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报恩》 1.第 1 章 时值农历腊月初五,数九寒天,冬节已至。 当清晨的第一缕光从睥睨峰泄出,峰顶伽蓝寺的钟声响起,七声为约,号召四海修仙门派的领军人物前来此地,为春节时的渡仙桥的选新试炼做些商讨准备。 毕竟大家都是修为有成者,这入个定可能就过了好几年,难得见一面,总要把自己打扮地体面一点。 于是趁着太阳还未出头,各门派便大展身手,从出行工具上开始花心思,力争和老相识们会面时,能混个脱颖而出。 灵剑派御剑本事一流,掌门人沈翼拿出自己珍藏的玄铁宝剑,挂了通灵玉穗儿做装饰,英姿飒爽地踩着出门了,途中遇见了东岳仙门的长老,二人还就座下宝剑的长短锋利度热切争论一番。 沈翼夸自家剑切了南泽地的水域之主的脑袋,东岳长老听了,便以数量取胜,夸自家宝剑在西征蛮荒之地时一口气斩了进百个妖兽。 二老争执不下,最后,路过一个坐着白云的少年,听着听着,不由笑道:“二位真有趣,我听我隔壁两位邻居争论谁家孩子读书好,私塾里拿了第几名时,也是这般模样。” 人比孩子仙比剑,这做长辈的心思普天之下多是同一个调调,两位修士闻言停止了争论,均看向那个乘着白云的少年。 沈翼和老友对视一眼,先是冲少年点点头,道:“不知小仙君是何门派,在下看着面生的很。” 少年也挺爽朗的,他从云上站起来,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白色长衫,是人间流行的汉服装束,长发简单扎成一束垂在脑后,先是笑,然后姿势标准地一揖,朗声道:“我叫白蜀,无门无派,是第一次来伽蓝寺,主要是想长长见识看看人。二位前辈,不知高姓大名?” 如此一来,沈翼和东岳长老便断定,这个白蜀应该是哪家散仙,要么得天独厚自修成材,要么特立独行被原本的门派放逐。 总而言之,一个无名之辈。 于是,二人和白蜀说话也放开不少。 “白蜀小兄弟,怎么会选白云出行啊?”沈翼问他。 白蜀眨眨眼,他有点单眼皮,不过双瞳明亮,眼角微有些翘,看人时似带点笑意,一时间有点单纯娇憨的感觉。 “我看大家出行都会坐云,便选了这个。” 沈翼听他回的直白,猜测对方可能入定时间有点长,潜心修行才不知这些年的变化。 云? 这是千年以前,仙家出游时才会选用的工具,千年时光下来,众门派也与时俱进,出行时脚下踩的屁股下坐的五花八门,但再没看谁会选单单纯纯一朵纯白色的云——若真对云情有独钟,那好歹选个七色彩云配上紫霞后缀,这东西当年有个猴子精玩过,踩着七色彩云迎娶他心爱的姑娘,离去时留下漫天紫霞,那之后,这种云霞搭配在修仙界流行了好一阵子。 白云?说实话,没有故事没有背景,单看着有点土 东岳长老更直接点,他指着不远处昆仑仙门的火焰凤凰,道:“小兄弟,现在大家出行都爱选有特色的,拉风抢眼的东西,我和沈掌门算是比较低调的了,单纯一朵白云的话,有点过时了。” 闻言,白蜀似是不理解地指向一处,答:“可也有人用呀。” 东岳长老和沈翼顺着白蜀指的方向看去,一抹颀长俊挺的身影跳进眼帘。 冰蚕丝衣和白雪凤凰羽的外袍,乌黑如水的秀发随意披散在背后,单看背影,便知道是个美人。 美人直直立在一朵白云上,人美,衬的云也靓,各派修士路过时都会看看他,一个没留神的,醴泉居士的酒葫芦和祁连山谢道长的拂尘撞在一块,二位连人带坐骑齐齐从云端掉了下去。 白蜀乐呵呵地看着那个背影,道:“还是个很有品味的人,简简单单的白衣服也能穿出那么好看的效果。” 沈翼和东岳长老擦擦额前的汗,心道:是有品味,单那身白雪凤凰羽的外袍都可以买下整个伽蓝寺了。 沈翼道:“小兄弟,咱不能和玲珑雪宫的人比。” 东岳长老频频点头:“是啊,太伤自尊了。” 沈翼抬手拍中老友的后脑勺,这才解释:“那是玲珑雪宫的宫主段月楼,不要和他比烧包,因为没人比得过他。” 白蜀面有困惑:“可我看他很低调很素雅啊。” 沈翼:“那你是没看过往年的他。” 历年伽蓝寺之议,只要段月楼来,他都是最抢眼的存在。 白蜀还盯着段月楼的背影发呆,沈翼看对方这幅模样,不由八卦一句:“小兄弟,你说是来长见识,认识认识人的?莫不是为了认识段宫主才来的吧?” 白蜀笑的单纯:“是啊,我就专程来看看,他长什么样的。” 东岳咂咂嘴,一捋长须感叹:“段楼主性格道不坏,就是桃花债太多,唉,我说白小弟,你挑谁不好呢?偏偏挑段月楼?” 白蜀睁大眼睛,格外认真道:“我是找他报恩的。” 报恩? 沈翼眼珠子一转,本想打听些细节,但又考虑初次见面就如此深究对方过往,这不太合情理。 东岳长老脑子动的比较快,朗声道:“白兄弟,你我二人能在这伽蓝寺之议上相识,也是缘分,敢问小兄弟来自何地?若日后有缘,我等提携着礼物造访贵居,也算交个朋友。” 白蜀爽快答:“我原本住的地方叫混沌天,是不知名的小地方啦,不足为提。” 两个御剑的修士还在思考混沌天是啥地,就听面前的少年接道:“不过,以后我应该会长住玲珑雪宫了,二位若想来看,我随时欢迎呀。” 说完,白蜀就招呼坐下白云,向着段月楼悠悠飘过去了。 两位剑修互看一眼,沈翼道:“听见没,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进玲珑雪宫了。” 东岳长老答:“我才五百岁,还没聋,这孩子,不知道玲珑雪宫素来只收女弟子吗?” 再看白蜀,他本打算直接飞到段月楼面前,先同对方问个早,看看未来的上司兼恩人是什么个性格,容颜好不好看,和那位说的是否无差。 可惜他速度慢一拍,指尖还没捞到段月楼翩飞的衣袂,对方已经收起白云,稳稳落在了伽蓝寺的黄金顶上。 众修士一一入场,来到伽蓝寺后,大家明显收敛了不少,均是面色沉静看着中央那口紫金钟,连爱说话的沈翼和东岳都不再上前和白蜀搭讪了。 白蜀见气氛不对劲,就不好再多嘴了,他收起白云,踩在金色的瓦砾上,几步晃到段月楼身畔,便直直站定,少年略显纤细的身板和和玲珑雪宫的宫主颀长匀称的身段并排而立,继而,稍显稚气的面庞浮笑意,先是看看面前的紫金钟,又偏过脑袋看看身边的人,稍看一眼,浅褐色的眼珠不由瞪大了些,像是发现了宝物的孩子似的,紧紧盯着看,一刻不愿挪开眼的。 大概是他目光太露骨了,段月楼微微低头,看向身畔的小个子少年。 白蜀见对方看自己了,立刻眉开眼笑,嘴角还浮现一朵梨涡。 段月楼没有吱声,默默收回视线,再看向前方。 白蜀回味了一下对方那双眼睛,觉得很是美丽,兴许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关系,段月楼的容颜给他一种玉和冰雪雕刻出来的感觉,浅粉色的唇薄薄的,似乎很软。 白蜀越想越歪,直到伽蓝寺的主持从庙宇中走出,一身灰色|袈|裟,无声无息来到那口紫金钟旁。 “恭迎诸位大驾。” 听到主持的声音,白蜀才看向场中,紫金钟边,主持合着双眼身姿挺拔,刚毅的面容显得冷峻隐忍,他抬手按在紫金钟上,以内里和灵力驱动这法器,不出半晌,符文自钟表浮起,流金一般盘绕在四周。 “仙渡桥试炼的试题在此,诸位道友可由此为基础,稍作延展,作出适合本门派风格的题目考验新人。” 主持说话时,会作出抬头以及环顾的姿势,白蜀看着好奇,总觉得对方虽然闭着眼睛,但却有别的办法“看见”一切。 再看紫金钟选择的试题,白蜀心里闪过各种应对的方法,每一种似乎都可行,但却都存在一定的变数。 最后,他忍不住看向身边的段月楼。 对了,无论考题是什么,最后收不收,还是看宫主的心情如何。 现在宫主就在身边,他是不是该抓紧机会,好好询问一二。 于是,白蜀也就问出声了,众目睽睽之下,少年凑近段月楼,轻声道:“段宫主,你打算出什么题啊?” 声音不大,可在一帮五感超常的修士面前,这话和在耳边说的没两样。 全场大半的人都看向这个敢于询问段月楼的少年,而知道内情的沈翼和东岳长老更是差点从屋顶上摔下去。 少年你不是考生吗?这么不按规则出牌主动询问考题,好吗? 段月楼垂眸看白蜀,后者对上那双乌沉沉的眸子,心里想:他睫毛真长。 让后,就听见一声冷冽的:“仙居。” 话刚落音,伽蓝寺中的紫金钟发出嗡嗡轰鸣,昭示着议会的结束。 主持的声音和钟声一并响起,宛若交相呼应的伴奏: “腊月二十九过入三十,仙渡桥试炼正式开启,各派若有收纳新人的意向,可前往蓬莱,以监考者身份观看试炼,以上。” 伽蓝寺之议,主持的宣言只消一瞬,剩下的时间,是许久未见的诸派修士互相会面的时间,老友见了可以互相约着去人间有好酒好菜的地方小酌畅谈,新人若想和前辈搭讪毛遂自荐一番,也可以主动地上前送个礼,兴许试炼那天,作为考核官的前辈会点名要下此人 白蜀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可当他要靠近段月楼时,对方再次先行一步。 段宫主脚踏清风,身姿轻盈越过寺庙的金顶,直直拦住了无常主持的去路。 白蜀眼睁睁看着段月楼跟随无常走进伽蓝寺里,这才慢吞吞走到屋檐,顺着梁柱缓缓滑了下去。 伽蓝寺的墙壁是寻常的土胚砖垒砌的,仙家之地修筑地如此朴素,不知是无常的爱好,还是伽蓝寺确实过于贫苦,白蜀抬手戳了戳面前一块砖,看着黄土簌簌落下,果断收了手,改为在门边等候。 “白小弟,你还要等段月楼出来吗?”沈翼和东岳长老御剑而下,看见那倚着门柱,等候在门边的少年。 见白蜀应声,东岳捋着长须连连摇头:“上回段宫主和无常大师一谈便是七天七夜,白小弟,咱们虽说是修士,但晾在这数九寒天里七天七夜,也会觉得不舒服的,不如你随我二人去附近的酒楼喝一杯,先暖暖身子,等段宫主出来再寻他不迟。” 白蜀慢慢摇着头。 “不了,我不怕冷的。”说着,白蜀从怀里拿出两个小荷包,递到两位剑修面前“二位是好人,白蜀一见便觉得投缘,今日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两个荷包还请二位收下,日后有缘再见,我定请二位好好喝上一杯。” “这是什么好东西?”沈翼见那荷包,顿时双眼一亮,他一双辨识法器灵物的眼睛,能迅速辨出面前之物蕴含着极好的灵气。 “是在下做的护身符,虽然简陋,但保证灵验。”白蜀拍着胸脯,为自己的手艺打包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 既然沈翼都说好,那此物定为上品,东岳长老也一并收下了,临走前还留给白蜀一个葫芦,说里边是他从东岳仙门带来的青竹酒,晚上若觉得冷了,喝一口便能暖身。 白蜀本想继续强调一番,他真的一点不怕冷,但看对方怀着十分的诚意,还是收下了。 因为他听说,酒能乱性,特别好用。 二人走后,伽蓝寺上的修士们也逐渐散开了,待月亮悬空之时,偌大的庭院里只剩白蜀一人,他扯过身后的披风裹着身子,顺势在门边坐下,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夜空中斗大的月盘。 白色的东西扁圆扁圆的,周围一圈是偏暗的焦糖色,仿佛是块烤地恰好的烧饼,看到如此美味的月亮,白蜀不由想起以前的好友,若它看到这样的月亮,大概会止不住地流口水。 看了会月亮,白蜀竖起耳朵,仔细辨认屋里的声音,耳朵贴近土砖,他几乎能听清这些老砖头在夜风的摧残中,周身黄土逐渐剥离的细微响动。 饶是如此,他也无法听到里面人的一句谈话。 下了咒啊那他就没办法了。 伸了个懒腰,白蜀小朋友打了个长长的哈切,于是靠在门板上,十分心大地睡着了。 屋子里,几点烛火温暖了这一袭陋室,段月楼坐在老旧的木凳上,白衣墨发,整个人好似笼着层微光,与周遭蒙灰的一切格格不入。 作为“蒙灰”之一的无常主持,他灰|袈|裟灰衣裳灰头土脑地专心致志拨弄佛珠,咿咿呀呀念了几句经文,忽然抬起头来,说了句:“他睡着了。” 段月楼坐在这屋里唯一一张没断胳膊少腿的凳子上,捧着茶杯坐姿笔挺:“你到有心。” “他不错,我看面相就知,是位良人。”无常边说边拨佛珠。 “这么喜欢,你从了他就是。”段月楼眼皮都不抬。 “为父只想说,那少年看着贤惠持家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说着,老脸一红“月楼,为父不曾料,原来你这么开放。” “”冰清玉洁的段宫主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要接他的话 放弃和老江湖纠缠,段月楼抛出一记直球:“你和段合欢的事怎么算?” “你这孩子,依然不喜欢叫爹叫娘,”无常语气怜惜又自责“也是,按着合欢的性格,你长成这样已经不容易了,为父应该更宽容些。” 段月楼重重放下茶杯,收手时,茶几无声断成两截,缓缓坍落在地。 无常心疼道:“这是我这仅剩的四条腿的桌子。” “只要你答应,明日我就雇人重修伽蓝寺,建筑修成金砖琉璃瓦,家具全换成黄花梨木的。”段月楼低声诱惑。 无常叹息:“这听着很诱人,可我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再说了,现在我是和尚,身心都属于佛祖,不属于你娘。” 段月楼睨着屋里供奉的那尊佛祖金身,无常立刻闪到他面前,带着大无畏的牺牲奉献精神,挡住那包含杀意的视线。 “月楼,百年前我进伽蓝寺那一刻,和你娘的缘就断了。”无常挺直腰板,不肯退让半分“无论你来劝千次,万次,我的回答都一样。” 段月楼垂着眼,看着地上茶几的残骸,俊美异常的面容染着难解的阴郁:“那明年c后年,但凡冬至,我都会来见你,直到你同意为止。” 无常听了,叹息连连。 “告辞了。”说完,段月楼起身要走。 “嗳,等等。”无常忽然叫住他,段月楼眼眸一亮,回首看去,却听对方说“我算过,你和那少年有缘。月楼,你是成人了,也要为自己而活。” 段月楼薄唇抿成条缝,抬脚就要走人,身后,无常远远道:“多把精力放在身边人身上吧,我和你娘的事,别再管了” 房间的门被一掌拍开,门口“哎呀”一声,惊醒的白蜀坐在那,慢慢摸着自己被撞疼的后脑勺。 段月楼本要无视着走开,忽然,又听身后人嘀咕着:“你当个宫主多滋润啊,身边还都是美女,算算看也是百来岁的人,童子金身是时候该破了女人不行你试试男人啊,这么一直单着为父看着就着急。” 段宫主停下脚步,这句“童子金身”让他很是不满,回头看无常那眼神跟两道寒光似得,割肉入骨。 无常摊手:“成吧,那打个赌,你今年若能破金身,我可以考虑和合欢见一面。” 段宫主生生止住杀意,再看向门边的白蜀,目光已经不再单纯。 “干什么?”