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妾心如铁》 正文 1 覆亡 穆春深深记得,这一天,是元启十年八月初一。 从早上起,天就阴森森的,满是乌霾,黯淡得不见一丝光亮。 雨要下不下,逼得人心里闷热黏腻。 空气中,因为潮湿,散发着浓烈的霉味。 她跪在严家西北角荒废许久的佛堂里。膝下是冰凉的大青砖和乌黑的泥尘,头顶是手托净瓶,一脸慈悲的观音菩萨。 她已经跪了五天。 姿势僵硬,神情麻木,眼神空洞。 似乎天地间万事万物,都早与她没有一点相干。 满是青苔的内门槛石上,一只老鼠和几只臭虫,悄悄吃着破碗里的长毛酸腐的糙米粥。 午时正,惊雷响。 瞬间,大雨倾泻而下,噼里啪啦打在雕梁画栋的屋檐,打在矗天而立的古槐,打在亭台楼阁,打在水榭小桥,打在严家富丽堂皇的大宅每一寸砖瓦上。 风从破烂的窗棱里穿梭呼啸,犹如幼儿哭泣,惨淡凄凉。 年久失修的佛堂顶,一滴一滴的雨水落下,很快点成珠,珠成线,有几条雨线落在她脸上,将她淋得如同一个被扒光衣服的小丑。 她也不觉得难堪,任凭长发被风雨吹得翻卷,最后紧紧贴在脸上。 雨势更猛些,屋里雨水漏得更狠,像是有人用手,狠狠扇着耳光。 避无可避,也不想避。 不觉得疼,甚至希望这巴掌,扇得再狠些。 她心里的歉疚,才能好那么一点点。 不,那歉疚,早已经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长出藤蔓,一直攀爬到她的咽喉,死死缠绕。 再也解脱不能。 菩萨慈悲的眼里盛满雨水,顺着丰腴的脸颊流下,像极了人悲伤绝望时的泪。 她浑然不觉,毫无感知。 连膝盖也不曾挪动半分,如泥塑的木偶,失了魂魄。 直到佛堂外面有声音。 “真是烦死了,困在这没人的晦气地方。这雨怎么一下子下这么大?” “谁知道呢。不过,我刚刚听西院的芍药说,这雨下得怕是有蹊跷”说话人声音压低了些,却仍旧是清楚明白的传进穆春的耳朵里,尽管她并不想听。 “说是穆家祖宅半个时辰前着火了,这是老天爷可怜穆家呢。”说话人往佛堂里面看了一眼。隔着门,她什么也没看见。 默不作声地瞧了门上落的锁,跟对话之人示意,瞧见对话之人也默不作声地拿出钥匙,轻轻开了锁,她则继续说。 “一个月前,穆老太爷吊死在房里,穆大太太当时刚给老太爷发完丧,就被穆家族人骂是丧门星,将她孤儿寡母逐出穆家。” 穆春念经的声音戛然而止,浑身抖如筛糠。 脸上被雨水继续打得噼里啪啦。 她终于动了动,胡乱抹了一把。 “穆大太太无法,抱着穆家四小姐回了京城娘家,不知道怎么昨日又折回来了。今日穆家老宅就起火了,据说火光冲天,旁边的房舍都烧着了若不是这雨,估计要烧的片瓦不剩刚才听说,衙门里已经抬了两具尸体出来,一大一小,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可怜啊” “你小声些,里面那位听见可不好。” “听见不听见的,她能有什么法子?她自身难保呢。” “这话怎么说?” “你还不知道呀?二老爷答应了黄老爷,要把姨娘送给他享用呢。那黄老爷真是,六七十岁的人了,路都走不稳了,还荒淫无度,也不怕死在女人肚皮上”她说完嘟哝道:“这雨还下个没完了还!”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乒乒乓乓”砸门之声。一阵急过一阵。 她二人对视一眼,心下明了,慌忙避开,站在屋檐下。 门出乎意料开了,穆春冲出来。 披头散发,浑身污垢c恶臭难当。 “穆姨娘你”两个丫鬟捂着鼻子,齐声惊呼,装出害怕的模样,却喊不回跑掉的人。 那身影冲进雨幕,顷刻间消失在她们视线范围里。看门的婆子去避雨,西北处角门都没来得及锁。 严家二房太太的西院。 “你跟来喜再叮嘱一声,务必引二爷出酒仙楼,把贱人抓个正着,二爷最恨逃跑的人。”严二太太胡氏满脸怒意:“本来送出去给那个老东西就算完了,谁知道贱人居然有了身孕!为了避免老爷知道了心软,那个野种必须死!” 她示意心腹丫鬟芍药拿出赏钱,递给眼前浑身湿透的两个丫鬟:“你们做的很好。” 两个丫鬟接了赏钱,恭敬行礼:“奴婢们退下了。” 跟她们一齐走的,还有芍药。与二爷的小厮来喜接洽这种事情,让别人做总归是不大放心的。 两个丫鬟走到西院垂花门,正要跟芍药行礼告退,芍药却突然变了脸色,指着她二人怒道:“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偷二太太的首饰!” 两个丫鬟不明就里,还未来得及说话,西院各处涌出几个婆子,将她二人拿住,堵住嘴,绑了手,重新扭送到胡氏跟前。 “行了,这点子小事,不必劳烦大太太了。”胡氏冷笑着,描着精致妆容的脸上,带着三分玩味和得逞:“叫了牙婆子来,卖出去便是。”她瞥了眼从那两个丫鬟身上搜出来的一支金钗和一个玉镯子:“不值钱的玩意儿。” 不知是说东西,还是说人。 两个丫鬟被堵了嘴,说不出话,连挣扎也不能,立时就抓到外院,叫了牙婆子来领走了。 只是,脸上的绝望和悔恨,却让押送的婆子人人自危,这才见识胡氏的狠毒。 胡氏用细长的蓄养了许久的水葱样指甲尖,百无聊赖地拨弄了几下那支金钗,对伺候在一旁的杜鹃说道:“金钗归你,镯子给芍药。” 杜鹃忙上前接了感恩不迭,又替胡氏梳妆,耳边听见胡氏念叨:“今日戴珍珠吧,瞧着温和。二爷本来在酒仙楼设宴庆祝,此刻被那贱人扫了兴致,回来定然不开心——还是珍珠让人心神安定些” 她脸上展现出在下人面前从没有的温和与关爱:“再备一盅安神茶”只有严家俊美如谪仙的二爷,才能看到胡氏的温柔。 外间的雨倾盆地下,丝毫没有要停歇的迹象。 穆春身形瘦削,衣衫单薄,跌跌撞撞跑出严家,往穆家老宅方向冲去。 街上空无一人,似一座被雨水洗劫的鬼城,灰蒙蒙,阴森森。 揉了揉发麻的膝盖,穆春没数自己跌了多少跤,受了多少处伤,只记得最后一跤,跌在一顶轿子前。 蓝身红顶的轿子,严二爷的。 她坐过无数回。 她忍不住浑身瑟瑟发抖,犹如一只被困的小兽,绝望而不甘。 一颗心,在恐惧中碎开。 脸上身上,满是污泥。 然,该来的还是要来。 来喜上前看了挡路的“乞丐”一眼,惊疑道:“穆姨娘,你何时跑出来的?为何要拦二爷的轿子?” 什么叫跑?什么叫拦? 这朱雀大街,是回穆家的必经之路,再拐一个弯,就能看见穆家大门。 而酒仙楼,则在朱雀大街街口前三十步而已。 真是巧。 雨势滂沱,来喜打着伞,到轿窗跟里面的人耳语了两句,穆春在哗啦啦的大雨声中,只听见模糊的四个字,带着咬牙切齿的恨和不屑:“打死不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重生 震得她耳廓发麻,心胆俱裂。 这几个字,是严二爷说的。 她的枕边人。 是那个吟诵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向她走来的俊朗少年。 是那个握住她的手说“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的勇敢约她私奔的严家二郎。 是那个低声在她耳边说“委屈你做妾,可为了我们的天长地久”,承诺爱她到死的翩翩公子。 他说,打死不论! 往日的誓言烟消云散。 今日,他要她死! 锥心刺骨! 穆春嘴张了张,除了呛进几口腥臭的雨水,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她早该知道的,不是吗?为何内心,抱着一丝侥幸? 穆春终于明白,为何关着她的佛堂没有上锁,为何西北角的婆子偏偏不在。 真是好算计呀。 可惜她归家心切,明白过来,早已经迟了。 也罢也罢。 她是该死的人,罪该万死! 可是,却不是死在此刻,死在严家人手里。 她要死,也该是穆家人判她死! 她想回穆家看看,再看一眼,就一眼。 没有机会了。 几个孔武有力的轿夫上前,拳脚无眼,像是打一截木桩,锤一块生铁般狠戾。 他们的胳膊,比她的大腿都要粗。 他们的手掌,比她的脸还要大。 卯足了劲,面无表情,机械而麻木。 没有人记得这是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个女人。 他们只知道来喜承诺的“打死她,二爷重重有赏”!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一条人命,对于阳歧城只手遮天的严家,不算什么。 雨大,拳头大。 脚狠,心更狠。 穆春开始还本能护着头,几下暴打之后,她瘫在雨地里,挣扎已是徒劳。 她不知道挣扎了多久,慢慢再也没有力气。 她绝望茫然,眼泪像是汩汩的泉水,流不尽流不完。 暴力摧残着她柔弱的身躯,这具鲜活的先前还在奔跑的身躯,如今一点一点软下去。 地上蜿蜒流淌的雨水,早已鲜红。 躺着的人,血肉模糊,看不出本来面目,裙摆处绽裂成一片血花。 喉间腥甜,嘴里率先流出血来,随后是鼻子,耳朵,最后,就连眼睛里,也是血泪。 意识涣散,天地间万籁俱静。 耳旁,仿佛能听见全身骨头碎裂的“咔嚓”声,能听见血肉碰上拳脚的闷响,还有来喜在一旁扯着嗓子尖叫:“二爷说,朝死里打!” 不知道谁一脚踢在她小腹上。 肚子里撕裂的痛楚,像被钝刀子扯着割肉般,疼得死去活来,却偏疼不死。 陡然一空。 下体的温热像浪潮一样涌出来,再度染红雨水。 孩子,孩子。 那一团她看不见,却心相连的血肉。 只有她知道。 它活不了了。 穆春艰难的扯动肿胀难忍的胳膊,想护着肚子。 只是,肩膀却如同灌了铅一样沉得抬不起来,无力的垂下,重重落在冰凉的地砖上,溅起一地水花。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炷香?半盏茶?或者只是一瞬间? 施暴者早已经杳无踪迹,雨水洗刷了他们的足迹。 静静的朱雀大街,天地间除了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她,仿佛再没有人来过。 穆春留一口气,她试了又试,试了又试,起不来。 匍匐在地上,遍体鳞伤,胳膊和腿上的骨头诡异形状弯曲。 黑长的头发胡乱贴在面上,挡住她的视线,却连拨开都无法做到。 下身还在源源不断出血,像是要跟这硕大的降雨量比试一番。 地上红色的水流汩汩蜿蜒。 再有一个拐角,就到了。坚持,坚持一下。 穆春凝聚全身的力气,动了两下。 她透过密实的雨幕,抬起头,依稀瞧见不远处,古朴矗立的穆家大宅,已经焦黑一片。 穆家大宅,她魂牵梦萦的地方。 这里,据说占据了整个阳岐城绝佳的风水,定然能够庇护世代子孙,永享荣华富贵。 若真是风水宝地,又岂会满门倾覆? 真正可笑。 穆春微弱抬首。 门口张牙舞爪的一对石狮子,从前昂首挺立,睥睨所有来客,此刻却被烟熏得黢黑,铜铃大的琉璃珠子眼球一片浑浊。 任凭雨水怎么冲刷,都洗不干净。 门前空地上,一长一短扔着两卷草席,里面怕是裹着母亲和小妹的尸体。 无人为她们收尸。 “啊!” 穆春用最后一点力气直起身体,雨中凄惶疯狂大吼。 喉头腥甜,一口血喷溅出来。 她的头,重重磕在街上青石板上,再也没抬起来。 她的身体以磕头的姿势拱着,僵硬冷却。 永生永世,再也不会直起身抬起头来。 她以恕罪的方式,完结了罪孽深重的一生。 一步之遥,她终究,回不去穆家,见不到母亲和小妹最后一面。 是老天爷,到死都不肯让穆家原谅她吗? 雨势更加凶猛,夹杂着呜呜的风声,像是为谁哀恸。 又像是要洗刷这世间的一切丑陋与罪恶。 只是,洗得干净吗? 穆春最后一丝意识游离涣散,彻底瓦解在雨幕中。 良久。 “雨停了耶!”朱雀大街上,一个青嫩的童声率先欢呼:“娘,你瞧,雨停了。” 雨后的阳岐城,像是梳洗打扮过的美人,浑身散发着一股清新的味道。 这味道,带着纯净的香甜。 “姐姐,你怎么趴在这里?”孩童奇怪地问。 那一缕游离涣散的意识,回归到穆春脑中,她的指尖动了动。 随后,额头重重一磕,有些钝痛。 她伸出手,揉了揉疼痛的额头。 一旁有人将她扶起,穆春借力站起身,发觉自己身手敏捷,体态轻盈。 那些伤痕和疼痛,去了哪里? 一旁传来大呼小叫:“大小姐,你做什么跑这么快!” 有人轻轻拿帕子按她的额头,她疼得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出血了!赶紧送小姐回府去!”那人的声音很熟悉,穆春扭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略有皱纹的面孔。 她愣了差不多一刻钟,像是不认识眼前人一般,呆呆的立着。 许久才捂着额头狐疑道:“玉嬷嬷?” 玉嬷嬷,不是在她进了严家第二年,生病死了么? “哎呦我的小姐诶,你这会儿叫奴婢做什么,赶紧回去呀。”她见穆春磕破的额头处,伤口又渗出血迹来,忙再用帕子按住:“走吧。” 穆春被强拉着转身回去,她呆呆地一直侧着脸望着玉嬷嬷,难以置信。 长街刚刚下过雨,行人还不多,只有零零散散的铺子开张,掌柜们小二们伸出头来看天气。 天空清澈如洗,地面干净如新。 穆春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她真的确认,除了额头之外,身上其他地方,再无半点疼痛。 “小姐,你别嫌嬷嬷唠叨,你这听风就是雨的性子,若是遇上有心人,定会吃亏是该要改一改,稳重一些。”穆春观察了一会儿,听见玉嬷嬷的话,脸上有片刻的失神,随后她轻声说道:“我会改的。” 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玉嬷嬷有些奇怪,平素小姐回复都是“烦死了”。今日怎么这么听话? 只是立刻又高兴起来,小姐能听进去她的话,说明小姐长大了。 “可惜了这条裙子。”玉嬷嬷牵着穆春叹气:“前日里才做的。” 穆春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发觉这条青绿色的罗裙前面沾了不少泥巴,膝盖处磨破了。她依稀记得,这裙子,是月初时新裁的。 只是,那是四年前的旧事了,她不记得有没有摔上这么一跤。 心里一惊,之前的猜想让她的手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她在心里计算,才小心措词:“大哥是不是还有三日就要启程去楚州参加乡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旧居 过乡试者,为举人。 “小姐,你别惦记这事儿了。”玉嬷嬷很是无奈:“大少爷这是去考试,不是去玩,哪里能带着你?太太不许,你该体谅些,而不是闹脾气乱跑。”玉嬷嬷总是不遗余力的逮着话茬就劝说她。 穆春却没有功夫回她。 她心里的惊涛骇浪,不亚于当初发觉严家二爷欺骗她的那个时候。 诧异c震惊c不敢相信! 只是,相比于那时的愤怒和憋屈,此刻,却是喜悦充满了她的胸腔。 她忽然撒丫子就跑,像风一样快。 她满心满意的欢喜,洋溢在脸上的快乐,暗自窃窃的庆幸,还有心里死死压抑住的惊悚,都让玉嬷嬷诧异万分,无奈摇头。 果然,她家大小姐虽然说了要改,可这听风就是雨的性子,还是彰显无疑。 难怪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玉嬷嬷只能加快脚程,追上穆春。 却见穆春攸地收住脚步,呆呆站在前头,像是看见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动不动。 从这个角度,穆家大宅近在眼前。 上一世临死前,穆春连爬都没能爬到的朱雀大街的拐角处,最后看上一眼的穆家大宅。 此刻近在眼前,她却忽然不敢再走。 她怕,怕一切都是一场梦。 她就那样恍恍惚惚,傻傻呆呆的站在那里,望着在大门口等待她归来的妇人。 那是她的亲娘,周氏。 “算大小姐你有良心,还知道等等奴婢。”玉嬷嬷追上来,上气不接下气,不由分说拉着穆春就往前:“跟太太说一声,她急坏了。也不知道你冲出来躲在那里,叫小丫头们找也找不到” 玉嬷嬷一面唠叨,一面拉她。 每走一步,穆春心里就忐忑一分,生怕眼前的一切烟消云散,不过是幻梦一场。 更怕,她忽然回到那个大雨滂沱的午后,铺天盖地的雨水和极端难忍的疼痛。 刻骨铭心,生生世世不忘。 穆春狠狠地掐手背,疼痛让她清醒。 直到她被一双温暖的手托住脸,左摇右摆,被上下打量额头上的伤口:“瞧你,真是活该!” 妇人带着些许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却又小心翼翼帮她吹了吹伤口:“还愣着?回去上药!等着挨罚吧!” 声音严厉,却带着关爱。 穆春忽然拉住她的衣角,狠狠扑进她的怀中,鼻腔瞬间袭来一阵酸楚,眼泪就悄无声息流下来:“母亲” “这会儿知道怕了?”穆春从来是无法无天的模样,此刻撒娇,倒让周氏有些心疼。 周氏抚摸着她的头发,收起当家主母的威严,以母亲的口吻宠溺的笑着:“别在大门口这样,让人瞧见了笑话。” 穆春不肯将头抬起来,周氏只好拥着她,不忘吩咐奴仆:“大小姐跟大少爷在门口不愉快,大小姐躲在拐角处哭呢,还以为她瞎跑了,虚惊一场。你们回去,就照这个说。”这是为她贸然跑出家门进行遮掩。 周氏对掌上明珠,难得心软一次。 走下台阶,拐过正门,母女二人往侧面的二门进去, 穆家的大门,只有平素来了尊贵的客人才会开,她们日常都是走西面的侧二门,这里离内院更近。 直到进了周氏的屋子,看了那些熟悉的摆设和面孔,穆春才敢真切地肯定,她重生了。 重生到了四年前,元启六年。 这一年,她十四岁。 若是大哥真的是三日后启程去楚州应试,那今天,应该也是八月初一。 彼时,穆家大小姐穆春,再有一年及笄。 “拿伤药来。”周氏落座,在身为母亲的温和慈爱之外,露出当家主母的气势:“给小姐清理一下伤口。” 陪嫁丫鬟珍琴忙去取了一个瓶子,小心翼翼帮穆春上药包扎。 珍琴和玉嬷嬷一样,都是贴身伺候周氏的,是周氏的陪嫁。珍琴一辈子没嫁人,如今快三十了,还是梳着姑娘头。 玉嬷嬷是周氏的奶娘,年近五十,早些年嫁过人。 后来丈夫死了,她又无所出,念着哺育过周氏的恩情,来穆家投靠,伺候了周氏二十几年,按规矩,穆家要给她养老送终。 周氏还有几位陪嫁大丫鬟,有些配了人嫁出去了,有些命短的早死了,如今只剩下一位不知道叫什么的,因嫁给庄子上的管事有庆,人都叫她有庆家的。 此外,就是玉嬷嬷调教的,在穆家东院伺候的一些小丫鬟了。 穆春静坐不动,任由珍琴摆布,眼神却是直勾勾的瞧着周氏,满眸子雾气水光。 “别看我。”周氏瞧着穆春可怜兮兮的模样,隐约觉得不对劲,但是偏不肯让自己心软:“你都十四了,这性子再不收敛些,我只能把你拘在屋里,哪里也不许你去。” 穆春没说话,还是定定瞧着周氏。 周氏眼里的柔情和无奈,化为恼怒,正待发火,就听女儿悠悠的叹一口气:“母亲别生气,我以后都听你的就是。” 周氏跟玉嬷嬷一样,眼里有震惊,有狐疑,有不相信自己耳朵的难以置信。 不过,她认真看了穆春几眼,语重心长说道:“春儿,不是母亲非要拘着你。只是母亲身为穆家的长房太太,自然要以身作则,若是儿女都管教不好,难以服众。再者,以前你年岁小,胡闹撒娇也就过去了,你二婶三婶也不好说什么。可现在你大了,再胡闹,那就是我这个当母亲的失职” 女不教,母之过。 “我知道,母亲。”穆春不等周氏说完,就很体贴的走到她身后给她捶背:“我以后都在家,哪都不去。” 除了穆家,哪都不去。 不胡闹,不翻墙,不出走,不嫁人。 永不嫁人。 周氏自然不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她只听见女儿说以后都听话,很是欣慰地拍拍穆春手背:“好孩子,你长大了。” 这是第二次有人觉得“永远长不大的穆家大小姐”长大了。 穆春想,她活了两世不说,在严家的那三年,仿佛像过了三十年,可不是长大了。 都快成妖了。 只是,这一世,她再也不是那个天真单纯,不谙世事,任由人坑蒙拐骗,羞辱践踏的穆家大小姐了。 上一世,是她被保护的太好,不知道天高地厚,鲁莽冲动。 没料到人心算计,狠毒阴险,害得穆家家破人亡,自己被拘禁毒打,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世,她定要让那些居心叵测,暗中陷害他们穆家的牛鬼蛇神c鬼魅魍魉都现出原形,不得好死! 穆春想着,忍不住握紧了拳头,眼里喷出怒火来。 她生怕再待下去会失态,跟周氏说了一声,回了自己的院子。 梨花木的雕花大床,上面铺着整齐的松石绿缎面被褥。 穆春怀着激动的心情,扑到床上,脱了鞋袜,将头埋在被子里。 玉嬷嬷有些担心,问了几声,被子里才传出小声的几句话,瓮声瓮气:“我想些事情,玉嬷嬷你去休息吧。” “那可不行,小姐身边怎么能没有人?”玉嬷嬷立刻反对。 穆春才想起来,她在穆家,是大小姐的尊贵身份,因未及笄,是两个二等丫鬟,两个三等丫鬟贴身伺候的。 等及笄了,还会分派一个一等大丫鬟。 只是这会儿那几个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叫玉梅来。”穆春想了一下那些记忆里,早已经模糊的名字,寻了一个印象深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小人 玉嬷嬷歪着头:“她们都去找你去了,还没回来。” “那就等她回来。”穆春从被子里伸出头瞧着犯难的玉嬷嬷,眼眶红红的,她努力隐藏不让玉嬷嬷看出来,笑着宽她的心:“我答应了母亲和您,就会做到。您不必担心。” 玉嬷嬷怕她没有人伺候不习惯,可是谁知道,出门前呼后拥的穆家大小姐,在严家为妾时,已经学会了如何做小伏低,伺候别的女人;在佛堂罚跪时,更是习惯了孤单冷清,孑然一身。 玉嬷嬷还想说什么,穆春露出坚决的表情。玉嬷嬷终于下去了。 屋子里很安静,静得落针可闻。 穆春将头重新缩回被子里,想着上一世的事。 她被严和明的花言巧语所骗,私奔不成,居然答应给他做妾。 父亲偷养外室,母亲怀着身孕大闹,最后父亲抛妻弃子,离家无讯。 大哥十七岁就中举,可谓前途无量。却失手杀人,流放三千里,病死在途中。 祖父官场失意,年近六旬,马上快致仕了,却被革职。这对于官员来说,是天大的耻辱! 穆家颜面尽失,衰败凋落,祖父愧对祖宗,上吊自尽。 母亲带着不到三岁的小妹妹,一把火烧了穆家大宅。 火光冲天,印红了整个阳岐城。 她,则被活生生打死,孩子小产,血染长街。 可怜的妹妹,她乖巧可爱,懵懂单纯。不过牙牙学语,蹒跚学步,何错之有? 还有自己腹中,未来得及看这个世间一眼的孩子! 何其悲惨?何等冤屈! 穆春想起,痛彻心扉。 这一切,除了严和明那个罪魁祸首,还有穆家暗藏的牛鬼蛇神。 他们包藏祸心,推波助澜,一步一步,将穆家长房满门六口,逼得家破人亡,无一存活! 贱人!贱人!穆春恨恨咒骂,这贱人也包括她自己。 心里堵得慌。 她死死握紧拳头,强自不许哭出声来。 这一世,该算账了。 父亲c母亲c大哥c祖父c妹妹!穆春要你们好好活着,平安和乐,长命百岁。 凝神想了许久,穆春太累了,不知不觉睡着。 “小姐,小姐,奴婢回来了。”玉梅站在床前,试探叫了几声。 被子掀开,露出一双沉静地深入寒潭的眸子,里面的陌生和提防,让玉梅觉得有些渗人。 难怪玉兰非要她来叫醒小姐。 谁都知道穆家大小姐起床气很严重。 她禁不住后退几步,似乎眼前之人她并不认识。 等看到穆春包扎额头的白布条之后,她才回过神紧张地不得了:“小姐,您受伤了?” “给我倒杯水。”穆春掀开被子起来,随口吩咐。 玉梅正要去倒,同伺候在屋子里的二等丫鬟玉兰抢先一步,倒了一杯水端到床边给穆春。 穆春不动声色看她一眼,接过杯子,尝了一口,道:“水冷了。” 玉兰未发觉穆春是故意刁难,她感受着杯子外面的余温,疑惑问道:“是热的呀。” 垂眸见穆春从下往上,下巴微抬,冷冷看着她,让她心里一惊,有些毛骨悚然。 大小姐何曾会有这样厉害的眼神? 好在她是个伶俐的,忙改口:“奴婢去给小姐重新烧一壶。” 玉梅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服侍我起身吧。”穆春从被子里爬出来,玉梅忙从箱笼里给她找衣裳,选了好几身,才道:“小姐喜欢哪个颜色?” “你定吧。”穆春看了她一眼,语气坚定又带着些责备:“你该学会自己拿主意了。” 玉梅不够伶俐,缺乏主见,她上一世不怎么喜欢她。 倒是玉兰万事顺着她,很会揣摩她的心意,因此,她更倚重玉兰。 可是,到了严家,玉兰很快就猜到势头不对,转而投靠胡氏来对付她。 而玉梅,却是忠心耿耿,为了护她送了性命。 穆春此刻再看着玉兰,没由来的就烦,只是努力按捺住骚动的心。 变化太明显,让人起了疑心,不过是给母亲和穆家长房徒惹麻烦罢了。 玉梅受了这半斥责半提点的话,仍旧是笑眯眯的:“那小姐穿红色,红色贵气。” 穆春不喜欢红色,甚至是厌恶。 红色是正房穿的,是奸诈恶毒的胡氏穿的。 她为妾,一辈子都不能穿贵气的红色。 只是,说好了让玉梅做主,培养她的主见,她不好反对,顺从的穿上了大红色的对襟小褂和湖蓝色罗裙。 “真漂亮,小姐太好看了。”玉梅想不到什么溢美之词,只能直白夸赞:“奴婢要是有小姐这样英挺的鼻子哦,不行,还要像小姐这样白还有这眉眼,大小姐真真是个大美人啊” “玉梅,你嘀咕什么呢。”玉兰将茶壶提上来,给穆春重新倒了一杯:“奴婢温过了,不烫。” 说起做事,玉兰显然是能干又周到的。可是,伺候人,忠心始终是第一位。 因为这一点,无论她表现的再怎么出众,穆春都不会给她机会了。 “不想喝了,你放着吧。”她走到桌边坐下,问玉梅:“宝竹和宝菊呢。” 这两个三等丫鬟,平素里负责烧水领饭等一些跑腿的零散的杂事。 “宝竹今日告假回家了,宝菊在收拾衣裳呢。”虽然穆春问的是玉梅,但接话的是玉兰,她一面回答,一面将茶杯摆在穆春的手边上:“小姐,喝口水润润嗓子。” 她还是不甘心自己亲自去烧的水,就这样看也不被主子看一眼。 毕竟,烧水是三等丫鬟的活计,她一个二等丫鬟去做,已是纡尊降贵,怎么也要表功表劳的。 穆春用眼睛瞟了一眼玉兰伸在她跟前的手,又瞟了一眼玉兰。 玉兰瑟缩一下,很是尴尬。 好在她反应快,掩饰性的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子,强笑着问道:“小姐可是要叫宝菊过来伺候?” “不必了。”穆春想去看看周氏。 她睡了一觉,发觉还是四年前的场景,心里安定许多。 天知道她多想跟母亲待在一起,心安且幸福。 说话间,门口有丫鬟掀帘子:“大小姐,三小姐来看您来了。” 进来的是宝菊,她收拾好洗干净的衣服,拿过来放进箱笼,遇见三小姐穆秋,顺带通传。 穆春起身,握住穆秋的手,热情且活络:“三妹妹,你来了。” 会猪油蒙了心,给那蛇蝎心肠的严和明做妾,三小姐穆秋,可谓是“功不可没”。 上一世,她跟穆秋最为要好,什么都不瞒着她。 所以最先将她卖出去的,也是这个“虽然是堂姐妹,但是情谊深厚堪比亲妹妹”的穆秋。 只是,对待玉兰那样的丫鬟,她想不高兴就不高兴。 而对待穆秋这个人精,她却得小心翼翼,装出毫不知情的模样,一如既往唱着姐妹情深的戏码。 “听说姐姐磕破了头,妹妹刚午睡醒就过来了。”穆秋长得柔嫩清秀,温柔笑着,伸手轻轻触碰她额头上的白布条:“还疼吗?” “不疼了。”穆春让她坐下,玉兰赶紧上茶水点心。 “你也真是,大哥不能带你去就不带呗,你跟他置气往外跑什么?若是我”穆秋羡慕地瞧了她一眼,委屈巴巴:“只怕早就被骂没规矩,三天不许出门了。真是羡慕你。” 她的意思穆春以前听不懂,是因为上一世随心所欲,潇洒任性,不留心这些后宅事务。如今愿意用心,却是听懂了的。 穆秋的羡慕,不是她往外跑。 而是她有周氏这个长房主母,穆家的当家太太给她撑腰。 只要周氏不处罚她,其余各房都不愿意得罪周氏,因此这种小事情乐得装聋作哑,就当不知道。 可若是穆秋私自跑出家门,二太太严氏首先就要“绑女投案”,自责教女不严坏了规矩,等周氏发落。 以前,穆秋就是这样不停在她面前示弱,让穆春掉以轻心,对穆秋报以深深同情,不仅给了她许多好东西,就连犯了错,仗着有母亲不敢真的把自己怎么样,也是多次为她顶罪。 穆春想,后来穆家长房遭遇危机,那些过河拆桥之人,也许就是因为这些琐碎之事,早已经对母亲和长房积怨颇深,因此落井下石。 “大姐大姐”见穆春不像以前接她的话,反而一脸思索,穆秋试探地叫了两声,从袖子里拿出两小本手抄书来:“这是我托二哥从外面弄来的,现在最受欢迎连丽表姐我都没给先拿来给你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阴谋 丽表姐?穆春听到这个称呼就浑身一哆嗦。 二婶严氏,是严家女。穆秋口中的表姐,正是严和明那个乌龟王八蛋的亲妹妹严云丽。 当初,她折磨自己时,可是没手软过! 只是,严氏虽然貌美,却抵不过严家商户,出身低微,不知道当年怎么能嫁给二叔这个正室嫡出之子的。 穆秋瞟了一眼,见一本封面上写着“神仙眷侣”,另外一本上则是“夜游奇缘”,嘴角轻轻撇了下,努力露出欣喜的笑容,将那两本巴掌大的小书收进袖中:“多谢三妹妹。” “我可是自己都还没舍得看”穆秋赶紧表功。 “恩,知道三妹妹对我最好了,也替我谢谢二哥。”穆春高兴地笑,用手指头捏了捏袖中的话本子。 穆秋瞧见眼里,以为她还像以前那样痴迷于这样“郎才女貌”的故事,知道这马屁拍对了,任务已经完成,笑着邀请:“大姐要不要去看看园子里新开的白菊,可漂亮了。” 穆春重活一世,实在不喜欢和她待在一起,推辞道:“我要去看母亲。” “哦,那我也和你去看大伯母吧。”穆秋对着穆春,总是那样灿烂的笑容,似乎只要跟着她大姐,她就永远都是开心的,除了诉苦时的哀戚伤感。 但是,这哀戚伤感,只要穆春赏她一点好东西,立刻又能眉开眼笑了。 今日没赏,穆秋有些不甘心呢,怎么也要挨到大姐想起来给她赏。 “好。”穆春犹豫了一下,又捏了一下袖中的话本子,答应了。 两个人起身去周氏屋里,周氏正在吩咐当年的陪嫁丫鬟有庆嫂子采买换季要裁新衣的布料。 见她们来,笑着道:“等一下。” 穆春和穆秋乖巧点头,退让到碧纱橱隔间。 珍琴给她们上了茶水和点心,百无聊赖地陪着。 穆秋见碧纱橱里备着笔墨纸砚,笑着道:“既然等着,不如来写字吧。” 她的字写得好看,甩穆春一大截。 穆秋瞧着穆春一脸为难,低着头悄悄笑了,率先磨墨写起来。 穆春不爱读书写字,就爱看话本子,此刻瞧着穆秋写得一丝不苟,不由得暗自蹙眉。 她作为穆家大小姐,却在学识教养上,三个姐妹中一直排名最末,让母亲也跟着丢人。人前提起这个话题,母亲就抬不起头来,委实不孝。 因此,头一次低着头,依样画葫芦,认真写起来。 外间,隐隐传来周氏的声音:“二弟妹近日身子不好,总是咳嗽,给她裁新衣时,做两件夹棉的,比单衫略微厚实些才好。” 穆秋的笔墨微停,随即又继续写。 “只是,二房上一季在账房先支领的五百两银子,这到时间了没还到账上来,你出去跟玉嬷嬷说一声,二房几位女眷这个月的月例,先不发。”周氏补充道。 初一,是各房领月例的日子。 “那二少爷和三少爷的呢?”有庆嫂子问道。 “爷们儿在外面读书应酬,没有银子傍身可不行。”周氏沉吟着:“不过这到期不还,到底不好。你去跟吴总管说一声,去信问问老太爷,这事儿该怎么办才好?” 穆秋笔下滞停,一个黑点在纸上渗开。 穆春瞧了穆秋一眼,提醒道:“你的墨花了。” 穆秋惊呼一声,忙将笔提起来,一大滴墨顺着笔尖,“啪嗒”一声滴在纸上。 她愣了一会儿,瞧着被弄花的纸张,顺着那滴墨汁,写了一个大大的:忍。 忍耐的忍。 那一滴墨,正好是忍字左边那一点,若非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是先滴的墨,后补的字。 穆秋果然聪明。 穆春心想,必须尽快把她撇开,又摸了摸袖中的话本子。 有庆嫂子得了安排,已经准备告辞,却又被周氏叫转身。 “今日大小姐擅自跑出去,坏了规矩,叫玉嬷嬷这个月的月例也别给她发。”周氏补上一句:“我教女不严,责无旁贷,月例减半。” “奴婢听说大小姐跟大少爷在门口吵架,躲在附近的拐角生闷气,不算擅自外出”有庆嫂子对周氏解释,周氏抬眼看她,却不再说话。 有庆嫂子明了,恭敬行礼,退出屋子,心里却对这位当家主母更加信服。 赏罚有度,公私分明,以身作则,对妯娌不乏关爱。 穆秋在听见对穆春的处置之时,又停了笔,瞧见穆春似乎没听见一般,还在奋笔疾书,笑着对穆春道:“大姐,伯母在说你呢。” 穆春充耳不闻,一笔一划地写着。穆秋一直竖着耳朵,见穆春似乎没听见外面的话,无趣地继续写她的字。 写到一百五十个字的时候,周氏叫她们出去。 相比于穆春几乎是扑进周氏的怀里,穆秋却是恭敬行礼问安:“大伯母好。” “乖孩子。”周氏对着穆秋笑着:“让你等了。”她顿一顿又问:“你母亲今日可好了吗?” 二太太严氏身患咳疾,虽对生活影响不大,但是一到换季就爱咳嗽,寻了许多大夫,说是要到极南之地,住上个年养病,不可见寒透风。 穆家祖祖辈辈都在楚州,夏热冬冷,早已经习惯。 严氏的病不过小顽疾而已,因此,也没有谁会真的听大夫的话,大费周章远离故土,抛弃枝繁叶茂的大家族,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拖家带口孤零零重新安家奋斗。 因此,二房对此方法,从未考虑过分毫。 穆秋听周氏这样问,面上带着得宜的笑容:“多谢大伯母惦记,还是咳嗽,不过白天好些,夜里就厉害些。” “原来的方子呢,在吃吗?”周氏又关切的问。 穆秋听她提及此事,心里颇为怨恨。她母亲现在服用的方子,抓一副要二两银子之多。周氏明知道母亲病着,却还要克扣二房的月例。 心下不满,脸上却不显,她仍旧是极为有教养地笑着:“一直在吃的。” “那就好,让你母亲好好歇着,不必劳心。”周氏也客气地笑:“你是个乖巧的,老二老三也成器,日后定有大出息,你母亲的福气在后头。” 穆秋乖巧低头,进退有度地接周氏的话:“借大伯母吉言。” 穆春见周氏一直跟穆秋说话,不跟自己说,急得手大幅度一抬,去拉周氏的手:“母亲,你是忘了我还在吗?” 她话音刚落,宽大的衣袖里,落出两本书来,啪嗒c啪嗒,掉在地上。 穆春吓了一跳,却又装作若无其事,弯腰去捡。 只是,她捡的动作,尤其缓慢,似乎生怕引得周氏注意。 穆秋见状,跟着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周氏慢吞吞用脚踩住那两本小书,低头扫了一眼,再抬起头来时,面上全是怒火,眼睛直勾勾瞧着穆春,像是要将她盯出个窟窿。 穆春还蹲在地上,手指头捏住其中一本的边角,意图将书拖出来。 周氏一脚将那两本书踢开,对着穆春呵斥道:“孽障,跪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揭发 穆春额头上包着白布,还企图蒙混过关:“我这还受着伤呢,三妹妹也在母亲不能给我点面子嘛?” 她以前敬畏周氏,可不敢浑闹。生离死别一回后,却喜欢跟周氏撒娇,以期确定,母亲是爱她的,是深爱她的。 上一世,她坚持要给严和明做妾,母亲不顾穆家其他人的求情,强行逼迫父亲写了“决绝文书”,亲自去衙门,昭告天下,将她驱逐出穆家。 让她在后面的三年,不止一次怀疑,母亲爱的只是穆家的颜面,她无足轻重。 自此,到临终,她再没能见上母亲一面,零星片语的消息,也是胡氏在她面前得意时,带给她的。 都是穆家不好的事。 哦,不,她和母亲,见过的,见过一次。 她记得,那是在苏家老太夫人五十大寿上,她被胡氏带出去下穆家的脸面,遇见母亲。 她激动而喜悦地叫她,她冷声道:“我没那个福气!”看也不看她一眼,似乎躲避一只令人生厌的苍蝇。 走了几步,周氏又停下来,没有回头看她,脊梁挺得笔直,声音冷冰如霜:“日后再相见,记得叫穆大太太!” 她如坠冰窟,呆愣当场。若说先前还以为母亲逐自己出门是不得已,那这一次见面,彻底让她心如死灰,绝了所有念想。 那时候,她没有留意,穆大太太脸上的皱纹,掩藏在黑发下的白发,还有深陷的眼窝。 她只从背后,看见母亲仍旧挺直的脊梁,没看见母亲,一夕之间老了十岁。 思忖间,周氏冰冷如霜的声音又传进耳朵:“把这脏东西拿去烧掉,把大小姐关起来。”她不给穆春解释的机会,甚至,不问她是从哪儿来的。 穆秋松了一口气。她怕穆春招出她来。 不过,这位姐姐向来是可怜她同情她的,出了事都是她缩在后面,穆春强出头,这次想必也一样,穆春不会出卖她。 果然,穆春听见“禁足令”,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她知道,母亲是动了真怒,这是撒多少娇都无法解决的困境。 “母亲不问问我,是从哪儿得来的吗?”穆春瞥见穆秋前期的紧张和后面的胸有成竹,骤然开口。 穆秋是觉得自己定是被她的可怜招数哄骗了,一定不会出卖她吧? 哼! 穆秋的心又提起来,她不知道穆春想干什么。把她也牵扯进来?她脑子飞快转着,想着如何解释,才能让自己脱身。 周氏闻言一滞,她倒是没想到这个问题。事情发生了,那就解决它。寻根究底,于她来说,是浪费时间。 更遑论是看话本子这样的小事。 “总不是你在哪里认得不三不四的人,得来的这些不伦不类的东西!”周氏冷声反驳,不由穆春辩解。 “才不是,是三妹妹拿给我的。”穆春见穆秋不为她求情,带着怨恨瞧了穆秋一眼。 似乎攀咬穆秋出来,是临时起意,是穆秋冷漠的态度刺激了她。 穆秋虽有心理准备,可到底难以置信。 这是她认为,绝不会出卖她的人,出卖了她。 她看出穆春对自己有怨言,却不知道这“怨”从何来。她清了清嗓子,起身恭敬跪在周氏面前:“大姐姐喜欢看,自己藏着看,此刻偏赖到我头上,还请大伯母明察。” 她说得不卑不亢,比真话还真,看也不看面露惊异的直护着她的大姐一眼。 果然啊果然,穆秋真是一点儿亏也不肯吃的,狐狸尾巴藏都藏不住。 “秋儿是什么品性,我比你清楚。”周氏瞧了穆秋一眼,又看看穆春:“我有没有教过你,穆家的女儿,失了什么也不能失了仪态。你看看你,再看看穆秋!你还有脸诬陷她!” 相比于穆春委顿坐在地上的狼狈,和反驳周氏时的胡搅蛮缠,穆秋优雅端庄地跪着,垂头对着长辈,一字一句,低声辩解。 “秋儿,你起来,回你的屋子去。”周氏起身扶了一把穆秋,笑着对她说道:“这几日,就别来看你大姐了。” 穆秋知道,穆春被禁足已成定局,忍住嘴角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敛衽行礼,稳稳退下。 珍琴拉穆春起来,在周氏面前站定。 周氏看了她一眼,撇过头去,不去看女儿失望委屈的脸,硬着心肠说道:“送大小姐回房。” “母亲,我错了,我再不敢了。真的,母亲相信我一回。”许是被周氏的认真和厉害吓到,穆春一改往日的倔强,拉着周氏的手,诚恳哀求:“母亲再给我一次机会,女儿一定好好表现给您看!” “行了。”周氏的确有些累,今日穆春一连惹了两回祸事,第一桩因穆春额头受伤,她作为母亲的心柔软了一下,只克扣了她的月例,小惩大诫。 没想到,这一日还未过完,又闹出这样的事情来,还有穆秋在场见证,她若是不严惩,岂不是明着包庇? 作为穆家的当家主母,她即便是爱女之心再浓烈,也不得不有个度。 玉不琢,不成器。 周氏对穆春,更多的是恨铁不成刚的失望。 此刻,听穆春苦苦哀求,她若是没心软,是假的。 可是,她相信了她许多次,没有一次真的改了。承诺的时候声泪俱下,转头就嬉皮笑脸我行我素。 周氏想,在她及笄之前,不下狠手整治她一回,叫她知道后怕,这女儿,真的就废了。 穆春见求情未奏效,知道周氏是铁了心,不再哭闹,顺从地回房。 玉兰和玉梅全程见证了穆春受罚的过程,回到屋里,玉兰就嘟哝:“三小姐真是不够意思,明明是她塞给你” 若是上一世,穆春会跟着一起生气,怒骂穆秋。玉兰就是这样伶俐,总能摸准她的心思,投她所好。 她不喜欢谁,玉兰就骂谁。 她讨厌谁,玉兰就捉弄谁。 然后,她喜欢玉兰,视她为心腹。 结果是猝不及防的背叛和算计。 这当然也不能全怪玉兰,良禽择木而栖。玉兰怕也是恨她的,费尽心力,跟了个不中用的主子。 穆春想着,没去听玉兰替她打抱不平的话。 玉兰叽叽哇哇说了一阵,见穆春无动于衷,不像以前那样夸赞自己骂得好,一时有些纳闷,声音渐渐低下来,从最开始的兴致到无趣。 “小姐喝口水吧。”玉梅倒了杯水给穆春:“太太说得是对的,小姐的性子,是该改改。” 穆春将水一饮而尽,对玉梅道:“再给我一杯。” 没有因为玉梅替周氏说话而生气。 又喝了一杯水之后,穆春对玉梅道:“再说一遍。” 小姐要生气了,叫玉梅拍马屁。 玉兰开心的想。 玉梅这下子撞在枪口上了吧。 “奴婢,奴婢说”玉梅磕磕巴巴,支支吾吾,终于还是开口:“大太太一天到晚,为了府里劳神劳力,二太太三太太哪个也不好得罪。小姐不能帮忙就算了,却还总是惹祸,奴婢觉得大太太委实辛苦”她说完跪下来,怕穆春责罚一般,缩着头不敢看。 穆春:“” 连一个丫头都明白的事情,为何上一世,她却不明白?真是猪油蒙了心啊。 穆春讽刺地想。 她不是不聪明,不是不清楚。 她就是懒散,就是堕落,不愿意去花心思。 以为有父亲母亲护着,有少年中举前途无量的大哥宠爱着,有穆家嫡长女的身份托着底,她这一生,就该是高枕无忧,荣华富贵的。 却从未想过,你以为的岁月静好,只不过有人替你,负重前行而已。 这些为她负重的人,都是她的亲人。 那个时候,她是怎么忍心,如何忍心?将他们的真心视而不见,弃之如履,任它摔得支离破碎,任岁月侵蚀腐烂。 穆家东院,周氏瞧着珍琴拿过来的黄麻纸,看着刚才姐妹二人写的大字,眼里渐渐露出惊疑之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仇恨 穆春的字还是和以前一样丑,但是笔迹很稳,水准直到最后一个字,未有波动。 反观穆秋的字,笔锋遒劲,可见下了不少功夫。只是,从“忍”字开始,潦草混乱,笔迹虚浮。 周氏忍不住笑了,她看了一眼珍琴,指着那两张练字的纸:“看过了?” “嗯。”珍琴笑着点头:“练字不如练心。三小姐字虽好,心不定啊。这一点,反倒是大小姐让人惊喜。” 见周氏点头,珍琴到底有些心疼穆春,毕竟是看着她长大的,趁机说道:“不若关一两天,放出来便是,大小姐是可造之材。” 周氏闻言,抬眸笑看她一眼,将两张纸并排放在桌上,又细细看了半响才说道:“关她不是我本意,若非凌云要去楚州,今日放出来都可以。” 珍琴会意,太太这是怕大小姐再闹着要跟大少爷去楚州,笑着接话:“那就关到后日大少爷启程?” 周氏这才点头,对珍琴道:“她既有这慧根,你平素多教她一些。” 穆春还不知道周氏对她的评价已经起了变化,此刻,她正瞅着玉梅,若有所思。 若非玉兰今日拍马屁碰了软钉子,她只怕不会有机会发觉,玉梅也是个聪明人呢。 上一世,玉兰总是率先出马,一举就猜到她的心思,哄好卖乖讨她喜欢。 玉梅见她喜欢玉兰那样伶俐的丫鬟,从不多说什么,活脱脱一个闷嘴葫芦。 而今日,她见玉兰在穆春这里连吃两次亏,瞧着穆春大概是不喜欢玉兰的套路了,这才鼓起勇气,将自己的套路展现出来。 让她体谅周氏的辛苦?上一世,只怕玉梅没有机会,亦没有胆量说。 毕竟那时候的穆春,是绝不会考虑这一点的。她只会仗着周氏的权力狐假虎威。 玉梅若是说出这种逆耳忠言,只会让穆春讨厌她。 所以,她闭口不言。 穆春的眼光看得玉梅心里发麻,这种陌生c警惕而洞若观火的眼神,逼得玉梅讪笑一下:“奴婢若是说错了话,还请大小姐宽恕。” “说得好。”穆春收回眼光,双手托腮,用食指无意识敲着下巴:“你去请大哥来一趟。” “小姐,您还在禁足呢。”玉兰忍不住提醒,她坐了这么久的冷板凳,实在不甘。 “是。”玉梅起身开门出去:“奴婢让大少爷,隔着窗子跟您说话便是。” 这丫头,真是一点就通啊。上一世,怎么就没发觉她的过人之处呢? 真是可惜。 穆春趴在桌上,想着怎么才能让大哥将她的话带到祖父那里去,并且让祖父接受,从而改变这一世的命数。 上一世,严和明之所以针对穆家,起因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那时,大哥失手杀人,流放三千里,她去求严和明,请他上下打点,看看能不能改判得轻些。 严和明掐着她的脖子,目眦欲裂,双目血红,恶声恶气:“打点?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若非当年乡试考场,你祖父抓住我作弊,取消了参试资格,革去我秀才功名,我祖父,又怎么会含恨而终!” 那一刻,穆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惊慌失措,心里发毛,犹如听见世间最可怕的言语,语无伦次:“你你说说什么?” “听不见吗?”严和明冷笑,冠玉般的面容满是阴戾,墨玉般的眸子里射出猖狂的光芒,他揪住她的耳朵,逼她听清楚:“那一年乡试,我,严家二少爷,被革除功名,严家三代不许参考!我祖父活活气死!而你的大哥,穆凌云,十七岁中举,风光无限,前途大好。” 他狠狠扯住穆春的耳朵,毫不手软,似乎要将她耳朵生撕下来才解恨。 穆春耳根子生疼,耳尖泛红。严和明的话,像刀子扎在心上,震得耳朵嗡嗡作响:“你说,这样的深仇大恨,我怎么会让他好过?让穆家好过?” 呵呵。 呵呵。 彼时的穆春,浑身瘫软地跌落在地,心底一片悲凉。 而严和明,早已经看她生厌,连打都不愿意再打她,嫌费了力气脏了手。 她头一次知道原委,知道得这样清楚。 可是她无能为力。 严和明敢说,是到了可以说的时候。 此刻他还惧怕什么呢?穆家最有可能扳倒他的大哥,已经收押在监,判了流放。 放眼放去,阳岐城,还有谁堪成他严和明的对手? 穆春狠狠地扇自己耳光,一直扇到脸庞麻木,毫无知觉。 原来,她竟是穆家覆亡的帮凶。 严和明,这个有着阳岐城第一美男子称誉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蛇蝎心肠。 她此刻才记起,小时候读的书,上面说:“士之耽兮,尤可脱可,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说的真对。 她被爱情蒙蔽了眼睛,却不过是他复仇的工具。 男欢女爱,情意绵绵,她沉溺其中,他始终清醒。 书上还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说的更对了。 严和明仗着一张俊朗的皮囊,花言巧语将她迷惑,导致穆家灭门之祸。 穆春的眼泪,流干流尽,可是,穆家,却再也无法起兴复立。 或许,她是有觉察的。不过是她以为的爱情,让她选择性无视。 原来,原来。 这才是严和明的目的,这才是自己到严家后,遭受折辱和践踏的真相。 可是,严和明被革去功名不许科考,不是祖父之过,更不是大哥的错。 这一切,都是他严和明自己,心术不正,科场舞弊所该得的惩罚。 该死的,从来是奸佞小人严和明。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祖父被革去官职,父亲杳无音讯,二叔吵闹着要分家,三叔吃喝玩乐万事不管。 她能求的,只有严和明,这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然而,这稻草却是毒蛇,冷不丁吐出猩红的信子,告诉她,所有的不幸,本就是这条毒蛇所筹谋算计的结果。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被狗咬了一口,却不能去反咬狗。 即便是穆家知道真相又如何? 祖父年迈,一介白身,自保尚难。 穆家三房,早已经貌合神离,各自为营,筹谋算计,无一人能扛起这兴家复族之重任。 而此时的严家,虽然未能如严老太爷的愿获取功名,涉猎官场,可家族生意却是如日中天,与楚州官员盘根错节,一跃而居于阳岐城四大家族首位。 哀,莫大于心死。 从此刻开始,穆春恨毒了自己,也恨毒了严和明。 愤怒和绝望,日夜缠绕着她。 几日后,大哥流放途中病死的消息,将她的理智激得一丝不剩。 她打自己打够了,就像个疯子一样,冲出屋子,攀谁咬谁,她憎恨所有严家人。 她恨不能立刻杀了严和明,噬其肉,啖其骨,饮其血,为穆家满门报仇雪恨。 然而,被仇恨迷了心智的穆春,种种愚蠢的情绪发泄,如同以卵击石,无益于事。 徒增笑耳。 状若疯癫的穆春,就被严家关在佛堂,拘禁起来。 直至送饭的婆子发觉她有了身孕,胡氏设计她死。 那时候她在心里悲怆大吼:我若是死了,穆家的冤屈,不会再有人知道;穆家的落败,不会再有人怜惜!老天,你为何不公!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怒吼,冲破了天际;她的冤屈,唤醒了上苍。 她重生了。 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所以,找到报复的机会,让严家也尝尝覆灭的滋味儿,是她重生的唯一目标。 从朱雀大街上的苏醒,一直到穆秋矢口否认她给的话本儿。 穆春都是这么想的。 报仇,报仇,报仇! 用严和明的尸体,祭奠她被欺骗c被蒙蔽c被羞辱c被践踏c被耻笑c被抛弃c被算计c最后死无葬身之地的一生。 悲惨而短暂的一生。 罪恶而愚蠢的一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始末 可是,当玉梅说出:“大太太本就不容易,小姐不帮忙还添乱的话”时,她骤然醒悟。 她是在做什么?她想做什么? 她是要搅浑穆家本来平静的一汪池水,挑起事端,与严家斗个你死我活? 然后,任由事态发展到上一世那样,让严和明对穆家恨之入骨,积怨难消,然后绞尽脑汁,故技重施,戕害穆家吗? 然后她再快意恩仇,报复回去? 不,不,她想要的,绝不是这样。 她的愿望,在跟周氏重逢后,变得很简单:父母身体安康,穆家平和安乐。 这才是她想要的。 玉梅的话,让她陡然明白自己的心意。 什么报仇雪恨,什么不共戴天,什么一雪前耻,什么快意恩仇! 都烟消云散。 她要的,是不动声色之间,干掉严家。 保穆家不倒,保父母平安。 若是谁敢阻挠,那就休怪她心狠手辣,绝不留情! 人挡杀人,佛挡弑佛! 要做到这些,当务之急,是阻止祖父参与秋闱。 她要阻止,在严和明还未对穆家冠上罪名,决意报复的时候,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只要祖父不去监考“秋闱”,抓住严和明作弊,他对穆家的恨意就不会产生。 没了起因,就不会有后面的结局。 上一世,严家在暗,穆家在明,严和明才有机可乘。 这一世,她要严家防不胜防,直至死都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至于她和严和明的私仇,不涉及妻儿老小,不涉及家族利益,她和他单独另算! 且等着吧。 “小姐,大少爷来了。”玉梅轻轻叩了两下窗户,挑开窗门,用木椽子撑住,穆家大少爷穆凌云英挺俊朗的面容出现在窗外。 穆春忍不住心里酸楚,上一世,怕也是严和明设计陷害的大哥,才导致温文尔雅地大哥错手杀人,颠沛流放,病死途中。 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啊。 而她的重生,让时光倒流,让大哥也活着。 大哥,你可还好? 她鼻尖微红,眼眶莹然有泪。 穆凌云忙用手冲她示意:“小妹别哭,我这就去跟母亲求情,放你出来。然后,我从楚州回来,定然给你带好吃的好玩儿的。” 今早,得知他要启程去楚州,穆春从外院一直跟到二门,央求他带她一起去。 他拒绝了,她一气之下跑了。 来的路上,听说她偷看话本子,被罚禁足了,穆凌云以为,她叫他来,定然是要他去周氏那里求情的。 “嗯。”穆春破涕为笑,收敛情绪,用帕子按按眼角,将眼泪悄悄拭去,按捺住扑进大哥怀中撒娇的冲动,认真说道:“大哥,我犯了错,母亲罚我是应该的,不必求情。倒是有一事拜托你,务必要完成。” 穆凌云微微吃惊,后对妹妹的乖巧颇感欣慰,以为不过是些小要求,温和地笑着道:“说罢。” “祖父是不是作为此次秋闱的监考?”三年一次的秋闱,多少士子文人寒窗苦读,只为这一刻。 “你怎知?”穆凌云疑惑道:“他在南区,为了避嫌,我在北区。” “我昨日做了一个梦。”穆春凝神编着半真半假的故事:“梦见一位天师。天师对我说,若是祖父监考,则给穆家酿成大祸。” “胡诌!”穆凌云饱读诗书,孔子曰,子不语怪力乱神。他自是不信,且嗤之以鼻。 “绝计不是。天师预测了一件事情,若是此事发生,则梦境可信。”穆春装模作样,神秘的很:“他说,明日一早,穆家后院的古银杏树,叶子全落光。这就预示着,穆家有衰败之象。” “我今日经过还瞧见了,银杏树枝繁叶茂,再有两个月就结果了。一夜落光,怕是不可能。”穆凌云觉得这妹妹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以前还勉强能说是古灵精怪,如今纵容久了,就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整日神经兮兮的。 “所以,姑且等明天。”穆春说完,对着玉梅做个手势,玉梅便恭送穆凌云离开。 而觉得自己被禁足而无聊的小妹耍了一道的大哥,此刻早已经思索起考试有可能出的题目。顺道,他叫了书童无禄过来耳语几句。 “小姐,大少爷定然上当,他一定会派人去守着,怕小姐您动手脚。”玉兰以为穆春像以前那样故意耍弄穆凌云,拍手叫好。 穆春睃她一眼,不接她的话。 玉兰笑不出来了。 玉梅不说话。 她刚才说了几句话,穆春听进去了,她还以为她家小姐终于转了性子,没想到仍旧是故技重施。 可怜穆家,也只有大少爷屡屡上当,却舍不得苛责,一直宠着大小姐,越来越无法无天。 似乎看出玉梅所想,穆春含笑叮嘱二人:“你们和宝竹宝菊,包括那些粗使婆子丫头,今晚谁也不准出去。” 她记的清楚,上一世,大哥去楚州参加秋闱,临行前一日,穆家百年老银杏,在即将结果之前,忽然一夜之间,树叶掉光。 当时所有人都认为非吉兆,惴惴不安。反倒是当事人大哥笑着说道:“十年寒窗苦读,若是让一颗银杏树左右了前程,岂不荒谬?若真是如此,世间读书人的辛苦勤奋,又有何用?莫不如不去理会,安心应考。” 有如此好心态,穆凌云如何不中举? 穆春如今想来,大哥是真正优秀的读书人,人品心性出类拔萃,严和明给他提鞋都不配。 只是,大哥这话,宽慰得了他自己,却宽慰不了穆家其他人。 当时穆家,二叔穆文平正在候补隔壁崇武县的县丞缺,他喃喃道:“若是子轩不信,那是不是预示的是我?落空,落空候补的资格要落空?” 子轩是穆凌云的表字。 周氏见二叔诚惶诚恐,轻声道:“二弟杞人忧天了。一来,此刻离子轩应试最近,若说有关,也是跟他有关。二来,你瞧见的是落空,我瞧见的可是‘叶及地’,穆家的儿郎们,要‘爷及第’了。” 虽不是殿试,没有状元及第一说,可到底是科考,这么说也能通。 周氏的话,宽慰了不少人。 后来,穆凌云一试中举,这棵银杏树又重新发出新芽,枝繁叶茂。 穆家便有了银杏树通灵的传说,总有丫鬟婆子小厮去那里拜一拜,求个心愿。 瞧见玉兰和玉梅都诧异望着自己,穆春调皮地眨巴眨巴眼睛:“我真梦见天师了。天师说,会给你二人配一门好姻缘” 玉兰玉梅:“” 小姐疯了,小孩子家家的,这样的话也敢浑说?太太若在,定然打断她的腿! 好一会儿,玉兰搓着手谄笑着凑上来:“天师有没有说,奴婢夫婿长什么样?” 玉梅: 翌日一早,穆春还未梳洗完毕,玉兰就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结结巴巴,像是见鬼:“大小姐那树树的叶子真的掉光了。现在好多人都围着呢,说什么的都有,大太太过去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诡异 穆春歪着头,对着铜镜在耳朵上戴两枚小巧的翡翠坠子:“大少爷呢。” “大少爷说什么也不信,还在跟大太太说话。” “那就等。” 早饭端上来,穆春淡定地用了一碗鸡丝卤面,吃了一个小小的银丝卷儿。故意忽视玉兰的欲言又止和玉梅的淡定。 碗筷收下去后,宝菊领着穆凌云,仍旧是窗户前站定。 “我昨日明明派人看着的,你是怎么动的手脚?”穆凌云更多的是好奇。 “大少爷,昨晚大小姐吩咐过了,东院所有人都不准出去,包括洒扫的婆子在内。”宝菊认真解释。 穆凌云皱起眉头,终于面露不悦:“你这样闲着没事,装神弄鬼有意思吗?有这空档,多看看《女则》《女诫》,多学学琴棋书画!” “大哥怎不信我?”穆春有些委屈:“我说了,是天师说的。我对天发誓,没有动过任何手脚。若是我装神弄鬼,叫我脸上生疮脚下流脓,不得” 她举起三根手指头正发毒誓,穆凌云蓦地心里一惊,厉喝一声:“行了!我知道了。” 穆春容颜娇俏,极度爱美,对长得好看的丫鬟小厮也十分抬举,在穆家不是什么秘密。 她此刻拿容貌发誓,却不过是让祖父穆立不去监考这种跟她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 穆凌云隐约有些信了。 他想了想,祖父不去监考并无大碍。 毕竟,秋闱一场,应考三天,加上在夏秋交季,许多身体底子不好的人,就此病倒,也有底气不足的,罢笔逃脱。 历年来,不乏临阵不能上场之人,既有考官也有学生。 若事关他一人,他必然会一笑而过,不予理会。 可穆春口中说的天师,预言的是穆家满门,他不敢冒险。 此刻再瞧穆春一脸委屈,言之凿凿,心底就松动了。 听见大哥应允的声音,穆春终于长出一口气。 只是她仍旧惴惴不安,毕竟,命数由天,不可逆转。 不知道她此番逆天改命,能不能成功,会不会遭受更大的报应? 老天爷,若是有报应,就报应在我穆春一个人身上。 她双手合十,对窗祈求。 元启六年八月初三卯时正,穆家嫡长孙穆凌云在宗祠给列祖列宗上完三炷香,拜别家人的嘤嘤叮嘱,从阳岐城出发,赴楚州赶考。行程三个时辰,早上出发,下午到达。 八月初十c十二c十五,连试三场。 而穆春的禁足,一直到八月初四,确定穆凌云到楚州了,周氏才让人放她。 穆秋等在内外院交界处的月亮门那里:“大姐,你出来真是太好了。”她说着声音低下去,似乎伤心无限,眼眶泛红。 穆春睃了一眼她水红色的云萝裙,还有艳绿色的对襟小褂,唇上嫣红欲滴的口脂,头上一朵盛开的海棠花,冷笑着道:“三妹妹有心了,打扮得这样隆重来找我。” 若是真心为她被禁足而难过之人,岂有心思如此盛装? 穆秋闻言扑簌簌落下泪来,从她清秀的面庞上滑落,如风雨中被击打的小花,我见犹怜。 穆春长期以来对她的喜爱和庇护,纵然与她惯会做小伏低有关,但是更多的,是怜惜她这张漂亮的脸蛋。 源自严家,一脉相承的美貌。 彼时,阳岐城为首的穆c苏两家世代簪缨,百年不衰。另有胡家紧随其后,十年间连出二位进士,四位举人,风头一时无两,大有并肩之势。 穆家祖上,曾官至内阁大学士,乃前朝右相。只是经历了改朝换代,百年岁月洗礼,到了近四代,虽然穆家曾祖最高官职只到一州守备,但儿孙满堂,枝繁叶茂。 穆家老爷子穆立,五十有六,楚州长史,正四品官,承袭父志,留守楚州。 穆家二老太爷已经去世,留下二房两个儿子,一个是正五品的通判,一个是从六品的县令。 再有穆家三老太爷入翰林院,任一院主簿,虽远在京城,但每年必回乡祭祖,老了也要落叶归根的,他的二个儿子,均在朝廷身居要职。 更遑论穆家其余的沾亲带故的堂老爷们,分布在楚州各大郡县,小官小吏数不胜数,曾有无聊之人统计,光是排的上朝廷吏部典册的,穆姓就有十三人之多。 如此声名赫赫,自然能在不大的阳岐城排居首位。 苏家先祖,据说是本朝开国公苏光耀的后人,等苏光耀故去后,他的儿子袭爵。 按本朝例,袭爵者无功勋,则要降级。 因此,护国公的爵位,到了下一代,就差了些。 偏苏光耀是生逢乱世,以武立功。后天下太平,苏家人骨子里的武性没有用武之地,渐渐荒废。 读书入仕,苏家男子又缺了那根弦,因此渐渐没落下来。 等穆家祖宗入阁辅帝,苏家默默地从第一的位置,退居第二。 到了这一代,虽无人出仕,但苏家树大根深,祖辈的荫封还在。 苏家体面c尊荣都还保持着。 人说,富不过三代。 这土地也是。 早些年楚州一阳岐城英才辈出,各个出入庙堂,何等威风。 许是气数已尽,当年的地灵人杰,渐渐也被别处取代。 阳岐城养出的人不行了,阳岐城也就不行了。 胡家是阳岐城新贵,官身虽不多,但后起之秀队伍庞大,发展起来迟早之事。 可以说,阳岐城排的上名号的世家大族,均世代耕读,书礼传家,恪守礼制,底蕴丰厚。 唯独严家。 严家历代从商,到严家大老爷严子松这一代崛起。仗着家财万贯,生意垄遍,又时常做些修桥铺路,救济苦难之事,近几年在阳岐城声名赫赫,美誉远扬。 另有一条,却是道听途说。 据说,严家的发迹,不仅因为严子松脑子灵活,胆子大,将生意从阳岐城铺到楚州。 更多的,是依附各种裙带关系。 严家人貌美,又擅生女,靠着这些攀龙附凤的姻亲,严家的生意才如日中天,蒸蒸日上。 上一世,因被所谓爱情蒙蔽了双眼,穆春没有相信。 这一世,回忆起前尘种种,她却是深信不疑。 她在严家三年,严家老太太文氏,她见过多次。 年逾六十的人,发如银丝面如雪,除了笑起来的眼纹和微微下垂的嘴角,昭示着她的年纪。初见之时,穆春想文氏年轻时,定然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严和明这一代,长房除了他和他大哥严和正,二房有个庶出的三弟,此外再无男丁,倒是有六七位姐妹,后来都嫁给了阳岐城排得上名号的家族。 二婶严如玉出自严家,长相是三位妯娌之间最好看的。 母亲大气端庄,长眼浓眉,面若银盘。 三婶苏氏,小脸丹凤眼,小家碧玉的模样。 而二婶,则是杏眼柳眉,樱桃小口,姿容风流。 穆秋七分像她,还有三分,像二叔穆文义。 这七分,让穆秋不过十二岁的年纪,就已经楚楚动人,让人怜爱。 在相貌上,穆春是幸运的。 都说女儿肖父,她长得更像父亲穆文忠一些,剑眉大眼,天庭饱满。又承袭了母亲细嫩白皙的好皮肤,这才能在穆家,勉强与穆秋平分秋色。 毕竟,二叔在相貌上,跟父亲还是有些距离的。 “美貌如花吃天下, 阳岐城里有钱家, 若问美貌吃哪里, 谁家没有严氏女?” 穆春喃喃念着阳岐城的一首童谣,没注意到穆秋已经止住哭泣。 这童谣,深藏在她的记忆中。只是,因穆家有二婶的缘故,母亲禁止她们吟唱传颂。 久而久之,也就忘记了。 “大姐,你在唱什么?”穆秋见哭泣不奏效,自己用帕子擦了,带着鼻音问穆春。 “我说”穆春还沉浸在严氏发家秘闻中,听见穆秋问她,穆春偏头看她,双目清亮如水:“原来有些人的无耻,是从根子里就烂掉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挑拨 严家靠女人吹枕边风发家,不是无耻是什么? 穆秋听闻此话,吓得连连后退两步,她低头飞速思索,莫非是事情败露?被大姐察觉? 根子里就烂掉?难道是指自己和母亲? 穆春见她紧张心虚,心下一动。 本是随口说的话,不料有人自动对号入座,撞上门来。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三妹妹,你站那么远干什么?”穆春隐藏冷意,换上盈盈笑容:“前几日,那话本子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好好跟你说道说道呢。” “大姐,是我不好。大伯母一凶,我就害怕的紧。”见穆春提的是这件事,穆秋明显松了一口气,又靠近了她:“妹妹今日,就是来向姐姐赔罪的。” “哦,怎么个赔法?”穆春努力回想上一世自己是怎么应对穆秋的背叛,却想不起来。 好像从始至终,她都没跟穆秋红过脸,一直护着她。 等她明白过来穆秋的算计,已经被严家拘禁起来,再无秋后算账的本事。 “大姐。”她讨好地凑近穆春的耳朵:“我听说,二姐新得了三朵绢花,也不拿过来姐妹们共享。全府谁不知道,大姐你最喜欢戴花儿?” 她得意地笑,清秀的脸上散发出几缕光彩,小算盘打得响亮。 三房的穆夏与穆春向来不对付,只要将穆春对自己的不满,转移到穆夏那里,这战火就烧不到二房。 穆春刚才意有所指的话,她还是心有戚戚焉。 穆夏啊。 穆春听见她提这个名字,有片刻的失神。 穆夏是三房独女,苏氏所出,因三叔穆文义三十未有子,按照穆家礼法,纳了一房秦姓妾室,生子穆凌波,如今不过才两岁。 穆文义此人,好吃懒做,骄奢安逸,成日逗鸟逐雀,吊儿郎当,乃阳岐城有名的不靠谱之人,对内宅事务一概不管。 因着他不管,那秦姨娘就上了心,总想仗着儿子压苏氏一头。 偏苏氏性子绵软,怯懦胆小,自然是斗不过秦姨娘。 穆夏看不过母亲被欺负,几次三番强出头,与秦姨娘斗法,久而久之,养出个彪悍霸道,刚烈厉害的性子。 穆春又是骄纵任性,倔强不屈,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这种性格的两姐妹,不需人挑拨,就永不对盘。 “行啊,去看看。”穆春也想见见穆夏。 上一世她与穆夏没有太多交集,并无特殊感情。 唯独她私奔不成,与严和明跪在严家大门口,求严老太太和严子松成全的时候,穆夏是穆家唯一过来看她的人。 那时候,因她的坚决,母亲逼迫父亲写“决绝书”,将她逐出穆家,成为天地间无家族无名份的孤家寡人。 穆夏来了。 她站在她的身侧,大声呵斥她:“今日归家,还来得及。若是走岔路,万劫不复!穆家满门受你牵连。” 她那时候,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要阻挠她的爱情,坚定地摇头。 穆夏气得捶胸顿足:“离了穆家,你就什么也不是。没有了家族庇护,你当严家人还会看重你?更遑论,你连个上得了台面的名分都没有!” “我有二郎,他会对我好的。”穆春执迷不悟。 “孤注一掷,赌徒是也。心存侥幸者,必当倒霉!你想赌,也要有赢的本事,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狼狈难堪,低贱下作。赢的本事,你有吗?”穆夏强行拖她走,语重心长:“你没有赢的本事,你赢不了!” 严和明拦住穆夏。 穆夏指着严和明,毫无顾忌破口大骂:“你算什么男人,我大姐哪里配不上你,沦落到给你严家做妾?打狗还要看主人,你也不看看,你除了这身好皮囊,还有什么拿得出手?满身的铜臭味,我呸!” 穆春却死死拉住严和明的手不放,同时挣脱了穆夏拉她出深渊的机会:“二妹妹,你未免管得太宽了!二郎一心一意对我,绝对不会辜负我。倘若真有那么一日,我愿赌服输,绝不牵连他人。更不会牵连到三房你身上去。” 穆夏恨恨瞪她,咬牙切齿,眼里却是心疼和担忧,她的话,掷地有声:“穆春,穆家有你,真是家门不幸!” 怎么会家门不幸呢?她的二郎,对她很好,千依百顺。说以后不论娶了谁为正妻,都会爱她护她敬她,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她不是不知好歹,她只是过于自信,过于任性,过于看重美丽的皮囊,过于沉溺于话本里面,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虚构爱情。 穆夏是为她好,她知道的。 只是她那时,真真是鬼迷了心窍。 呵呵。 可笑。 当初言犹在耳,不到三年时光,却被打脸打得生疼。 穆夏说得对,她没有赢的本事,赢不了。 她不仅赌输了,还牵连穆家满门。 因为这一拦,因为那一骂,严和明怀恨在心,在穆夏去庙里上香时,安排一伙贼人掳走,再回来时,衣不蔽体,状若疯癫。 那凄惨绝望的过程,穆家人连猜测都不敢! 而这一切,她都是后来才知道。 肠子都悔青了,可是,晚矣。 遇上严和明这样无耻卑鄙的小人,见人就咬的疯狗,只能绕着走,不然,他会把他的晦气c抱怨c贪欲c算计,全数怪罪到你头上。 “我跟大姐一起去。”穆秋的话让穆春回过神来,她笑着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去。” “大姐还在生我的气啊。”穆秋讨好地凑上来:“大姐就不能原谅妹妹这一回吗?” “不能。”穆春扔下这句话,瞧着穆秋白嫩嫩的脸上晦暗不明,惊讶尴尬,心里觉得颇为解气。 穆秋: 她大姐不是这样的呀? 是跌了一跤,疯了吗?穆秋恨恨的想。 穿过月亮门,再往前拐个弯,就到了穆夏住的南院。 穆春叫了玉梅上前,悄声道:“你回去盯着三小姐,看她今日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玉梅不明就里,但是恭敬地答应了。 “二小姐,大小姐来了。”守在门口的婆子大声传报,穆春带着玉兰和宝菊踏进南院的门槛。 穆夏并未按照规矩迎出来,反而里屋传来隐隐的喧闹声。 穆春径直带着人到门口。 值守的丫头瞧见唬了一跳,忙对着里面大声叫嚷:“大小姐来了。” 里面的喧闹声霎时安静下来。 秦姨娘掀帘而出,柳眉挺鼻的脸上带着怒气,对着穆春却不敢放肆,行了半礼,她的丫鬟举着帘子,等穆春进去了才放下。 “什么东西,到本小姐这里来兴师问罪!”穆夏兀自气恼难消,对着穆春也不行礼,抬抬下巴示意她坐。 桌子前的空地上,跪着一个丫鬟,低着头嘤嘤哭。 “你哭什么?晦气!”穆夏对着贴身丫鬟玉霞命道:“绑了,关起来,等我禀明大伯母,再行处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较劲 玉霞出去叫了两个婆子进来拿人。 宝云过来将散乱的家什摆回原处。 穆夏这才对穆春冷漠一笑:“穆家大小姐专程过来,有何指教?” 就如自己不喜欢穆夏一般,她也不喜欢自己,说话做事,还是一样直白泼辣。 穆春装作听不懂她话里的刺,面上先带了三分甜的笑:“听说你新得了绢花。” “哦。”穆夏朝宝云一努嘴,宝云捧了个绑着锦缎的盒子过来。 穆夏接了,径直扔到她怀里:“拿了快走,我还有事。” 这不是穆春第一次抢她东西。 穆夏反抗过几次,无果,反倒将苏氏气得眼泪长流:“她是大小姐,她母亲又管着家,咱们一日三餐都在人家手里捏着呢,你跟她置什么气?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给了就是。” 若非为了苏氏,穆夏只怕听说穆春来访,就会命人关了院门,更遑论老实交东西。 苏氏说的没错,这些无伤大雅的东西,反正她也不喜欢,穆春要就给她,留着占地方。 省了苏氏哭,省了穆春闹。 还有一点,周氏对三房一向颇为照顾。即便是秦姨娘生了儿子,但周氏始终恪守穆家礼制,要求秦氏在苏氏跟前立规矩。 苏氏拒绝了几回,周氏却一直坚持:“聘为妻,藏为妾。名分二字,从来信奉的是祖宗礼法,而不是谁生了儿子。你要是坏了规矩,就是落了穆家的脸面。” 也因为周氏的撑腰,秦姨娘虽闹腾,却也不敢太嚣张。 就凭周氏对苏氏的表现,穆夏再不情愿,也让着穆春几分。 穆春却不接,只示意玉兰打开看看,然后盖上,推了回去:“不喜欢。” 她不来南院,穆秋怎么会以为自己的“离间计”奏效,从而放松警惕,露出马脚? “无聊。”穆夏不客气地让宝云收起来。 玉霞进来,很是苦恼:“秦姨娘拦住了,说不许关玉红,两个婆子胆子小,被秦姨娘一咋呼,就放开了。秦姨娘还说奴婢未经大太太允许,擅自绑了她屋里的丫鬟,叫奴婢去大太太处领罚!” “领罚?”穆夏不怒反笑,抬眸瞟了一眼外头,其实隔着帘子,什么都看不清楚。 可穆春就觉得,穆夏眸子中的寒意,秦姨娘接下来估计够受。 “你是我的人,行的是我的事。错不错的,由我担着。你只管放手去做,要处罚也是先处罚我!”穆夏的口吻里,有和她年龄性别不相称的担当与磊落。 玉霞得了准话,立时来了精神:“奴婢再去叫两个婆子,将秦姨娘架开。”说完快步掀帘子出去办事。 穆春有些汗颜。 相比于费心提防不够忠心的玉兰,她缺少的正是穆夏这种“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魄力。 “二妹妹,我问你一个问题。”穆春瞧着穆夏慢条斯理地喝茶,忍不住开口先搭话。 穆夏都以为她熬不住要走了,冷不丁又有问题,不耐烦虽明摆着,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便轻抬眼眸:“说罢。” “你的枕头里有一根针,你不知道她何时会扎到你,可是枕头是新做的,直接扔掉,有铺张浪费之嫌”穆春思忖了一下,谨慎开口,生怕穆夏觉察到什么。 穆夏这回眼皮子也不抬,轻笑了一声:“瞻前顾后,不是大姐你的风范啊。” “总有顾忌的人。”穆春解释。这个顾忌,指的是周氏。 以前没有,以后,有了。 她不想无端撵丫鬟出去,落个“骄纵无良”的话柄,让周氏跟着劳神丢脸。 “那就在枕头上翻来覆去,直到被针扎到,再名正言顺扔了枕头。”穆夏从来都是宁愿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的性子。 这个回答,的确是她的作风。 穆春得了准信,心里有了底。 玉兰在一旁好奇的问道:“小姐,你哪个枕头里面有针?不用扔枕头,奴婢就算找上一夜,也会将它找出来,保准不会扎着小姐的。” 穆春: 穆家东院,玉梅正向穆春报告穆秋的动向。 “三小姐先是跟了您几步,看见您进了南院,才转身走了。她去园子里绕了一圈,就回屋了。” “有没有异常的举动?”她明明看见穆秋心虚紧张了。 “若说异常,她在银杏树下转悠了一会儿。”玉梅仔细回想:“但最近那棵树古怪,许多人经过都会多看两眼,三小姐感兴趣,也不足为奇。” “这都已经好几天了,即便是有兴趣,那劲头也该过了。”穆春骤然想到一种可能性,兴奋不已。 银杏树忽然蹊跷落叶,也许不是什么“通灵”,而是人为造成。 目的是什么呢? 干扰大哥应试?可大哥并不在乎。 穆春招手,玉梅凑近。 “你去打听下,那管树的园工,最近有什么异动?” 玉梅不等她说完就抬起头,神色古怪地道:“大小姐您向来不关心这些事,不知道也不奇怪。管银杏树的园工,早在前两天就被大太太辞退了,另换了一个来,这两日刚接手,还顾不上银杏树。” 穆春再一次深深汗颜。 “叫那园工来。”穆春让玉梅去唤人。 玉梅踌躇不动,穆春诧异望她。玉梅犹豫了下才开口:“园工奴婢问过了,说那树根下,被浇了大量的盐水,因此叶子才突然掉光。小姐既然怀疑三小姐,就不该找园工,打草惊蛇。” 穆春又汗颜。 自己在后宅事务上,居然连一个丫鬟也不如。 “这几日奴婢会盯着三小姐的,若是她再有异动,您想办法揭穿她不迟。若是没有,就当作奴婢看错了行吗?”玉梅说到这里,恳切道。 这种已经过去的事情,像无头公案。只要没拿现行,事后对方抵死不认,就毫无办法。 穆春知道玉梅说得对,她点点头:“那我去告诉母亲一声。” 既然周氏换过园工,想必也问过。她提醒一下,顺便学习周氏如何处置。 天色已近傍晚,洋红色深黄色交织的彩霞绚丽多彩,美不胜收。 周氏坐在院子里看账目,有庆嫂子立在一旁伺候。 “没有差错,你做的很好。”周氏夸了有庆嫂子一句,将账本递给她:“你这记账的方法,明日找个时间也教教玉嬷嬷和珍琴。” 有庆嫂子答应着恭敬的退下。 穆春上前,坐在南面的小石凳子上:“母亲怎么在外面看账本。” “你瞧,多美。”周氏指着天空:“借油灯看字,眼睛容易累。不若这自然光,让人舒坦。” 穆春抬头看一眼晚霞,就舍不得移开眼,直仰得脖子都酸了,才上下左右摇晃几下:“母亲,我今日瞧见三妹妹形迹可疑,在银杏树下转来转去,我怀疑三妹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警告 “春儿,你能留意到这些,很好。”周氏不等她说完,就猜到要说什么话。 她伸出手掌温和地在穆春头顶摩挲:“能不擅自做主,过来问我,也很好。” “那母亲都知道了?”周氏的话,无疑让穆春确认,银杏树的确是穆秋所为,想要扰乱大哥赶考的心神,让他失误,名落孙山。 好恶毒的心思。 虽然各成一家,可穆家因穆立还在,并未分家啊。 如此迫不及待想要大房落败?严氏脑壳有坑吗? 上一世,她根本不在乎这些后宅的弯弯绕绕,对银杏树通灵深信不疑。 如今有了提防的心思,才发觉,后宅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家和万事兴。”周氏瞧着她温和地笑:“你能有长进,比抓那些暗地里装神弄鬼的人,更让母亲觉得有成就。” 玉嬷嬷端了几碟点心放在小几上,看了一眼周氏掩藏不住的笑意,左手压着右手的袖子,给穆春面前的小碟子里夹了一块“鸡蛋酥”,轻声说道:“银杏树不过是小事,太太哪里管得过来?这样无伤大雅的小事,每天都有十桩八件的,若是件件上心,太太累也累死了,偏大事还没办。” 无伤大雅?穆春想了一下,玉嬷嬷的意思,大概是没有对穆凌云的赶考之心,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吧。 周氏轻轻揭过,想必也是因为这个。 身为穆家当家主母,周氏并不缺少雷霆手段。只是,需要她出手的时候,很少。 “不过,既然连你都知道了,说明她们胆子比我以为的要大得多啊,居然连遮掩都不愿意了。”周氏沉吟半响,起身对穆春说道:“你随我来。” 她要去的是穆家二房住的西院。 穆春知道周氏是误会了,银杏树的事,是她用心观察才知道的,并不是周氏以为的“二房已经毫无顾忌”。 毕竟,她先前一直给人的印象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连她都知道,那周氏推测的是穆家上下都心知肚明。 因此发火,也不奇怪。 她不想解释,警告一下二房也好,省得穆秋还搞不清楚自己的角色和位置! 穆家西院,严氏正在跟穆秋反复确认:“你大姐当真不再理你了?” “是。她说不会原谅我。”别说严氏,穆秋自己也纳闷:“往常我示弱服软,她不出半天就消气了。这次都过好几天了。” “不应该啊。”严氏嘀咕:“她有什么异常?” “异常?”穆秋凝神细想,才道:“她突然说,无耻之人,是从根子上就烂掉的。” “这是什么话”严氏还在分析,伺候她的玉翠朝她行礼,轻声说道:“二太太,大太太来了。” 严氏慌忙起身,披了一件月白色绣绿竹的外衫,又用帕子将两腮的胭脂擦去几分,对着镜子照了照,连口脂也擦掉了,才咳咳几下:“我去迎一迎。” “二弟妹,你身子不好,还是坐着吧。”她这一番动作耽误,周氏已经掀开帘子进来,将她按在藤椅上,又命人拿了靠垫来,给严氏垫上。 “人说,病如西子美三分。”周氏打量严氏,眼里闪过一抹艳羡:“二弟妹如今体弱苍白,倒是更显三分柔美。”她这话说得真心实意,毕竟,作为一个外表普通的女子,谁不曾幻想过,美貌倾城,万千宠爱? 只是,在周氏心里,也仅仅只是一小丝而已,动摇不了她对严氏看法的分毫。 “大嫂谬赞。”严氏忍不住就露出得意笑容,歪在藤椅里,轻柔问道:“大嫂前来,所为何事?” “哦,两件事情跟你说一下。”周氏像是此刻才记起自己的职责,如梦初醒,瞧一眼严氏后,清了清嗓子:“一是,前几日停了你们二房的月例,不知道可有捉襟见肘的地方?若是有,可去账房支取不多于五十两纹银的数目,分月再还。二是,穆家那棵老银杏通灵了,新来的园工照料不好,想跟原先的取取经。我顺道问你一句,你可别多心。那旧园工,我记得,是你身边伺候的徐嬷嬷举荐的亲戚,是吗?” 严氏听见她先提扣月例,后提银杏树,心里蓦地一惊,感觉太阳穴的青筋突突地跳,预感大事不妙。 那句“你可别多心”简直是提醒她一般。 难怪周氏进来就夸她,原来厉害的在这里等着。 严氏强自压下心头的忐忑,微微扯开嘴角,露出三分笑容,瞪着眼睛作无辜状:“大嫂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周氏皮笑肉不笑,也将嘴角微微扯一扯,一抹了然于胸的表情:“劳烦徐嬷嬷走一趟,请她那位亲戚过来,教一教新来的园工。” 严氏无辜地眼睛眯起,笑得真心实意:“不劳烦,明日一早,就让徐嬷嬷去。” 那位园工是花银子封了嘴的,倒不怕他说出什么来。 周氏徐徐起身,又将要起来送的严氏按在藤椅里,声音温和,却不容拒绝:“弟妹安心休息,少操心那些树啊花儿的。” 若非知道缘故,穆春会以为周氏不过是让严氏不要操心徐嬷嬷去找人之事。 如今知道银杏树的通灵与二房有关,这话再听起来,就是敲打。 严氏不蠢,相反还很聪明,否则不会摸清了穆春的性子,让女儿处处示弱吹捧。自然是听懂了周氏的言外之意。 她微微垂下双眸,不让人看出她本来情绪:“徐嬷嬷自然会办好。” 周氏见她冥顽不宁,还跟自己装聋作哑,泥人也有三分脾气,忽然转了脸色,正色道:“那是棵老树,穆家先祖种下的,若是救不活,只怕徐嬷嬷那位亲戚,少不得要给穆家一个交待!” 严氏试图插科打诨:“大嫂不是已经辞退了那园工么?” 没有证据,就无可奈何。 周氏听闻,一向柔和的脸孔显出几分气势来,严氏不敢逼视,只听见她说:“覆水难收,破镜难圆。可我身为穆家主母,辞退的人再抓回来,难道还办不成么?” 严氏听闻此言,勉强挂着的笑容僵在脸上,极不甘愿从喉腔里挤出一句:“知道了,以后不会操心花草树木。” 周氏闻言,这才又换上笑容,按了按她细嫩的手,不作停留地带穆春走掉。 严氏窝在藤椅里,恨得咬牙切齿。 方才,若不是她转圜地快,周氏怕会撕破脸将事情闹开。 最开始,银杏树落叶,的确是她命人往树根里浇了盐水,暗想园工是徐嬷嬷亲戚,给些银子自会闭口不说。 后来周氏将园工换了,她曾经猜测过一阵,后见周氏无动作,也就放了心。 没想到,过了这几天,周氏居然亲自来敲打她。 还带着小辈,当着穆秋的面! 哼,她也是要脸面的。 扣了二房的月例,还假惺惺说可以提前支取分月还。那她怎么一开始不分月给呢? 严氏细白的脸上,流露出恼恨的神情。 想到自己压低声音被迫说出“知道了”三个字,又保证了一番,就恨周氏以当家主母的权势逼迫她妥协。 真是窝囊。 窝囊的她直怄气。 都是爹生娘养的,都是穆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儿子,凭什么周氏嫁过来就掌家,她进门只能做小伏低,受人掣肘? 她恨,她不甘。 穆秋年岁尚小,虽然知道些笼络穆春的手段,对于更深奥的内宅,还是不大懂,她此刻又忐忑又高兴。 忐忑的是,银杏树通灵的事情,大伯母好像有所察觉,但是又什么都没说。 高兴的是,大伯母说,月例虽然扣了,可是能先跟账房支取五十两银子诶。 她们二房,要用银子的地方实在太多。光是买通旧园工,就花了十两。还有母亲秋冬两季吃药,支出远比另外两房要多。 “被人欺负到脸上来了,你笑什么?”严氏瞅见女儿高兴,出声呵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憋屈 她憋屈的要死。 辛苦一场,白白花了银子,没有影响到穆凌云不说,还落给周氏把柄。 “女儿,女儿只是高兴大伯母说可以支取银子”穆秋被严氏突然抬高的音量唬了一跳,毕竟严氏说话一直是轻声细语的。 “包藏祸心。”严氏冷哼。 “不是吧。”穆秋底气不足地辩解。 “怎么不是?我的傻闺女。”看出穆秋被自己吓到,严氏将她拉到身边:“从前,她不是没扣过人月例,可让谁提前支取银子了?今年三月,穆夏被扣了三个月月例,三房可去支取了?” 苏家苏老太爷睡了一个婢女,苏老太太气病了。 说起来,苏老太爷年轻时风流成性,直至年老了还不改 苏老太太这拈酸吃醋的本事,也就跟着几十年。 前两年苏老太爷又睡了个婢女,气得苏老太太生病。 他们这对,在阳岐城也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秦姨娘鼓动几个婆子在苏氏门口大肆谈论,羞辱苏氏,被穆夏两棍子打断了为首婆子的腿。 周氏念在情有可原,禁了穆夏一个月的足,罚了三个月月例。 “没有。”穆秋摇摇头:“可是大伯母对母亲一向关心。” “关心?是轻视吧。她是京城大户人家出身的嫡长女,何曾把我这个商户之女看在眼里?”严氏想到出身,就恨得不行。若非出身低微,她岂会需要看别人的脸色吃饭? 一个周氏,长得五大三粗,说起来是有福气的面相,只怕夜里不关灯,爷们儿瞧着倒胃口。 当然,这种腌臜的话,严氏只能在心里腹诽。 “看似好心,不就是提醒我,我是严家女儿,没有多少嫁妆吗?”严氏越想越气,两排晶亮的贝齿死咬着:“埋汰人呢。” 穆秋略微细想,怎么也不觉得周氏的话里有这个含义。只是严氏说得坚决,她不敢不信。 “父亲说他晚上回来吃饭。”穆秋瞧出严氏不开心,说一个让她开心的。 “还有脸回来吃饭,当年中解元多么风光,谁知道连一个候补的缺都捞不到,我给他使了多少银子,还怪我多管闲事。”严氏美丽的脸上,有着深闺妇人常见的怨气。 “秋儿,你记住了,这世上,什么真情什么忠义,都是假的,只有银子是真的。它们才是你的依仗,是你安身立命的底气!” 穆秋点点头,这叮嘱严氏跟她说过许多次,没人时就念叨,她已深深刻在心里。 “母亲若是像其他的小姐们一样,有丰厚的嫁妆,就不会处处要看人眼色。”她握住穆秋的手,语重心长:“你瞧,没有钱,管家的把月例一扣,你我就什么都干不成。徐嬷嬷要园工做点子小事,都怕我出不起银子,哼。” 她扯一下穆秋身上的旧衣裳:“穆夏长得不如你,身量更是差劲,可苏氏有钱,她就能穿多宝阁的衣裳,衬得腰身盈盈一握。头上各种时兴的珠花,来回的换” 穆秋想到穆夏的漂亮衣裳,认同得连连点头。若非本就有小小的嫉妒,她也不会撺掇穆春去抢穆夏新得的绢花。 穆家虽说衣食住行都是公中,可公中也有公中的例,超出这个例,就要自己负担。 严家家产万贯,但历来小气,除了嫡长女之外,给其他小姐们的嫁妆不多。 又因最近几十年,严家一心要将自己往诗书传家的路上引,娶了好几位寒门小户的秀才家姑娘,严氏母亲就是如此进的严家,更没多少陪嫁给她。 苏氏和周氏都是名门嫡出小姐,嫁妆几大箱子,是吃用一辈子的财资,自然阔绰。 更有一点,穆家三房,穆凌云是长子嫡孙,顺理成章继承穆家,娶妻生子,都不需要周氏帮衬太多。 苏氏只有穆夏一个女儿,日后不过出一份嫁妆,多好的东西也舍得给她。 严氏两个儿子,老了若想拿捏儿媳,手上不留大把的银子,她不踏实。 在严家铜臭味的熏陶下,严氏一直秉承“金窝银窝超过狗窝,爹亲娘亲不如银子亲”的人生信条。 她从未想过,好好教养儿子,自然母慈子孝,儿媳岂敢造次?哪里非要钱才能买来孝顺? 她永不会懂。 徐嬷嬷打帘进来,见母女二人说悄悄话,站在一边恭候。 严氏不知道刚才说徐嬷嬷的话她听见没有,咳了两声,转移话题:“我今日瞧着,穆春是有些不一样,平日哪里这样端庄?难道这顽劣的性子是能说改就改的?” 穆秋此刻“恰好”瞅见徐嬷嬷,提醒严氏:“嬷嬷来了。” 严氏总巴望徐嬷嬷办事不拿钱,却不曾想,徐嬷嬷也是严家的老人,严家那些“只认银子不认人”的家训,她听得比严氏只多不少。 严氏装出才看见徐嬷嬷的样子,伸出白嫩的手拢了一缕头发,妩媚而又风情。 她轻轻挥手示意穆秋下去,才问嬷嬷:“事情办得如何?” 徐嬷嬷拱手,抬眼瞧严氏,回道:“胡老太太没有收玉如意,只说机会来了自然有的。” 这就是没办成,被委婉打发回来了。 严氏听闻,柳眉紧缩,面露不悦。 徐嬷嬷缩着脖子弯着腰,大气不敢出,只半抬眼等候严氏发落。 严家出美女,七小姐严如玉容貌并不顶尖,但姿容秀美,动作优雅,这是独一份的风情。因此,她是严家众多女孩子中嫁得最好的。 穆家二爷穆文平,二十岁乡试夺魁中解元,可谓少年得志风光无限。 谁知后面发展平平,既没有再前一步中进士,又没有候到缺补官职,如今在阳歧书院当个教书匠,聊胜于无。 严如玉在穆文平意气风发之时嫁入穆家,本指望百尺竿头c更进一步,当个官太太的。却不料偃旗息鼓,再无进益,自然不甘。 实在是一个“你以为仅仅是开始,结果不知道却已是巅峰”的悲剧故事。 虽然个人仕途失意,但穆家世代簪缨,百年大族底蕴深厚,穆文平在阳岐城照样横着走,随处被人拱手弯腰称一声穆孝廉。 严如玉能在众多姐妹当中脱颖而出,嫁给穆文平,做穆家正经主子,可见本事不一般。 只是,上头有个周氏压着,严如玉施展不开拳脚,初时只是郁郁不得志,暗自腹诽。次数一多,憋屈升级成嫉恨,严氏隐藏不住,时常在徐嬷嬷跟前流露,她只当不知。 “该死的老虔婆。”严氏低声咒骂,觉察徐嬷嬷还在屋里,让她下去休息,顺带提周氏过来,叫她去把旧园工找回来的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异变 徐嬷嬷蓦地一愣,还以为东窗事发。 她回来时,瞧见穆春跟在周氏后面,围着那棵叶子掉光的银杏树,乖巧和顺,大为吃惊和害怕。 想问个清楚,见严氏娇美的面上虽一股不耐烦的劲儿,但无焦虑之态,悻悻闭了嘴,却也略微放心。 穆家后园。 穆春和周氏将银杏树通灵事件说开之后,母女之间前嫌尽去,难得同进晚餐。 穆春为了身形能像穆秋那样苗条纤瘦,之前晚饭是不怎么吃的。 重生之后,尤其是被禁足这几日,她感受生命可贵,亲情可贵,连吃饭喝汤,都是奢侈难得。 因此,索性将减肥一事抛诸脑后,认真对待每一次进食的机会。 能在这珍贵的人世间再走一遭,她必不辜负所有美好事物。 玉嬷嬷端来竹笋肉片c酱焖肘子c清炒莲藕,又上了一碗金华火腿青瓜汤,两碗碧玉粳米饭。 穆春端起碗,挺直脊背坐着,想吃哪个菜就夹准了,轻轻喂进口中,细嚼慢咽,目不斜视,专心致志,一句话不说。 周氏与玉嬷嬷相视一笑。 她家春儿,真的长大懂事了。 从前吃饭,穆春都是坐的歪歪扭扭,碗搁在桌上,一手托腮,另外一只手握着筷子,在菜盘里拨来挑去,这个不吃那个不爱,翻得乱七八糟却没吃上几口,还一副嫌弃的模样,生生倒足人胃口。 周氏说她几句,便一摔筷子:“本就不想吃,你非要我吃。又嫌我吃相不好。” 说得狠了,犟起来绝食不吃。 周氏曾想狠心管教,玉嬷嬷拦住了:“太太对别人尚且能宽容慈爱,抓大放小,怎么偏对小姐处处严苛?” “在穆家当然不是大事,可她要嫁人的,如此作派,在婆家怎么立足?”周氏担忧的是穆春出嫁之后。 玉嬷嬷笑:“家中宴请时,大小姐何曾闯过祸?奴婢始终认为,大小姐顽劣,是心窍还未长开的缘故,并不是本性如此。等她开窍了,自然就懂得其中的厉害关系。即便出嫁,大场面不出错,婆婆不苛责就没关系。平素自己个儿,爱怎么吃怎么吃,谁能管她?” 玉嬷嬷想当然地以为,她家大小姐,以后自然是一家主母,除了翁婆,不必看人脸色。 周氏也不想跟叛逆顽劣的穆春闹僵。毕竟,天下间,哪里有父母斗得过儿女? 只是后来,因小任性不管,酿成大祸时,周氏心里非常后悔,可再管教已来不及。 她强迫自己狠下心肠,将穆春逐出家门,期望她能悔悟。 然而,并没有,至少周氏活着的时候,没有见到穆春的忏悔。她甚至,再也没机会见过这个女儿。 若重生的是周氏,只怕她定然会逼穆春遵循礼制,严守规矩。哪怕逼死,也在所不惜。 此刻,是穆春重生,改了顽劣性子c学着做贤良温淑的女儿。 周氏老怀安慰。 穆春瞧见周氏眼中慈爱的目光,知道自己的改变,是让她开心的,心里暗道:母亲,日后,女儿不仅不会再让你丢脸,还会给你c给穆家,挣来大大的荣耀。 元启六年八月初十。 周氏一大早就开了穆家宗祠,恭恭敬敬地给穆家列祖列宗上了三炷香。 今日是穆凌云入贡院开考的日子。 一共三天。 穆春也跟着周氏磕头上香。 出来之后,穆春问道:“母亲,祖父中秋节回来跟我们团圆吗?” 穆家老太爷穆立五十岁调任楚州长史,因离得远,逢年过节才会回来跟家人团聚。 穆立曾想举家搬去楚州,可阳岐城里盘根错节的关系,让如穆文平等有正当职务者无法随行。又因本朝六十致仕的礼制,离穆立告老还乡不过十年。因此,接到调令,穆立孤身去了楚州上任。 穆老太太去世前一年,将身边伺候多年c终身未嫁的大丫鬟明珠,给了穆立。 后穆立去楚州,也是明珠随侍身旁。 “珠姨没有传消息回来。”明珠年纪跟周氏差不多,但因是伺候老太爷的,穆家上下提到她,都尊称一声“珠姨。” 这几年,也有不少热心的七大姑八大姨,张罗给穆立续弦,穆立严词拒绝:“老夫知天命之年升迁,夫人立下大功。若非她日夜提点,穆立岂能有今日之荣耀?让我续弦,将亡妻之辛苦硕果拱让她人?穆某他日黄泉相见,也愧不敢视。” 又于深夜赋诗一首,悼念故去的穆老太太:“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据说撰写诗词的黄表纸之上,字里行间,滴滴都是穆老太爷思念亡妻的泪水。 阳岐城谁人不知道穆老太爷情深义重,顾念旧人。 因此,珠姨在穆家的地位,也并非通房丫头c甚至秦姨娘所能比拟。 “为何?”往年,穆立都会回来,阖家团圆,其乐融融。 今年他不去贡院监考,理当安排回程。 “你真是健忘,不刚刚为你大哥祈福吗?”周氏提醒穆春:“今天是三年一期的乡试,你祖父也在贡院。” 大哥不是保证,不让祖父参加吗?穆春咯噔一声,心跳不由自主加快。 她以为,当时发那样毒的誓,大哥相信了,允诺了她,自然就会办到。 不是困难的事情。 给茶里下个药,让祖父腹泻。 出门前马车上动下手脚,让祖父迟到。 诸如此类,很容易的呀。 大哥不会真的出了岔子吧。 穆春简直不敢想。 她思绪涣散,心乱如麻。一想到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竟然连呼吸都觉得难受。 周氏看她突然煞白的脸,不明就里:“怎么,你想祖父了?”不可能啊,穆春是最烦穆老太爷一本正经说教的,每次都绞尽脑汁偷偷溜走。 “母亲,今年阳岐城除了大哥之外,还有谁参加秋闱?”穆春强忍住不安的情绪。 “我听闻,除了你大哥,苏家有两位,大少爷苏典瑞和二少爷苏典玠;胡家一位,四少爷胡建阳。严家一位,二少爷严和明其他的零散人士,尚不知道姓名。”周氏探究地瞧着穆春失魂落魄的样子,伸出手背探她额头:“不舒服?” “并不是,只是强手如云,为大哥担忧。”穆春扯了个谎,对周氏盈盈行礼,稳重周到:“女儿先去歇息。” “也好。省得胡思乱想。”周氏笑:“你大哥寒窗苦读,胸有成竹。为娘都不担心,你真是诶”又唤来玉嬷嬷亲自照料。 玉嬷嬷送穆春回房,给她端来安神汤伺候她喝了,见她躺下,才去向周氏回话。 周氏正试图将屋里的熏香弄得凛冽些,春困秋乏,这换季之时,总觉得身上绵软,不大精神。 玉嬷嬷忙接过她手中的玉签子,拨弄几下香炉里的灰炽。顿时,一股浓郁的茉莉花香气传出来,周氏细细嗅着,精神为之一振。 “有两桩事情。”玉嬷嬷将香炉的盖子重新合上,对周氏道:“二老爷和二太太,昨天晚上又吵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吵架 “是守外院的婆子说的,二老爷回来与二太太用饭,歇下不到三刻钟,怒气冲冲去了外书房睡了,早上也直接从外书房走的。”玉嬷嬷笑着将自己撇清,周氏不喜欢她们听墙根。 周氏闻言长叹一口气:“古语有云,娶妻当‘择门户,问家法,不问美c富也’,二弟那时被美色所惑,分不清是非对错,以必死之心,求娶商户之女,早就乱了祖宗礼法,岂能过得平顺?吵架还算轻的,若是再不管教,怕是会酿成大祸。” 玉嬷嬷本来只是看笑话,听见周氏为二房忧心,劝道:“个人有个人的造化,二老爷命里就该有此一劫。” 周氏知道,对于严氏和穆文平,她再担忧也无济于事,问玉嬷嬷:“还有一事呢?” 提到这个,玉嬷嬷眉开眼笑“老爷定了日子,明日启程,十三到家,送口信的小厮已经安置在后罩房了。” 穆家大老爷穆文忠无功名c无官身,跟着老太爷在任上处理一些繁杂庶务,交际应酬。 周氏听了高兴得很,连声道:“快去叫厨房买螃蟹,老爷喜欢的那床苏绣缎面绿波纹的褥子也晒一晒,书房重新打扫一遍” 玉嬷嬷瞧着也高兴,“哎哎哎”不住答应着。 算起来,穆文忠上一次回家,是六月份,距今已有两个月。 府里突然张罗起来,严氏自然有所耳闻,徐嬷嬷问明了情况,回话道:“听说大老爷十三到家。” “这不还有几天嘛,瞧把她乐得。”严氏“噗嗤”一笑,挪瑜周氏:“不过,她夜夜独守空房,兴奋些也在所难免。能理解,能理解。” 嗤笑周氏之间,穆文平进来,见她妩媚娇俏,眼波流转,忙带着三分笑凑上去问道:“夫人何事如此开心?” 他昨晚与严氏吵架,愤怒之下半夜睡书房,早上直接去了书院。无奈心神不宁,想起严氏嘤嘤哭泣c梨花带雨的模样就不安。 严氏再不对,也拼着辛苦为他生育两儿一女,劳苦功高。因此中午赶回来,想哄严氏开心。 徐嬷嬷见状知趣地退下。 “关你何事?总归不是你让我开心。”严氏跟穆文平吵过之后,此刻也冷静许多。 不过成婚十几年,不管对错,向来是穆文平哄她,她定不会先服软。 “都是为夫的错。”穆文平像以前一样,先道歉。 心里仍旧觉得自己没错,大丈夫可伸可屈,唯独不能冤枉,他话音一转:“可是夫人昨日的确是说话太重,我从未想过要借夫人的助力为自己某得一官半职。父亲说过,崇武县的县丞缺,虽有几个人盯着,但是能力才学都不如我,只要耐心静候,会有佳音的。” “佳音佳音,你都候了八年了,哪次不是临门一脚被人抢了去?父亲就是对你不上心,这种搪塞之话你也信。”严氏本来消气了,见穆文平提起,又忍不住呵斥他。 “父亲刚直不阿,清正廉洁,自然不屑于去打点钻营不是搪塞”穆文平耐着性子解释:“再说,就算候不到缺,我在阳岐城里当个教书先生也挺好,桃李满天下,门生遍楚州。他日出几个封疆大吏,也不辱没穆家门庭” “闭嘴!”严氏实在忍不住又发火。 当初她看重穆文平年纪轻轻中解元,暗想此人前途无量,假装与他偶遇,果然穆文平对自己一见倾心。 后哄得他死心塌地,宁愿跟穆家闹翻也要求娶自己,还以为踏进穆家的门,日后封妻荫子,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谁料穆文平婚后停滞不前,连续三届“会试”名落孙山,白白浪费七年功夫。穆文平也死心不考了,乖乖等着候补。一等就是八年,蹉跎光阴。 满腹期望成空,严氏怎能不气? 她腆着脸皮,找门路求关系,上下打点,无论如何要把崇武县县丞的缺谋到手。 昨晚郎情妾意一阵,她跟穆文平说道:“你去跟大嫂说说,账上的五百两能不能不还了。” 穆文平诧异:“那五百两你还没还?” 前几日周氏委婉跟他提过,说严氏借银子周转,说好一月之期,到限未还。 周氏请教过穆立,穆立的意思,让穆文平补立一个字据,什么时候还都可以,也不影响穆文平和二少爷,三少爷的日常用度。 穆文平当时随口吩咐小厮同福,让他去催促严氏把银子还上便是,立字据也太丢人。 后来周氏没再找他立字据,他就以为还上了。 “你缺都没有谋到手,还什么还?”严氏嘟哝,板着脸孔:“可恨的胡老太太,硬是不肯说个准话。” 胡家三老爷正是崇武县县令,选谁做县丞,虽达不到一家之言的地步,但只要他肯说话,分量极重。 穆文平听后,摇头叹气:“夫人,我跟你说过多次,不要这般。胡家多年屈居穆家之下,如今才算有些起色,岂肯如此大方,让我出头?再者,你挖空心思钻营这些,父亲知道了定是不喜。” “不喜?倒没见他为你说句话,你也是他亲儿子!”严氏用手指头戳着穆文平的胸膛,恨铁不成钢:“他一门心思都偏大房,你瞎了眼才看不出来” “闭嘴!”严氏一而再再而三对穆老太爷不敬,第一次穆文平忍了,此刻听她再提,攸地来了火气:“父亲也是你能信口说的?再如此,当心我休了你” 严氏本来占据道理,见穆文平胡搅蛮缠,拿人伦纲常压她,一下子甩开手哭起来:“我还不是为你,为了咱们这一房。即便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你儿子女儿想一想。你无所作为,他们日后又该如何?我真是一颗真心喂了狗” 穆文平还在气头上:“不必想那么远,你先将账上的银子还了。” “我哪有银子?”严氏泪珠挂在脸上,柔弱可怜。 “那就用你的嫁妆。”严氏一哭,穆文平头疼得很:“你自己借的银子,自己还去。” “穆文平,你有没有良心?”严氏哀恸大哭,穆文平不堪其扰,拂袖怒去。 此刻回来,见严氏又提起昨日话柄,美丽的脸上怒气难消,他恼怒之中,还是有着心疼。 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穆文平恳切道:“我等会儿去跟大嫂说,这一季的用度我不领了,用来冲账。你日后,再不许恣意妄为,我的事,你不要插手。” 穆家三位老爷每季度可从账面上支三百两银子,作为交际应酬c采买耗消的费用。几位少爷则是一百两纹银。 “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身上没银子怎么行?”严氏还是不愿意还钱:“我不同意冲账。就不还,叫她来找我!” 穆文平见她得寸进尺,耍起无赖,暗自后悔不该心软回来,自讨没趣。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穆文平无奈叹息一句,拂袖要走。 严氏昨日被穆文平扔下,还想今日他服软呢。 阖府上下,谁不知道穆二老爷疼夫人,娇着宠着从不发脾气? 没想到话不投机,他又动了真格要走,若是两度被扔下,她丢脸可就丢大发了。 思及此,严氏忙起身快步走拉住他的衣角,可怜兮兮:“老爷别走,妾身只是被那胡老太太气晕了头。” 穆文平见她服软,转身牵她的手坐下:“我知道你不甘心,没能跟着我享福。可是儿女乖巧听话,日子平安和顺多好,你何必折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碰瓷 严氏这会儿不敢得罪穆文平,若再将他气走一回,穆家上下得笑话她好几天。 因此低眉顺眼:“老爷教训的是。妾身让人摆饭吧。那银子,妾身自己还,不要老爷操心。” “这才是我的贤内助。”穆文平重拾大丈夫的威望与尊严,点点头。 严氏于他,少年时是真心相许。 后面虽反感她的算计c肤浅和刻薄,可一夜夫妻百夜恩,她作天作地,到底都是为了自己,为了二房打算。 加上严氏能放能收的性子,厉害起来,将他骂个狗血淋头。服软的时候,又能闻言细语哄着他,将他伺候得快活如神仙。 种种原因交织在一起,穆文平不忍对她太过苛怪。 吵嘴是常有的事,但是不出两日,又能好得蜜里调油。 穆家人对二老爷和二太太的相处行径,早已见怪不怪。 温柔和顺地伺候完穆文平吃饭,严氏叫了穆秋来,将昨日徐嬷嬷没送出去的玉如意给她:“你拿去,给你大伯母,就说五百两银子买了这,权当抵债了。” 这种事情,她作为平辈不好出面,穆秋是后辈,周氏宽厚,不会过多为难。 穆秋却不大愿意。 这种丢人的事情,母亲总是叫她去做。她已十二岁,早知道羞耻二字如何写了。 因此嘟哝道:“叫嬷嬷去吧,我跟大姐闹翻了,万一她在,从中使坏怎么办?” 严氏纤纤玉指揉着额头:“你到了东院,先去打听穆春在不在。只等她单独在屋里时,先去跟穆春陪个不是,再叫她帮你开口,你大伯母不就允了?” 穆春虽顽劣,心性却不坏。是那种捉弄小丫鬟受伤,随后打赏二两银子的主儿。 穆秋受严氏提点,觉得是个好主意,命丫鬟玉冰捧着锦盒,去了东院。 她运气好,穆春恰好一个人待在屋子里,玉兰快嘴快语:“三小姐来了?大小姐心情不好,正好你来劝劝。” 上一世,穆秋最会哄穆春开心,一会儿扮鸭子走路,一会儿扮青蛙蹦跳穆春再大的火气,见着穆秋都能消。 正是表现的好时机,穆秋心想,亲自捧着锦盒,进去穆春的屋子。 穆春双手托腮,眼神放空,坐在桌旁,不知道想什么,连她进来了都未发觉。 “大姐!”穆秋蓦地一叫,让穆春回过神来,有些不悦:“你怎么来了?我说了不能原谅你。” 穆秋没想到迎接她的是这句话,她还想穆春的气早就消了呢,一时讪讪站着,不知道怎么接话。 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主意,从袖子里摸出手帕,往穆春眼前一晃:“大姐请看。” 她揭开手帕,手中握着一朵珠花。 “无聊的戏法。”穆春正愁楚州贡院的事情,不知道祖父有没有抓住严和明作弊,根本没有心思跟穆秋逗趣。 她看了一眼穆秋放在桌上的盒子,不耐烦道:“有事说事。” 不让穆秋占到便宜,她肯定不会轻易走。 “哎,还是大姐对妹妹好。”穆秋打开盒子,拿出玉如意在她面前显摆:“好东西。” 穆春瞥了一眼,玉如意色泽光润,雕工精致,洁白清透的玉身镶着紫檀长柄,当属中品。 “送给我的?”穆春故意问道。 穆秋要是出手这么阔绰,也不至于常年讨好她打秋风求赏赐。 “给大伯母的。”穆秋低垂着眸子,摆出一副可怜模样:“我母亲生病吃药,找账上借了五百两银子,到期还不上,只好把这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她悄声靠近穆春的耳朵:“当初我外祖母买的时候,足足花了一千两呢。” 呵,敢情吃饱了午饭,拿她当猴耍了?穆春眯起眼睛,在心里冷笑:“好呀,我们同去。” 穆秋见她答应,兴高采烈地将玉如意收好,叫玉冰进来捧着,一同往周氏住的正屋里走。 周氏的小丫鬟玉画候在门口,对她们说道:“两位小姐且等些,三太太在里头说话呢。奴婢去通传一声。” 顷刻间就出来:“大小姐,三小姐请进去。”边说边挑开帘子,等她们进去后才放下。 苏氏甚少来周氏这里。 一度她们非常要好。 只是严氏不忿,让二房下人们嚼舌根:“就她们出身好,身份高,抱成团了好欺负我。” 周氏作为当家主母,若是被打上“厚此薄彼”的标签,难免让人质疑她处事不公,因此,对苏氏渐渐疏离。 苏氏又是个胆小怕事的,见难听的话说得厉害,也自动减少频率。 只真正有事时才过来。 “行了,你想息事宁人,秦姨娘也许还不干呢。”周氏跟苏氏的话还没说完:“穆夏虽然冲动,可孩子的话没错。你是三房正室,她再如何母凭子贵,也不能越过你去。你不在乎,我还嫌她坏了穆家的规矩!” 苏氏是为穆夏上次发落的丫鬟玉红求情的。 玉红背后辱骂苏氏,被穆夏抓了现行,招认是秦姨娘指使。 穆夏叫秦姨娘去对质。 秦姨娘既不承认指使玉红辱骂苏氏,又不允许穆夏卖掉玉红。 穆夏不顾秦姨娘阻拦,强行关押了玉红,禀明周氏。 秦姨娘在院子里破口大骂,专捡苏氏的痛处说。 苏氏胆小怕事,就来求周氏,放了玉红算了。 周氏自然不应,反过来劝苏氏要把腰杆子挺起来,不用怕秦姨娘。 苏氏何尝不知道周氏说得在理,可她并不想斗赢秦姨娘,只想安安生生的过日子而已。 “弟妹是读过书之人,可曾听过一句‘树欲静而风不止’?”周氏语重心长:“我知你与人为善,可有些纠缠不休,不知好歹之人,若是不狠狠打一下” “大嫂,今日就当我没来过。”道理苏氏都知道,可她不敢跟秦姨娘卯上。 她没能给三房生出个儿子来,就是原罪。面对生了儿子的秦姨娘,她忍不住想捂着头,弯着腰,觉得低人一等。 周氏听她这样说,无奈的叹口长气:“总不能叫你真的白跑一趟,那丫鬟不卖,也得挨几个板子。” “委屈大嫂。”苏氏听周氏让步,对着她敛衽行礼。宽大的衣衫空荡荡的,瘦削的身影几乎一阵风就能吹走。 穆春和穆秋给苏氏行礼,看着玉棋打帘子让她过去,这才双双围绕在周氏身边。 “母亲,妹妹给你带好东西来了,想抵那五百两银子的账。”穆春朝周氏一眨眼,率先将盒子打开:“母亲看看,可值当?” 周氏瞧那一眼玉如意就头疼,严氏啊严氏,真是个不识抬举的东西。 怕是银子买了玉如意,想拿出去打点,结果没送出去,又拿回来抵债。 问题是,她买的时候值五百两,转手再卖,就是二等货色,当铺能给三百两就不错了。 周氏若收了玉如意,拿去变现,那中间差的二百两,又找谁要去?总不能她自己拿私房出来填补吧? 若是不收,拆穿严氏的算计,穆秋还是个孩子,她怎么想她的母亲?又怎么看待她这个大伯母? 严氏专门叫穆秋来,打得也是这个主意。 孩子面前,长辈之间再不和睦,也不能表现一二。 装,也要装出阖家欢乐的戏。 不然,妯娌不和,姐妹有学有样,穆家就会成为一盘散沙,不用遇到外敌,自己内部就乱套了。 穆春凝神周氏的脸,见她有些犯难,心里知道这玉如意定然不像穆秋说的那样,值一千两银子。 她对玉器啊珠宝啊这些不太懂,只能凭日常用度猜个大概。 超过五百两的好东西,她就看不出与一千两的有何差别。 “妹妹说,值一千两呢。母亲要是觉得贵重不好占妹妹的便宜,就还给妹妹吧。”穆春开口,替周氏解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大局 周氏却忽然明了。 穆春是故意主动带穆秋过来,怕她使诈。 她心里既欣慰又难过。 欣慰的是穆春聪明了,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难过的也是穆春聪明了,知道将计就计算计穆秋了。可穆秋是她的妹妹,是穆家的人。 手足相残,非她所愿。 周氏将玉如意握在手中,对面色很是尴尬的穆秋实话实说:“你回去问问你母亲,若真是一千两银子买的,那远远超过欠账,我不能收。若是五百两银子买的,倒是可以拿来冲公账。” 穆秋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见姐姐不开心,就混乱了。不用问母亲,是五百两银子买的。” 周氏瞧穆秋脸蛋稚嫩纯真,眼里却是一股老城算计,心里五味陈杂。 “我收下了,稍后让玉嬷嬷把月例银子送过去。”周氏为严氏教养女儿的方式痛心疾首。 穆秋完成任务,恭敬行礼退下。 穆春等她走远了,疑惑道:“母亲本可以不收的。” 周氏伸手摩挲着玉如意的长柄:“你可以防着她,但万不可捉弄她。” 穆春就是要穆秋的小心思昭然若揭,丢人现眼。 “是她先算计我的。”穆春摆弄着盒子。 “我知道。”周氏语重心长:“兄弟同心,其力断金。她是你妹妹,你多吃些亏,不算什么。若是让外人知晓你们不团结,遭人耻笑不说,更要骂穆家家风不严,礼数不遵再往大了说,若你的父亲和叔父们不合,你的大哥和堂哥们不合,穆家自己就先垮了。” “即便日后穆秋无法成为你的助力,也不能让她成为你的敌人。”周氏劝道:“姐妹之间互相算计,远比外人算计可怕得多,也容易得多。” 穆春终于明白,为何周氏对严氏,一忍再忍,小事化了。 她是本着“自己让一步,家和万事兴”的想法,吃小亏,护大义。 “你也大了,不必再跟她们玩了,明日起,你多花些时间跟着玉嬷嬷和珍琴,学学治理家务,这些才是你日后安身立命的本事。”周氏以前,一直以为穆春和穆秋感情很好,姐妹情谊深厚,有心想生疏她们,又觉得小题大做,有挑拨离间之嫌。 如今瞧出来,两姐妹早已貌合神离。 穆春先是点头,又歪着头懵懂着问周氏:“母亲为何不亲自教我?” “还不到太太亲自教你的时候。”玉嬷嬷知晓周氏的难处:“若是二太太有心纠缠,叫太太顺道教三小姐。那到底是别人家的孩子,苛责不行,放纵不行,多出一件麻烦事来。” 穆春略想一想,玉嬷嬷说得在理。 严氏就是这样,别人有的,不管合不合适,她也得有。 她不喜欢周氏,不代表她是瞎子,不清楚周氏的能力和实力。 否则,上一次因为银杏树的事,周氏敲打她,也不会那么快就妥协。 穆春屋外。 宝竹跑进来,额上带着晶亮的汗珠,她弯着腰喘匀几口气,才掀帘子进去,回穆春的话:“大小姐,奴婢去打听了,严家二少爷还在楚州未回。” 今日是八月十二了,秋闱第二场开考。 严和明若是被抓现行,定然会记录在案,先行离场被遣出贡院。 她没记错的话,严和明是夹带经文,偷偷抄写时被穆立抓了个正着。 朝廷律法,科考夹带者,驱除考场,永不录用,革除功名,以下三代不得科考。 因“以下三代不得科考”,严家老太爷自知严氏要想跻身官场,再无指望,没几天就故去。 严和明将帐算到穆立头上,立誓要穆家“一败涂地,声名狼藉”。 穆春犹记得,严和明铁钳一般的手掌,紧紧箍着她的脖子,将她压在桌上,脸颊贴梨花木桌面,冰凉刺骨。 严和明手背青筋毕露,面容狰狞可怖:“我在他面前落下泪来,他鄙夷地瞧了我一眼,挥手叫衙差将我众目睽睽之下押送出去。那一刻,我有多丢人?若是有把刀,我宁愿割喉死了,血溅当场!若是有条地缝,我也毫不犹豫钻进去,哪怕万劫不复!” 穆春早已经被这其中掩藏的真相吓傻,她眼泪像珠子一样垂流直下,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恐惧而绝望。 “穆立那个老不死的,口口声声说,穆家五代为国尽忠,刚正不阿,不容许我这种‘小人’为非作歹,败坏纲常。”严和明“桀桀”冷笑,穆春浑身起鸡皮疙瘩。 “好呀,我就看看,你们穆家号称世代清白,书礼传家,是阳岐城最最有规矩的世家大族。”严和明微微放开她的脖子,穆春赶紧呼吸新鲜空气。 “穆家之女,不为人妾也。”严和明念出一句,穆春哭得不能自已。 “穆家男儿三十而未有子,方可纳妾。”第二句时,眼泪在她脸上横七竖八,穆春后悔不跌。 “父母健在者,不可分家。”第三句,穆春浑身止不住的抽动。 “兄弟相残者,清理门户。”第四句。 “偷窃c奸淫c抢掠c杀人者,不入穆家坟。”第五句。 严和明放开她,穆春从桌上软绵绵滑下来,跌坐在地,像被抽去了魂的泥塑。 穆家五训,她从牙牙学语时,就烂熟于心。 严和明绞尽脑汁,机关算尽,要的不是祖父的命,不是穆家人的命。 他要的,是生生撕开祖父穆立的脸面,踩断祖父多少年来一直笔挺的脊梁骨,践踏祖父身为穆家接班人的骄傲和自尊。 他要的,是穆家自毁长城,百年清誉付之一旦,声名狼藉,臭名远播。 他要的,是穆家苟延残喘,污秽肮脏,在他面前求饶认错。 从此,高高在上的穆家,被商户严家踩在脚下,仰仗着他的鼻息过活,在阳岐城,再也抬不起头。 可是,祖父和母亲,穆家最后的不弯的脊梁,以一种惨烈的方式,结束了穆家所有的悲剧。 宁死不屈! 可是,穆家铜砖铁瓦,坚不可摧,严和明本来无法做到的。 穆家规矩森严,若一人犯错,可壮士断腕。 于是,他选择了她这个穆家嫡长女,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穆春。 第一训,对应的她。穆家甚少有庶女,所以断无给人为妾的可能性。她这个长房嫡女,却开天辟地,“排除万难”,做到了。还成了商户严家的妾。 可笑啊,可悲啊。 可耻! 第二训,对应的父亲。穆文忠憨厚老实,却在知天命之年,被狐狸精勾了魂,金屋藏娇,像中邪一般,忤逆祖父,强纳进门。 祖父勃然大怒,将他逐出家门,他居然跟狐狸精跑了,再无音讯。 彼时,周氏临盆。 在嫡长孙女给人做妾的笑话之后,穆文忠的所作所为,又着着实实将穆家钉在了耻辱柱上。 穆文忠跑后,严氏指责周氏“不贤”才导致大房连出祸事,将周氏从当家主母的位置上撸下来,自己掌权。 至此,金银财帛,田地铺子,穆家百年积攒的资产,尽入严氏之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 恩爱 她撺掇二叔穆文平分家,而此时穆立尚在。第三训,就此成为摆设,穆家被推上风口浪尖。 穆夏见状,跟三叔穆文义大吵,责骂他身为穆家之子,却不能扛起兴复穆家之重任。穆文义觉悟,跟穆文平对抗。 兄弟相残。 这个当口上,穆夏出事了。 被强人凌辱,疯疯癫癫。 穆文义意志消沉,想掐死疯女儿又不忍心。 在秦姨娘的撺掇下,休了苏氏。 苏氏软弱,自尽。 穆家由此四分五裂,分崩离析。 大哥作为长子嫡孙,临危受命。却与人争执,过失杀人,判流放三千里,病死途中。 穆家至此,再无兴复的可能。 穆立老泪纵横,三尺白绫自尽。 死前遗言:“穆立一生,亏对穆家,无颜面见列祖列宗。” 叮嘱周氏,不许将他葬入穆家祖坟。 这对一位殚精竭虑,半生清白的老人家来说,是奇耻大辱。 而这耻辱,生生在他脸上c心上烙下印记,将伴随他下落黄泉,永生永世。 百年之后,穆家的族谱上,他是穆家的罪人。 永不可更改。 直至穆家,只剩周氏和三岁的穆冬。 一把火,烧尽穆家曾经有过的显赫荣耀c灿烂辉煌。 时至今日,穆春都不知道,周氏如何下的决心。 即便不为自己,穆冬才蹒跚学步啊。 她如何狠心? 重活一世,穆春观周氏言行举止,却略微有些懂了。 她犹记得,上一世,她与严和明私奔未成,被穆家抓回来,关在祠堂里。 周氏来看她,劝她:“自古聘为妻,奔为妾,你知道吗?” “我知道。” “给人做妾,一辈子都要弯着腰。” “我愿意。” “啪”。怒极而响亮的巴掌,甩在她年轻又细嫩的面颊。 “穆春,你看看你自己,什么鬼样子?把你的脊梁给我挺直!”周氏掌掴她后,一脚踢在她后背上。 “你吃穆家的米,流穆家的血,姓穆家的姓,就该有着穆家挺直的脊梁骨。私奔为妾,苟且偷生,与蝼蚁何异?” “我姓穆,你又不姓穆!拿姓氏说事,你没资格,叫父亲来!叫祖父来!”穆春那时候,一门心思以为全天下,都要阻挠她的爱情,自然不甘。 “我不姓穆。我姓周。”周氏听见穆春如此忤逆的话,心凉如冰:“但我死了,葬的是穆家祖坟,享受的是穆家后人的供奉,我的牌位上,写的也是穆门周氏。” “凭这一点,我就要挺直了脊梁骨,不给别人戳点穆家的机会!”周氏说完,命人关了祠堂门:“大小姐何日认错,就何日放她。” 穆春以为,自己的爱情,还未开花结果,就这样枯萎死去。 然,穆秋放了她。 严和明禀明严家长辈,拉着穆春的手,在严家大门外跪了三天三夜,终于得以进严家的门。 穆夏来,带来周氏的话“你既不知悔改,今日起,我夺了你的姓,免得辱没先祖,辱没了穆这个字。” 她嗤之以鼻。 穆家,她早已经不稀罕。 她一心一意,只想获得严家的认可。 哪怕做妾。 妾! 多么屈辱而恶心的字眼。 偏那时,她还如获至宝。 严家的日子很不好过。 穆家讲长幼有序,嫡庶有别,严家讲银子,讲本事,讲算计。 她统统不会。 没有嫁妆上下打点,却保留着穆家大小姐的脾气。 于是,严家人用各种卑鄙下作的方式,磨去了她的棱角,摧毁了她的尊严,叫她噤若寒蝉,闻风丧胆。 不过,她不怕。 任她们鬼魅魍魉,任她们心狠手辣,只要二郎对她好,都没有关系。 可是二郎渐渐对她也不好了。 她问,他躲。 她追,他逃。 纠缠狠了,动手打骂她。 那时候,她有些后悔,可更多的是不甘心。 她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一切。 若是连男人也失去,她将一无所有。 似乎瞧出她绝境求存的努力,严和明居然无耻提出,叫她去宴会上抚琴,以供严家上宾一乐。 她羞愤欲死,却神差鬼使答应了。 这大概就是,人至贱,则无敌。 然,严和明更加不珍惜。 穆家一步一步衰败,她一点一点被冷落。 直至穆家再无起死回生的可能,严和明告诉她真相。 最后,打算将她送给老,为严家换取利益。 那些罪恶和愚蠢的过往,穆春每每想起,就恨不能立刻磨刀杀了严和明,她要一寸一寸,剐了他。 方解心头之恨! 此刻再想起周氏的话,言犹在耳。周氏想的,永远是穆家好。 没有她的一己私欲。 穆春觉得惭愧。 相比于周氏半路进门,她穆春可是生于斯长于斯的。 可她自私凉薄,眼里只有自己,从没有过穆家。 “小姐,你怎么了?”宝竹见穆春走神许久,似乎听不见她说话,踌躇问她。 “没事。”穆春回过神:“你还是去盯着,有什么消息来报。” 穆春顿一顿:“去玉梅那里,领二两银子,有需要打点的地方,就用。” 宝竹因为穆春“忽然通了人情世故”而诧异。 这不过是穆春刚跟玉嬷嬷学的粗浅皮毛而已。 坐立不安,如鲠在喉了两日。 八月十三晚上,穆家大老爷穆文忠风尘仆仆归家。 周氏笑得见牙不见眼,吩咐将东西都卸下来,又请穆文忠里屋坐好,上茶上点心,才道:“此行可还顺利?” 楚州乃鱼米之乡。 当今鲁国公夫人宁华郡主,封地在楚州北c徽州南,两地交壤之处。 原先,封地税收所得,都是由楚州太守云敬开,穆立的上峰派人护送。 今年适逢三年一期秋闱,繁冗杂事太多,因此,云敬开将此事交托给长史穆立着手。 穆立便安排穆文忠,亲自走这一趟。 “顺利。路上遇到一点小问题,得亏贵人相助。”穆文忠爽朗大笑:“虽未亲见宁华郡主和鲁国公的面,但国公府的气派让我开了一番眼界。” 穆文忠故作神秘:“还给你带了一件礼物。” 周氏娘家在京城,穆文忠顺道去了一趟岳家,不过,为了给周氏惊喜,他信中从未提及。 “是什么?” “首饰。”穆文忠笑着,随侍小厮同德捧上来一个方方正正的锦盒。 “老爷何必破费,妾身又不缺那些个身外之物。”周氏心里甜滋滋,嘴上却不肯表现。 “打开瞧瞧。” “这”一套六件赤金镶红宝石的头面,是周氏母亲周老太太压箱底的宝物。 “你去了周家?”周氏急切地问,面上是担忧和惊喜:“父亲母亲身体可好?” “都好,都好。”穆文忠笑得咧开一口白牙:“岳父每餐能吃两碗饭,早起在院子里舞剑;岳母笑意盈盈,你几个外甥女跟她亲昵,每日陪着,也不乏趣。” 周氏伸出手,捏着帕子低头按按眼角,被穆文忠拉到身边的凳子上坐下:“瞧你,都还好你还哭。” 他见玉嬷嬷等都知趣得退出去,将周氏揽在怀里:“这些年辛苦你了。下次再有进京的机会,我禀明父亲,带你一同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 二府 “那不合规矩。”周氏感动又无奈:“还是等谨行大婚,回去合宜。” 周谨行是周家长房嫡子,已经议亲,腊月初五的婚期。 夫妻二人已经跟穆立说好,参加婚宴时顺道将年礼一同送了,腊月初五回程。 毕竟,临近年关,许多事都要周氏做主,无暇多耽搁。 穆文忠知道周氏恪守规矩,贤良淑德,将她的手一握:“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能嫁给你,我也很幸福。”周氏将头歪在穆文忠肩头,不过贪恋片刻,就坐正身躯:“我都忘了,要安顿你吃饭。鄱阳湖的大螃蟹,个顶个儿的肥,现在还没有到上市的季节,我托人专程带回来的,不过一小篓。” 穆文忠无奈:“夫人就是这点没趣。” 总是在温存时刻,想起正事来。 不过,今日周氏能略微出格,已经是很大突破。 一来天色已晚,不是白天;二来得知父母安好,她太激动。 “呵呵。”周氏干笑两声:“二房送了八只,三房送了八只。秦姨娘给了四只。”她耷拉着脸:“轮到你时,只剩四只了。” 当家千日狗都嫌,说得就是这个道理。 好东西你弄来了,不送各房,说不过去。送少了,显得没有诚意,面上难看。 只能自己吃亏,别人还未必领情,觉得偏心。 “夫人有心,我已经很满意了。”穆文忠爱吃螃蟹。 螃蟹九c十月才最为肥美,周氏弄这一篓,必花了不少心思。 “那我叫她们摆饭。”周氏还未起身,玉嬷嬷候在门口,就已经吩咐下去。 “父亲”穆春听闻穆文忠回来,还想去大门口迎接,说他已经来了东院,又匆匆折回身来。 按捺住扑进穆文忠怀里的冲动,穆春有意表现,拎起裙摆施施然行了礼,才规矩在他跟前坐下:“父亲一路可还顺遂?” 上一世,穆春任性,非要去严家做妾。穆文忠被迫将她逐出穆家,可私下里,没有少接济她。 后来,他豢养外室,多少,跟对女儿的失望有关联。 “春儿长大了。”穆文忠见她说话做事,举手投足都散发着从前没有的稳妥持重,心里安慰:“给你带了礼物。” “刚才已经整理好,等下叫人都送过去。”自然不止穆春的,三姐妹都有。 穆春c穆秋和穆夏都是一样的,每人一盒京城最时兴的珠花。 “父亲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穆春借机撒娇扑进穆文忠怀里,贪婪闻着让她安心的,只属于她的“大山”的味道。 “陪你父亲吃饭吧。”周氏等菜一样一样上了,叫穆春一起吃。 穆春又完美地在穆文忠面前,展示了一把她的餐桌礼仪。 “算起来,穆春只有一年就及笄了。如今开窍,不算晚。”穆文忠听说穆春摔跤后开窍,对着穆春很是开心:“朱雀大街是一条老街,很多人说是有灵气的。你这一摔,又见了血,说不定真通灵了。” “呸呸呸。”周氏闻言轻斥穆文忠几声:“你虽无功名在身,可也算读书人。子不语怪力乱神。” 穆文忠憨厚哈哈大笑:“什么都能被你逮住话茬。” 他看着穆春,想起在贡院考试的儿子穆凌云:“不知道老大考得如何。” 似乎又想起一件事,对周氏说道:“还有件事说与你。我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严家的马车。” 穆春手里的螃蟹骨碌碌滚到地下。 她整颗心提在喉腔,几乎要蹦出来。 “也是今日回家。”穆文忠是个心思简单之人:“严二少爷怎么不去赶考?” “他不是在考生之列吗?”周氏疑惑:“严家传的消息,难道有误?” 只有穆春知道,严二少爷严和明八成跟上一世一样,考场作弊被抓,赶出考场,革去生员称号,三代不许参加科考了。 最后一场是八月十五。 严和明今日回来,那就是昨日,第二场,十二日的那一场被抓的。 “谁知道呢。”穆文忠用银仟子和小勺剔出蟹肉,喂进口中:“严家世代经商,男丁又少,出一个秀才不容易。错过秋闱,又要等三年,不知道怎么想的。” “也许临时有事,下一场不是八月十五吗?来去一趟,也不会错过。”周氏自顾自圆了此事。 “对呀,哈哈,我还以为他没有参加呢。”穆文忠被周氏解了疑惑,哈哈大笑:“还是夫人聪明呀。” 他们都想当然以为,严和明不会不参加科举。 毕竟,科考作弊,是让书礼传家,规矩森严的穆家人,借上十个胆子都不敢想的法子。 要想出人头地,唯有寒窗苦读,凭真本事。 穆春口中的鲜美细腻的蟹肉,像苦涩的蜡丸,吞吐两难。 真的只能走上一世的老路了吗? 上一世,严和明科考作弊革去功名的事情,并未在阳岐城流传开来,父亲和母亲都一无所知,自己就更蒙在鼓里。 唯独她流露出对严家感兴趣的心思之时,祖父穆立看出来,提点了她一句:“严家二少爷品行有问题,你趁早收了心思。你嫁谁都行,他不行!” 她压根没放在心上。 直至严家上门提亲,被祖父打出去。 她一直以为,祖父是看不起严家乃商户出身,因此才极力反对。 穆立大概也没有想到,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既表明立场,穆春就该死心。 谁也没想到,她居然有胆子,跟严和明作出私奔这等丑事。 别说穆家,整个阳岐城怕是都想不到吧。 穆春此刻回想,祖父当时,没有说出严和明科场舞弊,怕是低估了她要嫁给严和明的决心,也不想跟严家闹得太难看。 他若是说出来,固然绝了穆春的心思,但是,严和明日后要在阳岐城娶名门淑女,怕是不可能了。 毕竟,能干出科场舞弊之人,绝不会是君子。严家的信誉,会大打折扣。严家的生意,也会因此受阻。 祖父从不是损人利己,断人后路的狠辣性格。 晚上回到屋子里,穆春翻来覆去睡不着。 上一世的命数无法逆转,这一认知让她如鲠在喉。 浑浑噩噩,迷迷糊糊过了两天,八月十五是举家团圆的日子。 穆二老太太早早就下了帖子过来,邀请她们举家去二房赏月。 穆家曾祖尚在时,穆二老太爷和二儿子外出办事,遭遇山贼,双双被杀。 白发人送黑发人,穆家曾祖受不了此打击,一病不起,没几日就撒手人寰。 穆二老太太带着剩下的两个儿子,含辛茹苦,依附穆家生活了几年,跟穆老太爷这一支十分亲近。 后来儿子们相继娶妻生子,穆二老太太就起了分家之意。 再然后穆立老年丧妻,穆二老太太身为穆家在阳岐城最大的长辈,顾念着身份,既不好当穆家大房的家,又不能屈居周氏之下,因此主动要求分家,买下穆家老宅旁边的宅院,关起门户,自顾自过日子。 只是逢年过节,该有的礼数,周氏一样不落送过去。 阳岐城将这两穆家,分为称为穆家东府和穆家西府。 西府穆家如今除了穆二老太太,剩下长子长媳和孙子孙女c三子三媳以及他家的两位孙女。 因此,晚餐时分,穆文忠c穆文平和久未露面的穆文义,还有二房穆凌广,穆凌志两兄弟c以及穆二老太爷家的长子穆文武c三子穆文双,长孙穆凌宇坐了一席。 这面,周氏c严氏c苏氏c穆春c穆夏c穆秋c穆二老太爷家的长媳刘氏c三媳吕氏c另有堂姐妹穆萍c穆荷c穆蓉坐一席。 “今日父亲不在,咱们先遥祝他老人家身体安康,长命百岁。”穆文忠举起酒杯,其他人附和,其乐融融,满饮一杯。 “二婶,给您敬酒啦。”穆文忠又笑意盈盈的举着酒杯,对穆二老太太示意。 穆二老太太抿了一小口,略有皱纹的红润面上,戴着一条翡翠镶金抹额,银黑相间的发丝梳得油光整齐。 她环顾两桌,瞧着这一大家子,心里感慨万千,问穆文忠:“凌云考试快回了吧?” “今日最后一场,此刻已经结束,明日会启程。”穆文忠恭敬答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穆老三 “凌广c凌志c凌宇”穆二老太太伸出干枯却白皙的手,对三个孙子招了几下:“你们大哥,此番必中的了。十七岁的举人,也算光宗耀祖。” “孙儿一定努力。”在场的三个孙子中,凌广和凌宇一般大,今年都是十六岁,今年刚过了童生考试,有了秀才功名。凌志十五岁,尚未过试。 穆二老太太满意地点头,对着周氏这一席笑着道:“还是你们东府的人会读书。” “二婶说得哪里话。”周氏忙起身,恭敬回话:“文双兄弟如今是祁山县通判,文武兄弟为高阳县令,外人说起来,都说他们两兄弟文曲星下凡。凌宇年纪小,很是用功,如今已有功名在身,他日必定有大造化。” 祁山县和高阳县,都在楚州边上。从阳岐城过去,比到楚州还近,马车两个时辰的路程。 通判是正五品的官,县令为正六品。 不等穆二老太太反驳,周氏讪笑着装出自卑的模样:“哪里像咱们家,都是靠父亲的庇护。” 她这话虽然谦虚,但是并非妄自菲薄。 如今穆家东府三房当中,三兄弟没有一个官身,位置最高的居然还是老爷子穆立,说起来是一代不如一代。 “凌云前途不可限量,你也别太着急了。”穆二老太太听了周氏的“实话”十分受用,略有些耷拉的脸又重新燃起光彩:“他们哥儿几个,年岁还轻,日子还长呢。” “噗嗤”,周氏捂着嘴笑起来,对穆文忠挪瑜:“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年轻呢。” 穆文忠知道穆二老太太是宽慰之言,接话说道:“跟二婶比,可不年轻着么” 两夫妻插科打诨的笑话,惹得席间之人都开怀起来,一时之间欢声笑语不断。 便有总管上前对穆文武道:“老爷,有高阳县人送节礼来了。” 穆文武止住笑,起身跟穆二老太太请示,待得到点头首肯之后,命人将节礼收了。 周氏听在耳里,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严氏却一脸羡慕。 穆二老太太的两个儿子,一个通判一个县令。 而穆文平,却是连县令之下,一个县丞的职位都谋不到。 同是哥几个,简直天差地别。 “对了,平哥儿,你候缺如何?”像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穆二老太太又问穆文平。 “快了。”穆文平起身恭敬回话。 严氏恨恨咬着下唇,将头扭过去不看那一桌。 “你们瞧我这新买的蛐蛐儿”穆文义此刻插话,将一个白色陶罐放在主桌上:“二婶喜欢吗?喜欢就留下来给您逗个趣儿,花了我五十两纹银呢” “行了行了,我老了,可经不得这玩意儿闹腾。”穆二老太太跟他们喝了几杯酒,又问了话,起身让随侍的李嬷嬷扶了:“年纪大了,容易犯困,我先歇着,你们也自在些。” 其余人忙起身,恭敬送了老太太。 “三老爷也太没规矩了。”李嬷嬷扶着穆二老太太过垂花门,往里面走,两个丫鬟在前掌灯:“哪有带那玩意儿上宴席的。” “他不着调,是他不想着调,你以为他真傻?”穆二老太太微笑着跟李嬷嬷叹气:“见东府丢脸丢得狠了,出来闹一通,岔开话头去罢了。从这一点上讲,他就是个心里有数的。” “那也不能”李嬷嬷为穆二老太太被穆文义挪瑜下桌,打抱不平。 “行了,是我这点小心思在孩子们面前藏不住罢了。”穆二老太太苦笑一下:“我中年丧夫丧子,那几年,别人看我,全是同情怜悯,就连大伯哥,也是处处让着我。我寄人篱下,虽要强,但是没有挺直腰杆的本钱。因此,心里就憋着一股气,总要我的儿子孙子,比他们出息。” “那是应该的。”李嬷嬷宽她的心:“大老爷如今,早已经是五个兄弟中,最好的。” “人这一生啊,就像荡秋千。”穆二老太太仰头看一眼略微有些朦胧的,还未出现的月光:“跌宕起伏四个字,描述得再贴切不过。今日你在云端,伸手可摘月,保不齐明日就跌落尘埃,爬起来都难,所以,也不能得意忘形。” 李嬷嬷以为她感慨丧夫丧子之事,忙宽慰她:“太太不必感慨,都是命数。如今大爷三爷都孝顺” “我知道。”穆二老太太拍一下她的手:“今日之事,是我小气了。我又想穆家风光显赫,又想这份显赫,该是我的儿子们带来的,才好。” 穆二老太太这份心思,李嬷嬷焉能不知。 “倒是义哥儿今日点醒了我。”穆二老太太微笑:“你瞧,我相比于大伯哥,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义哥儿吃喝玩乐,他都不愁。我两个儿子,各个勤奋努力,我还愁什么?” “是,是。”见穆二老太太自己想得开,李嬷嬷乐见其成,一叠声附和。 “义哥儿也是告诉我,人生在世,及时行乐吧。患得患失,苦了自己,忧心了别人。”穆二老太太瞧着月亮从雾里探出头来,站定不走,仰头看着出神。 花厅里,穆家东西两府的人坐在一起,觥筹交错,举杯痛饮,自在和乐。 “大哥,你真的不打算走科举的路子了?”穆文武问穆文忠。 怎么说,穆文忠也是穆家长子,承担着未来穆家挑梁重任。 “我打算啊,科举不给我路”穆文忠哈哈大笑,惹得穆文武一口酒呛在喉咙。 “也好,等凌云做官了,你自然也父凭子贵。”世家大族里,儿子不成器挑不起大梁,孙子直接接替的人家,有的是。 “若有那一天,我死也瞑目。”穆文忠没心没肺,笑得见牙不见眼。 身在读书人家,哪有不想通过科举扬名立万的世家子弟? 只是,读书此事,一要慧根,二要刻苦,三,也有几分运气在里头。 穆文忠是一样不占。 “呸呸呸。大过节的,胡说什么!”周氏听见,扭过头嗔怪穆文忠。 “武弟,别灌你大哥酒,他喝多了说胡话,扫兴得很!”周氏跟穆文武说笑。 “哪就能呢。”穆文武跟穆文忠又喝一杯,穆文平凑过来,问穆文武一些为官之道。 “这个真威风,三叔,你从哪里弄得?”几个小辈则不参与他们一本正经的聊天,纷纷凑在穆文义旁边,看他瓷罐里的蛐蛐儿。 “弄得?这可是我又花银子,又花心思买的。”穆文义向来将这些当成宝贝一般:“一直到今日上午,都是打遍阳岐城无敌手的。” “哇,真厉害。”穆凌志眼里冒星星。 平素,穆文平督促他们兄弟读书,断不许跟三叔玩,难得今日没有拘着他们,自然聚精会神,听穆文义耍宝。 “大嫂,我瞧着凌云这次,是必高中的了。我先敬您一杯。”这样欢乐的气氛,刘氏比周氏小几岁,举起酒杯,与周氏共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较劲 严氏听见此话,不甘落于刘氏之后,调笑着道:“这些年,咱们能过上‘饭来伸手c衣来张口’的好日子,全赖着大嫂辛苦”说完微微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周氏见她话说得不尽真诚,只是碍于外人在场,笑着喝了一杯。 穆春也站起身,分别敬了五位太太一杯。 “穆春瞧着大方端庄,快及笄了吧。” “果然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了。” “大嫂,你要准备嫁妆喽” 穆春装出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娇羞低下头去。 “秋儿也敬几位伯母c婶娘。”穆秋不甘冷落,起身打断她们夸奖穆春的话。 末了又敬几位姐姐。 说话间,月亮出来了,酒菜换下去,上了点心茶水来。 “这茶很醇,弟妹从哪间茶庄买的?我也要买一些待客”这面,周氏和刘氏说着治家之道,问问今年秋季的衣裳布料,是按多少银子的例拨的;又问庄子上的收成,比去年少了许多 “真的?她还敢这样?是不是瞧着你家老爷快三十了还没有儿子,想借机上位?依我看,就该卖得远远地”严氏和吕氏聊八卦,哪个婆子长了反骨,居然敢编造主子的命令,贪了银子到自己荷包。哪个丫头狐媚惑主,背着主母勾搭老爷 “行了,你别毛手毛脚的,看着就烦。”穆萍的衣裳被穆蓉泼了一点油汁,冷脸呵斥她。 穆蓉怒道:“你自己也不看着点,光怪我。你要是让开了,能被我泼到吗?” 他二人的争执声传到穆春耳朵里,穆萍正伸手去拧穆蓉的脸。 穆春没看清楚前面,只看见穆萍掐穆蓉,想着这样的良辰美景,别闹出事端才好,坏了心情。 忙快走几步挡住,对穆萍道:“萍姐姐,别伤了姐妹和气。” 穆蓉却以为穆春在帮她,躲开穆萍僵在空中的手:“还是春姐姐好。” 如此一场闹剧悄无声息没了,除了穆萍狠狠瞪穆春的那一眼。 苏氏一个人静静坐着,脸上带着微笑,看着妯娌之间和谐温馨,听她们偶尔露出来的只字片语。 穆春的心思全然不在酒席上,也没发觉穆秋的眼珠子一直滴溜溜在自己身上打转。 有个婆子鬼鬼祟祟上前,却不经过周氏,直接到了男人们那一桌说话。 “怎么回事?奶娘怎么看孩子的?”穆文义一惊一乍的声音传过来:“好好的怎么高热了?快请大夫来。” 穆文忠起身走过来问周氏:“奶娘说凌波发烧了,历来是谁给孩子看的病?去请了来。” 周氏狐疑地瞧了那个婆子,看一眼苏氏,苏氏畏缩地在角落,不愿意出面,摆明不想管。 “玉嬷嬷,你去请李大夫来。”周氏对桌上各位歉意一笑:“凌波生病了,秦姨娘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去瞧瞧。三弟妹,你跟我过来。” 苏氏虽不甘愿,却也只好站起身。 “我也去。”穆夏攸地站起来,带着火气:“出来时还好好的,净会钻空子作妖母亲心软,没让她过来立规矩已经算好了,她居然想出这等馊主意。”她声音很大。 穆文义听见了,冲她吼道:“好好的闺女家,说得什么胡话。” 按理,这样的席面,姨娘该跟玉嬷嬷她们一样,过来帮助主母服侍客人的。 苏氏性子软,想着秦姨娘不是个好相与的,带过来人多眼杂,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因此没叫她来。 “我可没说错,就是父亲惯出来的臭毛病” 穆文义虽放荡不羁,对儿子还是很看重,秦姨娘就拿孩子要挟他。 此刻,他早已经站起来准备跟婆子回去看儿子,留下他新晋的宝贝蛐蛐儿,还在桌上罐子里乱叫。 听见穆夏的话,他生生止住脚步,冲缩在周氏身后的苏氏大吼:“你怎么管教女儿的?” 苏氏更加畏缩,反驳的话都没有一句。 “行了,我先去看看,你们几兄弟难得聚聚,就别操心了。”周氏忙走过来,横在穆文义前面打圆场:“有事我让人回你。” 穆文义也知道,自己再坚持回去,就要落了穆夏的话把儿,他狠狠瞪了穆夏一眼,又心肝宝贝的看他的蛐蛐去了。 周氏带着苏氏和穆夏回百步之隔的穆家老宅。 穆秋凑过来,跟穆春说话:“大姐,你说小弟弟会不会有事?” “自然没事。”穆春声音冷淡。 穆家的三位姐妹,跟穆二老太太家的三位堂姐妹不怎么亲昵。 这跟穆春她们几个的性子有关。 穆春任性,穆秋阴险,穆夏泼辣。 穆萍她们年纪小,可能还会被蒙蔽,但刘氏和吕氏,都是官太太,早能慧眼识人,觉得东府三姐妹不好相与。 加上老太太不喜她们与周氏等多来往,因此,并不熟稔。 日常,穆文武,穆文双两兄弟各自去任上,媳妇儿们就在家辅助穆二老太太管理庶务,教养孩子。 穆萍c穆荷c穆蓉,比穆春要规矩内敛。 这不仅跟母亲的管教有关系,事实上,周氏的格局和手段,比刘氏和吕氏高明得多。 但是,刘氏和吕氏跟着穆文武c穆文双在官场上待久了,耳濡目染,深知妇人端庄明理守规矩的重要性,两个人观念一致,齐心合力。 她们的女儿,日后是要做官太太的。 而穆文忠不过是一介白身,憨厚老实,洒脱随性,周氏即便有心管教穆春,一来她事务繁忙,无法亲自教养;二来,她稍微管教严厉些,就有穆文忠和穆凌云两个“宠女”“宠妹”狂魔护着劝导;三来,穆立不在,没有长辈,严氏对周氏不满已久,在周氏管教穆春时,总来说情。 时间久了,穆春对穆秋和严氏,比对她这个亲娘还亲。周氏不愿意总做恶人,把女儿往人家怀里推。 当然这是以前。 不过,也导致在管教穆春一事上,周氏投鼠忌器,畏手畏脚。 后来,她甚至自己也慢慢认同穆文忠说的:“穆春不远嫁,阳岐城谁敢给她气受?她不是不懂,只是开窍开的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姨娘 就此耽搁下来。 如今见穆春规矩乖巧,更加觉得不可操之过急,上次话本子一事,她能看出来穆春是故意露馅的,可不,现在就开窍了,知道防备穆秋了。 穆秋在穆春那里讨了个没趣,靠近跟自己年龄相仿的穆蓉:“蓉妹妹,我还是有些担心。” 穆蓉看她一眼,面上带着得宜的笑容,伸出手压在她手背上,宽慰道:“你是姐姐,担心弟弟是应当。我若是有那么个可爱的弟弟,也会担心的。” 穆凌波不是穆秋的亲弟弟,穆蓉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暗指穆秋的虚伪,又面上全了礼仪。 严氏听了气得牙痒痒,对着穆秋道:“你还是多跟你几位姐妹请教学问吧,你不是最近开始练双手小楷吗?你萍姐姐厉害呢。” 穆秋在穆蓉那里碰了个软钉子,又靠近穆萍:“萍姐姐有空教我。” “好呀。”穆萍快十六岁,正是议亲的年纪,刘氏相看了好几家,都不满意,还是想将她嫁出阳岐城,最好能到楚州或者更大的地方。 穆秋便高兴地低头与穆萍探讨起来。 “听说春姐姐最近被禁足了?”穆荷对穆春突然转性好奇,席间悄摸观察她好几回,碍于周氏在场,不好直接问,此刻见穆春孤零零一个人坐在边上,来了机会,凑近了问。 “是呀。”穆春上一世讨厌她们三姐妹呆刻古板,动不动就一副老夫子的说教嘴脸,毫无少女的生趣。 重生后,发觉女子一定程度上恪守规矩,并非有违天性,因此,这一世也转变了对三姐妹的看法。 她们再无趣,可比她这个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的祸根要好。 女人啊,若是不能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保证一世安稳无忧,那就别作天作地,自不量力要特立独行。 当然,若是有本事掌控一切,则另当别论。 “为什么?”穆荷又问。 “做错了事。”穆春认真回答。 果然是转了性。 穆荷暗想,以前穆春只会将责任错误推诿到别人身上,不然就是恼羞成怒的“关你何事”。 这会儿,居然愿意坦诚认错。 “什么事?” “春姐姐不肯说,你就别问。”穆蓉凑过来,一副要保护穆春的派头,被穆荷敲一记脑袋:“姐姐们说话,你插什么嘴?” “额,惹母亲不悦。”穆春耐着性子回答,见穆荷饶有兴致还想探究,忙补充一句:“荷妹妹切莫学我,古人云,父母赠,不可辞,然则不孝也” 穆荷: 她春姐姐不是转了性,怕是失心疯了吧。 “我明日启程怕是见不到凌云了,若是有好消息,一定要派人去说”隔壁桌,穆文武跟穆文忠说话,瞧见小辈们围在穆文义周围,听他讲“大将军勇斗芦花鸡”的故事,无奈摇摇头:“哎,这” “少年天性嘛。你我小时候,也是如此。”穆文忠是个老好人,忙为他们侄子们说话:“一年到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书房,偶尔透透气” 穆文武早就知道自己干涉会是这个结果,但是穆文忠是大哥,定不好驳他面子,只能按下不表,由着他们胡闹这一回。 “说时迟那时快我这只威武大将军,嗖一下就窜到芦花鸡的鸡冠上去”穆文义说得唾沫星子横飞,将儿子生病的事情忘在脑后,兴致勃勃跟小辈们侃大山。 “三叔吹牛,都是蛐蛐斗蛐蛐儿,鸡斗鸡,我还从未见过蛐蛐儿斗鸡的,这都斗混乱了”穆文志听得最认真。 “你懂什么,这是流行玩法。”穆文义“切”一声。 “那这么玩,蛐蛐儿都被鸡啄死了”穆文广哈哈大笑。 穆文义将瓷罐收起来:“不给你们看了,一个个坏小子取笑你三叔起来了人不可貌相,知道不?同样,蛐蛐儿也不可貌相,你瞧着它小,告诉你们,厉害着呢” 他长得面目白净,清秀文弱,瞧着一副书生模样,若不开口,真看不出是纨绔子弟。因此,时常有人看见他之后,摇头叹气:“真是人不可貌相。” 语带讽刺。 因此,这句话,在阳岐城,基本上就是挪瑜穆文义的专用语,他自己本人也时常拿来自我挪瑜,毫不在意,渐渐成了口头禅。 “大太太说,小少爷好得多了,三老爷放心。”有婆子过来给穆文义回话。 穆文义一听来了精神:“哈哈,就说没事的。”又将蛐蛐儿拿出来:“我告诉你们,你们瞧,它这通身的气派,这两支大钳子,别说干过芦花鸡,就是干一只狗,也不是不能!” 几个侄子齐声“切”他一下。 穆家人的嬉闹,直到月白如水,光亮如昼才散。 穆文义回到南院,第一时间去看了穆凌波。 两岁的儿子兀自睡得香甜,因为烧未完全褪去,小脸蛋上红扑扑的,瞧着让人心疼。 俯下身亲了几口,穆文义问上前给他更衣的秦姨娘:“怎么突然就病了?” “小孩子都是这样。老爷在家时间少,遇见的少。”秦姨娘没有责怪穆文义不回来,反而说着话宽他的心。 “既然你遇见得多,怎么还惊慌失措?”穆文义忽然捏住秦姨娘的手,停下脱衣服的动作,自己将外衫换下,看也不看她一眼。 秦姨娘蓦地愣住,不知道如何回话。 “平素你折腾,胡闹,我都由着你,知道你委屈”穆文义不耐烦盯着秦姨娘:“可你不该闹到人前去。” 他虽当众斥责女儿穆夏胡说八道,可穆二老太太看人很准,他虽吊儿郎当,可他不傻。 女人嘛,私底下不爽,耍耍小性子也就罢了,闹开了,男人面上挂不住,很难看。 秦姨娘哭丧着脸,不愿意承认:“儿子是你的心头宝,也是我的小心肝,我岂会不疼他,拿他的身子开玩笑?” “是不是玩笑,你心里清楚。”穆文义不愿意听秦姨娘说话,怎么辩解都是苍白无力,因为这时机太巧了。 “凌波昨日就有些咳嗽,你不在家,根本不知道,今日发起烧来”秦姨娘拉住他换衣服的手,止住话头:“你要去哪儿?” 本来是从常服换成便服的,穆文义说话间,却又换了件墨绿色的常服。 “出去逛逛。” “这么晚了。”秦姨娘拉住他:“你就陪陪凌波吧,他哭闹时还叫爹爹呢。” 穆文义不耐烦的脸上显露出几分犹豫来,秦姨娘见状加把劲儿。 她低头擦擦眼睛,眼眶红了,落下几滴泪来,可怜委屈:“婢妾知道,婢妾不过是个教书匠的女儿,被大哥嫂子卖给人做妾,哪里有资格去攀龙附凤,去肖想什么举案齐眉,琴瑟和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告黑状 她将头歪进穆文义怀里:“可婢妾也是爹生娘养的,也是听过戏文读过书的,知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的道理。婢妾被家人卖到穆家来,给了老爷,婢妾心里是欣喜的,是高兴的可是老爷,婢妾难道就因为出身一条,永不配得你怜爱吗?” 穆文义被这一番表白弄得心神漪荡,火早就消了,情不自禁将秦姨娘搂在怀里,轻声哄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二婶本来就得意,觉得咱们东府不如她们西府,加上你又闹这么一出,大嫂当时脸上就不好看。” 穆二老太太炫耀时,他们东府不过是子孙不兴。秦姨娘这一闹,是家宅不宁。 等于把脸放在地上让人踩踏。 只不过,这话从向来丢尽穆家脸,纨绔子弟破落户一般作派的穆文义口中,说出来有些滑稽而已。 秦姨娘此刻却不敢说“还敢说婢妾丢穆家的脸,难道不是老爷早就把穆家脸丢尽了吗?”之类的话,她只能含泪点头,作一副乖巧和顺的模样:“婢妾记住了,日后必定事事考虑穆家在前,不闹大。” 意思是,再闹,关起门来闹就行了呗。 穆文义哪里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只装作不知,暗道女人麻烦,说个话都弯弯绕绕的不痛快,还不如他的蛐蛐儿可爱。 翌日一早,就有小厮从楚州先一步带消息回来,说穆立带着穆凌云返程,约莫中午到家。 周氏自然一通忙活。 今日秦姨娘也乖顺不少,在屋里带凌波,并未出来折腾。 穆春心里惴惴不安,只是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马车到府,穆家是开正大门的。 穆立精神矍铄,威严高大,穿一袭藏蓝色长袍,紧抿的唇看不出情绪。 穆凌云疲惫不堪,从马上跃下,勉强跟穆文忠周氏行礼。 众人都知道这次考试怕是穆凌云心力交瘁,不死也要脱层皮,都很体贴的催促他去休息。 穆凌云道谢,还是跟着穆立走,逮了机会冲穆春悄悄眨眨眼睛。 穆春一脸茫然。 穆文平和严氏,穆文义和苏氏,都跟随在穆立身后进了门。 穆家许久未开的大门缓缓关上。 穆立若无其事地先走到后园,看了看那棵古老的银杏树,见发出新枝芽,点点头,对穆凌云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连这一点都不懂。” 穆凌云吐吐舌头,悄悄靠近穆春,可怜兮兮:“我跟祖父说过了,祖父不信。” 穆春这才明白穆凌云眨眼的用意,跟她猜的不离十。 倒是忍不住笑了。 她的天师托梦一说,本就是胡诌的。穆立听穆凌云转达,根本不信,坚持去了贡院监考。 可事情发生的邪乎。 穆家这棵古银杏,已有百年,多少年来,历经风雨,却一直枝繁叶茂。 穆凌云传达时,提及事关穆家前程,穆立心里多少有些担忧,因此进门第一件事情,就是故作掩饰地跑过来看看。 她这位老祖父,怕也是心有戚戚。 实在是,哎! 午饭是全家人一起用的,珠姨在旁伺候穆立。 “我看了凌云的文章,押题审题都对,就看得不得人心。”穆立知道这是全家人最盼望的话题,并不遮掩,开席就说了。 周氏和穆文忠喜不自胜,穆凌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穆家讲究食不言c寝不语。说完这句话后,穆立动筷,所有人静静吃饭。 珠姨瞧了一眼穆春,跟穆立说了几句,穆立忽然开口:“大丫头礼仪规矩有长进了。” 后宅事务,穆立管不着,因此穆春顽劣狠了,就会叮嘱周氏狠狠收拾一下。 也因为这种威严,穆春是小错不断,大错不犯,人前勉强过得去,人后仪态差到底。 若非如此,只怕也早就被穆家的规矩收拾得服服帖帖,哪里还敢如此放肆。 穆春长这么大,几乎没有得到过穆立的夸奖,穆夏穆秋更是没有。 忙起身站出来,敛衽行礼:“多谢祖父夸奖。” 穆立笑着冲她点头。 穆秋眼里闪着嫉妒的火。 从前穆春顽劣任性,没见祖父惩罚她。怎么稍微转性,就当众夸她?自己乖巧温顺,却从未得祖父片语称赞,太不公平了! 一席饭吃得周氏通体舒畅,儿子考试没问题,女儿又得了夸赞,面上止不住的笑容,衬得面若桃花,凭添三分姿色。 穆春本想拦住穆凌云问些话,可是他散席就出门了。 往东院走时,碰见穆秋等着她。 穆秋每日打扮不重样,小小年纪仪态万千,走路姿态婀娜,容貌跟穆春差不多,但这股韵味,却是穆春骑马也追不上。 “大姐。”穆秋施施然走过来:“我有好东西给你。” 穆春警惕地往后一退:“什么好东西?我不看话本子好久了。” 穆秋袖中藏的,正是话本子,她听见此话有些难堪,不知道如何接话,索性拿出来硬往穆春手中塞:“我好容易弄来的,大姐不要装腔作势喜欢就看” 穆春没料到她会如此,略微想一下,伸手接了,将话本子悉数扔在地上:“脏东西,我才不看。你这是害我!” 穆秋没想到她会如此,咬着牙心有不甘地听着身后的脚步声。 珠姨走近她二人。 真巧啊。穆春想。 穆秋这是算准了吗?还好她没接招。 “以前我是爱看这些,不过母亲教诲了我,我知道这些是不好的东西,已经不看了,妹妹何苦强迫我?”识破了穆秋的诡计,穆春冷笑质问。 “我我只是好心。”穆秋本想,让穆春被珠姨抓个正着,没想到穆春防备她到如此境地。 “好心也会办坏事。”穆春摆出大姐的姿态:“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净钻营这些心思不正!” “我”穆秋无法辩解。母亲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穆春的改变,不过是暂时的。 可是,穆春就是改变的如此彻底,叫人猝不及防。 “姐妹之间不要吵架,有误会说清楚就是。”珠姨虽不是正经主子,但处事公道,从不妄言,穆府上下,都会给她几分尊敬。 “嗯。知道。”穆春有意在珠姨跟前展示自己脱胎换骨,乖巧道:“母亲说过,姐妹之间要和睦,拧成一股绳,外人才不会看轻了穆家。自己家窝里斗,永远没出息的,只会连累穆家名声,让人看笑话。” 这话专门说给珠姨听的,意思是周氏一直教她让步。 穆秋听着气红了脸,对着穆春怒道:“大姐,你以前求我帮你弄了多少话本子,如今却拿话来激我。” 穆春看一眼珠姨,忍住穆秋旧事重提c揭人疮疤的怒气,眼珠子一转:“三妹妹,俗话说得好,好汉不提当年勇浪子回头金不换。” 珠姨: 穆秋: 最后是穆秋恨恨一跺脚,红了眼眶跑开去。 穆春猜想,大概是跟严氏去告状吧。 她才不怕。 穆春回到屋子,重新匀面梳妆,穆秋气得她脂粉都斑驳了。 玉兰回话说穆凌云从中午出府去了,晚上才回来。 穆春不由得失落,捡了两幅字临摹了一下午,直到玉梅过来说话:“老太爷请大小姐过去说话。” 穆立找她? 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当然,上一世在穆立眼中,姐妹三人是和睦相处的,穆夏虽然冷淡一些,但是相安无事。 “坐吧。”姐妹二人行了礼,穆立坐在首位,让人搬了两个小杌子来,垫了软垫。 “听说你们闹矛盾了?”穆立咳咳两声,还有些不习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仇人 他不怎么管内宅庶务,只是今日珠姨提点了他几句,他才明白周氏的难处。 家中没有辈分更长的女子,周氏管理家务,是比较辛苦而困难的。 如穆春和穆秋的矛盾。 若是穆春的错,周氏只能下狠手,让严氏心服口服,却是委屈了女儿。 若是穆秋的错,周氏只能高举轻放,免得人家说她护短包庇。 委实不好管。 穆立闻言反问一句:“老大媳妇处事公正,你是不是多虑了?” 珠姨笑着说道:“婢妾正是知道大太太处事公正,才知道她当家为难。您想一想,处处公正,也就是处处树敌。人心都有偏颇,岂能容你公正?若是您作为长辈,不给她撑撑腰,怕是她心里委屈。” “我倒是没瞧出来”穆立实在不愿意管后宅之事。 “那是大太太不说。”珠姨笑:“您看看咱们家几位丫头,和二老太太家的丫头比,如何?” 穆立明白过来,不再言语。 珠姨才又说道:“大太太为难,不是她没有能力,而是她顾忌太多,放不开手脚。” 穆立这才明白周氏为难之处,立时叫了穆春和穆秋过来。 “用兵之道,在于人和,兴家之本,在于心齐。我不管你姐妹二人因何事起了芥蒂,可在外人面前撕破脸,是万万不能的,你赢她赢,穆家都是输的。”穆立说完这番话,低头开始认真喝茶。 他压根不知道该如何教导女子,硬邦邦得开始,硬邦邦得结束。 场面尴尬至极。 珠姨笑着打圆场:“你们祖父听说了今日的事情,说,穆春做的很好,穆秋呢,一心为姐姐筹谋,也不坏。只是,心思要用在正途上。这一点,大太太,说得很不错。姐妹要和睦,穆家才有前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两个人一唱一和,无非就是坐实,周氏说得话都是对的,两姐妹要好好听从。 穆春点头,穆秋迟疑了一下,也点头。 珠姨笑着送她们出去。 穆秋走过来,兴高采烈:“大姐,祖父说,叫我们和好,不要闹矛盾了。” 穆春避开她的亲昵,往后退一步,警惕地盯着她:“祖父是说,叫你不要算计我。” 穆秋: 她那愚蠢而冲动的大姐,何时这样聪慧了? 穆秋一直以为穆春是因为她在周氏面前,否认话本子的出处生气。 其实,她不知道,穆春是特意将二人的矛盾拿到明面上,只要她一句“不原谅”,穆秋永远别再想靠近她。 上一世,就是穆秋将表哥严和明,介绍给她认识的。 这一世,她不想亲近穆秋,更不想认识严和明。 过了垂花二门,进了内院,穆凌云跟同窗吃完酒回来,轻敲窗棱:“妹妹,你找我?” 穆春将门打开,让他进来坐。 穆凌云让书童无禄将一个锦盒放在桌上:“楚州的吃得玩的,我都交给母亲了,她会让人分给几位妹妹。”他打开锦盒,里面是一颗大拇指头大小的蓝田玉:“这个你独一份。” 穆春欣喜接过看了一眼,那玉色泽光洁,圆润瑰丽,她命玉梅收了,才绽开大大的笑颜:“多谢大哥。” 又命玉兰拿出一个精心绣好的荷包,有些羞涩:“妹妹初学,还望大哥不要嫌弃。” 荷包上绣的是象征君子的竹,末端有个“雲”字。 穆凌云还是第一次收到穆春的礼物,接过来看了一眼,当即就将腰间的荷包换下:“春儿长大了。” 这是她最近听得最多的话。 穆春很惭愧。 上一世,她从来都是心安理得接受父亲和大哥的宠爱包庇,却没能报效他们一星半点儿,连让他们顺心如意,都没有做到。 她又拿出一双鞋:“这不是我的针脚,请了玉嬷嬷帮手,大哥也别嫌弃。” 穆凌云面上笑意更浓,心里更欣慰。 “大哥,我想问你一件事情。”想到严和明的事情,她心里堵得慌。 “你说。”穆凌云没发觉她忽然凝重的表情,在喜滋滋的看荷包和鞋。 “父亲回来的路上,说遇见了严家二少爷,他不是参考吗?”穆春问得战战兢兢,生怕得到那个最可怕的答案。 “啊,我不知道这个消息。晚上聚会,没人提起啊。”穆凌云很诧异,他挠挠头,猜测道:“是不是写不出来,提前离场?” 这是最常见的情况。 “那大哥若是听到什么,及时告诉我。”穆春叮嘱。 穆凌云狐疑的瞧她:“你怎么关心起严家人来了?” 知道穆凌云有此一问,穆春尴尬地笑:“三妹妹问的,那不是她表哥嘛。只是她不好意思打扰你” “哦。”穆凌云一个少年,刚回来,对穆春和穆秋之间的嫌隙并不清楚,想到她二人一向要好,也不甚在意地答应了。 穆春松了一口气。 既然穆凌云不知道,也就是阳岐城的书生们之间还未传开,说明考场上发生的事情,包括严和明受惩罚的消息,都还未确定。 上一世,严和明憎恨祖父穆立的根本缘由,是因他科场舞弊革了功名,三代不许参考,气死了病重的严家老太爷。 若是能瞒住严老太爷的话 必须赶在楚州贡院公布消息之前。 穆春惴惴不安,不知道严和明科场舞弊的事,何时会像炮竹一样,爆炸开来,震惊整个阳岐城。 她想替严和明捂住此事,也必须替他捂住。 她不是要姑息养奸,只是想,尽可能缩小传扬的范围。 如此,不要闹得人尽皆知,那严家老太爷也不会被活活气死。 穆春翻了一宿的科考典籍,甚至连三十六计,都重新翻了一遍。 苦苦想不到对策之时,宝竹带来一个惊悚的消息:“严家二少爷,到咱们府上来了!” 他见的是穆立。 穆春心里一咯噔,顾不得什么礼节教养c规矩惩罚,鬼鬼祟祟绕到穆立的书房附近,来回踱步。 穆家的仆婢都被支开了,剩下的是严家的来喜和几个带着箱子的家丁。 穆春不想跟来喜这个哈巴狗打照面,躲在不远处假山后面。 书房内。 “只请老太爷为我保密”严和明说。 “兹事体大,张榜公告,如何守得住?”穆立反问。 “楚州那面,家父已经有对策,只请老太爷网开一面”严和明恳切哀求:“若有人传论,可否请您开尊口,说我是家中有事,中途退场我回家,跟家里人就是这么说的” “读书人的体面,都让你丢尽了,居然还敢来求,要我为你撒谎!”穆立怒斥他:“切莫出现在我面前,让我同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 原则 穆立是两榜进士出身,也是十年寒窗苦读过来的。 “老太爷,你就可怜可怜我”严和明“噗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我们严家,本就无官身被人取笑,笑我们是下贱的商户如今我祖父病重主要是为瞒着他” “那你更该遵守规矩,踏踏实实读书,清清白白参加考试”穆立不为所动:“我若是为你一人,那于天下寒窗苦读的士子们公平吗?” “云大人都可以,为何你不行!”严和明见来软的没有用,一下子站起来,梗着脖子反驳。 “那是他的事,我与他不同!”听闻自己的上峰楚州太守云敬开都被收买,穆立气得浑身发抖:“凭你们严家有钱能使鬼推磨,偏我不是那鬼!” “你”严和明见他软硬不吃,说出狠话:“你可别后悔!” “大丈夫者,当顶天立地,光明磊落。做错低头,挨打站好!而不是用见不得人的手段,不劳而获!真是有辱斯文。你这些年读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穆立听他语出威胁,恨极怒极。 “我不是你的学生,又不是你穆家人。此番不过有事相求,你答应就答应,不答应说这些屁话干什么?”严和明自顾自起身,语带轻蔑。 “你荒唐c无耻!”穆立气得浑身发抖。 严和明不管不顾,打开书房的门,对候在门口的小厮来喜道:“走吧。” 来喜指着带来的三箱礼物,问严和明:“这怎么办?” “带回去!”严和明踢来喜一脚:“别便宜了那些傻叉!” 来喜忙不迭指挥人抬箱子。 穆春在看见严和明出来的那一刻,就将头扭过去,紧紧贴在冰凉的山壁上。 光是听见他的声音,她就怒从心头起,恨不能立刻杀了他! 她不敢看,不愿意看。 她怕她忍不住! 她的指尖掐进肉里,死死咬着牙,像是能听见滴漏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在她的心上,震得她发疼发麻。 短暂一瞬,于她却是如此煎熬漫长。 等严和明满脸怒气和轻蔑地走了,见书房门开着,被支走的仆婢尚未回来,穆春便悄悄溜了进去。 穆立气得瘫坐在太师椅上,胡子一抖一抖。 穆春乖巧行了礼,叫了声祖父,又走到他背后,轻柔地给他捶背。 穆立渐渐消气,情绪沉稳下来。 穆春见时机成熟,走上前跪在穆立面前:“祖父恕罪,孙女听见了你和严家二少爷的话。” 其实穆春并未听见,不过用脚趾头想,也该猜到,严和明抬重礼,定是请穆立保密。 走时怒气冲冲,礼也抬走,那就是没谈成。 “听见便听见,他做出那等丑事,还怕人知道?”穆立因她方才的乖巧,并不生气,只是叮嘱:“不过,听壁角也是小人行径,日后切不可为。” 穆春点头,并不起来,挺直了脊背直直跪着:“只是,孙女却想为严家二少爷说句话。” 穆立顿时神情激动,脸上怒气更甚,手指头指着穆春哆哆嗦嗦:“你女孩子家家,你知道什么!”他以为穆春被严和明英俊的外貌所迷,但又不好直说。 “为人处世的大道理,孙女身为内宅闺秀,自然没有祖父知道得多。”穆春言辞诚恳:“可同样为人子孙,孙女却是斗胆说话。” “小孩子家家,你懂什么,出去!”穆立不愿意听,拿出祖父的威严。 穆春岿然不动。 她跪在那里,一字一句:“从前我顽劣任性,母亲跟着操了多少心,流了多少泪,可是,纵然对我再灰心失望,却也不曾放弃过我。我磕破了额头,她急得团团转,生怕落了疤;我生病,她不眠不休,日夜照顾” 穆立瞪着眼睛,却没有再赶她出去。 孙女这一跪,不管是舐犊之情,还是纲常伦理,他都狠不下心。 “严家二少爷科场舞弊,的确不对,可他也受到相应惩罚。他如今来求,是全一个名声,作为外人,我也觉得他提出这种要求,无耻之极。” “可据我所知,严老太爷如今躺在病床上,时日无多。孙子不成器,固然让人心寒,可打断骨头连着筋,他还是严家人。就像我犯错再多,母亲还是心疼我。严家二少爷再无耻,严老太爷还是会为他操心的。若是他老人家有什么不测,咱们”穆春没有说完,她看见穆立陷入思考。 “严家二少爷所求,不过是让祖父不开口主动提及此事。”穆春劝道:“这不是难事。” 楚州贡院张榜公示,三日时间。严和明说他已经打点好楚州太守云敬开,那说明,楚州那面,消息不会流出。 唯一提防的就是阳岐城这边,穆立跟别人提及此事。 “若严老太爷真因为此事出了不测,祖父难道不会愧疚么?”穆春直视穆立的眼睛,澄澈清透:“祖父教育我们,孝字为尊” “你是不是看到了严和明?”穆立听穆春说得头头是道,心里滋味难明。 同在阳岐城,严家为百姓修桥铺路,他早有所闻,好感是有的。 与严老太爷早些年,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若非严和明科场舞弊,至楚州士子们的颜面不顾,他也不会轻视严家。 严家老太爷若真是因此故去,他若说毫无愧疚,那是没良心。即便严和明作恶在前,可法外还能开恩呢。 “那个卑鄙无耻,目无尊卑的家伙?”穆春诧异穆立居然能想到那上面去,立刻咬牙切齿恨道:“这种人,打入十八层地狱都不为过。” 穆立听得解恨,没有再追问,男女之事,难以启齿,尤其是从他这样的长辈口中。 穆春又还那样小。 “你真是只是担心严老太爷?”穆立手指头敲击桌面,琢磨着。 “也是为穆家好。”穆春胡乱编造:“父亲归家路遇严和明,说此人歹毒狠辣,瑕疵必报。孙女想,即便咱们有理,可遇见不讲理的人,纠缠只能是咱们吃亏!” 若遇到的是人,你不让步,大可不谈;可严和明是一条狗,还是一条恶狗,见人就咬的那种,他才不管你有没有道理。 你就算讲道理把他讲服了,他也要扑上来将你咬得鲜血淋漓,谁叫你跟他废话了? 这种人,有多远躲多远,直到你有实力,将他打得跪地求饶。 显然,目前穆家并不具备这样的实力。 “他有错在先,还敢乱攀咬?”穆立气得浓眉倒竖。 “他错了,自有律法惩罚他。可他若是打击报复,您不在阳岐城,父亲身无官职,岂能斗得过那等小人?”穆春忧心忡忡,向穆立叩头:“孙女知道,祖父您半生刚正不阿,清廉坦荡。这等事,孙女自会派人去做,绝不让祖父为难。祖父只需要按时启程回楚州” “老夫这一生,行得正坐得直,不怕这些宵小的卑鄙手段!”穆立严词以对。 片刻后以手扶额,头疼不已,对着穆春有气无力挥挥手:“你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 计策 没有穆春这一席话,读书人的气节,为官造福一方的信仰,教他无法妥协。 他绝计不会姑息严和明的卑鄙行为。 可穆春说得有道理,他要顾忌严老太爷,也要顾忌穆家上下。 这一口气,堵在心里,上不上下不下。 穆春重重给他磕了头,小心翼翼出了门,生怕打乱穆立的思路。 她知道,以穆立倔强一生不低头的性格,任凭她方才说得天花乱坠,也不会答应。 她没想过一定成功,但是,只要穆立犹豫,她就有机会。 穆春回到屋里,叫了玉梅过来,跟她耳语几句。 又将写好的字条交给她。 玉梅有些诧异,但是忠心是她最大的优点,没有问为什么,立时去办了。 翌日一早,穆立刚刚睡醒,就听见珠姨在外头跟两个丫鬟吩咐:“这消息,别在老太爷跟前说。” 穆立走出来,瞧着珠姨,问道:“什么事,还要瞒着我?” 珠姨叹气,严和明科场舞弊的事情,她是知道的,但是,在处罚告示未张贴之前,这消息到她为止吧:“早上,从严家传出来消息,说严家二少爷,科考弃权,把严老太爷气得又厥过去” “胡说!”穆立气得胡子又抖起来:“严家,是想赶在前头撒谎,造成既定事实啊!” 昨日穆春劝他,他还曾经心软,今日严家就闹这么一出,意图遮盖丑事。 他岂能任他们如愿? 穆立穿上衣服,梳好头发,戴好头冠,往大门走去。 穆春候在大门口,笑意盈盈得过来见礼。 然后又回去跟几个小丫鬟踢毽子。 言笑晏晏,活泼可爱。 穆立的脚步突然就慢了下来。 最后,他折回身,去了书房,在里面待了一整天,连一日两餐,都是珠姨给他送进去的。 穆春见穆立折回身,对着玉梅和宝竹轻轻一笑:“不踢了,回屋。” 但愿严和明科场舞弊的丑事,不要传扬开来,就此压下去,再无声息。 上一世,她没有听说严和明科场舞弊的事情。 是严和明说,严家花五千两银子买通了楚州太守云敬开,将处罚告示贴在贡院榜单角落,只贴了一天。 再找几个人在那一天堵在榜前。 不是秋闱放榜的日子,看到的人寥寥无几。 楚州虽有人知道严家,但离得远,每年科场舞弊的人都不少,没人有心思去求证。 阳岐城的人没看到告示,严家自己又放消息,说严和明是主动弃权的,便也没在意这其中的不合理之处。 本来是瞒得住的。 那时穆立并未回阳岐城。 云敬开收了严家的银子,以公务将“冥顽不宁”的穆立留在楚州。 严家人得功名c入官场,是严老太爷的一块心病。严家男丁又少,希望便寄托在从小聪明过人的严和明身上。 严子松和严和明知道事关重大,不敢让严老太爷知道。孝也好,怕也好,消息瞒得死死的,只说题目太难,作不出文章弃权。 毕竟到张榜时,严和明没有成绩,这一条是瞒不住的。说弃权,是最好的借口。 谁知道,没过几天,严家铺子的掌柜,从前是严老太爷的心腹,去楚州给云敬开送礼,想在楚州西面的山上开矿。 听见云敬开家里的小厮们笑嘻嘻的说道:“一个严家二少爷,够咱们大人吃好几年了” 掌柜的听见他家二少爷的名字,稍一打听,就知晓了原委。 严家三代不许参考,这对于严家来说,是惊天大事。 掌柜的不敢隐瞒,连夜回阳岐城告知了严老太爷。 严老太爷当时没作声。 等穆立从楚州被放回来,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严和明天衣无缝得自以为瞒过了所有人。 穆立根本不知道严家做了这么多小动作,还以为消息已经传开,只是碍于严家名声,大家闭口不言。 他也不必故意去揭人疮疤。 直到严老太爷专程派人,请了他去问。 穆立这才知道,原来消息是被封闭了。 严老太爷缠绵病榻,私下跟穆立对质。 穆立见严老太爷病重,只委婉提及“严和明心术不正,要多加管教”,严老太爷何等聪明之人,岂能听不出言外之意。 当天就请家法,打得严和明鬼哭狼嚎。 气了几天,大骂“严家无人c严家完了”!撒手人寰,死不瞑目。 只是,临死前,到底顾念严和明是最疼爱的孙子,还有严家的声誉,写了信央求穆立保密。 严和明科场舞弊的丑事,被严老太爷大操大办c风光奢华的葬礼,掩盖在阳岐城的地下,知者甚少。 严家还是一如既往做好事,嫁闺女,渐渐地,所有知情人都似乎忘记了这桩事情,不愿意揭人疮疤。 穆立也不再提,于他来说,中间架着严老太爷一条命。 而严和明,从此却对穆立,怀恨在心。 却从未顾及,穆立身为监考官,一州长史,考生科场舞弊,听人问及,岂能包庇撒谎? 这对天下其他认真科考的读书人,何其不公? 能为其隐瞒,保全名声,已经是仁至义尽。 明明是他严和明做错在先。 恩将仇报,胡搅蛮缠,阴险毒辣,严和明简直就是一个畜生。 正因为严和明狠毒性子,穆春不得不出此下策,将穆立口中的真相,堵在喉咙里,不让他说。 这一世,穆立因为怀疑“银杏树落叶,影响穆家运势”之说,提前回了阳岐城。 可还是跟严和明闹得不欢而散。 是否,这梁子注定要结下? 穆春不甘心。 无论如何,她要搏一搏。 因此,一面让玉梅找几个能说会道的街坊,放出消息去。 穆立昨日听她说明利害关系,只要犹豫不解释,那严和明科场舞弊的事,就算瞒下来了。 毕竟,穆立为人古板正直,你问他,他不会刻意隐瞒;但你不问,他也不至于恶意散播,坏人名声。 而今日穆立折回身待在书房,说明他认可了自己的说法,不再执拗。 再一个关键点,是严家的掌柜。 她不知道上一世是哪位掌柜去了楚州,只好让严和明自己去查。 穆春小心翼翼过了一整天。 直到确认穆立不会出门之后,穆春悄悄传了珠姨身边伺候的大丫头红杏。 “有事要拜托红杏姐姐。”穆春开门见山:“办成了,这十两银子,就是姐姐的了。” 红杏摆手拒绝:“给大小姐办事,是奴婢的本分,不敢要酬劳。” 穆春笑着道:“一点心意,姐姐先收下,不过是想让姐姐在珠姨面前,帮我传几句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 妻与妾 红杏半信半疑。 直到穆春将话说明白,红杏才道:“我告诉珠姨娘一声也就是了,这银子是万万不敢收。”说着行礼告退。 穆春怕穆立生她的气,不敢再跟珠姨接洽,惹来一堆麻烦。 有红杏这个第三人,希望珠姨能够理智客观明白她的打算。 穆家正院。 珠姨听了红杏的复述,惊讶道:“大小姐真这么说?” “是。大小姐说,叫姨娘您找人去把贡院外面公示栏里,对严家二公子的处罚誊写一遍。怕他日严家事发,怪到老太爷的身上。” “不会吧。”珠姨震惊:“这真是大小姐说的?” 她压根不敢相信,一向愚蠢任性的大小姐,会有这样心思缜密的时候。 “是。奴婢不敢撒谎。”红杏再次重复。 “我知道了。” 严家。 严和明诧异问来喜:“你说,消息最开始是从穆家传出来的?” 来喜点点头:“小的一路打听,说是穆家的婆子说的。” “婆子?”不该是穆立的随从吗? “许是穆老太爷身边那个女人做的。”来喜大胆猜测。 严和明松了一口气,他又展开手中的字条,细细看了一遍,决定相信穆家给出的诚意。 “若想秘密不外泄,严家掌柜不出城。”这是穆春派人送过来的字条。 为了保险,她让玉梅给了一个孩童二文钱,堵住来喜。 来喜略微识得几个字,看后知道事关重大,将字条拿了回来。 严和明谨小慎微,生性多疑,查了好几个,才略微放心。 字迹娟秀,工整楷书,出自女人之手。 来喜的猜测有道理。 昨日他去穆家口出恶言,穆立不怕,可他身边的女人怕。 不管是谁,穆家愿意出面,即便以后再出他科场舞弊的流言,怕阳岐城的人也不会信。 楚州父亲已经打点好,没什么可担心。 “你去打听,这几日哪位掌柜要出城,想个法子拦住。”严和明思忖一番,对来喜命令。 自己起身走出书房:“有消息了来告诉,我在老太爷房里,到了吃药的时辰了。”严和明作为严老太爷最爱的孙子,历来亲自侍奉严老太爷的汤药。 他在阳岐城,孝名远播。 穆立回来不过两日,又要启程回楚州。 八月底张榜出成绩,他公务繁忙,无法在老宅多逗留。 穆家大门口,穆立当着所有人的面跟周氏说道:“有什么不方便办的,写信给我,穆家既是你当家,就不必太顾及她人” 这就是为周氏撑腰了,珠姨说的话,穆立还是肯听的。 阳岐城里,风平浪静。 穆春提着的心,随着穆立的离开,随着严家并没有丧讯传出,终于放下。 严家,且等着吧。 她不会让严和明好过,前提是不牵连穆家其他人。 八月二十,胡家每年必办的赏菊宴开始了。 周氏的意思,她带穆春c穆秋c穆夏三姐妹去,赴宴的衣裳是早就新做好的,一人两套。 穆春便知道,这是明着参宴,私底下给太太们相看了。 若非如此,不会把穆家的女儿们都带去。严氏和苏氏,更不会把压箱底的头面首饰都拿出来,给女儿们打扮。 胡家大宅在阳岐城北面,马车不过小半个时辰。 穆秋和穆夏一辆,穆春和周氏一辆。 “到了人前,切记不可胡闹。”尽管这段时间以来,穆春表现可圈可点,周氏还是怕她突然犯浑,一路上不住地叮嘱。 有人过来摆条凳,穆春先扶着玉梅的手下了马车,又折回身扶周氏。 胡大太太早就笑眼眯眯迎上来:“穆大太太”二人客气热络,互相见礼。 穆春三姐妹过来跟胡大太太见礼。 胡大太太热情得跟小辈们一一问好,八面玲珑。 “穆春越长越漂亮了。” “穆秋真是乖巧。” “穆夏的相貌像苏家妹妹真漂亮啊。” 胡大太太凑近周氏,一脸八卦:“不过,我瞧着,更像苏家曾经在宫里的那位姑奶奶” 苏氏的堂姐,苏大老太太的女儿苏妙风,早些年入太子府伺候。 后太子登基,苏妙风封妃,深得帝宠,苏家也因此风光荣耀了一段时光。 只可惜,太子登基后没多久,她就一病不起,如今已逝去年了。 当时周氏已嫁入穆家,也曾被邀请去苏家,想到苏妙风的姿容,忍不住向往,暗叹红颜薄命。 胡大太太见她不接话,怕撞了苏氏的忌讳,惹周氏不快,忙解释道:“不过细看,只眉眼有些像。仪态气质”越说越觉得不妥当,硬生生停住。 周氏这才客气地道:“姐姐这院子重新整理过吧,越来越雅致了” 胡大太太又介绍院子来。 寒暄好一阵子,胡大太太才让婆子领她们进了园子。 后园早就布置妥当,几十米的九曲回廊,摆了百来盆菊花。 有许多品种,穆春只在书上看到,尚未见过实物,叹为观止。 胡家这枚阳岐城的后起之秀,为了树立世家大族的门风,着实下了真功夫。 因是开国公后人,苏家一向自视甚高,不大爱举办宴会,省得自份。 而穆家,则因一直是阳岐城默认的首族世家,办这些宴会有托高自大之嫌,因此也不大办。 时日久了,胡家严家办得多,渐渐也弄出点名堂。 赏菊宴这种花费颇多,娱乐宾客,间接相亲的盛会,最开始就是胡家大太太提的。 一办就是三年。 第一年时,只请了穆家和苏家,连同胡家一些旁支女眷,知名度不高。 第二年,就已经拓展到阳岐城有名望有地位的家族了。 到今年,胡家门口停马车的胡同,已经从一条,蜿蜒到前面二条胡同了。 姹紫嫣红,百花竞放。 可以说,阳岐城适龄的闺女们,基本上都聚集在胡家后园。 说实话,阳岐城的老世家们,因身份在那里,不敢自轻自贱,也需要胡家这样勇于出头的新媒介。 所以,通过这三年的赏菊宴,加上人才辈出,胡家在阳岐城世家大族之间,彻底站稳脚跟。 丫鬟领着她们到后院小花厅,屈膝行礼:“大小姐,穆家三位小姐来了。” 穆春知道今日要与她见面,她就是要来与她见面的。 她想看看,与严和明成婚之前的胡氏,是什么样子。 胡彩玉。 上一世,她是妾,胡彩玉是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 陷阱 她以为,严和明许她一生一世共白头,即便是娶了妻,也不会冷落她。 可是,她错了。 最为刺眼的,不是新婚大喜,胡彩云和严和明拜天地的时刻。 而是,婚前,胡彩云到严家作客,她作为妾,不能出面,在后园无聊瞎转。 抬眸看见,不远处,胡彩玉跟严和明,一面走路,一面说话。 胡彩玉娇笑着往他怀里躲,他伸出胳膊圈住她。 下巴抵住胡彩玉的头顶,轻轻揽入怀,像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 那时是春天,严家后院,满树桃花开,落英缤纷,清香唯美。 好一对璧人。 她泪流满面,羞愤欲死。 不过才一年,严和明就变了心。 她那时,还这么以为。 其实不是。 圈套,陷阱。 她本就是严和明的猎物,玩几天就腻了。 胡彩玉,才是严家为严和明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女人。 所以,胡彩玉不满她先进门,想尽办法折磨她,就差将她学吕后对戚夫人一般,做成人彘才解恨吧。 后宅争斗的手段,她那时候才领略一二。 直到她跪在佛堂里,又听见丫鬟的对话,知道穆家着火,跑了出来。 临死前,她才想到,为何那门,她一拉,就开了? 胡彩玉!好歹毒的计谋。 她想杀自己,却不愿意亲自动手,背一个弑妾的恶名。 呵,伪善歹毒。 穆春紧紧捏住拳头,抬眼看胡家大小姐,她正值豆蔻好年华,与自己一般大。 此刻,胡彩玉笑意盈盈,立在门口候着,与穆家姐妹见礼。 胡彩玉是美的,她穿着鹅黄色碧罗裙,脖子上带着新炸的黄澄澄的八宝如意项圈,头上梳一个双髻,别几朵小珠花,清新怡人。 她一向会打扮,人前又温柔,严和明沉溺进去,就无法出来。 呵。 穆春忍住心中的仇恨,尽量不看胡彩玉的眼睛和面庞,规规矩矩见了礼,自己寻了一处僻静角落坐下。 穆秋已经轻声细语跟胡彩玉聊起来。 严氏因为穆文平的县丞谋缺,一直想跟胡老太太和胡大太太攀上交情,穆秋自然是听从的。 奈何胡彩玉似乎也受了母亲的嘱托,对穆秋不冷不热。 胡彩玉又到门口接了几位小姐,是苏家的人,领进来,一一介绍给穆春姐妹,互相见礼。 苏三小姐苏锦华的是苏三老爷的掌上明珠,虽苏家兄弟姐妹众多,但苏三爷偏跟妹妹苏氏苏妙语更为亲近。 因此,穆夏与苏锦华表姐妹关系也好,很快就讲起了悄悄话。 穆春凝神发呆,周遭无意识散发出冷气,拒人于千里之外。 几碟点心放在她右手旁的小炕桌上,胡彩玉俏皮冲她眨眼:“瞧着妹妹一个人不爱说话,吃点儿点心吧,离开席还早呢。” 穆春知道胡彩玉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只是上一世接触的很迟,倒是没料到,她这么小年纪,就已经有了胡大太太周到体贴的卓越能力。 这小花厅,坐着的小姐们少说也有十来位,她却能注意到自己未与人聊天,不动声色命人端了点心来,真是有心人。 穆春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上一世的嫉妒和愤怒,这一世只能自愧不如。 只是,胡彩玉性格再妥帖,谁要是挡了她的道,一概不留情。 穆春不想再与严和明瓜葛,对胡彩玉除了提防,就是生疏。 因此,她低声道谢,不再看胡彩玉一眼。 胡彩玉不以为杵,又命人一一给其他闲聊的小姐们上点心。 有丫鬟进来,告诉胡彩玉赏菊宴正式开始。 小姐们带着丫鬟,一行三四十人鱼贯而入,进了九曲回廊。 胡家这座回廊,为着赏菊宴修整过一次,原先不过15丈长,5尺宽,拓展到30丈长,10尺宽。紧挨着回廊的两间厢房也推倒,建了假山花圃,挖了一个大池塘,栽一排垂杨柳,精巧别致,颇有苏杭园林之风。 “这个我认识,叫大丽菊,我家里就有。”一位小姐兴高采烈。 胡彩玉听见,捂着嘴轻笑提醒:“余妹妹,这就是贵府送过来参展的。” 余小姐闻言娇笑:“那定要夺头筹了!我瞧着,就是它开得最大。” 前两年的赏菊宴,花苗花盆都是胡家准备,观赏评论一番就完。 今年却玩出新花样,大头仍旧是胡家,却分别从阳岐城有名望的家族中,各邀出几盆,宴上一一点评,逗个趣儿。 胡家的地位既然已被认可,那这种提议,就顺理成章得到各府支持。 “我觉得这盆绿牡丹最好看。”穆秋插话道。 绿牡丹是从严氏那里出的。穆家出了三盆,一房一盆。 说是出,不过是各自从穆家后园花圃里选了,标记好,统一送到胡家而已。 不过,即便如此,人还是有护短之心。 “这菊有三色,倒是少见。”作为东道主的胡彩玉悄悄瞥了一眼穆春,向她示好。 胡彩玉知道,三色菊是穆家大房送来的。 不止三色菊,这里的每一盆,没标记是胡家的,其他的,她都能记得大概。 穆春诧异胡彩玉居然向她示好,只跟那余小姐一样,当作不知道三色菊是她家的,默不作声。 胡彩玉讨个没趣,并无恼恨之色,继续说道:“咦,这盆怎么焉了?” 有侍弄的丫鬟忙上前,将那盆胡家的花搬下去,又换了一盆普通品种上来。 穆秋方才说话被胡彩玉打断,跟在穆春后面赏花,不再吭声。 穆家姐妹,头一次在别人家,像闷头葫芦一般。 穆夏对这些花啊草啊没兴趣,早就跟苏锦华跑到别处玩了。 走了一路,赏了一路,穆春微微出汗。 回廊尽头的大花厅内,早已经排好小桌和吃食,先一波观赏完的夫人太太们,已经三三两两坐着歇息。 “穆大夫人真是越来越年轻了。”胡大太太跟穆家西府大媳妇刘氏说话。 本朝称呼中,官员的正妻称为夫人,其余则为太太。 因此,刘氏和吕氏,在外出席宴会,称呼是穆大夫人,穆三夫人。 周氏和苏氏,则是穆大太太和穆三太太。 今日,刘氏是一个人来的。 西府的三位小姐,都是打算高嫁出阳岐城的,因此这样的场合,小姐们不出席,免得给人看上,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碍于胡家下了帖不能不给面子,刘氏作为代表来一趟,也不算失体面。 “就你会说话,儿女们眼看一天天大了,咱们岂能不老,你惯会逗人”刘氏在外面,对周氏还是很尊敬的,见胡大太太光顾着跟她调笑,话题一转:“我瞧着,今儿个那盆三色菊不错,大嫂是从哪里得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 瑟缩 “新来的园工会侍弄”周氏谦虚地道,其实她自己于花草上面懂得不少,费了很多功夫。 “我也觉得三色菊不错” “还是那盆金盏菊珍贵,据说普天之下,也没几株了,苏家也是好手面” 说的是各家各府将名字遮掩,实际上有心人早就打听好,免得关键时候站错队。 这会儿堂而皇之说出来,太太们的心思更加显露无疑。 谁跟谁交好,谁中意谁家,一目了然,不必藏着掖着。 便有丫鬟拿着托盘过来讨票,各家太太将看好的“花魁”写好,放在托盘中,统一收走,一一点票,票数多的获胜。 那面,穆春她们将票也投入托盘中,只等着开席之前,公布结果,今日的宴会就算结束。 胡彩玉一张一张拆开纸条,念一声,她妹妹胡彩云就写一个,忽然,胡彩玉用帕子捂着嘴笑起来。 胡彩云凑过头一看,忍俊不禁,噗嗤一笑,声音大得将正在叽叽喳喳聊天的闺秀们都吸引过去。 “这张,大概是想写玉翎管吗?”胡彩玉扬一扬手中巴掌大的字条,上面赫然是“玉0管”。 翎字不会写,涂抹掉了。 顿时,所有的闺阁小姐们都帕子捂嘴“吃吃”笑起来,个性爽朗的声音大些,性子内敛的声音小些。 只有穆春没有笑。 她不觉得有什么好笑。 欺负弱小,是她们这些天生好命的小姐们的一项乐趣,前半生,穆春自己也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可当自己成为弱者,那种深陷泥潭,无力自救的绝望感,让她再笑出不来。 角落里,一个身着金螺纹碧绿色衣裳的清秀姑娘,面上露出困窘难堪的表情,她深深低下头去,恨不能人人都看不见自己。 穆春想,她在严家做妾,连管事嬷嬷都能训斥她的时候,大概,也是恨不能有条缝钻进去,让她能遮羞吧。 “胡小姐!”穆春忽然叫了一声胡彩玉,对方止住笑声,偏头朝她望过来,眼里有疑惑和诧异。 “快些念完吧。我有些饿了。” 穆春说完,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大家闺秀,岂能在人前为了一口吃食开口?会给人“贪馋”的坏印象。 只是,碍于穆春的身份,笑声虽响,可跟刚才相比,却一个是善意,一个是轻蔑。 角落里的姑娘感激地朝穆春看一眼,穆春没有看她。 这一点小事,没必要收别人的感激。 “穆大小姐可先吃点心,宴席还要稍等一会儿,是我们招待不周了。”胡彩玉的声音,客气而又体贴。 穆春终于明白,胡彩玉的能干,不是对所有人,只是对于那些有身份,值得她付出的,才会是这样。 心里忍不住一声冷哼。 她和严和明,踩地捧高,倒真是般配。 点心端上来,穆春并没有吃,而是示意玉梅端过去给那位角落里的姑娘,顺便让她问一下,那姑娘是谁家的。 十二三岁的年纪,不该连“翎”字都不会写。即便是没请先生,家里人教,也该教会。 玉梅回来,在穆春耳边低声道:“那姑娘是跟着奶娘来的,家里没有大人。” “哦?”穆春这才有些奇怪,见其他小姐们又开始两三交好的低声聊天,她走近那姑娘,在她跟前坐下。 “穆大小姐。”小姑娘很有礼貌。 “小姐贵姓?”穆春问道。 “我我姓赵。”那姑娘飞快地看了一眼穆春,又防备性地看了几眼周围,低声道:“赵赵长月。” 穆春不明白她为何这样小心,微微蹙眉不解。 那姑娘不再说话,低头吃点心,似乎没吃过一般,有些贪婪。 穆春的目光落在她的衣料上。 料子是好料子,花纹却是前两年时兴的祥云纹,这几年,早已经换成金丝银线绣的花朵。 沉默了一会儿,胡彩玉统计完毕,拿过去跟胡大太太那边的结果汇总。 “连翎都不会写,不知道哪里捡的帖子,穿着去年的料子,新衣服也舍不得做一件穆大小姐,您可别跟着沾了穷酸气”闺阁小姐中,总有刻薄肤浅,被家里娇宠惯了的。 上一世的穆春,就是典型。 穆春抬眼看时,却是严家一位姑娘,她认识的,严云姝。 瞧和穆秋热络的样子,就知道定然是二婶严氏那一脉的,与穆秋是嫡亲表姐妹。 上一世,没少欺负穆春。 严云姝话里虽然为穆春撇清,可眼里却是带着恶意。 穆秋捂着嘴,坐在严云姝边上,眸子里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这位是”穆春问道,落她的面子。 见穆春故意说不认识自己,严云姝更生气:“穆大小姐贵人多忘事啊。” “自然。”穆春答得理所当然。 穆家在阳岐城最大,她在穆家最大,那末,她在阳岐城最大。 目中无人,那是她的权力。 “穆姐姐,这位是严家六小姐。”苏锦华教养好,出来打圆场,对严六小姐严云姝说道:“大家都是来做客的,严小姐不必把话说得那么难听。这位小妹妹,许是什么原因,一时想不起来,我有时候读过的书也忘记的。” 严云姝本是受了穆秋挑拨,这才出头以话相激。可她不是笨蛋,苏锦华明摆着站穆春那边,她再坚持,也讨不到好,胡乱笑了一下:“苏妹妹说的是。” 穆春又转过头去,发觉赵长月是真饿了,点心都吃了一半,跟赵长月说道:“若是喜欢吃,我再叫人拿一些来。” “不用不用。”赵长月摆手:“我吃饱了。” 穆春笑笑,见她说得郑重,不好勉强。 “好了,请大家去百花厅吧。”胡彩玉过来招呼,一行人浩浩荡荡往百花厅去。 人多路窄,摩肩接踵,穆春走在最后面,严云姝靠过来,小声道:“穆姐姐,我刚才不是说你” 穆春没理她,抬头挺胸往前,像是没听见一般。 严云姝讨了没趣,跟身旁的穆秋嘀咕:“你大姐怎么了,不像她的作风啊,以往宴会上,她都是找机会出尽风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狗血 穆秋非常赞同,小鸡啄米般点头:“她最近跟中邪了一样,莫名其妙” “中邪?脏东西吗?”严云姝不知道想到什么,低声跟穆秋耳语几句,穆秋被她大胆的想法唬了一跳,片刻后笑逐颜开:“还是你想法多,可以试试,她到底是我大姐,若真是被脏东西附身,我也担心。” 严云姝亲热的挽着穆秋的胳膊:“若是她发觉了怎么办?” “不会的,再说,我们也是为她好。”穆秋笑。 因跟大人同厅,虽然分开坐着,一顿饭吃的还是索然无味,小姐们都规规矩矩,恪守礼仪,唯恐丢了家族颜面。 穆春瞧着她们的表现,越发对上一世自己的愚蠢和自私,羞愧万分。 饭前,胡大太太宣布了名次,穆家三色菊c苏家金盏菊等分别是花中状元c榜眼。另有一盆胡家的花,封了探花。 这个结果意料之中,并无人有异议。 说是品花,家族势力的角逐而已。 吃过午饭,今日的赏菊宴也就结束了,下午胡大太太安排了听戏,周氏事务繁忙,自然是无法留下的。 穆春站在周氏身后,规矩地等周氏跟胡大太太话别。 赵长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扯了扯她的衣角。 穆春回头,赵长月跟她盈盈行一礼,笑着道:“穆姐姐,我也先回去了。” 穆春点头,看着她在一位三十来岁的妇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那是一辆旧马车,车梁轮子车厢都已斑驳,然而看起来十分宽敞。穆春瞥见上面有一个印记。 她记了下来。 周氏跟胡大太太寒暄完,先上了马车,穆春正要上去,不知道哪里从来一个疯婆子,朝着她直直过来,手中端一个木盆,兜头淋去,口中念念有词:“邪祟快退开,狗血除煞气!” 穆春只闻一阵浓烈的腥臭味,令人作呕。 眼前就有黑红的粘稠的滴滴答答,像蚯蚓在脸上爬。 她一阵恶心,隔着湿成一缕一缕的刘海看着那疯婆子。 那婆子冲她嘿嘿直笑,口中还在念叨:“小姐有鬼附身,老身乃驱鬼天师” 胡大太太反应快,随着其他几位要离开的小姐们受到惊吓高声尖叫,她已经命人飞快就近拿了一堆衣裳,冲上去将呆若木鸡的穆春包了个严严实实。 又命人将那疯婆子死死按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周氏并未瞧见,她听见惊呼声下马车时,穆春已经被人麻木的簇拥着往胡家内宅走,正在垂花门下。 胡大太太上前扶住周氏,低声快速说了一遍。 “春儿,春儿”周氏小跑几步,站到穆春跟前。 穆春头上包着不知道谁的衣裳,翠红翠红的,只露出一双冷静c孤高的眼睛,似乎根本没发觉眼前之人是谁。 周氏心里直哆嗦,对着胡家的人下令:“请大夫去!” 胡家的人看了一眼胡大太太,胡大太太早就跟上来,此刻忙道:“大夫家里有,是常来把平安脉的。” 最近的厢房就在垂花门入口处三十步的样子,穆春被拥着进去,里面连热水也准备好了。 周氏不放心,跟着玉梅等,帮穆春把那些横七竖八包裹的衣裳拿下来,打湿了帕子,先帮她擦上的狗血。 穆春接过帕子,对满心忧虑的周氏道:“母亲,我没事,你出去吧,我自己洗。” 周氏见她眼神镇定,面容恬淡,怕她被吓傻了,坚持要留下:“我陪着你” “不用了。”穆春道:“母亲此刻该做的,是让今日看到的人,不要嚼舌根。” 周氏闻言一凛。 她差点忘记了。 穆春被人妄称邪祟,泼黑狗血的事情,除了她自己不能被吓到,更重要的是,不能传出去。 不然,即便是没有此事,三人成虎,怕也是毁了穆春的名声,日后不管是议亲还是参宴,都会被人指点。 有些气性小的闺秀,遇上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的丢脸事,一年半载不出门都是有的。 更严重的,想不开做傻事。 周氏知道穆春说的对,一时顾不上猜测她怎么如此冷静,赶紧出去与胡大太太商议对策。 穆春命玉梅守在门口,自己脱了衣裳泡进木桶,先把头发脸洗干净了,热气氤氲的水温中,此刻才觉得后怕。 不是怕那疯婆子伤害她,而是怕,那疯婆子是道行高深之人,真的看出来,她身有“邪祟”。 带着两世的记忆,重生为人,不是邪祟是什么? 她怕得很。 玉梅在外面疾呼:“小姐,小姐太太要进来看你了。” 穆春这个澡,洗得有些久。 “好了。”玉梅的呼唤声将穆春从恐惧中拉回来,她想,抵死不认,只要不露出破绽,谁能耐她如何? 肌肤雪白,闪耀夺目,上面沾满莹莹的水滴,像是半开的兰花一般清雅娇柔。 玉梅用细绢布裹住穆春的身体,细细为她把水擦干。 新换上的水红色窄腰襦裙,衬得穆春纤细的腰身盈盈一握,她将湿头发细细擦了,听见周氏进来说道:“那婆子问明白了,不是近处的人,不知道从哪里来撒泼疯疯癫癫的” “那就算了。”穆春笑着对周氏说道:“既然是在胡家的地盘,人家想息事宁人,咱们也不好追究。” 周氏的意思正是如此,只是从一向霸道任性的穆春口中说话,令她震惊。 胡大太太方才听见那疯婆子跟胡府无关,明显松了一口气,大有撇清的意思,连声保证不会将此事泄露。 周氏也不想闹大,这于穆春的名声有损,怕的是穆春又犯浑,不依不饶。 没想到,她自己主动愿意顾全大局,让周氏颇感欣慰。 换了衣裳,穆春走出厢房,胡大太太带人在门口候着,见穆春并未哭泣,心里安定下来。 身后的嬷嬷捧着七八个锦盒。 “这些都是安神压惊的好东西,我命人送去穆府。”胡大太太不等周氏拒绝的话说出口,一使眼色,那嬷嬷就捧着走了。 穆春撇撇嘴角,对胡大太太如哄好卖乖c毫无歉意的表现不屑。 即便疯婆子非胡府的人,可到底是在胡府门口出的事,胡府安保不牢固,脱不开罪责。 这时候,正是该拿出诚意道歉。 药材之类是应该的,悄悄送去穆府赔罪便是,却还弄得像是跟周氏邀功一般。 想到胡彩玉攀高踩低的作派,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穆春挽着周氏的手,被胡家下人带着从西南角门出去,避开垂花门那些窃窃私语的闺秀们。 “你去胡府门口候着,瞧瞧那疯婆子最后怎么处置了。”穆春回过神叮嘱玉梅:“别让胡家的人看见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男人 若那婆子真的看出她非常人,道行高深,那她也要见招拆招,去找一位高人,弄个什么符求着戴在身上,不然,怕是有无尽的麻烦。 她差点忘记了,世上还有高人。 玉梅答应一声,绕到胡府围墙后面,不见踪影。 穆春正要上车,胡宅里面又传来一阵喧闹。 周氏皱皱眉头,不耐烦催促穆春:“走吧。” 穆春回头张望,却见角门处,几个婆子死死按住一个挣扎的女人,怒问道:“是谁放了她出来的?” “今日人多,怕是后院太忙,一时不察,才” “小心你的皮,若没被人发觉才好,被人看见,你就死定了!” “是是,求嬷嬷救我,把她按回去” “呜呜”被按住的女人口中发出呜咽之声,似乎不能说话,只胡乱挣扎几下,被人一石头砸在脑袋上,顿时鲜血流了一片,拖走了。 立刻有婆子拿水拿扫把,清洗地上的血迹。 “春儿,你可有觉得恶心难受?”马车里,周氏关切地问。 “母亲别担心。”穆春对周氏笑笑,宽慰她的心。 “好。”周氏笑,摸她的头:“我的春儿,真的长大了。” 穆春忍了忍,还是忍不住:“母亲您刚才看到了?” 周氏似乎早知道穆春有此一问,笑着道:“胡家的家务事而已。” “可她们的手段如此残忍!”穆春想到上一世自己被活活打死的惨状,瑟缩一下,感同身受:“那是谁?要被这样非人的虐待?” 周氏语重心长,看一眼穆春,思忖半响,还是决意告诉她:“胡家未出阁的三姑奶奶。” 是胡老太太的女儿? “不是。”周氏笑:“是位庶女。与家丁私通,被胡老太太察觉,关了起来,又将那家丁赶出阳岐城。关了这十来年,正常人也疯了。” 马车忽然停下来,周氏笑着跟穆春道:“你还有闲心关心别人家的事,说明真的没事。我去铺子里面看看,稍后再回。”周氏下车,去穆家铺面查看账目。 突然袭击,也是管理家务的一种手段。 穆春了然,乖巧点点头:“母亲别担忧我。” 当年分家,因穆二老太太的两个儿子都已入仕,且不在阳岐城任职,家中没有可靠的男人,因此并没有要铺子,只要了田庄和一些别院等固定产业。 穆家的这几个铺子,原先也是穆文忠和穆文义两兄弟管。 后来穆文忠去楚州给穆立打下手,穆文义渐渐成了甩手掌柜,周氏才承担起来。 但是也不好经常性抛头露面,只偶尔去瞅一眼。 一些需要出面的事情,还是等穆文忠回来后才去办的。 穆文忠不在楚州的时候,就是穆文义去。 只是穆文义总不靠谱,做事情拖三拉四,周氏便使用突击手段,偶尔查一下帐。 有不合理的地方,再跟穆文忠说。 马车又重新动起来,沿着朱雀大街,往穆家驶去。 只是没走多远,忽而又停了。 “穆姐姐。”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从窗户口传过来。 穆春掀开小窗帘,探出头去,见是赵长月和她的奶娘。 她们的马车停在路边,像是坏了。 “我瞧着是穆家的马车,果然是姐姐在里面。”赵长月高兴地说。 穆春走下马车,对着玉兰吩咐:“你让二小姐,三小姐先回去。” 穆夏和穆秋在后面一辆马车上,省得耽误她们回府。 “修了多久了?可要我送你回去?”赵长月的那辆马车实在旧得厉害,车夫满头大汗,也不见捣鼓好。 赵长月一个闺阁女子,就这样站在大街上等着,委实不妥。 “如此,多谢穆大小姐。”赵长月没有回答,出声的是她奶娘梦姑:“有劳了。” 穆春便请赵长月上马车,梦姑却是死活不肯跟主子同乘,坚持跟着马车步行。 “穆姐姐别劝了,梦姑是最守规矩的。”赵长月叹一口气。 马车骨碌碌朝阳岐城西南边去,这里跟穆家是相反的方向。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下来。 赵长月住得不是赵府,而是一座别院。 梦姑看出穆春的疑问,笑着道:“我家小姐,单独在这里住,清净。” 穆春见梦姑有意隐瞒,也不追问,笑着道:“快进去吧,天色晚了,我要赶回家。” 也不提进去坐着歇会儿的话。 梦姑见她知情识趣,体贴周到,心下大定,朝穆春盈盈行礼,面上露出和善真诚的笑容:“有空,我家小姐亲自去府上拜谢。” 这是愿意与穆春常来常往的意思。 穆春喜欢赵长月直爽坦诚的性子,笑着答应。 马车又骨碌碌朝阳岐城中央走去。 “走小路吧,天快黑了。”穆春跟车夫说。 车夫答应一声,挥着鞭儿将马赶入一条小巷。 “人之初c性本善”车夫双脚交叉垂在车辕边,边走边吟,声音稚嫩。 歌声鄹然停顿,像被人扼住喉咙。 斜里冲出一道人影,单脚踩在车夫边上,“刷”地钻进车厢。 车夫一声尖叫尚未叫出口,里面传来嘶哑男声:“继续走,不然杀了你家小姐。” “小姐!你还好吗?”车夫问。 “走吧!”穆春答。 车夫不敢耽搁,双脚一松,鞭子一扬,“驾”!马车又跑起来。 “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为了尽可能镇定,小车夫又吟诵起来。 马车里,穆春斜一眼。 这是一个男人。 身着墨色绸缎长衫,头戴帷帽,长长的黑纱垂下遮住大半面容。 紧握的骨节分明的手,昭示着他的紧张。 玉兰和宝竹坐在车尾,还在高兴地聊天,并未发觉什么异样,时不时有少女清脆的声音传进来。 车厢里无比寂静,呼吸声可闻。 “停车!”一声重重的吆喝,车夫“吁”一声勒住马。 “马车里面坐的谁?”有人问。 “穆家大小姐。”车夫的声音虽然稚嫩,却很稳:“你们是谁?” 听闻是穆家,拦车之人大声说道:“穆小姐,得罪了,小的们是严家的人,有盗匪今日趁乱偷了主子的东西,被小的们一路追赶” 严家?穆春歪过头去看他。 男人脸上露出惊慌,片刻后变为狠绝,眼里闪着杀气。 他起身,重重看了穆春一眼,弯着腰准备出去,袖子,被一双纤细柔白的手拉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混蛋 他狐疑回头,隔着黑纱,看不清女子的真实表情。 穆春弯腰挡在他前面,深呼吸两口气,缓解一下紧张的神情,面上带着三分甜笑,撩开帘子,露出脸来。 挡在马车前的,是三个穿着统一护院服饰的家丁。 “我坐在车里,什么也不曾看见。”她问小车夫:“你看见没?” 小车夫瞧她一眼,被她淡定的情绪感染,摇头:“小的没看见。” “宝竹玉兰。”穆春叫一声。 两个丫鬟早因为马车莫名停下,走到马车侧面,此刻也是狐疑的互相望一眼,摇摇头。 三名家丁对望一眼,盯着穆春身侧帘子卷起的地方,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瞧不见。 “穆小姐,小的们想上去看一看”明明瞧见人钻进马车的。 可若是有男人忽然钻进车内,穆家大小姐不该是眼前这副漠然疏冷的模样。 严家三家丁迟疑试探,听穆春冷喝一声:“马车是本小姐的私人地方,行啊,上来可以,下车之时,别忘了把眼珠子挖了!” 她冷冷声调一出口,那三名家丁眼里冒出火来:“穆小姐,严家在阳岐城,也是有头有脸” “严家算个什么东西!”穆春不等他们摆谱,紧皱秀眉厉声喝道:“想要在阳岐城里横行霸道?未免也太没将穆家放在眼里!” “横行霸道”这个词用得有些严重,那三名家丁瞧穆春愤怒的神情不似作假,半信半疑让开身侧。 穆春坐回车里,小车夫抓紧时机大声叫“驾”,马车快速飞奔。 男人气定神闲坐在轿厢角落,从穆春出马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不必担心了。 穆家大小姐,若是车厢里私藏男人,还是在大街上被拦下,嚷嚷出去,大概她也不必活了。 穆春心思复杂地坐下来,不去看他。 要不是听见严家,她无名火起,也不会干这样冲动的事情。 眼前之人,是人是鬼,她还分不清楚,何必将自己牵扯进去? 穆春不想再跟严家沾染上一丁点儿关系。 冲动是魔鬼。 “行了,你下车吧。”眼看走完这条巷子,要到朱雀大街,穆春让车夫将车停在拐角处,挡住男人身形。 “不了,我顺路。”男人似笑非笑,隔着黑纱看穆春一眼,伸手摘下帷帽。 穆春睃他一眼,却再也移不开眼睛。 不是因为眼前男人丰神俊朗不输严和明,也不是因为他有一双墨玉般的眼睛让人沉迷,而是,此人,穆春认识。 说是认识,也有些过,准确描述应是“一面之缘”。 她差一点就要叫他的名字了。 穆春忍住。 男人瞧她呆若木鸡的眼神,司空见惯般轻佻笑一下,趁四下无人,窜出去和小车夫坐在驾车位,夺过他手中的马鞭,快速驶过巷道,穿到朱雀大街。 “小姐,到了。”玉兰掀开帘子,她家小姐双手托腮,在发呆。 “请告诉穆大老爷一声,就说方之询求见。” 穆春浑浑噩噩下了马车,抬眸望去,正巧对上早就下车让人通传,此刻等在门口的男人,他长身玉立,如星辰般的眼眸,似笑非笑,望着她。 她好想伸手打他的脸。 他的笑容,让人讨厌。 不多时,父亲熟稔的笑声传来:“方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哦,春儿也回来了?快来见过方公子” 穆春无法,只能上前客客气气见礼。 和父亲分开后,穆春才恢复神智,倚在墙壁上,大口喘气。 方之询,方之询。 这个人,虽然只见过一面,可那一面,却让她羞愤欲死。 她们,是在严和明让人亵玩她的宴会上,见的面。 “这就是号称阳歧第一闺秀的穆大小姐啊。” “我瞧着没有严六小姐漂亮。” “穆大小姐,您一脸苦大仇深的,是咱们欠你的银子不成” 穆春在这调戏侮辱之言中,紧紧握住拳头。 出门前,严和明说,带她见几个生意场上的朋友。 是,的确是严和明的朋友,可都是狐朋狗友。 他们上来就打趣,有些轻佻的,居然还来抓她的衣袖c摸她的脸。 严和明呢?他坐在上首的位置,淡淡的瞧着,冷言冷语:“春儿,你怕什么,都是朋友,不会把你吃了的。” “就是,笑一个,笑笑看”人群里有人带头起哄。 严和明的态度,她若还不明白,就是傻子! 她瑟缩在墙角,惊怒交加的呵斥:“你们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严郎”她跑向他。 “现在是晚上,夜宴啊,穆大小姐” “对呀,装清纯给谁看呢,私奔之事都做得成,穆大小姐可谓是‘性情中人’啊” “老子出来玩了这些年,还是第一次玩世家大小姐嘿嘿” 穆春绝望地被他们的揩油亵玩,只差没有 她朝着满场唯一对她无动于衷,没有参与的男人摇尾乞怜,瑟缩在他身后,眼含哀求。 “呦,我说怎么不理咱们呢?原来是看上方大公子了。”有人起哄,却不敢上前。 “方公子长得俊俏,自然是受姑娘喜欢” “求你,带我出去吧。”穆春看出来,在场的人,还是顾忌他的。 “人必自辱,而人辱之穆大小姐出身书香世家,没读过这句话吗?”方之询起身往边上让,将她暴露在男人们贪婪的视线里。 穆春深深的绝望。 她放弃挣扎,缩在角落里,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她在想,若是从这里冲过去,撞向廊柱,会不会立刻死亡,结束这耻辱愚蠢的一生。 “行了,今日带她来,不过是让你们见识下真正的闺阁小姐,别太过分了。”严和明终于出声。 穆春的自尽行为还未实施,就被严和明解救。 那一刻,她甚至觉得,严和明还是爱她的。 他在别人对她呲牙磨刀之时,拯救了即将落入深渊的她。 却愚蠢的忘记,是谁,将她带入深渊的。 人挨打久了怕了,就会忘记始作俑者。 施暴者只要不打她,就感激涕零。 她真是贱到骨头里。 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她从方之询身后躲到严和明身后,席间又是觥筹交错,欢笑盈盈。 她的性格,在严和明刻意地调教下,变得胆小自卑,怯弱乖巧,她学会逆来顺受。 直到大哥杀人的消息传来,她才慌了神,鼓起勇气去求严和明。 他拒绝了她,告诉她残忍的真相和掩藏的阴谋。 穆春痛入骨髓,哀恸大哭,声声泣血。 “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玉兰关切询问。 “有些气不合。”穆春休息好了,不理玉兰,问宝竹:“今日给我们驾车的,是什么人?瞧着眼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方家 “哦,那是来顺。”宝竹快人快语:“他是厨房田大嫂的儿子。” 来顺,穆春念叨着名字,又问:“多大了?” “这奴婢不知道。”宝竹笑着答话:“他来了一个月不到,以前田大哥还在的时候,跟着田大哥管东边的庄子杂事,二个月前,庄子上暴乱,田大哥与人起了冲突,被人打死了,田大嫂不放心,求了太太,将他带来放在马房里干活。” 难怪声音稚嫩,还会读“三字经”。穆春想着一路上他的表现,暗道此人可用。 小小年纪,遇事沉稳镇定,实属难得。 因见了方之询堵得慌,穆春晚饭没吃几口,穆秋溜达过来,瞧见桌上剩了许多菜,碗里的饭还是满的,假心假意问了几句。 穆春绝口不提被泼黑狗血的事情,只搪塞了她。 那面周氏听说她食不下咽,过来瞧她。 穆秋讪讪的回去了。 “方公子走了吗?”穆春问:“女儿回来时偶然遇见。” “还没。”周氏刚见了客。 “那爹爹与他如何认识的?”穆春纳闷。 “哦。上次你爹不是进京,给宁华郡主送税供?瓢泼大雨,山路难走,遇到方公子帮忙。”周氏言简意赅:“方公子恰好也要去定国公府,你爹说,他与国公府的人十分熟稔,一看就是常来常往的。” 常来常往?那算起来,方之询该是宁华郡主的人,只是不知道来阳岐城干什么穆春在心里嘀咕。 上次穆文忠回来说“路上遇到贵人相助”,原来说的是姓方的。 哼,见死不救的东西,算什么贵人?穆春腹诽。 宁华郡主是九王爷的女儿,有两次婚嫁。第一次嫁给赵姓状元郎。只是赵状元死得早,后改嫁定国公。 上一世,与方之询一面之缘,穆春压根没留意他的家世,只记得这个男人当众羞辱她,撕开她的伤口,往血淋淋的伤口上面撒上一把盐,轻佻恶毒,恨得她决定一头撞死。 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可那时候,溺水濒死之人,需要的是救助的稻草,非岸上之人冷眼嘲笑,讽刺她落水活该。 这是何等的冷漠无情。 想到那似笑非笑的深潭般的眸子,穆春咬牙切齿。 她问道:“方氏一族,如今怎样?” “如今的情形不大清楚,不过我还未嫁给你父亲前,方氏在徽州一带,百年大族c显赫荣耀。当年赵状元做了郡马之后,他姐姐在方家先前是个妾,后来主母忽然病死了,她就扶了正。只是赵状元死后,郡主改嫁,他姐姐也因此病倒,没多久就去世了。” 周氏不欲多说,但是显然也是调查了一番的:“就是不知道,方公子是方家什么人。看来方家也还是想攀附郡主这棵大树的。” 周氏在心里琢磨,方之询不错,可徽州?哎,还是算了。 不考虑不考虑。女儿还是嫁在阳岐城,离她近些的好,可以照拂一二。 穆春不知道周氏已经转了几百个弯,还在算自己的帐。 方之询身份不算差,上一世为何要跟严家来往? 亦或者,是严家想高攀方家? “春儿,我瞧你心神不定,可是今日受了惊吓?要不要寻个大夫瞧一瞧?” “我还好母亲不必担心”穆春揉揉额头,刚开口拒绝,玉棋进来,对周氏道:“太太,老爷说,方公子要在府上住几天,请太太安排好。” 周氏闻言点头:“我这就去” 穆春一听方之询要住下,一把拉住周氏的袖子,她此刻头更疼了:“母亲,我想,我怕是受到的惊吓不小,还是去庄子上住两天,缓缓心神吧。” 周氏:“” 刚才还说自己没事的 瞧着女儿恳切的眼眸,周氏点点头:“也好。” 若是今日之事,胡家瞒不住,传出去,穆春躲着,也不必受流言蜚语的干扰。 周氏叫了玉棋来吩咐几句,又对穆春道:“你此去,也顺带看一下庄子上的账目,跟去年的比一比就行。” 有点事做,不至于胡思乱想。 穆春见周氏安排她明日晌午启程,点名道:“马房里有个叫来顺的不错,让他驾车吧。” 这种小事,周氏自然是没有异议。 穆春放下心来,方之询这种见死不救的冷漠绝情之人,还是只有“一面之缘”的好。 玉梅直到府里掌灯时分才回,她进屋看了一眼伺候着的玉兰,穆春将玉兰赶了出去。 玉梅这才说道:“小姐奴婢跟了一路,那婆子根本不是什么高人” 穆春松了一口气,听玉梅继续说。 又是严家! 这回是严云姝。 胡家直到宾客都走完,才将那疯婆子扔出来。 疯婆子鬼鬼祟祟绕了好几条巷子,进了严家后宅西北角,守门的婆子听了她的话,进去通传,不多时,出来一个小丫鬟给了那疯婆子一笑锭银子。 那丫鬟玉梅认识,正是今日跟着严云姝去胡家的丫鬟。 “奴婢猜,三小姐脱不了干系。”玉梅气得不行。 严云姝与穆春无冤无仇,不过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插曲,犯不着花银子报复。 除了穆秋。 “我明日去庄子上住两天,你随我去。”穆春眸子眯起来,露出危险冰冷的眼神。 “那此事怎么办?”玉梅咽不下这口气。 用恶心腥臭的黑狗血兜头向小姐头上泼,还是众目睽睽之下。 若是气性小的姑娘,吓得半死不说,羞耻得都不敢出门了。 “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穆春喃喃念道:“不着急。” 玉梅见穆春胸有成竹,也静下心来,听穆春吩咐道:“叫玉兰留下来,宝菊盯着她。” 藏了针的枕头,也该扔了。 玉梅去叫宝菊进来,宝菊听见让她盯着玉兰,不以为意:“玉兰姐姐?她怎么了?” 玉梅恨铁不成钢地捏她胳膊一把,呵斥道:“小姐让你做就做,哪那么多话?” 宝菊不过十三岁,忙带着哭腔答应:“奴婢知错。” 穆春明白宝菊也不中用,忙道:“行了,别哭,去收拾箱笼吧。” 翌日一早,随意喝了小米粥,吃了银丝卷儿,穆春启程去西郊庄子上。 临出门时,碰见父亲c大哥和方之询一道,有说有笑。 穆春用扇子挡住脸,缩在墙角,被穆凌云揪出来,上下打量:“听说你昨日吃了亏?” 周氏大概跟穆文忠提过。 穆春装出羞愤欲死的模样,挣脱穆凌云的拉扯,快速出了二门上了车。 他们几个是走大门的,不同路。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穆文忠少见穆春难堪模样,批评儿子。 穆凌云摸摸头不好意思地辩解:“我哪知道她反应这么激烈想关心一下。” “方兄,让你见笑了”穆凌云想起旁边还有人在,忙对方之询致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躲避 方之询善意笑笑,表示不介意。 他没办法介意啊,那丫头,分明是故意躲着自己。 昨日在马车上,呵斥严家家丁还威风凛凛,怎么回来没多久,就听说受了惊吓要去庄子上住? 哪有救命恩人害怕被救者的? 方之询玩味地眯起眼眸。 这个穆家大小姐,奇怪得紧。 田来顺恭敬地迎了穆春上马车,此去的西郊庄子,离阳岐城一个时辰单趟。 正午,马车停在田庄前面,管事的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王大军,他媳妇人称大军嫂子,过来迎穆春等人。 穆春看了大军和大军嫂子一眼,对两个人印象都不错,想到周氏的嘱托,先看了账本,见差不离,此事也就了了。 大军嫂子眉开眼笑,笑着说道:“大军和小妇人管庄子是尽心尽力的,小姐和太太尽可放心。” 穆春笑看她一眼,觉得这话有些卖乖的嫌疑,好印象去了一大半。 穆春此行,只带了玉梅和宝竹,玉梅可靠聪明,宝竹能干敏捷。 周氏不放心,让玉画跟着过来。 玉画是玉嬷嬷亲手调教出来的,跟玉棋c珍琴等人,一同伺候在周氏左右。 主仆四人,并带来的四个粗使婆子进了庄子,沿路都有正在耕作的雇工过来打招呼,穆春和善地冲他们点头。 庄子上的吃食不算精致,好在都是自家种养的,新鲜干净。 穆春不挑,吃过午饭,先午睡了一会儿。 下午起床时,神清气爽,带着玉梅绕着庄子散步。 太阳偏西,有些热。好在田庄树多,时辰又晚,玉梅撑伞遮阳,不嫌晒。 毕竟,放眼望去,许多农人还趁着日头没中午那么毒辣,抓紧时间干活呢,连喘口气的时间也没有。 这一带种得是稻田,穆春瞧着出青的苗,上面饱满的谷穗,有些种的早,青苗上已经带些金黄。 青黄相间,美不胜收。 穆春陶醉一会儿,听见一声呵斥:“别乱跑,把你口粮踩没了,到时候谁管你饿肚子!” 一位农妇,呵斥她在地里调皮的小孙子。 穆春蓦地从美景中惊醒。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穆春心里闪过这么几句话,涌起一抹怜悯,对玉梅道:“中午喝的酸梅汤不错,让大军嫂子多做些,给他们送来。” 玉梅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笑着答应,唤了扎着揪角的小女娃豆豆去传话。 等酸甜可口的酸梅汤送到田埂上,农人们胡乱喝了几口,又紧紧忙忙去干活。 田来顺早已经下到地里帮忙,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 夜里的田庄静悄悄,只有蛙鸣蝉叫,连成一片,此起彼伏。 盛夏虽燥热,可地上洒了水,窗子也开着,偶尔袭来的凉风,让穆春很快睡着。 她无意识翻了个身,玉梅立时惊醒,起身给她摇扇。 穆春睡得更加香甜,重生以来,第一次心静如水。 翌日,穆春早早起来,读过三篇《菜根谭》,学了古人做事的道理,才出来品尝用上半年的麦子磨的面粉做的馒头。 大军嫂子在一旁伺候,穆春看她头戴金钗,身着细布红衣,与昨日朴素干净判若两人,笑着道:“你去忙吧。” 大军嫂子连声推脱不忙,让穆春有事吩咐。 穆春歪着头狐疑瞧着她:“大家都热火朝天撒不开手,怎么你不忙?” 大军嫂子面色一红,旁边的小丫头豆豆朝穆春咧开嘴,高兴的嘀咕:“我娘怀了小弟弟了。” 穆春这才明白过来,笑着道:“既然是有喜,那该歇着。” 大军嫂子用手拢一下头发,狠狠瞪豆豆一眼,方才客气笑道:“小妇人多谢大小姐体贴。” 体贴?穆春笑眯眯的,点头起身,出去溜达。 田庄没什么事情可做,她就是过来观光散心的。 大军嫂子怕也是这么想。 昨日以为穆大小姐是个厉害的,因此身着旧衣发不饰物,客气而礼貌。 