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墨传》 正文 第一章 不降 月明星稀。 汉军临时搭设的营寨里一片死寂,放眼望去黑黢黢的,竟是把所有的火把都熄灭了。整个山谷里静悄悄的,只是偶尔山上的匈奴营寨会传来一些声响,打扰一下这夜晚的宁静。 除了少数守卫营门的士卒,整个大寨里的汉军都在抓紧时间休息,所有人都很清楚天明之后还有一场大战在等着他们。 尽管身体十分的疲惫,杨墨依然没有和身边的几个军官一样横躺竖卧的休息,而是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的他望着远处的群山想着心事。 来到这个世上统共也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他还很不适应自己身份的巨大转变。自己明明是一个被执行死刑的囚徒,怎么一声枪响过后,却穿越回两千年前的天汉二年,成了西汉武帝时期的一名汉军军官呢。 好在自己鸠占鹊巢得来的除了一具不错的皮囊,还有原主大部分的记忆,经过对这些记忆的整理,杨墨好歹算是基本理清了头绪,知道自己这一世的大致状态了。 这个身子的本主杨墨,字悔之,十九岁,现任持弩屯长,这是个相当于后世营长的官职。是跟随骑都尉李陵北击匈奴的五千汉军中的一员,此刻正被匈奴的数万大军围困在一个山谷之中。整个白天,汉军发动了多次的冲锋,付出了惨重的伤亡却依然没有打通由匈奴单于亲自指挥的匈奴兵对山口的封锁,临近天黑又没能冲出山谷的汉军不得不在山谷中临时扎下了营寨。从和匈奴接触到被困山谷,汉军边打边退却始终无法摆脱匈奴兵的纠缠。前后十天的时间,出发时的五千汉军到这个时候已经不到一半了,而更为关键的是他们携带的箭只也基本耗尽。失去了强弓硬弩的步兵要对抗十几倍的匈奴骑兵,结局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的,恐怕明日天明之后就是这只汉军覆灭的时候了。 “哎” 想到这里,杨墨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看来这本主的处境也是有点麻烦,但愿自己的到来能带来点好运气,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也只好这么安慰自己了。 “李校尉回来了?” 杨墨叹气的声音并不大,但睡在身边的汉子还是很警觉地一个轱辘坐了起来问道c “还没有。” 看到原本躺着休息的汉子被自己惊坐了起来,正扶佩剑紧张的四下张望,杨墨略带歉意的说道,这些汉军都是久历沙场的老兵,即使是在休息的时候仍然时刻不忘警觉。 “哦” 汉子听了放开了扶在剑柄上的手,他看杨墨坐在石头上不像是休息过的样子便问道: “什么时辰了,七郎怎么不歇息一下?莫忘了明日还要厮杀呢,”杨墨在本家兄弟里面大排行第七,所以军伍之中也就多喊他杨七郎。 “我睡不着,小乙哥不用管我,还是接着睡会吧。”凭着本主的记忆,杨墨知道现在和自己说话的人叫胡小乙,三十多岁的样子,目下当着一个队的队帅。因为原本不在一个曲,所以两人平素并不大熟悉,也就是点头之交而已。 此次出征的汉军属于李陵统帅的将屯军。采用的是部曲制,最大的编制是部,长官是校尉,下面设曲,长官是军候,在下是屯,长官就是杨墨目前担任的屯长,屯下设队,由队帅带领,队下面设什,什下面是伍,十个人为一什,五个人为一伍,属于基本的战斗单位。杨墨原本也是一个队帅,只是三天前才因为所在屯的原屯长阵亡而被临时提拔起来的,屯长属于秩比二百石的中级军官,任命需要报备,所以现在杨墨还只能被叫假屯长,假就是代理的意思。而胡小乙则是因为所在的屯伤亡很大,他所在的队在昨天才划归杨墨指挥。 “别想太多了,”胡小乙听了杨墨的话压低声音说道,同时身子又朝着杨墨坐着的地方凑了凑。 “今日军议的时候,你不过是替大家说了几句大伙都想说的话而已,李校尉也清楚有这想法的也不是你一个人,何况李校尉素来善待士卒,体恤部属,就算他日回去之后想来也不会把七郎怎么样的。” 呃 看着眼前一脸关切的样子安慰自己的胡小乙,杨墨又感到有点头疼了,这又是一件麻烦事呀。 事情还要从一个时辰前说起,也就是在天刚擦黑的时候,眼见突围无望,李陵召集了手下的军官商议下一步的计划。几个心眼比较活泛的军官就撺掇年轻的杨墨去劝说李陵投降,所谓与其无谓赴死,不如姑且诈降,已留有用之躯,他日再寻机归汉。 当时还是本主的杨墨觉得也有道理,眼见突围无望,这先降后叛也不失为一个出路。反正之前也有如赵破奴这样被俘投降之后又逃回汉朝接着领兵的前例,便真的在军议的时候当众提议投降。不料李陵听完还没有什么反应,杨墨自己先被一个叫岑无忌的军候一个手肘打在太阳穴上就这么挂了,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身体已经是被一个两千年之后的灵魂占据了。 杨墨还记得当时自己刚睁开眼睛的时候的情景。 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对着他的鼻尖晃动着,而刀的主人,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正用一双牛铃般的大眼恶狠狠的盯着他大吼,幸好他身旁几个人有拽手的有拦腰的,显然是在阻止这大汉用刀劈他。 “绝不能降,职下请斩此竖子之首传示全军,以为后来者戒,” 原本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杨墨被这炸雷一样的怒吼震得脑子清醒了不少。他有些无奈的冲着面前的大汉笑了笑,心道这穿越的时间点少许的差了那么一点运气呀,要是能早一步过来起码能不当这个出头的椽子了,被人用刀指着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情。 大汉眼见杨墨冲着自己尬笑,更加上火,抬脚照着杨墨就踹。好在他腰被人抱住,脚上使不上劲,否则看他恶狠狠的这一下,杨墨又有苦头吃了。 “岑无忌你不要欺人太甚,是战是降自有校尉决断,容不得你这厮在这里撒野,七郎好好的在讲话,你暗下黑手,真当我等是泥捏的不成!” 杨墨还没有从最初的惊愕中缓过神来,就听身旁有人不忿的喊了起来,有人从他的身侧站了出来,挡在了杨墨的面前, “就是,岑无忌你好大的胆子,”马上有人跟着附和道, 被喊做岑无忌的大汉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指责他,稍一愣神马上吼道::“尔等这群天生怕死的鼠辈,可敢跟某较量几合。” “有何不敢!” “怕你不成!” 杨墨身旁几人显然没有被岑无忌的大嗓门给镇住,一边应和着,一边已经有人开始拔刀了。 杨墨只觉得右边的太阳穴上的青筋在剧烈的跳动,耳朵里有什么东西在嗡嗡嗡的响个不停,显然头被狠狠的打过的后遗症还没过去。 好在杨墨的视力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所以这时候他已经把周围的情况大致看了一下。 和岑无忌对上的几个军官都是和杨墨同一个曲的,他们出手不见得是都赞同杨墨的主张,更多的还是出于袍泽之谊。反倒是有几个和岑无忌同一个曲的军官,原本找到杨墨的人就有这几个,但这个时候却没有一个出手的。即使看到杨墨的目光扫过来,他们不是低头看脚就是扭头看一边,就是不吭声了。 哎,让这几个瘪犊子给坑了。 杨墨心中暗自为这个本主感到不值,说到底还是年轻没经验,给几个老兵油子当了炮灰。 “都住手,” 随着一声低喝,原本一直沉默的李陵霍的站起身来,身上铁甲的叶片发出了一阵哗啦啦的响声。李陵的声音虽然并不算太高,但所有的人还是齐刷刷的转头看向了他,瞬间原本有些嘈杂的现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就见李陵缓步走到了杨墨身前,随手推开岑无忌的钢刀,弯下腰把杨墨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环顾四周沉声说道: “诈降之议断不可为,陵若不死,非壮士所为。诸君且去休息,明日与匈奴决战。” 说着,李陵拍了拍杨墨的肩头道: “悔之所言,出自肺腑,一片赤诚某心知之。下去休息去吧,无需多虑。” 说着冲众人摆了摆手。 “喏!” 众人见李陵已经打定了主意,也就不再多言,齐齐的唱了声喏,行罢军礼各自散去了。杨墨也就跟着众人向自己的部属所在走,刚走没多远便听到有人叫他。 “杨七郎,” 杨墨回头看是岑无忌,心道这厮难道还要找茬不成,不觉眉间微挑沉声问道: “军候还有何事?” 不想却见岑无忌早已收刀入鞘,收起了刚才凶神恶煞的模样,满面春风的笑道: “刚刚多有得罪,七郎你是个读书种子,莫要和某这厮杀汉一般见识。等明日突围之后,我摆酒给七郎赔罪。到时候叫上几个小娘子,你我好好乐呵乐呵。” 说着又摇了摇头,一脸惋惜的样子:“你莫看某是个糙汉,也有个相好的小娘子,油光水滑,细皮嫩肉的一副好皮囊。原本是随军一起出塞的,可惜被校尉发现当时就砍了脑袋。天可怜见,多好的一个小娘子呀,一身的功夫就这么糟蹋了。这李校尉哪里都好,就是不知道惜香怜玉。哎!” 杨墨听得瞠目结舌,这厮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他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竟然愣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前因 杨墨两世为人,也算得上见多识广了,但像岑无忌这样把变脸玩的如火纯青的还是比较少的。稍微打了个愣神之后,他还是打着哈哈敷衍了几句,答应待到突围之后和岑无忌畅饮一番,随后才告辞走了。心下却暗自提醒自己留神,这个岑无忌看来不是个省油的灯。 岑无忌的一番言辞不但让杨墨一团雾水,就是跟在他身边的几个人也是看的云里雾里,心下纳罕自家这位军候什么时候转了性子。等着杨墨走的稍微远了一些,有人就忍不住问道:“军候,此子枉法狂言,动摇军心,你怎么还要约他吃酒呢。” “呵呵,尔等知道什么。此子虽然年幼,但却是个心狠手辣之徒,折在他手上的人不在少数,他手上的人命不比尔等少多少。某刚刚得罪了他,却偏偏一时半晌不能把他除去,自然要加个小心防他的报复。不怕他面对面和某交手,就怕这厮下黑手。这厮武功一般但射箭却有一套,万一突围之时背后给某来上一只穿云箭,让某上何处去诉苦。” “军候高见。” “给他个笑脸不过是安抚一下,不过是个缓兵之计。等他日围解,再慢慢和其理论不迟。” 杨墨自然不知道岑无忌是怎么想的,就算知道他现在也没有精力去管,眼下就有更麻烦的事情等着他处理。 回到自己屯的地方,先安排了当晚的知更人员,然后让其他人员都去休息。杨墨自己也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汉人习惯的是双膝跪地的席地而坐,但杨墨一时半会还没有适应这种生活习惯的巨大变化,所以依然如前世一样习惯性的垂足高坐。他刚坐下就有几个人围拢了过来,扫目看去却是手下的几个队帅和什长。杨墨检索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发现这几个人平素和他的关系还算不错。 “七郎,李校尉到底是什么打算?”几个人围着杨墨坐下,就有性急的人开口询问了起来。 “是呀,你到说说,也好让弟兄们心里有个谱。” 能有什么打算,杨墨心中苦笑。作为一个两千年后的灵魂,即便他对汉朝的历史不是特别清楚也知道这一战的结局。因为李陵在他原先生活的时代本就是一个很有名的人,因为写史记的司马迁就是因为为兵败投降的李陵在汉武帝面前说了几句好话就被处以宫刑的。学校的语文课本里和史记有关的课文不少,但凡读过几天书的人都会对司马迁和李陵这段记载有些印象。 然而知道了结局不代表就知道过程,魔鬼其实就藏身于细节之中。杨墨的困境其实就在这里,记忆中的李陵投降事件还没有发生,至少目下他的态度还是坚决不降的。杨墨也不知道接下来具体会发生什么。而原本历史上的杨墨接下来是生是死,他更是不知道,一个小人物的命运自然不会被特意在史书上记上一笔。 面对几个人期待的目光,杨墨只好安抚道:“李校尉已经决定明日突围,此地距离汉营不过百里,匈奴就算凶悍也不敢过于迫近,只要冲出去我们就能顺利回去。何况我军出来时日已经不短,想来接应的援军怕是已经在路上了。诸君且放宽心。” “哎,真要是有援军就好了。就怕这援军。。。。。。”有人迟疑的说道。 “要怪,就怪李广利这个挫大,靠着自己妹妹的脸蛋和狐媚功夫,愣是得了圣上的青睐,三番五次的让这厮领军,偏生还直娘贼的老打败仗。” “打败仗怕什么,谁让人家弟弟妹妹都是天子的近人呢,这枕头风吹起来多圣明的人也要被吹得骨软肉酥,还不是他们姐弟想要啥就给啥。”有人接口说道,还不忘和周围几个人挤眉弄眼一番,大有一副我有的话虽然没说,但你们懂得的意思。军中多是些糙汉,平素讲话本就少有顾及,这会人人都对李广利憋了一肚子的怨气,听别人埋汰这位贰师将军,即便是捎带上了当今天子,颇有嘲讽他生冷不忌,好色如命的意思,却还是觉得舒心,于是几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你可拉倒吧,李夫人那个狐媚子早死了多少年了,现在估计也就剩了把骨头了。李龟年那个没卵子的货色前二年不是也因为牵扯进他弟弟李季的案子被砍了头吗。还要说咱们这位贰师将军命好,家里人都快死绝了,居然自己还能和没事人一样加官进爵。”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倾国倾城的故事杨墨是知道的,据说李广利李延年姐弟几个都是倡门出身,李延年因为犯罪很小的时候就受了宫刑,因为容貌俊秀精通音律,后来辗转投到了汉武帝的姐姐平阳公主门下。后来平阳公主邀请汉武帝到家中赴宴。一阵歌舞助兴之后,平阳公主便安排了李延年来一段独唱。李延年甫一出场,其俊秀的容貌让汉武帝惊为天人,天下竟有这等的玉人?从此,李延年便成为了汉武帝的男宠,很受武帝的宠爱,再加上李延年“性知音,善歌舞”,就更受汉武帝赞赏了。 有一天,在宴席上,李延年又作了一首新曲献唱给武帝和包括平阳公主在内的达官显贵。只听李延年一边起舞,一边唱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这一曲听得汉武帝心醉神迷,不禁浮想连翩起来。 待李延年舞毕,武帝便问他:“此曲叫何名?”李延年奏道:“回禀陛下,此曲名为《佳人歌》。”武帝很好奇地问:“真是太美了!世间难道真有这样一位倾城倾国的佳人吗?”李延年答道:“回禀陛下,确真有此人,小人此曲所作的乃是小人的妹妹。” 于是,汉武帝便把李延年的妹妹也纳入了宫中,一时之间是宠爱无比。李家姐弟从此一飞冲天,老大李广利也因为弟弟妹妹的关系以外戚的身份成了领兵的将军。 好景不长,李夫人进宫没几年就得了重病。这是一个极为聪慧的女人,她非常清楚汉武帝的本性,也懂得“大凡以美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爱驰则恩绝”的道理。所以重病期间,她永远用面纱罩脸,绝不让汉武帝见到病容,并再三嘱托武帝以后要照顾自己的儿子和兄弟。没多久,李夫人就死了。 李夫人一死,时间一长,汉武帝的宠爱果然也就淡了下来,李氏家族开始失宠。这就让一些老早就嫉妒李氏兄妹的宦官们捸着了机会。没有了李夫人的庇护,李氏兄弟本应言行谨慎以自保。可是李延年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李季竟然在后宫与宫女乱搞,让人告到武帝那,武帝一怒,便下诏连坐,诛灭了李延年和李季两个的宗族。李广利因恰好当时在帅军攻打大宛国,才没被波及。 “哎,这李夫人冰雪聪明的一个佳人却偏生有个蠢猪一样的大哥,真是让人慨叹呀。”杨墨有些无奈的想,如果没有李广利,李延年李夫人和汉武帝之间的故事大概也就是被当做一段风流韵事被人津津乐道的反复加工传扬。可偏偏因为有了这李广利这个常败将军,给这段故事加了一个荒诞的注脚。 “李广利实在是个废物,几万虎狼之师居然连一天都没撑住就败了,就是宰羊也没这么轻松吧,好歹总要叫几声。一个唱曲的倡优,穿上身盔甲就以为自己是将军了,哎!” 听了这话,众人一时间都不说话了,是呀,李广利这次败的实在是太快了。 李广利这次受命攻击匈奴右贤王所部,可以说是调动了汉朝几乎全部能调动的精锐,以至于担任侧翼掩护任务的李陵,只能以步军参战,只有少量的战马。可就是这样一只精锐部队在李广利的指挥下居然和匈奴接站之后一触即溃,伤亡过半。 原本李陵军和匈奴单于本部交战不落下风,三万匈奴骑兵面对五千汉军丝毫没有占到便宜,汉军的强弓硬弩让匈奴骑兵根本无法靠近,反而丢下了数千尸体。之后匈奴军只敢围绕骚扰,汉军得以边战边退。不料因为李广利的大军迅速溃败,匈奴右贤王所部五万骑兵腾出手脚加入了对李陵他们的围追堵截。面对八万大军的追堵,李陵帅军苦战多日,终于还是被困在了这个山谷之中。 李广利兵败的消息随着前几天抓住的一些匈奴俘虏的嘴传出,现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在场的几个人都是很清楚的。 “李广利虽然指望不上,但好在路将军所部这次负责断后应无大碍,若能及时接应我等,” “休再提陆博德那个老货,他要有心接应,我等何至于深陷此地。故伏波将军是个什么货色大家不知道吗。若非他不愿为李校尉接应而上书天子推脱,天子如何会生疑心校尉怯战,以至于要让李校尉上书自辩又强令校尉孤军深入虏庭。” “说的没错,这个陆博德自己的将军被人撸了,不思悔改将功赎罪,偏偏要嫉贤妒能,他现在也是个校尉,怎么就不能给我们李校尉打个下手断个后,天天端着个伏波将军的架子也不知道给谁看。” 杨墨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有些头大,这些消息他从原主的记忆里得到了不少,陆博德和李陵的爷爷李广之间的事情也是有些耳闻。和后世一样,汉军中同样是派系林立,将领之间也是恩怨纠葛错综复杂,真是应了那就话了,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独行 几个人还在说着什么,但杨墨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了。他需要时间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做,毕竟这才是目下最紧要的事情,首先要活下去。 正在这时,有几个人影影影绰绰的向这边走了过来,一下子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什么人?” “是我。” 随着人影走近,几个人才看清楚来的是校尉李陵和几个侍从。众人慌忙站了起来行礼,杨墨也急忙从石头上站了起来,一边把右手横在胸前行了个军礼,一边思存这个时候李陵过来有什么事情。 就见李陵摆了摆手让大家都不要起来。 “某只是路过,你们都不要动,累了一天了继续休息吧。” 众人听了便都又坐了下去,只是杨墨还站着没动。借着月光,杨墨注意到李陵已经脱下来刚才身上穿的铠甲,换了一身深色的紧身衣,只在腰间挂了口宝剑,这是怎么回事啊。 “校尉这是要去哪里?”看到李陵也在注视着他,杨墨决定开口问一下。 李陵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向杨墨招了招手:“今夜月色不错,悔之可愿与某一同巡营。” “喏。” 杨墨应了一声,便跟在李陵身边向前走去。李陵缓步走着,并不在说话,杨墨也就一路跟着,他猜李陵应该是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的。 直到走出了杨墨的屯寨,李陵才停下了脚步看着身边的杨墨开了口:“悔之是什么时候从的军。” “三年前的事情了。”杨墨答道, “没记错的话,悔之今年应该才十九岁吧,为何三年前就从军呢?” 是呀,为什么从军呢,十六岁在后世还是个花季少年,这一世的杨墨却已经投笔从戎了。杨墨了解了本主的经历也只能感慨造化弄人吧。依照汉律,男子要到二十岁才算成丁,二十三岁开始可以服兵役,一生要服两年兵役,一年在本郡,一年在边境。这就是当时普遍实行的征兵制,但后来因为汉武帝连年发动对匈奴的大规模战争,征兵已经无法满足战争的需要,所以在征兵之外又开始了招募士兵,杨墨就是属于这种招募兵。 他稍微迟疑了一下,想着该怎么回答才好。杨墨是被李陵亲自提拔起来的,李家世代从军,以善待士卒著称于世,李陵对手下军官的情况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又怎么会不知道杨墨是怎么回事呢。突然拉起家常大概是有什么话一时不好讲吧,这么想着他便搜索了一下脑子里本主的一些记忆答道: “当时年少无知,一时义愤在家乡杀了两个恶少年,为了躲避朝廷的抓捕就跑了出来,正好贰师将军要征伐大宛国,赦免天下邢徒参军,便报名参了军,想着奔个前程也好有朝一日能重返家乡。” 杨墨说话间察觉到李陵有意无意的扫了他几眼,知道自己的说辞他并没有全信。好在李陵没有追问他杀人的事情,而是说道: “大宛国离我大汉万里之遥,一路下来想来悔之也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去的时候还好,只是回程有些波折。