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 正文 1.第一章 “你怎么看？” 公元1999年10月的某一天，正午。秋高气爽，阳光明媚。肖弥站在s河边暗褐色的泥地上，被人问“怎么看”。而问话者此刻的目光正游移在他的鞋尖，执意不肯正视河岸上那个半小时前刚刚打捞上的东西。 “我怎么看？” 肖弥眉头微皱，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不满。 “我的看法是这东西如果在两个小时前被发现的话我就不用给医学院那帮不学无术的娃娃们讲解二维幻灯片了，”他剑眉一挑，“直接拉他们现场教学得了！” 肖弥，27岁，毕业于以医科著名的l大学，才华横溢，长相俊美。1米77的身高，修长的体态，木村拓哉的面孔，洒脱飘逸的黑发刚及肩膀 典型标准的大好青年，却在毕业后选择了一个让周围人大跌眼镜的职业——法医。其原因，不可考。 此刻正值中午12点半，肖弥刚给l大医学院的学生上完课。他代替临产的林老师教这学期的人体解剖学课。课上，他图文并茂的给学生讲解了对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进行尸检解剖的全过程。在上次课结束时，肖老师明确的提及了本堂课在考试内容中所占的比例。于是，在首次坐满学生的阶梯教室中，为人师表的肖弥肖老师，带着无框树脂夹鼻眼睛，笑眯眯一脸和蔼的耐心讲解着尸检的每一个具体的步骤，事无巨细。讲台下，将近200名莘莘学子隐忍着胃袋的阵阵痉挛，奋笔疾书的记着笔记，无比认真。眼神中的复杂神情无不透漏着一同一个讯息——这位代课的肖老师，绝对的不好惹！几天前就是因为小看新老师，解剖学课缺席率近三分之一从而直接导致了今天的集体节食减肥。 （“想逃我的课，你们还差得远呢”——肖弥语） 新来的实习刑警小刘还在探询的看着肖弥。 “这家伙至少在水里泡了三天了。”肖弥伸手解开领口的两个扣子，探探脖子瞟了眼前面那具早已被水泡的面目全非的肿胀的尸体，“舌头外伸，看死状，不是被吊死的就是被勒死的。” “其余的，得等进一步的尸检之后才能知道。”肖弥说，环顾四周，“老萧呢？” 肖弥指的是刑警队队长萧剑龙，全局也就只有他这么称呼队长。其实萧剑龙也只有32岁，比肖弥“老”不了多少。但因为他俩的姓“萧”“肖”读音一样，所以在第一次见面萧剑龙拍着他的肩膀叫他“小肖”时，他便笑眯眯的戏称他“老萧”。 “萧队长带着小龙往那边走了。”小刘向河的上游方向努努嘴。 小龙曾是一条缉毒犬。自从三年前的912特大贩毒案之后，萧剑龙因伤从缉毒一线上退了下来——他的右腿被子弹贯穿，导致走路跛行。萧剑龙转到市刑警队时，便带着他的老搭档——那条咖啡色的拉布拉多猎犬。他们平时可谓形影不离。 肖弥看着不远处的泥土地上一行圆形凹痕。它们不太大，像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之间的间隔也近乎相同。萧剑龙有一个古铜色的拐杖，末端嵌有铅头，但却很少使用。即使走起路来看着一瘸一拐的，但他仍然身手矫健。 肖弥皱眉，轻叹一口气。想必是近日的阴雨又在折磨他的创口。 “萧队长说是要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第一现场。”小刘说，煞有介事的翻着一个小本子，“他让我在这里等你。” 肖弥耸耸肩。尸体是在河的下游被发现的，粗略的时间推算，也至少三天有余。先不说这距离能延伸多远，但就连日的雨水冲刷，很难说还能剩下些什么。 但小龙是条好狗，萧剑龙也是个出色的刑警队长。 肖弥感觉到腰间手机的震动，抽出来打开一看，是痕鉴科宋杰的手机号码。 “这小子，搞什么鬼。”肖弥嘀咕着按了接听健。 “吆喝，弥弥！”整个局里也只有宋杰这样叫他，还是用“咪咪”的发音。 “我在你后面。”电话里顽皮的声音说，这个快30岁的人就是像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般。肖弥转身，看到宋杰正站在警车旁，举着工具箱向他遥遥的招手。 “” “这儿不是第一现场，所以我的活都干完了。”他一脸促狭的笑，“听说你刚下课？等收队后我请你吃午饭，”宋杰呵呵的笑，“估计下午够你忙的了！” 肖弥当然清楚他指的是什么，但当法医的前提就是得有个坚强的胃，要是以为他肖弥因为河里捞上来的那具惨尸就吃不消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非得狠宰一顿不可。 “好。”肖弥没说再见就切断了电话。 转身，对拿着笔准备记录进一步指示的小刘说：“给尸体拍几张照，再提取一些泥土标本。”他又凑近了些，“记得照片要洗双份的。” 其中的一份明天将会出现在宋杰的午餐桌上。 肖弥眉眼弯弯笑得如秋日的阳光般灿烂。小刘莫名的感到有点冷，缩了缩脖子。明天他将会在小本子上记下这么一条：法医肖弥是个绝对不能惹的人物，尤其是在他笑得异常美丽的时候。 小刘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时候，肖弥正在用酒精灯煮着咖啡。三角架的过滤网上摆着一个广口的玻璃杯，里面深褐色的液体正散发出阵阵醇香。 “萧队长通知两点钟在会议室开会，讨论昨天的案子。”小刘说，歪着脑袋看肖弥把煮好的咖啡从过滤网上拿下来，又放上一个红薯。 肖弥闷闷的嗯了一声，点点头算是应承，因为他嘴里正叼着一袋曲奇饼干。 萧剑龙见人都到齐了，用笔敲敲桌子宣布开会。 “关于昨天那个案子，我们先把目前掌握的情况汇总一下。我先说！” 他清清喉咙，开始说道： “死者的衣服里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看样子已经在水里泡了好几天了，尸体的发现地是下游地段。这两天雨水多，河里水涨，所以那儿也很有可能不是第一案发地点或抛尸地点。” 小刘又开始在他那个小本子上飞快的写着什么，那股子认真劲儿就像肖弥课上的那帮可爱的学生。 宋杰表示赞同。 “那儿相当干净，没留下什么痕迹，连个脚印都没有。”他说，端起茶缸子想了想又放下了。中午没吃饭，这会儿感觉喝水都难受。 “那儿挺偏僻的，少有人至。”宋杰又补充了一句。 “报案的人呢？”萧剑龙问，“查得怎么样了？” “只知道是本市的一个号码，用公用电话打的。地处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说话的是刑警吴力，他吸了吸鼻子接着说，“那个人只说了在s河下游蛇足坡地段发现一具像是尸体的东西漂在河上，就这一句话，接着就挂了。” “小丽那边呢？她有没有说听到的是男人的声音还是女的？”萧剑龙问。 “她说她也听不出来。”吴力又吸了下鼻子，“是那种低低闷闷的声音，吐字也有点含混不清的。听着像男声，又有点像女人压低嗓音发出的怪声。” 萧剑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报案者不想牵扯进去而不留姓名这不奇怪，但其煞费苦心伪装自己不让人追查到的行为就有些怪异了。 “小肖，你那儿呢？”萧剑龙问。 肖弥从刚才就在捣鼓投影仪，这会儿听到肖剑龙问话，转过头来露齿一笑，“啪”的一声把灯关上了。 这间会议室本就背光，又因为开会常用投影放映设备，所以平日里厚重的窗帘也不常打开。这一关灯，整个房间便立刻暗了下来，只留下墙上白晃晃的一个四方形区域，上面是尸体的解剖照片——又大又清晰。 画面上的尸体就像个被吹得鼓鼓的皮球，那张已经腐烂的面孔双目怒瞪，口唇外翻，肥头大耳，面目狰狞，就像个可怕的大头鬼。 小刘倒抽了一口凉气。昨天躲躲闪闪没敢正视的那个（照片是拜托刑警吴力拍的），现在却赫然映在眼前，还是经过放大了的！ 会议室里一阵椅子碰撞的声音，是宋杰捂着嘴冲了出去。 萧剑龙无力的挥挥手：“过程就省了，直接说结论。” 他打了个手势，示意肖弥打开电灯。 会议室重又恢复了光亮。 肖弥坐回自己的位子，抽出纸袋子里的打印纸，分发给大家。 “死者为亚洲男性，年龄在40岁左右，身长1米69，体重75公斤左右。”肖弥边分发尸检报告书边说。 “为什么还强调是亚洲人？”小刘语露不解，“他不是中国人么？” “这我可没说。”肖弥分发完后拍拍手，好像刚刚干完一项体力活似的，“死者的大络腮胡子和头发都是褐色的。” “可你这上面写着是染过的。”小刘指着报告书，说。 “他活着的时候要是戴上一副墨镜，再讲一口洋文，你还能这么确定他是不是中国人吗？”肖弥说，“他身上又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我也只能根据骨骼结构断定他是亚洲黄种人。” “这上哪儿查去，”小刘抱怨，“光中国就十几亿人口。” “倒也不是完全的没有头绪。”肖弥狡黠的一笑。 萧剑龙感到有些头痛，这个肖弥，每回问他就跟审案子似的，一点一点往外挤。 “说。”萧剑龙言简意赅。 肖弥又从纸袋子里抽出一个封口塑料袋，摆到桌子上。圆桌周围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袋里的东西——一个四公分左右钉子。 “是从死者的右手肘处取出的。”肖弥说，“死者曾做过右手肘结合手术，看钉子还是比较新的。” “剖开死者颈部的皮肤及肌肉后，发现了骨折的舌骨大角及甲状软骨死因系被勒导致的肺部缺氧压迫性窒息。”小刘看着报告书，挠挠头，“凶器是直径05公分，长30公分的深灰色钢丝你连绳子的长短颜色质地都知道？” 小刘瞪大了眼睛，配合他吃惊的语调。 “当然。”肖弥无可无不可的回答。 “这怎么可能？”小刘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肖弥。 “为什么不可能”肖弥说，仍旧是无可无不可的，“我亲眼所见的。那根钢丝就绕在尸体的脖子上。” 说完，他从纸袋里抽出另一个封口的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根钢丝。 有人噗哧一声低笑，不止一个人。小刘的脸霎时红透了半边天。 萧剑龙摆摆手，“别再欺负新人了，小肖。”语气确是透着无奈的。 “凶手很可能是个左撇子。”肖弥乖乖的坐下，翻着自己手里的那份报告书，“绳结只打了一圈，对于右手来说是个反手结，而对于左撇子来就属于那种常见的正手结了。” 萧剑龙略作思索，没有说话。 “勒痕是从前往后略向上倾斜的，说明凶手比死者高。”肖弥接着说，“但具体的身高就不好估量了，只能说是1米75以上。” “这说明凶手是个男性！”小刘说。 肖弥耸肩：“或者是个大块头的女人。” 小刘跳过那些繁复的医学术语直接念着结论：“死亡时间为三天又19个小时又40分30秒前，折算成小时是天啊，你竟然能够精确到秒？” 小刘此刻的目光是仰视的。 “那是距离昨天中午12点半的数据。”肖弥提示小刘注意最后的注解。 “这可真是太神了！”小刘惊叹。 肖弥拿笔敲了一下小刘的脑门，“你没仔细看我的报告。” “综合水温气候，尸体的腐烂程度，等等等等，推定的死亡时间是三到四天前，不可能再具体了。”他耸耸肩，“但死者手腕上的电子表停在了下午4时49分30秒。” 肖弥见宋杰晃晃悠悠的回到他的位子，然后盯着面前桌上放的那几张纸，在犹豫要不要翻开看。 肖弥轻轻扯动嘴角。 “我给它解剖过了，死因是进水所致。” “但这只能说明它是那个时刻入水的。那可能是抛尸的时间，却未必就是谋杀发生的时刻。”萧剑龙纠正道，“死亡时间有可能是那个时刻与三天前之间的任何一个时间。” “有可能，”肖弥身子向后倾斜抵着椅背，用右手撑着桌子的边缘，左手则在熟练的转着笔花，“但误差不会太大。除非凶手是在行凶后把尸体搁在河边，一段时间之后才想起把它扔到河里的。” “当然，那段时间可以是三天前到三天又19小时40分30秒前的任何一段时间。”肖弥说。 “怎么？你找到第一现场了？”忽略掉肖弥玩世不恭的语调，萧剑龙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 “具体的地点还不确定。”肖弥说，“不是在河的下游地段，有可能是中上游的某段河岸边。” 他停止转笔，用铅笔的末端点点桌上的报告书。 “河的下游沿岸都是很细的泥沙，不会出现小石子的。” 他又开始用右手反方向的转笔花，“目前，我的手头上还没有足够的河流沿岸的泥土样本，所以无法说出它的具体来源。” “什么石子？”小刘伸着脑袋问，紧接着脑门上又挨了一记爆栗。 “你没好好看我的报告书！”肖弥佯装生气。 会议室里一片纸张翻动的声音。 萧剑龙在大段大段的学术论证之中找到了他需要的信息。 “鞋？”他眉头微蹙，“你是在他左脚的鞋里发现的那个小石子？” “喂，等等，”小刘插话，“这跟刚才讨论的第一现场有什么关系？跟再之前说的死亡时间又有什么关系？” 他在肖弥再一次的抬笔之前缩回了脖子。 “这会儿怎么又扯到石子上去了”他小声嘀咕。 “没听过一句谚语么？”肖弥说，“让旅人疲倦的是鞋里的一粒沙。” “又出来谚语了。”小刘继续嘀咕。 “没错，这确实能说明一些问题。”萧剑龙说，“那粒‘沙’极有可能是在被害人死后进到鞋里去的，否则的话很难相像死者能够在鞋里有石子的情况下走来走去。” “而且鞋的大小正合适。”肖弥补充说，“他不可能察觉不到那个小石子的存在——如果那时他还活者的话。” 小刘一脸恍然大悟状。 “我明白了！就是说案发现场其实就在那条河的河边！”他“刷”的一声把报告书翻到前一页，“在河的中上游一带的河岸。然后又把尸体丢到河里了。” “而河水进入死者手腕上带着的电子表，表坏了，停在了下午4时49分30秒。我们已经知道了谋杀案是在河边发生的，所以说死亡时间也就应该距表停的时间不久。当然凶手没有理由在杀人之后把尸体放在岸边很长时间后再把它扔到河里！” 小刘对自己的那番推理很是满意，洋洋自得的点着头。 肖弥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这听起来确实说得通。”萧剑龙说，没有看小刘，“如果谋杀是在河岸发生的话，将尸体扔到河里是最直接的作法。如果不是在离河很近的地方，凶手更多的会选择挖个坑掩埋尸体。” 萧剑龙又转向肖弥： “你能确定那个小石子是来自河岸而非其他的地方吗？” 肖弥耸耸肩。 “我说过目前我还没有足够的河岸泥土样本作比较，”他说，“但可以确定它的所在地临近水源——小石子上附着有生长在潮湿处的微生物的痕迹。” 萧剑龙点点头，沉思片刻。 “对于这个案子，你们怎么看？”他环顾一圈，征询大家的意见。 小刘左瞅瞅右看看，见没人答话，便怯生生的开口，语气很不确定。 “是谋财害命？”话刚说完脑门上就又挨了一笔。 萧剑龙摇头，“这个案子远没有那么简单。” “怎么说？”刑警小李第一次开口。 “凶手不仅拿走了死者身上所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萧剑龙说，将椅子向后撤了撤，用手来回摩挲他那条伤腿，“他还曾试图在死者身上寻找什么东西。” “啊？”发出这个单音节词的是小刘。 “而那个东西并不大，”肖弥说，嘴角挂着莫测的笑，“小到有可能装在鞋子里。” “鞋子”吴力张张嘴，最终没有说出下半句。 “是石子！”小李大叫一声，“那是在被害人死后才进到鞋里的！既然鞋的大小合适，那它就不可能是自己钻到鞋里去的，也不可能是凶手或被害人塞进去的——那样做根本毫无道理。它只有可能是在脱掉死者鞋子后又给他穿上时，无意之中落在鞋里的！” 萧剑龙赞赏的点头。 “也可能是在脱掉鞋子后沾在死者脚上而后又留在鞋里的。”他补充说。一直睡在会议室角落的小龙醒了，摇摇尾巴跑过来，把脑袋搁在萧剑龙放在右腿上那只手的手背上。 “凶手脱下死者的鞋又给它穿上，一个可能的解释就是他在寻找什么——从鞋里。”萧剑龙从小龙的下巴下抽出手，轻拍他的脑袋，小声说了句什么。 “凶手肯定翻遍了死者的全身！”吴力吸吸鼻子，“他在找什么呢？什么东西甚至有可能藏在鞋子里呢？” 萧剑龙摇头： “我们甚至不知道他是否找到了它。” 萧剑龙用笔头敲敲桌子，开始分派任务。 “小李，带着一到两个人，去全市的大小美容美发店问问，看有没有曾在哪儿把胡子染成褐色的人——染头发的不少见，但染络腮胡子的可不是满大街都有的。查查看，能不能找到那个人的身份。这事儿你负责！” “小吴，你去各个派出所查查看最近有没有报失踪的人口，看能不能找到外貌特征描述相符的。不行就登报启事！” “还要附上照片么？”吴力问。 萧剑龙登了他一眼，“你要吓死人啊？那种照片报社肯登估计也没人认得出来！光告诉报社基本特征就行啦，身长体重，年龄，发色啊之类的，越详细越好。让有线索的人直接找你，这事儿由你负责！” 吴力领命。 萧剑龙看了一眼宋杰：“我看你今天好像身体不适，没什么精神。” 肖弥捂着嘴偷乐，惹来宋杰恶狠狠的一瞥。 “我没事的，头儿！” 萧剑龙拍拍宋杰的肩膀，“那好，你带几个人沿着那条河岸进行采样，尤其是中上游沿岸的泥土砂石，具体的数量间隔等问题你去问肖弥。”他顿了顿，又说，“说不定还可能找到第一案发现场——毕竟那块地儿比较偏，很少有人去。” 萧剑龙转向小刘，“你就去市里各大医院查查最近一段时间都有什么人作过那种手术，让他们比对一下特征，看在这条线上能不能查到那个人的信息。” 停了一会儿，他又转向肖弥，“小肖，你跟他一块儿去。这事儿你负责！” “照顾着点新人。”萧剑龙的口气里透出淡淡的无奈。 散会后，大家鱼贯而出会议室，去完成自己的工作去了。肖弥磨蹭着走到最后。临出门口的时候，他突然站住了，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从纸袋里翻腾着找到一个乳白色的小药瓶，转身抛向萧剑龙。后者还坐在桌边，没有动地儿，伸出手轻而易举的接住了肖弥扔过来的东西。 “止疼药。”肖弥冲他眨眨眼，“腿疼的时候吃一片，最多两片。别上瘾了。” 小龙汪汪的叫了两声，冲肖弥使劲的摇着尾巴。全局里，除了萧剑龙外，它就只对肖弥特别亲密。 “你吃完后总不记得买。别让小龙太担心了。”说完后，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会议室的门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 二 章 连日的阴雨，刚露了一天脸的太阳公公又再次躲到厚重的云层里了。虽没有下雨，但天气阴沉的让人压抑，更会无端的烦闷。 尤其是对于自诩“太阳能电池”的萧咏倩来说。 “唉~~~”这已经是今天第19次叹气了。 “唉什么唉，失恋啦？”好友辰岚抱着一摞刚借好的书坐下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甩了你呢！” 萧咏倩白了她一眼。这是她们之间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其典故则就要从入校不久后谈起了。 萧咏倩和辰岚的相逢其实是相当戏剧化的。那天也是个阴雨天，军训便因此决定暂停半天，若午后雨还未停便取消。萧咏倩实在是闲的无聊，刚开学大家都还不熟，而她因家是本地的而大学里的学生宿舍比较紧张，所以走读。这一暂停军训，萧咏倩便无处可去了。回家的话下午若继续军训来回未免太麻烦。于是她跑到学校的机房上网。在□□上，她与一个陌生男孩聊得很是投机，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最后，男孩要求见面，她想也没想便欣然答应了。两人约定见面地点的时候，发现竟都在同一个机房上网。再聊，竟发现两人的视角竟也是一样的，也就说两人应在同一排。萧咏倩左右张望了一圈，这一排共有四个男生，仍然不能确定是哪一个。正想再进一步缩小范围的时候，她发现对方下线了。萧咏倩正狐疑着想看看哪个男生起身要走时，坐在隔壁的一个女孩用手拍了拍她肩，笑着说“你好，我就是‘使者’”——辰岚当时突发奇想在网上“女扮男装”与人聊天，而聊得火热的两人竟然相邻而坐却浑然不知。 “你那时是不是被我迷的神魂颠倒了？”事后，辰岚总会开玩笑的这样说。萧咏倩则会笑着反驳：“你这样欺骗纯情少女小心我让我哥把你抓起来。”然后，两个女孩便会笑闹着打成一团。 “唉~没电了。”萧咏倩趴在桌子上，仍是那付半死不活的样子。 辰岚打了个呵欠，“我也挺困的，昨晚没睡好。” 萧咏倩斜眼瞟着辰岚的熊猫眼，一脸促狭的笑。 “怎么？又想你的阿兵哥想得失眠了？” “你讨打啊！”辰岚拿着高数书直击萧咏倩的面门，“失眠倒是没有，就是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半夜惊醒了好几次。” 萧咏倩也跟着打了个呵欠，揉揉鼻子。 “怎么？梦见你的阿兵哥不要你了？” 嘭的一声，是高数习题集，比高数书还厚 “我就这点儿出息呀？”辰岚杏眼圆瞪。 “还不都是因为昨晚宿舍卧谈会的议题！”她说，“我们宿舍橘子的同学给她来信，说了他们学校的怪谈，然后樱桃就讲起咱们学校的怪谈了。” 拿水果的名字当代号，是辰岚她们宿舍的特色。当然，这也充分体现了女生们贪吃的特点。卧谈会呢，一般上过大学住过宿舍的人都知道，无非是宿舍息了灯以后一群夜猫子躺在铺上闭着眼睛张着嘴巴，天南地北海阔天空的胡扯瞎扯。从美食美容美发，到帅哥美女八卦新闻，再到明恋暗恋崇拜仰慕，等等等等，包罗万象。 而所谓的怪谈，指的是学校里流传的一些恐怖传说。凡是建校年代比较久远的学校都少不了这些鬼故事。尤其是在l大这种解放前就有的老学校来说，怪谈多的能用麻袋装。而这些故事又都与学校的老建筑物脱不了联系。 “我以后都不敢往医学院那边走了。”陈岚一抖，作出害怕的样子。 老楼大都在医学院所在的南区，因为l大的前身便是一所医科类大学。萧咏倩所在的理科类院系则是后来学校发展扩建后才成立的。 安静了片刻，她凑近萧咏倩：“你听说过南区那儿以前曾有个游泳池么？” 萧咏倩无精打采的摇摇头，一付兴趣缺缺的样子。 “你是不是本地人啊？”辰岚摆出“鄙视你”的表情，“樱桃小学时就知道了！” “听说当时学校挖的那个游泳池并不深，但游泳池里的水却总是混不见底。”辰岚阴森森的表情配合着她诡异的声调，“后来学生去那儿游泳，跳下去以后就没再上来。打捞也不见尸体。出了几次事之后，学校就把那个游泳池给填上了。” “所以咱们学校才没有游泳池的！”她又阴测测的加了一句。 萧咏倩又打了个呵欠。 “听说过‘死人塔’么？”辰岚又问。 “知道。”萧咏倩伸个懒腰，“医学院的那个解剖楼。” “你竟然知道？”辰岚摆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那个楼倒是确实存在，”萧咏倩说，“但具体是哪一座我不知道。只知道是个老楼，战前就有了。” “那儿闹鬼呢！”辰岚耸拉着脑袋学尸体的样子，“听说那儿到了半夜，楼里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的尸体就会到处走。啪嗒啪嗒的，在地上留下一串的福尔马林的痕迹！” “啊，大概啦。”萧咏倩歪着脑袋看辰岚，“我都不知道你对这些事情感兴趣呢。”她一脸的阴谋状，“改天带你去参观参观如何？” 辰岚赶忙双手交叉横在脸前，“免了！” “还有还有啊——”辰岚正要接着讲怪谈，突然课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啊，什么？今天下午？啊，抱歉，我马上就到！” 辰岚放下电话，开始急急火火的收拾东西。 “文学社今天下午开会，我都给忘记了。先行一步啦，剩下的晚饭时再给你讲。”话音未落人就消失在了图书馆的楼梯口。 萧咏倩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在校园里不紧不慢的逛游。修长的身材，顺滑的黑发用一根皮筋随意的扎在耳后，一件驼色的外套搭在胳臂上，那轻盈干爽的姿态就像个逃课的学生。 “怎么可能？”萧咏倩柳眉轻蹙，歪歪脑袋，像是只沉思中的知更鸟。她快走几步追赶前面的人，在差半步齐肩的地方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小肖？” 那个身影一滞，转身毫不犹豫的在萧咏倩的脑门上弹了一巴掌。 “叫哥哥！”肖弥说，一脸愉快地笑意。 萧咏倩吐吐舌头，样子俏皮可爱。 “小肖哥哥好！” 肖弥一付“这才乖”的表情。 “你怎么会在这儿？”萧咏倩问，“该不会” 她夸张的看看四周，然后压低声音。那样子就像是特务接头。 “学校里出了凶杀案？” 肖弥又想弹她的脑门，被萧咏倩灵活的躲开了。 “你这古玲精怪的脑子里成天竟想些乱七八糟的！”肖弥说，“要真有什么事你还会不知道？” “我是来代课的。”他把胳膊上的外套往上挪了挪，露出手里的书，“我的一个老同学休产假，找我替她交这学期的人体解剖学课。这会儿我刚下课。” “学校年年扩招，现在不光教室宿舍严重不足，连老师都缺成这样。”萧咏倩撇撇嘴，“可病急也不能乱投医啊。” “哎，你什么意思呢？”肖弥伸手又要打，萧咏倩忙讨饶。 “玩笑，玩笑！” “听老萧说你最近搬学校住了。”肖弥说，“怎么，宿舍生活还习惯么？” “别的倒没什么，就是食堂的饭菜不敢恭维。” “那你还住学校里？” “还不都是哥害的！”萧咏倩假装生气的嘟着嘴，“他倒是一个人搬出来住图清静，爸妈就只能天天冲我念。你说，爸妈烦心的是老哥的婚事，干嘛天天冲我念啊！” 肖弥笑，“别跟我装无辜。你哥那几次失败的相亲，哪次没有你的功劳？” “是她们都配不上我哥！”萧咏倩说的理直气壮。 “肖肖弥！” 萧咏倩和肖弥闻声同时扭头，看到一个留平头的青年向他们跑来。 “总，总算是找到你了！”小刘在肖弥面前停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你，你怎么没在我们之前约好的地点等？”小刘的气顺了一些，那张平凡的脸因为跑动而红通通的。“我在那儿等了20分钟没看见你，打你手机又关机，就去你上课的教室找。在那儿上自习的学生说你下课就走了。然后我又跑回东门，还是没看见你，就在校园里到处找” 小刘深吸一口气：“总算是找到你了！” 萧咏倩同情的看着小刘。肖弥上课的教室多半是在医学院新建的那幢实验楼，位处学校的最南边，而他找到肖弥的地点则接近学校的北门。南——东——北，他转足了三个角，而萧咏倩所在的l大校园可不是一般的大。 肖弥耸耸肩，“我迷路了。”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萧咏倩想，看着小刘一脸的欲哭无泪状。 肖弥的恶质因子的发作都是有诱因的，萧咏倩很想问问小刘是怎么得罪肖弥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罪，只不过是今天早上小刘在局里说了句“肖法医真是个怪人，竟然用酒精灯煮咖啡烤地瓜，难怪会找不到女朋友”，而恰巧被路过门口的肖弥听了个一清二楚。 小刘好像才注意到萧咏倩的存在，他愣愣的看着她，又看看肖弥。 “你好，我叫萧咏倩。初次见面。”萧咏倩礼貌的说，笑容很淑女。当然，不熟悉她的人会以为她确实很淑女。 “啊，你好。我叫刘斌！”小刘想了想，突然说，“你是肖弥的妹妹？” 啪的一声，脑门上又挨了一巴掌。这一回不是用笔了，力道自然大了不少。小刘揉着脑门，委屈的看着肖弥。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有妹妹了？”肖弥瞪了他一眼，“她是老萧的妹妹！我跟她长得哪点像是亲戚？” “他是新来的刑警，还在实习期。”肖弥对萧咏倩说，“有点儿傻乎乎的。” 萧咏倩咯咯的笑。她拉了拉肖弥的袖子，附在他耳边轻声说： “别太欺负新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 三 章 萧剑龙用笔敲敲桌子，宣布开会。 “说说你们这两天的调查结果。谁先开始？” 他环视了一圈，“小刘，不用举手啦。说说情况！” 小刘又打开他那随身携带的小本子。 “根据我”他了瞄一眼肖弥，“呃，我们。我和肖弥在市中心医院查到了那个人的信息，他是一个月前作的手术——医院的值班护士和外科的韩医生都记得那个人的络腮胡子，其他体征上也对的上。他当时是右肘关节粉碎性骨折，医生给他做了那个肘部关节结合手术。原本是定在前天复查的，但他没去。” 他舔舔手指，将本子翻过一页。 “他在医院病例档案上登记的名字是俞文远，我们根据他的医疗卡信息查到他是一个事业单位的销售部门经理。然后我们就到他的单位去调查，结果发现那个叫俞文远的人并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他们的体型特征完全不符。那个叫俞文远的人是个又高又瘦的人，他也没有褐色的络腮胡子。” “那他怎么说？”萧剑龙问，“那个叫俞文远的。” “我们去调查的时候他正出差在外，他们单位的人说他得到明天下午才会回去。” “那个当时陪死者一起去医院的人呢？”萧剑龙又问。 “啊！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一个人的？”小刘眼睛睁得大大的。 肖弥低哼了一声:“用脑子想想就知道了。” “啊？” “既然这个被害人不是俞文远，那就肯定是有人盗用了俞文远的医疗卡。”萧剑龙耐着性子解释道，“如果这个被盗用者不跟着，恐怕医院那边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小刘一付恍然大悟状，引来肖弥又一个不屑的低哼。 “医院的护士说记得当时还有个人跟他一起去的医院，忙前忙后办理手续的也是那个人。肖弥从俞文元的同事那儿要了张集体照，让那个护士辨认。但护士说她只记得那人高高瘦瘦的，长相她没记住，无法确认。而韩医生则说他根本就不记得有这号人物。” 萧剑龙点点头，“其他人呢？小李，你那儿查的怎么样了？” “没消息，我们还在查。这年头理发店太多了，整条街都是。”小李说。 吴力吸了吸鼻子开腔了。 “我去各个派出所查了最近报失踪的人，但没有符合特征的。”他说，“我在市报上登了个启事，今天的报纸就能登出来。” 萧剑龙又点点头。 “小肖那边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根据小宋他们从河岸提取的土样，差不多能推断出案发地点处于河的中游偏上一点的地段。我们已经在那个范围内进行了搜查，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到目前为止案情仍不明朗，”萧剑龙站起来，说，“但我们多少已取得了些进展。就现在所掌握的情况，先以那个俞文远为切入点，看能不能弄清楚死者的身份！” 萧剑龙宣布散会。大家纷纷起身离座，往门口走去。就在这个时候，刑警吴力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显示屏，然后接通了电话。 “你好！” “嗯，是的。”他抬头看了一眼萧剑龙。 萧剑龙心领神会，抬手示意其他人等一等。 “什么？嗯，我们很快就到！” 他摁断电话。 “刚刚有人认出了死者。”吴力说，“l大学的几个学生说报上登的那个人很像是他们学校里的一个人。” 肖弥低低的吹了声口哨。 “l大？”他看着萧剑龙，“老萧，还真是让你妹妹给说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 四 章 辰岚把餐盘放到萧咏倩旁边，挨着她坐了下来。桌子对面的两个位子已经坐了两个学生了。 学校的餐厅似乎总也不够用。现在这个餐厅是新建的，共有四层，却仍旧无法解决用餐高峰时期学生们的吃饭问题。 “你怎么天天吃肉也不见胖？”辰兰用胳膊肘捅了一下萧咏倩，后者正向着一块炸鸡腿伸出魔爪。 “我哪有天天吃，”萧咏倩口齿不清的反驳，“羡慕我苗条就直说。” 辰岚摆出一付“不跟你一般计较”的高姿态。 “哎，我听文学社的学姐说啊，他们医学院最近来了个长得像木村拓栽的代课老师。”辰岚说，“就是人变态了点儿。” 萧咏倩刚喝一口的粥差一点喷到对面学生的脸上。她费力的咽下，难受的直想咳。 “什，什么？”她深吸一口气，总算是缓和了点，“怎么个变态法？” “听学姐说，他上课给他们讲解尸体解剖。医学院的学生也不是没见过尸体，他们还解剖过呢。但他们从没见过那种”辰岚停下来，最终还是没把那个形容词说出来，“看过那些图片，学姐连着几天都吃不下饭，瘦了好几斤呢。” 萧咏倩想，这确实像肖弥能干得出的事。 “那个他们，是不是哪里得罪过他？”萧咏倩问。 “他们好像前一次课缺席的不少，然后那节课结束的时候，那个新来的代课老师就说下节课要讲的内容很重要，占考试比例的百分之四十。并且他会不定时的点名，没到的人最后成绩扣40分。结果下一次课让他们上的是生不如死！”辰岚作了个夸张的表情。 “再说，逃课这种事，在大学里又没什么希奇的，那个老师至于那样惩罚学生么。”辰岚说，“学姐他们是敢怒不敢言啊。全勤率，这种事都可以列入s大十大最不可思议事件之首啦！” 逃课的后果不可怕，萧咏倩想，但若想逃肖弥的课，后果就是难以想象的了。 “不过听学姐说，那些幻灯片虽然挺那个，但那堂课所讲的内容确实是些重点，那一次所讲的涵盖了整个教科书百分之四十的要点内容。”辰岚最后补充说。 一个学生冲着萧咏倩他们这桌跑来，急停，然后对坐在辰岚对面的那个男生说，嗓门很大： “嘿，听说了吗？学校北门口租碟的那儿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刚才一辆警车停在了门口那儿。新闻部的正在赶过去！” 说完，两个人一起急匆匆的走了。 辰岚微微皱眉，“警车？怎么回事儿？”她碰碰身边的萧咏倩，“都开学校里来了？最近没听说有自杀的学生啊。” 萧咏倩含混的嗯了一声，伸手去抓第二块炸鸡。 “嗯什么嗯！”辰岚抓起萧咏倩的一根胳膊，“走，我们也瞧瞧去！” 说完，拉起萧咏倩就走。 “嗯？喂！等等啊，我的炸鸡块” 小刘正被几个男学生围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还不时的用手比划着。小刘在他的小本子上认真的作着记录，小本子翻过了一页又一页。 “那个人” “对，没错” “我还纳闷呢” “唉，你听我说” “喂，喂” “” “停，停！你们一个个的说！”小刘用手背擦擦额头渗出的水渍，“都别急，一个一个的说。” 又一个男生挤了过来，在小刘面前站住，然后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跟小刘一模一样的小本子，打开。右手拿的圆珠笔悬在一页空白的纸上面。 “嘿？谁死了？”他问小刘，俨然一派上级对下级的口气。 “你是谁？”小刘瞪了他一眼，以示不满。 “我是新闻社的。”那个男生说，用拿笔的那只手托了托眼镜，“我刚才听别的同学说是什么谋杀案？” “谁死了？”他又问了一遍。 “就是那个大胡子！”刚才那群男学生中的一个说。 “在北门出租影碟的那个人？” “对，还能有谁啊？”另一个男生说。 “平时老戴副墨镜的。”又一个男生说。 “还把胡子头发都染成那种颜色。” “这么说来，确实有好几天没见他了。” “是啊，也就他这儿有那种碟片。都来好几趟了，一直没见开门。我还奇怪呢！” “我以为他被警察抓去了呢！” “是他死了？” “对，警察在报上登了个启事。阿宽说是发现了他的尸体，警察在调查死者的身份什么的。” “真的是他？” “报上说褐色头发褐色胡须，除了他还能是谁？不过报上没登照片。” “没登照片？为什么？该不会是死状极惨？” “有可能，就像是黑帮片上演的似的，尸体很恐怖呢!” “说不定真是黑社会干的呢，他看上去本来就不像正经人。” “我早就看着他像是那种混道上的人！” “你们说，他会是卷入什么事件了呢？” “贩毒？” “帮派伙并？” “也许是” “说不定是” “” 小刘在一边听得是热汗直冒。若不赶快制止，这帮从一开始就无视他存在的学生们快编出一部警匪片来了。 “停，停！停！”小刘大喊，“你们几个，给我差不多一点！” 现在的大学生，不好好读书学习，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小刘无助的想。 萧咏倩被辰岚拉着，在校园里疾走。 “你好歹也让我把那几块炸鸡带着啊。”萧咏倩不住的嘟囔着，“可惜了那些鸡块，真是浪费，浪费啊！” 辰岚没搭理她，只顾拽着她的胳膊往前赶。路上能看到不少学生模样的人，也在往同一个方向行进。 快到北门口的时候，远远就能看见学校小卖部旁边的那个平房外面挤满了学生。不远处的北门口那儿停着一辆警车。 辰岚拉着萧咏倩挤进人群，周围都是学生的议论声，或大声或小声的。 萧咏倩皱眉。那些议论声，大多都带有一种病态的激动。 就在这时，辰岚松开了萧咏倩的胳膊，挤向她认识的一个文学社的男生，撂下一句“我去去就来”，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萧咏倩退出人群，只在外围闲闲的张望。突然，她看到那个“变态”的代课老师正分开人群，把一个有些驼背的人送出来。那人手里提着个锁匠开锁的工具箱。 萧咏倩笑笑，跑到肖弥的身后。 “小肖——”前面的人转身，“哥哥！” 肖弥啪的一声在她的脑门子上弹了一下，“少跟我大喘气。连起来叫！” 萧咏倩嘿嘿的笑。 “出什么事了？”她往人群里张望了一下，问。 肖弥把手插在他长外套的衣兜里，说： “你还真像是个巫女。” “什么？” “一起命案，死者是你们学校里的人。”肖弥说。 “你刚验完尸？”萧咏倩往后退了一步。 “你躲什么躲！”肖弥往前跟了一步，“尸体四天前就被发现了，今天是来这儿确认死者身份的。” 肖弥半侧过身子，看着人群的方向。 “刚才找了个锁匠，刚把那个平房的门给弄开。” 萧咏倩顺着肖弥的视线方向看过去，“那间出租影碟的店？怎么了？里面是个留着褐色络腮胡子的人开的。” “你认识他？” “说不上什么认识，这学校里有谁能不知道他的？那种胡子，平时还老是戴着一副墨镜的，不像什么好人。”萧咏倩说，略微压低声音，“我听我们宿舍的人说，他那儿还会租一些那种片子。” “你认识他怎么不早说？害我们到处跑。”其实到处跑的是小刘，他只是坐在医院候诊室里喝着茶水。 “又没人问我。”萧咏倩冲肖弥皱皱鼻子，“他怎么了？” “你没看今天的报纸？”肖弥问，“头版的那则启事。” 萧咏倩白了他一眼，“我平时都不看报纸的。” 那句话说得理所当然，就好像奇怪的人是肖弥似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 五 章 萧剑龙和肖弥肩并肩的站在被洗劫一空的光碟出租屋里——或者说曾经是光碟的出租屋里，看着眼前一排排空着的木架子。 “你怎么看？”萧剑龙问肖弥。 “这儿就像是龙卷风过境，席卷的还真够干净。”肖弥耸耸肩，说。 萧剑龙拉开门口的一张桌子的抽屉，右手最上面的那个抽屉里放着若干张50元面额的人民币，还有一些零钱。 萧剑龙大略的清点了一下。 “这些抽屉好像都没有被翻找过。”他说。 “一个只爱光碟不爱财的怪贼！”肖弥怪声怪气的说。 萧剑龙摘掉手套，挥挥手叫来吴力把抽屉里的东西都打包带走。 “这件案子一开始就有些古怪。”萧剑龙说，“那个凶手，到底在找什么呢？” “你认为是同一个人？”肖弥原地转了一圈，问，“那个试图从死者身上甚至是鞋里找什么的凶手和洗劫这家店并只带走了所有电影光碟的人？” 萧剑龙很慢很慢的点着头。 “即使不是同一个人，他们找的也极有可能是同一样东西。” “你说，那个人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了么？”肖弥又问。 “不知道。”萧剑龙又很慢很慢的摇着头，陷入了沉思，“那个东西是什么呢？一个既是光碟又有可能藏在鞋子里的东西” 萧咏倩在人堆里找了一圈，没看见辰岚。她没跟着肖弥进去找她哥，一来是不想打扰她哥的工作，二来也不想让新闻部的那帮家伙看见了追问个不停。 萧咏倩下午还有课，正想回宿舍补个午觉。突然，脖子被人从后面勒住了。 “咏倩，咏倩！你跑哪儿去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辰岚两个胳膊环着萧咏倩的脖子在她耳边叫着。 “喂，辰岚，你快把我给勒死了。”萧咏倩说，还假咳了几声。 辰岚一下蹦到她的跟前。 “那个人就是被勒死的呢！” “啊？”萧咏倩揉着她的脖子。 “就是那个出租光碟的老板呀，络腮胡子染了色的那个人。”辰岚凑近了她，“那个文学社的赵鹏听一个叫刘斌的小个子警察说的，就是站门口傻不愣登的那个。” 萧咏倩努力回想，好像门口是站着个刑警，被一帮男生围着，看不到脑袋。 “听说是被一根钢丝勒死的，”辰岚张开手比划了一下，“这么长！” “听说他们是在一条河里找到的尸体，已经被泡了好几天了。” “真可怕！”最后她评论道。 “对了，你看到那个刑警队队长了么？”辰岚转移了话题，“走路有点瘸的那个，我听见那个矮个子警察喊他队长呢。” “他长得好有个性啊！”辰岚说，一脸的陶醉状。 “喔？呵呵，谢谢。”萧咏倩轻松的说，“他是我哥。” 辰岚的一声狮吼差点把萧咏倩的耳膜给震破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我哥是刑警。”萧咏倩用手按摩着耳朵。 “啊？确实。”辰岚扳过她的肩膀，“仔细看看，你们两个长得确实有点像！” 