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红尘》 正文 1.第一话 三年后，夜华终于醒了。 这大概是我这十几万年的生命中最让我心潮难平的事情之一了，我捻了个诀，从茶馆一路腾云来到九重天。 “师父，”我远远就看见了负手走来的墨渊。一个踉跄，我狠狠地摔了一跤。 “别怕，”墨渊急忙弯腰搀起脚步虚浮的我，“他回来了，就在十里桃林。”墨渊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顿了一顿，似是鼓励我一般，柔声说道：“去吧，去找他吧。” “嗯。”我想都没想便爬了起来，连道谢都来不及，就飞身奔向南天门。 在我身后，一抹靛蓝色的身影愈来愈远，愈来愈淡，却久久没有离去，甚至连动都不曾动一下。 在墨渊的指示下，我匆匆赶往十里桃林，好几次都心急得差点掉下云头。 自从夜华离开后，我万念俱灰，终日混沌度日，甚少再来这里。 唯有一次喝得酩酊大醉，倒在这片落英芳菲的桃林中，一睡不醒。梦里，我又看见了夜华，依然是那袭玄帛长袍，鸦丝如瀑。 他薄唇轻启，站在吹落如雨的灼灼花海中，笑着对我说：“浅浅，过来。”我下意识伸手想去抓住他的衣袖，可他的身影却如缥缈的雾霭般散去，再无踪迹。最后是折颜发现了昏睡的我，将我背回了青丘。 此刻，那个在我睡梦里出现了无数回的身影，第一次那样清晰地站在我面前，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和我梦里的一般无二，以至于我分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 我的手脚冰凉，心“砰砰”跳得极快。我有些麻木地迈开脚，一步一步向他走去，这三年里的后悔和思念，无时不刻在侵蚀着我的内心。如果那个时候我能早些，哪怕只早那么一点点，告诉他我爱他，我原谅他，那么夜华走的时候会不会没有那么伤情，也不会说出让我和墨渊在一起这种有违师徒伦常的混账话。 “浅浅，”低沉沙哑的嗓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过来。”他对着我伸出了手。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像一截枯木一样僵持在原地，迟迟没能动身。鼻头一紧，眼中的酸涩很快就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站在原地，哭得像个泪人。 “浅浅，别哭了。”有一双修长的手摩挲在我的脸颊上，替我拭去泪痕。这样真切的触感让我终于相信站在我面前的是个活生生的人。师父说得没错，夜华，夜华他真的回来了。 我紧紧拥住面前的人，任由眼泪濡湿他胸前的衣衫。反正是黑衣服，啥也看不出，哭到忘情处，我连鼻涕也一并揩到他的衣服上。可是素来偏爱整洁的夜华却丝毫不介意，只是不断地抚摸着我的背，怕我哭噎着，替我顺气。 “好啦，你别哭了，像个小娃子似的。好歹也是个活了十几万岁的老神仙了。”折颜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们身后，手里拎着两坛桃花醉，言语之中颇是揶揄。 “让你和我四哥分开个几年试试！我怕你是一天都耐不住！”我离开夜华的怀抱，用袖子胡乱地抹了抹脸上的眼泪，针锋相对道。 一提到白真，折颜总是没辙，这是这么多年来我早就摸透的套路。果然，折颜扁了扁嘴，不再继续打趣我，转而说道：“来，我带酒了，前几天刚刚酿好的桃花醉。正好夜华回来了，咱们总该庆祝下。” “刚酿好的？”我眼神发亮，“噌”一下子就从折颜的手里顺了一瓶回来。 “这会子又开心起来了？”折颜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这三年你可对我的桃花醉是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啊，都让迷谷给你从凡间带一种叫 叫什么“陌上花”的酒啊。怎么？那酒比我的桃花醉还好喝？”折颜似乎对此颇有微词。 “哪有，”我偷偷瞧了眼夜华，低下头说：“其实是那酒烈得很，吃不了几口便要醉了。那时候，我不大喜欢醒着的感觉。” 夜华似是受到震动，牵起我在袖口下的右手，慢慢握着，力道由轻转重，一阵阵暖意从他的手掌传递而来。 “浅浅，你说过的话可还算数？”夜华望着我，他一贯如墨般的眸子倏忽清澈明亮起来，我清楚地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这绵延十里的潋滟桃花还有一个哭得双眼红肿的我。 “算，当然算。”如果到这个时候我还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意的话，那我这十几万年可真真算是白活了，我很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 “九月初二，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夜华眉眼俱笑，甚至还带了一分狡黠，“还好，这次我没有错过。”我知他定是想起那日我同他提起这事的情景，说不定还想起了那天的一些别的什么事儿，我的老脸不由得一红，怎得又被这个比自己小九万岁的男子给撩了一回。 不对，我转念一想，夜华是师父的胞弟，也是父神的儿子。这样说来，其实夜华已经三十六万余岁了，会调情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呢。不过师父和他可真是不一样，师父那副宝相庄严的样子怕是几辈子也说不出这样的情话，如果以后再有谁喜欢上师父的话，啧啧，结局可能还比不上那为了天族大义自愿献出生命的瑶光上神，那可真是太惨咯！ “想什么呢？”夜华替我拂去掉落在发间的花瓣，眼里情意绵长，无限缱绻。 我不禁对自己刚刚的走神有些歉疚，“没什么，我在想，大婚那天到底要穿什么好？”我随口胡诌道。 “浅浅，你穿什么都好看。”他望着我，缓缓说道。夜华的这句话不说不要紧，一说倒使我平白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那日，在一片仙泽缭绕中，那人轻声和我说道：“我的小十七做这副打扮，也是好看的。” 我今天这是怎么了？夜华离开的三年里我天天买醉，好似这天地间只有他一人好叫我惦念着。可是夜华一回来，我这脑子里怎么都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定是见到夜华太过激动了，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幻觉，我在心里暗暗安慰自己道。 “你怎么了？”这次是折颜唤回了云飞天外的我，“你这走神的毛病啊老不见好，哪天你来，我给你治治。” “不必，你有这个能耐呀，不如花在如何哄我四哥吃药啦，如何让他开心啦这样的事情上。”我笑得极其奸诈。 “你，”折颜再次在言语上不得上风，气得只好甩袖而去。 “哎，你人走可以，桃花醉给我留下呀。”我忙跟在他身后，冲他喊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二话 夜华醒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四海八荒，凤九那小妮子更是天天在我耳边叽叽喳喳，像是憋了好几年的话要同我讲： “姑姑，你看看你自己，太子殿下这一醒呀，你天天如沐春风似的，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姑姑，今天你想吃什么？凤九给你做。你的身子这几年可被你喝酒给糟蹋坏了，要好好补补。” “姑姑，都说女孩子大婚的时候要漂漂亮亮的才好，虽然姑姑已经是这四海八荒最好看的女神仙了，可是有哪个女孩子嫌自己太漂亮的呀。” “你看！”说完，她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一个翡翠小瓶子，随后神神秘秘说道：“姑姑，这是我从司命那里听来的，说是极有成效的美容养颜丹药，乐胥娘娘还有当年那个素锦” 似是觉得说错了话，她闭了嘴，抬眼瞧了瞧我的神色。 我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无妨，你说吧。” “无妨？”凤九撇了撇嘴，皱眉不满地说道：“姑姑，你还是个很年轻的神仙呢，怎么说话口气和墨渊上神似的，老气横秋的。” 我愣了愣，回眸问道：“是吗？” “是呀！”她点了点头，“不过没关系啦，咱们继续说这个丹药，当年的素锦为了拉拢缪清公主，想要合力夺得太子殿下的宠爱，就给了缪清公主这个丹药。”到底是少年心性，凤九的心思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会子就又兴致勃勃地讲起这丹药的事情。 “可是当年夜华并不曾多看那缪清公主一眼，可见得这丹药也并无神奇。”我淡淡回道，理了理被手臂压出皱褶的袖子。 “那缪清公主吃了没起作用，是因为太子殿下心里没有她。可姑姑就不一样了，太子殿下的那一双眼睛恨不得长在姑姑身上呢。” 这小丫头片子的理论倒是一套一套的，我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接过了她递来的瓶子，说道：“好，那我就承你这个人情。不过我可和你说好了，我是不会因着这个丹药就忘记你青丘女君的身份。你在我这里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想拖延些时间，不愿去打理青丘的事务罢了。” “姑姑，这都被你看出来啦。”凤九撅着嘴巴，耷拉着肩膀，一脸的失望。 “都这个点了，你还不去蘑菇集瞧一瞧今天大家的买卖做得怎么样？”我轻轻戳了戳她的脑门，“你再不走啊，下次我若碰着二哥，必不给你遮掩了。”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去去去，我这就去。”一提到她爹，凤九浑身一个激灵，一溜烟就跑走了。 说起来，夜华重回天宫，晃身一变，成了父神的儿子，身份和阶品都大不同从前了。这几日，他都忙着打理天宫的诸多事务，总是深更半夜从天宫跑来看我，揽着我睡了一夜后又匆匆离开。 每次都麻烦他来瞧我，我却从不去瞧他，怪叫人不好意思的。思及此处，虽然我实在是不大喜欢天宫那个地方，但还是打算过去看他一看。 “娘亲！娘亲你来啦！”还没见着夜华，阿离便像只白糯米团子似的从庆云殿里滚了出来。 “娘亲！你好久都不来看阿离了，阿离可想死你了！”他一下子抱着我的大腿就不松开。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差点闪了腰，连忙蹲下身来，迭声安慰道：“是娘亲不好，是娘亲不好，你看，娘亲这不是来看你了吗？”说完，从袖口里变出一串糖葫芦交到他手中。 阿离欢快地接过糖葫芦，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一边还含混地说道：“父君父君他也想娘亲了。”一手拽着我直向洗梧宫走去。听他的口气，他大约还不知道他那个老司机父君可是天天夜里留宿青丘呢。 等到了洗梧宫，却不见夜华的影子。 “咦？父君呢？父君应该在这儿的呀。”阿离把洗梧宫里里外外转了个遍，都没有找到夜华。 我略一思索，随后牵了阿离的手，说道：“我们走，我知道你父君在哪里了。” 我带着他走到了一揽芳华的门口，眼尖的阿离一眼就看见了在正厅里批阅公文的夜华，挣脱了我的手，扑向夜华的怀抱，不满地撅嘴说道：“父君，原来你在这里呀。让我和娘亲好找。” 我站在一揽芳华的门口，望着那金漆有些脱落的匾额，心情复杂。这一揽芳华，是我作为凡人素素的时候留居的地方，我所有不堪的回忆都随着那次打碎的结魄灯重回我的身体里。 在夜华元神俱灭的那几年里，我根本没来得及整理上一世的恩怨情仇，每日只能想起若水河畔那个充满了腥甜味的深吻，他努力睁开却还是未能如愿的双眼和眼中最后滑落的泪滴。 他拼尽全力地同我说了最后一句：“不要忘了我。”我便牢牢记着，一时一刻都不敢忘记他，不论是醒着还是梦里。 “浅浅，你怎么不进来？”夜华温柔地对上我的眼睛。 “嗯？”我回过神，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这匾额看起来有些旧了。” “没关系，让人重新描一遍金漆就是了。”夜华挥手，同站在一侧的小仙娥交代了几句，那小仙娥便低眉垂眼地匆匆走出了一揽芳华。 “浅浅，让我好好看看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被夜华置于他盘起的双腿上。 这大白天的，他想干什么，而且团子还在旁边呀，可千万别折腾少儿不宜的内容啊。我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会吃了你不成？”夜华笑了起来，心情像是格外得好。 也是，他现在在天宫的地位超然，天君虽明面上依然是他的爷爷，但暗地里却不得不让上他几分。怕是用不了太久，天君的位子便是他的了。而我也很快要嫁入天宫，圆了他一直以来的夙愿。功成名就，洞房花烛，人生两大幸事，他全要占齐了。 反观我自己，这几日愈来愈憔悴。他天天夜里手脚不老实，贪得无厌，把我折腾得够呛，一宿一宿地睡不好觉。 “浅浅，你都有黑眼圈了。”夜华有些心疼地看着我道。 那还不是你给造的孽？我白了他一眼，在心里哼哼冷笑了一声。 夜华看懂了我的意思，笑得更加明媚灿烂，一点儿都不像昔日里的那个冷漠寡言的天族太子，“我们的婚期越来越近了，这些日子你怕是也不得闲，我便不折腾你了罢。” 我的内心没由来地生出一阵窃喜，这笑意刚刚漫上眉梢，只听得他又接着说道：“反正日后有的是时间。”我那笑容就又像投进湖里的石子儿，悄无声息地沉了下去。 “太子殿下，天君邀您去大殿一趟。”奈奈从门外走进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说道。 “好，我这就来。”夜华松开揽着我的手臂，万分不舍地同我说道，“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我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 “奈奈，我便是素素，是阿离那个苦命的凡人娘亲。”我也不想瞒着这个一心一意对我的小仙娥。 “娘娘，娘娘，真的是你，”奈奈跪了下来，泪水簌簌地夺眶而出，“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太子殿下，舍不得阿离。”