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总有人拿错剧本》 正文 1.连素 ——非常单纯的愿望。 希望被爱着,希望被呵护着,希望被铭记着。 此为最初始的理由。 连素不是人,也不是妖,若要说连素是什么,只能说她是个怪物。 一个灵魂张皮相,无论多少次轮回连素都未曾变过样子,她只是可以不老,却不会不死——这其实让连素有点难过,毕竟当她每次彻底死亡就直接会托生在某个女子的肚子里以一个婴儿的身份被生下来。 她没办法选自己父母,若是运气好一点,她会有个不错的家庭和宠爱呵护她的家人;若是运气不好,生下来的时候就会她天生的异色双瞳而被视作妖孽活活打死。 死过几次,她也就知道在出生之前用灵力掩住自己的眼睛,省了一群人大惊小怪,也算免得自己刚生下来就被掐死淹死的可悲结局。 连素不是人,也不是妖,天下之大寻不到她的同类,她心里越孤单就越拼了命的试图寻找一些温暖。她挑人又粘人,却不挑对方的态度和品性,只要可以陪着她就成。 但是其他人不知道她的情况啊,她自个儿又是一旦对人好到连命都不愿意要的,被她追求的人以己度人,面对她无谓自己生死的态度,就总是容易拿不准她的性子和真心,她付出和索求的太不成正比,只能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居心不良,另有所图。 需要说的是,连素此人,绝对算得上是绝世美人,有几世她都险些要被人弄死了,生生靠着一张脸活了下来。 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好看。 ——连素之美,是一种惊为天人的大气磅礴之美,举手投足俱是万种变换的风情;明艳而雍容,冷冽又妖娆,她美得凌厉,美得傲慢,美得旁若无人的狂妄;甚至在她成为杀手后有人自恃自己实力不俗不惜悬赏自己的性命只为见她一面虽然结果是沦为其刀下亡魂,但是这般祸水程度,估计也算是古往今来头一遭了。 只可惜啊美得太邪了,漂亮的一看就不是好姑娘,放哪里都不放心的那种。 见过因为长得太妖孽太祸水结果干什么都被人怀疑的嘛? 连素就是。 试问一个倾国祸水级别的绝世美人天天乖乖的跟在你背后,像是个粘人的小奶猫般有求必应,自己却什么都不要——旁人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是大部分人面对连素的态度,第一反应永远都是,她究竟想要什么? 连素有什么好要的?她只想找个人陪着她而已。 可惜这实话没人信。 被她追着的也跟着怀疑,日益疏离了关系。 连素自己不愿意死心,死死恋着对方一点客套的温柔,加上她过去还有个可以短暂逆转时间的小戏法,自欺欺人自己能换回对方的回心转意,最后总容易却把自己的命都搭了进去,落得个惨淡收场。 不过最后她也烦了,倦了,舍了自己可以回溯时间的能力,和魔女做了交易,用这个最终续了个名叫林月如的小姑娘的命数。 她蛮喜欢那姑娘,开朗活泼,自在洒脱,一点恰到好处的大小姐脾气却不惹人讨厌,就是死在锁妖塔可惜了点,她换着法子救了好几次,却发现那姑娘总会被塔砸死,仿佛命数如此。 连素只得最大限度逆转时间把自己送到了锁妖塔尚未落成的时候,在建塔之前把自己送进塔里的最底层,守在魔界之门的前面,做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守门人,意图从这里进入人界的魔界军队打退了一波又一波,在最后一点耐心耗尽之前,等来了被打入塔中的赵灵儿。 看到那小姑娘的一刻,连素都快忘了自己当初是为了什么才守在这里了。 历经了千年的厮杀,连素最后那份属于人的心,也终于被无尽的杀戮一点点消耗殆尽。 最后还是她手边几百年前留下的破旧手札提醒了她,这才恍然大悟,哦,对,我是要救你们的。 再然后,就是锁妖塔被毁,塔内众妖纷纷逃离,林月如几个小辈这一次安然离开了锁妖塔,连素自觉也算完成心愿,在塔内自行终结,结束了这一世过于漫长的一生。 再一次苏醒后,她降生在了一个波斯的家庭,并因为家学渊源一点点坐到了袄教圣女的位置,也因此结识陆危楼阿萨辛等人。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些人很熟悉,做的事情也很熟悉。 连素努力回忆了一天后,无果。 于是她选择放弃回忆。 但是她还多多少少还有些印象,虽然也只是在对方做出某些选择的时候有种“哦对了他会这么干”的错觉而已。 面对陆危楼的邀请,连素也欣然同意,以袄教圣女身份离开袄教,与好友陆危楼共谋大业。 陆危楼擅长筹谋,负责主外扩张势力;连素手段狠辣洞察人心,且身为总教圣女地位尊贵,负责压制教内因为迅速扩张而生出的骄纵狂徒。 被圣女和教主联手压制的教内长老愈发不满,竟越过两人妄图直接逼宫进谏,连素事急从权,接连屠杀教内数名长老。 明教经此一事,教内势力重洗,陆危楼和连素连夜商量,猜测出中原朝廷对明教日益加深的忌惮和其糟糕的口碑,便对外发出消息表示明教实力残损,已经无法继续维持中原第一大教的地位,然后便率领教徒退居西土,暂避锋芒,同时调整教内结构,重组势力。 圣女连素被陆危楼以“不遵法度,私自妄杀教内长老”为由,剥夺其圣女之位,由其女陆烟儿继承,连素也离开明教游历中原,她早年因缘际会下和王遗风结识,索性从此入了恶人谷,成了十大恶人之一。 恶人谷山穷水恶,住在这的人也不是好人,连素伤势未愈寒毒频频复发,三伏天里拥着雪貂大氅是常有的事情,王遗风看不过去,入谷没几年就让她自己出谷去想法子治伤。 不过王遗风却不知道,这所谓旧伤其实是毒,并不好治。 连素过去曾做过琼华一派的长老,也成为了望舒的第一任宿主,但是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望舒认主太早导致寒气入体过久演变成了寒毒;这么多年,连素用尽方法压制体内寒毒,勉强只是让自己修为不落而已。 也因为这种无论死了多少回都没完全褪去的寒毒和一直留在身边的望舒剑,琼华那一世她也记得最是清清楚楚,连掌门太清没收她多少回桃花酒都记得。 虽然事实如此,但面对王遗风的好意连素也不曾推辞,从此离开恶人谷,独自一人在外游历,看遍万里山河秀丽风光,日子也算惬意悠然。 这日,连素一如既往任由马车漫无目的的到处乱走,自己就枕着手臂蜷缩着身子睡在马车的车厢里,暗金色的长发肆意披散铺在身侧,有几缕头发覆在她白皙纤细的手臂上,转身时不小心被她压到身子下面,扯得隐隐作痛。 连素嘶了一声疼得醒了过来,抬手拢拢自己的头发。 整理着头发,忽然就想起来入了恶人谷那阵子,王遗风甚至对着她的脸叹息“日后连姑娘说不定就是恶人谷的活招牌了,凭这张脸能让多少人给你拼命” 净胡说。连素手里孩子气的拽着一绺头发默默在心里吐槽,压根没人愿意我为我死,都是我为别人死的。 正吐槽的功夫,外面又是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聒噪的很。 怎么就不能让她安静待会儿呢。 她不太耐烦的撩开马车的帘子,外面是一群霸刀的弟子,正围着几个年轻人。 其中丁丁是她认识的,谷主王遗风的弟子。 其他人也就算了,唯独这个不能扔着不管。 成了,看起来想无视走人是做不到了。 连素叹口气,张口唤道:“丁丁,你在这儿做什么。” 她的声音又媚又柔,透着尚未纾解的疲惫沙哑,能让人把骨头听得发酥。 丁丁绷紧神经正和一群霸刀弟子对峙,忽然听得连素声音响起,一回头,瞧见马车帘子掀开,露出连素那张虽过分苍白但依然足够惊艳的美人脸,忍不住惊喜的呀了一声,喊了出来:“连素前辈!!!” 我不是你前辈你别叫我好不好哦。 连素又叹口气,耳垂上冰蓝色的细长耳饰跟着微微晃了晃。 而且总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总觉得这场面自己是见过的。 比如现在受着伤的丁丁和她身边的人,比如对面这一群不知道哪里来的家伙,还比如地上躺着的奄奄一息的唐门小子。 连素下了马车,一点都没在意那群看到她暗金头发和雪貂大氅立刻惊恐大喊“是恶人谷的连素来了快跑啊!!!”的炮灰们,径自走到唐无乐身边蹲了下来。 她仔仔细细盯着这张没了多少生气的脸好一会,开口了。 “我总觉得这个人我是见过的。” 不仅见过,好像还被他弄死过。 “这是我哥,唐家的唐无乐前辈能救他吗?”唐小婉小小声的在边上说话了,带着一点怯生生的期待和祈求。 连素抬起头看了唐小婉一眼,又低下头,伸出手指戳了戳唐无乐赤|裸的胸口肌肤。 她忽然一把抓住唐无乐胸口的衣服,像是提起一团棉花一样轻飘飘的拎起一个成年男子,不怎么温柔的扔上自己的马车。 丁丁和唐小婉都吓了一跳,唐小婉更是差点没冲上去把她哥从车上扒下来了,顾及叶凡内伤,犹豫一下还是没上去,丁丁看看捂着嘴轻声咳嗽的连素,又看看扔上车的几乎已经是有出气没进气的唐无乐,不由得有些语气僵硬:“前辈您这是打算做什么?” “去趟唐门,拿这小子换点好处。” 连素拍拍自己的雪貂大氅,轻声答道。 “拿唐门公子的尸体和唐门要好处!?”丁丁失声叫了出来,连素古怪的看了她一眼:“自然是活的。” “可c可是他都那样了” “有气儿就够了。”连素远远感到了王遗风的气息,径自上了马车。 连素想杀的活不了,连素不想杀的死不了。 一直都是除了她自己,她谁都能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久别重逢的初遇 【“喂,我说啊我救了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穿着明教衣衫的神秘女子喂下最后一口药后笑眯眯的蹲在他的身边,一双金银异色的双瞳亮晶晶的,带着显而易见的期盼。 “行啊,你想要什么,少爷都能满足你。” 他虚弱的扯出个笑,心中想的却是明教的人怎么会救了自己,果然是另有图谋。 “我想跟着你行不行?”对方却只说了这样一个简单的要求。 “就这样?行啊!成交!” 他心中冷笑,未曾把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温柔和依恋放在心上,只道是循着他的地位和皮相哪里来的奇怪女人。 之后数年,安史之乱爆发。 唐门唐傲侠次子身边常年跟随一神秘女子,为救其主,战死沙场,尸骨无存。】 那把染血的残刀c那个人身中数箭惨死在眼前的模样,也是他常常梦见的噩梦。 唐无乐陷入梦魇之中昏昏沉沉不可自拔,眉头紧皱面色苍白,形状姣好的薄唇喃喃念着什么,额头隐隐沁出冷汗,有几次动静极大,甚至险些崩开了身上扎好的绷带,被连素一掌拍老实了。 连素裹着那件雪貂大氅坐在马车的最里面,一手握着一块铁桦木,另一只手捏着一把在街边小店买来的小匕首,一点点的刻着手中的木头。 马车不小,她坐在里面,旁边躺着个个头高挑的成年男子也绰绰有余,从打唐无乐上了马车后连素就没怎么管他,她只说不让他死却没说让他彻底痊愈。 正巧手边还有几颗雪莲精,索性就给这小子喂下去,吊住了命。 说是不管,用的药却是极好的,胸口的伤抹的是紫菁玉蓉膏,吃的药是雪莲精,喂药的水是之前术法逼出草木精气结成的凝华冰晶融出来的水。 然后就真的放着不管了一路。 “咳咳咳咳咳” 马车行到半路,唐无乐发出了一阵压抑的咳嗽声,醒了。 连素轻轻吹去手中木头上的木屑,这才腾出只手把手边的水袋扔到他身边。 “醒了就好,不然浪费了我那么多好药材我可真的是太心疼了。这水里我放了蜂王浆,自己喝吧。” 唐无乐一动就扯到了身上的伤口,只得勉强转了转头,视野里却看不到说话那人的身影。“咳咳咳真过分呐怎么,姑娘救了我这个伤者却放着不管吗?少爷没力气喝怎么办。” “那就不喝,公子随意。”连素语气平淡,继续拿起手边小刀削木头。 这位唐家的少爷,一贯都是性情跋扈,桀骜轻狂。生的好皮好骨,纵使眼角眉梢染着三分邪气也无损于他俊美的皮相;此刻胸口衣襟被粗暴扯开,原本脑后扎着马尾的发饰和脸上的面具也都摘了下来,此刻形容憔悴躺在马车里的虚弱模样倒是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唐无乐一时没忍住,又撕心裂肺的咳了好一会才冷静下来。 连素依然无动于衷,唯一回应他的声音是小刀慢慢削着木头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说实话,他有点委屈。 连素不是前任明教圣女不是恶人谷的十大恶人也不是天下第一杀手的时候她不这样的,像是路边摸了摸脑袋就喵喵叫着跟着自己乖乖回家的流浪小猫,可乖了。 素素从来不气他的。 他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重来一回,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回连素不是他印象中的连素,但是素素就是素素啊,身份变了,人没变。 连素就是连素。 虽然如今这个看起来凶得很,好像不太容易拐回去当婆娘。 唐无乐正漫无目的发散思维想着,连素又开口了。“我救你的确是有目的的,公子别瞎想我救你为什么了。” 不对啊这回答和我知道的不一样啊,说好的是想陪在我身边将来看星星看月亮聊诗词歌赋人生理想呢。 躺在那的唐无乐有点懵。 连素轻声道:“天下皆知,唐门善毒,想必唐家堡传承这么久秘传毒物也肯定有不少,我去过五毒万花,还有些二流三流擅长使毒的门派也见识过了,唯独唐门因为过去旧怨不方便进去。” ——明教和唐门有旧仇,这是混过一点江湖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连素虽然名义上已经是明教弃徒,但是曾经的身份还是摆在那里的,她若直接闯上门去,就算自己没事,但也拿不到想要的东西,正巧这唐家的少爷气息奄奄的躺在那里,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贝儿。 想到这,她手中动作一顿,笑盈盈的又道:“不过这回,我手里有了唐门的公子,想进门就方便多了。” 你给我当婆娘更方便,想要什么都给你,不给你的老子就弄来给你。 唐无乐翻了个白眼,一咬牙翻身起来了,正准备和她好好说说,一眼看见裹着雪貂大氅怀里还抱着暖炉的连素。 人还是那个人,模样还是那个模样,不过昔日温柔娇俏的美娇娘忽然换成如今这脸色苍白,炎炎夏日围炉拥裘的病美人,落差实在是太大。 他先是被她的模样吓得一愣,胸口扯开的伤口泛起一阵撕裂的疼,勉强挪动身子靠在车厢上,大口喘气。 马车再大再宽敞也容不下两个成年人远远隔着,何况唐无乐起身挪姿势的时候本就刻意靠向她,这回两人彼此对坐,中间只隔着一掌左右的距离。 连素从手中木雕上一抬眼望了过去,勾勾嘴角,对他扬起一抹极浅的笑。 她生的一双凤眼,就算此刻面无血色唇色浅淡,但是这妖孽的底子摆在那里,随意一个抬眼一个微笑也依然满满都是万种风情,刹那就从凛然霜雪绽成惑世妖花,明艳无伦。 “小公子,马上快养好的伤就这么扯开了,你还真是急着找死啊。” 她声音娇柔温软,可惜每个字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刻薄嘲讽,倒是衬得上她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 唐无乐也跟着扯嘴角,挑衅的看回去:“不然呢?你让我活,就不能让我死着回唐门吧。” 连素笑着冲他眨眨眼,欣然接受了他的挑衅:“不一定啊,我切你一条胳膊腿儿,差人送去唐门,反正小公子身上部件齐全,一颗脑袋,两条胳膊两条腿若是我累些,去多抓几个你们唐门弟子,也够我和你们唐门耗很久了。” 唐无乐嘴角笑容一僵。“开玩笑的吧?” “唔,可能吧,反正我这人喜欢骗人来着,若是小公子乖一点,那我就是开玩笑。”她又低头刻起手中木雕,途中偶尔捂着嘴轻咳几声,唐无乐耳力极好,能听出来这不是什么小毛病,再看看她的奇怪打扮,心中疑虑愈发重了:“你怎么病成这个样子?哪个弄得你这么难受?” 连素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没吱声。 这奇怪的唐门少爷从头到尾和自己搭话都是不自觉的语气熟稔,仿佛他们早已熟识已久,天知道她这辈子可是才见到他第一次。 至于是不是上辈子留下来的,连素倒不是很想去追究。 这一世世的经历得太多了,她手里能留下来的就是她的,留不下来的就和她没有关系。 “天色很晚了,反正唐家的少爷之前也是睡(昏)在马车里的,现在就继续睡着吧。小公子一会记得把药吃了就是你既然醒了我就不用费力气喂你吃药,还算不错。” 唐无乐皱皱眉,觉得她一口一个的“小公子”“唐门少爷”实在是听着刺耳,“我叫唐无乐,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唐无乐公子。”连素很上道的改了称呼,指了指旁边的药盒:“记得把药吃了,你外伤在胸口,不需要我帮你上药,药膏和口服的药丸都在你手边的小柜里,自便吧。” “”上辈子早早被宠坏的唐家少爷神情一沉:“你不帮我?” 连素似笑非笑,眼中带出一点不耐烦的冷意:“我应该帮你?” 唐无乐被她一噎,就怼了回去:“那你自己的药呢?连素姑娘自己也是情况糟糕得很吧?我怎么能知道这药不是你用来害我的。” “那就别吃了。”连素居然劝也不劝。 唐无乐又被噎了一下子,声音不自觉就软了,乖得像是他养的那条大黄。 “我也没说不吃呀你的药呢?我看你病得比我更严重啊,当真没关系?” 他小心翼翼的问,估计加上上辈子和这辈子,哪怕在他亲爹和唐老太太面前,他都没用过这么恶心的口气说话。 连素手中动作一顿,幽幽叹口气。 “你这小少爷也是够烦的了我看你是嘴里说是要问我的药,本质就是好奇我为什么穿成这个样子。” 哪有,我明明是在关心你。 天知道他都没这么小心的哄过自己的妹儿。 目中无人惯了的唐无乐难得有点小委屈。 连素从大氅里伸出一只手递给唐无乐,那只手骨肉匀称白皙如玉,唐无乐一点都没客气的握了上去,心立刻冷了半截。 ——这只手,柔软纤细,肌肤细腻毫无瑕疵,像是那些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精心保养才能养出来的一双素白玉手。 偏偏握上去,冷的像是一块柔软的冰,没有半点活人的温度。 连素笑得云淡风轻,抽回了自己的手。 “若你唐门有什么能压制我这寒毒的毒物,说不定我这辈子还能多活几年。” 如这般久别重逢的情况,其实有些出乎唐无乐的意料之外。 事实上他从一开始就没觉得连素是个不容易处理的对象——最多就是多哄哄多宠宠,这辈子别让她生气别让她伤心难过,最后别上战场替自己去死就好了。 但是为什么连这个愿望都变得那么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我不管我不管 被连素一点都不心疼的用天材地宝养着,唐无乐的伤好得极快,他本就功力精湛,年纪轻,路上两三天的功夫,他就能好到没事在这马车周围上蹿下跳嘴里咋咋呼呼了。 一开始说好的只吊着命,结果人醒了就反射性的好药喂着,连素自己没反应过来过去的老毛病又犯了,唐无乐更不会故意去提醒她,憋着一口气迅速养好自己的伤,到时候连素难道还能再把他已经养好的伤重新打出来? 酷夏难耐,唐无乐生在巴蜀之地,只是习惯了燥热的天气却不喜欢溜达一圈就是一身臭汗。 身边唯一的连素姑娘,塔内千年养出了个冷漠寡言的性子,加上望舒剑寒气常年催化,莫说是一只手冷冰冰,她这个人都是冷冰冰的,一天里有绝大部分时间坐在那裹成个雪白的团子刻她的木头——她坐在那里就是天生的冷气制造机,本该闷热的车内却因为她的关系比外面清爽凉快得多,唐家的少爷凭着这个借口,满口嚷嚷外面天气不适合养伤,赖在车上死活不愿意下去。 天知道他缠了一层又一层的白布下面的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 连素不怎么管他,更不怎么在意他,任由唐无乐变着花样和自己搭话,只做最基本的礼貌回答,能说一句的绝对不多说第二句,被敷衍久了,唐无乐那点一点熊孩子的倔脾气上来,还非要和她好好说会话不可。 这一路可谓胡搅蛮缠死皮赖脸,终于被吵到崩溃的连素被他喋喋不休的嘴皮子彻底惹怒了,扔下手里的木雕和小刀,拎着他的后领子飞身下了马车,把唐无乐按在地上就是一顿暴风骤雨般的痛揍。 揍到什么程度——大概就是如果再早十年唐无乐能被她打哭。 连素打他浑身上下是只见疼不见血,连点淤青都没有却能疼得要死要活——无愧她天下第一杀手的赞誉,这一把直接把唐无乐彻底打得老老实实服服帖帖,再也不敢用碎碎念折磨她的耳朵。 这回小少爷勉强算是老实了,不过他改了策略。 ——唐无乐要拜师。 说着这话的唐无乐端端正正在她面前坐好,竖起三根手指对着天发誓只要连素收他为徒就保证不再多说废话。 连素神情莫名:“我一个明教弃徒c恶人谷的恶人,收你一个唐门的少爷当弟子?” “恶人谷的恶人收我这唐家堡出名的纨绔,不是正好?”唐无乐倒是振振有词:“你也说了你是弃徒,那就和明教没关系了,唐门是刺客世家,我拜天下第一杀手当师父,找你收我当弟子怎么了?” 唐无乐心里压着忐忑,眼前容色秾艳的美丽女子幽幽望着他,沉吟半晌,不知忽然为何挪开了视线。 【“师父啊,我求求你收了我吧如果你不收我掌门可就要把我扔给其他几个老古董啦!您也不想我将来因为没酒喝过来偷您的吧?”刚刚上山的俊俏青年像是市井无赖一般蹲在地上,嬉皮笑脸的拽着她的袖子。 许是察觉到她神情略有几分松动,青年竖起三指一本正经的发誓:“我发誓!入门后我云天青可乖可乖不给师父添麻烦!对了师父啊,我名字挺好听的,改成玄字辈儿总是不舒服,不如我名字也别改了就这样算了成不成?”】 “师父?” 他试探性的开口,对方缓缓转过头,声音沉沉,不辨喜怒:“我还未说什么,你自己倒是顺杆儿爬得快。” 唐无乐顿时笑嘻嘻起来:“这不是拜了天下第一当师父吗?” “想怎么叫随你,反正就算你叫我师父我不会教你任何东西。”连素垂下眼,语气淡淡。 连素居然没反对唐无乐,这让早早做好了死缠烂打准备的唐无乐有些出乎意料。 这态度虽然一时间说不出来是默认还是无视,但也比之前客套尴尬的关系好太多了。 唐无乐之前过分急躁失了冷静,此刻好歹也算是挂名了师徒关系,之前这一路上因为连素的态度而生出的焦灼不安也终于缓和了大半。 “你叫我一声师父,那我也就姑且凭着这个身份问你点事情。”连素轻咳几声,开口道。 “师父尽管讲!弟子一定知无不言!” 连素抿了抿嘴唇,唐无乐清楚这是她准备认真说话时的小动作,立刻不自觉的正襟危坐起来,心里还带着点微妙的小紧张。 “你唐门为刺客世家,一定有世代相传的祖传毒药,不为人知的药都有什么?” 她问得倒是坦坦荡荡,开门见山。 唐无乐的笑僵在脸上,露出一抹为难的情绪:“你也说了是祖传的不为人知了。”他盯着连素那张美人脸,意味深长的补充了一句:“不过如果师父入我唐门的话,那么就好办多了。” 连素眨了眨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 “师父嫁给我就是我唐门之人,我回去就可以和我爹他们说,去恶人谷提亲。” 连素哑然半晌。 “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对你很好?” “你救了我的命,当然对我好。” 唐无乐理所当然的回答。 她嗤笑:“救了你的命就是对你好?唐家的小公子,你也不是第一天行走江湖怎么如此天真?若不是我一时兴起想要你唐门之毒,你以为我会管你么?要知道明教护法何方易和我是旧识,本来就算是看在护法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对霸刀出手至于唐门和霸刀的关系,明教和唐门的关系,难道还要我多说什么?” 此话一出,就见眼前的俊公子眼睛微眯,嘴角一勾,勾出一抹带怒的笑。 但这个表情几乎是一闪即逝,快的犹如一时恍惚的错觉。 “师父说的没错,是弟子胡言乱语了。” 唐无乐乖乖低着头,认错了。 被她冷冰冰的对待这么久,唐无乐的耐心其实早快到极限了。 他本就不是什么宽宏容忍的大度性子,说一句年少轻狂都算上夸他,能对冷冰冰的连素忍这么久,简直能令整个唐家堡了解他的人吓得瞠目结舌。 先前因为唐小婉和叶凡一事的那股气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就被见到连素的惊喜给压制住了,唐无乐顾念前世连素对自己不计代价的付出,自认为对她也算是足够温柔,只等着一起会唐家堡后提亲求娶,这一世不再负她就是了。 ——说到底,还是被上辈子的连素宠坏了性子:看着她,就反射性的觉得她应当是无原则包容自己的,无法无天惯了的熊孩子早早习惯自己被她纵容着,唐无乐平日里的一颗心思多变的七窍玲珑心面对她瞬间退化成了得不到心爱玩具就要大哭大闹的孩童心思。 连素瞧着他那张掩饰的一点都不成功的充满了不服气不高兴的俊脸,居然也不恼,笑吟吟的反问了一句:“唐少爷,你这是被谁宠出来了小孩子的熊脾气,不和那个人撒气撒泼,跑我这来撒野来了?” 明明最普通不过的一句话,唐无乐一颗烦闷不悦的心,忽然就毫无预兆的冷了下来。 我这脾气谁宠出来的?不就是你宠出来的?还不负责。 我之前没这么幼稚没脑子的。 唐无乐险之又险的把这句话压了回去,这口气割得喉咙发酸发涨,他看了一眼连素依然淡然清冷的脸,深吸一口气。 “天色晚了,我看看附近有没有店家可以休息。” 说完也不管她的反应,径自跳下了马车,四处查探去了。 这是连素,可又不是他的连素。 他那个乖乖的c软软的c随便勾勾手指就能凑过来摸脑袋,无论他再怎么怀疑再怎么冷漠,也总是心甘情愿捧着自己的心送上来的连素,早就不在了。 死了。 连具全尸都没有,就在自己的面前,死了。 你在怪谁呢?唐无乐? 青年靠在不远处的树上,捂着脸,轻轻苦笑一声。 你迁怒这个和你没关系的连素做什么呢? 他深吸一口气,收拾好自己乱糟糟的心思,重新回到了马车上。 “师父,附近没有店家,”他撩起帘子,语气措辞变得谦恭温和,一点都不符合他著名纨绔子弟的人设:“您不觉得我们一直在往偏僻山路上走吗?就这么走什么时——”候能到唐家堡啊 他后半截话断在了舌尖上,维持着撩着帘子一腿跪在板子上准备上车的动作,就这么僵在那里了。 车内的女子身上的雪貂大氅围在身前,再也不是之前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头的模样,削肩柳腰美人颈,露出来的肩膀手臂却比他印象中瘦了不止一分半点,她嘴角含笑,手指上停着一只漂亮的小雀儿。 令唐无乐愣在那里的不是一路上裹成个毛团的连素终于把她那件看着就热的大氅脱了一半,而是那小雀乖乖停在她冷如寒冰的手指上,而且还口吐人言。 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清朗低沉,开口说话时有些不自觉的生涩,想必平日里也是个寡言少语的冷漠性格。 “先前留下的那盆花已经开了,恶人谷的天气你也知道,不适合养花,也没人擅长养花师父帮我养到花开就不管了,我自己不太敢养,如果不小心砸坏了你不在可没人教我如何收拾这花的花期短的很,我想着你可能回不来,就把花摘了给你送过去了。” 年轻男人的声音一顿,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涩然腼腆,结结巴巴。 “这花开的挺多,我试着用你教的方法,拿树脂凝结花朵,却弄坏了不少最好看的完整两朵给你了,剩下的还有些只是折了一点花瓣,还挺好看,日后你先我一步见到毛毛的话,素素记得帮我转交给他。” “师父,这谁啊。” 唐无乐眼见着连素嘴角笑得都快开出朵花儿来了,语气不善的打断了一人一鸟的对话,长腿一收噌的一下窜到了她的面前。 连素眼睛眨了眨,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的没反应过来:“偃甲鸟啊。” 出谷前她特意做了几只分给几个不放心她到处乱跑的,里面放了可以收纳声音的灵石,这小东西飞得快,比飞鸽传书好用多了。 “我没说鸟。” 唐无乐的嗓子干巴巴的,有点发酸。 “我说这和你说话的男人,谁啊。” “莫雨啊。” 唐无乐立刻就怒了:“你和那个小疯子说话做什么啊!?” 连素被吼得莫名其妙:“我和我的少谷主说话哪里有问题?” 你c的c少c谷c主!!!??? 用这么亲密的口吻作甚!!! 你都没说我是你的小少爷!!! 唐无乐顿时一口气没上来,还不能说她哪里不对,结果气得自个心肝疼的抽抽。 “你和他说话就是不行!!!” 连素被吼得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忽然抽风的唐无乐,居然没发现两人的对话被偃甲鸟体内的灵石给录了下来,那鸟儿像往常般等了一会,自顾自的就飞回去了。 数日后的恶人谷内,莫雨举着偃甲鸟,找到了王遗风。 “师父,我要出谷。” 恶人谷的小疯子面无表情,掰开了偃甲鸟的嘴。 精巧可爱的偃甲鸟的嘴里,传出了唐无乐当日对连素的那一声悲愤的怒吼。 “我不管!你是我师父还是他师父!不许你对他那么好!你都没对我这么好过!” 不知道是不是王遗风的错觉,他总觉得偃甲鸟传出来的声音里 好像有点哭腔? “你出谷干什么?”陶寒亭顺嘴问了一句。 莫雨的理由非常充分。 充分的所有人都无言以对。 “我怕素素受欺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身中寒毒怎么办 连素在恶人谷里的时候,过的日子其实还算安逸。 最初是因为她实在是太美,美得没人愿意在她面前胡闹。 这暗金长发的女子容色倾国倾城,一双凤眼摄魂夺魄,大唐多美人,但是如连素这般美得足矣令人心神震颤的却是世所罕见。 ——然后是因为小疯子莫雨第一次的入谷发疯,算是彻底奠定了她的位置。 小疯子莫雨入谷发疯杀人那一回,所有人都不敢上前,雪魔王遗风举着自己的笛子站在远方围观,任由血腥和惨叫传出了老远,小疯子发疯连带着整个恶人谷都跟着哆嗦。 这个时候,连素进来了。 “呦,这么热闹?” 女子一双雪白丝履从门外跨了进来,一脚踩在了满地血水上,唇角笑意清浅,在这血气冲天的修罗场中一袭白衣如画犹如谪仙,立刻迷晕了一群不怕死的颜粉。 莫雨血中咒印发作,正是癫狂暴走的时候,眼前一片赤红那里分得清眼前是谁,直接就冲了上去。 还没等几个连素姑娘的追求者高喊完一句“连素姑娘小心”再扑上去为女神挡小疯子的无差别攻击,连素就笑盈盈的一巴掌把冲上来的莫雨拍到地上了。 真的就是一巴掌。 像是慵懒的大猫一爪子拍在胡闹的小奶猫的脑袋上,动作可谓轻车熟路行云流水,方才还面目狰狞狂躁不已的小疯子莫雨直接被这拍在脑袋上的一掌给拍的晕了过去。 方才被小疯子杀的胆战心惊的其余众人立刻就哑了。 王遗风能保证这么轻飘飘的一掌就能制住莫雨吗? 他们不知道,也不清楚。 但连素这一掌,几乎可以奠定她谷内实力前三的位置。 连素拎着他的领子,熟门熟路的勾过他软下去的双腿抱在怀里。 昏过去的半大少年被连素轻飘飘的抱着,身上脸上还染着方才溅上去的血,一时旁人居然不敢上前。 “谷主,你从哪里找来的这孩子?” 她抱着回头问不知何时走到身后的王遗风。 “怎么,认得?” 王遗风看看她,又看看她抱着的莫雨。 “以前和另一个叫毛毛的小孩一起带过一段日子,不过我后来寒毒越来越重,没办法继续陪着他们,给这两个小家伙留了点钱就走了我再回去找的时候,这两个小的已经没影子了。” 她说的轻描淡写,其中曲折又哪里是这几个字能轻易概括得了的? 王遗风也清楚她寒毒发作不比莫雨轻松到哪里去,遂也不再多言。 对于两人的过去,他和连素一般要么三言两语搪塞过去,要么直接缄口不言。 但是莫雨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开口叫连素的时候,叫的不是前辈也不是生冷的全名,而是一声语气温和的“素素”。 连素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导致全场懵逼。 连素年长他不少,又和他师父王遗风平辈相处,但是莫雨就是一口一个素素,叫的很是熟练。 结果她比莫雨还自然,一点都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谷中其他人被迫很自然,小疯子发疯的时候连素是一巴掌一个准,说这里面没点细节问题谁信啊!? 王遗风更自然,这个年龄段的少年喜欢连素这种超好看的大姐姐很正常嘛! ——遂,全谷上下,仿佛都默认了两人之间微妙的关系。 但是对于连素的定义究竟是未来的少谷主夫人还是十大恶人哈哈哈哈哈哈不重要不重要! 所以当莫雨举着偃甲鸟说我要出谷的时候,谷中大部分人是欢呼雀跃恨不得点个鞭炮庆祝开心的比攻防赢了还要厉害。 上吧少谷主,把连素姑娘带回来! 恶人谷里就缺养眼的美人儿啊!!! 小疯子没了他的素素盯着,咒印发作愈发频繁,谷内就剩个王遗风能压着他。 王谷主不像杀手姑娘那么暴力,文艺青年喜欢吹个笛儿让弟子冷静冷静,结果往往是小疯子是老实了,其他受害者哭的更惨了。 王谷主的笛声,不可说。 要知道有一部分人暗搓搓的觉得连素离开谷有一部分原因就是王遗风的笛声实在是让人回味悠长。 所以,莫雨出谷一谷内没有人发疯一谷主能少吹几次笛子一连素能回来,谷内众人在莫雨离谷当天,纷纷鼓掌欢庆,这个塞一把银子那个装两件衣服,花蝴蝶还给莫雨两件自己最昂贵的首饰,千叮咛万嘱咐一定好把连素哄得好好的,不然姑娘脾气一起来万一就又不回来了呢? 第一杀手看上去是个好脾气的,实则喜怒无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生气,这诡异的脾气最大的受害者就是恶人谷的同胞们。 莫雨收了银子收了衣服,把花蝴蝶递给自己的首饰翻来覆去看了看,摇摇头塞回去了:“素素不喜欢这样的。” 一群长辈看着小疯子这几年愈发俊俏的模样觉得吾心甚慰,一旁的花蝴蝶擦擦眼睛软着嗓子问了句:“那连素姑娘喜欢什么样的?我看看我这有没有,如果没有你路上记得买几件姑娘家,都喜欢首饰衣衫什么的。” 莫雨摇摇头。 连素带什么首饰他还真的没注意过,这么多年他送的东西不多,连素身上的雪貂大氅就是一件,使用率颇高,他也就忘了要再送点别的东西。 唯一记得比较清楚的就是,她临出谷前一晚,第一次倒掉了自己给她的姜汤。 中了寒毒喝驱寒的哪里有问题吗? 这么问着的莫雨被微笑的连素死死掐住脸,往外拉扯少年紧实的脸皮。 “那你中火毒我是不是给你喝绿豆汤清热去火啊?” 莫雨被掐着脸,含糊不清的回答:“你做我就喝。” 这话倒不是讨好着说的,恶人谷的山水养不出什么好东西,但是但凡经过连素手里做出来的菜肴大多会美味不少,她包管小疯子日常三餐的日子里小少林一度有不少人过来蹭饭。 莫雨对连素有种诡异的固执信任,总觉得哪怕只是连素倒杯清水,都能比其他的水好喝一点。 蹭饭一员的陶寒亭对于少谷主的发言选择沉默。 好喝不好喝不知道,凉快不少是真的。 夏天里拿个果篮往她怀里塞上小半个时辰,再拿出来的时候就是冒着丝丝凉气,可以说是非常省事又解暑,酷夏难耐,如果平日里因为连素姑娘的美貌对她虎视眈眈的十个里有五个,那么这时候包括王遗风在内盯着她的眼神都是恨不得把她揣兜里的。 再加上晚上贪凉要在她屋子里打地铺不同意就红眼睛的莫雨 所以连素究竟为什么出谷这原因其实很是微妙。 恶人谷的人怎么对待连素,唐无乐不清楚;但是他曾经如何对待连素,倒是门儿清得很。 这几日连素手边的偃甲鸟一只跟着一只的来,大多数连素都看过就算了,唯独有一份来自于七秀坊的信函,女子眉宇间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和唐无乐说了一声我们改道去扬州城。 唐无乐想唐家堡在扬州插有不少暗桩,门内弟子也有不在少数,总比这荒郊野岭的好办多了,答应的也很痛快。 但是可巧不巧,刚入了扬州城门口,有一白衣青年骑着马,在不远处张望着什么。 掀开帘子先一步下马车的唐无乐瞧见那人的侧脸,顿时黑了脸。 连素没发现那人的身影,披着雪貂大氅低头下车,还没等拍平裙摆上的皱褶,眼前就是一片黑影压了过来。 “你怎么这日子里也披着?寒毒又中了?” 之前还只是在偃甲鸟的嘴里听见的声音,这回真真切切的响在耳畔,连素一抬头,看见翻身下马的莫雨,脸上也扬起一抹情真意切的欢喜笑容,原本冷冷淡淡不食人间烟火似的一张美人脸忽然展开愉快的笑容,瞬间绽放出来的光彩简直晃得人眼睛发晕:“你怎么来了?” 连素三步作两步上去,拽着莫雨的衣服比划了一下,又捧着他的脸左右看了看,一双凤眼弯着,看上去就很是开心:“比我出谷的时候大了不少啦,长得也好看了你怎么出来的?王谷主允许你出来了?” “嗯,师父让了。” 莫雨把原本喉咙里的那句“我怕你受欺负所以来找你”给咽了回去,他退去手上皮甲,握着连素一双冷冰冰的手,好看的眉头皱得死紧。 “你出谷的时候手还没这么冰。” 连素无所谓的抽回自己的手,笑盈盈的答:“我刚和谢渊通过信函,这段日子忙着给毛毛找阴阳紫阙中的阴阙,极寒之地去了不少,有些恶化罢了过些日子我自会闭关修养,不必担心。” 素素很重要,毛毛也很重要。 但是若要折损一个去救另一个,无论哪个莫雨都不愿意。 “我陪你找。”白衣青年一脸严肃。连素闻言忍不住扑哧一笑,亲昵的拍了拍他的脸,“快别闹!你给我安心回去恶人谷,我一个人这么多年不也过来了?何况现在身边还有个凭空掉下来的便宜徒弟陪着,我没事的。” 说到徒弟,莫雨皱着眉抬头,对上了一脸虚伪假笑的唐无乐。 对方对他拱了拱手,咧开一嘴白牙。 “客气客气,‘我’师父自然有我陪着就够哩,莫公子还是回去吧,不劳烦您了。” 莫雨脸色深沉,看不清楚喜怒。 唐无乐笑意莫测,曲着腿倚坐在马车上,一派浪荡子的风格。 “素素,我们先去城里吧。” 莫雨低下头,仿佛一点都没在意“素素”两个字说出口时骤然刺到身上的凛然杀气,把连素身上的雪貂大氅又细细裹了裹,拽着她的手就往城里走。 连素好奇道:“去城里做什么?” 前面的莫雨乖乖回道:“手这么冷,给你点碗姜汤喝。” 连素:“” “我才不喝姜汤!不喝!你自己去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姜汤酸辣汤芙蓉鱼片 在客栈歇脚的连素面前摆着的是两碗汤。 汤的旁边,是两个人。 一个白衣黑发神情清冷;一个墨蓝劲装,笑容邪肆张狂。 但是无论哪个都足够引来旁边不知情况的天真少女们捧着一颗砰砰乱跳的少女心,脸红红的看着这两位风格迥然相异的帅哥。 一张四方桌子,连素坐在一边,唐无乐和莫雨一边一个。两个人眼刀杀的飞起,连素裹着自己的雪貂大氅在中间正襟危坐,莫名的有点背后发凉。 一碗是莫雨嘱咐后厨做的,红枣枸杞姜汤,特意放了冰糖调味,红枣是上等的本身味道足够浓郁,成功压制住了姜汤自身的辛辣,气味也比纯粹的姜汤温润醇和得多;另一碗是唐无乐亲自鼓捣出来的川蜀之地特有的酸辣汤,一大把辣椒撒在上面,红得发黑的颜色看着嗓子眼儿就疼。 扬州菜多以水产河鲜为主,味道也主清鲜平和,重视菜肴自身本味,追求清淡雅致。辣椒之类味道颇重的调味料并不算太多,就算有也味道要比川蜀那边的温和不少。难为冲进后厨的唐无乐折腾出来这么一大碗汤,也不知道他出门在外不带暗箭机关带了这么多辣椒是为了什么。 两人同时把各自的汤碗向她面前推了推。 连素:无论哪个都不想喝! 唐无乐收回瞪着莫雨的视线,然后低头认真脱下自己的唐门手甲。 男子一双手骨节匀称肤色白皙,因为机关术而细细保养的指腹上没有一点茧子,这双漂亮手端起来那碗红的骇人的酸辣汤,白瓷汤匙舀起一勺满满都是辣椒的汤,递到了连素的嘴边。 “总把自己穿得这么严实可不成啊师父,大夏天的这么穿还不热乎说明你太冷啦,喝点辣的暖暖身子吧师父。” 女子死死瞪着都送到面前的一勺子汤,刺鼻的辛辣味冲的她忍不住侧过头小小的打了个喷嚏,再次转回头的时候立刻拿袖子掩住口鼻。 这油多的都不冒热气了! 连素一双狭长凤眼盯着那勺汤的表情不比瞪着百年世仇的仇敌温和到哪里去。 “师父你眼睛你眼睛真好看呀师父!” 唐无乐清楚记得原本的连素本该是金银双色的异色瞳,眉目流转间俱是万千风情。此刻一双狭长凤眼却是再清楚不过的鎏金色,眸色冷淡,望着他的时候哪里还有曾经一丝半点的情意? 他嘴里那句疑问险之又险的打了个转,笑嘻嘻的夸赞起她的眼睛。 紧紧盯着面前一勺酸辣汤的连素一点都没注意到唐无乐的表情,心惊胆战的看着忽然手指不知为何有些发颤从而导致汤勺内跟着颤巍巍哆嗦的红汤,生怕他手一抖这勺汤全浇在自己雪白的雪貂大氅上面。 她手指抠着桌面,整个人都往后缩着。她越缩唐无乐越往前面递,不知不觉她都快躲到莫雨身边去了。 罪魁祸首嘴角笑容越发夸张得意,就差没站起来往她嘴里塞了。 如果说唐无乐之前还是抱着不服气的求胜心思,那么现在他就是完全乐在其中的享受起这一路上冷冷清清淡漠疏离的连素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唐无乐嘻嘻笑着逗了一会,主动收回了手。 不过唐无乐坐回原位时眼尾似乎掠过一抹自嘲的寂寞,不知是不是一时恍惚的错觉。 莫雨顺势推了推姜汤。 “这个不辣。”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让他们放了冰糖了。” 连素瞬间扭头对他柳眉倒竖,怒道:“不辣我也不喝!被你灌了一年多烦都烦死了!” 莫雨像是习惯了她这样子,温声劝道:“那你也不能总用毒压制啊,以毒攻毒虽然有道理,但是时间长了了也亏损身子的。” “那和姜汤有什么关系!?拿开拿开!” 莫雨有些为难,他看看已经放置温凉的姜汤和神情警惕,眉间染着薄怒的连素,青年清清冷冷的嗓音又放软了三分:“要不你就喝几口,剩下的我喝。” 连素一脸狐疑,还是伸手把碗拉到自己面前,犹犹豫豫的喝了一口。 唐无乐搅着自己碗里的汤,见状方才还挂在嘴角的懒散笑容蓦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索性挪开注视连素的一双眼睛,低下头百无聊赖的用汤匙搅了搅,正准备自己喝掉算了,手腕就被连素的手冷不丁捏住了。 女子一双金色凤眼透出极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这汤你别喝了,我喝。” “哦”唐无乐居然生出几分受宠若惊的情绪,乖乖放下了自己的手。看着方才还唯恐避之不及的连素把两碗汤都放在自己面前,端起汤碗,把两碗汤直接一饮而尽。 她放下汤碗,眼角已经被辣的发红,一张脸被两碗汤灌得多了几分鲜活的血色,连原本过分浅淡的唇色此刻也显得鲜红欲滴娇艳可人。 唐无乐愣愣的看着,反应过来的时候心口猛地一缩,慌乱的挪开了盯着她嘴唇的眼神。 “打扰几位了,这还有道菜,有人特意给这位姑娘准备的。” 小二忽然上前,在连素面前放了一道芙蓉鱼片,只有一小盏的量,不算太多。 “我没叫菜。”莫雨一皱眉,看向唐无乐,对方连连摇头:“我也没叫。” 连素却拿过筷子,夹起一片送进嘴里。 “怎么就这么吃了?万一有毒怎么办!?”唐无乐吓了一跳,立刻也跟着从筷笼里抽出来一副筷子伸向那碟芙蓉鱼片试毒,被连素拍了一把手背,敲开了他的筷子。 连素头也不抬,两三口吃完了一小碟芙蓉鱼片,从袖中抽出绢帕擦了擦嘴。 “你吃啦!好吃吗?我照着你的口味选的。”一道欢快活泼的少女声音从背后响起,苗疆女孩打扮的年轻姑娘亲亲热热的坐到了连素的身边,伸出手臂环住她的肩膀,女孩一双纤纤素手白白嫩嫩,唯独指甲被剧毒常年浸染,显出一种妖异浓沉的墨绿色。 “你应该给他们两个吃的要不然就让他们喝了汤也成啊?你不是讨厌姜汤而且还不喜欢太辣的东西吗,我放了不同的毒,本来你不喝让他们两个自己喝就没事啦。” 女孩声音轻快,有种唐无乐熟悉的口音,“五毒教的?” 她毫不客气的白了他一眼:“才不是呢!又不是所有的苗族都是五毒教的,我和那群人可是一点都没关系。” “结萝是黑苗的人,住在青木居,和五毒教无关。” 旁边解释的连素咳嗽几声,声音沙哑眼角发红,明显还没从酸辣汤的后劲中反应过来,被叫做结萝的女孩鼓起脸,一脸的不服气:“你看你,我特意给你做苗家的酸辣鱼汤你都不碰,被我下了毒的两碗汤你喝了个一干二净,你喝不了这么辣的东西,让他们自己喝或者倒掉就好了嘛。” 她浑然不觉自己说了什么,莫雨和唐无乐却同时脸色大变! 一把千机匣抵在了结萝的头上,唐无乐面色阴沉,杀机四溢:“解药呢!” 结萝却一点都不在意两位青年高手正对自己的项上人头虎视眈眈,冲着已经吃完的芙蓉鱼片努了努嘴。 “诺,那就是啊。” 两人同时一愣,手上的架势却没放下来。 “两碗汤都放了碧血蛊我是不是该感谢一下你的良心,在这碗鱼片里放了解药给我?”连素看起来一点都没生气,脸上只有无奈。 结萝立刻一脸委屈:“本来就是嘛!你让他们两个自己喝不就好了?反正碧血蛊是可以吸收宿主血液成长的,养出来的赤血蚕正好给你补身子啊。”她狠狠地瞪了一眼莫雨和唐无乐,搂着连素的手又紧了几分。“你说你是出来给一个小弟弟找药的,我说我帮你找你怎么不理我还跑了?” 连素额角青筋一跳:“阴阳紫阙千年成型千年生出玉髓,有了灵气后会到处乱跑,哪里是你寻来的那些死气沉沉的玉石摆件?” 结萝理直气壮的回道:“你既然说了那是成精的东西,那哪里去找嘛!你找都找不到不如和我一起呆在青木居等着它成精就好了呀~” “起码两千年呢,结萝。” 结萝甜甜一笑,一点都不以为意:“那连素姐姐就可以和我生生世世不分开啦~” 莫雨心思一动:“阴阳紫阙?素素你给毛毛找的药?” “是啦是啦,就是那个什么奇怪的阙你们中原人真讨厌,起的名字好绕嘴。”结萝警惕的抱着连素,瞪了一眼莫雨。 连素道:“毛毛是三阳绝脉,治疗起来的难度颇大若十年前我还能为毛毛梳理经脉,但是如今我寒毒太盛,对他有害无益——所以我和谢渊谢盟主约定好,寻来阴阳紫阙中的阴阙为他治疗。” “你闭关日子越来越近了,近些日子还是少操劳些为好地方告诉我,我来找吧。” 莫雨算算时间,有些不放心。 结萝立刻眉开眼笑,瞧着莫雨觉得他比方才顺眼了不少:“对呀对呀,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我最近又学了不少蛊术,这回一定能找到治你寒毒的法子!” 连素面无表情的喝了口茶:“跟你回去青木居然后让你给我下情蛊?” 莫雨唐无乐:“” “我觉得这种事情还是师父在比较好一点,稳妥。” “同意,素素你还是跟我们在一起,免得我们找不到地方,浪费太多时间就不好了。” 方才还敌对状态的两个人,瞬间默契结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苗家是有抢婚的 自打那一天起,结萝就彻底赖上连素不离开了。 其实若只是如此也是罢了,但是唐无乐和莫雨一个隐藏颇深的唐门杀手组织的头目;一个凶名在外的小疯子,恶人谷的少谷主,居然同时拿这小姑娘无计可施,那就很让人感到挫败了。 事实上,当结萝三言两语就把连素身上的雪貂大氅亲手剥下来的时候,两人立刻就觉到了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几天里,结萝简直就恨不得和连素长在一起算了:她本就和连素一样都是女子——这多了不少便利——又是苗疆出身,行事少了中原人的繁文缛节,抱肩膀搂胳膊已经算是好的,晚上甚至拿着连素身上的寒毒为借口,嚷着要和连素住在一起好照顾她。 这也还算是轻的,一到了用饭的时候,结萝这张嘴皮子叽叽喳喳,根本停不下来。 “连素姐姐你吃这个呀,我特意为你去学的,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哎呀连素姐姐你怎么不喝点汤?喝汤暖身子,我亲自熬的,可好喝啦~” “连素姐姐你吃不吃甜糕?这滋味虽然比起我在青木居给你做的差得远但还是不错的,我给你剥一个吃呀~” “连素姐姐你这么冷不难受吗?结萝给你捂捂手呀回去后我就用火蚕丝给你做件衣服,蚕丝做的衣服轻飘飘的,好看又暖和,可比那件沉甸甸的大氅好多了,你离开后我养了好多火蚕蛊,连素姐姐这么瘦,反正做件衣服也用不了太多火蚕丝。” 而到了晚上,则是: “连素姐姐,这中原热得很,屋子也热得很,我不管,我要和你睡” “连素姐姐连素姐姐” 围观一天十二个时辰几乎都腻在连素身边的结萝,唐无乐面无表情,啪的一声捏断了手里的筷子。 这奇怪的苗疆姑娘绕在连素身边像是只聒噪的雀儿,霸道程度比曾经的唐无乐还夸张。 此时的结萝贴着连素坐着,她瞪了一眼唐无乐后忽然笑眯眯的用夹了一筷子笋丝递到连素嘴边,连素顿了顿,只是微微垂下眼,从容而淡定的低下了头,乖乖张了嘴。 只是想要气气那家伙的结萝完全没料到连素居然真的和她玩真的,还道她会和往常一般轻叱一声胡闹后拿碗接过。眼见着连素低了头,女孩一张俏脸顿时刷的染满了羞涩的红晕,连带着捏着筷子的手也跟着一下子哆嗦起来。 金发凤眸的美艳女子见状轻挑起眼皮,忽然伸手握住了结萝的手稳住女孩哆嗦的爪子,然后张开嘴含下了结萝递来的筷子上夹着的笋丝。 ——刹那间的感官仿佛被调动到了极限,结萝心口的心脏跳的又快又狠,用力地下一秒就要从嘴里跳出来一般,她盯着连素微微张开的嘴胸口莫名发闷,连素唇色极淡肤色白皙,便愈发衬得那把笋丝挑进嘴里的舌尖殷红而勾人。 一向大胆自我的结萝忽然觉得呼吸困难。 结萝张了张嘴难得哑了嗓子,满腔喜悦化作嘴角欢喜至极的笑容,眼睛滴溜溜的看向桌上的其余几盘菜,筷子又伸了过去。 ——不过这回她可不敢直接喂了,夹了几筷子味道清淡的菜放进连素碗里,脸上全是女儿家的羞涩,一双手局促的抓着裙子,慌乱的眼神一点也不见之前的大胆张扬。 这一回连莫雨手里的筷子也捏断了。 连素神情自若,好像什么都没做一样安安静静吃完了饭。 “一直给我夹菜,自己却不吃你是吃不惯中原的口味吗。” 一直被投喂的那个已经放下筷子,结萝碗里却还没怎么动。 “啊啊?啊!不是不是!我只是那个我不是很饿”难得结萝也结结巴巴起来,女孩拽着自己的裙子,左看右看神情恍惚,本来白皙的脸颊此刻也红扑扑的,就是不看一脸担忧看着自己的连素。 连素冰冷苍白的手背毫无预兆的贴上结萝爆红的脸,皱皱眉:“你这姑娘,脸红的吓人呢。” 结萝被她手背一贴脸忍不住嘶的一声,咻的一下窜到旁边坐着去了。 用过饭后,连素出门一趟,买了一包糕点和一根糖葫芦。 糕点是要给明显没怎么吃的结萝,糖葫芦直接塞进莫雨的嘴里。 “素素”莫雨把嘴里的山楂咽了下去,一脸无奈的看着她,对方眨眨眼:“怎么,你不是喜欢吃这个?还是长大了口味变了就不爱吃了?” 莫雨心想,小时候嚷着吃糖葫芦的不是我是毛毛,他总不好意思和你说每次就只能我说我要吃不过想想另一个当事人并不在这儿,好哥哥莫雨也没打算揭发毛毛这曾经的小心机。 见他一张素来冷冰冰的俊脸被糖葫芦里的山楂酸的皱起脸,修长高挑的俊朗青年站在客栈门口乖乖举着她买的糖葫芦慢条斯理的啃,连素一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生气了?”连素笑问道。 莫雨硬板着脸啃着第三颗果子,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哪怕是小时候他也不是很喜欢吃:“我没生气。” “算了吧,结萝给我夹菜的时候你杀气都快刺到我身上了。”连素摆摆手,没把他的解释放在心上。“那姑娘苗疆出身,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中原的规矩,小姑娘就是个我行我素的乖张性子,过些日子她玩够了自然就回去了。” “但愿如此。”莫雨眉目舒展了几分,方才酸得自己心烦意乱的果子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吃了。 连素打量莫雨似乎没什么表情其实已经算是愁眉苦脸啃着糖葫芦的脸,无奈的叹口气:“行了,别吃了,这糖葫芦下次不给你买了,给毛毛买好了一个糖葫芦,也不知道当时你们两个小子和我客气什么。” 莫雨眼神纠结,对于手中吃了一小半的糖葫芦一时间继续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连素极为自然的冲他摊开手。“给我吧。” 莫雨动作一顿。 连素勾勾手,“以前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剩下半串我吃了就是了。” 她神情坦荡,一如往常。 曾经一起生活的日子里,两个小的被她好不容易养出一点孩子该有的胡闹脾气,常常拿着一点碎银子跑到街上买一些稀奇古怪的零嘴小吃,莫雨和毛毛的口味相差颇多,之前是生活所迫不敢乱买,被连素捡走养着的日子买东西频率多了一些,偶尔也有买错两个孩子都吃不惯的,勉强吃了几口又舍不得扔,连素就会把剩下的吃完。 莫雨看看糖葫芦又看看她,确定连素是真的还是拿过去对待小孩子的态度对待自己,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纠结。 连素依然维持着摊开手的动作,不过表情已经隐约透出了两三分不耐烦的意味。 ——最后的结果是连素叼着半串糖葫芦,手里拎着糕点去找结萝了。 那姑娘正坐在客栈大堂里,和小二计较着什么东西。 连素凑近听了几耳朵,原来是结萝要去后厨和他们的厨子学做菜。 厨子是客栈揽客的招牌,是老板的摇钱树,这手艺若是三言两语就允许旁人跟着学那这店也别开了。 连素的出现吸引了结萝的注意,顺带着打发了对她千恩万谢的客栈伙计。 苗族的姑娘吃不惯滋味清淡的扬州菜,对于连素带来的小巧可爱花式繁多的糕点倒是感兴趣的很。 “这的菜口味太淡了我吃不惯啦但是如果连素姐姐比较喜欢中原的菜色也没关系,我学会了回青木居给你做啊。”结萝塞嘴里一块芙蓉糕,扬起乖巧笑脸,高高兴兴的和连素搭话。 连素其实不吃不喝也能活,至于饮食口味只要不是太夸张太诡异她都可以接受,吃饭这件事情,只是作为“人”的习惯一直保留了而已。 “你还会做饭?我都不知道呢。” “会啊会啊,我做饭可好吃啦~师父只负责教我蛊术和医术,其余的生活小事她不管我的。”结萝笑嘻嘻的说,“连素姐姐不是我们的人,到我们那里生活可能不太习惯,不过没事的,我聪明的很,这些吃的啊,穿的啊,我学会了回去就好办了。” “回什么回,她又不是苗疆的人。”唐无乐铁青着一张脸一点都不客气的插进两人之间,转头看向连素的时候又是一脸体贴温顺:“师父,马车和东西都备好了,不是要去七秀坊?在扬州待得够久了我们快走吧~” “七秀坊?”结萝立刻来了兴致,兴致勃勃的问道:“连素姐姐,七秀坊是什么?好玩吗?带我去带我去!” “”连素难得哑然。 若说不是玩的地方,好像也不是很对;毕竟作为大唐三大风雅之地的七秀坊,外坊的确是供人游览参观的表演场地,七秀剑舞天下无双,无数文人雅客剑客豪侠都已可以一睹剑舞风采为荣。 “我们是去办正事的,结萝姑娘就别缠着师父了吧?” 唐无乐扯出假笑,双手握上连素纤细肩膀,直接把她往外面推:“师父师父我们快走吧~有人特意来接你了,别让人家等急了。” 连素被推得一愣:“哎?谁来了?” 一道清朗温润的女子声音从外面进来,柔柔笑道:“自然是我,还能是谁?” 连素闻声望去,一双凤眼顿时一亮,三两步跑了过去,欢欢喜喜握上那人柔弱无骨的一双素白玉手:“绛婷!你怎么来了?” 琴秀高绛婷怜爱的伸手挽起连素耳畔一缕滑落的碎发,轻声道:“我若不来你说不定还要在扬州玩多久呢。” “没有没有,这不就要过去了嘛~” “哦?我倒是看你玩得开心得很”她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唐无乐,“恶人谷的少谷主也就算了,连唐门的无乐公子也成了你的徒弟。这些日子你一定过得有趣得很,正好我刚写了一首新曲子,回了七秀坊我弹给你听好不好?” 连素头还没来得及点,整个人就被猛地向后一扯,结萝怒气冲冲的抱着她的胳膊,恶狠狠的瞪向从从容容收回手的高绛婷,“连素姐姐,这是谁呀?”女孩的声音又生气又委屈,警惕的把苦笑着的连素往后又扯了扯。 “这是”高绛婷望向连素,眸子里也带上了疑问。 “我是连素姐姐的媳妇!你又是谁!” 结萝毫不客气的抢着回答。 坐在门口边等人边喝茶的莫雨顿时就喝呛了。 唐无乐:!!! 连素:? 原本幸灾乐祸作壁上观的唐无乐都傻了。 连素懵在那里,不可思议的看向结萝:“我怎么不知道?” “苗族一直都有‘拉婚’的规矩,当日我看中你了,又成功把你带回青木居,那你就是我的人了啊!” 结萝理直气壮的说。 吃了文化的亏的连素倒吸一口冷气:“可是我们当时打的一架可是我赢了啊!?你不是说我赢了就不算数了吗?” “对啊,所以我追着你来中原了啊!”结萝的回答都没卡壳,顺溜的很——明显这话在她肚子里准备了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赢了那你就是我媳妇,你赢了我就是你媳妇,这没毛病啊!” 高绛婷笑容未变,一只手却扯住了连素另一只空闲的手腕。 “但是这位姑娘我们连素可不是苗疆的人,不必守你们苗族的规矩。” 结萝撇撇嘴,搂着胳膊的手一点都没打算放:“所以我凑合凑合,连素姐姐不守规矩没事,我遵守规矩就好了啊。” 连素: 卧槽还有这种操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烽火戏诸侯 莫雨是恶人谷的少主,身份让他不方便这趟同行。 临走前,他把连素抓到一边说话。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秀坊好是好也有人陪着你,我倒是不用担心你会无聊但是眼看着日子快近了,这里的气候可不适合你闭关。” “安心吧,我心里有数大不了用修为压着回去再说,总归是冻不死我的。” 连素笑了笑,随意挥了挥手。 莫雨表情一肃:“还压?” “压着吧压着吧,我自己心里有数的。”连素笑眯眯的好脾气模样,仿佛一点都没感觉到自己说的是攸关性命的大事。 