萧咏倩打掉辰岚的手，“废话！这还用说么？” 辰岚眼珠子一转，伸手搭上萧咏倩的脖子。 “哪天把我介绍给你哥认识怎样？” 萧永倩一歪身子再次甩开辰岚的胳膊。 “做梦！想让我叫你嫂子啊？没门！”说完，便笑着跑开了。 “喂，喂，别那么小气啦！”辰岚笑着，也追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 六 章 d一ll公司的办公大楼地处市区的繁华地段，楼体外侧墙面上的爬山虎长得很是枝繁叶茂。萧剑龙和小刘被人领进九层的一间会客室。片刻之后，门开了，走来一个头顶有些秃的中年男子。他有着一对小眼睛，圆下巴，体态已经有些发福，啤酒肚也大有茁壮之势。他看看萧剑龙，又看看小刘，然后掏出手帕擦擦鼻尖。 “嗯，我就是俞文远。”他站在那儿，没有坐下。 “你好！”萧剑龙亮出他的警官证，“我们有几个问题需要你的协助。” 萧剑龙盯着他看了足有半分钟，看得俞文远心里直发毛。而小刘瞅瞅这个，又瞧了瞧那个，清清嗓子正准备说话，萧剑龙开口了： “俞先生，我们的问题很简单，相信不会占用你太多的时间。”他说，始终注视着俞文远的眼睛，“但我建议你最好是坐下来谈。这样气氛会更友好一些。” 对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乖乖的听话了。 “你认识一个叫陈涛的人吗？”萧剑龙问，小刘翻开小本子准备记录。 “谁？不认识！”俞文远回答的很干脆。 “40岁左右，个子不高，一脸的络腮胡子，头发和胡子都染成了褐色。平时还总喜欢戴一副墨镜。我想这样你会更清楚些。”萧剑龙说，“也许你只是不知道他的名字。” 沉默片刻。 “不知道，”对方说，“我没见过那个人。” 萧剑龙轻叹了一口气，上身前倾。 “我们需要你的配合。”他用推心置腹的口气说，“我们原本是想从你这儿了解那个名叫陈涛的人的一些情况的，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我现在问你的问题也许并不太重要，但我劝你最好把实情说出来。” 他顿了一下： “我们并不想张扬。毕竟你那场小事故跟谋杀案比起来” 他停住不说了。 “谋杀案？什么谋杀案？那个无赖，我已经给了他一笔钱了。他又想讹我什么？”俞文远激动地手舞足蹈。 “我想你这几天出差在外没看本市的报纸。”萧剑龙平静的说，“那个叫陈涛的，已经死了。” 俞文远的震惊是真实的。 “死了？什么时候？” 萧剑龙没有回答他的问话，“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你认识他么？” 对方颓然的点头。 “根本算不上是什么认识，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俞文远说，“我开车撞过他，一场交通事故，他伤了胳膊。我送他去医院，接受治疗，还赔给他一笔钱作为补偿。” 萧剑龙用食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沙发扶手，“你还没有取得驾照对吗？” 俞文远又沮丧的点点头。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他说，“我那天开的是公司里的车，他知道我没有驾照后就开始敲诈我。我只好给了他一笔钱。” “我可没有杀他！”俞文远说。 萧剑龙跟小刘站在电梯口等电梯的时候，小刘问：“队长，你早就知道他开车撞伤过被害人？” “我不知道。”萧剑龙如实的回答，“我那样说不过是为了套他的话。被害人曾受过伤，在医院接受治疗的时候，都是俞文远在旁边打理。而之所以用俞文远的医疗卡进行登记，想必是为了日后好让单位报销医药费。所以我猜，被害人右手肘处的骨折伤大概跟俞文远脱不了关系。只不过我不确定是什么造成了那处创伤。” “所以你才用‘小事故’来套他！”小刘击掌，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结果那个俞文远就不打自招了！” “队长，你这招真是高啊！”小刘真心的赞美道。 “叮——”电梯门打开了。萧剑龙有些不自在的躲开了对方无限崇拜的视线，迈步率先走了进去。 “你认为是他干的吗？”小刘问。 “什么？杀人？”萧剑龙说，“为了什么？擅自无证驾驶公司的车撞了人？那个叫陈涛的只是受了点轻伤，他对俞文远的勒索还构不成杀人的动机。” “不，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人。”萧剑龙说。 “因为动机不足？”小刘问。 “你注意到他的左手了吗？” 小刘诚实的摇摇头。 萧剑龙叹气。他突然有了种想敲打小刘脑门的冲动。 “左手的拇指。”萧剑龙说着伸出了左手的拇指，“在靠近指尖的部位有一个类似割伤的创口，已经开始愈合了，正在结痂。” 小刘歪着脑袋苦思冥想。 “啊？那又怎么样？” 忍耐！萧剑龙想。 “这表明那个俞文远在某些方面确实有些笨手笨脚的。” “啊？”小刘若皱眉，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的左手指看，“那又怎样？” “啪！”萧剑龙终于忍不住在小刘的脑门上结结实实的拍了一下。 “我们要找的凶手是个左撇子。他的伤口在左手。一个左撇子怎么可能会割伤自己的左手？”萧剑龙说，“那个伤口很可能是在削水果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 小刘在那儿左左右右的比划着。 “他掏手帕时也是用的右手。”萧剑龙说，“平时不要总盯着你那个小本子，它不会开口告诉你谁是凶手的！” “那会不会是他勒死陈涛时被钢丝划伤的？” 萧剑龙真想再敲他一巴掌。 “那么粗的钢丝怎么可能造成那种锐创伤？那是划伤，不是磨破皮什么的。退一步讲，即使那真是钢丝划伤的，也不可能只出现在左手的拇指。你用一根手指就能勒死人？” “那我们这一趟岂不是无功而返？”小刘悻悻的挠着脑袋。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萧剑龙说着，便举步迈入了正午的阳光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 八 章 萧剑龙进屋的时候，肖弥正在用酒精灯烤小鱼。几条五c六公分长的鱼干在铁丝网上嗞嗞作响。 “要不要尝尝？”肖弥把烤好的鱼干用镊子夹到一个玻璃培养皿中，又转身从器皿柜里拿出一瓶番茄酱。 “我刚从电视里学来的。” 哪个电视节目会教人用酒精灯烤鱼干？还涂上番茄酱？ 萧剑龙见怪不怪的摆摆手，“不必了。” 肖弥拉过一条椅子反转着坐下，两个胳膊肘搭在椅子背上。 “有心事？” 萧剑龙也在肖弥身边坐下。小龙乖巧的趴在他的脚边，悠闲的摇着尾巴。 “这次的案子有些怪怪的，”他说，“从一开始就有些不太寻常的地方。” “比如那个凶手在寻找的东西？”肖弥口气随意地说，眼睛却在认真地盯着面前的美食。 “还有那个神秘的报案人。”萧建龙眉头微皱，“想方设法的隐瞒声音已令人不解，那个‘目击者’究竟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又是怀着什么目的？在尸体发现的地方没有留下任何脚印，那个神秘的报案人是如何发现河流上漂着一具尸体的？” “也许他（或者她）是‘偶然’的从望远镜里看到的。”肖弥用玩笑的口吻说道。 “用望远镜看风景？”萧建龙摇头，“那地方那么偏僻。而且，视野并不算开阔。” “另一种解释——既然不是从远处发现的，那就是他（或者她）走到河边，‘偶然’看到河里漂着一具尸体的。至于为什么现场土地潮湿却没有留下任何脚印，也有一种简单明了的解释——擦掉了” 萧建龙点头，眉心的皱纹却在悄然加深。 “但是小宋不太赞成这一点。他认为下游尸体被发现的那块区域近几天都没有人踏入过。特别是靠近河边的那一段，泥土细软，上面还覆着有青苔植被，如果是被人践踏后又掩埋，是很容易被发现的。” 肖弥不知何时变出了一个解剖刀，开始将鱼干小心翼翼的切成一段段的。 “那就只剩了最后一种解释——那个神秘兮兮的报案人本来就知道那个地方会飘着一具尸体。” “所以我才说，这个神秘人究竟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又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萧剑龙说，看着肖弥叉起一小段色泽诡异的鱼干放到嘴里，品味佳肴式的慢慢咀嚼着。 “能够清楚的知道尸体所在地的人有两种。”肖弥说，又开始兴致勃勃的向第二块鱼干进攻。 “一种是凶手本人。”萧剑龙接道。 “另一种就是看到凶手杀人抛尸的‘目击证人’。”肖弥冲萧剑龙眨眨眼，“真的不想尝尝？味道还是不错的。” 萧剑龙摆摆手，又继续说道：“如果是凶手，我想不通他（她）向警方报案的理由。如果是目击证人——” “又为何不立即报警，而要等到凶手杀人抛尸的三天之后才想到报案？”肖弥抽出一张纸巾擦擦嘴，将萧剑龙的疑惑补充完整。 萧剑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无论是哪一边，我都想不通这一古怪行径背后的动机。” “想不通就别想了。”肖弥咧嘴绽出一个没心没肺的微笑，“先暂时撇下这个让人头痛的神秘人物，被害人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今天我跟小刘去了趟d一ll公司，会了会那个俞文远。”萧剑龙说，“跟我先前想象的差不多。” “排除他的嫌疑了？”肖弥问。 萧剑龙挑眉：“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凶手？” 肖弥不以为然的轻笑：“他要是凶手你还会这么苦恼么？” “目前还不能完全排除，不过他不是个左撇子。”萧剑龙说，眉心的褶皱渐渐展平，“至少不算无功而返，d一ll一行让我对这件案子的动机方面有了一点想法” 肖弥“唔？”了一声，学萧剑龙的样子挑高眉毛。萧剑龙没有继续说出他的想法，肖弥也没再追问。秋日的午后，温暖的阳光伴随着阵阵清风透过大敞的窗口溜进来，在宁静的室内跳着脚打着旋儿。酒精灯在烧着，小鱼在烤着。萧剑龙撇了头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啾啁不停的鸟雀。肖弥俯下了身子，笑眯眯的拿叉子叉了一整条色彩艳丽的鱼干，一脸春风和煦的在喂狗。体健毛顺的小龙卖力的摇着尾巴，一双眼睛泛着乌亮清沛的色泽，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左摇右摆的美食转啊转 一室风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 九 章 “倩啊，”萧咏倩闻声抬头，就看到辰岚一张谄媚的笑脸越放越大，“我请你吃饭啊。” 萧咏倩不自禁的抖了下，莫名的感到有点冷。嗯，自习室的窗户开着呢，不过外面阳光无限明媚想必是穿的单薄了点吧。 “不用客气了，”萧咏倩往椅子背上靠了靠，试图与那张此刻正媚的让人发寒的大脸拉开些距离，“我的钱包还养的起我。” “哎，不要那么冷淡嘛。”辰岚说着又凑近了一点，一张笑脸笑得更如鬼魅般妖异，“今晚有时间吗？” 萧咏倩咽咽唾液，身背抵着椅背，已退无可退。扯起一边的嘴角，苦笑：“辰大小姐的鸿门宴，我恐怕消受不起啊。” “你躲那么明显干什么？”辰岚叉腰佯装愤怒，“我是要请你吃饭，又不是要吃了你！” “你一脸的奸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萧咏倩拿手指戳辰岚的眉心，“说！你这次又想柺我干什么？” 辰岚“嘿嘿”一笑，那张脸又越发谄媚了起来。“看出来啦？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想请你帮个小忙。” 萧咏倩白了她一眼，不相信的撇撇嘴：“小忙会让你这付德行？就光凭你脸上这笑容的诡异指数，这忙就小不了！” 辰岚一楞，又堆上她那谄媚异常的笑容重复道：“倩啊，我请你吃饭啊。” 萧咏倩闻声又是一哆嗦，“行了行了，我鸡皮疙瘩都不够掉的了。说吧，你又有什么事想利用我了？” 辰岚微微一楞，转目，继续谄媚的笑：“你看，时候不早了。咱先吃饭去吧，边吃边聊。” “我不饿，先是先说好了。免得到时候卖了我都没处赎身去。”萧咏倩低头在摊开的书页上插入书签，眼角瞥见辰岚脸上有隐隐的挫败神色。 “你个老狐狸。”辰岚冲她皱皱鼻子，吐吐舌头。 “过奖过奖。”萧咏倩笑眯眯的回道，“道行浅薄，还小着呢。” 夜晚清凉的秋风从湖面上吹过，带着丝丝湿腻的水氲。萧咏倩与辰岚绕着学校那个名字土的掉渣的人工湖边溜了一圈又一圈，路遇鸳鸯无数。两个女孩之所以在华灯初上的时刻选择绕湖运动的原因很简单——任谁吃的太撑都会运动一下促进消化的。当然，这是对于萧咏倩来说的。而辰岚，当然是因为有求于那位吃撑着的才不得不跟着一起动的。 “怎么样啊？”辰岚拉着萧咏倩的胳膊，拖长声音问。 “什么怎么样啊，你这叫自讨苦吃！”萧咏倩白她一眼。 “我好话都说了，饭你也吃了，这忙你倒是帮与不帮？”辰岚杏眼一瞪，脸上带着薄怒。萧咏倩知道那是装出来的。 “你一顿食堂就想打发我啊？”偏头，又是一记白眼。 果然，辰岚那三分怒挂了还不到五秒钟就又换上了那七分谄媚：“好倩倩，你就帮帮忙陪我这一回啦。就当是晚上散步好了，今晚天气挺好的，也不冷” “呸，”萧咏倩也学辰岚方才的模样扮起了愤懑，“我大晚上的跑那犄角旮旯里散步去？白天看人看不够晚上再赔你去见鬼？”她转身面对着辰岚，伸直食指点着后者的胸口一阵数落，“你啊，就是改不掉这坏毛病，总喜欢逞口舌之强！既然害怕就不要接受他的挑衅，搞什么试胆探险，定什么赌注！” “不争馒头争口气！”辰岚双手叉腰，作大义凛然状。 “你”萧咏倩语结。这什么跟什么啊？ “你是没看到他当时那表情，”辰岚继续愤愤不满的说，“摆明了看不起我！”她一摆头，又作不屑状，“我若是不接受战书，岂不被人当成是胆小怕嗯鬼之人了！” 萧咏倩无力的叹气，低喃：“你不怕，你不怕还非拽上我干什么啊？” 辰岚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复又环上萧咏倩的胳膊五分谄媚，五分恭维的笑。 “我知道你是唯物主义者，向来不信那些鬼神乱力。” “少给我扣高帽子。” “就当陪陪我啦，用不了多长时间的。好不好啊？”辰岚开始改变策略软磨硬泡，“等改天我一定请你吃顿好的。不去食堂了，地方随你挑！” 萧咏倩又抛给她一记不相信的白眼：“超出预算的部分我还得自个儿掏对吧？你当我是你那个单纯好骗的阿兵哥啊。” 辰岚见其目的已达成，脸上的谄媚早已换成了灿烂，“咏倩才不好骗。咏倩精着呢，精得就像只小狐狸。” 萧咏倩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哎，我总觉得，你那个叫什么什么的同学，这次的提议好像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陆一鸣。”辰岚歪歪嘴角又重申了一遍那人的名字，“我管他葫芦里装的什么酒呢！反正，这次我倒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辰岚很用力的哼了一声，掳起袖子拉开要大干一场的架势。萧咏倩看着她一脸的跃跃欲试状，又是一声无奈的轻叹。 “辰岚。” “嗯？” “我有点渴了。” 热血少女一愣，继而了然，一脸哀怨的掏出钱包。 “好，你想喝什么，尽管点！” （小狐狸法则第一条：敲诈也是一门技术。） “辰岚。” “嗯？” “你跟那个陆一鸣同志约定的时间是几点？” “今晚10点啊。”哀怨少女不明所以的眨眨眼，“怎么了？” 萧咏倩低头看看表，“还有两个多小时呢。”抬头，露出一个温柔无害的笑，“我们去哪儿消磨一下时间吧？” “好啊。”无知少女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问，“你想干什么呢？” “我们去图书馆看碟吧。”萧咏倩一脸纯良的说，“有部片子我早有耳闻一直没机会看——” 无辜少女毫无戒备的问：“什么片子？” “午夜凶铃。” （小狐狸法则第二条：恐吓也是门技术。） 夜。 黑夜。 月黑风高夜。 两个娇小柔弱的影子被昏暗的路灯拉长，像两个比例失调的纸人，被贴在深色的沥青路面上。萧咏倩和辰岚一路逆着人流的方向走，起先还有不少下晚自习的学生，或成群叽叽喳喳，或两双两对依依我我，或单人独骑行色匆匆。两人逆流而上，越走人越少。周围的喧嚣逐渐褪去，连秋夜的晚风似乎也变得稀薄起来。偶有几个夜游的学生，像做贼似的，从身边溜过，疾步如飞，了无声息。 越往前行，路灯的间距变大，灯光也越发的昏暗。第三餐厅早已关门，坚硬呆板的双层主体裹藏在黑暗中，竟显得比平日高大森然。薄弱的路灯光照不进那片片被白日的油污熏染的玻璃窗，只在表面甩下几滴明暗的光点，更让那分浓黑变得如耀石般泛着墨色的光晕。也让那白日里平凡单调的餐厅染上了一层鬼魅的阴森。 “又不是毒贩交易，杀人抛尸的，你说你们为什么非得选这么个背人的地儿啊？”萧咏倩边走边发牢骚，“这黑灯瞎火的也不怕遇上个劫道的！” “不怕不怕，不是有你呢。”辰岚拉着萧咏倩的胳膊，讨好的说，“你不是跟你哥学过擒拿拳么？” “哎呦，我这细胳膊细腿的能擒拿住谁啊？”萧咏倩怪声怪气的说。 “反正我是不想让我们宿舍那些八婆看到啦，要让她们看到我跟陆一鸣大半夜的在校园里逛荡还指不定她们能编排出多少好戏来呢！” 萧咏倩冷哼了一声，刚要再开口，就看到从三餐角落一阴影处出走出来一个人，高高瘦瘦的轮廓，看不清楚面容。 “辰岚。”对方颤巍巍的声音显然是刻意的，同时配合着一束手电筒的光线从下而上照亮一张普普通通的脸，明暗交替的光影使得那张唇角的弧度变得扭曲怪异。 辰岚不意外的惊叫一声，收紧双臂紧紧抱住了萧咏倩细瘦的胳膊。 “哎呦，你轻点，这不是木头梆子，我的胳膊都快被你拧断了。” 对方似乎才注意到萧咏倩的存在，手电筒的光滞了一下，便毫不客气的扫了过来。 萧咏倩偏头抬手避开刺眼的光线，并借机敏锐的捕捉到了男生脸上一闪而过的神态。 “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萧咏倩暗想，嘴角不自觉挑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看来今晚我这个灯泡可比那手电管用了。” “你是”陆一鸣短粗的眉毛蹙起。 “萧咏倩，计算机系的，跟辰岚同级。”萧咏倩不卑不亢的说，黑白分明的双眸直视对方的眼睛，反倒将对方看的有些闪躲起来。 “她是我的好姐妹。”辰岚抬起一只手捋了捋额前刘海以掩饰方才的失态，而另一只手却仍旧缠着萧咏倩不放。 “嗯，她对那个‘死人塔’的传说也很感兴趣，所以非要跟来一起看看。” 辰岚处变不惊的扯着谎，换来萧咏倩颇有些咬牙切齿的一瞪。辰岚缩缩脖子冲萧咏倩抛出一个可怜兮兮的“拜托”眼神。 萧咏倩无语，转头便看到男生脸上不屑的神情，在电筒晦暗的光晕中异常扎眼。 辰岚说的没错，这个叫陆一鸣的家伙此刻的表情，确实惹人厌的很！ “无所谓啦，”男生耸耸肩，“我们走吧。” 医学院第五教学楼属于十年前那批扩建时所盖的楼群之一。与它毗邻的北面是几个零星保存下来的战前老建筑。有泥瓦青苔的民居，隐匿在绿叶虫鸣之中，别有一番怀旧的情趣。也有砖混结构的二三层小楼，斑驳萧索的主体却见证了历史的沧桑，现今大多都只作为仓库使用，只偶有几个还在继续服役——萧咏倩众人此行的目的地便属于其中之一。而五教的南面，则是近几年新建的综合性教学楼，气派的钢筋混凝土架构，敞亮明净的大玻璃窗，先进的教学设施，无一不体现出令人惊异的腾飞，也透出现代的喧嚣虚浮。 南北两厢所形成历史差异，反倒让夹处其间的第五教学楼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晚上从教学区通向老片儿区的铁门会锁上，所以我们得先从103教室的后窗翻出去，然后绕过东边的那片菜园子，从第三仓库楼的后面穿过去。这样虽然绕了点，但总比翻墙爬栏杆的强。”陆一鸣在教学楼门口站定，沉着冷静的向萧咏倩跟辰岚诉说着他的行动计划。 “你确定这样真能到达你说的那个塔？”辰岚说，最后几个字有意压低了声音，以掩饰漏掉的字。 “当然。”陆一鸣笃定的拍拍胸脯，“我白天都已经验证过了，这条路线是到达死人塔最可行的路线！” “原来是早有预谋的啊。”萧咏倩想，唇角却掀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些许的不屑，“倒难为他还煞费苦心的事先踩点。” 还是陆一鸣在前面带路，三个人做贼似的溜进教学楼，直奔一层最东头的一间教室。103教室不大，里面上自习的学生早已散尽，只剩一个勤工俭学的学生在那里打扫卫生，将刚扫起来的纸屑杂物装到垃圾袋里。那学生懒懒的扫了一眼刚进门的三人，面无表情的丢下一句“桌洞里的书都收到楼管那儿去了，要找去门口传达室。”便径自提着手中的袋子出去倒垃圾了。 敢情是将他们当成占位未果来寻书的学生了。 陆一鸣待那个打扫卫生的学生走远，才冲辰岚狡黠的一笑，向教室后面走去。他拉开其中的一扇窗户，攀爬上窗沿，躬起身子钻了出去，然后转身，在窗户的另一边冲辰岚招招手。 辰岚扭头探寻的看了眼萧咏倩，第二个走到敞开的窗边，双手撑着冰冷的水泥台面，抬腿很不雅观的跨坐在窗棱上，又费力的将另一条腿也挪出去，然后一摆头，忽视掉陆一鸣伸过来的援手，直接跳了下去。 萧咏倩无奈的耸耸肩，轻叹一声，最后一个走到窗边，单手借力，纵身姿态轻盈的跃了过去。 无月的深夜，幽静，冷凄。秋天的夜，多加了一份萧索，飒飒的风，吹飘着落叶。三人在如墨般浓重的夜色中行进，起先是一小段水泥路，行了没几步便变成了碎石小路，再走就只剩了泥土地了。他们站在陆一鸣所提到的那个菜园前，松软的泥土如地毯般掩没了细碎的脚步声，似乎连虫鸣声也一并吞噬了。萧咏倩突然想到古人常用“月黑风高”来描述不干好事的夜晚，倒真应了眼前的景了。在这片开阔的菜园四围一个路灯都没有，而周遭零星的几幢当作仓库的旧楼房也早已酣然入梦，透不过一丝光亮。眼前的一切都被裹藏在浓浓的黑暗中，只有领队陆一鸣的电筒光在深邃的地面上跳着鬼魅的舞步。 “月黑风高杀人夜，古刹寒鸦鬼泣时。”萧咏倩头脑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不自觉的低吟出声。声音不大，但也足够让紧贴她身旁的辰岚听得一清二楚了。 辰岚一缩脖子，怨念的掐了下萧咏倩的胳膊，引得后者吃痛的一声轻呼。 “平时没见你这么文学青年啊。”辰岚咬牙切齿的说，“这回儿少给我整这些冷飕飕的对联！” 一直在前带路的陆一鸣突然转过身来，手电筒的光又一次很不礼貌的扫过两人的脸。 “嘿，知道么？我听说啊，那个死人塔现在还在被当成解剖的教学楼使用，医学院的”他后面的半句就突然卡在那儿了，就像是猛然被人勒住了喉咙，发不出半点声响。 萧咏倩正疑惑间，还未及开口，左手臂处蔓延的痛感便作出了解答。 她眉头微皱，吃痛的转头，就看到昏黄的电筒光下，辰岚的面容惊惧异常。 “鬼火”这断断续续的两个字就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仿佛勒住陆一鸣的那双无形的手此刻又缠在了辰岚细长的脖颈上。 陆一鸣侧身，萧咏倩转头，两人不约而同的顺着辰岚惶恐的视线看去。远处，菜园的深处，一簇明黄的火焰跳动，在这漆黑的辨不清上下左右的虚无空间中就有如鬼魅般漂浮着。 “咿呀——”尖锐的一声惊叫，却不是辰岚发出的。 下一秒，那团鬼魅之火又突然消失了。 萧咏倩被辰岚拉着在明暗不定的路面上奔跑，电筒微弱的光在黑暗中跳着狂乱的舞步。几分钟前，当辰岚的惊叫响起的时候，她们身边就早已不见了陆一鸣的影子。萧咏倩只来得急捡起陆一鸣掉落在地上的手电，便被辰岚连拖带拽的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狂奔。 电筒经刚才的一摔，似乎元气大伤，光线也弱了许多，只能勉强照出脚前的路面，不致绊倒。但要想辨明方位却也着实困难了些。当萧咏倩被辰岚拉着最终跑回到她们出发的那间五教103教室的后窗时，不禁惊叹于辰岚竟能在这种非常状态下小宇宙爆发，在那黑灯瞎火中单凭直觉的找到来时的路！ 窗户洞开着，里面是同样深不见底的浓黑，深沉的似乎将凛冽的夜风也一并吞没了。但萧咏倩很清楚的记得，十几分钟时前，当他们三人离开的时候，窗户是被虚掩上的，只留一条缝，为的是不被那个打扫卫生的同学发现。另一方面，也为他们的返回留了条后路。 有人在她们之前打开了窗户！ 教室外的地势要低于室内，所以从萧咏倩她们现在所处的这一侧来说，窗台的位置便比先前高出了许多。萧咏倩费了好大的劲才将抖抖索索的辰岚给弄进去。眼前的103教室完全可用一片狼藉来形容。在电筒昏黄光晕所及的有限区域内，处处可见凌乱翻倒的桌椅，就像是曾有一只发了疯的野猪经过，发足狂奔，横冲直撞。 教室的门同样大敞着，如同刚才的那扇窗一样，露出黝黑狰狞的大口，静静的等待着猎物的陷落。 辰岚此刻突然变得安静异常，她紧紧箍着萧咏倩的胳膊，身子紧贴着她，好像要将整个人都融进对方纤细的身影之中。 萧咏倩牵着辰岚出了教室，蹑手蹑脚的穿过长长的走廊，脑子里却在一刻不停的琢磨待会儿见到门卫室的楼管要怎样解释她们为何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锁门后的第五教学楼里。 萧咏倩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就已经走到了楼门口，却不期然的发现教学楼的大门也洞敞着，而亮着灯的门卫室里空无一人。 萧咏倩眨眨眼，偏头，看了眼如树袋熊般赖在她身上的辰岚，又瞅瞅外面了无人迹的空荡大道，决定还是抓住机会走为上策的好。 这次换萧咏倩拉着辰岚在校园里疾走了。出了五教之后的道路都是平坦宽敞的柏油路，清冷寂寞。两旁单调如一的路灯此刻却给人一种温暖无比的感觉，就好像那轻柔的浅黄亦能驱散夜风的寒凉。辰岚似乎缓和了点，不再像方才那样紧张，环着萧咏倩的手也渐渐松了些力度，不再勒得她生疼。 她们刚一拐过第三餐厅的转角，就看到不远处路灯下立着一人，背对着她们，看不到面容。那人一手扶着灯柱，一手撑腰，上身前倾，略向下弯曲的背像在合着某种频率上下浮动着。然后，一种粗砾带喘的声音在空旷的校园里弥散。 “臭小子，下回让我逮着你，绝饶不了你！” 萧咏倩了然。那个洞开的窗户，103教室内的一片狼藉，大敞的五教楼门，空无一人的门卫室，以及路灯下这个弯腰粗喘，满腔愤愤的中年人。她不由抿嘴轻笑：倒难为那个弃她们于不顾独自逃跑的陆一鸣，在遗失了手电的情况下，竟能抹黑比她们先一步回到了五教。也多亏了他，才“帮”她们引开了门卫。 但她们侥幸躲开了五教的楼管却避不开宿舍楼管的盘查，因为当萧咏倩和辰岚回到宿舍楼的时候已过了熄灯的时间，要不想在外面侯到天亮就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敲门。楼管阿姨显然是正准备洗洗睡下，慢吞吞出来开门的时候一条毛巾还搭在脖子上。她眼神古怪的瞥了眼萧咏倩跟辰岚，然后对两个女孩子过了宵禁时间还在外面游荡的行为进行了一通语重心长的教育。 萧咏倩躺在上铺，大睁着眼睛定定的瞪着黑暗中虚无的一点，就好像那锐利的视线能穿越这重重黑雾，牢牢锁住那潜匿其后的异兽，又像是什么也没看，只那样徒然的大张着一双明眸发呆。 萧咏倩此刻正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明明倦得很，却又久久不能入睡。她现在满脑子里都是几小时前的那一幕幕，一场场，就像过电影似的，被人按了循环键，一遍一遍的重复着。 擦身而过的晚归学子，鬼魅暗沉的第三餐厅，昏黄灯光下陆一鸣厌俗的鬼脸，103教室里打扫卫生学生的恹恹一瞥，如空了双眼的教室后窗，粗糙的水泥路面，硌脚的石子小径，触感轻柔如地毯般的土地，轻轻一嗅，似乎还带着些微湿湿的泥土的轻香。然后，就是黑暗中陆一鸣兀然的半言辄止，明晃下辰岚惊恐骇然的神情，以及，那远处菜园深坳里那一小团张狂恣意的火焰，如西方翼龙喷火的眼睛，透着丝邪恶，如幽冥之舞，蕴着股诡谲。 那团鬼魅之火她无声的呢喃，转侧了个身。因为注意力始终专情于脚下以防在黑暗中摔倒，所以她并不知道那簇鬼魅究竟是何时出现的，但她却清楚明晰的知道它是何时消失的。就在陆一鸣杀猪般的惨叫声响起后的一霎那，火焰便突然消失了！迅速的她还未来得及辨明那是不是幻觉，还来不及揉揉眼睛，那里，便重又归于虚无的黑暗了。 她一声轻叹，又转回身，继续盯着眼前的虚无黑暗。她承认，刚开始的一瞬她确实是有些被吓到了的。那簇火出现的太突兀，又消失的太突然。当她看到那团火的一刻是愕然的呆滞，而当那团火焰不见了的一刻却是真真实实的感觉到了心跳漏了一拍，就好像有异物从心口一下子弹到了嗓子眼里。但那恐惧只是一瞬间，就如同那神秘的火焰一样转瞬即逝。惊诧过后她没有尖叫没有逃跑，心胸脑际更多的是被想一探究竟的强烈好奇心所充斥。但就在她抬起右脚还未迈出的时候，便被辰岚的一双铁手给桎梏住。下一秒，身体便受动的饶左脚原地转了个圈，右脚落在了相反的方向。 她又是一声轻叹，辗转。今晚，噢，不，是昨晚发生的一切都让她始料不及，措手不及。“鬼火”出现的地点太远，不足以区别那是何种因素生成的。“鬼火”的体型太小，不足以照亮隐在它后面的“鬼”。“鬼火”消失的太快，不足以让她思索，便被辰岚给拖跑了。 她第三次轻叹，再一次的转回。她当时捡起手电，确实是正准备去找寻谜底的。但她又无法忽略掉胳膊上那双冰凉潮湿的手，那双手在不停的颤抖，在不断的收紧。她只能妥协的听任辰岚拉着她一同逃跑。 现在，那簇她寻不到的“火”正压在她胸口，沉甸甸的，让她有一种窒闷感，堵在那儿，散不开。不对劲，有什么东西不对劲，这不同寻常的火不对劲，这整件事也不对劲，这心口沉沉闷闷的感觉更不对劲 她长长的叹息。眼睛睁得久了，干了，涩了。她徒然的闭上眼，知道今夜肯定是睡不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 十 章 萧剑龙站在一间不大但规整有序的办公室里，由肖弥将他介绍给屋内的另一个人。 “这是市刑警队的萧队长。”他抬手示意萧剑龙，“这位是l大学的赵校长。”他又示意站在萧剑龙对面的中年人。然后萧队长跟赵校长进行了礼节性的握手。 萧剑龙跟肖弥在各自的椅子上坐下后，便开门见山的问道：“赵校长，我们这次来是想了解一下一个叫陈涛的人的一些情况，他生前曾在你们学校租了个平房出租光碟。” 赵校长点点头，头顶遮不住的那一小片荒芜在萧剑龙的眼皮子底下招摇。 “没错。他在这儿干了不到两年。” “这个陈涛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萧剑龙问。 赵校长顿了一下，低头浅思，头顶那块黑白相间的纹路又呈现在客人面前。 “我不怎么了解这个人。”他说，“他只是租了我们学校的一个地方，干些小买卖。” “听说他在那个小店里出租黄色光碟。”萧剑龙略微倾身，似盯非盯的观察着对方的眼色。“对于这件事你清楚么？” 赵校长撇头，开始在他的办公桌上找烟。他抽出了两根递给萧剑龙和肖弥，但被他们礼貌的拒绝了。 赵校长满条斯里的点着了烟，用力的吸了一口，又长长的吐出来。 “他并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也就不归我们管。”他说，袅袅上升的烟雾模糊了眼底的心思。“我刚才也说过了，他只是在我们学校里租了个地方干买卖。至于他经营的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也就是说你对这个陈涛的了解仅限于知道他的名字？”萧剑龙收回了身子，眼底眉梢却仍是若即若离的捕捉着对方油光满面的脸上微妙的改变。 赵校长点头：“是的，我不认识他，也不清楚他的社会背景，或者跟什么人有交往，有过什么过节，这些我都一概不知。”他顿了下，深吸一口烟，又缓缓吐出，升腾的浓烟再一次的模糊了他深不见底的双眸。 “那么这个叫陈涛的人是如何来到你们学校的？是经人介绍还是自己找来的？”萧剑龙透过层层烟雾注视着对方，“无论如何他是在你们学校租房子干买卖，我想，总得经过你们学校的人才可以。” 赵校长摇摇头：“对于这个我还真是不清楚。你也看到了，我们学校这么大一个摊子，近几年连年扩建校舍扩招学生也引进了不少教师员工，这学校各方各面的事情更是千头万绪，下面的部门机构也很多，各司其职，我不可能什么都事无巨细，他们也不会任何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来向我汇报请示。所以对于这个叫陈涛的人究竟是怎么来到我们学校的，又是谁将学校里的房子租给他的，以及他经营的究竟是什么，我都不清楚。”他瞥眼看了看肖弥，又转回萧剑龙，进一步补充道：“确切的说，在事发前，我甚至不知道我们学校还有这么个人。” 萧剑龙跟肖弥默契的对视一眼，然后起身准备告辞。 “赵校长，谢谢你的帮助。”萧剑龙伸手，将一张名片递了过去，“今天多有打扰了，如果你日后还能想到什么，请告诉我们。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赵校长满脸堆笑的接过，“当然。你不用这么客气，萧队长。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尽量配合，协助你们。虽然凶杀案不是发生在我们校园里，但这个被害人生前却曾经租用我们学校的地方干买卖。所以我也迫切希望你们警察同志能早日破案，最近这件事在学生中也是传的人心惶惶的。” 萧剑龙表示理解的点点头。然后，萧队长与赵校长在分手前进行了又一次的礼节性握手。 出了新建的办公楼，萧剑龙与肖弥沐浴在校园明媚的阳光中。清爽的微风带来一阵阵合欢树的甜香，校园中特有的青春与活力就融散在这秋日特有的甜美中。萧剑龙看着远处绿茵场上跃动的身影与近前婆娑树阴下埋首静读的身形，竟有一种时空交错感，仿佛他又回到了那个青葱的岁月，又成了那个莽莽无知的毛头小子，在这无忧无虑的象牙塔中挥霍青春，放飞梦想 离开校园差不多有10年了吧？萧剑龙想。微侧头看到身旁的肖弥正一脸学究派的冲跟他打招呼的一名学生点点头，装得倒真有几分严谨求真的学者气质。 记得肖弥好像就是l大毕业的，这次由于替人代课又重回学校，不知身份的转换使他对眼前一层层熟悉的景致又会生成怎么样的感慨。 肖弥转身，正对上萧剑龙浅思的视线。 “嘿，你在琢磨什么呢？”肖弥轻扯了嘴角，又换上了那副闲散适宜，玩世不恭的原形。 “我在想，依你的资质，为何会选择了法医这个职业。”萧剑龙扭头，重又将视线转回阳光下那一丛丛挥汗洒脱的剪影。“在这里当个老师也挺适合你的。” 肖弥肖法医在队里也算是个风云人物，他在l大的丰功伟绩早在一踏入警队便已传开了。l大的昔日天才，荣耀等身的他为何会放弃更有前途弘景的体面职业而选择了法医，一直排在市队十大不可解谜之首。 闻声，肖弥却只是轻轻的耸耸肩，无可无不可的说了句：“人各有所志嘛。” 萧剑龙便也不再追问。他不是那种对别人的私事刨根究底的人，更何况以他对肖弥的了解，如果他会据实相告，那这个困扰警队众八卦男女多年的谜题早就解开了。 “他没说实话。”萧剑龙转换了话题。 肖弥“呵呵”了然一笑，道：“这位赵校长在我上学那会儿就是个老狐狸，不过那会儿他还只是后勤科长，这几年爬的可够快的。后勤那一摊子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我可不信他会完全放手。” 萧剑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在学校里干买卖是个肥差，陈涛能在众多竞争者中顺利夺标，干的却又是很不体面的买卖。无论如何，我们有必要查查他背后那座强硬的靠山。自从拜访过俞文远之后我就在想——” 萧剑龙与肖弥的交谈突然被一个仓劲浑厚的声音所打断。 “肖弥！” 肖弥闻声转身，文质彬彬的笑：“孟教授，您好。” 萧剑龙越过肖弥的肩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肖弥口中的这个孟教授。对方50多岁，中等身材，一身朴素简洁的休闲套装略显肥大，却丝毫无损他身上特有的干练与睿智。他虽已是满头银丝，但那张瘦削的脸庞却充满活力，那双深陷的黑眼睛也炯炯有神，说话时声音也是洪亮有力的。 “我上次跟你说那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他热情洋溢的拍拍肖弥的手臂，深邃的眼眸中满是炙热的期盼。 肖弥略显歉意的一笑，“不好意思啊，孟教授。队里的工作比较重，而且这学期我帮林姐代课都有些吃力，所以，真的是——” 肖弥措辞婉转，笑容温润，但言语的拒绝之意却不绵软分毫。被拒绝的一方显然不甘心，孟教授又凑近一步，盯着肖弥的双眸中炙热不减。 “那就从警队辞职，别干什么法医了。来我这儿，工资我可以想办法从科研经费里出。以你的学术水平走教师系列也行，由我来推荐，没问题的。” 孟教授热情的游说，萧剑龙在一旁略挑了剑眉，心中暗想：“怎么？在我眼皮子底下挖角？” “搁置太久，学业早就荒废了。”肖弥谦虚道，继续婉转的拒绝着，“再说孟教授手下人才济济，我反倒会拖了后腿的。” 突然的沉默，孟教授一眨不眨的盯着肖弥看了许久，久到萧剑龙都有些忍不住想要做点什么来打破这令人不自在的沉寂。 孟教授长长的一声叹息抢在萧剑龙的假咳之前出口了，配合着有些无奈的摇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没变，固执的让人头痛。”他说着，好像真的在头痛似的伸出右手抚上了皱纹交壑的额头，“等你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我的梯队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肖弥没有说什么，只是微眯了眼温和轻浅的笑。孟教授又一次的拍了拍肖弥的手臂，这次比之前少了分急切，多了重力度，倒带了些意味深长的气息。 “嗯？这位是——”孟教授好像才注意到萧剑龙的存在。他略偏转了视线，探询的看向站在肖弥背后的一直缄默不语的萧剑龙。 “噢，这位是市刑警队的萧队长。”肖弥侧转身，笑容可掬的介绍道。“这位，是我大学时的良师，孟教授，临床免疫学领域的权威。” “幸会。”萧剑龙恭敬的伸出手，语气真诚。 “别听他给我乱扣高帽子。”孟教授回握，不摆半点学究架子。萧剑龙感觉到那只翻阅万卷书的手干燥略带粗糙，一如其本人留给他的最初印象，仓劲有力，充满着无穷的热情与活力。 “你们来这儿是为了那个叫陈涛的人？”孟教授眼中的疑惑匆匆掠过，便很快猜透了他们的来意。 “这么说这事儿您也知道了？” 孟教授点点头，“这几天校园里几乎每个角落都有学生在谈论他的死，当然，这其中大多数都是男生。”他哼笑了一声，带着五分的不屑，四分的无奈，一分的不满。“虽然他们讨论的最多的不是他的被杀，而是那个关门了的小店。” “我们刚从赵校长那儿出来。”肖弥说。 孟教授又是一声哼笑，这回儿里面盛了十足的愤愤。“赵校长？哼，赵校长才不管呢。这个叫陈涛的小混混也不知道跟他什么关系，打扮得怪里怪气的，一看就不是正经人。竟然在学校里干那种生意——靠出租黄色光盘给学生赚钱！我为这事找过赵校长不知道多少次了，没用！他非但不制止还劝我别多管闲事！闲事？在这种纯净的学术圣域里放任这种伤风败俗的渣滓赚这种昧心钱，传出去了还不叫人笑掉大牙！这里是学校不是红灯区，来这儿的学生是来求知而不是来这儿学坏的！这可是正规大学，社会上扫黄打非还有警察管呢，到这儿反成了闲事了！” 孟教授越说越激动，大力挥舞着双臂几乎都要跳脚了。萧剑龙与肖弥默契的对视一眼。肖弥微微挑起了唇角，意味深长的笑。萧剑龙跨前一步，与肖弥并肩，目光灼灼的看着孟教授：“教授，您现在有时间么？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十一章 正午时分，萧咏倩挂着养了一夜的黑眼圈出现在人潮涌动的第三餐厅。她从昨夜历险之后的亢奋状态一直辗转到黎明时分才迷迷糊糊的睡下，但也始终是那种似睡若醒的浅眠。蒙蒙胧胧中那团挥不去的“鬼火”一直纠缠着她，直到日上三竿。萧咏倩逃了一节课，睡了一节课，选修课走错教室错过一节课，然后又不知所云的混了一节课。最后，好容易挨到午饭时间，无精打采的蹭到最近的食堂，却发现餐卡没带萧咏倩无可奈何的叹口气，只好掏出钱包转战超市买泡面了。 萧咏倩低头提着煮好的泡面刚出超市门口，就差点与一个男生撞个满怀。她习惯性的道了一声“抱歉”，抬头，正对上一张普通甚至是带点愚蠢的脸。萧咏倩看到对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飞快的撇过头，逃债似的躲进了超市里。萧咏倩弯起一边唇角，昨夜“勇猛无比”的陆一鸣同学今天见了“老熟人”怎么就像老鼠见了猫？