿着件东西，低头一看，差点吓得魂飞魄散。他竟然真的拿了一本书。刚才见到田小雨两人之后只顾得逃跑了，忘了把书放下。陈熠明心跳得几欲飞出胸腔，全身上下透出一股凉气，猛地停下脚步，回头将书掷给那大汉。那大汉还以为陈熠明回头要打人，忙抱住脑袋，掩住面孔，蹲下身子。陈熠明见那大汉不伸手去接，那本书从他的脑袋上方飞了过去，也顾不了这么多，转过身来再次狂奔。大汉捡起书，用衣服擦了擦封面上的尘土，大骂几声，这才气冲冲地回去。 74 晚上下了第一节晚自习，田小雨收数学作业，走到陈熠明身边时悄声问，今天本来想和你一起走的，半路上遇到点事，没等你。你不会在那里等了很久吧？ 陈熠明忙摇头说，没有，没有，我等了一会儿，见你没来，就来学校了。 田小雨说，好，那就好，我就怕你一直等着，那就太抱歉了。 陈熠明连忙表示绝对不会。 田小雨说，我逛书店的时候见到一个人偷书，背影和你很像，你说奇怪不奇怪？ 陈熠明脸上发烫，说，是吗，有这种事？不过我是不会偷书的。我不怎么爱看书。林以升一定爱看书吧？ 田小雨说，你也知道？他对你说过？ 陈熠明说，这个不必说，用眼睛看就能看出来。 田小雨很是奇怪，说，爱不爱看书，难道也能用眼看出来？ 陈熠明说，这个是当然的。爱看书的人都一个样子。你看一看林以升，就知道爱看书的人什么样子了。 田小雨表示不明白，说，什么意思？我怎么看不出？ 陈熠明突然哈哈大笑，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逗你玩呢！ 田小雨佯怒道，不和你说话了！一把抓过陈熠明的数学作业转身离开。 75 学校的开水房由一位大妈掌管，打水的规定是：暖水瓶两毛钱，水杯一毛钱。但如果多拿几个水杯也是一毛钱。因此同学们打水的时候常常一次带着两三个杯子。当然，也有不知多少年没见过水的，或者穷得实在不行了，打一次水会带上七八个杯子，全身挂满了，就为省几毛钱。但也有失手的时候。一次一位老兄拿的杯子太多，看不见脚下的路，不小心绊了一下，就听砰砰之声不绝，无数杯子都摔落在地，热水溅得满身满脸，差点毁容。此后，同学们终于明白了“为几毛钱毁容不值得”这一道理。 76 那一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单调的校园被装点成图画。陈熠明下课后会在窗前痴痴注视雪中行走的同学。当然，主要还是寻找雪中的田小雨。陈熠明喜欢远远望着田小雨。他觉得田小雨不论走到哪里都是一幅美丽的画面，尤其在雪中。有一次他不由自主地跟在田小雨身后，盯着她的背影看，目不转睛，旁若无人。 如果那一次不是孙学慧及时发现了他，并大喊一声“臭流氓”，陈熠明就走进了女生厕所。 后来田小雨笑着问他，你为什么总是跟在我们后面走？ 陈熠明有些忸怩，吞吞吐吐地说，因为，因为想多看你你们几眼。 田小雨奇怪地问，看我们做什么？我们长得很奇怪吗？ 陈熠明傻笑说，不，不，哦，是，当然，如果你们不是长得很奇怪，我怎么会看得这么入迷。以前我最喜欢看外星人的图片，就因为外星人长得太奇怪了，哈哈！ 田小雨说，难道我们和外星人长得很像吗？ 陈熠明点点头说，说实话，从外表来看几乎看不出差别！说完大笑不止。 田小雨也笑了，斥道，胡说八道！ 77 打雪仗是雪后的必备节目。陈熠明在操场上窜来窜去，团出雪球到处乱砸乱扔，常常误中陌生同学。被砸中的同学常常会回过头来望他一眼，嘴巴里嘟囔一声“神经病”后离开。有的女生大胆泼辣，愤怒之际往往会冲上去破口大骂。在她们张大嘴巴大骂的时候，陈熠明总会趁机团出小雪球往她们嘴巴里扔，并且准头十足。所以那些女生仅仅骂出半句话就因为嘴巴里出现雪球而被迫停止。于是这些女生盛怒之下参与到打雪仗的行列之中，并最终以开怀大笑结束。后来，由于陈熠明招惹的陌生的男生女生太多，大群人齐心合力朝着陈熠明进攻，雪球铺天盖地砸过来，令陈熠明无处可避，差点被活埋。上课的时候陈熠明顶着满头满身的碎雪出现在教室中，理所当然地成为班主任批判的典型。