今日,怕是看出来穆春没心没肺,只有一点子便宜善心,倒是又换上了葱绿色新裙子和大红色褂子,头上戴了一只细细的赤金长钗。 眉眼还是那个眉眼,整个人却散发出一种嘚瑟的气质。 “豆豆不是大军嫂子生的吧。”穆春叫了一个田庄上的婆子,随口问道。 “是,大军原先的娘子生的。”那婆子笑着道:“不过对豆豆挺好,作为后娘,实属难得。” 穆春笑了笑,没说话。 好吗?哄十来岁的继女为自己说话,大军嫂子也是个精明人儿。 可豆豆皮笑肉不笑的解释,和大军嫂子对豆豆表现不满意的那狠狠一眼,穆春却是看见了的。 大军嫂子绝不像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和气。 不过,这样的人,只要不损人利己,作为下人,是个能干的。 “马厩里怎么还没让人去粪铲?”穆春正喝着小米粥,听闻外间一顿厉喝,随后是大军嫂子温吞的声音:“马上派人去。” 穆春问玉画:“嗓门这么大,是谁?” 玉画走到门口往院子里看了一眼,见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闺女,面庞黝黑,胳膊浑圆,正大喇喇坐下吃饭。 她一手拿一个拳头大的白馒头,连啃两三口,又夹一大筷子小菜,呼啦啦往阔大的嘴里塞。 一向趾高气扬的大军嫂子在她面前噤若寒蝉,小口吃饭吃菜。 “你快些吃,等一下要拖粪施肥。”壮女子又催促。 大军嫂子终于忍不住,将碗往桌上重重一磕:“催催催,催命符似的,我怀着身孕你非逼我干活?” 壮女子一面将剩下的小半个馒头捏紧了,大大一口塞进嘴里,胡乱嚼了几下吞进去,一面端起碗“咕噜咕噜”几口将粥喝光,手背往嘴上胡乱一抹,又往兜里揣了两馒头,啥也没说就走了。 玉画看完这一幕,进门正要给穆春回家,瞥见宝竹伏在床板下找东西,只是床下黑乎乎的,瞧不见。 穆春嘀咕:“昨晚上脱下来还在,怎么这会儿不见了?” 玉画才知道,早上宝竹收拾穆春的衣裳拿去洗,发觉昨晚上换下的肚兜不见了,怀疑是掉在床底下。 捞了一阵满头大汗,啥也没找到。 穆春叹口气:“算了,中午日头亮起来再找。” “啥丢了?”大军嫂子进来问道:“奴婢叫人来找。” 穆春不好意思跟外人说,没吭声。 门帘忽然卷起一阵风,一名壮硕的闺女冲进来,声如洪钟:“找什么?” 大军嫂子又问玉画。 玉画有些为难,看了一眼还在床边上奋战的宝竹。 壮女子往前两步,拎小鸡一样将宝竹拎到一边,大喝一声,咬着牙两条壮硕的胳膊,居然将一张百来斤的雕花木床硬生生抬开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大闹 穆春瞧得目瞪口呆,玉画忙上前去角落里,将粉红色的肚兜捡出来,藏在怀中。 壮女子又一下,将床抬回原处。 大军嫂子冲她道:“你干活就干活,也不先吱一声,吓着大小姐拿你是问!” 壮女子冲她喝道:“我是看你有身孕没动手打你,你别叨叨。叨叨我烦了你和你的肚子就都保不住了,到时候别怪我!” 大军嫂子吓得一瑟缩,又不敢说话了。 穆春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壮女子却闻所未闻一般,风似的出去了。 大军嫂子忙陪着笑脸,对穆春解释:“这是大军的妹妹慧娘,没长脑子,光长一把子力气。” 做事说话全看心情,不惹她大家相安无事,惹急了不管是谁反正没脸。 “你与她关系不和睦?”穆春想到藏在大军嫂子身后c聪慧狡诈的豆豆,还有这个来去如风的壮女子,暗道也没瞧见豆豆与壮女子交好。 “大小姐别见笑,别说我了,就连大军和豆豆,她都是不看在眼里的。”大军嫂子苦笑:“与前头那一位就不和睦呢。若不是大军心软,许她住在家里当老姑婆,怕是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 前头那一位,指的是大军去世的妻子。 “我瞧着年纪不大,没有婚配吗?”玉画疑惑。 “十七了,说了好几个,讲究的人家看不上她,差的人家大军看不上,就耽搁了。”大军嫂子直叹气。 她这个续弦当得真是不划算,没嫁过来之前以为只有一个豆豆,嫁过来后才发觉还有个吓死人的小姑子。 好在慧娘力气大能干活,平素也不爱搭理人,一直相安无事。 直至她怀孕了,许多分内的事情不愿意干,招呼慧娘干了几次,慧娘就不乐意,看她直翻白眼。 好在出口威胁的时候多,还没真正动手过。 慧娘就出现这么一次,她嘴笨不会说话,平常大军嫂子也不让她多见人,都在庄子里干活。 田埂上,农人们又开始忙碌起来,见了穆春,都只是客气的“穆大小姐”叫一声。 唯独有一个二十来岁瘦弱的后生,跑过来东张西望:“穆大小姐,我姐呢,她咋没跟着您伺候?” 婆子忙解释:“这是大军嫂子的弟弟,叫柄哥儿。” 后生笑嘻嘻的冲穆春一笑,又一溜烟下到地里干活,只是脚步凌乱不堪,将稻苗踩塌好几根。 挨着他干活的农人怒喝道:“傻柄,你瞧你,活没干好,净瞎捣乱。” 柄哥儿“呵呵”的笑,俯下身去拔长出来的野草。 前方突然出现骚动。 穆春望过去,见十来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庄稼汉聚在一起,放下手里的活计,走上田埂朝她过来。 玉画本能拦在前头,呵斥道:“大胆,要干什么?” 为首的汉子上下打量穆春一眼,狐疑回头跟身后一人道:“阿骨,这就是你说的能做主的大小姐?” 穆春年纪小,白白嫩嫩的瞧着不顶事儿。 叫阿骨的人之前没见过穆春,他讪讪笑着:“多少是个主子,总归比旁人强。”他靠近为首的汉子小声道:“扬子哥,我可是听说,东郊的田庄,每个人可是每天涨了一百钱” 扬子听了黝黑的面上一红,鼓足勇气,对着穆春举起胳膊:“我们要涨工钱我们要涨工钱” 阿骨跟着喊起来,身后十来个汉子都跟着喊起来。 穆春明白了,这些人是雇来干活的人,嫌工钱少,趁她过来散心,要涨工钱呢。 她未说话,玉画已经抢先道:“工钱都是谈好的,你们坐地起价,这不合规矩,就别干了,叫大军哥来,换了这几个人。” 穆春这才明白,玉画对庄子上的事情,比她精通,这也是周氏点玉画过来陪着的原因。 大军急匆匆赶过来,对着那十来个人呵斥道:“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当初签契约,说好的一天六百个大钱,穆家本就是出高价请人,你闹腾什么?” 扬子哥摸摸头,被大军一席话说得赧然。 阿骨却厉声反驳,随意指着田里干活的几位农人:“这种老家伙,一天三百钱。这种瘦怏怏的,一天六百钱。”他指了一个老农和一个瘦弱的后生,又拍拍健壮的扬子哥和他自己的胸膛:“我们这样,一个人抵三个,也才六百钱,谁干?糊弄谁?” “那也是一开始谈好的。”大军往前面一站,挡住穆春和玉画等人:“要涨工钱,也等这一季收完了,告诉了主子们再涨!” 阿骨一听暴跳如雷:“都说为富不仁,果然如此。兄弟们,不涨工钱就罢工,让他们禾苗烂在地里!” “算了算了,大军哥说的有理。”扬子哥是个耳根子软的人,意志不坚定,容易被鼓动,也容易被说服:“干完这一季再涨不迟。” “不行!”阿骨拉扯旁边的后生,指着柄哥儿:“你自己身强力壮,却跟这个傻子一样的价钱,你乐意?” 柄哥儿“呵呵呵呵”笑着。 “大军,你包庇你这傻小舅子,还当我们是傻子。哼,老子不服。”阿骨骂道。 “不服别干,这个月的工钱你也别要了。”大军是个暴脾气,不然也管不住大几十号人的庄子。 “行啊,欺负人是吧。那工钱老子不要了,今日就跟你们说说这个道理!”阿骨操起田埂上一把锄头,满脸煞气朝大军冲过来。 大军毫不畏惧迎上去。 一个瘦弱的身影挡在大军前面,伸出胳膊抵住阿骨的胸膛:“有话好说,大小姐在这里,能做主的。” 剑拔弩张之间,田来顺突然蹿出来劝架。 一时的变故,连穆春都呆住了。 她本来见大军身形高大,气势雄浑,暗想定能镇住阿骨等人。 规矩不可破,穆家更不能受要挟。 她要看到,王大军有足够的魄力和能耐解决问题。 同时,她也不能惊慌失态,给大军砸场子。 干架就干架吧,制不住这些刁人,穆家还怎么当主子? 田来顺的阻挡,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大小姐,你先答应他们,快答应呀。”田来顺急得要哭出来,一面拦住阿骨,一面回头冲穆春哀求。 穆春直觉有隐情,大军已经将田来顺一把掀开,恶狠狠吼道:“老子看管田庄十几年,还怕他们几个村民不成?大小姐,您让开,别误伤了!” 年纪小小的大小姐,王大军对她是尊敬有加,但论起处理这种棘手事,穆春在他心里,还是不够资格的。 大军身后,已经迅速聚集起几十个年轻力壮的雇工。 “跟他们拼了,为富不仁欺压咱们!”阿骨不顾扬子哥的阻拦,大声吆喝着,举起锄头朝大军冲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阴谋 田来顺被掀到一旁,他连滚带爬越过玉画,抱住穆春的腿:“大小姐,求你,求你先答应,不能打架,决不能打起来!” 穆春还未见过这小伙子如此失态的模样,她瞧着阿骨的坚决和大军的寸步不让,心里略微松动,生涩开口阻止:“王大叔,你先住手。” 王大军听见大小姐发话,手一挥,他身后聚集越来越多的雇工将锄头镰刀等农具放下。 阿骨脸上青筋毕露,一副剑拔弩张的态势。 穆春扬眉冲他喝道:“你们派个代表跟我谈,不许再闹事!” 阿骨梗着脖子怒道:“谁知道是不是缓兵之计?今日定要打得你们不敢再欺负人” “穆家哪里欺负了我们?”有讲道理的雇工开口说话。 “就是,就是,别人都不用我们这些孤寡老弱,穆家愿意请,怎么叫为富不仁?”一人开口,百人呼应。 这会儿,就连穆春也看出来,阿骨根本不是为了涨工钱,他就是要煽动雇工们打架闹事。 田来顺还跪在地上,穆春轻踢他一下:“起来说话。” 又指着扬子道:“你来。” 扬子虽然没有主见,但是他身形高大,力气又足,那些闹事的雇工本来是以他马首是瞻。 只是阿骨善于游说,扬子哥听阿骨的话,其余的雇工也就间接被阿骨利用。 “去呀,大小姐发话了。”见谈判奏效,本着涨工钱目的的雇工推扬子哥出去。 穆春对大军道:“王大叔,你带他到院子里等我。” 王大军见穆春出面,有些不服气,怒道:“这等不知感恩的东西,有什么好谈的,得寸进尺他们!依我看,就该打到他们服气为止” “王大叔!”穆春见闹事的雇工们怒火又起,忍不住提高音量呵斥王大军。 王大军到底顾忌穆春的身份,忍着怒气答应了。 穆春对田来顺说道:“你先跟我过来,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田来顺拼命阻止两边人马打起来,定然知道内情。 “大小姐,两个月前,我爹就是这样被打死的。” 田来顺跟在穆春后头,往院子里走去,边走边说:“当时也是这样,要涨工钱,闹事打架。开始我爹跟大军叔一样,以为他们是刁民,打一顿压制压制就好了,谁知道是拿命来拼的,我爹被砍了几刀,回去没多久就死了。” 田来顺说着哭了起来,他用袖子抹抹眼泪,坚强地继续说道:“后来我爹下葬了,大太太答应给他们涨工钱。可是小的有一次,瞧见带头起哄的那人,平素都揭不开锅,却吃上烧鸡了,而且不止一次。” “小的觉得蹊跷,暗自留心,怀疑他被人收买,故意挑事。可后来我娘逼我不许再提爹的事,让我到阳岐城去,此事也就算了。” “今日的情形,跟那日的一模一样。阿骨就是那个教唆的人,若是扬子哥不小心失手打死人,坐牢的是他,阿骨还是逍遥自在。” “小的怀疑阿骨跟东郊庄子上,怂恿打死我爹的人一样,被人收买了,故意挑事,所以才斗胆拦着小姐别上当”田来顺说着嚎啕大哭,毛头小伙子泣涕横流:“小的无能,没办法找到证据,为我爹报仇。请小姐做主” 聚众斗殴,死的死,坐牢的坐牢。而真正的罪魁祸首,却吃着烧鸡喝着酒,过着快活的日子。 天理难容。 穆春见他哭得伤心,轻声道:“我知道了。你去休息。若是事情如你所说,我定然找机会将背后指使之人揪出来” 她回房换了衣裳,重新梳洗装扮,画了一个成熟的妆容,起身去客厅。 扬子哥正跟大军说话:“我也不想闹,可阿骨说的有道理,咱们身强力壮,一个顶三个,岂能跟那些瘦不拉几的人一个价钱?我娘养我花了多少粮食?他们又能卖几把力气?” 大军任由他啰嗦,不耐烦的很,只是碍于穆春的吩咐,时不时应两句。 “那个阿骨,什么来头?”穆春开门见山,问扬子哥。 扬子哥一愣,没想到是这个话题,他挠挠头,不懂穆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才是带头的人,大小姐怎么问阿骨? “他是我的好兄弟,怎么?”扬子哥想了想,如此回答。 “哦。”穆春坐下来,笑着道:“你的好兄弟差点害死你。” “胡说。”扬子哥梗着脖子反驳。 “他说,东郊庄子的雇工涨了工钱,是吗?”穆春慢条斯理问扬子哥:“可你知道,东郊是怎么涨的吗?后来的结果又是怎么样?” 扬子哥语塞。 阿骨说,东郊的人也是闹了一场,工钱就涨了。 谁还嫌银子多不成? “两个月前,东郊的雇工也像你们这样闹腾,然后,打死了管事的。带头的被抓去衙门,判了斩立决。” 穆春轻描淡写,扬子哥却听得惊心动魄。穆春的声音,像是催命符一般在耳边嗡嗡作响:“你知道,那个怂恿他们闹事的人,怎么样了吗?” 穆春悠悠的看了脸色煞白的扬子哥一眼,暗想有勇无谋的蠢货,冷冷说道:“最开始怂恿之人,过上了吃烧鸡,喝小酒的好日子。他家里,突然多了许多银子。” 这是一场阴谋,有人针对穆家田庄,煽动雇工闹事,不知目的何在? 扬子哥开始流冷汗:“大小姐是说,阿骨” “今日若真打起来,你就是问斩的那个,阿骨,就是吃香喝辣的那个。”穆春嘴角轻扬,似笑非笑:“你把他当兄弟,他显然没有把你当兄弟啊。” 扬子哥立时气得脸色涨红,起身就要冲出去找阿骨算账。 “行了,能不能用点脑子?”穆春对着孔武有力的扬子哥无语:“撕破脸,他也不会承认。” “那该怎么办?”王大军此刻才听出味道来,吓得出一身冷汗。 若刚才不是大小姐当机立断阻止,他一意孤行,只怕现在已经是个尸体了。 他一家老小可怎么活?遑论媳妇还怀着身孕。 “你出去什么也别说。”穆春放过扬子哥:“好好给我干活,此事既往不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酷刑 扬子哥本来耳根子就软,一听不追究,忙答应下来。 “王大叔。”穆春叫大军过来:“你去跟闹事的人说,他们提的条件我们考虑考虑,他闹就任由他闹,切记不要跟他正面冲突。”穆春吩咐:“镇不住了就报官。” 一计不成,对方定不会善罢甘休,怕是要跟阿骨再接洽,看看如何应对。 跟着阿骨,就能找到幕后主使。 穆春将此事交给田来顺。 翌日一早,穆春正在抄写经文,田来顺来给请安:“大小姐,阿骨果然跟人碰头了,就在昨儿个夜里。” 穆春笔下一滞,将“稳”字写完,才问。 “什么人?” “黑乎乎的,小的看不见。” “按计划行事。”穆春吩咐道。 扬子哥将阿骨约了出来,穆春命人将阿骨的老子娘从破屋子接到院里。 “叫阿骨来,说我请他吃饭。”穆春将阿骨娘安顿好,坐在屏风后面。 阿骨进来,见他娘坐在席上,老人家不明就里,笑嘻嘻的受着宝竹的按摩。 阿骨正要上前去问她娘,扭头就见扬子哥和王大军堵在门口。 穆春冷冷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出来:“二十两银子,谁给你的?” 阿骨将银子藏在床底下的罐子里,被穆春派人搜了出来。 “小的哪里有这么多银子大小姐误会了吧”阿骨讪笑,抵赖不承认。 “既然忘记了,那就好好想想。你娘先住在我这里,等你想起来,再接她回去。”穆春声音越发清冷:“就是不知道,若是西郊容不下你,阳岐城容不下你,甚至楚州也容不下你,你娘这么大年纪,受不受得住奔波流离之苦。” 穆春恩威并施,冷笑不迭:“原先觉得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呵呵,糊涂糊涂” 阿骨被她几句话说得不明就里,看了看坐在上首白发苍苍的老娘,他陡然明白过来。 他原本想,穆春抓了他娘又如何?别院可比他家好多了,有吃有喝有人伺候。 此刻听穆春的话,却并不是要整治他老娘,而是要整治他。 将老娘接出来,是为了对付他?要将他赶出阳岐城? 是了,他没有犯罪,只要抵死不认,穆家无法抓他去衙门。 可是断他衣食,让他无处容身,那是轻而易举。 瞧瞧扬子哥和大军魁梧高大的身形,阿骨犹豫踌躇起来。 考虑了一下,咬牙和盘托出:“那人都是夜里来找我,我不识得他叫我再想办法闹起来最好能出人命” “那就找他,问他。”穆春在屏风后微笑,沁冷入骨:“问不出来,你就等着饿死吧。” 以穆家的权势,整治一个刁民,轻而易举。 阿骨只听屏风后传来让他噤若寒蝉的声音,难以相信这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说出的话:“穆家不怕被人说仗势欺人死几个人算什么事儿” 他冷呦呦的打了个寒颤。 穆大小姐说的话,怎么听起来让人心惊胆寒,毫无怀疑? 阿骨一颗心恐惧到底。 她似乎什么都知道,也一下子捏住他的七寸。 夜里,穆家田庄后头的大树下。 阿骨猫着腰蹲在那里,学了几声狗叫。 白天他已经给接头的人带过信,狗叫是见面的暗号。 等了一会儿,有人过来,也学两声狗叫。 阿骨钻出来,对那人愁眉苦脸:“扬子哥不愿意再干,我一时找不到其他人咱们村,他最强壮” “你干不了我找别人。”黑暗中那人看不清楚脸。 “我干我干,只是找新的人需要时间,您多宽限几天吧。”阿骨哀求。 “就三天。”那人冷冰冰的语调,不耐烦多待。 “行!”阿骨下定决心:“倒是谁对穆家这么大的仇恨?大哥,哎,哎”他刚问出口,那人大踏步转身就走。 等他快要出田埂时,大军和扬子哥扑出来,将他死死按住。 田来顺操起一根木棍,朝他头上狠狠一下,那人晕了过去。 待醒来时,发觉自己双手被缚住,关在马厩里,臭味难闻。 身上不少地方,动一动痛得厉害,看来晕过去时,没少被人打。 田来顺等了他一夜,见着仇人醒来,分外眼红,掐着他的脖子怒骂:“还我爹命来你说,穆家东郊田庄是不是也是你使坏”他一面说一面眼泪流下来,满脸都是。 那人浑浊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一圈,瞟了一眼田来顺,知道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掐不死自己,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穆春站在马厩外面,用帕子捂着口鼻,玉画在旁不断用扇子扇风,那股骚臭味还是扑鼻而来。 强忍住想要干呕的冲动,穆春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少顷,她叫玉画:“叫来顺出来。” 田来顺一脸的鼻涕眼泪,对穆春瓮声瓮气委屈至极:“他不肯说。” “没事,我有法子。”穆春冷笑,没想到还是个硬骨头。 她在这边只能待三天,今日是第三天清晨,明日一早就要返程。 必须在今天之内,找到法子。 饿是饿不死了,打只怕也不会吐口,只能折磨到他生死不能。 穆春在严家那三年,别的本事没有学会,折磨人的手段却是领教不少。 严家人,将各种鬼蜮伎俩,运用的炉火纯青。 穆春命人将整个马厩用黑色的幔帐围起来,里面霎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然后,穆春叫田来顺,坐在门口敲木鱼。 当当当,当当当一下一下,不紧不慢,有节奏,有规律地敲。 黑暗中,木鱼声格外清晰。 一声一声,如捶打在耳畔。 屋里的人冷笑。 “撑不住了,就换人。”穆春吩咐王大军派人将马厩看好。 大军嫂子笑意盈盈过来:“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大小姐请去前面。” 豆豆跟在大军嫂子后面,小心翼翼露出一双大眼睛瞧着穆春。 穆春视而不见,早饭吃了一碗粥,心中有事,吃不下。 她瞧着田庄外头地里又重新忙碌起来的农人们,忐忑不安。 东郊出事,西郊闹事,那别的庄子上呢? 摆明有人处心积虑要在穆家的地头上搞事,会不会此时此刻,别的田庄也闹起来了? 有什么办法,让所有的雇工跟穆家一条心,任由别人怎么挑拨,都不会造反? 她想得出神,没留意玉画正在呵斥一个小乞丐:“走开走开” 小乞丐朝穆春磕头:“小姐行行好,给我口吃的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招供 穆春被拉回现实,她瞧一眼那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小家伙一眼。 小乞丐磕头:“小姐大善人” 穆春笑。 玉画以为她同意,打算拿几文铜钱打发了。 穆春拉住玉画正要解荷包的手:“你怎知他不是骗子?” 玉画错愕。 “我不是。我不是的。”小乞丐忙辩解。 穆春知道玉画以为她还是原来那样任性妄为的小姐,发不发善心全凭心情,轻轻一笑,拨开玉画的手,对小乞丐说道:“我知道你不是,不过你有手有脚,挣口吃的不难,何苦要乞讨看人脸色?” 小乞丐迟疑:“我能能干什么?” “喏”穆春手一指田地里:“他们除草,你就把草抱出来,一天给你二十文,几个馒头总是够的。” 小乞丐面露难色,犹豫道:“可我力气小,怕是搬不动” 穆春听见他推辞,知道这小家伙不仅人穷,怕是志更穷,轻笑着道:“那就等你长大再搬” 小乞丐乐不可支,忙磕头:“谢谢大小姐” 突然笑容凝在脸上,因为他耳朵清晰地听见穆春对玉画说了几句话。 而玉画霎时将这话放大音量,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小姐说,大家以后,不许给他一个馒头,不许给他一文钱,等他长大了,能干活了,再说。” “噗嗤”,有人忍不住笑。 这一笑,远远近近干活的,休息的,闲聊的都哄堂大笑起来,此起彼伏。 此刻才有大胆的农人笑着对穆春说道:“大小姐英明,这小家伙,厉害着呢。讨饭的还嫌我家饭馊,给个馒头嫌少” “上次给了两文钱,骂老子是穷抠” “他还有个好吃懒做的爹,成日里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等儿子养呢” 穆春这才知道,小乞丐是祖传的人穷志短啊。 幸好她留了心。 几文钱事小,被人欺骗了难受。 穆春重生一世,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利用。 善心也好,感情也好。 笑完了说完了休息好了,农人们又开始干活。 小乞丐带着对穆春的几分恐惧,早就羞得跑不见了。 穆春站在田头,问一位农人:“你家里有地吗?” “有啊,不过两亩薄田,小的老子娘在侍弄,种点儿菜吃” “那若是我把这田租给你种,自己耕自己收,每季交租,你可愿意?” “”农人激动的语无伦次,磕磕巴巴:“大小姐租给我我” “嘘”穆春冲他示意:“只是问问不一定呢。” “能成,能成,小的一定种好”农人立时一迭声保证:“一定能种好” “我回去跟母亲说。”穆春瞧他兴奋c激动,知道此事能成。 旁边他穿着开裆裤的小儿子,奇怪的看着他爹低下头,手背擦了擦眼睛。 “爹,你被沙子迷眼了吗?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稚嫩的声音让农人不好意思,他蹲下身搂着儿子,小声道:“咱们会有自己的田了” 小孩子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用短短的手指头去拨弄他爹的眼睛,看看里面是不是有沙子。 穆春拉一把玉画:“回去吧。” 上一世,田庄改革,是从严家兴起的,在三年之后。 严家田庄太多,每年看管的人顾不过来,严和明聪明,提出将田租给农人自己种,只要派人收租即可。 大规模减少田庄看护人员,也少了雇工和庄主的冲突。 穆春那时得知,对严和明精明的头脑佩服得五体投地。 毕竟,这在楚州,她所知道的范围内,属于首创。 相比现在庄主将田地都握在手中,每年请雇工耕种c管理c发工钱等繁琐的事务,收成不一定多,反而麻烦不少。 穆春觉得可以一试。 她又在田间地头转了几圈,低声问了几位农人,得知他们都愿意之后,暗示他们先保密。 几位农人欢呼雀跃间,强行把激动的心情压了下去。 玉梅匆匆跑过来,跟穆春窃窃私语,穆春笑:“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不过二个时辰不到。 “等用了午饭再去吧。”穆春对玉梅说道:“让他急一急。” 黑暗中,木鱼的声音,会让人发疯的。 他被抓住,只怕一直在想如何脱身c如何保密却不料烦躁的木鱼声吵得他无法安神。 声音规律,敲击节奏缓慢。 一个时辰内,缓慢有节奏,黑暗中不能视物,噪音中不能思考和入眠,一点一点,让人习惯了这种节奏。 而后,忽然加快,或者变得更慢,一直依赖的声音杂乱无章起来,他就会焦躁不安,惊慌失措会想要冲出去,将那声音的节奏掰正。 可是他出不来,做不到。满肚子的憋屈和情绪无处安放,急需要发泄口 人就会狂躁焦虑。 这一招,胡彩玉拿来对付玉梅。 玉梅在黑暗中被关了三天,状若疯癫,趁还有意识,一头撞死在屋里了。 死也没有出卖穆春。 那时穆春太蠢,妄想与胡彩玉较量,在屋里行巫蛊之术,咒胡彩玉死。 胡彩玉得了线报,从玉梅屋里抄捡出巫蛊娃娃,严刑拷打玉梅,让她承认是穆春主使。 玉梅挨住酷刑,一言不发。 胡彩玉用了夜里敲木鱼的法子。 穆春想来,玉梅连酷刑都熬得过,却熬不过这种手段,可见厉害之处。 慢悠悠吃了午饭,穆春继续无视豆豆一面对大军嫂子笑着讨好,一面暗中向她求救的小眼神,去马厩看人。 田来顺还在敲木鱼,屋里早已经不似先前安静。 里面传来踏脚声c椅子在地上拖动的吱吱声,还有间或性的怒吼:“别敲了!我ri你老子娘” “砰”,大概是椅子连人撞到墙壁。 那人被绑在椅子上,走不动,跑不了。 只能气得双脚在地上不停踏动。 “砰砰砰”是额头撞击墙壁的声音:“老子都说了,招啊招啊,怎么还不放老子出去” 别说那人在漆黑的屋里,看不见摸不着,听见声音会崩溃,穆春在马厩外听了那“梆梆梆”的木鱼声,也十分烦躁:“停了。” 心里有事都会想安静思考,穆春是,那人也是。 此刻连绵不绝地噪音,搅得人心神不宁。 如平静的池水,忽然源源不断被人暴力扔进石头,溅你一身,且无力阻止,真的能让人发疯的。 “吱呀”的开门声,让里面的人停止怒吼,他连人带椅子摔倒于地,额头上已经磕破了皮。 穆春料错了,他不是以头撞墙,而是以头撞地。 “严家是严家”那人不等穆春问,急忙大声招供,喘气都顾不上:“严家给的银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命运 穆春整个人如同凉水浇透一般,冰冷入骨。 严家?严和明科场舞弊的事情,不是捂住了吗? “东郊庄子闹事,也是你指使的?”穆春问。 “是。”那人低头,不敢看穆春。 “下一个是哪里?” “不知道。”那人顿了一顿,才道:“办好一件,才收一件的银子。” “目的是什么?” “不知道。” “你是严家的人?” “不是。” “那你跟谁接头?” “一个下人,个子很小,猴精猴精的,头发有些黄穿着绸缎袍子” 穆春连续问了几个问题,一无所获,但是最后一个模样的描述,她却心里一动。 “是叫来喜吗?” 那人想了想,摇头:“不是这个。” 但是顿一顿又道:“许是用的化名,他蒙着口鼻,我除了能看见头发和个头,什么也没见过。” 除了知道严家有个人找此人接洽,叫他闹事,别的信息,他说不出来。 颓然无力。 穆春将他重新关起来,手脚缚紧,仍关在马厩。 事关重大,她暂时不知如何处置,派田来顺骑马去穆家给母亲报信。 今日的午睡,在穆春辗转思索中,耗过去一个时辰。 下午什么心情也没有,焦急地等阳岐城穆家的回音。 周氏是夜里到的,随着来的是玉嬷嬷。 穆春越发明白事情比她料想的还可怕。 否则,母亲大可以派几个亲信,过来将那人押回阳岐城便是。 屋里掌了灯,周氏示意穆春挨着她坐,才问怎么回事。 穆春将事情说了一遍,只是说出“严家”二字时,周氏神情一凝,也明显不信。 穆春带周氏去看指使之人。 周氏闻言大骇,沉思半响,命识字的人写了供词,按下那人手印收了,跟玉嬷嬷说道:“我记得,苏家绸缎铺子的商队要出发了。” 玉嬷嬷答道:“是,奴婢明日一早派玉画去跟苏大太太说一声。” 穆春听这意思,是要将人送走,忙问道:“不报官么?” 她的打算是,周氏来做主报官,将那人抓起来,将严家人拉去审问,给田来顺的爹伸冤,将东郊庄子里作恶的怂恿之人也关进监牢。 “做完了我告诉你。”周氏一连串的吩咐下去。 先是让王大军连夜派几个人将东郊庄子上的怂恿之人抓来。 然后将阿骨和他娘放回去。 最后叫了扬子哥来,叮嘱他不许声张,烂在肚子里。 穆春看到这里,可算明白,周氏要把此事压下去,悄无声息地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其他几个庄子都通知一声,有人闹事,不要硬碰硬先安抚下来”不等穆春提醒,周氏就想到这可能是连环计,怕是严家接下来还会有所动作。 “这样忍让,不是长久之计。”穆春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而且,西郊的庄子没闹起来,严家怕不会再用这一招,若是他们换个花样,咱们防不胜防。” 她看向周氏,眼里闪着晶亮的光,如夜空的星星般璀璨:“女儿有个想法。” 若说穆春的乖巧让周氏安慰,那她此次在田庄的处事简直让人惊喜,周氏重视女儿的意见,认真道:“你说。” 穆春便把“雇人种地”改为“租赁收租”的想法说了。 周氏闻言大惊,立时摇头:“怕不可行。不说穆家,整个阳岐城,乃至楚州,没听过将地租出去的。地就是咱们的地,是赖以生存的根本,租出去脱了掌控,任人糟蹋?” 穆春将这其中的好处说了,周氏仍旧不同意。 于周氏看来,利益上的收获,远不如田地在自己手中的那份安全感和荣耀感。 从另外的角度来说,让农人自租自收,他们翅膀硬了,迟早会飞。 穆家的封建集权到时候形同虚设,权力被瓦解,伴随而来的就是地位下降,权威消逝。 “地在咱们手中,他们就要看咱们的脸色过日子,咱们雇他,他就有饭吃。不雇,就要饿死。”周氏给穆春讲明白利害关系:“田地到他们手中,种得余粮多,哪一日闹翻了也不怕,咱们说的话,都不算数了!” “可自己的地,才会更卖力。”穆春弱弱地反驳。 “让他们卖力的办法有的是,就是不能把地给他们。”周氏笑着摸一下穆春的头发:“咱们穆家不缺银子,缺的是忠心的人。” “驭人之术,在于度。要给他们吃的,但是不能吃的太饱。他们才会感恩,才会知足,才会珍惜”周氏教导穆春。 这一点却是穆春作为闺阁大小姐没有想过的。 周氏是穆家内宅权力的核心,自然明白让人服帖的重要性。 可穆春听着这头头是道的道理,却总觉得有问题。 局面由周氏控制,穆春到底是带着疑惑睡着了。 翌日穆春正将书籍一本一本收进箱笼,外头已经准备驾马车回阳岐城。 豆豆在穆春吃早饭的时候溜进来,想拉她的衣角,被玉梅不动声色隔开。 豆豆可怜巴巴的看着穆春:“小姐,娘生了弟弟,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穆春睃了她一眼,见她眼眶红红的,冷笑着道:“你也有十岁了,还不知道答案吗?” 豆豆可怜的表情滞住,眼里闪过屈辱的光,低下头,难堪至极。 穆春继续吃早饭,豆豆起身一言不发,狠狠咬着嘴唇走了出去。 “小姐,该启程了。”玉嬷嬷进来催促。 穆春看了玉嬷嬷两眼,问道:“嬷嬷,您觉得豆豆那孩子怎样?” “呵呵。”玉嬷嬷含糊地对穆春笑着道:“不过是个孩子。” “我想知道。”穆春认真说道。 玉嬷嬷收住笑容,正色道:“回小姐的话,聪明有余,憨厚不足。” “可能调教?” “奴婢试一试。”若是天生如此,那药石无灵。若是生存环境逼得她小小年纪如此,那还有得救。 毕竟,王大军是个厚道人。 穆春点点头:“那就带回去。” 玉嬷嬷去回了周氏,周氏答应了。 豆豆喜出望外,只是不明白穆春明摆着不喜欢她,为何又让她达成心愿。 跟着后母的日子并不好过,好在后母不过是个爱算计的自私自利之人,吹捧她几句,顺着她,也不至于被苛待得厉害。 可遇上后母心情不好时,亲爹不管用,她免不了沦为受气包。 大小姐的善良和顺,让她嗅到机会。 若是得到大小姐的可怜,救她脱离苦海就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统治 可后母生怕别人说她虐待继女,知道她跟人叫苦叫难,怕是不等大小姐带她回去,就悄悄想法子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豆豆无法,只得一面在大军嫂子跟前表演“母女情深”,一面暗中向穆春频繁露出悲惨艰辛的求救眼光。 穆春对她两面派的作风十分反感,却又对她的狡黠有几分欣赏。 此刻,坐在穆家回城的c装着农货马车上的豆豆,却是十分满足地吁了一口气。 “有没有受到惊吓?”处理完一系列伤神的事务,周氏才想起穆春不过十四岁,怕她被吓到。 “没有。”穆春笑:“女儿长大了,是母亲说的。” 周氏慈爱和善地看着她笑起来:“不过,你是怎么想到租地给农人的法子?” “就是想到了。”穆春含糊其词:“外头不也有人租房子给人住吗?” “那不一样。”周氏耐心跟她解释:“房子不过栖身之所,田地却是生存根本。不安的心思,都是吃饱喝足闲来无事起的。” 若是每日都为三餐愁苦,自然不会想要更多。 “女儿昨晚上看了《易经》。”穆春想了想,试图再次劝说周氏:“上面讲了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 “驭人待下,母亲技巧娴熟,拿捏妥当,这是器。可要天下长治久安,百姓安居乐业,不得不从道上作文章”穆春只隐约懂一些,可是说着说着,却又不明白该如何表述。 周氏只瞧着她红润的小嘴一张一合,说到不懂之处,羞涩一笑,开始耍赖:“总之母亲明白我的意思就好了。” “我不明白。”周氏瞧她的模样,忍俊不禁:“可还有更好的理由?” “理由没有了,但是母亲担忧他们余粮足了,不好好爱惜田地了,女儿昨儿个想了一夜,却是有法子的。” “哦?”周氏来了兴趣。 “田地租出去,契约签三年。”穆春道:“若是今年收成好就不好好耕作,那么穆家有权力在第二年收回。连续三年耕作好的,可以再签长约。” 如此,田庄的农人就跟穆家的田地绑在一起。 不好好耕作的,穆家收回。 好好耕作的,为了有更多的余粮,也只会忠心穆家。 毕竟,那么长的田地契约呢。 就像驴的眼前吊着胡萝卜,不知道哪天会被拿走。 但是只要主子不拿走,你就有机会吃到嘴里。 周氏闻言眼前一亮,点头道:“这还算实际。你回去写个详细的计划出来,我给你祖父看看。”穆春眉开眼笑。这才明白周氏不是不同意,更多的是怕她信口开河,随便说说而已,却不当真。 周氏见她笑,忍不住泼她冷水:“不过开先河的事情,不是那么好做的,若真依你的想法,怕是还要跟县衙报备,得到官府批文才行很有可能被拒绝。” “那是县令大人的事情,女儿只知道,女儿得了母亲的肯定,说明女儿是聪明人呀。”穆春亲热的挽住周氏。 周氏忍不住笑。 其实,在周氏看来,穆春的方法可行,可官府未必会准。 她只是不忍心打破小孩子美好的愿望。 穆春想的是,天下大同。百姓自己耕作温饱,人人安居乐业。 可是,治家和治国一样,若是不想办法平衡,各方势力此消彼长,那最终一定是权力的一方被颠覆。 穆春还小,更不明白政治斗争的残酷性。 穆春却很乐观。 上一世严家能办到,拿到官府批文,这一世穆家也可以的。 却不曾想过,严家是商户,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把田租给农民,他们收租,农民收成好,他们的租子就高,交给县衙的就多,县令大人何乐不为? 可穆家是官身,若是让农人们都忠于穆家,影响到官府的权威,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现象。 权势大了,阳岐城里,到底是穆家为尊,还是以官府为尊? 万一管理不好,一旦起祸患,穆立首当其中官位受到恶劣影响,穆家的声誉,也会被蒙上污点。 这是穆家和严家最本质的区别。 严家逐利,只逐利。 而穆家,要的是百年世家的名号和清誉,要的是在阳岐城的体面和撼不动的地位。 这也不难理解,为何严家陷害穆家,首选挑动民意闹事。 他们就是要穆家生乱,苛待百姓,名声败坏。 一个好人,做一百件好事,只要做一件坏事,就不再是好人。 穆家在阳岐城百姓心目中,正是这样的一位好人。 周氏看得更远,知道困难重重。 “倘若有一日,你祖父的权力更大,穆家的地位更稳固,这样的变革,其实是有利无害的。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不过可以先准备。”周氏又说了一句给穆春打预防针的话。 这个倒是说的穆春连连点头。 上一世,穆立被革职,大哥被流放病死,严家耀武扬威一家独大,不正是穆家东府根基不够牢固,经不起风雨吗? 西府穆家的袖手旁观,三老太爷远在京城的鞭长莫及,都是严家敢对穆家动手的倚仗。 穆春握住周氏的手,笑着道:“女儿还有许多要学习呢。” 周氏见她是真懂了,笑着点头,反握住她的手。 若非真的尊重女儿的意见,周氏根本不会说出“公爹官职不高,罩不住穆家”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好在,马车是私密空间,穆春如今也知道顾全大局。 周氏的顾忌是,光凭一人之言,就是见了指使之人,只怕当面也认不出来。 严家只要矢口否认,那穆家毫无证据。 最多,也只能证明被送走的那个人有罪。 与其闹开了打草惊蛇,让严家以后行事更加小心,并无别的其他好处。 穆春只好暂且接受。 晌午十分,马车停在朱雀大街上,苏家的绸缎铺子在二巷路口。 王大军跟车过来,与田来顺合力将那人从后门抬进去,玉嬷嬷进去与掌柜说话。 少顷,玉嬷嬷上马车,掀帘子与周氏回话:“苏大太太早吩咐好了,人蒙晕了,扔在他们车上,等过了玉门关,会扔在黄沙堆里,山高路远,他一个人回不来的。” 周氏露出一抹冷意:“供词在咱们手中,量他也不敢回来。” 玉嬷嬷点头称是,又下车,督促马车往穆府走。 “那个额”穆春手指头点着额,半响憋出来一句话:“方公子走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对立 周氏: 她的女儿,怎么让人看不明白呢。 “昨儿个就走了。”周氏话说完就瞧见穆春松了口气,愈发奇怪。 回到熟悉的屋里,穆春卸钗环换衣裳,又吃了一直想念的玫瑰糕,心满意足地躺床上休息。 “庄子上好玩吗?”穆凌云难得没有去跟同窗聚会,听闻妹妹回来,笑嘻嘻的过来看望。 穆春翘着脚丫子,不顾礼仪,她实在坐车累得不想动:“就那样。” 开始是好玩的,可碰上豆豆的小心机,还有闹事的棘手,就累人的很。 “看出来了,去了一趟,本性都回来了。”穆凌云并不责怪她罔顾礼仪,只是打趣她“跟以前一样。” 穆春最忌讳谁说她跟以前一样,那简直是噩梦,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哥,你别这么说,我去庄子上,是为了做大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穆凌云啼笑皆非。 只是,听穆春一五一十将庄子上发生的事情和她的应对策略,穆凌云的笑容一点一点消逝,上上下下打量穆春许久,才叹气道:“若你说的都是真的,倒让为兄刮目相看。” “母亲也在,我还骗你不成。”穆春笑嘻嘻的,颇为得意。 上一世她是蠢货,从来是被人指责被人责骂被人算计,父母哥哥虽然护着,可也有恨铁不成钢,不得不为她收拾烂摊子的无奈。 这一世,他们由衷的认可,对穆春来说,非常珍贵。 “方兄真是慧眼识人。”穆凌云忍不住说起方之询来:“对你不过几眼的印象,有一次和我说,令妹小小年纪,沉稳端庄,非池中之物,他日定有大造化。” 他瞧着穆春清澈的眼神,有些骄傲:“如此看来,方兄言之有理。妹妹他日飞黄腾达,可别忘了让大哥跟着鸡犬升天啊。” 穆春笑着推他一把:“飞黄腾达不想咯。不过大哥,若是以后我嫁不出去,你能不能容我住在娘家啊。” “胡说什么,你漂亮又聪明,怎么会嫁不出去呢。”穆凌云不上当。 “我是说假如,假如”穆春拉着他的胳膊撒娇:“假如没人愿意娶我,我要住在穆家到死,做个老姑婆,行不行,行不行” “行吧行吧。”穆凌云笑着打趣妹妹:“我瞧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有的,大哥,有的。 穆春心道:我已决心不嫁人,守着穆家,守着父母,守着你。 若是以后你娶亲,我守着嫂子和侄儿。 严家莫名其妙对穆家发难,穆春隐约觉得,并非是穆家忍气吞声,严家就能让步的。 只是不知道原因。 希望母亲能尽快查出来,及早应对。 穆凌云走后,玉兰不似以前殷勤上来收拾茶水,站着看向别处。 玉梅收了。 穆春看在眼里,叫了宝菊进来回话:“玉兰最近有没什么异常?” “没有?” 穆春问了几个细节,的确无懈可击,想了想,约莫是时机未到,让宝菊继续盯着玉兰。 怎么会没有异常?这样大喇喇的偷懒,明摆着不想在穆春这里混了。 翌日一早,穆秋笑眯眯的过来,似乎先前所有的不愉快没发生似的,先随手将穆春手中的《内训》抽走,又塞一沓画册给穆春看:“大姐可挑好了,选哪个?” 是严云丽下的帖子。 严云丽c严和明c严和正是严家嫡长子严子松的儿女,严云姝的父亲严子俊和二婶严如玉,则是二老太爷与正房冯氏所出,已分家,类同于穆家东西二府。 冯氏早些年去世,如今严二老太爷不管事,家务由严子俊的媳妇曹氏做主。 老太爷跟着大儿子严子松,嫡出的两儿一女,严和正c严和明c严云丽。 庶出的女儿有四位,均由各自的姨娘带着,除了自家设宴,一般不让到人前出现。 二儿子严子俊膝下只有一个嫡出的女儿严云姝。剩下的便是两位庶出女儿,年岁尚小。 只是当年严如玉出嫁前,严家曾祖尚在,严家几位老太爷仍是一家,严如玉的身份,比如今分家后要尊荣得多。 穆春皱眉:“这帖子既是你表姐给你,你来问我做什么?” “大姐没有么?不该呀。”穆秋疑惑想了好一会儿:“严家送帖的嬷嬷,说是咱们三个都有的。” 穆春c穆夏c穆秋。 穆春见是这样,心里隐约明白,周氏定然是田庄牵扯上严家,将帖子收了不打算让她去。 穆秋和严家是姻亲,不去惹人闲话。 只是不知道穆夏那里 “哦,我那天有事,所以没打算去,就忘记了。”穆春扯个谎,不耐烦再与穆秋说话,想的是如何把帖子要回来。 严家,呵呵,真是瞌睡送来了枕头。 上一次在胡家被泼黑狗血的帐还没算呢,严云姝! 穆秋也脱不了干系。 只不过,碍于周氏,对付穆秋不能像对付严云姝那样简单粗暴,得想个让她有苦说不出的万全之策。 穆春暗暗思忖,打发了穆秋,去了周氏那里。 周氏正在看一封信,眉头紧锁,不言不语,见穆春进来,更是将信立刻收了起来。 动作有条不紊,却明显避讳。 穆春只当没有瞧见,笑问道:“三妹妹过来跟我说,严家下帖子请我赴宴?” “不必去了。”周氏态度果然如穆春所料。 “女儿想去。”穆春开门见山,将话说到周氏心坎里去:“严家在暗,女儿正好去瞧瞧。” 周氏与玉嬷嬷对视一眼,没想到穆春胆大心细,想到这一层。 “女儿去的是后宅,若是打听不出消息,绝不莽撞。”穆春赶紧保证。 “也好。”周氏想到方才信上的内容,点头答应,让玉嬷嬷将鎏金烫面的帖子和一本画册拿给穆春:“你仔细些。” 她回来后,将此事写信告知穆立,穆立回信说“与严家为敌,奇耻大辱,敌暗我明,按兵不动。” 严家的下作手段,穆立不屑一顾,根本没放在眼中。 商户而已,穆家想要收拾他们,易如反掌。 至少穆立是这样以为。 周氏出于女人的敏锐感,觉得事情绝不是穆立想得这样简单,但是违背公爹的意思,她暂时也做不出来。 纠结间,将信藏起。 允诺穆春去参宴,实际上,连周氏都没发觉,自己主观上与严家对立的心思,表露无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 算计 这一次是严家女眷,为阳岐城书院筹集修葺后三间屋子的慈善宴。 穆春翻看各式珠宝的画册。 画册是严家多宝阁出的,一式新款,各家闺秀有看上的,可现场出价,谁出的银子多谁得,银子捐给阳歧书院。 穆春冷笑,严家策划这些沽名钓誉的事儿,还真是手到擒来。 说是严云丽的主意,怕是出自严和明的脑子,纯粹是为了给严家的女孩子增美誉,为日后出嫁添筹码。 毕竟,大户人家娶妻,不看容貌看品行,若是养在深闺就有奉献慈善之心,定然大加赞赏。 穆春记得,严云丽后来嫁给楚州世族张家,为三房独子正妻,幸福荣耀。 合上画册,穆春挑好其中一件,嘴角轻抿,问周氏:“母亲能给多少银子?” 严家设局,想争美誉,首当其冲的是严云丽,善良聪慧的名声定了。 接下来,各家闺秀显神通,定然也是卯足了劲要夺得探花榜眼之位的。 “一百两吧。”周氏想了想:“都是小孩子,多了让人不好想。” 名誉这种事情,要争得不动声色,太急功近利,吃相难看,反倒是画蛇添足。 穆春心里有了数,笑着点头盘算一番。 “嬷嬷去拿银子,顺道把后日的香油钱一并入账。”周氏吩咐,这些是玉嬷嬷掌管的。 玉嬷嬷点头,掏出钥匙去开库门,就听穆春问:“什么香油钱?” “我的大小姐诶,后日初一了。”玉嬷嬷提醒她。 穆春发觉,不知不觉已到了八月底,今日二十九,明日三十,初一则是穆家给阳岐城青龙寺添香油的日子。 她记得,上一世,三十放榜,大哥高中,心突然砰砰砰跳起来。 穆春既高兴,又紧张。 她隐约感觉,这一世大哥还会高中。 却又担忧,因为她插手穆立和严和明的事情,会不会导致变故? “听说秋闱是月底放榜,嬷嬷难道不预备喜银吗?”穆春状似无意提起。 玉嬷嬷满面喜色:“就这两天了,太太早准备好,只是不能声张,别惊了福气。” 周氏做事,永远这样周到全面。 第二日一早,她起床正梳妆,宝竹奔跑着大声欢呼:“中了中了,大少爷中了”欢喜得眼泪都流出来。 外头传来震天响的噼里啪啦鞭炮声。 穆春蓦地站起身,玉梅不察。 穆春的头发被梳子坠得生痛,掉了小撮头发也顾不得,趿了鞋就往外跑,赶上周氏从屋里出来,脸上的欢喜压都压不住,见她凌乱不堪,呵斥道:“收拾好了再出来。” 宝菊紧跟着跑进来大喘气:“报喜的人进门来了。” 周氏加快步伐。 整个穆府都在欢呼。 而上一次,是十五年前,穆文平中解元。 穆春冷静下来,又折回房中梳妆,即便是现在出去,怕也是不让她迎客的。 不过今日有喜事,她比平时多花费几番功夫装扮。 待她出去时,报喜之人已走。 还要报别家,一般不多作停留。 因穆凌云是第一名,才得以进门。其他人都是门外鸣锣击鼓,报一声“大喜”,接赏钱就算完的。 穆文忠c穆文平c连久未谋面的穆文义聚集在一处,各个难掩激动心情,将穆凌云团团围住,一个劲儿夸他给穆家争脸。 周氏过了狂喜阶段,只站在一边和蔼温柔地笑,眼神追随着儿子的身影。 “好小子,我瞧你如此淡定,还怕不中呢。”穆文义拍侄子的背。 “哪里,是不敢表露。刚考完那几天,叔父不晓得,我每日在外,有风吹草动,都以为捷报传来”穆凌云抛弃过去老成持重的模样,狂喜之下露出几分少年郎的憨俊:“昼夜坐立不安,做梦都觉得报马到来还生怕喜报传给别人” “是了。方才报马过来,我都不敢听,生怕是隔壁人家的”穆文忠有些不好意思:“年纪一把了,还惴惴不安” 家中男丁说着笑着,蓦地听见外头一阵阵欢呼,似要冲上云霄,穆文忠才拍脑袋,走过来跟一直站着,瞧着他们兄弟高兴的周氏致谢:“还是夫人想得周到。” 外头的欢呼声,是穆家庆祝,发放喜钱,周围的乡邻沾到喜气的快乐 “我想的周到,也要老爷配合才是。”周氏笑嘻嘻的扯一下穆文忠身上的旧服:“去换身衣裳,等一下该来客了。” 穆家这样天大的喜事,少顷就会有人上门庆贺一番的。 穆文忠如梦初醒,忙叫两位弟弟和儿子:“光顾着高兴,瞧你们穿的那寒酸样,都回去把最好看的衣裳穿出来迎客!” 穆家的大门,从报马人来报喜就大开,此刻围绕着许多阳岐城百姓,一面接喜钱,一面大声恭贺沸沸扬扬,好不热闹。 大门口,苏家c胡家c严家还有其他交好世家,络绎不绝提着礼进门。 穆文忠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眼角全是褶子,换了上好的绸缎长袍,重新束发,不住拱手说些谦让之词。 穆凌云的肩膀都被拍塌了,脸上笑得僵掉,还要苦着脸继续应酬。 今日他是主角,这风头谁都抢不走。 直到大爷大叔们进屋落座,同窗好友过来,穆凌云才展示出几分少年郎的活力。 穆春端坐在后院,知道今日除了替大哥高兴,没别的事情需要她操心,也静下心来,想着大哥的前程。 继续读书是必然的,婚配也是必然的。 上一世,穆凌云并未娶妻,中举后一年,定了苏家大小姐苏锦绣。 后她去给严和明做妾,苏家找了借口悔婚。 听说那位苏大小姐是不愿的,然而胳膊拧不过大腿,被逼着嫁给旁人,不到两年郁郁而终。 大哥孑然一身,直至出事流放病死。 那时候,穆春尚未意识到,自己去严家做妾,给穆家声誉带来的影响。 她一直以为,穆家将她逐出家门,那此后就各不相干。 这一世她才想清楚,在旁人眼里,她的自甘堕落,是穆家教养不好女儿,丢人现眼,门风败坏的铁证。 别说只是清理门户,就是她死了,穆家的牌匾上,那一块污迹,抹不去,洗不掉。 大哥,你要鹏程万里,要前程似锦,要幸福快乐。 小妹欠你的,定当报还。 穆春双手合十祈祷。 “大小姐,二小姐来了。”穆春正想着,宝竹来报,穆夏随着她的通报走进,带来一阵风。 “前院不让进,喏,替我给大哥。”穆夏风风火火的性格,将一油纸包的东西“啪”扔在桌上,看形状是一本书。 约莫是孤本啥的。 “什么书啊?”穆春叫住正要走的穆夏,故意问道:“你从哪儿弄得?” “找我外祖父要的。”穆夏外祖苏家,早年是皇亲国戚,弄到一些奇珍异宝相对容易。 “明日去严家,你看中哪一个?”穆春没话找话,她是想跟穆夏搞好关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 筹谋 上一世罔顾她的好意,真是愧疚。 穆夏显然并不想跟穆春玩,觉得她行为奇怪,瞟一眼道:“都说你变了,我瞧还真是。以前万事不关心,现在像个事儿妈” 穆春: 穆夏又一阵风似的出去。 穆春瞧着那本书,想到穆凌云大喜,自己却忘了准备礼物,立时翻箱倒柜,找出前些日子周氏为勉励她好好写字,给的一盏砚台来。 命玉梅包好了,连那书一同送去。 少顷又觉得心意还是亲自送去的好,让玉梅去前院找穆凌云过来见一面。 穆春等在月亮门那里,手里握着礼物,脸上笑靥如花。 从来都是大哥护着她,如今,兄友妹慈,才是长久相处之道。 听着铿锵有力的脚步声,穆春笑嘻嘻的跳出来,拦住眼前高大的身影:“恭喜恭喜大哥前程万里” 话没说完,就呆住了。 眼前之人,哪里是穆凌云。 而是她避之不及的方之询。 而此刻,方之询的眼中,今日悉心装扮的穆春,容貌美丽,娇嗔可爱。 他也呆住。 片刻后咳了两声,掩饰尴尬:“在下转晕了” 穆春收敛心神,强压下心头的厌恶,端庄娴雅地给他指路:“这里是内宅,多有不便,你绕着巷道往南几十步就出去了” 方之询低头不再看她,拱拳就走。 穆春刚松口气,他却停下脚步,与对面之人寒暄:“严兄” 穆春浑身的血液直往脑袋上冲,她透过方之询的身形,隐然瞧见那个“严兄”,正是严和明。 不能让他看见自己,绝不能! 这是穆春第一个想法,她想闪到月亮门里面,可是脚却像被吸住,紧张害怕地动不了。 “方兄与谁在说话?”穆春身形娇小,巷道又窄,严和明没能看到。 穆春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恨死了底气不足的自己,怎么就不能像母亲那样,喜怒不形于色,拿出大家风范应对呢? 她只想逃离,逃离! “不过跟个小丫头问路罢了。”方之询不动声色挡住穆春,不想她的娇嗔可爱被别的男人欣赏,因此将严和明的视线遮得严严实实:“严兄可是迷路了?” 穆春见方之询没有说出她来,松了一口气。 因方之询移了位置,她此刻看不见严和明,只以为严和明也看不见她,提着的心渐渐放下,轻移几步,躲到月亮门后面。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穆春握紧拳头,指甲尖掐进肉里。 严和明! 穆春厌恶他,憎恨他,鄙视他,却也惧怕他。 上一世他隐忍伪装,甜言蜜语哄骗,直至目的达成,露出獠牙,整整用了三年的时间。 这样的人,她怎能不怕? 上一次,她躲在假山后面,他在书房,隔着墙和石,她没那么怕。 这一次,差点就打个照面。 穆春想,还是多念些佛经,淡泊恐惧。 否则,严家出招,若她对阵严和明是这怂样,如何噬骨啖肉?报仇雪恨? 正想着呢,穆凌云过来,诧异道:“前院忙着呢,找我何事?” “哥哥今日大喜,妹妹送礼来了。”穆春整理心情,将书和砚台递过去:“书是二妹妹给的,砚台是我的。” 穆凌云大喜过望,忽然摒弃“女大避兄”之嫌,狠狠快速拥抱一下穆春,随即放开,耳朵有些红:“小妹” 穆春知道他是高兴自己的体贴与成长,忍不住笑着道:“平素都夸哥哥稳重呢,原来也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 穆凌云瞧一眼穆春,调笑道:“你说这话,倒有几分像母亲了。” 穆春用帕子掩嘴微笑:“快去吧,别让你的同窗们等急了。” “那我先走,晚些来看你。”穆凌云笑着。 书童无禄问道:“方公子跟着咱们转不见了,要不要去找找看?” 穆凌云道:“那就去吧,你也不看着点” “大哥,你说什么?”穆春听得狐疑。 “哦,刚才丫头叫我过来,恰好方公子有话跟我说,就一路跟着。后来我招呼客人,转身方公子不见了”穆凌云解释几句,对无禄道:“快去快去。” 穆春这才知道,刚才方之询迷路,是因为跟着穆凌云的缘故,所以才差点闯入内宅。 他却没有解释。 穆春心里对他厌恶更甚。 经历了严和明这种小肚鸡肠内心阴暗的人,穆春喜欢开诚布公。 事无不可对人言。 隐瞒与欺骗,让她膈应。 不过若非方之询,她只怕要撞到严和明,忙回屋去读《金刚经》,念了好几遍,心才定下来。 外间宝菊打帘子,说穆秋来了。 穆春不知道她是真不会看人脸色,还是觉得姐妹情深,总是罔顾自己的臭脸,苍蝇一样赶也赶不走。 将《金刚经》放在桌上,穆秋人已经钻进来,笑嘻嘻的:“大姐在做什么呢?” 瞥一眼经书,笑着道:“今日大哥喜事,你看经书?” 穆春瞧见她梳了一个双雅髻,绑了丝带,却没插珠花,岔开话题去:“怎么这副装扮?” “哦。”穆秋就等着她问呢,笑着凑过来挽她胳膊,见穆春不动声色避开也不怯:“我记得,姐姐有朵八珠配绿宝石的头花,上次我戴过都夸好看不过忘记姐姐放在哪里了?”话里想不问自取。 穆春冷着脸,还未作声,一旁的玉兰笑着抢白:“奴婢记得是在第二格抽屉里,奴婢去给三小姐拿” 玉梅正要制止,穆春却用眼神示意她不用管。 “既然忘记了,你就坐在这里好好想想吧”穆春冲往抽屉走去的玉兰喝道:“玉兰,给三小姐搬凳子!” 穆秋: 玉兰浑身一个激灵,再不敢向前半步,折回身听话地给穆秋搬椅子。 穆春当看不见呆滞的玉兰和咬牙切齿的穆秋一般,又开始认真读起金刚经来。 念了两页,穆秋坐不住,招呼也不打一声,顺着门溜了。 穆春视而不见,将玉兰打发出去。 玉梅道:“玉兰明摆着心野了,您最近不待见她,她这是孤注一掷,跟三小姐表忠心呢。” “恩,我知道。”穆春翻页,一面看经书一面回答:“留着她到明天,还有用处。” 先前她去田庄,故意不带玉兰。不忠心的人必定趁此机会,另谋高就。 只是宝菊笨拙,没有发现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 报仇 这不,自己就露出马脚来。 八月的最后一天,严家的慈善宴热热闹闹开演。 这回是严氏带三位小姐过去,周氏体贴她,想让她回娘家瞧瞧。 严家的园子,跟穆家和胡家都不同,是阳岐城最大的宅院,七进七出。 门口的红柱子,上面贴着金箔龙凤,张牙舞爪,威风凛凛。 内宅富丽堂皇,博古架上的陈设,却多是半旧不新——掩盖住奢华,却又低调内涵。 在穆春眼里,这是欲盖弥彰。 明明张扬着荣华富贵,偏要学大族世家的底蕴内敛,不伦不类。 严云丽在垂花门前迎客,她生得艳丽大方,穿着一袭淡蓝色窄袖长裙,腰间挂着鱼跃龙门的荷包。 穆春甚少在女子荷包上看到这样的花样,隐约觉得这就是严云丽的心声,暗道野心不小。 穆秋看到严云丽欢呼雀跃扑上去,然这不是她嫡亲表姐,严云丽对穆秋客气,反倒对穆春笑意盈盈。 穆春猜测,约莫是大哥昨日中举,她也跟着鸡犬升天的道理。 严家人都是势力谄媚的,她已经验证过多次。 进了垂花门,后院大的不可思议,池塘里水波荡漾,边上几十株垂杨柳雅致清幽。 亭台水榭,假山小桥,曲径通幽。 每处地方都是讲究着造的。 然住了三年,除了那一方小院子,穆春每一处地方都不熟悉。 她在严家,从来都不是受欢迎的人物。 草坪上摆好了桌椅。 严云丽见穆春对她的热情视而不见,去招呼其他客人。 胡彩玉c胡彩云姐妹来了。 因是自家设宴,严云姝c严云婷c严云艳c严云娇等严家年岁相当嫡庶姑娘都出来了。 严家女儿多,除了出来的这五位,尚有三位年纪不到十岁,自己在院子里玩,省得出来闹腾。 苏锦绣,苏锦华苏家的女儿穆春也都认识,她多看了苏锦绣几眼。 苏家凉薄绝情,她不想大哥再娶苏家女。 莺莺燕燕,叽叽喳喳,入秋的园子里一片春色,姹紫嫣红,千娇百媚。 等来人都坐好后,穆春发觉,赵长月居然也在,不过像上次一样,缩在角落里,低着头想事。 穆春绕过去,拍她肩膀。 赵长月看见穆春很惊喜,笑着打招呼,只是小脸上有着脂粉遮不住的疲倦。 严云丽招呼大家吃点心,喝茶,说多宝阁的首饰稍等一会儿才会运到。 她先带着大家游园子。 深闺小姐们没什么消遣,干坐在屋里尴尬,来了客人带领游园是最好的娱乐。 展示家底实力,笼络感情,观花鉴草,说说笑笑。 品德性情,亲疏远近,都靠一路走来。 投缘的,变成手帕交,日后常来往。 严家的园子很大,比穆家大了一倍有余。 严老太爷和严子松一家是大房。 严如玉的父亲严子俊家是二房。 严子松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是嫡出。还有三房姨娘,生了五个庶女,出嫁了几个,剩下的被严云丽打压,公共场合不大出现。 严子俊一个女儿严如玉,一个儿子严和青。 严和青在楚州做掌柜,在阳岐城待的时间少,留下大女儿严云姝,剩下的两个女儿都带去楚州了。 听说又纳了一位姨娘,还是想生个儿子。 “这里的怪石嶙峋,名字叫‘日照晚钟’。瞧这块石头,像不像一口钟?” “这潺潺流水,每日家丁都要更换的,就怕不清澈了惹蚊蝇” “哇,严姐姐,你们家里真好看我瞧着那边屋顶前檐用的是琉璃瓦对吗?我只听我爹说过” “恩,你倒是有见识。不过琉璃稀少,轻易不可得透光性极高,不用窗户也能照的屋里亮堂堂的” “这根柱子上的龙凤,是楚州最好的雕梁手王大师的作品” 严云丽一面介绍,跟着的闺秀们不住发出连声惊叹,她骄傲不已。 就连跟在队伍后面的穆春,也不得不客观承认,若是论富丽堂皇,奢华昂贵,怕是严家真算阳岐城头一份。 严云丽招呼她到前面去,踏过一处九曲回廊,顶上的梁柱却是用水墨重彩描绘着不少奇花异草,华丽非常。 更重要的是,严家处处透着一股“新”气,一股朝气蓬勃,要更进一步的气势! 这是穆家所没有的。 穆家更多的是,守着老祖宗的基业,平淡如水,按部就班。 “穆姐姐,你家也有回廊,可曾这么好看?” “不曾有。”穆春不愿意与严云丽在这些事物上争辉,笑着道:“你们先走吧,我走得慢别拖累大家” 严云丽见她始终不肯跟自己亲近,也就罢了。 身为严家第三代的嫡长女,严云丽自视甚高,有着几分傲气。 穆秋跟在严云丽身边叽叽喳喳,严云姝瞧着眼里直冒火。 上次胡家设宴,严云丽因身体不舒服没去,穆秋可是巴着自己不放,今日却连个眼神都不看她。 哼,见利忘义。 严云姝气得也故意落在后面。 拐过九曲回廊,穆春绕到小路上,丢一支金钗,叫住因生气落后的严云姝:“姝妹妹,这可是你丢的?” 严云姝摸了摸荷包,嘟哝道:“没丢” 眼神触到那支黄澄澄的金钗,却忽然改变主意,虚摸一下头顶,笑着道:“还真是,谢谢春姐姐。” 说着用胳膊肘拐跟着的侍女元宝,叫她去捡。 因参宴人多,每位小姐都只带一个侍女。 穆春带着玉梅。 元宝捡起来,严云姝将金钗插到头上。 又怕戴着被真正的失主发觉,摸了下来尴尬道:“还是别带,跟今日的绢花不怎么配” 穆春笑着说道:“我这里有珠花,跟你鹅黄色绢花配得很,妹妹可要试戴?” 严云姝大喜过望。 穆秋时常跟她提及,穆春又蠢又大方,哄两句什么都舍得给,忙苦恼说道:“姐姐如此大方,妹妹都不好意思,只是我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跟姐姐换” “都是亲戚,别见外。”穆春笑着冲她招手,让到小院子里:“进来戴,别让人看见,说我偏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 连环 严云姝不疑有他,喜滋滋地绕进小院子。 这里破败,寻常很少有人来。 严云姝脚步一跨进,一个麻袋兜头罩上,她惊呼两声,待要挣扎,就听见穆春厉喝:“再叫闷死你!” 严云姝惜命爱财,立时噤声。 玉梅眼疾手快将麻袋扎住,扔在地上。 元宝没反应过来,被穆春按在墙上:“老实点!”又让玉梅从后面扭住元宝的胳膊。 元宝忙捂住自己的嘴。 “上次在胡家,黑狗血是你叫人泼的我?”穆春对着麻袋里面严云姝头的位置问。 没有声音。 严云姝在麻袋里吓得抖如筛糠。 “打。”穆春下令,毫不留情一脚踢在麻袋上。 严云姝哪里吃过这等亏,这一脚疼得她受不了,忙大声喊:“不是我,不是我,是表妹要我干的。” “表妹?穆秋?”穆春早就怀疑,冷笑着道:“那你把她叫来。” 严云姝从麻袋里嗡嗡出声:“元宝,你快去,就说我有好东西给她。” 元宝被玉梅一松,见四下无人,正要张嘴大叫,穆春一巴掌扇在她脸上:“你家小姐要是出事,你能活?” 元宝的声音卡在嗓子眼,咳嗽起来,可怜至极。 穆春毫无怜惜之意。 这小丫头,上一世跟着严云姝,没少狐假虎威折腾她。 元宝无奈,只能战战兢兢出去。 穆春和玉梅躲起来,将严云姝抬进屋里,门关上。 元宝带人来的时候,玉梅看清的确只有穆秋一人,才出去拦在门口。 穆秋连贴身侍婢都没带,见是玉梅,笑问道:“姝姐姐在哪里呢?说是有好东西送给我,是什么?” 大小姐说得没错,三小姐果真贪。 玉梅眼里闪过一抹不屑,朝里面让开半步。 穆秋不疑有他,大喇喇进去,瞧见穆春在时,笑着往前走两步:“姝姐姐何时跟大姐这样要好了?” 穆春似笑非笑瞧了元宝一眼,问道:“你怎么诓了她来?” 元宝噗通一声跪下,朝穆春磕头:“求穆小姐放过我家小姐吧。” 见穆春不开口,只瞧着她,她才支支吾吾:“奴婢奴婢说穆小姐给了我家小姐一些好东西,小姐不肯独享,请穆三小姐来分” 穆秋这才明白元宝骗她,冷着脸哼道:“我就奇怪怎么大姐会跟姝姐姐一起” “既然想到了,还来?”穆春起身,伸出食指点穆秋额头,连续点了好几下,恨她不争气:“贪得无厌,迟早害死你!” 这是穆春第一次明明白白说出穆秋的缺点,也是清清楚楚将厌恶写在脸上。 穆秋眼里闪着怒火:“大姐凭什么骂我,你伙同旁人骗我来欺负我我要回去告诉我娘,告诉大伯母” “欺负你?”穆春冷笑,眸子里的寒意和恨意,将穆秋那点子不成气候的愤怒一下子浇熄,她忍不住后退两步,强撑着反问:“难道不是么?” “你摸着你的良心再问!”穆春戳着她的胸口,将她点得连步后退:“这些年,我待你如何?有好东西紧着你,有人欺负罩着你你呢,串通旁人,在别人家朝我泼黑狗血,叫我没脸见人” 穆春越说越气,将穆秋逼到墙角,狠狠一个耳光抽在她脸上:“拿我首饰衣裳时说姐妹情深,一点子不顺心就给我下套。欺负你?我这叫报仇!” 穆秋毫无防备地挨了穆春一耳光,“哇”一声大哭起来,瞧着穆春并无以往怜香惜玉的打算,银牙一咬,手背抹去泪珠,恳求道:“是姝姐姐的意思并不是我的,大姐冤枉我了。” “真的吗?”穆春瞧着她柔弱怯懦的作派,更加厌恶。 暗恨自己以前怎么会被这样的卑鄙小人蒙蔽,相信她亲近她! “是,都是姝姐姐一个人的主意,她瞧你出风头,心里不爽利”穆秋没有看见严云姝,将脏水全部泼在她身上。 只听一声咬牙切齿的恨叫:“穆秋表妹!” 穆秋浑身一滞,难以置信的瞧着地上那个不起眼的麻袋,舌头打结,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没想到,穆春居然胆子这样大,在严家把主子小姐装进麻袋。 她转身就跑,想要出去喊人,玉梅已身形晃动,拦在门口:“三小姐,今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还是别出去了。” 穆秋顿感绝望。 这小院地处偏僻,荒废已久,鲜有人来。 她对严家熟悉,因此知道底细。 只恨穆春撞了好运气,一下子选对地方。 尚不知,穆春对严家大院,比穆秋更为熟悉。 走不了。 穆秋用眼神示意元宝反抗。 元宝不动。 方才穆秋将责任都推给严云姝的话,她听得真真切切。 跟这种人合作逃跑?她没有安全感。 穆秋算了下,她一个人,打不过穆春和玉梅两个人。 严云姝又在麻袋里,投鼠忌器。 一时捂着疼痛的脸不敢动。 “你签下大名,以前的事一笔勾销。”穆春掏出早就写好的供词,让穆秋签字画押。 穆秋这才明白,这位大姐,是准备好了今日要逮她了。 她往后退几步,想拖延时间,等严云丽发觉她们不见了,派人找过来。 穆春见她背对着墙壁,一副倔强不屈的模样,忍不住好笑。 她拔下元宝束发的银钗,尖锐一面对着穆秋的脸比划:“划花了的话,我也就是十天半个月禁闭的事儿。你呢,可就是一辈子呀” 穆秋瞪圆了眼睛,磕磕巴巴:“你你敢” “有何不敢?”穆春冷笑:“你忘了,前两年,你被狗咬了,我叫人抓来当着我的面,活生生打死了给你报仇?” 穆秋又打了一个寒颤。 千不甘万不愿,此刻却胳膊拗不过大腿。 她握住笔,手抖得厉害,战战兢兢写下自己的名字,歪歪斜斜。 穆春收好,叫玉梅开袋子,放严云姝出来。 自然,也给她准备了一张。 严云姝出来就破口大骂穆秋,穆秋一声不吭。 待签字画押时,严云姝起身就往外走,玉梅想要抵挡,严云姝冲元宝骂道:“你死了吗?拦住她!” 严云姝想,眼下自己三个人,打起来也不会吃亏。 穆春堵在门口,瞧着元宝将玉梅死死拉住,穆秋也是一副随时要冲上来跟自己干架的模样,将那枚银钗放在手中把玩:“三妹妹,别干蠢事,误伤了不好。” 穆秋犹豫起来。 “表妹,别怕她,我也有金钗!”说着抽出之前地上捡的那支,准备跟穆春拼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抬杠 今日之事,简直奇耻大辱。 她不报仇回去,她就不姓严。 “你有金钗又如何?”穆春忍不住笑起来:“那又不是你的,是三妹妹的。” 穆秋定睛一看,果然是自己的,不知道何时遗落,忙过来抢。 严云姝不给,怒骂穆秋:“要对付的是你大姐,你傻了!” 穆秋动作慢了几拍,就听穆春慢悠悠说道:“她当然要你对付我,对付了我,你们设计害我的黑锅,就你一个人背了!” 此话像是一声惊雷,让穆秋猛然觉醒。 她想起那供词,自己的签字画了押,而严云姝此刻反抗不签字,不就是要她一个人担责? 如此一想,穆春反倒不是对手,严云姝才是最大的敌人。 穆秋趁严云姝愣神的当口,将金钗夺到手,指着她的脸:“去,去画押!” 穆春站在门口,冷笑着瞧她们好姐妹互相推诿胁迫。 最后,严云姝不情不愿写上自己的名字,穆秋正想将供词自己收着,见穆春已不知道何时站在院中,有些疑惑。 穆春大声道:“我数一二三,供词拿过来。不愿意的话,我立刻跑出去,将你穆三小姐干的好事,公之于众。” 她手中已经有穆秋的供词。 穆秋彻底无法,将严云姝的供词揉成一团,扔了出来。 穆春捡起,细细看了,才道:“今日饶过你们,下次再惹我,那就一并算算总账!” 叫了玉梅,扬长而去,留下严云姝和穆秋两姐妹,面面相觑后,悲伤落泪,随后又互相指责谩骂。 穆春带着两张供词,从废弃小院拐出来时,回头望了一眼。 有愤恨,有纠结,有犹豫,也有避之不及。 这里是上一世她住的地方,此刻,是空置荒废的。 严家宅院大又多,娶的姨娘也多。除了那些在严家男人跟前得脸的,能住在前五进的后院。其余的,全部住在第七进。 有些姨娘年纪轻轻死了,住的小院就荒废下来,等有新人住,再修缮。 这间便是。 严家老太太终于答应穆春进门做妾,严和明便请了匠人重新修葺。 穆春选在这里对付穆秋,一是知道院子格局。 若有人闯进来,厨房有小门通向隔壁,可尽快逃离。 二是,当初严云姝没少到她院子里找茬,一度还朝她脸上吐唾沫,不许她擦。 如今在这里还给她,也不冤。 穆春离开小院,踌躇许久,到底没敢去关押她的佛堂看一眼。 那西北角的佛堂,据说荒废的时间更久,有十几年之多。 杂草丛生,荒凉诡异,她没有胆子去。 再说,即便她去看一眼,除了勾起过去不堪的屈辱的回忆,并没有什么用。 过去的,就让它彻底过去吧。 穆春绕回花厅时,严云姝和穆秋都还没回来。 严云丽迎上来笑问:“方才游园时,穆姐姐走着走着不见了,可是迷路了?” 穆春不置可否,低头没说话。 赵千月拿着画册过来,跟穆春说话:“姐姐,你选了哪一个了?” 穆春瞅见画册,想起正事来,挥手叫玉梅到跟前:“玉兰呢?” 玉梅见赵千月在场,不好说得直白,意有所指:“宝竹已经办好事了。” 穆春满意地点点头。 穆秋和严云姝进来,严云姝瞧着穆春躲开眼神,打了个寒颤。 穆秋却是直勾勾盯着,恨意凛然,顷刻间却又成了笑脸。 穆春冷笑,撇过头去跟赵长月说话。 “秋妹妹,你这脸怎么了?”穆春那一巴掌打得又急又狠,倾注了上一世所有的恨意。 穆秋白皙的脸有些红肿,涂了药膏敷了脂粉仍旧挡不住。 “我和妹妹闹着玩,不小心打的。”严云姝忙解释,替穆秋圆过去。 穆秋低着头,手指头狠狠捏住衣角。 严云丽宣布慈善宴会开始。 有一名小丫鬟穿着碧绿色的窄身裙,端着瓷白色托盘,上面托一朵绢花。 “多宝阁金箔镶边芙蓉花,银一两”严云丽拿起上面的标签看一眼,她身后的丫鬟大声唱。 “我要。” “我也要。” 三个人出价,五两银子苏锦华投得。 随后是金步摇c玉搔头c小炕屏等,均以实际价格的五倍左右成交。 小炕屏被胡彩玉大手笔投得,花了一百两纹银,引得现场一片赞声。 穆春一直未出价。 不少闺阁小姐都在等着。 毕竟,阳岐城以穆家为首。 穆春作为穆家大小姐,有责任c有义务为穆家挣名声。 大家都猜测,重头戏在后面,因此,前面敷衍着就完成了。 等到一件紫金红镶绿宝石边的苏绣短褂出现时,赵千月明显看见穆春眼前一亮,她低着声:“姐姐喜欢这件?” 赵千月声音虽小,但现场鸦雀无声,仍旧不少屏气凝神,听着穆春动静的人获取信息,随后交头接耳。 “这是绣娘连续绣了三天才得,褂边袖口是真的绿宝石,起价五十两”丫鬟大声问道:“哪位小姐喜欢?” 穆春等了一会儿,没人叫价,知道大家让着她呢,笑着道:“没人喜欢,那我要了吧。” 丫鬟大声唱:“穆大小姐五十两!” 静了片刻,没有人再出价,丫鬟正要开口,一个声音突兀传进来:“这件衣裳漂亮,大姐却非说的人家不识货一般,想捡便宜吗?哼,我出六十两!” 穆春听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穆秋,外人没拆台,她却拆起穆家的台来了,冷笑着道:“七十两!” “八十两!” “九十两!” “一百两!” “一百二十两!” 两姐妹争锋不让叫价,现场一片骚动,不少小姐们用手挡着嘴窃窃私语。 “不说穆家两姐妹感情挺好吗?怎么争起来了?” “谁知道呢?也许是唱双簧,展示穆家有钱?” “那也争得太难看了些。” “别出声,等结果就是” 那面,穆秋面对穆春一百五十两的叫价,脸涨得通红,与穆春气定神闲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之前的巴掌印反倒没那么显眼了。 她捏紧拳头,给自己打气,深呼吸一口“一百六十两。” “三妹妹!”穆春警告性地叫她一声,扭过头负气般对严云丽大声道:“一百八十两!” “三小姐真是的,明知道大小姐有一条苏绣的裙子正好相配!”玉梅嘀咕,声音却不小。 也算是给了此事一个合理解释。 不少闺阁小姐们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难怪穆春出这么多银子,原是有一件。 “二百两!”穆秋站起身,将声势拉到最大,赌徒输红了眼的模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争辉 严云姝拉她衣角。 穆秋视而不见,挑衅般看穆春。 穆春犹豫了一下,才支支吾吾结结巴巴说道:“二百一十两,不能再多了。” “二百二十两!”穆秋紧紧压着她,每次遵从规矩,只加十两,不多不少。 “穆秋!”穆春起身,看着她,连妹妹也不叫了。 穆秋不甘示弱瞪回去:“大姐叫我何事?” “二百三十两。”穆春见穆秋不怵,疲软无力又坐下,继续叫价。 “二百四十两!”穆秋得意洋洋。 穆春: 此起彼伏的叫价声戛然而止,喧闹的现场忽而安静。 这安静,是从穆春不再开口开始的。 穆秋笑意僵在脸上,得意洋洋变成慌乱和恐惧,她像是被当头棒喝叫醒一般,陡然明白发生了何事。 她跟穆春置气,花二百四十两,买了一件小褂子。 而平素,只需要五十两,就能买到。 她出了十倍的价钱! 她哪有这么多银子? 穆春为何不开口叫价了?为什么不跟她争了?她才是穆家嫡长女,才是穆家的参会代表,怎么能容忍自己这个二房的妹妹,将她的风头抢了去? 穆秋跌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说不出话来。 丫鬟宣布这件苏绣短褂,由穆三小姐投得。 穆春走过来笑,满脸讽刺和卖弄:“妹妹有心拿私房银子为穆家争脸,姐姐不忍夺人所好。” 说完还冲她重重一揖。 旁的小姐们忙来贺她投得心好之物,穿上定然艳压群芳,美不胜收。 穆秋大脑嗡嗡作响。 她还是有些不明白,穆春为何忽然放弃了。 她比自己有钱,又比自己跋扈,看中的东西,什么时候肯落入她人之手过? 分明玉兰偷听到宝竹和玉梅聊天,说今日这件短褂,穆春有一件苏绣长裙,正好相配,志在必得。 为避免有人抢夺,穆春将压箱底的私房钱都拿出来,准备了三百两银子。 明明是这样的。 所以她在满场闺秀都不吭声的情况下,挺身而出,与穆春竞价。 势必要将她三百两银子全挖出来,才解那一巴掌之气。 怎么才到了二百两就结束了? 就这样结束了? 穆秋看着侍女捧着的托盘,上面放着那条天价的裙子,心里愤恨郁闷到了极点,她“砰”一下子站起身,想冲到穆春面前打她。 可瞟一眼,穆春正似笑非笑瞧着她和严云姝,有恃无恐。 她想起“小妹伙同旁人,泼大姐狗血的供词”,还在穆春手里捏着。 满腔愤怒被她强压下去,她狠狠咬牙忍耐,舌尖蔓延出一股血腥味,下唇破了。 投价还在继续,穆春没有参与,她静坐着,冷眼瞧穆秋额头上青筋爆出,坐立难安。 她忍不住笑了。 上一世,穆秋收了严和明的好处,处心积虑制造机会,让她和严和明“偶遇”。在她想退却的时候,劝慰引诱,推波助澜。 穆家的悲剧,她纵然是罪魁祸首,穆秋功劳也不小。 “穆姐姐”赵长月叫她,晃晃手中的白玉扳指:“我投了这个。” 二十两银子。 赵长月在这种场合是不打眼的,没有人恭贺她。 穆春看了一眼成色,笑着道:“很漂亮。” “是吗?我还觉得不值当呢。”赵长月听穆春肯定,笑得月牙眼眯眯:“梦姑非逼我投,二十两啊,可以买好多米了” “哈哈。”穆春见她一个大小姐,算得这样清楚,计较的模样像极当家主母,忍不住掐她的脸:“你这样会算账,以后谁娶了你,可就发财喽” 赵长月被她挪瑜的满面通红:“穆姐姐说什么呢,要嫁人也是你先嫁人” “我不会嫁人的。”穆春瞧着她,认真严肃地重复:“绝不嫁人!” “啊?”赵长月听她不似开玩笑,忍不住惊呼一声。 穆春没有看见,隔着小厅里的纱幔,外头有一人,听着她的决心,眉头成“川”字,随后无声无息的笑了。 严云丽出来,见到严和明正抿嘴笑,衬得面如冠玉,比她这个女子都娇美,娇嗔道:“二哥笑什么?” “没什么。”严和明从穆春的决心中回过神,问严云丽:“你丫鬟喊我来,为什么事?不能带话吗?非要我亲自跑一趟?” “银子不够了。”严云丽嘟着嘴:“祖母应承我,今日所投银子,她依例加上一倍,悉数捐给阳歧书院。本来我盘算的是五百两之数,没想到出了变故。” 胡彩玉处连投两笔,就比预估多了一百两。 穆秋所投苏绣短褂,计划一百两二十两,比预估多了一百二十两。 此外还有不少闺秀,为了自家名誉一炮打响,本来预估十两银子的东西,全部被推上百两之上。 最后算账,十件物品,预计五百两,现在生生多出三百两之数。 “报上去祖母定要骂我,怪我没控制住局面。”严云丽秀眉紧皱,拉严和明衣角:“我私房银子不过一百多点,差的想请哥哥补上。” 严家人多嘴杂,若是带话,保不齐被谁听去,怕是窟窿还没堵上,就被严老太太知晓责骂。 因此只能请严和明亲自过来。 “多大点事。”严和明笑:“去吧。” 严云丽危机解除,喜不自胜,忙转身朝小花厅去,走了几步回头,发觉严和明微偏着头想事,并未离开。 严云丽折回身去,玩笑道:“哥哥可是瞧上哪位?要不要妹妹替你牵线搭桥?” “这话也是你能浑说的?未出阁的姑娘,不知羞!”严和明虽然出声责怪,却也知道,严家后宅的女人们,向来不避讳嫁人这话题。 毕竟,这对多数出身不好的严家女来说,是翻盘重生最好的机会,该尽早筹谋。 严云丽口无遮拦,也是在后宅耳濡目染的结果。 “二哥”严云丽还是很敬重严和明的,低着头不知所措。 “她们说她们的,你要记住,你和她们不一样。你是严家嫡长女,身份尊贵,要有大家小姐的作派,就像穆家的女儿们,苏家的女儿们一样。”严和明教训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记准了。” 严云丽点头答应。 “这个角坐的是谁?”严和明问。 “哦,赵家小姐。” “哪一位赵小姐?” “赵长月。”严云丽见二哥问的是她,漫不经心:“是个奇怪的人,长得跟豆芽菜一般。” 严和明衔接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闺名 一个豆芽菜般的姑娘,怎么能斩钉截铁地说出“绝不嫁人”这四个字来。 又听严云丽形容是个“奇怪的人”,倒是释惑几分。 严云丽得了银子,重新走进小厅,对着喧闹的人群笑着道:“经统计,咱们一共筹得善银八百五十三两。” 底下的小姐们一阵欢呼。 “这场宴会是我主办的,因此,我会拿出相应的银两,一同送去阳歧书院!”严云丽又道。 这话像平地一声雷,激起惊涛骇浪。 八百两,对于她们这些大户人家的小姐来说,不算多。 可那是在家族撑腰的前提下。 严云丽以一己之力,随便能拿出八百两,而且还是白送做善事,不能不叫人感慨佩服! 看着投来或艳羡或服气c或嫉妒或钦佩的眼神,严云丽心满意足。 穆家此番,虽然穆春没有拔得头筹,但穆秋以一己之力占了榜首,穆家并未丢脸。 丢脸怄气的是穆秋。 她回府后,大哭了一场,整整三日没出门。 玉兰被叫了去,脸肿得像馒头一样回来。 穆春瞧着冷哼,并不说什么,也没有拆穿玉兰吃里扒外。 倒是阳岐城里对严云丽的大手笔,好一阵子津津乐道。 就连穆凌云回来也对穆春感慨:“巾帼不让须眉,没想到严家能教出这样的女儿!” 穆春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多次出言试探,瞧见穆凌云不过随口一说,才稍微放下心。 因为严云丽风头正盛,穆春困扰得辗转难眠。 严家口碑好,对她和穆家,非常不利。 夜里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在翻抄什么。 穆春翻身朝外面,偷偷睁开眼睛。 今日是宝竹当值,瞧那猫着的身形,比宝竹略大。 穆春心里有了数,等那身影摸到床边的柜子旁时,抓起被子兜头朝她盖去,趁她胡乱挣扎,大声吼道:“人呢?都死光了?” 宝竹去小解赶回,迷迷糊糊的听见穆春发脾气,忙问道:“小姐怎么了?” “屋里进贼了!”穆春指被自己压在被子下不断挣扎的人。 宝竹大声叫道:“来人呐,来人呐大小姐屋里进贼了!” 被子底下的人挣扎得更厉害,穆春死死压住不放。 几个婆子闻讯赶来,示意穆春让开,扑上去将被子底下的人揪出来。 穆春定眼一瞧,跟她料想的一样,果然是玉兰。 看来是想在穆秋那里将功赎罪呢不是。 穆春冷笑:“关起来,等大太太起了再禀告。” 几个婆子答应一声,将玉兰关在隔壁耳房里。 穆家西院,穆秋听说半夜闹贼,急得在屋里没头苍蝇似的乱转。 她从严家回府后,非常屈辱。 然而,被算计的屈辱始终赶不上把柄握在别人手中的恐惧。 玉兰上门来赔罪,她便教唆玉兰去偷供词。 没想到被睡不着的穆春抓个正着,此刻唯恐被供出来。 她是有一点点懊悔的,要是没去偷供词就好了,毕竟瞧穆春的意思,一时片刻不会找她茬。 眼下,却是一切昭然若揭。 天一亮,大伯母就要审问玉兰,到时候什么都闹开。 联合外人陷害大姐,收买大姐身边的丫鬟偷东西,她的名声算完了。 日后说亲,有好的也轮不上她。 如此着急上火,清晨嘴角就起了一大个燎泡。 严氏见她心神不宁,问了几句,穆秋先前瞒着严氏,此刻忍受不住,扑进母亲怀里哭了好一阵子,一五一十说完。 严氏冷笑:“多大的事情,趁你大伯母还未起来,去求一求你大姐” “大姐她如今早不顾念姐妹之情了。”穆秋噘嘴生气。 “可她总要顾着穆家的声誉吧。姐妹相残,传出去她能好得了?”严氏眼睛眯起来,想到昨日穆秋花了那么多银子,买一件不值钱的苏绣短褂就生气。 穆秋眼前一亮,放下筷子就冲出去,连发髻都未梳。 穆春正在喝粥,见一向在乎外貌喜欢打扮的穆秋头发都没梳就冲进来,吓了一跳。 穆秋一把扶住她的膝盖,在她跟前跪下:“大姐,先前是我不好,被严云姝几句话猪油蒙了心,你大人有大量,宽宥我吧。” 穆春见她说的声泪俱下,似乎真的知道错了,心里略微一计较:“你起身。” 穆秋摇头,眼泪横着流过脸颊:“大姐不原谅妹妹,妹妹不敢起来。” 穆春想到周氏教导她要姐妹和睦,心知穆秋怕也是拿捏这一点,逼她心软。 其实,穆春并不想闹到周氏那里,周氏定然是惩罚玉兰,放过穆秋的,顶多罚些月例。 此刻穆秋来认错,倒是大大出乎她意料。 她原以为穆秋心机深沉,是个人物,没想到这样沉不住气。 上一世,怕是穆春太愚蠢,才觉得招数浅薄的穆秋厉害罢。 想了一想,才道:“你既然认错,那供词就别想了,好好在我这里收着。日后你乖,我也不会告诉母亲。” 穆秋大喜过望,觉得严氏说得很对,穆春果然被周氏教导得知道“姐妹和睦”,爱惜穆家名声了,忙起身急切问道:“那玉兰” “那丫头既然妹妹用得顺手,就送给妹妹。”穆春皮笑肉不笑:“玉兰是我的爱将,妹妹不要亏待她,才不枉费姐姐的一片心意。” 穆秋想到玉兰墙头草不靠谱就来气,此刻却没有跟穆春谈条件的余地,只能面上带笑,心里恨恨答应。 半夜闹贼一事,就此压了下来。穆春跟周氏说不过一个误会,又禀明周氏,将玉兰送给穆秋。 为显得公允,穆春又将宝菊送给穆夏,只是穆夏冷哼一声,不愿意收,退了回来。 穆秋第一次羡慕穆夏直来直往的性格,恨自己缺乏直接拒绝的魄力。 如此,穆春身边就剩三个丫鬟,玉嬷嬷顺势将豆豆送了过来,放在外院做些烧水跑腿的事儿。 九月初五,是穆家最小的少爷穆凌波二岁生辰,穆文义回来给儿子庆生。 他最近因为重阳节阳岐城四大家族的爬山比赛,一直忙碌着,这还是抽空。 因穆凌波庶子,不好大办,周氏和严氏均选了礼物送去。 穆文义请了变戏法的表演,穆凌云和穆春,穆凌广穆凌志c穆秋c穆夏几个小一辈的过去捧场。 秦姨娘今日格外高兴,似乎一年中的憋屈和委身做小的郁闷,都在这一天吐气扬眉。 小戏台就搭在穆家南院的空地上,表演者是父子,儿子鸣锣,父亲表演。 一会儿是火烧白纸,但火灭了后白纸还是好好的。 一会儿是袖中飞出鹦鹉来,口中说着“少爷吉祥,少爷吉祥。” 一会儿亲眼瞧着的丝帕被剪碎,在手心中揉一揉却又完整无缺。 穆春等人看的目瞪口呆,连点心茶水都忘了用。 “赏!”穆文义大手一挥,摸出一锭银子扔上台,约莫有五十两,大手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戏法 那少年见状,吹一声口哨,笑着鞠躬:“本来这一手是不露的,不过穆三爷大方,我们也不能白拿您的赏。那就请各位见识一下我傅家祖传绝学,死而复生!” 这下连看多了见怪不怪的穆文义也往前倾着身体,展现出莫大的兴趣。 傅小哥站在原地,傅老师傅将一根粗细如小拇指的银针从他的天灵穴插进去。 穆春等人均是惊呼一声,心提起来吊在胸口。 眼看着那么粗的针扎下去,隐没在头皮里不见,穆春汗毛都竖起来,头皮发麻。 气氛非常紧张。 只听傅老师傅大喝一声:“死!” 傅小哥直挺挺倒下去,噗通一声横尸场上。 惊心动魄。 所有人惊呼。 穆文义也未见过如此诡异场面,心里知道爹不可能让儿子就这样死掉,于是走上台亲自验尸。 鼻息,没有。 脉搏,没有。 将手放在脖子侧面,也毫无筋脉跳动的痕迹。 穆文义大惊失色,往后连退几步,吓得面无人色:“这这是真的死了吗?” 穆春等人在台下捂住眼睛,更是不敢看。 “肯定是骗人的。”穆夏冲上去,用脚拨弄傅小哥:“起来,起来。” 傅小哥纹丝不动。 穆夏大着胆子将手放在他鼻子下面,当真气息全无,顿时吓得面白如纸。 她胆子大,不信邪,拔下头上的珠花,用尖细的针朝傅小哥的胳膊扎下去,小珠子点的血迹渗出来,而傅小哥全无动静。 穆夏喃喃道:“这如何可能?不可能呀!” 穆文义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见女儿居然不知道从哪里捡来木棍要打上去,忙将她拉下去。 理智上,大家都知道傅老师傅不可能让儿子这样死了,可验来验去,毫无破绽。 只能伸长脖子等待傅老师傅揭开谜底。 傅老师傅一拱手,坐在儿子头顶上方,将那么粗的针慢慢拔出来,又往儿子天灵穴上一拍:“醒了!” 只见本来冷如死尸的傅小哥滴溜溜眼珠子一转,随后脖子左右扭几下,慢慢直起腰坐了起来。 “哎呀,疼!”他像是才发觉胳膊有伤,瞧着上面珠子大的血迹,自言自语道:“谁伤了我?” 穆夏不好意思低下头。 穆文义率先反应过来,大喝一声:“好!”鼓起掌来。 小小的南院,顿时掌声欢呼声一大片,傅家父子又得了赏。 穆夏好奇地跟在傅小哥后面:“你爹的戏法真是厉害怎么做的?” 傅小哥笑:“小姐还是别问了,这是小的爷儿两吃饭的家伙,哪里能随便说” 穆夏讨了个没趣,又逗穆凌波掩饰尴尬:“你知道不知道呀” 她虽然讨厌秦姨娘,对这个弟弟却是关爱有加。 秦姨娘在一旁不知道跟穆文义说什么,穆秋看完戏法,先回去了。 穆春想着给每日布置的书法还未写完,也来跟穆文义告辞。 一个名字传进她的耳朵里。 秦怜。 秦姨娘提到秦怜,穆春心里陡然一咯噔。 秦怜是秦姨娘亲妹妹,上一世住进穆府,跟她和穆夏没少对着干,将三房搅得一团浑水,许多想不通的事情里面,都有秦怜的身影。 穆夏被严家拖出去施暴侮辱后,神志不清,口中当时骂的也是秦怜。 穆春后来想明白,秦怜怕是没少在害穆夏的过程中出力。 穆春情知决不能让秦怜住进来,此刻听穆文义的意思,却是答应了。 她走近逗弄弟弟玩闹的穆夏,冷声道:“秦姨娘要让她妹妹住进来,姐妹联手,怕是居心叵测。” 穆夏的手指僵住,扭过头看着秦姨娘和穆文义说说笑笑,想到苏氏借口身体不舒服,在这么热闹的场景下,只能一个人闷闷待在屋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她也不是笨人,扭头瞧穆春:“你也是居心叵测吧。”顿一顿又道:“父亲看样子是答应了,我阻止不了!” 两个人说是姐妹,实际上井水不犯河水,穆春向来对她没有这样好心。 “世间上好人有两种,一种是无条件为人,一种是有条件为人。我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有条件利人的事情,我还是能做一些的。” 穆春开诚布公,十分坦诚:“你我联手,让姓秦的进不来。她不来,穆家事情少,我母亲也轻松。” 穆夏狐疑地瞧了穆春两眼,见她神色坦荡真诚,不似作假,冷笑道:“倘若是为这个,我便信你一回。你有什么法子?” 苏氏怯懦,穆夏不得不处处为母亲出头。 人同此理,穆春为周氏考虑的心情,反倒真切打动她。 穆春知道穆夏向来比自己聪明也拎得清,笑道:“法子多得是,只看你是想阻拦一时,还是彻底了断。” “自然是彻底了断!”穆夏想都不想。 一个秦姨娘就够糟糕,若是再来一个,加上穆文义的护短,苏氏不被气死才怪。 “那就要借助妹妹跟苏家的关系了。”穆春跟穆夏窃窃私语。 穆夏听完,有些不忍:“如此过分了些,她只是过来借住而已,阻着不让她来便是。对付人也要光明磊落。” 此刻秦怜还未对穆夏出手,计策听起来自然是阴险了些。 穆夏性子坦荡泼辣,不愿意苟同。 可想到秦怜日后做的那些事,穆春委实觉得这一切都是她该受的。 穆夏不能理解,穆春说服不了她,局面一时僵持。 “前半段就行了。后果我一力承担。”穆夏想了一想,还是觉得不愿意如此下作,对穆春提出要求。 穆春知道她执拗坚定,只能答应下来。 翌日一早,秦姨娘跟穆文义说好了,就来禀告周氏:“家里哥嫂容不下,总是想法设法跟她吵架,妹妹给我写信求助,先住一个月” 周氏见穆文义都答应,自然不会阻止,点头命玉嬷嬷收拾一些必备之物去南院,给秦怜安排房间。 穆春瞧着秦姨娘春风拂面,扭腰摆臀地离开东院,进了周氏屋子。 “是不是秦姨娘的妹妹要进来了?”穆春问。 “恩。你三叔答应了,我也不好管。”周氏笑:“你倒是消息灵通。” “我还有更灵通的消息呢”穆春笑着道:“上一次在庄子里,有个妇人跟秦姨娘家住的近,说秦姨娘的妹妹好福气,说了一户好人家,只是她不干,上赶着想给更有钱的人做妾,跟她哥嫂闹了好几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小姨子 秦姨娘的爹有秀才功名在身,几个孩子从小跟着读书,有几分穷人没有的志气。 秦姨娘是为生计所逼,无奈入了穆家,好在一举得子,穆家对她也不错。 秦怜有了姐姐的牺牲垫底,说了一门好婚事,是本村另外一户富户的庶子。 奈何她心有不甘,眼看婚期将近,时常在家里大闹要退婚。 秦家哥嫂无奈,吼着大骂几句,秦怜就气急,给秦姨娘写信,说家里容不下她。 秦姨娘在穆家待了这几年,心境也有改变,想着富户的庶子,分不了多少家产,无非比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家强那么几分。 算起来,除了正妻的名分,什么都没有。 而她在穆家,除了名分,却什么都有。 就这一点,比不少正室都风光。 因此,很是支持秦怜过来,最好能让穆家出头,把婚事退了,再借助穆家的台阶,给秦怜说一门好婚事。 秦姨娘虽然对苏氏咄咄逼人,对其他两房却是小意温顺,从不敢造次。 又读过几年书,顾全大局,进退有度,颇得穆文义信任。 而上一世秦怜进穆家时,婚约是隐瞒的,所有人都不知道。 秦家住得远,姨娘的家人连亲戚都算不上,周氏并不曾太过留意秦家的情形。 秦怜是偷跑入穆家的,直至她哥嫂遍寻不着,打听了许久,闹上门来,穆家才知道。 此时已是一个月后,秦姨娘护着妹妹,声泪俱下哀求穆文义出面,退掉了亲事。 后来,秦怜看中了来穆家暂住的表哥周谨益,而周谨益青睐穆夏。 新仇旧恨叠加一起,秦怜做了严家人的帮凶,丧心病狂骗穆夏出去,落入贼寇之手。 毁了穆夏后半辈子,也毁了穆家。 穆夏出事后,苏氏被休自尽,秦姨娘扶正,只可惜那时穆家三房决裂,穆文义并无多少出息,不过吃祖宗的老本。 秦怜被秦姨娘介绍给胡家一位老太爷做续弦,各种滋味无人知晓,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却是她梦寐以求。 也算得偿所愿。 穆春在严家被百般刁难,秦怜因认识胡彩玉的关系,到严家做客,见了穆春,恶毒咒骂:“你们穆家的女儿,都是贱货!穆夏是,你也是。专门勾引别人的男人,不抢到手就不快活!” 穆春这才知道她们与周谨益的纠葛,感受到秦怜对穆夏的恨意。 才明白秦怜在穆夏的悲剧里,扮演了多么令人发指的角色。 只是,她上一世与穆夏关系并不好。 即便是她跪在严家门口,被穆家逐出门,穆夏来劝的那一回,她也并未领会穆夏对她的手足之情。 秦怜说出真相,她也只是为穆夏的悲惨结局感慨唏嘘。 全然不知,唇亡齿寒,她以后的下场,比穆夏有过之而无不及。 “春儿春儿”周氏叫了穆春好几下,穆春才回过神来。 “消息确凿?”周氏问道。 若是婚约上有瓜葛,实在不宜来穆家。 真闹起来,穆家还要脸面的。 “母亲若是不信,可差人去打听。”穆春道。 “打听也不是我去打听”周氏撇撇嘴:“你三叔不察,爱听枕头风,就胡乱应下,该他去打听才对” 穆春笑,自己的母亲,果真是聪慧又能干啊。 上一世,自己怎么那么蠢,总嫌母亲多事,爱管着自己呢。 中午的时候,穆夏过来,告诉穆春:“写了信去。华妹妹给我找了几个人已经吩咐好了。” 穆春点头。 穆夏不耐烦:“干嘛非要华妹妹,我自己派几个人去干不就成了?” 她是直来直爽的性子。 “你去干,若是被三叔知道,少不得挨骂”穆春点着她的额头:“动动脑子!” “那华妹妹那边,父亲要是想查还不是一样。”穆夏不习惯与穆春亲昵,退后两步狐疑问道。 “三叔是个爱寻根究底的人吗?难道他还找到苏家去?”穆春笑:“你在他眼前,他骂你几句是顺便。要是得惊动苏家这么折腾,只怕他懒得动。” 穆夏一想,穆文义的性子的确如此,对穆春刮目相看。 穆家西郊庄子附近的秦家,秦怜收到秦姨娘的口信,悄悄收拾好衣裳。 秦姨娘没有让穆文义派马车接秦怜,怕哥嫂不放人,更惊动亲家。 只说有个丫鬟去就行,省得人家说她狐假虎威,坏了穆家规矩。 穆文义觉得她懂事体贴,自然应允。 毕竟,对于“日理万机”事务繁忙的穆文义来说,这实在是无关大雅,芝麻绿豆样的小事。 只是不知,若是他日后知道,他姑息养奸,引狼入室的秦怜,一手炮制了亲生女儿穆夏悲惨的人生,有没有后悔过? 还是沉浸在秦姨娘的温柔乡里,跟穆春一样,在心里喟叹一声,也就罢了。 只剩下苏氏中年丧女,悲愤羞辱,追随女儿去了。 这一世的苏氏,此刻仍旧不知道秦姨娘要来帮手。 她消息闭塞,一些操心烦闷的事,穆夏也不让她知道。 秦怜作村姑打扮,傍晚出的门,走到村口的树下跟秦姨娘派出的玉碧会合。 两个人打算趁夜色上道,去镇上住一晚,明日雇马车来阳岐城。 只是没走几步,秦家哥嫂赶上来,一把抓住秦怜:“你去哪里?” 玉碧忙屈膝行礼:“少爷少奶奶,我们姨娘叫我来接小姐” “我怎么不知道?”秦家大哥秦欢饱读诗书有些迂腐:“再说,穆家是大户人家,最懂礼仪,怎么会夜里接人?” 玉碧无话可说,淡淡的看着秦怜跟她嫂嫂撕扯。 这鬼鬼祟祟的活计,若非秦姨娘许了她十两银子,她才不来丢人现眼。 说话间,秦嫂子已经将秦怜扭住,对秦欢道:“你的两个好妹妹,怎么净干些不知道礼义廉耻的事情?她要是逃婚,秦家的脸往哪里搁?” 秦怜一面挣扎一面怒道:“怎么不知道礼义廉耻?若非我姐姐去给人做妾,大哥,你哪有银子娶媳妇?如何为秦家继承香火?你一直说欠姐姐的,要报还给她。怎么?如今她想念我,接我去住几天而已,你都不肯?” 穆欢原听媳妇说秦怜是要逃婚,为了秦家名声不得不来抓她。 此刻听秦怜巧言令色只说去小住,又想到父亡母病后,秦家一度没落到三餐不继。 为了给母亲看病抓药,给自己娶妻生子,二妹委屈入穆家,给不学无术的三少爷做妾。 他心里是感恩和亏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逃婚 秦嫂子见他犹豫不决,怒骂几句,秦怜撺掇玉碧:“过来帮忙,你今日办不成差,我叫我姐姐饶不了你。若是办得好,我姐姐也有重赏。” 玉碧本来袖手旁观,此刻听秦怜鼓动,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 人带不回去,秦姨娘定然要惩罚她的。又听有重赏,急忙上去扯开秦嫂子。 她二人对阵一个,一会儿就占了上风,秦怜连掉在地上的包袱也不要,甩开脚丫子就跑。 秦嫂子一犹豫,玉碧已挣开她,跟着秦怜一起跑。 “你心软,到时候她不回来,我看你怎么跟李家交待!李家可是厚道人家,真闹起来,秦家可就抬不起头来了!”秦嫂子悲痛大哭。 作为外来人,她远比秦欢要清楚秦怜是个什么德行。 “不会的,到时候我去接她回来。”秦欢对两个妹妹有亏欠,平素里蒙蔽眼睛,总觉得她们没有那么坏。 秦嫂子只能哀叹一口气,祈盼她的担忧是多余的。 不然,一向爱惜名声的公公怕是死不瞑目。 秦怜和玉碧一口气冲上了官道才歇下,秦怜骂道:“猪油蒙心的东西,想把我卖银子,想得美!”她骂的是她嫂子。 玉碧狐疑道:“不是说小姐您的未婚夫家,是西郊富户,为人厚道吗?”这是秦姨娘进穆家为妾半年时说的。 当时秦怜还未定下,秦姨娘期盼妹妹能够有正室身份,跟丫鬟们说的时候,还沾沾自喜。 半年后,秦怜的婚事尘埃落定。 随后,秦姨娘一举得子,母凭子贵,享受了非一般的妾室待遇,想法就变了。 人生在世,名分固然重要,可实惠也很要紧。 先求荣华富贵,再想办法挣名分,这是秦姨娘给自己定的目标。 再以新眼光看时,觉得李家家底太薄,配不上妹妹。 只是在下人玉碧的眼中,她觉得秦怜并不比自己高贵到哪里去,若是有个富户的庶子肯娶她,那是烧了高香,才有此一问。 秦怜撇着嘴:“你懂什么,你一个伺候人的奴婢,眼界也就那么高了。” 玉碧气得咬牙切齿,一声不发往前走。 秦怜叫她:“你干什么?跟主子发脾气?反了你了?”她一面走一面拧玉碧的胳膊,疼的玉碧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十分后悔被她蛊惑救了她出来。 秦怜泄了恨,又说好话:“你好好服侍我,明日到了穆家,我叫你伺候我,还叫我姐姐给你赏钱。” 玉碧哪里还敢相信她,闷头不说话。 不过走了步,有一个男人拦在前头,笑嘻嘻的瞧着她们。 玉碧吓了一跳,正要惊呼,那男人率先说道:“想逃婚?没门!” “是李家的人!”秦怜大喊一声,扔下玉碧,扭头就跑。 玉碧迟疑片刻,没有跟着秦怜,继续往前走去。 她已经能明白,带这种人回去,自己以后还有数不清的苦头吃。 男人和秦怜飞奔的身影渐渐看不清,玉碧在心里想着怎么跟秦姨娘措辞。 穆家南院厢房,秦姨娘听了玉碧的话吓了一跳:“李家的人将她抓走了?” “是。”玉碧不傻,真话一半,假话一半:“少爷少奶奶拦不住,李家的人又来。奴婢上去拉,被那男人一个大耳刮子打过来,撞在地上昏了头。等醒过来,天黑定了,小姐不见了。奴婢只能连夜跑回来” 她装得很像,脸上是红肿的,额头起了包,连鞋都不见了一只。 秦姨娘此刻却没空怜惜这个“忠心护主”的奴婢,打发了一句就完了。 玉碧恨恨出门,暗道再也不干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秦姨娘却是担忧地一夜没睡,她又派人回去打听消息。 那面秦嫂子却也派人给穆家带口信,周氏请了秦姨娘一起去听。 秦嫂子说:“妹子性子执拗,被我骂了几句就要来投奔姐姐。只是跟李家的婚事没几天了,不能任她由着性子,因此拘在屋里绣嫁衣呢。多谢大太太的好意了。” 秦姨娘这才明白,秦怜是被李家抓回去,还给了秦家。 惊动了李家,秦欢也不敢再放人,要一直关到成亲为止。 秦姨娘心里虽恨,却只能感慨秦怜命数不好。 又安慰自己,那李家虽然不够富贵,好歹秦怜也有正房名分。 凭着这种“怎么都好”的安慰精神,秦姨娘放下对妹妹的挂念,又一心一意为自己和儿子筹谋起来。 穆春听说后,松了一口气。 穆夏让苏锦华安排人盯着秦家,见秦怜跑出来,就回去告诉秦欢夫妇,抓她回去。 穆春却决不允许上一世的错再犯,不容有一丝一毫的闪失,她让田来顺守在秦家周围,若是秦怜一个人跑出来,就将她送回秦家,同时遣人去告诉李家,秦怜想逃婚。 逃婚的名声,对成亲的男方,非常不吉利,即便嫁过去,秦怜日子也不会好过。 李家不是什么善人,得了消息当即就去秦家放了话。 秦欢见李家都知道秦怜逃婚,对秦姨娘的那点愧疚和秦家名声比,荡然无存。狠心接受秦嫂子的建议,将秦怜关起来。 秦姨娘的这一出算盘,彻底落了空。 穆家西院。 穆秋看见玉兰就来气,怒骂道:“怎么不去死!” 玉兰如今只在院子里做粗活,都被这样无端辱骂,早已经见怪不怪,闷头不响,暗自揣测穆秋又有烦心事了。 穆秋的确是有,一有就拿玉兰撒气。 严家的苏绣短褂用锦盒装着送过来了,而她的二百二十两银子,却怎么也舍不得送过去。 严家不会催,但穆秋丢不起这个人,早给晚给,也要当天派人送过去。 严氏只要涉及到银子的事情,就不肯拿。 “拖着不给,反正丢穆家的人,我就不信她会袖手旁观。”严氏这么说的。 穆秋却担忧周氏又扣二房的月例。 严氏道:“她扣月例我就生病,没银子吃药。闹起来大家都没脸。她是当家的,苛待生病的弟妹,她能有什么道理?” 穆秋知道这种做法不好,拉不下脸,更害怕激怒了穆春,将她的供词拿出来示众。 到时候,她的名声就全完了。 可此刻,却没有别的法子。 这种事丢人现眼她知道,因此心里烦闷拿玉兰撒气,又希望严氏能有好消息。 严氏气话说归说,还是去了周氏那里,希望周氏从公中出这笔银子,毕竟在外头,代表的是穆家。 穆家东院。 严氏坐在周氏旁边,说明来意,露出笑容:“穆秋投的,和穆春投的,都是一样。因此,这二百二十两,应该走公中的账目吧。” “既然是穆秋投的,没有公中出银子的道理。”周氏拒绝。 “哎,没想到秋儿一片好心,居然没有人领情。”严氏摆出一副吃了暗亏的模样:“怪秋儿蠢笨,还以为穆家上下一条心呢。算了,既然是她自己蠢,只能自己扛。那这样,银子就算二房借的,记在账上,等有了银子再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重阳 周氏没想到她居然无耻到这个地步,这才明白严氏的算盘。 先说要,周氏不给。再说借,周氏总不好意思再拒绝吧。 周氏心里厌恶到了极点,可“不借”二字,的确如严氏所料,说不出来。 犹豫间,穆春进来,笑着道:“二婶说得有理。” 周氏见穆春冲她眨眼,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是这个女儿近来古灵精怪,像是一下子开窍,让她颇为信任,想了想,顺着台阶下:“那弟妹去账房签字画押吧。” 又拿了对牌给玉嬷嬷,严氏洋洋得意先出了门。 穆春拦住玉嬷嬷,跟她耳语几句,玉嬷嬷听得连连点头:“好。” 脸上的皱纹都笑开花,有种老怀安慰的欣喜。 周氏问道:“你又想干什么?” “母亲等会儿就知道了。”穆春狡黠一笑,见桌上放着一封信,却是东郊送来的,问道:“还不到秋收吧。” 周氏叹口气:“西郊田庄的事情你既然知道,我也不必瞒你,有人要买东西郊的田庄。” “什么人?”穆春下意识感觉到危险。 “说是徽州的商人,我估摸着,怕是严家。”周氏一筹莫展:“东郊出了人命后,新的管事不出力,乱糟糟的。换人吧,又没人肯干西郊好些,但前段时间又有人起哄,说还是要涨工钱” 穆家的息事宁人,隐忍不发,给了背后之人有恃无恐的倚仗。 这样一闹再闹,原是要买田庄。 田庄,田庄,穆家仔细想着上一世穆家东西郊田庄的归属。 这对她来说有点难。 上一世她多沉浸在与严和明的爱情里,并未留意这些。 “母亲跟祖父说了没有?”买卖田地,周氏一人做不了主。 “你祖父重阳节回来,就在后天,等他回来再说。”周氏将信收起:“你不要同旁人提。” 穆春点头。 传出去,会让人觉得穆家不行了。 关于田庄的事,穆春想了一个晚上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上一世的琐碎记忆实在模糊,她只记得田庄最后好像是给了一户姓云的人家,作祖坟之用,据说风水尤其好,能旺子孙后代。 但是她在严家三年,并未见过严家与姓云的人家来往。 翌日一早,顶着黑眼圈的穆春吓了玉嬷嬷一大跳。 “没睡好吧?大小姐小小年纪怎么像我这老婆子一样失眠”玉嬷嬷一面唠叨,一面亲自给她篦头发。 “您一大早精神很好啊,不像是没睡好”玉梅在一旁递发簪。 “人逢喜事嘛。”玉嬷嬷笑:“昨日给严家送银子的丫头回来,说按大小姐您吩咐的做了,严家接银子的管事妈妈脸色当时就有些不好,怕是三小姐有得烦了。” “什么事,什么事?”玉梅帮穆春戴上珍珠耳坠子,好奇追问。 “二太太想借银子,用穆家的钱充三小姐的面子和名声。”玉嬷嬷想起来就心情大好得直笑:“小姐昨日让送银子的丫头,不小心将那画了押的借条落下,让严家人看一看看看她们的姑奶奶和表小姐,都做的什么事” 玉梅瞠目结舌,她家小姐怎么这么坏? 不过这坏的她很喜欢。 之前小姐老被三小姐玩弄于鼓掌之间,还被她花言巧语骗得吃了亏尚沾沾自喜,玉梅作为下人,暗暗替小姐着急。 只是,那会儿小姐喜欢玉兰,不喜欢她,她说了几次没用,就识趣地闭嘴,只安分做事。 玉嬷嬷笑:“据说那管事的捡起来瞟了眼脸色就变了,也不是能守秘密的人” 加上严如玉是二老太爷那一房的人,与严家大房早已分家,两家暗地里龋齿不少,还不趁此机会替严如玉好好宣传一番? 穆春抿嘴笑,对着铜镜看玉嬷嬷给她编了满头的辫子,盘在两边,又簪上珠花,跟耳上的珍珠耳坠相得益彰。 “小姐越大越漂亮了。”玉嬷嬷心满意足说了一句,又道:“明日出门的衣裳都准备好了,等一下让玉画拿过来。” 明日是九月九重阳节,阳岐城的习俗是去阳歧山上登高望远,以期来年步步高。 为此,四大家族又凑出一个活动,每家各派一支队伍,共八人,从山脚下同时出发,一路闯关过险,最先八人全部登顶者为胜,可获彩头。 这样热闹的场合,穆春肯定要去的。 穆家领队穆文义早就选好了人,训练了半个月。 照例是太太们不出门,孩子们去。 穆凌云三兄弟骑马,穆家三姐妹乘车。 穆夏跟穆春挨在一起,瞧的穆秋直冒酸水:“二姐三姐何时这么要好了?”她今日特意穿着苏绣的短褂,精心打扮,却被人忽视,心有不甘。 穆夏睃她一眼,冷声道:“要你管?” 穆秋讨了个罪受,不吭声,将头扭向一边。 赶车的是田来顺,他忽然勒住马头。 穆春听见他在与人打招呼,随后车头轻轻一坠,有人坐了上来。 穆春起身前行两步,掀帘子探出头去,恰好碰见搭车之人斜坐着,听见动静也转过脸来。 她抬头就撞上方之询深黑色的眼睛。 穆春有些猝不及防,她甚至来不及缩回车里去。 这一次,方之询非常大胆,没有将眼神飞快挪开,反而停留在她脸上好一会儿。 穆春有些后悔出来。 她想,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 “春儿,路遇方公子,我们马不够,就让他坐在车头了。你快进去,出来像什么样子!”穆凌云扭过头,瞧见穆春探出半截身体,呵斥道。 穆春将头缩了回去。 方之询收回目光。 每次见她,都不一样。 第一次,他闯入马车,她是震定淡然。 第二次,月亮门偶遇,她娇嗔可爱。 第三次,隔得那样近,他却看不出她眼里的情绪,像是清澈见底的湖水,什么都没有,却又感觉饱满盈溢,什么都盛在里面。 这双眼眸,定有故事。方之询想。 阳歧山并不远,以高大巍峨闻名,几百年来,养育着阳岐城的百姓,守护着阳岐城的安宁。 山下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左手边远处有凉亭,供来往的人歇息。此刻已经被纱幔罩上,周围还搭了几个凉棚。 凉亭里坐的,是阳岐城排得上名号的家族女眷,凉篷是各家搭好了观赛的。 马车就停在凉亭附近。 穆春下车时,方之询早不知所踪,怕是去了右边。 右边是四家准备参赛的地方,穆春远远望了一眼,忽然觉得奇怪。 红黄蓝绿,腰间系着彩带的家丁,往年是四种颜色。 今年却多出一种来。 是橙色。 穆春走进凉亭,苏锦绣苏锦华c胡彩玉胡彩云c严云丽严云姝等人都已经在里面,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说话。 没有大人,各家的管事嬷嬷站在凉亭周围,维持秩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 卑鄙 穆春瞧见有几位妇人装扮的女子,一一上前见礼。 苏家大c二奶奶——苏典瑞之妻刘氏和二少爷苏典玠之妻张氏。 这个刘氏与穆家西府穆大夫人刘氏出自一脉。 胡家大奶奶查氏。 严家大奶奶严和正的妻子姜氏。 他们成婚五年了,姜氏还没有生育。 苏典瑞和苏典玠与穆凌云此番同时参考,一个是四十三名,一个名落孙山。 因是姻亲,见了穆春三姐妹,尤其是穆夏,刘氏和张氏都很热情,又祝贺穆凌云中了解元。 穆春笑着客气了几句,识趣让到一边。 她大哥没娶亲,母亲是京城来的。 不像穆夏和穆秋,到了这种场合就自觉与外祖家亲近。 只是这一次,穆夏拉着苏锦绣和苏锦华说笑了一会儿,就一同到穆春面前:“上次那个小贱人的事情,是大姐出的主意。” 苏锦华笑着夸赞:“穆姐姐真是聪明,不然等那小妖精进了门,我表妹还真的双拳难敌四手了。” 穆春笑着道:“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随着又有闺秀到来,凉亭里站不下,有人高喊“比赛要开始了!” 所有人一窝蜂退了出去,回到各家先搭好的凉棚里。 山下五支队伍都集结完毕,不少人跟穆春一样,也奇怪忽然多出一支橙色队伍,不知道是谁家的。 有头上戴着对应颜色帽子的丫鬟过来讨彩头,请大家压胜负,凑个趣。 穆春投了穆家和苏家,瞧见旁边凉棚里的胡彩玉投了严家,只投严家。 又听见有闺秀们聚在一起,议论严和明。 “刚才看见严二公子了,真是漂亮啊。” “哪有用漂亮形容男人的” “可我想不到其他的词了。” “哎,我瞧着严大公子长得一般,严大太太也是平平无奇,不知道怎么严二公子长得如此好看。” “严家出美人,也许是隔代的承袭,严老太太不就是个美人儿” “这倒是,不知道谁有福气嫁给他,容姿出众,气度华贵” 叽叽喳喳的声音传到穆春耳朵里,她充耳不闻。 严和明的气度和姿容,是阳岐城女眷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但是,穆春却是知道,他不是严大太太慕容氏亲生的。 他的亲娘,是严子松的表妹,严老太太娘家庶妹的女儿。 严老太太穆春见过,即便是老了也能看出年轻时的绝代芳华,想必她的妹妹也不会逊色。 那位表妹的画像,穆春曾有缘一见,也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眉心有颗红痣,越显妖娆。 二人情投意合,只是严子松乃严家长房独子,老太爷打定主意要引严家入官场得功名,对嫡长子的婚姻更是格外看重,不可能允许他娶同样是经商人家的女子。 因此,棒打鸳鸯散,替儿子做主,娶了隔壁县县令的庶女,如今的严大太太慕容氏。 据说严老太爷为了拉回儿子的心,还是让了步的。 他放弃了县令容貌一般的嫡女,选择了相貌美艳一些的庶女。 然而,慕容氏的美色,岂能跟那位表妹相媲美。 严子松新鲜了一时三刻,仍旧是不甘心,将表妹金屋藏娇,生下严和明。 后被严老太爷知晓,将出生没几日的严和明抱给严老太太教养,那位貌美惊人的表妹不知所踪。 是死是活,严子松翻遍阳岐城也未能找出来。 上一世严和明勾引她,与她互诉衷肠时曾经讲过这一段。 他那时脸上,有着和年纪不符合的沧桑与深邃。 不甘地说:“父亲因此憎恨祖父,我却不是。” “为何?他不是害了你亲生母亲?” “做私生子难道比做严家光明正大的二公子更好吗?”严和明反问一句。 又告诉穆春,因他亲近祖父,他父亲严子松也不大喜欢他。 穆春那时候,只觉得他可怜,值得心疼。 在严和明看来,祖父抱走了他,将他摆脱了私生子的身份,对他是大恩大德。 而生死不明的生母,却不值当他提起。 如今看来,他太过于理智和逐利,丝毫没有普通人该有的真情实感。 一声鞭炮响,五家四十人开始从山脚下往山上冲去。 中间设置水桥c凶狗c大树桩等关卡。 穆春开始还聚精会神瞧着,为穆家加油,很快,随着人影分散,已经看不大清楚,只好坐下来静待消息。 一路都有报信的小厮,随时传递近况。 “穆家领先有五个都过了凶狗那一关了。” “哎呀,严家有两个跃过了水桥,穆家有人还没过去” “橙色队伍有六人都过了水桥了” 穆春听着越发奇怪,这样一支厉害的队伍,到底属于谁家? 上一世重阳节她也来了,并没有这样的队伍出现。 穆春有些惊慌。 她以为,她有上一世的记忆,许多关键节点,只有她能避开或者扭转。 可这一次的比赛,让她觉得,有别的人插进来了。 因为这支队伍的出现,跟她之前所有逆天改命的行为,没有半点关联的地方。 她去的田庄,抓的背后之人;疏离穆秋,甚至算计报复她;拉拢穆夏,帮她对付秦怜都跟这忽然出现的第五支队伍扯不上任何关系。 这股诡异的橙色,是硬生生挤进来的。 更改了所有穆春知道的可能性。 穆春双手合十,只暗暗祈祷,这支队伍只是参赛,参赛而已,不会跟穆家有任何牵扯,不会改变阳岐城四大家族的格局。 若是跟严家一样,是对穆家有敌意的势力,穆家腹背受敌,那就太可怕。 “太可恶了,严家的队伍居然有会拳脚的,将咱们的人推下水桥了”穆家传信的人非常气愤,一面说一面又跑去接收新的信息。 “苏家现在是第二,七个人都过了大树桩到半山腰了。” “严家所有人都到了半山腰了” “啊,那支橙色的队伍,八个人也全都到半山腰了。” 听着络绎不绝跑进帐篷的“信使”,穆家和胡家率先失去赢面,垂头丧气。 “你说什么?瞧我不撕了你的嘴”穆家凉棚里,穆秋的声音格外大。 “别说大话了,哼!”冷嘲热讽出自胡彩云的嘴:“连件衣裳都穿不起,还敢跟我较劲,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 下脸 原来,瞧着穆家胡家都没有指望,胡彩云叹气:“胡家要输了,不过今年穆家也不怎么样。” 她没注意穆家的凉棚紧挨着,这话被穆秋听见。 穆秋反驳道:“穆家是因为一两个拖后腿而已,总比胡家各个都落后要强” 胡家男子近几年功夫全都放在读书考功名上,这种玩闹嬉戏的事情,不如穆文义来得有经验,自然一开始就落了下乘。 好在他们本身也并不在意,重在参与。 “你说你家就说你家,扯我家干什么”穆秋说话的声音不小,隔壁的胡彩云听见就不干了。 因此二人吵起来。 “怎么穿不起,你可别忘了,我当时出价最高”穆秋反驳。 “切。谁不知道,你呀,喊价喊得起劲,到头来却是跟公中欠账”胡彩云冷哼:“早知道,还不如让你大姐投中呢,至少人家拿得出银子” “你胡说”穆秋被人当众揭穿,又羞又怒,却又拿不出强有力的证据反驳。 “胡说?哼,大家都知道了你们说是不是呀?你想骗谁呢”胡彩云冲着各家闺秀吆喝,说话毫不留情。 穆秋哭着跑出凉棚,不知道找谁诉苦去。 穆春冷眼看着,冷耳听着,岿然不动。 直至消息传来,严家拔得头筹,苏家第二,那支橙色的队伍第三 穆春攸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片刻后觉得自己太过于激动,又慢慢坐下去。 “穆大小姐气得都站起来了!”胡家的人捂着嘴笑。 “是啊,往年谁敢跟穆家争” “对呀,不管怎样,都会让几分的” 窃窃私语传进穆春耳朵,跟她心里想到的一样。 大家都能看出的玄妙,说明严家的野心,不打算再遮掩了。 “承让承让”严家大太太姜氏前所未有的容光焕发,挨着凉棚给下人们发赏钱,赢得一片欢呼声。 “瞧那狂妄劲儿”苏锦绣和苏锦华挤进穆家凉棚。 “狂妄你还不能不收,不然还要说你输不起”穆春难得接话,引得穆夏附和:“就是果然是商户小家子的作派,阴险嘚瑟,走不了多远!” 几个人忽然想到什么,都笑了起来。 穆凌云派人过来,请她们出凉棚,山脚下原先发令的空地上,却是顷刻间改成了画廊。 “我已禀过家中长辈,若是严家侥幸胜出,那末,严家搜集得这些字画,在座每一位都可以选一副带走,聊作纪念。”主持的是严和正。 此举一出,不少人都明白,严家是有备而来,今日之胜,志在必得啊。 跟姜氏发喜钱一样,别人的狂妄得意,你非但不能拒绝,还必须捧场。 不然,被人诟病输不起,也是一样丢人。 严家大概是算过人头了,穆家参会的主子有六位,苏家大少爷二少爷加女眷六位,胡家二少爷以及两位女眷三位,严家是庄主,不在之列。 字画却是八八排开,一共两列,十六张。 “在座,以穆贤弟功名最高,莫不如就从穆贤弟开始吧。”严和正朗朗开口,以为给了今日落败的穆家莫大的颜面。 而对于穆凌云等穆家人来说,这是奇耻大辱。 身为阳岐城四大家族之首,穆家向来是万事优先,但是独独这种失败后接受抚恤之事,不能优先。 否则,愈发叫人认为穆家输不起。 奇耻大辱。 严家其心可诛! 穆家多年来,犹如将军一样高昂着头颅,此刻忽然被一个小兵暗算,狼狈落败,还要接受这小兵的宽慰与安抚,如何能忍受? 穆家的骄傲和穆凌云作为穆家的长子嫡孙c十七岁中解元的尊严,容不得被践踏! 穆凌云多年来刻苦读书,对人做事靠一个诚字,此刻虽知不妥,却一时无法应对。 “穆贤弟?”严和正又叫一声:“我们此番寻来的,都是名家字画,穆贤弟绝对会喜欢的” “选吧,选吧”胡家四少爷胡建阳起哄催促,他今年跟着穆凌云一同参考,得十三名。 穆凌云万般不情愿,却不愿意大众广庭之下落穆家颜面,选是下策。可一走了之,是下下策。 他紧握着拳头,脸如寒霜,艰难地往前迈出一步。 “大哥!”穆春忽然出声叫他。 因避嫌,女眷都站在画廊右侧,男子则站在画廊左侧。 穆凌云闻声,停住脚步,抬眼望向穆春。 “大哥的喜好,素来我最知道。”穆春掩去面上的愤怒,换上一副云淡风轻。 少女娇憨着笑嘻嘻的说道:“莫不如我为大哥选一副,看看合不合大哥心意。” 说完不等严家人阻止和旁人说话,几步就走进画廊,旁若无人的选起来。 她对书画是一窍不通,对于人名却还勉强记得几个,看了一圈,指了指最陌生的一个印鉴,拿了下来。 “是本朝郭嘉远先生的《沐日春山》”严家负责拿画的家仆大声唱。 即便是年纪最小,最不爱读书的人也知道,本朝本朝书画此事,人只要还活着,是不值什么钱的。 穆春就是要选最不值钱的,彰显穆家对甚么珍藏的书画不屑一顾,下场挑选不过是照顾严家颜面。 严家不仁,他们却并没有不义。 再一个也表明,严家宣称“每一副都是精品的书画”也不过如此。 穆凌云明白穆春的用意,大声道:“郭嘉远先生是当世名家,我仰慕已久,多谢妹妹多谢严兄割爱”说完命书童无禄收好,退让至一边。 “穆兄选这一副,是看走眼了吧?”严和正却不干。 “郭嘉远先生虽然年岁不大,可下笔如行云流水,寓意深远。家父曾说,他的作品,百年之后,定然价值连城。”说话的是苏家的嫡出大小姐苏锦绣,她温柔婉转,笑意盈盈:“穆少爷有眼光!” “想不到苏大小姐是懂画之人啊,平素竟没有听过。”严家有人出口反驳,意思是苏锦绣胡说八道。 苏锦绣笑着道:“略懂一二。家里有个爱画成痴的哥哥,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 苏家百年兴旺,以前是开国功臣,什么样的宝物没见过? 她口中的哥哥,说的是苏家二房父母双亡的苏典庆,喜欢钻研画作,到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 平常很少见他出来,但是大名鼎鼎,不少人却是如雷贯耳。 苏锦绣既然这么说,严和正也不好再咄咄逼人。 穆凌广穆凌志也会意,大大方方下场,选了次二次三不值钱的字画。 严和正的脸黑如锅底。 开场就被拆台,接下来还怎么立威? 穆家这边,跟着来照顾的珍琴看穆春要上场了,小声道:“三小姐还没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 祸心 穆春一门心思防着严家人,倒没发觉,此刻听了,忙让珍琴率人去找。 “请穆家大小姐再去选一副吧。”说话的是严和明,他站在严和正身边,俊美风朗的仪容,吸引了不少闺秀悄悄瞩目。 穆春面带微笑,敛衽行礼:“多谢,只是我于书画方面一窍不通,还是别浪费了” “穆大小姐,这样不好吧”穆春摆明不留情面的话,胡彩玉率先提醒。 一个声音斜里横插进来,打断胡彩玉:“我对字画也是一窍不通,弃权” 方之询站在右手边角落里,磨磨蹭蹭慢慢吞吞地开口:“君子不夺人所好,胡小姐喜欢字画,可以连我那份一齐挑走!” 胡彩玉气得脸色铁青。 穆春惊讶地望着方之询。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不期然想起马车上他鄹然回眸时,墨黑色浓郁的眼神。 方之询眼睛望向崇山峻岭之间,仿佛刚才声援穆春,不给胡彩玉留颜面的话,是别人说的,与他无关。 “方兄你”严和正诧异,却又换上笑容:“今日你带来的橙队表现不俗,有空可以一起切磋切磋。” 这便是拉拢交情,让方之询妥协让步。 穆春更加惊讶。原来那第五支莫名出现的队伍,居然是方之询的。 可阳岐城,并无方家。 方家不是在徽州吗? 方之询在阳岐城连落脚之处都没有,上次借住穆家啊。 居然财力雄厚到随便拉一支队伍,让阳岐城四大家族同意他参赛。 她还有多少不知道的事情? 穆春低下头,脚缩在裙摆里,有一下没一下的画圈。 “临时凑的乌合之众,赛完就解散了,不好意思,没法与严家会拳脚功夫的‘精锐之师’切磋了。”方之询依旧是吊儿郎当得漫不经心回一句。 严和正见他给脸不要脸,强忍住怒气道:“既然如此,那方兄就站在另外一边吧。” 他们分立左右两侧。 方之询闻言,笑眯眯的离开队伍,站到了画廊上首三尺开外。 穆春忍不住笑,起身站到画廊下首三尺开外。 穆夏自觉跟在穆春后面。 原本画廊周边只有左右有人,现在上下都有人了。 胡彩玉撇撇嘴,瞧着胡家四少爷胡建阳进去挑画,大声道:“四哥,你挑前朝张放的《牧野》。” 张放的画作,价值不菲。 这便是要给严家壮声势,表明严家财力雄厚,价值千金的字画也可以随意送人。 穆春想到上一世胡彩玉如愿以偿嫁给严和明,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这一世,他们还能做一对恩爱夫妻吗? “你站住,气死我了” “你再追,我就去告诉舅舅!” 胡建阳正认真挑选,两个追逐打闹的身影从方之询身后冲过来。 因方之询挡着,想必没看见画廊。 方之询一让开,她两个才看见时,已经避之不及,撞上最前端临时摆放的字画展架。 胡建阳身手敏捷,急忙避开。 随后,噼里啪啦,连续好几个字画架都倒在地上。 巨大的声响让打闹的人影停下来,穆春忍不住乐呵。 严云姝脸上红红的,头发散乱,正在追逐穆秋。 穆秋也好不到哪里去,白嫩清秀的脸上好几条红印子,梳好的刘海和盘好的发髻披散下来,像个小疯子。 见闯了祸,严云姝和穆秋都停下来,面面相觑。 随后,又扭打在一起:“是你撞的,休得赖我!” “你要是不追我,我怎么会撞到!” “你不说我坏话,我怎么会追你?” “够了!”严和正冲严云姝呵斥:“你搞什么?” “她打我!”严云姝气哼哼。 “哼,你不害我,我怎么会打你!”穆秋不甘示弱。 只是,本来闹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因严和正的呵斥停下来,瞧着对方惨兮兮的模样,又忍不住笑起来。 “你真丑!” “你也丑!” “还不带妹妹和表妹下去!”严和正冲姜氏喊道:“你怎么管的?” 姜氏很委屈。 严云姝十三岁了,难道她还能处处盯着不成?再说她和穆秋亲表姐妹,关系一向好,谁知道会打起来。 虽然委屈,却不敢辩驳,命丫鬟去将二位小姐请下来。 穆春又看了方之询一眼,对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面上的疏离冷漠神色,拒人于千里之外。 穆春心里确定,方之询跟严家有仇。 方才声援穆家,不止是跟穆家交情好的缘故。 她跟方之询站在对面,隔着空道眼睛清楚得看到,穆秋背对着方之询撞上时,是有停顿的,只是,方之询没有给她机会。 他伸出脚,绊倒了急匆匆赶过来的严云姝。 严云姝往前一扑,将穆秋推进了画廊。 “是穆家的三小姐啊,真是冒失。”穆春身边的胡彩玉冷嘲热讽。 今日,她们是摆明站在严家一方,此刻落井下石,也没什么好奇怪。 穆春不欲与她作口舌之争。 穆夏的泼辣性子却不干了,对胡彩玉说道:“你知道吗?我们隔壁的邻居老太太,活了一百多岁呢?” “怎么养的?”胡彩玉自然而然的接话,以为穆夏为了掩饰丢脸的尴尬,与她闲聊。 “她从不多管闲事啊。”穆夏冷哼。 胡彩玉脸色煞白,被穆夏几句话噎得闹心。 穆夏得意洋洋撇撇嘴,不屑。 画廊被毁,选画之事也进行不下去了,严和正还待说些冠冕堂皇的话,穆凌云抓紧机会说道:“我穆家又已经选好,今日祖父归来,要去早早请安,便先告辞了。” “我也告辞了!” 穆凌云一说完,方之询立马接上,然后跟在穆凌云c穆春后面扬长而去。 穆秋被珍琴从严家队伍里拉出来,披头散发地上了马车躲起来。 “二弟三弟你们共乘一骑,腾一匹马出来给方兄。”对于方之询今日的力挺,穆凌云很是感激。 穆春经过时,疑惑的瞧了方之询好几眼。 待他转过头时,穆春又侧开脸,上了马车。 她曾听穆凌云说,方之询先前客居穆府,曾与他彻夜谈论诗画。 那末,今日,说什么不懂书画,全是为穆家打擂台了。 穆春心思复杂。 穆秋正在照镜子,见脸上划破了好几条,怒道:“严云姝太可恨,居然用指甲挠我的脸。” 穆夏冷言冷语:“你也没手下留情啊。” 穆秋道:“你懂什么,这顿揍是她应得的。” 原来,穆秋被苏锦华等人取笑后,负气跑远,瞧见严云姝在山坡上,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严云姝骗她到穆春那里被算计,在供词上画押,她又怎么急着报仇,结果搞得二百四十两投了一件短褂。 因此,对严云姝口出恶言。 严云姝也生气:“当初可是为妹妹你打抱不平,怎么还怪我!”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各不相让吵起来。 不知道谁先动的手,反正穆秋脸上被挠后,严云姝脸上也挨了一巴掌。 严云姝到底大一点,力气更猛,穆秋见打不过,踢她一脚便跑,想到人多的地方寻求庇护。 结果两个人撞翻了画廊。 穆夏见她不讲道理,昂着头道:“我懂什么?我懂我是你姐姐,有你这么长幼不分的么?严家什么东西,亏你还自降身份,老怕讨好不了严云姝那个草包你也不想想,你姓穆,她姓严,她给你提鞋都不配,犯得着和她动手?说你老鼠屎上不了台面,还真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 长辈 “你说什么?”穆秋气结。 “我说,以后遇见严云姝,冷哼一声,理都别理,才是正道。”穆夏大声说道:“不然,穆家有你这颗老鼠屎,坏了一锅好汤。” “那是我表姐。你还不是成天跟苏锦华她们玩”穆秋不服。 “凤凰跟凤凰玩有什么稀奇,没见过凤凰求着草鸡跟她玩的,丢人现眼!”穆夏泼辣爽利。 穆秋闷闷不说话。 穆夏说的是对的。 她明明出身更尊贵,为何总是跟在严云姝屁股后面跑? 因为严云姝有银子啊。 两个人出去逛茶楼,逛宝阁,严云姝都比她阔绰。 可是,严云姝也有严家人的通病,她的银子,甚少用在自己身上。 明白了这一点的穆秋,忽然斗志昂扬。 从傻乎乎的大姐穆春手中抠宝贝是不可能了,严云姝严云丽这些表姐,倒可以一试。 想到这一点的穆秋,倒是不在乎穆夏的冷嘲热讽了。 她能看见漂亮的首饰衣裳都在冲她招手。 穆家大门口,穆立和珠姨刚从马车上下来,穆春上前行礼,穆秋畏畏缩缩躲着。 穆夏见状冷笑,也下车见礼。 穆立并未多问,进了府。 珠姨朝马车看了两眼,瞧见穆秋缩回去的头,对穆春笑了笑,往她身边站了一会儿,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小纸条,往穆春手心里压了压。 随后若无其事,跟在穆立后面进去。 穆秋等她们都走了,这才经由二门回屋收拾。 穆春走到内外院交接的月亮门那里,见无人过来,忍不住展开字条看了。 是一张信笺,上面誊写了官府对严和明“科场舞弊”的处罚。 珠姨考虑周到,连时间官印都照着抄了一遍。 日后若是有异议,只要有封签印记,是可以去楚州官衙库里去寻这份公文的。 周氏在月亮门处碰见穆春,道:“你祖父叫我过去,大概是要说田庄的事情了。” 穆春忙拉住周氏的衣袖:“我也去。” “怕是不行。”周氏拒绝:“等我回来跟你说。” 穆家议事,女眷只有周氏参加,珠姨有些时候会旁听。 严氏和苏氏,连进书房的资格都没有,尽管书房是常年空置。 穆文忠c穆文义c穆文平三兄弟是一早接到消息就候在府中,不敢出去。 穆立坐在书桌后面,瞧了瞧三位儿子,又瞧了瞧儿媳妇周氏,才道:“老大媳妇,你把事情说一说。” 周氏便将穆春去西郊庄子小住,发觉闹事的人有蹊跷,查明是严家,现在有人出高价买庄子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穆文平先还觉得不过是小事,甚至与严家是误会,待听明白先是闹出人命,接着逼迫卖庄之后,恨恨捶自己胸口:“都怪我我没用” “关你什么事?”周氏劝道:“弟妹跟他们又不是一伙的,你别自责。” 穆文平感激的看了一眼周氏,垂着头不作声。 卖庄子,不仅仅是银子问题,更是脸面。 这是穆家的祖产。 穆家有商铺,有俸禄,有宅子,一旦卖庄子的消息传出去,人家就会猜测,穆家该是沦落到何等地步?才要变卖祖产? 对不起列祖列宗的名声,不肖子孙穆立是背定了。 可是不卖的话,严家的骚扰越来越厉害,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势态。 “为今之计,只能撕破脸了。”穆文义能养出穆夏这种泼辣性子的姑娘,自己这个当爹的也不遑多让:“他们做得初一,咱们还怕做十五吗?再说,此次登高赛,他们使用卑劣手段赢得胜利,怕是早就按捺不住狼子野心了。” “三弟说得对。”穆文忠虽然憨厚,却也由不得穆家被欺负,只是顾忌多一点:“让是让不了了,只是也不能闹得太难看。” 几兄弟讨论着,穆立坐在书桌上面,看着三个儿子,静静倾听,一言不发。 许久,他才幽幽的叹一口气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严家盯上穆家,怕是不能善了了。” 三兄弟和周氏都抬头向他望去。 “如今无法知悉的是,严家是仅仅为了那两个庄子,还是为了穆家?”穆立指头按着太阳穴,很是头疼:“若是为了庄子,退让两步也无妨,若是为了倾覆穆家,那就只能硬碰硬。” 所有人都沉默了。 穆立提了一个更为可怕的可能性。 若严家的目的是为了倾覆穆家,那真的与严家斗起来,即便是侥幸胜了,怕也是元气大伤。 穆立是官身,严家是商户,明着干,严家不是对手。 可严家非光明正大宣战,而是一直耍阴险手段,防不胜防。 这样的人,就像是跗骨之蛆,赶不走,甩不掉,放任不管又恶心。 此刻,穆立一提,原先的买卖田庄一事,反而显得无关紧要。 周氏沉吟许久,才战战兢兢提出一个可能性来:“莫不如将田庄卖出去,若是严家肯收手,我们就吃点亏,息事宁人。若是他们不肯,得寸进尺,只能迎战了。” “夫人说得对。”穆文忠力挺周氏:“穆家能在阳岐城屹立百年不倒,靠是固然是温良敦厚,兄弟上进,心系百姓;可也绝不能为了顾全大局,而一味退让,忍气吞声。” “老爷c夫人请喝茶”有添热水的丫鬟推开门进来,穆立勃然大怒:“谁让你进来的?” 丫鬟狡黠一笑,抬起头来,却不是穆春是谁? 周氏护女心切,忙将穆春拉至一旁:“你还当只有爹娘在说话呢?这样胡来!” 穆春知周氏忐忑,笑着放下托盘,对穆立说道:“祖父,对于严家,我有话要说。” “你懂什么?胡闹!”穆立正心烦,见到穆春不知天高地厚,更加烦闷。 “我懂与不懂,祖父听一听罢。”穆春的声音不疾不徐,并不因穆立恼怒就急急辩解,如春风化水,娓娓道来。 “祖父可还记得?上一次严和明来家里,气势汹汹,咄咄逼人?”最后的出言不逊,穆立可谓此生不忘。 他活到这把年纪,还从未被一个后生如此威胁。 只是胸怀和休养,让他原谅了严和明的莽撞与不敬。 “祖父定然想,他是情急之下才口出恶言的。”穆春盯着穆立的眼睛,发觉里面有诧异和震惊,暗想,她们穆家的人,真是多年以来一家独大惯了,享受了高高在上的养尊处优,只保留了一点点的警觉心。 而这一点警醒,在面对严家那匹恶狼的时候,显然不够用。 “据孙女所知,并不是。严和明上一次,不过是打前站。”穆春本来还抱着“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的心态,妄想这一世与严家毫无瓜葛,相安无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 父母官 可是从田庄,到登高赛,再到画展这一条条,一件件,严家的目的,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穆春再不愿意相信,再不愿意面对,也不敢抱有侥幸心理。只能接受这一世,即便没有科场舞弊,严家也要对付穆家的事实。 也许,是她料错了。 上一世,严和明说的固然是真相,可只是部分真相。 严和明的确因为穆立揭穿他科场舞弊,气死老太爷而恨穆家;可是,即便没有这件事,严家想要上位,也会针对穆家。 科场舞弊之事,只是一个引子,让严和明有名正言顺的借口对穆家发难。 她无法再一次承受穆家面对危机,无力解决,最终家破人亡的惨剧。 那是断骨削肉之痛,痛得她肝肠寸断! 不管是不是,这一世对严家,都要严防死守。 “严家是有备而来。”穆春道:“严家不甘于屈居第四,想在阳岐城上位,那末,定然要倾覆穆家,倾覆以“诗礼传家”的阳岐城之首,才能把一向被轻视的商户,抬到面上来。” 穆春此言一出,满场皆是骇然。 “一派胡言!”任是穆文义,也无法接受一介低贱的商户,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这是裸的挑衅,是没将穆家放在眼里,没将天下礼制“士农工商”放在眼里。 穆立也无法接受。 如果严家真是此意,变相说明了他的失败。 若非近在咫尺,伸手可摘,严家区区肖小,怎敢妄想动穆家? 穆春的话,犹如掀起惊涛骇浪,在穆家人心里激涌。 “三叔,你说罢。此次登高赛,严家可曾真的把穆家放在眼里?还像以前一样忌惮恭敬?”穆春见他们都不肯相信,直接将话带到穆文义那里:“我听说,还曾对穆家家丁动手?” “严家若是只想获胜,即便胜之不武,我们也可以解释说,是商户一贯低劣下作的手段。可是,后面的画展,三叔你虽未参加,也是有所耳闻吧。”穆春问穆文义:“这是公开的羞辱。他们要让穆家颜面扫地!” “别说了!”穆立突然厉声一喝:“都出去!出去!” 周氏与穆文忠面面相觑,将不愿意走的穆春强行拉扯走了。 “母亲,你也不信我?”穆春一面走一面挣扎,她本想一席话点醒祖父,没料到祖父根本不愿意接受。 穆春此刻才知道,穆家自保之路,比她想象的要坎坷。 要穆立这种骄傲了一辈子的人,承认自己的失败,比登天还难。 “胡言乱语,危言耸听!”周氏将她挽在臂弯:“你才多大?就能看得这样远?那我和你爹,你祖父,一把年纪都白活了不是?” 将穆春押回屋里,命珍琴亲自照看。 周氏心烦意乱,忙得团团转。 晚餐过后穆立叫人来请她。 书房,穆立心绪已然平静,对周氏说道:“春儿的话虽夸大其实,但也不无道理。” 周氏只能顺从点头。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严家此番登高赛没将穆家放在眼里,于情于理,不得不防。”穆立又道。 周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田庄之事,拖着先不卖。上次你写信给我的那个提议很好,明日我亲自去县衙走一趟,若是能批下来,那田庄成了农人自己的,严家的人就闹不出什么了。”周氏见穆立认同穆春的提议,惊喜得连连点头。 穆家卖祖产的行径,怎么也不能由穆立这里开始。 “至于严家,少来往,少打交道。他们下的帖子一概不去。”穆立吩咐:“听说胡家跟严家交好,那连胡家尽量少来往。” 周氏迟疑道:“固步自封,穆家岂不是要成孤家寡人?” “拉拢苏家,二二对抗!”穆立沉吟半响:“凌云中了解元,风头正盛,瞧着苏家哪位姑娘好,尽早定下来!” 周氏略微思忖一下,开口应下。 穆凌云十七岁,此刻定亲不算早。定下来,过两年再成亲也是一样。 本来阳岐城里,周氏最属意的就是苏家,如今穆立金口一开,水到渠成。 “我乏了,你退下吧。”穆立闭上眼睛,听着周氏远去的脚步声。 一双清凉的手按上他的太阳穴,穆立舒服得叹了一口气。 “老太爷,奴婢听过一句话‘只有千里做贼,哪里前日防贼’。”珠姨温和的跟穆立说。 “我知道。”穆立闭着眼睛回应:“可是,穆家若是率先出手与严家斗,又是因为这么鸡毛蒜皮的一点儿小事,自降身份不说,难免让外人诟病穆家心胸狭窄,容不下人!” “哎。”珠姨理解穆立的苦衷,长长叹息:“这就是高处不胜寒的缘故了。” 穆立伸出手按一下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不过奴婢觉得,严家如此嚣张,背后定有依仗”珠姨话音一转。 穆立道:“你看得倒是通透。他们早已经跟云大人沆瀣一气可惜我没有证据。楚州之内,云敬开官位最大,我哪里有对抗的余地” 珠姨这才真正明白穆立的苦衷,将手落下,放在他肩头,默默的揉按,不再说话。 过了许久,穆立才问珠姨:“是明日一早启程吗?” 珠姨点头:“东西都收拾好了。” 穆立道:“明日一早,叫穆春来一趟。” 周氏说过,田庄改雇为租,是穆春想到的点子。 穆春一大早就从被窝里叫出来匆忙梳洗,又赶到穆立的屋子。 周氏陪在一旁。 穆立问:“你如何想到这样的主意?”别说周氏初听乍惊,穆立也难以置信。 穆春早有准备,笑着说道:“孙女儿去田庄,有个农人感慨,说田地要是自己的就好了,定然卯足了力气使劲干活这样庄家收成足,他自己家里也能吃饱” 穆立点点头:“你的心很细。”又道:“穆家处事,一向有过当罚,有功当赏,你想要什么?” 穆春最初还以为穆立因她擅闯书房,要兴师问罪,没想到是要赏赐自己。 她知道这是一次绝无仅有的机会,因此凝神许久,脑筋疯狂转了几十个弯,才道:“我想要珠姨答应我一件事。” 珠姨是在场的,她狐疑道:“婢妾?” 穆春点点头,又转向穆立,狡黠一笑,带着几分女孩子特有的娇嗔:“祖父不得反对。” 珠姨那里能有什么好处?周氏为穆春着急,却不干涉,只等结果。 穆立想法和周氏一样,笑着道:“随你。” 穆春这才向珠姨行礼,带着几分羞涩和笃定:“春儿想私下和珠姨说。” 穆立潇洒挥挥手,示意他不管,但是也催促“快些。” 穆春将珠姨拉到一边,压低声音:“我想请珠姨每隔一段时间,将祖父与云敬开云大人之间的来往情状告诉我一声。” 珠姨闻言心里汹涌澎湃,她隐约知道穆春要干什么,却又不明白其中的缘故。 云敬开与穆立不合,除了他二人和周围亲近的人,尚无人知道。 云敬开性格圆滑,据说背后有某位王爷撑腰,在楚州的地界上说一不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 有时候做事不得民心,穆立据理力争,但云敬开多的是手段让他坐冷板凳,虽不服却胳膊拧不过大腿,因此冲突不多。 最直白的,也不过是云敬开酒过三巡,公开评论穆立:太过耿直,让本官忧心。 这些穆立从未明说,但珠姨作为女人,有足够的敏感和警惕,曾经从旁劝诫。 穆立回她:“为民,无愧于心也。为官,立足本职也。只要我行得正做得直,他难道还能颠倒黑白吗?况且,这不是你操心的事” 至此,珠姨不敢再提。 此刻听穆春提起这件事,忙问道:“你知道什么?” 穆春笑笑:“珠姨不必紧张。”便将前段时间严和明科场舞弊后,到家里跟穆立求情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说云大人那边不用担心。我怀疑严家与云大人有勾结。”穆春对珠姨并不隐瞒:“此番严家三天两头找茬,防一防总归不会错。” 珠姨听之觉得有理,笑着答应了。 至于怎么跟穆立说,穆春相信,珠姨定然有办法。 穆立的决策,是他离开阳岐城去楚州后三天,穆家上下正式操作。 穆文忠留下,将穆家田庄改雇为租,让不少农人欢呼雀跃,一下子成为阳岐城最新的谈资。 赞同的有,等着看笑话的也有。 穆春想到上一世严家如此操作的结果,情知一定能成功,心下大定。 又找来周氏,提一个要求。 “祖父赏我,母亲就不赏我么?”穆春搂着周氏的胳膊摇晃:“我这也算是为母亲分忧了不是?” “好吧。”周氏被她缠得没办法,宠溺笑着:“你想要什么?凤头钗,还是琉璃玉镯子?” “我不要这些。”穆春笑嘻嘻:“我知道这些东西,拿来拿去还是从母亲给我备的嫁妆里面拿呢,横竖早晚是我的,我可不划算。” “就你鬼灵精。”周氏刮一下她的鼻子,笑着道:“不过女孩子家家,别张口闭口就是‘嫁妆’啊什么的,知羞不知羞?” “若是跟母亲说话还藏着掖着,那岂不是酸掉牙了?”穆春躲在周氏怀里撒娇:“既然是我的嫁妆,我想从里面先拿一些出来,买两块地。” “”周氏震惊得无以复加。 半响才反应过来:“给你准备的有陪嫁的庄子和铺子” “不是。我自己想要的两块地,在阳歧山的横岭山脚下。”穆春娇笑“上次在田庄,听有位老太太讲了一个故事,说那里是风水宝地,我就动了心思。” 周氏决然道:“不行!” “母亲!”穆春摇着她的手:“求你了。我以后都听你的话” “买地不是这么随意的事情。”周氏心软。 “但也不是什么严肃的事情呀。”穆春露出小女儿般的憧憬:“那块地母亲去看看便知道,不值什么钱。” 周氏被她缠的无法,只能先答应:“我去瞧瞧,合适就买。” “好嘞。”穆春欢呼雀跃,又拉着周氏得意洋洋:“母亲该高兴才是,别人家女儿都只知道买衣服买花,我却知道买地买田,她们的银子花了,我的银子却是存下了。” 周氏哭笑不得。 玉嬷嬷进来,对周氏回话:“已找了媒人去苏家说亲,大抵晚上就有消息传过来。” 周氏笑眼弯弯:“好。” 穆春笑容滞在脸上,又惊又愣。 苏家,说亲。 穆家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大哥了。 真是福祸所依。 有好事就有坏事啊。 周氏要为穆凌云和苏锦绣定亲。 穆春绞尽脑汁,都想不到阻止的办法。 穆凌云年少有为,又是穆家嫡长孙。 苏锦绣温柔可人,是苏家的嫡长孙女。 两家心照不宣这么多年,天作地和,一对佳偶。 “已经交换了庚帖,明日就要拿去请青龙寺的和尚看过。”玉梅将打听回来的消息告诉穆春。 穆春着急,苏锦绣对于哥哥来说,绝非良配。 上一世穆家落难,苏锦绣退婚虽非本心,可她在关键时刻妥协苏家,后另嫁她人,就配不上优秀的大哥。 穆春眼里,穆凌云是阳岐城最有前途、最正直聪明、最妥帖温和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娶的女子不仅要秀外慧中,更要关键时刻有主见,敢抗争,勇敢而坚韧。 要能够与穆凌云共甘共苦,共同进退,并肩而战,风雨同舟。 苏锦绣,只占了一个秀字而已。 太平时期,她是贤妻。 一旦遭遇变故,就帮不上忙,还会成为穆凌云的拖累。 “你知道玉嬷嬷将庚帖收在哪里吗?”穆春问玉梅。 玉梅警觉问话:“小姐你要干什么?” 穆春眯起眼睛,下定决心:“干一件天大的好事。” 玉梅撸 起袖子:“奴婢跟您一起干,也给自己积积德!” 穆春: 宁破一桩庙,不毁一桩婚啊。 她要干的事,是缺德! 穆春拒绝了玉梅,怕这个善良的丫头不明就里,得知真相后心里歉疚,找了豆豆一起行动。 豆豆听说要她将玉嬷嬷劝走,拍着瘦弱的小胸脯:“包在奴婢身上。” 她从田庄出来后,远离了后妈,王大军一段时间来看她,父女两个有说有笑,豆豆才渐渐有些天真少女的灵动与活泼。 穆春让她接替宝竹干些跑腿的活计,比穆春想象得更聪明。 周氏去账房对账目,穆春让宝竹望风,溜进屋里。 庚帖就在周氏妆奁下的小抽屉。 穆春将白日里准备好的“克夫克子,克天克地”的八字庚帖替换掉,闪身出来。 晚上躺在床上,穆春心里松了一口气,睡了个好觉。 穆立的决定,于穆家其他人都没什么影响,最郁闷的是严氏和穆秋。 严家一早送来的帖子,穆秋过来说要去,被周氏婉言拒绝,并提醒她日后少来严家来往。 穆秋垂头丧气,以为是自己登高赛时丢了脸的惩罚。 穆春换了庚帖,等候玉嬷嬷从青龙寺回来,无聊的在院子里转来转去,连穆秋站在跟前都不知道。 “大姐,是不是你跟大伯母说了我的坏话,大伯母才不许我去严家玩?”穆秋思来想去,周氏不是个计较的人。 “让开!”穆春不理会她这些小肚鸡肠的心思,烦闷的直言呵斥。 穆秋却是鼓足勇气要跟穆春反抗了,于她看来,从前她做小伏低,哄穆春开心,穆春不领情。 既然给脸不要脸,也别怪她罔顾姐妹情谊。 “大姐,你必须跟我说清楚,我到底哪里惹了你了?从前我日日捧着你,处处与你为尊,你是怎么对我的?啊?不理不睬,还联合外人欺负我”穆秋句句控诉穆春的“罪行”,仿佛她十恶不赦,罪该万死。 “若不是仗着大伯母,你能有什么能耐?”穆秋越说越激动,指着穆春的鼻尖:“诗词没我背得熟,字和女红没有我的好,却偏偏见不得我好,处处给我使绊子!大姐,你能不能有点良心?” 穆春瞠目结舌,甚至忘了穆秋如此无礼,她身为长姐,可以名正言顺管教她。 “你嫉妒我就直说,背地里作妖算什么?”穆秋将所有愤怒,趁着园子里只有几个心腹,一股脑儿的说出来:“穆家世代书礼传家,你身为穆家大小姐,不给我们几个做表率就算了,还小肚鸡肠,瑕疵必报!你心胸如此狭窄,日后嫁人了也会败坏穆家的名声!” 穆春惊讶得瞪着她,丝毫不掩盖眼眸里的轻视和鄙夷。 世间上最好笑的事情,莫过于你明知道一个人的缺点,却碍于照顾她的自尊心,不忍心说出来伤害她。 可她却振振有词,将那些伤人的话毫无保留,如利剑一般刺向你。 “你作为姐姐,不照顾妹妹,锱铢必较,小气吧啦,将银子看得那么重,满身的铜臭味,看着就讨厌!”穆秋有天大的委屈。 穆春笑得眼泪都出来。 “你还笑?我好心告诉你,是不想你误入歧途!”穆秋觉得穆春的态度刺伤了她,恨恨一跺脚:“你就是这样,从来不把我的好意放在心上!” “好意吗?真是委屈你了。”穆春终于止住笑声,轻轻拍穆秋的肩膀:“辛苦你为我着想,我这扶不起的阿斗,日后就不劳你费心!” “怎么不费心!”穆秋打开她的手背,怒道:“你吃穆家的花穆家的穿穆家的,有好东西就先紧着你,你只要用穆家一个铜钱,我身为穆家人,自然要操心!” “哦。”穆春这才明白穆秋的心思,原来还是嫉妒。 嫉妒她身在长房,托在周氏的肚子里,成为穆家大小姐,享受这个身份带来的尊荣。 “说完了就回去吧,我还要想事情呢!”穆春从愤怒到好笑,跟穆秋这种思维的人,说破嘴皮子她也不会懂的。 “不回去!我要你跟我道歉!”穆秋理直气壮:“你看我不顺眼就冲着我来,不许我母亲跟娘家亲近是怎么回事?” 穆秋话说到这里,穆春才隐约明白其中缘故。 只是,为了避免引起恐慌,自然是不能言明。 她不耐烦地挥挥手:“你没必要知道。” 穆秋冷哼一声:“事不无可对人言,你母亲打压我们二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居然想出如此下三滥的招自己没有娘家回不了,居然不让别人回娘家,真是自私自利,凉薄至极” “啪!”穆春狠狠一掌扇在穆秋白嫩的脸上。 穆秋难以置信,捂着脸颊,冲她怒吼:“你居然敢打我!” “打了又怎么样?又不是第一次打!”穆春自己可以被诋毁、被冤枉,却不允许周氏被诬陷。 周氏对严氏如何,穆家上下都是看在眼里,如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 “那咱们怎么办?”严和正主导穆家田庄一事,双方呈胶着状态,他有些着急:“田庄那边,他们都租给了农人,那些农人们如获至宝,要买要卖,如今穆家有契约在身,说了不算了,咱们再闹也没办法。” “的确棘手”严子松愁眉不展:“云大人催的也厉害。” “父亲,儿子有话要说。”一直被冷落的严和明打断他二人。 严子松和严和正都望着他,只是严子松看他的眼神,远不如看严和正那样充满期盼,而是一副“爱说不说,看你能说出什么来”的冷漠。 “田庄的事,不如先放一放。”严和正无视严子松疏离的眼神,说出自己的想法:“闹得越凶,穆家防备越严。逼急了咱们也讨不到好。” “云大人那里怎么办?”严和正问。 “他不是要风水宝地迁祖坟吗?咱们给他一块更好的不就是了。”严和明道:“小打小闹,穆家不过提防而已。但是父亲大哥你们想,他们光是提防,咱们就已经束手无策。若是穆家大族全都联合起来朝咱们反击,父亲,大哥你们觉得,严家有多少胜算?” “五五开吧。”严子松正是觉得有一定把握了,才开始行动的。 “对呀,既然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咱们为何要硬碰硬?”严和明反问。 “你的意思是收手?”严子松目露凶光:“你祖父如今病入膏肓,他生平所愿,就是想严家能入阳岐城世家之列,若是不抓紧,怕他老人家含恨而终。” “若非你科场舞弊,断了严家三代入官场的路,咱们又何至于出此下策。”严子松责怪儿子。 严和明心里失笑。 祖父病重,逼父亲对穆家动手。这是最抬得上台面的理由,沾了一个孝字。 自己舞弊,逼父亲对穆家动手。这是最心安理得的理由,占了个理字。 可严家搭上云敬开的关系,想在楚州占一席之地,这才是根本。 云敬开不喜穆立,偏穆立没有把柄落下,且大受上峰赏识,隐约有盖过云敬开风头的态势。 云敬开容不下穆立,却不敢明着动手,怕穆家在京城为官的三老太爷和那些盘根错节的亲戚。 只好逼严家对穆家下手。 严家有在阳岐城上位的需要,云敬开有要铲除眼中钉的需要,一拍即合。 偏严子松绝口不提这茬。 似乎不说,对付穆家的理由,就光明正大一般。 见严和明不说话,严子松觉得自己方才似乎过分了些,他稍微改了态度,看严和明:“你一向最孝顺,不会是想就此收手吧?让你祖父死不瞑目?” “当然不是。”严和明回过神,俊美的脸上露出冷漠的笑容:“我方才说的是不必硬碰硬!” “什么意思?” “咱们举全家之力,去对付穆家。穆家自然举全家之力,来反击严家。”严和明说道:“与其这样大规模干仗,两败俱伤,莫不如各个击破。一个一个,悄无声息地蚕食穆家。” 严子松闻言面上一动,靠近严和明:“如何做?” 严和明眯眼笑着道:“二姑母不是在穆家吗?我那日瞧着,穆家大房的穆大小姐,与穆秋表妹关系并不怎么好。” 既然不好,就有机可乘。 严子松不喜欢这个儿子,但是却欣赏他的智谋:“就照你说的办,一个一个的对付。等他们察觉了,再大阵仗干架也不迟。” 他与严和正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严和明被冷落在一旁。 他出了门,进了严老太爷的房间。 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 严老太爷见他进来,慈爱的面上挂着笑容:“今日读书怎么样?” 严和明并未读书,却是恭敬回道:“把夫子要求作的文章交上去,得了夸奖。” “好,好。”严老太爷伸出枯瘦的手掌,抚摸着他的头:“好孩子,努把力,考个功名,让严家光宗耀祖。” 严和明点头,将头伏在严老太爷胸口,似有万般委屈。 “你哥哥心太软,日后严家都要靠你了。”严老太爷这种临死的叮嘱,每日都要重复一遍。 严和明早已经习惯,半点不耐烦没有:“知道了,祖父。” 严老太爷说了几句话累得喘粗气,严和明拍拍他的心口,替他将气息捋顺,细心将被子掖好,才起身走了出去。 随着严家父子三人重新制定计策,穆家田庄的纠葛,也渐渐少起来,直至最后消失,像是没发生过一般。 周氏总算松了一口气,穆春也跟着彻底松了一口气。 她们都以为,是将田庄租赁给农人自己耕种的计策奏效,严家无从下手,因而铩羽而归。 却没料到,后面有更大的阴谋。 十月初一,天气渐渐变凉,院子里的银杏树也结果子了。 穆春拿长竹竿打银杏果,玉梅宝竹拿筐下面接着,玩得不亦乐乎。 豆豆跑过来:“小姐,玉嬷嬷要出门了。” 初一玉嬷嬷要去给青龙寺添香油钱,穆春觉得在府里闷,跟周氏请了这桩差事。 她最近研读金刚经,有些释义不是太明白,正好问一问寺里的大师。 翌日一早穆春上车时,田来顺体贴的将小小的炭盆烧得很旺,车厢里暖和得很,一丝浓烈的烟味也不曾有。 穆春在这暖烘烘的车厢中拿出书来读,偎在厚实的披风中,等待穆秋上来。 这样出府活动的机会,穆秋岂会放过? 谁知道,等了半天也不见人,穆春遣人进去问,婆子说穆秋昨晚受了风寒,今日一早起不来,已经请了大夫在看,去不了了。 马车一路骨碌碌走,半个时辰就到青龙寺。 穆春将夹袄穿在里面,重新系了披风,在玉嬷嬷的搀扶下下马车,玉梅忙将暖炉递上来捧着。 “小姐慢些,寺庙门口怎么堵了路?”田来顺将马车赶至一旁,瞧见山门前熙熙攘攘,忙过来提醒穆春。 玉梅早打前站去看。 “你这壮妇也忒无礼,撞了人也不道歉,还要打人,太过分了!” “还未梳头呢,是未出的姑娘。” “这五大三粗的姑娘,怕是一辈子也出不了阁了!” 耻笑的话音刚落,一声凄厉的哎呀,说话之人捂着嘴大叫:“我的牙,我的牙!” “送她去见官,见官!太坏了!岂有此理!”一行人推攘着一个黑壮的女子出来,那女子明显不服押送,走了几步,身体一转,抓起她身旁的壮年男子摔在地上,一脚踏上他的胸口:“你刚才手摸在哪里?” 那男人眼珠子一转,“哎呦哎呦”叫唤起来:“你又打人又冤枉人,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姑娘黢黑的脸涨得通红,百口莫辩,只恨恨又一脚踩在那男子身上。 男子闷哼一声,翻个白眼晕过去了。 “打死人了,打死人啦!”有胆小的农妇尖声叫起来。 穆春皱皱眉头,玉梅跑回来道:“小姐,是王大军的妹妹慧娘。” 穆春之前在田庄见过,知道是个女金刚不好惹,忙叫玉嬷嬷过去瞧瞧。 慧娘见那男人装死,周围的人都指责她,气得又急又恨,扬起醋钵大的手掌,朝叫得最凶的人脸上掴去。 “住手!”玉嬷嬷厉喝一声,对慧娘道:“慧娘,不得打人!” 慧娘见是去过田庄的玉嬷嬷,冷哼一声,收手扭头。 “原是大娘您家的人,那可就要说道说道了。这位姑娘打死了人,要抓她去见官!” “对呀,抓去见官!” “决不能姑息!” “佛门前不可颠倒是非。”玉嬷嬷在穆家待了那么些年,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开口就制止了乱哄哄的局面:“有一说一,有事说事,你们按顺序说。” “这位姑娘挑着粪桶出山门,泼了我兄弟一身。我兄弟叫她赔银子,她不赔,反而冲我兄弟动手!” 玉嬷嬷听着另外一位穿着粗布衣裳的青年开口。 “现下,我兄弟被她打得半死不活,此事不能善了!”青年态度坚决。 “一件粗布衣裳,叫我赔二十两银子,你们是不是找打?” “见官就见官,你兄弟贱手摸我腰!是不是找打?” 慧娘脑子里缺根筋,什么都敢说。 “那你也不能动手打人。”青年理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偏周围人都指责慧娘:“姑娘家家的,这话也浑说!” “瞧着就没教养,嬷嬷你要带回去好好管教才是” 穆春在旁边冷眼瞧着一切,让玉梅去跟玉嬷嬷耳语了几句。 玉嬷嬷道:“慧娘打人是她不对,这银子我替她出了。” 慧娘闻言,浓黑的眉毛挑起,拦住玉嬷嬷:“不能出,他们欺负我,是他们活该!” 玉嬷嬷瞧着慧娘又好气又好笑:“” 玉梅上前跟那几个纠缠不休的人说道:“我家小姐说了,赔你们五十两银子,愿意的就拿钱,不愿意的就扯她去见官吧。” 青年狐疑问道:“你家小姐是什么人?为何要管这闲事?” “她看不惯你们这群大老爷们儿欺负一个弱女子罢了。”玉梅道。 “弱女子?哈哈哈!”人群中哄堂大笑。 青年若有所思地瞧玉梅和玉嬷嬷穿戴,又透过重重人影往穆春所在的地方看去。 只是,一个身形高大的和尚挡在穆春跟前,让他看不真切。 那和尚方脸大眼,穿一身灰黄的袍子,见宝竹搀着穆春站在寺庙门口的开阔处,走过来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 “施主有福之相,只近日内有劫,小僧这里有一道开过光的灵符,可保施主平安”说着递过来一只金箔镶的菩萨符。 穆春往后退一步,定定瞧着他,没有伸手去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 小桃是大军嫂子的闺名。 姑姑给未出世的孩子准备礼物,是人之常情,没想到在慧娘这里,不仅需要人提醒,还要带着“赶出去”的威胁。 慧娘是力大无穷而感情淡薄。 不知道刘大娘是如何说动了她。 “你去忙吧。”穆春打发慧娘走。 这样一根筋的人,多打交道会气成内伤。 进了寺门,玉嬷嬷发觉慧娘跟在后面,忙道:“你既然是挑粪,不能走大殿外面,寺里的和尚没教过你?” 慧娘大喇喇一笑:“我不挑粪了,我跟着你们。” 玉嬷嬷吓了一跳,推辞:“我的好慧娘诶,你忙你的去吧,小姐有我们几个照顾呢。” “那好吧。”慧娘答应着,脚下却不动。 玉嬷嬷看出问题,催促道:“你快去吧。” 慧娘却不走,双眼直勾勾盯着穆春。 玉嬷嬷无法,只能先带着穆春进了大雄宝殿参拜。 一刻钟后出来时,慧娘还是直挺挺站在那里。 玉嬷嬷又带穆春去拜见方丈,将本月的香油钱给他。 穆春在里面请教了几句经文,方丈一一帮她解答,又留她们用斋饭。 因没有长辈跟来,玉嬷嬷婉拒了方丈的好意,带着穆春回府。 慧娘不在门口了,玉嬷嬷和穆春都松了一口气。 待马车轱辘轱辘走起来,宝竹和玉梅坐在车尾,忽然大叫:“慧娘跟在后面呢。” 马车跑,她也跑,跑得大汗淋漓气喘不休。 穆春头疼不已,问玉嬷嬷怎么办? 玉嬷嬷一狠心,命田来顺抽了一鞭子,加快速度。 慧娘的身影渐渐看不到了。 “她定然是把小姐当恩人,一根筋啊。”玉嬷嬷叹气:“只是府里实在没她可做的活计。当护院吧,她又是女的。” 穆春点头,慧娘人不坏,力气也大,可很多常人明白的道理,她不能明白。 她只会做,但是没有分寸,不知道把握“度”。 穆春掀起帘子,往后看了一眼,慧娘早已不见踪影,马车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掀起尘土飞扬。 刚回屋,豆豆又“蹬蹬蹬”跑过来:“小姐,今日上午你不在,玉兰姐姐偷偷进了您的屋子。” “宝菊呢?” “她那会儿在屋子做针线。”豆豆有些幸灾乐祸。 玉兰是豆豆来了之后才彻底背主的,因此豆豆对她的事情知道个大概:“玉兰姐姐跟宝菊姐姐哭诉呢。” 玉兰近一个月来,时常受穆秋谩骂苛责,三天两头气得直哭。 开始还有人同情她,时间长了,大伙儿习以为常,也不再关注。 许是再没有人同她说话,玉兰无法,只能回头找从前一同共事的宝菊。 尽管以前她很是瞧不起宝菊。 宝菊蠢笨,心肠又软,放了她进屋。 穆春拿银杏果打豆豆头一下:“就你看笑话!” 豆豆龇牙咧嘴,作出个鬼脸逗穆春笑。 回屋后,穆春从宝菊口中知道,玉兰只是来哭诉,又在屋里转了一圈而已。 哭诉是没问题了,转了一圈就有问题。 穆春让玉梅和宝竹仔细看看,屋里哪些东西被动过。 指望宝菊,怕是什么也不知道的。 玉兰还跟以前一样会钻空子。 “小姐,没有。”玉梅看了一圈,没发觉异常。 “小姐,这个脂粉被动过。”宝竹拉开抽屉,看了半响,拿出一盒崭新的“桃花粉”:“奴婢记得,上次奴婢磕了个口子,这个却是完整的。” “桃花粉”是多宝阁出的,二两银子一盒,是大家闺秀通用之物,穆春原来的一盒所剩不多,因此前几日又让人送来,宝竹去领的,路上不小心把盖子摔了个豁口,回来战战兢兢跟穆春请罪。 “呵呵。”穆春接过来拧开,用指尖挑了一点儿抹在宝竹手背上。 很快,宝竹的手背那一片起密密麻麻的红疙瘩,瘙痒难耐。 “把玉兰给我叫回来。”穆春将盒子往桌上一拍,怒道。 狗改不了吃屎。 玉兰被押过来时,已经猜到东窗事发,她磕磕巴巴否认:“不是奴婢奴婢哪里买得起二两银子的桃花粉” “我知道不是你。”穆春慢条斯理等玉兰跪下,才开口说道:“就一件事,你替我做了,我不追究。” “大小姐请说。”玉兰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放过自己,忙诚心诚意表态。 “这脏东西从哪里拿来的,就拿回去给谁。”穆春冷笑:“像放在我房间里一样,悄无声息的才好。” 玉兰吓得浑身一冷,脸上期待的表情变得十分绝望:“大小姐,求求你饶了奴婢吧。奴婢要是做了,三小姐会把奴婢打死的。” “哦,你是看准了我不会打死你的了?”穆春反问。 玉兰吓得语塞,说不出话来。 的确是这样,可她不敢说。 得罪大小姐,无非是被打一顿,骂几句,甚至撵出去。 可得罪三小姐,她有办法让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玉兰隔着衣服摸了摸胳膊上和腰上针扎的伤痕,三小姐的手段她这段时间领教得太多了,非常可怕。 “既然你如此忠心,不肯背叛新主,那这盒东西就赏你用吧。”穆春将盒子朝玉兰脸上扔去。 玉梅和豆豆按住她,宝竹将盒子打开,用竹篾挖了一块,就朝玉兰脸上抹去。 玉兰吓得大惊失色,死命挣扎:“奴婢愿意,大小姐,奴婢愿意!” 对于女子而言,容貌比性命还重要。 这盒用在脸上的东西,玉兰已经从宝竹手背上,看到了使用的下场。 手上尚如此狰狞,若是用在脸上,还不如死了! 穆春满意得点点头,示意宝竹将盒子盖好,递给玉兰。 玉兰战战兢兢地接了。 穆春冲她一笑:“等你的好消息。” 玉兰觉得穆春这一笑冰冷刺骨,头也不敢抬的跑走了。 她忽然觉得,以前的对大小姐的认知是错误的。 她远比三小姐更加可怕。 玉梅走过来,给穆春倒茶,问道:“三小姐若是闹起来怎么办?太太又要为难。毕竟玉兰嘴又没有把门的。” “那盒是换掉的。”宝竹笑嘻嘻的从袖子里拿出一盒新的桃花粉:“有毒的这盒在这里。不怕她闹,就怕她不闹。” 玉梅这才长出一口气,明白穆春在使诈:“大小姐是真的长大了。” “你只大我两岁,别整得老气横秋。”穆春白她一眼。 玉梅的担忧她懂得。 以前的穆春,的确如穆秋所说,瑕疵必报,小肚鸡肠。 像今日的事情,定会以牙还牙,报复穆秋,绝不会有所顾忌。 闹完了,烂摊子还是周氏收拾。 “若是你的手明日还不好,找个大夫看看。”穆春挪瑜完玉梅,对宝竹说,“把这盒脏东西用水化了扔掉,扔得越远越好。” 怕被穷人家的女孩子捡去用了。 宝竹点头答应着。 穆府西院。 玉兰回到屋里,对着穆秋噗通一声跪下:“小姐救我。”说着掏出桃花粉盒子,双手颤抖奉上。 “没用的东西。”穆秋将玉兰一脚踢翻在地,烦闷地坐在椅子上生气。 严家又下帖子来,周氏照例不许她出门。 她去求严氏,严氏出面也被驳回,毫无情面可讲。 穆秋心中不顺,才借口称病不去青龙寺,让玉兰趁穆春不在行事。 “小姐,奴婢对您忠心耿耿”玉兰躺在地上,还不忘表忠心,将穆春逼她做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番。 “奴婢抵死不从,大小姐要来找小姐您对质。奴婢怕事情闹开对您不利,假意答应,赶紧回来向您禀告!”玉兰说得天花乱坠。 穆秋心里陡然清明。 “好,你跟我去大伯母那里作证。”穆秋示意玉兰起身:“做得好,日后我定会重用你。” 去了周氏那里,她给穆春下药的事情就藏不住了,穆秋只会让当替罪羊。 玉兰磕头求饶:“三小姐您行行好,奴婢不能去呀。” “好呀,那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千人骑万人跨也不免你我主仆一场。”穆秋冷哼,小小年纪满是怨毒。 玉兰终于明白与虎谋皮的下场,她别无选择。 穆秋带着玉兰趾高气扬出了西院月亮门。 穆春在屋里听得暴跳如雷:“你说什么?” “三小姐带着桃花粉和玉兰,去大太太那里告您的状。表示不敢再待在家里,想出去散散心。”玉梅一五一十回道。 呵呵,闹了半天,不过生病了,也不是不想出门。 只是想去严家啊。 穆春冷笑,问玉梅:“太太怎么说?” “太太叫您过去。”玉梅指了指外头等着的玉画。 穆春冷哼,起身更衣。 周氏屋里。 穆秋抽抽搭搭的哭:“不知道秋儿做错什么,大姐容不下秋儿这府里我是不敢待了,恰好我表姐给我下帖子,邀我过去玩大伯母,大姐是您的心头肉,我不敢奢求您惩治她,可惹不起我还不能躲一躲么?” 铺着吉祥云纹绣布的圆桌上,放着桃花粉和严家的邀请帖。 地上跪着玉兰。 穆春进门,给周氏行完礼后,弯腰笑眯眯打量她,吓得玉兰又一瑟缩,垂眸不敢看人。 “春儿,你三妹说你逼丫鬟拿有毒的脂粉给她,可有此事?”周氏板起脸孔很严厉。 若是以前,不用问穆春,周氏早就听穆秋的话,直接处罚她。 如今,却是对女儿信任有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 穆秋闻言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耳朵里传来“擦擦”的刮眉声。 穆秋绝望得闭上眼睛,眼里流出泪来。 没几下就好了。 穆春拍拍手,让玉梅给穆秋递镜子。 穆秋将玉梅递过来的镜子用手一打,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大吼道:“疯子,疯子!疯女人!”流着泪悲愤地跑了回去,路上还不忘用手捂住脸。 “哎,你别哭啊,不到一个月又长回来的。”穆春冲她喊,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玉梅和宝竹又忍不住笑起来,穆春也笑起来。 “什么事这么高兴?”玉嬷嬷进屋,倒杯茶喝了,才道:“大小姐,那个慧娘,居然跟到家里来了,在大门被呵斥了,堵在二门口呢。” 穆春听闻有些吃惊,但是慧娘不是可用之人,她只能当做不知道,希望她能知难而退。 这一边,穆秋狼狈至极,回到屋子嘤嘤直哭,又找了白绫来上吊,说没脸见人。 严氏听闻,问明情由,气势汹汹带着穆秋收拾东西:“穆家大房只手遮天,如此欺负我们母女,实在待不下去了。” 周氏只能赶紧去拦,严氏在二门口与不敢闹腾的周氏撕扯:“大嫂,平素我敬重你,叮嘱秋儿让你们大小姐三分今日简直是欺人太甚。” 穆秋用帕子捂着脸,在徐嬷嬷的搀扶下低着头哭泣,似乎生怕旁人不知道她受了欺负。 周氏论撒泼行凶,不是严氏的对手,好言安慰两句,严氏不依不饶:“大嫂说话实在太诛心,什么叫秋儿先做的不对?她做的再不对,也不能被你家大小姐剃了眉毛这还是秋儿性子好,若是碰上烈性的,羞愧得一头碰死了,上哪儿说理去” 周氏不愿意给人看热闹,劝严氏回府再说。 严氏却不依:“此事不给个说法,没完!” 说完拉着穆秋坐上马车,头也不回地去了严家。 周氏头疼不已,严氏这样闹腾,丢穆家的脸面不说,怕是穆文平也不好想。 穆春瞧着严氏得意洋洋关上马车窗户的俏脸,冷笑着道:“她既要走,就让她走,且看她能待到何时” 周氏正心烦,见穆春出言讥讽,又埋怨她:“你也是,吃个闷亏就算了,何故要闹成这样落人话柄” 穆春看着周氏紧缩的眉头,深深叹了一口气,周氏千好万好,唯独顾虑太多,束手束脚。 可她是偌大穆府的当家主母,也有身不由己。穆春既无奈又心疼。 “母亲进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穆春将穆秋的给她泼黑狗血的供词拿给周氏:“凭什么她们行凶作恶,咱们为了穆家的名声,只能忍着?小惩大诫也不行?” 周氏将那供词一字不落的看了,有些惊讶看着穆春:“她如何心甘情愿画押了?” “母亲!”穆春唤了一声,冷声道:“她们既然想闹腾,那就撕破了脸去。别总是仗着咱们顾忌多,不得已忍气吞声吃她们的瘪” “终归都是穆家人,不能闹得太难看”周氏感念女儿受苦,暗恨穆秋小小年纪心思阴毒,可在顾全大局和泄愤私怨中,她夹着又十分为难。 半响,她看着穆春因为自己的犹豫,委屈得眼眶都红了,终究下了决心:“那我让你二叔去接她们,接回来后,所有的恩怨一笔勾销?” 穆春这才点头。 不管穆文平如何看待他的妻女,反正这一次,她是不许周氏再低头。 宝竹进来,悄声跟穆春说道:“那个慧娘,在咱们大门口站着呢,后来被呵斥了,又站到二门去了。” 穆春疑惑问:“她到底想干什么?” “奴婢去问过她,她说五十两银子太多了,要报小姐的恩。” “你跟她说不必了。” “奴婢说了,她说知恩不报,猪狗不如”宝竹也很苦恼。 穆春心烦意乱,对慧娘这等执拗的人无奈,只能苦笑:“由着她吧,只是到了饭点,她若是没吃,给她送几个馒头去。” 宝竹答应了。 中午穆文平得了消息回来,严氏早留下能干的丫鬟玉翠,将今日发生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通。 “三小姐去了回来眉毛就没有了,二太太问了才知,原大小姐找玉兰污蔑三小姐。”玉翠将严氏交待的说了,凝神看穆文平的表情:“后大太太留了玉兰问话罚了板子就算完了。” 话里话外,将玉兰是因为害穆春不成挨罚,居然改成是污蔑穆秋不成被打的板子。 穆文平一向宠爱严氏敬重周氏,听完立刻道:“你吩咐去备马,我接太太回来。” 玉翠觉得不妥,严氏的要求是“让二爷回来跟大太太吵起来,然后让大太太来认错才行”。 可穆文平的语气不容置喙,她只能皱眉去安排,害怕严氏回来责罚她。 严氏前脚刚在娘家歇下不过一个时辰,穆文平就骑马赶到。 严子 俊之妻曹氏,眉眼弯弯的亲自引了穆文平到严氏屋里:“妹妹气性小,你多让着她就是,何故要闹到这等地步” 严氏回娘家什么也不解释,就大喇喇住下来,这让曹氏很不满。 等穆文平登门,自然是以为两口子吵架了。 严氏知曹氏误会,但也不肯解释。 曹氏小气奸诈,严氏未出阁时就与她不对付,这些年更是芥蒂颇多。 等严二老太爷与严大太爷分了家,严二老太太去世,年纪尚轻的曹氏当了家,严如玉就更看她不爽。 这回气得回娘家,自然不肯将情况如实说来,让曹氏趁机笑话她看轻她。 穆文平的到来,到底给严氏增加底气,她推推拒拒,答应跟着穆文平回去,但是,却是“要将前因后果跟周氏说清楚,绝不承受不白之冤”! 又将穆秋留在严家。 穆文平只想息事宁人,都一一答应,严氏这才趾高气扬得睃一眼曹氏,告辞都没说又离开严家。 “呸!”曹氏背后冲她唾一口:“装什么大尾巴狼呢,真当旁人不知道她如何嫁到穆家去的?” “就是。”曹氏奶娘温嬷嬷附和讥讽:“要说寡廉鲜耻,咱们家这位姑奶奶,敢排第一,阳岐城就没人敢排第二” 曹氏笑笑,跟温嬷嬷交换一个默契的眼神:“哎,满城书呆子,怕是只有穆孝廉上当了还当个宝吧。” 温嬷嬷迎合着笑:“许正因为这个,穆孝廉才止步不前的” 两个人捂着嘴又笑起来。 穆文平自然不知道背后有人笑话,他坐在马车里,跟严氏小意说话:“都各让一步,大嫂有大嫂的难处,穆春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何苦让穆秋去招惹她” “穆文平,你还是不是男人?你妻女被人欺负到这种田地,居然还叫我们算了!”严氏不依不饶,戳着穆文平的胸膛大骂:“停车我要停车跟你这种窝囊废待在一起,我气也要气死了” 严氏一面指责,一面落下泪来。 穆文平被娇妻的眼泪激起几分男人的火气:“那我去跟大嫂把话说清楚,只是你不能闹” 严氏见他肯出头,这才破涕为笑,将脸贴到他胸口:“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们跟着你,自然是希望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你说若是你不能护着我们娘儿两,我们可怎么办?” 穆文平被她枕头风吹得晕头转向,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跟周氏要回公道。 周氏和穆春在屋里,听人说穆文平一回来就去接了严氏了,不知道会怎么样,因此坐在一处说话。 玉嬷嬷又告诉穆春,慧娘还在二门那里等着,一句话不说,一个字不问,连看门的婆子都有些害怕她了。 穆春告诉玉嬷嬷,不要去招惹慧娘。 人饿了渴了困了,终归是要回去的。 慧娘又不是无处可去。 玉棋又进来回话,说穆文平已经带着严氏往东院走来,母女两个互看一眼,周氏忍不住叹道:“你二叔明道理讲是非,可惜耳根子太软” 穆春很赞同周氏对穆文平的评论。 穆文平此人,单独思考时,重情重义,迂腐固执;一旦受了严氏的蛊惑,便心猿意马,不知所谓。 说话间,穆文平已经在外通报,周氏让他们进来。 严氏坐下,冲周氏和穆春看一眼,才道:“今日我回来,不是觉得我秋儿错了。反而思来想去,仍旧咽不下这口气,要为了我秋儿讨个公道。” 周氏不与严氏说话,只问穆文平:“二叔也是这个意思?” 穆文平看了严氏一眼,此刻冷静下来的他又觉得与大嫂对阵,有些尴尬。 “我瞧了,秋儿眉毛没了,无脸见人哭哭啼啼,着实让人心疼”穆文平扯了这句话出来。 周氏明了,这也是要为穆秋讨公道的意思了。 她看了穆春一眼,将穆秋画押的供词放在桌上:“二叔请看看这个。” 穆文平诧异拿过来,一目十行扫过,待看见落款处的名字,额上青筋凸出:“这个孽障!把她给我叫回来!” 严氏既然敢来对质,自然早有万全的准备。 在回严家的马车上时,穆秋就抽抽搭搭说出担忧,严氏早些还投鼠忌器,今日却是非要趁着此事扳回一城,因此算计好了。 她不理会穆文平的怒气,状似随意得瞥了一眼:“哦,你这花十两银子诳穆秋画押的供词还敢拿出来?” 严氏看着穆春得意洋洋:“据我所知,你手中还有一份云姝画押的吧!你倒是真能下血本呀!” 穆文平闻言一愣:“什么?” 周氏和穆春也面面相觑,未曾想过严氏竟无耻到这个地步。 “秋儿与我说过,那日她与云姝在地上捡了根金钗,因不知道是谁的,就戴在头上,结果大小姐说是她的。秋儿说还给她,她却不要,非污蔑秋儿和云姝偷的。又好言哄骗,仗着我秋儿年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 周氏听到这里,飞快和穆春对视一眼,情知此番,玉兰那里一定出了变数。 严氏胸有成竹,肯定会说“玉兰本是穆春的丫鬟,送到穆秋那里不忠心,因此常受穆秋的责骂,怀恨在心,与穆春勾结在一起,故意污蔑报复穆秋”。 再往前想一步,怕是玉兰已受了严氏收买,改口反咬穆春了。 毕竟,周氏没防着严氏,对打了板子受了伤的玉兰,并未特别看管。 严氏只要想,多得是可趁之机。 此一仗,严氏怀恨在心蓄意否认,胜出了。 周氏从未料到这种结果,她本意是想息事宁人。 严氏闹起来,她就拿出供词,揭短打脸。 然后穆文平在从中斡旋,也就和解了。 大家相安无事。 没想到,事情突然来了个大反转。 穆秋对穆春做的坏事全都证据不足,而穆春剃了穆秋的眉毛,却是板上钉钉。 泼黑狗血的疯婆子不知所踪,事情是在胡家发生的,早无对证。 有毒的胭脂扔了,唯一证人玉兰已被策反,玉梅宝竹是穆春的人,口供不会有人信。 而穆秋眉毛被剃,是穆家许多人都看着的。 周氏和穆春闷头挨了一棒,如梦初醒。 穆文平见穆春说让玉兰来对质,却又不提,心里早就信了严氏。 穆春见周氏为难,严氏得意,无名火气,她思绪飞快转动,终于想到穆秋一处破绽。 她既然是要对付穆秋,何故逼迫严云姝也签字画押? 她跟严云姝素无牵扯。 反而,跟那泼黑狗血的疯婆子接头的,恰恰是严云姝的丫鬟。 只要让玉梅跟那丫鬟对质,定然能找到突破口。 穆春面上一喜,正要说话,周氏却忽然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背。 穆春的言语堵在唇舌间,看周氏冲她轻轻摇头。 穆春只得把话吞了下去。 许久,周氏才艰难开口,声音晦涩无比,冲严氏说道:“你待如何?” 严氏见她二人终于不再争辩,只差仰天大笑,她艰难忍住,面上仍旧带着屈辱:“大嫂还问我想怎么样?您是当家主母,自然该您按照穆家的规矩做主!” “好!”周氏正等着她这句话,拍案起身:“穆春与妹妹玩闹过头,罚月例三个月,闭门思过十日。因穆秋受了损伤,所罚月例归穆秋所有。” 她飞快说完这句话,就朝着穆文平问道:“二弟以为如何?可公允?” 穆文平巴不得早点解决,自然是不假思索点头:“大嫂处罚合宜,我无异议!” 严氏气愤说道:“分明是恶意报复,怎么成玩闹过头了?大嫂,你包庇穆春,也太过分了!我要让大哥回来做主!” “恶意报复?”周氏知道严氏擅长胡搅蛮缠,不再与她说话,句句都对着穆文平问:“二弟,穆春与穆秋情同姐妹,既无龋齿,何来恶意报复之说?还是说穆秋到底先做了对不起穆春的事儿?让穆春怀恨在心?” 周氏气起来,也不再提“春儿”“秋儿”等昵称,全用大名。 穆文平被周氏质疑得说不出话来,语塞半响,才对周氏道:“大嫂说的没错,是两姐妹玩闹,只不过没把握好分寸而已。” “二弟妹,我话已出口,绝无收回的道理。你也别拿老爷来压我,即便是老爷回来,也是这个决策。” 严氏抬穆文忠,是知道穆文忠顾念手足之情,会息事宁人偏袒二房。见周氏如此强硬,还要再辩,穆文平已经皱起眉头,听出周氏的弦外之音。 他不傻,只是被严氏蒙蔽,此刻见一向端庄持重的周氏脸色铁青,不管是不是误会,都有些怵,冲严氏呵斥:“事情已解决,还不回去备饭?” 严氏从来是见好就收的性子,今日虽然未能达到预期效果,但替穆秋争了个公道,也算快活。 此刻穆文平动怒,她也不敢再触逆鳞,起身行礼:“那便算了。” 严氏扭着腰身,姿态优美地挽着穆文平出了东院。 穆春等他二人走后,气得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问周氏:“二婶谎话连篇,根本逻辑不通。我既然是对付穆秋,就不该有严云姝什么事儿那日在严家,许多人都可以作证,我是先找的严云姝,后来穆秋才跟我们一处” “好了。”周氏拉她的手,让她坐下:“母亲知道你委屈,可你没瞧见,方才你二叔的脸色,已经难堪至极了。” 穆春哑然,惊讶看着周氏。 “严氏胡言乱语,你当你二叔真的全信?他不过是秉持着家和万事兴的规矩,不愿意我们妯娌之间赤急白脸的闹腾若是等严氏再将你父亲卷进来,你二叔怕是脸都没地方搁了。” “那他就该管着二婶!”穆春生气得很:“他难堪,也该是他妻子让步,而不是我们。” 穆文平想家和妻美,凭什么让周氏让步? “也要他管 得住才行啊。”周氏深深叹气:“他方才看我时,眼里满是哀求,我于心不忍。闹大了,对穆家也没什么好处” 而有穆文平压制严氏,严氏也不会提太过分的赔偿方案。 周氏作为大嫂,必然是处处掣肘的。 穆春早已明白,此刻不再言说。 严氏可恶,可穆文平是她亲二叔,她也不忍心看穆文平为难。 如今小惩大诫,她闭门十日,三个月月例而已。 严氏高兴,周氏无所谓,穆文平得到安抚,一举三得。 唯独她的委屈,如何纾解? “好孩子,今日让你受委屈了。”周氏摸她的头发安抚她:“母亲明日派人,将你喜欢的那两块地买下来,你能接受吗?” 穆春眼前一亮。 那两块地她央求了好久,周氏都没同意,若是能买下来挂在自己名下,不失为美事一桩。 她想了半天,才点头说道:“母亲不可反悔!” 周氏笑:“母亲何曾骗过你。” 穆春与周氏亲昵一番,出了东院的门。 她心里清楚,方才装作不在乎的表现,只是为了安抚周氏让她吃亏的愧疚;心里那口恶气,不整治严氏,她肯定出不去。 思考间就见严氏急匆匆往二门过去。 穆春几乎是下意识地跟上脚步。 徐嬷嬷与严氏嘀咕:“二爷真是,净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明明是那位不对在先,还逼太太您立刻去接三小姐。” 严氏皱眉不悦徐嬷嬷挑拨离间,却难掩好心情:“他又不傻,焉能听不出来我是在强词夺理?如今胜了姓周的一回,我心里痛快。在二爷那里乖顺些,他高兴我也高兴。” 徐嬷嬷不再作声。 严氏又道:“把秋儿接回来,再也不怕穆春。想想那狗屁的供词害得秋儿战战兢兢,早就该一把火烧了” 穆春跟在后面离得远,听不见严氏说得话,却见她马上要拐出二门,忙走快了几步。 只是严氏出去了,二房的婆子却拦住穆春:“大小姐,拿太太的对牌来。” 穆春往后退两步,心有不甘打算回屋。 外间却传来严氏呵斥声:“什么玩意儿,也敢往穆府里凑!” “是你打的我,还骂我?”是有些熟悉的声音。 穆春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玉梅推开管门的婆子,侧过身出去看了看,才道:“是慧娘。” 她告诉穆春:“慧娘候在门口吓着二太太,二太太打了慧娘一巴掌,慧娘瞪着她呢。” 穆春对玉梅耳语几句。 玉梅要出去,婆子是不好拦的。 “不长眼睛的东西,还想还手吗?”严氏见慧娘瞪着铜铃大眼,心里发憷,又是一巴掌狠狠甩在慧娘脸上。 同时对着徐嬷嬷吼道:“还不把这蠢牛一样的东西赶走?” 玉梅走到边上,对慧娘说道:“你又不是穆府里的丫鬟,你怕她作甚!” 慧娘见是玉梅,认出是穆春身边的丫鬟。 玉梅冲她眨眼:“别人欺负你,你不会还手的吗?” 严氏还未明白过来,慧娘就已经兜头朝严氏撞去,一下子将她撞翻在地,又扑过去骑在她身上,左右开弓连扇两个嘴巴:“我最恨别人打我耳光,叫你打我耳光,叫你打我耳光!”状似疯狂。 严氏哎呦一声,被打得披头散发,大喊“我的腰”。 徐嬷嬷等人忙大吼:“她打伤了二太太,别让她跑了。” 慧娘听她这样喊,呆愣在原地。 玉梅又道:“穆府门口岂是你能待的,还在这里干嘛?” 慧娘撒开脚丫子就跑了。 严氏被扶起来,披头散发脸颊高肿,嫩白的小脸全是红印,她气急败坏:“给我杀了她!杀了她!” 她打从出身开始,就被人宠着捧着,偶尔有气受,也不过是嘴仗,何曾被人这样欺负过? 伤脸事小,丢脸事大。 严氏心里暗想,不将这蠢牛般的人整死,她枉为人。 然而,跟着出来的不是徐嬷嬷这样的老人,就是玉翠这等丫鬟,哪里跑得过健如牛的慧娘? 一下子那壮硕的人影就不见了。 严氏怒极攻心,被徐嬷嬷扶着回到二门,兜头就给了玉梅一个耳光。 只是她自己身上疼,这一耳光没什么力道。 “你这贱丫头,怂恿外人打我,跟我到大太太那里去,我倒要看看,你能活过几天!”严氏咬牙切齿。 穆春倚在门栏,慢条斯理:“二婶打我的丫头,总得有个说法吧。” “说法?她刚才跟那头蠢牛说的话你没听见?”严氏咬碎一口银牙,恨恨瞪着穆春。 “哦,听见了。”穆春轻蔑的笑:“只是不知道,哪一句说错了?” 她掰着手指头对严氏一一数着:“她本就不是穆府的丫鬟被人欺负了难道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 “穆姐姐,你用的什么胭脂,脸红的像苹果一样好看。”胡彩云瞧穆春的皮肤白里透红,恭维道。 “我并没有擦胭脂。”因风平浪静,穆春心情好,早睡早起,容光焕发。 胡彩云羡慕地“哦”了一声,没话找话说着玩儿。 “云妹妹平日在家里闷嘴葫芦似的,今日却像开了屏的孔雀,招蜂引蝶啊。”胡彩玉冷笑:“不知道的,还以为穆妹妹是你亲妹妹呢。” 胡彩云听她话里带刺,恨恨翻个白眼,小声跟胡彩霞嘀咕了几句。 胡彩霞年纪在彩玉之前,已经快十七了,是胡家大房庶出之女,她笑着打圆场:“母亲常教导我们,阳岐城穆苏胡三家同气连枝,自然是情同姐妹的,云妹妹与穆姐姐亲近,是好事呀。” 胡彩玉冷冷瞪她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胡彩霞在胡家时常被胡大太太打压,此刻就像脱了缰的野马,知道在穆家胡彩玉不会明着欺负她,将往日的怨气都释放出来:“姐姐难道没想过,为何云妹妹亲别人不亲你?都是嫡亲的堂姐妹,却落得连外人都不如。” 穆春没想到胡家四姐妹在她家就掐起来,往后退了两步,挽起胳膊看好戏。 “这话在自己家说就算了,在别人家说,少不得我要管教你!”胡彩玉看平日做小伏低的胡彩霞居然敢出言讽刺她,忍不住怒火中烧。 胡彩霞往胡彩云身后一躲,冲胡彩玉挑衅道:“论生辰,我还大你半年,轮得到你管教我?” 穆春听着这不堪入耳的话,只觉得生厌。 胡彩玉却不察,她被平素说话头都不敢抬的大姐激怒,冲过去一巴掌去推攘胡彩霞,却被胡彩霞推着胡彩云的肩膀一挡,这一下就推在胡彩云身上。 “你们打你们的,别扯上我。”胡彩云躲开,让丫鬟替自己整理发髻,站到胡彩月身旁:“月姐姐,你劝几句吧。” 胡彩月是胡家二房庶女,比嫡女胡彩云大一点,跟胡彩玉一样大。 四人之中,胡彩玉最艳丽,胡彩月却是最娴静,此刻只冷漠旁观,由着胡彩云说得口干舌燥,也不为所动。 胡彩玉和胡彩霞互看生厌,你推我扯你,不得安生。 胡彩霞是新仇旧怨一起算,用了十足十的力气。 胡彩玉是震惊自己在穆家被庶女挑衅,白白成了笑话,又羞又怒,失了理智。 待闹得气喘吁吁,发髻衣衫皆散乱不堪才住手。 穆春等她二人停下来,让玉梅和宝竹拉开,笑着道:“是我的不是,让二位姐妹动粗,随我去院子里换一身衣服吧。”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存心看笑话。”胡彩霞见穆春作为东道主,此刻才劝,摆明是看笑话的,气不打一处来。 又想到方才胡彩云的挑拨,狠狠瞪了胡彩云几眼。 穆春就是爱看胡彩玉的笑话,哪怕是被连累——招呼不周,周氏自然不会饶她。 上一世在胡彩玉手底下受尽折磨,这一世虽不主动出手,可看她倒霉也挺解气。 穆春因此客气笑笑:“胡二小姐说得对。” 胡彩玉冷哼一声,率先走了几步,又回头冲穆春不耐烦大喝:“你的屋子往哪里走?” 穆春忙快走几步,在前头带路。 只是还未进月亮门,发觉严氏带着穆凌志和穆凌广,另有两位胡太太陪同,有说有笑朝这里走过来。 胡彩玉和胡彩霞吓得脸都绿了,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只可惜偌大的园子,那些低矮的花花草草,并不适宜藏身。 “大伯母,母亲。”胡彩云面上露出得意笑容,快步往前迎上去,只听“咔嚓”一声,她的袖摆勾在伸出来的花枝上,烂了。 胡彩云笑容滞在脸上,欲哭无泪。 最后,胡彩月盈盈上前行礼,不卑不亢,面白如玉,娴静端庄。 胡大太太只瞧了一眼,就呵斥胡彩玉:“跟姐妹们玩闹也要有分寸,又不是在家里!” 意思是说,在家里是时常这样玩闹的。 严氏只装作听不懂,对穆春道:“还不赶紧带几位胡小姐去收拾。” 穆春应了一声,带着她们继续往东院走。 留下胡彩月一个人,乖巧地跟严氏见礼,又掩面娇羞地见过穆家二房两兄弟。 穆春再迟钝也明白过来,怕是胡二太太有心要相看穆家兄弟,因此早就吩咐了胡彩云,让胡家大房的闺女们丢脸。 只是,没想到胡彩月暗中阴了胡彩云,最后她一枝独秀,大放光彩。 这一群人,怕是回府了还有一顿撕扯。 穆春将没有穿过的新衣服拿出来给她们姐妹,胡彩玉选了一件墨绿色的收腰款式。 穆春嫉妒得发觉,她的腰身比自己纤细。 回到花厅时,穆春想胡彩月大概并没有得严氏青眼,因为严氏光顾着跟胡大太太说话。 胡二太太插话时,她就咳嗽几声。 倒是穆凌广对精心打扮过的胡彩月多看了几眼。 见三姐妹出来,胡大太太跟周氏道歉,婉拒了周氏留饭的好意,客气地告辞了。 严氏等她们走后,才对周氏冷哼道:“大嫂,胡家什么意思?庶出的姑娘也好意思带过来,真是没把穆家放在眼里。” 穆家没有庶子,除了年纪尚小的穆凌波。 因此,胡家人将庶女带过来,是轻视严氏两个嫡出儿子的意思,她自然不忿。 周氏笑笑,没有说话。 穆春等严氏走后,跟周氏回到屋里,才露出几分少女好奇心:“她们不会是来相亲的吧。” “小孩子家家,胡说什么。”周氏敲一下穆春的头,见她吐舌调皮才忍不住笑了:“反正你大哥已经定亲了,其余的不关咱们的事。” 严氏人精,不会在婚事上让儿子吃亏的。 看她今日先是兴高采烈,后来又失望的模样,应该是中意胡彩玉的。 只怕,胡大太太带庶女过来,打的算盘却不是严氏想要的那个。 倒是有好戏看。 “太太,饭菜都预备齐了。”玉嬷嬷过来催促,看了穆春慈爱的笑:“有大小姐最爱吃的卤鸡腿。” “不吃了,我要瘦一点。”穆春对胡彩玉盈盈一握的腰身耿耿于怀。 胡彩玉比她高一点就算了,居然还比她瘦。 虽然这一世两个人没有过节,可骨子里不服输的劲儿,穆春还是保留着。 “你不胖啊,大小姐,干嘛不吃。”玉嬷嬷笑:“老爷今日回来吃饭。” 重阳节穆立回来后,走时穆文忠留下来处理田庄租赁事务,一直待在郊外,难得有空回来吃饭。 “父亲定然带了好东西回来。”穆春一蹦三丈高,笑眯眯的起身,撞见穆凌云提着长袍走进花厅,听见她方才的话,笑着挪瑜她:“为兄方才听见,有人说不吃的。” “臭大哥,”穆春搂住他的胳膊,一下子忘了男女之妨,笑嘻嘻的娇憨可爱:“我说说而已嘛。” “不行,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穆凌云心情很好,捏她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出尔反尔就丢人喽!” “第一,我不是大丈夫。”穆春笑嘻嘻的将他手打开,揉揉脸颊,“第二,出尔反尔的事情呢,我是不会做的。” “那你还吃不吃?”穆凌云有些看不明白了。 “吃啊。我不想吃,大哥你逼我吃!”穆春娇笑着说完躲开:“坏人大哥来做,鸡腿小妹来吃!” 周氏和玉嬷嬷忍俊不禁,相视大笑起来。 穆春自在大街上摔过之后,懂事乖顺不少,周氏欣慰之余,也隐约觉得她年纪轻轻,太过沉稳庄重了。 此刻听她声如银铃,跟哥哥嬉闹,小女孩心性显露无疑,担忧尽去。 穆凌云英挺的面容带着宠溺的笑:“我逼你吃,你可有好处给我?” “你逼我吃,你就是大恶人,还想我的好处?哼!做梦!”穆春笑着去咯吱他,兄妹两笑作一团。 如此闹了好一阵子,外院来人催,周氏才制止他们,一同去了饭厅。 到了后才发觉,原来严氏,穆秋,穆夏,苏氏,穆凌志和穆凌广也在席。 穆文忠笑眯眯的:“有户农人给我送了些我新鲜羊肉,分给各房又不够多,炖出来味道难免差强人意。索性汇在一起一锅炖了,大家聚聚也热闹。” 桌上菜肴已经摆好,十二道热菜,八道凉菜,四个汤,还有一个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羊肉火锅。 穆春看了穆秋一眼,发觉她用螺子黛画上了眉毛,虽然滑稽,但是好歹能遮丑,低着头笑了一下。 穆秋愤恨的目光投过来。 等穆文忠招呼周氏严氏等长辈开动后,穆春才笑着对穆凌云说道:“大哥请” 穆凌云想到穆春要他逼她吃肉的话,忍不住也笑,宠溺得夹一片火腿放在穆春碗里。 穆秋见状也夹了一片。 穆春却是吞着口水望着鸡腿。 一盘十只,厨房备的是人人一只。 穆春慢慢啃完一只,觉得无比美味,看盘子里还有一只,却是穆夏没吃。 “大姐,我不爱吃,你把我这一份吃了吧。”穆春爱吃卤鸡腿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只是穆夏话音未落,穆秋已经起身将那剩下的鸡腿夹进自己碗里。 穆夏秀眉一皱:“我还没吃呢。” 穆秋撇撇嘴:“反正你又不爱吃。” 穆夏起身,拿筷子去夹。 严氏将穆秋的碗往后一挪,笑着道:“给妹妹吃吧,你妹妹是属狗的,就爱吃肉。” 穆夏听了,走下座位将穆秋的碗夺过来,用手抓起鸡腿咬了一大口,然后三下五除二全部塞进嘴里,剩下光秃秃的骨头扔在地上:“这才是给狗吃的!” 穆春惊呆了,她第一次从穆夏面上看到这样恶狠狠的表情。 苏氏尴尬得话都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 她没有说二房,而是说穆文平,让看重兄弟情义的穆文忠,难堪至极。 好好的一顿饭就这么被搅和,穆凌广、凌志也借口还要温书,退席了。 反倒是穆夏,夹起羊肉往口中送,笑着招呼穆文忠和周氏:“大伯大伯母,先前我还担心人多肉少不够吃,这下好了,咱们吃个痛快!” 周氏被她笑容感染,忙招呼苏氏。 穆文忠被严氏说得心事重重,穆春对他笑:“父亲,要是二婶随便说一句什么,二叔就怪罪于你的话,我瞧着,你们也不必叫穆家兄弟,直接叫‘纸家的兄弟’得了。” 穆通“木”,坚硬牢固。 纸则是轻薄,一捅即破。 穆春用谐音插科打诨,惹的穆文忠大笑:“穆春说得对,你真是个鬼灵精。” 苏氏紧张兮兮的,没什么胃口,穆夏劝她:“天塌下来我顶着,你这样愁眉苦脸,不是辜负了大伯母为你出头的情谊?” 苏氏这才想开些。 一席饭少了二房,反倒是吃得其乐融融,阖家欢乐。 严氏在院子里听说,自然又气了个半死。 穆秋哭丧着脸,挂着眼泪,见严氏将屋里的摆设砸了大半,瓷片桌椅躺了一地才罢休,可怜巴巴道:“都是女儿没用,连累母亲受辱。” “你的确没用!”严氏拿出帕子帮她擦眼泪,叹气道:“穆春穆夏,一个看着任性嚣张,一个冲动霸道,远不如你谨慎聪明。如今看来,都是障眼法。你输就输在留下把柄,落人口实,闹起来不占理。” “女儿日后做事一定小心,不再让她们发觉。”穆秋破涕为笑,觉得严氏说得有理。 要不是那张供词,要不是玉兰办事不力露出马脚被识破,她们今日也不会明明被欺负,还只能委曲求全,闹得这般没脸。 说话间徐嬷嬷进来,见母女二人脸色不好看,小心翼翼措词:“严家今日送来两条鱼,给二太太加菜。” 除了大聚会,穆家三房是分开各自用小厨房做饭的。 “哦,放着吧。” “严家人说,请二太太亲自验收,她在外面等着回话。” “哦。拿远些,臭得很。”严氏起身,远远瞧着筐子里两条活蹦乱跳的鲜鱼,问道:“姓周的看过没有?” 自穆立下令隔绝严家,严家人送东西,下帖子,传话等往来,周氏都要先过目,确定无虞才允许送进来。 严氏对此恨得牙痒痒,认为周氏嫉妒她有娘家照拂,私下里改口叫她“姓周的”。 “看过。”许是今日闹得不愉快,周氏想着放二房一马,只粗略看了一眼,就让徐嬷嬷带进来了。 徐嬷嬷用手拨了一下,有些疑惑:“不是说是活的吗?怎么有血?” 她发觉鱼肚子是开的,里面有个油纸包。 徐嬷嬷正待扒开。 严氏心念一动,伸手拦住徐嬷嬷的行为说道:“放着行了。” 徐嬷嬷心里“呸”一声。 徐嬷嬷走后,严氏不顾血腥,亲自扒开鱼的肚子,拿出油纸包,打开看时,却是包着拇指大小一颗东珠,色泽均匀,闪闪发光。 “好宝贝。”穆秋由衷赞叹:“多宝阁也买不到这么好的货色。” 严氏打开附带的字条,上面五个字“请姑母配合。”落款是严和正。 严氏将东珠小心翼翼收好,这才叫徐嬷嬷进来将筐子拿出去,激动得手都忘了洗,也不嫌血腥了。 她虽不知道配合什么事,但这样大的一颗东珠,买一桩宅子都不成问题,是值得她做任何事的。 在任务到来之前,她娘家大嫂曹氏却上门了。 满脸堆笑,热络异常,仿佛背后说穆文平不中用的不是她一般。 “你公公不是在楚州吗?楚州有一户姓殷的人家,说是家里的财产有三条长街的铺子那么多。上次你大哥与他们谈生意,言语中露出结亲之意。想着你外甥女也大了,也该考虑了。” “大嫂是要打听那户人家的底细?”严氏一点就透。却十分不耐烦:“楚州离这里不远,大哥又在那边管一些差事,问问不就清楚了,何苦还要劳动我们家老太爷?” “你有所不知。”曹氏略微有点担忧:“殷家是搬迁来了,不过两年功夫,既不知道祖上在哪里,更不知道家里的资财如何积累的。咱们再查,也只能查查表面。底细嘛,还得你家老太爷在官衙行个方便。” 不管哪里人士,既然要落地生根,必须要去官府报道。 也难怪曹氏求到严氏这里来。 严氏冷笑着道:“既然是云姝的事情,我不能不费力。只是,我公公素来不喜爱我,若是要跟他说话,怕是少不得求珠姨说说好话的。” 曹氏会意,心里暗骂,却只能咬牙拿了早就准备好的荷包出来,递给严氏。 严氏摸了一下,不太沉,却也不露声色。 过了几天,回了一趟娘家,告诉曹氏,那家人是家中有人在京城 惹了当官的,怕别人挟私报复,索性躲起来,这才跑来楚州的。 曹氏听了暗暗后怕,庆幸还好查了一查,不然若是日后事发,岂不是女儿被连累? 严氏暗笑。 她自然是见不得严云姝能比穆秋嫁得好的。 严氏的思绪疯狂旋转,一直在猜测严家让她配合什么。 半个月后,她知道答案。 此时已十月中旬,经过了一个月的休养,穆秋被剃掉的眉毛长得差不多,用螺子黛画一画,完全看不出来。 除了知道此事,且喜欢拿出来嗤笑她的人。 穆家田庄的租赁事宜早已办好,农人们欢呼雀跃,不少实诚人专程跑一趟上门道谢,有些还给穆家供了长生牌位,感激涕零。 毕竟,这是改变祖祖辈辈没有田地的大事。 有恒产者有恒心。 穆文忠又被穆立召去楚州。 穆春此刻,正在书房里,勤勤恳恳跟穆凌云学习。 周氏照例忙着处理家事,天气渐冷,要裁制新的冬衣。 “大哥,这句‘白雪纷纷何所似’我觉得有问题啊。”穆春歪着脑袋提出疑惑。 “怎么了?” “相比于第二句‘空中撒盐差可拟。’和后面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我觉得柳絮太大,不够贴切” “你真是读书读傻了,诗人见的是北方的雪,不是南方的雪。你当每个地方的雪都跟楚州一样吗?细细小小的?” “是哦,大哥你冬天去过京城,见过大雪的。”穆春想起这一茬,满怀憧憬:“不知道腊月表哥大婚,母亲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我还没去过京城呢。” “现在还有母亲不肯答允你的事吗?”穆凌云宠溺的瞧着越长越开的妹妹笑:“好了,今日就学这么多。再教你,我自己的本事都不够用了,你让我先读读书。” 穆春捏他胳膊一下,挪瑜道:“要是连你都教不了我,那我岂不是比解元还厉害?” 这段时日以来,严家知道讨不了好收手,穆家危机过去,穆春心里松快许多,每日抓紧时间学习。 诗词,书画,女红等等。 上一世她因为不学无术吃过的亏,这一世绝不能重蹈覆辙。 玉梅在门口候着,见她出来,给她披上大红色绣花披风:“大小姐,您这段时间拼命用功干什么?又不用考女状元。” 穆春微微一笑,冬日里的阳光打在她恬静的面庞。 “不好了!不好了!”外院有个小厮撞撞跌跌跑进来,跟吴总管大叫:“吴总管不好了,三爷被人打得鼻子出血,躺在医馆里救治呢。” 穆春闻言扭头去瞧,见吴总管派一个婆子进去禀告周氏,忙拦住道:“我去告诉母亲。” 吴总管答应一声,忙先带了银子,跟着小厮去医馆看穆文义。 周氏听了穆春的话,叫了穆凌云过来:“我不好出门,你派个人,去阳歧书院找你二叔,叫他去看看怎么回事。” 穆凌云道:“此事还是儿子亲自走一趟吧。” 周氏见他勇敢又有担当,有心历练他,点头答应。 穆凌云叫上书童无禄,骑上马去阳歧书院。 医馆里,穆文义正大声哀嚎。 穆文平和穆凌云站在一边,看大夫给他敷药止血。 穆文义不止是流鼻血那么简单,整个鼻梁都歪斜到一边,看起来可怜又滑稽,也可见下手之人狠辣恶毒。 “一只蛐蛐而已,怎么下这么重的手?”穆文平善良宽厚,心疼弟弟。 “哎,穆孝廉有所不知。”跟着看热闹的人告诉他:“三爷不是为了蛐蛐,而是为了争口气。” 穆文义的蛐蛐,是两日前就看好了,只是手头没那么多银子,约好今日来买。 谁知道被严二老爷严子俊看上,也要买。 掌柜的只说了一句:“这是穆三爷先定下的。”就被严子俊的随从一拳打在脸上,疼的蹲下身去,再不敢说话。 穆文义见他们仗势欺人,挥拳打向严子俊的面庞,怒道:“先来后到,您得讲道理。” 严子俊怎么说,也是严氏的亲爹,是穆家的姻亲,穆文义名义上的长辈,吃了这种亏,岂肯服输。 抓起柜台上的砚台就朝穆文义砸过去:“讲道理?小小的阳岐城,爷还需要讲道理?” 穆文义当场鼻血迸裂而出,鼻梁骨折。 严子俊见事情闹大,急忙回严家去,旁人才将穆文义送到医馆里来。 穆文平听了,只能自认倒霉。 严子俊是他岳丈,他是万万不敢犯上。 因穆文义的鼻子要接到正位,还需要时间,因此他叫穆凌云先回去:“别耽误你读书。” 穆凌云的确帮不上忙,带着无禄回府。 穆文平闲得无聊,在医馆的内院踱来踱去,为岳丈和亲弟打架焦躁不安。 “神医圣手!” “再世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 苏氏本来照顾穆文义挺好的,被她闹得心烦意乱。 穆夏见秦姨娘借机争宠,不以穆文义的康复为重,一把夺了她端来的药,噼里啪啦通通扔出去,泼了她一身。 秦姨娘嚎啕大哭,把穆文义吵醒,责骂穆夏一顿。 穆夏咽不下气,又去找秦姨娘晦气。 如此闹了一个下午都没消停。 穆春听了直摇头,对周氏说道:“劝也是劝秦姨娘。我瞧着她屡次打扰三叔养病,不怀好意。” “她是关心你三叔的病情。”周氏解释道。 穆春淡然镇定:“既然是真关心,就该让三叔静养才对,以他的身体为重。” 周氏哑口无言,联想到秦姨娘平素为人,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 只是周氏同为人妻,下意识去体贴了丈夫受伤、关切过度的秦姨娘。 穆文忠若是身体不适,怕她也会求来各种偏方,一日几遍不嫌烦。 忽略了秦姨娘的品行。 “所以,真闹到您这里来,您可不要有失偏颇。”穆春挪瑜周氏。 周氏笑道:“自然不会” 话没说完,秦姨娘已经跟穆夏拉拉扯扯,边走边骂来请周氏评理。 穆春送周氏一个意会的眼神,带了玉梅回屋读书。 周氏被穆春提醒过,任秦姨娘如何将穆夏说得十恶不赦,均保持涵养微笑着道:“三弟受伤,需要静养,你们二人喧闹折腾,谁又占理了?” 一席话说得秦姨娘和穆夏都无可辩驳。 半响,秦姨娘才道:“即便是婢妾行事不妥,也是出于好心。关心则乱,二小姐怎么能打婢妾?” “打你就打你,怎么?还要看你心情吗?”穆夏起身指着秦姨娘怒骂:“你不怀好意,端着碗破药在父亲面前诋毁母亲,说什么‘祖传秘方,是你好不容易求来的,怎么苏家功勋卓著,从前也是得了许多御赐之药,太太没有回娘家求一求?’这种话,不就是想挑拨离间!我不打你,还不知道你狗嘴里吐出什么来!” 穆夏最盼望的就是穆文义跟苏氏和睦恩爱,好容易机会来了,怎容秦姨娘破坏。 “夏儿!”周氏大喝一声:“姑娘家家的,怎么能说这种话?你娘平素怎么教你的?” 穆夏对周氏一向敬重,刚才怒极失言,被周氏呵斥,一张小脸雪白,不敢吭声。 秦姨娘哭起来:“婢妾绝无挑拨离间的心思,如今被二小姐这样羞辱,婢妾实在没脸活着了” “那你就去死吧,谁拉着你了!”穆夏忍不住出声讥讽,收到周氏一记眼刀,悻悻闭嘴。 “此事穆夏不对在先,罚月例三个月。”周氏开口。 明知道穆夏是被秦姨娘故意激怒,才口出恶言。 然而无凭无据,周氏只能公允判决:“秦姨娘受了委屈,就别太劳累了。屋里好生歇着吧,等三弟病好了再去探望。” 变相禁了秦姨娘的足。 罚月例对穆夏来说无所谓,她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秦姨娘却不干,碍于周氏威严,嘴唇动了动忍了。 “春儿,带你妹妹去你屋里坐坐,宽宽心。”周氏吩咐。 这是对穆夏“明罚暗赏”,秦姨娘看得懂,更加郁闷。 若非名分上低人一等,她何苦受这个气?秦姨娘垂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掌紧紧握成拳头。 她再有理,抵不过苏氏明媒正娶,小妖女是嫡出小姐。 周氏也是贱人。 秦姨娘回屋的时候,心里恨得不行。 “你晚上想吃什么?在我这里吃饭。”穆春笑眯眯的:“来碗绿豆汤?散散火气?” 穆夏看她一眼,笑道:“我又不挑食,都可以。” 穆春便吩咐玉梅去跟周氏说,晚上小厨房多做几个菜,穆夏留下来吃饭。 “听说你最近学习很是拼命啊。”穆夏打量穆春闺房,见以前琳琅满目的衣柜和首饰盒子都不复存在,取之的是一个高高的书架,上面几十本书,罗列得整整齐齐。 “是啊。”穆春笑。 “女子无才便是德,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处?”穆夏说话是从来不顾忌别人感受的,揭短打脸对她来说,家常便饭。 “平日里的确没什么用处。不过在面对秦姨娘这种人的时候,就有用了。”穆春悠悠回答。 穆夏“哦”一声,并不十分感兴趣。 “譬如,她殷勤端汤药进去,你呢,就一直叫三叔起来喝,次数多了,三叔必然烦,你就告诉三叔,是秦姨娘的好心呀。”穆春捂着嘴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若是她喜欢说些难听的话刺激三婶,你就用纸笔记下来,换成她的名字,让丫鬟去她门口一天三遍地说” “若是她眼红三婶的穿戴,跟三叔撒娇要三叔给她买,你就拉着三叔也给你买,不能厚此薄彼呀。” 穆春得意洋洋,摇头晃脑:“读书呢,就是 这些用处。” 穆夏脸上波澜不惊:“穆秋恨你怕你,就因为你用这种手段对付她?” “她喜欢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耍弄她那些小心机,我就陪她过过招喽。”穆春眯着眼睛笑。 “呵呵。”穆夏也笑,诡异看了穆春一眼:“你终于长脑子了。” 她忽然朝外面走去:“你上次在朱雀大街摔跤磕到头,是磕得哪块砖?我要挖回来供着!” 穆春: 玉梅等人捂着嘴窃窃地笑。 穆春也忍不住开怀。 穆夏忽然道:“你这法子固然有用,可我就喜欢打人的爽快和骂人的舒坦!” 穆春: 穆文忠听说穆文义受伤,兄弟情深,翌日就从楚州赶回探望。 穆春接到消息时,穆文忠已经到穆家门口,正跟周氏说话。 穆春却一眼看到,骑马回程的穆文忠,身旁却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边站着一个女人,缩在披风里,只露出巴掌大的脸。 “夫人,这位是徐五太太”穆文忠脸涨得通红,说话磕磕巴巴。 周氏起疑,望了一眼那徐五太太,见她生得唇红齿白,雪肤黑发,年纪约莫三十上下,含羞带怯,弱不禁风。 徐五太太见穆文忠耳朵根红得说不出话来,主动过来与周氏见礼:“我夫家在楚州,来阳岐城投亲,路遇匪徒,是文是穆大哥救了我。” 徐五太太再三向周氏道谢,颔首间我见犹怜:“大哥忠肝义胆,英勇无双,实在是一等一的好人。” 周氏心里为丈夫骄傲,对徐五太太失了戒心,客气道:“徐五太太一介女子,孤身落难,任是谁碰见,都不会坐视不理。” 徐五太太笑着点头,像是此刻才看清楚穆家大门上的牌匾,颤声问道:“这里莫非是阳岐城穆府?” 周氏疑惑点头。 “穆大哥”徐五太太娇滴滴叫了一声,似乎心有千言万语,不知道如何去说。 好一会儿,她才激动的娇声道:“严家七姑奶奶严如玉,她在哪里?” 穆文忠如梦初醒般,张罗着请她进府,周氏吩咐人去叫严氏过来。 严氏听说穆文忠回家路上救了徐五太太,又听说徐五太太自称是她的妹妹,很是纳闷。 待花厅上见面,她才确定,错愕片刻后与徐五太太抱头痛哭:“我苦命的妹妹,你怎么如今才来。” 又跟周氏解释:“这是我母亲的干女儿,本姓霍,闺名叫青青。” 严氏母亲冯氏,其兄称冯秀才。 冯秀才早些年与徐五太太的爹霍光是同窗,一直来往频繁。 后霍光屡试不第改做生意,冯秀才的妹妹冯氏嫁给严二老太爷。 霍光通过冯秀才和冯氏,与严家搭上线,赚了不少银子。 一来二去,便让女儿认了冯氏做干娘,又与严如玉认了干姐妹。 “那还真是缘分呢。”周氏听了这一场过往,看着严氏笑。 徐五太太微微羞赧,三十岁的妇人,脸上却尽是少女才有的娇羞之态:“如今小女子落难,还请穆大太太” “大嫂一向贤惠善良。”严氏快人快语,不让徐五太太把话说完,赶紧抢白道:“你如今被你夫君赶出来,无处可去,自然要留在我这里的。” 周氏微微一笑。 徐五太太是霍光独女,无兄弟姐妹。嫁入徐家十来年无所出,地位岌岌可危。 霍光去世得早,霍家只有寡母,这次闹得狠了,徐家放言要休弃她。徐五太太怕母亲着急有个好歹,不敢回霍家。 想来想去,只能一个干娘感情还算深厚,只可惜冯氏已殁,不好再去严家,听说严如玉嫁来穆家,便来投靠严氏。 严氏表现出十二个欢喜,拉着徐五太太的手说不出的热情。 周氏晚上命小厨房给西院送了几个菜去,也算侧面表达了对徐五太太到来的欢迎。 穆春瞧了瞧徐五太太,见她说话间眼波流转,仪态风流,跟严氏如出一辙,不像是干姐妹,更像嫡亲的姐妹。 毫无好感。 三更,徐五太太在厢房刚歇下,严氏举着油灯,推开门进来。 徐五太太起身将被褥拥在身前,俏脸皱起怒问:“你干什么?”眼里早没有白日的亲热,多是警惕和疏离。 “来看看你。”严氏将油灯举近一些,细细查看徐五太太的脸:“真是一点儿痕迹也看不出来呀。” 她“啧啧”赞叹:“霍青青,你用的什么药这么厉害?” 霍青青是徐五太太的闺名。 “关你屁事!”徐五太太不理会她。 “哦,还是如此强硬啊。”严氏冷笑,语不留情:“我警告你,姓霍的,你来穆家的目的,我一清二楚。若是你想成事,就别给我惹什么幺蛾子!” 徐五太太美脸扭曲狰狞,狠狠盯着严氏。 片刻后冷静下来,恢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 对于突发事件,穆春从来警醒。 徐嬷嬷经过穆春身边,与穆秋落下好一截,嘀嘀咕咕说她穆秋:“老奴伺候三小姐十几年,也没见她与老奴这般亲近。” 穆春暗想,穆秋本就是哪里有好处就往哪里钻的性子,什么时候会把感情放在第一位了?何况徐嬷嬷不过是个下人。 宝竹听见,对穆春笑着道:“瞧着徐嬷嬷不大喜欢这位徐五太太呢。说起来,她们还是一个姓。” 穆春凝眉不语。 过了一日,田来顺打听消息回来,徐五太太的身份和境遇都是真的,并无不妥,徐家还不知道她到穆家,以为回娘家了。 穆春伸出细白的手,用银仟子拨了拨碳,让屋里更暖和一些。 田来顺得了五百个大钱,笑着对穆春说道:“大小姐这样怕冷,明日小的早把炭盆端上去,车里熏热了小姐再坐。” 穆春点点头。 上一世她在暴雨中被活活打死,这一世,只要阴雨天,就下意识觉得身上发寒,冻得受不住。 明日她要去一趟阳歧山。 早上仍旧是凉飕飕的,田来顺把马车熏得很暖和,他做这件事已驾轻就熟。 穆春很怕冷,旁人还穿夹袄时,她就已经上披风了。 坐在暖和的马车上,往阳歧山西南面的横岭去。 十月中旬,周氏便跟人谈好价钱,把那两块横岭山脚近五十亩的地买了回来。 捂在手上半个多月,前两天才拿地契给她看。 “花了一千多两呢。”周氏将地契收好,问穆春:“你买地干什么?” “有恒产者有恒心。”穆春笑:“以后您就知道了。” 穆春安排玉梅去了一趟西郊田庄,把躲着的慧娘找到,安置在了田地附近。 慧娘长得更黑更壮了,她独自守在这里。 不远处有一个小村庄,两块地就在最靠近山脚下的地方。 其实什么都没有,就是普通田地,长着一些谷物。 穆春却看得心满意足。 慧娘开辟了一个小菜园,种些菜。 穆春想到有慧娘坐镇,这两块地应当无碍。 上一世她入严家第二年,严家买了那两块地,不出半个月挖出煤田,顷刻间赚得盆满钵满。 如今的一千两,到时候翻十倍都不止。 看过了,马车又吱呀、吱呀回阳岐城。 前面是阳岐城的城门。 穆春掀帘子张望,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有些不信,揉揉眼睛,确信无疑,大声叫道:“父亲!” 穆文忠转过身来,他旁边女子也转过身来。 是徐五太太。 穆春疑惑不解。 徐五太太面带泪痕,飞快低头擦了,一副楚楚可怜之态。 穆文忠笑着迎上来,示意穆春不要下车:“你顺道将徐五太太带回府。” “怎么了?”穆春问道。 “一场闹剧而已。”穆文忠转身劝徐五太太:“你先跟小女回去,你受的委屈,夫人自会秉公处置。” 徐五太太既尴尬又难受:“在你的眼里,尊夫人自然是公允大度。可我是外人,她怎么会回护我?” 穆文忠没想她会当着穆春的面说这些,神情窘迫:“你是穆家的客人,穆家不会让你无缘无故受委屈的” 徐五太太见他顾忌穆春,想说什么忍住了,恨恨用眼波瞪穆文忠,声音却软下来:“我是个苦命人,无依无靠,全蒙大哥心地善良救了我。大哥说什么,我自然是听从的。” 玉嬷嬷下来坐在车头,徐五太太上车跟穆春坐在一起。 穆春隔得近了才发觉,徐五太太白嫩的面颊不止有泪,还有些细小的红印,像是被什么抽打过。 敢在穆家欺负宾客,还闹得宾客要出城门离开,除了穆夏,不作第二人想。 穆春没有跟徐五太太搭话,徐五太太难堪尴尬,低着头一言不发。 马车驶到穆家,徐五太太下车,等穆春一起进去。 穆春在车上故意不跟她说话,就是不想掺杂进穆夏的事情中,此刻见她等,让她先走。 周氏从内院匆匆赶来,像是此刻才知徐五太太离府出走的事儿。 穆春只好被迫留下来。 “徐五太太何故离府?今日我去了庄子里,不知情由。刚回来换了身衣服,下人才禀告,正要遣人去寻您呢。”周氏说起客套话来,滴水不漏。 “是小妇人气量小,一时钻了牛角尖。”徐五太太温婉笑着:“在城门口遇见穆大哥,他劝我几句,我觉着有理,恰好赶上大小姐的马车,就一同回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周氏笑意盈盈,唤了拨给徐五太太的丫头玉苗来:“带夫人回去梳洗” 徐五太太施施然要走。 “怎么回事?”穆春悄悄靠近周氏问。 “我也不知道,回来才听说她惹 了家里的小魔王了!”周氏想笑忍住了:“说是被按在地上,用柳条抽了好几条红印子” 小魔王是穆夏。 “你居然还敢回来!”周氏正要说细节给穆春听,穆夏得了消息风一样冲出来,拦在徐五太太面前。 “三小姐”徐五太太似乎很怕她。 “穆夏,跟徐五太太道歉!”周氏板起脸训穆夏,想给徐五太太一个台阶下,不然传出去,穆家教女无方,让人诟病。 “道歉?她给我道歉还差不多。一大早不知道发了什么失心疯,在池塘碰见就用脚绊我,害我摔了一跤。我当下就扯了一根柳枝,朝她脸上招呼了好几下。”穆夏气得不行,指着徐五太太:“你居然还敢恶人先告状。” “她好端端的绊你干嘛?”不止穆春疑惑,连周氏也疑惑。 “我哪里知道?”穆夏冷笑:“抽了她几下她就哭哭啼啼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还赞一声有骨气呢,居然又回来了。” 徐五太太气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难堪至极。 周氏喝道:“穆夏,还有没有规矩了?” 穆夏对周氏嬉皮笑脸:“大伯母,这事儿你可要明察,真的是她绊我在先我才用柳条抽她啊疼疼啊!” 穆夏说着,忽然捂着屁股尖声叫起来。 穆文义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手中拿着穆文平放在书房的备用戒尺。 “忤逆不孝的东西,规矩礼仪都白学了,我打死你”穆文义手中握着戒尺,狠狠朝穆夏的后背打去。 周氏和穆春阻拦不及,穆夏已挨了好几下,开始还叫唤,后来发觉穆文义动了真怒,便倔强地站在那里,咬紧嘴唇不吭声。 “你还敢说,还敢跟你大伯母告状”穆文义抽得胳膊酸软,周氏趁机夺过戒尺:“孩子有错教训便是,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这样打?” “女孩子?她还有个女孩子样吗?”穆文义一面喘气一面指着穆夏骂。 他最近在家里养伤,听下人们嚼舌根,气不打一处来,拿了戒尺就管教穆夏。 “那也不能这样打,打坏了怎么办?”周氏劝道:“事情原委还未弄清楚” “大嫂,你平时公正严明,怎么也这么糊涂!徐五太太是客,是长辈,穆夏再怎么样,也不能对长辈动手!”穆文义怒道,连带着对周氏也看不惯:“大嫂还是别费心了,我自己的女儿自己管教!” 周氏觉得穆夏做的不对,可穆夏刚才过来说话时,额头上的肿胀明摆着是磕的,青红一片。若她所说是真,徐五太太那一脚还真是没留情。 