莫雨心中道就怕你的有数和我的有数不一样,但也清楚连素是个外热内冷的固执性子,真决定了什么事情压根没人能让她改得了。 青年幽幽叹息,温声道:“若是你改了主意就用偃甲鸟来叫我,我来接你。” “好啊。” 连素微微笑着,伸手拢拢他的衣襟:“小雨长大了,也会来关心我了。”她遥遥望了一眼叼着草梗靠在城墙边上等着自己的唐无乐,摇摇头:“其实我还以为到了扬州他能跟着那些唐门弟子回去呢。” “他不会回去的,除非和你一起。”莫雨也跟着望了一眼,对上唐无乐面无表情的俊朗脸上那双冷冰冰的眼睛。 “那我走了。” 青年眼中极罕见的掠过一丝孩子气的不情愿。 “路上小心。” 连素点点头,退后一步,转身走向了一旁等候已久唐无乐。 “我都不知道你和琴秀还有些关系。” 唐无乐扶着连素上了船,眼见着那女子被结萝伸手接进去坐稳了之后,这才开口说道。 连素回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怎么,我这样的人就不能和七秀坊这种地方扯上关系?” 唐无乐面上顿时掠过一丝尴尬无措,很快就被他遮掩过去了:“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好奇罢了。” “这有什么好好奇的?”连素奇怪的反问:“她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了,从此成了朋友,如此而已。” 对于连素和高绛婷的关系,唐无乐也曾有所耳闻,无非就是连素毁了康雪烛一双手,之后可能险些也成为受害者的高绛婷不仅不在意还常常邀请连素去七秀坊听琴。 不过连素无意间说出的这句“她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了”,难道其中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唐无乐心中思绪不断,也跟着上了船。 曾经康雪烛扬言要为高绛婷雕刻一尊绝世雕像,于是一时间天下佳人名士云集,其中不乏江湖豪杰c大派高手c名门公子c深闺佳丽,全都聚集在了万花,准备一观天下无双的高绛婷雕像。 康雪烛携高绛婷回万花谷的前一天,连素不请自来。 连素出身西域明教,又因容色太盛行事狠辣被称作“妖女”,中原名士对她并没有太多好感。 但是入谷当日,连素携带一女子一同入谷,那女子冰肌玉骨雪肤花貌,身着一袭巧夺天工的广袖流仙裙,容色娇美声音悠扬;连素随手折下花枝递给那女子,女郎手持花枝翩然起舞,舞姿婀娜灵动,竟也丝毫不亚于秀坊弟子,无数侠士纷纷倾心,最后连素在众人面前拆解下女子手臂,众人这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活人,分明是极精妙的功夫所做的偃甲人。 “无骨惊弦,素手清颜”,本来讲的是琴秀高绛婷和万花名士康雪烛,连素忽然毫无预兆的横插一手,天下人居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评测那会哭会笑会说话,举手投足间俱是与常人无异的偃甲女郎和这两人对比究竟如何。 赞叹之人虽多,怀疑这偃甲人是不是真的是连素所做的也有不少,谷内争吵不休,于是原本等着康雪烛雕像的所有人,成功被连素转移了视线。 康雪烛心怀鬼胎,高绛婷无谓虚名,两人居然也都没有生气。 但是还没等其余人吵出来个一二分结果,连素就把康雪烛的手给砍了。 等到众人在屋中发现时,康雪烛一双手早就被人给剖了,当日他神情恍惚癫狂,举着只剩下白骨的手在屋内大哭大笑,口口声声叫着“文秋c文秋”,竟是不知道受到什么刺激,彻底疯了。 无数武林人士勃然大怒,康雪烛一双手明显就是被拥有极高技艺之人所毁,谷内除了康雪烛便只有一个不速之客连素有这个本事,这些人对连素群起而攻之,反而被不知为何在昆仑停下来的连素毫不留情的杀了个一干二净。 孰料连素无心插柳柳成荫,竟然从此一跃成为杀手榜第一位,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杀手。 ——连素究竟为什么砍了康雪烛的手,天底下大部分人依然不知道,她自己倒是无谓自己名声,反正出身明教,又入了恶人谷,哪怕万花谷后来查出来康雪烛为了雕刻亡妻遗像残杀无数无辜女子c带高绛婷入万花谷根本就是不怀好意,她也没再作出任何表态。 不过她这态度反而博得无数年轻女子的好感,加上高绛婷依然时不时邀请连素听曲子,居然也让无聊之人遐想出无数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连素早早知道康雪烛会毁了高绛婷的手,宁可身负恶名也要毁去他一双手之类的 外人不知的是,第一次听到这类传闻的时候,无骨惊弦高绛婷难得手指一抖,弹错了一个音。之后接连几日弹奏曲子,都很难掩其中婉转缱绻的悠悠情思,惹得坊内姐妹频频围观,好奇琴秀藏在心中的意中人究竟是谁。 秀坊路程不远,又都是走的水路,一行人很快就到了。 唐无乐和连素姑且不说,结萝却是第一次坐船,小姑娘成功晕船了,下船的时候俏脸惨白,被高绛婷安排人送去了早早准备好的休息地方。 “我一开始不知道你身边还有其他人结萝姑娘睡的地方是给你准备的,而且这位公子坊内几乎都是女子,虽然也收留了些年幼的男孩子,但是这成年男子我们还是”高绛婷看着唐无乐的表情略有几分尴尬,唐无乐摸摸鼻子,看了一眼连素。 连素却道:“绛婷不必麻烦了,我和他都不会久留宿。” 高绛婷和唐无乐都是一愣。区别是前者立刻心慌了起来,后者却是瞬间盈了满心喜悦。 高绛婷连忙握着连素的手,急切的问道:“为什么?不是说好了听我给你弹曲子吗?你这样的人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她越说越急,到最后居然隐隐有些哀怨和委屈从语气里透出来。 “我马上要回去闭关,你的曲子想必我听不了了。” 连素温声解释道。 高绛婷不甘心,又低声问了一遍:“你当真不陪我,一定要回去?若是不行,我在路上弹给你听也好啊。” “不了这几日寒毒会一点点反压我的修为,到时候被我碰到的东西全都被我冰住,身边莫说是活人,最好是连物件儿也别有。” 高绛婷没见过连素毒发的模样,听她轻描淡写的形容,忍不住咬着嘴唇,小小声的问:“是不是那段日子你在昆仑受的伤害你寒毒更重了?” 连素一怔,摇摇头笑道:“自然不是,这是老毛病了,你别多想。”她看高绛婷眼中愧疚不但没散去反而愈发重了起来,立刻转移话题:“我接了信,你说这里有人得到阴阳紫阙的消息。” 高绛婷一怔,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啊,是了是了,你说的是先前来的那位公子。”她顿了顿,蹙眉道:“素素,那公子奇怪得很,生得俊俏极了,眉头三点朱砂,整个人冷的像是个冰块,坊内不少年轻的小姑娘对他是又倾慕又畏惧他同我说要等你,就真的只是在门口等,一步都不进来,像是个桩子似的动也不动。” 连素:“哦,那他等了几日了?” “我给你送信之前他就在等了。” “唔那是等的久了点。”连素点了点头,那抹冷淡的笑从她听得高绛婷对那人的描述后就始终未曾离开嘴角。 高绛婷心中起疑,正准备开口问她什么情况的时候,叶芷青的声音蓦地从背后响起。 “师妹。”叶芷青站在她身后,声音清清淡淡,不辨喜怒:“你这趟出去是邀请连素姑娘,坊内怎么没人知道?” 高绛婷回头,抿起嘴唇对她行了个礼。 “我请我的客人,应该不用给师姐报备吧?” 叶芷青心中叹息,这天下这么多人,你哪怕请王遗风也比请眼前这位连素好。 当年万花谷康雪婷一事引得天下震动,高绛婷不仅全身而退不说,还在此之后频频给连素写信,联想到之前连素和高绛婷的交情和之后的事情,叶芷青只觉越想越心惊胆战。 她本就聪慧,心思也转得极快,不然公孙幽也不会把七秀坊交给她,对于这件事情其中实情居然也猜到了七八分。 但无论叶芷青再如何聪明也想象不到自己的师妹居然拥有所谓上一世的记忆,更是用一句“康雪烛可能要毁了我的手,那你准备如何”测试连素对她是否真心相交。 高绛婷未曾料到连素居然闹得那么大——她最初本来以为依着连素的性子只会带她离开秀坊避开康雪烛而已;却没料到连素不禁毁了康雪烛的手还毁了他这个人,某日听闻连素不知为何停留在了昆仑还把追杀她的人反杀干净后就再无了消息,琴秀那段日子日日茶饭不思神情恍惚,直到一只偃甲鸟停在她窗户边上,这才喜笑颜开,重新拾起自己的箜篌继续练琴。 ——她的这般模样落在了叶芷青的眼里,哪里还有看不透的。 如今终于一眼得见连素本人,叶芷青对上那双冷冰冰清亮亮的鎏金凤眼,望见那女子眼中洞察一切的淡漠后,心中忍不住轻轻一叹。 她的傻师妹,可是真的痴心错付了一位多情的无情人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跨越物种 “连素姑娘。”叶芷青从高绛婷身上收回视线,冲她点点头。 “叶坊主。”连素也跟着笑笑,语气倒也算谦恭温和。 两个都是聪明人,彼此眼神相对就能从对方的眼中了解到太多东西。 “师姐”高绛婷望向叶芷青,眼中藏着小心翼翼的请求之意。 但是她的师姐冲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高绛婷眸光一黯。 “素素,”她向前走了几步,轻轻抓住了连素的衣摆。“我还是先陪你去找那位公子吧。” 方才还被她握着手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开了好几步的距离。 高绛婷努力微笑,眼中却早已难掩失落。 琴秀未成琴魔,依然只是个温婉娴静的姑娘,连素温柔却不容拒绝的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袖子上扯下来,这才冲着叶芷青笑了笑:“这些日子跟我一起来的那小姑娘就先委托叶坊主多加照顾了那姑娘来自苗疆擅长毒蛊之术,脾气虽然不太好但总归不是特别狠毒的女孩,还请坊内的姑娘们多多担待。” 叶芷青眸色一闪,眼尾扫见师妹高绛婷,果不其然,她眼中失落更浓:“这是自然。” 她又看向高绛婷,温声说道:“绛婷先回去吧,你跟在我身边容易寒气侵体,若是从此造成什么病症那可就不好了。” “可” 叶芷青轻轻拍了她的后背,高绛婷只得犹犹豫豫的收回手。 “绛婷说的那人,我又不是不知道在哪里,我自己去找就好了。” 这算是彻底断了高绛婷最后一丝眼巴巴小眼神里藏着的请求。 那姑娘身上的失落和委屈顿时都快满溢出来了。 叶芷青只觉得头疼——平日里婉约乖巧的琴秀怎么碰上这个人立刻又软又幼稚?她正准备好好想想词儿回去训训自家师妹,就看到已经走出好几步的连素蓦地又转过身,迅速往高绛婷手里塞了个小巧的木雕。 那是个女子弹奏箜篌的木质小像,整体不过女子手掌大小;女子唇角含笑,眉目轮廓栩栩如生恍若真人,最惊人的是小像弹奏的箜篌七十六弦细如发丝,根根都清清楚楚,单是这箜篌的七十六弦的工艺,就足以令人赞叹不已。 高绛婷的脸在看清小像模样的那一刻瞬间就明亮了起来。 “我用铁桦木雕的,这种木头硬的很,不需要担心会砸坏——你生辰我估计是没法子来陪你了,提前雕刻了这个送你当礼物。”连素冰冷的手指甚至没碰到高绛婷的肌肤,但这不妨碍对方立刻抬起头,冲连素露出个甜滋滋的笑。 叶芷青盯着师妹手里的木雕,一下子就明白了高绛婷屋子里的小柜上被她每天细细保养的那些巧夺天工的小玩意都是哪里来的。 “我明年想要只猫儿成吗?不要木头雕的,你雕的小动物我这儿都有好多了,这回我想要只活的成不成。”堂堂琴秀,在连素面前却欢喜的像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对方想了想,很快就点了头:“往生涧的波斯猫有不少,若是有生了崽儿的,我便偷偷给你带一只过来。” 至于明教到七秀那么远要如何运送一只脆弱的猫咪c连素身中寒毒体温极低要如何照看小家伙,这两人此刻倒是同时忘了个一干二净。 连素这回再走,高绛婷温温软软的开口道了一声“路上小心,记得用偃甲鸟给我报个平安”,顿时惹来了叶芷青诡异的目光。 再看看师妹目送连素离开背影时眉目含情的模样,叶芷青就算再有心劝自家师妹看得开一点,此刻也只能把一肚子的话咽了回去。 瞧瞧这一脸心甘情愿的表情哦。 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一个妖孽了呢? 叶芷青叹口气,把恋恋不舍的高绛婷带回了内坊,殷殷叮嘱她好好练习。 连素说她知道那人在哪,倒不是哄高绛婷玩的。 这天底下她可能不知道其他人在哪里,但是唯独这个人,她是清清楚楚,清楚到了连她自己都恨得咬牙切齿的程度:若是如往常一般强行无视掉也就算了,一旦注意,那就想装作不知道都做不到。 唐无乐跟在连素身后,见她脚步如飞像是早早有了目的般一点都不迟疑的往前走,心中一时是怀疑一时又是呛得嗓子眼发紧的酸,种种滋味混在一起,最后还是被某种奇妙的嫉妒给占据了大半心神。 “瞧,不是就在那了嘛。” 连素的声音冷的近乎刻薄,唐无乐从没没听过她这么说话,就算在路上的那段日子里她最多也只能说是冷淡,但是比起她此时此刻的语气,原先对他的态度,居然也能称得上是温和了。 他顺着连素的眼神看了过去,却是忍不住一愣。 那人站在众人之中极难忽视,面如冠玉丰神俊逸,端得是一位世间罕见的翩翩美男子。 男人眉骨轮廓略显锋利,额间三点朱砂却又平添几分妖异;气质清冷薄唇紧抿,微垂的眉宇间隐隐透出旁若无人的傲慢,一身蓝白相间的绸制长袍,颜色寡淡,一头乌发如墨,被一根白玉发簪束在头顶。 他就垂着眼直挺挺站在那,浑身上下都透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冷酷气息,无数年轻的姑娘频频在这附近绕着圈,目光在男子的身上留恋不舍。他应该在这里站了很久了,对他一见倾心的姑娘们聚了一堆又一堆,一个个脸蛋绯红,偏偏男子周身一圈没有一个人敢晃悠,这些人堆在旁边,隐隐有些堵得这条路水泄不通的预兆。 那俊美不似凡人的奇怪男子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忽然冲着连素这边抬了头。 顿时,他一双冷冰冰的眼睛像是亮起满天星光,抬脚就走了过来。 原本围观这美男子的其他人呼啦啦的顺着他的角度看了过去,连素那张脸,立刻映入了所有人的眼帘之中。 在这个人面前,连素这张本就容色秾艳近妖的脸更是犹如足以倾国的惑世妖孽;连唐无乐那张藏在眼底的三分邪气也被衬成了十分。 连素扫见其余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又盯着他额间三点朱砂,心中冷笑连连。 等到那奇怪的男人越过人群快要走近这里的时候,连素转过身,随手在一旁的花枝上扯了数朵开得正艳的花塞进袖子里,然后冲唐无乐摆了摆手:“我们走吧,这儿不方便说话。” “师父?”唐无乐一贯反应机敏,先前被自己酿的酸冲得头脑发昏,难得被她的行为弄得有些懵。 连素莫名的看了他一眼,也许是这挂名徒弟的难得发愣的表情愉悦了她,女子本来冷得骇人的眼神回温了几分。 她伸手握住唐无乐的手臂,低声道了一句:“运劲全身,别泄了气。” 唐无乐的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倒是非常乖巧听话的照着做了。 “师——!!!” 青年一个尾音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见连素脚尖轻踏地面,直接拽着唐无乐纵身跃起,竟是直接跑了! 男子脚步一顿,眼见着连素轻功跑了,眼睛一眯也跟着追了过去! 被拽着飞在天上的唐无乐被扑面而来的劲风刮得脸颊生疼,剩下的那个字强行吞了回去。 他不是不会轻功,各大门派的轻功也见过不少,但是连素用的却不是明教的金虹击殿,她所使用的这般近乎纯粹飞翔的轻功唐无乐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她甚至几乎不需要借力,袖中藏着数先前手扯下来的偶尔从袖中飞出一朵,之后就见连素绣鞋在花上轻轻一点,原本有些速度缓下来的连素马上拽着唐无乐跃出一大段的距离。 连素飞的极高,唐无乐大病初愈,被风吹得浑身发冷,他还没等自己运气,从手臂上被握着的地方已经传来了源源不绝的温暖内力,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护住了他的心脉肺腑。 唐无乐感受着这股内息,愣愣的看向连素此刻略显冷淡凉薄的侧脸。 连素的轻功快得惊人,从唐无乐被拽上天c到他被内息护住心脉c再到他重新踩在土地上,这段时间甚至还不够他把师父的“父”字从嘴里吐出来。 ——但是有人比她还快。 先前的男子早就站在连素落脚的地方上了。 “您比上次慢了些。” 那男子冲连素行了一礼后才开口,声音清朗,垂眉敛目,神情倒是恭谨得紧。 “毕竟有徒弟拉后腿。” 连素冲他冷笑,把唐无乐往自己背后扯了扯,又拿手臂挡着,惹得那男子微微皱眉。 “您又收了徒弟。” “怎么,不成吗?” “从您方才带着这位公子的途中分出内息护他心脉来看,不妥。” 男人眼神掠过唐无乐还有些苍白的脸,像是锋利的剑刃割开皮肉刮过骨骼,莫名的让人背后发冷。 连素冷冰冰的笑:“用我这一点内息而已,总归比你好的多了。” 男子眼中掠过一丝微妙的情绪,薄唇轻颤,哑着嗓子轻声道:“主人,您何必” 唐无乐终于没忍住,“嘶——”了一声。 “别啊,我可受不起。”连素轻声道,唐无乐偷偷扯了扯连素的衣服,低着头在她耳畔压着声音小声问道。 “师父,这是谁啊。” 连素盯着对面的那双眼睛,扯出一抹奇异的笑。 “叫他望舒就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琼华往事 琼华双剑,穷尽三代长老心力呕心沥血所铸,一把羲和,一把望舒。 连素当年身为琼华派的长老,铸剑过程中自然也有她出力的部分。加上因为做过明教弟子体质特殊,连素对于双剑都有一定的相性,在寻找到宿主之前,双剑一直都是又执剑长老连素亲自保管。 琼华派找到羲和宿主后久久寻觅不到至阴至寒的望舒宿主,眼见着十九年之期时间越来越近,万一错过,下一个十九年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琼华掌门太清和其余几位长老商量之后,干脆就先让身为玄霄师父的连素暂为望舒之主和弟子玄霄一同修炼,万一最后还是找不到望舒宿主,连素自身实力也能弥补相性的不足。 修炼没有半个月,望舒剑修炼速度堪称突飞猛进,对比一旁纯阳之体的玄霄和羲和简直让人匪夷所思,之后数日,望舒更是毫无预兆直接认主,好不容易修炼积攒的灵力一点都不客气地反入入侵连素的经脉,连素原本焚影圣诀打下来阴阳协调的好底子,硬生生被望舒剑给掰成了至阴至寒的玄阴女体。 好处是连素自此一身冰肌玉骨,美貌值又上了一个新台阶;坏处是从此之后,本来和另一个徒弟云天青把琼华时常搞得鸡飞狗跳上下不得安宁的执法长老成了个病美人,必须和羲和剑经常待在一起,玄霄一个没注意他师父就能把自个冻成个漂亮的冰棍。 连素不知道自己的剑是个什么毛病。 把望舒恨得咬牙切齿还不能把他如何,偷偷摸摸私下里的小报复无论是拿望舒串肉串烤肉还是在剑身上乱涂乱画都会把掌门气的吹胡子瞪眼。 好在自家两个徒弟弟还算是乖巧,云天青偷偷摸摸晚上爬窗户给她带些暖身可口的甜酒,玄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掌门太清发现又有人偷喝酒,他就出卖师弟把云天青然后给师父打掩护。 但是掌门太清足够机智,连素好歹也是蝉联数年琼华派梦中情人排行榜第一位的女神级人物,清楚知道她背后有多少人给她偷偷打掩护。 作为琼华派上下唯一一个门规犯了大半本惩罚最多就是进思返谷的长老,连素非常淡定,淡定到跑去醉花荫和花仙叶灵帮忙让她们做了把木弓,回头埋在思返谷,没事就把望舒剑架在弓上射鸟烤着吃。 琼华修仙门派,讲究不食五谷,减少体内积攒的人间浊气。 但是连素烤鸟香味扑鼻勾人要命,多少门人在思返谷门口捶胸顿足要死要活,组团偷偷下山去播仙镇吃烤串。 组团烤串的人太多,多得太清把罪魁祸首的执剑长老叫出来了。 执剑长老刚刚准备把望舒剑搭在弓上对准天空,跟他一起蹲思返谷的云天青在一边兴高采烈的给几只可怜的鸟拔毛。 连素瞅瞅掌门黑漆漆的脸,不太情愿的放下了望舒剑。 剑有剑灵,你这样望舒剑会伤心的。 我没有打算冻死自己亲爹的倒霉孩子,伤心就伤心吧干我屁事。 执剑长老言辞怎么能如此粗鲁! 掌门你好像忘了我是打上来的,因为全派没有一个剑术上胜得过我我才当的执剑长老。 长老你变了长老。 白胡子老头痛心疾首,执剑长老一开始你不是这样的,知书达理温柔体贴,怎么能这样。 他对面的执剑长老撑着脸懒洋洋的笑着,一身仙风道骨气场高冷的蓝白道袍硬生生被她穿出了浓墨重彩式的妖娆,她晃荡着手里的桃花酒酒壶,像是醉花荫盛开的凤凰花终于成了精。 这人笑嘻嘻的说不这样又能如何呢?照着旁人想要的模样活着,那才真真是无聊的很。 一旁蹲着的云天青便也跟着点头,眼睛恋恋不舍盯着师父的酒壶,嘴里却道师父你活的这么通透,该不会前半生的日子就是这么过的吧?那岂不是过得一点都不开心。 他被他师父踹了一脚,笑骂道你师父我活的时间够久,自然看得明白,你个年纪轻轻的装什么看破红尘的大半蒜,憋着! 后来,望舒剑的力量越来越强,连素的脸色也跟着变得越来越差;与之相对比的是羲和被拉得越来越狠的实力距离,玄霄愈发阴沉的脸色以及他在禁地近乎不要命的疯狂修炼。 双剑彼此伴生,断断不该有一强一弱的道理,可望舒的强大却压制住了羲和剑,初始众人还未察觉出什么,只道是连素剑术惊人连带着修炼进度也快出不少;结果眼见着临近十九年之期,望舒已经可以自行悬空,冰蓝色的美丽长剑立在连素床畔寒气逼人,琼华中再没心没肺的也能察觉出望舒剑正疯狂吸收着宿主的生命力完成自己的成长。 后又再过了忧心不已的数月时间,眼见着马上就要到了双剑网缚妖界的日子,却在前一天的夜里终于生出了变数。 当夜,玄霄忽然手持羲和剑莫名其妙闯上卷云台,率先一步赶过去的宗炼亲眼见着他周身阳炎附体墨发被灵力鼓荡飞舞在半空之中,额间三点朱砂印记艳红的刺眼。 连素躺在那里昏迷不醒,身侧草坪已经被她身上的寒霜冻结了一大片,男子回头望了一眼宗炼,打横抱起连素纵身跃起,天空上一声兽类的怒吼,本该被双剑网缚的幻瞑界冲着两人撕开一道狭长的裂口。 紧随而到的云天青阴沉着脸,二话不说立刻御剑追了上去! 半空中的玄霄回头望去,眸色沉沉,忽然反手掷出手中羲和剑! 羲和剑刃何其锋利?加上近些日子玄霄修炼极为刻苦,剑身之上的阳炎简直到了骇人的地步,云天青下意识侧身躲过,就只是这片刻迟缓的功夫,两人就已经跃入了幻瞑界之中。 琼华失了一双费尽精力培养的宿主如何不怒?但是没了宿主驱使双剑网缚妖界,自身拥有强大结界隐匿在天空之中的幻瞑界根本无处可寻,更不用谈及闯进去把两人带回来了。 “不对,不是双宿主。” 重新踏上剑舞坪的云天青沉声道。 “是一剑一宿主——望舒剑早就修炼出了剑灵,他化作师兄的模样打伤师兄,夺走羲和剑跑来这里,带走了师父。” 后有弟子跑来说发现玄霄被莫名击伤,昏倒在禁地入口,身边不见羲和剑。 闻听此言,在场众人叹息者有之c疑惑者有之c愤怒者有之,生疑者亦有之。这消息很快传入掌门太清真人耳朵里,他久久沉默之后,也只得轻叹一声“天不佑我琼华”,从此缄口不言网缚妖界夺取妖力一事。 玄霄修炼羲和剑虽然刻苦努力,但是临行前被望舒化身的剑灵剑气打伤了经脉,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因为这股寒气再难修炼羲和。太清从那之后便一直郁郁寡欢,常常叹息先辈心血毁于己手,居然很快就郁郁而终了。 其后,玄霄接下了琼华掌门之位,师弟云天青成为了下一任的执剑长老。 不过这些都是连素在幻瞑界中听望舒说的,她寒毒侵入肺腑早已无药可救,勉强靠着幻瞑之主送来的晶石续命,根本没办法离开幻瞑界回到琼华去,后来的琼华如何,她也就不清楚了。 望舒虽强却不谙世事,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错误——倒不如说,在他看来,自己抢走了连素,是避免了主人会因为网缚妖界后因为罔造杀孽而从此郁结于心,之后又为了保护阳炎入体性情大变的弟子玄霄,被迫心力耗尽而死的可悲结局。 太清说剑有剑灵,这是事实,更不用提望舒依恋其主的程度根本是已经到了可怕的地步;望舒初生之时想法简单粗暴,他只觉得连素宠爱弟子玄霄甚至不惜为他而死,那么自己干脆就化形成玄霄的模样讨她欢心。 他不懂人,只知道自己的寒气每多入连素经脉一分自己与她的联系就更深一分,他喜欢和主人待在一起,喜欢她握着剑修炼的模样,也喜欢当自己的力量入侵连素的经脉c夺走她的灵力化入自己体内时那种仿佛融合在一起的幸福欢喜的满足感觉。 每次看见望舒那张与玄霄毫无二致的脸在她面前晃悠就会气急败坏甚至动手打人,望舒却开心主人会因为他的出现而情绪波动的生动模样——他见得最多的除了连素为了玄霄死了一次又一次的样子,就是她看着别人的时候。 所以面对自己的哪怕只是滔天怒火以及刺痛骨髓的恨不得杀了他的凛然杀意,望舒也依然满足而幸福着。 望舒喜欢主人看着自己,什么表情都好。 望舒讨厌她注意别人,一个眼神也不行。 所以当他看到连素的手臂挡在那墨蓝色衣衫的陌生男子身前时瞬间就沉了脸,无他,只是那副姿态一如当初她抬着手臂昂着头护在走火入魔的玄霄面前持剑而立的傲慢。 那一刹那,望舒的表情因为陷入了某段糟糕的回忆显得算不上特别好看。 他入了人世后学的东西很多,会的东西也很多,但回到连素面前,他什么心机手段也不愿意用上,依然只是望舒剑灵而已。 于是连素就见面前的望舒倏地扬起一抹近乎畅快的微笑,认认真真的对她道。 “徒弟可不是适合您的东西,”他抬起手,彻骨寒气在掌心凝成冰剑,刷的一声抬了起来,剑锋直指唐无乐的额心。 连素表情沉稳,嘴里却说道:“唐无乐,回头我就剁了你的腿。” “哈?师父!?”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友军先准备对自己动手,唐无乐惊恐的看向连素严肃的侧脸。 “谁让你个字这么高我都挡不住,你要是个我随手一拎就跑的小崽子用得着这么麻烦!?” 她咬牙怒骂了一声,翻手为掌直接对上了望舒猛然刺来的剑刃! “愣着干什么!滚开!” 她冲唐无乐怒吼一声,已经和望舒打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你是不是有了别的剑! 连素武功极高,她手边并没有趁手的武器,直接赤手空拳打了上去,玉白手掌一翻,一点都未曾迟疑的与望舒手中冰剑相交,手掌对冰剑,登时传来金石互击般的清脆声响! 望舒手中冰剑立刻碎了。 他手中刚刚凝成另一把,连素五指成爪,悄无声息,倏地袭向他的面门! 望舒瞳孔一缩,下意识向侧一扭身子,连素眼神都没跟上去,迅速化爪为掌,那手恢复了原本的柔若无骨,轻飘飘的顺着望舒躲开的方向柔柔一拂,也曾不见那手碰上哪怕只是飘起的衣襟,可对方原本游刃有余的表情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他向后化开一大段距离,脸色苍白,紧紧抿起的嘴唇间隐隐有血丝滑落。 她从容的收回手重新站好,随意的抖了抖自己的手腕。 “相同属性就这点不好,”她轻笑道,“我还以为能把你打得老实一点呢。” 望舒擦掉嘴角血迹,也跟着笑起来:“老实一点就是打碎我的心脉么?” “对啊。” 连素抖了抖宽大的袖摆自觉麻烦得很,刷刷两下扯掉了过分碍事的袖子,露出一双欺霜赛雪的雪白手臂,女子两条手臂上各自纹着明教圣火纹,白皙肌肤上两道艳丽红纹,显得妖艳异常。 唐无乐和望舒不约而同的盯着她裸出来的胳膊,沉默了。 这没事扯自己衣服的坏毛病哪里来的! 对自己长啥样没点数吗!!! 但是望舒明显并不打算和连素打。 就算被一掌打得吐血,他手中冰剑的锋刃也未曾对准连素。 他手持冰剑和连素边打边退,几个呼吸的功夫连素就被他从唐无乐身边引开了一大段距离。 “这样便好了,您本就不应该离他太近的。” 他柔声劝着,手中冰剑早已不知道被连素打碎了几把,他也不着急,眼睛看向连素耳朵上挂着的细长冰蓝耳饰,嘴角隐隐露出愉悦而满足的微笑,突然化掉手中冰剑,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连素攻势凌厉的一掌瞬间堪堪停在他的额头上,带起的掌风吹开望舒前额碎发,男子眉心三道朱砂愈发显眼。 “怎么不打了?” 她淡淡反问,手掌却依然停在那里,掌中所藏的内力骤然抽回本该震伤的经脉,却被她极微小的一步散去,望舒自己想了想,让他这般云淡风轻收回自己的攻击化于无形,大概是做不到的。 “我打不过您,无论是纯粹的武技还是我的剑术,我都胜不了。”他极诚实的说道。“我的剑术都是您的,琼华的那段日子里您用我修炼,我对您的实力清楚得很。” 连素一挑眉,干脆的收回手臂抱在胸前。 “你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望舒乖乖低了头,眼中似含了几分委屈。 一脸委屈的玄霄,连素无论看了多少遍都有些接受不了。 “你没考虑过若是换张脸我能对你好一点嘛?” “那您会还这么认认真真往死里打我吗?”望舒的表情认真极了。 连素被这个匪夷所思的答案噎住了,她认真想了想那些年望舒一意孤行干下来的坑爹事情,大概做不到不打他。 “我大概会轻一点。”她不太确定的回答。 望舒:“那我还是要顶着这张脸,反正又不是我本来的模样,被您打到毁容了我也不怎么担心。” 连素“” 这把剑没救了! 望舒还觉得自己的理由很有道理:“您本来就不在意我不是吗?那我修炼的时候也是,您修炼速度是快,但是用心程度还不比玄霄的一半那个时候我其实就在想您是不是有别的剑啊” 他幽幽看了一眼连素,叹口气:“后来知道了您是靠着琼华剑术第一的排名当上了执剑长老,我就知道您肯定心里有别的剑。” “但是望舒不生气,只是有点伤心,您别在意就是了,剑术高超的一般都有个好几把剑的过去,望舒不在意,毕竟您现在就我一把剑。” 连素:“” 这剧情发展是不是哪里不对? 望舒从怀里掏了掏,掏出来一个细细包好的物件递了过去,“阴阳紫阙。” 连素惊讶至极,她还道这消息是望舒为了坑自己过来才胡乱说的,没料到他居然真的弄来了。 她伸手接过,隔着绸布传来的温度温暖之际,她一愣:“阳阙?” 望舒静静的望着她,暗自咽下一口方才所受的内伤翻上来的血沫,这才开口。“您为什么觉得我会去找阴阙?” “因为我要的是阴阙啊。”连素。 望舒: 您怎么不按套路出牌!我一个阴属性的辛辛苦苦找来了阳阙您怎么不夸夸我!!! 连素:“我曾经夸过你?” 望舒:“没有。” 连素:“那你觉得你弄来这个我就会夸你?” 望舒“不会。” 望舒有些委屈的眨了眨眼。 连素“凭你灵力反噬入我经脉寒气成了寒毒,害我如今这个模样?” 望舒不解的皱眉:“你我从此成为一体,您服下阴阳紫阙中的阳阙就再也不需要考虑寒毒之苦,到那时我把我的修为全都给您,助您修成剑仙从此我们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不好么?” 连素一脸讶然:“我作甚要和你长长久久的在一起?逼自己天天生气吗?” 望舒也很惊讶:“我是您的剑,我不同你在一起谁同您在一起?”他一指向这边走来的唐无乐,道:“就他吗?他能为您干什么?” 他顿了顿,忽然怒道:“他都不能被您握在手上陪您打架!” 唐无乐险之又险的把跑到嘴边的“握还是能握的,打架的话也是行的”给咽了回去,毕竟他并不是很想在这种人面前被连素打得想哭。 话说现在的少侠脑回路都是怎么长的啊? 简直龌龊! 脑回路压根不在同条线的唐无乐愤愤不平的瞪着望舒。 同样没发现唐无乐的脑回路已经歪到了某种不可言说地方上面去的连素,立刻柳眉倒竖,怒气冲冲道:“我又不止你一个能用的!老子用过的剑比你见过的人都多!” 望舒的脸色立刻极为难看! 虽然吃瓜群众唐无乐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他少爷拆过的千机匣也不少啊。 “那最好别让我看见任何一把,”望舒冷笑:“不然我碰到一把我折一把!” 连素也冷笑:“得了吧,你以为和你一样的有几个?单你一个就够我受得了,如果全来我干脆随便找个人嫁了消停过日子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给燕云大佬疯狂打call 那奇怪的男人给了连素一包东西后就走了。 东西究竟是什么,唐无乐不清楚,但是连素已经盯着它发呆了一个多时辰了。 他们在再来镇休息了几天,唐门的暗桩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次催促他快一点回唐门,再这么大摇大摆的在外面晃荡不回去交差,就算是老太太都要生气了。 唐老太太年岁愈大就越少了年轻时的锐气,取而代之的是老人对子孙小辈们的慈爱之心,比起野心勃勃的唐傲天,刚刚知道唐小婉和叶凡在私奔的途中害得唐无乐重伤垂死的消息,唐老太太是又气又急——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不心疼? 后来知道唐小婉和叶凡跑了,奄奄一息的唐无乐被路过的连素救下,老太太这才勉强算是松了一口气。 先前连素一直在荒野之地,唐门无法得知唐无乐的状况,一直到前些日子连素到了扬州,跟在她身边的唐无乐才重新出现在了唐门眼线之中,眼见着本来身受重伤的唐无乐已经没什么大碍可以活蹦乱跳了,唐老太太立刻同时下了命令。 ——马上让唐无乐回来! 之前在扬州城内有结萝和莫雨转移视线,唐无乐还能私下搪塞前来传信的唐门弟子,眼下只有两人在客栈暂住,又是隔壁,凭连素的实力哪里有听不到的道理?唐无乐盯着眼前戴着面具的唐门弟子,心中虽然焦躁不安但还不能表露出来。 与此同时,只听得清脆的喀拉一声,一只带着手甲的手从外面打开了连素房间的窗户。 连素本来正坐在桌子边托着下巴研究这阳阙要怎么处理,耳畔便响起了靴子踩在地面上的细微声响。 唐门的衣服上多有金属饰物,燕云套的靴子上也有一小部分,踩在木质地板上时总无可避免发出些声音,他的脚步已经算是极轻却也难以避免声音的偶尔出现。 连素一歪头瞥见那人的脸,难得愣了一下。 她还没来得及张嘴叫他名字,男子的手已经迅速捂了上来。 那唐门弟子压着嗓子嘘了一声,竖起一指立在唇边冲她摇摇头,无声地指了指旁边的房间。 连素被捂着嘴也不老实,兴致勃勃的去戳弄他新换的燕云套腰上薄纱的地方。 没戳几下,就被对方握住了不老实的爪子。 “好好说话!唐九你神秘兮兮的捂什么嘴。” 连素啪的拍掉对方捂在嘴上的手,满不在意的挥挥手:“放心放心,旁人听不见这屋里的声音的,除非你在这屋里放鞭炮。”说完后她又不老实的伸另外一只手拽男人脑后长马尾垂下来的细细蓝色发带,笑嘻嘻道:“你们唐门弟子的衣服怎么越来越有意思?这套比你那套定国的还有趣。” 知道她嘴里的“有趣”并不是什么值得思考的正经意思,唐九也不多说什么,伸手取下发辫用来装饰的蓝色发带给连素玩,然后才拉过椅子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老太太来让我们带无乐少爷回去,我领了命令后带了几个弟子过来,无乐少爷的性子不太好劝,所以我打算先让几个哥们来回劝劝,趁他们不注意过来来看看你。” 他脖子上一处旧伤的伤疤极为显眼,声音也嘶哑低沉像是被刮破的风箱,一张脸倒是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好看的紧。 男人直接取过连素面前的茶盏喝了一口。茶杯被连素碰过早早已经凉了,这名唤唐九的男人似是无意转过杯沿,浅色薄唇贴在连素不小心印上去的口脂痕迹上,趁她对着那小包发呆的功夫,舌尖一转,偷偷把上面的一小部分胭脂舔进了嘴里,然后才若无其事的放下了杯子。 就这么个偷偷摸摸的小动作,他做得已经是极为熟练。 “我有什么好看的?”连素笑道,也没再拿回自己的杯子,只是重新拿了新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 应该是这男子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经常这么干,唐九拿过她的杯子喝水居然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转而去问自己更为在意的另一件事情:“唐老太太让无乐回去?” 无乐? 怎么叫的这么亲密? 唐九微不可及的面色一沉。 “嗯,先前得不到他的消息,也没办法找到人,你和无乐少爷到了扬州后唐门才知道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他微微一迟疑,问道:“你是怎么和他扯上关系的?” “嗯?”连素眨了眨眼,慢了半拍的反应过来:“他不是唐门的少爷?我本来打算救了他之后,和你们老太太要些秘传的毒的。” 唐九皱眉道:“你若是想要直接和我说就是了。” 连素轻笑,随口道:“你又不是唐门的少爷,命哪里有那么值钱能换唐门祖传的毒。” 唐九脸色倏地一白。 “哎呀呀九郎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连素眼尾睨了他一眼,本该是轻蔑又很容易惹人生气的动作,偏偏由她做出来有种说不清的风流韵味。 唐九总是对她生不起气,只得自顾自的在一边憋闷不已。 “诺,这个给你玩,怎么小孩子似的,说生气就生气。” 先前唐九给她的发带不知何时已经被连素打成了个祥云结,连素摸出来个铃铛在上面,又重新递给了唐九。 “这个姑且算是哄你开心,改明儿编个九龙缚丝剑穗给你拿去玩。” “我一个唐门弟子,用剑穗做什么。” 唐九哭笑不得,却还是把连素递来的祥云结仔细收好。 一抬头,就看到连素双手托腮,眸光灼灼的盯着自己。 唐九背后一毛。 “你当年为什么要在明教和唐门开战之前来给我送消息?” 连素幽幽问道。 他一愣,像是没料到她会问这种多少年前的旧事。 当年,连素隐藏圣女身份游历江湖认识了唐九,男人看着她时深藏眼底的浓沉倾慕她并不是不知道;只不过她活得太久早已是不自觉的心性凉薄,她道等到两大门派撕破脸后唐九自会离去,未曾料到他居然会不顾唐门和明教剑拔弩张的局面,偷偷给她送来了几乎可以说是门派机密的消息。 唐九为了她成了唐门的叛徒——即使那份情报已经是连素早就知道的内容。 但是奈何连素可巧就吃这一套呢? 而且是非常喜欢。 事后唐门元气大伤,也不知道连素做了什么手段,知道唐九当日行事的人都在那场混战中或是死了或是消失,枫华谷之后他抱着必死的决心等了好些日子,等来的却是升职的消息。 “说什么为什么。”他愣了一瞬后回神,摇头笑道:“不过是当年脑子笨行事冲动,觉得你是明教圣女一定容易被人盯上,若是能提前知道些什么,至少能避开些风险就是了。” 他说的真心实意,有些叹息的意味,却没有哪怕一丝后悔掺在里面。 连素愉悦的弯起一双凤眼。 怎么办,忽然觉得这个人愈发讨自己更喜欢了。 “唐九。” 她蓦地叫道。 男人一抬头,对上连素一双写满了志在必得的鎏金凤眼。 “你说”她伸出舌头润了一下嘴唇,唇畔笑容罕见的充满了妖冶的狂气。 “——我拿唐无乐的命,从唐门换一个你,能不能成?” 唐九这回是结结实实的愣住了。 他迟钝的反应过来连素这话的意思,他的胸腔立刻被狂喜充斥的满满当当! 隔壁房间。 原本还一脸不耐烦的唐无乐因为不小心从眼前唐门弟子眼中套出来的某个名字而瞬间沉了脸。 “你说是唐九带你们来的?”他冷冰冰的问道,一张俊美邪气的脸不自觉的扭曲出阴沉的杀意。 “是的?” 那弟子明显不知道哪里有问题,被唐无乐身边骤然冷下来的气场吓了一跳。 唐九在唐门里一贯是给人以沉默少言的印象,杀人如麻,为人冷血又阴沉,唐无乐最初对他的印象也不过如此。 但就是这么个阴沉沉的家伙,上辈子就能让黏在自己身边的连素亲昵的唤他“九郎”,日常更是送给她不少精巧有趣的小物件讨她开心——前世整个唐门在枫华谷之后都对跟在自己身边的明教弟子连素没好脸色,唯独唐九从始至终就未曾变过,之前对她什么样子,后来对她还是什么样子。 一直到连素战死,那男人不惜叛出唐门也要给她报仇的消息传进了唐无乐的耳朵里,被连素的死打击得日日昏沉的唐家少爷才慢了一步反应过来,他身边跟着的那只漂亮猫儿并不是没人盯着的。 唐无乐蹭的跳起来冲到了连素房间门口,啪啪啪的开始拍门:“师父!师父你开门!我有事找你!” 等到连素慢吞吞的过来开了门,唐无乐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师父你跟我回唐门让我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吧师父!” 然后就被连素一脚踹到地上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新一轮的修罗场即将开始 连素同意了唐无乐和他一起回去唐门的要求。 唐九作为老太太命令的负责人,这事情自然由他负责。 一路上的行程安排以及如何用最快速度赶回唐家堡等等事情都是由他亲自打理,旁人只道他一贯行事作风就是认真负责,这次的亲力亲为凡事精益求精也是如此。却没料到他纯粹是担心连素的身体不好她自己又没个轻重,实在是不放心别人插手这件事情。 原本是定在三日后一切安排妥当再启程,但连素闲来无事忍不住在屋子里卜了一卦,结果算出来她应当走的越早越好,以免惹祸缠身。 连素搓搓手指把几枚古币重新收了起来,心想难道是那在秀坊带着的结萝丫头又把自己找到准备寻过来了?不对啊,她种在自己身上的引蜂已经摘掉了,凭那姑娘的任性脾气是不会把这东西种在唐无乐或者其他什么人身上的。 连素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和唐无乐说早些走。 唐无乐自然是求之不得;除了安排他们回去的人是唐九让他非常不爽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好在唐九虽然不爱说话但也能察觉出来唐无乐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敌意,每日也不在他眼皮下晃荡,只尽心尽力的处理自己分内的工作。 连素提出提前走,增加了唐九的工作量,也让唐无乐腻在她身边的时间越来越长。 好多次都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似乎能看到没事趴在那里盯着自己看的无乐少爷背后疯狂摇动的尾巴。 这天用午饭的时候,唐无乐坐在连素旁边,一道西湖醋鱼端了上来。 他亲自夹了一筷子直接放进连素碗里。 “尝尝看?这家的菜其他的差一些,好在鱼做的还算不错。” 连素低头看着碗里的这块鱼肉,特意去掉了鱼皮,夹得是鱼头下两寸地方的肉。 唐无乐出身富贵人家,知道鱼身上那里的肉最好倒不是不能理解,不过这去鱼皮的习惯 这辈子活到现在压根没主动剃过鱼皮也没和任何人说过的连素不动声色的把那块鱼肉送进嘴里。 鱼肉紧实细密,滋味鲜美,果然不愧是唐少爷亲口承认的“还算不错”。 她抬起头对上唐无乐一双期待满满下压着隐约不安的眼睛,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是很好吃。”她拨了拨碗里的米饭,似是不经意般问道:“不过无乐是怎么想到踢掉鱼皮的?” “噗——咳咳咳”原本正喝汤的唐无乐顿时一口汤呛进嗓子眼,咳得半天上不来气。 连素伸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略带了几分抱怨道:“喝得这么急做什么,又不是什么吓人的问题。”她盯着唐无乐下意识侧开的眼神若有所思,蓦地轻声道:“难不成无乐还有什么事情骗了我吗?” “没有!当然没有!” 唐无乐反应大的吓人,他猛地直起身,俊俏邪气的脸上掠过一丝不自觉的慌张,常年隐藏在面具之下的白皙脸庞因为剧烈的咳嗽泛起一片潮红,衬他此刻的眼神和表情,整个人看起来倒是难得乖巧得很。 连素沉沉盯着他的眼睛,蓦地笑了。 “好。”她夹了一筷子龙井虾仁放进他碗里,垂眸轻笑:“真骗了也没什么的。” 那声音极轻极低,像是一阵细细的风,小心翼翼的掠过半空中飘落的花瓣,却没能把花瓣吹起一个细小的旋儿。 唐无乐后背一僵。 【“无乐,你是不是有事情骗我?”穿着明教的破虏衣的连素在整个唐家堡中都显得格外的格格不入,她亦步亦趋的跟在唐无乐的身后又不敢走到他身边的位置去,只得小心又委屈的从后面伸手拽着他飘起的袖子。 “我就算骗了又能怎么样?”唐无乐心里不耐烦,回头却是一脸笑嘻嘻的盯着她的脸,心里也不知道在等着什么样的回答。 对方眨眨那双异色的凤眼,那般明艳雍容的美人眉眼间却只有苦涩的寂寥,她犹豫良久,却只是微微垂下眼摇头道。 “真骗了也没什么的。” 唐无乐呼吸一滞,莫名的连他自己都不理解的怒气猛地冲上心口,他甩掉对方拽着自己袖子的手,自顾自的走了。】 “无乐?” 连素耐心等了一会,轻声开口。 “啊啊?”唐无乐愣了愣,猛地回神。 连素疑惑的看着他,说道:“怎么不吃饭?” “啊哦哦。” 唐无乐下意识拿起筷子往嘴里扒了一口已经有些凉掉的菜,食不知味的吃完了这顿饭。 唐九在客栈门口站了好一会却没进去,两人的略显亲密互动远远映入他的眼中,男子脸上依然是一排波澜不惊。 他回身走进集市,掏出碎银子买了一小包桂花糕,犹豫了一小会,又买了一小把颜色各异的精美丝线。 “呦,小哥,男的买丝线可不多见,这是准备买给你娘子吗?” 一旁好客的大婶热情的搭话,唐九一怔,嘴角不自觉浮起一抹极浅的温柔笑意,“算是吧,她说要给我编个剑穗玩,我怕她忘了先把线买好。” “唐门的小哥用什么剑穗啊,你那娘子可真是”大婶似是有些抱怨,她随口一说,脸上却露出些许微妙的情绪,同情的看了一眼姿容俊美身材高挑的唐九。 唐九行走江湖什么人没见过,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位大婶不小心想歪了什么东西,只摇头笑道:“她自己修过剑术,性子又喜欢胡闹罢了。” “哦哦”大婶面上有些不自在的发热,接过唐九递来的碎银。“不过小哥,若是编剑穗的话,那你买的这些线大概都是用不了的,”许是愧疚或是心虚,那大婶又多说了一嘴:“这线是绣花用的,若是剑穗,这线太细太软,做不了的。” “那就让她回去绣个花也好,免得身体不好还到处乱跑,害我担心还抓不到人。” 唐九看看手中丝线,自言自语。 大婶没听见他的小声嘀咕,态度可以说是非常热情了:“那边有家店,店里卖可以编剑穗的线不过这年头自己编的少得很,若是小哥想买,倒不如先回去问问你娘子要什么线。” 唐九摇摇头。 “不了,我自己买就好。” 大娘指的店并不远,走过这条街拐角就是。 这回终于买对了,唐九刚出门准备回去,脚还没离地呢就有人迎了上来。 “这位公子,可是唐门的人?” “怎么?” 唐九扫了一眼,那是个俊朗风流的年轻公子,一身贵气逼人的紫色衣衫上缀着金银玉石,腰后背着一把细细长剑,他面上带笑却未达眼底,眸色极冷,一头霜雪般的雪白长发,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孤冽冷傲的气质。 男子的声音磁性,措辞温和有礼,他冲着唐九拱拱手,这才道:“在下娘子失踪很久了,不知道唐门接不接找人的生意?” 唐九耷拉着眼角,摆出唐门里待人时那副爱答不理的阴沉模样:“接,不过这活不归我管——若要委托,唐门自己去有唐家堡标记的地方拿银子问。” “哦,这倒是我的错了。”对方不气不恼,语气温和的又问了一句:“那不知道公子见没见过我娘子?”他在自己耳朵左右的高度位置比划了一下,“她大概这么高,生极漂亮,眉目轮廓比普通人深一些,像是有些胡人血统,眼睛和头发都是金色的,我娘子很美,如果见过的话哪怕只是一眼都不会忘的。” 唐九:“” “没见过。”他极冷漠的回道。 “哦那便打扰了。”男子眼中掠过一抹失落,拱手正准备离开,又被唐九叫住了:“你娘子若真的那么好看,就算真的走了也比较好找才对。” 对方一愣,像是没反应过来唐九这么问他。 “我是入赘,她脾气又比较孤僻,我劝不住她,她也不是很喜欢我,就算我跟在她对她颇有助力也不喜欢我她宁可扔了我也不想看见我。”男子语气难掩失落。 唐九原本阴沉的脸色立刻不自觉回温。 “算了,”他压着自己嗓子里一点类似于幸灾乐祸的愉悦,难得主动一次:“你和娘子都叫什么?我有空帮你在唐门挂个号,若是得了消息自会有唐门的人通知你。” “如此多谢阁下帮忙了。” “她复姓独孤。”男子道。“她单名一个素字,我的话公子叫我紫薇就成。” 唐九本来回温的眼神立刻又阴了,他幽幽看了这男人一眼,最终还是没吱声。 “那你就是独孤紫薇?”这名字真的是说不出的怪。 “不,”自称名唤紫薇的男子摇摇头:“她扔了我,所以我无法继承她的姓氏。” “哦。” 唐九又高兴了。 “紫微星的紫微?” “不是,紫薇花的紫薇。”男子笑眯眯的说道。 唐九:“” 紫薇似是无奈的叹口气:“谁让他她性子古怪又喜欢一意孤行,给我起了这个名字不说还一定要刻在了我身上,根本就是不叫都不行。” “简直是让人又爱又恨。” 客栈里收拾行李的连素忽然打了个喷嚏。 “阿嚏!谁骂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蓦然回首 连素想着之前的卦象,心道难不成是追过来了?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自己有仇的仇家不行太多了数不过来。 反正想不到,索性就把这件事情抛诸脑后不去想了。 结果当天晚上唐九就阴着一张脸偷偷摸摸钻进她的房间里——他们此时已经启程,唐九之前一本正经的用男女有别的理由把连素的房间定在距离唐无乐最远的地方,自己却大半夜的爬人家姑娘房间窗户。 “你是不是仗着我不会打你?我警告你你再这么爬下去迟早有一天我把你踹下去!” “哦,知道了。”唐九耷拉着嘴角极为敷衍的应了一声。 坐在桌边的连素目瞪口呆的看着爬窗户爬的愈发顺手的唐九反手关好窗户后在自己眼前做好,手上还抓着一个两个小包,一个装着白日里买的桂花糕,一个是各种包在一起的线。 她刚张嘴,那人手指翻飞已经迅速拆了桂花糕的油纸包,两根手指捻了一块松软的桂花糕猛地塞进了她嘴里。 连素幽幽盯着毫无愧疚之色的唐九,想骂人但是张不开嘴,只得默默把嘴里的桂花糕咽了下去。 唐九伸手托在她下巴下面,接到了一小把桂花糕的碎渣,手指一抬,轻轻抹掉她嘴唇上沾着的糖糕碎屑,微微一迟疑,食指戳了戳她被塞了一整块桂花糕努力拒绝而鼓起来的脸颊。 “有个叫紫薇的男人找你,模样倒是好看的,若是你见了该是你喜欢的风格。” 说这话的时候唐九似乎是垂着眼皮在油纸包里挑些碎得厉害的桂花糕吃,但眼尾还扫着连素的表情,被绵甜松软的糖糕噎得皱紧眉头的女子刚刚喝下一口冷茶,闻听此言只是把嘴里一口冷茶缓缓咽下去后方才慢吞吞的开口:“谁啊?” 不疑惑也不好奇,纯粹配合性的随口一问,倒是符合她的作风。 唐九收回视线,“说要找个女人,复姓独孤单名一个素,我听他对他娘子的形容像极了你好奇来问问罢了你真不认识?” 连素道:“形容?什么形容?” 唐九想了想:“他说是金发金眼,个子比寻常女子略高些,比划的高度大概和你差不多,有些胡人血统,长得蛮漂亮的。” 连素:“金发金眼的又不是我一个人,你怎么就赖到我身上了?不说西域,单单是明教女子和这样形容差不多的也不少啊。” 唐九不乐意了:“可他说那女子单名一个素字。”他眼睛一眯,狐疑的盯着连素一张妖孽的脸,心里一数那些年听的见的那些哭着喊着要给连姑娘自荐枕席的男那女女们,愈发不是很相信连素的节操:“当真不是你不晓得什么时候的风流一度,然后事后嫌弃人家自己偷偷跑了?” 他假惺惺道:“若是真的你直接承认就是,听闻西域人民风开放,这在大唐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毕竟第一杀手那些年的各色传闻实在是各种风月话本里的最佳主角素材,随便抓一个说书的都能说出七八种连素和不同情人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还不带重样的。 连素:“”她无语道:“唐九,你是不是被秀坊喜欢碎嘴话本故事的小姑娘附身了。” “我就问问。”唐九撇撇嘴。 然后问完了再考虑要不要去给啷个瓜娃子发追命。 连素面无表情抓了一把桂花糕塞进锲而不舍的唐九嘴里,手上碎渣还不忘尽数擦在他燕云套的前襟上。 “这样衣服穿不了啦。”他随手扫扫衣服,冲着罪魁祸首小小声的喊。 连素便起身在一旁整理好的包裹中翻了翻,不消一会一套崭新的燕云套被她拿在手上,只是衣服上原本唐门特有的蓝色换成恶人谷的暗红,除此之外与他身上那套一模一样。 “诺。” 她把衣服递给唐九,“早做好了,眼下虽然穿不了但还是先给你好了,不过估计很快你就能穿上了。” 唐九明显没料到她居然亲手把衣服做好了,满眼的不可思议:“给我的?” 连素反问:“不然呢?给唐无乐吗?” 一贯气质阴鸷的男人脸上立刻展开一个欣喜灿烂的笑脸,欢快的像是得到了心爱东西的小孩子。 “不给他!” “九郎,” 连素看着唐九欢欢喜喜的看着那件衣服,蓦地叫了他一声。 “嗯?” 对方抬起头,眼中那种纯粹的喜悦因为还未曾来得及散去,便显出他在连素面前一贯掩在眼底的浓烈情意和独属于男人对着一个女人才有的占有欲。 趁着屋内烛火温暖,此情此景倒像是一位丈夫眼含柔情的在看为自己亲手做衣衫的心爱妻子一般了。 但是另一位女主角的眼中却只有波澜不惊的淡漠。 连素轻声道。 “若我有朝一日需要反叛恶人谷甚至整个天下,你还会这么开心的接过我递给你的新衣服吗?” 接过一件代表着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的标记,就算是她送的也值得这么开心吗? 唐九想了想,望着连素认真道:“只要是你做的,我就喜欢。” 连素眼睫微颤,缓缓的笑了。 “是吗。”她抿抿嘴角,笑容深了几分。“那真好。” 真好。 我也真羡慕你。 她以前也是了解这种为了一个人背叛天下也在所不惜的疯狂感情的。 但是连素现在忘了,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她也不怎么想重新想起来。 她把这话藏在心里未说出口,但一双望向唐九的眼睛却早已无言的诉说了一切。 那眼中有怜惜,有坚定,也有无论何时都犹如千年霜雪永远散不去的孤冷,唯独没有唐九心心念念的情。 唐九却早就习惯了,抱着那件衣服握了握连素的手,轻声道。“我先回去了,明早还要早起赶路,你也早些休息吧。” 连素低头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乖乖点头:“好。” 唐九走的悄无声息,连素重新坐回桌子旁边,目光落在已经被唐九吃完了碎掉部分的桂花糕上,动也不动的静坐了好一会。 然后她抬起手,用食指一点一点的,把余下的那些完整的糕,全部碾碎了。 这个动作她做的很慢,也很有耐心。 期间她脑中只在想一件事情。 紫薇软剑。 亦或如今可暂时叫做紫薇。 “紫薇软剑,三十岁前所用,误伤义士不祥,乃弃之深谷。”这是她那一世临终前在剑冢里为那把剑留下的唯一一句话。 紫薇剑奇软无比,虽然叫做剑,却也可做短鞭使用。她曾经对那把剑无比怜惜宝贝,日日夜夜陪在身边,哪怕是睡觉或沐浴也都未曾离过身,但也是这把备受她珍视的剑,在一次闲暇时嬉闹的比试中,柔软至极的剑刃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没顺着她的力道挥舞,一剑砍断了对方的手臂。 剑锋落处无声无息,连素和对方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条臂膀就已经落在了地上。 ——紫薇软剑是把好剑。 但这是一把不够听话的剑。 连素一边捻着桂花糕一边想。 一整包的桂花糕,没留下一点的整块。 做完这件事情后,连素轻轻弹了弹沾着糖糕碎屑的手指。 然后她托起油纸包,打开窗户,把这一包碎屑放在了窗户上,舌尖抵在齿关上,嘴里发出一声人类耳朵听不见的悠长哨声。 过了一会,几只三眼赤瞳的血鸦落在了她的窗棂上,低头啄食桂花糕的碎屑。 “吃完了就帮我查一件事情,方才我那九郎说的紫薇究竟是谁。”她曲起手指抚过血鸦背上冰凉顺滑的黑色羽翼,被她摸着的那只血鸦惬意的眯起眼睛,张开细长的喙无声地叫了几下。 “若是普通人,放;若是剑灵,杀。” 血鸦吃完了便扑棱棱的飞走了,连素收回干干净净的油纸,慢慢重新关好了窗户。 油纸被她夹在手指间,随手一拈便化作了空气中几不可见的灰烬,落在地板上像是窗外飘进来的浮灰。 让她头疼的剑灵有一个望舒就够了。 不需要再多一个。 第二日,众人启程。 唐九偷偷走到她身边,低声问道:“桂花糕好吃吗?” 连素弯着一双凤眼,点头道:“好吃啊。” “等到了下一个城镇若是有卖的,我再买给你?” 连素依然笑着点头。 “好啊,你买我就吃。” 她声音带着笑,望着唐九的眼眸里透出的感情也是温和的。 只是她心里却有个窟窿,也不大;刚刚好是塞不下去什么也扔不出来什么的程度罢了。 那窟窿也不疼更不起眼,只是在那里飕飕刮着她自己也不再觉得冷的冷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五花开会 却说那被连素派出血鸦查探的紫薇软剑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自己寻找的目标反盯上了,每日悠悠荡荡,过得好不自在。 紫薇软剑虽得了人形,但是毕竟被扔在山谷之下那么多年,就算得到了人形,对于俗世的人情世故却还是一窍不通。 