但下课后他仍旧义无反顾的地冲到雪球的海洋中。 陈熠明邀请田小雨也参加到混战中。田小雨笑笑，摇头说，我在一旁看你们玩，你尽管去吧。陈熠明有些懊丧地飞奔回去，在攻击他人的时候冷不防地瞄准田小雨发出一颗，吓得田小雨躲得远远地，一直躲到操场观众席的最高处才安心。 78 小学二年级的两次大雪令陈熠明记忆犹新。第一场雪后，同学们自发地带着除雪工具来到学校，一边清路一边堆雪人，也可以理解为为了堆雪人而顺便清路。当校园中的几条小路被开拓出来后，一个大雪人也顺利诞生。同学们用平时玩的玻璃球给雪人做眼睛。玻璃球中有月牙似的一抹深色，像是雪人的瞳孔。于是有了眼睛的雪人画龙点睛般立刻变得神采奕奕，仿佛有了生命。 他们围着雪人观赏一番，看得腻了，小孩子的邪恶本性暴露出来，开始齐心协力地搞破坏。每个同学用手中的铁铲瞄准雪人的一个部位铲过去，雪人很快分崩离析。然后他们兴致勃勃地再堆一个新的。 滑冰是大雪后的必备节目。校园中某一处是个斜坡，被踩得坚硬之后变得很滑。然后所有同学都在斜坡上排队，一个个大喊大叫着滑下去，循环往复，乐此不疲。即使摔得四脚朝天也能笑得没心没肺。所以那一年的第二场大雪来到之后，同学们都兴奋得冲过去要堆雪人。但当他们将雪用力攥在手中想要将它们团成一个雪蛋时，奇怪的现象发生了。不论他们怎么用力，摊开手后，雪仍旧像沙子般散开。同学们纷纷用力团雪团，最后都以失败告终。那一次的雪花特别大，特别漂亮，跟书本上画的一模一样。于是陈熠明猜测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鹅毛大雪？这雪花还真像鹅毛！ 那一次堆雪人没有成功，也谈不上打雪仗，并且滑冰也无法顺利进行。所有大雪后的游戏都无法展开，令同学们不得不对眼前这些白花花的东西产生怀疑，它们到底是不是雪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二十二、鲜艳的玫瑰花 79 虽然陈熠明给人的印象如同疯子，但他也有细心的一面。有时候玩得累了，他常常会端坐在座位上，双目微闭，双耳立起，像是和尚打坐一般，暗暗观察全班同学的一举一动。当然，主要的观察对象还是田小雨。所以林以升追求田小雨的全过程被陈熠明尽收眼底。最初，林以升以各种借口接近田小雨，每次下课都会主动找她聊天。但时间久了，林以升的借口渐渐用光，与田小雨谈论的话题也趋向于枯竭。所以很多次林以升来到田小雨面前，满脸堆笑，嘴巴微张，想要说话，却搜肠刮肚都想不出一句，令他和田小雨都很尴尬。所以林以升毅然转变策略，减少与田小雨聊天的频率，开始匿名送花。 每天早上，田小雨都会发现自己的桌洞里出现一朵鲜艳的玫瑰花，同时周围响起一阵热闹的欢呼和起哄声。田小雨见到花后愣住了，不知如何处理这种突发事件，只好假装没看见，拿出课本来看书。一节课后，她步履轻缓地走到讲台上，摇一摇手中的花，说，这是谁的花？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然后把那朵花放在讲台的桌洞中。同学们起哄说，那是别人送你的，这还看不出来？他喜欢上你了！田小雨笑笑，说，开玩笑吧，我们都还是小孩子！懂什么喜欢不喜欢？轻移莲步走回座位。 陈熠明暗暗喝彩，心想田小雨装傻的功夫着实了得！ 林以升送了几次花，都被田小雨大庭广众之下放到了讲台桌洞里，还曾被班主任发现并批评，心情很是沮丧。于是他放弃送花，展开第三轮攻势——写情书。他在周五下午放假前，把第一封情书悄悄放在田小雨的作业本中。等田小雨回到家，打开作业本写作业时，这封情书就会自动滑出来。 写情书这一方法果真有效。星期天晚上林以升就收到了回信。当时，田小雨收完数学作业后，将回信夹在林以升的作业本中，拿着这个作业本对林以升说，你的作业好像还有一点没写完，你再仔细看看。林以升接过作业本，满脸莫名其妙，心想，我的作业明明写完了，怎么说没写完？打开一看，一张纸赫然出现，他心中砰砰直跳，四顾无人注意，打开细读。 