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那对三角眼下坠着的两个着了色的眼袋以及左脸颊上的一大块乌青瘀痕却没能逃过萧咏倩的眼睛。看来这位仁兄也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啊——萧咏倩想，不自觉的又加大了嘴角的弧度。至于那块青瘀，想必就是昨夜弃甲而逃的“战利品”了。 “萧咏倩？” 萧咏倩闻声回头，就看到一群黑眼圈注视着她。 是辰岚的舍友们。 “你昨晚跟草莓去哪儿了？”为首的是一个矮胖的女人，白皙的脸庞粉润的脸颊，粗框眼镜藏住了一双古怪精灵的小眼睛，却遮不住眼角下的那两抹倦色。 萧咏倩记得她的代号是桃子。而草莓，当然指的是辰岚。 “嗯”萧咏倩正犹豫着要怎样解释。看她们一派兴师问罪的架势就好像是她拐了辰岚去做了什么坏事。拜托，她才是连哄带骗被拐带的好不好。虽然罪魁祸首是那个叫陆一鸣的胆小鬼，但昨晚辰岚故意选了个犄角旮旯碰头就是为了不想让宿舍的人看到，所以这会儿自然也不好提到那位同志了。 好在她们并没有强求她的解释。另一个留着披肩长发，身材娇小的女孩又开口了。 “她昨晚回来就怪怪的，样子就像见了鬼似的。”樱桃说，嘟着粉红色的小嘴，大而明亮的眼睛下面若隐若现的盘着两道月牙。 鬼？也许对于辰岚与陆一鸣来说，那一团鬼魅之火的出现倒真的阴森有如魑魅。但是在萧咏倩看来，那火焰的消失远比它的出现要令人介意的多。 “是啊。”橘子打断了萧咏倩的思绪，接口道，“她昨晚一夜都不让关灯。就那样抱着枕头坐在床上，我们怎么问都不开口。” “对啊，我从没见草莓那个样子。半夜有好几次突然莫名的惊叫，吓死我了。”桃子说，樱桃和橘子都深有同感的在一旁点头附和。 看来一夜难眠的不止一人啊。 “你们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桃子追问道。 萧咏倩满怀同情的看着她们，然后无力的耸耸肩，苦笑：“一言难尽啊。” 萧咏倩迅速的解决了午餐后，打算先去一趟421宿舍慰问一下辰岚，但临出门时又改变了主意。听了桃子她们的叙述，她确实有点担心辰岚。但如果她现在出现在辰岚的面前，肯定会被拖住不放了。而眼下，她还有更紧迫的事情要做。午休时间有限，中午的1点到2点间是白日校园里人最少的时段。如果她的推测没错，也许相关的线索还有所保留。她必须趁午休的这段时间重返昨夜的“现场”，越快越好。因为证据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渐渐的破坏掉甚至是抹消掉。 “证据是不会永远乖乖的等着你的。”这是她哥哥常说的。所以，她要赶在证据溜掉之前捉住它。 正午的校园里安静舒缓。秋日明媚的阳光有如恣意熟睡的猫，尽情伸展着绵软的四肢，将慵懒的吐息染遍每个静谧的角落。 这次，萧咏倩没有照搬昨夜的路线。一来第五教学楼中午并不清人，所以里面总会有一些刻苦备战的学生在那里上自习，她可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再像昨夜那样极不淑女的入室翻窗。二来，从教学区通向老片儿区的铁门在白天都会是敞开着的，可以自由出入，所以要想到达昨夜的菜园，根本就不用翻墙越栏。 萧咏倩自然选择了后一条更可行更方便的路线。她先是顺着宽敞笔直的学院路走，两旁规划整齐的柳树在青灰色的柏油路面上投下间距相等的倩影。树下间错摆置的石凳上，零星的盘踞着几个学生。有闲情逸致执卷漫读的，有卿卿我我牵手细语的，也有索性曲腿横卧青石，以柳枝为被，以胳膊为枕，呼呼大睡的。萧咏倩途经已褪去喧嚣的第三餐厅，并没有左拐向昨夜的圆湖路，而是径直走到学院路的尽头。然后再向东走不到50米，便进入l大的老片区了。所谓的老片区正是l大的前身，也是校园里最古老的一片土地。这里坐落着战前的l医科大学的主体建筑，在逃离了战火的摧残之后，其原貌基本保存了下来，或古朴肃然，或斑驳沧桑，或徒留残亘，或寂然空落。“老片区”只是l大众人口中不成文的一个称呼，它如一个隐者独居l大的东隅，在这里有着历史的沉淀，有着说不清的故事，道不明的传奇，以及那些无从考证的神秘诡异。 而此刻，展现在萧咏倩眼前的这个锈迹斑驳的黑漆铁门便是连接新老片区的唯一通道。线条冷硬的大门洞敞着，像折起双翼的鹰，静静的侍立在两侧。它就像个时间之门，连接着历史与现在。当它关闭时，便锁住了历史悠然的底蕴，也隔开了现代浮躁的喧嚣。 萧咏倩深吸一口气，迈步踏进去时竟平增了一份莫名的肃然。入学还不足两个月，她对偌大的校园也只是摸了个大概，而这片区域更是从未踏足。再加上天生路痴的她根本无丝毫方向感，所以要想顺利的到达昨夜那个菜园就只能先找到一个已知的路标。对于萧咏倩来说，这路标自然就非五教的那个后窗莫属了。 萧咏倩快步走在树荫蔽日的干道上，一边在努力寻找五教那笨拙的主体建筑。路两旁的树不同于学院路上那些细弱的杨柳，而是种着参天的白杨，粗壮的躯干，繁盛的枝叶更是如遮阳伞般，阻隔了阳光的侵袭，只投下暗沉的阴影，间或有几绺光之精灵，绕过层层叶障重重迷宫，投下点点光晕，点缀了深色的路面，犹如夜空的繁星。萧咏倩终于意识到，在这里寻找任何外围的建筑物都是徒劳的。 萧咏倩抬起手背擦过额头，将微微渗出的薄汗抹去，心底颇有些无奈的想自己该不会就这样迷失在这里出不去了？ “在校园里迷路会被人笑死的啊。”萧咏倩撇嘴自嘲的轻笑。偶有细微的风扑面吹来，擦过略带潮湿的皮肤，竟带着一丝阴冷。树叶随风微动，摩挲成细微的沙沙声，如窃窃低语，透出老片区特有的寂然。 萧咏倩一路行来没有碰上一个学生。寂寥的脚步声飘散，几片早败的枯叶，踩上时发出清脆的声响，更放大了这份寂然。萧咏倩抬腕看表，时间已接近午后一点了。正当她怀疑自己真的是迷失在了这片“原始丛林”中的时候，拐过一个转角，视野突然变得开阔了，第五教学楼呆板的背影豁然呈现在不远处。萧咏倩不由自主的长舒一口气，加快脚步走到近前，毫不费力的找到了昨夜翻爬的那扇窗户。此刻，那个“路标”正微敞着，书页摩挲的沙沙声溜过窗缝，混入微风拂叶的低语。间或有起身落座时的轻微桌椅碰撞声，调剂着枯燥寂寥的午后。萧咏倩在距离窗前3米处转身，微眯着眼睛凝神回忆着昨夜翻窗之后行进的方向。她循着记忆中模糊残存的碎片转向左边的一条旁道，顺着平整坚硬的水泥路走到尽头，向右转便到了一个杂草丛生的小庭院。虽然两侧的植被疏于打理草叶杂乱恣意，但中间的碎石小路仍旧平坦坚固。穿过仿若早已废置的小院，石子路又延伸了一段距离，然后就变成了更显荒芜的土路，再向前，便是一片开阔地了。 萧咏倩停住脚步，定睛看着眼前的这片并不算小的菜园。菜地呈一定的坡度，地势从近而远逐渐升高。现在看来，说是菜园也许并不真的合适，因为偌大的一片泥土地上，只在角落处零星的种了些叫不上名字的蔬菜，看产量，估计也就刚够一两个人糊口的。 萧咏倩环顾四周，昨夜黑暗中根本辩不清“鬼火”的具体位置，更别提距离感了。她原地转了半周，只大致估摸了下方向，便低头慢慢向前走去，眼角一刻不停的搜寻着视线所及的每一寸低地慢坡。行了大概有50米左右，正当萧咏倩怀疑寻错了方向，想要调头时，突然，左前方几步远处，靠近一簇翠绿繁茂的草叶下的土地上，一小片迥异的深色吸引了她的注意。萧咏倩三个大踏步走到近前，在距离那株似竹非竹的植物一米远处蹲下身，仔细观察着那堆混杂于灰色土壤中墨黑的异彩。她微眯了眼睛，倾斜上半身更深一步的凑近了去辨识。眼前的这片土壤蓬松柔软，灰中带褐。有暗黑色块混杂其中，仿佛一条被泥土掩盖的黑色丝绢，断断续续的，如滴洒的浓墨般晕染开来。 萧咏倩伸手，轻轻的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捻起一小块薄如蝉翼的“丝绢”残躯，却触手即碎，如烟雾般散在风中，只留一抹深色的痕迹在指尖。萧咏倩微微皱眉，放指尖在鼻下闻了闻，眉头便又紧了几许。她略一思索，卸下随身携带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个透明的塑料小袋和一个粉红色的迷你铲子，小心翼翼的取了些样品放进袋子里封好，动作轻缓的就像是个考古学家在挖掘一件稀世珍品。然后，她又转身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铁盒子，将塑料袋放置在盒中。做完后，她抬手看了看表，又低头瞥了眼黑褐相交的土堆，蹙眉凝神的想了片刻，似打定什么主意般的，复又从背包中掏出几个相似的小塑料带，重又如法炮制的装了些混杂着黑色物质的土壤标本，也一并放入了铁盒中。萧咏倩收拾好东西，将铁盒放回背包中，然后拍拍手站了起来，在离开前又环顾了一下四周，视线再一次被眼前一小片翠绿的不明植物所吸引。刚才只顾盯着地面搜寻，眼角余光略略扫过时，本以为那长得正盛的一片只是普通杂草，现下细辨才发现，其形态迥异，完全不似平日随处可见的草叶。萧咏倩虽对植物一窍不通到分不清月季与玫瑰的地步，但眼前这种植物却也是第一次见到，不免就多了几分注意。植物不高，一簇簇的覆在暗褐色土地上，通体翠绿，一根根细如针状的页齿密密的排成一片，状如梭，形则似极了一个双刃的梳子。萧咏倩又抬头，放眼不远处菜田间与土坡间遍布的单调杂草，然后眨眨眼，像只沉思中的只更鸟般微偏了头，直到隐约间，下午的预备铃声悠扬在慵懒的校园里弥散开来，才猛然惊醒，意识到如果10分钟后她还不能赶到位于第一教学楼的上课教室，就要考虑如何才能在200人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溜进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十二章 萧剑龙进屋的时候，小刘正趴在他的桌子上睡的正酣，口水流了一摊。萧剑龙皱眉，然后不意外的听到了随后进来的肖弥“扑哧”一声笑。无奈的叹口气，干咳两声，却只换来好梦者喃喃几句梦呓，以及身后更放肆的低笑。 萧剑龙瞪了眼一旁笑得没心没肺的肖弥，快走两步走来到桌前，“咚咚”的扣了几下桌板，小刘方才悠悠转醒，迷迷朦朦“啊”了一声，抬头眼神涣散的看着面前之人，直到萧剑龙那隐忍的面孔在慢慢聚拢的焦距下逐渐清晰起来，一双小眼睛眨了眨，才彻底清醒了。 “啊！队长！”小刘一个挺身站了起来，突然的大幅动作带倒了身下的椅子，“砰”的一声，浊闷的异响穿透敞开的窗户，“扑棱棱”惊飞了树杈上一堆午睡的雀鸟。 肖弥早已弯了腰笑得毫无形象。 萧剑龙轻轻的按压住额头隐隐脉动的青筋，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啊？噢，对了，这个。”小刘愣了下，继而手忙脚乱的从萧剑龙的桌上找到他要寻的东西，“这是吴力让我交给你的。”他将几张夹在一起的打印纸交给萧剑龙，“我过来的时候刚好你不在，所以我本来想在这儿等你的，结果没想到”小刘摸着脑袋越说越底气不足。 萧剑龙接过材料大致的扫了一遍，略点点头，冲小刘说：“去看看这会儿都有谁在队里，你挨个通知一下，半小时后在会议室集合，我们临时开个小的碰头会。” 小刘听令，刚要离开，又被萧剑龙给叫住了。 “等等，先将你嘴角的口水擦干净了。” 小刘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紧接着便羞红了一张脸，抬起胳膊听话的用自己的袖口拭掉了遗留在唇角边的口水。 一时间，萧剑龙无语了。肖弥则终于笑岔了气在一旁咳出了眼泪。 萧剑龙扫了眼围坐在会议桌旁的众人，清清嗓子开口道：“好，我们开始吧。我先说一下我这边的进展。” 坐在一旁的小刘例行程序般的打开了他那个视若珍宝的小本子。 “昨天我跟小刘跑了趟d一ll公司，见到了那个叫俞文远的人。并且证实了一个月前随被害人一同前往医院的那个人就是他，医院登记的医疗卡信息正是他本人的。” 萧剑龙略顿了一下，小刘趁机接口道：“但俞文远不是凶手。” “小刘，先等我说完了，有什么不足你再补充。”萧剑龙微皱眉，不温不火道。 小刘无比认真的点点头，又引来肖弥一声毫不掩饰的耻笑。 “但就目前所掌握到的情况来看，俞文远是凶手的嫌疑不是很大。首先，俞文远是惯用右手的人，与凶犯杀人时所留下的特征有所偏差。第二，他的杀人动机也不充分，虽说俞文远与被害人之前曾经有过一场小纠纷，并被对方作为勒索钱财的资本，但就调查所知，涉及金额对于俞文远来说似乎还不足以大到能构成杀人的理由。刚才我也看过小吴交上来的调查进展报告了，看来，除了那次不算严重交通事故外，这个俞文远跟被害人之间并没有任何瓜葛。” 萧剑龙又停住了，看向吴力，后者点头会意，接过了发言权。 “我调查过俞文远身边的人——包括他的朋友及同事，所有人都声称此前从未见过被害人。也就是说，除了医院的那个小护士记得曾于一个月前见到过俞文远带被害人进行手肘结合术以外，再没有第二人知道他们相互认识。” “第三点，也就是最关键的一点是，”萧剑龙继续说道，“他没有作案的时间。凶案发生时他正在另一个城市，小吴的调查结果也证实了这一点。” “没错，有一打的人可以证明案发时他正在另一个城市进行封闭式培训，全天上课，集体用餐，双人宿舍。不在场证明方面无懈可击。” “所以俞文远这条线可以暂时先放放。”萧剑龙说，“下面我要说的是d一ll一行的另一个收获，那就是动机。” “动机？”小刘咬着钢笔屁股，迷惑不解的看向萧剑龙，“队长，你刚才不是说俞文远没有杀人动机么？” 一个枣核大小的纸团“咻”的飞过会议桌，准确无误的击中了小刘两片短粗眉毛交汇处的额心。 “刘同学，请认真听讲，专心记你的笔迹，不要总问些白痴问题。”肖弥慵懒的语调尽显挖苦讽刺。小刘嘟着嘴，小眼一瞪面带薄怒的看了眼坐他正对面的始作俑者，又扭头一脸委屈的看着坐在一旁的队长。萧剑龙却无奈的撇了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似的继续说道：“我刚才说过敲诈勒索对俞文远来说也许还不足以构成杀人的动机，但这并不代表别人不会。从俞文远被勒索这件事可见，被害人是非常善于此道的，否则他也不会轻而易举的便能找到一个陌生人的软肋所在，并且很清楚要拿什么作为要挟的资本。这一点足可见他对敲诈勒索这一行当可谓是驾轻就熟了。” 小刘恍若大悟的点点头，眼中再次写满了崇敬。 萧剑龙继续说道：“今天上去我跟小肖走了趟l大，此行的收获更进一步的证实了我的推测。” “那么说被害人能在l大干买卖也是因为抓住了某个人的把柄？”吴力若有所思地说，“难怪他能在大学里出租黄色光盘却又畅通无阻了。” 萧剑龙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淡淡道：“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在校园里做生意的，能得到这份肥肉已属不易，更别说还能够肆无忌惮的干着违法勾当。他背后的那座靠山，肯定也是非同一般的。” 随后，萧剑龙将与赵校长的会面以及在那之后与孟教授的一番交谈作了简单的叙述。 “头儿，你觉得这个赵校长可能跟这次的案子有关？”吴力问。 “是不是跟陈涛的死有关，现在还不好说。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与被害人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联系，无论这层联系是基于要挟勒索还是别的什么。总之，赵校长对被害人的维护已经超越了正常的界限，而另一方面，他又在我们面前极力否认他们之间的关系。单凭这一点，也值得我们好好调查一番了。” 萧剑龙说完看向吴力，后者立刻心领神会，拍拍胸脯夸口道：“放心吧，头儿，这事包我身上，不出三天，我能把他的底料都给翻出来。” 肖弥勾起一边唇角微微一笑道：“可别小看了我们‘聪明绝顶’的赵校长，他那非比寻常的奋斗史可够你研究的了。” 对于肖弥的一盆冷水，吴力虽然没有再反驳，但眼底早已透出了七分的不以为然。 “好，这事就交给小吴你负责了。另外，小李，你那边的调查进展如何？” 听到指名，一直坐在吴力身边低头沉默不语的李若才将视线从自己的右手转向了萧剑龙。 “被害人陈涛，原名陈国栋，祖籍山西，五年前来到本市，无业，一直在社会上游荡，四年前曾因偷窃坐过一年牢，出狱后也一直没有固定职业。他的社会背景比较复杂，但似乎更喜欢单打独干，从未与任何黑社会势力拉帮结派，也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不过此人平日嗜好赌博，倒是有一堆的赌友。” 李若的声线是那种趋于中性的低音，他在叙述的过程中始终保持着一成不变的语速，就如他清秀的面容上从开始就未改变过分毫的表情，透着份若即若离的漠然。 “他的经济状况呢？” “据他的几个固定赌友所反映的情况来看，陈涛虽然一直没有固定收入，但也从不缺钱。他虽沉迷赌博，也经常输钱，不过每次欠债的数额都不会太大，最多不过2，3万，而且每次都能很快还上，一般是一二个月，很少会拖过三个月的。所以，很多债主也都很乐意借给他钱。” “好借好还，再借不难。看来我们这位陈财主倒有着良好的借贷信誉呢。” 萧剑龙没有理会肖弥的调侃，只继续问道：“被害人的资金流向方面呢？” “我从他的一个交往比较频繁的赌友那儿打听到了他的住址，今天上午，我就跟薛熊一块去了城东大街41号，在他租住的屋子里搜出了几张银行卡。一张建行，三张农行的，具体的这块儿薛熊正在查着。” 萧剑龙捕捉到李若平淡无波的眼眸里一丝犹疑，追问道：“还有呢？” “我离开的时候封锁了现场。” “噢？”萧剑龙感兴趣的挑高眉梢。 李若略顿了下，继续说道：“我有一种感觉——被害人的住处在我们到达之前已经被人搜过了。” 李若的话换来极具夸张力的一声惊呼，刘斌高八度的“咦”了声，紧接着冲口而出道：“是谁？” 肖弥又开始团纸团了。李若却只是面无表情的耸耸肩，坦言道：“我不知道。” “头儿，你说会不会是凶手先我们一步搜到了被害人的住处？”吴力扭着粗粗的双眉问。 萧剑龙垂眼浅思，道：“根据我们之前的推论，凶手在杀人后曾搜过被害人的尸体，显然那个凶手是在试图寻找什么东西。而根据最新得到的线索推测，凶手杀人的动机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被害人掌握了某种对凶手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所以才遭灭口的。” “那如果重塑现场，当时的情况很可能是这样的：被害人陈涛的手里握有凶手的把柄，便决定用那个东西去要挟凶手企图敲诈点钱，于是两人约在河边见面，结果因为言语不合或者勒索的数额问题，又或者是凶手早有图谋，最后，被害人反被凶手给勒死了。在行凶之后，凶手为了拿回那个东西搜遍了被害人的尸体，却没有找到。于是他又跑去被害人的住处找。既然凶手比我们早一步知道被害人的身份，自然能够在我们之前便找到并搜寻了被害人的住处了。” 吴力一口气说完，然后探询的看向萧剑龙。后者并没有抬头，只淡淡补充道：“对于谋杀的性质，我更倾向于是凶手早有预谋的，也就是说在见面之前凶手便打定主意要杀人了。缠绕在死者脖子上的那根钢丝绳可不像是临时起意时能顺手找到的东西，如果凶手是一时气血上涌顿生杀意，那更可能的情况是直接用手掐死被害人。” “另外，”萧剑龙抬头瞥了眼一旁又如空气般静默的李若，“就我们目前所掌握到的线索，还不能确定杀死陈涛的人跟追踪至被害人住处搜东西的是同一个人。” 吴力有些不解的看着萧剑龙，张嘴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噗”的一声，一个纸团从眼前飞过正中刘斌的鼻尖，硬生生的截断了对方刚出口的一个“为”字。 “为——为什么又打我！”小刘改口怒气冲冲的质问对面毫无愧意的作案者。 肖弥微眯着眼睛斜挑了唇角不咸不淡道：“我不小心手滑了一下。” 小刘再次一脸哀怨的转向萧剑龙，却发现后者剑眉轻蹙，早已陷入了深思。 散会后，萧剑龙将李若单独留下，又交代了几句，才返回办公室。还没到门口，就看到一条咖啡色的拉布拉多猎犬闪出，箭一般的飞奔而来。小龙立起前爪扑向萧剑龙，热烈的颤着舌头摇着尾。萧剑龙张开大手宠腻的摸摸小龙柔顺亮泽的毛，又拍拍它的脑袋，伏低身子刚要说什么，就听到屋内传来肖弥一声声“小龙，小龙”的深情呼唤。萧剑龙会心一笑，带着小龙走进了屋子。 刚一进门，萧剑龙就看到肖弥正半举右臂坐在窗边，手中握着一个绿色的小球不住的晃啊晃，样子活像一只摆在商家店里的招财猫。阵阵清脆的铃声随着他右手的摆动飘散在满室的明媚中。 萧剑龙忍了笑，冲肖弥手中的玩具球努努嘴：“哪儿来的？” 肖弥略偏了头，对萧剑龙脸上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装作视而不见，淡定道：“沈丽带小龙去体检拿回来的，说是赠品。” “赠品？”萧剑龙挑眉，不解道，“我年年带小龙去那里体检怎么从没听说过还有什么赠品？” 肖弥继续左摇右摆着那只右手在小龙的面前诱惑了半天，才终于将球抛了出去。早已迫不及待的小龙立刻原地一个转身，兴高采烈的去追它的新玩具去了。 肖弥拍拍手，又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小袋狗粮，扬手丢给萧剑龙。“还有这个，新款狗粮的试吃品。” 看萧剑龙略带惊诧的看着手中的第二个赠品，肖弥呵呵一笑，道：“以后带小龙体检打针之类的事情，你还是继续让小丽代劳好了。”他冲仍不明所以的萧剑龙眨眨眼，“就凭她那张嘴，买斤苹果都能让人给搭上半斤梨，何况这点‘赠品’了。” 萧剑龙“哦”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却没说什么，只斜侧了身子在肖弥的对面坐下，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婆娑的树影。肖弥也没再开口，捡了小龙叼回的球重又丢了出去。一时间，不大的办公室里只留皮球落地的“嘭嘭”闷响和“叮铃铃”的清脆铃音，以及小龙来回奔波时的“哈哈”吐息声，混着窗外不时啾啾的鸟鸣，在这个秋日下午静谧闲散的阳光中氤氲蒸腾。 直到小龙玩累了，索性趴在萧剑龙的脚边用两只毛茸茸的前爪抱着皮球不肯再松开的时候，肖弥才又百无聊赖的伸个懒腰，开口道：“你还在想那个早李若一步的潜入者？” 萧剑龙低低的“嗯”了声，从沉思中拉回心神。 “我问过小李了，他说屋子里虽然有些杂乱，但却没有明显的侵入以及被翻动过的痕迹。”萧剑龙说，“门锁完好，无论是桌上的摆设还是橱柜中的东西看上去都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上。” “李若的观察力一向很敏锐，又是个谨慎的人，”肖弥也偏头，无可无不可的看向窗外，“连他都无法确定陈涛的屋子是否真的被人搜过了” “足可见此人是个更谨慎细心的人。”萧剑龙接口道，“若不是小李注意到桌角灰尘的不同寻常，也不会怀疑到曾有人闯入。”他略顿了一下，继而解释道，“台灯旁的灰尘分布不均匀，靠墙一侧的边缘有一小块区域异常干净，显然是有人移动过后没有完全的物归原位。另外，小李还在卧室的衣柜角落里发现了一小撮缠绕成棉絮状的污物，很像是移动衣柜带出的陈年积垢。可见此人在搜索的时候甚至连夹缝也没有放过呢。” “吆，这个叫陈涛的究竟是藏了别人的什么宝贝，如此让人大费周章的记挂着。”肖弥斜挑了眼角，似笑非笑道。 萧剑龙终于将视线从窗外收回，转向趴卧身侧安静自得啃球的小龙。“不知道，”萧剑龙低头看着一脸满足状的小龙若有所思道，“不过那人从l大的小店追到被害人的住所，倒真是执着。” “你认为洗劫出租屋的人跟潜入陈涛住所的是同一人？”肖弥平淡的语调听不出多少疑问的意味，倒更像是附和。 萧剑龙轻点了头，依旧是剑眉浅蹙若有所思道：“那人既然带走了l大那间出租屋内的所有光碟，自然也不会放过店里唯一的那张桌子。但是在我们初次勘查的时候，抽屉里的东西却看不出翻查的迹象。而这一点，跟被害人住所的潜入事件又极其相似。那个神秘搜寻者在彻底翻查连角落都不放过的同时，还记得煞费苦心的掩藏搜寻的痕迹，这份谨小慎微的特质太一致了。” “但凶手可不像是个谨小慎微的人。”肖弥抬高了眼睑，嘴角绘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死者脖子上的那根钢丝怎么看都不像个谨慎的证据。” 萧剑龙终于将视线从小龙转向了肖弥。他直视着肖弥的眼睛，一脸正色道：“这也是我最头痛的地方。就案情目前的进展，我们仅仅是对凶手的杀人动机有了一个初步的方向。如果勒索是本案的动机，那被害人手里一定掌握了某些极为重要的东西，以至于有人不择手段的要得到它。在小李去搜查陈涛的住处之前，我一直认为杀死陈涛，并试图从被害人身上搜找东西的人，跟席卷l大那间出租屋的是同一人。在此之前，我的所有推测都是基于这一点的。我一直以为，凶手没有动书桌是因为凶手的目标就是光盘，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凶手并不是没有翻找过书桌的抽屉，而是事后小心掩盖了翻找的痕迹。但这样一来就面临着一个新的问题——如此小心谨慎的人又怎会将谋杀的凶器遗留在被害人的身上？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又如何会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如果凶手与入屋搜找东西的不是同一个人，那搜寻者又是如何在不破坏门锁的情况下进到屋内的呢？” 小龙似乎是玩腻了独角戏，脑袋轻轻一顶，球便低哼着，又恰到分寸的滑到了肖弥的脚边，肖弥却不为所动，只若有所思的看着那显眼的颜色喃喃道：“被害人身上没有发现任何钥匙” 萧剑龙点头：“起初我以为是被水冲走了——毕竟尸体已经在水里泡了有些时候了。而直到我站在l大那个被洗劫一空的出租屋里时，我才意识到先前的疏漏——如果凶手试图在尸体上寻找某种东西未果，那当然会拿走被害人的钥匙去另寻可能藏东西的地方了。所以我更确定了凶手跟洗劫l大出租屋的是同一人。但今天小李反馈的信息却推翻了我在此之前深信不疑的推论，如此便带来一个新的疑点，即如果凶手跟搜寻者不是同一个人，那后者又是如何能在不破坏门锁的情况下进入出租屋内的呢？” 肖弥也收起了他一贯的玩世不恭，一本正经道：“也许凶手跟搜寻者就是一伙的。” 萧剑龙注视着肖弥，唇角带着一丝轻浅的微笑，似认同，又像是自嘲：“我还有个更简单的设想——也许搜寻者恰巧是个撬锁高手。” 肖弥看向萧剑龙，也了然一笑道：“我的专业领域只管鉴定尸体上的痕迹是何种凶器造成，至于鉴别锁眼里面的划痕究竟是钥匙还是别的更为细小的东西所致，这个就是宋杰的强项了。” “说到小宋，我中午回来就没看到人影，开会时也没见他，也不知——”萧剑龙正念叨着，手机铃声便悠扬的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略扫了一眼来电显示，轻笑道，“还真是说曹操，这曹操就打过来了。” 萧剑龙接通了手机刚“喂”了声，宋杰那特有的大嗓门就透过手机响亮的传过来。“头儿，我找到凶案现场了！” 肖弥不用贴近萧剑龙也能清楚地听到线路的另一边那如阳光男孩般活力十足的声音。 萧剑龙闻声挑高了双眉，再开口时，言语中也似乎被对方感染了些兴奋。“真的？在哪里？” 宋杰在电话里说了个方位，萧剑龙“嗯”了声拿笔快速记了下来。 “还有一个新情况，头儿！” “说。”萧剑龙用笔尖轻点着桌上的记录纸，静等对方的补充。 “我在离凶案现场不远的一片小树林里发现了一个新挖开不久的坑——” 笔尖蓦的悬停在纸面上，萧剑龙又缓缓蹙了眉心：“你的意思是” 肖弥听到宋杰的声音再次穿过手机清晰的透出来，依旧是活力十足，却多了几分沉稳。“虽然还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但我认为尸体在泡在水里之前就是从那里被挖出来的。” 短暂的沉默。 “我马上过去。” 萧剑龙挂断电话，丢下了手中的笔，笔尖在纸页上划出一个轻浅的弧线。就在这个时候，小刘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队，队长！”他大张着嘴努力喘息着，就好像刚进行完百米冲刺，“刚接到的消息，西门港口那儿发现一具尸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十三章 萧咏倩混过了点名，便溜掉了剩下的一节课，直奔图书馆。下午三点的图书馆内静谧寂寥，还未到下课时间，昏暗的借阅大厅里只偶有几个学生，零星的窝在角落的书桌上，或俯首在橘黄的台灯下奋笔疾书的抄写资料，或扭了头看着窗外明媚温暖的阳光托腮发呆，或干脆枕着自己的胳膊呼呼大睡。萧咏倩径直走向藏书室，放置好书包，拿了代书板，便一头扎进了知识的海洋。她穿梭在一排排的书架间，仔细辨识着架子两侧的分类标识。厚薄不均颜色各异的学术著作堆满了高高的书架，毫不留情的将狭小的窗户间费力挤进的有限阳光拒之于外。 萧咏倩最终在插有“化学”类标签的书架前收住脚步，匆匆扫过书脊上的名称，然后随意挑了本基础类的教科书抽出来。她翻开书，弯曲的食指在微凉的书页上慢慢擦过，很快便在目录中进一步锁定了需要查找的章节。 手指灵动，迅速翻到指定书页，微显粗糙的纸面上，黑白分明的用宋体字印着大段的学术性用语。 “元素名称：磷 原子序数:15 ,第二周期,第15族(va 氮族) 元素符号:p 元素原子量：3097 晶体结构：晶胞为简单立方晶胞。 ” 萧咏倩翻动书页，略过一大段专业性的介绍，继续向下寻找着有用的信息。 “元素化学的故事——‘鬼火’。 磷，是德国汉堡的炼金家勃兰德在1669年发现的。按照希腊文的原意，磷就是‘鬼火’的意思。 磷与水或碱作用时产生磷化氢，是无色可以自燃的气体。人和动物的尸体腐烂时分解出的磷化氢，并自燃。夜间野外有时看到的白色带蓝绿色的火焰就是磷火。 磷火的温度并不高,磷化氢燃点很低,在常温下与空气接触便会燃烧起来。磷化氢产生之后沿着地下的裂痕或孔洞冒出到空气中燃烧发出蓝色的光。 夏天夜晚，郊原旷野或古古坟地附近，有时在夜里会出现一团团绿幽幽或浅蓝色的火焰，跳跃不定。更奇怪的是：它会跟着人走，你停它也停下，你跑它也跟着你跑。迷信者就说这是‘鬼’在夜间出门照路的‘鬼火’。 其实，这是由磷元素引起的。原来人类与动物身体中（死后就是郊野中的兽骨c坟墓中的人骨）含有磷，这些磷既不是白磷，也不是红磷，而是以磷的化合物的形式存在的。当人c兽死后被埋在地里，尸体腐烂，磷化合物长期被烈日灼晒c雨露淋洗后逐渐渗入土中，发生分解形成磷化氢。磷化氢气体有好多种，其中有一种叫做‘联磷’，它和白磷一样，在空气中会自燃烧。这种气体从地里泄漏出来，与空气中氧气接触，由于夏天的温度高，易达到磷化氢气体着火点而自燃，产生蓝绿色的微弱火焰，‘鬼火’出现了。 ” 萧咏倩又翻过几页，没有找到更多有用的信息。她将书放回，又从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看上去更专业的书籍，结果是一样的。如此重复了几次，才终于在一本厚得像字典的著作中查询到了相关的信息。 “磷化氢，又名膦，分子式：ph3，一种无色气体，极毒，有鱼腥臭气味。 磷化氢的自燃点较低，45—60c时就会发生自燃。” 萧咏倩合上书，不由轻叹。虽然中学时模糊记得的知识得到了证实，但这是否真能说服辰岚不再恐惧，她心里没底。因为即便那不是真正的鬼火，萧咏倩也无法向辰岚解释清楚昨晚所见的究竟是什么——尽管此刻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些许的猜测。 萧咏倩自嘲的摇摇头，还是决定将书摆回了书架。如果那个猜测是正确的，那它背后所隐藏的真相未必就会比“鬼火”能让人释然多少。不是因为那团神秘之火出现时间的诡秘，而是因为它突然消失的异常。 萧咏倩再次晃晃脑袋，收起了愈见飘远的思绪，转身正准备离开，脑海中却又突然间闪过菜园里那一片前所未见的翠绿。初见时心下便不免有了一丝丝异样的疑惑，不知为何单那处的杂草有别于它？ 思及此，萧咏倩侧身又转到了插有“生物”标签的书架前。但自己对植物可说是一窍不通，当然不晓得分类属性，只能凭借着头脑中的残存记忆，随意翻了几本，但是都没有找到相似的图片，也只好放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十四章（上） 萧剑龙一行人赶到西门港口的时候已近黄昏了，西沉的太阳将混沌的海面染上一层暧昧的绚丽。 西门港口位于市的西端，是旧城改造前最繁荣的港口。但随着传统工业园区的迁移，以及新的东门港口的建成，西港便渐渐没落了。 萧剑龙逆着夕阳的方向抱胸而立，周身也被镀上了一层朦胧的橘色光辉。笔直的身影被拉长了投射在污渍斑驳的深灰色地面上，更衬得那清冷萧寂的港口平添了一份森然与诡异。 一个穿着笔挺制服的年轻民警大步流星的向萧剑龙的方向走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远看像捡破烂的，近看才发现是个衣着寒酸的中年人，低垂着脑袋看不分明长相，但身形倒是很勇猛。 “萧队长，这位就是发现尸体的人。”年轻民警简单的介绍道，“他叫熊倪，是这个港口的巡查员，今天下午在这一带巡视的时候发现的尸体，之后就报了警。” 萧剑龙点点头，年轻民警便转身退开了，只留那个一直低着头躲在他身后的中年人局促不安的站在那里，用那骨节有些变形的脏手拧着满是褶皱的衣角。 萧剑龙直奔主题道：“详细的讲一下你发现尸体的过程。” 熊倪缩缩脖子，略抬高了些视线，开始眼神飘忽，口齿不清的叙述起那“惊魂一刻”。 “警警察同志，吓死我了。一开始离得远，我还以为是个流浪汉我经过那儿的时候”他侧过身子，右臂平展向东指了指。一双惊恐未定的牛眼在匆匆一瞥之后，便以比收回手臂更快的速度撤离了视线。萧剑龙抬眼，扫了下10米开外那几排被警戒线圈住的集装箱，又低眉，看着眼前虎背熊腰却胆小如鼠的报案人。 “我开始也没多想那地儿正背着光，阴乎乎的，我就看到那儿好像躺着一个人”中年人神经质般的抖了抖肩膀，继续语音带颤的说道，“我喊了一嗓子我以为是流浪汉虽然这儿平时没多少人来，但偶尔也会有些到处游荡的穷鬼躲到集装箱后面避风” 萧剑龙听到熊倪在说到“穷鬼”一词时，竟毫不掩饰的带出了一个表达鄙视低哼。 “可谁知道那人听到声音却根本动都不动一下我就有点生气了，当时也没多想，我就走了过去，想将那人撵跑。走近了才看到那人穿的还挺体面的，不像个流浪汉。所以我又以为那人可能是个醉鬼，不知道从哪里喝醉了找到个躲风的地方睡着了。”他说着，又神经质的抖了下肩膀，“我走过去想叫醒那人，结果就看到就看到就看到” 每挤出一个“就看到”，中年人的呼吸便更急促了几分。萧剑龙摆摆手，没再勉强面前渐渐抖若筛糠的人说下去。 萧剑龙侧身，视线掠过广阔但清冷异常的港口周遭，最终落于警戒线内那片繁忙却有条不紊的一角，强烈的对比差异所造成的冲击性反倒使得眼前的一切平增了一层诡异的不真实感。 “平时这里就只安排一个人管着整个港口的巡查？”萧剑龙收回视线，换了个问题。 熊倪如蒙大赦般的长舒了口气，紧绷的双肩立时松驰了许多，但仍旧佝偻着，唯唯诺诺的答道：“不，通常白班都是两个人。因为今天中午有一批货要走，所以跟我搭档的那个人下午帮忙送货去了。” “要早知道会碰上这档子事，我就跟他换了。”他又满含怨念的补充了一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第十四章（下） 港口的日班值卫磕磕绊绊的交待完了发现尸体的过程后，又被一个刑警带到一边做询问记录了。萧剑龙转身，静静的注视着被夕阳烧红的海面，炙热的颜色犹如蒸腾的红莲之火，仿佛随时都会毫不留情的灼伤任何胆敢窥视之徒的双眸。萧剑龙闭了眼，深呼吸，浓浓的海腥味顿时塞满了鼻腔，竟让人泛起一种作呕的感觉，剑眉便又不自觉的慢慢纠成了结，直迫得他再次睁开了眼。萧剑龙转回身，四顾看了圈，却寻不见小刘的影子，正纳闷着，就看到小刘的圆脑袋从那排被隔离的集装箱后晃了一下又消失了，几秒后，便被肖弥拽着脖后领子给扔了出来。 “这小子在我眼前鬼鬼祟祟的乱晃，耽误我做事。”肖弥突然松开手，在小刘的后背上着力一拍，让正张牙舞爪试图反抗的小刘向前一个趔趄，差点扑到萧剑龙的身上。 “我才没有鬼鬼祟祟的！”小刘刚稳住身形，便立刻转身握拳抗议道，“我也不是在乱晃，我那是在收集线索！” 萧剑龙有些脱力的单手支额：“小刘” “是，队长！”小刘闻声一个标准的转身，就差行军礼了。 “以后没事不要在案发现场乱逛，下次注意点。” 小刘张嘴，就像被一颗枣核卡住了喉咙，“我他”了半天，只憋得那圆乎乎的脸活像一个熟透了的枣子。 “好了，你去小李那儿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萧剑龙摆手打发走了小刘，后者再一次满目哀怨的瞅了眼萧剑龙，又愤愤的瞪了眼肖弥，才悻悻的走开了。 肖弥斜挑了细眉只用眼角余光瞥着小刘无精打采的背影，冷笑道：“这小子抽什么风，突然转性想当法医了？” 萧剑龙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肖弥，然后无力的一声轻叹，却没再说什么。 “要不要去看看尸体？”肖弥问，语调轻松随意的就像是在问“要不要去踢球？”。 集装箱体上片片斑驳脱落的漆痕就像地面上那层层的污秽油腻，给这个落寞的港口更增了一份惨淡萧索。2米多高的铁盒子密匝匝的堆成一堵堵严丝合缝的墙，不仅阻隔了残阳的余温，似乎也将那腥臭的海风一同屏蔽在外了。萧剑龙站在两排集装箱的中间，阴暗的光线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时间上的错乱，仿佛黑夜已提前降临到这座被遗弃之地。痕鉴科的几个刑警正在有条不紊的忙着拍照和寻找可能存在的指纹脚印，相机快门的卡擦声，工具箱开合的嘭咚声，以及偶尔交流互询的低语声碰撞融合在一起，盖过了不远处单调的海浪声，在这个狭窄闭塞的“小巷”里流淌。而那或远或近一明一灭的闪光灯，犹似暴风雨过后的闷闪，更是将空气中涌动的阵阵莫名的躁动喧染上了一重诡异的平静。 尸体紧贴着一侧的集装箱仰躺在冰冷暗沉的石板地上，被害人是一个年轻的男子，身材匀称，面容清秀，看相貌最多也就30岁左右的样子，冰冷僵固的面庞干净清爽却又隐隐透着憔悴。萧剑龙沉默的注视着那双早已失了焦距徒劳圆睁的暗淡双眸，思忖着眼前这个与周围环境如此格格不入的青年为何会出现在这个破旧的港口，又是因为什么会被杀死在由同样破旧不堪的集装箱所筑就的围墙之中。 “初步判定遇害时间是昨夜的9点到11点之间，死因是射穿脑袋的一处抢弹创。”不用肖弥点明，萧剑龙也早已注意到了被害人额心的那个骇人的圆洞，创伤周围的皮肤还隐约残留着被灼烧的焦黑。 “近距离射击，根据现场的情况判断，被害人是在站立时被袭击的。子弹由额前进入，穿透颅骨后从后脑射出。以箱体遗留的血迹形状推断，被害人中弹时的位置是背靠集装箱，且呈一定角度侧立的。”随着肖弥对初步勘验结论的叙述，萧剑龙的视线逐渐上移，最终定格在了对面灰绿色箱体上那一簇扎眼的异色。已干固成暗红色的血迹中甚至掺杂有丝丝令人心惊的乳白色。血痕所在的位置与萧剑龙的眼睛处于相同的高度，呈扁长的喷洒状，拖长的血点如彗星的尾翼，一寸寸的由浓密过渡到疏浅。 “子弹射穿后，又侧擦着打在了集装箱上。”萧剑龙略偏转了视线，若有所思的看着距离血迹不远的那处凹陷，听肖弥继续不紧不慢的汇报道，“在现场已经找到了一颗子弹，以及——”有意的片刻停顿之后，肖弥原本平淡无波的语调中又揉进了一分意味深长，“两个空弹壳。” 萧剑龙闻言微挑了眼梢，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意外，只是垂首，再次剑眉深锁的看着被害人凌乱的衣衫，以及那裸露在外的半截右臂——在靠近肩膀的位置，豁然烙印着的弹痕跟额心的窟窿似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右肩处的枪伤是不是死前形成的？”萧剑龙双臂环胸，沉声问道。 肖弥踏前半步与萧剑龙并肩，双手插兜，视线的落点与萧剑龙在同一处——地上那摊暗红色的血迹，以右肩为据点，如胎记般，晕染成一小片连续却又不甚规则的区域。短暂的沉默后，肖弥面无表情的开口，语调却闲适的一如在谈论天气：“对于这一点你不是早有了自己的判断？” 萧剑龙扭头，深邃的双眸注视着肖弥，认真道：“我想知道专业的结论。” 肖弥耸了耸肩，也收敛了先前那五分调侃五分悠然，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如果从技术层面上来讲，暂时还不能确定——短距离枪弹会让伤口周遭灼伤，所以不像尖锐刀具或者棍棒那样能留下明显的皮肉翻卷或者是瘀痕等容易判断的痕迹。有可能是死前伤，也有可能是死后不久形成的。以出血量看，不可能超过半小时。” 萧剑龙只是低低的“嗯”了声，眉心的褶皱随之更紧了几分，视线偏转，再次看向仰躺于地的那具躯体时，眼眸中的那份深邃似乎也随之更多了几重。肖弥安静的站在身侧，默契的不去打扰萧剑龙的沉思。一丝海风偷偷溜过，微微吹荡了肖弥耳畔的碎发，也将萧剑龙那轻声低喃的“为什么”融散于淡淡的腥腻中。 