好在他本就足够聪明,加之性情高冷孤傲,若让他在人前露出窘迫之态是断断不可以的,趁着初具人形之初尚可以灵气为食的一段日子里,他细细观察了人类生活的习惯,他容貌清隽化身后的服饰以紫金双色为主,贵气华丽,配合他生人勿进冷冰冰的一双眼,倒也还能算是唬人。 后来逐渐熟悉了人类的身体后,紫薇软剑在山上随手砍了几个身上带着银子的盗匪,拿着这些银两常常泡在茶馆里,他往往只点杯清茶,不声不响的听着其他来自不同地方的江湖人天南地北的闲聊。 他没用过金银,尚且还是佩剑的那阵子也只见过主人最少都是扔下一角碎银,从来没有两三个铜板的细细计较过。他照葫芦画瓢,有时好奇买个小玩意也随手扔一锭银子就走,旁人也只道是哪家的贵公子第一次孤身一人出来游历,对他的小错误也从不曾点破。 上一次和唐九搭了话,紫薇软剑还是按着自己的老规矩,先看看情况。 他不喜欢尴尬,若是用的银子多了还能说是财大气粗,但是如果一副贵公子做派进去结果钱给少了可真的就是太让人不舒服了。 见到了连续几个进去的都是用大笔金子和人家做交易后,紫薇掂了掂自己的钱袋子,那里只有些从林中盗匪手里弄来的散碎银两和不多的几锭金子,于是他默默把眼神盯上了镇子里几户富贵人家。 不过在动手之前,还是先去茶馆溜达溜达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得到的消息吧。 他这么想着便抬头看看时辰,心里估摸着还能听些不知道有没有用处的消息。 各大主城的茶馆是个好地方,三教九流五湖四海的人都会在这里歇脚喝茶,谁也不知道旁边的人是个弱鸡还是深藏不露的高手,闹事的少,闲聊天的多,紫薇软剑听得多了,对于江湖上的大多事情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他心中想着事情,坐在往日的角落里的桌子边上,茶馆的伙计熟门熟路地上去添茶递水,点头哈腰笑嘻嘻接过了这位贵客一如既往递来的碎银子。 小伙计是个自来熟的话唠性子,许是和紫薇软剑打交道久了,对他身上生人勿进的冰冷气场也有了几分抵抗力,他殷勤的端来一小碟茶点,笑嘻嘻的搭话道。 “爷,看您天天在这坐不无聊吗,正好最近有件藏剑山庄的大事儿,多少人都去了,您这样的不打算去凑凑热闹?” “哦?什么热闹?” 藏剑藏剑,紫薇软剑自己就是剑,下意识就对这地方本能的好奇,小伙计只是随口一问,没料到对方居然真的就有了反应,眼睛登时一亮:“嗨!看您没事也就是坐在这喝喝茶估计也不清;那藏剑山庄已经举办了好几次的名剑大会了,结果这一次的噱头却不是他们门派自己锻造出来的名剑,而是老庄主不知道从何得来的一把魔剑!” “魔剑?” “对,就是魔剑。”小伙计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像是亲眼看到一样认真:“据说那剑诡异得很,寻常人碰上不需要天就能被吸光精血;就算是一流武林高手也会被此剑惑去心智,发狂而死啊。” 紫薇失笑,轻抿了一口茶:“说的如此可怖,不过是一把剑而已。” 他话音未落,眸光微微闪烁,自己却先觉得这话说得不太对了。 自己当初不顾主人的意愿自行扭转剑锋砍了对战之人的手臂,说到底和这小伙计口中的凶煞魔剑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当日主人把自己举到面前时露出的惊愕不可思议的眼神现在也依然记忆犹新。 清楚的想起来都会心口发疼。 “诶,爷这话可就说错了。”小伙计说得兴起,立刻反驳了紫薇软剑的话:“剑的传闻是不是真的不重要,但是藏剑山庄的老庄主可是亲自开口说了,这是一把比藏剑山庄这些年锻造的名剑利器都要锋锐无匹的绝世好剑!再说了,剑是其次,访客才是重中之重哇!今年莫说是那些江湖上小有名气的,据说就连剑圣剑魔之类的好像也会参加!” 紫薇软剑握着茶盏的手不可察觉的颤抖了一瞬。 “剑圣?剑魔?”他声音极轻,像极了自言自语,小伙计回道:“啊,剑圣拓跋思南,剑魔谢云流,不过这话都是别人说的,毕竟这两位应该也不需要靠名剑大会扬名了,到底会不会去,其实也不一定。” 不是她。 紫薇软剑垂下眼,心里也不清楚是该说庆幸还是失落。 他想问那人为什么要扔了自己,为什么明明曾经那么喜欢过的也可以没有任何犹豫的直接扔掉,为什么在那之后选择了一把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剑。 她是彻底放弃了自己,还是不愿意选择自己的替代品? “除了这些,你可知道还有谁会去?”紫薇软剑主动问道。 “诶?”小伙计眨眨眼睛,“还有谁啊”他皱起眉苦苦思索,掰着手指头开始算,“这个嘛江湖上各大门派先不用说了,霸刀c纯阳c长歌门,这些用刀用剑的肯定得去;明教这些年在西域呆的久了说不定也会来人看看,至于其他的爷,您问我一个小伙计我也不知道啊。” “哦!对了!”他忽然一拍手,恍然大悟状:“那杀手排行榜上榜上有名的几位好像也会去——毕竟这魔剑好像特别适合他们那行。” “杀手也用剑?”紫薇嗤笑一声,嘴角笑容已经流露出三分冰冷的不屑。 “哎呀,您这话可说错了,莫说是唐门出来的几位,那都是精通好几样武器的,就那如今杀手排行榜第一的连素姑娘,好像也是位极难得的剑术高手,有些赌坊还偷偷开盘压这回的名剑大会如果连素去了的话结果会不会是她赢呢!” 男子心中一颤,眼睛瞬间一亮刚准备细细问问,他的脖子上猛地压上了一条男人肌肉虬结的结实手臂,随即一个男人粗狂爽朗的笑声在耳畔震得他耳朵发疼:“哎呀老二啊你可真能躲!行了行了别躲了,家里都给你打理妥当了,都这么大人了闹什么脾气,听我的话,回去好好道个歉消消气,都是一家人生气就生气,离家出走干什么呀” 他边说边笑,手臂却极有力,紫薇软剑身材高挑清瘦,凭力气压根敌不过这陌生男子,他心中又惊又怒,正准备挣扎的时候,那男子另一只手忽然在他眼前翻了过来,掌心四个字让他瞬间僵住了身体。 笔锋极清隽锋利的四个字,字迹熟悉地让他骨头发疼。 ——“独孤求败” “先跟我走,到了地方我会好好解释。”男子维持着嘴角爽朗的笑意,从牙缝里挤出细微声音却透着说不出的沉稳严肃,这几个字送进紫薇软剑的耳朵里,他胳膊箍着紫薇肩膀往外走的时候与其说是带不如说是扯,紫薇软剑踉踉跄跄的步子倒还真有几分不情不愿的意思:“也别回头,谁也别看。” “诶,客人!这位爷还没给钱呢!”那小二忽然喊道。 自己明明已经给了银子。紫薇软剑神情一怒,正准备回头好好说道说道,另一个男子声音跟着响起:“诺,这是他的茶钱。” 被搂着脖子转不了头,紫薇软剑只眼尾能瞥见一抹与昔日那女子极为相似的垂至足踝的长长金发。 店小二追到店门口,眼睁睁的看着紫衣男子被突然出现的两个家伙给夹走了。 他极轻的叹口气转身上了二楼,也不曾敲门,径自推开门后对那屋内静坐的女客懊恼道:“娘娘,人被带走了怎么办?” 女客身姿窈窕,颇为魅人,脸上却带着一张黄金面具遮着大半边脸,她幽幽问道:“带走就带走了,该问的可问出来?” 小伙计愁眉苦脸道:“还差一点,我刚说出来名字还没来得及看他反应呢,人就被带走了。” “那你看这人是也不是?” 小伙计笃定道:“差不离了,提起剑圣剑魔的时候他反应可不是寻常武林人的反应,十有八九就是主子要找的。” “十有八九可不成。”女客手指细细抚过茶盏的杯沿,轻声念道:“主子说的明明白白——活人就放,剑灵才杀。”小伙计道:“可是娘娘,要我说啊,另外来的那两个也不是”他比划了一个动作,“要不就一起吧?” 女客瞥了一眼,道:“那你动手吧。” “别呀,主子生气可是骇人得紧,我这微末道行可比金蟾鬼母差得远了!”他连连拱手讨饶:“小的办事不利,还请娘娘和主子讨个软话,罚的轻些?” 金蟾鬼母不大耐烦的挥挥手,小伙计急急忙忙的跑掉了。 她踱步走到窗畔,在哪里蹲了好一会的血鸦轻轻舒展了一下翅膀,漆黑细长的喙张开,传出来的确是连素的声音。 “您都听到了。” “没料到不止是那一个,不该扯进来的居然也扯进来了,这倒是麻烦了。” 连素似是轻叹了一口气,“罢了,若是那两个在也能拦着点他,下次见到紫薇软剑就当做不认识好了。” 金蟾鬼母眸子一眯,面上迅速凝出冷肃的杀意:“奴家帮您去讨个干脆点的清净?” “讨什么讨?”连素道,语气淡漠,金蟾鬼母垂在袖中的纤长手指却骇得下意识一蜷。 “不说这个了,我得了阳阙,研究了好久不会下嘴,你过来帮我看看这东西怎么吃。” “这么块石头”她在那边嘀咕着,满满都是抱怨:“难不成还让我全都磨碎了冲水喝?要不蒸个鸡蛋糕?” “您别瞎吃,奴家过去帮您就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五花继续开会 被一路拉拉扯扯扯出好远,就在紫薇软剑忍无可忍就要忍不住的时候,搂着他脖子的男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放下了自己的手臂。 “现在行了。”紫薇软剑终于可以看见他的脸,男人身材高大肌肉结实,形容狂放不羁,衣着比起紫薇软剑的华贵要朴素得多;一柄深黑色重剑挂在他背后,这时站直了身体,身上那种颇具压迫感的气势登时显现出来。 “你到底是谁!?到底要做什么?” 紫薇软剑退后一大步拉开距离,眼中杀机已现,手指早已无声地搭在了剑柄上。 倒不如说他这一路上脸色就没好看过。 “诶?别动手啊,我可没打算跟你动手。” 背着重剑的那个连连摆手苦笑摇头。 “我以为你们认识?”另一道声音跟着响起,是之前在茶馆里付了茶水钱的男人声音。 紫薇侧过眼神望去,这才算是见到对方正脸:那男子装束不像中原人士,金发赤瞳,神情傲慢,随意裸露出大片紧实漂亮的肌肉,若不是这些日子见多了身着明教和五毒的弟子服饰,估计这会紫薇软剑已经忍不住想喊一句“成何体统”了。 金发男子抱着手臂昂着下巴看着自己,那副倨傲神态很是令紫薇不悦。 “哦!神雕你终于赶过来了,交个钱而已啊你也是够慢的。” 紫薇眼前这家伙闻声眼睛一亮,抬高手臂冲他用力挥了挥,“快点快点,这小子看着没什么力气可是难缠得紧,软剑是不是都这么不好对付,好几次都快被他挣开了。” 被叫做神雕的男人抱着胳膊冷哼一声,道:“他是软剑,走的是阴柔灵巧的路数,你重剑无锋大巧不工,靠的是以力破巧;眼下你们二人实力本就是伯仲之间,加上他有意你无心,自然是被他反压一筹。” “两位精通剑术也知晓我是什么人,不过我自认并不认识你们两个?” 紫薇性情孤僻,如果不是因为先前那男人手中熟悉无比的四个字,他甚至一秒的时间也不想在这里多呆。这话刚一出口,就听得先前搂着自己脖子的男人笑道:“你怎么这么不好说话?倒是随了她年轻时候的性子,无趣得紧。”他又看向神雕,问:“神雕,她年轻时候是这么不喜欢和人说话的么?” “她就从来不是个聒噪多嘴的性子,也不知道你是随了谁。”神雕却翻了个白眼。 她? 她是谁!? 一个不敢相信的答案渐渐浮上紫薇心头。 “哎呀,只顾着把你从那妖巢里拽出来,忘了说正事。”背着重剑的男人搔搔脑袋,向紫薇软剑一拱手,朗声道:“在下玄铁重剑,和阁下一样,同为剑灵——四十岁前,为主人佩剑。”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四十岁前恃之横行天下。 “四十岁前为其佩剑四十岁前为其佩剑”紫薇软剑喃喃自语,种种复杂情绪一点点交杂在一起,初始只是石子投入心湖荡起涟漪,随即这点细微波动却酿成了被抛弃后的绝望与恐惧,最终统统化成嫉妒的刻骨怨恨,隐隐有翻天覆地冲毁他一切理智的惊天之势! 他赤红着眼睛浑身发抖,嘴里发出强行忍耐咬紧牙关的咔咔声响,玄铁重剑吓了一跳,下意识也握住了剑柄:“怎么?我说什么了?他怎么气成这样?” 玄铁心性豁达,为人也很是随性不羁。他当年跟随还是独孤素的连素游历江湖,正好见识了她从有剑到无剑的过渡,心境通透非寻常剑灵可以比拟,对于主人只使用了十余年后就将自己弃之不用其实很能看得开。 所以这也是他能接受紫薇软剑的孤僻冷傲,却不太理解他此刻几乎快要化作实质冲破身体的骇人恨意的原因。 “哎,你快别说话了。” 神雕眼见着紫薇软剑这副随时随地都可能入魔的样子只觉得头疼。 “都是一个主人用过的剑,怎么性子差了这么多?”神雕自言自语的咕哝一句,从身后扯出来一个东西在手上晃了晃,扬声道:“看看这个,你还要不要打不打?”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她最后纪念一直拿着这个的。” 紫薇软剑一眼瞥见神雕手中的东西,一张俊脸立刻冻成个冰块。 但是方才鼓荡的杀气和怒火却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上前几步一把把那件东西从神雕手中扯了过去,拿在手中的时候手指动作却不由自主的放轻了不少。 ——那是个已经很古旧的剑穗,暗紫色为主大色调,极精妙的绣工在上面用金丝勾出龙纹,顶端串着一颗羊脂白玉珠,手指抚摸上去,还能摸到“紫薇”二字的清楚刻印。 【“紫薇,紫微,用帝王星的名字命名,就希望我别叫错名字了才好。” “用帝王星?你也不怕出事。”另一人低笑。 “唔也对,那就叫个花吧!反正漂亮,叫成紫薇花也没错。”】 “这是紫薇软剑用过的剑穗,不过把你扔下山谷之后,她嘴里不说后悔,但是的确一直留着这剑穗在身边。” 紫薇软剑嗤笑一声:“还不知道你是谁,却觉得你比我和他都了解她似的。”先前心中那种几乎可称作嫉妒的感情他并不愿意承认,眼下手里握着剑穗感受到的温暖感情他也不愿意承认。 既然还保留着这个,为什么还要扔了他? 就因为他砍断了一个人的手臂? 可笑! 刀剑无眼,伤人杀人根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日日跟在她身边,自然知晓她对那人的复杂感情,既厌恶他没有丝毫节制疯犬一样到处惹祸的性格,又舍不得他的资质和武学天分,作为主人爱剑,他为她分忧哪里不对? 三人未曾点破,但也不约而同的对于那个“她”有了默契。 “走吧,这附近妖气浓烈,还是先到我们哪里去呆会。” 玄铁重剑冲他伸手,紫薇软剑沉默半晌,抬脚跟了上去。 “你若是现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扔了,那只能说你依然只是一把剑而已,而且还是一把会被扔下第二次的剑。” 背对着他们的男人穿着一件粗布长袍,红褐色的头发草草用麻绳束在脑后,弓着背坐在那里用一根枯枝搅动着火堆,形容气质就如同山野里随处可见的农夫猎户一般,一点都不起眼。 “你这是什么意思?”紫薇声音一冷。 那男人头也不回的说道。 “没什么意思,只是叹息你身为所谓‘爱剑’被养护那么多年,结果压根没看透她这个人——口口声声说要为她分忧,怎么就没看懂她那个看似好说话实则暴戾狠辣的性子。” “哦,这话也不对,毕竟你就是这样的,但凡名剑育魂十有八九都能跟着主人的心性,看你这样的,阁下当年看不出来也正常。” 紫薇软剑阴沉着一张好脸,抱着胳膊站在一边,摆明了压根没想搭理他。 那男人也不恼不急,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 “先不说她,说你,就你这剑穗来说吧,打个比方,你不想要了也扔了,但如果此时有个人跑出来说要毁了你的剑穗儿,你会不会生气?” 紫薇冷笑道:“我的东西,就算毁了也是要我毁,旁人胡乱插什么手?” “唔,”麻布袍子的男人背对着他点点头,又道:“若是连素毁了呢?” 紫薇软剑嘴角噙着那抹冷笑顿时僵住。 “看吧,这就不知道怎么办了。”男人幽幽道,手中枯枝在火堆里戳了戳,戳出来两个烤的黑乎乎的泥团子:“你确实是随了她的性子,不过也只随了七八分,她当时的确对那人有敌意,但是同样也是‘除非是我杀不然其他人不许碰她’,你若是随她的性子也就罢了,偏偏还蹦出来多弯了那么一下断了人家胳膊,不怪她后来再没碰过软剑,直接就修习重剑改了路子。” 一旁听着的玄铁重剑忽然被点名,忍不住摸摸鼻子,讪讪一笑。 男人戳出来两个泥团子,敲掉上面的泥块,露出来下面烤的鲜嫩喷香的两只鹌鹑。 远处的竹林里跑出来两只还未长大的小狼崽,也不怕烫,呜呜咽咽的跑到男人脚边把两只鹌鹑连骨带肉吞了下去。 “不过现在没事了,她已经知道你身边出现了玄铁和神雕,这两个在她心中都有分量,还不至于为了杀你一个牵连另外两个进来。要么斩草除根要么一个不碰,她这一点从来都没变过。” 其实恨紫薇软剑吗? 其实也谈不上。 但也许是恶人谷的日子呆的久了,这把剑出现的第一时间第一反应就是“先下手为强”“斩草除根”,连素说到底还是凉薄寡情,至于这剑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寻主,对她而言都并没什么所谓。 杀了就杀了,做了也就做了,没什么好解释的。 她不觉得这是对的,但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好后悔就是了。 “听起来,你好像比我们都要了解她似的。”紫薇软剑轻声细语,拉长了声音说话时的表情,活脱脱就是连素那般将怒不怒的模样。 “你到底是谁。” 男人原本摸着手底下小狼的脑袋,听见紫薇这段话便轻笑了一声,笑声里三分自嘲七分苦涩,他终于转过头来,露出一张拥有红蓝异瞳的俊朗英气的脸庞。 “叫我宇文拓就好至于我是谁,将来你自会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燕云炮锅锅的那个腰哦…… “阴阳紫阙我也只是听说未曾见过这要怎么吃我也不清楚,稳妥起见,要不媚娘先给您弄些百花仙酿缓解毒性吧?反正阳阙既然已经到手,慢慢研究也就是了。” 金蟾鬼母忧心忡忡的跪坐在连素面前,双掌托着她的那双手细细打量。这双手苍白消瘦,犹如白玉骨架上生出一层薄薄的玉白皮肉裹住骨头,近些日子她既不吃药也不运功,愈发白得渗人。 “磨碎了冲水喝了也就是了。” 连素无谓道。 金蟾鬼母吓了一跳:“那怎么成!?”她一摸腰上绣袋,取出先前在金蟾体内已经炼好的五毒珠递过去:“不晓得有没有用,您先带着就是了。” “避百毒的五毒珠?”连素手指捏过珠子在手上转了一圈打量了一番,蓦地一扬嗓子:“九郎。” 金蟾鬼母阴着脸看唐九鬼魅似的在窗口露出张脸,他轻功极好,蹲坐在窗户边的一枝树杈上这么长时间金蟾鬼母居然也没发现。 “叫我?” 唐九长腿一跨,从外面跳了进来。 “诺,这个给你玩,免得一会去了唐家堡人家再给你下毒,若是小帅哥毒成小白脸儿,姐姐可是要心疼得很呢。” 她也不顾及金蟾鬼母这个送礼的就在这儿坐着还没走,笑嘻嘻的把五毒珠塞进唐九燕云套的腰带里,那手也不老实,恋恋不舍的摸了摸唐九精瘦腰肢上裹着黑纱的位置。 女子指尖温度冰冷,一点寒意透过薄纱传递到腰上敏感的温热肌肤上,下唐九意识就是一哆嗦。 “唐门的衣服啊啧啧啧真的是世风日下,干得漂亮。” 金蟾鬼母:这俩词是这么接的? 连素开开心心趁机摸了好一会燕云炮唐九的一把好腰,全然不顾对方被自己摸的口干舌燥俊脸通红手足无措的尴尬样子。 金蟾鬼母鲜少见到连素这个样子,惊得目瞪口呆。 她一抬眼瞧见唐九的一张好脸,墨蓝色刺客装的青年一旦手足无措起来就容易摆出唐家堡杀手的那副讨厌模样,眼角耷拉着,薄唇也跟着用力抿起,阴鸷有余灵动不足,根本就是众妖之中最不敢往连素身边凑的那种皮相。 主子原来喜欢这个口味的? 鬼母心里打着问号想着这事,顺便给几个相貌气质类似生的也不错的男妖一二三四五排了个号,准备日后拎着往自家主子跟前溜达溜达。 连素摸够了,这才慵懒的向后靠在堆起来的软垫上,凤眼惬意的眯着,暗金长发披垂在肩上,整个人像是只餍足愉悦的大猫。 “我们明天就能到唐家堡了。” 她枕着自个曲起的手臂,半阖着眼说道。 “奴家会在这儿附近等着您。”金蟾鬼母温顺的回道。 连素闻言一抬眼,突然探过身子伸手摘下金蟾鬼母脸上的面具。 鬼母动也不动,依然温顺的跪在那里,任由自己因为修习毒功而被剧毒腐蚀的大半张溃烂脸蛋因此暴露出来。 “九郎,”连素微笑着开口,手指轻柔的把金蟾鬼母挡着脸的头发拢到耳后,细细的抚摸着她面颊上腐烂的皮肤。 “你说,媚娘这张脸漂亮不漂亮?” 金蟾鬼母本名柳媚娘,不过她修了毒功毁容之后,除了连素也没人还会叫她昔日闺名。 没等唐九回答,连素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自然是漂亮的——虽然因为修炼毒功毁了自己的脸,但即使如此媚娘也还是漂亮的。” 说着,她又把金蟾鬼母的黄金面具轻轻扣了回去。 她嘴角噙着笑,神情却恍惚迷离,似乎还有几分癫狂之色;金蟾鬼母抬头看着她的脸,连素一双鎏金凤瞳中其中一只隐约金色褪去,透出一点月光般的冷冽皎白。 金蟾鬼母下意识伸手捂住了她的脸,正好挡住了她那只颜色变换的眼睛。 唐九顺势望去,便是跪在地上的那个忧心忡忡的抚着另一个的脸,倒也没什么不妥。 于是跟着清醒过来的连素眨了眨眼睛,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除了她和柳媚娘,凭唐九对她的关注度居然也没发现这女子方才已经发了一会疯。 “看起来我又说胡话啦。”连素摇摇头,自嘲笑道:“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明天到了唐家堡,我们可还有事情要做呢。” 唐九道:“你气息不稳,今晚我在门口守着你好了。” 连素又摇头:“守什么守,我又有什么好守着的。” “奴擅用毒,医理也略通晓几分,”金蟾鬼母道:“这位小哥不守着,主子便让我守着吧。” 连素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无奈的挥了挥手。 “随你们吧,九郎回去休息好了,这里有媚娘足够。”她想想又补上一句:“对了,五毒珠记得收好,那东西是个世间少见的好东西。我不怕毒,倒是你若是回去后被人暗地里下了绊子可就糟了。 唐九点点头温声应了,又从来的地方悄无声息的走了。金蟾鬼母等男人走了后过去放下窗户,细细锁好所有门窗后这才回身服侍掌根压着眼睛的连素躺下。 “哪怕碰见望舒也没这么糟心过,想必唐门估计来了熟悉的老客。” 她捂着眼睛轻声道,自己挪开手掌,原先用来遮掩她一金一银不同眸色的灵力不知何时居然散去了,露出原本的银色眼睛。 其实若只是金银异色便也还算不上什么,异瞳的人虽然少却也不是没有,明教弟子更是多波斯猫一般的金蓝异瞳,好看又撩人,中原多得是被一双猫眼勾的没魂的人,陆危楼甚至偶尔还写信个连素吐槽过,明教弟子最近自个嫁出去的被勾搭走的越来越多了,简直让人怀疑这是不是中原武林对他明教的另类攻略方法。 偏偏连素这只眼睛像是凝着一团生动的皎白月光在眼珠里,隐隐发着光,这一点光白日里还不显眼,夜晚灯光昏暗,这只眼睛便亮得可怕。 她睁着这只眼睛愣楞望着床顶,伸出手刚刚准备顺着自己眼中映出的浮在空中赤红的线条轻轻一划,手腕却被金蟾鬼母猛地握住了。 “您累了,该休息了。”她放缓了声音,另一只手挡住她的眼睛。 “可我发现,我每一次都会都比之前看得清楚了,媚娘。” 她愣愣的说道。 “我是不是无法摆脱过去了?” 金蟾鬼母捂着她的那只眼睛,声音愈发温柔:“不,您只是累了而已。” 连素沉默了。 屋内渐渐弥漫开令人不安的安静。 “如果我再也不能让自己‘看不到这些东西’,说不定我也会杀了你哦。”连素说道。 金蟾鬼母却柔柔的笑了。 这一笑,她仿佛不是狠毒凶残杀人如麻的金蟾鬼母,又是当年那个娇美温驯犹如往生涧中那些卧在膝上撒娇幼猫似的柳媚娘。 “主子其实是个温柔的人。”她索性就这么依靠着床边坐在床边,试探性的挪开了一点自己的手,见连素并没有什么反应后才放心的抽回手臂。 “奴知道,但是奴不在乎。” ——因为你定是不知道我心意的,但也正因为你不知道,便也已经心满意足。 “所以就算被主子杀了也没什么关系。” 若能成为你疯了以后想杀的人之一,倒不如说到了那一日,我的心里定会欢喜得很。 女子倾下身子,把自己尚且完好的一边脸小心翼翼的贴在连素的手背上。 “主子别怕”她喃喃低声道,“他们不知道你的过去的他们不会说的别怕,您有奴护着呢。” 连素被她温声细语的哄着,居然也开始觉得困倦,眼皮垂下,就这么扭着身子昏昏沉沉的睡了。柳媚娘眼神柔的能滴出水,安安静静等到连素呼吸均匀放缓,确实已经睡着后,才轻手轻脚的褪去她身上的外衫和鞋袜,塞进被窝里的同时还不忘放了两个给她发暖的汤婆子。 做完这些后,柳媚娘曲着腿坐在床脚的地板上,两只手叠在一起下巴打了上去,眼睛里藏得满满都是青涩少女才有的纯净恋慕与欢喜。 喜欢你喜欢的好开心呢。 喜欢到让我做什么都开心。 这屋子里的连素被金蟾鬼母哄着睡了,唐九一心念着情况不是很对劲的连素,居然也没注意本该是他重点关注对象的唐无乐半夜偷偷摸摸驾着机关翼先一步偷跑回了唐家堡。 唐家堡距离落脚的地方已经不远,凭他的速度趁着晚上跑个来回还是做得到的。唐无乐的功夫是唐门顶尖的,脑子也是顶尖的,他想瞒过唐九路上安排的人简直就是轻而易举,这一趟居然也没被人发现。 少爷心里揣的小算盘,他在唐门的地位不一样,偏还一时脑子充血拜了个前明教现恶人的第一杀手当师父,除了这杀手的职业生拉硬拽能和唐门靠上边,其他两个可都是会被老太太戳着脑门骂的。 唐门的少爷忧心忡忡的站在唐家堡的门口,满心打算的都是怎么和门主和老太太商量自己是打算把人家娶回来才这么干的。 至于什么结萝望舒唐九之类的那都不是事儿! 唐无乐自己给自己打气,抬脚迈进了门口唐门弟子的视线之内。 “无乐少爷回来了?无乐少爷回来了!” 语气说不出是激动还是惊恐,门口几个弟子呼啦啦举着千机匣冲进里面报信去了。 小霸王虽然离开数月余威犹在,加上上面还有个能带着他轻松避开唐门耳目的连素,估计这回杀伤力更胜以往。 唐无乐有点小郁闷,腿上忽然糊上一个热乎乎毛绒绒的触感,一低头,大黄呼哧呼哧伸着舌头热情无比的正往他腿上扑,大黄是别人送他的吐蕃带回来的凶恶獒犬,狮头虎身性情凶猛,对于主人却是忠诚无比。但是眼下却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久别重逢的主人,大黄只是把尾巴摇得飞起,哈拉着舌头一副要扑不扑的矛盾模样,喉咙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可怜声音,看起来奇怪极了。 唐无乐奇怪的踮着脚蹲下来,冲着獒犬伸出手,撮起嘴唇嘘嘘几声,那狗匍匐在地上摇着尾巴,犹犹豫豫的探着爪子,却依然不愿意上前。 没一会,他身边跟着一起蹲了个一身酒气的布衣道士,老道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约莫年过半百的岁数,一双眼光芒内敛,往这儿一蹲之前居然连唐无乐也没发现他的存在。 虽然是道士却不是纯阳的内功,而且单从气息来看,是个绝对的高手。 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门派功法他都懂得七七八八,其余自成一派的高手也都有所耳闻,偏偏这奇怪的道人无论是功法内力还是身份特征都是从未见过的。 老道没什么形象蹲在旁边,扯过腰上的酒葫芦灌了一口酒。 唐无乐心神一凝。 “小哥,你这狗是被你身上的‘气’骇住了,凶狠的恶犬却被你身上染得‘戾气’给吓得不敢动,你这是从哪里招惹到一尊煞神?” 唐无乐未曾理他,只继续对大黄勾着手指,道士自个笑了一声,冷不丁抬起手在他身上不同位置大力拍了数下,把毫无防备的唐无乐拍得一个措不及防,脚下趔趄了一小步,直接向前扑进猛冲过来的大黄柔软温热的毛皮之中。 道士嘿嘿直笑:“行了老道反正闲着没事帮你个忙!也不晓得这人是谁,给你身上点了煞气祛除邪祟却又不解,按理来说会给人点煞气的都该懂啊” “懂什么?” 唐无乐心思快,第一反应就是最近有谁碰过他背上的这几个部分。 他那么小心敏感又多疑多思,这些年能无所顾忌碰他后背的其实只有一个人。 连素。 答案浮现心口后,唐无乐心口一颗扑通扑通欢喜跳动的心脏瞬间被寒气冷得凉了半截儿。 又听得那老道道:“倒也没什么大事,不过这煞气极容易催动你的潜能,加上小公子根骨内力都是相当不错的,所以十年之内武功精进同辈中人罕有敌手” 唐无乐的喉结干涩的滚动了一下。 “十年之后呢?” “十年之后嘛”道士摸摸胡子,沉声道:“煞气入体,虽可终生邪灵不侵,但是也愈发容易催动心魔,这习武之人生了心魔是什么结果,我不需要多说了吧?” 唐无乐一垂眼皮:“我如何信你,你这么说说拍拍,我就要信你?” 道士却乐了:“老道上下嘴皮子一动,随口胡言乱语罢了;这些话小公子可信可不信,反正这煞气我也解了,若小公子非要讨个说法,你去你心中猜测对象那人眼前晃上一圈,看他是何反应你心中自然就会有谱。” 唐无乐下意识搓了搓手指,千机匣不在手边,也没有趁手好用的暗毒,大黄想必也咬不到人家,满腔不悦只得压回心里,表现在外就是用力揉揉大黄的脑袋。 “哦,来人了。”道士忽然笑道。 唐无乐一抬头,跟着几个唐门弟子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位身着蓝色道袍的女子,她容色姝丽俏美,举手投足间都有种江湖儿女特有的潇洒豪气和明显受过精心教养的优雅,像是大家族出来游历的千金小姐,一点都不像是修仙问道的人物。 “花的时间可不短,你问的如何?” 身边道士语气熟稔亲切,那女子先是摇头,然后才回答道:“不多,除了我们已经知道的那些,并没有更多的情报,要想仔细研究的话我们还是要亲自去一趟才成——不过老夫人邀请我们住上几天帮忙寻找消息作为报酬,你看如何?” “唔也好,反正我们手边也没有能帮忙得到消息的途径,若是有唐门相助也是不错的。”老道沉思片刻点头应道,拍拍衣摆站了起来走到那女子身边低语了几句。 唐无乐在一旁听着心中生疑,老太太从来没这么热情好客过,这两位究竟是什么来历? “哦对了,看我忘了介绍。”道士一拍脑袋,对还蹲在那里摸狗爱答不理的唐无乐拱手笑道:“在下道号一贫,蜀山派门人;这位的话称呼她明月夫人就好。我派听闻魔剑出世的消息,特意和朋友来看看热闹的。” 蜀山? 没听过的地方。 唐无乐手里撸着狗,好看的眉头绞得死紧。 “荒野小派,找都不好找的地方,不起眼的。”一贫笑道。 他身边的女子闻言神情莫名的幽幽睨了他一眼。 装,接着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故人 要说一贫与明月夫人会出现在唐门的原因,其实也是阴差阳错之下的顺水推舟。 数十年前,尚且还是李逍遥和林月如的两人为救赵灵儿毁了锁妖塔,当时的负责镇压锁妖塔的是手执双刀身着白衣的神秘女子,她自称无名,塔内众妖则尊称其为“守门人”,一边压制锁妖塔数万妖魔,一边守住塔底的神魔之井,阻止魔界有人因此侵入。 不过当李逍遥三人毁了塔底的七星盘龙柱导致锁妖塔倒塌,守门人送出塔内三人后兵解自尽,周身灵力化作崭新封印,此重新封住锁妖塔底部的神魔之井裂口。 “不过近日来不知为何,原本封印的灵力被魔气反噬,魔界裂口越来越大,更有不少魔界之物流落人间,魔界的东西并非寻常人可用,所以贫道才和老友下山寻找这些东西。” 灵气c魔气c魔界之物这些神神叨叨更多类似于江湖骗子随口骗人的话由一贫亲口说出来却有种不一样的说服力;也许是因为他和明月夫人一起凭空御剑而来,也许是因为他拿出来的药轻而易举治好了唐傲天的腿,也许是两人身上与寻常江湖人截然不同的气息无论哪一点,都让唐老太太坚定不移的相信了对方的话。 无论事实真相如何,单独就一贫治好了唐傲天的腿这件事情,就足够唐门上下用最尊敬的礼节招待这两位客人了。 “其实我不擅长医理,这药是之前委托我的一位同门调配的,没料到先给堡主用上了。”一贫解释道。“只是巧合罢了,唐堡主不必如此谢我。” “道长不必多说了,”唐傲天摇头,豪气干云的和一贫许诺道: “无论如何你都治好了我的腿,于情于理我都要帮你——莫说是一把魔剑,这天底下名字里带个魔字的我都会尽力帮你找。” 一双即将可以重新站立起来的腿,让唐傲天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年轻时热血轻狂的年纪里去。 “唐堡主这倒是太夸张了些。” 一贫笑容依旧是爽朗大气平易近人,看起来倒是个好脾气的,却没有接过唐傲天递过来的话头。 “有关魔界的事情蜀山自有办法,此番委托唐门的缘由不过是我等许久不曾入世生疏了而已,唐门愿意亲自帮忙寻找魔剑的消息,对我们来说就已足够,其余的我们自己来就可以了。” 唐傲天有些失望。 他是抱着希望借此结实一贫的打算的,不过对方既然并没有进一步交流的打算,他也就只得作罢。毕竟蜀山也好魔界也好,已经超出了他几十年来的认知常识,若能搭上这条线,那是再好不过;但若是搭不上,唐傲天也不会过多强求。 他野心的确不小,却不是不切实际不长脑子的空想主义者。 一贫见到对方不在继续纠缠下去,却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极隐蔽的给一直站在不远处的明月夫人打了个手势,对方背着手望着这里沉默的伫立半晌,悄无声息转身离去。 倒不是去了别处,而是跟在来了又跑走连老太太和唐堡主的面都没见的唐无乐后面,去看看那给唐无乐身上拍了煞气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当时的一贫是摸着胡子这么说的:“若只是略通此道的江湖人也就算了,江湖人士往来恩怨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情,但如果是什么心怀不轨的魔族中人的话那就是我们的事了。” 明月夫人心想到这忍不住哼了一声,继续远远缀在唐无乐后面。 她是修仙之人,目力耐力都要比寻常的江湖高手高出一大截,故意拉开距离后唐无乐也没法发现身后有人跟踪。 这一路不远不近,越靠近唐无乐前往的的地方,明月夫人的表情就越沉重一分。 路边的树林c灌木c民居的瓦舍屋檐下零零散散皆栖息着数量不等外表与寻常乌鸦并无二致的低级血鸦。 ——血鸦这种妖物,单独一只的实力甚至连普通野兽也敌不过;虽说是妖,但个体实力也可以说是妖类之中最弱之一了,就算是修炼数百年的,实力也比修炼相同年数的妖类弱上不少。 但血鸦同时也是各大修仙门派和一般大妖都不敢招惹的对象,这便与它们这一族群的习性有关——血鸦性喜群居,且生性狠辣气量狭小,少则数百,多则成千,若有上万只以上,那么毫无例外,背后有人刻意操纵,并加以饲养。 血鸦,以血液为食,飞禽走兽人魔妖仙,只要是身体里淌着血的就都是它们的食材,莫说是妖,血鸦群一旦数量高达上万只,那么即使是一般的地仙散仙之流也不敢轻易招惹。 但凡荒野中能看到一两只血鸦,那么就注定附近存在着数以千计的血鸦群,若是贸贸然攻击其中一只,无论己方有多少人,最终基本上就只有被血鸦饮尽身上最后一滴血的结果。 等到唐无乐收起机关翼落在地上,明月夫人抬头看着一旁树枝上的几只正低头俯视着自己c且已经修炼出三眼,眼睛也已经成了赤红色的血鸦,对于一贫口中的“给小公子拍了煞气的那位高人”尚未见面就先一步生出了忌惮之心。 但凡涉及到血鸦全都事关重大,她虽然同样自傲与自身的实力与经验,但并不是自大,并不会就这么贸贸然闯入对方的领地。 明月夫人稍稍想了想,转身找了个农户人家,借人家的屋子换下身上的蜀山衣服,换上自己昔年行走江湖的衣服,女子隐去身上修为,把眉宇间的沉稳成熟换做当年的傲气张扬,早已不用的长剑软鞭重新挂在腰间,眉头一抬走出屋子,又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灵动跳脱的女侠。 等她重新走回去后,四周树枝房檐上卧着的几只血鸦懒洋洋的舒展了一下翅膀,并没有对她这个随处可见的江湖女子生出什么兴趣。 明月夫人似是不经意的抬头环顾,脸上做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眼尾扫过周遭三三两两的血鸦,不动声色的入了城内。 其中一只状若闭眼小憩的血鸦慢吞吞的张开双翅,漆黑羽翼在月光下隐隐泛出妖异红光,它扭过头,目光远远跟在明月夫人的背后,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围观她用一副刚出江湖的茫然直率口吻和人打听事情,三教九流,江湖传闻这个问问那个听听,倒也被她掏出来不少似是而非真真假假的情报讯息。 明月夫人浑然不觉有一只血鸦把自己的一言一行从头看到尾。 最后打听完后,有人好奇她是哪里来的人便反过来询问她的名字,她略略一迟疑,还是拱手爽朗一笑道:“我姓林,名唤林月如。在下无门无派,只是自己修行而已。” 对方立刻热情无比的给她介绍江湖上诸大门派,劝诫她这样一个漂亮的姑娘家独自行走江湖不太方便最好还是找个门派也算有个靠山等等等等她只得笑着一一应下来,随意寻了个借口就走了。 血鸦动作一停,然后意味深长的抖抖自己的羽毛,飞走了。 客栈里的连素也睁开了眼睛。 她面无表情的坐了一会,忽然笑了。 “若明月夫人就是如儿的话,那么一贫说不定也是我认得的。” 刚刚喝过金蟾鬼母熬的药,身体可以短暂的恢复一阵子正常状态,连素就没披着那件厚重的雪貂大氅,难得换了一身利落潇洒的夜斩白,少了几分病中的颓弱之意,她眼角眉梢里被病气压着的锋锐凉薄就尽数散了出来。 金蟾鬼母垂着双手在一旁安静的站着,那唐无乐一口气都不歇的气喘吁吁猛冲进来她也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没有动。 一贫说的话,唐无乐其实一个字也不想信。 什么煞气邪灵心魔的,他都不信。 但是连素抬起头望向他的时候,眼中却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了遗憾的意味。 是的,是遗憾。 是某种本该在掌握之中的事情却未能如她所愿的淡淡遗憾。 没有掩饰c没有躲藏c哪怕只是一点虚伪的若无其事都没有——若是她装作不知道,唐无乐甚至愿意忘掉自己的傲气,跟着她一起装作不知道可连素像是一位傲慢冷酷又不失优雅的看客,一点都不客气的表达出自己对一场未能如她所愿的戏码的不满和惋惜。 她遗憾的是什么,唐无乐觉得自己应该是知道的。 但也正是因为知道,他才会忽然间觉得有一股凉气从脊骨凉到了喉咙里,连舌尖都冷得吓人。 若是因为前世的事情她这么对待自己,那么她是做什么都可以理解的。 可是你的眼里,为什么会没有恨呢? 连素从托盘里拎出个干净的瓷杯放在自己面前,开口了。 她撩起眼望着她,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 “坐吧。” 女人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座位。 唐无乐咬咬牙,一步一步拖着僵硬的步子过去坐下。 “煞气解了也就算了,我不打算再给你种第二次。” 金蟾鬼母步履轻盈的走过来,纤纤素手执起酒壶为她倒酒。 特意为连素酿的妖酒,平日里喝一些是可以压制寒气的,酒香浓烈芳醇,入喉刹那却犹如烈火滚过的刀子割裂肌肉,从唇舌到喉咙胃壁都隐隐作痛。 不过还好。 这点疼是很容易忍住的,而且恰到好处的痛感会令连素觉得异常惬意。 连素嘴角轻扬,那副自在神态与平日无异。 但是唐无乐却觉得冷。 哪怕曾经濒死的前一刻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唐小婉头也不回的跟着叶凡走开的那一刻他也没觉得这世界原来这么的冷,冷的心口那块脆弱的肉跟着他的手一起颤抖,稳都稳不住。 唐门的弟子,机关巧术纵横天下,手抖乃是大忌。 他对面的女人伸手拽过他隐隐哆嗦的手,熟练地退去手甲,服药后不再冰冷而是显得温凉的手指扣入他的指缝之中,一点一点的按摩着他手上的穴位,一如前世她每日细心亲自帮他保养按摩因为摆弄机关零件而僵硬酸涩的手指。 唐无乐险些都要恍惚认为他们还是前世的那般模样。 “我曾经给你做了那么多遍怎么还是记不住,手抖得丢尽了唐门的脸。” 所以她真的什么都知道。 自己却还像个拙劣的戏子一样,自顾自演着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戏码。 唐无乐是傲慢的c张狂的c嚣张的,哪怕在唐小婉面前收敛了狂气,他那点傲气却也没有离开他的眼睛。 但在连素面前,他失魂落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成了彻底的输家。 唐小婉没做到的,连素做到了。 “给我打入煞气催发心魔,你给我这种不轻不重的惩罚,却不愿意当面和我对峙给我个痛快素素,你就这么恨我恨到不想和我搭上关系?”唐无乐盯着她垂下来的浓密羽睫,苦笑着问道。 连素却摇头轻笑:“自然不是。” 她笑盈盈的迎上唐无乐的眸子,轻声细语的回应道。 “像无乐你这样的人,在做了所谓的‘弥补’之后得知了‘真相’会是什么反应——我有点好奇。” 不是报复。 只是有点好奇。 她的态度仅此而已。 她扣入唐无乐指缝间的手指轻飘飘的按在他的脉门上,速度快的让人来不及反应。 “对了,无乐听说过忘忧蛊嘛?” 唐无乐心中一惊,下意识就往后缩去,连素细细长长的五根手指猛地扣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迅如疾风拍上他的肩膀,一股气劲冲入体内封住周身大穴,唐无乐整个人立刻僵在那里,彻底动弹不得。 连素的嘴角笑意渐渐扩大了几分。 “莫要乱动。”她像是哄着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一手扣着他的手腕一手按着他的肩膀,语气温和,声音里充满了无奈:“乱动的话,喂错了药就不好玩了。” 金蟾鬼母轻手轻脚放下手中的酒壶,从袖中掏出一个檀木小盒,盒中装着一枚朱红色的丹药,她轻轻捻起丹药走向唐无乐。 唐无乐动不得说不得,只得紧紧闭上眼,不看不听,唐门的小霸王难得也在自欺欺人试图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连素笑着劝。“吃了吧,不吃的话你想做什么我都猜得到。” 她挪开按在他肩膀上的手,轻飘飘的卸了他的下颌把金蟾鬼母递来的丹药塞了进去。 “若让我日后什么都猜得到的话,那就太无聊了。” 连素重新接上唐无乐的下颌。 男人痛苦的闭着眼,不愿看她,半晌之后,喉结滚动,终于把药丸吞了下去。 而连素依然在笑。 她笑得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 “把我忘了吧,无乐。”她幽幽劝道。 “不然的话,有你碍事我没办法把九郎从唐家堡彻底带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忘忧蛊 连素既然已经知道了林月如的存在,那么如今道号一贫的李逍遥出现在唐家堡的消息自然也不会被套忽略掉——她无心惊动故人,也不想惹出太大的声响,索性独自一人出现在了唐傲天的面前。 比起她悄无声息越过所有唐门高手耳目的不请自来,唐傲天明显对她口中的交易更感兴趣。 “唐无乐醒来后不会记得我是谁,我救他一命,以此要你唐门一个人——放心,只是个普普通通挂了唐姓的外门弟子,一人换一人,如何,算得上公平。” “我如何信得过你口中所说的‘记不得’?” 对方轻笑:“我给他服了忘忧蛊,这种药的药效如何你尽可以去问问那位一贫道长其他的东西我没兴趣,我只要唐九一个。” 唐傲天想了想,点头应了。 “——成交。” 唐无乐是被人打晕了送回唐家堡的。 在连素把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之后,被人从客栈带了回去。 而一贫和明月夫人为了避嫌,早早地从唐家堡离开,是以唐无乐醒来之后一切都与往昔并无二致,仿佛只是出去一趟做了个混混沌沌的梦,梦已醒来便什么也都剩不下。 等他醒来,已经是在唐家堡的自己房间。 一觉醒来,他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仿佛忘了什么重要无比的事情,但又好像不是那么重要,不然为什么凭他的脑子会一点头绪都没有的记不起来。 守着他的几个唐门弟子听见声音进了屋,看到捂着脑袋坐起身来的唐无乐,立刻急急匆匆的跑出去通知其余人。 “连素姑娘果然没说错你果然是今天醒了。” 唐无寻正巧就在附近,算是同辈里来得最早的一个,他帮着唐无乐倒水的时候随口感叹了一句。 “连素?” 唐无乐茫然的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 “连素是谁?” 唐无寻没回答,只是放下茶壶的声音大了些。 “一个陌生人而已,谁也不是。” 他回身把瓷杯递过去,淡淡说道。 一场交易就能清算干净的关系,不是陌生人又是什么? “是吗?” 唐无乐怔怔接过杯子。 “可我总觉得,那应当是个极重要的人。” “是吗?”唐无寻淡淡道:“她是前明教圣女c如今入了恶人谷c杀手排行榜的第一位,你若是说她应当和你是竞争对手的关系我倒是信的——不过你之前出去找小婉的时候路上被人重伤,是她路过顺手救了你,送你回来,仅此而已。” 唐无乐眉头越皱越紧。 “她既然是明教中人为何要救我?” 唐无寻似乎是极轻的叹了口气。 “她用你的命,从我唐门要了个人出去。” “是要做刺客的买卖?” “不,是从分支族谱上划下去名字的‘要走’。‘一命换一命’,她说的。” 唐无乐立刻就不高兴了。 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不高兴。 好在他一向都是脾气乖张狠戾,这么生气倒也一点都不违和:“我唐无乐的命就这么轻易打发了?”他又是惊讶又是不满,拍着床沿就要站起来去和那名叫连素的女人好好说道说道,孰料刚一起身心口就是猛地一阵抽痛,立刻又捂着胸连连咳嗽坐了回去。 “成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你在唐家堡好好待着,日后有什么事情再说。” 唐无寻略带怜悯的看了一眼咳得上不来气的唐无乐,连素那女人为了以防万一,把已经好了的唐无乐又一掌打出了内伤——伤势不重,那一掌不曾伤及心脉五腑,刚刚好是需要老老实实静养一段日子的程度。 她防的就是唐无乐醒来后到处乱跑,忘忧蛊只是让他忘了连素是谁,却没办法直接把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起从唐无乐脑子里清出去,就算少了两个人的私人恩怨,唐无乐想要找连素依然是有着充足理由的。 比如说,这一命换一命中,互相交换的对象。 唐无乐的命自然要比区区一个外支唐姓弟子来得重要得多,就这么随随便便的给换掉了,少爷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受到了侮辱。 据说那唐九生的好相貌,这更让唐无乐愈发生气——好相貌怎么了?他唐无乐照样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绝对唐门上下最帅的一个,就算那女人真的想要肉|偿他也 唐无乐滔滔不绝的脑洞在关键地方猛地站住。 “说起来,那当日送我回来的连素究竟长得什么样?是美人还是无盐?” 第二天,唐无乐状似不经意的和当日送来饮食的弟子问道。 他够聪明,眼睛又刁,早早发现了自己几个堂兄弟和长老们总是在自己面前下意识避开连素话题,一次两次尚可理解,总是在他面前避而不谈,就很值得思考了。 他特意挑了个出了名八卦的话唠弟子问这件事情,果然,一提到这种事情,那弟子眼睛刷的就亮了:“漂亮!绝对衬得上名声的漂亮!” 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唐无乐摸着下巴狐疑的看着这弟子脸上显而易见的痴迷之色,反问道:“第一杀手要什么漂亮名声,难道还靠脸杀人?” “嘿嘿嘿”那唐门弟子傻笑几声,摸摸脑袋四处看了看,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偷偷摸摸的道:“少爷还不知道吧?那连素究竟为何入了恶人谷?” 唐无乐无语的看着他:“我没事知道那劳什子事情做什么?” 他之前有着前世记忆自认对连素足够了解,又兼之唐门明教的尴尬关系并不方便对她的消息过多打探,此刻因为忘忧蛊的关系忘了个一干二净,此情此景重新问连素的事情居然也显得合情合理。 那弟子也没多想,明显话憋在肚子里也很久了正急着找个人好好絮叨絮叨。 “漂亮的女人江湖上有的是,号称绝色的也有不少但是为了见她一面不惜悬赏自己的不要命的估计这是头一份了吧。” “嗯,的确没听说过。” “这个不要命的见到了连素,调戏了人家反被杀了,其实也很能理解吧?” 唐无乐设身处地想了想,又点点头:“嗯,正常。” 这弟子又“嘿嘿嘿”的笑起来。 “但是为了这一个人,二话不说屠了人家全家上下c包括婢子仆从在内,一夜之间近百条人命一个活口都没留这就很可怕了吧?” 唐无乐心思一动。 “洛阳宋家?” 当年洛阳宋家一夜被人杀了个干干净净,俱是一刀封喉,干净利落。所有尸身堆叠在大堂之中,鲜血一路流淌到了大门口,清都清不干净。据说当夜有人见到肩头栖着一只黑鸦的连素一袭白衣如画,从容走出大门。 第二天早上,宋家灭门惨案震惊天下。 “是啦是啦,就是那家——虽说是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但是那连素居然一个人都没放过,这般行事作风也是让人咋舌了。” 唐无乐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 “我倒是觉得这人大概会挺对我胃口的。” 唐无乐笑道。 唐无乐伤的本来不重,静养了几天后很快就好利索了。 伤好了后,他也就没了成天缩在房间里的理由,这日牵了大黄重新出门溜达;那狗许久不曾跟主人出去胡闹,汪汪叫的比过往那次都要大声。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平日里最喜欢干的就是欺负人,调戏几个漂亮姑娘,放狗咬几个不顺眼的家伙,当年阴差阳错流落到这里的少年叶凡就是因为容貌俊秀隐隐胜过他几分,这才被唐无乐盯上,放狗咬伤被唐小婉救下,之后惹出了这许多劳什子事情。 但这一次,他一路上看过去,也的确碰上不少花容月貌的年轻姑娘,但是唐无乐眼神扫过,却又觉得这个腰太粗那个皮肤太黑,旁边身材婀娜皮肤白皙的那个则是走起路来硬邦邦的一点都不好看总之是每一个都能被他挑出少说十七八个的不是毛病的毛病,他越走越不开心,索性牵着大黄在街旁一家茶铺坐了下来,托着下巴自顾自的发呆。 自己的审美观什么时候这么刁钻不好伺候了? “喂,怎么只有你一个?连素姐姐呢?” 一个不是很客气的女孩声音打断了唐无乐漫无目的的发呆。 他循声望过去,是个苗疆打扮的年轻姑娘。 不是五毒的打扮,相比只是个普通的苗族女孩,容貌俏丽活泼,可惜总有种说不出的残酷狠戾的韵味藏在那双犹如猫一般灵动的眸子里,女孩说话的语气也有种异于中原女子温婉有礼的过分直率,她仿佛没把周围的一切都放在眼里,连和唐无乐说话也颇有几分高高在上的傲慢。 那女孩正是结萝。 不过唐无乐把连素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连带着和她在一起时认识的人也忘了个彻底。 “你和我说话?” 唐无乐一挑眉,语气莫名。结萝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我自然是和你说话,这里难道除了你还有人认得连素姐姐?” “可巧,”唐无乐只道她是哪里来的乡野姑娘,以为自己唐门弟子便什么都知道,索性横过一条腿曲起放在椅子上,斜着身子靠在桌子边上对她笑道:“你说的那个‘连素’我也不认得。” “你这人可真有意思,这才隔了多久就翻脸不认人?” 结萝卷着自己垂落胸前的一缕长发,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浅碧色的毒雾隐隐绕在手指上,缓缓眯起眼睛:“我只是问你连素姐姐去哪里了,又不是要报复你,你装不认识我做什么?” “我是真的不认识连素是谁,你这女人也真是聒噪,讲不通道理。” 唐无乐开始有些烦躁,脚边蹲着的大黄也跟着龇出獠牙,对结萝呜呜低吼。 “你真不知道?”结萝一脸不相信:“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不还给连素姐姐做了一碗汤来着?” “哈!?”唐无乐神情厌恶的嘶了一口冷气:“小爷我从来不下厨!连小婉都没吃过我做的东西何况是那谁知道什么鬼的连素。” 结萝的表情瞬间冷静了下来。 “你当真不认识我的连素姐姐?” 她刻意在“我的”两字上面加重了音,唐无乐极不耐烦的挥着手,声音冲极了:“说了多少次了不认得不认得,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结萝不怒反笑。 “原来如此不认得最好。”她喜滋滋的抿起嘴唇露出个愉快的笑容,笑得唐无乐莫名其妙。这奇怪的苗疆女子对他笑得一脸嚣张的得意:“不认得就不认得吧,这样我也少了些麻烦。” 说完,结萝转身就要走。 “喂!”这回换成唐无乐不高兴了,青年嗓子一压,轻狂嗓音平白添出三分杀气:“对我大呼小叫这么半天说走就要走?” 结萝笑着转过身子,嘴角挂的一抹笑唐无乐怎么看怎么不舒服:“你这里我找不到什么消息自然是要走了,我劝你最好还是别对我轻举妄动,不然的话,你体内的忘忧蛊变成忘魂蛊可就不好玩了。” 唐无乐眉头一紧:“什么忘忧蛊?” “哎呀呀,你不知道啊,”结萝笑眯眯的道:“连素姐姐给你喂了忘忧蛊啊,不然你怎么会记不得她还有和她有关的我?你别这么看我啊?蛊虫又不是我下的,我告诉你已经是看在你当时对连素姐姐还不错的份上才说的,不然我才不要说这么多可能惹她生气的话呢。” 结萝吐吐舌头,不打算继续多说了。 “站住。” 唐无乐摸着心口,回忆起这段日子里一片只剩空白的记忆,忍不住神情阴沉的叫住了结萝。 “你这人真是烦得很又怎么啦?” 结萝被又一次叫住,脸上已经有些不高兴了。 “我替你查连素,你帮我解这个蛊。” 他自认这买卖还算得上公平,可结萝眼睛滴溜溜一转,嘻嘻笑道:“帮你解蛊会让她生气,我又不笨,才不要呢!” 话音未落,她把隐蛊往身上一拍,人立刻没了影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大喵教自带捡人功能 “时日将至,她也应当回来了。” 圣墓山光明顶上,陆危楼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和一旁的陆烟儿低声道。 “不过明面上她已经被逐出明教爹爹要去主动接她回来吗?”陆烟儿微微皱皱眉,“她会愿意回来吗?” “我担心的是罗克珊娜本来就寒毒未除,为了浩气盟的小子她这些日子也总是往极寒之地跑,如果还是顾及这些俗事故意不回来治伤可就糟了。” 陆危楼明显对于自己这位好友的脾气很是了解。 罗克珊娜就是连素的波斯名字,不过她自从和陆危楼入了中原后便一直用了自己的本名“连素”,她这一世是由教内长老抚养长大,离开波斯后罗克珊娜这个名字也就只有陆危楼和当时一同离开祆教的阿萨辛还会叫。 “那么找人带她回来?” “已经有人去了。”陆危楼叹口气:“左护法何方易留下书信一封,私自去了。” 陆烟儿安慰道:“左护法当时是连姨捡回来的,他去找也算合情合理。” “左护法去了?” 陆烟儿点头。 心塞不已的明教教主艰难道:“可夜帝前几天才走啊” 陆烟儿:“” 忘了这也是当年的圣女捡回来的。 连素天生体内带有寒毒,这不是秘密,早年还可以用药物压制,渐渐也都不成了;她有一套修行法门,在酷热荒芜的沙漠中心设下阵法,利用沙漠的气候疏导出自己体内的寒毒。 但是连素大概天生和沙漠这地界犯冲。 刚刚选中了一处阳气最胜的地方,连素还没来得及设下阵法她因为捡了个人就不得不临时回了一趟明教。 ——此人姓柳名浮云,本是霸刀山庄柳风骨次子,但醒来后记忆全失神情恍惚,竟然是全然忘了自己是谁。每日里失魂落魄,只是像个初生孩童般亦步亦趋跟在救了他性命的连素身后,犹如刚刚破壳的雏鸟稍稍离得远一些便是神情惊恐坐立不安。 连素本来打算扔下他不管,可明教上下纷纷表示圣女大人既然救了就救到底吧,更是拿着大光明录洗脑式的给她念了一遍又一遍,什么圣火昭昭,圣光耀耀,凡我弟子,同心同劳。怜我世人,飘零无助,恩泽万物,唯光明故这套词翻来覆去的念,身后还跟着个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弄得连素烦不胜烦。 她的最终选择也是简单粗暴,把忘了自己是谁暂时化名为何方易的柳浮云单独拎出来,当着其他几位长老和陆危楼的面,和他实打实打了一架。 霸刀山庄的二公子柳浮云本就是是柳风骨膝下子女天资最为卓越的一个,年纪轻轻就接过了老庄主传下的霸刀家传宝刀“吞吴”,就算失了记忆,武功和技巧却是从小到大刻入骨髓的。初始打起来的时候柳浮云尚且还束手束脚,生怕伤了对方,可连素却是招招都是夺人性命的狠辣凌厉,柳浮云越打越心惊,下意识使出全力对敌—— 千招之后,连素估摸着这小子实力已经暴露得差不多,自己也终于打到不耐烦,反手一掌轻飘飘的把柳浮云拍到了地上。 柳浮云实力如何,可能明教中人并不清楚。 但是圣女的功夫究竟有多好,其他人却是门清的。 这一战后,连素直接开口,将其提为左护法,陆危楼正值用人之际,加上信任她的判断和眼力便没有拒绝她的意思。 孰料就是这一次,埋下了她将来不得不离开明教的因。 自祆教开始,圣女虽然地位尊崇神圣不可侵犯,但也只是一个精神象征。连素武功的确够高到可以震慑他人,而且平日里却也鲜少过分插手教内事务,未曾招惹他人忌惮。 