林以升读到一半，越读心中越凉。田小雨在信里向他表示了感谢，表明自己还没想过谈恋爱，希望以后继续做朋友。最后她还感谢了林以升送的玫瑰花。她说她只喜欢荷花，而且要生长在水里。所有的花被摘下来之后都会死亡，所以她不喜欢。林以升读到田小雨说喜欢荷花一处，心中一喜，心想，那我就送她荷花。但又看了几句，心中再次像被泼了冷水。毕竟他没办法把整片湖都当礼物送给她。 看完信，林以升终于意识到追求田小雨无望，心中又是沮丧又是恼恨，然后埋头沉思接下来的对策。经过一番谋划，他发现想要完全忘掉田小雨，最快捷的办法就是立即与其他女生谈恋爱。于是第二天当你见到林以升与班里的漂亮女生张凤并肩而行时，你不必惊奇。因为对林以升来说，一切皆有可能。 80 陈熠明逛书店时发现了几本武术技击书，欣喜若狂，立马买来带回宿舍，展开了疯狂的研究工作。他利用课下的十分钟来研究，利用午饭晚饭的空闲时间来研究，晚上宿舍里关灯了，他就在被窝里研究。下铺的张暑发现他如痴如醉的状态，常向他□□不止，说，大家快来看，老陈被我感化，也痴迷教科书了！你们看这家伙的样子，比我都专心！张暑把自己研究的专业书籍称为教科书。 陈熠明充耳不闻，仍旧专心读书。 张暑的话没被重视，心中恼恨，在陈熠明不在的时候偷偷爬到上铺，一阵乱翻，发现陈熠明的枕头下面有三四本书，都是什么《截拳道》c《咏春拳》一类。他怪叫一声，嘟着嘴说，搞什么鬼，这都看得什么烂书？真无聊！我看老陈一定是精神失常了。 当然，精神失常的人往往觉得别人精神失常。这就如同一错再错的人往往觉得别人错误百出。 从此，整个宿舍的同学都尊称张暑和陈熠明为“学习标兵”。 81 陈熠明晚上研究武术，白天则昏昏欲睡。尤其是下午的前两节，正是犯困的时候。但由于午睡那段时间宿舍里赵腾几个人精神百倍地聊天，陈熠明被吵得难以入眠，于是上课后所有积累的困倦会同时袭卷而来，令他难以招架。陈熠明努力睁大眼睛望着老师，但眼皮却像是《神雕侠侣》中落下的古墓门，无力抵挡。有时候即使睁着眼睛，并且端坐着，他却已失去了意识。然而老师并没有发现，或者说老师懒得去发现。 陈熠明常在下了晚自习后找个僻静角落练武。虽然惊起鸳鸯无数，但神色木然的他每次都坚决地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到。曾有一个男生被他扫了雅兴，大发雷霆，扑上来要教训他。陈熠明大喜过望，心想，我正好练武找不到陪练，有人主动送上门来，实在是妙极！他与那男生打了很久，把学到的招式都用了一遍，开心得只想大跳大叫。那男生纠缠不休，渐渐有玩命的倾向。陈熠明知道因为有女朋友在旁，这男生不好意思认输，于是出言恐吓说，你再不走，我可要抢你女朋友了！ 那男生大吃一惊，拉上女朋友的手，瞬间消失不见。 82 陈熠明从小喜爱武术。每当看到电视上的功夫片，他都会热血沸腾，手舞足蹈，装模作样地跟着比划模仿。五年级时，他与伙伴们谈论武术，突然热血勃发，想去少林寺学武。有个伙伴问他是去南少林还是北少林。这让他非常敬佩这个小伙伴——竟然还知道有两个少林！他回家后向父亲宣布自己学武的伟大理想。听到儿子异想天开的宣言，陈父脸上挂满了蔑视与紧张。蔑视是因为他觉得儿子实在是大言不惭，幼稚可笑。紧张是因为如果儿子因为想学武而耽误了学习，并且考不上大学，那将是天塌下来的大事。最后陈父以一种无所不知的沧桑神情问儿子： 你学武能赚到钱吗？你能赚到钱，我绝对支持你！ 仅仅这一个问题就把陈熠明问住了。因为他不知道学武能不能挣到钱。而陈父从陈熠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向他灌输一个道理：钱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陈父最看重的东西有两个，一个是钱，一个是面子。并且这两样东西有着密切的联系：有钱就有了面子，有面子是因为有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二十三、“高尚”的陈父 83 陈父收入一般，但他的胃口很大，总认为自己的钱不够用。