她拽着我的裙角，不停地抽泣。 “你别这样，快起来吧。”她这一哭，倒勾起了我心中酸涩。是啊，我做素素这一世，活得是真真憋屈，连个小仙娥都看不下眼。 约莫等了夜华两炷香的时间，他还是没有回来。阿离已经趴在夜华的案头睡得香甜，怕他着凉，我只得叫人把他送回庆云殿，还给他又留下了几串糖葫芦。 实在是等得无聊，我便在天宫到处闲逛，遇上两个正聊着天的小仙。 “听说这灵宝天尊又要开法会了？”一个小神仙转头问向另一个道。 “可不是嘛，没见着我们最近都忙着到处拜帖嘛，真是累得够呛。” “要说这法会啊，实在没什么看头，繁冗沉闷得很。唯一一次让我印象深刻的还得追溯到七万多年前墨渊上神来的那次，话虽不多，却字字珠玑，让我受益匪浅呐。”那小仙无限喟叹，似是沉入无尽的回忆当中。 “是啊，墨渊上神的参道领悟岂是我辈能比，这次法会墨渊上神可还会来吗？” “怕是来不了了，墨渊上神最近要闭关。听说是因为前些日子给咱们太子殿下渡修为所致，即使是承了父神所有神力，你以为单靠那水晶棺和无妄海还真的能让咱们太子殿下这么快就能醒过来？” 什么？墨渊身体有恙？还是为了让夜华早日苏醒？我听得不由一呆。是了，自从夜华回来以后，我一颗心全扑在夜华身上，再也没去过昆仑虚，也没再见着墨渊，自然是不知道的了。 “这位仙家，你刚说墨渊上神身体抱恙可是确有其事？”我也顾不得会被他们发现我正偷听他们说话，急急上前询问道。 “白浅上神，”两个小仙对我作了个揖，其中一个道：“不敢隐瞒，是昆仑虚大弟子叠风特来向灵宝天尊告知的。” 墨渊果真病了。 我心下焦急，捻了个诀，就直奔昆仑虚。只留下那两个小仙面面相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三话 “你还记得要回来看我们呀！”刚进了昆仑虚，就被子阑拦住一顿数落：“怎么，心上人醒了就忘记自己也是昆仑虚的人了？” “怎么会，师父待我恩重如山，诸位师兄对我也颇多照顾，十七这辈子都不敢忘的。”我急忙解释道。 “回来了就好，”大师兄叠风在一旁当起和事佬，“子阑，你也别老拿十七逗趣，怎么说人家现在也是“白浅上神”，将来还会是“天后”，你我可是得罪不起的呀。”说罢，还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大师兄，哪是来给我开解的，分明就是火上浇油！ 和这十几个师兄斗智斗勇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我倒也不甚在意，心里惦记的都是那两个小仙说的话。正巧叠风就在这儿，还是先问一问师父的情况吧。 “大师兄，我在天宫的时候听说师父身子抱恙？可有大碍？”我抓住叠风的手，急急问道。 “大碍是没有，但伤了元气，怕是要修养一阵子。你别担心，我们都在，没事儿的。”他拍了拍我的手臂安慰道。 “那个大师兄”我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和我说吗，这样吞吞吐吐的，可不像我们那个无忧无虑的十七。”叠风疑惑道。 “师父身子有恙可是因为给夜华渡修为所致？”我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想。 “这个”这回轮到叠风言词闪烁了，他迟疑不定地努了努嘴巴，最后答非所问地说道：“对了，十七，你吃饭了嘛？来来来，子阑最近刚学会了一个新的菜式，让他烧给你吃。”不待我回答，便直接把我推到子阑身边，“子阑，你带十七去吃饭，我还有事，先走了啊！”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喂！大师兄，你还没回答我呢！”我一时摸不着头脑，师父到底是不是因为夜华才伤了元气的。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是夜华未来的妻子，理应向师父道一声谢才是啊。 正在思忖间，“出来出来！有好戏看啦！”十二师兄冲着我和子阑招手大喊道。 “什么好戏？”子阑双眼放光，立刻走上前问道。 “山下来了个女娇娥，死活要来我们昆仑虚拜师父为师，现正在门口僵持着呢。我看她望师父的眼神呀，和当初瑶光上神望着师父的一模一样！”十二师兄说完似乎还不尽兴，继续补充道：“这女娇娥长得甚是清秀，是个美人胚子。” “有多美？有我们十七美吗？我们十七可是四海八荒最漂亮的女神仙。”子阑很是不服气，扬了扬下巴，反驳道。 十二师兄上上下下端详了我一阵子，直把我看得心里发毛。他皱了皱眉，似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说道：“说不出来，毕竟在我心里，十七一直就是个男人啊！” “哈哈哈哈哈！”子阑大笑了起来，“对对对，十二师兄，你说得太对了！” 这都是一群什么师兄！关键时刻，一点情义也没有！我狠狠地用胳膊肘捅了子阑的胸口一下。 “哎呦！”他大叫一声，“十七，你这下手也太狠了吧，果然是最毒女人心啊！”他装腔作势地就要倒地。 “你们不去看，我可自己去了啊。”我抬脚就要走，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好奇，还有一丝连我自己也不明所以的情愫，有些酸，有点涩。这感觉起初只是那么一点点，但很快就像滴入清水中的石墨，扰作一团，四下散开。我无法控制地暗自想着，这女娇娥到底有多好看？墨渊墨渊他会收了这个女弟子吗？ 果然，山门外极其热闹，我那十几个师兄齐齐在场。大概是平日里修道忒无聊了，赶上这么一出自然不能错过。 墨渊也在，他身着那袭当年我拜师时曾穿的明黄色道服，右手负于身后，骨节分明的素净手指轻轻弯曲着，让我不禁想到当年自己拜师时的情景。记得那时候，我还在他背后腹诽他那纤长的手指如何能握得起气破山河的轩辕剑。思及此处，我的嘴角无意识地勾出一丝浅笑来。 微凉的山风吹开了他的衣袂，墨渊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那气势虽不迫人，却自有一番不怒自威的况味。我那时候真傻，我竟然觉得墨渊像个小白脸，他明明是顶天立地的战神，是昆仑之巅的主人。 “十七，你也来啦！”大师兄率先看到了我。 我点了点头，把目光转向了那女娇娥，十二师兄说得没错，倒确实是个妙人儿。 “墨渊上神，您就收了我做弟子吧。我确实确实仰慕您的您的”她只瞧了墨渊一眼，那脸颊便如火烧般一路红到耳根，她原先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说道：”您的道法修为和仙力神威。” 看她的神情，原先怕是想说仰慕墨渊的卓然丰姿吧。我心里想着，不禁轻嗤一声，淡淡笑了起来。 这一笑，倒是让那女娇娥注意到了我。她不满地瞥了我一眼。 “我昆仑虚不收女弟子，你还是请回吧。”墨渊挥了挥手，沉稳清冷的声音里隐隐透出一丝疲惫。 我急忙朝他望去，墨渊果真消瘦了些，我的眉头不由得一紧。他本就不是那身材魁梧之人，这一瘦更衬得他五官分明，颇有点道骨仙风的样子。 “那她！”那女娇娥伸手，直指向我，“我刚才听见有人叫她十七，想必她也是墨渊上神您座下的弟子。怎的收她收得，收我便收不得？”妙人儿忿忿地看向我，眼里已有几分怨怼之色。 “姑娘，当初我们十七可是男儿身入的昆仑虚，自然是收得。”子阑在一旁看不下去，出言道。 “她能作男儿身，我也可以。”说着，那女娇娥便竖起两指，要给自己施法。 “你即便是化作男儿身，我也不能收你。”墨渊面无表情地打断她。 “为什么？”妙人儿恨恨地大声质疑道，泪水和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止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重，所有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有那句“为什么”被风声不断吹送，回荡在昆仑虚的山谷之上。 这样的安静让我突然有些紧张，有些手足无措。说实话，其实我暗地里也曾犯过嘀咕，怎的当初拜师拜得如此容易，墨渊是真的识不破折颜的法术吗？只是，后来与墨渊，与师兄们都相处甚好，让我逐渐打消了这个疑虑。现下，被这女娇娥如此一闹，我想，其实我也有些介意这个“为什么”的答案。 “玉清昆仑扇是几万年才出一件的法器，而司音神君是玉清昆仑扇认定的主人。”墨渊并没有看我，他淡淡说道。 原来如此。 玉清昆仑扇的威力巨大，自然是不能落入那些心有不轨之人的手里。原来是因为这样，墨渊才收我这个徒弟的。我的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却不知为了什么，又隐隐有些失落。 那女娇娥掀了掀嘴唇，本想说些什么，但到底没有再开口。她在山门外又跪了些时辰，最终还是默默地下山去了。 “师父，你的身体可要紧？”我递上手中的茶杯，偷偷拿眼瞧他，想要看出些什么不同来。可是除了消瘦些了外，并无觉出任何不妥。 “为师并无大碍。”墨渊轻轻抿了口茶，便放下了茶杯。 “师父，我知道您是为了给夜华渡修为才导致身体虚弱的，夜华是我未来的夫君，我自然该替他向师父道声谢。”我弯下膝盖，就要给墨渊叩首。 他急急地拉住了我，“无妨，夜华他是我的胞弟，我自然是要关心的。”墨渊的眼神不经意地拂过叠风。叠风连连摆手，表明自己和这事儿毫无关系。 “师父，话虽如此，但是谢仍是要谢的。”我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不知道十七的房间还在不在？十七想这段时间暂住在昆仑虚照顾师父，就当是替夜华谢谢师父了。而且，毕竟”我突然心底漫出一阵难过和不舍，“毕竟等十七大婚以后再想常住昆仑虚怕是有诸多不妥了。” “在在在，”大师兄还没等墨渊开口，就激动地抢着说道：“师父让我们把你的房间都好生收拾着呢，而且师父偶尔也会去你的房间转上一转，给你的台上插一束桃花。” 插桃花？这不是我在的时候常给墨渊的房间做的事儿么？怎么，难道墨渊现在也养上插花的习惯了？ 我疑惑地抬眼看看叠风，他一脸的喜不自胜，似是很开心我的归来。而墨渊，则又拿起了刚放下的茶杯，对着茶水缓缓地吹着气。不对啊，刚刚我明明已经测了水温后才把茶递给他的呀。 半晌，墨渊才抬起眼，只对我说了一个字，“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四话 在昆仑虚的日子自是十分开心，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七万多年前，彼时我还是个成天被墨渊和师兄们宠着的只会偷懒和胡闹的小徒弟。 虽然我过得十分逍遥，可这倒是苦了夜华了。我既住在昆仑虚，自然他是不方便晚上再来寻我的，只好我白天多去天宫看看他。 这日，我倚在他身旁看着迷谷给我从凡间寻来的话本子，讲的是三生石畔的绛珠仙草因神瑛侍者对其有灌溉之恩，所以下凡以泪水报恩的故事。 “青埂峰下，一僧道告诫一颗已通凡心正炽的灵石，说道：“凡间之事，美中不足，好事多磨，乐极悲生，人非物换，到头一梦，万境归空，你还去吗？” 灵石曰：我要去。” 只可惜，有情皆孽，无人不苦。绛珠仙草化作一缕香魂，离了人世。神瑛侍者最终也了断尘缘，出家为僧。 佛曰人生八苦，其实何止是凡人，就算是神仙也无可避免。 “哎。”我叹了口气，合上了话本子。 “怎么了？”夜华放下手中的竹简，温柔地替我将额际的碎发捋到耳后。 “没什么，迷谷这次给我带的话本子实在有些伤感罢了。”我情不自禁回身搂住夜华的腰，蓦得想起上一世我做凡人时的种种。在俊疾山的时候，我似乎也是这样地依赖他。那样无忧无虑的时光一直持续到我来天宫之前。 一时间，前尘往事统统涌上心头，我恨自己上一世的懦弱，也忘不了我跳下诛仙台醒来后的心如死灰。那些痛苦和挣扎的回忆，我原本以为在夜华生祭东皇钟的那一刻都烟消云散了，可再想起那些过去的时候，我的心在一寸一寸地变冷。 我是爱憎分明的白浅上神，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凡人素素。 我慢慢收回了自己的重心，笔直地坐在他身旁，望着一揽芳华殿内张灯结彩挂着的大红丝绸有些出神。 “浅浅，又发什么呆？我看折颜呀，确实该给你治治。”夜华伸手勾住我的肩膀，将我牢牢揽在他的胸前。 “你怎么一直待在一揽芳华，不在你自己的洗梧宫？”这个在我脑海里盘亘了很久的问题，我终究还是道了出来。 “因为这是你的寝殿，有你的气息。在这里，我很安心。”夜华深深地望着我的眼睛，一瞬不瞬。 换做以往，我大概会沦陷在这汹涌热烈的双眸之中不可自拔。可是今天，我格外冷静，竟然还从夜华这一对眼睛中瞧出了些别人的影子。 虽然墨渊已经告诉了我，在夜华还是株金莲的时候，他的灵识便与我分外亲厚，这才牵扯出了他与素素的一段情。可素素虽是我，我却不是素素，那只是我的一世情劫罢了。虽然这一世中我也真真实实地爱过痛过，时至今日想起来都心有余悸。可是我，白浅，到底有爱过夜华吗？ “夜华。”我极缓慢地开口。 “嗯？”他的下巴抵着我的脑袋，轻哼出声道。 “我师父近来身体不太好，可能要闭关些日子。我想，我们的婚事能不能先缓一缓？”我认真地看着他问道。 夜华薄唇紧抿，没有说话。 “师父他待我视如己出，我的婚礼必是要他出席的。”我说的这话自是百分百的真情实意，虽然这其中也带着属于我自己的考量。 “好，都随你。”夜华的声音不高，却一字一顿，仿佛用了很大的气力。 我不由得心下一抽，抬头望他。 他转而又粲然一笑，可那笑容还未至眼角，便悄然消逝了。他接着说道：“左右你早晚也是我的妻子。”说完，俯下身子，紧紧地贴上我的嘴唇，极尽缠绵地吻住了我。不同于我们以往的亲密，这个吻疯狂而又决绝，让我极不舒服。他的唇舌肆意而野蛮地攥取我口中的空气，直至我俩精疲力竭，他才堪堪将我放开。 离开天宫，我直接回了昆仑虚，现在墨渊的身子是我的第一等要事。那些师兄们成天大大咧咧的，我可不放心把墨渊交于他们照顾。 在昆仑虚山脚下采了些新鲜的桃花，我径直就去了墨渊的房间。 刚准备推门，就听到屋里传来折颜的声音。 “墨渊，你这身子自从醒来之后便不如从前的好，这次又渡了那夜华不少修为，怕是要再养好一阵子了。” 墨渊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我知墨渊他定然是不会同我们说实话的，不如就在这门外偷听片刻吧，我刚准备推门的手又缩了回来。 “无妨。”墨渊似乎并不在意，房中传来几缕渺渺的清越琴声。 “你这《广陵散》弹得不错，刚棱有力，不愧是掌乐司音的上神。”折颜不禁抚掌称赞，他咳了一声，干笑着继续说道：“不过，我刚在门外的时候听着你弹的是《长相思》，怎么，不弹你那《凤求凰》了？” “折颜，你我也认识了三十余万年，就不要拿我取乐了。”墨渊淡淡回道。 “当初我看小五在那七万年间过得很是伤情，后来瞧见那夜华，我以为他和你有些渊源，想着你可能不会回来了，才去给青丘撮合的这门婚事。谁知事情到最后会落得这样一番景象。”折颜叹了口气，说道。 “你也不必自责，这是他二人命定的缘分。”墨渊停手，扶住丝弦，止住了微微颤抖走音的琴声。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墨渊，我知你是为了你那个不开窍的徒弟好，可是你这七万年，又谈何容易？”折颜的语气有些激动。 “这都不重要了，十七已经觅得她的良人。他们万般不易才在一起，我不想他们之间再横生枝节。”墨渊望着窗台上那已有些萎缩凋零的昨日桃花，眼神有一瞬间的飘忽。 “既然你意已决，我也不再多说了。”折颜摇了摇头，站起身子，“真真还在十里桃林等我，我就先回去了。” 脚步踏过地板，因碰撞发出尖锐的“吱嘎吱嘎”声，把早已愣在原地的我惊醒。我连忙悄身转到屋后。 等折颜走以后，我低头看着手里娇美鲜艳的桃花，却再也没有勇气跨进墨渊的房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五话 离开昆仑虚，我委实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天宫？不，说不出为什么，我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夜华。 我索性腾了云，直接回了青丘。 在青丘的这几天，除了每日吃饭睡觉，我不曾多说过一句话，脑子里纷乱如麻，可把凤九这小丫头给着急坏了。 “姑姑，你到底是怎么了嘛？别天天不说话呀！”凤九跪坐在我的榻前，摇着我的手臂，担心地问道。 已经整整三天了，我的心里一点儿头绪也没有，墨渊和夜华的脸轮流出现在我眼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对了，四哥和折颜曾经提过，说凤九的情根开窍得早，和东华帝君那一场恋爱谈得是轰轰烈烈，四海八荒无人不晓。不如我问问她，说不定她有什么法子帮我确定自己的心意？ 我舔了舔嘴唇，有些犹豫，道：“凤九啊，姑姑姑姑有件事情想问你。” 凤九见我终于开了口，忙高兴地说：“什么事儿？姑姑，你尽管问！” “那个”对于向他人咨询情事，还是比自己小了整整一辈的侄女儿，我这心里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费了好半天儿劲儿，磨磨蹭蹭地“那个”了半天，才问了出来：“假如有两个人在你面前，如何确定自己喜欢的到底是哪个？” “啊？”凤九一愣，呆呆地向我问道：“这算是什么问题？” 既然已经说了，就干脆全部同她道个清楚。我将自己这些天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她。 “姑姑，你的意思是说”她顿了顿，似乎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儿来，“墨渊上神，他他喜欢你？”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尾音上扬，还激动地直接从床榻前蹦了起来。 “小点声儿，”我赶紧捂住她的嘴，“你是要让整个青丘都知道吗？” “不不不，”她镇定了一会儿，还是一脸的难以置信，说道：“墨渊上神喜欢姑姑？这也太离谱了吧。” “怎么？你姑姑我就这么差劲吗？”我皱起眉头，佯怒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凤九摇了摇手，急忙为自己辩解。 “可是姑姑你喜欢的到底是谁呢？太子夜华还是墨渊上神？”凤九困惑地问道。 “所以我才要找你啊！”我抬起手，把她重新摁回床榻前，直视着她，满怀期待地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帮我知道自己喜欢的是哪一个？” 凤九托着腮，默默思考了一会儿，突然眼珠一转，兴奋地说道：“有了！” “快说！”我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握住了她的手。 她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地说道：“姑姑，这是个关于潜意识的测试。你要记得，所有的答案都要在第一时间回答我，不要过多思考。” “行。”我认真地点了点头。 “喜欢梅花还是桃花？” “桃花。” “喜欢枇杷还是梨子？” “枇杷。” “喜欢茶还是喜欢酒？” “酒。” “喜欢墨渊还是夜华？”凤九极快速地问了出来。 “墨渊。”我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说完之后，不仅凤九，连我自己也愣在了原地。一时心头百味交集，有伤感，也有释然。 到底是凤九先反应过来，她拖着哭腔，拉着我的手说道：“姑姑，这可怎么办啊？若姑姑心里装着的人是墨渊上神，这婚是万万不能结了呀。” 凤九说得没错，如果我喜欢的人不是夜华，而是墨渊，那这桩婚事便不能作数了。 “姑姑，”凤九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站起身就要走，“不如我这就去找帝君，让他给我们青丘把这婚给退了。” “不妥，”我一把拉住了凤九，说道：“东华帝君毕竟是天族的人，而且这事儿本和他毫无关系，不必把他牵扯进来。” “关于退婚的事，我还要从长计议。”我扣起食指和中指，一边思考，一边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起来。 “姑姑，”迷谷在这时候走进洞里来，说道：“太子殿下刚刚又来过了。” “嗯。”我并未在意，轻轻回应道。 这几日，夜华也来寻过我，但是他像是已经知道了我不愿见他的心思，每次都不曾过多地停留，只是在洞门口询问了迷谷我最近的饮食住行后，便又走了。 “姑姑，”迷谷接着说道：“我看那太子殿下对姑姑关心得紧，事无巨细的，样样都要问上一问。” 我又敷衍地“嗯”了一声，并不接他的话茬儿。 见我对他的话毫无反应，迷谷似乎不太甘心，他又言道：“太子殿下他似乎最近瘦了一点，精神也不太好。而且眼神也怪怪的，每次看着洞门口都同生离死别一般。” 凤九暗地里拉了拉迷谷的袖子，瞪着眼睛小声说道：“你别再给姑姑添乱了。” “怎么了？”迷谷不明所以，目光疑惑地在凤九和我的身上来回梭巡。 “总之，你不要打扰姑姑了。”凤九推着迷谷就往洞门口走去，“出去再和你说。” 这两人一走，这狐狸洞里才安静了下来。 我一个人对着墙壁默然出神。既然已经知晓我心里的人是墨渊，那这天宫我是必然要走上一遭了，可是这婚到底要怎么才能退呢？青丘与天族上回便已经因一次退婚闹得不甚愉快，直到我与夜华重新订婚，情况才得以好转。若这次再贸然退婚，怕是两族之间的嫌隙会越来越深。 还有那夜华，他自己到底知不知道他爱着的并不是我这青丘上神白浅，而是那个东荒俊疾山的凡人素素。若是他知道，他又何必来我这狐狸洞门口风露立中宵？若是他不知，我又如何开口，让他明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六话 这厢退婚的事儿还没个头绪，折颜又匆匆跑来找我。 “你不是说最近要在昆仑虚待着的吗？怎么这会子又跑回你这狐狸洞里逍遥来了？”他看起来甚是不满。 我自然是不敢把那日在墨渊房外偷听见他们谈话的事儿说与他听，况且我怀疑折颜这老凤凰十有八九是故意的。他又没病着，我的仙气难道他不熟悉吗？ “怎么了？”昆仑虚出什么事儿了吗？”我晃了晃手中的茶杯，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昆仑虚是没什么事儿，可你那师父呀，就不一定了。”他双手环在胸前，摇着头叹气道。 “师父怎么了？”我急忙放下杯子，站起身问道。 “哼，”他瞥了我一眼，“算你还有点儿良心，知道要问一问。” “你快说，我师父怎么了！”我可没工夫和折颜斗嘴皮子，墨渊的身体不太好我是知道的，可是折颜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的心里实在有些焦急。 “简单来说，就是他病了，现在正昏迷着呢。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死不了的。”折颜慢条斯理地回我道。 “昏迷？”我的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师父怎么会昏迷的？” “这个嘛，原因有很多。”折颜看着我一脸紧张，也不再逗趣我，正色说道：“墨渊他三年前才刚刚醒来，靠着夜华那十几万年的灵力是万万不够的，身体虚弱得很。醒来之后，他又忙着重新打理被荒废了七万年的昆仑虚，还要一边去无妄海给你那未婚夫渡修为，你说他能不病倒吗？” 折颜这话说得客观在理，只怕还有避重就轻的嫌疑，毕竟墨渊从不会对人提及他自己都经历了些什么。 “不过这些都是外伤罢了，墨渊他活了三十多万年，带领天族打过无数场胜仗，什么伤没受过，什么罪没遭过。只是这心伤吧，怕是一时半儿好不了了。”他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瞄了我一眼。 若是在以前，我是断然听不懂折颜到底在说些什么的。但是现在，我知道，墨渊的心伤，和我定是脱不了关系。 我的心里突然不好受起来，从前我还在昆仑虚的时候，就一直仗着墨渊的包容胡作非为，给他惹了不少烂摊子。后来我又稀里糊涂地以为自己爱上了夜华，为他肝肠寸断。这三年里，我先是喝酒买醉，后来夜华回来了，又天天和夜华在一处，半分都没考虑过墨渊的感受，还傻呵呵地请他喝我和夜华的喜酒，要给他敬茶叩头。 “我这就回昆仑虚。”我在这狐狸洞里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说着就捻了个诀，架上云头，赶回昆仑虚。 上次在门外，十七该是已经明了你的心思。哎，墨渊呐墨渊，看在我们三十多万年的交情上，我还是再推你一把吧。折颜看着白浅远去的背影，合上手中的扇子，放在掌心里敲了一敲。 实在是忧心墨渊的身体，一刻也不想和我那些师兄们多耽搁，我干脆避开了正门，从昆仑虚后山一路直奔墨渊的房间。 等我到了他的房门口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敢进去。 如果说从前，我随意便进出墨渊的房间，那是因为我认定他是我的师父，我们之间只有简单的师徒之情，而没有男女之别。 可现在，当我好不容易瞧清了自个儿的心意，我倒有些扭捏起来。 在门口来来回回踱步了半天，我终于打定主意，扣了扣门。可是屋内并没有人回应我，看来折颜没有骗我，墨渊是真的昏迷了。 我的胆子倒在这个时候突然大了起来，我轻轻一推，那门便开了。 墨渊平躺在床榻之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看上去十分虚弱。我还从没有见过墨渊这个样子，即便是那次他负伤未愈，在若水河畔勉力支撑着击退擎苍，生祭东皇钟的时候，也是一身的刚毅果决，尽显铁骨铮铮的男儿本色，没有半点以弱势人。 我走到近处，细细端详着墨渊。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明目张胆地看他，以一个女儿家望向眼前男子的心思。 其实在男人中，墨渊长得极是好看。鼻似悬胆，剑眉星目。举手投足之间，更是气宇轩昂，湛然若神。 他鬓若刀裁的脸庞，较之上次又清减了些，薄薄的嘴唇略有干裂，眉心深锁，似在睡梦中很是不安稳。 我伸出手，想帮墨渊掖一掖被角。刚拎起被子的一边，就泄露了一片春光。 也不知道是我哪个粗心大意笨手笨脚的师兄给墨渊脱的外衣，墨渊的前胸有一半都暴露在衣物之外。我暗咒了一声，慌忙放下被子，脸上一片可疑的红云。 可这也不是个办法啊。万一墨渊一侧身，被子滑下来，是会着凉的，他本来这些日子身体就不大好了。 我咬了咬嘴唇，决定还是帮墨渊把衣服给整理好。 我小心翼翼地只用两指轻轻地替他拉扯着衣物，生怕碰到他□□在外的身体。虽然我已经极力在避免看到些什么不该看的，可是墨渊结实精壮的胸膛依然在我眼前一览无余。他表面上看起来形相清癯，原来脱了衣服，还是很有料的。 我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大跳，慌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生怕自己无端又生出什么别的念头。 刚刚替墨渊整好衣服，就听到耳旁传来一声轻不可闻的□□声。 我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墨渊墨渊他不会是醒了吧？那我刚刚的举动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我僵硬地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十七，当心！别过去！”墨渊的声音低沉而又干哑，他眉头紧蹙，双手死死地握成拳头。 我愣了一下，发现墨渊全然没有要醒的意思，他应该是困于梦魇之中吧。 他刚才说的话倒是十分熟悉，像是以前也说过一样。 对，我想起来了，就是天族和擎苍在若水河畔的那一场大战。我不顾一切深入鬼族大军的腹地，誓要救出九师兄令羽。那个时候，墨渊曾在我身后奋力对我呼喊，让我不要过去。后来，我又不自量力地上阵要和擎苍对决，也是墨渊亲自将我救了回来。 那日的回忆像奔腾翻滚着的滔天海浪一般向我席卷而来。 墨渊，这个时候你还心系着我，你难道忘了吗？就是这场大战你以元神祭了东皇钟，一沉睡就是整整七万年。这七万年里，斗转星移，物是人非，青丘大泽旱了七百七十九回，我也不再是那个只贪图玩乐的小十七。那么你呢？你又是怎么过来的？ “十七十七”墨渊的声音渐低，再也听不清了。 而我，傻傻站在他的床前，早已经泪流满面。 我在墨渊的床前坐了大半天的光景，从日过三竿待到月落清辉，把这拜师的两万余年统统回忆了一遍。 从他记得我的生辰，特地给我从折颜处带回桃花醉；不畏人言地把我救出瑶光仙府的水牢后与瑶光上神决斗，将她赶出了昆仑虚，还亲自照料落水生病的我；再到他独身一人闯入大紫明宫，带走我和令羽，为此不惧和鬼族誓死一战；早早便算好我的天劫，为我生生挡了天雷；知我同那离镜闹得很是神伤，便携着我去参加平日里根本不屑一顾的法会，到处游玩散心。 我甚至开始怀疑，墨渊他生祭东皇钟之前的那句“等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是和谁在说？ 