连素不是贪权之人,经历得多眼界也够开阔,行事总是恰到好处不曾威胁到其他人手中权力;但是化名为何方易的柳浮云被她一句话提到了左护法的位置上,这就引起了教中不少人的暗中不满。 她提完了何方易的位置袖子一挥就走了。圣女大人自己走的是潇洒利索一点留恋都没有,可刚刚提升为左护法的男人没了失忆后醒来第一眼见到的精神支柱,险些又要发病,如果不是陆危楼拦着就要跟着冲出去找人了。 不过连素这么一闹,无形之中也安抚了一些不安分的角色,让他们对连素放下了警惕。 ——第二次她为了避免还有人胡乱闯入她的阵法之中,选择了歌朵兰大沙漠。 歌朵兰当地人土语中含义是“暴躁的恶魔”之意,当地白日与夜晚温度差异极大,日间岩石之上可烤熟生肉,夜间却是滴水成冰,片刻便能把人冻僵。连素这一次特意事先让血鸦群在四周环绕巡视,又在方圆数里之内设下迷阵,若有过往路人途经此地只会被迷阵带出去而不会闯入其中。 这一切安排妥当后,她才开始着手自己的事情。 治疗寒毒的法阵并非是这个世界的东西,而是昔日琼华修炼双剑时,重光青阳两位长老顾及她的身体和她一起研究的,选择歌朵兰,一来是气候条件合适,二来也是因为远避人烟,省去了不少麻烦。 沙漠温差极大,歌朵兰更是如此。而连素她需要的是将自己体内寒毒趁着白日炎热的天气和日照最大限度从周身皮肤中催化出去,夜间再把周围灵石在白日里吸收的阳气重新化入自身。这么做的时候为了以免寒毒被衣服阻滞重新反入体内,必须浑身不得寸缕,即使是夜间重新吸纳阳气也只得用薄纱覆身,纯粹是因为玄阴之体寒气强盛,稍有不慎就是前功尽弃。 第一次知道自己如果这么修炼就不能穿衣服的时候,连素懵了。 刚想拒绝想到自己体内寒毒不能不管,所以表情更懵。 一旁强行围观的云天青瞬间面红耳赤,一贯舌灿莲花的青年罕见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被硬拉过来的玄霄也是脸色铁青,把自家懵逼的师父从重光长老那里拽走,神情庄重的表示自己一定好好修炼努力赶上进度,师父将来用羲和剑辅佐压制寒毒就好了重光长老说的那种奇奇怪怪的疗伤方法我们不要乱用。 但如今羲和剑不知何处,寒毒却越来越重,连素别无他法,只能选用这种方法缓解体内寒毒。 修炼的场所是一间简易的石室,屋内只有沙漠里修行的小妖特意送来的一些简单的用品,其余石桌石凳石床等全都是冷冰冰硬邦邦,没有一丝活人气。唯一好处胜在地方足够宽敞空气通透,可惜就这一点好处也被墙壁上用朱砂绘制的诡异符文反衬成了一屋子的阴寒透骨鬼气森森。 连素千算万算,连天空中徘徊的飞禽都算到了,就是没料到这沙漠之下居然还有人类繁衍生息—— 在连素闭关疗伤修炼最关键的第七日,一个被沙漠的可怕气候折磨了五天五夜的男人跌跌撞撞的循着她阵法散出的一阵清凉之意,凭着一点濒死前的求生本能,撞开了石室的大门。 正在石床上打坐运功的连素正值紧要关头,莫说是动一下了,连张口说话都是不可能做到的。只能眼看着陌生人脚步踉跄的冲入屋内,趴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地上奄奄一息。 连素: 她大概天生和沙漠犯冲。 在那人挣扎着爬起来,顺着她身上散出的寒气走过来的时候,连素终于要绷不住了。 眼见着他的手就要摸到自己的身上,女子终于被迫开口,声音冷得像是能凝出冰碴:“你敢再动我就宰了你。” 对方一怔,许是没有料到这里居然有人,被风沙摧残的几乎没有人样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惊恐的畏惧和警惕,男人张口说话声音沙哑干涩,陌生的语言急促的从他干裂的嘴唇中吐出来,他说得又急又快,因为长期缺水声音干涩至极,许多字音混成一团,连素一个字都听不懂。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冷静下来。 但对方没听到她再次开口说话,居然自己先一步慌了起来,男人先是被族人追杀c然后被大漠折磨了数个日夜的脆弱心神让他下意识选择了攻击作为率先保护自己的手段! 连素运功正值紧要关头,分神说话已经算是极限,哪里会料想到眼前这个好像下一秒就要死的家伙居然还有力气攻击自己!? 眼见着迎面一掌就要拍到身上,连素慌忙强行终止运功,内息堪堪卡在心脉,已经险些要从心脉里逼出来的寒毒瞬间反噬回去,心口猛地一阵钝痛。 连素只觉喉咙一甜,只来得及一把把旁边薄纱裹在身上,身子一转只堪堪错开了对方击来的一掌,但喉中腥甜却是已经来不及咽回去,男人只觉一阵清冷香气掠过脸颊,下意识转过头去伸手去接,连素躲闪不及,胳膊落入他手里,一口鲜血尽数喷到了他的脸上。 男人反射性舔了舔嘴角溅上的液体,舌尖却尝到了一股浓稠的血腥味,表情顿时慌乱起来。 此刻他已经反应过来了,自己大概是不小心勿入了什么人疗伤的地方,况且手中握住的一截手臂肌肤细腻如玉,却也温度冰冷绝非常人会有的体温,他迅速把这不知名的女子当成了自己不小心连累的无辜人,口中慌慌张张念叨着连素听不懂的语言,另一只手眼见着就要摸上来,似乎是要扶着她找个地方休息。 连素忍无可忍的拍掉了对方无知无觉即将摸上她胸口的手。 自己还没穿衣服呢好吗!!! 如果不是看在他眼睛瞎了的份上她就把他眼珠子挖出来。 男人的手被拍掉,不由得有些茫然。 连素咬牙切齿的挣开他抓着自己胳膊的另一条手臂,脚步趔趔趄趄走到一旁的木箱旁边,翻出之前准备好的袍子裹在了身上。 好在西域的服装足够宽松,对于眼下没什么力气的连素来说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她不吃不喝也没关系,所以这里并没有储存太多的食水,虽然寒毒反噬心脉受损,凝水诀还能用,连素把掺了食盐的水壶扔给那身上大部分皮肤已经被烈日灼伤的男人手边,对方方才一番动作已经失去了最后一点力气,瘫在地上仿佛已经没了活人的人气儿,她只得拔掉水壶的木塞,把水一点点倒入他的嘴里。 活下去的本能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气,一把抢过连素手中的水壶大口大口的灌下去这些足够撑着他活下去的救命之水。 连素缩着身子靠坐在墙壁上,看着男人大口吞咽的模样低低笑出声。 “还有力气喝水就好”一阵一阵的冷从骨头缝里涌出来,冻得她下意识缩起身子。整间石室都因为她的关系,温度清凉干爽,这样的环境对于男人来说无异于救命稻草,可对于连素来说却是毫无疑问的催命符。 “不然的话我可真就要把自己冻死在这了。” 她自知自己眼下的情况可能已经糟糕到没办法正常走出歌朵兰大漠,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治好眼前这个男人,让他带着自己离开。 连素总是习惯随身带了几个梨绒落绢包,包内装的却是一些诸如紫菁玉蓉膏和天仙玉露之类她大多数时间用不上的灵药,这些药材没办法帮她,却对男人的伤极有效果,不需数月,他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这数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已经足够让连素和男人已经彼此熟悉,名叫卡卢比的男人带着她离开了石室找到了绿洲里的居民,他本就功力精湛体魄健壮,有了灵药辅助恢复的速度简直是神速;连素有一件事情是猜对了的,就是她果然是需要靠着他才能离开大漠。 卡卢比恢复的极快,可连素却觉得自己越来越冷,越来越冷早些时候还能靠着白日里晒晒太阳暖暖身子恢复一两分的精神,等到男人的眼睛开始逐渐恢复后,她的体温已经与死人无异。 他能看到眼前女子模样的时候,她其实已经没有办法维持长时间的清醒了,每日里有大半时间都是昏昏沉沉的,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卡卢比,我冷”。 沙漠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却是像是照着一尊不会融化的冰雕上面,赶路的时候卡卢比把她用毛毯裹好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取暖,她依然能冷得浑身发抖牙齿打颤,呼出的气吹在毛毯上,瞬间能结出一片细小的冰霜。 两人跟着驼队成功离开了大漠,卡卢比疯狂找遍了周围城市的所有医馆的所有大夫,结果这些人全都对连素的寒毒束手无策。 卡卢比搂着几乎快要没有清醒时间的连素,最初沙漠之中得救的喜悦和这段日子亲密相守的甜蜜被眼前女子马上就要死去的哀恸牢牢覆盖,正当他打算她一旦死去自己也跟着一起走的时候,一群明教弟子敲开了他们暂时借住的屋子的大门。 为首一人衣着服饰迥异,一脸的愤恨难掩,与其他身着白袍金饰背负双刀的明教弟子,手中握着一把形状奇特的刀,腰间挂着一把箫。 男人一拱手,冷冰冰的开口了。 “明教左护法何方易,恭迎圣女大人回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相遇 离开了唐门,一贫和明月夫人一路辗转来到了扬州城两人牵着马四处打量着,城镇之中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明月夫人牵着自己的马匹,四处打量周遭恢弘大气的建筑物和过往行人轻便华贵的衣着,不由得叹道:“一晃眼都过了这么多年,一点当年的影子都见不到了。” 一贫笑道:“不知道这一次还会不会多出来个身手灵活的女飞贼。” 明月夫人捂着嘴扑哧一笑:“当年那个被女飞贼弄得神魂颠倒的可不是我。”她眸子一黯,幽幽道:“忽然就觉得,我们两个原来都这么老了。” 一贫笑了笑,少了几分方才的洒脱:“老了也好,呆在蜀山清清静静,烦心事也少了不少就是小蛮那丫头古灵精怪又不喜欢老实呆在蜀山,抓都抓不住。估计这些年她看的东西比我还多。” 明月夫人还是之前掩人耳目时一副初入江湖的年轻女侠的模样,旁边身着棉布道袍的李逍遥却已经老了不少,即使修为比林月如精湛不少,可同为修道之人,他的相貌却比林月如老了不止一点。 女子本就重视容貌,林月如又刻意维持自己容貌不老,自然是姿容俏丽一眼看过去不过双十年纪;一贫却因为这些年来接连遭逢大变,少年丧妻中年丧女,心神耗损极大,当年翩翩潇洒少年郎如今已经是容貌苍老须发花白的老头子模样。 当年年纪相仿的一对俊秀漂亮的好搭档,现在站在一起外貌年纪相差已是极为悬殊,让人不可谓不心酸。 “李大哥,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两人搭档同行,明月夫人依然是习惯性的先问他的意见,没料到随口一个称呼却把一品逗乐了:“山上的时候你叫我师兄,怎么下山了你反而叫我李大哥了?我这个糟老头子的样子可衬不得林女侠的一句大哥。” 明月夫人啐了他一口,哭笑不得的说道:“得了,你我年纪都差不多,如果不是我这么多年刻意维持容貌我也是个老太太,若是老成你这个样子她认不出来我的话” 她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女子咬了咬嘴唇,不说话了。 一贫清楚她这些年对自己容貌百般注重的原因是什么——不过是为了避免下一次机会渺茫的相见时不让那人认错自己罢了。 他们两个谁也别说谁,都是陷在当年迷障中走不出来也不愿意走出来的痴人。 一贫幽幽叹了一声。 “不说了,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明月夫人转移了话题。一贫摸摸胡子想了想:“藏剑山庄离这里不远了,既然名剑大会就在不久之后开始,我们也不必到处乱跑了,先看看这‘魔剑’究竟是什么情况,既然是武林盛况一定会有不少人到场,到时候应该能找到其他和魔界有关的线索。” “也好,就这么决定吧。” 两人都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有了一个大致方向就随意找了个地方住下了。 这日一贫忽然兴致突起想看看扬州城有什么好酒,明月夫人从很久之前就少见到他这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也就没有拦着任由他去了。 结果这一趟就直接晚上还没见到老头回来。 明月夫人倒不是担心老头被人劫财劫色——当年还有必要担心会被女飞贼姬三娘拎走当面首养现在糟老头完全没必要——她就是担心前任蜀山掌门会不会像他师父酒剑仙当年一样喝多了就掉河里顺着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明月夫人在屋子里晃了几圈,想到蜀山的脸被前掌门喝醉了酒丢光的画面就坐立不安,终于还是拿起桌上长剑冲了出去。 不过一贫倒不是喝多了掉河里,而是碰上了少得的酒友——天知道蜀山上下除了他师父酒剑仙当年还在的时候会陪着他一起喝酒,如今居然一个喜欢喝酒的都没有,再好的酒,自斟自饮自然不比两个人高谈阔论有趣。 更何况眼前这自称云天青的年轻人见多识广眼界开阔,与他相谈连一贫都常有惊艳之感,两人酒量都是极好的,居然就这么一见如故从白天喝到了晚上,酒馆关了门就一起买了几壶好酒,在城外寻了处僻静清幽的地方继续边喝边聊。 等到明月夫人顺着气息找过去,这两人已经醉醺醺的勾肩搭背互相称兄道弟,一口一个“天青老弟”“李大哥”的互相叫了起来。 明月夫人: 和她一样无语的还有站在她对面的另一个年轻人。 容貌俊秀气质清朗凛然,额间一点朱砂,薄唇紧抿,一双狭长的眸子眸光凌厉锋锐,看向地上醉鬼的时候细微流露出几分不满又无奈的复杂神色,青玉冠白道袍,背后背着一把赤红宝剑。 如果说一贫和明月夫人在衣着打扮上还做了些遮掩的话,那眼前这年轻男子高傲凛然的表情姿态和一起的一切就是毫不掩饰的告诉所有人“我是修道之人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离我远一点”。 修仙者年纪大多和相貌不符,貌若稚童往往是修炼千年的老妖怪这种例子比比皆是。明月夫人一时间居然也吃不准这看不透修为的男人究竟是什么角色。谨慎的抬手抱拳一礼:“这位道友,不知?” 对方也回了个礼,轻声道:“这位是我师弟。” “呃这位是我的同伴。”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互相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了那么一丢丢的类似于想装作不认识的表情。 两人四目相对,然后不约而同的看向两个醉得神志不清的酒鬼。 “我这就带我师弟回去这一位,需要我帮忙吗?” 男子将目光投向另一个糟老头子。 明月夫人:“如果可以的话就麻烦道友了。”她其实也不是很想搭手,蛮想让一贫就这么躺个一晚上,反正不会被夜风吹成风寒。 他很少喝的这么醉过。 明月夫人心想。 大概是今天到了扬州城,城还是当年那个城,人也还是当年的人,可城中的一切和他们都早早变了模样。 不过同情归同情理解归理解,最后一贫还是没好意思让人家帮忙。明月夫人仗着晚上没有人,同为修道者,第一眼看见就能知道谁是同道中人,因此某些东西也没必要遮遮掩掩,她捏了个法诀,唤出两只魁召,准备把一贫扛回去。 那额间一点朱砂的清俊男子忽然侧头看了她一眼。 “这咒术请问是姑娘家传还是师门所授?” 明月夫人一怔,驭使式神这种小法术并不稀奇,着实没料到对方居然会问这种小事,她也没有多想,只是摇摇头答道:“都不是,这是我的一位故人所授。” “故人啊。” 简简单单两个字,在对方唇齿间含着缓慢拉长了念出来,便格外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明月夫人便有些不舒服的皱起眉头。 “先告辞了。”她操控着魁召扛着一贫转身离开。 “有空再会。” 那男子拱手道。 不知为何,听见这句话,女子心中莫名浮出里一种微妙的不安。 目送两人离开,男子神情冷淡的踹了一脚地上躺着的云天青。 躺在地上的那个眼睛也不睁的灵巧至极的往边上一跳,熟练地仿佛经历过千百次,利索无比的躲开了来自师兄的无情一脚。 “玄霄师兄脾气怎么越来越糟糕了,师父如果知道一定会痛呼师门不幸罚你去思返谷。” “她如果知道你喝酒不带她会先把你送去思返谷。” 云天青啧了一声。 自从师父没了,这么多年兄弟俩没事互相斗嘴捅刀子,到了现在这毛病还没好利索。 玄霄沉默了一会,重新开口道。 “那女子用的是魁召。” “我看到了。” “她说是故人所授。” “我听到了。” 玄霄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之前去了七秀坊一趟,有几个年轻姑娘叫我‘望舒’。” 方才还懒洋洋拽着草茎玩的云天青立刻噌的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 “——望舒!?师兄你说真的假的?” 青年的声音瞬间喊破音了。 “这种事情我没必要骗你。”玄霄垂眼道:“我没有你会套话,明天你和我去一趟七秀坊好好问问。” 什么叫没我会套话,明明是师父夸得能把死人说活的三寸不烂之舌好吧,师兄你这张嘴该说是不善言辞还是恶毒的一针见血。 云天青一脸无语。 “我觉得师兄你是嫉妒师父当年夸过我嘴皮好。” 玄霄嗯了一声。 “但她需要我和我的剑。” 云天青成功被噎了个半死。 两人并行远去,身影渐行渐远。 一只血鸦栖息在不远处的树枝上,树影遮掩之下居然没被任何人发现,它懒洋洋的抖了抖翅膀,一缕月光柔柔照下,地上仿佛映出了一个男子曲腿而坐的修长影子,但是随着树枝摇晃,又还只是那只血鸦的影子。 “呵。” 一声属于男子声线的极轻笑声从树影之中传出,下一瞬,那只漆黑的血鸦振翅飞起,轻飘飘的落在了一架前往明教的马车车尾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世界线不同很危险(上) ——你走后,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 连素所记得的有关琼华的过往,是她日后成为了望舒剑主,被望舒剑的灵力强制修改了体质,收了两个弟子,一个是云天青,另一个则是玄霄,最后被望舒剑灵强行带走去了幻瞑界的故事。 其实还有一个截然不同的版本,是如今的连素不曾知道的—— 那个版本里,她只是“险些”成为了望舒的宿主。 因为掌门太清找到了一个至阴之体,那是个女子,名为夙玉。 此时连素已经作为望舒的暂时宿主开始暂时和弟子玄霄搭档修炼,夙玉上山的时候,虽然有些弟子觉得这对执剑长老不公平,但是称得上是被卸磨杀驴的连素本人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大大方方的把手中望舒剑交给了夙玉。 当时包括玄霄在内的所有人真的都觉得,执剑长老的工作就到此为止了。 但是没人料到灵剑有灵,隐约已经有了认连素为主的趋势,并因此开始排斥起夙玉的使用。新任的望舒宿主不但没有办法跟上羲和的进度,而且隐隐还有被拉得越来越远的趋势。 同样的也没人料想得到,太清对于双剑网缚妖界的执念究竟有多么疯狂。 万事俱备却要被迫眼睁睁的看着历代心血因为一个根本算不上理由的理由被毁于一旦,这种失误太清不愿意接受,也不想接受。 ——然后在某一个仿佛稀松平常的日子里,连素失踪了。 取而代之的是望舒剑的修炼速度突飞猛进,迅速赶上了玄霄的进度。 不是没有怀疑过,也不是没有找过,事实上云天青遍寻不到连素下落的第一反应就是她出事了,玄霄当时还道师父武艺高绝世上还有谁会把她怎么样?对于师弟屡屡触犯门禁的做法嗤之以鼻,更是用“不可再师父不在的时候丢她的脸”为理由,不允许他再偷偷下山。 其实最初不许云天青下山的理由,只是一点点c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嫉妒而已。 夙玉没来的时候,他是连素最得意的弟子;云天青虽然同样资质极好,但是毕竟恋恋红尘无意修炼,若是让玄霄来说,这个长相俊俏的师弟除了嘴皮子利索又喜欢鼓捣些小玩意擅长讨师父的欢心,并没有什么更大的优点。 油嘴滑舌不守门规,平白一身好资质却不愿意好好修炼,自己不守规矩就算了还要拉着师父喝酒犯门规一起在思返谷,那副嘻嘻哈哈吊儿郎当的样子简直就是目无尊上! 后来双剑择选宿主修炼,连素因为功法特异,可以暂代望舒宿主,又是另一把羲和剑宿主玄霄的师父,在修炼过程中也可指点一二,便先接过了望舒剑,和玄霄一同进了后山禁地修炼。 ——连素若要对谁好起来,那是真心实意不惜一切的好。 彼时玄霄虽然寡言少语成熟老成,可说到底年纪并不算太大还是少年心气,眼见着师父对另一个弟子灌注了太多的关注和时间,就算不说心里依然还是不痛快的。 就算连素对两个弟子的耗费的精力都是一样的,玄霄自己心里却依然觉得自己的师父不曾过分重视自己。 入了禁地之后,石门一关只有两个人,这下没了替常常惹祸的云天青收拾烂摊子这些事情转移走玄霄的注意力,让他总是以为师父不曾关注自己,她对于玄霄平日里那些细微之处的关照就极为明显的表露了出来。 无论是日常饮食连自己都未曾注意的口味习惯c还是她随手拿去缝补的偶尔被划破了口子的衣服c乃至于因为前一日过度练习导致的第二日挥剑抬手比昨日矮了三寸这种细节,连素她都能发现。 连素又是那样一个明艳雍容摄魂心魄的美人,被这样一个美人不遗余力的照顾保护,若说不会心动,那就太虚伪了。 ——少年的心啊,早就不知何时就开了一朵世间最甜美也最苦涩的花,未曾发现它变偷偷乖顺而沉默的落在角落,只需要一点点的养护,就能把最柔软的花瓣落满整颗心脏。 如一滴冰冷而孤独的水落入阳光照射下的海洋,温暖了自身也融入了大海,从此彻底融入其中,将自身染透了对方的气息和味道,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那个人的眼睛明明比阳光还要温暖耀眼,却永远不会灼伤任何人。 禁地修炼的短短三个月,却在玄霄心上刻下了无法抹除的一笔。 他记得她练剑时转身飞舞的暗金长发c记得她坐在自己身边用针线缝好袖摆上的一道细小口子c记得她偶尔太过疲倦不小心靠坐在石壁上睡着的温顺模样 这些记忆缠缠绵绵的绕在他一贯条理清楚冷静自持的脑子里c握着剑的手里c看着周遭一切的眼睛里,以至于望舒剑换了主人后他总是忍不住对自己的小师妹不自觉露出严厉而冷漠的表情。 只是因为眼前人不是心中人,便怎么看怎么不习惯。 连素交出望舒剑后,玄霄无数个夜晚辗转难眠,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再也不是心情微妙甜蜜的期待,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不愿——这份奇特的不甘心促使玄霄找到了掌门太清,委婉的表达了希望依然是由师父修炼望舒剑的意愿。 被拒绝了。 理由是连素交出望舒剑后已经离开了琼华,再也不会回来。 所以玄霄信了。 可云天青不信。 就算平日里再如何一副狂放不羁的浪子做派,他依然是连素的弟子——那个剑术琼华第一的连素的弟子——他大怒之下把整个琼华派搅了个天翻地覆,最后被愤怒的掌门太清重伤,在重光青阳等一众长老苦苦劝他看在执剑长老连素的面子上,这才勉强放过了他的性命,最终只是把云天青逐出琼华派。 太清做出这个决定的话,玄霄那一贯好脾气的师弟云天青拍拍身上的尘土,满不在乎的一袖子粗鲁擦掉嘴角血迹,忽然抓住了他的袖子,低低笑道:“师兄,师父其实还在琼华,只是有人让你看不见她我这么说你信不信?” 他这句话即使说得莫名其妙,玄霄却也把这句话放在了心上,只不过后来为了照顾夙玉,他甚至很少可以出禁地找人。 夙玉看着自己的眼神和云天青看着师父的眼神很像。 倾慕c渴望,却也求之不得。 他在某一个瞬间恍惚理解了师弟对师父不可说的感情,又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也是如此的——不然他为何心中生出的不是恩师被这份感情轻薄冒犯的恼怒,而是嫉妒对方可以如此恣意洒脱的摆脱规则的束缚,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但是如今心中挂念的人遍寻无果,他只能勉强靠着师妹手里的望舒剑睹物思人。 师妹是个外冷内热的固执性子,约他醉花荫下赏花,夙玉眼角眉梢含着的都是一眼就能看破的缠绵柔情,他却心心念念的是自家师父当初连头发都来不及梳起就被醉花荫的树妖花灵嬉笑着抓走胡闹时一脸无奈的模样。 那头暗金色的头发像是凝滞在她背后的一抹并不灼人的阳光,她被花灵们缠着闹着,然后忽然抬起头对他露出一抹温柔又狡猾的笑意。 “玄霄,她们给我私藏了灵果酿的酒,我准备自己偷偷喝光的,你可不要告诉天青哦。” “师兄?师兄。” 他的思绪被夙玉叫回,玄霄茫然的看了一眼神情失落的夙玉,耐着性子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她的脸上已然没了方才的羞怯,强打精神问道:“师兄刚才发愣了好久,在想什么?” 玄霄下意识地把视线挪到了眼前随风摇曳的凤凰花枝上。 “师父以前就很喜欢醉花荫。”他清冷的脸上浮出了自己都未曾觉察的浅浅微笑:“和这里的花仙树妖关系也都很好,有的时候她的房间找不到人,大多数时间都可以在这里找到被花仙们藏起来偷偷睡懒觉的师父。” 夙玉的眼中掠过一抹苦涩的落寞,但很快又若无其事的问道。 “执剑长老听说是当年的琼华第一美人,是真的吗?” 玄霄嘴角的笑消失了,又恢复了他平日里那副冷冰冰的寡淡表情。 “师父自然是极漂亮的,不过她是不是第一美人我不清楚,剑术第一却是真的——师妹上山之初不是也说过,容貌美丑皆是皮下白骨,如今问起这种事情又做什么。” 夙玉心中有些委屈,她就算再如何心境通透,碰上自己私心倾慕的对象却发现对方心有所属也难免生出一丝攀比之心,女子咬了咬嘴唇,故作平静道:“师兄说的是了,只不过夙玉未曾见过执剑长老,就算仰慕她的名声也无从一见这才有些好奇罢了。” 玄霄皱眉,心中被对方不慎碰到了痛处,对夙玉生出了几分隐秘的不满:“——若不是为了腾出来这望舒剑主的位置她也不至于离开,师妹若真的仰慕师父风采,不妨自己好好修炼,莫要浪费了她之前的一番心血就是了。”说罢便拂袖而去。 夙玉望着他的背影,再也难以掩藏心中苦楚,用力眨去眼中的酸涩,一咬牙跟上了玄霄前往禁地的脚步。 两人一同修炼双剑,终于到了双剑网缚妖界之期。 当日双剑形成光柱直冲云霄,幻瞑界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同样派出群妖与琼华弟子对战,两方都是伤亡惨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夙玉心中愈发不忍,认为再打下去也是生灵涂炭,对玄霄提出停止双剑网缚。玄霄和夙玉想要的根本不同,加上他本来就对夙玉存着隐约的不满,当即大骂夙玉妇人之仁,夙玉伤心欲绝,她性子中本就藏着相当决绝的一面,居然当天晚上就带着望舒剑逃出琼华派。 双剑少了一剑,单独靠着羲和独立支撑是根本不可能的,玄霄阳炎附体走火入魔,琼华一战后双方俱是损失惨重,而玄霄却因为走火入魔神志不清,即将被夙瑶和重光青阳宗炼三位长老联手冰封。 ——正当他悲愤欲绝之际,一把剑护在了他的面前。 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青锋长剑,那人身上穿的也不过是最朴素的棉布长袍,但若是执剑之人是昔日琼华第一剑术高手,那么即使是一把木剑,长老也要忌惮几分。 “我的弟子自然是要我护着的。” 她不闪不避,剑锋抵在地上。 风采依旧,仍是当年人。 宗炼看着她的眼中却充满了不赞同。 望舒虽然是夙玉为宿主,可大幅度提高实力的代价却是连素作为燃料的生命力:此后每一次使用望舒的灵力,代价都是连素迅速缩短的寿命。 一个风华绝世的美人,一个昔日修仙门派最有前途的高手,就这么硬生生给毁了所有的未来——当年的太清做了什么,没人比他这个铸造出双剑的人更清楚。 但是这一次轮到玄霄不愿意到此为止。 阳炎入体太久,玄霄早已疯魔,他心中的怨怒若是自己一个人尚能勉强压制,可在连素面前,他的失败就成了根本无法忍受的耻辱。 本就是极高傲孤冷的一个人,有那么久的时间里他都以自己是执剑长老最得意的弟子为傲;当这份骄傲里面又掺杂了属于一个男人在自己心爱女子面前的尊严,那么这份骄傲就是更加不可以被摧毁。 但是当这个失而复得的人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c不顾一切护着自己的时候,那么一切的不甘与屈辱他都可以强行咽回去。 ——可望舒剑却被找回来了。 在十九年后,被一直挂念着连素身体的宗炼弟子慕容紫英给找了回来。 可当时宗炼已经因为旧伤去世c连素自己也并没有靠着望舒剑重新修炼续命的打算,慕容紫英只知道自己寻回了师公生前所挂念的宝剑,并不知道要做什么。 玄霄心里压着的那把名为恨的火在见到望舒后又重新烧了起来。 于是他手里抓着连素的袖子,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道:“师父,我不甘心。” 连素望着他,轻声反问:“所以呢?” “再来一次网缚妖界我要赢!这一次我一定会赢!”他把那愈发清瘦的女子搂入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声音里充满了疯狂到仿佛不顾一切的渴望:“师父用望舒,我用羲和,我们网缚妖界夺取灵石,然后就可以修炼成仙。” 连素的目光有一瞬间的空洞。 “再用望舒,我会死的。” “不会的!这一次弟子不会失败了,抢到灵石后我陪师父一起修炼成仙,从此就可与天地同寿!到时候就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他的眼中浮出从未有过的哀求之意:“师父,这样不好吗?” 连素终于将目光挪到了他的脸上。 “好吧,”她勾勾嘴角,笑了笑。 “只此一次,没有下一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世界线不同很危险(下) “——玄霄!你心魔已成!本座先将你打入东海漩涡最深之处,另禀天帝,再议生杀!” “且慢!玄女,天地之大,如何就不得我一个弟子的容身之处?” “诸事皆有缘法,一切因果,皆由自生。神界确也只是‘代天授命’罢了。” “好一个‘代天授命’我的弟子出了错误,是我这个做师父的错误,教不严师之惰,玄霄的责罚,有我一力承担。” “——师父!!!” “此乃天帝之命,并不是我的决策。你的修为和寿数本就被望舒快要消耗殆尽,琼华所作所为本就和你无关,又何必把自己牵扯进来?玄霄心魔入体,恶念万般,事到如今依然不知悔改,乃天道不容!” “天道如何,与我无关;神界的判决又如何,也与我无关;对我来说整个琼华派值得我挂心的其实也就是那几个人。不过老一辈的都死了,剩下两个小的,一个离开琼华,另一个如今这般模样我又如何放得下?事到如今我不会说玄霄只是一脚踏错误入歧途,杀人就是杀人,作恶就是作恶,只不过没告诉他善恶对错乃是我的过失,他还有太多的东西没有见过,这小半辈子困锁在琼华这里,他的将来还有路可以走,我却不必了。” “” “你确定真的要代弟子受过?” “我的弟子,自然是我要护着的。” “好。” “等等!错在我,与我师父又有何干系!?判决如此儿戏草率,神界自许为天c自比为地,如此天地,令人不齿!!” “玄霄!你师父既然已经同意替你受罚,你居然还不知悔改?” “师父哈哈哈哈哈哈师父c师父好一声师父,她的确对我极好,我这一生中,再没有一个人如她对我这般好过。想必天底下的师徒,如此护着自己徒弟的也不过屈指寥寥可数。” 玄霄却蓦地冷笑出声。 “可我这十九年来,没有一天在心里把她认作我的师父!!!这句‘代弟子受过’又如何谈得上!” 九天玄女:“——!!!” 玄霄浑然不顾连素被他这句话惊得猛地变得惨白的脸,又道:“我发自内心的敬她c爱她,这是事实;我未曾把她当做我的师父,而在心里把她当作我的妻子,这也是事实。若我真要接受这天罚,断断没有让自己的妻子替我受过的说法。” 琼华掌门夙瑶颤抖着开口:“不敬师长,罔顾伦常玄霄!你不仅心魔已成,你还疯了!!!” “她心里有我,我也同样爱她,如何做不得夫妻!?待我修得天道,我娶她做妻子天底下有谁敢说半个不字!” 九天沉默良久,望向勉强靠着望舒支撑着身体的连素。 女子跪坐在地上,虚弱地仿佛连那头暗金色的长发也失去了原本的光彩。 “这就是你拼死也要护住的弟子” 连素张了张嘴,却是吐了一大口血出来。 “这个弟子,哪里都好,就是一点” 玄霄瞬间慌了神,再也顾不得九天玄女,立刻扑到了连素身边,把她搂进怀里,灵力不要命的输入她的体内,连素的面色越来越难看了,浑身经脉早已破败如败絮,玄霄灌入再多的灵力也无法让她的状态好一点,相反,强横的阳炎入了她的体内,反而催化了她的死亡。 连素勉力抬手拽住玄霄低头时滑落的一缕长发。 “就一点不好,总是听不进去我的话。” 女子冷冰冰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他额上的朱砂,脸上隐隐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我同你说,我用了望舒就会死,你怎么就不信呢。” 不过看在这是最后一次的份上,原谅你好了。 那只方才点过额间朱砂的手,无力的从他的手中滑落到了地上。 再也不会抬起来。 “玄霄?玄霄!” 被人一巴掌从如坠深渊的噩梦里拍醒,玄霄猛地从床上跳起来,眼前就是连素那张眉头微蹙的美人面。 连素看他也不说话,只是呆呆看着自己,神情复杂又恍惚像是看到了死人诈尸,眉头一紧嘴里第二句问话还没出口,就看到眼前这个素来端庄守礼冷静自持的弟子连外衣都来不及穿,直接赤脚踩在冷冰冰的石头地板上,一双修长的手臂就毫无预兆的搂了上来。 那双手臂实在是很用力,像是紧紧保护者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一般,用力地险些把连素勒的上不来气。 被意想不到的人成功占便宜的连素:“” “我觉得你的师兄可能受了点刺激。”她在玄霄的怀里强行扭过头,语气冷漠的对一旁笑眯眯坐在桌子边上的云天青说道。 玄霄这才发现身边旁边还有个云天青,皱着眉松开了怀中女子,却发现对方之所以不反对,纯粹是因为她完全就是一副习惯到麻木的姿态。 “毕竟这一次的刺激比较大。” 云天青意味深长的点头道。 “师父?”玄霄试探性的开口,语气里充满小心翼翼的试探。 连素奇怪的看着他,忽然皱眉,伸手点上他的额心:“你眉头的朱砂不是只有一道嘛?怎么变成了三道?” “说不定是发了个烧烧出心魔了?”云天青在一边仿佛只是随口一说,玄霄心脏却骤然一紧—— 九天玄女曾说他心魔已成,夙瑶也骂过他已经疯了,云天青这话某种意义上并没有说错。 但难道真的是自己疯了,误把梦中的事情当做了真正存在的事情? 连素死在怀里的感觉太过真实,加上体内因为羲和修炼出的阳炎之气也依然存在着,这一切都让他无法骗自己方才的梦就只是个梦。 可眼前的连素同样也是真正存在的。 鲜活c灵动c温暖 他重新坐回床榻边上,捂着脑袋心想自己可能需要点时间梳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连素忧心忡忡的摸摸玄霄的额头,掌心下的温度只是温凉,并不是之前那般烧得滚烫的程度了:“这次病的奇怪,我不放心,等一下我去和掌门商量商量暂缓几天修炼好了。” “掌门会答应?”云天青奇道。 “没事,他不答应我就打他。”连素认真极了。 “修炼?什么修炼?”玄霄皱着眉捂着发胀的额头,在一旁低声插口问了一句。 “自然是双剑的修炼啊。说起来之前据说已经找到了合适的至阴之体,不过不知为何被人毁了灵根,所以还是暂时和以前一样。” 云天青插嘴:“据说是路上遇到了山贼?” 连素一巴掌拍上他的脑袋:“胡说八道,哪家山贼不劫财只毁了人家的经脉根骨的?太清觉得这是其他的宗派所为,过两天我要离开一阵子去查查谁做的。” 云天青下意识摸了摸手边的望舒。 玄霄觉得脑子疼极了,只能挑挑拣拣自己在意的话问:“没有至阴之体要如何修炼,难道要继续和师父修炼吗?” 这回换做连素愣住了:“玄霄,你烧糊涂了吧?” 他茫然的听着眼前女子神情疑惑的说道—— “一直都是你师弟天青和你一起修炼啊?” 于是下一秒,连素在自己这个最稳重的徒弟脸上看到了一种名为惊恐的表情。 女子走后,玄霄花了点时间理顺了脑子里属于这一世的记忆。 他还是羲和宿主,性情爱好也和前世的自己并无太大差别,不过这一次在修炼过程中不知为何走火入魔昏迷了三天,修道之人却如普通人一样发起了持续不断的高烧,把一群人吓得不轻,师父连素更是为了照顾自己这个徒弟忙的团团转。 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这个师弟。 云天青上山之初的原因是因为不知为何误服了至阴至寒的鲲鳞,被路过的连素救上山后软磨硬泡死缠着拜入她的门下。 云天青勉强算得至阴之体,便代替原本作为望舒暂时宿主的连素修炼望舒。 云天青资质极佳又十分刻苦,修炼速度不亚于正儿八经的羲和剑主玄霄的进度。 云天青仗着自己什么都不懂到处惹祸,入山之初还借口害怕周遭清冷的环境强行在师父屋子里打地铺。 云天青上山之初还是个半大少年,最大的爱好是挂在师父身上当挂件,连素从一开始的挣扎不适应到了如今的冷漠麻木,这个挂件从小挂到大,方才他抱住连素的时候对方之所以不挣扎完全是因为早就习惯了。 20版玄霄将目光放在床畔放着的羲和剑上,非常认真的提议:“师弟,我觉得我休息的够久了,我们去修炼吧。” 云天青龇出一口白牙,嘻嘻一笑:“才不要。” 有些东西不需要点破,毕竟是曾经默契十足的一对师兄弟,彼此一个眼神就足以互相了解。 所以玄霄只问了自己想问的:“那至阴之体” “嗯,”云天青晃了晃手中的茶杯,滚热的茶水进了他的手里立刻就被冻成了一碗冷茶,他满不在乎的喝了下去,砸了咂嘴:“我做的——望舒剑气入体,毁了她的灵根,没伤性命。” 不过那一刻的望舒却不知为何险些不受他的控制,澎湃凌厉的剑气,是准备直接杀了她的。 “你觉得这样就够了?” 玄霄一眯眼睛,面上露出几分阴沉的戾气。 云天青握住望舒,从桌子旁边站起身:“对我而言,这就够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的手搭在门上,蓦地开口问道:“师兄,你对于飞升成仙还是那么执着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 “唔,只是确定一下。”他扭过头,一脸的散漫:“不过看师兄身上已经快要成型的魔气,想必这答案也不需要多说了。” “天青既然是望舒剑主,那就一定要多多修炼了。”玄霄冷笑道:“你我如今差距极大,若是到了网缚妖界之日你反而拖累了我的步子,那太清极可能还有可能要让师父顶替你的位置。” “凭师兄如今实力,何必还要继续和琼华一起网缚妖界。” 玄霄哼了一声:“这又与你何干。” “说得好,”云天青笑了笑,耸耸肩开门走了出去。 “的确与我无关。” 玄霄望着云天青消失在门外,盯着一旁的羲和缓缓攥紧了拳。 他不甘心。 他怎么能甘心!? 平生所愿c所爱,皆被神界一句话便轻描淡写的尽数毁去,让他从此收手,不禁不甘,更是不愿! 琼华如何与他无关,可这一次他定要网缚妖界夺走所有的晶石修炼,然后杀上天庭将之夷为平地!疯又如何,魔又如何!待到他成为最强的那一个,就算娶了自己曾经的授业恩师谁有敢说半个不字! 这一次,等到自己成魔后将自己的修为渡给她,定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 玄霄心中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就不会再改,他本就是极固执的性子,在魔气催化下更是谁说话都不会听。加上他对于连素上辈子虚弱的模样实在是记忆深刻,生怕自己一身阳炎魔息不小心伤到她,和自己师父的交流居然也是越来越少。 连素被以修炼为由拒绝了几次也就不再继续试图和弟子谈心,下山调查至阴之体被毁一事去了。 数日后,执剑长老回归。 太清亲自去见她。 “如何?可是哪家的修仙门派得知我琼华双剑的计划,特意派人毁了的?”太清急切的问道。 云天青和玄霄也在场。 连素背着手握着一柄青锋剑,在手中打了个转。 她看了一眼旁边低眉顺眼站着的云天青。 云天青自知自己所作所为根本逃不过自己师父的眼睛,打定了主意师父说出来后就强行兵解毁掉望舒,此刻居然颇有几分破罐破摔的无谓与坦荡。 然后他就听见自己师父轻飘飘的说。 “不是。” 云天青猛地抬起头看着她。 “不是!?”太清都已经做好开战的准备了,被连素两个字噎得吹胡子瞪眼:“那你说是谁,不杀人不劫财,偏偏只毁了灵根!?” “一伙山贼干的,那伙头领修炼过一段日子,碰巧罢了。” “好好好碰巧,好一个碰巧!执剑长老既然都查明了前因后果,为何不带那姑娘上山?好歹也是至阴之体,说不定还有得治。” “带不上来。”连素慢吞吞的说道。 “怎么就带不上来?” “那伙山贼之前见到琼华弟子去了一趟心中害怕,把那户人家杀人灭口了。” 太清勃然大怒:“山贼呢!!!” 连素眉头都没挑一下,慢悠悠的回道。 “杀了。” 她说这话的语气,和前面提到山贼的一模一样。 太清险些没被气晕过去。 他再看旁边云天青和玄霄这两个连素的亲传弟子,对于自家师父这般作为居然俱是云淡风轻不以为意的模样,气得袖子一挥,把他们都赶走了。 连素在前面背着手走,速度得快了些。 云天青抿着嘴唇跟了上去。“师父。” 连素眼神冷冽的睨了他一眼:“心不够狠,就别打坏主意。” “是。” 她说完就走了,没看到身后的青年眼中有些什么碎掉了,换成了更深更黑的东西凝在那双墨蓝色的眼中。 “师兄觉得,这算什么?” 云天青站在原地,在玄霄走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忽然开口问道。 “师父没做错,反倒是你,妇人之仁——若是一个不慎,死的何止如今这些人。” “妇人之仁?” “我且问你,太清是一定会去查的,即使师父心慈手软放过了这一家人,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轻则是你被逐出琼华,重则是掌门和其他门派开战,到时候死伤惨重,孰轻孰重你还分不清吗。” “轻和重嘛” 云天青喃喃自语,心中又回想起方才连素留下的一句“心不够狠,就别打坏主意” “必须要够狠吗弟子知道了。” 数月之后,眼见着就要临近双剑网缚妖界之日,玄霄和云天青这对双剑剑主不知为何爆发出了不可遏制的争吵,居然直接就在卷云台打了起来! 双剑一个至阴至寒一个至阳至刚,本就是彼此不容的存在,何况这两人师承同一人,正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也不知道吵了究竟是什么导致两人动手用的都是直取性命的狠戾杀招;两人缠斗长久,羲和剑明显更胜一筹,在玄霄暴怒之下重伤云天青后,他身上暴动狂躁的阳炎魔息也再也难以遮掩了。 姗姗来迟的连素见到自己一双弟子一个入魔一个重伤,剑锋瞬间抵在了玄霄的脖子上。 他未曾闪避,坦坦荡荡的直视着她的脸,甚至冲动的向着她走了一步。 连素的手抖了一下,剑锋抵着的那一小片皮肤瞬间沁出了血。 那一刻,玄霄望着她的神情,即使是个傻子都看得懂他究竟是什么心思。 连素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最终定格为了冷漠的失望。 即使是前世那般情景,她对自己说出那句“再用望舒就会死”也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 为什么? 就因为自己伤了云天青? 凭什么!? 她利落的收剑回鞘,回身抱起被重伤肺腑已经快要奄奄一息的云天青,对玄霄只说了一句话。 “我再也没有你这个弟子。” 说完后,她就抱着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的云天青离开了琼华。 留下一个玄霄捂着自己的脸,嘴里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最后笑声越来越大,发展成了仰天大笑的地步! “昔日修炼双剑c苦无进境之时,你陪着我初有所成c经络逆变之时,依然是你自损修为替我打通经脉后来夙玉带着望舒离开,你在禁地不离不弃陪我整整十九年最后天界要杀我,又是你要替我去受过如今说你不要我了,太迟了。” 他周身阳炎鼓动,望着连素离开的方向,神情状若癫狂! “已经太迟了!!!” “玄霄已经成魔不可让羲和剑落入这等逆徒之手!!!”太清大喝一声:“拿下他!!!” 玄霄大笑:“不需要!天地之大无我容身之所,我既已成魔,自有魔界由我去留!!!” 说罢,居然直接以手中羲和在周遭一众弟子长老的围攻中轻松杀出重围,御剑纵入云霄,再也没踪迹。 数年后,阳炎破开了青鸾峰上一道结界,一道身影出现在了青鸾峰顶的木屋前。 他顺着手中羲和剑的牵引,一步一步走入了被冰霜覆盖了洞口的山洞之中。 山洞的最尽头,是一尊冰棺。 冰棺中的女子神情安详仿佛只是沉睡,昔年风采倾世的明艳美貌依然不曾有损半分;一头暗金色的头发像是这片冰冷天地里凝在她身上的阳光,她身上一袭嫁衣如火,愈发衬得棺中的女子容颜倾城风情无双,望舒剑插在冰棺旁边,一旁石柱上刻着一行笔锋凌厉潇洒的字迹。 “爱妻连素长眠之处——云天青立” “你是谁?为什么要站在我娘这里?”一道少年人的声音惊扰了魔,他张开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干涩,难听极了:“你说,这是你娘?” 少年挠了挠脑袋,对他的话觉得奇怪极了,但还是乖乖点了头。 “是啊!我叫云天河,你是谁?” “云天河?”这人喃喃自语,复又重新转回到冰棺之前,伸手隔着玄冰,似乎是在抚摸那女子的脸颊。“‘天悬星河’我邀你看过的我对你说的你都记得,所以你心中还是有我的,是也不是?” 话音未落,他居然直接伸手碎掉了玄冰冰棺,将其中的女子伸手抱了出来! 云天河吓了一跳!立刻冲了上去!却又被阳炎冲出了数丈远的距离。 “你做什么!你放下我娘!” “放下?”对方语气奇怪的重复了一遍,轻笑着说:“少年人,你可知我早就放不下了。” 云天河不过是个少年,那里敌得过对方修炼有成?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凭空撕开一道魔界的裂口,从那里离开了青鸾峰。 但是当他用尽了方法也没有找到连素魂魄后,便提起羲和再一次杀入了鬼界。 忘川河畔,云天青就站在那里。 他定定凝望着暗流涌动的忘川河,提起酒壶大口灌了一口。 “师兄你知道,当我从冥界判官那里套出来,师父的命格是‘六界难容,不入轮回’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 感觉就是我与我深爱之人,生生世世,不可相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云天青其实嫉妒过自己的师兄。 玄霄资质在他之上c受连素关照比自己更多c琼华弟子每次谈起执剑长老的两个亲传弟子,永远说的是“最得意的玄霄,和最爱惹祸的云天青”,这种种的一切,说是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 云天青看的很通透,反正自己在修道一途是赢不过师兄的,那么如果到处惹祸能让师父盯着自己也是不错的方法。 如果第一次还能劝自己看开,维持着最初的那份豁达坦荡的话,那么当他偷偷跟着连素回到琼华却亲眼目睹了师父为了维护玄霄而导致的死亡,云天青最后的自我劝慰也就跟着全部都碎掉了。 凭什么? 这份不甘被他压在心里,在连素下山替他杀人灭口的时候重新酿成了一种崭新的微妙情感。 杀人应该是不对的。 云天青盯着连素的背影愣愣出神。 但好像如果是这个人的话就没有关系毕竟她是为了我啊。 曾经让他为之嫉妒又不敢争取的东西这一次近在咫尺,抬手就能碰到。 他又禁不住偷偷在心底想着。 后来他设计激怒玄霄,两人争斗间云天青被玄霄手中羲和压制重伤,匆忙赶来的连素唯一一句话算得上是把玄霄逐出师门。 瞧吧,若是要算上心机城府,常年专心修道高高在上又性情孤僻冷漠的师兄如何敌得过他这个从小就在人堆里摸爬滚打经历过多少事情的江湖浪荡子。 她大抵是信不过琼华的,不然不会特意带着他下山疗伤,而且自那之后一句也未曾提起琼华和玄霄。 后来云天青仗着自己重伤和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染得发黑的心,趁着醉酒壮胆的功夫,成功扯掉了连素的腰带。 然后第一次知道连素左胸的胸口有一朵漂亮精致的梅花印,那朵花太过精致的轮廓,不像是胎记,反而像是纹上去的。 一身冰肌玉骨之上却在最风情的地方欣然开着朵艳丽的红梅,看起来妖的很。 就算第二天就被连素打了个半死不活,云天青照样有力气爬起来在当天晚上锲而不舍的试图再把她的腰带拽下来一回。 不久之后,两人定居在了青鸾峰。 和连素一同住在青鸾峰上的云天青对这朵红梅的喜爱不但没有消退,反而随着时间越久跟着变得越重,一直到后来连素怀上了云天河c云天河出生后,云天青直接被强行剥夺了和小梅花亲密接触的大部分时间。 值得一提的是,连素给儿子起名也是十足的敷衍。 当时她正在做一只小型的偃甲鸟,手边正好有一颗还未来得及用上的天河石。云天青坐在身后的床沿上逗着儿子玩,随口一问儿子将来叫什么,就看到他儿子的亲娘随意看了一眼手里捏着的东西,幽幽道:“就叫天河吧。” 他是不是该感激她没取名叫云石头? 云天河是个身体比他爹娘都好上不少的孩子,上蹿下跳抓鸟摸鱼,比他爹当年在琼华山上还要熊上不少。 他娘一向惯着他,也可以说她把当年在太清面前护着两个徒弟的护短劲儿重新放在了自己儿子身上,而且颇有几分变本加厉的趋势。 之所以说比他爹娘的身体都要好上不少,是因为连素在生下云天河后的身体状况几乎是直线下降,比他爹这个受到寒毒反噬的望舒剑主还要死得快一点。 连素死后,云天青很快也跟着一起去了。 无他,只是怕自己去的晚了,那人就又一次再也找不见了。 可事实就是那人依然是找不到的。 ——没人料到他居然还会有第三次的机会。 玄霄亦是。 他们二人不约而同的选择在这一世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生怕踏错一步,再也没了可以挽回的方法。却万万没有料到横空杀出来一把望舒剑,剑灵击伤玄霄打晕连素,直接带着连素冲入妖界的行为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再然后就是玄霄继任掌门云天青接管执剑长老一职。 好歹也是三世轮回的实力,想要修成散仙延续寿命,让自己可以活到找到那个人的资质和毅力也还是做得到的。 数百年的等待太过漫长了。 长到可以令这两个本该道不同不相为谋的两个人成为世上最亲密的搭档,也长到足够扭曲一个人的性格和灵魂。 所以玄霄并不是很同意云天青喝酒喝到烂醉。 因为这个时候他总爱发疯。 当碰上正事还喝得醉醺醺的时候他这个毛病就更让人想揍他——不过云天青眉目俊朗气质洒脱,是很讨喜c极容易让小姑娘脸红心跳的俊俏长相;这人就算喝多了酒也是有些分寸的,旁人看起来也就是顶多会有些放浪不羁的江湖气,倒也不会惹人生厌就是。 玄霄盯着一身酒气斜坐在七秀坊水边栏杆上的云天青,默默叹口气。高绛婷心性温和善良,之前因为望舒造成的误会他虽然只是两三句话草草带过,但是那姑娘明显就是没相信的,眼下带了个嘴皮子利索的云天青,喝多了不说,然后还一转眼就找不到人了。 玄霄在原地静默站了一会,阴着脸拨开人群去找他那个不省心的师弟了。 而在不远处的地方,云天青拽着一名胡人女子的手臂,神志不清的笑道:“姑娘很像我师父。” 刚刚走过来还没来得及叫人的玄霄:“” 被莫名其妙的奇怪家伙抓了胳膊的苏曼莎:“” 他是不是该感谢他还没喝到彻底糊涂没把师父两个字说成妻子? 被云天青忽然抓住手臂的胡人女子的确容貌妖冶貌美,身姿窈窕体态风流,一身蜜色的肌肤在一身华贵金银饰物的衬托下显得异常性感,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绝色美人。 特别是那头漂亮的暗金色长发和这胡人女子转过头来时露出的眉眼轮廓,的确隐约和连素肖似了个五六分。 不过当年的执剑长老一身道袍,端得是仙风道骨气度超然;眼前这人却是身段妖娆妆容美艳而精致,就算有那么几分相似也因为这迥然不同的气质打扮让人完全联想不到两人的相似。 “你认错人了。” 苏曼莎挣开了他的手,开口说道。 西域大漠出来的人,嗓子总有那么多多少少的沙哑,配合她带了些柔软口音的大唐官话便多了几分不自觉的撩人媚意。 云天青直勾勾盯着人家姑娘的脸,又兼一身酒气,已经快被周围围观群众当成哪里来的登徒子打出去了。 “嗯是我认错了。” 云天青满不在乎的点点头,嘻嘻笑道:“因为我师父比你好看。” 围观群众: 喝多了随便抓人家姑娘胳膊嘴皮子还这么欠揍!!! “这位公子。” 苏曼莎被她身后的青年男子拦在了身后,这儒雅温文的俊秀公子彬彬有礼对着另一个醉鬼先是拱手行礼,然后才温声开口道:“认错了人也唐突了人家姑娘,是不是也该道个歉?” “嗯,你说得有理。”云天青盯了他好一会,似乎是在醒神,半天后才一脸恍然大悟状应了一声。他手中方才拍开泥封的酒壶也不塞好随手就别在腰带上,晃晃悠悠对着站在男子背后的苏曼莎一拱手:“方才在下认错了,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别往心里去。” 男子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夸张动作下没能洒出来一滴酒的酒壶,侧过身对苏曼莎温声道:“如何?” “既然不是故意的,那就算了。” 苏曼莎不知为何呆愣愣的看着云天青,略有几分失魂落魄的回答。她似乎还想张嘴说些什么,却被身畔男子不着痕迹的拦了下来。 “在下欧阳少恭,不知这位公子” 云天青低头重新把酒壶扯下来,随口答道:“云天青。” “云公子,”欧阳少恭从善如流的改了口:“您方才说认错了人,不知这和我身边这位有些相似的姑娘究竟是何模样?可需要帮忙找人?” 云天青倏地一抬脑袋,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阁下很喜欢助人为乐嘛。” “我不过是个未曾习武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琴师,身边又有个姑娘跟着,若能借此帮上云公子,将来若是出了事也好讨要个人情。” 欧阳少恭不气不恼,依然是那副优雅从容的调子。 “不用了。” 云天青嘻嘻一笑,然后瞬间收敛了所有的表情。 “我师父她早就死了。” “如此,冒犯了。”欧阳少恭垂下眼,面色上流露出几分歉疚的情绪。 “没事,方才认错人是我的错,姑娘不计较的话我先告辞了。” 他也没打算等他的回答,转头就走速度又急又快,玄霄不耐烦被人群围聚,是故远远站在一边,等到云天青重新走回来抓着他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才终于开口问了一句:“你怎么回事。” “没什么刚开始的确喝糊涂了,不小心瞥见那姑娘背影和师父像极了,脑子一个不清醒就认错了。”云天青烦躁的抓抓脑袋,“怎么说呢后来出来的那个男人,给我的感觉古怪极了。” 他说不清楚那种令他毛骨悚然的诡异感,自从修炼出散仙修为后天底下极少有能令他感到不安的东西——师兄和他的羲和算一样,而这个男人,却是和玄霄的魔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感觉。 他又大力抓了一把脑袋,把一头长发抓得乱七八糟:“总而言之!我们暂且离他远一点!” 而另一边的苏曼莎,还是那副神情恍惚的模样。 “他说我长得和他师父很像。” 苏曼莎攥紧了手指,下意识抬头看向旁边依然气定神闲的欧阳少恭:“这是不是” “苏曼莎姑娘,”欧阳少恭的语气依然是不紧不慢的:“这可能只是个巧合——和姑娘发色相同身材相仿的女子,我们也见过很多个了。” “但是掠花手骗不了人。”她突然极为笃定的压低了声音:“阿姐当年的掠花手我是见过的,他方才拿着酒壶挂在腰上,用的的确是掠花手。” 掠花手,讲的是当手掌擦过清晨染着露珠的花朵摘取悬挂在上面的东西,花不抖,水不落,摘完东西花朵依然不会颤抖一下才算得上是正宗。 一个轻个快c二者兼具才称得上成功;这功夫只是当时那人一时无聊想着玩的,没人会偷学这种实战中没什么用途的小伎俩,加上之前那男子又口称说是他师父 欧阳少恭却是一怔,下意识的就回了一句:“你倒是十足的笃定说不定只是个别家门派的相似技巧?” 苏曼莎摇头:“不掠花手我见过千万遍了,不会认错的。” 这掠花手她也是练过的,不过顾得上轻就顾不及快,顾得上快就管不了轻,若要再加上那人自在随意信手拈来的逍遥风采,真正的掠花手却也不是人人都会练的了。 ——除了令狐伤。 练了千千万万遍,终于得以重现真正的掠花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这个小哥哥我睡过的 “哦?琼华和蜀山的都来了?” 连素搓了搓手指,抬起头看着窗棂上栖着的血鸦,对方扑扇了一下翅膀,对她点了一下脑袋。 