好在上天眷佑,终究还是让我生入玉门关。回来后我不愿再在李贰师手下,就找人到了校尉这里。”杨墨说话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平和,他发现自己在回忆本主这段经历的时候明显受到了本主记忆中所带的情绪干扰,看来这段经历对本主不但印象深刻而且极其糟糕。 不过这记忆里除了满眼的黄沙,就是随处可见倒毙的士卒尸体。还有如行尸走肉一般举着给马匹遮阳的布蓬自己却暴晒在烈日下的士兵。为了把从大宛国弄来的天马运回长安,将近二十万从征大宛国的汉军和民夫活着回到玉门关的只有一万多人。这样九死一生的经历自然让人刻骨铭心, 只是他还有些搞不清为何自己只是查看一下本主的记忆,自己的情绪就会受到影响,这鸠占鹊巢到底不如自己的本体好控制呀。 李陵也感受到了杨墨语气中的变化,瞟了他一眼说道:“悔之,李贰师起于微末,不通军务,媚上而凌下。两征大宛国,丧师数十万而天子不加罪,因外戚之故也。此我不及多矣。今我兵败被围,即便能够解围而出,恐亦难逃天子降罪。某少年从军,戎马近二十载,惟愿有一日能大破匈奴,建功于异域,献俘于阙下。博一个封妻荫子,青史留名,告慰父祖两代在天之灵。奈何造化弄人,” 李陵说到这里稍微顿了一下,没再接着往下说,只是发出了一声长叹。 “哎!” “校尉,” 杨墨听出来这是李陵在给自己解释他拒绝诈降的原因和顾虑,想要安慰几句李陵,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他能理解李陵此时的心情。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无法封侯的厄运缠绕了李陵的爷爷李广一生,最终自杀身亡,而李陵的父亲早亡,叔父李敢因为李广自杀的事情去找过大将军卫青,还伤了卫青的胳膊。卫青倒是没有计较,但李敢最终还是被霍去病射杀。如今本想建功立业,重振家门。偏偏落了个兵败被困的下场,李陵的心情的复杂自然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李陵摆了摆手没有再让杨墨说下去,迈开腿大步向前走去。杨墨刚刚想出几句话也没有了说的机会,急忙跟了上去,原本看到他们说话而远远捎着的几个侍从也从后面跟了过来。 等到李陵再次停下脚步的时候,杨墨赫然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汉军临时搭建的营门口了。发现过来的几个人中有李陵,几个守卫的士卒正在忙不迭的行礼。 李陵很郑重的还了一个军礼,这才转身对杨墨说道:“今日能与悔之一诉衷肠,不亦快哉。天色不早,你且回去吧。” “校尉有何打算?” 李陵抬手指了一下远处的山上说道:“今日白天某见到单于的王旗就在那里,某将登山斩单于之首。” 杨墨大惊,忙劝道:“校尉不可,单于帐前猛士如云,岂是可以轻取之辈。” “无妨,悔之且宽心,某去之后,营中之事皆由成安侯处置。”成安侯韩延年是这次出征的副手,李陵离开由他接管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李陵看杨墨还要开口的样子,便说道:“我意已决,无复多言。” 又对几个要跟上来的侍从说:“尔等就在这里等候,某大丈夫一人取单于儿。”说吧转身出了营寨直奔山上而去。 直到李陵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夜色里,杨墨才回过神来。他原以为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这种事情也就是在评书中能说说,没想到自才来到汉朝就遇上了这么一个人,李陵难道是疯了不成。 等杨墨环顾四周,看到无论是李陵留下的侍从还是守卫营门的士卒都是一脸崇拜的望着李陵消失的方向,这才发现这地方不正常的人还真是不少。他也不想守在这里干等,既然李陵让他回去,杨墨觉得还是回到自己的屯寨好一点,起码刚刚和几个队帅的谈话证明这几个都是正常人。 等回到屯寨杨墨才发现自己的判断还是出了很大的偏差,几个看似正常的队帅在打听到李陵单人去杀匈奴单于之后的反应甚至远胜于营门口的那几个人。 胡小乙第一个拍着大腿叹息道:“真壮士也!”余下众人也是频频点头,杨墨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完全就是一副大丈夫当如是乎的样子。气的他一摆手说道:“都赶紧休息吧,等校尉回来还有仗要打呢。” 众人听了也不废话便散开了,各找地方躺下休息。这会的天气已经很凉了,但因为营帐等辎重大半早就被毁弃了,所以众人也就只有席地而卧了,都是常年驻守边塞的老兵,这种天作被地当床的日子也是过惯了,一会儿的功夫不少人就睡着了。 杨墨可睡不着,他重又坐到了石头上,抱着膝盖开始思考。很显然他能理解李陵的处境,但无法理解李陵近乎疯狂的行动和身边人对这行为的反应,这也正常,他们毕竟和杨墨隔着两千年的差距,他还没法理解这个时代人们的思想。好在这并不妨碍杨墨判断接下来的情况。 “李陵应该能回来的。” 在好好检索了一下自己知道的李陵的故事后,杨墨还是很肯定的下了结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突围 正午时分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然而杨墨还是倔强的抬着头努力想把眼睛睁开,他想最后再看一眼天上的太阳。然而,杨墨的双眼只不过是睁开了一条小缝,刺眼的光芒就让他把眼睛又闭了起来,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流出。 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不知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思想还在战斗,而身体却早已经投降了。” “低头!” 身后有人严厉的喝到,同时一只手猛地按了杨墨的后脑一下。因为他的双手被手铐反铐在背后,大概是对方用力过猛,猝不及防之下双膝着地跪在沙滩上的杨墨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 “搞什么,还不把人扶起来。”杨墨听到有人在低声的抱怨,同时有人抓住他的肩膀把他从地上重新拽了起来。 “眼看都要死的人了,还不老实。”有人低声嘟囔着,显然是向刚才说话的人在解释。 “好了,把人按住,马上到时间了。”身旁各有有一个人按住了他的肩膀,让他无法动弹。 是呀,终于要到时间了,杨墨早上还不到六点就被车子拉到了这片干涸的沙滩,一只等到了中午行刑的时间才到。这是个延续千年的传统,据说正午时分的阳气是最胜的,能够镇住鬼魂的阴气。但对于死刑犯来说,等待死亡远比死亡更加令人恐怖。 身旁有人在哭,声音还越来越大。杨墨知道这是要和他一起被执行的另一个人,从早上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在不停地哭,真特么的晦气,要死了还不能让人清净一下。从入狱到今天差不多三年的时间,从一夜白头到努力抗争再到心如死灰,杨墨经历了太多太多的大起大落,现在他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早上最后告别的时候没有人来,曾经呼朋唤友夜夜笙歌的他最终没有等到一个人。 “哭个屁,都要死了就不能爷们一点。再嚎丧,等下老子变成鬼收拾你。”杨墨忍不住扭头喊了一句。还真管用,对方显然是被唬住了,哭声一下子停了,接着变成了小声的抽泣。 “这世道,当个好人哪里都吃不开,还是坏人吃香。” 这次杨墨身后没人再说话。只是他能感觉到按住他肩膀的手的力量更大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淌,杨墨感觉就像过去了几个世纪。有人过来最后核验他们的身份,时间终于到了。 恍惚中杨墨感觉到有个冷冰冰的东西顶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原本以为自己早已经不在乎了的杨墨的心脏还是剧烈的跳动了起来,原来他还是不想死的。 “我真的真的好想再活五百年!”他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歌词,杨墨笑了, “哈哈哈哈。” “这人吓疯了”这是杨墨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枪终于响了。 杨墨身子一歪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入眼依旧是黑乎乎的远山,和挂在天边的一轮圆圆的月亮。杨墨依旧还坐在石头上,原来刚才只是他自己打了个盹而已。他擦了擦额角渗出来的冷汗,稳了稳心神。转头看了看身边,发现刚刚和自己说话的胡小乙躺在地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杨墨发现自己的记忆出了一点小问题,他已经想不起来最后和胡小乙还说了什么,这种现象他倒是也遇到过,就是喝醉酒之后第二天醒来的状态,有些内容印象深刻,有些却一点点也想不起来了。他只好安慰自己,记忆力出点问题不算大事情,毕竟刚刚接手的是别人的身体,买个新车还需要磨合一段时间,更何况自己弄来的是个二手车,自然更需要时间熟悉。相信只要条件容许,再次做到灵肉合一也只是时间问题。 正在这时,安静的营寨里一阵嘈杂的声音传了过来。杨墨侧耳细听,发现声音是从营门的方向传过来的,影影绰绰的有人说话,但听不清到底说了些什么。 杨墨略一思索,觉得应该是李陵回来了。周围休息的人已经都坐了起来,全都在往营门的方向眺望。突然,远处一个接一个的火把被点了起来,一时间原本黑黢黢的大营里被陆续点起的火把照亮了。 什么情况,杨墨正在惊讶中,却听一旁的胡小乙低声说道:“这个时候点亮火把,怕是要准备趁夜色突围了。” 杨墨看了胡小乙一眼,胡小乙从军多年,比他这个初来乍到的要更熟悉这时候的战法,想来他的判断还是比较准确的。可是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要突围了呢,不等到天亮呢,是什么让李陵改变了主意。 好在李陵没有让杨墨思考太长的时间,一个李陵身边的侍从已经跑来传令,让杨墨等军官去中军见他。 等杨墨匆忙带着一群人赶到李陵所在的中军的时候,发现已经有很多人聚在这里了,不少人的手上还都拿着火把。人虽然多,但大家都按照各自所在的部曲依次排列站好队伍,静静的等待着李陵讲话。 李陵沉默良久颓然叹息道:“完了,最后的努力也失败了。如果再有几十只箭,也就足以脱困了。如今箭矢用尽,若等到天亮,我等就只有坐以待毙了。大家现在下去各自整顿部属,半个时辰之后以某击鼓为号,分散突围吧,如果谁有幸突出去了,一定要向天子报告我军浴血奋战的情况。” 说完,李陵对身边的侍从一摆手道:“取我将旗来。”说话间,侍从把一面绣着李字的大旗递了过来。 李陵接过旗子抖了抖,双手猛然用力,只听咔吧一声,旗杆已经被他拦腰折断。李陵又将大旗扔到地上,伸手拿过一只火把把旗子点燃。 望着大旗燃起的火焰,李陵又吩咐道:“我军虽败,但旗帜不可落于胡虏之手,诸君速速回去把所有旗帜销毁。” “喏。” 众人答应一声,急匆匆往各自的营寨而去,时间紧迫,容不得耽误。 杨墨望了一眼颓然的盯着仍在燃烧的军旗发呆的李陵,他有一种感觉,这一刻的李陵好像一个没魂的幽灵,完全看不到一点的精气神,整个的人都垮了的样子。哪里还有刚刚要单人斩单于时候的一丝豪气。 真的是完了。 杨墨知道现在是真的到了紧要关头了,他要抓紧时间为保命做准备了。杨墨就算再迟钝,从李陵的这种安排中感受到了一种绝望,他这是破罐子破摔了。所谓分散突围,不就是各自逃命吗。一支部队的战斗力就在于组织性,一旦陷入了各自为战的状态很容易就会土崩瓦解,何况是在深夜之中。 等杨墨忧心忡忡的回到屯寨的时候,早已得到消息的士卒们已经开始行动起来,各自旗帜要销毁,带不走的财物要掩埋。每个人还要准备随身携带的粮食和水。 一时之间,整个营寨四处冒烟,八方起火。杨墨望了望远处的丛山,匈奴人居高临下,应该是早发现这边的动静了。 半个时辰的时间说话就到,汉军也终于做好了突围的准备,队伍集合了起来,汇集到李陵的身边。李陵和成安侯韩延年这时候都上了马,随着一声令下,突围开始了。 杨墨跟着队伍出了营门,由于多数人没有马,所以队伍走的并不算快,随着越来越接近山口,队伍开始散开分成两路,沿着左右两翼开始登山,但山上依然没有动静。 匈奴人真沉得住气呀,杨墨握紧了手中的剑,他还背了一张步兵弩,但只剩了一只弩箭了。 终于,随着一声惨叫,汉匈之间的战斗打响了。冒着山上不断滚落的大石,杨墨加快了脚步,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冲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初战 杨墨望了望天,一轮红日已经喷薄而出,天大亮了。 从昨天夜半时分开始突围,他已经不记得遭遇了几波敌军,沿途不断有人倒下,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了。突围开始的时候还是比较顺利的,匈奴在山上的防御远没有昨天白天的时候那么强,黑夜对攻守双方其实都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现在想来,李陵做出半夜突围的决定还是有一些道理的。由于饮食结构的问题,这个时代的人很多都患有不同程度的夜盲症,没有光就和瞎子没啥区别,所以古代极少有在夜间偷袭的,想想看两拨瞎子遭遇的情景就可以知道场面会有多么混乱。所以偶尔出现一次的成功夜袭就可以大书特书一阵了。 黑夜给了身处绝境的汉军帮助,让大部分的汉军能够从混乱的遭遇战中脱身,也让匈奴骑兵没有在最初的时候果断追击逃出山谷的汉军。然而,汉军多是步兵,无论如何都是跑不快的,等到天色稍亮的时候,匈奴追击的队伍就出发了。四散奔逃的汉军很快就陷入了被分割包围消灭的困境。 等逃到这片树林的时候,跟在杨墨身边的已经没有几个人了,他没有犹豫就一头扎进了树林里。好在追击的匈奴人也不是太多,大队的匈奴兵从树林旁掠过去追击前面的汉军,只有少数的匈奴兵钻进了树林,而树林茂密的树木又极大地限制了匈奴骑兵的机动能力。 进了树林的匈奴兵很快就为他们的愚蠢付出了代价,短兵相接的结果是几十个匈奴兵抛尸此地。然而杨墨他们毕竟人少,最后还是被围了起来。又是一场血战,搏杀之间杨墨被人打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过来,这里的厮杀已经结束了,留下的只有地上的几具尸体。杨墨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是手没有撑到地而是按到了旁边一个人的肚子上,他吓了一跳,扭头望去,才发现那个人已经死了。 杨墨费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他仔细看了看地上的尸体,有汉军的也有匈奴人的。 少了几个人,他发现有几个昨天和他一起并肩作战的人并没有出现在尸体里,心想多半是已经跑了。背杀死的匈奴人有马,这些人应该是弄到不少马了,要说逃命,有马没马差别还是很大的,希望他们能跑出去吧。 就在这时,一声马的嘶鸣吸引了杨墨的注意力。他循声望去,发现离自己不远处正有一匹马在努力的要站起来。 杨墨大喜过望,几步就奔到了那匹马的身前。太好了,有了马就有了逃出去的希望了。 又是一声嘶鸣,刚刚站起来的马又跪卧在了地上。杨墨仔细看过去,才发现这匹马在浑身颤抖,有血从马的腹部流了出来。 “该死!”杨墨的心瞬间又沉入了谷底。这是一匹伤马,而且还伤的很重,怕是没有多少时间好活了。他甚至还想起来给这匹马开膛破肚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因为他看到了不远处倒着的这匹马的主人,一个被自己扭断了脖子的匈奴人。尸体呈大字形俯趴在地上,脸却朝上冲着天,一双圆滚滚的眼睛恨不得要努出眼眶之外,只不过已经失去了生气。杨墨想起曾经他策马扬刀冲向自己时候的样子,不由苦笑,早知道还需要这匹马,当时就该换个方法。只是双方以命相搏,稍有不慎就是命丧当场,又怎么敢不出全力呢。 惋惜也没有用,还是要考虑下一步怎么走。这里毕竟不是久留之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匈奴兵进来搜索打散的汉军,还是要想法赶快离开。 杨墨想到这里,又看了看已经奄奄一息的那匹马,转身去找自己的宝剑,昏倒之后也不知道剑掉到了哪里,手上没有武器怎么可以呢。 然而他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有找到,不但他的剑没有了踪迹,这一地的尸体居然没有找到一个像样的兵器,除了几张被折断的弓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甚至还有几个匈奴兵的衣服也不见了。 很显然,幸存的几个汉军不但带走了匈奴人的马,也带走了现场能带走的所有的武器。 杨墨无奈的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从半夜就开始厮杀,他现在是又饿又渴。但他伸手去摸系在腰间的水袋却摸了个空,杨墨低头一看,不光水袋没了连装粮食的袋子也不见了。 他不甘心的又翻检了一遍周围的尸体,结果还是一无所获。杨墨垂头丧气的坐了下来,赤手空拳又饥寒交迫可怎么能逃出生天呢。 好在杨墨还不算是手无寸铁,起码他还有一张步兵弩。这张弩原本是杨墨背在身上的,不知何故那些汉军没有把它带走,也没有砸毁。这种弩又叫蹶张弩,很沉,上弦需要壮汉坐在地上用脚登着才可以,当然射程也是很远的。 杨墨解下背着的步兵弩端在手上思存着这最后一只弩箭能给自己带来点什么。弩箭的箭头是三角形的很长,比杨墨的手掌还长出那么一截,他估计差不多有三十公分的样子。黢黑的箭头闪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这样的弩箭要是再多一些,又何惧什么匈奴兵呢。 这不禁让他想起来昨夜李陵突围之前的叹息,要是再有几十之箭,何愁不能突围。可惜自己现在也只有这么一支箭而已。 又是一声马嘶,杨墨抬头看去,却见刚才的那匹马正在努力的尝试再次站起来,可惜它还是失败了。 “求生欲还不是一般的强呀。”杨墨见了裂了裂嘴角想笑一笑,突然那匹马肚子上的血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马血也是可以喝的呀。“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这匈奴血暂时先不用喝,来点马血解解渴倒是未尝不可的事情。 想到这里,杨墨眼前一亮,忙吧步兵弩先放下,站起身来就奔那匹马而去。这个时候的杨墨早已经是饥渴难耐了,何况早上草原上的风很冷,原本被汗水浸透的衣服被风一吹更是浑身难受,他急需要点东西果腹。 马通人性,明显感到这次杨墨来者不善,一声嘶鸣想要起来却再也无力挪动身体。 “得罪了。你反正是活不长了,出点血也没啥的。”杨墨嘟囔了一句,也不管这马是不是听得懂。 因为也没有刀,只好双手捧着就去马肚子伤口处接血。可惜那马受伤时间已经不短,血早已经流了一地了,要不是几次折腾把伤口撕裂,这会早没血了。杨墨血没接到多少,倒是弄了满手都是,好歹舔了几下算是润了润唇。 正当他琢磨找个什么东西把马的伤口弄得再大一点的时候,远处隐约有声音顺风传了过来。杨墨赶紧趴到了地上,侧耳贴在地面上倾听。是马蹄的声音,杨墨的脸色一下凝重了起来,有人进了树林朝这边过来了。 仆固是匈奴右贤王管辖下的一个很小的部族,统共只有十多落人。落是游牧部落统计人口的一个基本单位,一落通常也就四五个人。仆固夜儿和仆固山哥是一对兄弟,都是仆固部落酋长的儿子,二十多岁正是能打的年纪,算是这个小部族数一数二的勇士了。他们部族这次被征召的人一共有十个,只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了,其他人在这几天的战斗中陆续的去见了长生天。 仆固夜儿和仆固山哥能够活下来不是因为他们勇猛而是因为谨慎。所以这次汉军败退,他们并没有因为单于的悬赏而跟着大部族的队伍去追赶李陵,而是稍在后面捡拾双方遗留的东西。都是无主之物,反正捡到了就是自己的,自己人死的已经太多了,仆固兄弟要是再死了,那仆固部族基本也就是等着被合并除名了。所以还是捡东西是这个小部族需要的实惠。 他们两个是被马叫的声音吸引过来的,虽然对于进入这么一片陌生的树林有些发憷,但他们最终还是没能抵御住获得一匹战马的诱惑。 两个人四匹马就这样一前一后进了树林,因为副马上驮着不少两人沿途弄来的东西,所以他们走的不是很快。走在前面的仆固夜儿拿着刀,时不时的砍一下碍事的树枝,后面落后三个马身的仆固山哥则握着弓箭警惕的搜寻附近可以的动静。 