无论如何，我得尽早把这个婚给退了。不过墨渊的身份不适合和我一起去退婚，而且现下他的身体还要休养，我不想他再为我操心，这事儿必须要瞒着墨渊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七话 我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墨渊一连五日。 这日，折颜说墨渊的身体已无大碍，约莫再过一两日，他便会醒来了。我的心稍稍放下了些，决定今日便去天宫退婚。 “大师兄，我有要紧事去天宫一趟，这两日就麻烦你和各师兄照顾师父了。”我只急急交代了这一句，便起身要走。 “别担心，你有事就赶紧去吧，师父交给我们。”叠风见我如此匆忙，连忙宽慰道。 “她能有什么急事啊？”子阑双手抱在胸前，不怀好意地瞅了我一眼，揶揄道：“都说小别胜新婚，十七啊肯定是心里牵挂自己那未婚夫得紧。说不定这次去天宫啊，是打算和太子殿下商量着早日嫁入天宫，免再饱受相思之苦呢。” 这个子阑，当初我拜师那天就和他因为谁做师兄这事儿争执不下，在昆仑虚学艺的这两万年里更是每日同我唇枪舌战，定要在言语上争个高低。 我正准备拿话回噎他，只听得齐齐一声“师父” ，我那几个师兄都恭恭谨谨地对着我身后行了个礼。 我忙回头看去，墨渊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已经站在那里。许是大病初愈，他的双眉微蹙，面色也并不十分好看。 刚刚的话不知道被他听了多少去，我的心里有些没底，但不管怎样，我要去退婚的事情一定不能告诉墨渊。若他误会，便且让他先误会着吧，左右他会知道的。 “这些日子为师打算辟谷闭关，”墨渊语气平淡，转身看向叠风道，“昆仑虚的事情都先交于你打理。”说完，便负手向着殿门外走去。 墨渊要闭关？那岂不是有好些日子都看不到他了？ 我急急地跟上他的脚步，沉默地跟着他一路走到炼丹房门口。 “十七，你可是还有什么话要对为师说？”终于，他停下了脚步，缓缓回身对我道。 “你要闭关多久？”我几乎是脱口而出，连“师父”都忘记了称。 好在墨渊似乎也并不在意，他目光柔和地望着我，轻轻笑了笑：“你与夜华的婚期可还是九月初二？” 我现在还不打算把自己要退婚的事情告知于他，只好咬着唇低下头，含混地“嗯”了一声。 “好，那为师一定早日出关，不会错过你与夜华的婚礼。”墨渊又笑了，可我的心头却没由来地漫过一丝苦涩。 “师父，那我先走了。”我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虽然我很快就要退婚，但是墨渊他并不知道，在他心里我很快就会是别人的妻子。 我转过身，堪堪走了几步，就听得他在我身后急切地低喊了一声： “十七！” 我蓦然回首，看见墨渊的眸光流转，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几乎是下意识的，我觉得他定有话要同我说。 他停顿片刻，眼神在一瞬间黯淡了下去，略有僵硬地说道：“我那胞弟若敢欺负你，定要告诉为师。” “师父，我知道了。”我鼻子一酸，眼中的泪几要滑落出来。 “那为师便放心了。”他点了点头，挥手说道：“回去罢。” 我行了礼，便转身往回走。 泪眼朦胧中，我望着四周熟悉的景象，想起那次也是在这里，墨渊代我受了天雷。可那个时候的我还不知道，替别人生挡天劫，是要十倍还于彼身的，墨渊就是因为这个而元气大伤，才在和擎苍的那场大战中为了三界和平，生祭了东皇钟。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变得无比沉重，每迈开一步都要费很大一番气力。尽管我一直没有再回头，但是我能感受到墨渊的目光焦灼在我的身上，很远很远，直到我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我一路混混沌沌，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来到的一揽芳华。 但在看到夜华的那一刻，我着实愣了一愣。看来迷谷说得不假，夜华确实憔悴了许多。 他抬起头望着我，眼中布满了红色的血丝，看起来分外疲惫。 “你还是来啦。”他笑了笑，声音暗哑。 “天宫近来的事情这么多吗？我看你休息得不太好。”我皱了皱眉，问道。 “没事，”他拍了拍身侧的蒲垫，示意我说道：“浅浅，站着不累么？过来说话吧。” 我想了想，还是坐在了他的身边。 这时才注意到他脚旁七歪八扭地堆了好些个酒瓶子，连夜华的身上也散发出阵阵发酸的酒气，哪还有半点儿往日里偏爱整洁干净的样子。 “你今日来找我，可是有话要同我说？”夜华不看我，修长的手指举起酒杯，仰头便一饮而尽。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坚定地点头说道：“是，我是来退婚的。” 夜华并没有回答我，只是自顾自地一杯接着一杯地倒酒，喝得又急又快。 “夜华，今日这婚我是必须要退的。你若不应我，我自当现在就去面见天君，与他说个明白。”我也不愿再费口舌，站起身便要走。 大不了就是我们青丘和天族再撕破一次脸罢了，左右这天君上次欠了青丘一个人情，这次就算是由我们青丘退婚又能怎样？ “为什么？”夜华猛然起身，狠狠地箍住了我的胳膊，将我死死地抵在冰凉的墙壁上。 “我不爱你，所以自然无法同你成婚。”我忍住胳膊上传来的一阵阵强烈痛感，诚实地回答道。 “那你爱的人是谁？墨渊吗？”夜华的声音颤抖。他低下头，迫使我看向他，眼里的沉痛昭然欲揭。 我直视着他，道：“是。” 夜华大概没有想到我答得竟如此爽快，他愣了一愣，旋即狂狷地放声大笑起来：“既然你那么爱他，他今日怎么不同你一道来？怎么？放不下他战神的架子吗？” “我不允许你这样诋毁他。”听到夜华如此诬蔑墨渊，我的怒气一下子从胸腔内升腾了起来。 “你倒是很为他着想，七万年的心头血，又独自上天宫退婚，可是他为你做了什么？”夜华并不在意，他紧紧地盯着我，继续逼问道。 “我与他的事情无需你来置喙。”我面无表情，冷冷地看向夜华。 “浅浅，我是不会去天君面前退婚的。”在沉默对视了几秒后，他慢慢松开了我，闭了闭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 突然间，我对他生起了一股同情，我叹了口气，轻轻说道：“夜华，你自己知不知道，我是青丘白浅。你爱的人不是我，是素素。” “浅浅，你就是素素。”夜华伸手拂过我的脸庞，温柔地望着我的眼睛，不，应该说也是素素的眼睛。他的眼神逐渐变得空茫，仿佛透过了我，沉醉在属于他和素素的回忆里。 “夜华，如果你爱的是我，青丘白浅。那么你何必日日来这一揽芳华？毕竟我从没有一日住过这里。”我狠了狠心，打断了他的回忆，说道。 夜华似乎愣了一下，随后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急切地说道：“不，不是这样的。” “夜华，素素她已经死了，从她跳下诛仙台那一刻，她就死了。”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白浅是个爱憎分明的性子。你若爱慕我，自然是欣赏我的品行心性，而不是因为我同素素长了张一般无二的脸。”我挣脱开他的手掌，字字见血。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夜华低吼了一声，“走，你给我走！”他突然用力地推了我一把，我重心不稳，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好，你能想明白便好。”夜华刚推的那一下子极重，我跪在地上努力了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浅浅，你没事吧？”他一愣，伸手就想要来扶我。 “没事，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我去找天君了。”我摆了摆手，强撑着站了起来。 “浅浅，我”夜华努了努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不必了，你有你的难处。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我笑了笑，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一揽芳华。 我独自一人站在大殿之上，面对着一众的天族神祗。 “白浅上神的意思，是要和太子夜华退婚？”天君目含薄怒，但看在青丘的面子上，也不好表露地太过明显。 “正是。”我面不改色地扬了扬下巴。 “白浅上神，你与夜华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乐胥娘娘着急地问道：“夜华他对你可是巴心巴肺，一心一意只想着你。” “并不曾有什么误会。”我平静地说道。 “那你凭什么要退婚？就这么不把我们天族放在眼里吗？”乐胥娘娘的声音陡然升高，激动地冲着我说道。 天君咳了一声，用眼神示意乐胥注意自己的身份，随后正色问道：“白浅上神，本君能不能问上一句，上神怎么突然间要退婚？” 若是照实了说吧，墨渊不在，这总不像个事儿，何况他现在还不知道我心里已经存了他。如果随便编了个理由的话，又怕哄弄不住这帮活了几十万年岁的老神仙。 两旁的小神们已经开始在暗地里议论纷纷，嗡嗡嗡地扰得我心烦意乱。 正在我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开口之际，夜华突然走了进来。 他恭敬地给天君行了个礼，跪下说道：“此事与白浅上神无关，这婚是我要退的。”他抬起头，目光清明，并不像方才颓唐的样子。 夜华的声音虽不大，却极掷地有声，在一时之间搅起了大殿里的惊涛巨浪。 小神仙们在一旁“咝咝”地倒抽着冷气，太子殿下的这番话无疑将再次挑起天族和青丘之间的嫌隙，而他们太子殿下的日子大概也不会比那西海水君桑籍更好过。 “夜华，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果然，天君青筋暴突，狠狠地一拍桌子，怒气冲天道。 “我知道。可是我爱的人是素素，并非青丘上神白浅。所以我不会同白浅上神成婚。”夜华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语气很是坚定。 “夜华，你倒是把我给说糊涂了，这白浅上神不就是素素吗？”三殿下连宋一脸不解地问道。 “不，不一样。素素是素素，白浅是白浅。”夜华复又抬起头，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缓缓说道。 “夜华，你这说的什么胡话！快和天君解释清楚啊，根本没有退婚这回事！”乐胥娘娘紧张得花容失色，就要上前拉扯夜华的衣角，好叫他清醒起来。 “若是强迫我同白浅上神结婚的话，我自愿革去仙籍，不做这天族的太子，也永远不会继承天君。”夜华根本不为所动，连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 “好，好，夜华，你可真是有出息了。”天君气得胡子都在颤抖，他抚了抚胸口，顺了口气，继而说道：“你是父神的儿子，我自然是罚不了你别的。可是，这天宫也有天宫的规矩，来人，带太子殿下去诛仙台受七七四十九道雷刑。” 很快，两个天兵就来带走了夜华。临走前，他对我笑了一笑，说道：“谢谢。” 我不知道他谢我什么，明明是他救了刚刚处于风口浪尖的我。 在夜华受刑之前，我叫住了他，想与他告别：“我知你作为金莲时，我对你有照拂之恩，但你也因我为墨渊散了一身修为，还断了一只手臂，如今又帮着我退了婚，说起来还是我欠你的比较多。”我有些歉疚地低下了头。 夜华一身萧索，笑容惨淡地说道：“没有什么欠不欠的，不过都是我自愿罢了。”说完，便转身走上了诛仙台。 我愣站在原地，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怔怔出神了片刻。 一时之间，我竟无法分清我到底有没有真正地爱过夜华，约莫是爱过的吧，当我还是素素的时候。毕竟我们曾一起对着东荒大泽起誓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可这份爱里掺杂了太多的误会和伤害，早已经不是爱情最初最纯粹的样子。而我，到底不是素素。 望着这五色斑斓的天空和金碧辉煌的宫殿，我暗自想着，这里我怕是再也不想来了。就算我当初真的爱上了夜华，这天宫里的繁文冗节怕也是要一辈子拘着我的。在不喜欢天宫这一点上，我与素素倒是并无二致的。 如果，我转念一想，如果没有这天宫，夜华与素素也许会有一个很好的结局吧，哪怕只是那么短短的数十年，也是圆满无憾的一辈子。 可惜凡事没有如果，所以才要分外珍惜今日的幸福。思及此处，我想到了墨渊，心里不由得一甜，我也该回去昆仑虚等着墨渊出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八话 我和夜华退婚的消息竟传得比我腾云驾雾赶回来还要快，这厢我人刚刚进了昆仑虚，就被子阑急急拉了去。 “十七，听说你退婚了？可是真的？”子阑似是很不相信，他瞪大了眼睛问向我道。也是，他一直以为我与夜华如胶似漆，恩爱有加，也难怪他现在如此吃惊。 “没错。”我点了点头道。 “那太子夜华可是欺负了你？走，叫上师兄，我们一起去天宫给你讨回这个理儿！”子阑忿忿不平地拖着我的胳膊便要去找大师兄叠风。 “十六师兄，不关夜华的事，这婚是我要退的。”我赶忙拉住了他。 “什么？你退的婚？”子阑诧异地盯着我，困惑地皱了皱眉，更加不解。他接着问道：“这好端端的，你退哪门子的婚？” “我与夜华之间并无感情，自然是做不了夫妻的。”我抬起头，理所当然地回道。 “怎么可能呢？太子夜华祭了那东皇钟之后的这几年，你是一日都不得好过，整天醉生梦死的。那样的伤情，我们大家可都见得真真的。”子阑还是不明所以，半信半疑地打量着我脸上的神情，却并未发现丝毫遮遮掩掩的痕迹。 “十六师兄，这婚确实是我主动要退的。”我顿了顿，低头赧然说道：“至于这退婚的原因，我暂时还不想说。” 子阑瞧惯了我平日里洒脱爽朗的男儿姿态，见我竟难得生出几分女娇娥的害羞，倒教他愣了一下。 “行，”他见我不愿多说，拍了拍我的肩膀，面色庄重地承诺道：“总之十七你记得，无论发生什么事儿，你是我们昆仑虚的弟子，师父和所有师兄们都不会坐视不理的。” “谢谢十六师兄！”我抬肘抱了抱拳，心里涌过一阵暖意。心想这两万年的同门情谊确实不假，虽然子阑总是和我插科打诨斗嘴皮子，到底心里是看重这份兄弟之情的。 