女子望了一眼眉头紧蹙的金蟾鬼母,笑道:“媚娘不妨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头,毕竟是妖修,碰上修道之人多多少少会有些麻烦。” “可”金蟾鬼母明显还有些犹豫。 “没什么好可是的,都到了龙门荒漠了还有什么好担心?你乖乖回去,别在这个时候害我分心就是了。” 连素笑眯眯的。 “何况我自己的状况我自然心里有数。” “好吧。” 晓得这是位下了决定就轻易说不通的,金蟾鬼母只得留下了阳阙,暂且答应了连素。“若是有事就用血鸦尽快知会我。” 她殷殷叮嘱,虽有千般不舍但还是顾忌着琼华和蜀山两大修仙门派的威胁,心不甘情不愿的在第二天清晨走了。 临走前,金蟾鬼母阴沉沉的瞪了好一会一脸无辜的唐九才气呼呼的走了。 而连素终于可以把手里的阳阙磨成粉末,兴致勃勃的给了唐九,推着他的后背钻进客栈的厨房:“来来来,九郎搭个手,我把这个蒸成鸡蛋糕~” 客栈老板娘风情万种的倚在柜台旁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扇子,笑盈盈的道:“姑娘想吃鸡蛋,今儿个可不是很凑巧啊,鸡蛋用完啦~” 一路上被金蟾鬼母疯狂没收鸡蛋的连素生气的鼓了一秒包子脸。 “那就做糖蒸酥酪。” 她特别严肃的和唐九建议。 融了糖的牛奶掺上些酒酿汁,大火蒸上半柱香的时间就能吃。 唐九沉默了一瞬:“你说的这个,我不会做啊。” “哎呀~没关系没关系,我会做我会做,反正荒漠这地方不缺奶,骆驼奶也能想办法做的。” 不得不说,阳阙很有用。 就算被是做成了糖蒸酥酪吃下去的,这种上千年才能用的稀世珍宝也还是很有用。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连素第二天就扔了自己这些年裹得严严实实的那些毛绒绒的衣服,欢天喜地的出去玩了。 唐九第二天找不见连素的人影,只在枕边发现她留了张字条,上面龙飞凤舞写了一句话,大意就是她出去玩了不用管她,字迹极为潇洒,近乎狂草。 沙漠有什么好玩的? 唐九不是很懂,和窗台上同样懵逼的血鸦面面相觑。 沙漠自然没什么好玩的,但架不住连素被身边事务和自身寒毒硬逼成死宅这么多年,莫说是沙漠,就算是现在是深处冥府她都能玩出花来。 连素这一世是在祆教长大的,她是祆教的圣女,作为这种大型宗教的精神领袖想要肆无忌惮如同孩子一样玩耍那是决计不可能的事情。 后来同陆危楼入了中原,又成为明教圣女,这一次接触到了实权更是百般琐事缠身;就算中途有游历江湖的那阵子经历她也不是就那么真的随心所欲,身上带着明教圣女的头衔,做任何事情都是要考虑再三的。 枯燥c繁琐c冰冷。 这是连素这一生目前为止所感受到最多的东西。 阳阙压制寒毒,此时此刻有没有烦心事打扰,就算只是寥寥数日的时间对于连素来说也是难能可贵的——她心里压了太多的事情,身边也总是会跟随了太多的人,极少有这种可以短暂的忘却一切,只有一个人安静的呆一会的时间。 遮掩一切对于连素来说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带着秘密的人是孤独的,也是痛苦的,因为她的身份和经历注定了她不会有真正的同伴。 是的,和她一样的同伴这种东西啊,不会有的。 这是曾经她不惜一切不计后果也要狠狠刻进自己骨头缝里面的教训。 代价是疼得鲜血淋漓快要窒息,后遗症的疼痛不仅仅跟随了她那一世而已,一直到很久之后她还会偶尔觉得曾经的伤口在隐秘的角落里隐隐作痛。 ——令狐伤远远看到她的时候,她轻飘飘的靠坐在一棵枯木舒展的枝干上,一条腿曲起另一条腿垂在下面有一下没一下的晃荡着,手臂搁在曲起那条腿的膝盖上,修长的指间捏着一根细细长长的东西,漫无目的的摇来摇去。 她的手指一点力气都没用上,一阵不大不小的风吹过,她手指尖的东西就被吹开了老远的距离,那女子却头也不回,只是刚刚还晃来晃去的那条腿也不动了,只余下一个靠坐在枯木枝干上的背影,柔顺的金色长发自肩头倾泻而下,犹如这大漠中最温柔的一捧阳光。 令狐伤走过去拾起那根东西,发现其实只是根枯萎的树枝而已。 男人低着头,修长的手指也像那女子一样转了转这根树枝,没发现什么奇特的乐趣。 他没有丝毫迟疑的向着坐在枯木上的女子走去,抬起手臂把枯枝递了过去。 闭眼小憩的连素缓缓睁开眼睛,平静的把目光投向枯树下站着的令狐伤。 唔,生的真心不错,就算对于活了那么久见多了美人的连素来说,眼前男子也绝对排的上她所见过的美男子中前三的位置。 如果说连素是个单纯靠脸就能淋漓尽致诠释何谓“盛气凌人”的女人,美得太妖c太艳c也太狂——那么白衣剑客就是她的另一个反面。 冷冽如九天霜雪,孤傲至极,也俊美至极。 ——这还是个顶尖的剑客。 按理来说,剑客一般最难让人忽略的是这个人的剑,科就算白衣剑客周身锐气没有丝毫收敛,最让人第一眼关注到的依然是他的脸。 足以让人在本该最容易面临危险的时候忽略掉他的危险。 眼前金发白衣的剑客其实很有意思。 连素有些难得的好奇。 他看她的眼神和他看着她靠着的这棵枯木没什么两样。 所以她干脆也懒得动,依然维持着之前的姿势。 此时男子手中的枯木枝还在举着,连素想了想,接过对方递来的枯树枝,继续在手指间摇啊摇。 “树枝好玩吗?” 出乎意料的,那奇怪的男子居然率先开口了。 连素晃了晃手里的木枝,笑了起来。 “自然不好玩。” 不过是习惯了做偃甲打发时间,结果下意识就拈了块木头在手心里。 她又慢慢悠悠的晃起了腿,声音也干涩微哑,一股懒散而消极的味道,满满的都是颓废的散漫。 令狐伤就只是站在那里,安静的看着她。 连素难得脾气好一回,也可能是因为剑客的脸足够赏心悦目,发觉这人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自己,不说话也不离开,想要忽略他的存在都做不到。 她也不恼,只是笑眯眯温声问道:“公子可看够了。” 令狐伤将目光落在她手指间捏着的已经不怎么晃荡的枯枝上。 “我现在没事情需要我去做。”他淡淡道。“倒是你,好像很无聊?” 连素很是配合的点点头,一副懒懒散散的没骨头似的样子:“只有根树枝跟我玩,我当然无聊——公子若是没事情,要不要陪我解解闷?” 令狐伤便问:“那你想玩什么?” 女子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奇怪的俊美公子,她终于直起身子,双手撑在两侧低头认认真真的打量起白衣金发的剑客,嘴角挂着的笑也添了一点意味深长:“把你的剑给我?” 令狐伤居然当真把自己腰间佩剑解下来准备递过去。 连素:“” 她有点懵。 “怎么不拿?”令狐伤举了一会见她没接,皱了下眉,“你要下来玩吗?” 说罢,他上前几步,张开手臂,那动作熟练至极,仿佛已经做了千百次。 “行了,跳吧。” 连素:“?” 她这回实打实愣住了,彻彻底底反应不过来了,然而她愣住的结果就是被身材高大修长的剑客不大耐烦的伸长胳膊一把握住垂下那条腿的脚踝,试图把她直接从树上给扯下来。 连素:“!!!” 她反射性的单手撑着枯木的枝干一脚顺势踹了过去!可那作为支力点的枯树树枝脆弱无比,先前她是靠着极精妙的轻身功夫才在上面老老实实呆了半天,此刻突然使力,枯朽多年的老树哪里扛得住? 连素只觉腿还没来得及抬起,手下就先咔嚓一声按碎了树枝,紧接着身后蓦地失重,整个人都无法抑制的向后仰去—— 好歹也算是超一流的绝顶高手,居然落到如此地步绝对是人生之耻。 肩膀一暖,双腿膝弯被人牢牢拢住,踹人不成反被抱的连素茫然的盯着忽然就近在咫尺的西域剑客的俊美侧脸。 “我们是不是认识?” 她苦苦思索了好一会,终于从脑子里某个落满灰尘的角落里把这张帅的惊天地泣鬼神的脸给挖了出来。 “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才想起来?” 双臂依然牢牢打横抱着连素的令狐伤冷冰冰的反问。 杀气! 连素敏锐的感觉到对方扣在自己肩膀和腿弯处的手指有些发狠。她眉头一肃,“怎么会!” “嗯,那你说我是谁。” 刚刚还要解下佩剑给她解闷玩的令狐伤用非常残忍的语气冷笑一声。 连素成功被噎住了。 像你这样被我睡得人真的太多了请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修罗场一般都是避无可避 连素说她忘了并不是假的。 莫说她一个活了不知道多少辈子的,就算是个普通人能记住自己多少年前的某个中午吃过什么东西吗? 唔,这个比喻可能不太恰当,但是眼前这还维持着公主抱姿势的美男子她真的是想不起来——她绞尽脑汁,能想起来自己离开祆教最后吃的东西是霍桑阿萨辛用来哄她开心的一种特意做成金鱼形状的可爱糖果,就是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 连素记不起令狐伤,令狐伤却把这个人的痕迹刻进了骨子里。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在发现自己被下了药后理直气壮跑进他房间然后用完穿上衣服就走人的。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抓着令狐伤陪她喝闷酒的。 更不是所有人都能用一柄孩童玩闹才会用的木剑轻而易举胜过令狐伤的。 不过如今怀里的这个,只是个懒洋洋的在树上自娱自乐,一不小心还会从树上被他拽下来的的姑娘。 手里拿的也只是根普通的枯树枝,而不是当日缀着血红色剑穗的木剑。 若是前世那个冷漠无情的杀手统领,莫说是让她老老实实在自己怀里呆一会,估计离得近一点都会被她冷冰冰的瞪开。 “素素。” 正当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的时候,另一道因为过分平稳而透不出任何兴趣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两人下意识扭头去看。 明教夜帝卡卢比独自一人乘在马上,目无表情的盯着两人。 “左护法被霸刀的弟子强行带回去了,我担心你,就离开了队伍先来了一步”他在马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眼睛紧紧盯着连素,满满都是担忧:“你” 连素在他的目光下有些不自然的挣了挣,对方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手却紧了几分,明显就是一点都没有并没有放人的打算。 至于连素为什么没挣扎? 哦,寒毒接触后的后遗症,体内阳阙开始发挥作用和寒毒互为阴阳二力,两者一点点的抵消,导致周身经脉滞损灵力运转困难,短期内根本无法用力。 嗯,让我们再换个说法。 ——连素暂时性的内力尽失了。 但还不算武功尽失,因为内力不等同于武技,连素的武技完全算得上顶尖。但很可惜的是就算她自身武技再高超精妙,没了内力和灵力的支撑,想要和令狐伤这种等级的高手正面单挑然后潇洒走人还是有那么一丢丢难度的。 连素发现这个事情的时候人已经被扣在了令狐伤的怀里,当时心里一片草你妈狂奔而过之后就只剩一个想法:哦豁,好像浪过头了 “忘了问你,”令狐伤的手稳稳的抱着她,目光和卡卢比对视,嘴里说的话却是对连素说的:“你父母健在?” 连素,出于某种心虚的缘由,她还是乖乖作了解释:“我没见过我父母,自小就是是祆教教内长老抚养长大。” 令狐伤嗯了一声。 所以他前世看到的那个作为流浪孤儿被苏曼莎父母收养的小女孩,之所以在龟兹遍寻不到,是因为女孩这一世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圣女大人。 连素:? “这位公子。”卡卢比下马,走到了两人身边伸出自己的手臂:“无论圣女大人究竟受了什么伤这里都谢过阁下的相助,还请阁下把她还给我。” 只是被人从树上拽下来其实真的一点都没事的连素: “还?”令狐伤意味深长的拉长尾音:“明教教主陆危楼将圣女逐出明教夺去其圣女之位让她入了恶人谷,这种事情早就不是什么秘密,阁下身为明教法王,你口中的一个还字,究竟从何而来?” “她是不是圣女从来都不是我要在意的事情,不过我和她的关系阁下根本不了解,还是不要多做评价的好。”卡卢比神情冷淡,但是眼尾泄出的一点冰冷杀气已经被令狐伤实打实的接住了。 连素一脸的生无可恋。 令狐伤抱就抱了,至于用上内力扣住她的肩膀和腿弯嘛! 她的骨头被抠的很疼啊混蛋! 然而这副被人乖乖抱着丝毫不挣扎的模样落在卡卢比眼里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卡卢比闻言面色一沉。 他本就不是爱说话的,废了半天唇舌对他来说已经算得上极限,夜帝极擅暗杀的一双手登时无声无息袭向令狐伤! 令狐伤怀里呆了个人,本来就多多少少有些分心,双手抱人便无法拔剑,男人本能察觉到扑面而来的杀气瞳孔骤然一缩,但是不知为何,一贯习惯锋芒毕露的白衣剑客第一反应竟然是带着连素向后撤了一步! 夜帝出手本来就只为慑敌不为缠斗,他那只手像是准备扣住令狐伤的喉咙,却在对方退后一步的时候暴露了自己的目的——卡卢比修长有力的五指蓦地向下一张,眼看着就要扣住连素的肩膀,下一秒就能把她从对方怀里扯出来! 但令狐伤的一步退得实在是太快c亦或者可以说夜帝完全没有料到他这种人第一反应不是应敌而是退后!这本该万无一失的一手居然硬生生落了个空! “她此刻内力尽失,你下手倒是利索,倒也不怕伤着你们的圣女大人。” 几乎是把她抱了个满怀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对方内力尽失的情况,令狐伤这一世不是很了解连素的状况,但是明教圣女自幼身中奇毒遍访名医也束手无措,这种事情用心查查还是查得到的。他此刻把连素的内力尽数算在了明教头上,说道“圣女”二字时便不自觉带了些讽刺的味道。 “素素。”卡卢比冷冷睨了他一眼,对连素开口时用的却是自己的母族跋汗族的语言,语气亲昵,带着无法掩饰的关切和熟稔:“你现在冷不冷?” 连素下意识也跟着用跋汗族的语言回道:“不冷,寒毒已经解了,暂时有些后遗症而已。”她知识驳杂,对于语言的学习极为迅速,先一步学会了卡卢比的语言,即使后来回到了明教她时不时也会用跋汗族的语言和他聊天,并在日后教导他学习中原语言。 于是这回换做卡卢比眉目舒展,令狐伤骤然冷了脸。 “你不了解她的身体,把她还给我比较好。”卡卢比浑然不觉自己这句话说得有多暧昧不清,连素瞪他一眼,没看出来夜帝究竟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小心。 虽然卡卢比这么说也不算有问题。 二人当年在歌朵兰大漠相依为命,连素每日寒毒发作时间长达七八个时辰,卡卢比便日日把她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取暖。 沙漠夜间滴水成冰,解去衣衫肌肤相亲这种事情根本避无可避。离开歌朵兰后,已经就剩半口气儿的圣女被陆危楼用从祆教带来的秘药和焚影圣诀内力连夜把她的命吊了回来,因为语言不通,教内众人只道带着圣女回来的异族人是圣女的救命恩人,前面又有个雏鸟似的左护法打了个模板,所以就算后来两人关系再如何亲密也全然不作他想。 明教圣女和夜帝卡卢比关系虽然颇为亲密,但平日里连素只是教他语言和诸多人情世故;对于沙漠中发生的那些事情,一个没打算到处宣扬,一个昏迷之中压根不知道,不约而同保持沉默,明教一群人也就从来都没想歪。 但是还没等卡卢比找到合适的时间和连素说明自己多年来的内心情意,连素就被逐出了明教,入了恶人谷,日常行踪飘忽不定就算想找都找不到。 “你说我不了解她的身体?” 令狐伤被卡卢比刻意炫耀的语言下隐藏的亲昵激起了某种男人特有的好胜心,挑起一边眉毛冷笑着说:“你怎么知道我不了解?” “她左胸胸口有一朵梅花印,虽然是胎记,但是漂亮精巧更像是闻上去的痕迹。” 令狐伤用他一贯轻描淡写的冷淡语气幽幽投下一个重磅炸弹。 连素第一时间迅速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这个小哥哥什么时候睡过的我怎么记不得了。 卡卢比沉默了一瞬,也幽幽道。 “素素后腰的圣火纹身看来你不知道。” 哦当然了那个是她这辈子作为圣女才有的纹身。 但是请不要拿这种事情互相炫耀!!! 连素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居然从卡卢比那张俊美白皙的脸上看出了一点名为委屈的意思:“就歌朵兰晚上不是很冷吗” “所以?”连素嘶了一口冷气,多年经验让她已经隐隐猜到了对方没能直说的话。 “然后你很冷啊” 连素:“” “你知道啊,跋汗族夜间视物比白天更清楚的然后就看到了嘛。” 明教夜帝扭开头,侧脸上显而易见一抹羞涩的红晕。 你为什么要脸红!!! 令狐伤敏锐的感到了一股杀气。 来源于怀里抱着的人。 于是他善解人意的放下了怀里的连素。 “素素?”卡卢比一脸无辜的看着杀气腾腾面色阴沉走向自己的连素。 连素扳扳手指,满脸写满了“杀人灭口”四个字。 然后—— 她腰上再一次(为什么要说再一次?)一紧,整个人被夜帝拦腰抱起放在了马上,卡卢比速度极快,飘逸如风,轻柔无声,这神来一笔让两个人都没能反应过来,他立刻也跟着翻身上马,握着缰绳的一双手臂正好把连素箍在怀里。 没有内力支撑反应有些迟钝的连素:? 估计错误对方脑回路的令狐伤: 灰色头发的高大男子温柔而亲昵的低下头用脸颊蹭了蹭她柔软的暗金发丝,像是只撒娇的温顺大猫,卡卢比用跋汗族的语言笑眯眯的对她说:“跋汗族的男人想要娶一个女人,一向都是抢的比说的快一点。” 说完后,这骨子里依然浸透着跋汗族古老而荒蛮本能的高大男人,双腿一夹马腹,带着连素纵马绝尘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我看过你老婆的本子 连素不是没想挣扎,就算内力灵力暂时性的用不了,但她耳朵上挂着的冰蓝色细长耳饰却是望舒剑魄,连素想要召唤剑灵并不难。 但卡卢比只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她就老实了。 “祆教的人来了。” 这一趟出行若是一开始的确是卡卢比自己的意思,那么半路上追上来的信使告诉他的事情,就给了卡卢比名正言顺的理由。 祆教两位宝树王携着数位来使日夜兼程,眼下已经快要到明教附近了。 陆危楼和阿萨辛当时联手叛离祆教本来只是教内清理门户的程度,还拐走了血统最为纯正地位最为尊贵的年幼圣女罗克珊娜,这就事情大条了。阿萨辛红衣教比起陆危楼的明教差距略大,何况明教手里有圣女坐镇,祆教一开始还真的不太敢对他如何,清理门户没关系,伤到圣女那就糟糕了。 抚养圣女长大的是十二宝树王,地位仅次于教主,他们把圣女一直视若己出百般疼爱,早年得知陆危楼身边跟着的是圣女本人,生怕两边打起来误伤了小姑娘,碰上性情冲动想直接动手也都一直百般阻拦。结果陆危楼废了连素另立圣女害得连素入了恶人谷的消息传回波斯后,这几位先行气炸了。 我们几个老头老太太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你拐跑这事还没说清楚呢人就给你废了,这么多年当眼珠子看的圣女大人是你这么祸害的嘛!? 波斯路途遥远,风土人情也饮食习惯与中原截然不同,饶是如此宝树王中前两位的大圣宝树王和智慧宝树王还是力排众议,亲自前往明教圣墓山,要和陆危楼当年对峙。 陆危楼本就算是理亏的一方,虽然当时废了圣女这件事是和连素商量好的,但是事实结果已成,再如何解释在对方眼中也都只是狡辩。 祆教来使消息堵塞,对于明教夜帝了解不多,更是不知道他和已经离教的圣女连素之间的关系,派卡卢比走这一趟,一来他速度快已经到了半路,二来影月旗下大多是擅长潜行匿踪的弟子,让他们来干这件事情,比如偷偷找到圣女连素再悄咪咪把她带回来糊弄一下几位宝树王,教主大人觉得非常合适。 听完卡卢比三言两语简单讲完陆危楼焦头烂额下挤出的馊主意,连素揉着额头抽了抽嘴角,无奈的叹口气。 她从袖子里取出许久未用的偃甲鸟,用鸟肚子里藏着的炭笔和纸条刷刷刷写了几行字。 连素被卡卢比搂着侧坐在马上,纵然在骏马疾驰的颠簸路途上她也能把字写得潇洒利落稳稳当当,卡卢比驾驶马匹之余依然没忍住好奇心,偷偷抽空瞥了一眼,立刻有些不满的搂紧了连素的腰。 纸条上的莫雨两个字明晃晃的刺着他的眼睛,憋的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连素只淡淡说了句别闹,抬手放飞了偃甲鸟。 唐九还在客栈落脚,以防万一还是让恶人谷先把他接走,之前那个小帅哥(是的她还没想起来令狐伤是谁)尚不清楚底细,卡卢比不需要担心,但是唐九之前只是唐门的外门弟子,实力和夜帝何止差了十万八千里,可能甚至扛不住那人的随手一击。 连素没打算和其他人说唐九的事情,就连这张纸条也是写给黑鸦陶寒亭而不是卡卢比以为的莫雨,她只是提了一句莫让莫雨知道这个人罢了。 做完这件事情后,连素若无其事的把手收回袖子里,卡卢比的胸口贴着她的手臂,胸口肌肤的温度干燥而灼热,身上是属于大漠风沙和马匹的味道,隐约还缠绕着一丝属于灰发杀手独有的血腥气。她被这股阔别多年的熟悉气息吸引回了大半的注意,开始头疼那两位宝树王究竟要怎么办才好了。 马是难得的神骏,就算驮着两个人速度也没怎么受影响,等到两人到了暂时落脚的驿站时,天上的日头还没来得及落下去。 卡卢比先一步下马,然后才双手托着连素的腰把她扶下来,女子脚尖落地的一刹那,卡卢比心思一动,手微微往前一抬,连素脚下顿时一个踉跄,毫无防备之下竟是直接跌进了卡卢比的怀里。 夜帝那双赤色的眼睛毫不遮掩的露出愉悦轻松的笑意。 先前路上颠簸还没注意,这会心神放松下来就能发现,手握着的这截纤细腰肢传来的温度虽然还是比常人冷一些,但也有了区别。 从寒冷的冰块变成了恒温的暖玉,卡卢比垂眸瞧着她面颊上多出的一点血色和颜色艳了不少的嘴唇,以及因为脚步虚浮不得不暂时做个弱女子从而流露的羞恼之意,最终全都化成了连素的眼角眉梢里一种从未有过的明艳风情。 “你的内力哪里去了?” 虽然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但是卡卢比毕竟还不是那么大大咧咧的性子,晓得不是什么话都能大庭广众之下随便乱说的,是以这句话依然是跋汗族的语言说出来的。 “我用药解了寒毒,内力暂时在经脉里滞住了,用不了。” 连素不大高兴的三言两语解释完,就看到卡卢比眉毛一挑,笑得更加开心了。 连素:“” “我很高兴,素素。”卡卢比的毫不遮掩让她更加郁闷,夜帝弯下腰,一点都不顾及其余弟子惊恐的目光,一双大手依然放在她的腰上没挪开,就这么惬意的把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怀里满满当当的充实感让他愉快的眯起眼睛。 “因为这样我又可以保护你了。” 卡卢比高大俊美,身高更是比连素高了一个头还要多一点,想要把女子从头到脚拢在怀里是很轻松的事情。 武力值点满不知道多少年的连素:“”过分了啊。 她扭头看向此地留下负责接应的明教弟子,他们亲眼目睹明教的现任法王和前任圣女疑似强行喂狗粮现场,全都表示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合适。 “先去帮我找一套明教弟子的衣服。” 她嘱咐道。 几名女弟子维持着茫然又迷离的表情,行了个礼后走开了。 “所以你方才不挣扎不是因为你喜欢他?” 卡卢比趁着几个弟子离开的空档,把下巴从头顶挪到了她的肩膀上,连素很淡定。任由自己最脆弱的地方没有丝毫遮掩的坦然暴露在杀手的眼中,女人的脖颈修长皮肤白皙,头颅扭动时绷起的线条利落又干脆,配合领口一截若隐若现的锁骨有种隐秘的性感。 真的特别想咬一口,最好可以咬到出血留下疤痕,这里便会有一个再也消不掉的独属于自己的印记。 被一截儿脖子撩得魂不守舍的夜帝默默想道。 “事实上,方才那人是谁我根本没想起来。” 一点没觉得自己良心痛的连素冷漠的回答道。 卡卢比从喉中逸出一声低沉的轻笑。 “那是西域第一剑客,漠北第一美男子——我还以为令狐伤那样的人物素素说不定会去关注?”梅花印的事情若非亲密至极的关系根本不是寻常人会知道的,连素离开明教后就入了恶人谷,行事再也不受拘束。 与残暴凶名齐名的是她的盛世美貌,江湖上有关连素那些真真假假的桃色传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连素的美艳之名能引了多少痴人入了恶人谷,一直都是江湖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这令狐伤嘛,倒也不是没人说过他是不是和连素的关系,不过本来完全不搭边的两个人也能扯出个的原因完全就是因为某些好事分子凑在一起,闲来无事纯粹靠脸拉郎。 故事也倒传的有模有样煞有其事,不过就是时间完全对不上,所以就算故事都已经扯出来个连载版的也没人当真,无非就是说书人拿这赚个钱,没事的过客听个乐子。 卡卢比原来是不耐烦也不乐意听这些故事的,奈何影月门下弟子因为师父的原因总是对已经离开明教在中原游历的前圣女大人有种微妙的感情,出门在外总是下意识去寻找和连素有关的消息,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本自然也在搜罗范围之列。 不得不说,大唐民风开放,百姓们安居乐业的同时也真的是闲的没事干,好不容易抓到连素这样一个颇具话题性的大美人儿他们能弄出花样拉郎拉娘一百种。 夜帝第一次看到自己门下的弟子找来的一大摞和连素有关的各种话本的时候,脸都黑了。 有莫雨令狐伤这类容貌俊美的年轻男子正常向本子的。 有和柳浮云(不是何方易)这种霸刀门下弟子偷偷写的伪官方本子的。 有和高绛婷这种具有话题性和官方经典发糖的百合本的。 有连素和她的血鸦这种跨物种精神恋爱的诡异本子的。 有连素和她当年在万花谷带着的偃甲女郎这种同时跨物种的惊奇百合本的。 好吧这些其实都可以在忍耐范围之内。 但是! 但!是! “为什么没有我的?” 夜帝翻完一摞话本,神情阴沉。 一众弟子表示委屈,本子是有的,但是基本只在明教弟子手里,之所以没传到中原去大概是吃了文化的亏。 同在往生涧遛猫溜达到这里的陆烟儿轻咳一声:“若是不介意的话”女孩眼中有些奇特的笑意:“夜帝可否让我来执笔?” ——三个月后,某明教话本因为文风太过,被浩气盟某少盟主匿名举报,成功遭天策府没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令狐伤篇 江湖上的本子流传了不止一天两天,不止是卡卢比看过全套,令狐伤同样也看过全套。 但是和卡卢比还需要找弟子自己产粮不同,他自己有本儿。 虽然是不被禁的那种。 要说他和连素的渊源,其实真的比卡卢比要深刻不少。 令狐伤前世第一次见到连素,是在龟兹。 当时年仅五岁的苏曼莎脸上溅着父母的鲜血,一边绝望害怕的嚎啕大哭一边躲在另一个年长些的女孩背后,而另外一个却是面若冰霜毫无表情,她手里握着一根不知道哪里捡到的空心铁管,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躲开了士兵迎面劈来的一刀,反手把铁管插|进了士兵的脖子里。 脖子上的伤口极小,却因为精准的穿透动脉而导致血流如注。 女孩用一种平淡到可怕的眼神俯视着躺倒在地上不断抽搐,徒劳捂住脖子的龟兹士兵,可她的手却还记得回护着身后哭到抽噎的妹妹。 小一点的满脸都是被杀死的父母的血,因为恐惧而绝望的哭到上不来气,大一点的却则满脸满手都是凶手的血,甚至还从容的伸出舌头直接舔掉了滑到嘴边的血珠,有些愉快而兴奋的扯起嘴角。 ——不像个小孩儿,更像是个束缚在幼童壳子里冷血弑杀的怪物。 身后的妹妹已经哭的快要上不来气了。 于是她敛起了嘴角那点可怕的微笑,无奈地用另一只空余的手拽起身上唯一一点干净的布料,在一群高大士兵恐惧的目光中转回身,弯下腰细细擦掉了妹妹面颊上的血迹和眼泪。 后来令狐伤还是出手救了这对姐妹,闹市之中转瞬间便轻松斩杀近百名士兵,在龟兹王排出的数万大军的天罗地网之中依然能带着两个小孩从容离去。西域第一高手从此一战封神,风头更胜过往。 他把两个女孩带在身边,本打算收二人为徒,最终却只有妹妹苏曼莎叫他师父,大一点的那个用一副再自然不过的语气说,她不过是收养的女孩,已经为小妹和养父母报了仇,恩怨两清,他要收徒,苏曼莎是个挺好的孩子。 相安无事过了两三年的时间,令狐伤暂住的地方来了个风情万种的美貌女人,艳若桃李,冷若冰霜。 女人自称小唯,是来带走女孩的。 女孩带着自己一点不多的行李站在门口,就等着令狐伤一个点头。 苏曼莎死死抓着姐姐的袖子,也没有哭声,大颗大颗的眼珠从眼眶里滚出来,啪嗒啪嗒的就往下掉。 女孩摸了摸妹妹的脑袋,最终在她手心里塞了个精巧无比的偃甲鸟,剥开了自己口袋里最后一颗糖塞进女孩的嘴里后就走了。 那只偃甲鸟一直是苏曼莎最珍视的宝贝。 当时尝到的那颗糖是她这辈子都没能再吃过的甜蜜滋味。 另外一个女孩在龟兹士兵的冰冷刀锋下的威胁下从容转过身,用身上柔软的布料细细擦掉她脸颊上的血迹和泪痕,脸上皮肤所感受到的一点温暖,和那个人瘦小的c固执的要把自己护在羽翼之下的动作,一直都是苏曼莎心里最柔软的一片地方。 令狐伤和苏曼莎师徒十年,从未苛待过自己的弟子,但是也许是因为师父太过冰冷寡言的性格使然,他并没有办法传递出太多的温情。这也就显得苏曼莎当年的小姐姐留给她的温暖格外的弥足珍贵。 就算小姐姐的面容已经模糊成夕阳之下一抹从未回头的暗金色,她也依然心心念念自己的小阿姐。 第二次见面,是在安禄山的身边。 事实上,是令狐伤先看到了先前带走了小姑娘的那女人,柔弱无骨的偎在安禄山的身边,白嫩的手握着酒盏往安禄山的嘴边递过去,一身的狐媚风情把安禄山迷得魂不守舍。 他这义兄好色,身边姬妾美人无数,偶尔会把得宠的某个女人带在身边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当时安禄山拥着身边神情慵懒的女人,大笑着和令狐伤介绍他刚刚组建的杀手组织的首领。 这没什么,如果这美人不是小唯,外面的杀手首领不是长大后的女孩。 与此同时的门口,杀手组织的新任年轻首领从口袋里摸出来一颗糖果,塞进看到自己哭得说不出话的小妹妹嘴里。 她身上穿着收腰束袖的低调男装,漂亮的暗金色长发高高的束在脑后,成年后愈发显得明艳妖娆的美人面眉目疏冷眸色寒凉,唯独看到自己小妹妹的时候会流露出那么一点若有若无的温暖。 “叫我重明吧。”令狐伤询问她的姓名,对方却只回答了这个代号。 安禄山说他想让苏曼莎进杀手组织。 令狐伤沉默不语,另一个暗金发色的女子抬起眼轻轻淡淡的瞥了一眼首座上的安禄山。 于是令狐伤就发现他那义兄罕见地沉默了一瞬,笑道,我开玩笑的,重明你莫要生气。 声音里有些莫名的如履薄冰般的小心翼翼,令狐伤有些意外的挑起眉,目光对上了另外一双清清冷冷的金色眼眸。 一个好色又颇有权势的男人会对一个名义上是他属下的女人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生怕惹怒她的原因只有一个。令狐伤瞬间知道了些什么,却一个字也没有提。 令狐伤和重明,一个在明处负责统领狼牙另一个阴影之中替安禄山清除异党收取情报,两人搭档相得益彰。重明很聪明,也很强,不知道离开他的这些年她都做了什么,但凡令狐伤有事情找她帮忙第二天她都能做出一个完美的回答。 安禄山的狼牙军渐渐成形,重明作为情报组织的头领,开始走入中原,替他收集情报。 她化名连素,常年身着男装游走江湖,腰间悬着一把缀着血红流苏的木剑,身边只有一个美貌柔弱的歌女随侍左右。她性情冷漠寡言少语,却独独和苍云军中人交好,几年的功夫里她也着实替安禄山带回了不少情报。 但是重明太重要了——不仅仅是对于狼牙,也是对于安禄山来说,这个人都是无法替代的;令狐伤几度被安禄山委任离开前往苍云,都是因为安禄山不放心她。 男人在军中威信极高,只是只言片语或是一个手势,但上下即使是长老也莫敢不从,这般存在无可避免的惹来了安庆绪的深深忌惮,渐渐地,令狐伤前往苍云的频率越来越高,时间也越来越长,数月不归是常有的事情。 安庆绪有私心,拿着重明送回来的情报对自己的父亲含糊其辞,往往能把这件事情搪塞过去。 天宝四年,安禄山的狼牙军终于露出了凶性,两军交战之际背叛苍云,虽有燕忘情的果敢指挥,风夜北的冷静调兵,但由于破阵营将士此时已经死伤甚大,实力大有减弱,而安军则是养精蓄锐而来,两军交战之际,统领薛直被重明引走,却久久不归。 等安禄山找到她后,金发杀手重伤而归,只留了四个字“幸不辱命”后就翩然而去。 安禄山心中起疑,派人去寻后的确找到了薛直的尸体,这才松了一口气,给重明送去不少治伤良药,压下心中不安。 苍云败退雁门关,但是因为撤退及时指挥得当,实力保存较好,燕忘情改名长孙忘情,接手苍云,苍云少了个薛直统帅,长孙忘情身边多了个身材高大沉默寡言的陌生面孔——不是人类,而是一尊用极为精妙的手法所造的偃甲。 雁门关一战,重明重伤经脉,药石无医,小唯陪在她身边喂药服侍,据说是家里祖传的方子,勉强吊着她的命。一段日子过后,重明开口和安禄山说明自己想要移交手中暗杀组织的意愿。 安禄山嘴里同意,看着重明的眼神却变了又变。 当天夜里,一杯上好的葡萄酒和饭菜一起摆在了重明的桌子上,她有小酌的习惯,不曾设防。 一个时辰后,安禄山匆匆出现在了重明房间的门口,门口站着小唯——他曾经最宠爱的那名姬妾,她神情冷然的转过头,对安禄山扬起一抹不是笑容的笑。 “您来迟了,”她的声音沙哑缱绻,仿佛含有万种柔情,此刻却难掩刻薄的讽刺,对安禄山一字一顿道:“半个时辰之前,令狐公子就进去了。” 她笑的冶艳无比:“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您根本不知道对吧?” 安禄山脸色青白交加,最终神情扭曲的愤然离去,留下那名女子孤零零的站在门口,整整一夜未曾离开。 第二天清晨,小唯亲手接过准备侍候洗漱的侍女手中的东西,敲了敲那扇紧闭了一夜的房门。 开门的是令狐伤,金发散乱上身赤|裸,肩膀上一个齿痕深入皮肉清晰可见,任谁见了都能猜得到昨晚的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立在门口双手扶着门,沉默而冷酷的阻止住了她意图进屋的脚步。 “奴家只是想服侍重明大人洗漱。”女子笑容娇美端庄,不卑不亢的站在那里,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令狐伤淡淡道:“东西给我,不必劳烦小唯夫人了。” 小唯笑容不变:“她的病只有我能治。” 令狐伤垂下眼睫:“等事情结束后,我会带她离开找人治病,你的方子治不好她。”说完后也不接她手中东西,毫不客气的关了门。 小唯手里的铜盆顿时喀拉一声被捏出了一个纤细的手印。 令狐伤几乎是当天就和安禄山开口说要带重明离开治伤。 安禄山表情扭曲的答应了。 可是寻遍了江湖上有名的名医,重明的伤也一直没有好。按着她说的是,伤的不是经脉,而是命数。“就算我当日没受伤也会如此的我用偃甲术骗了天命和安禄山,续了薛直的命数,苍云命数如此,却因为我插手的关系,雁门关活了不少本该死去的人天道自然要削去我的寿数。” 彼时她面容雪白,曲腿坐在树下手肘搭放在身畔酒壶上,神情一派风轻云淡漫不经心。 令狐伤绞起眉头。 “小唯夫人给你喝的药” “她是千年狐妖,妖吃人心,狐妖尤甚。”重明灌了一口酒:“她把人的精气提出来后再吃了心,精气混合妖毒熬成药,这才能吊着我的命。” “你和她的关系。” “哦,”重明满不在乎的笑笑:“她养着我,帮我迷惑安禄山,目的就是要我的心——我这辈子不是很想给她,所以睡了你之后她才那么生气。” 令狐伤:“”他忍无可忍的反问道:“我究竟是你的什么人?” 重明嘻嘻一笑:“反正不是夫妻若要勉强算的话,能算个情人?”她假惺惺的安慰道:“有什么关系,按着这个年代的算法,占便宜的是你才对。” 令狐伤看着重明那张明艳雍容的脸和她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自己占便宜还是她在占便宜,想的脑袋疼没个结果,索性没收了她的酒壶,阴着张俊脸把她直接摁在草地上狠狠教训了一顿。 两个时辰后,令狐伤抱着被自己折腾没半条命的重明回到了马车上。 重明不大在乎自己能活多久,令狐伤也不是很执着这种事情,两人最后去了一趟苍云,重明替薛直魂魄寄居的那尊偃甲调试后又写了一本子偃甲保养的注意事项,写完后她手上已经没了太多的力气,脸白的比苍云的雪还要过一点。 偏偏还固执的要留在苍云看雪,就算冷也要看。 令狐伤拗不过她,长孙忘情找人帮她在苍云映雪湖的不远处搭了个小木屋,令狐伤每日把内力过去,然后重明就兴致勃勃的跑出去拉着前来探望的长孙忘情去喝酒。 她喝得不多,因为每日里咳出来的血比喝的酒还多。 那些血酒最后总会被令狐伤喝完。 被重明留在苍云的苏曼莎赶过去后看着床榻上的女子又开始哭,凄惨程度没比当年那个抓着小姐姐的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姑娘好到哪里去。 重明想了想,从衣兜里摸出颗糖,塞进她的嘴里。 苏曼莎哭的更惨了。 这般又过了几年,偃甲薛直去了一趟映雪湖旁边的小木屋,那个一边咳血一边喝酒的年轻女子已经没有了,只留了一把缀着血色流苏的木剑挂在白衣剑客的腰上,另外一个金发的姑娘在屋内收拾着东西,出门看到了薛直,福了福身。 “要出门?”他看向令狐伤。 “去趟明教,她说这辈子没见过三生树,不知道长成什么样了非让我扯个枝给她,一天说个七八遍,烦得很。”令狐伤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语气,配着冰块脸,一点都不和气。 这个她是谁,不需要多说。 若是放在数年之前有人对薛直说他会和令狐伤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说不定就一个盾立拍过去了。 “偃甲我不会,她写的那个我要留着,已经重新抄了一份留给你。” 薛直攥攥手指,灵活程度不比血肉之躯差到哪里去。 “不必了,就算有了书有她那个本事的估计当世也找不到几个,就这样吧。”薛直摇头。“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令狐伤哼了一声:“她喜欢长孙忘情喜欢得很,回来做什么。” 薛直失笑。 苏曼莎收拾完最后一点东西,袅袅婷婷走了出来。 她跟在令狐伤的身后,轻声道。 “姐夫,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少年不识爱恨 自个一个人在树下回忆往昔一会,令狐伤手里捏着那根细长的枯木枝回去了。 至于从自己手里被拐上马带跑的连素? 哦那个他还真的不急。 令狐伤神情从容又淡定,溜溜达达回了暂时歇脚的龙门客栈。 今时不同往日,少了曾经的朝夕相处和肌体相缠所奠定的亲密关系,连素看他的态度等同于陌生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他能理解,有人不能理解。 千年狐妖身着一身妖冶绛紫,软着身子靠在室外的一张被风沙侵蚀的桌子旁边,手指纤纤勾弄着茶杯玩。 小唯一抬眼,只看到白衣剑客,没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人。 “你怎么没把她带回来?” “我和你说过,她命格奇特,可以记得前尘往事,你是不是没往心里去?” “还是说”小唯嘴角一勾,步履摇曳走到令狐伤面前,媚眼一挑瞧着男人俊美的脸,笑得莫名凉薄阴冷:“她根本没想起你是谁?” “你担心的究竟是她想不起来我,还是你?” 令狐伤却反问了一句。 狐女闻言,抬袖掩去唇角惬意轻笑:“她不会忘了我。”她纤长食指点着自己的胸口,轻声道:“因为这里跳着的是她的心啊。” 心甘情愿的拱手相送,一颗活生生的c从胸腔之中扯出来的人心。 这颗心没能让狐妖变成人,却让她跨越千年之后,依然让狐妖可以感受着属于人的温度和气息。 人的体温,人的心跳,人的眼泪心脏的前主人送与她这一切。 代价是求她保护另一个人的未来。 “你已经有了一颗心,还要?” “要啊,为什么不要。”小唯抬眼望着天空,笑着答:“不仅要,而且还要她的心,永远永远的属于我。” 人的感情很复杂。 ——而狐妖最先学会的是嫉妒。 令狐伤瞥了他一眼,门外传来了马队的声音,他身份特殊不想多惹麻烦,随即转身准备上楼。 一名身着恶人红的唐门弟子在楼梯上与他擦肩而过。 “令狐伤?” 唐门弟子略有些诧异的低声自语。 男人的声线绝对算不上好听甚至是有些刺耳。令狐伤下意识斜过眼神睨了一眼,唐门弟子一身恶人燕云套,愈发衬得身材颀长腰肢柔韧,半边脸戴着面具,正好遮住了他的容貌。 令狐伤无所谓的转回头。 对方也只是多看了一眼,就走下了楼梯。 大堂里坐着千娇百媚的狐女小唯,任谁来了都要盯着这女子魂不守舍心神恍惚好一会的功夫才能缓过神,他却是像没看到一样三步作两步走了出去。 小唯饶有兴趣的一挑眉梢,心中揣测是不是这年轻男人矜持羞涩的关系?她捏着袖子袅袅婷婷走出去,就看到那恶人唐门目的明确的走过去和那队恶人谷的骑兵凑在一起,黑鸦陶寒亭和他低语了几句,唐门翻身上马,竟是半个眼神也没回头留给她,和恶人谷的骑兵纵马而去。 这恶人唐门正是唐九。 十大恶人之一的黑鸦陶寒亭能亲自过来接他,虽然是因为连素的关系,但也算是给足了他这个昔日唐门外门弟子的面子。 不过唐九不是擅长与人交流的性子,寡言又阴沉的性格让他从来不喜欢多费唇舌,就算面对陶寒亭也只是拱手行礼。好在陶寒亭也是个不大拘泥于俗礼的人,这才没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两人在路上三言两语做了简单的交流,陶寒亭一则是好奇连素亲自写信让他帮忙带走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再来也是存了些长辈的私心——恶人谷的少谷主对连素的心思,估计就连素这个习惯了倾慕和关注的眼神的本尊没注意到了。 许是杀手的本能让唐九察觉到陶寒亭眼中深藏的一丝挑剔的意味,眼珠一转,开口提起另一件事情。 “不知为何,令狐伤也出现在了客栈里。” “令狐伤?”雪魔堂堂主果然被成功移走了注意力,他神情一肃:“漠北第一剑客为何突然出现在中原?” “不知道,”唐九不动声色的接过话头:“客栈里那个紫色衣裙的女人也很奇怪,好像是和令狐伤一起的。” “唔”陶寒亭沉吟片刻:“传闻令狐伤行走江湖时身边跟着的是他的弟子苏曼莎,按理来说苏曼莎应当是西域人的长相,客栈女子我也看见了,是个中原姑娘。” 似乎是成功转移了对方对自己的关注,唐九松了口气。 “不过这位公子,看到那样一个大美人你居然一眼都没看,要知道走的时候可有不少人不情不愿的阁下那么果断且毫不犹豫的态度还真是令我意外啊。” 陶寒亭慢吞吞的道。 唐九背后汗毛一竖。 “您客气了。”他干巴巴的说道:“太漂亮的女人反而是麻烦。” “嗯,和连素一样,都是麻烦对吧?”陶寒亭道。 唐九哑了。 他本能觉得这话没法接。 连素亲自写信,某种角度上已经证明了他和连素的确有那么些微妙的关系,但唐九习惯了无时无刻的隐藏自己,也相当不喜欢因为自己的关系给她惹上麻烦,眼下陶寒亭的几句话近乎咄咄逼人,让他异常不舒服。 “唉。” 陶寒亭也知道自己这话不好接,自顾自叹口气,这一路上也不再开口了。 回了恶人谷,唐九被几个连素在恶人谷的心腹手下带走安置。陶寒亭则直接找到莫雨,把他拉到一边偷偷道:“我带回来的那个唐九,少谷主你要小心些。” 莫雨一脸茫然:“我以为我的武功应该算是不需要太过小心翼翼的?” “哎呀,不是这个小心,你要多多注意。”陶寒亭一脸严肃:“先前在客栈我们看到一个极漂亮的女人,那唐九居然一眼都没看她。” 莫雨愈发不解:“这很奇怪?” “怎么不奇怪?”陶寒亭反问:“这是男人的本能吧。” “若是我我也不看。”莫雨回答道:“素素比天下所有女子都好看。” 陶寒亭忍不住暗暗磨磨牙,自己牙根有点酸。 “可他是连素亲自写信让我带回来的人——” 莫雨皱眉,打断了他的话:“素素为什么不给我写信?” “大概是看你年纪尚幼,不放心你做事吧。” 王遗风的声音幽幽从两人身后飘来。 两人同时扭头,恶人谷内最著名的文青一袭白衣飘飘坐在石凳上,骨节修长的一双手从容执起茶壶,慢条斯理给自己倒了杯茶。 “师父。”莫雨低低叫了一声,然后才有些不服气的说:“我不小了。” “可对于她来说,你就是个小孩儿——和浩气的穆玄英一样需要她没事就要牵念担心的小孩。在我们这些人眼里,你们两个都只是没长大需要照顾的娃娃,不然她为什么这些年没事就往昆仑这种极寒之地跑?三番五次潜入浩气盟那谢渊也只当做看不见,私下里更是有信函往来,这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照顾你们。” 王遗风摸摸胡子。 “毛毛的病是特例,那不一样。”莫雨还是不大开心。 “没什么不一样的,”王遗风淡淡道:“你们两个啊,习惯被她照顾,她也习惯照顾你们。她若是真的没拿你当孩子看,根本就不会这样出了事就让你回来。” 莫雨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 陶寒亭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毕竟是眼皮底子下长大的孩子,多多少少还是护着的,便对王遗风拢起眉头:“谷主,这话说的有些过了吧。” 王遗风叹口气。 但还没等他再说些什么,莫雨已经冲出去直接从马厩里牵了匹里飞沙出来,王遗风一抬眼,冷声问道:“你去哪?” “我去找素素。”莫雨的语气硬邦邦的,王遗风声音一抬:“你去哪里找她?” “师父不必担心,我自然有办法找得到她。” “莫雨!”王遗风一向觉得顺其自然是最好的,所以对弟子大多罕有厉色,此刻却板起脸低声喝道:“你就去找了又能如何?你要问她什么?你又想听什么?” 已经坐在马背上的莫雨固执的扭开头,喉中却忍不住微微发涩。 ——他自然知道她只把自己当个孩子看,纵使自己已经长的比她还要高一些,她偶尔望过来的眼神也依然和当年无异。 莫雨的人生之中有两个人是站在他的前面,留给他一个背影的。 一个是王遗风,一个是连素。 对王遗风的感觉如果是仰望和尊重,那么莫雨对连素的心就是倾慕与渴望。 她的背影,触手可及,轻而易举就收紧他所有的视线和注意,一个本该高高在上不可仰望的存在,却蹲下身摸着他的头,轻言细语的护他宠他,即使是现在他也能感受到被对方拢在羽翼之下的感觉。 ——少年不识爱恨,一生最心动。 而且她站的真的是太近了,近得仿佛一伸手就能抓住;只需要说一声,她就会乖乖转过头来,那时莫雨抬手就能抓住她冰冷纤细的手掌,瞥见她弯腰时肩头倾泻而下的那抹凝滞的阳光和嘴角温驯的笑意。 可她又总是站的太远,远得他一只是一个低头的功夫,她就又走远了。 王遗风沉默的看着自己最小的弟子沉默不语的双腿一夹马腹,马蹄翻滚起一阵尘雾,远远地消失在视野之中。 “谷主。” 陶寒亭低声叫他。 “我本来想着,莫雨虽然性情老成但本质还是个孩子,而连素自己心里也有分寸,所以她当日和我说要出谷,我也就未曾拦着,若是见不到了,说不定就没事了。” 王遗风摸摸自己的胡子,又叹口气。 “旁人也就算了,少谷主心里放着的那毕竟是连素。” “是啊,连素,连素” 王遗风摇摇头,竟是笑骂一声:“那个走了也不让我消停的妖孽!” 陶寒亭一挑眉。 “谷主?” 王遗风垂头思索,摆手道:“罢了罢了,跑就跑了吧,反正横竖也是个管不住的,若能把她拐回来就算那小子有本事。”他抬脚准备回烈风集,没走两步又绕了回来,“你没事的时候去查查,江湖上那些本子究竟有哪些是真的那些是假的,真的就多查查是不是真有其事假的也查,查谁写的。” 还以为对方要说什么重要事情一脸严肃的陶寒亭:“” 冷漠。 “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圣火昭昭 远在圣墓山的连素忽然捂着脸小小打了个喷嚏。 谁骂我? 她内力尚未恢复,之前因为要回明教就换了身教内女弟子的定国套,卡卢比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定国套下两条修长白皙匀称漂亮的长腿上,立刻毫不犹豫把自己随身带着的披风裹在了连素身上,而且是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硬是把一个身姿窈窕的美人生生裹成了怀里的蚕蛹,一直到了圣墓山才在一群弟子忍笑的劝说中不情不愿的松开了包裹。 结果刚一下马,迫不及待脱下披风的连素就打了个喷嚏。 背后卡卢比眉头一挑,立刻又把手里的披风抬起来,意图不要太明显。 男人身材高大,手臂也长,连素这一世虽然看起来是胡人血统,可骨架纤细肩膀薄削,卡卢比只需要再往前走一步垂下手臂,就又是一个完美的环抱姿势。 “不需要?” “不需要!” 怒气冲冲的说完后迈开腿走了两步,又被沙漠的夜风吹得打了个寒战。 要知道这人实打实冷了小半辈子,一朝解毒更是畏寒得紧。圣墓山本来吹在身上暖融融的风那是因为她的体温比风更低些,在连素终于恢复了常人的体温后,夜风立刻现出了它对于人体表温度的摧残。 被寒风吹得一个哆嗦,卡卢比笑眯眯的看着没走几步的连素噌的一下蹿回自己怀里,三两下就把自己刚刚解下来的披风又围回去了,跳着脚往卡卢比暖融融的胸口上蹭。 日你大爷的之前没感觉圣墓山怎么这么冷。 已经少说几百年没感受到这种冷法的连素缩在卡卢比怀里瑟瑟发抖。 卡卢比对于给连素保温这件事上可以说是相当的熟门熟路了,重新用披风把她裹严实。 连素不大适应的扭扭身子——这披风料子已经算是不错,但依然比不上莫雨送的雪貂大氅。 本性其实非常娇气又金贵的连素姑娘不大满意的鼓了鼓脸,卡卢比终于忍不住低头蹭了蹭她的脸蛋。他和其余几个低头轻笑的弟子嘱咐了几句,一切都说好了后才温声对连素说道:“我先去和教主通禀一声,素素去往生涧等我?” 连素歪着头想了想,同意了。 “我去往生涧等你吧。”她看看自己的手,叹口气:“若是让两位宝树王知道我内力尽失可能会有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尚在祆教之时,由数位宝树王保护修习《断情》法典,连素心性异于常人,又有望舒寒气从旁辅助,等到她和陆危楼与阿萨辛两位长老离开祆教,虽然年纪尚小,却已经修得法典七重,功力高深可跻身于教内一流高手之位。 但是现在却内力尽失鉴于《断情》法典修习要求的特殊性,可保不准那几个不正经的老家伙会不会想歪。 连素攥了攥手指,面无表情。 她骑着卡卢比的那匹马,双腿踢了踢马腹,催使着它往往生涧走。 往生涧很美,位于圣墓山地平线之下的一处幽谷,水草茂美环境清幽,景色和她离开的时候没有太大的差异——如果多出来的满地喵喵叫的毛团团算得上是变化的话。 她走了很久,这里的弟子换了一茬又一茬,对于圣女大多已经是只知陆烟儿不知连素,少数知道的明教过往事情的老牌弟子也未曾把她和前圣女本人挂上钩——连素金发金眸容貌雍容明丽,看上去最多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和已经离谷数年的前圣女完全对不上。 连素下了马在往生涧的青翠草地上慢悠悠的走着,直到有人拦住了她。 “在这里没见过的面孔呢?姐姐是哪里来的?是之前派往中原的弟子吗?” 她顺着声音望过去,和她搭话的是个身着明教破虏装的俊俏青年,容貌俊美笑容明朗,额间一点朱红色的圣火印记,青年脸上一双金蓝异色的猫眼愉快的弯着,暖褐色的长发软软的垂在胸口,顺着破虏衣往下是一截线条柔韧漂亮的腰,腹肌紧实,两条人鱼线顺着腰胯上的金线往下连素骤然收住视线,目光不动声色的往上一抬,对上青年嘴角愈发深刻的笑意。 “这的路绕得很,姐姐想去哪里?” 青年嘴里说的是中原的语言,却带了些波斯的口音,微微压低的沙哑嗓音搭配略显卷翘的尾音,便莫名有了些类似调情般的撩人意味。 “我带你去好不好?” 感觉自己好像是被调戏了的连素只默默的看着他。 青年笑容温软,不羞不恼,被盯着脸上也没有尴尬的表情,一双异色的眸子反倒是愈发露出几分无辜又乖巧的情绪。 ——像是此刻正趴在脚边倒伏耳朵乖巧的呜呜叫着撒娇的猫咪。 连素垂下眼睫,弯腰把脚畔撒娇的波斯猫捞进怀里,伸手挠了挠猫咪的下巴,这才对青年微笑着摇摇头:“不了,多谢你的好意我知道我要去哪里。” “没事没事,”青年还是一脸笑眯眯的,仿佛一点都没注意到这句已经算得上委婉的拒绝,继续亲亲热热的对她笑:“反正我也没事,和姐姐搭个伴也不错啊。” “”连素有些无奈:“这位小公子,我已经习惯一个人了。” “哦,可我是很喜欢姐姐的,真的,特别喜欢。”青年低头,略有些局促的用脚尖蹭了蹭脚底的草地,那双异色的眼睛终于从连素的脸上挪开了,眼中的失落在低头的瞬间立刻被掩盖过去,“总是一个人,不孤单吗?我看姐姐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好像很无聊的样子。” 他忽然又自己振奋起来了,脚尖在草地上点了点,蹭来蹭去的,颇有些不符合他外表年纪的孩子气:“我不吵的,我能保证这一路不说话,我就只是想陪陪姐姐而已。” 连素在中原呆的日子很长,认识的大多是温和守礼的侠士,很少见过这么毫不掩饰的粘人又透着些小心翼翼的人。 年纪小一些的结萝倒是喜欢腻着自己,但她毕竟是女儿家,又是黑苗出身,性子一向是直率到有些残酷的地步,连素就算拒绝也会自己主动凑过来,拦都拦不住。 连素叹口气:“小公子怎么非要粘着我不可?” “这个”青年笑容一僵,吞吞吐吐小小声念叨:“就是觉得,觉得姐姐像妈妈一样” 话已出口,他就把嘴慌张捂住了。 “——诶?” 得到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奇怪回答,连素直接愣了。 捂着嘴的青年眼中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噗。” 连素眨眨眼,沉默良久后,却是忍不住扑哧一声,被青年给逗乐了。 “妈妈啊我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我,你可真有意思。” 她轮回这么多次,当过姐姐,当过妹妹,也的确嫁过人,但是孩子确实是没有的;被叫做妈妈倒还真的算得上是新奇的体验。 对方放下手,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姐姐没生气?” 连素又乐了:“你都叫我妈妈了,那我跟个孩子置什么气?” 她好笑的看着青年先前还一副犹如猫儿般瑟缩畏惧倒伏耳朵的委屈模样,听了她的话后立刻连眼睛都亮了,长腿一迈从那边绕到这边,兴高采烈的对她伸手,扬起灿烂的笑脸对她柔声道:“这猫重不重?姐姐我帮你抱着好了。” “不必了,让这小家伙自己去玩吧。”眼见着怀中猫咪对青年的双手连连躲闪喵喵直叫的样子,连素索性把猫放回地上,继续牵着马往前走。“不必叫我姐姐,我名连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那可不成,”青年却眉头一肃:“姐姐是前辈,怎么能直接叫名字呢?”他比连素略高些,此刻弯着腰低着头,眨着一双漂亮的异色眼瞳小声问道:“我就叫你姐姐好不好?” “不然呢,”连素难得打趣,开玩笑道:“难道要叫娘亲吗?” 他却是一怔,压着嗓子嘀嘀咕咕了一句“也不是不行”,后认真对她道:“那我就叫你姐姐了。” “好啊。”连素对青年有种说不清的亲昵感,见他乖巧的模样,下意识就抬起手揉了揉那头暖褐色的柔软头发,等她反应过来这动作太过冒犯正准备抽回手,青年的脑袋就温驯的凑了上来,眼巴巴的瞧着她 连素忍不住又揉了两下。 “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圣火,圣火昭昭的圣火。” 他回答得很是爽快,看着连素的眼睛里甚至还有几分隐约的迫不及待。 连素原本悠然的脚步一顿。 “这名字倒是有些意思”她眯起眼睛,笑容里添了三分意味深长:“身为明教弟子,给你起名字的人,挺狂啊。” “会吗。”圣火一脸无辜:“从我有意识开始没人说过我这名字有问题。” “你多大?” “二十。”吧。 按着两位宝树王的说法,他现在的外表应该是这个年纪岁数的模样才对。 自己的年纪,为什么要犹豫一下? 连素打量着自称圣火的青年,心中起疑。 但在圣火的眼里,她只是看了一眼自己,然后转过头暂时走开,把手里牵着的马送到了马厩里,顺手摸了摸马背。 “圣——!连素姑娘。”一名明教弟子匆匆忙忙跑过来,是先前跟着卡卢比一起去接她的影月弟子,那姑娘跑来的时候一眼看到了旁边站着的圣火,立刻把嘴里即将呼之欲出的“圣女大人”硬生生咽了回去。 “教主让您去圣殿”她气喘吁吁的说道,“两位宝树王和小圣女已经在圣殿见面了。” 小圣女指的是陆危楼的女儿陆烟儿,这一路上这些弟子就用圣女和小圣女区分两人。 连素沉默。 她记得,自己被卡卢比拐回来的时候,他说陆危楼的意思好像是“偷偷找到圣女连素再悄咪咪把她带回来糊弄一下几位宝树王”来着? 呵。 “不是,是夜帝被两位宝树王发现了,”弟子急急忙忙的解释道:“他身上染了您的香味,和教主通报的让两位宝树王闻出来了。” 连素:“” 她抬起胳膊不大相信的闻了闻:“可我从来不熏香啊?” 一旁的圣火凑热闹似的也过来,低头在连素颈间嗅了嗅:“姐姐身上是有种香味,很好闻。” 连素仔细想了又想,终于想起来还在锁妖塔的时候喝多了花妖送来的天仙玉露,那香味清冽宜人却也沁入骨髓,打架的时候这味道就相当于一个远程追踪定位,特别坑爹。 