白蜀一脸懵,下一秒,他让一只手拎着领子从地上拉起来,踉跄着跟着人向前走去。 “段月楼?” 白蜀匆匆唤了声,刚想问对方怎么忽然这么主动了,远处忽然飘来一阵轻盈的风铃响动。 宛若飞天壁画的场景,身着霓裳羽衣的美女身姿妙曼踏风而来,她们白衣素髻,单手捧着软轿,婀娜着缓缓落下,翩飞的裙摆仿佛盛开的白莲。 华丽又鬼魅的出场方式让白蜀看直了眼,待软轿落地,段月楼一撩衣角,已经稳稳坐上了轿子。 “上来。”段月楼单手按在身边的空位置上,乌黑的双眼直看着发懵的少年。 这是在邀请。 后边,无常忙不迭地赶过来,鼓励着拍了拍白蜀的后背,亲切道:“去吧孩子。” 白蜀又一脸茫然地看向无常。 这个主持白天给他留下的“隐忍刚毅”c顾全大局的印象太深刻了,以至于晚上忽然变成了关爱后辈c殷切和蔼的画风,他有点招架不及。 无常不以为然,反正他闭着眼,就当做没看见白蜀那迫切求解的眼神吧。 不过,作为长辈,他还可适当点醒一二:“月楼性子冷傲,但绝非坏人,你大可以放心。” 这一点鼓励,再加上先前二人的对话,白蜀似被点拨了什么,眼睛登时一亮,竟有的欢喜地坐上了段月楼的轿子。 面对着无常,白蜀双手合十,特别响亮地回答:“谢大师成全。” 持轿的美人们已经嬉笑着点地悬空了,无常孤零零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那翩飞远去的轿队,喃喃:“这孩子,说你烧包你还不承认来着。” 白天知道低调踩着个云就来了,到了晚上还不是原形毕露。 美女扶轿,踏月逐星,玩风情玩的这么顺溜,真不愧是段合欢养大的人。 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开窍,会不会疼人了。 “对待感情和千万要像我,别像他娘那样,不然多伤人心啊。” 看破红尘的主持拨弄着佛珠,回屋跪在佛像金身前的软垫上,取了木鱼一心一意敲着,虔诚诵经祈福。 天上月下,段月楼单手支着下巴,垂着眼帘看着地下万家灯火,思索着自己为何要这么爽快答应那老秃驴,不经意看了眼身边,就对上白蜀亮晶晶的双眼。 他读得懂那眼神的意思:满心欢喜,热情如火。 看着就激起人欺负他的欲|望 这个念头飘过,段月楼自己先是一怔,随后摇摇头,刚抬起的手,又慢慢放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白蜀坐在轿子上,两条腿悬着,时不时晃动两下。先是看看周围四个持轿的小姐姐,欣赏了她们水灵灵的花容月貌,又想起来最好看的就坐在自己身边,于是满心欢喜地再看段月楼,只见冰清玉洁的段宫主正垂眸沉思什么,他便不好意思打扰对方。 要不看看风景? 这么想着,白蜀按着软轿的扶手,小心翼翼探出脑袋。 飘忽的夜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眼看自己正处于天地之间,上是无限,下不着边,作为陆生生物的本能忽然作祟,让他小小抖了下,下意识缩着脖子收回视线。 “畏高?”忽的,耳边响起段月楼的声音。 白蜀看向对方,慢慢点着头。 “那白日还选乘云?”段月楼记得,这小家伙坐着朵云独自来伽蓝寺的,白天都撑过来了,晚上却看不得虚空? 白蜀答:“我脚踏实地惯了,本就罕少腾空,今早那朵仙云是我朋友借我的,它载了几百年的人,保证稳妥。” 况且,这朵云够宽够大,坐在上面看不见下方,他还可以催眠自己是坐在棉花地里。 段月楼单手支着下巴,虚睨着那张俊秀的小脸,淡淡提议:“怕就闭上眼。” 眼不见,心不乱。 就像无常那样,成天闭着眼睛装瞎,方能沉住气在一所破庙里呆了近百年。 白蜀摇着脑袋,嘟囔一句:“闭着眼也改变不了事实啊。” 段月楼挑眉:“你有别的办法?” 少年顿时嘿嘿笑着:“有啊,看你就行了。” 说着,还捧着脸格外陶醉地看起来:“月楼这么美,看着看着,我就忘了自己在哪了,更别说害怕畏高什么的” 话还没说完,段宫主抬起手来,指尖微微一弹,正中白蜀额头,少年立刻捂住那儿哀叫连连。 家暴,赤|裸|裸的家暴啊。 白蜀期期艾艾地从胳膊下窥探段月楼的脸色,却发现对方已经别过脸去,依旧单手支着下巴眺望远处风景,只留给自己一个秀发飘逸的后脑勺。 哦对,还有微红的耳尖,不知是被夜风冻着了还是别的什么的。 而等软轿降临在一座莹白宁静的山顶上时,白蜀觉得,能在这种地方长住的人,应该也不怕冷。 玲珑雪宫坐落在白云山顶,此地长年白雪皑皑,白蜀跟随段月楼落轿时,能感觉足下缓缓陷进松软的雪花里,跟随段月楼行走,偶尔回头看看,能看到地面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只有他自己的,段月楼修为了得,踏雪无痕。 莹白的世界里,玲珑雪宫像是一座虚幻的海市蜃楼之城,乍然骤现在此处,绘着符文的大门开启后,越往人多c建筑多的地方走,周遭的温度就越高,等走进段月楼居住的苑囿,静候两旁的侍女主动拉开双门,步入暖金色的殿堂里,段月楼肩头的雪花已经融化,那件白雪凤凰羽的外袍让侍女拿着退下去了,段宫主理了理耳边垂下的发丝,忽的,殿中正座上,一阵尖细的呼喊穿过中堂传来: “哥——你可回来了。” 段雪歌蹦蹦跳跳从椅子上跳下来,一路奔到段月楼身边,刚抱着段宫主的胳膊,忽然发现,自家兄长身后还跟着个陌生人。 “哥,这是谁?” 段雪歌眯起眼睛,小小的眉头微微一皱,吸了吸鼻子,上下打量起来客。 而白蜀亦是满面好奇地盯着段雪歌看着。 段月楼的妹妹,五官和面庞的轮廓与她兄长有些许类似,但颜色却完全不一样。 她生着红眼睛,淡白色的头发,皮肤跟小麦粉一个样,苍白下透露着淡粉的血色,像个小雪人似得。 段月楼没有吱声,因为他也不知道对方姓谁名谁,家在何地。 “我叫白蜀。”白蜀自我介绍着。 段雪歌伶牙俐齿接道:“我叫段雪歌,白蜀,看你呆头呆脑的,是我哥新找回来的仆役吗?” 仆役? 白蜀也很疑惑,他只是在门口等候了半宿,结果高贵冷艳的段宫主出来就变了态度,格外大方地把自己请上了他的轿子。 那应该不是接自己来雪宫当个仆役打杂的吧? 和宫主同乘,怎么也该是宠臣的待遇。 段雪歌继续道:“我们玲珑雪宫的男仆役,都是聋哑不能言的,你要习惯这儿,先让我看看——” 说着,段雪歌上前一步,小手捧着白蜀的脸,轻轻一掐,强迫对方张开嘴。 “舌头完整,喉咙也没问题,你不是哑巴,做不了我家仆人。” 白蜀本要回答自己并非是来当仆人的,可面前,段雪歌颦着眉,忽的,咧嘴一笑,天真甜美:“不过不要紧,入乡随俗,我先给你把舌头割了吧,再炙火灌耳,总有办法把你调|教地和那些人一样。” 白蜀呆住,褐瞳微缩,右手下意识握紧。 这时,段月楼抬起手,轻轻按在段雪歌的发旋上:“歌儿,回去自己屋躺好,地上冷。” 说着,看了眼一边的侍女,后者本是战战兢兢地听这些人吵架,生怕被迁怒,见终于有缓解自己尴尬的事了,立刻双手捧着狐裘上前,弯下身仔细地将段雪歌裹住,再稳稳抱起来。 段雪歌“啊”了声,坐在侍女怀里,琉璃珠似得眼睛看向兄长,疑惑着问:“哥,他到底是谁?你要为他说话?” 段月楼瞥见白蜀的右手,答:“我的有缘人。” 白蜀立刻看向段月楼,同时,小姑娘的脸彻底皱了起来。 “带她回去。”段月楼再度下令。 侍女立刻低着头,抱着段雪歌飞快退下了,小小姐体质差,若真病受了凉,她们担当不起。 段月楼坐在那,端着茶盏抿了一口,再看白蜀,薄唇微启:“你叫白蜀?” “是。” “今早伽蓝寺你主动与我交谈,是为何事?” “我想参加仙渡桥试炼,进玲珑雪宫。”白蜀回答。 “为何要来我这?” “因为敬仰段宫主你。” “我要听实话。” 白蜀张张嘴,答:“我来报恩。” 段月楼上半身微微前倾,长长的眸子微微眯起:“说,实话。” “倾慕你已久,请给我一个机会。” “嗯。”终于,段宫主收起了咄咄逼人的姿态,重新坐正了身子。 白蜀有些绝望地想,面前这个人其实真的有点自恋。 段月楼看着白蜀的脸,这个少年肤色偏白,模样俊秀,一双褐瞳元气满满,不说多美多俊,但让人看着便觉得舒服,于是,段宫主放下茶盏,道:“无常说你我有缘,这个缘究竟深浅如何,我是不知道。” “若要为雪宫弟子,那需日后通过仙渡桥试炼,才算正式入门,若要以其他身份入门,你可以和前辈先学着点,现在,白蜀,你想做什么?” 这便是问白蜀想以什么身份呆在雪宫。 “我不做仆役”白蜀虚弱地排除了第一个选择。 方才段雪歌那番话,着实把他吓得够呛。 “雪歌那是恐吓你,我这不虐待人。”段月楼单手揉了揉眉心,似乎也很为胞妹的任性苦恼“况且我也不会让你当仆役。” 他又不是施虐狂,谁没事让自己的有缘人当仆役伺候奉承自己。 白蜀道:“我入世不久,有些事也不知道怎么做。” 闻言,段月楼吩咐侍女:“叫司徒元夙来。” 不一会,一个人晃着折扇走进殿中,紫冠束发英姿飒爽,远远就调笑着:“怎么了我的段宫主,伽蓝寺又吃了那老家伙的瘪了?快到姐姐怀里来,姐姐最擅长安慰美人了” 说一半便顿住,司徒元夙瞧见,殿里还有个陌生人在。 白蜀也看向来者,风流倜傥口吻轻浮的贵公子扮相,自称姐姐,细看腰胯宽度也不对,这是个英俊若美男子的姑娘。 白蜀在司徒大哥,和司徒姐姐这两个称呼间徘徊犹豫良久,后者晃到段月楼身边,低声问:“哪来的?” 这么可爱的男孩子。 后一句司徒元夙没说出口,但段月楼那眼神,就跟听到了一样。 段宫主薄唇微启,以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声音道:“我的,你别想了。” “那叫我来做什么。”元夙“啪”一声收了折扇,兴致顿无。 “履行你总管的职责,省的天天白吃白喝。” 段月楼懒得和她多啰嗦,一指白蜀,吩咐道:“他刚来,什么都不会,你既然是总管,便领着他,他想知道什么,你就教他什么。” 元夙背着胳膊,绕着白蜀看了一圈,觉得这小脸这气质哪都甚是合老娘心意,不由笑嘻嘻调戏道:“姐姐我师承合欢宗,最擅长房中术,让小弟弟跟我,不如先学学寝技?” 段月楼眸色一凛,周遭空气迅速降了几度,司徒元夙展开折扇,美目里隐隐闪动着荧绿的流光。 两人无声对峙之间,白蜀慢慢举起手答:“好啊好啊,我也想快点和月楼在一起呢。” 段宫主内力骤散,司徒总管不慎捏断了折扇的竹骨。 罪魁祸首没事人似得笑的天然:“月楼,你喜欢骑乘还是后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白蜀入雪宫的第一天,大总管司徒元夙让段宫主冻成一座冰坨子,晾在外头自己解冻,美其名曰:“让她好好冷静冷静。” 白蜀被安排住在了段宫主隔壁,这是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即方便段宫主言传身教,也方便某些人前来骚扰时,段宫主能顺手给冻上再丢出去。 有人问:这么宝贝着,为什么不干脆住一块? 答曰:段宫主这么高冷又桃花泛滥的人物,岂是会轻易相信缘分这种说辞的? 以上为玲珑雪宫一干群众的交谈结果,司徒元夙被冻上的当天,他们都知道了,自家高贵冷艳的冰雪大王花,带回了一个有点娇憨单纯的少年。 作为现场目击者人之一,也是段月楼的贴身侍女——暮嫣,她目睹了这全过程,并被段月楼点名去好好照顾白蜀。 由她之口,大家慢慢地了解了白蜀的点点滴滴。 “我开始觉得,这个孩子应该和以前那些一个样,最多表面装得清新无害,其实内在依旧是个妖艳的小贱人,意图勾引我们冰清玉洁的宫主。”以上为当事人暮嫣的口述。 据回忆,当暮嫣端着宫主吩咐的午餐,去敲白蜀的房门时,这少年正在屋里换衣服。 玲珑雪宫弟子的统一服饰,是细白布与白纱缝制的齐腰襦裙,穿戴完毕后,众弟子便是大体相同的模样,丢在人群里,谁都不挑眼。 可白蜀是男人,不能穿裙子,于是,他选穿了白细布的襕衫,圆领大袖,胸口绣着雪莲的纹路,头发需一丝不苟地收在儒巾里,暮嫣看他穿戴整齐的模样,似个书院里走出来的秀才,满目灵气,面容干净,第一印象便稍稍好了点。 “白蜀,这是你的午餐。” 暮嫣端着托盘进屋,却发现白蜀把衣服穿反了,背后衬里的红色布料漏了出来,看着格外怪异。 “你的衣服穿反了。”暮嫣说着,上前拉了拉白蜀侧腰露出的那块红色布料。 “啊,这样,我说怎么哪里不对。”说着,白蜀利落地把衣服一扒,毫不避讳地在暮嫣面前大大方方换起衣服。 暮嫣一愣,稍稍避开视线,无意看了眼,却发现白蜀身上有不少伤痕,刀伤c箭伤,陈年旧伤留着虬结的疤痕,让她看愣了眼。 “白蜀,这些伤是怎么回事?”哪怕面对陌生人,看到这么多的伤,暮嫣也会担忧地询问起对方缘由。 白蜀似不在意地摸了摸小腹上的一块铜钱大小的圆形伤疤,那是弓箭留下的痕迹:“我的家族比较特殊,以前曾遭受居心叵测者的捕杀,我那会年纪小,能力还不强,被围殴过好几次,才留下这些痕迹。” 暮嫣凑近了看,确认这些伤口是真的,顿觉得肉疼不已。 对一个小孩子下如此重手,那该是怎样一帮混蛋? 藉由这些伤口的缘故,暮嫣遗忘了最开始“妖艳小贱人”的印象,开始把白蜀当成一个寻常但过往格外不幸的后辈,在照顾方面也心细了不少。 “为什么衣服里面要衬红色?”白蜀对于雪宫的制服很是好奇,外面是白色的,里面却衬着鲜艳的红,而且翻过来似乎也能穿,款式正常就是颜色较为突兀。 “我们多数情况下是在雪山中活动,白色的衣服便是天然的隐身服,便于抵御外敌。当然,若是遇到了危险,白衣服会对救援造成不便,那时候便可把衣服翻过来穿,红色的衣服能让我们的救援者在一片白茫里第一时间发现你。” 白蜀顿觉涨见识了,又觉得作为午餐的包子皮薄肉厚滋味鲜美,小菜生脆爽口,便问是谁做的。 “是后厨一个新人,看着跟你差不多大的。” “男的?” “对啊。” “他也是又聋又哑的?” “当然不是。” 暮嫣便带白蜀去后厨一瞧究竟。 雪宫有几百号人,所以后厨建的很大,烧火堂里架着十几口大锅,其中几个里冒着热气,揭开看,有卤子,有汤底,白萝卜和羊肉也炖了一锅,适合天冷食用,三个穿着庖衣的人在堂里看着火候,见到暮嫣和白蜀,都安安静静地行礼。 “他们是天生的聋哑人,都是大宫主和无常大师从人间捡回来的可怜人,在这给他们一份工作干,能得口饭养活自己。”暮嫣这么说着,又带白蜀往里边走。 “大宫主和无常大师?”白蜀捕捉到两个别致的称呼。 “大宫主,是我们现在的段宫主的母亲,也是玲珑雪宫的缔造者,至于无常大师”暮嫣见周围没人,凑到白蜀耳边小声道“他在出家前,是雪宫的男主人,段宫主和小小姐的生父。” 白蜀一听便觉得稀奇,伽蓝寺里那个灰头土脸的和尚,是段月楼的生父?好吧,细细看,对方是挺帅的,但怎么也想不到,对方和段月楼居然是血缘者。 