更何况,从直觉上来说,周氏对徐五太太并无好感,自然维护穆夏。 “三叔,妹妹当时是气急了。您瞧她额上的包若是破了相”穆春自然也看到穆夏的伤。 穆夏不像旁的小姐娇娇滴滴的,伤了破了要包要遮,一向是大喇喇涂点药了事。 好端端的走路被人绊倒,不爬起来反抗,难道还笑意盈盈行个礼感谢对方绊得好? 穆春或许还要看看对象是谁,但穆夏是绝计不会管什么长幼尊卑的。 “长辈?她算什么长辈?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成日里教穆秋那些狐媚惑人的伎俩,穆家有这样的长辈,才真是丢人”穆夏怒气反驳。 “你还说还说!知道错了吗?”穆文义又朝她抽了几下,穆夏倔强得站着不动,任由穆文义大力道抽打。 “知不知道错了!”穆文义抽一次,厉声喝问一句。 穆夏咬牙一言不发。 周氏已被穆文义要求“别管”,此刻不好插话。 穆春顾忌穆夏的自尊心,也不敢求情。 二人眼睁睁看着穆夏的后脖子,夹棉衿子罩不到的地方,露出短短一截血痕来,趁着白嫩的肌肤,血珠子格外明显,看着心惊肉跳。 “三老爷请住手”声音娇柔的是徐五太太,她看够热闹,终于过来劝阻:“三小姐对我有误会,火气大了些女孩子别打坏了” “目无尊长,就该好好管教!”穆文义气难平,又狠狠抽穆夏几下:“这该死的孽障!” 徐五太太上前抢过穆文义手中的戒尺,身子几乎要软倒在他怀里,带着恳求:“别打了我不怪她,真的不怪!” “别假惺惺的。有本事打死我!”穆夏咬牙切齿开口。 徐五太太泫然欲泣:“你怎么说我也好,但是穆三爷别打孩子了,孩子还小,不懂事” 她泪眼朦胧看向穆文义:“再打怕我成罪人了”伸手温柔得拿穆文义的戒尺。 “委屈您了。”穆文义这才住手,给徐五太太道歉,又跟婆子们吆喝:“把这孽障的关到柴房去,直到她知错为止!” 有婆子犹豫不敢上前,穆文义气得大喝一声:“我的话不管用了?” 两个外院的婆子期期艾艾上前:“二小姐,得罪了!” 穆夏不挣扎也不反抗,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 穆春将干净衣衫给她换上,末了才道:“我知你不肯认错,也不会低头。可是你想,若是你关在这里不能出去,那狐媚子趁此机会得逞,你岂不是白挨了打还成全了别人?” 穆夏冷声道:“你既知道就别劝我。他不主动放我,我绝不出去。真有那一日,我杀了那个**!” 穆春看她神情冷峻,知她被穆文义伤透了心,一时也不好再劝,只将晚饭留下,带着玉梅出去了。 良言劝不醒执拗的人,穆夏有穆夏的骄傲和坚持。 听见柴门吱呀关上,穆夏转过身,咬紧牙关。 可任凭她努力控制,嘴唇却止不住的颤抖、颤抖。 她终于俯身下来,以额触地,双手捧住脸,肩头一耸一耸,哭泣起来。 生不出儿子,的确是苏氏的错。 可有了一个秦姨娘,还要招惹徐五太太,苏氏该有多伤心? 穆夏看不得苏氏伤心。 穆春回到院中,将一只白玉扳指找锦盒包了,想去找穆文义说情。 南院静悄悄,一个人影也没有。 穆春抓了一个丫鬟,问三老爷在哪里。 丫鬟道:“若不是在屋里,就是在书房。” 穆家三兄弟的书房是一间。 穆文忠多数时候在楚州,用不着。 穆文义更是不爱用。 用得最多的是穆文平。 穆春又往外院书房去。 走到内外院交连的月亮门,玉梅指着小巷子旁的一丛翠竹林问道:“那不是三爷?” 穆春看过去,一肚子火。 徐五太太侧着俏脸,笑意盈盈地跟穆文义说着什么,两个人都很开心。 穆春气得捏紧盒子,知道求情不会管用了。 三叔真是如穆夏所说,鬼迷了心窍。 她带着玉梅转身就走,却始终不甘心,想了想跟玉梅道:“你悄无声息溜去南院,别让人看见,把秦姨娘带到这里来。” 玉梅了然于心,静悄悄从月亮门擦过去。 穆春心里这口气才顺当,将锦盒让宝竹收在袖笼中,蹑手蹑脚绕过巷子,走另外一条小路,去了外院。 “大哥,全靠你了。”穆凌云捏着白玉扳指,听穆春添油加醋说了许多穆夏的悲惨之处,点头答应:“我见到三叔就跟他求情。” 穆春将希望寄托在穆凌云这里,心下安定大半,出得书房门,玉梅哭丧着脸的:“秦姨娘不愿意出头,远远见是徐五太太,就回屋了。” 穆文义刚刚为徐五太太打了穆夏,下手那样重,秦姨娘是聪明人,知道穆文义被徐五太太迷昏了头,油盐不进,又怎会在这节骨眼上自讨没趣? 只希望穆文义最喜欢的大哥,可以劝说几句。 晚上又去看了穆夏,她呆呆倚靠在柴火堆上,愣愣出神。 南院,秦姨娘却和徐五太太热络起来,相较于“干姐姐”严氏,二人更加亲密。 “这等小事,我帮你开口说一说。” “若是姐姐能说成,让老爷跟我回娘家,那姐姐与老爷的事” “我与三爷真没事,你们都误会了。” 秦姨娘见徐五太太不承认,也不戳破,只窃窃地笑。 严氏听说她二人交好,不发一言,乐得看三房笑话。 “这贴药下去,三爷就无碍了。”大夫照例过来跟穆文义诊治,见他恢复良好,又开新方。 穆文平正值休假,主动接了给穆文义去医馆拿药的任务。 他到医馆后,踱步后院,没瞧见上次那小丫头,微微有些失意。 小姑娘家境贫寒却勤奋好学,相比于书院里,那些穿金戴银,锦衣玉食的少年哥儿,这样的学生他教得更有成就感。 穆文平提着药正要走出医馆,脆声声的哀求传入耳朵:“许大夫,您行行好吧,给我姑姑就用这上等药材,银子我回头给您” “赵姑娘,真不行。这个我做不了主,老板也不允许赊账。你姑姑的病,要用好几帖呢,不是欠一次就能解决的”许大夫怕小姑娘还不上:“要是银子不够,只能请你姑姑去别处请高明了。” “好吧。”赵姑娘神情低落,慢慢走出许大夫的小间。 “这一帖药多少钱?”穆文平上前,看了一眼赵姑娘。 赵长月抬头,认出这是上次教自己的先生,展露出苦涩笑容,答道:“十两银子一帖。” “我帮你出了。”穆文平对许大夫道:“给她姑姑用好药吧。” “穆孝廉,这可使不得。”许大夫忙说。 “穆先生,不行不行。我姑姑的病,不是一帖两帖能治好的。”赵长月又羞愧又感恩:“数目大了,我怕我还不起” “对呀。她姑姑的病,至少要用十帖。”许大夫解释。 “没关系。”穆文平笑:“一百两银子,爷还是出得起的。就这么定了。” 许大夫有银子赚 ,也不好多管闲事。 赵长月想了想,才认真对穆文平说:“我给您写一张借据。” “不必了。”穆文平笑:“你好生照料你姑姑便是。” “还是写一张吧。”赵长月露出腼腆的笑容,“我过段时间就还你我不是没有银子,只是他们送迟了” 她不好跟他解释,她家里并不穷,只是这个月的月例还没送来,因此耽搁了。 穆文平只当小姑娘心气高,任由她写了借据,悄悄揉在手心。 穆夏被关了二天,穆文义才放她出来,这还是穆凌云求情的结果。 穆文义自己吊儿郎当,好吃爱耍,对这个勤奋上进的大侄子,却是无端喜爱。 徐五太太和穆文义的暧昧,已在穆家上下悄悄传遍,周氏叫了穆文义过去敲打,穆文义笑:“大嫂误会了,不过是夏儿对她无礼,我心有歉疚而已。” 周氏听他如此说,也不好将窗户纸捅破,让穆文义难堪。 严氏只能估摸着霍青青到穆家要捣乱,却没想到是穆文义。 反正火烧不到穆文平身上,倒是乐得看笑话,勒令穆秋不许轻举妄动,好生待在西院。 这日,周氏算了算,徐五太太在穆家也住了小半个月了,便起身去找严氏,看看徐家有没有什么消息。 严氏转耳就将周氏想撵徐五太太走的话传开了。 徐五太太又气又急,在外院拦住穆文忠,抹着眼泪楚楚可怜:“穆大哥,我真的没有别的想法,实在是无亲无故,才来投奔求您去跟尊夫人说一声,等我娘心里能接受了,我就回霍家,哪怕被徐家休弃也罢。” 穆文忠不大理会后宅之事,笑着劝慰:“她不是那样的人,你别急” “我自然相信大嫂不是那样小肚鸡肠的女人。”徐五太太眼波流转,话中带刺:“我怕我怕的是,她是不是知道了咱们的事儿” “咱们有什么事儿?”穆文忠不解。 “咱们”徐五太太脸色一红,飞快而小声说道:“以前以前我是仰慕过穆大哥你的,若不是我父亲非逼我嫁给” 穆文忠听闻此言,如遭雷劈,呆愣当场。 半响后,耳朵后面粉红一片,支支吾吾道:“不可能,不可能” “穆大哥不信就算了,如今你我各自婚嫁,我还拿此事骗你不成?”徐五太太眼里含着泪,似有无限委屈:“我自己难堪就算了,今日鼓足勇气说出来,是怕大嫂误会” “误会什么?”穆文忠榆木疙瘩一般,还是不懂。 “哎呀,你”徐五太太娇嗔一声,小脚绣花鞋在地上画圈,颇有一股少女怀春的韵味:“我我以为,你最开始不提我与你青梅竹马之事,是因为你也对我有情怕大嫂误会才瞒着,原是我自作多情了” “啊?”穆文忠挠挠后脑勺,整个人都傻了。 他何时见过这等阵仗。 周氏贤良恭顺,却少了几分风情。 从前对比苏氏懦弱胆小,严氏骄矜蛮横,穆文忠对周氏十分满意。 如今对比徐五太太浪漫多情,风韵犹存,又遇上这么一番情真意切的表白,穆文忠人到中年,难免迷糊。 徐五太太见他还不懂,恨恨一跺脚:“傻子!” 又长长叹气:“天意弄人你我今生是无缘了。” 穆文忠这才醒悟,脑海中天人交战一番,终究对家人的责任关切占了上风,忙道:“青妹误会了,我先前不提,是想着这几十年,咱们两家早没了交情,提了也没意思。并非对你对你” 他话说到此处,却不忍心伤害徐五太太的一番情意,拒绝的话如论如何说不出口。 “总之,你安心住下,夫人那里我去说。”穆文忠匆匆说完,匆匆走掉。 徐五太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穆家东院。 有个面生的丫鬟不理会珍琴的阻拦,坚持有要紧事禀告周氏。 “奴婢玉苗,是伺候徐五太太的。”玉苗跪在地上,对着周氏磕头:“奴婢听见了一件不得了的事,不敢耽搁,忙来告诉太太。” 周氏示意她说。 待她说完,周氏气得血气上涌,脸一下子通红,眼皮扑扑直跳,她难以置信,起身哆嗦着要求:“你你再说一遍。” “徐五太太和大老爷在后院私会,两个人说情话呢。”玉苗壮胆子又重复一遍。 周氏跌坐于椅中,心乱如麻。 许久稍稍冷静了些,挥手让玉苗下去,不忘叮嘱珍琴给她五百个大钱,叫她不许声张。 玉苗从东院出去,穆春恰好进来,狐疑瞧了这个眼生的却又春风得意的丫鬟几眼。 屋里只剩下玉嬷嬷,周氏看着她,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不敢说。 玉嬷嬷劝道:“那丫鬟或许是别有用心她是二太太指派给徐五太太用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 恭喜? 穆春这才想起,秦姨娘的妹妹秦怜婚期就这几天。 “嬷嬷客气。”秦姨娘笑得开怀,状似无意透露自己的优渥尊贵:“太太许我回娘家给妹妹送嫁,已经是天大的恩典,连老爷也一同回去,真是让婢妾受宠若惊” 玉嬷嬷并不知道穆文义也要一起跟随,这不合穆家规矩。 她不动声色,只暗暗记在心里,准备回去禀告周氏。 不过,三房的事,穆文义若铁了心,基本上只要闹得不是非常难看,周氏一般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想到周氏自己也一堆糟心事,玉嬷嬷想了想又觉得不提也罢。 穆春却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三叔跟你回去?这不是要坏穆家的规矩吗?” 秦姨娘本待是想在下人面前,彰显穆文义对自己的宠爱,没想到万事不管的大小姐突然跳出来反对,倒是始料未及。 片刻后她反应过来,陪着笑脸道:“走个过场而已,不多待。” 穆春知道周氏不插手三房的事,自己自然也不好管,走进主屋去看病着的苏氏。 瞧见穆夏也在里面,神情麻木,一脸漠然。 穆春靠近问候了苏氏,拉着穆夏到一边:“你知道了?” 秦姨娘敢大张旗鼓炫耀,自然不会隐瞒苏氏,要闹得穆府人人皆知才好。 穆夏冷哼:“由得她得意。” “你怎么不劝劝三叔,这一闹,三婶哪里还有地位可言?”穆春跟穆夏的关系亲近许多,以前不好说的话,如今都可以掏心窝子说出来。 “那个渣爹,我才不跟他说话。”穆夏语气说不出的怨恨:“他跟那个新来的打得火热,姓秦的贱人下了不少功夫促成,如今就看我和我母亲的笑话,我才不让她们得逞。” 穆夏不愿意跟穆文义低头,穆文义自然也不可能接受“硬气”的穆夏。 父女二人一个性子,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那你眼睁睁看着她耀武扬威?”穆春听得都气人。 “哼!她想?”穆夏冷笑,似乎胸有成竹:“她那些阴私的手段,我没耐心奉陪了,这一回,我叫她有去无回。” 穆春听了这恶狠狠的话吓得浑身一哆嗦,她不过是想叫穆夏想个法子阻止穆文义,怎么还扯上人命了? 若是真的死了人,穆夏还能好好活着吗? 苏氏闻言,从床上扭过头来,担心地看了女儿一眼。 “万万不可。你生来尊贵,何须跟这种人拼命?”穆春忙劝穆夏:“我来想办法,给你出了这口恶气。” “就你那些绵软的手段?”穆夏很是看不起穆春:“被人阴了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能顶什么用?” 穆夏说的是上一次,穆秋拿有毒的胭脂害穆春,穆春和周氏母女在严氏的胡搅蛮缠下败北的事。 这件事在穆家流传了好一阵子,大家纷纷猜测,到底是周氏对,还是严氏对。 没有实质证据,双方各据一词。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雾里看花。 穆夏却是毫不犹豫就站在周氏这边“若非事实如此,大伯母绝不会贸然出手。” 穆春当时有些吃惊,原来在穆夏心里,周氏是如同女神一般的存在。 “可”穆春还要说话,病床上的苏氏忽然出声:“春儿,你过来。” 穆春听话的走上前去。 苏氏握一握她的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你别搅和进来,到时候闹得不可开交。” 穆春抬头去看她。 苏氏哀求道:“秦姨娘不过要些体面,她生了儿子,是三房的大功臣。老爷愿意给她,就給她罢了,何必争这一口气” 她说这话时,中气不足,眼神躲闪茫然。 “母亲”穆夏似乎不满苏氏与穆春说话,嘟哝两声,在苏氏恳求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夏儿,你惹得事还不够多吗?非要教我不顺心?”。 穆夏垂眸低头。 穆春到底没有听苏氏的话。 穆文义行的是三房的事情,但是败坏的是穆家的规矩。 一旦自己人都不将规矩当回事,那末,外面的人,定然觉得穆家的规矩并非严不可破,绞尽脑汁要来钻空子。 上一世严家,不就是一条条将穆家的规矩攻破后,让穆家几百年来的颜面,荡然无存? 十一月初十,秦姨娘和穆文义启程回娘家。 外间下着大雪,秦姨娘披着紫粉色的厚实披风,在上马车时跌了一跤,披风沾湿,无奈只得脱下替换。 包袱里备的,居然是大红色的披风。 穆文义捧着新得的蛐蛐,这是秦姨娘花了大价钱奉上的,他爱不释手,催促道:“红色就红色吧,这哪里给你弄别的颜色去?反正又不是在家里头。” 妾室不能穿红,秦姨娘耿耿于怀。 此刻听穆文义如此说,笑得脸上开了花。 她骂了准备包袱 的玉碧几句,此事也就揭过了。 秦姨娘披着大红色披风,浓妆艳抹满头珠翠,好似一只开屏的孔雀,耀武扬威般上了马车。 一个时辰后,等她下马车时,将是她一生中,最为荣耀光辉的时候。 虽然做了妾,可不仅能穿红,还有夫君陪伴回娘家,何等尊荣? 秦姨娘满足而得意,心里充满期待。 然而,路走到一半,马车缓缓停下。 此时已出阳岐城,到了田庄地舍。 车夫说前方有人拦车。 穆文义不耐烦。 车夫说了一句话。 穆文义下车。 就在那窄小的路口,穆文义见着一人,眼睛都直了,傻傻愣愣的,连手中装蛐蛐的瓷罐都掉在雪地里而未知。 徐五太太。 她披一件淡绿色披风,肤色雪白,似与白雪融为一体。 嘴唇轻颤,红润娇嗔。 她痴痴望着掀开车帘下车的穆文义,像风中的蝴蝶一般扑过来,目光如胶似漆痴缠着他的眉眼:“三爷,奴家等在这里多时,只望多看你一眼,从此记在心里,永生不忘” 穆文义只觉得鼻尖一缕清香萦绕,还沉浸在徐五太太的情话中体会。 身后白雪茫茫里,忽然冲出来四个素色白衣的丫鬟,将徐五太太一把抓住,双手扭至后背:“太太,请跟我们回去,五老爷找您好久了!” 穆文义扑过去拉住那几个丫鬟:“光天化日,你们干什么?” “您别多管闲事,这是徐家家务事。”为首的丫鬟怒道:“这位老爷还请自重。” 徐五太太泪莹于睫,含恨扭头:“穆三哥,您别管我。今生能与你一见,我死而无憾” 临别,她终于大胆唤了称呼。 一声柔软的三哥,让穆文义心中大恸,叫了车夫和婆子过来,将那三个丫鬟赶走。 为首的丫鬟见他们人多敌不过,只得暂且放了徐五太太,咬牙切齿走了。 徐五太太扑进穆文义怀中,又惊又怕,站也站不稳。 “昨日,我出门买脂粉,玉苗发觉有人跟着我。”徐五太太娓娓道来:“我后怕,忙躲起来,甩掉了他们才回府。” “我知道,是徐家的人找来了。我那夫君是个不讲道理的,我怕连累你,本来收拾好包袱,打算今天离开穆家的。可可我”徐五太太羞红了脸,头也不敢抬,往穆文义怀里躲了躲:“我放不下你,便想着多少见你最后一面罢。此次回徐家,还不知道是死是活。” 她幽幽叹口气,呵气如兰香。未生育过的身子,腰肢纤细,如棉花一样软。 穆文义对秦姨娘和苏氏之间的矛盾视而不见,固然有嫌烦的缘故,更有他本就多情的性格在里面。 既觉得愧对苏氏,又舍不得秦姨娘。 对徐五太太,更是几次见面,就多有维护,落在她的温柔陷阱而不自知。 “徐家胆敢如此,我定护着你”穆文义被徐五太太情深义重的话说得豪气万丈,拍着胸脯保证。 秦姨娘坐在马车里,虽未下车,却已经将动静听得清楚明白,暗恨徐五太太手段高明,竟然敢在今天截了她的胡。 她知道此刻不能闹腾,正要下车装贤惠,穆文义却已拥着徐五太太走过来:“这里离秦家已不远,你自己过去吧。” 甚至于不等秦姨娘说话,直接将她赶下马车,把徐五太太扶上去。 “老爷,你是答应了我的”秦姨娘残存的一点儿理智,因穆文义的无情丧失。 “我陪你回去于理不合,坏了穆家的规矩。如此也好,省得旁人嚼舌根”穆文义不再看花枝招展的秦姨娘一眼,坐在马车里问候徐五太太是否觉得冷。 秦姨娘还待说话,马车已经在穆文义的示意下,轧过厚厚的积雪,留下白雪里,殷红的秦姨娘愤恨至极的身影。 玉红见秦姨娘站都站不稳,怒骂徐五太太,但是无济于事。 马车已走远,她的声音散在寒风中听不见。 穆春是晌午十分,听说穆文义回来的,同车的居然不是秦姨娘,而是徐五太太,手中的茶盏都吓掉了。 据玉梅探得的消息称,徐五太太出门买脂粉,雪天路滑摔了腿,穆文义恰好驾车经过,带了她回来。 怎么这么巧?穆春觉得奇怪。 这个徐五太太真是好手段啊。 “不过姐妹们都说,三老爷是被她迷住了。”玉梅八卦听来的小道消息。 徐五太太是有夫之妇,自然不能明目张胆。 穆文义却有些忍不住,人前表现得不太自然。 穆春想到苏氏说的“且等着看好戏”。 她有种莫名的期待。 下午如同过了三日那么长。 秦姨娘回来,脸色铁青进了院,进了屋,随后,就是霹雳啪啦砸东西的声音,又有人说她哭了好一场,晚饭都没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 心里却对苏氏,再也看不起。 平素穆夏与秦姨娘过招,苏氏根本不过问,穆春觉得她怯懦惯了,也没有太计较。 这次穆夏被穆文义打,穆夏一怒之下要杀人了,苏氏自己都气病了,居然还劝穆夏忍耐。 等事情解决了,还能坚信自己隐忍退让的想法是对的。 对于秦姨娘,她是未生出儿子自觉低人一等。 可对于徐五太太,这是一个外人啊,岂能容忍她在南院作威作福? 苏氏可是开国功勋家里出来的女儿,性子绵软得太过了。 穆春心想,苏家虽然历经好几代,如今大不如前。 但苏家人骨子里的本事,她不是没见识过,苏氏简直是里面的一朵奇葩。 苏氏病着,穆夏侍疾,母女两个闭门不出。 秦姨娘怕得罪穆文义,不肯出手对付徐五太太。 穆春先让一个丫鬟鬼鬼祟祟跟着徐五太太,再不小心表露她是秦姨娘的人。 徐五太太留了心,头一天出门时被徐家人跟踪,以为是秦姨娘给徐家人报信。 因此,第二日在秦姨娘风光回娘家的路上,就有了徐五太太“诀别不舍”的戏码。 秦姨娘怒不可遏,从那几个来抓徐五太太的丫鬟身上得了灵感,索性真找人去徐家通风报信,直言徐五太太不守妇道,在穆家与爷们儿有染。 徐五爷一早就带人来了。 穆家终于重归清净。 穆文义回来听说后,虽不舍却也无奈,毕竟人家是结发夫妻。 秦姨娘小意温柔伺候了几回,穆文义也就渐渐死了心。 至此,穆春再也不对苏氏抱期望了。 她这次出手,多少有些想要苏氏看到,其实鼓起勇气自保,没有那么难。 但是苏氏还是会错了意。 她忽然理解了穆夏。若是苏氏能够一点就通,穆夏何必小小年纪,与秦姨娘过招那么多年? 她仔细回想着,上一世苏氏似乎从头到尾都是瑟缩的,如同一抹淡色的影子,可有可无。 苏氏大概一直忍,熬到穆夏出嫁即可。 直至穆夏的悲惨遭遇,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苏氏立刻被休,精神溃败,早无生念。 穆家南院又恢复了秦姨娘与穆夏时不时闹矛盾,鸡飞狗跳却又无伤大雅的情形。 十一月二十五,周氏与穆文忠要去京城参加婚礼。 穆凌云读书走不开,穆春央求好久,周氏答应她跟着去。 穆家的内院家务暂移严氏掌管半个月。 严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对周氏百般承诺一定做好。 田庄和铺子的事务,由管事的掌柜们各自料理,待周氏回来后一同禀报。 穆春充满期待地踏上入京的路。 楚州去京城,马车单程七天。 白天赶路,夜里住店。 因这条路穆文忠前不久才走过一次,倒是熟悉的很,一路都没遇到什么麻烦。 腊月初二,她们到达京城周家。 周老太爷目前在刑部任职,从四品的侍郎,在官员多如牛毛的京城里,只一座低调的五进小宅院。 好在周家人并不多。 周氏是长女,上有一兄,下有一弟,还有一个妹妹已经婚配,嫁在京城。 周氏到时,周老太太一早迎在门口,激动的热泪纵横。 二舅妈陈氏搀扶着劝慰:“见面了还哭什么呢?”又冲穆春道:“这是春儿吧,长得真好看,还是小时候见过呢。” 因路途遥远,穆家事务又多,周氏已经三年未归家。 穆春忙上前见礼,又默不作声给周氏递上帕子。 大舅妈汪氏瞧见周氏,寒暄几句,将头撇开去,不甚热络。 花厅叙旧,穆春得了一对玉石耳坠子和一个金镯子。 周氏拿出见面礼,分别给三个姐妹和两个哥儿。 汪氏家里是两女一儿,周文蕊周文芳周谨行,陈氏家里的是一儿一女,周文蓉和周谨益。 “姑母,我都要成亲了,哪里还收见面礼”周谨行羞赧地推辞。 “是砚台和狼毫笔。”周氏笑着:“勉励你们好好读书的。” 周谨行和周谨益这才过来接了道谢。 周氏又拿出三个荷包,里面是海棠花玉髓,给三位姐妹。 其中,周文蕊不过五岁,粉雕玉琢的可爱,她双手接了,奶声奶气:“谢谢姑母”。 随后,大舅周开迎了穆文忠喝茶,周氏和穆春则被带到内院安置。 “新收拾出来的厢房,我们这宅子小,不比穆家是老宅宽敞。”陈氏张罗着介绍:“隔壁也收拾出来了,就是不知道小妹回来留不留宿” “她住得才多远?想必不能留。”汪氏冷言道:“就你爱瞎操心。” 周家的家务由周老太太主持,汪氏陈氏协助,两个人并无 明确分工。 陈氏敦厚,只笑一下,又对穆春道:“听说楚州也冷得很,但没有地龙,你们都是烤的炭盆是吗?” 穆春点头,伸手摸一下床,发觉是暖和的,忙将脸贴上去。 “别烫着了,老太太又怪我们招待不周。”汪氏冷眼讥讽。 穆春暗暗留心汪氏。 上一世她还是十岁前到过京城,那时汪氏就对母亲毫无善意,同样对穆春自然也瞧不起。 她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后面再不肯来周家。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那时的穆春,以穆家嫡长孙女之尊,也不大瞧得起周家门户。 可周老太太,她的外祖母,在听闻穆文忠与女人奔逃,留下怀孕的周氏后一病不起,不过一年就撒手人寰。 汪氏作为长媳接管家务。 穆家出事后,周氏带着小妹妹回娘家,却又折了回来,纵火烧屋自焚。 现在推测来,怕就是汪氏容不下回娘家投亲的大姑子。 好狠心的女人。 穆春不动声色,乖巧和顺,婉拒了周文芳周文蓉带她去逛园子的邀请。 翌日一早,周老太太跟前的珊瑚请周氏和穆春过去一同用早饭。 见穆春在读书,笑着道:“表小姐日日书卷不离手,可见是好学问。” 穆春笑着道:“打发时间罢了。” 陈氏和汪氏都在跟前伺候,几位姑娘落座陪着。 年纪小的周文蕊据说爱睡懒觉,周老太太宠爱这个最小的,也由着她。 婚礼在腊月初五,今日已是腊月初三,一切都筹备起来了。 周氏和穆文忠选了一天,去看望在翰林院任职的穆三老太爷,穆春被被迫跟着一起去。 穆三老太爷家的宅子并不比周家大多少,不过只住着两个儿子两个媳妇。 除了嫡长孙女穆樱,刚过十四岁就许了人家,其余孙子孙女都还是十来岁的小童。 因周家事多,穆三老太爷也并未过多挽留,只说穆樱的婚期在明年四月,为省得奔波,今年过年先不回去了。 穆文忠只得答应。 穆樱的未婚夫是楚州西昌伯府家的二公子,据说婚约在她尚未出世就已定下。 穆春跟穆三老太爷见面的次数不多,老人家又威严,以前过年时,一起吃团年饭,对她的小动作颇有意见,严厉地责怪了她几回。 穆春很怕他。 见父母不多留,忙乖顺地跟在周氏屁股后面告辞。 临出门时,穆三老太爷忽然抬眸看了一眼穆春,对周氏道:“穆春有些长女的风范了,你教导的不错。” 周氏心里大喜。 穆三老太太笑着道:“老爷不说,还真是进益颇多。” 穆三老太爷的个性跟穆立不遑多让,都是那种一板一眼,正派迂腐的形象,他能开尊口夸赞穆春,可见穆春表现不俗。 回到周家后,穆春得了周氏的允诺,连着两日在京城闲逛,不亦乐乎。 因皇亲贵胄达官贵人较多,世家小姐、公主郡主什么也不少,京城的民风比阳岐城开化很多。 穆春带着丫鬟在大街上走,也并未惹人侧目。 她觉得无比自在。 “还以为穆家世家大族,却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周文芳与周文蓉奉命陪着穆春,见她样样好奇件件新鲜,便瞧她不起。 “是啊,你是表姐我是表妹,她也不热络。昨日请她逛园子,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还说累了,坐马车来的,能有多累?”两个人窃窃私语好一阵子。 “她还当在那个小小的巴掌大的阳岐城,穆家独大呢。”周文芳捂着嘴偷笑:“来了京城,屁都不是。” “就算在阳岐城,也屁都不是啊。”周文蓉讥讽:“以前穆家祖宗还在,进内阁时,都说大姑母嫁得好。如今穆家祖宗不在了,最大的也就是她祖父,一个小小长史,祖母老是担心穆家没落了,可见不是没有道理的。” “有这么一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岂能不没落?姑父一官半职都没有” 两人说得高兴,声音越来越大。 穆春隐约听见,不以为意。 她们说的是实话。 穆家虽然还在阳岐城勉强排榜首,但父亲二叔三叔这一代,却是毫无建树,衰败是迟早的事。 不然,严家怎么敢对穆家出手? 但是,即便穆家衰败是必然,那也不至于家破人亡,各个死于非命。 只要亲人都在,平安健康,那些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 谁能保证家族世代繁荣?古人还云“富不过三代”呢。 对于穆家的结局,穆春是坦然接受的。 她看了周文芳和周文蓉一眼。 这两个表姐妹,对外时精诚团结,在周家却也不和睦,不必太在意。 穆春挑了两个荷包,又选了几只好笔,准备打包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 这里也能遇到,真是巧啊。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老汉的匕首早已经被打落在地,他扑下来跪着磕头,钱袋双手奉上。 小乞丐也跟着跪下求饶。 方之询伸出手,接过钱袋子,走近递给穆春:“点一点数。” 穆春拉开数了一遍,冲方之询点头。 “滚吧。”方之询收回长剑。 老汉和小乞丐准备走。 “不能走!”穆春忽然厉喝一声:“伤了我的人,不准走!” “别惹事!”方之询过来拦住她:“京城里鱼龙混杂,不是阳岐城巴掌大的地界” “不准走!”穆春起身拦在老汉跟前,一把夺过方之询的长剑指着他们,怒目圆瞪:“我生平最恨人利用我的善心,伤害我亲近的人!” “这里不是你任性的地方!” 方之询拦。 “再拦着,我跟你也没完!” 穆春目光凶狠,脸色黑青如铁。 巷子里有穿堂风而过,吹得她额间刘海乱飞,张牙舞爪。 与平素娴静端庄,大相径庭。 方之询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让开一步。 穆春握着的长剑直直朝那老汉的胸口戳过去。 “小贱人” 老汉和小乞丐才被方之询打过,闪避不开,破口大骂。 长剑戳进老汉胳膊,一片殷红。 穆春见血后,脸色苍白,手腕无力,剑落地之前,被方之询接住。 老汉捂着胳膊,拉着小乞丐仓皇而逃。 穆春弯腰去扶玉梅,又将钱袋里的银子和银票拿出来,摸出丝帕认真擦拭每一锭银子。 她看见那个老汉拿出来数过,脏得很。 然后,将钱袋和丝帕扔在地上,被风卷起。 玉梅努力翻身跪在她跟前,声泪俱下:“小姐为奴婢至此,奴婢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 穆春扶她起来,看了看方之询,到底什么也没说。 太过于巧合的事情,她不敢去想太多。 方之询上一世是严家的合作者,这一世又和穆家走得近。 种种不合情理之处,隐藏的到底是什么? 他定不会说,她就没必要去问。 坚决拒绝了方之询送她们回去的好意。 她离开后,方之询弯下腰,拾起了穆春丢的丝帕。 酒栈里,周家的仆人果然在跟店小二打听穆春的消息,见了穆春和受伤的玉梅,吓得半死。 穆春将金镯子从店小二手中拿回来,重新付了饭钱,周家的马车载着她们回去。 周家会包扎的丫鬟给玉梅上了药,表示伤口浅,无大碍。 穆春松了一口气,感觉紧绷的自己这才松弛,活了过来。 周文芳和周文蓉被罚跪在祠堂。 若没有玉梅受伤一事,她二人不过是被呵斥两句。 偏运气不好,她们抛下穆春的时候,穆春遭了难。 这梁子自然结得更深。 重新换了衣裳,周氏带着穆春去周老太太那里给两姐妹说情。 周老太太表示无妨:“两个丫头这么大了,办事不知道分寸,跪一跪才知道错了。”又拉穆春嘘寒问暖。 “娘说得对,是她们两个亲孙女不如外孙女,活该!”汪氏话里有气,含沙射影。 陈氏和顺的笑:“是我们管教不周,让大姑奶奶操心了。” 汪氏脸上冷意更浓,睃了一眼陈氏这个叛徒。 等回了院子,不等周氏生气,珍琴就已经忍不住:“明嘲热讽、含沙射影的,哪里有世家大族女眷们的风范?还是周家的大太太,这与那落井下石的小人有何两样!” 珍琴还未给周氏陪嫁时,吃过刚过门的汪氏不少亏。 周氏怒道:“珍琴!” 珍琴刚才是口不择言,此刻忙跪下:“奴婢失言了。” 周氏说完珍琴,又意味深长的瞧了穆春一眼:“让你去打圆场,委屈你了。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关口,你大表哥马上成亲,别扰了喜事,咱们还是谦卑点好。” 穆春瞧了今日周文芳与周文蓉的样子,自然是不愿意得罪她们,宽慰周氏说自己没事。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二日,周文芳带着两个妹妹过来,说是向穆春道歉的。 “姑母。”三姐妹给周氏见过礼之后,周文芳笑眼弯弯,她面若银盘,长得颇为喜庆:“穆春妹妹可被吓着了?” 周氏笑了,对珍琴道:“去请大小姐过来。” 穆春正在看书,听了此话忙收拾了出来,昨日她答应周氏,好好在周家给大表哥道喜,尽量不起冲突。 周文芳道:“昨日是我们失礼了,今日来请妹妹逛园子。” 周家宅子小,没什么可逛。 可在周文芳眼里,周老太爷官职比穆立大,那周 家就比穆家好,必须让穆春见识下周家的风光。 天子脚下,三品以下不算官。周家的宅子虽小,可京城大居不易,是拿得出手的。 周文芳在更尊贵的小姐们面前是小意的,可在“乡下来的”穆春跟前,却是要摆足了谱儿。 “我不是很舒服,辜负表姐的好意了。”穆春推辞。 周文芳冷笑着道:“既然表妹瞧不上我们,不愿意跟我们亲近,我们也不好强求。” 穆春不想周氏难做,但是她们这样说话,却实在扎耳堵心。 她冷着脸,也不说留,也不说走。 周文芳见她面色不善,顿时觉得自己受了欺负,怒道:“算了。表妹瞧不起咱们,咱们走就是了。” 她心里还想着压穆春一头呢,毕竟穆春再怎么,也是妹妹。 长幼有序么。 只是,周文芳起身的时候,不小心带翻了一旁的小案,案头上的茶杯翻了一地,扑溅在穆春身上,将她的裙摆和鞋面都打湿了。 “哎呦喂,对不住表妹,对不住。”周文芳话是这么说,面上却无半分亏欠之意,她说笑着:“苏绣面的而已嘛,我箱笼里多得是。我赔表妹一双鞋子。” 不是什么昂贵的。 “不必了。”穆春利落的跺跺脚,起身送她们。 周文芳和周文蓉今日占了上风,高兴的很。 穆春心下不忿,只是面上不显露,送周家三姐妹到了内院的垂花门,碰见玉梅找穆春,跟她们请安。 周文芳笑眯眯的看了穆春一眼,捂着嘴,看着玉梅对周文蓉说道:“当丫头的也有命好命歹,没想到,咱们有一天会因为一个丫头受了罚在佛堂跪了大半夜呢。” 她边说话边往前走,脚下不知道被谁一绊,一个趔趄,人往前踉跄几步,摔倒在地上。 狼狈不堪。 玉梅瞧见是穆春伸的腿,想笑又不敢,垂着头站在边上大气不敢出。 周文芳被丫鬟扶起,冲过来对着穆春就扬起手要扇她耳光:“你敢伸脚绊我?” 穆春握住她的细手腕,冷笑着说道:“分明是表姐只顾着说话,走路不注意,踩在我脚上了。” 周文蓉在一旁双臂环胸帮腔:“就是你,我看见了。”她瞧了一旁自顾自玩着藤球的周文蕊一眼,拉她衣裳:“三妹妹,好孩子不说谎,你是不是看见了?” 周文蕊奶声奶气,瞧瞧这个,瞧瞧那个,嘟着小嘴:“二姐碰掉我的藤球了。”说完弯下腰去捡球。 “傻乎乎的。”周文芳怒骂自己的小妹妹。 她挣扎了两下,将胳膊从穆春手中挣脱开来:“你你且等着!” 穆春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处:“慢走不送。” 因玉梅受伤,安排过来伺候穆春的丫鬟春杏道:“表小姐得罪了两位小姐,怕是要吃亏的。” 穆春见她是好意提醒,笑着说道:“我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的。” 春杏见她听不见去,笑了一下。 晚上照例是在周老太太屋里用饭。 周老太太看着周文芳脸上的伤问了一句。 陈氏笑眯眯的打圆场:“小孩子玩闹呢。” 周文蓉却指着周文芳脸颊上一块红肿的地方说道:“祖母,你可要评评理,表姐虽说是你的嫡亲外孙女,可不该这样欺负人啊。好好的,把大姐绊倒在地,脸上摔了这样大的一块印子,喜日那天可怎么见人。” 周文芳很是委屈的瞧着周老太太:“祖母,你要给我做主啊。” 穆春看了周文芳脸上包子大的红印,记得当时周文芳虽然摔倒了,可是并没有受这么重的伤,她狐疑的瞧了好几眼周文芳的脸,估摸着应该是用胭脂故意涂成那样的。 在严家的时候,擅长这种伎俩的女人多得是。 周老太太看了一眼周氏,问穆春:“春儿,你真的做了此事?” 穆春一脸懵懂的摇头:“没有。” “还抵赖?蓉姐儿亲眼见的。”汪氏不管不顾的大叫:“若是留了疤,叫我们芳姐儿怎么见人!” 穆春委屈得眼睛都红了,她怯生生瞧了一眼能做主的周老太太:“我没有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 “好几个人看着呢,你抵赖可没有用。大姑奶奶,你得给个说法。”汪氏对着周氏说道。 周氏看了一眼坚决不承认的穆春一眼;“既然大嫂在这里,就由大嫂做主吧。” 周老太太自然是护着穆春的,只是当着汪氏的面,护得不好那么明目张胆,怕汪氏又怪她偏心。 她清了清嗓子,对着穆春道:“你给你表姐陪个不是,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都是一家人,不必太斤斤计较。” 穆春嘟着嘴:“我没有,我不道歉。”看起来就像是个不识好歹的倔性子。 周老太太不由得头疼:“这就不对了” “你们为何都不相信我。”穆春委屈至极,端起茶水突然往前走了几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 “随口说说嘛。”那位太太是个随性的,跟旁人说道:“听说是顾家大公子,顾家嫡长孙呢。那孩子我见过,文采风流,以后定然是个人物。” 汪氏刚好过来听见,笑得见牙不见眼,瞧着几位闺女不在,没什么忌讳:“古人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我呀,倒真是瞧着那孩子顺眼。” “谁看新姑爷不顺眼呀。”那位太太笑着说道:“问问在座的各位,谁不想跟顾家结亲?只是没那个福气罢了。” “你呀,这一下又娶媳妇又嫁闺女,该抽空请我们好好喝一杯才是。” “一定一定。”汪氏更加开心。 穆春刚才给周氏伺候点心,不小心沾了一点在衣服上。 周氏看出来她不喜欢这样的场面,故意支开让她回院子歇会。 穆春闻言顿时心情大好。 玉梅受伤休养中,不便伺候,春杏跟在她后面,穆春问:“你知道府里哪条路清净一些。” 今日宴请,到处都是人。若是碰见那几个不消停的表姐妹,又要指责她“躲懒”,到时候麻烦上身,说都说不清楚,还给周氏丢脸。 春杏老实道:“走这种巷弄,绕几次就到了。怕是要委屈表小姐。” 巷弄是指挨得近的房舍中间那一点夹墙缝隙,平素丫鬟婆子为了赶时间,时常穿梭而过。 穆春不在乎这些,跟着春杏弯弯绕绕。 只走了两条,春杏就站住了。 巷弄太窄,穆春看不清楚前面,问道:“怎么了?” 春杏回转身,脸色苍白,有些害怕:“是大小姐” 穆春越过春杏的矮个头看过去,前面不是周文芳是谁? 她脸上红彤彤的,带着几分愤怒,一个壮硕的影子跑走了,是位少年。 周文芳堵在巷子口。 “劳烦让一让。”穆春冲她道。 周文芳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对穆春说道:“表妹要去哪里?怎么会在此处?” “随便逛逛。”穆春呵呵笑着打哈哈,推一把春杏:“走呀。” “我有点东西要拿,让这丫头给我帮忙吧。”周文芳冷着脸,红色渐渐褪去,脸如寒冰一样冷漠。 “去吧。你给我指路,我自己回去换衣裳得了。”穆春觉得不过是小事,没有放在心上。 春杏本就是周家的丫头,周文芳有权力使唤她。 春杏却后退两步,靠着穆春恐惧央求:“表小姐,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穆春觉得奇怪,架不住春杏这几日伺候的用心,动了恻隐。 “哦,我差点忘记了,我也有事。”穆春对着周文芳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也要搬东西。” 她不知道春杏为何恐惧,但是本能对着周文芳奇怪的脸色有了防备。 周文芳看了穆春一眼,对春杏不依不饶:“只要一会儿,表妹行个方便。” 春杏却是吓得连连后退,退到巷子深处,拉着穆春的衣角晃动。 周文芳往前一步,瞧着这地方僻静,丫鬟婆子都聚集在前院,没人可叫,一时也不好办。 春杏瑟缩在巷子里面,不出来。 穆春问春杏:“到底怎么了?” 周文芳对春杏怒目而视。 春杏畏畏缩缩,一副要说不敢说的样子。她知道,说也是个死,不说也是个死。 反倒是穆春看出来不对劲,她瞧了一眼周文芳紧张又气急败坏的模样,试探问道:“方才是是个男子?” 周文芳的脸一下子白了。 “那有什么,你不是定亲了么?我都听说了,是顾家大公子,一表人才青年才俊啊。”穆春往前一拍周文芳的肩膀:“我会当作没看见的,是吧春杏。” 春杏头都不敢抬,哆嗦着不住点头,如小鸡啄米:“奴婢听表小姐的。” “小姐,怎么在这里,大太太找您呢,顾太太来了。”一个丫鬟过来找到周文芳,气喘吁吁,像是寻了不少路:“大太太叫您换了衣裳早些过去呢。” 周文芳狠狠瞪穆春一眼,心有不甘地走了。 春杏这才从夹缝里面出来,哭丧着脸:“表小姐。” “行了,不是什么大事。”穆春瞧她被吓得那个样子觉得可怜又好笑:“她是你们家大小姐,又不是那吃人的猛虎。” 春杏扑通一声跪下来,不住朝穆春磕头:“表小姐,您救奴婢一命吧,奴婢当牛做马的报答您。” 她哭丧着脸,哆哆嗦嗦:“方才那个男子不是不是顾家大少爷” 穆春吓了一跳,低着头震惊地瞧着春杏:“那是谁?” “奴婢不认识。”周文芳走了,春杏胆子大了一些:“顾家大少爷,奴婢见过,不是张这个样子。” 穆春这才明白周文芳刚才一定要把春杏弄走的原因了。 而春杏也知道,因为撞破了这件事情,周文芳不会放过她。 不是赶出 去就是卖掉。 穆春想了一下,才道:“那你一口咬定看见的是顾家大少爷,知道吗?我会帮你作证。” 春杏忙不迭的点点头。 有婚约的男女私下见面,虽然不妥,但见怪不怪。 穆春回到院子里换了衣裳,又去前厅,乖巧地站在周氏身后。 周文芳的眼神,有意无意的瞟过来,穆春只当没看见。 她听见身后周文蓉和几位小姐窃窃私语说道:“小地方来的,横行霸道。” “我瞧着挺好的,不像你说的那么差。”周文蓉的小姐妹公正评价。 周文蓉不干了,她冷笑着撇撇嘴:“你懂什么,等一下叫她出丑。” 穆春站在前头,听得了个大概。她微微一笑,只当没有听见。 “春儿,你过来见见各位夫人。”开席落座之后,穆春和周文蓉、周文芳以及其他的千金小姐们在一起。 周氏和其余的夫人们在一起。 这些是近亲,单独安排在花厅。 小姐们分别过去给太太们见礼。 互相认识,以便之后来往。 轮到穆春了。 周文蓉忙将袖子里面悄悄藏的油泼在地上。 穆春面不改色,装作没看见似的慢慢走过去,到底还是脚下一滑,身形稍微歪了一下。 只不过是瞬间,穆春就稳住身形,无事一般走过去,周文蓉有些生气:“真是什么破油坊的油” 穆春过去给各位夫人见了礼,得了不少夸赞,有些阔绰的还给了见面礼。 穆春回到桌子上,对周文蓉说道:“二舅母让你过去,有事情对你说。” 周文蓉嘟哝道:“这会儿能有什么事情?”她想了一想,到底还是站起身过去。 只是,她留了个心眼,小心翼翼的避开自己刚才故意泼油的地方。 穆春站在她身边,只微笑着不说话。 等到她跨过泼油的地方时,穆春悄悄伸出腿—— 不出所料,周文蓉摔了一个狗吃屎,在一众好姐妹面前,真真是丢死了人。 “这里谁洒的油,怎么也不清理下,害表妹滑倒了。”穆春大声说道,让旁边伺候的丫鬟去扶周文蓉起来,又指挥人去清理油迹。 周文蓉被摔得满肚子火,却又不好发作,毕竟油是她自己泼的。 她含恨带屈的狠狠剜了穆春一眼,由丫鬟扶着去院子里整理去了。 周文芳低着头,一直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是,到底有个性子活泼的小姐忍不住噗嗤一笑。 其余的人,心照不宣的都笑起来,只是努力把声音掩藏,都是低着头吃吃的笑。 笑的自然是周文蓉摔倒的滑稽模样。 吃完了太太们又坐在一起闲聊。 便有丫鬟过来请示其中一位太太:“少爷说有事找您。” “叫他过来,给几位姨母见见。”那位太太大方爽朗,不拘小节。 一位公子走过来站在廊下。 春杏怕周文芳找她麻烦,一直跟着穆春,见站在那里的公子,瑟缩了一下,对穆春说道:“就是他。” 穆春抬头看了一眼,恰好对上那位公子的眼睛,他眼里含着笑意,对着穆春微微一笑。 今日能来的,都是周家的亲戚,虽然不认识,但是也不能失了礼数,穆春微笑示意。 周文芳看在眼里。 那位公子得了传唤,上前一步,对着周氏等人作揖。 “既然你先生有事找你,你且回去吧。”那位太太得意于儿子的俊朗不凡,亮过相后才让他走。 婚宴热热闹闹的继续。 穆春坐着百无聊赖,周文芳遣丫鬟来找她。 穆春猜到她所来为何事,笑着道:“你既然来了,我便有一句话规劝于你,那位公子,并非良配。” 周文芳没料到她居然说出这些来,若是传出去,只怕她不用做人了。 她看了春杏一眼。 春杏缩着头。 周文芳在心里措辞了半天,才说道:“表妹只当没看见,别管我的事情就行。” 穆春道:“我自然是没看见的。春杏也没看见。” “只是”穆春犹豫了一下,对周文芳有些同命相怜的惋惜:“我不了解他,但是也知道,君子的言行该怎么样。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还有婚约在身,他与你私会,摆明没替你考虑,没将你的名节放在心里” “不是,他不知道我有婚约,是我先看上他的。”周文芳争辩道。 穆春见她执迷不悟,有些痛心。 她怕周文芳走她上一世的老路。 “只要你不说就可以了,别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周文芳与穆春说不到一起去,便告辞走了,临走时说道:“不过我以后不会跟周文蓉一起欺负你了。” 穆春忍不住笑着对她道:“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的玩意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 “只是,你母亲事务繁忙,你表哥到了阳岐城,可得你叮嘱你大哥,多多提点他才好。” 陈氏这是要 “若是他有什么风吹草动,你就给舅妈写信。” 原来是想千里之外,掌控儿子的行踪啊。 穆春过后打听了才知道,周谨益读书不行,陈氏认为主要原因在他京城有两个相好的朋友。 这两个朋友家有厚资,不思进取,成立日喝花酒听小曲儿,不亦乐乎。 陈氏担忧,劝了几句,反惹得周谨益与她生分了。 穆春深深知道,这个年纪的男孩女孩,都是不愿意听大人教导啰嗦的。 笑着答应了陈氏。 如此,陈氏握着穆春的手,带着几分真诚的感激。 穆春记得上一世,周谨益表哥,就是周氏参加完婚礼后,过完年到穆家。 周瑾益在穆家待个一年半载,若是能考取功名最好,这对陈氏来说,就是天大的恩情。 若是考不取,也能与周氏这个姑母培养出深厚的感情,日后陈氏当家,周谨益作为唯一的儿子,周氏真的遇难要回娘家,他也能说上话。 穆春给周氏安排好退路后,心里又夯实了几分。 翌日一早,听闻外间轿子迎来了新娘的大哥,叫“拜舅”。 穆春不必出席,坐在屋里看书。 中午,表哥表嫂回门吃饭。 家里宾客渐渐散去。 晚间,周老太太那边,听说闹起来了。 正逢大喜,周文芳还未来得及要牙婆子把春杏卖掉,只是先关起来。 陈氏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怂恿被关着的春杏哭闹起来,直说有天大的秘密,事关周家前程,要告知老太太。 老太太连着累了两日,高兴了两日,不愿意被打扰。 陈氏劝了几句,说别把喜闹没了,周老太太才让春杏进来回话。 汪氏娶媳妇,在屋里盘点着堆如山的礼,笑得合不拢嘴。 周文芳听见消息过来跟汪氏哭诉时,春杏已经在周老太太屋里跪着一五一十说了。 穆春被叫过去作证。 没多久汪氏和周文芳都被叫来。 周老太太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颤抖着问了周文芳好几句:“那个顾公子哪里不好,多少闺女们眼热你得了这门亲事,你怎么如此不知好歹,不知好歹啊” “母亲,是误会,误会啊。芳姐儿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定是穆春栽赃陷害”汪氏看着穆春咬牙切齿。 周文芳知道母亲是想她否认,将此事揭过去。 可是她不想。 她本不愿嫁给顾公子,心里喜欢今日的杨公子。她一直盘算着悔婚,再与杨公子共结连理。 此刻,若是按汪氏的意思矢口否认,表明非顾公子不嫁,定然躲过一劫,可与杨公子,就再没有机会了。 她冲汪氏和周老太太磕头:“女儿不孝,瞒着母亲。女儿与允生两情相悦不想嫁给顾公子” 汪氏扭过头,难以置信望着周文芳。 周文芳一脸决绝:“望祖母成全” 陈氏脸上露出笑意,与穆春对望一眼。 穆春知道,周文芳承认后,再没自己什么事了。 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孽障,孽障!你想也别想!”周老太太几乎是不给周文芳任何机会,怒道:“将她关起来,直关到成亲那天!” 又冲汪氏发火:“你怎么管教女儿的?好好一个闺女,被你养成这等无法无天,不知道祖宗礼法的为何物” 汪氏被骂得缩着头不敢申辩。 “日后,别再我眼前出现也不必给我请安了。”周老太太气得捶胸顿足。 汪氏恨恨看着陈氏。 穆春却只盯着颓然绝望的周文芳。 她观察过,杨太太性子泼辣,虚荣伪善,杨允生连见个先生,都要她首肯,还要拉着儿子过来炫耀一番。 强势的婆婆,必然有懦弱的儿子。 偏这儿子还勾搭有婚约的闺阁小姐,实打实品行不端。 杨太太这样的性格,对汪氏谄媚吹捧,大概杨老爷的官职,不如大舅周开。 捧高踩低,杨家绝非良配。 若是任由事态发展,两个人偷偷摸摸弄出个首尾,到时候周家不得不认,周文芳跳入火坑。 那又是活脱脱一个悲惨穆春。 周家也会因此遭人诟病。 顾家权势较大,会不会因此记恨报复,也未可知。 因周文芳可笑的爱情,连累周家成为京城笑柄,甚至于,连累外祖在官场不顺,委实划不来。 穆春不想周文芳走她上一世的老路。 周老太太杀伐决断,必然不会任由周文芳胡来,想必,还会有办法让周文芳断了对杨允生的念想。 果然,过完年杨允生就订了亲,新娘当然 不是周文芳。 周文芳心灰意冷。周老太太又有意安排她与顾公子见了几面,如此,也就认命了。 当然,这是后话。 此刻,穆春坐在屋里收拾行装,准备回阳岐城。 时值腊月,逼近年关,穆家太多杂事需要周氏操劳。 定国公府却下了帖子,给穆文忠。 周家都跟着蓬荜生辉。 行程因此耽搁一天。 穆文忠去了一趟,回来意气风发:“见了宁华郡主,先是夸奖了我上次送封地税供入京,说毫无差错,办得很好。又问了我们田庄租赁的事情。” 周老太太高兴得连连点头:“好好。姑爷用心办事,何愁没有出头之日。即便不走读书的路子,也多一个选择。” 穆家如今三个儿子都无官身的情况,委实不妙,周老太太不得不担心。 如今得宁华郡主青眼,的确值得高兴。 如此耽搁一天,启程时,已是腊月初七。 周老太太临行前一晚找周氏说话。 “不是母亲杞人忧天,实在是阳岐城如今风起云涌,正是局势迷乱之时,你身在其中,切不可大意。”周老太太离得远,关爱长女,忧心忡忡:“依我看来,凌云就不该与苏家结亲。穆家、苏家这几十年,全靠祖荫庇护,才得以尊荣。胡家后来居上,严家狼子野心” “母亲怎会知晓?”周氏大为惊讶。 “你父亲与你公公常有书信来往,他语焉不详,我却一听便知。”周老太太摇头:“只是,你公公太过迂腐,导致穆家停滞不前。他虽知困境,却无法逃脱。你父亲有意相帮,奈何隔的太远,鞭长莫及。” 周氏闻言不语。 父亲与公公穆立是同一年科考的三甲进士,互相交流切磋。一起高中后二人皆以为是缘分,这才有了周氏远嫁阳岐城。 “我的意思,穆家的没落,是迟早的事情。你要早做准备,万一你公公”周老太太停住,等周氏明白了,才继续道:“闹起分家,你不必太过于执拗,总顾念着大局,到时候以保全自己为上。凌云前程似锦,他日造化无限,东山再起也未可知。” 周氏点头受教。 “人这一生,荣华富贵是享受,但提心吊胆是折磨;家无炊米是折磨,但和顺平安也是享受,你可明白?” 周氏又点头,知道母亲是告诉她,个人有个人的境遇,要能舍得。 穷有穷的幸福,富有富的艰难。 她眼中含泪,叫了一声“母亲”,将头依偎在周老太太腿上摩挲。 “春儿年岁尚小,但聪慧在女子中少见。日后有些事,你可多听她一言。”周老太太爱抚着女儿的头顶:“你总想万事两全,时常顾此失彼;春儿更懂得断舍离,所以她从不和稀泥。光是芳姐儿一事,就足以看出。” 周氏仔细回想,却不明白穆春到底做了什么。 “你大嫂刁钻小气,难成气候,我本不愿将家事交给她。只是她到底是嫡长媳,我迈不过去心里这个坎。” “你二嫂来与我说芳姐儿的事情时,直接说了是春儿的主意,我便知道,这个丫头,是个知道轻重的。” 周氏这才明白,原来是穆春一手主导。 “她知道周家脸面事大,芳姐儿终生事大;儿女情长事小,意乱情迷事小;所以她插手了。”周老太太喟叹:“想到我曾经对芳姐儿的苦苦哀求,还曾有片刻心软,就是不如她了。” “您是关心则乱。”周氏忙宽慰道。 “这么说也不错,芳姐儿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哪里舍得让她伤心。”周老太太叹气:“还要想办法让她死了心才是。” 周氏默不作声,只感念跟母亲待着的片刻温存。 这一次,穆春离开京城时,再无忧心。 陈氏亲厚贤惠,又得了自己这么大的人情,定会给周氏留一条后路。 只要父亲不出事,外祖母也不会匆匆去世。 穆春坐在马车上握紧拳头,暗道决不允许家人有一点闪失。 马车行了三天,这一日投宿客栈,居然凑巧遇到方之询。 穆文忠很喜欢这个后生,觉得是天大的缘分,邀他一起上路。 方之询笑着答应,多看了穆春两眼。 原先走一段路就会下去透透气的,穆春因方之询在,也不敢随意下车,满腹的怨屈憋在心里。 不知道为何,她下意识隐瞒了方之询帮她追回钱袋的事情,也未提她刺伤人的事。 这一日赶路,外间突然起了风雪,穆文忠命令临时打尖住店。 然官道行艰难行走了近一个时辰,也未见有客栈。 委实无法,穆文忠找了一处坳地停车,唤骑马的方之询一同进入马车,车夫和小厮都躲在车底下避风雪。 本来车中只有周氏和穆春,现在穆文忠挤进来,方之询坐在穆文忠后面,靠近车帘,背对着穆春,与穆文忠说话。 穆春听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 她初时以为是靠垫,如今穆文忠在最上面。 她握着的手,不可能是穆文忠的手。 穆春心下大囧,她隐约猜到被她压着的软软的是个什么东西了。 “老爷,太太,你们没事吧。”车夫看着歪倒在地,坏掉的马车着急。 “小姐,小姐”玉梅带着哭腔。 珍琴受伤,动弹不得。 六九想要爬进来看看,这个刁钻的角度却不能够。 “公子公子”他在唤方之询。 “我们看看能不能把马车翻过来,老爷夫人你们别动。”外间一阵嘈杂。 穆春静默在黑暗里,凝神听着动静,想试试看能不能移动,耳边不期然有气声呢喃:“别动。” 声音很小,她耳朵一下子红了。 方之询的确被她压在身下,硬邦邦的,大概是胳膊。 她的手还在他掌中。 穆春抽出手来,不敢说话。只觉得他的唇近在咫尺,似乎侧脸可触。 “你先起来把腿挪开。”周氏吆喝穆文忠。 “我腿悬空,动不了啊夫人。”穆文忠也很为难。 外间还在商量对策。 喧闹间穆春也以气声对方之询道:“我数一二三,你将我推开,自己先出去。” 将一个大男人压在身下,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她也不用活了。 好在冬季衣裳穿得厚,没有肌肤触感。 “一、二”穆春轻轻数着,努力将身体往上抬一点,周氏忙道:“文忠你动一动,春儿被压在下面难受” 周氏以为穆春被压久了要想办法出来,又道:“春儿你别动,等你爹先挪开” “三”这不是穆春数的,是方之询数的。 他没有将穆春推开的意思,而是接着她的数,以气声轻道:“你有些重啊” 黑暗中,穆春因他这句轻浮的话涨得满脸通红,她又气又恼,却无可奈何。 几个人叠在一起动弹不得,旁边还有父母,她略微有动作,就会被察觉。 不敢声张。 她还想要她的名节,更不想跟方之询有任何牵扯。 “大家一齐用力,用力”外间大声叫着:“老爷太太小姐,你们忍着些,小的打马斜着拉车试试” “驾!”皮鞭抽在马屁股的声音。 马车忽然一阵剧烈响动,随后,穆春觉得头一晕,人重重往前一栽,身形一晃,横着的身体又恢复成竖着的模样,只是颠簸太甚,头往车厢上撞了好几下,眼冒金星。 周氏和穆文忠栽了好几个趔趄。 方之询从最底下滚落出去,摔到车门口。 车夫和小厮在翻车瞬间跳车,因此受伤最轻,此刻忙将她几人一一从破马车上扶起来。 车轴因刚才用力牵扯,已经断了,车厢也破败好几处,怕是不能用了。 此刻风雪交加,玉梅和珍琴都受了伤,方之询胳膊磕到,脱臼了。 本来穆春坐在最左边的角落,车也是往左倒的,她要被压在最下面,因方之询用胳膊垫住,她还好。 她看着方之询脱臼的胳膊,暗想应该不是摔出车时受伤的,更大的概率是垫在她身下时就伤了。 不知道他如何忍得,为了不让其他人察觉,竟然一声不吭。 “你方才在哪里?”穆文忠有些奇怪:“你应该与我摔在一处” 穆文忠一面与他说话,一面抓住他的胳膊,使劲往上一拖,把方之询脱臼的地方接上。 方之询面色不改,接穆文忠的话:“方某会些简单的拳脚,因此用脚撑住,没落到穆老爷身上。” 他简单辩解:“不敢对长辈不敬。” 穆文忠和周氏都不会拳脚,不知道这其中起了多大的作用,看穆春并无大碍,松了一口气。 油灯破掉,火折子只能短暂照明,风雪天气压根不能用。 “必须寻个住处,不然要冻死在这里。”穆文忠对车夫大力说道:“你在前面开路。” 他搂着周氏,珍琴和玉梅受伤,穆春和她三人圈在一处,六九扶着方之询,黑夜里互相看不太真切。 “车虽坏了,马是好的。”方之询提议:“风雪夜行,又有伤员,只怕走不快也容易迷路,莫不如我先骑马前去探路,再来接你们。” “不成,岂有让你冒险之理?”穆文忠反对:“若是出了事,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周氏也表示担心。 “无妨,你们先上马车休息。”方之询问车夫大力:“不知道这位兄弟怎么称呼,可会骑马?” 穆家车夫跟着穆文忠好几年,楚州也去了很多次,此刻抱拳回道:“会一点。” “那你我一同去。”方之询跳上马,打马前行。 马车虽破,却能避风雪。 “从前只觉得方公子神秘,却不料这般有担当。”周氏看 了穆春一眼。 想到曾经穆春关切问过方之询,她那时候想的是方家离阳岐城太远了。 今日还是这般想。 方之询是个好孩子,但是来路不明。 她们在京城,他也在京城。 她们回阳岐城,他也是。 哪有这般凑巧? “你可知道方公子在阳岐城干什么?”周氏问穆文忠。 穆文忠想了一下才道:“我没具体过问,不过他奉宁华郡主的命令办事。” “方家之根不在阳岐城,更不在楚州。”周氏琢磨:“他买宅院,看样子是要住一段时日,所谓何事?” “不知。”穆文忠道:“不过听一些来往的老爷们说,方家上次参加登高大赛,还得了名次。怕是他的身份不简单,等他回来问一问。” 穆春听着,暗暗记在心里,悄悄理出一条线来。 不知道躲了多久,穆春恍恍惚惚之间睡着了,听闻周氏说话,忙睁开眼来。 方之询骑马折返,告诉大家往前行走一个时辰,有客栈能投宿。 所有人眼前一亮,很是期待。 “若是骑马,只需半个时辰,还免了脚下泥泞难行。”方之询问周氏:“穆太太可会骑马?” 他和穆文忠各有一匹马,六九一匹,拉车的一匹,正好四匹。 周氏摇摇头。 风雪交加,更深夜重,气温低得能冻死人。 “我不会,我们这些女眷都不会。”周氏说完,询问的眼光看向穆文忠。 穆文忠犹豫了一下,才道:“事急从权,她们受了伤,不知道一个时辰走过去,伤口还能不能愈合了。夫人,为夫认为,性命比那些俗礼,要重要的多。” 周氏点点头,对珍琴和玉梅道:“你二人如何?若有疑虑,千万不可勉强。” 玉梅是胳膊受了伤,她和珍琴互看一眼,明白周氏的意思,点头道:“我们听太太的。” “好。”周氏命大力骑一匹马将珍琴绑在身后,又命方之询的小厮六九骑一匹马带着受伤的玉梅。 她看了一眼穆春,对方之询道:“委屈方公子。” 方之询将她托上马。 穆春和穆文忠共乘一骑。 方之询扬鞭打马,没跑几步马就趔趄一下。 他冲周氏道:“劳烦穆大太太头往左偏,在下有些看不清楚前路。” 周氏是北方人,身形高大圆润,坐在前面,挡着方之询的视线了。 果然,他说完没一会儿,马又踩到一个水坑,差点陷进去。 周氏身形跟着晃动。 穆文忠渐渐赶上来,问道:“怎么了?” 方之询没有说话,反倒是周氏沉吟半响,才说道:“我个头高,方公子看不清路。” 方之询忙道:“无妨,无妨,你们在前面走,我慢些也就是了。” 黑暗中,没人看见他脸上的言不由衷。 周氏思考片刻,穆文忠看她为难,爽朗笑着:“出来行走,自然就是江湖儿女,岂能被小节所束缚。” “大力,六九,你们前面开路,先行找到客栈接应我们。”穆文忠将他们二人先打发走,才对穆春道:“春儿,要委屈你跟你母亲换一换。” 穆春知道必不可免,若是她不换,周氏真的磕着摔着,她会内疚。 因此乖巧点点头。 穆文忠将她托下马,方之询伸手拉她上来,认真道:“令千金从身后将我披风拉紧些,别摔了。” 穆春知道性命要紧,此刻不是矫情的时候,忙伸出胳膊紧紧扯住方之询的衣裳。 “穆老爷,您先请,我断后。”方之询说道:“我的马刚才崴脚了,怕是一时跑不快。” 穆文忠见穆春坐在他身后,紧紧贴着他的披风,也怕女儿摔着,因此不催:“你慢慢走” 说完轻夹马腹,搂着周氏冒着风雪前行。 八人四马,走得虽慢,但到底比人在风雪中行走要轻松得多。 大力和六九知道穆文忠要支开他们,因此脚下不停,快步行进。 方之询的马走得慢,渐渐落在后面。 黑夜里,不到十步之距,已经目不能视物。 “在下忧心穆小姐坐不稳掉下去,不如换个位置吧。”方之询忽然停下来跳下马,将穆春往前推了推,又重新骑上马。 如此,穆春就被他裹在胸前,罩在宽大的披风里。 穆春不言不语,由着他去。 前面穆文忠问了几句,方之询都扯着嗓子答了话,各自往前。 穆春依偎在他胸前,温热的感觉从后背袭来,昏昏欲睡。 方之询双手拉缰绳,把她夹在中间,恪守礼节,并不触碰到她:“睡吧,有我呢。” 穆春警惕的心因为这句话竟觉得心安,但她不会真的睡着。 “你到阳岐城来干什么?”穆春终于忍不住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 走了两日,进了楚州地界。 方之询有事先行离开。 穆春和周氏去拜见祖父穆立。 穆立在楚州有一处一进的小宅院,他和珠姨居住。 穆文忠住在厢房。 虽然小,却井井有条。 这一日穆立仍在当值,周氏与珠姨寒暄几句后,周氏去备饭,穆春留下来。 “云大人对你祖父,仍旧是不远不近,不亲不疏,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让你祖父在做。”珠姨开门见山:“再不然,就是得罪人的棘手之事。” “那他最近家中,可有做立祠迁坟等涉及风水的大事?”穆春问道,她在想,上一世得了穆家东西郊田庄,用作祖坟之用的,到底是不是云敬开。 “这倒是有,选在楚州西南边山脚下,迁了祖坟,可热闹呢。”珠姨凝神想了片刻,问穆春:“你怎么知道?” 穆春心中警铃大作。 果然是他,果然是云敬开。 他想占穆家田庄,自己不好出手,让严家出手。 而严家,怕是早在严和明科场舞弊隐瞒消息时,就与云敬开搭上了线。 上一世穆立被革职,怕也是云敬开的杰作。 穆春有点明白了。 上一世,云敬开想要风水宝地,通过严家得到。后来索性与严家沆瀣一气,将穆立革职。 这一世,严和明因科场舞弊欠了云敬开人情,因此,不得不为他针对穆家,以得到田庄作为祖坟之地。 如今田庄的雇人耕种改为租赁自耕,严家没了下手的机会,云敬开另选别处。 是不是意味着,穆家与严家的危机,已经解除了? 穆春是发自内心,希望严家能够就此收手,还阳岐城和穆家一片和平安定。 她想简单快乐的和家人在一起。 珠姨见她不说话,伸手在她眼前晃动几下。 穆春笑着道:“若是云大人有不正常的动向,还望您能写信告知一二。” 珠姨点头:“我既然答应了你,并未瞒着你祖父。他未反对,我自不会出尔反尔。” 用过午饭,穆文忠与穆立见了面说了去见宁华郡主的事,也就告辞回阳岐城。 傍晚到府,吴总管在门口接应。 周氏警觉不对。 果然,进了东院,玉画就过来哭诉:“太太,小姐,你们可回来了,玉嬷嬷玉嬷嬷” 周氏呵斥道:“说话就说话,哭什么哭?” 她能料到严氏必然对玉嬷嬷不敬,走之前吩咐过,不要硬碰硬。 有理无理,让着严氏几分便是。 因此,猜测玉嬷嬷大概是受了委屈,因此没办法到门口迎接她们回来。 “我去瞧瞧”见玉画噤声不敢说,周氏起身准备去厢房。 玉画却噗通一声跪下来,泪流满面:“太太嬷嬷嬷嬷被打伤了。” 此话犹如晴天霹雳,听得周氏和穆春站也站不稳。 若是旁的小丫鬟也就罢了,玉嬷嬷年事已高,如何经得起打? 她虽未说明,但哭得这样厉害,怕是伤的极重。 周氏脸煞一下苍白如纸,她颤抖着语不成调:“你你说什么?” 玉画哽咽着再也重复不出来。 玉棋早已经在一旁跪着哭成一团。 周氏三步并作两步,一路疾跑去了厢房,推开门,浓烈的药味传来,呛得人张不开口鼻。 玉嬷嬷脸色蜡黄,容颜枯槁,像一截腐朽淬烂的木桩,奄奄一息躺在床上。 见进门来的是周氏,她张张干枯的嘴唇,却发不出以往响亮的声调。 周氏扑到床边,握紧她干枯的手:“嬷嬷”忍不住落下泪来。 玉嬷嬷一夕之间老了十岁,原来染黑的头发,如今已半数花白。 “太太。”玉嬷嬷艰难开口:“您回来了。” “嬷嬷。”周氏又叫,不知道说什么好,片刻后问玉画:“可请了大夫?” “二太太不许请,还是三太太请来的。”玉画泪痕未干,“大夫说,嬷嬷年岁已高,受伤又重,只能开些方子调理,能不能好,要看天意了。”说完又止不住眼泪扑簌簌掉。 她和玉棋都是玉嬷嬷一手调教出来的,感情不比周氏浅。 穆春立在一旁,与稍微冷静的玉棋了解事情的经过。 “大太太走后,二太太见天儿的往严家跑,光是账上开支的应酬费用,就过千两。十日前,严家严云姝生辰,二太太要拿库房里的红玉珊瑚当贺礼。银两也就算了,红玉珊瑚却是大太太给大小姐准备的及笄礼,嬷嬷自然不肯,顶撞了二太太几句。” 本就对周氏怀恨在心的严氏,趁机说玉嬷嬷以下犯上,打了十个板子。 “奴婢这样的年轻身体,都禁不住,何况玉嬷嬷五十多岁的老人了。”玉棋说着鼻子一酸,忍不住呜咽起来:“打完后就血肉模糊,三 太太请了大夫来也不管用。” “一日拖一日的,好歹挨到大太太回来。”玉棋说着又哭起来。 穆春瞧着周氏悲痛欲绝和玉嬷嬷灰败憔悴,心里恨得滴血。 她们本就怕严氏趁周氏不在,趁机对大房的人作妖,因此想着玉嬷嬷德高望重,可以留下镇场。 没想到,严氏连玉嬷嬷也敢动手,还打得要了一条人命。 “二叔呢?”穆春问。 “二老爷去了徽州书院游学,昨儿个才刚回来。”玉棋道。 难怪严氏有恃无恐。 穆春紧握拳头。要是玉嬷嬷有事,她定要严氏不得好死! “再去请,请阳岐城最好的大夫。叫老爷来,把楚州的好大夫也请来。”周氏咬牙吩咐。 玉画玉棋答应着去了。 “太太,不可,不可呀”玉嬷嬷声音沙哑,微弱如萤火之光,却还想阻止周氏:“老奴一条贱命,丢了就丢了您如此大动干戈,依例不合,授人话柄” 玉嬷嬷说的是严氏,怕她趁机又做文章。 “她敢!我何曾怕过她!”周氏怒极反笑:“不给她机会,她还露不出这样歹毒的心肠。” 劝慰间有近处的大夫过来,看过之后也是一句:“老朽尽力而为,能不能保命,还得看天意。” 周氏请来的好大夫,苏氏自然也能请来,水平都是只好不差的。 周氏闻言愈发愤恨,第一次冲动起来,要去西院问罪,被穆春拦住。 “您回来了,她不慌不忙稳如泰山,连句抱歉的话都不曾来说,母亲还不懂吗?她定然是准备好说辞了。”穆春跟周氏分析:“她巧言擅辩,强词夺理,母亲上次与我,不是已经领受过了吗?” 上一次,泼黑狗血的事情,居然被严氏三言两句就全将责任推卸到穆春身上,还拿她的为人处世说事。 “那白吃了这个亏?”周氏咬碎一口银牙。 “记在账上,慢慢跟她算。”穆春冷笑。 周氏若是出头,严氏抵死不认不说,只怕还会反咬一口,说周氏为一个下人,专门针对打压二房,弄得二叔与父亲离心。 毕竟,周氏对玉嬷嬷有感情,穆文平可没有。 玉嬷嬷出言顶撞严氏,严氏处罚,除了罚得重了些,没有给周氏留颜面,其余,在穆文平眼中,的确不算大过错。 周氏花了许久的时间,才勉强咽了这口气,又连续茹素吃斋好几天,给玉嬷嬷祈福。 穆文忠托人从楚州请了大夫回来,又开了一些名贵的药材,玉嬷嬷熬过了腊月,勉强能起身。 只是,老态龙钟,不堪重用,真正只能窝在厢房里面养老了。 严氏见周氏回来,起初还有些怕,只在穆秋跟前故作镇静。 后见周氏并未追究,胆子渐渐大起来,像没事人一样,又开始在府中作威作福。 周氏气不过,好几次想撕破脸。 穆春道:“临近年关,母亲事多,此事还是放一放,免得伤了和气。” 见周氏怒极,又劝道:“祖父处事历来公正,我自有办法叫她吃了闷亏还不敢吭声。” 穆立腊月二十八从楚州回来,听说严氏在应酬上花费颇多,罚了她两个月月例。 罪名是“不会量入为出”。 又专门叫了三位媳妇去说话:“本想着,老二媳妇年长,理家治务的本事可跟老大媳妇学一学,如此看来,审时度势你还不懂,进退得宜也有问题,还是让老三媳妇跟着学吧。” 严氏气得牙关紧要,才忍住没有反驳。 她怎么反驳?十几天就花了一千多两银子,按照穆立“勤俭持家”的要求,的确不合适的。 严氏只是没想到,从来不管家务事的穆立,会出手教训她。 这是侧面剥夺了她再次管家的资格。 也就是说,别说周氏在时轮不到严氏,就算周氏不在了,穆家的选项也是苏氏,而不是排在第二的严氏了。 严氏自知理亏,更碍于穆立的威严,一句话都不敢说。 周氏听后自愧不如,与穆春说道:“还是你祖父厉害。” “先前不许与严家明着来往,是你祖父私下跟我说的,并没有明着定规矩,因此,她花费那么多银钱,我最多也只能提醒一句,并不能拿此大作文章。”严氏银子花了,账目也做得好,竟然没有一丝毛病。 无非就是手面大方了些而已。 “这只是警告,玉嬷嬷的事,我有朝一日还是要拿出来与她算清楚的。”穆春道。 周氏这才明白,是穆春去穆立面前告了严氏的状。 穆春说的并不多,只一句话:“我大表哥婚礼,尚没有送红玉珊瑚这样贵重的礼。怎么严家表姐生辰,二婶这样大的手笔,倒显得母亲小气,丢了穆家的脸面与排场了。” 穆立一想这个道理甚是,送礼本就有章程,不能乱了分寸,因此出手。 年终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 方之询无奈笑笑。 穆立便问方之询为何没有回家过年。 方之询道:“不敢瞒穆长史,家父在方某小时就已去世,家母也已于前几年仙逝。虽二叔三叔鼎力相邀,然回去一趟只会睹物思情,不如不回。” “方公子一表人才,真是可怜。”仅隔着屏风,方之询声音也不小,穆萍听了不胜唏嘘。 穆春看了她一眼。 方之询可怜吗?才不! 他就是一个登徒浪子,一个不知道心软为何物的冷情之人。 夜里呵欠连天的守岁,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热闹,时间飞快过去。 穆春迷糊中睡着,等醒来已是初一了。 给穆立拜年,给穆二老太太拜年。 几位叔伯处走了一遭,穆春回来笑呵呵的数红包。 穆萍几位姐妹过来拜了年数了红包,她四处张望一下,笑着问:“春妹妹,怎么没见昨日那位方公子?” 穆春几乎能看出她小女儿情态来,不忍戳破,只笑着挪瑜:“他又不姓穆,怎会在我家?” 穆萍耳朵根都红了。 初二是苏氏和严氏回娘家的日子。穆家也有一位姑奶奶穆文颖要回来。 这位姑奶奶嫁得不远,在穆文平谋县丞的崇武县,回来也就一个时辰车程。 穆家老太太去的早,她跟周氏一个京城来的大嫂没什么话说,也不太喜欢严氏和苏氏,因此回来的少。 穆文颖今年是哭着回来的。 亦或者说,她施施然进了府后,才放开心怀大哭一场。 周氏手足无措,她跟穆文颖不熟悉,问起来怕事情尴尬难以收场。 穆文颖却是无依无靠,只有周氏这个大嫂,她哭了好一阵子,才起身擦了眼泪,首次跟周氏推心置腹:“大嫂,我要跟你要两个丫头。” 周氏闻言愣住,问傅文颖:“你身边的人不够用了?” 穆文颖嫁得是崇武县一户齐姓大族次子齐鹏,婚后十来年,两个人还算和睦。 齐鹏此刻去书房拜见穆立去了。 穆文颖虽未当家,但背后有穆家,在齐家还算得脸,怎么会缺个丫鬟还要回娘家要? “鹏哥被外头的妖精迷了眼,瞧不上我房里的人。”穆文颖哭完了,坐在床沿上呆愣愣的:“大嫂,你说,他还能不能跟我好了!” 原来方才要人不过是负气话。 穆文颖给齐鹏生了三个子女,身材走样得不行,于房内之事就有些不和睦。 她把陪嫁的两个大丫鬟都给了齐鹏,奈何齐鹏一时新鲜,时日久了仍觉得乏味,居然出去寻花问柳。 本来这种乃男人常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谁知道齐鹏胆子大了,在外头养了一个美艳的外室。 “若是此刻不想办法把他拉回来,那小妖精有了身孕抬进府,我这好日子就算到头了。”穆文颖捂着脸又哭起来。 “姑姑。”穆春没有外祖家可回,兴匆匆跑进来。 穆文颖排行第三,在穆文平之下穆文义之上,因与穆文忠关系最好,对穆春挺不错。 瞧见穆文颖哭得伤心,穆春忍不住问了几句,周氏道:“小孩子家家的,不必知道。” 穆文颖却道:“穆春过完正月就及笄了,到时候说亲嫁人,快得很。这些后宅之事,早一日知道早一日防备,身为女子,难道真的看着受人欺负不成” 她与周氏向来生疏,顶撞她也不是一次两次。说完就不看周氏脸色,拉了穆春到跟前又哭起来:“你姑父是个畜生枉我一个人一个人给他送过去” 控诉着又忍不住,泣不成声。 穆春尴尬难堪得听完穆文颖说的来龙去脉,笑着问道:“那姑姑打算怎么办?” “我来跟你母亲要两个漂亮的丫头,就不信斗不过那个小妖精。”穆文颖负气含恨。 周氏脸色很不好看。 她作为媳妇,大姑子小姑子不能得罪,但是也不愿意自己辛苦培养的丫头,不值钱似的任人随意拿去糟蹋。 穆春瞧周氏一言不发,知道她为难。 穆文颖要带回去勾引齐鹏的丫头,既不能丑也不能蠢,必定是模样可人性子伶俐的。 可是这样的人,一定也受到穆家的重用。 周氏看中的人,委实不忍心送给齐鹏那个纨绔子弟做通房丫头呀。无名无分的,连个孩子都不能生。 “姑姑,我虽未嫁人,却是有点想法。”穆春笑着道:“我素来爱看那些话本子,不知道姑姑看过没有。” “我可不看那种东西,无聊的人编排出来的骗局,专门骗骗你们这种小姑娘。” 穆文颖被穆立教导,从小也是读的圣贤书,贤良淑德种在骨子里,最多的,也就是找找通房丫头这种可允许的范围。 “那些书虽是编的,有些话却也说得对。”穆春笑着:“姑姑试想,你这次带回两个丫头,能管多久?外头的,可是一天一换 啊。” “春儿!”周氏听不下去,冲穆春呵斥:“跟你姑姑怎么说话呢?” 穆春跟穆文颖嘟着嘴。 穆文颖会意,对周氏道:“大嫂,我饿了,给我弄点心来吧。”又拉着穆春的手:“春儿陪我。” 周氏无法,小姑子是跟婆婆一样需要好好伺候的存在,她虽不忿,却也只能去准备。 总不能真把初二回娘家拜年的小姑子饿着吧。 周氏走前,又警告穆春:“不许胡言乱语,小姑娘家家的,乱嚼舌根成何体统?” 穆春吐吐舌头,看着周氏走后,才低着头跟穆文颖说话。 “我看话本子上说,男人喜欢新鲜,没错。但是这新鲜,不仅仅是人。”穆春毫不顾忌,将周氏的话将耳旁风吹过去:“姑姑新换的衣裳,首饰,屋里的摆设,表妹表弟的学问,都是新鲜。” 穆文颖叹气道:“你未嫁人,不知道一个男人若是心不在你身上,你就算脸上长出花儿来也没有用。” “所以,姑姑不仅要做到新鲜,还要对姑父视而不见。”穆春与齐鹏打过交道,知道齐鹏本性不坏,就是爱拈花惹追求情趣。 “那他不更生气,去找小妖精了?”穆文颖不信。 “姑姑一试便知。”你不把他当回事,他自然把你当个宝。 男人本贱。 穆文颖半信半疑,不过她脑筋简单,却也没往别处去想。 走时,穆文颖换上穆春给她找的新衣裳,又画了时兴的妆,微微抬首,对齐鹏像是没看见一般。 齐鹏问道:“怎么好端端换了衣裳?”他不喜欢蓝色。 “我喜欢就行。”穆文颖听了穆春的话,将冷漠进行到底,弯腰进了马车。 齐鹏的眼神在她脸上逡巡,穆文颖一言不发。 只默默记着穆春的,“不把他当回事,你现在重要的是儿女的前程。” “那个妖精即便是生,生一个奶娃娃有什么用?表弟都十三岁了。” “实在不行闹开了,齐家能容得下她?” “姑姑现在要做的,就是收拾好自己,保护好表弟表妹。” 穆文颖念了几十遍,再看齐鹏时,真觉得他不那么重要了。 反倒是齐鹏探究的眼神看自己时,让她觉得有趣。 周氏见穆文颖没要丫头,松了一口气。 穆春也不提具体跟穆文颖说了什么,只推脱劝了几句穆文颖就听了。 周氏半信半疑,只是结局是好的,不愿意多管。 正月十五元宵节,也是阳岐城女子们最为期待的花灯会。 天色才傍晚,穆春三姐妹已经换上最漂亮的冬衣,裹得厚厚的。 穆春怕冷,捧着小手炉。 花灯会安排在城西玉带河两岸。 玉带河是人工挖凿的景观河,不过三百尺,并不长。 平时下雨蓄水,供城内外的人浆洗。 两岸石板路,用作集市。 中间一座简单的青石板小桥,供行人穿河而过。 天刚擦黑,河两岸的花灯都亮起来,蝴蝶,灯笼,龙、凤,南瓜、桔子等,形态各异,颜色绚丽。 苏家的马车停下,苏锦华下车。 苏锦绣因订了婚,不太好出来抛头露面了。 穆夏拉着苏锦华逛灯会。 穆秋照例与严云丽、严云姝一同去。 留下穆春一人。 “姐姐。”赵长月走过来,与穆春站在一处。 穆春瞧着她脸颊冻得红扑扑的,笑着道:“出来也不多穿点。”又叫玉梅把备用的披风给赵长月披上。 赵长月甜甜道了谢,两个人开始闲逛。 “严二少来了。”随着有人叫嚷,欢呼声,雀跃声响起,不少闺阁女子今日盛装打扮,也是为他而来。 穆春和赵长月忙避让一旁。 严和明长身玉立,器宇轩昂。 白玉般的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狭长的眼眸似藏着满天繁星,薄唇微微勾起,冲跟他打招呼的女子们一一颔首。 “严二少!” “严郎!他看我了”各式各样的称呼不绝耳语。 赵长月紧张的捉着穆春的衣裳,嘀咕道:“原来是他,最近老往宅子里送东西。” 穆春心中警铃大作,她冲赵长月问道:“你说严和明?” “对呀。”赵长月虽然年岁小,但在梦姑的教导下,对男女之事略微知道:“梦姑病了,他送了好药材来;前几日下大雪,又送了上好的银丝碳来” 价值不菲。 “你都收了?”穆春提醒:“无事献殷勤,非。”到底那几个字说不出口。 严和明那匹豺狼,穆春不愿意让任何女子落入他手,重蹈覆辙。 “梦姑说,这是严家的好意,不容拒绝。若是不识相,怕是日后要在阳岐城走动,就难了。”赵长月很是苦恼:“前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 人群像潮水一样涌过去,穆春立在僻静处,早已经看不清楚前头是什么情况,只听见喧闹的声音直冲夜空,似乎也在为这人间惨剧哀嚎。 她的周围,宝竹和来福被挤得不知去向。 穆春看着人群疯一样往前,忍不住后退几步,方之询伸出胳膊护着她。 “是你是你!”穆春转过身,气急败坏:“你早知道,是不是你?” 他说请她看一场好戏的。 她以为是指烟花。 “我哪有那个本事。”方之询摸摸鼻子:“严家把烟花炮竹停在河里,你不觉得奇怪?” 夸奖溢美之词不绝于耳,穆春和赵长月过去,果然是穆文平站在高台下,朗声回答摊主提的灯谜。 “穆孝廉,三道题你都答对,这花灯你选一个吧。”摊主问穆文平。 “不必了,我一个大男人,要花灯何用。”穆文平大方的笑:“求的是个趣味。” 他似乎才看见穆春:“大丫头,你要吗?” 穆春也笑,“不必了,提着麻烦,玩两天又不新鲜了。” 赵长月却道:“穆姐姐,我正要买花灯呢。” 穆文平闻言,这才看了一眼赵长月,眼里有惊喜:“小丫头,是你呀。” “先生。”赵长月盈盈行礼。 穆文平笑眯眯的道:“既然要买,你上去选一盏,别费那些个银子了。” 赵长月是穷人家的姑娘啊。 “先生随便给我选一盏便是。”赵长月羞涩万分。 穆文平不以为然,他点了一只粉红色的鱼:“这个好看。” 摊主站在高台上,用竹竿挑了送过来,赵长月接住爱不释手。 她又道:“这个月的月例家里发迟了些,等再攒一点就还给先生。”她惦记着那一百两。 穆文平爽朗大笑:“小丫头不必挂在心上。”说完宽袖一摆,又去旁的摊上猜灯谜。 赵长月与穆春说道:“我也喜欢灯谜,穆姐姐咱们一同去猜吧。” 穆春素来不爱这些,摇头道:“你自去看热闹吧,我随意逛逛就是了。” 赵长月笑嘻嘻的,等穆春走远了,才提着灯笼闪身挤到穆文平身边,看他昂首阔论,听他学识渊博。 穆春带着宝竹和玉梅,绕开熙熙攘攘的花灯长街。 田来顺候在马车处,看见她,攸地一下子站起身,手足无措。 穆春笑着道:“无妨,你们玩吧。” 田来顺正和一个小二打扮的人在赌钱,不过一个铜板的赌注,打发时间而已,不算什么事。 只是,穆春瞧着那小二机灵鬼一个,时常出其不意,故意虚张声势,让田来顺输了不少钱。 “这位是你的朋友?” “大小姐不认识小的了?”那机灵鬼笑眯眯的:“小的是绸缎庄的活计,今日没有生意,因此掌柜的也给小的们放假了。” 田来顺忙介绍:“他叫来福。” 来福冲穆春作揖,笑着道:“来顺时常说大小姐和蔼,今日一见,果然漂亮优雅,风华绝代” “行了行了。”玉梅呵斥他别说。 卖东西的都是油嘴滑舌,捡好的说与人听,更何况来福是卖布匹的,专跟女人打交道。 “好嘞。”来福被呵斥也不以为杵,他笑着跟穆春道:“大小姐是要回去吗?别呀,等一下还有烟花呢,烟花配美人,大小姐不看可惜了。” 穆春来到马车停留处,的确是想回去了。 并非她不爱热闹,也不是家里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而是撞见了严和明,她心神不宁,失了兴致。 说话间,一辆马车在旁停下,徽记一个“穆”字。 穆萍从车上下来。 穆春大为惊奇。 西府穆家三姐妹,向来是不理会这种热闹的。 穆萍没想到会看到穆春,她脸上露出尴尬困窘之色,但很快就恢复正常,甚至跟穆春连招呼都没有打,带着丫鬟快步走过。 穆春更觉得奇怪。 来福不认识穆萍,还在劝穆春:“小的听说,严家此番下了血本,百来箱子烟花,光是花费,都上万两大小姐真的不看么?” 严家?这么大手笔? 他们是真想在阳岐城立威啊。 “你消息倒是挺灵通。”穆春笑着道。 来福见穆春冲他笑,更加高兴和卖力了:“小的家就住在严家后面两条街的胡同里,跟他们家的下人时常走动的,自然知道的多些。” “哦?”穆春笑笑。 穆春决定看看,这上万两的烟花,到底要放成什么样。又能被阳岐城百姓津津乐道几天? “位置我都看好了,最好的地方在石板桥上面。”来福向穆春献殷勤:“小姐要不要先过去占位置,省得等一下挤不进去。” 穆春看看天色,月亮已经满了,银辉遍洒,皎白一片。 又问了玉梅 时辰,估摸是时候了,起身朝玉带桥走去。 来福忙跟上小心伺候,指望得穆春青眼。 此刻桥上空无一人,能看到整个花灯会的场面。 穆春居高临下望了一会儿,瞧见穆文平还在猜灯谜,赵长月手中提了三四个花灯。 穆文义穿着青黑色长袍,与一群人聚在一处高谈阔论,不知道又在吹嘘他的什么本事。 穆文忠出现,与穆文义说话。 父亲向来,不是不爱凑这种热闹的吗?他怎么来了? 穆秋正在看首饰,说话间又与严云姝争辩。 穆夏和苏锦华逛逛走走,全在看热闹。 穆萍急匆匆穿过人群,拐到僻静处,与她见面的人,居然是方之询。 她口水呛在喉间,忍不住弯腰咳嗽。 玉梅也瞧见,低声道:“奴婢去看看。” 若是被人瞧见,败坏的是穆家名声。 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过桥。这一边的花灯看完了,去看另外一边的花灯。 “花车开始游行了。”有人欢呼。 花车游行,是阳岐城最有名的青楼杨柳馆搞出的名堂。 据说背后也是严家出银子开的。 一辆满装饰鲜花的车驾,上面挂着薄纱与珠帘,漂亮的花魁坐在里面亮相揽客。 “是青青啊切” “青青也不错啊,徐娘半老却是风韵犹存,而且便宜啊,嘿嘿” 不堪入耳的议论传入穆春耳朵,花车从桥边过去。 穆春只瞥了一眼,心都要跳出来。 隔着薄纱她也能认出,那里面坐着的,衣不蔽体,酥胸半露,搔首弄姿的所谓花魁,不是徐五太太又是谁? 徐五太太本姓霍,名叫霍青青。 穆春心里忐忑,怕霍青青的出现引起穆文义的骚动,忙下桥想赶在花车到达之前去找穆文义。 一张英俊的笑脸挡住她的去路。 严和明不知道从哪里横出来,月白色长袍遮盖住穆春的视线,他唇角荡漾起笑意,剑眉下狭长的眸子带着讨好,笑着作揖:“穆大小姐有礼。” “严严公子有礼。”穆春看见严和明,就想到那些黑暗的如蝼蚁一般屈辱的日子。 她心里怒火中烧,却情知不能乱了分寸。 彬彬有礼回完话,她后退一步,与严和明隔开三五个人的距离。 严和明没料到从无交集的穆家大小姐竟然会对自己如此疏离,他难以置信。 他摸了摸脸,确定自己没有毁容,强笑着道:“穆大小姐急匆匆的,要去哪里?” “回府。”穆春恭敬有礼,淡然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在极力压制。 若非如此,只怕手中有刀,她已经朝严和明心窝子捅过去了! 说完话,唯恐自己再呆下去会失态,穆春退后几步,大踏步往花车经过的地方去。 只是人群密集,都围绕在花车周围,穆春一时挤不过去。 “让一让,让一让。”一连声叫嚷,几个小厮忽然在前面给穆春开路。 穆春狐疑回头,严和明已走在她身旁,他和蔼可亲,笑靥如花:“穆大小姐是想看花魁吗?请吧。” 这一手,若是寻常闺阁小姐,怕是早对严和明动心,只可惜,穆春上过此人的当,绝计不会再次跳入坑里。 她忽然觉得没有意思了。 若是穆文义注定逃不开霍青青的手掌心,那活该他运气背。 她不想领受严和明任何人情。 穆春折身,又往桥上去。 “穆大小姐,严某难道是洪水猛兽不成?”严和明再一次确认自己没有毁容,他高贵的自尊心受到一万点伤害。 “是。”穆春站定,言简意赅:“劳烦让让。” “穆大小姐严某并未得罪过你。”严和明心有不甘,他还从未被女人如此无视,这简直就是人生路上的大耻辱。 “”穆春不理会。 “穆”严和明还要辩解,只是被打断。 “严兄。”方之询不知何时堵在前方,仪表堂堂,高大的身躯凛凛。 他笑着对严和明拱手作揖,又对穆春道:“穆大小姐,西府的穆萍小姐正四处找您。” 穆春“哦”了一声,跟着方之询快步出了严和明的包围圈。 到僻静处,却未见穆萍的身影。 穆春知道方之询刚才不过是让自己脱身的权宜之计,道了谢打算走,方之询却将她拦住:“穆大小姐对严家似乎有敌意呀?” “并没有,你多心了。” “不管有没有,方某请你看一场好戏。”方之询拉住穆春,笑眯眯的:“马上就要开演了。” 穆春不喜严和明,不代表她就看好方之询。 两个人一样的讨厌。 她拉了宝竹正要走,忽然“嗖”的一声,天空绽开一朵红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 “即便如此,他们好端端的,为何要炸自己的烟花船?”穆春不信。 “他们肯定不会自己炸,等下就知道谁炸的了。”方之询话音未落,六九挤过人群到方之询跟前:“公子,现在说不清楚,有人说是穆三爷扔花灯在船上,有人说是烟花落下去引燃的。” 花灯里都是燃着的蜡烛。 穆春心惊肉跳,她看着六九,一字一句:“你再说一遍?” “不知道是花灯还是烟花余火,将船上的烟花炮竹引炸,把桥炸毁了”六九重复一遍。 穆春大为震惊,不敢相信。 是意外?是巧合?还是谋算? 严家想干什么? 她的脑子疯了一样思考,耳旁传来声音:“严家下水救人了,那边有棚子休息,不要拥挤” “没受伤的往这边走,受伤的往那边走”严家的人开始疏导拥挤的人潮。 “还好有空船停在河里,现在不少人被救上船了” 一阵一阵的声音,冲破穆春的耳膜。 她忽然拉住方之询,问道:“方公子有多少人马在此?” 方之询道:“十人。” “借我一用。” “好。” 穆春看着混乱的局面,四处看了半天,只有一处猜灯谜的地方,是除了玉带桥的最高点。 她让方之询的人护着她过去,艰难爬到台子上,四下看了几圈,完全看不见任何穆家的人。 到处都是惊恐的表情,到处都是慌乱的面孔。 “各位,各位!”穆春扯着嗓子喊了一下,声音淹没在鼎沸人声中,一点不剩。 她瞥见台子上有面铜锣,立刻拿起来用棒槌狠命一敲。 清脆而巨大的声响让所有人不约而同回头寻找。 穆春站在高台,又使劲一敲铜锣:“我是穆家大小姐,请我爹,三叔,二叔听见后,都到台上来。” “各位没有受伤的,请不要再往前拥挤,都往后退,暂停走动。” 她声音够大,说两句就敲锣,不少人听了吩咐,还真往后退,桥边空出一大块地来。 “桥上的人按秩序往下走,不要拥挤,不要踩踏” “有亲眷在桥上的,若是落水受伤,可到此处登记,明日去穆家领十两纹银” “真的吗?” “是真的。”穆春道:“请大家不要闹事,先稍事休整,稍后穆家会给你一个公道!” 穆文忠已经被口口相传,挤到台下。 “父亲,你立刻通知在场的所有会水的穆家人,立刻去水里救人” “已经去了。”穆文忠当时就将人派出去。 穆春心下大定,又问穆文忠:“三叔呢?” “刚才还跟我一块呢,没出息的东西,居然这时候跟人拈酸吃醋”穆文忠提起此事大为光火。 穆春心里一动:“刚才三叔旁边是父亲?” “是啊,还有你二叔、还有家里的小厮。” 想必是穆文义与霍青青争执拉扯时,穆家三兄弟就过去开解并控制局面了。 穆春等穆文忠上台后,小声问道“那三叔可有将花灯扔进河中?此事十分紧要。” “当时闹得不可开交,谁知道扔没扔。”穆文忠想了一下,实在想不起来。 “那就是没扔!父亲,请你一定要记住,三叔没扔花灯。跟所有人都这么说。现在就去说!”穆文忠见穆春极为认真,略微一想,便明白过来:“若是的确是他扔的呢?咱们该负责还是要负责” “父亲!那严家好端端的,为何要把烟花炮竹的船停在河里?这四周哪里不能堆放?他们不怕被打水湿了损失惨重?”穆春低声怒道:“这分明就是诡计,针对穆家来的。” “杨柳馆的花魁,年轻貌美的那么多,怎么偏选了一个半老徐娘?父亲,你明不明白!”穆春痛心疾首,生怕穆文忠这个节骨眼上犯了“忠厚老实”的毛病。 严家对穆家的手段,先前已有前车之鉴。 穆文忠也后怕,听从了穆春的安排,没有声张。 “好,现在您把我刚才的决策都说一遍。”穆春让穆文忠喊话,她在一旁敲铜锣。 穆文忠犹豫一下,想到穆春改了田庄租赁耕种的决策,一下子扭转穆家被动挨打的局面,又收获农人的好评,到底听从她的安排。 其实,情急之下,也不容穆文忠细想。 他也怕真的是严家设局,故意让穆文义导致爆炸发生,给穆家惹上麻烦。 方之询在一旁静静看着穆春布局。 穆文忠的喊话比穆春有效得多。 不少人认出他来,将他的话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 不一会儿,就有人抬了人过来:“落水受伤了,是穆家说给银子医治的吗?” 穆春忙道:“是!是!”说完命六九在一旁登记名字。 见穆家不是 随口说说,又开始有人往台子这边涌动,六九看了方之询一眼,见他点头,开始认真登记起来。 “大家不要挤,穆家的人已经到水里救人去了,一定尽可能保证你们的安全。”穆春敲一下铜锣,又扯着嗓子大声喊道:“烟花落入船上引起爆炸,是大家都不想发生的意外,此刻恐慌没用,如何避免伤亡才是最重要的。” 她话出口,人群中立刻窃窃私语。 “是烟花落入船上了” “船上就是装的烟花呀。” “你不懂哎。” “是你说不清楚吧。” “哐当!”穆春敲一下铜锣:“大家先登记,至于严家为何要将载满烟花炮竹的船停在河里,之后问清楚了,必会给大家一个交待!” “是啊,岸上又不是没地方放。” “玉带河是内河,又不是码头!” “严家真是奇怪,炮竹不是过年时就该用完了吗?” “停在河里,也不怕打湿了燃不响了” 一浪高过一浪的疑惑和讨论,让严和明指挥若定的脸上,出现铁青的冷酷神色。 “这话是谁说的?”他问来喜。 “穆家大小姐。诺”来喜伸手一指,严和明抬头就看见河对岸的高台上,一个纤弱的身影迎风而立,她在说着什么,而他听不见。 “有点儿意思呀。”严和明轻笑。 “那咱们怎么办?要不要也说是穆三爷扔的花灯?”来喜问道。 “她都说了是意外,咱们再说,还以为咱们辩驳不清楚,蓄意报复攀咬穆家呢。”严和明一时想不到如何破局,却也知道此举不妥。 “那船停在玉带河怎么解释呢?”来喜又问,他也知道,这是穆家能够中伤严家最为重要的证据。 一条景观河,不能行船不能运输,平时里面的船不过是供人游河观赏而已。 河里都是水,居然存放着容易被打湿后损失极大的烟花炮竹。 “不用解释。”此刻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严家故意停船,那烟花引发爆炸就是人为,严家罪恶滔天。 但是,严家跟阳岐城百姓又没有深仇大恨,不至于这样做。 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意外,严家没考虑安全隐患,一样罪责难逃。 这种局面,要么彻底扭转,要么,不如闭口不言。 解释等于掩饰,掩饰也未必有人买账。 总之,这一场意外,严家是要负责的了。 玉梅看到高台上的穆春,挤进来。 穆文忠见局面大致控制住,让穆春先回去休息。 穆春疲累不堪,由玉梅扶着先坐马车回府了。 府里周氏收到消息,正遣了人去帮忙,见穆春安然无恙归来,松了一口气。 穆夏去了苏家,穆秋则回府。 交待完事情经过,穆春回屋,想到花灯会的一切,惊魂未定。 玉梅见宝竹她们还未回来,拿出一张字条交给穆春。 穆春看完后却是吓了一跳:“你从哪里得来的?” “奴婢跟着萍小姐,她走了之后,奴婢在地上捡的。”玉梅认识字的,上面的话触目惊心,她只能暗自庆幸,是自己捡到了字条。 上面是约方之询见面的语句。 而落款,是穆春的名字。 穆萍冒充自己,约方之询私会。 穆春恨的咬牙切齿,端过火烛打算将字条烧掉,却又改了主意,命玉梅小心收好。 玉梅疑惑道:“这害人的东西,留着干什么?” 若被有心人得知,就是穆春与方之询私会的铁证。 穆春没有说话,又看了几遍字条,确定是穆萍的字迹无疑。 穆文忠直至三更才回,精疲力尽,面有倦色。 阳岐城县令率衙役赶过去维持秩序,后面就好办多了。 轻伤一百多人,重伤七人。 幸运的是,犹豫疏散及时,落水的人不多,没有出人命。 轻伤的多是踩踏所致。 穆春翌日一早听说,严家已经赔了千两银子给重伤者家里,又诚恳认错,态度良好。 阳岐县令派人去调查爆炸的真实原因。 人多口杂,最后认定是意外。 舆论上,如穆春预料的一般,百姓质疑的是,严家好端端的,为何要把载满烟花炮竹的小船停在玉带河里。 也有微弱的声音提出,当时不是烟花火星引起的爆炸,而是穆家三爷与花魁青青撕扯的时候,扔的花灯,里面的火烛烧起来了。 一时之间,各种争执的声音都有。 穆家遵从承诺,轻伤的登记者,都来领银子。 重伤的,另有抚恤金。 因穆家和严家极力安抚,到底没有掀出什么大风波,一场祸事消弭于无形。 穆文义听了穆春的分析,仔细想了想事情的始末,缩在南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 穆夏穆秋和西府三姐妹自然是不用下帖子也要来的。 苏家仍是苏锦绣、苏锦华。 胡家胡彩玉和胡彩云两个嫡出的小姐。 只是,胡彩云还带了胡彩月这个庶出的姐姐来,虽然她满脸的不情愿。 生辰宴很简单,就是周氏准备了一些点心茶水,再有池塘边布置了场地,各位小姐聊聊天,给穆春说说吉祥话。 当然,也免不了送礼。 礼物很简单,有如严云丽大手笔,送一支金钗。 也有如穆蓉,写了一个福字裱好了。 再有赵长月,送了一个自己绣的荷包等。 穆春笑着接了道谢。 穆秋撇撇嘴:“都送得什么东西呀,好歹你也是穆家大小姐”尤其看不上赵长月的荷包。 穆春不好与她置气,好言好语:“礼轻情意重” 穆秋不以为然:“我这是为你着想,大姐,你别好心当成驴肝肺呀。” 自打上次剃了穆秋的眉毛,严氏出招为穆秋扳回一局,她消停了一段时间,大概觉得软肋没了,反而比以往更加嚣张。 穆春没理,招呼众宾客坐下。 穆秋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安排座位使唤丫头,嫌弃葡萄没洗干净,又说红豆糕闻着不香。 “今日是大姐生辰,你们怎能如此怠慢?” “姝姐姐,你到这边来坐,那边风大” “哎,这点事就别问大姐了,她是寿星,歇着先,我去看看” 穆春冷眼看她立威,将严家和胡家的人安排坐在上首。 仿佛今日过生辰的是她而不是穆春。 “苏姐姐,你马上就是自家人了,我这样安排您不介意吧。她们是客人”穆秋得了便宜还卖乖,怕苏锦绣不高兴,过来给她戴高帽子。 苏锦绣客气而含蓄的笑。 穆夏将苏家的人和赵长月拉在身边挨着坐了,对穆春冷言道:“你就由着她上蹿下跳?” “多有意思呀。”穆春笑看穆秋忙碌的背影。 “丢的还不是穆家的脸。”穆夏不满。 “没关系。”穆春自跟严氏上次过招败下阵,就知道,对付这种巧言令色的人,非得抓实丑。 光磨嘴皮子,她哪里有穆秋的厚颜无耻。 穆秋不察,等都按她心意安排妥当,这才高兴地拍手:“光是这样给大姐庆祝也没意思,不如玩些有趣的吧。” 严云丽和严云姝今日在穆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礼遇,自然是头一个捧场:“好,妹妹说玩什么?” 一唱一和,仿佛今日真是穆秋过生日。 穆秋也不客气:“咱们都拿出自己的绝活,给大姐的生辰添光增彩。” “好。”严云姝和严云丽在严家,为了日后能够高嫁,是被严老太太逼着下了苦功的, 胡家的女儿们也不遑多让。 赵长月没人理会,她连字也识得不多。 穆秋见一呼百应,笑意盈盈让丫鬟去准备。 “书画在这边,情棋在这里。”穆秋安排得头头是道。 “秋妹妹,你这样劳心布置,是要表演什么?”严云姝看出穆秋想出风头,故意问道。 “哈哈,雕虫小技,不足挂齿,给大姐凑个趣儿。”穆秋卖关子。 严云丽有意要震慑群芳,按照座次顺序第一个站起身,和着严云姝的琴声,给大家跳了一段舞。 她脱下披风,身上赫然是一条大摆舞裙。 腰肢纤细,蜂腰翘臀,身上水蓝色的宽摆大裙甩起来,如画中仙子,摇曳多姿。 严云姝的琴声也不遑多让,清脆悦耳,悠扬灵动。 她姐妹二人引人注目,一曲舞毕,连穆夏都忍不住拍手叫好,现场更是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赞美、惊艳、感慨均有。 严家姐妹对视一眼,十分得意,达到想要的效果,款款归位。 “我没有严姐姐那样的身段,只能学学严家妹妹,东施效颦献丑了。”胡彩玉作为胡家大小姐,位置也较上,她起身谦虚道。 胡彩玉擅琴,她用指甲轻快拨了几下穆家准备的琴弦,笑着道:“许久不练,手生了。”对丫鬟芍药喝道:“我的琴拿来没有?” 芍药道:“已经拿来了。” 等胡彩玉依琴而坐,穆春终于忍不住笑了。 穆夏气呼呼地跟穆春说:“原来她们是有备而来,要下苏家和穆家的脸面。” 穆春手指头叩着桌面,轻笑道:“不止这样简单。” 她用手指头,朝身后指了指。 穆夏看过去时,就见穆凌广穆凌志还有穆凌宇等几位少年的头缩了回去。 “太大胆了”穆夏攸地起身,正要将他们赶走,被穆春拉着坐下。 “静观其变。” 穆春在穆秋热络得要求大家表演节目时,就察觉到不对劲。 怕是迎客之时,穆秋就趁机和严胡两家说好,今日有比试,叫她们先准备。 拉拢外人砸穆家的招牌,去担吃里扒外的恶名,穆秋还不至于那样蠢和拎不清。 她的主要目的,更多是想严家和胡家姐妹出风头。 既然出风头,那定有人观赏。 她装作若无其事走了一圈,果然就见到离这里最近的月亮门后面,躲着几个身影。 大抵是阳岐城几位跟穆家子弟一同学习的少年。 穆春也不戳破,静静地看穆秋演戏。 “铮” 胡彩玉拨弦,穆春收回思绪,凝神细听。 禁不住哑然失笑。 她弹的正是严云姝方才那一曲清平调。 只是,耳朵不聋的人都听得出,胡彩玉弹得更精准,连贯而文雅绵长。 这也不奇怪,胡彩玉是胡家嫡长女,是胡家的脸面,胡家这培养她上面,定然下了绝对的本钱。 严云姝不过是严家别支的女儿而已。 严云姝听得面色煞白,怒瞪胡彩玉,却拦不住她慷慨激昂的演奏。 待一曲终了,连穆春都觉得余音淼淼,绕梁三日。 胡彩云表演的是画画。 胡彩月作为庶女,客气地说自己不会,不敢与众姐妹争辉。 胡彩云满意得看了胡彩月这个庶姐一眼,认为她识时务。 为了避免姐妹互相较劲,一般培养才艺,都不会重叠。 穆家给穆春安排的才艺是画画,只是穆春不喜欢,拖着不肯用功,一来二去,就耽误了,最后不了了之。 穆秋学的是书法,正反手双面小楷十分厉害。 穆夏学的是棋,跟穆春一样执拗的性子,就没见她下过。 终于轮到穆秋,她摩拳擦掌好些时候,双手小楷写得流水行云,获得阵阵叫好。 苏锦华撇撇嘴:“没什么了不起。”说完看一眼左边坐的苏锦绣,才发觉苏锦绣早不在位置上。 穆春也不在位置上。 穆秋写完,让丫鬟临场绕了一大圈,确认现场无人能出其右,这才志得意满谦虚道:“不过熟练而已。” 又有意要找人衬托,笑问穆蓉:“蓉妹妹字也练了几年,莫不如趁此机会给大家展示一下。” 而此刻,穆春悄悄起身,尾随苏锦绣,看着她借口如厕,穿过池塘边上的杨柳树,绕到拐角。 穆凌云正等在那里。 两相对视,脉脉含情。 只是,还未等他二人说上话,穆春现身,吓了他们一跳。 “大哥不去温书吗?”她道:“圣人说的话,大哥都忘记了?” 不用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也不用说什么“女子名节重要”,穆凌云不过是意乱情迷,一时把持不住。 此刻被穆春撞破,早已经记起礼义廉耻,冲苏锦绣拱拳道歉:“是我唐突了,苏小姐莫怪。” 说完绕过二道垂花门,穿进小巷道走了。 苏锦绣羞得满面通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解释也不是承认也不是。 穆春知她尴尬,有意解她困窘,笑着道:“来日方长,不是吗?” 苏锦绣听见此鼓励的话,忙上前握住穆春的手:“多谢妹妹。” “这一声妹妹叫的,还言之过早。”穆春笑容隐去,抽出手正色道:“还有一句话,叫夜长梦多。” 苏锦绣红扑扑的脸,顿时煞白。 “我知道你与我哥情投意合,但是,于我,你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大嫂人选。”穆春对苏锦绣十分坦诚:“我不知道苏家是怎么教养你的,亦或者你的性子天生如此。” 她看一眼苏锦绣小白兔般无辜的眼神:“不争不抢、端庄持重、小意温顺,忍让谦和。” “这些都是优点,却不适合我哥。” “你有的特点,我哥都有。但是,你见过我母亲没有?” 苏锦绣点点头。 “我大哥的太太,未来是穆家的当家主母。你觉得,你现在这样绵软和气的性子,能胜任吗?” “勾心斗角,争名夺利,这是后宅避无可避的。你若是一味忍让,怎么行?” “若是遇到难事,我不想我大哥自保之余,还要顾全你。” “妹妹的意思是” “该出手时就出手。”穆春仔细听着那边宴会传来的夸赞声,笑着道:“你觉得,是那些抓住机会拼命表现的姑娘们前程更好,还是那些缩着头不敢表现的姑娘们,前程会更好?” 苏锦绣有些明白:“你嫌我太弱” “不是我嫌。而是我哥,根本需要他的妻子,平顺时能有魄力料理家事,风雨时能同舟共济,共同承担。” “毕竟,人生不是会一直平顺的。穆家也不是。” 穆春说到这里,停顿一下。 她话虽这样说,心里却比谁都期盼,那些风雨,永不要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 穆萍气得直哆嗦。 穆荷是最识大体的,忙岔开话题:“除了萍姐姐会作画,还有谁作画?反正我是不会的了。”又把胡彩云的画跟穆萍的画比较,自然是穆萍略胜一筹。 穆萍脸色稍霁。 穆荷劝她:“蓉妹妹是个最执拗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与她犟嘴。她急起来可是六亲不认的。” 穆萍觉得穆荷说得有理,睃一眼穆蓉,见她跟在穆春后面,又生气起来。 接下来就该穆荷。 她本就清秀斯文,聪明伶俐,劝好了穆萍,知道此刻任由她千般伎俩,也不可能再技压群雄,推脱道:“我学的是棋,总不能一个人对弈吧。” 下棋的只有穆夏,也是个半吊子,自然不会上场。 如此没有对手,穆荷的技艺也就作罢。 赵长月却害羞过来:“我学过棋,姐姐不嫌弃,可跟姐姐对弈一局。” 她此言一出,倒是吸引了现场众人的目光。 字都认不齐全,想必棋也不怎么样。 众人都等着看笑话。 这边苏锦华也弹一首琴,穆秋的风头被苏锦绣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抢了,心下不忿,挑刺道:“不过尔尔。这春江花月夜弹的调子不稳,不若姝姐姐的清雅,也不如彩玉姐姐大气滂沱。” 众人中有懂琴的,忍不住笑了,却也不戳破她。 穆秋见没人反驳,越发得意:“哎,这技艺,我弹个三五天,也就能赶上了。只可惜我这双手,拿笔还行,抚琴就有些委屈了。” 穆春莞尔一笑,伸手戳戳胡彩玉:“她说你弹的清平调大气滂沱。” 胡彩玉瞪一眼穆春,又蹬一眼穆秋。 “彩玉姐姐才是蕙质兰心,琴声现在还在我耳边嗡嗡绕呢。”穆秋以为是鼓励,又帮胡彩玉说话。 终于有人听不下去,穆荷笑眯眯的道:“秋妹妹快别说了,让人笑话呢。” 穆秋大喇喇道:“笑话什么?靠本事赢得,凭什么被人笑话?” 严云姝冲她喝道:“闭嘴!” 穆秋悻悻得终于住口。 等苏锦华弹完,下来听了丫鬟说的话,走近穆秋,大声道:“秋妹妹说,我的琴,你学个三五天就能会了?” “当然。”穆秋笑:“你瞧,连掌声都没有,说明你弹得不怎么样呀。” 苏锦华确实弹得不怎么样,但是她心情很好。 “你还是先听听春江花月夜吧。”苏锦华嘲讽:“我弹的是阳春白雪好吗?” “哦,还有。”苏锦华笑:“妹妹想学琴,也该搞清楚音律的基础。没有同一首曲子,又清雅,又滂沱的。” 周围人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穆秋恨恨一跺脚,坐回位置上。 穆夏见局面扳回来,心情大好,笑嘻嘻的道:“什么琴棋书画我不懂,给大家变个戏法吧。” 说完从帕子里拿出两枚小金橘,再往袖里一放,拿出来时,却成了两枚银子。 穆文义热爱这些,穆夏会一些简单的也不足为奇。 但是对久居深闺的女子们来说,却是难得的眼福。 比试的紧张心情都放松下来,爆发出惊呼和欢笑。 穆春觉得,这才是生日宴该有的气氛。 等穆夏表演完,那面赵长月与穆荷对弈结束。 “这么快就结束,荷姐姐果然是高手。”穆秋又去拍穆荷马屁,想借机扳回颜面。 穆荷擦擦汗,坦然道:“是赵妹妹赢了。一炷香就赢了我五子,怕是能跟我先生下棋了。” 众人难以置信,随后是惊叹。 穆秋更加尴尬,终于明白不能再被打脸,说了一句圆场的话:“可见我的主意是对的。若非我提议献技,大家都藏着掖着,还没有这么多惊喜呢。” 众人大抵是没见过脸皮这样厚的,这大家拼劲全力,累得半死的搞了半天全是穆秋的功劳? 苏锦华毫不客气:“秋妹妹你是说,严姐姐舞跳的好,我大姐字写得好,赵妹妹棋下的好,都是沾了你的光?”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穆秋就差个地缝钻进去。 穆夏过来打圆场:“行了,今日也见了众姐妹的本事,辛苦周折一番,还是宣布一下结果吧。” 她看穆春:“就请寿星评判。” 穆春见她吊儿郎当,也不愿意自己开口去得罪人。 她故作不经意接着穆夏不以为然的语气打趣穆夏:“你这样积极要排名,是怕没你的名次吗?” “放心,变戏法你是头一份,自然状元非你莫属!”穆春笑着去咯吱她,众人也都打闹凑趣。 见穆春不愿意,再也没有人提排名的事情。 只是,宴会过后,少不得传出去,这一场女子争锋的排名,还是在阳岐城悄悄口耳相传。 舞蹈严云丽自然是头一位。 书法造诣上 ,苏锦绣精彩绝艳。 穆凌云听说后甚为惊喜。 画画是穆萍。 下棋只有两位,赵长月名不见经传,年纪又小,倒是没怎么提。 反倒穆夏变戏法惹不少太太议论。 “女孩子居然学这个,成何体统?” “他爹是这样,她会有什么奇怪?” 穆夏不在乎。 穆秋的精心安排,还是为严云丽和严云姝搏了不少好名声的。 当然,这些已是后话。 而对于穆秋在场上上蹿下跳如同猴子一样的刻意表演,穆夏十分不屑:“大姐,你就由着她闹你的生辰会?传出去你还有什么体面。” 穆春笑看穆夏恼怒和穆秋得意,柔声道:“都是自家姐妹,不让着她,难道让外人看咱们窝里斗?” 穆夏撇撇嘴,这才不作声,半响仍觉得不甘心,憋出一句:“没想到你也知道姐妹谦让了?” 话里的讽刺意味有多浓,聋子怕是也听得出来。 穆春没有回答她。 姐妹谦让,要看什么时候。 外人在时,她永远记得穆立和周氏的教诲:“姐妹要和睦,一致对外。” 可关起门来,那就另当别论了。 此刻宴会还未结束。 摆饭是在花厅,两桌莺莺燕燕叽叽喳喳。 不时有在前院读书的少年们打趣着其中一个,将他推出来供少女们窃笑。 值至周氏命人传菜,那些少年们才又回书房。 “先敬寿星一杯酒吧。”穆夏提议,大家纷纷举杯。 穆春先干了,又说起女红绣功,诗词书画等。 所有的女孩子们像是一下子忘记门户高低,亲疏贵贱,在没有长辈的环境下,无拘无束,高弹阔谈。 穆春惊讶得发觉,穆荷是最有想法的,而胡彩月是最安静的。 一席饭吃得宾主尽欢,有人提议逛逛园子消消食,自然也得到赞成。 穆家的园子其实今日来的小姐们早就熟悉了,只是难得有脱离家人自由自在的时候,自然都不肯先行离开。 穆春也是真的高兴,让玉梅和宝竹在前面开路,带大家逛一逛。 等走了一半,回过头时,却不见了胡彩月。 穆春悄悄命玉梅去找。 少顷玉梅回话,说瞧见胡彩月与穆凌广躲在一处说话,不知道是偶遇还是刻意。 穆春听了心里有数,没有作声。 不多时,胡彩月溜回人群中,穆春也只当没有看见。 倒是她回来后,一改先前的安静,兴高采烈,对穆秋十分亲热。 惹穆秋避之不及,嫌弃她庶出。 苏锦绣走在穆春旁边,她二人已是定好的姑嫂,没人觉得奇怪。 苏锦绣道:“妹妹,明日苏家商队要出发去燕北,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我叫他们带回来。” 从苏光耀后,苏家近几代致仕艰难,虽蒙祖荫庇佑,却也不敢坐吃山空,花了一些心思在经商上。 穆春闻言脑海里灵光一现,她道:“去燕北?” “嗯。” 来得及。 穆春依稀记得,上一世三月初三上巳节,是她办及笄礼的日子。 那一日,来观礼的姐妹,五个中有三个,都送给她琉璃首饰。 这种琉璃晶莹剔透,放在太阳下面看五光十色,十分绚烂。 原来她筹备礼仪,并不知道原来整个阳岐城,乃至楚州,都已经十分流行琉璃首饰了。 据说是严家商队从燕北带回,成本不过几百文钱。 卖到闺阁小姐、太太夫人们手中,随便就是五两十两。 利润可观。 待到后来,琉璃烛台、琉璃瓦被严家从燕北引入楚州,更是受到热捧,风头一时无两。 这桩生意延续两三年,严家赚得盆满钵满。 现在二月还没过完,严家商队不会那么快出发,苏家只要抢在前头 穆春道:“我上次去跟母亲去外祖家,京城里流行一种琉璃首饰,五光十色非常好看。据说在燕北不过百文钱,到京城里却要五两银子。” 苏锦绣闻言眼睛一亮。 “苏家商队若是能带些回来,不仅我喜欢,怕是姐妹们都会喜欢。”穆春压低声音道:“还有琉璃烛台、琉璃炕屏和琉璃瓦姐姐不妨去了解下。” 苏锦绣对家中事务不怎么上心,可任是傻子也知道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她暗暗记在心里,回去告诉苏三太太,将这门生意尽归苏家门下不提。 待走到池塘边上,严云丽捂着嘴:“这水多久没换了,臭的很。我们家的溪流,可是一天一换的。” 池塘里有着的锦鲤,也被严云丽嫌弃色泽不够绚丽:“都是黄色的,一条大红的和黑色的都没有,我家那条大红的,可好看了” “是了,现在都是引的活水小溪,很少还有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 又让后来的穆凌云带三位少爷去他的院子收拾。 剩下几位小姐面面相觑,被周氏安排在花厅。 “我有些担心大哥和妹妹,先去瞧瞧了。”严云丽没有随众人去花厅,而是跟着去东院。 苏锦绣担心穆春,想了想也跟着过去。 “到底是姑嫂情深。”胡彩玉挪瑜笑她:“好好表现。” 苏锦绣羞得满脸通红,只好停下脚步,与众人一起留在花厅。 相比于严云丽的大哥严和明下水救人,妹妹严云姝落水,她的关心相对没有那么名正言顺。 严云丽问了丫鬟穆凌云的院子,径直走过去。 瞧见穆凌云站在院子里交待什么,似乎要出门的模样。 她装作没看见,背过身立在院门口的小树下,突然跟贴身丫鬟桔梗说道:“苏姐姐都快成穆小姐的嫂子了,怎么这般歹毒?” 桔梗下意识开口接话:“约莫是发觉未来小姑子不喜欢自己呗。” 严云丽狐疑道:“我竟不知道穆小姐哪里得罪了她。” 她听闻穆凌云从身后走过,声音提高:“若是苏小姐不想嫁进穆家,退了婚事即可。推了我妹妹撞穆小姐跌落池塘,对她有什么好处?” 桔梗答不上来,伸手推了推严云丽。 穆凌云正一脸寒霜站在她们身后,将对话听了个清楚明白。 严云丽却是不怕的。 当时局势混乱,穆春一一介绍,大家都听得兴致勃勃。 她瞧得分明,苏锦绣是走在穆春身边的,二人也十分热络。 随后严云姝撞上去,苏锦绣却躲开了,穆春和严云姝掉下池塘。 她这番推论,不算无中生有。 “穆公子。”严云丽虽理直气壮,该有的礼数却没忘记,敛衽行礼,宽大的裙摆将她腰身衬得盈盈不足一握。 “严小姐若是有话说,该离远些再说才是。”穆凌云道:“这里风大,树下又招蚊子。” 严云丽以为他关心自己,往前行了几步,靠穆凌云近些,提醒道:“蛇蝎妇人,穆大公子可要小心些。” 穆凌云没有作声。 严云丽还以为他听进去了,心中窃喜。 她还要说什么,穆凌云冲她拱手:“我要去给方兄拿衣服,还请稍待。” 严云丽为了展示自己贤惠大度,忙催促他快去。 桔梗见树下蚊子果然多,又不好让严云丽一位未出阁的小姐去穆凌云的院子,逮着个婆子问了路,往穆春住的地方过来看望严云姝。 刚进了东院的门,就听见两个小丫鬟窃窃私语,一人道:“那身蜀缎的衣裳给严家小姐穿了,真是不划算。” “就是,本来是我们小姐为了及笄礼新做的。” “而且蜀缎珍贵,现在除了严家铺子里面有,听说好多铺子都断货了。” “马上上巳节,不知道多少姑娘们要行及笄礼,用到蜀缎呢。” “哎,我要是严家,现在就不卖蜀缎了,都屯着等上巳节前再卖,到时候怕是翻上三倍也不止。” 严云丽“吭吭”两声,走了出来,玉梅忙请安行礼,又引着她去严云姝休息的厢房。 两个人落水时间短,救上来掐了人中,灌了几服姜汤进去,又请大夫过来看,说是无碍,只是不可再受寒凉。 严云姝身上,果然是严家铺子卖出的蜀缎。 祥瑞金鸡的图样,流云般的光泽,衬得脸都俏丽几分。 穆春倒大方,肯拿上好的新衣给严云姝穿。 傍晚时分,严家派马车来将严云姝和严和明、严云丽接回去。 穆家为表歉意,各种人参鹿茸装了好几个锦盒。 若不是穆春也落水,此事还真不好交待,严家怕是要不依不饶。 好在穆春是穆凌广救的,严云姝是严和明救的,于女子最要紧的名节一事,没出什么幺蛾子。 要是有人趁机揩油,传了出去,只怕她和严云姝在婚事上,又要大起一番波折。 严家的人走后,苏家和胡家也识趣地告辞,周氏可算松了一口气。 穆春醒来时,已是夜晚,玉梅知道她想问什么,将事情整理了一下,一件一件回话:“蜀缎的事,我和豆豆已经说给严家大小姐听了;严二公子来穆家的目的,是想和大老爷商讨重修玉带桥一事;方公子来严家,是先前听说周表少爷会从京城过来,专程请他带了东西,今日过来拿” 还真是巧,都聚到一起了。 穆春休养了两日,带了谢礼去见穆凌广。 不管她和严氏、穆秋如何面和心疏,几位兄弟却是从不参与内宅之事的。 就连严氏也很清楚,她的儿子们只要用功读书,自然有好前程,她也能跟着鸡犬升天。 拉到内宅里来,不仅儿子们养得跟小妇人似的心胸狭窄,日后争赢了又如何? 穆凌云若是再高中,而她的儿子们不争气的话,她 怕是在周氏跟前头也不敢抬,更别说顶嘴了。 穆凌广正在写信,见了穆春匆忙站起来,慌乱之下打翻了砚台,墨汁泼了一地。 那信纸也飘在地上,被穆凌广装作不知情,一脚踏上去。 穆春假意没看见,笑着将一盏新砚台放下:“妹妹不请自来,吓着二哥了。” 穆凌广站在信纸上不动,努力掩饰尴尬:“没有心里准备,的确是猝不及防。” 穆春笑着道:“今日来,是要感谢二哥两日前舍身相救的。” 穆凌广也客气推辞:“应该的。” “二哥最近文章作的如何?”穆春故意不走。 穆凌广急得不行,面上努力稳住:“还好,先生说有进步。” “我瞧瞧?”穆春一段时间以来,努力读书读经,是穆家人眼里勤奋好学的榜样。 她要看穆凌广的文章,不奇怪,毕竟穆凌云也是她常请教的对象。 穆凌广十分尴尬,脚不好挪开信纸,嘀咕着道:“大妹妹,你不必刻意来谢我,当时若非胡大小姐推我一把,我还没勇气跳下去呢。” 胡彩玉?穆春愕然。 略微一想,也就明白。 见穆凌广为了支开她,连这种大实话都说出来,穆春也不好意思耽搁下去。 她点头道:“不管怎么说,二哥能跳下去救我,这份恩情我是记在心里了。” 穆凌广如释重负:“大妹妹不必客气,有什么要忙的赶紧忙去吧。” 穆春看他脚尖,看不见什么,笑着点头。 玉梅一面给穆春系披风,一面狐疑道:“胡大小姐何时这样关心大小姐了?” 穆春道:“她如何是关心我!” 胡彩玉的心思,穆春最为清楚。 上一世,她为了嫁给严和明,无所不用其极。 这一世,只怕也早就芳心暗许。 她是怕,若当时是严和明救了自己,到时候她和严和明就说不清楚罢了。 穆春倒是要感激胡彩玉,不管她出发点如何。 既然说到此处,穆春也不打算瞒着玉梅,她以后要有事要请玉梅去做。 因此她笑着道:“她关心的是严二公子。” “哦?”玉梅很是诧异,胡彩玉并未流露出半分寻常小姐情窦初开的模样。 “还有,二哥怕是对胡彩月有了想法。”穆春笑着道:“他踏着的那信纸,首端是个‘月’字。” “小姐真是细微敏感。”玉梅由衷佩服:“那要不要告诉二太太?” 给严氏心里也添一添堵。 “不必了。穆秋是个聪明的,不要多久就能发觉。”穆春何必枉做小人。 玉梅笑着答应了。 走到内外院交界处,却是有位华服公子翩翩而来,他身着一袭月白长衣,腰间玉带为墨色。 穆春不好躲避,只能敛衽行礼:“严公子。” 至少严和明,是她明面上的救命恩人之一。 “穆小姐可好?”严和明关切之色流露于外,轻笑着道:“此番前来,仍是与令尊商议将青石板桥拆掉,修一座牢固些的桥,以表严家思虑不周的歉意。” 他这番话说得情深意切,不明就里的人,只怕要赞他一声“好担当!”了。 先前的玉带桥是青石板,若是建成石拱桥,的确是一件有利于百姓的大好事。 只是,这种功劳,严家向来时一家说了算,怎么会想到跟穆家商量? 穆春直觉有诈。 穆春退开两步,与他保持距离,不咸不淡维持礼貌:“我记得,城北的玄武街,是严家独自修的” “护城河边上的栅栏,也是严家一己之力出的银子” 严和明笑着道:“以前是以前,那是严家光想着做好事,没想考虑太多” “以后,定然是要多考虑一些的。”严和明想到他来穆家之前,严子松叮嘱他:“既然决定对穆家各个击破,就不能让他们察觉。面上,还是要摆出一副知错就改的样子,与穆家搞好关系。姿态低一点也不要紧。” “哦。”穆春想不通严家到底想怎么样,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说话间行礼告退。 严和明往前跟上几步:“不知令尊可在?” “怎么,严公子上门拜访,也不先问问主人是否在家的吗?”爽朗的声音从外围传来,穆春一听便知道是方之询。 她不动声色行礼,打算绕到后院去。 严和明的问话摆明是没事找事,方之询戳破了他也不恼,笑着问方之询:“方兄是为何事?” 方之询客气道:“也是来说玉带桥一事。” 严和明手不可见的抖了抖,却是俊秀面色如常,“哦?方兄也要重建玉带桥?” 方之询笑着卖关子:“严家建得,方家为何建不得?” 他反问严和明:“再说,建桥铺路,只要禀明阳岐城县令即可,严公子不知道为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 “可行得起及笄礼的那些人家可不一样。”穆春如此一说,玉梅就明白过来。 富贵人家,在乎的不是银子,而是体面和尊贵。 别说现在蜀缎只卖五两银子一匹,就算是卖五十两,物以稀为贵,怕也是抢破头的。 毕竟及笄礼一生只有一次。 到了上巳节,穿得起蜀缎的少女,和穿不起蜀缎的少女,尊卑贵贱,又是一轮新的攀比。 “那小姐是想”玉梅犹豫了一下问道。 穆家的铺子里没有蜀缎,自然不可能是为了自家生意。 “呵呵,严云姝推我一场,不受点教训怎么可以。”穆春冷笑。 这个策划,在给严家姐妹下帖子时,她就已经有了。 本来还需要别的借口,将蜀缎的衣裳给别人穿。 没想到严云姝导演了一出落水的好戏。 重活一世,穆春再不是那种你今日打我一下,我明日还你一拳的内阁小妇人了。 严家,是该给点颜色看看。 面对敌人的进犯,只守不攻,实非上策。 二月上旬的最后一天,阳岐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方之询搬出了去年刚买了几个月的小宅子,搬进了苏家在西南面的旧宅。 苏家旧宅空置了近二十年,占地辽阔,精巧雅致。 当年苏光耀封护国公后,告老还乡,在阳岐城大兴土木,建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宅。 只可惜苏老太爷风流成性,年轻时更是。苏老太太拈酸吃醋的本事也是女人中少有。 平时那些莺莺燕燕也就罢了,偏有一次苏老太爷动了真情,居然有了休妻的打算,还将那女子接回了家,命家中奴仆称她为“少夫人”。 如此欺人太甚,有点血性都不能忍。 苏老太太气性大,当即搬离苏家老宅,另外购买了一处大宅子,位于阳岐城的中间位置,自顾自带着儿女另外过日子。 等苏老太爷被他爹用棍子打醒,自己也对那女子少了新鲜劲儿后,还是想念儿女绕膝的温馨感觉,又厚着脸皮跟到新宅。 苏老太太却是任凭他嘴皮子说破天,也坚决不肯回去。 苏老太爷就在新宅住下,只隔三差五回老宅给父母请安。 等苏家祖宗们都故去后,老宅也就搁下。 苏老太爷和苏老太太就在新宅安置,如今也近二十年。 然苏家财大气粗,没落归没落,脸面不能丢,也任凭那样大的宅子空置,不卖不租。 对苏家人而言,那是苏家先祖的体面,是苏家门楣的荣耀。 因此,方之询入住苏家旧宅,在阳岐城简直是石破天惊的大事。 就连周氏也嘀咕过,不知道方之询哪里来那么大手笔和本事。 说动苏老太爷卖宅子,是一难。 那样大的宅子定然要价不菲,是二难。 “财不露白。方公子孤身一人要在阳岐城立足,又昭明他有钱,怕是日子难以消停。”周氏挺喜欢方之询,是真的为他担忧。 穆春也担忧。 方之询,到底是敌是友? 如果是敌,则是劲敌。 如果是有,他有钱有势,穆家又有什么,值得他图的? 方之询行事太过诡秘。 穆春忐忑不安。 二月底的时候,还在愁给及笄的女儿买不到蜀缎的太太们,松了一口气。 苏锦华的丫鬟绿雯咚咚咚跑来:“回三太太的话,奴婢去打听了,穆家大小姐行礼时不穿蜀缎,穿云织锦。” “这么说,上次她把蜀缎新衣给严家小姐,是真的了?”苏三太太观音慈悲相,对待下人也很和顺。 “我早就说过,母亲非不信。”苏锦花笑眯眯的:“她穿云织锦,咱们也穿就是。” 苏三太太吩咐绿雯:“你去瞧瞧胡家大小姐穿什么?” “奴婢早打听了,胡家大小姐去年六月的生辰,早就备好了新衣,怕是不缺蜀缎的。”绿雯道。 苏锦华噗嗤一笑,“母亲操心胡家干什么,任凭胡彩玉穿什么,我也只跟穆姐姐穿一样的。” 苏锦华是三月初一生的,因跟上巳节挨的近,所以生辰没有另外安排。 而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身量长得飞快,也就没有提前做衣裳。 想着只要银子够,一两天功夫都来得及。 没想到,严家却不卖蜀缎了。 苏三太太闻言,正要说话,苏锦绣走进来,笑着道:“三婶不必担心,胡彩玉怕是也要穿云织锦的。” 苏三太太略微一盘算,就明白了苏锦绣的话:“云织锦是胡家铺子的招牌,怕是胡家定会抓住这个机会,一举取代严家,让云织锦成为上巳节新衣的选择。” 苏锦绣笑着道:“可不就是嘛?” 又问苏三太太“三叔带队的商队,给我带回来我说过的那个琉璃首饰吗?” 苏三太太 朝一个大大的锦盒指了指:“我瞧过了,十分漂亮,怕是抢手货。你三叔说,先别放到铺子里且少放一点出去,让她们眼馋” “三婶。”苏锦绣记得穆春的话,打开看了后又轻轻放下:“不能耽搁,听说严家的商队也于前几日启程,若是他们也带回来,咱们可就错失良机了。” 苏三太太狐疑瞧了苏锦绣一眼,才道:“咱们又不与严家争什么。” “不争是不争。可若是严家后来居上,价格卖不上去,三婶不后悔么?”苏锦绣怅然:“煮熟的鸭子飞走了,可是划不来的。” 苏三太太这才将疑问吞进肚子,笑着道:“锦绣果然聪慧。” 苏锦绣客气笑笑。 下午,苏家商队新带回来的琉璃首饰,在阳岐城掀起一股热潮。 而与此同时炙手可热的,是胡家的云织锦。 穆春前两日亲自去选了花色,又不经意流露出要做成及笄礼新衣的意思。 有人疑惑为何不用蜀缎。 穆春轻飘飘道:“一件有些寓意的衣裳而已,什么料子不行?必定是人穿了衣裳,难道还让衣裳穿了人不成?” 此言一出,不少观望惆怅尚未买到蜀缎的人家,都松了一口气,改去胡家铺子买云织锦。 毕竟,云织锦价格也不便宜,不至于埋没了自家闺女。 就连胡彩玉也因云织锦莫名其妙就替代了蜀缎,被迫做了一身云织锦的新衣裳。 新衣裳配五彩琉璃的镯子,头上戴五彩琉璃的花,相得益彰,漂亮得紧。 穆春试完后,又看礼单。 赞者是苏大太太,全福人是西府穆大夫人刘氏,穆春也叫她一声“大二婶”。 与此对应的,是吕氏的小二婶。 穆春对赞者没有意见,对全福人却有。 外人看来,刘氏掌家,有儿有女,相公入仕,自然是福气极好。 穆春反对,并非针对刘氏,而是对于冒她名讳约人私会的穆萍。 光是教养出这种龌蹉心思的女儿,刘氏就当不起这个全福人。 周氏闻言大为诧异,却也表示不能更改。 穆春道:“你与大二婶并不熟稔,焉能如此肯定她的行为作派?” 周氏道:“这是你的大事,母亲岂敢开玩笑,不认真去调查?” “就是没有。”穆春反驳:“不说全福人,只说那个如今在穆家来如自如的方公子,你们除了知道他是郡主的人,还知道什么?他以一己之力买了苏家的大宅子,不知道包藏了多少祸心,你和爹爹就如此信任他。” “春儿?”周氏见穆春言辞激烈,不明白她为何对方之询很防备的样子:“方公子光明磊落,怎么被你想的如此不堪?” “他从京城回来,路上早与你父亲已表明身份,他的舅舅,就是已经故去的赵状元,也是之前的郡马爷。郡马爷去得早,他的娘亲在方家受尽折磨,病逝已久。他不甘愿被轻视,因此投靠到前舅母宁华郡主门下。” “郡主感念他孤苦可怜,因此将他派来楚州办事。只是他喜欢阳岐城,便决心在这里安家。”周氏耐心解释了一遍:“哪里有不可言说的诡秘?买宅子的银子,自然是郡主给他出的。” 穆春哑然。 她一心觉得方之询难以捉摸,必定有不可对人言的诡计。 谁知道,他早已经坦白。 是她避他如蛇蝎,既不肯打听,也不肯询问。 只盼着她不问,他不说,就可以将这个活生生的人,存在于阳岐城的痕迹抹去。 缩头乌龟。 穆春骂自己。 周氏将穆春反驳的哑口无言,又问道:“再来说说你大二婶的事。你若是捕风捉影听人乱嚼舌根,我是不会同意换人的。” 穆春还震惊于方之询的身份和坦白之中回不过神,半响才道:“依母亲的便是。” 对比于方之询想要在阳岐城立足,穆萍那点儿破事算不得什么了。 在方之询买了苏家宅子的半个月后,三月初一,阳岐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穆春也终于由这件大事,明白了为何方之询可以短时间内,在陌生的阳岐城立足。 宁华郡主驾到。 她是一人孤身前往。 楚州父母官云敬开接到消息去迎接时,遭了个白眼。 郡主娘娘连他准备的一口水都没有喝,就直接奔赴阳岐城。 阳岐城县令不知道收了什么消息,勒令四大家族全都不许轻举妄动,就连他本人也没有露面。 对外的消息称,郡主娘娘此番微服私访,只是看望自己的外甥,叙叙旧情而已,不要兴师动众,扰了她的雅兴。 穆春听闻,只微微冷笑。 这位宁华郡主,她只听到这里,就没有什么好感。 明明是大张旗鼓一路南下,到了地界儿却要求低调,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 摆明了告诉大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 穆春更加吃惊。 愈发对宁华郡主没有好感。 这样来一趟,穆家就要出血,要是多来几趟,穆家不要返贫了么? 只是,想到严家定会趁此机会巴结,穆春也明白,这些宝贝,非拿出去不可。 晚间,送东西的吴管家就回来,给周氏回话:“方宅的门房收了,说会告知郡主娘娘知晓,老奴在那里等候时,严家是早就送了,苏家和胡家,跟老奴差不多的时间送过去。” 周氏淡淡答应一声,让吴总管下去,心里到底是心疼不已。 阳岐城来了这样一尊大佛,巴结又不给机会,不送礼面子上又过不去,真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好手段啊。 “郡主都收了?”穆春本来抱着一点希望,宁华郡主会如她表现的那般清高,将贵礼都退回来的,谁知道,照单全收。 哎,只想着这尊大佛赶紧走才好。 “瞧你那个守财奴的较劲样子。”周氏笑着打趣穆春:“咱们家才多少,你知道严家”周氏压低声音:“足足两万两!” 穆春如遭雷击。 她还在心疼穆家送过去的那一丁点儿东西,没想到严家破釜沉舟,居然下这么重的手? 这是有求于郡主了? 不知道又打什么鬼主意。 穆春心里暗暗提防,将上一世的能记起的事情想了个通透,也没想出所以然。 毕竟,上一世方之询虽然也曾经到阳岐城立足,但是没有这般大张旗鼓,更没有买下苏宅。 而宁华郡主,更不可能莅临阳岐城这种鸟雀大的小地方。 只是,在被严和明拉过去陪客之后,听说严家沾了方之询不少光,现在想起来,这其中必定有宁华郡主的缘故。 那时候她在严家做妾,连直起身说话的资格都没有,更遑论知晓这些秘辛与荣耀。 一夜没睡,眼底下全是乌青。 玉梅的胳膊好得差不多了,重新来伺候穆春梳洗,用脂粉细细遮盖了,还是掩饰不住的憔悴之色。 正重新描妆画眉呢,外间忽然通传“宁华郡主要登穆家的门了”吓得玉梅拿着胭脂粉的手抖洒了一桌子。 穆春镇定地握住她的手,将脂粉盒子收起来。 玉梅这才反应过来,将洒落的红粉用帕子擦了兜走。 穆春继续慢慢上完妆,周氏派人来催了几次。 等她到前院时,所有人都已经集合完毕,候在已经大开的穆府大门,恭候郡主的大驾光临。 每个人都穿着最昂贵华丽的衣裳。 周围的街坊邻居,穆家早已经派出所有家丁,把他们隔离在一丈距离之外。 苏家老宅离这里不过一炷香时间。 在这一炷香时间内,有三位报信的侍卫先后跑过来,轮流告诉穆文忠“郡主马车启程。” “郡主已经过了朱雀大街。” “郡主要到了。” 每来一位,穆家所有人握着手就紧一分。 随着第三位报信人话音落,一辆朴素的不起眼的马车骨碌碌驶过朱雀大街,转了弯进来。 方之询在前面骑着高头大马带路。 他来阳岐城半年之久,从未有过今日这般意气风发。 穆春着实想了一下,又觉得方之询似乎一直是意气风发的。 也对,有这样一个大靠山,任谁也要嘚瑟几分。 穆文忠和周氏急忙跨下台阶,迎了上去。 早有丫鬟打起帘子,另有婆子躬身迎上去,弯腰放条凳。 宁华郡主从马车上扶了两个婆子的手,慢慢下来。 穆文忠和周氏等人,早已经跪了一地,头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出。 穆春跪在后面,悄悄瞧了浩浩荡荡伏地而拜的一群人,心里千万种念头。 第一是庆幸。 尽管严家送了两万两银子的礼,但宁华郡主没去严家,这就是最良好的开端。 第二是担忧。 无事不登三宝殿。 对于养尊处优,身份尊贵的宁华郡主来说,穆家有什么值得她专程过来一趟的? 这一趟说是便衣出行,但阳岐城定然人尽皆知,穆家被推上风口浪尖,必惹人猜疑和嫉妒。 第三是谋划。 既然宁华郡主愿意给穆家机会,穆家该如何抓住这位贵人,从而能与云敬开支持的严家对抗? 一时之间,穆春心里千回百转,众人都起身了她还未察觉。 直至穆夏踢了她两脚。 宁华郡主看过来,眼里两道探究的目光。 这是一位约莫三十出头的美妇人,保养得宜,容光焕发。 穆春急忙起身,低着头不敢看。 宁华郡主笑着问:“你就是穆家大小姐?” 穆春轻轻嗯了了一声。 忙有宁华郡主身边的丫鬟提醒道:“要说‘回郡主的话’” 穆春急忙改口:“回郡主的话,正是。” “恩,不卑不亢,好性子。”荣华郡主赞了这一句,又笑看穆春几眼。 穆春大胆抬起头与她对视,却发觉她刻意笑着的眼眸中,一抹让人不易觉察的哀愁。 恍惚间,宁华郡主转身进门。 方才鸦雀无声的大门外,方爆发出一阵热议。 “真是皇室贵女,瞧那通身的气派” “开了眼界了,这是我见过的最尊贵的人” “穆家这回,倒真是蓬荜生辉了呀怕是郡主坐过的椅子都舍不得擦洗了。” 伴随着高谈阔论,穆家大门缓缓合上,将那些猜测都挡在门外。 花厅是重新打扫过三遍的,为免灰尘扬起,还洒了水,又用布细细擦干。 椅子上放了两层崭新的软垫。 宁华郡主落座。 又让穆文忠和周氏坐。 严氏和苏氏这一回难得没有异议,规规矩矩站在另外一侧。 穆文忠推脱不过,和周氏坐在宁华郡主下首,小心翼翼,谨慎恭顺。 “不要拘束,我不过闲时来看看。”郡主和善的笑着:“我明日一早便启程回京了。” 穆文忠和周氏不敢接话,想低着头,却又对郡主不恭敬。 抬着头,又不够资格与郡主对视。 气氛紧张又凝重。 “听说穆大太太是京城人士?”宁华郡主笑问,有意打破这拘束。 周氏这才躬身欠礼:“回郡主的话,是。” 她没有刻意提起周父的官衔。 毕竟,上一次郡主打发人去叫穆文忠见面,知道周家。 此刻再提,有巴结谋私之嫌。 宁华郡主显然对她的表现很满意,笑得愈发和善:“若是再回娘家,我让人去接你来说话。” 周氏闻言受宠若惊,又欠礼道:“多谢郡主抬爱。” 宁华郡主环顾了一圈众人,又笑:“哪位是十七岁的解元公?” 穆凌云急忙过来撩起长袍跪下问安。 郡主看了他一眼,称赞道:“年少有为。” 穆凌云道谢磕头。 “行了,都下去吧。”宁华郡主下令:“我只和穆大太太,穆小姐,讲一讲京城的风土人情。” 这一条,是苏氏和严氏绞尽脑汁都不能有资格参加的。 穆春、周氏被留下来。 “上一次穆大爷送季供,差事办得很好。”宁华郡主等人都走了,旧事重提后直言不讳:“此番我有一些细软财帛,需他押送进京。” 她纡尊降贵,并不愿意在穆家待太久,因此说得直白。 毕竟,这对穆家,是天大的恩赐。 见是好事,周氏忙笑着答应,感谢郡主青眼,保证一定安全送达。 宁华郡主却一改笑容,满面严肃:“那你说,穆大爷将会如何送过去?” 周氏道:“自然是加强护卫,小心谨慎。” 穆春站在一旁听见周氏的回答,急得扯了扯周氏的衣衫。 她方才跪着,一直想入抓住宁华郡主对穆家的青睐,以抵御严家的不良居心。 如今大好的机会出乎意料送上门,周氏怎么能这样回答? 然而,周氏似乎并没有领会穆春的意图,她说完后,不再吭声。 “郡主娘娘,我母亲她没出过远门,不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穆春急得跪下,大胆插嘴:“既然是细软,当父亲一人悄悄上路,乔装打扮,悄无声息。再请几个武艺高强之人暗中保护,不能露面才是。” 一口气说完,她不敢看宁华郡主的脸色。 但是她知道,宁华郡主就是这个意思。 这是郡主的私财,郡主不意有人知晓,才屏退所有人,只留了她们。 那穆文忠自然不能像押送季供那般光明正大。 不仅不能公开,还要藏头露尾,最好没人知晓。 只是,这么要紧的事情,她不找最亲近的方之询,居然找上穆家? 蹊跷! 宁华郡主有片刻的愣神,一会儿才道:“穆大太太所言正是我想,不料穆小姐的见识更为保险。如此,就按穆小姐说的办。” 周氏大汗淋漓,和穆春都松了一口气。 宁华郡主看她们母女二人,笑着问道:“穆小姐年方几何?” “前几日才过了十五岁生辰。”周氏恭敬回话。 “是个聪明伶俐的,莫不如随我回去打磨几年,必定更加出类拔萃。”宁华郡主笑问:“如何?待在这里,可惜了。” 她自然是瞧不起阳岐城的。否则,不会让阳岐城连迎接仪式都别举行。 周氏心疼不已,饶她平素再镇定自若,此刻纠结地手也不自由自主哆嗦起来:“小女顽劣,不敢放到郡主身边,惹郡主生气。” “呵呵。”宁华郡主客气的笑笑,问穆春:“你不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 穆家自然也是。  想必,阳岐城之首的位置,穆家还要占据一段时间了。  穆春不明白的是,为何宁华郡主选了穆家。  严家那两万两银子,打水漂了?  宁华郡主走后,周氏追问穆春一下午,也没问出来穆春要如何与宁华郡主打赌,达到“我不能输,你也不输”的局面。  她想不出所以然,甚至暗暗垂泪,让珍琴悄悄给穆春收拾细软。  又怕穆春赶不及上巳节行礼,担忧得不得了。  如此失去女儿的苦楚,还不能对人言。  毕竟,宁华郡主与穆春打赌,只有她三人知晓,怕胡乱说出去,又惹怒郡主娘娘。  晚上,一向团结友爱的穆家西府却闹了起来。  传话的婆子说,吕氏和刘氏打了起来,把穆二老太太气得够呛。  尽管穆家西府严格封锁消息,到了晚上,刘氏身边的大丫鬟过来,跟周氏回话,说刘氏身体不舒服,后日的及笄礼怕是不能参加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周氏这一天,真正是心力交瘁。  “说了什么事情没有?”周氏心烦意乱。  “二老爷不是到了年纪要纳妾吗?二夫人正物色呢,二老爷看中了大夫人房里的碧瑶妹妹,大夫人就由着二老爷了。”珍琴一口气说完:“二夫人气得不行,当时就打了碧瑶两耳光,又去大夫人那里兴师问罪。”  就这样闹起来。  “二婶呢?她怎么样?”  “老太太气得心口疼,先骂大夫人不懂规矩,又骂二夫人拖拖拉拉的办不成事。”珍琴道。  “碧瑶啊,的确是长得不错。”周氏回忆了一下那丫鬟的长相,忍不住点点头:“只是哎一家人闹得太难看了些。”  吕氏虽然生了穆荷穆蓉两个女儿,但因为穆文双官职比他哥高,在刘氏面前多少扬眉吐气。  后穆文双过了三十,她张罗着给穆文双纳妾,却一直没有采取实际行动,没想到被刘氏抢了先,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周氏听闻,苦笑着道:“本就担心穆春被郡主娘娘带走,如今雪上加霜,怕是及笄礼真的办不成了。”  索性决定全福人空缺就空缺,不再管这件事,尽人事听天命。  穆春却专程去了穆家西府一趟,看望了穆二老太太。  走出院子时,她刻意放慢脚步,等穆萍出来。  “你怎么还不走?”穆萍问道。  她能看出来,方之询的眼神有意无意在穆春身上停留,因此才斗胆冒穆春名讳约方之询见面。  今日一早,宁华郡主大驾光临穆家,又让穆萍心里狠狠堵着一口气。  如果宁华郡主大张旗鼓莅临阳岐城,四大家族都愿意接见,对穆家青眼,是应该的。  毕竟,虽然阳岐城四大家族如今旧的秩序隐约有被打乱的趋势,但重新建立的迹象,却还未曾明朗。  可宁华郡主是谁都不见的情况下,专程堂而皇之去了穆家,这就是明摆着给穆家体面了。  穆家体面,穆春作为嫡长孙女,自然也体面。  穆萍不信,宁华郡主会对一个小小阳岐城的世家如此看重。  怕就怕,中间方之询说了好话。  毕竟,上一次穆文忠在京城,被特意招进定国公府,也是方之询的功劳。  有了这一层猜测,再看穆春一脸无辜懵懂,气就不打一处来:“笑话没看够?”  “看谁的笑话?都是一家人。”穆春冷笑,话语中却十分大度忍让。  穆萍最不耐烦她面慈心狠模样:“一家人?郡主娘娘可没说到西府来看看。”  “哦。”穆春淡然瞥了穆萍一眼:“这倒是,不是谁都有福气,能得郡主娘娘青眼的。”  她慢条斯理拢一下耳垂的秀发:“就说明日吧,郡主娘娘还叫我去方宅一趟呢。”  “还去干什么?”穆萍声音微微一颤。  “哦,郡主娘娘很喜欢我,说明日可以让我观赏她最喜欢的金冠”穆春一面说,一面观察穆萍的反应。  穆萍果然跳起来:“不可能!”  贴身爱物,岂能给别人随意观看。  更何况,穆春不过是个五品小吏的孙女儿,她爹连一官半职都没有。  穆春要说大话,也别太过。  “胡说八道,当心风大闪了舌头。”穆萍冷哼。  “郡主娘娘本来是不同意的,可是方公子在旁边为我说了不少好话。”穆春见她暴跳,冷不丁补上一句绝杀。  穆萍反倒冷静下来。  若是有方之询加持,倒是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性。  她的神色一下子黯淡下来。  穆春观察她的表情,用胳膊肘捅了捅玉梅。  玉梅道:“小姐,你别说了,让人听去不好。”  又自作主张与穆萍哀求:“萍小姐,您就当没听过,传出去于我家小姐名声不好。”  穆萍敏感的捕捉到关键信息,什么叫传出去名声不好?  难道穆春真的是说大话?  她心念一动,面上露出一抹狐疑:“你说的是真的吗?”  “”穆春装出被拆穿的心虚。  “我就知道你撒谎。哼!虚荣!”  “我没有”穆春弱弱反驳。  “你就是。”  “我没有。”  “好,你敢不敢跟我打赌!”穆萍铁了心要拆穿穆春,最好要在方之询面前拆穿穆春。  “”穆春犹豫一下,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赌什么?”  “若是郡主娘娘真给你看她的金冠,我就给你一百两银子!”穆萍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穆春踌躇忐忑。  “你不敢吗?撒谎精!”  “赌就赌,不过要立个字据。”穆春激将她:“免得你耍赖。”  穆萍听来,更像是穆春故意刁难,好叫她放弃 ,自然不愿意:“立字据就立字据。”  白纸黑字按了手印,穆春道:“明日我叫人来唤你。”  穆萍冷哼一声。  穆春又问道:“大二婶是不是不能给我做全福人了?”  穆萍见她哪壶不开提哪壶,冷道:“她病了。”  穆春开始猜测明日是谁给她做全福人。  却不知道周氏已经完全放弃了这一打算。  昨日郡主娘娘屏退左右,只跟周氏和穆春说了那些话,周氏亦不敢告诉穆文忠,胡思乱想了一整夜,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今日一早,她也只敢一个人前来送穆春。  穆春收拾停当,周氏过来将一叠银票塞给她:“你行礼呢,咋没带上?”  “我去去就回。”穆春笑。  周氏却笑不出来。  可瞧着穆春胸有成竹的模样,又怕自己乌鸦嘴,将好事说成不好的事情,只叮嘱道:“多带些银子防身。若是有事,去找你外祖父和外祖母”  穆春哭笑不得,只能收了,暗暗数一下,有五百两之数。  想必周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穆萍已经在门口等着上马车。  也是,去方家能见到方之询,又能看自己的笑话,她不起个大早才怪。  半个时辰的车程,不远不近,说话间就到。  方之询听闻是穆大小姐来了,忙遣人进去通传。  宁华郡主漫不经心的等丫鬟给她戴耳坠子:“她还真敢来。”  她看了一眼跟着自己的老嬷嬷:“您去吧,我懒得见。等她输了,再带进来见我。”  嬷嬷姓何,恭敬接了金冠,端出去。  穆春和穆萍正等在厅里,穆萍看见何嬷嬷真端着金冠出来,瞪得眼睛都直了。  穆春笑着跟何嬷嬷行礼。  何嬷嬷高高在上的语气:“郡主娘娘说,穆小姐请自己看吧。”  穆春将金冠端正接过,放在桌上,凑近了细细地看。  穆萍没有围上来,她肠子都悔青了。  她委实不明白,为何宁华郡主,真的会对一个小小的穆家女如此看重。  穆春围着金冠转了一圈,才对何嬷嬷说道:“的确没有。”  何嬷嬷道:“那就请随老身去见郡主,再有一会儿,郡主娘娘就启程了。”  穆春往后退一步道:“昨日郡主娘娘说,民女输了,才随郡主一路同行,对吗?”  何嬷嬷点头:“你已经输了。昨日你说金冠有裂痕,郡主娘娘当时就告诉你,不可能的。”  “我没有输。”穆春轻轻笑着,指一指穆萍:“这一位是我堂姐,昨日我与她打赌,郡主会让我看她的金冠,我赢了。”  她从袖中掏出写好的赌约,白纸黑字。  何嬷嬷愣了半天,一股难以置信的神色在她脸上游离。  她想了许久,才进去给郡主回话。  穆春和穆萍在外面忐忑不安的等着。  感觉过了一天那么久,实际上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何嬷嬷出来,对穆春道:“郡主娘娘,让老身送穆小姐回府。”  穆春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推辞道:“嬷嬷留步,不敢劳烦。”  何嬷嬷却道:“郡主吩咐,不敢不从。”  宁华郡主嫁人之后,赵姓状元与她一同居住在郡主府。  后来改嫁,才搬去国公府居住,如今郡主府空置。  穆春无法,只能恭敬请何嬷嬷上了马车。  一路眼观鼻,鼻观心。  到达穆府,周氏正忐忑等待,见穆春安然无恙回来,总算松了一口气,又过来给何嬷嬷行礼。  何嬷嬷道:“听闻明日是穆小姐的及笄礼,可有什么境况要帮忙吗?”  周氏一听这话,便知道宁华郡主怕是在穆家下了苦功的,不敢隐瞒:“如今还缺一位德高望重的全福人。”  何嬷嬷笑着道:“郡主娘娘有事要去徽州,已经启程了,留下老婆子,毛遂自荐。”  穆春和周氏均大为吃惊,就连跟周氏行完礼,自顾自要离开的穆萍也惊讶的转过身来。  郡主娘娘要派贴身嬷嬷给穆春做全福人?  “老身如今四十有五,儿女双全,从前在宫里伺候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抬举老身,给了一份体面,二十七岁时曾有职位在身,是宫里正六品的司闱。”  何嬷嬷此话一出,周氏和穆春急忙跪下磕头,口呼大人。  穆萍也急忙跟着跪下。  再看何嬷嬷时,她宽厚慈爱的面容上,又隐藏着一抹常人没有的自信风采。  “后来郡主娘娘身体不适,皇后娘娘体恤,赏了老身去了郡主府。老身这才嫁人生子,伺候了郡主娘娘十几年啦。”  宫女离了宫,官职也就没有了。  不过曾经有过的辉煌,这份尊荣是周氏等普通妇人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  周氏忙道:“您福泽深厚,我们春儿,有你出席做全福人,实在是无上的造化。”  何嬷嬷笑着说道:“穆大太太不嫌弃就好,明日我再来。关于阳岐城与京城行礼不一样的地方,老身回去细问一番,也能知晓。”  周氏感动地说不出话来,恭敬地邀请何嬷嬷进府喝茶,被何嬷嬷拒绝。  周氏忙让马车再送何嬷嬷回去,又让穆春陪着,以示亲近之意。  何嬷嬷表示不用。  穆春见了何嬷嬷说话做事,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气派和规矩。  连因地域不同,礼仪规矩有可能不一样的细节之处都能想得到,可谓一颗剔透玲珑心。  周氏叹气道:“我不过小她几岁,气度作风,却是差得远了。果然是宫里出来的人。”  穆春甚有此感,却还是宽慰周氏道:“母亲也不差!”  又附耳对周氏轻声道:“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奴才!”  周氏扭头缓慢看她一眼,眸子里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 穆文忠记下,一刻也不敢耽误地出发了。  何嬷嬷在阳岐城耽搁了几天,忙忙碌碌的,不少人看到她的身影。  再过几日,她也走了。  及笄礼过后,周氏让穆春选一个伺候的大丫鬟。  穆春对此事早有计较,没有选新人,提了玉梅一级。  玉梅苦笑着道:“我这里被几位姐姐叮嘱过,盼着我在大小姐面前说好话呢。希望能到大小姐屋里来伺候。”  “那就当没听见。”穆春也笑。  周氏御下严厉,穆家下人公然行贿使手段之事,虽也有漏网之鱼,但是非常少。  这也是穆家一派和谐的原因。  玉梅成了一等大丫鬟,豆豆补了穆春房里的缺。  这一场及笄礼,穆春一下子风云了阳岐城。  趁着这股东风,前来穆家试探的人络绎不绝,甚至有些胆大的,直接遣了媒婆上门提亲。  “母亲千万别为我的婚事操之过急,才跟郡主娘娘说了不能嫁人呢。”穆春在第一位媒人进门时,急急跟周氏表示抗议。  周氏笑:“你不说,我也还想多留你两年。你这跳脱的性子让人不放心。至于郡主娘娘,只要不出阳岐城,她也不会说什么。许再过几年,她自己都忘记了这桩事。”  穆春这才心下稍定,那些人也被周氏以一句“小女年岁尚小”打发了。  穆夏听说了,专程过来取笑穆春,又说起刘氏被吕氏挠花了脸,怕是一个月都出不了门。  而罪魁祸首穆文双,休沐日回来后就匆匆走了,没有对妯娌之间的矛盾表态。  吕氏恨极,整日以泪洗面。  穆萍借此机会在刘氏跟前侍疾,绝口不提那一百两银子的赌约。  穆春本意并不是想讹她的银子,也就由她去了。  这一日,严氏身子不大好,严云姝奉父命过来探望,居然带着严和明。  穆秋欢天喜地出去迎接了,专程在领着她们在园子里逛了一圈。  穆春正巧和穆夏在石凳子上喝茶赏花,见穆秋带人来,正欲回避,穆秋却招呼他二人坐下:“大姐二姐,你们也在,真巧啊。”  穆春和穆夏交换一个眼神,笑着跟严和明与严云姝打招呼,道:“今日的大字还没练习,先告辞了。”  严云姝却上前拉着穆春:“好姐姐,以前是我不对,如今你在阳岐城也闻名了,就不能大度些原谅我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穆春推脱之词噎在口中,笑着又坐下。  “表哥今日带了好玩的来,既然碰见了,莫不如一起玩。”穆秋笑嘻嘻坐下。  严和明的小厮来喜走过来,提着一个鸟笼,里面是一只八哥。  “小姐好,小姐漂亮”八哥尖细着嗓子学人语,惊得穆夏跳起来:“它它会说话?”  严云姝笑着道:“可不是,就爱说这几句。夏妹妹若是多教上几天,还能学会别的。”  “好,你说嗯”穆夏想了一会儿,才道:“你说,吃饭”  “说呀,吃饭吃饭吃饭”  严和明趁穆夏逗弄八哥的空档,靠近穆春,见后者下意识退让,眼里闪过一抹疑惑和怨尤。  “穆小姐好像很怕我?”严和明温和问道。  岂止是怕,还有厌恶,恶心!  穆春在心里回答,面上却不愿意打草惊蛇:“严二公子想岔了。”  “是不是想岔,我心里清楚。”严和明苦笑:“上一次花灯会,穆大小姐临危不乱的风范,严某可是一直仰慕至今的。”  穆春听见他还敢提及此事,心里厌恶更甚:“不足挂齿。”  只是不知道,严和明知不知道,他陷害穆文平的诡计被自己识破?  还是真以为当时穆家的应急策略是临时所为?  “宁华郡主为何造访穆家?”严和明见她不愿意提,换一个给她体面的话题问。  穆春客气笑着道:“许是父亲曾经为宁华郡主办事,得了她的赏识吧。”  这么说,就是为了让严家以为穆家有郡主作为靠山,不敢再轻举妄动。  严和明悻悻笑了下,英俊的面容有着不合宜的苦楚。  穆秋回眸看见,眼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穆夏还在教八哥说话,周氏身边的玉画走过来道:“太太已经忙完了,请严公子过去。”  一般来客,是要拜见主母的,若是主母不见则另当别论。  严和明起身走了,严云姝却不与穆秋一起走,反而是跟在穆春身边:“春姐姐,我二哥喜欢你呢。”  “胡说!”穆春立刻出声斥责,对严云姝怒道:“再说这些话,就别来穆家。”  严云姝吓了一跳,难以置信瞪着穆春。  在阳岐城,明着暗着喜欢她二哥的闺秀不知道有多少,怕是从穆府大门口排到朱雀大街都排不完。  穆大小姐得了这万里挑一的青睐,该是受宠若惊才是,怎么一副被踩了痛脚的样子。  “是真的,我二哥亲口跟我说的。”严云姝不死心,又补上一句。  “玉梅,送客!”穆春勃然大怒,对严云姝道:“你尚未出阁,居然能说出如此污秽不堪的话语,别脏了我穆家的地儿。严小姐好走!”  严云姝这一回再不敢轻举妄动,她讪讪地让步:“是我错了。”  穆春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她们,自顾自离去。  穆夏提着八哥的鸟笼子,笑着道:“既然严公子送来的,那我带回去调教去了?”  说完也自顾自走了。  留下穆秋和严云姝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了句:“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二人本是严和明请来相助的,不料惹怒了穆春,又让穆夏得了八哥。  严和明与周氏客套几句,发觉周氏对他不像对其他 公子和善,反而冷冰冰的,却也不恼。  使了浑身解数,捡好听的说,周氏脸色稍虞。  严家对穆家做的那些事,都不是明面上的。  但是要穆家像蠢货一般,什么都不知道不提防,却也是不可能的。  因此,严和明来穆家,就已经料到此种局面。  为了阳岐城的安宁,穆家不会撕破脸,公然与严家对抗。  但是,以穆家的傲骨和气节,怕是也不肯虚与委蛇,假装和严家一派和气。  他早有准备,将那些所谓的误会,悉数推到他爹严子松和大哥严和正身上。  周氏不是混淆是非之人,也知道严家所作所为,目前并非严和明做主,倒是对他好些。  这种转变,穆春并不知道。  此刻,她窝在房中,暗想以严和明的手段,怕是一击不中,会再次联络穆秋充当中间人,约自己见面的。  上一世,可不就是如此吗?  严和明对自己志在必得,先是温柔试探,再让穆秋制造二人独处的机会。  一来二去,自己就沦陷在他处心积虑编织的情网中,不能自拔。  最后酿成穆家满门灾祸。  他对付女人,真的很有一手。  穆春心里暗自警惕。  豆豆进来回话,“严公子和太太说了一会儿话,就回府去了。奴婢一直跟到严府,看着他进去,没有什么特别。”  “好。”穆春道:“来福呢?”  “他说都很正常。”  穆春上一次在花灯会相中了来福,让他租住到严家角门附近,盯着严家,一有风吹草动就过来告诉。  豆豆负责与他接洽。  豆豆去了几次,发觉来福虽油腔滑调,却是孝心满满。挣的银子全给他老娘看病了。  “不过,有一点奇怪。”豆豆将来福的话说给穆春:“严家大公子严和正,从前都是花现银的,昨日却从长垣钱庄,提了银票出来。”  长垣钱庄,是胡家的钱庄。  严家自己本身是有钱庄的,叫鑫严号。  “叫来福盯着些。”穆春直觉有问题,只是不知道这问题是大还是小。  若只是赌输了钱不敢回严家拿银子,那便没什么用。  豆豆答应着去了。  穆春又将她叫回来:“你顺道问问来福,他娘是什么病?以我的名义,请个大夫去给他娘瞧瞧。”  说话间,有门房禀告,说赵长月来了。  穆春狐疑半响,接了她进来。  赵长月今日刻意打扮过,头上戴着一朵时兴的珠花,这对于用惯了旧物的她来说,十分难得。  她歪着头跟穆春嘀咕:“严二公子来过了?”  穆春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问赵长月:“严二公子还是缠着给你家送东西吗?”  “没有。”赵长月笑:“我正要跟姐姐说呢。真是奇怪,在穆家门口碰见我,却撇过头去,连招呼都不打了。”  穆春也不明白是为何,只能摆摆头不去想。  赵长月又道:“我今日是来找穆二叔的,我还他银子。”  此时天已傍晚,估摸着穆文平也该从书院回来了。  “玉梅,你去问问二叔回来没有。”穆春吩咐。  少顷,玉梅回话,说穆文平还未到家。  “那我等一等吧。”赵长月喝口茶,跟穆春絮絮叨叨聊天。  她的热情和耐性,穆春开始还以为她是舍不得自己,随着她多次左顾右盼,又让玉梅去打听穆文平的行踪,穆春终于明白,她是真的来等穆文平的。  “不如我替你转交吧,天色晚了你先回去”,穆春笑着道。  “穆二叔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还是亲自道谢有诚意一些。”赵长月笑眼弯弯。  穆春听后问道:“你对我二叔很感激?”  “恩。”赵长月年纪小,不隐瞒:“穆二叔教我识字,又肯借银子给我,是个大大的好人。”  穆春点点她的额头:“你不也是,小小年纪诚实守信,我二叔对你这样守信用的人,也必然是极好的。”  说说笑笑一阵,门房来回话,说穆文平到府了。  赵长月轻盈跳起,高高兴兴去还穆文平的银子。  只是一会儿,她看到穆文平的身影急匆匆朝后院过来,一面走一面问下人:“二太太的病好些了吗?”  赵长月叫了他一声,他似乎没听见。  赵长月又折转身找穆春:“穆姐姐,我并不知道穆二太太病了,想来你这里借一点礼物,过去探望一下。”  穆春深感赵长月真是个乖巧懂礼的好孩子。  领了她去周氏那里,开了库房拿了一小盒鹿茸,穆春陪她一同去西院。  穆文平已经换了家居服,坐在严氏床边嘘寒问暖。  门口候着的丫鬟宝芙通传后,打帘子让她们进去。  穆文平正亲自给严氏喂药,又给她擦拭唇边沾着的药汁。  耐心而温柔。  赵长月愣在那里。  穆春提醒她,她才去见了严氏行礼,圆圆的脸上挂着讨喜的笑容。  待看见床上严氏虚弱却别有一番美韵的俏脸时,这笑容再也没有浮起过。  她坚持还了穆文平的银子,又请穆文平将借条还给自己。  穆文平没放在心上,早就不知道收哪里去了。  “无妨。”赵长月说出这两个字,几乎要哭出来,连穆春都看出她完全是忍着。  等出了严氏屋门,赵长月失神了许久,才跟穆春呢喃道:“想不到,你二婶长得这般好看。”  “是啊。”对于严氏的样貌,穆春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人品,啧啧。  偏赵长月是外人,不方便提起。  穆春还想留她吃晚饭,她却是一刻都不愿意呆。  直至离开穆家,赵长月都是失神茫然的状态。  穆春去周氏那里用饭,问了下严和明与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 小厮看着严氏生龙活虎的模样,不敢还嘴,又骑马跑了一趟。  这一次,穆文平回来了。  看着严氏好端端的,他满脸惊讶,立时要走。  严氏靠近了挽着他:“相公,以前你画过我与桃花争艳的画像。前几天你也说,病了的我更美几分。如今桃花开了,我也病了,相公再给我画一张如何?”  穆文平愈发吃惊:“你火急火燎叫我回来,竟然是为了此事?”  “这事还不大呀?等桃花谢了,我病好了,岂不是又要再等一年?”严氏娇声娇气:“我眉都画好了。”  “胡闹!”穆文平将严氏给他摆好的笔墨纸砚掀翻,转身要走。  “穆文平,你要是今日走了,晚上就别进我的门!”严氏怒喝。  这几日她病中,穆文平对她的温柔和体贴,又让她恃宠而骄起来。  若是被这样丢下,她岂不是成了个大笑话?  穆文平脚步不停。  严氏忽然一头朝桃花树下撞过去。  穆文平只听见“砰”一声响,过去阻拦。  严氏动作本就慢,一头撞在他怀中,当即“呜呜呜呜”的哭起来。  委屈至极。  “今日院长巡查,所有先生都不许缺席,我还得赶回去呢”穆文平好声好气哄她。  严氏哭哭啼啼不停,也不提让他走,也不提让他留。  穆文平无法,又不敢放手怕她再去寻死。  僵持了好一阵子,严氏的委屈才好些,起身就往屋里走:“你去吧,反正到了晚上我就锁门。”  穆文平无奈的揉揉鼻子,往外院走去。  只是一个时辰不到,他又折回来,没有去西院,而是去了书房喝酒。  随同的小厮同贺垂头丧气:“二老爷被书院除名了,说他玩忽职守。”  这于兢兢业业的穆文平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晚上,与严氏又少不了一番争吵。  严氏怒道:“本来就是一个破差事,亏你爱惜的跟眼珠子似的,丢了也好,正好一心一意谋县丞的缺。”  穆文平见跟她掰扯不清楚,也终于明白严氏一心要当官太太。  如此闹了几日,穆文平从开始睡在书房,到后来夜不归宿。  父母闹得不可开交,穆秋跟着哭了好几场,跟周氏说,想去庄子上散心。  周氏也心疼她一个孩子跟着父母受罪,便答应了。  这一日,穆秋就约了穆春和穆夏,一同去庄子上放风筝玩。  阳岐城一是没有这样空旷的地方,二是抛头露面不好。  到了庄子上可就不一样,关起院门,不被外人窥见,就是一方广阔的天地。  穆春是想去庄子上,看看那些自主耕种的农人如何了。  穆夏是纯粹为了凑热闹。  秦姨娘因为霍青青的事情,闹得一蹶不振,许久不跟苏氏对着干。  穆夏清闲许多,只能自己找乐子。  三姐妹难得又坐在同一辆马车里。  也难得和气一团。  穆秋正倒霉呢,穆春和穆夏干不出落井下石的事情。  穆秋也因为心里有事,没有主动挑事。  陪着看管的是还是玉画。  玉画稳重老成,上一次也跟着来庄子里处理了事情,周氏对她很满意。  下午就到了庄子上,王大军出来接人,抽空偷偷问了几句豆豆和慧娘。  大军媳妇已经生了,如王大军梦寐以求的那般,一个带把的。  大胖儿子让王大军粗粝坚毅的五官都柔和不少。  寒暄了几句,穆春等人进院子梳洗。  穆夏已经亟不可待的到处走走看看。  她第一次来,觉得新鲜。  穆秋却推脱心情不好,跟着穆春在田埂上乱逛,看那些农人们忙忙碌碌。  不少人听说是穆家大小姐,忙感激地朝她磕头。  穆春不敢当,避无可避,只能道:“今年收成如何,不到秋天还未可知,大家谢我,未免太早了些。”  “哈哈哈”。有人哄笑起来。  穆春脸都红了,不知道说错了什么。  有位胆大的农人笑着道:“大小姐不懂农活,咱们别笑她。”说完自己又率先忍不住笑了。  穆春知道这是善意的笑,等他们笑完了,才听解释。  “大小姐有所不知,不是所有的农作物都是春种秋收的,你看咱们这一片是种春麦,光秃秃的啥也没有,可院子后面那几十亩地,却是种的冬麦,等过完春天,初夏时节就能收割了。”  穆春这才明白他们笑什么。  “虽然还未收获,可长势喜人,前两日才侍弄过。”有一位老农笑着拍身边儿子的头;“从前狗蛋只会在家里睡大觉的家伙,现下知道田地是自家的,也肯出来帮忙了。”  那小伙子不好意思低下头。  穆春心里颇为慰藉。  穆秋提议道:“既然他们这么说,大姐,莫不如咱们去后面看看?”  穆春正有此意,便点头答应了。  西郊庄子有近百亩田地,院子前面几十亩,后面几十亩。  穆春一般都是出了院门直接往前,还未到后面去看过。  绕过田埂,穆春看着眼前一大片绿油油的麦田,心旷神怡。  想到“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的盛景,一时感慨万分。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她擦擦眼角。  想到了那些农人手上咧开的伤口,被日头晒成古铜色的肌肤,还有因为有了一点田就努力耕作,汗如雨下的艰难。  “穆小姐,真是有缘啊。”一个突兀的男声在耳边忽然响起,穆春吓了一大跳。  她脚下一滑,踩空了,差点顺着田埂滚落下去。  待她反应过来,临危稳住身形,严和明的手已经伸过来。  穆春闪身避过,这一下没稳住,跌在田地里,弄得一 身泥。  “穆小姐为何避我如蛇蝎?”严和明今日穿了一声墨绿色的绸缎袍子,头戴玉冠,衬得身形颀长,风姿俊朗。  “严公子此言差矣。”穆春从田地里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才发觉不知道何时,玉梅和穆秋都不见了,只留她一人在此。  怕是严和明买通了穆秋,早就准备了这一出“偶遇”。  换做别的姑娘,这样一个英俊的小伙子冲自己娇嗔责怪,怕是早就小鹿乱撞,把持不住了。  更何况四下寂静无人。  严和明又是那样热切倜傥。  “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我从小听到大,想必严公子也不陌生。”  “现在又没有人。”严和明嗤之以鼻,对她的正义反驳并不买账:“不过,穆小姐既然这样说,我不敢唐突佳人。”  严和明往后退了一步,摆出彬彬有礼的姿态,歪着头如春风般和煦地冲穆春笑,任哪个女孩儿看了都心动。  “不管你敢不敢唐突,你已经唐突了。”穆春看向他身边的来喜:“再说,怎么没有人?”  她状似无意间拍拍身上的衣裳,瞟一眼来喜:“我衣裳很脏吗?你这奴才这样盯着我看?”  严和明闻言惊讶,扭过头去看身旁的来喜。  来喜本来没看穆春,是被她的语言吸引过去的,如此忙低下头去。  “他很忠心,不会说出去的。”严和明笑,似乎穆春刚才的暗示给了他勇气,他又靠近穆春一些:“上一次,我让姝妹妹替我表明心迹,穆小姐可”  “你又不能钻进他肚子里,怎知道他一定会对你忠心?”穆春微微一笑:“我看他眼珠子提溜乱转,便知不怀好意。”  严和明听到此处,对来喜呵斥道:“外边等着去。”  来喜十分委屈的退下。  “如今,真的只剩我们两个了。”严和明仍旧是微笑着跟穆春说话,他走下田地,来到穆春身边:“穆春儿,委实不是要我唐突你,只是见识过你的风采和美貌,我的心早已经无法控制不信你问问旁人,我平素可曾对女子这样热切”  严和明仗着美貌惊人,对爱慕他的少女们的确是一副冷清的样子。  穆春终于明白上一世她为何不假思索,就落入温柔陷阱。  实在是这种“虽有万千人爱慕,但他独宠我一人”的虚荣感,太让人沉溺。  那时,她总会不经意间,碰到严和明。  而他,约莫是早就有准备,却又装作漫不经心。  开始时,与她说话,见她咳嗽面上就显露出担忧的表情,还要故作掩饰,让情窦初开的穆春苦苦思索,他对自己到底有没有意思。  再见时,十几名少女叽叽喳喳,公共场合他冷冰冰的,唯独看向自己的眼神热烈而又执着,穆春心里如小鹿乱撞。  等终于只剩两个人时,他语不说破,只隔着宽大的袖子,悄悄用手去勾她的手,惹得她春心荡漾,含羞带怯,怕被人看见,却又舍不得松手。  他托穆秋送书信给她,写满相思之情。  他见她珠花孤零零一朵,去楚州后,寻到相似的另外一朵,让她凑成一对。  他在她生气时耐心哄她;在她馋时亲自排队买糕点;在她夜里睡不着时,悄悄买通玉兰,将一只玉戒指放在她的窗台上。  有求亲的媒人上门,她十分苦恼,走到角门处,严和明却等在那里,冲她微笑,扫走她所有的阴霾。  与周氏吵架伤了母女之情,也是严和明听闻后,急匆匆赶来宽慰独自哭泣的她,甚至来不及擦汗。  她终于开口:“你若是诚心喜欢我,就上门提亲吧。”  严和明来了。  相比于其他的世家子弟,他显然诚意拳拳。  带来了成箱的礼物,还亲自面见穆文忠和周氏,请求他们把掌上明珠托付给自己。  穆春听后,感动地眼泪撒了一帕子。  然后,她盛装以待。  等候她的良人,她的英雄,带着八抬大轿,带着满满的爱意,来娶她。  可是,她失望了。  穆立不同意这门婚事,当场将严和明打了出去。  她哭了一夜,第二天眼睛肿的桃子一般,去央求穆文忠和周氏。  他们劝她不要执迷不悟。  怎么是执迷不悟呢?那是她的爱情。  为此,她愿意飞蛾扑火,奋不顾身。  穆秋给她带来严和明约她私奔到天涯海角,白头到老的誓言。  严和明背着包袱,等她在朱雀大街街角。  她喜极而泣,扑进他的怀里。  温暖而又安心。  只是,他们很快被穆家人发觉,严和明被赶了回去,她被带回穆家关起来。  哭泣,哭泣,除了哭泣就是期盼。  期盼她的严郎,能够不顾一切来救她。  又是她的好姐妹穆秋来了,支开了看守的婆子,放了她跑。  严和明还是等在那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变过。  他说:“这一次,我不想跑了,那样对你不公平。我要给你名分,让你光明正大与我生活在一起,做我的妻子,做严家的二太太。”  怎么会不感动?怎么能不感动?  这大概是所有闺阁女子对爱情全部的憧憬与幻想了吧。  英俊帅气的少年郎,眼里只有你一人。  一心一意,恩爱不移。  任刀山油锅,任沧海桑田,任众叛亲离,任一无所有。  他为了你,都可以做到。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她得到了。  这是天大的福分。  穆春与严和明双双跪在严家大门口,请求严老太太的首肯。  直至严家终于松口,进门可以,但是只能为妾。  严和明还要争辩,穆春却松了一口气,答应了。  如今想来,真是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 穆春第一次冲玉梅发怒:“你死到哪里去了?”  玉梅很是委屈:“三小姐说她口渴,叫我去倒水。”  所以,穆秋先支开了玉梅,然后才自己悄悄走掉。  穆春发完火,情绪平和许多。  想来想去,仍觉得要将严和明彻底撇清,她写了一张字条,用信封装好,火漆封口。  穆秋来时小心翼翼,听闻穆春要她送信给严和明,立时喜笑颜开。  严和明收到信,展开看时,终于明白穆春那一句“你大概是从未看过我的字迹”是什么意思了。  犹记得当初他为了掩盖“科场舞弊”的丑闻,在楚州没少费工夫。  那时候收到字条,有人提醒他“不能让严家掌柜进楚州”。  他疑惑了很久,写字之人是谁。  如今却是明白了。  穆春的字并不好看,饶是重生后苦练了这半年,也只是略有长进而已。  与别的闺阁少女娟秀的字迹不同,她的字是歪倒却有力道的。  他终于知道,穆春对他避之不及,多是嫌弃他“科场舞弊”,品行不端。  信上只有一句话:“三妹妹对严二公子情深义重,还请严二公子珍惜!”  穆秋?这个表妹也喜欢自己?  严和明想着年纪更小的,脸蛋却水灵白皙的穆秋,悄无声息笑了。  走了一会儿,穆春气消了些,让玉梅唤穆秋来。  玉梅道:“三小姐约二小姐去放风筝了。”  “怎么不在院子里?”院子地大,足矣跑跳。  “奴婢不知道。”玉梅知道穆春在火头上,怕是与穆秋脱不了干系,忙道:“奴婢去看看她们回来没有。”  不多时,穆秋被叫过来,穆春见她脸色苍白,似有恐惧,冷哼一声:“你还知道怕,严家给了你多少银子?”  穆秋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穆春呛她道:“你也不必白忙活,严二公子已与我说了,他喜欢的是你。”  穆秋惊讶得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却也有一抹不加掩饰的喜色跃于脸上。  “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观察。”穆春就不信了,她替穆秋跟严和明表白过,严和明还不多看这位清秀可人的表妹几眼。  这是穆秋出卖大姐,该有的惩罚。  玉梅从外头进来:“大小姐,严二公子又来了。”  “不见。”穆春不耐烦挥手,冲玉梅呵斥:“你还没学乖吗?”  “他说他说,事关二小姐。”玉梅话没说完就被穆春咋呼,知道刚才自己错得离谱,不该丢下穆春,因此也不争辩。  穆春“忽”的站起身,看了穆秋一眼:“你二姐呢?”  穆秋额上滴出冷汗。  穆春心里突突直跳,想到上一世严和明派人掳了穆夏去糟蹋,后来不见踪影,不知道是被人杀了还是死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几乎是小跑着出门去院子里见严和明。  “穆大小姐,穆二小姐出事了”严和明说没说完,穆春厉喝:“她若是有事,我杀了你!”  “穆大小姐这么大火气?”严和明吓了一跳,片刻后镇定自若摸摸鼻子:“我是好意。”  穆春不理会,心里却明白,若是严和明派人干的,定不会过来报信。  冷静几分后,叫玉梅去唤王大军。  “穆大小姐不可!此事还是不要声张的好。”严和明出声阻止。  穆春这才如梦初醒,若事关穆夏名节,定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可是,她不敢相信严和明。  “那小厮呢?”穆春问道。  “已经叫了人去帮忙了。”  穆春略一思索,叫了宝竹来:“你吩咐田来顺与王大军带些人跟在后面,但是不可硬闯。听见我吩咐再进来。”  她到厨房拿了一把锋利的菜刀,玉梅操了擀面杖,跟着严和明和小厮来财过去。  若是严和明敢撒谎,她就一刀宰了他!  绝不手软。  几个人急匆匆冲出院门往村里走,田来顺和王大军正在召集人马。  远远的,就见穆夏身边的玉霞,还有穆秋的新提拔的丫鬟玉新,将穆夏护在身后。  一群村里穿着破烂布衫的年轻小混混们,堵着他们嬉皮笑脸。  “小美人,陪哥哥玩一下啊。”  “别躲啊,怕什么哥哥是村里一霸,家里有的是银子”  “就是,你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  有脏兮兮的手来拉玉新,玉新不住往后躲,磕磕巴巴状若疯癫:“我们是穆家的人,你们敢轻举妄动,当心你们的狗命。”  那群人不以为意,直扯她的袖子,吓得玉新不住尖叫。  穆夏被护在后面,镇定自若。  那群人见她衣着光鲜,到底不敢调戏,只欺负玉霞和玉新。  来喜躲在一个草垛后面观察。  穆春一把菜刀就朝为首的小流氓扔过去,只是力气小,没有砸中。  这出格的举动,却让严和明心里狠狠一颤,歪过头饶有兴致地看着穆春。  穆春没有察觉,见穆夏衣衫完整,神情淡然,心下安定,冲后面跟着的田来顺一挥手。  田来顺带着王大军和不少田庄粗汉对着那群流氓拳打脚踢,毫不留情。  有人被打的鼻青脸肿,毫无还手之力,哎呦哎呦的干嚎。  穆春将穆夏拉到身边,问她可有事?  穆夏摇头:“不过一帮吃饱了撑着的狗而已。”  穆春放了心,又命田来顺狠狠地打。  那群人对穆夏的身份本就半信半疑,不敢轻举妄动。  这回见了王大军,又看见严和明严二公子,知道惹了菩萨,不住求饶。  “小的们真不知啊”  “不知道?”王大军本就是个火爆性子,一脚踩在他脸上:“穆家大小姐来了,你不知道?村里谁不知道 ?”  “那咱们也不认识穆家二小姐啊”  王大军又是一脚朝他脊骨踢过去:“不知道就老实点谁给你狗胆?”  穆春瞧着其中一个小伙子眼熟得很,却是被他爹称为“狗蛋”的那位。  说他原先在家里好吃懒做,后来自家租了田才下地干活,悄悄叫王大军下手轻一点。  穆夏见严和明在场,忍不住问穆春:“他怎么来了?”  穆春道:“若不是他,我还不知道你被围在这里。”  “他报得信?”穆夏怒目圆瞪:“穆秋呢?”  “穆秋?”穆春想了一下:“她在屋里歇着啊。”  穆夏一听立时转身朝院子里一路小跑。  穆春直觉不对,忙跟着穆夏。  穆夏“蹬蹬蹬”进了院子,冲进穆秋的房,她正坐在桌边吃汤。  穆夏劈手夺过她的碗,重重掼摔在地,碗碎汤洒,脏了一地。  “你干什么?发什么疯?”穆秋一呆,冲着穆夏吼道。  穆夏却不理会她的质问,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从凳子上拖到地上,骑在她身上,左右开弓,一口气扇了穆秋十几个嘴巴。  穆秋开始凄厉的挣扎和哀嚎,见没有用处,整个人茫然呆愕,由着穆夏抽脸!  玉梅要拦,被穆春拉住:“穆夏虽泼,却从不胡乱出手。”  穆夏扇累了才坐在穆秋身上喘气,穆秋的脸颊已经青肿一片,她似乎如梦初醒,又哇得一声大声嚎哭。  穆夏出了这口恶气,狠狠揪住穆秋的衣领,勒紧她的脖子,不顾她哭哭啼啼,怒骂:“狼心狗肺的东西!”  穆秋止住了哭泣声。  玉霞匆匆赶回来,看得目瞪口呆,就连玉新也一动不动,并没有上前阻拦。  穆夏打累了,从穆秋身上起来,看她嘴角流出血丝,两颊青肿斑驳,冷冷道:“呸!就你也配姓穆?”  一口唾沫朝穆秋脸上吐去。  穆秋已经被打傻了,她躺在地上,不反抗不挣扎,任由穆夏折腾。  那些紫色青色红色的印子,五彩斑斓落在她脸颊上,触目惊心。  混杂着穆夏的口水,要多污秽有多污秽。  穆春淡然的叫玉新:“去扶你家小姐起来,给她擦擦。”  玉新麻木靠近,穆秋朝她脸上扇了好几个耳光才泄愤。  玉新又忍不住哭起来。  屋里闹成一片。  玉霞这才告诉穆春:“二小姐要去找您,三小姐说,不如去村里看看。谁知道就在村口被人拦住。二小姐和我们挡住那群人,让三小姐跑回来叫人去救,谁知道,三小姐根本没叫人,只顾自己跑回来了”  难怪穆夏火冒三丈。  她拼了名节,要救穆秋于水火。  却没想到,穆秋却只顾自保,恨不能她倒霉。  竟然撇下了她,见了穆春也装作若无其事,摆明是要穆夏受辱。  见死不救也就罢了,没想到还带着忘恩负义!  任谁碰到这样狼心狗肺的人,都要气得发疯。  就连玉新也对穆秋心灰意冷。  她拼着性命护着的主子,是这样一个冷血自私的败类!  穆家的败类。  只是,穆夏毕竟没事,将穆秋打得鼻青脸肿,怕是回去了严氏不会善罢甘休。  穆春略想了一下,对玉霞道:“你出去告诉她们,就说二小姐打了三小姐,被我罚跪在屋里抄佛经。”  穆夏此刻在屋里休息,听见玉霞告诉她,跑过来跟穆春道:“不必做些假模式来遮掩,我何曾怕过?不就是怕她跟二婶告状,大伯母为难吗?我不怕,竟叫她们放马过来!”  穆春正在替穆夏抄佛经,她搁下笔,外着头看着穆夏:“你不怕二婶,难道也不怕三叔的戒尺?”  上次穆文义打穆夏的伤痕,穆夏养了一个冬天才好。  “能避免的皮肉吃苦,何必非要上赶着吃亏?”她不处罚穆夏,回去闹开了,穆夏还是逃不了。  听见戒尺二字,穆夏瑟缩一下,却是面色不改,对着穆春道:“你只管抄,我也不会感谢你。那顿揍,是她应得的。”  穆春笑,拿起笔蘸满墨汁继续抄写:“就当我自作多情。”  待抄得乏了,才请大夫来给穆秋诊治。  穆秋已经被打蒙掉,缩在被子里一言不发。  大夫给了伤药,才摇头道:“下手太狠了,这得多大的怨气?”  穆春笑着回答他:“是差点置人于死地的怨气。”  大夫明白过来,又摇头道:“下手也不是很重。”  开了涂抹的伤药,说并无大碍。  田来顺在门口张望,告诉穆春王大军把狗蛋抓住了。  狗蛋说,他们开始并不敢调戏穆夏,是有个贼眉鼠眼的小厮,跟着严二公子的,从中间挑唆。  穆春立时想到来喜,恨得咬牙切齿。  上一世她一尸两命,活生生被打死在朱雀大街,来喜虽是听命行事,却心狠手辣,为人歹毒。  这次想必也是被她捉弄,受了严和明白眼,因此才怀恨报复。  这个小人,该给他一些教训。  她对田来顺说了几句话。  田来顺领命而去。  穆春问玉梅:“严二公子怎么会出现在田庄?”  玉梅道:“大军叔说,西郊这一块,除了咱们占的地,其余的都是严家的了。严家最近也改了雇人耕种为地契租赁,他过来视察。”  穆春“哦”了一声,明白过来。  不是她们先来,严和明凑巧也过来。  而是严和明本就要来,穆秋与他串通好,特意带了她过来,创造机会。  严和明此人,岂会为一个女人,专门抛下生意耽搁?  遂让玉梅请了严和明来。  严和明受宠若惊。  他一直被穆春拒之千里,此刻主动被叫过来,却是有些“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 田来顺已将猥琐的狗蛋押进来。  来喜看着狗蛋从眼前过,心里有些打鼓,狗蛋突然挣脱田来顺的钳制,抱住来喜:“大哥,大哥,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来喜将他推开,皱着眉头思索如何自保。  不等严和明传唤,冲进去跪在他跟前:“公子,公子,小的实在是好心啊,只是办了坏事。”  “哦,怎么个好心法?”严和明阴翳的眼神定定看着他:“穆大小姐在这里,你只管说。”  “小的,小的”来喜抱着严和明的双腿:“小的看公子不得穆大小姐欢心,心里着急,因此出此下策,想着公子英雄救美,让穆大小姐欠公子的人情决计没有害穆二小姐之心那会儿小的躲在草垛后面,就是监视他们的。”  他伺候严和明十多年,从严和明还是孩童时,就摸准了这位小主子的性子。  忠心为主,严和明会护着他的。  “胡闹!”严和明对来喜颇为看重,见他承认,大声呵斥。  来喜做事不择手段,却很对严和明的胃口。  穆春皱着眉头看着来喜。  严和明跟穆春说道:“小的不守规矩,我带回去狠狠管教,给穆大小姐一个交待。”  又冲来喜怒道:“还不去求穆大小姐原谅你?”  “是吗?你真的是为你家主子?”穆春居高临下看着泣涕横流,真心悔过的来喜,笑问道:“我还以为你也曾”  她看一眼田来顺。  田来顺放开狗蛋,冲过去在来喜身上乱摸,摸出一方锦帕,递给穆春。  穆春只嫌恶的看了一眼,就道:“果然被我料中。”  玉梅震惊万分:“我说小姐晾在院子里的帕子去哪里了?却原来是被你偷走了!”  她指着来喜怒骂:“我们小姐用过的东西,也是你一个小的能肖想的?难怪啊,难怪。”  “你上午悄悄问我,小姐何时回城?又问我,小姐喜欢用哪一家的胭脂原来啊原来”  穆春似被蚂蟥爬上身般恶心,看着来喜几欲作呕。  “小的没有问过,更没有拿过穆大小姐的帕子啊。”来喜哭着辩解。  “当时要不是你拿着帕子炫耀,说穆大小姐对你不理不睬,看也不看你一眼,给了我们哥儿几个银子,叫我们拦住穆二小姐,好送穆大小姐一个人情,我们怎么会相信你?”狗蛋从怀里掏出银锭子来,扔在地上:“这么脏的银子,我才不要。”  来喜瑟瑟发抖。  严和明的眼神,向刀子一样剜过来。  来喜话不成调。  玉梅恍然大悟:“哦。”她冲穆春窃窃私语:“这么说,之前小姐窗子外面偷看的,也不是老鼠,而是”  严和明已一脚将来喜踢翻在地,踩着他的脸:“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  “你你这小的”穆春装出此刻才知道来喜“包藏祸心”,指着他怒骂。  “还请严公子严惩将这胆大妄为的小的”。穆春道。  “自然。”严和明点头。  “只是”穆春有些迟疑:“若是严公子带回去的话,怕是家母知道,定然不依。还是等我写封信告诉家母一声,让她过来做主。”  严和明反应过来:“穆大小姐的意思是?”  “这小的犯下滔天罪过,穆大小姐只管责罚!”严和明不想和穆家撕破脸。  主子的东西,小的也敢肖想?  本就该死!  严和明联想到上午,穆春就曾指着来喜说他盯着她看的事情。  思绪渐渐清晰。  “好。严公子果然正直公道!”穆春赞赏一声,对田来顺道:“他既是严家的小的,就打十个板子,以示警戒。省得伤了严穆两家的和气。至于严二公子后续要怎么处置,穆家是不会插手了。”  这个判决合情合理,严和明点头答应。  人证物证俱在,怎么也要给穆家一个交待的,也省得回阳岐城后,闹大了双方都下不来台。  任凭来喜挣扎狡辩,还是被王大军和田来顺按出去,噼里啪啦开始打板子。  只是打着打着,好像不对劲。  “你别跑啊”  “抓住他”  “哎呀不好”  田来顺粗布衣裳上沾着血迹跑进来,玉梅和穆春都吓了一跳:“禀告小姐,来喜挨了几下要跑,小的去抓他,他居然抢了大军哥的镰刀来砍我们。打斗间,小的不小心,用镰刀砍伤了他的手筋和脚筋”  严和明闻讯站起来。  穆春略有歉意地看着他。  严和明慢悠悠坐下:“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该当有此处罚,如此甚好!”  同为奴婢的玉梅看了一眼穆春,虽来喜罪有应得,她还是有了一抹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恐惧。  “今日再次多谢严二公子仗义出手,又能秉公处理。”穆春情知意外不是意外,而是她早就吩咐田来顺,安排好了的。  她的帕子,玉梅的说辞,狗蛋夸张的实话  还有田来顺父亲枉死,上一次抓住的闹事的人,招供出是来喜在背后指使。  她告诉田来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至于严和明,不必担心他追究。  她在严和明身边三年,对他虽说不是十分了解,但是多少知道。  下人的惦记主子的东西,这是严和明的逆鳞,不可触碰。  更何况,主子都还没得手呢。  严和明假面维持的英俊笑容,在穆春略带真诚的恭维下,终于有了往常和煦如春风的味道。  他听出来,穆春是真的在夸他谢他,是不是说明,她对他改观了?  “一个刁奴而已,不要伤了穆严两家的和气才好。”严和明知道,严家要让穆家真的不设防,还有很 长一段路要走。  就像穆春对他的人品德行改观一样。  不过不要紧,严家从籍籍无名的卖货郎,走到如今家财万贯,花了百年。  从家财万贯,发展到阳岐城之首,怎么也要花个十年吧。  干掉穆家,严家就是老大。  不急,不急。  穆立那个老匹夫,还有四年就致仕了。  因穆秋的伤,穆春又在庄子里住了两天,等不那么触目惊心了,才回程。  马车上,穆秋看见穆夏就躲,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等到了穆府,是吴总管在门口接应。  穆春掀开帘子却不下车,对吴总管吩咐:“请将母亲、二婶、三婶都请过来罢。”  吴总管不明就理,却知道近来穆春在穆府说话很有分量,颇有长姐之风范,因此遣了人去报。  不多时,周氏、严氏、苏氏都到了门口。  穆春这才下马车,拉着不情愿的穆夏一起,狠狠掐穆夏的胳膊,手都捏得抽筋了。  穆夏吃痛,惊呼一声,眼里疼的盈出水雾,红了眼眶。  穆春款款跪下:“女儿带两个妹妹去田庄,照看不严,还请母亲责罚”  她所做一切,不过是避免周氏为难。  严氏一看情况不妙,三个人唯有穆秋没有下马车,急忙几步蹬下台阶,掀开帘子去看穆秋。  穆秋蒙着面纱,一看严氏的脸露在门帘处,凄厉地叫了一声“娘”,痛哭起来,抽噎得不能自理。  严氏握住她的手,将面纱掀开看了一眼,差一点就站不住,整个人扑到在马车上:“我的儿啊,谁将你打成这个样子”  穆夏眼眶红红的,抽一下鼻子,敢作敢当:“是我!”  严氏将歪倒在身上的穆秋往徐嬷嬷身上一推,冲过来就要打穆夏。  穆春起身挡在穆夏跟前,将严氏一推:“二婶不问问前因后果,上来就对晚辈动手?”  严氏气得脸色铁青:“她做姐姐的,把妹妹打成这个样子,任是天大的道理,也说不过去。”  “那侄女就讲一讲,看看是不是天大的道理,是不是能说得过去!”穆春不甘示弱,气势如虹。  严氏被她的自信和笃定震慑住,一时无话。  周氏自知不能在二门口吵闹,冷着脸呵斥道:“都进去!”  一行人各怀心思,进了二门,才刚到院子里,周氏就勒令婆子把门锁了。  又将所有人带到花厅,按秩序坐了,才跟穆春道:“说罢。”  穆春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隐去了严和明和来喜。  穆秋自知理亏,没有辩驳。  她怕她再说,穆夏又打她。  周氏气得一股冷气从脚底冒向头顶。  若穆夏真出了什么事,她万死难辞其咎。  庄子是她管着的,人也是她该派人照料的。  她冲年纪最大的玉画怒吼一声:“玉画,你怎么看着小姐们的!”  “不关玉画的事!”穆春冷冷瞥了一眼穆秋:“三小姐说的话,连我这个主子尚在身边的玉梅也不敢不听,何况是玉画!”  穆秋听见她提玉梅,便知道穆春已经知晓,她故意支开玉梅,给穆春和严和明创造机会的事情了,愈发不发一言。  苏氏闷声不响,只看着穆夏,眼神茫然而无助。  “”严氏听出是这样严重的事情,语塞了一下,可是看到女儿五彩斑斓,满是青红印子,高高肿起的脸颊,她立刻胡搅蛮缠:“穆夏不是没出事吗?穆秋年纪小,犯了错也是不知道的,她又不懂事!”  “那依二婶所说,若是穆夏出事了,穆秋可不是几个耳光了事的!”穆春冷言冷语顶回去:“不懂事?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规矩她从小学,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出门要报备大人,没有大人在场,要报备我,她怎么不懂?”  严氏指着穆春气得发抖:“反了反了,一个小辈也敢教训我!穆家还有没有王法了!”  “母亲!”穆春给周氏跪下:“女儿忤逆二婶,的确是因为气昏了头”  “好了,你起来。”出乎穆春意料,周氏亲自起身,半蹲扶穆春起身:“好孩子,这件事你没做错。”  周氏看着哭天抹泪的严氏,冷声道:“穆秋差点害了穆夏,穆夏打还回来。穆春照看不严,自罚抄写佛经,此事,谁也不要再提!”  严氏如穆春所料,哭天抹泪不干,说要严惩穆夏:“穆秋的打就白挨了?大嫂,你可不能因为一向偏袒三房,就连这样欺负人的事情,也逼我吞下去!”  “到底是谁欺负谁?”周氏忽然一声厉喝,声音震慑四方,她死死盯着严氏,连声质问:“依弟妹看?该当如何?”  “是把穆秋也扔进那群人里面,让别人调戏半个时辰?”  “还是让穆夏给她妹妹跪下磕头认错?”  “还是让穆春、穆夏两姐妹都给穆秋打回几个耳光你才满意?”  周氏步步逼问,严氏步步后退,她委实想不到,周氏有一天,会因为非大房事务,居然敢跟她撕破脸!  上一次她害穆凌云赶考分心,周氏也不过是隐晦的提点了她几句。  这一次,别说她亲生女儿穆春安然无恙,穆夏甚至没有出事,周氏居然震怒。  严氏想不到,也不甘心。  她定住身形,深吸一口气,怒道:“即便穆秋有错,也该是回来受罚,而不是穆夏出手就打妹妹,打得如此狠?也就穆秋老实,换一个气短些的,怕是早就活不下去了!”  “活不下去!那就去死!”周氏脸上闪过狰狞的光,对着严氏漂亮苍白的脸蛋毫不留情:“若是一般女子,干不出陷害姐姐糟蹋名节的事儿若是一般女子,也做不到姐姐拼死护了她,她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 严氏趁着这个空档反应过来,怒道:“大嫂,你与三房沆瀣一气,欺人太甚!我要找大哥给我穆秋做主!”  “对!”周氏走到严氏跟前,面无惧色:“我就是欺人太甚,我就是欺负你了,怎么?你叫穆文忠来休了我!”  她指着严氏怒骂:“平素我为了一家和气,对你教养女儿的方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竟然纵容她残害姐妹,如此教唆我穆家的女儿,我没问你是何居心!如今倒说我欺负你!”  严氏被她的镇定与愤怒,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能感受到,周氏说的是真的。  即便穆文忠为今日之事休弃她,她也不绝不会认为自己不对。  明眼人都看出来,此事穆秋不对在先。  唯一庆幸的是,穆夏没出事。  但这是穆夏的运气,并非是穆秋做的正确。  严氏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这番理论,是讨不了好处了,她换了一个狡辩的点:“那穆夏出手掌掴穆秋,难道就一点处罚都没有?若是日后穆秋一点不对,就该被两个姐姐随便出手就打?”  这一点周氏是承认的,穆夏却是过激。因此她道:“既然穆春已经罚了穆夏抄佛经,那已经处罚了。”  严氏不干:“穆春算什么东西,我们长辈们还在呢。”  穆春冷冷帮腔道:“我是长姐,处罚妹妹,有何不妥?”  严氏辨无可辨,怒道:“那穆秋就被白打成这样?穆夏一点处罚都没有?纵然你们说破天去,穆夏的确是毫发无伤!而穆秋被打得见不了人了。”  穆春站起身怒气腾腾,那日的后怕历历在目,她不顾周氏示意,对严氏怒吼:“您该庆幸二妹妹没出事,若是她出事了,怕能杀了穆秋!”  这话本待穆夏自己说的,没想到穆春先她一步,比她这个当事人还气愤。  穆夏觉得,这种有人罩着的感觉,还真不赖啊。  嗯,比她一个人单打独斗强。  “事情就这么定了。弟妹若是有异议,等老爷子回来,去他跟前申辩吧。”周氏发完火,冷静下来。  上次穆立教训了严氏,严氏一句话也不敢吭,周氏也不笨,发努立威之后,不愿意再理会严氏。  严氏自知去穆立处肯定讨不了好,忍气吞声。  少不得回西院又对穆文平含沙射影一番,指责他没本事,导致她们母女被大房三房联合起来欺负。  穆文平读了那么多圣贤书,焉能不知道穆秋做的不好。  只是这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不愿意以最坏的居心去揣测小姑娘而已。  因此不理会严氏的哭诉,只觉得她烦的要死,一夜未归。  翌日一早,严氏坐不住了,让徐嬷嬷去打探消息。  得知穆文平不过是跟友人喝了一晚上酒,这才放心下来。  穆春也担心穆文平出事,让玉梅去西院问了几句,结果碰上周谨益,带回来一个小瓷瓶。  “药又来了?”穆春笑着打开,果然是三枚红色小药丸。  之前听豆豆说,来福娘身有顽疾,穆春请了大夫过来诊治。  大夫看了不老少,都说没有救了。  直到前不久,有一位大夫才说,自己刚去京城游学回来,倒是见过这症状,开了一种药。  这药,小小的阳岐城没有,只有京城里有。  一颗药要二两银子,十天一颗。来福微薄的薪酬,自然是不够支付的。  更何况,他也没有能力每十天从京城运药过来。  他没有,穆春却是有的。  她写信给表哥周谨行,叫他给周谨益送衣物时,顺道把药夹在其中。  穆春将这每月买药的六两银子,作为来福盯着严家的报酬。  收了药瓶,玉梅问道:“要不要让豆豆拿去给来福的娘?”  穆春想了一下才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信任来福,什么事都敢告诉他。但是,严和明是很可怕的人物,不能完全让我放心。人性是经不起任何考验的。”  她倒出来一颗,用白纸包了递给玉梅:“只拿一颗罢。”  玉梅接了笑着道:“上次一次送了三颗,怎么解释呢?”  “就说京城缺货。”穆春笑着将小瓷瓶收在抽屉里:“假若对手是别人,也就罢了。可对手是他,不得不用。”  严和明聪明厉害狠毒,她不得不防着。  豆豆进来接了纸包,又告诉穆春,苏家派人求见。  穆春请了人进来,是苏锦绣的贴身嬷嬷,给她送了五百两银票。  说是苏三太太给她的酬金。  穆春知道琉璃首饰定然挣了大笔的银子,也不推辞,笑纳了,存进私房钱里面。  胡家的织云锦也卖得火热,却不见胡家有何表示。  当然,这也是穆春意料之中。  严家带回来的琉璃饰品,因苏家抢先,并没有卖出好价钱,多数以成本价,便宜了穷人家的姑娘。  囤积的蜀缎则彻底过气,成了普通衣裳的材料,再也卖不出五两银子一匹的好价格。  光这两项,严家车马费人头费,亏了不少。  严家书房。  严子松斜眼看着俊朗不凡的二儿子,冷不丁冲上去踢他的小腿。  严和明没有防备,单膝跪地,栽了一跤。  “不中用的东西。叫你想个法子都想不出来,眼睁睁看着进的货卖不出去!”严子松烦闷至极:“你大哥呢?”  “和正今日一早不是出远门去楚州了么?让他带着那些琉璃首饰去看看有没有销路。”一道女声加进来,严子松的夫人慕容氏款款而进,信步拉去严和明:“你打孩子干什么,生意上的事情瞬息万变,谁能想得到苏家会抢先?谁又能想得到胡家会阴咱们一把?”  严子松这才看了一眼憋屈的严 和明,道:“坐吧。”  严和明被慕容氏扶着坐下,又轻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  “田地租赁的事情都办妥了吗?”严子松问道。  严和明点头,又问:“那修玉带桥的事,是咱们自己修,还是继续去穆家”  “还修?我亏了这么多银子,还修桥?这几十年,咱们为阳岐城做了多少事,他妈的,一个个忘恩负义”严子松怒道:“哪里还有银子修?”  “是。”严和明知道他在气头上,不敢惹。  “没用的东西,一个功名都考不上来,白供你读了那么多年书。还惹了一堆麻烦,叫我给你擦屁股!”严子松又想到严和明“科场舞弊”的事情,忍不住怒骂:“你若是争气些,我何至于处处矮人一头!”  “是儿子不孝!”严和明低头认错。  “滚!”  出了书房门,慕容氏轻手轻脚帮严和明擦了汗,安慰道:“你爹就是这个脾气,他心里憋屈呢。”  严和明点点头,对慕容氏道:“娘,你回去歇着吧。”  来财从旁边上来,伺候严和明:“爷可要出去散散心?去杨柳馆吗?”  “那个霍青青呢?”  “哪个?小的不知。”  严和明这才发觉身旁之人是来财,并不是那个伺候了他多年、对他许多事了如指掌的来喜。  想到来喜右手手筋和两只脚的脚筋被镰刀砍断,鲜血流了一地的惨样,他就心烦意乱。  他从院子里离开,来喜抓住他的脚:“公子,公子,你带小的一起走啊”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又怕又嫌,一脚将他挣脱,扔了一锭银子,叫来财找了几个严家家丁,抬回去给他娘了。  如今再要找个伶俐可心的,一时半会还办不到。  “我回房。”严和明瞧着来财木讷,愈发烦闷。  “哦”来财忙弯着腰跟上。  “这西北角佛堂荒废许久,怎么不修也不拆?”严和明心里烦,看什么都不顺眼。  “二少爷忘记了?这是老爷的意思。”来财小心翼翼回答,又问道:“二少爷别往前走了,听说那里会闹鬼。”  “闹鬼?我怎么不知道?”严和明狐疑。  “这种腌臜的事儿怎么敢传给您听,都是我们这些下人偷偷传的。”来财苦笑:“说是有青衣女鬼,吐着长舌头,眼珠子爆出来”  “胡说八道!”严和明怒斥:“谁传的谣言?”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来财急忙跪下求饶:“不是小的传的,小的也是听府里的老人说的。说那女鬼额心之间,有一颗红痣说的煞有其事,小的就糊里糊涂信了”  严和明阴鸷地眸光扫一眼吓得魂不附体的来财,怒道:“我就不信什么鬼怪!”  说完大踏步往杂草丛生的西北角佛堂过去。  这佛堂据说荒废了十几年了,早期是严家老祖宗,严老太爷的娘,吃在念佛之地。  后来严老太祖宗故去,严老太太不爱念佛,就废弃不管。  渐渐的,严家谁犯了大错,惹了主子们不愉快,就扔到这里来,关个三五天,也就老实了。  一来二去,佛堂也有了些人气,不至于结蜘蛛网,落满堂灰。  但是,阴森冷清破败,却是无法改变的。  严和明踩踏杂草前行,几乎快齐他的膝盖。  没走几步,就累得不行。  来财忙扶住他。  “哎呀,你别弄这里,你到底行不行”  “别动,有人”  “是风吧,还是老鼠你到底能不能行了?不能行我走了?”  一男一女的声音。  严和明停下脚步,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一个穿着青绿色丫鬟服饰的身影,猫着腰穿过杂草,朝佛堂深处溜走。  一个边系着裤腰带的家丁站起身,张嘴打着一个大大的呵欠。  然后,这嘴张上,闭不上了。  “二、二少爷。”那人急忙伏身跪下,不顾杂草扎脸生疼。  “这是谁?”严和明冷清的瞟了一眼,别过脸去问来财。  “回二少爷的话,他是新来家丁,叫来福。”来财冲来福眨眼。  “你居然敢在府里做苟且之事,管事的呢?去把他叫来!”严和明怒道。  来财用“自求多福”的眼神看了来福一眼,对严和明求情:“怕是误会二少爷还是先问问”  “滚!”严和明本就心情不好。  来财不敢再求,赶紧去叫管事的来。  “二少爷饶命啊,小的啥也没干啊,小的还是个雏儿啊,根本找不到地方啊二少爷。”来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惹得严和明哭笑不得:“这么说,还是我坏了你的第一次了?”  “不敢不敢。”来福哭丧着脸:“二少爷就算不来,小的也干不成的,小的胆子太怂上一次大少爷给了我五两银子,叫我给他放哨,我都不敢还被大少爷大了一顿”  来福摸摸屁股,一脸苦相:“小的主要是想,不能一辈子就这么怂下去,因此才想着突破自己”  “突破自己就是找严府的丫鬟?”严和明去惯了花柳之场,对此事倒不觉得奇怪:“那丫鬟是谁?”  “这个,二少爷打死小的,小的也不能说。”  “那,大少爷教你放哨,是什么事?”  “这个,打死小的,小的也不能说。”  “哦,那就打死吧。”严和明冷笑:“不识抬举。”  拔腿要走。  “二少爷,二少爷”来福忙跪着杂草往前挪几步,不住磕头哀求:“大少爷要做何事,小的真的不清楚啊。小的在扫院子,他忽然叫小的跟着马车一路跑,跑到一户人家门口,给了小的二两银子,叫小的守住别让人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 严和明“嗯”了一声,没有应允,也没有说不应允。  来福眼巴巴的盼望着。  严和明抬脚。  来福急忙哈巴狗一般跟上。  来财带着管事的迎面走来,严和明不耐烦挥手。  管事的知道没他的事,行了礼告退。  来财急忙跟上严和明。  走路间悄悄靠近来福,伸出手来。  来福将一小锭银子塞到他手心里。  严和明忽然出声:“来财,你去查一查,佛堂闹鬼是怎么回事?”  来财将银子飞快往袖子里一藏,哆嗦一些,答应去了。  本来引严和明去佛堂,是来福答应给他银子,才办的事。  如今查,却是往哪里去查?  他又看了一眼来福,来福冲他打个手势,他心里安定下来。  严和明带着来福在严家外院转了一圈,忽然脚步就慢下来,对来福道:“你从今日起就跟着我,现在,去把你那些不干净的屁股都擦一下!”  来福见自己纳的“投名状”不管用,愣了一下。  现在不去找大少爷的茬么?  不过他机灵,赶紧感恩戴德的叩谢了严和明一番。  他先是找到那个丫头,将来财给的银子赏了她,叫她再不要声张。  那丫头长眉细眼,颇有几分姿色,娇笑着道:“你情我愿的,还拿什么银子呀?是怕我把你不行的事情说出去吗?”  来福捏了一把她的屁股,笑嘻嘻的。  来财找过来,问来福闹鬼的事情怎么办?  来福笑着道:“你就说是府里的老人说的,谁最近出了事生了病,选个年纪大的报给二少爷不就行了?”  来财忙去打听。  来福又回后罩房安置了他老娘,晚间掌灯时分,进了严和明的院子,乐呵呵的搓着手:“小的都擦干净了。”  严和明不知可否,在屋里自顾自坐着看账本。  他的随侍丫头牡丹瞥了一眼来福,冷笑着道:“二少爷哪里寻了这个鬼头鬼脑的?”  她以前与来喜搭档得了不少好处,自然是不喜欢来个生人顶替的。  严和明将账目往桌上一磕,看也不看牡丹,起身对来福道:“跟你牡丹姐姐学一学,如何伺候爷。”  牡丹擦着厚粉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至极地教来福。  等严和明重新整理了心情,歪在矮榻上看账本时,牡丹就明白了来福在二少爷院子里的地位。  她趁换茶水的机会,主动引了来福到门口说话:“来财怎么不见回来?我这脂粉还买不买了?”  严家比别的读书人家不同。  穆家苏家,男子年满十三岁,初经人事后,都是不允许留丫头伺候的,避免待久了产生感情,控制不住做出些龌蹉的事情。  若是传出去,怕是没有好女儿愿意嫁进来。  严家则不拘这个,几位爷房里都有人伺候。  不过严老太太是厉害的,她不怕爷与丫鬟有苟且,毕竟不听话的发卖了就是,反正商户人家,挣了银子就是为享受生活。  因此不至于像书礼传家的世家大族那样,规矩森严。  但是,当年严子松与表妹闹了那么一出,严家对外室和纳妾,还是有一套自己的章程。  因此,对待爷们儿近身伺候的丫鬟,都是打压居多,以免她们用心不良。  如此一来,小厮们的地位反而更高。  胡家原本的模式是严家这样,后来家里出了几位举人进士,也定了和穆苏两家一样的新规矩。  来福是个十分上道的,立刻接话道:“他有事忙去了,姐姐要是缺得急,我给您跑一趟?”  “哪里就劳得着你了?”牡丹笑眯眯的:“我去给爷换茶,茶水要七分热的。”  来福知道牡丹识时务,转风向对着自己了,笑着道:“姐姐记性真好。”  这就算是牡丹试探完成,来福与她达成共识了。  晚上牡丹伺候完严和明洗漱,来福本打算躺在地上打地铺值夜。  严和明道:“你今日先休息,多想一些关于大少爷的事情”叫了来财值夜。  来福屁颠颠谢恩,出了角门回后罩房去了。  豆豆在他屋里跟他生病的娘聊天。  来福拍一下豆豆的肩膀:“小丫头又见长啊。”  豆豆笑嘻嘻的:“我来给大娘送药。”  “嘿,你今日来的正是时候。正好向小姐报个喜。”来福道:“小姐真是神机妙算,叫我去找来财安排,那家伙是个贪财的,不过二两银子就出卖了主子我把大少爷供出去了,二少爷已经答应叫我近身伺候”  豆豆高兴得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红纸包来,里面是一颗红红的拇指尖大的药丸:“大夫说,吃一颗管十天是行的,只是大娘体虚,离不得,也不能耽误。”  来福给他娘服下,见他娘精神果然好一些了,才道:“小姐大恩,小的定当当牛做马报还。”  豆豆笑着说道:“小姐心善。”  来福点头表示同意,见天色晚了,又一直将豆豆送到朱雀大街才止步返回。  来福为报答穆春的慷慨,自己辞了绸缎铺子的工,索性混进严家当下人。  穆春虽觉得危险,但也知道是一颗好钉子。  因此没有反对。  既然进了严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穆春又教来福靠近严和明。  严和明对自己的出身耿耿于怀,自然也不喜深的严子松宠爱的严和正。他的狼子野心,穆春最清楚不过。  先是利用严家,挤掉穆家阳岐城之首的位置。  再将第一继承人严和正拉下马。  严子松一死,他就是严家家主,是阳岐城世家的掌舵人。  他的势力,若是有生之年还有精力的话,能够伸到楚州,最好。  而严和明的生母,严 子松的那位美貌倾城的表妹,穆春记得曾经看过严子松藏起来的画像,额头眉心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用生母的故事引诱严和明,不怕他不上当。  其实,穆春不明白的是,为何严和明要对自己外室私生子的身份耿耿于怀。  严家老太爷,严子松以及慕容氏,其实都在尽力忘却这件事。慕容氏也对严和明视如己出。  只要他愿意放下,他就是严家嫡出的二少爷。  可他不肯。  穆春犹记得严和明提到此事,不住唏嘘:“他们都暗地里笑我,以为我不知道?唯有祖父,怕我受委屈,庇佑我的。”  穆春不知道,严老太爷告诉严和明真相,是为了什么。  彰显自己大仁大义?虽我不喜你母亲,可你还是严家的血脉。  或者是心怀愧疚?棒打鸳鸯是我之过,唯有拼命补偿你。  还是害怕儿子严子松憎恨自己?所以从孙儿身上得到亲情弥补。  穆春搞不清楚是哪一种。  但是她却明白,严老太爷私底下给严和明灌输的这一切,达到了严老太爷的目的,却让一个幼童稚嫩的心,从此扭曲。  “祖父说,我不能把此事告诉父亲和母亲,说了他们就不会疼爱我了。”那是严和明有一次喝醉了酒,在跟她幽会时,与她倾诉。  而那也是穆春本来还有些清醒的心,彻底沦陷的节点。  她从未想过,这样一个优秀英俊的、雄才大略的、聪明能干的少年朗,也有着不可告人的苦楚。  她让玉兰给她放哨,偷偷溜出角门,严和明满身酒气,见了就扑进她怀里,喃喃低语。  “可我明知道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心里不舒服。他们对我笑我觉得虚伪,呵斥我我又觉得苛刻亲近我我受不了,疏离我我想果然不是亲生的孩子一切的一切,都是幻像。”  而只有跟严老太爷,这位知道真相,且真心疼爱他的长辈在一起,严和明才难得坦然和心安。  也因此,他做不到因为素未谋面的母亲,去憎恨眼前一个活生生的慈爱的亲人。  严和明因此亲近严老太爷,得罪了本来喜爱他的严子松。  重生一世后,穆春想来,一个人的出身,是不能改变,也是一个人最初始的烙印。  骂人骂娘,对被骂者来说,是奇耻大辱。  严和明在意,也是因为出身对于他来说,是唯一的污点。  容貌无双,精才绝艳,家世显赫。他什么都有了。  唯独那个不为太多人知道的出身。  他想抹去,却担心从别人心里抹不去。  才偏激而又疯狂。  这是心魔,外力解不开。  严和明的偏激,是他本就有私心。  既然知道不是父亲母亲的亲生孩子,就更该感恩别人对你的好才是。  而不是,处处眼红亲生孩子的待遇,认为天下人都对不起你。  三月底,穆家有一件大事。  远在京城的穆三老太爷家的嫡长孙女穆樱,早些年与楚州文昌伯任茂的二儿子任中远定了亲,三月二十六的婚期,得从穆家老宅发嫁。  因此,周氏从三月中旬就忙碌起来,又是重新打扫院子给穆三老太爷一家子住,又是安排仆从丫鬟。  好在穆三老太爷每年过年都携家带口回来祭拜祖宗的,女眷们都住在北院,男子在外院厢房挤一挤,倒不用大费周章。  唯有一样。  “大太太,文昌伯虽只是蒙蔽祖荫,手无实权。可到底家大业大,显赫辉煌,到时候送嫁妆的人到穆家一看,怕是说不过去”穆三府里打前站的朱嬷嬷,委婉跟周氏提及:“我们老太爷的意思,园子里怕是要修葺一番,不说多雅致吧,也不能让人看轻了去。”  周氏略微一沉吟,才道:“这事要问过老太爷。大兴土木的,也得看看黄历,才决定能不能动工。再说,真要修的话,这几天哪里够?”  朱嬷嬷在心里翻个白眼,口气很大:“来的时候,老太爷吩咐过,若是要银子,请大太太尽管提。有了银子,请了足够的人,一天两天的完工,也不是难事儿。”  穆春在旁边看书,恰好看到菜根谭上面的一句话:“好丑心太明,则物不契;贤愚心太明,则人不亲。”  她大声念了出来。  朱嬷嬷诧异看着穆春道:“春小姐,我们樱小姐,从未这样大声说过话。与下人不曾,在太太跟前更是不曾。更不曾,看这些不知所谓的杂书。”  穆春被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正要理论,周氏对她悄悄挥手,示意她莫要轻举妄动。  “嬷嬷,银子事小,坏了吉日风水事大。”周氏好脾气地跟朱嬷嬷解释:“还是要跟老太爷说一声的,若是因此动了风水,坏了我侄女的大好姻缘,那我可是罪人了。”  朱嬷嬷见她拿穆樱的幸福说事,只能悻悻道:“那还请大太太快些给大老太爷去信。”  送走朱嬷嬷,穆春不满地嘟哝:“拿着鸡毛当令箭。”  周氏睃她一眼:“再过三日,你三祖父一家就要过来了,你言行举止小心些,别露了怯惹了事。你樱堂姐,是最最端庄贤淑的闺秀。人和人之间啊,最怕比较。”  穆春知道周氏又要开始“和气生财”的教育,忙吐吐舌头:“母亲,我哪日不是端庄贤淑的,不过是在你面前放轻松了些。”  周氏回想穆春近来的言行举止,就连穆夏殴打穆秋,也处理得还算得益。  只是,虽不是她的错,却到底屡生事端,劝道:“生辰时你落水,后面庄子上又出事,传出去,即便不是你的错,有心之人捕风捉影,也必定会连累你名声。要不出事才好。”  穆春何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 严氏今日在相貌一般的郑氏面前脂粉未施,笑着道:“她就是那个性子,生怕咱们都沾光。我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又问郑氏:“我嫁过来得迟,还不知道樱姐儿如何许了文昌伯爵家的二公子呢。”  这桩轶事,在穆家并未隐秘,严氏如何不知?不过是让郑氏多讲一遍,再风光一回。  郑氏就得意洋洋:“那时候爹去京城赴任,我怀着身孕不便赶路,单独和文敏坐马车上路。”  她口中的文敏,指的是穆三老太爷的大儿子穆文敏。  小儿子叫穆文聪,娶的是苏家四老太爷嫡女苏妙言。  “路上可巧,就遇到文昌伯夫人,也怀着身孕,不过我是头胎,她是第二胎。也要上京。索性结伴。”郑氏讲了千儿八百遍也不腻,细节记得清清楚楚:“可巧,刚出了楚州,就连续降下暴雨来,将咱们堵在客栈不得动弹,又因连续五六日电闪雷鸣,孩子竟要提前生了。我肚子疼的那一日,伯爵夫人也疼起来。那是我疼的不住叫嚷,文昌伯夫人却是有经验的,专门遣丫鬟劝我不要叫,留点力气待会儿好生。”  结果二人隔了一日先后生出来,恰好一儿一女,文昌伯夫人见如此有缘,当然,更多的是见穆三老爷入了翰林院,前程似锦,就起了意。  约定了娃娃亲。  郑氏讲完,笑一笑道:“这都是天赐的缘分。”  严氏忙陪着笑容捧她:“话是这么多,也可难保不是你素日行善积德,给孩子们凑的好造化。”  郑氏飘飘然,并不反驳,也不推辞。  严氏见她高兴,将话题一转:“只可惜,哎,我们秋儿,就没有这样的好缘分。”  郑氏是个聪明人,并不开口问。  严氏只得自己硬着头皮说道:“秋儿眼看一天天大些,当娘的怎么能不操心?只是我娘家没有助力,日后婚事上,难免吃亏些。”  “吃什么亏,大伯自然会给她做主的。”郑氏不上当,将话题盘开:“文平兄弟怎么不见回来打招呼?”  他们今日到家,于情于理,穆文平不管多繁忙,此刻掌灯了,也该露面才是。  严氏听不得这个话,一听就落下泪来:“姐姐,我命苦啊”  她与郑氏同岁,小郑氏几个月而已。  平日里因穆文平比穆文敏大,勉强称郑氏一声弟妹。  此刻情至深处,按照闺蜜私交,斗胆叫了声“姐姐。”  “他这些年谋个县丞的缺都谋不到,前些日子又丢了书院的差事,郁郁不得志,许久不曾归家了。”严氏握住郑氏的手,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凄凉:“严家于我,哎,不提也罢。现在她爹又这样,你说孩子日后,可不是要被耽误的吗?那可是终身大事啊。”  “回头我说下文平兄弟,这样下去可不行。”郑氏一脸愤慨,看严氏珠泪盈眶,到底于心不忍。  严氏又道:“所以,樱姐儿在阳岐城送嫁,我知道姐姐要来,当真是老天爷派救世主来了。”  郑氏被这顶高帽子戴得飘飘欲仙,问道:“你是何意?”  严氏用帕子擦了眼泪,低头去柜子里碰出一个似乎很重的锦盒来,打开一看,一颗上好的东珠,发着凛冽的清辉。  郑氏瞧得眼睛都开了,盯着东珠挪都挪不开:“直说吧,瞧上谁家的哥儿了?”  “好姐姐,我记得,文昌伯还有个儿子。虽然都是庶出,听说是老三,与我们穆秋年岁相当日后若是成了,她们是嫡亲的堂姐妹,又是妯娌,有个照应不是很好么?”严氏将锦盒推给郑氏。  郑氏没曾想,她居然打这样天大的主意,再也不敢看那东珠,苦笑着道:“我哪里有那个本事。”  “不需要姐姐做什么。”严氏拿出东珠往郑氏手里塞:“只需要姐姐在文昌伯夫人跟前,提一提咱们穆秋,就是露个脸儿,也有个印象。”  “这么简单?”郑氏没料到东珠易得。  “就是这么简单,难道我诓你不成?”严氏见她松动,破涕为笑:“就是诓了你,你难道有什么损失?”  郑氏一想,果真如此,横竖几句话的事儿,便一口应承下来。  严氏便连续好几天,心情都是大好的,连带着看周氏和穆春也顺眼多了。  穆樱比穆春小一岁,今年还未及笄。  只是因从小的姻缘,所以一到能出嫁的年纪,两家就定了日子。  她性子温婉,自从到了穆府,就拘在屋里,只等着出嫁那一日。  周氏怕她闷得慌,让穆春多陪着。  穆春只陪了半日,就跟周氏说受不了了。  如周氏所说,穆樱是一位真正的大家闺秀。  不知道是因为从小便知道自己要嫁入伯爵府的缘故,还是穆三老太太严厉教导的缘故,总之,穆春自以为已经“改邪归正”的正,和浪子回头的头,都被穆樱全部否定。  “春姐姐,你拿筷子时,筷子头不该朝着人,只能微微垂下,朝着盘子”  “一次怎么能夹两根豆角?只能一根”  “短杯时,拇指食指相对,不可翘兰花指”  “说话岂能如此大声?”