顺着马叫的声音和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两个人很顺利的就找到了杨墨所在的这片地方。满地的尸体并没有让这两个人有什么不适,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早就对死人麻木了。两个人警觉地先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看来这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仆固夜儿叹了口气,他已经看到了那匹受伤的战马,看着那一地的鲜血他知道这匹马已经没救了。好在地上还有这么多尸体,也许能找到点什么值钱的东西,他扭回头想要招呼仆固山哥过来。 就在他刚张开嘴还没有发出声音的时候,却见一只弩箭穿透了仆固山哥的咽喉,尸体整个如同一个沙袋一般从马屁股处翻落到地上。仆固夜儿的视力很好,甚至能看清仆固山哥中箭之后飞溅出的血线。 “山哥!”仆固夜儿只来得及喊了一声,整个人就被从马上撞到了地上,接着一记重拳就砸在了他的鼻子上,他一下子昏了过去。 杨墨在发觉有人来之后就迅速的爬到了一颗树上藏了起来,他很庆幸前世的经验终于派上了用场。在他入狱之前的几年里,出身贫寒的他在暴富之后迷恋上了赛马和打猎,而且他还不喜欢用枪而更喜欢用弓弩,走遍世界的疯狂狩猎活动让他堪称神射手。虽然他在入狱之后的岁月里也曾经对自己这种痴迷的爱好有过反思,但这个时候杨墨还是觉得冥冥之中有天意,自己这一身的功夫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虽然步兵弩的构造和后世用的弓弩有些差异,但基本原理是一样的,有瞄准用的望山,有叫做悬刀的扳机。对他来说稍稍适应一下就能熟练使用。 在用弩箭干掉了后面的仆固山哥之后,他迅速扔掉步兵弩,一个纵身就跳了下来,借着惯性把仆固夜儿从马上撞到了地下。 骑在仆固夜儿身上的杨墨没有停手,接着又是两拳砸在仆固夜儿的脸上,确定他没了反抗的可能才停下手来。 杨墨爬起来从地上拾起仆固夜儿掉落的钢刀,挥手一刀砍在仆固夜儿的脖子上,窜出的血溅了杨墨一脸,杨墨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转身去查看仆固山哥的情况。 仆固山哥整个人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咽喉插着弩箭显然是死透了。他骑的马受了惊吓已经远远的跑开了。杨墨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追这匹马了,刚才时间虽然短暂,却消耗了他不少力气。 一只脚踩着仆固山哥的脖子,杨墨用了些力气才把插在他喉咙的弩箭拔了出来。血顺着箭头的血槽滴到地上,不过杨墨依旧没有了喝血的想法,他找到了更好喝的,仆固山哥身上带的一皮袋子的马奶。 马奶有些酸,大概是存放时间长发酵了的缘故,但对于饥渴难耐的杨墨来说不亚于琼浆玉露。他大口大口的喝了小半袋,才打了个奶嗝心满意足的拧紧了奶袋子上的塞子。放好奶袋子,杨墨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奶渍,却感到手背有点疼。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一只手背出血了,看来刚刚打仆固夜儿那几拳用力过猛了。杨墨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的袍子,征战多日已经破了很多,索性抓住袍子边用力一扯,撕了个布条把受伤的手给缠了几下。 喝过羊奶的杨墨恢复了不少,因为担心随时可能会有匈奴兵再次出现,他匆忙收拾了一下战利品,为了减轻负担,他把两匹副马上原本驮着的东西都扔了,只留下点食物和水。重新把步兵弩上好弦又背了起来,嘴里嚼着从仆固夜儿袋子里找到的牛肉干,拿着仆固山哥的弓刚要上马。想了一下他又转身到了仆固山哥的尸体旁,弯腰从他的大拇指上把一个黑黢黢的铁扳指退了下来套在了自己的右手大拇指上,等下逃命免不了要用到弓箭,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大拇指再受伤了。 腰间有刀,手上有弓,箭袋里还有了三十多只箭,翻身骑上仆固夜儿的马,牵着两匹副马的杨墨对于逃出去心里多少有了一点底气。 单人三匹马很快钻出了树林,朝着东南方向扎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兰氏是匈奴沮渠部的望族,从冒顿单于时期开始就世袭左右大当户的要职,是匈奴的显贵。时任左大当户的兰格杜虽然已经六十出头了,却依然精神矍铄,因为长于谋略深受单于的信任,被尊称为智者。 但此刻的这位兰格杜身上已经找不到任何平时的风度了,突如其来的悲痛已经让他陷入了癫狂。 “快追上去,杀了他!杀了他!”兰格杜老泪纵横的抱着倒在自己怀里的儿子喊道,一支羽箭深深地插进他的幼子兰巴根的咽喉,兰巴根双眼紧闭,一张脸早就没有了血色。 “还等什么,快去追!”兰格杜再次催促着他的部众。因为左大当户的儿子兰巴根意外中箭身亡而显得有些茫然的匈奴人这才反应过来,乱哄哄的答应着开始策马向远方奔去。 “儿呀!”兰格杜又是一声悲怆的呼号,老兰格杜妻妾成群,前前后后给他生了十多个儿子,但能够长大的只有五个,前面四个已经在和汉朝的历次战争中先后战死了,只有这个最小的儿子活了下来。平日里兰格杜都是像看待自己眼珠一样看着自己这唯一的儿子,生怕有所闪失。 可匈奴人天生就是战士,没有人会尊敬一个懦夫,所以自己的儿子,未来的左大当户注定还是要上战场的。 所以这次单于围攻李陵的汉军,兰巴根也跟随他参加了战斗,却被兰格杜严格要求不能到交战的第一线去。所以这十几天的时间,兰巴根其实也就是跟着自己的老爹做了一次长途旅行而已。 当发现汉军突围之后,单于下令追击之后,早就跃跃欲试的兰巴根就闹着要带人去追。爱子心切的左大当户终究没有抗住爱子渴望的目光,点头同意了。不过回身就叮嘱身边的人要好好看住兰巴根,不要跟着匈奴的大队去追赶李陵,只要沿途搜索一下汉军落单的殘卒就可以了。 他们家是世袭的贵族,天生就是当官的命。但也没有了晋升的空间,抓住了李陵又如何嫩,难道还能当单于不成。跟着大队伍万一遭遇激烈的抵抗,自己的儿子出了点事情就什么都完了。 所以当兰巴根带着上百精锐甲骑出发的时候,老兰格杜还是很放心的,自己带着几百人不紧不慢的在后面跟着。却不料噩耗还是传了过来,自己的儿子死了。 射死兰巴根的是杨墨。 命运的吊诡之处就在于,每时每刻人们都可以有无数种的选择,但人们永远只能去选唯一的一个命中注定的选择。多年以后,当杨墨回想这一天发生的事情的时候,他还是要慨叹命运的无常,很多时候无论个人如何挣扎,都逃不出命运的安排。故事刚刚开始,但结局却早已注定。 兰巴根的追猎十分的顺利,沿途四散奔逃的汉军并不比草原上的落单的孤狼更难对付。他手下带领的都是本族中最精锐的甲骑,身经百战的他们对付失去强弓硬弩保护的汉军实在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很快的,在杀掉了一些零星反抗的汉军之后,他的队伍里也出现了几十个被浮的汉军。最初的新鲜感和兴奋很快就褪去了,兰巴根已经开始对这种远不如围猎刺激的活动感到了厌倦,他瞟了一眼像影子一样跟在他身边的千夫长。这家伙几乎寸步不离的跟在自己身边,真是让人烦透了。 “呼斯楞,这些俘虏走的太慢了,你去带几个把他们压回去交给大当户。” “可是大当户吩咐过要”千夫长呼斯楞还要分辨一下,却被兰巴根直接堵了回去: “哪那么啰嗦,大当户离这里又不远,你速去速回。儿郎们也都累了,就在这里休整片刻。” 呼斯楞想了一下觉得兰巴根说的也不是不可行,直接顶回去兰巴根这面子上也不是太好看,于是便点头答应,一边下令全体休息,一边拨转马头招呼人去安排押送俘虏的事宜。 兰巴根看着呼斯楞带人离开,得意的笑了。堂堂左大当户的儿子如果只是抓几个散兵游勇,回头还不是一样要被人耻笑。他兰巴根要干就要干出点像样的事情来,抓住李陵韩安国这样的汉军主将才值得夸耀一番。只走了碍眼的呼斯楞,兰巴根在马上遥遥的指了一下斜刺里远处的一个小山坡, “那里似乎有敌军的踪迹,儿郎们与某前去看看。” 说罢,兰巴根纵马向前直奔远处的山坡而去,几个贴身侍卫紧紧跟在一旁。只是那些他带领的甲骑原本很多都下马在休息了,见到兰巴根纵马而走,慌忙有重新上马,等他们乱哄哄的跟上的时候,哩哩啦啦的队伍已经落后兰巴根一段距离了。 兰巴根其实什么也没有看到,他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要把人带离这里而已。翻过这个小山坡,他就准备转头带人向东南方向去追赶右贤王率领的追逐李陵等汉军将领的队伍,他相信这比转着圈子的抓几个俘虏要强得多了。 只是兰巴根没有想到的是,当天骑着马开始上坡的时候,上坡的另一侧,杨墨也正在骑马上山。 从树林出来之后,杨墨就在躲躲藏藏中迂回。几次远远看到有大群匈奴的骑兵都被他机警的逃开了,沿途甚至还收容了几个落单的汉军,和一小队匈奴甲骑交了次手,又夺了几匹马,等到达了这个小山坡的时候,杨墨身边已经汇聚了十几个人,七八匹马,这其中就包括了原先从山谷突围的时候跑散了的胡小乙,能在这个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让杨墨也是非常的高兴。胡小乙也是拼杀了多半夜才跑到了这里,身上挂了几处伤,好在都不是在要害上。杨墨当即把自己缴获来的副马给了胡小乙一匹,让他当坐骑。 小山坡不算高,坡也比较平缓,但横亘有个几里的样子。杨墨让胡小乙带着人在坡下等候,自己骑马上山,打算登高先看看周围的情况。虽然匈奴的主力被李陵吸引着追了上去,但在四处都还有规模不等的匈奴队伍,他们这一小撮人要想从包围圈的缝隙中逃出去,就要加倍的小心。 杨墨拒绝了胡小乙上山的要求,坚持一个人往山上去。一路过来,杨墨已经发现胡小乙的骑术实在有些平常,加上身上还有伤,他怕等下万一有情况要跑,带这个胡小乙不但帮不上忙,还会成为累赘。这也是这些汉军的普遍情况,都是步卒,平时基本没有多少骑马的机会,这个时候的马具还很不完善,既没有马镫也没有高桥马鞍。光溜溜的马背上捆块毡子就凑合骑了,没有好的骑术稍微跑起来就能掉下来。 杨墨登上坡顶的时候,兰巴根也快要到达坡顶,两个人就这么碰到了一起。杨墨登上坡顶的第一时间看到了正在自己左侧往坡上来的几个人,距离自己不到七八十步,光秃秃的山坡没有什么遮挡物,更何况自己还骑在马上,他知道对方几个人只要稍微扭一下头就能看到自己,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坡下由远及近快速跟过来的大队匈奴兵。 电光火石之间,杨墨已经拿定了主意。他松开马的缰绳,从箭袋里抽出一支羽箭,张弓搭箭对着兰巴根就是一箭。兰巴根的衣着鲜艳实在是太醒目了,和周围几个人穿的灰袍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看就是个匈奴贵人。 眼看就要到坡顶的兰巴根听到了一侧弓弦的声音,扭头看了过来。羽箭正中兰巴根的咽喉,他一头就从马上掉了下来,尸体顺着山坡滚了好几下才停住。 杨墨放完箭拨马就跑,一边往坡下跑,一边冲下面的胡小乙等人打手势。让他们赶紧跑。胡小乙等人本就抬着头看着杨墨的动静,这会自然知道上面出现了情况,马上开始往回跑。 等杨墨冲到山坡下面的时候,胡小乙带着人已经跑出了快一箭之地了。杨墨回头看了一眼山坡,没有看到有人,他怕匈奴人在山坡上放箭,更怕耽误的久了后面的大堆人上来被截住,急忙催马追赶胡小乙他们去了。 其实这个时候,几个跟随兰巴根上来的侍卫早已经乱成了一团,都在忙着抢救兰巴根,哪里还有人手顾得上去追杨墨呀。杨墨这一箭差一点就射穿了兰巴根的脖子,哪里还有活的可能。 所谓的抢救其实也就是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围着兰巴根的尸体互相壮胆,他身边这几个人虽然是侍卫,却都职位低微,没有能拿主意的头头。直到后面的大队陆续赶了上来,在一个百夫长的呵斥下,几个人才如梦方醒的搭起兰巴根的尸体放到他的马上,牵着马往山下去找左大当户报信。千夫长呼斯楞不在,现场众人没有了统一的领导,在场的两个百夫长商量了一下,决定一个带人去追,另一个护送兰巴根的尸体回去请罪。 这一耽误时间,等追兵翻过山坡的时候,杨墨等人已经跑出了很远,一时半会追不上了,追人的百夫长只好催促众人快马加鞭,循着杨墨他们的踪迹就撵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杨墨一边策马飞奔,一边心里暗自庆幸,刚刚要是自己晚了一步,让对方提前登上了坡顶,恐怕现在死的就是自己了。 他回头望了望山坡上没有看到有人追过来,猜想应该是刚才自己的一箭把对方的首领射中了,对方一时慌乱没有反应过来。 但这并不能让杨墨紧张的心情放松一点,因为他知道匈奴人追过来是迟早的事情。杨墨刚刚在山坡上虽然只是匆匆的往远处看了一眼,但陆续向山坡这边来的匈奴甲骑还是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高大的战马,整齐的装束,都表明这次杨墨遇到的是一只匈奴的精锐,很可能是某个匈奴贵胄的近卫,否则普通的匈奴人是没有那么好的装备的。杨墨想到这上百的精锐随时都会从山坡上冲下来,到时候自己这几个人未必能跑的出去,不由得暗自着急,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出这个危险的地方。 杨墨很快追上了前面的几个汉军,他们这一行人不是所有人都有马,几个没有马的汉军即便拼了命跑依然还是被甩在了后面。 杨墨自己也只有现在骑着的一匹马了,对于这几个人也没有办法帮到他们。他只能冲着他们大喊提醒: “分开往两边跑!” 这么跟着跑很快就会被后面的匈奴人追上,还不如分开跑有希望躲开匈奴人的追杀,他可以肯定匈奴人会一直追着他们这些骑马的人,这样这些分开跑路的步卒只要躲过匈奴人的大队没准就有时间逃跑。匈奴人为了追击杨墨他们,不见得会有时间去分出人追这几个人,这样或许反而会有一线生机。 几人听了杨墨的喊话,瞬间也反应过来,立刻朝着斜刺里跑了过去。杨墨喊完话,马已经冲了过去,他已经无力再顾及这几个人了,只能希望他们运气好一点了。 杨墨的马快,没多久就追上了前面骑马的胡小乙几个人。 “屯长,现在往哪里走?”看到杨墨追了上来,胡小乙急忙问道。这不仅因为现在这几个人里就属杨墨的职位高,而且还因为这短短时间内杨墨展现出的战斗力已经深深的折服了他们,弓马娴熟的杨墨就是这几个人的主心骨。 “后面追兵多,我们往那边去,毕竟那里林木繁茂,能助我等一臂之力。”杨墨已经想好了对策,伸手一指。却是他们当初经过的方向。那这一带的沟谷纵横,林木众多。有很多可以藏匿的地方。 “喏!” 几个人答应一声,跟着杨墨一路狂奔而去。他们身后,山坡上的匈奴人终于乱哄哄的冲下来,循着杨墨他们的踪迹追了过来。 兰格杜的神智终于从爱子惨死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他小心的把兰巴根的尸体放到身边的地上。他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阴郁的双眼盯着垂手站在一旁的呼斯楞半天没有说话。可怜的千夫长自从看到兰巴根的尸体的那一刻,脑子就是一片的空白。他懊悔的攥紧了拳头,自己只是离开了一小会而已,怎么好生生的一个大活人就变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呼斯楞的脸上带了伤,有血从伤口渗出来,但他并没有理会。看到儿子尸体的一刻,狂怒的兰格杜劈头盖脸的抽了呼斯楞几鞭子,惶恐的他知道兰巴根对于兰格杜和整个兰氏的意义,面对兰格杜的愤怒他也只能选择默默承受了。 此刻,感觉到兰格杜的目光正在盯着他,呼斯楞没敢抬头,而是单膝跪地颤声说道:“大当户,呼斯楞罪该万死。请准小人去把那汉儿捉来给少主祭灵。” “去吧,不要让我失望。”兰格杜冷冷的说。 满心愧疚的呼斯楞站起身来,右手扶胸弓着身倒退几步行了个礼,这才转身上马招呼自己带来的人出发了。 望着呼斯楞等人远去的背影,兰格杜越发显得苍老的脸上的抑郁之气却显得更加浓重。他知道自己儿子的死不能都赖在呼斯楞的身上,但他并不打算轻饶了这个自己曾经无限器重的千夫长,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有人牵来了兰格杜的坐骑,一名骑奴四肢着地匍匐在马旁。兰格杜一脚踩着骑奴的后背翻身上了马,接过侍卫递来的马鞭。 “都起来吧,看好兰巴根。等我回来。”兰格杜用马鞭指了一下一旁匍匐在地上的几个人,他们是送兰巴根的尸体回来的几个侍从,几个人战战兢兢的趴在地上等着发落已经好半天了,现在听到兰格杜的吩咐,这才小心翼翼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都把眼睛睁大点,若是再出了什么差错,仔细我扒了你们的皮。”兰格杜微微伏下点身子,对着其中带头的一个人说道,那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几个人听了又齐刷刷的趴到了地上。 兰格杜直起身子,抬起马鞭指着远处, “出发!” 老迈的左大当户决心要亲手抓住杀死他儿子的凶手,在上百精锐甲骑的护卫下向着远处据说是凶手逃逸的方向压了过去。 烈日当空,杨墨早已经口干舌燥,但他却没有时间去喝那解渴的马奶了,围着这片丛林,他已经是几进几出了,但几十个匈奴甲骑如同影子一样跟在他身后无法摆脱,既要提防身后飞来的利箭又要注意随时可能出现在其他方向的匈奴人,原本跟在身边的几个人到这个时候就剩下胡小乙一个人了,杨墨感觉自己要支撑不住了。 突然,杨墨身旁传来一声马的哀鸣,跟在杨墨身旁的胡小乙的坐骑轰然倒地,胡小乙也被甩了出去。杨墨急忙勒住马想要查看的时候,胡小乙已经一个轱辘从地上爬了起来,只是步子有些踉跄。 杨墨的马已经到了胡小乙的身旁,他想把胡小乙拉上马,但伸出去的手却被胡小乙一巴掌拍开了。 “走!”胡小乙大喝一声,又给了杨墨的马后面狠狠的一下。啪的一声,杨墨的战马受惊之后猛地向前一蹿,飞奔起来。 与此同时,飞蝗一样的箭雨骤然落下,胡小乙眼见已是身中数箭倒了下去。眼见后面追赶的匈奴人更近了,杨墨已经不及多想了,只有继续纵马向前狂奔。 一队骑兵静静地列队而立,兰格杜策马站在队伍的前面,一个掌旗官举着他的将旗紧跟在他身后。 一个人正在向这里纵马狂奔,身后是几十个紧追不放的匈奴兵。 “传令下去,不要放箭,给我抓活的。” 在几百精锐骑兵分头追击之下,这几个汉军已经无路可逃了,穿白袍,骑枣红马,兰格杜知道眼前跑来的这个就是杀死自己儿子的元凶。 兰格杜知道自己报仇的时候终于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第八章 望着前面黑压压的军队,杨墨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逃,最后的时刻终于还是来了。后面追赶的匈奴兵的马蹄声和呼喊声越来越近了,而前面却是一堵无法越过的人墙。 “看来要死了。” 杨墨咬了咬牙,整个人趴在马上握紧了手上的弯弓。 二百步,一百八十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 兰格杜嘴角挂着冷笑默默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敌人,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声令下,身边的这些勇士就会把这个杀害了他儿子的凶手活着带到自己的马前。他的马鞭已经举了起来,只要落下去,现在还安静的列队等待他的命令的匈奴甲骑就将发动令人心悸的冲锋,没人能从这样的冲锋中逃出去。 兰格杜的马鞭没有落下,因为没有来得及。 杨墨已经在马上直起了身子举起了弯弓,最后两只箭被他一起射了出去。即便前世里他的箭法很好,也酷爱骑射打猎,但一次射出两支箭的操作也没有多少练习的机会。只不过他知道单人独骑在面对这样一只军队的时候,自己在被射成刺猬之前最多也就是有一次射箭的机会而已,索性把仅剩的两支箭都用上。目标也很好找,兰格杜的醒目的将旗就是靶心,两支箭在空中划出两道优美的弧线急飞而去。 面对突然飞来的利箭,兰格杜有些猝不及防,但他毕竟久经阵战向旁边带了一下马,伏身躲了开去。但他身后的掌旗官却没有了这种幸运,本就被前面的兰格杜挡住了部分视线的他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反应的时间,两支箭一只射在右肩,另一只却射中了他的鼻子。 倒霉的掌旗官大叫一声,送开了握着旗杆的手,捂着鼻子从马上掉了下来。 沉甸甸的旗杆倒下了的时候,狠狠地砸了兰格杜的马后臀一下。猝不及防的战马一声长嘶就窜了出去。兰格杜的身子向后一晃差点从马背上甩出去,他本能的抓紧了马缰绳才没有掉下去,但受惊的战马已经失去了控制,疯狂的向前冲去,任他怎么努力也没法让马停下来。相隔百十步的距离此刻显得实在是太近了,等兰格杜身边的侍卫从突发情况中醒过神来,兰格杜疾驰的战马眼看着就要同样狂奔的杨墨的坐骑迎头相遇了。 