夕阳西下，将海面融成一片血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第十六章（上） 一夜秋风，却吹不散隔日清晨的浓雾。空气中氤氲的水汽凝结成细密柔软的纱绢，将温和的太阳层层包裹着，挣不开，甩不脱，徒留一轮朦胧淡雅的浅桔色，无力的挂在天际。 萧剑龙将外套的领子竖高，感觉气温比昨日骤然下降了几度。潮湿清冷的雾气润湿了衣衫，润湿了发丝，润湿了脸颊，让萧剑龙感觉浑身都有种形容不出的烦腻感，更让他那曾经受伤的右腿如虫蚀锥刺般的疼痛。 萧剑龙面河而立，身子略向一侧倾斜，以便将上身的重量更多的承压在左腿上，线条刚毅的面容并未显露丝毫的痛楚。此刻已是上午的9点钟，早先奶白色的稠雾虽渐渐散了些，近物远景却仍在那素烟缭绕中若隐若现，让人如临梦境，看不真切。 “这里就是第一现场？”萧剑龙微探头，黑白分明的双眸毫不妥协的看向远方，仿佛那灼烈的视线能够穿透眼前重重飘渺的屏障，将隐匿其中的邪恶畏惧逼至无所遁形。 宋杰一记响亮的喷嚏之后才答道：“虽然前几天的雨水已经将现场破坏的差不多了，但幸运的是还留下了点有用的东西。” 萧剑龙很清楚宋杰口中那有用的东西是指什么。昨日因为西门港口的新案，萧剑龙选择了第一时间赶到那儿去，而s河位于市的东郊，两者相距40多里地，若想在天黑前再赶到s河有些困难，所以临出门时，萧剑龙给宋杰下了指示，让他全权负责s河那边的现场，除去一同赶向西港的部分警力，队里余下人员全凭宋杰调用。不过虽说是全权指挥，但刑警队里最缺的就是闲人，最终真正能被宋杰召唤到的外援，也就两个人，再加上早前随宋杰一同出外勤的一个新刑警，总就四个人。今早一上班，宋杰就将昨日勘查的情况作了简单的汇报，同时将现场发现的四样物证——被害人的身份证，一个样式普通的一次性塑料打火机，一根扭曲肮脏的香烟，以及三个同样沾满了泥污的烟蒂——交给了萧剑龙。 “当然脚印什么的是不能指望了，但在那里——”宋杰伸长手臂指给萧剑龙看，“距离河边三米远的那块区域还是能看出有碾蹋破坏的痕迹的——那片杂草很明显曾被折损过，泥土里还有部分尚未烂掉的草叶——可见案发时被害人曾有过强烈的挣扎。粗略判断，被碾压的部分至少有一米半左右，东西向延伸，再远的痕迹不明显，所以对于拖行距离的明确数据我不好下定论。” 萧剑龙寻着宋杰指示的方向缓慢的移动了几步。湿冷的浓雾不仅刺痛了他的旧创，也僵固了膝关节，即便是借助了手杖也有些行动不便，更别提下蹲了。所以萧剑龙只是站在那处有问题的草丛边，尽力弯低了腰去细细查看。 “身份证是在哪个位置发现的？”萧剑龙直起身后又问道。 “向东，距离这里10多米的那块圆石旁边，被周围的草叶子遮着，很难被发现。说起来——”宋杰又是一记响亮的喷嚏后，才吸吸鼻子继续说道，“还真挺戏剧性的，这两天我一直顺着上游找，昨天当我走到这块儿时，鞋带松了，于是我便找了那块石墩子踮脚系鞋带，眼神一斜就看到一边的草堆里插着一个像卡片似的东西，没想到竟然是一张身份证。老实说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真没认出证件上的人——没有那簇夸张的棕毛挡着，还挺正常的一张面孔——当我看清上面的名字时才发现，那正是被害人的身份证！” “头儿，就冲这个，也得给我这只鞋颁个特殊贡献奖。”宋杰笑嘻嘻的翘了翘左脚，表情俏皮的就像个拣了便宜的孩子。 萧剑龙没理会宋杰的耍宝，接着问道：“打火机跟香烟的位置呢？” “香烟是在这块儿草丛里发现的，”宋杰冲着萧剑龙的脚边大略指了下，从这里开始向西延伸一米多的连续区域，便是宋杰刚才提到的那片“谋杀发生地”。“打火机的位置则更靠近河水方向，在香烟的东南方，直线距离13米。另外，三个烟蒂都是在东边那块石墩子旁边发现的，均是在石墩子的东侧。身份证的位置是在石墩子的西南侧。” 萧剑龙没有再继续提问，转身又沿着河岸边步缓慢东行。僵涩的右腿擦过翠绿濡湿的草叶，随着每一步的移动发出轻微而有规律的沙沙声，刺激着行者的神经，也刺痛了听者的耳膜。但宋杰只是紧皱着眉，在萧剑龙的身后慢慢的跟着。已经不是第一天与萧剑龙共事了，宋杰自然了解萧剑龙的脾性。早在三年前萧剑龙刚调进刑警队的时候，他就听说了此人的伟绩。全拜当时同科室的大龄女青年谢韵整日旺盛的八卦精力所赐，不到一周时间，就连新队长小学从哪儿上的都了如指掌了。宋杰知道萧剑龙腿上的创伤，三年来的相处，也使他足够清楚的了解到空气中这种浓到冒水的湿度对于萧剑龙的旧伤意味着什么。但既然早上在警队里他都无法劝阻队长那近乎自虐的坚持，那么此刻再说什么也是苍白无力的。宋杰只有紧抿着唇，默默地看萧剑龙挪着那条伤腿毫不退缩的行进着。 短短的十米距离，已让萧剑龙的前额泌出了一层薄汗。横立眼前的是半个躺倒了的石墩子，半米多长，高不足30厘米，被四周杂乱疯长的野草包裹着，靠近河岸的南侧一面已经爬满了深绿色的苔藓。 萧剑龙绕石墩子逆时针方向转了半个圈，只略一顿足，又继续向东行。还是十多米的路程，坡度却由方才的上行转成了下行，再加上草湿土潮，更阻滞了萧剑龙的步履。他微侧了身子小心移动着，沉甸甸的拐杖在地面上留下一串串坚定的印痕。 雾又散了些，如梦似幻的飘渺缭绕渐渐淡成了真实写意的烟雨朦胧。于是，四周暧昧不明的景致也退掉了层层伪装，渐渐显露出原本的体态与姿容。前行的路被一排锈迹斑斑的铁栅栏所阻，一人多高，随着地势或高或低的绵延十数米，像城墙般圈住了河岸边一段残亘的桥墩。眼前的断桥曾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叫“天堑桥”。如城里其他战前建筑一样，经历了战火的尘嚣，也承载了历史的繁衍。这座古桥始建于清末，原本只是个用于马车行进的单孔便桥，民国时扩宽了河道，对桥进行了重修，保留原名。改造后的石桥经过炮火的轰击之后变得残破不堪，几年前便被定为危桥，直到三年前的一场大水彻底冲断了桥身，独留两截畸形丑陋的桥墩隔河想对，如远古的怪兽，一同见证着历史的变迁，世态的沧桑。之后，当地政府在周围围了栅栏，一方面防止无知孩童因为贪玩爬上断桥，另一方面，也算为保护文物做了点样子。 此刻，萧剑龙正站在沿河的那排栅栏前，抬头仰视着探出水面的那半截残断的桥身，薄雾中那灰褐色巨石铸成的躯体犹如动物园中的珍禽猛兽，被冰冷的牢笼禁锢的久了，恹恹的，难觅昔日的辉煌。萧剑龙就那样静静的注视着，神色像在冥思，刚毅的唇角从刚才起就未改变分毫。时间如凝滞般慢慢氤氲着一种略带诡异的沉寂，直到宋杰洪亮的喷嚏第三次鸣响，萧剑龙才轻叹一声，缓缓转过身道：“这里才该是约定的地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第十六章（下） “啊？”宋杰捏捏鼻子 ，一脸茫然的问，“头儿，你说什么？” 萧剑龙的声音不高，但也足够宋杰听清楚的了。 “这儿，”萧剑龙用拐杖尖戳戳脚边松软湿滑的草地，语调不变，“才是被害人与凶手约定见面的地方。” 宋杰眨眨眼，微皱眉道：“断桥这一带昨天我也搜查过了，但什么都没发现。” 萧剑龙点点头，似乎并不感到多少意外：“这不难解释。” “可是，头儿，桥底下这片地方我确实进行了仔细的搜查，如果是现场，那也太干净了。” “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萧剑龙忙摆手解释道，“你是痕鉴方面的专家，我当然不会质疑你的能力。正如你所说，这里不会是凶手与被害人见面的地点——这是事实。而我刚才说的是逻辑上——这里本该是双方约定的地点。” “我还是不明白” 萧剑龙看着宋杰一脸认真却不得解的表情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给出了一个不像答案的回答：“如果你要约人见面，是会说‘断桥下见’？还是‘断桥向西沿河走10或者是20米的地方见’？” “如果是约会女孩我会选后者，听上去像寻宝。”宋杰咧嘴，冲萧剑龙抛出一个古怪精灵的笑，“如果是杀人，那还是前者干脆利落些。” “无论是杀人还是勒索，邀约方都不会有你那样的浪漫情怀。”萧剑龙回敬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然后正色道，“你提到的那个坑在哪儿？” 突然的话题转换让宋杰愣了一瞬，才说道：“就在西边那片小树林里。” 宋杰转身在前带路，走了几步察觉到萧剑龙并没有跟上来，转回身却看到萧剑龙还停在原地，正斜侧着身子，用一种怪异的姿势半跪在地上。宋杰一惊，三步并两步的飞奔过去，到了近前才发现萧剑龙并不是因为腿疾摔倒——此刻的他，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身前的一点，眼眸中的炙热仿佛要将潮湿的杂草点燃一般。 “头儿，你发现了什么？”宋杰蹲下身，顺着萧剑龙的视线看去，深绿色的草叶上泛着水润的光泽，但引起宋杰注意的却是那一片油绿中掺杂的另一种光泽——金属的银色。 萧剑龙将拐杖撇在一边，单手撑地，另一手隔着手帕小心翼翼的将它捡拾了起来，再展开时，手帕中便躺了一枚一元钱的硬币。 宋杰低低的一声惊呼：“这里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萧剑龙缓缓举高了手帕，更凑近了去看掌心那枚样式普通的一元钱币——字面朝上，无论是版型，色泽还是重量，都与市面上流通的一元硬币别无二致。 “这钱不是我掉的。”宋杰说。 “我知道。”萧剑龙蹙了眉，若有所思道，“你始终站在我的西南方位，靠近河岸，而这枚钱币遗落的位置却是正相反。” “可我昨天搜查这一块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这个。”宋杰也紧皱着眉，迷惑不解的注视着萧剑龙手中的钱币。 “你们昨天什么时候离开的？” “六点多。”宋杰说，紧接着又补充道，“是我最后搜查的这一带区域，所以也不会是其他三人掉落的。” “也就是说有人在你们离开之后曾到过这里。”萧剑龙笔挺的剑眉渐渐纠结成一个“川”字。 “那个人会不会是凶手？”宋杰看着萧剑龙，急切的说出了刚窜入脑海的想法。 萧剑龙却好似完全没有听到，独自陷入了沉思。 萧剑龙与宋杰并肩站在土坑边上，前几日积蓄在坑底的雨水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坑不深，距离地平面不过一米，上宽下窄，仅能容下一人。挖出的土松散的堆在坑侧，被雨水浸泡过后，也已模糊了原本的形貌。 “挖出来的碎土有两堆，一处在这边——”宋杰像螃蟹似的横向的跨了一步，然后指了指他站立一侧的坑边，“土不多，虽然被雨水破坏了一些，但土堆的表层还是能看出来曾被刨过的痕迹。” 萧剑龙侧身跟上，略伏低了身子看着面前微微隆起的土堆。确实如宋杰所说，土层的表面不是那种通常堆砌后所形成的平缓渐进的圆弧形，反倒是散步了三两个凹痕，很像是曾经从上面挖取过土之后的形态。 “另一堆土在坑的那边。”宋杰又冲着坑的对面一侧指了指，“量比这一处的要多。” 宋杰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学螃蟹样的领着萧剑龙绕到坑的另一侧。“另外，我测量过了，坑底最窄的地方跟被害人的身高体宽特征相吻合，若说一开始就能挖的那样‘合体’也太神了。所以我更倾向于被害人曾在这个坑里待过，被人埋了之后又被人给挖出来了。” 较之之前那处土堆，坑这侧的要大些，泥土混合着细小的石砾堆积成一个小土包，像泡了一夜的馒头，塌塌的摊在那里。土堆的表面比较平整，也并没有前一处的那些古怪的坑坑洼洼，萧剑龙却定定的看着这正常形态的土堆陷入了沉思。直到宋杰一声压低的惊呼在身后响起。 萧剑龙转身，看到宋杰站在离他三米远的一棵树根旁，正背对着他蹲下了身子。 “头儿，你来看！”宋杰举高左手空挥了一下，没有扭头也没有起身。萧剑龙脚步蹒跚的走过去，就看到宋杰右手所指的地方，有一个清晰的长方形印痕，每个棱角都呈现的异常清晰。 “这儿也有。”宋杰偏手又指向相隔半米远的另一处外形一模一样印痕，只是深度略浅些，不如前一个清楚。 宋杰伸开手掌，约略着作了简易的丈量。“看间距有点像成年人的步长。地上那长方形印痕的大小也足能装得下一只43的鞋。看来有人是有备而来的。” 宋杰口中念念有词，一边缓慢的向前移动，仍是半蹲的身子就像只慵懒的猫，在悠然的伸展着腰肢。“那儿还有一个，不过地面不如树根处的潮湿，所以有点模糊，能看出大半个样子，再远的就看不出来了。” 宋杰在离萧剑龙三步远的地方转过身子，还是那种半猫着腰的姿势。“看来那人是背离土坑的方向而行的。” 宋杰上扬的嘴角上挂着一丝狡黠的微笑：“可惜百密一疏，那个自以为是的聪明人还是在离开的时候漏出了破绽。” “这些印记也是在你们昨天离开之后才形成的？”萧剑龙轻声问。 “没错。”宋杰双手撑膝站起来，“昨天搜查的时候这棵树下还什么都没有。” “那为何偏偏这棵树下留下了痕迹？”萧剑龙又问。 “啊？”宋杰迷茫状的看向萧剑龙，“那人离开的时候经过了这棵树” 萧剑龙缓缓的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为什么偏偏这棵树下能留下如此清楚的痕迹？前阵子的雨水虽然频繁，但是今天之前连续近一周的时间也都是以晴朗为主，坑里积蓄的那些雨水可能不容易吸收，但是地面上的水分也早该蒸发的差不多了，按理说即便是能留下痕迹，也不会像第一个印痕那样明显。况且那人也不能天外飞仙般凭空而降，从树根这里能够看得到背离而去的印记却没有相对的来时痕迹，难不成那人是从树上跳下来然后又朝着另一个方向走的？” “嗯，那个”宋杰挠挠头皮，言语突然变得支吾起来。 萧剑龙似乎没注意到宋杰的异样，继续说道：“既然是行走的痕迹，那必定不会突然出现，当然也不可能无端消失，树下的土明显要比周围的地面潮湿，所以才会留下清晰的痕迹，但是——”萧剑龙若有所思的视线越过宋杰的肩膀投向树林深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我想不通为何只有这棵树下的泥土潮湿异常” 宋杰一声干咳然后再次支支吾吾的开口：“那个头儿，嗯有件事情我需要向你坦白，那个那棵树下的泥土之所以潮湿嗯，是因为昨天下午将坑里抽出来的半桶水泼到了树底下”宋杰踏前一步，又慌忙补充了一句，“倒水之前我们已经对周围进行过仔细勘查了，那里确实干干净净的，我是说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别的地方也一样所以就随便找了棵树就是那棵那个倒水。” 萧剑龙不可置信的看着宋杰，直瞪得后者如刺针芒。许久，才长叹一声，再开口时声音不高却透着丝丝冷然：“河岸离这儿不过30米的距离。” “头儿，我再也不敢了。我是确定不会对现场造成破坏才偷了个懒。”宋杰低头垂眼像只落水的猫，只从一旁用眼角偷偷瞟着萧剑龙的神色。 萧剑龙又是一声长叹，却掺了五分的无奈，低声道：“下不为例。” 宋杰闻声如蒙大赦，先前那十足的可怜相挂了还不足10秒，便拨云见日，雨过天晴了。 “yes，sir！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他们。”宋杰摸着后脑勺，笑得极度厚颜无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第十七章（上） 萧咏倩奔跑着冲进医务室的时候，只看到一个眉眼清秀的年轻女子坐在外间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在喝水。 “我”萧咏倩使劲深吸了几口气，才算缓和了些，正要迈腿继续向里屋冲时，被一只细长的胳膊给拦住了。坐在门口的那个面生的女子放下纸杯，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放在嘴边，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意有所指的冲里间的屋子瞥了一眼。 “校医给开了药，她刚睡着。”女子压低声音，从沙发上站起身，走近萧咏倩，简单的自我介绍道，“我叫姚依，是辰岚的班主任。” “我们换个地方谈。”她向前走了两步再次回过头，冲仍呆愣在原地的萧咏倩作了个“请”的手势。萧咏倩略一犹豫，快步跟了出去。 “听说辰岚晕倒了？”医务室的门刚一关上，萧咏倩便迫不及待的问，“她现在怎么样？” “她很好。”姚依安慰道，恢复正常音量后的声音偏向于中性，即不尖锐，又带着一种稳重的磁性。 “辰岚刚倒下的时候我也下了一跳，校医看过之后说她只是睡着了。” “睡觉？” “没错。校医说她的身体除了疲倦没什么问题，就是缺乏睡眠。”姚依漂亮的凤眸沉静的盯着萧咏倩，“我听辰岚的舍友说她这两天一只处于一种极度紧张的状态，连续两个晚上都睡不实，不停的做噩梦，惊醒了就缩着身子坐在床上，一直到天亮。至于原因，她们也问过多次，但辰岚坚持什么都不肯说。” 萧咏倩偏转了视线，下意识的避开了她仿佛能洞穿人心的注视。姚依略一停顿，又继续说道：“刚送到医务室不久，辰岚就醒了，是大叫着惊醒的。”她又有意顿了一下，“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我也试着问过她，但是——”她耸耸肩，作了个无奈的摊手动作。“校医只好给她开了安眠药，让她补足睡眠。再那样不眠不休的熬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萧咏倩低眉，还是没有说话，只用牙齿不停的咬着自己的下唇。姚依似乎看出了萧咏倩的迟疑，波澜不惊的叙述改为了低沉的循循善诱：“其实，让我担心的倒不是辰岚的身体，而是这儿——”她弯曲食指的在萧咏倩的前额处轻轻的一点，“她的精神状态。” 萧咏倩一咬牙，抬眼对上姚依的视线，问：“老师，你想问什么？” “我听辰岚的舍友说，前天晚上是你跟辰岚一同出去的，回来的时候已过了门禁时间。从那晚开始，辰岚的精神就莫名的紧张。我想知道，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咏倩看着姚依的眼，一字一顿的说：“我们遇见鬼了。” 萧咏倩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恰被路过的一个男生听了个真切。男生的脚步一滞，用古怪的眼神瞥了眼萧咏倩跟姚依。姚依视线一转，一记冷眼瞥回去，凛冽的眼神直瞪得那个男生一缩脖子。 姚依转回视线，敛了瞳色淡淡道：“到我办公室说，我要知道详细情况。” 外语系的院办位于1号学院楼，是最早一批扩建时的修建的一幢综合办公楼。深灰色的砖混墙体外爬满了墨绿色的藤蔓，在这种阴沉潮湿的天气中，使得整幢楼都泛着一种冷然的绿油油。姚依的办公室位于二层，面北。旧制木门上的油漆像是新刷的，颜色亮的刺眼，还透着一股刺鼻的漆料味。姚依开门的时候是用脚踹开的，门虽然没锁，但当被暴力打开时所发出的“嘭”的一声闷响还是将毫无准备的萧咏倩吓了一跳。 萧咏倩缩缩脖子，微低了脑袋拿眼角偷偷瞟了眼姚依——虽然没有笑容，但也没看出生气的样子啊。 门刚一打开，就有一股清凉潮湿的阴风扑面吹来，还夹杂着一层淡淡的泥土味，以及几许若隐若现的霉味。萧咏倩跟在姚依的身后走了进去。室内很暗，这间屋子本就背光，又碰上这种阴郁的天气，里面更是暗沉沉的像月亮初升的时刻。萧咏倩看到对面正对门口方向的两扇大窗户都洞开着，窗框向外支起，半透明的素色纱质窗帘随风轻飘翻飞，几缕爬山虎的藤蔓茁壮茂盛的越过窗面平台，攀爬缠绕成繁杂的样式，像镂空的底纹，透着一丝古朴。此物此景若放在阳光下，该是令人心旷神怡，犹觉温馨浪漫的。只是此刻室内光线阴沉压抑的很，再配合那随风妖异曼舞如鬼魅的素色倩影，却只能使人倍觉阴寒。 姚依“啪”的一声拍开电灯开关，屋内顿时明亮了许多，方才那如梦似魇的错觉也随之消融退散了。萧咏倩这才注意到，屋内竟然是有人在的——靠近窗口的一张长椅上仰面躺着一个人，脑袋下枕着一团疑似毛衣的物体，长长的腿一只伸得笔直，另一只则随意一歪，斜斜的荡在椅外。看衣着打扮像是个男子，但那人的脸被一本打开的杂志遮掩着，看不清楚容貌。 “坐。”姚依冲萧咏倩指了指桌边的一张椅子，言语干脆爽朗，声音却很响亮。萧咏倩乖乖的在指定地点坐下后，又拿眼角偷瞄姚依——确实不像是在生气地样子啊，可为何她的举动，从刚才开始就像是憋着一股怨气？ 姚依又是动作有些野蛮的拉开抽屉拿纸杯，然后从饮水机那儿给萧咏倩接了一杯温水。 “喝水。”她将水杯递给萧咏倩，语调温和，声音却仍旧是那种无遮无掩的洪亮。 萧咏倩接过水，轻声的道了谢。然后趁姚依转身再次倒水的时候，偏转过脑袋，有些好奇的瞥了眼长椅上从进门起就睡得稳如泰山的人——那么响的声音都吵不醒啊。 姚依将水杯放在桌子上，拉开另一张椅子在萧咏倩对面坐下来，动作一气呵成，声音连绵响亮。偷瞄，椅子上的人依旧睡得雷打不动。 “跟我说说，你们那天晚上的事情。”姚依说，“你说遇到鬼是怎么回事？” 萧咏倩将水杯包在两手间慢慢的转着，温和的水温透过单薄的纸杯传递给掌心，带给人一种淡淡的安心。她又犹豫了几分钟，在考虑如何叙述那晚的经历。姚依也不催她，坐在一边静静的等待对方开口。 “这件事的起因是跟辰岚同社团的一个叫陆一鸣的男生提出要搞一个试胆测验。”萧咏倩决定还是按照事情发展的先后顺序，据实的将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虽然辰岚不想让舍友们知道陆一鸣的存在，但那也是因为是怕她们胡乱编故事，虽然都是女生间嬉闹的玩笑，但难免也会让当事人听着不爽。可此刻坐在眼前的姚依不同，虽然看上去年龄不过比萧咏倩长了几岁，但是从一见面开始，她就给人一种沉稳可靠的感觉，让人不由的就会产生一种信任感。况且姚依又是辰岚的班主任，作为老师自然有适当的分寸。所以萧咏倩选择毫不隐瞒的倒出实情。 “试胆测验？” “嗯。我是听辰岚讲的。在前天下午文学社的社团活动时，辰岚提到了校园怪谈。” “校园怪谈？”姚依挑眉打断道，“鬼故事？” “差不多那一类的。”萧咏倩点点头，“就是外界流传的有关我们学校的一些恐怖传说，基本上都是跟医学院有关。辰岚也是不久前从宿舍其他人那里听来的。” 姚依眼珠一转，没说什么，只是抬手示意萧咏倩继续。 “后来那个叫陆一鸣的就说了些挑衅的话，说什么‘女孩子胆小’啊，‘只会编一些不着边的故事’啊，‘找借口’啊之类的，然后以辰岚的个性就那样抗上了。”萧咏倩伸手摸摸鼻子，轻描淡写的带过了辰岚“不争馒头争口气”的壮举。“于是，那个陆一鸣提出了探险测验，提议当天晚上去医学院的旧片区那边探险。” “然后她就真依约，大晚上的跟一个男生跑那片儿去探险了？”姚依斜挑了凤眉，有些不可置信道。 “嗯她还拉上我一块，三个人。”萧咏倩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 “你们几点到那儿的？”姚依问。 “约定的时间是晚上10点。”萧咏倩如实回答。 “10点？”姚依微微瞪大了那双好看的凤眼，“你们女孩子啊，还真是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她轻叹一声，继续说道，“不过我记得医学院的旧片区那儿过了晚上九点就会锁门的啊。” “嗯我们是从医学院第五教学楼一间教室的后窗翻过去的，五教后面就是旧片区了。” 姚依再一次的瞪圆了凤眼，缓缓举高的右手却只是脱力般的撑在额前，挥挥左手道：“继续” “那晚的原计划是要前往医学院的那幢旧的解剖楼，但是没想到在中途看见了”萧咏倩突然停住了，一时有些不确定该怎样形容那团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神秘火焰。 “看见了什么？”姚依前倾了身子逼近萧咏倩，追问道。 “鬼”阴森森的语调，却不是萧咏倩发出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第十七章（下） 方才一直睡在长椅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此刻正站在姚依的身后，平举着双臂，表情怪异的接上了姚依的问题。 姚依神色一凛，姿势不变头也不转的冷冰冰道：“睡醒了就去学习，孟教授收了你这个吊儿郎当的徒弟才算是走夜路撞鬼了。我这儿不是收容所，别一偷懒就溜到我这儿睡千秋觉。” 那人嘿嘿一笑，表情立刻回到正常状态。萧咏倩不易察觉的将上身向一侧微微错了点，视线擦过姚依的耳际偷偷打量着立身后面的人——新款的耐克登山鞋，有点过长的仿旧牛仔裤，肥大的米黄色t恤，深棕色夹克衫敞着怀，修长的脖颈上挂着一个银色的链牌。“美”中不足的是裤腰间缺个手指粗的铁链子，鼻梁上也差个黑到极致的墨镜，否则整一个标准版的街角小混混。令萧咏倩不得不承认的是，那人正经起来倒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 姚依侧身，冷冷的扫一眼身后的人，然后伸出右手，干脆利落的说：“拿来。” “什么？”身后的人眨眨明亮的眼睛，立刻又换上了一张纯洁无辜的脸。萧咏倩心里禁不住赞叹：此人变脸的本领已臻炉火纯青的境界了。 “这屋的钥匙。”姚依继续冷冰冰的用眼角余光瞥着他，“你未经允许偷偷摸摸私配的那些。” 萧咏倩注意到姚依用词的微妙差别——她说的是“那些”，而不是“那个” “哎呀，小姚你不要总是那样小气啊。这么大间屋子就你一个人多冷清啊。再说我偶尔在你那张破长椅上躺躺不也遮灰扫尘，算是帮你整理内务了啊。你说是不是？”那人主动忽略姚依那冷到能冻僵人的脸熟车熟路的打着哈哈，笑得如某肉食动物的眼睛在偷瞄到姚依的左手正缓慢而坚定的逐步接近桌上某物体时，迅速的转移了话题。 “你好，我叫邢琛。姚依的朋友。”他冲萧咏倩摆出握手礼姿势的同时，人已经瞬间移动到了她的身侧。 “啊，你好，我是萧咏倩”萧咏倩扭身回握，才发现她此刻正处于某种可以当作盾牌的位置上。 “你刚才是不是说看见鬼了？”邢琛凑近萧咏倩，脸上的表情是一种描述不清的迫切与兴奋？ 姚依嗓音清冽凛然的咳了一声，拿眼冷冰冰的斜睨着邢琛。 萧咏倩条件反射似的向后缩了缩身子，突然像犯了错被抓的学生般怯怯的说：“嗯事实上我们只是看见了一团火” “鬼火？”邢琛又凑近了一寸，双眼放光的问。 姚依又冷冰冰的假咳了一声，狭长的凤眼也在放光——寒光。 萧咏倩在椅子上扭动身子，也有些尴尬的低低的假咳一声，说：“嗯那个那火的颜色是明黄色的所以我认为” “你看错了。”萧咏倩最后的半句“不是鬼火”还没说出口，就被邢琛顺理成章的接了个截然不同的四个字。 “啊？”萧咏倩半张着嘴，一时语塞。 “哎哟！”邢琛大张着嘴，后脑勺上终于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响亮的暴栗。 “为啥打我！”邢琛揉搓着脑袋，三分委屈，三分哀怨，三分不满，另一分装乖的问。 “不要误导我的学生！”姚依不知何时潜到了邢琛的身后，掂着手里的牛津字典，眼神冷峻，动作骇人。 邢琛佯装出一派楚楚可怜样，摸着脑袋退出三米开外。 “你们是在哪里看到火焰的？”姚依坐回原位置，言语中的温度迅速回升，一如之前的令人感觉踏实沉稳。 “那个地方具体叫什么我也说不上。”萧咏倩说，柳眉轻颦做出努力思考状，“我只知道那里是一片低缓的土坡，角落里有一片小菜园子。土坡的一边临着一座当作仓库的战前旧楼，另一侧通向一个像是废置了的院子——我们到那儿的路上曾经经过那个院子。” “似乎是医学院第六仓库一带”姚依单手支颌，若有所思的轻喃了句，然后又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们就被吓跑了” 姚依颔首，似已了然道：“我明白了，辰岚将那个错当成了鬼火，所以才” “那就是鬼火。”邢琛勇敢的打断了姚依，又慢吞吞的蹭到了萧咏倩的身边，凑近了，然后刻意的压低了声音问：“知道六号仓库前面是什么地方么？” 萧咏倩茫然的摇摇脑袋。 “那片空地，就是你说的那个土坡——”邢琛又凑近了一寸，同时竖展了右手遮住唇角，声音又压低了一分，万分神秘道。“曾经是个游泳池。” 脑袋上再次吃了一记姚氏暴栗，邢琛捂着同一个地方鬼嚎。“干啥又打我？天才的脑袋被敲呆了你赔啊！” “再不磕打磕打你那颗天才的脑袋里都可以养鱼了。”姚依攥着那本字典冷飕飕的斜睨着退开六米远的人。“都警告你不准误导我的学生了，还敢在那儿胡诌海扯的给我编故事。” “我没有编故事！”邢琛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言辞灼灼的辩解道。 姚依双臂交叉抱着那本厚如砖块的牛津字典，继续冷冰冰的斜睨着缩在角落里不敢上前的人，“l大根本就没有游泳池。” “很久前曾经有过一个。”邢琛继续贴在角落里干劲十足的申冤，“你难道从没听说过l大游泳池的传说么？” “没有。”言简意赅，语调冰冷，表情不屑。 “你在学校待了那么多年都在干啥？”邢琛一脸不可置信的夸张表情。 “学习。”依旧的言简意赅，不变的冰冷语调，只是眼神中的不屑转成了鄙视，“不像某人，就知道蹭吃逃课不上道。” 邢琛动作颇为潇洒的扯扯衣领子摆出一派不跟某人一般见识的高姿态，然后绕屋子半个圆弧采取迂回路线再度蹭近萧咏倩。 “传言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医学院那边有个游泳池。”邢琛又开始摆出他那讲鬼故事的职业表情，鬼凄凄阴森森道，“池子里的水总是很浑浊，即便是刚换上的水，一天之后也会变得看不见池底。所以就很少有学生去那里游泳，但到了夏天的时候，也有几个不在乎的，跑到池子里去玩。于是有一天，有一个学生跳进池子里游泳，从池子边上一个猛子扎进去了，结果半天了都不见再出来。于是同去的学生就害怕了，但因为池水混浊摸不清楚状况，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后来学生又找人帮忙，可打捞了很久也没有找到。最后没办法，抽干了池子里的水，你猜怎么着？” 邢琛故弄玄虚的在关键地方停住，然后眨着一双兴奋的眼睛不待对方回答便又说道：“结果什么都没找到，人就像蒸发了似的。”他再一次压低了声音，更近的凑近了萧咏倩，眼神阴森表情诡异，“除了一个书包——就只有那个学生的书包静静的待在池底。” “还说不是在编故事！”姚依再次大方的朝邢琛的后脑勺上送了颗暴栗。 “你凭什么说我在编故事？”邢琛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握拳抗议。 姚依冷笑一声，比邢琛还要阴森，“哪有人背着书包跳水里游泳的？” 邢琛转转眼珠，选择战略性撤退。扭脸见萧咏倩表情平静的坐在那里，非但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波澜不惊到近乎淡漠，顿时便有些悻悻然，但浓眉微动，略一思索，转瞬就又找回了信心，半眯了眼睛凑近萧咏倩问道：“你以前听说过这个传说对不对？” 萧咏倩不动声色的向后蹭了蹭，如实交待：“嗯，几天前听辰岚讲过一点。” 邢琛撇撇嘴，又问道：“你刚才好像提到了医学院的那个旧的解剖楼。知道有关那里的传说么？” 萧咏倩又诚实的点点头，“也是从辰岚那里听来的。” 邢琛不满意的“切”了一声，继而不甘心的继续问道：“那你听说过幽灵花的传说么？” 萧咏倩终于露出了迷茫的表情，摇摇脑袋。邢琛心满意足的卷卷袖口准备开讲，嘴刚张到一半便被t恤的领口勒住了脖子。姚依拽着邢琛的后脖领子将张牙舞爪的鬼故事兜售者拉到屋门口，抬脚踹出了门外，然后关门落插销，动作干脆娴熟。 于是，室内终于清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第十八章 萧剑龙一进屋，就被肖弥堵了个正着。肖弥双手抱胸怒目而立，瞪着萧剑龙道：“竟然选在这种高湿度的天气里跑水边溜达，你专门找虐的啊？” 萧剑龙错开肖弥灼人的视线，偏偏脑袋擦过肖弥的肩头看到小刘正在身后满屋子找地缝钻。 “小刘，我出门前交待的什么？”萧剑龙不高不低不温不火的声音却让小刘一个激灵定在了屋子正中央，耷拉着圆脑袋拿眼角哀怨的瞥肖弥。“队长，我是被逼的”他用一种极度可怜兮兮的神色看着萧剑龙，倒让后者有些于心不忍了。 但此刻萧剑龙还没多少空余的同情给小刘，因为他正被肖弥瞪得有些心虚。半分钟的沉默，肖弥终于一声无力的轻叹，转而淡淡道：“尸检报告我放你桌上了。” 萧剑龙暗松一口气。肖弥瞥了眼萧剑龙沾染着泥土的拐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尚还带着三分薄怒，又沉声问道：“午饭呢？” 萧剑龙略愣了一下，继而意会。“待会儿去食堂吃。” “队长，不用去食堂买了，有现成的，牛记灌汤包，还热乎的呢。”小刘在肖弥的身后探出半个脑袋说。然后又阴阳怪气的补充了一句：“肖法医一直放酒精灯上温着。” 萧剑龙刚咽下最后一个酱肉包子，就见吴力领着一个衣衫凌乱的醉汉进了屋子。 “头儿，我们找到了5号晚上在西门港口值班的那个人。”吴力身形一闪，跟在身后的醉汉踉踉跄跄有向前走了几步，脚底像踩着棉花，摇摇摆摆的晃到萧剑龙面前。 萧剑龙皱眉打量着眼前的人——五短身材，浓眉小眼，软塌塌的鼻子因为酒精的作用鼻尖红红的，活像个小丑。那人咧着嘴，露出一口黄牙，一声响嗝，顿时薰得满屋子酒臭味。 萧剑龙撇头看向吴力，眉心皱得更紧了。吴力也皱眉，一手捏着鼻子，一手作扇子状扇着风，苦笑着向萧剑龙解释道：“刚才已经给他喝过醒酒茶了，但好像不管用。” 那人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咧嘴冲萧剑龙“嘿嘿嘿”一阵傻笑，然后又是一声嗝，屋子里的酒臭味更浓了。 萧剑龙挥挥手，“先带人去小肖那儿，他有办法让他醒酒。” 半个小时后，醉鬼再次站在了萧剑龙的面前，衣衫仍旧凌乱，脸虽然还有点红红的，但是酒已经彻底的醒了。 “名字？”萧剑龙问。 “陈守义。” “前天晚上是你在西门港口值夜班？” 陈守义搓搓一双肥手，点头道：“是。” “那晚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情况？” 陈守义脖子一梗，突然就怒火冲天，大声嚷嚷道：“是哪个烂嘴的又在造我的瑶？老子从来就没碰过那几根钢棍棍。这次又是丢了什么想让老子背黑锅了？” “丢了人命了。”萧剑龙板着一张脸，冷冰冰道。 “啥？”陈守义像个断了电的玩具人偶，挥舞的右臂突然僵在了半空中。 “西门港口发生的命案你毫不知情？”萧剑龙抱臂，眼神凌厉的有点吓人。 陈守义瞠目结舌，眨眨眼，茫然的摇摇头，然后才愣愣的问了句：“谁死了？” “这个我们也想知道。”萧剑龙垂眸看他，耐着性子将方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5号晚上你值夜班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情况？” “可疑的情况？”陈守义又眨眨眼，还没从呆愣中缓过来，仍旧一脸痴傻的问，“什么可疑的情况？” “是我在问你。”萧剑龙继续按捺着性子问，“那天晚上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可疑的动静，或者看到可疑的人？” “呃，没有”陈守义摇摇光秃秃的脑袋，片刻后又犹犹豫豫的轻点了点，“不过你这么一说好像又有点”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萧剑龙终于忍无可忍的一拍桌子，震得陈守义一哆嗦。站旁边认真记录的小刘笔一歪，差点戳断了笔尖。 陈守义转转眼珠子，捏诺道：“我也记不清了那天晚上嗯巡逻的时候我好像是有听到点动静不过，我也不确定” “说具体点，什么时间？在哪？听到什么？” “具体什么时间我说不上来”陈守义拧着毛笔刷子般浓黑的眉毛苦思冥想的回忆着，“那会儿我正从值班室的方向朝海那边走，还没走到北边那片集装箱的时候，蒙蒙胧胧的好像是听到了‘当’的一声。” “‘当’的一声？”萧剑龙蹙眉，若有所思的重复道。 “嗯，声音还挺脆，像是钢棍棍敲在集装箱上的声音。我以为又跟上次似的有小偷溜进来偷钢棍棍，还吆喝了一嗓子。后来就没动静了，估计是溜了。” “那你当时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没有。”陈守义摇摇头，“那天晚上也没有月亮，黑灯瞎火的，能看见啥啊。” “你刚才说当时你正在巡逻？”萧剑龙双手抱胸，表情凛然眼神冷冽的盯着陈守义，“既然知道黑灯瞎火的，也不带个手电，你摸黑巡的哪门子逻？” 陈守义见谎言被戳穿，摸着光秃秃的后脑勺，只“嘿嘿嘿”傻笑。 萧剑龙甩手又是砰然一声震响，厉声道：“老实交待！” 小刘笔又一歪，然后偷偷的向远离桌子的一边挪了半米。 陈守义缩缩脑袋，收了嬉皮笑脸，老实交待道：“我尿急。” “当时是几点，你听到声音的具体时间？”萧剑龙仍旧扳着一张严肃威武的脸，继续问道。 “几点？”陈守义迷茫的摇摇头，“具体的时间我还真说不上来我那会儿也没注意看表”他使劲拧着浓密的黑眉，将细小的眼睛挤成了一条窄缝，平展开肉乎乎的右手用掌心不停的摩擦着光秃秃的后脑勺，仿佛多磨几下就能让脑子变聪明似的。就在那油光铮亮的脑袋眼看着快要光可鉴人之际，陈守义终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一拍脑门，又补充了一句：“前天晚上铁猴子跟我一块值的夜班，那晚巡逻的也是他，要不你们再问问他，说不定他能知道的多点。” 陈守义口中所说的“铁猴子”本名叫邱铁，40多岁，身材精瘦，一张尖脸倒真有点像猴子。当天下午晚些时候，萧剑龙在西门港口那间破旧的值班室里见到了他。 “今天一早我就听说了。”邱铁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被捏瘪了一半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劣质烟，“听说是被子弹打中了脑门，嘿，可将熊倪的老鼠胆子给吓破了。” 邱铁咧嘴“嘿嘿”一笑，声调眼神中都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5号的晚上是你跟陈守义一同值的夜班？” 邱铁没有立刻回答萧剑龙的问题，而是掏出打火机点燃了那根烟，抽了一口，才慢悠悠的开口道：“没错。那天晚上本来没我什么事。这港口平时也没什么值钱的货，一般值夜班安排一个人就足够了。” 萧剑龙不动声色的挑眉，试探道：“我听说港口曾经被盗过——”他回忆着陈守义言谈中曾透露出来的有关“钢棍棍”的信息，“损失了几根钢管。” 邱铁一声耻笑，“谁都知道那是陈酒坛子发酒疯给弄丢的。偷？哪个贼只偷三根钢管的？那是一个月前的事了，那天早上客户来港口拉货，验收清点的时候发现跟原始数据有出入，少了十几根。开始也以为是招了贼了，后来在港口的栈桥边上发现了丢失的钢管，这儿一根那儿一根的被扔的满地都是，不过最后还是差了三根没找着。前一天晚上刚好是陈守义值夜班，喝的酩酊大醉，第二天早上换班的时候还看到他抱着酒瓶子睡在值班室的地上流哈喇子呢。偷？呸！谁都知道那三根钢管肯定是在前夜被喝醉了酒的陈酒坛子耍酒疯的时候给扔到海里去了。这事私底下谁都明白但明着都不敢多说。陈酒坛子丢了东西不光死不认账还照样胡混，酒照喝班照值，没办法，人有后台给撑腰的。”邱铁说着竖起一根手指戳戳天，“我们领导就是他小舅子，谁敢比？”他斜裂开嘴角古怪的哼笑了一声，“前天晚上又轮到陈酒坛子值夜班，刚好赶上港口有一批货要到第二天中午才取，估计他的小舅子是怕陈酒坛子再像上次那样喝多了乱事，所以就临时派我一块值夜班，好看着他以防再出什么岔子。” 萧剑龙想到了初见时陈守义那醉醺醺的丑态，遂问道：“他经常在上班时间喝酒么？” 邱铁狠吸一口烟，阴阳怪气道：“不是经常，是肯定。无论上班不上班，没一天不喝酒的。每回都喝得酩酊大醉，要不怎么来的那个外号——酒坛子。” 萧剑龙继续问道：“5号晚上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可疑情况？” 邱铁又抽了一口烟，呛人的白雾弥散在狭小的值班室内，混和着屋子里积蓄的混浊气味，熏得小刘直捂鼻子。 “没有。”邱铁摇摇头，“怪的是那天晚上我压根就没有听到枪声。也不知道死的那个人是什么时候溜到那里的。” “5号晚上你是什么时间巡逻的？”萧剑龙问。 “是在晚饭前，差不多七点左右。”邱铁回答。 “当时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北边那几排集装箱那儿当时我也看了，没发现什么情况。” 萧剑龙顿了顿，又问：“陈守义说那天晚上曾在集装箱一带听到可疑的动静，你没有听到？” 邱铁咧嘴一声鄙夷的笑，“除了他那破锣嗓子，我什么都没听见。” 萧剑龙蹙眉，不解的问：“什么意思？” 邱铁又是“嘿嘿”一笑，九分猥琐，道：“再深的酒坛子也有装满的时候不是？”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熏得黑黄的碎牙，笑容里减了分猥琐又增了分不屑，“可有人撒尿也不闲着，喝多了酒就喜欢跑海边一边泄洪一边晃着脑袋杀猪似的嚎，还幻想当歌星呢，跑调都跑到月亮上去了，偏偏还穿透力挺强，隔老远都能听到。