穆樱一样一样纠正穆春,甚至连她倚在矮榻上看书,也要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书,还是不要读吧,有空多读内训,我瞧着是极好的。”  据说穆樱能将内训倒背如流。  穆春为了避免她唠叨,提了出来。  穆樱竟真的一次不差背了下来。  “春姐姐,妹妹平素不是聒噪的人,只是瞧你,站无站像,坐无坐相”  她已经很好了好吧,穆春觉得,真应该让穆樱见见穆夏才对。  傍晚,穆春跟着穆樱去给北院正屋的穆三 老太太请安。  穆三老太太握着佛珠,见了穆春跪下磕头脊背都不够直,微微蹙眉:“上次在京城瞧你,便是一副焦灼之态,如今瞧着,还是不大”  她没有将话说完,叹气道:“你祖母早就不在,你母亲事务繁忙,我瞧着穆家东府,规矩礼仪乱成一团也罢,将就着用。”  穆春终于知道,朱嬷嬷那种挑剔劲儿,是如何来的了。  她暗想,上一次在京城,穆三老太爷夸奖她时,并未见穆三老太太反驳。  想来,在三老太爷家里,像周氏和穆文忠之间有商有量,像严氏和穆文平之间大吵大闹,怕也是不常见的吧。  穆三老太爷的规矩极大,怕没有长辈的穆府,是一直被鄙视的。  不说别的,只说郑氏和小苏氏,晨昏定省一次都不能少,即便是在外也不行。  跟她两个一比,苏氏严氏周氏,都是幸福感顿时提高了一大截。  此刻,穆樱和穆春请完安,郑氏和小苏氏也就进来了,两个人挨个行礼坐了。  穆三老太太叮嘱:“添箱的都准备好了吗?别临了出门,闹出笑话来。”  两个人都答应了。  穆三老太太又专门跟郑氏说:“你且忍着些,别到时候哭狠了,乱了礼数。”  郑氏也一迭声应下了。  事事有周氏张罗,郑氏和小小苏氏不过是打下手,也落得清闲。  因是异地发嫁,嫁妆之类的一切从简,珠宝首饰是带过来的,床啊梨花木桌子甚至恭桶等大件,则都是阳岐城新买的。  临出嫁前一日,一大车的嫁妆,足足十二箱子往楚州去,叫阳岐城的人开了眼界,大赞穆三老太爷是京官,果然气派跟地方官大许多。  穆家内宅,除了周氏,就连穆春也不知道。这一大车嫁妆,委实是熬干了穆三老太爷的家底。  就连穆三老太太也拿了不少体己出来贴了。  郑氏更是,刚收的严氏的那颗东珠,也都悄悄趁穆樱不注意,塞到她妆奁里。  这是她们一家人最齐心协力的一次,为的就是这桩高攀的婚事,不被文昌伯府看轻,日后还有再联姻的机会。  毕竟,小苏氏生了两个女儿,虽然一个八岁一个五岁,可孩子长起来,也是飞快的。  这一番伤筋动骨,倒是有一个好处,那个朱嬷嬷,再也不说“要银子尽管使”之类的大话了。  穆樱的嫁妆被津津乐道了一整天,不少人开始期盼明日文昌伯府迎亲的阵势了。  只是,还未等到翌日文昌伯府人过来迎亲,穆家大门口,就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嫁妆大车出了穆家大门,不少孩童跟着起哄。  人多拥挤中,一个姑娘,抱着绿面的披风,扑通就跪在了穆家大门前。  “求见二太太”  围观的人很多,穆家自然不会让人看热闹,一叠声进去通报给周氏,周氏又让人找严氏。  严氏一脸狐疑出来见人,陌生的紧。  那姑娘也摇头:“不是这位二太太,我要找的是”她低头想了一会儿:“文昌伯府的二太太。”  严氏一听哪有不明白的,立刻叫了郑氏来。  那姑娘见了郑氏,忙磕头:“给亲家老太太请安。”  “你是谁家的?为何找到穆家来?”郑氏打量她几眼,见是个颇为清秀的姑娘,身上穿着寻常女子的细布水红褂,很是狐疑。  “婢妾婢妾”那姑娘将绿色披风双手往上一托,对郑氏道:“请二太太一问便是。”  “”郑氏无语,见她哭得可怜,半响才试探着道:“你找我女儿穆樱?”  姑娘含泪点头。  大喜将近,却有人哭哭啼啼上门,任谁都觉得晦气。  郑氏怒道:“哪里来的人,胡搅蛮缠?还不快回家去。”  那姑娘没料到她变脸如翻书,竟是这样快,索性将披风高高举起,指着披风角落一个金线绣的“远”字:“请二太太一见,这是二少爷昨日落在我闺房的披风”  她话未说话,郑氏已经凉气从脚底升起,她惊讶地张大了嘴,片刻后又闭上,嘴唇哆嗦一字也蹦不出来。  还是严氏反应快,她听出不对劲,立时上前命丫鬟捂了那姑娘的嘴,低声呵斥:“闭嘴!”  又捋着郑氏的心口,帮她顺气。待郑氏缓过来,那姑娘却又垂着长长的细白的脖颈,乖顺的不发一言。  郑氏知道棘手,不敢擅专,只能命人通报了穆三老太太。  穆三老太太听了此话气得拐杖对着桐木凳子不住敲,敲得声声响亮:“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明日就是大婚之期,新姑爷不说在家里好好张罗娶妻之事,盘点嫁妆,却还睡在外室屋里头。  这外室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也敢在大婚前日闹上门来。  简直是把穆家的脸面,放在泥土里踩。  叫了那姑娘进门,那姑娘抱着披风,一路小心谨慎打量四周。  待跪倒在穆三老太太跟前,她将对郑氏的话说了一遍。  这回穆三老太太不气了,她面色从容,像是方才没有发过任何脾气一般,和蔼的问那姑娘:“若你说的是真,你过来求见我家樱儿,是何用意?”  那姑娘磕头后,才道:“婢妾青萝,住在楚州,家道中落,衣不蔽体。是任二少爷见婢妾可怜,救了婢妾全家。婢妾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只是,听闻任二少爷大婚,婢妾愿意服侍二太太,跟着去任家做牛做马,报答二少爷恩德万一。”  “呵呵。”她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说得郑氏面如寒霜,她使劲捏了小苏氏的手,用口型怒道:“无耻  !无耻!”  分明是要儿女共侍一夫,亦或者说专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 青萝喜不自胜,忙收拾起披风,跟着小苏氏去找周氏,免不了要将其中缘故说与周氏听。  周氏听后非常纳闷:“这还未过门,就弄出一个妾室来,还跑到穆家来闹,这跟骑人头上拉屎有什么区别?樱姐儿这冤枉亏吃的有些大啊,老太太真的要安顿她,不管了?”  小苏氏长长叹口气:“谁知道呢,还有叮嘱我们不许瞎说。我想,怕是穆家的脸面事大,穆樱的委屈事小吧。”  “那可不成。吞了这口闷气,难道就不伤穆家的脸面?日后她们其他的姐妹,又该如何受欺负?”周氏直觉得不对劲,跟小苏氏道:“你且把她先安置在后罩房,我去问一问三婶。”  小苏氏摇摇头,穆三老太太说一不二,岂是周氏能说得动的?  那边周氏求见了穆三老太太,问了安才将小苏氏的话说了一遍,问道:“三婶,穆樱还未拜堂,就被外室打上门来,逼迫她带过去一同伺候新姑爷。穆樱是个有血性的,怕是会想不开我瞧这姑娘就没安好心,十六七岁的模样,怕是文昌伯府不认她进门,这才专程找上穆家,欺负穆樱年纪小不懂事吗?”  穆三老太太听周氏絮絮叨叨说了一大串,含笑看了周氏一眼,咧嘴道:“怎么,心疼你侄女儿了?”  周氏觉察出穆老太太的表现不对,片刻才沉吟道:“三婶是不是有了主意?”  穆三老太太冷笑着道:“一个笑话而已,吓唬谁呢。”  周氏道:“可处理不好,日后难做的是穆樱啊。若是带了去,谁也咽不下这口气;若是不带去,又给人落下善妒不容人的口实”  “所以我才立刻接纳了她,省得外边传的不三不四。”穆三老太太问周氏:“如今穆家上下,没有乱说话的吧。”  周氏细想了一下,才道:“没有。”  青萝来的时候,外间刚送走拉嫁妆的大马车,穆家门口聚集着一大群人,她又求见的是二太太。  先出来的是严氏,不少人以为她是严氏的亲戚。  等郑氏出来,人群已散去的七七八八。  随后严氏知道事关重大,悄悄带她到穆三老太太住的北院,没有大声喧哗。  “这就对了,只要不声张,咱们怎么处置她,也不为过。”穆三老太太眼里露出凶狠的光:“这一门亲事,谈了十几年了,好容易盼到这一天,任谁想生事都不行!”  她话音一转,又对着周氏道:“你就别管了。文昌伯府她自己进不去,说明她没有进去的资本。那边的人,也不会太顾忌她的。”  周氏道:“可她找到穆家,就说明她不甘心啊。同时,也必然是分析过了的,她的出现,只会让樱儿左右为难而最大的可能,是容纳她带过去,不然,日后若是那任二少爷念起旧情,她在从中挑拨离间,樱儿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啊。”  “她盘算的是很好。我们穆家,为了落个贤良的名声,必会忍气吞声的。”穆三老太太眼角的鱼尾纹扬起来,细细折折带着笑意:“可她没想过,我们穆家,也是从不受人威胁的。”  周氏隐约觉得不妥,穆三老太太仰面朝上抵靠在椅背上:“你去忙你的吧,我自不会让我樱儿吃亏。只是有一条,此事谁也不许告诉她,我要她高高新兴出嫁,开开心心过日子。”  周氏听穆三老太太下了逐客令,虽有无奈,也只能尊重长辈的意思告辞了。  夜里,就听见北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过小小一阵子,便又万籁俱静。  周氏再也没见过青萝。  去打听,只说穆三老太太夜里让人将她带到京城去了,说她不是要伺候二太太吗?那替二太太在祖母跟前尽孝也是一样的。  小苏氏倒是背地里叮嘱周氏道:“此事你不知情,都是我们老太太做主,也派人去知会了她家里人。若是她家里人日后起了歹心,闻讯找过来,就让他们去京城找穆家。”  周氏愈发无语。  纵然青萝千万般不该,穆三老太太也不能直接让人带了人家的女儿去那么远的地方。人都带走了再知会,那就是不接受也得接受的意思。  若真是硬骨头的人家,怕是会闹起来。  可纵然闹起来,穆家在京城多少有些势力,一个平头百姓怕是翻不出什么浪。  周氏没料到穆三老太太这样的铁血手腕,一时无语。  婚礼热热闹闹的举行,穆樱对这桩闹剧一无所知,幸福含羞地从穆府大门出嫁了。  青萝的事,就像石头投进大海,叮咚一声,再无波浪。  四月初八,穆三老太爷就要带着全家回京。  穆三老太太叫了她们三姐妹去,说了一些叮咛之语,临了才拿了三个锦盒出来,包的严严实实。  穆春等人一一接了,道了谢。  穆三老太太看了穆春,道:“礼仪规矩,不说跟你樱妹妹学,她如今嫁人了。也该要跟你秋妹妹多学学才是。”  穆秋在长辈面前,一向是温婉小意,处处乖顺的。  不怪穆三老太太接触时日短,就看走了眼。  但是等回到屋里,穆春打开锦盒看时,却是一整套黄金镶玉石的头面,甚至还带着一个新炸的黄澄澄的项圈。  她不动声色,悄悄收了,让玉梅去打听穆夏和穆秋收的什么。  穆夏是无所谓,根本不知道避讳,大喇喇的打开看了一眼,就关上了让玉霞收起来。  穆秋也派人过来,打听穆春是是什么东西。  穆春闷不做声,只对前来打探的穆秋的丫鬟玉新说“是跟穆夏一样的。”  待听说穆夏是一套黄金头面时,气得当时在屋里就哭了,将黄金的六枝钗花扔在地上 ,稀里哗啦洒了一地。  严氏也气得直哭:“都是一样的侄孙女儿,凭什么厚此薄彼?咱们就稀罕她那一点儿破东西了?说白了,还不是嫌弃我姓严,没有姓苏的好听?”  穆文平难得这一次听她哭诉没有烦,毕竟这件事情,穆三老太太做得实在太过直白,伤害人的自尊心了些。  “我不管,你明日就出去四处打点,要把县丞的缺某到手我们母女跟着你,也被人瞧不起!”严氏见穆文平肯像以前那样,温和细语哄慰她,立时提了要求。  穆文平一拂衣袖,又出去了。  四月的阳岐城,天气渐渐暖和起来,除了早晚寒冷,中午暖和许多。  城外草长莺飞,春花竞放。  这一日苏家老太太六十大寿,这是大寿。  因是姻亲,穆家除了楚州任上的穆立,几乎是全体出动,前去苏家祝寿。  只有穆秋因为脸上伤势未痊愈,不好见人,严氏在家陪着她。  穆文义强征了穆夏从严和明手中弄来的八哥,花了近半个月功夫,教它学了“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两句话,得意洋洋:“我这寿礼,定然是头一份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苏家大门,苏老太太头上裹着金边镶花的抹额,面目慈爱坐在高堂上。  她身体不太好。  苏老太爷穿着吉祥如意纹的绸缎长衫,目聪腿健,与宾客热络寒暄。  他们二人共育有四子三女。  下有五孙二孙女。  两个重孙子,一个重孙女。  其实,明面上孩子们是苏老太太所出,知道内情的却清楚,除了长子苏光、长女苏妙风,其余的,都是苏老太爷后面惹的风流债。  只是苏家门规森严,苏老太太又厉害,生了孩子的女人,不管是妾室、外室还是丫鬟,都没有能够留在苏家。  苏老太太心胸宽大,每回苏老太爷领回来一个孩子,她就接纳一个,一同教养。  到最后,也没有人去分到底是谁生的了。  但是有一对兄妹除外,便是苏三爷苏辉,和嫁入穆家的苏氏,闺名叫作苏妙语。  早些年苏府谣传,说他二人是同一位女子生的,是最亲最亲的兄妹。  小孩子便起了心,与旁人格外亲近些。  连同穆夏也相信这一点,加上与苏锦华年岁相当,因此跟她最为要好。  时日一久,大家对苏三太太和苏氏姑嫂亲昵,也就见怪不怪了。  苏家闺女少,闺女年纪又偏小,因此苏锦绣和苏锦华,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苏锦绣是嫡长孙女,教养规矩自然不必多说。  苏锦华没有此限制,倒是养成了跟穆夏一样洒脱的性子,因此更合得来。  与认识的寒暄几句,穆春跟着苏三太太到了小姐们聚集的听雨阁。  苏三太太见穆春四月的天气还抱着小暖炉,大为惊奇。  穆春只好笑着道:“前几日下雨,觉得阴冷,一时丢不开。”  苏三太太从苏锦绣口中,知道琉璃首饰的生意,得亏穆春提点,笑着命人拿了一小块毛毯给她盖在腿上:“这是你三叔从漠北带回来的,稀罕着呢,也热乎着呢。”  苏三爷苏辉掌管苏家商队,常年在外奔波,连这次给母亲办大寿,都机缘巧合被迫错过了。  穆春接受了她的好意,盖在腿上。  说话间其他的小姐们也到了。  胡彩玉照例是打扮的耀眼,但是比不过严云丽的俊俏模样和婀娜身姿。  严云姝没见穆秋,转身就与胡彩云交好,忘记了规矩礼仪,两个人凑到边上窃窃私语。  苏锦绣许了人家,不能去外院,因此端庄淑婉地帮着苏三太太招呼小姐们在内院落座。  苏家的当家主母如今仍然是苏老太太,她虽身体不好,却不愿意放权,大事小事,都得她过问。  苏大太太管家里的钱粮铺子,后宅琐事。育有一子一女。  儿子苏典瑞已娶妻生子,曾跟穆凌云同届考试。  大闺女苏锦绣,许给了穆凌云。  另有庶出之子苏典玠,也已娶妻生子。  苏二爷前几年得了痨病,苏二太太衣不解带的伺候,还是留不住性命,苏二爷缠绵病榻三载去世。  没多久,苏二太太也得了痨病,追随丈夫的脚步。  留下儿子苏典鸣,如今已年过十七,养在苏老太太膝下,还未娶妻。  另有庶女苏锦薇,身子羸弱,养在深闺,缠绵病榻,苟且度日。  苏三太太育有一子一女,大女儿苏锦华,小儿子苏典鸣不过十来岁,在书院跟着夫子读书。  她管人情往来、仆从杂役。  苏家四爷苏阳,去京城求学,今日风尘仆仆回来祝寿。  他是苏老太爷最后抱回来的孩子,那时苏老太爷已经四十有五。  苏阳年岁甚至没有他最大的侄子大,今年才二十,尚未娶亲。  他曾立下誓言,不考取功名,绝不娶亲。  苏老太太拗不过他,只能由他去了。  穆春坐了一会儿,穆夏靠过来,将今日带的荷包交给她保管。  作为苏老太太的外孙女,穆夏要出去拜寿了。  不一会儿,穆夏回来,拿回荷包笑着跟穆春道;“二叔真是可怜,好好的一个差事,硬是被二婶作天作地作没了。刚才我出去,他一个人在角落里喝闷酒呢。”  穆春听到这里也很难受。  抛开严氏,穆文平是一个很好的人,只可惜不敢亲近他。  赵长月过来,眨巴眼睛对穆夏问道:“穆二叔没在阳歧书院了?”  见穆夏点头,她这才恍然大悟的点头:“难怪去了几次没等到他”她声音很小,穆春没有听到。  说了几句话,内院摆席了。  太太夫人们都出去吃饭,穆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 严云丽一看到织云锦就来气,暗恨自己怎么听了穆家下人乱嚼舌根,起了贪心,回去半哭半闹的让大哥严和正听了她的话,将蜀缎囤积起来,结果现在还在仓库里堆着。  又占地方,又腾不出来价钱。  “哎呦喂,严大小姐,我可惹不起。”许梅花面带讥讽,笑着道:“你自吃你的,我吃我面前的便罢。”  偏素菜都在她面前,严云丽夹也不是,不夹也不是。  许梅花得意洋洋。  他爹明明是一方父母官,阳岐城最大,却在四大家族面前,畏畏缩缩没有一点儿威信。  穆家还好,讲道理,严家却是胡搅蛮缠,没少用银子砸人。  许梅花平素跟这些闺阁小姐们没有来往,今日是苏老太太大寿,避无可避的场合,只能前来。  席上几位小姐的表现都可圈可点,穆春一一记在心里,知道哪些是顾忌家族颜面,哪些是气性上来谁也不服的。  也由此看出,许梅花心高气傲,颇为自负。  许梅花见严云丽吃瘪,心中大为痛快,冷眼看她,话里有话:“大家同是客人,没必要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  严云丽本来偃旗息鼓,有息事宁人的意图,听见许梅花不依不饶,眼神里动了凌厉之气,却最终没有言语。  穆春对她深感佩服。  有了严云丽拿体己银子,大手笔给阳歧书院捐修房舍一事,再有了她生辰那天严云丽独舞领风骚;加上各种公众场合,从不见她与人争吵惹事,足可见她进退有度,端庄多才。  再看胡彩玉也是一位,需要出风头定然表现得无懈可击,不该说话时闷声不响的大家闺秀。  除了上一次在穆家被胡彩霞攀扯,失了分寸,倒是也没传出去什么不好的名声。  关起门来,大家都不是省油的灯。  可出了门,代表的是家族体面,那又是另外一番尊容。  嫡女就是嫡女,风范、礼仪、教养,无不在人前得益。  这些都是家族中本就为她们花了大功夫的,自然优秀。  也难怪大户人家选贤妻,嫡庶始终有别。  这中间除开身份尊贵与否,怕最重要的,也是这一份胸襟气度,主见才干,见识眼界,都与相对小家子气的庶女们不同。  面对许梅花的不依不饶,严云姝虽也是嫡出,但失了一个“长”字,家里没有老长辈管教,心性就明显不如严云丽。  她有些按捺不住,睃了一眼许梅花道:“没有谁觉得高人一等,是你自己觉得低人一等吧。”  许梅花面有怒气,她父亲身为阳岐县令,为一方父母官,然孤掌难鸣,家中就他最有出息,连个帮手的也没有。  更遑论像穆家这样世家大族,同气连枝不说,背后还有靠山。  因此,在阳岐城处理政务来,也是畏手畏脚,生怕不小心得罪了哪一个。  说低人一等有些过,但是事实却是如此。  严云姝的话,踩到许梅花的痛脚,她忍不住出声讥讽:“低人一等的是品行,从不是家世。不像有些人,沽名钓誉,外面一副和善的模样,内里却是捧着银子养戏子,闹出天大的丑事来。”  严云姝见她话说得难听,拍一下桌子站起身来:“小贱人你说谁呢。”  许梅花就是要激她动怒,她见严云姝生气了,自己反倒是不生气了,笑着道:“你不知道啊,不知道回去问你哥啊,他知道!”  “你别血口喷人,我告诉你,阳岐城除了你爹,还是有王法的”严云姝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  严云丽坐在她旁边,拉着她坐下来,劝道:“妹妹,你别与她生气。她红口白牙随便一说,谁信呢。这脏水咱们不收,全数该泼在她自己身上。”  “不收?”许梅花被严云丽的宽慰之语气结:“不收也得收,你的好大哥严和正,在外头包戏子,上次衙门里有人办案,抓了个正着,哈哈哈”她指着严云姝:“你还真不知道啊!”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严云丽和严云姝都是惊讶茫然的表情。  片刻后,严云丽起身,气势凛凛:“许小姐,我朝律法,造谣生事,可是要吃官司的”  许梅花说完这桩官司也后悔了,她是偷听来的。要是传出去,少不得挨她爹一顿打。  只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忙支吾着道:“我肚子疼,要出去一下”  严云姝立刻起身指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哭道:“她心虚了,明显造谣,诬陷我大哥”  穆春在一旁瞧着,一言不发。  严和正在外包养戏子,是她早就知道的。  来福给严和正放哨的那一回是真事,当时就回来说给了穆春。  只是,世家子弟,哪有不听曲儿不赌钱,不绵花宿柳的?  何况严家那么有钱,严和正又是嫡长孙,严家又男丁单薄,他万千宠爱于一身。  说出去闹一场,也就是严和正的媳妇姜氏心里堵一堵罢了。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只是此刻在席上闹出来,严家这个脸是丢尽了的。  想来,上次严和正去别家钱庄提银子,怕就是银子不够花了,又不敢让严子松知道。  喧闹间,苏三太太带着慕容氏和曹氏来了,给小姐们都安慰了几句,又特别跟严云丽、严云姝说了话。  “哎呀,你别进去,别进去呀。”苏三太太劝完两位小姐,抬眼就见一位丫鬟拉着一身材壮硕,方脸大眼,古铜色皮肤的男子进来。  男子年纪不算小,跟穆凌云这等少年郎相比,明显历经过风霜,更加成熟世故。  “四弟,你怎么乱闯?”苏三太太被唬了一跳,忙起身拦住他。  奈何她身形矮 小,挡不住男子高大威猛。  来者就是苏家的老来子苏阳,他环顾四周看了一眼,瞄准穆春,大踏步上前:“你是穆家大小姐?”  穆春狐疑点点头。  他声如洪钟:“你跟我来。”  穆春见他硬闯后宅,又指名道姓,心里忐忑不安,问道:“什么事?”  苏阳眉目间有凛色:“快些。”  穆春心有顾忌,生怕冒失跟男人走,惹旁人闲话。  苏三太太也觉得不妙,对穆春道:“我这四弟被宠坏了,又一味死读书,人情世故一点也不懂。”  又跟苏阳说道:“你有什么事不妨直说,该去的穆大小姐自然会去。”  苏阳摇头:“不能说。”  苏三太太见他口气坚决,态度执拗,道:“那我跟你去。”  “你不能。”苏阳对穆春道:“快些,婆婆妈妈的。”  穆春本就是女流,听见这话忍不住笑,其他小姐们也笑了。  刚才的尴尬和紧张气氛一扫而空。  见穆春没有跟他走的意思,苏阳急了,居然越过苏三太太,直接过来,意图伸手拉她。  穆春唬了一跳,应激反应让她一下子就起身站到椅子上,居高临下躲避苏阳。  然苏阳个子高,手虽然拉了个空,但是眼神却恰好对上站在椅子上,穆春的下巴。  “胡闹!”苏三太太怒斥:“你就有天大的事情,怎么能唐突穆小姐?”  她从后面一把将兀自盯着穆春尖尖下巴出神的苏阳一把拉开,又对穆春歉意道:“你四叔太没规矩了,你当侄女的别怪。他太执拗,莫不如你跟她走一趟,多带几个丫鬟,几个小厮便是了。”  “不行,只能你一个人去。”苏阳不理会苏三太太一片苦心,立时反驳。  苏三太太实在忍不住,恨恨打他脊背一下,怒道:“我跟你去!”  苏阳反驳道:“不能带外人去。”  苏三太太指着自己怒火中烧;“我是外人吗?”  苏阳没明白其中的逻辑,又见一向和善的三嫂动了真怒,缩着头不再说话。  穆春知道苏三太太尴尬。  先前提起苏阳,说这是她四弟。  后面苏阳闹得狠了,说是穆春的四叔。  这亲疏之间,却是将男女大妨先撇清楚了。  又急着赶苏阳走,怕惊扰满屋女眷太久了不好。  她一手揪着苏阳出去,又让玉梅扶着穆春从椅子上下来,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这么大人了,有话不能好好说嘛?非要吓着人家”  穆春远远缒在后面,玉梅嘀咕道:“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穆春苦笑。  上一世她也是苏老太太六十大寿,见过苏阳一面,却只远远看过,话都不曾说。  不过有一点却是毋庸置疑地。  苏阳所执着的功名,一直到她死,都没有听说考取过。  有了苏三太太做中间人,苏阳好歹没有太固执,他领着穆春到了苏家前院的僻静处,那里有处门通向外间。  玉画等在那里。  “大小姐”玉画急急道:“你跟奴婢过来。”  她又想苏阳道谢。  苏阳忽然一改刚才咄咄逼人的场面,摸着头不好意思:“小事而已,不足挂齿。”  穆春这才明白,苏阳是真如苏三太太所说,全然是性子执拗的缘故,并非有意冲撞。  穆春出了角门,拐了个墙边,到玉画刚才站的位置,所看之事气得她心里堵得慌。  不远处,穆文忠正跟如今已经在杨柳馆的穆文忠拉拉扯扯,说话间竟然试图将脸依偎在穆文忠的胸膛里。  穆文忠竟也不懂得推开,反而带着些怜惜之意,拿了自己的汗巾,去给霍青青拭泪。  穆春看得气血上涌。  不过没多久,霍青青便一步三回头,戴上斗篷遮住面颊走了,留下穆文忠站在远处怅然若失。  这个狐狸精,勾引了三叔还不够,还要来祸害她爹吗?  穆春握紧拳头,恨不能扑上去撕了霍青青的脸。  玉画等穆文忠从二门处进了苏府,才回话给穆春:“大小姐,奴婢奉大太太的命,来给大老爷传话,却见大老爷起身出门。奴婢就跟着,直到见到徐五太太出现。”  “奴婢不敢走开,怕他们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对不住大太太。”玉画情急之下,站在角门处看了看周围的丫鬟婆子,觉得一个都不可靠,恰好苏阳经过,只能请苏阳传话。  这位四爷的性子,因穆苏两家是姻亲,玉画曾听闻过。  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只说请穆大小姐过来,且不可带外人来。  苏阳果真如传说中那样,一五一十去请穆春,却不肯说明前因后果。  若非苏三太太用自己不是外人的话将苏阳绕晕了,怕是穆春也不会跟过来。  玉画的担忧是对的:“奴婢不敢告诉大太太,怕她着急上火。思来想去,告诉您是最稳妥的。”  玉画在此盯着,一是留下证据,看个真切好向主母回话;二是怕有旁人也出来,恰巧撞见他二人私会。  “你做的很好。”穆春苦笑:“若是传出去,怕是穆家的脸面不必要了。”  穆家最为忠厚老实的穆大老爷与杨柳馆花魁私会,还是在苏家老太太的寿辰上,传出去,别说周氏要被气得吐血,怕是祖父穆立,也会被气得半死吧。  穆春心里恨霍青青恨得滴血。  “真不知道这狐媚子一样的徐五太太,为何总盯着咱们家几位老爷竟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玉梅不满地嘟哝。  先是与穆文义,差点惹出天大的祸事来。  后又是穆文忠,居然敢在这种场合下私会,是有多么迫不及待?  穆春心下一凛,她陡然明白过来。  虽是四月春阳暖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 穆文忠当时犹豫了一下,才道:“她怀着身孕,喜怒无常。好在你霍姨温婉淑良,有什么不愉快,与她说上一说,开解一番也就好了”  那是穆春第一次听见“霍”这个字。  再后来,穆文忠就跑了。那是第二年年中的事情。  细算起来,他与霍青青真正勾搭在一起,该是今年年底。  那时周氏会怀上四妹妹穆冬,与穆文忠时常了为了穆春的事情,争吵不休。  霍青青趁虚而入。  穆春思绪复杂了拐回角门,发觉苏阳这个书呆子居然还在这里等着。  待见了穆春,才对玉画说道:“这位妹妹可没事吧。”  玉画面上一红,低着头小声说道:“没事。”  苏阳这才点头,冲她一拱手:“幸不辱命。”  穆春这会儿才瞧出苏阳的可爱之处来,开口提点道:“苏四叔,方才你是好意,是我误会了。”  苏阳摸摸头,不好意思笑了。  穆春又道:“四叔近日还在用功?”  苏阳点头:“男子汉大丈夫,自然要好好读书的。”  穆春笑着道:“其实,四叔身材魁梧,体格强健,不拘于读书这一条路。”  “那不成!身为苏家子孙,身负光耀门楣之责,岂敢怠慢。”苏阳言之凿凿。  “可我听说,令先祖,是武将出身呢。”穆春笑着:“虽说太平盛世,武将比不上文官。可若是读书一路总行不通,武举也是不错的选择。”  苏阳拱手:“多谢大侄女的好意。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句话我读了十几年了,初心不改。”  穆春无法,却始终觉得心下不忍。  然也知道苏阳是任你说破嘴皮子,也未必劝得动的主儿。  只能言尽于此。  穆春心里有事,再回到席间,已无之前的轻松之色,穆夏过来关怀几句,见她眉头深锁,深感无奈。  凑近了与穆春说道:“你郁闷我还不开心呢。好端端送给外祖母的八哥儿,居然被一位公公抢了去”  穆春果然感兴趣:“哪里来得公公?”  穆夏见她终于不再紧缩着眉头,苦笑着道:“我不是有个姑姑,早些年进宫了吗?年纪论起来,要大我母亲十来岁呢。她进宫那年,我母亲也不过才蹒跚学步。后来她封了嫔位,虽不高,据说却是很受皇上喜欢的。”  穆夏压低声音,也知道乱论宫闱是大不敬之罪:“无奈红颜薄命,不过五年就染病去世了。她生了一个女儿,封了永嘉公主,长大后去了北齐和亲。前几年,永嘉公主的丈夫死了,她又被遣送回朝。”  只是年岁已长,膝下有没有一儿半女。她身份尴尬,除了皇上还偶尔惦记着,满宫里的人,居然无一能给个好脸色。  可怜的永嘉公主只在宫内待了一年,便郁郁寡欢染病在床。后来求了皇上,给她在京城远郊独建了一座庵堂,这才青灯古佛,苦度起岁月来。  穆春回想苏家的历史,只听着穆夏说话,不发一言。  苏家嫡长女苏妙风进宫时,苏家曾祖还在,袭了子爵,享受朝廷供奉。  如今,苏老太爷袭完了苏家最后一个“男爵”。等到苏老太爷故去时,就再无爵位可袭。  “永嘉公主虽与我姑姑相处时光甚少,但她如今出家为尼,孤苦伶仃。不知怎么滴,偶尔就念叨起了远在楚州阳岐城的苏家。今年恰好赶上我外祖母六十大寿,皇上作为亲爹,见本来就命苦的女儿终日郁郁寡欢,便遣了位于公公前来贺寿。打算等见完了,带些亲笔书信回去,让永嘉公主宽慰些,也算是一份惊喜。”  说起来,位分低的嫔妃,娘家的亲戚都不算皇亲国戚的。  苏妙风又死的那样早,更是对苏家一点助益都没有。  若非皇上真正爱女心切,怕是苏家早就被遗忘在皇城之外了。  “于公公一到,你都不知道,我外祖父,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光呢。”穆夏说到这里,无比气愤:“只是,那位于公公送的贺礼没见多贵重,反倒是一眼就瞧上了我爹训练了许久的八哥。”  苏老太太是个厉害的人精,怕是看了出来,不敢得罪,甚至带着几分巴结,静悄悄的就送给了于公公。  若非穆夏惦记那只八哥,怕是还不知道。  “你爹知道吗?”穆春问。  “知道了,郁闷的紧。去开了场子斗鸡去了。”穆夏撇撇嘴。  苏家是阳岐城大族,里面的亲眷不少本就是穆文义平素一起喝酒玩乐之徒,这样能聚在一起的场合岂能错过?  现就在苏家一间僻静的小院子,开了厢房斗鸡呢。这其中,苏家大老爷苏光,也是其中一把好手。  穆文义心中郁闷,连续输了好几把,对大舅哥苏光便不甚满意:“你别总跟我的斗啊,去找其他人的。”  斗鸡开了三场。  苏光年纪教长,笑呵呵得道:“平素被你赢了多少次了?今日还不扳回几句,一雪前耻”  “我是今天心情不好”穆文义让小厮同锐将养了几个月的路滑大公鸡一收:“不来了不来了”  苏光笑着也收起来自己的鸡:“行,等你喘口气再收拾你!”  穆文义挪瑜自己道:“我这口气,怕是喘不过来喽。心里堵得慌。”  苏光不知道他为什么堵。  当时于公公私下里表现出对八哥有兴趣时,穆文义正好在旁边跟他丈母娘显摆八哥儿学语本事。  苏老太太一见于公公的眼神,就表示“对这八哥不喜欢,若是他有意可带回去,免得聒噪。”  于公公在宫里行走,还能出宫拜寿,定然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 ,收礼收的毫不手软:“既如此,洒家便带回去。说起来,还是这个活物好呀,永嘉公主瞧着,定然能想起老太太您的好来。”  他用了永嘉公主做名头,这礼就自然收得更加理直气壮。  可旁人却又什么不明白的?永嘉公主连这花花世界,俗世红尘都放下了,又岂会在乎这只八哥儿?  只是他如此说,苏老太太更加是巴不得能与永嘉公主攀上关系才好。  因奉的是暗旨,于公公不能多待,前后半个时辰,便又前呼后拥地走了。  他来时静悄悄,走时也是静悄悄。  只不过,有个比他更静悄悄的人。  穆文义斗鸡不得劲,走出来恰好见于公公身边的小太监提着鸟笼,用黑色的厚幔布遮着,气愤中生出虎胆,居然就这样大喇喇冲出去,拦在了路中间。  于公公吓了一跳,认出他是调教八哥之人,瘦削偏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耐以寻味的笑容。  穆文义觉得他笑得渗人,这才清醒一些,想起他的身份来。  真要是得罪了,怕是不止他,连穆家都要跟着遭殃,忙换上谄媚的笑容,从兜里掏出之前特制的鸟食来。  原本打算给苏老太太身边的人的,被于公公截了胡,压根没机会拿出来。  此刻穆文义握着那包鸟食,战战兢兢:“于大人,这个这个是草民特意调制的鸟食,这八哥儿呀,就喜欢吃这个口味”  于公公见他无恶意,示意旁边的小太监去接。  小太监接过来,捏着鼻子看他身上沾着的鸡毛,尖细的嗓音嫌弃的很:“什么味儿?”  “哦,草民刚刚斗鸡来着。”穆文义坦率回答,躬身退到一边,暗恨自己没骨气。  于公公却来了兴致,笑着问道:“你会训练八哥儿?还会斗鸡?”  穆文义额上滴出冷汗来,却不敢撒谎。  “还会什么?”  “变变戏法,养养蟋蟀,什么好玩就弄什么。”  “你叫甚名谁啊?”于公公明知道方才苏老太太已经介绍过,却偏要再问一遍。  穆文义沉住气回话:“草民穆家三子穆文义。”  “哦。”于公公似乎来之前打听过底细:“你爹就是那个楚州长史穆立?”  “正是。”  “那个古板的老家伙”于公公嘀咕一句,斜眼看穆文义一下:“居然养得出你这样品性的儿子”  他忽然一笑,对穆文义说道:“你这八哥,着实训练得不错。比宫里的那只会说话多了。”  穆文义忙道:“大人谬赞谬赞。”  于公公仔细看了他才道:“这样吧,我给你一件差事,若是办得好了,日后你就在楚州为我办事,如何?”  穆文义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造化,忙点头。  “近来太后娘娘有些无聊,你找个新花样,能让她开怀的。既要别具一格,又要不太出格。”于公公瞧着穆文义:“你试试看。”  穆文义见如此事关重大,下意识就问:“不知道太后娘娘老人家如今有什么玩乐的花样?”  于公公道:“我这会还有事,急着要走,你与他说。”说完留下一个小太监,叫小木子,让他说完后,骑马撵上来。  于公公是坐小马车来的,低调得很。  穆文义凭天上掉下个难题来,又觉得是个大馅饼,冷不丁感觉如做梦一般,狠狠掐自己的手臂。  小木子冷漠得瞧着他。  穆文义这才就近找了一间厢房,详细问了太后娘娘的喜好和忌讳。  小木子见他高兴地很,愈发不屑,说话语焉不详。  穆文义常年在外头混,多少明白点儿规矩,说着说着顺势将腰间掖的三百两银票塞到了那小木子手中。  小木子这才冷脸换了笑脸,与穆文义详细说起来。  到最后,小木子道:“穆三爷,不是我泼你冷水,实在是看你我投缘,不忍心见你入坑。”  他说着说着,穆文义的脸耷拉下来,再无高兴之色。  原于公公这一路走来,瞧着会点儿讨人欢心伎俩的人,都会派一个这样的差事,小木子见怪不怪。  “有些的确让人笑的,于公公自己拿去献给太后娘娘了,再无后文有些不行的,更加白费功夫。”小木子看在三百两面子上,好心提点:“穆三爷若是有闲工夫,还是斗斗鸡斗斗蟋蟀吧。至于公公那里,随便找点小玩意儿交上去,也就算交差了。”  穆文义如坠冰窟。  这一会儿功夫,天上地下的,还真是适应不了。  不过,他也能听出来,小木子是真的出于好心规劝他来着。  因此,为了避免家人跟着空欢喜,穆文义倒谁也没说,只是花了些时间,细心留意好玩逗乐的物什。  这面苏家内宅,穆春听穆夏说完后,倒是忍不住笑了:“这么说起来,其实苏家你那位姑姑也挺可怜的。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  “她可怜,还有更可怜的呢。”穆夏打断穆春,凑近她耳朵小声道:“我这位姑姑,从前与她表哥要好。自苏家将姑姑送进宫去后,那位表哥终生未娶,今日还上门来拜寿来了。”  穆春歪过头问她:“这样久的往事,你如何知道?”  “哎,我母亲在穆家话虽少,可见了我三舅妈还是很亲热的。方才外头挨个给我外祖母拜寿,见他上前,我母亲和三舅妈眼眶都红了,忍不住就议论起来,被我听见了。”  穆夏笑着道:“可见,世间还是有真情在的。只是他如今孑然一身,难免让人心疼。听说还是习武之人,如今在辽州督查营,任一个什么总教头,听起来名头很大。可是生活上就是粗汉子一个,没人照顾呢。”  穆春笑着道:“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 黝黑的面容沉静如水,即便是穿着新做的绸缎短襟,也能看出底下覆盖着的肌肉孔武有力。  穆春忽然停下脚步,叫了一声“舅舅”。  此人自然不是周氏的兄弟,而是穆夏口中的苏妙风的表兄。  穆夏论理要喊表舅,她自然也跟着喊。  那汉子狐疑停下脚步,听穆春自我介绍后,才拱拳道:“原是穆”  他一时不知道如何称呼。  穆春喊了舅舅,他若是叫“穆大小姐”,未免显得生分。  可若是叫穆春,又觉得不合适。  穆春笑着不让他为难:“正是我。”她笑着道:“听闻表舅舅如今远在辽州做武教头是吗?”  汉子点点头。  穆春猜想,他远去辽州,怕就是为了离开楚州这个伤心地吧。  辽州靠近边关,离京城很远。  偏他还有心,千里迢迢过来给苏老太太拜寿。  真是一个痴情人。  “表舅舅的事情,我私底下略有耳闻,如此说是唐突了。”穆春先道歉,后又道:“表舅舅先不要觉得我没有礼貌,亦或者嚼人舌根,我实是有事相求,即便此事不归我管。”  那汉子看穆春豆蔻年华,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然说话滴水不漏,眼眸子自信稳重,先就信了三分,道:“有何事,你说。”  他顾忌长辈身份,多少要矜持些。  穆春就道:“大姑姑已经不在人世许多年,世人虽淡忘了她,怕是表舅舅还会永远记得,才有今日千里拜寿。苏家如今的场面,表舅舅身在官场,也能窥见一二。苏家那些舅舅们,要再入仕,怕是难如登天。”  长子苏光爱玩乐,与穆文义这个吊儿郎当的小舅子不遑多让。  三子苏辉能干精明,但也只限于商场之上。  老四苏阳苦读诗书,然二十岁的人了,连个秀才功名都没有。  从阳岐城读到楚州,又读到京城。  读书倒是越读越狠越读越远,人都读傻了。  那汉子沉吟半响,才道:“你是想”  “苏家祖上是战场上立功获封,总一味迷恋读书入仕未免将路堵死了。”穆春笑:“若是有可能,表舅舅能否劝说四叔习武,也算是另辟蹊径。”  那汉子还未说话,穆春歪着头眯着眼睛问他:“与其在心里每日惦记故人,想起来就意难平,不如做些能改变的事情,好教故人泉下安息,您觉得呢?”  那汉子收回反驳的和拒绝的话,认真看了穆春,才道:“我尽力一试。”  “四叔有些执拗,劝说不通时,可使些激将法。”穆春提醒完了,这才抱着“尽人事听天命”的想法,跟着前来催促的珍琴走了。  她们走时,已经只剩零零散散的宾客。  苏大太太赶出来,拉住周氏不让走:“妹妹,还好来的及。”她道:“老太太请你帮忙呢。”  周氏跟着她进到后宅,苏老太太似乎是累着了,歪在紫檀木的矮榻上,有气无力地看苏三太太和苏氏整理今日的礼品。  大大小小的锦盒堆如小山,可见苏家虽日薄西山,但是积蕴深厚。  “这么多,我没做过,弟妹也不行还是小姑奶奶提到妹妹你,这才赶紧请过来。”苏大太太说。  周氏上前看了一眼,便明白过来。  怕是这些库房贵重之物,平素都捏在苏老太太手中,苏大太太和苏三太太都不会清点入册。  苏老太太似乎也没有放权的样子,宁愿请周氏这个外人帮手,也不肯让两个儿媳妇跟着学。  周氏心里嗟叹一声,开始清理。  一桩一件命人拆开看了,又原样包好,分门别类登记清楚,一一入库。  这是很简单的活计,怕是因苏老太太不肯放权,两个儿媳妇也就不愿意大包大揽,省得有丢失的或者没理清楚的,被迫担责。  一家人,全是防着人的心思。  穆春在旁边也瞧得明白,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穆夏说话。  有了周氏在场,事情办得很快,不到天黑就整理完了,一共一百四十三件。  苏老太太眯着眼睛不知道何时睡着了,听说弄完了,起身就摸了最上面两个小盒子,递给穆春穆夏一人一个:“不拘是什么,拿着玩儿。”  穆春打开,见是一串沉香木的手珠。  穆夏打开,是一对绞丝赤金镯子。  两个人都乖巧道谢。  苏三太太却还不让周氏走,拉了她到自己屋里说话,遣了穆春和穆夏避开。  苏三太太道:“若非老太太留你帮忙,还不知道姐姐竟然已经这样能干。正好有一事,请姐姐拿拿主意。”  周氏不问,等着苏三太太说。  “今日寿宴上,肖太太瞧着我们锦华好,悄悄与我说,她家有位表少爷,长得清秀儒雅,到了议亲的年纪。”苏三太太道:“我悄声问了句是哪家,你猜是哪家?竟是你家大侄女刚嫁过去的文昌伯府。”  “我不敢随意答应,只说要回禀老太太一声。”苏三太太道:“我知道这是门好亲事,可又觉得文昌伯府家的少爷,该不会落到咱们锦华头上,又怕其中有诈,又怕失了这桩好婚事。”  周氏笑着拍手道:“好女百家求,听起来是好事,你为何不禀明老太太再说呢。如今来问我?我又不是做媒的。”  苏三太太苦着脸:“好姐姐,你不知道,我为何不告诉老太太?是因为这桩明摆着看是门好亲的事儿,一旦她老人家知道,哪管对方是聋是哑,定然要先攀上了再说。”  周氏诧异不已。  苏三太太索性说了实话:“当年那位大姑奶奶,进了宫的那位。你当老太太不知道她与那武教头情投意合吗?是上面有了旨意,苏家要出一位秀女 ,眼巴巴的便将大姑奶奶送过去。那可是嫡亲的姑娘啊。”  周氏闻言一滞,有些难以置信,看起来傲气镇定的苏老太太,是这般功利的人物。  “好在后来再没有这样的事,不然,小姑奶奶哪里还能嫁进你们家?又不是亲生的。”苏三太太无奈得很:“我如今连对方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岂敢轻易应承,更不敢跟老太太开口。托人打听吧,外头以讹传讹的事情还少吗?思来想去不放心,想请姐姐代我走一趟。您大侄女嫁过去不久,正是探望的时候。”  她哭丧着脸带着三分哀求:“好姐姐,我就锦华一个闺女,可容不得半点闪失。若她过得不好,我可死不瞑目。”  周氏拗不过她一颗为了女儿操持的心,点头答应道:“我就算了,哪里有空离得阳岐城?莫不如这样,过几天文忠就要去楚州老太爷那里,我教他文昌伯府瞧瞧,顺道再考考那位三少爷,可行?”  苏三太太连连点头:“大老爷是极好的,看人也准,如此劳烦了。若是事成,必有重谢。”  周氏忙让她不必客气,又夸了几句苏锦华,叫苏三太太放宽心。  回府的路上,周氏看看穆春,又想想苏锦华,忍不住叹气。  穆春比苏锦华还略大,虽也有提亲的人上门,可哪一家都不如文昌伯府。  想来,怕是先前穆春顽劣任性的名声在外,好的人家避之不及。  又看到如今女儿亭亭玉立,却因为早些的名声被耽搁,一时有些忧愁。  穆春见她眉心皱成一个“川”字,故意问道:“父亲何时启程去楚州?”  只要穆文忠离开阳岐城,她就有办法对付那个霍青青。  这个妖女,趁着母亲孕期出手勾引父亲,害得父母恩爱夫妻离心,最后父亲居然干出与妓私奔的龌龊事来,令穆家满门蒙羞。  母亲大着怀胎十月的肚子,一个人苦苦支撑家里,硬是没有倒下。  可提前了半个月生出来的小妹妹,却真真实实告诉穆春,周氏心里是苦的。  丈夫跟妓女跑掉,这是一辈子洗不清的侮辱,也残忍地戳断了周氏挺直了一辈子的脊梁骨。  严氏冷嘲热讽,穆家风雨飘摇。  那时候,就连一向觉得周氏贤惠能干的穆立,都忍不住将大儿子离家不归的事情,迁怒于周氏身上。  周氏一个人默默承受,咬牙硬挺。  穆春至今不知道,母亲是如何熬过了那漫漫长夜,顶住了谩骂侮辱,撑过了苦楚岁月。  然,光凭周氏一个人的力量,要将摇摇欲坠的穆家撑住,如何困难?  更遑论,没多久,穆凌云也出事了。  周氏一夕之间信念轰然崩塌。  管家之权被严氏夺走,她中年连续失去女儿,接着丧夫丧子,却连死都不能。  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襁褓婴儿,要靠她养活呀。  孤苦无依,忍辱偷生,是周氏那段晦暗时光最准确的描述。  直至后面穆立被革职自尽,穆家分崩离析,连娘家也不能依靠。  周氏终于崩溃,带着蹒跚学步的女儿,一把火了结了所有的苦楚。  霍青青!严和明!  穆春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回到府中,已经是掌灯时分,穆春就着烛火看了几页书,倦意一阵一阵袭来。  玉梅与她说着话:“刚宝竹来说,二小姐再看棋谱呢。”  说着许久没人应,回头一看,穆春已经用胳膊肘托着头,一点一点睡着了。  恍惚中隐约听见有人敲窗户,玉梅过去打开,见窗台上放着一个小盒子。  她忙追出门去,左右四下看了看,并无外人,回到屋里,穆春从瞌睡中醒过来:“什么事?”  “有人敲窗。”玉梅将盒子递给穆春,见她正要打开,忙又夺了回来:“还是奴婢来开吧,要是毒药可怎么好?”  穆春忍不住噗嗤一笑。玉梅跟着她经历的事情多了,人也谨慎起来。  打开盒子,一阵香气扑鼻而来,穆春远远闻着就觉得心旷神怡,贪婪吸了几口。  玉梅也叹道:“好清甜的香味,像是栀子花。只这样打开就沁人心脾。”  穆春点头:“是好东西。”  “谁送的呢?”玉梅狐疑。  穆春想到上一世也曾这样敲过她的窗户,心下一凛,忙命玉梅将盒子收好不要张扬。  翌日一早,打着呵欠的穆春对周氏道:“东院的围墙是不是矮了些?半夜老是有猫爬上爬下。”  周氏笑着道:“猫连房顶上都能爬过,更何况一点儿围墙?”  穆春道:“那也多派几个人巡逻吧,省得吵我睡觉。”又问穆文忠何时启程去楚州。  周氏道:“你爹今日去城里办些事情,明日一早就走。”  穆立已经来信催了好几回,只是上一次因为宁华郡主交待的私密事务耽搁了,这一次又因苏老太太寿辰太近,索性赴完宴了再去。  穆春听后心里一动,问道:“办什么事?何时回来?”  周氏摇头:“没有说,但是午饭大抵不回来吃的了。”  穆春是真怕穆文忠又去找霍青青,本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心态,叫了豆豆去杨柳馆盯着,看看霍青青在不在。  徐五太太先前是在穆家住了很久的,豆豆倒是不陌生,只是去杨柳馆这种地方,她有些迟疑。  穆春道:“晚上回来了,让小厨房给你做红豆酥吃,管够。”  豆豆抿着嘴笑,一溜烟穿出角门跑远了。  穆春站在角门处,等她走了才对玉梅道:“若是豆豆回来说什么,千万等在我们自己屋子说。”  她怕豆豆年纪小,说秃噜嘴。  玉梅笑着道:“奴婢省得。”又朝月亮门那里努努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 穆春冷眼瞧着,问玉梅:“我记得,二小姐近来是不是在学下棋呢?”  玉梅凝神想了一想,才道:“不是近来,小姐昨晚上睡梦中听岔了。是昨日从苏家回来时才开始的。苏老太太考了她,见二小姐琴棋书画一样不占,偏会耍个把戏,气得骂了三太太好一通。”  苏氏回来后气得哭了一场,却又不敢违拗母亲,怕他日苏老太太再问起来没得交差,因此逼穆夏选一样。  穆夏想着会下棋的少,而且也不要出什么输赢,只要能熬得住时间坐得下来就行,因此选了下棋。  穆春瞧着穆秋偶尔托腮凝神,偶尔咬唇思考等不经意的,却十分可爱撩人的小动作,笑着对玉梅道:“你瞧表少爷如何?”  “奴婢奴婢不敢说。”玉梅有些迟疑。  “但说无妨,又没有外人。”穆春鼓励她。  玉梅这才道:“表少爷文质彬彬,家世人品都好,唯一一样,没有主见。总是做事情瞻前顾后,犹犹豫豫。”  穆春暗想,玉梅是个会看人的,有一双毒辣的眼睛。  二舅妈陈氏最开始将他送过来,是怕他在京城里被狐朋狗友带坏了。  结果到了穆家,却随随便便,不是对穆夏有好感,就是对穆秋不拒绝。  作为一个男人,真是绵软到了极点。  还是要历练历练,才能配得上穆夏。  豆豆一直到傍晚才回来,一口气吃了十来块红豆酥,鼓着腮帮子跟穆春摇头:“没瞧见,奴婢白天去问了,就说不在杨柳馆了。晚上等馆里红灯笼挂起来了,歌儿也唱起来了,还是没见着。”  局面比预想的还要不好。  穆春又问:“那你见着大老爷了吗?”  “没有啊。”豆豆使劲将红豆酥咽下去,咕噜咕噜喝了几口茶水:“倒是见着二老爷了。”  “啊?”穆春委实想不到,饱读圣贤书,对严氏一往情深的穆文平会去那种地方。  “大小姐别大惊小怪的。”豆豆似乎看出来穆春所想,抹抹嘴边的点心渣子,笑着道:“二老爷去往旁边的花巷里去了,没有进杨柳馆。”  穆春这才放下心来。  想到穆文忠明日一大早就要启程,应该是不会跟霍青青见面了,起码暂时是平顺的。  晚上好好睡了一觉,第二日一大早,就听见严氏骂骂咧咧,带着几个婆子冲出门去了。  周氏拦都没拦住。  穆春披散着头发,穿着月白色中衣,拖着鞋子,狐疑的推开窗户往外望了几眼。  宝竹冲进来匆忙给穆春行了个礼就道:“大小姐,二太太抓狐狸精去了。”  居然有这样的好戏?  穆春想到昨日豆豆说的穆文平去了花巷。  豆豆是意外得知,严氏却是早有准备啊。  这个后宅女人,真是不容小觑。  “快叫豆豆跟着。”穆春忙推宝竹去吩咐。  豆豆往白粥往嘴里一倒,咕噜吞下去,一溜烟就跑得没影儿了。  玉梅端水给穆春洗脸,笑着道:“豆豆一个呀,抵旁人十个。”  穆春笑眯眯的,觉得的确是个能干的小姑娘。  当初在田庄里,还觉得豆豆心眼儿多,怕她不肯走正路。  如今瞧着,聪明是真聪明,知道偷奸耍滑没什么好下场,所以才死心塌地跟着自己干活呢。  中午穆文平穿着墨色丝绸褂子,双手背在身后进来,瞧不见有何异常。  穆春瞅见了,凑过去问道:“二叔今日去哪里玩去了?”  “哦,跟以前书院的同僚一起喝了点儿酒。”穆文平身上带着一点点酒香,回屋就睡着了。  穆春暗想,怕是穆文平这觉,是睡不踏实了喽。  果然,他刚躺下,严氏就气势汹汹回来,见穆文平在床上躺着,气不打一处来,劈手夺过徐嬷嬷手中挎着的包袱,劈头盖脸砸到睡觉的穆文平脸上。  徐嬷嬷和其他丫鬟忙退出去。  穆文平梦中被吵醒,见里面都是一些书本笔墨,夹带着赤金镯子两个,几枚素银珠花,怒道:“你大白天的发什么疯?”  严氏冲过去扑到他身上,哭着就往他脸上挠了好几条银子,眼泪流的断了线的珠子:“穆文平,你没良心!”  “我怎么了?”穆文平正待反驳,眼光落在那两只赤金镯子上,傻了眼,待确认无疑,才惊疑交加:“你把芸娘怎么样了?”  严氏听见他还在关心那个狐狸精的死活,从针线篓子里抓住一把剪刀抵着脖子:“那你去跟她过去吧你休了我,休了我!”  穆文平吓了一跳,想过来夺下她的剪刀,却又犹豫不敢,怕真的伤着她,劝道:“你别乱来,别瞎想,我不过是见她可怜,什么都没发生过不信你去叫她来,我与她当面对质。”  “对质?叫她来?”严氏眼泪汪汪:“你还想见她?”  “哎,你”穆文平见此刻说什么都不管用,一时无法,冲着门口探头探脑的丫鬟们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劝劝二太太。徐妈妈,你去请大嫂过来。”  “谁都不许动。”严氏怒吼,冲着穆文平:“不关别人的事,我只要你答应我,你不许再去找我,也不许再提起她!”  “好好好。”穆文平连声答应,靠近了些:“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了。”  严氏见目的达成,这才放下剪刀,就近坐在红木矮榻上,将上面的丝绸软枕拿了扔到小心翼翼面带讨好的穆文平身上:“说,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天地良心,哪里有什么在一起呀。”穆文平竖起手掌可怜兮兮:“不过是她被人骗了,要卖到杨柳馆去,我经过时,花了二百两银子救了她出来,可怜她无亲无故,便 租了个小房子给她住。”  “就这样?”严氏眼珠子滴溜一转,点着穆文平的额头:“你别哄我,前儿个,我可闻见你身上的香味了,还有衣领上有根长长的头发丝儿。”  穆文平忙道:“那是她非要报恩,我慌也似的逃了。你想,我是不是回的很早?若是我有那异心,岂不是过了夜里才回?”  严氏早从那芸娘口中得了实话,知道穆文平还没干出那龌龊事,闹也闹过,穆文平也服了软,也就轻轻揭过了。  晚上,两个人便好得蜜里调油一般。  而严氏闹的时候,穆春也正听豆豆绘声绘色讲呢。  “大小姐您怕是没见过,二太太何等厉害,让小厮一脚就踢开那屋门,冲进去左右开光,一口气扇了二十几个耳光,奴婢躲在她们个子高的后面,几乎是连那姑娘的面容都没瞧见,她就面目全非了。”  严氏打得那芸娘毫无还手之力后,将她软绵绵得扔在床上,往她脸上唾一口,喝问道:“你们到哪一步了?”  芸娘何曾料到温柔善良的穆文平家里,有个这样凶悍的母老虎,吓得战战兢兢,口中带着血沫子说话:“不曾。穆孝廉是正人君子,我,我也是正经人家的好姑娘”  “好姑娘?”严氏斜眼看了一眼芸娘手腕上的金镯子和头上的素银簪子,冷笑着道:“好姑娘还穿金戴银的,哄我呢吧。你不跟他睡,他肯把我的好东西都带出来给你?”  芸娘吓得魂不附体,忙将金镯子和银簪子,甚至箱笼里一些好料子的衣裳全都拿出来还给严氏:“是是穆孝廉看我可怜,才给我的真的没有”  “我不管你有没有,反正以后没有了。”严氏冷冷的命徐嬷嬷将东西用包袱都收好了,对着徐嬷嬷道:“有福气享受,就要有能耐受苦。给我打断她一条腿,瞧她还能不能耐!”  徐嬷嬷有些被吓到,正犹豫呢“太太,这样不好吧,要是二爷知道了”  “嬷嬷年纪大了,怕是力气不够,奴婢来!”豆豆前面身形高大的三等丫鬟,叫宝娟的,忽然站了出来,操起一把椅子,卯足了力气,一脚踹翻了跪在地上惶恐惊惧的芸娘,举起椅子狠狠朝她的腿砸下去。  豆豆只惊得一声哀嚎,忙趁乱溜了出气。  宝娟砸完后,见芸娘面色煞白哀叫不止,扯下手绢塞了她满是血沫的嘴,对严氏道:“奴婢的娘亲,就是被这样的狐狸精活活气死的。”  严氏对她很是欣赏。  “奴婢跑出来,大小姐,你猜奴婢看见了谁?”豆豆讲到这里,卖一个关子。  穆春略微思索,才猜测道:“霍青青?”  豆豆一拍大腿:“她就住在隔壁的隔壁呢。见这边吵嚷,站在门后面听热闹”  穆春想到霍青青不在杨柳馆接客了,心里早有准备穆文忠将她赎身私养着了,可听到豆豆口中的事实,还是心里难受的紧。  替周氏,替穆家,也替穆文忠。  她早该想到的,花巷里住的,本就是那些富贵人家老爷少爷们养的外室居多。  因此,还是派豆豆盯着霍青青,不露痕迹。  穆文平被严氏一哭二闹的弄了一场,人老实了许多。  严氏又温柔小意的伺候着,好几天没有出门。  待穆文平再度出门时,瞧见府里一个十来岁的小丫鬟,正给路边一个女叫花子吃馒头呢。  他多瞧了两眼,心里难受得“噗通噗通”直跳。  瘸了一条腿,在街上乞讨,满身污垢的芸娘抬眸朝他望过来。  却只一眼,又吓得魂不附体,忙低下头去嘴里念念有词。  豆豆见引穆文平的目的达到了,忙溜过墙角躲着,见穆文平叫了两个婆子。  那两个婆子住在这附近,忙跟穆文平道:“她是个疯女人呀。”  穆文平说了好话,付了些银子让她二人搀着芸娘走,想带她去医馆。  豆豆这才回去给穆春回话。  芸娘大力挣扎,穆文平自然不肯放开她。  大街上拉拉扯扯间,芸娘趁穆文平不备,挣脱了那两个本不愿意搀扶她的婆子,跌跌撞撞跑掉了。  穆文平怅然若失。  第二日,就听说玉带河里淹死了个疯女人。  穆文平失魂落魄,回来就问了严氏一句:“是你干的?”  严氏怒道:“你答应过我不去找她,不去看她的!你食言而肥不守信用!”  穆文平这才明白,跟严氏根本讲不着任何道理,索性住到书房去了。  穆秋对父母的关系忧心忡忡,严氏道:“不必管他。”  穆文平对她是包容和宠爱的,严氏认为,这是享用她美貌的报酬,是理所应当的。  她又问穆秋:“你最近在学下棋?”  穆秋少见的脸上飘出酡红色,低着头道:“学着玩的。”  严氏哪里会不知道她的心思,也不避讳跟女儿说这些:“人人都想找门好亲事。穆夏有苏家,是不用愁的。穆春怕是老爷子会给她操心。唯独你,哎,是个没人疼的。好在我早给你筹谋过了,文昌伯府还有一位三少爷,我已经托你三爷家的大伯母去问。周家那个表少爷也不差,就是京城远了些”  穆秋见严氏居然跟自己开诚布公,又已经为自己打算了这么多,哪里有不感动的,当下就依偎进了严氏的怀里撒娇。  严氏摸着她的头,疼爱道:“旁人家都是不许你们女孩子这样早谈论婚事的。我偏不同。身在穆家,你的婚姻姻缘,若是筹谋迟了,少不得会被别人用上。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自己先想法子母亲当年若非不是勇敢一些,怕如今不知道给哪位老太爷当妾呢。为了那三瓜两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 她在心里默念道:“若是在复仇这条路上,需要流血牺牲,需要忍辱负重,需要黑暗罪恶,需要泯灭良知,需要难受痛苦,那么,就让它们,通通朝我一个人来。我不怕报应!来!来!来!”  如此念了好久,又为芸娘抄写了一篇往生的经文,才终将此事放下。  不久之后,穆文忠出发去楚州,穆春悬着的心先放下来一阵子。  没几天,周氏就收到穆文忠的信,说是今年一季度的税供已经交齐,他要再去一趟京城郡主府。  穆文忠多次为宁华郡主办事,早已经在阳岐城传得沸沸扬扬,连带着穆文义的身价都水涨船高,总盼着能够沾上光。  事实上,许多人连能跟郡主沾上什么光都不知道。  但是云敬开是知道的。  上一次是他无暇兼顾,将送税供的事情交给了穆立。  没想到穆文忠一举受到宁华郡主赏识,来了楚州去了阳岐城,居然没见他,反而去了穆家。  如今他对穆立,是厌烦有之,小心也有之。  “若是郡主问起,就说楚州她的封地一切安好,绝不会出岔子。”云敬开叮嘱穆文忠:“这次,封地有两百人一同劳作,请郡主放心。”  又将一个锦盒,托穆文忠一同带过去。  回府后,云夫人见他面色不善,迎上来给他递茶水。  云敬开从未对穆立和颜悦色,更何况对他儿子穆文忠。  如今却要夹着尾巴小心说话,心里实在憋屈。  云夫人察言观色,期期艾艾不敢提。  云敬开官场人精,冷言道:“有什么话就说。”  “严家来人了。”云夫人小声道:“按月送的银子。”  “来的谁?”云敬开不耐烦:“你收了就是。他们的铺子我们有入股,查起来有账本,怕什么。”  “是二少爷。”云夫人小声道:“他还有别的事。”  云敬开想了一会儿,才收敛了怒气,让严和明进来。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严和明才道:“听说穆大老爷又押税供进京了?”  云敬开提到这个就不舒服。  严和明抿嘴一笑:“云大人不爽,在下也不爽。”  云敬开抬眸瞧严和明一眼,提醒道:“虽然押送的是他,但出了事担责的还是我,你别乱来。”  严和明道:“保管找不到大人头上去。”  云敬开听他附耳过来说了,摇头道:“不行不行,郡主只会怪罪我。”  严和明见他不同意,眼里闪过一抹阴翳。  四月中旬,派去盯着霍青青的豆豆跑回来:“奴婢瞧着徐五太太要出门的样子,今日去市集买了粗布衣裳,又兑换了不少碎银子还买了一辆马车,雇了一位车夫。”  穆春急忙起身,让豆豆去叫田来顺去角门处见面。  田来顺得知要派他出一趟远门,毫不推辞,当天就跟着霍青青租的马车出门了。  穆春叮嘱道:“若是她去京城,想办法拦着她,哪怕抢了她的盘缠都行。”  田来顺记下了。  跟着过了楚州地界,他发觉霍青青果然一路北上。偶尔路上还会催促车夫快些,像是很急的样子。  他留了心,买了一些装备。  这一日走到官道旁的小路上,车夫问道:“夫人,您总是催促,但是这马车太小,不结实。若是走官道,怕是您又觉得慢。莫不如抄近道走小路,会快些。”  霍青青立刻道:“那就赶紧的。”  马车渐渐离了官道,走上人烟稀少的小道。  田来顺瞅准时机,从边上往中间一滚,恰好倒在马车下,又将准备好的鲜血抹了一头一脸。  车夫吓得魂不附体,哆嗦着下了马车去探他鼻息。  田来顺一把抓住他的手:“你撞死了我,我要你养我一辈子。我腿断了”  那车夫急忙往外拔自己的胳膊,田来顺抓得死紧不放:“你就等着倾家荡产吧”  “车不是我的,上面有主子”  “是你撞的我,自然是你负责,别想跑。跑也赖不了帐等回了楚州,我叫你好看!”田来顺的话像是威胁,更像是提醒。  车夫忙一脚将他踢开,抓着毡帽头也不回往前跑。  他不过是霍青青雇来的,哪里担得起这样的责任。  留下霍青青并一个老婆子,坐在马车里问:“怎么了?”  老婆子出来见车夫跑的不见踪影,正要说话,被田来顺一棍子打晕了,扔到了旁边的草堆里。  霍青青见婆子半响不回,忍不住掀开帘子来看。  这一看吓得魂不附体,只见空荡荡的小道上,车夫婆子全都不见了踪影,像是大白天有鬼一般。  她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念了几十遍,急得团团转。  田来顺蒙着面上去,冷笑着道:“徐五太太,你好呀。”  霍青青大惊失色,精心装扮的妆容虽沾了灰,却还是美艳至极,她惊疑交加:“你是谁?你把我人,弄到哪里去了?”  “我呀”田来顺按照穆春吩咐的,邪邪地笑:“穆文义,您还记得吧?穆家三老爷。差一点在花灯会被你害死。”  若是那日坐实了爆炸事故是穆文义扔的花灯造成的,穆文义名声扫地是定局,穆家少不了声誉扫地,还要花许多银子替他擦屁股,面对老百姓不依不饶的闹腾。  霍青青自然是明白,当初严家让她干这事,就是没安好心,害的不仅仅是穆文义一人,还有穆家。  当初她进穆家,不就是为的祸乱穆家满庭吗?  此刻见报仇的来了,吓得魂不附体,磕磕巴巴说道:“不是我我不是要害三爷的。”  “哦?”田来顺压低嗓音,阴郁得吓人,摸出一把匕首来:“不是要害三爷 那就是要害老太爷了?”  霍青青见到刀子闪着寒光,越发抖如筛糠,“不是不是我没有要害谁真的没有。”  “那你为何要来穆家?”  “我我我与穆二太太是干姐妹”  “还敢胡说!”田来顺前进一步,一刀就作势往霍青青身上刺去。  霍青青吓得跌坐在地,一袭绣花薄纱裙沾的全是灰:“是是穆大爷”  田来顺见她终于肯说实话,用指腹划过刀刃。  “我我”霍青青磕磕巴巴,到底是保命要紧:“我爹与穆老太爷是同窗,所以我与穆大爷,素小有点情谊。”  “哦,什么情谊?”  “就是普通交情。后来我沦落风月场所,自己攒了些银子,想赎身。就让穆大爷作了个中间人,赎了我出来。仅此而已啊”霍青青说到这里,心里才松快些,她该说的都说了,只希望眼前这个匪徒能放过她。  她并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那你现在急匆匆的,要去做什么?”田来顺见她眼神闪躲,逼步上前,用匕首在她脸上比划:“不说,就划了你的脸。”  霍青青自恃美貌,最看重的就是这张脸,自然不肯,忙道:“我不过是听说穆大爷上京城了,想赶上他,让他带我一起去而已”  “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会说实话了的。”田来顺到底年纪小,咬牙闭上眼睛,稍微用力在霍青青脸上划了一道口子。  霍青青吃疼,吓得大呼小叫,再用手颤抖着一抹,见有血色,立时惊慌大叫。  田来顺道:“叫什么叫,回去涂点药膏就好了。这只是教训,你不说实话,下一次我再下手,可就不会这么浅了。”  霍青青忙喘气道:“我真的是去找穆大爷,带我上京。”  “呵呵,不识抬举。”田来顺作势又要刺她:“我要你说的是幕后指使。”  霍青青噗通一下翻身跪下求饶:“好汉,好汉。是严家,是严家出了银子,叫我去找穆大爷,然后然后让穆大爷听我的话。”  “听你什么话?”  “就是就是与我在一起”霍青青低着头,声音越发小了。  “没让你趁机害穆大爷?”田来顺怒问。  霍青青急忙摇头:“我不敢,不敢的。穆大老爷有主见,我如何害得了他。”  田来顺得了要紧的话,将霍青青扔在小道上,取了马车上的马匹,骑着走了。  霍青青这才松了一口气,将装着细软的包袱搂在怀里,左顾右盼张望了一通,见有个草垛,刚打算换衣裳。  田来顺却又跑回来,抢了她的包袱跑掉了。  霍青青彻底崩溃,倒在那晕倒的婆子身上大哭。  田来顺是走了一阵,才发觉自己假扮劫匪,忘了劫财了。  穆春在家等了五天,等到田来顺归来,将霍青青与严家的计策说了一遍。  穆春见与自己所料不差,大大赏了田来顺,又让宝竹去东院小厨房,给田嫂子放了一天假,让母子两个好好叙叙。  玉梅笑着道:“田小哥真是能干,年纪不大,却稳重”  她还没说出形容词来,穆春就接上一句:“稳重的让人心疼。”  玉梅本来是夸奖,听了穆春这一句,没由来地有些心酸。  田来顺之所以肯用心为穆春办事,一是无依无靠,只能靠她。  二来,何尝不是莫名丧父,心中对严家恨极的缘故。  十五岁的年纪,穆凌志还在书院读书,衣食住行有人伺候,吃穿用度有人提供。  田来顺也是读书人啊,也有机会考上秀才,减免税供,供养家里,见官不跪。  可是,那么好的前程,都被严家的私心毁了。  穆春和玉梅同时想到这些,面面相觑。  而隔壁西院,严氏与穆文平又吵起来了。  严氏端茶水去书房向穆文平示好,穆文平不理会。  严氏便将茶盏摔在地上,怒道:“那个叫芸娘的死了,是她活该,你怪我干什么?”  穆文平垂着头,一言不发。  他已经去调查过,严氏的确只是打了她。  “行了,你这么心疼她,那你绑了我去衙门。”严氏不依不饶地哭闹:“让县官老爷来判,我要不要给她抵命?”  穆文平神色茫然看了依旧貌美的严氏一眼,又将头扭过去。  严氏去抓他胳膊,被他避开。  她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慌。  穆文平却已经起身离开书房。  严氏跌坐在太师椅中,瞧着桌上的戒尺发呆。  这阵子她两口子闹腾的,周氏自然是有所耳闻,此刻一面纠正穆春的女红,一面叹气道:“哎,真是作孽。”  “作孽也是自作孽。”穆春将半成品的腰带给周氏看,笑着道:“这根竹节稍微歪了一些哈。”  又用剪刀细细挑了绿色的线重新缝起来。  “自作孽谈不上,你二婶是没有想明白。”周氏苦笑:“有些女孩子,自幼家境不好,却以为识得几个字,有些小聪明,再高嫁些,就能一步登天,改变身份。她不知道,我们这种世家大族的女儿,命数都是定好了的。若非没有祖辈的辛苦努力,哪里有今日的锦衣玉食?人的命数,不是靠一个人可以改变的。”  穆春有些不解,停下手中的活儿,抬眸望向周氏:“她出身是差点,但是也不至于到家境不好的地步吧。是她自己太贪婪。”  “所谓贪婪,就是没识清啊。”周氏叹气:“她憋着劲儿,要自己嫁得好,穆秋嫁得好。可是”  周氏觉得跟穆春说这些不好,又觉得收回话茬,刻意回避也不好,半响才道:“你二叔对她是真喜欢,可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 周氏听见这话,伸出手指头去刮她小小翘翘的鼻尖:“鬼灵精,说这个也不怕羞。” “不过”周氏话音一转:“树大招风,人弱被欺。到时候看你许给谁家吧。若是姑爷自己的本事,那嫁妆不多也不怕,省得遭人嫉妒。若是祖上的本事,母亲自然不会让你被人看扁的。” 穆春笑着道:“母亲说的有道理,只是我有些不认同。” “我最近看了许多古书,上面提到一些意思相近的俗语,于我很有启发。”穆春一一道来:“第一句话是,打铁还需自身硬。” 周氏若有所思。 “第二句话是,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穆春悄悄看周氏的脸色。 “第三句话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周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她明白穆春的意思。 穆春不反对她的宿命说,但是也告诉她,自身努力更重要。 周氏瞧着女儿温柔的笑了,她终于开口:“我们的春儿长大了。” 穆春眉头故意微蹙,嘟着嘴撒娇:“是您一直小瞧我。” 母女两个亲昵的凑在一起,又去看腰带上绣的一丛翠竹。 珍琴进来,对周氏道:“苏三太太来了。” 周氏忙起身相迎。 苏三太太进来,见穆春也在,笑着寒暄了几句,便不说话了。 周氏遣穆春出去,要留苏三太太吃饭,叫穆春学着安排菜色。 等只剩下珍琴一个大丫鬟了,苏三太太才问道:“亲家大哥可有消息?” 周氏笑眯眯拿出一封信来,“昨儿个才收到的,你心心念念的好女婿,看来是要成了。” 苏三太太面露喜色,将信夺过来赶紧打开,穆文忠话不多,就几句,却看得她心花怒放。 说文昌伯府的三公子,为人善良温和,宽厚妥帖。 瞧着苏三太太面上堆着的笑脸,周氏有些疑问:“虽说是伯府的公子,可到底是庶出,记在伯夫人名下而已。” 苏三太太笑着道:“庶出就庶出吧。嫁到楚州也不远。”她对周氏道:“你瞧瞧咱们阳岐城,还能有谁家公子哥儿配得上?” 她拉着周氏的手,十分亲昵:“旁的人就不说了,也就是你家凌云强些。锦绣这孩子算是有了一桩好姻缘。锦华要在阳岐城里找,还真是” 周氏笑着道:“你要说不好找,我赞同。你说没有,我是不敢苟同的。刚刚跟凌云一起中了十几名的胡建阳,差在哪儿了?胡家是后起之秀,日后怕是风头还会更甚。” 苏三太太略微一笑,半响才道:“若非要排名,他算一个吧。可是也就只他一个了。” 周氏点她额头一下:“你呀,半点亏也不肯吃的。你别嫌我说话难听,严家的二少爷也不错吧。可惜啊,你们自己做生意,还偏瞧不上人家商户呢。” 苏三太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人往高处走呢。何况我就这么一个闺女。跟姐姐说实话也不要紧。” 苏三太太顿一顿,才艰难开口:“苏家的气数到头了,等老爷子也就没了爵位,朝廷那一小点儿若有似无的俸禄都要收回,田地铺子也一样。到时候,我找谁哭去?不然你以为我这样着急嫁闺女啊。” 周氏闻言点点头道:“你考虑的也有道理。” 苏三太太与她推心置腹:“你们穆家也是,严家如今气势冲天,长了眼睛的阳岐城百姓谁看不见?纵然他们没有官名,可银子能使鬼推磨,听说楚州云大人,对严家的铺子都是网开一面的。这其中有多少故事,只当我们不知道罢了。” “凌云虽说是个有造化的,可架不住年轻啊,还有三年才再考。你家春儿可耽搁不起。”苏三太太劝周氏:“穆夏那边,我也会与我们小姑奶奶催一催的。别拖着,趁着家里还能使点儿劲,赶紧的吧。” 她说到这里,忽然又捂嘴一笑,莞尔道:“瞧我,竟是忘记了。宁华郡主才刚到你们家呢,这是天大的荣耀,许是你们还有大造化在后头,不像苏家,已经一眼望得到头了。” 周氏听后叹气道:“好妹妹,你都说你忘记了,可见连你都看出来,宁华郡主这一番造访,并未给穆家带来什么喜讯,怕也就是昙花一现而已。什么后头的造化,我们是想也不敢想。只是春儿,你知道,以前性子顽劣,如今好容易改了,总想着多调教点儿时间,再送出去,也好不失了家里的颜面。” 苏三太太见她开诚布公,与自己吐纳肺腑之言,点头道:“好姐姐,你这么说我才放心。其实我也是怕你们被宁华郡主造访迷了心智,一心指望她呢。”她靠近周氏,小声道:“她本不是为你们而来,这就是个障眼法。” 周氏一听这是有大内幕,忙凑近了耳朵。 苏三太太瞟了一眼。 珍琴和她自己带的丫鬟都退了出去。 苏三太太这才压低声音,语不传六耳:“那个方之询,在阳岐城买了苏家旧宅的那位,是宁华郡主的外甥,专程来楚州另立门户 的。宁华郡主上次是来看他,不然你以为苏家怎么会舍得卖旧宅。” 这事儿周氏早就知道,还想着宁华郡主大张旗鼓去了方宅,定然阳岐城都知道,怎么苏三太太还神神秘秘的。 她“嗯”了一声才道:“上次宁华郡主去方宅,又没有偷偷摸摸的,不算秘辛之事吧。” “这只是其一。”苏三太太神秘一笑:“那你可知,方家在徽州也是官宦之家,为何嫡出的孙子独自到阳岐城来另立门户?还有宁华郡主给他撑腰?” 周氏道:“他不是宁华郡主的外甥吗?” “外甥?舅舅都死了,还能指望再嫁人的舅妈?”苏三太太嗤之以鼻:“他是跟方家深仇大恨,求到宁华郡主门下,宁华郡主才答应的。” 周氏这才明白苏三太太想说什么。 果然,苏三太太只略微顿了一顿就和盘脱出:“方之询的娘,早些年不过也就是寻常读书人家的女儿,加到方家给嫡长子做妾。后来,她弟弟,也就是赵姓状元公一举高中,娶了郡主娘娘。方家人瞧着时机成熟,竟使了法子将原配毒死了” 苏三太太说到这里与周氏对视一眼,心里对方家的恶毒不寒而栗:“怕的就是委屈了这位状元公的姐姐当姨娘。只有原配死了,这位赵姨娘才扶正,做了方家正经的大太太。” “可惜好景不长啊。方家的太太是赵姨娘沾的弟弟的光,因此赵姓状元公死了以后,没几年宁华郡主改嫁,赵状元在这世间一切的荣华都被抹去。赵姨娘自然也不好过日子,没多久就郁郁寡欢说的是病死,也有不少人猜测,是被方家像对待前头的原配一般毒死了。” 周氏打了个寒颤:“你别胡说,世间哪有如此恶毒势力之人。” “哼。”苏三太太冷笑一声:“你当人人都像你一般光明磊落吗?世家大族里,后院埋的尸骨,远超出你的想象。” “这样的秘辛,你怎么知道的?”周氏问苏三太太。 苏三太太道:“我家那口子前段时间去徽州进纸墨,徽州的墨你是知道的,好着呢。”她瞟一眼周氏,笑着道:“无意中听说的。” 既然苏三太太说是无意,周氏暗想,定然是专门去打听了方之询的底细的,所以才知道的这样详尽。 “既然我知道了这些,就不能蛮你。怕你们对郡主娘娘指望太大,耽误了春儿的婚事。”苏三太太笑:“听说郡主娘娘对你家春儿赞赏有加?” 周氏不好意思的笑笑:“如你所说,不过是来走个过场罢了。” 苏三太太睃眼朝她笑:“算我枉做小人了。” 两个人都知道对方什么意思,对视一笑,又都忍不住握着手乐起来。 苏三太太知道周氏不爱趋炎附势,怕是自己不说,她也不会真的将穆春的婚事,寄托在虚无缥缈的郡主娘娘身上,放下心来,对周氏道:“还是要抓紧,她年纪不小了。” 周氏点点头:“我会留心的。” 只是按照上一次为了打消宁华郡主要带穆春走的说辞,穆春的婚事不能超过阳岐城,这就有些难办了。 “留心什么呀。”苏三太太一抓周氏的手,笑着道:“现成的就有一位。” 周氏这才知道,苏三太太拐了几百个弯,这是要做媒来了,忙笑着道:“方之询可不成,他还没你说的这档子事儿的时候,我就嫌徽州太远,方家门道深,不曾考虑。如今又多了这血海深仇,另立门户的艰辛” “你想到哪里去了。”苏三太太打断她:“我说的是我们家老三,苏典庆。” 周氏愕然睁大眼睛。 苏三太太点她脸颊一点:“我算是瞧出来了,你呀,怕是想过那方之询,是不?说起来,要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咱们这几家有闺女的,谁没想过呢。只是可惜喽。” 周氏笑着道:“这孩子是不错。”她没有掩饰自己对方之询的怜惜和欣赏。 有的只是遗憾。 苏三太太就问道:“那你觉得我说的典庆怎么样?那孩子你见过,老实可靠,虽说失了父母,可有老太太疼着呢,到时候家产少不了他的。嫁过去上头又没有婆婆压着” 周氏想着苏典庆中人之姿,平庸忠厚,除了稳妥老实,并无别的缺点,但是算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优点,一时犹豫。 苏三太太就劝道:“你家穆春,你想想看,性子顽劣,听风就是雨的。这不是我贬低她啊,我是真喜欢她才这么说的。真要嫁到那规矩森严的家里,上面婆婆小姑子一大堆,她受得了?能忍着委屈?就算她能忍着,怕是你也心疼的呀。” 周氏知道理是这个理,可总觉得埋没了女儿,想了片刻道:“这是你家老太太的意思?” 苏三太太没了话,半响点头道:“是。老太太明说了,只要这桩亲事说成了。苏家四房,每一份的家产都平分,苏典庆独得一份。” 苏三太太不是个能藏得住话的人,索性一股脑儿说完:“你想呀,老太太跟老爷子年纪都那么大了。到时候一分家,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 因此忙叫了绣娘一十二人过来见面,听候差遣。 穆春瞧了瞧,都是三四十岁的妇人,没有什么特别的,便问道:“现在做什么呢?” “马上换季了,已经定了夏衣的料子,各房按例做出来。”王嬷嬷不等有庆嫂子回答,插话告诉穆春。 穆春点头道:“那就等料子到了,从签账本开始吧。” 采买是有庆嫂子的活计,她接话道:“下午就送过来,到时候大小姐来看看。” 穆春点头,又进去看看了针线房里的摆设,问了一些想了解的问题,最后拿了最近的三个账本。 回屋看了半响,眼睛都花了,玉梅传了午饭,穆春胡乱吃了几口,才道:“这点儿数字,瞧得我累死了,等一下我睡会儿,别吵我。下午还要去看料子丝线花样子呢。” 玉梅笑着道:“大小姐才看这样一点儿账本就累,大太太每日要看的比这多得多了,可没听见叫一声累。” 穆春笑着挪瑜她:“你到底是谁的丫头?你若是那么喜欢我娘,把你给了去伺候她便是。” 玉梅忙道:“奴婢不是帮着大太太,奴婢自然是小姐的丫头。只是这些年,大太太管着家虽然风光,可背地里多少苦累从不示人。奴婢不过是想小姐多体谅一些大太太的苦心。毕竟,你们好了,东院才好。” 穆春揉揉眼睛,道:“出什么事了?” 玉梅撇着嘴道:“没什么事。就是二太太听说让大小姐管着针线房,方才去了东院找大太太,听玉画说,吵起嘴来了。” 穆春将账本子往桌子上一掷,怒道:“我去看看。” 玉梅忙拦住,说:“奴婢方才传了饭,从那边过来时,珍琴姐姐特意嘱咐,叫不跟大小姐说。” 穆春正想问为什么,稍微转一下脑筋却也知道了。 严氏因穆春多次对穆秋不友好,对她怕是恨之入骨。此刻又是因为穆春管针线房惹得事,她一去,怕是严氏怒火更甚。 若是两个人掐起架来,周氏更难做。 穆春撇撇嘴,道:“饭来了没有?” 玉梅忙掀开帘子去外头看。 因心里有事,午饭穆春只随意吃了几口,剩下的便赏给宝竹和玉梅吃了。 宝竹咬了鸡腿笑哈哈的道:“大小姐对咱们这样好,咱们也该报答大小姐才对。我前日子从我姨妈家里弄一个并蒂莲花的样子,回头给小姐单独绣一个肚兜罢。” 玉梅敲她一下:“就你那手工” 宝竹道:“精工出细活,我慢慢绣,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大件的衣裳被褥由针线房里绣,平素丫鬟婆子们得空了也会做一些中衣啊手帕等贴身的或者小玩意儿。 两个人笑嘻嘻说了一阵子,玉梅起身道:“我去问一问珍琴姐姐。” 穆春道:“她既然不允你跟我说,那你去打听怕是失了她的信任。二婶闹得这样不可开交,怕是不用问就传遍了的。她素来是不肯吃半点亏。” 玉梅留心了一下,过了午后,果然就有西院的丫鬟们传话,说周氏欺负二房三房,只许穆春去管针线房,不许穆夏和穆秋跟着学管家的本事。 厚此薄彼,偏心失衡,这对当家人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杀伤力。 穆春到周氏屋里,见她愁眉不展,笑着道:“府里的话玉梅听见,告诉了我。” 周氏怒道:“她就会使手段!知道我不可能跟她撕破脸。” 穆春不想周氏犯难,笑着劝她:“母亲,是你教我,家和万事兴的。我与二妹三妹是自家姐妹,一起管针线房也没什么。到底我是大姐,难道她还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出幺蛾子不成?” 周氏抬眼看了穆春,叹口气道:“你是懂事了知道让着妹妹,为娘的很欣慰,只是这事不是你管的,你别操心了。” 穆春归根结底,不想周氏为难,笑着道:“那行,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 出了门来,玉画将穆春拉到一边,小声道:“大小姐,您还是要想法办法,让二太太死了心才成。二太太要的可不是针线房,她说,你都管了针线房了,三小姐至少也要管库房!” “库房”二字一入耳朵,穆春就气得浑身一股血往头顶冲。 如此金贵的地方,就连穆家如今最大的女长辈珠姨都没有资格进去的地方,严氏也真开得了口。 玉画见她脸色难看,知道她气着了,忙道:“别说大小姐气,就连奴婢听了都气得不行。只是大太太说,二太太只是提一提,并没有强要,闹开了她若是狡辩不承认,又是不可开交。” 穆春知道周氏理智,分析得正确,静下心来,不动声色。 下午料子送过来,玉画跟穆春一起看了,好给周氏回话。 王嬷嬷见穆春翻来覆去细细看,解释道:“三位小姐的衣裳料子都是一样的,只是若是个人有喜欢的花色,可以送过来特别做。” 穆春问道:“那做出来的手工也没有任何差别吗?” 王嬷嬷 脸上一红,片刻后才低声道:“大小姐的要精细些,二太太看的仔细,三小姐的也要细致些。二小姐性子和善,有时候查了一分半寸的,也不说什么。” 穆春听出来,自己因为周氏掌家的缘故,自然是最尽心尽力的。 严氏爱计较,因此不敢得罪怕惹麻烦。 反而穆夏粗心大意不在乎,就粗糙着做。 穆春微微一笑,道:“那今后,要全都一样,不能有半分差错。还有,丫鬟的衣裳,也全都一样的针脚,不可厚此薄彼,若是让我发觉谁不得势,就穿粗针脚的破布烂衫,定不轻饶。” 王嬷嬷见穆春这样严苛,一时有些委屈:“大小姐说的话自当听从,可如今只有这十来个人,两个月赶制出那样多的成衣,怕是绣娘们眼睛都要瞎了。” 穆春冷眼看她,淡淡说道:“谁不能做就换掉。” 王嬷嬷讪讪退后,不再说话。 玉画跟在穆春身后,埋怨道:“大小姐一碗水端平?三小姐想管库房,就该让她穿粗针粗布的衣裳。” “玉画!”穆春定下身,回眸瞧着玉画:“你是气晕了头了吧。多大点事,犯得着在小事上跟她较劲?” 玉梅知道穆春最瞧不上这种“你打我一拳,我咬你一口”的伎俩,但是也知道玉画心里的确憋着口气出不来。 她劝玉画道:“姐姐不必着急,也不是她说管库房就能管库房的。” 玉画听了玉梅的劝,闷头想了许久才恨恨道:“既然不能在针线料子上克扣她,干脆咱们的衣裳咱们自己做好了。西院没有得力的婆子丫鬟会针线,到时候叫她们穿绣娘们绣的。大小姐只需快快催,那针线还能好得了?” 穆春带着她在院子里绕着踱步:“你能行?” “有什么不能行的?”玉画心疼周氏为难,气急了拍着胸脯保证:“奴婢给小姐做件衣裳还成,宝竹的手工,玉嬷嬷、珍琴,还有玉梅妹妹,哪个不得行?” 穆春瞧着玉画气呼呼的样子,忽然出声:“就依你!” “啊?”玉画说的是赌气话,不过抒发胸中的憋闷罢了。 就如同与人吵架没吵赢,心里就总想从别的地方压过她一头去的那种憋屈。 听见穆春陡然开口,她忽然没了主意,不知道如何接话。 就连玉梅也惊呆了,开口劝道:“小姐,玉画姐姐说着玩儿的。” “大小姐奴婢,奴婢随口说说的。”玉画忙顺坡下驴,终于服软了。 穆春却道:“你随口说说,我可不是。” 玉画: 就连玉梅也蒙圈了。 拐过后院,园子里一片春花灿烂。 穆秋正俯身在一簇月季花前,红花衬得她面颊白皙,嫩如葱水。 “绿刺含烟郁,红苞逐月开。朝华抽曲沼,夕蕊压芳台。”穆春吟诵着一首歌咏花的诗句,慢慢站在她跟前,穆秋充耳不闻,似乎没听见也没看见。 玉新忍不住提醒了穆秋一句。 穆秋如今,十分不愿意跟穆春面对面。 从穆春在朱雀大街上摔了一跤后对她的疏离,还有后面利用玉兰算计她,剃她的眉毛,多次在人前让她丢脸下不来台。 她不知道怎么滴,对这个大姐有些犯怵。 只是,严氏还在为她筹谋,她不好自己失了斗志,因此努力不惧穆春。 穆秋站直了腰,对着穆春既不行礼,也不叫人,直接温柔笑着道:“大姐掌管针线房,如今好生威风,走路都比以前阔气。” 穆春淡淡一笑,眸子里如春风化雨,看不出情绪,只有一片柔和:“你不也是,听说要掌管库房了?” “哪里,大伯母抬爱而已。”穆秋伸出手指无意识绕着耳鬓前一缕头发,面有得意之情:“针线房虽重要,可库房才是府里的重地所在。” “对呀。跟妹妹的库房一比,针线房真的不算什么了。”穆春伸手摸了一朵蔫败的迎春花,掐掉了扔在草丛里,笑着看穆秋:“不好的东西,留着干什么呀。” 穆秋以为她说花,笑着点头道:“这个留给园丁做就行了,姐姐是气急了吧。” “我不气。”穆春笑:“是替妹妹高兴呢。” 穆秋总觉得穆春的笑容渗人的很,忙岔开话题去:“苏家大姐明日的生辰,你可准备了礼物没有?” “这个就不劳妹妹费心。”穆春说完,转身欲走,又丢下一句:“妹妹还是抓紧时间高兴吧,很快可就不高兴了。” 穆秋一直努力佯装的镇定和勇敢,立时被这话吓了一哆嗦。 穆春的手段,她是领教过了,不知道怕的,就不是正常人。 翌日一早,穆春刚放下手头针线房的账本,玉梅进来催促她:“马车准备好了,可以启程。” 苏锦绣因许了穆家,生辰就不再大操大办,只请了穆春穆夏穆秋三姐妹过去叙一叙。 毕竟,对内来说,穆秋虽然是严氏的闺女,可对外来说,她也是穆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 穆秋不情不愿上了马车。 穆春暗自后悔。 不是后悔今日这样对穆秋,而是早就该如此对穆秋。 她是长房嫡女,虽不比穆秋高贵多少。但是占了个长字,穆秋就没有置喙她决定的资格。 以前瞧着穆秋的各种算计和祸害,她总想着不能让周氏难堪,不要闹到明面上。 可其实,对待穆秋,就该闹到明面上来。 她是长姐,说破天去,管教穆秋一个妹妹,也是理直气壮的。 饶是严氏,怕是也不能说什么。 周氏怕伤了和气,不敢用大房长子的身份去压制她们。 穆春此刻却想明白了,这本就是名正言顺的资格,怕什么。 这种较量,看的就是背景势力。 严氏不行,谁叫她嫁的是老二,谁叫她生穆秋生得迟了?占不了“长”字,只能认怂。 没什么道理好讲,就是硬吃你。 这就是嫡庶尊卑,长幼有序的规矩。 三姐妹一路无话的到了苏府。 苏锦绣请的人不多,除了穆家东府三姐妹,就是西府的三姐妹。 因她大哥娶的大嫂是西府大夫人刘氏娘家的侄女,也是一门比较近的亲戚。 穆萍瞧着穆春也来,低着头跟穆荷嘀咕。 不知道她说了什么,穆蓉娇俏俏出声讥讽:“有话明着说,暗戳戳的算什么好汉?春姐姐不就是今日戴了个黄澄澄的项圈吗?值得你嫉妒成这样?” 穆萍脸上顿时红的像刚煮透的虾子,她怒瞪着穆蓉:“你到底是哪头的?” 穆蓉搂着穆春的胳膊,语句铿锵:“我自然是春姐姐这头的。” 穆春被她不分场合的维护弄得十分尴尬,笑着对穆萍道:“萍姐别生气,穆蓉年纪小。” 穆萍冷哼一声,趾高气扬的走到另外一侧坐下。 苏锦绣在苏老太太那里吃了长寿面,又得了赏赐才过来。 苏锦华见她们争吵,也不好劝解。 穆萍跟大嫂小刘氏属于表姐妹。 穆春又跟苏锦绣是准姑嫂。 她谁也不好偏帮。 因此悄悄跟穆夏说话,假装没听见她们的争吵声。 苏锦绣过来,见场面安静得诡异,再看看穆萍气呼呼的,穆春一脸尴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先走到穆萍那里去,笑着去咯吱她:“萍姐姐带了什么好东西给我?” 穆萍与苏锦绣关系虽然一般,但因为小刘氏是苏锦绣的亲大嫂,因此也并不疏离,见苏锦绣先跟她说话,面上就觉得扳回一城,笑着道:“总不会少了你的。” 苏锦绣笑呵呵的接了她丫鬟递过来的小盒子,见里面是一只上好的狼毫笔,高兴地不得了,朝穆萍盈盈施了一礼。 接着穆春等人又一一上前祝贺她的生辰。 一行人说说笑笑就往园子里去。 如今正值春暖花开,园子里姹紫嫣红,不用谁组局,今日这赏花宴是少不了的。 瞧着满园春色,穆萍提议道:“如此良辰美景,莫不如咱们给花题词吧。瞧见什么花,就作一句诗或词” 穆夏瞧着穆萍要显摆的模样,冷不丁不给面子:“我不爱读书,可不会这些斯文的东西。” 穆萍又是一阵尴尬。 苏锦绣笑着道:“在场的,锦华也不爱读书,春妹妹也是,蓉妹妹怕也是个顽劣的性子,如此算上夏妹妹,竟然占了半壁江山还多。现场作诗的确难了些,莫不如就背古人诗句吧,谁先背不出来,谁就淘汰,如何?” 穆夏撇撇嘴:“我可不来,省的丢脸。” 穆萍就道:“不战而败,更是丢脸。” 穆荷笑眼弯弯打圆场:“好啦好啦,都是自家姐妹,争什么呢。咱们不用比试,谁瞧着那花儿想起来拉,说上一句也就是了。” 她知道大姐穆萍的想法。 苏家与穆家,一共八个嫡出的女儿,穆萍年纪最大,自然要显摆一下她年岁虽长,才情也是最好。 上一次,苏锦绣的左右手同书不同字的绝活,与穆萍表演的虽然不是同类,却技惊四座,生生把穆萍压了下去。 这让心高气傲的穆萍如何甘心? 怕是要趁着苏锦绣生辰,早就准备好了,要找回脸面的。 穆荷的提议倒是没人反对,毕竟不会说就不开口,也不会太丢人。 说话间,一行人就瞧见几大棵牡丹开得正漂亮,穆萍正要开口,穆秋举手道:“我知道我知道。” 她略微一思忖,笑着吟诵:“花中独绣动京城,树叶摇枝宾客倾。” 穆萍让她一手,有心表现,因此不说话。 穆夏想了想才道:“别的我不知道,这个牡丹的诗句我还是读过一篇。‘落尽残红始吐芳,佳名唤作百花王’。恩,我喜欢这个‘百花王’。” 穆春没有吭声,穆荷也不说话。 穆萍 见没人发言,才缓慢开口:“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她得意洋洋说完,穆蓉抢白道:“还花开时节动京城呢,你去过京城没有,就随意攀附?我们春姐姐可是去过京城的。” 穆萍被她抢白,又是好一顿生气。 此刻越发看穆春不顺眼,挑衅似的望着穆春:“春妹妹,听说你近来苦读诗书,又是让云哥教你,又是请教平二叔不会一句都没读过吗?” 她看一眼穆夏:“连喜欢变戏法的夏妹妹,都能说上一两句呢。云哥还是解元公,你这当妹妹的,别太给云哥丢人啊。” 她没提到一次云哥,就斜眼看一下苏锦绣。 苏锦绣焉能不知道穆萍口中的“云哥”,就是她的未婚夫穆凌云,因此羞得双颊绯红,怯怯的不说话。 穆春见她指名道姓,知道今日再让步也不能善了,笑着道:“萍姐姐不问,我还真不记得。你问了,我倒是想起来一两句。” 她轻轻吟唱:“牡丹芳,黄金蕊绽红玉房。千片赤英霞烂烂,百枝绛点灯煌煌。” 穆萍见并非什么生僻诗词,越发对自己有信心,笑着接道:“我这里还有。‘惆怅阶前红牡丹,晚来唯有两枝残。明朝风起应吹尽,夜惜衰红把火看。’” 她说的这一首诗,与穆春刚才吟唱的那一首词,同出于一位前朝大诗人之手。 穆春笑着拱手道:“萍姐姐真才女,我是不记得那么多了。” 穆萍嘴角抿成一条薄线,面有得瑟。 待又走几步,见着月季花时,穆秋又抢着念道:“只道花开无十日,此花无日不春风。一尖已剥胭脂红,四破犹包翡翠茸。” 不过此次穆秋念完,倒是没谁再接话。 月季花不像玫瑰花那么芬馥,也不像牡丹那样雍容华贵,不少少女嫌它不够名贵,因此自然也不会太留意给月季花有关的诗句。 穆萍对穆春摊手掌:“春妹妹,请吧。” “我不会。”穆春客气笑道。 古人吟诵牡丹花的诗句很多,硬说不知道,难免有假清高之嫌。 毕竟穆夏都能说两句。 关于月季花的却不算多,不知道也不为过。 “秋妹妹,你还知道吗?”穆萍问穆秋。 穆秋却不像穆春那样维护面子,冷冷道:“我哪里有你知道的多?” 穆萍不以为杵,她对穆秋的态度根本无所谓,笑着道:“我倒是有几句呢。” 接着一口气背了三首,才停下来。 苏锦绣带头鼓掌。 穆春等人也鼓掌夸奖她。 穆萍这才觉得挽回颜面,心里略微松快,没有那么堵得慌了。 “大姐,昨日咱们家后园子里月季花开得漂亮,我还听你吟诵过呢,怎么今日偏不知道了?你是故意让着西府吧。”穆秋冷冷一句,将已经平息的局面又拉得剑拔弩张。 穆春冷不丁被她咬一口,愣神片刻后才道:“我昨日吟的那首,你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你抢在前头,我怎么好重复?” 穆秋没料到她会矢口否认,与她辩驳到底:“你那是五言绝句,我这是七言,怎么会一样?大姐是瞧不起萍姐姐,不愿意亮出真本事吗?” 穆春知道穆秋早上因为马车的事情心里不松快,这是要借刀杀人了,正想如何躲开,穆萍已经冷冷道:“你藏私不说,丢的可是你们东府的脸。” “东西二府本是一家,何来丢脸之说?”穆春笑着还是想一团和气,又向苏锦绣示意。 苏锦绣忙打圆场:“本就是呀,萍姐姐何必分得这样清楚。” “我做人就是分得清楚,丁是丁,卯是卯。拖泥带水,不是我的风格。”穆萍依依不饶。 穆春冷眼看她,轻蔑得笑了一下,轻声说道:“既然分得清楚,怎么会在花灯会时,连自己名字也写不对?春字和萍字,瞧上去还是差了许多的。” 穆萍浑身一滞,只感觉冰冷冷的如凉水泼身,暗道此事她如何知道? 此刻却不能细究,更知道穆春不会人前坏她名节,毕竟女子荣誉,对于姐妹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因此不顾穆春的提醒,逼问穆春:“你若是会诗词,那就直接说出来,若是真瞧不起我,大不了以后我再不去你东府!” 这话说得有些绝,也有些过了。 穆萍是一时意气之言,说完虽有些后悔,却也梗着脖子绝不认输,就那么直勾勾瞧着穆春。 穆春长叹一口气道:“既然今日萍姐姐有心要与我切磋,那也不必念什么花啊草的,别人的诗句,说出来有什么意思?要说就说自己的。” 穆萍见她终于肯跟自己比试,自信的很,冷笑着道:“既如此,妹妹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穆春见她咄咄逼人,已有心要煞煞她的威风,轻轻笑道:“你就作首诗,以园子里有的花为例,含春夏秋三字即可。我也如此,含你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 穆春笑:“萍姐姐已经写了月季,又背诵了前人那么多惊艳的大作,我如何还敢献丑?只好作一首迎春花。” 她不欲与穆萍正面硬碰硬,选了个迂回的方式。 描写的花种不同,自然也无可比较。 饶是穆萍,此刻也不好再咄咄逼人。 反倒是穆凌云对自家小妹一番惊艳之感:“这真是你作的?小妹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眼里简直是欣喜若狂,有一种“我家辛苦养得猪终于长肉了可以杀了”的成就感。 穆春不好意思笑笑:“穆萍姐姐作的才好呢。” “她一向有才女之称,那还用说嘛?”穆凌云对比自己只小几个月的穆萍并无特别感觉,笑着道:“当年武叔是丁卯年间二甲十五名的进士,虎父无犬女我记得,萍妹画画也特别好?” 琴棋书画,穆萍一个人就占了两样,的确是才女盛名。 只可惜,穆二老太太一心想几位孙女儿都嫁出阳岐城,嫁到楚州、京城等大地方去,因此并没有刻意去宣扬她们的名声,以免惹一些人觊觎,反而添一桩麻烦,需要出面应对。 穆春通过周氏,是知道穆二老太太的打算的,只冲穆凌云眨眨眼:“大哥你快别夸自家姐妹了,羞也给你羞死了。” 穆凌云哈哈大笑,忍不住悄悄去看苏锦绣。 穆春瞧着大哥是真的喜欢苏锦绣,忍不住在心里觉得好笑。 又感觉到一股若有似无的目光总朝自己看来,抬眼望去,却又没人盯着自己。 她心里略有狐疑。 苏典瑞等都是读书人,又是直肠子,心里觉得穆春的诗作得更好,见她谦虚,忙道:“春妹妹这首作的韵律更好,读起来朗朗上口,也生动。” 穆萍面色立时不好看了。 苏锦绣怕他们待久了必惹闲话,也不愿意让穆萍心里起芥蒂,忙催促这个没什么心眼儿的大哥道:“大哥,方才品评诗句已经评完了,你们又远道而来的贵客,总不能站在这园子里吧。” 她说的便是伯府三少爷,文昌伯府在楚州。 穆秋忽然上前一步,敛衽行礼,温婉轻声问道:“能否稍后片刻?我想问问三少爷,我姐姐在您家可好?” 她这话问得十分唐突,且方式不对。 许她是情急之下,没有时间去组织语言。 伯府三少爷一愣,稍后才问道:“您是” 苏典瑞笑哈哈的说道:“这是穆家三小姐。你二嫂穆樱,是她的堂姐。”他又指着穆家其他五位姑娘说道:“她们都是穆家姑娘,与你二嫂都是堂姐妹。” 伯府三少爷忙弓腰重重作揖,以示歉意:“初来乍到,让小姐见笑了。” 却不正面回答穆秋的问话。 毕竟,穆樱嫁入文昌伯府,本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什么叫“可好?” 好是应该的,不好的话,难道是文昌伯府虐待了穆樱不成? 苏锦绣也知道穆秋此话问得不妥当,笑着道:“好了,你们快去吧,别怠慢了贵客。” 苏典瑞大喇喇的招呼几位少爷:“走吧。我这妹妹,嫌我们碍着她过生辰呢。” 几位少爷均彬彬有礼的告辞,苏锦绣这才松了一口气。 诗词比拼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苏锦绣招呼大家喝茶,又让厨房准备摆饭。 只是,饭桌上,好几个人都胃口不佳,反倒便宜了穆春,吃的酒足饭饱,小肚子都凸出来,需要好大的力气才吸回去。 下午回府的时候,穆春特意与苏锦绣走在一处说话。 既然没办法阻止苏锦绣成为她的大嫂,那就更亲昵些。 听说穆春接管针线房才一天,就想裁撤针线房,她有些吃惊。 穆春直言道:“虽说女子不管外宅的事务,可是有些事情,即便是我不提,姐姐也能感受得到。” 苏锦绣长叹一口气,她知道,,穆春裁撤针线房,定然不是为了说什么人事冗杂,就是为了省银子的缘故。 因此也不隐瞒:“你家的情状不用说了,我家到了祖父这一代,也就算祖荫用尽,再往后只能自力更生了。” 穆春点头道:“正是这个。长辈们为了体面,宁愿活受罪也不肯认输;爷们儿更是不肯承认是自己不作为,导致门楣衰败;到了我哥他们这一代,就已经是回天乏术,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苏锦绣听见她如此直白,有些不适应:“这些话跟我说便罢了,传出去你可是大逆不道。” 穆春笑着道:“他们不肯正视问题,我既然看到了,难道坐视不理?” “花繁柳密处,你能拨得开才是正理;狂风疾雨时,立得正脚下才稳。你我只是弱女子,每月不过几十两的月例” “弱女子也是家族人,十几年来享用着家族的供养,出嫁了还要拿一份嫁妆以保后半生衣食无忧,如此种种全是白得的?” “不白得又如何?”苏锦绣顿了一顿,知道穆 春的话有道理,可是于这世俗,却是难以容得。 “你是女儿家,嫁出去也就完了。这不是你操心的事情,更不是裁撤一个针线房就能改变的局面。”苏锦绣不愿意得罪小姑,劝道:“你还是把心思放在择婿上,若是能保全自己,以后还能对娘家有些助力。” 穆春知道自己和苏锦绣本不是一类人,但是相比其他人,又要好些。 毕竟,苏锦绣想法是有的,聪慧也够,只是碍于女子本分,不愿意去想去做出格的事情。 穆春见她安于现状,并不相劝,只微微一笑,表示言尽于此。 苏锦绣却生怕她真作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行为,急急劝道:“这些事长辈们心里都有数的,也许用不着咱们来杞人忧天。” 穆春轻轻握了她的手,才道:“苏家或许是,穆家并不是。” 穆家背后,狼环虎饲,危机重重。 苏锦绣还想说什么,穆春已经大踏步走到前面去了。 出了二门,又撞上他们一群人准备去书院,请教先生几篇文章。 穆春目不斜视地上了马车,见穆秋依依不舍回头张望,呵斥道:“还等着上菜吗?没吃饱吗?” 她疾言厉色,穆秋为了自己的形象,也不敢太过泼辣,悻悻上了车。 穆春弯腰正要上车,方之询的小厮六九跑过来,托着一个锦盒:“我家公子说,这点小礼物是送给令尊的。本来托穆大少爷带回去的。既然现在大小姐要回府,就省得咱们做下人的再跑一趟了。”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穆春让玉梅伸手接了。 六九忽然压低声音道:“公子还问,穆小姐不喜欢栀子花吗?”语速很快。 穆春蓦地一愣,未回答,六九已经跑远。 她坐进马车时,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栀子花?她费劲地想了半天,才想起,有一天夜里,她看书打盹时,窗台上有一瓶香膏,依稀是栀子花的味道。 是方之询送的?匪夷所思。 穆秋面上带着春水般的笑容,眼里有星星。 穆春只看她的表现便知道,怕是那个身份显赫的文昌伯府三少爷,吸引了她了。 少女怀春总是诗。 不过不关她的事。 只要穆秋不做败坏穆家名声的事情,她心里爱惦记谁就惦记好了。 马车骨碌碌驶过朱雀大街,进了二门。 穆春回到屋里问玉梅那次在窗台上发现的盒子。 玉梅将香膏从其中一个箱笼里拿出来:“小姐想用?” “不用,扔了。”穆春想了一下才道:“悄悄的,别让人看见。” 她不想跟那些少爷公子们,有任何牵扯。 玉梅略觉得有些可惜:“这可是稀罕物儿,咱们阳岐城里,哪里有能做出栀子花儿味道的,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香味揉在一起” “呵呵。”穆春抬头看她依依不舍的样子,片刻后道:“你喜欢,那就给你用吧。” “真的吗?”玉梅意外地很,想了想指着六九给的长盒子道:“方公子不是给老爷带了礼物吗?那把这个送给太太如何?奴婢瞧着名贵的很,也不算跌份儿。扔了的确可惜。” 穆春想了一下,觉得玉梅说得有理,便打开盒子,见里面是一副山水画。 命玉梅将香膏另外装起来,一同拿去周氏那里。 又另外赏了玉梅一瓶普通的香膏,玉梅爱不释手,只舍得点一点儿在手腕处。 周氏问了今日去苏家的情形,又问了一下针线房的事务,笑着道:“你办得很好。” 穆春将方之询送的礼物拿出来放在桌上,跟周氏说明了。 周氏果然对着那瓶香膏喜欢得紧,连着闻了几次,才道:“这香味清新,不像市面上卖的那么浓烈熏鼻子” 穆春等她将香膏收好了,才道:“您觉得我办得好,可是王嬷嬷却不觉得。” 珍琴忍不住插话:“王嬷嬷一早过来告状,说大小姐要求严苛,她带着绣娘们做不出来呢。” 她顿一顿看向穆春,又说:“只是太太明理,说既然将针线房交给大小姐,就该大小姐放手去做。王嬷嬷听大小姐安排,不必事事来回,将王嬷嬷堵了回去。” 穆春感激周氏信任,忍不住将头靠在她肩上磨蹭,将原本要说的裁撤针线房的事情吞了回去。 周氏笑着抚摸女儿的头:“既然给了你,那就是你做主。不然还怎么叫历练呢?” 穆春笑着道:“恩,等我想好了,到时候一并给母亲回话。” 又扯到今日去苏府的情形。 “苏家大爷倒真是不拘小节,好几个生面孔,我都没见过。”说着掰着指头数了苏典庆、伯府三公子,甚至方之询。 毕竟,苏家并不知道方之询与穆家熟稔到何种程度,就趁穆家姑娘在场,随便带他过去见面。 周氏听说苏典庆也在场,笑问道:“你瞧着那位苏家老三怎么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 周氏想想也是,就开门见山说道:“胡家四少爷胡建阳的事儿,你听过没有?” 胡家四少爷胡建阳去年与穆凌云一同乡试,不过得了十三名。 虽然是个好不错的名次,可对于得了解元的穆凌云来说,却是差强人意。 小刘氏唤大刘氏姑姑,孩子叫大刘氏姑婆婆,周氏与大刘氏是妯娌,自然也叫姑婆婆了。 周氏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孩子,身上没有准备,便将腰间荷包里,几个海棠花的银络子给她玩。 小刘氏客气推辞一番,也就收了,让丫鬟过来带聪莹出去。 周氏见小刘氏在,也不好说话。 刘氏就道:“我这娘家侄女也不是外人,说起来日后与你家还要亲上加亲呢,嫂子有什么话就直说。” 周氏被她几句反问气得不行,勉强镇定住面色,慢慢说理:“针线房是个小差事库房是府中财帛所在,不回禀老爷怎么行?” 周氏习惯了用穆立去制约严氏,运用起来已得心应手。 若非上一次穆春跟穆立告状,周氏还秉承着不给长辈添麻烦的孝顺之心,一个人苦苦应对严氏的无理取闹呢。 “老太爷清明节才回来扫墓了,这四月都还没过完呢,下一次回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严氏画得细细长长的柳眉倒竖,不耐烦与周氏掰扯:“那就让穆秋先去针线房,老太爷回来了再管库房。” 有什么油水别让穆春一个人捞了去呀。 穆春听了气得发抖,心里恨恨咒骂严氏,面上却已沉稳许多,虽做不到波澜不惊,却也只有一小点神色变化:“穆秋比我小两岁,等两年之后,针线房归她管吧。不急于一时。” 严氏听了冷笑:“你觉得她小,我瞧着可不小。若是定下亲事来,再学可就迟了。” 她转向周氏,咄咄逼人:“大嫂,今日必须给我一个说法。怎么穆春能管针线房,穆秋就不行?厚此薄彼,你作为当家人,可不怕别人说闲话,说你偏心!” 周氏淡然道:“那就等穆秋十五岁时,针线房给她管。” “我看你们母女两个串通了,就是成心的。”严氏气得口不择言:“两年还指不定什么变数呢,你们就是搪塞我,欺负二房。” 穆春见严氏越说越没谱,忍不住呛她:“不要紧,两年时间,也不会出什么变数的。” “怎么不会,也许穆秋就说了人家。”严氏对于儿女婚嫁,不像周氏那样谨言慎行,从来觉得天经地义:“到时候,她不会管家,如何当人家太太?” 周氏听见她当着穆春的面说婚嫁之事,不成体统,正待说话,穆春已幽幽开口:“急什么?我当姐姐的还未嫁,她当妹妹的怎么能出阁?” “你都及笄了,快得很。”严氏未觉不妥,竟然当真与侄女聊起婚事来。 周氏呵斥道:“二弟妹!” 又冲穆春怒道:“春儿,胡诌什么呢?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回你屋子去。” 穆春见周氏动怒,知道说话忘形了,起身告辞。 临了对严氏冷不丁来一句:“我为了三妹妹,拖上好几年,永远不出阁,也行的。” 严氏被她冷幽幽的话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只留下一个背影。 她心里十分骇然,若是穆春真做得出来的话,穆秋的亲事还真的会耽误下去。 只是,她又劝慰自己,小孩子家家,说的都是胡话,当不得真。 待看周氏时,她也明显被穆春的话吓唬到了,与严氏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震惊。 毕竟,穆春方才说话的语气,既没带着怒气,也没带着挪瑜。 反而是极端平静淡然,像是说一件非常正常的事,如同“我今日不想吃饭”一般,平淡无奇。 严氏怒极,却无法出口反驳,只能狗急跳墙扔下一句:“要么,就让穆秋也管针线房,要么,谁都别管。” 周氏还未说话,穆春忽然开口道:“可以呀,叫她来!” 严氏见她妥协,以为是自己威逼有效,笑意盈盈:“还是穆春懂事,知道体贴妹妹。” 穆春笑笑,没有说话。 翌日一早,穆秋就来穆春屋里报道。 昨日说好了,两个人共同管针线房,穆秋还特意换上了紫红色的显稳重些的衣裳。 天气初热,绣娘们如今做的都是夏季的衣裳,料子薄,款式简单,活计也轻松。 “今日针线房由我和姐姐来管,你们都机灵些,别欺负我们年纪小,就不把我们当回事。你们做出来的衣裳,穿着出去是穆家的体面。若是谁让主子们丢了这份体面,那就别怪我和姐姐不讲情面。” 穆秋一来,环顾着十几位绣娘,铿锵有力说了上面一番话。 穆春并不打扰穆秋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势头,而是等她义正言辞训完,笑着说道:“妹妹这词儿,说得真是好。” 穆秋得意的点头,又对穆春道:“我让她们泡壶茶来,咱们坐下歇会 儿吧。” 听说是穆春让她来的针线房,穆秋又觉得这个姐姐和蔼可亲起来。 穆春诧异道:“妹妹要坐在这里督工?” “那肯定啊,没有咱们监督,她们肯定偷懒。”穆秋不以为然坐下来,没看见有些绣娘脸上已经十分尴尬和紧张。 “妹妹说得对。”穆春不理会玉梅的惊讶,也坐下来喝茶吃点心:“开始妹妹考虑得周到。” “那是自然,我做事还是很有天分的。”穆秋有些得意。 这是她昨晚跟严氏商量许久后定下的策略,目的就是要给针线房的人来一个下马威,同时,也要显露出她与穆春管理方式不同的地方。 穆春瞧着她小人得志的模样,并不阻拦,反而做足功夫,陪了一会儿就说乏了,给了穆秋一个人独揽大权的机会。 到了晚上,就听说穆秋扣了一个绣娘一天的工钱,因为她出去净手的次数超过了五次,委实频繁了些。 如此让穆秋当了三天的管事,针线房里的人叫苦不迭,却一个个都不敢吭声,只闷声做针线。 只有穆秋得意洋洋,认为自己雷霆手段管教有方。 有胆大的绣娘跟王嬷嬷说情,王嬷嬷仗义执言了几句,穆秋直接将她的工钱扣掉了半个月的。 王嬷嬷这下子也不敢再出头,只私下跟周氏抱怨了几句。 周氏道:“既然针线房给了她们两姐妹管,且扣钱扣的有理有据,那就只能如此。” 一时之间,针线房的绣娘们叫苦不迭。有两个脾性大的,果断撂挑子不干了。 穆秋却不怵:“她两个不干了,活计归你们,工钱也归你们平分。” 如此,有些抱怨的绣娘也不再抱怨,反而老老实实干起活来。 就连周氏听闻,也颇为吃惊:“虽说穆秋这样处理有私心,没有什么人情味。但是真当管事,她的确是一把好手。平素倒是看不出来,她还有此等手段。” 珍琴忍不住笑:“大太太真是高看三小姐了。这保不齐都是二太太的主意。” 周氏用银仟子掏几下耳朵,慢条斯理说道:“她素来对我不服气,自然是有不服气的本事。嫌我处事太绵软,不够刚硬。如今有了机会,她自然是要尽可能把能耐施展出来的。” 珍琴疑惑道:“那就由着三小姐?” 周氏笑着道:“大半年时间过去了,你没瞧出来,你家大小姐,如今也不是个好惹的了?” 珍琴想到穆春收拾穆秋的手段,忍不住捂着嘴笑:“大太太是说,大小姐在酝酿大招?” “不然呢。”知女莫若母。 周氏轻飘飘扔下一句后,笑着补充:“这大半年,她何时在穆秋手下吃过亏?” 珍琴想想也是,又叹气道:“难为大小姐了。三小姐有时候做的那样过分,奴婢都看不下去,偏大小姐还不能下狠手,只能恶作剧一番,以儆效尤。” 周氏听到此话,瞪了珍琴一眼,才道:“到底是姐妹,如何要当敌人一般对待?” 珍琴忙垂下头道:“奴婢说错了,请太太责罚!” 周氏将银仟子收起来,感觉耳朵掏了后舒服了不少,才摆手道:“你这性子,我曾经说过,好的时候十分好,一旦有了情绪,就免不了胡说,日后再不管住自己的嘴,迟早要吃大亏。” 珍琴忙不迭点头:“奴婢知道了。” 她年岁不小,却时常心直口快。上一次回周家如此,这一次也是说得过头了些。 日后要切记才好。 珍琴想到此处,走到门口掀开帘子看看天色,提醒周氏:“太太,申时过了,西府大夫人上次定的绸布,要给她送过去了。” 见周氏点头,又命玉棋去打水来给周氏梳洗匀面,重新上妆。 换了衣裳,玉棋捧着两匹吉祥莲花纹的织云锦,又叫了个三等小丫鬟宝绿,一同去西府。 路上碰见穆秋带着丫鬟玉冰和玉新,对着王嬷嬷大呼小叫:“怎么回事?西院的衣裳说好今天能做完让我试试的,这会儿偏说绣娘昨晚上手扎伤了?” 王嬷嬷见周氏过来,忙行礼,眼带哀求。 穆秋也过来恭敬地朝周氏行礼:“大伯母。” 周氏冲她点点头,并不打算管这件事情。 王嬷嬷的眼神渐渐变得绝望。 周氏走过去后,穆秋稚嫩却严厉的声音仍旧传进耳朵:“我不管你想什么法子,今天晚上,掌灯之前,我一定要看到新衣裳。” 玉棋充耳不闻,宝绿年纪小,忍不住啧舌:“三小姐真是厉害。” 秦姨娘带着玉碧和玉红在月亮门处张望等候,见周氏过来,笑意盈盈行了礼。 周氏问道:“如何在这里等?” 秦姨娘笑:“有些事跟三爷说。” 玉碧和玉红每隔一小会儿,轮流去外院看看穆文义回来没有。 回来好第一时间将他迎到自己屋里去。 这对于后宅妻妾来说,也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 而阳岐城最近却有风声传出来,说是他要去楚州下辖的保安县当主簿了。 县令是从六品的官职,县丞和主簿是正七品。 穆文平以解元之功名候缺县丞,都没候上。 小刘氏在一旁听着,忽然开口道:“也不知道胡家这几年走了什么运,家里的进士举人,一个个跟水似的往外淌,拦都拦不住。如今连个乡试十三名,也能做一县主簿了。多少有背景有后台的人,候缺都没有他那么快呢。姑母定要好好的查,我就不信全是好运气。” 她与大刘氏熟稔惯了,说话也不过脑子。 大刘氏冲周氏笑着挪瑜她:“别看生了孩子,自己说话还像个孩子似的,不着调。” 小刘氏挽姑母的胳膊,十分亲昵:“也就在姑母面前,敢吐两句真心话。若是换了旁人,请我开口我也不开呢。” 大刘氏对这个侄女十分喜爱,虽然逾矩也不责怪,把话题转到周氏身上来。 见周氏是为此事而来,因上次临时爽了穆春及笄礼的缺,心里也有愧疚,因此主动说道:“你这做大嫂的,可真是操全家人的心啊。是不是想为二弟打探一下?” 她丈夫穆文武虽然官职不高,但是与楚州下辖各县的县令还是有一些交情的。 周氏点点头:“二弟虽然口中说着当教书匠也不错,可心里若是没有遗憾我是不信的。既然胡家四少爷都能候补上这样一个官职,而且还这么快,想必二弟也是有希望的。” 穆立不喜欢他们钻营捷径,只一心叫穆文平在家等候。 若是一直如此也就罢了,可眼睁睁看着捷径在眼前,而穆文平失了阳歧书院教书先生的差事,每日与严氏吵架,郁郁寡欢,周氏身为当家主母,多少有些忧心的。 若是能通过胡家的关系,有那么一些门道,不伤天害理,不侵害别人的利益,日后当个为民做主的清官,也无可厚非。 周氏并非跟穆立一样的迂腐之人。 大刘氏见果然是为此事,笑着拍胸脯:“我这就写信让老爷打听一下,若是胡家的法子行得通,倒是要为文平兄弟庆贺了。” 周氏见她爽快,急忙道谢。 大刘氏笑着推辞:“都是一家人,一笔也写不出两个穆字来。” 她看了周氏一眼,忽然开口说道:“既然你恰好来了,说明也是缘分。我跟我这侄女正说一件事呢,你也给点意见,参谋参谋。” 周氏自然是让她直说。 小刘氏却悄悄用手捏大刘氏的胳膊。 大刘氏拍一下她的手,笑着道:“你伯母不是外人,怎么不能说了?她也是穆萍的长辈呢,焉能有不为穆萍好的。” 小刘氏悻悻不作声了。 大刘氏就道:“今日我这侄女,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大侄女,萍儿,眼看着要满十七岁了。这几年,我和他爹一心想高攀,不如人意,反而把孩子给耽误了。” 周氏只听着不说话,像是今日带了耳朵没带嘴巴。 “如今有一门还算过得去的姻缘,只是怕他爹不同意,也怕老太太不同意。”大刘氏不顾小刘氏的各种示意,自顾自将话说完:“苏家有个老三,苏典庆,就是那个一门心思钻研字画,几乎封魔的那位,你知道吧。” 周氏心里蓦地一惊,看向小刘氏,她心虚地低下头去。 大刘氏却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年岁和萍儿相当,无父无母。我这侄女说,她这几日听苏老太太无意间透露过,约莫是要护着这位孙儿了,产业呢,平均分一份,如此瞧来,过去就能当家,是好事。既无公婆,又无大姑小姑妯娌之类,清清静静,咱们也不挑了。” 周氏不知道说什么好。 上一次苏三太太来与她说苏典庆和穆春的媒,那是苏老太太透了口风出来,想为苏典庆找一门靠得住的岳家,怕他以后被人欺负了去。 小刘氏在苏家闻到风声,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特意过来说与大刘氏听,想指给穆萍,抢了这个先。 只是不知道小刘氏有没有告诉大刘氏,苏老太太属意的是穆春。 大刘氏是不知情觉得好呢,还是知情后觉得好? 一时之间,也无法分辨。 大刘氏眼含殷切问周氏:“你听着觉得如何?恰好萍儿爱画画,那位呢,也是极爱书画的。现在看来,也是天作之合啊。” 周氏忍不住心里腹诽,之前苏老太太没说家产平分时,怎么没人提这位父母双亡,无人照应的少爷? 现在家产平分了,就是天作之合? 周氏极好的修养,她微笑着道:“听起来的确不错。” 大刘氏一拍掌:“那我这就禀明老太太,遣了人过去说。即便是丢些脸也不打紧,谁叫咱们穆萍年纪在那儿摆着,咱们做父母的,多操些心,舍了脸去,也是无奈。” 周氏脸上抽动几下,到底忍住没说话。 穆萍就穆萍吧,反正都是穆家的女儿。 穆春年纪小些,慢慢寻摸不迟 。 不过,这一记闷棍,打得周氏不得不吃了个哑巴亏,心里难免憋屈。 傍晚时回到东府,刚坐下喝口茶水喘口气,就有绣娘哭着嚷着求见她,说实在干不下去了,再这样眼睛都要熬瞎了。 周氏叹了一口气,问珍琴:“你叫她去找大小姐吧。” 珍琴领命,带着人去找穆春了。 绣娘见了穆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小姐,您可要管管奴婢呀,太太已经不管奴婢了。若是你再不管,奴婢只有死路一条了。” 珍琴呵斥道:“胡说什么,太太何时不管你们了?” 又对穆春解释道:“太太只是心情不好。” 穆春心下了然,问那绣娘怎么回事。 那绣娘伸出满是针眼血迹的手指尖,又翻来覆去:“奴婢今日没能给三小姐的新衣裳做完,说好掌灯时分要交的,可是可是还有两个袖子,一个裙摆,奴婢就是熬瞎了眼,再生出四只手,这一个时辰内,都做不完的呀。” 穆春看了看她的手,的确选不出一块好地方了,约莫是越急越慌,扎得次数也多。 见穆春凝思冥想,绣娘跪着往前爬到她脚边,哭着喊:“大小姐,您可怜可怜我吧,我家里还有老母亲病了,每日要吃药,真的被辞退了,我一时半会儿去哪里找活计?” 而且,被穆家辞退的绣娘,别的好人家也不会要。 她苦苦哀求了许久,穆春才道:“说好了针线房归三小姐管,现在是你没完成她交给你的任务,我无能为力。你还是趁着有时间,看看谁能帮助你,一起把任务完成吧。” 穆春说完,狠狠心抽出绣娘抱着的双腿,命珍琴将她送回去。 绣娘满腔绝望,失魂落魄地回针线房。 在穆秋的高压管理之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任务,别的绣娘也是自顾不暇,哪里有空闲有能力来帮助她? 穆春想到上一次被严氏逼迫后,打断双腿乞讨,不得已自尽的芸娘,怕绣娘也出什么岔子,让豆豆跟着她。 好在那绣娘上有老下有小的,还不至于想不开。 回到针线房哭了一阵子,又埋头做起活计来。 到了掌灯之时,果然穆秋将针线房的人都骂了一顿,又勒令她们不许吃饭,继续干活。 穆春听后,叫了穆秋过来,主动笑着说道:“你整天骂来骂去的不嫌累啊。” 穆秋怒道:“以前不管事,不知道府里这么多头偷奸耍滑,光拿银子不干活的人。真是气死我了。” 穆春就笑:“这两日我没去针线房,辛苦你了。” 穆秋正巴不得大权独握呢,忙道:“不妨事不妨事。” 穆春就道:“我瞧你这样费心巴拉的累,也不见得能出什么功绩,倒不如我这几天算账” 她话未说完,玉梅“吭吭”咳了两声,上前来给她们添茶,对穆春说道:“大小姐有些事还是先跟大太太说了之后,再提不迟。” 穆秋面上闪过一抹不明所以的神色,穆春也就住了嘴。 正尴尬之时,豆豆在门外面张望,玉梅去与她说话后,回来告诉穆春:“宝竹与马房的小厮来顺吵起来了。” 穆春听后故意烦恼得很:“这个不省心的,一点事情也做不成。” 说完对穆秋道:“妹妹且等一下。” 穆秋独自留在房中,见玉冰玉新二人都在,对她们道:“你们看看,什么账目?什么账本子?” 玉新只瞧了一眼,就从穆春枕头底下拿出针线房的账本递给穆秋。 穆秋翻开一看,却是记载了这几日,针线房日夜赶工,做出来的衣裳还没有东院的几个丫鬟做出来的多,反倒是银子花费了不少。 又要管吃、管穿,管放假,还要发月例。 真是划不来。 穆秋见最后一页写着:“与其如此浪费,不如裁撤针线房,省了府里开支,大功一件。” 她心念一动,想到穆春口中未说完的,被玉梅阻止的话。 若是此事让穆春先开口与周氏说了,那功劳就是穆春的,她只白得一个苛待绣娘的罪名。 当下也不耽搁,立刻去了周氏那里。 穆春这面没有见到宝竹和田来顺,见的是在严和明身边当差的来福。 来福见了穆春还要行礼,被穆春阻拦,问道:“可是严家有什么消息?” 来福忙抓紧时间说道:“大小姐还记不记得,小的曾经跟着严大少爷去过一个戏子家里?那戏子与他纠缠不休,前段时间还闹起来了?” 穆春疑惑地点点头,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 来福接着说道:“那戏子死了,家里人闹得可凶,现在是严二少爷强行使银子将事情压下来了。” 穆春听了心里噗通噗通直跳:“跟严大少爷有关系?” “小的不敢确定。不过严二少爷愿意花大笔银子,小的猜测,还是有关系的。只是”来福有些为难,不好意思开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 穆春忙拿了些银子给他:“上下打点之用,再给你娘买些好东西补补身体。”  来福没有推辞。他答应穆春干这种两头不讨好的差事,就是为了多挣银子给她娘看病。  穆春等来福走了之后,叫了田来顺,耳语一番。  田来顺去了小青衣的家中,他后娘是个三十来岁的,脸上长了半脸雀斑的妇人,狐疑打量田来顺半天,才警惕问道:“你找谁?”  田来顺将手中提着的腊肉亮出来:“之前在戏班子,我是负责收拾那些杂物的,跟亮子说过几句话听说他出事了”  “他出什么事?你别胡说。”妇人看着他年岁与小青衣的确相当,又瞧他手中的腊肉有些不舍得关门。  田来顺忙道:“他肯定出事了。他跟我说过,若是他两天没找我说话,肯定是严家大爷欺负了他。”  “你知道严家大爷?”那妇人似乎终于找到一个理由可以得到腊肉,放了田来顺进来。  田来顺进门就瞧见屋里就是寻常人家生活的烟火气,也不知道小青衣的尸身放在哪里。  “亮子呢。”田来顺强忍着诡异的不安,大声叫了几句。  妇人忽然哭起来:“他死了。”  田来顺蓦地被这么一吓,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苦笑着对妇人说道:“大娘您别吓唬我,前天亮子还好好的呢。”  妇人指着一间用黑幔布遮得严严实实的破厢房道:“就是前日,他去了严家的别院,回来后就躺在床上起不来,后面我进去一看,咽气了。”  田来顺根本不敢想,厢房里放着一具尸首,他颤抖着问:“埋在哪里了,我去给他烧点纸钱。”  妇人低着头抹眼泪:“没埋呢,只挑了口棺材装了。”  她没敢说因为在跟严家谈判,所以尸身不能埋。  “定然是严家大爷不让埋。”田来顺气愤填膺,自然接话:“亮子说,严家大爷欺负他有些时日了。还曾说,要给亮子五百两银子,买一个大宅子的。”  妇人一听两眼放光:“真有这话?好呀,没想到严家大爷翻脸不认人了。他害死了我家亮子,还想给我们一百两就打发了。”  妇人对着厢房干嚎:“亮子啊,你死得好不值当啊。”  田来顺浑身抖如筛糠,根本没有勇气去瞧那破厢房里面的尸首,他几乎是转身想跑,哆嗦着留下几句话:“既然是被人害死的,就要报官呀。你不报官,要是严家大爷使黑手段,不愿意赔银子,找人来弄你们孤儿寡母,那你们到哪里说苦去?”  “你说什么?”妇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要跑的田来顺:“再说一遍?”  在田来顺到访之前,妇人从未想过报官一词。她绞尽脑汁能筹谋的,也无非是趁着天气还不够热,亮子的尸体多在家里放两天,跟严家要到更多的银子。  “当然要报官,不然你拿什么跟严家谈判?严家只要使点黑手段,你如何抵挡得了?死无对证,他不承认,你有办法?”田来顺被拉住跑不掉,只好将话说开:“以前咱们戏班子里也有这样,被那些纨绔子弟玩儿的命都没了的,闹上门去要银子,人家一句‘你情我愿’就打发了,白白折了一条人命。”  “有这样的事儿?”妇人想了一会儿,还要拉着田来顺问细节,田来顺借口不舒服赶紧溜了。  待出了门,就躲在角落处,饿了喝口水,渴了吃口饼。  亮子的尸体还在屋里,不管是他家还是严家,都不可能拖太久。  果然,到了傍晚,就见严家管家带着一个小厮进门,屋里没多久就传来争吵声。  严家的目的,自然是想压银子。  妇人得了田来顺的点播,冷着脸道:“一条人命五百两,不算贵了总管大人。实在不行,咱们去衙门里,找县太爷说道说道,看看到底贵不贵。”  严家总管见她一个粗鄙妇人也敢拿县太爷来威胁自己,冷笑着道:“别给脸不要脸。您也不想想看,严家如今与县太爷是什么关系,能为你做主?一百两银子,还是看你孤儿寡母可怜。”  妇人心里起了贪欲,早就不干了:“五百两,行就行,不行我只能报官了。”  “行啊。我看你有几个胆子!”严家总管什么样的卑鄙小人没见过,对这个妇人的恐吓之言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往地上扔下一百两银子的银票:“要就要,不要就没有了。”  妇人想到令人激动的五百两,强忍着不去捡那银子。  严家总管让小厮捡起来,收在袖子里:“敬酒不吃吃罚酒。”  决心晾一晾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粗鄙妇人,等她后悔了,再来谈判。  田来顺等严家总管走了之后,才从拐角溜出来:“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那妇人已同严家总管预料的一般,着实有些后悔。  严家在阳岐城不说只手遮天,但是对付她一个小老百姓还是绰绰有余。  一百两就一百两吧,她真的去告官,能有什么好处?本来不过是吓吓严家,可是严家根本不吃这套。  严家总管的判断是对的,她没有胆量,也没有动机将此事闹上县府衙门。  “小哥,你腿脚快,你帮我去追严大总管回来”妇人急急哀求。  田来顺冷笑着道:“他诓你呢,大娘。就是见你孤儿寡母,没有什么能力与他们斗。”  “那你说怎么办?”  “带着亮子的尸首,去他家大门口闹。”田来顺故意说一个不靠谱的方案。  妇人一听就摇头:“那不成,要是逼急了他们,使一些阴险手段,我哪有本事还手?”  她有些迟疑:“再说,若不是严家大爷呢”事情闹 大了不好。  田来顺没听出她的犹豫,只以为她胆小。不愿意私下闹,那就公开闹最好。  “那就上衙门,击鼓鸣冤!至少县太老爷能保你安全吧。”  “那怎么行!到时候闹大了,严家还不找人剁了我?我就算了,我还有个儿子,才十岁呢。”  “那你想不想给你儿子买宅子?娶媳妇?生孙子?”田来顺问道。  妇人犹豫了一下,“那也得有命花才行啊。”  “所以啊,告官也不是真告官。严家敢威胁你,你就不敢威胁他们?”田来顺循循善诱:“你去衙门口击鼓鸣冤,等严家怕了,再回来不就行了。”  “随意击鼓,是要被打板子的。”妇人瑟缩不敢出头:“若是冤枉了严家大爷,怕是我一条命不够赔的。”  “怎么会冤枉他?”田来顺怂恿妇人:“再说,又不是真告,县太爷未必受你的状子呢。”  “吓唬吓唬他?能行吗?”妇人贪心又怕事,半信半疑。  “当然只是吓唬啊,难道我跟银子有仇吗?你放心,若是真的县太爷受理了,咱们就撤诉、板子我替你挨,你只需要击鼓就是了。”  田来顺叹气:“也算我为亮子兄弟,出一份力。不然啊,他在天之灵,怕是死不瞑目。一百两,我呸,打发叫花子呢。严家家财万贯,死一个下人也不止一百两的。”  妇人欲壑被勾起,又见自己不需要挨处罚,终于下定决心:“好,我跟你去。不过说好了只是吓唬他们的。”  “当然。你只要咬死了严和正,你想,严家还能这么嚣张?求你都来不及。到时候还不是等着你开价?”田来顺见妇人走了几步又停下,干脆亮底牌。  “这样吧,官司你只管打。赢了呢,五百两银子你分我一百两。输了,我保你一百两的本钱。”田来顺从袖子里摸出一锭二十两重的银锭子。  妇人看的眼睛都直了,接过银子往怀里塞,连连点头:“我听你的,给亮子讨个公道!”  田来顺带着妇人往县府衙门过去。  安排田来顺去了亮子家里后,穆春去请示周氏,要出一趟门。  周氏听闻她要去许县令家,有些奇怪。  穆春解释说上次在苏家聚会时认识的,答应给她送本书。  周氏让玉画陪着,倒是没多说什么。  穆春如今行事有分寸,她放心许多。  少顷,穆春带着玉梅、宝竹和玉画去了一趟许宅。  许宅就是许梅花家里,也是阳岐县令许荃的后宅,前面是县府衙门。  穆春走的是侧门,请许宅门房通报。  许梅花听了门房传的话,诧异至极,请示了许夫人后迎了穆春进来。  穆春是带着礼物的,笑意盈盈带着周氏的问好,给许夫人行了礼。  许夫人瞧见她进退有度,温婉和顺,喜欢得紧,拉着穆春的手问东问西。  许梅花不知道穆春忽然来拜访是何用意,有些尴尬,也有些局促不安,更多的是好奇。  因为门房传的话是:“你告诉你家小姐,上一次她说的关于严家的事情,有了后续,她想不想听。”  严和正包养戏子,就是许梅花与严云丽吵架时暴露的。  许夫人瞧见穆春虽然在与她说话,但是眼神却不由自主往许梅花那边瞟,以为她们感情好,笑着道:“你们小孩子家家一起说话,我就不掺和了。”  她心里本就一直期盼女儿能与这些世族的闺秀们交好。  穆春就笑着拉许梅花的手道:“上次与妹妹一见如故,只是人多”  许梅花更加尴尬,她见许夫人走远了,抽出手冰冷道:“我可与你没什么交情。”  原来方才的礼貌,不过是在许夫人面前维持。  穆春不以为杵,反而笑得更加灿烂:“妹妹果真性情中人。你我本没有交情,但是,事关严家,就有交情了。”  许梅花有些诧异,到底请了穆春去自己闺房小坐。  衙门带的后宅并不大,具体说来,还没有穆家东院一个院子宽敞。  许梅花闺房布置地简洁清雅,如她的人一般心直口快。  穆春也不绕圈子,告诉许梅花,严和正闹出了人命。  许梅花诧异一下,随后将表情收敛,正色道:“此事你该去找我爹,而不是找我。”  穆春笑着道:“令尊是自然要管这事儿的,怕就怕,等有人击鼓鸣冤,令尊赶过去时,严家已经毁尸灭迹,抵死不认。”  “许小姐,上一次你在苏家当众揭穿严和正的丑行,我心里就觉得,你就是话本子上面写的那种,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穆春给她戴高帽子:“令尊是父母官,为国为民,但是也因他公务繁忙,难免会有被蒙蔽的时候。”  “若是严家如此草菅人命,令尊却被蒙在鼓里,真有一日东窗事发,令尊会不会因为渎职而被牵连?”穆春忧心忡忡。  许梅花不是傻子,不可能被穆春吹捧几句就飘飘然,她扭着浓黑的眉毛,警惕地问道:“你是想我去告诉去我爹?”  “不是不是。”穆春忙摇头:“我只是想请许小姐主持公道,若是有人来状告严家,叫她别怕。”  许梅花道:“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让长辈处理?你我能干什么?”  穆春见她终于问道最核心的地方,神神秘秘说道:“我听说,因那家人也只剩个妇道人家,所以严家是严云丽在交涉赔银子的事情。女人对阵女人。”  穆春凝神瞧许梅花皱眉,接着说道:“严家都不至于惊动长辈,由一个大小姐出面处理此事。咱们去找长辈,岂不是丢脸至极?我就要跟严小姐单挑!看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许大人治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 “只要她敢来,我就会让她上公堂,绝计不会让坏人逍遥法外。”许梅花允诺。 两个人达成一致,穆春便先行告辞。 此时已是傍晚,田来顺拉着妇人,鬼鬼祟祟来到县衙门口。 妇人犹豫不决,田来顺怒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别说板子打不到你身上,就算打了,换五百两银子,你干不干?” 妇人贪心乍起,一下子来了勇气,几步冲过去,抓起擂锤击鼓鸣冤。 立时有衙役上前来问:“击鼓者何人?有何冤情,状告何人?” “民妇民妇卢氏”妇人到底怕了,磕磕巴巴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回眸看田来顺时,发觉他已经无影无踪,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敲着玩儿。”卢氏低声回答。 “官府重地,岂容你胡乱敲鼓?这可是要挨十个板子的,包你连命都没了!” 衙差吓唬完,又呵斥:“你到底告不告?” “我我”卢氏听说连命都保不住,吓得磕磕巴巴,魂不附体:“我” “你到底状告何人?”衙差又问。 一个清丽的丫鬟从衙门口走出来,轻声问妇人:“大娘是否状告严家?” 妇人先是下意识点头,又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随意诬告,立时拖出去挨板子,打得血肉模糊。”丫鬟提醒她:“但若是你真的有冤情,我们大人一定明察秋毫,为你做主。” “做主?”妇人哆嗦着重复一句。 “是啊。做主。”丫鬟肯定回复她:“有仇报仇,有冤伸冤,该赔银子的赔银子,该还旧账的还旧账。” 听到“赔银子”三个字,妇人蓦地眼前一亮。 她怎么没想到,出了人命,严家是要赔偿的。 她又想到田来顺说的话,只要她咬死了严和正,严和正面临牢狱之灾时,还怕严家拿不出银子来? 等严家服软,大笔银子拿出来保严和正,她再撤了状子,说自己是诬告又如何?不过是挨顿板子的事情。 只要打她不死,这一笔买卖就划得来。 严家现在不肯息事宁人,无非就是觉得她一个小妇人没有办法闹起来。 可严家也别忘了,她背后,还有百姓的父母官给她做主呢。 如此,妇人规规矩矩的跟着丫鬟,跪在了衙门大堂上。 严家大管事得了消息,吓得面无人色。 他没想到,那妇人居然真的敢去告官了。 他摸着袖中的五百两,想到二少爷严和明的吩咐,想到自己因为瞧着那妇人孤儿寡母势力微弱,又是后娘不肯尽心,便起了贪下这四百两的心,后悔不迭。 痛定思痛,他连滚带爬扑进严和明的院子:“二少爷,都怪小的办事不力,那妇人嫌五百两太少,竟然告上衙门了!” 严和明惊得手中的书都掉了,他冠玉般的面容变得煞白如纸:“你说什么?” 严家大总管又将“五百两都收买不了那妇人的贪心”之事重复了一遍。 严和明气势汹汹站起来:“你是怎么说话的,激得她去了衙门击鼓?不过一桩小事而已,她又不是亲娘” 于严家来看,这本是一桩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 严大少爷严和正喜欢亵玩面容秀美的小男童,包养了个还在学戏的男孩子。 你情我愿,并无半点强迫。 说起来也是严和正倒霉,男孩子不知道怎么滴死了,他后娘上门来说,言下之意就是要银子下葬。 严家也答应送银子过去——知道是后娘,家中无亲眷与他做主,严和正才敢那么大胆啊。 本该悄无声息就了结的。 谁知道居然闹得这样大。 衙门大堂上,亮子的后娘卢氏一人哆哆嗦嗦跪着,周围是面色肃杀的衙差,口中高呼“威-武”。 她纵然后悔,已经骑虎难下。 此刻撤诉,怕是严家一文钱都不会再给她,日后还会处处为难。 而后堂,许荃坐在太师椅上按额头,女儿许梅花已经催了好几次:“爹爹,严家仗势欺人,您就该秉公论断。” “我知道。”许荃是个清廉的好官,可此时处处透露着蹊跷。 严和正为人虽然不至于古道热肠,善良憨厚,可也绝不至于作出玩弄死人这等恶行。 若是妇人诬告 上一次,两个衙差夜里抓犯人,闯进一座别院,瞧见严和正搂着两个小雏儿正把酒言欢。 赫然是两个男童。 衙差回来告诉许荃,许荃当时问了,那两个男童可有不情愿? 回答说没有。 又让衙差去调查可否是被强迫和威胁? 也没有。 许荃因此再没管这事儿。 毕竟,富家子弟眠花宿柳是常事,至于是花柳是男是女,对他们来说根本没 区别。 可对于一本正经的许荃来说,亵玩男童到底是桩大八卦,他忍不住告诉了夫人。 许梅花是无意中听见的,只是没听分明,以为是女戏子,便拿来在宴席上奚落严家姐妹。 一时之间就传了出去,不过传的是女戏子。 好在严和正平时做生意,去花柳之地喝酒欢娱也是常事,并没有追究传话的源头。 因此,卢氏来告状后,许荃想的是,严和正与那小青衣,一直是正常的迎来送往,你情我愿。 据说两个人已经好了一个多月了,既无粗暴也无胁迫,怎么会好端端的把人弄死呢? 想了许久,还是要从告状之人口中得知真相,许荃起身去大堂,一拍惊堂木。 “堂下何人!” 卢氏磕头,哆哆嗦嗦把告严家的话又说了一遍。 “可有哭诉?” 卢氏犹豫。 惊堂木再想:“大堂之上,说实话!” 卢氏摇头:“没有。” “可有伤痕?” 卢氏摇头。 “可有说是严和正对他施了什么暴行?” 卢氏再摇头。 “无凭无据,你状告严家。如此,只能让严和正上堂与你对证。” 许荃再拍惊堂木:“拿严和正!”“让仵作去验尸!” “先退堂!” 卢氏暂且回家,听候传唤。 此刻她心里后悔的要死。 怎么会神差鬼使听了旁人的怂恿,居然去告严家? 亮子的死,虽然与严和正有关系,但是其中别的原因,她自己也不知道。 许荃的问话让她有些明白了。 不是她以为的死无对证。 亮子死了,她说是谁害死的就是谁害死的。 有仵作,有严和正的口供,还有当天一起玩乐的证人。 卢氏失魂落魄回到家中,心里惴惴不安。 衙差们已经冲进厢房,将装着尸体的棺材抬走。 “卢氏近日不可出门,不可出城,随时听后传唤。”衙差给她下令。 十岁的儿子扑进她怀里吓死了:“娘” “别怕别怕。”卢氏搂着儿子,哭作一团。 心里越发没底。 亮子是怎么死的,她到现在都没搞清楚。 那日他出去玩,一身酒气回来,她正要骂,他扔来一个银锭子,她就闭了嘴。 给他安置在厢房后,听见他呼呼大睡,打着响亮的呼噜。 中午去看时,发觉人已经硬了。 她吓得半死,正要去找人办丧事,忽然从亮子的腰间见到一块成色上好的玉佩。 是严家大少爷送给他的。 卢氏暗想,严家定然脱不了关系,就找上了严家。 严家大少爷一听,也吓到了,急忙答应给银子。 她嫌少,多次交涉。 最后却在阴沟里翻了船,居然告上了衙门! 她这是猪油蒙了心呀。 卢氏哭声震天响,严家也鸡犬不宁。 拿人的衙差到了大门口,严子松此刻才知道,震惊至极。 等他反应过来问明情由后,坚决不肯让严和正去衙门,反而指着严和明怒骂:“你大哥苦苦求你,叫你办一点小事也办不成,你是怎么搞得?存心让你大哥难堪,让严家丢脸是吗?我告诉你,就算你大哥坐牢了,家业也不可能给你!” 严和明绝美的脸上闪过一抹阴郁,他努力镇定:“大哥说,那小青衣不是他害的人命,那就算告上衙门,咱们也不怕!” “你”严子松被他的巧言善辩气得七窍生烟,他指着严和明怒气冲冲:“你现在去,代你大哥上堂,就说就说说那日是你,是你和那叫什么的在一起” “父亲!”严和明心寒至极,他愤怒而绝望地瞪着严子松:“我也是您的儿子!” 严子松冷眼斜他:“你大哥才是我的儿子。” 严和正缩在一旁的矮榻上,抱着个绣花抱枕可怜兮兮:“好弟弟,你聪明又灵活,你代我去一趟,真的不关我的事儿,是他自己发烧了还喝酒,回家没多久就死了你别让爹为难。” “不关你的事儿?”严和明瞧着他们父慈子孝,声音冷得如冰:“不关你的事儿,前日那女人闹到家门口,你急急忙忙回家跑到我房间求我给你擦屁股?往他家送银子堵人家的嘴?还不让我告诉爹?不关你的事儿你心虚什么?没由来地落人口实?” 最后几句,严和明几乎是喝问严和正。 严和正知道闯了大祸,瑟缩可怜:“此事根本说不清楚啊。我当时要是不说的严重些,以你的性子,也定然不会爽快给银子的” 严和明被气得七窍生烟,他这个草包大哥,平素没事时,瞧着人模狗样的,代表严家干这个干那个。 一旦有事,脑子就成了摆设,里面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 她到底还是年轻,到底还是蠢笨,从芸娘的死,到严家蒙冤。 这其中,她少考虑了好多事,忽略了很多其他可能性。 她太急切了,不仅没有命中目标,还轻易暴露了自己。 若是严家去逼问卢氏,会不会问出田来顺? 穆春将田来顺安排去慧娘的地头躲避几天,暂时不要露面。 她连续抄了三天的金刚经,心绪才平静一些。 五月初,距离穆春和穆秋掌管针线房,已有近半月。 绣娘们加班加点,终于将西院夏季的新装和被子褥子赶制出来。 穆秋在全府第一个穿上夏装,是一袭水蓝色镶碧绿金边的长襦裙,趁着她还未长成却腰细腿长的身段,美不胜收。 宝云过来请示她,问南院的用度做好了吗?苏氏矮榻上的靠垫已经破的不能用了。 这事儿是三天前说的,然而三天了,针线房连开工都没有。 反倒是严氏床上的绸缎被子,已经备好了崭新的三套。 宝云瞧着穆秋身上那件颇费工夫的新衣,心里委实憋屈得紧。 “哦,你回去告诉三太太,我们小姐说针线房太费银子了,那些绣娘光吃饭不干活。”穆秋跟伺候她的玉冰说了几句,玉冰原封不动的告诉宝云。 宝云还要问细节,玉冰轻飘飘地扔下一句:“三小姐已经跟大太太请示了,过几天就会把针线房裁撤了。日后你们院子里的东西,你们自己做吧。趁着针线房还在,咱们西院的东西都要赶紧做了,还有东院的有些都还没做,你们南院就自己想办法吧,光是这些都怕绣娘们来不及呢。” 宝云又惊又怒,她年纪小稳不住,哭哭啼啼就回了南院,跟穆夏把话原封不动说了。 穆夏那个暴脾气,当场就惊坐而起,拍一下梨花木的桌子,声音震天:“我们体恤针线房的绣娘们忙不过来,简单些的小东西自己做,我娘眼睛都要熬瞎了,不过是念着到时候大家都有用的,别失了穆家的体面。她倒好,还真当针线房是她西院开的不成!自己的东西做好了,就提议说裁撤。好,好。” 穆夏连梳妆都不曾,头发也没篦整齐,穿了鞋就咚咚咚往外跑。 秦姨娘在院子里指挥玉红将一些尖锐的东西收拾到杂物房去,见穆夏急匆匆,问道:“二小姐这乱的,也不收拾齐整了再出来。” 穆夏没好气地冷哼:“关你屁事。” 她声音太大,玉碧怀里抱着的穆凌波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被吓到了。 穆夏听见小弟弟的哭声,脚下顿了一会儿,还以为秦姨娘要与她抬扛争吵,没想到秦姨娘什么也没说。 玉碧抱着穆凌波哄了一会儿,见不管用,问秦姨娘:“姨娘要抱抱四少爷吗?” 秦姨娘下意识伸出手去,后又缩了回来:“你抱着吧。” 玉红忙过来扶着秦姨娘,小声说道:“姨娘小心些,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秦姨娘点点头,让个小丫头搬了椅子坐下了,才接过穆凌波抱在怀中,轻声哄起来。 穆夏凭着一股气冲到西院,玉冰玉新上前阻拦,被她劈手两个耳光就扇到一边去了。 进了屋子见穆秋穿着新衣裳志得意满,似乎天地间就她最美,上去就扯着她的衣裳往下扒。 穆秋正沉浸在自己美貌中不可自拔,被突如其来的暴行吓了一跳,想躲闪已来不及,眼睁睁看着袖子被穆夏抓住,从接线的缝隙处,使劲撕扯。 “喀拉”的裂帛声,让穆秋惊惧、委屈得不能自已。 她甩着裂开的袖子,指甲尖尖就朝穆夏脸上招呼:“你这个臭女人,疯女人”一面哭一面挠。 穆夏闪避不及,被她一连往脸上抓了好几条红印子,火辣辣的疼。 穆夏瞧见桌上有挑香炉灰的银仟子,跳到那边,抓起钎子就朝穆秋裙摆处划。 又是“哗啦”几声,穆秋新做的裙子,就被划成烂布条,再也无法穿了。 穆秋见自己中衣都露出来,细白的胳膊也露出来,哪里还有脸跟穆夏厮打。 她娇弱地伏在紫檀木的矮榻上,嘤嘤哭起来。 玉冰和玉新早就去请严氏了。 穆夏见她矮榻上的褥子也是崭新的,小抱枕更是有三个,全是上好的绸缎,上面绣着金丝银线、栩栩如生的花朵装饰,愈发生气。 冲过去抽了褥子,用银仟子胡七乱八地又划得支离破碎,烂布烂线散了一地。 玉霞和宝云跟过来见她们小姐俨然已经疯了,忙上前一个抱身体一个抱腿,阻止她更为疯狂的行动。 这些都是体力活,穆夏挣扎了一会儿见没有用,也累得不行,气喘吁吁的坐在凳子上休息。 严氏住得近,先过来。 一进屋就被满地的破碎布料吓了一跳,待看见穆秋哭得伤心欲绝,不过除了衣裳破了,倒是没受伤,因此还有理智。 护犊子的本能让她当即就提了穆夏起来,呵斥道:“穆夏 !你干的好事!” 穆夏冷冷瞧着严氏,漠然而又轻蔑,指着脸上的红印子:“二婶瞧好了,是她打我,我可没打她。” 严氏怒道:“你不惹她,她怎么会打你?” 顿一顿又说:“你打她打的还少吗?上一次差点就没打死了她!你还有脸说” 女儿上一次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严氏这口气含在心里,根本咽不下去。 只是南院一向不争不抢,就连她们占用针线房,南院包括苏氏在内,都是自己动手做,没有起什么冲突。 周氏又护着南院,弄得她想找机会给穆秋报仇,一直没有借口下手。 今日穆夏自己来穆秋这里挑事,她定然要借机整治穆夏一番。 “上次是她自己恶毒”穆夏昂着头,梗着脖子,反驳严氏。 “好呀,你居然还跟长辈顶嘴了。”严氏伸手就狠狠拧穆夏胳膊上的肉。 她是下了狠手的,穆夏疼的龇牙咧嘴,大声叫着:“玉霞宝云,二婶打我,快去叫二叔回来。” 她没说叫周氏,也没说叫苏氏,偏偏叫的是穆文平。 严氏最近与穆文平闹得很僵,多次示好,穆文平不为所动,甚至连她面也不见。 因此听见穆夏的话,她手上的动作停顿。 穆夏趁机机灵地从她手中逃脱,站到门边:“二婶想打我?” “你跟长辈顶嘴,不该打吗?”严氏反应过来,不再打穆夏,只是冷冷反问。 “我是在讲道理。”穆夏也冷笑,斜眼瞧严氏,不卑不亢。 严氏见局面僵持,怕穆夏真的去叫穆文平回来,那对她不利。 在穆文平看来,穆夏剪了穆秋的裙子,穆秋挠了穆夏的脸,公平的很,各打五十大板就算了。 要是周氏在,怕又是罚月例银子,这对穷些的西院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严氏不想惊动任何人,悄摸摸的在心里想对策。 因此,她不再盯着穆夏,只上前去搂着穆秋“心啊肝啊”一同哭起来。 穆夏瞧着她做戏,无聊至极,翻个白眼道:“有完没完?我走了。” 说完居然一甩手,真的走了。 周氏闻讯赶来,在路上与穆夏撞了个正着,见了她脸上的伤,左看右看仔细检查了一遍,才道:“你这脾气也太大了。” 穆夏却问:“大伯母,穆秋说要裁撤针线房的事儿,是真的吗?” 周氏想了一想,才道:“前几天你三妹妹来跟我说过这件事,也算过这笔账,可行倒是可行,只是我还未同意。” 穆夏气鼓鼓的:“她的如意算盘打的真好,等西院的衣裳被褥做完了,就裁撤了针线房。哼哼,真是好算计。” 周氏还要问什么,穆夏摆摆手道:“大伯母你去吧,什么处罚我都接受。闭门思过?罚月例银子?甚至赔她的新衣?我都行。就是别裁撤针线房,我咽不下这口气。” 她对周氏说:“先前有绣娘辞工,有绣娘生病,一时之间人手紧的很。我娘便说,不然我们自己拿些料子做些小物件儿,省得催促她们,都是可怜人,不容易。等做大件时在让针线房做,也不至于失了穆家的体面。没想到,我们这一番好心,竟然是给狗喂饱了。空下来的绣娘,全给西院做事去了。” 穆夏也很委屈。她和苏氏委屈求全,为的是穆家的安宁。 没想到,西院为了一己之私,你在这里建房子,她在旁边拆地基。 哼! 周氏没想到穆夏和南院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针线房最近一段时间是赶着西院的东西做,但是东院的有些必备之物,还是做了一些,陆续送过来,她也知道有几位绣娘没办法做了,人手偏少,因此没催。 没想到,南院的东西竟然一点儿没做,还累得苏氏亲自动手。 穆夏又不是爱告状的人,若非今日闹起来,她压根儿还不知道。 这是她的失职。 周氏瞧着穆夏挺直的脊背,即便是委屈心酸,也从未见她在人前掉泪。 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女孩子,怎么能如此坚强又倔强? 她不免有些心疼,五味陈杂地去了西院。 严氏已经劝了穆秋,两个人坐在一起说话。 周氏进来,严氏立刻噼里啪啦数落了穆夏一通,临了道:“这事儿,不严厉处罚穆夏,那我定然不服,就算老太爷回来了,我也要去说理的。” 周氏见她态度很是坚决,也不接话,环顾了一周,反而问道:“你这里都是新的,我听说南院连个夏天的褥子都没做出来,是吗?” 穆秋闻言忙道:“针线房人手少,事情多,东院的东西还未赶制出来,南院的就更加只能放一放了。” 周氏温和的笑着,看着穆秋被剪烂的裙子,有些可惜:“这得两个绣娘做好几天呢吧,瞧着裙边流水般的纹理,太漂亮了。” 穆秋嘟哝道:“可不是嘛?二姐真是太泼了一言不合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 裁撤针线房省银子,省工人。将料子针线分到各院,那些空闲的爱嚼舌根的丫鬟婆子们也充分利用起来。 庶务管理的好,是许多世家大族挑当家主母非常重要的一条标准。 针线房本就在许多豪门,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有些大户人家,所有的针线直接承包给绣楼绣坊,拿银子签单,按季送过去就是。 有些人喜欢穿自己或者身边人做的衣裳,专门养一两个会针线的的丫鬟做这些。 再有些则是女红本身就非常出众的世家,要求女孩子们都要精专,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绣工女红,既有一技之长,又能打发时间,今儿个做双鞋,明日缝个荷包,后日做件衣裳,一举两得。 因为有这些好处,周氏当时才夸赞穆秋的确是提了一个好点子。 只是此刻闹得不愉快,她就不愿意了。 严氏便道:“大嫂,如今闹成这样,怕是南院那边也不肯再用针线房了,毕竟还是穆秋管着的。不如裁撤了的好。我们穆秋也大度,不跟穆夏追究。姐妹两个和和气气的,多好。” 周氏冷淡的不愿意给回应。 严氏继续劝道:“要是针线房裁撤了,以后两姐妹也不会因此打架了。就连这一次,我们也不追究” 周氏回了她一句“再说吧。”,先行回东院去了。 严氏见她很是动摇,倒是不着急再催,命玉冰把地上安排人收拾一下。 穆家东院。 玉梅等在门口,见周氏回来,忙回去告诉穆春。 穆春早听闻穆夏和穆秋打起来的消息,她多次提醒穆夏别莽撞,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穆夏还是我行我素。 这一次,不知道又要被罚什么,穆春想找周氏为穆夏求求情。 周氏正在算针线房的账目,见穆春进来,把她叫到身边:“你在针线房也待了几天,你算过账没有?针线房若是裁撤的话,一个月能省下多少银子?去外面找人做成衣,又需要多少银子?” 穆春听是为这事儿,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答话道:“若是纯粹为省银子,自然是裁撤了针线房的好。” 周氏见她算也不算就回答,有些愣神。 穆春见周氏望着自己,笑着道:“其实此事,穆秋不说,我迟早也会说的。” 她拿过周氏的笔,在纸上画了几个数字,一一指着告诉周氏:“每个月,绣娘们的吃穿用度月例银子,包括针线房的所有开支,差不多五十两。一年,是六百两。我出去打听过了,外面普通绣坊,一件衣裳,咱们自己拿料子过去,寻常花纹的,才八百个大钱。我身上这种绣样复杂些的,不过一两银子。” 府里的绣娘,大多数做的都是上等丫鬟和主子们的衣裳,一年也用不着六百件。 至少能省一半下来,而且还少了人际纠葛。 周氏叹气道:“其实也省不了多少银子,说出去,总觉得丢了穆家的脸面。” 穆春将手放在周氏手上,轻声道:“脸面固然重要,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一样惹人笑话。” 周氏转过脸来,惊讶地望着她。 穆春既然要裁撤针线房,就已决心要说实话。这些话其实周氏心里清楚,穆家许多人心里都清楚。 只是大家都掩耳盗铃,不愿意将这纸糊的盔甲戳破而已。 穆春只能自己来当这个“用心险恶”的第一人,戳破荣华富贵表象的第一人。 “祖父已经五十六了,再有四年致仕,朝廷的俸禄,不过只剩一星半点儿。”穆春从穆立开始说起:“祖父致仕,父亲也就没有差事了。家里的固定收入,一项都没有。” 周氏眸子晶亮的瞧着她,不知道如何评价这个跟以前判若两人、突飞猛进的女儿。 有些陌生,却又欣慰于她的成长。 三个正值壮年,却一个铜板也拿不回来的儿子。 三个正在读书,前程未卜的孙子。 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三个出嫁还要赔一份不菲嫁妆的孙女。 几个铺子,十来个田庄,养穆家上上下下五十几口,能养多久? 这笔账,没有人比周氏更加清楚,更加惊慌。 如水般的银子一日一日从她手上花销出去,进项却一日比一日少许多。 大老爷们儿不管事,还以为铺子收益多多,家里人吃喝费不了多少钱呢。 外面的人看穆家,也不是单看穆立一人。是带着西府的两位官老爷,还有远在京城的穆三老太爷一家,一起评判的。 他们觉得,只要另外两房蒸蒸日上,穆立作为长兄,自然也会屹立不倒。 连穆立都这样以为。 他觉得是他不愿意开口。 只要他开口,通过几位兄弟的关系,给几个儿子,几个孙子谋个职缺不难。 他现在还在位,就不必劳烦。等他致仕了,再开口不迟。 “春儿考虑的对。只是你祖父那边不 是这样想。”周氏曾经跟穆立算过家里的账目,穆立当时就道:“别只算咱们家的帐。穆家还有你二婶和三叔呢,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她虽然信了日后再没有提,可心里隐约惴惴不安。 穆樱从穆府发嫁,穆三老太太那肃杀轻蔑的气势,她是真切感受的。 日常交往中,穆二老太太有意无意的攀比和疏离,她也是真实瞧见的。 周氏是女人,比较敏感。 但是穆立不让她胡乱猜想,她也不敢提。她自己忧心不要紧,若是乱了人心,可就难以收拾了。 此刻听穆春提起,她立时反驳。似乎在说服穆春别杞人忧天,又像是说服自己放心一般。 穆春长长叹口气。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穆家西府靠不住,更遑论远在京城的三祖父。 上一世,穆家突逢恶变,她花银子派丫鬟打探过家里的事情。 穆立被革职,上吊自尽,穆家西府除了派人吊唁祭奠,帮着周氏料理了后事,再无任何帮扶动作。 穆三老太爷听信谗言,认为是周氏从生出妹妹穆冬开始,就给周家不断招致祸患,做主将她母女驱逐。 对于穆家东府穆文平和严氏分家,穆文义和苏氏和离,穆府分崩离析,从未见过他们有任何襄助的意思。 穆春对于他们,实在是失望之极,不敢有任何肖想。 “我知道祖父是觉得穆家树大根深,不是那么容易倒下。”穆春诚挚望着周氏:“可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周氏抬眼深深看她,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依着感觉走:“好。” 她笑问道:“只不过,为何要等穆秋提?你不提?” 穆春狡黠一笑:“到底是丢人饭碗的坏事,我心软啊。” 周氏知道她学乖了,这种对穆府有利,但是对绣娘不利的事儿,她不愿意自己出头做恶人。 裁撤针线房的消息,在周氏做决定前,就已经传开了。 消息是严氏放出去的。 穆春有想法却不提,不肯当这个恶人。 严氏也不傻。 她只说因为针线房,穆夏和穆秋嫡亲的姐妹打架,要铲除这个祸根。 以后各房做各房的针线,也就不会互相眼红,再打架斗殴,伤了姐妹和气了。 绣娘们虽然觉得这个逻辑狗屁不通,简直强词夺理,但周氏已证实此举为真,只好叹了气领了工钱再谋生路。 好的是在穆府这几年,手艺即便是出去绣坊里,也是被认可的,讨口饭吃一点不难。 针线房就这样裁撤掉了。 随后,周氏借着这股东风,顺势将杂物房和管理花园的洒扫仆从也裁掉近十人,剩下的都是精干的。 如此总的一算,一年能省出千两银子之多。 这日周氏正在算账,西府刘氏上门来,神神叨叨遣散了周围的丫鬟婆子,只余周氏一人后,才道:“大嫂上次让我打听的消息,有信了。” 周氏将账本合拢,正襟危坐,认真等着听。 刘氏一脸狭促,甚至还带着些艳羡:“真真是你我手眼通天,也想不到的办法啊。” 周氏愈发好奇。 刘氏关子卖完了,才正色道:“你还记得,胡家有个疯了关着的三姑奶奶吗?” 周氏问道:“一辈子没嫁人那个?” “说这么好听干嘛。就是与家丁私通的呗,谁还要她。”刘氏撇撇嘴,十分瞧她不起:“她这回,可风光喽。” 周氏愈发奇怪,催促刘氏快说。 刘氏就道:“这事儿,离咱们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原来,徽州有大族邹氏,老太爷入内阁,乃正宗的二品大员。 他有个孙子,身体孱弱,缠绵病榻,不到三十一命呜呼。 邹老太爷心疼孙子一座孤坟,到处张罗为他寻一门姻亲,也就是冥婚。 胡家三姑奶奶恰巧此时死了,悄无声息的,就搭上了这根线,葬进了邹家祖坟。 周氏狐疑道:“不对呀,若是三姑奶奶先死的,咱们多少能听到消息,怎么能瞒得死死的?” 刘氏斜眼似笑非笑:“你还不懂?怕是胡家的人听了消息起了歹心,这才死了人。” 周氏只觉得浑身的汗毛直竖。 刘氏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冷冷冰冰说道:“我遣人悄悄打听了,往肚子里灌的不知道水银还是什么,反正肚大如斗外面却丝毫看不出来。问时只说得疝气死的。” “邹家豪门望族,怎么会选一个疯女人呢?” “哪里疯了?你见过?还是我见过?胡家说不疯,那就是不疯。只说这位庶出的三姑奶奶,年轻时眼光甚高,左挑右选看不上别人,因此耽搁了。时日一场,性子也古怪。徽州离得那样远,哪里能知晓底细?年岁相当,家境也不差,又是前后脚死的,天作之合呢。” 刘氏阴森森的话语,让周氏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 周氏不用问,便知道,还是为了给穆文平谋那个崇武县的县丞缺,不好阻难,只得答应。 严氏高兴地给自己重新大手笔置办了一套上好的行头。 穆春听闻后,对周氏说道:“二婶的心思一直非常明确,这次怕是过去见了胡三太太,定然会绞尽脑汁,要是做出过分的事情,到时候就难收拾了。” 周氏有些为难:“我何尝不知道,但是她最近表现挺好,又苦声央求我,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穆春:哼哼! 结果,到了出发那天,穆文平忽然跳出来拦着:“不许去。” 严氏气得不行,怒道:“我难道是卖给了你们穆家,连门都不许我出了?” 穆文平冷眼看她,连一丝耐烦心都没有了:“我知道你要去攀关系,说好话,送重礼,我不需要。” 严氏委屈得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我是为了谁?” “反正我不许你去。”穆文平说不出个所以然,扔下一句后,见严氏用帕子捂着脸嘤嘤哭泣,又有些心软,将她拉到一边,委婉劝道:“你之前给胡家送了多少礼,胡老太太和胡三太太可有收过?她们是知道厉害的。” “我自然知道,所以赏花宴我不也没去么?后面你说少来往,我也少来往了。”严氏见穆文平好声好气哀求自己,愈发委屈至极:“只是上次胡大太太和胡二太太过来,我想着,其实胡家还是喜欢咱们家的,也许请她们二位从中说和” “行了,你打的什么算盘我还不知道!”穆文平见她执迷不悟,耐性用尽:“胡大太太和胡二太太,虽说背后说人闲话不对,可那算盘我都听说了,你还看不明白吗?带两个庶女过来,难道你真眼看着你的儿子娶人家的庶出姑娘?” “自然不肯的!”严氏想到此处,气得牙痒痒。 “呵呵。”穆文平与严氏同床共枕十几年,此刻终于知道严氏打的什么算盘了:“你这是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啊。既不肯委屈儿子,又不肯拒绝胡家的人,想搭着梯子利用完了,再翻脸不认人吗?” 严氏从未想过,内向憨直的穆文平有朝一日会猜透自己的心思,她有些心慌,低着头不说话。 穆文平又道:“早五十年,我穆家一门五官,两状元三进士的时候,胡家不过还是中个秀才都祖上积德的人家,算个什么东西?我这辈子就算穷死,也绝计不会找胡家帮忙,更不会委屈求到他们门下!” 严氏咧诺道:“哪里像你说的这样不堪” “心虚了?”穆文平冷笑着道:“你要做什么,我没办法绑着你。但是,若是把儿女牵扯进来,丢了穆家的脸面,我一定我一定”他想了半天也说不出那句狠话。 脸涨红了许久后,穆文平才艰难吐出一句:“我我再也不理会你!” 顿一顿补上一句:“即便是真的给我谋到缺,我也绝计不去上任!” 严氏见他动了真怒,这句话就掐准了自己的脉门,忙好生哄劝:“我也不过是想你能有个地方施展抱负,是我操之过急了。我不去与胡家接触便是。但是穆秋,你姑娘得去啊。她年纪不小了,该出去交际应酬,学些东西了。” 这是少有的严氏肯主动让步,穆文平老怀安慰,也压低了声音说道:“春、夏两姐妹都去,她自然是要去的。” 严氏稍稍放了心,又跟穆文平指天发誓的保证了一番,走过来跟周氏道:“大嫂,胡家我就不去了,您带穆秋去,帮我看着点儿。” 这是周氏最乐见的效果,她笑了笑,一副预料之中的模样,点头答应。 裁撤针线房之后,严氏对周氏,或者说整个东院的态度都好了不少。 只是当她提出要一同去胡家时,周氏虽知道不妥当,却也没有更好的方式拒绝。 穆春便私下与穆文平说了几句,隐晦提点了他。 穆文平将名声和德行看得极为重要,别说严氏是处心积虑要给他谋缺,只怕若不是朝廷公正派缺,他都觉得没有脸去。 因此,当听出大侄女穆春的言外之意,是严氏大有要把穆凌广、穆凌志两兄弟的婚事压在胡家,换他未置可否的所谓前程时,自然是坚决不干的。 此刻,见严氏果然被拦下,周氏笑着在衣袖里,冲穆春亮出一个大拇指。 她此刻才发觉,不知道何时起,她已经养成了有事情就跟女儿说一下的习惯。 穆春的许多做法她虽然不赞同,但是时间久了,次数多了,她也发觉,这些狡黠的方式,虽然为正人君子不耻,但是在她家务繁忙,又无正途可解决的棘手事务来临时,的确是很好用。 母女两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得天衣无缝,大事化了。 胡家三太太这一次十分阔气,不知道是不是首次露面,要立威树信的缘故,手笔超级大方,给穆春等人的见面礼,居然是每人一方碧罗烟的丝帕,另配有烈芳斋的香囊。 这一套,怎么也要十两银子。 今日来的适龄的闺秀们 ,少说也有十来位。 不少太太们聚在一起虽有疑惑,却也不得不夸胡家财大气粗。 “不过是个主簿,像是中了状元一般”胡大太太心有不忿,小声跟周氏嘀咕。 “那也是你们胡家的风光。”周氏知道她心里不得劲。 “哼。”胡大太太喜欢跟周氏亲近,悄摸地道:“风光个屁,那是你不知道,他这个主簿是怎么来的” 周氏自然知道什么缘由,此刻却只能装作不知道。 胡大太太说完这一句,忽然意识到什么,收了口不再说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家大姑娘如今怎么样了?” 周氏笑着道:“一切如常啊。” 她知道胡大太太问的是穆春的亲事,不愿意提及,只能装聋作哑。 胡大太太见她像封了口的葫芦,又有些跃跃欲试,想要将胡建阳得官职的秘密告诉她。 她想了想,才凑近了周氏说道:“你可知道,我们家有个疯了的姑奶奶?” 周氏笑着往后退了两步,摆手拒绝:“这些秘密你可别告诉我,到时候万一传出去,我还要兜着干系哪。” 胡大太太无法,嘟哝道:“你不听也好,省得老太太知道了,怕是要打死我的。” 周氏乐不可支,笑着挪瑜她:“还有你怕的事儿?” 胡大太太歪着脸看她:“怎么不怕?咱们做人娘亲,做人媳妇的,成日里担惊受怕。” 她重重叹一口气才说道:“都怪我们老爷不争气,这些年读书不如弟弟们,一官半职也没混上。如今给建阳说亲事的媒婆们络绎不绝,我大姑娘彩玉却能选的甚少。” 胡彩玉比穆春略大一些,早就开始议亲了,只是一时没寻到好的。 家世不显赫的,胡家觉得如今自己枝繁叶茂,蒸蒸日上,看不上别人。 豪门大族的,又觉得胡大老爷没什么能耐,胡家不过尔尔,看不上她。 因此胡大太太愁的很。 周氏就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操心也操不来。只要姑爷人可靠,品行端正,其他的都好说。” 胡大太太显然不这样想,但是也没反驳周氏,眼睛盯着前面看了一会儿,才努嘴跟周氏说:“你瞧老三媳妇,因不在家中,明明是她自己儿子的事儿,却偏赖得我们来操持,真是” 胡二太太穿花的蝴蝶一般,正在四处安排应酬。 胡三太太见的次数很少,今日瞧着养尊处优的雍容华贵,气质出尘。 她给完了见面礼,便拉着几个中意的姑娘的手笑意盈盈的说话,似乎今日的宴席不是她请一般,毫无从中操持的打算。 胡大太太便安排大家打叶子牌,又跟周氏道:“这位是个养尊处优的,常年就躲在那个小宅子里,三两个下人,屁大点的庶务,也难怪这样的场合做不起来,偏又要请客,劳累了我们。” 周氏只听着不说话。 胡大太太就安排周氏去打叶子牌。 周氏私底下跟穆春说道:“等会儿我打牌,你别站在我后面了,跟穆夏她们去玩一会儿。” 她对穆春狡黠一笑:“也别太规矩。” 穆春有些诧异,随后恍然大悟,周氏这是要穆春别表现的太好,被胡三太太看上。 虽她对胡家没有好感,但是胡家却没有得罪过周氏,也不知道周氏从哪里看出来胡家不稳妥,不想她嫁进来的。 不过既然不用守规矩,她便乐得自由自在。 瞧着几位想好好表现的小姐们,规矩乖顺地坐在各自的娘亲身后小心伺候,说话轻声细语,吃点心喝茶都要用帕子捂着嘴,真是小意到了极致。 也是,主簿虽然不是什么大官,可是胡建阳才十七岁,就已经做到七品,他日前程也是不可限量。 若他有心继续读书,说不定也能中个状元啊、榜眼探花啥的。 若是在官场耕耘,相比很多三十来岁才谋个职缺的,他足足提早了十几年,还怕他日没有机会吗? 穆春看了一会儿,下了台阶打算去逛园子。 胡家重新修整过的园子很精致,还是很有逛头的。 许梅花悄悄的拉住她的袖子,问她去哪里,随即兴致勃勃要跟着。 穆春狐疑道:“你不用照顾你娘吗?” 许梅花有瞬间失神,她飞快看了穆春一眼,急匆匆拉着她走了好久,才两颊绯红:“我若是留在那里,怕是她们打趣也要羞死了。” “打趣什么?”穆春没听明白,片刻后反应过来,蓦地想到刚才胡三太太拉着说话的人里面,就有许梅花。 “胡三太太看上你了?”穆春不懂迂回,她只知道自己还挺欣赏许梅花,嫉恶如仇,耿直爽快。 许梅花先是点点头,后又摇摇头,半响才嘟哝出一句:“我娘问过我的意见。” 这就是说,胡家可能的确有意思,先表过态,或者流露出什么来了。 既然已经看上了许梅花,那么今日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 她长穆春一岁多,为人处世自认为比穆春大方稳妥,却也从没有这样的笃定的眼神。 她听见穆春问她:“我记得,县令为官一方,短则三年,长不过五年就要调任,许大人在阳岐城已经四年了。另外,我记得你祖籍并不是楚州。你可曾想过,你父亲是否有想回原籍的想法?若是你留在阳岐城,他日你父亲调任别处,你不就成了远嫁了吗?” 许梅花没想到她算的是这个,考虑了半天,才蚊子声音嗡嗡:“这些应该是父亲做主吧,不是我考虑的。” “道理是如此,但是不能不为自己打算。”穆春道:“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但是,我习惯考虑最坏的结果。你父亲任期满调离别处,你留在阳岐城。他们二老相依为命,你却有了婆婆公公小姑子要照顾,还要操持家务,若是生几个孩子,更是一年到头,甚至到他们老死不得不得见上一面” 穆春想到上一世因为自己任性,害得穆家满门遭祸,父亲失踪,大哥杀人,母亲带着妹妹自焚 一想到这些,她心里就后悔酸楚的要命。 万一胡家死的媳妇真的是她,那许荃和许夫人,痛失爱女,该多凄凉? 她忍不住继续多管闲事,劝说许梅花:“你回去问问令尊,是否有调任的消息。他们爱女心切,自然不会拖着不让你嫁。这其中的取舍,需要你自己定夺。” 许梅花不笨,她知道穆春是好意,怕她嫁到胡家后,爹娘远离没人照拂受欺负,因此跟穆春道了谢。 终究心里有事,走了没几步,又折回去跟许夫人说话去了,巴不得现在就得到父亲不会调任的好消息才好。 穆春知道她是对胡建阳这位“少年英才”动了真心,此刻说得再多也不会听,只能静等造化。 一到胡家,穆秋和穆夏就跑得没影儿。 苏锦绣已经订了亲,胡三太太的心思昭然若揭,因此她根本就没来,也没有必要再来。 苏锦华还是跟穆夏玩得很好,中间碰见穆春,过来八卦:“大姐,告诉你一件新鲜事儿。” 不等穆夏说出来,苏锦华就笑嘻嘻的抢先说道:“我四叔,你知道的哦,就是那个闻名阳岐城,一心想读书的四叔,咳咳。”她卖个关子,等穆春问了才打算慢慢说。 这一停顿又被穆夏抢白:“就是他四叔,二十岁了屡考不中那个,居然去习武去了,如今在辽州军防,前几日来信,说抓了几个小毛贼,还得了嘉奖,你说搞笑不?新奇不?” 苏锦华本来要说的话被她抢白,心里不痛快,睃她一眼,去咯吱她,两个人闹成一团。 穆春每次看到穆夏和苏锦华亲近的手帕之交,心里就很羡慕,可惜她没有这样的表姐妹。 “穆秋呢?”穆春问道,怕穆秋又惹出什么事儿来。 “胡彩月引着她玩儿呢。”穆夏撇撇嘴,不以为意。 从前不管参加什么样的宴会,穆秋都是追着比她身份高、出手阔绰的人玩,兴致勃勃的乐此不疲。 今日居然有人肯捧着她,她大为受用,此刻在胡彩月闺房,瞧着什么喜欢,就赞上一句。 胡彩月立时双手奉上,请她笑纳。 穆秋心里大为满足,她笑纳了不少好东西,才问胡彩月:“三太太今日请客,是不是给你哥相看?” 胡彩月窃窃的笑:“我不知道,听着是这个意思。” 穆秋忍不住心神漪荡,正要问问胡三太太喜欢什么样的,胡彩月又道:“不过听到小消息,说已经瞧了几个,因此今日一并过来看看。” 穆秋心里老大的不乐意,她还想着自己有机会的。 文昌伯府三公子那里虽然曾经让她春心萌动,可就那一次见面后,再也没有机会,想去打听都无从打听起。 如今瞧胡建阳年纪轻轻就有了官职,这一位她可是见过的,还不小心见过好几面,一时之间,又有些跃跃欲试。 此刻听闻自己已没了机会,忙问道:“是谁呀?” 胡彩月笑着道:“不知道呢。”她看出穆秋不忿,笑着宽慰她:“不过我瞧着,先前说的那几个也不算数,不然,干嘛还要专程再把妹妹你们请过来?还不是想再瞧瞧?” 穆秋想也是这个道理,一时充满憧憬,莹白如玉的面上,娇嫩青涩,别有魅力。 胡彩月由衷夸赞:“妹妹真是好看极了,若三婶是个有眼光的,怕定然是订了妹妹呢。” “拍马屁也不能胡说。”胡彩霞跟胡彩月住一个院子,庶女都是简陋的厢房,因此今日的宴会,她们自己识趣没去凑热闹。 听说胡彩月请了穆秋过来作客,她笑着插进来:“说句实话,秋妹妹你别生气。我们大哥今年十七了已经,你才多大?如今是议了亲就要尽快成亲的,哪里还能等得到你及笄?” 穆秋见胡彩霞与她说真心话,一时高兴,再看胡彩月就不怎么亲近了。 胡彩霞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穆家穆文平如今闲着,她两个哥哥除了一 个好些的,有个秀才功名,另外一个什么都没有,胡三太太能看上她哪一点儿? 此刻见穆秋愿意与自己亲近,笑眯眯的撸下腕上的镯子就顺着滑到她手腕上:“妹妹皮肤白,戴着比我好看多了。” 穆秋只看了一眼玉镯子的成色,便知道比胡彩月之前给她的都要好,这是压箱底的都拿出来献殷勤来了,哪有不高兴的,拉着胡彩霞的手,就要去她屋子里坐。 情急之下,胡彩月忙道:“屋子有什么好玩的,光坐着说话,闷也闷死了。我听说今日哥哥也宴请他的一些朋友,就在外院那一丛竹林处,听说还要作诗比文章呢,咱们去瞧瞧?” 胡彩霞犹豫道:“这不好吧,咱们内宅女孩,哪里好去见外男?” “你放心,咱们就只在外宅门口偷偷瞧上几眼,请个丫头放风也就是了。人来了就跑,不会被发觉的。”她心有所属,想知道今日穆凌广有没有来。 见胡彩霞面有疑色,她忍不住靠近这位庶姐耳边,悄声说了句:“大伯母不为姐姐你筹谋,难道有今日这样的好机会,姐姐也不为自己筹谋?” 胡彩霞年纪本就偏大,被她这样一怂恿,立时有了野心。 穆秋禁不住她们劝说,答应下来。 三个人带了贴身伺候的丫头往外院竹林那边去,还未走近就听见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穆秋最先反应过来,狐疑道:“今日二哥也来了?”穆凌广的笑声她十分熟悉。 胡彩月心里咚咚直跳,面颊酡红,眼里露出迫不及待的神情。 胡彩霞甚少见一向端庄持重、心机深沉的胡彩月露出这样的表情,心下狐疑,跟着往前走。 待靠近了内外院交接的垂花门,这里是处空旷的歇息地方,中间有石桌石椅,两边角落里各有口水缸,养着几簇绿荷。 “咱们在这里悄悄看,若是有人发觉,就说坐在这里歇息赏荷。”胡彩月安排好了,与穆秋、胡彩霞站在门后面偷偷张望。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这句听着不错,不过瞧我的。”说话之人摇头晃脑念出来:“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 “你又没去过水田,倒是说得像模像样!” “我怎么没去过,我家里的庄子可不就是水田吗?”作诗之人反驳,又道:“该你了。” 翩翩少年郎,聚坐说诗忙。 这回比的,是“咏夏”。 穆秋等人听见那边热闹鼎沸,郎朗书声,均为冠玉少年,愈发窥视不舍。 严和明因科场舞弊,只要读书之事都不愿意参与,却又因为年岁相当,同在阳歧书院读过书,不好收到邀请缺席,因此只作为陪衬,靠在最边上想事情。 他百无聊赖,面孔一转,瞧见穆秋莹白如玉的小脑瓜,忽然想到穆春在田庄里面给他回信,说穆秋喜欢他的事情。 他瞧见穆秋也盯住了他,用唇形叫了一声“表哥,”眸子里水汽氤氲,令有少女如滴露荷花般羞怯的姿态,不由得饶有兴致,冲她勾了勾小手指。 胡彩月知道严家与穆家的姻亲关系,忙推推穆秋:“你严家表哥叫你呢。说他是阳岐城少年里最英俊的,对寻常女子不屑一顾,偏对你热情似火,秋妹妹,你可真是好福气啊。” 穆秋听见胡彩月这样夸严和明,越发觉得虚荣心极度膨胀,前所未有的骄傲。 她有些晕头转向,胡彩月一把抓了她的手,眼睛直勾勾盯着穆凌广,对穆秋说道:“走吧,叫咱们咱们就过去,也不好扭扭捏捏小家子气。” 穆秋早已经因为严和明对她“与众不同”而心神俱飞,哪里还顾忌女子矜持与男女授受不亲等祖训,飘飘然的就跟着胡彩月迈步。 严和明正双目晶亮的期盼着她过去,红润的嘴唇扬起美妙的弧度。 胡彩霞瞧着里面有几个长得不错的,虽然不认识,但是能成为胡建阳的座上宾,想必家世差不到哪里去,倒也跃跃欲试,更遑论阻止她二人。 三个人就这样神差鬼使的踏出垂花门,往男子扎堆聚集的地方过去。 “三妹妹!你干什么?”一声厉喝从她三人背后传过来,却是穆春和穆夏、苏锦华三人赶到。 穆春之前反对严氏过来参宴,就是怕严氏功利性太重,对着胡三太太作出什么有损穆家颜面的事情来。 对穆秋更是一百个不放心。 此刻抓了个正着,立时出声阻拦。 穆秋如梦初醒,回眸看时,胡彩月却抓了她的手腕:“你严家表哥叫你呢,快过去。” 过去让穆凌广也看看她,两人一解相思之情。 穆秋茫然对穆春学着胡彩月的话:“我严家表哥在叫我呢。”说着脚步不停,继续跟着胡彩月、胡彩霞往外院走。 穆春已然听见外院熙熙攘攘的男子声音,她心中警铃大作,上前两步拉出穆秋:“不能去,你还要不要脸?” 穆秋挣脱她的钳制,怒气冲冲,脸涨得通红:“我怎么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 穆凌广岂会听不出胡彩月的声音,话越发多起来:“劳烦你带着她等一下,我过来瞧瞧她。” 穆春一直冷眼瞧着胡彩月谋算。 待听见穆凌广要过来时,她才开口说道:“二哥,我在这里照顾三妹妹了,你不必过来。” 穆凌广听出是穆春的声音,他顿了一顿,片刻后才说:“还是过来瞧瞧安心些。” 胡彩月面上露出得意的开心的笑容。 穆春知道她奸计得逞,必定志得意满。 胡彩月与穆凌广的那些首尾,穆春隐约猜到几分,怕是暗度陈仓已经好些时日。 如今借着这种机会也要见面,想来是干菜烈火到了如胶似漆的程度的。 先前她还想着,若是穆凌广能够难途知返,也不必闹得太大坏了胡彩月名声。 如今瞧来,胡彩月为了她那些小情谊,居然鼓动穆秋去见外男,不顾未来小姑子的清誉,其心可诛! 这样的人,怎么能让让她进穆家? 如此心计深沉、自私自利的女人,一个严氏穆家就足够受了。 更何况还是个庶女,简直是心比天高。 只是穆凌广说要过来,穆春便没了借口阻止。人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过来看看也无妨。 穆春让玉冰扶着穆秋,将胡彩月和胡彩霞遮住,低声问道:“二位小姐不回避一下吗?” 胡彩月已经迫不及待,她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开口:“穆二哥是见过的,无妨。” “哦?”穆春眼神像钉子一样钉在胡彩月脸上:“不知道何时见过的?见过几次?竟然已经到不用避嫌的程度了?” 胡彩月被她讥讽反问的话语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时想不到借口解释。 穆凌广也怕心上人离开,居然已急匆匆跨过垂花门,甚至问也不问还有谁家女眷,就大喇喇过来了。 胡彩月见了他,立时低下头,却又忍不住拿眼睛悄悄瞟他。 穆凌广一过来,见今日盛装打扮过了的胡彩月,眼睛再也挪不开,胶着在她脸上。 她二人眉目传情,书信来往已有几个月。 鸿雁传情的苦楚,那里比得上亲自见面的深情厚谊? 两个人惺惺相惜,根本就忘了穆秋还苦哈哈的哭泣。 穆春正要开口提醒,严和明尾随穆凌广而来,关切问道:“表妹,你没事吧。” 穆秋见了严和明,哭得更厉害了。 许是猜测到严和明对她有好感,不愿意在他面前失态,抽抽搭搭地居然躲避走开了。 穆凌广僵在原地,还痴痴看着胡彩月,就连穆夏也看出异样,与穆春交换了一个眼神。 严和明却上前,从腰间拿出两个锦囊来,不知道何时准备的,呈给穆春:“这两个锦囊,请穆大小姐转呈给我姑母,省得我跑一趟。” 人前话多,穆春不好拒绝了惹得与他扯皮,爽快答应下来,命玉梅收下。 “吭吭。”穆夏实在忍不住,她性子急脾气大,对穆凌广说道:“二哥,三妹都走了,你别让你的朋友们久等了。” 穆凌广如梦初醒,见胡彩月用唇语轻轻吐出两个字“走吧”,这才依依不舍地又往垂花门过去。 胡彩月心里甜如蜜,笑意盈盈地追着穆秋过去。 胡彩霞跟着闹了一场什么都没得到,气愤不已。 穆秋重新梳洗匀面,又换了新衣裳出来时,恶狠狠地盯着穆夏,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只是因在胡家,她到底忍住了没发作,与胡彩月窃窃私语起来。 胡彩月瞧出来她与穆夏不和气,为了讨好她便问道:“我瞧着你二姐不大喜欢你。” 穆秋闷闷地,一股怨气没出发,将前几次穆夏掌掴她、还有剪烂她的衣裳等事情都和盘托出,隐去了其中的关键之处,直说得眼泪汪汪,似有天大的委屈一般。 胡彩月便冷笑道:“不过也是个空心葫芦,瞧她猖狂的,还以为多厉害的手段呢。”她想了一想,握住穆秋的手:“好妹妹,快别哭了,等一会儿我给你一个好东西。” 穆秋眼前一亮,忙问是什么。 胡彩月故作神秘,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一番。 外间传饭,胡彩月作为庶出之女,是没资格上席面的。 她依依不舍送了穆秋去了宴客的花厅,折身回来,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从拐角处走出来。 却是今日没怎么露面的胡彩玉。 毕竟是胡三太太宴客,胡彩玉没什么效力的地方,难得清闲。 与胡彩月打了招呼,胡彩玉兴致不高地走了。 胡彩霞从她刚才拐角的地方钻出来,与胡彩月撞个正着,被她一把抓住:“她躲在这里干什么?” “呵呵。既然你问及,别怪我不给她保密。”胡彩霞神秘而又得意。 方才她闷闷不乐,还是想找机会为自己寻求一门婚事,外男见不到,便在内院瞧那些认识的太太们,想好 好表现一番,给人留个深刻的印象。 却瞧见胡彩玉悄摸地走出来三拐五弯的到了僻静地方,见了一个人。 “谁?”胡彩月心里直打鼓,她直觉这个人肯定是男人。 “严家俊朗非凡的二少爷。”胡彩霞伸出手摊开:“欲知后情如何,十两银子。” “好姐姐,你说完嘛。”胡彩月嘟哝:“我哪里有这么多银子?” 胡彩霞卖个关子,再不肯说。 胡彩月从腰间掏出一笑锭银子,约莫五钱重,往她手心里重重一拍:“爱说不说!” 胡彩霞得了银子,知道胡彩月跟她一样,也是穷光蛋,继续开口道:“她二人说了一些话,我离得远没听清楚。” 啊?胡彩月恨不能抢回自己的五钱银子。 “那是私会还是什么?” “我哪里知道?” 胡彩霞说道:“不过他们站得挺远,周围也有小厮丫鬟跟着,私会倒是不像。” 胡彩月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不肯再浪费时间与胡彩霞鬼扯,起身回屋去了。 胡彩霞将五钱银子小心塞进荷包,对跟着的丫鬟冬儿说道:“你这几日,小心留意她的行踪。” 冬儿撇撇嘴:“她是谁?小姐总要把话说清楚才是。” “死妮子!”胡彩霞狠狠捏冬儿的胳膊一把:“就是胡彩玉,胡彩玉!” 冬儿疼地龇牙咧嘴:“屋子里就我一个丫鬟,又要收拾又要伺候,哪里得空去盯人?” “真是白养活你们了。”胡彩霞作庶女的日子不好过,所以才一门心思想要自己寻亲事找出路。 她伸手在怀里摸了半响,摸了五个大钱扔给冬末:“屋里不用你伺候,好生盯着。要是她的丫鬟出门了,一定也要跟着。” 冬末接了大钱才点头答应。 方才胡彩霞说什么也没听见,纯粹是诳胡彩月的。 当时周围除了胡彩玉和严和明,根本没有旁人。 胡彩玉是打定主意要向严和明表明心迹的,她找丫鬟约了严和明在这黄花树下相见,小心谨慎的措辞:“严二少爷喜欢什么茶?” 严和明一向自得长得英俊美貌,对于投怀送抱的女子冷淡孤傲,只是胡彩玉到底身份比那些寻常人家的小姐要金贵一些,他陪了个笑脸:“不知道胡小姐呢?” 胡彩玉面上一喜,心里如小鹿乱撞,含羞带怯低声道:“我喜欢碧螺春,开口清香,回味凛冽。” 严和明淡淡地看她一眼,计算若是娶了胡彩玉,能给严家带来多少好处。 可是,他脑海里面挥之不去的,是那一笺信,上面写的“要想事情不败露,严家掌柜不出城。” 字迹娟秀,工整对仗。 还有花灯会上,站在高台手敲铜锣,有条不紊让穆家避过危机的娇小身形。 坦然自若,铿锵果决。 再是手持烧火棍,为了保护妹妹冲进村子里,与寻衅滋事的小氓流们对峙的穆大小姐。 勇敢坚强,磊落担当。 她面对他的示好也罢,挑衅也好,永远是进退合宜,大气端庄。 偶尔失态,却是因为他急于表露心迹,使了一些稍微出格的手段。 “胡大小姐以为,二人相交,什么最重要?”严和明忽然低下头问她。 胡彩玉见他凝眉思索,很想伸手抚平他的眉头,他看起来似乎有无限的烦心事,让人心生怜爱之意。 此刻听他发问,心里一阵甜蜜,笑着回道:“家世背景,人品学识” 她顿一顿,定定看着严和明,目光灼灼:“都不要紧。只贵在一个诚字,心诚则灵。” 她以为严和明是在说她。 心诚则灵?严和明蓦地清醒。 穆春对他的示好,一直拒绝于千里之外,是不是看出他的不诚心? 是了,一定是这样。 那是不是拿出真心诚意,就能抱得美人归? 是了。好女怕缠郎。 更何况,他严家家财万贯,蒸蒸日上;他严和明英俊聪慧,丰神俊朗。 而穆家日薄西山,衰败是迟早的事儿。 “好,我知道了。”严和明留下一头雾水的胡彩玉,无视她的勇敢与真心。 胡彩玉向来乐天,虽然明觉得不对劲,却也不肯往不好的方向想。 自顾自解释为严和明矜持自娇,不肯坏她清誉而已。 如此,晦暗的心才有些开怀。 这边胡家三姐妹各怀鬼胎,前面宴会厅却是安静得很。 跟世家大族的太太和小姐们吃饭就是有这么一点好处,食不言,寝不语。 之前的话,牌桌上都说完了,吃饭时,眼睛只看着菜盘子,小心点一下一下的夹,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生怕仪态失了优雅惹人笑话。 姑娘们更是了,平素在家还算随意的,今日因知道胡三太太暗地里选儿媳妇,也都小心翼翼拿捏分寸,生怕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 穆秋条件反射地站直了,却又立刻萎靡不振,歪倒在珍琴身上。 周氏就道:“三小姐平素身子娇弱,好生伺候。” 珍琴点点头,不理会穆秋的挣扎,将她双臂死死禁锢,和玉画一起半拖半扶的。 胡家早有胡大太太找了婆子丫鬟小意伺候,在前面带路。 穆春此刻禁不住感慨,姜还是老的辣。 穆秋明显是不想大庭广众说她和穆夏欺负她,这样会授人话柄,认为她是多事之人,不顾大局,将家丑外扬。 但是她只做样子不说话,倒是会让不少人猜疑,默默就能得出她想要的结论。 真是心计奸诈。 好在周氏见惯了大场面,穆秋那一点儿小伎俩不值一提,直接将她哭哭啼啼上升到作为穆家的闺女,她缺乏骨气的问题上面。 穆秋百口莫辩——只要她哭了,的确就是没骨气啊。 这一阵仗,她输的毫无还手之力。 “原来穆三小姐如此弱不禁风。”许梅花语带讥讽,冷笑着道:“前段时间听说,她学习料理家务,一己之力裁撤了针线房,我还当该是个英姿飒爽、雷厉风行的小姐才做得出来的事情呢。” “是啊,裁撤针线房时那么有魄力,今日怎么哭哭啼啼的。” 在场有些对穆秋中意的太太,此刻也十分疑惑:“人不可貌相啊,我瞧穆三小姐是外表柔弱,内里能干得紧。” 一时之间,窃窃私语之声不绝于耳,有夸赞说她外柔内刚的,也有怀疑她沽名钓誉的。 总之,小闹一场后,本就没什么吃饭兴致的宾客们,愈发没了吃饭兴致。 从穆秋谈到严氏,从穆春谈到周氏,甚至穆家,苏家。 声音虽小,但是人人都说,便向蚊子嗡嗡嗡,不绝于耳。 胡三太太见大家兴致颇高,也不好阻拦,命悄悄撤了菜碟,上了点心和茶水。 吃喝了一阵,宾主尽欢,正要移步花厅,垂花门附近忽然传出一阵喧闹。 两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长得五大三粗的,忽然就冲进来,其中一个手上挥舞着一把菜刀,像疯魔了一样,见谁砍谁。 身后的丫鬟婆子,另有家丁护院,一时被她的气势骇住,都不敢上前来。 “胡三太太!胡三太太。”那两人闯关进来,对着胡三太太大吼大叫:“你可不能昧着良心,不认你的亲生女儿啊。”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胡三太太面色始有狐疑,待听明白这句话,立时对着护院们大喝:“什么阿猫阿狗也让进来,你们都不中用了吗?还不赶紧给我叉出去!” 一听这话,妇人耍着菜刀虎虎生风,吓得准备上前的护院又缩了回去。 胡三太太的话显然激怒了她,她大声道:“十七年前,你生了一个女儿,送给了徽州一户姓曾的人家。你可还记得?如今她性命垂危,有高人指点,说唯有血脉至亲的鲜血能保得性命。” 另外一个妇人已经跪下朝她磕头,哽咽得说不出话。 拿着菜刀的妇人还在大声说道:“这位是她的养母,听说胡三太太另有一个儿子,咱们不要多的,只要他几滴血,做了药引子喝下去便可痊愈。胡三太太,咱们求了你好几次了,你却始终不肯见面,今日不得不出此下策!” 胡三太太脸上已经难堪的要滴出血来,她保养得宜的面容此刻狰狞恐怖,她厉声怒喝:“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们还不赶紧堵了她的嘴!” “求三太太可怜,可怜那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一旁跪着的老妇人沧桑憔悴,狼狈不堪,额头已经在青石板的院子里磕出点点血印:“胡家行善积德,造福一方。就是旁人家的女儿生病,需要令公子几滴血做药引,怕是也给了。玉儿,玉儿是你亲生的孩子呀。” “胡说八道,想讹我?没门!”胡三太太见丫鬟婆子都不敢妄动,自己几步冲下台阶,对着拿菜刀的妇人就挺胸道:“来,你砍我!你砍我啊!” 她厉声呵斥,状若疯癫。 妇人被她一吓,往后退了几步。有个大胆的护院趁机上前,夺下她手中的菜刀,往地上“哐当”一扔。 另有机灵的丫鬟上前将她扭住。 “大姐,大姐!”玉儿娘顾此失彼,又过去帮助她大姐挣脱丫鬟的控制。 胡三太太赶紧吩咐:“叉出去,叉出去,再也别让她们进来。” 玉儿的姨母见状奋力疾呼:“玉儿真是你亲生女儿。把她送走的嬷嬷还在那儿呢?就在那儿!”她指着跟着胡三太太冲下来的老嬷嬷大声喊:“嬷嬷,你手臂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我绝计不会记错的。你当时给了玉儿娘五十两银子还有一个粉红色的肚兜” 老嬷嬷对此事心知肚明,想着胡三太太定然不会让她们真闹起来。 十七年前的事情了,她那时候还年轻,如今已垂垂老,面容早已经发生变化。 何况当时不过匆匆一面而已。 没想到,那妇人居然记 得这样清楚。 老嬷嬷坦然自若的神情一下子崩了,她颤抖着往后退了几步。 玉儿娘见大姐被制住,来了勇气,冲过去抓住老嬷嬷,将她宽大的袖子撸开。 果见右手小臂正中间,一颗鲜红的血痣。 “就是你,嬷嬷,就是你。当年是你找到我们,把孩子交托给我们的。”玉儿娘得了佐证,愈发确认无疑,救女心切的她什么也顾不上,冲过去扑在胡三太太的脚下,抱着她的双腿苦苦哀求。 廊下看热闹的人有蠢笨的,忍不住嘟哝道:“不就几滴血吗?给了就是了,何苦闹成这样。” “对呀,救人一命,还胜造七级浮屠呢。” 旁边有听不下去的太太斜说话的两位一眼:“你没听见吗?十七年前!十七年前,胡三太太生的可是位公子。” 说话之人是个方脸浓眉的太太,她见两位小姑娘不太明白,小声解释:“这胡公子,怕是被狸猫换太子换来的。” 两位小姑娘面面相觑,这才明白为何胡三太太气急败坏。 场面还在纠缠,有位个高人壮的丫鬟,托着一位银发红面的老太太走出来。 胡三太太脸色煞白,先前的厉害劲儿像被人一下子从身体里抽出去,如被霜打的茄子,彻底蔫儿了。 还是老嬷嬷反应快,她捂着袖子,在胡老太太站定后,对玉儿娘喝问:“我一个老婆子,又不是大闺女,被你看到胳膊上的红痣有何奇怪?你们为何要陷害我们太太?” 玉儿娘见她倒打一耙,一时不知如何辩解。 她姐姐冷哼一声,见气势威严的胡老太太过来,知道有了救星,立刻就道:“我们玉儿的生辰八字,总该不会有人知道吧?那胡三太太曾经在那个时辰生过孩子,也瞒不过人去。不管她当时说的是死胎也好,孩子被偷走了也罢,总之是生过的,那就不会错。” 说完挣脱几个婆子的钳制,径直走到胡老太太跟前,想要悄悄告诉她胡老太太的生辰八字。 胡三太太没料到这一出,就连老嬷嬷都面如死灰,站着一动不敢动。 玉儿姨妈走到胡老太太跟前,正要凑近,扶着老太太的丫鬟忽然一个大耳刮子扇在玉儿姨妈的脸上,清脆的声响让人心里跟着噗通一跳。 “老太太也是你能直接来说话的?不懂规矩就滚出去。”老太太身边的丫鬟气势如虹。 胡老太太瞟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一眼,忽然开口缓缓说话,声音老成稳重:“让你们见笑了。是我这个老婆子不中用了,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又看向周氏,眼睛里满是欣赏:“穆家没有长辈在家,穆大太太照样将府上管得规矩严明。可见娶妻娶贤,是多么要紧。” 她这话一出,胡大太太和胡二太太急忙从人群里冲出来跪下:“是媳妇儿无能!” 胡三太太早已经魂不附体,若不是老嬷嬷扶着,她只怕已经软成一滩泥,融化在地上了。 周氏莫名其妙成了新的焦点,忙上前道:“老太太夸赞,愧不敢当。” 胡老太太眼神在她面容上停留几下,随后对着大媳妇儿媳妇说话:“你们起来吧,不关你们的事儿。” 胡大太太胡二太太刚松一口气,胡老太太喟叹:“胡家有我坐镇,却还一团糊涂,真是愧煞我也。” 她二人刚要站起来,听闻此话急忙又跪下。 周氏却是咂摸出味道来了。 胡老太太给她戴高帽子,是想衬托胡三太太胡作非为,与胡宅没有关系,是因为胡三老爷娶妻不贤的缘故。 毕竟,穆家上面没有老太太的威严,周氏却能将穆家管得好好的。 胡家有胡老太太这个长辈主持大局,居然还出了这样大的乱子。 除了胡三太太胆大包天,品行低贱,实在找不出别的理由。 玉儿娘今日这一闹,本来是胡家家丑,胡老太太几句话就四两拨千斤,将责任推到胡三太太一个人身上。 在周氏能干贤惠的对比下,胡三太太品行不端,是她个人行为。 姜还是老的辣。 果然,胡老太太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后,胡大太太最先会过意来,她跪着恭声劝道:“老太太不必自责,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前日防贼的道理?咱们胡府一下御下宽和,有些人便知道天高地厚,以为是好欺负的,作出一些卑鄙龌龊的行径来。这种人,便是你天天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她也能闹出幺蛾子来的。” 胡老太太十分欣赏胡大太太的灵机。 这番话像是在骂玉儿娘,实则说的是胡三太太。 “算了,你也别动怒。家里你管得不错,此事牵连不到你。当务之急,还是要查明真相。看看是那些人,红口白牙在诬陷胡家!”胡老太太轻飘飘几句话,就将风头转向玉儿娘。 胡三太太恨恨瞪着胡大太太,正要松口气,胡老太太开口:“各位先回去吧,扫了大家的兴了,来日定当上门致歉。现在,家中有事要处理。” 从胡老太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 “我怕养不活,就想着”她停了一下,声音哽咽,到底没说出那个“溺死”二字,话锋一转:“当时你爹爹要去任上,我早已经与他说好,等你满六个月就过去。你身体健康,六个月眨眼就到。可若是若是有个身体孱弱的妹妹,那肯定会拖着我留在胡家给她救治照顾的。我心一横,就让温嬷嬷送去给了旁人。” 她说完这番话,片刻后才急急道:“你瞧,她不正是体弱多病吗?” 胡建阳松了一口气。 只要他还是胡三太太生的就好。 玉儿娘和玉儿姨妈却听得面面相觑。 这样的转折和结果,出乎意料,她们委实没有办法接受。 本来十七年前,玉儿娘和她丈夫,不过是走乡串巷的货郎,挣些银子果腹。 温嬷嬷与他们是在胡家后院角门相识,几次买卖下来,也有些小交情。 后来听说他们成亲好几年没有孩子,暗暗留了心。 等胡三太太有意要将女儿送出去时,就直接给了他们。 他二人祖籍徽州,带了娃儿不好风餐露宿,便回了老家,取了名字叫曾玉儿,寓意女儿是馈赠的宝玉。 后来女儿生病,有个江湖术士说需要兄弟姐妹的鲜血作为药引,可保全性命。 她二人寻着记忆回到胡家,却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孩子,更找不到温嬷嬷,又去哪里找曾玉儿兄弟姐妹。 打听了些时日,一无所获。 谁知道好巧不巧,恰好胡三太太要回来为儿子相看姑娘。 玉儿娘认出了胡三太太贴身的丫鬟温嬷嬷。 她花了银子请人带了几次话,温嬷嬷将此事告知了胡三太太。 胡三太太开始被吓着了,后来想了想,觉得无凭无据,更不能让胡建阳暴露于人前,因此拒绝。 谁知道,今日她们就凭着一把菜刀,打上门来。 胡三太太只听见她们说出了胡建阳的生辰八字,与她们口中的玉儿生辰八字一模一样,哪里还有资格辩解,索性爽快认了,还能求个全尸。 胡老太太听了这一桩曲折离奇的经过,气得两眼翻白,径直厥了过去。 胡大太太和胡二太太又是拿藿香水灌,又是掐人中忙活了好久,胡老太太才“嘤咛”一声又醒过来。 此刻几位老爷也到了。 胡老太太不愿意再说话,只叫大丫鬟将事情说与胡三老爷听,问他怎么办? 胡三老爷阔目国字脸,身材高大不怒而威,听了后咂摸半响,才拱手道:“此事单凭母亲做主,儿子绝无半点怨言。” 胡老太太要的就是他的保证,她沉吟半响,迅速道:“三件事。” 玉儿娘见她这样快就作出决定,出声抗议:“那玉儿你们总归要管的。” “聒噪!”胡老太太横她一眼,余威犹存,玉儿娘瑟缩一下,不说话了。 胡老太太慢慢道:“一,你媳妇擅自遗失胡家血脉,流落在外,欺上瞒下,心狠手辣,你明日写信,让她娘家来人,将她接回去教养。日后若是还这般冥顽不宁,那也就不必再回来了!” 遣回娘家,这对女子来说,是奇耻大辱,跟休弃就差那一纸文书的区别。 胡三太太泪珠滚滚而下,眼带哀求看向胡三老爷。 胡老太太睃她一眼:“若是不服,那就一封休书,如此也名正言顺回娘家了!” 胡三太太闻言抖如筛糠,伏地磕头,身体都抬不起来。 “第二,建阳,既然那位叫玉儿的姑娘是你的亲妹妹,理当救治,你随这两位走一趟。” 胡建阳本待为母亲求情,见胡老太太要将她休弃,一时话阻在嘴里,不敢再说。闻此言忙答应:“但求将功补过,老祖母能宽恕母亲。” 胡老太太横他一眼,因为对孙子的确疼爱,并未说出更严重的话来。 “第三,玉儿既是胡家血脉,断没有留在外人家里的道理”她话出口还未说完,玉儿娘已经大喊道:“玉儿是我的命根子,可不能夺了去啊,她不在了,我只有死路一条” “乱叫什么?玉儿既然是我们胡家的人,自然要接回来的”胡二太太见之前胡大太太立了功,此刻忙出头呵斥玉儿娘。 “老太太,老祖宗,玉儿我辛苦养了十七年,真的是爱如眼珠子般的疼您不能这样”玉儿娘撕心裂肺的哭喊。 论家世,他们不敢跟胡家叫板。 论手段,他们更不是胡家的对手。 更遑论,闹了一圈,是他们自己说玉儿是胡家的姑娘,如今人家要回去,也是名正言顺。 胡老太太见她哭得厉害,脸色一变,看了还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的胡三太太,慢悠悠开口道:“古言说,生恩不如养恩大,更何况还是我们家先遗弃了孩子,拿到县太爷那里也没理。既然你要继续养着她,那便养着吧。也给那些生女不要的狠毒之人,一些教训!” 玉儿娘几乎是感激涕零跪下来给胡老太太磕头。 胡老太太如释重负,她往后倒在紫檀木的太师椅上,上面的软枕托着她疲惫衰老的身躯:“都下去吧,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声张。” 胡三老爷正要扶着胡三太太起来,胡老太太眼刀子朝他一扫:“你也有错,纵得她无法无天!你留下。” 他留下,胡三太太自然也不敢起来,就这么跪着。 胡建阳担忧地看了爹娘一眼,胡大太太按照胡老太太的意思,张罗他去给玉儿治病。 等人都退下后,胡三老爷才对胡老太太求情:“婉儿她是一时糊涂” “行了,你别替她说话。”胡老太太忽然从严厉的斥责,换了一副慈爱的口气:“你先回去休息,这些事情就不要想了。你要记住,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为了胡家好。” 胡三老爷有些惶然,忙拱手说道:“儿子知晓。” “知晓就好。”胡老太太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她眼光缠绵得在儿子身上看了许久,才挥手让他退下:“我还有几句私房话,要说与你媳妇听。” 胡三老爷了解他娘,知道老人家方才虽然当机立断,主要是为了维护胡家的脸面,心里还有火气没有发出来。他略微有些担忧的看了他的婉儿,到底恭顺退下。 偌大的屋子,除了香炉散发着凛冽的檀香味,剩下的,就是胡三太太绵长而局促的呼吸声。 “我知道,你撒谎了。”胡老太太目光晶亮地看着脸色惨白的胡三太太:“旁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自请下堂吧。” 胡三太太听见这个决策,整个人像是被打了几个耳光一般,抬起头难以置信看着她的婆婆。 “温嬷嬷,也不能留。”胡老太太也似乎用光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萎靡不振缩在椅子中,从未弯下的脊背弯曲,佝偻着腰,万分难受。 “你什么也不必辩驳,我都知道的。如今说开了,也好叫你死个明白。”胡老太太冷笑着,目光如炬:“十几年来,你从过门开始,就不喜欢我这个严厉的老太婆子,一心想跟着老三去任上,我都知道的。” 胡三太太噤若寒蝉。 “这一辈子,你只生了一胎。那一胎怀的是个女儿,我专程问过大夫的。”胡老太太娓娓道来,声音寒凉入骨:“如你所说,大概是生下来就不大好;也有可能,老大老二家头胎都是儿子,你不肯屈居她们之下。所以我抱着的,是个儿子。” “我以为是大夫诊错了。”胡老太太叹息:“十七年了,我如今才知道,不是大夫错了,也不是我记错了,是你这瞒天过海之计,太胆大包天了。” “老祖宗、老祖宗听我解释,我当时真的是怀得双胞胎”胡三太太磕头如捣蒜:“老祖宗去明察。” “明察?你经得起几次查?”胡老太太冷笑,狠狠剜她一眼:“是非过错,你自己揣摩。难道非逼我滴血认亲,让建阳和老三恨透了你?” 胡三太太没想到老太太居然也将“女儿变儿子”这么大的疑问藏在心里十几年之久,她忍不住有些恐惧,浑身止不住瑟缩。 胡老太太专门留下她,胡家对外估计宣称的怕是她产下双胎,温嬷嬷自作主张拿去送人了。 温嬷嬷必死无疑。 逼她自请下堂,是因为胡老太太心里比旁人清楚,胡建阳,根本就不是胡家血脉。 他是胡三太太从别处抱来的野种! 遗弃血脉,况且是个女儿,罪名尚可饶恕。 可混淆胡家血脉,自请下堂,对她的处罚真的非常轻了。 胡三太太知道如今事已成定局,再说什么胡老太太都不会相信她。 若是逼急了真的滴血认亲,那胡建阳的身份只会更尴尬,就连一向爱护她的老爷,怕也不能再忍耐。 与其一败涂地,倒不如她主动承担,解了老太太心里的怒火,建阳就还是胡家最有出息的子孙。 胡老太太这样处决,胡三太太明白,同为女人,她也是舍不得儿子、孙子伤心难过的。 “老祖宗疼爱建阳,媳妇在此谢过!”虽然不是胡家的血,可也养了十七年。 承欢膝下、朝夕相处,胡老太太几乎也是咬碎了银牙才做出这个决定。 保留一切,原封不动。 将罪魁祸首赶走。 这是对所有人伤害最小的办法。 两个女人面对自己深爱的人,都做出了最屈辱的妥协。 胡三太太这才站了起来,她双腿本是发软的,踉跄几步,忽然又来了精神。 她挺直了腰杆,用手拢了拢头发,将先前拉扯中散乱的珠钗扶正了,拂干净裙摆上的灰,昂首挺胸走出去。 翌日一早,便听说胡三太太跪在胡家大院,请胡三老爷休书一封,自认为作出抛弃女儿的卑鄙狠毒之行,无颜留在胡家。 胡三老爷本不情愿,胡三太太摸出一把剪刀抵着喉咙,往里戳出血珠子,他吓得面如死灰,暂时同意了。 胡建阳留不住母亲,劝不了父亲,胡老太太也叫他不要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 “你这位又帅又有钱的表哥,看到你堂姐了。”严氏笑眯眯的将字条撕碎,对穆秋道:“日后对你大姐好些。” “凭什么。”穆秋嘟哝,她明明觉得严表哥对她也有意思啊,不是吗? “你这表哥,是条大鱼,不放长线怎么行?”严氏说到这里,想到上次收的那颗东珠,还有随之而来的霍青青,一时不明白了。 既然要派霍青青过来祸害穆家,怎么又对穆春这么大方? “等一等,许是我想岔了。”严氏细细思索了一番,到底得不出什么结论,一头雾水。 但是,却想起了上次那颗东珠的用途,心里对拿了礼不做事的郑氏气愤不已。 穆秋见她脸色晦暗不明,想起一桩事来,开口道:“你提严家表哥,倒是让我想起二哥来。” 她在严氏耳旁低声说了几句,严氏怒道:“竟有这种事儿?” “大姐二姐都在场,你可以去问问。我瞧着那眼神就不一般。”穆秋想到胡彩月的扭捏和不自然,当时她心不在此处,没有特别留意。如今回想起来,却也有蛛丝马迹可询。 “这种事可不能胡说,没有证据就是没有。”严氏爱惜儿子的名声,更不愿意儿子跟胡彩月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搅和在一起。 穆秋见事关重大,严氏难得严肃认真,便道:“那也许是我看岔了,毕竟当时光顾着跟二姐生气,没想别的了。”她顿一顿又说:“可胡彩月真的对我特别殷勤,殷勤过了头了。” 严氏听了有几分可信,但是对于穆秋却不便直言,劝阻她道:“反正不能浑说,你二哥名声要紧呢。” 穆秋这点还是懂的,乖巧点头答应下来。 又过几日,听说胡老太太亲自出面,想为胡建阳求娶许梅花。 许梅花暗地里打探,知道许荃一心想回山东老家,怕真如穆春所说,以后爹娘走了,留她一人在阳岐城,心急如焚,这日便到了穆家与穆春说话。 此时已是五月底,天气一日热过一日。 早上尚且风清气凉,中午就是一阵阵的热浪,逼得人屋子都不敢出,玉梅和宝竹更是轮流打扇。 穆春听了许梅花的苦恼,感动又好笑:“旁人家都是互相算计,唯恐你得了利他吃了亏。唯独你家,你娘呢,怕你耽搁大了,去了山东更不好找。你呢,怕你爹娘老了无人赡养” 许梅花打她一下,板着脸:“我是真的不放心她们。” “你娘也是真的不放心你。”穆春感动于这样的母女亲情,暗自恼恨上一世自己怎么就没有许梅花这般孝顺:“你年纪的确不小了。你爹呢,去山东还没有音讯,若是中间调任去别处,耽搁个三年五载的,你就熬成老姑婆?怕是你娘更加忧心吧。再说,即便很快去了山东,好夫婿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那你说咋办?”许梅花更加心烦。 终身大事不能耽误,父母也不能不孝顺。 “招婿!”穆春思来想去,唯有这个办法稳妥:“他跟着你们,你也不用跟你爹娘分开。” “说的轻巧。放眼阳岐城,肯上门为婿还得我爹瞧得上的,这都三年了也没寻着一个。”许家本来也想招婿的,奈何许荃虽对未来女婿家世没有要求,但是学问人品必须过关。 矛盾来了。能送孩子去上学读书的,能有几个穷的肯让儿子给人做上门女婿的? 穆春说完这个方法,倒是也被许梅花问住了。 她凝神细细想了很久,也想不出阳岐城哪一位能够入许荃的慧眼,却又肯屈尊入赘的。 许梅花见她愁眉深锁,叹气道:“罢了罢了,总归是我没这个福气。反正胡家,不管怎样,我是不肯嫁的。” 思及此,又十分难过,一把拉住穆春的手:“你说,要是我娘答应胡家,逼迫我,该如何?” “那你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就说只愿意招婿上门。”穆春想,这是没有法子的法子。 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许梅花最终是难产而死的结局。 说完了烦心事,两个人又七七八八扯了很多,许梅花问道:“听说你那位能干到新官上任,立时裁撤了针线房的三妹妹,跟你二妹妹大街上就打起来了?是怎么回事?” 穆春听见她问的关切,忍不住觉得好笑:“说来话长。” 这又是一桩说不清道不明的公案。 那日胡家闹出事来,周氏带着她们回程。穆夏和穆秋坐一辆马车,她和周氏一辆。 忽然之间,穆秋被穆夏提溜着扔下来,摔伤了。 问了才知,穆秋不知道又是受了谁的点播,袖子里藏了一根细细长长的针,挨着穆夏坐时,无端刺了她好几下。 穆夏便忍了,还以为是车厢壁上有木刺。 谁知道,过了一会儿穆秋又凑过来,朝她大腿上扎了好几下。 穆夏质问,她不肯承认。 若是旁人,怕是没有证据也就算了,离她远远的便是。 谁知道穆夏脾气暴躁,叫 停了车夫,直接将她推下来。 周氏狠狠斥责了穆夏,去搜穆秋的针,也没收到。 回来时,少不得严氏借题发挥,讹了苏氏一百两银子的“养伤费”才作罢。 许梅花听得叹为观止,上下打量穆春好几眼才道:“你们三姐妹,真是性格迥异,这也差太多了。” 穆春只好歉意的笑笑。 送走了许梅花,折回身来时,瞧见两个丫鬟捧着两大瓮冰,往南院去。 穆春问道:“谁要用这么多?” 夏日里的冰块是稀罕物,周氏一次也不敢用两瓮。 “是秦姨娘。”一个丫鬟恭敬回话。 她?什么时候这么好的待遇了? 瞧着穆春狐疑的眼神,玉梅上前悄悄扯了她就走。 待人少些的僻静处,玉梅才道:“秦姨娘约莫又有了。” “哦,你知道怎么不见跟我说?” “目前都是猜测,她不肯请大夫把脉,谁也确认不了。”玉梅纳闷道:“她也是奇怪,这本是好事,问起来时都是否认的,说绝技不是,只是吃坏了肚子。” “可另一方面,走路要人扶着,吃饭也没胃口,时不时还呕两下,可不就是有了?”玉梅说道:“她不承认,有心人知道也没法子。大太太去问了几次,得不到结果,只好作罢。只是她要什么,都先紧着她,怕惹到惊了胎气。” 穆春想了想,秦姨娘该不会是想瞒到穆文义从外地回来了才说吧。 她向来在取悦穆文义身上颇下功夫。 只是这能有什么好处? 不过这是人家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穆春不好多嘴。 只是到了晚上,就听说穆夏和秦姨娘又因为冰的事情吵架了。 秦姨娘从头到尾嘴巴很紧,绝口不提自己怀孕。 过了几天,穆文义回来,据说“不小心”发觉了秦姨娘的症状,多嘴问了一句。 秦姨娘表现出自己都不信的模样,深夜里请了大夫来把脉,折腾了好一通才确认怀孕两个多月,几乎是欣喜快活地扑进了穆文义怀中,夸他是“好爹爹”。 穆文义也甚为自己感到骄傲。 他为王公公寻的珍宝已经托人交过去了,就是不知道怎么样。 既忐忑不安,又抱有希望。 秦姨娘腹中的这个孩子,愈发让他充满力量,全是成就感。 相比于两位哥哥,穆文义的子嗣是偏少的。 如此,也对怀了身孕的秦姨娘格外爱惜。 能忍住这么久,用这样的法子,难怪苏氏不是对手。 因秦姨娘怀孕,穆夏脾气越发暴躁,好几次当着穆文义的面就想对秦姨娘动手,父女关系极端恶劣。 穆春劝了穆夏几句,没什么效果,便跟周氏提及,想周氏劝劝她。 毕竟,穆夏对周氏,一向是恭敬乖顺的。 周氏便道:“秦姨娘有心挑拨,穆夏年纪轻,不上当才怪。她那个人极有心计,上次专门在月亮门那里,一天两遍地等你三叔,我就瞧着有问题,让人留了心,才知道她怀孕。若是她不说,我也因此怠慢了,少不得跟你三叔告状,离间我们和三房的信任。为今之计,只有多给她找些事情做,才腾不出手来耍心眼。” 翌日一早,周氏便让人传话给秦姨娘,说她身体不便,一些南院里的庶务不要管了,丫头们都让穆夏统一调教。 因没了针线房,叫秦姨娘给自己腹中的孩子缝制衣衫,从鞋袜到小帽,要一应俱全。 秦姨娘不爽,跟穆文义说了几次,穆文义不明就里,上来给秦姨娘出头。 周氏巧笑倩兮:“三叔心疼孩子,我也是做人娘的,怎么能不知道。可是三叔你细算一下,如今什么都不需要秦氏去做,小孩子衣裳也不难,咱们也没了针线房,做出来、做多少、做得精细与否,全凭的是母亲的心。秦氏整日里闲着,却连孩子衣裳都不肯亲手做,我这都替孩子抱屈呢。” 穆文义被周氏一带,想了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周氏又道:“我也没要她给别人做,无非是凌波和她肚子中的孩子。当年凌云出生,咱们府里有针线房我都不舍得,怕她们针脚粗孩子穿着不舒服,怎么到了她这里,就这样费劲儿?” 穆文义听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怨自己被秦姨娘话匣子一骗,心疼孕期过了头,惹周氏拿话堵他。 回院子就将话带给了秦姨娘,还带了些许怨气说了她一顿,末了扔下一句:“你若是疼爱孩子,就多做一些,不疼爱也就罢了。” 这个大罪责一扔下来,秦姨娘即便是气急,也不敢少做衣裳,惹人笑话和诟病。 倒是的确如周氏所料,闲不下来,自然也就没工夫三天两日去刺激穆夏。 这一日是深夜,值守的门房火急火燎冲进内院,抓住上夜的珍琴,上气不接下气:“出事了,出事了,大老爷出事了!” 珍琴唬了一跳,给周氏端的茶水砰一声落在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 这又不像上一次给宁华郡主私底下送细软,乔装打扮,掩人耳目,悄无声息送过去的呀。 这一次穆文忠是亮明旗号,高调出行。 怎么还有匪徒冒着杀头大罪,抢劫季供? 虽说宁华郡主楚州封地一年的收成不少,怕有几万两银子,可分派到四季,不过也就七八千两的现银,还有一些别人进献的宝贝。 这些礼单,穆文忠贴身收藏,留在手上。 这样的一份季供,别说穆家人,怕是宁华郡主都想不到,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此刻听穆文忠叫不要声张,她一时不解。 发生了这样大逆不道的罪责,不告诉宁华郡主让她出面料理,难道还要穆家赔偿损失不成? 她脸色蓦地一僵,握着穆文忠的手,已经不期然哆嗦起来。 穆文忠冲她几不可见的颔首,他知道她想到了,这是十几年夫妻同床共枕,恩爱如初的默契。 “不行!这是大罪!”周氏吓得魂不附体:“爹不会同意的家里也没有那么多银子!” 办事不力,罪该万死。若是宁华郡主心情不好,怕还会祸连全家。 穆文忠紧紧握了一下她的手,又因为没力气松开,他艰难道:“自认自认倒霉” 周氏已经被丈夫获罪的惊恐,和家中倾家荡产的衰败,闭上双目默哀,眼泪无助地顺着脸庞流下。 弥天大祸,穆家拿什么本事去遮掩消息?又拿什么家底去补这天大的窟窿? 穆春已经从爹娘的对话中感受到什么,她见穆文忠已经疲惫闭上眼睛,转而问田来顺:“你找到老爷时,是那一天?” “前日。”田来顺忙回答:“我本来上山砍柴,见一个浑身血腥的人滚落下来,奄奄一息,走近看却是老爷,恰没吓得我半死,立刻就给老爷灌了点儿自己摘的草药,喂了点粥。老爷叫我不要声张,送他回来,我就赶紧送回来了。” “那些衙门里的人呢?”穆春忙问。 “都都死了”穆文忠微弱回答:“我我他们将我们的我们尸首带上山,任任秃鹫豺狼” 周氏和穆春听了,忍不住打一个寒颤。 这是要让人尸骨无存,死无对证。 若非穆文忠还活着,一路艰难万分挪回来 想都不敢再多想! 此刻,若说没有预谋,只是运气不好遇上盗匪,怕不会有人信了。 穆春可以肯定,背后真是有人背后谋划,否则,不可能将人杀的这样干净,还是公差。 更何况,她去年也去过京城,从未听说楚州到京城的沿路上,附近有这样一波悍匪。 