杨墨看着对面飞奔过来的战马也有点懵,刚刚的一箭的效果远比预期的要好,居然让对方的将旗落地了。没有等来预料之中的箭雨还是让他松了口气,对面的匈奴人还像木头一样的在等待着什么。 眼看就要冲到杨墨跟前了,兰格杜还在徒劳的试图稳住受惊的战马。 “真是意外之喜呀。” 看清了对面过来的人手上只有一根马鞭,杨墨猛地一拽缰绳,身下的枣红马一声长嘶两个前蹄腾空,整匹马立了起来,等马蹄落地杨墨的马终于停了下来。他顺手把手上的弓扔了,没有箭的弓本就是一个累赘。 腾出双手的杨墨在两匹马交错的一瞬间,避开了兰格杜挥舞的马鞭,一只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用力一拽,兰格杜已经被从自己的马上拖了下来。杨墨再次双腿用力催马向前,借着马的冲力,他一手抓紧兰格杜的手腕,用另一只手抓住兰格杜身上的皮袍再次发力,年迈的左大当户如同一只瘦弱的病鸡一般被扔到了杨墨的马上。 没有等兰格杜反应过来,杨墨松开他手腕的同时给了兰格杜脖子上一记手刀。兰格杜一声没吭就昏了过去,身子软软的搭在了杨墨的马上。 眼见兰格杜被杨墨生擒,因为将旗落地而有些混乱的匈奴兵一下子傻了眼,茫然无措之间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倒是几个兰格杜的贴身侍卫最先反应了过来,纵马向杨墨跑了过来,看样子打算把兰格杜抢回去。 杨墨一手紧紧抓住兰格杜的皮袍防止他从马上掉下去,好在兰格杜已经昏过去了,身子如同一个面口袋一样搭在马背上一动不动。他另一只手重新握紧马的缰绳,纵马向左侧跑了过去。前后都有追兵围堵,杨墨能够选择的逃跑方向也就只有左右了。枣红马本就已经累的够呛,这会身上又多了一个人的分量更是吃力,奔跑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杨墨这个时候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双腿不断用力夹马的肚子,催促着战马能够跑的更快一点。显然这种效果不大,眼见后面的追兵迫近,杨墨一咬牙抽出了宝剑用剑的平面狠狠拍了枣红马的臀部几下。吃痛的战马发出一阵悲鸣,更加奋力的向前狂奔。 好在兰格杜率领的匈奴甲骑在突然失去了统领之后陷入了迷茫,除了少数兰格杜的侍卫在杨墨身后追赶,大多数人依然在发愣,眼睁睁的看着杨墨策马从他们的阵前掠过。 然而杨墨并没有能够跑出去多远,一只远比刚才他遇到的兰格杜率领的队伍要庞大的多的匈奴军就迎面而来,绵延数里如同长龙一般的队伍让杨墨有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绝望,这次打死他也不敢奢望自己能再次从这几千人的队伍面前脱身了。 大队的匈奴兵显然已经看到了向他们跑来的杨墨和后面紧紧追赶的人,有十几个人已经离开了大队,策马向杨墨迎了过来。 就在杨墨考虑要不要现在就给兰格杜一个痛快的时候,他身下的战马却提前坚持不住了。枣红马前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促不及防的他被整个从马上摔了出去,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杨墨很快的就昏了过去。 等杨墨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太阳虽然还挂在天边不肯落下,但早已没有了午时灼人的火热。他稍稍定了定神,发现自己正躺在在一辆行走着的车上,车子一摇一晃的走的很慢,车后面跟着很多匈奴的骑兵。 这是被抓住了吧,怎么自己的手脚并没有被捆住。他们要把自己押到什么地方去呢。杨墨脑子飞快的转着。 大概是听到了车子上面有了动静,原本跟在车子旁边的一个人扭过头来,和杨墨打了个照面。 岑无忌! 杨墨一眼就认出了这个骑在马上正侧身看着自己的人正是不久前还和自己起过争执的军候岑无忌,他怎么会在这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第九章 岑无忌怎么会出现在匈奴人的队伍中,杨墨疑惑的看着眼前这张沾满血渍和尘土的大脸,好在岑无忌只用一句话就解开了杨墨心中的疑惑, “李校尉降了。成安侯战死了。” 果然如此,听说李陵投降了,杨墨悬着这一颗心多少放下了一些,印象里李陵是在匈奴做了很多年官的,作为李陵的部下,不论现在算是被俘还是投降至少自己一时半会是死不了了。此刻他已经从车上坐了起来,也看清了周围的情况。他正身处在一个长长的队伍里,光是像他坐着的这种牛车就有好几十辆,队伍里不但有匈奴人,也夹杂着很多汉人,只不过多数的汉人都是步行,不少人身上似乎都带着伤需要互相帮扶者行走,而且身上也没有了武器。这些人是被押解的吧,杨墨有些忧虑的想着,在记忆里他找不到关于匈奴人处置汉军降卒的记忆,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样的命运。 岑无忌看着杨墨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接着说道: “说起来七郎你还是要多多感谢一下李校尉,要不是他替你向单于求情,你这条命恐怕是要保不住了。你可知道,这里有不少人在嚷嚷杀你给左大当户抵命呢。” “什么左大当户?”岑无忌的话让杨墨有些奇怪。杨墨这个时候凭着对原主记忆的搜索,已经知道了现在匈奴的基本官职情况,左大当户可是匈奴数一数二的高官了,匈奴地位也就是在匈奴单于左右贤王等有数几个人之下。自己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有了交集。 岑无忌神秘的笑了笑,把马又向杨墨的牛车靠了靠,身子往下压了压,脸冲着杨墨低声解释道: “听说叫兰格杜,就是你最后捉住的那个人。” “哦,原来是他呀。原以为只是个一般的将佐,倒没想到官职如此之高。只是怎么就死了呢?”杨墨记得自己抓住这个兰格杜的时候并没有下死手,只是把他打昏了而已。 “你以为什么人都有和你一样的好运气吗。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摔断了脖子,当时就没气了。”岑无忌随口说着。 “哦。”杨墨脑海里闪过自己昏倒前的情景,看来自己最后遇上的应该是追击李陵之后返回的匈奴大军,自己能够逃过一劫还是有些幸运的,如果没有遇上李陵他们,自己这个时候应该早就被追赶他的匈奴人剁成肉酱了。只是可惜了这个左大当户,运气就要差上那么一点了。而岑无忌接下来说的话让杨墨感到老天爷对自己是格外的关注。 “听说这兰格杜还有一个儿子今天也是死在你的手上,可惜了这偌大的功劳,若是能回去,单单一个左大当户怕是就能换个关内侯回来。” “关内侯,”杨墨听了苦笑了一下,自己还杀死了左大当户的儿子,他猜大概是之前在山坡上射的那个人吧,他印象里那个穿着华丽的是个很年轻的人,只是他已经想不起那人的具体模样了,匆匆一瞥本就记不住什么。居然弄死了一对父子,这算是什么呢。 “军候说笑了。我们这是要去哪里?”现在比起什么封侯之赏他现在更关心自己的生死。 “先回山谷收尸,总不能让弟兄们抛尸荒野,然后大概要和李校尉一起去一趟单于庭。”岑无忌说话的声音有些闷闷的,脸上也没有了笑容。 听到岑无忌的话,杨墨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为了能冲出包围,汉军在山谷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很多人都没能冲出来。死在山谷里的人好歹还有人收尸,可逃出来后陆续死在沿途的人就没有这种好运气了,大概要抛尸荒野了,好在匈奴人没有斩首记功的传统,这些人好歹不至于身首异处吧。毕竟这里离汉境还是太近了,匈奴人也是害怕会有接应的汉军出现,所以不会在这里久留的。估计大致收拾一下就要返回了。想到这里,杨墨就想起来一个人。 “那军候刚刚看到胡小乙的尸体了吗?”胡小乙倒下的地方应该离杨墨昏倒的地方不算太远,也许能够被发现也说不定,并肩战斗了一场,他不希望胡小乙落个暴尸荒野的下场。 “他没死。” “啊?”杨墨心中一喜,胡小乙居然还活着,这真是个意外的收获,他还以为胡小乙已经中箭身亡了。 “算他命大,身上的甲不错,中了匈奴十几箭,虽然当时昏过去了但都不是致命伤。那帮人急着追你也没理会他。现在上了药已经能自己柱着棍子走了,这会就在前面呢,等到了山谷你们就能聊天了。” 杨墨听了皱了皱眉,虽说匈奴人制铁技术不行,所以用的弓箭穿透力要远逊于汉军,面对汉军的甲胄杀伤力要弱不少,但中了这么多箭受伤总不会轻把,“中了那么多箭,怕是伤的也不轻,怎么不坐车。” “哪有那么多车呀,咱们的车差不多都毁了,七郎你能坐上这车也是托了那个兰格杜的福气。” “这话从何说起” “匈奴左右大当户依例是由兰氏世袭,今日一战,你把兰家父子都杀了,原本有资格的这一系就算是断了根。这左大当户的继任者就成了问题,兰氏里面几个有资格的近枝都在盯着这个位置,要对你喊打喊杀的人里面就属他们几个嚷的最凶。李校尉既然在单于面前保下来你,自然不能让你有失。” “原来如此,多谢李校尉,多谢岑军候。” 听了岑无忌的话,杨墨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看来自己的麻烦还真是不少呀,虽然表面上自己因为李陵出面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了,但兰氏的人会轻易放过他吗。杨墨两世为人,争权夺利的故事看过的听过的太多了。争夺一个显赫的左大当户的位置,足以让很多人疯狂的使尽所有手段。 手刃杀死前任左大当户的凶手,绝对是一个有力的竞争筹码。何况这个凶手只是一个汉军的降俘而已,杀了也就杀了,不必担心后面有人报复。这么划算的事情,杨墨相信想这么干的人一定不少。所以他现在真的很感谢李陵和岑无忌,很明显岑无忌这个时候在自己身边是在保护自己。 “谢某做什么,前面还有一段路要走,七郎你还是躺下歇息会吧,晚上还有的忙。”岑无忌摆了摆手,又道: “过去的一点小误会就让他过去吧,岑某知道你是一条汉子,日后你我兄弟相互扶持的地方还多着呢。” 杨墨知道岑无忌在说昨夜的事情,点了点头:“军候放心,杨墨还等着和军候在望海楼把盏言欢呢。”望海楼是塞上很有名的一家酒肆,那里的酒娘都是深鼻高目的胡姬,因为价格不菲,在杨墨的记忆里也只有有数的几次去那里喝酒经历。 “呵呵呵,想不到七郎你年纪轻轻也是花中老手呀。你我一言为定,他日当共谋一醉。好好歇着,某就不打搅你了。” “恕杨墨无理,军候请自便。”杨墨拱了拱手便又躺了下来。其实他很想问问李陵投降的具体情况,但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杨墨做的牛车本是用来拉帐篷的,这会为了安置他而卸下了一些东西,临时铺了几张兽皮。杨墨躺在上面其实一点也不舒服。车子走的虽然很慢,但一点也不妨碍车子的颠簸,晃来晃去的车身让杨墨无限怀念前世汽车里的真皮座椅。好在兽皮上放的一把宝剑还是让杨墨的心平静了许多。那是他的剑,有了武器起码有了一点自卫的能力,这让他合上眼休息的时候有少许的安心。岑无忌身上也带着剑,显然匈奴人给投降的汉军将领一定的礼遇,没有如同汉军的普通士兵一样把他们都缴了械。 且鞮侯骑在马上,看着不远处的李陵的背影漏出满意的微笑。且鞮侯成为匈奴的单于已经有了三个年头了,在连年不绝的战争中衰败的匈奴居然在他的手上有了些许恢复的迹象,这如何不让他欣喜呢。这次能够先打败贰师将军李广利,又消灭了李陵的偏师,可以说是一次空前的大胜呀,更何况还招降了如李陵这样的勇将。 且鞮侯单于已经决定回到单于庭之后要隆重的祭祀一番,告慰苍天。如果说有什么遗憾的话,大概就算这次的战斗伤亡实在是太大了,前后八万人围攻五千汉军,伤亡接近两万,加上和李广利交战的时候伤亡,这次匈奴单于所部和右贤王的部下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如果再这样胜几场,大匈怕是也要完了。 想到这里,且鞮侯单于的好心情一下子没了多半,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大汉实在是太大了,人也太多了,匈奴和大汉拼消耗是没有胜算的。 “求和吧,打不下去了。” 且鞮侯的心中闪过一个老人的声音,他记得这是左大当户兰格杜前年在自己继位之后和自己说过的话。 当初自己一继位就释放了扣押多年的汉朝使臣和汉朝修好,但三年过去了,现在求和成了泡影,主张求和的兰格杜这次也死在了战场上。想到这里,且鞮侯的脑袋又有些头疼。兰格杜一死,左大当户的位子就成了香饽饽,到底该给谁呢,且鞮侯有些犹豫不决。 “且先等等再说吧。”且鞮侯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应该先放一放,有资格争抢左大当户位子的人就那么几个,无论谁接了这个位子,都无法替代老兰格杜的作用,既然这样还不如先放一放,让他们先争一争,最好争个头破血流才好。到时候无论自己把左大当户的位子给了任何人,这个人都要对自己感恩戴德。 还有那个杀了兰格杜父子两人的汉军,且鞮侯想着是不是安排人着重看护一下,别被兰氏的人寻机杀了。 思存良久,且鞮侯还是觉得放手不管更好一些,自己今天已经听了李陵的建言放了那人一命。若是还要明着保护,不免引起兰氏更多的不满,毕竟血亲复仇是匈奴各部的传统。既然有人想杀就让他去杀好了,也许会有想不到的好处也未可知呢。 且鞮侯这么想着,又望了望走在前面的李陵,也许经过此事能让李陵明白点什么,他是很看好李陵的,对于身在匈奴的汉人,只要有才干他都不吝重用,有些时候汉人远比自己的同族要可靠,至少他们不会对自己单于的位子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第十章 当月亮再次的爬上了天空,曾经浴血拼杀了十多个昼夜的双方已经回到了山谷开始携手清理漫山遍野的尸骸。 夜晚不是什么清理战场的好时间,但由于这里靠近汉境。为了防范随时可能出现的汉军援军,他们也只有抓紧时间尽力完成整个战场的清理。好在匈奴人众多,白天的时候除了一部分去追击逃出去的汉军,剩下的人已经把山谷大致清理了一遍。匈奴人的尸体大多数都被整齐的码放好了,身下是高高的柴薪,尸体的运输不便,大部分的战死者只能等待萨满们举行完仪式就要就地火化了。 也有少数家境富裕的人的尸体会被本族的人收集起来装上车运回去安葬,按照匈奴人的风俗,运回死者尸骸的人可以得到死者大部分的财产。只不过匈奴的部族分散于各地,路途遥远,有能力把人从边境运回去的都是些大部族,对于那些人丁寥落的弱小族群来说,死了人就地烧了才是现实的选择。 跟随李陵重新回到昨天出发的山谷的汉军只剩下几百人,他们要负责清理多达几倍的尸体。这些尸体也只能火化了,李陵他们也没有能力去把他们直接掩埋。由于匈奴人在之前的清理中虽然不会去把汉军战死的尸体一并清理,但不会放过搜刮这些人遗留的财物,并顺便给受伤的人补上一刀。所以,山谷中并没有重伤的汉军需要救助,人们只是默默的把一具具的尸体运到几个指定的地点码好就可以了。 天色虽然暗了下来,但因为人们在山谷里点起了一堆堆的篝火,又有人举着火把,到不大影响尸体的清运。人们腾出了一些牛车用来拉运尸体,山谷下面的尸体好运一些,但很多人都倒在了山谷两侧的山上,就需要人或背或抬的弄到山下再装车运到集中地点。 杨墨没有继续在牛车上待着,而是和旁人一样抬着尸体往牛车上装,虽然岑无忌劝他不必这样,他毕竟是屯长,可以不用和一般士卒一样干这种事情,只需要等待参加一会的祭奠活动就可以了。但杨墨还是坚持参与搬运这些尸体,这个时候一个人闲着只会让自己胡思乱想更不好受。 一个灵魂同时拥有了两个人的记忆并不算是什么好的事情,虽然能够让他更快的融入现实的生活,但本主的记忆却也会对他的情感和行为造成困惑,虽然时间不长,但杨墨已经有些混淆两者记忆之间的界限。其实前世里,杨墨应该算是一个比较冷血的人,几年的牢狱生活更是磨掉了他身上不多的情感。但这具身子的原主却是一个汉代的少年,有这个时代的人特有的血性和直率。两种矛盾的性格和经历给杨墨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原本一直在逃命的时候还不显,这会暂时脱离了生命威胁就暴露无遗了。 看着一具具的尸体堆在一起是十分震撼的,特别是这些尸体还曾经是自己十分熟悉的人,应该是熟悉的吧,起码是这具身体曾经十分熟悉的。杨墨觉得自己的胸口一阵阵的发堵,他需要不断的干点什么才能缓解这种心理的不适应。杨墨这一天没少杀人,也见到了很多的死人,但这依然无法排解他在面对众多尸骸的时候的不适感。 他不用上山,只是等着人把尸体抬过来搭到牛车上就可以了,但一会功夫身上穿的内衣还是被汗水浸湿了。又把一具尸体放到车上,看着满载尸体的牛车吱吱呀呀的离开了,杨墨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汗,长出了一口气。 “七郎!” 听到身后有人喊他,杨墨扭回了头,身后站着的是胡小乙,他和另一个人搭着一副简易的担架,上面放着两个人。 “快放下,快放下。”虽然已经从岑无忌的口中知道了胡小乙没有死,但现在能够亲眼看到他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杨墨还是感到十分的欣喜,一直压抑的心情也一下子好了很多。他伸手帮着胡小乙把肩上扛着的担架小心的放到地上,借着火光上下打量了几眼胡小乙。 “听说你受了伤,怎么还去山上抬人呀。”胡小乙的身上胡乱缠着一些布条,一件皮甲上满是血渍和污垢,也看不出到底伤了什么地方。 “不碍的,某身子壮着呢。一点小伤算不了什么,已经上过药了,养上几天就好。” 胡小乙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发出咚咚的声音。 “活着就好。总比地上的兄弟要好了。”杨墨点了点头说道。 “七郎说的是,总算是活着就有希望。可惜这些兄弟就只能埋在这里了。”胡小乙听了杨墨的话也是点了点头拍了拍自己腰上系的一个布袋道: “我把兄弟们的袖标都收起来了,等以后回去也好立个衣冠冢。” 杨墨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个时候战事频发,茫茫草原上不知埋了多少白骨。沿着汉匈边境上陆续建起了无数的坟茔,这其中多半都是没有人的衣冠冢。正规的汉军每个人的衣袖上都会佩戴袖标,标上用各色不同的文字符号表明持有者的身份。这种袖标和后世美军的身份牌一样,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是个人身份的证明,如果丢失就会受到严惩。所以胡小乙才会把这些阵亡的汉军身上的袖标取下来,真能带回去对死人的家属也是一个交代,起码知道人却是是没了,而不是像更多的人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也只好如此。可怜无定河边骨,具是春闺梦里人。” “七郎到底是读过书的人,这说出来的话就是显得文绉绉的。”胡小乙听了似懂非懂的眨了眨眼睛,他不认字更不可能知道这首几百年后才会出现的诗,只是觉得杨墨的话很伤感。 杨墨也就是随口说了一句,正好一辆空着的牛车被赶了过来,便帮着胡小乙他们往车上搬尸体。 忙碌了半天,终于还是把能够收集到的尸骸都运到了几个焚尸堆,疲惫的汉军都聚在了附近,等着仪式的开始。李陵独自站在一个薪堆前,面前摆着一张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桌案,上面摆着一下贡品。 杨墨远远的站着,看着李陵的背影有些出神,他不知道这会的李陵是什么心情,他反正是很压抑。为了焚烧死去的汉匈两军的尸体,山谷里堆起来几十个巨大的薪堆,层层叠叠的尸体摞在上面散发出浓浓的血腥味,随着夜晚的风吹得到处都是。 随着巨大的牛角号的呜咽声,仪式开始了。成群的萨满开始围着一个个的薪堆跳起了招魂的舞蹈,杨墨冷眼看着这些头戴羽冠,腰围兽皮,把一张脸画的五光十色的萨满手舞足蹈的样子,有一种莫名的荒唐感,仿佛在看一场闹剧。 他从小受到的教育让他无法对眼前的一切产生如同这个时代的人一样的敬畏,但自身遇到的离奇穿越事件,有让他无法像从前一样勇于嘲笑世人的愚昧。对于冥冥之中的神秘力量,他现在是充满了惊惧。 随着萨满的招魂仪式的结束,柴薪被一个接一个的点燃了。熊熊的大火冲天而起,尸体烧焦的气味弥漫在谷中,让人喘不过气来。 人们都跪在地上祈祷着,杨墨也和大家一起跪下,虽然离着薪堆还有很远的距离,巨大的热浪仍然一波波的拍到他的脸上,烤的人脸上灼痛。李陵跪着的地方离火更近,但却始终低着头纹丝不动,气浪吹着他的披风在身后飘摆。 薪堆上的柴火都是临时从山谷里捡来的,甚至直接就是带着树叶从树上砍下来的,很多都不是很干,被火一烧,冒起了浓重的黑烟,索性因为已经泼上了火油所以火势依然很旺。在柴火噼噼啪啪的爆裂声中,被烧焦的尸体开始变形蜷曲。一具尸体忽的坐了起来,一只手伸直了指向天空,身子奇怪的扭曲着。突然出现的异象引得下面的人们发出一阵惊呼,以为是诈尸了。 然而李陵依然纹丝不动,对身后人们的惊呼充耳不闻,犹如老僧入定一般。 杨墨心中一动,开口唱了起来: “熊熊圣火,焚我残躯。