你别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还真有点碜人，跟闹鬼似的。所以人送雅号——狼人！” “陈守义那晚去海边的时间是在几点？”萧剑龙面容严肃的问。 邱铁有些讪讪的收敛了怪笑，掐了烟，回答道：“是9点多，差不多9点10分那个点儿，我当时没太留意看表，不过我记得陈酒坛子出去那会儿，‘环球格格’刚演完一集，正在插广告。等他晃悠回来的时候，下一集已经开始了。” 萧剑龙垂眼思忖片刻，又确认了一遍先前的问题：“5号的那天晚上，你始终没有听到任何可疑的声音？” 邱铁再一次裂嘴露出那满口黑黄交错的牙齿，用跟先前一模一样的笑容毫不犹豫的确认了问题的答案：“除了陈酒坛子折磨人的歌喉，我什么都没听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第十九章（上） 萧咏倩本来想留在医务室里陪辰岚，但被姚依以“好学生不能逃课”的正当理由给打发走了。下午的课一结束，萧咏倩就直奔校医务室，却没看到辰岚。又转回辰岚的宿舍，舍友桃子挂着黑眼圈打着哈欠睡眼迷朦的说下午从医务室出来的时候，辰岚被班主任姚老师带走了。于是，萧咏倩再一次踏上一号综合楼那阴暗狭窄的楼梯，站在了同一扇色彩鲜艳到晃眼的绿门前——只是角度有所不同，这次门是大敞着的。 萧咏倩抬手轻轻的敲了几下门板，在听到一声干脆利落的“请进”后，才迈步走了进去。室内一如之前的那样清冷。姚依坐在窗边，正埋首在摊了一桌的书页间，奋笔疾书的写着什么。轻飘的窗帘擦过她的细瘦的肩膀，在逐渐增强的秋风中猎猎作响，犹如振翅欲飞的鸟翼。听到萧咏倩走进的声音，姚只是依姿势不变的说了句：“稍等。”，仍继续埋首在书堆里奋笔疾书着。 萧咏倩安静的站在一边，四下看了，寻不见辰岚的踪迹。长椅的一侧仍旧团着个疑似毛衣的球状物，椅背上则搭着一件眼熟的棕色夹克衫。一切似乎都跟中午的时候别无二致，除了此刻夹克衫的主人不在屋内。 半分钟后，姚依掷了笔，侧过身，用左手揉搓着右手腕，眼神温和的看着萧咏倩：“怎么了？” “姚老师，我以为辰岚在你这儿。” “一个小时前是，”姚依说，“但那孩子比我想象的倔，所以我将她送到专业人士那里了。” “专业人士？”萧咏倩柳眉轻不知所谓的颦眉，刚要继续问，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 “是啊，单凭一个手电筒的荒谬解释就想打发人了，谁信啊。学生摊上你这种轻率又固执己见的老师还真是前途渺茫呢。” 萧咏倩寻声扭头，看到邢琛正左一手抡着一袋热气腾腾的包子，晃晃悠悠的走进来，斜挑向上的嘴角透着标准的无赖相。 姚依凝眉，冷冰冰的哼了一声，同样斜挑向上的唇侧印边引着明晃晃的鄙视与挑衅。“装神弄鬼图谋不轨的意图吓唬我学生的人还有资格说什么荒谬？”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可笑的手电筒。”邢琛出击认真状，义正言辞道：“用那种不靠谱的解释忽悠学生是不对的。” 姚依又是冷冰冰的一声哼，反唇相讥道：“再不靠谱也比你的鬼故事靠谱。” “还老师呢，随口瞎掰也不掰个合理点的，哪有人大半夜打手电筒去那片闹鬼的旮旯里溜弯儿啊？可笑！” “还研究生呢，整天不学无术无所事事也就算了，哪有人都快30岁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相信那些骗人的鬼故事？幼稚。” “谁快30了？我上礼拜才刚过了25岁生日好不好！” 姚依凤眸微敛，双手环胸，拿眼底斜睨着邢琛，从鼻子里哼气：“老男人。” 邢琛瞳色稍沉，不甘示弱的回道：“你比我还大半年呢，老女人！” “幼稚男。” “同人女！” 始终被夹在中间的萧咏倩终于忍不住打断愈见向小孩子斗嘴方向演变的二人。 “姚老师，能告诉我辰岚在哪里么？” 姚依收敛了周身寒气逼人的冰冷火焰，抬手捋捋长发，下一秒就又变回了先前那个沉稳干练的班主任。 “因为辰岚一直固执的不肯多说，又不听我的劝，所以我将她交给了炎老师。” “哼，你那叫劝？分明就是在忽悠人。”刑琛在一边见缝插针，战意尚酣。 姚依决定视某大型生物为透明人，瞧不见形听不到声，优雅起身，径直走向饮水机取水，再返回桌边坐下，中途两次经过刑琛身边均作视而不见状，反晾得某人进不得退不得，满腔热血无处泼洒，铁戈钢刀便瞬间幻成了绕指柔，软了气势。 “炎老师？”萧咏倩眉心轻拢，若有所思的偏了脑袋，喃喃着那个称呼，“炎老师” “学校心理咨询室的炎云老师。”姚依很快便解了萧咏倩的惑。 萧咏倩轻击掌心，恍然大悟的道：“教我们大学生心理学的炎云老师！” “对。”姚依颔首，“我想这种事情，也许交给炎老师处理会比较好。” 萧咏倩虽没有开口应合，却也心下赞同。记得辰岚曾提到过，炎云老师有着心理学的硕士文凭，确实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也许她知道怎样才能更快的让辰岚摆脱梦魇的桎梏。 “就是，炎云老师那样的专业人士肯定不会像某人，只会拿手电筒忽悠人。”一直被忽视的某壁纸再次不敢寂寞的出击。 姚依眼眸冷成一块冰，凛然一笑，阴沉道：“真该将你也送去，顺便让专业人士帮你治治脑子。” 视线交汇，火光四射。 萧咏倩看看刑琛，又看看姚依，再一次的开口打断了逐渐成对峙状态的两人。 “什么手电筒？”萧咏倩问。这个词从刚才就一直在不断的被提及，萧咏倩却始终都云里雾里的不知所谓。 刑琛似是早在等待这个时机，萧咏倩的问题刚一出口，他便立刻双眼放光的奔了过去，然后停在距离萧咏倩不足半步远的身侧。萧咏倩甚至能闻到袋中的肉包子味。 刑琛瞬息间已换上了一张千里申冤的愤满脸，他将右手搭靠在萧咏倩的左肩上，一字一顿的控诉道：“她一口咬定你们前天晚上看到的不是鬼火——” “那确实不是鬼火啊。”萧咏倩还没来得说出心中所想，刑琛的后半句便已出口。 “非说你们看到的是手电筒的光！” “我看到的不是手电筒的灯光。”萧咏倩笃定的说。 “对，对！”刑琛终于找到了同盟，热情的拍着萧咏倩的肩，“那分明是——” “那也不是鬼火。”萧咏倩笃定的打断了刑琛，转眼看向姚依。“姚老师，那确实是火焰。虽然当时很突然，而且只一瞬，那火焰就熄灭了，但我看得很清楚——虽不是鬼火的颜色，却也不是灯光的形态。”她顿了一下，仍旧毫不退让的直视姚依的眼睛，神情坚定，语调沉稳，吐字清晰。“我认为那是有人在烧什么东西造成的。” 姚依坦然回视，并没有驳斥，只淡淡的似问非问道：“可是有谁会选择深夜里跑到那个地方烧东西呢？” “更没有人会选择三更半夜拿个手电筒跑那种闹鬼的地方散步。”刑琛率先反驳。 萧咏倩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若有所思的摇头：“我不知道，但是”萧咏倩垂眸浅思，在犹豫要不要将昨日中午的发现说出来。 姚依依旧语调轻柔和缓的淡淡说道：“旧片区那儿也有部分民居，虽然大部分都已经搬走了，但还有少数人留守，所以，你们那天晚上看到的说不定恰好是某个夜归的人。” “可那确实是火焰，”萧咏倩依然目光灼灼的直视看着姚依，不露丝毫妥协之色，“在陆一鸣的尖叫之后又立刻熄灭了。” “也许是跟你们一样偷溜进去‘探险’的什么人，”姚依轻轻一笑，继续温言细语道，“在听到突然冒出的尖叫声之后给吓跑了。” “被吓得关了手电抹黑跑？”被忽视很久的刑琛终于逮住了翻身的机会，敏锐的抓住了姚依言辞之间的细微漏洞。“请姚老师注意，萧咏倩同学刚刚说的是‘立刻熄灭了’。”他提高声音特意的强调了下“立刻”一词。“如果真是某个被吓跑的胆小鬼，那萧咏倩同学看到的就该是‘越来越远’，或者‘越变越小，直至看不见’之类的情形了。” 刑琛摇身一变突然扮演起了萧咏倩的辩护律师角色，站在萧咏倩身边一本正经演得极为投入。举高的右手食指擦过鼻梁虚作了个抬眼镜的动作，俨然一斯文强势的资深律师风范——如果忽略掉左手里提着的那袋肉包子 “姚老师，我看到的确实是火焰，不是手电筒的灯光。”萧咏倩注视着姚依，又肯定的重申道。 姚依轻轻一叹，也不急躁，仍是淡淡道：“就算真有人挑那种时间烧什么东西，也不会选择在那个地点的。” 萧咏倩皱眉，茫然不解的看着姚依。邢琛条件反射似的正要继续反驳，嘴刚张到一半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珠一转，又闭了嘴，抿着唇沉默的站在一边，如百变金刚般的脸上难得现出了认真思索的表情。 “因为第六仓库的后面，住着一个人。”姚依解释道，仍旧是清清淡淡的语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第十九章（下） 萧咏倩眨眨眼，更迷惑了。 这一次，刑琛一反常态的没有再唱反调。他微低着头，若有所思的附和道：“确实方圆百里，又有谁敢跑到古怪博士的地盘上作怪啊。” 萧咏倩此刻如坠云雾深处，对姚依与刑琛所谈之人完全不知所谓。哪个人？什么“古怪博士”？这跟第六仓库前发生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姚依似是看出了萧咏倩的迷惑，遂进一步解释道：“看守第六仓库楼的人，以前曾是l大生物学院的教师，因为性格有些怪癖，所以才有了‘古怪博士’的绰号。” “何止是‘有些怪癖’啊，那简直算是一种病态了。古怪博士可是l大的特产之一。”刑琛咂舌，同时摆出一个极具夸张力的表情。“小萧同学你肯定是因为刚入校不久，所以还不太了解。第六仓库一带之所以成为l大的一个禁区，就因为那里住着吓人的古怪博士。” “吓人？古怪博士？”萧咏倩越听越抓不住要点。 刑琛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开始表情严肃的传道授业解惑。“l大的旧片区，因为地广人稀，环境深幽，一直都被视为是男女同学互诉衷肠的不二之所。但是——”刑琛特意提高声量强调了下“但是”两个字，“却没有一个人敢去第六仓库一带约会，因为——”他压低了声音，换上一种怪异的腔调说，“传言古怪博士在那个仓库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圈养着一个科学怪人！” 萧咏倩垮掉一边的嘴角还没来得及抽筋，忽觉耳边风声骤起，似乎有什么东西擦着她的头顶飞过，下一秒钟，就听见刑琛“哎哟！”一声惊叫。萧咏倩抬眼，就看到邢辰正右手遮额，在那里哀嚎。 “你谋杀啊！”邢琛瞪着脚边横倒的书脊控诉道。虽不似字典厚如砖块，但算上初速度加速度力的做功其威力亦不容小窥。 姚依眼神一凛，瞥向刑琛，也不开口多言半字，反倒瞪得对方渐渐收了声，只留哀怨的眼神继续着无声的控诉。萧咏倩不动声色的朝着远离刑琛的方向挪了几步，以避开是非之地。 当姚依再度转向萧咏倩时，眸中已换回了初见时的温和。“因为张老师在仓库的看守工作上一向严厉苛刻” “何止是严厉苛刻啊，”刑琛突然打断道，“简直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了。” 姚依冷冷扫了眼刑琛，继续说道：“他所管辖的第六仓库十几年来从未发生过一次失窃事件。” “别说失窃了，”刑琛再一次阴阳怪气地打断道，嘴角牵出凉丝丝的怪笑。“我敢打赌，在古怪博士的眼皮子底下连只烧杯都没丢过。” 姚依深呼吸，继续道：“而他也曾经因为这种强势的作风得罪过不少人，所以久而久之，除了取送器材，通常是很少有人会接近那里的。” 刑琛在一旁不住的点头附和，并不停的打断姚然后添油加醋的作出进一步的补充：“所有l大医学院毕业的人没有不知道古怪博士的。从第五教学楼一层的后窗穿过第六仓库到旧解剖楼一直是最近的路线，但多少年来，学哥学姐学弟学妹们都宁肯选择绕路也不会选择穿越那片禁地。” 姚依斜睨着刑琛冷冷一笑，“当年某人不就是因为抄近路而被当成了小偷，让张老师拿着棍子赶得满地乱窜还跑丢了一只鞋，结果被人取笑了整整一个学年。” “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刑琛像只被踩了尾的猫，一脸惊诧的看着姚依。 “从肖学长那儿听来的。”姚依轻描淡写的解释道。 “那，那都是谣传，谣传。我当时是因为快迟到了，急着赶去上课，所以才鞋带断了也没有注意到”刑琛此地无银的越描越黑，脸颊上却难得一见的着了淡淡的晕彩。 刑琛干咳一声，将偏离的焦点拉回原有轨道。“对于医学院的学生们来说，每一次去那里拿取实验器材都是一次心惊胆战的冒险。曾经有一个学生前去取实验用具，因为早到了半个多小时，发现古怪博士不在，仓库的门也锁着，于是就百无聊赖的在仓库的周围四处转悠，结果被外出归来的古怪博士看到，差点拿棍子打断了腿。” 姚依闻言又是一声冷笑，“我怎么听说是因为当时你正蹲在人菜园里偷萝卜被发现了，才被张老师当成了贼，还有，你那脚踝，不也是逃跑的时候不小心扭伤的么？” “我才没有偷萝卜！”刑琛再次炸了毛，急火火的申辩道，“我当时恰好溜达到那儿，正想看看古怪博士都在那旮旯里种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菜，也不知道那怪人是什么时候跑我身后的，一声怪叫差点吓掉我的魂！” 刑琛右手握拳正义愤填膺的挥舞着，突然似又想起什么，拧眉大惑不解的看向姚依，问：“这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我从未跟人提到过萝卜的事。” 姚依轻耸肩，依旧轻描淡写道：“也是听肖学长说的。” “肖学长怎么会知道？”刑琛眉结又深了几许，仍茫然不得解。 姚依挑眉，继续轻描淡写的解惑。“他说他刚好路过，看到的。” 刑琛闻言略张了嘴，但百转千回终是将满腔言语换成了一声浑厚的干咳，再次将焦点掰回正轨。 “总之，古怪博士对领地的警惕性已远远超出了正常范畴，甚至有传言说他在所看守的第六仓库里秘密进行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科学实验，比如说培育什么新物种啊，或者科学怪人之类的，所以才有了古怪博士的称号。” 这次姚依没有再冷笑着揭刑琛的底，而是转向萧咏倩，淡淡说了句总结性的陈述：“所以，即便真有人烧什么东西，也不会跑到那里去的。” 短暂的沉默之后，提出反对意见的不是萧咏倩，而是突然变得一脸高深莫测的刑琛。 “倒也未必” 姚依眯眼，冷冷的瞪过去，“什么意思？” “小姚你有没有听说过十年前发生在第六仓库的那场火灾？”刑琛收敛了先前的玩闹戏耍，神情严肃道。 似是察觉了刑琛的神色有异，姚依认真思索了片刻，才回道：“没有。” “据说，古怪博士就是因为在火场中奋不顾身抢救学校财产才受的伤。”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是听谁说起过，有点印象”姚依低眉沉吟起来。“怎么了？” “有传言，说那场火，是因为某个被古怪博士的怪脾气得罪过的人，为了报复而放的。但纵火之人一直没有逮到。”刑琛说，眼眸深沉。 “你的意思是” “会不会是有什么人，为了相似的理由，在5号晚上想做同样的事情，却被小萧——”他微侧身，转向萧咏倩，“你们恰巧撞到了，于是慌忙之下逃之夭夭了？” 刑琛深褐色眼瞳中蕴含着一抹陌生的锐光。姚依慢慢纠结了形状姣好的柳叶细眉，表情凝重的沉默着。萧咏倩低头，所有所思的看着邢琛手中那袋早已冷了一半的包子。渐渐沉寂下来的耳边，只听得到愈舞愈狂的书页，随风合着嘶哑杂乱的韵律。 当萧咏倩走出一号综合楼的时候，竟意外地发现地面上染了淡淡暖色。清冷的迷雾不知何时早已散开，天边的云彩，像情窦初开的少女，蒙上了一层粉嫩如水的色泽。萧咏倩正仰首神游间，突然右肩一沉，蓦的多出了一只手。萧咏倩侧头，便对上一双明净清爽的眼眸，同时，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刚才回宿舍，听桃子说你去找过我，我就猜到你会来这儿，果然没错。”辰岚语调轻松如常，上挑的嘴角不再是强装出来的调笑，“怎么，又看傻了？” 辰岚几步跳到萧咏倩身前，与她面对面的站着，倦意犹存的面庞上的微笑温暖和煦，如雨后初晴的天空。 萧咏倩对上辰岚漂亮的大眼睛，嘴角缓缓绽出一个同样暖如初阳的微笑。萧咏倩知道，原来的那个辰岚，终于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第二十章（上） 清晨，拨开云雾见小雨，秋风瑟瑟，丝丝凉意中已掺了淡淡冬寒。在这种令人困倦乏力天气里，不是每个人都能肆意而为的享受到一顿慵懒的补眠，就好像悠闲的周六，并不是对每个人都意味着休息日。此刻，阴暗如常的会议室里，正在召开案情讨论会议。 “s河蛇足坡的沉尸案有了最新进展。”萧剑龙说，“第一案发现场已基本确定，具体的情况，小宋，你来说。” 宋杰接过发言权，清清嗓子，条理清晰言语干练的将6号下午的发现过程，以及对现场勘查到的痕迹与所发现的遗留在现场的物证等，都进行了客观而又详尽的介绍。 “我们在断桥西侧10米远的地方发现了被害人的身份证。”宋杰一边讲解，一边伸长手臂用一只激光笔指点着投影到墙上的照片，经过等比例放大的图片正中央，是那个横卧于草丛的石墩子，周围的杂草中，零星的摆放着几个带有数字的标牌。“就在这个位置，石墩子的西侧，直线距离04米。” 宋杰轻点键盘，墙上的照片又换了一张，是身份证所在位置的近景图，原本掩藏在茂盛草叶间的一张单薄的浅色塑封卡片清晰的显露出来，同时，数字标牌旁边还多了一个作为测量参照的标尺。 “在石墩子的东侧，发现了三个烟蒂。”照片切换到烟蒂所在位置的近景之后，又转换成一张烟蒂的局部特写，干瘪的残躯上遍布泥污，很明显曾被鞋碾压过。 “因为经过多日的雨水浸泡冲刷，在上面提取dna是不可能了。但依据现场的状况，那三个烟蒂，很有可能是被害人留下的。另外，我推测，身份证也有可能是被害人在翻口袋找打火机的时候，不小心给带出来的。” 小刘突然举手打断道：“我有问题。为什么说是被害人留下的？凶手也有可能抽烟啊。” “经过技术比对，从烟蒂上提取到的烟叶成分，以及过滤嘴部分的材质组成，与之前我们在被害人身上找到的那半盒香烟是一致的。所以推测，烟蒂是被害人遗留的可能性比较多。当然，也可能是凶手恰好也抽同一个牌子的香烟，那也不是不可能。但考虑到本案的性质，既然凶手为了杀人而去，又记得随身带了钢丝作为凶器，在这种情况下，预谋杀人者通常不至于轻松随意到将可能证明自己的东西乱扔在现场一带。” 萧剑龙赞同的点头，补充道：“我同意小宋的观点。凶手虽然将凶器遗留在了被害人身上，但这并不代表凶手就真的那样满不在乎。一方面，在时间上，如果烟蒂是凶手所抽，那只可能是在谋杀发生前丢弃的，很难想象有人会在杀人后，还滞留在现场悠闲的抽上三只烟。当时凶案尚未发生，凶手的心态更可能趋向于紧张谨慎，既然是有预谋的，凶手下手之前肯定有所准备，处处小心，而将有可能追查到自己的烟蒂随意丢落，就有点不太正常了。但当谋杀发生后，凶手是有可能在慌乱之间，忽略了还遗留在被害人脖子上的凶器的。那根钢丝本来就不显眼，况且钢丝也算寻常之物，且以那种程度的粗细，根本无法留下指纹，相比能接触到唾液的烟蒂，威胁力要小的多。” “所以，”萧剑龙总结道，“石墩子旁边发现的那三根烟蒂，我认为更可能是被害人在等待的时候丢下的。” 小刘“哦”了一声，脸上却仍是似懂非懂的懵懂表情。 “在谋杀现场发现的香烟跟石墩旁的三个烟蒂是同一个牌子的。”宋杰一边继续讲解，一边将谋杀发生地——那片长不足2米的草丛的全景照片调了出来。“掉落在靠东一侧的香烟几乎是完整的。虽然能鉴别出点燃过的痕迹，但并没有燃烧很久。”红色的光点落于斜躺在照片中的一根香烟上，紧接着便是那根香烟的一个局部特写——经历过雨水洗礼，纯白色的烟纸虽已经泛了黄，虽也略显扭曲脏污，似乎也曾经历过些许的碾压践踏，但其形体基本保持完好。“而打火机的位置更靠近河岸，距离香烟直线距离13米。根据现场的特征，我推断——凶手是趁被害人转身点烟的时候，从后面勒死被害人的。当被害人在挣扎反抗的时候，手里刚点燃的香烟便掉落在脚边，”宋杰放下激光笔，又顺手从桌上拿起一只圆珠笔，夹在左手的中指和食指间，然后突然手指一松，笔应声而落，下一时刻，他的双手便移到了脖颈之间，虚作了个挣扎的动作，十指歪曲成勾状紧紧贴着喉结的位置，仿佛在拉扯什么，配合着张口吐舌的怪异表情，倒真似被一根隐形的绳索勒住了脖子。宋杰一面在惟妙惟肖的表演着他头脑中呈现的场景，一面还在继续讲解着。“而打火机也尚未来得及装回口袋中，挣扎时被脚踢出了一段距离，所以掉落的位置才比较远的。”宋杰说着，放低了右手，将食指和中指垂立着，轻搭在桌面上，就像两条缩小的人腿，在站立着。然后中指轻轻一抬，指尖“踢”到“脚”旁的笔帽，骨碌碌向着内侧滚出一小段距离。 肖弥拍掌，赞道：“好演技！” 宋杰收手，低头，弯腰，佯装谦虚的做了个颇为绅士的致谢动作，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从打火机上提取到的指纹经过技术比对，与被害人的特征相一致。” 宋杰拾起桌上的激光笔继续进行讲解。 “另外，我们在案发现场以西，距离30米远的树林中，发现了一个被挖开的坑。”投影的照片又换了一张，“坑呈不很规则的长方形，东西向，深094米，长169米，最宽的地方有046米。”宋杰顿了一下，眼角余光瞥到小刘正按照照片中土坑的形状，在小本子上一笔一笔认真的描绘着一个略有几分相似的长方形，并仔仔细细的标注上他刚才给出的数据。小刘一边有模有样的绘着图，一边嘴里还不闲着，嘟嘟囔囔的念叨着：“169米169这个数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被害人的身高，”坐在一旁的李若面无表情的开口提示，“就是169米。” 小刘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对，被害人的身高就是169米，这坑挖得大小还真正好啊！坑的长度竟然跟——” 小刘那句由衷的感叹还没说完，就被吴力打断了。 “尸体是从坑里挖出来的？” 宋杰点点头，正要继续说，却又被小刘打断了。 “挖坑不都是为了埋尸体的？为什么说——哎哟！谁拿笔帽丢我！” 宋杰抬头看天装暂时性失明，坐在旁边的始作俑者肖弥低哼一声，懒懒开口：“你种萝卜的时候会先量好了尺寸再挖坑？” “什么萝卜？种萝卜干什么？”小刘揉搓着刚刚被击中的脑门，腮帮鼓鼓的瞪着肖弥，“埋尸体跟种萝卜有什么关系？” “又不是量体裁衣，有哪个凶手会先拿个标尺丈量精确了再挖坑的，那个坑的形成，不可能是为了掩埋尸体才挖成那样的。而是相反，如果是被填埋之后的坑再度被刨开了，当挖到一定程度之后，掩埋的尸体尚未完□□露出来的时候，再将尸体从坑里直接拽出来，就不难解释为何会出现一个尺寸那样合适的坑了。”吴力解释道，却语带轻视。 “连栽萝卜跟挖萝卜都分不清，当初是怎么从学校毕业的？”肖弥继续讽刺挖苦道，眼角眉梢都透着一种懒洋洋的神态。 见小刘伸长了脖子还想继续争辩，萧剑龙终于忍不住插嘴道：“小刘，还有什么问题等小宋讲完了再说。” 小刘悻悻的闭了嘴。 “坑虽然不是特别深，但也决不是那种单凭一双手就能轻松挖成的。所以，凶手当时必是带了用具，可见对于杀人之后的掩埋尸体，凶手也是早有预谋的。”宋杰继续说道，“在坑的外围，我们发现了两个大小不一的土堆，都在靠东的方向，一个在坑的北侧。”红色的光点扫过照片的右下部区域，紧接着又切换成局部的近景，微微隆起的一段土堆上凹凸不平，就像月球表面散布的陨石坑痕。“这一处的土堆显然是最先形成的，凶手将第一次挖坑时刨出来的土堆积在一起，形成了第一个的土堆。当凶手将尸体丢入挖好的坑中之后，又从土堆上取土，进行填埋，最后剩余的土便以现在看到的形态堆置在那儿。而另一处土堆——”照片再次切换回先前的那一张全景，宋杰微微晃动手中的激光笔，让红色光点聚焦在照片的左下角，坑侧的另一块区域。“也就是第二个土堆，则有可能是在坑被再度挖开时所形成的。” “当6号下午我们发现那个坑的时候，坑里还积蓄有少量雨水。”宋杰捏捏鼻子，有些心虚的避开萧剑龙的视线，“可见坑的形成时间至少是在一周前，跟肖弥给出的尸体落水的时间比较吻合。” 宋杰放下激光笔，双手平展撑在桌面上，略微前顷了上身，总结道：“根据现场的特征，我认为，尸体是先被掩埋，然后又被挖出来，最后才被扔到河里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第二十章（中） “埋了又挖，还真能折腾。”吴力吸吸鼻子，怪声怪气道。 “凶手为何埋了尸体之后再挖开？”身高体壮的薛熊坐在桌边，眯着眼，双手托腮若有所思的皱眉，圆浑的后背绷在衬衫里，样子就像一只冥想中的熊。 “会不会是凶手将什么东西遗落在尸体上，等填埋了之后才发现，所有又刨开的？”刑警程郓庭试探性的说。他是队里最年轻的刑警，上周刚转正，现在调到痕鉴科，在宋杰的手底下做事。此人一张娃娃脸，鼻尖的雀斑还没褪去，乍一看，就像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那双明净透亮的眼瞳，与略带的羞涩笑容，都给人一种朴实的单纯感。 “遗落了杀人的东西，”吴力撇嘴，似笑非笑道，“可那根钢丝还缠在尸体脖子上呢。” “也许是某种更为关键的东西，比如凶手约会被害人时写的信或纸条一类的。可能凶手在一开始埋尸体的时候，因为慌张，所以忽略了。当埋上之后，精神冷静了一些，重新回想时又意识到，才又挖开坑寻找的？” “那找到之后也该再埋上啊。”吴力说，“而且凶手在杀人后埋尸前也曾搜过被害人的身上，如果真有纸条，那也早就发现并被拿走了。” “另外这也无法解释凶手为何在挖出尸体后又将尸体抛到了河里。”薛熊补充道，仍若有所思地将眼睛眯成一条缝。 “是啊，埋尸改抛尸，口味还真多变。”吴力不合时宜的玩笑反而让程郓庭的脸颊上蒙了一层淡淡的粉晕，低头不再多言。 “未必是同一个人。”一直沉默寡言的李若突然开口道，平淡的语调不露痕迹的解了小程的围。 “啊？”吴力不知所谓的看向身旁几乎被当成空气的人，“你指什么？” “埋尸体的与挖尸体的，也许是不同的人。”李若进一步解释道，语调依旧是平淡到不漾一丝波澜，“凶手埋了尸体，又被另一个人挖出来并抛到河里。” “你是说前面挖坑埋尸体的，与后面挖坑抛尸的，分别是两个不同的人干的？”吴力低眉，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有些赞同道，“这倒能解释的通为何会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处理尸体的方法。” “可除了凶手，没有人会知道埋尸地点的。”薛熊提出反对意见，然后又转身问宋杰道，“树林子里，除了那个坑以外，还有没有发现别的挖掘痕迹？” 宋杰摇头表示否定。 “可见后来挖坑的人明确的知道该挖哪里。”薛熊说，“如果这个人不是前面埋尸体的人，又从何得知埋尸地点呢？” “坑就算是被填平了，多少也能看出与周围土壤的差别，更何况旁边还有凭空多出来的土堆。”李若说。 “就算另一个人恰巧知道了埋藏地点，那又如何解释这‘另一个人’的动机？那个人为何要将尸体挖出来，又为何要扔到河里？”吴力追问道。 李若摇摇头，坦言道：“不知道。对于这一点，我暂时也想不到合理的解释。” “我想到了！”从刚才就被排斥在讨论之外，一直保持沉默的小刘突然站起来，无比激动的大声宣布道，“我知道是为什么了！” 感受到众人逐渐聚拢的视线，小刘圆乎乎的脸颊上泛着一层红扑扑的光。 “这既能解释凶手为什么要埋了又挖，也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后来又将挖出来的尸体抛到河里。”小刘仰着脸颇为得意的说，又故意卖着关子，就像个刚刚获得最新款玩具的孩子，小眼睛中闪烁着兴奋而热情的光芒，仿佛在不停的示意：“快来求我啊，求我我就说。”可偏偏没有买账的。看向他的若干双眼睛里，有淡漠，有不屑，有不以为意，也有无所谓，就是没有渴求的神态。少顷尴尬的沉默之后，终还是小刘憋不住道：“凶手在埋了尸体之后，发现丢了什么东西——不一定是跟被害人有关的，也许是能联系到凶手身份的某种重要的物品——总之，凶手可能在埋上坑之后，突然又注意到了，就以为是在之前填坑的时候不小心掉在坑里了，所以才又将坑挖开寻找。但是凶手挖开坑以后并没有在坑里找到，但又不能确信东西是不是真的掉在坑里只是一时找不到，所以凶手就害怕万一以后被别人发现了，会暴露身份从而被追查到，所以才想到将尸体从坑里挖出来丢到河里去。那样，即使日后有人在坑里边发现了什么，也不会跟谋杀案联系到一块的，因为坑里已经没有尸体了。” 小刘一股脑的说完，屏息凝气的等着众人的意见，先前的兴奋早已转换成了一种小心翼翼的紧张，就像在等待考官判分的学生。 短暂的沉默之后—— “似乎真能讲得通。” “有道理。” “行啊，小刘，进步挺快的，学会推理了，还有模有样的，终于有点刑警的样子了。” 赞同，夸奖，肯定，毫不吝啬的纷纷而至。小刘站在那里，摸着脑袋，“嘿嘿”傻笑。 在这场激烈的讨论中，有三个人始终沉默不语。一个是宋杰，低头只顾聚精会神的看着右手上那只不停翻转于指尖的圆珠笔。一个是萧剑龙，后倾了身子靠在椅背上，双臂还胸，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一个是肖弥，托了腮百无聊赖的看着睡在屋角的小龙，似神游天外。 萧剑龙拍拍手，说：“有关谋杀现场的问题暂时先讨论到这儿。接下来，小吴，说说你那边调查的怎么样了。” 听到点名，吴力即刻换上了一脸的苦相，叹道：“这位赵校长可真不是一般人！” 肖弥抿嘴轻笑，道：“我早提醒过你，那位赵校长绝非等闲之辈，他的奋斗史完全可以写成一本书了。” 吴力耸了耸肩，虽没有接茬，但先前的几分不以为意早已换上了十足的深以为然。他翻开手中的记录本，简单总结道：“赵锦程，男，41岁，20年前进入l大学就职，先后干过门卫，仓库监管员，采购员，后勤科长，教务主任，人事处处长等职务，4年前正式成为l大学校长。此人在事业上可谓一帆风顺，只是在每一个飞黄腾达的转折点上似乎都有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内情。” 吴力又是一声无力的轻叹，无精打采道：“可是我经过三天的调查，只瞧见了憧憧可疑交易的鬼形，愣是连根实质性证据的羽毛都没揪到！” 肖弥斜挑了唇角一声哼笑，似是安慰道：“赵校长的羽毛可不是那样好揪的，多年来质疑的声音以及通过各种途径进行检举揭发的事件也不在少数。而赵校长仍巍然不倒，甚至平步青云，不能不说，在某些方面，他确实有些非同一般的本领。” “有关他跟被害人之间的联系，有没有什么发现？”萧剑龙问。 吴力摊手，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低声音道：“一无所获。只知道二年前，确实是赵校长经手将陈涛安排在l大学里做买卖，当时甚至有人怀疑赵校长是陈涛的小舅子，但经过调查核实，压根就是子虚乌有的。虽然赵校长对陈涛的维护十分可疑，但我始终查不到他们之间任何涉及到敲诈勒索的证据。” 萧剑龙略一沉吟，又问道：“那时间方面呢？赵锦程是否具备作案的时间？” 吴力摇摇头，说：“案发时间前后的一个多礼拜，赵校长都在国外进行学术交流。” “小薛，你那边的情况呢？” “我已经调查了从被害人住处搜出的那四张银行卡，根据银行方面给出的存取明细，发现被害人的银行卡上不定时的会有数额不等的款项汇入，少则几千，多至上万。而钱款的汇出地分散在市里的各银行，也有个别是固定在某地分行的。”薛熊说，“最近一个月间也有几笔数额不等的款项汇入，最后一次时间是在12天前，金额有5000，汇出地是城西的一个银行，我去调查过了，没有更多的收获，业务员根本不可能记得十几天前的一个普通顾客的。” 李若接过薛熊的发言，继续汇报道：“这两天通过对被害人周围赌友的进一步走访调查，又掌握到一个新情况。不止一个人提到，被害人在遇害前的一个月，出手格外阔绰，赌桌上的数额也比平时要大一些。有一次在被害人请他们喝酒的时候，有人曾半真半假的问被害人是不是干了什么大买卖发了财，结果被害人得意洋洋的说是最近走运，捡了个好买卖，有人出钱出东西让他卖。因为当时酒过三巡，那些人以为不过是些醉言醉语的玩笑，也就都没有当真。” 小刘嗤笑一声，插嘴道：“哪有人会傻到给人送钱送东西让人干买卖的？” “我开始也是那样想的，”李若说，“但结合薛熊调查到的情况，我怀疑被害人口中所说的‘送钱之人’也许正是最近一个月里多次汇钱的人。虽然几次的汇出地不在同一个银行，但却属于同一块片区，所以我想到汇钱之人该在汇款前后与被害人有联络才对。于是我去市联通和移动总部，通过被害人的身份证信息查到了被害人开户的手机号，并调出了最近一个月的通讯记录，发现果然有一个号曾多次在汇款时间前后与被害人联络过，但是之后对于该可疑手机号的追踪上却陷入了僵局，经过查实，那个号的开户身份证是伪造的。” “这个可疑的手机号会不会是赵校长的？”吴力突然问道，“如果赵校长跟被害人之间存在勒索与被勒索的关系，那必定也会有经济方面的瓜葛。” “赵校长不是已经送给被害人一份肥差了？”薛熊提醒道，“在学校里面干买卖可是只赚不赔的，更何况又是那种买卖，我打赌去那儿租盘的男生肯定是络绎不绝，门庭若市啊。” “敲诈勒索的人可未必会像你那样容易满足，”吴力撇嘴促狭的一笑，“哪有人会嫌钱多的？” “在被害人的所有通讯记录里，那个号直到9月30号才出现，也就是一个多月以前。而那个可疑号正是在那之前一天开通的。同时我也调出了那个可疑手机号的所有通讯记录，发现除了与被害人的几次通讯之外，再无第二个号了。” “所谓狡兔三窟，”吴力愤愤然的哼了一声，“难怪我查不到他们之间的交易联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第二十章（下） “尽管赵锦程不具备作案的时间，但仍不能简单的排除在嫌疑名单之外。”萧剑龙总结道，“虽然到现在为止我们掌握到的线索很有限，但是在赵校长的这条线上还有必要继续的走下去，不能因为线索链的暂时性中断就轻易丢掉。赵锦程的情况跟俞文远不同，后者与被害人之间的联系已经比较明晰了，虽说他们之间的敲诈勒索关系确实存在，但考虑到事件的性质，若要牵扯到杀人，在动机方面未免有些薄弱。赵校长则不同，一方面，他与被害人之间肯定存在着某种不可告人的联系，这种联系使得被害人能够在l大学内横行无阻长达近两年的时间。可见，若赵校长与被害人之间的联系是基于敲诈勒索，那被害人手中握有的资本必然是分量十足，才能让赵校长忍让到令人费解的程度。而另一方面，赵校长为人狡诈处事谨慎，虽然他将与被害人之间的联系隐藏的极深，但对于他来说，敲诈者的存在始终都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两年的纠缠，很难说会将被勒索者的神经磨得敏感脆弱到何种程度。当动机积累到一定程度，如果说陈涛又突然提出了更过分的要求，那赵锦程是很有可能会选择某种‘一了百了’的方式解决后患的。虽然赵校长同样不具备作案的时间，但动机方面却比俞文远要强烈的多。所以，在赵校长的方向上，我们还要考虑到□□的可能性。”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同，下面又是一阵议论声。吴力握拳，信誓旦旦道：“头儿，再给我点时间，我肯定能揪出那只狐狸的尾！” 萧剑龙点点头，给了吴力一个肯定的眼神。然后侧倾了上身，从宋杰那儿接过手提电脑。 “好了，蛇足坡沉尸案的情况就先讨论到这儿。”萧剑龙说，手指轻击键盘，“下面，我简单说一下6号接报的发生在西门港口的新案件。” “具体的资料都在这里。”萧剑龙拍拍右手边摞列规整有序的几份打印纸，抬眼示意小刘，“小刘，你分发一下。” 小刘得令，不辱使命的完成了任务。 接下来的时间里，萧剑龙言简意赅的将6号下午接警，出现场，报案人笔录要点，以及两个夜班值卫的证词都作了概要性的介绍。 “6号下午4点11分，西门派出所接到报案，有人在西门港口发现了一具尸体。报案人名叫熊倪，是西门港口的日班值卫，他在下午巡逻的时候，于两排旧的集装箱之间发现了一具横躺在地的年轻男性尸体，并立刻报了案。据港口方面的人称，那些集装箱早已废置多年，因为上一界领导班子在交接的时候造成的一些遗留问题，所以一直没有做出任何处理，就那样堆在那里。平日也没人管理，只是因为不久前港口发生了一桩不大不小的盗窃案，所以才开始安排值班人员每天的例行巡逻。但因为经由西门港□□接的货物很少，所以不成文的规矩便将巡逻次数缩减成了日班一次，夜班一次。” “难怪尸体直到下午才被发现。”小刘嘀咕道，一边手不停笔的在小本子上一字不落的作着记录。 “根据小肖的尸检报告，被害人的遇害时间是在5号晚上的9点到10点之间。死因是贯穿额心的一枪，几乎是一击毙命。现场只找到了一枚子弹和两个空弹壳，没有发现任何枪支。” 小刘置了笔，举手道：“队长，我的笔不出水了，能不能借你的笔用用？” 萧剑龙将面前的笔推给小刘，然后淡淡提醒道：“这些内容资料中都有。” 肖弥轻轻一哼，手掌慢慢翻转，让资料的背面朝上，反折，捋压，掀角，“刷拉”一声脆响，干脆利落的将最后一页的半章空白纸面撕下。 “9口径子弹，弹壳上的批号被打磨掉了”薛熊低头看着资料上的数字，喃喃道，“凶手为了杀人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除此之外，凶手还使用了消声设备。”萧剑龙补充道，“伤口处火药的残留量和分布形态，以及夜班值卫的证词都可以证明这一点——尽管值班室距离集装箱处有一段距离，但港口人员流动较少，平日里就比较安静，更何况是到了只剩二人留守的晚上，如果枪口上没有配置消声设备，夜班的值卫是不可能听不见枪响的。” “还真够专业的！”吴力啧啧道，“听上去有点像职业杀手干的。” “要我说还不够专业，”薛熊眯缝着眼，表情古怪的反驳道，“如果顺手再将尸体抛到海里，那才叫干净利落。” “凶手没有选择抛尸，可能是因为当时条件所限。”萧剑龙说，“根据陈守义的证词，案发当晚9点钟左右，他曾在集装箱一带听到过某种类似金属撞击的声音，而那个时间也跟小肖的验尸报告给出的时间段相一致。所以我推测，凶手可能是在杀人时，被路过的陈守义听到了。□□上虽然装了消声装置，但根据现场勘查到的状况，子弹在射穿被害人脑袋之后，又打到了身后的集装箱体上，那个可能就是陈守义所描述的‘金属撞击声’。陈守义误以为是有小偷混进港口盗取货物，便喊了一声想吓退夜贼，却是惊跑了凶手。” “那个酒晕子？”吴力讪笑，疑问道，“他的证词靠得住么？” 萧剑龙低眉浅思，若有同感的低语：“无论如何，这也不失为一种解释。” 方才萧剑龙简要介绍案情的时候，投射在粉白背景上的图片就已切换到了西门港口的案发现场相关的内容。从全景，到局部近景，再到集装箱体上骇人的残留物质，甚至是弹痕与弹壳的特写，都随着讲述的进程一一呈现，最后，停留在那张仰躺在地的尸体图片上。 小刘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那张图片看，小眼睛聚精会神的瞪着，一眨不眨的。小刘严肃认真的看了一会儿，突然问：“被害人的衣衫怎么那样零乱啊？” “会不会是凶手劫财劫色不成顿生杀意，所以——”宋杰咧嘴，绷直右手在脖颈前一横，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你杂书看太多了。”肖弥微微挑唇，似笑非笑道。一个桃核大小的纸团灵巧的翻转于双手间，而方才那半张撕下的白纸早已不见了踪迹。 “也许是在凶手开枪之前，被害人曾经挣扎过，”宋杰又正色道，“试图逃离不成，后被凶手抓住了，上衣可能是在那个时候被扯开的。” 小刘皱眉，仍聚精会神的盯着那张图片，一本正经的又问：“明明被害人的右肩处也挨了一枪啊，为什么会只有一个子弹？” 肖弥手中的纸团终于脱手，呼啸着直奔小刘的面门，精准的落在额心正中。小刘捂着脑门，终于忍无可忍的大声抗议道：“队长，他总拿纸团砸我！” “扑哧”几声低笑，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宋杰冲肖弥使了个眼色，如法炮制的将手中的资料翻转，挑出最后一页，对折，捋压，略掀了一个小角，慢慢撕下，然后不动声色的将那半张白纸递给一旁的肖弥。 睡在屋角的小龙兴奋的摇着尾，潜到小刘身边，将掉落在小刘脚边形如小球的纸团叼回角落里，美滋滋的啃咬着。肖弥看在眼里，摊手作无辜状，戏虐道：“哪里有纸团？我看你是睡糊涂了。” “你还狡辩，刚才明明用——”小刘没有注意到小龙，低头绕椅子寻了一周，也没有看到“证据”的踪迹，一张圆脸便又渐渐涨红了些。 萧剑龙干咳一声，轻唤：“小刘。” “队长，刚刚确实有——”小刘急着辩解，红扑扑的脸更红了。 萧剑龙抬手止了小刘的争辩，沉声道：“认真看你手中的资料，小肖的验尸报告中写的很清楚，射中被害人右肩的子弹并没有击穿，而是留在了被害人的体内，嵌入了肩胛骨。” 小刘诺诺的“哦”了声，低头乖乖的一张张翻资料。 “右肩处枪伤是在被害人死后形成的？”薛熊粗粗的手指在纸面上清浅的一点，紧接着又不确信的翻回前一页细细查找。 “因为两处枪伤形成的时间很接近，所以尸检不能给出百分百明确的结论，但根据牛顿的苹果理论，还是可以推出时间先后的。” “苹果？”