而短时间内集结起一股匪徒,也不是容易的事儿。 “去筹银子”穆文忠又呢喃。 看来,穆文忠是一开始就打定主意,穆家要单独背这个黑锅了。 穆家其他的人也不能受到牵连。 最好的办法真的如穆文忠所说,筹银子买珍宝,装出一切安好的样子,重新上路。 可那些死去的衙差呢,总得有个交代。 “母亲,你别哭了,先冷静些。”穆春思前想后,认定此事蹊跷。 幕后黑手暂时顾不上,如何保全穆家平安才是紧要。 她握住周氏的手:“还得按父亲说的,去筹银子掩盖此事。没了银子倾家荡产的确让穆家风雨飘摇,可若是此事揭发父亲办事不力,咱们也就罢了,都是白身,若是牵连到祖父身上,穆家也一样完了!” 道理周氏明白,可真的要壮士断腕,更多是委屈和不甘心。 飞来横祸,为何要穆家陪葬? 她泪眼朦胧点点头,诧异而安慰瞧着淡定端庄,眼神笃定的女儿。 什么时候,这个顽劣任性的小姑娘,竟成了她的主心骨儿了? 穆春的手潮湿而温暖,似乎也很紧张,她舔了一下唇,又道:“父亲已经这个样子,定然不能再亲自押送,只能请二叔走一趟。此事不要惊动楚州衙门,不要告诉祖父和其他人。等悄无声息进了京,到了宁华郡主府上,再说!” 周氏惊疑未定:“咱们花那么大的代价,不就是想瞒天过海吗?怎么还要” “就说,父亲未出楚州已然遇袭,对方明显没有将云大人放在眼里,更要暗示也许就是云大人的仇家。毕竟我们穆家与人为善,父亲更是奉命办事。若不是恩怨仇深,恶气难消,对方全然没有为难的道理,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周氏又惊又怒,感觉女儿已经如一匹脱缰的野马,超出了她认识的范畴:“你要干什么?” 将事情推到云大人身上她细思极恐。 “母亲能猜到的。”穆春狠下心肠:“当初严家针对我们,云大人没少出力,祖父在楚州也是进退两难,为人掣肘既然有这个机会,莫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穆春!”周氏声音惶然,她有些不认 识眼前的大姑娘了。 为求自保瞒天过海,情有可原;可趁势而动,落井下石,这算是什么? 卑鄙无耻的小人行径! “你祖父若在,定不敢相信这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话!”周氏真的气恼,头一次对穆春失望至极。 穆春无从跟周氏解释,她早就知道云敬开与严家同流合污,狼狈为奸之事,更无法说出她怀疑此事就是严家在背后策划的阴谋,要一举捣毁穆家。 毕竟,说出了能不能让人相信且不论,光是惹得穆家上下人心惶惶,严氏也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大声说冤枉。 无凭无据的,红口白牙诬陷人,她承担不起这一团乱麻的后果。 周氏看她的眼神,此刻像是看着一具非人形的怪兽。 穆春又悲又叹,却只能继续硬着头皮:“母亲,若不是如此说,怎么解释本是父亲押送,结果中途换了二叔?宁华郡主并非糊涂虫,你解释不清楚,她稍微留心,便能查出个一二。” “那也不能胡乱攀咬,诬陷旁人。”周氏勃然大怒:“我穆家,还未从有过你这么心狠手辣,做事无下限的东西!” 周氏疾言厉色的时候不少,出口骂人的机会却也不多。 这话说得很重,在场所有人都被惊吓到,抬眼看穆春。 穆春顶着周氏刀子一样的眼神,抬起头看了周氏良久,没有说话,眼里悲如秋水。 周氏受不住,撇过头去:“先送大小姐回房,没事就不要出来了。” 穆春麻木如提线木偶般,起身回屋。 她攸地又回头道:“即便母亲不听我的意见,也得过上半个月,等二叔顺利入京,父亲身体好些之后,差人去楚州衙门报案。” 报案说,穆文忠押送季供被劫,他拼死保护,总算顾全。只是衙差追赶匪盗,再没有回来。 丢了季供,死了衙差,这是大罪,许还会牵连到穆立,宁华郡主绝计不会善罢甘休,这也是穆文忠重伤垂危时,还要求周氏拿银子补窟窿,瞒天过海的原因。 季供没丢,罪责稍轻。 若是云敬开愿意,也可以将衙差们说成因公殉职,多加抚恤,就连穆文忠也会有一份。 这是穆春心里一直盘算的,云敬开唯一能做的选择。 周氏听了她的说辞,半响没吭声。 许久看了一眼田来顺、玉梅和珍琴,外头已经熙熙攘攘传来穆文平、穆文义着急的叫嚷声。 “关门。”周氏摸了摸穆文忠被血腥粘连在一起的头发:“只放二老爷进来。” 穆春与穆文平擦肩而过,任凭穆文平怎么问她,她都如被抽了魂魄的泥人,无知无觉。 穆文平满心狐疑进了屋子,少顷,发出一声惊呼。 穆文义要硬闯,与门房闹起来。 穆文平头一次拿出兄长的威严,在里面厉声呵斥道:“三弟!” 穆文义饶是再吊儿郎当,也知晓事关重大,摸摸鼻子,规矩的静下心来,在房门后面踱步。 许久,穆文平才打开门,将穆文义拉到一边:“家中出了大事,你安抚一下你院子里的人,一切如常。” “什么大事?”穆文义忙追问。 穆文平想到周氏的嘱托,他不善于撒谎,半响才道:“你过两日便知,此刻不要问究竟。事关重大。” 穆文义饶是心里如蚂蚁在爬,也不得稳住心神,点点头。 关键时刻,轻重缓急,他还是能分得清楚。 翌日一早,穆春在屋里,听闻周氏将她的嫁妆全都拿出来,又叫了吴主管来,从公中借了三千两银子。 苏氏只听穆文义说家中出了大事,周氏似乎在筹钱,也拿了一千两银票过来,什么也没问。 八千两雪花银,还有那些珍宝字画,怎么也要上万两银子。 在穆文平的建议下,周氏又卖了穆文忠名下两处铺子。 银子筹齐,换成银票,穆文平藏在衣裳里面,厚厚一叠,带了穆家几个忠心耿耿的护院,启程上京。 只是,刚走到大门口,他肚子一阵疼痛,翻江倒海的屎意袭来,冲着去了茅房。 如此三番五次,腿都软了。只能遣人去叫周氏。 周氏见关键时刻出乱子,一时无法,还是穆文平建议道:“三弟虽平时不着调,可关键时刻,也从未见他捅过什么篓子” 穆文义被叫进正屋,与周氏、穆文平又细细商议一阵。 当天便接过二哥的行装出发。 阳岐城门口,穆春等在那里。 见穆文义过来,她下马车,掀开带着帷幔的草帽,敛衽行礼:“三叔。” 穆文义差点没被她吓死。 穆春请穆文义上了马车。 穆文义呵斥道:“快些回去,一个女孩子家家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 穆春悠悠说道:“穆家危在旦夕,我个人名节,有什么要紧。关于今日之事,母亲只与三叔说了其一,还有其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 穆文义脑子灵活,能听进去,也有敢于冒险的手段。 “主意是个好主意。”穆文义捏着下巴思索:“可若是宁华郡主误会,以为咱们是想父亲借机上位,那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三叔糊涂。从一个小小的长史,升为一州父母官,没有功绩加持,只凭顶头上司被扳倒,那不太可能。”穆春正色道:“再有,祖父年迈,朝廷用人不可能不考虑这一点。宁华郡主不过是已逝长公主的女儿,要弄掉一个朝廷命官对她来说不难,可若是要扶持人上位,怕是皇上要细细掂量了。” “再有,父亲虽未丢失季供,可衙差们近十条人命,一去不复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父亲还是有责任的。如今咱们倾家荡产,也不过是想云大人追究起来时,宁华郡主能说上几句话,保全穆家而已。” 穆文义听了穆春一通解释,接受了五六分:“我只能尽力一试。” “好。”穆春点头,强调:“务必要说清楚,那些匪徒,为的杀人泄愤挑衅,根本没有看财宝一眼,所以财宝才得以保全。” 穆春说完,瞧着穆文义看神鬼一般看她,忍不住摸摸脸:“三叔看什么?” “慧极必伤啊。大侄女。以后还是多做些针线活儿吧。”穆文义叹气。 穆春的聪慧能干,以及识人的精准,让他始料未及。 相比于穆文平和穆文忠,穆家三兄弟当中,他虽然最不着调,也可是最积极上进的一个。 不然当初不会接了王公公给太后献礼的差事。 若此番来的是穆文平,别说叫他撒谎他不会做,就连穆春要扳倒云敬开的本意,他都不可能赞同。 这个大侄女,真是轻易不出手,出手要人命啊。 穆文义带着穆家账面上的全部家当,另有护院十人,重新按照礼单搜罗了财宝,有些对应不上的,找了别的替换,又做了新礼单,启程赴京。 穆春回城的路上,跟豆豆吩咐:“你去来福家里一趟,叫他想办法打听一下,严和明有没有与京城外至楚州一带的匪徒接触过,让他务必小心,事情可以做不成,但切记不能暴露行踪。” 豆豆闻言大骇,知道事关重大,下了马车,一溜烟跑去传话。 穆春又去了阳歧县府衙门一趟,求见许梅花。 许梅花迎了她,见是打听阳岐城乃至楚州附近有没有盗匪、山贼什么的,想了想道:“这要去问我爹了,他去年还上山剿过匪呢。” 丫鬟阿娥过来道:“老爷在升堂呢,今日真是令人气愤。” 原来是一个约莫八十的老太太,瘦骨嶙峋,衣衫褴褛,趴在大堂之上,状告四位儿女不养她。 “我瞧着,真是可怜,饿得皮包骨头,手背上全是青筋”阿娥啧啧感慨:“老爷已经命人去传她的儿女去了。” “居然不孝至此!”许梅花一向嫉恶如仇,当场拍案而起,拉着穆春:“走,咱们去瞧瞧” 穆春挣脱不过,对衙门审案子也有些好奇,跟着许梅花走。 衙门大堂后面,许梅花挪开一个花瓶,墙壁上赫然出现一个小洞,斜斜看过去,大堂上的情形一目了然。 原来是早有准备,看来许梅花偷窥许荃审案,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两个人猫着腰,将脸凑过去,头挨得紧紧的,大气不敢出。 穆春赫然望见,趴在地上的老太太身旁,站着一个眼熟的人,居然是方之询。 许荃对方之询十分客气:“方公子古道热肠,肯带桂婆婆来击鼓,实乃孝心壮举。” “举手之劳。”方之询拱手谦让。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寒暄。 不多时,衙差将四位不孝子女带过去,他们一见老母亲在公堂上,顿时吓得瑟瑟发抖,跪下求饶道:“大人饶命啊,我老母亲糊涂了,我们这就带她回家?” “回家?回哪个家?我听方公子说,你们只将老大家的一处牛棚给她居住,一日三餐不管。回牛棚吗?她若非爬在大街上捡东西吃,我居然还不知道,阳岐城能有你们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 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面面相觑。 许荃怒道:“罪证确凿,还想狡辩?不孝就是不孝,哪有什么借口。来人,给我打!” 他顿一下:“不打板子,打耳光。他们年纪也不小了,叫他们自己的儿女也过来瞧着!” 下面又是鬼哭狼嚎:“大人,大人,不是我不赡养老母亲,她年纪大了,日日夜夜拉在裤裆里,身上恶臭难闻” 许荃再拍惊堂木:“你小时候也拉在裤裆里,你母亲可曾嫌弃过你?你身上也恶臭难闻,她可有把你扔在牛棚让你自生自灭!灭绝人性!不孝不恭!” 他扔一根执行令,早有四个衙差看着桂婆婆的惨状,心里义愤填膺,走到他们跟前,劈手就是一个耳光。 许荃不喊停,他们不住手,一直扇耳光。 衙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对他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眼里的鄙夷藏 都藏不住。 等他们自己的儿女过来,他们四个人愈发无地自容。 桂婆婆伏在地上痛哭,几次想起身跟许荃说几句什么,方之询蹲下身去,耐心与她解释。 穆春猜想,怕是桂婆婆心软儿女受苦,想求情或者撤诉吧。 但是方之询劝解她的方法是对的,这帮狼心狗肺的儿女不下狠手治理一顿,桂婆婆以后的日子更加不好过。 此刻撤诉,相当于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大的坟坑。 可怜天下父母心。 “停!”许荃拍惊堂木:“你们两个做人家女儿的,虽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是基本的人性还是要有,眼睁睁看着母亲受苦却不施与援手,实在可恶。今日这三四个耳光,你们只领受了,回去思过改正!” 两个女儿忙跪下磕头。 “张三张四,你们二人对母亲有赡养义务,却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行径,我判你二人各领十个板子,你们服气不服气?” 张三张四先前还有怨气觉得冤枉,被许荃一顿呵斥外加这突如其来的耳光伺候,早已经被打蒙,忙不迭点头,表示领受了板子后回去定会好好孝顺母亲。 许荃这才满意点头,拍惊堂木叫退堂,又让衙差带二人去领板子。 两个女儿忙扶起老母亲,深感羞愧。 桂婆婆老泪纵横,佝偻着身子,摸着她二人红肿的面颊,母女三人抱头痛哭。 可怜天下父母心。 许梅花趁这个机会赶紧问了许荃,回来告诉穆春,楚州境内没有什么悍匪,倒是附近的徽州山多,匪患不少。 穆春心里有了底,道了谢。 出门上马车时,瞥见不远处,方之询长身玉立,文质彬彬,含笑望她。 穆春硬着头皮正要上马车,方之询已经巴巴走过来拱手行礼:“穆大小姐,许久不见,你还”他上下打量了穆春一眼:“嗯,安好。” 穆春冲他轻轻俯身行礼,乖巧可爱。 方之询走近些,微微蹙眉:“穆大小姐还是不喜欢桂花吗?” 桂花,什么桂花?送客的许梅花狐疑望着穆春:“现在不是桂花开的时节啊。” 穆春知道方之询是问她那盒价值不菲的桂花香膏,笑着道:“上一次您送给家父家母的礼物,他们都很喜欢。家母恰恰最爱桂花香。” 话说到这里,方之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直以来的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这都说明,穆春对他的殷勤,无心啊。 他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挫败感。 忽然想放纵一回,不愿意那么恪守规矩,如三岁孩童一般,任性胡闹。 穆春只看到他英俊的面庞诡谲一笑,莫名其妙心里咯噔一下,还未说话,方之询已然欺身而进,说了一句十分唐突的话:“穆大小姐的未来夫君,是什么样子的?” 穆春几乎能肯定他的心意。 许梅花早已经看出端倪来,真心把穆春当朋友,退避三舍,不肯听他们对话。 穆春却光明正大,坦荡磊落:“人生苦短,大概我没有那么慷慨,可以无所谓随意赠与他人。” 方之询琢磨半天,仍旧是不懂她的话,却也隐约知道穆春择婿的条件。 所托非人,必定不嫁。 他脸上闪过一抹失落,随后又扬起一抹神采,不知道顷刻间经历了怎样的心境变化。 方之询没有再说话,他冲穆春拱手告辞。 穆春也敛衽行礼。 十足十的客气与疏离。 许梅花等方之询走了,才又凑上来,狡黠眨眼一笑:“这是哪跟哪儿呀?” 穆春笑着坦荡荡:“如你所见,如我所言。” 许梅花见她光明磊落,无遮无掩,愈发喜欢她。 马车驶回穆府的时候,周氏坐在花厅,手持戒尺,满面肃杀。 穆春老老实实跪下。 周氏扬起戒尺,终究打不下去。 她冲珍琴怒喝:“把大小姐关进厢房,不许吃晚饭。” 穆春跟珍琴道:“把我的书带过来。” 珍琴急了:“大小姐,你快求饶啊,跟太太说你错了,不该擅自出府求太太谅解。太太心疼你” “珍琴,记得把我的书送几本过来。”穆春打断她,又强调一遍。 她若是认错,周氏必定会问她去了哪里。 与三叔的私密交谈,她不打算让周氏知道。 除了增加周氏的怒火,别无用处。 穆家要想立于不败之地,若是必须出一个“狼心狗肺、心狠手辣”的“罪孽之徒”,那只能是她。 任刀山火海,任地狱油锅,她认了。 且甘之如饴。 厢房也在东院,只不过是空置,里面一床一桌一凳。 周氏并不知道她暗中与穆文义接洽,还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谋划此事,只以为穆春因与她置气,旧德行复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 穆春摇摇头:“看书,睡觉,日子过得很快的。” 若是上一世她的性子,怕是一个时辰都待不了,就要闹得家里鸡飞狗跳才罢休。 玉梅充满钦佩地望着她:“小姐真是沉得住气。” 穆春笑笑,细致用完餐,擦擦嘴。 玉梅收拾好了端出去,忽然又折回身看了穆春一眼:“小姐,二太太来了。” 严氏走到厢房门口,略微嫌弃了一下,到底进来,打量了一下简陋的陈设,看看穆春淡定的神情,开口道:“春儿,二婶有事问你。” 穆春给她行礼后规矩说道:“我被禁足呢,怕是不方便。” 严氏笑着:“我问过你娘了,她说可以的。” 难得严氏这样遵守规矩,穆春忍不住有些奇怪,也想听听严氏说什么。 “你二哥呢,年纪也不小了。”严氏一开口,穆春心里一咯噔,已经飞快盘算起胡彩月和穆凌广的事情儿,要不要承认。 承认了。严氏定会棒打鸳鸯。 否认了,若是胡彩月真的成功进门,那穆家岂不是要娶一个心计深重的庶女。 严氏已然幽幽开口:“上次你去胡家,你三妹妹呢年纪小心思浅,不懂事差点弄出祸事来” 穆春摆出一副长姐的威严模样:“那是应该我应该做的,二婶不必感激我。” 严氏: 顿一顿,她看了穆春空白的手腕一眼:“那金镯子可漂亮了,你怎么没戴?” 这是提醒穆春,收过她的礼,现在是回报的时候了。 穆春心里暗笑一番,笑着说道:“那镯子是二婶相赠,哪里舍得戴,收起来了。” 严氏: 她思忖一番又开口:“胡家有个闺女,叫胡彩月,你瞧了没?怎么样?” 穆春笑着道:“她喜欢三妹妹,不喜欢我,我哪好意思热脸贴冷屁股去” 严氏: 她悻悻起身,最后说了一句:“真是白给了你好东西!” “二婶可要收回?”穆春笑:“玉梅还在呢,我这就让她回去拿。” 严氏: 那是严和明给的。 这个鬼灵精一样的侄子,她可不敢阳奉阴违,随意摆摆手,像躲避瘟神一样走了。 穆春哑然失笑。 她曾想,若是严氏真的为儿子担忧,诚恳真挚问她,她不介意提点一二,毕竟,事关穆凌广终身大事。 可严氏耍心眼不明说,她也没什么心情告诉她了。 穆夏带着玉霞和宝云进来,斜眼瞪穆春两下:“不是说你被禁足了,怎么流水般的来客,逍遥自在呀?我还当我只能隔着窗户与你说话了呢。” 穆春见她开口就膈应人,指着她笑:“你这脾气呀,我教你几回倒起了反作用,愈发暴躁了。” 穆夏冷哼道:“都是一群吃饱了撑的,成日里耍心眼子的牛鬼蛇神,搭理她们做什么?就是不能给好脸色,给了就蹬鼻子上脸的” 她这话说的愈发没规矩,倒有些尖酸刻薄的姿态,穆春指责她又于心不忍,知道她因为秦姨娘怀孕,跟穆文义闹得很僵,怕是心情不好。 劝呢,又不听。 不理会吧,觉得穆夏如今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厉害,颇有些蓄势而发的模样。 穆夏说了一阵子,见穆春不认同她的话,将带来的食盒往桌上一放:“算啦,你如今自身难保,就别管我了。我们院子里那位要作死,就由着她作罢。” 穆春笑道:“你克制些,那是你亲弟弟或者亲妹妹呢。” 穆夏对秦姨娘疾言厉色,对穆凌波却是极好。 “知道了。我又没针对她腹中的孩子。”穆夏不耐烦嘀咕:“不跟你说了,自己吃点心吧。” 闹了这一阵子,穆春也觉得不大妥当,没有留穆夏说话,让玉梅唤珍琴来将厢房门锁了,自己安静坐在屋内,翻开一本“了凡四训”。 如此两三天,周氏气消了,又过来问穆春知道错了没有。 穆春低着头回了一句“女儿的确不该擅自出府。” 周氏也就罢了。 回到闺房,穆春扑过去陷在枕头里不肯出来,才软软的抱着舒坦呢,豆豆神叨叨的进来:“大小姐,有一桩事情,你绝计想不到的。” 她负责与来福接洽,大概消息是从来福那里听来的。 穆春示意她快说。 “严家大少奶奶姜氏,在大少爷出了那档子事情之后,气得回了娘家。这本来没什么,严家家丑嘛,姜家也不是没脸的人家,自然有些气性的。” 豆豆学着那些婚后的妇人语气,啰啰嗦嗦好几句,才步入正题:“姜氏回娘家后半个月,严大少爷去接,没接回来。昨日姜氏和姜家大哥回来谈判,要与严大少爷和离,不仅要求拿回嫁妆,还要严家赔一万两银子。” “怎么没听说过啊。”穆春嘀咕。 “这种私底下的买 卖,谁肯明着说?姜家要脸,严家也要脸呢。”豆豆解释:“来福听姜氏丫鬟议论,说姜氏嫁过来五年,根本没与严大少爷同房几次。只是一心盼着严和正回心转意,才忍着没有声张。这些年被婆婆和老太太逼着,不知道吃了多少助孕的方子,也是受苦了。” “你才多大,知道什么叫助孕?”穆春忍不住笑她,又想知道后续,催促道:“后来呢。” “后来?就是严大少爷保养小戏子的事情暴露了,姜氏这才明白,她的丈夫喜欢男人,还是喜欢那种稚嫩的小男人,彻底没了指望,才敢甩脸子回娘家的。” 穆春终于明白过来。 她回想起之前见姜氏的时候,那个五年没有怀孕,成日里受到婆婆苛责,下人刁难的女人。 严和正维护她,怕她心里是感激的吧。 所以一直没有戳破,她与严和正房事少的情况。 真的以为她的丈夫,只是对家里的不感兴趣,喜欢外面的野花野草。 男人嘛,心玩累了,就会回来的。 却没想到,五年苦恋,漫长等待,揭开的是这样丑陋恶心的真相。 穆春想到上一世她在严家,姜氏总是低眉顺眼小心翼翼,对下人都不敢大声呵斥的懦弱模样。 而这样的妻子,严和正却是多次为她出头,在慕容氏和严老太太苛责时为她辩护。 他心里知道,他欺骗了她,愧对于她的吧。 穆春凝神想着,男人啊,果真没有一个靠得住。 之前严和正对妻子呵护备至,严家上下不知道多少嫉妒和羡慕姜氏的。 虽然表面上因她不能怀孕瞧不起,实际上谁不希望拥有这样一个体贴温柔的好丈夫? 如今的反转,真是讽刺。 自己也算是行善积德了。 上一世她没咬住严和正亵玩小戏子的事情不放,他的龙阳之癖也没有爆出来。 直至穆春死,姜氏还在严家苦苦等候,苦苦忍耐。 这一世出了变故,姜氏能认清现实,早一日逃脱牢笼也好。 豆豆还是一副惊天大八卦的乐呵模样,穆春让玉梅端了点心上来给她吃,才问道:“来福那边还有信吗?” 豆豆知道她问的是上一次严和明勾结匪徒的事情,摇摇头:“没有。来福说,严二少爷一些私密的事都是跟大总管说,并不会让他在场。” 这个穆春是知道的。 以前的来喜,虽然颇受严和明信任,但是也不过干些传话跑腿,营营苟且的小事儿。 这种杀头灭门的大事儿,严和明怕是只会兜兜转转,找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连蛛丝马迹都寻不到的人去办,然后全部闷在他一个人心里。 穆春也曾推测,此事严家一个人也干不成,少不得还有更厉害的人出手。 穆春有八成把握是云敬开。 光是没在楚州地界动手,一直快到京城才出事,云敬开的嫌疑就最大。 穆春本就没抱太大指望,以她的能力和人手,根本也不可能查到京城那么远。 因此也不失望,倒是对豆豆高看几分。 豆豆估计是没带来有效的消息,怕穆春不高兴,先讲个姜氏的事儿,叫穆春心思先活络开去。 这小丫头,不过十来岁,倒是机灵细心的紧。 豆豆见穆春不恼,又嘻嘻哈哈笑着道:“刚才回来,见二太太出门,气势汹汹的说是要去胡家了。二少爷在一旁拉都拉不住。” 穆凌广?拉? 这几个字一出来,穆春整个人像装了弹簧一般从床上弹起,她风一阵出了门,到周氏屋里去找周氏。 严氏上一次大闹,就害了芸娘一条命。 这一次若是还闹,胡家脸面往哪里搁?穆家又该如何面对胡家? 她要棒打鸳鸯可以,但绝计不能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 周氏不在屋里,穆春满府跑了好几圈,才看到周氏正在指挥园丁把池塘里,灰黑腐烂的浮萍清理掉。 “母亲,母亲。”穆春叫了几声,满头大汗过去:“二婶出门了?咱们也去吧。” 周氏一头雾水,看着急得像热锅上蚂蚁一般的女儿:“这是被狗追着咬了?你二婶出门关你啥事儿?” 穆春喘了几口气,还未说话,周氏又道:“她去胡家找胡二太太聊天呢,咱们去干什么?” 聊天?只是聊天? 不是提着棒子在胡家大门口叫着胡彩月的名字,大声骂“狐狸精”“小娼妇”啥的,勒令她不许再勾搭穆凌广? 穆春发觉自己对严氏还是小觑了呀。 也是,一个能以商人之女身份,嫁给书香门第,二十岁中解元的少年,能分不清轻重缓急? 想来上次芸娘一个人无依无靠,严氏自然简单粗暴。 这回是胡家,严氏立刻智商上线,会讲策略了。 穆春听后不再着急,笑嘻嘻的说道:“我关了几天闷坏了,也想出去串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 “彩月的记性倒是好呢。”严氏见胡二太太一直装傻充愣,胡彩月又是精明诡谲,愈发不忿,连装都懒得装了,将一封书信扔在地上:“只见过了一面,就惦记到如今!” 她这话说的毫不留情,脸皮薄的姑娘听明白了的话,怕是羞愧至死的。 偏生胡彩月不是那等脸皮薄的姑娘,她诧异问道:“穆二太太您说什么?” 胡二太太也笑着问道:“这是谁的书信?” “行了,行了,装的累不累?”严氏对胡二太太直言道:“你这闺女,要进我穆家的门,除非我死了。自己家里的人,你自己料理吧。” 说完竟起身欲走。 胡二太太从她进门后,开口叫她把两个女儿都叫过来一齐说话热闹,心里就隐约有了预感。 不过,她想的可是好事。 若是胡彩月一个庶女,能勾搭上穆凌广,那对于她这个主母来说,面上有光啊。 到时候再通过穆家,给亲生女儿胡彩云说一门更好的婚事,岂不妙哉。 毕竟,嫡女难道能比庶女嫁得更差? 胡彩月进穆家,无形中会抬高胡彩云的身价,让人觉得她们二房的姑娘都是极好的。 此刻见严氏拉下脸将话说白,她情急之下不知道如何对应,是看了信封上的字迹,的确是胡彩月的没错,立刻怒道:“还不跪下!” 胡彩月噗通低头下跪。 胡二太太这才示意丫鬟捡起信笺,果真里面是一些情话,缠缠绵绵的,少女思春。 她指着胡彩月气得直哆嗦:“你你竟然干出如此无耻的勾当你真是” 胡二太太忽然哭了出来,捶胸顿足好不难受:“你姨娘死得早,你两岁不到就接到我屋里养着,我对你视如己出你居然能” “哎,是我教养不当,我自去领罚!”胡二太太哭了一场,抽抽搭搭帕子捂嘴,对严氏说道:“孩子还小,难免做错事,您看怎么办?” “断了。”严氏冷眼瞧胡二太太演戏:“既往不咎。” 胡彩月跪在地上,死死咬住嘴唇,眼里闪过怨毒。 胡二太太忙问道:“没有别的选择吗?比如做妾” “哼。”严氏冷冷道:“不出这种事,做妾我尚且要考虑几番。现在能做出这种荒淫无耻的事,还妄想进穆家的门?穆家的丫头里面,都没有这样不要脸的!” 胡二太太气得咬碎一口银牙,却不敢发作,只能好声相劝:“妹妹消消气,孩子不懂事。您说断,就断!再敢做出这样苟且低贱的事,我打断她的腿。只是,到底是闺女,可否不要声张!” “那是自然,你们胡家不要脸,我穆家还要呢!”严氏挺直腰杆,得意骄傲地走了出去。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胡二太太走过来一脚踢在她身上,怒气冲冲。 胡彩月眼泪珠子一般掉下来。 “我对你不薄啊,苦心孤诣培养你。”胡二太太越想越气:“旁人家的主母,哪里有盼着庶女高嫁过得快活的?唯有我,我这个傻母亲,一门心思盼望你好,盼望你争气。你倒好!干出这种事情来。” 胡二太太声泪俱下,似乎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被胡彩月坑害地不浅:“你瞧瞧彩霞,都十七了,你大伯母可曾将她婚事放在眼里心里,别说尽心尽力了,连嘴上都没提一句,任凭老太太催的厉害,她无动于衷。” 胡彩月一面哭一面磕头:“母亲对我好,我是知道的。” “知道还给我闯祸?”胡二太太将之前放在桌上的信笺“啪”一声扔在她面门上,冷声冷气:“你呀,瞧着聪明劲劲儿的,怎么干这么愚蠢的事情来?不动声色摸个小手抱一抱行了,还写什么信啊鸿雁传情的,让人发现了过来辱骂,我都跟着你抬不起头来。” “女儿错了,女儿错了。”胡彩月不住磕头道歉。 她是错了。她不像胡二太太说的那般,只要勾引得穆凌广为她神魂颠倒就行了,她对他,五分利用中,还有五分的真情。 少女怀春,哪里能真的一点情思不动? 这话,她却不敢跟胡二太太说。 这位母亲,是个比大太太更厉害的。 她对她好,的确如此,但是哪一桩哪一件,没有包藏私心?没有替胡彩云谋算? 不过相比于同为庶女的胡彩霞,她却又要幸运些。 毕竟,胡二太太还想得到利用她,给她一些体面和荣耀。 而不像胡彩霞,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直接扔在一边蒙灰了。 对于胡二太太,胡彩月是矛盾的心情,一时爱,一时恨。 爱起来时,她姨娘去的早,五六岁时她就知道,她与胡彩云不一样。 虽然同是养在胡二太太膝下,但胡彩云要什么开口就有,她必须奋力争取,想办法筹谋。 胡二太太也不是尖酸刻薄之人,只是一点小私心。 比方说,为了显示自己博大宽厚的胸襟,给 她穿的衣裳是外面绸缎里面粗布。 她忿忿不平的嫉妒胡彩云的好衣裳,可丫鬟姐姐提醒说:“你瞧霞小姐,大冬天棉袄都无,冻得瑟瑟发抖呢?想来大太太忘记了她,二太太却不曾忘记你不是。” 因此,跟胡彩霞比,她是爱胡二太太的。 她养大了她,在自己年少早熟的可以讨好下,胡二太太并没有让她受太多的苦,也没有欺负刻薄她。但是帮胡彩云顶锅受些处罚,却也没间断过。 跟胡彩云比,她又恨胡二太太。 她那时候两岁,根本没有记忆,为何胡二太太对她不能视如己出,一视同仁? 她本可以做到,让她胡彩月也像嫡出的小姐那般,尊荣体面。 她却偏不,就是要让自己时刻谨记庶女身份,告诉她你比不上你的云妹妹,要让着她,哄着她,讨好她。 胡彩月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行了,此事你知我知,你近日别出来丢人现眼了。”胡二太太扔下一句,揉揉额头:“下去吧。” 胡彩月恭顺地给胡二太太磕了头,然后走了出去。 到了门口发觉日头太大,她跪久了头晕目眩,便扶着门框歇了一会儿。 丫鬟阿欢过来扶她,这是胡二太太的眼线。 她心中有气,推开了阿欢,一个人晕头转向的往屋里走。 自从穆家穆凌云与苏家苏锦绣订了亲,胡二太太的眼光忽然就盯着了穆家剩下的两个儿子。 那都是严氏的儿子。 她细细叮嘱她,一定要把住其中一个。 她也想啊,就有了初次去穆家,四姐妹哄乱中,她镇定自若的表现。 回来后胡二太太果然对她一顿夸。 后来她跟胡二太太出街,碰到穆凌广从学堂回来,她多看了他几眼,又不小心掉了香囊,看着他叫小厮捡去。 没几天,他便派人还香囊过来。 她亲笔写了谢词。 这才有了书信来往。 胡二太太隐约听闻,搂着她一口一个心肝,说先抓住穆凌广的心,等时机成熟必当为她筹谋。 只是还未等到呢,严氏就发觉了。 她难堪的要死。 胡二太太大概是没有想过,她落在严氏手中,怕不会有好下场的。 也是,这位母亲一心觉得严氏的两个儿子没甚大出息,胡彩云嫁过去划不来,又舍不得穆家的好儿郎,一心想结穆家的姻亲,将主意打到她头上来。 她也是猪油蒙了心,以为真的是实打实的好事。 严氏的到来,让她从美梦中惊醒。 严氏骂她的那些话,几乎是恶毒咒骂了。 有这样的婆婆,胡二太太怎么舍得送胡彩云去受苦? 一面想,胡彩月一面恍惚地走。 她没看路,来来回回烈日下绕着府里东倒西歪走了好几圈,累得半死。 待绕过九曲回廊,走到花园里池塘边上时,她看着飞过的鸟儿,心里无限渴望有一双翅膀。 “三妹妹,你怎么在这里?”是大姐胡彩玉的声音:“也没个丫鬟跟着。” 阿欢没跟着吗?那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不叫她扶她,她就跟也不跟了。 胡彩月没什么力气,她又慢慢走回到九曲回廊,坐下来休息,没跟胡彩玉见礼。 胡彩玉趾高气扬瞧着她:“平日里没细看,今日看妹妹这张嘴,可不小啊。” 丫鬟芍药在一旁阴阳怪气:“当然不小了,没影儿的事儿都说了可传神了。” 胡彩月懵懵懂懂:“什么事儿呀。” “呦,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啊。”胡彩玉冷哼:“那日胡家宴请,我从拐角走出来看到你!你还想抵赖?” “我不抵赖啊,的确看到了姐姐。” “我问你看到什么,你说什么也没看到。” “是啊。” “那你现在在府里传我的闲话?”胡彩玉想到这两日,府里有丫鬟婆子碎嘴,说她与严家的人有苟且,就来气。 虽然胡大太太第一时间处置了几个碎嘴的人,杀鸡儆猴,风波立刻平息,没有再往别处传,她心里仍咽不下这口气。 她胡彩玉,胡家女子中第一位的人物,还从未被人这样阴过。 “我没传。”胡彩月头晕,她热得浑身痒痒的,偏又出不来汗。 “哼。”胡彩玉眼神示下,芍药上前就甩了胡彩月两个耳光。 一下子将她直接从九曲回廊的坐凳上,打得跌坐在地下。 “大姐。”胡彩月哭起来,苍白的脸上可怜楚楚:“我真的没传你闲话。” 她使劲想着,才蓦地灵光一现:“那日你走后我碰见霞姐从里面拐出来,我还与她说话了,她也什么都没看见,怎么传你的闲话?又是什么闲话?” 因胡大太太制止得及时,闲话传的范围并不光,只在小范围内传播就扼杀干净了,胡彩月消息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 天气热,日头毒,胡彩玉听她们唇枪舌战,知道辨不出真假了,直接将胡彩月的微弱声音当成作则心虚,让芍药又赏了她几个耳光,打得她耳朵嗡嗡作响,一头栽倒在地上才罢休。 胡彩霞瞧着胆战心惊,暗恨自己藏不住话,胡乱猜测说了出去,与人知晓了,惹胡彩玉发这么大的火。 好在胡彩月是二房的人,胡彩玉虽然跋扈,但也不至于下毒手对待胡彩月。 若是换了大房的自己,胡彩霞想都不敢想。 胡彩月艰难爬起来,她扶着廊柱往屋里走,连哭都没有力气哭了。 她先前从胡二太太屋里出来,呵斥声有人听见,知道她做错事,见她不舒服也没人敢上来问。 现在又被胡彩玉打了,那些丫鬟婆子更不敢表示丝毫的关心,只瞧着她踉踉跄跄,跌跌撞撞慢慢挣扎在烈日下。 胡彩月回到屋里就病了,中暑得厉害。 发烧、口渴、说胡话。 阿欢见她死猪一样躺在床上,问了几句,给她喂了水,犹豫要不要请大夫。 她去问同院子住的胡彩霞:“三小姐病了,不知道什么病。奴婢想着,她刚得罪了二太太,奴婢这番过去求请大夫,怕是二太太会发火的吧。” 撞在气头上,她一个小丫鬟可担待不起。 胡彩霞说道:“不过是些娇气病,歇两日就好了。” 若是胡彩月好得快,再去胡彩玉那里辩解,攀咬她可怎么办? 阿欢得了指令,回屋安心的睡着了。 “水,水,我渴,我热”胡彩月喉咙里灼烧的疼痛,她爬起来想倒杯水喝,茶壶是空的。 她起身往外恍恍惚惚的去。 哪里有水?好热,好热啊。 她记得白天,她经过池塘 胡彩月披散着头发,一袭月白色中衣,踉踉跄跄扶着门栏,一步一步往外挪。 月光下,一个清丽的影子站在不远处,笑意盈盈瞧她。 胡彩月几乎是扑了上去,不顾手中是一把空,她哭起来:“娘,娘,我好辛苦啊。” 她并不认识她的姨娘,甚至记忆中连一点影子都没有。 可是,她就知道,这是生她的姨娘,她的亲生母亲。 “我知道。”那清秀佳人温柔和蔼:“娘来带你走。” “好。”胡彩月破涕为笑,拉着佳人的手:“我想喝水。” “恩。”佳人牵引着她,一步一步出了院子,进了后园。 翌日一早,阿欢推开屋子,端着脸盆走进来:“三小姐,起床了,三小姐” 床上空荡荡的。 “啊!啊!啊!” 花园子里,池塘边上,一个早起的洒扫婆子,瞥了一眼,惊吓的跌坐地上,尖声连连:“池塘淹死人啦!” 没有人知道怎么回事。 阿欢玩忽职守,被发卖了出去,怕没有好下场。 又听闻胡二太太训斥过胡彩月,胡老太太罚了她三个月月例。 胡二太太还想叫屈:“我平素怎么对三丫头的,您是看在眼里。怎么,她做错了事,我当母亲的说说她,她就想不开死了,我真是冤枉啊。” 胡老太太也知道平素胡二太太对胡彩月还算说得过去,她严厉地看胡二太太一眼:“我不知道你怎么训斥地三丫头,如今她死了,你想得开,就替她念几回经,让她超度。想不开,就权当你倒霉,碰上三丫头这么烈性的。” 只能自认倒霉,胡二太太心想。 又听说胡彩玉当天让丫鬟打过胡彩月,因此叫过来也处罚一通。 说辞与对胡二太太一样。 你打了骂了,对方人没事,那你也没事。 她死了,你多少得愧疚吧。 胡老太太、胡二太太、胡彩月,胡家三代的女人,却都只是觉得“倒霉”二字足矣。 至于愧疚,那是何物? 胡彩霞几个月没有出门,缩在屋里乖巧无比,倒是惹的胡大太太心花怒放,找了个机会给她寻了一门亲事。 毕竟,再几个月,她就十八了,的确不中留了。 胡彩月还未出阁,连葬礼都没有,胡家悄无声息的就将人埋了。 穆春听闻后久久回不过神来。 虽然她不喜欢胡彩月,但到底是一朵怒放的鲜花,就这样凋零了? 她想到严氏。 玉梅进来给发愣的她添茶水,穆春问道:“今儿个初几了?” “明日就是初一了。”六月初一。 穆春看了看浮在盖上的粗糙茶叶,问道:“二太太呢?” 玉梅叹口气:“二少爷一早就去二太太那里,两个人吵架了。” 看来,不止是一个人会将胡彩月的死,与严氏去胡家的造访联系到一起。 只是胡家对此的说法是,胡彩月中了暑,夜里神志不清,摔进池塘里去了。 并没有来找严氏的麻烦 。 穆春觉得头突突的疼,她躺在床上歇下了。 宝竹进来,把玉嬷嬷给穆春做的夏衫拿进来,收进箱笼里面。 她看起来不太高兴,动静很大。 “宝竹,怎么了?”穆春躺在床上问。 宝竹没看到穆春,她见桌子旁边没人,还以为穆春出去了,低头忙抹一把眼泪,努力笑着道:“没事,就是家里一些小问题。” “嗯?” “我娘在角门看门嘛,被玉翠和玉冰骂了,她都快五十的年纪了,那玉翠才和我差不多大,心里自然难受。” “哦”。穆春嗯了一声,问道:“宝竹,我记得你是家生子的?” “嗯。”宝竹点点头:“承蒙大太太照顾,我们家里人都在府里干活。” “都在?” “恩,我爹是门房,我娘也是。我大哥跟着三老爷跑跑腿”宝竹说到这里眼睛笑成一条缝:“奴婢一定尽心尽力服侍小姐。” 做奴婢的,哪里有不受气的,大小姐关怀一下,好像就没那么难受了呢。 “好,既然受气,那就换个位置。”穆春道:“我前几日听三太太说,她们小厨房缺个切菜的,你娘如何?” “那就太好了。”苏氏和气,能去南院做工,在穆府是极好的待遇。 如此说定后,穆春下午就跟周氏提了一提,却被周氏拒绝了。 “上次筹措银两的事情你也知道。”周氏顿一顿:“这个月月例都要发不出来了,只能借着裁撤针线房的风,再裁撤一批人去,厨房也是,我打算把各院的厨房都撤掉,大家一同吃饭。” 穆春没想到这一点,如今想起,却是理所应当。 她点点头,没有坚持。 回去与宝竹解释了一下,宝竹表示理解。 只是周氏到底心疼女儿,瞧着宝竹对穆春服侍地也算尽心尽力,便将宝竹的娘调去管空置的院子。 无非是打扫打扫卫生,看看有没有蛇虫鼠蚁,虽然是个闲差,但是也不用受气。 穆春瞧着也挺好。 母女说话之间,西府大夫人刘氏过来,遣走了穆春,悄悄与周氏借银子。 “嫂子可还记得上次说胡家的胡建阳,用他们家疯了的三姑奶奶给人配冥婚,得了个主簿的差事?”刘氏说着就气愤:“好家伙,得了甜头就长了经验,这回主意打到咱们家头上来了,偏老太太高兴得很。” 周氏惊讶之情难以掩饰:“你是说刚死的胡彩月?” 刘氏一拍大腿:“可不正是吗?” 周氏难以置信:“咱们家有哪位少爷?这饥不择食也要有点挑选呀?” “少爷?怕是老爷吧。”刘氏一脸不忿:“那胡家悄悄放出风声,说有姑娘可以配阴婚,老太太便想起了一个人,你仔细想想,定然能够猜到的。” 饶是周氏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是谁。穆家适龄的少爷们都好好的活着呢。 刘氏见她想不起来,实在等不及要揭开谜底,压低声音道:“咱们家,还有个二老爷呢。当年出事的时候,不是只有十七岁?” 周氏恍然大悟。 与穆家二老太爷一同出事的二少爷,当时年纪尚轻并未娶妻。 穆二老太太为了英年早逝的二儿子动了这个心思,情有可原。 “老太太叫我们过去商量,你猜怎么着?叫我们一家出五千两,我哪里有那么多现银。”刘氏拉着周氏的手,央求着:“我算来算去,都还差一千两,只能来找嫂子你了,等过一两个月手头宽裕些,就还给你。” 一千两,以前对周氏来说不算大数目,如今她自己都是捉襟见肘,如何借得出来。 可是宁华郡主的季供被打劫的事情不能对任何人说,她情急之下,咬着牙说道:“实不相瞒,我也没有银子。” 刘氏吃惊,这才发觉周氏屋子里,悄然起了变化。 原来摆的满满当当的博古架,如今只剩下几个不值钱的琉璃装饰,好些的官窑出品的花瓶炕屏,都已经没了。 她从不怀疑周氏的为人,否则不会有事就来和她说,因此立刻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没有听说?” “哪里就一定要有事呢。只是最近花银子的地方太多了。”周氏尴尬道:“你没听说,咱们把针线房都裁撤了?” 刘氏凑近了道:“是大伯开窍了?还是给二叔谋差使?” 在她看来,只有官位才值得这样花银子? 周氏摇摇头,不肯明说。 刘氏见她没银子不像是装的,叹口气说道:“算了,我去找我大侄女想想办法吧。你这当家人也不容易。” 周氏见她如此容易就松了口,生平第一次十分感激穆秋当初提的,要把针线房裁撤了的决定。 不然,刘氏哪里就相信穆家东府,是真的没有银子了呢。 临走时,刘氏又绕回来,上下打量了周氏好一会儿,才问道:“那你的嫁妆呢?没有贴补进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 “喜欢又怎么样?他喜欢的是你。”她不等穆春说话,立刻阻止她反驳:“你别说,我看得出来的,只要有你的地方,他那双眼睛,就再也看不进别的东西去。哪怕泰山崩塌,他也舍不得眨一下眼睛。” 穆春无语:“这都是你自己胡思乱想的,若真的这样明显,我竟不知道。”她其实是有些感受的,也因此对于方之询的示好,她一直装傻充愣,对他的询问,她更是真言以告:“人生苦短,无法慷慨赠与不喜之人。” 穆萍见她不肯承认,咧诺道:“你自然是不知道的,你若是像我一样喜欢他,便会忍不住去看他,去看他的时候,你自然就能发现他的眼睛看向哪里。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是什么意思。” “你呀,真是魔怔了。”穆春头一次看到一个姑娘在她跟前哭得那么可怜,饶是天大的恩怨也都烟消云散:“你这番情谊,他可知晓?” “自然知晓,不然我冒充你的名字,约他见面是为什么?”穆萍悠悠的说道:“只可惜,他不理不睬,总是无视于我。” 穆萍擦擦眼泪:“我今日来,是告诉你。若是他日你与他成亲了,记得要好好对他。他喜欢吃鱼,喜欢吃金丝卷儿,喜欢喝雨前龙井,不能泡太久喜欢穿织云锦的衣裳” “等等!”穆春忍不住打断她:“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 “只要你肯花心思观察,花银子打听,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更不是见不得人,怎么会不知道?”穆萍怅然若失:“只可惜,我做了那么多衣裳,只能给弟弟穿了。可是我手上戳的一个又一个的泡,是给他做的呀。” 穆春看她满腔情义,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推脱道:“那你这番话可是说错人了,我不可能与他在一起的。” “会的。”穆萍笃定道:“一定会的。” “不会。” “会。” “我说不会就不会。” “哎,那是你不了解他。”穆萍见穆春固执己见,却并不认可她的坚持:“你不懂他。他那个人,只要看上的,喜欢的,一定会想尽办法弄到手的。” 穆春找不到话来反驳,只要她反驳,一定又是“你不懂他”的铁证。 只是,她需要懂他吗?懂他干什么呢? 穆萍还是充满了伤心难过:“他是喜欢你的,我看得真切。你以后一定要对她好。” 穆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穆萍以为她默认了,将一条汗巾放在她手心里:“你记得,见到他给他,别说是我给的。” 穆春急忙推辞,却被穆萍以强硬的力气按住:“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你要嫁给谁?”穆春终于问出这一句。 穆萍茫然又坚决地开口:“嫁给谁?谁都无所谓,我谁都不嫁。” 穆春呆了一呆,她慌乱之间握住穆萍的手:“你可别做傻事啊。” 自残,是最愚蠢而丢人的行为。 穆萍微微一笑,带着些决绝的意味,倒是衬得她今日的淡妆格外凛然。 她拨开穆春的手:“我真是羡慕你啊。可惜,你我都是穆家的大小姐,却同人不同命。我求而不得,你到手不要。” 穆春知道她说的是方之询,自己真的有那么招人喜欢吗? 她想了一会儿,想不出答案来。 穆萍已经走了出去。 穆春悄悄告诉她的丫鬟:“若是你们家小姐有什么异动,赶紧去叫你们太太,或者来叫我。” 丫鬟似懂非懂的点头。 穆萍听见了,回过头望了穆春一眼,带着一丝冷笑道:“你倒是良善。” 她是指她多次为难穆春的事情。 穆春笑笑没有接她的话。 只是,穆萍是个心高气傲的姑娘,她要做的事情,谁也无法阻难。 翌日一早,就听西府传来消息,说穆萍自己将头发用剪刀绞了大半,说要出家当姑子。 若非丫鬟机灵,立时跑去找刘氏,怕是满头秀发荡然无存。 事情的最后,刘氏抢过穆萍的剪刀,抵着喉咙,逼迫穆萍泪珠滚滚,点头答应嫁给苏典庆。 苏老太太听说后,怒不可遏,叫了小刘氏过来:“你做的好媒,多大的千金小姐啊?啊?还不肯嫁给我典庆?要死要活要出家的给谁看呢?你去跟穆家说,这桩婚事既然是她们穆家纡尊降贵的,那咱们苏家高攀不起,咱们不娶了还不成?” 小刘氏被骂的大气也不敢出,小声答应着去穆家传话。 苏典庆也听到下人们传这件事情,因与自己有关系,便留了心眼,听见穆家大小姐几个字,心里一动。 穆春,他是见过的。 上次在花园子里作诗,他和哥哥们在苏老太太提点下,趁机看了穆春。 他与苏老太太回话说:“但凭祖母做主。” 苏老太太当时慈爱的笑着。 此刻听闻穆家小姐拒婚,他正要去跟苏老太太问个清楚, 就见大嫂小刘氏匆匆忙忙走出来。 他拉住小刘氏:“大嫂要去哪儿?” 小刘氏看他一眼,充满怜悯。 忽而她心念一动,想到若非苏典庆是苏老太太的宝贝疙瘩,一桩婚事黄了,也不至于就惹苏老太太发那么大的火。 她正犯难如何与刘氏去说退婚的事情——虽然并未正儿八经张罗,可到底两家人口信是准了的。 苏典庆的出现,像是瞌睡送来了枕头。 她伸手一扭大腿,眼里闪出泪花:“还不是为三叔你的事儿。哎,那穆家小姐哭闹,都怪我娘家人给宠坏了,说没见过面就不肯这一闹,惹得老太太也生气,要跟穆家说清楚呢。” 苏典庆迟疑道:“她只是为了这个不肯?” “还能为什么?”小刘氏自家人看自家人,觉得苏典庆虽然闷了一些,但是书画上的才华她是看过的,颇有造诣。 “哎,等她想明白,可没有后悔药可吃。”小刘氏叹气。 苏典庆对自己的画也非常自信,他迟疑道:“不然我去劝劝祖母,别伤了穆苏两家的和气。” 小刘氏等的就是这句话,她一拍手:“可不是该如此?大好的一桩姻缘,别因为小孩子年轻幼稚,一时想不开就错过了,那可是罪过,月老都要怪罪的。” “恩。”苏典庆和气憨厚的笑着:“那大嫂也去穆家一趟的,替我劝劝穆家大小姐,说我以后会待她好的,叫她莫怕。” 穆家大小姐?小刘氏心里嘀咕,下意识想起穆春来。 只是她并不知道苏三太太去找周氏说媒这一段,更不知道周氏自从听刘氏说,想把穆萍许给苏典庆之后,让苏三太太再也别提穆春。 听苏典庆称呼对方为穆家大小姐,她略一想,便笑着道:“是了,她年岁最长,该懂事的。” 穆萍的确也是穆家大小姐啊。 苏典庆腼腆点点头,他解下腰间自小戴着的一块玉佩,递给小刘氏:“请她收着,做个见证。” 他并非不通人情世故,而是苏老太太见他自小孤苦伶仃,一点委屈也不让他受,什么都替他挡着。 小刘氏得了这尚方宝剑,心里清楚只要这位宝贝疙瘩坚持与穆家联姻,苏老太太再大的火气也都会忍着。 她由悲转喜,接了玉佩高高兴兴出门去穆家。 穆家西府如今是鸡飞狗跳。 昨日穆萍绞头发要去当姑子,与刘氏闹了一场之后,怕她再做傻事,已命人寸步不离。 穆萍像是被抽去了魂魄,待坐在闺房之中,她齐腰长的秀发如今一片狼藉,左边断了一半,右边更是短到了耳朵根,梳也梳不起来。 刘氏命人买了假头发回来,打算随便扎了用假发遮掩,穆萍不肯,就这样披头散发,如泥雕的木偶。 刘氏不敢再掉以轻心,她靠在矮榻上,双眼如鹰隼一般,盯着这个让她放心了十几年的大姑娘。 信任是多少年才辛苦建立的,而摧毁它,只需要一刻。 穆萍就亲手摧毁了穆家长辈对她的信任。 他们以为她孝顺,能干,良善。 却忽略了她清高,自傲,勇敢。 所以,当性格暴露出来时,她们就受不了了。 以为穆萍是被谁蛊惑,偏离了正常的轨道。 他们想,只要守着她,不让邪祟近身,过段时间就好的了。 毕竟,昨日刘氏用剪刀抵着喉咙的时候,穆萍还是妥协了不是? 女孩子嘛,总有些娇纵任性,只要好好管一管,立刻就乖了。 刘氏想到,小刘氏口中,苏典庆在苏老太太心目中的分量,就恨不能立刻抓来给自己做女婿。 想着想着,小刘氏就到了。她进门看到眼前这副诡异的模样,暗道昨日的情形,只怕比传说的还要凶险。 穆萍呆坐在床上,眼神连个焦点都没有。 刘氏躺在矮榻上,除了听见下人通报自己来了,稍微动了一下,可看上面软垫子的痕迹,怕是昨儿个夜里都是在这里将就着睡下的。 小刘氏坐下了,丫鬟看了茶,她才说道:“姑母不必盯得这样紧,咱们老太太说了,既然萍儿不愿意,那也就罢了。” 刘氏十分恼怒,打破一屋子的诡异的静谧,大喊道:“是哪个包藏祸心的走漏了风声?昨儿个不是下了禁口令么?” 小刘氏慢慢饮着茶,含笑说道:“世上本没有不透风的墙。芝麻绿豆大的事情,都会传得风风雨雨,何况萍儿这么大的动静。” 穆萍这才抬起头,茫然望了小刘氏一眼。 又面无表情闭上眼睛,往后一栽,直直倒在床上。 刘氏又心疼又生气,由着她去,自己坐下来与小刘氏说话。 “大侄女,委屈你有什么话在这里说罢。我不敢离她分毫,这孩子,闹起来命都不要,我怕得很。”刘氏一副慈母之心。 小刘氏也有孩子,自然懂得,她微微一笑:“不要紧,能不能成还两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 她也不会成为伤了苏穆两家和气的贵人。  可她不想想,刘氏是她的娘,生她养她,如何能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苏老太太一只脚都快进棺材了,更是人精中的人精。  两家暗地里议婚,女方忽然要去当尼姑,不管知情不知情,是不是想拒婚,这女孩子都不能要了。  “好了,别吵了。”小刘氏笑着打圆场:“你们二人别推诿,不管苏老太太怎么说,我也不可能瞧着我妹妹的终身大事,就这样黄了。”  她这边讨好卖乖,穆萍那边翻了个白眼。  小刘氏看不到,看到了也无所谓,她今日的责任重大着呢。  “我见老太太态度坚决,便去找了典庆。”小刘氏拿出玉佩,举重若轻拍在桌上,“我那痴弟弟说,由他去见老太太说话,他会对萍姐儿好的。”  穆萍躺在床上,听见此话,心绪没由得漏掉一拍。  “他是老太太的宝贝疙瘩,他说成那就一定能成。”小刘氏喝口茶润润喉咙:“也得亏我机灵”  “那是那是,你原先在刘家,就是小辈里机灵的一个。”刘氏本来被她说得失望至极,冷不丁来了个大转折,面上立刻带了喜,握着玉佩看了好一会儿,才又放回桌上,大声叫着伺候的丫鬟:“把我房里博古架上,那个云母叠嶂的炕屏包了。”  小刘氏知道这定然是自己的谢礼了,听着就贵重,笑嘻嘻的客气:“姑母真是又不是外人。”  “要的要的。”刘氏急忙表态。  小刘氏又笑:“此番我也算是功德圆满。萍姐儿呢,你也不必寻死觅活,我告诉你,典庆这孩子,是真的不错。平素虽不大与人往来,但是心思纯良,他说会对你好,定然是一定会的。这玉佩他自小戴着,从未离身,如此便可见诚意拳拳。”  穆萍这回没有翻白眼,她心思重重。  小刘氏得了炕屏便离开穆家。  回府没多久,苏老太太又叫了她去,叫她张罗苏穆两家的婚事:“典庆比锦绣大,穆家那闺女年纪也不小了,急着些办,放在八月吧。”  穆萍握着那块温润的玉佩想了几天,又瞧着刘氏鹰隼般的眼睛,老老实实开始绣嫁妆。  刘氏喜笑颜开,整个穆家西府喜气洋洋。  过了几日,宝竹一早便兴高采烈拉了穆春去看她娘:“我娘说,要亲自谢谢小姐呢,正好小姐也奴婢狐假虎威一回,开一点儿小差。”  宝竹娘今日刚换新岗位,宝竹还是想穆春去看顾一下,免得再受人欺负。  穆春已经卖了宝竹那么大一个人情,倒是也不在乎这一点,正好去府里散散步。  刚出月亮门,就碰见穆凌广,眼眶红着,身体佝偻,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倚在墙壁上,双眼无神的望着天空。  “二哥。”穆春敛衽行礼:“你怎么在这里?”  他该去阳歧书院读书才是呀。  穆凌广昨日与严氏吵完架,心里难受得不行,已经两日没去了。  穆春蓦地想到,他曾经与胡彩月,在此处偷偷说过话。  想到虽然胡彩月对穆凌广带着几分算计,可穆凌广对此是一无所知,更何况如今人都死了,愈发觉得当初的情窦初开,深情厚谊难以释怀。  穆凌广缓缓扭过头,见是穆春,刚要开口,却觉得鼻子发酸,他瓮声瓮气的嗯了一声,将眼泪憋了回去。  穆春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周瑾益提着书包过来拉穆凌广:“二哥,你都两日没去了,再不去先生要罚你了。”  周瑾益比穆凌广小两三个月而已,两个人最聊得来。  怕是今日铁了心要拉穆凌广是上学,因此他也没急着走,一直等穆凌广。  “我不去,你去吧。”穆凌广挣脱他的牵扯,见此处也不清净,又扭头往别处去,只是耷拉着头的怂样,让人瞧着心疼。  周谨益也十分无法,问穆春道:“表妹,二哥这是怎么了?听说跟二姑母吵架了?”  他的称呼是跟着周氏叫的,苏氏是三姑母。  穆春也不知道怎么去说这些事情,她看了一眼周谨益,忽然问道:“你最近有没有见过穆夏?”  周谨益的脸立刻红了,真的是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朵根,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半响才说:“府里总是会碰见的嘛。不过她最近好像不太高兴。”  “若是再碰见,就尽量避开吧。”穆春提点他一句:“那也是保护她。”  男女情思,倘若于理不合,受苦的就总是少女。  周瑾益似乎是懂得,立时摇头反驳:“我们进退有据,说话也有人跟着,我不会害她的。”  穆春知道周瑾益虽缺乏一定的主见,但是性情善良憨厚,点点头:“我不是怕你害她,是怕有心人借题发挥。你是男儿家,厚着脸皮也就过去了,穆夏是女孩子,自然是罪过更大的。”  周谨益听她忽然说这个,有些尴尬和回避:“大妹妹说什么呢,哪里就有你说的那么深奥了?我与秋妹妹见面了,也是会说上两句的。”  穆春见他少年心思不肯暴露,也不愿意追问,毕竟在谈婚论嫁前,将情谊深藏于心是好事,于他,于穆夏。  “恩,表哥对我们三个都是一样的。”穆春总结一句:“以后也还要保持才行。”  周谨益越发觉得穆春发觉了什么,只是不好意思明白着问,含糊了两句就借口要读书跑掉了。  只是没跑几步,身形就定在那里,不动了。  穆春往前走了几步,拐过巷道,就瞧见穆夏与秦姨娘又在那里吵架。  最近穆夏的脾气暴躁到了极致,从前只在南院吵,现在是见着秦姨娘,管她前院后宅,花厅池 塘,先讽刺几句再说。  “她就是爱逞口舌之快!”穆春摇摇头,看周瑾益还站在原地满脸担忧,问他:“表哥还不去上学?你能管得了她的暴脾气?”  周瑾益脸红的像煮透的虾子,嗫喏着不好意思走了。  穆春径直去了空院子,之前穆樱出嫁时,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宝竹的娘是个瘦弱的和善的妇人,见穆春进来,忙不迭道谢。  穆春笑着道:“只要对穆家忠心,在哪里干活都是一样的,尽力就行。”  宝竹娘忙表示一定会看顾好,什么蛇虫鼠蚁都别进来。  她指着一处空置厢房的檀香木大雕花床的脚:“早上奴婢一过来,就发现这里被蚂蚁快要蛀空了。这好木头有香味,容易招那些东西。没有人气就净被它们糟蹋了。奴婢已经跟库房说,要了一些药粉,等一下小姐回去了,奴婢就洒上。”  药粉味道刺鼻,宝竹娘考虑得挺周到。  穆春点点头,围着檀香木的大床看了一圈,指着中间有一个镂空的地方问道:“这也是被蚂蚁咬的吗?”  “这不是,是本来带的花纹。”宝竹娘看了一眼,否认道:“那白色的蚂蚁蛀木头,都是从地底下开始的。不会在中间。”  “那也不是花纹,你瞧,那边的床腿上没有,并不对称。”穆春蹲下身,细细瞧了瞧那镂空的中心。  宝竹眼尖:“这里还勾烂了谁的衣裳不成?”  果见一丝丝明黄色的细布条,只比三根头发丝儿略微粗一点,露在外头。  宝竹伸手一拉,却拉不出来,才发觉并不是布条,应该是结实的牛皮筋。  她和穆春对视一眼,见主子点头,便伸手细细用指尖往外一点点捏住了拔。  渐渐的,一个小小的布包,只有中指大一点长,细细直直的,被牛皮筋拉了出来。  穆春示意宝竹打开看。  宝竹打开布条,掉出来一卷黄色的符纸。  穆春吓了一跳,宝竹娘急忙指着道:“脏东西,快扔了!”  宝竹不明所以,看着上面血红的鬼画符,指着一排小字道:“这好像是谁的生辰八字。”  穆春跟着瞟了一眼,只一眼,血气止不住往头顶上涌。  府里丁卯年生的,除了一些不熟悉的小丫头,便只有穆夏了。  这些符纸瞧着一张一张的,一共六张,瞧着不是简单手段。  看符纸的成色,应该是一段时间换一张。  丫鬟们成日里忙忙碌碌,哪里得空搞这么复杂的东西?  唯有又有银子,又有闲,还行动自如,能将东西藏在这里不被发觉的人。  “你去瞧瞧找个懂道行的,问问这是什么鬼东西,是不是害人用的?”穆春直觉不妥。  她不安地想起穆夏最近一段时间的反常的暴躁。  宝竹娘第一天到任,就被发觉这种东西,隐晦不安。  穆春遣了宝竹出去,又对宝竹娘说道:“你先别声张。”  宝竹娘和宝竹并不认识这是穆夏的生辰八字,忙点头,一个出去办事,一个继续打扫。  穆春自己一个人往回走。  内外院交接的小竹林旁边,穆夏犹自跟着秦姨娘,气愤不已:“你以为你不跟我吵,就能显示你高风亮节了,我告诉你,下贱坯子,怎么折腾,山鸡也变不成凤凰。”  秦姨娘气得咬牙切齿,碍于肚子里的孩子,只快步往前走。  穆夏见她不理,愈发生气,跑她跟前拦着:“你别装聋作哑的,把昨日让玉红去我娘屋里拿的雨前龙井还回来。”  秦姨娘气得冷哼:“老爷说了,我要什么,都可以跟太太说。太太愿意给,我乐意接着。”  穆家遭遇大危机,前所未有的紧巴,除了二房三房还维持着体面,东院已经节衣缩食了。  秦姨娘怀着身孕,如今的待遇也很不错,只是她瞧着苏氏娘家送来的好茶眼馋,便让玉红过去说了一声。  她却不知道,苏氏虽然性子绵软懦弱,从小在苏家锦衣玉食,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饶是周氏只是用略次等的茶替换,她还是一口就喝了出来,因此,娘家送过来的这一点好茶,也是舍不得喝的,想留给穆文义。  秦姨娘开口,她不好不给。  穆夏却不是省油的灯,知道苏氏喝不惯次等茶,因此跑过来讨要。  穆春看到她如今纠缠着吵架,想到那鬼画符心里就觉得不妥当,过去拉了她回屋子里说话。  “行了行了,你别扯这些借口。如今她怀了身孕,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护着她。”穆夏很不高兴。  穆春不管她说多少伤人的话,直接说道:“不愿意去我屋里,那就回你自己屋,好生歇着。”  又命玉霞和宝云送她回去。  穆春瞧着穆夏不甘愿的走掉,正有些出神,秦姨娘过来道谢:“二小姐最近真是”  “行了,你也别说她。你知道她什么性子,就该躲着些,却偏还上赶着去!”穆春板着脸孔:“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若是她真的发了疯,你能有什么好?”  秦姨娘忙点头说“是”。平素她虽然也不喜欢穆春,但是也听出来,穆春此刻说的是好话真话。  穆春见她听进去了,这才提着裙摆沿着小路回东院。  珍琴怀里抱着个包袱匆匆走过来,见了穆春叫她并行礼。  穆春随口问道:“这是要去干什么?大中午的,马上就吃饭了。”  珍琴想了想,不知道该不该跟穆春说。  穆春眼神直勾勾盯着她,让她有些慌神:“月例银子已经拖了一天了,实在拿不出前来,太太让奴婢把这个花瓶当了,先充到公中的账上。”  穆春心里酸楚,片刻后忍住,对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 穆春回到屋里吃了午饭,又睡了午觉,宝竹才回来,头上滴着晶亮的汗珠:“奴婢问了好几个,才找到一个认识的,说这个的确是害人的符纸。”  宝竹听到后后怕不已,哆哆嗦嗦记下了高人说的话,回来复述给穆春听:“说这个符纸,应该是七七四九的符咒,这才六张,还有一张。另外,有一个引子藏在施咒人的身边。要想符纸生效,施咒人只需要在她身边的引子上,滴一滴自己的血,引燃即可。”  “那是如何害人的?”穆春心里咯噔,急忙从床上起来问道。  “那位高人说,他也不知道。”  “那如何破解?”穆春急忙问道。  “死咒,事完可破。”宝竹有些难受,虽然不知道诅咒的什么人,但是物伤其类,她也恨用咒之人的歹毒心思。  穆春恐惧至极。  “不过,高人也说,此咒是引咒。非得被诅咒之人自取灭亡。将她困住或者绑住,或可能熬过用咒的时辰。”  宝竹说完,十分为难:“小姐,咱们哪里知道谁是被诅咒之人,又是什么时候被引发呢?”  “管她什么时候,从现在开始绑了,直到咒语失效为止。”  还差一张,穆春暗想,约莫也不会管个十年八年还有效的吧。  既然是七七四十九天,那就应该挨过时间就没事了。  将穆夏关起来,前面的六张符都不管了,重新熬七七四十九天,总该有用。  说干就干。  穆春叫了宝竹和玉梅,又知道穆夏定会反抗,想来想去,决定将她骗到自己这里来。  她走出东院门,遇见珍琴回来,怀里鼓囊囊的像是银子:“还好小姐说不要去熟人那里,严家的钱庄都兑不出银子了,好几个人在那里闹呢。估计当铺也没有现银给的。”  穆春非常诧异,严家怎么就没有银子给了?  她叫宝竹唤了豆豆来,去找来福问清楚。  南院许久没进来,院子里晒满了秦姨娘最近给孩子缝的小鞋小袜,红红的绿绿的,十分可爱。  她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发觉看门的婆子半响不来,狐疑看了玉梅一眼。  玉梅侧耳听了提醒她:“秦姨娘的屋子在吵闹。”  秦姨娘住在稍远一点的地方,两个人索性直接过去。  吵闹声越来越大,穆春皱起眉头。  顷刻间一声厉喝划破有些昏暗的天空:“血,见血啦!秦姨娘摔倒啦!”  随后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和恐惧的嘶吼:“去告诉大太太,去请大夫!”  就连苏氏也一脸煞白的站在屋门口,想来是听见了动静,摇摇欲坠。  穆春立时问道:“三婶,穆夏呢。”  苏氏的眼神茫然而绝望望向秦姨娘的屋子。  穆春忽然反应过来,浑身血气上涌,这就是咒吗?最后的结果被引爆了?  她冲上去问苏氏道:“二妹妹是被人陷害的,三婶房中可信的人是那几位?情况危急,三婶将人借我一用!”  苏氏听明白了,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指了两个丫鬟,一个叫玉珊,一个叫玉檀。  穆春带了她们,又叫了南院几个能干的婆子,几乎是小跑着进了西院。  分几个人去堵严氏,又分几个人去堵穆秋。  严氏怒道:“穆春,你干什么?”  穆春冲上去不由分说,抓起她的手细细看了好几遍,没有看到出血的伤痕。  玉梅将穆秋扭进来,穆春检查了几下,也没看到伤痕。  她问玉梅:“屋子搜了没有?”  玉梅摇头。  穆春喝道:“把西院里里外外都搜一遍。”  “你敢!”严氏怒喝:“你吃了豹子胆了?”  “搜!”穆春一声令下,玉珊玉檀玉梅带着几个婆子,气势汹汹开始搜屋。  严氏要阻拦,穆春冷眼瞧她,眼光如刀子一般凛冽:“二婶,清者自清,你急什么?”  严氏怒道:“反了天了你!什么清者自清?别说我没做什么,就算我做了,也轮不到你来搜我的屋子!”  穆春仔细看她的表情,并无心虚之态,反倒理直气壮怒不可遏。  又看向穆秋,她瑟缩在严氏后面,并无惧怕。  玉梅等人搜检了一阵子,扑了个空。  穆春正有些着急,若是什么都没搜到,怕是严氏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她狠狠盯着穆秋,穆秋从开始的有恃无恐,变得微微心虚。  玉珊从外头进来,她身后两个婆子提溜着一个垂头丧气,吓得瑟瑟发抖的丫鬟。  “大小姐,玉冰鬼鬼祟祟地。”玉珊是苏氏身边的大丫鬟,能干伶俐不输珍琴。  她知道,今日二小姐闯下大祸,能不能过关,就看大小姐此举了。  毒害子嗣,在穆家是要被逐出家门的重罪。  玉冰像个鹌鹑似的缩着,头几乎要垂到地上去,脖子看起来跟断了没有两样。  穆春过去抓起她的手,果见手腕上血迹鲜明,伤口未愈。  玉珊又将从她房中搜到的一个巫蛊小人放在桌上。  原来这就是咒引子,上面贴着另外一个人的生辰八字。  穆春冷眼如刀,环顾了严氏和穆秋一眼。  严氏尚不明白怎么回事,她怒道:“这个丫头自己做那龌龊阴毒之事,你凭什么操检我的院子?这事儿你就是说破天,我也不会饶了你!”  穆春冷笑着道:“玉冰是你们院子里的丫鬟,谁知道是不是被人指使的?是不是还窝藏了其他脏东西?”  严氏冲上来劈手甩了穆春一个耳光:“你算个什么东西?在我这里耀武扬威的?一个丫鬟犯的事儿,你让这丫鬟自己担当,别狐假虎威的,拿着鸡毛当令箭。”  穆春捂着疼的发麻的脸颊,并不还手。  如论如 何,严氏是长辈,她不可能作出忤逆不孝的事情,让周氏和穆文忠落一个教女不严的名声,脸上蒙羞。  她冷冷睃严氏一眼:“二婶记住今日这一巴掌!”  她对着还在忙活的丫鬟婆子们喝道:“继续搜,帮二太太把屋里的东西好好收拾一遍!”  严氏气急,又扑过来想打她,穆春退后一步,站到桌子后面,对着严氏冷声而道:“第一次被你打,怪我蠢,不知道提防你,更没想到一个长辈居然会出手打小辈。你还想打我?”  严氏被她气得柳眉倒竖,满面通红,走上前来想抓穆春。  玉梅本待留有余地,见玉冰被抓,知道穆春只是要走个过场,严氏和穆秋是牵连不成的了。  此刻见主子被打,气血上涌,见有个箱子上了锁打不开,索性拿了剪刀将锁撬开,打开一看,半匣子珠宝首饰,还有两个账本。  她捧了箱子递给穆春。  严氏一见眼睛都红了,扑过来要抢。  穆春对她藏的私房钱没有兴趣,径直拿了账本放在手中摇了摇:“二婶又不管家?还记账呢?”  “你还给我!”严氏又扑上来要抢,她冲外围的婆子丫鬟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打死这个小贱人?”  初时穆春带人来抄捡,这些丫鬟婆子以为是当家主母周氏的意思,就连严氏也没有拼命阻难,因为一个个都缩着头。  此刻严氏下令,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正待尴尬之时,一个威严浑厚的声音传进来,带着三分恼怒七分质问:“谁是小贱人?”  严氏一看穆文平进来,吓得魂飞魄散,话都说不出来了。  穆春趁机翻开了账本,只一眼就明白过来,对穆文平行礼道:“二叔好。”  “吵什么呢?”穆文平知道刚才骂人的声音出自严氏之口,他再熟悉不过。  此刻见是穆春在里面,心下明白大半,问道:“闹什么?父亲回来了,叫咱们都去问安。”  穆立?他怎么此刻才回来?又怎么恰好今日回来?  穆春狐疑地瞧了穆秋一眼。  玉冰犯事,穆秋的指使嫌疑没得跑。  难道她算准了穆夏今日要对秦姨娘动手,酿下大祸,所以请了穆立回来抓现行?  穆春悄无声息将账本子塞进玉梅手中,跟着穆文平往外走。  有穆文平在此,严氏也不敢造次,拉着穆秋一同去花厅见穆立。  周氏见穆春半边脸红肿,忍不住扑过来搂着她。  穆夏导致秦姨娘流产的事情,她刚才听说。  又立刻听闻穆春带着一伙子人浩浩荡荡去了西院闯关,操检严氏的院子,心里虽不赞同,可也没阻拦。  忽然又听闻穆立到家,她忙出去迎接,又立刻让丫鬟去通知穆文平。  如今穆文忠养伤,穆文义上京,唯有穆文平一个老爷们儿能做主。  珍琴忙去厨房领了一个鸡蛋,用手帕包着了给穆春放在脸上滚来滚去的消肿。  穆立回来是为宁华郡主的贡品被劫持一事,周氏信中不好明说,只语焉不详,说穆文忠受伤,换了穆文义上京继续送季供。  这封信被云敬开拦截,穆立并没有收到。  周氏见这样的大事,穆立既不回信,也迟迟不归。  周氏觉察有异,专程又派人去楚州找穆立,这才将事情说了一遍。  穆立知道事关重大,立刻就回来了。  谁知道撞上穆夏害秦姨娘流产的事情。  穆春到时,穆夏已经跪在地上,心里也懊悔得不行。  秦姨娘请了大夫再看,躺在床上喝药。  孩子是保不住了。  穆立勃然大怒,从来不对子孙动手的他,在初进门就听见下人们奔走呼号:秦姨娘的孩子保不住了之后,立刻叫人提了穆夏来,连房间门都不曾进,就劈手打了穆夏一个耳光。  只是,此刻却没有人敢给穆夏敷鸡蛋。  穆春看过去,穆夏细嫩的右半边脸颊高高肿起,嘴角边渗出细细的血线,怕是把腮帮子打破了。  “祖父,穆夏也是被人害的。”穆春将珍琴的鸡蛋推开,不理会周氏的劝阻,冲进花厅,跪在地上。  穆立抬眼看穆春脸颊也是红肿的,蹙眉道:“你又是怎么回事?”  穆春忙磕头:“孙女儿抓到了罪魁祸首!”  穆立皱眉,珠姨是相信她二人的,忙趁此劝道:“穆夏性子虽顽劣,但从不是恶毒之人,不妨听听穆春怎么说?”  穆立这才脸色稍霁。  穆春立刻叫玉梅压送玉冰进来:“这个丫鬟暗地里给穆夏下咒,穆夏才会冲动干出糊涂事。”  玉梅将证物都拿出来,高高托举。  穆立见是一桩乱事,又关系到下人,十分不耐烦:“叫你母亲进来。”  周氏忙进来听命。  穆立便道:“本以为是穆夏谋害子嗣,不料却是乱七八糟的。行了,你跟阿珠,将此事问明白了来回我吧。”  周氏心里委屈,却也不敢辩驳,只得点点头。  从前这样的事情,是让周氏自主审理的,如今加了珠姨,摆明是责怪周氏治家不严,纵容丫鬟下咒,闹出穆夏害秦姨娘的丑闻。  穆春没留意这些细节,忙道:“祖父慢走,还有一事要禀告。”  “什么?”穆立回头,眼里闪过一抹警告。  本来和睦的家庭,一下子大房牵扯二房,二房牵扯三房,真是够够的,还要起什么幺蛾子?  穆春本想把严氏的账本拿给穆立的,忽然之间开了窍,又将话头收回:“那还是等珠姨问时再说吧。”  严氏私放印子钱,虽然于穆家家规不合,但是在秦姨娘小产对比之下,算不上什么大罪过。  穆春示意玉梅悄悄将账本收了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 珠姨看了玉冰一眼,眼睛里全是轻蔑,忽然笑了,她道:“你瞧着也有十七了吧,算起来,再过半年,开春了就该放出去嫁人了。”  珠姨悠悠叹了一口气:“只可惜,不知道你还有没有这个福气。”  她不等玉冰说任何话,就对周氏道:“穆家不用私刑,去报官吧,叫许大人审理。穆家绝不包庇任何人!”  三句话说完,玉冰本来犹豫不决,此刻吓得魂不附体,她急急磕头:“姨奶奶,姨奶奶,奴婢是被人指使的,是被人指使的呀。”  珠姨却不为所动,她冷眼瞧着玉冰,顷刻间和气的笑着:“与我说做什么,我不过跟你一样的身份低微。不过是仗着乖巧懂事,心善和气,才有了今日的福气。你这些冤枉啊,指使的话,直接跟许大人说罢。”  作为女人,哪里有不憧憬嫁人之后,相夫教子的美满生活?  珠姨以自己为案例,屡次提醒玉冰,她本来是有好日子过的。  再执迷不悟一人担责,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玉冰起了求生之念,也不再执拗,要说真话。  周氏在一旁冷眼道:“你肯说,也要我们肯听才行,凭白编出个人来,罪加一等。”  “奴婢绝不敢瞎编,绝不敢!”玉冰磕头如捣蒜:“这施咒的法子是胡家的彩月小姐教给三小姐的,奴婢怎么有能耐编得出来?”  胡彩月?她不是已经死了?  周氏和珠姨都是一头雾水。  穆春在一旁淡淡道:“这咒是七七四十九日的效,约莫是上个月去胡家的时候得的,也许还更早。”  如今才过去一个多月,按时间算,只会更早。  玉冰摇头如拨浪鼓:“不是是奴婢不,是三小姐心太急了,每一次都等不到七天,只要三五天,就赶紧逼奴婢另外施新咒。”  穆春不寒而栗,浑身恐惧的起鸡皮疙瘩。  若这是不奏效的咒,那末,若是等齐七七四十九天,那穆夏,会倒霉成什么样?疯掉?或者死掉?  玉冰垂头不语。  穆春冷冷瞧着她。  玉冰终于开口,声音低如蚊子嗡嗡:“奴婢有一次听三小姐说,一直暴躁下去,会状若疯癫”  “拿穆秋!”周氏听了终于忍不住,从不动手的她一脚将玉冰踢倒在地上,走出门去厉喝:“将三小姐叫过来。”  她顿一顿改口,提高音量:“不,捆过来!”  穆秋与严氏本来就被穆文平勒令候在门外,听见周氏的命令,看着来势汹汹的丫鬟,穆秋“哇”一声哭了出来。  严氏将她紧紧护在身后。  她不是蠢人,从玉冰被揪出来,她就知道,此事与女儿脱不了干系。  她没有问穆秋真相,更不愿意去问原委。  她怕这一问,待会儿辩驳起来,就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了。  丫鬟们已经将穆秋的胳膊扭在背后,严氏急得去打丫鬟的手:“放开,放开,谁让你们这样对三小姐了?”  又对穆文平道:“你个没用的东西,就看着你女儿这样被下贱坯子们欺负?你还是不是男人?”  穆文平被严氏一激将,正要阻拦。  周氏打开花厅门,走出来看着穆文平:“此事繁杂,怕要劳烦二叔一点时间了。”  穆文平早从周氏的怒火中瞧出事情不简单,不像是姐妹之间小打小闹,他一向秉公耿直,立时不顾严氏的叫嚷,点头答应:“若是秋儿做错了事,大嫂尽管处罚。”  周氏冷冷睃了严氏一眼,再也不复旧日的忍让,她扬声道:“玉冰已经招认了,若是弟妹不服,可以一同进去旁听。”  穆秋双眼一白,差点晕倒。  她给了玉冰多少好东西,许诺了她多少好处,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就老实招认了?  严氏搂着女儿,不让丫鬟们过来捆她,周氏倒不坚持,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群人就在花厅坐下,穆夏脸颊红肿,仍旧跪在一边,珠姨并没有认为她情有可原,就让她起来。  玉冰脸色苍白,瘫如烂泥。  穆秋也被勒令跪下,她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严氏和穆文平站在一边,周氏站在珠姨身后。  穆春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从去看望宝竹娘,发现符咒开始。  一直到抄捡西院,隐去了严氏私放印子钱的账本子不提。  穆秋一声不吭听完后,才说道:“玉冰这个丫鬟,自己对二姐姐不满,想了这害人的法子,如今却还攀怨我。”  刚才,严氏扶她进来,一直强调四个字:“死不承认。”  穆秋思来想去别无他法,此刻便咬死了。  玉冰一听就爆炸了,跳起来指着穆秋:“三小姐,您别推得干干净净?当天从胡家回来,你叫了我去,说二小姐将你从马车上推下来,你咽不下这口气。让奴婢出府去找马道婆,花了五十两银子,给了七道符”  她将经过一点一点说出来,细节描绘的清清楚楚:“这法子要奴婢的生辰八字才行,奴婢还特意回家问了我娘”  原来玉冰的血,结合她的生辰八字,就能最符咒上穆夏的生辰八字产生诅咒作用,让她脾气暴躁,成日里不得安宁,心里一股邪火发作,直至七七四十九天后疯狂,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意志。  玉冰说完,不等珠姨说话,穆文平已经气得冲过去就要打穆秋。  严氏快速拦在穆秋跟前:“老爷,你光听一个丫鬟的片面之词,怎么不相信你的女儿?秋儿生性纯良,绝计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穆文平听了又有些摇摆不定。想到平素穆秋乖巧伶俐,对着他软萌萌的叫“爹”,犹豫不决。  周氏听后冷静反驳:“ 干不出来?那我光问你,一个丫鬟,如何的深仇大怨,能花五十两银子去害主子?这是赔财折命的勾当!”  “她说她娘病了,跟我借的银子。”穆秋打蛇随棍上,见爹娘相信她,急忙扯谎来圆。  穆春见穆秋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心里知道,这次穆秋干出这等阴毒之事,怕是善了不了了。  玉冰一面之词,若是直接采信,怕是严氏不会服气,最后闹得阳岐城风波不断都有可能。  毕竟,最关键的人物——当初出招的胡彩月,已经死了。  玉冰用的是自己的生辰八字,上面的鬼画符是马道婆画的,从头到尾,穆秋没有出面。  只有玉冰口中,穆秋给她的银子作证。  而这个,穆秋只需要说玉冰“偷”或者“骗”,就能揭过去。  果然,穆秋死不承认,穆文平的心肠软了,他问周氏:“除了这个指证的丫鬟,大嫂可还有别的什么证据?”  周氏抬头看珠姨,珠姨去看穆春。  穆春万般愤慨,却也无奈摇头。  珠姨心下明了,知道此事没有证据,怕是拿穆秋没办法了。  她看一眼穆夏和玉冰,说道:“事情已经清楚,奴婢会禀告老太爷知晓,你们都先行回去吧。”  她对穆春说道:“你与我来。”  留下周氏和穆夏、玉冰在花厅,等候处理。  穆秋没想到这么快就脱身,略微有些得意冲严氏挤眉弄眼,气得玉冰用手指尖挠破了手背,血迹斑斑。  她和玉新,对才十三岁的穆秋,这种不厚道的小主子并不忠心。  相反,因为她对严云姝等有钱小姐的吹捧,对穆秋有些轻视。  此次全然是猪油蒙了心,不知道她瞧不起的十三岁的小姐,居然能给她下这么大的圈套。  怪她太贪心,又受不了银子的诱惑,又想着有事就把穆秋推出去,自己不过是被逼执行的奴婢而已。  谁知道,穆秋思维缜密,一切都不沾手,搞得现在没有证据。  就连老天爷都在帮忙穆秋,让那个出主意的胡彩月死了。  死的这样巧。  玉冰暗恨。  只是不知道今日主持大局的珠姨,手段怎么样?  独善其身是不可能了,只求发卖出去,不要牵连家人。  而路上,珠姨也在问穆春,该如何处置这件事情。  穆春愤慨不已:“玉冰一个下人,如何有渠道找到这样费银子的法子害人?再一个,她与穆夏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如何”  “我知道。”珠姨伸手按住穆春:“可人生就是这样,有些事情,呼之欲出,可就是出不来。”  “那也不能由着她嚣张。”穆春十分生气。  珠姨握着她的手:“你还年轻,总有些气盛。等过些年你就明白了,忍一时之气,是为了更好的将来。”  穆春委实想不明白。  珠姨只要愿意,禀明了祖父,上点刑,威逼利诱,穆秋年纪小受不住,定会吐口。  她怕她们顾忌穆秋是穆家血脉,不好动手。  可听珠姨的意思,并不是顾忌这一个,而是打定主意要放过穆秋了。  她非常委屈,却又不好质疑珠姨的意思。  穆立坐在书房,听珠姨说完了事情,又问她:“老大媳妇怎么说的?”  珠姨道:“她请您拿主意。”  穆立脸上明显失望。  珠姨解释道:“孩子们敬重你,多少是带着惧怕情绪的。她不过一个妇道人家,已经比好多人都强了。”  穆春这才明白,穆立是不满意周氏因为家中出现闹剧,引咎自责,于是连处罚人的决定都不敢做了。  穆立欣赏的,大概是敢作敢当,孤勇厉害的周氏。  可惜周氏并不是这种人,她顾忌的东西太多。  穆春不愿意周氏为穆家辛苦操劳,却如今因为一点点小心谨慎,就被穆立这样看轻,她忙上前道:“母亲把决定告诉了我,叫我来转告祖父的。”  穆立“哦”了一声,看向珠姨,知道并不是周氏的意思。  因此饶有兴致看着主动出头的孙女儿:“那是什么决定呢?”  “玉冰阴毒手段谋害主子,自然是报官,由许大人定夺。”  “穆夏虽被人算计,可她性子暴躁,脾气太大,此事也叫她长长教训,半年不许出门。”  “二婶和穆秋纵容下人,管教不严,送去庄子上住半年。”  “秦姨娘无辜小产,要多加安抚。”  穆春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将这些想法说了出来,穆立一直看着她,半响才问:“真是你母亲的意思?”  穆春不敢看他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神,硬着头皮道:“是。”  “行。”穆立忽然开口:“就照你说的办,另外,叫你母亲来见我。”  周氏是和穆文平一起进来的,穆立示意珠姨和穆春都出去。  他开始问周氏,穆文忠遇袭的始末和穆家如今的经济情况。  周氏一一说了。  穆立脸色铁青,只是不好训斥儿媳,穆文平又是一个窝窝囊囊的样子。  他问道:“文忠人呢,还没接回来吗?”  “不知道您突然回来,就让他在外面养着了,怕惹人起疑走漏风声。已经派人去接了,晚上能到。”周氏恭顺回答。  穆立冷哼了几声,还是忍不住怒火,他尽量用平静而严肃的语气说道:“郡主的东西被抢掠,还敢杀害衙差,简直胆大包天,就该去报官抓人,你们怎么能私下隐瞒?还拿府里的银子去堵亏空,一万五千两啊这不是纵容那些匪徒是什么?”  周氏闻言低声辩驳:“当时老爷是被从山上抬回来的,并没有力气报官。也许那些匪徒以为他也死了。”  穆立道:“荒谬!他既然没死,理当去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 穆文平本来站得笔挺,此刻因为穆立的质问,也悄悄垂下了头。  他觉得穆立说的有道理。  “大丈夫顶天立地,岂可怕死怕事?我身为一州长史,若是自遭匪患而不除之,再让他们来祸害百姓吗?”,穆立愤怒的一拍桌子:“这样的愚蠢而自私的决定,是你们谁做的?”  周氏没有说话。  穆文平也不吭声。  “一定是文忠。他憨厚老实,胆小怕事,不愿意连累家人。”穆立自己下了决定,稍稍平息怒火;“等他回来,把他抬到我房里来。”  “另外,老大媳妇。”穆立吩咐:“你去找阿珠,把西山温泉那一处别院卖了吧,家里这样境况,怕是日子难过。”  周氏知道穆立骂归骂,心里还是体恤子孙后辈的,低着头恭声答应了。  这一面,珠姨带着穆春出了穆立的书房门,对她说道:“刚才的处置,是你的意思?”  穆春点点头。  珠姨笑着:“瞧就是你的想法。若是你母亲,有这样的机会,岂还会让狼和狈,待在一起勾结出幺蛾子?”  穆春被她点化,蓦地想起,立刻问道:“那莫不如二婶留在府中,穆秋去田庄?”  “自然是这样。”珠姨温和笑着:“她又没犯什么过错,那丫鬟也只是三小姐的丫鬟,又不是她的丫鬟。”  “如此一来,怕是府里的情况她便知道了”穆文忠出事,苏氏和严氏是不知道的,也因此,西院和南院,一直维持着旧日的日常用度。  “你祖父此番回来,便是解决此事的。”珠姨笑着安抚她:“无妨。”  珠姨又与她说了一些楚州的事情,穆春听云敬开并没有什么异动,稍稍放心。  不一会儿,周氏来找珠姨商量卖别院的事情,穆春便知道,穆家此番的危机可以解除,放心回屋。  豆豆过来回话:“来福说,严家最近好几个钱庄都出了不少银子,一些数额较大的票据,连承兑都很困难。”  “为什么?”  “来福也不知道。”豆豆说:“不过来福猜测,是不是因为大奶奶姜氏的事情。”  “不可能!”  穆春脱口而出。  姜氏不过要一万两银子,这对于财力雄厚的严家来说,不过是小事,不可能影响到严家钱庄运转的。  以穆春上一世对严家家产的了解,不涉及十万两以上的数目,严家怕是不能够伤筋动骨。  “你这几日在严家最大的钱庄盯着,先数一数钱庄里面的是哪几个人和伙计,再算一算,除了去钱庄承兑或者借银子的顾客,剩下的陌生脸孔,是些什么人?”  豆豆答应着,听穆春又道:“也让来福留意一下,近些天去严家拜访的客人。”  穆春拿出纸笔计算,严家目前的钱庄,以及前两次琉璃首饰和织云锦,给严家带来的损失。  算来算去,严家目前仍旧是财力雄厚,不可小觑。  傍晚,穆文忠被接了回来,虽然是坐在轮椅上,仍旧挨了穆立一顿臭骂。  穆文忠不声不响不解释,只劝穆立消气。  穆立知道他这个长子虽然忠厚老实,但是往反面说,也就是懦弱怕事,不愿意多生事端,愈发恨铁不成钢。  再看看穆文平也是资质平平,碌碌无为,此刻更担心起前往京城的穆文义了。  他恨极之时,拍着梨花木桌子:“穆家后继无人,无人可用,岂不衰败?岂不破落?若是我有个什么事,穆家何人能挑起大梁?一个个的都不成器!”  又勒令穆文忠立刻叫了穆凌云、穆凌广、穆凌志三兄弟来,拷问三人功课。  这其中,穆凌云仍旧保持高水准,另外两人一般,穆立稍微有些安慰,这才平息怒火,叫众人回去睡觉。  如此穆立回来了两日,就发了两日的火。  豆豆那边也有了消息,说有几个山西的客人,近几日出入严家的钱庄频繁。  来福也说,那几位山西客人,也去过严家几次。  穆春蓦地想起阳岐城山脚下,她先前抢在严家买下的两块地来。  那两块蕴藏丰富煤矿的地,就是山西人推荐给严家的。  怕是严家见锦缎生意被胡家抢去,要打开矿的主意了。  她又吩咐豆豆,若是严家人跟那些山西人去阳岐山下勘测,立刻告知自己。  毕竟,阳岐山下的煤矿,虽然不多,但也绵延数里,可不止自己那两块地的范围。  但是有一条,除了她买的那两块地是私产,其余的都在阳岐山上,属于官府产业,私人不得买卖。  也因此,穆春上一次提出恳求,周氏也只买下那两块私人的田地而已。  严家要想开采煤矿,大量的不知所踪的银子就有了解释。  他们这是孤注一掷,要耗巨资翻身了。  上一世,严家靠着煤矿,本来就不菲的资产,两年之间翻了近五倍,着实惊呆了阳岐城所有人。  只是有一个问题摆在这里,许荃是正直官员,不可能会批文书,任由严家私人开采阳歧山的。  严家忙忙碌碌,最关键的问题没有解决,却大把银子花出去,没见着急之态?  穆春想到头破了,也想不到关键所在。  晚上没有胃口吃,她在屋里来回踱步,周氏过来,劝她吃些饭。  “你不必挂怀,这些决定是我和你爹做的,天塌下来也不要你顶着,瞧你操心的,别饿坏了身子。”周氏以为穆春是因为穆立回来大发脾气而忧虑。  “嗯。”穆春不好说破,含糊答应。  周氏叹口气:“你祖父这个人,就是这种硬脾气。我听你珠姨说,你祖父的意思,怕还是要去跟云大人请罪的。所以,虽然咱们没有及时报官,但是也 算弥补了损失,这趟银子花的不亏,想来宁华郡主就算知道,也不会过分怪罪才是。”  穆春惊恐得瞪大眼睛——穆立要去主动认罪?  那云敬开还不借此机会,将他踢出楚州官衙?  那当初费尽心思的瞒天过海,穆家几乎倾家荡产,就换来穆立老爷子一句主动请罪?  千算万算,她竟没有算到,祖父迂腐正直到古板的地步。  穆春心乱如麻。  怕是周氏和穆文忠也没有想到的。  “其实,也是我们考虑不周。”周氏叹气道:“你祖父到底是做官的,比咱们懂得多。他说,就算宁华郡主不追究,那跟着你爹去的七八名衙差,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打算怎么交代?难道云大人不会过问吗?那些人的家属不会过问吗?”  周氏学着穆立的话,长吁短叹:“你祖父说的没错,那么多条人命,如何撇得清干系?此事必然会捅出来。”  “我知道的。”穆春终于开口说话:“这一点我想过。”  “母亲,你可想过没有。若是按照珠姨所说,一开始您写的信被云大人截住,他就该立刻拿了父亲去问罪才是?为何没有动静,还放了祖父回来?”  周氏略微一思忖,又惊又疑。  当时穆文忠重伤为田来顺所救,她听了穆文忠的筹集银子让穆文义上京去送季供,以免宁华郡主忧心。  另一方面,也写信给穆立禀明此事,并问他何时去楚州告官合适。  穆立并未回信,也没有回家。  这次珠姨回来,才说怀疑此信笺被云敬开截留。  既然截留,楚州附近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死的又是衙门里的人,云敬开应该立刻捉拿穆文忠才是。  可他并没有。  像是没有大事发生一般。  甚至任由穆家的人去见了穆立,叫了他回来,当面商议此事。  现在,穆立要主动去请罪,和当初穆文忠打算好一点了去报官的结论,没什么区别。  因此周氏才来劝穆春想开些。  此刻听了穆春的反问,她瞧着女儿冷静自若的双眸,想到上次穆春说的将罪过都趁机推到云敬开身上,她蓦地身上一冷:“你你知道些什么?”  “我不过是猜测。”穆春见周氏终于问出来,她才缓缓说道:“我觉得,云大人怕是并不想此事被闹出来,他的目的与我们的一样。”  周氏浑身僵硬,若真是如此,事情就太可怕了。  “母亲,其实我一直叫珠姨帮我留意云大人的动静,我们在暗,他在明。所以,他大概不知道,他拦截你写的信的事被珠姨发觉了。”  云敬开一直看穆立不顺眼,若是发觉穆文忠闯了大祸却并不声张,只有一个原因。  保官位,谋对策。毕竟,穆文忠虽然是穆立的儿子,可送季供,顶的是楚州衙门的名号。他出了事,云敬开脱不了干系,定会被连累。  按照时间算,穆文忠若是正常上京再回来,还得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  这半个月,就看云敬开如何应对了。  “祖父自动请罪,正中云大人下怀。将事情一股脑儿全推到穆家头上。”穆春心里暗恨此计忒毒。  所以,她也一直是让周氏等穆文忠养好伤,穆文义将季供送到以后,穆家人再主动去楚州衙门请罪。  这罪,穆文忠能请,穆文义能请,穆立不能请。  穆立一请,那办事不力的帽子,就死死扣在了穆文忠的头上,再也摘不下来。  即便是云敬开想放过穆家保全自己,也不行了。  他只会趁机让穆家承担所有的罪责。  周氏见她急得汗都出来了,叹气道:“算了,许是咱们穆家,命中有这一劫。”  “不行!我不认命!”穆春几乎是吼出这一句话,吓了周氏一跳。  她抓住周氏的手:“娘,趁祖父还没走,你让田来顺套车,带着爹爹去楚州衙门报官。”  周氏一把甩开她的手:“你胡说什么?家里这样大的事情,怎么能听你的?你祖父还在家呢。”  穆春急道:“再不然来不及了。祖父一请罪,定会被革职查办的。”  她急急的劝解周氏:“父亲是奉楚州衙门之命办事,云大人被牵连,才会网开一面,只要宁华郡主不追究,那就没事了。可若是祖父去请罪,那父亲是奉祖父之命办事,办事不力出了意外,定然是祖父和父亲负全责,云大人置身事外,那又是定然巴不得他二人一力承担。娘,您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索性,咱们趁着祖父在家,去云大人那里说祖父全然不知情罢。”穆春急得都要哭出来:“等祖父一走,真的来不及了。”  周氏听明白过来穆春的意思。  穆立不知情,穆文忠奉命办事,那就奉的是云敬开的命令。  穆立知情,那就奉的穆立的命。  就看谁是顶头上司,来担这个责任了。  “你祖父不会干的。”周氏怅然:“他正直坦荡了一辈子,定然不会徇私舞弊,包庇你父亲的。”  “可咱们家是被陷害的呀!”穆春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周氏扭过头来,难以置信的望着她:“你你知道什么?”  “我我猜的,胡乱猜的。”穆春想了一想,才说道:“我能知道什么?无非是觉得近十人都死了,父亲又不是武艺顶高强,为何独留他一个活口?难道不是要留他追究穆家的责任吗?”  周氏伸手去捂穆春的嘴,压住她:“嘘!”  她终于对穆春推心置腹:“你父亲也是这么猜测,所以回来那日,虽然话都说不清楚,却也立刻要我筹集银子补了那窟窿,瞒天过海。我不敢与你们说,就怕惹得人心惶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 穆春摇摇头:“祖父若是执意要兜揽罪责,怕是穆家在劫难逃了。”  母女两个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股深深的无力之感。  半响,周氏才叹道:“若这就是命,那便认命吧。”  穆春一听这话又斗志昂扬:“干脆我去与祖父说,我绝不认命!”  可她和周氏都清楚,穆立也绝不会听他们没有证据的揣测,只会认为他们为了保全自己,顾全穆家,扯得谎,将本就是穆文忠的责任,往莫须有的人身上推。  毕竟,于穆立看来,那是近十名衙差,活生生的性命啊。  绝不是穆家出个一万五千两,倾家荡产就能轻易抵消的。  可是他不曾想过,若是坏人有心算计陷害,穆文忠不过是个普通的中年男人,如何敌得过孔武有力的悍匪一群?  他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只可惜,穆立从不是能用感情衡量过错的人。  穆春犹记得,小时候,穆立曾教育他们三姐妹孝顺时,讲过这么一个故事。  说是有一名官员,孝至极端,正值荒年,家无口粮,眼看母亲就要饿死。  他便卖了女儿,换了米粮给母亲吃,如此,又饿死了儿子。  穆春那时候只是听听罢了,并未放在心上。如今想来,这位官员,大概就是穆立的榜样吧。  正直磊落是优点,可到了迂腐顽固的程度,便是缺点。  大公无私是优点,可一味偏信别人,不信亲人,也成了缺点。  面对这样的祖父,又是一家之主,别说周氏,就连穆春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穆立的回来,让穆春本来觉得能躲过的危机,如今却是正中面门。  按照她的预测,穆文义上京,与宁华郡主说云敬开的坏话,祸水东引。  这边穆文忠好些了去楚州衙门报案,自认办事不力,甘愿受罚。  云敬开被宁华郡主斥责,他成为罪魁祸首。  这样,穆家的罪责相对较轻,不至于祸连满门。  这中间,哪里有穆立什么事儿啊。  穆春上一世对这个祖父虽然有所了解,但是接触不多,了解的根本不够透彻。  如今看来,他却是最关键的一环。  偏又是个执拗性子,认为做错了事情就该受罚,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门门道道。  一切的辩解,就是想开脱。  门都没有!至少穆家没有这种门!  穆春望着周氏,母女两个都无可奈何。  珍琴小心翼翼进来,通传道:“太太,方公子来了。”  “哪个方公子?”周氏下意识反问。  “方之询,方公子。”珍琴小声道:“他给您送花瓶来了。就是上次奴婢去当的那一只。”  穆春蓦地想起来,她之前怕人家觉察穆家缺银子,叮嘱珍琴去陌生当铺。  阳岐城就那么大,老当铺的人都认识,开得起新当铺的,除了方之询这个家底厚的后来者,也没谁了。  周氏此刻没心思处理这些事情,挥手道:“既然已经当了,那就银货两讫,不需要他送回来。”  穆春却心里一动,她忽然开口对周氏说道:“母亲,为今之计,还得你劝一劝祖父吧。真等他回楚州了,那就覆水难收了。以父亲现在的模样,哪里还挨得起板子?”  周氏想到穆文忠当初被救回来时奄奄一息的可怜,心里一痛,暗自强了心志,决定再去求一求穆立,将利弊说清楚。  只是她心里明白,以这位公公的脾性,时间哪有什么利弊,只有对错。  穆文忠办事不力,就是错的,就该受罚,哪怕丢了性命,也是罪当如此。  说话间便随意在穆春屋里梳洗了,去穆立书房再劝一回。  珍琴正要去回了方之询,穆春等周氏走后,起身对珍琴道:“正好我有事要找方公子,我过去见他吧。”  方之询是宁华郡主的外甥,她差点儿忘记了。  若是只要宁华郡主表明态度不追究,那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她们一开始瞒天过海,自己补窟窿,不也是打的这个主意?无论如何,惹到云敬开也好,惹到穆立也好,唯独不能让宁华郡主生气。  如今穆立横插一杠子,她只能舍末逐本,还是要从关键人物身上下手。  方之询来的正是时候。  出门的时候,天空乌云密布,像是要下雨了。  穆春让珍琴带了伞,叫了玉梅跟着,匆匆去花厅见客。  方之询仍旧是一袭月白色长袍,头发用玉冠竖起,双手背在身后,站在花厅里,长身孑立,温文尔雅。  见是穆春来,他眼里现出明亮的光,远远作揖行礼:“穆小姐。”  穆春冲他点点头,道:“家母有事不能前来。”  方之询笑着道:“不是什么大事。”表示周氏不来也可。  他指着摆放在梨花木大方桌上的花瓶:“前几天,贵府有人当花瓶。我瞧着这样好的成色,世间又不多了,收在当铺里,若是被那些不懂欣赏之人买了去,可不暴殄天物,想着还是送到爱惜它的人手中,方可心安。”  他这番话说来,珍琴面上已露出欣喜的光。  这花瓶的确是周氏的爱物,从周氏的外祖母传到周家老太太手中,又给周氏作为压箱底的嫁妆  若非无计可施,周氏也想不到当了它。  穆春笑着:“既然已经是公子的东西,那就由公子处置即可,还谈什么爱惜不爱惜呢。”  “穆小姐说的对。”方之询坐在她下方左手,仍旧笑如春风:“既然是我的东西,我将它送还给穆大太太,又有何不可?”  穆春没料到他直接将话说的这样直白,一时找不到话来怼他,懊恼得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方之询瞧着那粉红色一 点点,自她檀口出又回,心里砰砰砰,忍不住漏了好几拍。  见穆春低下头去,他心智明朗一点,想到此行的目的,问道:“方某此番前来,还是想问一问,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可有方某能效力的地方?”  外间忽然轰隆隆打起雷来。  穆春想了想,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她让珍琴与玉梅出去,只在门口守着。  亲自走下来,坐在方之询旁边的椅子上,只隔着一张小方桌:“实不相瞒,的确是有事相求。”  穆春将穆文忠送季供遇袭,本待瞒天过海补了那亏空,再去请罪让云敬开定夺的事情说了。  又将这两日穆立回来,主动揽罪上身要绑子投案,横插出一杠子的苦恼也说了。  “如今唯一的办法,只能请宁华郡主不要追究此事,云大人自然也就网开一面,大力抚恤那些因公殉职的衙差即可”穆春言之凿凿,眼中诚意恳恳:“只要方公子能办到此事,任何要求,都尽管提。”  “任何要求吗?”方之询眼前一亮,心里也一亮。  他能听出来,一向对他敬而远之的穆大小姐的言外之意。  这是要舍身救族了吗?  “方某的要求,可不能那么容易达到的。”方之询闻言微微一笑,他靠近穆春,言语轻佻:“你还记得,上一次,方某问小姐,于姻缘之事,有何看法?小姐说,人生苦短,无法慷慨赠与不爱之人?”  穆春的想法被他拆穿,脸颊一下子酡红,蔓延到耳后根。  方之询瞧着格外可爱,伸出食指想捏捏她的下巴,却又想到外面有人,顾及她的名节,到底忍住了。  “那是那是”穆春无法解释。  她此刻总不能说,因为我看出来你对我有意思,只要你帮我穆家渡过难关,我就愿意嫁给你,管他喜不喜欢呢?  方之询难得看到疾言厉色,端庄能干的穆大小姐吃瘪,心情一下子大好,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笑着道:“那是什么?”  穆春双手食指胡搅,实在没脸说出口来。  “你不说,那就算了。”方之询作势起身要走。  穆春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方之询回眸,再笑看她。  穆春脸上红的血色都要溢出来:“我我的家人,是我所爱”  为了家人嫁给不爱之人,也算死得其所。  “我不爱勉强别人。”方之询越看她越好笑,难得将话说的直白些:“穆大小姐不笨,知道方某对小姐有心,只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也便罢了。今日这一出,日后可不许反悔!”  “不悔!绝计不悔!”穆春举手要发誓。  父亲如今本是伤痕累累,若真的再受处罚,穆立这个当爹的不心疼,她做女儿的可是要心疼死的。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再遮掩也就没意思了。  方之询一直含笑的,听见这话陡然变了脸色:“是不是旁人可救穆家,你也一样愿意以身相许?”  穆春没料到他忽然变脸,一直语塞。  方之询也没想到自己会吃这样的干醋,是她急切表示绝不后悔的心情,还是她愿意为了族人牺牲的果敢?让他觉得,穆家若是再有下一次危机,是不是,她也是这样急切表示,要嫁给旁人救族?  心里忽然堵得慌。  穆春不知道他为何变脸如翻书,还在绞尽脑汁想怎么解释。  方之询又脸如寒霜开口道:“我救不了你家。”  穆春明亮的充满希望的眸子一下黯淡无光。  外间大雨噼里啪啦的落下来。  打在屋檐上,打在穆春沉入低谷的心上。  “为何?”她急切地问。  “因为——我不愿意。”方之询冷笑:“不过穆大小姐愿意答应我三件事情,我倒是可以给你再指一条明路。”  穆春霎时又充满希望,抬眸望他。  方之询暗恨她这种眼神,真叫自己招架不住,也只能稳住心神,咳咳两声,清清嗓子。  “一,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可为了救别人,牺牲自己,将你苦短一生,慷慨赠与你不爱之人。”  这话说出来,方之询都嫌自己肉麻。  可他就是怕啊。  若是再来一次,对象又不是他,穆春真嫁了,可怎么办?叫他上哪里哭去?  穆春点点头。她本就打算终生不嫁。  再说,别人又不是方之询,明摆着对她有意思,她才敢提出来的。  “好,我答应你。”她忽然笑了,如花开,如水漾,小声说道:“其实方公子不必担心的,别人也不是你。”  断不会为了她,而去冒险答应一些能力之外的事情。  方之询闻言,却并不赞同:“如我一般的,可不少,穆大小姐还是小心些。”  小姑娘家的,根本不懂男人的狼子野心。  他是直白型的,因此被穆春看出来。  还有人是闷骚型的,别说看了,问都问不出来的。  “第二,今日雨大,请穆小姐送我回去吧。”  “啊?”穆春吓得脚软。  上一世大雨瓢泼,她惨死雨幕,这一世看到下雨她都缩在被窝里,从不肯出门的。  现在,叫她雨中送他?  “方法和第三件事,等送我到地方了,我自然会告知小姐。”方之询道:“毕竟,目前为止,穆小姐答应的前两件,都没什么大损失吧。”  穆春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两件都不算什么难事。她咬咬牙,命珍琴将伞给她。  又让玉梅和宝竹,远远缒在后面。  珍琴想要阻拦,穆春小声与她说:“此事事关重大,母亲愁眉不展你也是看到了。身为女儿,不能不为她分忧。”  珍琴有所意动。  周氏的愁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 穆春暗觉自己愚蠢,怎么问出这样的话来。  方之询是觉得雨大人少,两个人街上走走,不为人察觉,才能保全她的名节罢,省得惹来闲言碎语。  一路无话。  只是雨越下越大,穆春心里的恐惧越来越甚,打着油纸伞的手止不住的哆嗦。  上一世临死前的惨状不住朝面门袭来,她招架不住,跌倒在雨势里。  珍琴正要上前,六九拦住她道:“我们爷不会对穆小姐不好的。半点也不肯。”  珍琴犹豫下,方之询已经扶了穆春起来,见她一个人根本撑不住油纸伞,索性将她的小伞扔了,自己一把大伞横过来。  他与穆春身体保持距离,伞朝她那边偏移,自己硬是半个头都在雨里淋湿。  珍琴悠悠叹了口气。  她今年快三十岁了,这种小儿女情窦初开的美好,她是过来人,岂能不懂。  将心落在肚子里,珍琴撑伞,与六九一同走。  方之询将伞撑在穆春头顶,声音不大却浑厚磁性:“你怕下雨?”  穆春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忽而又道:“不过说好了陪你一同走,那一定会走的。”  方之询笑着:“要是下雪就好了。”  穆春正要问为什么?忽然想起来一个典故,顿时不问了。  下雪,那是要一路同行到白头呀。  她细细回想起来,从马车里方之询忽然钻进来,到她对他的疑惑、提防;而他对她的照顾、示好。  其中含糊暧昧,一直不清不楚。  今日,方之询将话说得明白,她也将心迹表明得清楚。  只怕正如穆萍所说,方之询并非不愿意得到她,而是不想勉强罢了。  他是喜欢她的,她是如此肯定。  走了大半个街道,穆春腿有些麻,雨地里跌倒了好多次,终于方之询于心不忍,食指为哨,便有一匹通体黢黑的马雨中跑过来,拖着一辆马车。  珍琴坐在马车中,一脸警惕瞧着方之询,瞧了一会儿见他脸色坦荡,光明磊落,顿时又觉得自己小人之心,撩起帘子出来,与六九坐在一处。  她三十岁了,六九不过才十六七岁,瞧着像她儿子,倒没什么可避讳。  珍琴竖起耳朵听着,里面传来说话声,郎朗清楚,无什么猥琐。  她又将耳朵收起。  她曾听周氏不止一次称赞过方之询,本身对他并无敌意。所关注的,无非是穆春的名节。  方之询是正人君子。  “虽想与你一同走走,没料到你会怕下雨。”方之询懊恼的笑,白皙的面颊配上白皙的牙齿,头一次在穆春眼里格外无辜:“心里暗下决心不让你受委屈,还是让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的。”  穆春简短回答。  她不喜欢方之询总说一些要对她好的话,这样显得自己的冷漠辜负了他一般。  让人莫名的愧疚不安。  “好。”方之询笑着:“不能散步了,那就说正事吧。”  “第三件事?”  “恩。”  “说罢。”  “我要你阳歧山脚下那两块地。”方之询话说出口,就知道穆春一定很震惊。  果然,她脸色在颠簸的马车行动之间晦暗不明,半响不说话。  许久,她抬起头看方之询,不期然陷入他深幽的眸子里。  “你果然知道。”那两块地的秘密。  穆春避过他寻究的眼神,低下头绞着手指头。  “那是毒药,会害你。”方之询循循善诱,像是哄一个小娃娃:“给我,好不好?”  穆春被他哄的突然十分委屈:“你什么都知道?”  “是。”方之询很坦诚:“所以,你握着它,只会烫手。”  穆春从未想过,那两亩地底下的秘密,还不到时间呢,怎么这麼快就有人知道?  严家正在勘测,还需要时日。  方之询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打劫之人?  可此时的情形,容不得她讨价还价。  穆文忠岌岌可危,穆立还要去绑子请罪。  她并没有拒绝的余地。  “用我换那两块地,可不可以?”作为嫁妆,那两块地也是她的,谁都不许动。  那意味着滔天的财富,连城的银子。  “早了些。”方之询饶有意味的笑了笑,似乎发觉一件让他颇为愉悦的事儿:“我现在无家无业,你跟着我只会受苦。我不想。”  穆春飞快绞着手指,大脑疯狂转动想对策。  她想不出来。  若是连她都换不回那两块地,方之询必是要定了。  “别想了,乖。”方之询轻声哄着她,“严家正在勘地,只怕马上就会找你买了。与其到时候进退两难,去招架他们的下作手段,不如把这烫手山芋扔给我。”  穆春几乎要被他说动了。  严家在勘测地形她是知道的,也猜测就是要这煤矿,没想到方之询也知道。  她不由得联想起初见面时,严家家丁捉拿方之询的情况。  可后面方之询与严家的来往,却又并无异常,想来他们还不知道当时戴着帷帽遮着面容的神秘人,是方之询吧。  “你与严家有过节?”穆春势必要问清楚。  “没有。”方之询言简意赅,抬头伸手揭开轿帘看了看:“快到了,你只有半柱香的时间考虑了。”  窗外雨势颇大,瞬间就冲破帘子飘进来,方之询微侧身体将她护住。  他的手指攀在窗沿上,修长好看。  没走多久,马车渐渐慢下来,穆春终于下定决心:“好,我给你。但是你得跟我保证,不能让那两块地,落入严家手中?”  “你与严家有过节?”方之询反问回来。  穆春笑着掩饰:“没有。”  方之询探究的目光看向她眼底,并未追问,而是点头,漆黑的双眸瞧着 她斩钉截铁:“你放心。”  这是他使命所在,若是让严家得了去,他连性命都保不住的。  珍琴掀开帘子,扶了穆春下车,却不是别处,而是穆春来过的赵府。  这里是阳岐城另外一头,赵长月住的宅子,一处小小的别院。  穆春有些恍然。  门房一面嘟哝着“下这么大的雨,是谁呀”一面瞧见方之询带着位姑娘亭亭玉立站在门口,忙将门大开:“表少爷。”  穆春抬眼又恍然看了一眼方之询。  他眉眼如画,垂眸低头瞧她,忍不住笑:“她姓赵。我舅舅姓赵。”  穆春几乎是连握着伞的手都要哆嗦了。  赵长月——那个豆芽菜一般的小姑娘——她想都不敢想。  第一次见面后回家时,赵长月破旧的马车,以及马车上那个让她印象深刻的徽记。  但是梦姑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势,是虽落魄却不能隐藏的。  难怪方之询笃定地说,只要她答应他三个条件,那就用别的法子说动宁华郡主。  他不出面,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所以,要请动赵长月?  穆春仍旧是不敢相信,她希望方之询能有别的解释。  然而并没有。  赵长月迎了出来,脆生生叫了表哥。  穆春是知道的,方之询的母亲,只有一个亲弟弟。  他的表妹,除了那位英年早逝的赵姓状元公,不作他想。  “穆姐姐,你也来了?”待赵长月热情地握住穆春的手时,她又不争气的抖了几抖。  这是——宁华郡主与赵状元的骨血?  阳岐城竟然隐藏着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居然还无人知晓。  梦姑站在客厅高处,几不可见的皱眉。  赵长月拉着穆春的手:“穆姐姐,你怎么和表哥一起?”  她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与方之询的表亲关系。  穆春也不知道怎么是好,是行礼呢?还是客客气气的  方之询见她浑身不自在,笑着说道:“有事找你帮忙。”  赵长月忙高兴的道:“是穆姐姐的事吗?”  方之询笑着过去跟一脸不高兴的梦姑解释几句,梦姑这才脸色稍霁,请了穆春进去坐。  赵长月的热情和不拘礼,让穆春先得知她身份的拘谨消散许多。  方之询这才说道:“她没有诰封,也没有名分,是郡主娘娘悄悄养在这里的。”  穆春这才知道,宁华郡主后来改嫁定国公,觉得女儿带在身边不方便,又因为她的缘故,时时想起状元郎,因此赵长月不到三岁,便放在封地楚州养着。  养了几年,不知道谁得了风声,想从赵长月这里与郡主搭上关系,便又寻了离楚州不远,却不被容易被注意到的阳歧城里来。  如此,一养就是十年。  是梦姑瞧着赵长月渐渐长大,日后也是要嫁人的,怕好端端的郡主府的大小姐,养得一身小家子气,这才求了几大家的帖子,让赵长月出去应酬,长些见识。  宁华郡主对这个女儿并不怎么上心,她又嫁后生了一儿一女。  除了日常开支会让人送来,上一次就是到阳岐城的时候,顺便看下赵长月了。  也不知道梦姑是如何说动了胡家严家等,让赵长月参宴的。  不过只要一家认可,后面再让别家认可,就不难了。  穆春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梦姑。  不知道刚才方之询对梦姑说了什么,梦姑这回对穆春不再戒备,而是客气的笑笑,就去吩咐下人上茶了。  赵宅里的人不多,都是宁华郡主的心腹,除了门房,梦姑,再有一个总管和两个刚留头的小丫鬟。  穆春除了梦姑,一个也不认识,想来并不经常在阳岐城里走动。  方之询问兴致勃勃的赵长月:“你是不是快要生日了?”  赵长月点点头:“刚好穆姐姐来了。我在这里住了快十年了,家里除了表哥,还是头一次来客人呢。”  穆春想着自己两手空空,倒是颇不好意思。  岂料方之询示意六九拿出一个精致的锦盒:“你穆姐姐送给你的礼物,忘记在马车上了。”  赵长月大为高兴,接过来想打开又不好意思,看了穆春几眼,才笑着说道:“我打开看看成吗?”  别说她了,就连穆春也很想知道,方之询这一手顺水人情,送的是什么。  待打开看时,却是一个小小的荷包。  上面金丝银线绣着月亮。  穆春十分汗颜,却又不得不佩服方之询的体贴。  赵长月虽然手头不宽裕,却是见过了不少好东西的,送金银珠宝,怕是她也不怎么感兴趣。  这荷包说贵不贵,说便宜吧,瞧这做工和绣纹,没有十两银子绝计拿不下来,甚至很有可能阳岐城都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手艺。  她笑了笑,顺着方之询的意思:“我自己手工一般”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赵长月立时就换下了腰间系的旧荷包:“即便是买的,姐姐花了心思挑的,我也喜欢的紧。”  她一面系一面问道:“姐姐是有什么事儿?”  收了礼物,连那穆字也自动剔除了。  穆春还未说话,方之询就笑着接话道:“你姐姐的确是有事,不过是我应允了她,却又完不成。我在郡主跟前说的话,哪里有你说话的分量重?”  原来方之询不能爽快答应她,是怕自己做不到?  穆春想一想也是。  她本以为阳岐城里,能在郡主娘娘跟前说上话的,只有这个外甥方之询了。  没有想到,大隐隐于市,还有另外一位更厉害的角色。  方之询将穆春的诉求隐隐说了一遍,叮嘱赵长月道:“你给你娘写信,不要说得这般直白,只消多说穆家的好话便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 抬眼看了看屋檐下珍珠落玉盆般的雨势,打得青石板砖噼里啪啦作响,穆春叹口气:“我等雨小些再走。”  “好。”方之询不动声色将桌上的茶点往穆春那边推过去,他的手修长好看。  穆春就忍不住多瞟了几眼。  她虽立志不嫁人,可到底是女儿家,对话本上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还是很向往的。  不肯敞开心扉,不过是因为上一世被骗怕了。  撇开刻意的疏离,方之询还是长得很好看的。  “方公子有二十岁了吗?”穆春觉得无聊又尴尬,没话找话说。  方之询一愣,错愕的摸摸下巴,他摆出郁闷的表情:“是我长得太着急了?”  穆春羞赧窘迫,耳旁听他说道:“不过比你兄长大一岁而已,刚过了十八的生辰。”  他忽然定定的重复:“我也是二月生的,正比你大三岁。”  穆春想捂着耳朵不听,可偏又觉得此举小家子气不肯,方之询似乎觉得逗弄她很有趣,继续说道:“穆小姐记住了吗?本公子今年十八岁,生辰是”  穆春被吓了一跳,忙起身远远跳开:“方公子,生辰八字乃是秘密,岂可轻易对外人言。”  “你不是外人。”方之询轻言轻语,轻笑了一下:“穆小姐像只兔子。”  穆春听他挪瑜自己,一时半会儿又不知道怎么答话。  方之询乐不可支:“初时瞧穆小姐跳脱可爱,后瞧着又端庄稳重,人前贤良淑雅,细看胆大伶俐,颇有不让须眉的巾帼之风。”  “如今再看,却又是胆小温婉,到底哪一个是你呢?”  穆春见他将自己盘点的这样明确,忍不住莞尔一笑:“哪一个都不是我。”  真正的她,连她自己也不甚明了。  “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方之询看她笑,自己也高兴笑笑,平素深邃的眸子里现在全是星星亮光:“看到你,我就欢喜。”  欢喜什么?方公子,这样越说越直白真的好吗?  穆春忍不住拔脚朝外面走去:“雨小了,我要回去了。”  见鬼,她如死水一般波澜不惊的心怎么砰砰跳起来了。  “好。”方之询撑开来时的伞:“我送你。”  “没有几步路。”  “几步路我与你同走,也觉得欢喜。”方之询这才发觉平素一本正经的穆大小姐原来是经不起逗弄的。  想之前他各种送东西示好,各种偶遇亲昵,竟都不如今日几句话逼得她羞赧耳红来的可爱。  果然,穆春的脸又红了。她低头钻进他撑的伞里。  珍琴见怪不怪了,她撑着伞跟在后面。  大小姐啊大小姐。  她瞧着方公子也不错,考虑周到体贴,并无逾矩之行。  当然,倘若让她听到方之询之前说的那些话的话,怕是她不会这么想了。  六九已经驾着马车在等候,穆春上了马车,与方之询挥手告别。  进了朱雀大街,穆春就提前下了车,小心翼翼的走角门绕回穆府。  屋里,宝竹躺得腰酸背痛,玉梅告诉穆春:“大太太来了一会儿,听说你心情不好,便走了。”  穆春松了一口气。  不过也是,此刻严氏穆秋自顾不暇,穆夏怕是又被苏氏叫过去说话劝解去了。  秦姨娘小产躺在床上。  能发觉她溜走的人,除了角门处收了五百个钱的婆子,别人哪有心思来管她?一个个的自顾不暇。  穆春重新梳洗换装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去了周氏屋里。  周氏仍旧愁云密布,瞧着账本子愣神发呆。  穆春走过去轻轻给她捶背:“是不是祖父一意孤行,不答应收回带父亲请罪的决定?”  周氏叹口气。  穆春笑着道:“我早就料到了。”  周氏见她并不沉重,握着她的手说:“你也别操心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若云大人铁了心要为难,即便咱们自己撞到枪口上,也认了便是。”  穆春点头说道:“正是。”  周氏见她想开不再纠结,索性也不去想了。  翌日一早,玉梅便去药铺抓了一些药来。  穆春亲自去了厨房,端了早饭给穆立。  穆立气消了许多,见是穆春来,珠姨也在一旁说好话:“孩子们只是一时糊涂,你瞧还是孝顺的。”  “孝顺可不是一碗粥的事儿,得听话才行。”穆立对穆春的主动孝顺还是很受用的:“须得读圣贤书,学圣贤事。”  穆春在心里暗自腹诽:“明明还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还得向圣贤看齐了?”  嘴上却一直答应着是。  退回东院时,见一行丫鬟捧着箱笼搬家,她歪着头瞧见穆夏哼着小曲儿,心情很好的模样。  要被关禁闭了,还这么高兴?  “大姐。”穆夏少有的叫了穆春一声“姐”,她今日要搬去空置的北院了。  怕是离了秦姨娘,又洗脱了冤屈,觉得一身轻松吧。  只是,两个人没说几句话,穆春就瞥见不远处周谨益探头探脑,忍着笑意对穆夏说了一句:“有人等你呢。”  穆夏回眸看了一眼,脸上也带了三分笑意:“哦,估计是来帮我搬东西的。”  “府里这么多人,还用的着他?”穆春挪瑜了她一句,才道:“你年纪尚小,注意分寸。”  穆夏见穆春并未说教,愈发高兴:“多谢大姐。”  开心得像个孩子一般跳跳的走了。  穆秋也在搬东西,她今日要去庄子里面住半年。  严氏冷笑着拦在二门前,她的丫鬟玉翠带着几个箱笼:“秋儿还那么小,如何离得开我?正好二爷也看我们母女不顺眼,走了清净。”  珠姨本来是将这事儿交给周氏管的,周氏没放在心上。  在她看来 ,严氏能留在府中,这对严氏是好事,怎么偏出门的时候闹起来了。  穆春听见门口吵嚷,悄悄让玉梅去请珠姨过来看看。  严氏不依不饶,说要么让她跟穆秋一起走,要么,就跟穆秋一起留在府中。  穆秋教唆玉冰下咒残害二姐和秦姨娘府中的孩子,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在穆家早已经捂不住了,不少丫鬟婆子瞧着这个弱不禁风的小人,都觉得害怕和厌恶,此刻严氏一闹,愈发觉得她们都走了才清净。  只是碍于周氏威严和严氏难缠,此刻不敢说话,箱笼和用具就胡乱堆在二门处,难看的紧。  周氏强忍着恶心,对严氏劝道:“二弟妹,穆秋并不是不回来,不过是老太爷要罚她去庄子上读书,好好学学”  “行了,一个个说话说得天花乱坠一般,心里还不知道怎么盼着我们娘儿两个早些死在外头呢。穆秋才多大?就让她一个人在庄子上住?出了事你负责?行了,我们敢做敢当,玉冰那个丫头胆大包天,是我们管教不严,我跟着一同去庄子上受苦挨罚,怎么不行?”  周氏跟她扯不着,见她越说越离谱,气得眼前一黑,就晕倒过去。  严氏见了怒道:“装什么装,平日里健壮的跟头牛似的,这会儿装的柔弱”  因对穆秋的处罚毫不留情,严氏早已经撕破了脸皮,连遮羞布都不要了,就打算在穆府横行霸道。  穆春听了跑到二门处,又立刻叫人去大夫,又唤了二叔穆文平来。  严氏梗着脖子:“二老爷来了又如何?今日谁来都不行,我绝计不能撇下我的女儿!”  穆秋被她感动的泣涕横流,扑进她怀里叫母亲。  她一个人去庄子上还是有些害怕的。  这次还是分的西郊庄子,上一次几个小混混围堵穆夏的情形,她并没有忘记。  严氏搂着女儿,瞧着晕倒被围住的周氏,并没有内疚和惭愧,而是从鼻子里冷哼出四个字:“惺惺作态。”  周氏已经被穆春掐人中悠悠转醒,她茫然四顾看了一番,发觉自己没有什么大碍,才声音微弱对严氏说道:“二弟妹,我是为你好。老太爷若是问起,怕是不好回答。”  穆春冷着脸劝道:“母亲,有人安心作死,你何必操这么大的心。”  再说,穆立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问起的。  早上那一份早餐,她是下了狠心的,里面有让人浑身无力的药粉,怕是穆立这会儿又回床上睡觉去了。  果然,穆立没有来,珠姨过来看了后问周氏有没有大碍,又问严氏到底想如何。  严氏十分放肆:“我要穆秋留下来。”  “不可能。”珠姨冷冷说道:“趁老太爷还未醒,你别太过分。”  “行了,果然是一丘之貉,都来欺负我们娘儿两个。既然看我们不顺眼,何必强留我们在穆府,都走了不更干净,更合你们的心意?”  珠姨也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她能感觉到,严氏这是破罐子破摔了。  本来她将事情全推到玉冰身上,还想着能够保全穆秋,谁知道穆立明察秋毫,给穆秋安了一个“管教不严”之罪,发配到庄子上过苦日子,她心里气愤,借着这股劲儿在撒泼。  珠姨因为身份低微,虽然穆立给了她一些权限,她却自持不肯越俎代庖,此刻听严氏如此撒泼,也是气急攻心,难得露出威严一面:“叫二老爷过来,悍妻不训,如何治家?”  穆文平早得了消息,此刻刚刚到二门,还未对严氏说话。  珍琴领着大夫匆匆赶过来,就地给周氏把脉。  周氏不肯,穆春劝道:“还是先看一看,晕过去可不是什么小事。这里交给二叔料理吧。”  穆文平冲穆春和周氏点头。  周氏便由穆春搀扶着往门内进去,只是没走几步,又是一阵恶心呕吐。  穆春忽然心里咯噔一敞亮,她甚至来不及多想,立时对大夫道:“大夫,我母亲是不是怀孕了?”  她这话声音虽小,但是大夫一听就傻眼了,就连周氏也傻眼了半天,才咧诺道:“怎么可能怎么”  可这症状明明白白摆着,她的葵水也差不多一两个月未来了。  她本来想着自己年纪大,是不是葵水再也不会来了,根本就没在意。  眼见事情蹊跷,大夫见前面有石桌石椅,立时让周氏坐下把脉。  果然指腹搁上去没一会儿,大夫认真把了好几次,才斟酌着用词:“太太的确是有喜了。”  周氏彻底闷了。  穆春却高兴的眉开眼笑,她几乎是跳了起来,搂着珍琴不住转圈圈:“有喜拉,哈哈,有喜喽!”  她那惨死的小妹妹——穆冬要回来了。  这是她上辈子,最最大的一个心结。  两岁不到的孩子,何其无辜?  是了,她记得清楚,上一世,严和明就是这个时候,趁虚而入。  全家人的喜悦和心神,都凝聚在周氏的肚皮上,她是受冷落的那一个,格外缺爱。  周氏怀着身孕无法顾及,她便一步一步泥潭深陷。  等过完年周氏生出穆冬,一点点精神彻底被小妹妹占据,她由着乐呵,与严和明私定终身。  直至私奔未成,去严家为妾。  小妹妹,还不到她的腰间,就化为一股焦炭。  她还未享受人世间的欢乐,还未体会爹亲娘爱,还未感受兄友姐疼,怎么能就软萌萌的,再也不懂了呢?  “瞧你,怎么就这么高兴?”周氏含羞带怯回了她一句,心里在默算日子。  大夫说,已经快三个月了,那就是穆文忠出发去京城之前的那一次。  因要久别,就稍稍放纵了一下。  哎,还真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 严氏果然是决定抛弃穆秋了,她笑着说道:“大夫不是说,大伯母刚才晕倒,全是累的吗?家里事务繁杂,岂敢再让大伯母劳累?我自然是留下来,帮着分担。好孩子,你乖。”  她将穆秋拖到边上嘀嘀咕咕说了些话,又让人送穆秋上马车去庄子上。  穆秋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严氏又跟周氏认了错,表示自己一定好好帮助周氏管理家务,让周氏安心养胎。  珠姨瞥了她几眼,虽不情愿却也无法。  苏氏怯懦经不住事儿,除了严氏,虽不靠谱,却一时也没有旁的人选。  穆春一直不说话,等穆立从睡梦中醒过来。  当周氏有喜的消息,在这个六月的晌午传遍了穆家上下每一个角落。  当严氏喜气洋洋送走穆秋,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  当苏氏听闻消息,赶紧带着她压箱底的贵重补品过来探望的时候。  穆家老太爷终于睡醒了。  珠姨高兴得与他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算起来,穆家已经有十几年没有添丁进口了。  周氏老蚌生珠,虽不十分光彩,却也是喜事一桩。  穆立赏了她一些东西,自然而然提起谁在这段时间接管家务的问题。  严氏得意洋洋待在一边,头一次什么话也没说,她以为非她莫属。  穆春见时机成熟,上前一步主动请缨:“孙女儿平素跟母亲学了一些,愿意为母亲分忧解难。”  严氏?哼。上一世若不是她趁周氏孕期拿走了穆家的管家权,撺掇穆文平闹分家,穆家怎么会鸡飞狗跳分崩离析?  还想再来一次?没门儿!  穆春的话,让严氏隐忍着的微笑,悉数退却面无血色:“穆春!你才多大?你懂什么?”  穆春不慌不忙,与严氏惊慌失措形成鲜明对比:“我又没嫁人,没有娘家贴补,怎么不能帮助母亲管家了?”  她这话就是暗讽上次严氏借机给娘家送银子送生辰礼物,大手笔的事情,也是在提醒穆立。  穆立头还是疼,他斜靠在太师椅上,抬眸瞧一眼严氏,又瞧一眼穆春,许久才道:“老三媳妇呢?”  苏氏缩着头慢慢悠悠从人群中踱步出来。  “你帮着你大嫂,理一理家务吧。这些年,就你最闲。”穆立就这样,出乎所有人下了决定。  这下连穆春也傻眼。  珠姨私下里告诉穆春:“你祖父嫌你性子跳脱,胆大妄为;你二婶呢,贪婪庸俗,钻进钱眼里了。”  没有人选了,只能苏氏上。  毕竟,苏氏还不曾像穆春和严氏这样,明明白白惹穆立厌弃过。  穆家又开始建立新的秩序。  苏氏得了这一把尚方宝剑,却不敢轻易使用,她只干劳力的活计,却不敢干劳心的活。  件件请示周氏,桩桩过问东院。  穆春瞧了几日,放下心来,忽然不得不佩服穆立起来。  苏氏管家,其实做主的还是周氏呀。  严氏起初闹了几场,因穆立在家,到底不敢造次,发发牢骚也就慢慢静下来。  在她眼里,苏氏根本不足为惧,等穆立走了,有的是机会扳倒她。  苏氏难得从穆家南院走到了舞台前面来,头一个来祝贺的,是苏三太太。  她是带着苏锦华过来的。  穆夏被关禁闭,穆立又在家,饶是苏锦华百般哀求,到底苏三太太没好意思开口,让穆夏出来陪苏锦华。  周氏就安排穆春陪着。  穆春与苏锦华并没有很深刻的友情,只是到底年龄相当,如此也就坐在一起说说话,消磨时间,省得在苏三太太面前晃悠,让她不好跟苏氏交谈。  待干坐着喝了几杯茶后,苏锦华到底忍不住,这些话她本来是要跟穆夏说的。  “我订了亲了。”苏锦华既忐忑不安,又有些少女对如意郎君的憧憬和羞涩。  穆春看她扭捏劲儿,知道此刻该配合一下,因此殷切问着:“这样突然,是哪家的公子?”  按理这些不该姑娘们知道的,只是如今民风相对开化,这些世家大族的主母们又疼女儿,断不会白白嫁出去受苦,因此多少都会暗示提点。  一来二去,姑娘们心里也就有了数。  “我跟你堂姐,大约是要做妯娌了。”只不过一个嫡,一个庶。  穆春对文昌伯府的情形并不知晓,问道:“是文昌伯府吗?他们家还有适龄的儿子?”  “哎呀,你见过的。”苏锦华细细说来。  穆春这才知道,原来那日苏锦绣宴请,她被迫与穆萍比试的那天,就是苏家刻意安排文昌伯府的三公子过来相看苏锦华的时候。  苏锦华虽然是嫡出,可架不住苏家渐渐没落,到了苏老太爷下一辈,竟然无爵可袭,要彻彻底底沦为商户了。  文昌伯府虽然也不怎么发达,往下两代还是能撑上一撑的。  嫁给养在主母膝下的三公子,也不算辱没苏锦华。  不然,祖父亲爹尚在朝廷的嫡长女穆樱,也不过嫁了他家的嫡出公子而已。  嫡庶有别,一般指的是女儿,男子么?除了继承家业方面有偏颇,庶出的男孩子一样读书科举,礼仪教养并无二致。  如此想了一想,还替苏锦华高兴起来。  穆春起身去妆奁里面,将上次严氏半强迫送给她的那只金丝镶珍珠的镯子拿出来,送给苏锦华,以示庆贺。  苏锦华笑意盈盈地收了,对着贵重的礼物爱不释手。  她也是见惯了好东西的,虽然喜欢,却并不觉得亏欠。  穆春就喜欢这种大气的姑娘。  “等姐姐订婚时,我也有好东西相送。”在苏锦华看来,虽然平素与穆春不十分亲近,但是穆春肯这样大手笔,那就是对自己 示好的表示。  她也就不吝啬自己的好感。  穆春客气笑笑:“这不是妹妹好事在前么。”  两个人亲热地说了一会儿话,苏锦华蓦地想起来什么,她凑近穆春聊八卦:“你知道吧,胡彩霞也要嫁人了,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呢。”  “这样快?”穆春有些吃惊,转念一想胡彩霞年纪挺大了,又不觉得奇怪。  “哎,快不稀奇,你晓得她嫁的是个什么人?”苏锦华对八卦的兴趣挺大:“严和明,给人家做续弦。”  胡彩霞心高气傲,虽然她年纪大了耽搁下来,一部分是因为胡大太太故意打压的缘故。  另外一部分,是有时候胡大太太给她相中的人,她大部分是不满意的。  以前,多少听闻些,但是最后都退婚了,胡彩霞才耽误到今天。  这次怎么同意了,还是那样一个人?  “”穆春知道其中是何缘故,不知道怎么说。  苏锦华却饶有兴味:“她怎么就肯了?说是作续弦,你晓得吗?严家大爷包养戏子,弄死了个孩子,还上过府衙呢,这样一个不喜欢女人的男人,胡彩霞可怎么答应了。”  胡彩霞的日子,看来是非常不好过的。  穆春更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苏锦华因自己的亲事不错而十分愉悦,她问穆春:“穆夏被关起了,怎么不见你那个三妹妹?”  她和苏三太太并不知道穆夏被关是因为穆秋的缘故,以为她只是单纯弄掉了秦姨娘的胎儿。  穆春也不好将家丑外扬,她笑一笑说道:“她嫌家里沉闷,去庄子上住着散心去了。”  “她是该散散心。”苏锦华冷哼道:“我本来就不喜欢她,特别爱抢人东西。她当我不晓得。那日三公子在我家一出现,她立刻眼睛就亮了,三番两次惺惺作态,还主动说话,招摇表现那时我是不知道(婚事)。若是我知道,当场就要她好看!”  原来那日穆秋的表现,不止是穆春一个人看在眼里。  苏锦华是个护短又厉害的主儿,能与穆夏玩到一处,也不是好惹的。  穆春忽然觉得,苏锦华也许今日不是来找穆夏的。  毕竟,穆夏出事,苏氏不可能瞒着苏家。  苏锦华是来找穆秋的。  警告也好,炫耀也好,总之,要报那日穆秋对文昌伯府三公子示好的一言之仇!  穆春忽然觉得穆秋的阴险狡诈并不可怕了。  在苏锦华和穆夏眼中,穆秋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看不过气不过,打一顿就好了。  不像自己,因为上一世被穆秋算计过,总是处处提防着她,害怕哪日又被她阴一顿。  如此可见,简单粗暴有简单粗暴的好处。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苏三太太就要带着苏锦华回去了。  穆春刚刚翻开书本,穆蓉又来了。  她比起苏锦华来,更加咄咄逼人,言简意赅:“萍姐的婚事定了,你知道吗?”  穆春有所耳闻,含糊点点头。  “苏典庆,哼,苏典庆。”穆蓉冷哼:“你大概不晓得,苏典庆本来是要指给你的。”  穆春吓了一跳,额头上忍不住跳出青筋来。  “我刚才听我爹和我娘说话,偷听来的。气死我了。”穆蓉很是护着穆春,比穆夏都要护得紧:“我开始还为萍姐高兴呢,没想到,是抢了你的婚事!太可恨!太可恨了。”  穆春觉得郁闷又憋屈,她既不知道这件事,莫名其妙成了当事人。  即便是知道这件事,她对苏典庆又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也犯不着穆蓉过来气急败坏。  若是被有心人听去,还以为她原先与苏典庆怎么着了呢。  因此急忙劝道:“我并不知道这件事儿,你既然说小二婶提的,说不定是个误会呢。毕竟我和你萍姐,外人说起来,不都是穆家大小姐吗?再说,如今她们定了婚事,那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你也不必恼火。”  穆蓉气道:“那你是被蒙在鼓里,不知道真相。我那个萍姐,一向是眼高于顶的,特别挑剔。说了多少家都不能成功。”  她顿一顿,虽然年纪小,但是瞧着穆春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那个苏典庆什么东西?恩?又不是什么香饽饽。我是听说,若非要把二房的家产给他,萍姐能愿意嫁?”  “穆蓉!”耳朵听着穆蓉越说越离谱,简直是口无遮拦谁都不顾忌,穆春忍不住叫她的名字:“这是长辈们决定的,你说了也没有用。”  “我知道是长辈们决定的。因为她们都在算计啊。算计家里的女儿嫁给谁划算。”穆蓉义愤填膺:“还好春姐姐你不喜欢那个姓苏的,不然我定要帮你讨一个公道,怎么能瞧着别人好,这样子上赶着算计你!”  穆春啼笑皆非,只好冷声说道:“我不在乎,我也不打算嫁人。”  “为什么?”穆蓉的怒气被她如此一说,吓了一大跳:“你是被萍姐抢了你的婚事,弄得伤心了吗?所以才绝了嫁人的念头?”  穆春缓缓开口说道:“我这性子,如今外人看着端庄贤淑,实际上刁钻古怪,跟谁都亲近不起来。我与人交往,怕人不喜欢我。不与人交往,又怕我不会喜欢旁人。如此也太累了,还是一个人待着自由自在。”  “怎么就这么复杂?选一个喜欢的不就成了。”穆蓉的性格偏执,但是却也单纯。  她喜欢谁就一味相信谁,不喜欢谁就全都一竿子打死。  也不知道都是小二婶小二叔养出来的娃娃,穆荷为何那样乖巧可人。  “对了,你父亲纳姨娘的事情怎么样了?”穆春知道身为小辈,实在不该管长辈们的房中事。  可若非抛出一个更有吸引力的话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 穆春又一次被穆蓉口无遮拦惊呆了,半响才回过神来:“你在家中也如此说话?”  “不然呢?”穆蓉冷哼:“我大姐,你瞧见那个样子喽。说的是温婉贤淑,说话却说不到点子上。”  穆荷说话说不到点子上?穆春却是不肯信。  她一直都觉得穆荷是穆家西府三姐妹中,最为聪明的那个人。  “是啊。我娘不高兴,她就只会说,调整自己,不要被外人所扰。”穆蓉提起来沾沾自喜:“我可不了,谁欺负了我娘,我就要去臭骂她一顿为我娘出头,我爹也不行!”  时间久了,吕氏就更喜欢为自己出头的暴脾气小女儿,而不是喜欢“委婉和顺”的大女儿。  在吕氏的怂恿和纵容下,穆蓉的性子便越来越偏执,越来越鲁莽。  穆春隐约有些明白她的脾性是如何养成了。  难怪吕氏死也不肯小二叔纳妾,因为以吕氏自己的性格,怕是最后也担心自己沦落的和苏氏一样,喊亏受气,只能靠女儿出头了。  只是不一样的是,吕氏是希望穆蓉为她惹的一身骚,而苏氏却是心疼穆夏,不肯穆夏强出头吃亏的。  一样的模子,不一样的想法。  穆蓉又高兴得讲了许多她为吕氏出头的事情,穆春耐住性子听了,客气将她送出门去,又悄悄叮嘱玉梅:“若是她再来,就说我有事出去了,或者人不舒服。”  这样偏执的姑娘,还是少见为妙,她容易将人带到沟里去。  今日一连见了两位姐妹,说了许多话,穆春口干舌燥,骨碌碌连喝了几大杯茶,又喊宝竹过来添茶水。  宝竹没有动静,玉梅进来告诉她:“宝竹被二太太借过去用了。”  “她用什么?也不知会一下我。”穆春十分奇怪。  就连玉梅也不知道借宝竹干什么,直到夜里宝竹回来埋怨道:“老太爷要盘点库房,本来是三太太办的。二太太几句话把三太太哄了,说此等出力的事情她来干就好,都是妯娌别客气,她也不好总吃白饭。三太太拗不过就答应了。”  西院的人手不够,严氏就命玉翠到处抓壮丁,抓着宝竹干了一天的活儿。  “不过奴婢倒是听了一个消息。”宝竹正色道:“严家的钱庄,兑不出来银子了。”  这个消息穆春早就知道。  她抬眸看了宝竹一眼:“你怎么会留心这样的事情?”  与严家的斗争,她只隐约透露给玉梅。  上一次穆秋设计将玉梅引开,创造机会给严和明,让他跟穆春单独相处。  后来穆春骂了玉梅一顿,当时就表示不会放过严家。  因此玉梅与穆春执着与严家斗争,虽然一知半解,却也因为忠心耿耿,并未提出疑问和反对。  宝竹是如何对严家感兴趣的?  “哦,奴婢正在擦檀香木的一架大屏风,严家有人过来找二太太,二太太嘀咕了几句,奴婢离得近就听见了。”宝竹学舌:“怎么严家会没银子?连我这个出嫁的姑奶奶都借上了?钱庄都兑不出来?天哪,这是怎么了?”  穆春听了宝竹的解释,这才明白,是自己草木皆兵,大惊小怪了。  毕竟,严家在阳岐城,银子是最多的,如今他家没了银子,怕是三岁小儿都要吃惊。  便笑着跟宝竹说道:“我还以为是秘密呢,没想到街知巷闻了。”  宝竹惊诧问道:“小姐早就知道了?”  穆春便把前几日珍琴带回来的消息说了一遍,又道:“既然如此,我倒是想借此机会发个财。既然你知道此事,那就把此事交给你去办吧。”  她身边可用的人太少,宝竹也算忠心,做事也机灵,若是能拉拢进来,不失为一桩美事。  宝竹愣愣神,半响才道:“奴婢,也要办外差了?”  豆豆的差事她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豆豆平素灵活机动,市场往外跑,她却是羡慕的。  “我记得你有一个哥哥,也在我家里当差?”穆春慢条斯理问道。  宝竹连连点头:“他平素跟三老爷跑腿,这次三老爷出远门,他级别不够,就留在外院打杂了。”  “恩,很好。就要这样的生面孔。”穆春笑着:“我这里筹五千两银子,你让你哥哥去找严家钱庄的掌柜,问问他们,一个月三分利的,要不要。”  严家勘测地形,她知道底下有煤矿。  怕是出不了多久,严家就要大批银子开始买地,也许,已经开始了,才会如此缺银子。  在严家看来,暂时的缺钱不叫缺,等地底下采出煤矿来,那就是金山银山。  到时候,别说三分利,十分利的他们都借的起。  宝竹一愣,片刻后回转来,有些犹豫:“奴婢听说,私放印子钱抓到了是要处罚挨板子的,大小姐这是放的高利贷?怕是更”  “无妨。”穆春笑着打消她的顾虑:“我与许大小姐交好,再说五千两也不是什么大数目”  宝竹想到许梅花的频繁造访,倒是稍微放下心来:“我去问问哥哥”  “嗯,别说是穆家的人。”穆春叮嘱了几句,给她算账:“三分月息,一年就要多出一千八百两银子来”  宝竹听得愈发摩拳擦掌:“奴婢一定要哥哥将此事办好。”  穆春手上没有那么多银子,但是她有地契。  当初买的时候花了一千多两,如今卖给方之询,她十分不甘愿,怎么也要卖出三千两的价格。  毕竟,方之询知道严家现在在干什么,也知道这两块地的重要性。  他们要争,她自然要从中间获利的。  翌日一早,宝竹的哥哥榔头就给穆春带来了回话:“严家说,五千两太少了,至少得五万两起步 。”  “要这么多?”穆春诧异至极。  地虽然勘测了,还没开采。  即便是严家现在一点一点将银子抽出来,用于开采矿井,可也不是一次性就要这么多。  在她看来,严家目前最需要支付的,一是给山西那群勘测之人的辛苦费;二就是筹集银两雇工人准备开采  “是啊。我哥哥说,他后来不死心,又去打听了其他几家钱庄,看见严家有个掌柜的,揣着银票,说是要去一趟楚州了”宝竹将榔头得来的消息悉数告诉穆春。  穆春心里蓦地亮出一丝光来。  她告诉宝竹:“让你哥先等我命令,不可轻举妄动。”  晚上,穆春让来福趁着夜色到穆府来说话。  来福听到穆春的意思后,有些诧异:“小的并未听说严家有大批要用银子的地方啊?那几个山西人的确是好吃好喝招待着,但是也不至于要花掉严家那么多银子。”  穆春又问道:“那严家为何大张旗鼓告诉旁人,说严家的钱庄兑不出银子了?”  而对此,严家给出的解释是,一时周转不灵。之前的蜀缎压着货,又没有什么大的进项。  穆春才不信呢。  “小的也不知道。”来福挠挠头:“严家府内,并未节省开支,还是和往常一样。因此,严家钱庄兑不出银子关门歇业,小的一直以为是因为严二老爷带着商队去了玉门关进货,数额较大,因此暂时没有银子。”  穆春仔细想了一想,还是没有理出个头绪。  “不过,二少爷近日要去一趟楚州,带着刘掌柜一起。”来福告诉穆春:“刘掌柜是严家最大的钱庄掌柜。”  穆春见问不出什么来,放了来福回去。  她细细思忖了半夜,才隐约有了一点头绪。  按照赵长月那日说的,飞鸽传书的速度是十分快的,不出五日就该收到宁华郡主的回信了。  算起来,方之询也该带来消息的,不管是好的坏的。  而穆文义,也应该在前几日,就将季供送到了宁华郡主府上,希望他能够按照自己所要求的那样表述。  这样里外夹击,不信云敬开不吃瘪。  想直接把他拉下马,是异想天开了些,可让他受点气,将父亲此次办事不力的问题轻轻饶过去即可。  果然,翌日一早,方之询就上了拜帖来访。  一是祝贺穆凌云又要添小弟弟小妹妹了,二是来与穆春交易的。  “你祖父怎么没去楚州?”方之询听说穆立在家里,急忙去拜见请安,又让穆凌云叫了穆春过来说话。  穆凌云觉得十分不妥当,方之询告诉他:“你父亲送季供被打劫,你妹妹着急,恰好遇到我,病急乱投医,请我去跟舅母宁华郡主求情,我答应了,今日特来告知消息的。”  穆凌云哪里知道还有这一出,他不是迂腐而不通情理之人,这才叫了穆春过来。  “妹妹,此事自有祖父母亲操心,你何必”穆凌云虽然叫了穆春过来,可他作为穆家的长子嫡孙,未能替穆家分忧,对比想尽办法解决穆家困境的妹妹,他十分愧疚。  “哥哥说的哪里话。是我巧遇了方公子。若是当日是哥哥遇到的,也一定会作出请求的。”穆春笑:“近水楼台先得月,方公子若不是看哥哥的面子,又岂会答应我?”  穆凌云心里这才释怀些,忙请方之询说说结果。  方之询笑着挪瑜穆凌云:“肯定是好消息,不然我哪里有脸上你家的门?赶紧去给我找好茶吧,差了我可不爱说。还有,上次你得了那一副朱志谦的真迹,也给我鉴赏鉴赏”  穆凌云犹豫一下,看看玉梅和六九都在,这才去找茶和字帖。  等穆凌云一走,方之询愈发轻佻,带着一丝笑容,伸出手在桌上,含笑看着穆春:“地契呢。”  “五千两。”穆春不拿地契,先开价。  方之询笑容收起,皱起眉头:“你讹我?”  “你买不买?不买我卖给严家了。”穆春笑:“先卖给你,是友情价。”  “你好意思说,前些时间是谁求着我,说要我跟宁华郡主求情”方之询道:“如今事情办成了,翻脸不认人?”  “严和明两日前,带着刘掌柜去了一趟楚州。”穆春笑着:“我想了一整夜,觉都没睡,才想出来,他应该去找云敬开云大人了。”  方之询一呆,随后露出诧异的目光。  “还要我说吗?”穆春冷冷道:“五千两银子,真的是算得很便宜了。”  方之询看了她半响,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欣赏神色:“你比我以为的还要聪明。”  穆春回看他,神情淡然:“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  方之询哑然,最后终于拍板:“五千两就五千两。”  穆春这才淡淡一笑,一股胸有成竹的自信。  方之询看得有些呆傻。  穆春尴尬至极,咳咳两声,他才回过神来。  穆春这才问道:“不过我虽然想明白了其中一环,却想不明白另外一环。方公子既然是局中人,还请明示。”  方之询定定看着她,终于不加隐瞒,并不问穆春想知道什么,而是直接答道:“如你所想。”  穆春的手一下子握紧了,随后她强自镇定心神,缓缓松开:“那后面的,是我再也不能探究了的吗?”  “是。不只是你,还有穆家。”方之询笑着道:“你办不到的,我会替你办到。”  “我也不会感激你。”穆春冷冷呛回去。  “不需要感激,各为其主。”方之询知道穆春已经猜到了最关键的地方,他索性将话说得明白:“不过,她是她,我是我。”  “呵呵。”穆春不想说难听的话。  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 今日与方之询打的哑谜,几乎在穆春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费尽心思,她绞尽脑汁,却抵不过当权者手掌之间的翻云覆雨。  何况,只是区区一位并无实权的郡主娘娘。  阳岐城这样巴掌大的地方,也能成为权力的角逐场?  她真是小看了利益驱使人的本事。  宁华郡主还不够有钱吗?  还想要更多?  她连亲生女儿都不敢养在家中,远远打发到这样偏僻的小城。  亲情天伦不顾,非要争名夺利。  银子就那么好吗?比亲生女儿还亲?  穆春想不明白。  她隐约想起第一次见方之询的场景。  严家家丁追逐他,那是他来阳岐城没多久。  若一切能连得起来的话,那末,所有关于方之询的事情,都渐渐跟一个词串联在一起“煤矿”。  方之询是为了煤矿来的。他那个母亲被方家害死,他被逐出家族,找到阳岐城另立门户的凄惨身世,是编造的假故事。  严家也并不是今日才想起勘测煤矿的事情,怕是很早就开始了。至少,方之询来阳岐城后,第一个盯上的就是严家。  只不过,他们都在暗处,阳岐城的百姓们,一无所知,包括穆春。  不管这其中穆苏胡家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之询的身份是一个另立门户的世家公子,在阳岐城渐渐站稳脚跟,并买下苏家旧宅,以此说明他是有身家底蕴,实力雄厚的。  而严家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则是志在煤矿。  穆春曾经质疑,煤矿的范围,除了她买下的那两块地,剩下的全都靠近阳歧山脉,这是国土,是县衙管辖的地方。  你摘个蘑菇打个兔子开个垦种个地还可以,但是要挖出矿来收归己有,那是绝计不可能。  许荃是容不下这等事的。  但是她忘记了,许荃容不下,云敬开可以。  如今阳岐城归许荃治下没有错,可也归云敬开管辖。  若是许荃被调回山东,只要中间使一点点小手段,导致新上任的父母官不能按时就任,云敬开就可以做阳岐城的主儿。  山头不是不可以卖,而是看卖出什么价格。  严家先买山头,再开采出煤矿,谁也不能说什么。  可是严家好端端的生意铺子开了那么多家,买山头干什么?  许荃必会怀疑,进而调查,夜长梦多。谁知道他会查出些什么?  云敬开就不会啦。  大把的银子送进去,他本就与严家狼狈为奸,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  一个把许荃弄走,把自己人弄进来,再顺理成章将山头卖给严家开采出煤矿的好机会。  严家要买山,必然瞒不过云敬开,有煤矿的事情一定要说。  不然即便如今瞒天过海成功,后续云敬开发觉被骗,整治严家有的是机会。  所以,严家大把的银子送进云府,联起手来,等待这个机会。  山西人夜里勘测阳歧山;严家对外宣布钱庄没有银子;偷偷将银子送给云敬开。  这是三步同时走的棋。  严家哭穷哭到当铺钱庄都不营业了,那么云敬开所收的,怕是天价贿赂。  哭穷也是哭给云敬开看的。  毕竟严家还要存些银子应付日后的开采成本。若是不哭穷,云敬开想要的怕是更多。  欲壑难填。  严家从关闭钱庄的事,给云敬开发一个信号:孤注一掷。  云敬开不好意思再狮子大开口,严家也能够保全一些财富。  从严家想到云敬开,再想到方之询要那两块地,告诉穆春是烫手山芋。  一切就明朗了。  方之询哪里有银子去开采煤矿?他一个无家无族的人。  只能是他背后的宁华郡主。  再想一想宁华郡主莫名其妙造访楚州,不见云敬开。  又专程到阳岐城来,登穆家的门。  她那天去赵长月家中时,还以为宁华郡主是借机会来看亲生女儿。  天大的误会。  宁华郡主身居高位,有什么不得已,非将女儿放在这么远的地方?  即便再嫁身份尴尬,放在京城别院里养着又不是不行。  唯一的解释是,她要来看看穆家。  这个阳岐城第一的家族,会不会成为她敛财的阻碍。  好在,穆家家规森严,门风清白,并不是那种贪婪逐利之徒。  宁华郡主放了心。  方之询继续查探煤矿所在,终于从一直盯着的严家发现动静。  进而找到手握那两块地的穆春。  一切明朗起来。  五千两,真的不多。  没有她的求情,没有穆家这档子事,宁华郡主也要收拾云敬开的。  云敬开一倒,严家没了开采的资格,自然也就出局了。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宁华郡主扶持新的楚州父母官上任,再慢慢去弄阳歧山这座大煤矿。  穆文义的到来和告状,正好给了宁华郡主一个让云敬开吃瘪的理由。  真好,瞌睡送来了枕头。  三天前,正如穆春所料,宁华郡主对前来送季供的穆文义,就是这种感觉。  她看了看赵长月的飞鸽传书,又看看了穆文义,问了几句无关痛痒的问题,打发穆文义回客栈了。  一旁伺候的嬷嬷小心告诉宁华郡主:“大小姐信上说的穆春,就是穆家大小姐,上次您说带她回来,跟她打赌的。她对大小姐很是照顾。”  宁华郡主挥挥手不耐烦:“我记得她。说了嫁人也不会出阳岐城的那位。长月居然肯为她求情,她居然能找到长月,真是能耐啊。”  顿一顿又想到上次那个不赢不输的赌约:“行啊,小姑娘倒是能耐。”  她告诉嬷嬷:“你去跟穆家老三说一下吧,他的意思我明白了。穆家在 此事上,日后再不必提。”  嬷嬷领命而去。  穆文义听了宁华郡主的回话,半响没琢磨出什么意思来。  不过,他也没太多空去琢磨这个,上京城送季供是穆家的意思,他照办且任务完成的不错。  但是通过王公公给太后献礼一事,是他自己的事情,自然更为上心。  这会儿,他已经候在宫门口多时,花了不老少银子,才打听到王公公在宫外的府邸,一路找来。  王公公虽然算不上皇上跟前最大的红人,但是身份地位却也持重,手头油水挺多,宅子置办的很阔气。  穆文义说明来意,门房抬眼皮子瞅了他一眼,见穿着打扮虽然不寒酸,但也不是顶阔气,鼻孔里出气半响才道:“公公这会儿自然在宫里当差,你找错了。”  宰相门房七品官。  穆文义虽然从未受过这等气,却也知道惹不起,耐着性子靠在不远处的围墙等着。  一直到暮霭沉沉,王公公才下了轿子,朝府中进去。  穆文义瞅准机会冲过去,大声叫着。  王公公回眸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谁呀?”  “楚州,我是楚州阳岐城穆家,穆文义。”穆文义急忙解释:“公公,上次我送过来的,给太后的礼,她老人家看着可好?”  王公公眯起眼睛想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哦,你那个物件儿,还没到太后手里呢,就被嬷嬷给毙了。”  穆文义又问:“那我再去搜罗搜罗?”  王公公冷冷道:“你爱干便干吧。”说完头也不回进府去了。  穆文义见他不像在苏家初相识般热络,为避免自己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他拉住王公公一个随侍的小公公:“总管,借一步说话。”  死也得知道是怎么死的才好。  那小公公面上涂的煞白煞白,不太愿意,手里就感觉被塞进了一个温热的东西,摸着像是玉脂,触手润滑,知道是好东西,便随着穆文义让到一边。  穆文义就问:“我那东西,太后怎么不喜欢了?她喜欢什么?我再去寻了来。我千里迢迢从楚州到京城,又在公公府门口等了一天了,水米未进若是不喜欢,也请王公公退给我才是。”  小公公得了东西,见他可怜,便道:“你快别上心了。实话与你说了罢,你那东西,到不了太后手上。任是价值连城,也是枉然。退?想都别想了。”  如此说完,见穆文义呆呆愣愣的,他劝道:“这种事的,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赶紧回家去吧。”  穆文义等小公公走后,顺着墙头身体滑下来,跌坐在地上。  刚才王公公说他的礼太后娘娘没看上,他不敢说“那就退给我吧”,怕王公公认为他小家子气,不再给他机会。  此刻小公公几乎就差明说了。  他受骗了。  礼是再好太后也看不上的,东西也是不给退的。  就是孝敬王公公了。  难怪他能在京城买下如此阔绰的府邸。  自己窝缩在小小的阳岐城,竟然会想着天上掉馅饼,真是犹如井底之蛙一般可笑。  他在墙根地下坐了许久,算了下为了弄那一件有可能被太后娘娘看上的礼物,花了多少银子。  算来算去,竟然自己吓了一大跳。  东西花了一千多两,可是来往打听购买,包括方才送小公公那块上等玉脂,加在一起,林林种种竟然过两千两之数。  越想越不甘心,冷汗淋漓。  可是他能怎么办?  东西要不回来,也不能暴打王公公吧。  如此坐到更深露重,才撞撞跌跌回了客栈。  他已然记不清,自己还是如何满心失望与不甘的又挪回楚州。  只是回到阳岐城就大病一场,和秦姨娘一样,在床上躺了十五日。  穆家所有人,对穆文义的举动并未觉察出任何不妥,只以为他辛苦跑了这一趟,水土不服生病了。  他自己亦是什么也没说。  穆立在他回来之前,已经“病好”,带着穆文忠去楚州请罪。  穆春没有再阻难。  此时是六月底,穆文义尚未回来,但是穆春已经从方之询处知晓,宁华郡主绝不会让云敬开与严家的勾当得逞的。  这一日,造访的是严和明。  他是借了严氏的面子,又叫了穆春过去。  穆春知道他来是为何,笑着没有推辞。  这让严氏的丫鬟玉翠格外吃惊。  见有外男在,穆春小小恶作剧的吃惊和扭捏,表示要走。  严氏一把抓住她:“好侄女,我这几日干活累得很,穆秋又不在,你陪我说说话。”  她与严和明坐在院子里,周围一大堆婆子丫鬟,刻意叫过来避嫌的。  穆春见她说得恳切,答应了坐下。  西院里的茶还是上好的茶,可见周氏不愿意严氏知道穆家如今的窘迫。  怕是穆文平也知道严氏爱生事端,没有告诉她。  说话间点心茶水陆续上来,严氏故作震惊的问穆春:“我送给你的镯子呢?”  严和明望向她空空的手腕,难掩失望神色。  穆春微笑着说道:“那样贵重,怎么好戴。要是磕了碰了,对不起二婶一片好心。”  严氏看着严和明,像是在说“我送了呀,是她不戴。”  严和明瞧着穆春笑得客气而疏离,明媚的双眸带着一层屏障,心里既难受又庆幸。  难受的是她对自己是提防的。  庆幸的是她在自己名声受损之时,却又忍不住出手相助。  这样聪慧贤淑的姑娘,他可舍不得她落入别人之手。  想到那日在西郊田庄,她气急败坏的将字迹露给他看,他又甜蜜又苦涩。  在他的认知里,穆春是愿意对他示好的。  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 此次来,是有正事要谈。  “穆大小姐不爱戴些俗物,姑母何必勉强?”严和明说了这么一句。  穆春有些诧异,在她心里,严和明是霸道的。  他何时学会尊重人了?  “又桩生意要与穆大小姐谈。”严和明开门见山。  穆春又有些吃惊,严和明竟然没在她身上多做纠缠?  前不久还联合穆秋,故意与她单独相处呢。  不过,他肯放过她,是好事。  殊不知,这只是严和明的另外一个手段——欲擒故纵。  “什么生意?”穆春故意装作不知道。  实际上,一切都已经明了。  他若是来纠缠她,她自然会拒绝。  若是来谈生意,那只能是为了她手中那两块地。  果然,严和明开口了:“听说穆大小姐买了阳歧山下两块地,荒着也是荒着,不如卖给我吧。”  穆春定定看着他,似乎要看出些端倪来。  然而,严和明狭长的凤眼平若秋水,什么也看不出来。  穆春微微一笑,伸出一个手指头来。  严氏在一旁咽了咽口水:“一千两?”  严和明却是知道那两块地的价值,也知道光是买来都不止花了一千两,穆春绝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她开的价是一万两。  他盯着穆春寡淡的笑容很久,半响才缓缓开口:“狮子大开口啊。”  “严二少不要,有的是人要。”穆春笑着:“不还价。”  说完起身要走。  严和明叫住她:“等一等。”他对严氏说:“姑母帮我拿纸笔来。”  严氏正要吩咐下人,他加上一句:“请亲自去。”  严氏一愣,片刻后回过神来,笑嘻嘻的起身回屋。  穆春莞尔一笑:“严二少爷答应了?”  “有条件。”严和明认真的笑:“毕竟一万两不是小数目。”  “什么条件?”说到这个,穆春十分警惕。  “你嫁给我。”严和明压低声音,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  穆春脸色铁青,气得浑身哆嗦,她指着严和明想说些什么,却又委屈十足,说不出来。  她没想到,吃了这么多苦头,上了那么多次当,严和明一个“嫁”字一出,她还是忍不住心都要跳了出来。  只是,这心跳不是气的,而是一股熟悉的情愫,涌上心头。  这情愫,她上一世为之心动,为之着迷,为之奋不顾身,为之飞蛾扑火。  严和明暧昧不清时,她能忍得住。  等他挑明,她却是又激动又难受。  强自镇定了许久,看到严和明绝美的容貌,双眸亮星星的再等她回答,她压下情绪,力图让自己波澜不惊:“严公子说笑了。”  “我是认真”他正要辩解,穆春已经朝着严氏大声道:“二婶,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那生意呢”严和明急忙跟着问道。  “因严公子说话轻浮,这生意我不做了。”虽然本就没有打算跟严和明做生意,但这是个好借口。  让他知道,她不喜欢他,更讨厌他随意的挑逗。  她走出西院门的时候,碰见穆文平出门,手中握着一份卷轴。  “你去将这卷轴送给城北的赵宅,给赵家小姐,让她对着好好临摹。”穆文平吩咐家中的小厮。  穆春听见后,笑着说道:“二叔与赵小姐”  “哦,我从前不是教过她识字吗?上次碰到,她也没爹没娘的,可怜呢。”穆文平喜欢上进的人。  穆春瞧他如今闲在家中,有点事情做也好。  因严和明的干扰,穆春想去看看周氏的心情也没有了,她绕到池塘,看着几条锦鲤,奋力摆动着肥硕的身躯。  秦姨娘的身影出现在园子里,她牵着穆凌波,见到穆春,客气的笑:“大小姐。”  “姐姐。”穆凌波快三岁了,长得圆乎乎的讨人喜欢。  穆春看到他心情好了大半,弯腰问他:“你要去哪里呀?”  “姨娘说,带我去吃糖豆豆。”穆凌波奶声奶气的回答,瞧见穆春腰间的玉佩穗子,用胖胖的小手捏着玩。  穆春索性拿下来给他握着。  秦姨娘手中提着一个袋子,鼓鼓囊囊的,她看穆凌波十分开心,像是转变了主意。  对穆春说道:“我要去花圃里,将这株花苗种起来,大小姐帮我看着凌波点吧,里面有枝丫,别划着他了。”  不等穆春发问,她主动解释道:“孩子没了,种个苗苗,留个念想。”  穆春不忍心提起她的伤心事,忙道:“你去吧,我跟凌波玩会儿。”  秦姨娘便提着布袋子往远处走去。  穆凌波便绕着穆春的裙摆追逐起来,高兴的大叫。  玉梅奇怪道:“姨娘身边怎么也没个人伺候?她还带着四少爷呢。”  穆春听了玉梅的话也觉得奇怪。  她抬头再看时,秦姨娘的身影已经消失。  穆春又逗了一会儿穆凌波,忽然问道:“你们去哪里吃糖豆豆呀?”  穆凌波掰着手指头数:“去二姐那里呀。”  “二姐?你知道二姐住在哪里吗?”穆春吃了一惊。  穆凌波歪着头天真可爱:“姨娘知道,带我过去。”  穆春拉一下玉梅,玉梅立刻抱起穆凌波,二人加快脚步往空置的,如今关着穆夏的北院过去。  刚到门口,只听见宝竹娘尖叫一声,随后穆夏住的厢房门哐当一声关住。  穆春冲进院子,拼命拍打正屋的门,却没有人来开。  玉梅抱着穆凌波哼哧哼哧才赶上来,见状急忙大叫:“小姐让开。”  她往后退两步,使劲冲上前,一脚将门踢开。  里面的情形让玉梅也忍不住尖叫一声“啊!”  穆春忙跟在玉梅后面,往屋里看过去。  只见宝竹娘 胳膊上血流如注,正捂着伤口跌坐在角落里。  秦姨娘手中一把尖锐的匕首,满屋子追着穆夏刺。  好在穆夏年纪轻,身手灵活,跳到床上又蹦到桌子上。  饶是如此,她脸色煞白,吓得也不轻。  “秦姨娘!”穆春大喝一声。  秦姨娘却理也不理,瞅准穆夏被穆春出现呆住的机会,握着匕首就朝她胸口刺过去。  穆夏闪避不及,匕首划过肩膀,烂了衣衫。  秦姨娘又往前抢了几步,穆夏这才回过神想往穆春这边跑。  屋子并不大,除了桌椅就是雕花大床,然后是一个柜子几个箱笼。  穆春急忙大叫:“凌波掉进池塘了!”  秦姨娘这才愣神回眸看她,穆夏忙趁此机会冲过她身边,绕到穆春身后躲起来。  “凌波!”秦姨娘忽然凄楚的喊了一声,握着匕首就朝穆春扑过来。  “姨娘!”穆凌波童真地出现在门口:“姨娘叫我吗?”  他扑闪扑闪着大眼睛,瞧着秦姨娘手中晶亮尖锐的匕首,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秦姨娘忙将匕首藏在袖子里,一把拉住穆凌波:“咱们回去吧,二姐这里没有糖。”  她不愿意让穆凌波看到她疯狂血腥的样子,穆春和穆夏也默契的没有提起,由着她牵着穆凌波走掉。  宝竹娘之前跟梦魇了一般,此刻才回过神来,上下打量穆夏:“二小姐,你没事吧。”  穆夏被发配到这里,宝竹娘负责照看,平时伺候的玉霞宝云,一个也没有允许带过来。  穆夏知道自己害了一个无辜的胎儿,心中有愧,这回是真心闭门思过,并没有作出什么反抗的动作来。  只是委实没有想到,秦姨娘会孤身前来,拿着刀想杀穆夏报仇。  “她也不是想杀死我。”穆夏告诉穆春:“她留着劲儿的,只是想伤了我,出口恶气。”  穆春想,她先前是想带着穆凌波,让穆夏毫无提防。  池塘边上碰见自己,大概又不愿意让穆凌波目睹血腥,因此留下他,自己一个人过来。  “平素门都是锁着的,这不刚好中午,奴婢正给二小姐送饭呢,她扑过来就将门撞开,把奴婢一并带倒在屋里,然后拿着匕首就乱砍乱杀。”宝竹娘补充道。  穆春看她伤口有些深,给了银子让她先回去请大夫敷药。  又亲自回东院跟周氏禀告。  周氏正要派婆子去将秦姨娘传来问话,外间说她已经自己来请罪了。  秦姨娘浑身缟素,脂粉未施,就连绑发的头绳都是白色的,鬓间一朵小白花。  进屋就朝周氏跪下:“奴婢一时鬼迷心窍,伤了二小姐”  周氏自己怀着身孕,对腹中孩子那是一日一刻的担心受怕,看她这个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能悠悠叹了口气,心一下子就软了:“你好好养着身子,日后还有的。此事也不完全是二小姐的错,她也是着了人家的道儿”  “奴婢知道,奴婢听说了。”秦姨娘抬起头时,满脸泪痕:“此事是我冲动了,我认罚,大太太说什么我都认。”  周氏见她态度良好,便道:“那就罚你三个月月例,另外再禁足一个月吧。宝竹娘治伤的银子得你出。”  秦姨娘含泪点头。  跟着她来的丫鬟玉红忽然跪下开口:“大太太,奴婢有话要说。”  “咱们姨娘本就是在床上躺久了,闷得很,才日日忧思想不开,做出对二小姐不好的事情。奴婢担心,若是再禁足”玉红有些犹豫。  周氏一愣,看向秦姨娘。  秦姨娘冲玉红呵斥道:“要你插嘴!”  玉红委屈莫名:“奴婢是为姨娘的身子着想,本来姨娘失了孩子心里就不痛快,三老爷也不在家,日常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还要被关在屋子里,没病也闷出病来”  秦姨娘似乎被她说中了心思,眼眶又泛红起来。  周氏想了一想,才道:“那就免了你的禁足,不过也要在南院不得随意出门。”  玉红听了嘟哝道:“那还不是一样,三太太何时与姨娘说过话?”  秦姨娘已经一个巴掌甩在玉红脸上。  玉红讪讪低头,却仍旧说道:“姨娘心里苦,不敢跟人说,这府里也没人可以听。可是姨娘并不是孤儿,家中有兄弟姐妹,怎么就不能回一趟娘家散散心奴婢日日看着姨娘苦闷,心里都觉得难受。”  她说到这里哭了出来。  周氏见她主仆二人一唱一和,这个耳光明显是甩给她看的。  她虽然不以玉红的话为标准,可是联系到秦姨娘的实际情况,却也觉得玉红的话有道理。  秦姨娘刚刚小产,心里苦闷,与苏氏说不上话,与穆夏不对付,穆文义又还不在家。  只是——  周氏想了一想,才道:“你回娘家这事儿不妥当,家里也没有这个规矩。不过你娘家嫂子姐妹之类的,倒是可以接进来陪你几天。”  秦姨娘喜出望外,她感动得连连磕头:“奴婢不让玉红说,是知道于规矩不合,怕大太太为难。大太太如此菩萨心肠,一定保佑肚子里的小少爷好好的,千万别像奴婢”  她话没说完就连声呸呸呸:“瞧奴婢乌鸦嘴。”  周氏见她是真的高兴,感同身受的觉得松了一口气:“那你也别迁怒于人了,好生休息。”  秦姨娘连连磕头道谢:“奴婢是猪油蒙了心了,一时没想开,这就去跟二小姐和三太太道歉”  穆春在一旁听着瞧着,倒是瞧出秦姨娘想念亲人的几分真心来。  只是穆家派人去接时,秦家嫂子不愿意来,最后接了秦姨娘的妹妹秦怜过来。  穆春看到这个妖女一般作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 据说从他府邸抄出来五个箱子的金银财宝,点算完竟有七万两之多。  云敬开被火速下狱押送进京,随后在大理寺判了收监受刑。  楚州天空风云变幻,严家一下子如霜打的茄子,蔫了。  严家的当铺仍旧没有开张,钱庄却开起来了。  本来是为了在云敬开面前哭穷,展示严家已经倾尽全力,再无一文钱可图。  如今没了云敬开,也不必哭穷了,因为是真穷。  送给云敬开的三万两雪花银,多亏当初没有记账本,如今倒是没有查到严家头上来。  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希望钱庄开了,能吸纳一些银子进来周转。  严和明焦头烂额,到底不肯放弃煤矿,又托人来找穆春说了一回,这次是咬牙:“一万两就一万两!”  穆春让人带话给他:“迟了,卖给旁人了。”  严和明傻眼,压根儿不信,觉得穆春是想趁火打劫,抬高价格。  他暗暗揣测,穆家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也想霸占那煤矿。  亦或者,只是穆春知道了。毕竟,那地契上,写的就是穆春的名字。  只是他想错了,地契的确已经给了方之询。  穆春守信收了五千两。  方之询也很忙。  干掉了云敬开,他后面还有许多事务要展开。  如今最闲的,大概就是穆家了。  云敬开贪污渎职,最后竟然只收拾了他一个人,连同三代亲属下狱而已。  与他来往贿赂的那些人,竟然一个也没查出来,说是除了现银,一个可疑的名字、书信以及账本类的证物也没有。  让许多人不由得感慨:难怪云敬开能贪污七万两之多而不被人察觉,竟然是滴水不漏。  穆文忠被放了回来,他伤口未痊愈,索性陪着怀孕的周氏,与她说话逗笑解闷儿。  穆文义从进城后回来身体不适,关在家里哪里也不去,休养生息,唯独看穆春的眼神略带了一点儿不同。  穆文平本就无所事事,时常出去与友人同窗闲聊。  此时竟然是穆家人最齐的时候。  穆文忠回来的那日,方之询亲自登门。  外院碰见给穆凌云送最近描大字的穆春,两个人也不避讳。  方之询是常客,于穆文忠看来,已经跟自己儿子没什么两样。  穆春抬眸看他一眼:“不是说最近忙吗?”  说完就有些后悔,怎么像是责怪他不来。  天知道,她只是因为上次交易时,是六九来拿地契和交银票的缘故,说他家公子腾不出手来。  方之询眉梢带了几分笑意,想挪瑜她,却因为在穆家外院人来人往,于她名声不好,因此强制按耐住,接口道:“过来看看伯父。”  穆春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不妥当,点点头,正要离开,方之询看着玉梅托盘里端着的大字,又道:“这是你写的?写的不错。”  穆春客气笑:“方公子谬赞。”  方之询没有再说话,他看着穆春有些出神。  平时她对自己客气疏离,爱理不理,他就绞尽脑汁想与她说上几句话。  等她愿意跟他说话了,他又难免有了更多的想法,心里痒痒的。  耳边就听见穆春命宝竹去送大字。  穆春是免得在穆凌云那里又与方之询见面尴尬。  自己则带着玉梅往后宅过来。  还未走到月亮门,就听见拐角处一阵银铃般笑声:“哎呀,你说的可是真的?我还没瞧过呢。”  “等你日后去京城,自然就能看到的,绚烂美丽。”接话的是男子。  穆春听出是周谨益的声音,以为他在与哪个小丫鬟说笑,便绕过去看。  却见一个面生的女子,脸庞白皙柔和,梳着妇人髻,却一脸少女的天真烂漫,双目灼灼盯着周谨益,认真听他说话。  玉梅在穆春耳旁小声道:“这位是秦姨娘的妹妹,府里人叫她怜小姐。”  “我认识,不必你介绍。”穆春这一世自然是第一次见秦怜,可上一世在府里见过的。  没想到,千躲万躲,她还是钻了空子,进了穆府,这么快就与周瑾益相识了。  所谓怜小姐的称呼,是她来了之后,秦姨娘过了两日才告诉周氏,她妹妹与妹夫不和睦,已经自请下堂,拿了休书回娘家了。  穆春只是听说,见秦怜每日在南院也不大出门,因此便算了,并未去防着她。  毕竟,上一世秦姨娘好好的,秦怜来乱作妖,是因为闲的发慌。  这一世,秦怜已经是个弃妇,秦姨娘又小产失了孩子,依穆春看来,姐妹两个苦命人,应该缩在屋里抱头痛哭,没脸见人互相安慰才是。  没想到,贱人就是贱人,这么快就恢复了精气神。  秦怜在穆春思忖之间,已经娇滴滴过来见礼。  穆春居高临下睃她一眼:“听说秦小姐自请下堂?是为何缘故?”  “呵呵。”秦怜低着头恭顺非常,说话却十分犀利:“穆大小姐尚未谈及婚嫁,我一介出嫁女,不好与大小姐提及,省得脏了大小姐的耳朵。”  她虽然是秦姨娘的妹妹,却是农户身份,并不比穆春低贱,因此自称“我”。  穆春见她将话风转向自己不该问上面来,暗道果然厉害,她慢条斯理说道:“如此是我僭越了,那怜小姐勇气可嘉,倒是让我十分佩服。”  秦怜这下却不敢接话,只露出一股十分忧郁的状态来:“若非太凄苦”  穆春见周瑾益已经急切朝秦怜看过来,她对周瑾益一笑:“表哥近日可见二妹妹?”  周瑾益一愣,顿时面色尴尬:“她被关起来了,如何见得。”  “那就好。还是要避避嫌。”穆春提醒了一句,看着周瑾益几乎是落荒而逃,再 看秦怜时,眼里一抹洞若观火的得意笑容。  穆春觉得十分碍眼,先行走开了。  “穆大小姐。”秦怜赶上来,走在她身边,冷笑着说道:“当初咱们还有一笔账没算呢。”  “什么账?”穆春不解。  秦怜冷笑着道:“当初我姐姐要接了我过来,你派人去我夫家通风报信的不是?别抵赖。你可不知道,那呆子成婚后被我迷的五迷三道,什么老实话都和我说。他说是有人报信,他家才知道了去秦家兴师问罪。我去问了我哥,你猜怎么着偏有多管闲事的人。”  秦怜边说边笑,似乎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  穆春只觉得她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浑身麻麻的,不欲解释,也不肯与她多说话。  暗道过两日想个由头将她遣返回秦家才好。  如此一面出神一面走,耳畔听着雷声隆隆,盛夏里的雨就是多。  她烦得很。  “小姐”玉梅见她思索,不忍心打扰,眼见她要撞到人,才出声。  却已经来不及。  穆春兜头就撞到严和明身上,看起来白白净净翩翩佳公子,胸膛却很结实。  他眯着眼睛打量她,笑了:“怎么才回来?”  穆春如避蛇蝎一般,暗恨美好的世间,怎么总会有秦怜严和明等阴险之人。  “一万两就一万两,地契给我,银票先给一千,过两个月补齐。”严和明知道时间并不多,言简意赅的表明来意。  穆春看也不看那银票一眼,只听着耳边雷声轰隆,发疯似的想回屋子躲起来。  她往前跑了几步,提着裙摆闪身过了内外院交接的月亮门。  严和明拉她不住,眼睁睁瞧她跑掉,一头雾水,眼里闪过探究的光芒。  没看出来,她是个钻进钱眼里的人啊。  “去跟姑母说一声,就说我先回去了。”他借口来探望严氏,希望与穆春把生意做成。  等了半天等来,她却跑了。  新来的小厮来寿答应一声,遣了候着的来福去跑腿。  刚进屋,外间的大雨噼里啪啦下起来。  穆春松一口起,握起书卷静坐听雨,心里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呆呆的不知道想什么,就是不静。  唤玉梅点了香也不管用。  宝竹过来,端着一盏安神茶:“奴婢从前院来,碰见方公子,给大老爷大太太大少爷都送了礼,这安神茶是给小姐的。奴婢寻思着下雨小姐总睡不好,因此特意泡了给小姐试试。”  宝竹说了许多话,穆春却觉得,这定然是方之询吩咐的。  也不知道他如何说动了宝竹。  穆春喝了半盏,还想着与寻常安神茶并无区别,一阵倦意袭来,竟然隐约有入睡之兆。  她又听了半柱香的雨声,手上的书卷落下,伏在桌上沉沉睡去。  一觉起来神清气爽,天色已近黄昏,雨停了没多久。  玉梅进来,一面给她上早餐,一面絮叨:“西院出乱子了。”  穆春歪着头问:“怎么?”  早餐是鸡丝小米粥和青菜。  “奴婢也是才听说。昨日咱们不是撞见严二公子了吗?您知道他来做什么?”玉梅一脸嫌弃:“他给西院送了二个丫头。”  “啊?”穆春有些吃惊。  虽然姻亲关系好的人家,给对方送人用不算什么,可也没个由头,岂不是怪事。  “是啊,说是他姑母事务繁忙,手上又没有什么可用的人,凡是亲力亲为,他上次过来见了十分心疼。”玉梅早已将消息打听清楚,一一说给穆春听来:“不过是少了一个玉冰,三小姐去庄子上又多带了几个人罢了。”  如此算来,西院的确是一下子少了好几个可用之人。  严氏成日帮苏氏做事,上蹿下跳的,上次还借了宝竹去干活。  如此一解释,倒是也说得通。  “那也没什么。”穆春吃了一口粥。  “本来没什么,可有个叫青红的一来,昨晚上不知道睡在哪里,早上却是从二少爷屋子里出来的。”玉梅说出口都觉得不好意思。  穆家家教极严,既不准纳妾,更没有大婚之前,便与丫头通房的道理。  穆凌广平素还算靠谱,早上闹出这等事,还未等穆文平喝问呢,就自己去请罪了。  背上挨了十几下戒尺。  青红前脚刚进了穆家,后脚就被发卖出去了。  这事儿严氏连置喙的余地都没有。  只是,她到底知道穆凌广不守规矩,给了新来的丫头钻空子的原因,多半是因为胡彩月的缘故。  心里暗想儿子大了,开始着手给他张罗婚事。  这一次,严氏的意思稍微一流露,阳岐城富户们都望风而动,再也不是上一次胡家两位太太送庶女过来相看的场面了。  原因无他,楚州父母官云敬开如今关在大理寺审问,家眷一并查处关押,上头位置空缺,最有可能补缺的,就是穆立。  他只要再往上一级,实权在握,给有孝廉功名在身的二儿子谋一门缺,不是难事。  到时候,穆凌广穆凌志两兄弟身价水涨船高,严氏就要从太太变成夫人了。  何人不眼红?  当然,这传言只在外面流动,穆府内并没有消息。  穆文忠常年跟着穆立做事,官场上的事情比旁人都懂,穆立年事已高又是倔强性子,要升上去难得很。  穆春更是明白的很,宁华郡主扳倒云敬开,本就是为了她自己私底下来开采阳歧山的煤矿铺路。  穆立根本入不了她娘娘大人的法眼,定然没戏。  严氏却信以为真,开始拿乔托大,以为自己真是个官太太了。  走马观花将阳岐城如今适龄的姑娘们都看了一遍,到底是没个可心的。  “要嫡长女,这些枝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 若是因为这没有希望的风声,让穆凌广能娶到一位好姑娘,她也是乐见其成。  严氏虽可恶,穆凌广却还是她堂哥。  算起来,周氏已经怀孕快三个月了,熬过了这时候,后面胎象稳固,一般不会出什么岔子。  她近日渐渐有了胃口,不再吐的稀里哗啦,吃东西也快些,穆春瞧着放下心来。  这一日,胡家的人终于上门了。  来的是胡大太太。  严氏一股扬眉吐气的感觉,头上带着硕大的翡翠金钗,一身碧绿色的织云锦做工精致,裁减合身,衬得人窈窕有韵味。  胡大太太瞧着只心中暗恨,嘴上却实实在在夸了她一通。  严氏见面就压了胡大太太一头,心里更加痛快,两个说笑着,就扯到胡彩玉身上。  对于胡彩玉,严氏是极为满意的。  苏家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结亲的姑娘,况且苏锦华总是与穆夏玩在一处,性子她知道,厉害的紧,并不喜欢。  胡彩玉是胡家嫡长女,身份教养在那里摆着的。  以前高攀不起,胡大太太拿鼻孔看她的两个儿子,如今却是把自己女儿送上门来了。  严氏不傻,这会儿不摆架子了,对着胡彩玉一顿猛夸。  胡大太太还以为要颇费些周折的,闻言松了一口气,两个人惹热络络交流起来。  穆春听闻胡大太太上门,隐约猜到些许。  她暗想上一世胡彩玉爱严和明爱得要死,怎么愿意嫁给别人?  只是这不是她该管的事情。  姻缘婚事,自有月老安排,轮不到她操心。  穆春描了一百个大字,又看了几页书,将书中精华的部分抄到本子上,背诵了一遍。  玉梅进来叫道:“大小姐,二太太和三太太吵起来了。”  “我娘知道吗?”穆春问道。  玉梅摇头:“不敢惊动大太太,怕动了胎气,传话的婆子到门口,珍琴姐姐就拦住了,叫奴婢过来告诉大小姐。”  穆春如今沉稳端庄,处事果断能干,东院不少婆子丫鬟都服气的很。  穆春便起身换了外衣衫,让玉梅掀帘子出门去:“还是告诉一声,缓和着慢慢讲,她才好些。”  周氏不在,严氏不会给她这个小辈面子。  连苏氏都能与之闹起来,可见此次严氏有多过分。  平常一些事情,苏氏能让她的,都尽力忍让了。  一来不愿意周氏为之心烦,二来苏氏本也是个不争的性子。  穆春一面想一面走,却又是在库房。  原来今日胡大太太过来拜访,严氏与她相谈甚欢,又说起如今管理家务累得很。  胡大太太就提出说,听说穆家祖上有一尊红珊瑚雕成的菩萨,价值连城,她想开开眼界。  严氏却没听说过什么红珊瑚菩萨,只是也有显摆之意,因此并不明着拒绝,只说库房里另有珍宝,可以带胡大太太一观。  玉翠去跟苏氏要钥匙没要来。  严氏在胡大太太跟前丢了脸,一股火气没发撒,当着胡大太太的面,就叫了苏氏来说话。  苏氏是个好性子,耐烦地解释了一番,说没有周氏的嘱咐,拿不到对牌,无故不能开库房的门。  严氏气得七窍生烟,立时喝令苏氏将钥匙拿来。  苏氏旁的事情都让她,唯独这件事情不行。  她性子胆小,库房重地若是出了问题,她是真的担待不起。  因此立刻遣人过来禀告周氏如何处置。  周氏刚刚睡下,珍琴便做主去告诉了穆春。  此刻,严氏已经派人夺了苏氏的钥匙,将库房门大开,领着胡大太太进去了。  苏氏在门口急得用帕子拭泪。  见穆春过来,她忍不住拉住穆春的手:“快去告诉你娘,二嫂领人进库房去了。”  “无妨。”穆春见两个人并未大动干戈,倒是放了心。  想来也是,苏氏的性子,最多阻难一会儿,若是旁人坚持,她不到三五下就会败下阵来。  苏氏听后稍稍心安,却又踌躇:“若是丢了东西可怎么办呢?”  “就算不丢东西,也是坏了府里的规矩的。”她又补充。  穆春笑着道:“胡大太太身份尊贵,三婶太过忧虑了。”  却只听里面哗啦一声,像是有东西碎掉了。  穆春看了苏氏,她眼泪又害怕的涌了出来,哆哆嗦嗦道:“打打碎的是什么?”  严氏领着胡大太太出来,对胡大太太笑着:“不必紧张,不过一对儿玉瓶”  胡大太太不住道歉,严氏一直宽慰她。  苏氏瞧着她二人客气要好的模样,一时之间什么话都不好说。  索赔吧,胡大太太是客。  直到严氏将胡大太太送走了,苏氏这才客气上前:“我刚才进去看过了,是老太爷最喜欢的一对玉瓶,二嫂,少不得要你出这银子”  她本是鼓起十二分的勇气说的这话,只是话没说完就被严氏打断:“胡大太太打碎的,关我什么事儿?”  说完翻了个白眼就要走。  苏氏急忙拉住她:“这玉瓶十分贵重,胡大太太打碎的也得有个说法”  “那你去找她去呀。”严氏将问题一推,苏氏没了辙。  眼看着严氏要走,苏氏急得几乎哭了出来,半响又道:“去告诉大太太一声”  穆春一直冷眼看着,见苏氏不中用,事情解决不了就要告诉周氏,心里一阵悲哀难受。  她终于往前一步,给严氏行了个礼:“二婶。”  严氏和苏氏从头到尾没有将穆春这个小辈放在眼里,她睃一眼这个不知道怎么滴,越长越碍眼的侄女儿,冷声问道;“什么事儿?”  “侄女来了好一会儿了,事情都看的真切。若是二婶不觉得为难,我这 就派人去请胡大太太回来,趁她还没走远。”她冲苏氏道:“三婶愣着干什么?叫人去追啊。”  严氏气急败坏,若是真要胡大太太赔了玉瓶,她今日的脸往哪里搁?胡彩玉还如何进的了她家的门?  她冲着穆春发火:“这事儿还轮不到你管。”  又冲要跑出去的丫鬟呵斥:“瞎跑什么?”  穆春歪着头问道:“玉瓶破了,总得有个说法。二婶擅自带人进入,违规在先,打破玉瓶,损失在后。若是二婶觉得责任在胡大太太,自然是要找她的。”  严氏见穆春不依不饶,觉得讨厌的很,她怒道:“你三婶都没有说什么,你多嘴多舌?当心以后不好说人家。”  穆春笑着道:“我就是在家里做老姑婆,也不会劳费您为我操心。只是丁是丁卯是卯,事情发生了要解决,二婶一味推诿不是办法。”  严氏此时无论如何再说不出去找胡大太太的话。  苏氏是大人,顾及两家的交情不会真的去找。  穆春还是个孩子,她若是听了自己的话去较真,打的只有自己的脸面。  严氏想了想才道:“那从我的月例里面扣吧。”  穆春对苏氏说道:“三婶听见了。”  苏氏连连点头,只要不连累她就好。  “一个月不够扣,就顺延到下月。”穆春慢悠悠的补刀:“我听说那对玉瓶不是俗物,怕是价值不菲。”  严氏气得脸色铁青,终于没有说话甩手走掉。  这小丫头贱嘴一张,瞧着严和明对她的热络样子,有的是她吃不了兜着走的时候。  周氏睡醒过来,听说此事,将穆春叫过来斥责一番。  说她不该与长辈那般较真。  有什么事还是该知会自己一声。  穆春见她说自己时中气十足,怕是最难过的时候已经熬完,笑着答应了。  又一面给她剥核桃,一面撒娇叫周氏别生气,日后自己定会跟苏氏一样,事事禀告,件件请示。  周氏这才开心了,喝了几颗大大的核桃,喝了一碗牛乳羹。  她的胃口越发好了。  穆文忠傍晚过来看媳妇,穆春跟他说笑了几句就自己回屋去了,省得打扰他们两口子难得的团聚时光。  穆立说过,既然上头现在这样动乱,那就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来跟新的大人说说劫匪的事情。  穆文忠不过是偷来的平安。  夜里,穆春睡得正沉,东院里忽然一阵骚动,玉梅睡在榻上,立时惊醒,不等穆春发问就出去打听。  几下回来给穆春穿衣裳,口中急得不行:“大太太动胎气了,忙着叫人去请大夫呢。”  穆春听了吓得不行,脸色忽然没了血色,鞋子都不穿径直冲向正屋。  她如今已经是惊弓之鸟,容不得家人有一星半点的损失。  穆文忠的事情还悬而未决,只是因为托了宁华郡主头上,云敬开也被撸了,想来穆立再耿直,上面的人不处理,他也不会一直执着于此,心里还稍微平顺。  若是周氏出事,于她也是剜心割肉一般疼。  正屋已经请了大夫过来,细细诊治问话,说是睡前忍不住多喝了一碗牛乳羹。  大夫查不出什么来,便说牛乳羹燥热,怕是喝多了活血了,这才见红,动了胎气。  穆春听得半信半疑,不过到底大夫没把话说死,只要求周氏每日躺在床上静养,休息个把月也就好了。  如此闹了一场,第二日府中便传开了。  牛乳羹是再也不喝,人也不怎么见。  穆春到底觉得不对劲,暗暗留了心。  上一世周氏怀孕,牛乳羹喝了不老少,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想来想去,只有昨日得罪了严氏,怕她心狠手辣想报复,叫宝竹安排两个眼生的丫鬟,去严氏院子里听消息,却并没有什么可疑。  苏氏急得不行,有些大事小事要来请示,又怕惊了周氏,如此连续两日堆积在手中,府里一团乱。  穆春尚不知道,她还在一日三餐尽心尽力照顾周氏。  穆文忠精神尚可,只是之前伤势严重,如今还在休养阶段,除了看看周氏陪着说话,大部分时间也要换药休息。  苏氏没有人指望,眼看着府里要崩盘,又怕严氏趁机添乱,她走投无路,去问穆文义。  穆文义躺在床上心里烦闷,见她一点点小事都要来问自己,冷哼道:“你没长脑子吗?屁大点事也来烦爷。你府里你能管就管,不能管就趁早撂挑子给别人管。”  苏氏就起了心,跟陪嫁大丫鬟玉珊牢骚:“早知道这么麻烦,当初二嫂要管家的时候,我就不该应承下来。”  玉珊是个能干的,便道:“如今您想撂挑子,奴婢觉得不妥当。若是一开始不接还好些,现在乱成这样,您”她到底没说出苏氏不行的话来,反而话音一转:“太太疼小姐,奴婢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太太未曾想过,疼爱小姐也是有章法的。不是说给嫁妆缝衣裳,就是疼爱了。也要给她挣个好名声。”  “哎,都是我不中用,白白连累了她。”苏氏对这些不是不明白。  若是母亲能干,女儿多半在别人眼中也是能干的。  因她怯懦不争,穆夏原本伶俐聪慧的性子,被硬生生执拗成霸道厉害。  “可是我实在没办法收拾这些。”苏氏苦笑:“不说库房了,光是今日一早角门婆子赌钱,等我过去看时,一个个头摇的拨浪鼓一般,查无可查;再有婆子贪了分下来的好茶,我听说了要去查抄,却啥也没找到。不知道是戏弄我,还是那婆子听到风声这才两天而已。”  玉珊就说道:“太太犯难,何不借此机会跟大太太说,把二小姐放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 “现在便宜你,喝了那么多牛乳羹,倒是两日皮肤就白了一圈。”南院围墙僻静处,有丫鬟在说话。  “姨娘赏的,我差事办得好。”苏氏凝神听了几句,没听出个所以然,那两个丫鬟已经到别处干活去了。  苏氏这回没有问事情,只请示可否让穆夏参与进来给些意见,说穆夏年岁也不小了,跟着学习,也能收敛性子。  周氏已经醒过来,精神还不错,这种事思索起来也不费劲,答应下来。  苏氏和玉珊都很高兴,见穆春出来,笑着跟她道谢。  穆春客气行礼。  宝竹走过来,与苏氏和玉珊擦肩,忙行礼。  苏氏对她点点头,和蔼可亲。  宝竹等她们走了几步才道:“奴婢去打听了,二太太不喜欢牛乳羹的腥味,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苏氏虽走的有些远,但是耳力不错,她并未凝神,然而“牛乳羹”三个字却是熟悉的冲进耳朵。  她想了想转过身回来,跟穆春说道:“若问牛乳羹的话,秦姨娘在吃。她小产了补身子用。”  穆春哑然。  玉珊补充道:“不过她像是不吃了,早上还赏了两个丫鬟吃。”  穆春心里有了数。  虽然觉得秦姨娘嫌疑不大,却也暗暗留了心。  周氏对秦姨娘很不错了,上次她刺伤穆夏,因为丧失胎儿怜悯她凄惨的缘故,都没有怎么追究,还接了秦怜来陪。  秦姨娘实在没有对周氏下手的理由。  只是想到那日秦怜对她叫嚣的话,又不敢掉以轻心。  苏氏跟穆春说完,带着玉珊去看穆夏。  远远就听见穆夏在骂人:“狗奴才,你也配跟我说这种话?”  外间一个尖细的丫鬟声音:“二小姐,如今您闭门思过,自然是不能吃好的了。”  苏氏见门只开了一条缝,那丫鬟一碗饭菜往里送,绿白绿白的,显然只有一点青菜,心里不由得酸楚一片。  玉珊上前喝道:“怎么跟主子说话呢。”  丫鬟抬眼看是玉珊,后面跟着苏氏,面上恭敬了一点,却也不怎么惧怕,哼道:“厨房就是这么安排的。”  “厨房管事的是谁?”玉珊问道。  丫鬟嘟哝了一个名字,苏氏却是知道,此位厨娘跟严氏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在南院一向厉害着呢。  怕是严氏授意给穆夏一点苦头吃的。  以前怕撕破脸大家尴尬,因此面子上过得去就行,那厨娘干活也还可以,倒是没计较。  如今欺负到穆夏头上,饶是苏氏好性子,此刻都气得有些发抖。  玉珊正要训斥那丫鬟,那丫鬟一缩头就跑了。  玉珊愤怒一蹬脚:“真是不”  她刚要说话就收回了,因她要说,真是不把三太太放在眼里。  可说起来,这穆府上下,谁曾把三太太放在眼里过?  秦姨娘?穆文义?甚至二小姐心里都觉得苏氏不争气吧。  南院的丫鬟婆子,不是听二小姐的话,就是听秦姨娘的话,她自己若非不是从苏家陪嫁来的,怕是早也起了疏离的心思。  苏氏见她话说一半,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叹气道:“是我连累了姑娘。”  以前她不管家时,下人不将她放在眼中。  若是周氏处事公道,日常用度不克扣,她才能体面的生活。  如今周氏不管事,她虽然捞了个管事的职位,却也能看出不是那块料,越发被人轻视。  玉珊也跟着叹气。  能明白自己的短处是一回事,可是改掉,岂是简单的事情?  知道苏氏大概叹几口气就回到以前的性子,玉珊也只是说说罢了。  将门推开一条缝,让苏氏进去。  一股霉味扑面而来,玉珊一脚将地上简陋寒酸的饭菜踢翻。  穆夏却是安静地站在门槛不远处,定定盯着苏氏,既不叫人,也不挪动。  她本就是倔强执拗的性子。  苏氏眼泪滚滚落下。  “哭什么?我又没死。”  先前这里由宝竹娘照料,多少还好些。  宝竹娘被刺伤回家养病,就换了个更老的婆子,基本不管,除了每日开门让送饭的丫鬟进来。  穆夏却是越受挫折越强大的性子。  她们欺负她,她从不低头,逮着机会就骂。  越发惹恼了送饭的丫鬟,回去添油加醋的使坏。  苏氏事务繁忙,想事情又简单,总以为穆夏小姐千金,她们不敢怠慢。  眼前真见到这光景,心疼得无以复加。  玉珊递了帕子给苏氏擦眼泪,又急急将来意说了一遍。  穆夏便笑着道:“也好,闲得慌呢。”  听玉珊将两件棘手的事情说了,她思忖了一会儿,道:“这事儿娘你就别出面了,玉珊姐姐去。找个面生的丫鬟,可靠的。叫宝云去吧。给她点银子,再堵的时候抓个正着也就是了。”  宝云和玉霞自她被关起来后也没什么事,想不开去赌钱正常。  玉珊记下。  又问道那贪茶的婆子。  穆夏略微一想才道:“既然消息是确凿的,不过坏在没有证据而已。那就找个别的错处打发出去也就是了。”  苏氏忍不住欣慰又诧异:“你如何知晓这些法子。”  穆夏狡黠一笑:“我性子冲动,时常干些伤敌一百,自损八千的蠢事。大姐看不过去,教过我几手。只是秦姨娘那人,忒的又贱又坏,我那里能耐着性子等着抓她把柄,总是气头一上来就打上去了。不过大姐教的法子是好用的,对付这些刁奴绰绰有余。”  苏氏听后急得不行:“这些刁钻手法,现在是棘手了才用,日后可不许害人。再一个,你原来的暴脾气也不行要改”  穆夏忍不住冷笑,却碍于是母亲没有 说出难听的话。  阴险狡诈不行,简单粗暴不行,苏氏是想再养出一个她自己那样怯懦性格的姑娘吗?  玉珊看出穆夏不耐烦了,忙拉着苏氏走:“三太太,咱们还是赶紧去给二小姐弄点好吃的来补补身子,瞧二小姐都瘦了许多。”  苏氏还想说教,玉珊连拉带拽的。  二人出了门,那管院子的婆子来锁门,笑着对苏氏说道:“三太太,大太太刚才来人吩咐了,每日就见一次。”  也没怎么把苏氏放在眼中。  她听她几个好姐妹洋洋得意地讲着,如何把管家的苏氏耍得团团转,怎么可能对苏氏恭敬?  不过是面上挂着好看,省的被人抓了把柄告状罢了。  玉珊听了又要动怒,苏氏拉住她走开。  玉珊走远了,拐弯时忍不住回眸看,却见周瑾益给了那婆子一吊钱,提着食盒进去了。  玉珊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却忍住了没作声。  周瑾益将食盒放在地上,喊婆子开了门,穆夏面带欣喜接了过去,两个人隔着门缝说话。  周瑾益便告诉穆夏自己最近读了哪些书,做了哪些事,又道八月时候开考,一定能先中个秀才。  他看完穆夏后,提着空食盒出来,站在池塘边上发呆。  秦怜头上带着一支垒金丝大翠钗,扭腰摆臀走过来:“周公子看什么呢?”  周谨益想到上次他与秦怜说话,被穆春夹枪带棒提醒了一通,有些想避开。  秦怜却扑簌簌落下泪来,似乎难受的肝肠寸断:“难怪人说我晦气,连你见着我都跑。我还想,到一个生地方,便不会避我如蛇蝎呢。”  她哭得伤心,一时之间周瑾益不忍心走,脚步停留下来,支吾说:“男女大妨”  “瞧您说的。”秦怜抹抹眼泪,似乎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情:“你我虽年岁相当,换做旁人是要避嫌。但我已经嫁过人了,如今被休弃下堂,哪里敢对您有什么肖想。就算是三岁小儿,也是知道你我不般配的。既然心里清楚绝不可能,又何必在乎旁人眼光?”  秦怜一双秋水眸子在周瑾益文雅的脸上扫过:“我当你读书好,不跟那些书呆子一般的迂腐呢。”  这话似嗔怪又似赞赏,周瑾益面上显出红润来,也不知道说什么。  秦怜噗嗤一笑:“好了,你去忙吧,我不过心里苦闷,想找人说说话。我姐自顾不暇,也顾不上我。”  周瑾益忍不住问道:“为何苦闷。”  清亮见他上当,就故作乐观:“嫁不出去,还不够苦闷呀。”  周瑾益又说不出话来,只好悻悻的低着头绕着池塘走开。  秦怜看着他的目光,若有所思。  穆春从严氏那里找不到牛乳羹的破绽,也派宝竹去了秦姨娘那里。  却说秦姨娘早就没吃了。  她因为小产,按照份例周氏给她安排了一个月的量。  许是听说周氏因为吃了牛乳羹动了胎气,她立刻就不吃了。  厨房的厨娘更是说那牛乳羹到了她手上,她除了加热什么都没做,就端给了周氏。  穆春暗想自己多疑,加上周氏除了需要卧床休息,也没什么大碍,渐渐松懈。  这一晚周氏饿得很,又要吃东西,厨房换了燕窝送来。  上次大夫仔细勘验,断定牛乳羹无毒之后,曾推断许是大补,周氏年纪大了不耐受,因此推荐燕窝。  周氏便开始改吃燕窝。  珍琴过来,见周氏吃东西,忍着没有开口。  周氏将燕窝吃完,才问什么事情。  珍琴道:“玉嬷嬷又难受了。”  周氏听着就鼻酸。  玉嬷嬷自上次严氏对她用刑后,虽然后来一直好生将养着,却因为年纪大了到底恢复不了,骨头里时常疼痛。  若是碰到阴雨天,更是如蚂蚁爬蜈蚣咬一般,又疼又痒。  周氏请来多少大夫看,却没有法子,只能忍耐。  今日晚上天阴沉沉的,怕是又要下雨,玉嬷嬷就难受起来。  她总是忍着,实在忍不住才呻(吟一两声。  可是光这一两声,也足以让人听着心酸。  周氏开口说道:“燕窝还有多的没有?每日端一碗给玉嬷嬷喝吧。”  珍琴忙道:“这不合规矩,旁人知道了,怕是更加要说嬷嬷了。”  周氏苦笑:“我不偏不倚这么多年,总要徇私一回。不告诉旁人,只说都是我喝了便是,银子也从我们这里出。”  穆春提议道:“让珍琴姐姐一个人做这个事情吧,知道的人多了不好。虽然银子不从公中出,份例却还是超额了。”  周氏默认,看了穆春一眼。  穆春笑着道:“看我干嘛?难道还怕我去告密啊。”  周氏和珍琴忍不住笑了,周氏道:“你想哪里去了。”  珍琴最懂周氏,她笑着解释:“太太估计是想,大小姐倒是灵活,不像老爷和老太爷一般古板。”  穆春不好意思地笑。  豆豆这一次去了来福家,回来神秘兮兮:“奴婢晓得了两个不得了的消息,大小姐要先听哪个?”  穆春敲着手指头:“你随便捡一个。”  豆豆见她不感兴趣,嘟着嘴:“小姐怎么滴也不问我?”  穆春笑她可爱:“若是大事,你正儿八经。这种样子,不是哪个小厮丫鬟混在一起被发现了,就是一些鸡毛蒜皮”  “这回还真不是。”豆豆自信满满反驳:“一个是,严大少爷又娶妻了。”  这不稀奇,姜氏走了,冲严家的财力背景,多的是姑娘愿意嫁进来。  更何况,上次苏锦华就透露,是胡彩霞作续弦。  “还有一件,大小姐还记得那个花魁霍青青吗?”豆豆见穆春对这个不感兴趣,一脸神秘:“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 宝竹在一旁插嘴说道:“还不是满院子忙活,三太太都快成闲散的了。若不是二小姐给三太太出了几个主意,镇压了一下那些刁奴,怕是府里早就翻天了。”  苏氏跟穆夏讨教了两天后,府里的仆妇虽然越发看轻她,但是也不敢再小觑造反,都一个个乖觉了许多。  穆春吃了早饭,又读了两卷孟子,伸伸懒腰到院子里走走,严氏笑呵呵的进来。  珍琴拦住她道:“二太太,大太太胎像不稳,正躺着呢,大夫说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是别打扰了。”  “怎么叫打扰,我来探望。”严氏笑着道:“这不是穆秋也去了田庄半个月了嘛,三弟妹都能去看穆夏,我也想去看看穆秋,让府上给我派个车,再给穆秋带些好吃的,让她补补身体,怕是都受苦了。”  珍琴劝了几句,严氏面上的笑容淹没,对着珍琴发怒:“你算个什么东西?大嫂是掌家人,这种事三弟妹做不了主,我怎么不能来问问大嫂的意思?”  珍琴耐着性子解释:“一大早的,太太还未起早呢”  严氏愈发生气:“怀了孩子还真的金贵不成明明说孩子没事,偏还摆起谱来了!大嫂,大嫂!”严氏扯着嗓子在门口叫了好几声:“你可不能厚此薄彼这样对我们穆秋,让我们母女分离”  她要去田庄,就得有周氏的对牌,安排庄子里的人接待。  穆春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她本待靠近,想了一想在豆豆耳旁轻轻说几句话。  豆豆眼珠子提溜一转,一点点坏笑:“好咧。”  她蹦蹦跳跳转到珍琴那里:“珍琴姐姐。”又给严氏行礼。  严氏对这个半大的孩子没有一分好感,美目睃她一眼才道:“起吧。”  豆豆便装作童言无忌跟严氏说道:“二太太怎么在这里?”  严氏瞥她一眼,犯不着纡尊降贵跟一个丫鬟说话,因此不吭声。  她身边的玉翠才解释:“二太太有事找大太太。”  “是要回娘家吗?也是了,该回去看看的。”豆豆自言自语。  玉翠看了严氏一眼,得了授意后一把拉住豆豆:“小丫头,你说什么?”  “哦,昨日我在外头跟姐姐们翻花绳呢,听一个姐姐说,之前来咱们府上的那位长得貌美如花的徐五太太,住到二太太娘家去了。”豆豆笑得没心没肺:“二太太不是跟徐五太太是姐妹吗?奴婢以为”  严氏一听脸色铁青,再也无暇纠缠珍琴,冷哼一声就回屋去收拾东西,准备回娘家去看看究竟。  徐五太太是一条毒蛇,如今果然是谁都不放过。  她还以为她在徐家人带回去,早就死了呢。  跟苏氏说了一声,苏氏也不敢拦着,毕竟回严家只需要套个马车而已。  马车轱辘轱辘很快到了严家二院,守门的看严氏回来,还来不及禀告,严氏已经进了门去。  她自然也知道曹氏厉害,霍青青定然半点占不到严子俊的光。  她能够肖想的,一定是自己的父亲,寡居多年的严二老太爷。  干父女勾搭在一起,严家人以后还要不要上街?她在穆家还能抬得起头?  曹氏正在花厅算账,见她回来气势汹汹,冷笑着道:“姑奶奶回来了?也不先派人来报个信。”  “我爹呢。”  曹氏一听便知道严氏为何而来,愈发冷笑:“老当益壮白天都把自己关在屋里呢。”  公公的事情,她虽不满,却也管不了。  严氏一听那还了得,她闯进严二老太爷的院子,见大白天果然关着门,怒气鼎盛,砰一脚就将门撞开。  管家的刘管事过来拦,被严氏一个耳刮子打的一个趔趄。  “老爷呢?”她口中的老爷,是她大哥严子俊。  刘管事得了一巴掌乖觉许多,恭顺回答:“老爷去徽州看新的货物去了。”  难怪,难怪。  曹氏身为媳妇不好管,霍青青就趁着严子俊不在家里,祸害到严二老太爷身上。  怎生能忍。  她是最知道霍青青是个什么货色的。  刘管事已经朝一个机灵的小厮使眼色,那小厮一溜烟去正屋报信。  严氏没有阻难。  她多少要给老太爷留点颜面。  因此虽然踢开了院门,又打了刘管事,她却是慢吞吞朝正屋去。  这一路几乎是踱步了。  等严二老太爷终于穿戴整齐,连鞋子都不一样,一面走一面还系着腰带迎出来时,严氏瞪他一眼,自顾自进屋找了地方坐下。  自从冯氏死后,严氏作为贴心的小棉袄,与严老太爷的关系更为亲密,因此也不避讳直接进了父亲独居的屋子。  果然,霍青青那个小贱人乖乖站在一边,低眉顺眼。  “你也在这里啊。”严氏装作不知道的模样,抬眼瞟了霍青青一眼:“怎么到严家来了?”  霍青青委屈得很,凤眸含羞看了严老太爷一眼。  严老太爷忙笑哈哈解释:“青青被夫家休弃,她娘前些日子也病逝了。我见她一人孤苦无依,想着从前你娘挺喜欢她的,因此收留了她,在你娘牌位前给她尽孝”  他话还没说完,严氏的声音陡然拔高八度:“我还没死呢,她一个干女儿敬什么孝?”  霍青青明显被这一吓,立时落下眼泪,格外可怜。  严二老太爷对女儿十分不满,他最近跟霍青青打得火热,焉能看她受委屈:“你平素又不在,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了”  “我还是泼出去的水了是吧。”严氏冷笑,对着严二老太爷再没有丝毫尊重:“父亲,你都多大年纪了”  严二老太爷一听这话就怒火中烧,只是碍于自己的确做 了不体面的事情,还想挽回:“如玉,你此番回来,是不是听闻了什么不好”  “还需要我听闻吗?大白天的你关着院门,跟这个小娼妇在做什么,还需要别人传吗?”严氏越看霍青青越气:“来人,把这个小贱人给我撵出去”  “你疯了!”严二老太爷站起身来维护霍青青:“好端端的,她也是你干姐妹,你如此对她,毫不留情?真是个寡情薄意的东西!”  “父亲,你不知道她嫁过人,又做过窑姐儿吗?还去穆家勾引穆文义闹得南院鸡飞狗跳她就是个祸害人的东西!”严氏见严二老太爷执迷不悟,回想以前爹爹疼爱她,对她言听计从的时候,越发憎恨霍青青“你现在就给我滚!滚!”  “是你滚!”严二老太爷本想着这是一桩喜事,自己枯木逢春有人陪伴,再也不用独居孤苦,没想到女儿丝毫不体恤他这么多年的孤独,回来就大闹,弄得他十分难堪,颜面尽失:“你快回穆家去吧,别在这里碍眼。”  严氏一听愈发委屈,她在娘家就是掌上明珠,爹疼兄长爱的,去了穆家穆文平虽然不解风情,却也是让她十分。  哪里被这样怠慢轻视,甚至直接喊滚过。  她站起身扑上去就撕霍青青的脸:“你这个贱蹄子,赶紧从严家滚出去”  霍青青不与她交收,只护着衣裳呜呜的哭。  严二老太爷一巴掌就扇在严氏脸上。  严氏难以置信,望着严二老太爷,又咬牙切齿瞪着霍青青。  曹氏爱看热闹,早就命丫鬟守着报动静。  这会儿听说打起来了,急忙扮演好儿媳,进去拉着呜呜哭的严氏:“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严二老太爷对曹氏这个儿媳妇虽然不甚满意,却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你劝劝你妹妹,怎么年纪越大,性子越霸道了。”  他其实不知道,严氏这是一肚子的火带回娘家来撒来了。  穆文平好长一段时间对他不闻不问,偶尔她哄好卖乖,穆文平也只当没看见,真正以为她是个死人了。  开始她还耐着性子使些小手段,后来见不奏效,只好忍了扮乖巧,指望穆文平回心转意,可是收效甚微。  穆秋又被发配到了庄子上,还不知道过着什么样辛苦的日子,她想着等从苏氏手中弄到管家的权力,也可以庇佑女儿,因此忍着心痛没有去。  穆文广因胡彩月跟她生分,如今更是放纵形骸,前几日睡的那个丫鬟青红,不过是新来的好打发。  她屋里的两个三等丫头,早就将她儿子迷得晕倒,整日里摸摸捏捏的猥亵,以为她不知道。  她不过是想着让穆凌广经历些男女之事,也好早日望了那个胡彩月,重新振作。  可到底是担心儿子的。  这些事情没有一件顺心的,娘家的爹还出乱子,她怎么能不窝火。  跟霍青青新仇旧怨交织,恨不能立刻抓花她的脸,将她赶出严家,最好流落街头孤苦无依才好。  又恨当初不知道是谁将她从窑子里赎出来,吃饱了没事撑的。  只是她向来也是个吃软怕硬的性子,与穆文义是这样,跟她爹也是这样。  见严二老太爷铁了心要护着霍青青了,她心里不甘愿,也知道回来撒泼这步棋是走错了,借着曹氏的哄劝,也就借坡下驴,打算跟着曹氏去她的屋子小坐,平息一下怒火,想想新的对策。  曹氏领了她出来,拐个弯就碰见一个面生的闺女。  严氏却是认得,是胡彩霞。  严和正新娶的续弦。  她将头低下来,将脸别过去,用帕子按按眼角。  曹氏已经熟练迎上去:“老大媳妇,你怎么来了?”  胡彩霞局促不安,客气的给严氏和曹氏见礼,才道:“我瞧着大爷有件湖蓝色衣衫破了,想给他绣个花在上面。那料子很好,不穿浪费了。听她们说婶子的绣工是最好的,我过来请教。”  她身旁的丫鬟捧着一件锦缎的旧衣裳。  曹氏面上堆笑,迎了她进来:“说什么请教,我若是得空,帮你缝上也就是了。”  胡彩霞忙道:“不敢不敢,婶子事务繁忙,反正我也是个闲人,时常与婶子说说话也好。”  曹氏见她上道,对胡彩霞喜欢几分,又叫严氏一同过去屋子。  严氏见自己哪里都是多余的,越发心气儿高,对曹氏道:“穆家也是一堆事,离了我不行。我得回去了。嫂子你得空劝劝爹,那就是个祸害。”  曹氏才不会趟这个浑水,严二老太爷的性子和严氏一脉相承,厉害得紧。  因此不答应也不拒绝,只是含糊点头。  胡彩霞等她走了以后,问明白是什么事情,感慨道:“我说句话婶子你别不爱听,这位姑奶奶既然嫁人了,还回娘家来大闹,未免管得也太宽了。”  “怎么不是呢。”曹氏就爱听这样的话:“都是你二叔跟你二祖父把她宠坏了。”  胡彩霞赞同点点头,一心一意跟着曹氏学习绣花样子。  曹氏的丫鬟麦芽进来打断:“大奶奶,大小姐来了。”  “哪位大小姐?”曹氏狐疑开口:“云丽吗?叫她进来。自家人还通报什么?”  “不是。”麦芽犹豫一阵子,才道:“是胡大小姐。”  胡彩玉?  胡彩霞心下狐疑,走了出去,曹氏笑着道:“你们倒是姐妹情深,嫡庶无别啊。”  胡彩霞含有深意的笑了一眼,去大院里见胡彩玉。  胡彩玉今日盛装打扮,穿得格外漂亮,如一朵含苞欲放的花儿。  她对胡彩霞十分亲热:“姐姐新婚可还过的惯?我受母亲的命令来看你。”  “托娘的福。”胡彩霞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 恰好此时严家上门提了此事,胡大太太也挺满意,她乐得讨胡大太太一个欢心,正好多陪些嫁妆。 于是匆匆嫁过来。 续弦没有婚礼,加上她又是庶女,选了个吉时一顶小轿子抬过来。 当天晚上严和正就没回来,她知道自己选的路布满荆棘,如今只能跪着走完。 毕竟,终于摆脱了那个院子,换了一种全新的生活。 别的都不求,只求能睡一个安稳觉。 胡彩玉见了胡彩霞前所未有的热络亲热:“你有些旧物留在家中,我给你送来了。” 胡彩霞看了胡彩玉一眼,便知道她所图,只是不露破绽,也热情高兴地迎了她进去。 果然,一路上胡彩玉只不住地心往外院飘,问了好几遍去外院的路。 胡彩霞装作无心随意拉住一个下人问道:“大少爷在家吗?” 得到否定回答后,又似乎是随口加了一句:“那二少爷呢。” 下人回答:“二少爷在呢。” 胡彩霞便赏了她五个大钱。 胡彩玉看着胡彩霞的作派,笑着说道:“大姐如今正是财大气粗了,问句话还要给赏钱。从前都是只伸手接钱的呢。” 胡彩霞此举,一是刚进严家的门,想笼络人心,二来,也是让胡彩玉看看,自己如今过得很好。 因此她只笑笑,并不辩解,也不理会胡彩玉的奚落。 二人面和心不和的说了些客气话,胡彩玉便提议让胡彩霞带她参观一下园子。 胡彩霞道:“妹妹来了还不曾见过家中长辈,该先去拜会一下才是。” 胡彩玉心里着急想见严和明,把这些繁文缛节忘得一干二净,此刻急忙附和:“是了,瞧我见了姐姐欢喜,竟然忘记了。” 胡彩霞也不戳破,带着她先去见了慕容氏,等慕容氏首肯后,才去见严老太太。 严老太太瞟了胡彩玉几眼,之前倒是见过的,因此没有太过于寒暄。 严老太太的表现是胡彩霞意料之中,她对谁都是淡淡的。 只是胡彩玉竟然没有借此机会讨好老太太和慕容氏,却叫她出乎意料。 按照正常人的想法,胡彩玉既然看上了严和明,想要到严家来做媳妇,就该借着这些机会,好好表现一番才是。 胡彩玉似乎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她笑着提出要逛园子的请求。 慕容氏就说:“让你姐姐带你去吧。” 胡彩霞满心欢喜,知道慕容氏至少现在是喜欢她的。 于慕容氏来讲,姜氏进门好几年肚子没有动静,她十足不喜欢姜氏。 后来严和正的事情暴露闹到县衙,她这才知道姜氏委屈,正要好好补偿她,姜家去闹起来,还讹了严家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因此对于新进门的胡彩霞,便是捧着含着,生怕她跟姜氏一般闹起来。 如今看胡彩霞识大体懂规矩,甚至对于严和正的破事儿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哪里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婆媳二人这样你抬举我,我抬举你,显得均是贤惠善良,更加坚定了胡彩玉要嫁进严家的决心。 前两日她听她母亲身边的大丫鬟无意中透露,有将她许给穆凌广之意。 她哪里看得上穆凌广,便想过来问问严和明的意思。 先是遣了小丫头过来打听,知道严和明在家,这才急急打扮好了过来。 逛园子时也是心不在焉。 胡彩霞看出她的心思,知道她想嫁给严和明,故意带她绕来绕去,就是不接近前院。 胡彩玉有些着急,却不好明说,最后无法,只得给了胡彩霞一锭银子:“大姐,实不相瞒,我此番前来是有重要的事情。” 胡彩霞故意不接:“你我姐妹,你有事就直说。” 胡彩玉期期艾艾,半响才开口:“我想见严二公子一面。” 胡彩霞故作惊讶:“难道妹妹那府里先前的传闻竟然是真的?” 胡彩玉是个厉害伶俐的人,她索性心一横牙一咬,大方承认:“若咱们姐妹又成了妯娌,也好互相照拂。” 胡彩霞存心不愿意胡彩玉嫁进严家,却也怕拒绝了她日后遭到报复,胡彩月还不够惨吗? 她心里暗自一盘算,接了银子才道:“那你说几句话就出来,别连累我在严家不好做人。” 胡彩玉喜不自胜,跟着胡彩霞又转了几圈,去厨房拿了些糕点,去了严和明的书房。 严和明对这位新来的嫂嫂没什么感觉,既不喜欢也不讨厌,见她贤惠照料自己,便传了她进来。 胡彩霞并不进去,只将点心给胡彩玉:“妹妹要说什么话赶紧的,别耽搁太久。” 胡彩玉接过点心,进了书房的门。 来福和来寿两个小厮在门口守着,来福看了一眼胡彩玉。 严和明做事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伺候,因此他二人离得远。 胡彩玉将点心放 在桌上,严和明低头冥思,说了句:“多谢大嫂。” 胡彩玉忍不住“噗嗤”一声捂着嘴笑了。 严和明这才抬头看见是她,皱皱眉头:“怎么是你?” “是我。”胡彩玉道:“我有事与公子你说。” 她示意严和明关门。 严和明不动。 胡彩玉自己转身关上门,慢慢悠悠走到严和明身旁,她脚下一个趔趄,就摔倒在严和明身上。 严和明定坐不动,既不伸手扶她,也不说话。 胡彩玉呵气如兰,伸手攀援上严和明的脖子,殷红的嘴唇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儿,轻轻在他颊上碰了一下。 “你娶我吧。”胡彩玉将脸埋进他的脖子,感觉冰凉凉的,她便用暖热的脸颊去贴他脖子,试图温暖他:“我喜欢你,你是知道的。” “胡大小姐。”严和明推开她:“这番心迹,上次春末时,在胡家的大树下,你已经表露过了。” “那你为何对我不闻不问?送的东西你收了也没个回音,写的信更是没收到一次回信”胡彩玉满眼的怨尤:“你这样勾着我,意欲何为?” “云大人出事,胡家朝廷官员不少,怎么会不听闻。我就不信,你那些叔父伯父堂哥们,竟没有一人告知你,我们严家,如今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我不管。我只要你。”胡彩玉又扑到他身上,紧紧搂着:“我喜欢你,并不因为是你严家少爷。你姓张姓李姓不姓严,又有什么关系?” 严和明微微有些动容。 他知道很多女孩子喜欢他,虽然他外表俊朗不凡,可到底还是严家二少爷的身份加持,她们才对他青睐有加。 胡彩玉这番真情表白,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沉默间胡彩玉已经颤抖着唇,要往他唇上贴来。 严和明眼前陡然闪过一张庄重却狡黠的面孔,他将胡彩玉一把推开:“胡大小姐请自重。” 胡彩玉歪倒在地上,定定看着他,冷静了一会儿才道:“云大人倒台,严家虽然避过一劫没有被查,到底元气大伤,如今严二公子不是整日琢磨如何东山再起吗?我有法子。” 严和明被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也看她:“什么法子?” 胡彩玉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眼波流转:“我四哥在徽州远山县,他最近有了一门生财的路子。