所以每次回到家，唉声叹气地说自己没挣到钱就成了陈父的固定节目。这一固定节目给陈熠明留下了深刻印象。所以他每花一分钱都觉得是在犯罪——那可是父亲的血汗钱啊！所以，陈家另外一个固定节目是攀比谁花的钱少。不论是陈父还是陈母，都以花钱少为荣。如果陈母说，我一个月从不吃肉，只吃青菜。那么陈父会说，我一顿饭只吃馒头不吃菜。到了陈熠明这里，就只好说，我每顿饭都只喝汤，别的都不吃。 陈母也常常拿陈熠明与周围的同龄人相比，说，你看某某某，人家多会过日子？上学的生活费一个月才一百块钱，还是个女生。陈熠明很羞愧，因为他饭量大，实在无法通过忍受饥饿而使生活费低于一百块。所以陈熠明从小就立志当和尚或道士。因为据说和尚和道士修炼到一定程度能够不吃不喝不上厕所——那样就终于可以不再花父亲的血汗钱了。 同时。那样就终于可以获得父母的佩服和仰望了。 然而这个志向行不通。和尚或道士不娶媳妇。而给儿子娶媳妇是陈父陈母人生的头等大事。 84 陈父的挣钱能力一般，但其野心却不一般。他希望自己能像富翁一样为孩子安排一切。不但要安排孩子的饮食，安排孩子的穿衣，更重要的是安排孩子的工作和婚姻。陈父的愿望是让自己像老鹰一般把孩子保护在翅膀下面，不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但可惜的是，从陈父自身的能力来看，他甚至无法为自己安排好工作和婚姻，媳妇还是他父亲帮忙娶的，所以他更加无力帮助儿子。这一事实让陈父很是悲伤。而陈父悲伤的时候就不喜欢看到陈熠明开心。陈父认为，自己为孩子劳心费神，孩子却整日欢天喜地，实在是不懂得父母的良苦用心！这种孩子不多批评，怎么会变得懂事呢？ 所以，批评陈熠明就成了陈父表达父爱的一贯方式。 85 除了批评孩子，陈父像大多数的父亲一样，从来不知道父母还有“教育”这一职责，也完全不明白“教育”这个词的含义。在他们看来，批评就是教育，教育就是批评。并且在父母的职责方面，他认为自己唯一要做的只是向周围的人看齐。别人能给孩子的，他也一定要给孩子，不管孩子想不想要。后来陈熠明上了大学，陈父认为别人的孩子上大学都买了电脑，他也一定要给孩子买。但陈熠明暂时用不到电脑，只想买个p4学英语，陈父还是很通情达理地给他买了台电脑。 86 陈父把钱看得很重。所以他认为养育孩子的唯一内容就是给孩子学费和生活费。能供养孩子考上大学在陈父看来是最大的荣耀与使命。因为当年他连初中都没上完——这让他感到很没面子，并立志让儿子给自己争面子。每当陈熠明提出各种无理要求时，比如要求他多关心陈熠明心中的想法和愿望，陈父都会理直气壮地否定说，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学就已经很好了，你还想怎么样？你看看你身边的伙伴，初中就辍学打工的有多少？你这孩子不懂事，生在福中不知福！ 陈父把钱看得很重。所以他饱受生活的艰辛。陈父以身作则，严格把控自己的饮食穿衣，将每顿饭的费用降低到不可再低的标准。因为再低一点就只剩餐具了。他一件衣服可以穿七八年，长年舍不得买新衣服。在这样的榜样号召下，陈母与陈熠明也成为节俭的标兵，与陈父的步调有着惊人的一致。这充分证明了“以身作则c上行下效”的理论是多么正确！后来陈熠明工作后给爸爸买了件新衣服，陈父怒不可遏，指责陈熠明浪费钱财。因为所有的钱都应该用来买房娶媳妇。 按常理来说，如果生活过于节俭，人的基本需求得不到满足，必然引发各种问题。陈家最大的问题就是陈母的病。陈母发现在陈家花钱已成了一种道德问题，稍稍吃点好东西就被指责为奢侈浪费，只好用生病的方式来表达不满。因为生病后看病吃药绝对不是奢侈浪费。所以陈父陈母千辛万苦挣到的钱有一大部分用于给陈母治病。陈父眼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付诸东流，对此却无可奈何。