小刘不解的眨眨眼，抬头在看到肖弥手中变魔法般又凭空多出的一个纸团后，闷闷的将后半句问题又咽回了肚子里。 萧剑龙看看肖弥，继而解释道：“根据被害人右肩被击中后所形成的血痕轨迹判断，枪伤是在被害人倒地后才出现的。血从伤口流向地面，无论是被害人身上的血痕还是地面上的血迹都非常完整，没有任何被移动或者破坏过的迹象。而另一方面，从集装箱上遗留的物质以及那个凹陷的弹痕所处的高度可以推断，当被害人脑部被子弹击中时，是呈站立姿态的。可见，右肩处的枪伤形成于脑袋上的枪伤之后。” 小刘仰面，闪闪发光的小眼睛中写满了崇敬与憧憬。 “这不是很古怪么？”程郓庭皱眉，不解道，“凶手杀人后为何又要在被害人的右肩膀上补一枪？若是相反还好理解，可最后形成的枪伤位置很明显是不可能会致命的啊。凶手为何要做那种多余的举动？” 会议室里突然沉默下来，每个人都在凝神思索着，眉心间都或深或浅的印着个“川”字。 “是啊，那个凶手还真是够怪的”小刘苦思冥想状抱着脑袋，嘟囔道。声音虽小，却字字清晰的飘散在偌大的会议室里。 小龙打了个喷嚏，然后伸伸懒腰走到萧剑龙的身边坐下，歪了脑袋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众人，乌黑漂亮的眼睛里同样盛满了迷惑不解。 “因为尸体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所以现在的首要问题，还是得先解决被害人是谁的问题。”萧剑龙说，然后转向李若，“小李你那边有什么进展么？” 李若摇摇头，回道：“市报上已经登了一天了，暂时还没有任何反馈。” “那就继续刊登启事，扩大范围，在发行量比较多的报纸上也试试。” 萧剑龙拍拍手，站起身，提高声量道：“虽然我们在蛇足坡与西门港口的案子上都遇到了困难，但这些问题只是暂时性的。世上没有所谓的完美犯罪，凶手只要犯了罪，就必定会留下犯罪的痕迹与轨迹，而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找出这些线索证据。所以大家不要气馁，无论那些线索与证据被藏的多隐蔽，我们都要不遗余力的将它挖出来。无论凶手有多狡诈，我们也不会任之逍遥法外的！” 洪亮有力的声音回荡在会议室，不可思议的给人一种鼓舞与激励。小刘激动的鼓了鼓掌，众人看看他，也没人跟着鼓。 萧剑龙分配过新任务后，便拍拍手宣布散会。 “小肖，你留一下。”萧剑龙说。坐在肖弥身边收拾东西的宋杰动作一顿，抬眼看向萧剑龙，短暂的对视之后，宋杰在众人之后默不作声的走了出去，并顺手带上了会议室的门。 突然安静下来的会议室里此刻只剩二人一狗。萧剑龙仍坐在位子上，眸色内敛，表情凝重。肖弥也不开口催问，只拿了手中的纸团摇啊晃的逗着小龙。半晌，似下了某种重要决定般，萧剑龙终起身，迈步走到肖弥身边。 “今天下午4点，来我家。”萧剑龙低声道，右手搭上肖弥的肩，动作缓慢，却是注入了一种非同寻常的力道。 “去吃晚饭？”肖弥似笑非笑的挑眉，调侃的语调与萧剑龙严肃认真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萧剑龙瞥眼，表情不变道：“开会。” 言简意赅的二字之后，萧剑龙径直向门口走去。肖弥收了唇角的弧线，看着萧剑龙的背影，眸中也渐渐蕴了一层深意。 萧剑龙走了几步又停住了，转身，对上肖弥的视线，又郑重的提醒了一句：“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第二十一章 宋杰退出会议室并小心关上门，再转身，便发现众人均已作鸟兽散，早寻不见了半点人迹。宋杰一路漫不经心的走在空旷的走廊上，只顾低着头想事情，转过弯正准备上楼，突然隐约察觉眼前有个身形一晃，一惊之下，宋杰条件反射的收住脚步，差点与一人撞个满怀，抬眼，就看到萧咏倩正站在距离仅一拳之隔的最末一层台阶上，眼眸中还有着尚未褪去的惊恐未定。 萧咏倩显然也没有料到楼梯拐角处会突然冒出一个人，也被惊了一下，瞬间瞪大了眼眸，待看清来人，才又眯了眼，弯了眉，微微一笑的甜甜叫道：“小宋哥哥好。” “萧妹妹？”宋杰也呵呵一笑，同时侧身退开了半步，“你哥这会儿正在会议室，嗯，有点事情。你不如先去我那里坐会儿，等——” “我不是来找我哥的。”萧咏倩摆手打断道，眼眸中的笑意多了一丝诡秘。 宋杰略略一楞，随即又道：“弥弥这会儿也在会议室——” “我也不是来找小肖哥哥的。”萧咏倩眨眨眼，弯弯的眉梢间又添了一份俏皮。“我今天就是专程来找小宋哥哥你的。” “找我？”宋杰颇感惊讶的问，“什么事？” 萧咏倩点点头，脚尖轻点跳下台阶，站在宋杰的身侧，微歪着脑袋，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子乖巧，道：“想请小宋哥哥帮个忙。” “帮忙？”宋杰更迷惑了。 萧咏倩摘下背包，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掏出一个铁盒子，轻轻打开，然后伸手递给宋杰。 宋杰轻皱了眉，慢慢接过，略带不解的看着盒子中规整有序的几个透明的塑料封袋。 “这是什么？”宋杰用手指捏了一个盛装有黑色灰烬塑料封袋，夸张的凑到鼻尖处细看，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萧咏倩慧黠的一笑，上扬的唇角边又多了一层莫测：“我来找小宋哥哥帮忙，就是想知道这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萧咏倩从刑警队出来时，细蒙蒙的小雨已经停了。湛蓝的天空如泉水洗过的青石，清澈的不染一丝杂质。虽已近中午，初晴的阳光却并不炙烈，只不温不火的将那令人感觉温暖的色彩轻柔的洒向大地，让朦胧沉闷了一日的万物都罩上了一层水润的光泽。萧咏倩背着手优哉游哉的走在大街上，早晨的小雨只润湿了地面，所以无需费神去留意避让蓄水的坑洼。清爽的空气中混着淡淡的青草与泥土特有芬芳，随着每一次呼吸吐纳，充斥满鼻腔，带给人一种通体的舒畅感。转过一条街，人渐渐多起来，周末的站前广场上人潮如织，两旁的店铺挂着万年不变的“清仓减价”招牌，流动商贩们推着小车，诱人的烤肠香与甘甜的玉米味融散在各个角落，挑逗着食客的味蕾。 萧咏倩正考虑着要不要将辰岚约出来逛街，就看到不远处一人闪身进了一间饮品店。虽然只在门关合的一瞬间，不及看清楚面容，但那人的身形却极似辰岚。萧咏倩脚步一滞，心中念叨了句：“该不会真的那样巧？”，随即快走几步也进了那间店。 店里人很多，几乎都是结伴出游的年轻人，或成群的围了一桌，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或结双成对，含情脉脉，相依相偎。萧咏倩站在门口，拿眼睛在人群中迅速寻了一遍，并没有看到辰岚，转身推门正欲离开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咏倩？” 萧咏倩闻声转身，看到辰岚正站在她身后，手上的水渍还没干。 “果然是你。”萧咏倩微笑，“你怎么在这里？” “上午窝在宿舍要发霉，想找你出来逛街你又不在，我只好一个人出来瞎转了。”辰岚孩子气的撇撇嘴，又有些不满的追问了一句，“你这是去哪儿了？” 萧咏倩耸耸肩，打哈哈道：“有点事，呵呵。” “小样儿，还保密！”辰岚曲指将手上残留的水弹向萧咏倩。“还真是巧，刚才在街上碰到了炎老师，这回儿又在这里遇到了你。” 辰岚拉了萧咏倩，也不理会后者大呼小叫的“手，水，凉！”，径直来到屋角的一张桌子前站定，向静坐桌旁的一人介绍道：“炎老师，这是计算机系的萧咏倩，这学期也选修了你的心理学课。” 炎云一身休闲装扮，浅蓝色开领毛衫配深色牛仔裤，在听到辰岚突然的介绍后先是微微一愣，继而将视线落向萧咏倩。 “炎老师好。”萧咏倩笑容可掬道，唇角弯弯的弧线中带了点羞涩，掺了分腼腆。 炎云将乌黑柔顺的秀发轻拢向耳后，微笑回道：“你好。” “你们想喝什么？”辰岚问，然后拍拍胸脯一脸豪爽道，“我请客！” 辰岚再次离开去买饮料了。萧咏倩在炎云对面坐了下来。 “我昨天还听辰岚提起过你。”炎云最先开口道，笑容温润，语调柔和，“探险的‘小勇士’之一。” 萧咏倩“嘿嘿”一笑，微低了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尖。 “你怎么样？”炎云若有所思的看着萧咏倩，轻声问道。 萧咏倩略一怔愣，很快便明白过来炎云的所问之意，忙摆手道：“我没事，虽然当时挺突然的，四周黑漆漆的突然看到那个确实有点吓人，又是深更半夜的，也难怪辰岚会误当成是鬼火了。” “只是我没想到辰岚所受的惊吓会那样严重。”萧咏倩有些懊恼道。 “听辰岚的说，你那晚从始至终都表现的很镇静。”炎云饶有兴致的看着萧咏倩，“看来果真如此。听说那晚同去的男生当时都被吓得落荒而逃了。像你这样有胆量的女生，倒也真不多见。” 萧咏倩又回想到了陆一鸣毫无形象夺路狂奔的样子，不禁低笑出声，“大概是因为陆一鸣跟辰岚一样，惊吓之中，都将那个错当成了真的鬼火。” 炎云微挑眉，有些意外道：“刚才那句的意思是，当时你并没有将那个当成鬼火？” 炎云单着意强调了“你”字。萧咏倩点点头，轻描淡写的回道：“颜色不一样。” 炎云诧异：“你见过真的鬼火？” “不，我只是听说过。”萧咏倩忙摆手解释道，“上中学的时候老师跟我们提到过鬼火的产生原理，虽然具体记不很清楚了，但我知道鬼火的颜色该是浅蓝色的，而不是明黄色。另外温度也不对。我模糊记得老师曾说过，鬼火都是在夏天炎热的时候才会出现，而那天晚上的温度，虽说不上很冷，但也决到不了磷的燃点。” 炎云沉默不语的打量了萧咏倩片刻，眸沉似水的双瞳中掺了五分探寻，四分研究，还有一分说不清楚的深意。 “你真是一个特别的女孩，胆大心细，遇事冷静，又很聪慧。”炎云轻言细语的品评道，“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你竟还会有如此清晰缜密的逻辑推理，真令人意想不到。” 萧咏倩反倒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并不像炎老师你说的那样嗯勇敢。”萧咏倩说，双颊中也隐约染了几分羞涩。“我当时也确实被吓了一跳，只不过吓到我的不是鬼，而是人。” “人？”炎云稍稍瞪大了眼睛，惊异道。 萧咏倩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我哥曾说过，比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鬼魅更可怕的，是潜匿在人性阴暗面里的恶意。” “你哥哥？”炎云轻蹙眉，淡淡沉吟之后，待要再开口时，却被辰岚明快清爽的声音打断了。 “你们在聊什么？”辰岚将托盘放到桌子中间，动作娴熟的将乌梅冰茶和柳橙汁分发到炎云和萧咏倩的面前，然后拿了自己的那杯低糖可乐，坐在了萧咏倩的旁边。 “在谈我哥。” “你哥最近怎么样？”辰岚笑嘻嘻的凑近萧咏倩，问。“从上次一面之缘后，就再没见过你哥了。” 萧咏倩灵巧的绕开辰岚的言外之意，满脸堆笑的回道：“托您老记挂着，挺好的。” 辰岚立刻捏了拳头作势要打，萧咏倩连忙举手讨饶。炎云静静的坐在对面，也不言语，只抿嘴微笑的看着眼前打闹成一团的女孩们。 辰岚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收了手，转而正色道：“对了，学校那件案子调查的怎么样了？你哥抓到凶手了没有？” “不知道。”萧咏倩耸耸肩，“在审判结果下来前，我哥从不会向我透露有关案件的任何线索，所以，我也懒得问。” “案件？”炎云面露不解之色，额心处陡增了几道轻浅的纹路。 “炎老师不知道么？”辰岚转向炎云，简单解释道，“就是在学校里出租光盘的那个大胡子，不久前被人杀了，听说是被勒死的，尸体泡在河里好几天了才被发现。警察还专门跑到学校调查过呢。那天，咏倩的哥哥也来了。” 辰岚说着，又一脸陶醉状的回忆起了那段遥遥相见的“艳遇”。 “你哥哥是警察？”炎云颇感意外的问萧咏倩。 还没待萧咏倩回答，辰岚便抢先回道：“咏倩的哥哥是刑警队的队长。才30多岁，还很年轻的。”后一句显然是说给萧咏倩听的。 短暂的惊讶之后，炎云淡淡一笑，道：“这倒好理解了。” “什么？”辰岚眨眨眼，迷惑不解的看向炎云。炎云却转向萧咏倩，在对上后者同样有些不明所以的视线之后，再次淡淡一笑，道：“难怪你哥会对人性中的黑暗有着那样深刻的认知——职业所致，平时耳闻眼见的必然多是‘恶意’的一面。其实事物都是有着两面性的，没有光明，又何所谓黑暗呢。没有纯粹的黑，也没有绝对的白，是明是暗，都仅在一念之间。” 萧咏倩点头，“我哥哥也曾说过类似的。我哥说，人生来就是黑暗与光明的结合体，理性与社会认知的约束只会像道闸门，将黑暗牢牢禁锢，而不会消融。而邪欲贪念则会不停的蛀蚀那道闸门。好人与坏人的区别，就在于这种平衡的维系。如何坚守与围固那道闸门是个人的问题。但如果闸门不够牢固，而邪念又足够强大，那黑暗便会破闸而出，慢慢吞噬掉理智与约束的制约，人就会做坏事。而法律的作用，就是进一步的牢固闸门或者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力修补那些被破坏掉的部分。” “喂喂喂，打住！”辰岚突然伸长双臂，横一插在萧咏倩和一炎云中间摆了个暂停的手势，“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啊？什么人性啊，光明黑暗的，能不能换个轻松点的，重点是找个我能听懂的问题讨论？一k？” 看到辰岚摆出一脸严肃认真的苦恼状，萧咏倩和炎云不禁相视而笑。辰岚噘噘嘴，佯装不满的在一旁闷闷的喝可乐。 临近正午时分，辰岚又提出来要请炎云吃午饭作为答谢，被后者婉言谢绝了。 道别时，炎云又言情真切的叮嘱了辰岚几句。 “以后不要再勉强自己了，做事前也要量力而行。”炎云说，不轻不重的声音虽然平淡，却带着一种如水的温和，“记住，除了你，谁都不能逼你做任何事。” 辰岚诚挚的点点头，感激道：“这次的事，真的多谢你了，炎老师。” “以后再遇到什么问题或者有什么烦恼都可以来找我。”炎云淡淡一笑，温润的眼眸中掺了点点狡黠的光晕，又轻声细语的补充了一句：“当然，恋爱问题也行。” 辰岚突然像个情窦初开的羞涩少女，笑容腼腆的小声回了句：“好的。” 萧咏倩眨眨眼，带了几份狡黠的说：“炎老师，我现在就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什么问题？”炎云微侧身，笑容温柔和煦的看向萧咏倩。 “炎老师为什么一直没有结婚呢？” 炎云显然没有料到萧咏倩会问那个，愣了一下，才微笑着回道：“因为一直没有碰上我的right an。” 萧咏倩歪歪脑袋，笑眯眯道：“我哥哥也是。” 炎云又是一愣，仍旧微笑，却没有再说什么。 三人在饮品店门口分了手。 辰岚用手肘捣捣萧咏倩：“喂，你刚才那样问很失礼啊。” “是么？”萧咏倩微笑回道，语调却是十足的不以为然。 辰岚眯眼，“你这丫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觉得炎老师跟我哥挺合的来的，”萧咏倩微眯了眼，若有所思的说，“年龄上，也合适。” “什么合得来？”辰岚惊跳，“他们根本连面都没见过呢，我说大小姐，你不要乱点鸳鸯谱好不好。” “我觉得挺靠谱的。” 正午明媚的阳光下，萧咏倩眉眼弯弯，笑得像只心满意足的小狐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第二十二章 下午2点半，萧剑龙独自离开了刑警队。 下午3点，宋杰悄悄的溜出了刑警队。 下午3点半，肖弥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刑警队。 下午3点40分，宋杰站在萧剑龙清爽整洁的客厅里，啧啧感慨：“真不像个单身汉住的地方。” 下午4点，肖弥准备按门铃的手还没触到那小小的红色按钮，门便豁然打开了。紧接着一只行为极似猫科动物的大型生物飞奔而出，扑向肖弥，结结实实的一个熊抱。 “弥弥，太好了，你是我们的人！” “再不放开，你就是我的人了。”肖弥声音冷冷道。宋杰不解其意的侧头，便看到肖弥近在咫尺的脸上，似笑非笑的嘴角，和凛冽如冰的双眸。“解剖室的三号台，还空着呢。” 宋杰像是被冻住般，姿势不变的僵在那里。 小龙从宋杰的身后钻出来，欢快的摇着尾，拿脑袋在肖弥的脚边蹭啊蹭。 “别都杵在门口，”萧剑龙一手握着门柄，催促道，“我没法关门。” “随便找地方坐，我去给你倒杯水。”萧剑龙闪身进了厨房隔间。宋杰瞥了眼肖弥，然后丢下一句“我去帮忙”后，也逃离似的尾随萧剑龙身后躲了进去。 当萧剑龙和宋杰出来时，肖弥正背着窗子站着，明亮的阳光斜照在他的肩上，勾勒出一个漂亮的身形。 宋杰走近肖弥，右手间握着一个厚底玻璃杯，清澈的水面上半飘微沉着一小片薄薄的柠檬，如隋波逐流的扁舟，随着每一步的晃动摇曳飘荡。 “没想到你喝咖啡，却不喝茶。”宋杰将那杯温的柠檬水递给肖弥。 肖弥接过水，没有搭腔，却是转向萧剑龙，淡淡一笑道：“你在监视我？”声音中透着一种慵懒，听不出喜怒，也不掺分毫疑惑。 萧剑龙不动声色的走到肖弥身侧，弯腰从窗台上拿起刚才喝的半杯茶水，同样淡淡回道：“只是确认下你没有被跟踪。” 肖弥挑眉，“竟然谨慎到如此地步，你们那天在断桥现场究竟发现了什么？” “弥弥，你怎么知道是跟s河案件有关？”宋杰惊讶道。 肖弥瞥眼宋杰，“上午开会时我就隐约察觉到你有点反常，陈述案情报告的时候太过正经了些，言语间又总像在小心翼翼的藏掖着什么不敢多言半字。另外，你一向是没有乱子也要想办法制造乱子的人，却在有关s河沉尸案的那场激烈的讨论中一言不发，专心致志的研究你的手掌。未免安静的有点不太对劲了。” 他又转向萧剑龙，仍是淡淡一笑道：“而你，那天从l河现场返回后，就一直有心事的样子。” “弥弥，真庆幸你是我们的人！”宋杰由衷的说。 肖弥看看宋杰，又看看萧剑龙，唇角一弯，懒洋洋的调笑道：“怎么，三剑客联盟么？” 宋杰看看肖弥，又看看萧剑龙，跟着嘴角一咧，嘿嘿笑承道：“当作我们特别小组的代号挺合适的，你觉得呢，头儿？” 萧剑龙没理会宋杰的问题，只是看着肖弥，一脸严肃道：“先坐下，然后我将上午开会时有所隐瞒的那些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你。” 正如萧剑龙所承诺的，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萧剑龙将会议中没有提及的有关7号上午的新发现——断桥旁的那枚硬币，与树林间神秘出现的印记——都做了精炼而又详实的叙述。宋杰在一旁适时的做出补充说明，并配合着绘形绘声的肢体表演。 肖弥垂眼若有所思的端起矮几上的柠檬水，放在嘴边抿了抿，再抬眼时，黑色的瞳仁中多了一重平日少见的深沉。 “你认为是凶手又重返现场，在那样一个‘巧合’的时机？” “是不是凶手暂且不论，”萧剑龙依然严肃道，“在时机上确实过于‘巧合’了。小宋百分百的肯定，前一天傍晚离开时，硬币和脚印都还不存在，但一天——确切的说是一夜——之后，那些东西却像神秘的麦田圈一样，突然凭空而降了。” 宋杰在一旁使劲的点头，握拳拍胸的保证那些东西绝对是在6号傍晚他们离开后才出现的，就差指天发誓了。 “两样东西出现的时间，恰巧在我们发现案发现场之后。”萧剑龙继续道，“所以，那个不小心留下痕迹的神秘人，必定是深知我们的‘行程表’。我们的人前脚离开，神秘人便深夜前去拜访——时间方面我倾向于是夜晚，因为以树林中发现的长方形印痕来看，神秘人能想到小心谨慎的掩盖鞋印，就不会大意疏忽到在现场遗留下那枚硬币，除非是因为当时的光线昏暗，才没有注意到。” “所以你怀疑是我们的人将案件的有关进展信息透漏给——你说的这个神秘人？” 萧剑龙押了口茶，不动声色道：“我怀疑，那个神秘人就在我们身边。” 肖弥挑眉，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向萧剑龙的眼眸中似染了几分深意。 “所以在上午的会议中，我没有将s河现场新发现的线索讲出来。”宋杰说，然后又低了头，闷闷的嘟囔了一句：“我真不愿意怀疑弟兄们” “你认为，那个人就是案件调查组的成员之一？”肖弥问，仍旧凝视着萧剑龙。 萧剑龙耸耸肩，对上肖弥的视线，淡淡道：“我不能确定。那个人有可能是参与了案件调查的人员之一，也可能是从某个参与调查的人那里得到的消息。我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个人在警队里，并随时在关注着s河沉尸案的进展。” “我猜，能让你如此确信的原因，不仅仅是直觉。”肖弥抿唇，微微一笑。 “还记得我上次说过的么？”萧剑龙问，“s河的案子里，有些不太寻常的地方。” 肖弥低眉略想了下，然后回道：“那个神秘的报案人。” 萧剑龙轻轻点头，说：“从一开始，那个神秘人就以一种古怪的方式介入到了案子里。当时，我曾迷惑于报案人有意隐藏声音的行为——” “因为怕被人认出来。”肖弥突然明了，屈指在杯壁轻敲一击，将萧剑龙未说出口的后半句补充完整。 宋杰在一旁点头合道：“没错，如果是一个毫不相识的陌生人，完全没必要做到那种程度。除非那人是我们认识的，怕被听出来，所以才要刻意变声。” “但就现在所掌握到的线索，我能推理出的范围也仅限于此。”萧剑龙说。 肖弥突然转向宋杰，问：“在现场发现的硬币上有没有找到指纹？” 问题的突然转换让宋杰愣了一下，才点点头道：“有。” 但紧接着宋杰又摇摇头，说：“但上面的指纹相当杂乱，并且不完整。我正在想办法从技术上进行弥补。” “对于结果的有效性，我现在还不能作出任何保证。”宋杰又谨慎的补充了一句。 “即便指纹方面的证据靠不住，我们仍有办法找出那个人。”肖弥看向萧剑龙，意味深长的一笑，“所谓‘兵不厌诈’。以你刚才的推理，神秘人在现场遗留下的线索是‘无意为之’的，如果拿指纹作诱饵，将s河岸的新发现宣之于众，并放出消息说：‘宋杰正试图从上面提取指纹’。我想，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失主不会无动于衷的。” “你说的这种‘引蛇出洞’的方法我不是没有考虑过，但现阶段我还不想操之过急，以免打草惊蛇。”萧剑龙说，“与神秘人的真实身份相比，我更在意的是他介入此案的原因。这个神秘人在案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与被害人以及凶手之间又有着怎样的关系？最关键的问题是，神秘人将一具尸体扔到我们面前动机为何？” “扔？”肖弥挑眉，敏锐的抓住了萧剑龙言语间微妙的措辞，“你是说，那个将尸体丢到河里的人” “能够清楚的知道尸体所在地的人有两种。”萧剑龙说，略为上扬的尾调中带了几许轻轻浅浅的提示味道。 肖弥略一怔愣，继而接道：“一种是凶手本人。” “另一种就是看到凶手杀人抛尸的‘目击证人’。” 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却郁闷了被冷落在一旁找不到时机插嘴的宋杰。 肖弥眨眨眼，调侃道：“突然怀念那天的茄汁烤鱼了。” 一直乖乖窝在角落里假寐的小龙突然跑上前来，歪着脑袋忽闪着乌黑溜圆的大眼睛看着肖弥。 萧剑龙伸手摸摸小龙，继续说道：“如果是凶手，无论埋尸抛尸都该是为了掩盖罪证，那又为何要报警？” “如果是后者，又为什么要等到凶案发生的三天之后才想到报案？” “当时，这个问题确实让我百思不解。直到小宋在案发现场旁边的树林发现了那个坑。”萧剑龙瞥了眼宋杰。 肖弥转眸，若有所思的轻喃：“填上又被挖开的坑？” 萧剑龙点头，“确切的说，是坑侧两个土堆的位置让我明白了延时的用意。” 肖弥想了想，然后探询的看向萧剑龙。 “坑是沿东西向挖掘的，两个土堆分布在坑的南北两侧，但位置都偏向于靠东的方向。”萧剑龙不紧不慢的解释道，“树林的东边相距30米远的地方便是案发现场。设想一下，首先，凶手在河边勒死了被害人，之后将尸体拖到树林中，准备挖坑埋尸。”萧剑龙起身，站在长形矮几的一侧，然后微弯腰，曲了十指，双手虚握，左手在前，右手靠后，摆出一个手拿铁楸的姿势，“凶手是个左撇子，左手着力，右腕翻转，所以挖出的土该倾倒在身体的右侧。如果凶手从东向西挖坑，那挖出的土就会堆积在坑的南侧——这与第一个坑的位置相一致。问题在于第二个土堆——”萧剑龙顿了一下，几步又绕到矮几的另一端，仍是摆出与之前同样的虚拟动作，“对于一个左撇子来说，无论是从东向西挖，还是从西向东挖，土堆都不该形成于东北角上。可见，第二个土堆，必是出于一个惯用右手之人。”萧剑龙几步又绕回初始的位置，交替双手改为右手在前，左手靠后，仍是虚握着十指，模拟着挖坑的动作，随着每一次左腕的翻转，将那虚幻出来的土渣，不停的倾倒在身体的左侧。“仍是从东向西挖，土便会堆积在坑的北侧——那正好是第二个土堆的位置。” 萧剑龙重又坐回沙发，继续道：“现在我们已经知道的情况是——有两个不同的人一前一后的都在同一个地方挖过坑——先是一个惯用左手的人，从树林子里挖了个坑，将被害人埋了进去，再然后是另一个惯用右手的人，又从同一个位置上挖坑，将尸体从坑里刨出来，并丢到了河里。可见，两个人都清楚的知道尸体的确切所在。前者毫无疑问是属于第一种情况——凶手。那后者呢？” 回答萧剑龙反问的不是肖弥，而是终于逮住机会可以插嘴的宋杰。“显然是属于第二种情况。” “不，”肖弥轻笑，反对道，“准确来说，是属于第三种情况。” “第三种？”宋杰皱眉，撇头看向肖弥。 “是看到凶手杀人埋尸的人。” “啊？那不就是刚才说的第二种情况？”宋杰仍旧不解的看着肖弥，眉宇间缠绕在一块的纹路变得更纠结了。 “不一样。”肖弥交叉十指遮住唇角，故作神秘道，“有很大不同。” “哪里不同？” “第二个挖坑者看到的是凶手杀人埋尸，而不是杀人抛尸，不一样。” 宋杰“切”了一声，不甘道：“弥弥，你那分明是在咬文嚼字。” “小肖说的没错。”萧剑龙一本正经道，“因为抛尸的不是凶手，而是‘目击者’，所以才没有立即报案。埋尸与抛尸的地点位于河的上游，神秘人之所以选择三天之后才报案，是为了确保尸体顺流而下飘的足够远——远离现场。” “也许还要等尸体能从水底飘上水面。”肖弥似笑非笑的补充道，五分认真五分说戏谑。 萧剑龙意会了那五分认真，微微颔首。宋杰取了那五分戏谑，嘟嘴冲肖弥作了个鬼脸。 “头儿，你的意思是，那个神秘的报案人延时报案的原因是不想让我们找到谋杀现场？”宋杰若有所思的问，“为什么？” “不想让我们找到现场很可能是出于谨慎，因为正是那个报案的神秘人将尸体从坑里挖出来的，所以，无论那个人有没有参与之前的谋杀事件，或者仅仅是看到了，都有可能在现场遗留下什么痕迹，而那也是神秘人所尽力避免的。这同时也很好的解释了在尸体被发现的蛇足坡一带为何没有找到任何痕迹——因为神秘人知道，尸体出现的地点定会被仔细勘查，那又怎可能在那里留下任何会导致潜在威胁的痕迹呢？不，神秘人可以根据河水的流速估算出尸体被冲到哪里的大致的范围，剩下的，也许是借助了望远镜之类的手段，仅从外围进行搜索，而没有踏入那片敏感区域半步。也正是这种过分谨慎的心态，才会驱使那个人做出了重返现场的举动。显然，神秘人之前并没有预料到我们会找到谋杀现场——毕竟那个地方非常隐蔽，且因连日阴雨而上涨的河水也已将尸体冲到了相距很远的下游平原处——本以为那样就万无一失了。所以，当神秘人得知了我们的进展后，多少都会有一种恐慌感。我们知道多少呢？神秘人开始动摇了。他不能冒险静待事情的发展，因为那个人是潜藏在刑警队里的，一旦身份暴露，就会变成猫群中的耗子，无处可逃。所以，神秘人不会坐以待毙，而是要想方设法对可能出现的改变有所准备。虽然已时隔多日，但以那人谨小慎微的脾性，难免会多次回想当初是否有什么遗漏，会不会因大意疏忽留下什么可能暴露或是导致被追查到的细微线索。于是，那位一直自信隐藏的很好的神秘人产生了一种危机意识，才会在6号深夜再次回到现场，以确认我们究竟掌握了多少情况。” “神秘人去察看了那个坑，结果不小心在一棵树旁留下了印记。”萧剑龙说着，瞥了眼宋杰。 肖弥想到在之前萧剑龙那番翔实的叙述中所提到的细节，不禁呵呵一笑，调侃道：“这该归功于宋杰的‘杰作’。” 宋杰维持着坐姿，右臂微抬摆了个欠身致谢的动作，颇有些洋洋得意的自动屏蔽了那番“赞美”中的不和谐语调。 “在鞋底上绑东西，倒也想的出来。”肖弥稍稍敛了笑容，轻声道，“虽然简单，却非常有效。” “是啊，随便找个什么东西垫在鞋底上，就能藏住鞋印，而且事后一丢，或者烧掉，找都没地找去。”宋杰嘟嘴，闷声闷气的赞同道。 萧剑龙也点头道：“可见那个神秘人具备一定的反侦查能力——这也是我怀疑警队中人的因素之一。” 肖弥双臂环胸，斜着身子嵌在沙发里，姿态慵懒的扫了眼宋杰，然后问萧剑龙：“为什么不会是这小子？” 宋杰闻声立即作怨女状，瘪了嘴角无限委屈状的看着肖弥控诉：“弥弥，我们这么多年感情了，你竟然怀疑我！”说着还拿手装模作样的揩了揩眼角。 萧剑龙的回答却没有丝毫的玩笑之色。“当我在断桥旁发现钱币的时候，小宋一口咬定那不是他遗落的。如果小宋就是那个神秘人，那最好的选择不是否认，而是承认——只要说是在前一天下午勘察现场的时候不小心掉的，那再自然不过了。另外，如果小宋是神秘人，又为何要跑到明知已浸了水的那棵树下去印上那些痕迹呢？最重要的一点——是小宋发现了案发现场。如果他是神秘人，那之前所做的掩盖与之后的行为都毫无道理。” “确实说不通。”肖弥微微一笑，然后继续提问：“我的有利证据又是什么？” 萧剑龙耸耸肩，毫不犹豫的坦言道：“没有。” 肖弥扬了扬眉毛，“那又为何要将这一切告诉我？”肖弥仍是微笑着的，只是嘴角那轻柔上扬的弧度有了些不易察觉的改变。“你就不怕我是那个神秘人？” 萧剑龙笃定的说：“你不是神秘人。” “为什么？”肖弥追问，微眯的双眸中带着一种固执的探究。 萧剑龙直视着肖弥，字字沉稳有力道：“因为，我相信你。” 宋杰突然伸长双臂用力握住了肖弥的右手，无比诚恳道：“弥弥，我也相信你！虽然你有一些古怪的癖好，但我一直都相信你的本质是善良的。我”剩下的言语在对上肖弥的视线后又被生生的咽回肚里。 肖弥不动声色的抽出手。一时间谁也没有再开口说什么。肖弥低垂了眼眸，似乎在思考，长长的睫毛如扇子般，遮住了瞳仁中的色彩。想了一会儿，肖弥问：“挖坑，抛尸，报案——那个神秘人为何千方百计的让我们找到一具尸体？又为何蛰藏在我们身边密切关注着案件的进展？既然那个人看到了凶手杀人埋尸的整个过程，又为何一声不吭？那个神秘人，究竟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 “这也是我百思不解的地方。”萧剑龙沉声道，剑眉紧皱，表情凝重。“所以，我经过再三斟酌之后，决定以静制动。以现阶段所掌握到的情况而言，即便我们抓住了那个神秘人，也做不了什么。神秘人不是凶手，我们也没有切实的证据能证明那个人挖坑以及抛尸的行为。我们手上有的，仅仅是一枚钱币和泥土中压印的几个痕迹。” “所以，你决定单独建立一个特别调查小组——为了那个神秘人？” “神秘人如此费尽心机的种种安排的背后，必定隐藏着一个非同寻常的动机。我直觉，s河的沉尸案，不会只是一个简单的勒索谋杀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第二十三章 陆一鸣失踪了。 辰岚告诉萧咏倩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周日的傍晚。当时正值用餐时分，周末的第四食堂里相比平日要冷清了许多，耳边也不再是吵杂如闹市的喧嚣。辰岚的声音并不尖锐，甚至带了些有气无力，但却如杂耍师甩手而出的匕首，让萧咏倩定愣住了，嘴里还叼着刚咬一口的鸡腿。 “失踪？”萧咏倩放下鸡腿，颇感意外。 辰岚点点头，心事重重道：“今天下午文学社例会的时候都传遍了，听说已经报了案。” “报案？”萧咏倩蹙眉，“那么说已经超过24小时了？” 辰岚长叹一声，然后慢慢的将知道的情况说给萧咏倩听。 陆一鸣是周五晚上失踪的，同宿舍的几个人直到熄灯都没看见他回去，就以为是跑出去通宵玩游戏了，也没太在意。但是第二天，到了周六晚上的熄灯的时候，还是不见陆一鸣的踪迹，这才有些慌了。今天早上，陆一鸣的舍友将情况报告了班主任。陆一鸣不是本地人，在本市也没听说有什么朋友，班主任问了一圈，也没找到一个知道陆一鸣去向的人。所以，今天下午，陆一鸣的班主任向派出所报了案。 辰岚说完，又是一声长叹，脸上的表情有些难懂。 萧咏倩拧眉看着辰岚，追问：“警察怎么说？” 辰岚摇摇头，恹恹道：“更多的情况会长也不是很清楚，只告诉我们，如果谁知道陆一鸣可能的去处，或者任何线索，要尽快与陆一鸣的班主任联系。” 萧咏倩明白，如果只是单纯的失踪，派出所方面所能做到的也很有限。但她并没有将这一想法讲出来。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什么。辰岚仍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停的用筷子戳着餐盘中的饭菜。萧咏倩若有所思地看着辰岚将一整盘的土豆都插成了碎渣，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道：“辰岚，那盘土豆快被你搅成土豆泥了。” 辰岚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放过那盘可怜的土豆，转而又开始折腾碗里的米饭。一顿饭下来，两人皆是食不知味。晚饭后，萧咏倩提议在校园里散散步，陈岚无精打采的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一路上，陈岚只是闷不吭声的低头走着。早在吃饭的时候，萧咏倩便察觉到了辰岚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但她并不想逼迫对方说出来。可此刻，眼见着辰岚摆弄手指的小动作愈显烦躁，萧咏倩终于还是开口问道：“辰岚，你在不安些什么？” 辰岚一惊，抬头看向萧咏倩，但很快又将脑袋扭向了一边，刻意躲避开萧咏倩的注视。 “没有啊。”辰岚口不对心的低声捏诺，“我挺好的” 萧咏倩停住脚步，伸手扳过辰岚的肩膀，迫使对方与她面面相视。 “是因为陆一鸣的失踪？”萧咏倩问，言语轻柔，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度。 辰岚又是一惊，再次错开视线，轻声道：“你一定会认为我很古怪” 萧咏倩直视辰岚，字字沉稳有力。“辰岚，我们是朋友。” 深夜，萧咏倩躺在上铺，辗转不能眠。耳边一遍遍的回响起辰岚那略带轻颤的声音：“咏倩，我总有种感觉，陆一鸣的失踪，会不会跟我们那天晚上碰到的东西有关” 萧咏倩自然明白辰岚口中的“东西”是指什么。经过炎老师的开导，辰岚才从梦魇中解脱，相信那不是鬼火。但这刚刚才被接受的理念还维持不到两天，一瞬之间便又再次打回了原形。因为陆一鸣的突然失踪，使得辰岚心里那道并不坚固的理性防线，被彻底的冲击粉碎。 萧咏倩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轻言细语的宽慰辰岚不要胡思乱想。萧咏倩不停的对辰岚说那天晚上看到的绝对不是什么鬼火，陆一鸣的失踪跟那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个巧合，也许陆一鸣只是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跑到外地玩了，说不定等明天上课的时候就回来了，等等。 似乎是最后的那个推测有了效，让辰岚放松了紧绷一晚的心弦。辰岚很容易便接受了“陆一鸣是因为贪玩，或者突然跑到外地去会q友了，没有失踪”的说法。 但萧咏倩知道，那些只不过是她信口开河，胡诌出来的推测，只是为了让辰岚安心，根本就是站不住脚的。虽然从辰岚的叙述中透漏出的信息很有限，但萧咏倩清楚，事情不会那样简单。虽然连续两个晚上不见踪迹，但现在毕竟还是周末，一定是有什么地方让陆一鸣的舍友们感到事情的严重性，才通知了班主任。 实际上，对于陆一鸣的失踪一事，萧咏倩与辰岚有着相同的直觉——当辰岚讲出那个消息时，立时闪现在萧咏倩脑海中的，也是那团于黑夜深处鬼魅跃动的颜色。 只不过二人担心的角度不同。 萧咏倩翻身，换了种姿势，让被压得有些酸涩的胳膊得到暂时的舒缓。陆一鸣的失踪真的会跟那夜的历险有关么？抑或只是她神经过敏的胡思乱想？辰岚之所以会有那直觉的联想，是因为她深信那夜撞了鬼，所以在听到陆一鸣失踪的消息时，便立刻产生了诸如“被鬼抓走”之类的想法。“那我呢？”萧咏倩在心里自问。从那夜的经历之后，萧咏倩就一直很在意那簇突然熄灭的火焰，却始终说不出是为何。与辰岚那些“鬼怪所为”的臆想相比，萧咏倩觉得自己的直觉更令人觉得匪夷所思。陆一鸣的失踪为何会跟那团火有关？这根本是毫无道理的！萧咏倩不停的否定着自己的直觉，又无法自制的被那毫无根据的直觉所牵引。那夜，隐藏在火焰之后，黑暗深处的，究竟是什么人？选在深夜的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又是在干些什么？萧咏倩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又是在干什么，但她很清楚的知道一点，那就是——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那个人，非常不想被人看到，也未曾想到会被人撞见。所以在发觉有人后便即刻熄了火焰。 萧咏倩又翻了个身，许是这次的动作有些急躁，床铺随之发出一声轻微的异响。萧咏倩又忆起了陆一鸣那夜的尖叫——如杀猪般的凄厉而又尖锐。那人会不会看到了陆一鸣？所以才当时相距还有一段距离，而且萧咏倩不停的回忆，确信那会儿陆一鸣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将电筒的光照在脸上，按理说，在那种情况下，即便能看到人，也是不可能会看清面容的。那又为何会找上陆一鸣？“不对，不对！”萧咏倩用力的甩甩脑袋，再次试图摒除掉那不着边际实际的直觉。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陆一鸣的失踪跟那晚的事情有关！萧咏倩再一次的告诫自己，不能让直觉支配思维。可如果真的毫无关联，那陆一鸣又为何突然失踪 萧咏倩陷入了沉思，越想越头痛，不禁长长一声叹息。今晚，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第二十四章 一年之际在于春，一日之际在于晨，那一周之际呢？ 星期一的早上，阳光明媚，鸟语笙歌。宋杰难得一见的主动跑到肖弥的法医室，兴致勃勃的传播“独门秘闻”。 “独门”是因为消息的发掘者宋杰堪称刑警队中的“狗仔队”，一般靠谱的不靠谱的绯闻新闻舆论言论不管是哪方面的，追根溯源都离不了他敏锐的雷达。其能在第一时间探知与发掘潜在的信息的能力，与不遗余力的将之尽可能广泛的散播的热情，在整个警队中是无人能出其右的。“秘”是因为据宋杰讲，那件事除了当事人之外，整个警队就只有他知道。但以肖弥对宋杰“热衷传播小道消息”的认知，很难讲那所谓的“秘密”还能持续多久。那所谓的“闻”似乎是出于第一手资料——宋杰的所见所听。 而新闻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年轻有为的刑警队长——萧剑龙。 发生的时间，是在昨天。 事件的经过，宋杰讲的是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绘声，绘色，绘形 周日的上午也是个碧空如洗的艳阳天。 “啊！包！我的包！” 当女人的尖叫声响起的时候，萧剑龙正在报摊上买报纸，递零钱的手还没差10厘米才能碰到老板的钱盒子。小龙正安静的坐在一边，悠然闲适的用后爪挠着耳朵。宋杰正在路对面等着信号灯变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艳丽的警戒色发射意念波。 声音是从萧剑龙背后传来的，当萧剑龙快速调转过身时，看到一个瘦高的身形正快速的穿过车流如梭的街道，手中攥着一个桃红色的女款皮包。 第一个冲出去的是宋杰。眼看着那个猖狂到青天白日抢包的贼向着自己这边跑来，宋杰扭身正待摆出擒拿的姿势，那个贼也机灵，见势不妙，闪身又向另一个方向跑去。萧剑龙眼疾手快，几步冲到路边，拉住丢包女子的手臂，用力一拽，及时的避开了一辆刚从路口拐过，正在加速的汽车。 女子显然是全心只顾追贼，并没有注意到险情，待那飞速行驶的车擦过眼前，卷起的风吹散了额前碎发，才恍然惊察刚刚的有惊无险，脸霎时变了色。 “小心！”萧剑龙松了手。等女子回过神来，转身正欲道谢时，却看到救命恩人正半蹲了身子，凑在一只咖啡色的大狗耳边说着什么。 萧剑龙拍拍小龙的背，起身对女子说了声：“别害怕。” 小龙意会，跑到女子的身边，用鼻子嗅了嗅，然后便朝着飞贼逃跑的方向奔去。 “打110，报警。”