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杨墨的嗓音有点低沉,因为劳累显得变得沙哑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一遍,两遍。 慢慢有人开始跟着他唱,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人跟着他唱了起来。多数人都是五音不全的糙汉,但胜在嗓门够大,唱起来分外的雄壮,让山谷中原本悲凉阴森的气氛一扫而空。 李陵的身子依然没有动,只是原本低垂的头抬了起来,直面眼前熊熊的烈火也跟着大家一起唱了起来,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无声的流了出来,只是瞬间就被灼热的气浪烤干了,连一点泪痕也没有留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单于的宫帐设在山上的上风口,这让空气中焦肉的难闻味道稍许的淡了一些。且鞮侯单于在一群匈奴贵戚的簇拥下,站在宫帐前看着下面山谷中一个个正在熊熊燃烧的火堆。 “卫律,下面的秦人在唱些什么?”且鞮侯扭头疑惑的的问道。秦和秦人是匈奴人对汉朝好汉人的称呼,早在秦朝的时候就陆续有汉人逃到匈奴,上至王公下到奴婢都有,所以秦人也就成了匈奴等北方游牧民族对汉人的习惯称呼延续了下来,即便改朝换代这种习惯并没有多大改变。秦,马秦等称呼都是这种习惯的延续,反而是大汉这一个汉人的自称只是偶尔用在一些正式的场合,从大汉这一发音转变来的桃花石的称呼,还要等到很久之后才逐渐流传。 “听来似乎是一曲挽歌,只是词从未听过,大概是某人的新作吧。”站在一旁的卫律听到且鞮侯的问题微微欠了欠身子答道。汉人能歌善舞,在丧礼上有唱挽歌的习俗,李延年在担任音律校尉的时候曾经改写过两首挽歌流传很广,卫律不但听过而且会唱。 卫律是匈奴人,却是出生在汉地,长在汉地,因为和李延年李广利兄弟交好,几年前被举荐出使匈奴。可惜他在出使结束返回汉朝的途中听到了李延年被杀的消息,因为害怕遭到株连便投降了匈奴。因为本是匈奴人又熟悉汉朝的情况,所以卫律很受器重,等且鞮侯继位之后更是被封为了丁灵王,随侍在单于身边,成为了且鞮侯倚重的重臣。 由于长期交往,匈奴人的贵族中很多人都能多少听懂一些汉话,但说得好的还是比较少的,且鞮侯单于的汉话说的就不算太好,汉人很多话他还听不懂,这时候就要靠着卫律这样的人来给他解释了。 “嗯。”且鞮侯点了点头,看着卫律说道: “明日一早我们就要起身返回祖庭。到时我想留下李陵协助与你一同辅佐我,你看如何。” “单于有命,律敢不从命,只是那李陵毕竟新降,其心未可知,贸然委以重任恐有不便。”卫律听了且鞮侯的话面色不变,心中却是猛然惊醒,看来单于十分看重李陵之才,刚刚归降就要委以重任,他日恐对自己不利,看来对李陵要多加防范。 “丁灵王所言极是,秦人狡诈无信,那李陵被迫归降实在不宜马上委以重任。单于难道忘了赵破奴的事情。自其归降我大匈之后,单于待其不可谓不厚,但结果还不是寻机跑了。”右大当户兰苏河也在一旁说道。 “哦,那依你之见应该如何安置李陵为好呢?”且鞮侯听了兰苏河的话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反问道。四年前,因为接应准备叛归汉朝的匈奴左大都尉失利,赵破奴率领的两万骑兵被围,本人在夜间率小队亲兵寻找水源的时候中伏被俘。军法严苛,失将者斩。部属畏惧回去之后会被处罚而全军投降。对于这个虽然是汉人却自幼生活在匈奴,成年后才回到汉朝的名将,且鞮侯和他的前任儿单于都是十分的器重,但已经在匈奴娶妻生子的赵破奴还是在去年带着儿子一起找了个机会又逃回了汉朝。且鞮侯在这个时候听到兰苏河旧事从提自然是不会有好心情。 “李陵毕竟是秦人,不如先给其一片封地,让其先去管理那些北来的秦人,等其略有微功在加以重用不迟。”兰苏河权当没看到且鞮侯脸上的不快,依然自若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兰苏河知道且鞮侯为什么这么器重李陵这个降将,地位无论多高的秦人也没法威胁单于的地位,而别的匈奴贵戚要是做大,单于恐怕就要睡不着了。但不代表他会赞同这种想法,兰苏河作为世袭的贵族怎么愿意看到一个外人把持权力呢,何况他现在还有点小心思。 “大当户所言极是,单于不如就先分给那李陵一些秦人,让他去管着也就是了。”又有几个贵人随声附和。 “也好,那你这么定了吧。”且鞮侯听了几个人的建议,也没在坚持最初的想法,手下这些贵人都是手握重兵的权臣,他们的意见也不好都否了。 卫律抬眼看了一旁的兰苏河一眼,却正好看到兰苏河也在看着他。两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卫律微微的点了一下头,示意对方的这份人情自己收下了。卫律和兰苏河关系一般,这个时候他能帮着自己说话,除了共同的利益之外,还是因为左大当户兰格杜的意外死亡,让兰苏河起了贪心。兰格杜无子,卫律知道兰苏河想让自己的幼弟哈尔巴拉接替这个位置。哈尔巴拉自幼丧父,是被兰苏河当儿子一样养大的,所以如果能让哈尔巴拉当上左大当户,兰氏一族的势力就都被兰苏河掌握在手里了。 卫律对此并不在意,他并没有因为兰苏河的示好就打算现在帮着他游说且鞮侯,有资格竞争左大当户位置的人不少,依他对且鞮侯的了解,他不认为哈尔巴拉真的就能顺利当上,一个整合在一起的兰氏,不见得是单于想看到的。依他和兰苏河的交情,只为了兰苏河的几句好话实在不值得自己为他关说,他不从中作梗也就是了。 兰苏河微笑着看着卫律,等他目光移开之后脸就冷了下来。“喂不熟的秦狗。”心中暗骂一声,知道光动动嘴还是无法使动单于眼前的这个红人的,他琢磨着是不是该给卫律送点什么礼才合适。 “只要哈尔巴拉的人杀了那个害死兰格杜父子的秦人,到时候提出由哈尔巴拉继承兰格杜的财产和官位也就顺理成章了,不信单于还能把左大当户的位子给了旁人。”血亲复仇本就是匈奴传统,哈尔巴拉和兰格杜虽然血缘上已经出了五服有点远但毕竟同出兰氏,能给兰格杜报了仇再按照传统把他的几个遗孀娶进家门,这左大当户自然就是自己这个弟弟的了。 兰苏河这样想着,目光又再次投向了山谷中。他已经和哈尔巴拉说好,在回程上找机会干掉那个据说是姓杨的秦人,李陵可以在单于面前暂时保住他一命,却无法永远保护他。只是需要个好的机会,既然是以复仇的名义就不能偷袭,要光明正大的杀了此人,还不能让单于和李陵等人干预。但兰苏河相信只要留意在返回单于庭的路上总能找到机会干掉他的。 空气有些呛人,杨墨打了个喷嚏,他用手揉了揉鼻子。一个个巨大的柴薪终于是烧尽了,人们开始收捡骨灰,已经挖好了坑,等着把集中起来的骨灰埋在一起。杨墨没有参与,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他望了望远处山上匈奴人的营寨,火把照耀之下影影绰绰的有很多人在走动,显得鬼鬼祟祟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七郎,方才你唱的是什么歌,我老胡还从没听过这么好的歌呢。” 杨墨循声望去,只见胡小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正笑着望着他,汗津津的脸上红扑扑的,两个眼睛眨呀眨的似乎也有些发红。 “怎么,小乙哥这是哭过了。”杨墨没有回答胡小乙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还不是让七郎你这歌唱的,听着就由不得让人落泪。这么多兄弟一起出来,就剩下我们几个了。”胡小乙有些不好意思的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逝者已逝,我们这些活下来的还要好好活着才是。”杨墨说着拉过胡小乙的一只手拍了一拍。胡小乙的手有些热,杨墨一愣,抬手按到了胡小乙的脑门上。 “小乙哥你发烧了。”杨墨皱起了眉头说道。他有些担心的看着胡小乙,这会发烧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胡小乙身上有不少箭伤并没有好好处理伤口,搬运尸体的时候又干了半天体力活,出了一身的汗。别是伤口感染发炎就坏了。 胡小乙被杨墨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七郎你在说什么,什么是发烧?” 杨墨这才意识到这个时候人们还没有发烧这个概念,于是解释道,“就是小乙哥你的身子比平常要热一些,怕是病哦,是有些小恙。” 杨墨说着才想起病这个词在这个时代也是不能乱说的,只有得了要死的症状才叫病,一般的头疼脑热都叫疾。所谓寡人之疾,寡人好色,就是指的好色是个小毛病。说病这个确实是不吉利的。 好在胡小乙没什么忌讳,他只是摆了摆手,“某无事,就是晚间出的汗多了,所以有些热而已,歇息一会就好。” 杨墨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本就有限,何况是目下这个情况,除了祈祷胡小乙吉人天相,杨墨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能帮到他的地方了。正在这时,远远的听到有人在喊他: “杨墨,杨七郎。” 杨墨抬眼望去,却见岑无忌匆匆忙忙的走了过来。他急忙上前施礼“见过军候。” “七郎,李校尉找你有事情商议。快随我来。”岑无忌开门见山的挑明了来意。 “喏。”杨墨只好答应一声,又转头对胡小乙说道:“小乙哥早点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胡小乙点了点头:“嗯,七郎放心,某无事的。” 杨墨不知道李陵找自己有什么事情,只好辞别了胡小乙,跟着岑无忌匆匆的去找李陵。他在一个新堆起的坟包前见到了李陵,却见李陵双膝跪坐在坟前,正用一把短剑在一节有常人大腿粗的木桩上刻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李陵抬起头看了看,见是杨墨便抬起握刀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身边说道,“悔之来了,先坐吧。” 杨墨答应了一声,弯了弯腰算是行礼。他扫了扫李陵身边的地上,除了一个鼓起的坟包,就是一片平地。没办法他只好撩了撩袍子的下摆,也跪坐在了地上。地上有些凉,他强忍着才没有挪动身子,汉代人的这些生活习惯他还是很难从心里适应。岑无忌把杨墨领了过来却没有停留,而是转身走了,显然是要方便李陵和杨墨两个人说话。 但李陵并没有立刻开口说话,而是继续专心的刻着他手上的木桩。见李陵没有开口的意思,杨墨也就沉默的看着他刻木头。 短剑用来在木头上刻字还是显得有些长,用起来十分的不方便,所以李陵的工作进行的并不算是太顺利。 好在需要刻的字不是太多,在杨墨来之前已经刻了好几个字了,所以李陵没有让杨墨等候太久就把字刻完了。 “大汉故成安侯韩公延年之墓。” 杨墨看了眼桩子上的字,幸好这个身子的本主读过书,几个隶书的字他还是能认出来的。这个时代通行的字体主要是传承自秦代的小篆和汉隶两种,偶尔有人使用一种从隶书演化出来的草书。相比篆书和草书,汉隶更适合雕刻,李陵的字算不上好,但一板一眼的很是工整。 李陵放下手中的短剑,抚摸着木桩上的字迹说道: “元丰六年的时候,韩君候因小过获罪。天子下诏废其封爵,本人也下狱,后来缴纳谷物赎罪才免死,到边塞为城旦。” 杨墨稍一愣神,知道李陵这是在和自己讲韩延年的事情。韩延年是这次出征的副手,在和李陵突围的时候阵亡了,这座小小的坟头下面就埋着韩延年的棺木。作为这次战斗中阵亡的最高将领,韩延年没有和其他汉军阵亡者一样被火化。而是临时砍了些树做了个棺材装殓起来埋在了这里。 李陵略微停了一下,接着说道:“前几年天子设将屯军,君候便被起复以校尉之职练兵。今我所部将士多是在其手下训练出来的。本想此次出征能建功立业,陵能一展胸中抱负告慰父祖,君候也能一雪前耻,复其原爵。不易竟至于此,陵无面目见天子,君侯更是撒手人寰,此皆陵之罪也。” “此非战之罪,皆天意,非人力可以改变。校尉也莫要自责了。”杨墨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李陵才好,想了想似乎这个时候的人比较信命,便只好用天意来说事了。 “天意,呵呵。昔年西楚霸王项羽垓下战败,也曾喂左右曰:此天欲亡我,非战之罪也。不期陵今日亦闻此语。” 李陵说着站起身来,拿着木桩走到韩延年的坟前一个已经挖好的小坑处把木桩插了进去。杨墨一见也急忙起身过去,帮着李陵把木桩扶正。李陵小心的捧过一旁的黄土把木桩栽好,又用脚把木桩周围的土踩实。 “我等走后,想来官军会来这里搜寻。届时韩君候的灵柩当可以被运回故乡了,只是不知天子会不会看在其殉国的份上复其原爵,想来总会有些抚恤把。”望着立好的木桩,李陵怅然的说道。 “天子圣明。”杨墨干巴巴的说了一句算是宽慰李陵,就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他听得出来,李陵不单是在担忧韩延年的事情,其实也在对自己的境遇感到忧虑。对待阵亡的将领是一回事,对待投降的将领又是一回事。可把这个寄托在皇帝的圣明上真的可靠吗,何况汉武帝真的圣明吗,起码杨墨是不这么认为的。 所谓秦皇汉武,一个能和秦始皇并驾齐驱的人,除了和秦始皇一样的赫赫武功,却也有着一样残暴的不良记录。同样的好大喜功,同样的残暴不仁,同样的狡诈多疑,同样的贪财好色,同样的刻薄寡恩,同样的反复无常。 “有亡国之失,而无亡国之实。”对在后世得到这样评价的一位君主,去希望他善待战败阵亡的将领实在是一件不大靠谱的事情。杨墨搜索了半天自己的记忆,也没有找到任何有关韩延年身后事情的信息,只能感叹自己的历史知识实在有限,而韩延年虽然曾经贵为列侯,却死的无声无息,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记载。 “是啊,天子圣明。”李陵看着杨墨感慨的叹了口气,没在接着这个话题往下说,转而和杨墨说起了另一件事情。 “悔之,明日我们就要去单于庭了。你这些日子就跟在某身边一起走吧,这样比较方便,晚上有空也可以和岑无忌他们几个聊聊,省的一个人闷。” “多谢校尉。”杨墨忙施了个礼,他知道这是李陵打算保护自己。对于李陵的好意,杨墨没打算拒绝,强敌环伺,自己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回来,正是要好好的珍惜。 “如此甚好,夜深了早点回去歇息吧。” “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当阳光再次照亮整个山谷的时候,数万匈奴大军启程了,他们的目的地并不一样,多数的匈奴人要返回各自部族的牧场,;他们只是临时被征召而来的,现在既然战争结束了自然就要回去。 只有跟随单于出征的万余甲骑会回到单于庭。李陵带着一队汉军也加入了前往单于庭的队伍。 早晨出发的时候,杨墨没有能够依照约定出现在李陵身边,一点意外打乱了他的计划。胡小乙发烧了,一早的时候被发现已经昏了过去。 杨墨早起闻讯见到胡小乙的时候,他依然没有醒过来的征兆,满脸通红的他紧闭着双眼偶尔会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杨墨摸了摸胡小乙的额头,滚烫滚烫的额头显示胡小乙的情况十分的糟糕。 杨墨的心情有些沉重,胡小乙受的伤怕是感染了,这种情况即使在后世也是十分凶险的,何况是在缺少抗生素的汉代,胡小乙现在基本就是多半条命已经进了鬼门关。杨墨面对这种情况也是无可奈何,只有找来几条汗巾用水打湿了搭在胡小乙的额上给他降温。毕竟昨日还曾经在一起出生入死,于情于理,杨墨这个时候也没法丢下胡小乙不管。 他只好拜托来找自己的岑无忌代自己向李陵做个解释。 好在岑无忌不但很能理解杨墨的处境,还把一辆牛车留给了他。临走之前,岑无忌从怀中掏出一把带鞘的匕首递到了杨墨的手上,没再说话转身上马走了。 杨墨握着手中的匕首,看着岑无忌消失的背影愣了会神,这才招呼身旁的人帮忙把胡小乙搭上车去。 牛车的车蓬是早上刚刚新安上的,因为昨天用来搬运尸体的缘故,原先的车蓬被拆了下来不知道扔到了哪里。临时找来重装的的车蓬不大合适,篷布上还有些破损的箭孔。除了一个赶车的车夫,牛车上还有两个人帮着照看病中的胡小乙。这两人都是腿上有伤不方便活动的,但照看一下烧的已经再说胡话的胡小乙还是可以的,毕竟只要注意定时更换一下给他冷敷的汗巾就可以了。 行军中的队伍如同一条长长的巨蛇一样缓缓地蠕动着,一场大战能够活下来的汉军多少身上都带着一点伤,但都不算太重,因为伤的严重的不是被别人杀了就是自己了断了。如同杨墨这样全须全影没有受什么伤的人还真是不多见。能够坐上车的人毕竟还是少数,多数的人还是要靠自己的两条腿走路。 杨墨也上了车,随着车夫挥动鞭子,牛车混杂在队伍里缓慢的向着远方行进。牛车上装的东西有点多,除了几个人之外还有一些搭帐篷用的东西,和成袋的粮食。甚至连车篷外面都吊挂着一条条从死马身上割下来的肉。幸好现在天气已经转凉了,要是在夏季,整个牛车既要被成堆的苍蝇包围了。 上车之后的杨墨没有闲着,闻着车上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他正在用岑无忌送给他的匕首削着一根成人小臂粗细的树杈。车上的树杈推了一捆,都是杨墨特意挑选了出来装到车上的。杨墨一下一下的削着树杈,时不时的还要举着树杈对着阳光端详一下,仿佛在看自己削的是否合适。车上的两个照顾胡小乙的伤员都只是一般的军卒,对于杨墨这样的屯长有着天然的敬畏,虽然看不懂杨墨所干的事情,但还是沉默着什么也不问。 这种静默终于还是被一些不速之客打破了。陆陆续续开始有了一些骑马而来的匈奴人出现在了杨墨他们队伍的附近,开始是远远的跟着,后来就有一些人策马忍不住向杨墨他们的乘坐的牛车靠拢过来。明显带有敌意的骑手不断从牛车附近掠过然后跑远,一些人还不忘在马上回身挑衅一样的吹几声口哨。 杨墨只是在这些人刚刚出现的时候撩了几眼,在判断出他们不会立刻对自己发动攻击的意图之后就不再理会这些人,继续专心的用匕首削着手上的树杈。 不断出现的陌生骑手,以及他们挑衅的举动还是在行进的队伍里引起了不安和愤怒。已经有人停下来捡起路边的石块向靠近的骑手投了过去,更多的人则是对着这些骑手用尽各种污言秽语发泄着胸中的不满与愤慨。 那些匈奴骑手也不甘示弱,纷纷的回骂。汉匈交战多年,双方多少都懂一些对方的语言,汉语也好匈奴话也罢,只要是骂人的都一股脑的招呼。一时间叫骂声是此起彼伏。 呼斯楞鄙夷的扫了一眼正对着远处的汉人尽情叫骂的族人,真不知道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伙派来的这都是些什么货色。真正的勇士只会用手中的弓刀讲话,哪有闲工夫和人对骂,这是女人才会干的事情。 他不想再理会这些无用的废物,抬眼远远的望着牛车后面坐着的年轻人,千夫长的心中瞬间又跳跃起仇恨的火苗。曾经他是左大当户最为信赖的将领,也是草原上远近闻名的勇士,骄傲的雄鹰却在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年身上蒙受了平生未有的奇耻大辱。兰格杜父子的死让他注定要沦为全族人的笑柄,他要让这个年轻秦人用血来洗刷自己的耻辱。 呼斯楞原本应该要率队护送兰格杜父子的灵柩返回兰氏的家族墓地安葬的,但他却把整个队伍都留给了自己的副手。 现在他一个人来到了这里,等待着用自己的剑结果那个给自己带来毕生耻辱的人。 “该做个了断了。” 呼斯楞不想再听双方无聊的谩骂,他弯下腰伏在马背上,双腿用力一夹马的肚子,心领神会的战马一声长嘶冲着那辆牛车飞奔而去。 几个比较靠近呼斯楞的骑手发现了他的异常,急忙也纵马跟了上来。其他一些人则还在过着嘴瘾,对于呼斯楞的行动没有什么反应。 来势汹汹的呼斯楞很快就引起来杨墨的注意,面对不远处疾驰而来的千夫长,他招呼了一声前面的车夫,让他停车。不待车子停下他自己已经从车上跳了下来。 “来者不善呀。”杨墨站稳身子,盯着对面疾驰而来的几匹战马,双手各自握着一个刚刚削好的树杈。 相聚还有五十步的时候,呼斯楞从马上直起来身子,他狞笑着高高的举起了手上的钢刀,没人能够阻止自己的复仇了,他要把这个秦人劈成两段。 杨墨也举起了手,但还没等他把手上的树杈扔出去,变故再次发生了。纵马而来的呼斯楞突然一个趔趄从马上栽了下去,整个人如同一节木头一样摔在地上眼见是不动了。 突然失去负重的战马还向前奔跑了一小段才停下来疑惑的转身寻找自己的主人。紧追呼斯楞的几个人转眼间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停下马来想要查看。 眼见几个人停住了马,杨墨终于出手了,树杈带着呼呼的风声飞速旋转着飞了出去。两只树杈瞬间就投了出去,他又迅速从身后的牛车上拿起了另外两只做好的树杈转身也投了出去。 杨墨的目标是这几个人骑的马。 四个树杈,只有一个打中了目标,树杈的一端狠狠的砸中了一匹马的眼睛,鲜血瞬间从马眼中喷出。被砸中的战马一声悲嘶就把骑在身上的骑手甩了出去,然后疯了一般的狂奔而去,但跑不多远就一头载倒在地,眼见是活不成了。 