那这样看,段月楼的长相应该是随母亲的吧,因为无常容颜刚毅大气,不似略显阴柔的段月楼。 “那他怎么会出家?”有美貌的老婆,儿女双全,又坐拥这么一座大气的宫殿,这该是人生赢家,羡煞旁人的存在,何必窝在那除了屋顶和紫金钟比较值钱,其余都破烂漏风的寺庙里? 暮嫣小声道:“因为大宫主和无常大师的感情有裂纹,好了,别多问了,别人问你你也不可说,尤其在段宫主面前,他很忌讳这些事。” 白蜀捂住嘴,郑重点头。 撩开里屋的门帘,是一座正常大小的厨房,里面有三口灶,一个圆滚滚的身子正站在砧板前,举着菜刀专心地斩猪骨。 一刀一刀,那小孩手臂粗的骨头让他轻而易举地肢解分离,但看他也没费什么力气。 “金宝。”暮嫣唤了声,那厨子回过头来,一张喜庆圆润的胖脸,两眼笑眯眯着,弥勒佛一般的和善模样。 “暮嫣姐姐。”金宝笑呵呵地放下刀子,攥着腰畔的围裙擦着手“你怎么来了。” “带新人来的,他觉得你做的早饭好吃,想来看看。” 白蜀从暮嫣身后走出来,紧盯着砧板上血淋淋的骨头,金宝听说是喜欢他做的饭食,便觉得高兴,主动道:“我斩骨头是给小小姐晚上炖汤准备的,哦呀,小兄弟要尝尝看吗?这儿还有些现做好的。” 说着,胖手揭开一边的锅子,麻利地盛出两碗汤来。 白蜀端着瓷碗,看着乳白的冒着热气的汤,晶莹的汤汁仅撒了点翠绿的小葱,奇香无比。 刚啜了口,白蜀立刻陶醉在那浓郁的鲜味里,这时,厨间的布帘让人撩起,一个白色的小影子缓缓走进来,还嚷嚷着:“金宝,我饿了,给我做覆盆子酱的桂花糕” 话说一半顿住,段雪歌红红的眼睛看见屋里还有别人,再看他们手里的汤碗,小脸微有愠色:“你怎么在这,这汤是本小姐的。” 金宝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忙解释着:“小小姐,午饭的汤您不是不合胃口嘛,我这已经斩了新骨头,晚上再给您重新熬一锅。” 段雪歌皱着眉,似乎是要发作,可一看暮嫣也在,她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忽然改了口:“暮嫣姐姐也在啊,今早我觉得内火旺口舌干,就没敢喝油脂重的汤,反倒是想吃甜食。” 暮嫣接道:“那到好办,方才外出采购的仆役带回不少冰糖和新鲜牛乳,回头让金宝和着杏仁用小石磨细细研了,做杏仁奶给你,覆盆子酱的桂花糕微酸,配着吃刚好。” 金宝也道:“啊对,我再泡壶龙井茶,小小姐吃完漱漱口,也不会觉得腻,清爽又通透。”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作为玲珑雪宫的小小主人,段雪歌的一日三餐从食材开始便精挑细选,绝不输给别处。 白蜀光是听着就止不住地流口水,段雪歌自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她裹着肩头的狐裘小披风,踱步走到白蜀面前,和善道:“昨日我初次见你,也没好好招待,白蜀,你同我一块去房间等吧,金宝,东西做好了送到我房间来,我要和白蜀一块吃。” 金宝点点头,回头开始准备做糕点的面粉,她又对暮嫣道:“姐姐,能劳烦你去把我最喜欢的那套秘瓷的餐具拿来吗?我想用它们招待白蜀。” “是,小小姐。”暮嫣应下,转身出去拿餐具了。 “那么,你跟我来吧。” 段雪歌回头示意白蜀跟上自己,再转过头,脸上甜美的笑容立刻消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段月楼翻着折子,快速扫过里面内容,这时,殿门被推开来,司徒元夙已经没事人似得走进屋来。 “冷静了?”段月楼没抬头,视线依旧黏在折子上。 司徒懒懒答:“知道你在逗我玩,就你那点冰,还不够我的绝炎心法消耗的。” “看看这个。” 段月楼将折子递到司徒面前,后者看过,哎呦喂了一声,再看段月楼,目光灼灼:“宫主,我还真以为你被儿女私情冲昏了头脑,原来是另有打算的啊?” 段月楼看他一眼,道:“看仔细,东岳仙门和灵剑派的人提供的消息,白蜀自称来自混沌天。” 他着重点名了最后三个字,这个地方,并不在他们早期寻找的地名里。 司徒元夙捋着鬓发,喃喃道:“混沌天?三十六天里没有这么个地儿那他跟着你,真的是因为他是个肤浅的只会看脸的小鬼头?” 段月楼睨着对方,司徒元夙毫无自知之明地继续嘴碎:“还有你,真的是因为开窍动心了才收了那么个人?” 司徒元夙一直认为,他家宫主收下白蜀是因为不可告人的心机和小秘密,可现在你居然告诉他,这心机和小秘密是思凡? 太扯淡了吧。 段月楼冷笑,薄唇微启,一字一句:“关你甚事?” 大总管顿时蔫了,兴致缺缺,脑袋上象征风流的紫冠歪散了些许,他有气无力摆摆手掉头就走: “月楼,沉溺思慕的你对于我已经没有吸引力了,我要离开这伤心地,带着我的理想去寻找有美人的诗和远方” “你的美人还有理想我会转告程潇肃,我相信,他会很高兴陪你一块去寻找诗和远方。”段月楼姿态端庄地坐在原地,凉凉抛出一句。 大总管立刻扶正自个的紫冠,忙不迭地赶回来:“玩笑话,哪怕看过世间千万繁花,月楼你依旧是我床前的白月光,心口的朱砂痣。好了,你给我看这个折子的目的是什么?” 段月楼眸色微微沉:“去查混沌天,还有白蜀,他身上有许多刀伤箭伤,联系过往人间与修仙界大规模捕杀某些氏族的历史查。” 司徒元夙手上动作微微一滞,再看段月楼,眼神已恢复往日的模样。 “是,宫主。” 司徒元夙领命。 看着人离开了,段月楼倚在那稍稍休息了会,这才起身前往段雪歌的住所。 敲了门,却没听见回应,想着人该是去厨房找点心吃了,结果一回头,却看到暮嫣端着茶盘走来,秘瓷的碟碗里盛着紫红色的果酱和白色的糕点。 “宫主。”暮嫣立刻行礼。 “雪歌呢?”段月楼问。 “小小姐要吃点心,领着白蜀先回屋里等了。”暮嫣回他。 段月楼颦眉,抬手一挥,房间的门齐齐从外被劲风吹开,他大步进屋,只见温暖的寝殿里,根本没有人的踪迹。 “小小姐呢?”暮嫣把茶盘搁在桌上,紧张地四处寻找。 段月楼觉得不对,转身奔出门外。 “这里走,你脚边是雪陷地,上边铺着一层薄雪,下边实际是很脆的草和冰壳,当心掉进坑里。”段雪歌站在一株老松树下,红色的眼睛看着白蜀小心翼翼踩着自己留下的脚印,慢慢靠近自己。 “谢谢啊,你对这里很了解嘛。”白蜀哈了口气,眼看着氤氲的白雾从眼前飘起,因为寒冷,他鼻尖微微泛红,再看段雪歌那身厚实的狐裘斗篷,便觉得十分暖和。 “看什么?”雪歌见他老盯着自己,扬着尖细的嗓子嚷了句。 “你的狐裘,”白蜀抬起手,对着手心哈气“看着就很暖和。” “那是当然,这是西域蛮荒之地的三尾狐的皮毛,是我哥手刃了那畜生,带回来的战利品。”雪歌略有得意解释。 白蜀顿了下,喃喃:“你们人类都喜欢把别的生物的皮毛穿在身上吗?” “下等的妖兽罢了,与其放着他去人间为非作歹,到不如扒了皮做件斗篷,还能暖暖本小姐的身子。”段雪歌努了努小嘴,眼神示意对方“好了,就在前边了,是培育覆盆子的常春境地,雪宫的水果多是那里栽培的,好确保每日供应的新鲜。” “哪呀?”白蜀站在雪歌身边,探着脖子张望,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片白茫。 “就在你前面。”段雪歌声音很轻“你再往前走几步就看到了。” 白蜀嗯了声,向前迈出一步,几乎同时,冰壳的碎裂声从他脚下传来,他还来不及叫,就整个人连着大片积雪,猛然坠落下去。 “哈哈哈。” 段雪歌拍着手,看着掉在坑里的人,大笑起来。 她面前,是个约莫一米深的坑,白蜀呆坐在坑里,不觉得疼,一摸,发现雪地下是厚实的干草。 “傻白蜀,我说你呆,你还不信,这么个小陷阱都能坑了你,你是真的不开窍呀。”段雪歌蹲在陷阱边上,笑的面颊泛红。 这个小陷阱是她和雪宫中一些弟子出来玩时弄得,十分浅,且里面铺了干草,不会伤着谁,但落下去的瞬间,那些倒霉蛋的脸倒是格外的有趣。 “你带我来这,就是专门为了吓我啊?”白蜀拍了拍身上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边上走,看着那直到他胸口的深度,觉得面前的小孩确实是无聊透顶了,才会想到作弄人取乐。 “哼,谁让你那么傻,活该。”段雪歌哼哼着,她笑过,又走了那么久,此刻小脸几乎完全涨红了,鲜艳地像是包了一兜血色一般。 看着这样的脸色,白蜀不免有点担心:“你的脸好红,要紧吗?” 没想到这呆子现在还有空担心自己,段雪歌张了张嘴,半晌,憋出一句:“关你甚事,自己爬上来。” 白蜀哦了声,手脚并用顺着雪坡往上爬。 不知何时,天空的阴云渐渐散了。 空中原本飘着白色的雪沫,此刻也逐渐消停下来。 白蜀整个人爬出坑时,积云稍稍泄了一处,点点阳光便铺撒下来。 满地白雪便是最好的反光物,当阳光落地的瞬间,这白茫茫的世界像被点燃了一般,变得格外耀目。 白蜀眯着眼,低声抱怨了句:“好刺眼啊。” 说着,他摸索着向雪歌身边靠。 小姑娘抱着膝盖蹲在那,白色的狐裘裹着她,像是一个雪团盘在地上那般,当白蜀靠近了,才发现,她用狐裘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一点气都不敢露。 “雪歌?”白蜀觉察到了不对劲,他贴近那软白的一团,仔细听着里面人的话。 “带我回去我怕光” 段雪歌细弱的声音从狐裘下传来,她稍稍抬起了脸,白蜀立刻看见,那过分脆弱的皮肤上已经出现了点点斑痕。 白蜀想到她不自然的肤色,红色的眼睛,以及常年呆在雪宫足不出户的生活习惯,顿时明白了什么,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要把人抱起。 狐裘就那么大,细细的胳膊露出来了,很快也浮起斑痕,白蜀咬牙把外衣脱了,兜头盖住段雪歌,抱起人就往雪宫赶。 他们是顺着小路出来的,走了有一刻钟以上了,这不是很短的距离,此地积雪深厚,而他腿长有限,走的磕磕绊绊,再看来时的路,多半被早先的雪花掩盖了。 白蜀感觉到胸前那个小人微弱的呼吸,想着她以及形容上与段月楼相似的轮廓,忽然一咬牙整个人腾地一变。 一团白色原地跳起,猛的弹到高处,褐色的大眼睛看到了远处雪宫的方向,立刻踩着浮云向那奔去。 段雪歌感觉到,原本紧贴着的胸口,忽然变得软绵起来,不由伸手按了按,这才觉得不对劲。 “白蜀?”她唤了声。 回应她的,是一声悠长软绵的: “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修士能凭借修为,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而像段月楼这种级别的,稍稍改变天气也是不在话下的。 在他的控制下,白云山能常年维持雪花纷飞的状况,并在需要时,偶尔放晴,容山上的生物们享受享受阳光沐浴的感觉。 段雪歌在白云山上活了很久,段月楼对于天气的掌控,以及放晴的时间,她都是知晓的,没事跟雪宫弟子趁着阴天雪不大的时候出去玩一阵子,也不会引起什么骚动。 可她没料到的是,段月楼离开此地去了伽蓝寺一段时间,这使他的控制力有所下降,外加归来后心境意念有所转变,这小小的改变牵连了蝴蝶效应,所以白云山的天会在浓云低垂之时,忽然骤现阳光。 如今她缩在一片软绵的物件下,白蜀的制服遮挡在头上,她看不清东西,便靠手去摸,于是,渐渐摸到了松软弹松的一片,像是那种在阳光下晒了很久的棉被的触感,又暖又香。 这是什么呢? 雪歌起了兴致,干脆抓住一撮柔软,稍稍用力一拉。 “哎呀~” 软软的喊声从上边传来,像是白蜀的音色,但声音缓慢了很多,还伴着微妙的呼噜声: “别扯我的毛呀~” 这一坨雪白的毛团身姿倒是意外的轻盈,它稳稳落在雪宫的庭院中,旋即垂下脑袋,把藏在胸口的小狐裘团叼出来,安稳地放在寝殿屋檐下,晒不到太阳的位置。 段雪歌好奇地将狐裘轻轻揭开一道缝儿,接着,她的视野里出现一双极为温顺的褐色的大眼睛。 它微微垂着眼帘,湿漉漉的眼睛左右看了看小姑娘,像是为了确认她好不好似得,用鼻尖轻轻触了触那团,又是轻哼一声:“咩~” “白蜀?”看着那因为寒冷而微微发红的鼻尖,段雪歌轻喃那个名字。 褐色的眼睛弯了弯,空气里响起一声软软的“咩~~”,微颤的尾音震落了院子里针叶松上的雪花,然后,平地上的细雪扬起,那白色的毛茸茸的生物再次腾起,化为一小只,瞬间不知去向了。 听闻动静的侍女弟子忙不迭地赶来,却只找到雪歌一人,便顾不得其他赶紧把人抱进屋里。 当段月楼带着身上的雪花,从外头赶回来时,段雪歌已经坐在软塌上,左右各一个侍女,用丝绸沾着香露擦过那些晒出来的斑痕,再涂上雪宫独有的能修复伤痕的花颜膏。 段雪歌还叨念着:“你们没看到,那双眼睛近处看,又圆又大,湿漉漉的,温顺极了。” “发生什么了?”眼看妹妹没事,段月楼稍稍松口气,又听到小姑娘说的天花乱坠的,什么大眼睛温顺可爱? 侍女回答:“宫主,小小姐说,是一只很大的绵羊把她送回来的,说那只羊会跑会飞,还有一双褐色的,很温顺的大眼睛。” 会跑会飞的羊,段月楼自认没见过,但褐色的,温顺的大眼睛,他记得身边倒是有一位。 “它把你带回来的?”段月楼坐在软塌边,单手捧着妹妹细嫩的手腕,指尖沾了点花颜膏,细细涂了一层,口中问着“那它去哪了?” 雪歌松垮下肩膀,格外沮丧道:“它转身就跑了,我都不知道,它为何要躲着我。” 送她回来的白羊不见了,一块不见的,还有白蜀,他那件制服落在殿外的屋檐下,被雪水打湿了。 段月楼走进殿中,司徒元夙已经等在那了。 “东西在这了。”司徒晃着手里一摞册子,“这些都是我现在最快能得到的消息,如果你对里面的事感兴趣,我可以再细究下去。” “拿来。” 段月楼伸手,司徒递给他,看他垂着眸子翻过几页,问:“还查吗?我听说那小家伙已经跑了。” “是么?”段月楼轻哼。 “是啊,估计是住不惯你这地方吧,毕竟经常不晒太阳又冷又潮,还普遍阴盛阳衰。”司徒元夙坦言。 说实在的,玲珑雪宫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座冰雪之城,美轮美奂,像是依凭人的幻像而存在于世一般。 但入住之后方才能知晓此地的不易。 这儿寒冷c阴湿,白云山的灵脉也为冰属性,这一切因素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消耗掉一个凡人的健康基底,唯独修炼了玲珑雪宫“雪华”心法,才能最大程度地利用这的恶劣天气,快速提升自己的修为,从而适应环境。 