离墨渊闭关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我没有踏出过昆仑虚寸步，每日不是在观中练练道法，就是去山顶喂喂仙鹤，我希望当墨渊出关时见着的第一个人，便是我。 这一个月中，我的那些师兄们只当我是又失恋了一场，对我分外照顾，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好玩儿的都紧着我先来。 “哎，十七，子阑做的这个桂花糕味道不错，你尝尝？” “十七，来来来，我去了趟东海，那水君送了我颗夜明珠，知道你向来喜欢收集这玩意儿，拿着，送你了！” “十七，刚炖好的仙鹤汤你要不要喝？”十师兄笑呵呵地端过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 “什么？你把我辛辛苦苦养的仙鹤给宰了做汤了？”我气得直跳脚，上去就追着十师兄满屋子围追堵截。 “哎呀，”他一手端着汤，一手吃痛地捂着自己的胳膊，愤愤说道：“你可真是不识好歹，这是我在山下刚刚打来的野味，让子阑拿去做了汤来给你。” 原来是我误会了。 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过他手中的碗，道：“那谢谢你啦，十师兄。” “喂喂喂，野味是他打的，可汤是我做的呀！”子阑在一旁，不满地嚷嚷道。 “行，也谢谢你！十六师兄”我故意拖长了语调，揶揄他道。 师兄们一个个的太过热情，而我又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导致这些日子以来，蹭蹭蹭地胖了一圈儿。 这些天，昆仑虚连着下了数日的雨，山上的桃花都被雨水打蔫儿了，低低地垂了头去，已经开得不太好了。我打算去山脚下转上一转，寻些新鲜的桃花回来插在墨渊房间的窗台上。 果然，来到山脚下一看，天气晴朗，桃花开得甚是娇艳旺盛。 我一路兴高采烈地哼着歌儿，很快就采了整整一篮子的桃花。这么多桃花，除了留给墨渊的以外，剩下的还可以交给子阑，让他做个桃花饼来尝尝，我美滋滋地在心里盘算着。 就在我满心欢喜的当口，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地动山摇的野兽嘶吼声。 我慌忙回身一探，一只巨大的浑身火红的骐麟兽就站在离我不足五尺的地方。我甚至能感受到从他鼻子里呼出的团团热气和他虎视眈眈看向我的凶恶眼神。 我下意识地去摸袖口，糟了，今日出来得匆忙，把玉清昆仑扇给拉在桌台上了。这下，我有些慌神，这骐麟兽看起来也有大几万年的神力，瞧他双眼赤红的样子，怕是魔性还未除尽。没有这玉清昆仑扇，我是斗不过它的。 我在心里不禁叫苦不迭，都怪自己平日里不思进取，没有好好学艺，活了十几万年的岁数，修为还不如一只几万年的神兽。这下好了，可碰上大麻烦了。 情急之下，我连忙抬眼看向四周，想着既然迎面打斗已无可能，能逃开便是最好。若是腾云，这脚踏烈焰的骐麟怕是跑得比我还快。若是就近迂回躲避，可偏偏我的身后不远便是连绵不绝的昆仑山山麓，连个山洞都不曾有，这可如何是好？ 算了，还是硬上吧。 我咬了咬嘴唇，抬手捻起两指，就向着那骐麟兽冲了上去。骐麟兽张开他的血盆大口，朝我怒吼着扑来。 我的法术似乎对它并不起多大作用，骐麟兽依然咆哮着向我逼近，口中喷出的熊熊赤焰灼烧着眼前的一切，让我无法视物。 无奈之下，我只能步步后退。很快，它便将我逼至了山脚下，我已再无去路。 骐麟兽一仰首，抬起锋利的尖爪就对着我的胸口刺来，我紧皱眉头，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想象中的痛苦却并没有来临。朦胧中，我似乎看到了一抹靛蓝色的身影紧紧地抱起了我。寒光一闪，那人挥剑砍去了骐麟兽的一对前爪。干净利落，毫不留情。 “不怕，师父护着你。”恍惚间，我听见耳畔有人温言安慰道。 墨渊，是墨渊！我的心头一懈，竟然歪头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少时辰，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晚，身边空无一人。 其实我并没有受什么伤，多半是吓晕的。想想我一个年岁不小的上神被骐麟兽吓昏了过去，这般色厉内荏，着实也是够丢人的。 之前救我的人是墨渊，可是他不是正在闭关吗？怎么会突然跑到昆仑虚山脚下来了？难道这次他也感应到我的危险了？ 想着想着，就听到门外由远至近传来一阵轻而稳的脚步声。几乎是潜意识地，我紧紧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还未醒来。 那人推门进屋，先是拿手测了测我的前额，纤长的手指若有若无地拂过我的脸颊，微痒的触感无端激起我心头的一阵颤栗。 他摇了摇头，薄唇微微一扬，轻声笑道：“睡觉还是这么不老实。”他伸出手，将我随意露在床板外的大半只胳膊收进被子里，又替我掖了掖被角。很多年前，他匆忙赶来救出被困于瑶光仙府水牢之中的我后，也是在这里，不眠不休地亲自照顾了我好几个昼夜。 墨渊在我的床头默默站了许久，好几次我都以为他准备走了，可是没有，他依然挺拔地立在那里。 像是过了几万年一般的漫长，我才听到他喃喃地低声自语道：“方才听说你同夜华退了婚，不知为何，心中万般高兴，”他顿了一顿，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又道：“却又拿不准你心里，是否有我。” 墨渊，墨渊他刚刚称自己为“我”，不是“为师”，也不是旁的什么身份。我的眼眶一热，滚烫的泪水不停地打着转。我紧闭着双唇，死死咬住自己的两排牙齿，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直到听见他转身踏出房间，合上了门，我才稍稍放松了心神。一睁眼，那两颗积忍已久的泪水重重地离了我的眼眶。 我再也无法安心地侧头睡去，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忖再三。既然墨渊什么都不肯当着我的面说，大不了我就一辈子待在昆仑虚，寸步不离地守着他，把他身边那些蜂拥而至的莺莺燕燕都赶将出去。又转念一想，不行，如此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看来还是得下一剂猛药才行！ 思及此处，我猛地一弹身，坐了起来，一颗狐狸脑袋里骨碌碌地打着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九话 是日傍晚，昆仑虚下雪了。 雪片熙熙攘攘地从天际旋转着落将下来，一时间，风霰暗纷，万物苍茫。 因着有些日子都没再看见雪了，上一回还得追溯到三年多前。我忙跑出屋子去观景，开心地伸出手去想要接住这玉宇飞琼，虽然它们不过顷刻间便会融化在我的手心里。 我站在雪地上，抬头看着蒙蒙的天空，恍然出神。突然听得几许缥缈的琴声从远处传来，如慕如诉，缕缕不绝。 这是，这是待我仔细辨得这似曾相识的琴音，心头一颤，两行清泪落了下来。我连思考都不曾，迈开脚便不顾一切地向墨渊的房间奔去。 我急急地敲了敲门，琴声戛然而止，“进来。”他松融的声音稍稍缓和了我起伏不宁的心绪。 “师父，外面下雪了。”我合上门，跑到近处，故作欣喜地对他说道。 “嗯。”墨渊面色平静地抬起头，皎洁的流光悉堆在他的眼角，一身清隽，朗朗如月入之怀。 他凝着眼细细望着我，忽抬起手，轻柔地拂去我头发上沾着的片片雪花，笑了笑，说道：“十七，小心着凉。” “师父，”我抓住墨渊的胳膊，撒娇一般地抱着不放：“你刚刚弹的曲子可真好听，能不能给十七再弹一遍？” “好。”他点了点头，温和地说道。 墨渊骨节分明的长手按于弦上，素指一抹，阵阵高低错落的琴声行云流水般地滑过他的指尖，清如溅玉，颤若龙吟。 “好听好听！”我意犹未尽地睁开了眼睛，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哀求道：“师父，能不能再弹一遍，十七还没听够呢。只可惜十七自己不会弹琴，哎。”我瘪了瘪嘴，感到万分的遗憾。 墨渊无可奈何地轻叹了口气，薄唇噙笑，说道：“为师很是后悔当年随了你的性子，没有督促你好好学习音律，你对抚琴一窍不通。” 我蓦地心头一热，直直望向他，声音哽咽道：“师父，你还记不记得，你刚醒来的时候，问我这几万多年来的长进吗？” 墨渊稍稍皱了皱眉，目光微顿，似是有些不解我为何突然出此一问。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我低声断断续续地吟起《凤求凰》的唱词，墨渊贯来寂静深邃的目光逐渐地变得炽热明亮起来。 “墨渊，我都知道了。”这是我第一次，当着他的面，直呼他的名字。我将头抵在他盘起的膝上，缓缓牵过他的手，在手背上小心翼翼地印上了一个吻。 “我爱你。”我抬头迎上墨渊灼灼的目光，郑重地对他说道。 墨渊胸口一滞，眼中霎时翻涌起惊涛骇浪。他的眸光微闪，一滴晶莹的泪水几欲夺眶而出。这是我第三次看到墨渊流泪，第一次是他在炎华洞中刚刚醒来，第二次是在夜华生祭东皇钟后的若水河畔，今天，是第三次。 他轻轻地捧起我的脸，纤长的手指拂过我的嘴唇，珍之又重地一遍遍描摹着我嘴唇的形状，“我的小十七。”墨渊深深地望着我叹道，他身上凛冽醇厚的男子气息似有若无地将我萦绕着，我情不自禁地伸手环住他的腰。 墨渊的眉眼含着浅浅的笑意，他俯下身子，轻如羽毛般的触感贴上我的嘴唇，然后一点点地加深，最后化为一个无尽绵长而缱绻的亲吻。 室外一片白雪皑皑，更衬得窗台上插着的几簇娇嫩的桃花愈发得明艳动人。 万籁俱寂，连呼啸的寒风仿佛都在这一刻静止了。“啪”，只有那桌上摇曳着的油烛突然不甘寂寞地爆开了一朵小小的灯花。 夜渐深了，但我却迟迟不愿离开他温暖宽阔的胸口，我一遍遍地用目光摩挲着他的脸庞，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尽管我知道自己与墨渊还有无数的日后可以共同携手走过。 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甜番外一 得知了我与墨渊在一起的消息后，折颜放下手中还在选料酿造的桃花醉，第一时间赶来了昆仑虚。 “哟，这人逢喜事精神爽，果然是有些道理。这伤嘛，还没好透，人倒是像年轻了个几万岁似的。”折颜一进门，就从上到下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墨渊，慢悠悠地揶揄道。 “往日里，我定是要和你讨教上几句的。不过今天，便罢了。”墨渊抬眼，神情轻松，看起来并无意与折颜在言语上过多纠缠。 “我这月老嘛，虽然辛苦了点，倒也没白当！”折颜自顾自地一落座，瞥眼瞧见了我俩紧紧交握的双手，甚是得意地说道。 “月老许是不假，但你这月老似乎拉了两次姻缘。”墨渊面无表情地低头啜了口茶，说道。 “哎，墨渊，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若不是我在背后见缝插针地撮合着，你和小五能有今天？”折颜皱着眉，弯起手指叩击着桌面，十二万分的不满。 “好好好，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来，吃点水果。”我放开墨渊，伸手从果盘里拣了一个色泽光滑的枇杷给他。 “小五啊，你有什么打算？”折颜也不再管墨渊，转过头，问向我道。 “什么？什么打算？”我眨了眨眼，一头雾水。 “还能是什么别的打算，当然是今后的打算了。”折颜道。 “今后？”我悄悄抬眼望了望墨渊，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自然是他在哪儿，我在哪儿。” “酸，实在是酸。”折颜突然将刚咬了一口的枇杷放回桌上，说道。 “嗯？酸吗？”这些都是迷谷一颗颗亲自挑选过送来的枇杷，不应该啊。我心里一边嘀咕着，一边也衔了枚枇杷放入自己口中。咬开之后，果香四溢，清甜无比。“不酸啊。”我望着他不解地说道。 “枇杷是不酸，你这话呀，酸！”折颜摇了摇头，啧啧了两声。 “折颜，你那十里桃林，就一点事儿没有？”在一旁沉默地看着我和折颜的墨渊，终于开口说道。 “得！这是在下逐客令呢！”折颜站起身子，整了整他的衣角，“我那桃林呢，这几天确实需要翻个土，我就不打扰二位了。”他高深莫测的目光来来回回地穿梭在我和墨渊的身上，笑容也是无比的暧昧。然后，拱了拱手，捻个诀，便消失在门外了。 “这折颜才刚来，你就打发他走啊？”我疑惑地望着墨渊，他向来是个思虑周全的人，处事妥帖，从不急躁专断。 “他一个富贵闲人，你若想他了，再叫他来便是。”墨渊伸出他纤长素净的手指，含着温存的笑意看着我。 他要我帮他拿什么？我愣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笑眯眯地伸出自己的手递到他的掌心里。我好像隐约知道墨渊为什么要赶折颜走了，他真的是父神的儿子吗？怎么老奸巨猾得像是从我们青丘狐狸洞里出来的？ 折颜走了没多久，我的心里忽的想起另外一件事情。 “师父，”我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当下就发现了不妥。我低下头，舔了舔嘴唇，轻轻又喊了声：“墨渊。” “嗯。”他抬起头，朝我淡淡地笑了笑，和煦地问道：“怎么了？” “我觉得十六师兄最近怪怪的。他这些天，见着我能躲便躲，鬼鬼祟祟的，像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我拧着眉毛，眼前浮现起子阑这些日子的种种反常，甚是值得怀疑。 “你自己去问问他，不就知道了？”墨渊闭了闭眼，薄唇一扬，细碎的笑意缓缓从嘴角一直攀附至眉梢，如同涟漪般一点点地荡开，吹皱了一池春水。 不知怎的，我觉得墨渊虽笑得极为柔和，但他的眼中似乎刚刚闪过了一抹狡黠，只可惜我还没来得及辨得分明，就再也不见了。 自己问就自己问，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急匆匆地就跑去昆仑虚大殿里找子阑，可四下里到处都寻不见他。 “大师兄，十六师兄呢？”遇着刚刚练完剑回来的叠风，我慌忙上前抓住了他。 “子阑？”他想了想，“现在怕是在山顶喂仙鹤吧，你有事找他？”叠风问道。 “也没什么大事儿，有日子没听他叽叽喳喳了，怪想他的。”我转了个身，就往山顶奔去。 “慢点儿啊，别着急。”叠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冲着我的背影喊了一声。 一到山顶，我就瞧见了子阑。他正忙着给仙鹤梳理羽毛，一边梳着，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地絮叨着什么。 “十六师兄！”我连忙跑到他身边，气喘吁吁地叫住了正打算离开的他。 “那个”他目光躲闪，犹豫了老半天，问道：“什么事儿？” “喂，你最近怎么老避着我啊？”我抬手便砸向他的胸口，打了一拳，开门见山地言明来意。 “没没有啊，”子阑吞吞吐吐地说道，“是你想多了吧。” “那你刚才见着我，怎么拔腿就要走？”我目光灼灼地直视向他，咄咄逼人地问道。 “我我”子阑挠了挠耳朵，低下了头，半晌没说出话来。 见他这般欲言又止，我有些急了，跺了跺脚，问道：“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子阑皱着眉，似是十分挣扎，最后慢慢抬起眼来，哭丧着脸说道：“我与你同日上昆仑虚拜师，我排名十六弟子，你是十七弟子。最初你是我的师弟，后来成了青丘白浅上神，现在又摇身一变，要做我的师娘了。这般天差地别，实教人难以接受。” “那又如何？”我困惑道。 “从前，我随意便可以同你拌嘴，就算你是青丘白浅上神，可你在昆仑虚好歹依旧还是十七弟子司音。然而现在，你马上要嫁给师父，逢年过节的时候，我还要给你敬茶叩头的，”他扁了扁嘴，继续说道：“这样的辈分之差，我可不敢造次。万一你去师父那数落我的不是，只怕我的日子很不好过。所以，我还是尽量离你远点儿，克制一下自己时时想同你争个高低的冲动。” “就这事儿啊？”我睁大了眼睛，听的哭笑不得，“十六师兄，你觉得我是那种狐假虎威的人吗 ？”我扬了扬眉毛，问道。 子阑细细地考虑了番，看着我，摇了摇头说道：“不是。” “那不结了！”我瞪了他一眼，嫌弃地说道：“你以后还是有什么说什么，别扭扭捏捏，像个女娇娥似的。” “好！”子阑高兴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那我就放心了。” 他上一句话音还未落，紧接着又忧心忡忡地补充道：“十七，你真的该少吃点儿了。” 我瞬间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许下的承诺，就该去墨渊面前告个状，罚子阑抄他个三万遍冲虚真经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甜番外二 这日，昆仑虚大殿上。 “为师打算去一趟凡间，十七，你跟着我一道去。”墨渊负着手，踱步到我的面前停住，淡淡地说道。 “嗯！”我兴奋地连连点头。 “师父，我也想去！”听说可以下凡，叠风突然喊了一声，充满期待地看着墨渊。 其余十五个师兄面面相觑，均暗地里拿眼瞧着叠风，隐约觉得这大殿上不知怎的忽然刮过一阵森森的阴风，吹得人汗毛几欲立起。 “好。”过了半晌，墨渊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便转身离了大殿。 到了凡间，我睁大眼睛东张西望，哪哪儿都好奇地想去凑个热闹。毕竟已经有几百年不曾再逛过凡间，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叠风，十七，你们记住，在凡间千万不得使用仙法，以免乱了凡人的命格定数。”墨渊仔细交代了番后，携过了我的手去。 他今日着一身亮绸面苍色长袍，乌黑的青丝整齐地束在一枚精致的鎏金白玉发冠之中，看起来仪范清泠，萧疏轩举，没有半点儿往日里宝相庄严的样子。 看来折颜说的没错，爱情的力量还真是伟大！我喜滋滋地回握住他的手，跟上墨渊的脚步。 走了一阵子，我渐渐感到浑身的不对劲儿。 “墨渊，我怕是伤着了。”我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 “怎么了？”他眉心微蹙，担心地转头望向我。 “我要被这大街上的女娇娥穷凶极恶的目光给射成筛子了。”我耷拉着张脸，心灰意冷地说道。 他笑了笑，薄唇一扬，道：“可我见你方才明明以眼神与对方争锋相对，架势逼人，不曾落于下风。” 墨渊他不是一直目不斜视地走着路吗，如何知道我的一举一动的？难不成他比旁人多生出一双眼睛？ 我困惑地侧头望他，他眼角的笑意渐深，整个人都渲染着一层温柔的色彩。 春宫图！我倏忽眼前一亮，这摊子上摆着的不正是春宫图吗！看起来都是些新的本子，我还从没有见过呢！ “墨渊，那个，”我停了下来，眼珠一转，“我想吃糖人儿，你能不能去前头的城南大街替我买几串回来？”我抓着他的胳膊恳求道。 “嗯？”他抬起眼，不解地看着我。 “我我走不动了。我就在这“凤鸣楼”歇一歇，”我随手指了指手边的一家酒楼，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叠风，继续说道：“有大师兄留下陪着我，放心。” “好。”墨渊略一点头，便转了身去。 待墨渊走远后，我紧忙拽过叠风，双眼放光地冲他说道：“大师兄，快点，这里有春宫图。” “十七，师父可在这儿呢，咱们还是收敛些好。”叠风犹豫地看了看我，一时拿不定注意。 “时间紧迫，你就说你到底看是不看？”我有些着急地问道。 叠风思忖了片刻，抬起头，说道：“看！” 你别说，这新出的本子还真是有意思！想我白浅在昆仑虚学艺那两万年中，为了满足自己对知识的无限渴求，和师兄们一起看过不少春宫图，从三文钱买的市井低劣的本子到皇宫的珍藏孤本全都翻了个遍。可没曾想，这些个招式竟更新换代得如此之快，花样百出，真是令人瞠目结舌，叹为观止。 “有这么好看吗？”从我身后传来一声困惑的疑问。 我只当是叠风在同我说话，不假思索地点头回道：“嗯嗯，精彩极了！” 转念一想，不对，叠风的声音绝没有这般温润沉稳。我猛地一抬头，目光与墨渊幽静深邃的眸子撞了个满怀。 完了，我心里咯噔一下，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我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我我只是” 墨渊的面上沉寂无波。他未置一语，伸手递过我同他讨的糖人儿，转过身，先走了。 “墨渊来了，你怎么不提醒我！”我低着头跟在他身后，拉了拉叠风的袖子，小声抱怨道。 “我提醒了！”叠风急急为自己辩解，“谁知你竟看得如此投入，根本没听见我唤你！”他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一路上，我们三人各怀心思，沉默不语。 “师父，其实刚刚也怪不得十七，从前我们师兄弟几个带着她下凡，打马看桃花，喝酒品春宫都是常有的事儿！”饭桌上，叠风偷偷瞧了眼墨渊，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他这话不说倒还好，这一说，不是明摆着告诉墨渊，我已经不是初犯了吗？我皱着眉，在心里叫苦不迭，恨不得拔了叠风这根多话的舌头。 墨渊点了点头，随意地“嗯”了一声，仿佛并未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接下来的这些天，我依旧每日乐得逍遥，好吃好喝好玩的全都尝了个遍，可叠风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什么脏活儿重活儿全都由他来干。这一趟凡间走下来，把他累个半死。我想，大师兄大概是再也不会愿意跟着墨渊和我一道下凡了。 “十七，你说这次去凡间，师父干吗如此折腾我？”回到昆仑虚后，叠风还是想不明白，愁眉苦脸地向我问道。 我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痛心疾首地说道：“墨渊这么做，自是有他的良苦用意，我猜大概是为了历练你吧。” “是吗？”叠风托着下巴，半信半疑地看着我。 这次，我狠狠地点了点头，坚定地说道：“是的。” 待我走远，叠风还愣愣地坐在那里，思考我方才说的话。我回头哈哈一乐，心想，这根大木头，先横插一脚，破坏我与墨渊单独下凡而不自知，而后又无意间交代了曾不止一次地领着我胡作非为，看春宫图的“犯罪事实”。墨渊若不好好“修理”他一番，那才奇怪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甜番外三 前些天，因凤九缠我得紧，我便回了趟青丘，住了个十天半月。 这日傍晚，我刚刚进了昆仑虚的山门。还没走上几步，抬眼就看见一阵浓烟漫过天空，红色的火舌若隐若现地在远处燃烧着。咦，那个方向不是不是我的房间吗？！我急忙赶了过去。 等到了近处，火势已经逐渐被扑灭，地上一片狼藉，零星的火苗忽明忽暗地闪着黯淡的余光。我瞧了眼，房子的骨架仍在，没什么大问题，可家具却有不同程度的损坏，尤其是那张床，烧得面目全非，只剩下小半截床板。 “怎么回事？”我抓住恰巧经过我身边的十师兄，开口问道。 “不知道怎么了，你的房间刚刚走水了。”他一脸沉痛地望向我。 “十七，你回来啦！”大师兄叠风朝我挥了挥手，走了过来，安慰我道：“别担心，你的东西，师兄们都替你救了下来。你看看少了什么没有。”他指了指地上的一堆物什，示意我上前查看。 我仔细地点了点，衣物首饰细软一件不落，样样都在。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这神仙道观，竟然还会发生火灾？自昆仑虚建立以来，这恐怕还是头一遭。且不说这火灾来得蹊跷，去得匆忙，这么短的时间内，我的师兄们竟然还能把我的东西完好无损地给全拿了出来，简直是出人意料的神速。 “嗯，没少。”我点了点头，转身便要走。 “十七，你去哪儿？”子阑一把拽住了我，问道。 “回青丘啊！”我答得理所当然，手指了指被烧毁的破屋子，继续说道：“房子都这样了，我晚上睡哪儿？” “你可以睡”十师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子阑匆忙打断。 “十七，你说你这刚来就要走的，我们怎么向师父交代啊？”他皱着眉，万分委屈地说道。 我斜起眼，瞥了瞥子阑，心里暗暗嘀咕，哼，这火十有八九是你们放的，难道就好向墨渊交代了？ 我不欲理睬他们，径直打算离开。 “十七”，“十七”，“十七”，十几个师兄竟一拥而上，团团将我围住，半点儿缝隙也没给我留下。 “你们要干嘛？”一群人高马大的汉子堵在我的四周，我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我有些警惕地看着他们。 “十七，你看啊，”子阑上前搂住我的肩膀，揽着我往大殿的方向走去。说是走，倒不如说是强行架着我，他苦口婆心地又劝道：“你不在的这些天吧，我们大家都怪想你的。既然回来了，就别再走了。” “是啊是啊！别走了！”其他的师兄纷纷附和。 “不走我住哪儿啊！”我皱了皱眉，大声地抱怨道。 一提到关键问题，我那十几个师兄统统哑火，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眼瞪小眼，半晌没再说出话来。 “这样吧，这事儿我们晚上再考虑，先吃饭，先吃饭怎么样？”反倒是叠风率先反应过来，转头对子阑喊道：“子阑，快去做饭！” 晚饭的时候，只要我一张口想要说些什么，这些个师兄们就你一言我一语，话赶着话，我根本插不上嘴。似乎连墨渊都隐约发觉了空气里诡异的气氛，他微蹙着眉，沉默不语地进了晚膳。 晚饭后，墨渊离了席。我的师兄们却一个都不肯走，齐刷刷地留了下来陪我喝酒，直至月落中天。 “十七，你看天色也晚了，早些休息吧！”子阑望了眼殿外暗沉的夜色，拍了拍我的肩膀，提醒道。 “好，那我便和你挤一挤吧！”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醉眼惺忪地说道。 “使不得！使不得！”子阑连忙摆手，惊恐万状。 “怎么？以前我们又不是没有同屋而睡过。”我不解地望着他。 “以前是以前，现在可不一样了。”他解释道，随即话锋一转，笑嘻嘻地看着我说：“但是，你可以去师父那屋睡。” 终于，这些个师兄们还是将藏着掖着大半天的狼子野心给交代了出来。 “子阑说得对！十七，你可以去师父那里睡啊！”“去师父那里睡吧！”“去吧去吧。”师兄们推搡着我，就往墨渊的房间走去。 一路上，子阑又添油加醋地形容了一遍这些天来墨渊如何思念我得紧，其他师兄们在一旁连连点头称是。我啼笑皆非，心想着，若是墨渊知道他的这群弟子们在背后竟这般编排他，不知该作何表情。 等瞧见墨渊房中仍然亮着的昏黄色的微光，人群突然静了下来。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心“砰砰”跳得极快。 “进去吧。”子阑冲我眨了眨眼，轻声对我说道。 说实话，和墨渊在一起后，我也不是没想过搬去和他一道住，可是墨渊那边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虽然我也算不得话本子里凡间的那些官宦人家的矜持小姐，但是和墨渊在一起是我白浅十几万年生命中极其认真而慎重的决定，总不想显得自己过于轻浮。 我深深地吐了口浊气，想着反正酒壮怂人胆，我就试一试好了。不成功，便成仁，大不了我就装醉呗！ 等我下定了决心，回头一看，那些个师兄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个溜得无影无踪，再也寻不着了。 不管了！我忐忑地伸出了手，扣了扣门。 “进来。”墨渊沉稳清冷的声音掺杂在这幽暗不明的夜色里，在我听来，竟多了一抹动魄惊心的暗哑。 “我的屋子走水了，师兄们都不肯收留我，今晚只能在你这儿凑合一夜了。”我一进房间，便支着个脑袋，趴在桌子上，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说道。 “走水？”墨渊皱了皱眉，不解地问道。 “是啊，不知怎么的就走水了。”我自然是不会把这群师兄们给出卖了，尽管我知道墨渊未必相信这只是个意外。 果然，墨渊细长的双眸微微一眯，目露疑光，似在默默思索着什么。 “好，十七，你今晚便睡这儿吧。”过了片刻，他神情不甚自然地点了点头，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墨渊，”我急忙挽过他的胳膊，慌不择言地说道：“别走，我怕。”这话说得很没头没脑，连我自己立时也愣在了原地。 墨渊回首，忽地莞尔一笑，忍俊不禁地凝眼望着我，温声说道：“十七，这世上可还有你怕的东西？ ” 想到自己刚刚在门外百转千回的思绪，我的心头蓦然漫过一阵委屈，我低下头，眼眶一热，轻声喃喃道：“有，我怕你并不想要我。” 墨渊一定是听见我方才的话了，他的眼底掀起层层波澜，似有什么东西遽然流窜而过，幽深的眸中逐渐升腾起的情欲终于再也无所遁形。 “十七，”他紧紧地拥着我，极尽缠绵的吻缓缓落在我的额头，眼睛，鼻子和嘴唇。他的吻轻柔而又深情，似品一盏甘醇绵厚的梨花春白，浅酌深饮，一路蜿蜒而下。 我热烈地回应着他的亲吻，隐忍已久的泪水簌簌地滑了下来。