余下的三个树杈都落了空,两个斜斜的飞出百十步之后落在了地上,剩下的一个却是从一匹马的马头旁呼啸而过,旋转着又飞出十几步居然在空中划了个诡异的弧线,翻转方向奔着杨墨飞了回来。 杨墨一张手稳稳的接住了飞回来的树杈,接着他又把这个树杈或者说是飞去来器投了出去。 杨墨的再次出手要比第一次的时候好了很多,飞去来器准确的砸在了一匹马的耳朵上,这次马一声没吭就倒下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杨墨的几次出手只是瞬息之间的事情,剩下的几个人目睹了这一幕早就没了勇气,纵马向来的方向跑去。两个失去战马的倒霉蛋也从地上爬了起来,迈开罗圈腿跌跌撞撞的往回跑去。 可惜仓促之间弄出来的这四个飞去来器不是很标准,打空的三只只有一只飞了回来,要不怎么也能再留下匹马。杨墨望着他们的背影有些遗憾的想。自从发现弓弩都被收走之后,杨墨就打算做几个飞去来器来作为防身的投掷武器,早上岑无忌送的匕首算是帮了大忙,要不是这样他用自己的佩剑怎么也不能做的这么快。虽然看似只是简单的一节弯曲的木头,但这种澳洲土著人沿用千百年的狩猎工具对于制作的要求其实还是很高的,杨墨能做出一个飞回来的飞去来器其实也是很难得了。 杨墨倒也没有让这种遗憾的情绪干扰,呼斯楞的战马还站在不远处的地方。失去主人的战马有些迷茫的四下张望着。 杨墨口中打了个呼哨,急奔几步就到了这匹战马身前,一抓缰绳翻身上了马。感到身上骑着的不是自己的主人,马开始了挣扎。只不过在马术娴熟的杨墨面前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几个回合的交锋就让这匹战马驯服了。 从呼斯楞突然发动攻击到杨墨驯服战马时间并不长,目睹事情全过程的汉匈双方先是陷入了沉默。等看到杨墨稳稳地骑在马背上,汉人中就爆发了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 “万岁!万岁!万岁!” 杨墨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骑着马来到了呼斯楞倒下的地方,他要看看这个人是怎么突然坠马的。 呼斯楞静静的趴在地上,看来已经是没气了,他的背上醒目的插着两只弩箭。呼斯楞身上穿着一件鱼鳞甲,是从汉军缴获来的,铁质的甲叶对于弓箭的防御效果还是很好的,只不过鱼鳞甲的背面甲叶都被拿了下来,匈奴的勇士从来只会直面敌人的弓弩,只有懦夫才会把后背留给敌人。所以没有哪个匈奴人会在背上披甲,高傲的呼斯楞自然不会容许自己因为一件铠甲而被人耻笑,所以他的鱼鳞甲没能挡住来自身后的弩箭也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杨墨从呼斯楞的身上收回目光,抬眼望向远处的匈奴人。几十个匈奴骑手哩哩啦啦的分散在远处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并没有人去接应仓皇逃窜的几个倒霉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杨墨不知道呼斯楞是谁,对于这样一个被隐藏在身后的敌人干掉的家伙也不会有什么同情心,他现在只是对呼斯楞身上的武器感兴趣。他跳下马,一手笼着马缰绳靠近了呼斯楞的尸体旁。 杀死呼斯楞的是汉人的骑弩,杨墨不清楚到底是对面的匈奴骑手中的哪个射杀的呼斯楞,但很显然这里还处在对方的骑弩的射程之内。所以他小心的把自己的身子隐藏在战马的一侧,让高大的战马成了他的临时屏障。 等到呼斯楞身上的弓箭和钢刀都被杨墨拿了起来,他这才又飞身上马。手上有了弓箭,杨墨的心里一下子安稳了许多。 上马之后的杨墨没有直接往回走,而是纵马向着斜刺里的方向跑去,呼斯楞的例子就在这里,他可不敢把后背留给对面的弓弩手。他兜了一个大圈子穿过汉军的队伍,从另一侧回到了自己的牛车旁,一直到了车旁他才松开了握着弓背的手。 汉军的队伍继续前行,尾随的匈奴骑手只是远远的跟着,再也没有人和呼斯楞一样靠近杨墨他们。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有两个匈奴人似乎耐不住寂寞想要靠近他们。但在杨墨警告性的射了一箭以后,立刻躲得远远的,此后再也没有人打搅他们了。 接下来的几天,这些匈奴人也只是远远的跟着,再也没有出现在杨墨的弓箭射程之内。而且随着时间推移,杨墨发现跟随着的匈奴人越来越少了。到后来一天也就能看到几骑出现在视野里。 杨墨并不敢大意,既然看不到那些消失的匈奴人去了哪里,他也只有随时保持警惕了。白天相对好一点,只是到了晚上宿营的时候要紧张一点,杨墨和身边的几个人轮换着值夜,防备匈奴人的偷袭,好在这种担心并没有变成现实。 相对于匈奴人给杨墨带来的困扰,胡小乙的情况却着实让他感到了欣喜。原本对于胡小乙的病没有抱多大希望的杨墨发现,胡小乙的身体竟然一天天的好了起来。先是身上的烧退了,然后能吃一点流食,最后几天居然能够时不时地下车走上几步,看着虽然还有些虚弱,但杨墨相信假以时日,胡小乙完全康复是没有问题的了。除了佩服胡小乙的身体素质好,运气也好的爆棚之外,杨墨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原因能让胡小乙从鬼门关上回来。 只是胡小乙并不这么认为,在他能稍微动弹之后就坚持要给杨墨行大礼,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杨墨本不想受胡小乙的大礼,但在他的坚持下也只好看着他给自己磕了三个头。胡小乙病好了,也让杨墨在这一帮汉军中的威信提升了不少。 杨墨这几天制作飞去来器的工作一直也没有停,随着制作的数量不断增加,飞去来器的质量也有了大幅度的提升。起先几天还是杨墨把树杈削出合适的形状,然后再指导几个手巧的汉军把飞去来器的翼面磨出合适的弧度,到后来杨墨干脆就把制作的事情都交了出去,自己带着几个有兴趣学习的汉军用飞去来器练习打猎。正是北雁南飞的季节,草原上的鸟还是很多的,时不时地就能打到一些。 如果没有偶尔出现在视野里的几骑匈奴兵,随后的几天应该是杨墨前生今世最为惬意的一段时光了。 相比于杨墨的好心情,卫律这几天的心情却是十分的糟糕,这几天且鞮侯单于对于李陵不加掩饰的欣赏让卫律感到了对自己地位的威胁。虽然在李陵刚刚投降的时候,卫律找借口阻止了且鞮侯要把李陵直接留在身边的计划,但随后几天的情况发展让卫律觉得必须做点什么来阻止且鞮侯随时可能出现的反悔。 且鞮侯在大军返程之后的第二天就把李陵召到了身边,只要有时间就会找李陵谈话,虽然多数情况下卫律也会在场,但他多数情况下只能保持沉默充当一个旁听者的角色。卫律清楚自己的短处,他没有军事经验,在投靠匈奴之前他只是一个汉朝的使者,能够得到信重,说到底靠的还是他的一张嘴。这让他在匈奴的地位更接近一个谋士而无法成为独当一面的将领。所以在军事方面卫律没有多大的发言权,且鞮侯通常更愿意倾听那些匈奴贵胄的意见。但这些人毕竟各有封地,影响不了卫律的地位。只是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个李陵,让卫律感到十分的不安,如果没有了单于的信任那他卫律现在的地位也就不保了,必须想个什么办法把李陵从且鞮侯身边赶走呢。 因为卫律成天琢磨着怎么才能让李陵从且鞮侯身边消失,所以弄得自己吃不好睡不香。以至于最近几天他还出现了失眠的情况,弄得白天都是昏昏沉沉的没有精神。所以当他听说且鞮侯要召见杨墨的时候,一时间都没有想起来这个杨墨是何许人也。直到报信的人又解释了一下,卫律才恍然大悟。他用力摇了摇昏沉沉的脑袋暗骂道: “真是猪油蒙了心了,整天就想着李陵的事情。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疏忽了呢。” 卫律是知道杨墨的,杀死左大当户兰格杜父子的凶手。其实这几天一直有人向他汇报关于杨墨的情况。作为一个喜欢玩弄阴谋诡计的人,卫律十分重视情报的收集。他手下专门有一批人打探各自消息。 左大当户兰格杜父子的意外死亡,让左大当户的位子成了许多人眼里的香饽饽。顺带着杀死兰格杜父子的杨墨也就成了这些人眼里拿下左大当户位子的敲门砖。卫律知道最近跟着杨墨的那些匈奴骑手都是谁派去的,也知道千夫长呼斯楞是被哪家的人杀死的,但他却对这件事情一直保持着沉默,哪怕右大当户兰苏河露骨的向他表示只要他能够在单于面前美言几句,让他的幼弟哈尔巴拉当上这个左大当户。就把兰格杜的几处牧场都送给他。 但卫律也只是笑着敷衍过去,并不给兰苏河一个准信。兰苏河慨他人之慨的行径并不能让他动心,他还要再等等看,没准能等来一个更好的出价人。 不过在听到且鞮侯要召见杨墨,而且是在李陵的推荐之下这么做的时候,卫律知道现在自己要有所行动了,和兰苏河做个交易也是不错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营地上已经升起来缕缕的炊烟。临时的营地附近就是个小湖,杨墨他们昨天就发现那里有成群的黄羊出没,今天一早杨墨就带了几个人埋伏在了水边,等到黄羊群踏着早晨的晨雾来湖边喝水的时候,他们弓箭木棍齐上,愣是打到了七只黄羊,这让营地的早餐上多了一点肉食。行军的途中也没有什么好的烹饪方法,除了烤就是煮,一口大锅烧水,黄羊剥皮分割切块之后往锅里一倒就开煮了。 一群人围在锅边,闻着阵阵的肉香不住地咽着口水。煮肉看似简单,在没有任何香料的情况下,能仅靠一点点盐就把肉煮的好吃却实在是一门技术活。胡小乙应该是个煮肉的高手,他的手艺起码是得到了这些汉军的认可,所以身体逐渐恢复的胡小乙当仁不让的成了这个煮肉的大厨。 “好了。” 胡小乙掀开锅盖,用筷子戳了戳黄羊肉,满意的点了点头。从锅里加了一块带骨的后腿肉,胡小乙笑着递到杨墨面前。 “七郎,快尝尝。” 杨墨忙伸手接了过来,骨头还有点烫手,黄羊肉最多也就有五分熟的样子,还带着一点血筋,委实让前世吃牛排都要八分熟的杨墨感到有些难以下咽。 但吃还是要吃的,他大口撕下一块肉,胡乱嚼了两口就咽了下去,冲着胡小乙点了点头,挑着大拇哥夸道: “小乙哥好手艺。” 胡小乙听了眉开眼笑,转身招呼大家吃肉。看着众人兴高采烈的吃着肉,杨墨有些感慨,这个时代的人真是没见过好吃的呀,自己要是有机会当个厨师一定能发大财把。 发财能让人心情愉悦,哪怕只是做梦发财也一样能让人开心,有时间做梦总是个好事情。 但杨墨的悠闲生活到底没有能够持续多久,匆匆赶来的岑无忌带来的消息让他的好心情没了踪迹。 “你是说单于要见我?” 虽然岑无忌已经说得十分的清楚,但他还是又问了一句。 “嗯,这个错不了。”岑无忌说着点了点头,伸手从锅里捞了一大块肉啃了起来。 “这肉不错,谁的手艺。” 杨墨本来还要仔细询问一下具体情况,被岑无忌突然一问只好把嘴边的话打住一脸无奈的指了指一旁的胡小乙。 “就说呢,也就胡小乙能把肉煮的这么好。凭这份手艺就是到庆春楼当个掌灶的大档头也是富富有余的。”岑无忌三口两口的吃完了肉,用手背抹了一把络腮胡子上的油夸赞道。 “军候说笑了,老胡这点手艺怎么能和庆春楼的大档头相比。”胡小乙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又从锅里捞了一大块腿肉递给岑无忌。 看着岑无忌笑呵呵的接过肉,甩开腮帮子大嚼的样子,杨墨忍不住咧了咧嘴角。能把一块半生不熟的肉吃的如此酣畅淋漓的,岑无忌看着到不像是装出来的,貌似是真的喜欢。这年月的人要是都是这种口味,杨墨觉得自己刚刚动念的发财大计怕是要提前夭折了。 虽然鄙视岑无忌的口味,但杨墨更关注的还是这次单于突然的召见,耐心的等着岑无忌把第二块肉也塞进了肚子,打了个饱嗝又伸手要去锅里捞肉。 杨墨见状忍不住重重的咳嗦了一声,岑无忌伸到半截的手略一停顿才收了回来,一边把油腻腻的大手在袍子上随意的蹭着,一边抬眼看着杨墨露出一脸憨厚的笑来。 “七郎可是有什么事情要问某家。” 杨墨勉强忍住了想胖揍岑无忌一顿的冲动,对面这个家伙别看一脸忠厚,但耍起心眼绝对是够用的。只是眼下是求人的时候,他只好上前冲着岑无忌深施一礼: “杨墨有一事不明,不知单于因何要见某这样一个无名小卒,还望军候赐教。” “七郎多礼了。”岑无忌嘴上说着却并不闪避,生生的受了杨墨一个全礼才接着说道: “七郎不必多虑,这次单于召见是个好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为啥外面有这么多苍蝇围着吧。” 岑无忌说着用手往杨墨身后一指,杨墨不用扭头就知道岑无忌说的是那些如影随形的匈奴骑手,每天汉军营中炊烟一起,他们也会准时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处。这么些天下来,杨墨也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这会听岑无忌又提起这些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便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都这么多天了,杨墨又不是个聋子,怎么不知道这些货的来意。只是苦无良策而已,不知军候有何妙计。” “七郎你既然知道这些人的来意,自然也清楚这些人背后的主人的目的不过是为了争一个左大当户的位子而已,只要左大当户的人选定下来了,这些人又何必围着你转转呢,七郎你如今你好歹也是有了一点名气,现下谁人不知你武艺高强弓马娴熟,这些人难道嫌自己的命长吗。” “军候所言在理,只是杨墨还有一点不明。这左大当户不是单于一言而定吗,为何拖了这么久,这和召见杨某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世间即便是天子也做不得几件快意之事,何况是单于了。左大当户乃是兰氏世袭的显爵,此位得人若不能服众,怕是日后祸乱之根。” 岑无忌说着又冲杨某神秘的笑了一下,略微低了一点声音说道: “七郎有没发现这些天,外面跟着的那些人越来越少了。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被他们自己干掉了,别看这些天他们不敢对七郎你动手,可是杀起自己人来是一点也不含糊。这几天火拼下来,就剩了外面那几个了,别的早都变成狼粪了。” “还有这样的事情。”杨墨听了岑无忌的话倒没有怀疑事情的真假,而是觉得有些好笑。为了争权夺利他前世听过的看过的更丑陋不堪的事情多了,他反倒觉得这个时期的人因为读书少历史积累不够经验不足很多时候做的坏事都显得太粗糙直白了,没有后来人的含蓄。 “当然是真的,也是这些人闹得太不像话了。单于才下决心尽快确定左大当户的人选。可要让那些人心服口服,还要借助七郎你走上这么一遭。” “杨墨何德何能让单于这么看中?” “是李校尉向单于举荐的你。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一场纷争由七郎你而起,现下再有你而平,也是天数呀。”岑无忌这次没兜圈子,直接把李陵摆了出来。 “也罢,看来杨墨这次是注定要做一回过河卒了。”杨墨这个时候已经清楚自己这次去见单于是福祸难料了,只是自己也没有什么好的选择,只有见招拆招了。杨墨忽然郁闷的发现,只是为了生存,自己就已经身不由己的挣扎了太久的时间。前世如此,今生短短的几天也是这样,总是为了活下去而身不由己的被动应付,什么时候才能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呢。 和岑无忌的一番对话让杨墨没了吃早饭的胃口,耐着性子吃了几口黄羊肉,杨墨就跟着岑无忌出发了。离开营地没走出多远,就看到早已等候在路旁的一队匈奴骑手。 岑无忌看着杨墨笑了笑解释道: “都是单于派来请七郎的侍卫。” 杨墨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这些人显然是被岑无忌留在这里没跟进营去的。倒是原本像影子一样跟着杨墨的那些匈奴骑手在发现这些侍卫之后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单于所在的本队距离他们所处的位置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杨墨他们虽然一早就出发了,但知道临近傍晚的时候才看到了单于的营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兰不花的期盼和哈尔巴拉的野心 虽然从宫帐里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单于刚刚的接见还是让兰不花觉得有些晕晕乎乎的,如同做梦一般。兰不花已经快四十岁了,但被单于接见的事情还是第一次遇到。 今晚且鞮侯单于举办宴会,兰不花早早的就来到了宫帐外面等候,他们这样的小贵族是没有资格进宫帐和单于一块喝酒的,只能成群的聚在一起在账外呆着,等宴会开始之后一起遥遥的冲着宫帐里的单于说上几句吉祥话,表达自己的谦卑和顺从。 然后就可以一边吃着烤肉,一边喝上几杯单于赏赐的美酒,运气好的占个近点的位置还可以透过撩起的宫帐帘子看看里面的舞蹈表演,虽然大多时候只能是看些背影,但那些曼妙的身姿也足够让人浮想联翩了。 兰不花是个很务实的人,所以会很早就跑来就是要占个离宫帐口近的好位置,以便于等下好好观看一下里面的歌舞表演。虽然他很喜欢看漂亮的女人在自己面前蹦蹦跳跳,但他自己家里也只用得起几个干杂活的奴隶,没有能力养活舞女。所以当他听说了一只从单于庭赶来的车队不但带来了美酒还带来了一群能歌善舞的美人,这让他对晚间的宴会多了一份期待。 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才来了一小会,就有人从宫帐中出来叫他进去面见单于。虽然整个召见过程乏善可陈,心情忐忑的蓝不花在回答了且鞮侯几个类似拉家常一般的问题之后就被赏了一杯酒之后退出了宫帐,但被单于召见这件事情本身还是让兰不花在宫帐外的众人中受到了瞩目。 面对账外众人艳羡的目光,兰不花却是满腹狐疑的想着心事。在庞大的兰氏部族里,蓝不花实在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甚至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兰氏中有这么一个人。虽然他的父亲和左大当户兰格杜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兰不花自己却只是他父亲十几个儿子里面很不起眼的一个。 成年之后的兰不花早早的就得到了一片说不上丰美的草场,带着他父亲分给他的一些部众开始了独立的生活。游牧的生活枯燥而辛苦,蓝不花除了吃饭不愁,日子却过的没滋没味的。有的时候还要为了争夺草场和周围的部族发生争斗,更是让他焦头烂额。 早年的时候兰不花还能指望着每年秋高马肥的时候跟着族人去汉人的边境抢点东西回来贴补一下,但随着匈奴的衰落,他已经很难再有机会去抢了。偶尔的入境抢劫也变的越来越危险,往往一不留神就要留下一堆族人的尸体。这么些年过去了,兰不花手下的部众不但没有增加,反而还少了一些,以至于这次出征他也就带来了不到三百人,而这几乎是他手下全部的能战之士了。 缺少战士的兰不花在战斗中采取了消极怠工的策略,尽量避免和汉军的直接冲突,一场大战下来居然没有多少减员,让其他伤亡惨重的部族看的眼红。兰不花不在乎别人怎么在后面骂他怂包,他只想保住自己少得可怜的部众。草原上最珍贵的其实不是土地而是人,部众死光了他的草场也会被人占了。 原本打定主意只想着混吃等死的蓝不花今天在被单于召见之后突然有了一点野望,他敏锐的发现了这后面隐藏的机会,难道自己要时来运转了吗。身形矮胖的兰不花虽然样子看着有点憨厚,但其实在他的一群兄弟里面是最聪明的一个,否则这么多年也不会总能在草场争斗中占了上风。 左大当户兰格杜的意外死亡,让一群人都盯住了这个位子。兰不花心里也不是没有活动过几下,毕竟自己作为后者的侄子和兰格杜的关系也不远,为啥不能接替兰格杜的位子呢。但蓝不花很快就察觉了右大当户兰苏河的心思,就此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冷眼看着自己的几个兄弟和别人一起上蹿下跳的忙活。在听到了呼斯楞的死讯之后,他更是庆幸自己及时的按住了自己明显和实力不符的野心。 呼斯楞死的蹊跷,而几个逃回来人传递的消息更是让人心悸。这两天他的几个兄弟跳着脚的咒骂哈尔巴拉的样子都被他看在了眼里,草原上从来只敬畏强者,哈尔巴拉的手下杀了他们派出的人,但他的兄弟除了背后骂几句并不敢公然和哈尔巴拉撕破脸。 兰不花打心眼里看不上自己的这几个兄弟,没那个本事还奢望天上掉馅饼,被哈尔巴拉用野蛮的杀戮给教训了一顿就老实了,看来他们争左大当户的心思基本也就凉了。 但当兰不花走出单于的宫帐的时候,他却突然发现自己这几个兄弟的作为也许还是有些用处的。哈尔巴拉的行为是不可能瞒过单于的耳目的,且鞮侯在听说了这些之后会怎么想呢,一边是右大当户嚣张的幼弟,一边是一群徒具野心而无能的废物,单于会选谁呢。他突然觉得那个看似遥不可及的左大当户的位子离自己似乎近了很多。 一想到那众多的部众,丰美的草场,还有显赫的地位,兰不花心中原本已经熄灭的火苗又突突的着了起来。而且兰格杜的妻妾里面有几个的相貌还是很不错的,特别是那个秦女何氏更是个中翘楚。