司徒元夙是个例外,因为她修炼“绝炎”心法入瓶颈期,与其走火入魔自己烧死自己,不如呆在这至阴至寒之地疗养,缓缓进步,其余的玲珑雪宫子弟都修炼了雪华,甚至后厨烧火的仆役都有个入门级别的调息能力,方才能适应此地。 而那位白蜀,他怕是不知晓“雪华”的功效和存在,只是在此地呆了一天后,发觉阴冷难忍,便主动离开了也有可能。 毕竟段月楼是个冷性子,单凭他先前那些态度,谁也不确定,这位宫主大人是不是对自己动心了。 要么,看着周遭一个比一个漂亮的女弟子们,自惭形秽地离开了也不是不可能。 司徒元夙发自内心地不看好这段离奇的情分,倒是段月楼端坐高堂,八风不动地看着折子,最后,笃定着回答:“他会回来找我的。” “凭什么呢?”司徒元夙问。 “他不一样。”段月楼放下折子,看了看身边,白蜀那件衣裳已经被烘干叠好,整整齐齐地放在桌上,像是在等待它的主人回来拿一般。 司徒元夙抱着胳膊,挑着眉看着她的宫主。 在她看来,和谐美满的一见钟情多只在人间那些江湖绘本里才能看见,绘本是什么?是人的遐想,人还会形容美妙的生活为“神仙般的日子”,那现在,他们这帮修士过的,可不就是“神仙日子”吗? 也没见得多潇洒快活。 何况,玲珑雪宫段宫主的夫人,这个头衔可是好多人虎视眈眈着,凭一个傻白甜的白蜀,能拿下吗? 于是,司徒元夙道:“月楼,这趟外出,我还遇见了青莲派掌门逍遥姬,她还说,她的女儿一直欣赏雪宫的心法武功飘逸绝美,这次渡仙桥试炼打算进我们这,放弃青莲派的事。” “雪宫选新,素来公开公正,她若有这实力,便来吧。”段月楼一派公事公办的态度。 “你倒冷静。”司徒元夙见他这样,便知道那位小姐没戏了。 段月楼和司徒元夙两人在屋里聊得欢畅,而屋外,不远处的花圃中,一丛小景观松忽的抖动了下,仔细一看,细雪里探出个小鼻头,呼吸还带点热气的,继而,褐色的眼睛睁开来,睫毛上还顶着点雪花,正细细盯着里面的人,听他们说话。 “白蜀,那就是你恩人啊。”羊身边,假装成石头的灵犬稍稍露牙,这只是一个受寒后哆嗦的表情,奈何它面相奇凶,这模样便像是对着屋里人龇牙咧嘴,企图扑之撕咬的感觉。 “黑耳别露牙,”白蜀悄咪咪地提醒自己的友人“那个最好看的,就是我恩人了。” 黑耳吸了吸鼻子,感慨:“就为了看这个人,你把我大老远地叫到这冰天雪地的鬼地方,我还以为你被谁揍了,要我帮你出气咧。” 白蜀喉间虚虚“咩”了声,为难答:“我确实遇到困难了啊,现在变不回人形了,月楼还以为我失踪了,他要是急坏了多不好。” 黑耳有些汗颜,在他看来,屋里坐着的那位一点都不急,且有把自家好友吃死的意思。 可看到那张温顺的羊脸露出个怯懦为难的表情,黑耳虽然恨铁不成钢,但又狠不下心骂醒好友,于是,他询问:“以你现在的修为,一般多久才能化形?” “十天。”白蜀弱弱道。 “那有点长,你需要想一个合适的理由,解释你的失踪。”黑耳道。 “可我现在就想陪着月楼啊。”羊脸皱出一个凄苦的表情,褐色的大眼睛泪汪汪的看向灵犬。 “那你现在就进去找他呗,又不是不能说话,直接告诉他你是白蜀这是你原型不就得了?”黑耳几乎气结,他本好好得呆在月宫里,忽然,外借的座下白云飘回来,传达了白蜀求救的信息,他才忙不迭地赶来凡间。 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摆在眼前是扭扭捏捏摇摆不定的一只羊,周身完好无损没有危险,甚至似乎在人间伙食不错又胖了点这是把自己当猴子耍呢? 说真的,要不是他和白蜀认识那么久,真直接张口咬死对方了。 说到原型,白蜀似乎更惊慌了,垂下的耳朵瑟瑟发抖,羊脸挤出一个惊恐的表情,咩咩道:“不能原型!不能原型!这儿的人都凶残的厉害,肢解一只羊都费不了一刻钟的,后厨的大锅里炖着羊肉萝卜,你说我要原型去见段月楼,他看我这么肥美,直接召唤金宝把我肢解炖汤,给雪歌喝了怎么办?” 黑耳沉默良久,看好友的眼神格外复杂。 白蜀闭着眼睛,神情格外挣扎:“我是神兽,吃我是大忌,但人这种生物本来就厉害地什么都能烹饪啊,虽然为恩人果腹也是一种报恩,但我舍不得我这身养了百年的毛和膘啊><” “我提个建议。”黑耳汪汪汪,目光深沉。 “咩?” “先带我去后厨看看。” “干咩?” “老子为你匆匆赶来饭都没吃,那羊肉萝卜听着挺热腾开胃的,先让我吃一顿再说。” 白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在白蜀的监督下,萝卜羊肉是吃不成了,黑耳赖在黑灯瞎火的后厨,享用着段小姐不要的猪骨汤。 白蜀拢着四肢收在一身软毛下,眼看着好友“哼哧哼哧”啃骨头,尖利的獠牙嘎吱嘎吱把小孩手臂粗的骨头咬断,喃喃道:“和你认识这么多年了,你的吃相依旧这么恐怖。” 黑耳汪汪汪:“怎么,嫌弃?” 抬眼睛瞪了面前软绵的一坨,黑耳一爪子拍开面前光秃秃的骨头,油光水滑的大黑狗后肢伏地坐好,先伸出舌头美滋滋地舔了舔唇:“还别说,这厨子手艺不赖。” “据说是人间的御厨,给皇帝做饭的,因为年轻没背景,被同袍陷害地差点砍了脑袋,最后让这儿的原主人给捡回来了。”白蜀和金宝有些交谈,多少知道了这个做食物很好吃的小胖子的事。 “哦,那看来这儿的原主人还挺有本事的,敢从皇帝手下捞人。”说着,大黑狗细细舔了舔前爪,做着食用完毕后的清理工作。 白蜀见对方一副靥足的表情,好奇道:“你呆在月宫,照理说吃的也不差,怎么一副饿了很久的样子?” 那份猪骨汤足足有一大锅,够一个成年人五顿的量,黑耳这会一口气全给吃了下去,骨髓都不放过,怎么回事? 黑耳动作一顿,他放下爪子,道:“月宫很好,就是你离开后,我们的主人又睡过去了,而且到现在都没醒过。” “哦他每次一睡就能睡很久。” “嗯,我要守着他,不能离开太远去觅食。”黑耳乌黑的双目里洋溢着单纯的热忱和忠心。 白蜀愣了愣,若有所思着嘀咕:“那好好守着他,毕竟天上就剩他一个了,我爱到处跑,你要再不陪着他,他会寂寞的。” 黑耳听着觉得不是滋味,但又说不出哪不对,不过,看面前这张羊脸本就显蠢,露出思考的表情就更诡异了,他索性道:“你要真担心他,就跟我回去吧,主人挺喜欢你的,当你说要去报恩时,他还怪舍不得的。” 白蜀咩咩解释:“我也是为了他啊,在这边报恩,顺便防止这些修士打扰他的安眠不过,我现在需要稳住月楼,好容易和他有了毕竟近距离的接触了,怎么能因为化形不成功的事而疏远了呢?” 大黑狗抬着后腿挠了挠耳朵,转动他的狗脑袋想了想,道:“唔,其实也有办法。” “什么?”白蜀眼睛一亮。 “无法作为人,又不想被当成食物,那还有另外一条路适合你。”黑耳骄傲地昂起胸膛。 忠心耿耿的灵犬得意地向他的伙伴介绍他的准则和方针,一套接着一套的“妙计”把白蜀那双褐色的大眼睛激动的神采奕奕,亮晶晶的大眼珠子成功吓退了爬进厨房打算偷厨余的野猫和耗子。 于是,第二天天一亮,雪宫后厨的院子里就早早热闹了起来。 暮嫣活动这粉颈走向厨房,要取她们段宫主的晨汤,远远的,就听到院子里的吆喝声: “大黑,接着!干的好!来,递到我手上。” “吵闹什么呢?大清早的。” 暮嫣身姿袅娜晃进园院子,只见一只油光水滑的大黑狗凌空跃起,身姿矫健有力,精准地咬住了半空中飞来的骨头。 稳稳落地后,黑狗晃了晃尾巴,踩着小碎步来到金宝面前,把骨头搁在对方手里。 “真聪明!”金宝笑的两眼眯虚成缝,把晒过的肉干递到黑狗嘴边,远远看见暮嫣,忙招呼着“暮嫣姐姐,你瞧,今早这条黑狗在后山上迷路了,正好钻进咱们这。” “黑狗?”暮嫣颦着秀眉,打量这不知从哪钻进来的大狗“咱这后山冰天雪地的,这狗没事爬这么高做什么?” 黑耳竖着耳朵小心倾听暮嫣的话,默默祈祷这个多疑的小姐姐别看出什么倪端。 这时,金宝答:“约莫是追兔子追的,在山上迷失了方向吧。狗鼻子灵,嗅到咱们这有人烟,跑来求助避寒也不是不可能。” 黑耳心里感叹这小胖真给力,乖巧地蹲在他身边摇尾巴,时不时汪唔叫上两声,两眼水雾弥漫,格外忠心招人疼。 见大狗这么通人性,金宝忍不住道:“暮嫣姐姐,我能养它吗?” “养狗?” 见暮嫣有所迟疑,金宝忙道:“我会好好拴着它,不让它乱跑打扰人的,再说,厨房每天那么多剩下的肉食,怎么都能养活它,好不好啊?” 像是为了应和金宝的话,黑耳立刻转向暮嫣,目光渴求又由衷,汪汪叫唤两声,拼命摇尾巴。 终于,资历最年长的侍女松了口,道:“那你看住它了,别说我没提醒你,要是小小姐看到狗,指不定会怎么玩弄它,你要为它好,就把它拴稳妥了,好好照顾着。” “当然c当然。”金宝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于是,黑耳边成了后厨的狗,好吃好喝让金宝供在后院里。 “看到没?”把面前盛着上好牛肉的食盆往伙伴面前推了推,黑耳格外骄傲地抖了抖耳朵“搞定人类,分分钟的事。” 不想成为食物,那可以作为干练的伙伴c听话的宠物,陪在他身边。 这是黑耳的经验,显然适用于当下。 “厉害厉害。”白蜀嗯嗯啊啊着,从食盆里挑出几片土豆吃了,又道“可段月楼不是金宝,我跟他摇尾巴,玩接骨头的游戏,他能喜欢吗?” 黑耳眼珠子一转,心想,那个段月楼不是普通人,还真不一定能用这招拿下。 于是,他道:“那你跟着我,我先去试探试探,看他喜欢玩什么。” 午后,段月楼独自去了重云洞,按着他的习惯,应该去此地进行日常修炼。 黑耳领着白蜀躲在雪松后边,遥遥看着段月楼孤独的背影。 “你且在此地观望,我去一探究竟。” 黑耳叮嘱白蜀,继而叼起块骨头,撒开蹄子向段月楼奔去。 冰清玉洁的段宫主踏雪而行,忽的听到身后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回头一看,发现一只油光水滑的大黑狗正蹲在身后,眼神无辜看着自己,面前摆着块骨头,轻轻摇晃尾巴。 段月楼扭过头,继续往前走。 大黑狗锲而不舍,叼起骨头继续跟着。 白蜀躲在雪松后边,褐色的大眼睛担忧看着面前单方面互动的一人一犬,在黑耳如是纠缠了几百米后,段月楼终于停下了脚步。 成了~ 白蜀有点小兴奋地看着段月楼接过黑耳嘴里的骨头,随意朝某个方向丢去。 黑耳竖起尾巴,飞奔而去,稳稳接住了,又飞奔回来,将骨头递回人手中。 “恩,很好。”段月楼淡淡道。 听到这句,白蜀更加确定了。 原来段月楼也喜欢这样的宠物,那它更要好好学学了。 于是,眼看黑耳以各种姿势跃起,前后左右稳稳叼着骨头,一刻不得停地跟段月楼玩闹,最后得到了亲昵的抚摸和夸赞,看着看着,白蜀眼红的要命。 狗真是讨人喜欢的动物,假如他是犬类,那就不用这么担心被宰被杀了。 心里计划着培养自己“犬性”的步骤,白蜀看着段月楼再次接过骨头,做了个预投掷的姿势。 “去找吧。”他这么吩咐着黑耳。 大黑狗蓄势待发,紧紧盯着骨头,在段月楼脱手的一瞬,箭一般飞奔而去。 “啊——”白蜀半张着嘴,眼看着骨头划过天际,化为远方的一刻流星。 随之而去的,还有撒丫子狂奔的黑耳,他汪汪汪地追着骨头,不亦乐乎地奔远了,很快便化为地平线处的一个小小的黑点。 白蜀收回视线,呆呆看着段月楼。 冰清玉洁的段宫主那双乌沉沉的好看的眸子看着黑耳远去的方向,再转身,一身轻松地走了。 白蜀:“” 刚才不是错觉,黑耳消失的时候,他好像看见,段月楼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黑耳不见了,跟着那块远去的骨头一块消失在遥远的地平线处,天知道段月楼最后那一扔用了多大的力气。 白蜀温吞吞从雪松后走出,小心翼翼跟上段月楼,想想段月楼那抹笑容,忽然觉得,他的伙伴可能晚饭前都不一定能赶得回来。 求人不如求己黑耳,我懂,我自己上。 重云洞位于白云山禁区,周遭有雪宫弟子看守,定期换岗,白蜀看准换岗的无人时候,缩小了身子飞身窜进洞口,换岗的女弟子回来时,似乎看到一个白影子嗖的从眼前掠过,再揉揉眼,可什么都没看见。 “刚才什么东西嗖地过去了。”一个弟子嘀咕着。 “雪兔子之类的吧。”稍年长的弟子已经习以为常了。 “宫主也在里面,不要紧吧?” “洞里面藏着玄冰,这小家伙若不想冻死,自己也会循着出路逃走。”年长的弟子无聊地把玩了一个雪球,冷不丁塞到后辈的衣服里,瞬间被小姑娘追着打。 白蜀踩着光滑的地面,尽量压低自己带来的响动前进。 洞里格外安静,周遭虚浮着幽蓝的微光,它低头看看,结冰的表面十分光滑,冰层下也有点光,隐隐约约能看到什么东西的影子,奈何这里太暗了,终究无法细细分辨。 白蜀抬起脑袋,吸吸鼻子,嗅到空气里纯粹的凉意,这儿十分干净,只有冷冽的冰雪,亏他有一身厚实的毛,否则会捱不住这过分冷寂的环境。 那段月楼去哪了呢? 再往里深入,面前出现许多从高处垂下的冰棱,白蜀走近了才发现,这些冰棱并非自然形成,像是人工专程从高处注水形成的,用来作为支撑柱的存在。 原来这个洞并非纯天然的,后期应该有人花了很大的力气修饰了里面的环境,让它更加稳固结实,便于后人使用。 至于是谁,白蜀也只能想到那位大宫主和无常大师了。 整座雪宫都是他们建的,一个隐秘的洞穴自然也不在话下。 白蜀身姿轻盈越过两侧的铜门,门上有花纹繁复的图腾,像鸟又像蛇,还有一些其他物件的影子,白蜀看着有点眼熟,但眼下他更关心段月楼的去向,便没多在意。 等他重新落地时,从脚底腾起的寒意瞬间激地他整个身躯一颤,低头看看,脚下是一种黑色的冰层,一大片覆盖了整个空荡荡的地方。 而正前方,段月楼合着衣服躺在冰层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月楼?” 白蜀看着对方已经泛起青白的脸色,吓了一跳,手忙脚乱要往前扑,结果四只蹄子没踩稳,自个先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寂静的深洞里传来一声闷响,冰面上,段月楼微蹙了眉,眼睛转了转,却依旧没睁开。 “月楼,月楼?” 白蜀嫌地滑,干脆扒拉四肢,让胖胖的身体沿着冰面一路滑了过去。 段宫主黑发散在身下,四肢摊开躺着,安静地像是睡着了,白蜀不放心地贴近对方脸颊,嗅到了对方的呼吸,又听到了心跳,这才松了口气,环视四周,这儿是岩洞的尽头,周围再没别的路线,一大块空地全部用来存放这些玄冰,而这似乎也是段月楼修炼的地方,白蜀用额头抵着段月楼的胸口,能感到这具身体里,灵气按续涌动的轨迹。 气行小周天,前三后三阴阳转。 玲珑雪宫的“雪华”是好,但若要练至大乘,并非易事。 