严家架几个空壳,到远山开钱庄的能力有的吧。” 严和明一愣,片刻后食指敲击着桌面:“地下钱庄?这是犯法的。” “犯法不犯法,得大人们说了算。”胡彩玉冷笑着:“这是一条好路,过了这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严和明看着她涂地红艳艳的嘴唇,像要开放的花朵,俊美无暇的脸笑开了:“胡大小姐喜欢在下?” “你娶我。”胡彩玉并不是草包,她将条件摆在明面上:“三日内,到我家提亲。” “倘若你父母不答应呢?”严和明反问。 胡彩玉冷哼道:“我今日来与你说话,她们还有什么能不答应的。” 男女大妨,胜于堤坝。胡彩玉只消说她与严和明亲密接触过,怕是胡大太太咬碎一口银牙,也只能将她嫁过来。 严和明半响才道:“法子是好法子,只是叫我牺牲自己,我却不大乐意。” 胡彩玉恨得咬碎一口银牙:“严二公子?我就这么不堪?” 严和明没有说话。 胡彩玉似乎意识到什么,她狂然怒道:“你真的看上了穆春?” 论家世论人品,她在阳岐城不说数一数二,也排的上前三。 胡家大小姐下嫁严家二公子,论门当户对,论尊卑贵贱,严和明哪一点都不吃亏。 更何况,她现在能解严家燃眉之急。 可是,严和明却拒绝了。 依她对严和明力争上游,从不认输的性格了解,严和明不可能摆着这样一个大利好而不屈就。 她又不是洪水猛兽。 除非,他心里有人了。 胡彩玉想到那日严云姝和穆春落水,严和明这个平素十分爱惜形象的人,居然一下子就跳下去满是污泥的池塘。 严云姝并不是他亲妹子,也不见他如何爱护喜欢。 穆春,穆春! 胡彩玉气得牙根痒痒,她恨恨一跺脚,歪着头盯着严和明:“她不可能嫁给你的,你就别做梦了。” 严和明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由着胡彩玉一个人将话说完了,才慢悠悠的朝外面喊:“来福茶水凉了。” 来福“吱呀”一声推开门,小心翼翼的看严和明的眼色。 严和明将茶盏砸向他:“走那么慢,是要等着爷给你倒茶吗?” 来福急忙加快脚步取了茶壶去换茶。 胡彩玉见严和明视自己为无物,气得抽搐着嘴角,半响说不出来,最后只得走了。 胡彩霞候在不远处,见她出来,面色不佳,小心的没有询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 珍琴笑着道:“您老就喝着吧,太太的一番心意不是。” 玉嬷嬷喟然叹了口气:“我如今不能为太太效力,太太却待我这样好。我心里感激,却也知道逾矩了。实在不该” 玉嬷嬷握着珍琴的手,感慨万分:“况且,这燕窝的成色比前几日吃的更好些,怕是大太太贴了不少体己银子进去,你还是抽空跟大太太说下本是该我自己要去说的,只是大太太如今养胎,上一次动了胎气,怕就是我这个老婆子身上带病,冲撞了,如今是万万不敢再去” 珍琴听她絮絮叨叨,笑着劝慰:“嬷嬷你别客气了,说这些话倒是真有意思。人家是一种东西越吃越没味,你倒好,越吃越鲜了,我也好叫太太知道,让她乐一下。” 说着不理会玉嬷嬷的推辞,端着托盘出去,让玉嬷嬷好好休息。 穆春坐在周氏屋里,跟她说话,珍琴进来将玉嬷嬷的话复述了一遍,笑着说道:“嬷嬷是年纪大了糊涂了都。” 周氏皱眉思索道:“倒不是,我吃着这燕窝,也觉得比原先鲜甜润口不少呢。怕是这回的品质的确好些。” 珍琴就狐疑问道:“账上都是一样的开支,难道是燕窝降价了?” “也许这一批成色好些。”周氏缓和笑笑:“不管如何,咱们是占了便宜,不要声张。” 她这一说,大家都笑了起来,屋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宝竹从外间进来,对穆春说到:“大小姐,严家送了帖子来,严大小姐生辰要办个盛夏避暑宴。” 时间在三日后。 “一个生辰而已,请些人聚聚便罢,如何要弄得大张旗鼓?”周氏摇摇头:“盛夏避暑,阳岐城统共就这么一点大,也不知道怎么个避法。” 穆春望着跟以前一样规格奢华的烫金面红帖子,暗想严云丽如此高调,怕是不止庆祝生辰这样简单。 果然,到了下午,严氏又来了周氏这里一趟:“我大侄女要生日了,下了帖子请我,也请了穆秋,不知道能不能让她们表姐妹团聚一下。” 穆秋要去庄子上住半年的,这才不到一个月,周氏自然是不肯:“若真有心,叫她准备个礼物便是。” 严氏现在着力点并不在穆秋身上,倒是没有纠缠,笑着答应:“反正我那日是要回去的。” 周氏也没有理由阻难,点头表示答应。 严氏喜气洋洋地走了,腰肢一摆一摆。 珍琴忍不住说道:“二太太此人正是奇怪,若说她心思细腻吧,二爷多久没进她房门了,她倒是坦然自若若是她心思粗糙吧,有点什么事就巧舌擅辩,愣是弄得大家都说不过她去。” 周氏叫了珍琴一声:“二太太也是你能编排的?” 珍琴闷闷退下。 穆春摸着那烫金面的大帖子,对周氏说道:“母亲卧床我实在不放心,不然我辞了别去。” “行了。”周氏笑看穆春:“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能出去放放风就去吧,成日闷在院子里,脸色都黄了。” 穆春是真心不想去。 她直觉这不是什么好差事。 但是周氏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推辞,毕竟,内心里那点儿小放风的欲望,还是很勾人的。 苏氏过来请示,说夏季的衣裳都裁好了,请周氏看看账目。 这几日有穆夏在背后指点,苏氏胆子也大了许多。 只是虽然很多事抓了现行,到底怯懦惯了,罚也只是草草了事。 要真的撑起穆府的内务,还是差了周氏一大截。 既然定了要去严家赴宴,少不得又开始做去赴宴的新衣裳。 穆夏和穆秋都被禁足,这一次只有穆春一个人前去。 她赶着时间新做了一套,再备了一套以前没有穿过的,又配了新的头面。 傍晚时分,收拾停当后,穆春刚读了半卷书,宝竹惊慌失措过来:“大小姐,不好了,太太太太又不大好了。” 穆春一听将书卷一拍,三步并作两步往正屋里去,路上碰见大夫。 穆春顾不得男女大妨,毕竟那是能做她祖父的人了,叫玉梅和宝竹驾着大夫就跑。 等进了屋子,周氏大汗淋漓,脸色苍白,正蜷缩在床上,枕头压着肚子。 大夫颤声上前问道:“可有见红?” 周氏还未说话,珍琴已经眼中含泪的点点头。 大夫心里一惊,这才去给周氏把脉,又问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可有剧烈运动? 珍琴忙道:“自上次太太动了胎气,您说要卧床静养,太太半步都没下床的。” 大夫摇摇头说道:“许还是年纪大了母体不足,导致胎儿不安。老朽只能开些安胎的方子,看看能不能救他一命。” 周氏已经哑然惊恐,说不出话来。 倒是一帖安胎药下去,她肚子好受了许多,到了夜里,出血也止住了。 穆春跟着不眠不休了大半夜,这会儿才放心了。 虽然大夫说是因为周氏年纪大所致,穆春却总觉得不是。 她拥有上一世的记忆,记得周氏上一次怀穆冬时,就是好好的很顺利。 她细细查验了周氏所有的入口之物,穿着的衣裳和鞋袜,屋里的香薰,连枕头都检查了,什么异样都没有。 穆春无法,暗暗吩咐珍琴,将目前周氏所吃所穿的所有东西都换掉,但是不可声张,假装还是吃那些穿那些。 若是有鬼,自然能揪出来。 若是没有,换了也安心些,没有什么坏处。 更叮嘱珍琴连周氏也别透露,自己悄悄去做便是。 珍琴本待要告诉周氏,见穆春态度坚决,只好应下来。 转眼到了严家办宴会的这一日,穆春刚进门,就见到处张灯结彩,奢华富贵。 若是严老太太寿辰,这样大肆奢办还说得过去,不过一个严云丽,按例是连客都不能请的。 果然,穆春到了花厅一看,除了严家出嫁的几位姑奶奶,其余的还是那些时常见面的小姐们。 她慢慢琢磨出一点味道来:严云丽这一番操办,怕不是为她自己的虚荣心,更多的,是严家想给大家展示出来一种局面——云敬开虽然倒了,可是严家没有受连累,还是那样实力雄厚财大气粗。 这个局面的展示,严老太太的寿辰怕是不够有力,才借助一个大小姐的普通生辰来。 “今日大家放开了吃喝,走时还有礼物呢。”严云丽延续着她一贯财大气粗的模样,今日穿一身蜀缎的上好料子,脖子上带着一个黄澄的足有半斤重的璎珞金项圈,头上更是翡翠珍珠做工细致一整套的头面。 手腕上两只玉镯子,衬得双手莹白如玉,更显富贵。 等众人落座之后,上好的蹄膀、火腿,甚至还有蟹脚,如行云流水般一样一样往桌上摆。 许梅花与穆春坐在一处,笑着道:“真是大场面,怕是我娘过生日也没有这等规格。” 严云丽请了三桌,每桌都是二十个菜,每个人还有一碗鲍鱼汤,吃完了甜品是上好的燕窝。 穆春随意吃了菜,端起燕窝喝一口,入口就觉得十分正,叫了玉梅过来,问这等燕窝得多少银子一盏。 玉梅问了管事嬷嬷,答曰是严家自己的,并不在乎银钱多少,小姐吃好喝好才是。 吃完了就是游园,穆春实在不愿意逛严家的院子,生怕看到以前住的院落和罚跪的佛堂。 她找了个借口推掉,许梅花便也没跟着去。 倒是不少小姐叽叽喳喳劝她:“穆大小姐,你不去可惜了,听说严家的又重新整修了,比以前更阔气更漂亮。我早就想一饱眼福了。” “是啊,没想到严家不但能够屹立不倒,居然比以前更好。”另外一位小姐帮腔。 只是穆春实在没心情。 苏家苏锦绣和苏锦华都是许了人家的,来不了。 穆家穆秋穆夏又被禁足,对外只说生病了不舒服,也没有来。 此番的这些小姐们,都不怎么熟悉。 除了胡家胡彩玉和胡彩月。 胡彩玉从头到尾扒着严云丽,正眼都没给自己一个,胡彩月更是。 此刻听人劝穆春,冷笑着说道:“叫穆大小姐干什么?人家府上的园子古色古香,那池塘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清理了,全是旧时韵味,如何喜欢严家富丽堂皇的新景致呢。” 穆春见胡彩玉牙尖嘴利,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只好笑笑解释道:“实是不愿意走动,懒怠了些。” “哼。”胡彩玉轻蔑瞥她一眼:“那穆大小姐就在花厅歇着吧。” 穆春便拉了许梅花,看花厅两旁博古架上的东西。 两个人品评玩笑,倒是颇为投机。 只是过了不久,留下来招待她二人的丫鬟听一个婆子耳语了几句后,笑着说道:“二少爷来找大小姐,没见人,倒是可惜了几壶上好的碧螺春,既然两位小姐在这里,就别浪费了,刚泡好的。” 说着命人提上来四壶清香的茶饮。 穆春见许梅花不假思索闻了一下便喝了,她也口渴的厉害,跟着喝了一些。 待再想站起身来时,却觉得天旋地转。 穆春扶着椅子扶手,站稳了身形,见许梅花也有些晕,问道:“许姐姐可还好?” 许梅花点点头:“怕是坐久了,悠着点起身。” 穆春便歇了一会儿,倒是好些,只是看博古架上的东西,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远远望见方之询走过来,那身形她再熟悉不过。 她对玉梅说:“去请方公子过来。” 玉梅刚迈出脚步,就见方之询已经被一个小厮请走了,岔开了来花厅的路。 玉梅折返回去:“还要请方公子吗?” 穆春只好摇摇头。 她站了一会儿,觉得又能看清楚了,复又坐下,隐约觉得不对劲儿。 许梅花也坐下,对穆春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 说完扯着穆春的胳膊就往屋里拖,拖得穆春屁股和后背擦在青石板地上火辣辣的疼。 她想张嘴呼救,严氏一个耳光打过来,脸瞬间就肿了半边:“你与穆夏联合起来害我女儿,我不计前嫌,还给你张罗这样好的一门亲事,大侄女儿,这世上可再没有你二婶这般好的人了。” 穆春不住挣扎,根本听进去严氏凶神恶煞在说什么。 她只感觉严氏的目光狰狞凶狠,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决不能折在这种人手中。 若是她被迫嫁给了严和明,怕是穆家从此以后抬不起头,母亲还怀着身孕,若是受不了打击,小产了怎么办? 穆家若是再走上一世的老路,那将是万劫不复。 穆春拼劲最后一丝力气,挣脱了严氏的钳掌,她身子一扭,就胡乱朝着外面光亮处滚去。 只是刚滚到门槛处,严和明已经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姑母,你先出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严氏对穆春的粗暴,让他隐约觉得有些心疼。 这个霸王硬上工的法子,不是他想出来的,是胡彩玉那日自动送上门,提醒了她。 胡彩玉若不抓紧时间嫁给他,就要嫁给穆凌广,因此没有时间与胡家长辈费唇舌,只想着与严和明有了苟且,逼得胡家长辈不得不让步。 而严和明被严老太太敲打,想让他赶紧娶胡彩玉,助严家度过难关。 严和明让严氏回穆府跟周氏提亲被拒,且毫无转圜的机会,才想到出此下策。 穆春若是到手,他定会好好待她。 他是真心喜欢她的。 那两亩蕴藏煤矿的田地也会到手,一解严家危难。 多好。 于情于理,他都该娶穆春的。 穆春还在他臂弯里挣扎,严和明轻声道:“你不必害怕,我会很温柔的。等你嫁了我为妻,我也会待你很好。” “休想,我宁愿回去上吊自尽,也绝计不会嫁给你。”穆春怒目圆瞪,全是恨意。 严和明自嘲一笑:“我就那么不堪?” “是!”穆春斩钉截铁的回答,被丢在床上。 她瑟缩在床角:“你你别过来,我真的,宁愿一死” “你不会的。”严和明温柔一笑:“多少女孩子都喜欢我” “那是她们有眼无珠,不知道你是披着美人皮的财狼!”穆春狠狠骂道。 只是她虽然恨意浓,却力气有限。 于她听来是咬牙切齿的咒骂,于严和明听来,不过是声音小小的控诉而已,并没有什么影响。 严和明脱掉外衫,只着中衣,开始脱鞋子。 穆春心里滴血,绝望至极。 这一世,她白活了。 从未想过,严家竟然大胆到公然茶中下药。 他们是没有退路,孤注一掷了。 只是,小瞧了她。 若是严和明真把她玷污了,她就算是告御状,也一定不会放过她。 若是穆家人逼她下嫁给严和明,她就去死,绝不苟活。 下定了决心,心里反而没有那么乱。 抬眸,瞧着严和明轻蔑一笑,不再说话。 严和明被她这绝望一笑震慑住,片刻后退下床来。 他是真的看见了她必死的决心。 真没劲。 “行了,你在这里休息吧,稍后会有人带你回家。”严和明穿好衣裳和鞋,对穆春说道。 他转身走,伸手开门。 门外传来严氏惊恐的叫声:“你要干什么?里面是我侄女在睡觉!” 严和明的手刚落在门把上,“砰”一声门被踢开来。 方之询冒着寒气的铁青的脸出现在门外。 他兜头一拳朝严和明打过去,待看见穆春满脸泪痕,脸颊红肿瑟缩在床上,又是一拳朝严和明打去。 玉梅从外头冲进来,扑到床上搂着穆春:“小姐,您怎么了?小姐”她大声嚎哭起来,因为惶恐,因为惧怕。 “我没事,你别哭,不是你想的那样。”穆春缓过劲来,却仍不敢抬头,她垂着眸握着玉梅的手:“我没事。” 玉梅抽抽搭搭迟疑的瞧了她半天,又上下其手检查了一遍,见衣裳头饰虽然散乱,却不像是脱过的痕迹。 方之询站在门口,关切心痛的望过来。 他很想抓了严氏去见官,但是她的名节更重要。 两个人忽然抬眸对望一眼,却是都明白过来。 穆春借着玉梅的力气,从床上下来,严和明脸上青肿,歪着头看穆春,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穆春弯腰行礼:“劳烦方公子送我回去。” “穆春!”严氏大叫一声:“你若是敢跟你二叔说,你的名节可就毁了。到时候,我明哥儿没把你怎么样,你还是要嫁他不可!” 穆春没有理会严氏的叫嚣,她定定看着方之询 ,直到他轻轻张口:“好。” 这是允诺。 严和明眼睁睁瞧着方之询跟在穆春身后,像是护着一件珍宝,缓缓地走出严氏从前在娘家的院门。 穆春半个人都倚在玉梅和宝竹身上,一言不发,出了严府二门,上了马车,等玉梅和宝竹也进来,关了帘子。 她才“啊呜”一声捂着脸痛哭起来。 后怕,惊惧,恨意、疼痛、心寒潮水一般情绪涌来。 方之询双眸露出狠意,随后是心疼万分。 他定定听着马车里的哭声,沉默许久,才艰难晦涩吐出一句:“走。” 他骑着高头大马在前面开路,胸口像堵了一团棉花。 身后的马车里,先是高亢,后是压抑的哭声,让他的一颗心跟着抽动,忐忑,难过。 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知道她受了委屈,却无能为力。 真的恨。 恨严和明,恨自己。 穆春走了一路,哭了一路。 等回到穆府,她擦了眼泪,跟方之询道谢:“今日之事,还请方公子保密。” “自然。”吃了一个哑巴亏,却只能当哑巴。 穆春挺直腰杆,从二门进去。 此事严氏不敢说,严和明不会说。 是一个死秘密。 严氏,哼,严氏。 若是先前纵着穆秋害人,只算阴险;如今襄助严和明作出这等下作苟且的事,就是歹毒。 这种人,怎么能留在穆家,教养穆家的子孙后辈? “若是有人问起,只说我在严家摔跤了,因此提前回来。”穆春叮嘱玉梅,又问她如何找到自己。 玉梅不听则以,一听又吓得哭出来:“奴婢取了回礼,看到小姐不在花厅,宝竹也不知道在哪里,只好胡乱找。” 她便寻不着,只得奔到前院,去找方之询。 方之询听闻后大感不妙,带着她使了些银子,便有人支支吾吾说见到穆春被严氏带着往二府里去了。 严氏与穆春向来不亲近,玉梅一听便知道不对劲,央了方之询过来寻人。 进到院子见空无一人,唯有严氏守在门口,见他们来惊慌失措。 方之询一脚踢翻严氏,就踢开了门。 “今日若不是方公子,怕是奴婢再也找不到小姐了。”玉梅心有余悸,又哭了一场才好。 宝竹畏畏缩缩:“是奴婢不好,奴婢守在外面,她们说可以吃果子,奴婢就跟着去了。” 这不怪宝竹。 去旁人家里参宴,因为主家有安排接待伺候的丫鬟,一般客人也只需要带平素用惯的一位丫鬟而已,省得人多出乱子。 严和明是早有预谋,一手策划。 “许小姐呢。”穆春有些担心许梅花,刚才只顾着害怕,将她忘记了。 玉梅便道:“许小姐回去了。” 穆春点点头。 也是,除非严家不想在阳岐城混了,否则怎么敢对许梅花下手。 再有一条,如今严家的少爷没有几位,上得了台面的更是只有严和明、严和正。 严和正已经名声臭败再娶续弦,严和明的目标是自己,没人能对许梅花有不正之念。 饶是如此,还是派宝竹送了礼物去给许梅花压惊。 不管如何,她是因为留下来陪自己,才遭了池鱼之殃。 晚间,严氏回来,躲在房里不出门,连晚饭都没吃。 战战兢兢的两三日,见穆春并没有告状追究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玉梅提了一个锦盒过来:“严家带回来的手礼,奴婢看了,是两盏燕窝” “送到母亲那里去吧。”穆春吩咐。 从前穆家形势好的时候,连她每日都是能吃上燕窝粥的。 如今因劫匪的事情,大伤元气。苏氏如今管家,自然看出端倪,怕是贴了不少体己进去。 严氏是瞒着的,因穆秋不在,倒是西院的份例也少了许多。 周氏怀着身孕,才有资格吃燕窝。 倒是悄无声息的,各项规格就降了下来。 玉梅提着锦盒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玉嬷嬷惶恐的声音:“二太太!” 此时已是傍晚,她见珍琴似乎被堵在玉嬷嬷的屋子里面。 “好呀,果然你一个老奴才,居然吃起燕窝来了。”严氏总归觉得心里不大舒坦,想着这种事关名节的大事,穆春一个小姑娘也不敢提及,为了再给她两番震慑,想起玉嬷嬷偷吃燕窝的事情。 这才选了一个好时机,连同珍琴一起堵在屋里,来了个人赃并获。 “这是大太太给的。”珍琴辩解。 “便是主子赏,也该知道自己配不配吃。”严氏冷笑:“这事儿,我依了,徐嬷嬷还不依呢。都是府里的老人,凭什么厚此薄彼。” 她让玉翠扭了珍琴往周氏屋子里去,讨要说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 “哼,严家就是小气,把不好的东西选出来给咱们带回来呗。”玉梅吐槽一句,却自己也觉得不对劲。 严家昨日排场那么大,就是为了给人一种富贵逼人的感觉,又怎么会拿不好的燕窝来充数? 这必定是好燕窝。 那同样标签的周氏的燕窝 穆春听得心里蓦地一动:“去把采买的管事叫过来。” 玉梅答应一声就过去。 掌管采买的是有庆嫂子,她过来瞧了厨房里的燕窝存货,又对比了穆春带回来的燕窝,问道:“这是一样的呀,咱们这个只是稍白一些但是在严家铺子里的价格品相都是一样的。” 穆春瞧着的确跟严家带回来的一样,便让厨房炖了一盅。 珍琴只看了一眼,便摇头要说话。 穆春没让她说。 等端着两种炖出来的燕窝送到玉嬷嬷房中,穆春才让珍琴说话。 珍琴说道:“厨房里面存的燕窝,颜色炖出来,跟我送给大太太和玉嬷嬷吃的燕窝不一样。” 又端过去给玉嬷嬷品尝,玉嬷嬷点头说道:“就是这个味儿。” 而有些发灰微黄的燕窝,炖出来玉嬷嬷尝了后,说没有那个雪白的鲜甜。 穆春见只有周围几个亲信在,冷冷说道:“燕窝有蹊跷,只是别声张,等我捉住换燕窝的贼。” 既然库存的燕窝没有问题,那就是厨娘在炖的时候下手替换了。 穆春想了想,叫了个顶可靠的人来,便是田来顺的娘田嫂子,她一直在厨房当差。 听了穆春的话,田嫂子回忆道:“给大太太炖燕窝,就是摘了放进锅中的,谁有空就顺手做一下,也不是什么难事。好了就叫珍琴姑娘来端走。” 穆春便叫她暗地里留意。 不过一日功夫,田嫂子便过来禀告:“王厨娘今日炖的燕窝,奴婢想了一下,好像每次放进去时,都是她。旁的人,不过时不时揭开锅盖,或者加水,都没碰过燕窝。” 等燕窝端上来时,又是通体雪白。 穆春心里有了数,倚在矮榻上,提了王厨娘过来。 这是一个粗壮的妇人,见了穆春笑意盈盈:“大小姐想吃什么?奴婢去做。” 穆春将一盏新炖好的热气腾腾的燕窝,示意玉梅端给她:“王大娘,你素来也辛苦,这盏燕窝赏你吃了。” 王大娘看了一眼,立时犹犹豫豫:“奴婢哪里敢居功,都是本分,本分” “吃吧。”穆春声调微微扬起。 王大娘犹豫一阵子,到底端过来两三口便喝了:“奴婢长这么大,还没有吃过这样的稀罕物儿。” “没吃过?那就天天来吃。”穆春冷笑:“天长地久,总有吃腻的时候。” 王大娘心里已经预感到什么,听说“天天来吃”,吓得一瑟缩:“奴婢奴婢是” “行了,别辩解了。”穆春笑笑:“这是你的福气。” “奴婢错了,奴婢错了,求大小姐开恩。”王大娘终于崩溃,她伏下磕头:“奴婢,奴婢是受了” “行了。”穆春摇摇头:“这些话你跟玉梅说去,将细节都说清楚。” 王大娘还想解释,见穆春不肯听,只能紧咬嘴唇。 不多时,玉梅回来,告诉穆春:“是秦姨娘。” 穆春大感意外,她以为是严氏。刚才实在是不想从任何人口中听到严氏的名字,因此叫玉梅去听。 “秦姨娘,她怎么会?又怎么指使得动咱们院子里的人?” 东院虽然不是铜墙铁壁,但是下人们被周氏管教的服服帖帖,断没有那个胆子。 若是严氏,穆春还想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严氏多花些银子,她又是正经二太太,能突破王大娘的心理防线,还有几分可能。 若是位分低微,又没有什么钱的秦姨娘,更是跟周氏没有任何仇恨,如何能做出这等事来。 玉梅初听到这个名字也觉得很是震惊,待王大娘将事情原委道来,这才明白其中关节。 她凑近穆春,小声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她:“王大娘的相公在马厩里,是专门给马喂草料的。哪知道一个月前,他撞见秦怜去看马,鬼迷了心窍,居然言语轻薄了秦姨娘的妹妹怜小姐,秦怜表示要告知周氏,替自己做主,届时两个人都要从穆家滚蛋。王大娘骂了她相公一顿,受不住她相公苦苦哀求,答应了这桩缺德的差事。” 什么轻薄。哼,穆春想,约莫是秦怜故意的。 王大娘的差事很简单,这也是她答应下来的缘故。 换掉周氏上好的燕窝,炖的时候换另外一种次等燕窝进去。 她以为秦姨娘只是贪小便宜,因此没有太过于纠结。 “之前的牛乳羹呢?”穆春问道。 “奴婢问过了,牛乳羹的事情她不知道。”玉梅道。 也是,若是牛乳羹的事情也是王大娘下的手,怕是第一次周氏动了胎气之 时,她就不会再答应换燕窝了。 毕竟,她相公只是轻薄了秦怜一下,罪不至死。若是害了周氏的胎儿,她有九条命也不够赔的。 这笔账,王大娘算得过来。 “她还说什么?”穆春实在不敢相信。 “其余的没有说了。”玉梅听王大娘交待的爽快,怕是真觉得秦姨娘不过是黑了上等燕窝想换点银子花而已。 “请大夫来看看这燕窝有什么蹊跷?”穆春吩咐玉梅。 秦姨娘没有理由害周氏的孩子,到底是为什么来这一出,一定要查明真相,决不可含混过关。 玉梅点头答应,正要出门,玉嬷嬷由珍琴搀扶着进来,颤颤巍巍立在门口。 穆春忙去搀扶她进来:“嬷嬷如何起来了?” 玉嬷嬷道:“大小姐,老奴思来想去,倒是想到一个关键之处。” 穆春忙问。 玉嬷嬷道:“这燕窝本身并无问题,只是奴婢早些时候曾经听闻,有些黑心的商人,为了让燕窝变得雪白,好卖出价钱,都是用白色的染料,一遍一遍洗。” “那染料毒性不多,但是日积月累,也不容小觑。更何况大太太是怀着孩子,本就更加柔弱”玉嬷嬷说完,心疼的无以复加:“到底是谁这样歹毒,想出这么阴损的法子” 穆春握着玉嬷嬷的手,不忍让她担心:“是厨房的厨娘,懂一点燕窝,知道炖出来并无区别,想以次充好,黑了上等燕窝去卖钱。” “作孽啊,作孽!真真是天打五雷轰的孽障!”玉嬷嬷气得浑身发抖,她举起拐杖想要打人,却又不知道打谁,只能怒道:“撵出去,立刻撵出去。” 穆春点点头,跟玉梅吩咐:“把那王大娘和她丈夫都撵出去。” 玉梅急匆匆去办。 回来时,玉嬷嬷和珍琴已经不在穆春房中。 玉梅不解,问穆春:“分明是秦姨娘背后捣鬼,大小姐如何放过她?” “如王大娘所说,若是秦姨娘一口咬定只是想黑了上等燕窝去卖银子呢?”穆春歪着头:“咱们在严氏手上吃的亏还少吗?多少次她分明做了恶事,却因为没有凭据,任由她红口白牙狡辩过去长辈们为着家和万事兴,都是宁少一事不肯多一事的” “那怎么办?难道就一直这样吃个哑巴亏?”玉梅也十分不忿。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穆春咬牙切齿,握紧拳头。 经由再一次的安胎,周氏这回真的是对穆家内务撒手不管,规规矩矩躺在床上,每日闭目养神,半分不肯挪动。 吃食一应由珍琴和玉画二人负责料理,再也不肯经过任何人的手去。 秦姨娘听说王大娘被赶出去,在自己屋子啐了一口,想找人商议,却发觉不见人:“二小姐呢?” 玉红微微一愣,片刻才说:“去逛园子了。” “本来是找她帮手来着,谁知道被那姓周的小白脸迷了心窍,半分也不顶用”秦姨娘恨恨的说。 秦怜此刻正如她所说,候在内外院交接处。 她知道,再有一刻钟,周瑾益下学会从此地经过。 果然,等天边的夕阳遮住一半时,周瑾益和小厮跨进小巷子。 秦怜双颊微红,远远的眼中就含着水汽,冲周瑾益笑着。 周瑾益见着了心里一动,也不小心红了脸,走过来冲秦怜作揖。 “秦姑娘。”这是秦怜要求的。 说自己已经嫁人,再被他称为小姐不伦不类。 论起辈分,又比周瑾益大。 论起尊卑,实在当不起周瑾益一声姑姑。 最后才定了“秦姑娘”的称呼。 “什么姑娘?”身后传来一道冷冷女声:“早就不是姑娘了,还配叫姑娘?哼!” 周瑾益早就看见穆春,正要打招呼,却见她来者不善,径直揭秦怜的短,心下困窘。 “表哥也是,放学了不好好去温书,在巷道里逗留,也不怕旁人看到说闲话?秦小姐是不怕的,她又不是闺阁女子,不用守规矩,你却是不行!” 穆春驱赶周瑾益:“夏妹妹还关着呢,表哥还是静下心来读书吧。” 周瑾益被她几句话抢白得无地自容,连礼都没行就低着头像是见鬼一般跑走了。 难为秦怜是真心喜欢周瑾益,听着穆春的诛心之言,硬是挺着一句话没有反驳,只是眼眶红了显得十分委屈。 “秦小姐,穆府现在一团乱糟糟的,我请示了母亲,就不留你府上作客了。”穆春言简意赅,直接对秦怜下重拳:“姨娘的身子骨好多了,精气神瞧着也不错” 秦怜难以置信的看着穆春。 她平素接触穆春不多,从秦姨娘口中,隐约知道是个端庄和顺的,岂知正面交锋才发觉,说话带刀,尖酸刻薄,忍不住便讽刺道:“我还当穆府最没有教养的小姐是穆夏呢,没想到是春小姐。” 秦姨娘最讨厌穆夏,自然以说她的坏话为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 秦怜冷笑着道:“你留我做什么?刚才我遇见穆大小姐了,她赶我走呢。”  “啊?好端端的,她为何”秦姨娘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下来:“她知道了?”  “不知道。”秦怜冷冰冰回了一句:“你也不是太太,不管她知道不知道,她要我走,你如何能保全我?”  “她真的这么说?”  “我还诳你不成?难道我不知道我留在穆家更好?”秦怜将包袱左右一系,就作出要走的样子。  “我去跟老爷说。”秦姨娘起身:“那事儿十分隐秘,她若是知道断不可能风平浪静。”秦姨娘下了决心,握住秦怜的手:“你是我妹子,我断不会看着你受苦。你好好的留下来,别去招惹周瑾益。穆夏我自然有法子对付她。”  秦怜听见秦姨娘几句真心话,多少有些动容,她嗯呐道:“可我”  “我知道你动了真心了。”秦姨娘道:“若你真的只是勾搭他,让穆夏不好过,我又何至于板起脸来骂你?我是怕你把自己折进去了。”  秦怜见秦姨娘几句话说到她心里,一时之间姐妹前嫌尽去。  只是,已经动了的心,要收回来又谈何容易?  秦怜没有作声,看着秦姨娘重新匀面梳妆,去了穆文义那里为她说情。  不知道秦姨娘跟穆文义说了什么,最终是苏氏去跟穆春说,让秦怜留了下来。  穆春心里有了数,知道这姐妹二人,怕是不肯善罢甘休了。  随着周氏闭门不出和苏氏渐渐掌管家务上手,穆家隐约的传闻,便像长了翅膀一般飞起。  一是说周氏的胎是保不住了,卧床保胎也没有用,不过是苦苦支撑罢了。  二是说周氏即便小产,怕是管家之权也要不回来了,元气大伤身体不如以前,苏氏年轻又渐渐适应。  等到连以往巴结东院的丫鬟婆子,都跑去南院望风而动时,严氏终于坐不住了。  她发现她院子里的三等丫鬟宝娟和宝穗,居然偷偷摸摸给玉珊送碎银子,说苏氏若有了什么好活计,别忘了告诉她们一声。  严氏坐在太师椅上,娇俏的面上隐隐怒火,等人一带到,她就扔了茶壶盖过去:“吃里扒外的东西,反了你们了?”  宝娟和宝穗吓得瑟瑟发抖,伏在地上不敢吭声。  严氏越发恼火:“行啊,既然这么上赶着,明日我就跟你们三太太说,叫她收了你们去南院当差,日后也好抱着当家奶奶的大腿,水涨船高。”  宝娟伶俐些,急忙磕头求饶:“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也是被人忽悠了。说起来,三太太当家再好,哪里及得上二太太你能干?”  宝穗也反应过来,一并磕头:“宝娟姐姐说得对,二太太,是奴婢们蠢笨,见人人都传瞎话,也跟着猪油蒙了心了。”  “哦,传得什么瞎话?”严氏心知肚明,却非要她们再说一遍。  “奴婢不敢说。”  “说罢。恕你们无罪。”严氏火气下去,想要听她们如何辩解。  “说大太太身体不好,孩子是已经没有了,如今不过做做样子罢了,实则是身体虚亏,怕是有个半年一年的下不了床。三太太管理不好内务,许多人都趁这机会作乱捡便宜呢”  “还有呢?”严氏见和自己听到的一样,问道:“如实说来。”  “就这么,奴婢们不敢隐瞒。”宝娟磕头:“奴婢们虽然起了那等心思,但是也是无可奈何。实在是太太您不肯出面,奴婢们看不到希望啊。”  宝穗也忙接话:“大太太眼看着暂时是不能管事的了。若是二太太您当家,那就不一样了。不说旁人,就说奴婢二人,绝计会对太太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三太太管家,大家都不服”  宝娟见严氏听了这话脸上的神情很是愉悦,知道找对了路子,赶紧打蛇随棍上:“奴婢们都是这样想,不止是奴婢和宝穗这样说,就连玉翠、玉纹姐姐等,都是这么说的。若是二太太肯出面料理,奴婢们又岂能想去钻南院的空子?”  几句话说的严氏心思活络起来。  她本来管家的心思就没死过。  只是周氏那边防她防得严,穆春更是不遗余力,多次场合公开支持苏氏。  加上苏氏渐渐得力,又有了穆夏在背后指点。  她又联合严和明算计穆春未成,心下亏虚,一时不敢妄动。  此刻见府中乱成这个样子,两个做错了事的丫鬟又一力吹捧。  想到远在田庄受苦的女儿穆秋还等着她去搭救,终于心下一横。  严氏面上露出不肯相信的模样:“你们说的容易,如何就是你们口中说的样子了?”  宝娟宝穗敢上赶着攀附南院,也是两个胆子大的丫鬟,她们见严氏不相信她们说的话,急了:“若是大太太真的卧床不起,那三太太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二太太您聪明能干,如何不成?”  “就是。”宝穗接话。  玉纹素来持重老成,如今管着西院的琐碎之事,并未伺候在严氏周边,此刻听了后也忍不住说道:“瞧这两个婢子,怕说的是真心话,别说她们了,就是我们和徐嬷嬷,也都是盼着您来当家的。”  严氏心下更加愉快,只是忍住了,叹气道:“只可惜,你们说的再天花乱坠,老太爷也听不到。再者,传言就只是传言而已,别当真了把自己折进去,尤其是你们两个!”  宝娟宝穗急忙又说忠心话,表示一时糊涂。  严氏被她们吹捧的通体舒畅,也不再纠缠,挥手一个人罚了两个月的月钱,也就让她们出去了。  留下玉纹、玉翠,几个人面面相觑了半天。  还是玉翠最了解严氏 的心,她率先说道:“奴婢觉得宝娟说的在理。二太太若是担心传言辨不出真假,莫不如就让它成为真的。”  “如何真?”严氏等的就是这一句话。  玉纹这才知道严氏内心里想的是什么,心里吓了一跳。可她是严氏一手提拔起来的,且严氏免了她贴身伺候之苦,以未婚之身,当西院管事,甚至越过了资历最老的徐嬷嬷去,这等知遇之恩不得不报。  因此狠下心说道:“三太太哪里,奴婢瞧这些时日虽有长进,不过也是二小姐出谋划策的缘故,她离当家主母的雷霆手段,还差了十万八千里。若不是实在府中无人,她断不可能上位。因此,三太太不足为惧。只要将大太太的事儿坐实了,咱们有的是机会”  苏氏从周氏怀孕起,到如今一个月,前半段是周氏坐镇,后半段一是穆夏手段厉害,二也是因为府中再没有旁的主子,下人们多少忌惮些,生怕苏氏日后真的彻底成了管家太太,雷霆手段用起来,翻起旧账一并清算。  因此,虽然瞧不上苏氏当家,但是多少有些收敛,不敢太过分造次。  即便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那也是大王不是?  更何况,苏氏无能,闹得狠了还有三位老爷一位老太爷呢。  只要周氏起不来,苏氏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  其实,不是严氏前期没有动过这种心思,而是这法子对她不是很有利。  周氏怀孕生子,至少一年才能出门管事,若是小产,怕是一个月就能管事,其实对严氏要夺权来说,并不是好事。  因此,严氏秉着行善积德的想法,并未真的动过要害周氏的念头。  如今不一样了,传言说周氏本来身子骨就不大好,胎儿是保不住的,就算卧床也一样。  按照消息所说,此时小产,跟严氏以前估计的并不同,别说一个月恢复不了,怕是后半辈子也要弱柳扶风了。  如此,她的胜算又大大增加。  严氏盘算了好一阵子,才让玉翠去东院探听消息。  玉梅听宝竹绘声绘色描述玉翠套她话的情形,忍不住笑了:“你呀,人小鬼大,人家套话,你按照小姐教给你的说不就行了?非要夸大其词。”  本来穆春安排东院的几个心腹丫鬟,若是有人打听,就说周氏的确不好,连续莫名其妙动了两次胎气,卧床也见红,虚弱的很。  宝竹有意嘲讽玉翠,便哼哼的道:“大太太早已经起不来床了,大小姐见天儿的哭,两只眼睛肿的核桃一般,哭保不住的弟妹,也哭大太太身子骨儿一日不如一日。你是没瞧见啊,那小腿都缩得胳膊一般粗细了。”  喜得玉翠连连给她递了五百个大钱。  宝竹见玉梅怪她,撇嘴道:“小姐要她们信五分,我偏要她们信十分,非得把那些牛鬼蛇神都提溜出来不可。”又问玉梅:“我瞧见玉碧也与你说话了?”  玉梅不愿意太早暴露秦姨娘,让南院与西院都搀和进来,搅得一乱团,只笑着说道:“恩,不过是问我双面绣怎么起针,又旁敲侧击打听我存的银子放在哪个钱庄生利息而已。”  宝竹听后眨巴着大眼睛似信非信。  穆春听说连玉翠都来打听,冷冷的笑了。  严氏啊严氏,终于绷不住了。  穆府后宅。  周氏渐渐彻底不露面了,苏氏也上手了,只是如同严氏所料,内务管得不好,却因为爷们儿在家,也出不得什么大乱子。  这其中也曾有资历较老的譬如吴总管提出要换一个管家的,但是说起此事,都是一副“除了苏氏,家中无人”的态度。  严氏气得牙痒痒,却也没办法。  因为上一次她随意搬穆家的东西去娘家,惹得老太爷不快,当众说以后内务不许她插手的话。  所以众人,包括穆文平,都是把管家之事自动撇开了她去盘算的。  严氏便如同隐形人一般,穆府内宅小骚动大乱子,都没有人想得起她。  这番冷落日复一日在她心头萦绕,随着周氏不断请大夫开药方保胎,据说长期卧床连路都不会走的消息传出,疯狂滋长。  这一日,穆春正陪着周氏说话,母女两人有说有笑。  “再过半个月,这该死的前三个月就算过去了,我总算能动弹一下了。”周氏每一日都在苦熬日子。  穆春笑着道:“母亲辛苦了。”  “你三婶才辛苦,将府里管得还不错,倒是难为她和穆夏了。”周氏感慨,并不知道珍琴的“报喜不报忧”是穆春授意的,还真的以为穆府内宅平安无事。  “还好,爹和二叔三叔都在,出不了什么大乱子。”穆春安慰道。  玉梅进来,看了一眼穆春,又走了出去。  “娘,我今日还有一百个大字没写呢。”穆春找了个借口,从周氏屋中离开,走到屋外等候的玉梅身边:“动了?”  “嗯。”玉梅点头:“是玉纹。”  “也不错。”穆春笑着道:“徐嬷嬷与她一样,都是个有钱才能推得动的人,不牢靠。这种事情,她不会找徐嬷嬷。不过,玉翠呢?按理玉翠才是第一人选。”  “奴婢没见着。”  “那就把她抓过来。”穆春冷冷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她们准备好了,那我就给机会给她们。机会只有一次,斩草要除根!这个时候,绝不能妇人之仁。”  玉梅眼里射出冷静的光,唤了宝竹过来,两个人一同出去办事。  穆春又叫了玉棋玉画,在她们耳边吩咐一番。  她二人端的是难以置信,见穆春说的事关重大,饶是不肯信,也只能先点头答应办了。  穆春故意装作有事情要出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 此刻听闻穆春有事外出,还挺远的,一时三刻回不来,赶紧回去告诉严氏。  严氏听后冷笑:“择日不如撞日,既然有好机会,就别浪费了。”  玉纹出了西院的门,摸了摸怀中的纸包,还有严氏给些碎银子,心下微微不忍,但是想到严氏许诺的,等她当上管家太太,那她一定是内宅大管事。  瞬间心又冷下。  玉纹摸索到东院外围,瞧见穆春走时,果然把与玉梅宝竹玉画等人都带走了,珍琴一个人留守在屋里,忙得团团转。  她甜甜笑着过去:“珍琴姐姐,怎么院子里就你一个人在忙活?”  “谁知道呢,忽然都见了。”珍琴笑着,转身厨房看给周氏炖的汤。  “大太太如今饮食严格着呢,我先避嫌出去了。”玉纹打了个照面,却又退出了东院。  珍琴笑着答应了。  过了一会儿,玉纹躲在门口暗处,见珍琴出来,手中托着汤盅。  她垂着头装作找东西的样子。  珍琴停下来,问她找什么。  玉纹道:“是我娘留给我的一个素银簪子,刚才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那是我仅存的念想了。”  她拉着珍琴空着的手央求:“珍琴姐姐,你帮我找找看,你对院子里的情况熟悉,怕是掉到那个坑里沟里,我找不到。”  珍琴看了半天,院子里空无一人,那些粗使的婆子不经同意,是不能进到院子里面来的。  平时伺候的丫鬟居然一个都不在,看玉纹眼泪汪汪的,委实心软,便道:“等我伺候完太太喝汤,再来帮你找。”  玉纹哭道:“若是等一会儿,怕是被旁人捡了去,我娘泉下有知都怪我的。”  玉梅笑着道:“这院子里没有旁人。”  “此刻没有,等一下还能保证没有吗?”玉纹嘤嘤哭泣,拉着珍琴的手央求:“好姐姐,若是真的丢了,我该一头碰死的”  珍琴无法,见汤还是滚烫的,一时片刻端进去也入不得口,因此将托盘小心翼翼放在院子里的石桌子上,躬下身去帮玉纹找。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她二人寻东西的身影。  玉翠悄溜溜从院子门口摸进来,偷偷的进了东院,朝石桌上汤过去。  珍琴果然在一片叶子下发现一枚素银簪子,忙捡起来问玉纹。  玉纹喜不自胜,急忙点头跟珍琴道谢,拿了一串大钱就往珍琴手里塞:“姐姐可是救了我一命了。”  珍琴推辞不收,又转头去端汤。  见上面热气散的刚好,不觉得有异。  周氏正睡着呢,珍琴悄悄将她唤醒,叫她喝汤。  周氏端起汤正要喝,外间传来一阵尖恐叫声:“大太太,汤喝不得!”  冲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玉翠。  周氏端着汤,有些傻愣的看着她。  玉翠朝着地方一把鼻涕一把泪磕头:“大太太,奴婢罪该万死,奴婢活该下地狱,猪油蒙了心,给大太太汤中下药,要害太太腹中的孩子”  周氏吓得汤碗一泼,全数洒在床上。  她脸色苍白,愣愣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连珍琴也是呆傻透了,一时不知道要作何反应。  穆春从屋外走进来,与她一同进来的,还有大夫,穆文平,穆文忠。  穆文忠是一直在家养伤的,不过平素还在外院处理一些穆家在阳岐城的交际,加上周氏要静养,因此这段时间睡在书房。  穆文平是刚才穆春特意出去请回来的。  什么效果极好的安胎药,不过是她杜撰的,根本不存在。  玉翠见主子们都来了,愈发吓得魂不附体:“奴婢是无心的,奴婢受人唆使,奴婢良心发现,还请大太太从轻发落,饶了奴婢”  穆文平听了勃然大怒,一脚就将玉翠踢翻在地。  他认得严氏身边的贴身丫鬟,自然就立刻能猜到“受人唆使”是指谁了。  穆文忠还云里雾里,穆春已经叹气道:“哎又是她,果然是她”  穆文平一听一个“又”字,愈发震怒,他冲着外间的小厮就喊:“把二太太叫来!不,绑了来!”  周氏没想到是严氏,平素虽然有芥蒂,知道她不好相处,却未曾想过她心思歹毒至此,忙劝道:“许是误会”  大夫已经眼看了汤里的东西,尝了尝,问玉翠:“放的是什么?”  “落胎的药,奴婢不知道是什么。”  她当然不知道。  药是严氏准备好了给她的。  玉纹也成功引开珍琴,她也成功将药放进了汤里。  可是,她刚刚心里窃喜,溜出院门,就被人从背后扭住胳膊,嘴上堵了布团,直拖到就近的空厢房,才发觉,原来是大小姐。  她正要争辩,大小姐已经冷冷道:“你爹如今是铺子里的二掌柜,辛辛苦苦爬上来不容易,你想死也别连累他。”  玉翠只因为这一句,申辩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若非爹爹在严家铺子里给力,她如何能年纪轻轻就步入一等丫鬟的行列?还能机缘巧合伺候在严氏身边?  玉纹和徐嬷嬷是严氏的陪嫁丫头,自然是心腹。  她一个后来的不敢与她们比,但是与其他的后来被买来的丫鬟比,她这个家生子,还有爹爹加持的丫鬟,又多了几分体面。  如今听大小姐一提爹爹,想到日后还指望能找一门好亲事的,立时吓得瑟瑟发抖:“大小姐饶命,奴婢一时糊涂,千万不要牵扯到我爹爹我爹辛苦了大半辈子,才熬得如今有了出头之日”  “你既然知道,还干这糊涂事儿。”穆春冷冷道:“自己都招认了吧。”  这才有了玉翠冲进房中阻难周氏喝下了药的汤一幕。  玉梅也终于 明白,为何同样是替严氏办事,穆春找的不是玉纹而是玉翠。  有软肋的人,背叛起来终究顺手些。  玉纹离了东院,并没有走远,而是躲在附近探听消息。  只是没一会儿,就有人从后面将她抓个正着:“二太太事发了,玉翠全都招认了。”  玉纹吓得浑身一哆嗦,居然尿了裤子。  此事她做的时候就有心理准备,不成功,便成仁。  只是,那成功的期望要大上许多,成仁的恐怖念头,只敢稍微想一点点。  没想到运气这样不好,居然就撞上了。  她浑身都软了,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被软绵绵拖进东院。  严氏此刻并不在西院,她带着徐嬷嬷,堵在南院,与苏氏为难。  “弟妹,你想要就直说,何必去我房里偷呢”  一刻钟前,严氏听了玉纹的禀告,知道今日是个动手的好机会,索性一锅将周氏和苏氏都端了。  她悄悄买通南院的丫鬟,将一对碧玺手镯藏在苏氏的妆奁匣子里。  随后自己便寻不着,就有丫鬟说好像见苏氏戴过。  她气势汹汹的闯进南院,进了苏氏的房,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从苏氏的妆奁匣子里将东西翻了出来。  苏氏何曾见过这种阵势,更是因为嘴笨,百口莫辩,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只觉得惊奇。  “真不是我拿的,连我都不知道它们为何在这里。”虽然管了家,可是懦弱的性格一点都没变。  “难道它们是自己长了脚会飞不成?”严氏慢悠悠的冷笑:“也罢,你如今是管家太太了,要什么东西,还不是你说一声就成,这穆府上下,哪个不是归你用的?”  她声音很大,又站在门口,怕是苏氏拿了她的碧玺手镯的消息,很快就会插上翅膀漫天飞了。  以苏氏的性格,不仅止不住,怕是会越传越甚,再也没脸出门见人。  “二嫂,话不能这么说”苏氏想说些缓和场面的话,谁知道越急越不知道怎么说。  “哦?”严氏忽然将碧玺手镯狠狠往地上一摔:“怎么?你如今是当家太太,擅自偷了我的东西,被我抓了个人赃俱获,我做嫂子的,连说你一句都不行了?”  碧玺手镯清脆的声音传出去,丫鬟婆子们围着窃窃私语,对苏氏都是满脸的瞧不起。  苏氏平素话少,又甚少出屋子,除了当家这段时间以来,让不少丫鬟婆子十分讨厌她,平时也并未给众人留下什么好印象。  她是那种,见着主子们处罚下人,都怕惹事上身绕着走的主儿。  更何况当家管事还得罪了不少人。  不像严氏和穆秋,心里阴损歹毒,面上却都做出一副和善的模样,平素对下人和颜悦色,言笑嘻嘻的。  看热闹的都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肯信其无的”态度。  苏氏浑身污点,一时洗也洗不白,急得都要哭了。  玉珊忍不住说道:“二太太这话说得太过了,我们三太太什么没有,还要拿您的东西!”  严氏一个耳刮子就朝玉珊抽过去:“主子们说话,你插什么嘴?”  严氏冷笑着道:“你们三太太什么都有,怎么不见拿出来一星半点儿,让咱们都开开眼界?”  苏氏为人低调,平素又不喜奢华,好东西都是压箱底准备给穆夏用的,自己是素颜纤纤,并不像有钱人的样子。  眼看这桩公案要以苏氏的失败告终,南院外间珍琴忽然带着几个力气大的婆子进来:“二老爷有令,绑了二太太!”  事情忽然急转而下,所有人的傻了眼,懵懵的如在梦中。  就连苏氏也是呆愣当场,连眼泪都忘了擦。  珍琴毫不含糊,趁严氏没反应过来,径直让婆子按住她。  严氏这才挣扎:“你好大胆子!居然敢对我不敬!”  珍琴冷笑着道:“东窗事发,二太太还是老实跟我们走一趟,二老爷等着呢。”  严氏刚才针对苏氏的嚣张气焰一下子全都消失,她浑身冷汗津津:“你胡说什么?什么东窗事发”  “玉翠和玉纹都被拿下,二太太是要奴婢当众说出来吗?您就不为二少爷三少爷,还有三小姐想一想?”此事不宜闹大,珍琴作为府中的老人,自然是知道分寸的。  今日就算要收拾,也只是收拾严氏一人。  珍琴话一出口,严氏不吭声了,她甩掉几个婆子按住她的手,站起身来直起腰,整理了一下衣裳:“我自己走。”  苏氏这才掏出帕子擦擦眼泪,傻乎乎的跟在后面。  严氏似乎不觉得自己有错,趾高气扬走在前面。  珍琴暗笑她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也不吭声,由着她抓住最后的时光,耀武扬威。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东院。  穆文平一脸寒霜,看到严氏进来,不管不顾,冲上来就举起手掌。  严氏挺胸上前,斜眼冷笑:“你倒是打呀!”  穆文平哆嗦一下,到底住了手,尴尬而歉疚的望着穆文忠:“这毒妇,就请大哥发落。”  “毒妇?”严氏冷哼:“我做了什么事情,老爷你这样说我。”  她一脸懵懂,不知所以的看向跪在地上的玉翠和玉纹,茫然抬头:“她们两个又是怎么了?”  穆春冷冰冰的看着严氏表演。  穆文平见她还想狡辩,又内疚又尴尬,呵斥道:“你唆使丫鬟给大嫂下药,还想蒙骗过去?”  严氏冷笑着道:“既然是她们两个做下的事情,如何算到我头上?”  她一指玉翠:“这个可是你们穆家的家生奴才,我如何指使得动?毒害主母,现在就绑了送官去要紧,我绝不徇私!”  玉翠见她将自己撇了个干干净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 她是穆家正经的二太太,无论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穆家为了所谓的大户人家的脸面,一定不会将她送去见官,也不会对她施以酷刑。  同时,她指使玉翠和玉纹时,除了嘴巴动了两句,其余的药啊什么的,都是她二人自己去买来的,她没有经过手,最多也就是管教不严,罚去庄子上住个半年,也就回来了。  因此,只要她死不认账,谁也拿她没有办法。  徐嬷嬷进来,给穆文忠和穆文平跪下,声音郎朗:“奴婢是来给大老爷和二老爷磕头认错的,奴婢早些时候听见了二太太和玉纹玉翠三人毒害大太太的计谋,胆小怕事,不敢过来禀告。”  “你是如何听见的。”穆文忠问道。  徐嬷嬷道:“前日晚上,二太太忽然招了奴婢进去说事,后来专门遣了奴婢出来。奴婢是二太太的乳娘,跟了她半辈子,临老了不受二太太重用,奴婢心中不服,因此躲在门口偷听,就听见了。”  说着把严氏想要害了周氏,夺了穆家管家权一事说了出来。  穆文平这次听的勃然大怒,起身一把将严氏推开,手指头指到她的脸上:“你干的好事!”  严氏怒道:“这老婆子构陷我!”  “人家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犯得着构陷你吗?就算是构陷,怎么能跟玉翠玉纹招供的一样?”穆文平先前就听玉翠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跟徐嬷嬷表达的并无差异。  严氏不吭声了。  “好你个姓严的毒妇,我穆家自你过门,可有苛待于你?你竟然作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情来”穆文平一脚踢到严氏身上,脸红脖子粗,怒焰高涨:“我要休了你!”  严氏听见“休”字,也气急:“穆文平,你穆家没有亏待我,那可给我什么福享了?我成日窝在那个破院子里,连你人都见不着,我不憋屈吗?”  “那你也不能干出这样歹毒的事情。”穆文平气得胡子抖抖:“你个毒妇,我一定休了你,一定!”  “行啊,你要是想你三个孩子没有亲娘的话,你就休!休十次都没关系!”严氏哭哭啼啼:“我这些年,对穆家不是尽心尽力吗?何曾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如今为了外人,你就要休了我,让你的孩子成为没有娘亲疼爱的孩子呜呜呜”  所有的委屈袭来,严氏索性抛弃了精致和体面,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三个孩子是穆文平的软肋,他眼眶都红了。  默不作声了许久,他看向穆文忠。  穆文忠冲他轻轻点头。  穆文平终于踌躇之后,做了决定。  他一把拉起严氏。  “好在大嫂没有事情,若是动了胎气,你的命都不够赔!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休了你。”穆文平怒火攻心,压着严氏来到周氏床前:“给大嫂赔礼道歉,看大嫂怎么发落你!”  见周氏脸色煞白,也知道事情严重,怒道:“即便是大嫂原谅你,你也给我关在西院,这一年就别出来走动了!”  这便是要禁严氏的足。  严氏知道这处罚不算重,怕是穆文平看在儿女的面上,多少要维护她些,只要借坡下驴。  严氏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大嫂,是我猪油蒙了心,一时想岔了现在给你道歉,你既然毫无损伤,那就原谅我吧”  “大嫂,严氏她是第一次,做了糊涂事,以后再不会了”穆文平知道此事的确是严氏太过歹毒,可是周氏无碍,真的发落他于心不忍。  “怎么是毫无损伤呢?”穆春见穆文平又想活稀泥,无非是周氏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因此冷不丁补上一句:“头一次的牛乳羹,后面的燕窝,我娘动了两次胎气了。”  穆文平未曾想还有这些,他以为严氏是第一次犯,多少存了侥幸改正之心,此刻听闻,刚才的一点子心软全都消失殆尽。  他颤抖着问严氏:“这不是第一次了?”  严氏茫然摇头:“是第一次。”  “叫秦姨娘过来。”穆春喝道:“第一次你在牛乳羹里动手脚,当初秦姨娘也是跟着喝的,怕是猜到什么,赏给丫鬟喝了,偏我娘没提防,喝了动了胎气。”  “第二次你用染料洗过的燕窝换了我娘喝的上等燕窝”穆春将所有的事情都压在她身上,下定决心一次将她扳倒。  她不是没有瞧见穆文忠和穆文平的互动。  父亲老实耿直,不忍心见弟弟为难。  作为一个已经有了孩子的男人,他也无法真正感同身受女人将会失去胎儿的痛苦。  穆春会。  一而再,再而三。  为了对付周氏腹中的孩子,穆家的人个个绞尽脑汁,闹得够多了。  严氏本来还在嘤嘤的哭,为了保全自己,假意给周氏道歉,此刻听了穆春的话,犹如天打五雷轰,她惊诧莫名:“我什么时候干过这些?不是我!穆春,你别把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  穆春不说话,只等秦姨娘来。  秦姨娘路上问传她的丫鬟,问不出什么来。  那丫鬟是在外院候着的,什么都没听到。  她忐忑不安的进了屋子,给穆文忠穆文平以及周氏严氏穆春行了礼,才战战兢兢:“老爷太太叫奴婢来,所谓何事?”  穆春冷冷看她一眼:“你小产时,喝过牛乳羹补身体吧?后来不喝了,赏给丫鬟喝。”  秦姨娘满脸惊恐地点头。  “前段时间,我娘喝了牛乳羹动了胎气,你是不是知道牛乳羹里面有问题?”穆春问完,并不等秦姨娘回话,又接着说:“再有厨房里的燕窝被换了,我那时候只发落了王大娘,并没有追究幕后指使之人。可实际上,王大娘什么 都招认了。”  穆春目光灼灼看向秦姨娘,秦姨娘心虚低下头去,脑子里飞快盘算如何应对,只是她还未想好,忽然峰回路转,穆春又说道:“我就想,先不要声张,动手之人定然还会再想法子的。果然呵呵。”  她冲严氏冷声道:“二婶,就你这样见不得我娘好好的生下孩子?”  秦姨娘的一头虚汗,因为穆春的一声“二婶”,终于顺畅的流了下来。  穆春的意思,是说前两次就是严氏下手,她故意没声张,专门等严氏第三次下手?  “秦姨娘,你莫怕,把你知道的说出来。”穆春看着秦姨娘,眼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秦姨娘哪里还有什么不懂的,王大娘又不是她的心腹,什么都招了自然把她招了。  穆春这是要保她,对付严氏呢。  因此忙磕头说道:“奴婢早些时候,喝牛乳羹只觉得腥,后来便反胃干呕,因此不敢再喝。叫了人查,里面加了明矾”  明矾是无色无味,却是有微毒,寻常拿来治病。  周氏无病无灾,吃这个只会中毒。  “胡说八道,姓秦的,你收了穆春多少银子要在这里诬陷我”严氏已经要被气疯了。  秦姨娘毫不含糊反驳:“奴婢与大太太、二太太素来无嫌隙,这岂是银子能收买的事情?奴婢说的话,句句都是事实,无愧于心。”  “燕窝一事,王大娘也已经指证,说是用染料洗白的燕窝,换了我娘的燕窝。”穆春言辞含糊:“她已经说出背后指使之人,只是碍于颜面,我一直忍着没出声。没想到,从微毒的明矾,到染料,现在居然直接下堕胎药,二婶,你未免太狠了些!”  穆文平早已经怒不可遏,他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严氏一眼,只管冲穆文忠说:“大哥,我这就回禀父亲,休书一封,叫这歹毒恶妇滚回她娘家去。”  穆文平是真的被严氏弄的心灰意冷。  他平素基本不说脏话,此刻也被气得浑身发抖,看她一眼都觉得厌恶。  严氏还想申辩,秦姨娘已经找到了活命的道儿,立时说道:“二太太,你想害大太太也就算了,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连我一起害也不知道我这身子,还能不能生孩子啊”说着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起来。  穆文平厌恶更甚,当即就起身:“来人,把二太太的东西收一收,送回娘家去,我看也不必禀明父亲了,直接去写休书。”  说着根本不理会严氏的辩解,也不顾她苦苦哀求,一脚将她踢开,痛心疾首的连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了。  严氏委顿在地,失望至极,绝望至深。  她眼里的怨毒,射向穆春。  忽然之间尖叫一声,扑向穆春,伸出长细的精心保养的指甲,去挠穆春洁白如玉的脸。  她想毁了穆春的容颜。  穆文忠虽然身体还未痊愈,却一直冷眼看着严氏,此刻见状一手一推,将严氏推开跌在地上,凶神恶煞的看着她:“严氏,我不过是看在二弟颜面,给你几分脸面,你别得寸进尺。”  他一声大喝:“来人,二太太疯疯癫癫的,这就去收拾东西送她回严家,休书随后送到!若是严家有异议,不妨如实说。必要时,这两个丫鬟也送去严家对质!”  穆文忠此话一出,严氏彻底没话,像是被抽去了骨头,再也没有半分力气。  她知道被休弃回家的下场是什么。  严家不会养没有用的人,不舍得白费那些米粮。  她想磕头求情,可却咽不下这口气。  唯独用最后一丝愤恨的目光,恨恨盯着穆春,似乎要把她抽筋扒皮才解恨。  婆子们很快进来,知道她马上不是穆家主子了之后,一点颜面也不留,直接押出去的。  屋里万籁俱静,一时落针可闻。  穆春看了一眼秦姨娘,才道:“害我娘的真凶已经找到,想来以后我娘是可以安心待产了?”  秦姨娘哪里会听不懂,止不住点头。  穆春这才道:“姨娘先回去休息吧。另外,约束一下令妹。府里最近很乱,她老爱出来走动,磕了碰了,是我们招待不周。”  秦姨娘见识了穆春的手段,哪里还敢放肆,急忙点头,恨不能给她写个军令状。  严氏的胡搅蛮缠,翘舌擅辩,秦姨娘在穆家生活多年,并不是没有见识过。  连她也自认为不是对手。  平素唇枪舌战,从未见过穆春在严氏手上讨过便宜,如今一出手,就把严氏休回娘家。  这才是厉害的手段。  秦姨娘带着复杂的心思退下,也知道,穆春对她的所作所为,心里是明镜一般,不过要处置严氏,因此只能暂且先放了她。  她也依着穆春的意思,答应不会再害周氏。  只是她心里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她的孩子没了,周氏就有了身孕,真是巧啊。  不说周氏平素对她如何,旁的都可以迁就,可以报恩,可是关于孩子,那是她的彻肤之痛,如何甘心忘记?  她不过二十出头,周氏都三十有七了。周氏的孩子能保住,为何她的孩子摔了一跤就没有了?  不管是倒霉还是背后有人唆使,光是这一份浓浓的嫉妒,就足已让她疯狂。  凭什么?凭什么周氏没有流产?  秦姨娘垂着头走出东院,握紧了拳头。  只是碍于穆春在,她终究只能先咽下这口气,短时间内不敢轻举妄动。  正思想间,抬眼看已经到了门楣,她走进去,身后两个眼熟的丫鬟也进来。  “这是大小姐送给姨娘的上等补身体的药,希望姨娘能早日再得一个孩子。”玉梅笑眼眯眯将东西放在桌上,一样一样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 “这小姑娘是天女下凡,寻常的手段,根本害她不死,而且会被反噬。瞧瞧二太太,不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吗?”玉梅漫不经心的警告秦姨娘,环顾屋子:“秦小姐呢?秦姨娘莫忘了大小姐说的话。”  让她把秦怜赶走吗?  秦姨娘心里有一块坚硬的地方崩塌了。她忽然觉得,这院子里,可怕的不是穆夏,更不是雷厉风行的周氏,而且她一直雾里看花,没有放在眼里的穆春。  这一招杀鸡儆猴,若说她不怕,那是假的。  严氏尚有娘家可以依靠,她可没有。  秦姨娘忽然打了一个哆嗦。  玉梅将上等补药塞到她手中:“姨娘往后的心思,还是多想想如何笼络三老爷,早日再怀上身孕吧。”  秦姨娘含糊不清的答应了一声,一时之间甚至觉得穆春说的有道理。  跟周氏置气嫉妒又怎么样?她的孩子不会再回来了。  还不如趁着自己年轻,赶紧多生几巩固地位要紧。  只是秦怜,她如何舍得将这个孤苦伶仃的妹妹赶出去?  回到秦家,怕是嫂子根本容不下她。  她又是和离下堂的,村里的人唾沫都能把她淹死。  秦姨娘实在不忍心,想来想去,只有约束秦怜的行为,一个“拖”字决而已。  若是能趁此机会赶紧给秦怜寻个好婆家,从穆府出嫁,也算功德圆满。  打定主意后,秦姨娘这才告诉玉梅:“大小姐说的已经记下了。”  玉梅满意地点点头,回东院去跟穆春复命。  周氏经过连续几桩的惊魂,此刻已经睡了,穆文忠命人好好看守,自己去看穆文平。  刚走到书房门口,就见穆文平和严氏争吵之声。  确切的说,是穆文平在责骂严氏,严氏在苦苦哀求。  穆春拉了一下穆文忠的手,冲他摇头:“我知道爹爹心肠软,不肯看二叔二婶闹成这样。可母亲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留这样歹毒的人在府中,怕是谁都不能安心。莫不如让她先回娘家,以观后效。若是真心悔改,看在二哥三哥还有三妹的份上,咱们再从中说和,将二婶接回来,也就是了。”  穆文忠心疼妻儿,觉得穆春的话有道理,让严氏反省反省也是应该,不然还不知道几个孩子要被她教成什么样子。  屋里严氏的哭诉传入耳朵:“你就听那穆春的话,不管我们娘儿几个的死活,凌广凌志都还未说亲,你叫他们没了娘,还有谁能瞧得起他们”  “他们有你这样的娘,才没有人瞧得起他们。”穆文平读书读多了,小事容易被严氏绕进去,大事却是执拗耿直,认死理不回头的。  “你”严氏又哭道:“我跟了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休了我!”  “不是我要休你,穆家,穆家容不下你这等毒妇”穆文平恼羞成怒,厌烦严氏的牵扯:“你趁早回家去,不然我就叫岳丈来接你”  “相公,夫君你我结发十六载,我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可你口口声声毒妇毒妇称呼我,我可害过你?”严氏对待她西院的人,倒是真的一心一意。  “你那样对大嫂,还叫不害人?”穆文平终于对她彻底失望:“你真是死不悔改!”  “我改,我改还不成吗?”严氏听了忙眼泪像珠子一样滚落:“求你别把我赶回去,我一定改”  “你先回严家去吧,若是真的如你所说改了,我再我再”穆文平也是一下子气头上,此刻多少有些心软,终于开口:“看在三个孩子的面上,若是你静思己过,我再接你回来。如今,是无论如何,要给大哥大嫂一个交待!”  严氏终于明白,穆文平要顾念兄弟情义,所以必须要放弃他。  他这是做给穆文忠和整个穆家看的。  如论她多么可怜,多么感情深,在这一点上,穆文平不会让步。  他若是放过她,那就是对不起穆文忠夫妇,在穆家也再也无立足之地。  可若是西院在穆家无法立足,她的儿女,以后又该如何自处?  她跪了下来,必须要抓住穆文平心软的机会,让他收回决定。  里面的动静渐渐小了。  穆春对玉梅使了个眼色。  玉梅捧着之前严氏私放印子钱的账本,敲开了书房的门。  穆文平几乎是抖着翻开了那账本,本来还有些心软,此刻却将账本狠狠扔在严氏的脸上:“滚!连着等丧心病狂的财你也要发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你现在就离开穆家,再也别回来!”  严氏终于不再纠缠,她泪眼婆娑:“既然你如此狠心,我也有我的骨气,不再求你,只是,我走之前,你去叫人把穆秋接回来,若是没人照应,我怕她在田庄受欺负。”  穆文平不知道说什么好。  严氏厉声道:“若不接回穆秋,我宁可死,也不回娘家去受此屈辱。”  穆文平虽要休严氏,却也不肯她死,毕竟是同床共枕十几年的夫妻,一条鲜活的人命。  他停顿半响才道:“依你。”  他去与穆文忠说了此事,穆文忠本就对休了严氏于心不忍,见她提条件,哪里有不应允之理,自然答应。  穆秋被接回来,穆夏自然也是要放的。  严氏还想待在府里等穆秋回来,然而此时已是下午,去田庄一来一去要半天功夫,晚上阳岐城城门下钥,穆秋实在没法今日就接回来。  严氏心有不甘的收拾包袱,在穆文平的再三催促下,上了马车。  穆文平不忍心看她离开,径直走了。  穆春候在二门,见马车不动,猜严氏怕是在等穆凌志和穆凌广下学回来碰见,跟父亲求情。 便冷冷的去跟马车夫吩咐一声。  车夫不理会严氏要求“再等一等”,直接一鞭子,带着她转向朱雀大街,渐渐没了踪影。  徐嬷嬷回头看了穆春一眼,见她点头,这才跟着小跑追马车去了。  她是严氏的乳娘,伺候了她半辈子,自然要跟着回去的。  严氏终于哭哭啼啼,带着对穆文平的不甘心和对穆春的恨意走了。  穆春看着消失在拐角的马车,终于松了一口气。  至于穆凌广穆凌志两兄弟,穆文平自然会跟他们解释,就不用她操心了。  翌日,穆秋被接回来,跟她两个哥哥一样,对此事一无所知。  玉翠被逐出府,玉纹被发卖掉了,穆文平自然不会将严氏的丑事与他们几个子女说,只含糊其词,说严氏做错了事情。  东院的人向来被周氏教导的以大局为重,更不会随意宣扬。  秦姨娘侥幸逃过一劫,穆春的叮嘱警告言犹在耳,也是忍住了胡说八道的冲动。  因此,严氏为什么被休回娘家,穆家上下三缄其口,渐渐成为悬疑。  严氏自己,就更不会说了。  她忙着在严家,夹着尾巴做人呢。  毕竟曹氏不是好相与的。  严氏被休弃的消息传遍了阳岐城,半个月内都是津津乐道的好消息。  她在严家闭门不出,穆文平和几个子女也当没听见。  苏氏等穆夏出来后,征求了穆夏的意见,去周氏那里请辞。  说自己胜任不了管家主母一职。  怀着身孕的周氏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下药谋害,她居然一无所知,实在有负所托。  又道穆春长大了,聪明能干,暂且由她管理,也是好事一桩。  穆家上下实在没有能人,思来想去,只好修书一封,禀告穆立。  说等周氏过完头三个月,再行料理。  如此算来,也不过半月之期,并不是很长。  穆立回信说可以,穆春便正式走马上任了。  穆秋听了之后气得牙痒痒,不为别的,只为她的母亲被休弃,她羞愧的连门都不敢出,而穆春却人前风光,还管起家务来了。  头一天,便将丫鬟玉新领来的新衣裳扔在地上,踩了两脚还不解气,用剪刀剪碎了,对玉新说道:“去,跟咱们的管家大小姐说,三小姐的衣裳太脏了,实在难看,要再做两身新的。”  “行啊。”穆春冷笑:“当初裁撤针线房是她的主意,如今却嫌弃丫鬟们做的衣裳不好。既然不好,叫她西院自己做吧。”又命玉梅捧着上好的料子送过去。  西院如今能干的丫鬟早就没有了,唯独剩下穆秋身边的玉新还算可靠。  穆春上任后虽然又送了几个过来供她挑选,可是看上去不是蠢笨就是丑陋的,穆秋知道穆春故意为难,根本不挑。  不挑就没有人用。  玉新一个人忙上忙下,叫苦不迭,渐渐对穆秋生出怨气来。  现在又让她一个人去给穆秋做新衣裳,哪里忙得过来,只好自己来跟穆春请示。  毕竟穆秋只会吆三喝四,才不会管她一个奴婢的死活。  穆春对玉新倒是很客气:“如今你是西院的二等大丫鬟,按理西院是要配些人手给你使唤,你主子不挑,你挑几个回去先用着,用不顺手再跟我说。”  玉新知道穆秋赌气只会连累自己,因此也不客气,挑了两个三等丫鬟回去,一个叫宝雀,一个叫宝云。  苏氏彻底闭门不出,照顾穆文义。  秦姨娘那边也消停许多。  穆府上下自严氏被休,苏氏放弃管家权,穆春上任后,又少了许多麻烦事。  自然,也有不服气的。  当值的婆子们仍然趁着夜晚,私自点灯赌钱。  以前苏氏虽然治理过这方面的问题,但是终究还是有人趁她疏忽,悄悄进行。  穆春听后只笑着:“由她们去赌,别传扬出去。”  三日后的一个晚上,玉梅和珍琴两个人,将那干婆子堵在屋子,不骂不打,只传达了穆春说的一句话:“大小姐说,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既然大家爱赌,何妨大大方方赌?从今日起,凡是参与赌钱的婆子,家丁和丫鬟,每日姐那里领五百个大钱,然后就在东院赌。输赢不要紧,只要赌技好,小姐重重有赏。”  婆子们半信半疑,片刻后见玉梅不像开玩笑,也不像是要拿她们治罪的模样,试探问道:“真的?”  玉梅笑着:“那还有假?”  翌日中午,玉梅就叫了为首的婆子到东院,开了一间空置的厢房,给她发了五百个大钱。  婆子喜不自胜,当下跟几个一齐来的就赌起钱来,不过两天,府里大量的粗使丫鬟婆子,都过来凑热闹。  只是,再好的赌局,连续赌上两日,也没了精神。  丁婆子呵欠连天:“玉梅姑娘,你跟大小姐说一声,我明日再来行不行?”  “丁婆婆,今日就数你赢得最多,你可不能下桌呀。”玉梅言笑嘻嘻:“还有你们几个,怎么,输了大小姐的五百个大钱,不想为大小姐翻本吗?快去把攒的私房钱拿出来赌呀,不翻本怎么行?”  几个赌的最厉害的人叫苦不迭:“哪有逼着人赌钱的。”  “你们喜欢赌,大小姐成全你们还不好啊。这是好差事啊,昨儿个过来的时候,不是一个个还很高兴吗?”玉梅笑:“这才第二日呢。”  丁婆婆熬得眼睛下面全是乌青:“小姐,这赌钱虽然刺激,但是大家都怕输了大小姐的钱,压力大呀。”  玉梅还是笑:“不怕不怕,反正是大小姐的钱,翻本就行了。”  “院子里的活计还没做。”  “没关系,荒废两天府里也不会怎么滴。”  定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 “那怕是不行。”玉梅笑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监督:“快些。”  丁婆子欲哭无泪,只好打起精神,吆喝剩下的五六人:“来吧来吧,熬过今晚再说。”  翌日,穆春推开房门,屋里乌烟瘴气,丁婆子等人昏昏欲睡,“大”“小”都哆嗦不清楚,有些年纪大些的,帐都算糊涂了。  见着她来,如见了九天玄女,一下子噗通全跪下:“大小姐,奴婢再也不赌钱了,真是赌够了,赌够了!”  “奴婢这三年来攒的体己银子都已经输掉了,奴婢再输,怕是连家里新送来的两身衣裳都要保不住了。”  “大小姐,奴婢以后一定好好办差,再也不赌钱了。”  一个个的跟穆春保证求情,穆春勉为其难的答应:“真的不赌了?”  “不赌了!”所有人异口同声,松了一口气,生怕穆春不答应。  “好吧,回去歇一个时辰,去自己岗位上做事,把差事办好。”穆春微笑着:“不然,还抓你们来赌钱。”  众人吓的一瑟缩,面有喜色,忙不迭去了。  玉梅拍手叫好:“大小姐这一招,可比那些威逼利诱高明多了。您不知道,昨晚上还有个丫鬟赌吐了呢,此外赌哭了的也有好几个。”  穆春微微一笑,叫玉梅把厢房收了,自己去给周氏回话。  珍琴站在门口,正要挑帘子出来,见穆春来,便将手中的信笺给她:“是楚州来的信,大太太刚刚睡着,奴婢正要送去给小姐呢。”  穆春打开看,却是先前嫁去文昌伯府的堂妹穆樱,身怀有孕,闲得无聊,想招姐姐妹妹过去叙话,打发时间。  穆春管着府里,实在没有时间,想着让穆夏去。  里面周氏起身,问道:“谁在外面?”  穆春便将信拿去给周氏看,又道打算让穆夏过去。  周氏笑看她一眼:“我如今觉得好多了,你去陪她两天吧。”  穆春道:“这府中一大堆烂摊子事情”  周氏就笑着说道:“即便是穆樱不来信,我也要叫你来说的。你这三日整治那些赌钱的下人,太过紧张,府里的人如今都如灯油上的老鼠,生怕不小心就得罪了你,各个神经紧绷。你若是再待着,怕是折了你的闺名,落得个厉害的名声了。”  “那又如何?我不怕。”  “可我怕啊。”周氏缓缓说道:“你出去两天,让府里宽松宽松。不过两三天而已,大家自然会记得你的手段,不敢造次。”  穆春嬉笑着问:“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母亲以前就是这么管家的吗?难怪府里被你管的井井有条。”  周氏微笑:“这是策略,你渐渐就懂了。你去收拾东西去吧,自己也歇会儿。”  穆春知道周氏说的有道理,她现在在府中,犹如母老虎一般,下人看到她就躲,眼神都不敢与她触碰。  出去几天,让他们心里轻松轻松,也能更好的办差,因此答应下来。  玉新扭扭捏捏在门口等候通传,她是个没什么想法的小丫鬟:“三小姐说,她也要去。”  穆春歪过头:“她又是吃饱了撑着了是吗?”随后冷冰冰的道:“不准。”  穆夏正在穆春屋里转悠,听了之后劝道:“还是带她一起去吧,你不怕她趁咱们不在,在府里闹腾?”  穆春想了想,觉得穆夏说的也有道理,才对玉新道:“那叫你主子收拾东西,别带太多,住几天就回来。”  玉新完成了差事,高高兴兴回去告诉穆秋这个好消息去了。  穆夏是因为禁足太久,想出去散散心,文昌伯府虽然不是她喜欢的,多少也算是离家远了些。  负责送她们过去的是穆文义。  坐在马车上,穆文义与穆夏虽然只隔着一道帘子,但是什么话也不说。  穆春想要缓和他们父女之情,便跟穆文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三叔,你最近怎么不去斗蛐蛐了?”  “累了。”穆文义从京城回来就一直不大高兴,感觉被王公公耍弄了不说,南院基本上他攒下的体己银子也都花了个精光,加上穆家因为劫匪的事情,经济上一直转圜不过来,他心里清楚,也不跟公中要钱,就这样闷在家中。  “这样也好,多陪陪三婶和凌波。”穆春笑着道:“凌波现在学说话,再有半年满了三岁,就能启蒙开学了。三叔若是能亲自教,是再好不过的。”  “我可教不好。”穆文义笑着:“家里有个现成的,还轮的上我不成。”  他说的是穆文平。  穆秋就笑嘻嘻的插话道:“这倒是,我父亲可喜欢教人读书呢。”  三个人就这个话题说得热火朝天,穆夏掀开窗帘往外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中午找了个僻静地方吃饭,穆夏坐在边上,穆秋将她挤开,对穆文义眨眼睛:“三叔呀,你喜欢吃什么?”  穆文义拿出干粮,有饼有馒头有水,问穆春她们吃什么,唯独不问穆夏。  穆夏一直出神的望着别处。  一顿饭就这样说说笑笑吃完了,又继续上车赶路。  文昌伯府就在楚州西边,穆文义先带三个丫头去拜见穆立。  穆立上下打量了几下穆春:“听说现在府中内务归你管着呢。”  “不过是给母亲打打下手。”穆春笑:“再有半个月母亲能下床了,我还是在屋里绣花。”  “恩,很好。”穆立十分欣慰:“女孩子就该有女孩子的样子。”  说起来,这三个孙女,他其实最喜欢的是穆秋,沉稳娴静,乖巧懂事。  只是穆秋做的那些事情她也有所耳闻,看她年纪小,懵懂怯懦,又觉得是严氏教唆的缘故:“你的母亲既 然已经被休弃回家,日后你好好听你父亲的话。”  穆秋忍住眼泪,对着穆立不敢造次,轻轻点头。  她很想为严氏申辩,甚至一路上有八百次冲动,想将穆春推下车去,到底不敢。  穆立这才又让她们去文昌伯府。  这是一座很气派的府邸,比之苏家老宅的古典幽深、精致宽阔有过之而无不足。  她们是在垂花门下车,穆文义送她们进来后,带着她们见过了文昌伯和伯爵夫人。  有一位封了诰命的老妇人,姓蒋,府里人称老祖宗,穆春等人也跟着叫,得了海棠花金子作为见面礼。  金海棠花虽然常见,但是这么大一朵却不常见。  穆春事后掂量了一下,一个足有二两重,跟平时一个能打半钱的见面礼相比,简直阔绰的不像话。  “府里女孩子少,好久没这么热闹了。”老祖宗看着穆春她们三个就欢喜,对着伯爵夫人不住夸赞:“咱们府上就三位少爷,还是姑娘多一些好呀,男孩子们皮的跟什么似的”  伯爵夫人路氏育有二子。  长子娶妻,如今不在府中,去别处上任了。  次子便是穆樱的相公了。  文昌伯府三公子据说是妾室生的,只是妾室过世的早,寄养在路氏名下。  上次跟穆春在苏家见过面的,后来与苏锦华定了亲事。  四公子是小妾生的,不过十来岁的模样。  算起来,真的是一个闺女也没有,难怪老祖宗见着穆春等人就欢喜。  说话间穆樱到了,她肚子还未显怀,见着穆春等人难免激动,却也按捺住给老祖宗行了礼,才道:“我这三位姐妹,老祖宗瞧着可还成?”  老祖宗对穆樱这个知书达理的孙媳妇也是十分满意,更何况进门三个月就怀上了,肚子也争气,自然也肯给她娘家人脸面:“一个个青葱似的水灵,我瞧着就欢喜。”  又命下人给穆樱拿凳子,上面还垫了锦绣软垫。  而一旁路氏都还站着呢。  穆秋看着穆樱的受宠程度,很是羡慕。  “行了,都别陪我这个老婆子了。”老祖宗笑着问道:“给客人的屋子,可都收拾好了?”  路氏忙答:“收了三间出来,一应摆设用具,都是按着樱儿的规格来的,丫鬟也各准备了四个。”  穆秋听了又忍不住暗自盘算。  此番她们过来,每个人带了一个贴身的丫鬟。  她带的玉新,穆春带的玉梅,穆夏带的玉霞。  再加上四个丫鬟,那岂不是光服侍她的就有五个人?  也不知道穆樱该有多少人服侍。  如此一想,又羡又妒的看过去。  待看到穆樱红光满脸,脸上白皙如玉,眼里如含着秋水般,一看就是备受宠爱的模样,愈发有了想法。  寒暄了一阵子,路氏便让老祖宗歇下,命人带她们三姐妹去看屋子。  虽然只是住两天,但是各种用具一应俱全,连新的衣裙都每人各备了两套。  “我随意挑的布料,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吗?楚州不比阳岐城,热得很,怕汗死了你们带的太少,不好换。”穆樱言笑艳艳,娇俏可人:“快试试大小,若是不合适还能改。”  穆秋恨不能立时将那油光水滑的料子穿在身上,见穆春穆夏都不为所动,自己便跑到穆樱身边:“樱姐姐,你的衣裳更好看。”  穆樱今日穿的一袭碧绿色流光裙,看着就轻盈飘逸,摸上去却不是纱的质地,而是如缎子一样滑不留手:“寻常便服而已。”  “便服都这样好看,若是出席应酬,岂不是更奢华?”穆秋见没有外人,也不太在意规矩了,直接坐在穆樱旁边:“樱姐姐,先前我以为穆府就很大了,起码阳岐城要排在前三的,如今瞧着伯府,才是真正的阔绰。”  穆樱从小饱读诗书,不太喜欢这些“俗物”,因此提醒穆秋道:“你们先去看看屋子吧,等一下再一起去前厅用饭。”  穆春穆夏本就觉得穆秋丢脸,听了此话如蒙大赦。  穆樱却对穆春说道:“春姐留下。”  穆樱虽然嫁人,却比穆春小一点点,只是老成刻板爱说教,看起来就更像姐姐了。  穆春摸着鼻子嘟哝道:“我就知道,说是叫我来散心,定然没什么好事的。”  穆樱嬉笑着咯吱她一下:“我想到就该你来的。”她忽然转换了脸色,将她身边的丫头都遣了出去。  穆春为了让她放心,也主动要玉梅出去避嫌。  穆樱这才说道:“府里有人对我不利。”  “为何?”穆春诧异:“老祖宗和夫人都很喜欢你,你别是孕期胡思乱想,得了癔症吧。”  “绝计没有。”穆樱叹口气:“女人的直觉很准,我平素虽然爱说教,不代表我古板迟钝。我能感受得出来,总有一些若有似无的人盯着我”  穆春见她说的郑重其事,感觉有些毛骨悚然。她想了想整个宅子,并无阴森的感觉。  只是因为年代久远古色古香,多了些历史积蕴的味道罢了。  “你想多了。”穆春虽然口中这么说,却又忍不住想起周氏的胎儿来。  严氏就不说了,一向对周氏嫉恨有加。  只是连平素没有积怨的秦姨娘也因为嫉妒,对周氏下手,却是谁也想不到的。  穆春问穆樱:“府里可有失了孩子,小产的年轻妇人?”  穆樱笑笑:“并没有。府里除了丫鬟婆子,就数我最年轻了。再就是温姨娘,二十五岁,也大了我将近十来岁呢。她也没有怀孕。”  “那你觉得谁要害你呢?”穆春又问。  “我若是知道,还写信回去叫你们来?”穆樱苦笑:“我本来想回穆家住几天的,只是考虑到既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 又道:“听人说女子怀孕了会成日里胡思乱想,你可曾没?”  穆春上一世做过人妻,自然知道子威此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这一世她还是闺女,为了避免尴尬,便露出茫然之色,表示听不懂子威在说什么。  穆樱当着穆春的面被这样呵护,脸上一红,有些羞涩,轻轻推开他:“姐姐在呢,说话别这么直白。”  “你呀。”子威点点她的额头:“年纪轻轻老气横秋的。”  顿一顿又轻佻的在她脸颊上一亲:“不过我倒是喜欢你这劲儿”  穆春在旁边十分尴尬,穆樱“吭吭”两声:“先去洗一下,外面热,回来一身汗,臭死了都。”  语气是亲昵,看来小夫妻日子过得十分不错。  “文儿”穆樱唤道:“伺候二少爷洗漱更衣。”  一个伶俐的丫鬟进来,扶着任子威出去。  “对了,樱儿。”任子威叫的十分顺口:“云烟前几日病了,如今好些了没有?”  穆樱的脸上,从刚开始的羞涩,闪过一瞬间的郁闷,随后又面色如常:“昨儿个就已经起身,在母亲那里伺候。”  “那就好。”任子威嘀咕一句才走。  穆樱掩饰住尴尬,对穆春说道:“我怀着身子,云烟是伺候你妹夫的大丫鬟,前些日子便收了房。”  又觉得对穆春一个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不好解释,有些磕巴:“我婆婆怕我看着心里烦闷,因此叫她过去伺候了。”  穆春叹道:“你婆婆可真是体贴入微。”  虽然给儿子收了房,可将人调走,眼不见心不烦,极为难得。  “她是很好的人。”穆樱笑了:“当年遇见我娘,热心帮助她生产便可见一斑。”  “那个云烟是个什么来头?”  “她伺候你妹夫五六年了,也是咱们院子里的老人了,给她开脸是早就说好了的,也不奇怪。”穆樱笑着解释:“如今她在我婆婆那里,也是伺候的尽心尽力,所以相公才多问了一句。”  她这番解释,无非是表示任子威并不是真的关心叫云烟的丫头,而是因为她伺候精心而已。  穆春笑一笑:“妹夫对你可真是好。”  “嗯。他还说叫我别急着要孩子,我身子骨还没长成。”穆樱才刚刚满了十五岁,一般都要十六七才敢怀孕的,怕太早生头胎,伤了身体以后不好再生养。  “那你”穆春困惑。  既然不是婆家要求的早生孩子,为了个人身体着想,她也觉得穆樱怀孕太早了些。  “是我娘说的,任家不是寻常人家,虽然儿子多,可伯爷却是一枝独秀,自然希望孙辈能够尽快开枝散叶的。这也对我在伯府过日子有好处。”穆樱笑:“我身体也争气,这么快就怀上了,老祖宗和婆婆,对我爱护的跟眼珠子似的,可见我娘的话也没说错。”  “那你到时候生产时,可要小心些。”穆春笑着提醒。  十五岁生孩子的虽然不多,可也不是没有。  穆樱点头:“我省得。大夫说了,少吃些多走动,到时候生的顺利,也无大碍。”  既然如此,穆春就放了心,劝穆樱道:“既然你在府里这样受人看重,如何会有不明白的人害你?那就是不想活了。我还是觉得你怀孕了太小心了,疑神疑鬼。”  穆樱苦笑:“但愿是吧。有时候我也觉得是我想多了,可是那种如芒在背、如鲠在喉的感觉总是挥之不去细看身边之人,又都不像,根本抓不住一点蛛丝马迹”  穆春又安慰了她两句,这才出去看自己屋子。  屋子照样布置的古色古香,只是因太久没有人住了,一股子霉味。据说在她们来时,已经晒了三天了。  “府里没有姑娘,爷们儿都住在外院,内宅只有老祖宗、夫人和少奶奶,还有一位温姨娘,因此许多院子都荒废了。”来伺候穆春的大丫鬟解释:“穆大小姐别怪,奴婢们已经放了香囊,等晚些时候就香气扑鼻了。”  穆春不好挑剔,也体谅文昌伯府人丁凋零的情况,笑着点头。  隔壁间,穆秋欣喜而快活的声音传来:“瞧着玲珑宝塔,虽然只是个摆件儿,但是做的连小门都有。哎呦,这门还能用指尖推开呢”  “这靠垫可真软啊,上面是不是天鹅绒?我只是听过,还未见过呢”  “这个点儿,吃燕窝不太好吧”  穆秋声音刚落,下人也给穆春端来燕窝粥:“夫人吩咐,三位小姐远道而来,又未到饭点儿,先喝点粥垫垫肚子。”  看来伯爵夫人路氏对穆樱是真的好,连带着她们三个出身低微的姐妹也是照顾周到。  穆春想着,越发心底放心许多,同时为苏锦华能嫁入这样的人家高兴。  晚饭是在老祖宗房间里摆的,路氏按照规矩未能坐下,在一旁布菜。  老祖宗很是高兴:“许久不曾有这么多丫头陪着我吃饭了”  穆秋见穆春和穆夏都像哑巴一样不说话,忍不住开口撒娇道:“老祖宗,等樱姐姐生了一个又一个,到时候,怕是您桌子都坐不下呢。”  这话哄的老祖宗十分开心,她身边的丫鬟十分有眼力见儿的将老祖宗跟前的一道清酱鸡丝端过去,摆在穆秋面前。  老祖宗便说:“三小姐长得清瘦了些,多吃点。”  穆秋怎么不知道这是老祖宗抬爱她的缘故,急忙将鸡丝摆在穆樱跟前:“樱姐姐才清瘦呢,为了肚子里的小宝宝,更该多吃些才是。”  穆樱耿直,将那鸡丝推辞道:“我近日老是吐,胃口不好,既然是老祖宗对你的怜爱,三妹妹多吃些便是。”  穆秋这才规规矩矩谢过了老祖 宗。  说话间,任子威,任子力,任子鸣三兄弟过来给老祖宗请安。  任子鸣是温姨娘的儿子,如今不过十岁,刚下学回来。  任子力便是苏锦华的未婚夫,之前见过的伯府三公子。  “今儿个因为有客远道而来,所以饭摆的早了些。”老祖宗笑:“你们也自去吃饭吧,不要拘礼。”  三个孙子便拱手告辞。  任子威走时,俏皮冲穆樱眨眼睛,并不避嫌。  老祖宗笑着:“瞧这泼猴,都要当爹了还不稳重!”  一席话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其实,任子威跟穆樱差不多大,只是因为长兄不在府中,他在弟弟面前充任长兄之责,长得老成了些。  算起来,比穆春还要小呢。  如此,又觉得实际上还是小孩子一般而已。  这样的两个小人儿居然要生孩子了,穆春觉得真是有趣。  只是,一道若有似无的目光也朝离开的任子威身上看去,穆春回眸,见是路氏身边一个俏丽的大丫鬟,看起来比穆樱略微年长些。  大概就是那位叫云烟的丫鬟了。  一席饭吃得规矩而又热闹。  规矩是穆春和穆夏不声不响默默吃,热闹是穆秋言笑着,不住说俏皮话逗老祖宗开心。  席散出来,穆春瞧瞧天色,不过傍晚,心想穆樱果然受宠,看来老祖宗说的是真的,并不是客套话。  他们是真的为了穆春三姐妹,提早了吃饭的时间。  穆樱走出来,笑着道:“老祖宗说身子乏,姐妹们晚上直接休息,不必过去请安了。现在天色还早,我带你们逛逛园子吧。”  穆春上去问道:“你大着肚子,还每日晨昏定省呢?”  “以前只有婆婆一个人,后来我进门,好容易人多些热闹些,若是一日不去,老祖宗便觉得冷清。”穆樱低头看着肚子:“若是个哥儿才好。”  穆春刚开始以为她想一举得男,稳固地位,结合此时的话境,居然是暗地里说老祖宗规矩多,若是再生个女儿怕是也要守规矩一般,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愿是自己多想了。  几个人走走停停,伯府的园子比苏家老宅的精致程度丝毫不差,想来是因为虽然爵位低些,但因在楚州,工匠们技艺更加精湛的缘故。  穆秋依然是一路叽叽喳喳,只是后园子里遇到三公子任子力呆站一处发呆,立时噤声。  穆樱轻轻叫了他一声。  任子力回过神来,跟穆樱打招呼。  穆家三姐妹也冲她行礼。  为了避免误会,穆樱冲他点头,对身边的穆春说道:“这位三叔,其实比子威小不了几个月。”  所以他虽然也是在路氏膝下长大,却隐瞒不了他庶出的身份。  毕竟,路氏再能干,也无法几个月时间生出两个孩子来。  与其欺瞒众人,以后长大了引人猜测,莫不如开始就说实话。  任子力见了穆家三姐妹,开口说道:“我与穆家姐妹,曾经在苏家见过的。”  穆春等人点头。  穆樱听他提苏家,也不奇怪:“这倒是了,苏家也在阳岐城,姐妹们是常去的。”  又指着穆夏对任子力说道:“这位是穆夏,她的母亲出自苏家。”  任子力又专程过来与穆夏见了一个礼。  往前行了一步,抬眸看了任子力一眼,行了个礼。  “三少爷,你站在这里干什么?”穆秋歪着头:“上次在苏家,我还问你樱姐姐过的怎么样呢?如今看来,是我莽撞了,太担心姐姐了。府里对她这样好,自然是我不该问的。”  任子力早就不记得这么一出,不过这对清秀小家人又还略微有些印象,冲她礼貌点头。  穆秋见他对自己示好,忍不住回头对穆春嘚瑟:“瞧,三少爷还记得我”  只是她边回头说话边走路,一步小心,脚便崴了去,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任子力离她最近,几乎是下意识伸出胳膊拉她,免了她摔倒在地之苦。  穆秋吓了一大跳,急忙站稳了,又跟任子力道歉,忍不住小声嘟哝:“丢死人了。”  任子力鼻尖涌入一股清幽的香味,又觉得她此刻因为困窘,露出的小女儿情态跟刚才的彬彬有礼,故意客套反差很大,倒是对她有了别的新看法。  穆秋嘟哝完,未曾发觉任子力眼睛里的别有所思,她恨恨一跺脚:“樱姐姐,我实在待不下去了,我要回屋了。”  说着赌气的孩子一般,唤了玉新就往屋里走。  穆樱笑着:“此刻她才像个孩子样。从前我在你们家,三妹妹就像是爱斗的小兽,不说话瞧着弱柳扶风,一说话便是见不爽这个,看不惯那个”  她这话说的已经十分委婉,穆春和穆夏都是在穆秋手中吃过苦头的,知道她阴毒着呢,因此也不接话,只继续往园子里面逛去。  只是穆夏素来不爱这个,她人虽泼辣,却大部分时间喜欢自己待着,除了跟苏锦华这样投好的姐妹一起,才活泼些。  之前不过是大家都在,碍于礼貌她不好走,现在见穆秋走了,她便道:“樱姐,我走路走的有些累,想先回去歇着去。”  穆樱忙点点头,以为是自己招待不周:“是我疏忽了,忘记你们远道而来一路奔波”  穆夏跟她道谢,也回屋去了。  “春姐,你要不要去歇歇?”穆樱亲切的问。  “我不需要歇,倒是你,怀着身孕跟我们一起走了这么久,该回去歇着才是。”穆春笑:“这园子很好看,我自己随意走走看看。”  她不想让穆樱觉得招待不周。  穆樱果然很欣喜:“既然你有兴趣,我多陪你走走,累了便歇着。大夫说了,也不能整日里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7 穆秋笑着道:“这里离清辉院很近,你跑着来回,我跟在你后面慢慢走就是了。三少爷估计是看我崴了脚,怕我迷路才跟着的,我早就猜到了,你不要担心。这里已经是后宅,到处是丫鬟婆子,有事我喊一声,自然会有人伺候的。”  玉新平时就拿一意孤行的穆秋没办法,此刻即便不愿意也不敢违拗她,只能快步小跑,回院子里拿香包了。  穆秋便往前走了几步,故意绕到僻静处,见四下无人,左顾右盼,像是不知道任子力跟在后面一般,找了一个阴凉的地方,将帕子铺在地上,屁股坐上去。  她似乎完全没觉得有人靠近,微微蹙眉,似乎哪里疼痛。  许久,才见她小心的脱下鞋袜,一只秀白嫩滑、精致小巧的脚露在外面,在傍晚夕阳的余晖下,格外摄人心魄。  任子力远远瞧着,只觉得不真切,却又美艳不可方物。  穆秋就那样闲散坐在大树底下,歪着头一本正经看她自己的脚,莹白如玉的脸有些隐忍表情。  任子力心头一热,再也忍不住跟上来,吓了穆秋一大跳。  “三妹妹莫怪。”任子力小心措辞,却也知道自己唐突了佳人,此刻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穆秋怒道:“我脚崴了疼,实在走不了,玉新帮我去拿药,我便找个没人的地方休息。你若是君子,见着了也只当没见着,忽然冲出来,我哪里还有脸活着?”  她一面生气,一面却又委屈的流下眼泪:“任三哥,你可叫我怎么办”  任子力见她改了称呼,心里隐约知道,怕是还有挽救之机,他急忙背过去:“我也是关心你,怕你伤的重,事急从权是我唐突了。”  穆秋听他这样辩解,像是信了,用衣袖摸摸眼泪:“的确是疼的厉害,三哥你帮我看看。”  她竟然柔柔弱弱,用脚尖轻轻触碰了任子力隔着布料的小腿。  任子力浑身鸡皮疙瘩升起,他略微一踌躇,便转过来,强忍着心里的悸动,蹲下身来,用手掌拖住穆秋的小脚,像是托着一件珍宝。  脚踝处的确有些泛红,任子力小心翼翼给她揉搓了几下,只觉得手心一片润滑,心里愈发激动。  穆秋装作疼痛的样子将脚瑟缩了下,任子力越发抱紧舍不得放,只觉得一股激流直冲丹田,竟然俯下身去亲吻起来。  穆秋这回彻底被吓到,只觉得脚面犹如热油一般滚烫,她急忙将脚抽出来:“三哥哥这是干什么?”  任子力也被自己的莽撞吓坏了,急忙往边上让开,嗫喏着说不出来话。  穆秋煞白着一张脸,愈发惹人怜爱,眼眶红得又滴出泪来:“我我”竟然也是不知道说什么。  是啊,她怎么说。  毁了清白去死?可是好端端的是自己闯进来,她多无辜啊。  可厚颜无耻活着当没发生?她心里该多难受?  任子力一时也想不到该怎么办,支吾半响忽然说道:“三妹妹,是我一时情难自禁,我自会对你负责。”  穆秋只嘤嘤的哭,像是没听见。  任子力下了决心,又伸手来握穆秋的脚,想帮她穿上鞋袜。  穆秋瑟缩一下,哭着说道:“三哥哥,你别再碰我,你若再我是真的不能活了”  任子力见她哭得伤心,忽然来了勇气,将她搂在怀里,说道:“你放心,我说到做到,一定对你负责”  穆秋心里窃喜,面上还是嘤嘤哭个不停。  不远处玉新叫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穆秋推任子力:“三哥哥,你快些走吧。”  任子力犹豫。  穆秋道:“你再不走,我就活不成了。”  任子力这才从旁边的岔道上走掉。  穆秋出声答应玉新。  玉新过来见她一人脱了鞋袜坐在树下,奇怪问道:“三小姐怎么在这里?”  穆秋擦擦眼泪:“刚才脚忽然疼起来,疼的我都哭了。寻了个地方看看有没有受伤,好在没有红肿。”  玉新松了一口气,帮她穿上鞋袜:“三小姐也是的,这是在别人家,要是有人经过看到了可不好。”  “无妨,反正是内宅,怕也是妇人居多。我心里有分寸的,不会胡来。”穆秋安抚玉新。  玉新无法,扶了她起来回屋:“药香包要不要给小姐戴上?再逛一逛?”  “不逛了,我脚疼,怕是明日都不想动。”穆秋将药香包故意扔在大树下,玉新不察。  没多久,任子力回到大树下,发觉有个香包,捡起来嗅了许久。  天色已晚,穆秋回去就歇下,穆夏在院子里坐着抄佛经,为那个未出世的小弟弟或者小妹妹祈福,穆春还未回来。  她与穆夏打了招呼,面上的泪痕干掉,剩下的全是得意:“哎呦,二姐怎么不逛园子了?”  “哼。”穆夏知道穆秋心思歹毒,算计她害了秦姨娘小产,想到那个胎儿,她就对穆秋再也无法改观,因此连她的话也不接。  “呵呵,是不是樱姐姐喜欢大姐不喜欢你?”穆秋挑拨离间:“咱们两个来呀,本来就是多余的。也好,这样也省得应酬,各自散各自的心就好了。”  说完也不需要等穆夏回答,自己扭着小腰回屋。  穆夏将刚才写的字捏成一团狠狠扔在地上:“我看你哪一天自己作死!”  穆夏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却从不会自己找死的性格。  有个俏丽的大丫鬟进来,见穆夏坐在院子里,问道:“二奶奶还未回来?”  穆夏认得是路氏身边伺候的云烟,笑着道:“是。”  云烟一笑,如山花烂漫:“是我来的不巧,还想天色晚了,大概要掌灯了,二奶奶无论多开心,此 刻也该在屋里了的。”  穆夏没有什么坏心思,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她如实说道:“怕是跟大姐好久不见,说话说忘记了。”  云烟笑:“太太有事叫她,劳烦穆二小姐转告一声。”  穆夏见满院子的丫鬟婆子不少,偏叫自己转告,心里不爽,却也觉得云烟只是跟自己对话,随口一说,答应下来。  云烟这才回去跟路氏回话:“二奶奶见着娘家人欢喜,天黑了还没回屋呢。还是穆二小姐告诉奴婢的。”  路氏听了前两句本无波澜,待听见穆二小姐后冷笑一声:“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她倒是还心心念念惦记着娘家,咱们怎么对她好,都捂不热她那颗石头心。”  这样厉害的话,云烟可不敢接腔,她含糊答应了一声,给路氏捏起背来。  “行了,你去准备准备,晚上伺候子威吧。你已经十七岁了,身子康健好生养,等你有了身孕,我才不管她呢。”路氏对云烟吩咐道:“药准备好了,就在灶上温着,对你怀孕有好处。到时候抬你做姨娘。”  云烟面上一红,低头退下。  刚从小厨房喝了补身体的药出来,就见穆樱匆匆赶来:“太太找我?”  “嗯。”云烟快步上前扶她:“二奶奶进来吧。”  想来她走了没多久穆樱就回院子了,听见穆夏的转告便立时过来给路氏请安。  路氏看了穆樱几眼,脸上带着慈爱:“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你们姐妹住在一个院子里头,都是小孩子家家的,缺了照应,我打算让云嬷嬷过去照应你们几天,免得出了乱子没个做主的人。”  “能出什么乱子?”穆樱在心里反驳,嘴上却不说,最是恭顺孝敬:“母亲忧虑的是,请云嬷嬷辛苦这两天吧。”  领了人进了清辉院,穆春站在庭中赏月,便叫了穆夏穆秋一同过来行礼。  云嬷嬷忙摆手:“当不起当不起”选了其中一间厢房住了。  翌日给老祖宗请安说话的时候,穆秋说她脚疼,起不来了,在屋里休息,也就作罢。  穆春穆夏穆樱到的时候,路氏已经在老祖宗屋里,不知道说了什么趣话,老祖宗高兴的很。  “行了行了,就你会逗乐。”老祖宗笑得有些累,指着其中一个绣凳:“今日这几个丫头陪我闲聊,怕是有一会儿功夫,你若不忙,就坐着歇会儿。”  路氏急忙坐下谢恩。  老祖宗又命人一一搬凳子给她姐妹三人坐下,才笑着道:“穆二小姐,你有个姨母早些年进宫了是吗?”  穆夏知道她口中说的是苏妙风,狐疑的点点头。  “她有个嫁出塞外又回来出家的公主,你知道吗?”老祖宗笑的格外客气:“算起来,是你表姐呢。”  “恩。听外祖母提过几句。”穆夏恭敬回答,不知道老祖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惜了,听说她明日过楚州往峨眉山去求佛,也没说去阳岐城外祖家看一看。”老祖宗看着穆夏的眼神颇为可惜:“老身十几年前,曾经过你那位姨母的,真是一个妙人,只可惜”她又看了几眼穆夏:“说起来,你的眉眼,倒是跟她有几分相像。”  穆夏听见这种话,自然是不敢吭声了。  老祖宗说完这一宗,又对穆春说道:“你祖父也在楚州,可曾去拜见?”  穆春道:“自然是应当,来的时候就去了,此刻三叔还在祖父那里,等着明日带我们一同回去呢。”  “多住几天,怎么安排了明日就回去?”老祖宗有些不解,故意问路氏。  路氏笑着道:“老祖宗稀罕她们几个丫头,人家家里人也盼着念着呢,时日久了,也要想出病来了。老祖宗还能不放人不成?若真是喜欢,叫樱儿多生几个也是一样,到时候窝在您怀里,赶都赶不走呢。”  老祖宗听到后又看向穆樱的肚子,穆樱笑笑没有说话。  穆春总觉得有一股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穆樱,细看时又不知道是谁,她一一望过去,每个人都很自然。  屋里说笑声很高,路氏的心却如寒霜一般。  “你去吩咐人拿些果子来,这些小丫头们我瞧着欢喜,就在这里一起吃早饭。”老祖宗留穆春等人。  路氏忙又一迭声吩咐下去。  穆春发觉她出门的时候,手在身侧握成了拳头。  这才两天,老祖宗这个婆婆,对路氏的不满和轻视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只是,穆樱并未惹着路氏,反而,作为儿媳妇,穆樱对路氏恭敬和顺,又进门就生孩子,不顾自己年纪小身子骨没长全,该是得路氏欢心的吧。  路氏对穆樱也十分体贴。  没了路氏,穆春再看向屋内时,却发觉没了那道嫌恶的目光。  她心里十分疑惑。  难道穆樱说的是真的?怀孕的女人会对危机特别敏感吗?  她心下暗暗留意。  老祖宗又与她们说笑一阵子,外间传温姨娘来了。  这是个和蔼的小妇人,约莫三十来岁的模样,神情严肃,长脸大眼,并不是十分美丽。  她过来给老祖宗行礼问安,托着一个枕头:“老祖宗,近来天气炎热,奴婢怕您睡不安稳,在这枕头里放了安神的草药”  老祖宗命人接过来,闻了一闻:“你有心了。”  温姨娘又恭敬退下。  路氏瞧着温姨娘,像是很喜欢她的样子:“老祖宗,瞧她孝顺的,倒是把我比下去了。”  老祖宗眼神一瞟,当着孩子们的面也没有给路氏台阶下:“你知道就好。”  路氏本想着老祖宗当着许多人的面,要留给她几分体面,没想到就这样轻飘飘一句话,直接伤了她,一直尴尬的站在一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 老祖宗笑道:“女孩子的脚可要小心的。古有”她本待说三寸金莲,后觉得穆春穆夏均未出阁,不好说这话,又吞了进去,指着桌上一盘葱油笋丝:“把这个端去给穆三小姐吧。”  便有丫鬟答应了一声过去。  清辉院里,留守的穆秋的确是在吃早饭,玉新接了葱油笋丝进来,告诉她是老祖宗赏的。  穆秋没等着人,想着讨好老祖宗也不错,起身道:“那我去谢一谢。”  玉新便给她重新梳妆。  走到门口,就见任子力蹦了出来,吓了穆秋一跳。  穆秋面不改色,眼神却带着几分亲密:“三哥哥,你真是”  任子力踌躇半响才道:“我一大早就等在这里,却只见你大姐二姐出去,不见你,还以为你生我的气,要躲在屋子里呢。”  玉新诧异,正待要问话,穆秋已经指着她说道:“你回屋去,把我之前带来的那个新荷包拿来。”  玉新愈发惊讶,穆秋已经告诉她在哪个箱笼。  玉新无法,只能去拿。  她已经对穆秋的大胆举动有了数。  “三哥哥,昨日的事情你知我知,你就不要来找我了。”穆秋眼睛一红立刻就哭泣了起来:“我昨晚上才听说,原来原来”  “原来什么?”任子力焦急的问。  穆秋支吾半响,有些说不出口,许久才一跺脚:“二姐说,你已经与苏家的锦华姐姐定亲了。我并不知道若是知道算了,不教你为难。我回家了绞了头发去当姑子算了”  又道:“我支开丫鬟,怕你名声受损,如今为了三哥哥,我是谁也信不过,哪怕她已经伺候我多年。”穆秋泪盈余睫:“三哥哥忘了此事,不要来找我,就这样吧。权当我们有缘无份。昨日你说过的负责任之类的话,我也当没有听过”  任子力本来是兴致勃勃来找她,昨儿个那只莹白小脚的香软滑腻,让他半夜辗转反侧,甚至夜里梦中,裤子都濡湿了。  谁知道一见面,他还未倾诉衷肠,穆秋已经遣散了丫鬟。  他更加以为穆秋是要与他亲热的了。  谁知道她立刻就说出再也不要相见的话来。  原来是昨晚上知道了他已经与苏锦华定亲的事情。  此刻心里像是被猫抓一样又痒又不甘心。  “那个苏苏锦华,我又不喜欢她,是母亲定下的。”任子力急忙表忠心:“我会跟母亲说,退了这门亲事。”  “不成!”穆秋颤抖着声音反驳:“三哥哥,虽然你我发乎情,止乎礼。可是你这样无故退亲,锦华姐姐怎么活啊?”  “我昨儿个想了一夜,此事你不说,我不说,就当你我有缘无份,再也不要肖想其他,权当南柯一梦,也就罢了。”穆秋一面说一面掉眼泪,似乎有无限委屈。  “秋妹,你真善良。”任子力改了称呼,拿出帕子想去为她擦眼泪,遭到穆秋拒绝:“三哥哥,还是自重一些的好。苏家姐姐人很好,也很贤惠,除了脾气大了一些,嫁了人自然就稳重了,祝你们幸福!”  穆秋说完立刻急匆匆转身走了,也不等回去给她拿荷包的玉新。  待走到拐角处,她才停下来,悄悄往外望,见任子力狠狠将拳头打在墙上,十分懊恼的模样,嘴角就忍不住扬起来。  跟伯爵府的三少爷比起来,严和明算什么?苏典庆又算什么?  穆萍、穆春、穆夏,她要比她们嫁得都好。  穆秋在小径上等了一会儿,等任子力走了之后,才现身走到院子门口。  玉新出来,头上亮津津的全是汗:“三小姐,那个箱笼我找遍的,别的箱笼我也都找了,没有找到你说的新荷包。”  “哦,那就是我记错了,没有带来。”穆秋轻飘飘一句,接着道:“咱们赶紧过去给老祖宗请安吧。”  玉新满腔的疑问放在心中开不了口。  两人走到老祖宗住的寿辉院,远远瞧见路氏正在派活儿,穆秋忙讨好的上前给她请安。  路氏狐疑看了她两眼,不像在老祖宗跟前那样喜形于色,反而十分不耐烦:“你不是脚伤了吗?怎么还大老远跑过来?”  穆秋没想到和颜悦色的路氏私底下会这样对待自己一位客人,忙乖巧问道:“老祖宗惦记送了菜来,不敢不来致谢。”  “行了,她就是爱用这些小手段拉拢人,你也别太往心里去。”路氏冷不丁说了一句让穆秋目瞪口呆的话来。  片刻后又觉得自己失言,解释道:“平素里不止是你,就是丫鬟婆子,老祖宗也是疼爱有加的,你不必特意过来谢恩。”  穆秋装出恍然大悟的模样,看路氏似乎要走出寿辉堂的模样,忙讨好说道:“既然夫人这样说,那我就不必去了。夫人有事情要忙,不知道我有什么能帮忙的。”  路氏上下打量她几下,忽然噗嗤一声笑了:“你能帮什么忙?”  穆秋摆出一副天真的模样出来:“夫人对我们三姐妹这样好,对我的堂姐也好。若是谁惹了夫人生气,我可以帮助夫人揍她。”  路氏被她这几句孩童的无心之语哄得心花路放,倒是正眼瞧了她好几下,发觉她清秀乖巧,心里微微将她和穆春穆夏区别开来,多了一些好感:“行了,好孩子,你的孝心我领了。只不过呀,在这府里,能惹我不高兴的人还没出生呢。”  穆秋立刻说道:“如此,夫人就能笑口常开,长命百岁了。”  路氏愈发高兴,看着穆秋的眼神多了几分欣赏:“左右你无事,随我去喝茶吧。”  刚才在屋里,老祖宗吃过早饭,要几个丫头陪她打牌。  穆夏是个直 性子,赢就是赢,输就是输,并不放水,赢了老祖宗一些。  开始老祖宗还夸她运气好,三番五次下来,脸色就不太好看。  她不过说了句:“怎么打出去的又摸回来。”  老祖宗当场脸臭的要死,当着许多人的面直接说:“手气这样不好,是因为你站在我后面的缘故,你出去吧。”  一点脸面也不给她,甚至还不如那个温姨娘。  路氏心里正窝火呢,偏巧穆秋撞了上来。  穆秋见路氏这样抬举自己,自然是十分殷勤,小心侍奉,一时之间两个人欢声笑语。  宾主相见甚欢,待到晌午才回去,走时路氏又送了她一些好东西,穆秋愈发尽心尽力逗路氏开心。  下午,穆樱打算带三姐妹去文昌伯府位于楚州西北郊的别院参观。  这座别院据说是先帝赏赐的,依山傍水,十分雅致。  老祖宗听后强烈反对:“你怀着身孕,怎么能坐马车颠簸?不行不行”  “可是”  “不行!”老祖宗斩钉截铁。  穆樱央求道:“她们对别院十分好奇呢。”  路氏听说了,便道:“那就让她们自己去,派云烟招呼。”  “那怎么行?”穆樱道:“如此招待也太不周到了,毕竟是我请来的客人。”  路氏忍不住瞟了一眼,对老祖宗说道:“母亲,樱儿怀着身孕,应当以子嗣为重。至于穆家”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是语气里的轻蔑不言而喻。  老祖宗身有诰命,儿子又是伯爵,本来对穆家是不放在眼里的。  若非爱屋及乌,更不会对穆春三姐妹如此和蔼可亲。  此刻见穆樱动了真格,自然越发不满,又不好表露出来,劝道:“云烟行事妥帖,再加上云嬷嬷,引她们游园也不算委屈。”  穆樱见事情无可转圜,也不好改口反悔,只好说身体不适,让她们自己去。  穆春想要留下来陪她,穆秋和穆夏却跃跃欲试,想要去见识一番。  穆樱又劝穆春一起去看看,伯府的别院在楚州城也是有名的。  难得她们从阳岐城来,不观赏一番实在可惜:“你们远道而来,本不该总是拘在府中,出去看看别处风景,也不枉来一遭。”  马车从伯爵府行过去,不过半个时辰而已。  三姐妹雀跃不已,就连穆春也十分期待。毕竟,御赐之物,她两世都未曾见过,能够开开眼界长长见识,是极好的事情。  书上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正是如此。  穆樱不便随行,让大丫鬟云烟照顾她们,又安排了四个丫鬟、八个婆子,以及路氏给的云嬷嬷一同去。  穆春临行前跟穆樱提及,有可能让她觉得如芒在背的,正是她的婆婆路氏。  穆樱十分奇怪,连连说道:“不可能,婆婆待我极好。”  穆春也只能说目前是猜测,并无实证,但是多留心总是好的。  上了马车,三姐妹各怀心事。  互不说话。  穆春想的是,此行的目的是为穆樱解决问题,如何能将路氏的狐狸尾巴钓出来。  穆夏是真的来散心,掀开帘子到处看。  穆秋则想的是如何在有限的时间内,让任子力为自己去与苏锦华退婚。  少了在伯爵府的那些应酬,难得每个人有时间,静心思索自己想做的事情。  一时车厢内寂静无声。  片刻后,穆夏忽然大叫:“停车”  马车正经过楚州城的某一条大街上。  穆春还未反应过来,穆夏已经掀开帘子,不顾礼仪规矩,冲下了马车。  玉霞跟着车走,见穆夏忽然下来,忙过来扶:“二小姐你也看见了”  她也看见了三老爷。  穆夏怒道:“你既然看见了,为何不报?”  刚才经过一间客栈门口,穆夏觉得有个男人很眼熟,他正在被几个人围在一起呵斥。  等走了几步,穆夏忽然惊觉,那个侧面,像极了穆文义。  玉霞在车外面,先前不经意也看见了,想到三老爷处境困窘,他与二小姐一向不和气,定然不愿意做女儿的看见这样的场面,因此忍下了没有说。  在玉霞眼里,老太爷是楚州长史,即便是三老爷暂时受了欺负,也不过是一时之气,日后定然会找回场面,她一个做下人的,还是别管主子的事情。  谁知道,穆夏自己看见了,急匆匆的就下车了。  玉霞受了呵斥,不敢申辩,扶着穆夏往回走。  果然,客栈门口乌泱泱的围着几个人,探头探脑的。  穆夏拉着玉霞直接闯进去。  穆文义正垂着头,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听着一个尖细嗓音斥责:“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昨儿个就叫你别跟着,你非要跟。一点点屁事一再跟王公公理论,气得王公公一夜没睡”  “小人只是要个公道。当初说好给”穆文义还是有所顾忌:“献礼的,小的礼物送过去却没了回音”  “行了行了,没空理会你。我告诉你,王公公因为你昨日的闹腾多逗留了一日,这笔账还没跟你算呢你今天还真敢过来,居然守着门不让出”  “小的只是要个真相。那礼物是小的花了大价钱若是可用,还请给个准信,若是不可用,也请退还给我”穆文义努力跟几位小公公讲道理。  “哎,你这人,上次在京城我不就与你说了吗?”一位面熟的小公公告诉穆文义:“怎么如此冥顽不宁?等一下公公出来,可没有我们这么好的脾性了与你说这许多废话”  “王公公出来,也请给我一个准信”穆文义不卑不亢,任凭他们几个怎么恐吓,也是一声不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王公公并未清散周围的人,穆文义进去后,他就关上门。穆夏将脸贴在墙壁上,只听见隔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起初她有些疑惑,半响后才明白,穆文义在挨打。穆夏心里涌起一阵冲动,死死咬紧嘴唇才忍住。没多久,那边停手了。“姓穆的,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好歹?王公公大人大量,一再原谅你的冲撞和不敬,你却非要如此纠缠”“求王公公给个准话,到底那礼物,太后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喜欢的话,还请公公在太后跟前为穆家美言,不喜欢的话,也还给我”穆文义被打的鼻青脸肿,身上动一动就疼,可还是咬死了这句话。“穆文义你别以为公主经过楚州,与苏家有渊源,你就能趁此要挟咱家”王公公真是听了气了个半死:“我虽不至于弄死你,但是要把你弄到半死不活,却有的是本事。”“小人没有这么想过,更不知道是公主要来,小人只是昨日恰好碰见公公”“行了,别狡辩了。咱家告诉你,在公主眼里,除了皇上,除了佛法,她谁也不曾看见。她经过楚州,都没想过去阳岐城苏家更何况你这房不知所谓的亲戚了若非咱家脑子灵活,找了个借口留下来收拾你,怕是就让你得逞了想在公主面前告我的状给我狠狠的打。”隔壁又传来噼里啪啦的痛揍声。穆夏终于忍不住,她已经听清楚来龙去脉。穆文义花了大价钱给太后进献礼物,怕是经过的这个王公公的手。只是礼物太后没有收,却也没有退给穆文义。因此穆文义在楚州碰见王公公,就想一问究竟。被王公公误会穆文义借着与苏家的姻亲关系,想与公主靠拢,借公主的势收拾王公公。王公公机智识破,让公主先走了,自己留下来报复穆文义。只是王公公口中说公主不管苏家,其实还是有所忌惮,一再想要穆文义自己服软放弃,并未使出狠戾手段直接将他解决掉。听着隔壁传来穆文义隐忍却呻吟的痛苦声,穆夏再也忍不住,她冲到隔壁,噼里啪啦敲门。里面的吵闹声戛然而止。少顷,里面传来问话声;“谁呀?”“我是公主的侍女,回来催促公公快些上路,公主等急了。”穆夏捏着嗓子喊了一声。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的小李子诧异望着穆夏:“这位姐姐,面生的紧”“爹!”穆夏透过人影,看到穆文义跌在地上,被打的鼻青脸肿,身上的绸缎也脏一块乱一块的,急忙叫了一声,冲进去扶他起来。“大胆!居然敢冒充!”小李子扯着尖细的嗓子指着穆夏:“拿下她!”几个小公公急忙上前揪住穆夏不放,玉霞在一旁推开他们:“放开我们小姐,放开!”穆文义诧异至极:“夏儿!你怎么来了?”穆夏站起身,挣扎着挣脱小公公的钳制,对为首的王公公说道:“你们在此殴打我爹,还说我冒充?我不冒充他就被你们打死了!”王公公翘着兰花指指着她怒道:“放肆!敢这么跟咱家说话!”穆夏冷笑道:“就是放肆了,怎么着?是,公主过楚州,没去阳岐城,没去看苏家。可若是公主真知道了公公这样欺负苏家的姻亲,欺负她母妃的妹妹妹夫,她难道还真的坐视不理?”王公公没想到穆夏说出这样的话来。穆夏又道:“如今我知道公主要去峨眉,除非公公您今日就将我父女二人打死在此,否则就算追到峨眉,我也要为家父讨一个公道!”她语气坚决,话声铿锵,说的王公公一愣一愣。片刻后小李子终于反应过来:“你是什么东西,还敢吓唬起我们来了!今日就把你打死在此”“慢着。”王公公走到上前,认真仔细打量穆夏的脸,上上下下看了许久,才道:“你是穆文义的女儿?”“是。”“难怪难怪”王公公对穆家与苏家的姻亲关系多少有些印象,否则也不会对穆文义这样手下留情,早就在昨日就下狠手处置了这样纠缠不休的人。他顾忌的,无非也就是公主在场。这位公主,虽然与苏家素无来往,也没什么感情。那是在她有所选择的情况下。真的跟苏家闹起来,怕是也要顾及几分情面的。因此昨日才好声好气打发了穆文义,今日劝着公主先走了,才再来收拾他。“行了,放他们走吧。”王公公对穆文义道:“算你命好,生了一个好女儿出来。你的造化,还在后头呢。”穆文义又问道:“那献给太后的礼”王公公脸色一变,不再是之前疾言厉色的模样,反而和气婉约:“那礼我收在京城的宅子里,若是你有机会再去京城,就去我府上,我还给你就是了。”穆文义将信将疑,不明白为何王公公一下子对他如此客气。王公公笑着道:“你还不信我吗?你姑娘说的没错,公主即便不管苏家,怕也容不得旁人欺负苏家。我这会儿哪还敢蒙骗你?”穆文义这才跟王公公强调:“那一定还给我。”王公公点头,小李子送穆文义父女出去后折回来,百思不得其解:“师傅,公主跟苏家的关系,咱们又不是不知道。那个穆文义,他老婆更不过是苏家嫁出去的女儿,亲戚而已了,犯不着忌惮他们。”王公公一脚踢在他屁股上:“蠢货,我还用你说。”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穆文义这个执拗的家伙,我恨不能除之而后快。那么多献礼的,就他穷疯了,几千两银子的礼物也好一次又一次的找我讨要。”小李子愈发不解:“那师傅为何改口 ?还允诺他?若是他真的一腔热血爬去京城”“那就还给他。”王公公冷笑:“你没瞧见他姑娘,长得七成像曾经的苏妃娘娘。皇上因为公主这些年受的苦楚,十分怀念若是有机会到时候还要称姓穆的一声国舅爷呢也是我的大功劳”小李子这才隐约明白王公公的打算:“师傅是想,让那小姑娘进宫?她才多大啊,咱们圣上都快四十了。”“你懂个屁。”小李子屁股上又挨了一脚:“且等着吧。也要看看她有没有这样的好机会,去伺候皇上呢。”又催促小李子尽快启程,追上公主。穆夏和穆文义自然是不明白王公公的盘算,他们三人尽快离了客栈,找了一间医馆给穆文义治伤。穆夏忍不住埋怨道:“一个礼物,丢了就丢了,父亲何苦以命相搏?”穆文义本待说:“管你屁事。”想了一想,觉得穆夏为了救他,差点落入王公公等人之手,若非运气好,难免会有损伤,一时之间觉得这个姑娘还是真的关心自己,情绪缓和许多,快速说道:“那几千两银子,我并没有,其中不少都是你母亲的嫁妆当出来的,日后要给你陪嫁的。我总不能让你空手嫁人,自然要拿回来的。”穆夏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想说什么,此刻又显得矫情和多余。穆文义这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穆夏陡然想起,穆春和穆秋被她扔在马车上,此刻不知道在哪里,忙遣了玉新回去找。话说当时穆夏一溜烟下车就闪进街道上,穆春下车看时,早就被绰绰的人影挡住,不知所踪。因是在任家做客,又不好大肆声张,显得穆家的姑娘没规矩,只好悄声吩咐玉梅和玉新二人去找。云嬷嬷因为是伯爵府的老人了,与云烟也一同乘坐一辆小马车,见穆春她们的马车停下,就遣丫鬟过来询问。穆春对云嬷嬷只说,答应了给家里人带东西,怕明日下午启程时间来不及,这会儿正好经过铺子,让两个丫鬟先去买。等了一会儿,玉新和玉梅回来,冲穆春摇摇头。两个丫鬟没寻找人,穆夏等人还未跟上来,穆春不由得着急起来。穆秋倒是气定神闲,绞着头上的珠花玩,颇有些得意神色。她满脑子都想的是任子力。若是能嫁入伯爵府那还怕她娘回不来吗?以后别说穆夏,就连穆春,也要看她脸色才是。“你下车!”穆秋正高兴的想着,忽然被穆春推下去:“就说你肚子痛。”穆秋不察,穆春已经叫了一个任家的丫鬟过来,叫她去打听附近哪里有客栈。那丫鬟便道:“前面几步就是,姑娘可以去那里。”这一条街有好几家客栈。穆秋不甘愿,穆春呵斥道:“你想在伯爵府,丢穆家的脸吗?”穆秋自然是不愿意的,只要勉为其难答应了。马车停在客栈门口,穆春扶着穆秋快速进了客栈,任家的丫鬟跟上来问要不要帮忙。穆春拉着穆秋,在玉新和玉梅的簇拥下快速闪进后院,进了茅房。任家的丫鬟们跟上来。穆春与穆秋二人在里面待了一会儿,才出来,大喇喇就往外走。任家的丫鬟们也跟着往外走。云嬷嬷和云烟自恃身份,不肯跟进来看她们如厕,只在客栈外头的马车旁边等着。待上了马车,穆春这才惊呼:“二小姐呢?”穆秋终于回过神来,跟着配合喊道:“是啊,二姐呢?刚才还跟我们一起进去呢。”任家的丫鬟们又进客栈去找穆夏和玉霞,自然是找不到的。刚才穆春和穆秋二人下车下得急,甚至来不及先说一声,几个人就闪到客栈后院,这会儿只出来两个,还有一个不见了,云嬷嬷首当其冲要问责,比穆春还尽心尽力,立刻让丫鬟们到处去找。耽搁了半个时辰的样子,都不见穆夏踪影,穆春忧心忡忡:“怕不是被坏人骗了吧?”云嬷嬷越发紧张,连带着云烟也紧张起来,二人又是客栈里里外外,附近好一番搜寻。许久后云嬷嬷才道:“看来今日别院是去不成了,先回府里,请示了老祖宗和夫人,再定夺。看看是报官还是我们自己派人来找。”说话间穆夏却已经追上来,一言不吭上了马车。云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穆春拉了穆夏坐在身边,小声问她去哪里了。穆夏一言不发。穆春见追问没用,她毫发无伤,也不好再逼。如此耽搁了近一个时辰,马车才又往别院驶去。别院很大很美,本来因着路上的小插曲,穆春和穆夏都没心思观看,反而穆秋约莫觉得自己胜券在握,这别院以后能常来,看的兴致勃勃,时不时还指点一二。只是进了花园以后,才陡然眼前一亮。真的如穆樱所说,来了这里,什么烦心事什么琐碎事,全都忘记的一干二净了。眼前的园子,不同于一般府邸的后花园,早不是小小的花圃,种着姹紫嫣红的各式花朵。而是望过去像稻田一般的花亩,夏季没有什么好的,便栽种了满满当当的凤仙花,粉红深红的一大片,让人眼花缭乱,心旷神怡。见穆春三姐妹目瞪口呆,云嬷嬷这才显出几分得意来:“这是夏天,实在没什么花好种,才选了凤仙花,老祖宗不喜欢,所以夏季不过来。等到秋季,这一陇菊花,那一陇月季、再一陇牡丹十来种掺杂在一起,漂亮得紧。”且不说十来种花田,光是眼前一大片的红,就已经让穆春等人开心得不得了。一路上的思考担忧和对俗世的纷杂,全都悉数不见。云嬷嬷和云烟对视一眼,笑着站在一边等待。穆秋见她们并不阻拦,索性走到花田里,将自己置身其中:“若是此刻有人作画才好。”她现在才显出一抹小女儿的情态来,清秀烂漫,天真可爱,忍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 待转了个弯,又是眼前一亮。只见前面是一大片开阔的池塘,上有九曲回廊,两边全是满满当当的柳树,枝条从屋檐边垂下,像是自带的绿色珠帘。池塘里满载碧绿的荷花,接天莲叶拥拥嚷嚷,将池塘遮掩的几无间隙。“这柳树难道种在池塘里不成?”穆秋忍不住惊叹,继而发出疑问。云嬷嬷难掩面上得意之色,笑着道:“柳树是用盆栽的,藏于青石板下。”穆春细想,果然如此。柳树用盆栽好了,掩埋于地下,只余树干在地上,再用青石板围上,瞧着就像是直接从荷塘里长上来一般。只是穆春问道:“那这九曲回廊便不是架的空桥了?而是实打实的小路?”云嬷嬷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正是。当初挖池塘的时候,就专门留了一条道。因此,这池塘的两边,是不通的。”穆夏忍不住感慨园林艺匠的鬼斧神工来:“这要花多长时日?”云嬷嬷笑着道:“奴婢不知。这宅子是先帝亲赐,当初就是这个格局,只是后来主子们将它作了一些修改,才成了如今的格局。”穆秋忍不住说道:“有船没有,可否去荷塘里一游?”云嬷嬷忙道:“没有船的。再说,若是小姐有个闪失,奴婢可担待不起。”眼里却是实打实的轻视。穆秋是个人精,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不愿意与她计较罢了,因此只撇撇了嘴,不再作声。几个人走上九曲回廊,只听见荷塘里一片悉悉索索的动静,却是有小厮在里面摆弄船只。云嬷嬷探头看,那小厮惊奇道:“云嬷嬷云嬷嬷你怎么过来也不说一声?”云嬷嬷就道:“少奶奶的贵客。别院也没有人,就索性带着过来看看。”小厮回话:“怎么没有人?二少爷带着朋友们来了,说是要逛园子下池塘,您让小姐们回避一下吧。”云嬷嬷犹豫一下,正要对穆春等人开口,穆秋就道:“三少爷来了吗?若是二少爷三少爷,都是认识的人,没有必要回避的。”小厮道:“有三少爷,还有文公子与严公子。”穆春听见方公子、严公子三个字,眼皮忽然突突的跳着。她蓦地觉得真是冤家路窄。穆秋听说任子力也来了,更加高兴,连声问道:“那个严公子?是不是阳岐城的严家?”小厮惊奇道:“小姐认识?严和明严公子。”穆秋更加高兴:“那是我表哥,更没有必要回避了。”云嬷嬷听她兴高采烈,劝道:“文公子三小姐也认识吗?”穆秋摇摇头。“那还是要回避一下的好。”云嬷嬷下了结论,笑着道:“园子大的很,咱们换一处也是一样。”穆秋在别人家不好不守规矩,只得下了九曲回廊,跟着云嬷嬷再往里面去。穆春此刻发觉,一直跟着但是不说话的大丫鬟云烟不见了。“云烟走丢了吗?”穆春问道。“哦。”云嬷嬷笑着道:“她有别的事情去办了。”几个人又朝前面走,这一回是花厅,只是,不像正常宅邸,花厅是待客喝茶的地方。别院的花厅十分宽阔,却四面摆满了博古架,上面满满当当摆着可供观赏的,价值不菲的古物器具。远远看去,琳琅满目,像是一个供人观赏的馆所。这是穆夏最感兴趣的,她忍不住进去连连惊叹。穆秋不住回眸,似乎在期盼什么。穆春对这些东西倒是兴趣缺缺,见穆夏流连忘返,催促了她几声。穆夏却舍不得走。穆秋就提议道:“嬷嬷,不如咱们几个分开看吧。我还想看那花海,让人帮我画下来。”云嬷嬷有些为难,抬眼看穆夏又是真的喜欢这里。穆秋却十分不耐烦待着。她问穆春:“三小姐的意思,大小姐觉得如何?”穆春知道云嬷嬷要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她。云嬷嬷虽然轻视她们,却不敢得罪,怕穆樱找她麻烦。穆春有意煞煞她的锐气,便道:“既然云嬷嬷觉得可以,那就如此吧。”云嬷嬷一口闷亏吞在心里,不上不下气着了。穆春不理会她,直接招呼:“那穆夏留在这里,穆秋你去花海,我到前面逛逛,半个时辰后到大门口集合。”又问云嬷嬷:“这样不耽误回去吧。”“不耽误。”云嬷嬷硬着头皮回答,才道:“那奴婢”“您跟着半天也累了,我瞧着这园子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除了刚才说的二少爷三少爷,也没有旁的人,只要咱们不去池塘,应该无碍。嬷嬷您去休息吧,等一下也在大门口等候便是。”说着往云嬷嬷手心里塞了一锭银子。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云嬷嬷果然喜笑颜开,一直强忍着的脾气也没有了,笑着道:“前面也没有什么了,大小姐自便吧。”又将带来的四个丫鬟四个婆子每位小姐分了一样一个,自己带着一个丫鬟和一个婆子,找地方去休息了。穆春便吩咐穆夏和穆秋不可随意乱走,自己则想看看别院的全貌,因此带着玉梅和丫鬟往前面走去。穿过一道垂花门,里面是两处清幽的院子,看来是给人住的。院子不大但是很雅致,只有几间厢房,并不多。穆春笑着道:“我在这里的桌椅边上坐着歇歇。”其中一个丫鬟笑着问:“穆大小姐不看看嘛?听说这园子里还有好多小景呢。”穆春见她忍不住的期盼,笑着问:“你是第一次来?”“嗯,平素都是老祖宗春秋过来住上一阵子,奴婢哪有那个福气跟过来。”丫鬟捅捅婆子:“她也是第一次来。真是好看呢。”“哦,那你们随意看看吧,不要走远了。”穆春听出来丫鬟的言外之意,也不想得罪任家的人:“等一下回到这里来找我便是。 ”丫鬟和婆子很是开心,急忙跟穆春行礼道谢,两个人一齐往前面去了。玉梅便道:“奴婢瞧这里好看的紧,怕是整个楚州再没有比这还出色的景了,小姐不再看看吗?”穆春笑着道:“好是好,只是你没听说吗?二少爷是经常过来的,我可不敢随意乱走,万一碰上。”她其实也很想看看别院的全貌,今天来了,怕是此生都没有机会再来。可是,严和明,她不愿意撞见严和明。上一次的事情,就够恶心的了。她再也不愿意看见他。相比与穆秋要去的花海,穆夏看的博古架,这小宅院没有什么景致,又空无一人居住,是最合适躲藏的。毕竟万一若是任子威要带严和明参观,也不会进来这里。思及此,又起身进了小院,找了一处更为僻静的地方,见前方有个台阶,上面两扇木门锁着,阴凉得很,便让玉梅铺了帕子坐下。“那二小姐和三小姐要是撞上呢”玉梅担忧的问。“无妨。穆夏知道分寸,行个礼也就是了。穆秋”穆春想到穆秋就头疼,真的是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可若是真让穆秋跟着她的话,怕是没见着严和明也会找机会去见一见的,那就更糟糕了。“只要她不惹出事来,由着她吧。”为今之计已经顾不得穆秋了,只能先自保。主仆两个人就着台阶坐下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云烟,你怀了没有?”隔着的那扇门内,忽然传出说话声。穆春和玉梅都被吓了一跳,又听见云烟回话:“哪有那么快,二少爷喜欢少奶奶,也不大碰我。”“依我说,夫人真是奇怪”那人嘀咕道:“怎么非要强迫你,屋里上赶着爬床的丫头多得是,你又不情愿”“你别说了。”云烟带着委屈和哭腔:“夫人选中我,是我的造化。只是我肚子不争气,见着二少爷就腿肚子打颤那么多想爬床的又怎么样?夫人对她们都不放心。”“也是。你为了你姐姐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才能有孕,生下孩子,这样夫人就会帮你姐姐入你姐夫家的坟了。”“我怕有孕,又怕没有孕少奶奶对我挺好的,我常常于心不忍可为了我姐姐”云烟语带呜咽:“这些话我不敢在府里说,只能借着到别院的机会,跟你唠唠,不然我都要憋死了。”“不怪你。你姐姐对你好,少奶奶对你也好。只不过,你若是生了孩子,少奶奶的孩子,怕是夫人不会放过哎”“要是我死了就好了,不会再有这么多的麻烦事。”云烟越说越心灰意冷:“夫人不喜欢少奶奶,不想她生下嫡长子,非要煞煞她的锐气可那是她亲生的孙儿呀,她怎么下得去手”“就是亲生的,才要你怀上了才收拾少奶奶。若不是亲生的,才不会等你呢。夫人也是想抱孙子的,只是不喜欢给她生孙子的女人罢了。”“少奶奶多好呀,也不知道夫人为什么不喜欢她。”“为什么?哪有什么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我为何被发落到这清冷的别院里来吗?以前咱们都是伺候夫人的,不过老祖宗夸了我几句凡是老祖宗喜欢的人,她都不喜欢”那人的语气阴冷至极:“她心里已经扭曲了,能顾及到二少爷的心情,怕他凭白失去了孩子伤心,让你先怀上了再说,已经是十分宽厚的了。”云烟语气里带着一丝绝望:“若是我怀不上可怎么办?”“你怀不上,少奶奶的孩子就保住了。只是你姐姐迁坟,怕是再也没了希望,夫人会连你也一起厌弃的。”那人劝云烟:“你也别优柔寡断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等你怀上了,你姐姐也迁坟了,虽然害得少奶奶失了孩子,可也不过是一阵子的愧疚。等天长地久,你自己的孩子给你带来了欢乐,便也不记得了。”云烟哽咽犹豫:“那也是一条命,少奶奶待我也不错的。”“难道你想看你姐姐死不瞑目?”那人劝道:“你别忘记你姐姐是怎么死的,她是为了保护你才”云烟听闻这一句,径直哭了出来:“是我不好,当初要是死的是我就好了。”那人又轻声安慰她。穆春只听得目瞪口呆,浑身冷汗。看向玉梅时,她也是脑门子上全是汗,哆哆嗦嗦问穆春:“大小姐,虎毒不食子,伯爵夫人是想”穆春快速伸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说。自己思绪飞快的转动。难怪路氏表面上对穆樱很好,暗地里总有怨毒的眼神望着穆樱。穆樱时常觉得如芒在背,暗地有窥,细细查验,却查不出任何可疑来。她因此吃不香睡不好,觉得心神不宁,这才请了穆春过来陪伴,让她帮忙。可见,路氏是不喜欢穆樱的,甚至是恨。可是人前不显,也并没有明显的动作,抓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原是在等云烟怀孕。她不想穆樱生下孩子,却又怕穆樱失去了孩子,让儿子伤心。便计划云烟怀孕后再折腾穆樱,如此,掉一个再怀一个,任子威的悲痛也只是一时,并不会持续太久。云烟并不愿意,这其中便用了给云烟的姐姐迁坟,来作为交换条件。真是好一颗歹毒而又伟大的慈母心肠啊。不管怎么不喜欢穆樱,孙子总该是她的亲孙子啊?穆春委实不明白。穆樱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路氏恨她到宁愿亲孙子也不要,就是不肯让她生下孩子。穆春想来想去,一时想不到办法,只能等回去再说。刚与玉梅走到门口,外间传来婆子寻人的声音:“穆大小姐,可找到你了,那边出事了。”穆春刚听了一场大官司,此刻再听“出事”二字,早已经波澜不惊:“谁出事了?云嬷嬷过去了吗?”“穆家三小姐,她掉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1 刚才就是不愿意自己亲自看着她,所以才躲开的,她果然还是去作死了。 “既然云嬷嬷在,由她处理好了,我就不过去了。”过去就要碰见严和明,还是算了。 穆春笑着道:“云嬷嬷是伯爵府的老人了,处理起来,自然是有分寸的。” 若是她在场,少不得为穆家考虑,为穆秋考虑。 可是穆秋自己闷声作大死,丢穆家的人就丢人吧,反正她不管了。 如穆春所言,云嬷嬷听说此事,第一时间带着丫鬟婆子赶到现场。 穆秋已经**从池塘中捞出来了,抱着她的是伯爵府三少爷任子力。 穆秋紧闭双眸,像是已经晕过去了。 云嬷嬷过去后立刻将穆秋从任子力怀里接过来:“三少爷衣裳都湿了,去换衣衫了再过来,省得着凉。” 又命人带穆秋下去换衣裳。 等两位当事人都走了之后,才对着围观的任子威、严和明等人道:“此事事关穆三小姐名节,还请少爷们不要声张。若是传出去,连伯爵府都是麻烦。” 文公子和严和明本是看热闹的,穆秋还是严和明的表妹,自然是不会说的。 更何况,相比与穆秋的名节,他们更在乎的伯爵府的名声。 听说任子力已经定了苏家的小姐,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男人们在这种事情上,十分拎得清。 如此,云嬷嬷轻易摆平了此事,才又拉着任子威到一边:“二少爷,奴婢有一事要请二少爷帮忙。” 云嬷嬷是路氏身边伺候多年的老人,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任子威便问什么事? 云嬷嬷道:“奴婢方才瞧着,三少爷看着穆三小姐的眼神不一般。今日之事,虽然咱们不说,但是保不齐三少爷自己心里有想法说了出去,到时候连累伯爵府,还得罪苏家了。” 任子威略微一思忖,又想到穆秋莫名其妙掉进池塘,当时他们四人在船上,都来不及反应。 任子力是第一个跳下去的,救了人拖到船上。 平素他才不会这样出风头惹人注目。 如此一合计,心里有了数,告诉云嬷嬷道:“但愿不是嬷嬷杞人忧天。三弟那边,我会敲打的。”他又道:“穆家还有两位小姐呢。” “已经差人去寻了。”云嬷嬷笑着道:“好在没有寻来,不然她们见了,若是为此要挟,又是一桩麻烦。” 云嬷嬷恭敬冲任子威行礼,这才去任子力换衣裳的厢房。 别院能换衣裳的厢房就只有两处。 穆春和玉梅决定不去管穆秋的自己作死的闲事,因此跟玉梅还是候在小院子里。 等到看见任子力急匆匆过来,忙跟玉梅躲在了门后的角落里。 刚要出去,远远就看见丫鬟婆子抬了穆秋过来,更加躲得隐秘。 谁知道还未出去,任子威又后脚立刻跟过来,愈发跟玉梅躲在里面,大气不敢出。 任子力换好衣裳出来,见任子威等候在院子里,上前作揖。 “不要紧吧。”任子威几个兄弟感情还可以。 “恩。”任子力道:“穆三小姐怎么样了?” “你挺关心她?”任子威想到云嬷嬷的话,心里笃定几分:“明年你就要和苏家小姐成亲了,别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虽然只比任子力大几个月,但是任子威的兄长架势十足。 这不仅是来自于年龄上的微末优势,更多的是嫡子的底气。 “大哥”任子力想说话,被任子威阻难:“你什么都不必说,这是咱们任家的脸面,也是对苏家的承诺。” “穆家并不差。”任子力终于吐出一句话来。 “哼。不过是日薄西山,穷途末路罢了。”任子威道:“若非你的出身无法隐瞒,其实母亲也可以给你一个嫡子身份,又何至于要去阳岐城娶那些没落贵族家的女子?” 他是既瞧不上穆家,也一样瞧不起苏家。 只是任子力是庶出,苏锦华占了一个嫡出而出。 任子力嘟哝:“当初又为何同意了苏家的婚事呢?苏家一样日薄西山。” “哪有为什么”这种婚事,父母之命而已,别说任子力不懂,任子威也根本不知道。 就连自己,不也是因为十几年前的缘分,才娶了穆樱么。 “若是你没跟苏家订婚,其实穆家苏家,三小姐五小姐没什么区别。可是如今既然与苏家订婚在先,你就收起你那些心思,别闹出有的没的。”任子威言简意赅得叮嘱了几句,就要走。 任子力对他的轻蔑十分不满,冷不丁道:“大哥看不起阳岐城的这家那家,倒是对破落商户的严家亲密的紧” “你”任子威有些生气,片刻后忍住怒气道:“你懂什么?严家有银子,是咱们需要的。如今他们短短两个月时间,就将地下钱庄从徽州开到楚州来,这其中的利润,怕是你想都不敢想。咱们伯府如今有什么?官位 没有官位,银钱没有银钱,若非祖荫深厚,哪里支撑至今?” 这些任子力是知道的,却还是不满:“那也不能自轻自贱,严和明什么东西,走路也敢走在我前头” “好了。你也别计较这些小事。咱们家还仰仗着他的银钱,广开门路,光耀门楣呢。”任子威劝了几句弟弟,这才走出院子。 任子力回眸望了一眼隔壁小院,猜想此刻穆秋定然在里面换衣裳,肌肤如雪,面如凝脂,又心猿意马起来。 其实任子威说的没错,任子力之所以被穆秋触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在文昌伯府眼中,穆家苏家其实没什么差别,都是前途已尽的豪门大族罢了。 怪就怪与苏家订婚在前,如今想反悔,却要连累伯府的名声,还要得罪苏家,一时两难。 他此刻,对穆秋真的倾心爱慕。 穆春等他们走后,这才跟玉梅冷汗淋漓的出来,发觉身上的衣裳几乎被汗水湿透了。 严家开地下钱庄,嗯哼,自取灭亡。 难怪严和明能够沾上文昌伯府,原来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穆春与玉梅将衣裳和头饰都精心整理了下,这才出去。 经过隔壁小院时,穆秋已经醒过来,换了衣裳。 云嬷嬷候在院外,见了穆春,有条不紊:“三小姐不小心落水,奴婢着人救了上来” 穆春并不问救她的人是谁,只是淡淡说道:“人没事就好,嬷嬷辛苦了。” 穆秋闻言走了出来,给云嬷嬷行礼,面带娇羞;“敢问嬷嬷一句,是谁救的我。” 其实她心知肚明,这样问不过是想从旁人口中证实,要是闹起来,也有个人证。 云嬷嬷看了她一眼,对她十分厌恶。 今日落水若说不是居心叵测,谁信呐。 千叮咛万叮嘱要避嫌的,偏要跑过去。 还有穆春,怕也是助力之一,不然关键时刻,好端端的不见人影了。 因此带了三分气说道:“当时一片混乱,人多眼杂,不知道哪位丫鬟救了你起来的。” 穆秋听她这样说,自然是十分的不信,她摇头道:“我记得是” “如此要多谢那位姐姐了。”穆春接话:“既然无碍,那便走了。还请严嬷嬷将那丫鬟带过来,我们重重有赏。” 穆秋见她二人一唱一和,就将她精心的布局给破了,忍不住又气又恨。 只是云嬷嬷一口咬定,穆春又帮腔,她如何说得过她们?只能忍住一时之气,等见着任子力了再讨说法。 谁知道回到花厅时,却听说他们都已经走了,穆秋气得直跳脚也没有办法。 穆夏听闻此事,只淡淡说了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云嬷嬷见穆春与穆夏并不是想帮着穆秋讹上任子力,倒是松了一口气,打算回去给夫人路氏复命。 穆春上马车前,将云嬷嬷拉到一边,给了她一个荷包:“嬷嬷,今日既然是丫鬟救的我三妹妹,我自然感激不尽。回去后,我一定禀明夫人,请她也好好奖赏这个丫鬟,同时,也要告诉夫人,此事与您没有任何关系,不是您的过错。” 云嬷嬷掂了掂手中的荷包,分量很重,知道穆春作为长姐,是要把此事彻底压下来,甚至连路氏都不要知道。 她心里本不打算瞒路氏,可收了荷包听了穆春的话,心里这才明白过来。 穆秋蓄意勾引任子力,她看顾不严,少不得也要牵连进去。 如此倒吸一口冷气,将荷包还给穆春:“穆大小姐说的是,多谢提点。” 穆春却将银子仍旧推回去给她:“云嬷嬷这一趟着实辛苦,我这两个妹妹都是不省心的,您就收下吧。” 云嬷嬷得了她的人情,又得了她的银子,还有什么话说,一路平安顺遂地回到文昌伯府,对今日之事,只轻描淡写的回了路氏。 路氏见还算顺利,穆秋也未受到伤害,微微放了心,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幸好明日就要走了。” 人多事多,她累得慌。 晚上用过晚膳,穆春来到穆樱房中,将偷听到的云烟与旁人的对话,与穆樱说了。 穆樱吓得魂不附体,脸色苍白,她磕磕巴巴问穆春:“怎么办?怎么办?我还有大半年才生了。云烟随时可能会怀孕” 穆春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总不能弄死云烟吧。 再说了,没了云烟,还有下一个。等着爬床的丫鬟多不胜数,算起来,云烟还好些,至少非她本意。 “云烟的姐姐是什么事?你知道吗?”穆春问道。 穆樱拢拢头发,稍稍镇定一些,喝了好几口安神茶,才拍拍胸脯说道:“我听说过一些。她姐姐与她姐夫出门,路上碰到山贼,他姐夫扔下她姐姐跑了。后来她姐姐被玷污了,发现时就已经是尸首。他们家要她姐夫将她姐姐接回去,葬入祖坟。他姐夫家嫌她姐姐不干净不肯,因此拖了半年多了” 若是可以从此处下手,让云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2 此刻,穆樱已经被丫鬟掐人中,慢悠悠的醒过来。 大夫细细把脉了好一会儿,才摇头:“少奶奶这是忧思太甚。” 他有些奇怪:“先前老夫给少奶奶把脉,发觉她气血瘀滞。昨日看时,脉象又和缓许多。怎么才一日不看,脉象又沉了下去?这样一好一坏的可不成。这妇人怀孕,身体康健虽重要,心情也要好才行。” 穆樱的丫鬟红裳忽然跪下来道:“老祖宗,论规矩本不该奴婢说话,只是少奶奶怀孕后身体一直不舒服,您虽然对她慈爱,她却不敢多来叨扰您,毕竟您身体也很重要,不敢过多扰您清静。多少次闷闷不乐的坐在屋里发呆,只有堂小姐们过来这几日,奴婢才从她脸上看到笑容。奴婢斗胆恳求,能不能让少奶奶回穆家住一段时日也教她散散心,心里高兴些少奶奶昨儿个翻来覆去,一夜没睡。” 老祖宗早就注意到穆樱脸上的乌青,她对穆樱也是真心疼爱,听闻此言并未怪罪红裳:“也是,这满府的丫鬟婆子,再就是老身和你婆婆了,没有一个说得上话的。好孩子,你别哭了,若真是舍不得,便去阳岐城住上几天,再回来,只是这一路颠簸,于身体不好啊。并非我不愿意放你回去。” 大夫此刻却插嘴道:“少奶奶身体虚,主要是心情不悦所致,若是要出门,只要防护得当,并无不妥。” 老祖宗听了大夫的话,恨恨瞪他一眼,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反驳,半响才幽幽叹了一口气:“也罢,叶大夫你细细看看,坐软轿去阳岐城可行?。” 叶大夫像是没看到老祖宗的眼刀子,把脉良久后,才点头道:“坐软轿出行不要紧,只是走一段要歇一段才好。” 穆春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也十分担忧她们走了之后,穆樱身边没人,因此忙道:“老祖宗,就让樱妹妹随我们回去住几天,我向您保证,一定好好照顾她,绝不会有半点闪失。” 老祖宗看了穆春眼下的乌青,又见她语气诚恳,央求之态十分可怜,这才点头:“你随她们去住几天吧,散散心了就回来。” 大夫听了后点头说道:“如此甚好。先前老夫行医这么多年,那些怀孕时天天生气天天哭,生下孩子体弱多病易夭折的,不在少数。” 穆樱一面哭一面泣不成声:“老祖宗,老祖宗,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老祖宗十分无奈:“你别哭了,快起来。” 穆樱都哭成这样,还厥过去了,大夫又说闷在府中,对胎儿不好。 若是她还不放人,岂不是她蓄意让穆樱不能好好生下孩子? 穆家众人都在,还以为她对穆樱的疼爱只是装装样子,根本不在意穆樱的死活呢。 老祖宗看了一眼穆文义:“如此,还请穆三老爷多费心照顾。” 穆文义不明所以,见老祖宗同意穆樱回去,穆樱自己也要回去,哪能想到许多,点头说道:“一定。” 穆樱几乎是欢呼雀跃地去收拾东西。 老祖宗在红裳之外,又让她带了许多上好的补药,另外四个妥帖的丫鬟和婆子。 又让丫鬟给穆春手上塞了百两银子:“这些日子要劳烦你了。” 穆春推回去,老祖宗笑着道:“岂能让你家白养着伯爵府的下人?传出去要笑死人了。” 穆春那里比得上老祖宗会说话,便将银子给玉梅收了。 闹了这么一出,原本定的早晨启程的,也推辞到晌午,等待那些丫鬟婆子回去收拾东西。 因启程的晚了,便一直到傍晚,才回到阳岐城。 周氏听闻穆樱过来,也十分高兴。 只因两个人都是孕妇,稍稍说了一些话,就各人去安置休息。 穆春又让有庆嫂子安顿了伯爵府带过来的下人。 穆樱之前住的院子是空置的,临时让人收拾出来。 穆春过去看时,红裳正在铺床。 穆春见穆樱笑着在一旁喝茶,走过去掐她一把:“你给了那叶大夫多少银子?” 穆樱伸出三个手指头。 “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穆春笑道:“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穆樱从袖中掏出一张千两银票:“等我生完孩子再回去。这些银子你先收着,权当我的花销了。” 穆春诧异至极,才知道穆樱居然打定主意不回去了。 又听穆樱道:“你也别跟我客气。我虽然不知道穆府如今什么情形。但是上次大伯父给宁华郡主送贡品的事情,文昌伯府也传过几天消息,听说大祖父非要带着大伯父去请罪,如此花了多少银子先不说。只论如今穆家就靠着大祖父一个人的俸禄过活,便知道进项少,开支大。” 穆春看着穆樱,忽然觉得像是不认识眼前人一般,呆愣愣的。 她脑子里窜出来一个想法,一发不可收拾。 她问穆樱:“你婆婆对你的恶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甚至云烟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你怕你直接告诉我了,我不肯配合你,才有了这么一出?让我 无意间听到云烟的对话,才能够对你表现出极大的担忧来。你求老祖宗回阳岐城的时候,我才会表现出最大的诚意?” 甚至于,老祖宗怕是也看到了她眼下的乌青,知道分别在即,这两位堂姐妹是真的要好,依依不舍,才会动了恻隐之心? 穆樱啊穆樱。 穆春全都明白过来。 先前穆樱住在穆家发嫁,一副古板迂腐的大家闺秀模样,怕虽然是真的,却也只是其中的一面而已。 她的另外一面性格,完全继承了穆二老太太,厉害,果决。 毕竟她是老太太亲自带在身边教养的。 那样一个能干的老太太,绝不会教出迂腐的书呆子来。 穆春对穆樱十分失望,万分陌生。 穆樱去拉她的手,被她避开。 穆樱解释道:“我不过为了我自己,和腹中胎儿,自保而已。府里都是她的人,我要报个信都寸步难行。子威只相信他母亲,根本不会相信我,说了也是白说。唯有你们是我娘家人,我叫你们过去,走时再带我回来。”她喃喃道:“我只是为了自保,不曾害过任何人,这样也不行吗?” 行,当然可以。 穆春恨的是自己被她利用。 费了那么多心思去查验她口中的“想要害她之人”。 查出来后又担忧的睡不着觉。 人家却是早有张良计,高枕无忧,只等事成。 穆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道:“你好好养胎吧。说起来,你我本来就不是特别亲近。是我自己,见你怀孕,就起了恻隐之心。” 是啊,穆春是真的忘记了。 先前穆樱在穆家待嫁,她们本是泛泛之交。穆樱又爱说教,她后来就躲着她。 从穆樱说她怀孕开始,穆春因为上一世失去的那个胎儿,心里就不由自主对穆樱亲近起来。 是真正希望她能够平安生产的。 也才着了她的道儿。 她甚至没有立场去指责穆樱什么。 上一世,她若是有穆樱这等心计,这等自保的手段,也不会活活被打死在长街,一尸两命。 一时真不知道怪自己,还是怪穆樱,只好留下一句:“你好好安胎。”便逃也似的离了北院。 “你叫豆豆去看看,阳岐城有没有严家的地下钱庄?”穆春道:“若是没有,就叫她问问严家哪一家钱庄的掌柜比较贪财。” 玉梅疑问着:“大小姐这是要?” “我在严家受的欺侮,岂能白白吃这个闷亏?严氏,不过是第一个。”穆春冷笑着:“你去办吧,叫豆豆小心些。” 说的是让豆豆去办,她一个小女娃娃家的,哪里有那个能耐,不过是去来福家里走一趟。 来福如今跟来禄一同在严和明跟前当差,起初还是颇得信任,后来到底不如来禄是家生的奴才,渐渐离了核心。 他几次跟穆春请罪,穆春笑着说道:“这样也好,离得远些,省得露出马脚,连累你。” 来福自此对穆春更加忠心。 少顷,玉梅吩咐完豆豆,又进来回话:“大小姐,慧娘和田来顺托大力带信,问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田庄回来。” 那田庄卖给了方之询,她二人便不必守着田庄。 方之询不急着过户,只将穆春手上的地契收了,衙门里的名字却还是穆春的。 因此,本来穆春已经安排慧娘回来伺候,田来顺以后就跟着穆文忠当差的,此刻却也不急于一时。 便跟玉梅说道:“你叫她二人稍稍等待。也不知道方公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银子给了却不收田,还是教他们先替方公子看些时日吧。” 玉梅便转告车夫大力,叫他下次去给慧娘他们送米粮时告诉他们一声。 “大小姐何不把来顺和慧娘都叫回来?如今府里您管事,许多老人根本不听您的,正是缺人手的时候。”玉梅建议:“他两个放在那里,无非就是给方公子干活了。” “一万两方公子眼睛都没眨就送了过来,除了地契,却又不着急正式过户,咱们也别小家子气。两个人而已,替他多看看也没事,万一有人误闯目前还没银货两清,岂不是对不住人家方公子” 玉梅诧异:“大小姐,你何时会替方公子着想了?” 穆春自己也有些哑然,半响才道:“我不会做生意,但是想来,真诚一些总是没有坏处吧。” 她对自己这样解释,玉梅也只好信了。 翌日一早,跟着豆豆带回来的消息,穆春揣着一万两的银票,进了严家在阳岐城排名第二的钱庄,花了十两银子,见到了于掌柜。 掌柜见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笑问她有什么事情。 穆春也不隐瞒。 玉梅就笑:“这是穆家大小姐,于掌柜怕是贵人多忘事了,之前有见过的。” 于掌柜哪里记得起来,别说有些宴会他没有资格出席,就算是出席也是远远看着的,怎么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3 于掌柜如何不想将那地下钱庄,虽然烫手但是畅快的赚钱方法引到阳岐城来,但是他毕竟是干这一行的,此刻强行掩盖住心里的欢喜,面色严肃之色:“穆大小姐既然知道这是犯法的买卖,我怎么能干?” 穆春笑着道:“我也知道于掌柜不能做主,不过您干与不干都无妨,阳岐城还有其他钱庄。我出的银子虽然不多,但是官路我却是打通了的。我今日来,也只是代表我相中了于掌柜,却不代表非您不可,您好好想想再答复我不迟” 说着根本不给于掌柜机会,起身就要走:“于掌柜,先告辞了。” 她顿一顿又说道:“您今天傍晚若是不给我答复,我就另寻他人了。” 于掌柜忽然来了勇气,他很想应承下来,却始终不敢开口,终于支吾道:“穆大小姐,您何必这样着急呢?这样吧,我们二少爷中午会过来查账,您在这里稍候,他来了您直接跟他谈?” “呵呵。”穆春笑着道:“我是给于掌柜赚钱的机会,可不是给严家?怕是严家也看不上我这万两银子的本钱,于掌柜,你是在严家当差当痴了吧,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于掌柜此刻才彻底明白穆春为何来找他,他迟疑道:“穆大小姐,是要我背着二少爷干这买卖?” “您说呢?自古我还未见过嫌钱多烧手的。”穆春一直和善的笑着,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胸有成竹:“您想想,回头给我个准话儿。” 于掌柜在屋子里踱步,踱了好几下,见穆春已经走到门口,急忙大声道:“穆大小姐?” 他狠下决心,回头问穆春:“穆大小姐荣华富贵,衣食无忧,不知道为何起了这样的心思” 穆春笑着道:“富贵险中求,哪有嫌银子多的。原先我不过是放放印子钱,到底来的太慢” 听说穆春私放过印子钱,于掌柜心里笃定不少。 他三步并做两步,拉住穆春:“大小姐别急着走,咱们坐下来聊聊细节,您确定万一有一天东窗事发,那许小姐真的能保住咱们?” 穆春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她专门选一个贪婪的,果然事情就容易办的多。 “您若不信,可以去打听打听,我与许小姐,乃是闺阁好友。”穆春笑着:“再说,如今只是有个初步合作意向,您把一切都打听清楚了,再来找我不迟。只不过,这银子可不等人。” 于掌柜索性下了决心:“成!我跟您干。这其中的门道您可清楚?” “于掌柜说笑了,我怎么会清楚?若是我清楚就不会找您了。我自己办一个钱庄不就成了?”穆春捂着嘴笑:“我是外行人,这才找于掌柜您这个内行人。” “而且,我是这么考虑。”穆春摆出一副很为人着想的模样:“我有一万两,并不需要于掌柜出本钱,只是借您钱庄这样一个地方,告诉来兑银子,存银子的人,咱们有这么一个生意。赚的钱我八你二,如此而已。” “二八分成啊,这也太少了。”于掌柜十分不满:“虽说您跟许大小姐交好,又是自己出的本钱,但是风险可是本人在承担” 穆春见他贪婪成性,一时十分厌恶,但是为了让严家露出端倪,少不得要忍耐,因此让步道:“那就三七。” “最少要六四。”于掌柜露出本性:“而且,是我六你四,低于这个,老朽不接受。不过,穆小姐怕是在阳岐城,也找不到像我这么好说话的钱庄托底了。” 穆春本就没打算真的做生意,见他狮子大开口,少不得愈发为难,半响才道:“你容我想想。” 坐了许久,熬得于掌柜几乎要开口让回五五分了,穆春才缓缓道:“银子可以给你,但是你得帮我把事情办好了。” 于掌柜喜不自胜,连声答应着说好。 穆春便道;“那这一万两存进你们的账目,你拿来做什么我不管我只要你另外做一本账。” 这是行内的规矩,于掌柜不需要穆春这样说也明白的:“行,您的银子入的严家明帐,后面的事儿我来办。” 穆春这才装出十分不甘愿的模样,让玉梅将银子拿到钱庄前面柜台去存。 于掌柜亲眼见银子入了钱庄的帐,愈发高兴:“老朽这会儿当班,晚上回去做新帐,明日一早,穆大小姐就能拿得到了。” 穆春点点头,露出十分失望的事情。 于掌柜哪里不知道她是因为自己一毛不拔却分得很多心里不爽,急忙表忠心:“老朽一定让穆大小姐三年回本,以后赚的盆满钵满。” 穆春听了这话脸上才勉强有些喜色,笑着点点头,走出钱庄大门。 迎面就撞上穿着一袭金蓝色绣竹纹,头戴冠玉,唇红齿白的翩翩少年严和明。 严和明撞见穆春从自家钱庄里出来,格外意外,他贪婪地看了穆春许久,直至她离开好远,快上了马车,才勉强将眼光移向别处。 于掌柜站在门口送穆春,此刻忙过来迎过来:“二少爷。” “穆大小姐过来干什么?”严 和明问道。 此事于掌柜胸有成竹,并不惊慌:“她过来存银子。” 穆春的银子是入了钱庄明账的,并不怕查。 他私下挪用放高利贷是穆春允许的,也不怕查。 严和明点头进屋查账。 于掌柜发觉到严和明的不愉快,急忙将话题转换到愉快的地方去:“听说二少爷要跟胡家大小姐定亲了,这样一来,严家与胡家成了姻亲就是喜上加喜” 严和明脸色铁青,他攸地起身合上账本,一阵风似的追了出去。 于掌柜闹了个大乌龙,根本不知道严和明为何如此喜怒无常,便坐下来自己看账目,心里盘算着如何将生意做成。 穆春能管控事发后的风险,又能够拿出来银子给他支配,这样好的事情,哪里有拒绝的道理? 只是不知道二少爷忽然有什么事情,走得这样急? 若是平时,于掌柜肯定会使劲猜想严和明为何走,但是今日他有更重要的事情思索。 穆春给的一万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若是他能在阳岐城将地下钱庄做起来 于掌柜的野心,比穆春想象的要大的多。 而穆春也期盼着,他能够更贪婪。 等到阳岐城干起了这差事,她状告官府去查,从阳岐城查到楚州,到时候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拔出萝卜带出泥,谁也跑不掉。 严和明骑马追上穆春的马车,一人一马立在巷口。 车夫大力见状,急忙勒停了马。 穆春闻言,掀开轿帘。 严和明痴痴望着,好一会儿才下马过来,抱拳行礼:“穆大小姐。” 他顿一顿又道:“穆春。” 穆春哑然,就连玉梅也听出严和明今日与往常不同。 穆春收拾了一下心情,见严和明没有让开的意思,她问道:“严公子有什么事情。” 她不担心于掌柜向严和明主动坦白,贪婪的人能够赚钱,一定想法子藏的比谁都深。 但是严和明是人精,她担心严和明自己看出于掌柜的不同来。 她没有下马车,瑟缩在车上,只隔着帘子,与严和明问话。 严和明越发觉得自己与穆春的距离太过于遥远,他看了她许久,艰难地扯扯嘴角,往日俊俏的容颜上,再也没有了自负之色。 纵然他面如冠玉,貌若潘安又如何?他在意的人,从未因此多看他一眼,反而一直避他如蛇蝎。 穆春想了想,起身下马车。 玉梅道:“小姐”她很是担心。 从穆春将她视为心腹起,她已经发觉,她家小姐一言一行从未瞒过她。 可虽然小姐没有明说,她却渐渐看出端倪——小姐是在针对严家。 若是严和明察觉,对小姐不利? “无妨。你们在此等候。”穆春轻手轻脚下车,与严和明让到一边。 玉梅和大力就在不远处等着。 “穆春。”严和明还是叫了她的名字,他艰难的将话拿到嘴边,又咽回口中:“上次是我对不起你。” 穆春见是这事儿,心里松了一口气,轻笑着:“至于惹事的严如玉,我已经将她逐出穆家大门。” 严和明见她轻描淡写说出这句话来,一时所有的话都哽住了,他能明白,穆春说这些,是不打算原谅他。 只是他非穆家的人,她暂时拿他没办法而已。 他调整了心情,又说道:“我那时虽然使坏,却是真心对你。我是真的想娶你为妻。” 不管真的假的,他的手段和目的,穆春是知道的,因此也笑着说道:“上次我也说过了,除非我死,你把我抬进严家大门,否则,门都没有。” 严和明又被堵住。 穆春这才说道:“严公子,凭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我本该看到你就远远绕着走的。但是我为何没有避开?还肯过来跟你说话?是因为我自己行得正坐得直,分明是你的错,却害的我小心谨慎,我不甘心。所以,以后我也不会避你,更不会怕你。” 严和明点头道:“你一向与旁人不同,我知道的。原先你讨厌我,因此避开。后面我做了出格的事情,差点玷污了你,你反而挺起胸膛在我面前,我内心十分敬重。我是真的喜欢的。” 他顿了一顿,期期艾艾:“你肯不肯给我补偿的机会?” 穆春不动不说,只听他讲。 “倘若我去穆家提亲,你愿不愿意嫁给我?让我用余生对你好,补偿你?”严和明十分诚恳:“那事之后,我日日都在后悔,真的,穆春,你相信我,我十分后悔。” 穆春嘴角轻抿,往后退了一步:“严公子,听说你与胡家大小姐好事将近,她最近去严家去的格外勤” “我不喜欢她,也不会娶她。”严和明眼神灼灼望着穆春:“我做错的事情,已经知道错了,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不能。”穆春斩钉截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4 周氏这才放了心,又叫珍琴去找穆春过来吩咐事情。 翌日一早,穆家西府就悄无声息的准备起来了。 穆春等人,也不过是早早的站在大堂里,看着穆萍凤冠霞帔,一一拜别家人,眼里莹然有泪。 穆春被她引得伤感,低头用帕子按眼角。 外间传“苏家姑爷来迎亲了。” 随即穆萍被带回房内盖盖头,穆家西府大门洞开。 一身红色新郎喜服的苏典庆大踏步进来,他先是给各位长辈们都恭敬地打招呼,再一一看过来。 待看到穆春后,他蓦地一愣,嘴里呢喃着:“穆家大小姐?” 穆春客气笑笑,屈膝向他行礼。 本来神采飞扬的苏典庆忽然像被抽去了魂一般,呆愣愣的站在原处,又无意识重复一遍:“穆大小姐?” “哎。”穆春脆生生的答应着。 “哎哟喂,新郎官,你快些呀,别误了吉时。”喜娘在一旁催促。 苏典庆这才如梦初醒,脚步虚浮跟着喜娘到了后院。 穆春等人跟着凑热闹,听见苏典庆口中呢喃:“错了,错了,都错了。” 穆萍被弟弟穆凌宇背出来,直背到大门口的喜轿旁。 她蒙着盖头上了轿。 苏典庆也骑上了马,他回眸深深望了穆春一眼,终于一夹马腹,带着新娘子回程。 穆家西府有失落的,有高兴的,但是今日最大的事情过去了。 南院与苏家是姻亲,这边送嫁完穆萍,那边还要去苏家参加苏典庆的婚礼。 穆夏收拾了一番,在苏氏的带领下,坐上马车去苏家吃喜宴。 苏家还是一样的阔绰,沸反盈天。 穆夏自己进了内宅,刚进去就被从新房内出来的苏典庆拉到一边:“穆萍是穆家大小姐吗?” 穆夏一脸茫然:“对呀。” “那还有一个穆家大小姐。”苏典庆问道。 穆夏爽快回道:“是啊,穆春,我大姐。” “原来原来”苏典庆平素不问世事,也只见过穆春一面,那一日便知道她是穆家大小姐。 如今却是有两个穆家大小姐。 他呆若木鸡,似乎穆夏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如今这稻草垮了,他也跟着沉下去。 “哎呦新郎官。”喜娘寻过来:“快些出去招呼宾客,大家都等着呢。” 想必是刚从新房内与新娘子行完礼才出来的。 穆夏奇怪地看着苏典庆,这个表哥,与她见面的次数也十分少。 正凝神乱想着,忽见一位病怏怏的美人从喜娘背后出来,与穆夏见礼:“夏妹妹。” 穆夏认得,是一直生病在床的苏家庶女,苏锦燕。 穆夏自己不太有嫡庶之分,见她今日能起床出门见人,十分惊奇:“燕表姐,你身体大好了?” 苏锦燕由丫鬟扶着,心情显然极好:“是啊,前段时间,有个游方郎中经过阳岐城,看了我的病,说我并非什么大病,只是过敏之症,春日里避开花粉,夏日里别吃花生秋季要当心粉尘一旦沾上就胸闷气鸣,身上全是疹子,上下无力” 穆夏听了之后这才明白,敢情苏锦燕一直病着,并非病入膏肓,而是总是防不胜防的中招,十分为她高兴:“今日表哥大婚,你能出来也是很好的。” 苏锦华绕出来一拍穆夏肩膀:“怎么躲在这里,来的本就迟,还不快去席上” 见了苏锦燕也笑着:“燕姐姐,你怎么站在风口,身体虽好些,却也要注意,快些回去休息” 苏锦燕本来也是来看新娘子的,此刻就笑着说道:“也好,新娘子我看过,十分漂亮,我先回去了,你们好好玩” 说完与穆夏对行一礼,才施施然扶着丫鬟的手走了。 穆夏就道:“你这位庶姐也可怜,如今算是来了造化。” 苏锦华笑着道:“是啊,阖府都为她高兴呢。好端端的一个姑娘,成日里困在床上。”又道:“别说她了,咱们快去吃饭吧。” “我不吃了。”穆夏双手托腮坐在小院落的石凳子上:“三表哥不是很开心,他那失落的模样,平白惹得我都跟着难过。” “切,傻不傻你。”苏锦华与她坐在一处:“既然你不想吃,我差人去同母亲说一声,也免得给我们安排席位,到时候空着坏了规矩。” 说着打发丫鬟去传话,自己拉了穆夏的手往园子里走:“趁着人少,咱们去看锦鲤吧。” 穆夏笑着道:“你还有心思看锦鲤?我瞧着你的好日子也快了到时候怕不得大哭。” “哭什么呀。”苏锦华与穆夏一样,是爽朗的性子,她催促穆夏快些:“过得好就好好过,过不好就回来。正好,你不是去了文昌伯府吗?给我讲讲” “我瞧难啊。我前几次去文昌伯府。他家的规矩是极森严的”穆春正要说,被苏锦华阻止:“算了,别说了, 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情。我现在就成日故意不想这些事情,只想着高兴的事情。” 穆夏笑着道:“你能如此也好。” 两个人便往池塘边走过去,只是还未靠近,就听见一个男子说话。 穆夏在文昌伯府听过任子力说话,此刻一听就知道是他,伸手去咯吱苏锦华:“原来这里暗藏玄机,你是早就约好了人啊。既有真人得见,哪里还劳得听我说什么文昌伯府的事儿。” 苏锦华就不好意思的笑:“哪里是约的听丫鬟说他在这里,过来看看” 她二人刚偷笑一阵子,就听见任之力问话声:“你可打听清楚了,穆家三小姐没有来吗?” “是的,二小姐来了,大小姐和三小姐都没有来。” “可惜了,原想着还能见一面的。”男子十分失望:“哎,这些日子,不知道她是不是犹如我想她一般想我” 苏锦华被穆夏打趣,先是站在原地捂着嘴笑。 待边走边听见后面几句话,整个人如遭雷击,立时扯着穆夏的袖子就走。 那几句话虽然不多,穆夏却也听得清楚明白,她满腹疑问,此刻见了苏锦华苍白的脸色,心里也再明白不过。 苏锦华哪里是不想知道文昌伯府的情况,是不敢知道吧。 家里人把她许给了伯府的三公子任子力,她知道无法反抗,因此只能硬着头皮给自己洗脑,叫自己不要去想太多,高高兴兴嫁出去便是了。 拉着自己去园子里,怕是早得了消息,文昌伯府的三公子在园子里逛,想来个偶遇。 毕竟,那任子力虽然是庶出,却也仪表堂堂,温文尔雅。 苏锦华即便没有主动喜欢的心思,被动接受了这样一门亲事,心里怕是也复杂的很。 谈有多喜欢吧,说不上,谈有多讨厌吧,也说不上。 所以想听文昌伯府的事情,待听见穆夏说规矩极多,苏锦华又不高兴,不想听。 此刻,穆夏不知道如何安慰苏锦华,只能牵着她的手,两个人漫无目的的在后宅乱逛乱走。 “你三妹妹与他”苏锦华终于开口问了。 穆夏摇摇头:“我不知道。” 苏锦华恨恨捏着手帕:“既然喜欢她,那便退婚好了。” 她跟穆夏一样,性子烈的很,说着便要冲到前院去。 穆夏平素虽泼辣,事不关己还是冷静的,急忙拉着苏锦华:“无非就是两句话,听听也就算了,这样子闹起来,你是自寻死路。” “难道叫我嫁一个心里有别人的人吗?我不干!”苏锦华终于用帕子捧住脸,哭了出来:“我又不是顶喜欢他。不过是瞧着他还算好,想多亲近亲近,谁知道,人家心里有旁人了。那我也不稀罕!” 哭了几声,用帕子狠狠擦了眼泪,再将帕子扔在地上:“我不稀罕!” “不稀罕也要想个法子才行,这样莽撞只会白白折了你的名声,毕竟又不是你的错。”穆夏冷哼:“起码不能退婚。” 只要退婚,不管谁家提出,名声受损的只会是苏锦华。 苏锦华一听更恨,咬牙切齿恨不能撕了任子力才爽快。 “你去问问你大姐,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穆夏与苏锦华一样,听见穆秋的名字就恶心。 若是任子力喜欢的是旁人,大概苏锦华反应还不会如此激烈。 “我大姐一定劝我以大局为重,我们去问穆秋,若是她真的跟他情投意合,我也不做那棒打鸳鸯的坏人!”苏锦华气急,已经不顾家里的规矩:“现在就去。” 穆夏见她恼怒至极,一时也劝不住,只好偷偷溜出苏府,坐上穆家的马车,往穆府过来。 穆家西府这边还在招待亲近的亲戚吃饭,周氏和穆樱因为肚子大了,没有列席,待在东府休息。 一个眼生的丫鬟提着食盒,西府门口经过,进了东府的二门。 守门的婆子见她面生,问道:“你是哪位?你找谁?” 那丫鬟客气地说道:“奶奶怀着身孕,还未吃饭呢。我家夫人给她开了小灶,教奴婢拿过来给她。” 婆子想到西府的两位太太都可以被称为夫人,今日西府嫁女,招待的都是本家,那定然是刘氏院内的丫鬟。 因此开了门说道:“进去吧。” 那丫鬟给婆子道了谢,走了进去。 她并不认识路,只捡了有丫鬟穿梭的地方去。 今日西府宴客,东府空置,有丫鬟穿梭,才说明有主子在内。 她的判断没有错,一路跟到了东院,被珍琴拦住,她道:“奶奶怀着身孕,怕是不便列席,也不好饿着,我家夫人单独给奶奶做了饭,叫奴婢送过来。” 珍琴问道:“哪位奶奶?” 丫鬟道:“文昌伯府的二少奶奶。” 穆樱因今日西府宴客,她与周氏怀着身孕不便出席,因此坐在一处说话,此刻腿抽筋,玉嬷嬷正帮她揉着。 见这小丫鬟说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5 那丫鬟见大门口被堵住,周围被围起,挥舞着匕首大叫:“你们谁敢过来,敢过来我就杀了她!反正我已经有一条人命在身” 说是这么说,却也没有能耐闯出重围,而宝竹已经去外间叫了小厮家丁过来。 穆春听闻出了人命,脑仁上的筋突突跳着,她大喝一声:“给我拿下,重重有赏。”又道:“玉梅,快去报官!” 那丫鬟一听要报官,吓得魂不附体,知道官差一来,她算是完了,脸色煞白。 外间的车夫大力见状,趁此机会上前一脚踢开她手中的匕首,将她擒拿。 穆春这才赶紧进去看周氏。 却见玉嬷嬷倒在血泊之中,周氏正双手按着她汩汩流血的伤口,珍琴早已经在刚才混乱之际出去请大夫去了。穆春只顾着盯着那杀人凶手,竟然没有看到。 穆樱躺在矮榻上,胳膊上的鲜血染红了衣裳,好在伤口不深,已经止住了血,现在虚弱无力躺着,看着玉嬷嬷眼泪直流。 大夫很快过来,瞧着玉嬷嬷直摇头:“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本就虚弱,现在失血过多,实在无力回天。” 穆樱命人将上好的药材全都拿来,玉嬷嬷只挺到晚上,就断了气。 穆春气愤难当,正要对那丫鬟用私刑,周氏却阻拦道:“这种人命官司,自然有官府论断。” 许大人派人来将丫鬟拿入大狱。 那丫鬟面如死灰。 穆樱恨恨盯着那丫鬟一眼,告诉穆春:“此人我认识。” 穆春闻言大为惊讶,正待要问清楚,外间传苏锦华和穆夏来了。 穆夏还未进府,就已经瞧见被押走的丫鬟。 穆家出了这等变故,苏锦华要质问穆秋的事情,一时之间也问不出口,瞧着穆夏穆春忙忙碌碌的又是花重金给玉嬷嬷医治,又是不住叫人去库房拿人参,又被衙门传唤去当堂作证。 忙得一乱团。 苏锦华一个人既不想回苏家,省得看到任子力来气。 也不好给穆春她们添麻烦,只好一个人沿着花园子闲逛。 逛着逛着悲从中来,好好一个千金大小姐,竟然就蹲在无人处哭了起来。 “关关雉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郎朗读书声传来,越来越近。 苏锦华情急,去摸帕子擦眼泪,却发觉早就扔在了苏家的后花园子里。 慌乱之下胡乱用手背抹了眼泪,手足无措站在那里。 穆凌志正趁着今日家里清净,在园子里走来走去,摇头晃脑背书。 转到树荫下,就见一个娇俏的小姑娘,眼眶红红的,手背在后面,局促不安。 再看时,却又是认识的亲戚,急忙拱手作揖:“苏小姐。” 穆凌志与穆春同岁,比苏锦华略大几个月。 苏锦华为避免尴尬,忙问道:“你读的诗经啊。你都多大了,还读诗经,这不是小孩子启蒙读的吗。” “温故而知新”穆凌志笑着看她红红的眼睛:“眼睛进了沙子吗?” 苏锦华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此刻眼睛定然是红的,急忙用手背又揉一揉:“是啊,讨厌的风。” 穆凌志掏出他袖中的汗巾,递给苏锦华:“别用手揉了,仔细眼睛,用汗巾擦擦看。” 苏锦华接过来,又擦了几下,岂料擦着擦着,悲从中来,又忍不住用汗巾捂着脸,嚎啕大哭。 穆凌志手足无措,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就看着苏锦华悲嚎。 眼看着不远处有丫鬟婆子要过来,他哼哼几声将她们赶走。 想了想又不对,将人叫回来去端洗脸水。 苏锦华哭够了,才发现汗巾已经湿掉。 她十分不好意思,又看到不知道何时,地上多了一盆洗脸水,还有一个食盒,里面是点心。 “你先洗把脸,再吃点东西。”穆凌志体贴而客气:“吃了东西心情会愉快。” 苏锦华不动。 “吃吧。”穆凌志坐下来,就随便坐在草地上:“前些日子我想我娘,就拼命吃东西,两天长了三斤。” 苏锦华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穆凌志看着她泪中带笑,也忍不住傻乎乎的笑了。 严氏被休,苏锦华是知道的,此刻再看穆凌志,就带了几分同情:“那你还想你娘吗?” “想啊。”穆凌志是个老实孩子:“只是她犯了错,我爹不要她了。等她改好了,再把她接回来。” 苏锦华点点头,似乎在安慰他:“你娘会改好的。” 说话间吃了几块点心,苏锦华终于心情舒畅些,再也不钻牛角尖。 穆凌志见她好了,这才起身招呼不远处候着的丫鬟来收拾:“你带苏小姐去三小姐那里收拾一下,我要去读书了。” 苏锦华此刻最不想见的就是穆秋,因此忙道:“不必了,我去找穆夏。” “也好。”穆凌志知道穆夏与苏锦华是表姐妹,自然也更 亲近,笑着道:“你自便,若是再有不开心了,就再吃些点心。” 苏锦华拼命点点头,等穆凌志走后,她才问丫鬟:“你就一直在那里候着?” 丫鬟道:“是啊。三少爷怕奴婢走过来,您拘束;又怕孤男寡女惹人闲话,因此只叫奴婢远远站着,既不过来打扰,也不许走开。” 苏锦华心里暗暗顾念穆凌志的妥帖与温柔,脸颊就忍不住红了,心里升起一抹异样。 穆家出了人命官司,当天许荃就升堂,穆春去旁听。 这才知道。 原来这丫鬟名叫青萝,以前是任子威贴身伺候的丫鬟,后来收了房。 穆樱在穆家备嫁时,她想着将自己身份抬一抬,一个人过来给穆樱添堵。 谁知道被穆三老太太四两拨千斤,直接卖得远远的,谁也找不着。 文昌伯府以为她私逃了,并不知道她来阳岐城,在穆樱面前耀武扬威。 后来她自己又逃回楚州,这几日回了文昌伯府。 路氏告诉她,穆樱在阳岐城穆家。 青萝憋着一口气,也要杀穆樱泄愤。 因此躲进阳岐城,等了几日,趁穆萍大婚,来往宾客众多,混入了穆家西府。 遍寻不着穆樱,稍一打听,得知穆樱怀了身孕避讳,并未在西府。 这才又借口送饭,溜进了穆家东府。 只是她并不知道穆家还有周氏怀孕,听提到孕妇,就一路潜进东院,没想到穆樱恰好也在那里,她想也不想就动手。 许荃见证据确凿,毫不含糊,判了她斩立决。 穆春总算能给玉嬷嬷一个交待,厚葬了玉嬷嬷。 葬礼刚过,穆樱来找穆春:“我去了一趟大狱。你猜怎么着?” “青萝死了?”这是穆春最盼望的事情。 此人心思恶毒,万死难赎其罪。 穆樱却摇头道:“不是。我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她便告诉我,她本来没想过杀我,只想回到文昌伯府,再伺候相公,是我婆婆,教唆她过来杀人。” 穆春愕然。 穆樱冷笑着道:“我也终于知道,我婆婆为何容不下我。这原因,你怕是死也想不到。” 她脸上全是绝望,慢悠悠道;“因为老祖宗说过,等我生下孩子,要让我管家。我那婆婆,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老祖宗管家近三十年,她年近五旬才做上当家主母,不过两年我就进门了,她岂愿意将大权拱手相让?” “仅此?”居然要杀了儿媳,还不惜配上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是什么祖母?路氏的心肠难道是铁做的吗? 穆樱似乎看出穆春所想:“儿媳妇对她来说,不过是个别人家的姑娘。这个没了,换一个便是。只要儿子还在,孙子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穆春听得不寒而栗。 穆樱又道:“我本来想着,在阳岐城躲着,只要熬到平安生产,大胖的孙子,她总不能还要掐死吧。如今看来,是我太乐观了。孙子怕是她不会掐死,但是我,她是一定要想办法赶走的。估计还想换一个懦弱些听话些的儿媳过来。” 穆春听得越发心惊肉跳。 青萝杀了玉嬷嬷,下手之狠,可见是带了死志,不知道路氏教唆了她什么,居然连性命都肯不要了。 穆樱转头握着穆春的手:“青萝虽死,真正杀害玉嬷嬷的凶手却还逍遥法外,穆春,你肯不肯与我,一同给玉嬷嬷报仇!” 穆春自然是想。 可一来青萝马上问斩,这些话她并未招供给许荃。就算招供了,路氏只要咬死她是诬陷,没凭没据,如何定路氏的唆使之罪? 二来,楚州文昌伯府权势虽不算滔天,却也颇大,她远在阳岐城,如何与文昌伯夫人抗衡? 穆樱却是早有主意,她附耳说道:“你只需要配合我即可” “不行!”穆春听后愈发心惊肉跳:“这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法子,简直是玉石俱焚,我不同意。” “难道你看着玉嬷嬷死不瞑目?看着那个坏人逍遥法外?”穆樱看一眼胳膊上包扎着的伤口,咬咬牙:“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穆春看着穆樱,情知她是一定要扳倒路氏的,不然她在文昌伯府,将永无出头之日。 她终于点点头。 穆家给玉嬷嬷办了丧事,因是个老奴婢,除了东院南院的人稍微恭敬些,送了一程外,并没有惊动外人。 周氏哭得十分伤心,但青萝也判了斩立决,心里那口气总算松了些。 她怀着身孕一波三折,这回连穆文忠也如临大敌,每日里没事就过来看几遍,倒是显得夫妻情深。 “太太”门房进来灵堂禀告:“二太太来了,说是来吊唁玉嬷嬷的。” 周氏擦擦眼泪,有些呆愕的看了一眼穆文忠。 穆文忠道:“她既然是来凭吊,就让她进来。” 周氏点点头。 严氏穿着素服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6 心下一动,便计较起来“二叔马上过来,你稍等片刻,我去叫他。” 穆春出了厢房,看到穆文平已经闪身进了灵堂,少顷,严氏跟了出来。 “文平,文平。”严氏十分凄惶地喊道“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见你。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你接我回来吧。” “你哪里错了”穆文平道“你心狠 96 心下一动,便计较起来“二叔马上过来,你稍等片刻,我去叫他。” 穆春出了厢房,看到穆文平已经闪身进了灵堂,少顷,严氏跟了出来。 “文平,文平。”严氏十分凄惶地喊道“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见你。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你接我回来吧。” “你哪里错了”穆文平道“你心狠 96 心下一动,便计较起来“二叔马上过来,你稍等片刻,我去叫他。” 穆春出了厢房,看到穆文平已经闪身进了灵堂,少顷,严氏跟了出来。 “文平,文平。”严氏十分凄惶地喊道“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见你。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你接我回来吧。” “你哪里错了”穆文平道“你心狠 96 心下一动,便计较起来“二叔马上过来,你稍等片刻,我去叫他。” 穆春出了厢房,看到穆文平已经闪身进了灵堂,少顷,严氏跟了出来。 “文平,文平。”严氏十分凄惶地喊道“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见你。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你接我回来吧。” “你哪里错了”穆文平道“你心狠 96 心下一动,便计较起来“二叔马上过来,你稍等片刻,我去叫他。” 穆春出了厢房,看到穆文平已经闪身进了灵堂,少顷,严氏跟了出来。 “文平,文平。”严氏十分凄惶地喊道“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见你。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你接我回来吧。” “你哪里错了”穆文平道“你心狠 96 心下一动,便计较起来“二叔马上过来,你稍等片刻,我去叫他。” 穆春出了厢房,看到穆文平已经闪身进了灵堂,少顷,严氏跟了出来。 “文平,文平。”严氏十分凄惶地喊道“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见你。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你接我回来吧。” “你哪里错了”穆文平道“你心狠 96 心下一动,便计较起来“二叔马上过来,你稍等片刻,我去叫他。” 穆春出了厢房,看到穆文平已经闪身进了灵堂,少顷,严氏跟了出来。 “文平,文平。”严氏十分凄惶地喊道“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见你。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你接我回来吧。” “你哪里错了”穆文平道“你心狠 96 心下一动,便计较起来“二叔马上过来,你稍等片刻,我去叫他。” 穆春出了厢房,看到穆文平已经闪身进了灵堂,少顷,严氏跟了出来。 “文平,文平。”严氏十分凄惶地喊道“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见你。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你接我回来吧。” “你哪里错了”穆文平道“你心狠 96 心下一动,便计较起来“二叔马上过来,你稍等片刻,我去叫他。” 穆春出了厢房,看到穆文平已经闪身进了灵堂,少顷,严氏跟了出来。 “文平,文平。”严氏十分凄惶地喊道“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见你。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你接我回来吧。” “你哪里错了”穆文平道“你心狠 96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7 霍青青的声音拔得老高“穆二少爷,您睡了我的丫鬟,我身为她的主子,自然要为她做主的,你想提上裤子就走人,那是不可能的就是告上官衙去,也要给她讨个公道。” 严氏走到内宅,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下人住的厢房门口,霍青青的丫鬟青心在嘤嘤的哭,衣衫不整,发髻散乱,脖子上还有青红 97 霍青青的声音拔得老高“穆二少爷,您睡了我的丫鬟,我身为她的主子,自然要为她做主的,你想提上裤子就走人,那是不可能的就是告上官衙去,也要给她讨个公道。” 严氏走到内宅,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下人住的厢房门口,霍青青的丫鬟青心在嘤嘤的哭,衣衫不整,发髻散乱,脖子上还有青红 97 霍青青的声音拔得老高“穆二少爷,您睡了我的丫鬟,我身为她的主子,自然要为她做主的,你想提上裤子就走人,那是不可能的就是告上官衙去,也要给她讨个公道。” 严氏走到内宅,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下人住的厢房门口,霍青青的丫鬟青心在嘤嘤的哭,衣衫不整,发髻散乱,脖子上还有青红 97 霍青青的声音拔得老高“穆二少爷,您睡了我的丫鬟,我身为她的主子,自然要为她做主的,你想提上裤子就走人,那是不可能的就是告上官衙去,也要给她讨个公道。” 严氏走到内宅,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下人住的厢房门口,霍青青的丫鬟青心在嘤嘤的哭,衣衫不整,发髻散乱,脖子上还有青红 97 霍青青的声音拔得老高“穆二少爷,您睡了我的丫鬟,我身为她的主子,自然要为她做主的,你想提上裤子就走人,那是不可能的就是告上官衙去,也要给她讨个公道。” 严氏走到内宅,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下人住的厢房门口,霍青青的丫鬟青心在嘤嘤的哭,衣衫不整,发髻散乱,脖子上还有青红 97 霍青青的声音拔得老高“穆二少爷,您睡了我的丫鬟,我身为她的主子,自然要为她做主的,你想提上裤子就走人,那是不可能的就是告上官衙去,也要给她讨个公道。” 严氏走到内宅,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下人住的厢房门口,霍青青的丫鬟青心在嘤嘤的哭,衣衫不整,发髻散乱,脖子上还有青红 97 霍青青的声音拔得老高“穆二少爷,您睡了我的丫鬟,我身为她的主子,自然要为她做主的,你想提上裤子就走人,那是不可能的就是告上官衙去,也要给她讨个公道。” 严氏走到内宅,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下人住的厢房门口,霍青青的丫鬟青心在嘤嘤的哭,衣衫不整,发髻散乱,脖子上还有青红 97 霍青青的声音拔得老高“穆二少爷,您睡了我的丫鬟,我身为她的主子,自然要为她做主的,你想提上裤子就走人,那是不可能的就是告上官衙去,也要给她讨个公道。” 严氏走到内宅,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下人住的厢房门口,霍青青的丫鬟青心在嘤嘤的哭,衣衫不整,发髻散乱,脖子上还有青红 97 霍青青的声音拔得老高“穆二少爷,您睡了我的丫鬟,我身为她的主子,自然要为她做主的,你想提上裤子就走人,那是不可能的就是告上官衙去,也要给她讨个公道。” 严氏走到内宅,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下人住的厢房门口,霍青青的丫鬟青心在嘤嘤的哭,衣衫不整,发髻散乱,脖子上还有青红 9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8 严云艳也不为意,乖乖跪在地上大半个时辰,穆二老太太听闻,过来狠狠训斥了吕氏,又夸赞了严云艳一番。 她对这个妾室很满意。 穆文双本来觉得严云艳年纪小,不肯下手的,也不知道这小姑娘使了什么手段,早上拿过去的帕子上面分明有落红。 她也能看得出,穆文双的心情极好。 98 严云艳也不为意,乖乖跪在地上大半个时辰,穆二老太太听闻,过来狠狠训斥了吕氏,又夸赞了严云艳一番。 她对这个妾室很满意。 穆文双本来觉得严云艳年纪小,不肯下手的,也不知道这小姑娘使了什么手段,早上拿过去的帕子上面分明有落红。 她也能看得出,穆文双的心情极好。 98 严云艳也不为意,乖乖跪在地上大半个时辰,穆二老太太听闻,过来狠狠训斥了吕氏,又夸赞了严云艳一番。 她对这个妾室很满意。 穆文双本来觉得严云艳年纪小,不肯下手的,也不知道这小姑娘使了什么手段,早上拿过去的帕子上面分明有落红。 她也能看得出,穆文双的心情极好。 98 严云艳也不为意,乖乖跪在地上大半个时辰,穆二老太太听闻,过来狠狠训斥了吕氏,又夸赞了严云艳一番。 她对这个妾室很满意。 穆文双本来觉得严云艳年纪小,不肯下手的,也不知道这小姑娘使了什么手段,早上拿过去的帕子上面分明有落红。 她也能看得出,穆文双的心情极好。 98 严云艳也不为意,乖乖跪在地上大半个时辰,穆二老太太听闻,过来狠狠训斥了吕氏,又夸赞了严云艳一番。 她对这个妾室很满意。 穆文双本来觉得严云艳年纪小,不肯下手的,也不知道这小姑娘使了什么手段,早上拿过去的帕子上面分明有落红。 她也能看得出,穆文双的心情极好。 98 严云艳也不为意,乖乖跪在地上大半个时辰,穆二老太太听闻,过来狠狠训斥了吕氏,又夸赞了严云艳一番。 她对这个妾室很满意。 穆文双本来觉得严云艳年纪小,不肯下手的,也不知道这小姑娘使了什么手段,早上拿过去的帕子上面分明有落红。 她也能看得出,穆文双的心情极好。 98 严云艳也不为意,乖乖跪在地上大半个时辰,穆二老太太听闻,过来狠狠训斥了吕氏,又夸赞了严云艳一番。 她对这个妾室很满意。 穆文双本来觉得严云艳年纪小,不肯下手的,也不知道这小姑娘使了什么手段,早上拿过去的帕子上面分明有落红。 她也能看得出,穆文双的心情极好。 98 严云艳也不为意,乖乖跪在地上大半个时辰,穆二老太太听闻,过来狠狠训斥了吕氏,又夸赞了严云艳一番。 她对这个妾室很满意。 穆文双本来觉得严云艳年纪小,不肯下手的,也不知道这小姑娘使了什么手段,早上拿过去的帕子上面分明有落红。 她也能看得出,穆文双的心情极好。 98 严云艳也不为意,乖乖跪在地上大半个时辰,穆二老太太听闻,过来狠狠训斥了吕氏,又夸赞了严云艳一番。 她对这个妾室很满意。 穆文双本来觉得严云艳年纪小,不肯下手的,也不知道这小姑娘使了什么手段,早上拿过去的帕子上面分明有落红。 她也能看得出,穆文双的心情极好。 98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9 周瑾益道“不可私相授受。” 他不是不知道秦怜对他的感情,但是他明白,穆春多次提点的没有错,他既然已经心属穆夏,就该好好的一心一意才是,别凭白惹来一堆麻烦事。 “你收着吧。”秦怜楚楚可怜“我知道近日一段时间,你都躲着我。我并不是要你对我怎么样,不过是我一厢情愿,存点儿念想 99 周瑾益道“不可私相授受。” 他不是不知道秦怜对他的感情,但是他明白,穆春多次提点的没有错,他既然已经心属穆夏,就该好好的一心一意才是,别凭白惹来一堆麻烦事。 “你收着吧。”秦怜楚楚可怜“我知道近日一段时间,你都躲着我。我并不是要你对我怎么样,不过是我一厢情愿,存点儿念想 99 周瑾益道“不可私相授受。” 他不是不知道秦怜对他的感情,但是他明白,穆春多次提点的没有错,他既然已经心属穆夏,就该好好的一心一意才是,别凭白惹来一堆麻烦事。 “你收着吧。”秦怜楚楚可怜“我知道近日一段时间,你都躲着我。我并不是要你对我怎么样,不过是我一厢情愿,存点儿念想 99 周瑾益道“不可私相授受。” 他不是不知道秦怜对他的感情,但是他明白,穆春多次提点的没有错,他既然已经心属穆夏,就该好好的一心一意才是,别凭白惹来一堆麻烦事。 “你收着吧。”秦怜楚楚可怜“我知道近日一段时间,你都躲着我。我并不是要你对我怎么样,不过是我一厢情愿,存点儿念想 99 周瑾益道“不可私相授受。” 他不是不知道秦怜对他的感情,但是他明白,穆春多次提点的没有错,他既然已经心属穆夏,就该好好的一心一意才是,别凭白惹来一堆麻烦事。 “你收着吧。”秦怜楚楚可怜“我知道近日一段时间,你都躲着我。我并不是要你对我怎么样,不过是我一厢情愿,存点儿念想 99 周瑾益道“不可私相授受。” 他不是不知道秦怜对他的感情,但是他明白,穆春多次提点的没有错,他既然已经心属穆夏,就该好好的一心一意才是,别凭白惹来一堆麻烦事。 “你收着吧。”秦怜楚楚可怜“我知道近日一段时间,你都躲着我。我并不是要你对我怎么样,不过是我一厢情愿,存点儿念想 99 周瑾益道“不可私相授受。” 他不是不知道秦怜对他的感情,但是他明白,穆春多次提点的没有错,他既然已经心属穆夏,就该好好的一心一意才是,别凭白惹来一堆麻烦事。 “你收着吧。”秦怜楚楚可怜“我知道近日一段时间,你都躲着我。我并不是要你对我怎么样,不过是我一厢情愿,存点儿念想 99 周瑾益道“不可私相授受。” 他不是不知道秦怜对他的感情,但是他明白,穆春多次提点的没有错,他既然已经心属穆夏,就该好好的一心一意才是,别凭白惹来一堆麻烦事。 “你收着吧。”秦怜楚楚可怜“我知道近日一段时间,你都躲着我。我并不是要你对我怎么样,不过是我一厢情愿,存点儿念想 99 周瑾益道“不可私相授受。” 他不是不知道秦怜对他的感情,但是他明白,穆春多次提点的没有错,他既然已经心属穆夏,就该好好的一心一意才是,别凭白惹来一堆麻烦事。 “你收着吧。”秦怜楚楚可怜“我知道近日一段时间,你都躲着我。我并不是要你对我怎么样,不过是我一厢情愿,存点儿念想 99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0 饶是玉梅跟着穆春这么久,见识再多,也不会想到胡彩玉一个闺阁大小姐,居然敢趁着男人醉酒行那苟且之事,因此全然不会往那上面考虑。 玉梅道“奴婢会避开的,小姐稍等一会儿。” 她戴上帷帽,不多时传来下楼梯的声音。 穆春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贴到墙上听,果见对面传来说话 100 饶是玉梅跟着穆春这么久,见识再多,也不会想到胡彩玉一个闺阁大小姐,居然敢趁着男人醉酒行那苟且之事,因此全然不会往那上面考虑。 玉梅道“奴婢会避开的,小姐稍等一会儿。” 她戴上帷帽,不多时传来下楼梯的声音。 穆春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贴到墙上听,果见对面传来说话 100 饶是玉梅跟着穆春这么久,见识再多,也不会想到胡彩玉一个闺阁大小姐,居然敢趁着男人醉酒行那苟且之事,因此全然不会往那上面考虑。 玉梅道“奴婢会避开的,小姐稍等一会儿。” 她戴上帷帽,不多时传来下楼梯的声音。 穆春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贴到墙上听,果见对面传来说话 100 饶是玉梅跟着穆春这么久,见识再多,也不会想到胡彩玉一个闺阁大小姐,居然敢趁着男人醉酒行那苟且之事,因此全然不会往那上面考虑。 玉梅道“奴婢会避开的,小姐稍等一会儿。” 她戴上帷帽,不多时传来下楼梯的声音。 穆春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贴到墙上听,果见对面传来说话 100 饶是玉梅跟着穆春这么久,见识再多,也不会想到胡彩玉一个闺阁大小姐,居然敢趁着男人醉酒行那苟且之事,因此全然不会往那上面考虑。 玉梅道“奴婢会避开的,小姐稍等一会儿。” 她戴上帷帽,不多时传来下楼梯的声音。 穆春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贴到墙上听,果见对面传来说话 100 饶是玉梅跟着穆春这么久,见识再多,也不会想到胡彩玉一个闺阁大小姐,居然敢趁着男人醉酒行那苟且之事,因此全然不会往那上面考虑。 玉梅道“奴婢会避开的,小姐稍等一会儿。” 她戴上帷帽,不多时传来下楼梯的声音。 穆春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贴到墙上听,果见对面传来说话 100 饶是玉梅跟着穆春这么久,见识再多,也不会想到胡彩玉一个闺阁大小姐,居然敢趁着男人醉酒行那苟且之事,因此全然不会往那上面考虑。 玉梅道“奴婢会避开的,小姐稍等一会儿。” 她戴上帷帽,不多时传来下楼梯的声音。 穆春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贴到墙上听,果见对面传来说话 100 饶是玉梅跟着穆春这么久,见识再多,也不会想到胡彩玉一个闺阁大小姐,居然敢趁着男人醉酒行那苟且之事,因此全然不会往那上面考虑。 玉梅道“奴婢会避开的,小姐稍等一会儿。” 她戴上帷帽,不多时传来下楼梯的声音。 穆春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贴到墙上听,果见对面传来说话 100 饶是玉梅跟着穆春这么久,见识再多,也不会想到胡彩玉一个闺阁大小姐,居然敢趁着男人醉酒行那苟且之事,因此全然不会往那上面考虑。 玉梅道“奴婢会避开的,小姐稍等一会儿。” 她戴上帷帽,不多时传来下楼梯的声音。 穆春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贴到墙上听,果见对面传来说话 100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1 穆春刚回家,南院早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自然是穆夏和秦姨娘的主场。 穆春走后,穆夏隐约听见秦姨娘的话,当即怒道“你妹子偷东西,那可是触犯了穆家的家规,怎么,还敢找大姐求情” 秦姨娘听见她说了一个“偷”,十分不满意,饶是平素忍耐,此刻却也忍不得“是捡的。” 101 穆春刚回家,南院早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自然是穆夏和秦姨娘的主场。 穆春走后,穆夏隐约听见秦姨娘的话,当即怒道“你妹子偷东西,那可是触犯了穆家的家规,怎么,还敢找大姐求情” 秦姨娘听见她说了一个“偷”,十分不满意,饶是平素忍耐,此刻却也忍不得“是捡的。” 101 穆春刚回家,南院早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自然是穆夏和秦姨娘的主场。 穆春走后,穆夏隐约听见秦姨娘的话,当即怒道“你妹子偷东西,那可是触犯了穆家的家规,怎么,还敢找大姐求情” 秦姨娘听见她说了一个“偷”,十分不满意,饶是平素忍耐,此刻却也忍不得“是捡的。” 101 穆春刚回家,南院早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自然是穆夏和秦姨娘的主场。 穆春走后,穆夏隐约听见秦姨娘的话,当即怒道“你妹子偷东西,那可是触犯了穆家的家规,怎么,还敢找大姐求情” 秦姨娘听见她说了一个“偷”,十分不满意,饶是平素忍耐,此刻却也忍不得“是捡的。” 101 穆春刚回家,南院早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自然是穆夏和秦姨娘的主场。 穆春走后,穆夏隐约听见秦姨娘的话,当即怒道“你妹子偷东西,那可是触犯了穆家的家规,怎么,还敢找大姐求情” 秦姨娘听见她说了一个“偷”,十分不满意,饶是平素忍耐,此刻却也忍不得“是捡的。” 101 穆春刚回家,南院早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自然是穆夏和秦姨娘的主场。 穆春走后,穆夏隐约听见秦姨娘的话,当即怒道“你妹子偷东西,那可是触犯了穆家的家规,怎么,还敢找大姐求情” 秦姨娘听见她说了一个“偷”,十分不满意,饶是平素忍耐,此刻却也忍不得“是捡的。” 101 穆春刚回家,南院早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自然是穆夏和秦姨娘的主场。 穆春走后,穆夏隐约听见秦姨娘的话,当即怒道“你妹子偷东西,那可是触犯了穆家的家规,怎么,还敢找大姐求情” 秦姨娘听见她说了一个“偷”,十分不满意,饶是平素忍耐,此刻却也忍不得“是捡的。” 101 穆春刚回家,南院早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自然是穆夏和秦姨娘的主场。 穆春走后,穆夏隐约听见秦姨娘的话,当即怒道“你妹子偷东西,那可是触犯了穆家的家规,怎么,还敢找大姐求情” 秦姨娘听见她说了一个“偷”,十分不满意,饶是平素忍耐,此刻却也忍不得“是捡的。” 101 穆春刚回家,南院早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自然是穆夏和秦姨娘的主场。 穆春走后,穆夏隐约听见秦姨娘的话,当即怒道“你妹子偷东西,那可是触犯了穆家的家规,怎么,还敢找大姐求情” 秦姨娘听见她说了一个“偷”,十分不满意,饶是平素忍耐,此刻却也忍不得“是捡的。” 101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2 为艾薇儿加更 叫“二少爷过来问话。”周氏毫不犹豫,拿出当家主母的风范来“只是先不要惊动你二老爷,他还在养伤着呢。” 便有婆子远远得答应着过来领命,然后去传人了。 周氏又道“把秦小姐找个地方安置了,等我问完话,再行处理。” 又有婆子进来拖着秦怜下去。 周氏忍不住按按额头 102 为艾薇儿加更 叫“二少爷过来问话。”周氏毫不犹豫,拿出当家主母的风范来“只是先不要惊动你二老爷,他还在养伤着呢。” 便有婆子远远得答应着过来领命,然后去传人了。 周氏又道“把秦小姐找个地方安置了,等我问完话,再行处理。” 又有婆子进来拖着秦怜下去。 周氏忍不住按按额头 102 为艾薇儿加更 叫“二少爷过来问话。”周氏毫不犹豫,拿出当家主母的风范来“只是先不要惊动你二老爷,他还在养伤着呢。” 便有婆子远远得答应着过来领命,然后去传人了。 周氏又道“把秦小姐找个地方安置了,等我问完话,再行处理。” 又有婆子进来拖着秦怜下去。 周氏忍不住按按额头 102 为艾薇儿加更 叫“二少爷过来问话。”周氏毫不犹豫,拿出当家主母的风范来“只是先不要惊动你二老爷,他还在养伤着呢。” 便有婆子远远得答应着过来领命,然后去传人了。 周氏又道“把秦小姐找个地方安置了,等我问完话,再行处理。” 又有婆子进来拖着秦怜下去。 周氏忍不住按按额头 102 为艾薇儿加更 叫“二少爷过来问话。”周氏毫不犹豫,拿出当家主母的风范来“只是先不要惊动你二老爷,他还在养伤着呢。” 便有婆子远远得答应着过来领命,然后去传人了。 周氏又道“把秦小姐找个地方安置了,等我问完话,再行处理。” 又有婆子进来拖着秦怜下去。 周氏忍不住按按额头 102 为艾薇儿加更 叫“二少爷过来问话。”周氏毫不犹豫,拿出当家主母的风范来“只是先不要惊动你二老爷,他还在养伤着呢。” 便有婆子远远得答应着过来领命,然后去传人了。 周氏又道“把秦小姐找个地方安置了,等我问完话,再行处理。” 又有婆子进来拖着秦怜下去。 周氏忍不住按按额头 102 为艾薇儿加更 叫“二少爷过来问话。”周氏毫不犹豫,拿出当家主母的风范来“只是先不要惊动你二老爷,他还在养伤着呢。” 便有婆子远远得答应着过来领命,然后去传人了。 周氏又道“把秦小姐找个地方安置了,等我问完话,再行处理。” 又有婆子进来拖着秦怜下去。 周氏忍不住按按额头 102 为艾薇儿加更 叫“二少爷过来问话。”周氏毫不犹豫,拿出当家主母的风范来“只是先不要惊动你二老爷,他还在养伤着呢。” 便有婆子远远得答应着过来领命,然后去传人了。 周氏又道“把秦小姐找个地方安置了,等我问完话,再行处理。” 又有婆子进来拖着秦怜下去。 周氏忍不住按按额头 102 为艾薇儿加更 叫“二少爷过来问话。”周氏毫不犹豫,拿出当家主母的风范来“只是先不要惊动你二老爷,他还在养伤着呢。” 便有婆子远远得答应着过来领命,然后去传人了。 周氏又道“把秦小姐找个地方安置了,等我问完话,再行处理。” 又有婆子进来拖着秦怜下去。 周氏忍不住按按额头 102 为艾薇儿加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3 “哦”。穆樱见是这事儿,心里松了一口气“是啊,母亲如今身子重,这些跑腿的活计便是我来干,替她分担些。” “如此,那便不止是能干,还孝顺了。”任子威眼里含着一抹笑意,颇有深味,看的穆春毛毛的。 穆樱就将任子威打发出去“你去看看大哥,他最近在读上一届状元公的诗文,你也跟着学 103 “哦”。穆樱见是这事儿,心里松了一口气“是啊,母亲如今身子重,这些跑腿的活计便是我来干,替她分担些。” “如此,那便不止是能干,还孝顺了。”任子威眼里含着一抹笑意,颇有深味,看的穆春毛毛的。 穆樱就将任子威打发出去“你去看看大哥,他最近在读上一届状元公的诗文,你也跟着学 103 “哦”。穆樱见是这事儿,心里松了一口气“是啊,母亲如今身子重,这些跑腿的活计便是我来干,替她分担些。” “如此,那便不止是能干,还孝顺了。”任子威眼里含着一抹笑意,颇有深味,看的穆春毛毛的。 穆樱就将任子威打发出去“你去看看大哥,他最近在读上一届状元公的诗文,你也跟着学 103 “哦”。穆樱见是这事儿,心里松了一口气“是啊,母亲如今身子重,这些跑腿的活计便是我来干,替她分担些。” “如此,那便不止是能干,还孝顺了。”任子威眼里含着一抹笑意,颇有深味,看的穆春毛毛的。 穆樱就将任子威打发出去“你去看看大哥,他最近在读上一届状元公的诗文,你也跟着学 103 “哦”。穆樱见是这事儿,心里松了一口气“是啊,母亲如今身子重,这些跑腿的活计便是我来干,替她分担些。” “如此,那便不止是能干,还孝顺了。”任子威眼里含着一抹笑意,颇有深味,看的穆春毛毛的。 穆樱就将任子威打发出去“你去看看大哥,他最近在读上一届状元公的诗文,你也跟着学 103 “哦”。穆樱见是这事儿,心里松了一口气“是啊,母亲如今身子重,这些跑腿的活计便是我来干,替她分担些。” “如此,那便不止是能干,还孝顺了。”任子威眼里含着一抹笑意,颇有深味,看的穆春毛毛的。 穆樱就将任子威打发出去“你去看看大哥,他最近在读上一届状元公的诗文,你也跟着学 103 “哦”。穆樱见是这事儿,心里松了一口气“是啊,母亲如今身子重,这些跑腿的活计便是我来干,替她分担些。” “如此,那便不止是能干,还孝顺了。”任子威眼里含着一抹笑意,颇有深味,看的穆春毛毛的。 穆樱就将任子威打发出去“你去看看大哥,他最近在读上一届状元公的诗文,你也跟着学 103 “哦”。穆樱见是这事儿,心里松了一口气“是啊,母亲如今身子重,这些跑腿的活计便是我来干,替她分担些。” “如此,那便不止是能干,还孝顺了。”任子威眼里含着一抹笑意,颇有深味,看的穆春毛毛的。 穆樱就将任子威打发出去“你去看看大哥,他最近在读上一届状元公的诗文,你也跟着学 103 “哦”。穆樱见是这事儿,心里松了一口气“是啊,母亲如今身子重,这些跑腿的活计便是我来干,替她分担些。” “如此,那便不止是能干,还孝顺了。”任子威眼里含着一抹笑意,颇有深味,看的穆春毛毛的。 穆樱就将任子威打发出去“你去看看大哥,他最近在读上一届状元公的诗文,你也跟着学 103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4 “你说他心里有人,可又不能娶。他与你订婚在先,无论如何也只能娶了你。两口子关起门来过日子,时间一久也就好了”苏三太太算来算去,也知道这个节骨眼上,苏家是绝计不能主动跟文昌伯府退婚的。 而若是文昌伯府退婚,苏家的脸面没有了,苏锦华的清誉一样也保不住。 这是一个骑虎难下,双 104 “你说他心里有人,可又不能娶。他与你订婚在先,无论如何也只能娶了你。两口子关起门来过日子,时间一久也就好了”苏三太太算来算去,也知道这个节骨眼上,苏家是绝计不能主动跟文昌伯府退婚的。 而若是文昌伯府退婚,苏家的脸面没有了,苏锦华的清誉一样也保不住。 这是一个骑虎难下,双 104 “你说他心里有人,可又不能娶。他与你订婚在先,无论如何也只能娶了你。两口子关起门来过日子,时间一久也就好了”苏三太太算来算去,也知道这个节骨眼上,苏家是绝计不能主动跟文昌伯府退婚的。 而若是文昌伯府退婚,苏家的脸面没有了,苏锦华的清誉一样也保不住。 这是一个骑虎难下,双 104 “你说他心里有人,可又不能娶。他与你订婚在先,无论如何也只能娶了你。两口子关起门来过日子,时间一久也就好了”苏三太太算来算去,也知道这个节骨眼上,苏家是绝计不能主动跟文昌伯府退婚的。 而若是文昌伯府退婚,苏家的脸面没有了,苏锦华的清誉一样也保不住。 这是一个骑虎难下,双 104 “你说他心里有人,可又不能娶。他与你订婚在先,无论如何也只能娶了你。两口子关起门来过日子,时间一久也就好了”苏三太太算来算去,也知道这个节骨眼上,苏家是绝计不能主动跟文昌伯府退婚的。 而若是文昌伯府退婚,苏家的脸面没有了,苏锦华的清誉一样也保不住。 这是一个骑虎难下,双 104 “你说他心里有人,可又不能娶。他与你订婚在先,无论如何也只能娶了你。两口子关起门来过日子,时间一久也就好了”苏三太太算来算去,也知道这个节骨眼上,苏家是绝计不能主动跟文昌伯府退婚的。 而若是文昌伯府退婚,苏家的脸面没有了,苏锦华的清誉一样也保不住。 这是一个骑虎难下,双 104 “你说他心里有人,可又不能娶。他与你订婚在先,无论如何也只能娶了你。两口子关起门来过日子,时间一久也就好了”苏三太太算来算去,也知道这个节骨眼上,苏家是绝计不能主动跟文昌伯府退婚的。 而若是文昌伯府退婚,苏家的脸面没有了,苏锦华的清誉一样也保不住。 这是一个骑虎难下,双 104 “你说他心里有人,可又不能娶。他与你订婚在先,无论如何也只能娶了你。两口子关起门来过日子,时间一久也就好了”苏三太太算来算去,也知道这个节骨眼上,苏家是绝计不能主动跟文昌伯府退婚的。 而若是文昌伯府退婚,苏家的脸面没有了,苏锦华的清誉一样也保不住。 这是一个骑虎难下,双 104 “你说他心里有人,可又不能娶。他与你订婚在先,无论如何也只能娶了你。两口子关起门来过日子,时间一久也就好了”苏三太太算来算去,也知道这个节骨眼上,苏家是绝计不能主动跟文昌伯府退婚的。 而若是文昌伯府退婚,苏家的脸面没有了,苏锦华的清誉一样也保不住。 这是一个骑虎难下,双 104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5 又对着穆夏冷哼道“咱们不是什么小姐,是低贱的妾,但是二小姐也别太得意,小心登高摔得狠。” “不劳你费心。”穆夏不擅长唇枪舌战,只冷冷回应一句,命宝云将地上的东西收拾了,又指着玉霞道“玉霞是我的人,以后谁要是敢随便动手打她,十倍奉还” 又轻飘飘看了一眼秦姨娘脸上的红印子 105 又对着穆夏冷哼道“咱们不是什么小姐,是低贱的妾,但是二小姐也别太得意,小心登高摔得狠。” “不劳你费心。”穆夏不擅长唇枪舌战,只冷冷回应一句,命宝云将地上的东西收拾了,又指着玉霞道“玉霞是我的人,以后谁要是敢随便动手打她,十倍奉还” 又轻飘飘看了一眼秦姨娘脸上的红印子 105 又对着穆夏冷哼道“咱们不是什么小姐,是低贱的妾,但是二小姐也别太得意,小心登高摔得狠。” “不劳你费心。”穆夏不擅长唇枪舌战,只冷冷回应一句,命宝云将地上的东西收拾了,又指着玉霞道“玉霞是我的人,以后谁要是敢随便动手打她,十倍奉还” 又轻飘飘看了一眼秦姨娘脸上的红印子 105 又对着穆夏冷哼道“咱们不是什么小姐,是低贱的妾,但是二小姐也别太得意,小心登高摔得狠。” “不劳你费心。”穆夏不擅长唇枪舌战,只冷冷回应一句,命宝云将地上的东西收拾了,又指着玉霞道“玉霞是我的人,以后谁要是敢随便动手打她,十倍奉还” 又轻飘飘看了一眼秦姨娘脸上的红印子 105 又对着穆夏冷哼道“咱们不是什么小姐,是低贱的妾,但是二小姐也别太得意,小心登高摔得狠。” “不劳你费心。”穆夏不擅长唇枪舌战,只冷冷回应一句,命宝云将地上的东西收拾了,又指着玉霞道“玉霞是我的人,以后谁要是敢随便动手打她,十倍奉还” 又轻飘飘看了一眼秦姨娘脸上的红印子 105 又对着穆夏冷哼道“咱们不是什么小姐,是低贱的妾,但是二小姐也别太得意,小心登高摔得狠。” “不劳你费心。”穆夏不擅长唇枪舌战,只冷冷回应一句,命宝云将地上的东西收拾了,又指着玉霞道“玉霞是我的人,以后谁要是敢随便动手打她,十倍奉还” 又轻飘飘看了一眼秦姨娘脸上的红印子 105 又对着穆夏冷哼道“咱们不是什么小姐,是低贱的妾,但是二小姐也别太得意,小心登高摔得狠。” “不劳你费心。”穆夏不擅长唇枪舌战,只冷冷回应一句,命宝云将地上的东西收拾了,又指着玉霞道“玉霞是我的人,以后谁要是敢随便动手打她,十倍奉还” 又轻飘飘看了一眼秦姨娘脸上的红印子 105 又对着穆夏冷哼道“咱们不是什么小姐,是低贱的妾,但是二小姐也别太得意,小心登高摔得狠。” “不劳你费心。”穆夏不擅长唇枪舌战,只冷冷回应一句,命宝云将地上的东西收拾了,又指着玉霞道“玉霞是我的人,以后谁要是敢随便动手打她,十倍奉还” 又轻飘飘看了一眼秦姨娘脸上的红印子 105 又对着穆夏冷哼道“咱们不是什么小姐,是低贱的妾,但是二小姐也别太得意,小心登高摔得狠。” “不劳你费心。”穆夏不擅长唇枪舌战,只冷冷回应一句,命宝云将地上的东西收拾了,又指着玉霞道“玉霞是我的人,以后谁要是敢随便动手打她,十倍奉还” 又轻飘飘看了一眼秦姨娘脸上的红印子 10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6 严氏见是个面生的门房,以前约莫从未留意过,便从袖口掏出几个大钱塞进他手中“二老爷可在府里” 那门房推了大钱笑着道“二太太,如今可没有人敢放你进府去。” 