兰不花还清楚的记得十多年前就是自己领人在汉境劫掠的时候把新婚不久的她给抢来的,当时就惊艳于她的美貌想要据为己有,可惜自己还没机会尝个鲜就被兰格杜看上给要了过去,何氏很快就给兰格杜生了个女儿。 如今她的闺女兰若敏也快十六岁了,兰不花这些年也见过几次,出落得如花似玉,算的上是兰氏里头号的美女了,被老兰格杜视如掌上明珠。兰不花有时候心里冒酸水的时候会恶意的想,这兰若敏或许是何氏先头丈夫播下的种子,否则以兰格杜的相貌怎么能有这么漂亮的女儿呢。 兰不花想到如今自己没准有机会一解多年的夙愿,望着宫帐方向的眼里也多了一点期盼,说不定自己过些时候就可以在那里面自由出入了。 就在这个时候,兰不花的身后有几个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个走到兰不花身后用手一推蓝不花的肩膀说道: “躲开点,别挡道。” 兰不花正在想着好事被人突然推了一下自然不高兴,他趔趄了一下站稳身子,扭头刚要开骂,却见站在面前的是哈尔巴拉。兰不花顿时把没出口的脏话咽了回去,换了副笑脸对着哈尔巴拉说道: “哈尔巴拉,你也来了。” 同样身材矮胖的哈尔巴拉上下扫了兰不花几眼,这才说道: “我说是谁没事挡着个道呢,兰不花你来这么早是占位置吧,听说今下午有几个舞女从王庭那里过来了,等会你可有眼福了。” 哈尔巴拉因为哥哥兰苏河的缘故常年出入单于庭,对于那里的舞女知道的可是不少,这会左右也没有什么事情就和兰不花眉飞色舞的炫耀起来自己的见闻。 若是往日,兰不花还是有些兴致和哈尔巴拉扯上几句的,只是现在他对左大当户的位子有了渴望,再看到同样想要抢到这个位子的哈尔巴拉自然没什么心情去闲聊。看着哈尔巴拉眉飞色舞的样子,兰不花随口哼哼着敷衍,心思早就飞到了宫帐里且鞮侯的身上,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自己有没有机会呀。 哈尔巴拉说得正欢,突然发现兰不花的注意力似乎不在自己这里,顿时有些泄气。没了炫耀的精神,他有些没好气的锤了蓝不花胸口一下说道: “想什么呢,跳舞的还没来你老看着大帐有什么用,你又进不去。” “说的好像你能进去似的。”兰不花忍不住刺了哈尔巴拉一句,说完他就有些后悔,只是话已出口没法收回来了。 好在哈尔巴拉并没有介意,反而一下又来了炫耀的兴致。 “怎么不能,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形势。就你那几个兄弟怎么能争得过我,过上几天这大帐还不是我想进就进的地方。” 哈尔巴拉说着往四周看了一下,凑近蓝不花说道:“你也别灰心,你是个聪明的,知道不参和你那几个废物兄弟的事情,等我当上左大当户,少不了提拔提拔你,到时候多给你分块好草场。” “哈尔巴拉,那我就先谢谢你了。”兰不花听了哈尔巴拉的话虽然心里不以为然,但还是冲他微微弯了弯腰。 “你心里有数就行。”哈尔巴拉看来很满意蓝不花的态度,他正要再说点什么却被一个快步走进宫帐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发生了什么事情? 哈尔巴拉看着宫帐心里猜测着,兰不花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只是两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在两个人都没有猜测多会,随着进去的人再次从宫帐中出来,消息也就陆续在等候在宫帐外的人中间传开了。 单于要召见的杨墨已经到了,刚才进去的人就是去禀报的。 听到这个消息,兰不花和哈尔巴拉各怀心思的对望了一眼。兰不花是有些好奇的,他很想看看能够杀死兰格杜父子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哈尔巴拉的心情却有些紧张,他想起来了自己的哥哥此前对自己说的话。“要想当左大当户,就要让别人特别是单于看到自己是有资格当的。”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哈尔巴拉让自己的心境平复一下,他看了一下自己带来的几个人准备好好表演一下让且鞮侯单于看看。 “来了。” 随着有人的一声喊,宫帐外的众人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了从营外走进来的几个人身上,其中一个身材高挑的白衣少年尤为引人注目。 “那就是杨墨吧。”兰不花看着渐渐走近的少年想着,看着果然是年轻呀,真是英雄出少年。正想着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身边的哈尔巴拉几个人的身子动了。 “哈尔巴拉要在这里动手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好狠的人 第十七章 哈尔巴拉一摆手,他带来的几个人就和他一起挡住了杨墨等人的路。他在杨墨一进营的时候就得到了通报,等在这里就是要截住他。实际上,哈尔巴拉几天前就见到过杨墨,背后射杀呼斯楞的人就是他的手下。 哈尔巴拉喜欢左大当户的位子,喜欢兰格杜的部众和草场,也喜欢兰格杜的女人,但忠于兰格杜的将领就谈不上喜欢了,对一个人的忠诚就是对别人的不忠。这样的人只能是他接管兰格杜的一切的障碍,所以哈尔巴拉不介意找个机会送呼斯楞去见他的老主人。 只不过接下来杨墨表现出的武力值还是把哈尔巴拉震慑住了,亲眼所见加上听来的杨墨杀死兰格杜父子的事情,让他掂量了一下没敢贸然动手,只留下几个手下收拾局面,自己则是一溜烟的跑了回来。 兰苏河对他这个幼弟的胆怯是十分的不满,先是狠狠地教训了哈尔巴拉一顿,接着又连着几天给他鼓气。被兰苏河一通忽悠,想到左大当户的诱惑,哈尔巴拉的胆气终于又回来了。知道且鞮侯要召见杨墨之后,他就又向兰苏河要了两个身手不错的侍卫,准备在营中找机会收拾杨墨。 突然在宫帐前被人挡住了去路让杨墨有些诧异,他望了一眼身旁领路的人一眼想看看对方的反应,却见对方也是一脸诧异的看着拦住他们的人。按照岑无忌在路上的时候给杨墨的说法,他们本来是应该在到达这里之后先去见李陵的,然后再和李陵一起去见单于。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一行人才近了营地,就有人来通知他们直接去单于的宫帐,这让杨墨多少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能和李陵见上一面,多少对自己如何应对这次单于的召见能商量个大致的对策,可现在看来是要直接面对且鞮侯单于了,只能是随机应变了。 虽然杨墨已经对可能出现的情况在脑子里反复的推敲过几种应对方案,但还没到帐门就被拦住显然脱离了他的预案。跳出来挡住他的哈尔巴拉说的话杨墨多少能听懂几个词,配上哈尔巴拉的表情,至少让他明白眼前这几个人是来找他麻烦的。 这是单于要先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吗,杨墨心中念头一转就又否决了这个想法。此刻的他还只是一个小人物,单于大概还用不着这么重视自己。此刻他身上并没带武器,得到通知要见单于之后武器就和战马一起交给了别人保管。不过杨墨估计赤手空拳对付面前这几个人还是有胜算的,何况身边还有一个岑无忌应该能帮把手。 杨墨望了一眼哈尔巴拉等人身后不远处的宫帐,心里有了盘算,他稍微向后让了让,把带路的人让到了前面,刚才看他的表情不似作为怕是真的不知情就先让他和对面的家伙交涉一下看看,如果不是单于的指令宫帐里面的人也有时间做出反应。 阿布尔思朗这会脸上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惊诧,心头的怒火熊熊而起。身为单于宫帐的侍卫长,自己奉命带来见单于的人被阻拦在宫帐之外对他骄傲的心是一种羞辱。 “你想干什么,哈尔巴拉。”阿布尔思朗厉声喝道。如果不是顾忌面前这家伙有一个以护短闻名的当右大当户的哥哥,他早已经拔刀相向了。 “干什么?”哈尔巴拉听了阿布尔思朗的话只是冷笑了一声,不过是单于身边的一条狗而已,即使是咬牙切齿的难道还能伤了自己不成,何况自己的大哥就在身后的宫帐里他有什么可怕的。 他环顾周围,看到守在宫帐外的众人都在注视着他,心中更是得意,被人关注的感觉真是太好了,这种感觉也充分的激发了哈尔巴拉的表演欲。他抬手一指杨墨高声喝到: “此人杀我左大当户父子二人,是我兰氏血仇。哈尔巴拉即为兰氏子孙,此仇自当要报。长生天护佑,让此人来到此地,今日我要为死去的冤魂雪恨。”说着哈尔巴拉冲着身边的人喝到: “给我把他拿下!” 哈尔巴拉身边的人早已经跃跃欲试,听到命令答应一声便扑向杨墨。哈尔巴拉这次带了四个人,除了管兰苏河要的两个人之外还有自己的两个最得力的手下,都是手上有些功夫的。他本以为四个人收拾杨墨一个人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但没想到一开始就出现了偏差。 哈尔巴拉的嚣张彻底激怒了阿布尔思朗,他本来就站在杨墨身前,一伸手就拽住了哈尔巴拉两个手下的胳膊,两个人挣把了几下也没挣开阿布尔思朗铁钳一般的大手。他们可不是哈尔巴拉,没有勇气对单于的宫帐侍卫长动粗,只能是和阿布尔思朗僵持着。 跟着杨墨身旁的岑无忌这个时候也没有闲着,上前几步和一个人缠斗了起来。就这样一瞬间的事情,哈尔巴拉的四个手下只有一个冲到了杨墨的身前。 没等哈尔巴拉对眼前的局面做出反应,更让他瞠目结舌的事情就发生了。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原本冲到杨墨面前的人已经像一个麻袋一样被扔了过来,咚的一声砸在了哈尔巴拉的脚前。好在地上还是松软,人没有晕过去,只是手扶着一只胳膊不住的呻吟。哈尔巴拉仔细一看,发现这人的右前臂已经折断了,巴掌长的一段白森森的骨头从胳膊肘的位置破皮而出漏在外面,看的他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哈尔巴拉因为站的位置的关系,视线被前面的阿布尔思朗等人挡了一下,没有看清前面发生的情况,等他刚向前迈出两步就被扔过来的人给吓得停住了脚步。 不只是哈尔巴拉,现场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吓了一跳,有几个甚至发出了惊呼声,只是马上发觉不妥赶紧闭上了嘴巴。 哈尔巴拉身子有些发僵,他向接着往前走,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开步子,倒在他脚前的手下的惨状让他瞬间失去了勇气。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又没办法跑,一时之间愣在了那里,表情也僵住了。 此刻的岑无忌已经用一记重拳砸在对手的鼻子上结束了这次短暂的冲突,他瞟了一眼还躺在哈尔巴拉脚前呻吟的倒霉蛋笑着说道: “七郎好本事。” “军候才是好身手。”杨墨笑着冲岑无忌挑了挑大拇指。他从被哈尔巴拉等人拦住的时候就打定了主要要下狠手给这几个人一个教训,否者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踩着自己往上走呢。想要把他杨墨当垫脚石,先看看自己的本事够不够,他杨墨这会可也缺垫脚石呢。 杨墨前世没有当过兵,但却花时间狠练过一套擒拿术。这套擒拿术据说出自美国著名的特种部队蓝色贝雷帽,最大的特点就是狠毒,讲究的是一招致命让对手瞬间丧失反抗能力。阿布尔思朗和岑无忌的出手让他能够从容对付一个敌人,为他的立威计划平添了决定性的一笔,否者虽然也能把对手打到,但要打出现在的场面就要难多了。 从折断对手的手臂,到顺势把人扔到哈尔巴拉面前都是杨墨刻意所为,为了增加恐吓的效果,他特意在拧断对手的手臂之后借力一推,让断骨能从肘部破皮出去。看着哈尔巴拉发青的胖脸,杨墨知道这么做的效果还是很好的。 真是骑虎难下呀,哈尔巴拉看着对面满脸带笑的杨墨是进退两难。因为担心在宫帐前动刀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们也都没拿什么武器,哈尔巴拉这会也就腿上帮着把吃肉用的小刀,他可没有勇气用这个和杨墨比划一下。 “哈尔巴拉你在干什么,简直是胡闹。”哈尔巴拉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他顿时松了一口气,自己的大哥终于出现了。哈尔巴拉急忙扭过身子往后看,果然是自己的大哥兰苏河站在宫帐门口,和兰苏河站在一起的还有卫律和李陵。 “闹够了没有,还不快过来。”兰苏河的语气虽然很重,但哈尔巴拉还是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关切,知道这是自己的大哥在给自己找台阶,急忙答应一声紧跑几步到了兰苏河身边。 哈尔巴拉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感觉杨墨给他的压力小了不少。给兰苏河行了个礼,又胡乱的冲一旁的卫律和李陵打了个招呼,哈尔巴拉这才堆着一脸的笑问道: “大哥怎么出来了?” “还不是因为你。”兰苏河对于自己这个幼弟实在是有些无奈,因为一母同胞的关系,他对这个弟弟是十分的疼爱。原本打算这次借着兰格杜死了之后空出的位置能把哈尔巴拉推上去,日后也能成为自己的一个帮手,省的像现在这样只能跟在自己身后狐假虎威的过日子。可这几天的情况让他发现自己这个弟弟实在有些烂泥扶不上墙,深深地无力感让右大当户的内心充满了矛盾。 哈尔巴拉在帐外弄出的动静不小,且鞮侯单于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他把兰苏河卫律李陵这三个人一起派出来就是让他们收拾局面的意思。兰苏河原本以为哈尔巴拉带着几个好手怎么也该对付的了杨墨,即使不当场打死也起码能弄个半残,这样用给兰格杜报仇的幌子也就顺理成章的给哈尔巴拉造出来些声势。且鞮侯即便不满,只要木已成舟自己最多在打个圆场。想来单于也不会为了一个秦人发什么脾气,哈尔巴拉就能力压众人在争夺左大当户的竞争中占得头筹。再有卫律在一旁美言几句,说不定很快就可以把左大当户给弄到哈尔巴拉手上。 只可惜兰苏河想到再美也没用,一出门就看到了这么一幕让他郁闷不比又无可奈何。虽然看不到正脸,只看那微微佝偻的后背,他就知道自己这个宝贝弟弟多半已经吓破胆了。兰苏河也只好说上一句给哈尔巴拉一个退回来的台阶。 这个时候,阿布尔思朗也松开了手不再理会那两个儍在那里的家伙,上前几步给兰苏河三人施了个礼,直起身之后还不忘又恨恨的瞪了哈尔巴拉几眼。 阿布尔思朗是单于的近卫,兰苏河也是不愿无缘无故得罪他的,所以看到阿布尔思朗瞪哈尔巴拉,兰苏河看在眼里也只有苦笑,还要一边抓着阿布尔思朗的手陪着不是,一边又板着脸瞪了哈尔巴拉一眼道: “还不快让你那几个现世的玩意滚。” 哈尔巴拉这个时候早就没了主见,听大哥吩咐也忙着吆喝自己的手下赶紧走。两个倒地的家伙被另两个人架着耷拉着脑袋跑了。 一直没说话的卫律这会看到哈尔巴拉和遇上猫的老鼠一样的缩着脖子看着兰苏河的的脸色,心中叹息一声真是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呀,也不好就这么僵在这里便一指杨墨道: “单于还要召见此人,我等还是赶紧进去复命吧,大当户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吧。”说着向杨墨招了招手,用汉话说道: “你随我来。” 说完又对哈尔巴拉笑了笑,“此间事情总要和单于奏明一下,你也一同进来吧。” 哈尔巴拉此刻早就没了一开始的气势,听了卫律的话他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苦着脸望向兰苏河,见兰苏河阴沉着脸点了点头这才忙不迭的答应了一声。 杨墨见卫律和自己说话,忙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不认识卫律,但看他的做派也能猜出是个单于面前能说上话的显贵。杨墨又扭头和岑无忌打了个招呼: “有劳军候在此少待,杨某去了。”杨墨知道岑无忌不是单于要见的人,是不能进宫帐的。 “无妨,七郎放心去吧。”岑无忌说着又向杨墨这么凑了凑身子压低声音说道: “刚才和你说话的是卫律。” 杨墨闻听点了下头,卫律的名字在边塞的汉军中很有分量,很多人都把他比作早年间投靠匈奴的中行说,是个很有计谋的人。杨墨知道这个时候岑无忌点出来是提醒自己小心卫律。 他抬眼看了一下前面高大的宫帐,深吸了一口气抬腿向前,不管前面是龙潭也好虎穴也罢,这宫帐总是要走一遭的。 杨墨刚走几步,就感觉一旁似乎有什么异样,他偏了偏头正好和蓝不花的目光对在了一起。蓝不花猛然和杨墨的眼神一对,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没叫出声来。 看到眼前这个矮胖子惊慌的样子,杨墨知道自己多疑了,不以为意的冲着蓝不花笑了笑扭过脸向卫律等人走去。 蓝不花望着杨墨的背影惊魂未定,刚才杨墨出手的全过程都被他看在眼里,这会他摸着自己的脖子上的冷汗回想着自己看到的一切心说: “好狠的人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腿软就会站不住 第十八章 杨墨几步就走到了卫律等人身边,冲着众人微微弯了下腰行礼。一直没有说话的李陵向前迈了一步对杨墨说道: “悔之来了,一路辛苦了。” “不敢劳校尉挂怀。”杨墨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看了李陵几眼,发现几天不见李陵已经换了装束。头上的却敌冠不见了,头发直接盘了起来插了根簪子,衣服也换上了匈奴的皮袍,脸上倒是看不出异样,一副不悲不喜的表情。 “以后可就不能叫校尉了,少卿既然投奔我大匈,单于不日必有封赏,高官厚禄指日可待呀。”一旁的卫律这时候插了一句。 李陵听了卫律的话,指着卫律给杨墨介绍,“此乃丁灵王。” 杨墨重又给卫律行了个礼,“墨不识大王,多有怠慢死罪死罪。”卫律满脸带笑的摆了摆手。“杨壮士不用多礼,小王久闻壮士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呀。” “大王过誉了,墨愧不敢当。”杨墨嘴上客气着,心中却有些狐疑,卫律为什么叫自己壮士呢,这里有什么套头在等着自己吗。他本就有些多疑,前世又曾吃过大亏,现在遇事多是要往坏处先想一想,对这个传闻中专门给单于出谋划策的人物不得不加上几分小心。 兰苏河听着有些不耐烦了,他本就不会几句汉话,几个人说话他自然听不懂,这会也没有通译在一旁给他翻译。 “单于还在等着我等回复呢,有什么话还是进账再说吧。” “也好。”卫律点了点头,接着不慌不忙的指着兰苏河给杨墨介绍。 “这位是我大匈的右大当户兰苏河,就是刚才和你有些误会的哈尔巴拉的哥哥。”杨墨听卫律的介绍,又看他指了一下多半个身子躲在兰苏河后面的哈尔巴拉,心里多少有了一点数。这两个人既然是哥俩,那都是要和自己过不去的了。心里这么想着他还是冲兰苏河礼貌的点了点头,还不忘笑着扫了哈尔巴拉一眼。 兰苏河绷着个脸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但哈尔巴拉被杨墨看了一眼,吓得心脏猛地一激灵,一只手下意识的抓紧了兰苏河的袍襟。兰苏河察觉到了哈尔巴拉的小动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要不是现在人多眼杂他都想踹合不来几脚,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兰苏河又瞟了卫律一眼,心里给自己提着醒:“秦人就是虚伪,心里早就准备动刀子了,这脸上还挂着笑。这卫律也是自小把秦人的毛病都学了个遍,这心眼太多可要加点小心,别关键时候上了他的当。” 卫律呵呵一笑说道:“诸位都请进吧。”说完转身拉起身边李陵的手就往宫帐里面进。一众人也便随着走进了宫帐。 在外面的时候杨墨就已经对宫帐的高大有些惊叹了,但真正走近里面才发现这单于的宫帐真是太大了。杨墨印象里只有前世自己小的时候曾经看过流动的马戏团表演的大帐蓬,但和这个宫帐比较还是要小上几圈,他估计这个帐篷坐上几百人都不会拥挤,只是帐篷里的装饰却很一般,没有他想象中的富丽堂皇,杨墨猜测可能是行军途中的缘故吧。 帐篷内两侧坐了有百十人,看装束大部分应该是匈奴的贵戚,但也有一些穿着胡服的汉人,之所以能够一眼分辨出来两种人,是因为汉人虽然换了衣服,但依然保持着席地而坐的习惯,一个个都是双膝跪地腰杆挺得笔直,反观那些匈奴人多数都是盘腿而坐,少数几个人甚至是撇着大腿坐在地上。 宫帐正面一张低矮的桌案后面盘腿坐着个中年人,杨墨不用猜也知道这就是现在匈奴的单于且鞮侯了。 在给单于行礼之后,兰苏河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位子,卫律则上前站到了且鞮侯的身旁。宫帐中间就剩下杨墨和哈尔巴拉两个人几乎是并肩站在一起。且鞮侯开口了,声音低沉中略带一点沙哑。 杨墨眨巴了几下眼睛没吭声,因为他一句也没听懂。他都搞不清楚且鞮侯是在和他说话还是和身边的哈尔巴拉。自然是没法开口了。 