段月楼也就百年之岁,这年纪在一干老成的修士面前嫩地滴水,可他却以这么个后来者的年岁登上了雪宫宫主的位置,背后付出的心血不可小觑。 白蜀感觉着身下玄冰的效应,约莫猜到了,段月楼修炼如此之快,定和这环境脱不了干系。 可是,这儿真冷啊 白蜀缩着四肢,默默看着闭目运气的人那青白的脸色和没了血色的薄唇,心里有点难受。 若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哪里需要躺在这种鬼地方挨冻修炼,看那些雪宫弟子一个都不肯进洞,估计是避讳这些玄冰的温度,不敢涉足吧。 想到这,白蜀哼了声,干脆窝在段月楼身边,等他气行结束。 把他的独自恩人丢在这种地方,太没义气了,作为一个知恩图报的神兽,他有义务保障其修炼时的安全。 常人气行也就一个时辰,段月楼这种熟练的修士,半个时辰也该足够了。 白蜀瞪着一双褐瞳安安静静等着,感觉时间缓缓流逝,段月楼微弱的呼吸就在耳畔,如是良久,却也没睁开双眼。 还没结束吗? 白蜀迟疑着去感应段月楼的灵气,却发现气已突破后三关返回下丹田,在段月楼的内丹中发酵酝酿,不断淬炼净化。 这是气行收势的时候,按照常理,段月楼该起身打坐,将不需要的寒气由承浆穴过渡到舌尖,逼出体外防止损伤内脏。 可如今,段月楼气息微弱躺在那儿,面色青白,整个人仿佛已经冻僵,偶尔眼珠转动一下,似要努力醒来,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脉行滞留,这算是“走火”了? 白蜀一愣,想到自己贸然闯入玄冰池,是不是打扰了段月楼,才导致如今的“走火” 于是,神兽在没法安心趴在那了,它慌慌张张地绕着人走了一圈,急中生智,干脆伏在段月楼身上,让自己完全盖住对方的胸口和小腹。 它在玄冰上趴地有点久,下身快和冰块一个温度了,刚贴上段月楼的小腹时,能感到衣服下的身体明显收紧了些许,白蜀喃喃着:“别怕别怕,我体温高,一会就不冷了。” 像是能听到白蜀的话似得,段月楼呼吸逐渐平稳,白蜀垂着脑袋听他胸膛里的心跳身,身下的温度一点点升高,在那身顶好的皮毛的遮盖下,很快变成了一处热烘烘的小火炉。 终于,那盘踞丹田的寒气有了动静,在不适应另一具身体带来的暖意后,自行沿经脉溢出,随后缓缓上升,寻找一处突破口。 白蜀见有效,稍稍松口气,低声和对方说话,试图唤醒对方:“该醒醒了,月楼,我可把我祖传的救命方法都用上了啊。” “我家遗传这身厚实的毛皮,又生活在寒冷的地方,偶尔遇到迷路冻僵的人,就这么伏在人身上,把人一点点暖和了,救回来” “月楼,你听到了没?” 白蜀见对方薄唇翕动,忙凑近去听,分辨了半晌,懂了点什么。 寒气汇聚于承浆穴,段宫主快要无法说话了。 “月楼,你稍等,我想想” 白蜀努力回忆自己在天上学习的那些术法和药理的学识,最后一咩惊醒,再看段月楼浅色的薄唇,忽地,白白的小脸腾起薄红。 一点暖光从白毛团子身上溢出,逐渐拉长,形成柔软修长的人类的四肢,白蜀张口,软软的,微弱的声音飘出来: “先c先声明,月楼,我也是未出阁的神兽,这招是救你性命,你若有心,日后要补偿我这第一次啊——” 说着,双手捧着人的面颊,看着那浅色的薄唇,小心翼翼把自己的贴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段月楼阖着眼,感觉到一点柔软贴在自己唇角,小心翼翼地,有点犹豫地慢慢撬开自己的唇齿,让幼暖柔滑顺利探入口中。 这种感觉他想起妹妹常吃的那些甜点,鼻尖交换的呼吸里仿佛染了乳香和蜂蜜,在这天寒地冻的雪国里,足以宽慰一切风霜和冷意。 对方的动作很小心,浅尝辄止,很快便有离开的意思。 不行,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想到这,段月楼指尖微动,在身体的操纵权回归之际,毫不犹豫抬起手,直接按住那个小脑袋,狠狠吻上去。 “!” 那人一惊,按着段月楼的肩膀要撑起身,段宫主哪会手软,手掌顺着纤细的脖颈滑下,按在光裸的背上,轻轻松松把这温暖柔软的一小只圈在怀里。 那一刻,段月楼满脑子只有一句话:这是他的。 一吻终了,段月楼有一阵失神,感觉刚才那一瞬,自己似乎有了什么冲动难抑的年头,随即又压下那股血性,继而,他发觉那缠绕他不放的寒气被驱散了,他周身气脉通畅,胸腹上暖洋洋的。 对了,刚才有人以口渡气,化解了他的瓶颈。 是哪个小家伙,胆敢冒险来到这玄冰池助自己一臂之力? 段月楼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是最近被自己捡回来,又不慎“走丢”的那位,于是睁开眼,要看看伏在自己身上的那位是谁。 这一看,段宫主沉默了。 一只白白软软的小动物正缩着四肢伏在他的肚子上,垂着耳朵贴在脸边,还瑟瑟发抖着这一小只姑且可以称之为,羊? 从哪来的羊,为什么会停在他肚子上。 段月楼挣扎着支起上半身,在看清那张脸时,再度陷入迷之沉默。 蠢萌的小动物脸上带着可疑的神色,这种类似于害羞的神情出现在羊的脸上本就很诡异了,最该死的是,这个小家伙还有一双褐色的,可怜兮兮的大眼睛。 段月楼双手卡着羊咩的胳肢窝,把这厮举起来,凑近自己,左右看了看。 小羊晃了晃四只细弱伶仃的蹄子,软软地“咩”了声,垂着脑袋不敢看人。 段月楼动了动手指,手掌中的绒毛那软绵绵的弹性让他又是一阵沉默,半晌,他慢慢爬起身来,单手环抱着一小只,走出玄冰池的范围。 白蜀觉得,段月楼大概是觉得自己大小适中,外加手感还不赖,才没把自己带去后厨,而是带进了那座装修精美豪华的寝殿。 如今,段月楼盘腿坐在软垫上,而自己窝在他膝盖里,冰清玉洁的段宫主手里拿着一颗水灵灵的白菜,正有一下,没一下地逗自己。 “你是谁?” “神仙?妖怪?” “啧,别不说话。” “不成,不该是只羊。” 忽的,段月楼抬起头,对着正门低喝:“站住。” 白蜀看去,只见司徒元夙踮着脚尖一副要溜之大吉的姿势,这被人喝住了,方才转过身,面有尴尬道:“宫主,养羊呢?” “干什么?”段月楼明显兴致缺缺。 “我觉得我开门方式不对,容我出去再重新开一次。”司徒总管说着,又要往外溜。 “有话直说。”段月楼清冷的声线让司徒再无借口跑。 于是,巧舌如簧的总管杵在原地凝视矮几上的绘本,像要把它瞪到怀孕一般光柔和又深情:“宫主,这画儿不错,看得出大师的风骨。” 白蜀觉得,司徒说这话时,那表情分明在说:段宫主你是不是在玄冰池里冻狠了,这会太寂寞了,才会和羊说话? 段月楼看她那眼神有点奇怪,这才稍坐正了身姿,道:“那是雪歌留下的,画的,是纣王被奸妃迷惑,赐了比干摘心之祸。” 听到这句话,司徒元夙那张风轻云淡的脸瞬间破了功。 雪宫的大总管终究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她面无血色,微微嚅动着唇,眼神黯若死水:“月楼,我今天去青莲派,好像看见程潇肃了。” 和当日的开玩笑话不同,那时,司徒元夙打心底肯定,程潇肃这个混账让段月楼封在九尺潭下,永远别想爬出深渊。 段月楼说起此人,那是在提醒自己,他对自己有恩。 可这一次司徒元夙的表情像是见了鬼。 比干的绘本让司徒想到很多,这更刺激了她,仿佛在青莲派时那惊鸿一瞥,愈发真实起来:“虽c虽然是在水华之镜里看到的倒影,我一回头他就不见了,可还是月楼,你说,他会不会领悟大乘,突破你下的咒了?” 这模糊不清的说辞更像是在同段月楼求证什么。 段月楼忽的轻轻一拍小羊的脑袋,白蜀下意识“咩”了声,司徒本像是被魇住一般,听到这柔柔的一嗓子,不由顿了下,茫然地抬起头看向段月楼。 “水华之镜,能映照真实,也能映照出人内心最无法遗忘的存在。” 段月楼抬手覆在白蜀的顶心,语速缓慢,却意外地让人安心: “司徒,你何必怕他呢?再说,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了。” 司徒元夙不由握紧了拳头,掌心的热流正不断涌动,提醒她,她的修为和实力不容小觑。 深吸一口气,雪宫大总管的脸颊稍稍恢复了点血色,她抬手轻抚胸口,道:“水华之镜,可是当年逍遥姬从三清天带回的神器,这种换了主的法器还真邪门也难怪被逍遥姬锁起来。” 这么自言自语地宽慰了自己,司徒元夙看着她家宫主,心里仍有芥蒂:“宫主,你说,你的封印会被解开吗?” 若是有人误闯了九尺潭也说不定 段月楼抬起手,指尖虚空一点,一条锋利剔透的冰棱就沿着他指腹逐渐在半空中成型,稳稳飘着,丝毫不受殿内温暖的空气所影响,在尖端缓缓绽开一朵冰花。 “解开了,我再冻回去便是,”段月楼格外平静,“这次,我们挑你喜欢的地方沉尸。” 白蜀忍不住看向段月楼,心想原来这个人也会这么一本正经地开玩笑,这句“挑你喜欢的”怎么听着格外宠溺呢? 显然,此话于司徒元夙格外受用,她拍了拍泛红的脸颊,瞬间恢复了往日的神态:“哎呀,那我可要好好挑个风水宝地。” 她家宫主就是这样自信又自恋,别说,她就爱这个调调。 司徒走后,殿里又恢复了安静,段月楼低头,发现腿上的小动物正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看。 “看什么?好奇她的身份?” 段月楼声音很轻,修长的五指挠着小兽的下巴。 “别看她这般模样,以前也是个公主,还是皇帝的长女。” “她的国度没有女子任官的前例,她便从小扮作男装,出入朝堂,协助皇帝治国。” “至于程潇肃,我们姑且叫他‘奸臣’吧,是个自修成材的修士,还凭着点唬人的法术当了国师。” 后边的故事,段月楼说的很简单,大概就是皇帝病入膏肓糊涂了,想要长命百岁,想要永垂不朽,于是信了国师的谗言,要把长女的心肝挖了,拿去炼药。 白蜀弱弱咩了声,打断了段月楼的话。 段月楼心有灵犀似得,道:“不懂这老皇帝,为何能对女儿下手吗?” 白蜀无声看着他。 “不懂就算了,这样也好。”段月楼摇摇头。 白蜀眨了眨眼,心想:我不是指这个月楼,你这样对着我的本体自言自语,已经惊到不少人了,现在暮嫣就在外边听着,压根不敢进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作为资历最丰富的侍女,暮嫣无疑既贴心又懂事。 她还没进门,远远听着段月楼那些话就知道自家宫主正在忙,于是,她就这么安静地等在门口,两耳放空,等她家宫主和小绵羊说完心里话了,方才进殿打点自家主子的起居。 遵循段宫主的意思,当晚,这幢金碧辉煌的寝殿里,在中那张柔软的大床边上,多了一个朴素的竹篮,竹篮里铺着很厚的棉花和锦缎,不大不小,刚好够白蜀窝在里面安眠。 将下巴搁在前肢上,白蜀在暗处微微眯虚着褐色的大眼睛,镶在殿顶的夜明珠散发着浅白色的微光,比月光更柔和。 大约子时过后,白蜀忽的睁开眼,扭头看向窗户。 殿外,黑犬耳用脑袋顶开了窗沿,探进个半个身子,正冲自己吐舌头。 “我去他个小白脸!扔那么远,耍我呢!” 黑耳汪呜呜地一通嚎叫,气的狗脸泛黑,愤愤磨牙。 本想唤起好友的同仇敌忾,跟自己一块骂那个姓段的,结果一扭头,却发现自家小伙伴心不在焉地在那晃悠,四肢蹄子踩不稳地板的样子,不由道:“白蜀,你瞎晃悠什么呢?” 白蜀一咧嘴,便是一串:“咩嘿嘿嘿嘿~” 黑耳被这怪笑激地浑身一哆嗦,不由和对方拉开点距离,以免被那股傻劲给传染了。 白蜀一屁股坐在地上,抬起前肢做了个捧脸的姿势,有点小羞涩道:“黑耳,月楼他亲我了,嘿嘿嘿。” 黑耳一瞬间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寒。 “他连羊都不放过?” 白蜀被噎了个正着,忙摇头:“不不,那会我暂时拟化成人形了,虽然很短,但足够我救他性命。” 闻言,黑耳眼珠子一转,道:“既然你救他一命,那一报还一报,这恩情也算还了,我们不就可以回去了嘛。” 说着,有点开心地晃着尾巴,垂下头,鼻子用力嗅了嗅对方后颈的绒毛:“到时候我们一块守着主人,轮着出去找吃的,就像以前那样。” 白蜀一愣,大脑还没转过来,身体先摇了头。 “为什么?”黑耳问他。 “这个不一样,”想了想,白蜀道“我和月楼之间,不是这一两次的相救能算的清的。” 听完,黑耳略有烦躁地抬腿挠了挠耳朵,喉咙里嘶了会,道:“白蜀,咱们主人虽然废话挺多的,但有些事说的还挺在理。你和人接触着,就会产生些感情,处的时间越长,感情就越复杂,偏偏我们身份地位比较尴尬,人家知道内情了保不准图你几分好处,到时候把你骗了卖了也说不定。” 白蜀把头摇地像拨浪鼓一样:“不一样的,我还要继续留在他身边。” “怎么不一样,一命换一命,你不欠他的。”黑耳强调。 白蜀足尖在地面滑动,不吱声。 见他这样,黑耳眯起眼睛:“白蜀,你不走的话,我可要走了。” “啊?”白蜀半张着嘴,没想到对方如此干脆。 “本来就是怕你被欺负了才赶来的,现在段月楼压根不介意你的原型,那这也没我事了。”黑耳喉咙里呜了声,舔了舔白蜀的眼角“他一个人在上边,我不放心,得回去看着,你若有需要,再叫我就是。” 说着,想到什么,又问:“对了,主人给的铃铛,你带着了吗?” 闻言,白蜀打起精神来,虚空一衔,把件东西叼在嘴里。 红缎带的绳子,中间系着个金色的铃铛,铃铛没有心,不会响。 黑耳弓起后背,身躯逐渐拉长,然后,探出一双人手接过那缎带,为白蜀稳稳系在脖子上。 “为保稳妥,这次回去,我会关闭混沌天的门,你若要回来了,摇摇这铃铛,我便开门接你。” 白蜀点点头,对上那双黝黑发亮的眼睛,人形的黑耳有着深邃的眉骨眼窝,五官格外立体。 那夜,天狗踩着云朵回了天上,白蜀悄无声息地溜回了自己的小窝,警惕地竖起耳朵打量了床上的段宫主,确认此人依然躺着没醒,这才放心地睡去。 次日,雪宫的主厨不慎丢了爱犬,对着空荡荡的狗窝哀怨地站了好久,直接后果,是今早雪宫的例餐里,粥碗清汤到可以给姑娘们照镜子。 姑娘们不乐意了,说虽然现在流行纤纤楚腰,她们偶尔为了清减也会少食,但犯不着要后厨帮她们清减,饿了她们也就算了,饿了她们宫主可怎么成? 于是,早饭后,一帮姑娘去后厨讨个说法,如是磨了半日,终于以中饭多添一例鱼片粥了解了这段话题。 白蜀到不在意,首先,他和黑耳体质特殊,不吃东西只会饿,但不会死,其次,他本身是吃素的,化为人形后牙齿有所改变,所以才会稍吃点荤,而且坚决不碰羊肉。 如今以原型示人,每天啃啃青菜萝卜也很惬意,今天段月楼有事外出,白蜀窝在寝殿里的小竹篮上,正惬意地啃青菜翻绘本看,忽的,大殿的门让人推开来。 