不过这辈子自打出生开始就一直被望舒寒气压制,味道也一直不大明显,唐九之前只是在不经意的时候提了一嘴,她当时还道是金蟾鬼母留给她的百花仙酿残留在身上的香味,全然忘了自己身上还有这么个讨厌的东西。 哦,谢特。 连素生无可恋状。 “让他等着吧,”这名弟子就看到圣女大人回头看了一眼往生涧和明教圣殿之间那呈上下直线的最近距离,然后转过头一脸冷漠:“我骑马从圣墓山前面绕过去。” 等您那么过去后教主大人大概就被活活吞了。 明教女弟子还没来得及劝,就看到眼前的圣女大人被人毫不客气的搂了腰,那褐发青年笑吟吟的对她说:“姐姐不方便,那我带你过去就是了。” 女弟子目瞪口呆的看着这陌生的同门非常自然的搂着圣女的腰一个大轻功从眼前飞走了。 圣女大人的腰只有夜帝大人能搂你个小婊砸给老娘放手啊啊啊啊!!! 与此同时,明教圣殿之中。 明教法王,堂堂墨衫夜帝,被两个武功远远不如自己的老头极为挑剔的从头看到尾,茫然,无措,可怜巴巴。 男人高大俊美,灰发赤哞,眉目轮廓深邃迷人,更是位列明教法王,来历更是和圣女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算是以两位宝树王挑剔的眼光来看,卡卢比也是非常不错的。 ——但是就算再不错的条件,闻到男人身上那缕熟悉的c独属于自家千娇百宠长大的小姑娘身上的香味的时候,两位宝树王还是很郁闷,很痛苦,很生气。 “罗克珊娜的眼光啊”大圣宝树王终于率先收回视线叹口气。 “其实还算不错?”智慧宝树王接过话头。 “唉”大圣宝树王没回答,只幽幽叹口气。 陆危楼全程正襟危坐,乖巧jpg。 “走的时候断情都修炼到第七重了。”沉痛。 “听说罗克珊娜的内力废了啊,算算她离教的时间也对得上,看来就是因为这个小子吧。”叹息。 “唉” 智慧宝树王一脸沉痛的走过去拍了拍卡卢比的肩膀:“你要对她好好负责!将来生了女儿,我们几个老的争取多活几年还能帮你们带大继任下任圣女。” 卡卢比依然是满头雾水。 但是这不重要,听不懂并不耽误事。 “我会的!” 干脆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刚刚落地就听到智慧宝树王这句话和卡卢比兴高采烈的回答的连素:“” 草泥马老娘的刀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番外 剑魔与五剑之境 给剑魔庆生这件事,一开始其实是玄铁提出来的。 “主人好像没过过生日?” 玄铁重剑游历江湖时间最久见识也最多,性情脾气也是几把剑中最温和稳重的一把。 无剑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大概和剑魔刚刚突破无剑之境不久体悟尚浅有关;紫薇软剑孤僻阴冷,有关自己被扔这件事情到现在也没完全释怀,这种事情就算和他商量大概也只会被泼一头冷水,眼下能商量的只有神雕和青光。 结果最后只有神雕搭理他,毕竟青光作为剑魔年轻时的佩剑,可以说完美继承了这个人的冷漠严苛和近乎快要低到地平线的情商。 区别在于连素那是因为早年历史遗留问题导致的性情大变,而青光利剑则是误入歧途干脆中二病晚期一直没好利索。 神雕倒是很认真的思考了玄铁的提议,他摸摸下巴,认认真真回忆起当年在剑冢里一人一雕过的日子:“她没过过生日,偶尔我也跟她下山去邻边城镇买些东西,从来没因为什么日子特意买点什么东西。” 青光利剑用一块软布细细擦着剑刃,头也不抬:“主人既然不说那就说明那劳什子‘生日’没什么好庆祝的。” 玄铁眉头一紧,难得板起脸。 “话可不能这么说,”玄铁重剑表情非常严肃:“她如今是个姑娘家,可不能太草率随意。” “说的她当年不是个女的似的。”神雕幽幽吐槽。 玄铁无视了这句话,扭头看向青光利剑:“主人年少时用的是你,青光你记不记得她和家里人的关系?” 青光停下擦拭的动作,歪头凝神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她十五岁就离开家门游历江湖,每日里只是练剑和找人人切磋,连和人交往都极少,何况花费过功夫去过节过生日至于主人更早些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了。” “有空在这里讨论不如去问问本人?” 神雕开口建议。 “有道理,”玄铁点头:“主人在哪里?” “独孤之前说无剑之境还差些火候,正好前些日子大雨山洪暴发,她就去后山瀑布那里练剑静思去了。” “哦,后山瀑布”玄铁若有所思的点头,忽然愣住:“后山瀑布!?” 神雕啊了一声。 玄铁崩溃了:“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去后山瀑布修炼呢!?” “这有什么?以前不也是这么过来的,”神雕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如今独孤的武功更不需要担心,更不要提木剑还在呢。” “啊啊啊啊啊!!!”玄铁抓着脑袋爆发出一阵崩溃的大叫:“能一样吗!能吗!主人是女的!可木剑是男的!” 完全没和玄铁的脑回路对到一起去的神雕皱眉不悦道:“所以说这到底怎么了?本大爷也是公的,当年不也一样陪她在山洪里练剑?” 玄铁一噎,打量一下神雕的表情后立刻回答道:“你和主人物种不一样!” 神雕大怒:“本大爷至少是活的!那木剑还是块木头雕的呢!” 玄铁越想越心焦,懒得和他再多费唇舌,直接冲到石室里面翻开剑魔的箱子,里面衣物不多,颜色素淡款式简单利落,翻来翻去倒还真让他翻出来一条披风,衣服被翻得乱糟糟也不收拾,抬脚就往外面跑。 难得自己主动走回来的紫薇软剑和狂奔而出的玄铁擦肩而过,玄铁跑得太急太快,把迎面而来的紫薇撞了个趔趄。“他怎么这么着急?” 神雕一脸不爽:“谁知道?我只是说了一句独孤在后山山洪那里练剑,木剑陪着她,他就嚷嚷着跑出去了。” 原本还算得上是冷静的紫薇骤然脸色一变,居然也一扭头跟着跑了出去。 神雕:“” “本大爷是不是忽略了什么问题?” 他终于愿意思考一下这个问题了。 一旁擦着剑的青光幽幽道:“主人是女子,山洪之中衣衫浸湿,人世里的规矩是若是被人看了身子就要嫁人的。” 神雕:“” 神雕:“你怎么不早说!!!” “没觉得这有什么好说的,”青光举起本体在日光下细细打量:“以前也有不长眼睛的想偷看洗澡的来着。” “然后呢?” “被我捅死了。” 哦豁,一个意料之中的结局。 神雕突发奇想:“我也看过独孤在山洪中练剑诶。” “没事,”青光淡淡道:“反正看你现在也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主人应该也就是把你当个雕看。” “”神雕又怒了:“本大爷本来就是雕!” “没说你不是啊。” 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 青光继续擦剑,动作忽然一顿。 主人或许是真的没把神雕和木剑当成普通男人对待,可不代表木剑没有啊! 结果青光利剑也冲出去了。 被冷漠抛弃的神雕:“”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被连素当闺女养,此刻正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啃着糖葫芦的无剑小萝莉。 小萝莉抬头看了他一眼,黑葡萄似的眼珠亮晶晶水润润的,嵌在一张白玉般的小脸上,好看极了。“神雕叔叔不去找娘嘛?” 神雕一乐:“你叫她娘啊?”倒是没看出来自称剑魔的独孤还有这么温情的一面。 小萝莉点点头:“对啊,木剑是爹爹,主人是娘亲,木剑是这么说的。” 神雕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物种不同可能会导致交流障碍以及脑回路对不上导致的误会和惨剧。 但是不代表神雕就真的是个傻的。 转过一个山峡,水声震耳欲聋,只见山峰间一条大白龙似的瀑布奔泻而下,冲入一条溪流,奔胜雷鸣,湍急异常,水中挟着树枝石块,转眼便流得不知去向。溪流湍急,四周水雾蒙蒙,景象颇为壮观奇丽,其中一名身形修长瘦削的女子立在溪中一块巨石上,任由山洪冲刷自己,素白衣衫和雪白水花融为一体,浪涛拍过卷起千堆雪,一时竟是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木剑站在不远处的岸上,耐心的等着。 连素今日在山洪中站了近两个时辰才准备上岸。 她轻功极好,三两步就轻盈跃上了岸边。女子神情清冷,一双金银异色的眸子羽睫低垂,霜雪般垂过腰臀的白发和身上衣衫都早已被水浸透,贴附在身上时轻而易举的勾勒出平日里掩藏在衣袍之下女性躯体所特有的柔美起伏的线条。 木剑立在一旁,垂眉敛目神情恭顺,嘴角却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主人今天在水里带的时间有些长。” 他抖开手里抱着的外衫,走过去披在连素的身上。 女子蹙眉,对木剑手里的外套露出了些许不大乐意的表情,却还是乖顺的站在那里,任由木剑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肩膀搭上外套。 “是吗,我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 她微微向后退了退,不大适应木剑站的距离,太近了。“下次不需要你陪着我了,何况我内力足以烘干衣服,多此一举。” 虽然这样说着,女子却也没把肩上披着的长衫取下来。她只是退开了木剑手臂的范围,自顾自的走开了。 “——木剑。” 玄铁的声音远远的喊着。 木剑抬头,玄铁重剑手肘里挂着一条披风,总是挂着温和浅笑的脸难得面无表情。 “主人修炼,从来不需要有人陪侍一旁。” “没办法,”木剑微笑道:“我不同于你们,主人手指随处碰见的花草木石皆可成为我的载体”他视线落在跟在玄铁身后的紫薇软剑身上,嘴角弧度愈发深了几分:“所谓‘摘叶飞花皆可伤人’正是如此;我对于主人来说可是扔都扔不掉呢。” 紫薇目光阴冷。 木剑笑容不变。 “——就算事实真的如此,你也别太过分了,木剑。” 玄铁压低声音,冷冷的提醒了一句。 “过分?怎么可能。”木剑轻笑一声,转身时已然没了影子。 不远处,一只血鸦扑闪着翅膀落在了连素的肩膀上,没一会又跳到了女子曲起的纤长手指上,冲她乖巧的叫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不搞事怎么能有修罗场 明教圣殿内,普通弟子已经被遣散,目前的坐位是:连素c圣火(是的这孩子不知为何非常自然的被留下来了)c卡卢比c两位宝树王c以及陆危楼。 陆烟儿闻讯赶来的时候,两位带大了连素的老人家用一种非常可惜的眼神扫视过他们的小姑娘如今依然平坦紧实的小腹和定国套漂亮又危险的高跟鞋,同时叹了口气。 本来以为会有小宝宝可以带回去养呢呜呜呜! 小小的c软软的c会乖乖笑着,用萌萌的小奶音叫爷爷奶奶的小一号的罗克珊娜什么的,如果再继承了罗克珊娜的容貌和天生的清冽香气把这么一个小家伙抱在怀里,想想都觉得好幸福好吗!!! 如果不是条件和身份限制,两位抓心挠肝的老人估计就已经问出来“为什么没有小宝宝了父不详也可以啊”。 而前圣女忽然杀气腾腾的冷笑一声。 两位宝树王猛然惊觉自己不小心把脑中的想法说出了口,再看连素的时候脸上就多了些心虚。 卡卢比无声地抬了抬眼皮。 撑着下巴坐在一边玩着头发的圣火笑容无辜。 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陆危楼故意咳了一声,转移走了其余人的注意力。 祆教的教义并不刻薄,这一点从陆危楼成亲生子孩子都这么大了就能看出来,若是连素当真有了孩子,凭她昔日在祆教的无上地位和十二位宝树王的护短,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差错。 说到底,两位并不是精通武学的老人家特意风尘仆仆从波斯赶到明教,纯粹就是因为心疼自家带大的小姑娘而已。 ——从出生开始就被尊为圣女,不能如同寻常孩子一般嬉戏玩闹不说,因为极高的资质和天赋,对其教导要求也是极为严苛;每日里面对的不是板着长脸的老师就是畏畏缩缩小心翼翼的侍女仆从们 女孩越乖巧,他们就越歉疚。 圣女罗克珊娜当年能被阿萨辛和陆危楼一起成功拐跑,未尝没有几位心疼孩子的宝树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在里面。 她十六岁之前就将断情法典修炼至第七重,在阿萨辛看来,其中固然有天赋资质的原因在其中,何尝不是女孩从小到大压根没见过外面的世界的关系? 同时也是他率先提出“要不要带着罗克珊娜一起走”的建议。 阿萨辛自幼信奉祆教,被祆教奉为四大长老之首,绘画c技击c宗教c医学c幻术c天文c数术诸多才能,旁人专精一门已是极难,阿萨辛心无旁骛,钻研数年后,博古通今,竟能件件冠盖波斯,他年未及三旬,已被波斯人誉为“波斯之宝”,这般才华天下罕见,又兼之容貌俊美能言善辩,自然也是由他负责年幼圣女的大部分学习任务。 他体质特异,生就非阴非阳之体,圣女罗克珊娜虽然是由十二位宝树王照管长大,由他教导的时间却是最长,时间一久,渐渐便下意识将圣女视若己出,等到罗克珊娜年岁渐长,阿萨辛自己也对教义生出了质疑之后,他干脆就把女孩当成自己的亲孩子看待了。 但是! 但是啊! 面对同时邀请她离开祆教的两个人,罗克珊娜选择的居然不是自己这个亲妈(?)而是那个非常心机的拎着一篮子喵喵叫着的小奶猫的穆萨! 在我孩子眼里我还不如一只猫 我闺女要猫不要我呜呜呜呜 寒叶飘逸洒满我脸吾女叛逆伤透吾心 在这种久久不能释怀的心情的操纵下,红衣教的教主不禁暗搓搓的给祆教透露了有关“连素就是罗克珊娜”的信息,顺便也派人写了有关高绛婷x连素c令狐伤x连素这种百合大法好和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靠脸拉郎的话本,同时还打压了其余类似于莫雨本。 但是鉴于浩气内部部分真爱粉和恶人全体cp粉人数众多,所以就算打压也没什么卵用。 然后卡卢比r18向的本子出现在了红衣教阿萨辛麻麻(咦)的面前。 再然后被惹毛的红衣教教主就用一连串的信息把两位宝树王给砸过来了。 这是两位宝树王出现在明教的原因,也是他们愿意装聋作哑甚至主动开口询问“孩子”这件事情的原因。 如果真的爱上了某个人,孕育了属于自己的子嗣其实也是没关系的。 大圣宝树王摸了摸胡子,缓缓叹了口气。 “没有孩子就没有孩子吧。” 连素一抬眼皮,狐疑的看着大圣宝树王。 然后她就看到宝树王一指自己身边的圣火,幽幽道:“他勉强也能算得上是你的孩子,将来就让他留在你身边吧圣火可驭使火焰,对你的体质也算是有个照应。” 众人:“” 信息量太大槽点太多该说哪个? 陆危楼现在特别想去红衣教找阿萨辛对他说你有孙子了。 是的陆大喵是被阿萨辛管圣女的方式带到坑里去无意识默认这俩父女模式的人。 连素(懵逼):“诶?孩子?” “” “孩子!???” 惊恐到破音的尖叫。 所有人立刻看到连素像是只炸了毛弓起背的猫一样噌的一下跳了老远。 圣火对她露出了失落又委屈的表情,在连素眼中却只能看到惊恐。 “我没生过孩子!” 她战战兢兢的双手叠放在小腹上摸了又摸,扔出一个斩钉截铁的回答。 “嗯,所以说是勉强算得上是你的孩子。”智慧宝树王也开口道:“罗克珊娜七岁开始就破例持有圣火令,圣火令在圣教流传多年,却唯独在你手中现化人形,他在教中的那些日子称呼你为‘妈妈’,那么我们也只能遵从他的意思。” 连素大惊失色:“离开祆教的时候我才多大!?你们想骗我回去也不用耍这种花招啊!!!” 卡卢比默默看向陆危楼。 教主大人回忆了一下,给他比划了一个约莫到胸口左右的高度。然后补充了一句:“霍桑盯她跟盯眼珠子似的,的确不可能的。” 夜帝顺势发散了一下思维。 只到胸口的小一号的素素,一本正经板着张小脸,和人说话还要努力抬头不然不够高什么的 可爱! 连素尚还在懵逼的时候,她的小手指忽然被抓住了。 金蓝异色的猫眼儿青年可怜巴巴的蹲在她脚边,总有种如果继续拒绝就会哭出来的错觉。 亦或者,很可能不是错觉? “您不要我了吗?”失魂落魄的,还要努力维持着微笑。 “我可以放弃人身的!真的本来就是因为妈妈的灵力才可以化身为人,如果您不喜欢我就不继续维持这副形态了。”握着她手指的力道很轻,只需要晃晃手就能挣开。 “我就是想留在您身边而已。” 青年温柔的弯着眼睛,却只有嘴角在笑。 啊啊,这副小心翼翼又低声下气哀求着的模样,还真是该死的熟悉呢。 连素的眼神恍惚了一瞬。 圣火看着她深吸一口气,挪开脸,咬着牙勉强退了一步。 “不可以叫妈妈!” 女子咬牙切齿的低声喊道,某种角度上已经算得上是委婉的同意,而那只被圣火令握在掌心的手也从始至终未曾挣脱。 圣火令蓦地瞪大了眼睛,眸子中掠过什么又被迅速掩藏,成功换上了满满的纯粹欢喜。 连素惊恐的看着这个比她高比她结实的青年瞬间欢呼一声,猛地跳起来把她扣进怀里——真的就是扣,连素的腰被狠狠勒紧,脸被迫埋在结实漂亮的胸肌里。 “啊喜欢你啊,喜欢的要命怎么办你怎么能那么好呢?” 你怎么能这么轻易的答应这样的我呢? 青年喃喃低语,低下头用力蹭了又蹭。 又香又软,臂弯里呆的是比一般人类还要纤细而脆弱的躯体。 当年是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强大到遥不可及的? ——明明想要抓到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她下意识伸手去推,然而圣火令身上穿着的却是破虏,她的手乍一碰到青年腰上滚热柔韧的肌肉的瞬间就迅速缩了回去。 然而她的退缩在旁人看来就是任由圣火令随便抱的意思。 ——要被勒的上不来气了! “圣火大人。” 陆烟儿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响起,一双手温柔却又不容拒绝的分开了(一方被迫)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少女的手温和的拍着连素的后背,温温吞吞的说道:“您要勒死连姨了。” 连素默默把脑袋埋在了陆烟儿的肩头。 被迫当妈不开心 差点被勒死不开心 这个残酷的世界只有可爱的软妹子还有一丝温暖 小圣女安慰的拍了拍她,声音里带了些微妙的歉疚和隐藏极深的兴奋。 “我就是来和连姨你说一声,有个叫莫雨的年轻少侠找你。” 脑袋还埋在陆烟儿肩膀上的连素:“” 嘤qaq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武侠·古龙篇番外(1) 所有人都知道,陆小凤是个风流多情桃花不断的浪子,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浪子开始忙不迭地的断开了自己所有红颜知己的联系,他不爱惹麻烦,却总有麻烦找上他;陆小凤喜欢帮朋友的忙,但是如果这个过程中自己需要牵扯上漂亮女人,他又迅速无比的跑掉了。 江湖中人都说他这个浪子终于被某个女人收住了心,好奇这个神秘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司空摘星没少问他这个问题,陆小凤却也只是摸着自己修剪漂亮的胡子笑嘻嘻的不答话。 最后,陆小凤的缄口不言让花满楼都开始好奇了。 这个儒雅俊美的贵公子在自己的小楼里招待自己的朋友,一双澄澈如水的眸子总是盈着永远不会散去的平静和愉快。 陆小凤苦笑,因为这双眼睛正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好奇。 司空摘星坐在另一边,早已迫不及待。 “我倒是没料到花满楼,居然连你也”他连连摇头,夸张的叹口气,司空摘星不满道:“谁对你有兴趣,我那是对那个能把你掐在手里让你离开这么多红颜的女人感兴趣。” “错了,”陆小凤却开口反驳司空摘星道:“不是她让我离开那些姑娘,是我主动断开的。” 司空摘星摆明了一脸不相信。 陆小凤笑眯眯的抿了口茶水,“你可知道周幽王烽火戏诸侯?” 司空摘星道:“你该不会说那是个褒姒转世吧?” 陆小凤煞有其事的点头:“很可能呢,要不然我怎么能心甘情愿到如此地步?” 司空摘星叹息:“惨了惨了,陆小鸡喜欢上的是个祸国妖姬,可惜你没有一个周国可以给她玩。” 陆小凤道:“我是没有一个周国,可我还有四条眉毛有些名气,可以给她玩。” 司空摘星立刻惊悚道:“陆小鸡,你该不会真的要剃掉自己的胡子逗她开心吧?” 陆小凤摸摸自己的胡子,又不说话了。 他的心上人千好万好,唯一一点可惜的是目盲,眼睛上常年覆着一条白纱,他有千百种法子可以逗笑一个女人,可对一个眼睛看不见的女人来说,他陆小凤容貌美丑,脸上有没有江湖闻名的四条胡子,并没有什么影响。 花满楼笑着摇摇头。 “其实我此行前来,是有些私心的,”陆小凤忽然又摸摸胡子,局促不安的对花满楼开口。司空摘星简直要惊掉了下巴,凭陆小凤脸皮之厚居然还会感到不好意思?但很快他就知道了原因。 “花满楼,听说天下第一的制琴师慕容大师和你关系不错?” 花满楼展开折扇,纠正道:“是和小妹关系不错,你有事?” 陆小凤摸摸鼻子:“我想找这位大师帮忙制作一把天下第一的琴。” “你想要天下第一是不可能的,”花满楼微笑着摇头:“因为天下间最好的琴已经被我送给小妹了——慕容大师每次做琴,最好的一把琴都是送给小妹的,从不例外。” 富甲天下的花家一共七子,各个都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花夫人最后老蚌生珠却生了个粉雕玉琢般的漂亮女孩,一群小子里多了个娇娇润润的小姑娘,自然是千娇百宠百般呵护;陆小凤只知道花家有这么个女孩,生下来就被花如令和花夫人当眼珠子盯着,女孩自幼学琴,十三岁那年抚琴竟然引来百鸟献花的惊天异象,这件事甚至惊动了朝廷,下旨入宫献技。 花家幺女自此被封琴圣,世人竞相追捧,天下第一制琴大师更是扬言,自己将来所做最好的琴,从此分文不取,直接送与花氏女。 一般话说到这个地步,就算是陆小凤也不会再次开口让人家割爱了。 于是陆小凤摸摸自己漂亮的胡子,叹道:“没能弄来天下第一的琴,看来回去只能剃掉我的眉毛哄她开心了。” 花满楼笑道:“哦?这位姑娘的脾气就当真这么不好?弄不来天下第一的琴就要剃你的胡子出气?” “哎呀,不是她啦,是薛冰。” 司空摘星目瞪口呆:“我的天哪,陆小鸡你可真的是疯了,薛冰那个母老虎你也敢招惹?” 陆小凤连连摆手,苦笑着摇头:“不是不是,她认识薛冰的日子比我早的多,薛冰喜欢她喜欢的不行,一口一个姐姐叫的可亲热了,知道我的事后更是差点没宰了我她脾气好,可惜薛冰的脾气不好,这回找天下第一的琴,也是薛冰想哄她开心的主意。” “但是琴没找到。”花满楼的声音里充满了愉快的笑意。 “是啊,琴没找到,虽然总归她的好脾气是不会生气的,薛冰倒是会非常生气——除非我剃了胡子哄她开心。” 花满楼连连摇头:“陆小凤,当着一个女孩子的面去哄另外一个女孩子,可不是聪明人的选择。” “我有什么办法?薛冰开心了就能哄她开心,反正能让她开心就好了嘛。” 陆小凤摊开手无辜道。 司空摘星对于这个能把陆小鸡吃得死死的女人简直好奇的要命,更别提这家伙警觉得很,居然从头到尾莫说连名字了,连爱好习惯身形容貌也不提一下,这可不是一个深陷情网之中的男人会做的事情。 于是他反问道:“这姑娘究竟长得什么样?你怎么不说说看?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你若不说我们都不知道她是谁。” “不不不不,这个可是千万要不得的。”陆小凤迅速摆手否决了司空摘星的话:“若是你们一时兴起去找她,她肯定觉得我陆小凤千不好万不好,万一从此开始更加讨厌我怎么办?” 花满楼淡淡道:“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讨厌一分和讨厌十分也是没什么区别的,何况听你先前说的,这位姑娘应该也不是很喜欢你。” 陆小凤顿时趴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哀嚎。 “不过,”花满楼合上折扇,温声道:“下个月家父六十大寿,你不妨带着那位姑娘过来,小妹脾气一向温和,说不定她会愿意把琴让给你。” “这样不好吧?” 陆小凤蹭的坐直,嘴里说着不要,脸上却只有跃跃欲试的表情。 花满楼笑道:“若是小妹愿意就可以,我没什么关系,父亲更不会阻拦。” “这么说起来你根本就没弄来天下第一的琴嘛。” 薛冰不满道。她是个很漂亮也很凶的女孩子,连陆小凤也不敢惹她生气。可她说这话的时候手指还捏着另一个姑娘的袖子,再次转头的时候,声音娇娇软软,与其说是发怒,倒不如说是撒娇:“连姐姐,你看他啊,连把琴也弄不来。” 她抓着的那个姑娘只是温温柔柔的笑着,眼睛上蒙着一条柔软的白纱,白衣白发,腰肢纤细肩膀瘦削,好一位谪仙般优雅美丽的妙人。 她眼睛上蒙着纱,却一点也不碍事,白衣的姑娘转头精准无误的对上陆小凤痴痴望过来的眼神,对他歉意的笑笑,态度谦和有礼:“陆大哥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陆小凤迅速无比的回答道,一屁股坐到了白衣姑娘身旁的位置。“好素素,下个月我带你去见个人好不好?” “见谁?”白衣的连姑娘温声问道。 陆小凤笑道:“江南花家的那位琴圣小姐。” “‘琴魔’对‘琴圣’?”薛冰一脸的嫌弃:“陆小凤你可真会出主意。” “毕竟都是懂琴的大家,若是能以此引为知己也不错啊。” 陆小凤保持不同意见。 白衣琴魔,是近年来江湖上颇具争议的人物,没人知道这人是男是女是丑是美是胖是瘦,只知道这位琴魔曾经以一曲琴音败退江湖上数位成名高手,除此之外的信息一点都没有,居然也被人折腾出来个琴魔的称呼。 有人猜测这是个毁容的男人,也有人猜测这是哪位隐居出山的世外高人,就是没人能猜得到陆小凤旁边坐着一丝内力也无的年轻姑娘就是江湖上盛传的白衣琴魔。 她笑着摇摇头:“不可能的。”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当世论琴,无人可胜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平淡淡,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陆小凤忍不住又开始愁眉苦脸,薛冰却眉飞色舞的拍手笑道:“连姐姐说的不错,论琴天底下没人胜得过连姐姐!” 陆小凤眼见着她居然也真的跟着认真点头,不由得苦笑道:“素素” “怎么?”连素茫然的转过头来,疑惑极了:“小冰没说错啊。” “好好好,没说错。” 陆小凤无奈的笑了笑:“那我们下个月去花家给花如令庆贺六十大寿好不好?” 他本来不大有信心,因为连素不是很喜欢到处走来走去的,对于荒山野岭这种地方有种格外的偏爱,这也是白衣琴魔名头虽胜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信息流传出来的原因。 虽然陆小凤心里是特别不愿意把自己的心上人拎出去炫耀的——就算男人的自尊和虚荣心作祟也不行——连素本来就对他只是普通朋友都不及的疏离态度,若是这一次见到了比自己更好的男人可怎么办? 一边是天下第一的琴和心上人的开心,一边是自己的私心,陆小凤选的还是很清楚的,所以他也就分外盼着连素这次也会拒绝。 结果连素却同意了:“好呀。”她的声音温和极了,配合着嘴角一抹浅笑,像是花瓣落在心上,又轻又软,美得让人舍不得拂开。 陆小凤被她难得发自真心的嫣然一笑晃得模糊了心神,居然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居然真的答应了。 这回又换做薛冰苦着脸了——薛老太太不许她到处乱跑,不然她也是很想和连姐姐去玩玩的。 陆小凤喜欢骑马,不喜欢坐车,但是他这一次买了一辆宽大结实且颇为舒适的马车,因为连素姑娘没有内力,眼睛又看不见,陆小凤实在是不放心让她骑马。 连素姑娘的白裙子铺在马车里面,身形挺拔纤细,像是一朵盛开得极美好的花。 于是陆小凤又看痴了。 “素素怎么同意跟我来了?” 连素便又笑了,她本就是个世所罕见的绝世美人,如今一笑更是明艳无伦,再一次晃晕了陆小凤的眼睛:“因为会觉得很有趣啊~” 她笑得太好看,就算眼睛上蒙着纱也无损她的美貌。 而陆小凤也成功被这个笑晃晕了神智,忽略了对方略有些微妙的语气。 陆小凤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周幽王愿意烽火戏诸侯了。 ——如果褒姒长成这样,他也愿意烧个十七八遍的狼烟烽火让她笑一笑。 路程并不远,驿站旁边的一家酒肆已经被花满楼提前包了下来,为了接待他这个远道而来的朋友。 花满楼是个很温和c很爱笑的男人,又兼之容貌俊雅气质温润,这样一位翩翩佳公子是很容易惹得旁人的好感的。 他远远就看到了陆小凤的马车行驶而来,立刻就迎了过去。 但是很快的,花家的七公子笑不出来了。 陆小凤率先下了马车,匆匆和花满楼打了招呼后,就伸手把一位白衣的姑娘从车里扶了出来,这位姑娘非常漂亮,虽然一头霜雪般的白发实在是异于常人,但是这非但无损她的美丽,反而增添了一种不染凡尘的孤高。 “花满楼,我给你介绍——”陆小凤居然没察觉到花满楼难得面无表情的脸,语气轻快的拽过那姑娘站在花满楼的面前,笑道:“这位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 花满楼面无表情的接口:“——花氏幺女,花灵素。” 他的目光对上一旁笑得一脸无辜的连素,对方褪去一路上的温和守礼,掩唇轻笑时表情像是只恶作剧得逞的小狐狸:“七哥~” 花氏幺女花灵素,十三岁被封琴圣,十五岁离家游历江湖,化名连素,十七岁琴音退敌一战成名,江湖人称“白衣琴魔”。 陆小凤笑容一僵。 我追的妹子是我哥们的妹子 我哥们可能是个妹控 我妹控的哥们知道我所有的黑历史 于是他就见到自己这位一向脾气温和的老友难得冷着脸瞪了自己一眼,然后就拽过自己身畔的白衣姑娘先走了。 连素,亦或是花灵素,还在那笑嘻嘻的逗弄自己的七哥:“哎呀呀~七哥生气了?七哥生气什么样?” 花满楼是个很温柔的人,就算再生气也不会太吓人,他看了一眼身畔的姑娘,满腔怒火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气。 “你啊!等会再和你算账。” 他半是恼怒半是无奈的戳了戳自己小妹的额头,让他去一旁坐着休息。 “陆公子。” 花满楼面无表情的这么喊了一声,陆小凤顿时背后汗毛一竖。 有种要变秃毛鸡的危机感。 花满楼定定的盯着陆小凤僵硬的表情,忽然笑了。 “就算你能找到合适的理由和我解释清楚,我也能接受你的理由但你别忘了,我上面还有六个兄长。”他又补充了一句:“而花家这么多年,就小妹一个女孩儿。” 陆小凤:“” 我将来可能要有七个妹控的大舅子_(:3」∠)_ 陆小凤心中抽泣,脸上表情悲壮:“素咳,她怎么没和我说呢?” 被他险之又险吞回去的那个字让花满楼瞥了他一眼,这一眼足以让他背后发毛:“小妹小时候就喜欢玩。”这位温润如玉的公子无奈又宠溺的笑了笑:“她大概觉得这很好玩吧。” 陆小凤突兀的想起之前连素那一抹让他愣了好一会的微妙笑意,以及那一句: 陆小凤:“” 我看上的妹子可能是个可怕的切开黑_(:3」∠)_ 而且我可能玩不过她_(:3」∠)_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武侠·古龙篇番外(2) 陆小凤眼巴巴的看着佳人被花家的下人带到楼上去休息了,旁边站着的花满楼对他来说再也不是什么温润如玉性情温和的好友,而是笑里藏刀暗藏杀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捅他一下的可怕大舅子之一。 而且很可能他最后还没机会叫他大舅子_(:3)∠)_ 现在,大舅子的手冷不丁的往他肩上一拍,把陆小凤吓得一个激灵。 花满楼微微一笑,声音和平日无异,陆小凤却硬生生听出了阴风阵阵杀气腾腾:“陆公子一路辛苦,上楼喝杯茶如何?” 陆小凤:本能告诉我,最好不要上去。 但是最后陆小凤他还是上去了_(:3)∠)_。 房间内,花满楼无奈的看着面前战战兢兢端正坐直的好友,轻声叹口气。 “陆兄不用这么紧张。” 他主动翻开客房桌上托盘里摆放整齐的茶杯,倒了杯茶推了过去。 陆小凤只得僵笑道:“花兄这话说的可真是轻松啊。” “并不是轻松,”花满楼却摇头道:“只是小妹自小看起来乖巧听话,其实她才是最固执不听劝的那个。” “说起来,陆兄既然与小妹相识,难道不曾觉得她的白发很奇怪吗?” 花满楼抬起眼略带试探性的看着一旁的陆小凤。 提起连素,陆小凤原本的僵硬不自然立刻化作了眼中柔情万种,他笑道:“花兄此言差矣,素素是天上来的仙人,仙人嘛,自然要有些和凡人不同的地方。” 花满楼失笑。 “你若能是这么想就太好了。” 他眼睫微垂,陷入回忆:“小妹生下来便是白发,父母找了大夫来看,发现是一种先天不足之症,这也是花家这么多年的心病之一。” “先天不足?”陆小凤一愣,立刻急急的追问道:“什么先天不足?究竟要不要紧?我未曾见她平日里用药,衣食住行方面也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忌讳我听人说有人生来就有心疾,难不成素素也?” “不是陆兄想的那样。”花满楼温声打断了他:“只是小妹生来经脉阻滞无法修炼内力,表现在身体上也只是她的白发而已。” “哦” 陆小凤松了口气,但很快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若先天不足之症导致的只是白发还有经脉阻滞,那她的眼睛——?” 花满楼的手指一点点的攥紧,闭起了眼睛。 “小妹的眼睛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得这屋的门哐当一声被人砸开了。 陆小凤和花满楼同时一惊。 连素笑吟吟的站在门口,抬起的手还维持着推门的动作,她背后站着几个手足无措的下人,花满楼摆摆手,让他们下去了。 她抬脚跨了进来,细白如玉的手掌反手一甩,那扇门又是“咣当”一声。 花家最小的姑娘俏生生的站在门口,那声音温柔似水,却也刮起花满楼和陆小凤背后阴风阵阵:“七哥,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七哥没在胡说八道。”花满楼道。 连素静静站了会,蓦地笑开了。 “好,七哥没有胡说八道。”她垂手在两人面前坐下,又对陆小凤柔柔笑了:“陆大哥,七哥方才要同你说的事情其实很简单” “小妹!”花满楼忽然提高了声音,连素不管不顾径自往下说道:“我六岁那年和七哥一起玩捉迷藏,不小心被敌人掳走刺瞎了眼睛,七哥一直觉得这是他的过错,就这点事儿。” 然后这姑娘继续笑眯眯的说道:“看,是不是没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陆小凤只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这话我没法接。 花满楼揉了揉额心。 “不过花兄”陆小凤看看摸额头的花满楼又看看面带微笑的连素,干巴巴的插话道:“既然素素说没事的话,那就真的是没事吧?” “陆小凤!” 花满楼真的要生气了! “兄长,”连素漠然开口:“这事我希望到此为止——我眼睛瞎掉与你并无关系。”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铁鞋大盗已经死了。” “小妹!”花满楼无奈了:“我同你说过,铁鞋大盗根本就没有——”死。 “我知道。” 连素淡定的点点头。 “铁鞋大盗是兄弟俩,父亲当年杀的是哥哥,刺瞎我眼睛的是弟弟,化名宋问草,一直在江湖上行走。” 花满楼一怔。 陆小凤也有些发愣:“药侠宋问草?那不是当年败在你琴曲之下的数位高手之一?听说他回去后不久就被人杀了” 连素从袖中掏出一张已经泛黄的纸,推了过去。上面印着一个血鞋印,当中写了一个“杀”字,花满楼本就已经是将信将疑,此刻再看到这张纸,心中疑惑已经去了大半,但还是觉得有些奇怪:“那你是如何知道宋问草就是铁鞋大盗的?” 连素摸了摸胸前长发,轻声道:“我自有我的手段,七哥不必担心真假,既然我已经确定,那就一定是真的。” “素素,七哥担心的不是铁鞋大盗消息的真假,何况是你说的我就信,你希望到此为止那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花满楼的脸上露出了些许不安的神情:“我担心的是你是个女孩子,眼睛不方便,又没有内力傍身” 陆小凤摸摸胡子,不好插嘴。 “可是七哥”花满楼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小妹妹冷酷又残忍的说出了事实。“我十五岁要离家出走的时候你就说过这话了。”她竖起一掌,又立起另一只手掌的两根手指,幽幽道:“算上你,七个哥哥,一共说了七遍。” 当然有的哥哥哭着喊着趴在地上不让她走这种黑历史就不要在最正直的七哥面前揭露出来了。 陆小凤捂着嘴扑哧一笑。 花满楼瞪了他一眼,再次看向连素的时候又是一脸温柔的无奈:“七哥又不是要害你,你一个女孩子” “嗯,七个身负内力武艺高强的哥哥都打不过的‘没有内力’的女孩子。” 连素毫不留情又捅一刀。 花满楼:“” 寒风飘逸洒满我脸吾妹叛逆伤透我心 我乖巧可爱软绵绵的妹妹长成了个一点都不可爱的小坏蛋 花满楼看了一眼陆小凤。 对方一脸深沉:“我习惯了,可能她离家太久,花兄你还不习惯。” 往亲哥心口捅刀子的罪魁祸首小坏蛋还特意伸长胳膊,虚伪的拍拍自己七哥的肩膀:“七哥,不要担心,目前江湖上真的没几个人打得过我。” 七哥担心的不是这个! 七哥担心的是你打完之后不小心给我搞出来个七八个妹夫! “好啦,话说完了我要回去了。” 连素拎起裙摆准备回自己的房间,陆小凤也做出一副起身的样子:“花兄啊,我陪素素回去哈” “你坐下,”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往下一摁:“小妹的说话方式陆兄你怎么习惯的,来和我仔c细c说c说” 陆小凤: qaq素素救我!!! 蓝而素素冷酷无情的走掉了。 陆小凤甚至听到她和店小二说了一声:“去帮我倒碗鸡汤。” 自觉马上要被炖成鸡汤的陆小凤:素素你个小坏蛋! 小坏蛋本人:嘻嘻嘻~ 第二天到了毓秀山庄,花夫人率先牵走了连素,留下花如令和花满楼聊天——以及一个因为花满楼一句“素素多谢陆兄照顾”结果被迫留下来只得坐立不安强撑微笑的陆小凤。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早就说了,铁鞋大盗已经死了。” “只不过真正刺瞎小妹眼睛的是小妹自己处理的。” “好好好,既然素儿也这么说那我就信,我不和你计较这个。”花如令瞪他一眼,摸摸胡子看向一旁乖巧坐好的陆小凤:“贤侄今年多大了?” 陆小凤在花如令眼中敏锐的看到一点可谓之慈爱的神情,立刻有了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我今年——” 花满楼在一边幽幽开口:“小妹今年生辰未到,尚且不到二十。”他故作好奇道:“陆兄的四条眉毛成名已久,想必年纪也不算小了吧?” 蓄须已久且颇以此为傲,甚至弄出来个“四条眉毛”名头的陆小凤笑容一僵。 花如令故作严肃道:“楼儿怎么能这么说呢?贤侄也许只是虚长你几岁,过去老人常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陆贤侄也就是三十左右的好年纪。” 花满楼:“如此,是我冒犯了。” 陆小凤心头正中一刀。 他倒了杯茶,殷殷关切道:“听说贤侄在江湖上有不少红颜知己,不知道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要我说啊,常在江湖游荡,最好还是找个温柔贴心的陪着才好。” 陆小凤心口又是一刀。 花满楼点头微笑:“不错,像是我那小妹,刁蛮任性又不会说话,自小就被我们宠坏了脾气,将来还不晓得要找个什么样的,还希望陆兄到时候多多帮衬些。” 陆小凤的一颗小心脏正在疯狂飙血。 相比起陆小凤,花家父子俩就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甚至对他微笑着推了推茶杯:“来,喝茶喝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武侠·古龙篇番外(3) 陆小凤是如何处在水深火热之中饱受折磨的,连素浑然不知。花夫人抓住了她大部分的注意力,她这一世的母亲正在后院拽着她的手细细打量嘘寒问暖,虽然花家几个孩子都是常年在江湖上游历飘荡的,但是唯独自己最小的姑娘花夫人从始至终未曾放心过。 太过漂亮的姑娘家,又盲眼看不见,就算无心招惹,这样的存在也总是容易惹来麻烦的。 花夫人细细摸着女儿的脸颊,“还是瘦了些。”她略有些埋怨:“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吃饭?在家的时候就只顾着练琴,在外面有谁会这么顾着你啊。” 连素露出乖巧的笑脸,甜蜜蜜的和母亲撒娇:“很多人都会啊,比如媚娘啊,小冰啊,陆大哥啊,他们都会注意的哎呀,娘,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花夫人无奈的点点女儿的鼻尖。 “你啊,也就是会嘴巴甜,哄我罢了。”她叹口气,目光向后一扫,便有了些意味深长的意思:“那个陆大哥你怎么想的?” 连素笑容不变,故作茫然:“陆大哥怎么了?” “还装傻!你从小到大除了几个哥哥还和谁一起合得来?一口一个陆大哥,难得看你叫的这么亲密和娘说说,你究竟怎么想的?” 连素想了想,斩钉截铁下了一句定语:“陆大哥是个好人!” 花夫人无奈了。 “你这丫头都这么大了,没考虑考虑过自己的事儿?” 花夫人说完后就看到自己的小女儿伸出两根莹白如玉纤细修长的手指。 “我要求不高,就两点,满足其中一点就行。” “嗯?” 连素板着手指跟花夫人念:“第一点,长得要比我好看。” 花夫人: 她摸摸自己闺女的小脸,叹息声中夹杂着不知是得意还是失望的情绪:“单看第一点,那我这闺女这辈子都别想嫁出去了,告诉娘亲第二点是什么?” “第二点,要打得过我。” 花夫人: 她对着一旁的侍女们挥了挥手绢:“去,把我房里之前收集的那些个公子图册拿来给小姐看看。”然后转头摸摸闺女脑袋,幽幽道:“凑合凑合,应该能找个和我闺女差不离的。”她捏着手帕擦擦眼睛,“打得过的不好找,找个长得好看的吧,将来你受欺负了你几个哥哥也能打回来。” 连素表情乖巧,晃晃母亲的袖子:“娘,不至于吧?” 花夫人瞪了她一眼:“怎么不至于啊?你知不知道你十三岁那年被封琴圣家里来了很多人来贺喜,你当时用一根树枝随手打败的男孩子叫什么名字?” 连素:“小叶子!” 花夫人忍不住又拿帕子擦了擦自己没有一滴眼泪的眼角:“那孩子全名叫叶孤城。”哎呦她的小囡囡哦可能嫁不出去了怎么办? 花夫人看看自己闺女的脸,忍不住摸了又摸。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吧。 “那个白云城主叶孤城?” 连·玩剑祖宗·曾用马甲独孤求败·小坏蛋·素,立刻做出一脸失望状:“诶原来叶孤城就是小叶子啊。” “你们见过了?” 连素心虚的低头绞手指:“我在山野里练琴,总是有人跑来打搅有几个人实在是太烦了,一时激动就没忍住嘛。” 花夫人:“” 比较烦的其中一个是被叫做“叶城主”的来着,既然是小叶子就算了,不过还有一个叫什么来着? 说起来那家伙好像没有自我介绍过,是她在叫“九郎”的时候自己跑出来应声的? 她叫的九郎又不是他那个九郎! 什么话茬都接! 臭不要脸哒! 于是因为迷路出现在连素面前以一个抖的形象疯狂刷了数天存在感的宫九迅速被连素从脑子里抹掉了。 本来花如令是打算借着寿宴,顺便找人假扮一下铁鞋大盗治治自己儿子的心病的,架不住自己闺女手速太快直接一波秒了b一ss,于是寿宴得以安静渡过。 而连素也没法继续在外面浪,两方经过漫长而艰难的协商,花夫人最后勉强同意让自己的小女儿暂时住在她七哥那里。 “她最听你的话,让素儿住在你那里这次可别再给我弄出什么岔子!” 花满楼一脸严肃的应下来了。 鲜花满楼。花满楼的住处算不上豪华精细,却绝对够鲜活灵动。他在后院收拾出一处僻静幽雅的地方让小妹住了进去。 他热爱生命,夕阳c暮风c花香c小楼,小妹的琴声这一切都是这么美好。花满楼心中唯一的阴影已经开始淡化,虽然每次看到小妹眼睛上蒙着的白纱依然会觉得愧疚,但是这愧疚已经不会折磨的他心头如刀刺般疼痛。 他站在楼边照顾他的花,连素则在屋子里的桌边静坐,细细摩挲着她的琴弦。 兄妹俩一贯如此相处,过分的安静并不会觉得尴尬,花满楼甚至还很喜欢这种默契的安静。直到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打断了这种气氛,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脚步匆忙凌乱的跑上楼梯,她不算太美,一双眼睛却明亮又灵活,不过这双眼睛此刻装着的满满都是慌乱的惊惧。 那姑娘气喘吁吁,抓住了花满楼的袖子:“有人追杀我,我能不能在你这里躲一躲?” 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花满楼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但是毕竟屋子里还有小妹,于是他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向了屋子里静坐的连素。 连素的手指仔细的捻着她的琴弦,没发出一点的声音,她坐在那里,眼睛上蒙着纱,却像是一个感官正常且敏锐的人一样,对着兄长转过头来。 她被屋中那女子容貌所摄,禁不住心神意乱,下意识的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夫人在这里!”然后又怯生生的对她说:“我就是来避一避,然后就走好不好?” 花满楼沉默了一瞬。 连素的手指下崩出来一个刺耳突兀的音符,她幽幽开口:“七哥,我不喜欢她。” 花满楼无奈,“你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她只是认错了而已。” 妹妹花灵素白发白衣气质凛然出尘,偏偏一张脸生得秾艳近妖,五官气质都和温润如玉的花满楼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也难怪这个姑娘会第一眼认错了人。 但是花满楼知道,自己的妹妹已经生气了。 她看起来骄纵任性,只是个被宠坏的娇贵小姐,实际性情古怪得很。花满楼印象中花灵素真正生气只有两次,一次她在毫无内力的情况下用一根树枝打败了少年的叶孤城;另一次则是眼瞎之后她忽然选择学琴,其结果是十三岁封圣,而另一个白衣琴魔之名,早已如雷贯耳。 每一次惹恼了小妹,她总是会变得很可怕。 在一群人追上小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按在琴弦上,声音冷酷而低沉:“滚下去!” 追上来的大汉手一哆嗦,提着的刀呛啷一声落在了地上,他擦了擦额头莫名渗出来的冷汗,一双腿也开始打摆子。又听得那女子极不耐烦的再次开口:“还不滚?” 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畏惧因何而来,连自己正在追杀的人也顾不及,疯狂往回跑。 花满楼见状,只是慢慢的叹口气:“你的脾气不该这么暴躁,明明晓得对你身体不好。” 屋中的白衣女子语气依然冷硬:“他们不该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来打扰我。” 花满楼便道:“你若不说,谁知道你心情不好?”他这话说的太过直接且毫不客气,这若是旁人来看,说不定还会觉得这两人的关系有多么糟糕。 那小姑娘明显也是这么以为的,她抢着说了一句:“我是江南的上官飞燕,姑娘你别生气,我偷了他的东西,但他是个强盗!我从来不偷好人的东西的!” 她垂下眼角,打量了一下温和的花满楼和冷冰冰的连素,许是在思考这两人之间究竟谁说话更算数一些,她只是稍稍犹豫,就向那眼上蒙着白布的女子走进了几步:“我说了实话,能不能请你不要看不起我?” 连素冷冷道:“你事情做都做了,如今问我看不看得起又有什么关系?” 她声音褪去了先前骇得人吓掉了刀子的凶戾冰冷,便显出了她原本的缱绻娇娆的声线。纵然她说话的语气再怎么冷冰冰硬邦邦,听起来也只能让人品出一股嗔怒羞恼的意味。 上官飞燕眼角垂得更低,娇软软的道:“我只希望你不要讨厌我。” 连素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明天我不希望再见到你。” 这话的意思就是允许她在这里过夜了。 上官飞燕松了一口气,“我可真担心你会把我赶出去。” 此刻天色渐暗,风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花香。 跟着天一同暗下来的还有花满楼的脸色,不过他这个不大明显。 上官飞燕松了口气的下一秒才想起来身边还站着个花满楼,她立刻转过身迅速思考该如何和他对话,就看到这位温润如玉的俊美公子对她微微一笑,递来了一个钱袋:“天色已经很晚了,小妹晚上不喜欢有人打搅,姑娘还是去旁边的客栈住一晚吧,那人已走,这么久了都没人再追来,想必应该不会有人再来找你的麻烦。” 感觉自己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就莫名其妙被撵了出去的上官飞燕:“???” 上官飞燕走了后不久,花满楼走到了后院的小院。 白衣的美人站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下,披着一身皎洁的月光,漂亮的不像个凡人。 她察觉了脚步声,对着来人微微歪了一下脑袋。 “七哥?”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让她有些奇怪:“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那个叫上官飞燕的小姑娘呢?” 花满楼伸出手,拢拢她肩头一小片有些凌乱的头发,语气温柔:“知道你晚上不喜欢吵闹,七哥让她去外面住了。” 连素微微皱了下眉头,有些不大高兴的样子:“我还想让她晚上过来听琴呢。” 花满楼只是淡淡道:“‘琴魔’的琴又岂是谁都能随便听的?你打的什么鬼主意七哥可是清楚得很。” 连素鼓起脸。 花满楼曲起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梁。 “很晚了,去休息吧。” 连素表情不大高兴的回了屋。 几乎是在离开了花满楼视线的同一瞬间,她伸手拽下来了眼上蒙着的白纱。 她抬起那双金银异色的眼睛望着院子里那棵漆黑的树,忽然竖起一根手指立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嘘。” 她压低了声音。 “放你们出去玩一会,记得可别吵到七哥。” ——刹那间,树上的数百只血鸦静悄悄的睁开了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武侠·古龙篇番外(4) 今晚的月亮是个圆月,雾色渐浓。 血鸦渐渐融入了夜色掩盖之下的雾中,数十c成百c上千无数的血鸦将客栈团团包围,黑压压的一片接着一片,远远看去尚且看不出什么,凑近了却是一双又一双血色的眼珠,叠在一起,看着人头皮发麻,后背发冷。 在这无数血鸦的目光之中,一个女人踩着优雅的步子,一边拢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进了上官飞燕住着的客栈。 不能住在小楼而被花满楼送出来住在客栈的上官飞燕却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她能看出来今天白天见的女人说出来的话分量对花满楼而言要比他自己的意愿重要得多,但是相对的,花满楼对那个女人的保护欲也很强,强得可怕了。 这时却有人敲了敲她房间的门,带着笑音说:“上官姑娘,我家主子让我来找你。” 上官飞燕不满,却又不得不压着性子娇软软的警惕道:“你家主子又是谁?” 门外的女子影子捂着嘴咯咯笑了,她笑了好一会,然后才压着嗓子幽幽道:“主子就是主子啊上官姑娘今天白天不还见到了吗?” 白天见到的,那是花满楼? 上官飞燕心中嘀咕起来。 只不过半夜三更的,让一个女人敲了另一个女人的门,这是打得什么主意? 上官飞燕对自己之前得来的有关花满楼的消息起了疑心。不过她一向自负又有自己的算盘,当下故作狐疑的开了门,对门口的女子道:“你可不要骗我啊。” 那是个很高的女人,身姿窈窕,面上带着一张黄金面具掩着大半边的脸,看上去古怪得很。她的手很白很嫩,尖尖的指甲却是红得发黑的颜色。 这只手悄无声息的搭在了上官飞燕的手腕上,明明没用什么力气,上官飞燕却觉得自己完全动弹不得了。 “好啦,开门就是好孩子,来玩吧~”女子依然笑着,五指缓缓扣紧了她的腕子,把她一点点的往外扯。 上官飞燕神情惊恐,扭曲的脸哪里还有之前娇俏天真的意思? “贱人!你这个贱人!!!你对我做了什么!?” “一点特制的醍醐香而已,不伤身的。”带着黄金面具的女人笑着说,把上官飞燕硬生生的扯出了房间c扯下了楼梯,慢悠悠的穿过了大堂。 正巧店小二打着哈欠走了出来,上官飞燕顿时放开嗓子失声尖叫起来:“救我!救救我啊!!!” 店小二慢条斯理的打完一个哈欠,然后才欠着身子笑得一脸谦卑讨好:“姑娘说玩笑话呢,只是出去玩玩而已,有什么好救的?” 上官飞燕马上就要拽出烛火温暖的客栈了,她忽然忍不住回了一下头,店小二还是那副弯着腰讨好微笑的模样,只是那张嘴已然咧到了耳朵根上——这不是夸张,而是事实。 她瞬间惨叫起来,一张脸变得惨白无比,毫无血色。 “嘘嘘” 黄金面具的女人略有些不高兴:“现在就叫坏了嗓子,一会可就不好玩了。”她沉着脸,像是看着个不懂事的孩子。 “主子会不高兴的。” 上官飞燕已经哭哑了嗓子,疯狂尖叫: “疯子!疯子!怪物!一群怪物!!!放开我!!!” 今夜的雾很浓,浓得黄金面具的女人拽着上官飞燕从客栈里走出了没几步,就已经看不清他们的影子了。 这样浓的雾,也是看不清路上的行人的,除了头顶一轮雾蒙蒙的圆月亮,什么都看不清。 熊姥姥弓着背,她弓背弓的很厉害,像是要折了一样。老太太的怀里抱着个很大的竹篮子,上面盖了一块布,散发出一种甜甜的香味。 一双雪白的丝履停在了熊姥姥的面前,年轻的女人拥有一头罕见的白发,声音温柔又娇娆,“老婆婆,你在卖什么?” 熊姥姥便笑了,虽然一张满是皱褶的脸笑起来的样子并不好看。 “糖炒栗子,又香又甜的糖炒栗子,刚刚炒好的,十文钱一斤,姑娘买点尝尝?” 那姑娘便温温柔柔的笑开了,点了点头,素白如玉的手掌递来一块碎银子:“好啊,给我弄一点尝尝吧。” 姑娘的手很漂亮,细细剥开一个栗子的动作也很赏心悦目。栗子尚且还有些余热,吃进嘴里也的确是香甜可口。 连素吃了一个,满意的点点头。 老太婆站在那里,笑容却已经变得诡谲可怕。 但是她等了一会,却什么都没发生。 老太婆脸上的笑忍不住有些变了。 “这么晚了,婆婆还出来卖糖炒栗子,还真辛苦啊。”她面前的姑娘从袖子里抽出一条白帕子,细细擦干净了手指,抬头对她柔柔的笑着:“天色晚了,不如我请婆婆吃点东西吧?” 熊姥姥想说不,想转头就走,可她就是死活张不开嘴也挪不开脚;只能跟在这女人的背后一步一步的走着。四肢百骸仿佛缠上了一股诡异莫名的力量,让她只能像是个傀儡一样亦步亦趋。 她的步子迈的很僵硬,灰布裙子随着步伐飘起,露出下面一双色调鲜艳的漂亮红色绣鞋。 绣鞋上绣的不是鸳鸯,也不是花朵,而是一只猫头鹰。 不远处亮起了一点昏黄的暖光,熊姥姥原本充满了恐惧的眼睛蓦地亮了。 她身前的姑娘也看到了,用带着笑音的声音柔柔的说:“走累了,去喝杯茶吧。” 熊姥姥依然弓着腰,抱着她的竹篮子,她尝试性的又张了张嘴,还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亮着暖光的地方是个小摊子,只有两三张桌椅,七八条长凳。老板是个身材修长的男人,银色的发饰束着长长的头发,男人穿着一身墨蓝色的修身衣衫,宽肩窄腰翘臀长腿,一个这样散发着低调魅力的男人却做着寻常讨生活的小摊贩才会做的活计,手上却还带着格格不入的银制手甲。 他抬起头看向白发的女子,似乎是笑了笑,可惜弧度极浅又兼之灯光昏暗,有些看不大清楚。 “刚刚做了甜酒酿,要吃吗?” 男人声音嘶哑低沉像是被刮破的风箱,一张脸倒是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可惜眉眼阴鸷,眼角和嘴角都耷拉着,看上去倒是像个冷酷无情的杀手更多些。 白发女子坐在一张桌子边上,熊姥姥也不得不跟着一起抱着竹篮子坐在她旁边的一条长凳上。 细瓷小碗装着撒了糖桂花的甜酒酿放在连素面前,年轻的男人伸手拽出熊姥姥怀里的竹篮子,拿了个空碟子坐在一边,摘了手甲后开始慢条斯理的剥栗子。 