萧剑龙撂下那句简短的命令之后，也跟着追了过去。 另一厢，宋杰正战斗在追贼的最前线。宋杰一向对自己的短跑很有信心，但此刻却败在了地形上。前面的蟊贼显然是惯犯了，轻车熟路的游走在一个个隐蔽的胡同里，每一次都是在眼看就能抓到的时候，又被那贼躲进了另一个犄角旮旯。 两条腿的当然是比不上四条腿的。宋杰正郁闷着呢，小龙吐着舌头从腿侧超过，加速直奔向前面的抢包贼。下一秒，就听到前面不远处的那贼一声惊呼，飞奔的身形一滞，因裤脚被小龙咬住，导致重心不稳，紧接着便狠狠的摔倒在地。 宋杰赶上去，三下五除二将贼制住。然后一边抹汗一边气喘吁吁的一通数落。 “好小子，挺能跑的啊！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还想在我眼皮子底下溜走！我可是队里短跑纪录的保持者，你能跑得过我？再借你两条腿也没门！” 小龙也在一边吠叫个不停，像是在为宋杰助势。 宋杰正滔滔不绝间，萧剑龙也赶到了。小龙止了声，叼起掉落一边的皮包蹭到萧剑龙身侧。萧剑龙轻拍小龙的脑袋，夸了句：“好样的！”，换来了小龙满足的呜呜声。 萧剑龙带着小龙，气宇轩昂的走在最前面。小龙叼着皮包，乐颠颠的跟在萧剑龙的身侧。宋杰押着抢包贼，一路上不住的“苦口婆心”的教育。抢包贼如霜打的茄子蔫了脑袋，一言不发的任宋杰在耳边念叨个不停。三人一狗返回案发地点的时候，辖区派出所的民警已经赶到了。一辆警车停在路边，刺眼的红灯无声的闪烁着。丢包的女子站在车旁，正侧身跟身边一个体型胖硕的警察说着什么。女子一边说着，一边略转过身，伸直手臂指向路对面，似乎是要指示飞贼逃跑的方向。女子显然是看到了萧剑龙一行人，所以指点的动作顿了一下。一旁的胖警察抬头，顺着女子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咧嘴笑了。 待走近了，胖警察笑得更欢了。“哟，萧队长，怎么是你？” “正巧路过，碰到个大街上抢包的贼。”萧剑龙轻描淡写道，然后又低下身子，从小龙嘴里取下包，交还给失主。 “查查看有没有少东西。”萧剑龙平平淡淡的说。 女子接过包，不停的道谢。 “这贼今天可算是撞枪口上了。”胖警察从宋杰的手里接过人，嘿嘿一笑，小眼睛几乎挤成了缝，“臭小子，竟然敢在市刑警队萧队长的眼皮子底下作案！” 女子闻声，又看向萧剑龙，清秀面容中突然带了几分意外与惊诧的表情。 胖警察押着抢包的蟊贼，转向女子，“这位小姐，请你跟我们回趟所里，录下口供，还请配合，谢谢。” 女子点点头，却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迈步走到萧剑龙跟前，伸手再次致谢道：“刚才真是太谢谢你了。我叫炎云。” 萧剑龙回握了一下，淡淡道：“这是我们该做的。” 女子微张了口，似乎是还想再说什么，萧剑龙却已转身离去。宋杰瞅了眼仍站在原地的女子，然后转身追上了萧剑龙。 “头儿，你真是不解风情。”宋杰用手肘碰碰萧剑龙，看着后者不明所以的挑高眉毛，宋杰的脸上更是盛满了促狭的笑，“依我看，那女的多半是看上你了。” 萧剑龙瞪了一眼宋杰，严肃道：“别磨蹭了，我们还有正事。” 事情的经过如上所述，但到了宋杰的嘴里却多少有些变了味，比如过分夸大了某一段情节，将自己追贼的过程描述的如好莱坞大片，并忽略了小龙的帮助，堂而皇之的独占了荣誉。 “这怎么说贼也是我逮住的，那美女却独独只冲着头儿道谢，瞧都没瞧我一眼。”宋杰咂咂嘴，语调间是无比的怨念，“弥弥啊，你是没看到那女人看头儿的眼神！偏偏头儿还不开窍，人都主动报上名字了，你猜头儿说的啥？” 宋杰顿了下，见肖弥没有回答，又自顾自的说道：“你说头儿到现在也没找个女朋友，昨天那么好机会，对方还是个大美女——秀发乌黑，面若凝脂，眼睛幽深如夜”突然变身成文豪的宋杰沉浸在美妙的回忆中，不由的咂咂嘴，无限惋惜道，“真是可惜了。” “弥弥，你说，论外型，我哪点比头儿逊色啊？”宋杰捧着脸凑近肖弥，“当时那美女咋就唯独看上了头儿呢？” 肖弥挑起嘴角，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说：“是啊，究竟差在哪儿呢？你觉得呢？” 宋杰不明所以的“啊？”了一声，因为肖弥在说“你觉得呢？”的时候，并没有看向自己。所以宋杰顺着肖弥的视线，扭身看过去，就看到萧剑龙正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一些不自在。 “啊！头儿！你什么时候来的？”宋杰摸着后脑勺，笑得有点心虚。 “没多久。”萧剑龙瞥了眼抄手在一边，笑得云淡风轻的肖弥，“我是来找小肖的。” “啊，那你们聊，你们聊。”宋杰顺梯而下，脚底抹油，三十六计了。 肖弥看着宋杰仓皇而逃的背影，轻轻一扬眉毛，笑容如浴春风。 “老萧，要不要猜猜看，你的这段‘艳遇史’多长时间会传遍整个警队？” 萧剑龙尴尬的咳了一声，别开头，决定无视肖弥脸上那没心没肺的笑容。 “刚才听小刘说，你有事找我？” 肖弥敛了调笑，微微正色道：“是有关西门港口的那具尸体，昨天我在清理伤口的时候，有了新发现。” 肖弥将萧剑龙领到尸体停放的储藏室，指着尸体右臂上的那个窟窿说：“喏。” 萧剑龙弯下身看了会儿，不解的问：“伤口有什么问题？” “用这个。”肖弥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放大镜，递给萧剑龙，“看到紧邻伤口的那个红点了没？” 伤口已被清洗干净，顺着肖弥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靠近背侧的一边，有一处异常显眼的红色，不用放大镜也能清晰的看到。虽然很小，但比“点”还是要略为长一点的，有些类似于皮下组织出血所形成的印痕。 萧剑龙从刚才就看到了，只是不明白问题在哪里。 “开始时因为与尸斑混在一块，所以没注意到。”肖弥收回手，在一旁慢条斯理的解释道，“被害人倒地后，在右肩贴近地面的地方形成了部分尸斑。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距离被害时间还不到24小时，正处于尸斑的扩散阶段。而当我第一次详细验尸的时候，正处于扩散阶段到第三阶段——也就是浸润阶段的过渡，部分尸斑因为尸体姿势的改变而产生了移动并在新的地方沉积，也会有部分尸斑转变较慢，所以在不同位置的具体情况是不一样的。” “那不是尸斑。”萧剑龙绕过肖弥大段的过程陈述，言简意赅的直指核心，同时更凑近了去查看。 肖弥微笑，仍是不紧不慢道：“2天之后，伤口一侧的尸斑都基本移到了背部，于是——”肖弥略为拉长了尾音，“那处红色便显现出来。” 萧剑龙一言不发的看了会儿，又拿放大镜细细观察了片刻，才重又直了腰，转向肖弥，问：“你认为那会是什么” “我想——”肖弥顿了下，抬眼对上萧剑龙的视线，“那大概是纹身所留下的印迹。” “纹身？”萧剑龙墨黑色的眸中锐光一闪。 肖弥点了点头，黑白分明的双眸中也染了几分深邃的光芒。“使用的是某种红色墨水。” “某种？”萧剑龙挑眉，听出了肖弥的弦外之音。 肖弥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伸手一拉，将盛放尸体的移动台子完全拖离了冷藏柜的作用范围，紧接着，他又从一旁的托盘里扯过一段纱布，在尸体的右肩伤口周围擦了几下，然后退开半步，用眼神示意萧剑龙。 萧剑龙上前，再去看时，却惊异的发现伤口处，已丝毫寻不见方才那红色的印记。 “隐形墨水？”萧剑龙面色一沉，诧然看向肖弥。 肖弥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同样带了几分凝重。“只有遇到水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这种纹身用的颜料很少见，不是普通的隐形墨水，即使在表皮之下也能保持对水的敏感度。” 萧剑龙从肖弥的手里拿过纱布，沾了水，重又在伤口周围擦了几下。果然，片刻后，那一小处红色再次悄然而显。 肖弥微眯了眼，嘴角却不见丝毫弧度。再开口时，声音也似染了一层霜冻，透着丝丝阴凉。“我想，这大概就是凶手为何要补上一枪的原因。只可惜做的还不够彻底。”语调间有嘲弄，有意味深长，有感慨，唯独听不出点滴的惋惜。 萧剑龙没有接口，只是收紧了眉心，似是陷入了沉思。肖弥抄手站在一边，默契的不再多言。冰冷的湿气不断的从敞开着的冷藏柜中溢出，在室内沉积，似是要将周围凝重的寂静也冰冻住。直到萧剑龙的手机铃声突兀的奏响，才打破了一室如坚冰般的沉默。 萧剑龙看了眼来电显示，然后按下了接听键。“小李，什么事？” 萧剑龙静静的听了一会儿，突然挑眉，“l大？” 又是几秒种后，萧剑龙沉声道：“好，我一会儿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第二十五章 萧剑龙赶到l大的时候，李若正站在在学校的东门口等他。简单几句交流之后，李若便领着萧剑龙一行人进了校园。此刻正是上课时间，但一路上仍是吸引了不少学生的注视。小刘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装模作样的干咳了两声，然后正正衣领子，自我感觉相当良好的跟在萧剑龙的身后，享受着有如明星般的际遇，显然是误会了女孩们赞赏的眼眸中所流露出来的宠溺之情，也忽略了那擦身而过的路人频频回首时视线落点的高度差异，同时屏蔽性失聪的过滤掉随着和煦的清风从四方断续飘散的那些诸如“好帅的狗”，“毛色真漂亮”，“好可爱啊”之类的闲言碎语。 在向东拐过一个路口之后，学生便骤然少了很多。李若引领着萧剑龙穿过一个已被风雨锈蚀的铁门，一边用那惯有的平静语调简单的汇报着上午的进展情况。 “已经基本确认了西门港口一案中被害人的身份。死者是l大学生物系一个退休教师的儿子，姓张，叫张平。上午九点钟的时候，一个名叫周邺的人来电，声称认出了我们刊登在x报上的那张照片。据他所说，照片上的人看着很像是一个邻居的儿子。于是我们便立刻赶了过来。周邺是l大学中文系的一名教师，住在学校里，据他所说，是今天早上看到报上的寻人信息，感觉那张照片跟同住在一幢楼上的一个叫张毅老师的儿子有些像，但因为他也见过没几次，所以不是很能确定。” “没见过几次？”萧剑龙微蹙了眉，有些不解的打断道，“你刚才不是说——他们是住在同一幢楼上的邻居？” “是，张毅住一楼，周邺住三楼。”李若点点头，仍是用那平静如止水的语调解释道，“但是张毅的儿子张平并不在本地上班，所以只是偶尔回来，短则隔一两个月，长则半年，会不定时的回来，住一两天又走，周邺在楼道里碰上过几次，似乎那孩子比较内向，不太喜欢跟人交谈，每次遇见，也就是礼节性的打个招呼，所以周邺对张平的印象也不是很深刻。” 萧剑龙点点头，又问：“x报上的那则寻人启事你是什么时候放上去的？” “四天前。”李若答，“我是上周五的时候将照片交过去的，第二天的早报就登出来了。” “这样算来也登了有三天了，”萧剑龙说，“那个叫周邺的为何直到今天才跟你联络？” “据他所说是因为前几天出差，昨天晚上返回的本地，今天早上才看到报上的那则启事。” 萧剑龙略一沉吟，又问：“那张毅呢？这些天也是出门在外？” “没有，张毅一直呆在本市。”李若听出了萧剑龙的言外之意，于是进一步解释道：“但张毅患有眼疾，4年前因白内障动过一次手术，从那之后便不能长时间视物，所以平日里很少读书看报。” “而且，他是一个人住。”李若又补充了一句。 “你已经让他辨认过照片了？”萧剑龙顿了一下才问，声音里有了些微不易察觉的改变。 “是的。”李若点头，似乎是听出了那细微的改变，继而又说道，“辨识的时候，我选了用于报纸上的那版。” 李若所指的，是那张经过电脑处理的照片，被害人额心的弹孔已被技术性掩盖住了。 “他现在的情绪如何？”萧剑龙问。 李若摇摇头，平静的声音里第一次有了改变，低声道：“知道儿子遇害的消息后，就一个字都没再说过。除了最初的震惊以外，没有任何情绪表现，只是不声不响的坐在那里，人就像瞬间被抽空了似的。我怕出什么状况，暂时让周邺在那里陪着。” 萧剑龙一声叹息，没再说什么。 秋风擦过路旁白杨粗壮的树干，拨弄着繁锦过后依然茂密的枝叶，发出阵阵低沉的沙沙声，如啜似泣 萧剑龙在一幢四层高的小楼前驻足。楼是旧式的平顶建筑，看上去已有了些年岁，灰黑色的墙体上还能看出些许陈年粉刷的痕迹，只是也早已斑驳脱落，遗留下块块深浅不一的印记，犹如牛皮癣般，令人不忍卒睹。萧剑龙放眼四顾，周围都是一片郁郁葱葱，邻近区域再无别的建筑物。空气中融散着草叶的清香，耳边是鸟雀们清脆的啾啾。这有如世外桃源般的宁静之处，此刻在萧剑龙看来却有些过于寂静了，就像座空城。 “队长？”小刘有些不解萧剑龙脸上肃然的神情，于是试探的问，“不进去么？” 萧剑龙收回了思绪，转身对小刘道：“你跟小龙留在外面，我有别的任务交给你们。” 小刘迷惑不解的看看萧剑龙，又低头看看小龙，然后表情古怪的说：“我们？” 萧剑龙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根绳，一端拴在了小龙的颈圈上，另一端递给小刘。 “溜狗？”小刘抓着手里的绳子问。 “咳，咳咳”李若撇头捂嘴在一旁佯装咳嗽，藏了嘴角眉梢的弧度，却掩盖不住肩膀的一阵轻颤。 萧剑龙瞪了小刘一眼，一脸严肃道：“你以为我带小龙是过来玩的？” 小刘缩缩脑袋，没敢接腔。 萧剑龙蹲下身，左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证物袋，透明的塑料袋里装着一块浅蓝色的布。 “队长，那是什么？”小刘看着萧剑龙将打开的袋子放到小龙的鼻子底下，不禁好奇的问。 “被害人的东西，”萧剑龙头也不抬的说，“我从物证室里借出来的。” 小龙嗅了嗅，然后响亮的叫了声。萧剑龙拍拍小龙的脑袋，然后站起身，冷冷的瞥眼小刘，简单命令道：“你带着小龙在周围转转，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是，队长！”小刘腰杆一挺，领了命，转身就要走，又被萧剑龙叫住了。 “等等。”小刘又转回身，脸上的表情中带了点怯色。萧剑龙将一打尚未拆封的证物袋扔给他，“带着这个！如果找到了什么，你难道要直接揣口袋里拿回来？” 李若微皱了眉，问萧剑龙：“头儿，你想让小龙找什么？” 萧剑龙转身，看向李若的双眸深邃内敛，回答却有些含混模棱：“我也不知道但总要试试。” 阴暗狭窄的楼道里散发着一股反潮的霉味，令这栋陈旧的四层小楼更显沧桑。李若引领着萧剑龙走到一层的一户门前，门虚掩着，有断断续续的人语声从门缝中钻出，然后遁入各个阴暗的角落。 萧剑龙在门口站定，停了片刻，才推门走进去。屋里的光线并不比楼道明亮多少，客厅不大，却规整有序。正对着门，占据一整面墙壁的，是一张版刻的清明上河图，看的出挂了已有些年月，上面那片片青翠的叶色早被磨耗了的光泽，不再鲜明如昔，边角的一些地方甚至都掉落了颜色，也使得那份古意韵然中又带了几分苍凉。图的下面，摆了一套仿清式的紫檀桌椅。萧剑龙看到有两个人正隔桌而坐，一人发色已全白，佝偻着身子，脑袋垂得很低，看不清面容，一柄黄榆雕纹的手杖斜靠在桌边。另一人发色灰白相杂，正微侧了身，口中不停絮叨着一些惯常的劝慰。 萧剑龙轻咳了一声，走上前去。周邺闻声住了嘴，扭头看到走近的萧剑龙，起身让出了座位。萧剑龙冲周邺微微一点头，二人彼此意会的对视一眼，然后周邺无力的摇摇头，重重的叹了口气，擦过萧剑龙身边走向门口。 张毅的姿势一直都没有变过，老年丧子之痛的打击将那佝偻的脊背压成更为扭曲的弧度，如残败的枯枝，透出一种苍凉的脆弱。老人就那样不声不响的坐在那里，低垂着脑袋，没有痛哭流涕，也没有歇斯底里，只是一动不动，如一具空壳般，反倒让萧剑龙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气氛窒闷压抑的似要将屋内的空气抽空，萧剑龙的声音里也被染了重低沉暗哑。 “张老师，我是市刑警队队长萧剑龙，对于您儿子的事我们很抱歉，还请保重身体，节哀顺变。” 萧剑龙清楚的知道，在眼前那个遭遇人生极悲的老人面前，任何宽慰的言语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老人低垂着脑袋，仍未有丝毫改变。 “我们会尽全力，将凶手捉拿归案的。” 萧剑龙不高不低的一句承诺带着一种沉稳有力的分量。老人终于抬起了头。萧剑龙此刻才注意到，张毅的面容实际上并没有想像中的苍老。 “我的儿子”张毅干裂的双唇不停的颤抖着，如梦呓般的说着破碎的只言片语，“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这一定不是真的不可能” “张老师，”萧剑龙感到喉咙犹如经历风沙打磨，生涩中带着隐隐的刺痛。“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张毅看向萧剑龙，眼神茫然而又呆滞。 “现在，我是否可以问您几个问题？”萧剑龙不易察觉的咬了下嘴唇，他知道接下来的问题无意于向正在流血的伤口上撒盐。但他又不得不那样做，因为凶手还在逍遥法外。 “您儿子是做什么的？”萧剑龙先抛出了一个看似随意的普通问题。 “在一间外企做软件开发。”张毅回答道，声音低软的像在□□。“平儿是个好孩子，不管多忙，只要有时间都会回来看我” “是哪个企业？”萧剑龙追问，“能不能告诉我们您儿子就职的那间外企的具体名字？” 张毅说了一个名字，萧剑龙记了下来。 略为停顿了片刻，萧剑龙又问，低沉的声音里又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轻柔：“您是否知道，你的儿子有什么仇人？” “仇人？”张毅极为缓慢的摇着头，眼泪渐渐在眼眶中积蓄，“平儿一向与人和善，人聪明，也没有坏心眼，根本不会得罪人的” “那您是否知道，5号那天的晚上，您儿子去西门港口是要见什么人？” “5号？” “是的。您的儿子在出门前有没有跟您提到过他跟什么人有约，或者是有什么人曾找过你儿子？” 张毅再次缓慢的摇着脑袋，哽咽道：“不知道平儿没跟我说过我有三个多月都没见过平儿了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萧剑龙挑眉，诧异的问：“您是说，您并不知道您儿子回来的事？他一直没有回过这里？”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平儿没跟我说过他会回来啊平儿为什么突然要回来如果没有回来，说不定就不会不会” 剩下的，变成了一阵悲恸的啜泣。 萧剑龙问不下去了。他转开视线，感觉眼角有些微微的酸胀。 “如果将小肖也带来就好了。”萧剑龙突然想。调任刑警队之后，不是没经历过类似的情景，但有些事情，却不是见多了就能习惯的。肖弥曾半开玩笑的说萧剑龙感情纤细，不适合做刑警而该当个户籍民警。那个时候，萧剑龙没有开口反驳，不是因为肖弥戳中了他的软肋，而是因为那个真正的原因他更不好意思想说出口。于是，肖弥敛了一脸促狭的调笑，拍拍萧剑龙的肩，微眯的双眸中盛满了然的微笑。 实际上，萧剑龙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人。每每面对那些悲伤痛苦的人，看到脆弱无助的眼泪，既做不到无动于衷，又不知该如何去慰籍，那种无措感让他如背针芒，却又无能为力。 比如眼下，萧剑龙就正在经历着那种煎熬。面前佝偻的身躯，颤动的肩膀，失神的双眸，无一不刺激着萧剑龙的神经，即便是移开了视线，也仍能听到那一声声低啜，如被无限放大般的在耳边呼啸。可除了最初的那句“节哀顺变”，他再找不出半句可宽慰人的言语。 “如果小肖在就好了。”萧剑龙再次逃避的想，并深刻的后悔离开警队的时候没有叫上肖弥一块前来。有些时候，肖弥声音仿佛具有一种魔力，简单的三言二语便会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于是萧剑龙沉默的站在那里，冥思苦想着该如何开口，才能用一种妥当的方式，跟面前的人提及认领尸体的相关事宜。如果此刻肖弥在身边，萧剑龙也许就不会有这种越来越明显的局促感了。他一边想着，一边后退了半步，然后侧过身，不自觉的扭头朝门口方向看去，却意外的看到小刘正45度角的斜着身子，抓着门框在那边探头探脑的。 小刘发现萧剑龙在看他，脸上立时绽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只是配合上那标志性的摸后脑勺动作，就完全变了味，十足给人一种傻乎乎的感觉。小刘见萧剑龙冲他招招手，便乐颠颠的过去了。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萧剑龙沉声问。 “报告队长，我跟着——噢，不是——带着小龙在周围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 萧剑龙低眉浅思，略一沉吟，又抬眼瞥向门口，问：“小龙呢？” “在外面，我交给李若看着呢。”小刘理直气壮的回答，然后在看到萧剑龙隐隐竖起的剑眉后，又慌忙解释道，“我过来看看这边有什么要帮忙的” 萧剑龙若有所思地看了小刘一会儿，然后摇摇头，无力的一声轻叹，道：“你还是叫小李过来一下好了。” 小刘“噢”了一声，灰溜溜的出去了。萧剑龙又长叹了一声，最终决定还是将那个棘手的问题交给李若去解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第二十六章 校园里，已是一派深秋景色。风吹过，有枯黄的叶打着旋飘落，铺在绿色依存的草地上，被树隙间斑驳洒下的阳光渡了一层淡金，如碧色衣裙上点缀的亮晶晶的饰片，褶褶生辉。 此刻正是上午的十点半，萧咏倩在湖边找了片没有枝叶遮掩的地方席地而卧。秋日的阳光直接照在身上，温暖而不炙烈。草地刚修剪过，萧咏倩被浓烈的青草味包裹着，渐渐进入了梦乡。她侧枕着胳膊，微风推搡着草叶，如发丝般，扫在脸上，带起一阵酥痒的触感，和一种湿腻腻的——等等，湿腻腻？某种突兀又熟悉的怪异感觉将萧咏倩慢慢从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抽离，索绕周身那似火一般艳红的虚像渐渐隐去，混沌的大脑又重拾了清明。 萧咏倩睁开眼，就看到一只咖啡色猎犬的脑袋，近在咫尺，殷红色的舌头伸出来，轻舔着她的脸颊。 “小龙？”萧咏倩有些不可思议的眨眨眼，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醒了。听到轻轻的呼唤声，那只咖啡色的脑袋凑的更近了，之前的轻舔也随之变成了鼻尖亲昵的擦蹭。 萧咏倩咯咯笑着，被小龙毛绒绒的脑袋弄的有些痒，顺势平仰了身子，略略避开脸旁的热情，抬眼，却看到萧剑龙正双手抱胸的站在一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哥？”萧咏倩又是一惊，挺身坐起来。 萧剑龙微微挑了挑眉毛，问：“又逃课了？” “今天上午3，4节没课。”萧咏倩眨眨眼，无比乖巧的说，然后似又想起什么，微颦了眉，嘟嘴抱怨道：“什么叫‘又’？” 萧剑龙仍是姿势不变的站在那里，面上表情严肃，眼底却是满满温润的笑。 “你除了逃课的时候，哪还会有闲情逸致睡大觉？” 萧咏倩没有反驳，只皱皱鼻子，又吐吐舌头，冲萧剑龙扮了个鬼脸。 “哥，你怎么在这儿？” “小龙领我过来的。”萧剑龙说，屈膝在草坪上坐下，“找你。” “找我？”萧咏倩眨眨眼，迷惑不解的歪了脑袋。一旁的小龙也轻轻的呜了一声，照模照样的歪了脑袋趴在草地上。 萧剑龙也不多言，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包东西，手腕轻轻一翻，扔给了萧咏倩。 “小宋托我给你捎来的。” 手里的东西萧咏倩并不陌生，透明的塑料袋中装着少量暗褐色的土壤，清晰可见有些许黑色灰烬隐匿之中。 “上周六你去过队里？”萧剑龙看着萧咏倩，不动声色的问。 萧咏倩诚实的点点头。 萧剑龙瞥了眼萧咏倩手中的袋子，又问：“你从哪里弄到的？” “校园里。”萧咏倩如实回答。 萧剑龙感到额角筋脉不安分的一跳。萧咏倩此刻挤牙膏似的问答模式，像极了某人。所不同的是，某人只在穷极无聊的时候才会展露那一恶习，而他这个同样古怪精灵的妹妹，则多是在不愿意“坦白从宽”的情况下。 所以萧剑龙也就不再继续追问，转而淡淡道：“小宋让我转告你，里面的黑色灰烬的基本成分为炭黑，是纸燃过后的沉积。” 萧咏倩“哦”了一声，却并未表现出多少意外的惊讶。 “另外——”萧剑龙有意停顿了下，若有所思的看着袋中那团暗褐色，“小宋似乎对那些土壤很感兴趣。” 萧咏倩闻声，将略带研究的视线从手中的袋子转向萧剑龙。 “所以——”萧剑龙又顿了一下，看着萧咏倩，掺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缓缓道，“小宋想知道，那些土壤样本，你是从什么地方弄到的。” 萧咏倩眨眨眼，不明所以的问：“怎么？土壤有问题？” 同样的问题，萧剑龙也曾问过 “怎么？”萧剑龙挑眉，瞥了眼手中的袋子，又看了眼宋杰，“土壤有问题？” “经检测，ph值在4到5之间。”宋杰说，眼中闪烁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光芒。 萧剑龙被那光芒闪得有点晃眼，“嗯？”了一声，稍稍撇开了些视线。 “ph值小于7代表酸性。”宋杰眼中激动的光芒又多了份急切。 萧剑龙皱眉，仍旧不解宋杰之意。他当然知道ph值小于7是代表酸性，他还知道ph值大于7代表碱性呢，中学时的知识他还没全部还给老师，他只是不明白让宋杰如此激动的原因何在。 “那可是——酸性土壤啊。”宋杰略前倾了上半身，更近的凑向萧剑龙。“而且里面含有腐殖物成分和微生物。” 萧剑龙“哦”了一声，仍皱着眉。此刻的宋杰，恨不得伸手揪着萧剑龙的脖领子问：“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但他没有那样做，不是因为大度的隐忍，而是他不敢。所以，宋杰只能盯着萧剑龙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也就是说那些土壤，是非常珍贵的纯天然酸性腐殖土啊！” 萧剑龙很想问区区土壤能怎么个珍贵法，但张张嘴，又忍住了。因为宋杰已经开始挥舞手臂了。 “在像我们这儿的北方地区，土壤基本都是呈碱性，甚至盐碱性的。碱性土壤质地坚硬，容易板结成块，通气透水性差。而酸性土壤则质地疏松，透气透水性强。所以，很多南方植物要想在本地栽培极为不易。比如栀子，杜鹃，秋海棠，茉莉，以及一些兰科植物等。虽然有的经过改良，可以承受碱性土壤，但色泽及形态上也多有差异。所以，为了培养出纯正的南方花卉，我曾想方设法的改进土壤的酸碱性，寻找各种配方来专门制作酸性土壤，但那毕竟比不上天然的，特别是养分充足的腐殖土壤，非一二年的沉积能够造就的。为了我那盆极品山茶花，我甚至不惜重金买上好的‘南土’” 在宋杰不停的絮絮叨叨下，萧剑龙终于恍然大悟了宋杰那种如获至宝般的激动与兴奋之情。萧剑龙暗叹自己的迟钝，刚刚竟然忽略了宋杰那享誉全队的嗜好——种花。在萧剑龙看来，不止花卉，所有植物类的宋杰都感兴趣。若不是宋杰那三分地的小院地域所限，热带雨林都能让他种了去。刚调入警队没多久，萧剑龙就听闻了宋杰的“丰功伟绩”。据说，宋杰进入警队的五年间，管着给大院里浇水除草的人就换了好几茬了，都是让宋杰给“挤兑”走的——无论是水浇少了点，还是药打多了点，或者草除晚了点，但凡有意无意的让宋杰知道了，准跑人跟前絮絮叨叨啰里啰唆培训教育从理论基础知识到实践经验秘籍阐明厉害关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事无巨细的说半天。年长一点的大爷，开始还觉得小伙子年纪轻轻懂得不少还经常帮着干活挺不错的，时间长了，也扛不住他那天天墨迹，一边摇头一边递上辞呈决定告老还乡图个耳根清静。年轻些的，更忍不了他的“狂轰滥炸”，曾经便有一血气方刚的青壮年园丁，差点跟宋杰打起来，最后一怒之下，也撂挑子走人了。几次三番下来，身经百战的人事科长也渐渐不能淡定了。就在令孙科长颇为自豪的繁茂乌发中原本零星的几根银丝渐有燎原趋势之际，人事科长孙一一终于开始认真考虑并着手准备向上级打报告，申请让宋杰担任园丁的重任，并言辞肯肯的写了整整三页纸用以阐述宋杰在园艺方面的高超造诣，从而论证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让如此人才呆在痕检科绝对是屈才了。就在报告准备递交的前夕，肖弥笑眯眯的如一阵和煦春风般翩然而至人事处孙科长面前，眉眼弯弯的呈上了一条绝妙的馊主意。于是，市刑警队园艺岗位的招聘信息中，前无古人，后不知道有没有来者的多了一条显眼粗体字的备注：耳背者优先！从而完美解决了困扰警队多年的难题。 市刑警队痕检科技术员宋杰，男，31岁，已婚，酷爱摆弄奇珍异草，人送雅号——花痴。 萧咏倩偏着脑袋，看萧剑龙似陷入了沉思，半天没搭理自己，便耸了耸肩，大度的决定换个问题。 “哥，你今天是专门为这事过来找我的？” 萧剑龙从回忆的思绪中拉回心神，道：“不，是因为一桩案子，顺便过来找你。” 萧咏倩又皱皱鼻子，以表示对“顺便”一词的看法。 “还是学校出租店的那个大胡子的案子？”萧咏倩漫不经心的问。 “不，是另一件命案。” “另一件？”萧咏倩给小龙顺毛的动作略滞了下，诧然看着萧剑龙。“你是说我们学校里又有人被杀了？” 萧剑龙点了点头，抬眼看向远方，几抹年轻的身形在温润的阳光下匆匆而过，细碎的笑声如风铃般带着清脆的朝气，也不由的让萧剑龙略略放松了紧绷的肩膀。 萧咏倩却深拧了柳叶眉，沉声追问道：“是学生？” 萧剑龙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挑眉看向萧咏倩，蓦然深邃的眼眸中盛了五分敏锐五分探究——那五分敏锐是因为察觉到了萧咏倩言语中细微的颤抖，五分探究则是不解萧咏倩为何会那样问，又为何会带着几分阴郁的惊恐。 萧咏倩的心沉了一半，没有注意到萧剑龙的神情，兀自若有所思的低喃，似询问，又像自语：“难道是陆一鸣？” 萧剑龙更高的扬起了眉毛，眼神锐利的看着萧咏倩，过了一会儿才说：“死者名叫张平，是l大学一名退休教师的儿子。” 萧咏倩再次惊诧的看向萧剑龙。 “那个叫陆一鸣的，又是怎么回事？”萧剑龙问，声音如闲谈般波澜不惊，却蕴含了一股让人无处躲藏的力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第二十七章 萧咏倩只犹豫了一秒钟，就决定和盘托出。萧剑龙静静的听着萧咏倩乖乖交待完有关那夜探险的前情后续，脸上的表情始终未有一丝一毫的改变。萧咏倩深知此刻他哥那张超然的面孔通常预示着暴风雨前的平静，果然，短暂的沉默之后，萧剑龙扔出了第一个响雷。 “两个女孩子深更半夜跑那种地方见一个陌生的男孩，你们到底有没有一点危机意识！”萧剑龙不怒自威，平静如深潭止水的语调中由内而外的透着一股凛冽的寒气。 萧咏倩缩缩脖子，低头抬眼，九分乖巧的讨饶道：“哥，我知道错了啦。” 萧剑龙冷冷扫了她一眼，早已捕捉到萧咏倩隐藏在眼底的那一分狡黠。 “我教你自卫防身术不是让你逞能的。就你那三脚猫的几下子，若真遇到什么危险，你真以为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和你的朋友？”萧剑龙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萧咏倩再一次的缩了缩脖子，小声捏诺道：“就在校园里面” “校园里就安全了？”萧剑龙毫不留情的打断萧咏倩底力不足的轻声辩驳，剑眉一拢，冷气全开。“我平日给你讲的那些发生在校园里的案例还少么？” 萧咏倩此刻恨不得自己有个龟壳，能缩了脑袋躲在里面，任萧剑龙在外面训导上一天也不怕。 “哥，我已经在反省了啦。”萧咏倩继续装乖卖可怜，同时向小龙投去求助的一瞥。小龙心有灵犀的歪歪脑袋看了眼萧咏倩，又瞅了眼萧剑龙，然后摇头摆尾的蹭到萧剑龙的脚边，“呜呜”轻叫着似在为萧咏倩求情。 萧剑龙抬手，轻按眉骨，终是带了几分妥协道：“以后做事前多想想，当朋友冲动时，你要做的是冷静的劝阻，而不是也跟着凑热闹。” 萧咏倩顺竿而下，嘿嘿俏笑道：“是，是，小妹谨遵哥哥教导。” “行了，少跟我耍贫嘴了。”萧剑龙斜睨了眼萧咏倩，面容中的严肃不变，却是明显已褪去了方才的厉色。萧剑龙重又站起身，伸手轻轻抖落掉粘在衣裤上的几丝草叶，然后低头对萧咏倩说，“走，带我去看看。” “啊？看什么？”萧咏倩不明所以的眨眨眼。 “你们见鬼的地方。” 当萧咏倩领着萧剑龙穿过连接新老片区的那扇铁门时，萧剑龙略微驻足了片刻。一天之内第二次踏进这片幽静之地，让萧剑龙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古怪但又难以言明的异样感。温暖的太阳不知何时躲入了厚厚的云层之中，使这片幽静之所较之不久前造访时更显诡秘。光线又暗了几分，苍凉的铁栅大门如怪兽张开的血口，狰狞着，似在等待猎物的回归。风吹过，沙沙声，如低语，似狞笑。 萧咏倩依葫芦画瓢般先将萧剑龙领到了第五教学楼那间教室的后窗，然后又沿那条已经熟悉到一定程度的路线行进。当走过第二个交叉口的时候，萧剑龙终于不解的问：“我们好像在绕圈子。为什么要先向西走到楼后面，然后又再绕回到东边？直接从进门的那条路向东拐不就是我们刚经过的那条岔路口了么？” “不从五教后窗那儿走我不认识路。”萧咏倩头也不回的说。 “为什么？” “老片区的那扇铁门晚上九点后就锁了，那晚我们是从第五教学楼那间教室的后窗翻过来的，所以——” 萧咏倩突然意识到什么，立时住了口，放缓脚步，慢悠悠的扭头瞥了眼紧随身后之人，萧剑龙早已是一记冷眼扫了过来。萧咏倩生涩的咧开一边嘴角，冲萧剑龙挤出一个古怪的微笑，然后转回身，抬手毫不吝啬的赏了自己一颗暴栗。 萧咏倩轻车熟路的再一次穿过庭院，拐个弯，转个弧，几分钟后，那片空地又一次豁然出现在眼前了。 “那天晚上我们差不多就是站在这个位置。”萧咏倩停住脚步，“当时陆一鸣正转过身子，面冲着我们，手电筒的光照到这边。所以，刚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注意到远处的那团火。”萧咏倩一边回忆着那夜探险的细节，一边慢慢将视线投向远处的那片缓坡地，细细的眉毛随思索的深入渐渐收拢。“那天晚上没有月亮，这片儿也没灯，按理说那团火也该挺显眼的，不过之前我光顾着低头走路了，估计前面带队的陆一鸣也只顾着拿手电照脚下。是辰岚最先看到的，她当时被吓坏了。后来陆一鸣大叫了一声，真的是很夸张的惊叫，声音又尖又怪，比鬼还吓人。紧接着那团火就熄灭了。” 萧剑龙静静的听萧咏倩重述当时的情景，深邃的双眸也追随着萧咏倩视线的落点投向远处那片土坡。可除了西北角那三分自留地的一隅种着的几排绿色蔬菜，以及远近四处零星散布的几簇肆意疯长的杂草外，再找不出丝毫特质。 “在那里。”这一次萧咏倩并没有经过费心的寻找，直接拉了萧剑龙走到那簇叫不上名字的似草非草似叶非叶的植物近前，然后弯低了身子，一边四顾寻找着，口中还不停的嘟囔：“我记得就在这一块的我上次取那些样本的时候还是在四天前，可能是因为经过这几天风吹雨淋的，现在已经看不到踪迹了应该就在这一片，我记得右边不远就是这些古里古怪的草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植物呢，哥，你知道这是什么么？哥哥？” 发现身边的人没有应声，萧咏倩禁不住扭头看去，却看到萧剑龙正拧了眉，沉思的视线并没有投向她手指所示的那片绿色植被，而是微抬了下颚，若有所思的看着菜地西侧那幢已有些破败的古旧小楼。 “哥，你在看什么？”萧咏倩直起了身子，有些不解的看看萧剑龙，然后微微垫高了脚尖，视线越过萧剑龙的肩膀，朝同一个方向看去。“那楼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我觉得有点似曾相识。”萧剑龙有些不确定的说，“好像之前在哪里也看到过这样的旧楼。” “哦，那很正常。这些旧楼都差不多的样子。”萧咏倩耸耸肩，“听说老片区一带有很多战前的建筑物，后来不用了，大都当作了仓库用。这幢楼是第六仓库，既然是排到了六，那自然会有一二三四五，外形估计也都差不多。” 这时，一直乖乖坐在萧剑龙和萧咏倩中间的小龙突然叫了一声，撒腿朝着那幢旧楼跑去，转瞬便消失在第六仓库的拐角。下一秒，还没待二人对小龙突然的举动回过神来，便听到一声怪叫从楼后传来。萧咏倩一惊，颇有种“昨日重现”的错觉。萧剑龙一愣，却隐隐觉得有种叵测的耳熟感。 当二人随后赶到惊叫发生地的时候，只看到一人一狗，正大眼瞪小眼中。 萧剑龙和萧咏倩几乎是同时开口。 “小刘？” “小龙？” 小刘正坐在地上，一手还在轻拍着胸口顺气。闻声幽怨的转头，立时向萧剑龙投去可怜兮兮的视线。“队，队长，它，它突然窜出来，吓，吓死我了！” 小龙也收了后腿，正襟危坐在小刘的面前。闻声歪歪脑袋，眼神无比无辜的看着萧咏倩。 萧剑龙伸手将小刘从地上拉起来，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小刘拍拍屁股上的土，无限委屈的回答道：“队长，我在找你呢。李若刚才打你手机打不通，就让我转告你，说他那边都处理完了，队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萧剑龙掏出手机扫了一眼，才发现手机不知何时已没电了。 “校园这么大，我问李若，他说他也不知道你去哪儿了，我又跟你联系不上，就想着先回东门，在车里等你。正走着呢，它也不知是从哪里突然就跳出来了，吓我一大跳。” “小龙一定是听出了你的声音，所以跑过来跟你打个招呼。”萧咏倩笑嘻嘻的从萧剑龙的肩后露出半张脸，古怪精灵的冲小龙眨眨眼。 “啊，你是”小刘这才注意到萧咏倩，看着那张俏皮可爱的面容，直觉得眼熟，却一时又想不到从哪里见过。 “小刘哥哥好。”萧咏倩从萧剑龙的身后跳出来，歪着脑袋冲小刘乖巧无比的微笑，“我是萧咏倩，我们上次见过面的，也是在校园里。” 萧咏倩的提醒顿时让小刘恍然大悟，“啊，对了，我想起来了，肖弥说过，你是队长的妹妹。” 萧剑龙轻蹙着眉，丢下寒喧正酣的二人，径自向前迈了几步，然后转过身，四下看了，脸上终于出现了了然之色。难怪他方才觉得那幢旧楼有几分眼熟，此刻他所站立的位置，正位于一条干道的分叉口，最初李若引领他去那幢居民楼时所，也曾走过的此处，只是当时走的匆忙，且道路两旁的参天大树和茂密的冬青丛也阻挡了视线，所以在路过萧咏倩所说的第六仓库时并未注意到那一大片空地。 “你说的事情是上周几发生的？”萧剑龙扬声问萧咏倩，眼睛却是看向了那片被掩藏在重重绿色帐幔后面的空地。 “嗯上周三，5号的晚上。” “5号”萧剑龙略一沉吟，又问，“那是在几点钟——你看到火焰的时间？” 萧咏倩想了想，回道：“具体的时间我说不上来。我们是定在晚上10点碰面，从第三餐厅转到第五教学楼，然后翻窗，又走了一段如果粗略估算一下，我觉得也不会超过半小时。应该是在晚上10点半左右，可能还要早点。” “怎么了？哥。”萧咏倩眸中似有锐光一闪。她走近萧剑龙，余带试探的问“5号的晚上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但回答她的却是身后有些懵懵懂懂摸不清状况的小刘。 “5号的晚上？西门港口的谋杀案？” “谋杀案？”萧咏倩霎时瞪大了眼，又转身看向小刘。 “是啊。我们今天过来就是因为那件案子。被害人是你们学校一个老师的儿子，那个老师就住在你们学校里。不过你们刚才说什么火焰？队长，那案子跟火焰有关系？” 小刘的最后一个问题是问萧剑龙的，可后者却仿若未闻，兀自陷入了沉思。 “同一天晚上，难道是巧合”萧咏倩轻声捏诺着，也随着思索的深入渐渐沉默下来。 小刘看着突然间都闭口不语的两兄妹，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突然沉寂下来的三个人各怀心思的站在那里，直到小龙响亮的叫声，才将三人的心神从虚弥飘渺的沙沙风叶声中拉回。 三人不约而同向那一声高过一声的来源方向转身，便看到小龙正压低了脑袋，冲着树旁的一簇冬青丛吠叫。 萧剑龙挑眉，眸色深邃。 “小龙？”萧咏倩轻唤，眉心轻颦。 “又，又怎么了？”小刘再一次被突如其来的狗叫吓得一哆嗦，此刻又在用手轻拍着胸脯以安慰那颗脆弱的小心肝。 萧剑龙第一个走了过去，萧咏倩紧随其后，小刘则待在原地探着脑袋静观形势。 “哥，你看，那里！”萧咏倩眼尖，首先发现了那抹混杂在青翠与灰褐之中的白色。 萧剑龙眸色一沉，蹲低了身子探向前，细细看了几秒，然后头也不回的命令道：“小刘，给我袋子！” “啊？袋子？什么袋子？”小刘还站在原地探头探脑的观察形势，一时没明白萧剑龙的要求。 “物证袋！”萧剑龙仍是头也不回的说，声音却瞬间将了几十度。 “啊？哦！”小刘终于被冻清醒了，立刻手忙将乱的从口袋里掏出之前萧剑龙扔给他的那捆透明袋子，三步并两步的跑上前递给萧剑龙。 萧剑龙小心翼翼的将冬青丛中的东西取出，装进袋中。然后拍拍小龙的脑袋，道了声：“好样的！” “队长，你发现了什么？”