雪宫里能出入段月楼寝殿的只有三个,分别是雪宫的小小主人段雪歌,伺候宫主生活起居的大侍女暮嫣,以及来去无踪神出鬼没的司徒大总管。 前两者是因为身份原因享有特权,后者是因为整个雪宫里除了段月楼没人拦得住她。 如今,白蜀竖起耳朵,小心放下嘴边的白菜,刚准备站起身来,那访客却已经走到面前。 “哎呀,还真是只羊,老哥的爱好愈发独特了呢。” 段雪歌穿着白色的襦裙,照例披着件狐裘,红红的眼睛落在白蜀身上,令小神兽下意识站直了身子。 段小姐给白蜀的印象还是比较泼辣的,自己现在是小动物,而段小姐又挺喜欢把玩小动物,为了保自己一条小命,白蜀足下蓄力,准备形势一不对劲就立刻逃。 结果,段小姐蹲下身来,背在身后的手递到白蜀面前。 “喏。” 熟悉的清香窜进白蜀的鼻子,定睛一看,段雪歌竟然递来了一把苜蓿。 于是,段雪歌眼看着面前的小家伙嗅了嗅自己带来的牧草,愣是没敢吃,而是迟疑地盯着自己看。 “我还没蠢到对我哥的宠物下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段雪歌坐在地毯上,随手拿起一边的绘本,发现又翻动的痕迹,不由怀疑地打量着面前的小动物“你还看得懂这个?” 何止看得懂这些故事我都倒背如流。 白蜀心想。 “不得了嘛,灵智开了便是成精了,让我看看,”说着,小手捧着羊脑袋,左右看看,“越看越觉得眼熟,特别是这双眼睛我说白蜀,别装了成不?” 小羊瞪着褐色的大眼睛,格外无辜地看着她。 见对方不配合,雪歌也不强求,干脆坐在那,捧着绘本安安静静看起来。 白蜀不吱声,把脑袋搁在前肢上,慢慢打起了盹,这还没过半晌,忽的,寝殿的门再度被推开。 仅是开了条小缝,两个人影贴着门缝溜了进来,白蜀竖起耳朵,听到低声细语: “没人,快进来。” 白蜀不由抬起头,这时,段雪歌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慢慢伏下身,抱起小羊,藏在了大床的背面。 “这就是宫主的寝殿?真豪华啊。”一个女声感叹着,白蜀和段雪歌探出双眼睛,看见一个穿着雪宫制服的女子有些激动地左右晃悠,还摸了摸鎏金的烛台,又爱不释手地拿起来,掂了掂重量。 “瞧你那点出息,玲珑雪宫好歹掌握着人间几条商路,又与王侯将相世家有交集,寝殿修的豪华也是情理之中的。”另一个女子也是雪宫弟子,不过她的制服该是被私自改动过,襦裙的裙角用红线斜斜绣了几朵花,有几分踏雪寻梅的意味。 被嘲弄的弟子也不恼,笑呵呵地感慨:“难怪大家都想当雪宫的女主人,宫主长得丰神俊朗,又有万贯家财,这样的良人,谁不喜欢。” 说着,看见同伴毫不犹豫地走向殿中的大床,又问:“小婷,你现在就放?” “当然。”小婷捏着手里的小瓷瓶,摘了木塞,斜斜对着床铺倾下去,奇怪的香味逐渐在殿内飘散,白蜀鼻头微动,差点打了个喷嚏,随即让段雪歌捂住口鼻,生生止住了。 段小姐红色的眼睛盯着小婷的动作,只见对方目光落在远处,喃喃着:“但愿这迷|情|水能魅惑住段月楼,让他倾心于我。” 那同伴似乎对小婷的炼药能力很是放心,坏笑道:“这事成之后,我就该叫你段夫人了?” 这声“段夫人”勾起小婷诸多美好的遐想,她脸颊微微泛起些红色,有点娇嗔答:“什么段夫人别闹。” 段雪歌睨着那两人,目光越来越沉,在听到这句“段夫人”时,薄唇拎出点冷笑,忽的站起身来,道:“是谁这么大胆子,凭副药剂就敢自称是我哥的夫人?” 小婷和她的同伴当即怔在原地,眼看着段雪歌那红的仿佛滴血的双眼,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硬是没料到,这个时候寝殿里还潜伏着人。 段雪歌把白蜀放回篮子里,踱步走到那两人面前。 小婷那同伴急于掩饰,立刻道:“小小姐,我c我们一直倾慕宫主,就想来看看他的住所,没别的意思” 段雪歌背着胳膊,来到那两人面前,先是探出小脸,嗅了嗅二人身上。 她们离得近,都沾了不少迷|情|水的味道。 “催情的仙草,鹿血配这副药,该花了你们不少心思吧?” 对方忙解释:“小小姐,这是误会,什么催情的这不过是普通的助眠的香料,可以帮助宫主安稳入眠的小婷,你说是吧。” 段雪歌笑道:“既然是助眠的香料,那便给本小姐也试试吧,这么好的东西,怎能便宜我哥一个呢?” 说着,对着小婷摊开手掌。 段雪歌的手和她的人一样,白c皮肤像是微有透明的,能隐隐看到底下的血色。 白发红眼,身材娇小的段雪歌,就像养在雪宫里的一尊娇贵的瓷娃娃,笑起来甜美天真,和段月楼是完全不同的性格。 看着面前不到自己胸口高的小姑娘,小婷咽了咽口水,忽然,嘴角挤出一点笑:“小妹妹,姐姐们不过是开了个玩笑,就不用这么咄咄逼人了,多不好啊,是吧” 面对一个瓷娃娃,若是力气稍大点,可能就把人给弄碎了。 小婷觉得,段雪歌这么脆弱的一个小人,能可怕到哪去呢? 何必言听计从着给她东西?哪怕她就这么无视着走出去,面前这个手不能提,甚至不能外出的小姑娘也奈何不了自己 可话还没落音,殿中响起一声清脆的呵斥:“跪下!” 心脏像是被这声攥紧了一般,小婷完全无法抗拒着,双膝重重落在地上。 这会,她的视线便和雪歌一般高度了。 那双鲜艳的眼睛就在面前,这一刻,小婷从里面看到了段月楼的影子。 段雪歌微微抬起下巴,精致的小脸染着难以言喻的贵气和高傲:“腌脏玩意,谁准你直视本小姐的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 11 章 白蜀竖起一双耳朵,颤巍巍探出半个脑袋,微眯着眼睛看着面前三个女人。 他的主人说过,三个女人一台戏,面前这出看得白蜀心惊肉跳,此刻段雪歌那横眉冷对的高傲姿态,已经在气场上完全碾压了另外两人,想来是真被气的够呛,那小拳头攥紧了背在身后,似乎是竭力忍耐着打人的冲动。 至于这迷|情|水,听着就像是不入流的媚药,能想出这么个法子,还真是 白蜀自然是看不起这种做法的,本想着段雪歌会细细盘问这姑娘的意图,是否有人指使之类的,结果,段雪歌细细看了小婷的眉眼,道:“你叫小亭?是那个亭?” 小婷这会再不敢摆谱了,哆哆嗦嗦答:“回小小姐,是娉婷的婷。” 闻言,段雪歌意味不明地“呵”了声,视线落在另一个女弟子身上,道:“你还找了个军师啊。” 那女弟子自段雪歌喊出那句“跪下”后,就手脚并用伏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这会被点名了,也只一动不动伏在那,大气都不敢出。 一口气镇住了“犯人”和“军师”,段雪歌又觉这两人着实不值得她费大力气收拾,便扬着细嫩的嗓音懒洋洋的数落一番:“我知道人间皇室,那些嫔妃为争个高下,还会努力学着琴棋书画,能文擅武者不占少数,反到是用药和邪术迷惑君王,多是落得个惨淡下场。” 说着,段雪歌挑着小婷的下巴,看过那还不错的容貌,遗憾道:“玲珑雪宫不是三教九流的是非之地,容不下你这种角儿,在我哥发落之前,你便收拾收拾,趁早滚吧,别再踏足雪宫一步。” 驱逐令下达,令小婷瞳孔微微放大,她当即道:“不可以。” 又反应过来,忙道:“驱逐弟子唯有宫主可以,你没这权利,不能一句话就让我走。” 雪宫驱逐弟子,定会卸去此人一身修为,抹去其在雪宫的一切记忆,如是这般,她必定会忘记段月楼的存在。 想到那白衣修长的身影,小婷心里异常难受:“我要见宫主,和他解释清楚这一切都是这个贱人指使我的!我是无辜的!” 小婷那同伴还低着头伏在那,这会忽的被小婷指控为主谋,也不敢申辩一句。 前边几度交锋热火朝天,白蜀伏在“战场”边缘,不经意瞄了面前的绘本,瞅见那名为《宫心计》的绘本图册的内容,诧异一咩,觉得场面格外雷同。 “正宫娘娘”段雪歌,耍心机的“奸妃”小婷,还有背锅的不知名路人宫女,做主的皇帝不在家,正宫娘娘要肃清后宫了! 原谅他看热闹的举动吧,他现在一只羊身,上前也只有咩两声的份,指不定还破坏气氛。 眼看“奸妃”说“正宫”能惩治人但没权利撤了自己头衔,场面白热化之际,一人锦衣华服信步而来,头顶的紫金冠闪闪发光,手里折扇悠悠晃着给自个扇风:“我好像听到有人想要我做主?先叫声司徒大哥来听听~” 见着此人,白蜀心里哎嘿一声:大内总管来了! 看见司徒元夙,小婷稍有些松气,整个寝殿里弥漫着迷|情|水的香味,司徒元夙若闻了这香味 还没想完,面前司徒忽然抬手掩住口鼻,皱着俊眉道:“这什么味儿?香得人头晕目眩的。” 小婷僵住,半晌,有点难以置信道:“你闻了没用你是女人?” “说对了,我的小美人。” 英俊潇洒一身撩妹本领的司徒大总管凤目微眯,再看段雪歌,笑盈盈问她“小妹妹,需要司徒大哥为你做点什么?” 段雪歌答:“这个叫小婷的弟子,妄图用药迷惑宫主,我不想让他入我哥的眼,在他回来之前,你便把她驱逐了吧。” 听到这名字,司徒也问了句:“小亭?哪个亭?” “娉婷的婷,好了,别多问了。”段雪歌说这话时,似乎看了眼白蜀藏着的地方。 司徒元夙到底和她关注了不同的地方,他晃着折扇说了句:“先不说名字,光是这张脸” 俯下身,司徒元夙眼中精光一闪:“小婷,这是你原本的脸吗?” 小婷支吾一下,目光又落在一边的同伴身上。 司徒元夙又对那同伙道:“你,抬起头来。” 那姑娘慢慢抬起头,眼中满是畏惧,司徒看过这张面孔:还算漂亮,但五官并没有突出的特色,在雪宫中并不挑眼。 而且,面生的很,是他没见过的脸。 “是你给她支的招?”司徒面容比较恬淡,语气也仿佛是客客气气的一场聊天“你知道什么?” 那弟子慢慢摇头,可见司徒依旧盯着自己笑,语气平和,仿佛是在进行一场朋友间的聊天,这才支支吾吾道:“我和以前的弟子聊天听到过一些,关于小亭的故事。” “哦,”司徒点点头“原来是听说来的。” 司徒元夙声音柔和,给人以轻松的感觉,那弟子逐渐放松下来,吐露的事愈发多起来:“我听她们的描述,觉得小婷的容貌和之前那位格外类似,便和她聊聊,于是,就一拍即合了” “那她们没有告诉你,这个人也是大忌,绝不准在宫主面前提吗?”司徒微微偏过头,面容无奈“我是个怜香惜玉的,但你们这样,即便是我也没法救你们。” “司徒总管——”那女弟子声音染上哭腔,眼神也逐渐绝望冷寂。 司徒轻笑着,摇摇头:“睡吧。” 语毕,一展折扇,冲这两人一扇,微醺的风拂过女弟子的面颊,那两人便阖上眼,齐齐昏了过去。 “雪歌,你先歇着,我让人带她们出去。”司徒大总管要出去叫人来,忽的,让小手抓着了衣角。 他回过头,看见段雪歌鼓成小包子的脸,又转身蹲下,抬手为对方好好系上狐裘的缎带:“出事了我担着,你注意保暖,照顾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想了想,补充道:“这次你做的没错。” 于是,小姑娘笑了起来,司徒唇角微微牵起,揉了揉她白色的发旋,终于走了。 司徒走远了,白蜀踩着细弱伶仃的蹄子从床后走出来,他望着段雪歌的笑容,觉得对方看司徒那眼神很不一样。 小姑娘收回视线,先是咳了声,便看向白蜀,道:“你想问小亭的事吧?” 白蜀:我比较想知道你和司徒的事。 段雪歌看着白蜀走近自己,视线随之移动:“她是个很特别的人,也是第一个让我哥动摇的外人。” 白蜀埋下头,细细嗅着那两个女弟子,没搭理她。 段雪歌皱起眉,奇怪道:“你不在意吗?我哥对小亭动过感情!” 白蜀终于抬起头来,咩了句,用额头贴在段雪歌的小腿,把她往一边推。 白蜀:刚才看了场满是可疑点的戏,我多少都猜到了,以前是以前,现在你走远点,那两人不对劲。 “白蜀!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这么温吞软绵好欺负的模样,能办成事才怪呢!”段雪歌的耐心终于消耗完了,她像串小鞭炮似得暴跳起来,抬手把小羊捞起来,拉近自己。 白蜀四蹄悬空近距离对上那双鲜红色的眼眸,再张口,终于说了句人话:“快离开这。” 话落音,那匍匐在地上的女弟子骤然跃起,一手抓住段雪歌的衣襟,几下翻出窗户,跳上了寝殿的屋顶。 殿下的走廊上响起侍女的尖叫,段雪歌抱紧怀里的小动物,感觉到攥着自己衣领的那双手的力道之大,几乎让她窒息。 “小妹妹,方才好气派啊,看来段月楼和段和欢挺呵护你的,都长成这么大了。” 那早先一直伏在地上,显得胆小怕事的女弟子再没了先前懦弱少言的态度,此刻她长发披散,丝毫没收司徒元夙那招的影响,原本稍显逊色的面容因为此刻表情的扭曲,竟然流露出几分癫狂艳丽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她的声音变了,早先属于女子的细嫩声音,染上了略粗犷的声线,一时雌雄莫辨。 段雪歌垂眸看着自己悬在半空中的双足,下边离地面足足十余米。 她深吸口气,眯虚着双眼收回视线,按捺住心里的慌乱,齿缝微颤:“你这妖人究竟是谁。” 白蜀缩在小姑娘怀里,一并悬在半空中,褐色的眼见看着不远处逐渐向此地聚拢的雪宫弟子,以及行色匆匆的司徒元夙,心道:这会是武打戏。 “妖人”这形容非但没惹怒对方,反而激起一阵大笑:“妖人?我是多久没听到这词了,小妹妹,我是谁,不如问问你司徒大哥呀?” 说着,“她”单手抹过脸,在众目睽睽之下,易出了一张格外艳丽的容颜。 剑眉斜飞入鬓,狭长双眼眼角挑起,嘴唇嫣红若血,一缕碎发从眉间垂下,“她”懒懒一捋,风情万种地冲下方抛了个媚眼:“天河长公主,别来无恙啊。” 白蜀从高处看着司徒那骤变的脸色,对方上一次露出这种表情,还是不久前,对方同段月楼谈心时,提到一个叫“程潇肃”的“奸臣”的时候。 再想想这货的媚眼,白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道:当奸臣着实屈才,妖妃都能胜任。 司徒元夙咬牙,低骂:“程潇肃,你这妖人,想干什么。” 听到司徒元夙的骂声,程潇肃却勾起唇,单手把玩自己一缕黑发,懒懒道:“好容易从那冰窟地狱里挣扎出来,第一个便是想来见见你。” 说着,又目光深沉道:“长公主倒是越来越俊美了,看来我这趟没有白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白雪从斜檐一角簌簌滑落,大块大块碎在地上,重归于一片白茫。 积云不散的天际阴沉无比,偏偏又起了风,寒风打着哨刮过众人头顶,而站在屋檐之上的程潇肃白衣黑发随风飘动,嘴唇鲜红宛若厉鬼,单手稳稳掐着段雪歌的衣襟,把小姑娘的脸卡地通红。 如此越久,司徒及一干弟子便越慌。 小小姐的体质他们都知道,搭救之事拖得越久,对段雪歌的伤害越大。 