四周没有声音,连素手里捏着勺子慢条斯理的吃甜酒酿时是没有声的,除了年轻男人剥栗子时发出了栗子壳破碎开的声音以外,这一小片天地里安静的吓人。 熊姥姥又开始发抖了。 她不是个好人,没想过什么报应,随心所欲杀了这么多人的女人胆子也不可能小,可是眼下的情景,恐惧成了她唯一能感受到的情绪。 男人的栗子剥起来的速度并不算快,但是胜在精细小心。他的手指骨节修长,因为常年包裹手甲,肤色略显苍白,手上并没有寻常习武之人惯有的茧子和伤痕,两三个栗子从他手中落在小碟子里,又被推到了连素面前。 “你剥的真慢。”连素略有些嫌弃,然而她手还没来得及伸出去,一条大蛇就悄无声息的从桌角探出个脑袋,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蛇头嘶嘶吐着蛇信,左右晃了一下,然后一口吞了盘子里的栗子。 “怎么什么都给她吃?”带着黄金面具的女人袅袅婷婷走了过来,拽着个上官飞燕坐在桌子周围最后一条长凳上。 上官飞燕看清了面前女子的脸,瞪大了眼睛。 连素很美,眼上蒙着白纱静坐的女子不需要动作就足够漂亮到令小楼里无数娇艳盛开的鲜花黯然失色,而当她摘掉了眼上的白纱露出那双眼睛,便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这个女人。 妖孽。 吞了栗子的大蛇讨好的蹭了蹭连素的手,然后才慢吞吞的爬回主人身边。 上官飞燕浑身僵硬,和熊姥姥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一种感情。 ——极致的恐惧。 而连素的眼中此刻只有一件事情。 栗子没了。 素素不高兴了。 素素要生气了。 素素要有小情绪了。 “我就想吃个栗子怎么了!?怎么了!?”方才一碗甜酒酿下肚并没有成功安抚,她横眉竖目扔了手里的勺子,直接气炸毛:“柳媚娘!我就是想吃个栗子你也不让!!!” 黄金面具的女人瞬间苦了脸,柔柔的劝着:“主子,这栗子吃多了也不好,何况人家下了毒,这毒也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好东西,您若是真的想吃,回头我拿赤血蛊磨碎了加进去如何?” 连素只是幽幽道:“我当年想吃个鸡蛋羹你也不让我吃。” 金蟾鬼母哭笑不得。 这仇少说记了几百年吧?还记着呢。 连素的勺子在空碗里敲了几下,然后唉了一声。 她抬起那双金银异色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正坐在她对面的上官飞燕。 这姑娘战战兢兢浑身发抖,一脸惊恐扭曲的表情哪里还有半点白天的灵动风采?连素扔了勺子进碗里,接过身畔男人递来的帕子细细擦了擦嘴,轻声说:“本来呢,我是想找你出来说说话的,你随随便便跑到七哥那里,我是有些不高兴的。” 上官飞燕浑身一抖,刚想说话,嘴里就被塞了个栗子。 “乖孩子,快闭嘴,主子没说完呢。” 金蟾鬼母语气温柔极了,上官飞燕的喉咙里却发出了濒临绝望的呜咽声。 “本来我心情还可以——如果你不走的话。”连素忽然笑了:“但是七哥又把你赶走了,没有人陪我玩,所以我又有些不高兴。” “——然后呢,这位婆婆带着糖炒栗子来了唔,叫婆婆有些不大合适,那么,公孙兰姑娘。” 金蟾鬼母伸手摘掉了公孙兰的易容,这是个极美的女人,可公孙兰瞪大了眼睛,嘴唇吓得惨白,她的美丽便损了三分。 “我是不大喜欢有人随便在我七哥这里杀人的,他喜欢花,喜欢生命,喜欢大部分我本来不喜欢的东西虽然我是没什么所谓啦,但是既然他喜欢,我也可以装着自己还算喜欢。” 女人原本还算得上温和柔软的声音骤然一沉。 “公孙姑娘,可我现在多多少少有点生气。” 连素很美,美得犹如一朵祸国倾世的妖花,连最容易嫉妒的女人也无法不为她心动;她用那双异色的眸子望着公孙兰的时候,眼中好像还带了些抱怨般的娇气嗔怒。 她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不乖乖听话的孩子,而被当做孩子看待的公孙兰却已经冷汗涔涔,手足冰凉。 “你怎么能在七哥这里杀人呢?” 连素笑了笑,轻轻的说:“就罚你和上官姑娘一起把这一篮子的栗子吃完吧——不要担心,媚娘已经重新下了毒了,吃几颗是死不了人的。” 公孙兰想要哭泣c想要大叫c想要疯狂的咒骂,更想杀了她—— 可她什么都做不到。 她只能绝望的看着自己的手像是有了意识一般掀开竹篮子上的布,和上官飞燕两个人一个一个剥开栗子吃掉——连素没说谎,金蟾鬼母把糖炒栗子上的毒换掉了。这毒不会死人,只是让她每吃一颗,眼前就会多一个人。 那些人面色青白七窍流血,嘴角挂着白沫和血液混合的东西,他们安安静静的站在这张小方桌的四周,对着公孙兰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他们都是吃了糖炒栗子死去的人。 这些人或者说,鬼,站在这里动也不动,微笑着看着上官飞燕和公孙兰一颗一颗的吃掉了所有的糖炒栗子。 金蟾鬼母给自己倒了杯茶,微微笑着。 ——等到她们吃完后,鬼饲就可以开始啦。 连素歪了歪头:“哎呀呀,人可真不少,人多了可就不好玩了。”她挥挥手,懒洋洋的道:“九郎,这里没意思啦,我要回去了。” 被她叫做九郎的男人点点头,取出白纱蒙在她的眼上后,起身跟在她身后离开了。 昏黄的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男人的影子渐渐缩小,缩小的影子又一点点生出了羽翼,最后化作一只漆黑的乌鸦落在了姑娘的肩头,等到连素回去了小院后,忽然被一把抓住塞进了她的袖子里,血鸦下意识扑腾两下翅膀,掉了一地黑羽毛,被连素的裙子挡住了。 白发的姑娘对门口站着的公子乖巧一笑:“七哥~~” 花满楼站在那里,神情莫名。 刚才还嚣张无比的连素这回却像是个趴着耳朵缩成一团的猫崽儿,乖乖站在那儿的样子居然还让人品出了几分怯生生的意思。 花满楼叹口气,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 “下次出去玩,记得再多注意些。”他顿了顿,补充道:“乌鸦掉的毛太多了。” 连素:“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武侠·古龙篇番外(5) 那晚之后,花满楼绝口不提上官飞燕的事情,连素也乐得装傻,安静无事的渡过数日之后,率先坐不住的居然是陆小凤。 他在江南刻意逗留许久c甚至常常跑去花满楼的小楼也没能见到连素一面之后,终于要忍不了了。 虽然其实细想想的话也能理解。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陆小凤虽是风流的浪子,却也是个难得的多情人。 在他的印象中,连素擅琴,也只重视琴。而且因为眼盲的关系,对于一般女孩子喜欢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都不执着,被薛冰缠着和她住在一起的日子里算得上是细细打扮了,但也就是束发的发带用的布料好了些,再在耳上缀上一双珍珠坠儿,至于手钏发簪,她总是嫌弃那些玩意叮叮当当挂在身上累赘又碍事,从来都没用过。 陆小凤左思右想不知要如何讨得佳人欢心,天下第一的琴是拿不来了,那能不能用些别的法子? “这个好办。”司空摘星在一边给他出主意:“若是问有谁了解花灵素,莫过于她的七哥花满楼,她在外游历这些年你撑死也就陪了一年不到,哪里有人家亲哥哥来的亲密?” 陆小凤神色一动:“这个主意好,那你说,我该如何去套花满楼的话?你要知道,上次我陪素素回花家,花伯父和花兄可对我没有什么好脸色啊。” 司空摘星嘲笑他道:“我若是有这样一个妹妹或是闺女,让你陆小凤盯上我也没什么好脸色——”他见陆小凤眉头一挑似是要反驳,当下竖起一掌,故作严肃道:“你若是不怕的话,不如趁着花满楼不注意,去他的住处查探一番,你那个素素既然如今住在他七哥那里,日常起居都要靠花满楼照顾,那你在他那里肯定能找到一些线索。” 陆小凤听完后,颇有些意动。 他一向反应快,第二天下午就跑到了花满楼的小楼,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找到平日里在楼梯上浇灌照料花草的花满楼,花满楼的生活日常非常规律,性情温润的七童就算生气也不会太吓人,这也是陆小凤敢偷偷摸摸瞎胡闹的原因之一。 但是很快的,他就后悔了这一次兴致突起的胡闹。 因为陆小凤跑到了花满楼的书房里。 这间书房很宽敞,很明亮,光照通透气韵雅致,檀木的架子上摆放着几盆照料极好的珍贵兰草,下午的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暖洋洋的,可陆小凤却觉得遍体生寒,浑身都不舒服。 这间书房最多的只有一样东西。 ——画。 而画上只有一个人,这个人他又太熟悉不过:如霜似雪的长发,素淡干净的打扮,还有眼上蒙着的一抹白纱。 数十c甚至可能有上百幅的画,画的都是同一人。 一个擅长书画疼爱妹妹的兄长,的确是可能会画下妹妹的模样的这本不该奇怪。 奇怪的是数量。 上百幅的女子画像,或坐或站,或喜或怒,哪怕是最不懂画的外行人来看也能看出这些画究竟倾注了作画者多少的心力,这已经不是让人觉得羡慕的程度了,而是惊惧与不安。 陆小凤走到了书桌旁边,桌面上放着一张宣纸,画者只用寥寥数笔就轻松勾勒出了一个年轻女子含笑的侧脸,栩栩如生,灵动而鲜活。 花满楼的画技他知道,虽然精湛却绝对不足以如此传神到如此地步。 无关天赋的话,只会是另一种原因。 如果在单纯的一件事情上倾注了自己全部的心血和精力,那么就算是个笨蛋也能把这件事做到完美至极,更何况是个本就聪慧通透的人? 把一切综合起来,最终跳出来的那个结果让陆小凤如坠冰窟。 他站在门口,脑子成了一团浆糊。 而还没等他理清思绪,陆小凤的背后就传来了一个听起来依然温和淡然c此刻却显得异常可怕的男子声音。 “——陆小凤,你在我的书房做什么?” 花满楼穿着一身月黄色的袍子,腰上挂着块羊脂白玉的挂坠,他嘴角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整个人看起来依然是风度翩翩,温润如玉。 “花满楼。” 陆小凤想若无其事的和往常一样笑一笑,但是他刚刚提起精神就发现自己的嘴角僵硬,一点都笑不出来。 花满楼越过他,神态自若的进了自己的书房,当着陆小凤的面细细卷起了那些挂起来的画像。 “这是她刚走的那阵子画的。”他居然还略显谦逊的笑了笑:“因为没有对比所以也不知道,画的不是很好。” 陆小凤心情复杂。 他丰富的经历和人生经验没有一条是如何面对眼前的情况的。 “你不怕我告诉她?” 花满楼终于抬起眼,那双眼睛泛着明亮柔软的光,对他很轻的笑了笑。 “陆小凤,我以为你知道的——我的小妹很美,美得过分了,而且她这些年除了琴,并没有什么在乎的东西。”他嗓音温柔,却像是带着刀子,一声声的刮在陆小凤的耳朵里:“我一直告诉她,她那样的姑娘,无论怎么受欢迎都是正常的——但她一向都觉得无所谓,因为她自己从来都没在乎过。” “所以你真的?” “真的什么?”花满楼微笑着反问。 陆小凤的脑子里之前还是一团浆糊,现在这团浆糊不但没有清楚一点,反而更黏糊了。 花满楼从书柜里出去来一个盒子拿在手里,对他点点头:“你随意吧,我还有事情。” “什么事情?和素素有关吗?”陆小凤下意识的问道。 花满楼轻轻的叹口气。 “我真不知道你最近在做什么。” 他无奈地说:“叶孤城要来了。” 而没有人知道的是,叶孤城,一直都是小妹的手下败将。 叶孤城败的太惨,也太早,没有一丝一毫反驳的余地。 那个时候,小姑娘手里的树枝,成了他的执念。 执念太久了,就容易成了舍不得忘不掉割不下的痴念。 就如同他一样。 “叶孤城怎么了,让我去我就去?回去告诉我娘,她想的我不同意。” 连素眉头一拢,冷酷的拒绝了苦笑连连的侍女们。 “你们先下去吧。” 花满楼的声音让这些姑娘暂时从任性的小姐手底下解脱了出来,被花夫人派来的侍女们充满感激的对他福了福身子,匆匆忙忙的退下了。 “好了,她们走了,现在告诉七哥,我的小妹又生什么气啦?” 听见花满楼的声音,连素立刻把绷紧的肩膀一松,表情委屈极了:“娘让我梳妆打扮过去见叶孤城她什么意思啊。” “不就是让你见见?至于生这么大的气?” 花满楼拽过她的手,把她按在梳妆镜前坐好,然后轻轻解下了她眼上的白纱。 连素音调一冷:“一个瞎子见什么,我这双眼睛见什么都是一样的。” 她的眼睛的的确确是瞎了没有错,这是这替花满楼受的。她借了花家的气运和身份,便还了一双眼睛。若想看见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需要花费的功夫太多,大多数时候她依然看不见任何东西。 “怕什么?”花满楼打开了一个盒子,修长的手指捻起了之前搁在一边的眉笔,另一手捧起了连素的脸颊,见她依然和以前一样乖乖任由自己摆弄,眼中笑意便深了几分。“这不是有七哥呢嘛?你若是不想嫁,就像以前那样,和娘说‘七哥不娶我不嫁’,有什么事,七哥替你担着。” 手心的肌肤莹白如玉吹弹可破,可惜那一双漂亮的柳叶弯眉微微蹙着,依然有些不悦的模样。 “我不要画眉我就这样,叶孤城爱见不见。” 她小声嘟哝。 “别闹,七哥亲自替你画眉还有什么好生气的?你啊再任性多多少少也要做个样子,真就这么直接过去了,娘可真的要不高兴了。” 眉笔抬起,花满楼微微一顿,忽然轻声道:“乖,把眼睛闭上。” 那双妖艳的金银异色的眸子应声闭上,鸦色羽睫浓密卷翘,花满楼手中的笔有些发颤,努力稳了稳手后提笔在她眼尾轻轻一挑,这才又让她睁开眼睛。 连素便乖乖睁开了眼睛。 毫无预兆的,花满楼呼吸一滞。 这双眼,太妖了。 妖得令人畏惧,也令人疯狂。 没人会觉得拥有这样一双眼的女人是安静无害的,也不会有人在看到这样一双眼睛之后还有勇气说想要拥有这个女人。 花满楼垂下眼,将手中的唇纸凑到她的唇畔。 连素被折腾了这么久,已经知道自己是必须要去这一趟了,心里虽然有些不乐意,但还是凑上去抿了一下,唇纸上的殷红染在唇上,衬得这张脸愈发浓艳妖娆。 他绕到她的背后,双手捞起连素背后只用一条发带束着的银白长发,轻声笑问:“小妹觉得,梳个什么发髻比较好看?” 连素怏怏道:“反正我看不到,七哥你随意啊。” 花满楼便垂眼笑了。 连素红颜雪发,天下罕见。花满楼也不会挽太精巧的发髻,便只是把手中丝滑如绸的长长银发挽了个简单的款式,之前书房取来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款式简单的沉香乌木发簪,被花满楼簪在连素的头上,成了她头上唯一的一点点缀。 连素自己是没有发饰的,花满楼一个独身男子自然也不会有女人的饰物,眼前的胭脂水粉是侍女们带来的,可这发簪哪里来的。她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发簪,立刻一愣:“这不是娘给你让你交给将来七嫂的嘛?七哥你怎么给我用上了。” “七哥将来不成亲,发簪就给你用好了。” 花满楼淡淡道。 “七哥?” 连素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忍不住笑开了。“七哥又胡说啦,将来有了七嫂,她同你讨要这根簪子你难道还要来找我要吗?” 花满楼只是拿起木梳,细细的替她一下一下的梳理着长发,又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七哥将来不成亲——不会有什么七嫂来讨回这根簪子。” 他顿了顿,将一直埋在心里的话顺势说出了口:“你也不要想太多若你将来喜欢上了谁c想嫁了,就随你心意嫁了去就好。七哥就在这小楼里不会走,如果你成亲后受了欺负,就回来找七哥,七哥替你出气。” 连素闻言,手指微颤。 花满楼低着头望着手下纤瘦单薄的肩膀,忽然又笑了。 “七哥这些年只画过你的模样,若是再来个其他的姑娘硬要当七嫂我也没办法应允,毕竟我只会替你画眉,若是画错了,可就太失礼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武侠·古龙篇番外(完) 叶孤城坐在那里和花如令夫妇俩轻声交谈,随着花夫人忽然起身,口中喊出的一声欣喜的“素儿”,他也跟着抬了头,看着花满楼牵着他心心念念的姑娘进了屋。 ——她似是特意妆点了一番,眉如远山,肤若桃花,一贯随意用发带梳着的长发也挽了简单的发髻,解下了蒙着的白纱,那双异色的眸子虽然目光空洞,但也依然散发着足矣摄魂夺魄的惊人魅力。 花满楼率先倾下身子,在她耳畔低声说了些什么,连素的眼睛就精准无误的望了过来。 叶孤城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中下意识挺起腰杆,却忽然反应过来对方的眼睛其实什么也看不到。 “素儿。”花夫人率先过来,她的目光落在花满楼骨节修长的手指上,扣在小女儿纤细柔白的腕子上,这般亲昵自然的动作已经有些超过了世间哪怕是最亲密的兄妹之间应有的距离。 花满楼对母亲平和的笑了笑,并没有因为母亲的视线而松开自己的手。倒是连素仰起头,主动地语气软软的问了一声:“七哥?”花满楼这才垂了眼,把那只握着她手腕的手挪开,重新扶在了她的背后。 “小妹,叶孤城在那呢。” 连素点点头,顺着背后那只手的力度上前几步,素白的裙子随着步子荡开裙摆,像是朵轻飘飘的花,慢悠悠的飘到了叶孤城的身边。 花夫人一抬头就是自己儿子专注到温柔过分的目光,像是蜘蛛丝一样,细细黏黏的缠在眼前姑娘的身上,目光的深处,藏得可不是一个兄长对妹妹该有的眼神。 花夫人的心立刻咯噔一声,沉了。 “七童?” 她压着嗓子,语气诡异,掺了几分不敢置信。 “娘。” 花满楼对她笑了笑,又摇摇头。 “你不懂小妹。” 她那个性子啊,看上去是个温和好说话的,其实最讨厌麻烦了。 而叶孤城,就是眼下最大的麻烦。 他的小妹,是个极难伺候c又太好满足的姑娘——她的愿望很简单,希望被爱着,被呵护着,仅此而已。 而花满楼已经满足了她的愿望。 一份纯粹到毫无瑕疵的感情,干干净净的放在了她的手里,任由她随心所欲。 ——所以即使这份感情有悖世俗伦|常,她也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做她花家的大小姐,七哥唯一的小妹。 连素是不会允许有人来打搅自己的,她像是个饿极了太久的小兽,只愿意咬着自己能得到的一点,任凭别人把其余的珍馐美味放在她的面前,她也不会松开自己的牙齿,放开已经到嘴的猎物。 万一松开嘴,连这个都跑了怎么办? 她的七哥,实在是把她照顾的太好了。 好的她连旁人都不愿意看一眼,乖乖的把自己放在他眼皮子底下,奶猫似的倒伏着耳朵呼噜着,任由他随意顺毛。 另一边的叶孤城从椅子上起了身,低低地叫了一声:“素素。” 连素似是有些犹豫,她迟疑了好一会后,才试探性的小声叫了一句:“小叶子?” 叶孤城不曾因为这一声而露出恼怒不悦的表情,那双素来冷淡的眼中浮出一点发自真心实意的笑意,不过连素看不到就是了。他身上同样也穿了一身白衣,高大俊朗的白衣剑客站在纤细柔弱的美丽女子身畔,一眼望去倒是颇有些神仙眷侣的意味。 “你为什么要找我?就因为我赢了你?” 连素好奇的问道。 叶孤城淡淡道:“有一部分原因。” 更多是因为你。 因为是你,所以要来找你。 连素轻笑:“七哥说这世上唯有西门吹雪可以和你一战,我只会拿根树枝玩而已啦,你若是想继续练剑,不如去找西门吹雪啊。” “素素,你明白我的意思。” 连素笑容未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后院聊好不好?” 叶孤城抬眼看了看神情诡异的花夫人和笑容温润的花满楼,有些狐疑的看着她:“和我去后院你确定?” “你要在这里让我把话说完吗?”连素的笑容终于淡了些:“虽然有些麻烦,但也不是不可以。” 如果没有例外的话,叶孤城其实会是个很好的选择,嫁给他也还算是不错的。 但是例外出现了。 花满楼温水煮她煮了十多年,效果实在是太好,好得她完全舍不得离开。 如果真的只是兄妹之情,等到她将来看到花满楼娶妻生子,让她舍弃这一切离开,倒也不是不可以可是花满楼不是。 “叶城主,我若是让你舍下你的白云城c你的剑c你的一切,然后同我一起走,你会愿意吗?” 叶孤城愣住。 连素便又扬起嘴角,笑靥如花。 “可我七哥会。” ——看吧,她要的从来都不多。 但是也从来不算少。 带着黄金面具的女人不知何时站在了叶孤城的背后,一双白嫩修长的手也从袖中抽了出来。 “叶城主接下来可能会有点痛。”姑娘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带着些哄劝的意味,与其相对比的是脑子里骤然出现的如同针扎般的疼痛。 在眼前弥漫而开的烟雾之中,只站着两个人。 其余人,包括花夫人和花满楼在内,全都倒在了地上。 站着的一个是连素,另一个是跪在她身边带着黄金面具的金蟾鬼母。 “媚娘新弄来的忘忧蛊,要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控制用量,还真的有点麻烦呢。” “叶城主,你对我的心思实在是有些麻烦就烦请你受些罪,忘了我吧。” “这世上难道就没有人真的发自内心的对主子千依百顺嘛?除了七公子。” “有啊,虽然不多,但是曾经也是有过的。” 她撑着下巴,懒洋洋的靠在窗边晒着太阳。 “比如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喜欢过听撕扯锦帛的声音,他当时真的是非常喜欢我啊,让很多人扯给我听,就是为了哄我开心,所以我也真的特别特别爱他。” “但是没过多久,他就又要去喜欢别的姑娘了。” 金蟾鬼母把花满楼在院子里折来的桃花插在瓷瓶里,好奇之下她顺口又多问了一句:“后来呢?” 连素歪歪头,听着花满楼走进来的脚步声,轻轻扯起了嘴角。 “后来?后来夏桀就亡国了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倾国祸水 爱很重要吗? 曾经是的。 那毕竟是连素无数次轮回拼尽一切也要抓住的东西。 既然是所爱之人的希望,那么无论是她的眼睛c她的血液c她的骨骼c她的一切的一切全都献祭出去吧。 可以放弃这一切。 请你爱我就好。 请你只爱我一人就好。 但是失去一切的女人并没有得到她最想要的东西。 相反,她爱的人拿着她献祭出去的血肉滋养而成的花朵去爱了别的人。 唯有这一点,无法原谅。 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无法原谅!!!! 不是没有相信过他温柔的谎言。 甚至相信了不止一次。 只不过那个人不知道她当时还拥有着可以重新选择的能力。 于是秘密被掀开的那一刻,连素已经快要濒临极限的心终于崩溃了。 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怎么可以骗我? 于是狐妖取走了她的心脏,喂她喝下最痛苦的妖毒,终止了她的生命。 ——而这一次,她在充满了枪炮和火药的地狱中苏醒。 身着代表着恶魔军装的家伙咧开森白的牙齿对她伸出染血的白手套,握住了站在血海尸河之中的那个目光死寂表情麻木的年幼女孩的手。 后来这个人成为了她的“父亲”。 旁人眼中的恶魔对她百般疼宠,细心呵护,比寻常人家疼爱女儿的父亲还要溺爱百倍;军队也好实验也好还是费劲千辛万苦找来的稀有品种也好,全都可以是她随心所欲的玩具,至于她曾经所执着过的东西? 扔掉就好了。 “那种东西就随便扔下吧,我会给你更好的。” 矮胖的男人亲昵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将狼人脖子上系着的锁链递到了她的手里。 这是她的父亲送给她的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很简单的事情,找不到自己爱着的,就来塑造爱自己的人吧。” 于是当天晚上她手里拽着冰冷的锁链,另一端连着银狼脖子上的套索,狼人跪在她的身边,将脑袋搁在她的腿上,抬起头时银白色的发丝下一双血红色的眼睛乖巧犹如的出生的幼犬般温顺。 狼人安静的看着她,喉咙里发出了类似于撒娇的大型犬一样可怜的呜咽声,乞求着她的抚摸与关注。 刚刚年满十八岁的年轻姑娘忽然扬起一个可以用妖冶来形容的笑,于是她拎起手中的锁链,将自己柔软白皙的手臂圈在了狼人的脖子上。 狼人的眼神专注而疯狂,肌肉紧实的手臂勒紧她的腰肢,啃咬肌肤的力度仿佛近乎要把她咬碎了吞进肚子里一样贪婪。 ——父亲说的没有错。 没有爱人的话,那就来找人爱着自己吧。 如果是自己的作品的话,那的确是想要多少都可以的。 于是她这一次欣然接受了“妺喜”的名字——历史上最早的红颜祸水,真正可以一笑倾国的妖女。 王的宠爱是廉价的。 王的爱情是不存在的东西。 在王的宠爱下愈发肆无忌惮的妖妃微笑着想着。 但是啊 但是啊。 你为什么也要像“那个人”一样,扔下我,没有丝毫留情的去宠爱别人呢? 我不够好吗?我不够温柔吗?我不够漂亮吗? 如果这些原因都不是的话,那么就只剩下一个了吧。 因为你是王,因为你得到这一切都太轻易了,因为我在你眼中并不是你必须珍惜的爱人,而是区区一件战胜之后的胜利品。 那么你嚣张狂妄的依据,我毁给你看好不好? 夏桀亡国之后,她又继续游游荡荡在人世渡过了好多年,然后在某一世中,她又一次被当做讨好他人的东西,献给了战胜的帝王。 ——周幽王。 同样也是作为王的你,这一次又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周幽王的回答是烽火戏诸侯,千金博一笑。 的确非常有趣。 但是要怎么说呢? “知道了帝王的爱是什么之后,反而没什么兴趣了啊。” 她看着眼前这位已经面临着兵临城下众叛亲离,唯一要做的却只是拼命哀求她离开的帝王,她能做的也就是抚摸着他的脸颊,对他露出他最爱的c也是最后的微笑。 ——然后,女人割下了王的头颅。 若能早一点遇到你就好了啊,这位真正的c愿意“只爱着我”的王。 若能早一点相遇的话,说不定我还有富余的可以让自己微笑出来的愉快心情替你保护这个国家哦。 曾经获得过“鬼谷”之名却只想做个妖妃的女人怀中抱着王的头颅,嘴里发出了冷酷而悲哀的叹息声。 接下来还能做什么呢? 倒在脚边的尸体并没有狼人一样永生不死的能力,但是还是觉得孤独啊,一个人真的很难受啊。 “我的王啊。” 她将咒下在了王的尸体上,轻声呢喃。 “愿意抛弃一切来爱着我的人啊,请永远地陪着我吧。” 以心脏为食,王的心口生出了第一只尚且是雏鸟的乌鸦。 “那么您的身体能为我养出多少的血鸦呢?我的王啊。” ——以血鸦为新的载体,和我永远在一起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莫比乌斯环 有这样一个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远避人世叫做蓬莱的小岛上,有一对身份尊贵的父母,历尽千辛万苦,终于生下了一个女孩。 这个女孩漂亮极了,甚至可以说是漂亮的有些过分的程度——特别是那一双金色的眼睛,像是最精巧的工匠用黄金雕琢出的艺术品,又像是阳光化为实质,由柔软的液体凝固化成了她的眼珠,于是这双眼睛便拥有了这世界上最温暖的光彩和最冷漠的本质。 女孩自幼便得到了父母和族人的宠爱,她生的漂亮,又极为聪明,唯一的缺点是她太完美了——完美到近乎可怕的程度。 慧极近妖,便总容易惹来旁人的猜忌和畏惧。蓬莱人寿命极长,她却在十五岁那年就展露出了远胜于父亲的执政才能和招揽人心的本事,父母虽然不说,但是毕竟朝堂之上人言可畏,年幼的公主干脆私自离开了蓬莱岛独自在外游历,数年不归。 作为独孤求败的一世经历是她无数次轮回中少数记忆无比深刻的,这让她对偏僻荒芜的地方总有种特殊的偏爱。于是阴差阳错之下,年轻的公主不小心误入了一个山洞。 山洞的石壁上刻满了字,上面刻满了一个人千百年来的孤寂与痛苦。 她站在那里,看着这笔锋凌厉几乎可以说是字字泣血的字迹愣住了。 她以为自己会因为找到了同类而生出狂喜,但是没有。事实上脑子里除了“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和我差不多的人”的这个想法以外,并没有其他的东西。 为什么呢? 这一世名为巽芳的女人忍不住开始思考。 大概是父亲对她的教导实在是非常成功的关系吧。 她那份名为“希望像人类一样”的柔弱内心,已经彻底毁掉了。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这时,男孩充满警惕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 一个岁数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瘦弱男孩,身上穿着破旧的麻布衣服,脸上灰扑扑的,容貌还算得上俊俏端庄,可惜神情是不符合他这个年龄段的严肃与警惕。 他的眼神很熟悉,又非常陌生——曾经的连素拥有过这样的目光,但是她总能找到所谓的心灵依托并且在对方面前完美的掩饰自己,而不是像这个孩子一样,因为伤痕累累,干脆把所有的伤痛都酿成了对旁人的恶意和抵触。 “你可以叫我巽芳。” 也许是碰见了罕见同类的关系,早已被父亲磨灭殆尽的同情心难得泛起了一点涟漪,她难得主动了一回。 “要和我走吗?” 男孩神情愈发警惕。“为什么?” 她看了一眼墙壁上的字迹,抱着手臂幽幽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难得碰到同类,一时生出无聊的同情心?” “我不需要同情。”男孩沉了脸。 早就已经被养成暴君属性的年轻女孩冷漠的点点头,“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意。” 男孩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然后男孩就被(强行)带回了蓬莱岛,被她锦衣玉食的养了起来。 不是没问过原因,对方却只是说“难得看到自己的同类,过得那么凄惨实在是看不过去”。 后来他终于相信了她和自己是一样的。 ——因为眼神无法骗人。 空洞c麻木c死寂,那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个孩子会有的目光。 即使是历经人间苦难的太子长琴,也没有对方这种犹如只有无尽虚无的冷漠眼神,他的心里充满了暴戾的负面情绪,而这个人却是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类人的感情。 但是这个人只会在他面前偶尔露出这样的眼神,于是太子长琴又在某些奇怪的地方感到了诡异的满足感。 也许是因为找到了同类的关系,太子长琴对她有着近乎可怕的依恋和占有欲,等到年岁渐大,男孩长大成了风度翩翩俊美优雅的青年,这种占有欲愈发向某种暧昧亲密的方向靠拢——二十岁那年,他对她求婚了。 此时已经成为蓬莱女王的年轻女人并没有什么犹豫就同意了——反正对她而言,成亲也就是找个人就是一起过日子,曾经那些少女般的躁动和羞涩感早就磨没了。 太子长琴对她冷漠的态度感到不大高兴。 书桌后面处理文件的女王对他隐约的怒气不为所动,这位成年后愈发美貌惊人的女子用一种冷酷的语气回答了自己的未婚夫:“那你希望我用什么样子来回答?”想了想,她的嘴角忽然扬起一抹娇娆妩媚的笑,嗓音一柔,原本端正冷肃的女王忽然腰肢一软靠在椅子上,风情万种撩了一下自己的鬓发,“奴这样可满意?夫君?” 虽然性情大变但骨子里依然是君子风格的太子长琴一下子就被眼前妖姬风格的女王陛下惊了一下。 然后下一秒女王又换回了冷冰冰的老样子,双手交叠搭在下巴下面,盯着他羞红的耳朵若有所思:“居然这么激动啊。” “我还有好几种模式你要不要试试?刚才是‘妺喜’,这个状态挺长时间不用了,还有些生疏呢。” 女王陛下难得好兴致的提议。 原本微笑的太子长琴忽然脸色一沉,笑容也变得古怪:“什么‘妺喜’?” 女王从容的眨了眨眼睛:“自然是我曾经做过‘妺喜’啊性情乖戾恃宠生娇的妖妃什么的,老实说还挺有趣的。” 太子长琴的脸绿了。 “你以前成过亲?” “嗯,好多次呢。” “” 女王陛下盯着他的脸忽然恍然大悟状:“哦,你放心,这辈子还是原装货,没有绿帽子给你带。” 长琴:“”怎么这么恨得慌呢!? 他就看着对方那双漂亮的金色眸子淡定的看了一眼他腰带之下的某个位置,然后女人眉毛一挑,笑了:“长琴渡魂这么多世难道童子?” 跟你讲要不是打不过! “不可以吗?”咬牙切齿的磨出四个字,恨得牙根都要滴血了。 “唉。” 女王陛下只是意味深长的一声叹息。 其实最令太子长琴在意的是她的眼神。 即使在讨论这种话题的时候,她的眼神也是虚无的,像是身体脱离了魂魄独自扮演着合适的角色,她做的每一个动作c说的每一句话,全都是“有必要”,所以才做出来的选择。 换句话说她看不到他。 如今在他面前的,只是个如今拥有着“名为巽芳的蓬莱女王”这一身份,并认真扮演这个角色的存在而已。 但是不得不说,这样的本质反而令他无比的着迷,不知不觉间,他对她的执着甚至已经到了狂热而病态的地步。 “很好奇吗?那要把我的身体拿去研究吗?我没关系哦。” 很多年后的某一天,察觉到自己丈夫隐藏的心态,她只是无所谓的回答道。 “研究?” “对啊,研究。”女人缓缓扯开嘴角,虽然只是个名为微笑的表情而已,但因为她太漂亮,所以最冰冷的笑容也足够惊艳惑人:“割开我的皮肤c放出我的血液c拿出我的内脏看看他们会不会再生,与其他普通人类的放在一起比较区别不过眼下这个年代的话,大概也就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吧?” 即使说起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话题,她也依然是那副表情。 太子长琴并没有拿她的身体做那些冰冷可怕的人体研究,倒是颇为热衷另一种方式特殊的“研究”。 可惜的是,研究了这么多年,两人之间始终没有一个孩子。 本来太子长琴略有些遗憾,但是看到对方罕见的露出了比自己更遗憾表情的时候,他立刻又不想要孩子了。 ——比起丈夫这种存在,她明显更期待血脉相连的亲密关系。 与时间一同流逝的,是男人的青春。 蓬莱人寿命极长,她更是不会老去——拥有倾国美貌的美丽妻子和渐渐衰老须发皆白的男人,率先无法忍受的是太子长琴,他选择回中原渡魂,唯一的要求是希望妻子在这里等自己。 此时依然年轻貌美的蓬莱女王点头应了。 “放心,会等到我死的。” 听起来反而不放心了怎么办? 太子长琴再次返回中原渡魂,却遇到极大的麻烦,耽误很久回到蓬莱。 可眼前已是满目疮痍,蓬莱国遭遇天灾,四处寻去没有一个活人。 等到他跑到王宫里面,看见女王屈膝坐在祭坛上,暗金色的长发早已变成了霜雪的白色,她循声望了过来,脸上扬起一个笑:“长琴?” “蓬莱灭国了,天降了天罚,如你所见这里已经没有办法住人了,我让他们都走了。” “不过你让我在这里等你,所以我没走,你来的够慢了。” 太子长琴颤抖着上前,却惊恐的看到了自己妻子背后仿佛被烧焦撕裂后的巨大伤口。 “为什么会这样?” 她轻描淡写的笑了笑:“都说了,天罚啊。” “天罚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受伤的是你!!!” 白发的女王盯着他,忽然幽幽叹口气。 “长琴啊你可真是个傻子。” “——自然是因为我暗自替你温养巩固神魂,天不高兴了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是谁杀死了知更鸟 蓬莱的女王被长琴从蓬莱岛带到了中原之中。 倒是没人反对:主角之一虚弱地几乎没有力气反对,另外她的臣民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一个荒芜无人的废岛罢了,自然也没人对他“大不敬”的行为提出谴责和控诉。 长琴陪着连素在岛上好不容易养到她身上的伤口痊愈,但是与此同时她体内的生气却几乎消耗殆尽,因为这个,原本高高在上的女王只能乖巧的像是个娃娃一样任由太子长琴为所欲为。 因为靠着肉身硬生生接受了天罚的缘故,连素的虚弱几乎是无可避免的,像是个装满了水却不知何时裂开了裂口的瓶子,她的生机一点点的从这具身体里流逝殆尽。到了后来,甚至是日常的穿衣打扮梳洗甚至是沐浴她都开始需要旁人的帮忙,他们的住处虽然也有不少侍女仆从之类的存在,但是一旦牵扯上连素,长琴从来不会允许旁人的插手。 对此,连素只是无奈,倒也不至于恼怒生气,虽然偶尔也会抗议一下,总是会被对方笑眯眯的岔开话题,日子久了索性也就任由她去了。好在她不需要饮食,食物对她来说只是口舌之欲,于是长琴跃跃欲试的亲手喂食这件本质上就可以避免的事情直接被她否决了。 长琴非常喜欢照顾自己的妻子——倒不如说,他在尽情地享受着这个人全心全意依靠自己才能活下去的感觉。 连素本来不觉得他这种病态的狂热有什么问题,可当她发现长琴竟然细心把自己掉落的发丝都整理成了规整的一束,并且用精致的木盒装起来收好的时候,连素沉默了。 “长琴,你弄这个做什么?” 男人只是微笑着用木梳轻柔的梳理着她的头发,说:“就算是掉落的发丝也是我妻子的东西,我自然要好好珍视才行。” 请不要给自己没有底线的变态找借口,真心拜托了。 连素叹口气,却忽然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情,难得提起一丝兴致:“头发可以保存很多年呢,等我死后你还可以把这些头发编个结什么的头发上的灵力很纯净,掺杂一些其他的材料还能做个不错的法器。” 长琴梳发的动作蓦地一顿。 “你不会死的。” 他沉默了很久后才这样低低的说着,眼中神色晦暗不明:“蓬莱人的寿命极长,你更是如此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可是长琴,你和我不一样。” 连素摇摇头,让自己的头发从他掌心滑落,稍稍侧过身子拽过他的手拉他在身边坐下。“万一要是你在渡魂的过程中我就死了呢?”她摸了摸长琴的脸颊,叹息道:“你无法保证你每一次渡魂需要花费的时间,正如我无法保证这个接受了天罚的身体是否还能挺到你的下一次渡魂。” 太子长琴垂下眼睫,骨节修长的白皙手指与她十指相扣。 “我想和你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长琴,人的一生也是很长的。”连素轻声劝着。 长吗? 长琴沉默不语。 再长也最多不过百年的时光而已。 而当他的这具身体鸡皮鹤发垂垂老矣c苍老丑陋犹如枯干老树的可怕怪物之时,她却依然可以青春貌美风华绝代,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像是被时间抛弃的精美瓷器,无论沧海桑田,她永远维持着最美的样子。 他的躯体死后可以寻找新的身体,而她呢? 等待她的轮回重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 长琴可以强迫自己忍受漫长的等待,却无法忍耐一个没有丝毫定数的未来。 “你我夫妻快要两百年虽然你中途跑了很久,这日子也算长了。”连素冰凉的手指细细抚着他的鬓发,哭笑不得的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我都没计较你拿我不认识的身体来和我继续过日子,你怎么这么烦人。” 是了。 太子长琴的脸又黑了一瞬。 无论他多么执念,拼了命的想要和她在一起,事实上和她成亲c亲密的肌肤相贴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身体! 他盯着自己和妻子十指相扣的手,一时间脸色变化莫测,又是纠结又是厌恶,最后索性自暴自弃的闭上眼睛,手指铁箍似的死死扣进她的指缝里,将自己的脸埋进了她的掌心。 “长琴?” 连素不解的看着他。 “——你会忘了我。” 他的声音很小,近乎嗫嚅般自言自语着。 “我知道的如果你死了,你会把我当做一个你生命之中的一个无所谓的过去,然后渐渐忘了我。” 连素茫然的看着他乌黑的发顶。 “长琴,你在说什么。” “巽芳,你会忘了我吗?在你这一世结束后的百年c甚至是千年之后” 连素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摇头然后笑着说怎么会,但她看着长琴那双漆黑浓沉的眼睛,硬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长琴僵硬的扯了扯自己的嘴角。 “那么,妺喜娘娘,你还记得夏桀的样子吗?” “早就忘了。” 清楚了解自己丈夫不分场合就发病的性格,她下意识的回答道。 ——夏桀令她生恨,却依然无法在她心中留下一点深刻的影子。 那么自己呢? 她忘记自己的时间,会不会比夏桀更快c更彻底c更干脆利落? 多可怕的事情啊。 只要想一想都觉得浑身发凉。 “若我想办法,把你的灵魂束缚在这个身体里呢?”太子长琴一本正经的和连素讨论着这个话题。她仿佛一点都没感觉到自己丈夫说出来的话有多么可怕,居然还笑着回答:“那我的身体会崩溃的天也是不会让的。” “天下之大,总有东西能让你续命。” “不存在的,长琴。”她依然在笑:“我是‘独一无二的’存在,那些天材地宝只会缓解我的病痛折磨,但是无法真正延续我的寿数。” 太子长琴握紧了她的手。 “你试过?” “是我的‘父亲’曾经试过。”她低低笑着说:“当然不是这一世的,是很久之前的人,那个人总是说,如果生了病就用药治好,身体坏掉就更换身体,大脑损毁就用机械来试着保留意识,只要我的孩子能活下去,她是什么样的存在都好。” 只要我的孩子可以活下去,只要她愿意哪怕这孩子会变成不老不死的怪物也可以。 ——请让我的孩子活下去。 那个人明明是所有人眼中恶魔一样的存在,却唯独把所有属于人类的柔弱感情变本加厉的放在她的身上。 ——但是不可以。 那一世,连素的生命终止在了二十三岁的生日之前,灵魂被强制抽取,无力倒下身体在狼人撕心裂肺的哀鸣中破碎成了美丽的光屑。 没有病痛c没有折磨c没有可以怀念的余地仿佛是这个世界不允许她活下去一样。 当然,连素已经不介意接受这样的事实了。 但是这样既定的事实,让爱着她的人无法接受。 比如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选择死去的银狼,比如现在正在她面前的太子长琴。 “没有错你是独一无二的。” 你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不惜任何手段,我也要让你活下去。 他抱紧了自己的妻子。 与此同时,长琴在心中下了一个艰难而可怕的决定。 ——他这具渡魂的身体,同样有一个妻子。 那个女人同样拥有一双黄金般璀璨美丽的眼睛。她笑容娇媚步履轻盈,比起眼前人身上那种女王般沉稳庄重的雍容气度,她的脸上还带着少女般的纯粹,望过来的眼神是不掺杂任何虚假的倾慕和雏鸟一样执着的依赖感。 太子长琴自己就是修道之人,更是失去了一半魂魄经历过无数次的渡魂,他第一次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心里就拥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他的妻子是独一无二的,这一点其实没有错。 出现问题的只是“重合”而已。 巽芳急速流失的生命和时间,全都是因为她的存在。 虽然她们其实根本就是同一人,但是还是不行。 这个太过柔软有太过执着的女人并不是他爱着的那个人,或者说,还不是他爱着的人。 太子长琴哄骗她喝下魔药,用自己的血肉温养一种奇特的花朵——这种花可以延续他心爱之人的寿命,用来修补她已经残破不堪的魂魄和身体。 喝下第三碗药后,他的妻子可以重新下地行走了,与之相对比的是另一个缠绵病榻,连抬起手的动作都无比困难。 就像是,拆掉一个人,来修补另一个人失去的部分一样。 “你轮回那么多次,总该有自己的名字吧?” “像你的太子长琴之名一样?有啊。”她古怪的看着自己的丈夫,最终还是说出了那个对长琴来说仿佛诅咒一般的名字: “我叫连素。” 这一次,长琴终于在无人的角落里崩溃的大笑出声。 男人的脑海里回忆着某天难得喝醉了酒的妻子对他说的那些话。 “我还记得曾经爱过的一个人,他说他爱我,我信了但是他说他需要我的血肉,我也信了然后我杀死了我自己。” 没错啊。 没错的。 我的确爱着你。 只有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看见正在被他“渐渐杀死”的那个连素找到了这所偏僻的宅院。 她失去了眼睛,自然不知道她面前愣住的女人其实拥有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容貌。 仿佛另一个自己一样。 “你怎么能这样呢?长琴你应该能猜到的你怎么能这么做?” 他的妻子c他唯一的挚爱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神情空洞的抬起头望着他。 “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你还会出现在我面前吗?” 长琴跪在那里用力把她抱在怀里,她很乖,并没有挣扎,只是本来柔软温热的身体却开始泛起了一种死人才会有的冰冷。 ——她要死了。 但是他却不需要担心原本担心的事情了。 “可是那个人明明也是我啊。” 她的声音太轻了,轻的像是空中的泡沫一样脆弱。极致的恐惧和铺天盖地袭来的寒意让她几乎快要没有力气说话。 “你怎么可以一边说爱我,一边又要杀了我?” “素素,我的素素。” 他抱着妻子渐渐失温的身体,第一次念对了她的名字。 “你说这样,够让你恨得可以永远记住我吗?” 够了。 足够了。 他已经成为了她无法舍弃的一部分,真真正正的永远忘不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反正是过渡章 连素死后,长琴独自一个人流浪了很久,当初连素为他暗中温养魂魄,免去了他的残魂之苦。活了多长时间c渡魂了多少次,他已经不记得了,他能披着一张谦谦君子的皮相继续活了这么多年,靠的也不过是一个念想而已。 偶尔长琴也会对着熟悉的院子自己一个人发呆,自蓬莱离开后他便在这里教她弹琴——她聪明,学的也快,谱出来的曲子也很好听。 只是后来手上渐渐没了力气弹不了琴,便笑着偎在他旁边,软着嗓子央他弹给自己听 只不过他为她做的琴还在这里放着落灰,那个用“三界第一乐师”哄自己弹琴的人又跑到哪里去了呢? 如今一想,与挚爱之人夫妻相守两百年,他却有大半的时间是在外面渡过的。 后来他自己常常回忆过去的时候,忽然发现连素和他是全然不同的:无论是最初不认识他的那个天真姑娘,还是后来那个忘了他是谁的蓬莱公主,在最开始的时候都是对他极好,只是奈何造化弄人。 不是没有后悔过。 但是如果真的没做下着一切呢? 太子长琴想,那便是他和最初的素素幸福的过完这一生,他们的故事就到此为止。 他可能还是会想执着的找她,找到发疯发狂,但是她对自己的印象不过是她轮回之中的一个过客而已即使见面相认,她的心里也留不下属于太子长琴的痕迹。 不会有比这个结局更让他害怕的东西了。 永世孤独又如何? 有一个人和他一样,即使永远无法相见,她的心c她的灵魂c她的未来依然是存在着自己的痕迹的。 塑造了连素的一部分是属于长琴的东西。 在那之后又过了几百年,他孑然一身独自生活,冷眼看着沧海桑田世事变迁王朝更迭。 ——这一世,他成为了琴川欧阳家的少爷,名为少恭,自幼在外离家修仙,二十岁已经是青玉坛的丹芷长老,不过长琴虽是长老却无心外事,每日里只是炼丹弹琴。 当朝皇帝隋炀帝意图长生不老,花费重金培养青玉坛试图练就长生不老药,青玉坛的掌门雷严想的是千秋霸业,自然是乐不得的答应。 二十五岁那年,丹药初成,隋炀帝派了自己的心腹重臣前来取药。 掌门雷严对此重视至极,亲自前去接待了皇帝派来的贵客——“这可是镇国太师宇文拓!半点都马虎不得!少恭你快快过来,看看我的衣服哪里还有问题?” 已经是欧阳少恭的太子长琴袖手站在一边,笑得很是温和:“我看没什么问题。” “怎么能没什么问题呢?” 雷严一抬头就是年轻俊秀的丹芷长老衣袍翩翩温润儒雅,一派仙风道骨之姿,让人第一眼就觉得如沐春风,极有好感。他心里纠结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忍痛开口:“少恭,等一下去见太师大人的时候,你务必要同我一起。” “为什么?” “你长得很好看,看起来就容易讨人喜欢。” 雷严没有半点掩饰的回答道。 长琴有些生气。 但是很快他就不生气了。 前来取药的宇文拓站在为首的位置,他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脸,看着眼前一群道士们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弯腰行礼,其中一个年轻的男子特别显眼,因为他从出现开始,那双眼睛就黏在了自己身后的女子身上。 老实说,他这样的目光宇文拓见了不说一千也有几百,所以也没放在心上。但是多多少少心里还是有些不爽,于是他也不顾自己身份和一路上某人千叮咛万嘱咐的话,抖开手中的面纱不管不顾的往身后的女子脸上套。 那是个美得近乎妖孽的女人,金发金瞳容色极盛,虽然面无表情,可单是站在那里就有种盛气凌人俾睨天下的冷傲,她身着一身收腰束袖的玄色男装,腰间挂着一把缀着血色流苏的木剑。 雷严还没等扬起讨好的笑脸,就看到国师大人忽然转过身试图挡住背后那身着男装的女子容貌,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跟着宇文拓一起随行而来的军队士兵们率先纷纷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 ——当朝太师,黄金剑宇文拓。 据说十二岁就以一剑之力摧毁万余大军的可怕怪物。 被他试图挡脸的年轻女人面无表情,猛地抬起一脚踹在他腿上迫使他打了个趔趄,然后又一脚把摔倒在地的脑袋狠狠踩进了脚下的土地里。 这两脚踹得当真是熟练至极,动作流畅有如行云流水,衣摆飞扬时的一双穿着长靴的长腿笔直有力,愈发趁着女子身材修长腰肢柔韧,如果不是对象不对,雷严都想喝彩了。 “失礼了。” 她的声音很冷,神态自若的踩着宇文拓嵌进土地里的脑袋上前一步,对着目瞪口呆的雷严从容道:“国师大人脑子最近有些问题,暂时由我负责。” 雷严:“”国师本人的脑袋还在土里埋着呢他能说不吗!? 青玉坛众人:“” 欧阳少恭:“”速度真快,完全没看清楚,看起来功力又精进了不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病娇级的修罗场 连素也同样注意到了那个盯着自己的儒雅俊秀的青年,虽然对方那种太过复杂强烈的视线让她稍稍有些在意,但是紧接着宇文拓抽风犯病又转移走了她的注意力。 作为初代九天以及创始人之一,连素身为其中实力最强的一人接受了“皓天”之名,没人知道她究竟多大岁数,其余九天已经有不少人接受了更迭交换,唯有皓天君本人,数十年过去,这个组织成立的时候她什么样,她现在还是什么样。 ——超越了时间和常识的限制,皓天君的存在本身就是个传说。 也因此,她有了其余九天无法处理的任务。 ——比如十二岁就以一剑斩杀万余大军,已经超过常理可以推论的宇文拓,究竟是什么情况。 连素找到宇文拓的时候,这小子其实是有点问题的。 宇文拓是上古神器昆仑镜的转世,这是见了面才发现的事情。当时他的义父在临终前告知他赤贯妖星一事,他心神恍惚之际,居然强行想要运用自身昆仑镜的能力预测未来,结果导致了魂魄分散,被异世界的灵魂入侵了身体,导致身体彻彻底底换了个主人。 连素来的说巧不巧,正好是这异世的魂魄和原宇文拓的一缕残魂互相争执的功夫。那缕残魂看见连素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知晓自己无法再与另外一个灵魂争夺成功,干脆一股脑的把自己知道的c看到的东西全都告诉了连素。 站在门口只来得及跨进一只脚的连素:“”不是你告诉我算个什么事儿啊我还能帮你打帮你干活啊是怎么着。 结果此行前来并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收获——如果一只蹲在那里眼巴巴看着自己最后因为莫名其妙的愧疚心不得不把他带走的穿越版宇文拓也算的话。 一开始是因为宇文拓是昆仑镜转世不好扔着不管怕出事的关系,后来也算是这小子的半个师父,正巧九天也不放心杨广,连素干脆就扶了如今的宇文拓成为当朝太师,顺便也算是替九天在朝中立下耳目,替他们盯着隋炀帝。 结果这么一盯,就盯了十年。 宇文拓的昆仑镜之力渐渐觉醒,宇文拓无法控制,每次所见画面渐渐变得愈发真实,连素无奈之下把这件事情同其余几位九天做了商量,思考对策。 若要修复天之痕,就需要聚集十大神器开启失却之阵封印赤贯星。十大神器如今不知所踪,郡主独孤宁珂倒是提出了“巴别之路”的建议,但是被连素否决了。 建造通天塔耗费人力财力,需数万人生命炼成的万灵血珠更是丧尽天良。 “巴别”——是犹太人的《圣经》之中所记载的,古时候的人们试图建立起美丽的城镇和通天的高塔,城为富饶繁华的巴比伦城,通天之塔则因为在建造的过程中惊动了上帝,上帝便变乱了他们的语言,于是通天塔半途而废,名为巴别。 巴别,即为“变乱”之意。 连素不仅不赞同巴别之路的建议,更是对独孤宁珂的身份起了疑心。 ——中原皇室的后裔,一个身在深闺之中娇生惯养的千金郡主,是哪里得来的这种西方恶魔才知道的偏门知识? 但是她的反对在这种情况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在确定了的确没有其他方法代替巴别之路后,其余九天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个方法。 建造通天塔需要耗费巨量的人力财力,宇文拓作为当朝太师以长生术为由,趁机取来了隋炀帝的同意,九天则在私下以财力作以辅助。至于最让人纠结的万灵血珠,本来应该是宇文拓亲自动手,但是现在嘛 “我来吧。” 连素语气平静的接下了这件事情。 倒不是什么救世主情结,纯粹是这里的人除了她没人更适合。 她是怪物,其他人不是。 她可以毫无愧疚之心,其他人不行。 万灵血阵迫在眉睫,雁门c东莱c会稽c涪陵c长沙c灵武六郡,其余几个地方已经聚集了六万人,长沙还差千余左右,之前为了凑够其余五个地方的六万人数,宇文拓已经调遣了附近欺凌百姓的恶劣军队过去凑数,长沙郡附近却因为青玉坛这个修仙门派的问题,并没有什么流寇恶匪的作乱。 此行前来的目的,一来是为了帮隋炀帝取丹药,二来也是前来查看一番,以及看看这里的人数,是否足够填上长沙郡的空缺。 这一切,都是青玉坛众人,以及满心欢喜以为可以就此抱上朝廷的大腿的雷严所不知道的。 他们所知道的,只是连素需要他们知道的。 “如何?人数够吗。” 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宇文拓抓过连素在一边小声问道。 连素点头:“还多出不少,足够了。” “那就好。”宇文拓像是放下心似的松了口气,引来连素神情微妙的一瞥:“你似乎觉得,这是好事?” 宇文拓一愣:“这不是连姐姐担心的事情吗,如果人数不够怎么办,现在不是不需要担心了,为什么不是好事。” 连素眯起眼睛:“即使你知道这些人是要做什么的?” 青年疑惑的挠了挠脸:“我说的,自然我知道啊——只不过连姐姐觉得这是个麻烦,现在麻烦解决了不是太好了吗?我只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这小子的重点不是这数万人命,而是为了这件事情皱眉的自己? 连素沉默了。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连素,见她沉默,表情立刻变得有些不安,青年身材高大,穿着铠甲更显威武,此刻却躬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拽了拽她的袖子:“我说错了么?若是我说错了,你不要生气啊,我下次不说了就是了。” “不不是生气。” 连素若有所思的看着宇文拓。 “只是忽然发现,这里不是有个比我更适合干这件事情的人吗?” “诶?我?我不行的不行的。” 他疯狂摇头:“阵法什么的我都不会的,你看你教了我这么久的黄金剑可我现在都不怎么会用,若是这件事情搞砸了给你添麻烦可就太不好了。” 他的重点是添麻烦。 而不是三十六万条性命经不起一点的差错。 ——如果不是巧合,那么这小子就是天生的恶鬼。 “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很重要?” “啊?”宇文拓一脸的茫然:“我还好啊。” 哪里是还好。 根本就是完全没放在心上吧。 她算是看清楚了,对于这个家伙来说,三十六万人的性命也好,可能被毁灭的这片神州大地也好,估计对他的意义还不如下一顿吃什么来得重要。之前在九天之前做出那副样子,估计也不是出于什么希望拯救世界之类的想法,估计也是另有所图。 连素忍不住揉了揉额头。 “从现在开始,这件事情不允许你插手。” “为什么啊!”宇文拓惊得跳了起来:“我哪里做的不好啊?” “因为你做的太好了,所以我才不让你插手。”连素幽幽道。 