他皱着眉，深沉如晦般的眼中闪着细碎的心疼。墨渊轻轻地捧着我的脸，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敛去我满脸的泪痕。 就是今夜了，我暗暗心想着，手指在墨渊身后悄悄地捻了个诀。虽然我明白，这小小的迷魂术，在他的面前怕是根本不值一提。 墨渊的背脊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震，恍若未觉之间，我已被他稳稳地抵于身下。我抬起目光，望着他眼中涌起的阵阵情动，浓烈而克制。 “那个，”我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担心地问道：“折颜之前说过，你的伤还没养好怕是怕是”我犹豫着说不出口来。 “是吗？”他挑了挑眉，轻声一笑，俯下身子，薄薄的嘴唇拂过我的耳畔，低声厮磨道：“我看起来身子有这么弱吗？” 我霎时想起那日替昏迷中的墨渊整理衣物时，他裸露在外的结实精壮的胸膛，脸“刷”地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他深深地望着我，顿了一顿，神色清明地说道：“十七，以后不要再用迷魂术了。” “墨渊，你是不是觉得我过于轻率了？”我撇了撇嘴，垂了眼去。 “不是，”他的眼底噙着潋滟的笑意，温柔地将我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在我的额际刻下一吻，声音愈发暗哑，如同窗外风过竹林的沙沙声：“你即是平日里的模样，也已教我几难自持了。” “墨渊。”我心头一滞，揽过他的脖颈，低低唤了声他的名字。 室内，暗香浮动，一片旖旎的无限春光。 （完） 后记： 整理一下我“开车”的思路。 在晚膳的时候，墨渊就发现情况不太对劲，“隐约感到空气中诡异的气氛”。等十七到了他的房门外的时候，十七隐隐感到墨渊那声“进来”有动魄惊心的暗哑（师父自己本人也有预感到可能会发生些什么）。 师父还是很珍惜十七的，所以一直都没“开车”，就连十七说晚上要睡他房间，他也是打算离开的，不留在房中。 直到十七说她怕师父并不想要她，师父的感情才有些压抑不住。 然后十七原本是打算自己主动点，还下了迷魂术。“墨渊的背脊不易察觉地微微一震”，说明他知道十七给他下迷魂术了，明白了十七的心思。毕竟师父也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不会让十七这么做的，所以开始由他主导，将十七“稳稳抵于身下”。 “神色清明”是因为师父根本不可能中招好嘛，后面就是我瞎写的玛丽苏了哈哈哈哈。 开个车，我还为自己解释那么多，也是真的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原著向墨渊番外（2） 十七是个自由散漫的性子，坐不得片刻便不是分神云游天外就是趴在桌上枕臂而眠。好些回，我一踏进大殿便见着她将课业胡乱地搁置在案，不管不顾，反倒睡得极是香甜，眉心舒展，纤长的黑睫微微抖动着，像只翩然欲飞的蝴蝶。 我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却又并不想加以管束，只由得她去。反正她在我身边一日，我自是护得了她周全。 直到这日，十七失踪了。 今天，原本是她的生辰。十七爱饮酒，酒量却差得很，平日里总和其他弟子在一起胡闹，没喝上几口，瓷白的小脸上便晕染了两坨绯红，目光流转，笑得明眸皓齿，看起来甚是无忧无虑。思及此处，我匆匆处理完手中的杂事，特意绕去了十里桃林一趟，向折颜要了三壶桃花醉想赠她做生辰礼物。 谁知，她与子阑去了凡间替人摸骨算命，傍晚方归。我在大殿里坐了好几个时辰，翻看手中竹简，却并未入眼一字。 终于，等到她和子阑推推搡搡地跪在了殿上，向我供认不讳地坦白了俩人的“罪行”。其实，我也未曾想要责罚他们，数落了几句便挥手作罢了。 我留下十七，将她带入酒窖。看着她满脸欣喜地抱着折颜的桃花醉不肯放手，眼神灼灼发亮，我觉得自己这连日来的疲乏似乎也一并如遇着晨晖的雾霭般悄然散去了。 “酒是好酒，但别喝太多，以免伤身。”我看着她说道。 “师父放心，十七明白。小酌怡情，大醉伤身嘛。师父对我真好，比那老凤凰对我还好。”她恍然大悟般地记起自己的生辰，开心地连连点头。 晚些时候，叠风和令羽前来找我，说十七不见了。 开始，我只当她是贪吃那几壶桃花醉，倒在了酒窖内。可叠风告诉我，她怕是无意间得罪了瑶光仙府里的人，被瑶光上神劫了去。 那瑶光虽心存天族大义，却不是个与人为善的秉性。十七的脾气又倔强得很，落在了她的手里，少不得要吃一番苦头。 我来不及多想，便急忙赶去了瑶光仙府的水牢。 “水牢内，可有我昆仑虚弟子？”想到十七可能正受着溺水之刑，我无暇和瑶光多费口舌，开门见山地问道。 瑶光神情一动，却矢口否认。 我不欲与之诸多纠缠，“让开。”我冷冷看着她，不耐烦地说道。 瑶光依旧不依不挠地挡在我的面前。寒光一闪，一把利剑自她袖中脱鞘而出，凛冽的剑气咄咄逼人。我稍凝内力，那剑锋便止不住剧烈颤抖着卷缩向一边。 “哐当”一声，剑摔在了地上，我头也不回地踏进了水牢。 “师父，你来啦？”她的语气虚浮无力，像是呛了不少的水。 “十七，你可还受得住？”看着她被冻得泛白的嘴唇，我的心不由得一沉。 “不过被水淹了几次，没那么娇气。”她摇了摇头说道。 “这一夜你倒是长进不少，学会逞强了。”她虽浑身湿透发着抖，嘴上却依旧毫不服软，我一直紧绷着的心这才慢慢回落到胸腔内。我替她拭了拭额角渗出的水珠，轻抚着她的后背，温声调侃道。 “我还要喝桃花醉呢，还要过生辰呢。”说完，她便头一歪，绵软地瘫在我怀中。她的身子柔若无骨，浅而均匀的呼吸声摩擦着我的耳侧，我很想拥着她再紧一些。 我打横抱起十七，便要将她带离瑶光仙府。 “墨渊，你听我说，我是怕你终日宠着这个关门弟子而备受天宫那些人的非议。”瑶光跟在我身后，厉声出言道。 我挑了挑眉，这话说得极是可笑。我从来无惧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自然也更不会在乎旁人的口舌是非。 “我墨渊又何曾畏过人言？”留下此句，我径直走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原著向墨渊番外（3） 七万年前，翼界和天族的一场恶战已是迫在眉睫，在所难免。 十七和令羽却在此时偷偷溜出了昆仑虚，不慎落入了翼君擎苍的手里，境况不容乐观。我于闭关中感应到了十七的呼唤，匆匆破关，赶去翼界救人。 “师父，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们的！”她一下子扑进我的怀里，揽着我的脖颈，不肯撒手。 我见她面色红润，仿佛还胖了一点，倒不像是遭了什么罪的样子，心里终于释怀了些，拉着她赶紧去救令羽。看着她一脸的喜出望外，她怕是还不知道，今日就是她飞升上仙的天劫。 回了昆仑虚，我便吩咐叠风立即封山。 还未走到炼丹房，轰隆的雷声便怒吼着从远处翻滚而来。尚在反应之时，天色骤然一亮，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如寒利的剑锋一般疾射而下，直直指向十七。 我下意识地回身护住十七，替她挡下这一道天雷。卒然间，一阵腥甜涌上喉头，我强自压下口中艰涩，反手一推，将十七锁在炼丹房内。 代人生挡天劫，将要受到十倍反噬，我不得不再次闭关修养，可我却深以为值得，这样十七便能免于天雷加身，不会受哪怕一丁点儿的伤害。 可我终究没能够护她周全，她还是受伤了。待我出关时才知道，她与那翼族二皇子离镜闹得极是伤情，终日借酒浇愁。 恰逢灵宝天尊递来帖子，要开一场法会。往日里，我并无意出席这般冗长无趣的场合，但想到十七心伤未愈，还是带她出来散一散心为好。 上清境的悬崖边，十七与我一道盘坐在地上。山间清澈的风温柔地洗刷去身上那股殿内的浮躁之气，让人顿感神清气爽。 “师父，”她支着个脑袋，恳求道：“给十七弹首曲子吧，十七想听师父弹琴了。” 望着她期待的神色，我缓缓地点了点头，摊开手掌，幻化出一把琴来。 “真好听！师父弹琴比那老凤凰弹得好听了百倍！”她止不住地连连点头，眼睛弯成两泓细细的月牙。 她的快乐落在我的眼底，如同石子投入一汪宁静的湖面上，荡开了层层的涟漪，我竟一时之间无法挪开我的目光。 暮色四合，日光在逐渐地减退，落到天的那一头。晴朗的寂静夜空里，几颗寥落的星子闪着忽明忽暗的光芒。 “师父，那是什么星？”她忽然摇了摇我的手臂，指着天空中的一枚星星，睁大了眼睛，好奇地问道。 “那是天鼓星，又名牵牛星，是夏秋夜的空中最亮的一颗星，在银河的东边。”我抬头望着夜空，答道。 “那这个应该就是织女星咯？”她又伸出手，指了指银河的西边，一颗遥遥相望的寒星孤零零地缀于天际。 “嗯，”我点了点头，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凡间曾有诗云“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说的就是这两颗星星。” “一年才能见上一次面，还真是一对苦命人。”她托着腮，对着天空幽幽地叹了口气。 “若是两情相悦，即使是要花上千年万年才能重逢，也不见得算苦。”我转过头，抚了抚她柔软的头发，笑着宽慰道。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忽的又开心了起来，眸光流转，说道：“师父，今天晚上的月亮可真明亮。就像就像师父一样！” 我皱了皱眉，转过头，疑惑地望向她。 她并不看我，只是扑闪着纤长的睫毛，嘴角勾起一抹轻浅的笑意，痴痴地望着月亮出神。旋即，她又喃喃地继续说道：“师父就像月亮，十七就是那月亮身边最近的一颗星星。光芒虽然黯淡，可是会一直亮着，一直守在那里。” 我的心头猛然一震，无数的思绪如潮水般纷沓而至，良久说不出话来。以她平日里的不求上进，她定然是不知道那句诗的。 没有关系，我同她的时日这样多，我可以等，等她再长大些，等她有一天自己明白。 我扬了扬唇，一抹笑意似有若无地隐匿在我的嘴角，在这幽暗夜色的笼罩下，再也辨不分明了。 “师父，”好容易安静了一会儿，她又嘟着嘴，转过头向我抱怨道：“这上清境除了有一口可以用来疗伤的灵泉，也没什么好玩的嘛。还不如咱们昆仑虚自由自在！”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问道：“你可知为师为何带你出来这一趟？” “知道，”十七歉疚地低下头，小声说道：“师父是为了哄我开心。” “算你还有些良心。”她虽然平日里心思迟钝了些，倒也不至于全然不懂。我不禁笑了一笑，未曾想牵动身上的伤口，气血遽然逆流上窜，我忙背过身去，抬手按下胸腔内的暗流汹涌。 和翼族的大战在即，这伤，必须得尽快恢复，我暗暗皱了皱眉。 可往往总是事与愿违，未出三日，擎苍就举兵叛乱了。 那日的若水河畔，积尸成山，血流遍野，空气里弥漫着死亡的腥腐之气。由于阵法图被盗走，我天族士兵节节败退，眼看就要被逼入绝境。 九弟子令羽不慎身陷囹圄，被翼族的大军团团包围。十七见状，不顾一切地上前营救，却终是晚了一步。 “师父，师父你快救救九师兄！”她红肿着一双眼睛，拉着我的手恳求道。 我摸了摸令羽已经凉透的身体，心痛难当。我缓缓地揽过她，自责地说道：“对不起啊十七，这次师父也无能为力了。” 她伏在我的肩上，不停地抽泣，眼泪止不住地滚滚落下。 虽已是穷途末路，但这场大战无论如何也要及早地结束，换三界数万年的太平，也换她曾经那无忧无虑的笑靥，不管这将要我赔上怎样的代价。我握紧双拳，泛白的指节“吱嘎”地清脆作响。 不出所料，擎苍终还是祭出了东皇钟。 它在空中不断地变大，释放出熊熊的红莲业火，将若水河照得一片赤色血光，犹如阿鼻炼狱一般。无数的士兵，不论天界还是翼族，都被不断地吸附进巨大的钟体内。如此下去，必将天崩地裂，山河毁于一旦。这四海八荒之内，不会留下任何一个活物。 此刻，我已然明白，摆在我眼前的只剩下唯一一个选择。 “擎苍，既然东皇钟为我所造，我自然知道如何克制它！”，我极力忍住喉间翻涌的血气，生生吞了下去，手持着轩辕剑，凌空跃起。浑厚的剑气暂时封住了喷薄而出的红莲业火。 擎苍见状，拿起他的长戟就向我刺来。数十回合后，我趁其不备，挥剑砍向他的右臂，他站立不稳，不得不丢了长戟，被东皇钟吸了进去。 擎苍虽除，可东皇钟仍然在变得愈来愈炽热，大半片天空都已被它遮蔽，留给我的时间已是所剩无几。 换做从前，我绝没有半分的犹豫。金甲铁衣，马革裹尸，战场本就应当是我的归宿，是我自出生起便肩负的责任和使命。可这一刻，我竟然动摇了。 我的小十七，如我不在，她该如何自处？ 她若病了，伤了，闯祸了，又有谁来护她无虞？ 若水河畔掀起滔天的巨浪，红莲业火如同烈日崩落一般灼烧着大地，撕心裂肺的凄厉惨叫声不绝于耳。我闭了闭眼，原来，不论天上或是人间，这偌大的宇宙洪荒之内，到底还是没有双全之法呵。 已是梦中梦，更逢身外身。 我回过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她也正直直注视着我，面色惨白，拼命地摇着头，往日里闪动着流光潋滟的眸中，此刻却布满了惊惧之色。我想，她怕是已经猜到了我要做什么。 不能再多看向她，只这一眼便已叫我心神俱裂。似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上狠狠碾过，断筋挫骨，血肉模糊。 “等我。”我缓缓地开口对她说道。 艰难地转过头，我全力凝聚了自己的元神，奋力地飞身跃向东皇钟。 “师父！”我听见她在我身后疯了一般地呼喊，可我却再也无力回头，笑着应她一声： “十七。” 战场上的喧嚣离我越来越远。光和影，天地万物在我的眼前都变得混沌不清，唯有那断断续续的笑语声弥漫在我的心头。 “师父，你对我真好，比那老凤凰对我还好。” “师父，那女上神根本配不上我师父。” “师父，你快点出来吧，十七将自己炖了给您煮汤。” “师父，” 意识残存之间，我恍惚忆起了她上昆仑虚拜师那日。 “上神可不许骗我！”她扬起头，眼神里亮晶晶的，直直看向我道。 我不会忘记，当时我曾许诺过她的，“我从不骗人。” 十七，等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原著向墨渊番外（4） （四）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以前，我从不计较日子过得快与慢。一个活了四十三万多岁的神仙，实在是拥有太多的光阴，多到我不甚记得很多事情。 独有那两万多年，我却觉得如同白驹过隙一般转瞬即逝，不舍昼夜。然发生的种种在我脑海中却无一不鲜明深刻。春盈秋思，夏色冬语，自她来了之后，连昆仑虚的四季似乎也比从前的蓬勃动人了许多。 