司徒顶着寒风,对上那双狭长的眼睛,忍住昔日惨痛回忆带来的负面情绪,尝试同程潇肃交涉:“程潇肃,有本事冲我来,挟持小姑娘算什么男人?” 程潇肃呵了声,目光染上点点幽怨,口吻亦如后宫弃妃般哀肠婉转:“在你眼里我早不算男人了,甚至都不算人。” 话落音,下方众人均有所沉默,司徒元夙冷静地拍了拍自己胳膊,安抚那层恶寒到颤栗的皮肤。 白蜀听过二人之间的纠葛,此刻生生读出点别样的意味,再看面前这厉鬼一般幽怨的妖人,眼神都有点不一样了。 如今,段雪歌那双细胳膊稳稳抱着他,白蜀藉由段小姐的动作,大概估计着她现在还没那么糟糕,暂且静观其变先。 司徒安抚完满身鸡皮疙瘩,先是觉得此人在九尺潭里冻了这么些年,似乎脑壳哪里冻地变质了,但转念一想,程潇肃在自己心里就是这么个角色,便把那点怜悯之心抛远远的,转言:“想不到你竟能突破九尺潭的咒术,如今寻到这来见我,就只是为了斗个嘴?” 说着,一展扇面,单手持平正对程潇肃,道:“真打算挑衅我,便拿出点真本事吧。” 程潇肃摇摇头,晃了晃手里的人:“想激我放了这小丫头?” 随即,下巴一抬:“我偏不。” 程潇肃一字一句,殷红的薄唇咧开一个堪称惨烈的笑容,“我要让她一点一点死在你和段月楼面前,让你们体验体验,我久封寒潭之下的痛苦。” 最后那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白蜀听得出一种别样的仇恨,不由担心起段雪歌的状况。 它挣扎着要从小姑娘怀里钻出来。 小妹妹,这个妖人是认真的,你且莫慌,本神兽想法子救你。 结果,段雪歌胳膊抱得更紧了,还按下白蜀挣扎的脑袋。 小妹妹是有自救的办法? 白蜀不由安静下来,静待对方发挥,只听段雪歌咳了声,扬着涨红的小脸,细声道:“你们之间的恩怨,拉上我算什么——” 程潇肃单手叉腰,寒风里姿态别样妖娆:“我与你兄长有过节,你这当妹妹的自然要兜着点。” 段雪歌咧嘴笑:“原来是打不过他,便挑上我来要挟他。” 程潇肃双目即刻充血:“你说谁打不过他!” 白蜀: 小妹妹的刻薄毒舌到底师承何处?都自身难保了偏还要损上几句激怒对方。 “谁在屋顶,滚下来。” 清冷低沉的声线响起,声音不大,但却清楚传到每个人的耳畔。 众人若分海一般逐渐让出一条路,容段月楼走来,程潇肃站在高处,凝视着来者,双眼微眯,里面闪过一道寒光。 “程国师,”段月楼单手背在身后,明明与众人都处于下方仰望的位置,可那视线不让人半分,“冤有头债有主,抓着舍妹当靶子实在太不是东西了,还是说你对自己的术法已再无自信,非得造作点骚动才觉得能撑住场面?” 比起段雪歌,段宫主的嘴巴更毒辣些,像是生怕程潇肃反应不过来似得,又侧过身问司徒:“一个男人混在宫中这么久,居然没人发现?” 司徒摇头:“我只记得那些顶好看的弟子。” 一个管理卧舍女弟子似乎有头绪,解释道:“禀宫主,这个妖人易容本领了得,又善于学舌,身形姿态也模仿地像女人,还化名为素素,若不揭下他脸上那层面具,我们正不知道他是男人。” 大概是段月楼来了的缘故,司徒原本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了,面对程潇肃时也不再那么紧张,甚至在听到“素素”这化名时,嘴角可疑地出现了些许弧度。 程潇肃见她这般模样,目光柔和,声线瞬变女音:“司徒总管,可是觉得奴家这化名好听极了?” 司徒哆嗦下,抱着胳膊不动神色往段月楼身后躲了躲。 看不到自家长公主了,反而面对起段月楼这尊冰雪大王花,程潇肃略感无趣地晃了晃手里的人:“你到底算个什么角色?抓着你要挟他们,一点点威慑都没有,反而让这帮家伙这一个两个的都开始拿我打趣。” 段雪歌冷笑:“我不过是个养在雪宫里的布娃娃,你拿我做要挟,本就没意义。” 程潇肃不可置否地努努嘴:“到也不一定,那场大战之后,像你这样的诅咒之子多被遗弃处理掉了,想来段合欢还是重视你的,才把你藏在雪宫里养育到今日。” 恰好此时,白蜀从段雪歌的狐裘里探出点鼻子,好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段小姐用力不知轻重,一直卡着他的脖子,他真的呼吸困难啊—— 这还没吸上两口,忽的,程潇肃道:“你怀里藏着什么?” 这么眼尖? 白蜀心里一紧,感觉到箍着自己脖子的胳膊也是一紧。 “小姑娘还带了爱宠上来?” 程潇肃单手撩开段雪歌的狐裘,藏在里面的小羊露出半个脑袋,一双褐色的大眼睛在暗处幽幽瞪着自己。 下方,段月楼右手食指微动,一点冰花在虚空里逐渐成型,半透明的冰棱立刻在空气中蜿蜒而上。 “你们段家倒是无聊,对着宠物说悄悄话,童年是多缺朋友?”程潇肃还无所知地低下头,好细看白蜀的模样。 忽的,那双明亮的棕褐色眼睛冲程潇肃一弯,冷不丁张开嘴,冒出句人话:“喂,你好哇——” “什么鬼!” 程潇肃猛地缩回脖子,下一秒,白蜀从狐裘里跳出来,前蹄着力,后蹄抬起,冲对方下巴就是一记精准的二脚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程潇肃只觉得一阵剧痛从下巴上爆开,随即头晕目眩着后退两步,摇摇欲坠站在那,几乎分不清东西南北。 即便如此,那鹰爪似的手依旧捉着小姑娘,白蜀当机立断,张口咬在他抓着狐裘衣襟的腕子上。 白蜀:虽然我本体是吃素的,但这没事嚼个萝卜青菜当零食,练出来的咬合力还是很可观的~ 于是乎,这一口下去,直接让程潇肃的手腕见了血。 吃痛的男人终于松开手,段小姐便奄奄一息地落下,随即,半空中成形的冰花绽开六片花瓣,将她稳稳拖住,送回她的兄长身边。 见小姑娘安全了,白蜀才松了口,四只蹄子落地,刚要开溜,忽的,一只手探过来,虚空一捉,正好抓住了软软的一撮。 这一下捏的有点重,白蜀当即仰着头叫了声,没留神的,方才咬下的鲜血顺着口腔滑入食道,一路流进胃囊,最后飞快为自己所吸收,继而他落地的前蹄变成了手掌,在白雪平整的表面按下一对手印,双腿随之成形,膝盖陷在瓦砾上的雪中。 程潇肃捂着下巴,披头散发坐在瓦砾上,痛到眼球发胀。 太可气了,太可气了! 他程潇肃竟然让个小畜生踹了脸,还咬了胳膊! 坏了他的花容月貌该当何罪! 哪来的小白毛竟然能破修士的护体灵气直接伤了他? 罢了管他哪来的,今天不把这厮剁了脑袋做菜下酒,他就不姓程! 为自己花容月貌受损而气急败坏的程潇肃扯着手里的软毛就往自己跟前拉,这一拽,却没如想象那般扯来一只轻巧的小动物,胳膊那边阻力还不小,伴随他的动作,响起一声清脆的“哎呦”。 人声?这怎么回事? 程某人定睛一看,却发现面前根本没有什么小白毛。 一个光溜溜的小人跪在雪地上,柔软的黑发贴在脸颊边,他扭过头,褐色的大眼睛无比可怜看着自己,最让人无法抗拒的,是这小家伙脖子上还系着条红色缎带,一颗金色的铃铛栓在前头,无声地晃啊晃。 “嘶——哪来的妖精?” 念出意味不明的一句话,程潇肃愣在原地,复仇的焰气“噗”一声散了功。 白蜀细胳膊细腿晾在寒风里,大眼睛浮水雾,再开口,那声音便跟哭差不多了:“你这妖人快放开我的尾巴!” 闻言,程潇肃视线下移,终于看清自己抓着的东西。 一截半尺不到的,软软白白的小尾巴。 程潇肃明显反应不及,还瞪着手里的尾巴发呆,忽的,白色的衣袂划过眼前,逼得他松手后退几步,再定睛一看,段月楼已经御风而上,足尖轻点瓦砾,身形渐稳之际,段宫主身上那件可以买下整个伽蓝寺的白雪凤凰羽的长袍便落在了白蜀头上,将少年整个罩住。 白蜀的尾巴终于得到了解放,他缩在袍子里,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酸痛之余,发现那里还被揪掉了不少软毛,顿时心痛地无以复加。 怎么可以扯尾巴?尾巴是他们一族天生的贮存营养的地方,那儿孕育的绒毛最软最珍贵啊! 心疼地把尾巴变消失,恢复成人形时光滑的小pp,白蜀在心里发誓,以后谁再如此粗暴地对待他尾巴,他就踢飞谁的天灵盖! 被扯坏了尾巴,白蜀自然是不能放过这妖人的,小家伙气势汹汹地站起身,正要同程某人拼个你死我活,结果抬眼一看,却发现程某人正面色刷白地往后退,哪还有先前厉鬼般的幽怨狂躁的气势。 顺着他的目光,白蜀寻到了恐惧的源头。 他家段恩人面色沉冷,乌黑的眸子如深不见底寒潭,缓缓抬手,凌冽的暴风雪在他两侧盘卷成型,阵势之浩大,似有将天地倾覆掩盖在霜雪之下的气魄。 白蜀看着段月楼单薄的冰蚕丝衣,不由扯了扯身上这厚实暖和的袍子,细声道:“没事月楼,我化为人形也是不怕冷的”你快穿好衣服别冻到自己—— 后半句还没出口,他收到段月楼一个颇具深意的警告眼神。 白蜀品了品那个眼神的意思,继而有些迟疑地低头瞥了眼自己的身材。 因为那眼神危险的,简直让他错以为自己是长了火辣傲人的胸围还是练了性感诱人的八块腹肌。 程潇肃插|了句:“姓段的,老子什么都没看见。” 白蜀考虑了片刻,终于还是扯着长袍默默把自己给裹严实,因为下边还有这么多姑娘呢,让她们看看自己原型的裸|体到没什么,但化身为人就不行啦,人类讲究男女有别~ 见人终于听话地把自己裹严实了,段宫主那不佳的面色稍有些缓和,再看面前的程潇肃,指尖一动,层层霜雪顺着地面空气向他袭去,后者想逃,却发现双腿已经被冻在原地。 程潇肃挣了下,有点悲哀地发现,几十年前他打不过段月楼,如今在寒潭下刻苦修炼,日日与彻骨凉意为伴,周身血液凝固,生不如死——可出来后却依旧不是这冰雪大王花对手。 到底是得天独厚又勤苛苦练的人,他自然是比不过的。 这一招也格外眼熟,上一次见到这招后,他让段月楼封在九尺潭的寒冰之下。 眼看一切要重蹈覆辙,程潇肃忽然大声道:“段月楼,你都不好奇,我是怎么从九尺潭里出来的吗?” 段宫主显然是不打算询问的,他现在只想把人重新冻上,再联着他家总管和爱宠一块儿挑个风水宝地,风风光光送程潇肃进入第二轮的“长眠”。 灾到面前,程潇肃反到平静了,他看着段月楼的招式,似是在等待什么。 下方,司徒元夙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觉得有点奇怪。 程潇肃之所以拿段雪歌做人质要挟众人,显然是因为对自己的能力没有信心,毕竟当年十七岁的段月楼十五招便将程潇肃冻成冰雕,这天渊之别的实力差距,除非这妖人在寒潭里找到什么绝世心法练了几十年,否则绝对不是百年来从未放松过修行的段月楼的对手。 既然不躲,那便是有其他破解的法子? 忽的,司徒想起,今日段月楼一早起来,前去会见的人。 也就在此刻,一行黑衣人满身肃杀之气自会客的行宫踱步而来,他们一行十八人分作两列,发丝皆一丝不苟地梳在圆帽里,前端饰着黑珠垂旒,半掩着这一行的上半张脸,即便如此,露出的唇皆无血色,端看着就能想象这整张脸该是什么个恐怖的光景。 更何况,中间那八人还举着个二扛软轿,长形的轿体,顶篷上饰有锡顶葫芦头,四角垂檐为龙头龙尾,周遭帷幔主为红c蓝c黄三色,还绘着纷乱的吉祥纹。 如是这般徐徐而来,好似出丧的仪仗,但凡生人见了,都会下意识避开,为这一行让出道路。 玲珑雪宫的众人也不例外,但与凡人不同,她们是知晓,这满身煞气的队伍属于谁。 软轿上的人,像是被屋顶上的闹剧给吸引来的,安安静静地停在原地,稍作观看了一阵子,直到段月楼那一招出手,帷幔便被劲风掀起,端坐在里面的人抬起手,凌空一招和段月楼的直直撞上。 程潇肃迎着劲风,下意识闭着眼,忽的,感觉到一股热流来袭,很快,那直逼性命的寒冷没了踪迹,再试着活动活动,双足也已经从寒冰里解放了出来。 屋檐上覆盖的白雪已经基本融化,淅淅沥沥的水顺着檐角留下,半空中还冒着热气。 段月楼看向那不速之客,后者端坐在轿子里,发出一阵低低的咳嗽声,缓缓道:“段宫主,何故动那么大的火气。” 看见来客,程潇肃彻底松了口气,一捋秀发,在站起身来,又是原先风情万种的模样,勾唇冲那救兵一笑:“多谢了,子轩。” 司徒元夙俊眉拧起,视线在程潇肃和傅子轩之间逡巡片刻,略有疑惑道:“傅公子,您这是做什么?” 傅子轩以方帕掩着唇,清瘦的面孔原是很耐看的,可他长带病容,又有着和段雪歌如出一辙的白发红眼,这些异处生生压下了他原有的俊朗,显得阴郁病态。 他那双红眼睛看过众人,先是落在雪歌身上,那没什么血色的唇便牵笑容,道:“许久不见,小妹妹都长这么高了。” 说着,又看向段月楼,有点深陷的眼窝里,那双红眼睛里的笑意便更深了:“段兄,恕傅某唐突,程潇肃乃是我的门客,平日有些狂妄不羁,冒犯之处,回去我自会惩戒,还望段兄海涵。” 司徒一听,顿时来了脾气,折扇晃得呼呼的,开口便是:“傅公子,程潇肃挟持我家小姐,还几番挑衅宫主,这可不是你一句唐突便能了却的事。” 傅子轩依旧看着段月楼,还是那要笑不笑的态度:“相信段宫主是不介意的。” 司徒再一次捏断了扇骨,这是她这个月第三张报废的折扇。 段月楼站在高处,白衣翩飞,玉面乌发,俊美得宛若谪仙。 他先是看自己的妹妹,问她:“歌儿,受伤了吗?” 段雪歌被暮嫣抱在怀里,她默默摇头。 于是,段宫主又看向身边的人。 白蜀也抬起头看向他,棕褐色的大眼睛里,清清楚楚印着段月楼俊美的容颜。 “自作主张从我身边跑开,无故失踪,装哑巴不同我说话这些事以后慢慢算。”段宫主第一句话说的很轻,但白蜀听着就觉得背后一凉。 “他方才伤你哪了?疼吗?”第二句,段宫主问得很庄重。 白蜀想到自己失去的绒毛,以及受伤的尾巴,登时怒从心中起,恶从胆边生。 “他伤我尾巴,快疼死了!” 闻言,段月楼笑了,白蜀看得心里一晃,随即又郁闷,这人听说自己尾巴伤了怎么还这么开心。 段宫主搭着自家小朋友的肩膀,冲傅子轩道:“伤了我的人,这事就要另算了,程潇肃必须留给我料理,若是不能归还此人,相信傅公子也是不介意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若是不能归还此人,相信傅公子也是不介意的。” 司徒元夙听着这两人一番“礼尚往来”,顿觉火花四溅噼里啪啦,正要展开折扇给自个扇扇凉风冷静冷静,却发现扇子早让自己给弄折了,只得手痒地握紧扇子的残骸,气势上与她家宫主同一战线,虎视眈眈应对那死气沉沉的访客。 关于傅子轩,真要论出身的话,该算段月楼的晚辈,段雪歌的同辈;若再追溯至他们的父辈那一代,二人的母亲分别是玲珑雪宫的段合欢c青莲派的逍遥姬,两位曾并称为“洛神湘妃”,是修仙界公认的美人,根骨修为一流,均在“辟天之征”里大放异彩。 但“辟天之征”后,修仙界里却出了件怪事。 当年参与战役的修士,他们而后诞生的子女,多是样貌有异常的。 