好在卫律这个时候说话了:“杨墨,单于是在问你可是叫杨墨。” 杨墨听了呆了一些,脑海里闪过了过去在刑侦电视剧上常见的审讯情况,他忍住了想笑的冲动老老实实的低下头说道: “是,在下正是杨墨。” 卫律听了便又转过头和且鞮侯说话,显然是把杨墨的话翻译给他听。且鞮侯听了点了点头,又说了句什么,这次卫律没给杨墨翻译,而是直接和且鞮侯说上了话。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半天,期间且鞮侯还偶尔看杨墨一眼。 杨墨有些着急,他深刻理解了不会外语的痛苦,不论前生还是今世,多掌握一门语言就是多了一个和人沟通的工具呀。他其实已经多少会个一句半句的匈奴话,卫律和且鞮侯的对话中他偶尔还能听出几个熟悉的词语,但也仅止于此,并不能让他理解他们的谈话内容。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哈尔巴拉,从表情看不出什么来,只好又去看已经入座的李陵。正好李陵也在看他,两个人的目光一对上,杨墨就苦笑着摇了摇头。 李陵见状便直起身来,冲着且鞮侯说了几句匈奴话,且鞮侯微微一楞对着旁边一个侍卫吩咐了一句,就看那个侍卫很快的跑出了宫帐。 “大概是去找人的吧,最好是找个能当翻译的来。”杨墨这么想着又望了李陵一眼,见李陵微微冲他点了一下头,知道自己猜的应该差不多。正在这时,且鞮侯已经把目光落在了哈尔巴拉的身上。 “哈尔巴拉。”且鞮侯的声音不高,但听在哈尔巴拉的耳朵里却不亚于一颗炸雷,他双腿一软就坐到了地上。宫帐中瞬时就响起了一片哄笑声,匈奴人到底是草原上的汉子,更喜欢直来直去的做事,即便是兰苏河的权威也不能让他们有多少顾忌。 且鞮侯也被哈尔巴拉逗笑了,指着他说道:“还不快点起来。” 兰苏河的黑脸现在有点发紫,臊的他使劲的低着脑袋,这个时候他终于开始后悔让自己的这个宝贝弟弟出头争左大当户的位子了。 “真是鬼迷了心窍呀。” 哈尔巴拉现在还顾不得想太多,他听了且鞮侯的话也急着要站起来,只是腿用不上力气。正在着急的时候,身边伸出来一只手,他急忙双手握住接着对方一用力的机会终于是站了起来。可以抬头却发现伸手拉他的人却是站在自己身边的杨墨,哈尔巴拉慌忙松开了手。只是他的腿还是有点软,突然没了杨墨的支撑,他的身子又是一歪好悬又要摔倒,还是杨墨再次伸手拉了他一下才稳住了身子。 宫帐里面又是一阵哄笑。这个时候杨墨又对哈尔巴拉轻声说道:“站稳了,需不需要找个人扶着。” 哈尔巴拉脑子现在乱哄哄的,也不知道杨墨在说下什么,只是本能的再次挣开杨墨扶着自己的手,向前走了一步总算是稳住了身子。 杨墨笑看着哈尔巴拉的后背,一开始进来时的紧张消退了很多。杨墨知道其实哈尔巴拉的情况并不罕见,说穿了无非就是因为精神高度紧张引起的腿部肌肉僵硬甚至痉挛失控。一般晕高的人都有类似的体会,玩过玻璃栈道的想必更是印象深刻,恐高严重的人在那种情况下腿是根本没法直起来的。 “哈尔巴拉。”这个时候且鞮侯又说话了,后面的话显然还是问哈尔巴拉的问题,只是杨墨依然无法听懂。 这次哈尔巴拉没有再出状况,而是结结巴巴的开始回话,他的话时不时的又会引起一阵笑声。正当杨墨皱着眉在心里咒骂这个身子的本主怎么没多学几句匈奴话的时候,刚才奉命出去的侍卫带了个人匆匆的走了进来,宫帐里的人的注意力都被进来的人吸引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推举 第十九章 不出所料,侍卫领来的人是一个通译,他一进来就紧走几步到了杨墨的身边小声说道: “小人奉命来给二位做个通译。” “有劳了。”杨墨点了点头。终于不用为了这个事情费神了。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还是有些出乎了他的想象。因为有了通译的帮助,他终于可以知道且鞮侯和哈尔巴拉之间到底在说什么了。且鞮侯在质问哈尔巴拉刚才在宫帐外面的所作所为。 哈尔巴拉虽然刚才有些举止失态,但对于这个问题毕竟是有备而来,虽然因为有点紧张说的磕磕绊绊的,但基本意思还是表达的很清楚,无论他做了什么他能拿到台面上说的理由就是要给兰格杜父子报仇,可这个理由却是很难被人驳倒的,血亲复仇本就是匈奴延续多年的传统。 且鞮侯听完哈尔巴拉的说法并没有立即表明自己的态度,而是转而征询帐中诸位亲贵的意见。众人陆续发言,有一部分支持哈尔巴拉的做法的,所谓血亲复仇天经地义。但也有不赞成的,他们主张两国交兵各为其主,如果因为杀死了对方的大将就要被人仇杀,还有什么人会投降呢。更有人抹稀泥含糊其辞不表态的。 杨墨听着通译给他转述的消息感觉不太好,这帮人鸡一嘴鸭一嘴的就要决定自己的命运,而自己却只能安静的听候发落这可不是他希望的解决方法,他决定还是主动出击的好。 打定主意的杨墨清了一下嗓子,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开口说道: “启禀单于,我有一言不知道当不当讲。” 等到且鞮侯听了卫律转述的杨墨的话,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杨墨这才朗声说道: “杨墨本是降人,蒙单于不杀之恩已是感激涕零。然当日虽是临阵非常之时,但令左大当户父子皆亡,总是杨墨之过。今日兰氏既然有人要为他父子报仇,不若就让杨墨与其比试一番。若是某输了,自然引颈受戮,若侥幸得胜,这段恩怨就此作罢如何。” 账内众人听着通译的转述,一时间鸦雀无声。且鞮侯沉吟半晌才问了一句: “如何比试,你可有什么章法说来听听。” “客随主便,既然是兰氏要找杨某寻仇,这比试的法子还是请兰氏的人来选吧。”杨某说着瞥了一旁的哈尔巴拉一眼。只要是单挑,他不信眼前这个矮胖子有什么本事能超过他的,索性大方一点。 且鞮侯听了这话又好好看了杨墨几眼,才问起来哈尔巴拉的意见: “杨墨这个主意甚好,哈尔巴拉,你好好想想打算和他比试什么呀。” “我,”哈尔巴拉听了且鞮侯的话嘎巴了几下嘴没有说出话来,只是用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他的大哥兰苏河。 兰苏河这个时候脸上的气色还是不大好,但看到自己的幼弟这个样子有多少火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发作,还要想法先帮着他。 “单于,杨墨所为天人公愤,我兰氏中人闻之欲杀其雪恨者甚众,此事于我兰氏关系重大,非哈尔巴拉一人可做决断。现此间就有不少我兰氏族人,单于当召见众人当面询问,以免日后有人埋怨哈尔巴拉自专。” “言之有理。”且鞮侯点了点头,吩咐宫帐侍卫长阿布尔思朗出去把外面几个兰氏的人都叫进来。 阿布尔思朗领命而去,不大会的功夫就把等在外面的几个兰氏贵戚都交了进来,别人杨墨都没见过,只有一个蓝不花自己刚才进来的时候打过一个照面,见他进来忍不住又多看了蓝不花两眼。 蓝不花小心翼翼的跟在自己几个哥哥后面走进宫帐,就碰上杨墨打量的目光,心里忍不住又是一个激灵,忙把头低了下来。 眼看着人都到齐了,且鞮侯就让卫律把杨墨的建议给新进来的几个人都说了一下,然后问道:“你们有什么想法只管说,看看想比试点什么。” 兰氏新进来的人有二十多个,加上几个职位更高原本就在帐中的,凑在一起一大堆人这个时候大眼瞪小眼竟然没有一个说话的。 且鞮侯等了一会见还是没有一个人说话,有些不耐烦了,他一抬手指着人群中的蓝不花说道: “蓝不花,你先说说。” 且鞮侯这话一出口,蓝不花周围的几个人齐齐的往边上一闪,把蓝不花让了出来。蓝不花这个时候也没法躲了,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两步。行了个礼之后站直了身子,一抬头就看到右大当户阴沉的目光,他忙又把头低了下来。 “启禀单于,”蓝不花说着稍微停顿了一下,又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不远处的哈尔巴拉,这才接着说道: “左大当户父子惨死,我兰氏族人闻之无不落泪,今日有此良机能为左大当户父子报仇,蓝不花虽不才也想与这杨墨比试一番。但我兰氏人多,若是一个个比试下来,就算是赢了也不光彩,更有损单于威名。依蓝不花的愚见,应从我族中选一众望所归之人与杨墨一战,无论胜负皆能服众。” “依你之见,兰氏之中谁人可当此任?” “哈尔巴拉素与左大当户父子亲厚,闻得死讯之后这几日与我等相见多次落泪,常言要手刃仇敌为左大当户父子报仇。方才在帐外他义愤填膺的举动也是我等亲见,依我之见这比试之人非哈尔巴拉莫属。”蓝不花低着头就能感到哈尔巴拉怨恨的目光正死盯着自己,但他这个时候也管不了太多了。左右是要得罪人的,卖就卖的彻底一点,依单于今天对自己的态度没准还能捞点好处。 有蓝不花在前面打头,一群兰氏的人纷纷表示赞同,一致推举哈尔巴拉代表兰氏比这一场。兰苏河这个时候也没有了什么办法,只好抬眼看着卫律示意他说上几句。 卫律微微一笑对且鞮侯说道: “单于,既然兰氏众人一致推举,这比试之人就这么定下来吧。” 兰苏河和哈尔巴拉的脸一下子变得有些白,卫律这是打算在哈尔巴拉的棺材上钉上最后一颗钉子呀。 “也好,这事就这么定了。你看应当如何比试呢?” “厮打肉搏有失体面,弓弩无眼恐伤无辜,依我之见,他二人就比试一下枪法吧。”卫律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对枪,这个不错,那就准备一下,明日比试。”且鞮侯最终做了决定。 “时辰不早了,宴会开始吧” “单于英明。”卫律说着吩咐下面摆宴,随着乐声响起一群舞女涌进宫帐,宫帐中紧张的气氛一下松弛了下来。 刚进来的兰氏众人又都退了出去,只有蓝不花被单于点名留了下来在靠近宫帐口的地方找了个地方坐下,这让他越发的有些受宠若惊了。 杨墨和哈尔巴拉也都被留了下来,但好歹没被安排坐在一起。看着对面坐卧不宁的哈尔巴拉,杨墨的心情感到十分的平静,无论明日比试结局如何,但从山谷被围的时候开始这么多天的折腾,终于要看到一个结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各怀心事 第二十章 宴会终究还是散了,杨墨缓步走出了宫帐,喝了几杯酒之后脸上微微有些发热,帐外的夜风带着凉意拂面而过,他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感到更加舒畅。 看到杨墨走了出来,候在外面的岑无忌已经迎了过来: “七郎。” “军候久等了,杨墨一时无法脱身,还望恕罪。”杨墨说着向岑无忌深施一礼。岑无忌往一旁让了一下摆手道: “都是自己兄弟,不用讲究这些俗礼。听闻你和那哈尔巴拉已经定下来明日要进行比试,可是真的。” “嗯。”杨墨点了点头,“虽说事情因我而起,但若纠葛太久也恐牵连校尉,不如找个机会做个了结。想来明日之后这个事情也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看来七郎是胸有成竹呀。”听杨墨这么一说,岑无忌呵呵一笑语气也变得轻松了起来。 “胜负难料,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尽人事听天命罢了。”杨墨淡淡一笑,经过这么多天的经历,他也算是想通了一点,冥冥之中有天意,既然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时代重新获得了宝贵的生命,就要努力去争取活的更加精彩一点,哪怕最终命运之神只是给自己安排了一个配角的位置,杨墨也有信心在这个时代留下属于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个时代虽然并不十分美好,但却值得自己去奋斗。” 他抬眼望了望漫天星斗,心中冷笑一声,一个小小的哈尔巴拉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一条断了脊梁的狗而已,哪怕前面是星辰大海他现在也有信心跨过去。 “呃。”这个时候酒气有些往上涌,杨墨打了个酒嗝用力晃了几下脑袋。“有些大意了,没想到这个身子竟然如此的不耐酒性,区区几杯浊酒居然就上了头。要知道前世他可是半斤闷倒驴起步的量,现在居然喝几杯低度的米酒就上头了。” “呵呵,看来七郎是没少喝呀。这酒不错的,听说用的都是咱大汉天子御赐的酒曲酿的酒,等闲难得喝到。” “还有这事?”杨墨有些诧异的追问了一句,这个时代的历史早已经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变得面目全非,何况他也不是研究历史的出身,这个身子的本主并没有什么太复杂的经历,简单的从军经历自然无法让他了解这种汉匈交往中的小细节。 “自然是真的,塞外苦寒之地,多的是牛羊,少的是好酒。这匈奴人好酒贪杯又是出了名的,要想酿酒就需要酒曲,没有好的酒曲就酿不出美酒来。一斤酒曲能酿的酒是有数的,想多酿酒就需要更多的酒曲。所以国朝自开国以来,但凡赏赐匈奴都少不了这酒曲一物。前岁中郎将苏武奉命出使匈奴,听说带的礼物里就有不少天子赏赐给且鞮侯单于的酒曲。” 杨墨看岑无忌的样子也是没少喝,所以说起话来也是随意了不少。其实这也不奇怪,外面没有什么约束这帐外就远比宫帐里面热闹,一群人喝得东倒西歪的有的是。不过比起酒曲来杨墨这个时候对苏武的故事更感兴趣一些,毕竟苏武牧羊的故事是他从小就耳熟能详的。 “军候可知那苏武后来如何了。” “听说是被扣在了匈奴,具体什么情况就不知道了。七郎,你我如今这个样子也不要称呼官职了,没得让人感伤。我比你痴长几岁,在家行五,你就叫我五哥就好了。”岑无忌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目下家里是什么情况,得到消息了没有。” 杨墨知道这是岑无忌的一块心病,岑无忌不像杨墨孤身一人,他有家有业有牵挂的人。他只好安慰岑无忌道: “五哥也莫要担忧,想来吉人自有天相,用不了多久寻个机会没准五哥就能回去看望家人了。” 岑无忌听了瞧了杨墨一眼苦笑道:“哪敢奢望如此呀,只盼着他们当我死了,也好少受些牵连。” 杨墨默然无语,一时间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岑无忌。这个时代的人一言一行都可能影响整个家族的利益,鸡犬升天的时候也有,但也有株连九族的时候。当初岑无忌那么激烈的反对杨墨投降的主张,最主要的考虑怕是就在担忧株连家眷了。 “在说些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李陵从宫帐里走了出来,看到杨墨和岑无忌站在一起便走了过来。 杨墨知道家眷的问题同样也困扰着李陵,所以不想再在这个事情上纠缠,便说道: “随便聊聊,正说道天子赐单于酒曲的事情。” 李陵听了杨墨的话点了点头,“酒曲配置不易,去岁汉匈交好之时天子才依文景故事颁赐胡人酒曲,如今两下刀兵再起,我等要想喝到如今这样的好酒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去了。” “校尉多虑了,天家的酒曲虽好,但民间也不是没有好的。商人从来好利,只要利润丰厚还愁没有好酒喝。莫忘了这边塞虽严,可通行两地的商贾什么时候断过。这些杀才连军中的弓弩都敢贩卖,怎么会弄不出点酒来。”岑无忌有些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 “如今不比从前了,自马邑之围起,天子用兵数十年早就是国库空虚用度艰难。去岁朝中有个叫桑弘羊的上书天子,酒水只能由官府发卖禁民间酿酒,如今那里还有私酿呀。” “这是掉到钱眼里去了,我说怎么现在喝的酒越发的淡了,这是掺了多少水呀。若不是今日喝到这酒,都要忘了好酒是什么滋味了。”岑无忌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李陵拍了拍岑无忌的肩头,“国势如此,天子也有难处呀。” “可恨小人当道,专门撺掇天子做些糊涂事,与民争利岂能长久。”岑无忌恨恨的说道。 李陵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望着杨墨问道:“悔之,明日之事可有把握。” “多蒙校尉挂怀,杨墨不才,但自问马上功夫比那哈尔巴拉要强上一些。” “呵呵,那就好。今日天色不早,你们就随我去营中歇息吧。养足精神,明日也好让那些胡儿看看我大汉豪杰的风姿。” “喏。” 杨墨和岑无忌二人答应一声便和李陵一起往他住的营帐而去。这一夜杨墨睡了个踏实觉,即便岑无忌的鼾声震耳也没影响到他,前世坐牢养成的好习惯,头沾枕头就能睡着。 子夜已过,匈奴大营的一角仍有一块地方点着火把,两个铁匠围着一个火炉挥动着锤子在打着什么东西,叮叮当当的声音甚是清脆。 “好了没有?” 一旁等待的人已经来回的走了好几圈了,终于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稍候稍候,马上就好了。”年长的铁匠笑呵呵的说着话,手上依旧不慌不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赶紧的,再磨蹭着天就要亮了。” “马上就好,请少待片刻。”老铁匠依旧不慌不忙的。 又过了一会,两个铁匠终于是把东西做好了,临了老铁匠还又仔细的打磨了一下。早就等的不耐烦的人拿了东西就急慌慌的走了。 看着这人的背影,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年轻铁匠小声的问一旁的老铁匠: “师傅,你说这人这么火烧眉毛似的要打这么个破玩意到底是要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不是现在营里都嚷嚷遍了吗,明天一早那个叫杨墨的就要和右大当户的宝贝弟弟比试了。”老铁匠一边不紧不慢的收拾东西一边说道。 “真亏他们想的出来,都说胡儿的脑袋是榆木疙瘩做的,这不是挺灵的吗。”年轻的铁匠笑嘻嘻的说着。 “大概是有人出的馊主意吧,那个哈尔巴拉我也见过,就是个草包而已。” “师傅你说,明天谁能赢?” “一个降人,一个草包。你管他谁能赢,想看热闹就早点睡去,明天师傅这不用你陪着。”老铁匠一下就看穿了年轻铁匠的心思,在营里憋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有个热闹的事情自然想去看看。 “哎。”年轻铁匠兴奋的答应一声,想了一下又道: “师傅你不去看看热闹吗?” “我老了,看什么热闹,你自己去就是了,只是别忘了回来练功就可以了。” “哎。” “快点收拾完了回去睡吧。我老了还好说,你这年纪轻轻的真是长身体的时候,总缺觉可不好。” “师傅说的是。”年轻铁匠点了点头,身子往老铁匠的身边又靠近了一点才压低声音说道: “师傅,你没觉得杨墨这名字听着有点耳熟吗?” “怎么?你在哪里听说过这人。”老铁匠停下了手,有些狐疑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徒弟。 年轻铁匠被老铁匠审视的目光看的有点紧张,咽了下口水才笑着说道:“我听说咱们巨子的外甥好像就叫杨墨。” “噢?还有这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也是去年偶尔听人念叨了那么一句,要不我怎么会知道巨子的家事呢。”年轻铁匠被老铁匠问的有些含糊的说道。 老铁匠听了沉吟半晌才低声对自己的徒弟说道:“风儿,师傅知道你的心思。可做人首先要清楚自己的位置,有些事情不是你该想的更不能去做。” “师傅,我,我知道。”年轻铁匠张了张嘴向分辨一下但最终还是把头又低下了。 “哎,你也别多想了,好好把武艺练好了。如今正是我墨家用人之时,还愁没有你出人头地的机会吗。等你功成名就了,想怎,你懂了吗?” 年轻铁匠听了这话立时欢喜起来,“师傅说的是,前些时候徒儿听说徐师叔已经在南面起事了,连一郡太守都被师叔捉了去,心中欢喜之时就想着终于有机会做一番大事业了。我听师傅的,好好练功,等巨子有用我的时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铁匠欣慰的点了点头:“你知道就好,说起来你徐师叔起事也有些时候了,就刚开始的时候有个消息传来,这几日我和几个这次那边过来的汉兵打听过了,没人听说什么消息。着实有些让人放心不下呀。” “师傅且宽心,徐师叔那是多大的本事,不会有事情的。边塞和南边相隔太远,路上就要走上一两个月,通信不便没有消息也是正常的。” “说的也是,就是隔得远的过呀,想给你师叔帮个忙也帮不上。这么的吧,明日为师和你一起去看看,这杨墨是个什么样子。” “喏。” 一老一少两个人谈话的时候,哈尔巴拉也还没有睡觉,都后半夜了他还一个人躺在毯子上翻来覆去的折腾。正在此时,他听见帐外传来了脚步声,哈尔巴拉忽的一下坐了起来。 “什么人?” “是小人。” 哈尔巴拉听到自己熟悉的声音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进来吧。” 等自己的侍卫进到账里,哈尔巴拉就急不可待的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长生天保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