这日，我记起不久前曾应承了灵宝天尊将父神留下的用于驱邪镇煞的《真武妙经》借阅于他，来化解他新得的一匹白虎坐骑身上的魔性。 前些日子，因着十七与夜华大婚，我既是十七的师父，又是夜华的胞兄，少不得要帮着操持些，一时忙得脱不开身。 本想着拿了经书，便遣叠风快些去一趟上清境。毕竟已经拖了些时日，还是尽早了结此事为好。谁知，鬼使神差之间，手却不由自主地绕开了原本存放着经书的最顶格，打开了最末一格的抽屉。 屉格里，都是这些年十七送我的生辰礼物，五花八门，琳琅满目。 有将压干的桃花花瓣仔细再度上色后，粘在绢面上而制成的题签。她献宝似地拿给我，得意地扬了扬头，笑着说道：“这样师父在看书的时候就方便上许多，而且只要师父一拿起书，就能想起十七来。” 有一对定白瓷的缠枝莲纹茶杯，器形小巧，很是素雅。她小心翼翼地放在手里捧了来，说道：“十七知道师父平日里除了抚琴，便最爱饮茶了。这对茶杯是十七在凡间寻觅了很久才看到的，师父可一定要收好了。” 有一只雕镌铸造得极为简洁的纯铜制如意灵芝云饰焚香炉。她当时兴冲冲地跑来告诉我说：“师父，这焚香炉是我从折颜那抢来的，是他好不容易刚得的宝贝。我一看，这样干净硬朗的款式，才不适合折颜那花里胡哨的粉凤凰，倒是很配师父，”旋即，她摇了摇头，皱着眉头继续说道：“不对，也不能算是抢，折颜可是狮子大开口，要走了我十颗东海夜明珠。” 有一样东西在诸多做工精致的礼物中显得尤其窘迫寒酸。是在我三十六万岁那年生辰，她送我的一塑木头小像。 “师父，我知道自己的手实在是太笨了，这已经是我做的第二十个小像了。”说完，她低下头，抿着嘴唇，局促地伸出手来，递给我那一尊小小的人像。 我接过来一看，眼睛不像眼睛，嘴巴不似嘴巴，只能勉强瞧出是个人来。 “师父，是不是很难看？”她耷拉着肩膀，垂头丧气地问道。 “确实粗糙了些，难道为师长得就同这小像一般吗？”我挑了挑眉，笑着揶揄她道。 “不不不，师父生得英俊极了！是四海八荒内最好看的男神仙！”只见她连连摆手，心急地解释道。 这下，我才发现她的掌心里不知何时多了几道深浅不一的暗红色血痕。不禁心内一沉。 “十七，你的手怎么了？”我小心地拉起她的手腕，紧张地问道。 “没事没事，”她挠了挠头，很不好意思地说道：“不小心被刻刀划到了，不碍事的。” 我的心中涌动过一阵难以抑制的心疼，“回去好生养着，往后你就随你的性子，不必这般耗费心力，也不许再伤到自己了。”我定了定心神，说道。 她撇了撇嘴，十二万分的委屈，低声喃喃道：“那些都是我实在懒得去想，才随手送的夜明珠。可是师父不一样，师父是十七心里最看重的人。” 她的声音虽轻，但在我听来，如同惊雷乍起。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蜜，湍然流淌过我的四肢百骸。时至今日，仍心有余悸，久久难以平复。 我闭了闭眼，放下手中的小像，敛了思绪，合上抽屉。 “你速速去一趟上清境，将这《真武妙经》交于灵宝天尊。”我唤来了叠风，低头抿了口茶，嘱咐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甜番外以后的小段子 芳菲四月，正是繁花竞艳的好时候。 在昆仑虚山脚下，有两个小娃娃手牵手，一边歪歪扭扭地走着，一边曲不成调地哼着童谣。较大的小男孩看起来有七八岁，旁边梳着羊角辫儿的小女孩约莫五六岁的样子。两人虽都不过垂髻之年，却长得极为仙姿玉质，不似凡人。 “哥哥，你走慢点儿，我要赶不上啦！”小女孩撇了撇嘴，奶声奶气地抱怨道。 “谁叫你的腿生的这样短！”小男孩不禁皱起眉头，嗤了嗤鼻子，说道。虽然他的嘴巴毫不饶人，但脚下却放慢了步子。 “哥哥，你说我们偷偷跑了这么远，要是迷路了，娘亲等会儿找不见我们该多着急呀！”小女孩忽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忐忑地问道。 “跟着我怎么会迷路呢，你放心吧！”小男孩拍了拍胸脯，信心满满地保证道。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这里的桃花多漂亮！”小男孩突然指了指前方，沿着一条清澈的小溪旁，上百株桃树开得极是旺盛，芳华鲜美，一片斑驳的深红浅红。 “哇！真好看！”小女孩见状，松开了哥哥的手，急忙跑上前去。她托着下巴，坐在小溪边欣赏起这漫天的灼灼花海。 小男孩也静默地站在妹妹身边，望着宛若世外桃源一般的景色怔怔地出神。 “哥哥，你长大以后想要做什么呀？”小女孩突然转过头来，机灵的大眼睛骨碌碌地打着转，好奇地问道。 “当然是要做这四海八荒里最厉害的战神，就像爹爹一样。”他骄傲地昂了昂头，幼稚的小脸上闪着与年龄并不匹配的坚毅之色，无限憧憬地说道。 “就这些？”小女孩似乎并不满意他的答案，她扬了扬眉毛，失望地嘟囔道：“一点儿也不特别。” “要说特别的嘛，倒也是有一个。”小男孩神秘地笑了笑，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小女孩上前抓住他的袖子，不停地摇晃着，恳求道：“哥哥，说嘛说嘛。” “好了好了，你别拽我了，都把我晃晕了。我告诉你便是！”小男孩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自己的胳膊从她牢牢攥着的双手中脱身。 “我想当师父。”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当师父有什么好的？”小女孩微蹙着眉毛，不解地问道。 “当师父就可以收徒弟，”他顿了一顿，红着脸小声说道：“以后，我也要收一个同娘亲一样美的女弟子。” “真不知羞！”小女孩点了点自己的脸颊，睨起眼睛，嫌弃地打量着他。 坐了约大半个时辰，眼看着太阳也快要落下山头，林中的温度陡然降了下来。 “啊切~”小女孩突然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可怜兮兮地看向小男孩说道：“哥哥，我冷，咱们回去吧！” “好！”小男孩伸出手，拉起坐在地上的妹妹，替她拍了拍身上的灰，说道：“走吧！” 可是转悠了好一阵子，他们两个还是没能走出这一片桃林，始终会绕回到这条小溪旁。 “哥哥，我们迷路了，这可怎么办呀？”小女孩的声音里已带着哭腔，她惊慌失措地望向小男孩。 “别着急！总是有办法的！”小男孩的额角虽也渗出了颗颗汗珠，但还是用力握了握妹妹的小手，柔声宽慰她道。 又过了一阵子，突然听到林中似有若无地传来阵阵呼唤声。 “小诗，小望，你们在哪里啊？”焦急的声音穿透过傍晚瑟瑟的凉风，已是越来越近。 “娘亲，我们在这儿！”小女孩激动地大声叫了起来。 “我不是说了，让你们在原地不要乱跑的吗！”不一会儿，桃树后现出了一袭青衣的绝色女子，她面含薄愠，眼中仍带着几分慌张后的惊甫未定。 “是我带着妹妹出来的，不关她的事情。”小男孩扬着头，薄唇紧抿，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是你的鬼点子，回去我再好好罚你！”女子伸手揪了揪小男孩的耳朵，佯怒道。 头顶忽的“哗啦啦”地飞过几只仙鹤，它们在三人的上空悠悠地唳鸣了几声，来回地盘旋打转着。 “你们的爹爹看来是等我们等得急了！”女子眯着眼睛，望了望天空中的仙鹤，莞尔一笑，说道。 “走吧。”她一左一右地牵起了一双儿女，愈行愈远，渐渐地融入在夕阳的余晖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两万年中的一件事儿 是日，我去昆仑虚的后山采桃花，半道上遇见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小松鼠。它虚弱地倒在一小片血泊之中，从枯竭的暗红色血迹上判断，怕是有阵子了。 我走到近处，蹲下身子一看，才发现它的肚子似乎是被利齿的猛兽给咬开了，血肉，尘土和毛发脏兮兮地粘结在了一块，甚是触目惊心。 它一动不动地躺着，只有一双灰色的小眼睛缓缓地转动着，无力而哀求地看着我。 我的心里顿生怜意，于是撕下衣袍的一角把它轻轻地包裹好，放在拎着的篮子里带回了昆仑虚。 “大师兄，麻烦你从药庐给我拿点儿金疮药来！”一进大殿，我便拉住了叠风，急急说道。 “对了，十六师兄，再请你给我打一些热水，带一条干净的毛巾吧！”我又一回头，冲着子阑说道。 “怎么了？你哪里伤着了？”叠风连忙扳过我的身子，仔细地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番。 “大师兄，我没事儿。是我捡到了一条小松鼠，它受伤了。”我放下篮子，小心翼翼地把小松鼠抱了出来。 “行，你别着急。我现在就去给你拿药。”叠风望了一眼我手中那可怜的小东西，匆匆转身去了药庐。 经过了好一顿折腾，终于将它身上的伤口清洗干净，又上了药，包扎了起来。 “师父的这个金疮药能够止血生肌，药效极好。你放心吧，出不了五日，这小松鼠的伤便能无碍了。” 子阑见我一脸的忧心忡忡，拍了拍我的肩膀，宽慰道。 “嗯。”我点了点头，将它捧到了自己的床上。 “好好休息吧。”我抚摸着它尖尖的小脑袋，轻声说道。而它，竟然像听懂了人话似的，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子阑说的果然没错，第四日的时候，它身上的伤就彻底痊愈了。我这才发现，它是一条极漂亮的小松鼠，有着泛着油亮光泽的深棕色皮毛，灵活机敏的灰色眸子和一条毛绒可爱的长尾巴。 它的伤既然已经大好了，我也不便再把它强留在昆仑虚 。我寻了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带着它又去了昆仑虚的后山，想要把它放了。 一路上，它都焦躁不安地“叽叽”叫着，在篮子里上蹿下跳。我原本以为它是因着终于可以回到大自然而感到兴奋开心，却没曾想等我将它放回地上的时候，它又“噌”的一下子溜回了篮子里，缩在里面不肯出来。 几经无果，我只好将它又给带回了昆仑虚。 从此以后，这小家伙便天天与我为伴，寸步不离。无论我去哪，它都要在我脚边跟着，粘我的很，就连功课时，也只好把它藏于袖中带在身旁。 好几回，它都偷偷地从袖口里探出个脑袋，小眼睛好奇地滴溜溜地打着转。甚至有的时候，它还明目张胆地窜了出来，站在我的桌案上，两只小爪子抓过我的毛笔就开始“吱嘎吱嘎”地乱咬，吓得我赶紧将它一把捉了回去。每堂课上，我都要担惊受怕，不知道它又要给我惹出什么乱子来。 我猜墨渊一定也是见着了，只是不便在殿上发作。每次，他都会意味不明地看我一眼，但奇怪的是，他却从没有出言制止过我。 直到这日，小松鼠死了。我都还没来得及给它取个名字，它便死了。 这天，我随师兄们上山顶练剑，无法携着它去，就把它留在了屋子里。待我回来的时候，窗户大敞着，到处也寻不见它的影子。 我焦急地跑去屋外绕了一大圈，终于在屋后看见了它。它的皮毛零落了满地，地上血迹斑斑。它直挺挺地躺在那里，没有一点儿生气。 我捡起地上的一根褐色的羽毛，放到手里一看，是秃鹫！小松鼠很可能是被山上的秃鹫拿来取乐，活生生地用尖喙给啄死了。 我的心如同被利刀绞过一般，滔天的悔恨沉重地笼罩着我的全身。若不是我没有拴紧窗户，小松鼠就不会偷跑出去，便也不会被秃鹫逮到。我在窗边枯坐了一整个下午，直到落日西沉，干涩的眼眶里却流不出一滴泪水。 傍晚时分，我出了屋子，捧着它走到了后山悬崖边的一颗松树下。平日里，它最爱在这里捡松果吃了。每次，它都吃得都大快朵颐，心满意足地靠在树下，舔舐着自己小爪子上的余味。 我挖了一个小小的坑，将它放了进去，又在它身旁撒了几枚松果。望着那微微凸起的一抔土，眼泪突然难以抑制，失声哭了出来。 忽的，身后有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地抚上我的肩头。 “师父。”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紧紧揽过他的腰身，将头埋进他宽阔的胸膛里。 “哭吧，哭出来便会好些了。”他拍了拍我的后背，柔声安慰道。 “师父，我的小松鼠死了。”我哽咽着说道。 “为师知道了。”他微微蹙眉，心疼地凝望着我，用指腹拭去我的泪痕。 “师父，是我的错，是我的大意才害它被秃鹫咬死的。”想到这里，我的心里越发不好受，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眼泪更加肆无忌惮地淌了下来。 “十七，它的死，你确有责任。但若你当初没有救它，它那时便已经死了，”墨渊低下头，幽深的眸子直视着我，忽又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这世间万物，或死于非命，或死得其所，却终究不能幸免。” “师父，”我擤了擤鼻子，泪眼朦胧地抬头问道：“所以，就算我们比凡人多活了数百倍的光阴，也同样会死的，对不对？” “是，”他点了点头，淡然说道：“即使我们是神仙，亦要历劫八苦，最终归于混沌。” “一旦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想到曾经在我眼前如此鲜活的小生命如今却冰冷地被埋在土里，我低声喃喃自语道。 “可是你和它都曾经在对方身上得到快乐，不是吗？”墨渊爱怜地摸了摸我的头，深深看向我道：“它活在你的记忆里，虽然只是些片段，但也是永恒。”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转念疑惑道：“师父，既然终有一天都是要死去，我们又为什么要活着呢？” “十七，你心中可有喜欢的事情？在意的人？”墨渊笑了一笑，问道。 “有啊，我喜欢喝酒，赏桃花，还喜欢和师兄们一起下凡。 ”想到这些开心的事儿，我情不自禁地扬了扬嘴角，“在意的人嘛，十七心中最看重的人就是师父，当然还有我的爹娘，四哥，折颜，师兄们等等，可有好多人呢。” “所以，我们活着，便是为了感受深爱的一切，守护心中着紧的人。”墨渊负着手，长身玉立地站在崖边，静默如山。 我转过头，怔怔地望着他。他的侧脸如同刀刻一般刚棱有力，眉宇之间似蕴着无尽的坚毅之色。 “师父，我懂了。”我轻声说道。 墨渊缓缓转过身，冲我点了点头，又淡淡一笑，伸手将我方才拼命用手撸眼泪而蹭乱的鬓角碎发别到耳后。 晚风拂过，我闻到他身上一贯的草木馨香，这样的熟悉而令人安定。即使是手持轩辕，也从无半分杀伐之气。 天边的云霞渐渐地归去，三两只飞鸟结伴而还。身后，一方古亭檐角下的铃铛轻轻摆动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咚”声。 我想，如果，刹那真的即是永恒的话，那么这一刻便是我想长长久久留在心里，永远也不会忘却的回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