因为做的太好所以不让做,这是什么道理?青年气鼓鼓的想,还是不想放弃:“我就算不用黄金剑也很厉害的,万灵血阵我不会,但是别的我会啊!之前你都不让我插手,这回我和你一起来总能让我动手了吧?” “不需要!”连素难得强硬了一回,她本能的觉得让这小子真正见了血不是什么好事情,见他被自己骤然拔高的音调吓了一跳,忍不住还是放软了声音:“这件事情你不要再插手了,剩下事情都由我来。” “哦。” 宇文拓怏怏的应了,蹲在连素的身边,像是只大型犬一样凑过去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腿。 连素下意识拍了拍他脑袋上浓密柔软的头发,总有种撸狗的错觉。 “三天之后我就动手,你外面等我。”她想了想,稍稍软了嗓音,带了些安抚的意味:“乖。” 宇文拓撇了撇嘴。 三天后能发生什么,不就是过来把青玉坛给屠了吗?因为距离长沙还有一些距离,所以只能先行动手把需要的东西取走,到时候和长沙郡一起炼成万灵血珠。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至于这么小心翼翼不让他来嘛。 他对于自己生前的东西已经记不住多少了,可一种本能的思维模式认为这不过是太自然不过的事情。反倒是自称九天的那群人忧心忡忡痛心疾首百般纠结的模样让他觉得很是不正常。 什么九天,一群傻子。 三天之后的夜晚等在山下的他不以为然的想着。 明明她杀人染血的样子那么漂亮,为什么要用那种难看的表情阻止呢。 青年舔着嘴唇,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心里的躁动,偷偷上了青玉坛。 ——这个时候,青玉坛的人连素已经快要杀光了。 她杀人是极利落的,那种行云流水的流畅和从容感甚至可以说是美的,那身收腰束袖的男装并没染上一点的血迹,暗金的长发束在脑后,在月光的照射下像是一匹柔软的绸。 她扔掉了随手捡来不大趁手的刀,抽出腰间挂着的木剑,停脚站在最后一人的面前。 “丹芷长老,你是最后一个了。” 女子背后是血河尸海作为背景的无间地狱,脸上却还是一派云淡风轻,欧阳少恭怀里抱着一把古琴坐在一棵树下,头顶是皎白明亮的一轮孤月。 以她手中那柄缀着血色流苏的木剑为一条线,两个人划分出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这可真是” 欧阳少恭的脸上稍稍露出了些苦恼的神情。 “虽然死在你手里我是不怎么后悔的但是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连素盯着他的眼睛,冷淡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古怪的表情:“你这人真奇怪。”她皱起眉:“不知道为什么,我应该杀你。但是又觉得你令我讨厌极了,讨厌的不想杀你。” 欧阳少恭眸中掠过一抹柔色,笑容满足而温柔。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连素忽然猛地抬起头,脚下一顿,一手木剑抬手一挥,四两拨千斤的错开了黄金剑的剑锋,另一只手拎着欧阳少恭的领子把他扔到了一边。 “你做什么?” 她语调一沉,从天而降的宇文拓笑容无辜:“杀人啊。” “人数早就够了,不差这一个。”她所说的这倒是事实,青玉坛的人数已经多出百余人,之所以尽数杀光的原因无非是斩草除根。 “反正多一个也不算多咯。” “那我之前动手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连素反问。 “”因为看她杀人看到入迷这种话怎么能随便说? “你喜欢这个人?”宇文拓伸手一指旁边从容站起来整理身上凌乱衣衫的欧阳少恭。“你为什么杀他的时候迟疑了,因为他生得好看?还是因为他会弹琴?” “我不会弹琴,但我会杀人,你能不能喜欢我?” 在这种诡异的场合下,宇文拓却用一种认真到可怕的眼神看着连素。 连素下意识皱眉,这在宇文拓的眼睛里就成了无声的拒绝。 “那好。”他笑眯眯的点点头,手里捏紧了黄金剑的剑柄,投落到欧阳少恭身上时,他的眼神立刻变成了阴毒又骇人的修罗恶鬼。 “连姐姐你稍稍等等——我这就杀了他。” ——人当然没杀成。 杀气腾腾看起来特别吓人,却被一脚踹进旁边池塘里的宇文拓,从水池里捉起来,用力摇了摇脑袋上甩出一片水雾,然后对连素摆出了一脸委屈的哭唧唧。 金发的女子气极反笑:“我不仅不允许你杀他,我还要你带着他离开这儿。” “为什么呀!” “看你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欧阳少恭笑盈盈的站在一边不说话。 能继续看着她就是最好的事情了,倒不如说,眼下没什么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 至于被屠满门的青玉坛? 哦,不重要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不想接受也没办法 上古十大神器:东皇钟c轩辕剑c盘古斧c炼妖壶c昊天塔c伏羲琴c神农鼎c崆峒印c昆仑镜c女娲石。 集齐“琴鼎印镜石”,依据不同的排列组合方式可以达到五种不同的效果。这五种神器所组成的阵法,名为“失却之阵”。 以伏羲琴为核心,就能操纵人心; 以神农鼎为核心,就能炼化仙药; 以崆峒印为核心,就能不老不死; 以昆仑镜为核心,就能穿越时间; 以女娲石为核心,就能重生结界。 失却之阵运作时需要消耗大量能量,而能量由神器和守护者提供。对于神器或神器转世成人者,失却之阵消耗的是其本身之力,而对于守护者,失却之阵消耗的是他们的梦想和愿望。 因为该阵法可以吞噬守护者最惦记的记忆,故名为“失却之阵”。 而若是以钟剑斧壶塔列阵,则为而虚空之阵并没有如此的限制,但却可穿梭于各个大小的空间位面之间,甚至于可以进入伏羲与女娲所居住的位面之中。使用轩辕剑压住阵脚之后可以自由往来人间与天界。 宇文拓以大地六芒星阵代替东皇钟,天狗蚀日代替盘古斧,收集万灵血珠以代替炼妖壶,建造通天塔代替昊天塔,加上轩辕剑为中心,强行利用巴别之路开启通天之途,进入赤贯星之内封印天之痕。 其中,宇文拓手中的黄金剑,即为十大神器中的轩辕剑。 宇文拓本来就是神器转世,再持有轩辕剑的话,几乎可以说是天下无敌,但为什么要说是“几乎”—— 大兴,太师府内。 “这把剑,没收。” 连素把轩辕剑从宇文拓的腰上扯了下来。 “诶——!?” 宇文拓瞬间拔高嗓音:“为什么啊!?” 连素抱着胳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就算留给你,你会用吗?” “区区一把剑而已”宇文拓一脸不甘。 “你若能发挥出这把剑十分之一的实力我都不会多问一句。”连素幽幽道:“但是事实是你不但没有办法发挥,自身的力量反而被压制了不少吧。” 宇文拓表情一僵。 “虽然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什么家伙但是自身神器之力已经净化了你不少的力量,再加上黄金剑,你是打算在列阵之前直接变回原形嘛。” 连素的声音平静极了,垂眉敛目坐姿笔挺,双手叠放在身前,和宇文拓懒洋洋的盘腿坐姿形成了鲜明对比。 宇文拓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把手里的轩辕剑向她推了推。 “我瞒着你这么大事情,你不生气哦。”他低着头咕哝。 “没什么好生气的,只要没碍了大事,你是人是鬼是妖是魔都没关系。” 虽然听起来这句话好像很值得开心但是事实上自己一点都开心不起来怎么办。 “表情好冷酷哦连姐姐”这种表情说这种话嘲讽度分分钟翻倍了。 原本盘腿弓背坐着的宇文拓软趴趴的向前一拱,直接躺在了榻上,彻底没了一点一国太师该有的风范。 正当连素准备提起黄金剑在他脑袋上戳一下的时候,有人敲门。 “谁?” “太师,连大人。” 是府内的侍卫,为了避嫌,他只是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来,抬高了声音回复道。 “先前两位带回来的那位公子,已经按照连大人的吩咐让他在大人的住处附近住下了。” “知道了,下去吧。” 连素回了一声,门口的人影行了一礼后,自行离去了。 宇文拓瞪大了眼睛:“让那小子住在你旁边这种事情我可不知道啊!” “是我吩咐下去的,如果让他住在离我远一点的地方我总担心你会把他搞死。” “说搞死也”宇文拓的声音心虚的终止在连素冷淡的目光之中。 “好吧好吧我承认总可以吧!?我承认我的确有这个心思!” 他叹了口气,骤然收敛了所有嬉皮笑脸虚伪夸张的表情,露出了属于宇文拓体内这个灵魂所拥有的冷漠神态:“只是想杀死觊觎自己心爱雌性的家伙,有错吗?” 男人异色的眼睛盯着连素的脸,脸上满是狐疑。 那是一种因为自己惯常认知的事情被强行颠覆才会有的疑惑和不确认。 “当然错了。” 连素深深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黄金剑上。 “——我只是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我所交出去的只是我的‘使用权’,而不是我的‘所有权’,允许九天和这片土地使用我,作为他们给予我容身之处的报答。” 宇文拓的嘴角垮了下去:“你又何必把自己说的像是个物件儿——” “这样说有什么错误吗?” 连素反问道。 “我的剑c我的实力c我的头脑c我的身体这些全部都是可以用来使用的东西,你难道不能理解吗?”连素的嘴角溢出一丝冷笑,转瞬即逝:“就算没有武力,只要愿意的话,女人的身体是她们天生就可以拥有的可怕武器。” 宇文拓的表情有些僵硬:“这种事情” “觉得很奇怪吗?” 连素敛去嘴角那抹冷笑,又恢复了一贯面无表情的冷漠模样。 “不想接受也没办法,总会有人教你的。” 总会有人教的。 而且对于她来说,死亡不会是终止,而是无限轮回的起始——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直到她彻底学会为止。 可以是蛊惑人心的道具,可以是治病救人的药物,可以是献祭神明的礼品。 “那个哦连姐姐。”宇文拓小心翼翼的拉了拉她的袖子。 “什么。” 他握住了她冰凉的双手,深情款款的看着她的眼睛。 “我身体的‘使用权’可以无偿给你,随便连姐姐想怎么样都可以~鞭打捆绑还是什么,随你喜欢!我都受得住的!” 连素:“不需要,谢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曲有误 走到连素自己所住的偏院,抬脚迈进去时发现迎接她的声音不是平日里的微风和落叶,而是一段熟悉的琴曲,她的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 她这院子偏僻荒凉,一向少有人来往,洒扫侍女也都是连素用咒术操纵的木偶傀儡。 所以弹琴的是那位名为欧阳少恭的丹芷长老么。 等到她反应过来,已经站在了欧阳少恭的房间门口。 温文公子,谦谦如玉,含笑抚琴的模样相当赏心悦目。 一阵风吹过,连素腰上缀着的环佩立刻发出一阵清脆的叮当响声。琴音骤然一停,男子起身快步向她走来,弯腰一礼。“连姑娘。” 连素嗯了一声,她本该转身就走不做流连,却在对方的注视下忍不住莫名的多加一句话:“弹得很好,只是弹错了一个音。” 欧阳少恭明显一愣,然后便笑了。 “您听出来了?” 他也只是不报期待的试试而已。 ——这曲曾经由夫妻二人共同弹奏的曲子,她是不是还记得。 “听得多了,自然能分的出来。”连素回答,“所以你明明可以不用弹错?” 欧阳少恭含笑而立,坦然地应了一声:“有一句话不知道您听没听过” “什么。” “曲有误,周郎顾。” 连素表情不变:“你不是抚琴女,我也不是东吴周郎,说这话什么意思。” 欧阳少恭收在袖子里的手不自觉的微微发抖,掌心沁出些许潮湿的汗意:“在下心悦姑娘。” 连素沉默了好一会。 这段沉默足以让欧阳少恭窒息。 “承蒙阁下错爱,连素不胜惶恐。”最终,是她向旁退了一步,错开了欧阳少恭期待的目光。 “这如何能谈得上是错爱!是在下冒犯,但是请您能否不要——!” 欧阳少恭瞳孔一缩,见她拒绝立刻失了理智急急的抬脚追了上去,蓦地一条结实的手臂横在他的面前,那是个眉眼深邃妖异嘴角带笑的奇怪男人,脖子上带着连着锁链的皮圈,柔软的卷发散在颈子上,烟紫色的衣裳与其说是穿,不如说是随意的挂在身上,大方袒露出大片赤裸紧实的胸膛。 “主人既然已经说了,就请您退后。”男人的声音很温和,却带着不容忽略的傲慢和轻蔑。 他出现的突兀极了,又是这样一副奇怪的姿态——“妖?” “这话说的可真是失礼。”对方一挑眉毛,“我乃主人的剑灵。” 欧阳少恭皱起眉,视线向下一扫,果然,连素腰上的那把缀着血色流苏的木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的神秘男人和他腰上异常显眼的流苏坠儿。 连素接到对方目光,开口解答。 “——此为木剑。” 欧阳少恭敛去了脸上所有的表情,两双眼睛对视,彼此在对方视线中发现了一些相同的东西。木剑忽然一扬眉,挑衅的笑了。 “对了,差点忘了。” 连素像是想起什么,忽然低语了一句。 “丹芷长老好像很擅长音律?” “您直接叫我名字就好”欧阳少恭还想多说些什么,但是在那双冷漠的黄金瞳注视下,他只得苦笑着点点头。 你何时变成了这个样子? 如今的连素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把剑。 一把冰冷无情,锋利可怕的凶剑。 “我可能有些事情要拜托阁下。” “若不介意在下的身份,愿为您略尽绵薄之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连素略有些讶然的看了他一眼:“不必那么夸张,只是需要阁下的琴技而已。”她侧过头看了看自己房间的方向,自言自语了一句:“算算进度,应该也可以了” “连姑娘?” “我可能需要你来帮我教琴。” 欧阳少恭躬身一礼:“愿为您效劳。” “那便好。”她点点头,又道:“木剑。” “主人。” “这几日宇文拓要出门一趟,你跟着一同去盯着些事关重大,绝对不可生出差错,若是发生意外,允许你使用任何手段。” 木剑眼尾扫过旁边站着的欧阳少恭,答了一声遵命。 “还有一件事情要提前告诉你,丹芷长老。” “是?” 连素一脸认真的对他道:“虽然太师府甚至是大兴城内都随你去逛,但是我的住处没有允许,绝对不可以进来。”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宇文拓没说过不许去他的住处,但是为了阁下性命着想,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欧阳少恭垂眼应是。 连素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屋内。 “主人,您回来了?” 屋内静坐在桌旁的女子容貌娇美秀丽,一副嗓子轻柔婉转,干净地犹如清泉潺潺,连素缓和了冷硬的神色,放下手中的黄金剑后,一张脸上终于有了些鲜活的神采:“嗯,回来了。” “弄玉今日觉得如何?”她走到那姑娘的身边,手掌摊开放在她的面前。 弄玉抿唇轻笑,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手,在她的掌心做了几个拨弄琴弦的动作。 “如您所见,身体尚还有些僵硬,但是手已经可以运动自如了,想必再适应几天弄玉就能继续为您抚琴了。” “那个不急。”连素按了按她裙子下的腿:“能走路了吗?” 女子摇摇头:“还不大习惯。” 连素唇角含笑:“当真不需要我再做个轮椅之类的代步工具?” 对方无奈的笑道:“您耗费心力为我做了这偃甲躯体已经够了,何必再浪费多余的心思何况之前不是已经说了,等我适应就好,这件事情不谈了吗。” 弄玉全身皆为偃甲所致,再巧夺天工的手艺在与魂魄结合之后也难免会有些适应不良。 更不要说弄玉本是幽魂,千年来早早习惯了轻飘飘的魂体状态,骤然得到了一副偃甲制作的身体,可是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是无法动作自如的。 “你也说了,那是之前。”连素让弄玉托着她的手臂试着站起来走一走,果不其然,比起相对灵活的手指,她的腿脚依然僵硬麻木,走了几步后,连素心中有了个大致的想法,又扶着弄玉小心坐下。 “正好,这一次出去碰上个擅长琴技的年轻人,我见他琴弹得好,就带回来了,你闲暇无聊与他聊聊音律也不错。” 弄玉轻笑:“难得见您会注意谁弹琴弹得好,弄玉还道自己的琴一向是弹的最好的,早早就把您的耳朵养叼了呢。” “适度换换口味,再听弄玉弹琴不也很好。” “难不成这位新客人,长得不错,比起琴技脸更长得不错些?”弄玉调皮的眨眨眼睛:“就是不知比公子韩非比,何如?” 连素无奈的瞪她一眼:“我是不是花了太多功夫在你这张脸上?表情这么多这么灵活怎么不琢磨琢磨自己的腿怎么才能走路利索点?” 弄玉只是笑。 “我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他在弹琴,曲子弹得很好,只是弹错了个音。” “哎呀。” 弄玉小小的惊呼一声,对方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 连素就见这秀丽温雅的女子掩唇轻笑:“难不成这就是‘曲有误,周郎顾’?还真没料到主人居然还有这副风雅的爱好。” “胡闹。”连素不轻不重的斥了她一句:“只是那曲子你在我耳朵旁边练了不知道多少遍,我就算在不懂音律也能记住调子了吧。” 弄玉笑眯眯地看着她,看的连素浑身不舒服。 “你要干嘛。” “不干嘛不过主人,您若是闲着无聊帮我把那个轮椅做出来也好。” “死丫头,一边叫我主人一边指使我干活?” “因为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她一脸骄傲的挺起胸膛:“究竟谁才是您最喜欢的琴姬,这件事情一定要分个高下。” 连素撑着脸颊,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弄玉。” “是的!” “那是个男的。”所以不能叫琴姬。 弄玉愤愤不平的拍了拍桌子:“这不是重点。” “那什么是重点?” “重点是您最喜欢谁!” “自然是最喜欢你啊,这有什么好分高下的。” 丝毫不假思索,毫不犹豫的回答。 弄玉迅速捂住了脸。 随即就开始无比庆幸自己如今是个偃甲人,不是活人的话就不需要考虑耳朵和脸羞红到发烫的尴尬结果。 “我c我说的是人!不是琴!您可不要搞错了!” “是是,我知道,我知道。” 连素轻柔地摸了摸弄玉的脑袋,笑盈盈的说:“无论是琴还是人,都最喜欢弄玉了。” 弄玉放下捂着脸的手,转而开始蹂躏自己的裙子,“您别骗我啊。” “没骗你的。”连素叹口气,曲起手指刮了一下弄玉的鼻梁:“我啊,被喜欢的人骗了太多次了,所以不会轻易骗我喜欢的人。” “所以,如果您骗了我,就代表您不喜欢弄玉了。” “你一向聪明。” “那——”弄玉眨了眨眼睛,小声的问道:“您不喜欢的那些人,还记得吗?” 连素凝望她的眼睛良久,蓦地笑了。 “我不喜欢的家伙有那么多呢。”她轻描淡写的回答:“如今对我来说,记住你们就够了,那些家伙何必要花费心思努力记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天行九歌卷 事实证明,一个饥肠辘辘的新手试图钓鱼做饭来填饱自己的肚子,绝对不是个好的选择。 钓鱼把自己掉进池塘里的韩非饿得已经快没了力气,索性躺在水里仰望着天空,哀悼他刚刚跑掉的晚餐。 几只乌鸦落在一旁,悄无声息的注视着他。 黑漆漆的,只聚集在一起,也不叫也不飞,就只是安安静静的盯着他,怎么看怎么令人不安。 青年被盯得浑身发毛,不由得从水里爬起来不大高兴的从身边捡起一块石头扔向了树上的乌鸦。 “去去!离我远点!”他轻声呼呵道。 乌鸦们拍拍翅膀闪开了扔过来的石头,没一会就扑簌簌的飞走了。 韩非所处的大湖附近大多都是战乱之后损毁的断壁残垣,既无人烟更无落脚之处,至于想要找到店家歇脚吃口热食那是更加不可能的事情。好在韩非一向洒脱不会计较,勉强靠着之前打算做鱼汤时烧开的水灌了个水饱,便又骑着马踏上了路程。 只不过这路是越走,越不对劲。 离开了景色宜人的大湖,头顶的天渐渐暗了下来,乌云蔽日不见一丝阳光,身侧吹着阴冷的风,极目所见之处只见村落却看不到人影,这也就算了;毕竟在这乱世之中这是常有的事,但是这附近的乌鸦却越来越多,原本只是三三两两,到后来一整棵枯树上密密麻麻栖着的全是乌鸦。 鸦群安静至极, 韩非敛去了面上漫不经心的表情,手指攥紧了白马的缰绳。 座下白马安安静静的走着,不知不觉间周遭的景色渐渐变了:韩非的视野重新变得宽阔起来,头顶乌云也尽数散去,夕阳重新洒落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将地上那些数之不尽的早已腐烂枯朽的尸骸映照的清清楚楚。 断落的剑戟c暗红色的土地c裹在兵甲之中化作白骨的将士,乌鸦们停驻在马尸之上,却未曾低头啄食这些腐肉。 没有人烟,也没有鸟兽的声音,更没有食腐的野兽们出没行走的痕迹,所有的尸体都只是安静而完整的腐烂着,这片被夕阳笼罩的血色天地仿佛被世界遗忘一般在这里存在着。 韩非皱紧眉:“这里是战场?” 他没见过这样奇怪的地方,死寂的空气之中弥漫着压抑至极的沉重感。 他骑着的马踢了踢蹄子,在边缘徘徊着迟疑不定,似乎不太愿意再往前继续走了。 “好啦好啦,我们安安静静的走过去,不要打扰这些将士们的安眠就好了。”韩非低头拍了拍白马的脖子,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却愣住了。 视线所能触及到的远处,站着一个人影。 “这里居然还有活人吗?”他喃喃自语,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翻身下马向着那道人影走过去了。 白马在后面焦急的踢着蹄子,伸长脖子去叼主人的衣摆,反而被对方轻轻挣开了,青年安慰的拍了拍自己坐骑的脑袋,温声道:“没事没事,我就去问问路,你若是不愿意过去在这里等我就是了大白天的总不会见到鬼不是?” 他这样说着像那个人影走去,一边小心翼翼的绕开地上的尸骸一边高声喊道:“那位将军——!” 然而对方依然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没有回应他。 等到韩非费尽力气走到那人背后,压着嗓子小小声试探性的问道:“这位将军?” 对方并不是什么站着死去的腐烂骷髅,在察觉到韩非的确是在说话后,终于缓缓转过头来。 韩非虽说胆子极大,但也在看清对方容貌之前就先下意识退了一步。 不过看清之后,他先怔住了。 女人? ——这是个相当年轻,也相当漂亮的女子。 她的脸上还染着大片的血迹,嘴唇苍白,眼神冰冷,然而这些都依然无损她的美貌。 韩非也算贵为韩国王室,韩王之子,平生所见美人数不胜数,却没有一人可与此人相提并论;女子一双鎏金凤眼,一头暗金长发染着血污垂在她身上的战甲之上,韩非从未见过这世上会有人能生得美到如此地步—— 只此一人,便足以让天下佳人失却颜色。 韩非下意识摈住了呼吸,生怕唐突了眼前的神秘美人。 她那双眼睛眨了眨,缓缓地转过了视线,无声地停在了韩非的脸上。 “生者?”她问道。 许是很久不曾开口说话的缘故,女子声音嘶哑低沉,不过依然能依稀猜测出她原本的声音究竟是何等的缱绻撩人的妩媚娇柔。 韩非无意识的清了清嗓子,对她行了个礼。 “这位将军,韩非误入此处,大概是迷了路冒昧请问请问这里是哪里?” 眼前奇怪的美人歪了歪脑袋,面对他的问题,神情并没有什么波动,而是抛出了另一个令韩非相当怔然的问题。 “你,不是嬴渠梁派来的人?” “啊?” 韩非愣了好一会。 嬴渠梁,是说一百多年前的那位秦孝公? 美人没等到回答,又开口发问了:“那你是师兄派来的吗?” “呃”韩非挠了挠脑袋,小心的问道:“将军的师兄是谁?” 金发的美人眼底掠过一抹失望的神色,似乎不太想搭理他重新又把头扭回去了,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师兄是卫鞅。” 刚刚才说自己大白天不会见鬼的韩非: 这位漂亮的女鬼姐姐,不不不,女鬼姑奶奶! 联想一下秦孝公和商君,这姑奶奶的岁数和背景都很细思极恐啊。 韩非咽了口唾沫。 不过对方似乎并没有把他吃掉的打算,这无形之中给韩非壮了点胆子。 “你刚刚是不是问我怎么离开?” 眼前的美人主动开口了,她抬起一手指向远处的一个方向:“顺着那里一直走就好了,若是看不清方向,乌鸦会为你带路。” “多谢前辈指点。” 韩非犹豫了好一会才挑了个相对不那么过分的称呼。他迟疑了一下,选择继续和眼前的美人搭话:“前辈在这里呆了多久了?若是见到您口中的两个人,我也好跟他们说一声。” “你会和他们说嘛?那多谢你。”女子弯弯嘴角,冷漠的脸终于露出了一抹极浅的笑意:“我也不知道我在这里呆了多久了师兄说会帮我,渠梁大哥也答应我了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不过他们一直没有来。” 韩非见她这般神态,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怜惜之意,他无意识放缓了语气,轻声问道:“前辈想让他们帮什么忙?小子不才,但也原为前辈略尽绵薄之力。” 女子闻言却没能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愣住了。 她渐渐皱起眉,苦苦思索了好一会后,摇了摇头。 “等了太久了,我记不得了。” 她的目光渐渐变得恍惚起来,喃喃道: “我只记得我答应过一个人一件事,不过这个人这件事是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天行九歌卷 韩非见她神情失落,下意识多了一句嘴: “若是想不起来那些往事,前辈要不要与我一起走?” 像是被鬼迷了心窍,韩非在那女子正准备转头离开的时候,开口叫住了她。 事后想想,这般言行可不正是被鬼迷了心窍——还是被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女鬼迷得丢了魂。 对方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我这一世的名字是不能给你叫的,公子叫我连素就好。” 韩非连连摆手:“不不不,直接叫名字还是太冒犯了,我还是叫前辈吧。” 连素神情淡淡:“名字随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而直到这女子真的与他同行了一段路程之后,韩非才察觉到大事不妙。 名为连素的女子似乎不爱说话更不爱笑,平日里只是安安静静跟在他身边,也从来不会多惹是非,奈何她那张脸本身就是个天大的祸害;若只是韩非一人上路尚且不觉什么,身边多了个倾国祸水之容的美貌女子,无数的麻烦和纠缠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上涨起来。 在绕开了不知道第多少个疯狂的跟踪者之后,韩非头疼无比的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你看起来很后悔?”连素背着手站在他身边低声问道:“若觉得我是个麻烦,现在让我回去还来得及。” 连素姑娘虽然是鬼,不过白日之中却也可以自由行走与常人无异。 虽然她白天里没影子晚上喜欢飘着走什么的,韩非还是多多少少会担心出事就是了。 “韩非可不会因为这种事就把你赶走啦。”韩非连连摆手:“当然不是,前辈怎么会是麻烦?我盼着你多留几日还来不及呢。” 连素却摇头道:“让鬼长期在身边带着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情。” 韩非四下看看,之前为了躲人一人一鬼现在是站在一处偏僻的小巷之中,他站在外面,连素站在里面,过往行人也不会刻意看向这里,确定了不会有人偷听后,他这才笑吟吟的看向连素:“前辈继续。” “我自己对我这张脸也有数,好在生前学的咒术有些还能用,公子去帮忙找个凭依的物件,玉石木牌或者一把伞一幅画都成的;平日里让我附上去就是了,只是劳烦公子要随身带着,每日入夜之后放在月光之下,自有血鸦来照顾我。”她抬手拢了拢头发,又补充道:“还有,将来如果需要判断附近是否有人,这种事情公子交给我就好了。” 自知自己是个文弱书生,无论如何都比不过眼前这位修为百余年的鬼将,韩非只得无奈笑着应下。 “是,韩非知道了。”青年一本正经的躬身一礼,“不过前辈,我们之间这么称呼未免有些奇怪,您不妨称呼我的名字如何?” 连素不觉有异,点头道:“那我便倚老卖老一次,直接叫你韩非好了。” “这下感觉就对了嘛!公子公子的叫着多生疏啊。”韩非十分满意的点点头:“还有,前辈模样如此年轻美丽,若单看相貌年纪,我说不定还要比你略大几分的样子,所以我能不能也叫你的名字?已经好几个人因为我叫你前辈的关系一直盯着我看了。” 连素淡淡道:“你不是前些日子还说着什么我是前辈,直接称呼名字太过冒犯?” “那是没察觉到有人像是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韩非委屈的辩解道:“前辈不觉得吗?我在街上叫您一声前辈,有那——么多人盯着我看!” “之前就说了,称呼随你。” 女子留下这一句话似乎就想消失,在她身影即将变得透明的下一瞬,韩非叫住了她:“素素等等!我还有事情没说完!” 对方重新凝聚身形,神情微妙的看了一眼笑容又尴尬又讨好的韩非。 “我之前只是说一句随你,结果看不出来你还真是相当自来熟的性子啊。” 韩非羞涩的挠了挠脸颊:“这不是您说的,称呼随意吗?叫前辈太奇怪,叫姑娘又有些生分,所以挑了个这么称呼前辈,韩非斗胆了还望您别见怪?” 连素叹口气:“我没必要因为个名字和你这个小辈计较说吧,又叫住我做什么。” “诶。”韩非眉开眼笑的应了,从衣领处掏出一串华丽无比的宝石项链:“你先看看,这个能不能当做附身的物件?” 连素沉默了。 “你这是随身携带的东西吧?” 韩非不解她为何有此一问:“是啊,怎么了?” “不,没什么。”她又看看韩非一身粗布麻衣和他手中那串华丽的项链,迟疑了好一会才说道:“你把项链收起来吧,路还长着,总要有歇脚的地方——你总不能一直指望我给你打猎回来填饱肚子。” “哎呀,说到这里可真要谢谢素素的好功夫啦!要不然我也没办法把这串项链留到现在,早早就拿去换了酒肉填肚子了。”韩非立刻眉开眼笑起来:“我遇到你之前碰到个大湖,在那里钓鱼钓了好久都钓不上来,只能靠清水填肚子,可真真是气死我了。” “嗯,打两只兔子钓几条鱼我还是做得到的,空手酿酒还是麻烦了点所以你的酒也就顺便戒掉好了。” “诶诶诶?素素?素素别啊!”刚才还笑得眼睛都弯起来,这会立刻又做出了惊恐无比的表情:“戒酒可万万要不得啊,我这人没酒不成的!” “哼。”连素冷笑一声,转身就消失了。 韩非在原地抓耳挠腮愁眉苦脸,生怕这位至今没能摸透脾气的前辈说得出做得到,拽住等在不远处的白马的马缰,垂头丧气的继续赶路了。 当天晚上,没钱住宿的韩非自然又跑到了野外,依着连素的指引找了处安全的地方生火准备过夜。连素消失了好一会后才又重新回来,往韩非的怀里扔了块刻了奇怪咒文的木头牌子。 “诺,收着。” 韩非放下手里戳弄火堆的木棍,拿起了怀里的木牌,好奇道:“这是什么?” “我生前用过的东西,反正也被火烧的差不多了,索性把好一点的部分截出来磨成了木牌,姑且当做我眼下的凭依之物吧。” “哦”韩非将木牌小心收好:“素素想起来自己的过去了?”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没什么用。”连素轻描淡写的略过了这个话题,凭空又变出来几样东西,“还有这个,反正我用不上了,你拿去当做路费用吧。”她手里拎着的是个小布包裹,里面是几件女子首饰和几枚珍珠,都是十分简单朴素的风格。韩非举起一只发钗问道:“这是你生前所用的?” “嗯。”连素点点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当个路费还是行的。” 韩非想了想,把发钗塞进了自己怀里。 “明天加快速度就能回到韩国了,应该不用把这个卖掉。” “是吗。” 连素在他面前摊开手掌:“那发钗还我。” 刚刚还在偷偷摸摸小得意的韩非: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天行九歌卷 “素素你看,这里就是韩国都城,新郑。” “嗯。” 撑着一把红伞的女子站在他的身后,肩上栖着一直闭着眼的乌鸦,她对着韩非点头应了一声,一双眼睛四下打量着周遭过往的人群。 连素换了一身时下女子较为流行的打扮,金色的头发用那只古旧的发簪束在背后,珍珠则让韩非拿去换了不少银钱当做路费,然后用余下的部分买了新的衣服和一把红伞,让她白天里撑着。 按着连素的说法,之前在路上的那段时间里她呆在木牌里面也就算了,陪韩非回到韩国最初的这段日子她还是出来转转比较好,免得她突然跳出来时将来有人怀疑她的来历。 一人一鬼就这样进了韩国的都城。 “这里倒是颇为繁华。” 韩非眉毛一挑,得意道:“那当然,这里可是都城啊。” 撑伞的女子四下张望,似乎是对附近的某个摊子生出了些兴趣:“我先去那里看看,等一下再去找你。” 韩非便笑道:“好啊,我不会走的太快,你到时候可别丢了。” 金发的女子冲他点点头,轻飘飘的走开了。 韩非自己独自一人牵着马没走几步,就听得少女清脆的声音远远的叫着他:“哥哥!” “红莲!”韩非喜不自胜,刚刚转过身时,红莲便亲热无比的扑了上来:“你终于回来啦!都快要想死我了!” 把扑在自己身上的妹妹拽下来,韩非的脸上也禁不住扬起了愉快的笑意:“哇,这么想我啊。” “当然了~” 韩非拽着她的手腕,眼珠却在无意识的观察手执红伞的女子去了哪里:“哥哥,你在看什么?” “啊?啊啊,没什么没什么,不过你怎么来接我了?” “你还好意思说呢!”一说到这个红莲就忍不住生气:“你去念书念了那么久都不回来,父王派了好多人去接你都找不到你。” 韩非扭开头,故作高深道:“这你就不理解了吧,我喜欢清净。” “什么清净啊,我看你就是想去偷喝酒!” 韩非下意识一缩脖子,心虚了。 红莲手指一指韩非,怒道:“说!部队找不到你,是不是因为你又去哪里偷喝酒了!?” “诶诶诶,你可别诬陷好人。”耗费一脸无辜:“我哪里有偷喝酒,不信你闻闻,身上哪里有酒味嘛。” 这话倒是实话。连素跟在他身边后顺便接手了他的食宿,碰到酒的机会几乎是少得可怜,整个人倒是被打理的清清爽爽干干净净,虽说衣着朴素,但也能称得上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红莲狐疑的眯起眼睛:“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哥哥你居然能这么干干净净的回来,说,原因是什么?” “呃原因”韩非挠了挠脑袋,一时间居然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来解释清楚他和连素之间的因缘联系,正当韩非搜肠刮肚试图转移话题的时候,连素回来了。 “公子。” “素素!哎呀你可算是回来了!”韩非见她回来喜不自胜,抓着红莲的手腕把她拽了过去:“红莲,我来和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连素姑娘,我在路上遇到的一位前辈,这些时日就是她在照顾我。” “前辈?”红莲神情微妙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这位姑娘看着比你都年轻,你说她是前辈。” 连素那双鎏金色的眸子轻轻淡淡睨了她一眼,也不见她对自己这位公主又什么恭敬的态度。倒是红莲自己站在她的面前时忍不住的发虚,等到小姑娘察觉到自己不知何时退了一步后,便蓦地生起气来了:“我看你哪里是什么图清净,根本是被这个这个被这个大美人迷得失了心魄忘了回来的正事吧!?” 连素闻言默默看了一眼韩非。 “慎言!慎言啊红莲!” 韩非被这一眼吓得连连摆手,苦笑道:“这事情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而且若论年纪的话她的确长我不少,你我称她一句前辈绝对不为过的。” “哼!”红莲气呼呼的转了过去,反而是连素开了口,幽幽道:“你们两位还要再街上吵吵闹闹吗?” 她稍稍挪开了一点自己的伞,神情平静的望向高处的某个方向,但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一言一行已经全都被人看到眼里了,你身份微妙,平日里还是谨言慎行一点比较好。” 连素抖了抖自己的袖子,蓦地向之前望过去的方向用力一甩,凭红莲的眼里只能隐约看到她似乎是扔出了某个东西,忍不住好奇道:“你扔了什么出去?我居然没看清?” 连素瞧着小公主好奇的模样,摊开手掌,掌心里静静绽放着一朵艳丽的红花。 “喜欢吗?送给你好了。” “呀,真的?” 红莲一愣,她本来对这漂亮的女子就没有多少恶感,见她主动和自己搭话便一脸欢喜的捏起了那朵花,手指捻到花瓣的那一刻,她的眼中立刻露出了满满的惊奇:“这是用布做的!?” 连素点头,嘴角也弯了弯:“先前听见有人说韩国的红莲公主过来了,手里没什么能当做见面礼的东西,这朵小小红花就算是在下想要讨得公主的欢心的小把戏。” 她生得比红莲高些,低头望着她的时候眼睫轻垂,那双鎏金色的眸子配合她弯起的嘴角,满满都是体贴的缱绻温柔:“如何?公主殿下可开心了些?在下的小把戏成功了么?” “嗯~”红莲终于重新笑了起来:“当然。” 韩非看看这个瞧瞧这个,目瞪口呆:“我说素素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我弄错了什么?”连素反问道:“比起讨好你,我更倾向于讨好这位漂亮的公主殿下,就算生气也比你来的赏心悦目。” 公主殿下被这句话哄得心花怒放,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 “哥哥,我喜欢这个姐姐~” 嗯,哥哥也喜欢这个姐姐。韩非笑容满面的看着两个姑娘越走越远,默默把这句话吞了回去。 “说了这么多,走走走,先回宫吧,这位姐姐要不要一起来?” 连素颔首轻笑:“如果公主殿下不介意的话,在下无妨。” “当然不介意当然不介意~我和你说,宫里面有那——么多美人,可是没一个像你这么漂亮,当然啦,她们和我说话我也不高兴,拿腔拿调的,一点都不像你会说话好姐姐,你之前那朵花怎么做的能不能教教我?还有还有,你和我哥哥这一路上都发生了什么?他有没有多喝酒?” 随着小公主兴致勃勃的问话声和连素温和的回应声,一行人越走越远。 高处一扇窗户也跟着缓缓拉上了。 紫女回头,一眼瞧见自家刚刚回来的主子脸颊上一道细长的划痕,蓦地就笑了。 “呦,这是在哪里被猫挠了一下子?” 卫庄没说话,只是抬起手用手指抹了一把脸上隐隐刺痛的划痕,摊开了自己的掌心。 一朵用柔软的白色绢布扎好的小花安安静静的躺在他的掌心,一片“花瓣”上染着一点艳丽的血色,显得突兀至极。 卫庄想了想,将那朵白绢小花收了起来。 “之前撑着红伞的那女子,好好查查她的底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情人节的混更预告 英法百年战争篇 1420年,英王亨利五世与法王查理六世签订特尔瓦条约,承诺死后就将王位传给当时的英王,否认了王太子查理的继承权,英王亨利五世成为法国摄政王,有权承继查理六世死后的法国王位。 至此,法国已沦为英法联合王国的一部分。 1422年,亨利五世与查理六世相继去世,亨利五世年仅一岁的儿子成为国王亨利六世,由叔父贝德福德公爵摄政,并在巴黎的圣但尼教堂举行加冕礼。 与此同时,法国王室忽然反悔,在亨利六世继位后立刻取出了疯王查理六世当年临死前留下的另外一份遗嘱——修改萨利克法典中女儿没有继承权的敕令,命令其女珊戴拉继承自己的王位。 据传查理六世在死前写下这封遗嘱时,对身边不同意的大臣们疯狂大喊“这是神谕!”但是事实真相已然无人知晓,也不知道是疯王的确看到了神的光辉,还是对当时的皇太子不满从而选择拥护女王上位的大臣们c亦或是后世的崇拜者们特意编撰出来的描述;但是女王的上位执政,的确是不可争议的事实。 法兰西的黄金玫瑰。 荣光女王。 这是后世对她的描述。 “荣光的女王”珊戴拉一世——据传是法兰西历史上的第一美人,查理六世的女儿,在位期间以铁血手腕掌控朝政,以极快的速度夺回了所有被夺走的法国领土,终止了英法百年战争,成功取得了最终胜利。 但是—— “给她的时间太短了。” 女王的挚交c当时的财政总监雅克科尔在回忆录中如此写道。 战争结束后不久,有的人就迫不及待的对女王出手—— 支持皇子的人,在圣女贞德端给女王陛下的杯子里下了毒。 其实下在杯中的毒并不是可以致死一个成年人的量,但是早早就被派系之争和后来的战争拖垮了身体的女王已经经受不起哪怕只是一点的摧残了。 救国圣女因为毒杀女王的罪名送入了死狱。 元帅吉尔德雷斯为了救她出狱四下奔走,圣女却毫不犹豫拒绝了战友的相助。 “是我杀死了王,吉尔。” 穿着囚服的贞德神情悲哀而绝望。 “那不是你的错!”吉尔焦急的劝道。 “不是我。” 她露出痛苦的表情,双手紧紧攥着胸前的十字架:“是我辜负了王的信任,是我亲手送上了致死的□□,是我面带微笑的劝她喝下那些东西。” 我杀死了王。 这成为了圣女永远无法解脱的梦魇。 过了几天出现在贞德面前的是新王——查理七世本人。 新王的身边没有跟着他的心腹,独自一人出现在了牢房门口。 有些事情是不需要多做解释的,比如女王的死因。 “你会相信我没有真的想要杀她吗?” 查理七世看起来局促极了,他的眼神闪烁神情慌乱,明明是一国之君,却不愿意直视眼前圣女那双清澈美丽的蓝眼睛。 “我只有一个问题,请您回答我。” 贞德看着眼前的男人,无论如何也无法让自己把那个称呼叫出口。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查理七世嗫嚅着嘴唇,还是咬着牙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她不该做的比每个人都要好,更不应该是个女人。” 就为了这种理由? 就为了这种c无聊的理由!? 贞德觉得不可思议,不敢相信。 “听着!我没想杀她!杯子里的毒不足以致死只会让她身体衰弱!我从来都没想着想要要她去死!!!”查理七世忽然一把抓住了囚笼的铁栏杆,狂乱绝望的眼神像是垂死挣扎的死刑犯。 “无论如何,那都是我最后的亲人!但是我没办法!我没办法你懂吗!?” “你可以选择不做啊。”贞德的声音颤抖,“为什么要下毒?”为什么要杀她? “我没做,我什么都没做!” 查理七世忽然拔高了声音。 “她不信任我,她不信任任何人!她一切东西都会检查,除了你,她只信你一个”男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咬牙切齿的说:“所以我什么也不做,什么也做不了,是你!是你端给她致死的□□才对!” “——我不反对你的话。” 贞德双手交握放在胸前,露出了悲伤的笑容。 我杀死了我的王。 我已经完成了主交给我的任务,我已经无所依恋,我已经无需顾忌。 所以我现在终于能以死赎罪,然后去陪着我的王。 但是即使如此即使是现在,听见那句只信任我一个,还是会觉得无比开心。 1439年七月,救国圣女以毒杀女王的罪名被绑上火刑架,终年27岁。 ——在灼烧的火焰之中,心已经死去的圣女听到了一个声音。 世界的声音。 “我可以让你的王拥有一个真正的光辉未来,代价是你需要支付给我一点小小的东西。” 啊啊,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话,想必一定会对这样的我降下天罚吧。 但是绝对不会后悔。 这不是源于神明旨意的决策,而是属于贞德达尔克——这个乡村女孩c以及身为那位王所信任臣子的内心所做出的选择。 所以,缔结契约吧。 拿走你要的东西,把我的王还给我。 —————————— 银魂 怪物名为松阳 怪物! 怪物!!! 杀了他!!! 快!什么方法都好!杀了这个怪物!!! 为什么会杀不死!? 绞刑c刀刺c火烧c溺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他被迫全部接受。 且无法解脱。 怪物没有名字。 他自虚无中出现,在人世中渐渐长大,接收到的只有周围人无尽的恐惧和迫害。 而当那个人出现的时候,他穿着只能勉强覆盖身体的破布围成的衣服,满身狼狈的被人们绑缚住手脚踩在泥里麻木的接受着他们的充满憎恶的谩骂。 他匍匐在地,被人挡在最远的位置,根本看不到她。 但是怪物知道这个人只需要站在那里,就能让人们下意识地让那些无休无止的恶毒诅咒终止在自己的喉咙里,只剩下结结巴巴的谦恭言辞和围观者们无法停下来的注视。 他听不清楚那人说了什么,但他却忽然觉得脖子一紧,整个人被迫从泥地里给拉了起来。 “可是!巫女大人!这个小子可是怪物啊!”拽着他脖子上绳索的男人大声喊着,满满的都是憎恶与恐惧,怪物的脖颈无力的垂着,那双无神的红色瞳孔中映入了一双雪白精致的丝履和一小片素色的裙摆。 “你们辛辛苦苦找我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他?” ——她开口了。 那是从未听过完全无法想象得到的美妙声音,声音的主人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紧接着一双白如玉雕的手向他伸了过来,轻轻解掉了他脖子上的草绳套索。 草绳很粗糙,拽绳子的人更是粗暴无比,这瘦弱的少年脖子上的皮肤早就磨得血肉模糊,可几乎是绳索被接下来的同一时间,他脖子上的伤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完毕了。 四周又响起了充满了厌恶畏惧的窃窃私语的声音。 “都说了这是怪物!巫女大人,我们这里还有绳索,您说一声我们就帮你绑好他!”周围的人们七嘴八舌的说着,他看到有几双脚向这里走了几步,瘦骨嶙峋的身体立刻本能的开始发抖。 “不必。” 那双手轻轻的按在他的肩膀上,做出一个保护的姿势,手指扣在肩膀上拽着他从地上站了起来并没有花费太多的力气,这小家伙实在是太过出乎预料的瘦弱,站起来后只堪堪到了她的腰间。 “我这就带他离开。” 这只手很漂亮,骨肉匀称,指节修长,手背光洁的肌肤在阳光下显得莹白如玉,握着自己肩膀的力度不算小,但也绝对不会弄疼他。 他站在一个较为靠在她身后的位置,眼前是她垂落在背后的一片比阳光更美的暗金色长发。 “驱魔?啊是了,法事我自然会做,但是你们不能看——说起来,这孩子我看着还挺喜欢,既然你们也不知道从何处捡来的,不如就让他以后跟着我好了。” 被叫做怪物的男孩还是自打有意识以来第一次被语气温和的称作孩子,他心思微动,终于偷偷抬起头,想看一看这个人的脸。 对方察觉了他畏缩又小心的目光,低下头,对他微微一笑。 男孩瞳孔一缩,又迅速的低下了头。 他低下头的时候,对方纤长素白的手掌摊开掌心,递到他的眼前。 “把手给我吧,我带你走。” 于是他可以确定一件事。 ——神明大人是存在的。 换上了干净衣衫的男孩坐在石头上捧着松软可口的新鲜饭团狼吞虎咽,吃的满脸都是米粒。 “吃的慢点,没人和你抢。” 那只白皙的手掌先是耐心的摘掉他脸上粘着的米粒,又递来了竹筒装着的清水。 男孩借着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她,此时已经临近夕阳,黄昏的霞光披在那人暗金色的发丝上,有种无法形容的好看。 ——他没念过书,也不识字,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这人的美丽;但是男孩就是知道,巫女大人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比他见过最美好的东西都美,比这世间一切都更美。 这种事情太过理所当然,即使是他这样不被人所承认被所有人所畏惧憎恶的怪物觉得也不需要有任何质疑的必要。 “本来是有人说村子里有杀不死的恶鬼,如今一看倒是蛮可爱的小家伙。” 她揉了揉男孩的脑袋,从包裹里掏出木梳替他仔细梳理脏污打结的头发:“我难得碰上个同类,你若是不介意,日后给我做个伴如何?” 同类? 意思是巫女大人和自己一样吗? 男孩茫然的抬起头,又被用力揉了揉头。 “我啊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以前经历过什么全都记不得了,不过生活经验比你多了些,相比你而言能让自己过得好一点罢了不过你是杀不死的,比起我来说,还是你更厉害些啊。” “意思是,巫女大人虽然和我一样,但是其实是会死的吗?” 对方挑起一边眉毛,笑了笑。 “很聪明嘛!——不过放心,我很强的,不出意外我会活很久很久,直到我不想活下去为止” 男孩吞掉了最后一口饭团,对巫女大人的话依然是懵懵懂懂。 “不说这个了,我叫连素,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你有名字吗?” 男孩摇摇头。 “诶没有名字啊,那我取一个?” 男孩乖顺的点点头,期待的看着她。 她的目光四处打量,最后落在男孩身后的那棵松树上,最后一点阳光洒在这棵高大的树上,在尖锐的松针上染了一层温暖的余晖。 “我也不会起什么名字啦,不如就叫‘松阳’,如何?” 男孩继续点头。 不过从此以后,他有了个新名字。 ——松阳。 他接过连素递来的第五个饭团,大大的咬了一口。 自称名字是连素的年轻姑娘虽然被村民称作“巫女”,但她穿的却不是寻常可见红白巫女服,那一身素白的长裙又软又轻,单薄的肩膀下是腰带收拢出的纤细柔软的腰肢,暗金色头发披在背后,没有一点装饰。 金色的眼睛漂亮极了,像是最精巧的工匠用黄金雕琢出的艺术品,又像是阳光化为实质,由柔软的液体凝固化成了她的眼珠,于是这双眼睛便拥有了这世界上最温暖的光彩和最冷漠的本质。 ———————————— 倾国祸水篇 倾国祸水 有人对她痛苦的叹息着。 求求你了。 哪怕只是一瞬也好,笑一笑吧。 昂贵的珠宝,稀世的名刀,华美的衣服,全部都给你。 只要她愿意露出微笑的话,把天下拱手相让其实也无所谓。 但是为什么呢,用这么多的东西作为交换,你还是不愿意笑一笑。 哪怕只是一个虚假的表情也好,你的感情为何如此的吝啬。 那么毁掉吧。 宁可毁掉你,也不让别人夺走你。 “呐,知道吗?在京都流传了数十年的那个传说。” “传说啊,你指哪一个?” “那个啦!本来是孤高的巫女,却因为足以倾国的美貌而被魔王织田信长看中,最后却因为魔王的求而不得被魔王和寺庙一同烧死的名为连姬的巫女啊听说巫女死后陷入了愤怒的狂乱,化作了厉鬼向人索命,这样的传说啊——” 听说她死后就成了吃人的可怕妖魔啊。 犯下了很多的案子呢。 圣洁的巫女成为了作乱的恶魔,真可怜啊。 ——真可怜啊。 人们说起那位巫女的时候,大多会这么说。 有些是真心实意的惋惜,有些则是意味不明的慨叹。 不过这个人的存在究竟是人们幻想的传说呢,还是明明真实存在却以虚幻故事的外表掩的呢。 对此,有人做出了直截了当的干脆回答:“哎呀哎呀,当然是假的啦。” 年轻的花开院家当家笑眯眯的举起手中的酒盏,用他一贯吊儿郎当的语气和自己的兄长笑着调侃:“这种不靠谱的传说居然也会被当真,明明也是阴阳师,可兄长你也真是总能出乎我的意料呢。” 花开院是光羞怒的提高了音调:“秀元!” 花开院秀元见到兄长露出了这样的表情,便总会再次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故事里的主角都已经死去,传说真正的事实究竟如何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送走了自己的兄长,秀元的目光落在房间昏暗角落里端正跪坐的付丧神身上。 “阁下全都听到了哦?我兄长方才说的话。”他摇晃着手中的酒盏,笑容莫名:“虽然你我都知道犯下杀孽的并非那位巫女大人,但是听信了传说的百姓们可不会这么想啊。” 藤色眼睛的付丧神终于抬起头,他腰间所配的刀柄上悬着散发着纯净灵力的流苏,正是这个流苏的作用,先前的花开院是光才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那个故事里面,其实说错了很多地方。” 名为“压切长谷部”的打刀付丧神,开口了。 说的却不是阴阳师在意的事情,而是另一件看起来暂时与眼下毫无关联的往事。 花开院秀元放下了手中的酒盏。 魔王和巫女的相遇,其实是因为一次妖魔在夜间的暗中突袭造成了魔王的昏迷不醒,随从和家臣们用尽方法也没有让他醒过来。无奈之下,随从们而不得不带着昏迷的魔王去求助在附近隐居的一位据说实力强大却从不见人的巫女。 出于神职者的慈悲之心,那位女子虽然有着不见外人的规矩,可在随从们的百般恳求之下,还是同意出手相救。 “但是,那个男人在睁开眼后,却无药可救的疯狂迷恋上了救了自己的巫女,并且期待着在巫女的眼中看到与自己一样的感情;为此他送上了名贵的珠宝,华丽的衣服,甚至于世间女子最渴求的来自魔王的宠爱但是巫女只是将这些东西原封不动的系数退回,并且再也没有亲自见过他。” 付丧神用平静无波的声音将那段不为人知的往事娓娓道来。 “后来,魔王想起来另外一件事:当时侍奉在巫女身畔的是一位依靠她的灵力化形的刀剑男子——那是刀匠粟田口吉光一生之中唯一的一把太刀,一期一振,也是相遇以来,唯一能让她稍稍露出一点柔和表情的存在。” 付丧神说到这里,扯起了嘴角。 “于是本来已经要离开的魔王忽然抽出了自己当时的佩刀,用力挥向了门口的石壁。” 刀刃碰到被灵力强化过的石壁,无法避免的发生了无法修复的崩坏裂痕,对于刀灵来说,就犹如人类强行被外力碎裂了自身大半的骨头和筋肉,对他来说,当时感受到的那种绝望的可怕痛楚,非常人能够想象。 “连名字都命名了,但是只是源于一个毫无理由的猜测就可以毁掉自己的佩刀用来实验一个毫无根据的猜测我的前主人就是这样的人呢。” 付丧神的表情非常平淡。 可魔王没有猜错,那位巫女的确对刀剑有种格外的宽容和怜惜之情。 利用这把快要碎掉的刀,他终于见到了她第二面。 巫女看着那把刀罕见的皱起眉,冷淡的脸上也露出了怜惜而无奈的表情。 “居然遭到了这样的破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请您不要再这么做了——这把刀就留在我这里吧,您的话,请随意就好。” 已经近乎毁灭的佩刀留在了巫女的身边由她亲自修复,而魔王也开始频频出入她隐居的寺庙。 本来愿望得以实现,那位巫女更是为了他频频破例,魔王应该已经满足了。 还是不够,远远不够—— 那位女性,是连太阳也要自惭形秽的耀眼存在。 哪怕只是想一想真正拥有她这件事,都是不可原谅的傲慢。 “但是魔王居然生出了想要彻底得到她的想法。”付丧神拉平了嘴角,眼神阴冷:“——这不止是侍奉巫女大人的存在们无法忍耐的事情,更是惹怒了一直暗中倾慕她的某些家伙。” 花开院秀元听到这里,不由自主的压抑住了自己的呼吸。 “被妒火烧尽了理智的狐妖夺走了巫女;而且眼下正为了继续长久的束缚巫女的灵魂,正想方设法疯狂积累着大量的妖力。” 阴阳师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捏紧了扇柄,目光若有所思:“所以说” “所以说?不,我可什么也没说过哦。” 名为压切长谷部的刀剑付丧神从容的起身,伸手接了一朵夜风中飘零落下的花朵:“我不过奉了主命前来这里折一枝盛开的樱花罢了毕竟在妖气笼罩的庭院里,连最常见的樱花也不愿意开放啊。” “樱花的话,这里有很多啊。”花开院秀元站起身,指着院子里那株盛开的樱花。“请随便吧,这个时节却连樱花也看不了,实在是太令人觉得难过了。” “——这个时节却没法赏樱啊,真是遗憾。” 这样轻声叹息着的青年身着玄色的华美狩衣,一头水蓝色的长发看上去柔软极了,当他低头时,肩头的几缕发丝轻轻滑落,好巧不巧的垂在了正枕在他膝上小憩的女子脸颊上,惹来她沉睡间无意识的抬手轻拂。 他握住她的手,另一手拂去她脸颊上的发丝。 这般动作之下,一贯浅眠的女子却并没有醒来。 真是少见啊,难道是做梦了吗?他将手覆在她紧闭的眼睛上方,不多时的时间,一期一振就感觉到她眼睫轻颤,睁开眼时,长长的睫毛轻轻滑过掌心,带起一阵细微的瘙痒。 一期一振若无其事的挪开了自己的手,垂下头对上女子那双还带着几分茫然睡意的金色眼睛。 “这回您睡了很久呢,连姬大人。” 他看着她窸窸窣窣从自己腿上撑着胳膊起身,浅金色的柔顺长发披散在她单薄的背后,像是凝滞在人世不曾流逝的阳光。 “啊。” “是累了吗?” 男人的声音充满了担忧。 “没什么只是做了个梦。” 如今暂时化名为连姬的连素揉了揉自己不知为何有些发闷的额头。 很快,一期一振宽大的袖摆跟着伸过来罩在她的背上:“院子里的妖气很浓,我还是陪您回屋子里休息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