小刘禁不住好奇的问。萧剑龙举高了手中的袋子，失踪多时的阳光透过薄纱般的淡淡云层，温柔的照在透明的袋体上，仿佛将装裹其中的那团白色也染了一层极浅极轻的光泽。 袋中的物体虽已肢体纠缠，但仍能一眼辨出其原貌——那是一只白色的线织手套。 “手套？”萧咏倩疑惑不解的皱眉。 “一只手套？”小刘不明所以的眨眼。 “确切的说，是被害人的一只手套。”萧剑龙微眯了眼，眸色深沉的看着手中的袋子，温润的阳光似乎将那双睿智的黑色瞳仁也染上了几许诡秘的绮丽。 “也许——”萧剑龙收好了袋子，然后再次将视线转向萧咏倩，“我有必要重新了解一下有关你们5号晚上那次探险的所有细节——无论是多细枝末节的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第二十八章 阴凉的微风吹过，遍地丛生的野草腰肢扭摆，裙摆婆娑，簌簌如虫啮蚁噬。三人在荒败的庭院中寻了几个石凳坐下，萧咏倩环顾曾数次匆匆经过的那方久未打理的院落，细细打量，才发觉那些饱经雨雪湿潮的院墙比想象中的还要显破旧。 “哥，咱不能换个嗯，合适点的地方说么？”萧咏倩收回视线，瞥眼萧剑龙。 “这里人少，安静，正合适。”萧剑龙言简意赅道，字字铿锵，在空寂的院落中掷地有声。 萧咏倩撇嘴。何止人少啊，除了他们三个人就没别人了，能不安静么？充斥耳边的只有阵阵虫鸣，和风吹草动的细微沙沙声。天边又飘来一片云，原本便不算明亮的光线霎时又暗了几分。萧咏倩不禁缩缩脖子，心想：倒真是个适合讲鬼故事的氛围 萧咏倩清清嗓子，再一次的开始讲述那夜的探险之旅，只是这次，萧剑龙不单只是在一旁安静的聆听，而是不时的打断，提出问题。 “也就是说，是辰岚最先看到的？”萧剑龙问。 萧咏倩点头说“是”。 “可最先叫出声的却是那个叫陆一鸣的学生？”萧剑龙又问。 萧咏倩再次点头说“是”，然后很不屑的轻轻“哼”了一声，抛出个表示鄙夷的白眼。 萧剑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示意萧咏倩继续。 于是萧咏倩继续面露鄙夷的将陆一鸣仓皇逃窜的壮举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番，事无巨细到连那晚空旷校园内门卫大叔郁闷无比的仰天长啸也没有遗漏掉。 “也就是说，那晚你们是分开逃跑的？”萧剑龙再次打断问道。 “我那是被拉跑的，不是逃跑！”萧咏倩冲萧剑龙皱皱鼻子，嘟嘴辩解道。“当时我本想过去看看呢，可是——”萧咏倩说到一半，不经意瞄到萧剑龙凌厉的眼神，咽口唾液又将后半句给冲下去了，原本豪情的干云改口为怯怯的试探。“哥，你为何那样看着我” “挺勇猛的啊！”萧剑龙拿手指头狠狠戳了下萧咏倩的额头。 “哥，很痛的！”萧咏倩一边揉着脑门，一边皱眉撅嘴哼哼唧唧的抗议。 “还知道喊痛，记吃不记打！从小到大说了多少次了就是不长记性，永远是手比脑快。也不想想当时的状况，就要贸然行动。很显然那个半夜烧东西的人不想被人看到，所以才会在听到尖叫声，发现有人之后立刻熄灭了火焰。在这种情况下你竟然还会想要直接走近前一探究竟，你知不知道那个隐藏在黑暗中人对当时的你们有多危险？那人会选在那个时间，那种背人的地方烧东西，必然是有什么秘密不想被人看到，要知道有些人为了守住秘密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你还真是一点点危机感都没有！以后逞能前先用用脑子，那不是勇敢，叫鲁莽！” 萧咏倩捂着脑袋装小鹿斑比，不敢回嘴。 “那个男生也太逊了，不就是一团火么，至于吓成那样。”小刘撇撇嘴，颇有些不屑一顾的评论道，“就那点胆量还好意思提议去探什么险？” “对啊对啊。”萧咏倩机灵的顺着小刘的发言转移方向，“一开始还说什么比胆量，结果却被‘鬼火’吓得魂飞魄散，笑死人了。” “鬼鬼火？”小刘挂在唇角边的讥笑一滞，没听清楚似的反问。 “啊，因为学校里流传着很多鬼故事，特别是旧片区一带，所以，陆一鸣才会惊慌失措下误以为是鬼火，吓破了胆。”萧咏倩笑眯眯的解释道，顺带将之前听来的几段鬼故事也简单讲述了遍。 “你是说刚刚我们经过的那块空地就是以前的游泳池？”小刘表情僵涩的问。 萧咏倩点点头，说：“就是那片土坡，听说是后来又填上的。” 小刘费力的咽了口口水，又问：“难道旁边那个破楼就是你说的那个塔？” 萧咏倩摇摇头，说：“不，那是医学院的第六仓库。传闻中的死人塔是个解剖楼，具体位置在哪里，我也不是很清楚。” 可是萧咏倩的否定并没有让小刘的神经舒缓多少。 “对于那个失踪学生的事，你了解多少？”萧剑龙突然问。 “我只知道是经管系大一的学生。”萧咏倩说，“失踪的事我也是昨天傍晚的时候才听辰岚说的。” 接着，萧咏倩将前一天从辰岚那儿听来的简要情况也一五一十的向萧剑龙说了。 “哥，你觉得”萧咏倩犹豫了下，还是将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陆一鸣的失踪，跟我们那天晚上看到的，会不会有关？” 萧剑龙眼神锐利的看着萧咏倩，问：“为何会那样想？” “那晚的火焰——”萧咏倩表情凝重的看着萧剑龙，“有些古怪。” “哪哪里古怪？”小刘战战兢兢的插嘴问道，“萧妹妹你刚才还说那不是鬼火的。” “虽然不是鬼火，但深更半夜的出现在那种地方，怎么想都有些不正常啊。” 萧剑龙若有所思的问萧咏倩：“你第二天再去那里的时候，除了那些黑灰，还有没有发现什么别的燃烧痕迹？” 萧咏倩摇摇头。 萧剑龙想了想，又问道：“小宋认为那些灰烬是纸张类物质燃烧之后的残余物，你发现那些黑灰的地方，或者周围，有没有看到任何未燃尽的纸质物品，或者是——破碎的纸片？” 萧咏倩又摇摇头，肯定的回道：“没有。” 萧剑龙挑了挑眉，“根据你的描述，当夜那团火焰并非正常熄灭，而是在尖叫声之后，因为发觉你们的存在才突然被熄掉的，那总该有些尚未来的急燃尽的剩余才对。但你拿给小宋的那些土壤中的物质，却明显都是燃烧充分之后的残留物。” 萧咏倩眼神灼灼的看着萧剑龙，一字一顿道：“现场被整理过了。” 小刘很夸张的“咦？”了声。 萧剑龙却只是淡淡的说了个“噢”字，似乎那个回答早在他意料之中。 “第二天中午我再去的时候，就只看到那一小撮黑灰，掺杂在土壤之中，很明显是曾被人翻动掩埋过。除此之外，再没看到别的什么东西，我猜是被那个人带走了。” 萧剑龙低垂了眼眸，兀自沉吟。“看来，对于那人想要借由火焰销毁的是什么，我们都无从得知了” 萧咏倩好像想起什么，突然又道：“对了，哥，有一个学长在听我说了那件事之后，怀疑可能是有人想要纵火，恰巧被我们撞上了。” 接着，萧咏倩将从刑琛那儿听来的有关“古怪博士”的事迹和他的推测也都一一讲给萧剑龙听。 “纵火？”萧剑龙微蹙眉，然后若有所思的摇头道，“以你第二天发现灰烬的位置来看，那里与仓库楼之间尚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而且周围植被稀松，也不易火势蔓延。如果那人真是打算趁夜深人静之时放火，怎么也该选在楼近旁的某个地方才对。” 萧咏倩翻翻眼睑，想了想，觉得萧剑龙说的在理，便也不再多言。萧剑龙又转眼看向不远处那幢被茁壮的枝叶掩去大半个身子的旧楼，再次陷入了沉思。当耳边渐渐被秋风的韵律和草叶的低语所围绕时，小刘响亮而突然的接连打了一系列个喷嚏。 小刘冲着兄妹二人闻声而至的视线腼腆的一笑，用手背擦去了鼻端下几许可疑的异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第二十九章 “哟，今天是吹的什么风？”配合着那句怪腔怪调的调侃，弯弯如初月的眼睛被两侧脸颊粉嘟嘟的肉推挤成了两道弧形的缝，一张胖乎乎的圆脸顿时变成了刚出炉的包子状。 萧剑龙从l大出来后就直奔辖区派出所。派出所门前的街道正在铺设管线，两旁的路面被挖掘机刨得一片狼藉，让原本就不算宽敞的道路变得愈发狭窄了。又正值中午时分，饥肠辘辘的觅食者们拥上街头，更让那条街道变得拥挤不堪。所以萧剑龙让小刘将车停在了另一条街上等他，然后徒步而行。走到派出所门口的时候，突然刮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风，卷起了路旁的沙土，一时尘土弥漫，行人纷纷掩面遮鼻，萧剑龙边走边思索，等沙尘扫到了脸上才察觉，动作迟缓了那么一秒，于是便被沙迷了眼。萧剑龙用右手推门的同时左手还在揉搓着左眼，牵连着另一只未被袭击的眼只能半睁微眯着，以至于他虽然找对了厚实的有机玻璃门位置却没有发现到透明的门内侧正被一个庞然大物挡着。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难猜测了。萧剑龙没有意料到会受阻，门推了一半被堵，脚却已迈出一只，身子随着惯性向前倾，于是差点将脑袋磕门上。门内的阻挡物显然也没想到会有人突然推门而入，肥硕浑圆的手上正端着一个水杯子，后背却猛不丁被门顶了下，扭头之前条件反射的一扬脖子，于是后脑勺跟身后的玻璃门来了一次暧昧互动。 虽只是轻轻的一碰，但耳中隐约可闻的撞击声和手中清晰所感的阻滞力都让萧剑龙立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还站在门外的萧剑龙作了两个动作：先是后退了半步，然后手从玻璃门上拿开。几乎是与此同时，门内侧的阻挡物也作了两个动作：先是甩掉了因方才的骚动从杯中践到手上的水，然后转身怨怒愤懑的猛然拉开了门。但当门内的被害人看清了门外的犯案人时，却愣了下。接着，在看到萧剑龙那有些微微发红的左眼和疑似水雾朦胧的眼角时（被沙子膈的），几乎冲口而出的叱喝在嘴中千回百转的溜了一圈之后就变成了那句不像问句的问句了。 萧剑龙的“抱歉”还没出口，抬眼看到站在门口的胖警察，警装上衣敞着怀搭在厚实的肩膀上，露出圆鼓鼓的肚子。类似正球体的圆脑袋上是一张面熟的圆脸，此刻眉眼弯弯正笑得别有深意。 所以，在听到对方那句同样语义不清意味不明声调猥琐的似问非问之后，萧剑龙直接省略了愧疚，转而只简短的打了声招呼。 “你好，大雄。” 胖警察原名楚天雄，周围人都习惯以“大雄”之名呼之。究原因也很容易理解——就凭那魁梧浑圆的身材，难免会让怀旧的人联想到儿时的童趣。即便偶有不知道机器猫的，也会以为“雄”“熊”同音，恰如其分。 萧剑龙与胖警察不是很熟络，不过见面点头之交，客套寒暄之谊。而萧剑龙在跟平辈或年龄小于自己的人打招呼时，通常会以“小”字开头，后跟姓氏，比直呼名姓，要少了几分生疏。但当某个艳霞漫天的傍晚，在一番业务交流之后，萧剑龙握着楚天雄肉感十足的右手，礼貌的致谢时，习惯性的脱口以“小楚”称呼。顿时，只听“噗嗤”一声，三步开外的电脑桌前坐着的一位女警刚入嘴的一口水全喂了键盘了。萧剑龙的视线循声而去，只见女警涨红了脸正边手忙脚乱的找纸巾擦拭，嘴角的抛物线快延展到耳朵了。 “萧队长，你还是叫我大雄好了。”楚天雄嘴角抽筋似的挤出一个僵涩的笑容。 萧剑龙愣了一下，撇头不解的看了眼一旁的肖弥，却见后者扭了脸看向另一边，那角度虽拿捏得恰好令萧剑龙和楚天雄二人都看不到他唇角的形态，却无论如何也藏不住肩膀那疑似忍笑的轻颤。 那天出了派出所，肖弥才笑容坦荡的解了萧剑龙的惑。“小楚——如此小言男主版梦幻的名字，实在与‘大熊’的形象不搭调啊” “有件事情我想向你了解一下情况。”萧剑龙开门见山道，在椅子上刚一落座，便有一个年轻的女警从旁递上一张纸巾。 萧剑龙略一怔，说了声“谢谢”，然后接过纸巾擦擦方才被风沙和手指折磨得仍旧微微发红涩痛的眼角。 女警微低着头，羞答答的退开了。楚天雄将一切看在眼里，一双细缝般的小眼睛笑得更猥琐了。 “不愧是全局警草排名第二啊。”楚天雄酸溜溜的谓叹。 萧剑龙装没听见，直接切入正题的问：“最近l大学是否有个学生失踪了？” 楚天雄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萧剑龙又补充了一句：“名叫陆一鸣。” 楚天雄用肥嘟嘟的右手轻缓的摩挲着油光泛亮的下嘴唇，小眼睛眯得更小了。“没错，是昨天下午一个女老师报的案，由我接待的。” “正好，我想了解一下详细情况。” 楚天雄细长的眼缝里有锐光一闪而过，他略前倾了肥硕的上身凑近萧剑龙，夸张的压低声音道，“难道说你们发现了——” 萧剑龙知道他想说什么，挥手打断道。“什么都没发现，至少到现在为止，那件失踪案的性质还未变。” 楚天雄眨着小眼睛看了萧剑龙一会儿，见对方没有再多做解释的意思，便耸耸肩，撂下一个简短的“稍等”，站起身走向了另一个房间。当那巨熊般的侧影隐入门框后的一霎那，萧剑龙注意到他的嘴唇快速的蠕动了几下，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正等待的时间，方才那个递纸巾的女警又端来了一杯水，放到萧剑龙面前的桌上，轻声细语道：“萧队长，请喝水。” 萧剑龙又是一怔，然后淡定如常的再次道了声“谢谢”。女警羞涩的一笑，礼数周到的回道：“不客气。” 萧剑龙有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瞥向一边，不意外的看到楚天雄正拿了一个档案袋，从那间屋子里出来，脸上猥琐到放肆的笑容仿佛每一寸都在叫嚣着：“我可都看见了！” “萧队长果然魅力无穷啊。”楚天雄挤眉弄眼笑得无比促狭。“昨天那个包被抢的美女对你也是一见钟情啊。后来还向我打听你来着。” 楚天雄的声音不大，但也足够方圆3米内的人听个真切。楚天雄的小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视线一转，瞥向尚在音程范围内的另一人，果不其然的看到旁侧的女警杏眼圆睁，送回一个咬牙切齿的瞪视。 萧剑龙继续装暂时性失聪，起身径直从楚天雄的手中抽走档案，然后坐回原位开始翻阅整理成文的档案材料。 女警“哼”了一声，转身走开了。楚天雄见萧剑龙不搭腔，也觉无趣，耸耸肩也坐回位子，收敛了玩闹的心态，简要地向萧剑龙说明相关情况。 “差不多是昨天下午的4点左右接到的报案，当时是l大学一个30多对的女老师，叫谢丽娜，领着一个男生，直接找到了所里。失踪的学生名叫陆一鸣，是该校经济管理学院的一名大一在读生，不是本地人口。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是那个跟着老师同来的学生，是他的舍友，时间是在上周五的晚上，当时宿舍里只有他跟陆一鸣两个人。9点多的时候那个舍友接了个电话，找陆一鸣的，就将听筒转交给了他，讲了也就一两分钟，挂掉之后陆一鸣就出去了，当晚没有回宿舍。” “知不知道那个电话是谁打的？”萧剑龙插嘴问道。 “那个舍友说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刚接通时自称姓陈，说是陆一鸣的朋友。” “陈？”萧剑龙剑眉微蹙，清浅的折痕随着思索的深度渐渐清晰显著，口中不停喃喃着，“陈陈陈” “那个舍友说他们班上倒是有一个姓陈的女孩，但那声音明显不是那个女孩的。”楚天雄又补充道，“那个舍友还说当时电话里的女孩声音听着挺陌生，还有点怪，闷闷的，有些类似刚哭过之后那种鼻塞的感觉。” 萧剑龙眉头紧锁，又问：“他们交谈的内容，那个舍友有没有听到点什么？” 楚天雄摇摇头，摊开肥胖的双手，露出粉嫩的掌心，道：“原本那个年纪的孩子，有点探听欲是很正常的，特别是对方还是个女孩子。”他摆了个“我很能理解”的表情，然后才继续说道，“但那个舍友说陆一名在听到他说：‘陈小姐找’之后，像是被闷棍打了一下，沉着脸拿了听筒就扯了线远远的躲到厕所门口去讲，叽咕叽咕的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不过——”楚天雄语锋一转，带了几分沉吟的说，“舍友说陆一鸣结束通讯之后，再转身时，人就像——嗯，他说的有点夸张——重生了一般，满脸都是洋洋得意的表情，出门的时候还哼着小曲。” “陆一鸣出门前没说去哪儿？”萧剑龙追问。 “没有。”楚天雄说，“那个舍友见陆一鸣前后判若两人，也开口问过，但说对方只是颇为潇洒状的挥挥手，然后一脸臭美的照照镜子，就出门了。” 萧剑龙皱眉不再言语，似乎又陷入了沉思。 楚天雄继续道：“周五晚上直到熄灯的时候，陆一鸣都没有回宿舍。舍友也没多在意，因为他们宿舍的人都知道陆一名在聊□□的时候认识一个女孩，也听陆一鸣说过周末约了女孩见面。所以舍友就想当然的认为是电话里的那个美眉约了陆一鸣也去外面通宵happy去了。” 楚天雄押了口水润润喉。“第二天，也就是上周六，几个人各忙各的，都没注意陆一鸣的行踪，一直到了晚上熄灯点，还不见陆一鸣回宿舍。当时那个舍友心里已经有点察觉到不对劲，但还是没多想。周日早上7点半的时候，几个人睡得正孰，突然有人很用力的敲门。舍友以为是陆一鸣，开门却发现是一个女孩，怒冲冲的嚷嚷说要找陆一鸣。到了那个时候，舍友们才意识到问题的性质。” 萧剑龙挑了挑眉，“又是女孩？” 楚天雄的笑容里再次掺了几分猥琐的亮闪，“那个女孩也是l大学一年级的学生，中文系的，经常跟陆一鸣在□□上聊天，之前也曾见过一次面。两个人原本约定的周日——也就是昨天早上6点半一块去爬x山。” 萧剑龙很能理解两个穷学生将游玩的时间定在大清早的原因。x山是本地一个著名景区，距离l大只有不到三条街的路程，在早上7点前是不收门票的。 “结果那女孩在校门口等了近一个小时也不见陆一鸣出现，便猜想对方是不是睡过了时间还是有意要放鸽子。那女孩也算个行动派的，因为知道陆一鸣所在的系，所以直接跑到男生宿舍楼，从楼管那里查到了宿舍号，然后径直上门抓人外带兴师问罪。陆一鸣的那个舍友说了周五晚的那通电话，但女孩否认曾打过电话，也没在周五的任何时间找过陆一鸣。而且女孩也不姓陈，舍友说听声音也确实不太像电话里的那个女孩。于是，那个舍友就有些慌了。如果眼前的女孩才是陆一鸣的q友，那周五晚上找陆一鸣的陈姓女孩又是谁？如果陆一鸣没有跟那个q友出去玩，那一天两夜又是跟谁在一块？去了哪里？事先约了那个女孩那天早上碰面又为何迟迟没有出现？陆一鸣的舍友们越想越不踏实，但又不知道去哪里找人，只好报告了班主任，也就是那个谢老师。陆一鸣的班主任在了解情况后，也试着多方打听寻找过，最后没办法，才跑到派出所报的案。” 楚天雄说完，又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才结案陈词般总结道：“因为昨天下午4点报案时，距离那个叫陆一鸣的学生失踪时间还不到60个小时，所以我们只是暂时作了下备案，还没有正式的立案。” 萧剑龙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又问：“所以，对于周五的那通电话，你们并没有进一步的追查？” 楚天雄用一个耸肩的动作代表了肯定的回答。“虽然从那个舍友的角度看来，陆一鸣的失踪有一部分的意外性，但却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周五晚的那通神秘来电将陆一鸣置于了某种危险的境地啊。所以——” 楚天雄再度耸耸肩。萧剑龙早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萧剑龙将档案袋还给楚天雄，道了谢，然后站起身准备告辞。转身时看到之前递纸端水的女警冲他轻轻的摆了摆手以示“再见”，笑容异常甜美，双颊着了一层粉色。 萧剑龙点点头算是回礼，正僵涩的牵动嘴角试图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时，突觉肩上一沉，转头，便看到一只白嫩如肉包的手和一张笑眯眯的包子脸。只是此刻那缩成细缝的眼睛里不再是装满猥琐或促狭了，反倒是让人有种笑里藏刀的错觉。 楚天雄站在萧剑龙的身后，身子前倾，将左手搭在萧剑龙的右肩上，滚圆的脑袋虽距离萧剑龙不过拳掌之隔，声音却绝不似耳语。 “萧队长，真的不考虑一下昨天艳遇的那个美女么？说来也巧，那人也是l大学的老师呢，我这里有她的联系方式哦。”语调柔中带刚，像劝诱又带了点威胁的味道。声音不大不小，足够让另一个人也听个真真切切的了。萧剑龙的视线一转，果然，方才还笑得温柔带水的那个女警，立时以眼杀人的向楚天雄飞了个眼刀。 萧剑龙了然，再转身时，眼中也染了九分狡黠，一分促狭。他面向着楚天雄，左手顺势也搭在了后者的右肩上，然后微错了身，凑近楚天雄的耳畔，用标准耳语的音量说了句：“我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 楚天雄挑眉，在偏头看到萧剑龙眼角的笑容时却呆住了。萧剑龙拍拍楚天雄的肩膀，又用力的按了按，笑得一切尽在不言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第三十章 宋杰蹲在花坛边上，双手撑着碎砖排成的外沿，脑袋低低的凑近一丛草本类植物的根茎区域，同时屁股却翘得老高，那极为不雅的姿势怎看都像极了某种以害虫为食的两栖动物。 肖弥悄无声息的立在宋杰的身后观察了片刻，双手抱臂，脑袋歪向一边，微眯的眼睛里波光流转，好像在计算着什么，几次抬起的右脚又数次隐忍的落下。宋杰那丢人的姿态实在让肖弥有种恨不得一脚踹上去的冲动，但考虑到倾斜的角度以及距离受力和地理等诸多因素，十之有九会使得被偷袭者以更经典的姿态跟潮湿的泥土产生一次无间的接触。虽然欣赏一下泥猫脸也算得上趣事一件，但此刻，肖弥还不想挑战宋杰的极限。 所以，为了避免发彪状况的出现，肖弥决定换种更为温柔的招呼方式。于是，他弯下腰，探身向前，不被察觉的凑近仍聚精会神之中浑然不觉有异的宋杰耳边，然后，很轻很轻的，吹了一口气。下一秒，便听到宋杰凄厉的一声惊叫，同时身体如弹簧般就地腾空跃起。肖弥悠然侧身，堪堪躲开了。 “你——你，你”宋杰一手捂着方才承受了惊扰的右耳，一手颤巍巍的指向肖弥，连个整句都说不利索了。“干什么大白天的吓唬人！” 肖弥姿态闲适的耸耸肩，语调轻松道：“路过此地，正好看到你，打声招呼。” “你，”宋杰一手仍揉搓着耳朵，平举着指向肖弥的另一只手却由最初惊吓的战栗转变成了愤怒的颤抖。“你就不能用正常点的方式打招呼？” 肖弥却仍旧是先前的那派悠哉游哉的神态，轻挑嘴角道：“我看你专心致志，怕突然出声会吓到你。” “你！”宋杰语结，言语不能。 肖弥收了玩闹的心态，正色的问宋杰：“看到老萧了没？” 宋杰没好气的“哼”了声，又狠狠地瞪了肖弥一眼，在瞥到后者严肃正经的表情后，才闷闷的回道：“被陈局叫总部去了。” 宋杰眼珠一转，又加了一句：“好像是有关人事调动的事。” 肖弥“嗯？”了一声。宋杰瞧见肖弥轻挑向上的眉梢，却故意卖起了关子。 肖弥也不追问，只等宋杰光彩灼灼的眼瞳中最初的得意渐渐蜕变成急于诉说迫切，才又淡淡的“哦”了一声。 “弥弥，你怎么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宋杰几近抓狂，“你不想知道是哪位高人能惊动陈局？” 肖弥微微一笑：“反正我问不问你都是要说的啊。” 实际上，对于这位“高人”，宋杰所搜集到的情报十分有限。只知此人姓郝，名鹄立，性别非女，四旬开外，是从c市平调过来的，其余的就不得而知了。因为手上掌握的资料极为单薄，所以三两句之后，宋杰便将热情转向了猜测高人究竟是哪位局领导的大舅子或者小叔子了。 肖弥弯弯的唇角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微眯的眼睛也弯起了一个轻浅而又好看的弧度。清越的声音如温润阳光下吹过水面的秋风，似暖还寒。“好狐狸么？” 午后的阳光透过明镜的窗玻璃温柔的洒满狭长的走廊，也照得陈局长头顶上那片形如半月的区域光洁如镜，一时竟盖过了身边同行者灿如春景的光彩。 陈局长领着一个人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到一扇门前：“他们正在里面开会呢，你先听听他们的进展。” 侧立一旁的是个五十来岁的男子，个子不高，身子略显清瘦，衣着光鲜亮丽，弯如新月的眉眼，开口却是换上了十分谨慎的样子：“哟，要知道我早点来，这会儿进去，不打扰他们么？” 陈局已经敲了门。 萧剑龙正和大伙讨论案情，门开了，陈局领着一个陌生人走进来，会议室里的人一齐看向他们，然后便一齐怔住了。 陈局长清了清嗓子，一旁的陌生人连忙道歉“抱歉抱歉，打扰你们了。”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郝鹄立同志，从今天起担任刑警队副队长。”领导简短的介绍道。众人先是一愣，继而纷纷站起来。 领导又给身边的人介绍萧剑龙：“这位是刑警队队长萧剑龙。” 萧剑龙忙走上前握手：“郝队长，你好。” 底下一阵窃窃私语声。 小刘半张着嘴愣愣了半天，突然蹦出一句：“天呐。”惹来陈局一记不满的白眼。 宋杰偷偷拽了拽右手边的肖弥，小声嘀咕了句：“穿的真有个性。” 肖弥充耳不闻，只是眯眯眼一如平常的微笑。 郝队长赶紧招呼众人坐下：“别耽误你们开会，我就是来听听，先熟悉熟悉情况” 领导介绍完之后就掩上会议室的门潇洒退场了，众人纷纷坐下，不免有些拘谨。郝队长轻手轻脚的在角落里找了个位子，坐下来，然后摆摆手：“哎，你们接着开会呀，接着说” 萧剑龙对众人道：“我们继续。”然后转向吴力，“小吴，你接着说。” “啊我刚才讲到哪儿了？”被点名时，吴力正盯着郝队长衬衫上朵朵艳丽张狂的紫罗兰发呆，所以一时未回过神来。为了掩饰尴尬，他摸了摸脑袋，“噢，对了，有关赵锦程方面的调查进展。” 吴力瞄了眼平摊在桌面上的小本子，继续道。“除了我刚才提到的赵锦城任采购员时的数笔可疑交易外，有知情人士透漏，说赵锦程事业上的几次飞跃都伴随着大笔的金钱交易。但是据我们调查中所掌握到的情况，赵锦程出身平平，在下一级的县城一直念到中专毕业后才到的本市，且在本地也没什么背景靠山。所以对于那笔可疑的庞大资金的来源问题我们正在进一步的追查中。” “说不定那个陈涛就是因为恰巧得知了赵校长的发财之源，所以”薛熊欲言又止的嘿嘿一笑，细小如缝的眼睛里似有冷光一闪。 小刘肩膀微微一颤，低头继续奋笔疾书状。 “至于赵锦程与陈涛之间的龌龊交易，到现在为止还未掌握到有力的证据，特别是人证方面。”吴力说，“赵锦程很谨慎，经过多方调查，我只找到一个证人声称半年前曾在一间夜总会看见过赵锦程和陈涛坐在一块喝酒。” “证人证词的可信度有多高？”萧剑龙问。 “我看不像在撒谎。”吴力说，接着又状若脱力的摊摊手，“不过事隔半年，你也不能指着夜总会的人能清楚的记得住每位上门的顾客，即便是陈涛那种张狂的褐色胡子，在那种地方也算不得多稀罕的事。对于那些人来说，见过的怪人多了，陈涛那样的角色根本不值一提，更别说那位丢人堆里除了体积就是数字的赵校长了。” “虽然早知道赵锦程所谓的‘不认识陈涛’是在撒谎，现在有了旁证，也算是一个进展了。”萧剑龙表情凝重的说。 “你们那边的情况呢？”萧剑龙又转向李若，“对于汇款人方向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 回答问题的却是薛熊：“我们根据银行的交易明细，去各汇款地点调取了部分监控录像信息。根据汇款的时间和经办人的柜台位置，有一个人曾多次出现在可疑范围的录像资料中，且出现时间比较集中，都是在距离案发前的近一个月内。但地点各不相同。” “能确定是同一个人？”萧剑龙追问。 薛熊点点头：“特征是一样的。褐色胡子，太阳帽，虽然遮住了大部分头发，但从录像中能隐约看出，发色也是褐色的。另外，还戴了墨镜。” “褐色头发褐色胡子”小刘咬着钢笔屁股，拧眉苦苦思索了片刻，突然兴奋的大叫，“是被害人陈涛！” “不是陈涛。”薛雄摇头否定道，“只有装扮上酷似被害人，体型方面则有显著差异，从监控录像中看不出具体身高，虽然也差不多是中等身材，但身形明显比陈涛要瘦许多。” “那么说是有人伪装成陈涛的样子去汇款？”吴力若有所思的蹙眉。 “谁伪装的？”小刘一脸认真的问。 肖弥手又痒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薛熊白了小刘一眼，“墨镜遮住了几乎一半的脸，胡子又盖住了另一半，所以，几乎看不到面容。” “可是为什么要伪装成被害人的样子呢？”程郓庭小声道，听着有点底力不足的感觉，“如果只是不想被认出来，那戴上墨镜口罩不就解决了？何必非要装扮成陈涛，褐色的胡子多显眼啊。” “确实，哪怕弄个普通的络腮胡子也比那颜色的强。”吴力深以为然的点头。 薛熊也表示出了相同的不解：“这一点我也想不通。” 听到自己的质疑得到了众人的声援，程郓庭雀斑点点的娃娃脸上不禁露出一丝释然的表情。 萧剑龙未发表任何意见，只是一脸严肃的看向薛熊，示意后者接着说。 薛熊轻咳了一声，继续道：“另外——”他略微拉长了两个字的尾音，似乎在有意引起听众的关注——尽管此刻他已是数双眼睛凝视的焦点。“录像中那人，走路时有些跛行。” “是哪条腿有问题？”程郓庭问，声音比刚才提高了些许，似也增了几分底力。 “右腿。”薛熊回答，“我猜测可能是右膝盖有问题，走路的时候弯曲的程度不太自然，导致有点一瘸一拐的。” “这倒是个调查方向！”程郓庭眨着明亮的大眼睛说。 “说得轻巧，茫茫人海，我们上哪儿找一个右膝有疾，走路一瘸一拐的人去啊？”吴力泼冷水。 “我们可以先从陈涛的交际圈子里查找，看看有没有人知道或者曾经见过具备那一特征的人跟陈涛有过接触。”宋杰开口为小学徒撑腰。 “有关陈涛的人际方面，以我现在调查到的情况，还未发现满足上述特征的人。”一直如空气般沉默的李若接口道，平静的眼眸如凝滞的湖水般不见一丝波澜。“不过，有一个经常与陈涛打牌的人提到过一个情况我认为值得注意，时间大概是在半个月前——也就是10月20号的上午——陈涛曾接到过一个电话。” “电话？”萧剑龙听出了李若平板语调中细微的改变。 “听说陈涛接通后就跑出去讲了。当时他们正在打牌，那天陈涛的手气还不错，运势正顺，手机刚响的时候，陈涛还表现出了极大的厌烦，但看到了手机上的来电显示之后，态度就变了，不仅立刻接通了手机，而且丢下了牌局出去讲电话。当时那个牌友就坐在陈涛的旁边，在他起身离开的时候听到了一点，虽听不清楚在说什么，但听上去像是个男人的声音。” 萧剑龙眉心微蹙，敏感的捕捉到了李若谨慎的措辞：“听上去像？” 李若点点头：“声音听着有些闷闷的，像是罩着或者隔着一层厚厚的东西，咬字不清晰，有点浊，但感觉上像是个男人，音调偏低沉。那个牌友就是这样描述的。” “我查询了陈涛手机10月20号上午的通讯清单，来电号就只有三个，虽然那个牌友说不出具体的时间点，但根据他给出的大致时间段，最靠近的一条记录就是我们之前发现的那个开通只有一个月的可疑号。”李若最后总结道。 “我怎么感觉那位神秘手机号的主人来势不简单啊。”吴力咂嘴评论道。 李若也赞同道：“陈涛似乎对电话那头的人很重视，他的牌友提到，陈涛接了那通电话之后，竟然放下走势很好的牌局，急匆匆就出去了。” 薛熊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监控录像中那个人最早出现时间也是在一个多月前，虽然每次的地点不同，但时间上跟神秘手机号的出现时间相隔不久。这一点倒是与李若上次说的推测相吻合，我也怀疑那个打电话的人跟银行监控录像中出现的伪装男是同一个人。” “为什么说是伪装男？”小刘突然抬头提出反对意见，“也可能是个女的啊！反正那胡子又不是真的，还有墨镜遮着，根本就看不到脸。我认为，也有可能是个女人装扮的。” “拜托，我说刘少爷，您就别再添乱了好不好。”宋杰极具夸张表现力的双手抱头作痛苦状，“现在瘸腿的男人我们都找不到，更别说瘸腿的女人了！” “我哪里说错了！”小刘不甘示弱的抗辩，“为什么被勒索的就不能是个女人呢？” 正讨论的激烈，会议室角落里忽然传来粗重的呼噜声。众人都安静了下来，转头冲着角落看——郝队长正坐在椅子上，呼呼的睡得正香甜。 众人回过头，互相挤眉弄眼，对这位新上任的队长很有点不以为然。 萧剑龙不好意思的叫了几声：“郝队长郝队长！” 郝队长一下醒了，发现自己的样子，十分尴尬，急忙说：“抱歉抱歉，吵着你们了。” “郝队长，您也谈谈？”萧剑龙礼貌的说。 “我没什么谈的，就说一点好了。你们刚才提到的那个走路不利索的人，腿脚跟你们一样正常——无论是左膝还是右脚腕的都没什么问题。所以调查的方向不要偏。” 众人都未曾想到，郝队长说了这么一句，一时都呆住了。片刻之后，小刘率先打破了沉默。 “为什么？”小刘惊讶的声音有点像女人似的既高又尖，“好好的怎么会走路一瘸一拐的？” “因为——那也算是一个明显特征啊。”郝队长眯着眼睛笑呵呵道，“明显”二字在说的时候还被特别强调了下。 “啊？”小刘拧眉完全不解其意，转头求助的看向萧剑龙，却见后者正聚精会神的盯着郝队长微微上翘的嘴唇。再看其他人，眼中也都是迷惑不解的神色。 “刚才有个小伙子说的很好”郝队长笑眯眯的扫视了一圈，然后从众人中挑出程郓庭，冲对方轻轻一点头，“就是你。” 程郓庭左看看右瞧瞧，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瞪圆了明净清澈的眼睛十分不确定的反问：“我？” 郝队长又是呵呵一笑，再度赞赏般颔首，“对。你说：‘如果只是单纯的为了掩盖住脸不被认出来，只要一个简单的口罩就解决了，没有必要弄一个跟被害人一样的红胡子。’” 受到表扬的小程低头腼腆的一笑，小声的纠正道：“是褐色的胡子。” “噢，对，是褐色的，瞧我这记性。”郝队长笑呵呵的轻拍脑门，又从人堆里挑出吴力，仍是冲对方轻轻一点头，“你也说，普通的络腮胡子也比那种显眼的颜色强。” “啊是。”吴力不明所以的看着郝队长。 “你们说的都很对。”郝队长仍是笑呵呵的说，“那么监控录像中的人为何不选择口罩或者是普通的络腮胡子，却偏要用那种显眼的红——噢，不，是褐色的胡子呢？” 略为停顿了一下，郝队长才又自问自答道：“因为那个特征很显眼。” 众人彻底被绕晕了。 小刘半张着嘴像只突然定格了的鱼；李若一直平静如冰的脸上难得一见的刻印出了此时的内心所感；薛熊也睁大了小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郝队长；吴力和宋杰颇为默契的互相对视一眼，瞬间交汇的眼神中都不一而同的表达出“这老头是不是睡糊涂了？”的疑问；程郓庭则眨了眨明亮澄澈的眼睛，搞不清状况的挨个打量着其他人。 而在此刻这张众生百态图里，唯二淡定如常的人，就只有眉眼弯弯抿唇浅笑的肖弥，和沉稳如山敛眉沉思的萧剑龙了。 外带角落里一只睡得雷打不动的狗。 郝队长却仍是笑呵呵的继续说道：“褐色胡子是被害人的一个最鲜明的特征，而监控录像中那人戴上褐色的胡子显然不是为了要伪装成被害人。刚才有个胖小伙提到了体型问题。如果真想完美伪装，对方会在体型方面也作些文章的。胖装瘦难，但相反则要容易的多——毕竟是秋天了，又不是露胳膊露腿的大热天，向外衣里面塞点东西填充一下就可以轻松搞定的。于是，让人无法理解的矛盾就出现了。” 郝队长笑眯眯的伸出右手的食指，一边缓缓的左右摇摆，一边继续说，“第一，如果只是为了要遮住脸，那人为何不选择口罩而要戴上跟被害人相似的褐色胡子？”他说着，又伸出了右手的中指，“第二，选择了跟被害人一样的褐色胡子却不是为了装扮成被害人的模样，那又是为何？”郝队长似乎很喜欢玩自问自答的游戏，“这两个矛盾问题的交集是什么？——褐色胡子。为什么选择褐色的，不是黑的，也不是白的？——因为被害人的胡子是褐色的。那么，为何要弄一个跟被害人一样的褐色胡子？——因为褐色胡子是被害人的一个最显著的特征，令人印象深刻。特别是——”郝队长顿了一下，环视众人，“对于你们来说，更是印象深刻。毕竟——那可是被害人的特征啊。” “所以，监控录像中的人选择跟被害人一样的胡子就是为了显眼，显眼才能吸引人的注意力——或者更确切点说——吸引办案人员的注意。” “你说办案人员意思是——那个伪装的人知道陈涛会被杀？”李若不可置信的看向郝队长，笔直如刻线的双眉此刻纠缠成结，“那人第一次出现可是在距离案发前的近一个月！” “是10月4号。”薛熊快速的从本子上找到相关的信息记录，“那个人第一次出现在位于东旭大街31号的建设银行。另外还有同月的9号，13号和23号。地点分别是三番街1号的农业银行，北闸西路19号的中国银行，和一星台路40号的交通银行。” “案发时间最早可以推断到10月27号。”肖弥补充道。 郝队长不紧不慢的点点头，依旧从容的微笑道：“没错，那个人早就知道会有命案的发生。” 会议室里一阵低声的议论。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可那个人怎么会知道陈涛将被杀害？”薛熊问，“难道——他就是凶手？” 郝队长摇摇头，摊开手掌坦然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吴力问：“郝队长，你是说监控录像中的人当时清楚的知道会被拍下来？” 郝队长略微睁大了眼睛，似乎对这个问题的提出有些吃惊。“当然，我想很多人都知道银行里有监控摄像机这一常识的。” 吴力又问：“你是说那个人故意打扮成那样就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 郝队长点头，“是的。” 吴力像是个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学生，继续问：“如果那人早已预知命案的发生，知道陈涛会被杀，清楚我们会调查，又为什么要刻意让我们去注意他呢？” “不，不，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郝队长很快的摆摆手解释道，“我所说的吸引你们注意的是胡子，不是人。” “胡子。”他又强调了一遍，“那个人戴上褐色的胡子是为了要让你们看到他的胡子，或者说，想让你们只注意到胡子。所以，那个人才不装成被害人的模样。” 见众人仍是一脸迷惑的紧缩着眉，郝队长换了种方式进行更进一步的解释。 “试想一下，”郝队长循循善诱道，“如果你们从监控录像中看到一个褐色胡子戴墨镜太阳帽，中等身高，身材微胖，跟被害人的形体很相似的人，你们会怎么样？” “我会综合被害人各方面的特征进行比对，先确定那个人是不是陈涛。”薛熊说。 “而实际上呢？”郝队长笑容和煦的问，“你有没有对录像中的人进行仔细的甄别？” “啊？”薛雄愣了一下，然后不解的摇头，“不用比对也知道录像中那人不可能是陈涛啊，体型——啊！” 薛雄怪叫一声，恍然大悟。 “这也是为何那个人只借用了被害人的棕胡子却不肯装扮成被害人的原因。”郝队长笑眯眯的说，“如果很像，你们会仔细比对。如果录像中是个完全不一样的人，你们也会仔细搜集细节特征。但是，如果有了被害人明显的褐色胡子却一眼就能辨认出不是被害人呢？瞧！跟被害人一样的胡子。噢！那不是被害人。经过这一番快速抢答似的发现与排除之后，你的头脑里对录像中人留下的印象就只剩了——胡子。——不是被害人的一个人，戴着跟被害人相似的褐色胡子。而对于别的特征——如果我问你，那人的手是什么样子的？你能回答出来么？” “嗯没有戴手套。”薛熊绞尽脑汁的想了会儿，最终妥协道，“很普通的手。” “普通的手是什么样的手？你的手又大又胖，我的手小而且瘦。各自都具有不同的特征。你再看看在座其余人的手呢？胖瘦都差不多，大小也相差不显著。我想这些都是你所谓的‘普通的手’——不像你我这般太肥厚或者太干瘪。但是如果我让你从中找区别，你同样可以说出一堆的不同特征。比如这个人的手稍显粗糙，那个人的指关节较为突出，等等等等。有位哲人曾说过：‘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更何况是手呢？即便是同一个人的左右手也是不尽相同的。所以普通与否，不在于手本身，而要看你跟什么作参照物进行比较了。而在这件案子里，有一个足够吸引眼球的不普通的胡子摆在那里大放光彩，你还会留意到那双特征不‘另类’的普通的手么？” “你的意思是”李若若有所悟的看着郝队长，眉心的褶痕分厘不减，“那个人是要故意将我们的注意力引向伪造的胡子，从而让我们忽略掉更为真实的一些特征？” 郝队长微笑颔首，“走路跛行也是同样的道理——如果是在人流如梭的大街上，正常人和一瘸一拐的人哪个更会让你注意到？你瞧，所有这些不普通的特征都是那个人以令人印象深刻的方式放大给你们看的。既然胡子不是真的，那这一瘸一拐的显眼特征又有几分的真实性呢？” 没有人开口回答，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盯着郝队长，就像是一群听故事入了迷的孩子们，被扣人心弦的精彩情节所吸引。郝队长的眼角眉梢都是笑，在热切的视线环绕中，用平缓的语调和朴素的言语娓娓道来。 “那人基于某种理由或者考量——例如，不想与被害人直面接触——所以选择经由银行的方式与被害人进行金钱交易。可是如此一来，不可避免的就会在银行的视频资料里留下记录。那个人显然很清楚这一点，就像清楚命案的发生一样。那怎么办？不得不夸一句，这计调虎离山用的很高招。用一两条无用的信息引开捕猎者，转移你们的注意力，从而更好的隐藏真正的行踪。这也不能怪你们，再好的猎手也有犯糊涂的时候。我就曾经犯过类似的错误，是的，这让我想起了曾经办过的一件案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