严氏将大钱重新放进他手中“我不进去,只是问你可曾见二老爷出去。” 门房见是这个事情,笑着接了钱,才道“一 106 严氏见是个面生的门房,以前约莫从未留意过,便从袖口掏出几个大钱塞进他手中“二老爷可在府里” 那门房推了大钱笑着道“二太太,如今可没有人敢放你进府去。” 严氏将大钱重新放进他手中“我不进去,只是问你可曾见二老爷出去。” 门房见是这个事情,笑着接了钱,才道“一 106 严氏见是个面生的门房,以前约莫从未留意过,便从袖口掏出几个大钱塞进他手中“二老爷可在府里” 那门房推了大钱笑着道“二太太,如今可没有人敢放你进府去。” 严氏将大钱重新放进他手中“我不进去,只是问你可曾见二老爷出去。” 门房见是这个事情,笑着接了钱,才道“一 106 严氏见是个面生的门房,以前约莫从未留意过,便从袖口掏出几个大钱塞进他手中“二老爷可在府里” 那门房推了大钱笑着道“二太太,如今可没有人敢放你进府去。” 严氏将大钱重新放进他手中“我不进去,只是问你可曾见二老爷出去。” 门房见是这个事情,笑着接了钱,才道“一 106 严氏见是个面生的门房,以前约莫从未留意过,便从袖口掏出几个大钱塞进他手中“二老爷可在府里” 那门房推了大钱笑着道“二太太,如今可没有人敢放你进府去。” 严氏将大钱重新放进他手中“我不进去,只是问你可曾见二老爷出去。” 门房见是这个事情,笑着接了钱,才道“一 106 严氏见是个面生的门房,以前约莫从未留意过,便从袖口掏出几个大钱塞进他手中“二老爷可在府里” 那门房推了大钱笑着道“二太太,如今可没有人敢放你进府去。” 严氏将大钱重新放进他手中“我不进去,只是问你可曾见二老爷出去。” 门房见是这个事情,笑着接了钱,才道“一 106 严氏见是个面生的门房,以前约莫从未留意过,便从袖口掏出几个大钱塞进他手中“二老爷可在府里” 那门房推了大钱笑着道“二太太,如今可没有人敢放你进府去。” 严氏将大钱重新放进他手中“我不进去,只是问你可曾见二老爷出去。” 门房见是这个事情,笑着接了钱,才道“一 106 严氏见是个面生的门房,以前约莫从未留意过,便从袖口掏出几个大钱塞进他手中“二老爷可在府里” 那门房推了大钱笑着道“二太太,如今可没有人敢放你进府去。” 严氏将大钱重新放进他手中“我不进去,只是问你可曾见二老爷出去。” 门房见是这个事情,笑着接了钱,才道“一 106 严氏见是个面生的门房,以前约莫从未留意过,便从袖口掏出几个大钱塞进他手中“二老爷可在府里” 那门房推了大钱笑着道“二太太,如今可没有人敢放你进府去。” 严氏将大钱重新放进他手中“我不进去,只是问你可曾见二老爷出去。” 门房见是这个事情,笑着接了钱,才道“一 106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7 “那要是你父亲再娶旁人呢”严氏忽然又觉得穆凌志不受喜欢是应该的,榆木脑袋,跟他爹一样。 “不会的,父亲饱读诗书,怎么会作出出尔反尔之事”穆凌志根本不信“母亲还是在外祖家里多多反省,才是正经,才能早日回来。” “没良心,你忘了我以前怎么对你好的。”严氏有些生气。 107 “那要是你父亲再娶旁人呢”严氏忽然又觉得穆凌志不受喜欢是应该的,榆木脑袋,跟他爹一样。 “不会的,父亲饱读诗书,怎么会作出出尔反尔之事”穆凌志根本不信“母亲还是在外祖家里多多反省,才是正经,才能早日回来。” “没良心,你忘了我以前怎么对你好的。”严氏有些生气。 107 “那要是你父亲再娶旁人呢”严氏忽然又觉得穆凌志不受喜欢是应该的,榆木脑袋,跟他爹一样。 “不会的,父亲饱读诗书,怎么会作出出尔反尔之事”穆凌志根本不信“母亲还是在外祖家里多多反省,才是正经,才能早日回来。” “没良心,你忘了我以前怎么对你好的。”严氏有些生气。 107 “那要是你父亲再娶旁人呢”严氏忽然又觉得穆凌志不受喜欢是应该的,榆木脑袋,跟他爹一样。 “不会的,父亲饱读诗书,怎么会作出出尔反尔之事”穆凌志根本不信“母亲还是在外祖家里多多反省,才是正经,才能早日回来。” “没良心,你忘了我以前怎么对你好的。”严氏有些生气。 107 “那要是你父亲再娶旁人呢”严氏忽然又觉得穆凌志不受喜欢是应该的,榆木脑袋,跟他爹一样。 “不会的,父亲饱读诗书,怎么会作出出尔反尔之事”穆凌志根本不信“母亲还是在外祖家里多多反省,才是正经,才能早日回来。” “没良心,你忘了我以前怎么对你好的。”严氏有些生气。 107 “那要是你父亲再娶旁人呢”严氏忽然又觉得穆凌志不受喜欢是应该的,榆木脑袋,跟他爹一样。 “不会的,父亲饱读诗书,怎么会作出出尔反尔之事”穆凌志根本不信“母亲还是在外祖家里多多反省,才是正经,才能早日回来。” “没良心,你忘了我以前怎么对你好的。”严氏有些生气。 107 “那要是你父亲再娶旁人呢”严氏忽然又觉得穆凌志不受喜欢是应该的,榆木脑袋,跟他爹一样。 “不会的,父亲饱读诗书,怎么会作出出尔反尔之事”穆凌志根本不信“母亲还是在外祖家里多多反省,才是正经,才能早日回来。” “没良心,你忘了我以前怎么对你好的。”严氏有些生气。 107 “那要是你父亲再娶旁人呢”严氏忽然又觉得穆凌志不受喜欢是应该的,榆木脑袋,跟他爹一样。 “不会的,父亲饱读诗书,怎么会作出出尔反尔之事”穆凌志根本不信“母亲还是在外祖家里多多反省,才是正经,才能早日回来。” “没良心,你忘了我以前怎么对你好的。”严氏有些生气。 107 “那要是你父亲再娶旁人呢”严氏忽然又觉得穆凌志不受喜欢是应该的,榆木脑袋,跟他爹一样。 “不会的,父亲饱读诗书,怎么会作出出尔反尔之事”穆凌志根本不信“母亲还是在外祖家里多多反省,才是正经,才能早日回来。” “没良心,你忘了我以前怎么对你好的。”严氏有些生气。 10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8 “大嫂”此话一出,严和明瞧着胡彩霞的精心装扮,眼睛里痴缠的情意,想要离开却有些于心不忍。 他虽然能对其他闺阁姑娘言辞色令,可胡彩霞是他的大嫂,他不得不有所顾虑。 胡彩霞也看出他的顾虑来“二叔,就此一次,行吗我想有个孩子傍身,就当是为了严家开枝散叶,日后,绝不会叨扰你 108 “大嫂”此话一出,严和明瞧着胡彩霞的精心装扮,眼睛里痴缠的情意,想要离开却有些于心不忍。 他虽然能对其他闺阁姑娘言辞色令,可胡彩霞是他的大嫂,他不得不有所顾虑。 胡彩霞也看出他的顾虑来“二叔,就此一次,行吗我想有个孩子傍身,就当是为了严家开枝散叶,日后,绝不会叨扰你 108 “大嫂”此话一出,严和明瞧着胡彩霞的精心装扮,眼睛里痴缠的情意,想要离开却有些于心不忍。 他虽然能对其他闺阁姑娘言辞色令,可胡彩霞是他的大嫂,他不得不有所顾虑。 胡彩霞也看出他的顾虑来“二叔,就此一次,行吗我想有个孩子傍身,就当是为了严家开枝散叶,日后,绝不会叨扰你 108 “大嫂”此话一出,严和明瞧着胡彩霞的精心装扮,眼睛里痴缠的情意,想要离开却有些于心不忍。 他虽然能对其他闺阁姑娘言辞色令,可胡彩霞是他的大嫂,他不得不有所顾虑。 胡彩霞也看出他的顾虑来“二叔,就此一次,行吗我想有个孩子傍身,就当是为了严家开枝散叶,日后,绝不会叨扰你 108 “大嫂”此话一出,严和明瞧着胡彩霞的精心装扮,眼睛里痴缠的情意,想要离开却有些于心不忍。 他虽然能对其他闺阁姑娘言辞色令,可胡彩霞是他的大嫂,他不得不有所顾虑。 胡彩霞也看出他的顾虑来“二叔,就此一次,行吗我想有个孩子傍身,就当是为了严家开枝散叶,日后,绝不会叨扰你 108 “大嫂”此话一出,严和明瞧着胡彩霞的精心装扮,眼睛里痴缠的情意,想要离开却有些于心不忍。 他虽然能对其他闺阁姑娘言辞色令,可胡彩霞是他的大嫂,他不得不有所顾虑。 胡彩霞也看出他的顾虑来“二叔,就此一次,行吗我想有个孩子傍身,就当是为了严家开枝散叶,日后,绝不会叨扰你 108 “大嫂”此话一出,严和明瞧着胡彩霞的精心装扮,眼睛里痴缠的情意,想要离开却有些于心不忍。 他虽然能对其他闺阁姑娘言辞色令,可胡彩霞是他的大嫂,他不得不有所顾虑。 胡彩霞也看出他的顾虑来“二叔,就此一次,行吗我想有个孩子傍身,就当是为了严家开枝散叶,日后,绝不会叨扰你 108 “大嫂”此话一出,严和明瞧着胡彩霞的精心装扮,眼睛里痴缠的情意,想要离开却有些于心不忍。 他虽然能对其他闺阁姑娘言辞色令,可胡彩霞是他的大嫂,他不得不有所顾虑。 胡彩霞也看出他的顾虑来“二叔,就此一次,行吗我想有个孩子傍身,就当是为了严家开枝散叶,日后,绝不会叨扰你 108 “大嫂”此话一出,严和明瞧着胡彩霞的精心装扮,眼睛里痴缠的情意,想要离开却有些于心不忍。 他虽然能对其他闺阁姑娘言辞色令,可胡彩霞是他的大嫂,他不得不有所顾虑。 胡彩霞也看出他的顾虑来“二叔,就此一次,行吗我想有个孩子傍身,就当是为了严家开枝散叶,日后,绝不会叨扰你 108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9 “是。”慕容氏温和的笑“老二孝顺,重金得了半斤,全给了我。我也不爱喝茶,拿出来给姐妹们品一品。” 便是赞叹之声不绝耳语。 慕容氏又道“丽姐儿,你们也别陪着了,拘束的很,带着小姐妹去园子里面玩吧。” 严云丽就笑着答应,唤了穆家三姐妹,苏锦绣、苏锦华、穆蓉穆荷,胡彩 109 “是。”慕容氏温和的笑“老二孝顺,重金得了半斤,全给了我。我也不爱喝茶,拿出来给姐妹们品一品。” 便是赞叹之声不绝耳语。 慕容氏又道“丽姐儿,你们也别陪着了,拘束的很,带着小姐妹去园子里面玩吧。” 严云丽就笑着答应,唤了穆家三姐妹,苏锦绣、苏锦华、穆蓉穆荷,胡彩 109 “是。”慕容氏温和的笑“老二孝顺,重金得了半斤,全给了我。我也不爱喝茶,拿出来给姐妹们品一品。” 便是赞叹之声不绝耳语。 慕容氏又道“丽姐儿,你们也别陪着了,拘束的很,带着小姐妹去园子里面玩吧。” 严云丽就笑着答应,唤了穆家三姐妹,苏锦绣、苏锦华、穆蓉穆荷,胡彩 109 “是。”慕容氏温和的笑“老二孝顺,重金得了半斤,全给了我。我也不爱喝茶,拿出来给姐妹们品一品。” 便是赞叹之声不绝耳语。 慕容氏又道“丽姐儿,你们也别陪着了,拘束的很,带着小姐妹去园子里面玩吧。” 严云丽就笑着答应,唤了穆家三姐妹,苏锦绣、苏锦华、穆蓉穆荷,胡彩 109 “是。”慕容氏温和的笑“老二孝顺,重金得了半斤,全给了我。我也不爱喝茶,拿出来给姐妹们品一品。” 便是赞叹之声不绝耳语。 慕容氏又道“丽姐儿,你们也别陪着了,拘束的很,带着小姐妹去园子里面玩吧。” 严云丽就笑着答应,唤了穆家三姐妹,苏锦绣、苏锦华、穆蓉穆荷,胡彩 109 “是。”慕容氏温和的笑“老二孝顺,重金得了半斤,全给了我。我也不爱喝茶,拿出来给姐妹们品一品。” 便是赞叹之声不绝耳语。 慕容氏又道“丽姐儿,你们也别陪着了,拘束的很,带着小姐妹去园子里面玩吧。” 严云丽就笑着答应,唤了穆家三姐妹,苏锦绣、苏锦华、穆蓉穆荷,胡彩 109 “是。”慕容氏温和的笑“老二孝顺,重金得了半斤,全给了我。我也不爱喝茶,拿出来给姐妹们品一品。” 便是赞叹之声不绝耳语。 慕容氏又道“丽姐儿,你们也别陪着了,拘束的很,带着小姐妹去园子里面玩吧。” 严云丽就笑着答应,唤了穆家三姐妹,苏锦绣、苏锦华、穆蓉穆荷,胡彩 109 “是。”慕容氏温和的笑“老二孝顺,重金得了半斤,全给了我。我也不爱喝茶,拿出来给姐妹们品一品。” 便是赞叹之声不绝耳语。 慕容氏又道“丽姐儿,你们也别陪着了,拘束的很,带着小姐妹去园子里面玩吧。” 严云丽就笑着答应,唤了穆家三姐妹,苏锦绣、苏锦华、穆蓉穆荷,胡彩 109 “是。”慕容氏温和的笑“老二孝顺,重金得了半斤,全给了我。我也不爱喝茶,拿出来给姐妹们品一品。” 便是赞叹之声不绝耳语。 慕容氏又道“丽姐儿,你们也别陪着了,拘束的很,带着小姐妹去园子里面玩吧。” 严云丽就笑着答应,唤了穆家三姐妹,苏锦绣、苏锦华、穆蓉穆荷,胡彩 109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0 浓烟因此而起。 好在她大声呼救,立刻引来了人。 严云丽是过来叫穆春去入席的,前面已经开席了。 见众人均无大碍,不过是虚惊一场,便责骂了几句,罚了小丫鬟的月例,也就罢了。 又带穆春去自己屋里换衣裳。 等到了前边儿,慕容氏见了严云丽嗔怪道“怎么来的这样 110 浓烟因此而起。 好在她大声呼救,立刻引来了人。 严云丽是过来叫穆春去入席的,前面已经开席了。 见众人均无大碍,不过是虚惊一场,便责骂了几句,罚了小丫鬟的月例,也就罢了。 又带穆春去自己屋里换衣裳。 等到了前边儿,慕容氏见了严云丽嗔怪道“怎么来的这样 110 浓烟因此而起。 好在她大声呼救,立刻引来了人。 严云丽是过来叫穆春去入席的,前面已经开席了。 见众人均无大碍,不过是虚惊一场,便责骂了几句,罚了小丫鬟的月例,也就罢了。 又带穆春去自己屋里换衣裳。 等到了前边儿,慕容氏见了严云丽嗔怪道“怎么来的这样 110 浓烟因此而起。 好在她大声呼救,立刻引来了人。 严云丽是过来叫穆春去入席的,前面已经开席了。 见众人均无大碍,不过是虚惊一场,便责骂了几句,罚了小丫鬟的月例,也就罢了。 又带穆春去自己屋里换衣裳。 等到了前边儿,慕容氏见了严云丽嗔怪道“怎么来的这样 110 浓烟因此而起。 好在她大声呼救,立刻引来了人。 严云丽是过来叫穆春去入席的,前面已经开席了。 见众人均无大碍,不过是虚惊一场,便责骂了几句,罚了小丫鬟的月例,也就罢了。 又带穆春去自己屋里换衣裳。 等到了前边儿,慕容氏见了严云丽嗔怪道“怎么来的这样 110 浓烟因此而起。 好在她大声呼救,立刻引来了人。 严云丽是过来叫穆春去入席的,前面已经开席了。 见众人均无大碍,不过是虚惊一场,便责骂了几句,罚了小丫鬟的月例,也就罢了。 又带穆春去自己屋里换衣裳。 等到了前边儿,慕容氏见了严云丽嗔怪道“怎么来的这样 110 浓烟因此而起。 好在她大声呼救,立刻引来了人。 严云丽是过来叫穆春去入席的,前面已经开席了。 见众人均无大碍,不过是虚惊一场,便责骂了几句,罚了小丫鬟的月例,也就罢了。 又带穆春去自己屋里换衣裳。 等到了前边儿,慕容氏见了严云丽嗔怪道“怎么来的这样 110 浓烟因此而起。 好在她大声呼救,立刻引来了人。 严云丽是过来叫穆春去入席的,前面已经开席了。 见众人均无大碍,不过是虚惊一场,便责骂了几句,罚了小丫鬟的月例,也就罢了。 又带穆春去自己屋里换衣裳。 等到了前边儿,慕容氏见了严云丽嗔怪道“怎么来的这样 110 浓烟因此而起。 好在她大声呼救,立刻引来了人。 严云丽是过来叫穆春去入席的,前面已经开席了。 见众人均无大碍,不过是虚惊一场,便责骂了几句,罚了小丫鬟的月例,也就罢了。 又带穆春去自己屋里换衣裳。 等到了前边儿,慕容氏见了严云丽嗔怪道“怎么来的这样 110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1 苏三太太呵斥道“你胡说什么快别说了,还嫌不够丢脸吗” 苏锦华跟穆夏一样的暴脾气,刚才百口莫辩,此刻岂肯轻易放过穆秋,冷笑着继续说道“她自己心里想嫁给伯府三公子,却来陷害我”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穆秋低头嘤嘤的哭“我与那什么三公子从无交集” 111 苏三太太呵斥道“你胡说什么快别说了,还嫌不够丢脸吗” 苏锦华跟穆夏一样的暴脾气,刚才百口莫辩,此刻岂肯轻易放过穆秋,冷笑着继续说道“她自己心里想嫁给伯府三公子,却来陷害我”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穆秋低头嘤嘤的哭“我与那什么三公子从无交集” 111 苏三太太呵斥道“你胡说什么快别说了,还嫌不够丢脸吗” 苏锦华跟穆夏一样的暴脾气,刚才百口莫辩,此刻岂肯轻易放过穆秋,冷笑着继续说道“她自己心里想嫁给伯府三公子,却来陷害我”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穆秋低头嘤嘤的哭“我与那什么三公子从无交集” 111 苏三太太呵斥道“你胡说什么快别说了,还嫌不够丢脸吗” 苏锦华跟穆夏一样的暴脾气,刚才百口莫辩,此刻岂肯轻易放过穆秋,冷笑着继续说道“她自己心里想嫁给伯府三公子,却来陷害我”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穆秋低头嘤嘤的哭“我与那什么三公子从无交集” 111 苏三太太呵斥道“你胡说什么快别说了,还嫌不够丢脸吗” 苏锦华跟穆夏一样的暴脾气,刚才百口莫辩,此刻岂肯轻易放过穆秋,冷笑着继续说道“她自己心里想嫁给伯府三公子,却来陷害我”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穆秋低头嘤嘤的哭“我与那什么三公子从无交集” 111 苏三太太呵斥道“你胡说什么快别说了,还嫌不够丢脸吗” 苏锦华跟穆夏一样的暴脾气,刚才百口莫辩,此刻岂肯轻易放过穆秋,冷笑着继续说道“她自己心里想嫁给伯府三公子,却来陷害我”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穆秋低头嘤嘤的哭“我与那什么三公子从无交集” 111 苏三太太呵斥道“你胡说什么快别说了,还嫌不够丢脸吗” 苏锦华跟穆夏一样的暴脾气,刚才百口莫辩,此刻岂肯轻易放过穆秋,冷笑着继续说道“她自己心里想嫁给伯府三公子,却来陷害我”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穆秋低头嘤嘤的哭“我与那什么三公子从无交集” 111 苏三太太呵斥道“你胡说什么快别说了,还嫌不够丢脸吗” 苏锦华跟穆夏一样的暴脾气,刚才百口莫辩,此刻岂肯轻易放过穆秋,冷笑着继续说道“她自己心里想嫁给伯府三公子,却来陷害我”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穆秋低头嘤嘤的哭“我与那什么三公子从无交集” 111 苏三太太呵斥道“你胡说什么快别说了,还嫌不够丢脸吗” 苏锦华跟穆夏一样的暴脾气,刚才百口莫辩,此刻岂肯轻易放过穆秋,冷笑着继续说道“她自己心里想嫁给伯府三公子,却来陷害我”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穆秋低头嘤嘤的哭“我与那什么三公子从无交集” 111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2 也许,严子松早就知道严和正是什么货色,可就是拦不住他偏爱的心。 非得把严家都毁了,父亲才会觉悟吗 严和明冷眼看着事态静静发展。 方之询上前,将严和正的手掰开,将穆凌云从他的钳制中拉出来,冷冷看着严和正“严大少爷,别闹出什么事儿不好收拾。” 严和正眯着眼睛 112 也许,严子松早就知道严和正是什么货色,可就是拦不住他偏爱的心。 非得把严家都毁了,父亲才会觉悟吗 严和明冷眼看着事态静静发展。 方之询上前,将严和正的手掰开,将穆凌云从他的钳制中拉出来,冷冷看着严和正“严大少爷,别闹出什么事儿不好收拾。” 严和正眯着眼睛 112 也许,严子松早就知道严和正是什么货色,可就是拦不住他偏爱的心。 非得把严家都毁了,父亲才会觉悟吗 严和明冷眼看着事态静静发展。 方之询上前,将严和正的手掰开,将穆凌云从他的钳制中拉出来,冷冷看着严和正“严大少爷,别闹出什么事儿不好收拾。” 严和正眯着眼睛 112 也许,严子松早就知道严和正是什么货色,可就是拦不住他偏爱的心。 非得把严家都毁了,父亲才会觉悟吗 严和明冷眼看着事态静静发展。 方之询上前,将严和正的手掰开,将穆凌云从他的钳制中拉出来,冷冷看着严和正“严大少爷,别闹出什么事儿不好收拾。” 严和正眯着眼睛 112 也许,严子松早就知道严和正是什么货色,可就是拦不住他偏爱的心。 非得把严家都毁了,父亲才会觉悟吗 严和明冷眼看着事态静静发展。 方之询上前,将严和正的手掰开,将穆凌云从他的钳制中拉出来,冷冷看着严和正“严大少爷,别闹出什么事儿不好收拾。” 严和正眯着眼睛 112 也许,严子松早就知道严和正是什么货色,可就是拦不住他偏爱的心。 非得把严家都毁了,父亲才会觉悟吗 严和明冷眼看着事态静静发展。 方之询上前,将严和正的手掰开,将穆凌云从他的钳制中拉出来,冷冷看着严和正“严大少爷,别闹出什么事儿不好收拾。” 严和正眯着眼睛 112 也许,严子松早就知道严和正是什么货色,可就是拦不住他偏爱的心。 非得把严家都毁了,父亲才会觉悟吗 严和明冷眼看着事态静静发展。 方之询上前,将严和正的手掰开,将穆凌云从他的钳制中拉出来,冷冷看着严和正“严大少爷,别闹出什么事儿不好收拾。” 严和正眯着眼睛 112 也许,严子松早就知道严和正是什么货色,可就是拦不住他偏爱的心。 非得把严家都毁了,父亲才会觉悟吗 严和明冷眼看着事态静静发展。 方之询上前,将严和正的手掰开,将穆凌云从他的钳制中拉出来,冷冷看着严和正“严大少爷,别闹出什么事儿不好收拾。” 严和正眯着眼睛 112 也许,严子松早就知道严和正是什么货色,可就是拦不住他偏爱的心。 非得把严家都毁了,父亲才会觉悟吗 严和明冷眼看着事态静静发展。 方之询上前,将严和正的手掰开,将穆凌云从他的钳制中拉出来,冷冷看着严和正“严大少爷,别闹出什么事儿不好收拾。” 严和正眯着眼睛 112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3 不由得抬头看穆春。 穆春笑着道“主子惹事,下人是逃不了干系的。只有她不惹事,大家才都好过。” 玉新看着穆春和煦如春风的笑容,忍不住点头表示赞同“若是三小姐以后再有什么异动,奴婢一定告诉大小姐,让大小姐管管她。” 玉新说完又补上一句“这也是为三小姐好。她如今有些 113 不由得抬头看穆春。 穆春笑着道“主子惹事,下人是逃不了干系的。只有她不惹事,大家才都好过。” 玉新看着穆春和煦如春风的笑容,忍不住点头表示赞同“若是三小姐以后再有什么异动,奴婢一定告诉大小姐,让大小姐管管她。” 玉新说完又补上一句“这也是为三小姐好。她如今有些 113 不由得抬头看穆春。 穆春笑着道“主子惹事,下人是逃不了干系的。只有她不惹事,大家才都好过。” 玉新看着穆春和煦如春风的笑容,忍不住点头表示赞同“若是三小姐以后再有什么异动,奴婢一定告诉大小姐,让大小姐管管她。” 玉新说完又补上一句“这也是为三小姐好。她如今有些 113 不由得抬头看穆春。 穆春笑着道“主子惹事,下人是逃不了干系的。只有她不惹事,大家才都好过。” 玉新看着穆春和煦如春风的笑容,忍不住点头表示赞同“若是三小姐以后再有什么异动,奴婢一定告诉大小姐,让大小姐管管她。” 玉新说完又补上一句“这也是为三小姐好。她如今有些 113 不由得抬头看穆春。 穆春笑着道“主子惹事,下人是逃不了干系的。只有她不惹事,大家才都好过。” 玉新看着穆春和煦如春风的笑容,忍不住点头表示赞同“若是三小姐以后再有什么异动,奴婢一定告诉大小姐,让大小姐管管她。” 玉新说完又补上一句“这也是为三小姐好。她如今有些 113 不由得抬头看穆春。 穆春笑着道“主子惹事,下人是逃不了干系的。只有她不惹事,大家才都好过。” 玉新看着穆春和煦如春风的笑容,忍不住点头表示赞同“若是三小姐以后再有什么异动,奴婢一定告诉大小姐,让大小姐管管她。” 玉新说完又补上一句“这也是为三小姐好。她如今有些 113 不由得抬头看穆春。 穆春笑着道“主子惹事,下人是逃不了干系的。只有她不惹事,大家才都好过。” 玉新看着穆春和煦如春风的笑容,忍不住点头表示赞同“若是三小姐以后再有什么异动,奴婢一定告诉大小姐,让大小姐管管她。” 玉新说完又补上一句“这也是为三小姐好。她如今有些 113 不由得抬头看穆春。 穆春笑着道“主子惹事,下人是逃不了干系的。只有她不惹事,大家才都好过。” 玉新看着穆春和煦如春风的笑容,忍不住点头表示赞同“若是三小姐以后再有什么异动,奴婢一定告诉大小姐,让大小姐管管她。” 玉新说完又补上一句“这也是为三小姐好。她如今有些 113 不由得抬头看穆春。 穆春笑着道“主子惹事,下人是逃不了干系的。只有她不惹事,大家才都好过。” 玉新看着穆春和煦如春风的笑容,忍不住点头表示赞同“若是三小姐以后再有什么异动,奴婢一定告诉大小姐,让大小姐管管她。” 玉新说完又补上一句“这也是为三小姐好。她如今有些 113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4 一来,银子已经放出去借给别人了,如今收的不过是利息。 二来,即便是她强要,将银子要了回来,一万两银子无从解释不说,想要严家开地下钱庄的罪证,少了于掌柜的这条线,怕是不成。 银子拿回来,她与于掌柜的牵扯就再也没有了。 “八百个大钱一斤”穆春想到不过就是前日,严家奢靡 一来,银子已经放出去借给别人了,如今收的不过是利息。 二来,即便是她强要,将银子要了回来,一万两银子无从解释不说,想要严家开地下钱庄的罪证,少了于掌柜的这条线,怕是不成。 银子拿回来,她与于掌柜的牵扯就再也没有了。 “八百个大钱一斤”穆春想到不过就是前日,严家奢靡 一来,银子已经放出去借给别人了,如今收的不过是利息。 二来,即便是她强要,将银子要了回来,一万两银子无从解释不说,想要严家开地下钱庄的罪证,少了于掌柜的这条线,怕是不成。 银子拿回来,她与于掌柜的牵扯就再也没有了。 “八百个大钱一斤”穆春想到不过就是前日,严家奢靡 一来,银子已经放出去借给别人了,如今收的不过是利息。 二来,即便是她强要,将银子要了回来,一万两银子无从解释不说,想要严家开地下钱庄的罪证,少了于掌柜的这条线,怕是不成。 银子拿回来,她与于掌柜的牵扯就再也没有了。 “八百个大钱一斤”穆春想到不过就是前日,严家奢靡 一来,银子已经放出去借给别人了,如今收的不过是利息。 二来,即便是她强要,将银子要了回来,一万两银子无从解释不说,想要严家开地下钱庄的罪证,少了于掌柜的这条线,怕是不成。 银子拿回来,她与于掌柜的牵扯就再也没有了。 “八百个大钱一斤”穆春想到不过就是前日,严家奢靡 一来,银子已经放出去借给别人了,如今收的不过是利息。 二来,即便是她强要,将银子要了回来,一万两银子无从解释不说,想要严家开地下钱庄的罪证,少了于掌柜的这条线,怕是不成。 银子拿回来,她与于掌柜的牵扯就再也没有了。 “八百个大钱一斤”穆春想到不过就是前日,严家奢靡 一来,银子已经放出去借给别人了,如今收的不过是利息。 二来,即便是她强要,将银子要了回来,一万两银子无从解释不说,想要严家开地下钱庄的罪证,少了于掌柜的这条线,怕是不成。 银子拿回来,她与于掌柜的牵扯就再也没有了。 “八百个大钱一斤”穆春想到不过就是前日,严家奢靡 一来,银子已经放出去借给别人了,如今收的不过是利息。 二来,即便是她强要,将银子要了回来,一万两银子无从解释不说,想要严家开地下钱庄的罪证,少了于掌柜的这条线,怕是不成。 银子拿回来,她与于掌柜的牵扯就再也没有了。 “八百个大钱一斤”穆春想到不过就是前日,严家奢靡 一来,银子已经放出去借给别人了,如今收的不过是利息。 二来,即便是她强要,将银子要了回来,一万两银子无从解释不说,想要严家开地下钱庄的罪证,少了于掌柜的这条线,怕是不成。 银子拿回来,她与于掌柜的牵扯就再也没有了。 “八百个大钱一斤”穆春想到不过就是前日,严家奢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5 屏气凝神等了好一会儿,家丁过去了,他才拍着胸脯出来,长吁了一口气。 下定决心以后真的要躲着秦怜走。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一只手拍上周瑾益的肩头,吓得他差点尿裤子。 他身体僵硬了好一会儿,见对方并无恶意,这才敢回头看,却见是学堂不见人,家里不见影的穆凌广。 115 屏气凝神等了好一会儿,家丁过去了,他才拍着胸脯出来,长吁了一口气。 下定决心以后真的要躲着秦怜走。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一只手拍上周瑾益的肩头,吓得他差点尿裤子。 他身体僵硬了好一会儿,见对方并无恶意,这才敢回头看,却见是学堂不见人,家里不见影的穆凌广。 115 屏气凝神等了好一会儿,家丁过去了,他才拍着胸脯出来,长吁了一口气。 下定决心以后真的要躲着秦怜走。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一只手拍上周瑾益的肩头,吓得他差点尿裤子。 他身体僵硬了好一会儿,见对方并无恶意,这才敢回头看,却见是学堂不见人,家里不见影的穆凌广。 115 屏气凝神等了好一会儿,家丁过去了,他才拍着胸脯出来,长吁了一口气。 下定决心以后真的要躲着秦怜走。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一只手拍上周瑾益的肩头,吓得他差点尿裤子。 他身体僵硬了好一会儿,见对方并无恶意,这才敢回头看,却见是学堂不见人,家里不见影的穆凌广。 115 屏气凝神等了好一会儿,家丁过去了,他才拍着胸脯出来,长吁了一口气。 下定决心以后真的要躲着秦怜走。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一只手拍上周瑾益的肩头,吓得他差点尿裤子。 他身体僵硬了好一会儿,见对方并无恶意,这才敢回头看,却见是学堂不见人,家里不见影的穆凌广。 115 屏气凝神等了好一会儿,家丁过去了,他才拍着胸脯出来,长吁了一口气。 下定决心以后真的要躲着秦怜走。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一只手拍上周瑾益的肩头,吓得他差点尿裤子。 他身体僵硬了好一会儿,见对方并无恶意,这才敢回头看,却见是学堂不见人,家里不见影的穆凌广。 115 屏气凝神等了好一会儿,家丁过去了,他才拍着胸脯出来,长吁了一口气。 下定决心以后真的要躲着秦怜走。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一只手拍上周瑾益的肩头,吓得他差点尿裤子。 他身体僵硬了好一会儿,见对方并无恶意,这才敢回头看,却见是学堂不见人,家里不见影的穆凌广。 115 屏气凝神等了好一会儿,家丁过去了,他才拍着胸脯出来,长吁了一口气。 下定决心以后真的要躲着秦怜走。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一只手拍上周瑾益的肩头,吓得他差点尿裤子。 他身体僵硬了好一会儿,见对方并无恶意,这才敢回头看,却见是学堂不见人,家里不见影的穆凌广。 115 屏气凝神等了好一会儿,家丁过去了,他才拍着胸脯出来,长吁了一口气。 下定决心以后真的要躲着秦怜走。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一只手拍上周瑾益的肩头,吓得他差点尿裤子。 他身体僵硬了好一会儿,见对方并无恶意,这才敢回头看,却见是学堂不见人,家里不见影的穆凌广。 11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6 “剩下的还能撑多久”穆春一面劝周氏吃点东西,一面问道。 “不过半月之数。”周氏怅然。 连穆春也沉默了。 母女两个相顾无言。 “不然,撤了粥棚”穆春试探问道“赈灾重要,可穆家也重要,不可能真的倾家荡产去救济旁人” “会的。”周氏叹气“你祖父 116 “剩下的还能撑多久”穆春一面劝周氏吃点东西,一面问道。 “不过半月之数。”周氏怅然。 连穆春也沉默了。 母女两个相顾无言。 “不然,撤了粥棚”穆春试探问道“赈灾重要,可穆家也重要,不可能真的倾家荡产去救济旁人” “会的。”周氏叹气“你祖父 116 “剩下的还能撑多久”穆春一面劝周氏吃点东西,一面问道。 “不过半月之数。”周氏怅然。 连穆春也沉默了。 母女两个相顾无言。 “不然,撤了粥棚”穆春试探问道“赈灾重要,可穆家也重要,不可能真的倾家荡产去救济旁人” “会的。”周氏叹气“你祖父 116 “剩下的还能撑多久”穆春一面劝周氏吃点东西,一面问道。 “不过半月之数。”周氏怅然。 连穆春也沉默了。 母女两个相顾无言。 “不然,撤了粥棚”穆春试探问道“赈灾重要,可穆家也重要,不可能真的倾家荡产去救济旁人” “会的。”周氏叹气“你祖父 116 “剩下的还能撑多久”穆春一面劝周氏吃点东西,一面问道。 “不过半月之数。”周氏怅然。 连穆春也沉默了。 母女两个相顾无言。 “不然,撤了粥棚”穆春试探问道“赈灾重要,可穆家也重要,不可能真的倾家荡产去救济旁人” “会的。”周氏叹气“你祖父 116 “剩下的还能撑多久”穆春一面劝周氏吃点东西,一面问道。 “不过半月之数。”周氏怅然。 连穆春也沉默了。 母女两个相顾无言。 “不然,撤了粥棚”穆春试探问道“赈灾重要,可穆家也重要,不可能真的倾家荡产去救济旁人” “会的。”周氏叹气“你祖父 116 “剩下的还能撑多久”穆春一面劝周氏吃点东西,一面问道。 “不过半月之数。”周氏怅然。 连穆春也沉默了。 母女两个相顾无言。 “不然,撤了粥棚”穆春试探问道“赈灾重要,可穆家也重要,不可能真的倾家荡产去救济旁人” “会的。”周氏叹气“你祖父 116 “剩下的还能撑多久”穆春一面劝周氏吃点东西,一面问道。 “不过半月之数。”周氏怅然。 连穆春也沉默了。 母女两个相顾无言。 “不然,撤了粥棚”穆春试探问道“赈灾重要,可穆家也重要,不可能真的倾家荡产去救济旁人” “会的。”周氏叹气“你祖父 116 “剩下的还能撑多久”穆春一面劝周氏吃点东西,一面问道。 “不过半月之数。”周氏怅然。 连穆春也沉默了。 母女两个相顾无言。 “不然,撤了粥棚”穆春试探问道“赈灾重要,可穆家也重要,不可能真的倾家荡产去救济旁人” “会的。”周氏叹气“你祖父 116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7 毕竟穆凌云说了,闹事的人,说明饿的不够狠。既然不饿,那就更没有立场嫌弃别人粥不稠了。 这一日,穆家粥棚只有零星几个老弱妇孺来领粥。 第二日,领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到了第三日,大家都按顺序排队领粥。 只是灾民的数目减少了一半,怕是有些浑水摸鱼的人看不上这掺沙 117 毕竟穆凌云说了,闹事的人,说明饿的不够狠。既然不饿,那就更没有立场嫌弃别人粥不稠了。 这一日,穆家粥棚只有零星几个老弱妇孺来领粥。 第二日,领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到了第三日,大家都按顺序排队领粥。 只是灾民的数目减少了一半,怕是有些浑水摸鱼的人看不上这掺沙 117 毕竟穆凌云说了,闹事的人,说明饿的不够狠。既然不饿,那就更没有立场嫌弃别人粥不稠了。 这一日,穆家粥棚只有零星几个老弱妇孺来领粥。 第二日,领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到了第三日,大家都按顺序排队领粥。 只是灾民的数目减少了一半,怕是有些浑水摸鱼的人看不上这掺沙 117 毕竟穆凌云说了,闹事的人,说明饿的不够狠。既然不饿,那就更没有立场嫌弃别人粥不稠了。 这一日,穆家粥棚只有零星几个老弱妇孺来领粥。 第二日,领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到了第三日,大家都按顺序排队领粥。 只是灾民的数目减少了一半,怕是有些浑水摸鱼的人看不上这掺沙 117 毕竟穆凌云说了,闹事的人,说明饿的不够狠。既然不饿,那就更没有立场嫌弃别人粥不稠了。 这一日,穆家粥棚只有零星几个老弱妇孺来领粥。 第二日,领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到了第三日,大家都按顺序排队领粥。 只是灾民的数目减少了一半,怕是有些浑水摸鱼的人看不上这掺沙 117 毕竟穆凌云说了,闹事的人,说明饿的不够狠。既然不饿,那就更没有立场嫌弃别人粥不稠了。 这一日,穆家粥棚只有零星几个老弱妇孺来领粥。 第二日,领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到了第三日,大家都按顺序排队领粥。 只是灾民的数目减少了一半,怕是有些浑水摸鱼的人看不上这掺沙 117 毕竟穆凌云说了,闹事的人,说明饿的不够狠。既然不饿,那就更没有立场嫌弃别人粥不稠了。 这一日,穆家粥棚只有零星几个老弱妇孺来领粥。 第二日,领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到了第三日,大家都按顺序排队领粥。 只是灾民的数目减少了一半,怕是有些浑水摸鱼的人看不上这掺沙 117 毕竟穆凌云说了,闹事的人,说明饿的不够狠。既然不饿,那就更没有立场嫌弃别人粥不稠了。 这一日,穆家粥棚只有零星几个老弱妇孺来领粥。 第二日,领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到了第三日,大家都按顺序排队领粥。 只是灾民的数目减少了一半,怕是有些浑水摸鱼的人看不上这掺沙 117 毕竟穆凌云说了,闹事的人,说明饿的不够狠。既然不饿,那就更没有立场嫌弃别人粥不稠了。 这一日,穆家粥棚只有零星几个老弱妇孺来领粥。 第二日,领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到了第三日,大家都按顺序排队领粥。 只是灾民的数目减少了一半,怕是有些浑水摸鱼的人看不上这掺沙 11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8 此刻,胡彩霞穿着一身崭新的柔软的碧绿色睡衣,歪歪的倚靠在床头,身后是软软的锦缎褥子垫着。 明瑶在旁轻轻给她摇扇,体贴问道“大奶奶,为何不让太太和老太太来瞧您” 胡彩霞笑眯眯地说道“她们每日来瞧,时间长了也烦,如此这般时不时看两眼,方能长久。” 明瑶笑着道“您 118 此刻,胡彩霞穿着一身崭新的柔软的碧绿色睡衣,歪歪的倚靠在床头,身后是软软的锦缎褥子垫着。 明瑶在旁轻轻给她摇扇,体贴问道“大奶奶,为何不让太太和老太太来瞧您” 胡彩霞笑眯眯地说道“她们每日来瞧,时间长了也烦,如此这般时不时看两眼,方能长久。” 明瑶笑着道“您 118 此刻,胡彩霞穿着一身崭新的柔软的碧绿色睡衣,歪歪的倚靠在床头,身后是软软的锦缎褥子垫着。 明瑶在旁轻轻给她摇扇,体贴问道“大奶奶,为何不让太太和老太太来瞧您” 胡彩霞笑眯眯地说道“她们每日来瞧,时间长了也烦,如此这般时不时看两眼,方能长久。” 明瑶笑着道“您 118 此刻,胡彩霞穿着一身崭新的柔软的碧绿色睡衣,歪歪的倚靠在床头,身后是软软的锦缎褥子垫着。 明瑶在旁轻轻给她摇扇,体贴问道“大奶奶,为何不让太太和老太太来瞧您” 胡彩霞笑眯眯地说道“她们每日来瞧,时间长了也烦,如此这般时不时看两眼,方能长久。” 明瑶笑着道“您 118 此刻,胡彩霞穿着一身崭新的柔软的碧绿色睡衣,歪歪的倚靠在床头,身后是软软的锦缎褥子垫着。 明瑶在旁轻轻给她摇扇,体贴问道“大奶奶,为何不让太太和老太太来瞧您” 胡彩霞笑眯眯地说道“她们每日来瞧,时间长了也烦,如此这般时不时看两眼,方能长久。” 明瑶笑着道“您 118 此刻,胡彩霞穿着一身崭新的柔软的碧绿色睡衣,歪歪的倚靠在床头,身后是软软的锦缎褥子垫着。 明瑶在旁轻轻给她摇扇,体贴问道“大奶奶,为何不让太太和老太太来瞧您” 胡彩霞笑眯眯地说道“她们每日来瞧,时间长了也烦,如此这般时不时看两眼,方能长久。” 明瑶笑着道“您 118 此刻,胡彩霞穿着一身崭新的柔软的碧绿色睡衣,歪歪的倚靠在床头,身后是软软的锦缎褥子垫着。 明瑶在旁轻轻给她摇扇,体贴问道“大奶奶,为何不让太太和老太太来瞧您” 胡彩霞笑眯眯地说道“她们每日来瞧,时间长了也烦,如此这般时不时看两眼,方能长久。” 明瑶笑着道“您 118 此刻,胡彩霞穿着一身崭新的柔软的碧绿色睡衣,歪歪的倚靠在床头,身后是软软的锦缎褥子垫着。 明瑶在旁轻轻给她摇扇,体贴问道“大奶奶,为何不让太太和老太太来瞧您” 胡彩霞笑眯眯地说道“她们每日来瞧,时间长了也烦,如此这般时不时看两眼,方能长久。” 明瑶笑着道“您 118 此刻,胡彩霞穿着一身崭新的柔软的碧绿色睡衣,歪歪的倚靠在床头,身后是软软的锦缎褥子垫着。 明瑶在旁轻轻给她摇扇,体贴问道“大奶奶,为何不让太太和老太太来瞧您” 胡彩霞笑眯眯地说道“她们每日来瞧,时间长了也烦,如此这般时不时看两眼,方能长久。” 明瑶笑着道“您 118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9 任子力自然是不肯相信的“若非本就有染,为何不误会别人,偏误会她定然是她自己平素行为就有不检点之处。” 说话之时表情十分肯定,似乎亲眼所见苏锦华不忠不贞一般。 路氏有些无奈“既然说是误会,也许有人恶意而为呢。” 任子力是知道,所谓误会,是穆秋戳破的,听见路氏说穆 119 任子力自然是不肯相信的“若非本就有染,为何不误会别人,偏误会她定然是她自己平素行为就有不检点之处。” 说话之时表情十分肯定,似乎亲眼所见苏锦华不忠不贞一般。 路氏有些无奈“既然说是误会,也许有人恶意而为呢。” 任子力是知道,所谓误会,是穆秋戳破的,听见路氏说穆 119 任子力自然是不肯相信的“若非本就有染,为何不误会别人,偏误会她定然是她自己平素行为就有不检点之处。” 说话之时表情十分肯定,似乎亲眼所见苏锦华不忠不贞一般。 路氏有些无奈“既然说是误会,也许有人恶意而为呢。” 任子力是知道,所谓误会,是穆秋戳破的,听见路氏说穆 119 任子力自然是不肯相信的“若非本就有染,为何不误会别人,偏误会她定然是她自己平素行为就有不检点之处。” 说话之时表情十分肯定,似乎亲眼所见苏锦华不忠不贞一般。 路氏有些无奈“既然说是误会,也许有人恶意而为呢。” 任子力是知道,所谓误会,是穆秋戳破的,听见路氏说穆 119 任子力自然是不肯相信的“若非本就有染,为何不误会别人,偏误会她定然是她自己平素行为就有不检点之处。” 说话之时表情十分肯定,似乎亲眼所见苏锦华不忠不贞一般。 路氏有些无奈“既然说是误会,也许有人恶意而为呢。” 任子力是知道,所谓误会,是穆秋戳破的,听见路氏说穆 119 任子力自然是不肯相信的“若非本就有染,为何不误会别人,偏误会她定然是她自己平素行为就有不检点之处。” 说话之时表情十分肯定,似乎亲眼所见苏锦华不忠不贞一般。 路氏有些无奈“既然说是误会,也许有人恶意而为呢。” 任子力是知道,所谓误会,是穆秋戳破的,听见路氏说穆 119 任子力自然是不肯相信的“若非本就有染,为何不误会别人,偏误会她定然是她自己平素行为就有不检点之处。” 说话之时表情十分肯定,似乎亲眼所见苏锦华不忠不贞一般。 路氏有些无奈“既然说是误会,也许有人恶意而为呢。” 任子力是知道,所谓误会,是穆秋戳破的,听见路氏说穆 119 任子力自然是不肯相信的“若非本就有染,为何不误会别人,偏误会她定然是她自己平素行为就有不检点之处。” 说话之时表情十分肯定,似乎亲眼所见苏锦华不忠不贞一般。 路氏有些无奈“既然说是误会,也许有人恶意而为呢。” 任子力是知道,所谓误会,是穆秋戳破的,听见路氏说穆 119 任子力自然是不肯相信的“若非本就有染,为何不误会别人,偏误会她定然是她自己平素行为就有不检点之处。” 说话之时表情十分肯定,似乎亲眼所见苏锦华不忠不贞一般。 路氏有些无奈“既然说是误会,也许有人恶意而为呢。” 任子力是知道,所谓误会,是穆秋戳破的,听见路氏说穆 119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0 “当然,你是我养大的儿子。”路氏亮出亲情。 任子力又冷笑,他撇嘴说道“既如此,还请我的好母亲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您替我安排与苏小姐苏锦华成亲,是不是因为她的父亲,苏三老爷跟您有生意上的牵扯” 路氏做了完全的心理准备,没有想到任子力却问的这个问题,她稍稍一愣,才勉强承认说道 120 “当然,你是我养大的儿子。”路氏亮出亲情。 任子力又冷笑,他撇嘴说道“既如此,还请我的好母亲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您替我安排与苏小姐苏锦华成亲,是不是因为她的父亲,苏三老爷跟您有生意上的牵扯” 路氏做了完全的心理准备,没有想到任子力却问的这个问题,她稍稍一愣,才勉强承认说道 120 “当然,你是我养大的儿子。”路氏亮出亲情。 任子力又冷笑,他撇嘴说道“既如此,还请我的好母亲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您替我安排与苏小姐苏锦华成亲,是不是因为她的父亲,苏三老爷跟您有生意上的牵扯” 路氏做了完全的心理准备,没有想到任子力却问的这个问题,她稍稍一愣,才勉强承认说道 120 “当然,你是我养大的儿子。”路氏亮出亲情。 任子力又冷笑,他撇嘴说道“既如此,还请我的好母亲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您替我安排与苏小姐苏锦华成亲,是不是因为她的父亲,苏三老爷跟您有生意上的牵扯” 路氏做了完全的心理准备,没有想到任子力却问的这个问题,她稍稍一愣,才勉强承认说道 120 “当然,你是我养大的儿子。”路氏亮出亲情。 任子力又冷笑,他撇嘴说道“既如此,还请我的好母亲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您替我安排与苏小姐苏锦华成亲,是不是因为她的父亲,苏三老爷跟您有生意上的牵扯” 路氏做了完全的心理准备,没有想到任子力却问的这个问题,她稍稍一愣,才勉强承认说道 120 “当然,你是我养大的儿子。”路氏亮出亲情。 任子力又冷笑,他撇嘴说道“既如此,还请我的好母亲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您替我安排与苏小姐苏锦华成亲,是不是因为她的父亲,苏三老爷跟您有生意上的牵扯” 路氏做了完全的心理准备,没有想到任子力却问的这个问题,她稍稍一愣,才勉强承认说道 120 “当然,你是我养大的儿子。”路氏亮出亲情。 任子力又冷笑,他撇嘴说道“既如此,还请我的好母亲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您替我安排与苏小姐苏锦华成亲,是不是因为她的父亲,苏三老爷跟您有生意上的牵扯” 路氏做了完全的心理准备,没有想到任子力却问的这个问题,她稍稍一愣,才勉强承认说道 120 “当然,你是我养大的儿子。”路氏亮出亲情。 任子力又冷笑,他撇嘴说道“既如此,还请我的好母亲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您替我安排与苏小姐苏锦华成亲,是不是因为她的父亲,苏三老爷跟您有生意上的牵扯” 路氏做了完全的心理准备,没有想到任子力却问的这个问题,她稍稍一愣,才勉强承认说道 120 “当然,你是我养大的儿子。”路氏亮出亲情。 任子力又冷笑,他撇嘴说道“既如此,还请我的好母亲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您替我安排与苏小姐苏锦华成亲,是不是因为她的父亲,苏三老爷跟您有生意上的牵扯” 路氏做了完全的心理准备,没有想到任子力却问的这个问题,她稍稍一愣,才勉强承认说道 120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1 感谢艾薇儿的月票和支持 穆春仔细读了任子力伤感而悲痛的心情,以及对穆秋的绵绵情意,不由得觉得滑稽好笑。 与任子力的信一同到的,还有穆樱的信。 她在信上坦诚地表明了一切,希望得到穆春理解。 穆春知道穆樱是怕失去她这个好姐妹,不再愿意像上次一般瞒着利用自己,惹自己生气,心里还是有些安慰的。 121 感谢艾薇儿的月票和支持 穆春仔细读了任子力伤感而悲痛的心情,以及对穆秋的绵绵情意,不由得觉得滑稽好笑。 与任子力的信一同到的,还有穆樱的信。 她在信上坦诚地表明了一切,希望得到穆春理解。 穆春知道穆樱是怕失去她这个好姐妹,不再愿意像上次一般瞒着利用自己,惹自己生气,心里还是有些安慰的。 121 感谢艾薇儿的月票和支持 穆春仔细读了任子力伤感而悲痛的心情,以及对穆秋的绵绵情意,不由得觉得滑稽好笑。 与任子力的信一同到的,还有穆樱的信。 她在信上坦诚地表明了一切,希望得到穆春理解。 穆春知道穆樱是怕失去她这个好姐妹,不再愿意像上次一般瞒着利用自己,惹自己生气,心里还是有些安慰的。 121 感谢艾薇儿的月票和支持 穆春仔细读了任子力伤感而悲痛的心情,以及对穆秋的绵绵情意,不由得觉得滑稽好笑。 与任子力的信一同到的,还有穆樱的信。 她在信上坦诚地表明了一切,希望得到穆春理解。 穆春知道穆樱是怕失去她这个好姐妹,不再愿意像上次一般瞒着利用自己,惹自己生气,心里还是有些安慰的。 121 感谢艾薇儿的月票和支持 穆春仔细读了任子力伤感而悲痛的心情,以及对穆秋的绵绵情意,不由得觉得滑稽好笑。 与任子力的信一同到的,还有穆樱的信。 她在信上坦诚地表明了一切,希望得到穆春理解。 穆春知道穆樱是怕失去她这个好姐妹,不再愿意像上次一般瞒着利用自己,惹自己生气,心里还是有些安慰的。 121 感谢艾薇儿的月票和支持 穆春仔细读了任子力伤感而悲痛的心情,以及对穆秋的绵绵情意,不由得觉得滑稽好笑。 与任子力的信一同到的,还有穆樱的信。 她在信上坦诚地表明了一切,希望得到穆春理解。 穆春知道穆樱是怕失去她这个好姐妹,不再愿意像上次一般瞒着利用自己,惹自己生气,心里还是有些安慰的。 121 感谢艾薇儿的月票和支持 穆春仔细读了任子力伤感而悲痛的心情,以及对穆秋的绵绵情意,不由得觉得滑稽好笑。 与任子力的信一同到的,还有穆樱的信。 她在信上坦诚地表明了一切,希望得到穆春理解。 穆春知道穆樱是怕失去她这个好姐妹,不再愿意像上次一般瞒着利用自己,惹自己生气,心里还是有些安慰的。 121 感谢艾薇儿的月票和支持 穆春仔细读了任子力伤感而悲痛的心情,以及对穆秋的绵绵情意,不由得觉得滑稽好笑。 与任子力的信一同到的,还有穆樱的信。 她在信上坦诚地表明了一切,希望得到穆春理解。 穆春知道穆樱是怕失去她这个好姐妹,不再愿意像上次一般瞒着利用自己,惹自己生气,心里还是有些安慰的。 121 感谢艾薇儿的月票和支持 穆春仔细读了任子力伤感而悲痛的心情,以及对穆秋的绵绵情意,不由得觉得滑稽好笑。 与任子力的信一同到的,还有穆樱的信。 她在信上坦诚地表明了一切,希望得到穆春理解。 穆春知道穆樱是怕失去她这个好姐妹,不再愿意像上次一般瞒着利用自己,惹自己生气,心里还是有些安慰的。 121 感谢艾薇儿的月票和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2 穆春低下头,双颊绯红,她知道方之询说的什么意思。 “玉梅,你去将那张地契取来。”穆春开口吩咐,又对方之询说道“还劳烦方公子稍等” 方之询正准备说不急,忽然嘴角咧出更大的笑容,终于有股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从胸膛中喷薄而出。 她是在找借口,与他多待一会儿吗分明刚 122 穆春低下头,双颊绯红,她知道方之询说的什么意思。 “玉梅,你去将那张地契取来。”穆春开口吩咐,又对方之询说道“还劳烦方公子稍等” 方之询正准备说不急,忽然嘴角咧出更大的笑容,终于有股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从胸膛中喷薄而出。 她是在找借口,与他多待一会儿吗分明刚 122 穆春低下头,双颊绯红,她知道方之询说的什么意思。 “玉梅,你去将那张地契取来。”穆春开口吩咐,又对方之询说道“还劳烦方公子稍等” 方之询正准备说不急,忽然嘴角咧出更大的笑容,终于有股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从胸膛中喷薄而出。 她是在找借口,与他多待一会儿吗分明刚 122 穆春低下头,双颊绯红,她知道方之询说的什么意思。 “玉梅,你去将那张地契取来。”穆春开口吩咐,又对方之询说道“还劳烦方公子稍等” 方之询正准备说不急,忽然嘴角咧出更大的笑容,终于有股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从胸膛中喷薄而出。 她是在找借口,与他多待一会儿吗分明刚 122 穆春低下头,双颊绯红,她知道方之询说的什么意思。 “玉梅,你去将那张地契取来。”穆春开口吩咐,又对方之询说道“还劳烦方公子稍等” 方之询正准备说不急,忽然嘴角咧出更大的笑容,终于有股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从胸膛中喷薄而出。 她是在找借口,与他多待一会儿吗分明刚 122 穆春低下头,双颊绯红,她知道方之询说的什么意思。 “玉梅,你去将那张地契取来。”穆春开口吩咐,又对方之询说道“还劳烦方公子稍等” 方之询正准备说不急,忽然嘴角咧出更大的笑容,终于有股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从胸膛中喷薄而出。 她是在找借口,与他多待一会儿吗分明刚 122 穆春低下头,双颊绯红,她知道方之询说的什么意思。 “玉梅,你去将那张地契取来。”穆春开口吩咐,又对方之询说道“还劳烦方公子稍等” 方之询正准备说不急,忽然嘴角咧出更大的笑容,终于有股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从胸膛中喷薄而出。 她是在找借口,与他多待一会儿吗分明刚 122 穆春低下头,双颊绯红,她知道方之询说的什么意思。 “玉梅,你去将那张地契取来。”穆春开口吩咐,又对方之询说道“还劳烦方公子稍等” 方之询正准备说不急,忽然嘴角咧出更大的笑容,终于有股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从胸膛中喷薄而出。 她是在找借口,与他多待一会儿吗分明刚 122 穆春低下头,双颊绯红,她知道方之询说的什么意思。 “玉梅,你去将那张地契取来。”穆春开口吩咐,又对方之询说道“还劳烦方公子稍等” 方之询正准备说不急,忽然嘴角咧出更大的笑容,终于有股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从胸膛中喷薄而出。 她是在找借口,与他多待一会儿吗分明刚 122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3 “多少钱都要给,反正我不去坐牢。”严子松得了主意,再也不理会严和明的警告,直接去找严子俊商量。 严子俊见他好言好语,哪有不明白的,笑眯眯的伸出三个头指头“至少这个数。万一我回不来呢,是吧大哥。” 严子松被气得够呛,转身就要走。 严子俊只冷冷笑着说道“我比你小三岁 123 “多少钱都要给,反正我不去坐牢。”严子松得了主意,再也不理会严和明的警告,直接去找严子俊商量。 严子俊见他好言好语,哪有不明白的,笑眯眯的伸出三个头指头“至少这个数。万一我回不来呢,是吧大哥。” 严子松被气得够呛,转身就要走。 严子俊只冷冷笑着说道“我比你小三岁 123 “多少钱都要给,反正我不去坐牢。”严子松得了主意,再也不理会严和明的警告,直接去找严子俊商量。 严子俊见他好言好语,哪有不明白的,笑眯眯的伸出三个头指头“至少这个数。万一我回不来呢,是吧大哥。” 严子松被气得够呛,转身就要走。 严子俊只冷冷笑着说道“我比你小三岁 123 “多少钱都要给,反正我不去坐牢。”严子松得了主意,再也不理会严和明的警告,直接去找严子俊商量。 严子俊见他好言好语,哪有不明白的,笑眯眯的伸出三个头指头“至少这个数。万一我回不来呢,是吧大哥。” 严子松被气得够呛,转身就要走。 严子俊只冷冷笑着说道“我比你小三岁 123 “多少钱都要给,反正我不去坐牢。”严子松得了主意,再也不理会严和明的警告,直接去找严子俊商量。 严子俊见他好言好语,哪有不明白的,笑眯眯的伸出三个头指头“至少这个数。万一我回不来呢,是吧大哥。” 严子松被气得够呛,转身就要走。 严子俊只冷冷笑着说道“我比你小三岁 123 “多少钱都要给,反正我不去坐牢。”严子松得了主意,再也不理会严和明的警告,直接去找严子俊商量。 严子俊见他好言好语,哪有不明白的,笑眯眯的伸出三个头指头“至少这个数。万一我回不来呢,是吧大哥。” 严子松被气得够呛,转身就要走。 严子俊只冷冷笑着说道“我比你小三岁 123 “多少钱都要给,反正我不去坐牢。”严子松得了主意,再也不理会严和明的警告,直接去找严子俊商量。 严子俊见他好言好语,哪有不明白的,笑眯眯的伸出三个头指头“至少这个数。万一我回不来呢,是吧大哥。” 严子松被气得够呛,转身就要走。 严子俊只冷冷笑着说道“我比你小三岁 123 “多少钱都要给,反正我不去坐牢。”严子松得了主意,再也不理会严和明的警告,直接去找严子俊商量。 严子俊见他好言好语,哪有不明白的,笑眯眯的伸出三个头指头“至少这个数。万一我回不来呢,是吧大哥。” 严子松被气得够呛,转身就要走。 严子俊只冷冷笑着说道“我比你小三岁 123 “多少钱都要给,反正我不去坐牢。”严子松得了主意,再也不理会严和明的警告,直接去找严子俊商量。 严子俊见他好言好语,哪有不明白的,笑眯眯的伸出三个头指头“至少这个数。万一我回不来呢,是吧大哥。” 严子松被气得够呛,转身就要走。 严子俊只冷冷笑着说道“我比你小三岁 123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4 严氏大喜过望,对着穆春连声道谢。 穆春这才又提裙上了马车,玉梅坐上车尾,朝穆府驶去。 “你下午给赵小姐送个帖子去,就说我叫她来下棋。”穆春吩咐玉梅,玉梅笑着答应了。 她本来诧异穆春为何会答应严氏的要求,如今跟赵小姐联系在一起,她就明白了。 只是,她会错了意, 124 严氏大喜过望,对着穆春连声道谢。 穆春这才又提裙上了马车,玉梅坐上车尾,朝穆府驶去。 “你下午给赵小姐送个帖子去,就说我叫她来下棋。”穆春吩咐玉梅,玉梅笑着答应了。 她本来诧异穆春为何会答应严氏的要求,如今跟赵小姐联系在一起,她就明白了。 只是,她会错了意, 124 严氏大喜过望,对着穆春连声道谢。 穆春这才又提裙上了马车,玉梅坐上车尾,朝穆府驶去。 “你下午给赵小姐送个帖子去,就说我叫她来下棋。”穆春吩咐玉梅,玉梅笑着答应了。 她本来诧异穆春为何会答应严氏的要求,如今跟赵小姐联系在一起,她就明白了。 只是,她会错了意, 124 严氏大喜过望,对着穆春连声道谢。 穆春这才又提裙上了马车,玉梅坐上车尾,朝穆府驶去。 “你下午给赵小姐送个帖子去,就说我叫她来下棋。”穆春吩咐玉梅,玉梅笑着答应了。 她本来诧异穆春为何会答应严氏的要求,如今跟赵小姐联系在一起,她就明白了。 只是,她会错了意, 124 严氏大喜过望,对着穆春连声道谢。 穆春这才又提裙上了马车,玉梅坐上车尾,朝穆府驶去。 “你下午给赵小姐送个帖子去,就说我叫她来下棋。”穆春吩咐玉梅,玉梅笑着答应了。 她本来诧异穆春为何会答应严氏的要求,如今跟赵小姐联系在一起,她就明白了。 只是,她会错了意, 124 严氏大喜过望,对着穆春连声道谢。 穆春这才又提裙上了马车,玉梅坐上车尾,朝穆府驶去。 “你下午给赵小姐送个帖子去,就说我叫她来下棋。”穆春吩咐玉梅,玉梅笑着答应了。 她本来诧异穆春为何会答应严氏的要求,如今跟赵小姐联系在一起,她就明白了。 只是,她会错了意, 124 严氏大喜过望,对着穆春连声道谢。 穆春这才又提裙上了马车,玉梅坐上车尾,朝穆府驶去。 “你下午给赵小姐送个帖子去,就说我叫她来下棋。”穆春吩咐玉梅,玉梅笑着答应了。 她本来诧异穆春为何会答应严氏的要求,如今跟赵小姐联系在一起,她就明白了。 只是,她会错了意, 124 严氏大喜过望,对着穆春连声道谢。 穆春这才又提裙上了马车,玉梅坐上车尾,朝穆府驶去。 “你下午给赵小姐送个帖子去,就说我叫她来下棋。”穆春吩咐玉梅,玉梅笑着答应了。 她本来诧异穆春为何会答应严氏的要求,如今跟赵小姐联系在一起,她就明白了。 只是,她会错了意, 124 严氏大喜过望,对着穆春连声道谢。 穆春这才又提裙上了马车,玉梅坐上车尾,朝穆府驶去。 “你下午给赵小姐送个帖子去,就说我叫她来下棋。”穆春吩咐玉梅,玉梅笑着答应了。 她本来诧异穆春为何会答应严氏的要求,如今跟赵小姐联系在一起,她就明白了。 只是,她会错了意, 124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5 穆秋见严氏也不帮她,放声大哭。 严氏心里悲痛,强忍着转身往外走,一时不察,差点撞上一个人。 却是跟着赶过来的梦姑。 严氏看见梦姑,初觉得有些眼熟,定睛一看,可不是上次给穆文平在阳岐书院送饭菜的那个奴婢么 她心里直窝火,还以为穆文平把她弄到家里甚至西院来当差 125 穆秋见严氏也不帮她,放声大哭。 严氏心里悲痛,强忍着转身往外走,一时不察,差点撞上一个人。 却是跟着赶过来的梦姑。 严氏看见梦姑,初觉得有些眼熟,定睛一看,可不是上次给穆文平在阳岐书院送饭菜的那个奴婢么 她心里直窝火,还以为穆文平把她弄到家里甚至西院来当差 125 穆秋见严氏也不帮她,放声大哭。 严氏心里悲痛,强忍着转身往外走,一时不察,差点撞上一个人。 却是跟着赶过来的梦姑。 严氏看见梦姑,初觉得有些眼熟,定睛一看,可不是上次给穆文平在阳岐书院送饭菜的那个奴婢么 她心里直窝火,还以为穆文平把她弄到家里甚至西院来当差 125 穆秋见严氏也不帮她,放声大哭。 严氏心里悲痛,强忍着转身往外走,一时不察,差点撞上一个人。 却是跟着赶过来的梦姑。 严氏看见梦姑,初觉得有些眼熟,定睛一看,可不是上次给穆文平在阳岐书院送饭菜的那个奴婢么 她心里直窝火,还以为穆文平把她弄到家里甚至西院来当差 125 穆秋见严氏也不帮她,放声大哭。 严氏心里悲痛,强忍着转身往外走,一时不察,差点撞上一个人。 却是跟着赶过来的梦姑。 严氏看见梦姑,初觉得有些眼熟,定睛一看,可不是上次给穆文平在阳岐书院送饭菜的那个奴婢么 她心里直窝火,还以为穆文平把她弄到家里甚至西院来当差 125 穆秋见严氏也不帮她,放声大哭。 严氏心里悲痛,强忍着转身往外走,一时不察,差点撞上一个人。 却是跟着赶过来的梦姑。 严氏看见梦姑,初觉得有些眼熟,定睛一看,可不是上次给穆文平在阳岐书院送饭菜的那个奴婢么 她心里直窝火,还以为穆文平把她弄到家里甚至西院来当差 125 穆秋见严氏也不帮她,放声大哭。 严氏心里悲痛,强忍着转身往外走,一时不察,差点撞上一个人。 却是跟着赶过来的梦姑。 严氏看见梦姑,初觉得有些眼熟,定睛一看,可不是上次给穆文平在阳岐书院送饭菜的那个奴婢么 她心里直窝火,还以为穆文平把她弄到家里甚至西院来当差 125 穆秋见严氏也不帮她,放声大哭。 严氏心里悲痛,强忍着转身往外走,一时不察,差点撞上一个人。 却是跟着赶过来的梦姑。 严氏看见梦姑,初觉得有些眼熟,定睛一看,可不是上次给穆文平在阳岐书院送饭菜的那个奴婢么 她心里直窝火,还以为穆文平把她弄到家里甚至西院来当差 125 穆秋见严氏也不帮她,放声大哭。 严氏心里悲痛,强忍着转身往外走,一时不察,差点撞上一个人。 却是跟着赶过来的梦姑。 严氏看见梦姑,初觉得有些眼熟,定睛一看,可不是上次给穆文平在阳岐书院送饭菜的那个奴婢么 她心里直窝火,还以为穆文平把她弄到家里甚至西院来当差 125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6 感谢“书友161119153953342”的月票 秦姨娘面不改色,劝穆夏道“二小姐何必草木皆兵,想岔了想岔了。” 穆春冷声道“那你快说” 秦姨娘便道“昨日她在院子里玩,听三老爷和三太太吵架,随后有东西扔了出来,她见是一只蓝宝石钗子,便捡了插戴在头上。她满心以为得了便宜,我却是认得,这是三太太的东西,因此叫她还回去, 126 感谢“书友161119153953342”的月票 秦姨娘面不改色,劝穆夏道“二小姐何必草木皆兵,想岔了想岔了。” 穆春冷声道“那你快说” 秦姨娘便道“昨日她在院子里玩,听三老爷和三太太吵架,随后有东西扔了出来,她见是一只蓝宝石钗子,便捡了插戴在头上。她满心以为得了便宜,我却是认得,这是三太太的东西,因此叫她还回去, 126 感谢“书友161119153953342”的月票 秦姨娘面不改色,劝穆夏道“二小姐何必草木皆兵,想岔了想岔了。” 穆春冷声道“那你快说” 秦姨娘便道“昨日她在院子里玩,听三老爷和三太太吵架,随后有东西扔了出来,她见是一只蓝宝石钗子,便捡了插戴在头上。她满心以为得了便宜,我却是认得,这是三太太的东西,因此叫她还回去, 126 感谢“书友161119153953342”的月票 秦姨娘面不改色,劝穆夏道“二小姐何必草木皆兵,想岔了想岔了。” 穆春冷声道“那你快说” 秦姨娘便道“昨日她在院子里玩,听三老爷和三太太吵架,随后有东西扔了出来,她见是一只蓝宝石钗子,便捡了插戴在头上。她满心以为得了便宜,我却是认得,这是三太太的东西,因此叫她还回去, 126 感谢“书友161119153953342”的月票 秦姨娘面不改色,劝穆夏道“二小姐何必草木皆兵,想岔了想岔了。” 穆春冷声道“那你快说” 秦姨娘便道“昨日她在院子里玩,听三老爷和三太太吵架,随后有东西扔了出来,她见是一只蓝宝石钗子,便捡了插戴在头上。她满心以为得了便宜,我却是认得,这是三太太的东西,因此叫她还回去, 126 感谢“书友161119153953342”的月票 秦姨娘面不改色,劝穆夏道“二小姐何必草木皆兵,想岔了想岔了。” 穆春冷声道“那你快说” 秦姨娘便道“昨日她在院子里玩,听三老爷和三太太吵架,随后有东西扔了出来,她见是一只蓝宝石钗子,便捡了插戴在头上。她满心以为得了便宜,我却是认得,这是三太太的东西,因此叫她还回去, 126 感谢“书友161119153953342”的月票 秦姨娘面不改色,劝穆夏道“二小姐何必草木皆兵,想岔了想岔了。” 穆春冷声道“那你快说” 秦姨娘便道“昨日她在院子里玩,听三老爷和三太太吵架,随后有东西扔了出来,她见是一只蓝宝石钗子,便捡了插戴在头上。她满心以为得了便宜,我却是认得,这是三太太的东西,因此叫她还回去, 126 感谢“书友161119153953342”的月票 秦姨娘面不改色,劝穆夏道“二小姐何必草木皆兵,想岔了想岔了。” 穆春冷声道“那你快说” 秦姨娘便道“昨日她在院子里玩,听三老爷和三太太吵架,随后有东西扔了出来,她见是一只蓝宝石钗子,便捡了插戴在头上。她满心以为得了便宜,我却是认得,这是三太太的东西,因此叫她还回去, 126 感谢“书友161119153953342”的月票 秦姨娘面不改色,劝穆夏道“二小姐何必草木皆兵,想岔了想岔了。” 穆春冷声道“那你快说” 秦姨娘便道“昨日她在院子里玩,听三老爷和三太太吵架,随后有东西扔了出来,她见是一只蓝宝石钗子,便捡了插戴在头上。她满心以为得了便宜,我却是认得,这是三太太的东西,因此叫她还回去, 126 感谢“书友161119153953342”的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7 感谢凤舞风幻儿投得月票 二哥是骨子里就是坏的,只不过以前有人管束,如今没有了。二婶不在府里了,娘也不好管教。二叔成日里意难平,更是没有去关注他。”穆春苦口婆心“他的劣根性就显露出来,且一发不可收拾。” “你此番帮他,根本就是助纣为虐。他需要的是好好管教,吸取教训。”穆春对穆凌云说了一通话。 穆凌云想了片刻才道“你说的有道理,是我没有想明白。我答应你,绝不会有下一次。” “自然。”穆春白了他一眼“此事还是要尽早告知二叔为好,你知道他的女人养在那个巷子” 穆凌云想了一想才道“我只知道他赌博的事情,却并不知道他还养了女人,更没有听说什么巷子啊。” 可秦姨娘言之凿凿,不像是胡编乱造。 穆春正待还问呢,外间玉梅冲进来,对穆春说道“大小姐,南院闹起来了。” 穆春想到被留下来的穆夏和秦姨娘,一拍脑袋。 她刚才为制止穆凌广再错下去而着急,把秦怜的事情忘在脑后了。 秦怜被关在南院有一段时间了,因还没有找到婆家,也一直就那样关着,没人管没人顾的。 穆夏大概是与秦姨娘一言不合,此刻便真的闹起来。 穆春跨出一步,却又跨回来,对穆凌云说道“此事不能隐瞒了,你派人去将二哥叫回来。” 穆凌云一愣“你不是答应我先不追究吗” 穆春微微失神,才道“瞒不住了,他连秦姨娘的银子都借了,闹起来肯定会被抖落出来。与其东窗事发寻不到人,莫不如叫他先回来负荆请罪。” “秦姨娘”穆凌云这才明白穆凌广究竟堕落成什么样子连姨娘辛苦存的体己银子都借了,那说明他在外面的债务,不是小数目。 明白事关重大,穆凌云这才知道为何穆春愤怒他为兄弟隐瞒,急忙叫了小厮过来去寻人。 穆春回东院的路上,碰见匆匆而来的周氏,看样子是要去西院主持公道了。 穆春匆匆将事情说了,才道“今日秦姨娘跟我求情,我没有允诺,怕是她会将二哥的事情抖落出来,我先跟您说了,您好有个准备,也想想如何跟二叔说。” 周氏闻言大惊,整个人气得浑身直哆嗦“孽障,孽障啊” 她又十分自责“孩子的娘不在,理应我这个大伯母撑起管教职责,偏我怀着身孕,便疏忽了”一时之间十分痛惜。 穆春说道“当务之急是亡羊补牢,这也是为何我没有答应秦姨娘的条件;秦怜不知检点,在穆家本就是一颗定时炸弹,饶了她这一次还有下一次,实在是不能留了;那就更不能因为这个人,还帮二哥隐瞒,那才是害了二哥。” 周氏点点头,又要命人去寻穆凌广。 穆春忙说“我已经让大哥去寻了。到时候先负荆请罪,等秦姨娘抖落出来,也好过被揭穿的难堪。” 周氏点点头,赞赏地看着穆春“你是越来越周全了。” 穆春便道“咱们还是别去添乱了。若是三婶肯轻轻揭过,放过秦怜,过几日咱们寻个由头将她送回娘家也罢了。若是三婶不肯,闹起来,秦姨娘拿二哥的事情做要挟,到时候怕不得是二叔出面咱们去管,都是人家的阴私,未免尴尬。” 周氏便道“那可不行我身为当家主母,岂能看着事情一团乱糟。” 穆春就怕她大动肝火动了胎气,才主动把穆凌广的事情跟她说,也是好意劝她不要去。 见周氏主意已决,叹气道“那你答应我,别顾着生气,一定要先顾着肚子的妹妹。” 周氏没听出来她斩钉截铁的“妹妹”二字有异常,点头答应“我知道分寸的。” 穆春无奈,只能跟上周氏的脚步。 秦姨娘跟穆夏在吵架,当然,她们是吵习惯了的。 上一次为秦怜的事情争吵,穆凌广中途跑掉。 后来秦姨娘被穆春说的不得不低头,秦怜也就不吭声了。 再后来秦怜的葵水来了,整个人成了笑话,再也不敢吵闹。 见周氏来,秦姨娘看了一眼穆春,立刻说不出话来。 今日因为穆夏不肯让秦怜按照原来的规制裁新衣服,她一时情急,就闹了起来。 看到穆春,就想到她说的那些话,那些握在手中的把柄。 她在穆家待了这么多年,知道穆家不是仗势欺人的人。 就连上一次穆凌广欺负了一个小丫鬟,还是严氏一哭二闹三上吊才作了一次不公正的处理。 后来,严氏毒害周氏的胎儿时,这一条也作为“无德”的罪状一并清算。 周氏无非是想保全穆凌广,却又做不出赶走秦怜的狠事。 穆春说仗的自己的势,也没说错。 是她自己自私,想着以后带着儿子在穆家好好过活,因此放弃了妹妹。 可是全怪她吗怪秦怜自己不知道安分。 她说过多少次,秦怜不听。 秦姨娘抹一把眼泪, 艰难起身“惊动了大太太和大小姐,实在是婢妾的错,不过是些许小事情。大小姐别操心了,此事婢妾自己会办好的。” “什么事”穆春笑着问道“秦姨娘说的是哪一桩” 借银子还是秦怜 秦姨娘想了想才道“不过都是一桩事。” 是秦怜与穆凌广的纠葛。 至于借的银子,那就算了。告密穆凌广赌博也没什么用,周氏一来,她就知道,她们肯定要保这个穆家的二少爷。 与其失去穆春的信任,不如自己识趣一点。 周氏和穆夏有些纳闷的见秦姨娘变了一个人似的,就像是猫看见了老鼠,突然转了性子。 她不仅没有再纠缠秦怜的新衣服的事情,还主动走进了秦怜的房间。 这个妹妹被关着已经许久了,不能再拖了。 大小姐耐心有限,就等着她维护妹妹犯事呢。 毕竟,穆家不是仗势欺人的人,若想做事情,必须事出有因。 秦姨娘脚步虚浮的进来,秦怜坐起身来,见她面色苍白,一脸吞了苍蝇似的难受,问道“姐,你跟那个小贱人说妥当没有,这破衣裳,这去年的料子,我才不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8本月起恢复更新 秦姨娘又艰难将脚步挪到床沿上,她耳边不住回想穆春的话,她虽然满腹委屈,却不得不去尽力明白和遵照穆春的意思。 穆春不想秦怜留在穆家,这是确信无疑的。 但是,她也不会去做坏人,更不会让周氏去做这等坏人,她们要为周氏肚子里的孩子积德。 所以,这个坏人只能她来做,如此,大家两全其美。那姐妹情谊就再也保不住了,她必须想办法让妹妹过后不记恨她。 她若是不做,那就是正面与穆春为敌,想必后面也有的是办法收拾她们姐妹两个。 想到今日看到的大小姐从未流露出来的阴狠的眼神,秦姨娘又是一瑟缩。 她压根就不懂,这个大小姐,怎么跟以前的完全不一样了。 何止是不一样,简直判若两人。 秦姨娘努力将话说出口“你在这里好好待着”秦姨娘到底说不下去,她努力把话说完“我会给你寻一户好人家。” 秦怜美梦初醒,她生气道“什么好人家我都是二少爷的人了。” “二少爷跟前伺候的人多了,放不下你。”秦姨娘飞快将话说完,除了厢房,不理会秦怜的质问和哭诉。 她站在门口,听了一下那些粗鄙的言语,秦怜骂了穆家的人,又转而来骂她“给人做妾,做的尊严都没有了,连亲妹妹你也下得去手你别忘了,你姓秦,不姓穆” 秦姨娘听到这里气得浑身发抖,越发觉得穆春说的有道理,她以前是猪油蒙了心,才觉得秦怜可怜可爱。 她惦记这个妹妹年纪小想要疼爱照顾,可妹妹何曾顾忌过她在穆家艰难度日的半分苦楚 如此一想,心便狠下来,去跟穆春复命。 穆春看了秦姨娘一眼,才说道“不是我要逼你,事实上这样处理大家都好过,不是吗” 秦姨娘点头说“是”。 穆春这才让她退下,又去找周氏说明情况。 穆凌云晚间将穆凌广带了回来,喝得烂醉如泥,如今关在书房里。 周氏问穆凌广的意思,穆凌广对此不以为意“是她自己贴上来,我又喝了酒打发出去便是了。” 周氏见他吊儿郎当,痛心疾首,一时对这个侄儿又有些心疼。 穆春过来说道“我问过秦姨娘的意思,她不想秦怜留在穆家,毕竟亲姐妹,尴尬得很。” 周氏叹气道“这样甚好。” 想一想又说道“哎,说起来,也是你二哥对不住她。” “秦姨娘会处理的。”穆春道“若是此事也揭露出来,二哥怕是会被祖父打死的。” 周氏沉默不语。 许久才怅然道“他一时之间没了娘亲管束,走上邪路,这次咱们替他瞒了,希望他能改过自新才是。” 穆春也正是这个意思。 以前穆凌广虽然爱玩闹,但是却不至于如此荒唐。 他是严氏和穆文平的头一个孩子,难免偏疼些,如今严氏不在穆家了,他一时想岔了,也是情有可原。 “出了这等事,二叔会好好管束他的。”穆春劝道。 “如此咱们也没有白费苦心。”周氏以手抵住额头“这一桩桩的,都是什么烂事以往咱们穆家可从不出这种丑事。” 穆春笑笑,没有说话。 以往不出丑事,是因为什么丑事,也盖不过穆家大小姐要亲自去给商户人家做妾的丑事去。 在这样的家丑面前,其他的都不值一提,周氏心里有了这样大的一桩屈辱,哪里还会把这种小事情放在心上。 耳旁又听周氏说道“秦怜说是穆家人的时候,秦姨娘开口就说周表少爷,是怎么回事” 周氏是宽厚温和,并不傻,反而精明能干。 穆春没想到她问这个,想了想还是如实说道“周表哥为人风雅憨厚,秦怜爱找他说话,府里有些风言风语。不过被我呵斥了便没传了。” 周氏见她并不隐瞒,这才笑着道“如此,秦小姐的确是不能留在穆家了。” 她又带着些意味深长的笑容,对穆春说道“你也劝劝穆夏,周表哥的婚事,周家早有定夺,怕是怕是我隐约听你舅母提及过的。” 穆春一呆,面上笑容隐去,片刻后才声音晦涩说道“好。” 如此,这一世,穆夏和周瑾益还是有缘无份吗 十一月初,秦姨娘匆匆给秦怜发嫁了,据说是徽州乡下一个六十岁老太爷的第三任续弦。 秦家大哥本来还不允,听秦姨娘有理有据将事情说了,也觉得秦家再也丢不起这个人,满腔悲愤的领了秦怜回去出嫁。 周氏的话穆春并没有告诉穆夏,反正马上就腊月了,周瑾益要回京城过年,等他走了之后再说不迟。 穆文平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用穆家家法鞭笞了穆凌广二十下,打得后背鲜血淋漓,在床上养了一个月才能勉强起身。 就在穆家一团乱糟的时候,苏家也出了一点点小事,只是跟秦怜和穆凌广的事情一样,因为 刻意打压,没有传扬开来。 文昌伯府三公子任子力亲自上门来,见面苏三太太,要求退婚。 这等大事,苏三太太哪里敢做主,回禀了苏老太太。 任子力说,他的婚事是路氏和苏三老爷因为利益往来所定下来的,路氏已经承认了,得到了惩罚,他要来退婚。 苏老太太没跟他说太多废话,只说了一句“既然你母亲已经不能出门,真要退婚,去找你父亲、或者祖母等能做主的人来与我说。” 任子力没有讨到好处,将事情闹大也不是他的本意,他悻悻又回楚州了。 而苏老太爷据说被这件事情气病了。 当然,对外大家都是这么说,对内,光是看苏老太太对苏老太爷不闻不问的模样,便也知道,定然是因为女人的缘故,又管不住下半身了。 大夫来看了,附耳与苏老太太说了一句话,苏老太太气得一拐杖就打在苏老太爷的身上,气得走掉了。 “哎,你听说了没有,咱们老太爷得的是那个脏病啊。” “什么脏病啊。” “跟女人有关的脏病啊。” “啊,不是说是被任家三少爷气得吗” “气你看他何时操心过家里的事情。” “大夫说,没有两年好活了呢。” “哎,真是抓鹰的反倒被鹰啄了眼睛” 一时之间,苏家下人们议论纷纷,苏老太太彻底寒了心,竟然任由她们说去,不管不问。 还是苏大太太冷静理智,罚了几个长舌头往外传的,才算压制了下来。 这脏病就算是绝症了不过是拖着不死,人却十分受罪,苏老太太长叹一声道“听说这病不治的话拖个一年半载,治疗的话能拖两三年不足为奇,锦绣婚事开了春就能办了,也好,省得守孝三年,耽误了。锦华的婚事却有些难办。” 苏老太太说的难办,不是指大人面子上的难办,她是真心疼爱孙女们的“任三少爷孤身一人来退婚,摆明以后不会喜欢锦华了,这就是个火坑,不推她进去,如何交代推她进去,于心不忍啊。” 说着苏老太太竟然老泪纵横,哭了起来。 一时之间,吓得苏大太太和苏三太太都不知所措。 苏三太太忍不住,也跟着哭起来。 “哎,我竟忘了,你是锦华的生母,自然比我更担忧。”苏老太太强自忍住,劝她们先回去。 苏大太太便扶着苏三太太回去休息。 她们走后,苏老太太捶胸顿足,恨得不行“这老不羞,连累锦华不说,还要连累苏家满门啊。” 一旁伺候的嬷嬷说不出什么劝慰的话来。 苏老太太表面上是哭锦华小姐,心里怕是比谁都清楚,苏老太爷要是没了,苏家开国公的世袭爵位,从此以后就都没了。 苏家要从官宦之家变为庶民了。 她反正也没有几年好活了,想到儿子孙子,以后就要任人践踏欺负了,焉能不哭 “我早知道会有今日,还想着把孩子们的婚事都安排妥当了,我也好闭眼。”苏老太太又哭“这老不死的东西啊,你忍几年会憋死了吗非要这时候折腾啊。” 苏家还有两个女儿没嫁人,一个儿子没娶妻呢。 少了这个爵位,娶得怕只能是寒门小户的姑娘了。 苏老太太哭声震天,惊吓了整个苏府。 穆家派人送了药材以示慰问,胡家也有人来探望,严家自然不甘于后。 可这些有什么用 以后怕是严家也要踩到苏家头上来了。 “严家大少爷有了骨肉,若是儿子,严家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好。”苏老太太分析“你没瞧见他们家的大手笔” 老嬷嬷点点头。 严家发财都在明处,吃亏却在暗处,旁的人只看到他们发财,哪里知道他们吃亏折本 当然,穆春除外。 苏老太太对严家的印象,还停留在慕容氏奢华无比的生辰宴会,以及施粥时灾民们对严家“宅心仁厚,富可连城”的评价。 “胡家一代两进士,虽说都不是什么大官,却也循序渐进,厚积薄发。”苏老太太想到这里又哭。 江山代有人才出,可惜都不是苏家。 “至于穆家。”苏老太太却是叹气“穆老太爷年纪大了,再有几年一退,怕是穆家也跟苏家一样喽。像这种靠诗书传家的,只要一代出不来两个进士,那基本就青黄不接,完蛋了。” 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一直好呢。 老嬷嬷看了一眼苏老太太,半响才问道“那咱们家” “哎。”苏老太太摇摇头,长叹一口气“半世富贵,我虽不甘心,却又有什么办法老大不成器,老三更是只会营营苟且做生意,至于” 她想到最小的儿子苏阳,一时无话。 最后终于有些生气“怪只怪妙风不争气,早早年纪就去了,不然苏家何至于沦落至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9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哒 要是能让霍青青从严家滚出去,她的日子好过了,才能搭救她可怜的女儿。 穆家。 随着周氏的月份增大,穆春已经极少出门。 一是城外的难民还没有完全散去,不太安全。 二是虽然上一世周氏平安生下小妹妹穆冬,可那时候还不知道秦姨娘起了害人之心。 如今她得防着。 129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哒 要是能让霍青青从严家滚出去,她的日子好过了,才能搭救她可怜的女儿。 穆家。 随着周氏的月份增大,穆春已经极少出门。 一是城外的难民还没有完全散去,不太安全。 二是虽然上一世周氏平安生下小妹妹穆冬,可那时候还不知道秦姨娘起了害人之心。 如今她得防着。 129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哒 要是能让霍青青从严家滚出去,她的日子好过了,才能搭救她可怜的女儿。 穆家。 随着周氏的月份增大,穆春已经极少出门。 一是城外的难民还没有完全散去,不太安全。 二是虽然上一世周氏平安生下小妹妹穆冬,可那时候还不知道秦姨娘起了害人之心。 如今她得防着。 129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哒 要是能让霍青青从严家滚出去,她的日子好过了,才能搭救她可怜的女儿。 穆家。 随着周氏的月份增大,穆春已经极少出门。 一是城外的难民还没有完全散去,不太安全。 二是虽然上一世周氏平安生下小妹妹穆冬,可那时候还不知道秦姨娘起了害人之心。 如今她得防着。 129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哒 要是能让霍青青从严家滚出去,她的日子好过了,才能搭救她可怜的女儿。 穆家。 随着周氏的月份增大,穆春已经极少出门。 一是城外的难民还没有完全散去,不太安全。 二是虽然上一世周氏平安生下小妹妹穆冬,可那时候还不知道秦姨娘起了害人之心。 如今她得防着。 129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哒 要是能让霍青青从严家滚出去,她的日子好过了,才能搭救她可怜的女儿。 穆家。 随着周氏的月份增大,穆春已经极少出门。 一是城外的难民还没有完全散去,不太安全。 二是虽然上一世周氏平安生下小妹妹穆冬,可那时候还不知道秦姨娘起了害人之心。 如今她得防着。 129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哒 要是能让霍青青从严家滚出去,她的日子好过了,才能搭救她可怜的女儿。 穆家。 随着周氏的月份增大,穆春已经极少出门。 一是城外的难民还没有完全散去,不太安全。 二是虽然上一世周氏平安生下小妹妹穆冬,可那时候还不知道秦姨娘起了害人之心。 如今她得防着。 129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哒 要是能让霍青青从严家滚出去,她的日子好过了,才能搭救她可怜的女儿。 穆家。 随着周氏的月份增大,穆春已经极少出门。 一是城外的难民还没有完全散去,不太安全。 二是虽然上一世周氏平安生下小妹妹穆冬,可那时候还不知道秦姨娘起了害人之心。 如今她得防着。 129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哒 要是能让霍青青从严家滚出去,她的日子好过了,才能搭救她可怜的女儿。 穆家。 随着周氏的月份增大,穆春已经极少出门。 一是城外的难民还没有完全散去,不太安全。 二是虽然上一世周氏平安生下小妹妹穆冬,可那时候还不知道秦姨娘起了害人之心。 如今她得防着。 129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0 周氏看了秦姨娘一眼,见她叨咕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放了心,知道秦姨娘还是老实的,并没有本事安插太多的人手到处探听消息,因此也一直听着她发牢骚,并未放在心上。 秦姨娘说了一阵子,有听众便觉得高兴的,又禀告周氏领了穆凌波做冬袄的料子回去自己做,高高兴兴走了。 周氏等秦姨娘走了以后才叹气说道“哎,这都叫什么事儿”她也想说说话,可是看看周围,不是珍琴就是玉画,又不禁想起玉嬷嬷,更觉得难过。 如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珍琴却打帘子过来“三太太来了。”周氏忙请。 苏氏许久不曾出门,如今穆家没了针线房,各院的换季衣裳都是自己做,大家都忙。 苏氏更是宠爱女儿,一套两套的不曾停歇,今日过来定然是有要事。苏氏进来先问候了周氏的胎儿,才说道“严二老太爷故去了,大嫂想必已经知道了。”周氏点头。 苏氏就道“他故去的虽然突然,却也跟咱们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她顿一顿才低头说道“二嫂严氏不知道会不会回来穆家。”周氏这才明白苏氏为何今日难得过来了。 父亲突然暴毙,长兄又关在狱中,家里如今是长嫂做主,岂能容得下一个下堂妇在家里长待 “你是想”周氏虽然明白苏氏的担忧,却不知道这又跟苏氏有什么关系。 苏氏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来“这是刚才,二嫂派人给我送来的。”门房提防严氏联系穆秋,打扰穆文平,却没有去防范南院的苏氏。 严氏遣了人带信给苏氏,门房见是南院的信,直接给苏氏送来了。苏氏见了信上所说,遣了玉珊回苏家去找人探听消息,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 周氏更是早就知道的。如此一闹,严氏定然不被曹氏所容,她没处可去,可不得攀上穆家吗 苏氏捏着信“听说老太爷要回来了,不如趁此机会,大嫂,咱们二人去求求情”周氏一愣,没想到苏氏胆小怯懦也就罢了,居然如此没有主见,轻易便被严氏鼓动,十分诧异。 她拿过那信一看,倒是很快明白了。严氏在信中先是恳恳切切回忆了她先进门,苏氏后进门之时,她对苏氏的照拂。 这并不奇怪。严氏进门后,与周氏并不和睦,拉拢新来的苏氏也是理所应当。 随后说道这些年,她心里一直是惦记苏氏的,从来没有做过任何让苏氏为难丢脸的事情。 这也是实情,当然,除了从不谙世事的苏氏那里诈出了不少油水。苏氏是苏家出来的,对那点儿银子也并不上心。 最后,说到穆秋被关,穆凌广一直犯错,孩子是无辜的,若是没有她这个亲生母亲管教,以后就真的毁掉了。 她让苏氏将心比心,想想穆夏。失了娘的照拂的孩子,是多么可怜。临了,说自己一定会悔过,重回穆家,定会给苏氏供长生牌位,永世吃斋,祈祷苏氏和穆夏长命百岁,健康安乐。 情真意切,赌咒发誓。苏氏可怜孩子,这才到周氏这里才说情。严氏果然是好手段。 一封信,将苏氏的心说软了。周氏便道“我跟你的看法相反,穆秋如今关着,好容易消停一点儿,若是让她得逞,再回穆家,好好的孩子指不定又要教坏成什么样子。”她顿一顿又对苏氏说道“你想想,是不是这样。先前穆秋与穆夏打闹,哪一次不是她胡搅蛮缠护着穆秋慈母多败儿啊。”穆夏。 这是苏氏忧心忡忡的症结所在。 “不会吧,我瞧着穆秋改的挺好了,虽然关着,听说每日做些针线活计,不哭不闹,很是乖巧。”苏氏辩解。 周氏见一时说服不了她,叹气道“老太爷就快回来了,若是严如玉想要回来,定然是趁这个时候使劲儿。不然,即便是二叔有心要与她和好,也要过老太爷这一关,与咱们没有太大的关系,你还是别管了。”苏氏还想说什么,周氏眼神冷冷睃她“严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想必不用我说,你也是清楚的。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家,你还能指望教出来的女儿,能是多么知书达理,端庄贤良不成”她这句话成功让苏氏悻悻低下了头。 周氏的话没错,苏氏虽然常年不与人争斗,只求太太平平。可因为还有穆夏,背后有苏家,即便她不成心去问,苏家也会递消息来给她的。 严二老太爷,对外说是突发暴疾去世,实际上,据说是吃了壮阳药,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那个女人是霍青青。苏氏胆小,但是并非不好奇,她见周氏不悦,转移了话题“哎,听说那小妾怀了身孕,怎么还能做得出这种事情。”周氏想了一想才道“这种阴私,咱们怎么好说。”苏氏顿时又悻悻的。 周氏为了给她台阶下,笑着说道“厨房里炖了鸽子汤,如今天冷起来了,你带些回去给穆夏补一补。”苏氏这才笑着道谢,让珍琴领着她厨房了。 玉画把听到的消息告诉穆春,穆春笑着道“回头二叔肯定要去严家吊唁的,怕是严如玉又得找机会了。”只是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前日防贼”,穆 文平要是架不住严氏的软磨硬泡,那她还真是没有办法。 翌日傍晚,派去严家吊唁的吴管家回来跟周氏回话“昨儿早上发现的,今日严家二房收拾的挺齐整,小的按规制送了白礼和祭奠花圈,行了礼就回来了。”周氏点点头,又问道“家里的男丁去了没有”吴管家迟疑片刻,才道“二老爷去了。”穆文平去是应该的。 此刻,严氏正拉着刚行完礼出来的穆文平一把鼻涕一把泪。她出嫁女,不必在奠堂叩谢亲朋,因此在外面瞎转悠。 见到穆文平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穆文平此人讲情义,守礼仪,即便是休弃了她,跟她再无夫妻情分,然而严二老太爷到底担过他一声 “岳丈”。 “文平。”严氏低声叫住穿着一声黑色衣袍的穆文平,发觉一段时间不见,他也早已经不复以前的平淡安然,脸上也憔悴不少,愁容满面。 这样的穆文平看的严氏心里猛一阵心疼,本来的质问和撒泼都悉数收了回去,只留下一丝真心实意的感触,她又叫了一声,轻轻的“文平。”穆文平茫然而又陌生的看着她。 眼前的这个女人,前不久看她还生龙活虎撒泼卖乖,今日一身缟素,显得纯净而又悲伤,脸上不施脂粉,只鬓边别着一朵小白花,衬得人盈盈弱弱,不堪一击。 穆文平原本坚决的心微微有些动摇,他难得平和说道“你节哀。”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原本坚强忍耐的严氏眼泪就扑簌簌落下来,往前一步扑进他宽阔而熟悉的怀抱“文平,我我好苦啊。”说完放声嚎啕大哭。 穆文平犹豫了一下,到底是轻轻搂住了她,像以前一样哄着。严氏哭了好一阵子,才从穆文平怀里仰起头来,可怜巴巴的语带央求“父亲这一死,大嫂肯定容不下我了,大哥身在狱中,即便是想管我也是有心无力。文平,你带我回去,好不好。”穆文平不知道说什么,半响没有吱声。 严氏如今破釜沉舟再无退路,脑子比平时灵活得多了,她见状后退一步道“我知道你为难,我不强人所难。天地之大,难道我还找不到一处好地方去死么。”说完身子一扭,远远地跑开了。 穆文平愣愣站在原地,百转纠结,只胸口衣襟上还冷着的眼泪,提醒他严氏曾经在这里哭过。 如此,怅然而立,竟然是一步都走不动,心思变来变去,到底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一时之间,是严氏与他新婚时,两个人言笑晏晏,撒娇玩闹的欢乐。一时之间,又是严氏龇牙咧嘴,暴打无辜芸娘,逼死了她,又撒泼毒害周氏的情形。 恍惚间,已有宾客从严家大门走出来,一面走一面怒气冲冲“家里没有男人,全靠妇孺,真是笑话,大笑话” “闹成这般样子,成何体统” “丢人啊,丢祖宗的人”一个个面露愠色,似乎沾染了十分晦气。穆文平一头雾水,忙折回身去。 被一个熟悉的人一把拉住“穆孝廉还是别进去了,里头闹得不可开交呢。” “是啊,如今严家已经与你没有什么关系了,你能来吊唁已是极大的孝心,何苦沾染那些脏东西依我看,你休了严家妇,实在是太对了。” “是啊,这样人家教养出来的姑娘,品行也好不到哪里去。” “再说那是人家的家务事,你管不了。”一个个七嘴八舌拉住穆文平,他本就性子单纯憨厚,又犹犹豫豫跟人走了。 严家灵堂此刻早已经乱成一锅粥。本来丧事是曹氏一手操办的,霍青青怀着身孕,身份未明,自然是不能出来见客的。 许荃大人爱民如子,见此情形允了严子俊从牢里出来一个时辰,等待严二老太爷下葬的时候为他捧捧灵位。 因此,家中没有男丁,便是严子松、严和正、严和明帮忙主持大局。只是严家大房二房早已经分家,感情并不深厚,因此也只是面上过得去,与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不太关注。 阳岐城的规矩是老人死后停灵3日,严二老太爷便是今日下午下葬。眼瞅着时辰快到了,严子俊也在衙差的押解下回家送丧。 穆文平在外头发呆,浑然不觉一列人等从旁边的大门口进去。严子俊一见灵堂上的棺木,磕头就拜,嚎啕大哭。 曹氏上前与他抱头痛哭。霍青青却不知道忽然从哪里冒了出来,冲进灵堂当着严二老太爷的棺材,就指责曹氏给公爹下药,害得严二老太爷就此一命呜呼。 曹氏正哭得满脸泪水,配合着严子松父子三人一一答谢前来吊唁的来宾呢,忽然被这样指责,一时没反应过来。 霍青青便冷笑着说道“你也无需辩驳,我人证物证俱有,咱们一同去见官,许大人定会给老太爷做主的。”她选这个时机出来,便是要衙差与她做主。 曹氏明显一瑟缩,霍青青却立刻被严子松等人命人拿下。霍青青破口大骂,怒道“你们光天化日还想杀人不成老太爷死的不明不白,你们做侄子、做侄孙的不想着为他洗雪冤屈,却拿我这个无辜的妇人发泄。”便有衙差立时主持公道,对严子松说道“还请严老爷放开此人,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1 严子松却对着衙差们拱手“不过是家里一点私事,回头我们会整理清楚的,不劳烦各位官差老爷了。”他如今在阳岐城说话已经是极有分量,如此一说,现场倒也渐渐平息下来。 有些机灵的人见此情形尴尬,匆匆完成吊唁后就告退,给他们时间处理家务事。 严子松和严子俊两兄弟也不挽留。如此等宾客都散了,严子松对着霍青青说道“既然你怀的是严家的孩子,我们也不为难你。弟妹,以后有劳你照看了。”曹氏早已经被她的指控吓得心神不定,见所有人都帮着自己,并不听霍青青胡言乱语,忙点点头,哪里还有二话。 霍青青还想说什么,见严子松眼里狠毒的盯着她的小腹,警告意味不言而喻,她见识过严家人心狠手辣,也知道他们为了利益无所不用其极,心神一颤,再也不敢说什么。 回去问话的衙差回来见事态平息,严子松往他袖子里不动声色塞一锭重重的银子,虽然被退了回来,却还是听信了严子松这不过是一场误会,家丑不可外场,已经处理好了的说辞。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民不告,那官自然是不纠了。更何况严二老太爷尸骨未寒,怕是许大人也不愿意掺和进来,落得一个不让人入土为安的指责。 因此爽快就信了严子松的说辞,压着严子俊给严二老太爷下葬。曹氏接连累了这么些天,本来还想跟严子俊哭诉一场自己的辛劳,被霍青青这么一吓,根本不再想这事儿,脑子里成日盘算两件事情。 其中最大的一件事情,便是女儿严云姝的婚事。严二老太爷的忽然死亡,让严云姝不得不守孝一年。 最好能现在议亲,一年以后将她嫁出去便是。叫了贴身婢女麦芽来,把意思传出去告诉媒婆们听了。 麦草正答应了要出去,曹氏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心里一动“那事是你亲自去办,亲自盯着的吗”麦芽心里一颤,想了片刻才道“是奴婢亲自去做的,老太爷的酒也是奴婢亲手端上去的。” “可有人看见”曹氏又问道。麦芽摇摇头“当时老太爷正高兴的,酒喝完了,奴婢趁机就端上去了。” “那姓霍的怎么会知道”曹氏恨恨说道“而且,她的孩子居然还保住了,老太爷那么猛,她怎么还能保得住”麦芽不说话了。 曹氏挥挥手让她出去,自己独自思考。霍青青提前知情是不可能的,若是提前就知道了,一定会阻止,毕竟老太爷活着和死了对她的境况影响太大。 那就是事后察觉的。可若是事后察觉,她的孩子怎么还能保得住严二老太爷因为药力过猛暴毙,她应该被折腾的不死也只有半条命了才对。 还有,她说的 “人证物证”是什么人证是谁物证在哪里这是曹氏除了操心严云姝的婚事之外,另外担心的一件事情。 当然,霍青青现在已经被看管起来,一日三餐都是她照料着,一时半会没法与外界联络,有人证物证也拿不出来,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严家二房这一出天大的丑闻,早已经传遍了阳岐城。穆春自然也是听说了,她在房里来回踱步,许久才问玉梅“前几日的信许大小姐收到没有,怎么这几日还未到家里来作客”她是想探听一下许梅花的口风。 徽州和楚州都不是许荃的管辖范围,但是穆春却不想把祖父扯进来,放在严家的对立面。 而且这两地的官员,唯有许荃她信得过。勉强说来,严家是在阳岐城的罪魁,是在许荃的属地。 若是许荃想管一管,是可以管的。只是这几日了,许梅花全然没有消息。 玉梅哪里不知道穆春心焦,忙道“怕是年底了,衙门里头事情多起来。”快到腊月了,家家户户都想过个好年,一些穷苦人家又爱偷鸡摸狗的小贼们便趁此机会行动,倒也不奇怪。 穆春叫了宝竹来,又去县衙给许梅花下了一趟帖子。她可不想严家还能过个安稳舒适的年关。 严家多存在一天,就不会死了要跃居阳岐城首族的心。只是野心还在,穆家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迟早会被铲除的。 只是经过云敬开一事,严家就像被拔掉了牙齿的老虎,再不敢随意对穆家出手,只能够徐徐图之而已。 穆春可不相信严家大肆显摆炫耀,只是为了告诉阳岐城乃至楚州百姓,说严家有钱,快来劫富济贫吧。 他们要的是体面,是震慑,是迫切想要被人看到的实力。她需要的,是保全穆家,给他们致命一击。 许荃。天之大幸,阳岐城有许荃这样的好官自然,穆春不会说有事情找她商议,而是得了二两好茶,请她品鉴。 许梅花爱喝茶,也知道她不爱喝。这二两好茶,自然还是会落进许梅花的口袋。 宝竹还未出院子门,顷刻间又折回来,笑眯眯的“老太爷和大老爷回来了。”只是,穆春还未出去迎接,又听说穆立换了便装,立刻去严家祭拜严二老太爷去了。 穆春趁这个机会,赶紧去了外院找穆凌云。 “大哥,你跟二哥说一声,不管心里怎么 不舒坦,祖父在家这几日,一定要好生表现,千万别让祖父动怒。”穆春记得上一世严氏阴谋设计,父亲不知所踪之后,祖父被革职,没多久忽然用家法狠狠责难了穆凌广一通,又将他驱逐出家门。 那时候她与穆凌广感情不深,人又在严家为妾,只听得只言片语的消息。 毕竟,对于大房的变故,穆凌广这一点事情,根本震撼不了她。后来严氏把持穆家,祖父去世后将穆凌广接了回来。 后来穆夏出事,苏氏被休弃回娘家后,严氏带着儿女直接去了最南边,将穆家的家产悉数带走。 留下周氏带着一个幼女艰难度日,回娘家不被接纳,最终落得个烧屋自焚的下场。 不管如何,穆凌广是穆家的子孙,穆家要想兴旺发达,子孙绝对不能分崩离析。 穆凌云笑了一下,见穆春十分紧张,忙安抚道“我会好好说的。静心面壁了这些日子,二弟也知道错了。”穆春这才点点头,回屋去等着父亲和祖父回来,然后听他们的训诫。 穆立和穆文忠却直到下灯才回来。他二人在严家灵位前祭拜完严二老太爷后,正要出门,一身缟素满脸柔弱的严氏,梨花带雨的跪在穆老太爷脚下,求他让自己回穆家。 穆立自然是不让,却被严氏拖住连连磕头。折腾了好一会儿,把穆立气得够呛。 他为官多年,断了不少案例,对于这种不讲道理,不讲律法,却只靠装柔弱搏可怜的行径最为不耻。 本着严氏刚刚经历丧父之痛,他忍住没有斥责她。谁知道严氏声声紧逼,竟然跟着他的轿子一直到了穆家大门口,大晚上的就跪在那里,据说额头上都磕破了皮了,红殷殷的鲜血直流。 穆文平白天才对严氏起了一点恻隐之心,听说后正要出书房门,珠姨遣了人过来温声提醒道“老太爷叫你和二少爷呢。”穆凌广瘦了十斤的样子,从书房侧面的小里间被放出来。 穆文平带着他不发一言往老太爷屋里去。迎面过来两个丫鬟一面走一面窃窃私语“听说头都磕破了,鲜血直流的吓人。” “哼,现在知道后悔了当初害大太太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别人可怜” “你还别说,二太太那会儿还真是心狠手辣,有今天也许就是报应来了。”二人这才看见穆文平和穆凌广,都吓了一跳急忙行礼避让。 穆凌广忽然抬脚就往大门口走去。穆文平叫住他,厉声喝道“孽障,你干什么” “父亲,你可以不管母亲,我作为儿子的,不能不管”穆凌广愤恨丢下这一句,撒腿往门口跑去。 “拦住他,拦住他,不孝子”穆文平虽然对严氏起了恻隐之心,但是一向唯父命是从的他也不会因为这一点心软,去违拗穆立的意思。 此刻见穆凌广这节骨眼儿上捅娄子,立刻着急了。穆凌广却已经跑出去。 门房阻拦不及,又见是二少爷,一时犹豫。就看见二少爷站在大门口愣住了。 深夜的寒风中,严氏穿着单薄的素衣,满脸柔弱娇气,跪在那里瑟瑟发抖,像是受尽了凌虐的可怜孩子。 穆凌广心里一酸,冲下去抱着严氏就哭起来。严氏愣一会儿,一把搂住儿子也哭起来。 母子两个嚎成一团。周氏听闻,笑笑没有说话。严氏此举,怕是觉得穆凌广在穆家的日子太好过了不成 若是平时,她可能还会劝着穆凌广。只是今日老太爷在家,她怀着身孕,肚子也大了不方便,又怕出去跟严氏起冲突。 想了半天,挺着大肚子来找珠姨带了话,说等一下老太爷生气时劝着点儿,别气坏了身子。 珠姨哪里有不懂的,不变应万变。穆文平赶出来,拉了穆凌广几下。穆凌广哭够了,瓮声瓮气说道“不让我娘进门,我也不进去。”穆立风尘仆仆忙了一天,正等着穆凌广来认错呢,珠姨进来轻声说了几句话。 穆立气得胡子直抖“小兔崽子,他既要维护那个毒妇,那就叫他一起滚出去。”珠姨笑着道“老太爷您别生气,他大概是忘记自己姓穆了。”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穆立更生气,呵斥道“他既忘了,那就别做穆家的子孙了。”他大吼一声“叫老二来。”穆文平劝儿子劝不住,又去劝老子。 只是见穆立满脸怒火,又不敢替穆凌广说好话,一时愣在那里。穆立对他说道“你养的好儿子,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了居然”穆文平讪讪说不出话来。 穆立见他的样子更气,怒道“明日一早开祠堂,我要逐这个不肖子孙出门。”穆文平听得浑身一哆嗦,这才战战兢兢开口求情“父亲他不过是年轻,一时糊涂” “糊涂若是之前赌博,欺负丫鬟算是糊涂的话,那今日维护外人,违拗我的命令,还是糊涂吗就是穆家给他好吃好喝,对他太好了”穆立说完再也不看穆文平一眼,径直去屋里休息了。 穆文平哀求似的看着珠姨。珠姨上前对穆文平说道“你心里难受,我知道。可是二少爷不经历事情,不会成长。老太爷要强了半辈子,也不会让人要挟得逞。”穆文平难以置信看着珠姨,愣了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2感谢艾薇儿的月票,谢谢你一直的支持,感恩 只是没多久,许是不到一个月时间,穆立就上吊自尽,严氏立刻怂恿穆文平将儿子接了回来,重归宗谱,因此这件事情在她记忆中,留下的印象并不深刻。 毕竟,她那会儿还不相信自己是真被逐出穆家门了,还以为爹娘不过是在气头上而已。 况且,她不过一届女儿身。穆凌广可是穆家的男丁与她的身份有差,自然更不可能轻易被逐出穆家的。 如今穆立还在官位,并未被革职,穆凌广还没有作出什么大逆不道的错事来,无非是犯了 “赌” “淫”两戒。只是在大户人家,这两桩犯就犯了,只要浪子回头严加管教,没捅出什么大篓子来,也就是家法伺候处罚一顿了事而已。 她在想,穆凌广此刻该有多绝望。生在阳岐城穆家,这本身就是无上的荣耀,多少年来,从出生到一路成长,他们都是引以为傲的。 忽然,自己就成为了穆家的耻辱,一辈子被钉在耻辱柱上,被人茶余饭后嚼舌根,被人瞧不起,自尊心被践踏她相信,穆凌广再混,此刻也知道事关重大了。 果然,翌日一早,穆凌广就已经头顶露水跪在穆家大门口,不顾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和围观。 严氏通过穆立昨日的态度心里明白,自己是不可能多得半分他们的同情与怜悯了,若是再掺和,怕是穆立怒气更甚,因此今日并没有出来,而是躲在暗处,偷偷盯着儿子。 “他居然就那么跪着严氏呢”穆春听闻消息,让宝竹去打听。 “奴婢没瞧见她。”宝竹实话实说“二少爷看起来也不像诚心悔过的样子,而是像像” “像一副你们不答应我我就闹得穆家满门不得安宁的癞皮狗的模样”穆春只听说穆凌广哭哭啼啼,便能猜出个大概来。 宝竹忍不住敬佩的神情看着穆春“大小姐真是神了。”这有什么神的。 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妇人的手段。穆凌广从小受的教育是 “男儿有泪不轻弹” “男儿膝下有黄金” “宁丢命不丢气节”之类的,在大门口跪下哭闹,定然是严氏教的。 “那小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宝竹问道。穆春笑着“她们要自取灭亡,那就由得他们吧。”穆立生平最恨这种哭闹行径,如今穆凌广被逐出穆家,不说诚心悔过肯求原谅,反而在严氏的教唆下,完全忘记了她上次的嘱咐,失去了分辨是非的能力,只能说,也许在穆凌广的心里,整个穆家的亲人,也到底比不上他那被休弃的娘吧。 “求仁得仁。”穆春叹一口气“他自己要往泥坑里跳,咱们是拉不住的。”只要严氏还盯着穆凌广,这个儿子就是最好的棋子。 穆家若是不放弃这颗棋子,那最后就会被严氏得逞。她还是先歇一歇吧。 “走,去看看娘,也去看看我的小妹妹。”周氏的孕期已有近6个月,全家只有穆春坚信是个小妹妹。 玉梅笑着道“大小姐真是想妹妹想疯了,连大夫都说摸不准呢。”穆春笑笑不说话,人已经到了门口。 玉画正在院子里趁着今日还算晴朗,晾晒被褥,见穆春来,撇撇嘴说道“大太太去老太爷那边为二少爷求情去了。”母亲啊,母亲,永远是为了穆家操心的。 穆春知道此刻她再赶过去不妥,只得坐下来等待。没多久宝竹进来悄声道“三少爷去找三小姐商量办法,被三小姐怼回去了。” “哦。”穆秋没有趁机闹一通吗穆春想了一想,才明白过来,穆秋自私自利,这个时候见穆立怒火中烧,就连穆文平也是无可奈何,自然是明哲保身了。 啧啧,真是够无情无义的。上辈子怎么会被这样的人蒙蔽,还姐妹情深呢。 又遣伶俐的豆豆去外院听一下动静。今日穆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怕是好几天不能安宁了。 豆豆撒丫子就跑开,玉梅过来笑着说道“许小姐来了。大门口闹哄哄的,门房来传,奴婢带她走的垂花门。”穆春急忙前去迎接。 许梅花穿一件薄夹袄,上面绣着点点红梅,十分醒目,笑眯眯的搓着手“什么好茶,还非要这么紧急请我来喝”一连下了两个请客的帖子。 穆春忙迎她到了屋里,她怕冷,屋里已经点了炭盆取暖。许梅花便将小袄脱下,里面一件襦裙,碧绿色的亮眼。 穆春见她如此穿戴,笑着道“姐姐是有好事了连穿衣服都大不一样。”又命玉梅泡茶过来“你先尝尝,我不爱喝茶,若是你喜欢,剩下的都包了你带回去。”许梅花爱茶如命,轻轻品了一口,惊叹道“这才初冬呢,雪顶含翠你都弄到手了。”说着又自嘲地一笑“不过也是,穆家是什么人家呢。”她不等穆春说话,又喝了两口茶水,才笑眯眯的说道“不过往后,我也不必馋你的茶了。等我回了山东,咱们许家也是豪门大族要什么有什么。”穆春有些惊异“回山东” “嗯。”许梅花悄声凑近穆春的耳边“收到消息了,就等新的县官下来上任,父亲与他交接了便走,说是调令这几日就下来。”她紧紧握着穆春的 手“你也先告诉旁人。我爹怕引起混乱,因此都不敢声张,只等悄悄收拾完行礼,调令一到,立刻启程。”许梅花叮嘱。 穆春明白许荃的顾虑。许荃在阳岐城为官十几年,兢兢业业,刚正无私,清正廉明,深受百姓爱戴,如今要调走了,若是提前知晓,定然是闹得百姓不舍,争相奉送,一些心意拳拳的,怕不得还要大肆破费,到处请他吃饭。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悄然走了也好。穆春看了一眼藏账本的方向,忍住了话头,笑着说道“盼了这么多年,到底还是荣归故里。”许梅花紧紧拉着穆春的手,言辞恳切“说到这里,娘还特别叮嘱我,让我给你说一声感谢。”穆春有些不明就里。 许梅花就道“你还记得胡家让人来提亲吗你说的,若是我成亲了留在阳岐城,父亲却调回去了,那便是天人永隔,虽然活着,可却是到死也见不得几面了。不如等回了山东再做定夺。”穆春点点头。 许梅花低头擦了一下眼泪“天可怜见,我还能在双十年华之前,回到故土去。”穆春这才明白,许梅花是在感谢自己让她逃过一劫。 想到当初不过是对胡家的行径不耻,不愿意品行高洁的许小姐嫁到这种无耻谄媚的家族中去,避免悲剧罢了。 因此忙摆手说道“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是你娘,能够当机立断。”世间上的良言还少了吗 可是难劝该死的鬼。 “还是要感谢你。”许梅花笑着“等我订了婚,一定托人告诉你,请你喝喜酒。”说完又遣丫鬟拿出一套全新的头面,放在桌上打开,只见宝石耀眼,绚丽夺目“你可不要推辞,这是我娘专门托人给你打的,聊表谢意。”穆春觉得受之有愧,不肯收,说道“你别总感谢我,还是多感谢令堂吧。你瞧瞧,同样的话,我劝你,你就听,外头跪着的那一位,我好话说尽,还是不肯依,偏要闹成这样子呢。所以说,良言也得有人明白才行。”她话说到这里,许梅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今日一早,穆家穆凌广跪在门口哭闹的事情,就已经传到阳岐城人尽皆知。 她虽然是从垂花门进来,可是早已经有所耳闻,只能叹气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她霎时又将脸凑过来,一脸八卦的神情“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这二哥是干了什么事情,闷声作大死” “不过是犯了错,我祖父要罚他,本来这样就过去了,偏我家那个被休弃的二婶在中间挑唆,弄得二哥说,若是不让二婶回穆家,他也不是穆家子弟。”穆春叹口气,避重就轻“老太爷何曾这样为人要挟过更何况二哥还是为这样的混事儿自然是气得叫他也别回穆家了。” “这还真是混。”许梅花跟着叹口气“也许过阵子老爷子气消了就好了,到底是穆家的子孙嘛。”穆春点点头,又与许梅花说笑一阵子,送了她回家去。 许荃要被调走了,穆春实在不想再拿这种事情临门一脚去烦这位让人爱戴的父母官。 徽州胡建功,那自然是不能自投罗网的。楚州的一把手现在是祖父,按理说是最好的人选。 可上一世的恩怨情仇,让穆春十分不情愿穆立沾染上严家半分。若是此事由穆立出面,若是严家的人都死绝了,那算了了。 可是依她对律法的了解,开设地下钱庄,最重的处罚不过是流放充军,家产没收而已。 严家只要一息尚存,一定会报复回来。上一世不过是没有替严和明隐瞒他科场舞弊的丑闻,穆家便落得家破人亡,纵火自焚的凄惨下场。 这一世,无论严家怎么作妖,穆家怎么抵挡,那都是私底下的。严家一日没有公开与穆家为难,穆春潜意识就不想让严家知道,是穆家在背后与严家作对。 只能等一等,看看新来的县太爷上任了。穆春稳一稳心神,问了一声发觉周氏竟然还未回来,十分吃惊。 宝竹打听消息回来,苦着脸“奴婢什么都听不到,只是听说老太爷很生气,连门都没让大太太进去,还是珠姨看不过去,把大太太带到厢房说话呢。”听到是珠姨,穆春心里定了定,只等周氏回来问问结果。 只是还未等到周氏,就听说珠姨第一次不听老太爷的命令,被罚跪在书房外头了。 算起来,珠姨也年逾四十,比周氏大那么一丁点而已,这把年纪了还被罚跪,实在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毕竟,这些年自从老太太去世后,她是颇得老太爷欢心的,不止一次都夸赞过她识大体。 这一次宝竹的消息回来的很快“大太太苦苦哀求,珠姨没忍住,亲自去找老太爷求情,让大太太别去,省得惹怒老太爷吓着大太太,动了胎气不好。谁知道没多久,就听见老太爷的呵斥声,珠姨就走出书房在门口跪下了。” “大太太呢” “大太太想进去说明情况,被珠姨拦住了,说老太爷雷霆之怒,别又连累一个人跪下。大太太只得回来了。”宝竹指着门口“奴婢跑得快,大太太走得慢,这会儿才到。”说话间,周氏已经一脸幽怨由珍琴扶着进东院的门。 无端连累了珠姨,周氏很是过意不去,特别吩咐小厨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3 走我能走到哪里去”严氏强忍住心里的火气,笑对曹氏“我们孤儿寡母的,还指望舅妈照拂呢。” “照拂老爷子不在了,你大哥在监牢里头,我还指望别人来照拂我呢,哪里有本事照拂你”曹氏冷哼“严家庙小,更容不得穆家二少爷这尊大佛了。” “你”严氏终于忍不住,满脸寒霜“我爹尸骨未寒,你就要赶我走,你有没有良心你还是不是人”曹氏指着严氏“你也知道老爷子尸骨未寒那你还把穆家的人带回来我告诉你,你别忘了你大哥是怎么进监狱的,若不是为了替你出头,跟穆家人起了冲突,他如何能受这等罪过”一席话说得严氏有些磕巴,曹氏咄咄逼人“更不用说,老太爷就是为了这事犯了心病,这才突发急症的。”这话就有些不讲道理了。 严氏身在宅子里,当时老太爷出事时,不少丫鬟都看见了,所以才瞒不住传了出去,如今曹氏空口白牙将罪过都套在她身上,饶是严氏平素脸皮再厚此刻也受不了这等窝囊气,她指着曹氏怒道“好好严家的好儿媳你且等着。”说完将穆凌广的手松开,趾高气扬端正往曹氏左手下方的椅子上一坐“只要我爹临死前没有说要将我赶出去,你们就得养着我这小姑子一辈子” “行啊。”曹氏冷笑“那咱们就让街坊们评评理,你可是嫁出去的姑娘。” “我不是又回来了么”严氏与她辩驳。曹氏毫不犹豫“你是回来了,可你对严家有什么贡献”她冷冷看着严氏,眼眸里射出一股怨毒的光“不仅没有贡献,还净捣乱。” “我不管你怎么说,反正大哥还有两个月就出来了,到时候他自然会给我做主。” “行啊。”曹氏指着大门说道“那你就带着你的儿子先从严家滚出去,等老爷回来为你做主吧。”严氏正惊讶于她怎么这么好说话了,曹氏话音一转“我倒是要看看,你大哥知道了殷家是怎么回事,还容得下你在严家作威作福”殷家 严氏一愣,想了许久想不起来殷家是谁。曹氏却只冷冷的望着她,眼里的怨恨毫不隐瞒。 严氏打个寒颤,忽然明白过来。当初她在穆家过着惬意的小日子时,严氏曾经有一次带着礼来找她,说是有一户姓殷的人家在楚州,有意给严云姝说亲,请她通过穆立打听打听,看看殷家怎么样,毕竟是新搬来的富户,怕有什么不好过往,家风不正。 严氏那会儿哪有功夫和真心去应酬她,因此接了银子并不办事,后来曹氏追问起来才胡乱编造了一个理由,说殷家不好。 曹氏自然也就死了心。如今严云姝的婚事一波三折,如今又赶上严二老太爷的孝期,曹氏更是着急想尽快将她嫁出去,趁着家产还在自己手里,给她一份丰厚的陪嫁。 若是霍青青真的生下儿子,少不得要分走一半的。到时候,能给女儿的就没有这么多的。 既然是急着结亲,有适龄的就都打听着,结果听说楚州的殷家如今越来越富,并无严氏当初说的隐患,反而家风颇正,很快在楚州就站稳了脚跟。 曹氏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哪里还对像以前一样,即便是不爽严氏,也多少顾忌着些公爹和丈夫的薄面。 如今撕破了脸,她是越发毫无顾忌“来人,将姑奶奶的包袱都扔到大门口去。她若是不走,就抬她出去”严氏还愣愣的在想殷家是哪户人家,听见曹氏的命令,大声怒道“我也姓严,你不能这么对我” “那你做姑姑的,就该这样对待你的侄女儿耽误她的终身大事”曹氏占了理,腰板挺得笔直“这道理说破了天去,我想也没人会觉得你这姑姑做得对。”说完也懒得再跟严氏啰嗦,想必耐心已经到了极点。 严氏还想再说什么,就看见有婆子提着她的包袱扔在她脚下,冷眼冷脸“姑奶奶点点吧,别少了什么。”严氏还想说什么,穆凌广已经受不了这份屈辱,直接大步流星往大门口走去。 曹氏冷哼一声,没有说话。这一切,穆立和穆文平仍旧是一无所知。穆春亲手熬了粥,端给穆立以示孝心,让穆立消消气。 珠姨拦在外头,笑着说道“老爷子心情不好,大小姐放在这里,等他心情好些了,我再送过去。”穆春笑眯眯的说道“无妨,祖父看见我,就会心情好了。”珠姨微微有些不解,穆春却不语,只是坚持端进去了。 穆立正在奋笔疾书,像是处理公务。穆春乖巧地将莲子粥放下,上去主动给穆立捶背“二哥出去受过苦,自然会明白您的苦心。”穆立一听便勃然大怒“别提那个孽障,我说过,谁都不准为那个畜生求情。”穆春不以为意,继续笑眯眯的给穆立捶背“您的孙儿,您自有主张,肯定不会让我们这等小辈求情的。”穆立冷哼一声,这才又低头,觉得穆春捶得还挺舒服,问道“你不好好照顾你娘,进来找我干什么”穆春笑道“您不让我为二哥求情,自然是要说别的。”她定一定心神,小心翼翼措辞“前两日许小姐来家里辞行听说许大人调任山东。” “哦,是有这么回事。”穆立不以为然,难得和蔼笑了一下“许大小姐家世教养都不错,你又少了一位知交好友了。” “孙 女儿是想问,新来的县令是何许人”这才是她今日难得违背珠姨的意思,过来探听的主要目的“家里可有跟许小姐一样大的姑娘,跟我做好朋友”哦,原来是为了这个。 也是,小姑娘家家的成日拘在屋里,能有一两个知交好友极为难得,怕是这位孙女失去一个,还想再得一个而已。 他没有回头,自然也看不见穆春焦急的神态。新来的县官是何许人背景如何,人品如何 官德如何能不能助力她扳倒严家这种地市的官令,没有道理不入穆立的手。 “哦,姓潘,是去年的进士,年轻后生。”穆立倒是没有避讳,只是叮嘱穆春“新的闺阁你就别想了,实在闷得慌,多去苏家走走便是。另外,这还未对外说呢,你可别走漏风声啊。”穆春自然忙不迭的点头,在穆立回头时,不忘脸上露出失望神色“哦。”心里却是有一丝窃喜的。 去年的进士啊,后生可畏,当然也年少轻狂,嫉恶如仇,有希望的。她踱步出屋,看到珠姨坐在外间给穆立缝补一件藏青色的长衫,身边备着茶水,随时准备伺候穆立。 心中忍不住暗想,果然是伺候祖父二十年的老人了,做事情稳重妥帖,一丝不苟。 她跟珠姨道了谢,珠姨甚至没有开口多问一句她今日的反常行为。穆春对珠姨十分满意。 也难怪穆家上上下下,包括周氏,苏氏,甚至以前的严氏,都对她陪伴在穆立身边,没有半分不愉快,人前人后都给她三分薄面。 只是刚出穆立的院子,宝竹在门口鬼鬼祟祟的眨眼睛,穆春带着玉梅快步过去,宝竹眨眨眼,十分神秘“方公子来了。”穆春左右看看,没看见人,十分奇怪。 宝竹拿出手心里的纸团“他的那个小厮六九,趁我出去买丝线,扔了纸团给我。”穆春展开一看,却是简单三个字 “后门见”。穆家只有一处后门。他这样遮遮掩掩,难道有什么要紧事 毕竟,平素方之询要进穆家,不过是一张拜帖的事情。有时候甚至拜帖都不用,父亲在,很是欢迎他来的。 穆春让宝竹给了守后门的婆子两吊钱,将门锁上去喝点暖暖身子。宝竹不动声色扯下她腰间的钥匙扔在地上。 随后,穆春自己带着玉梅,捡起钥匙开了门。后门是穿堂的巷子,一股冷风扑面而来。 穆春从穆立屋子里出来,没有拿暖炉,玉梅托着披风替她围上,还是冻得穆春忍不住瑟缩一下。 方之询听见动静,走了出来,一袭碧绿色长袍,腰间缒着玉带,长身玉立,器宇轩昂,还是一如既往的清贵公子。 六九在不远处牵着马等候。 “什么事”穆春伸出手放在嘴边哈气,赶紧问道“有事你进府里说也就是了,这样鬼鬼祟祟做什么”她指一指前面,绕过去就是穆家的大门“让六九去敲门。”她转身要走。 方之询一把拉住她,将她拉进自己怀里。玉梅急忙上前护主,待看见方之询将披风拉开,把穆春围了进去,自己只是像撑着一把伞那样给穆春挡风,脚步就有些迟疑。 穆春也有些呆,片刻后才道“怎么了跟我家闹别扭了”她说这话有些像哄小孩子。 玉梅在一旁忍不住好笑得很,她乖觉站在一边,像六九那样,眼观鼻鼻观心,似乎没有看见眼前的饮食男女,情状暧昧似乎又茫然不知。 “嗯。”没想到方之询居然也乖乖点头“有些不方便。”穆春歪着头狐疑的瞧着他。 他的鼻梁很挺,嘴唇轻抿,线条蛮好看的。穆春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又急忙低下头去,看着自己脚尖。 方之询撑着披风的手忍不住抖了几下,觉得有些酸,不过到底坚持住了。 他正低头往下看,看看穆春有没有吹到风,穆春听他说道 “不方便”,抬头想问怎么回事,额头就撞上他的下巴,一阵生疼。方之询忍不住 “哎呦”叫唤一声。穆春歉意吐吐舌头,低下头不知所措,脸颊微有些红。 “不疼。”方之询笑笑。 “你说的不方便是什么意思”穆春转移话题。方之询想了一想才道“你祖父,与郡主娘娘,有些意见不合,话说得有些重,怕是在心里早已经迁怒于我,我若是此刻上门,怕是惹你祖父生气。”难怪。 难怪一个穆凌广犯错,祖父被他要挟的勃然大怒,软硬不吃,想必除了穆凌广自己在太岁头上动土,被严氏教唆的不知道天高地厚,更有穆立原本就在气头上的原因。 “是为什么事” “你不必知道。”方之询笑“我今日来是告诉你,许大人要走了,心上人的潘大人,与严和明交情不错,你若是一直处处看严家不对付,也要当心些,自此,严家怕是要在阳岐城只手遮天了。” “还没有王法了不成”穆春听到这里,心里忍不住一沉。她本来寄望于新来的潘县令,想着即便不是敢于跟权贵斗争的铮铮傲骨,至少也是要秉公执法的正直官员,没想到,居然跟严和明还是旧相识。 她忍不住问道“听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4 穆春冷笑一声“那是你,慈悲为怀。我这人,睚眦必报。” 方之询有些无奈的苦笑“你怎么这么犟,从前看不大出来呀。” 那是从来没脑子,只会傻乎乎的去犟。 穆春心里补上一句,与方之询颇有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意思,走出他的保护,冷声说道“若是说这些,我先回去了。” 方之询想再劝,看着她坚决凛然的神色,又有些张不开口,到底摆摆手,下意识揉着早已经酸透的胳膊。 穆春看在眼里,心里多少有些软了,到底放慢了语调,轻声说道“许多事情你不明白,我心里有数的,你不用为我担心。” 她的忽然柔情似水,又让方之询心里起了涟漪,一时之间又软又甜,五味陈杂,想到郡主娘娘和穆立之间无可调和的矛盾,既担忧又着急,强忍住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站在原地,眼中只有她。 穆春轻柔的向他施礼“多谢方公子的好意了。” 说罢不再留恋,转身进门。 她知道方之询有许多事情要仰仗宁华郡主,不可能为了她倒戈相向。 她也不会因为方之询而背叛穆立,在这件事情上,穆家一定是一个立场。 原本不过是一条小河的距离,她曾经想过跨过去,毕竟他殷殷切切诚心诚意。 如今,他连穆家的门都不敢登了,那条小河已经变成了天堑鸿沟。 既然如此,那就一边两宽,何必让他夹在中间难做人 自己要做的事情,从来就没有想过仰仗别人,虽然曾经动摇过那么一刹那,可是现在,她又收回了这个寄望。 也好,如方之询所说,她就是单枪匹马的孤勇。 从前是,如今也是。 只是刚走进后院,就听见前院人声鼎沸,嘈嘈杂杂。 宝竹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大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又问玉梅拿了后门的钥匙,一溜烟跑去还给看门的婆子。 穆春瞧着正在院子里跟玉画踢毽子的豆豆,问她们两个“前院怎么了,吵得后院都能听见” 玉画不满的嘟哝“二太太来了。” “二老爷不知道怎么滴,今日居然将二太太带了进来,两个人关在屋子里说话,没几句就吵起来了,如今二太太又在院子里撒泼呢。大太太说,既然是二老爷带进来的,那就能解决,叫咱们都不许去看热闹。” 穆春皱了皱眉头,不置可否,身上还是觉得冷,又忍不住微微有些惦记那一袭温热的披风和坚实的怀抱来。 她在心里摇摇头,进了屋。 玉梅给豆豆使个眼色,豆豆悄无声息的接了毽子在手心,往外院去探听消息去了。 穆春虽然有些事情不关心,却是什么事情都要知道。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穆家外强中干,看起来好好的根深叶茂,其实经不起一点点风吹草动。 上一世的轰然瓦解,足够让她清醒了。 严氏已经被穆文平命两个婆子抬到门外,豆豆过去的时候,只听见凄厉的一声叫喊“穆文平,你如此不念旧情,我叫你丢脸丢到极致” 说完气呼呼的走了,脸上带着怨毒的神情。 豆豆又找了几个婆子探听,没听出来什么,说严氏是悄悄跟穆文平说话的,只是后来没谈妥,才在书房闹了起来。 穆文平怨恨她教唆穆凌广的事情,早已经对她彻底死心,话不投机半句多,爽快利落地将她赶了出去。 豆豆没有打听到消息,十分沮丧,正在院子里跟玉画七嘴八舌的说,就见西院的丫头在门口探头探脑“大小姐呢二老爷叫她过去。” 穆春正捧着暖炉喝汤,听见话急忙起身,换一身素净的衣裳,围了披风,抱了暖炉,带着玉梅去见穆文平。 路上心里不住地想穆文平找她能有什么事情叔侄两个也是几百年不说一句话的。 穆文平背着手站在书房里,见穆春怕冷,围得严严实实,叫玉梅把门关了。 犹豫许久,面上阴晴不定。 穆春也不好发问。 最近因为穆凌广被赶出穆家的事情,穆文平心里很不好受,也不大出门了,就连阳歧书院的兼职也没有以前那么上心,怕别人因为此事取笑他。 毕竟子不教,父之过嘛,他一向十分有廉耻心。 “方公子今日来了”穆文平犹豫了许久,就在穆春以为他不会说话了的时候,他忽然开口。 而且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穆春下意识想撒谎“没没见着” 穆文平愣愣的目光看过来,里面是痛心疾首的失望“跟二叔还要撒谎吗” 穆春抬眼看他,发觉眼前的男人这段时间像是老了十岁,原先乌黑的头发,隐约有些白色的显露出来,脸色也十分憔悴。 她心里一惊,陡然升起一股无助的悲凉之感,隐隐对穆文平有些愧疚。 “是我们在后门那里见面。他告诉我,祖父与郡主娘娘有了些嫌隙,叫祖父做事情三思 ,希望我能劝一劝。”穆春回答。 穆文平这才点头,叮嘱道“你做事情向来有分寸,二叔对你十分放心,只是,你也大了,女孩子家,终究要记得避嫌不要惹一些不该惹来的是非。” 穆春点头称是。 穆文平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对穆春说到“以后若是方公子有事情要说,叫他找你大哥便是,不一定要冒着风险找你的。” 穆春知道她与方之询的那点儿小儿女情愫是兜不住了,忍不住问道“二叔都看见了” 穆文平长长叹口气“不是我,是你二婶”他立时又改口“是严家的姑奶奶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放她进来,如此又大吵大闹一阵子,闹得穆家不得安宁。” 穆春看着这个一心维护自己的二叔,心里的愧疚如云样堆积,她强忍住鼻尖的酸楚,翁着声音说道“二叔,对不起。” “傻孩子,小事情罢了,我不过提醒你。”穆文平有些慌神,这个大侄女在他心目中,以前虽然任性顽固,如今却是端庄持重,甚少有这种孩子情态的委屈神情,急忙解释道“我也不是要批评你,只是男女大妨,被人撞见总归不好看,你们若是真有意,就该禀明你父亲母亲” 穆春见穆文平此时此刻还在为他打算,忍不住扑进穆文平怀中,哽咽着一直说到“对不起二叔,对不起,对不起” 不管如何,为了穆家,严氏是不能留。 她只能尽可能弥补二叔了。 穆文平将她搂在怀里,忍不住说道“无论男女,嫁娶都要良配才好,你别像二叔一样,看错了人” 穆春愈发不知道说什么,只埋着头不肯起来。 叔侄二人又说了一些心里话,外间玉梅敲门,笑着禀告“赵小姐来了。” “让她等一等。”穆春擦擦眼泪,看书房没有地方洗脸匀面,正想着叫玉梅打水来洗呢,玉梅接着说道“她听说您在这里,立刻来了。” 话音刚落,赵长月清秀的小脸从玉梅身后现出来“穆姐姐” 穆春只好用帕子又擦擦眼角,下意识看向穆文平,却见他一脸平静,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些生疏客气地对自己说道“既然来客人了,你赶紧回去吧,记得二叔今日跟你说的话。” 赵长月笑着走进来跟穆文平行礼“穆二叔。” 穆文平冷冰冰的嗯了一声,拿起书看,并不搭理她二人。 穆春看明白穆文平的态度,更知道赵长月的心思。 若是上一世的她,说不定还会秉着爱情至上的心态,努力撮合一下。 这一世,她比谁都现实,也比谁都更会琢磨利弊。 赵长月不过是少女怀春,她跟谁都有可能,唯独跟穆文平不可能。 论年龄,穆文平可以做她爹了。 论身份,穆文平休了再娶,赵长月不过十五岁的豆蔻少女而已。 论地位,赵长月是宁华郡主的女儿,即便是养在这样一座小城里隐瞒身份,但是她他日婚嫁,也至少要请封的。穆文平一介教书匠,宁华郡主怕是宁愿掐死女儿,也不会让赵长月给穆文平当填房。 如此一想,加上刚才与穆文平说话时的愧疚心里,穆春下了决断。 她笑着对赵长月说道“走吧,去我院子里坐坐,二叔看书向来不喜欢外人打扰的。” 这个外人,自然是指的赵长月。 果然,赵长月眼里闪过一抹刺痛,只是她脸皮很薄,不是那种能够做出纠缠之事的女孩子,脸上还勉强挂着笑容,挽着穆春的胳膊亲热的走了。 穆春心下不忍,却也知道,长痛不如短痛。 二人先一同去给周氏请安,穆春却没有走的意思,赵长月也只好坐下陪周氏唠嗑。 周氏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平素不大爱走动,除了一些必须出面的事情,小事情多是让穆春掂量着去办。 偶尔遇上要出门的事情,就坐了马车走铺子的后门,也不怕旁人撞见。 “以前怀你的时候腿脚健壮,如今不服老不行了。”周氏毕竟年纪大了,心有余而力不如,再次怀孕的确让她有些辛苦。 “女儿也想过。”穆春笑着,看了一眼赵长月,发觉对方心不在焉的摸着茶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她顿一顿说道“母亲过完年怕是就要生了,家里这么多的事情,怕是我承担不了。我想着,有些事情不如趁早打算吧。” 周氏笑一笑,问道“你从你二叔那边过来” 穆文平很少叫穆春过去,她过去时周氏已经知道了。 穆春点点头,含着笑意看着周氏,母女二人是默契的,已经隐约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了。 周氏就叹口气道“说起来是应该张罗了,只是那严如玉总是不肯消停,三天两头来闹” 赵长月不再玩茶杯,竖起耳朵听着,脸上的神色有些紧张。 “正是如此,才好叫她彻底死心。”穆春说道“如今二哥也不服管,被教唆的成日在外面花天酒地,祖父也在气头上,根本就不管二哥。二叔自顾不暇,心被伤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5 穆春强迫自己不去看她,与周氏商议好之后,还催促道“母亲下午叫大二婶小二婶都过来说一说,人多力量大。” 周氏点头“既然已经决意要去做,自然是越快越好。” 穆春这才拉着赵长月回自己屋里,触手发觉赵长月的手指一片冰凉。 她刻意忽略了,沏了好茶来招待赵长月,略微等一等,见赵长月还是沉浸在难受的情绪里出不来,问道“赵妹妹今日来找我是为何事” 赵长月这才回过神来,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不大想说话。 穆春逼迫着又问了一遍,赵长月才说道“后日严家大小姐宴请,我来跟姐姐说一声,到时候咱们两个一块坐。” 穆春不自然的笑笑,想到今年严云丽还未给她送帖子来呢,便道“这种小事你何必亲自跑一趟,遣梦姑来跟我说一声便是。” 赵长月十分不自然的低头“也是很久没见穆姐姐了,过来和你说说话。” 穆春知道她的心思,约莫还是想见穆文平,也不戳破,只笑着说道“今日我和母亲说的话你也听见了,也许不久咱们家就办喜事呢,虽然是填房,却也不能少了礼数,到时候你过来观礼。” 赵长月听得心里如刀绞一样痛,脸色变得煞白。 穆春看她那小可怜的模样,心里也十分酸楚,只是长痛不如短痛,现在不让赵长月断了念想,她及笄后成亲嫁人,也一样对耽误她的选择。 如此又强撑着笑容说道“你也瞧见了,我家里如今许多事都要我忙,若是严大小姐的宴会我能去,就跟你在一起玩,若是有事不能去,你也多见谅。” 严二老太爷过世没多久,严家大房虽然对此不会太忌讳,但是大办宴席实在是影响不好。 想必严云丽只请了几个小门小户的闺秀出席,像她们穆家这样的,大概是不会请了,以免传得沸沸扬扬,于名声不好听罢。 赵长月心里难受的要死,根本无心听穆春说的什么话,只忙不迭点头“好,好,我知道了。” 又道“表哥约了我说事,我先回去了。” 穆春命宝竹送她,并未挽留。 翌日一早,却有一个完全想不到的人上门来了。 竟然是严云丽亲自给她送拜帖。 伸手不打笑脸人,加上这一世穆春与严云丽实在没什么大的冲突和仇恨,只好请了她进来。 严云丽来穆府来的极少,偶尔来也是跟着大人一起来穆家参加喜宴之类,不然就是穆家小姐谁过生日,请过来一坐,因此进来之后四处张望,又提出想到外院看一看。 “外院都是哥哥们在读书。”穆春笑着解释“我平素也不好打扰的。我先带你去见母亲吧。” 周氏是当家主母,家中来了客人,除非是特别重要或者特别紧急的,一般也要去给周氏请安报备。 严云丽开始兴致勃勃的,听见这话一下子就没了劲头,不过她从小也是强加教养,自然也明白请安这事儿很重要,跟着穆春进了东院。 跟周氏说了几句话,周氏客气地问了她家里的情况,又问了胡彩霞的胎儿,以及胡彩玉和严和明的婚事,后表示乏了,让穆春带严云丽去喝茶,又留她在家里吃饭。 严云丽也十分客气地答应了。 穆春委实觉得奇怪的紧。 严云丽出了周氏的门,就跟穆春又亲热起来了,笑嘻嘻的挽着她“你也知道,我二祖父刚去世,因此也不好大肆摆宴,只是长期如此又闷得慌,因此请了交好的姐妹过来家里坐坐。” 交好她与严云丽何时算交好赵长月就更是八竿子打不着了。 因此穆春想了一想便问道“那还有谁啊。” “没有几个,就我,你,赵小姐,彩玉。哦哦,还有苏家大小姐。”严云丽笑着说道“就咱们几个人,说说话罢了。” 除了赵长月,全是四大家族的嫡长女。 穆春忍不住去猜测严云丽的来意,可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个所以然,因此又试探问道“那云姝妹妹呢她也不来吗” “她有孝在身,没叫她。”严云丽说的十分理所当然,又抬头看看今日还算晴朗的天空,虽然夹杂着一丝冷风“今日天气真好,你带我逛逛园子吧。平素过来,都是一群人挤在一起,想单独跟你说句话都没机会呢。” 穆春愈发警惕。 严云丽突如其来的热情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只是来者都是客,她不好丢了穆家的教养和颜面,因此笑着点头,又命玉梅她们去院子里的凉亭摆上些点心茶水,以备走累了歇一歇。 严云丽更加高兴,把穆春挽得更紧了些。 穆春实在受不了她如此热情,想了想又对宝竹说道“去叫二小姐过来陪客人。” “不用不用。”严云丽急忙摆手“我我” 她又一时找不到拒绝的话,毕竟她跟穆春并不是很熟,跟穆夏也差不多。 没道理到了穆家,却又不理会二小姐,偏只找大小姐玩耍,这于理不合。 穆春见她结巴,愈发觉得事有蹊跷,笑着说道“实不相瞒,我母亲怀着身孕,家中事多,你要逛园子怕是我没那么多的闲情逸致,穆夏就喜欢这种到处走走闹闹的事情,叫她过来你也自在。” 这话就是送客了。 严云丽自然听得懂,却哪里甘心就这样回去,她十分不愿意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二小姐劳烦陪我一下吧。” 她又靠近穆春“只是帖子的事情,我没准备她的。你若是愿意,到时候带她一起来。” 穆春见严云丽妥协,倒是少了很多不自在,两个人一边走就一边等待穆夏,谁知道宝竹一脸难色“二小姐说她身体不舒服。” 穆春有些疑惑,穆夏早上还好好的,据说吃了一整碗炖羊肉,怎么就不大好了 看到宝竹狡黠地冲自己眨眼睛,穆春却又明白过来。 穆夏这性格,的确是干的出来装病的事情的。 无奈只能自己硬着头皮陪严云丽“二妹妹病了,怕是不能见风,既然如此,那咱们去逛园子去吧。” 严云丽点点头,又对穆春十分亲热,惹得她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春妹妹,以前咱们太客气,都没怎么在一处玩,如今好了。”严云丽一面走一面兴致勃勃地说话“以后咱们两个玩在一处,彩玉要给我做嫂子了,我不喜欢她。” 以前严云丽可是和胡彩玉最为要好的。 穆春在心里冷笑。 从前胡彩玉是严云丽的跟屁虫,自打严和明靠上胡建功开设地下钱庄,严家和胡家的关系就颠倒过来,是严家对胡家上赶着拍马屁了,如今胡彩玉又与严和明订婚,怕是在严家没少耀武扬威,惹得严云丽不愉快,又想到自己头上来了。 也是,苏家苏锦绣和苏锦华,都不是什么好欺负的性子,唯独自己这一世,为了不暴露真实目的,对许多事情分明清楚,却也不怎么显露,弄得人人都觉得自己绵软可欺。 怕是对她感到害怕的,如今只有在她手上真正吃过亏的穆秋了。 严云丽一面向穆春示好,一面走走看看到了凉亭,玉梅已经遣人收拾好了,四周围了幔帐挡风,摆好点心茶水,还放了两个暖炉。 严云丽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轻蔑,并不饮茶,也不吃点心,而是不住说着穆春身上的优点,说着自己想和穆春交好的心意。 穆春听着好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只好招呼严云丽喝茶。 严云丽嫌弃地看了一眼,到底端起茶杯来,又靠近穆春想跟她说话,那茶就泼在了穆春身上。 茶是沏好了等着的,刚好温热入口,倒是没把人烫得怎么样,只是这天寒地冻的,衣裳湿了到底不好,穆春便起身回屋去换。 严云丽笑着道“你先去,这里景致很好,我在这里略微坐一坐等你便是。” 穆春也不想跟严云丽这等交情不深的人有什么更亲密的接触比如看着自己换衣裳之类,因此答应了,吩咐宝竹留下好好伺候。 严云丽等穆春走远后,叫上自己的其中一个丫鬟过来,那丫鬟对宝竹说道“姐姐,我有有些内急,能不能劳烦你带我去一下” 宝竹有些犹豫“我让个婆子带你去便是。” 那丫鬟央求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在这里就跟姐姐您稍微熟悉一点儿。” 宝竹虽然能干,却不如玉梅警惕细心,她问道“那严大小姐一个人在这里” “去吧去吧。”严大小姐的贴身丫鬟麦草催促“赶紧去了回来伺候小姐便是,这里由我看着,没什么事。” 那丫鬟又可怜兮兮地看着宝竹催促道“姐姐,我快憋不住了。” 宝竹心软,对严云丽行了一个礼,严云丽趾高气扬道“你去吧。” 宝竹这才带着那丫鬟去就近找地方解决。 宝竹一走,麦草就扶着严云丽从凉亭出来,两个人立刻绕到前院去,观察了一下。 麦草认出在书房门口候着的书童,惊喜地上前问候“穆大公子在吗” 穆凌云在家的。 她家小姐是打听好了才来的。 书童自然是认识严大小姐的,他拱手说道“小的进去通报一声。” 不多时,穆凌云出来,站在门口冲严云丽拱拳行礼。 他今日一袭藏蓝色长袍,头戴银蛇环抱冠,约莫是喝了茶,带着一股清清的幽香。 严云丽面带羞涩,露出自认为最美好的笑容,跟穆凌云说道“穆大少爷好。” “严大小姐有事”穆凌云并非不避嫌,而是外院打杂的洒扫的小厮婆子不少,加上丫鬟书童,倒是不怕人说闲话。 “是。”严云丽命麦草从怀中拿出一册书来,看面上泛黄发灰,有些久远了,像是古书。 “这一册,是我偶尔所得,只是我严家如今早已经没有读书人了,束之高阁也是浪费,索性拿来赠与你。希望物得明主,方没有暴殄天物。” 穆凌云几乎是欣喜的接过来放在手心摩挲,爱惜之心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6 穆春听后这才明白严云丽醉翁之意不在酒,问道“那大哥怎么接受了” “这孤本我找了一年多了,许多同窗也都想要,到底求而不得。”穆凌云说道“当时很多人在场,严大小姐又十分诚恳,我呢一时鬼迷心窍,怕坚持不受拂了客人的面子。如今却觉得私相授受不好,所以想着,如何能够说服严大小姐,花些银子将书卖给我,如此两清,心里也没有疙瘩。” “大哥能如此想最好。”穆春明白了穆凌云的来意,知道这位大哥是位稳重靠谱之人,他心里有分寸,倒是放下许多心来“只是,严大小姐既然有意要白送给你,定然不会接受银子的。” 穆凌云就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下才道“要不然,你帮我把书还给她” 穆春看出他的不舍,笑着道“既然送给你,你就收着吧,我来想办法,你不必有心理负担。” “我就知道小妹你肯定能解决。”穆凌云狭促一笑,有些得意洋洋“那我先回去了。明日还约了同窗,一起研读这孤本呢。” 原来穆凌云是早就打定主意不还书,让穆春想办法帮他还人情了。 穆春看着他高兴的样子忍不住摇摇头。 穆凌云是穆家下一代的希望,为了让他安心读书一举高中,穆家与严家之前的龃龉都没有告诉他知晓,在他心里,如今的阳岐城四大家族,还是像以往那样交好,看不到平静的湖面下,早已经波涛汹涌,诡谲争斗。 就连给灾民施粥时的冲突,他想必也真的以为就是严家严子俊为亲妹妹被休弃不忿,打伤二叔出气的罢了。 也好,也好。只要穆凌云心无旁骛好好读书,穆家下一代有望,这些短暂的争斗算什么呢 只要自身够强硬,那就谁也不能欺负了去。 “宝竹,宝竹。”送走穆凌云,穆春捧着暖炉,唤来宝竹“你明日去打听一下,严大小姐最喜欢什么,买了后日咱们带过去送给她。” 宝竹点头答应下来,又伺候穆春洗漱休息。 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穆春才觉得有了一丝安全感。 这一天天的,真累。 而此刻,严云丽还未睡觉,她看起来有些兴奋,对麦草说道“这次记你一功,你去问问穆大小姐喜欢什么,明日去买来给她当礼物。” 麦草答应了,又担忧道“只是大小姐你千万别说漏了嘴,太太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 “行了行了,不就是一个王少爷吗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严云丽不以为然。 麦草却不由自主撇撇嘴。 严云丽当然不怕,出了事她还是严家大小姐,难道严家还能打死她不成自然要拿自己这个奴婢出气的。 严云丽见她杵着,也知道她的担忧,笑着说道“你放心好了,等我拿下穆凌云,到时候不是比那个看着就烦的王公子好那时我爹娘看了,能有什么话说” 麦草想想也是,谁都知道穆凌云是阳岐城第一的好少年,年轻稳重,上进刻苦,又是穆家嫡长子,嫡长孙,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要人才有人才,要家财有家财。 说起来,那王公子是慕容氏的娘家的远房外甥,家里离这里有些远,长得还可以,家里也十分富裕,慕容氏先动了心,那王公子立刻打蛇随棍上,直接从家里住到了严家,天天给严云丽献殷勤。 他跟穆凌云一比,正常人都看得出来是云泥之别。 “好了,别盘算了,快去吧。你就算是真担心,那就更要祈祷我能拿下穆少爷。到时候咱们两个都好过。”严云丽高兴地说道。 麦草虽然也明白穆凌云是最好的选择,可是 “奴婢只是担心,穆少爷已经跟苏大小姐订过亲了咱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妥当”这才是真正的困难重重啊。 穆家书礼传家,绝对不是背信弃义之人。 “哼,苏锦绣吗从前她祖父还好端端的呢,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也要给她一点薄面。”严云丽眯起眼睛冷笑“你瞧瞧,啧啧,如今苏家成什么样子了苏锦绣我就先不说,苏老太爷怕是活不过今年冬天了,到时候他一死,苏家还有什么几个铺子吗连我们严家的一成都不够啊。你没瞧见文昌伯府那个三公子已经来退婚了把苏老太太气得够呛文昌伯府不是傻子,若是苏家还有机会,文昌伯干什么不阻止他儿子犯浑” 严云丽轻蔑一笑“苏家气数已尽,区区一个苏锦绣算什么” 麦草忍不住叹了口气。 苏老太爷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别说阳岐城的大夫们一个一个都看过了束手无策,就是楚州的大夫们也都请过来,最后都是摇摇头,判断苏老太爷活不过这个冬天了,叫苏家尽早准备后事。 严云丽说的虽然残酷,却也是事实。 苏老太爷一死,苏家就彻底不是官宦人家了,最多算个商户,还是个不怎么大富大贵的商户,只是个破落户,别说穆家会想到退婚,怕是严家这样的商户都不会喜欢这种亲家。 更遑论,当初最能代表苏家身份的老宅子都卖给了方之询,苏家还有什么什么 都没有,除了宗祠里那些曾经光荣的牌位。 牌位能干什么呢 麦草终于挪着步子出去干活了。 严云丽年纪不小了,最近曹氏张罗着给严云姝说亲,慕容氏便也坐不住了。 若是妹妹先姐姐一步出嫁,面子上不大好看。 她虽然想再留严云丽一年,细细给她相看靠谱的殷实人家,可曹氏也说明了,你耽误你女儿,反正我可不等。 若是严云姝说到好人家就要立刻定亲的。 慕容氏一向是个温和大度的人,她虽然不喜欢曹氏的作为,却也明白她怕因为丧事耽误严云姝的心。 因此,这边也就为严云丽紧锣密鼓挑起女婿来。 王家的太太本是她娘家的一个隔了两层的堂姐,王家与严家有生意上的往来,家底殷实,在当地也小有脸面。 慕容氏就这一个女儿,自然不舍得嫁给那些不明底细的人。王家家世不如严家,虽然是下嫁,好在王少爷是独子,日子过得会稍微顺心些,因此怎么看都是良配。 最近王公子对严云丽也是十分殷勤,慕容氏看在眼里高兴在心里。 只是有一点,本来是打算将亲事定下来的,严和明说,他如今在盘算一件事情,若是成了,那就是给严云丽添身价的大好事,所以先不着急定,等过完年有准信了再说。 慕容氏自然是希望女儿风光大嫁,见儿子说的胸有成竹,就应承了下来。 严云丽万般看不上那个王公子,不得不自己想办法。 从前虽然虽穆凌云小有心意,可苏锦绣与穆凌云有婚约在前,终究也就强迫自己按耐住心思。 如今苏家破落,严家崛起,日后怕是还有更大的造化,她的心思死灰复燃,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那本孤本,她就花了小五百两银子才得到,送给穆凌云却也是毫不手软。 志在必得 晚上美美地睡了一觉,翌日一早就开始张罗明日设宴的事情。 因严二老太爷的丧,她不好大摆宴席,只能请几个小姐妹简单聚一下。 饶是如此,还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翌日一早,胡彩玉、穆春、苏锦绣和赵长月就如约而来,去给慕容氏请安之后,径直去了严云丽住的院子。 严云丽穿一袭流光溢彩的斗篷迎接她们,笑着说道“多谢各位姐姐妹妹赏脸。” 苏锦绣忍不住疑惑道“就我们几个吗我以为大家都来呢。” “都来”严云丽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一般,捂着嘴笑个不停“阳岐城里除了咱们几个都是嫡女,还有谁啊。” 苏锦绣看了赵长月一眼,赵长月瑟缩着头跟在穆春身后,一言不发。 穆春却已经明白,严云丽怕是早就从哪个渠道得知了赵长月的身份,所以今日“嫡女”的宴会才会有她的份。 穆春对严云丽今日的宴会并不感兴趣,不过一是她亲自上门相邀,不来好像不妥当;二来没想到严云丽居然会送孤本那样贵重的礼物给穆凌云,而且还是背着自己,她要过来看看严云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行人往严云丽住的院子里走,远远地瞧见一位身材颀长,挺拔俊朗的青年过来,穆春下意识撇过头去。 胡彩玉立刻低下头,脸都红了。 严云丽轻轻叫了一声“二哥。” 许久不见的严和明清冷地视线扫了一下所有的人,最后停留在跟赵长月瑟缩在一处的穆春身上,只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就这样负手走了。 是啊,还有什么好说的,他已经是胡彩玉的未婚夫了。 胡彩玉还以为严和明对专门对自己说些什么,见他的目光丝毫不在自己身上停留,满脑子妒火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便看到了穆春和赵长月。 她心里冷哼一声,还有什么不明白,羞答答的表情也没有了,反而骄傲地抬起头来,冷冷地扫了穆春一眼。 穆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只在心里冷笑。 往前走了没多久,只见不大的院子里面张灯结彩,若非隐藏在严宅深处,怕是不知情的人都以为严家有大喜事要办了。 “真漂亮。”胡彩玉一扫刚才的不快,忍不住称赞起来。 严云丽得意的笑着“还有更好的呢。” 说着请大家进屋喝茶,桌子上已经摆的满满当当,全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名贵好茶。 苏锦绣看了穆春一眼,已经隐约猜到严云丽今日宴请的目的。 她是觉得严家富可敌国了,以后只跟各家的嫡女来往,免得跌了身价吗 只是刚这样想,胡彩玉已经亲热的拉起来严云丽的手来“严姐姐,你是该庆贺一下的。” 严云丽仍旧是抿着嘴笑。 单纯又不明就里的赵长月忍不住狐疑道“严姐姐是有什么喜事吗” “当然有,还不止一桩呢。”胡彩玉与严家交好,自然是什么都瞒不过她的。 她也不打算瞒着大家,笑眯眯的就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7 如今严和正获得官职,虽然位阶不高,却也是整个严家值得庆贺的近十年来最大的喜事了吧。 “严大少爷”穆春故意念了几遍。 严云丽走到她身边解释道“我大哥虽然没有功名,可是年中在徽州罗清县立下了大功劳,这才被相中的。” 原来,严和正今年去徽州采购货品,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伙山贼抢劫,他带的人数众多,又都是镖局的好手,居然一举把罗清县盘踞了五年之久的山贼窝悉数剿灭,严和正还一举拿下匪首,亲自绑了押送官衙,还了老百姓一个安宁。 因此罗清县县令破例往上请命,给了他一个都尉卿的文职。 往上请命穆春忍不住笑了。 罗清县在往上就是徽州,今年胡建功升官,在徽州太守底下如鱼得水,怕是严和正此事,跟胡建功脱不开关系的。 狼狈为奸,买官进爵。 他们倒是想了一个“师出有名”的好点子。 严和正平素手无缚鸡之力,成日里花天酒地的身子都亏空了,还能亲自擒拿匪首说出去笑掉大牙。 再说,平素出去贩卖货物为了节省成本,都是尽可量在保障安全的情况下,少带一些人马,毕竟住宿打尖都要钱。 要是这一趟只赚个万把两银子的话,那光是养着百来号的打手,就怕是要把这一趟的利润全都用光了,哪里还能赚钱 呵呵。 穆春心知肚明,苏锦绣也是门里清,两个人互看一眼都没有说话。 唯有赵长月懵懂单纯,真心笑着“那就恭喜严姐姐了。” “哎,没什么的。”严云丽就是等着这一句,客气了一下就热情的招呼她们上座,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气氛有些尴尬。 严云丽和胡彩玉互相吹捧,倒是不觉得。 “你嫁妆都绣好了没有”严云丽问胡彩玉“到时候嫁到我家里来,没有好东西我可不改口叫你二嫂的。” 胡彩玉就笑着“哪里能少得了你的好东西你放心吧,光是你喜欢的血珊瑚雕花,屏风大的摆件我都给你弄了两座,还遑论软烟罗的睡衣也给你裁制好了。” 这些穆春等人用不起,却也是听说过的,愈发一声不吭。 “说起软烟罗,这料子又轻又薄,用作底衣冬日里睡在被子中,是最暖和不过的,也养皮肤。”严云丽说着起身,麦草已经带着几个丫鬟各自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是鹅黄色、淡绿色和烟粉色各种颜色的底衣,看起来像一团纱一般轻柔。 “各位姐妹今日赏脸赴宴,这就当作回礼了。”严云丽说话声不容拒绝“你们千万别推辞哦,这都是按照你们的身量量身定做的,就算你们不要,我也穿不了。” 说着命麦草将早就打听到的各自喜欢的颜色分了,再用绸缎包袱包好,直接递给她们的随侍的丫鬟们。 穆春和苏锦绣对望一眼,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严云丽此番就是来显摆示威,还带着一些示好的,让人无从拒绝。 胡彩玉却是高兴地不得了。 胡家如今虽然考取功名得多,做官的也不少,但是到底是吃的俸禄,家底虽然深厚,却也挥霍不起五十两一尺的软烟罗,更何况中间还掺着绣娘的手艺工钱,怕是这一件底衣百两银子不为过,够普通人家过上十来年的生活了。 因此她立刻挽住严云丽的胳膊,不住地道谢“严姐姐真是这样客气叫我都不知道如何还礼了。” “还什么呀,都是自家姐妹。”严云丽笑的格外大方“你们每个月几个零花钱,我还不知道还能让你们破费” 官家耀眼,却实在是没有商户有钱大方,这是实在话。 只是穆家和苏家不那么在乎,而胡家却不一定了。 他们是功名也要,银子也要,既要面子好看,也要底子殷实。 几个人都闲聊坐了一阵子,赵长月明显跟她们几个说不到一起去,因此只沉默不语,想着自己的心事。 胡彩玉找严云丽说话,严云丽却明显向着穆春,一直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穆春瞅了个空,跟严云丽说道“我有些私房话要跟你说,能不能单独过来” 严云丽就笑着环顾周围一眼,大声说道“有什么不能在这里说,真是”话虽如此,还是带着穆春让到了她正屋旁边的厢房内,里面的陈设也全都是新的。 穆春有些惊奇。 严云丽看出她的惊讶之色,笑着说道“闲着也是闲着,就做了一个专门放衣柜的房间。” 穆春这才看到的确是全部是昂贵的红木柜子,只是却没想到里面全是衣服。 “不止衣服,还有首饰呢。”严云丽边说边拉开一个抽屉,只见里面满满当当全是成套的头面,五光十色,眼睛都看花了,怕是周氏攒了这么多年,还没有严云丽如今拥有的一半多。 “来,你看喜欢哪个,随便挑,我送给你。”严云丽笑着催促穆春,十分大方。 穆春笑着道“我就不必了,我平素也不爱戴这些。” 她犹豫了一下,才将放在袖中的小盒子掏出来“前日你去我家,送了我哥一本书,我哥觉得不好意思接受,想要退还回来,我查了一下,那本书怕是有钱难找,退回来也有辜负了你的好心,因此替我哥谢谢你。” 说着便将小盒子放在桌上,飞快地出了门。 里面是一百两的银票。 昨日想来想去,打听来严云丽的喜好,终究觉得不妥当,还是给银子,表示买了那书,更为合适。 她知道一百两银子严云丽怕是现在已经看不上了,只是这份人情,不管严云丽接受不接受,她都是必须要替穆凌云还掉的。 严云丽自然是瞧不上的,却还是打开看了一眼,将银票收了起来。 等回到屋里,穆春怕苏锦绣误会,低声把严云丽赠书一事简单讲了一遍,又告诉她自己已经还了严云丽这份情。 严云丽进来时,穆春和苏锦绣正在窃窃私语,她便笑着说道“这还没过门呢,就已经姑嫂一家亲了” 胡彩玉忍不住笑了起来,严云丽忽然意识到自己跟胡彩玉也快要成姑嫂了,一时又有些气恼。 她走上前,将银票塞到穆春手中“不过一本书而已,穆妹妹这样见外,我可就没脸了。” 苏锦绣原本听穆春解释后,脸色淡定的,此刻严云丽故意挑衅,就有些忍不住“穆大少爷是爱书之人,什么人赠书他都会还情的。” 意思是严云丽不过众多赠书人中的一位。 “是,兄长是每年都会收到不少人的赠书,家中满满一柜子,比严姐姐的衣裳不会少。”穆春附和苏锦绣的话。 严云丽轻描淡写看了她们两个一眼,眼中的嫉妒一闪而过,她轻笑着“既然如此,那银票我就收下了。” 苏锦绣和穆春都松了一口气。 胡彩玉今日是专门过来捧场的,如此便笑着说道“听说家里新供了一尊玉观音,有桌子这么大,是吗” 严云丽听后笑着说道“你消息倒是灵通。” 又跟穆春等人解释道“大哥新官上任,祖父叩谢神灵保佑严家,重新修缮了佛堂,供了一尊金佛和一尊玉观音。” 胡彩玉道“那便是要诚心求一求了。” 金佛虽多,却多是金箔贴面,不足为奇。 通身为玉,有木桌子那样大的玉观音,怕是世间罕见,穆春也十分有兴趣,当然,她更想看看,曾经她跪过几天几夜的佛堂,新修缮又能修缮成什么样 几位大家闺秀都是信女,平时有空均跟着家人去求过签的,倒是没有人反对。 一行人裹上披风,又拿上暖手小炉,浩浩荡荡往西北角的佛堂过去。 这一路却是有些远,严云丽显摆惯了,命麦草去叫人抬几顶小轿子来。 穆春怕冷,自然是求之不得。 偏胡彩玉说道“不远不远,走几步就到了。上次你们重新布置了院子,来的匆忙也没好好看上一看,这次正好慢慢走细细观赏。” 她是严家的常客,怎么会没有“好好看上一看”无非是想替严云丽显摆,让苏锦绣和穆春这等不在意的人,也好好惊叹折服严家的财大气粗,富丽堂皇罢了。 严云丽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自然是借坡下驴,说道“既然妹妹有这个雅兴,那我也不强求了。” 胡彩玉在前头走,严云丽招呼着众人,一行人中,她的大红斗篷格外耀眼。 路上迎面来一个小丫鬟,步履匆匆,端着托盘,跑过来盈盈行礼,笑着对严云丽说道“二少爷说,怕小姐们冷,特意买了新的暖手炉,放了银丝碳。” 只见托盘上一字排开4个鎏金绿漆小手炉,上面的镂空是金黄色,已经点好了,外间用银丝金线的罩子包好了,冒着轻轻的烟火气。 严云丽笑着道“大家都带着呢,倒是不缺,不过这也是二哥的心意。” 就命那丫鬟一一送给众人。 跟软烟罗一样,仍旧是一人一个,颜色质地看起来都一模一样。 穆春得了一个,摸在手上的确比自己那个旧的好上不少,也更暖和,巧妙的是,这罩子不是单层,里面约莫夹了绒布,既暖和,又不烫手。 她本就怕冷,如何拘泥于这种小节,当下便握在手心,贪婪取暖,把旧的给玉梅用去了。 一行人又往前,没多久就到了佛堂,穆春看着这熟悉又憎恶的地方,心里再次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楚。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进去,一袭锦袍从佛堂内院的墙内走出来,满脸惊讶地看着严云丽“丽丽。” 这一个称呼明显教严云丽恶心了一把,她蹙起眉头,对着来人勉强行了一个礼“王公子。” 穆春等其余人也向王公子行礼。 许是从未这样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青春貌美的女孩子,王公子有些不知所措,搓着手十分兴奋“我我” 一旁的丫鬟主动跟严云丽解释道“王公子来作客,想看看佛堂里的玉观音,太太就让我带他过来。” 佛堂不在内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8 苏锦绣见她这样道歉,虽然心里不情愿,但是她素来教养极好,也摆手说道“无妨无妨。”严云丽狠狠瞥了胡彩玉一眼,这才带领她们进了佛堂。 这时候的佛堂是有人日日夜夜照顾着打扫的,自从严老太爷的病一日厉害过一日之后,严老太太命人重新修缮一番,每日都要定时辰过来为老太爷祈福。 进入正殿,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巨大的金箔佛身,浑身闪着金光,眼里慈悲为怀。 这种金箔贴身的佛虽然不多见,但是有些香火旺盛的寺里也供奉着,不足为奇。 转到佛祖的背面,只见足足一人高的一尊南海玉观音捏着杨柳枝,嘴角含笑看着她们。 通体流光溢彩,身上的白玉如冰湖一样晶莹剔透,印着跳动的烛火,流光溢彩,格外纯洁。 赵长月见状急忙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潜心祈祷。穆春等人也都信这些,跟着一起跪下,恭恭敬敬给观音菩萨磕了几个头,内心均是十分震撼。 从成色看,这是一等一的好玉,这样大的一块玉石,能完整的从地底下发掘出来就十分费劲,更何况精工雕成这样大的一尊菩萨,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穆春面上波澜不惊,胡彩玉口中却是 “啧啧”声连连“真该让阳岐城的人都好好看看。” “行了行了。”严云丽笑着,今日她脸上的得意就没有断过“财不露白,你没听过吗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话若是别人讲,怕是胡彩玉早就不高兴吵起架来了,可是严云丽说出来,她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处处吹捧“我见过的世面不少了,只是跟你们严家比起来,严姐姐取笑我就取笑罢。”就连苏锦绣也忍不住说道“这尊玉观音通体晶莹,是上等白玉,师傅的精工雕琢也是十分厉害,怕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珍宝。”严云丽就接她的话说道“我听我娘说,家里花了这个数呢。”说着伸出一只手掌,来回翻了两次。 穆春心里的确被吓了一大跳“十万两”她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的盘算。 这三个字是赵长月说出来的。十万两,怕是够养活整个阳岐城的所有人口,白吃白喝一年了,居然只买了一尊观音像供奉而已。 严云丽这回憋住了得意的姿容,换上谦虚的笑脸“我二哥说,也不多,若是观音能显灵,让祖父好起来,再多十万两咱们家也花得起。”穆春这才明白,严家的地下钱庄疯赚到什么程度了。 若是十万两买一尊玉观音,怕是得百万两的银票在家里压阵了。当然,她根本就不会相信这尊玉观音真的值十万两银子,严和明是多么精明的生意人,即便是对严老太爷祖孙情深,也不会拿这么大的家业去置办这样一尊不知道效果如何的玉观音。 最多三万两,穆春在心里念叨,即便是这个数字,也足以说明严家现如今财大气粗到什么程度。 她上次想办法誊抄的丁掌柜的账本,上面的往来流水就十万两之多,若是这样的地下钱庄再来家,严家光是一个月的流水就高达五十万两。 这是一笔多么可观,多么吓人的财富。她一直迟疑,找不到可靠的父母官是揭发严家的非法生意。 一来怕事情不成打草惊蛇,二来,严家最近一段时间似乎放过了穆家,她也就松懈了许多。 如今听说严家这样多的财富,穆春心里又不平静了。说话间外面有婆子叫传饭,严云丽便请她们去宴席。 那婆子传完话就要跑,严云丽叫住她“一把年纪了乱跑什么,没个规矩的。”那婆子说道“奴婢刚从大太太那里过来,叫奴婢来佛堂传完话,再去二少爷书房,这不是顺路吗奴婢这就要去二少爷处传话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严云丽又问。那婆子说道“前几日二少爷的马车不是撞到了一个人吗那家里人来吵闹了。大太太叫二少爷去处理。” “处理什么不是赔了一百两吗”严云丽又问道。 “那人家里不依了,说当时只觉得是外伤,回家养着便好,因此收了一百两银子就罢。养了这几天,却是内里骨头断了,这下一百两可不成了,要二少爷负责到底。” “一百两不成就一千两,骨头断了又怎么样”严云丽十分不耐烦“母亲就是,一点子主心骨都没有,什么事都要问二哥。二哥是做大事的人,怎么能为这点小事烦心”她命麦草回房去拿银票“此事不必惊动二哥了,你去拿五百两银票打发了别说一条腿几块骨头,就是要了他的命又如何他也不看看他那条贱命,值不值五百两银子。”那婆子不敢说什么,赶紧跟麦草去领银票了。 严云丽十分不耐烦,觉得这种 “小事”坏了她的兴致,拉着穆春“饿了吧,穆姐姐,咱们去吃饭。”刚才她这一通操作,早就让苏锦绣和赵长月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家闺秀都是教养极好,即便心里万分不赞同,可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严云丽见穆春不答她的话,笑嘻嘻的说道“所以我说,以后我要来往的,必然是各家的嫡长小姐,那些庶出的,都是眼皮浅的,听见我说 话怕是都要吓死了,哪里像几位姐妹这样,波澜不惊,都是见过世面的。”她这话本意是吹捧,听在穆春等人耳边却不是滋味,只是今日既然应邀前来,该有的礼数都是要遵守的,几个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一个个闷嘴葫芦似的跟着严云丽去饭厅。 饭厅俨然修饰一新,跟上次来吃饭时又大有不同,博古架上的古玩又换了一批,看起来更加珍贵和古韵,穆春连看都不想看,径直在椅子上先坐下了。 她对严家的暴发户的性格了解得很,若是凑过去看,怕是严云丽又该喋喋不休的显摆。 苏锦绣陪着她坐下。赵长月单纯,见一些奇珍异宝,凑过去看,果然,严云丽拉着她开始介绍,又问穆春“穆妹妹不来看吗”穆春回道“我才疏学浅,看不大懂,就不凑热闹了。”严云丽便让胡彩玉给赵长月讲解,自己凑过来坐在穆春旁边,又问道“怎么还没上菜”一般是菜上完了之后才会邀请客人就坐,然后再上一些热菜的。 桌子上空荡荡,不是待客之道。只有一种可能性,严云丽就是想让她们先看看饭厅的气派和奢华,再吃饭的。 果然,一旁的丫鬟面色怪异地看了她家大小姐一眼,忙道“马上就上。”严云丽又靠近穆春一点,脚踩在她裙摆上“穆妹妹饿了吧”穆春感受到一样,低头见瞥见严云丽的绣花鞋踩着半片裙摆,她用力抽了一下。 严云丽这才低头,像是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连声道歉“穆妹妹对不起,对不起。”说着就拉穆春起来“我带你去换身衣裳,刚才你看见了,我衣柜里有成百套衣裳,起码一半都是新的,你过去随便挑一件,穿脏的我心里可难受。”穆春十分不愿意去,反倒是苏锦绣握住她的手“我陪你一同去吧。” “苏姐姐能不能留在这里教我认识认识这些好东西”胡彩玉出声道“大家都这么熟的,苏姐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苏锦绣犹豫一下,穆春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没让她跟着。 严云丽的各种伎俩,无非是两个目的。一是显摆严家财大气粗,二是拉拢自己,巩固她严家大小姐的地位。 毕竟,目前在阳岐城百姓眼里,穆家还是第一大族,她穆春,仍旧是阳岐城身份第一的大小姐,严云丽若是跟自己走得亲近,自然身价也是水涨船高的。 她自己也想从严云丽口中探听一下,严家如今到底有多少钱。如此,便跟严云丽回到她的屋子,路上终于开口说道“不怕严姐姐笑话,今日真是把我闪花了眼,大开眼界。”严云丽要的就是这么一出,笑着挽着她的胳膊说道“这有什么,以后咱们姐妹有福同享就是。” “姐姐出手阔绰,妹妹一年零花钱都没那么多呢。”穆春又说道“严二少爷该挣多少钱,才能让姐姐随便一出手,便是几百两上千两啊。”严云丽不以为意的笑笑“怎么也有大几十万两吧。”她靠近穆春耳朵“听我娘说,上个月就有三十万两银子的进账呢。” “那也太吓人了,姐姐别吹牛啊。”穆春摇头表示不信。 “你不信我就没办法了。”严云丽仍旧是无所谓的笑笑“你慢慢看着便是,我严家的财势,定然不止在阳岐城的,一定会在楚州都是数一数二。”她大概还不知道家里做什么生意,搓着手说道“光是铺子就能挣这么多的话,等开了矿怕是更不得了,还是二哥能干。”开矿 煤矿的那两亩地不是在方之询手中吗也就是宁华郡主的生意。怎么严和明贼心不死,还想开矿 她想到新来的那位潘县令,又想到严和明的心狠手辣怕是真的没有死心。 毕竟地下钱庄的生意不保险,有今日没明天,不如开矿来得稳妥。若真是他通过官方弄出了开采文书,怕是那两亩地的地契根本不管什么用处了。 穆春想大约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严云丽不是不肯说,反而她很肯说,只是一来满嘴跑火车,说的都带有吹嘘的成分,二来她想知道的事情,严云丽不知道。 如此两个人沉默着去了方才严云丽放衣裳首饰的屋子。 “这屋子就你一个人来过。”严云丽又开始拉拢穆春“我才不让别人来呢。胡彩玉眼皮子浅,见着什么好东西都给我要,我烦得很。”穆春选了一件成色一般的,开始换衣裳,严云丽这方面倒是做得很好,自己也挑了一件新的,回她自己屋子换去了。 门外面给她留了两个丫鬟伺候。穆春一面示意玉梅给她脱衣裳,一面想着心事。 外间两个小丫鬟挺无聊,互相问道“大小姐对穆小姐还真是好,这些衣裳首饰,她都不舍得给人看的,更遑论给人穿给人戴了。” “你小声点。”另外一个知道底细的丫鬟说道“你操这份心这满城的小姐们,够的上咱们大小姐结交了,除了穆小姐,你觉得还有哪位”另外一个丫鬟想了一想倒也是,点点头说道“也对,饶是胡家现在也发财了,做官的老爷们也多了,到底家族底蕴不深,举手投足之间,哎那小家子气我都没法说去。苏家本是好的,现在也不成了。倒是穆老太爷的官职居然临老了还掌了实权” “就是啊。对了,大小姐叫你去搜罗的那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9 赵长月规矩坐在椅子上等她,看到穆春的确眼前一亮“衣裳真漂亮。” 穆春笑了笑,看见苏锦绣心不在焉,问了她一句。 苏锦绣低头沉思,没有说话。 穆春莫名其妙,又问赵长月,这一位也是一头雾水,压根没听明白什么事情。 几个人便各有心思的吃完饭,到大门口准备回去了。 严云丽高高兴兴得送她们出了门,等走完之后,才对胡彩玉说道“事情办好了” “自然。”胡彩玉说道“该透露的我都透露的。” “好。”严云丽笑着。 胡彩玉忍不住问道“你说的那位神医是真的存在吗” “存在啊。”严云丽说道“我主要是怕太过正经说了她不信,你这样无意透露,她自己去寻访,省得觉得欠咱们严家的人情。” 胡彩玉点点头“严姐姐想的周到。”又充满期待犹豫说道“我我想去看看二郎” 她说的是严和明。 严云丽嗤笑她一下“真是不知羞。你自己去吧,二哥愿意见你,我可不会白做坏人。” 胡彩玉欢呼雀跃地作势拍她一下,高兴地去了。 严云丽等胡彩玉走了,才对麦草说道“去请王公子过来。” 那个姓王的,没事就到严家转悠,即便没有人招待他,也是狗皮膏药似的撵不走。 慕容氏虽然觉得不妥当,可是看他对自己宝贝女儿上心的样子,也不好真的完全不顾情面拉下脸去赶人。 王公子名书,长得也算是端正老实的样貌,只是太过于热情,总让人觉得心怀叵测。 见严云丽叫他,王公子自然跟闻着香味的老鼠一般过来。 严云丽只带着麦草,就坐在外院的九曲回廊上等他,也没有回避她还要一个好名声的。 王书笑嘻嘻的过来,问道“丽丽终于有空见我了叫我干什么” 严云丽冷笑着说道“我是不愿意嫁给你的,你想必心里有数。” “所以我才住在这里,丽丽总有一天会看到我的好,对我日久生情的。”王公子笑着。 “呸,做你的春秋大梦。”严云丽人后从不掩饰对王公子的厌恶“我肯定是死也不会嫁给你了。” 王公子见她说话如此直白难听,忽然换了一副神色,冷笑着说道“你说了也没用,爷就是看上你了,到底要你给我做媳妇才甘心的。” 严云丽知道他的性格难缠,也不怕,跟他一样冷笑着说道“我虽然不会嫁给你,但是要给你说一门良配。” 王公子来兴致,逗起她来“丽丽,我对你一往情深,除了你我可是谁也不要的。” 严云丽笑着说道“今日你撞到的那位佳人,你也瞧不上那可是开国公的后代” 王公子一下子傻眼了,又慢慢才琢磨出味儿来。 “动心了吧。”严云丽笑着说道“那位小姐论容貌跟我虽然没得一比,但是涵养贤惠,是咱们阳岐城一等一的。” “你什么意思”王公子回过神来,犹豫着问道。 “你我也不过是父母之命,根本还没真的定下来。我相信你来之前,你娘肯定说过严家家财万贯,叫你无论如何要娶我到手说多喜欢我,我看也未必。”严云丽呸一口。 王公子又无奈“丽丽,你怎么不相信我的真心呢” “懒得跟你扯。”严云丽笑着“你就说愿意不愿意吧,人家也是功勋之后,不会高攀你家的,苏家的嫡长女。” 王公子见她说的信誓旦旦,哪里能忍住不动心今日见的几位姑娘,除了一个赵长月唯唯诺诺,另外一个胡彩玉他认识,知道是严二公子的未婚妻,其余两人,论相貌修养,举止仪态,就甩了严云丽好几条街。 严云丽的厉害,他在严家待了好几天了,即便是人前不显露,背后也没少听人说。 严云丽别的没说对,他娘让他一定把严云丽娶到手,这话却是说了的。 “你若是点头,想清楚了,我就有办法让你得到她。”严云丽明艳大方的笑。 “作奸犯科的事情我可不做,我家里就我一个儿子。”王公子虽然有贼心却没有贼胆,他还是有些教养的“强迫人的事情我也不做,我还想过些安生日子呢。” “你想什么呢。”严云丽道“若是真的让你用那些下作见不得光的手段,你觉得那位苏小姐是就范哪还是宁死不屈啊。” “她自然是宁死不屈的,否则我也不会看上她。”王公子脱口而出。 严云丽忍不住哈哈大笑“就是啊,若是强迫手段,苏家你也惹不起。” “那” “你放心,只要你按我说得做,自然能抱得美人归,而且心甘情愿。”严云丽一直开心得笑“网已经拉开,就等鱼进来了。” “什么鱼” “行了,问那么多”严云丽板脸呵斥道“不过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王公子一头雾水。 “过两日,若是有人来跟你 打听大夫的来历,你就大方承认,是你家亲戚就行,条件只有一个,要娶苏锦绣。”严云丽叮嘱王书几句。 王书还是没能明白过来,不过隐约也猜到一二。 第二日的穆家。 穆春看着新做的衣裳,心疼花的一百多两银子,却还是咬咬牙包起来“找个人给严家大小姐送过去。” 玉梅听话地收好,说道“老太爷今日去楚州,大小姐该去送了。” “恩。”这是必要的礼节。 穆立回来休息了几天,到底没让穆凌广回穆家,也不许家里人去找,如今都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了。 “这一走就该过年才能回来了。”穆立对穆文忠说道“你媳妇肚子大了,你此番就留在家里照应,不过半个多月,我自己辛苦些就是了。” 穆文忠感激地连连点头“父亲辛苦了。”又看了一眼珠姨“您好好照顾他。” 珠姨点头“放心吧。” 穆立刚上了马车,一个衣衫破烂的人就走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穆大人,穆大人” 穆立探出头来,那人高举一张纸,上面一个大大的“冤”字“请穆大人为民做主。” 穆立疑惑的很,并没有说话。 穆文忠上前去,问道“你们是阳岐城人士吗” “是。” “那该去找新来的县令才对。”穆文忠和善的劝道“穆大人要启程去楚州了,你们让开些。” “潘县令说他还在理政务,这两天暂时不升堂,有什么冤情过几日。可再过几日小的儿子就要被人打死了”为首的汉子大声喊道。 穆文忠便多问了几句。 回来告诉穆立“说是在大街上被严家二少爷的马车撞了,当天回去没事,偏过了几日发现骨折了,严家赔了些银子看腿,没看好,便去严家要求看病,被严家人打出来,如今他儿子在床上躺着,大夫说没几日了。” 穆立听闻这才下马车,道“既如此,你陪他们去县衙走一趟,让潘县令升堂判案就是。” 穆文忠点头称是,将那汉子扶起,告诉他穆立的意思。 那汉子不住得对穆立弯腰道谢“穆大人青天大老爷啊,多谢穆大人,多谢” 穆立这才重新坐上马车启程。 穆春在上面看着这一幕,想到严云丽的作为,忍不住跟穆文忠把那日的事情说了。 又道“听说潘县令跟严和明交情极好。” “再好的交情,也该秉公办理。”穆文忠听了穆春的说道“这些事情你不懂,听你的意思是说严家为富不仁,但是也不排除这家人讹人。这些事情自有官老爷论断,你不必理会。” 穆春想想也是,自己不能因为对严家有偏见,就一定认为他们仗势欺人。 毕竟,六百两银子的赔款,也不是小数目。 严家发了大财的这些年,为阳岐城百姓做的好事不少,修桥铺路救济灾民是实实在在的。 除了针对穆家,做了些下三滥的缺德事儿。 摇摇头把偏见甩到脑后,她回屋休息了一会儿,又去看周氏。 周氏这一胎肚子比较大,刚刚八个月的身孕却似乎要临盆了一般,每日光是走路都的小心翼翼扶着肚子,没一会儿就腰酸背痛。 因此这次离家穆立才决定让穆文忠留下,毕竟快过年了,让他帮忙周氏操持一些外面需要走动的事务。 苏氏长期蛰居,也不得不出面置办年货。 穆文义这几个月十分收敛,除了在屋子里钻研,就是带着穆凌波学习,让穆立十分满意。 穆春猜测,许是穆凌广的叛逆和不孝,让穆文义心里有所警惕罢。 如此这般,秦姨娘也便十分高兴,成日里乖乖待在南院,再也不出来闹幺蛾子。 秦怜已经发嫁,跟她和穆家日后都不会有关联了,她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大小姐,同时也越来越怕她了。 穆立走的当天,穆秋就被放出来了。 这是穆立的命令,说是过年了,穆秋也消停了这么久,瞧着人也瘦了怕是知道错了,放出来好好过个年。 宝竹悄悄和穆春说,是珠姨求的情,说穆文平因为穆凌广的事情,意志消沉,女儿若是能成器,多少是个安慰。 穆春再一次因为穆立身边有珠姨这个贤内助庆幸不已。 她回想上一世,珠姨似乎在穆家的存在感极低。 不是因为珠姨不能干,或者说不贤惠,而是因为珠姨的身份是个丫鬟,穆春从心眼里就瞧她不起。 瞧不起自然言行无状,说话间也没有半分客气。 珠姨跟着穆立本来就回来的少,加上清楚穆春这个大小姐的霸王脾气,平素都是有多远躲多远,尽量不起冲突。 家里的事情穆春也不怎么管,成日里参宴赴会,被穆秋撺掇着买新衣服穿新鞋戴新首饰的,也顾不上珠姨什么。 如今再看起来,珠姨其实为了穆家的和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0 穆秋慢条斯理喝着茶“我知道了。” 她又问道“叫玉纹过来,我新裁的衣裳怎么还没有熨好” 宝莹急忙说道“她不在院子里,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玉纹此刻正在与宝竹说话,告诉她穆秋这几日按部就班,什么事也没有。 宝竹自然是回去告诉穆春的。 对于穆春来说,并非是她要针对穆秋,只要穆秋不出什么幺蛾子,乖乖在家,过两年了给她寻一门好亲事嫁了,对她也就算仁至义尽了。 宝竹刚跟穆春禀告完穆秋的动向,豆豆蹬蹬蹬跑进来,她身量已经长高了不少,眉眼张开,看得出清秀小佳人的模样了。 “今天潘县令宣判了,说那家人讹人,打了三十个板子。”豆豆笑,又说道“严家二老爷也放出来了。” 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穆春私心就觉得定然是严和明仗势欺人。 “奴婢问过,严家上上下下统共给了那家人近千两银子,只是他们见严家好说话,自己硬生生把自己折腾病了,还想要钱。”豆豆说道“这是证据确凿的,那家人都承认了。阳岐城上下的钱庄都是严家的,他们过来承兑银子,用的是严家的银票,家里也还藏着严家的银票。” 呵呵,也对,穆春转念一想,如今对于严家人来说,银子真的就如流水一般不值钱。 正如那日严云丽听说有人纠缠,直接摆出一句话“一百两不够,就给五百两。” 世间上哪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就是钱给的不够。 还真是 穆春自嘲地笑笑,又问道“严二老爷不是还有几个月的大狱吗” 豆豆摇头“这就不知道了。潘县令说严家行善积德,将功补过。” 这自然不是豆豆能够打听到的事情。 穆春安排她去了一趟来福家里。 晚上就有回信了。 来福告诉豆豆“严二少爷正差遣我办这事儿呢。严家答应潘县令重新花银子修玉带桥,然后还会开一间药堂,给看不起病的穷人施药。” 果然,只要银子给的足,什么都好谈。 穆春忍不住笑笑,只是这笑有些苦涩。 以前她不过凭着些小动作,与严家做些无谓的抗争,偶尔赢了,也不过是心里安慰。 毕竟严家虽然有损伤,却最终还是如日中天,一发不可收拾。 闹到如今这个地步,指望潘县令查抄严家的地下钱庄是不可能了,她又委实不愿意让祖父去冒这个险,得罪严家的一干人等。 到时候岂不是重蹈上一世的覆辙穆家得罪严家,被他们坑的家破人亡。 可眼睁睁看着严家飞黄腾达吗此刻岁月静好相安无事,可等严家势大起来,到时候再起了要压制穆家的心思,穆家可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而严家想要当阳岐城第一的心思,怕是也不会就此罢休。 如此一想,进退两难。 坐视不理不行,奋起攻之无异于以卵击石,没有一击得手的机会。 穆春又开始每日坐在书房,勤翻典籍,寻求破解之道。 当然最好的办法,是能够挨到穆立退下来,让新来的官员上任三把火,一把烧掉严家就好了。 如此一想,还有四年。 她能等,严家怕是早就等不及了。 此番又是修桥又是施药,怕是严家又要开始行善积德,为以后称霸阳岐城造声势了。 玉梅见她愁眉不展,又是翻书又是唉声叹气的,忍不住说道“大小姐既然知道严家对穆家狼子野心,一心要压制咱们,为何不告诉大老爷,老太爷,让他们想应对之策” 这件事情穆春想过太多次了,许多回都想冲口而出。 可是有什么用 口说无凭,如今严家并没有对穆家作出什么威胁之事。更何况因为严如玉被休弃,穆文忠内心一直觉得有些亏欠二弟,对严家更不会严苛以待。 没有证据的话,他们只会觉得是她这个小女孩的臆想。 若是告诉他们,她是重活一世的人,怕是更要引起轩然大波。 若是拿出账本,怕是不等她开口,穆立就会秉公执法,引火上身。 在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让祖父自保之前,这个账本不仅不能拿出来,还得好好藏着才是。 一个地下钱庄,顶多让严子松蹲牢房,没收家中的财产,只要阴险毒辣的严和明还活着,这笔账他一定会算到穆立头上,自然还会跟上一世一样,闹得穆家鸡犬不宁。 严家自然是要扳倒,可是不能把穆家牵扯进去,这一直是穆春办事的宗旨。 说实话,虽然是重活一世,她对严家的恨意未消,可是对于严和明的阴险毒辣,那种处于骨子里的恐惧,也是一直带着,深入骨髓的。 “没有证据,只会打草惊蛇,逼的严家提早对穆家动手。”穆春说道。 玉梅便再一次说起这个话“大小姐是不是多虑了,奴婢瞧着严家挺好的 ,并没有跟穆家敌对的意思。” 玉梅就是这样,心里有疑惑也会遵照自己的意思执行。 连一直跟着自己做事的玉梅都不信,那还有谁会相信自己的判断和坚持 “哎。”玉梅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奴婢其实有时候也很纠结的。既希望您说的是真的,不枉费您费了这么大的功夫,一直防备着严家,好好一个大小姐,日子过得如此疲惫;但是又希望您说的是假的,严家不过是机缘巧合与穆家有了些矛盾,他们大概已经忘记了。” 穆春看了玉梅一眼,笑问道“是不是跟着我这样疑神疑鬼的大小姐,你也觉得累了” 玉梅笑了一下“更多的是觉得小姐你挺累。” 穆春也笑了。 有这样忠心耿耿的人服侍,其实她什么也不怕。 更遑论,她相信有一天,真的东窗事发,她的父亲母亲大哥,也一定是站在她这边的。 她已经用真心和良品换得她们的信任,以后便是披荆斩棘,共同进退的。 这个腊月过的格外安生。 周氏不方便,许多不需要出面的事情,譬如穆府的装扮,下人们的赏钱和裁制的新衣等等,都是穆春一手操持的。 年货是穆文忠出去采买的,送回家里来是苏氏帮忙清点整理的,她并不擅长这个,好在从前帮厨的那些人,是每年这个时候都到穆家上工的。 因为裁撤了针线房,穆春给穆秋也安排了活计她自己的新衣服,她自己带着丫鬟们做,穆秋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乖巧的应承了。 如此,每个人都忙碌起来,没有时间关心其他的事情。 不过,严家随着玉带桥的重修和施药堂的开设,在阳岐城声名鹊起,不少人提起严家就竖大拇指。 整个正月里,严家去拜年的人都是络绎不绝,上到阳岐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下到得了严家恩惠的贩夫走卒,将严家挤了个水泄不通。 穆家的日子有条不紊的过着,穆立三十团年才回来,待到正月初五便走了,一天也没时间多留。 穆文忠照例留了下来,正月还没有过完,穆家也有一些亲戚,需要家里能坐镇的人出面招待。 大年初二,姑奶奶穆文颖这回也是挺着肚子回来的,趾高气扬好不威风,她还尽量收敛着,带了整整一马车礼物送进了周氏房里,又给了穆春一箱子。 穆夏和穆秋都只有一点,听说穆秋愣了一下,也没说什么就收了,又规规矩矩过来道谢。 周氏看着她的微微隆起的小腹,见她扶着腰小心翼翼,忍不住笑着说道“你这阵势也太大了。” 想半年前,还指望周氏把珍琴给她,好服侍讨好姑爷用呢。 “忍了那么多年的气,还不允许我得意一会儿呀。”因着怀孕,穆文颖心情特别好,又十分感激穆春给她出的主意“你别瞧穆春年纪不大,主意挺正。我自从晾着姑爷不管,他倒是殷勤了,一天三遍到我房里看我在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描眉抹粉打扮呀。我自己打扮好了我自己看着也开心。每日这么忙忙碌碌的,竟好多烦心事都忘记了。”穆文颖怀孕后专门遣人回娘家报过喜,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得意。 “没把那些事情放在心上,反而就突然有了,你说奇怪不奇怪。”她满脸惊喜,似乎到今天也还没缓过来。 一点也不奇怪,穆春在心里回道。 当初她在严家做妾,之前一心想怀孕生个儿子,好讨慕容氏的欢心,也让严和明看重她一些。 可是越急越不得,越每个月盼着,每个月葵水拖拖拉拉,她满心欢喜期待,隔几天就叫大夫来把脉,不过是气血瘀滞而已,吃两副药,葵水便又来了。 折腾了两年,她都没有死心。 直到严和明对她一日不如一日,胡彩玉也进门了。 穆家一场变故接着一场变故,她从严和明口中听见真相,气愤不已,哀痛了几天。 那几日严和明对她好一些,她却已经不在乎了。 不在乎却怀孕了,真是讽刺啊。 穆文颖也是这样,身体是没问题的,偏就是疑心病太重,老是担惊受怕的,如何会有 “大嫂,你这个过完正月就该生了吧” “恩,二月中旬。”周氏笑着回答。 “好,到时候我再来看你。”姑嫂两个人说着怀孕的种种感觉,又见穆春还在,呵斥道“小孩子家家,出去自己玩去。” 穆春无奈的笑笑,这位姑姑,成亲这么久了,还是天真单纯,倒是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 想着心事出了周氏的门,玉梅在门口候着,递上暖炉。 穆春握着,笑着道“重新烧过了” 玉梅就是这样贴心。 “嗯。”玉梅心事重重的模样,扶着穆春回到屋里,才道“奴婢今日把外面的套子拆下来洗了。” “恩。”穆春低头看了一眼,套子的确是换过了,笑问道“怎么了这是。” “里面有一张字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1 穆春坚定得点点头。 外间珍琴掀帘子带进来一股冷风,两个婆子跟着不住搓手动脚,虽然心有抱怨却不敢怠慢,毕竟是穆家大太太生产。 “大小姐先出去吧,等一下血腥,不是你看的。”一个婆子催促,另外一个婆子上前检查了周氏的情况,说道“怕是要生了。” 周氏已经生过两个孩子,这一个虽然隔得久,却也是会生的比较快的。 穆春担忧的在外面守着。 严氏被珍琴下令先看管起来。 穆文平和穆文忠外院温了一壶酒,两个人却都没心思喝,只各自愣神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若是母亲有事,一定整死严氏。 穆春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一直以来,她重生虽然想办法对付严家,可却将父母安危,穆家的荣辱放在首位,顾忌太多,放不开手。 有时候为了和气生财,为了让母亲安心,她也不得不尽量周全所有人,顾全大局。 不说别人,光是严氏和穆秋,她就有些后悔一开始没有斩尽杀绝,让她母女二人不住作妖,最终才闹得周氏命悬一线,提前早产。 这才刚九个月,没足月的小妹妹生下来能不能活得下去。 若是不能,严氏一定要陪葬。 她就是太心软,总想着你好我也好,大家都好。 殊不知有些人就是毒瘤,饶不得。 你放过她,她却以为你怕她呢,愈发猖狂。 屋子里面传来周氏的哀嚎和隐忍的痛苦,穆春第一次起了杀机。 “还想皆大欢喜呢,偏有些人喜欢闷声作大死。”穆春心中揪起,恶狠狠望了一眼院子门口。 严氏还被几个丫鬟婆子按在那里,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冻得,瑟瑟发抖。 怕是她也知道此事的厉害之处。 严氏三番五次的闹,要见穆文平也好,要银子也好,无非是想穆文平还能顾着儿子,重新接纳她而已。 若是周氏有事,她永世不得翻身了。 穆春的眼神,黑暗中严氏看不清楚,可是她的脊背却蓦地生出一股凉意。 “大嫂,大嫂,你不能有事啊,大嫂。”严氏忽然噗通一声跪下,大声哀嚎。 穆春走过去,对玉画说道“吵死了。” 玉画心里也恨极了这个曾经的二太太,拿了自己的帕子和宝竹的帕子揉成一团,穆春捏住严氏的嘴巴就将帕子塞了进去。 严氏还想说话,却“啊呜呜”发不出声音来。 穆春实在不忍心听周氏痛苦的呻吟声,她起身去了前院。 不做些什么,她心里憋得难受。 穆文平和穆文忠终于开始喝闷酒,两兄弟你一杯我一杯,然后换成碗,然后直接用壶。 “大哥,我对不起你,是我识人不清,娶妻不贤,弄了个祸害进门”穆文平借着酒意,终于说出了许久不敢说的话。 “怪你干什么”穆文忠说到“谁料到她是这样的泼妇” “大哥”穆文平还想说什么,穆文忠将酒瓶跟他一碰“期望你大嫂好好的便是。” 穆文平说不出话来。 “就是你的错,怎么不是你的错”穆春一开口,鼻腔里一酸,就忍不住哭意了“二叔,识人不清不是你的错,年轻谁都有犯错的时候。可你怎么怎么懦弱,不敢面对她,推给我母亲害得害得” 谁都知道此事生孩子命悬一线,瓜熟蒂落不是没有道理。 很有可能还会一尸两命。 周氏这个孩子本就怀的艰难。 她一哭,穆文忠还想喝斥,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他庆幸的是,还好临近年关,他留在了家里。 若是周氏有什么三长两短,怕是从楚州赶回来,最后一面也见不着。 如此维护穆文平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低垂着头暗自流泪。 “啪。”穆文平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随后又重重打了一巴掌。 一下接一下,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夜空里清晰可闻。 “打自己有什么用”穆春终于崩溃,忍不住嚎啕大哭。 她并不是如此逼迫生性老实的穆文平,可是内心的一腔怒火却无处发泄。 她哭了一阵子,起身拉住穆文平“要打就打她” 她拖着穆文平一直走到东院门口,穆文忠回过神来急忙跟上“你带你二叔去哪里” 严氏在寒风中口不能言,冻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见穆文平被拉过来,还以为来救她来了,急忙起身拉住穆文平的衣袍。 “打呀打自己有什么用”穆春在旁边扯着嗓子喊。 穆文忠赶过来,将穆春拉一个趔趄“春儿,你这是疯了” “我疯我娘要是被这个贱人害死了,我更疯”穆春嘶吼着,像一头受了伤的小兽一般,龇牙咧嘴,冲着严氏大吼。 约莫是听穆春提起周氏,东院里隐约传来女子痛 苦的叫嚷,穆文平颤抖着举起右手巴掌,却仍旧是落不下去。 这是他捧在手里爱了宠了半辈子的女人,为他生儿育女,他可以无视她不理她,却仍旧是不习惯用暴力去欺负她。 他哆嗦着手举了半天,看到了严氏眼中的期待、变成恐惧、变成不甘,变成悲愤与难过,最终,他的手落下。 却是扯出了严氏嘴里塞着的手帕。 “你好自为之”穆文平说道。 穆春见他犹豫,知道不能指望穆文平为周氏出气,反而紧要关头仍旧心疼严氏,她提起力气一脚就踹在严氏肚子上。 严氏被玉画和宝竹拉住,没有提防,叫了一声就蜷缩着蹲下身来。 穆文平看着严氏深深一眼,却也没有说别的话。 “懦夫懦夫”穆春疯狂大喊,穆文平却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穆文忠拉住穆春“你别着急,你母亲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说着似乎自己都美誉底了,双手不住的颤抖“这都多久了,怎么还不出来报喜” 先前他还能稳得住,毕竟周氏已经生过一儿一女,他知道生孩子需要时间,因此才和穆文平边喝酒边等待。 可这已经超出他预期的时间了,周氏的屋里还是惨叫声一浪高过一浪的。 每一声都狠狠撕扯着他的心。 严氏此刻缓过来,见穆文平已经走了,又露出狰狞面目叫骂道“穆春,你殴打长辈,天打五雷劈” 穆春又要过去打她。 被穆文忠拉住。 严氏就是见穆文忠在此,才敢对穆春如此放肆,仗的就是穆文忠老实本分,伦理纲常看得极重,此刻见穆春被拉得动弹不得,有些得意,心里总算出了一口恶气,怒骂道“你娘有此劫,就是当初你陷害我的报应来了” 她话音刚落,只听清脆的两声耳光响亮,严氏难以置信地看着穆文忠,那两只手掌孔武有力,打得她耳刮子嗡嗡作响。 穆文忠打完什么话也没说,只转身焦急地看着灯火通明的屋里。 严氏整个人都懵了,她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只感觉嘴角一股腥咸,怕是有血顺着留下来了。 “还没生出来吗”苏氏披着衣裳和穆夏赶过来看,见穆文忠在这里,松了一口气“大伯哥你在就好了,我们在屋里实在是等得焦心,不过来看看实在不放心。” 一般这种事情苏氏怕得要死,根本就不敢过来,加上有接生婆等人,都是在屋里候着,等报喜了才过来看的。 此刻也是因为时间拖得太久,等不及了。 穆夏看穆春脸上全是愤怒和忧心,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安慰她。 书童同贺也蹬蹬蹬跑过来“大少爷和三少爷让小的过来问问,大太太生了没有。” 此刻书房也是灯火通明,穆凌云在屋里急得团团转,却按照家里的规矩不敢过去瞧,只能一段时间一段时间让书童报进度。 见始终得不到平安生产的消息,又派人过来打听。 所有人都一言不发,那书童同贺见状,听了听屋子里的动静,心下一沉,正要回去禀告。 穆文忠却收敛了心情,对同贺说道“你去叫大少爷过来候着。” 这便是怕周氏真的难产而亡,穆凌云靠得近,还来得及见最后一面的意思。 穆春一听便再也稳不住,挣脱穆夏握着她的手,不顾规矩冲进房内,穆文忠喊不住,只得任由她去。 其实他自己也很想去,可是男人不能进产房,否则对家族不利的规矩大于天。 他到底是不敢。 穆春迎面就闻见血腥气,两个产婆时不时掀开被子,给周氏鼓劲。 周氏却已经奄奄一息,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比纸还白,鼻息微弱。 “再用参汤吊气。”一个产婆说道。 珍琴又灌参汤进去,却顺着嘴角流下来。 “穆太太,穆太太,您可不能泄气啊,你泄气了孩子也保不住了。”另外一个产婆不住拍打她的大腿,以期唤醒她的痛觉。 然而周氏已经一动不动。 “母亲,母亲。”穆春吓得连滚带爬冲过去伏在周氏床头,两个产婆专心致志接生,没发现她进来,此刻被吓了一跳。 “大小姐您可别进来” “母亲”穆春不理,只握着周氏的手“你不能有事,你有事了我可怎么办啊。” 她悲伤地哭泣。 两个产婆对望一眼,对珍琴说道“姑娘,紧要关头,把大小姐请出去吧。” “我不走我要陪着母亲。”穆春紧紧握着周氏的手,用脸去贴她的脸“母亲,父亲和大哥都在外头,你要振作,小妹妹还在你肚子里,是个十分漂亮的姑娘呢,你可不能泄气” 周氏的嘴唇翕动两下,眼眸紧闭并未睁开,却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又开始用力。 扶着她大腿的一个产婆发觉周氏又有了些力气,急得忙喊“穆太太醒过来了,快喂参汤,穆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2 她转到屏风后面,见一个浑身是血小猫大点的女孩子。 “不会哭呢。” “拳头拽着挺有劲。” 穆文忠、穆凌云和穆春才从周氏脱险的惨状中回过神来,此刻都不敢吭声,更不敢出声询问,生怕惊扰了产婆的判断,或者漏了重要的信息。 “先洗干净吧。”一声叹息。 三个人的心都沉到谷底,周氏已经累得无法思考,沉沉昏睡过去。 “穆老爷。”只过了一小会儿,穆春等人却觉得似乎过了很久很久,等到人都傻了,两个产婆才抱着小花被出来。 “老爷,少爷,小姐。”一个产婆小心翼翼的被子放进穆文忠怀里“是个小闺女,四斤。等会儿看看太太有没有奶,没有的话怕是要喂点牛乳羊乳什么的。” 没有听见哭声,终究是忐忑不安。 “抱出去叫大夫看看。”周氏早产,大夫是一早准备好的,也在厢房候着呢,专门请的女大夫,看早产的孩子的。 两个产婆松了一口气“九个月活命的,不是没见过。穷人家的便罢了,没吃没喝没奶的,命苦着呢。穆家的娃娃,养得活。” 这话是安慰,却也是一剂强心针。 穆春跟着抱着孩子的珍琴过去看,穆文忠和穆凌云心里忐忑地走出产房。 产婆又忙着给周氏喂参汤,然后帮她掖好被子让她睡觉。 直到女大夫在厢房查了半天,告诉穆春“先天有些不足,凶多吉少,先尽力养着吧。” 穆春的心又提到嗓子眼,看也不敢看那拳头大的小脸,却又哭不出来,只心里翻江倒海得难受。 那女大夫不知道使了什么招,孩子却在穆春要离开房门的时候,忽然“嘤嘤”像小猫一样无助地哭起来。 穆春心里一动,又折回身去。 这回就连女大夫也是欣喜不已“等一会要喂东西了。” “去请奶娘,去请一个,重金也要请来”穆春对珍琴激动地吩咐。 “奴婢亲自去。”珍琴立刻回应。 女大夫严肃的神色也缓和了些“养在屋里,要暖暖和和的,不能见风,不能吃太多。” “劳烦你每日过来看看。”穆春请求。 女大夫笑着“自然要来看看的。” 如此穆春便将孩子交给她,自己先出去报喜“是个女儿,哭了。” 穆文忠有些不相信“还活着” “是了,我已经叫珍琴立刻去打听谁家刚生了孩子,请回来做奶娘。大夫说,若是能吃东西,就好好养着。” 穆凌云已经欣喜得不知道说什么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苏氏双手合十,不住念叨,就连穆夏也是满脸欣喜。 只是大家虽然高兴,却不敢闹腾,都很自觉地生怕惊扰了休息的周氏和小小的娃娃。 天色已经发白,然而东院却没有一个人离开回去休息。 每个人都控制着自己的高兴和激动,唯独严氏在一旁心有不忿。 若说最开始她还期望周氏母女平安,以让自己的罪过轻一点的话。 从刚才穆文忠打了她两巴掌开始,她就在心里不住地咒周氏一尸两命,叫穆文忠和穆春这对狠毒的父女都痛苦不堪才好。 此刻见众人高兴,忍不住冷嘲热讽“高兴什么七活八不活,她这才刚八个月满呢,谁知道” “啪”,穆春冲过来,不等她话说完一个耳光劈手扇在她脸上“殴打长辈是吗天打五雷轰是吗来吧,我不怕。” 严氏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先前穆文忠也怕给穆春沾染上忤逆不孝的罪名,这才亲自出手,忍不住教训了严氏。 没想到此刻穆春却已经天不怕地不怕。 “你”严氏还想骂。 穆春劈手又是一个耳光“我娘和小妹妹活着,你就偷着乐吧。” “这一巴掌,是叫你知道,什么叫做自己找死”她劈手又是一耳光。 严氏先前被穆文忠打过的脸颊高高肿起,此刻又添几条红印。 “这一巴掌,是叫你知道,穆家为什么容不下你因为你歹毒阴险”又是一耳光。 没有人去拉盛怒之下的穆春。 穆夏在心里暗暗叫好。 苏氏不住念叨“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啪”,又是一巴掌“这一下,是叫你以后见着穆家人,就给我绕着走” “穆春你你”严氏嘴里已经像含着个鸡蛋,说话含糊不清楚,然而穆春还是听清了“穆文忠和穆凌云进产房,沾染了血腥之气,穆家迟早要倒大霉” 她强忍着疼痛说出这句话来。 “胡说八道”穆春冷笑着“我娘难产死亡,我爹和我大哥进去见我娘最后一面,谁知道上天有眼,我娘起死回生,孩子也健康聪明这就是穆家福泽深厚的缘故。” “是了是了,正是如此。”苏氏懦弱,生怕有什么不吉利的事情发生,急忙附和“大嫂 是死而复生,佛祖保佑的。” 严氏见他们颠倒黑白,是非不分,还想说什么,穆春靠近她的耳朵,冷声说道“你大儿子已经被赶出穆家,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干的吗若是你还不消停,怕是你的小儿子还有女儿,都不会再姓穆了。” 严氏浑身一哆嗦,她一直以为是穆凌广自己犯了错。 当然,的确是穆凌广自己犯错,被穆立逐出家门。 穆春此刻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不过是吓唬她而已。 严氏自己阴险狡诈,自然一下子就相信是穆春报复自己的阴谋,她惊慌含糊说道“你想怎么样” “这是我最后一次看见你。我说过,以后见着穆家人,你给我绕着走。”穆春说“我妹妹若是好好活着,你这条贱命就活着,若是不成,你也一并算算你的死期” 她语气阴寒毒辣,严氏感觉仿佛有毒蛇的信子钻进了脖子。 “好了,放了严家姑奶奶吧。”穆春说完,像是没做什么事情一般,拍拍手。 说是放,严氏被玉画和宝竹压到角门,推了出去,门砰一声关上。 “你跟她说什么”穆文忠问了一句,显然是随口问的,并不想知道答案,因为紧接着他又说“你刚才的确过分了。” “母亲和妹妹平安就好。”穆春搂着穆文忠的胳膊“你不也气得要命” 苏氏和穆夏借口回去梳洗,赶紧先撤了。 穆文忠也有些尴尬,讪讪说道“我也是急坏了。”顿一顿看着穆春冻得通红的小脸,身上胡乱披着的衣裳披风还是后来玉梅跟出来强迫加上的,根本没穿整齐,忙道“你也赶紧回屋歇息一会儿去,我去看看你母亲。” 有穆文忠在,怕是周氏更加安心,穆春没有反对,用胳膊肘顶了穆凌云一下“大哥,咱们两有个小妹妹了。” 穆凌云“嘿嘿”直笑,搓着手说道“我还以为过完二月才生呢,礼物都没准备好。”说完摸了一下穆春的红脸,见的确冰凉一片,催促道“赶紧去被子里暖暖。” 穆春愈发觉得冷,赶紧带着玉梅,回到屋子,迷迷糊糊中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了许久才起来。 等她醒来时,发觉窗外天光大白,她慌忙叫玉梅进来伺候梳洗“都正午了吗母亲醒来没有,小妹妹怎么样了” 玉梅看了一眼明纸糊的窗户外面,明白穆春着急所在,她柔声说道“不是正午。” “这就好,差点睡过头了。”穆春叹口气。 “是晚上了。” “啊” 穆春目瞪口呆“那外面这么亮。” “下雪了。”玉梅看她的模样好笑“您睡着以后就开始下,密密麻麻的,如今地上积了厚厚一层呢。” 穆春忙披上衣裳下床去掀帘子,玉梅一把抓住她的手“还是穿好衣裳,外头冷得很。昨日您熬了一晚上,奴婢生怕您病了,如今瞧着睡了一觉没事,这才放心。” “哦。”穆春笑笑,回来穿好了衣裳,又换了一件顶厚的披风,这才重新开了帘子,果然,一股凛冽的冷风扑面而来。 穆春下意识用手捂住鼻子,鼻子一经冷风就会被吹得酸涩生疼,严重的就会瓮声瓮气,到时候又免不了要喝苦苦的药。 雪已经停了,外头白茫茫一片。 穆春踏着雪去到周氏屋里,刚进去就听见穆文忠和周氏在说话。 醒了就好,她想。 “既然二叔这么说了,咱们也不好阻拦,只是我如今月子中,这些事情怕是要劳烦三弟妹去张罗了。”周氏声音还是很虚弱。 “我回头跟她说说。”穆文忠叹口气“如今家中竟然一个能主事的都没有了。” “春儿是个能干的,只是这种事情她不好出面操持。”周氏说道“其实三弟妹做事我也不大放心,总归她的性子绵软,若是一切顺利还好,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哪怕一点点,她就应付不过来了。” “爹娘,你们说的什么事”穆春走上前去问道。 穆文忠坐在桌边喝茶烤火,周氏正躺在床上休息。 孩子放在襁褓里,奶娘抱着摇晃。 穆春一面说话,一面过去看了襁褓一眼,见皱巴巴的小脸,眼睛闭着,她想逗弄,奶娘忙道“大小姐可别,四小姐刚要睡着了。” 穆春讪讪缩回手来。 “抱下去吧。”周氏笑着道“你也累了,跟孩子一起抽空睡会儿。” “多谢太太。”奶娘抱着小家伙去了隔壁厢房,那里暖烘烘的。 “先前替你二叔说了一门亲事,对方是隔壁县的一个姑娘,十八岁了吧,十分能干,家里穷,耽搁了。如今日子好过了,才想起说亲。”周氏慢慢说道“先前跟你二叔提了一嘴,他听说对方没读过书,不太愿意的样子,我就没说了。刚才他过来看望你妹妹,就提了此事。既然他愿意,我们自然要快些张罗的。” 穆文平决定要娶续弦了 穆春想到自己盛怒之下骂他的几句懦夫,又想到他一向迂腐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3 周氏笑眯眯得看着穆春“春儿长大了,出的主意都超过我了。” 穆春笑笑“您就好好歇着。若是三婶张罗,怕是您月子都坐不好的。” 穆文忠点头称是。 不过是低个头的问题,又不是深仇大恨,本来就是一家人,只不过各自心里都有点傲气罢了。 媳妇能好好坐月子,弟弟能好好成亲,还有什么比亲人都平安稳妥更重要 解决完这一桩事,穆春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穆文忠说道“我昨晚太生气,对二叔不太恭敬,您见着他时帮我跟他道个歉。” “那得你自己去。”周氏笑着“怎么,发火的时候勇猛无双,认错的时候就怂了” 昨晚的事情她已经听穆文忠讲过一遍了。 待听见女儿为了她痛殴严氏时,忍不住又心疼又着急。 打了长辈,哪怕是被休弃的长辈,穆春的名声算是毁了,日后说亲,怕是也没有哪户人家愿意娶的。 好在今日打听了一下,严氏还未到处嚷嚷,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听周氏挪瑜她,穆春气呼呼的“去就去,谁怕谁。” 又对穆文忠说道“把您那个舍不得用的砚台拿来给我吧,总不好空着手去。” 穆文忠笑哈哈的“这小妮子,都学会讹人了。”又大手一挥“去我书房,叫他们拿给你便是。” 穆春便带着玉梅往前院过去了。 穆文平在书房写些什么,穆春待通报了进去行了礼,正要说话,穆文平看着玉梅捧着的托盘,笑着说道“正缺呢。”说完将砚台收下。 穆春一时被他弄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穆文平先说道“过几日二叔大喜,这可不算礼物,你得另外准备给我。” “一定一定。”穆春急忙答应“保证叔叔满意。” 只是,穆文平说的过几日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这样急 她问道“不知道二叔说的几日是” 穆文平笑着道“也罢,择日不如撞日,巧得你来了,就先知道。”他音容笑貌之间,似乎昨晚上的屈辱和愤怒从未发生过一般,都被他远远抛诸脑后,“清流县书院之前给我来信,想请我过去教书,我不太愿意,如今想来,还是去一趟,毕竟我喜欢教书。” “只是一个人过去,你父亲母亲不放心,怕我没人照顾,索性就成了亲再过去。刚好人家三月中旬开学,都来得及。” 他笑呵呵的,云淡风轻“我留在家里,不断引来祸患,败坏穆家门风不说,你二哥,三妹妹,我都没教好,实在是失职,以后由你父亲母亲教导,会比我教的更好。” 他这是要,离开家一切都不管了 穆春不知道说什么。 穆文平显然是已经下定决心无可更改的,他轻轻拂了穆春的头“你是个好孩子,不要多想。” 穆春越发不知道说什么了。 正月底,穆家二老爷穆文平娶续弦的帖子已经发到亲近的亲戚家里了。 因是再娶,也不好太声张,但是人家姑娘是头婚,更不好太低调,否则便是轻贱了人家。 如此,便请了四大家族的亲眷,以及穆家的一些直系亲属办了婚宴。 刘氏和吕氏得了穆二老太太的叮嘱,事情张罗的有声有色,既不失体面,又没让人觉得轻狂,周氏十分满意。 到了大婚那天,穆家张灯结彩,穆立也从楚州回来,高高兴兴喝了新媳妇的茶。 严氏踩着吉时,带着几个壮丁被穆春安排的来福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堵在了穆家附近的巷子里。 严氏看着瘦弱身板的来福,怒道“下贱的东西,让开这路是你家开的不成” 来福笑着说到“二太太,哦不是,前二太太,新二太太已经接过门了,您就别折腾了,今日新来的潘县令可在府里坐着喝喜酒呢,真闹起来,您这回可是要蹲大牢的。” 严氏有些不信,可想到穆立在楚州的官职,新来的县令想巴结也不是没可能。 她跟来福僵持了一会儿,来福寸步不让,笑着对跟她来的几个汉子说道“我家大小姐说了,二太太给你们多少银子,她也给多少,事儿不用做,责任不用担” “真的”其中有人就眼睛亮了。 来福笑着说道“穆家大小姐何时说话不算数” 说完晃晃手中的钱袋“每人一两,喜事办完,过来领钱。” 严氏气得牙痒痒,怒道“我给二两银子,你们给我冲过去” 来福冷笑着说道“二太太,您弄点银子不容易吧,可别浪费了再说,您多出二两银子,五个就是十两,大小姐说了,我有二十两和您翻倍,您有四十两和我翻倍吗” 一席话说得那几个汉子都默默站到了来福那边。 严氏气得不行,恨恨一跺脚,打算自己冲进穆家,被来福带的人按住“大小姐说了,若是此人再登穆家的门,方圆一里,谁让她进去的,谁就去领板子” 严氏无法动弹,气得破口大骂。 