白发雪肤,红色的眼睛,体质奇差,甚至畏光c无法外出晒太阳。 这样诡异的孩子,可吓坏了不少修道眷侣,再来这些孩子体弱多病,大多是未过成人礼就早早就夭折了,到了今日,这些诡异之子被人们选择性遗忘在往事里,罕少有人去提他们。 司徒入行后见过的幸运儿,便只有傅子轩和段雪歌,而这里面修为有成的,就剩下傅子轩一人。 而说起此傅子轩的术法,司徒大总管是颇为头疼的。 眼前的仪仗里共有十八只,除去抬轿子的那八位,还剩十只能供傅子轩随意调动的。 瞧见那些煞星长袖下若隐若现的黑色指甲,便知是练养的斗尸,对付这种有悖轮回常理的东西,除非给它砍成七零八落,否则傅子轩不喊停,它们便会血战到底。 而且尸毒也是大问题—— 司徒低声示意众弟子,命那些修为不足的立刻退下,免得感染了尸毒,反被傅子轩那阴五行c驭鬼走尸的术法控制。 当年傅子轩被逍遥姬赶走,而后开始独立门户,专攻刁钻邪门的法术,这也让他逐渐与青莲派乃至生母c长姐都划清了关系。 他年幼时生养不足,体虚的毛病一直留着,说话多了还会咳嗽,再来,他双腿不便,几番思索后,傅子轩就专程养了几具抬轿子的走尸,每次出行都是一派肃杀之景,给人带来强烈的煞气,这副仪仗配上病容,反而显得相得益彰起来。 虽说依旧是这走副路都不顺的病歪模样,但禁术本就反噬能力太强,还被修士批了个“不得好死”的绰号,而到了傅子轩这,不知是不是以毒攻毒,学习驭鬼养尸反令他剑走偏锋捞了条性命,还有了如今能与段月楼对峙的修为。 在司徒的印象里,傅子轩与段月楼算是惺惺相惜的,二人见了面,还能聊两句。 这次会面也是傅子轩提出的,他打算策划新一轮的“辟天之征”,在众修士的那些新面孔里,他第一个想到了段月楼。 至于如今面前这一出姑且认为,是傅子轩的挑衅吧。 段月楼不轻易动真格,傅子轩大费周章地把程潇肃给捞出来,还纵容这妖人在雪宫潜伏这么久,可能就是想让段月楼与自己过招,好一试“雪华”的效果。 啧,岂能让他轻易如愿? 在雪宫里捣乱,不扒你层皮,休想离开。 傅子轩靠在大迎枕上,单手捏着帕子,半遮着嘴角一点笑意,回答:“段宫主若执意如此,便自己来取人吧。” 话落音,那骨节清瘦的手探出软轿,轻轻摆了摆,像驱使足下的狼犬似得随意,继而,那队酷似出丧的仪仗里,最前边两个斗尸弹出黑色的爪子,如蜘蛛一般服帖在地,手脚并用快速向前爬去。 “你先下去。”段月楼对白蜀道,他轻拍对方后背,让小家伙去寻一个安全的地方躲着,结果看到白蜀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盯着那些斗尸看。 吓到了吗? 见状,段月楼冷眼扫过那斗尸,干脆打了个响指,先把这两具冻在半空,又亲力亲为地揽着白蜀的腰,御风而下,亲自将人交给暮嫣。 “带他们离开,别牵连进来。”段月楼语毕,再转身,虚空拟出把冰刃,悠悠一转,利落的切下那斗尸的胳膊。 暮嫣还抱着段小姐,便眼神示意白蜀跟上自己。 “他是谁?”白蜀问暮嫣。 暮嫣还以为他是不知道斗尸,便答:“这些是傅公子的养尸,他修习的是驭鬼走尸之术,这些尸体就是他的武器。” 白蜀鼻头皱了皱,有点难耐地捂住鼻子。 本以为自己会被带去很远的宫殿,结果大侍女没把他们带去避难所,白蜀转了个墙角,就看到段小姐趴在那探出双眼睛,格外紧张地看着前方打斗的众人。 “不躲起来?”白蜀诧异。 段雪歌奇怪地看他一眼:“为什么要躲?” “不是说过,那走尸很危险?”白蜀抬眼一看,恰好一个斗尸顺着屋檐向上爬动,脑袋上扬的姿势令垂毓彻底掀开来,露出那发黑枯瘦的脸 段雪歌答:“白蜀你不必太紧张,这个傅子轩经常有事没事找点理由诱我哥和他斗法。”说着,她也看到斗尸的脸,便皱起秀气的小眉毛,嫌弃道“噫,这个斗尸好丑,傅子轩的品味越来越差了。” 白蜀:“” 暮嫣见白蜀面有困惑,便好心道:“傅公子自幼与宫主c小小姐认识,我们大宫主和傅公子的母亲是友人,当年傅公子被逐出门派时,大宫主还把他带到雪宫,抚养了一阵子。” 暮嫣细说了青莲派掌门逍遥姬与傅子轩的关系,以及当年段合欢和逍遥姬那“洛神湘妃”的美名。 白蜀听完,诧异道:“这个妈妈把自己体弱多病的儿子直接赶出家门,丢弃在人间?还是在对方只有十岁的时候?” 段雪歌一双红色的眼睛安静地看着前方的战场,喏着小嘴唇道:“修仙世家都是很讲究子女后代的心性根骨的,遇上后代资质奇差没有可塑性的,便逐出门派到人间当个凡人,遵循生老病死迅速地过完一生;而留下的后代都是天赋本领最好的,才能将自己的家族发扬光大。” 白蜀半张着嘴,没能说出后面的话。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小姑娘哼一声。 “我能开心快活地在雪宫过日子,便是我兄长和我娘的功劳,毕竟不是所有修士都能像我娘那样恣意豁达的,她既然要留住我,那便没人敢当她面说我一句不是。” 顿了下,继续补充:“背后说的那些,也要皮绷紧了,小心翼翼地说。我娘听不见便罢了,若是听见了,哼哼。” 抬起包子大的粉拳,段雪歌威胁似得挥了挥。 白蜀看她这般心直口快,更有些好奇那位“洛神”了。 是怎样一个奇女子,能以美貌和修为享有盛名,还嫁了一个和尚,诞下一对个性鲜明的儿女。 再看前方,司徒元夙直面程潇肃,而段月楼则同傅子轩那几具斗尸正面对峙上。 几名雪宫弟子留在那儿打算帮忙,可修为上的差距让她们很难插手这些战斗,一并上了,缠住两具斗尸,便格外消耗心神。 司徒到底是为管理雪宫付出不少心思,那些漂亮弟子的名字竟都能念出来,只见大总管一招逼退了程潇肃几分,抽空撩着嗓子问候她的美人们:“天香小玉琉璃朱砂牡丹你们且护好自己,莫让那怪物伤了小脸,我搞定这妖人便去帮你们。” 程潇肃阴测测地磨牙,掐着嗓音柔声道:“司徒啊,当年你可是向奴家许诺,一心一意待奴家好的呢?这些天香小玉琉璃朱砂牡丹是哪来的野花野草呢?” 这么多名字亏他都能复述出来。 司徒拍拍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道:“姓程的别开玩笑了。” 程潇肃随机应变:“呿,追人家时都叫人小甜甜,现在却叫人姓程的。” “妖人!闭嘴!”司徒怒了。 “哼,我偏不,咬我啊~”程潇肃笑的花枝乱颤。 于是,打架也变得如打情骂俏,天香小玉琉璃朱砂牡丹之流纷纷避而远之,以防招惹了不该有的恶寒。 至于段月楼那边,则是一场堪称俊逸潇洒的表演了。 玲珑雪宫的招式均是飘逸灵动,力量与美感并存的,这也正是吸引大量女弟子前来的原因,而如今,换做段月楼来使出一招一式,别样的凌厉感便融了进去,段宫主不是生搬硬套的死学派,雪宫的一切然他完美地吸收,并结合着自己的状况优化提炼过。 如今再白蜀眼中,留下的都是惊鸿之姿。 “很少看见宫主这么认真了。” “我们宫主的术法功夫依旧那么好看。” “来点瓜子吗?” “唔,这个是香辣味儿的?最近有点口干,给我换成薄荷的吧” 白蜀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瓜子兜,抬眼是金宝肉呼呼的笑容。 “难得有热闹,大家都来看了。” 白蜀顿了几秒,答:“我喜欢青草味的,有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15 章 青草味的瓜子确实难到金宝了,段雪歌从小主厨手里拿过蟹黄味的香瓜子,瞪着红红眼看白蜀,那表情分明再说“青草味是人吃的吗”,后者满面无辜,他就好这口,没办法。 雪歌把一点瓜子仁递到白蜀手里,说:“喏,拿着。” 白蜀笑起来,嘴角挂着小梨涡:“是答谢我救你?” 雪歌哼了声,道:“本小姐日后定有重谢,哪里会用这点零嘴打发人。” 白蜀并不急着吃它,而是单手捧着瓜子,很快,几只眼尖的肥啾扑打着肉翅从树上落下来,挪动雪球一般蓬松柔软的身子,争先恐后地往他手心挤。 一只雪球身形比较娇小,喙的颜色比起其他鸟儿也跟嫩些,比起那些大个头的雪球唧们,它的争夺就显得比较无力了,前后左右上下,无数次冲击,均没能挤入中央地带。 于是,小雪球唧目光呆滞地蹲在白蜀肩头,浑身绒毛炸起,满面的生无可恋之色。 白蜀见他如此沮丧,又从段小姐那捏走两粒瓜子仁,专程递到小白啾面前。 “唧,给我哒?”白啾盯着瓜子仁,的绿豆眼瞬间迸出|精光。 “吃吧。”白蜀道。 白啾立刻欢快地冲白蜀唧唧着:“你真好,我唱歌给你听。” 几口吃了瓜子,白啾清清嗓子,生脆嘹亮地“歌”了一曲婉转的调子。 金宝看得惊叹不已:“雪宫的动物各个都是鬼灵精,根本不容旁人近身的,我倒是第一次看见亲近人的小鸟。” 段雪歌心性像孩子,容易被这种外表可爱的小动物吸引,如今也聚在白蜀手边看,小鸟歪头看她,她便也歪头看,小心翼翼探出手指揉了揉那柔软的毛,都能开心地“哎呀哎呀”不得停。 然而,知晓一切的白蜀则是略有些汗颜的。 因为这小鸟的声情并茂地唱着:“后厨的小胖呆又笨,骗他吃喝最容易;白发姐姐是傲娇,嘴上耍狠心里软;雪宫佳丽三千人,唯独宫主人人爱,朱唇素颈秋水眸,花见花开最好看。待我修炼成人时,红深翠绿携汝手,品低吟浅唱真滋味,快意事,休言——” 于是,不等他唱完,白蜀抬手捏住它的小嘴,强行打断。 肥啾们唱歌,要么是对生活真美妙的咏叹,要么就是求偶示爱。 白蜀格外后悔让这货开口,他低声威胁道:“段月楼是我的,你这还没化形的小家伙,不准意|淫他!” 小肥啾可怜兮兮地瞅着他,等白蜀给他“松嘴”,才弱弱道:“本唧天赋不足是无法修炼出像样的人形了,所以也就图个乐呵唱唱。” 白蜀说:“看你这毛都没长齐的一小只,还学着吟哦这种这种下流诗了!” 还“快意事,休言停”,这是多想搞事情啊? 肥啾立刻解释:“这首歌不是我编的,是雪宫的唧们流传的曲子,大家都会唱。” 像是配合他的言论,那些啄食的唧们齐齐哼了一曲,都是这个调子。 白蜀这下彻底无言了,再看他英姿飒爽削走尸的段宫主,不只是他,很多人的目光都落在段月楼身上,这个人仿佛生来就该万众瞩目,出类拔萃的。 啊,不好,一想到那么多人喜欢他,顿时就不想让这些人继续注视着他了。 这个人是他发现的珍宝,他要小心翼翼地捧着,才不能让这些人轻易碰触到。 恰好此时,雪歌说她嗑瓜子磕得开胃了,有点饿。 金宝摸了摸兜,找出个包裹,揭开四角,里面是两个白馒头。 “馒头啊,我只能吃半个。”雪歌拿起一个,掰开来,一半自己吃,一半捏碎了,吸引肥啾们来围着她打转。 白蜀指着剩下那个馒头,对雪歌说:“借我用吧。” 雪歌当然不在乎给救命恩人一个馒头,她大大方方允了,随口问:“你也饿了?” 白蜀摇摇头,他指着那行动姿势诡异的斗尸,道:“是给他们吃的。” 雪歌奇怪道:“丧尸的舌头都烂地差不多了,还能对人类的食物感兴趣?” 金宝觉得有理,他认为,自己做的东西再好吃,也没有唤起死人味觉的效果。 “他们会感兴趣的。”说完,白蜀拿着馒头,转身走向了那幢六角格局的凌云塔。 白云山的后侧,是陡峭的断崖,凌云塔建在就断崖附近,平日若登高眺望,时而能看见幽深惊险的沟壑,时而能看见翻滚的云海。 顺着中央的旋转梯一路向上,白蜀登至塔的最高层,从凸台探出脑袋一看,下方的众人已经成了一个个小点,斗尸们就像是白子里的黑棋子,锲而不舍地围着段月楼打转。 也罢,这些满身晦气的家伙嚣张不了多久了。 如是想着,白蜀张口咬下,尖尖的犬齿顿时刺破了指尖。 一点血渗出伤口,嫣红的颜色,于常人看来就是普通的血液,可它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之时,下方那些受控的走尸们,忽然齐齐有了骚动。 “嗯?” 傅子轩颦眉,发现了走尸们的异常,甚至他坐下扛轿子的这几具定尸,都开始有了动摇的迹象。 段月楼也发现,这些一直纠缠自己的斗尸忽然停下了,他们寻找什么似得,抬着鼻子在空气里瞎闻了一通,最后动作一致地转向不远处的凌云塔顶。 段月楼顺着他们目光看去,却发现白蜀站在最高的那一层里,忽的,那些斗尸像是离弦的箭一般,飞快冲他奔去。 不好,他有危险。 斗尸和白蜀这样的搭配,令段月楼的脑海中浮现诸多可怕的场面,他眼中闪过些杀意,却发现远处的白蜀冲自己笑起来,那恬淡的笑容意外地安抚了他的心神。 他没事,似乎是要做什么。 段月楼眼看着白蜀冲自己笑,然后干脆一扬手,将一个白色的东西丢下白云山后的断崖。 白乎乎的面团上占着几点殷红,白蜀立刻将指尖放入口中,再看下方,那些斗尸已经疯狗一般地向这边冲来,外露的尖爪獠牙沾满尸毒,早就饥渴难耐了。 好家伙,已经等不及了啊。 白蜀抬起头来,瞧见不远处段月楼那担忧的目光,不由笑起来。 “没事,看吧。”他在心里这么说。 手上晃了晃馒头,那些斗尸也同频率地摇头晃脑,见时机成熟,白蜀格外干脆地反手一扔,直接将馒头扔进断崖。 “想吃就去拿吧。” 白蜀心里默念,目送斗尸们一跃而起,追逐着那沾血的馒头,争先恐后地投身断崖之中。 那下边,是万丈深渊,数不清的石棱镶嵌在崖壁上,待这些走尸落地,就休想再拼出个全尸了。 傅子轩丢出八张纸符,强行定住了坐下的走尸,这才避免了被走尸们丢下,找不到抬轿子的助力的尴尬局面。 一下少了十具斗尸,他算彻底没了优势,刚琢磨着和段月楼言和,却发现面前已经没了人段宫主的影子。 白蜀眯着眼睛,确认那些斗尸连影子都看不见了,方才松口气,顺着旋梯慢慢走下高塔,走着走着,心里逐渐涌后怕来。 方才他丢馒头的时间若有半点没掌控好,这些斗尸速度快了,直接杀到他跟前,那他怕是再没那个机会把诱饵丢出去了。 其实,他当时已经可以看清那些走尸的面孔,闻到他们身上那刺鼻的异味,无论哪个,都是能引他做噩梦的存在。 白蜀走着走着,腿一软,忽的坐在梯子上,很没骨气的走不动了。 头一次见到大出风头完了自己先腿软的,自己天生软绵样,注定不是当英雄的料。 一点凉风从下边窜上来,拂起白蜀的发丝,他似有点感应地睁开眼,瞬间,已经被按进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白蜀眨了眨眼,感觉到这臂膀和胸膛的温度,于是,有点依恋地把脸埋进去,嗅到了纯粹干净的淡淡味道,像是雪莲的清香。 月楼,等你厌倦这些之后,我们就远离这些危险的东西,去过安安心心的日子吧。 白蜀微微张开嘴,想同对方说这句话。 可段宫主冷不丁地闷咳一声,呼吸间也带上滞留的响动,白蜀看他的脸,果真见到那微有发红的鼻尖和眼角。 缺了温暖的外袍的段宫主,在鏖战冷却之后,终于光荣地染风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