因为美食可以不吃，新衣可以不穿，疾病却没办法不治。 毕竟，治病属于道德问题。而陈父一直将自己看作是完美的道德典范。 87 从小到大，陈熠明在父亲身上捕捉到的东西只有“钱”这个字。他一直努力去感受父爱，但却很少捕捉到。因为陈父的父爱总会以“批评”和“钱”的方式表现出来，并且在批评方面，他表现得很慷慨。然而在钱这一方面，他却表现得很节制。陈父不知道还有其他的表达父爱的方式，并且对其他的方式也毫无兴趣。因为，坚持自己的做法，并且在自己构建的伟大的父亲形象中自我陶醉，是陈父最喜欢做的事。 很多年后陈熠明大学毕业，想去大城市发展。而陈父想要儿子留在自己身边，于是用一种老气横秋的长辈口吻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挣这么多钱有什么用？有些人啊，眼中不能只有钱，把生你养你的人都忘了！ 陈熠明暗暗窃笑。他这是第一次听到一个人用自己的语言来攻击自己的行为。 然而，其实不是第一次。这样的话，他几乎每天都听到 88 陈父最大的心愿是让陈熠明考上大学。陈父曾去山上的庙里拜神许愿，每次都只许这一个心愿。后来陈熠明考上大学，陈父坚持去山上还愿。在他看来，陈熠明能考上大学与他的求神拜佛密切相关。 陈父上学时成绩太差，初中就辍学了，这让他对学习成绩好的人有一种特别的向往。他想让自己的儿子一展雄风，为自己扬眉吐气，来实现当年自己未能实现的愿望。当然这也是为了面子。陈熠明所在的农村落后城市二三十年。当城市人放弃学业创业经商时，农村人仍旧把文凭看作是生存的最高光荣。在陈熠明的村子里，自己的孩子考上大学绝对是非常崇高的荣耀，至少与人交谈的时候能挺直腰板气势昂扬，好像因此而拥有了看不起别人的资本。所以当一个比陈熠明高一级的男生高考失败后，这个男生的父亲就疯掉了。陈熠明觉得这事很奇怪，类似武侠小说中的“隔山打牛”。可以想象，当你被别人打了一耳光，你本人还没感觉到疼，你父亲却已重伤住院了，这是多么灵异的一件事啊！ 此事发生之后，陈熠明从此对武侠小说的所有描述深信不疑。 89 陈父反对陈熠明除掉学习外的所有活动，尤其反对他学武。每当看到陈熠明对着木桩拳打脚踢时，陈父都会斥责他不干正事荒废学业。陈熠明告诉父亲，他这是写完作业后的业余活动。陈父仍旧难以掩饰自己的担忧，总怕儿子会玩物丧志。陈父希望儿子能除了学习什么都不做，这样才绝对安全，才能发挥儿子的所有力量搞好学习成绩。有时，陈熠明反驳陈父说，你怎么总是阻挠我的兴趣爱好？书上说要鼓励孩子追求自己的爱好，你怎么总是阻拦我？此时的陈父会发挥他狡辩的专长说，我阻拦你是为了让你更有向前冲的劲头，就像是一头牛，越是用力在背后拉它，它越是会用力向前跑。 陈熠明点点头，说，哦，原来是这个道理！ 90 陈父的一个很重要的特点是自我感觉良好。北方男人的大男子主义在陈父身上有着充分的体现。在家里，他自认为是一位伟大的父亲和伟大的丈夫。因为伟大的父亲和伟大的丈夫是没有错误的。所以陈父从不认为自己会犯错误，并且从不认错。同时，陈父的性格毛毛躁躁，做事情不经过大脑，这导致他很少不犯错。陈母对此气愤不已，却又因为怯懦而不敢与之争吵，只好板着脸与之冷战。陈熠明是个讲道理的人，总喜欢把问题的是非对错搞清楚。但讲道理的人遇到陈父也没有办法。因为陈父不讲道理。不讲道理的人必定无畏无惧，天下无敌。所以当陈熠明抓住陈父的一个错误质问他时，陈父会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不要总翻陈年旧账。已经过去的事情，再谈论有用吗？这一态度令陈熠明束手无策。因为不论发生什么事，当陈熠明质问父亲时，都已经变成“过去的事情”。陈熠明也就失去了质问的理由。而陈父得以一次次证实自己“从不犯错”这一伟大品质，并且自我感觉越来越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