来福拍拍手“你们几个明日一早过来领银子,穆家说过的不会不算数。” “诶,诶。”那几个汉子一迭声答应着。 不干活还有钱赚,天底下的好事竟被自己摊上了。 经过严氏身边时,眼皮子都没抬就走了。 等人散开,来福才叫人放开严氏“东南西北都守着,苍蝇都不许飞进来” “是”众人齐齐应声,虎视眈眈的瞪着严氏。 严氏心里多少有些惧怕的,见穆春已经丝毫不留情面,缩在一边一声不吭,后来趁没人注意偷偷跑了。 她如今和穆凌广租了一个小房子,穆凌广总是和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学也不上了,总问严氏要银子。 严氏手头不宽裕,心里又不甘心,思来想去又去了严家。 胡彩霞如今小腹已经微微隆起,她如今在严家过得十分惬意,只是有一条心病严如玉。 苦恼的是,她不能像穆春那样名正言顺地不许严如玉进来,不管怎么说,她是严家的姑奶奶,曹氏可以与她撕破脸,她不行。 她的把柄握在严氏手中,从前害怕她爆出去,如今严和正弄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她已经是官太太,就更经不起这种丑闻了。 她如今要做的不过是个等字。等孩子生下来,最好是个儿子,那末,她费点心思带着孩子跟严和正去任上,离阳岐城远远的,严如玉长了翅膀也找不到她。 听丫鬟明瑶说严氏又来了,胡彩霞下意识吓得一哆嗦,问道“昨日不是刚来了吗怎么又来” “许是今日穆孝廉娶新妇,她心里不舒服了。” “她不舒服就不舒服,我哪有那么多银子给她”胡彩霞几乎是崩溃的骂了一句,抓起靠垫泄愤似的扔在地上。 “不然您就说病了,不能见” “她岂会信” “那您赶紧去太太那里。” “她会等着的。” 胡彩霞遇上这个难缠的狗皮膏药,一筹莫展。 饶她也是心思颇深的人,可遇上严氏这等无脸无皮的,束手无策。 只能让她进来,还得脸上堆着笑容。 严如玉早已经轻车熟路,连早期客气地寒暄都省了,直接伸手出来“我要一百两银子。” “昨日才给了五十两”胡彩霞惊呼,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严如玉冷冷的“花完了。” “我也没有了。” “你想办法,我明日过来取。”严如玉根本不给她机会,她吃定了胡彩霞。 根本不给胡彩霞任何辩解的机会,又转身一脸木然的走了出去。 “我瞧着姑奶奶的日子也委实不好过。”明瑶看着严氏身上的旧衣裳,头上的珠钗也没剩几根“眼角都有褶子了。” “她活该”胡彩霞冷笑“算计旁人,有报应的。” 说完似乎想到什么,又“呸呸呸”吐了口水,小心翼翼摸着肚子。 严氏出了严家的门,又往严和明的书房走去。 还未走到,就弯下腰一阵咳嗽,咳得喘不过气来。 严和明对她有些不耐烦,出来却又看到她这副可怜的模样。 又心生怜悯,不等她说话,只看她灰败的容颜,便知道今日她不好受,从袖子里掏了两张银票给她,劝道“姑姑,你歇着些,从前这些事情,哪里还需要你出面。” “咳咳咳,是呢。”严氏咳嗽了一阵子,感觉好些了,她不是第一次跟严和明卖惨要钱,只是严和明有钱,无所谓而已。 “好好过日子吧,你若是愿意,我跟母亲说说,给你另寻一门亲事。”严和明叹气“这话本不该我一个小辈来说。” “我知道,我在严家两房早已经没了立足之地,也就你们这些小辈有良心。”严氏挤出一点泪水,想握住严和明的手,却被他往后一退,严氏讪讪把手缩回来“对了,我让你给我儿子寻的差事,你寻的怎么样了” 严和明道“表弟没跟你说嘛他去了一日嫌辛苦,一个时辰没干到,已经跑回来了。” 严氏怒其不争,愈发觉得羞愧,低着头飞快地走了。 待出了严家大门,便立刻掏出银票看,见是两张一百两的,心里略显安慰,颇有些高兴。 “哎呦,又去讨上了银子了”一个尖利的声音传来,严氏回头,却见是许久不见,消瘦了许多的霍青青笑意盈盈的立在不远处,她身上穿着湖蓝的丝绸,看起来价值不菲。 她的肚子也微微隆起,身边两个丫鬟妥帖得扶着。 “你怎么出来了”严氏有些不解。 她已经很久没回严家二房了。 本来她亲哥严子俊从监牢里面放出来,她是满心欢喜以为自己这下可以回严家,继续当她的二姑奶奶了,谁知道严子俊只派人给她传话,说知道了她破坏严云姝的婚事,又对大嫂不满,叫她还是在外头住,别回来了。 严氏不甘心,又去叫了几次门,严子俊自己出来斩钉截铁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4 不回。”穆凌广说完又要睡觉。 严氏不让他睡,大冬天的一把掀了他的被子。 穆凌广腾的起来“不给睡我出去喝酒了,拿银子来。” “你”严氏被他气得无法,还未说话,穆凌广就伸手去拿她的钱袋,见是空的,又去掏她的袖口。 严氏紧紧护着“我没银子。” “没有今日我爹娶续弦,你没去闹一阵子得些好处”穆凌广着急了,眼珠子一瞪厉声呵斥道“拿来” “没有。”严氏还在躲闪。 “不可能,你没弄到银子肯回来”穆凌广凶神恶煞,一把将严氏掀翻在床上,压着她就去抽她袖口,果然摸到两张银票,揣在怀里看也不看就穿了棉袄往外走了。 大娘端着面条进来,瞧见母子两个起了嫌隙,将面条放在屋内的木桌上,拉了严氏起来“哎。” 她顿一顿才道“二太太,从前你在穆家的风光,我是见过的。” 那时候的严氏,娇美如花,穿金戴银,说话拿腔捏调,哪里沦落如此 严氏闷声不吭,起来坐在桌上吃那碗白水葱花的面条。 她不会做饭,都是花银子请大娘做点,有时候就在外面吃,反正穆凌广除了睡觉也不回来。 回来就是要银子。 她从胡彩霞那里讹了不少银子,不是没有藏过,只是她千万分算计,都抵不过对儿子的心软。 “穆少爷年轻,总有不懂事的时候,你不能总这样惯着他。”大娘又苦口婆心“再说,你这身子骨也不好,总是咳嗽,还要抓药,你得自己留点银子傍身啊。” 严氏一到秋冬身体就不好,咳疾会犯,无法根治。 今年秋天还在严家住,曹氏虽然面色不善,但是药材却是紧着她吃的,也就挺过来了。 自从被曹氏从严家赶出来,她手上银子不多,将就着抓了几次药,从胡彩霞手中讹些银子,严和明接济她一些,也慢慢吃着,勉强熬过来。 “咳咳,你是我们什么人,在这里罗里吧嗦。”严氏咳了一阵子,重重吸了一口面条“我家的事情不劳你费心,每个月又没有少你的房租。” 大娘碰了个软钉子,摸摸鼻尖,有些尴尬,欲言又止地起身出去了。 门口一个贵妇人带着两个丫鬟,那丫鬟探头探脑,见有人出来,忙行礼问道“大娘,严家姑奶奶是住在这里吗” 大娘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谁是严家姑奶奶,半响才道“哦,你是说穆二太太啊。” 严如玉不许她们提严家,只说自己是穆家二太太,她也就这么叫了,大家都高兴。 “哼,还穆二太太呢。”珠光宝气的曹氏冷哼一声,面露厌恶地抬脚进门“人家穆二老爷都另娶了,还在痴心妄想。” 大娘见来者不善,还是留了一个心眼,没有任由她们进去,自己先跑到后院,对严氏说道“穆二太太,有人来找你。” 严氏还未起身,曹氏已经大踏步进来,瞧见严氏正在吃饭,再一瞥是白水煮面条,忍不住又笑,眼里的轻蔑挡都挡不住“吃饭呢。” 严氏没有吭声,只是悄悄示意大娘把面碗收下去。 “我是来接你回家的。”曹氏强忍住厌恶,面上堆着虚伪的笑容“如今你大哥回来了,家里光景也好过了,自然不能让你这位姑奶奶流落在外头啊。”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似乎当初她被赶出来,是因为严子俊蹲大牢,严二老太爷去世,严家日子过不下去了一般。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严家再怎么不堪,也不至于连口饭都供她不起。 严氏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哎呦,还生气呢。”曹氏笑“好啦,快收拾东西吧,大侄子呢” “是我哥叫你来的”严氏问道。 “哪能呢。”曹氏笑着“当初让你搬出来,也是没法子,家里上上下下那么多口人,家里连个男人都没有,如何养得活只能委屈你了。” “哼。”严氏冷笑“你今日来干什么” “来接你回家啊。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曹氏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不是大哥来接,我不回去。”严氏又不是傻子,之前严子俊还将她彻底拒之门外,不理会她的苦苦哀求,如今怎么会来接她回去。 “你大哥他脸皮薄,之前因为云姝的事情怪你,因此才没让你进门。”曹氏笑“我先来接你回去,等我再好好劝劝他。” 亲大哥都不来接她,一向看她不顺眼的大嫂会来接她回家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有诈。 “你有什么目的就直说吧,别这样一副假惺惺的样子。”严氏冷眼睃她“趁我还有心情跟你说话。” “哎呦。”曹氏是有备而来,无论严氏说什么话都激怒不了她,哪怕她在心里已经将严氏骂了千百遍,脸上的笑容却还是一样灿烂“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是好心。” “谁都会对我有好心。”严氏垂下眼眸不看她“唯独不可能是你。” 曹氏就很尴尬了,这 话接不上。 “你实话实说,我还能高看你两眼。”严氏在心里腹诽,是不是曹氏赶被休弃的小姑子出家门,被人戳脊梁骨了 可若是曹氏一开始是怕被人戳脊梁骨的人,就不会干出这种事情来。 正想着呢,曹氏开口了“那个霍青青被放出来了。” “哦”严氏早已经见过,并未觉得惊讶“关我什么事。” “是大伯哥逼迫你大哥将她放出来的。”曹氏又道,只可惜她没见严氏脸上见到气愤或者奇怪的神情,严氏仍旧是冷冷的“那又关我什么事” “大伯哥觉得霍青青肚子里的孩子是严家的种,严家本就男丁稀薄,哪怕只是一半的概率,也要让霍青青生下孩子,你大哥答应了。”曹氏十分惆怅,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严子俊会答应这件事情。 她低估了男人作为家族继承人的那种与生俱来的责任感。 最开始严子俊是憎恶霍青青,并且也巴不得她腹中胎儿保不住的。 毕竟霍青青若是真的生下男婴,严子俊少不得要抚养这个胞弟,花银子如流水不说,长大了还要给他娶媳妇,分家产。 即便家产不分出去,严子俊只有一个女儿严云姝,没有儿子,百年之后,这位便宜弟弟便是严家的继承人,他严子俊却什么都没有留下,彻底绝后了。 有些人就是这么狭隘,严子俊就是这样。他宁愿家产在他在世的时候挥霍光,也不肯留给旁的人。 “大哥没有儿子,你这些年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许他纳妾生儿子,到时候云姝嫁人了,严家绝户,大哥如何有脸去见我爹”严氏冷冰冰的,怪罪起曹氏来“大堂哥做的是对的,霍青青的儿子是严家后人,就该留在严家。” 曹氏没想到严氏也是这么想。 当然了,他们都姓严,只有自己姓曹。她才不管什么严家的香火呢,只要她活着的时候,和女儿过得滋滋润润就行了。 “这个问题我跟你大哥早就商量过,若是我过了四十还没生出儿子来,就让他纳妾,我这不是还不到四十么。”曹氏努力笑着“我比你要小两岁呢。” “那也趁早死了老蚌生珠的心。”严氏说话也不顾忌什么,曹氏有求于她,她当然要蹬鼻子上脸。 “还是有机会的,我一直在吃药调理身子。”曹氏讪讪的笑,她任何时候都可以在严家作威作福,唯独这一条提起,她就焉了。 严子俊一心钻在钱眼里,只要跟着严子松能挣到钱,他是不着家的。即便是着家,也是又弄了什么好东西啊,得了多少银子啊。 严二老太爷是享受型的人物,根本不管家里的事情。 曹氏年纪轻轻,十七岁嫁过来没几年婆婆冯氏就死了,她开始操持家务,里里外外一把好手。 除了子嗣上不大行,成亲两年才好不容易有了严云姝,平安生下来后,还盼着后续再生她几个儿子的。 谁知道就再无动静。 从前严二老太爷旁敲侧击,严子俊也对此表示过不满。 曹氏开始还怂,想着先行忍耐,过两年有了好消息就扬眉吐气了。 谁知道年过去了还是毫无动静,请了大夫看又说没问题,只说气血有些亏损,要好生调理。 严子俊便要纳妾,曹氏这下不干了,抓着大夫说的话,一直说“严家没有女人,都是她一个人忙里忙外操持家务,男人们都只知道享受,把她身体累垮了,生不出孩子了就想要纳妾,休想” 如此闹了几场,严二老太爷嫌累得慌,撒手不管了。 严子俊也不是能扛事的主,严云姝两边哀求为亲娘说话。 最后便说,若是四十岁曹氏还是生不孩子,再给严子俊纳妾。 这个条款严二老太爷能接受,严子俊也能接受,如此便定了下来。 毕竟曹氏闹的那几年,对于两个懒散惯了的男人来说,也是累得慌。 再说,他们心里想的是,即便曹氏不允许纳妾,严子俊还不能在外头找了 只要不名正言顺纳妾,曹氏也闹不着。 等有了身孕,再接回来便是。 曹氏不是傻子,这种伎俩她见得多了,只是自己理亏,也不吭声,任由严子俊在外头胡天作地的,也不怎么管。 如此,爷儿两个越发觉得曹氏虽然不能生儿子,但是能干持家,贤惠勤劳,也好糊弄,如此就这样平安无事的过着。 说来也奇怪,严子俊在外面花天酒地十来年,别说儿子,就是身孕也没有,硬是没有弄出个一儿半女来。 如此曹氏心里渐渐的愈发有了底气,觉得许是严子俊不能生,跟自己没有关系,话里话外再说时,就点他几句。 严子俊心里明镜似的,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铁定是自己不能生了,由此对曹氏言听计从,也就成了妻管严中的一员。 曹氏不能生儿子的四十岁之约,渐渐的也没人再提。 因此曹氏不许他接严如玉回来,他也只好一次次给亲妹妹吃闭门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5 对于他来说,严家二房若是有自己的香火当然好,若是没有,他辛苦挣的银子,绝不能落入旁人之手。 这个旁人,指的是除了他亲生儿子之外的任何人。 如此,曹氏才不敢相信,他是真心要接纳霍青青的儿子。 “大哥是蹲监牢醒悟了,知道严家二房不能就此绝户,霍青青的儿子名正言顺,以后娶妻生子为严家二房延续香火,本就应该的。”严氏听了曹氏的话,说出跟严子俊一样的话“他不是旁人,是我和大哥的亲弟弟。” “那你太不了解你大哥了。”曹氏冷笑“你当他会为了什么香火让步只要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都不会让任何人沾染他辛苦攒下来的银子。” 严氏抬头看她,有些吃惊。 “不过是大伯哥许了你大哥好处,说严家一族人丁稀少,男丁更是少之又少,这个儿子即便是严家二房不要,严家大房要的。若是养在严家大房,弄出不必要的误会不大好,所以只能养在二房,这样你大哥不仅得了大伯哥的银子,还能得到外人称赞的好名声,他自然是肯的。”这些真相并非严子俊说的,他什么都不跟曹氏说,是曹氏花了银子从严子俊身边伺候的小厮口中打听到了。 “大伯哥还说,养孩子的花费都是他们出,你大哥不必出一分,日后家产也不必分,所有的费用都从大房走,他们要的只是这个血脉相连的孩子。”曹氏冷笑“大房如今生意越做越大,已经算是一方霸主,他们自然是不怕花钱,只怕没有人手可用。养个十来年,养出一个严和明那样精明厉害的自家人,可不是赔本的买卖。” 严氏这才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既然如此,你来找我干什么”既然是严子松要养着孩子,跟她有什么关系,即便是跟曹氏,也没有关系。 “说是这么说,谁知道孩子养大了之后,会不会来争家产即便他不争,霍青青争不争”曹氏反问“只有不生下来,才永绝后患。” 她看着严氏冷冷道“你如今到处弄银子,日子过得惨兮兮,难道不是为了你儿子的缘故我也要尽量保全我们手上的大部分银子,留在云姝手中,不管她嫁给谁,有了花不完的银子傍身,别人才不能欺负了她去。” 曹氏说到这里,微微有些动容“我就这一个女儿,必须为她筹谋。霍青青若是得了家产,必不会还惦记着云姝照顾她的。” “不会的。大堂哥是说话算话之人。”严氏劝道。 “人心不可估算,我可不能把我女儿的后半生日子,寄托在别人身上。”曹氏反驳。 “那就多给些嫁妆。”严氏不以为然。 “你大哥不会给的,他没有儿子,这些年无时无刻不在筹谋着临死前把银子都花掉,谁也不给留。”曹氏眼里现出泪光“我说话不管用。本来想着,等他老了,我再偷偷都补贴给女儿。” 可是等严子俊老了,霍青青的儿子便长大了。家中唯一的侄女已经出嫁,大哥大嫂年迈,家产即便是他不争,也轮不到曹氏偷偷给女儿送过去了。 严氏从未想过严子俊居然是这种打算,她一时有些语塞。 “我和你大哥这些年,同床异梦,自己都有自己的算盘。他在外花天酒地我不管,我给女儿存嫁妆他也不管。这些本来就是我们两个说了算的。”曹氏摇头,十分疲累“可等我们年迈,霍青青的儿子长大,他来当家做主,那些家产你大哥就是想挥霍也没有资格了。” “那你该去劝大哥才是。”严氏问道。 “没有用,他相信大伯哥,他觉得到了时间大伯哥就会把那孩子接走,他还过着跟他计划中一样奢侈挥霍的生活。那毕竟是他亲弟弟。”曹氏十分执拗“我却信不过任何人,亲弟弟也不是我曹玉香的亲弟弟。” 严氏可算听明白了。 简单点说,严子俊被严子松忽悠,说只要他保护孩子生下来,接下来都不要他管。 严子俊答应了,觉得事情好办,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反而得了严子松一大笔银子。 况且,弄死自己亲弟弟这件事情,总归有为人伦,是造孽,能够两全其美,他当然求之不得。 曹氏把事情想得复杂了,觉得孩子生下来变数太多,始终是严云姝获得家产的威胁,不如不生下来的好。 至于曹氏是不是杞人忧天,那就要等孩子生下来,长大了才知道。 现在严子俊就觉得曹氏是杞人忧天,骂她“你生不出来孩子,还不许别人生孩子。” 曹氏彻底没办法,却又不想总是悬着一颗心,还被霍青青骑在头上。 “你跟我回去,我养着你,你让霍青青生不出孩子来。”这是曹氏来找严氏的真实目的。 “你疯了那到底是我的亲弟弟。”严氏忍不住惊呼。 “那就看你是觉得亲弟弟重要,还是亲生儿子重要了。”曹氏冷笑“你儿子在外面债台高筑,你怕是不知道吧,过不了几天,你这安生日子便过不下去了。” “你答应我,我帮你儿子还债,还出银子供他继续读书,考 取功名。”曹氏说道“你仔细想一想,若是他一直是这个浑样子,什么时候穆家才能重新接纳他唯有他拼搏上进,挣个好前程,改过自新,他才能重新是穆家子孙。” 严氏语结。 曹氏有备而来,自然是想好了说辞的“凌广现在还年轻,只要路子正了,日后有的是机会重新来过。浪子回头金不换,你是愿意一辈子他这样浑浑噩噩不停操心,还是他能够鹏程万里重归穆家,娶妻生子,幸福一生你自己取舍,想好了就来敲门。” 曹氏说服人很有一套,先是将事情原委真诚表露,不隐瞒一丝一毫,再许之以利,就连对她极端不信任的严氏,此刻也感受到她的真心,知道这一次,曹氏是真诚与她交易。 哪怕这交易是见不得光,是阴暗缺德的。 现如今,严子松要孩子,严子俊可要可不要,曹氏是坚决不要。 所以只能自己出马,严子松才怪不到曹氏头上,才会继续帮助扶持严家二房。 这是烫手山芋啊。 所以曹氏也很舍得下本 严氏只略微想了一想,就答应了曹氏。 毕竟严二老太爷死了,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弟弟还两说,即便是,未出世的孩子也比不上已经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啊。 严氏看了曹氏一眼,冷笑着道“放心。” “你要抓紧些,她都快4个月了,再拖越发不好下手。”曹氏又提醒。 严氏已经起身收拾包袱。大娘听闻她要走,搓着手说道“哎,你还回来不回来不回来我就要另寻租客了。” 严氏看了曹氏一眼。 有了这个秘密,她能吃曹氏这个大户吃一辈子。 曹氏果然说道“自然不会来了,严家的姑奶奶哪有住在这里的道理。” 大娘点点头“那还差几天,房租我找给你” “不必了。”严氏笑笑“以后我也不缺银子使了,对吧,大嫂。” 曹氏笑着点头,看起来姑嫂二人十分和谐“那是自然。” 大娘看着严氏停止了腰杆的背影,不知怎么地,倒是又想起了严氏还是穆二太太时,从马车上下来的那惊鸿一瞥。 穆家此刻正在高高兴兴喝新媳妇茶,穆春看着穆文平似乎铁了心要买醉的模样,心里十分难受。 她转身绕到新房,新娘子还顶着红盖头等待她的新郎官。 “二婶”穆春轻轻叫了一声。 那姑娘有些惊讶,喜娘忙在一旁说道“是大小姐。” “大小姐坐。”那姑娘竟然掀起了红盖头,自顾自的起身上下打量穆春“真漂亮。” 穆春看她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说话做事十分豪放,一点也不像闺阁小姐们诸多拘礼,对她倒是心生好感,笑着说道“还未到吉时,二婶掀了帕子怕是不吉利。” “我叫杏儿。”那姑娘笑着说道“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你一口一个二婶都把我叫老了。” 穆春不好意思的笑笑。 杏儿也吐吐舌头“瞧我说的什么话,我娘说嫁过来就要守你们家的礼节,我一时就忘记了。” 穆春忙说道“无妨,二叔也是不拘礼的人。”说完又觉得十分可笑,穆文平可是比谁都要拘礼才对。 “那就好。”杏儿又坐回床上,把玩着盖头“那等他要进来时我再盖上。” 穆春哑然失笑,内心却喜欢这个爽朗大方的姑娘,她直言道“家里最近出了些事情,二叔心情不是很好,怕是没有那么体贴,你多担待些。” 若是换了别人,定然会觉得一个侄女,来跟新二婶说这些话十分奇怪,偏杏儿是个十分大喇喇的姑娘,根本没往远处想,直接说道“谁都有烦心事的。” “是了。我二叔烦心我二哥不进取,成日里厮混。”穆春好意提醒,是想杏儿能够好好跟穆文平相处,多担待些。 “那有什么,听说二少爷都快十六岁了,这个时候我都能独自是集市上卖鱼去了,出了什么事情还指望家里人撑腰吗”杏儿理所当然地说道“厮混就厮混,以后日子过不好,还不是他自己受苦,难道还能苦着你二叔” 穆春被她反驳的哑口无言,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 穆凌广那么大了,是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任的。 “我就说你这个贱妇不安好心,果然一来就编排我二哥。”门又被打开,却是穆秋神情冷傲的站在门口。 看见穆春在,她立刻像一只斗败的公鸡的一般,将羽毛垂了下来,十分温顺“不知道大姐也在这里,我经过父亲的新房,本想来看看,谁知道听见她说这种挑拨离间的话” “行了。”穆春不管穆秋是什么原因出现在这里,想要穆秋对杏儿十分愉悦的接受,那是用脚底板想也不可能。 最大的奢望,是她别找茬,给新娘子留下恶劣的印象。 喜娘便介绍道“这位是三小姐。” 杏儿并不是介意她刚才的口出恶言,笑着说道“三小姐好。” 又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6 刘氏和吕氏这般张罗的穆家人十分满意,外人夸起穆二老太太,她也觉得十分光彩,笑着说道“守望相助,本来就是本分。” 周氏偷了闲,心情十分愉快,看到穆春进来,笑着说道“你二叔状态怎么样” 穆文平似乎是带着气要求新娶,他要去清流县书院教书的事情穆家上下也都知道,并默认了。 穆春便笑着说道“挺高兴的,很快他就要去书院了,他喜欢教书。” 周氏叹了口气,又自己说自己“这么好的日子,瞧我。” 穆春趴在床头,笑着说道“再有半个月就是妹妹的满月酒了,你觉得大二婶和小二婶再来帮忙怎么样” 周氏早已经明白穆春的苦心,笑着说道“我刚出月子,怕是不能操心,自然还要请她们帮忙的。” 穆春连连点头。 翌日一早敬茶,杏儿波澜不惊的完成了所有的仪式,穆文平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绪,一脸平和。 只是茶喝完之后,有婆子悄声说道“昨晚二老爷睡在书房呢。” 周氏一愣,那婆子便道“三小姐去二老爷那里哭了一场。” 周氏心里有了数,道“这是他们两口子自己的事情,只要新弟妹没说,咱们不管这些事情。” 半个月后,穆家四小姐满月酒,穆立刚回来参加了儿子的婚宴,孙女的满月酒便有些抽不开身,只亲自赐了名字。 按照顺序,四妹妹应该叫穆冬,穆老太爷听说她出生第二日便下了雪,将冬字舍弃,命名为穆雪。 穆春比任何人都喜欢这个名字。 上一世的穆冬,两岁多便没了。 这一次是穆雪,定然不会如此短命。 因是女儿,又赶上穆文平的婚宴在前,满月酒根本没请外人,只是自家亲眷坐着吃了饭。 穆文颖送了一大个黄澄澄的金项圈,据说足有八两重,穆雪刚戴上就重的哇哇的哭,惹得众人一阵好笑。 当初那个怕连命都保不住的小娃娃,经过这一个月的细心调养,已经长得白胖可爱。 穆夏和穆秋也给新妹妹准备了礼物,都是一些小孩子手镯项圈之类。 穆春作为亲姐姐,倒是费了心思,给她缝制了新鞋新袜。 倒是新妇杏儿,却是巧手拿了一对布老虎,憨头憨脑很是可爱的玩具。 周氏见了忍不住惊艳,拿过来细细看了才说“外头卖的也没有这样精巧,这才几天功夫啊。” 杏儿就笑呵呵“做惯了的活计,不费事。” 穆秋撇撇嘴,嘟哝道“土死了。” 杏儿就“啊”地一声,眼珠子提溜一转,大方方笑着说道“三小姐,我可是听见了,你说我土。” 说完自己哈哈大笑,忍不住叉腰“不过我早就听你们议论过,说我名字土,哎,以前被叫惯了不觉得,如今进了穆家书香门第,倒是自己也嫌弃它土来。” 她一脸恳切的看向一言不发的穆文平,笑嘻嘻“相公,择日不如撞日,反正这名字大家都嫌弃,你书读得多,不如你给我新取个名字吧。” 穆文平整个人呆住了。 穆秋冷眼看笑话,她父亲才不会搭理这个没有礼仪的粗鄙女人。 气氛有那么一点点尴尬,周氏笑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二叔你给她取一个。” “就是,咱们也凑个趣儿,这杏儿,的确像是丫鬟的名字。”大二婶刘氏也笑。 穆文平下不来台,他不愿意掺和这种事情,可看着杏儿那双无辜的大眼睛,他又不忍心拒绝。 成婚当天,他没有去新房睡,这是他一开始就打算好的。 等去了清流县,他就同她说清楚,外面维持着夫妻情分,他不会亏待她,但是他再也无法交出真心了。 穆秋那晚一哭,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可是他心里也清楚明白知道,这个姑娘离开父母嫁给她,她又何错之有 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请求,又是在众人面前,若是让她丢了脸面,那就更加对她不起。 想到后日启程去清流县的摊牌,他犹豫了一下,就说道“既然杏儿不好,那就叫书娟。” “书娟”音同“书卷”,怕是穆文平还是嫌弃她没有读过书。 可是知书达理的姑娘们,家境一般都不错,谁肯嫁给这个休妻还在,另有两子一女的中年男人做后妻呢 算起来,大儿子都快跟姑娘一样大的年纪了。 刘氏和吕氏对看一眼,都心照不宣。 杏儿却似乎没听见一般,笑哈哈的说道“书娟好,书娟好,一听就像是我读过书的样子。说起来,我小时候就想着去学堂啊,每天经过那里,眼睛都巴巴的看着,可是不行啊,没时间啊,要去打猪草” 周氏见穆文平听见这些就皱眉,急忙打岔道“这小老虎真是可爱,我们雪儿喜欢不喜欢”在穆雪眼前晃来晃去。 穆雪一把就抓住了不肯放手,“咿咿呀呀”的哭,大家都笑起来。 唯独穆秋眼里闪过怨毒的光,对着哈哈大笑的书娟,对着温和笑着的穆春。 三日后,穆文平启程赴清流县。 早上起来,书娟却跑到周氏这里来逗穆雪。 “你行李收拾好了吗”周氏问道,以为她是来告别的。 “什么行李”书娟愣了一下才说道“哦哦,我不去,我跟相公说好了。” 这下轮到周氏震惊了。 “我又不会看书,磨墨更是不行,去了也是添乱,我不去。”书娟似乎想的很清楚“再说,去了还要给他洗衣裳叠被子烧火劈柴,我好不容易嫁进门做太太,才不愿意干这些粗活。” 这话要是旁人说起来,难免给人好吃懒做虚荣之嫌,唯独书娟说着,让周氏忍不住开怀大笑。 “你呀。”周氏先前按例给她拨了三个丫鬟,一个一等,两个二等,书娟退了两个回来“不留一个不给大嫂面子,人多了我实在用不着。” 她打水洗漱穿衣都是自己来,唯独化妆打扮不够娴熟,这个需要人帮忙,因此留下了里面最擅长梳妆配衣的宝枝。 宝枝刚开始跟着这样的主子,颇有些不高兴,时间一久,发觉活计又轻松,书娟又从不颐指气使,便高兴起来,脸上也红润许多。 书娟和周氏说笑了一阵子,奶娘抱了醒过来的穆雪进来,周氏和书娟忍不住逗弄了好一会儿,才叫奶娘抱下去休息。 “你真该跟二叔去清流县的。”周氏有些遗憾“去得一年,回来也生一个大胖小子。” “大嫂,你难道看不出来吗相公他并不喜欢我,我何必去了在他跟前晃悠,给他添堵呢。”书娟笑。 “可是你留在府里”周氏没有再说。 书娟却知道,她说的是穆秋。 穆凌志对于书娟的存在,还是一门心思读自己的书,偶尔见了只是客气微笑,并不叫人,却也不嫌恶。 穆秋也是三天两头对着她的屋子挑三拣四,将她的衣裳扔在地上,不然就是让宝莹把洗脚水倒在她门口,还要小厨房不许做书娟的饭等等。 穆春听说了,教训了穆秋,穆秋道“大姐,我又没惹你,谁家姑娘会喜欢后妈” 穆春知道穆秋这是在发泄她的憋屈,毕竟,穆秋被关怕了,如今对着穆春和周氏,就像老鼠见了猫一般,并不敢太放肆,可是西院一直是她一个人的天下,关了门她最大,如今有一个入侵者抢占了她母亲的位置,她焉能心里舒服 玉梅有些担心,问穆春要不要给穆秋一些处罚。 穆春笑着说道“让她闹吧,不闹我才害怕呢,咬人的狗才不叫啊。之前咱们关了她那么久,本意是想磨磨她的性子,可我也怕狗急了跳墙,彻底把她逼成不择手段阴险毒辣的人就不好了。” “如今看来,三小姐的本性没那么容易改变,还是仗着一些小聪明就胡作非为呢。”玉梅明白了穆春的意思。 穆春是怕穆秋经历过挫折之后,变得更加厉害,到时候反噬她们。 “大小姐多虑了,人的性子岂能说变就变,不然哪里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玉梅笑着劝慰。 穆秋自然是没那么容易改变,她还在穆家当衣食无忧的三小姐呢。 可人的性子真的不会变吗她可不信。 上一世她是什么样这一世她是什么样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 “你去告诉玉纹一声,若是她欺负书娟,小琐事不必来报了。平素捧着些三小姐,好吃好喝好首饰好料子都紧着她先挑。”穆春吩咐下去。 她要穆秋永远是这种自作聪明,蠢笨而不自知的性子才好。 忍到她15岁出嫁,以后自然就不归穆家管了。 玉梅从刚才与穆春的对话中明白过来,知道穆春也不愿意把穆秋逼得太狠,还是想和睦相处的,笑着答应下来,又一一吩咐下去。 书娟从周氏房里出来,看见穆春,笑意盈盈上来“大小姐。” “您叫春儿就好。”穆春对她十分客气,她总觉得这个书娟不像表现上看起来的人畜无害,只是活泼的性子大家都喜欢她。 “春儿。”书娟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比你大不了多少,担你一声二婶倒是过意不去。” “应该的,长幼有序。”穆春笑着“去看过我娘了” “恩,大嫂气色不错,小穆雪一逗就咯咯直笑。”她眼里很是羡慕,说话也一向口无遮拦“当初嫁过来的时候,还想着三年抱两呢。”她圆盘笑脸上难得有几分失落。 这话本是不该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讲的,穆春因此笑了笑,没有接话。 书娟又说了几句穆雪的可爱之处,回西院去了。 她的屋子门口又是一堆脏东西,像是杀了鸡后留下的内脏,血腥乌黑的一摊。 书娟皱了皱眉头,宝枝嫌恶地捂住鼻子。 “去拿扫把来。”书娟吩咐宝枝“我来收拾。” “二太太,怎么也不该你收拾,奴婢来就行了。”宝枝虽然不愿意干这些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7 好的。”宝枝掀开帘子要出去,穆夏的丫鬟宝云在门口正要通报,书娟直接看见了,忙起身迎接“二小姐来了。” 穆夏跟书娟都是直爽的性子,接触了几天性格极为相投,彼此说得上话。 穆夏捧着手炉进来,宝云提着一个包袱,穆夏打开来,却是一些全新的冬装。 “这些都是我没穿过的。”穆夏笑着说道“天气冷了,府里的月例就那么一点儿,哪里够花销” “我有衣裳穿的。”书娟推辞。 “穆家虽说不像那些暴富之家,下人们相对有规矩些。可这世间,到底是先敬罗衣后敬人的,任谁也不能免俗。”穆夏说道“你虽然觉得无所谓,可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吧。教她们多认认主子,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也省了很多事情的。” 穆夏说的是正理,她如此体贴,宝枝就忍不住说道“二小姐说的是,的确有些人瞧着咱们二太太家世不好,二老爷也不大理会,自顾自去书院教书,就对咱们轻慢起来,你瞧瞧,都快中午,早上吩咐的点个炭盆到现在也没端来。” 书娟呵斥道“宝枝,说这些干什么” 宝枝嘟哝道“二小姐是好心。您瞧,没有炭盆,您要做针线,都还得先打热水泡脚。” 书娟涨红了脸说道“我那不过是是”又找不出大白天泡脚的理由。 “行了,二婶,您别跟我推辞了。瞧您的身量就比我高一点儿,这些都是我以前衣裳做大了,我嫌穿着不好看的。”穆夏笑着说道“府里事情又多,还有铺子和田庄,大伯母生完孩子身体也不大好,有些琐碎的事情难免顾及不到。” “哎呦喂,我的二小姐,你说这个可就多想了。”书娟露出庄稼人的朴实感“是她们不愿意听我的吩咐,我又不爱啰嗦,也就由着去罢了,怎么把大嫂扯进来干什么” 穆夏见她能体谅周氏的难处,露出笑脸。 书娟又道“我还想过一段时间问问大嫂,有哪些是我能帮忙的呢。她那里,什么时候去都是一堆账本,一堆人禀报事情,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这点子小事,我就没有劳烦她。” 她伸出双手一摊“再说我冷惯了,也不怕这点冷。” 穆夏忍不住噗嗤一笑“行了行了,知道你不计较,就当我孝敬您的。上次您给绣的两个那么精致的荷包,我可是好好用了呢。” 书娟见她腰间的确挂着一个,笑着说道“你喜欢就好。” 穆夏就撺掇她把衣裳试一试,果然不大不小刚刚好。 “二太太穿上好料子,果然贵气了不少。”宝枝得意的说道“我看这下还有谁背后嚼舌根,说咱们太太穷酸破落户。” “宝枝”书娟又呵斥一声。 “二婶,穆家没有什么秘密。”穆夏笑着说道“只要光明磊落,管别人说什么。” “就是。”书娟笑着“挺好,挺好。”哪个女孩子不爱俏的。 穆夏看书娟到底还是喜欢那些衣裳的,笑着说道“如此才像个穆家二太太的样子,回头出门也不至于丢我的人。” “你个小妮子,你算老几,我还丢起你的人来了。”两个人说笑成一团。 穆夏又请书娟给她做一双靴子,说是给苏家表哥的,书娟爽快地答应了。 穆春吃过午饭,在院子里转圈圈消食,穆凌云风一样进来,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小妹,我今日可是走大运了。” 穆凌云爽朗的大笑着“我今日去书店,居然一下子找到两本寻了好久的书,关键还不贵。” 穆春看了那两本书名,都不是自己感兴趣的,还给穆凌云“行了,得了宝贝就偷着乐吧。” 穆凌云一脸窃喜“那是的。”说完进去周氏屋里看肉团子一样的穆雪去了。 不多时,屋里就传来一阵笑声。 穆春气愤不过,对玉梅说道“你说这小妮子,我进去的时候偏酣睡酣睡,叫都叫不醒,怎么大哥一去,她就咯咯咯的笑呢。” 玉梅看着穆春孩子气的模样,忍俊不禁“可能小小姐是真的喜欢大少爷一些吧。” “不准,我不准。”穆春冲进去跟她们闹作一团。 穆秋站在东院大门口,听着里面的阵阵欢笑声,秀脸上满是怨毒的神色。 宝莹问道“三小姐,咱们还进去吗” 自从被放出来后,穆秋每日傍晚来给周氏请安,做得十分乖巧,日日不落下。 “去啊,当然去。”穆秋冷笑着,紧紧咬住嘴唇“她们欢声笑语,凭什么我们西院人丁凋零,凄惨孤寂” 她乖邪一笑“进去给她们凑凑热闹。” “三小姐,其实,您大可不必委屈自己的。”宝莹劝道“咱们不理会她们,过咱们自己的日子,等伯府那边有消息了” “有消息了也要通过姓周的手里发嫁,若是现在不讨好她们,到时候她克扣我的嫁妆可怎么办呢”穆秋又忍不住心里怨恨起来“我就算再恨不得她们都去死,哎,可我” 宝莹不知道说什 么了。 穆秋就是这样,她为什么不敢报复不是不想,而是她明白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 逞一时之快结局已经看到了。没有了亲生母亲的庇护,周氏不会再对她手下留情。 穆春就更是了,巴不得她死掉才好呢。 她不会让这对恶毒的母女如愿的。 “我要过的比她们都好,到时候再一起算账。”穆秋狠狠掐自己的胳膊。 没错,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乖巧懂事,熬到她与任子力终成眷属,她嫁到文昌伯府,到时候才扬眉吐气,叫她们好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若是现在惹怒了她们,穆文平已经远走,严氏也很久没到穆家来闹,不知道是不是死心了。 她一介弱女子,还能依靠谁呢 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叫你送出去的信你送了没有”穆秋问道。 只有任子力是她的希望,别人都不是。 谁都指望不上,除了她自己。 “嗯。”宝莹乖巧“奴婢小心着呢,没让人看见,也避开了玉纹。” “好。”穆秋笑着夸赞她“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你跟着我,到时候我带你一起离开穆家。玉纹那个贱蹄子,到时候再收拾。” “多谢三小姐。”宝莹笑着。 并非她不知道穆秋在穆家的地位岌岌可危,只是一来穆秋出手大方,即便不能成事,她手头也阔绰许多。 若是穆秋真的成了,到时候她就是伯府三少奶奶身边的大红人,地位可不是一个小小的阳岐城穆家二等丫鬟能比的。 无论如何,都不亏不是。 因此,她现阶段对穆秋是忠心耿耿。 毕竟,在主子的庇佑下,能够对一等丫鬟玉纹颐指气使的感觉也很爽的。 跟着别人,可没有这些待遇。 良禽择木而栖,她宝莹有这个造化,是她的福气,她又不傻。 穆秋收拾了一下心情,走向周氏屋里。 顷刻间欢声笑语停了,取代的是客气的礼貌,生疏的热络。 见穆秋进来,穆春问了她两句,见她似乎有事情要和周氏说,欲言又止地模样,便自己和穆凌云先出来。 宝竹从外院走进来,手中托着两个锦盒,见了穆春过来行礼“刚才门房收到送给大小姐的礼物,奴婢半道上遇见,就带过来了。” “谁送的”无功不受禄。 “据说是严家。”宝竹笑着。 穆春打开看,却见里面是一套精致的耳环和项链首饰,另外一个却是上等狼毫笔一只,里面有张字条,写的“转穆大少爷”。 正好穆凌云在,他狐疑过来看了半响,才道:“谁好好的给咱们送礼” 穆春想了一下没有想明白,对穆凌云说道“那咱们还回去” 穆凌云点头,宝竹又蹬蹬蹬跑腿去了。 这一去,严云丽居然亲自来了。 她让丫鬟抱着锦盒,先去给周氏行了礼,又亲热的挽着穆春的手“明日家里宴请,因为不宜声张,怕你们觉得我冷落了你们,因此先行赔罪。” 这是赔的那一门子的罪 穆春大惑不解。 严云丽似乎跟穆春已经非常好的感觉,她是真的满脸歉意“我大哥不是得了官职吗明日大家为他庆祝,本来是想低调一点的,哎,就是亲戚朋友们都不许啊。” 严和正得了官职,这件事穆春是知道的,虽然怀疑事有蹊跷,却也无凭无据,况且严和正也不是她关心的对象,因此没放在心上,更不知他哪天走马上任,哪天庆祝。 严云丽居然因为没有请他们兄妹参加而过来送礼表示歉意,这也太离谱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穆春问道“严大小姐是不是有事情要我帮忙” 又是给穆凌云送孤本,又是给她送衣裳首饰,这一下子殷勤的,穆春感觉自己无福消受。 “我能有什么事儿。”严云丽笑着“交个朋友你还想这么多。” 由不得穆春不想多。 穆秋磨磨蹭蹭从周氏房间里出来,见了严云丽眼前一亮,笑着过来打招呼。 严云丽十分轻蔑地嗯了一声。 没多久,珍琴出来,吩咐玉画“三小姐明日开始,要去庙里祈福,你去吩咐车夫备车,再给三小姐准备一些香油钱。” “没有人陪着吗她一个人去”穆春觉得穆秋这一出奇奇怪怪的。 “我是想着大家都很忙,就不打扰了,大伯母让胡嬷嬷跟着我。”穆秋怯懦说道“我只是想为爹爹尽一份心,他一个人那么远二哥不知道在哪里明年大哥就要参见科考了。祖父年事已高” 严云丽上下打量她几眼,笑着说道“穆三小姐真是有心了。” 去庙里长住祈福的话,不仅需要斋戒,还要每日供奉念经,这是一桩苦差事。 因此,一般穆春等闺阁小姐,即便是有事相求菩萨,都是选一个初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8 不是。”他的小厮同禄调皮的眨眨眼睛“刚才严家大小姐在门口上马车。,不小心跌下来,大少爷眼疾手快接住了他。” 严云丽虽然体态婀娜,却也有几十斤,穆凌云一介文弱书生,并没有太大的力气,因此膝盖跪下,沾上了泥水。 这么巧穆春越发狐疑。 将手中的狼毫笔递给玉梅“严大小姐说什么了” 冬季里棉衣穿得厚,又是事急从权,穆凌云是有婚约的人,又是在大门口人来人往的地方,倒是不怕什么闲话。 穆凌云一听脸都红了,想了想才摇头“说了谢谢。” 穆春肯定他在撒谎,穆凌云是不会撒谎的人。 但是,穆凌云也绝对不会告诉穆春,当时严云丽一只胳膊搂着他的脖子,一只胳膊紧紧抓住他胸口的衣襟,呵气如兰,十分柔媚“穆大少爷的救命之恩,小女子只有以身相许来报答了。” 吓得他一膝盖便跪在了泥水里。 同禄离得远,并没有听见。 穆凌云当时耳朵就红了,赶紧将严云丽放下,严云丽漂亮的脸上露出认真而诱惑的神情,调皮地冲穆凌云眨眨眼睛,这才施施然上了马车。 这些打死穆凌云他都不会说的。 他当时心里小鹿乱撞,却又觉得严云丽不过说笑而已,毕竟他有婚约在身。 而苏锦绣,是个多么内外兼修,蕙质兰心的女子。 以身相许,怎么可能 穆凌云红着脸,忍不住自嘲了一下,可是又想起严云丽送给他的孤本来。 还有他刚才想出去那家书店再找找看,有没有别的紧俏的书时,书店老板笑着说道“严家大小姐不拿出来卖,穆少爷哪里买得到说起来穆少爷的运气真是好,严大小姐前脚进来卖书,我还没来得及整理呢,您就后脚进来买书了。” 他当时心里就五味陈杂,觉得又巧又怪。 走到门口,就见严云丽从车上跌下来,情急之下没多想,冲过去接住了她,然后听见了一句让他气血翻涌的话。 穆春看得出穆凌云怪异,却是打破了头也不敢想严云丽居然敢如此轻浮浪荡跟大哥说话,她问了几句,见穆凌云神游太虚,也就算了。 当然,有了这一桩巧合的事情,穆春索性没把狼毫笔给他。 那是严云丽送的,再不能给了。 穆春不是傻子,此刻还不明白严云丽无缘无故往穆家,给她两兄妹频繁送礼是为了什么吗 只是穆凌云有婚约在身,苏锦绣也不是寻常小家碧玉,倒是不必担心。 回到东院,刘氏已经走了。 珍琴正在跟宝竹说话,见穆春过来,忙笑盈盈说道“大小姐别问我,进去吧,太太正找您呢。” 这是什么幸灾乐祸的表情穆春狐疑看她一眼,再看珍琴也是一样的表情,心里越发觉得不妙。 周氏给穆雪喂了奶,穆雪已经睡着了。 周氏也露出和宝竹一样的笑容,招呼穆春坐下来“你大二婶刚才来了。” 穆春点点头“看到了。” “说了你的亲事。” 果然,果然穆春拍着胸脯不住喘气“不是说好了多留我两年的嘛。” “呵呵。你也不问问是谁。”周氏笑着看她,抿嘴十分愉悦“这门亲事,我是十分满意啊,想必你父亲也很满意。本来呢是不该跟你说的,只是你素来是个有主见的,若是不说,到时候你闹起来,我可没辙。” 穆春听她语气十分轻快,怕是真的非常满意了。 可是她以前放过话“嫁人不能出阳岐城”。 而阳岐城里,有几个男人能够让周氏如此高兴 掰着手指头穆春都数不出来。 “你别想了。”周氏难得十分高兴“是方公子。他想上门求亲,又怕你不同意,因此让你二婶过来先探探口风。” 方之询穆春的嘴巴可以塞下一只鸡蛋。 且不说别的,光是方之询上次说,穆立跟宁华郡主起了一些误会,他们两个见面都要偷偷摸摸的,怎么就能在一起了 “方公子不是在京城吗怎么又在阳岐城了” “人家方公子说,只要你点头,他以后就留在阳岐城了。”周氏笑“他买了苏家大宅,本来就是安家的。” “可宁华郡主那边”穆春试探问道“我上次听父亲说,祖父和郡主娘娘之间有误会。” “谁说的”周氏还是笑,笑容从她脸上就没有离开过“你父亲前两日已经启程,给宁华郡主办事去了。” 啊这事儿穆春倒是没听说。 只是这忽然之间峰回路转,穆春奇怪之余,却又什么都不知道,抓心挠肝地难受。 周氏似乎并不知道穆立与宁华郡主之间曾经起过龃龉,还以为宁华郡主一直像以前一样看重穆家,对穆春说道“你问这么多,那就是瞧得上那方公子了我瞧着也挺好的。” 周氏怕穆春远嫁,放在眼皮子底下自己能照拂一二,可怜天下父母 心。 穆春忙道“我只是觉得奇怪,这事情怪突然的。我还没准备好,还想多等两年呢,陪陪你,陪陪穆雪。” 周氏歪着头道“你倒是会说话,不过没用,家里不止你一个姑娘,你不嫁,你让穆夏怎么办穆秋怎么办” 周氏不等穆春反驳,就说道“你小二婶正为这事儿发愁呢,穆荷大了还没说亲,偏穆蓉跟胡家三公子像是有些收尾,她有心促成,倒是不嫌弃胡三公子家里闹出的那一桩子丑事,却又怕时间久了穆蓉等不及,闹出什么不光彩的事情来。你瞧,上头有姐姐,有时候反而牵扯更多。” 穆蓉跟胡建阳她不知道的突如其来的事情有多少 还能更离谱一点吗 “行了,这几日我还要留意给穆荷说一门亲事呢。”周氏笑着道“我等会儿写信给你父亲,若是他同意,就定下来。你马上也十六了,成亲不早不晚。” “母亲,我不成亲”穆春大声说道,周氏不以为然“你不成亲,那还真绞了头发当姑子不成” 穆春哑然。 是啊,她不成亲,没有合适的理由啊。 若是一直拖,就会耽误穆夏穆秋。 若是说被人玷污,那又给穆家门楣蒙羞。 还能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女人光明正大的不嫁人 穆春赶紧回屋里翻书。 周氏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说了一句“方公子还流露出一个意思,说你父亲如今给宁华郡主办事,郡主很放心,怕是前途不可限量,我觉得,比跟着你祖父强。” 穆春的脚步停下来了。 周氏仍旧是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只是那笑容不像穆春初见时那样真诚了,她看着女儿,悠悠说了一句“能够自己走出一条路,是你父亲毕生的夙愿。” 夙愿吗毕生 父亲忠厚老实,不擅长读书,考试也是屡试不第,如此年,祖父渐渐死了心,带着他在身边帮忙处理一些琐碎的事情。 可父亲可是七尺男儿,也有自己的理想抱负,更何况有祖父珠玉在前,人都是盼望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而不是一直受祖上的庇荫。 加上穆立正直迂腐,很多实权的事情,明明能交给父亲去办,他反而会为了避嫌故意让给旁人,如此,穆文忠空有本事,却不得不憋屈得屈居人之下,做些无关痛痒的杂务。 饶是如此,他还是完成地一丝不苟,十分认真。 既不能给祖父丢脸,更要证明自己的能力。 怀才不遇是痛苦的。 方之询,是知道她不会答应吗 她要见一见方之询,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穆家的马车行驶在大街上,穆凌云骑着马,穆春坐在车厢内。 她央求了穆凌云好久,穆凌云才同意以自己的名义去拜访方之询。 同禄跟在车后面一阵小跑,忽然指着街角一个醉汉说道“咦,二少爷” 穆凌云望过去,只见一个手中拿着酒瓶,胡子拉渣,大冷天的衣襟都是敞开,不过一件薄袄的汉子倚在墙头,烂醉如泥。 他定定看了一会儿,确认那是离家许久未归的穆凌广,急忙下了马,冲过去一把将他扶起“二弟,二弟” 穆凌广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嘴里嘟哝道“是大哥啊。” 片刻后又立刻改口“是穆家大少爷啊。”他往后退了一步,离开穆凌云对他的搀扶,冷笑着说道“哎呀,高攀不起,高攀不起。” 穆凌云只觉得心里一阵苦涩,拉着穆凌广的衣衫,却又千言万语说不出什么话来。 许久他才道“我回去写信禀明父亲和二叔,接你回去。” 穆凌广指着自己对着他反问“接我回去怎么,可怜我吗我不要你可怜我如今早已经不姓穆了,回哪里” 穆凌云不善言辞,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片刻又问道“二婶不是回严家了吗怎么你没有跟着回去” “严家想叫我寄人篱下”穆凌广冷笑着道“严家又算个什么东西,有了几个臭钱,六亲不认,谁稀罕去。” 穆凌云不知道他中间经历了什么,倒是之前隐约听人提起说穆凌广交了一帮朋友,每日吃吃喝喝,没犯什么大错,也不求上进。 穆凌云是读圣贤书长大的,知道长辈之意不可违拗,除了偷偷让同禄带了几个钱给穆凌广,也没有别的想法和办法,此刻听他这么说,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毕竟眼见为实,好好的一个穆家二少爷,从前不说风流倜傥,那也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的。 穆凌广从前是严氏的骄傲,如今看着他这个样子,劝他跟她去严家他也不去,说是祖家尚在,怎么能去外祖家 严氏说了他几次,反而惹得他更加叛逆,直接说当初要不是严氏怂恿他,他根本就不会被穆家赶出来。 如此,严氏也是伤透了心,不大管他了。 反正穆凌广银子花完了,就会来找自己的,倒是不用担心。 如此熬了这两个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9 你如今连个秀才都没有考过,又成日里吃喝嫖赌,满阳岐城的人只会说,祖父把你赶出来是对的,是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你瞧,你就是没出息,不是被他说中了吗这样多好,穆家少了一个不肖子孙,咱们家还是阳岐城的首贵,省得被你拖累名声” “穆春”穆凌广咬牙切齿。 玉梅见状急忙在一旁劝阻,生怕穆春受到了穆凌广的伤害“二少爷,大小姐话说的难听,却是好心。您若是再不振作,怕真的整个阳岐城,都只会觉得老太爷将您逐出家门,的确是对的。” “要你说话,贱婢”穆凌广被玉梅这样一说,更加恼怒“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你插话的余地” “我说有就有”穆春颐指气使“你如今算个什么东西你既已不是穆家的人,那就更不是我二哥了,我凭什么还要跟你好声好气的说说白了,如今就是玉梅,她的身份都比你高贵,比你强” 穆凌云见穆春越说越过,急忙呵斥道“穆春” 穆春转过脸冲他眨眼,弄得穆凌云一头雾水。 又听见穆春说道“如今玉梅是我身边一等大丫鬟,你一介白身,什么都不是,她肯纡尊降贵,是你的福气,你可别不知好歹。” 穆凌广双目赤红,冲上来就要掐穆春。 玉梅急忙往穆春身前一挡,穆凌广一拳头就打在她胸口,她“啊”的叫一声就朝后面倒去。 穆春急忙扶住她,穆凌广睚眦欲裂,握着拳头还要上去,被穆凌云一个耳光抽在他脸上“你是不是疯了” “二少爷,大小姐不过是说话激将你,希望你振作,你怎么”玉梅缓过气来,倒是不要紧,怕穆凌云和穆凌广又打起来,赶紧让同禄拦在跟前,她急急说道“您若是再不努力,真的就没有机会了。” “哼。”穆凌广冷冷看她一眼,又看看穆凌云和穆春,转身走也不回地走了。 只是到底脚下虚浮,没走几步就摔倒了,咕噜咕噜滚了好几步远才停下来,他脚步踉跄地爬了许久才爬起来,又一瘸一拐地往巷子深处去了。 穆春瞧见穆凌广那个样子也十分可怜,刚才穆凌云那一巴掌是用足了十成力气的。 反而,玉梅此刻却说道“大少爷不该冲动,其实二少爷没用什么力气。”打在她胸口的那一拳不过轻飘飘的而已,不然她早就摔出去了,何至于只是往后仰倒,很快就站起来缓过气。 穆春听了半信半疑,玉梅哭笑着说道“是真的,二少爷以前力气不小,能单手各提一桶水的,您忘记了。奴婢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也没有伤痕疼痛。” 穆春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穆凌云反应过来,跟同禄吩咐道“你快去跟着去看看,二少爷住在哪里” 同禄答应一声去了。 因了这个插曲,兄妹二人一路无话,到了苏家老宅,方之询许是等候许久了,桌上的茶都冷了。 穆凌云跟他客气寒暄了,便借口看书,坐在了远一些的地方。 穆春开门见山,倒是也不脸红“你怎么突然让二婶去我家说亲了” 方之询知道她今日来定然是为了此事,笑着说道“守得云开见月明,我与郡主娘娘说了半年多了,她总算同意了。” “她同意,你怎么不问问我同意不同意”如今赶鸭子上架,箭在弦上,穆文忠和周氏有可能还被她说服,在穆立那里,十六岁的大姑娘了不嫁人,那是绝对行不通的。 穆春也不可能因为这个把自己弄残疾让方之询嫌弃吧 “你不同意吗”方之询似笑非笑,一双明亮眼睛热气腾腾盯着穆春“你不会不同意吧” 似乎他十分紧张。 穆春被他问倒。 如果有可以不嫁人的选项,自然她是不同意的。 如果非要嫁人,那末,方之询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了。 毕竟,他身后的宁华郡主,至少可以护得穆家周全。 有了这一层依仗,她的忧心至少要少掉一半。 可是就这样把自己嫁了万一又是一个白眼狼 她的终生幸福,又该怎么算 穆春隐约有些明白,为何方之询敢直接去让刘氏跟周氏说了。 甚至于,他不用让刘氏先去探口风,直接送上彩礼媒人上门,怕是周氏和穆文忠也会喜笑颜开高兴的答应。 他是算准了自己为家人考虑的软肋。 如此,穆春甚至应该感谢他的体贴才对,居然还想到让刘氏先私底下跟周氏说。 “我不同意似乎也没办法吧。”穆春明白了这一点,再看方之询时,就觉得他眼里有过一抹一闪而过,对她志在必得的得意之情,心里微微有些反感。 “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方之询说道“并没有旁的心思。” “呵呵。”穆春此刻都不知道对这个笑面虎说什么。 你说他对自己不好吧,在志在必得的情况下,还能够做到不声张不强迫。 可你说他不强迫吧,从他到穆家去说亲 开始,就已经是带有强迫性质了。 在周氏的立场看来,穆文忠如今得到宁华郡主的赏识,这不仅是他个人的前途,更是穆立年老力衰,告老还乡之后,穆文忠作为下一辈,身上所承担的代表着穆家的前途。 在穆文忠看来,旁的不说,方之询是个好后生,他要提亲,穆春若是不同意,那就是不知好歹。 更何况,还有之前她为了堵宁华郡主的口时曾经说过的“她的命里不能离开阳岐城,否则有血光之灾”。 当时想的就是,阳岐城大概好的后生,想来穆文忠和周氏都看不上眼了。 算来算去,以前一个胡建阳还算年轻有为,后来家中突生变故,虽然名声不大好听了,却自身上进努力,如今更是与穆蓉情投意合。 严家严和明,表面上看的确是个好青年,许了跟胡彩玉的亲事。 苏家适龄的苏典庆,也娶了穆萍。 阳岐城合适的少年,能配得上穆春的家世人品的,还真的少之又少了。 更何况父母看儿女,都是的带着光环的。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方之询,还买了苏家大宅,要在阳岐城安家落户了。 “你相信我。”方之询十分诚恳。 “你不回方家吗”穆春歪着头反问“你到底是方家的子孙。” “都解决了。”方之询简单说了一句,随后说道“都解决了,我才敢向你提亲。” 解决,什么解决。 “你不必知道。”方之询笑“如今我不过是用了他们的姓氏而已,我与方家再无一点关系,不再是方家子孙了。” “哦。”看方之询不愿意说,穆春也不再问,这是他自己的事情。 “你今日点头,明日我就送聘礼去你家。”方之询问道。 “为什么是我。” “啊” “为什么是我。” “喜欢。” “呵呵。”穆春心里有些甜,嘴上却还是警惕满满“你与严家什么关系你到底要干什么郡主娘娘又要你干什么” “大婚那天,你就都知道了。”方之询笑着“总之不会害穆家。” “为什么不能现在说” “郡主娘娘觉得,你还不是自己人。”方之询仍旧是和善地笑“不过迟早你会知道的。” 穆春看着他的笑容,一股凉意由脚底而生。 她终于明白,上一世她是为了爱情,被严和明算计所伤。 这一世,其实方之询表现的不错,深情款款却又体贴温柔,她却始终不能安心的原因。 第一,的确是她心里过不去那个坎,除了自己,这一世她谁都不能真的相信。 第二点,却是她眼下才明白。 方之询自己的命运都还握在宁华郡主手中,又怎么能指望他能保护自己,保护穆家呢。 即便是自己嫁给了他,也是远远排在宁华郡主之后的。 若是有一天,宁华郡主要利用穆家,或者厌弃了穆家,那方之询作为穆家的女婿,会挡在穆家的前面吗 这个答案,此刻穆春已经十分肯定,是否定的。 但是方之询说的又没错,眼前的局势是好的。 他为宁华郡主所用,穆文忠也为宁华郡主所用,如此大概宁华郡主也不会再为难穆立,穆立能够在楚州安稳的度过他最后的官场岁月。 只要顺利告老还乡,无论日后发生什么,只要不是奇耻大辱,穆立就不会再轻生自尽了吧。 这不仅是她的婚事,也是穆家的前程。 方之询有恃无恐,料准她一定会来,也是仗着这个。 一个家族的前途,别说牺牲一个女儿,就算是十个儿子,那又如何呢 有了宁华郡主这棵大树,严家怕是也不敢再嚣张地针对穆家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除了她自己。 方之询果然是老谋深算,这个时机刚刚好。 穆文忠郁郁不得志多年,如今总算攀上了宁华郡主有了用武之地,怎么舍得放手 穆立与宁华郡主先前出现龃龉,矛盾不知道如何产生,但是现在却是化解了。 她不答应方之询的提亲,势必要跟穆家闹得天翻地覆。 穆家的前途还不说,她相信若是方之询瘸了瞎了,穆立和穆文忠即便是赌上整个穆家,也不会去逼她嫁给这样一个人。 偏偏,方之询不是。 他不仅不瘸不瞎,还对她情深一片,还一表人才丰神俊朗,还能干上进勤奋努力。 连个反驳的理由也没有。 如此进退无路,穆春脑子里攸地想到一个可能性,她几乎是脱口而出“你都算计好了” 方之询不闪不避,似乎早知道她能够猜到这一切,却仍旧是沉默了一下才说道“为了抱得佳人归,不得不用些手段。” 穆春气得倒吸一口冷气。 什么穆立跟宁华郡主不和气,他暂时不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0 这是在回避问题了,穆春心里一咯噔。 她没说嫁,也没说不嫁,只是远远喊穆凌云“大哥,回去了。” 方之询知道穆春在担忧什么,但是他也是很为难。 穆春不想嫁人,他是早就看出来,甚至于听穆春亲口说过的。 可这浇灭不了他对她的狂热。 这一年来,他日思夜想的都是她。 没有办法忘记过一天。 说他卑鄙也好,上赶着轻贱自己也好,他早就认准了,这一辈子非穆春不可。 她不肯好好嫁,那他就强娶。 这一出大戏他策划了足足半年,才在说动宁华郡主的同时,给穆老爷子也卖了个好。 可是真娶了穆春,若是有朝一日穆家和宁华郡主对立,他能站在穆家吗 他不知道答案,所以无法回答穆春。 她显然是失望了,连跟他多说一句话也不能。 可让他就此放弃决不能,天知道他多渴望得到她。 这辈子他从未如此渴望一个人,一个女人。 从购买苏家大宅的那一刻他就想好了,他要留在阳岐城,与她长相厮守。 即便是手段不光彩,即便是日后遭她怨怼,他也认了。 他要得到她,没有什么比此刻这种欲望更让他疯狂和急切。 再有一个月,她就是十六岁的生辰了。 穆家大小姐到了适婚年龄,怕是求亲的人会踏破门槛的。 他不敢再等,也不能再等。 等穆春敞开心扉的那一天,他早就明白,自己等不到了。 她的心门,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紧紧关闭,拒人于千里之外,任谁也无法打开。 他认怂,他不期望用温情打动她,也不指望用温柔去感化她。 他如今只想得到她。 仅此而已。 目标单一了,行为也就顺理成章。 他知道,这一局棋,已经紧紧将穆家和宁华郡主绑在一起。 他是最好的选择。 于他,于穆春,于穆家,于宁华郡主,都是。 这是合作共赢的局面,哪怕是拿他的婚事。 他不在乎了。 他曾经幻想过,一场纯纯的爱情,不掺杂功利,不掺杂算计,不掺杂私心。 可是这样的情况下,他没有把握娶到他想要的女人。 一丝一毫都没有。 她对他有好感,他能感受到。可是,这仅有的一点好感,不值得她嫁。 他从不甘心到渐渐认清这一现实,最后明白和肯定自己的心意。 他就是要得到她,不管代价如何。 穆春没得选了。 她若是反抗、放弃,甚至哭闹,都没有用的。 在穆家的前途面前,一个女孩子的幸福算什么更何况,他方之询在穆家,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好青年。 穆春没有拒绝的理由。 不然就是矫情。 这是一桩多么美好的婚事啊,在外人眼里,简直是天作之合。 他是宁华郡主的外甥,颇得郡主信任。 穆文忠是宁华郡主身边的新贵,又十分看重和欣赏自己。 那把女儿嫁给这样的好后生,既让女儿收获了如意郎君,又间接拉紧了跟郡主之间的信任感。 天赐良缘。 更何况,穆文忠眼中的良婿,对女儿还一往情深。 穆春若是反对,那就是不知好歹,没有旁的理由。 而穆春穆家大小姐,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她恰恰是格外知道好歹的。 她以前的努力,方之询看在眼里,隐约看得出来,穆春唯一的软肋,就是家人,或者说,是穆家。 她定然希望穆家鼎盛持续,永不衰败的。 为了这个,她会让步,会接受自己安排的这一切。 天衣无缝。 只是没想到她那么聪慧,聪慧到超出自己的想象,将事情细细一想,前后连接起来,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没有明说,但是问的话,却是字字精准,也是字字戳心。 他不想承认,甚至想抵赖也没关系。 毕竟算计来的婚姻,怕是穆春更加反感。 可是,他不想骗她,一丁点都不想,也舍不得。 她不问,他可以不说。 可她问了,谎言他却如何也说不出口。 她的面容十分平静,但是眼眸却带着锐利的光。 他不愿意撒谎。 “哎。”方之询深深叹了一口气,在椅子上颓然无力坐下来。 他本想这一桩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婚事,皆大欢喜。 可如今被她看穿,那至少,她和他,短期内都不可能欢喜了。 卸下佳人心房,还需要时日。 不过他却是绝对不会退缩 的,绝对不会。 穆春此刻在马车里,也是深深的沉默。 许久,她才幽幽的吐了一口气,问身边的玉梅“你会绣嫁妆吗” 玉梅差点吓得一头撞在车厢上。 她只知道大小姐今日来找方公子谈事情,具体谈什么,她并不清楚,也从不过问。 心里堵着,穆春也没心思去理会玉梅的震惊,依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玉梅也没缓过心思,自己一个人思考了一会儿,没有打扰穆春。 晚上没吃什么东西,穆春就洗洗睡了,醒来时已经是掌灯时分,她觉得口渴的很,叫了几声玉梅,没人应答。 “玉梅跟我换班了。”宝竹从外间进来,伺候穆春喝水,解释道“她说她今日有事。” “哦。”穆春没放在心上,晕晕乎乎又睡觉了。 翌日一早,玉梅还没回来,穆春吃过早饭,问道“她是回家了么” “奴婢没听说呢,她说出去办事。”宝竹伺候完穆春,提醒她道“西府的大二太太又来了。” 刘氏 穆春只觉得头疼,连每日早晨去给周氏请安都不想去了,抱着一本书,挨着炭盆坐在椅子上看。 书娟遣了宝枝进来通报,见穆春在看书,笑嘻嘻的说道“这大冷天的,还是你屋里暖和。” 她穿着一件时兴料子做的夹袄,油光水滑的十分衬皮肤。 算起来也不过才十八岁,青春少艾,是个妙龄少女。 “你屋里还没点炭盆啊。”穆春知道穆秋故意克扣书娟,她曾经管过一次,只是书娟自己要息事宁人,又说自己不冷,穆春也不愿意逼穆秋太过。 毕竟周氏有劝过“任谁突然多了一个后母,即便表面上因为教养礼仪的缘故不得不尊重,心里也是十分难受的。” 穆春看在周氏的面上,加上书娟一直表示不在意,她也不再插手西院的事务。 如同周氏所说,书娟是西院新的女主人,若是她自己立不起来,那么任凭东院怎么管,她还是立不起来。 这对书娟来说,是一个好机会。 “我不冷。”书娟笑着。 “穆秋都去庙里了。”穆春意有所指。 宝枝忍不住说道“可不是嘛,三小姐又不在,二太太还是不肯;倒是照应着西院的婆子们,要日日勤打扫三小姐的房间。” 穆春忽然明白过来书娟的用意,笑了一下。 书娟可比她想象的要能干和聪明呢。 两个人说了一阵子,穆春又夸她的新衣裳好看。 书娟笑着说道“二小姐不穿了,硬塞给我的。算起来,还是我占了大便宜,不过是几个荷包一双鞋,便换了这许多新衣裳。” 书娟的绣活儿十分厉害,整个穆家都知道,时不时有人请她帮忙做些小东西。 刚开始她来者不拒,后来周氏知道了,告诉她她现在是穆家的二太太,无需这些小恩小惠拉拢人心,再加上穆秋见她招人喜欢,多次从中作梗,如此书娟也就罢了。 “她没鞋子穿了”穆春问道。 穆夏的鞋子以前都是成衣店里买的。 “不是,是男鞋,送给苏家的表哥的。”书娟说道。 那就更奇怪了,穆夏又不止一个表哥,一双鞋送给谁 “不过,我瞧着她的丫鬟拿着鞋去了驿站了。”书娟又说道。 原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是来提醒穆春,穆夏有了情况啊。 也对,书娟进门时,周瑾益已经离开穆家回京城,她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因此笑着道“她倒是有位表哥在京城的,想必是寄给他。” “哦哦,原来如此。”书娟自己闹了个没趣,倒是心胸更加开阔,知道穆春耳聪目明,什么都瞒不过她,笑着说道“我也不过随口一提,怕二小姐做什么错事。” 私相授受,于女子名节有损。 穆春明白书娟是好心,笑了笑说道“穆夏虽然性子直爽了些,但是大是大非还是分得清楚的。倒是我,过不了多久就要请你帮忙了。” 昨晚上想了很久,知道这婚嫁是逃不过了。 她不敢拿穆文忠的前途去赌。 若是方之询真的用诚意打动了她,说不定她还会去央求方之询放弃她,顺带保住穆文忠如今的差事。 可偏方之询也算计她。 这样一个无所不用其极,连婚姻都算计的人,怕是就算她苦苦哀求,他也会拉穆文忠垫背的吧。 他能够第一次制造穆立跟宁华郡主之间的矛盾,也不怕再制造一次。 穆春不敢去赌。 万般委屈也只能吞了。 更何况,她一日不嫁,穆夏跟周瑾益也就只能如此偷偷摸摸。 她敢打包票,穆夏一定是用自己的名义给周瑾益寄的东西,若是再稳妥一点,有可能用的是穆凌云的名字。 书娟见她这样说,笑着拍胸脯“你若是需要,自然我是全力以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1 如此,这一门整个阳岐城都看好的大好姻缘,就这样搁浅了下来。 倒是周氏会当家,逢年过节,该有的礼仪却是条条都做到了的。 因为婚期在订婚的时候并没有对外公布,只是不少人猜测一年半载的也该摆酒了,因此都翘首期盼。 盼来盼去,盼到的却是苏家要将婚期推后三年的要求。 穆家没办法拒绝,既然答应了,阳岐城打算喝喜酒的人也就散了。 许多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当初订婚时,就是说好过了会试,中了进士后再成亲的,这并不奇怪,倒是没人质疑。 除了有些吃饱了饭操闲心的人,还曾经为苏家抱不平“苏家小姐年纪拖大了,若是穆家高中状元,到时候反悔可怎么办” 也有人说“说不定正是怕穆家大少爷高中了反悔,苏家才想将婚期延后呢,到时候若是被公主郡主什么的看上,你说苏家大小姐是当大还是当小呢。” 如此被众人猜测调笑一阵子,渐渐的,穆家跟苏家的婚事也就心照不宣,两家都在等待明年四月的会试。 考过之后,无论高中与否,都该尘埃落定了。 这是穆凌云身为士子的最后一关,若是高中,有了进士的身份,那还有殿试,说不定还能进前三甲。 如此穆家有望。 若是名落孙山,那就只能卷土重来,再苦读三年了。 “我如今倒是不担忧凌云。”周氏看了一眼穆春,意有所指。 穆春只顾自己逗弄着怀里的小穆雪,不理会她们二人的谈话。 “凌云是过了暑气就启程去京城吗”刘氏又问道。 “他自己的意思,还是想开春,等天气暖和些就过去,外祖家有地方住,倒是早去晚去都无妨。”周氏解释道“早些去熟悉环境,也是有利无害。” 刘氏点点头,笑着说道“如此也好,就是有一条,那边可不愿意等呢,着急,希望今年就把事情办了,怕是等不到云哥儿高中了。不过人家也说了,愿意以娶状元公的妹妹的架势来” 周氏笑了,显得十分高兴“那孩子有这心意,咱们哪里还计较这许多俗礼。” “那也是。”刘氏也十分高兴“我也觉得这是一桩好姻缘。虽然云哥儿还没成亲,妹妹就出嫁不好,可是也有些人家里是这样的。” 刘氏说的是一些穷苦人家,家中没银子,哥哥娶不上媳妇,就把妹妹先出嫁收了聘礼,再给哥哥娶媳妇。 相比姐妹,兄妹之间的顺序倒是没那么要紧,毕竟社会上,对待男子的年龄总是要宽容一些的。 女子到了十六岁还不出嫁,就会有人说三道四。男子二十岁不成亲,还会被人说稳重呢。 若是兄妹只差一两岁,难道还必须让哥哥随便娶一个不成妹妹的年纪可是耽误不起啊。 “没那么多讲究,孩子们过得好就行。”周氏对这些事情虽然讲究,但是不该拘礼的地方也绝对不会拘礼的“人家不讲究的,咱们也别那么多条条框框。” 刘氏兴高采烈,知道这份媒人钱到手了,高高兴兴地走了,走之前还跟周氏叮嘱道“记得咱们家荷儿的事情。” 她说的是穆荷。 刘氏跟吕氏虽然在生活上面不和气,可是在家族事情上,道理是一家的妯娌,还不至于胳膊肘往外拐。 周氏笑着点头表示记住了。 穆春见刘氏走,也要跟着走,书娟却饶有兴致的问周氏“这是要给大小姐说亲了是哪户人家,谁家儿郎” 周氏神秘一笑,“赶紧回去准备大礼吧,我这边等老爷回信呢,若是他答应了,才好往开说。” 穆春厚着脸皮听着,也不说同意也不说拒绝。 她很想说这是方之询的算计,可是证据呢父亲母亲只会觉得她不懂事,为了拒婚撒谎。 况且,母亲那样高兴,她不同意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只能恨恨一跺脚,出了周氏的门。 周氏以为她是害羞,跟书娟两个人高兴地又开始讨论穆春的嫁妆问题。 三月中旬,严和正正式去了徽州一个县城上任,担任都尉卿一职,妻子胡彩霞留在家中养胎。 严家老太爷的病居然一日一日的好些了,严家传出话来,说严老太爷能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了。 三月底方之询的聘礼送来了,足足三辆大车,排场超过了阳岐城任何一位小姐。 周氏乐开了花,就连穆文忠也对这门婚事赞不绝口。 穆立亲笔批了,不能让方家小瞧穆家,让周氏从公中提三千两银子的嫁妆。 而之前的规矩,不过是一千两而已。 婚期定在了今年九月,满打满算不过小半年时间而已。 穆凌云也十分高兴,知道穆春终生有靠,连读书都越发勤奋,对穆春说道“方之询以状元公妹妹的礼遇迎娶你,哥哥要更努力,不能让这笔钱白花。” 四月初,楚州又有好消息传来,穆立以五十六岁高龄, 往上升了一级,担任楚州守备,实打实成了父母官。 据说是宁华郡主在中间起了很大的作用。 穆春心里一咯噔,忍不住又阴暗地想,是不是方之询又做了什么事情向穆家卖好,让自己再也找不到理由悔婚。 她已经被这些弄得心力交瘁,不想管也不想问了。 毕竟周氏这小半年的笑容,比这些年她看见的都多。 前方是坑是火,穆春都认了。 与此同时,穆凌云收拾行装,上京城外祖家读书,准备一年后的会试。 的确,周氏这小半年每日都是如沐春风。 穆家的喜事一桩接一桩的办,儿子的前途似乎触手可及,女儿找到了好归宿,小女儿穆雪也熬过了容易夭折的月份,茁壮成长。 公爹官职再升,丈夫也得到一份可心的差事。 全是喜事,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即便是我此刻死了,也是死而无憾。”周氏时常跟穆春感慨。 穆春更加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还不能流露出丝毫不甘愿的心思。 虽然她说不想嫁给方之询,周氏不一定会同意。 但是她若是表现的十分痛苦,周氏也一定会为难。 她不想周氏为难。 母亲熬了这么多年,终于苦尽甘来了,她是高兴的。 穆春想通了,她重活一世,不就是想着父母安康,家族和顺吗 如今可不就是求仁得仁吗虽然这“仁”是暂时的。 可是暂时的安宁也是安宁,至少严家如今银子堆成山,也不敢像之前那样对穆家做手脚,暗地里搞鬼了。 等穆凌云高中,穆家能够自力更生了,到时候她就真的没什么可担心了。 如此甚好,夫复何求 与此同时,楚州传来好消息,穆樱生了一个儿子,彻底奠定了在文昌伯府的地位。 四月中旬,严云艳便有好消息传来,说怀上了,已经五个月了,请人看了,是儿子。 四月底,穆荷的婚事定下来,是楚州一户书香门第,家族里出了两位进士,她嫁的是二房长子,公爹是楚州官衙一名六品小吏,相公是举人,明年也跟穆凌云一同参加会试。 只是他已经参加过一次会试了,名落孙山,年纪比穆凌云大,今年二十岁。 对此吕氏倒是不嫌弃,听说对方憨厚靠谱,那就行了。 婚事定得很急,据说是穆荷自己要求的,还赶在穆春的前面,没过完六月就出嫁了。 但是也说是对方想成婚之后就在家里待三个月,赶在冬季天冷之前到京城,住下来准备考试。 反正不过二个月的功夫,穆荷就匆匆出嫁,甚至来不及跟穆春她们说什么,每日只是窝着头在家里绣嫁妆。 她一向乖巧懂事,大人们也没觉得有丝毫不妥当。 穆荷出嫁那天,嫁到胡家的媳妇刘氏的侄女小刘氏充当媒人,替侄子胡建阳说亲,说的是穆蓉。 吕氏开始是不同意的,嫌弃胡建阳亲娘胡三太太心术不正。 穆蓉执拗又够心狠,饿了自己几天,几乎是奄奄一息,请了大夫来看差点救不回来,吕氏无法,大女儿闷嘴葫芦一样的着急嫁了,小女儿又怕出什么闪失,只得同意了。 穆蓉的父亲穆文双倒是没有异议,他对胡建阳的亲娘那些往事没有概念,在他眼里,胡建阳是个用功的好孩子,这就够了。 婚期在穆春之后,明年会试之后。 吕氏又连续好几天过来跟周氏唠嗑,诉说心里的郁闷。 一是穆荷匆匆就出嫁,她总觉得眼皮子跳,虽说那户人家考察过,也是极好的,可就是心里不踏实。 穆荷向来有事藏在心里不说,别说是父母挑的好人家,就算是聋子瞎子,她为了不让父母忧心也会嫁的。 经常说着说着就哭起来。 周氏只能劝她“你让人打听打听,看看穆荷过的怎么样啊。” 吕氏就道“打听了,说是公婆和蔼,丈夫也牢靠,每日里相敬如宾,和和气气的。” “那不就行了。”周氏想不通。 吕氏说“母女连心,我总怕她不开心,又闷在心里不说。” 好容易把穆荷的事情劝好了,吕氏又开始哭诉穆蓉不省心,不听话,怎么跟她姐姐完全不一样,都是被宠坏了,厉害着呢,以后有她苦日子吃的。 周氏劝完,又开始数落严云艳怀孕的事情“要不是她说怀的是个儿子,我才不把穆荷嫁出去呢,要留在家里招婿的。穆荷那个柔顺的性子,到底还是留在身边才安心。” 周氏又道“你瞧你,你也不想想,招婿能招个什么样的人哪有好端端的儿子给人家当上门女婿的,都是不成器的家里穷的。说起来,你该感谢严云艳才是,若不是她怀了儿子,穆荷在家里招婿,还找不到女婿那样的人才呢。” “有什么用屡试不第。”吕氏埋怨。 周氏劝道“哪里就能人人高中再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2 新来的县令潘大人,组织了一场龙舟赛。 穆夏约了一圈人去看赛龙舟。 却谁也没有约到。 穆荷婚期临近,比穆春还要忙。 穆蓉本来还算是自由身的,如今也被迫留在家里帮姐姐绣嫁妆,毕竟时间紧迫,不能让未来姐夫家看了笑话。 苏锦绣婚期还有一年,本来是可以出门的,却不知何故,说是很久没有出门了。 苏锦华被任子力三番五次来退婚,弄得没脸出门了,也不肯出来见人。 任家却是一口咬定,说绝不退婚。 任子力被家里人三令五申,却架不住他时常跑出来大放厥词给苏家添堵。 虽然他说了不算,可是这一出又一出的,也闹得两家人实在吃不消。 今年穆家自然还是穆文义出面。 苏家已经换了下一代人,苏典玠出面了。 胡家是胡二老爷。 严家是严子俊。 以前是严子松,今年严子松忙着赚钱没空,严子俊如今唯他哥哥马首是瞻。 方之询也参加,另外还有一些这几年发迹起来的富户,一共十条船比赛。 只是比赛还未开始,就已经有传言流出,严家的船身,满贴金箔。 怕是整个阳岐城的人都去观看这场稀奇了。 穆春没法去,憋闷死了。 她让宝竹去打前站,打算从角门溜出去。 刚探出头,却又缩了回去。 然后再探头,肯定她没看错。 严和明带着来福,居然候在她家角门处。 如今已经艳阳高照,天朗气清,他站在那里,衣袂飘飘,一表人才。 与方之询婚事定下来后,穆立又高升,穆文忠也有了好前程,穆春再看严和明,知道他阴险毒辣,却也明白至少此刻,严家不敢再动穆家了。 毕竟,他们不忌惮穆立,也要掂量一下方之询背后站着的宁华郡主。 两家秦晋之好的关键时刻,严家若是敢出什么幺蛾子,无异于是在打郡主娘娘的脸。 他们还不至于嚣张猖狂到如此地步。 少了那份惧怕,多了一份旗鼓相当的笃定,严和明就没那么面目可憎。 “穆大小姐。”严和明微微一笑,让人如沐春风。 这一身好皮囊啊,怎么就给了他 穆春觉得十分可惜。 “我等候你多时了。”严和明说。 “啊。”穆春想起来暖炉夹壁里的字条,将心虚的那部分隐忍住,问道“有事” “心里难受。”严和明说“难受了一个多月了。” 这一个多月,是方之询跟穆春定亲的时间。 他难受了这么久,难道得心都快跳出来。 可是,他没办法。 他去提亲,穆家难道会把穆春嫁给他 不会的。 他此刻十分后悔,非常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不该为了那个窝囊废云敬开,去跟穆家作对,还让穆家抓到了严家在背后指使。 穆家虽然没有报复,但是这几年对严家一直敬而远之,他是知道的。 谁能想到,他后来,会爱上穆家的大小姐 谁能想到 穆家注定会被严家所灭的,怪只怪动手太早了。 若是迟两年,等他发觉自己爱上了穆春,娶了进门,生下几个孩子,再对穆家动手。 穆春难道还要抛夫弃子,与他决裂不成 如此一想,更加后悔。 再忍一忍,只要忍一忍就好了。 可惜一步错,步步错。 即便他以后不整垮穆家,穆家也不会把穆春嫁给他了。 没有机会了。 瞧着严和明阴晴不定的表情,穆春不知道说什么,气氛有些尴尬。 严和明一双美目定定看着她,想要看出什么,又看不出什么,半响才问道“你喜欢他” 穆春更不知道如何回答。 严和明不是第一次向她表明心意,只是每一次她都刻意忽略,严和明也从不追问。 是他知道即便是追问也没什么结果吗所以不问 但是他又想表达 穆春搞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装聋作哑。 “我送给你的东西,你从来不戴,给你的信,你也不回。”严和明此刻活脱脱像是一个怨妇。 穆春哑然,就连宝竹也跟着十分尴尬。 “我心里很煎熬的。”严和明说道“我甚至想过,只要你给个回音,我就能放弃一切,带你私奔。” “啊”穆春目瞪口呆。 “呵呵。你不相信我。”严和明喃喃自语,仿佛今日来此堵穆春,就是为了说这些话“你不知道我下了多大的决心,可是你还是没回我的信。” 穆春不再看她,低着头用绣花鞋在地上画圈圈。 “今日来,是告诉你,若是他对你不好,我一定不放过她。你放心。”严和明恳切道。 放心,她放什么心 方之询对她不好,自然有父亲和哥哥为她出头,管他严和明什么事儿。 “这是我给你的添妆。”严和明拿出两张契约,就要递给穆春。 穆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敢等他过来,急忙就将门“砰”一声关上,留下严和明握着铺契的手,在门口晃悠悠。 “她还是怕我。”严和明自嘲一笑,对着来福说道“你主子怕我。” 来福听明白了,脸色煞白,噗通一声就跪下,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行了,你去吧。”严和明道“在我身边这几年,你除了递点没用的消息,其余的还是伺候的很好。” 他说完,把两张铺契塞到来福手里“这是我给你最后的任务,让你主子收下。日后,你就不必回严府了。” 来福嘴唇哆哆嗦嗦。 他不是没想到东窗事发的一天,想的却是严和明雷霆手段,打死他、打残他,或者毁了他。 却从未想过,是这样的结局。 他一时之间,竟然无所适从。 再看严和明,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了。 来福惊魂未定,几乎是冲到穆家门房,让门房传话找豆豆,说了接头的暗号。 没多久,豆豆出来,迎他进来。 穆春在等他“严和明今日怎么来了还守在那里,料定我要出去” 穆春满肚子疑问要问。 来福却只顾着自己说道“大小姐,他都知道了,知道了。” “”穆春的疑问全吞进肚子里。 “他放过你了。” “是。”来福说着,又摇摇头,将那两张铺契奉上“他说让您收下,不然” 来福想了想,到底还是感激严和明的不杀之恩,对着自己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您就收下吧。” 穆春仔细看是两张珠宝铺子的契约,严和明这是真的要给自己添嫁妆了 她想了一下,对来福说道“正好我也没地方安置你,他既然给了你你去管这两间铺面吧。” 来福有些错愕。 宝竹也十分迟疑“大小姐,您收下了” “人家诚意拳拳,我岂能不收。”穆春没那么怕严和明,心里坦然许多,也许是穆家如今欣欣向荣,她内心有了依仗,竟然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豪气“你管好,每月跟我对账便是。” 又告诉宝竹“不许跟人说起。” 宝竹连连点头。 来福也点得如同小鸡啄米。 穆春将铺契收好,她不用担心别的,相信严和明那边会吩咐妥帖的。 他除了算计她,旁的事情事无巨细,都可以做的很好。 “玉梅呢。”处理完这一切,穆春心里安定了一些,这几日玉梅好像很忙,都是宝竹陪着。 穆樱如今生完孩子两个月了,之前满月酒的时候她刚订婚,家里一堆事情等着,周氏带着穆雪去楚州参加的满月宴,她没机会亲手送上礼物。 如今眼看着小宝宝要过百天了,穆春专门吩咐玉梅好生准备礼物,到时候及时送到楚州去,聊表心意。 这是个细心但是简单的活计,玉梅办了两天都还没有消息,穆春忍不住有些不满。 “你去叫豆豆寻寻” “豆豆不是跟来福去铺子里接手了”宝竹反问。 “瞧我这记性。”刚刚吩咐的事情就忘记了,穆春拍拍额头“那叫慧娘去找吧,她嗓门大。” 那两块地的地契给了方之询后,为了掩人耳目,穆春让田来顺和慧娘都回庄子上住了一段时间,风声过了才叫他们回来。 田来顺没进府,跟着田嫂子住在一起帮忙穆春办事。 慧娘一个女子不大方便,安排在了厨房。 她五大三粗的,也不爱说话,做完事情就闷头吃饭,倒是也挺好。 刚开始厨房里的人还有些怕她,听说她前几年打过当时的二太太严氏,后来田嫂子处处维护,慧娘也还算听话,渐渐接纳了她。 她本来跟豆豆就是至亲的姑侄女,有些她不懂的人情世故豆豆都会耐心教她,如此也算融入了穆府。 慧娘还是黝黑粗壮,风一样跑过来地动山摇的,“大小姐。” “玉梅去办差事,就在朱雀大街那一带,你去找她回来,别出了什么事情才好。”穆春吩咐。 地面又一震一震的动起来,慧娘跑出去了。 宝竹笑着“真是山一样的女人,以后哪个男人娶得动啊。” 穆春有些想笑,却又不敢笑。 若非慧娘是这样的外貌这样的脾气,她也不会安排田来顺去她那里避难。 田来顺年纪小,那会儿不过十五岁,又瘦又小,跟将近二十岁的慧娘一比,勉强算是她弟弟一样。 加上田来顺还读过几年书,怕是死都看不上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3 滚呀还要我说出更难听的吗贱货”里面传来“噼啪”一声响,是碗摔碎的声音,玉梅终于忍不住哭起来。 “哭丧啊你,老子还没死呢,看着你就心烦滚”男人愈发不耐烦。 慧娘听到这里却是明白了,有人在欺负玉梅呢,她冲进去一脚踢开门,果然玉梅在哭,地上碎的药碗,还有一个男人躺在床上,凶神恶煞。 “让你欺负玉梅。” 慧娘过去双手直接将床板一掀,她力大无穷,直接将板子掀过来,男人猝不及防被掀翻在地上,被子掉落,他腿上上着夹板。 “你有病啊,摔死爷了。”床上躺着的正是穆家二少爷穆凌广,他此刻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好不狼狈“快扶爷起来。” “玉梅快走。”慧娘才不会理她,拉着玉梅就要走,玉梅却不舍地回头看,最后挣脱开慧娘的拉扯,回去将躺在地上哀嚎的穆凌广扶了起来,又努力将床板弄正,出了一身的汗。 慧娘不知道说什么,只傻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玉梅折腾。 等把穆凌广安顿好了,玉梅才说道“她是东院的丫头,有些鲁莽,二少爷别怪。怕是过了今日,我便不能来了,二少爷自己保重。” 说完才走了。 穆凌广见她忽然走的决绝,也猜到既然慧娘来了,那玉梅私下底照顾他的事情,肯定要捅到穆春那里去,穆春才不会让玉梅过来,说不定还要秋后算账。 他微微有些怕,声音嘶哑说道“那你” “我不会说的。”玉梅十分坚决“你放心。” 又看了看慧娘“她不懂。” 穆凌广忽然厉声喝道“你说老子也不怕,有本事叫姓穆的来把我杀了” 他竭斯底里的叫嚣,像是疯了一样,玉梅犹豫一下,到底跟着慧娘走了。 穆春看玉梅一脸疲惫,有些诧异,看慧娘说不出什么的样子,又看向玉梅。 玉梅却径直跪下“奴婢有罪。” 慧娘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她试图说话“男人,欺负玉梅。” 穆春吃了一惊,急忙起身上下打量玉梅,玉梅苦笑着说道“慧娘大惊小怪了,二少爷摔断了腿,没人照顾,奴婢正要撞见了,给他抓了点药。” 穆凌广 玉梅点点头“年后奴婢去街上买丝线,看二少爷喝得酩酊大醉,跟人争吵,下雪路滑,他大概是心里有火气,骂骂咧咧地不太高兴,奴婢多看了几眼,他就一头摔倒在青石板上,半响爬不起来。” “奴婢想着他总归是穆家的二少爷,因此扶他去看了大夫,上了夹板。”玉梅回忆“本来以为二太太会照顾她的,谁知道等到晚上二太太也没来,奴婢放心不下,就替他煎药喂了他喝,隔三差五地去看他。” 穆春十分震惊,却又不知道指责玉梅什么,半响才道“你该告诉我的。” 玉梅点头说道“是奴婢的错。只是这几个月来,家里喜事连连,大小姐您的婚事又定下来了,成日里愁眉不展;太太到处张罗,又要照顾小小姐,老爷二老爷都不在,大少爷也要去京城赶考,奴婢找不到可以说的人了,这才悄悄自己擅自做主了,请大小姐责罚。” 玉梅分析的有理有据,关于穆凌广的事情,她非要说,那随便逮个人的确可以说。 若是不想说,倒也是现阶段的确找不到可以说的人。 玉梅不可能去找严氏,她和穆凌志又不熟悉。 南院的更不用讲了,苏氏忙着替穆夏张罗,哪里腾得出手,再则穆凌广也不是她们管的事。 “那他好了没有” 玉梅摇摇头“伤筋动骨一百天,怕是还要一个月。” “行了,我会找人看顾的,你先回去休息。”穆春笑着“正好借这个机会让穆秋回来。” 穆秋去庙里祈福,当时说的是半年,如今也有好几个月了,胡嬷嬷说她乖巧听话,每日按部就班听经祈祷斋戒,并不惹事,还长胖了一些,周氏听闻,便打算让她待满半年,等穆春成亲前回来便是。 只是穆春总是心神不宁,若是穆秋三天两头出幺蛾子,她还觉得正常,毕竟当初穆秋要去庙里祈福时,她曾经想过这是穆秋要求增加待遇的一种手段。 谁知道,穆秋这样乖巧,倒像是真的去为家人祈福,穆春就觉得不正常,一直想找机会去看看。 家里的事情却一桩接一桩的来不及处理,因此也没有空。 如今她快要成亲了,想到还要在府里闷好几个月不能出门,如今有了这样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再不用可就浪费了。 让亲妹妹回来劝说亲哥哥上进,没有比穆秋更合适的人选了。 周氏听了穆春的来意,微微有些诧异“凌广摔断了腿,还不肯吃药自暴自弃” “是。”穆春不说玉梅私下里去照顾的事情,只说是听街坊讲的,便立刻来跟周氏回话“听说严如玉也不怎么管,除了给他交点房租,估计连儿子出事都不知道。” “哎,她如今寄人篱下,能够自保就不错了,毕 竟爹娘都不在了,住在大哥大嫂家里也不是个事儿。”周氏却是十分理解严氏的为难之处“也罢,如今你祖父,二叔和你父亲都不在家,你三叔也不知道成日在忙些什么,派个妥帖的人去照顾,咱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母亲,我觉得光照顾也不行。大哥之前在大街上见过他,说是成日里喝得酩酊大醉,也不理事颓废的很。”穆春说道“如今咱们家里,三哥人老实嘴却笨,怕是还没开口就被骂回来了。我想,只有三妹妹去才行。哥哥疼爱妹妹,说不定就迷路知返了。若是任由二哥这样颓废下去,怕是有朝一日真的救不回来了,丢的还是穆家的脸面,伤的还是二叔的心。” “你说的也有道理。”周氏沉吟一会儿,道“我派人去叫穆秋回来,劝劝你二哥。” “不必派人了,我去吧。”穆春笑嘻嘻的搂着周氏的胳膊撒娇“我从前与三妹妹有些误会,这次是为了她们西院,正是卖好的时候,亲自去比较有诚意。” “我看你是想出去玩儿吧。”周氏怎么会看不出女儿的意图“你要成婚了,不合适。” “我知道不合适,可是实在憋屈的很。”穆春笑着央求“去庙里不是去别的地方,路上马车遮的严严实实,下车了都是尼姑们,也没旁人见到我如此我又能出去透气,母亲又不必担心,不是挺好吗” 见周氏面有动容,穆春再加把力气“等回头嫁人了,回娘家都是难题,更别说出门溜达,这可能就是我最后一次出门了你忍心看我成为一个深闺怨妇吗” “胡说八道什么”周氏掐她一把,不爱听这样的话,却是点头答应了“你多带几个人,路上小心些。” “庙就在阳歧山,不远。母亲放心。”穆春格外高兴,在周氏脸上亲了好几下。 回到屋里收拾行装的时候,穆春吩咐玉梅也收拾,让宝竹留下看屋子,顺便跟书娟接头,还有些要绣的嫁妆单子对一下,宝竹有些不高兴。 玉梅看宝竹的样子,半响后才说道“大小姐,我能不能不去您瞧宝竹的嘴,厥得都能挂瓶子了。” 宝竹就赶紧摆手“奴婢只是有些不适应,小姐从前都是带着玉梅和我两个人的嘛。不过那是从前咱们屋里没事情,如今有事情了,奴婢自然要留下来照看。” “行了,我留下照看也是一样。”玉梅笑着说道“你去吧。” 宝竹便用期待的神情看着穆春,她也是许久没出过门了。 穆春见她二人如此,忍不住噗嗤一笑“行了,宝竹去吧,玉梅你清点一下嫁妆。” “是。”玉梅爽快答应了。 隔了一天,穆春启程,去庙里不过小半天的车程,来回一天足够了,不需要过夜,因此也没收拾什么,临出发周氏把有庆嫂子给穆春带上了。 穆春笑着推辞“府里事多,有庆嫂子去了一天就要耽误一天的事情,我把慧娘带上,她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关键时刻能保护我的。” 周氏想到慧娘的形象,倒是也不争“再带四个婆子。” “知道了。”穆春叫了大力驾车,带着宝竹和慧娘,另有婆子们往阳歧山上过去。 这边玉梅两日没来,穆凌广越发烦躁,房东大娘帮他熬了几次药才说道“这几日你娘的婢女怎么不来照顾你了” 她以为玉梅愿打愿挨,是因为她是严氏的人。 穆凌广懒得跟她解释,也不说话。 大娘讨了个没趣,端着药碗走了,外院玉梅正进来,大娘一把拉住她“好姑娘你可来了,你家少爷发脾气呢。怎么,这几日严姑奶奶不让你过来吗” 玉梅轻轻一笑“家里有事呢。” “哦。”大娘也笑,随着玉梅进去,后院又想起骂人的声音“老子还以为你死了呢。” 玉梅不吭声,只抱着他的脏衣服去洗。 “你不用来了,你又不是我娘的婢女,不必如此低三下四照顾老子。”穆凌广不解恨,什么难听说什么。 玉梅已经打了清水开始给他洗衣服。 大娘摇摇头,叹叹气,想到在严家的严氏,嘟哝道“这当娘的也怪狠心,自己不来看儿子,腿都摔断了也不知道心疼。” 实际上,严氏并不知道穆凌广腿断了,这几个月她虽然在严家有吃有喝,却是如履薄冰。 霍青青看她不顺眼,她因心怀鬼胎,不敢顶撞,怕有朝一日霍青青胎儿出事,别人第一个怀疑她。 因此一直强自忍着,从不正面顶撞霍青青。 或许时间久了,霍青青发觉严氏在家里地位大不如前,倒是不像以前那样为难她,有时候跟曹氏起了矛盾,还会找严氏诉苦。 曹氏见严氏一直没有动静,来问了几次,严氏便将此顾虑说了,曹氏只叮嘱道“孩子若是生下来,你就永远别想回娘家了。” 她相信对于严氏这样一个无夫家,无娘家的女人来说,有个条件不错的栖身之所,这个诱惑很大,更何况还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严氏忍气吞声几个月,每日恨不能自己都顾不过来,哪里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4 当初她不是没想过自己下手,以免有把柄握在旁人手里。 一来她自己还没有儿子,怕害了别人的孩子手上沾了血腥,以后更加不会怀孕了。 二来也怕东窗事发,霍青青不依不饶,家里就这么几个人,下人们没那么大的胆子,只会怀疑到她头上,严子俊将她休弃。 如今叫了严氏过来下手,只要严氏一跑,即便是怀疑到她头上,她坚决不认,严氏没有办法,也只能自己认栽。 她没想到的是,严氏十分清楚她的顾忌,直接抬出官府来。 官衙的门,只要她进去了,即便是打死不认,怕也会影响到女儿的婚事。 最好的解决之道是,严氏下手,然后跑路,这样人人怀疑严氏,却又找不到她。 严氏也认同,这段时间从她手上讹了不少银子,可是却迟迟不下手。 曹氏便来催促。 严氏安抚完她,又绕到严家大房,找胡彩霞。 没别的事情,要银子呢。 胡彩霞怀着双身子,跟常人相比格外怕热,才五月份就在凉亭纳凉,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点心。 她如今十分肥胖,早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水灵娇俏模样,坐在那里还在不住的吃。 “大侄媳妇。”严氏从来不理会丫鬟的阻拦,因为胡彩霞不愿意见她,可是严氏嘴巴一动,她又只能心虚的让严氏过来。 胡彩霞冷笑着说道“怎么,又来要银子你如今不缺银子了呀,还这么贪。” 严氏就笑着说道“我有个儿子被穆家赶出来了,如今没了进益,我得养着他呀。” “你要养儿子也别找我。”胡彩霞有些生气“别说月例银子,这一年来,我连嫁妆都快贴给你贴空了。你从我这里拿了近三千两,我一个胡家出来的庶女,能有几个钱” 严氏仍旧是笑着“严家也没亏待你啊,大堂嫂给你的不少。” “又能有多少”胡彩霞怒火冲天,却还是强制按耐住“一个月多给一百两,也不够给你的。” “你找小侄子啊,反正是他的种。”胡彩霞见严氏,除了贴身丫头,其余的都赶走了。 如此严氏说话也不顾忌“他腰缠万贯,给他孩子的亲娘花一些也没关系。” “姑奶奶你胡说什么”胡彩霞见状一惊“以前你总嘴里乱说,我就警告过你” 严氏冷笑着道“你怕什么做得出还怕人说吗” 她顿一顿“每一次跟你要银子,你都推三阻四的,我不多提醒你几次,怕是你都忘记了你肚子里孩子的亲爹是谁小侄子那么风流俊朗的人物,你倒是想得开” 胡彩霞怒瞪着她,跟丫鬟明瑶说道“带姑奶奶去拿银子妆奁盒子里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你瞧,我就说嘛,不提醒你一下,你就记不起来”严氏得意的笑着“那我就祝大侄媳妇你早生贵子了。反正都是我的侄孙啊。” 胡彩霞正要发怒,一个人影剑一般冲上来,伸出的青葱般的手指头哆哆嗦嗦“你们你们再说什么” 严氏吓了一跳,见是胡彩玉,忙道“你们姐妹说话,我先走了。” 胡彩霞强自镇定,对明瑶说道“你去吧。” 明瑶这才带严氏走了。 胡彩玉看着镇定自若的胡彩霞,怒道“我都听见了。你怀的是不是二郎的孩子” 她忽然之间恍然大悟“难怪难怪,之前严和正被爆出来偏好男色,还一度闹进了衙门,原配妻子也多年不能生育,怎么你偏一进门没多久就怀上了原来蹊跷在这里。” 胡彩玉扑上来就去打胡彩霞“你勾引二郎,你不要脸贱人我杀了你。” “你还想不想嫁给严和明了”胡彩霞如今并不怕这个嫡出的妹妹,早不是以前在胡家对她捧着敬着的怂样子,反而胡彩玉以她为借口老往严家跑,还要上赶着时不时讨好她,巴结她。 果然,此言一出,胡彩玉张牙舞爪的手停了下来,她有些傻眼了。 “你就当不知道,这孩子就是严和正的孩子。你照样嫁过来,咱们是亲姐妹,又是好妯娌。”胡彩霞冷冷说道“你若是说出去,你想过结果吗你是要害了谁” 害了谁害了胡彩霞这个不要脸的呀 可是胡彩霞是她的亲姐,被爆出和小叔子有染,同为胡家的女儿,她自己难道逃得过被人指指点点 严和明也必将千夫所指,到时候迁怒于她 可这口气难道就这样咽下 当然只能咽下。 先前胡彩霞不得已对严氏妥协,一是严氏是严家嫁出去的姑娘,对她来说,这等严家的丑闻说出去,她自己不痛不痒,胡彩霞没有还手之力。 二来,她的孩子月份还小,若是传到慕容氏耳朵里,怕是绝对不会容忍,让她落胎十分容易,并且毫不犹豫舍弃她。 如今她的孩子已经足七个月,又是双胎,生下来为严家添丁进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严家所有的长辈都对这两个孩子充满期待,即便是闹开,她也有八成自信, 严家一定会保这两个马上出世的孩子。 毕竟再不耻,那也是严和明的种,是严家的血脉。 再说胡彩玉如今对严和明一往情深,胡彩霞完全不担心,慢条斯理的看着自己晶亮的指甲“二叔在书房呢。” 胡彩玉正在心里盘算利弊呢,听见胡彩霞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语气,更想到为了嫁进严家,这段时间不得不对这个庶出的姐姐低眉顺眼,心里一股气憋着,那点儿理智抛到九霄云外。 “你倒是将他的行踪知道的一清二楚,果然是不要脸勾引小叔子的人。”胡彩玉几声讥讽,非要这样才能出了心中那股淤堵的恶气“你们不会还” “胡说八道”胡彩霞怒道“别像疯狗一般在这里咬人,我是为了严家的香火。” “说的大义凛然,好像不是为了母凭子贵一般。”胡彩玉冷哼一声,用眼角斜胡彩霞一眼“想让我不说也可以,你生完孩子之后,就提分家的事情。” 胡彩霞看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却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她冷声说道“老太爷都在,更别说老爷了,这不是我提就能成了。” 胡彩玉想了半天也只想到这个主意,按照她的意愿,她应该是希望胡彩霞流产才好。 可是孩子已经这么大了,哪里是轻易可以掉的怕到时候整个严家都不会放过她。 就这样被胡彩霞吃的死死的,她也是的确不甘心。 胡彩霞见胡彩玉被自己堵了回去,心下大爽,起身要走“行了,我不跟我废话了。这事儿你既然知道,只要你还想安安心心跟我做妯娌,那就永远别提。我相信二叔也不愿意旁人知道这事儿的。” 严和正是个窝囊废,严和明却是严家的摇钱树,想分家胡彩玉简直做梦。 她不提严和明还好,一提严和明,胡彩玉简直怒从心头起,特别是胡彩霞用这种轻飘飘的语气,提起她心上千斤重的人儿,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算个什么东西,定然是你勾引了他” “是不是,你去问他便是。”这怀孕七个月的皇后般尊贵生活,早已经养成胡彩霞眼高于顶的性子,更何况对着这个在娘家颐指气使的嫡出妹妹,她总算是不用再卑躬屈膝看她脸色,心里的扬眉吐气,没有比这个更爽的。 胡彩玉见她越发高傲,忍不住怒吼“你算个什么东西他难道会看得上你” “我算什么东西,我不是你姐姐吗这些日子,你一口一个姐姐,叫的很是亲热啊。”胡彩霞反讽。 “你一个婊子生的贱种,有什么资格当我姐姐”胡彩玉口不择言。 “我不仅是你姐姐,以后还是你嫂子呢。”胡彩霞有恃无恐“告诉你胡彩玉,这些年在胡家受得气,我早就受够了你以为我是真心服你我无时无刻不在盼着这一天呢。” “你盼什么”胡彩玉有些茫然。 “盼什么你还问”胡彩霞轻蔑冷笑“盼将你踩到脚底下啊。不然,我何必要给严和正做续弦当年,我早就知道,你跟严和明私会,你苦苦哀求情根深种,可惜啊,人家看都不看你一眼。” “是你你怎么知道是不是彩月她告诉你的”胡彩玉惶恐的很,她觉得胡彩霞太可怕了。 “胡彩月呵呵。”胡彩霞冷笑连连“她不过是做了我的替死鬼罢了。当时看到你与人私会的是我,可惜啊,你向来嚣张跋扈惯了,不肯听人解释,也不去调查,就活活把她逼死了。” “你歹毒”胡彩玉咬牙切齿,心里早就震惊的不知道羞愧为何物了。 “我歹毒我可没有逼死堂妹。”胡彩霞讥讽地瞧着她“我嫁给严和正时,心里就憋屈的很。当时可是你娘保得媒,你还记得吗” 胡彩玉怒瞪着她,几乎要吃人。 胡彩霞根本不怕,她冷悠悠的看着胡彩玉“小时候,你有燕窝吃我没有,我找你讨要,你就算不吃了,也要吐一口口水在里面,然后给我吃。”她陷入回忆里,十分痛苦“你不穿的衣裳,我长得比你高,却还要接手必须穿。不然呢,我从没有穿过那么好的料子啊。” “你长得跟棵豆芽菜似的,却所有人都夸你,然后还要踩我几下,说我当姐姐的,怎么不如你。”胡彩霞一桩桩一件件都记着呢“长大了,你颐指气使心高气傲,整个胡家都围着你转,我见着你连大气都不敢出。可是我是长姐啊,长姐啊凭什么要对一个妹妹低三下四” “到了说亲的年纪,你娘一拖再拖,把我拖成了老姑娘。”胡彩霞咬牙切齿心里恨的紧“然后呢,让我给严和正做续弦。” “严家是个好人家,这阳岐城的百姓都知道。可是严和正是他妈的什么东西”胡彩霞眼里一抹怨毒的光“他喜欢男人,谁不知道,他有龙阳之癖,还玩死了小男童谁都知道。我是胡家的小姐啊,不是乡下的那些村姑,也不是家里穷要靠着卖姑娘才能过日子的人胡家的大小姐”胡彩霞心里一酸,呜呜哭起来“我嫁人时,严家二房的庶出闺女严云艳也出嫁了,你知道吗她比我小一点呢。” “我胡家如今好歹一门三进士,是官宦人家,我一个官家的大小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5 她眼里射出怨毒的光,狠狠看着胡彩玉“我不过是为了自保,为了有口饭吃,为了活下去。”她猛然喝问“你说,若是我想嫁给平民百姓,爱我敬我宠着我,过着甜蜜和顺的日子,可是拿不出大额的彩礼,你娘会同意吗” 胡彩玉被她反问地说不出话来。 “你瞧,没有油水的婚事,你娘哪里会同意呢我就注定该给你胡家卖钱的。”胡彩霞不住冷笑,似乎在笑自己,又是在笑胡彩玉“你喜欢严和明,我早就知道。我还知道,你这个人,心肠歹毒阴险,不达目的不罢休。大娘疼爱你,你喜欢的,她必然是上天摘月也要给你弄到手。严和明,不过是你胡家大房早就看好的猎物,只看什么时候收到网里罢了。” “我在严家过了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想来想去,这必须生个儿子的。你想啊,等你嫁进来,我还有活路你以前看我不顺眼,如今我成了你的嫡亲大嫂,按照规矩礼仪,你的敬我重我让着我,你能干啊你肯定不干的。” “若是你再生下个一男半女,那我没有孩子,在严家,也一样要被你骑到头上欺负一辈子,我不甘心,我不愿意我宁愿死也不会让你如意,我再也不想在你收下低三下四仰人鼻息,这样的日子我前半辈子过够了,后半辈子别说过了,我想一想就恨不得去死”胡彩霞哈哈大笑“所以我想啊,我必须得有个孩子。” “可我能生孩子,你就能生。”胡彩霞得意的笑着“我得生一个你不能生的孩子。” 胡彩玉见她已经近似疯狂的模样,一时之间呆若木鸡,说不出话来。更是没反应过来,什么样的孩子,胡彩霞能生,她不能生。 胡彩霞替她揭开谜底“我生一个严和明的嫡长子,你就没办法生了。”她哈哈哈的仰天狂笑“以后你生的孩子,只能排第二,第三,第四,你生一百个,也不是嫡长子。” 她得意洋洋的看着胡彩玉脸上开始扭曲,变形,狰狞。 胡彩玉心里已经像有一百只猫乱抓那样难受。 是啊,胡彩霞算计的真好,只要严和明知道胡彩霞怀的是他的孩子,那就算他对胡彩霞再冷淡,也会看在孩子的面子上。 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虽然不能相认,可是日日见着,心里是欢喜的。 二叔当亲爹一样疼爱孩子,旁人也看不出异样来。 更何况,更何况她看了一眼胡彩霞的肚子她怀的还是两个。 两个长子和次子。 哪怕是长女和次女,胡彩玉心里也像吃了苍蝇一样,终生难以释怀。 “你这个疯女人。”胡彩玉只能怒骂,以消心头之火。 “骂吧骂吧,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没有疯。”胡彩霞笑着说道“我就爱看你这样子,生气生的要死,却又拿我没有法子。”她得意洋洋哈哈大笑“我想要孩子,可以要别人的孩子,但是我就要严和明,不是为了旁人,却是为了你我的嫡出的好妹妹。” 她指着胡彩玉“你的好亲娘,给了我这样一门婚事,我不利用起来,真是对不住你啊。” “你这个无耻的荡妇”胡彩玉除了骂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骂吧骂吧。”胡彩霞早已经不以为意“事情走到这一步,不是我想的呀。好妹妹,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那个疼死你的亲娘吧。她知道你喜欢严和明,打定主意要将你嫁进来,就不该把我扯进这趟浑水。狗急了也会跳墙的,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若不是被你娘逼到这个坑里我至于出此下策” 她冷悠悠的换了神情盯着胡彩玉“我也不过是求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不要荣华富贵,也不想要什么俊美无双,我就只想找一个真心疼爱的我的男人,我安安分分给他生个儿子,哪怕辛苦劳作,哪怕粗茶淡饭,我愿意” “你的好亲娘,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胡彩霞愤恨说道。 “你别总怪别人了。”胡彩玉听她说了这么久,如今也冷静些了,她冷冷看着胡彩霞“你也不是你说的那么可怜,你若是想争取,嫁一个平凡人,不是没有机会。私奔,逃走哪一样不行你也怕过苦日子的吧。” “才不是” “不是不是你吃我吐了口水的燕窝穿我小了的却是好料子的衣裳”胡彩玉冷笑“你大可以粗茶淡饭,粗布衣裳的呀。” “我是胡家大小姐,凭什么不能享受你有的,我就该有”她冲胡彩玉吆喝。 “所以呀,锦衣玉食惯了,在这里摆什么清高呢。吐了口水的燕窝也是燕窝,小的衣裳也是上好的绸缎”她冷眼看胡彩霞,今日得知消息,差点被理智冲昏了头脑,被胡彩霞的声声控诉带到沟里去了。 从下她就比胡彩霞聪明,怎么能着了她的道儿 胡彩玉明白过来这一点才说道“你嫁了一个让你守活寡的丈夫,才站在这里大言不惭,说宁愿辛苦劳作,粗茶淡饭。我可不信。怕是你在嫁给严和正之前,最差也想的是我娘给你找一个殷实人家做正妻吧。”胡彩玉呸一口“也不瞧瞧你什么身份你也配” “我是不配。”胡彩霞如今丝毫不怵她,直言反驳说道“ 我就是不配,如今才站着这里,怀着你未婚夫的孩子啊。你呀,早点嫁过来。” 胡彩玉正要面露喜色,胡彩霞话锋一转。 “到时候你天天眼巴前看着,听他们叫你婶婶,可开心了吧。”胡彩霞越说越得意,她睃一眼胡彩玉,见她气急败坏,心里十分高兴“哦,对了,你还得对他们好些,这样,你的严家二郎,才会觉得你是一个好妻子,好长辈。” 胡彩玉气急,被她描绘的场景刺激的神志不清,伸手就要举起扇她的耳光。 胡彩霞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嘶吼道“你有种动我试试” 胡彩霞现在是严家的宝贝,胡彩玉被她的嘶吼喊得停顿了一下,理智回来一些,她愣神半天,到底悻悻缩回了手。 胡彩霞轻蔑的剜了她一眼,料定她不敢,轻轻拨弄了一下她的耳环“以后,你就像我以前一样憋屈着吧。” 这一句又将胡彩玉的怒火勾了起来,她见胡彩霞欺负她够了转身要走,想伸手拉住她。 不知道怎么的,她忽然眼尖看到了胡彩霞身后的台阶,那是凉亭往下的,并不高,只有三级。 她恶从心起,忽然就改拉为推,胡彩霞猝不及防,“哎呀”一声凄厉的尖叫,整个人就骨碌碌往下跌倒滚落。 她摔得头昏脑涨,腰后背疼的直不起来,却神志清醒,指着胡彩玉难以置信“我要告诉太太,你休想嫁进严家来” “告诉如何告诉”胡彩玉见她疼得起不来,心里十分高兴,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她冷笑着说道“说我推你这里可没有别的人,你空口白话谁信你再说了,咱们姐妹感情深厚,严家人都是看着的,我为何要好端端的推你那个原因,你说的出口吗” 这等阴私,从谁口中说出来,谁就是严家的罪人,给和睦的严家出了一道难题,给即将添丁进口的严家添堵 胡彩霞摸了摸肚子,不知道是不是年轻的缘故,还是台阶不高的原因,更或者是孩子已经大了皮实了,她倒是没觉得肚子疼,却看了胡彩玉一眼,翻了个白眼。 胡彩玉本来推她下来就有些后怕,只是见她好端端的还能说话,这才忍不住出声讥讽。 此刻见她晕过去了,开始有些惊慌,片刻后她瞅瞅周围没有人,悄悄的躲开去了。 胡彩霞等她走了之后,才慢慢的撑着地起身,想了想,却又咬破手指头,悄悄往中衣底裤上涂了一点血,这才又躺下。 就算没有旁的人来,她的丫鬟明瑶打发了严氏,迟早也要来的。 果然,胡彩霞躺了一会儿没多久,明瑶就寻过来了,见她躺在地上,吓得脸色发白,尖叫了一声,就冲过去扶她起来。 只是胡彩霞如今是双身子,身体沉得很,她那里就能够扶得起来,少不得要去喊人过来,丫鬟婆子们惊慌失措过来帮忙。 整个严家大院彻底沸腾起来。 慕容氏一念接一念的“阿弥陀佛”不住念叨,就连在外面忙活的严子松也赶过来了。 大夫去看了一下,问了胡彩霞一些情况,把了脉才说道“不碍事,少奶奶身子健壮,胎儿又怀的稳,目前看起来还是好好的,有劲儿着呢。” 胡彩霞听后稍稍放了心,整个屋子里陪着的人也都放了心。 慕容氏又念了几声阿弥陀佛,不住说胡彩霞就是严家的福星。 严家如今什么都有,就是缺子嗣,胡彩霞的肚皮也太争气了,前一个儿媳妇几年了不见动静,她一来立刻就怀上了。 又说道严和正得了官职,严家如今可不是单纯的商户人家了,又说严老太爷的病情得以好转,全赖胡彩霞肚子里的孩子保佑,当下又拿了一千两银子和上等好药材,叫明瑶收着给胡彩霞好好补补。 过了惊心动魄的时刻,慕容氏这才想起来“好端端的怎么摔着了你丫鬟去哪里了怎么也没人伺候” 胡彩霞环顾一圈,不见胡彩玉的身影,想必是躲回胡家去了。 她肯定不能说是胡彩玉推的。 正如胡彩玉所说,若是慕容氏问“好端端的姐妹为什么要推你” 她如何回答讲起小时候的深仇大恨未免显得自己太过于心胸狭隘,她可是严家的好儿媳妇。 说她怀的是严和明的孩子胡彩玉嫉恨恼怒那就更不可能了。 胡彩玉敢跑掉,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胡彩霞想了想才说道“我在凉亭里见了姑奶奶,她要找我拿些东西,我瞧着婆子丫鬟们都很忙,便让明瑶带她去了,我一个人多坐一下也不要紧。哪里知道妹妹忽然来了,我起身迎她,许是坐久了,头晕得很,一不留神就摔倒了。” 她神情十分淡然,却又带着几分委屈,看了看周围“咦,妹妹人呢难道不是她救的我” 明瑶在一旁十分疑惑“奴婢去的时候,就只有大奶奶一个人躺在地上,并没有看到胡大小姐呢。” “不对呀。”胡彩霞说道“她是上午日头正好的时候来找我的。” “那奴婢看到大奶奶的时候,已经过了怕是一炷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6 胡彩霞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妹妹胆子小,怕是见我摔倒都害怕了,所以跑了,我不怪她。孩子没事才好,不然我就成了严家的罪人了。” “她才是严家的罪人”一向和蔼可亲的慕容氏愤恨说上一句,又安抚了胡彩霞一番,吩咐她好好休息。 明瑶兴奋得跟胡彩霞说道“奴婢去账房取银票再去库房领药材太太许了的。” “你呀,真是没有见识。”胡彩霞笑着说道“不许去,等她们送过来。” 明瑶稍微一领会便懂了“那奴婢便等着了。” 胡彩霞说“你很机灵,去我盒子里,有一串碧玺的手镯,你拿去戴吧,只是别让人眼红嫉妒,到时候害你。” 明瑶越发高兴,自从跟着胡彩霞上了这条船,每一次的决定,都证明这位主子十分厉害,她跟着得了不少油水,如今整个严家,虽说都是富丽堂皇,可真正能将银钱抓在自己手上,阔绰宽裕的,只有她明瑶呢。 因为跟着胡彩霞,她的哥哥娶上了媳妇,娘亲的病也有钱看了。可见有时候,人啊就要铤而走险,才能抓住机会。 明瑶自此对胡彩霞更加忠心“有了今日这一出,二奶奶即便是嫁过来,即便她是胡家的嫡女,怕也是抢不过大奶奶您的风头了。” 胡彩玉的名声已经坏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杀伤力更大 到时候即便严和明再能干,对她再好,她在公婆跟前抬不起头,一样没有用。 严和明还能时时刻刻护着她 对于胡彩玉来说,以后再嫁入严家,可不是从前的甜蜜窝了。 但是,别说胡彩玉不知道这些,即便是知道,她也一样会义无反顾,她太爱严和明了,爱成了执念。 同样有执念的,还有一个人。 穆春的马车上了山道,有一段小径,只能走路上去。 宝竹小心翼翼扶着,留下大力看管马车,几个婆子跟在后面。 倒是不远,悠悠地钟声传来,心里格外宁静。 穆春此番来,并没有通知穆秋和胡嬷嬷。 到了山门口,报了名字,看门的小尼姑双手合十,放了她们进去。 这庙里香火没有青龙寺鼎盛,好在清净僻静,有些诚心诚意礼佛的富贵老太太、夫人们,会寻到这里来住十天半个月,香油钱、吃喝用度都要缴费,由此支撑着小庙里的开支,倒是寻了一条不一样的路子。 庙里冷冷清清的,穆春被带到一处僻静的小院子门口,里面不过一间正屋,两间厢房,吃喝都是庙里。 宝竹进去看了看,却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走到厢房门口,玉纹从里面出来,见到穆春急忙行礼,有些诧异“大小姐怎么来了” 穆春问道“三小姐呢” “三小姐每日这个时候要去听经的,一个时辰。”玉纹笑着说道“胡嬷嬷和宝莹跟着去了。” 穆春皱皱眉头,有些不相信“这几个月每日如此” “哦,不是。”玉纹回道“有时候早些,有时候晚些。” 她本就是穆春安排看着穆秋的,此刻忍不住说道“其中有些事情,奴婢并不清楚,都是胡嬷嬷经手的。三小姐处处防着奴婢,奴婢更不好贴上去惹她疑心了。” “听个经而已,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才是最大的疑心。”穆春想到这几个月,每次胡嬷嬷都是说穆秋乖巧懂事,虔诚祈祷,一心为了穆家祈福,从未有过僭越之举。 若是这样乖巧,就该带着玉纹一同前去,让自己信服才是。 “听经的地方在哪里” “奴婢带您去。”玉纹忙上前引路。 走了一小段清幽的山路,郎朗的念经文的声音传来,穆春走到门口,倒是一眼就看见背对着门,面朝着佛祖的穆秋。 穆秋低垂着头,只露出一段白皙的后脖子。 她看不清她的神情,却感觉似乎真的格外认真。 穆春想了想,往边上让了一点儿,又偷偷去看,却见穆秋动了一下,扭了扭脖子。 穆春随着她这个动作心念一动,悄悄又观察了一会儿,这才跟玉纹说道“这庙里有什么地方,是三小姐平素爱去逛的” “奴婢不知道。”玉纹说道“三小姐做事出门,从不带我,奴婢只在屋里安排吃饭洗衣。” “难道她就真的成日拘在屋里”穆春问了一句,见玉纹没有说话,心下越发狐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奴婢什么也不知道。”玉纹噗通一声跪下“三小姐从不带奴婢,也不跟奴婢说话,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穆春定定盯着她半响,片刻后忽然出声“时间很长,即便是三小姐任何事情不带你,院子就这么大,难道宝莹没有说错话吗” 她忽然一下子将玉纹拉了起来“刚才在大堂听经的人,虽然穿着三小姐的衣裳,但却不是三小姐。若是我没猜错,该是穿着穆秋衣裳的宝莹。” 玉纹脸上并无惊讶之色,只是惨白惨白。 “你说吧,我给你做主。” “奴婢真的不知道。”玉纹哭了出来,她瞥见穆春眼角冷冷的光,又抹了一把眼泪,沉默了一会儿。 她想了一想,才战战兢兢说道“不过倒是听胡嬷嬷说过,后山有个废弃的园子,里面有口井,据说有尼姑想不开跳进去死了,就封起来了。三小姐觉得那里野花开得漂亮,春季里去看过几次。” “呵呵。”穆春冷笑一下,厉声喝问道“带路” 玉纹这才如梦初醒,急忙带穆春等人去后山。 果然是越走越荒芜,到最后全是杂草。却绕过一段破壁断墙之后,别有洞天。 玉纹说的没错,这里很荒芜灰败,可是春天的野花红红绿绿的,却是开了好大一片。 穆春正要走过去,玉纹挡在前头,小声说道“胡嬷嬷也在呢。” 穆春霎时会意过来,就站在原地没有动。 玉纹跨过那断墙,墙后面大概就站着胡嬷嬷,只听玉纹说道“嬷嬷,我在屋里捡到了五个铜钱,不知道是你的还是宝莹的” “啊”胡嬷嬷喜笑颜开,忙说道“那自然是我的。” “可我和宝莹住一屋啊。”玉纹疑惑道“外面用小米花的帕子包着的。” “那就是我的,我昨天不是去你那里串门了吗”胡嬷嬷毫不犹豫。 玉纹笑着道“我就说奇怪,宝莹非说是她的,夺了就走了。您快去问她要回来,别等时间耽搁久了,她不承认了才不好。” “她不是代替小姐在听经吗”胡嬷嬷问道。 “她嫌无聊,溜出来跟我聊天嗑瓜子,结果我就看到了铜钱,她一把就夺过去了。”玉纹冷不丁挑拨离间“平素三小姐有什么好事都想着她,胡嬷嬷您才是更辛苦的人,结果她丝毫不念及您的好,居然连几个铜钱也贪。” “那你快跟我一起去。”胡嬷嬷说道“她这人就是这样,过了身的事情,立刻就不认了。” “好嘞。”玉纹挽着胡嬷嬷,又有些犹豫往回看了一眼“三小姐一个人不会害怕吗” “不会。”胡嬷嬷说了话,却又马上找回场子“她喜欢看花呢,你我走过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而已,她怕是连察觉都察觉不了的。” 穆春和宝竹躲在暗处,等胡嬷嬷和玉纹走了之后才出来。 等两个人过了断墙,走到僻静处,才明白胡嬷嬷为什么放心大胆的把穆秋一个人留在这么荒凉僻静的地方。 因为穆秋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她在花丛中,正依偎在一个男人的怀里,你侬我侬说情话呢。 胡嬷嬷站的地方,正好背对着他们,不会打扰,又看着外面,把关放哨。 难怪每次来信都是报平安,原来胡嬷嬷就是个见钱眼开的东西。 再加上宝莹,怕是主仆三人出来沆瀣一气,快活自由的很呢。 “过了今日,又要隔天才能来看你了。后日见了我就得回楚州去了。”那男人穆春认识,而且很熟悉,不是文昌伯府的三公子任子力是谁 穆樱写信提醒过穆春这件事情,只是一来把穆秋关了那么久,想来再多的情愫也顾不上; 二来任子力已经定了苏家的苏锦华,即便是叫嚷着要退婚,没有文昌伯府发话,他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三来任子力远在楚州,穆秋又被拘在家里,根本没想过两个人还能藕断丝连。 穆春连连敲自己的头,真是失算啊失算。 她是过来人,上一世为了严和明简直可以连命都不要,怎么会想不到,穆秋和任子力这一对苦命鸳鸯,怎么会不排除千辛万苦在一起呢。 “任郎,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很满足了。不管是隔天,还是隔月,甚至是年复一年,我都会等你的。”穆秋甜得发腻的声音。 “苦了你了,为了见我一面,居然在这种地方每日吃斋念佛。”任子力十分心疼“都怪我没有本事,若非找了个借口来阳岐城一趟,怕是你这番苦心都白费了。” “不白费,咱们这不是见上了吗一面也好,日日见面也好,于我都是幸运。”穆秋温柔得很“我费了好大劲儿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就打定主意,你一个月不来,我等你一个月,你一年不来,我等你一年,好在我出来后,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买通了胡嬷嬷,才能够给你送信。你看你这不是来了吗” “我来迟了,你出来两个月我才来,如今这才半个月又要回去。”任子力非常怜惜穆秋“等我回去之后,一定跟家里大闹一场,非把苏家的婚事退了不可。” 这番海誓山盟,两个人每次见面都要互相恭维谦让一番的。 你说我来迟了,她说你只要来就好,若非是穆春,怕是换了旁的人,要感动的热泪盈眶。 “不要闹,要智取。不然,你就算退了苏锦华,日后迎娶我进门,我还不是要被人家指指点点。”穆秋通情达理“跟家里闹翻,就算我们在一起了,有什么意思我不想你为了我名誉扫地,众叛亲离,不然我宁愿不跟你在一起。” “好,智取。我不闹。”任子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7 却原来任子力是借着去阳歧书院求学问知来的阳岐城。 穆春双臂环胸,整好以暇地候在那里。 “嬷嬷,嬷嬷。”她那边跟情郎告别,这边就叫了胡嬷嬷。 毕竟春花虽美,却伴着荒芜的杂草丛生。 “胡嬷嬷回去了。”穆春忽然出现在穆秋跟前,差点把穆秋吓了个半死。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心虚起来,磕磕巴巴道“大大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胡嬷嬷给我写信说你与人私会,我还不信呢。”穆春冷笑着说道“如今得了空,才发觉是真的呀。” “大姐。”穆秋几乎是哭着“大姐,求你” “求我什么”穆春冷声凌厉发问。 “求求”求什么连穆秋也懵了。 求穆春装作没看见,继续让她在庙里修行,同时偷偷和任子力私会这显然不可能。 怕是穆家宁愿她死在外头,也不肯让她这样丢脸。 求穆春不要说出去 穆春能做到吗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大姐一向看她不顺眼。 求什么穆秋忽然意识到,谁撞破这件事情都还有得求,唯独穆春碰见了,她没有任何路可以走。 穆秋一下子绝望了。 穆春让宝竹将她扯回院子里,又让婆子们将她看好,直接叫了胡嬷嬷。 胡嬷嬷跟着玉纹胡乱绕了一圈,看到了候在院子里的婆子,她忽然明白过来,战战兢兢过来给穆春请安。 “大小姐。” “胡嬷嬷年纪虽然不大,不过这段时间照顾三小姐辛苦了,随我下山之后,嬷嬷您就回家休息吧。” 胡嬷嬷还想辩解什么,看穆秋站在一旁,老老实实一句话也不说,也噤声了,低着头答了一声“是。” 这就是要她别在穆家伺候了。 宝莹期期艾艾地想说话,穆春瞪了她一眼,她也不敢说了。 协助主子与人私会,这是多么大的罪名,宝莹战战兢兢,还不知道自己面临什么样的结局。 当天下午便与庙里的主持说了,穆春又替周氏捐了一百两银子的香油钱。 马车一颠一跛行驶在山路上,穆秋缩在角落,一言不发,似乎在想心事,又似乎睡着了。 穆春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她,考虑了许久,忽然说道“你想嫁给任子力” 穆秋蓦地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她,似乎有些听岔了。 穆春看她诧异的神情,淡然说道“也不是不行。” “第一,回去劝你哥,好生回到阳歧书院读书,让祖父能够接纳他重回穆家,难道你想有个这样的被逐出家门的哥哥为你送嫁” “第二,回去老老实实,等上一年,中间不许出任何幺蛾子,若是任子力真的跟苏锦华退婚了,我自当说服我母亲和你后娘,还有二叔,让你嫁进文昌伯府。” “第三,若是文昌伯府不同意你嫁进去,你必须老老实实另寻良人,接受家里的安排。” “我不同意,凭什么我要接受家里的安排,你恨毒了我,怕是巴不得给我配个瘸子瞎子不成器的混混”穆秋一听最后一条,立刻不干了。 她信不过穆春。 机会掌握在穆春手中,即便是文昌伯府要来娶她,只要穆春和周氏隐瞒消息,推说文昌伯府不愿意提亲,她就得听从家里的安排,那不是毡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吗 “你没有反对的资格”穆春冷冷看着她“要不然,现在我就回去禀明母亲和二叔,给你配个人,你觉得如何” 穆秋双眼几乎都要瞪出来,杀了穆春的心都有。 可是她虽然不远承认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可事实是这样。 任子力还没来找她,她现在还要仰仗穆家生活。 而且她的算盘打的很清楚,一定要风风光光嫁进任家,去文昌伯府当三少奶奶。 少了穆家这个强有力的后盾,她怕是连文昌伯府的后门都进不了。 犹豫之间,穆春冷笑着说道“你之前让任子力不要跟家里闹翻,不就是舍不得人家的财势吗私奔可不是你想做的事情。” 任子力不止一次遇到挫折后跟她提过私奔,穆秋都拒绝了,没想到这点心思被穆春点明了,她脸上顿时有些红“好话歹话都让你说尽了,我还有选择吗” “行,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一年你乖乖的,别再一路触碰我的底线。”穆春轻轻地说了一句,穆秋却听出了浓浓的警告意味,她还想说什么,穆春眼睛攸地看着她“我知道你恨我,怨恨是我撺掇二叔休了你母亲。但是你做了什么呢你既没有管你母亲的死活,也没有为二叔筹谋,更没有去挽救你的亲哥哥。” 穆春冷冷一笑“你只顾着自己嫁一个好人家,本来你母亲可以替你撑腰,如今她不行了,你就放弃了她。又指望你父亲,可惜二叔逃避现实,你也指望不上他。你只能指望你自己了。所以,不要再想耍什么花招,我将你看的透透的,你若是不想下半生好过了,尽管折腾 。” 穆秋彻底不说话了。 她没有想到,她所做的一切,穆春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一下子就狠而准地抓住了她的小心思。 她是怨恨穆春的,恨不能她立刻死了才开心。 可是从母亲被休弃,哥哥被逐出家门,父亲不管不顾只想着另娶佳人,然后躲到别的地方去了,她才知道,抛弃她的,不止是穆春一个人,是整个穆家。 她只能靠自己。 她装乖巧,装懂事,装自己悔过自新了,无非是想她们放松警惕,好教她有机会为自己好好筹谋。 她不仅要逃离穆家这个由这对可恶母女把控的牢笼,她还要一飞冲天,叫她们以后都匍匐在她脚下,恭恭敬敬战战兢兢。 任子力喜欢她爱慕她,她说什么他都听,这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她必须紧紧抓住了,嫁入任家。 等她讨了任老太太的欢心,叫那个穆樱滚到一边去吧,她当了任家的家,到时候宁华郡主也要给几分薄面,别说一个小小的什么都不是的穆春了。 到时候,再为母亲,哥哥报仇也不迟。 是的,她得自保,先自保。 她一个弱女子,无父无母无兄无长,只能自力更生自己要强,否则,就要被这对吃人的恶母女贱卖了。 她只是为了自保,她被逼无奈。 可是这话她不会对穆春辩解,这是一个没有心肝的人,她知道,穆春之所以放她一马,没有把事情闹开,无非就是怕她与人私会说出去,丢穆家的脸,影响穆夏和她自己的婚事,还有那个小肉团子穆雪的将来。 这个大姐是为了姐妹之情帮助她吗才不是,她不会领她半分情的。 在穆家,只有穆夏和穆雪是她的妹妹,自己是她的仇人罢。 穆秋愤恨地想着。 穆秋的想法没错,穆春思来想去,只有压下这件事情最为妥当。 穆夏虽然有心属意周瑾益,但若是穆秋的事情传了出去,怕是周家也不太好想,到时候让对方心里起了芥蒂可就不好。 自己便罢了,日后还有穆雪呢。如今穆荷也正是在说亲的时候,虽然已经初步定下来,可谁知道亲家怎么想会不会成婚后看她不起处处为难 姻亲关系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子不检点,连累全家的女孩子都倒霉。 穆春尽管有一百个心把穆秋从穆家扔出去,也到底忍住了。 大局为重。 晚上回到穆府,府里沸沸扬扬十分兴奋,都在说严家。 穆春听了几句。 一是真的有全身贴金箔的龙舟,金光闪闪,在波光粼粼的玉带河上,十分威风。 二是潘县令亲自到场,大力赞扬了新修的玉带桥,结实美观,严家造福一方,功不可没。 三是严家龙舟队独占鳌头,一马当先,甩了方之询从京城请来的队伍一大截。 穆家此番只得了第四。 第三是胡家。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苏家垫底。 穆春对此结果早有心理准备,如今严家富贵逼人,胡家因为做官的人多,这些违法的生意还是多少有所收敛,并没有真正出面,不过是掺和一脚行个方便,分得一些钱财而已。 严家的银子,却是像丰收的粮食一样,眼看他堆满了,眼看他溢出来,眼看他撒的到处都是,你却还眼红不来。 端午龙舟赛事以后,严家彻底声名大噪,在阳岐城虽然旁人还会提起穆家,可出了阳岐城,严家的大手笔却还是让周围几个县的百姓津津乐道,一时之间声名鹊起。 更有打油诗流传“严氏龙舟贴金箔,端午玉带占鳌头,只待来年花开日,一捧青云上青天。” 表明听起来夸的是“龙舟”,说这条龙端午节独占鳌头,必当青云直上。 实际上说的就是严家。 严家这是要顶替穆家,成为阳岐城之首了。 阳岐城几十年的风云要交替了。 对此穆春却是不急。 她这段时间早就想的清楚明白。 若是穆家还是半年前的穆家,她说不定还要急上一急,也许惊慌之下,将严家地下钱庄的非法勾搭的账本甩出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找到人告上一状再说,哪怕搭上命去。 可如今穆家不是任人捏的软柿子了。 穆立提任了楚州守备,是真正的一把手,至少在楚州,严家即便是再嚣张,不也是只敢买通孩子唱几句民谣吗也没有什么营营苟且的小动作了。 穆文忠如今为宁华郡主办事,她又要嫁给方之询,如今他们站在宁华郡主一边,背靠大树好乘凉,严家一时片刻,绝对不敢动穆家。 严家对穆家不利,就是公然打郡主的脸。 严家如今虽然势大,却还没有大到这个地步。 要想对穆家取而代之,严家怕是下一个步骤,便是找到比郡主娘娘更大的靠山。 而她要做的,却是彻底取得宁华郡主的信任,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8 姐姐”苏三太太看出周氏的意图,问道“这个节骨眼上,你把凌云叫回来一来一回耽搁那么久误了读书怎么办我听说在京城复习的考生,每日都是起三更睡五更的,耽误一天就补不回来了。我们不是没想过提前成亲,可是思来想去,也不愿意耽误大侄子,才想到退婚这个下策。” “你也知道是下策。”周氏忽然明白了,她的焦虑没有了,冷眼看着苏三太太“那上策是什么呢。” 苏三太太有一种被人看穿的窘迫,她冷汗淋漓“上策啊,上策” “给锦绣随便找个人嫁了也不管是人是鬼,知不知道底线”周氏反问。 媒人忙给苏三太太解围“知道的,是知根知底的。” 周氏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琵琶别抱了,这又来找我说退婚的事情,你们苏家好端端的这是唱的哪一出我真是搞不明白了即便是要急着出嫁,我们凌云与锦绣先有婚约,你们没想过提前成婚,却想着退婚,美其名曰怕耽误云哥儿的前途” 周氏冷哼一声“我也是有闺女的人,别说耽误了姑爷的前途,就是要了姑爷的命,为了我女儿的幸福,也定然不会随便嫁个阿猫阿狗。不是你的女儿你不知道心疼,你叫你嫂子来跟我说话。” 她这番话说的疾言厉色,显然是动了真怒。苏三太太向来与她交好,此刻十分尴尬,又不知道如何诉说,心里千回百转,也不知道闪过多少心思,最后咬咬牙,对媒婆说道“妈妈出去喝口茶。” 周氏听明白了,叫了一个丫鬟过来带媒人去吃点心。 “好姐姐,我真是没脸骗你。”苏三太太酝酿了许久,才对周氏说道“我们家老太爷不大行了。” 这个周氏有心理准备,便道“他病了很久了,你们该有心理准备了才是呀。” 苏三太太眼神闪烁几下,才又说道“可是病了很久的严老太爷好转了。” 周氏想到最近是有这么一件喜事,劝道“严家大少爷得了官职,这是严家梦寐以求的大喜事,大少奶奶又要生双胞胎,二少爷也跟胡家订了亲了,算是门当户对,严家的生意十分火爆,银子流水一般进家门,严老太爷这是高兴地吧,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 “这都是表象,你知道什么呀”苏三太太叹口气“我们家老太太私底下去严家打听了,说是有位神医,给严老太爷治好的。要是有喜事就能治病,那天底下起死回生的事情也就不稀奇了。” 周氏闻言大惊“还有这样厉害的大夫我怎么没听说呢。” “那大夫治病的手段有点儿偏门。”苏三太太说道“是一户姓王的人家家里外地的亲戚。咱们找不着那神医,只好去找姓王的那一家,谁知道王家一口咬定,他家有个成年的儿子,还未娶妻,想跟苏家结亲” “这”周氏隐隐有些明白,却又不敢相信。 “老太太当场就发了火,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咱们苏家是官宦人家,早年更是开国功勋,锦绣虽然算不上金枝玉叶,那也是身份尊贵的。他王家不过做点小买卖,稍微富裕有些,就敢打这样的主意。” “老太太气的差点背过气去,王家却怎么都不开口,就这么一个条件。”苏三太太不住叹气“去严家打听,也只说是王家的这位少爷引荐的,他们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没想到就有效果了。后来那神医要去游历,不知所踪。” 如今的态势,王家不开口,怕是找不到那位神医。 苏老太太想了好几天,最终决定妥协。 “你也知道我们家,这些年来早就是绣花枕头,草包一个了。”苏三太太长吁短叹“别说一个锦绣能够救苏家,就算是十个锦绣,老太太也是舍得了。没了老爷子,苏家就彻底完了。若是老爷子还能多活两年,老太太再筹谋一番,就还有机会。” 是的,没了苏老太爷,苏家的功勋和祖荫到这一辈子就结束了,苏家日后再也不是吃朝廷俸禄的官宦家族了,只是阳岐城一户小小的破落户,做点生意维持着锦衣玉食罢了。 银钱上的缺失,那不算什么,身份丢了,才是大事。 也难怪苏老太太放手一搏,死死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不放。 周氏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苏家的这种执念,对于苏老太太来说,简直不亚于命悬一线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叫周氏怎么能开口说拒绝。 “其实你不用为难。”苏三太太既然话说到这里,索性就吐个干干净净“在老太太眼里,穆家也不过是个垂死挣扎的家族罢了。若非云哥儿还算争气,当初老太太根本就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的。苏家已经不保,怎么还能再结一门朝不保夕的亲家” 周氏脸色十分难看,苏三太太握住她的手“也正是因为这个,老太太才不管锦绣年纪大了,不急着过门,一直坚持要等云哥儿高中。高中了才有希望,你们穆家才有资格娶我们苏家的姑娘。” “老太太这般想法,是再功利没有了。如今她要退婚,一定程度是也是姐姐你的造化。总比云哥儿没高中后被退婚要强得多吧。”苏三太太劝周氏。 周氏冷笑着说道“即便云哥儿没高中,如今我丈夫跟着郡主娘娘做事,我公公又高升,难道穆家就真的得靠一个小辈才能屹立不倒不成你们苏家也太小瞧我们穆家了。” “是是是。”苏三太太见她生气,不敢反驳,一直附和“没有王家少爷这档子事,凌云和锦绣的婚事,我们是乐见其成的。可如今老太爷得病不能再拖,火烧眉毛了。今日老太太派我来,不过是想顾全两家的面子,大家彼此不要撕破脸,以后还是朋友。” “呵呵。”周氏冷笑。 苏三太太陪着笑脸“这恶人只有我来做了,姐姐你怪我我也认了。只是依咱们老太太的性格,别说是退婚这样的事情,就是不跟你们说,逼着锦绣另嫁,先斩后奏,她也是做得出来的。您别忘了她年轻的时候,那火爆的脾气。” 跟丈夫吵架,就能带着孩子们搬出来另外过日子的女人,一辈子强硬惯了,哪里容得了旁人做主。 苏三太太今日来,其实不管周氏同意不同意,此事就是板上钉钉,无可更改了。 周氏知道苏老太太的脾气,她们是打过交道的,她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云哥儿知道了肯定很伤心的。” “那就看你的手段了。让他身边的人不要给他递消息,瞒一时是一时。”苏三太太说道“老太太这边,我也劝劝,看看能不能悄悄的举办婚礼,别大张旗鼓弄得人人皆知,如此,云哥儿那边也好瞒住。” 周氏得了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面如死灰,一句话都不想说。 苏三太太见她这个样子,也沉默了许久,踌躇犹豫了一盏茶的功夫,心里苦涩,却终究是不敢违拗苏老太太,硬着头皮说道“好姐姐,我还有一事相求。” 周氏抬了抬眼皮子看了她一下,没有说话。 苏三太太才道“若是有人问起,就只说两人八字不合行吗” “怎么个八字不合”周氏冷笑着反问“当初去合庚帖的时候,还说天造地设,神仙眷侣呢。” 苏三太太讪讪的答不出来,只能顺着叹气道“就说当年青龙寺的和尚搞错了,拿了别人的八字。那先成婚的一对发觉错了,去找青龙寺对庚帖,才发觉的。” 她拉着周氏的手央求“就算不是为我,你也心疼心疼锦绣,那孩子是你看着长大的,如今也已经瘦的脱了形了。为了她的名声,为了她以后日子好过,您菩萨心肠” 周氏猜也能猜到苏锦绣定然是不干的,虽然不知道那王公子是何方神圣,可阳岐城里这么多年籍籍无名,自然是比不上穆凌云这种名声在外的天之骄子。 只是别人家的闺女也轮不到她心疼,见苏三太太言辞恳切,也只能说到“你们自己把事情做团圆点吧。” 意思是穆家不会报复苏家。 毕竟这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静悄悄的对谁都好,苏家保全颜面,穆家呢,为了穆凌云的前程,也是不易声张。 只要婚事低调的进行,按照苏家的说辞,躲躲闪闪也就过去了。 周氏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堵得慌,可总不能强娶人家闺女吧。 苏老太爷的命要紧,她担不起这个罪名。 苏三太太见周氏不说话,小声道“那我先回去了。” 周氏连身都没起,也没叫丫鬟来送客。 苏三太太知道苏家和穆家的良好关系以后彻底完了,但是没办法。 她是苏家的媳妇,只能听命行事。 苏三太太艰难起身,忽然躬身给周氏行了个礼“好姐姐,是苏家对不住你们。” 周氏眼眶有些湿润,心里酸楚,嘴唇翕动,到底什么也说不出来。 苏家要退婚,她没有办法去牛不喝水强按头,即便是穆立在,除了点头,也做不了别的什么事情。 报复苏家这不是穆家的家风。 纠缠不休,那日后还会影响穆凌云的前程。 穆家遇上这样不要脸的亲家,除了恨当初看错了人,别无选择。 浑浑噩噩走到东院,穆春抱着穆雪,咿咿呀呀的叫唤,穆雪咯吱咯吱直笑。 无忧无虑的,多好。 她辛辛苦苦扛着这些压力,不就是为了儿女们的欢声笑语吗 “您怎么了”穆春看周氏脸色灰败,关切问道。 周氏看了她一眼,想着也是瞒不住,苦笑一番“苏家要退婚了。” “啊”穆春下意识想到任子力对穆秋的承诺,以为苏锦华被退婚了。 她关切问道“苏三太太是来找您想办法的吗” “想什么办法”周氏叹口气“只能逆来顺受,毫无反抗之力。” 也是,文昌伯府要退婚,苏家还能说不 那些名声影响什么的,做决定之前肯定是想好了。 “总得有个理由吧。”穆春问道。 “行了,你知道就行,别问那么多了。”周氏颓然无力,按着额头“我头痛,先歇着了。” “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恢复更新 穆春冷冷看她一眼,穆秋不以为然。 穆春走出门去,玉纹跟着出去,劝穆春道“三小姐自从回来,发卖了宝莹,就是这个样子,每日说话都是尖酸刻薄冷嘲热讽的,奴婢给她打水洗脸,她都要说一句苦了你的,要伺候我,没法子去伺候你忠心的大小姐了这种话,大小姐千万别放在心上。” “那她最近有没有收到什么消息”穆春问。 “没有,奴婢看得紧紧的。”玉纹说道“她除了做女红,在园子里逛逛,再就是跟二太太吵架,也不干别的。” 穆春瞧了一眼对门的书娟的屋子,宝枝正走出来,端着托盘,里面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 穆春走过去咳了一声,宝枝说道“二太太,大小姐来了。” “快进来。”书娟在里面欣喜地喊。 穆春进去,见满满当当全是一片红色,她委托了书娟帮她绣嫁妆,可是却没有这么多呀。 “大小姐来了,你看这身龙凤吉祥的褂子,是给姑爷的”书娟热情地喊穆春来看。 穆春疑惑道“怎么这么多。” 旁人有公婆有叔伯有哥嫂,那自然要绣的多。 可是方之询就他孤身一人,顶多还有个赵长月这个表小姑子,郡主娘娘的用不着这些,备的礼都是宝贝,无需针线。 “你和姑爷就两个人,我看你身边除了那个玉梅针线好一些,其余人都不怎么样。离了娘家,到时候若是缺什么短什么,总不能还要姑爷去给你张罗,我给你做了十件替换的里衣,十双鞋子,还有外褂,冬天的棉袄” 穆春看着大部分的确都是自己的衣裳,忍不住带着哭腔“二婶” “哭什么。”书娟笑着说道“这还没嫁人呢不是。” “怪我女红不好。”穆春用帕子按按眼角“以前净顾着贪玩了。” “你瞧你说的话,哪个闺女不是娘的心头肉”书娟客气地笑笑“你娘拜托我的时候,刻意把数量减了一部分,我猜她便是要自己亲手做了给你陪嫁的。你娘呢,生了穆雪身子骨不好,我多做些,她看见了自然就少做些,她每日管理庶务都忙不过来呢,我闲着也是闲着,帮她分担一点儿。” 穆春听了十分感动,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响才道“二叔娶了你进门,真是他的福气。” “福气什么呀。”书娟有些腼腆了“我不能识文断字,跟他说句话都像哑巴似的,他从心里看不上我。家里的事务,我也插不上手,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做些粗糙活计替大嫂分忧了。” “二婶,我教你识字怎么样”穆春知道书娟说的是事实,她无法识文断字,导致家里的庶务只能周氏一肩挑。 若是以前也无所谓,如今周氏生完孩子后气血两亏,身体情况不大好,若是书娟能帮忙,那是再好不过的。 “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能学会吗”书娟两眼放光,却是有些犹豫。 “你才比我大几岁啊,还年轻着呢。”穆春劝道。 宝枝进来听见了,忙帮腔道“二太太跟着学吧,学好了咱们也不至于被三小姐骂的时候,明知道她不怀好意,却不知道什么意思,还嘴也不能。” “宝枝”书娟喊了一声。 宝枝与她相处久了,知道这位太太是个勤劳能干却又心善朴实的,不怎么怕她,直接说道“三小姐今早骂您什么来着,什么平鸡,什么鸡的您和我都不懂什么意思,还不是由着她骂难道她还是在夸你不成” “牝鸡司晨”穆春插话。 “就是这个”宝枝一拍大腿“看她的神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的确不是好话。 穆春打定主意“二婶,我就要出嫁了,到时候母亲那边,也还需要你帮着照看一二,穆雪又还小” “我学,我学不成吗”书娟羞涩地笑了“不为别的,就为你二叔有朝一日能正眼看我一眼,辛苦些也值得,我尝试一下。” 她说的随意,可是穆春听得出来,她心里酸楚极了,更是打定主意要好好教她。 “要是三妹妹以后再骂你,你也不必忍着。”穆春说道“即便她不承认你,你是穆家明媒正娶的,就是她娘。” “说这些干什么她那么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不奇怪。”书娟劝道“她只要安分守己的,不要折腾就谢天谢地了,骂我几句能让她心情好些的话,也无妨。她可是个可怜的孩子。” 可怜吗穆春心里反问了一句,到底没说出来。 书娟不知道那些前因后果,自然会对这个看起来“爹爹不管,娘亲被休,哥哥被逐出家门”的姑娘心生同情。 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引了书娟去她房中,又让宝竹去穆文平的书房,找到了几本启蒙的书籍,开始教书娟认字。 傍晚玉梅才回来,穆春将她拦住,问她干什么去了。 玉梅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宝竹眼尖看她脖子上有红印,忙问道“你受伤了” 玉梅面色一红,急忙捂住否认,“不是,是我不小心挠的。 ” 穆春叫了豆豆来,让玉梅下次出门时,跟着她,看她到底去了哪里。 豆豆答应下来。 翌日中午,豆豆回来,悄悄告诉穆春“玉梅姐姐去了一条小巷子,奴婢跟着,却是二少爷住在里面呢。” “母亲不是派人去照顾二少爷吗照顾的人呢” “玉梅姐姐进去了,那小厮就出来了。等玉梅姐姐出来了,小厮才进去。”豆豆还是个孩子,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玉梅姐姐出来时,是二少爷送出来的,拄着拐杖。” 穆春不由得有些诧异,想了想,对豆豆说道“要是玉梅再去,你赶紧悄悄回来报信。” 结果傍晚时分,豆豆就过来“玉梅姐姐穿过朱雀大街往巷子里去了。” 穆春急忙去叫宝竹“你去叫三小姐准备一下,要出门迎二少爷回来了。” 又自己去跟周氏说道“我思来想去,二哥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听说他病情更严重了,我叫了穆秋,您也亲自去一趟吧,你们两个人,二哥总会动容的。总这样在外头不是办法。” 周氏道“那明日再去吧,今日也不急。” “人在病痛折磨的时候,最为脆弱。”穆春笑着解释“若非他病得难受,又岂会想起穆家的好处来您是长辈,他会听的。” 不多一会儿周氏也出门了。 穆春叫了豆豆跟上去,看着周氏的背影,坐在屋里叹气。 宝竹疑惑问道“大小姐这是要”她有些不敢想,却又不得不想“您把玉梅” “玉梅若是肯顾忌我,怕是上一次慧娘抓住她时,她就收敛了。”穆春叹口气“上次我虽然还没明白过来,可是她投鼠忌器,若是对二少爷没有旁的心思,母亲既然派了人去看顾,她就该死了心才是。” 可是这一趟一趟的总也管不住自己,如果不是沉浸下去投入了真感情,还能是什么 这样的女孩子,一遍一遍的劝说,根本不管用。 穆春回想,若是上次她没看错的话,玉梅脖子上的红印子,许是二人有了更加亲昵的接触。 玉梅是个忠心的,不是不知道她不喜欢西院的人,瞒着不敢说,是怕自己反对,怕自己为难吧。 “那若是被太太撞见,玉梅姐姐” “我会求情的。”穆春道“我不自己去,就是怕她求我,我心软。二少爷并非良人,我若是心软放纵她,是害了她。” “那您叫三小姐也去”宝竹自己想了一会儿,才道“您是想让玉梅姐姐受了奚落,彻底死心” “只有这样,玉梅才不至于傻到底。”穆春苦笑“我之所以想让穆凌广回穆家,只是因为他姓穆而已。他这个人,这种德行,只会害了玉梅。” 而玉梅本性纯良,只要有一丝的可能性,她大概率就会傻下去,怕是被穆凌广吃了都还替她数钱的那种。 宝竹有些明白过来,怅然叹口气“玉梅姐姐太心急了,等一等小姐自然会为她配一门好亲事的。” 可有些事情是缘分,是老天爷注定的,哪怕是孽缘,那也是逃不掉,挣不脱的。 掌灯时分,周氏带着穆秋回来,果然跟着一脸灰败的玉梅。 穆春忙问豆豆“怎么样” 豆豆说道“奴婢跟着去的时候,玉梅姐姐在外头给二少爷洗衣裳,大太太问了句怎么回事,玉梅姐姐没吭声。” “二少爷在屋里说不回去,三小姐就哭了,说自己命苦,爹不疼娘不爱,如今哥哥也不管自己了” “大太太看二少爷生龙活虎的样子,当时就有些生气,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劝他,即便不回穆家,也要先回阳岐书院读书,如今这么拖着不是办法日后娶妻生子都是难题,不说为了穆家,就算是为了自己吧,二少爷沉默了。” 豆豆眨着眼睛说道“大太太劝了一会儿,二少爷忽然说,他回去读书不是不行,有两个条件。” “一是要替三小姐说一门她自己满意的亲事,还要风风光光出嫁,不能苛待,大太太答应了。” “二是二是”豆豆支支吾吾。 珍琴过来喊穆春“太太叫大小姐过去呢。” 穆春见豆豆说不出口,正要过去,豆豆一把抓住她的衣袖,急忙说道“大小姐记得替玉梅姐姐求情。” 这就是穆春要的效果,她笑着说道“没事的,你放心。” 周氏一脸淡然站在屋子,玉梅跪在地上,垂着头一言不发。 “春儿,我有事要与你商量。”见穆春进来,周氏脸上并没有她意料之中的怒火,脸虽然是冰冷的,却不生气,更多的是惊讶和冷漠。 周氏不是应该生气吗玉梅不听指令,擅自去照顾二少爷。 在穆春的设想内,周氏回来,命她好好管教玉梅;穆秋过来闹,说玉梅想勾引穆凌广。 她安抚周氏,再威胁穆秋不许胡说八道,最后告诉玉梅,这件事情闹大了,以后乖乖的,穆凌广那里不是你去的地方。 如此,大家都相安无事。玉梅仍旧对她忠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9 回到屋里,穆春心绪起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穆凌广亲自开口,且堵上了自己的前程,她若是不允许,岂不是存了害人的心思 玉梅上一世为了她配上了性命,这一世,难道还眼睁睁看着她去跳火坑 穆春叫了穆夏过来,将此事与她讲了。 穆夏听了也十分为难,半响才道“二哥哥那个德行,说实话,若是要我身边的玉霞宝云,我也是不愿意给的。” “只是”穆夏顿一顿又说道“这到底是家里的儿子,又事关他的前程,在旁人看来,一个丫鬟,便是给了也没什么。” “玉梅在我心里是跟姐妹一样的存在,不是别的丫鬟。”穆春试探着问道“若是我执意不允许,她是否会恨我你说我要不要立刻给她许一个人家,让她好好的嫁过去,也让二哥死了这颗心” 穆夏眼前一亮“你已经有人选了这倒是个好主意。” 穆春立刻想到田来顺,忙叫豆豆去唤人过来。 不多时,豆豆带了田嫂子过来,田嫂子刚在厨房做事情,身上连围裙都没来得及换就搓着手过来,给穆春行礼。 穆春见田嫂子局促不安,忙道“田妈妈不必担忧,不是坏事,是好事。” 田嫂子一听便放松下来,笑着说道“老奴在穆家当差这些年,倒是不觉得自己会犯什么错,只是来顺在大小姐手上做事,总是担心他,他年纪还小,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惹了大小姐不快,还请大小姐多担待些。” 穆春微微一笑,见田嫂子说话客气,谦逊有礼,心里越发安定了几分,与穆夏交换了一个眼神,见穆夏也觉得田嫂子人不错,便直接说道“田来顺十五岁到穆家来当差,做的着实不错,如今也快十七岁了,我这边有一桩喜事,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田嫂子急忙搓着手点头说道“大小姐说好事那自然是错不了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看得出来,她心里还是有点惴惴不安的。 穆春不想她担惊受怕,因此直接说道“我身边有个大丫鬟,名字叫玉梅的,你见过几次,你觉得她怎么样” 田嫂子还未明白过来,只老实回答“玉梅姑娘聪明能干,对大小姐又忠心耿耿,平素见了我们这些低贱的婆子下人,也是笑容可掬从来不托大拿乔的,自然是个好姑娘。” “那若是说给你做媳妇呢”穆春轻轻问道。 她这句话吓了田嫂子一大跳,几乎是下意识摆手说道“咱们家来顺能有这么大的福分吗” 穆春点头说道“是的,玉梅年纪大了,我也不想再麻烦一次,将她带到方家去,想在出阁之间解决她的终身大事,满府的人看来看去,你家儿子老实可靠” 田嫂子喜不自胜,高兴的连连跪下给穆春磕头“老婆子感谢大小姐大恩大德,替田家列祖列宗叩谢大小姐叩谢二小姐,叩谢太太” 穆春见此事谈妥,便道“那你快些回去准备吧,此事越快越好。” 田嫂子一愣“要多快” 穆春也没有想到,半响才说道“咱们先定下来,你先回去跟你儿子说一声,一个月吧,一个月之内操办。” 田嫂子呐呐道“那太仓促了吧,岂不是对不住玉梅姑娘” 穆春笑着说道“此事由我做主,一应事情忙不过来,我会拨银子拨人给你帮忙,你不必着急,你先去吧。” 田嫂子自然更是高兴,愈发觉得儿子差事办得好,才得了这么大的奖赏,走出去都意气风发兴致勃勃。 没想到这桩事情这样就解决了,穆春也舒心地松了一口气,又问玉梅怎么样了。 外间宝竹进来说道“玉梅坐在自己屋子里,老老实实地还等着大小姐回消息呢。您不说,她也不敢问。” 穆春心里越发舒坦,觉得玉梅嫁给田来顺是一个极好的选择,此刻听了宝竹的话,便说道“你去我的妆奁盒子里,选一些好东西给她添妆。” “给玉梅”宝竹有些疑惑,玉梅即便是跟了穆凌广,最大的身份也不过是个通房丫头,若是日后能够得生一男半女,倒是可以混一个姨娘当当,这些都是没有正经婚礼的,要什么添妆无非也就是走的时候私下给些好东西傍身而已。 想到这个,宝竹又明白过来,怕是大小姐还是不放心二少爷,便一面收捡一面说道“大小姐不必忧心,奴婢瞧着玉梅姐姐自然是甘愿的,每日从二少爷那里回来心情都极好,跟奴婢说话都十分大方爽朗呢。” 穆夏在一旁冷哼道“你懂什么” 又对穆春说道“玉梅是姐姐身边的得力丫头,我回去也挑一些好东西来给她添妆。” 穆春笑着说道“有心了。只盼着她能够领情。” 宝竹愈发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玉梅的“领情”是什么意思。 待选了几套首饰,让穆春过来看了以后,穆春并不满意,又挑了一些更好的。 宝竹几乎是下意识说道“这些都是大小姐平素喜欢戴的。” “不要紧,我没了可以再买。”穆春不以为 意“玉梅出去了,却是再也得不着了。” “玉梅姐姐命真好,有小姐这样为她。”宝竹有些羡慕。 穆春看她一眼“你日后出嫁,我也是一样的对待。” “出嫁”宝竹终于回过神来“玉梅姐姐不是跟二少爷吗怎么要出嫁” “谁说要让她跟二少爷了,我要把她嫁给田来顺。”穆春说道“已经跟田嫂子说好了,明日就过来下定。” 宝竹惊得手直抖,试探着问道“那玉梅姐姐自己知道吗” 穆春愣一下,才道“由不得她。” 若是由她自己选,她肯定是不愿意的。 可好端端的正室不当,偏要给穆凌广当通房丫头,这也是糊涂人才会办的糊涂事呀。 玉梅糊涂,她可不能糊涂,看着玉梅毁终生。 宝竹愣了一愣,半响才说道“奴婢去看看小厨房的燕窝炖好了没有。”说完一溜烟跑了出去,留下穆春独自继续挑拣首饰。 宝竹冲到玉梅房间里,见穆春打算将她嫁给田来顺一事匆匆说了,末了说道“我知道姐姐对二少爷是真心喜欢,如今赶紧想办法吧。” 玉梅正对着窗户失神,听见这个决定也是惊了一跳,半响后却说“大小姐既然不愿意我跟着二少爷,我便谁也不嫁,到时候跟着大小姐老死也便是了。” “我的姐姐。”宝竹听得心惊肉跳“这话岂是能浑说的” “难道让我去忤逆大小姐不成我也做不到。”玉梅十分为难“大小姐也是为难的。” 宝竹想了一想才道“不让大小姐为难,你去找田来顺,若是他本就无意娶你,你去求他,让他出面拒绝大小姐,不就成了” 玉梅愣了一愣,半响才道“若是若是他愿意呢。” “他愿意也不成。”宝竹急得上火“姐姐,我不愿意你嫁给不喜欢的人,这恶人我来做好了。” 说完不等玉梅说话,自己又蹬蹬蹬跑出去。 结果刚出后门,就碰见气喘吁吁的田来顺过来。 宝竹叫住他,问道“你知道你的婚事定下来了配的是玉梅。玉梅不愿意呢。” 田来顺忙道“我来也是为此事的。” “你不会是来谢恩的吧。”宝竹暗想,若是田来顺来谢恩,打也要把他打出去。 “哪里能。我不想娶玉梅姐姐,平白耽误了她。”田来顺说道。 宝竹这才松了一口气,拍一下田来顺的肩膀“那你快去和大小姐说罢,记得一定要坚决。” 田来顺苦笑一下走了。 宝竹又急忙回屋子去跟玉梅报信,却见玉梅兴致缺缺的不甚关切。 这边田来顺求见了穆春,穆春也以为他是来谢恩的,谁知道田来顺跪在地上磕头后,说道“小的谢大小姐的抬举,只是只是小的实在不能不能耽误玉梅姐姐终身。” 刚才田嫂子喜笑颜开的跟他说了这桩亲事,他见母亲很是开心,知道从她这里说不通了,忙借故跑过来,直接跟穆春推辞。 穆春有些奇怪,问道“玉梅不够好” 况且,玉梅与穆凌广的事情,她交待过豆豆不可以走漏风声的,田来顺应该不知道,不会是这个原因。 田来顺支吾道“小的年纪还小,还没想过成亲的事情,家里的产业单薄,更不能给玉梅姑娘好的生活” “行了,都是托词,有什么话直说吧。”穆春说道“即便不是玉梅,你的婚事我也放在心里盘算过的。” 田来顺自然知道自己的婚事迟早也会归穆春做主,来的路上就想好了,因此也并不隐瞒,老实说道“不是玉梅姑娘不够好,她顶好的,只是,只是小的心里,早就有人了。” “谁”穆春心里一凉,问道。 “大小姐您也认识,是是”田来顺结结巴巴,半响才说道“我说了大小姐不许笑。” 他因为紧张,连自称“小的”都忘记了,直接说了“我”。 穆春点头说道“不笑你,若是我能做主,自然是成全你的。” 田来顺这才脸红的像茄子一般,声音小小的“是慧娘。” 慧娘 穆春看着田来顺瘦竹竿一样的身材,再想到慧娘五大三粗,走路快了地都要跟着抖三抖的场面,实在忍不住哈哈哈哈大笑起来。 这虽然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 他二人共同看守田庄,穆春以为是个男人就瞧不上慧娘那样的憨大个子和耿直不懂变通的性格,加上田来顺年纪的确不大,算起来要比慧娘小三岁,无非也就是姐弟的情分。 可是却忽略了他们也是孤男寡女。 “大小姐说不笑的。”田来顺愈发害羞。 穆春忍住了笑声,问道“她可愿意” “小的没说过,大小姐也别提,等她哪一日能意识到了再说不迟。”以慧娘耿直的性格,怕是听说了此事都转不过神来的。 “小的跟慧娘接触了这么久,她虽然笨些,可是并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愿意往那个方面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0 玉梅跟了出来,一言不发跟到屋里,噗通一声给穆春跪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是穆春最不想看到的情形。 若是她不答应,玉梅以后怕是会怨恨她。女人陷入爱情里面有什么结果,她上一世的下场还不够凄惨吗更何况穆凌广的人品德行明显摆着的。 若是她答应,她就是害了玉梅的刽子手。 穆凌广啊穆凌广,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大小姐,奴婢不想求您。”玉梅跟了穆春许久,知道穆春心里面看不上穆凌广“奴婢就是觉得二少爷可怜。您心疼奴婢,瞧不上他,怕奴婢受欺负,奴婢都明白。” 穆春定定看着她,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玉梅接着道“奴婢听大小姐的,大小姐说可以就可以,不行就不行,奴婢绝无二话。” “倘若我说不行,穆凌广一蹶不振,日后颓废潦倒,你会不会怪我”穆春试探问道。 玉梅深深看她一眼,不说话了。 穆春口中的二少爷再不堪,此刻也是她玉梅深深爱着的人啊。 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这种执迷不悟的感觉,穆春太懂了。 即便是此刻拒绝了玉梅,以后玉梅的心思,怕是也不在她身边了。 “你起来,回屋里歇着去吧。”穆春怅然叹口气“我要再想想。” 她去了穆夏屋里。 听了穆春说的前因后果,十分奇怪“田来顺不同意那就找穆秋。怎么这么大的把柄,没听穆秋瞎嚷嚷” “她敢吗她不怕坐实了他二哥必须娶玉梅啊。”穆春说道。 若是穆凌广看不上玉梅,穆秋自然会羞辱玉梅,说她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勾引主子不要脸。 可这是穆凌广开口要玉梅,她说玉梅勾引,自然有跟着去的玉画等人会为玉梅辩驳分明是二少爷借机要挟,怎么成了玉梅的过错 “那只能算了,一直找不到人家的话,拖着也不是办法。”穆夏说道“既然二哥打了包票,只要玉梅给他,他就好好读书,那你” “我不甘心,。”穆春斜她一眼“二哥虽然是自家人,但是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啊即便是玉梅给他了,他能真心对她我玉梅是要给人当正妻的,而不是上不得台面,无名无分的跟着一个什么狗屁少爷,当个通房丫头。” “那你就要二哥明媒正娶呗。”穆夏不太了解这些事情,随口说道。 穆春点一下她的额头“指望你也想不出好办法。” 让穆凌广娶玉梅,别说穆凌广不会同意,穆秋不会同意,即便是她说动了周氏,穆立也不会同意。 穆凌广是穆家正儿八经的孙子,怎么会娶一个婢女,这在穆立看来,简直是乱了套。 若是能有这个机会,穆春也就不愁了。 穆夏叹口气“千金难买她乐意,如今玉梅自己愿意,你在这里枉做小人。” 穆春何尝不知道自己是枉做小人可是她内心实在不愿意玉梅重蹈自己的覆辙。 失算啊失算。 本想让玉梅被周氏和穆秋抓个现行知难而退的,没想到现在必须迎难而上。 “你最近刺绣进步很大啊。”穆春看了一眼穆夏腰间的荷包“这是为了谁卯足了劲儿呢。” “你周家表哥。”穆夏是那种大大咧咧的性子,倒是不怵也不藏“你们一个个都要出嫁了,总不能我在家里当老姑娘吧。” 转移一下话题,穆春心里没有那么愁了,她刮一下穆夏的鼻头“你呀,真是胆子大,若是被人发觉” “发觉了我也不会退缩的,只要他敢娶,我就敢嫁。”说到这里,穆夏忽然问穆春“我想明日去一趟苏家,你去吗” 问完了似乎又觉得不妥当,半响才道“你去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穆春歪着头问道。 穆夏满是惊讶之色“苏家来穆家退婚了,你不知道” 对于苏家的消息,南院有苏氏在,穆夏知道的多些也正常。 “我知道啊。”穆春没有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想到她撞破了穆秋和任子力的私会,心里觉得愧对苏锦华,苦笑着说道“我去好像也的确不合适。” “对呀。”穆夏说道“我替你问候就好了。” “嗯。”穆春道“我让宝竹送一些礼品,你帮我带过去。” 穆夏更加惊讶,又想是不是穆春知道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明显是苏家不对,穆春送什么礼品 她狐疑半响才说道“怕是她现在也用不着了。” 穆春想了一下点点头“也是。” 莫名奇妙被退婚,怕是心里堵得慌,再好的东西也不能够入眼宽解的。 送走了穆夏,穆春发觉玉梅就在帘子后面站着,跟在她身后进来,一句话不说先在地上“咚咚咚”磕头。 穆春被气得也说不出话来,心里堵得慌。 她一直觉得,上一世玉梅忠心耿耿,这一世两个人必然能够相互扶持走到最后,却没想 到,会栽在一个男人的手里。 “你别求我。”穆春实在受不了“你知道吗我就是怕你跟我来这一出,我才趁此机会,让大太太和三小姐过去那边的。” 玉梅惊讶地抬起头来。 “我需要你的忠心,所以我不想做拆散你的坏人。”穆春不愿意瞒她,实话实说“若是我劝你,你必然来求我,我不可能答应,你心里恨我,日后不会再对我真心。” 玉梅心里一酸,眼眶慢慢蓄起了眼泪。今日一天她都没哭过,可此刻穆春这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却是真正触动她了。 “我算计你,是我不对。可我身边就你这么一个贴心人,若说我舍不得,那也是真舍不得。”穆春将心里话都说出来“可我也明白,你迟早是要嫁人的,因此想着,等我嫁到方家,给你寻一门可靠的亲事,你还来做我的管事娘子。” “呵呵。”穆春自嘲得笑笑“我不是要霸占着你,只是二哥他绝非良人,不可托付终身。” “你说我自私也好,对二哥带有成见也好,我都承认。我就是这么一个人。”穆春苦笑“谁知道,你还是来求我了。这个恶人,不管我愿不愿意,都要当的,对吗” “不是,大小姐,不是。”玉梅疯狂摇头否认,说话时数度哽咽,脸上满是泪痕“大小姐心里孤寂,这几年来为了穆家操了多少心,我知道的,是奴婢不好,是奴婢不好。” 玉梅忽然伸手去打自己的耳光“奴婢猪油蒙了心,找不到道儿。奴婢知道错了,奴婢自己去跟二少爷说。” 玉梅站起身来,呜咽哭个不休。 穆春没有想到,自己在玉梅心里,居然会比情郎重要,她吃了一惊,哑着嗓子喊道“玉梅。” 玉梅却像是没听见,浑浑噩噩的走出门去,又往院子外面走了。 穆春心里难受,急忙叫宝竹,却便寻不到人。 豆豆过来说道“宝竹姐姐去领衣料了,要做夏天的衣裳了。” “那你去,去二少爷住的地方,若是见着玉梅,就看着她。”这事儿玉梅退了一步,是穆春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怕玉梅是一时冲动,被自己说动了,虽然嘴上说放弃穆凌广,可心里难受憋闷,若是神思飘忽,出什么事可不好。 豆豆听了话急忙跟过去,这一去直到半夜才回来。 她气喘吁吁的敲门,将门板拍的震天响“大小姐,大小姐。” 宝竹值夜,过来开门,皱着眉头“大小姐睡了,你敲什么,有事明天说不成吗” “不成。”豆豆直接冲到穆春床边上“大小姐,玉梅姐姐不见了。” “不是叫你跟着吗”果然。 “我是跟着,到了二少爷的屋子,听见他们二人再说话,玉梅姐姐劝二少爷好好读书,不要惦记她,她要跟你嫁到方家去。二少爷说你都是我的人了,还去方家干什么玉梅姐姐就求二少爷不要说出去,二少爷就笑,然后两个人怎么吵起来,玉梅姐姐哭着跑出来,我跟上去跟丢了。”豆豆十分焦急。 “快去找,快去找。”穆春几乎是下意识说道“找到她,就立时跟她说,我答应她了,快去” 宝竹一听事关重大,急忙叫醒东院的婆子,点了火把出门去找。 只是众人还没走远,玉梅失魂落魄回来了,头发上还沾着露水。 她见院子里灯火通明,大动干戈,有些疑惑“怎么了” 穆春听闻她回来,冲出来一把抓住她“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你去吧,我答应你了。” “大小姐在说什么”玉梅苦涩一笑,眼神茫然,嘴唇却在动“奴婢跟二少爷说好了已经,以后叫他别提奴婢,大家再无瓜葛。” “可是你都是”穆春张了张嘴,想说“你已经都是穆凌广的人了。” 顿一顿,到底没说出来,心里却是骑虎难下。 玉梅已经与穆凌广有了肌肤之亲,大概怕是一辈子不肯嫁人了。 强留在身边,难道真的眼睁睁看她成老姑娘,孤独终老 穆春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看你失魂落魄的样子,我不过是考验你罢了。你对我是真有心,我放你出去也不冤枉。” 玉梅惊讶地张大了嘴。 “行了,我会去同母亲说的。”穆春强自笑着说道“还会给你备点嫁妆。二哥那边,我也会看着,不许他欺负你。若是他欺负你,你别怕,再回到我这里来。” 事已至此,再无强求的可能。 “大小姐,奴婢是真的愿意永远追随您,我已经去跟二少爷说了”刚才院子里的大动静不是假的,玉梅心里敞亮着呢,穆春是担心她的,而且十分紧张她。 可她,不过是一个因为男人背叛了主子的奴婢而已。 她心里的感动不能更多。 “行了行了,哭天抹泪的丢人。”穆春调整了情绪说道“我真的是故意考验你的。二哥对你还算真心,你也好好的。我就是怕你受委屈了不说。” 玉梅跪着爬到她腿边,抱着穆春的小腿哭道“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1 苏锦华在门口迎她,拉长着一张脸“你可来了,我都要被逼死了。” 苏锦绣将自己关在房中,一言不发,水米不进。 苏家什么人都不见,唯独苏锦华去的时候大哭一场。 苏老太太下了严令,苏锦华必须把苏锦绣劝好,风风光光嫁给那个王家的公子,不然她自己也要受处罚。 苏锦华试了几次,每次话到嘴边,却都说不出口,最后对着苏锦绣,悄悄骂苏老太太狠辣,连亲孙女都不放过。 苏大太太既心疼女儿,又不敢违拗苏老太太,开始还劝说,后来实在是没办法管,成日里以泪洗面。 穆夏握着苏锦华的手,叹气道“别说是锦绣姐姐那样一个秀外慧中的人了,就算是我这种草包,遇到这种事情,怕也是想不开的。” 她话音一转,意识到什么,问苏锦华“锦绣姐姐没寻短见吧。” “哪能呢。”苏锦华唉声叹气“祖母发了话,大姐要是寻短见给苏家丢人,大伯和大伯母也不必在苏家待着了,养出这种不孝女,不配为苏家的儿子儿媳。” “这么狠”苏锦绣孝顺,自然舍不得父亲母亲为难。可是要她违心去接受另外一个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男人,她也实在是做不到。 “是啊,祖母说,只要大姐不死,到时候一顶花轿抬过去便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反正不关苏家的事情了。”苏锦华说着眼泪都心疼得出来“大姐没有退路,如今已经不是抗争,不过是逆来顺受而已。她跟我说,大不了就是嫁过去了死和死在家里的区别了。” 穆夏一听急急往苏锦绣的院子走,一面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这王公子一出” “哎,都怪大姐太孝顺。”苏锦华说道“那日严云丽不是宴请各家嫡长的小姐吗大姐不小心听到有人说,有个神医在严家给严老太爷治病,过了几日,那严老太爷居然能下床了。大姐见的确是神医,便跟祖母说了,让祖母去严家请人。祖母派人去的时候,那神医已经走了,问来问去,问到这位王公子家,说神医是他家举荐的,是他家的亲戚。” “祖母便想请来一看,那王家人却说,要娶大姐,方能透露神医的行踪。”苏锦华不住唉声叹气“这都是什么事情。” “是吹嘘的吧,要是是骗子呢。”穆夏疑惑。 “有人这么说,祖母不信啊。”苏锦华急得“如今我们家的光景,你是看到了,祖父若是有什么事,苏家也就彻底败了。如今不过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穆夏听明白了,却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丫鬟见是苏锦华,推开门让她两个进去。 一个瘦削的不足一握的背影静静靠在矮榻上,双目无神,赤着双足,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锦华进去轻轻叫了一声“大姐”。 随后说“穆夏来看你来了。” 苏锦绣眼神动了动,又扭向一边。 穆夏看着桌上丝毫未动的饭菜,劝道“锦绣姐姐好歹吃一点,这样饿着人也难受。” 苏锦绣还是一言不发,甚至连眼泪都没有一滴。 苏锦华又是不住叹气,她在矮凳上坐下来,又招呼穆夏“你别劝了,咱们陪她静静坐一会儿,也算尽了姐妹一场的情谊。” 穆夏却还是站着,她忽然说道“锦绣姐姐你跑吧,去京城找我大哥。” 苏锦绣眼神陡然放出光芒来,她难以置信地望着穆夏,干涸的嘴唇动一动,艰难地发出嘶哑的声音,显然是许久没说话了“可可以么” 苏锦华见状呵斥穆夏“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她知道穆夏胆子大,却没有想过她胆子大到这个程度,连私奔的事情都想出来了。 “有什么不行的。她们不拿你当人,只当一个物件儿,那也不必留情面。”穆夏说道。 听到“情面”二字,苏锦绣眼神里的光又黯淡下去,她扭过头不再说一句话。 穆夏见她又焉了,忙问道“怎么样你答应了我就去安排。” 苏锦华看出苏锦绣的神态,告诉穆夏“大姐是舍不得祖父真的去世,到时候她就是苏家的罪人了。她若是跑了,连累大伯和大伯母” 穆夏听了这些话,怂恿道“难道还能吃了大舅大舅妈不成明知道是个火坑还逼你往里跳,你也不必留情面。等我大哥高中回来,看他们还敢说什么。” 苏锦绣仍旧是愣愣的不说话。 苏锦华劝穆夏坐下了才说道“大姐是个孝顺的。” “再孝顺也不能把自己搭进去”穆夏气鼓鼓的“我去找外祖母说。” “自己没本事找人,那就把苏家所有人都赶出去找那神医,逼迫一个小辈算什么”她起身就要往外走。 “穆夏”出声喊她的是苏锦绣,她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是我自愿的。” “什么”穆夏难以置信。 苏锦绣重复一遍“为了祖父的病,为了苏家的将来,是我自愿的。” 穆夏呆若木鸡,她嘴唇动了动,不知道 说什么好。 她此刻还不能理解一个弱女子为了家族,自我牺牲的勇气和无奈。 她只是看着苏锦绣,又听她喃喃说道“苏家若是不好,我就是罪人,难逃其咎。若是那神医真的厉害,我牺牲一下,算什么呢苏家这些,都是我的亲人啊。” 穆夏心里酸楚,有一些话堵在心里,她很想说做人要为自己而活,可是却说不出口。 “锦华,你也不必担心,我不过是不想吃饭罢了,不会真把自己饿死的。”苏锦绣苦笑着,眼泪顺着面颊流下,她似乎浑然不觉“我是读过圣贤书的人,知道什么叫孝,知道什么叫唇亡齿寒,知道什么叫荣辱与共。苏家供养我锦衣玉食这么多年,我能为苏家做些贡献,死得其所” 苏锦华听了这些话,忍不住又是崩溃大哭,连带着穆夏也拿出帕子擦眼泪。 苏锦绣又撇过头去不说话了,任凭眼泪洗刷面颊。 也不知道三个人默默地哭泣了多久,有丫鬟过来传饭,穆夏说了一句“不吃”,看了苏锦华一眼,道“我先回去了。” “穆夏。”见她要走,苏锦绣叫住她,想了一想才淡然说道“告诉你大哥,叫他忘了我。这都是命。” 穆夏实在忍不住,刚憋回去的眼泪又流下来。 苏锦华跟着送出门来,穆夏看了一眼这先前还欣欣向荣,如今一派衰败之象的小院子,又远眺了一下苏府,半响才说道“以前都不觉得,如今再看,怎么阴森森的。” 苏锦华沉默不语。 两个人一言不发往外走,路上遇上久病初愈的苏锦燕,她是庶出,畏畏缩缩的。又因为缠绵病榻多年,显得弱不禁风。 见了苏锦华,她问道“大姐好些了吗” 苏锦华摇摇头,也没心思去关心她或者调侃她了。 苏锦燕眼泪扑簌簌就流下来,是个多愁善感的姑娘。 苏锦燕看了苏锦华一眼,又叹气道“那个任三公子又派人来放话,说要退婚。” “他说了没有一百遍也有五十遍了,不必理会。”苏锦华淡漠道“他若是有本事就真把婚退了,成日里嚷嚷算什么男人” 对于任子力的任性折腾,最开始苏锦华也是委委屈屈哭了几场的,奈何她性子本就和穆夏十分像,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胆,见任子力闹了几次任家并没有发话,知道不过是小孩子瞎折腾,也就由着他去。 “那任家也不管管。”苏锦燕这些年长卧病榻,不怎么出来交际应酬,对于人情世故十分懵懂,很多想法还很天真。 其实她就比苏锦绣小几个月而已,却像十来岁的孩童一般“祖母也不把他打出去。成日里吵吵闹闹的好烦人。” 苏锦华冷不丁笑了一下,笑得苏锦燕有些发寒。 “你别操心这些了,回屋歇着去吧。”苏锦华对这个姐姐,却是像妹妹一般哄着“祖母自有定论。” 苏锦燕嘟着嘴走了。 苏锦华冷笑着对穆夏说“哼,如今不止是我们家,多少人都看着祖父呢。若是祖父死了,怕是任家也不会干了。” “难道都不讲信义了吗婚约可是之前定下的,岂能说改就改”穆夏困惑不解。 “信义算个屁。对于穆家,对于胡家,可能还讲一点。如今苏家和任家,哪一家不是靠着祖宗的庇荫后世子孙能有几个成器的谁又能甘心荣华富贵成为过往云烟若是我生下来时家族就已经没落了,那也就罢了。可是从辉煌走向衰败的这个过程,别说信义了,就连良心,性命都都抛诸脑后。” 穆夏冷哼道“荣华富贵就那么重要比子女的终生幸福还要重要吗” “大小姐您说呢”苏锦华冷声反问一句,倒是又把穆夏反问地哑口无言“于你来说,家族荣耀是否比个人幸福更重要” 穆夏在心里思索一番,实在是说不出来什么辩驳的话。 若是有那么一天的话,她大概也是和苏锦绣一样的选择的。 心事重重得回到家中,穆春过来问道“锦华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穆夏苦笑“总不是认命了。” 她能看得出来,苏锦华也是随时做好了被任家退婚的准备如果苏老太爷真的回天乏术的话。 穆春重重叹了一口气,与穆夏四目相对,无言以说。 到了五月底,穆荷的婚事在筹备中了。 穆春帮着周氏清点给穆荷的添箱首饰,见周氏收拾出来一大堆,问道“这么多吗穆萍姐姐那会儿没有这么多吧。” 周氏看了这堆首饰一眼,笑着说道“还有苏家的。虽然她们不仁义,可到底两家交好,若是因此咱们嫉恨落了下乘,也是穆家的损失不是。” “这么快就订婚了哪一家”穆春大惊,苏锦华被退婚一个月都不到,这是要遮丑吗急急把她嫁出去 “哎,不说了。你先给你穆荷姐姐挑一些,剩下的我选好的,回头留给苏家。”周氏提起这件事情就叹气。 “那说不定三婶也在准备了。”穆春笑着“我去南院看看,看看三婶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2 居然还有这种道理穆春略想一想,却又想过来了,对周氏说道“二婶说得对啊。” “我竟然忘记了。”周氏笑笑。 穆文忠每个月提取的银子花不完是直接交给周氏存到小金库的,穆文义没有花不完的银子,只有苏氏不停补贴的。 穆文平对书娟不管不问,关键时刻居然还能听她的,让周氏不得不折服。 书娟是个实诚的聪明人啊。 若是换了旁的人,大概是光闹性子,就打着要西院丢脸的主意任其发展了。 书娟又看了一眼穆春,笑嘻嘻地说道“你也放心,你二叔说,等下个月的束脩交上来,他也会给你备一份丰厚的嫁妆的。” 穆春脸红的都要滴出血来,嘟哝一声说道“谁管呢。”跑了出去。 回到屋里,想到今日的燕窝还没吃,大声唤道“玉梅、玉梅。” 宝竹蹬蹬蹬跑进来,穆春才想起玉梅已经给了穆凌广了,她有些失落,问宝竹“玉梅过的怎么样了” “二少爷过,他六月份正式回书院读书,如今已经自己在家里温习上了,玉梅给他做饭浆洗衣裳,没听说受什么委屈。” “那就好。”穆春笑着道“等过段时间,我禀明母亲,把你往上提一提,升一等大丫鬟。豆豆也大了吧,留下来伺候人也挺好的。” “大小姐不找新人来了”宝竹有些惊讶,豆豆虽说是比刚来的时候大些,可到底还算是个小丫头,能干什么 “不找了。找新的来,好容易有了感情若是都像玉梅一样,也闹心的很。”穆春不想再经历这些,她对宝竹说道“你可别这样。” “奴婢自然不会的。”相比于玉梅的实诚与能干,宝竹属于伶俐而聪慧的,知道怎么选择对自己最好。 玉梅忠心,对待穆春十个真心,也导致她一腔赤诚,被穆凌广几句花言巧语迷得昏头转向。 人的性格都是相辅相成的。 豆豆进来,在门外面张望,宝竹噗嗤一笑“就这样疯疯癫癫的不懂规矩的小丫头,大小姐还指望她伺候人呢。” 穆春笑了一笑,招手让豆豆进来,笑着说道“看什么呢,有话就直接说呗。” 豆豆说“那个严大小姐又来了,说是来跟您讨论给穆荷小姐送什么结婚礼物来的。奴婢觉得您不是很喜欢她,看看您房里有没有别人,过来请示一下,若是有别的人,奴婢就不说,若是没有,奴婢跟你报备一声,找个理由就把她打发了算了。” 穆春含笑看一眼宝竹,吃吃笑着“豆豆这心窍,也不是一般小丫鬟能有的呀。” 宝竹也笑了,点头说道“还是大小姐看人准。” 又点着豆豆的脑门“数你机灵。大小姐正说了,找个时间把你提为二等丫鬟。” 豆豆一听喜笑颜开,连问了几句“是不是啊”“是不是呀”。 随后掰着手指头笑着道“若是我从了宝字辈,那我岂不是要叫宝豆了这名字怎么这么奇怪” 又指着宝竹说道“姐姐叫玉竹,倒是挺好的。大小姐,我不要叫宝豆。” “就叫宝豆。宝豆怎么了你还嫌弃人家不成”宝竹取笑她“你不要宝豆,只能叫兰豆了。” “兰”字是三等丫鬟的通用字,宝豆一听急忙摇头“我就叫宝豆吧,从宝字,每个月有月例银子了。” 二等丫鬟以上每个月的月例是银子,三等丫鬟其实就是粗扫丫鬟,打杂拖地洗衣裳跑腿,有些得主子青睐的就取个“兰”字的名,其余的如豆豆一般,年纪还小顶不来什么大事的,就叫原来的名字,每个月的月例也就是三百个铜钱,没有太多的规矩讲究。 主仆二人逗了一下豆豆,豆豆忽然拍手道“哎呀,把严大小姐忘记了,大小姐,怎么办” “让她进来吧。”穆春笑着说道“人家亲自造访,不管怎么样都是诚意。” 来的正好,她也想从严云丽口中探听一些严家的私事呢。 严家如今家业越多越大,财富越来越多,许多事情不像以前一样,一打听就能打听到了。 也许是阴私多了尤其谨慎的原因,近段时间,除了阳岐城百姓歌颂严家的赞美诗,其余的消息都少的可怜。 豆豆听了又出去,迎了严云丽进来。 穆春在垂花门那里等她。 两个小丫鬟嘀嘀咕咕的,看着穆春过来急忙住口,其中一人大约是心里藏不住话,还想继续说这个话题。 另外一个人呵斥道“大太太说不许议论,你是不是找死呀。” 那丫鬟悻悻闭了嘴。 穆春正要问问她们聊的什么,为什么周氏不让说话,严云丽就进来了。 严云丽看她就笑着说道“果然是快要出嫁的新嫁娘了,气色真好。” 她笑着看了一眼丫鬟麦草手中提着的锦盒“我带来的补品怕是都补不出来这样的好气色。” 穆春微笑着点头寒暄,问道“严姐姐来是何事” “这不是咱们有几个姐妹,赶着今年办 喜事么”严云丽亲热地挽着她的胳膊往东院过去。 先去给周氏打了招呼请了安,这才到穆春屋里坐定“我拟了单子,拿来给你看看,咱们比对比对,别显得厚此薄彼似的。” 穆春接过她递来的单子一看,长长的好几张,忙笑着说道“穆荷出嫁,你送这么多” “你细细看就是。”严云丽笑着“第一张是穆荷的,第二张是苏姐姐的,第三张是你的。” 穆春下意识就去看自己的那一张,只见光是上好的头面就是三整套,吓得她不敢看其他别的,急忙将礼单还给严云丽“我用不着这么多,你太客气了。” “不客气,这是应该的,对不对,麦草。”麦草会意笑了一下,对于严云丽来说,给未来小姑子添妆,可不能含糊。 如今严家财力雄厚,这点子首饰也根本不在话下,不给穆春,难道给外人 主仆二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严云丽就将单子收了,只拿出第一张给穆春再看“你与穆荷是亲堂姐妹,我的礼只要略逊你一筹便是。” 见穆春还是不肯看,笑着打圆场“是我不对,我太心急了,总想着咱们两个交好,没想到新嫁娘看自己的添妆会觉得不好意思,是我想的不周到,你放心,你今日看过就当没看过,我回头换一批,保准与单子上的不一样。” 穆春摆手说道“穆荷的就算了,咱们两个情况不同,我亲你疏,没什么好比对的。倒是苏家的,你给我瞧瞧便是。” 她方才匆匆瞥了一眼,见给苏家的礼单不是很长,想来严云丽大概是真的想亲近穆家,厚薄如此明显。 她们两个对于苏锦华来说,身份差不多,倒是可以送差不多的礼。 麦草便将中间那一张递过来看,穆春看了个七七八八,越发觉得严家财力雄厚,她本来打算只送两样的,严云丽上面随意列举的都是三样,而且价值不菲,都是上等货色。 “严姐姐就照这个送吧。”穆春不好明说。 “你的呢,我瞧瞧。”严云丽兴致勃勃。 “我这不是还早呢,还没准备。”穆春说道。 “还没有啊。”严云丽十分奇怪“穆荷婚事半个月后,苏家就要办喜事了,你不准备,到时候来得及” “这么急”穆春吃了一惊。 之前周氏准备给苏家的添妆,她以为周氏不过是尽早准备,跟着穆荷一道挑选,方便而已,没想到这样着急。 她连苏锦华新定的是哪户人家都不知道。 “你呀,如今憋在家里秀嫁妆,自然是不知道的。”严云丽取笑她一番“是王家,富户,家中独子呢。” 她顿一顿又道“你也见过的。” 穆春更加疑惑“我何时见过” “上次在我家,咱们去佛堂,不是中间碰见一位王公子”严云丽提醒道“这就是缘分啊。” “缘分什么缘分”穆春愈发奇怪,她对那个王公子印象并不是很好,或者说简直是讨厌。 缘分更是从哪里说起上一次宴会苏锦华根本就没去。 穆春心里隐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烈,越来越强悍。 她陡然想起严云丽最开始提到送礼的三个人是穆荷、苏姐姐和自己。 等一等,苏姐姐 苏锦华比她小啊。 穆春心里蓦地一惊,正要问话,严云丽已经轻轻笑起来“不过也对,她如今辜负了你哥哥,你不愿意关心她嫁给谁,也是人之常情。” 辜负了哥哥穆春心底的不安渐渐浮出来,她已经强烈预感到,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是啊。外头如今传得沸沸扬扬。苏家大小姐苏锦绣,因为年纪大了,等不了穆大少爷高中了,所以另寻良配。听说你家也觉得愧疚,十分爽快就同意了。”严云丽这才发觉穆春是真的不知道这个震撼的消息“我说怎么这么大的事情,你家里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呢。” 穆春想到门口那两个丫鬟窃窃私语,又提到周氏不许说。 难道是外头传得太厉害,周氏在家里下了禁口令 她一直默认被退婚的是苏锦华,根本没多问。 周氏想来也以为她猜到了,只是到底是件伤心难过的事情,也不想跟她多提。 穆春如遭五雷轰顶,呆愣当场。 上一世一对璧人有缘无份,这一世还要这样劳燕分飞吗 老太爷未免太捉弄人 她看着严云丽,认真问道“你不是哄我的吧。” “我哄你干什么”严云丽劝道“哎,这也是天定的缘分。你哥哥和苏姐姐订婚这么久,一直不见成亲,本就有人说拖久了不好。王公子呢对苏姐姐一往情深,去苏家提亲,苏家也同意,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去她妈的什么天意,穆春才不相信。 苏锦绣虽然与哥哥之间没有什么轰轰烈烈,可是水到渠成的郎情妾意,她是看在眼里感动在心上的。 那个王公子油腻猥琐,苏锦绣怕是多看一眼都会吐,怎么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3 穆春此时此刻对严云丽说不出的厌恶。 重生之初她也讨厌严云丽,却更多的是上一世严云丽对她的欺负。 这一世严云丽一直与她相敬如宾,甚至不少时刻还有些巴结,讨厌的感觉便淡了些。 反正她也不会与严云丽主动来往,客气而生疏就随她去。 这会儿,洞悉了严云丽的心思,穆春对她由普通讨厌变成了厌恶。 她强自忍住,对严云丽说道“你的礼单我差不多记住了,我去同我母亲商量一下,看看送些什么好。我身子不适,就不留你吃饭了。” 严云丽刚才被她说穿心事,此刻也有些难堪,忙不迭说道“好,好。” 说完赶紧带着麦草走了,宝竹去送,她都婉拒了,也只想离开这个尴尬之地。 穆春深呼吸几口气,这才去到周氏的房间里问个究竟。 周氏见她来问,想了想,还是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她。 穆春十分震惊“就为了莫须有的那个神医” 她也终于明白为何周氏不闹不怒了。 苏家是为了苏老太爷的性命要求退婚,若是周氏不让步或者闹起来,苏家老太爷有个闪失,穆家真是说也说不清楚,说不定还要为此付上一些不清不楚的责任。 两害相权取其轻,周氏这是忍着委屈往肚子里咽。 “母亲该早些告诉我的。”穆春说道“不过也是我误会在先。” 她是真的做梦也没想到,成日里被任子力时不时嚷嚷要退婚的苏锦华没有被退婚。 反而是一声不吭大家都期待穆凌云高中后风光迎娶的苏锦绣来退婚了。 真是世事难料啊。 “我见你没追问,以为你心里也难受。”周氏苦笑,鼻子一酸“都是心疼你哥哥的,咱们又何必自揭疮疤呢。” “外头如今传的厉害呢。”穆春心里委屈,翁着鼻子说了一声。 “让他传,纸是包不住火的。”周氏说道“亏心的不是咱们,咱们不怕。” “嗯。”穆春点头,随后又说道“我总觉得此事有蹊跷。” “蹊跷什么” “咱们在阳岐城这么多年,甚至是楚州,也没听过什么王家,更不要说还有这种能起死回生的亲戚神医了。”周氏怅然道“只是苏老太爷命悬一线,咱们也不好去阻拦。” “我去问问穆夏。”穆春想着苏氏知道的内幕消息更多,起身去南院。 苏氏正摇着团扇,笑意盈盈地看着穆夏做女红。 穆文义如今对穆夏十分关爱,秦姨娘自从被迫将秦怜嫁给了一个老爷子,心里不大爽快。 又赶上穆凌广惹事被驱逐出穆家,她如今一门心思都放在教育穆凌波上面。 穆凌波三岁开始学着启蒙了,秦姨娘是读过几年书的,三字经等简单的还是会的。 如此,倒是歇了那些惹是生非的心思。 毕竟严氏的下场她是看到了的。 穆夏心里有了寄托,虽然不可对人言,但是性格也比以前和善不少,有时候秦姨娘不小心惹了她,她也是宽宏大量并不多计较,如此南院倒是相安无事这一段时间。 见穆春进来,苏氏忙换人来倒茶,穆春笑着说道“锦绣姐姐如今怎么样” 穆夏听闻放下手中的针线,她绣的是一对鸳鸯戏水的荷包,对着花样子绣的,苏氏显然没觉得不妥当,只是有些不好意思“你妹妹最近女红大有进益,这鸳鸯戏水虽然不适合她这种未出阁的小姑娘,可是难度和用色上十分巧妙,便让她练一练。” “没事。”穆春笑着说道。 穆夏带穆春到自己屋里,问道“你该不会是想找锦绣姐姐的麻烦吧她也是被逼的。人都瘦脱相了,我过去看时,只会流眼泪,话也不怎么说。”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穆春追问。 穆夏想了想前因后果,才从头说起“那日我母亲听大伯母说起苏家要退婚,就回去了一趟。说是锦绣姐姐从严家听说有个神医治好了严老太爷,告诉了外祖母。外祖母便派人去严家打听,严家就举荐了王家。外祖母再派人去王家,那王少爷就提要求,说是要娶嫡长女才肯。说是外祖母也许以重金,也去旁边的邻居家打听了,邻居们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位神医,如此只好答应王家的无理要求。” “是锦绣姐姐听说的”穆春越发莫名其妙。 苏锦绣没事不会去严家,最近的一次就是上一次她们一起去参加严云丽的宴会,也是在宴会上碰见的那个所谓的王少爷。 这一切都太巧了不是 “哎,如今锦绣姐姐都已经认命了。”穆夏深深叹一口气,这在她脸上十分少见“她说了,让大哥不要再惦记她,好好过日子。咱们也不知道能瞒到几时。” 穆凌云吗 穆春忍不住想到上一世,苏家来退婚,大哥一蹶不振,别说科考了,整个精气神都被抽离,成日里在家混吃等死。 后来不知道怎么学会了上花楼,混混一 样过了一段时间后,某一天就听说与人产生矛盾起了争执,失手将人打死。 被判流放,病死途中。 穆家自从失去了穆凌云这个最有出息最有前途的后生,整个家族彻底没落。 彼时,父亲穆文忠已经被狐狸精迷惑的五迷三道,不知所踪。 出了南院,穆春一面走一面想,到底苏锦绣这件事情该怎么解决,宝竹跟着无聊,忽然指着一人道“那人身形像是三小姐。” 一个背影匆匆往角门处去,却是穿着丫鬟的衣裳。 穆春却是认得清楚,她冷喝道“就是三小姐。” 宝竹问道“三小姐穿成这样,是要干什么” “跟上去看看。”穆春跟宝竹蹑手蹑脚跟了上去。 穆秋的背影在角门那里停住,看门的婆子不知道去哪里了,留一个僻静的角落。 穆秋轻轻把门一拉,门吱呀一声开了。 她探头出去,没多久就有一个人窜进来,将她一把搂在怀里“我的好秋儿。” 穆秋哽咽着叫了一声“娘。” 却原来是严氏。 严氏挎着一个小包袱,看起来十分重,她有些吃力的将包袱甩到肩膀上,拉着穆秋急急说道“娘使了不少银子,才让这个婆子传话给你见上一面,我如今在阳岐城待不下去了,我要走了,你切记要保重,日后娘若是混得出息了,再来找你。” “娘你要去哪里,好端端的在舅舅家住着,怎么要走呢。”穆秋困惑又难过。 “你舅妈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货,那个霍青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惹不起躲得起。你别管我去哪里,等我安顿好了,会来接你。如今你大哥二哥都好好读书,我走也走的安心。” 她说着从包袱里掏出一锭银子塞给穆秋“你自己留着用。” 说完转身就要走。 穆春带着宝竹现身,看着严氏面上的错愕与惊讶,她冷冷说道“三妹妹,这是干什么” 穆秋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却记得自己答应了穆春不再惹事,说道“娘要走了,来见我一面。” 严氏瞧着穆春,眼里闪出怨毒的光。 再看看小女儿对着穆春噤若寒蝉的模样,忍不住怒从心起“即便你不待见我,穆秋也是你妹妹,你怎么如此对她” “我对她怎么了”穆春冷冷说道“我是打她了还是骂她了,是对她说话凶狠了严如玉,我哪里对不起她了” 严如玉被她问了一愣,此刻却又不好意思现场问穆秋,对着穆秋说道“好孩子,你先回去,别怕这个恶人。” 穆秋看了穆春一眼,露出更加惧怕的眼神,严氏心里一阵抽疼。 穆秋依依不舍地回头,然后到底将银子收到袖子里回去了。 穆春怒道“看门的呢,玩忽职守去哪里了什么人都放进来。” 严氏也大怒“你也别指桑骂槐,日后你就看不到我了,我也不惹你穆家讨嫌。” 穆春看她一眼,冷冷的不说话,对着宝竹道“去找宁妈妈过来,我要问问她,到底收了旁人多少好处。” 宁妈妈就是看门的婆子。 严氏听了愈发恼怒,只是怒极反笑,她看着穆春,两眼冷冷的光“穆家进来的外人何止我一个曾经不是还有霍青青么” 穆春狐疑她为何突然说起霍青青,就听严氏继续说道“本来这个秘密我是不打算说的,如今我要离开阳岐城,不想跟你们再有瓜葛,索性告诉你罢,当初霍青青来找我,你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她真的来认我这个干妹妹哼” 穆春眼神警觉地盯住她。 严氏就喜欢看穆春这种提心吊胆的样子,她故意清清喉咙“她除了与我的确是干姐妹之外,你可能还不知道,她还跟你爹青梅竹马呢。当年她父亲和我舅舅同窗情深,你以为就他们两个不是的,还有你们穆家老爷子穆立。” 穆春如遭雷劈,傻傻站着。 严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超级喜欢穆春吃瘪的神情,继续说道“只是我舅舅去世的早,母亲与他们两个男的也不方便来往,因此才渐渐断了联系。据说更早的时候,那时候怕还没有你呢。你父亲和霍青青,关系好着呢。” “胡说八道滚蛋”穆春分明记得,当初霍青青来穆家,她是曾经怀疑过动机不纯的,只不过当时想的是她与严氏有问题。 后来霍青青跟穆文义暧昧不清,惹得秦姨娘醋意大发,闹得南院鸡犬不宁。 她这才故意派人假装是秦姨娘的人,去孙家报信,离间了她们两个,也把霍青青这个祸害弄走了。 若是霍青青的目标是父亲 穆春心里一个激灵,她陡然升起一股警觉。 如今她出不了门,这些事情却是要搞明白的。 严氏说完了这些,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直觉能够成功,趁穆春心思千回百转顾不上她,径直推开门走了。 曹氏要她弄到霍青青肚子里的孩子,她假意答应了,其实从未打算这么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4 谁呀。”霍青青疑惑不解,她在严家养胎,与孙家早就断了联系,老母亲也故去了,如今只能仰仗着肚子里的孩子搏一把,因此一直安分守己,从不与外界来往。 “说是严二少爷的人。”门房的婆子说道。 霍青青心里一个激灵,她一下子拖着不方便的身子从椅子上坐起来,忙道“说什么呢” 那婆子说“来人说是要见你才肯说呢。” 霍青青自从来到严家之后,跟严和明从无交集,此刻他派人来找,霍青青不由自主会想很多。 她下意识摸了摸肚子里的孩子,却也知道躲不过去,硬着头皮到了二门处。 一个看起来十分机灵的小丫鬟东张西望,见霍青青过来,凑过来说道“姨奶奶好。” 霍青青板着脸将她带到一边,悄声说道“二少爷让你来找我干什么不是都说清楚了吗我以后的生活与他无关,再也不受他摆布。当然,他的秘密我也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那小丫头似乎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冷不丁地说道“二少爷之前是与姨奶奶您谈好了条件,这回来不过是不放心,让奴婢过来问一问的。” “有什么好问的。他找我去勾引穆文忠的事情我绝对守口如瓶,但是他也要保我和我的儿子日后在严家衣食无忧,这是当初都说准了的。事关我身家性命,我怎么会反悔” “那就好。”那丫鬟眼神怪异地看了她一眼,行了个礼就要走。 霍青青忽然又叫住了她“你回去告诉你主子,以后没事别来找我。从我生下孩子的那一刻,我跟他就再也不认识的。他对穆家的计谋,我会一辈子烂在肚子里。” 小丫头忙不迭点头拔脚就走了。 顺着严家的后院墙走了一段路,拐到朱雀大街上,从角门进了穆家。 穆春见豆豆回来,忙问道“她怎么说” “她是想勾引大老爷来着。”豆豆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水,咽下去了才说道“奴婢按照大小姐的吩咐说了那些话,然后那个人就跟大小姐猜测的一样也说了话,说跟严二少爷毫无关系,日后就揭过去了,大家都不要再提。”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 昨日严氏说霍青青要勾引的是穆文忠,穆春需要确认的是,谁派她来的。 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严和明。 确认了这一点,那就可以同理推测,苏锦绣退婚一事,定然也是严和明主导的。 上一世穆文忠因为周氏怀孕,身体不好心烦意乱,夫妻之间有些矛盾,便被一个女人趁机勾引的神魂颠倒,花银子在外头重金养着她,直至东窗事发,他居然带着那个女人跑掉了,从此人海茫茫,再无音讯。 因为穆家大老爷的失踪,穆家在阳岐城抬不起头来,母亲跟着忍受了多少唾弃鄙视,多少嗤笑谩骂,多少闲言碎语 这一世原本穆立没有泄露严和明科考作弊的事情,按理说严和明不该针对穆家。 可是上一次云敬开想要穆家的庄子做祖宗坟地,严家作为云敬开的爪牙对穆家对上,怕是早就起了对付穆家的心思。 既然都是要整垮穆家,那依严和明的性格,手段怕也是如出一辙。 既然父亲是第一个要被严和明设计陷害的人,穆春思来想去,的确如严氏所说,就一个霍青青,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曾经来过穆家。 只是当时她使了障眼法,居然跟穆文义不清不楚,反而舍弃了最开始的目标穆文忠,穆春才没有去联想上一世的悲剧,也没有追究调查此事。 如今严氏透露了这个秘密,霍青青也是没有避讳就说了。 那苏锦绣的退婚,就该是严和明的第二步棋,他是要借苏家退婚,来干扰大哥科考。 你不仁,别怪我不义,还以为大家可以相互安好,没想到居然如此卑鄙。 她在屋里踱步,思考着对策。 穆夏兴匆匆过来,握着一个绣着绿竹的荷包“大姐,你看这个怎么样” 穆春没有心思去看,只瞥了一眼,才道“有长进。” 穆夏喜不自胜,面颊上飞起两坨红“你什么时候给大哥寄东西去也一并帮我寄过去吧。” “你要送给大哥”穆春有些疑惑。 穆夏不好意思的笑道,用胳膊怪拐她“别人我能瞒得住,你我可瞒不住。” 穆春便知道她又是要借穆凌云的手送给周瑾益,有些好奇“你是怎么说服大哥的” “还需要说服吗”穆夏笑眯眯的“我每次多准备几个,他自己用不完,我就信上叮嘱他可以送给亲近的朋友。” 穆凌云在穆家时与周瑾益关系还可以,又是嫡亲的表兄弟,只要不说是穆夏亲手绣的,送过去倒是无妨。 “你可别干出那私相授受的事情来。”穆春嗔怪“我舅舅是个古板的,若是知道了这一出,你这平白多生事端。” “这个大姐你放心。”穆夏狡黠一笑“东西是你寄过去的,借的是你的名。” “那之前呢”穆春问道“大哥启 程之前,你难道没有找二婶帮忙做绣活,眼巴巴地送给人家” “我那么傻吗”穆夏说道“平白落人口实的事情,我才不干呢。那些我都攒着,专门等大哥去了京城,才借你的名义送过去。东西我也没说是我绣的,而是二婶绣的,二婶绣活儿好,是满府都知道的,大哥收下转赠给亲戚,也是理所应当。” “那你岂不是白白做人情你不怕人家根本不领情”穆春没想到穆夏这样沉得住气,一时有些吃惊。 她以为穆夏之前的好心情,是因为东西已经寄给了周瑾益之故,且周瑾益应该是给她回信了,她才那样高兴的,居然完全不是 “那有什么,不过尽我自己的心意罢了。”穆夏看出穆春的担忧,笑着说道“大姐不必担心,我不会像三妹妹一样做事没有分寸的。私相授受,我是绝计没有,书信往来,我也不会。” 穆春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是本该就对穆夏放心的。 想到上一世眼前这个爽快聪慧女子的悲惨命运,穆春忽然来了勇气。 若是这一次穆凌云真的中招,那下一个是谁会不会就是穆夏 决不允许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严和明,你别怪我,我只是想保护我该保护的人。 穆春既然下定决心,就绝不拖泥带水。 她起身去了周氏那里,说要去胡家拜访一下胡彩玉“这些朋友,日后出嫁了就见得少了,如今总憋在家里绣嫁妆,实在闷得慌。她也订婚了,估计跟我一样闷着呢,我也去瞧瞧她给未来姑嫂翁婆准备的什么呀。” 只要她不是抛头露面乱跑,周氏总归是宠爱她的,几乎没作多想就答应了。 又叫了玉画过来“你如今身边只有宝竹一个,玉画从今日起拨给你用吧。” 穆春也不客气,她是的确需要可靠又能干的人在身边相助的。 况且,即便是周氏现在不给,等出嫁的时候还是会给几个陪嫁丫头的,那肯定还是玉画玉棋这些人。 出了门口上了马车,穆春少见得直接去了胡家。 没有拜帖,请了门房通报,却不是报给胡彩玉,而是报给了胡大太太。 胡大太太笑着见了她,又问她什么事情。 穆春也十分乖顺笑着说道“不怕伯母见笑,我在家里闷得慌,想出来走走,母亲不许,我才说要见见胡家姐姐,也看看她嫁妆绣的怎么样了母亲才让我来的。所以没有先下帖子,还望见谅。” “哎,是呀,新嫁娘都是这样,想当初我都在家里绣嫁妆绣了一年呢。彩玉在家也是闷得慌。”胡大太太对穆春的印象不好不坏,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穆家如今如日中天,穆春要嫁的又是方之询,那简直就是宁华郡主在阳岐城的心腹。 女儿能跟穆春交好,最好婚后也有些来往,递些消息回来。 胡大太太几乎是没有犹豫就派人去叫了胡彩玉过来。 胡彩玉见了穆春十分惊讶,只是穆春笑着,她也不好刻薄,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穆春看了胡大太太一眼,笑着行礼告退“我能不能跟姐姐说些体己话” “去吧,你们现在应该很有话说。” 胡彩玉许了严和明,穆春许了方之询,虽然胡彩玉先订婚,但是婚期却比穆春吃,要到年底才出嫁。 胡大太太直接以为穆春是要出嫁害羞,来跟胡彩玉讨论来了,因此不但十分热络,还派人给她们送了好些差点。 等到了胡彩玉屋里,穆春打量了一下她的屋子,又见她屋里堆积如山的布料针线,诧异道“你的嫁妆不会全是自己亲手绣的吧。” 胡彩玉看她一眼,脸上略带得意“这些是给严郎的,自然要亲自动手,怎么可以假手于人。” 穆春心虚而惭愧。 不管胡彩玉多么狠毒,她对严和明的痴情却是天地可鉴。 只是穆春此刻没有心情去管她是不是真心实意,顺着话就说起来“的确是,你费尽心思绞尽脑汁好容易得了这一桩婚事,怎么可能马虎呢” “你什么意思”胡彩玉十分聪明,一听就听出穆春话里有话“胡说什么” “你急什么”穆春说道“我还没有用上不择手段呢。” 胡彩玉的脸刷一下白了,她问道“你说什么” 心里却咯噔一下子明白了。 那日在客栈,她将醉酒的严和明弄到房间,那奇怪的声响,隔壁的莫名其妙的人 她一直就觉得有蹊跷,没想到果然是,今日还找上门来了。 “你声音都打颤了,自然是明白我要说什么了。”穆春慢条斯理“不过你放心,我今日来,不是为了破坏你的婚事来了。恰恰相反,我是有求于你。” 胡彩玉更加气急败坏“穆春,你别阴阳怪气,有什么话就直说。” 穆春慢慢说道“你知道的,苏家找我家退婚了,苏锦绣于我大哥是良配,我不愿意就这么干看着。起因你大概还不知道,是因为严老太爷的病情有好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5 不可能。”穆春斩钉截铁“你以为我就光有你的把柄吗严和明的我也一样有。你若是做不到这件事情,不只是你,你的严郎,也将名声不保。” 胡彩玉听到这里声音都在颤抖,她哆哆嗦嗦问道“严郎他,怎么了” 穆春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告诉了她,就没有意义了。 “你告诉我,快告诉我,你若是肯告诉我,我也告诉你一桩大秘密。”胡彩玉见穆春笃定,不敢去跟她赌这个可能性,几乎是无可辩驳地选择了想信穆春“我的秘密你一定满意” “你先说。”穆春冷声说道“若是我不满意,到时候一样一拍两散。” “你先说。”胡彩玉试图讨价还价。 “那算了。你且等着严家去找那位神医来吧。”穆春冷冷的看了胡彩玉一眼“我本来也不是来与你做交易的,容不得你讨价还价,你如今既然这么不干脆,那就好好记住我的话,事情办不成,你、胡家,都别安生了,我也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你别走”胡彩玉颤声叫住她,沉默了许久才下定了决心,说道“你把严郎的秘密告诉我。我我我告诉你,严家根本没有什么神医。” 穆春整个人呆若木鸡。 没有神医严老太爷怎么好的难道还真的是因为严和正当官了喜事冲的不大可能吧。 要是这样都能成,那谁家有病人只需要冲喜就可以了,还看什么大夫呀。 “是真的。我拿性命保证。”胡彩玉一把抓住穆春的手,殷殷切切“你先把严郎的秘密告诉我,然后我再一五一十都跟你说。我把柄在你手上,我还要脸面活着嫁人的。” 这倒是。 穆春挣脱开胡彩玉的手,冷冷的坐下“严二公子在两年前的科考上,舞弊被抓。” “哦。”胡彩玉总算松了一口气,这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大事,刚才急切了半天,还以为严和明怎么了呢。 她本就不奢望做状元郎夫人,一个不许科考算什么呀。 穆春见她松了一口气,冷不丁说道“严老太爷素来疼爱严和明,严和明也是对严老太爷十分孝顺。你想,若是严家子嗣三年不许科考,对严老太爷是多大的打击他那身子骨还顶得住吗” 严老太爷若是再病倒,严家只能去请那神医,自然而然就出现了。 胡彩玉此刻不再有刚才的拘谨之色,反而也稳稳当当坐下来,看着穆春“你的计策是很不错的,也一定奏效。可惜我刚才说过了,严家没有神医。严老太爷不过是吃了严老爷从塞外带回来的神药,略有好转而已。” “还记得我刚才说过什么吗”穆春见胡彩玉又嘚瑟起来,冷冷提醒。 胡彩玉呦一下从板凳上起来,站好了才说道“那王公子本是严家伯母给严云丽相中的,只是严云丽不喜欢他,偏王公子也不喜欢严云丽,看上了来家里参加宴会的苏锦绣。两个人一合计,便编了这么一出瞎话。” 严云丽趁穆春去换衣裳时,故意让胡彩玉无意透露严老太爷的病是神医治好的。 苏锦绣孝顺,自然回去把这个消息说给了苏老太太。 苏老太太立时派人来打听。 严云丽早就准备,专门弄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将线索指向王家。 王公子与她串通一气,只咬死了苏锦绣过门,神医到苏家治病,其余的一概不理,任凭苏家利诱威胁,就这一条。 苏老太太着急,救人心切,没加多想就逼迫苏锦绣就范。 毕竟苏老太爷一死,苏家就真的完了,是彻底完了。 如今能拖一年是一年,能拖两年那就最好了。 穆春闻言愈发吃惊,联想到严云丽对自己的热络,对穆凌云的关怀,她这回算是明白了。 “我都说了,你别把我和严郎的秘密说出去。”胡彩玉乖觉了这一会儿,十分听话央求。 “那怎么才能戳破这个阴谋呢”穆春明知故问,自然是想胡彩玉出面作证的。 胡彩玉却连忙摆手。 她如今因为对胡彩霞见死不救的事情,连严家都不大敢去,只推托说要在家里绣嫁妆。 若是失去了严云丽这个强有力的小姑子帮手,日后怕是在严家的日子不好过,她宁愿死也不可能得罪严云丽。 穆春见她摆手,只冷冷看着她。 “解铃还须系铃人啊。”她说道“胡大小姐散布的谣言,您不出面去破了,谁有这个本事。” “有的有的。”胡彩玉情急之下眼珠子乱转,随便一想便说道“这件事情我来办,三天,三天一定给穆大小姐一个交待。” 胡彩玉的手段,穆春上一世的确是见过的,她对此并不怀疑。 “好,三日之期,若是我收不到消息,只能让严老太爷再病一场,神医不出现自然就破局了。”当然,这是最烂的法子。 一来严老太爷并未得罪穆春,看他遭罪不是穆春本意。 二来穆春一直避免跟严家起冲突,她心里有一个 执念上一世是因为她,严家摧毁了穆家;这一世她想以一人之力,保全穆家,慢慢摧垮严家。 但是,不该报应到毫无干系的严老太爷身上。 “不能不能。”胡彩玉急忙摆手“严老太爷若是再病重,怕是严郎要急死的,穆大小姐手下留情” 穆春笑着说道“看来你还真是痴情一片。” 胡彩玉悠悠的看着穆春“你不懂这种日思夜想的滋味儿。” 穆春不想听她诉说衷肠,敲定了也不多停留,径直回去了。 路上就听见胡家小丫鬟窃窃私语,“穆大小姐跟咱们大小姐一直生疏客气,怎么还上门来拜访” “我瞧着也是,她们两个并不投缘啊。之前穆大小姐来胡家,我总觉得她防着咱们小姐一般。” “我也有这种感觉,今个儿怎么来了” “说什么呢”大丫鬟杜鹃在外头候着,听见议论,呵斥道“不懂别瞎说。如今穆大小姐和我们小姐都是新嫁娘,自然亲近些。” “来人。”穆春走后,胡彩玉在屋里唤,刚才她屏退了所有人,只有她和穆春。 “穆大小姐走了,大小姐,奴婢送了她几步”杜鹃邀功。 “啪”胡彩玉一个耳光扇在她脸上“谁让你自作主张了” 杜鹃捂着火辣辣的面颊,有些委屈,到底不敢说话。 胡彩玉又说道“你去找王公子一趟,就说严姐姐有话带给他。” “哪个王公子”杜鹃又问。 胡彩玉眼睛一瞪,杜鹃立刻会意过来,急忙去了。 “芍药” 芍药进来看胡彩玉面色不善,急忙上了茶水,胡彩玉将茶杯茶壶摔个稀巴烂,捂着脸哭起来。 哭了一阵子才说道“这个扫把星” 芍药劝了一会儿,问道“大小姐说的是谁” 自然是穆春。 胡彩玉没有明说,芍药却已经猜出来,她试探的问道“来者不善” 顿一顿又说道“我就说怎么穆大小姐平素见了小姐并不怎么喜欢,这个时候登门拜访,却原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胡彩玉又哭了一阵子才道“我的事她知道了,却拿来要挟我。” “小姐什么事”芍药很是纳闷,胡彩玉做过不少不光彩的事情。 “自然是和严郎的事情,旁的事情又与她有什么相干”胡彩玉哭。 “她也喜欢严二少爷”芍药大惊。 胡彩玉平素在家里无非也就是欺压一下庶妹数姐,的确跟穆春无关。 可扯到严和明,由不得她不警惕“您和严二少爷可是已经订婚了。她也有婚约在身,她敢乱来” “你是不是傻”胡彩玉被芍药气得不行,嘟哝道“就是上次在客栈的事情。她拿来威胁我,叫我帮她办事情。办事情事小,我再想,我总不能处处因为这件事情被她掣肘吧。” “奴婢瞧着穆大小姐应当不是那种人。”芍药没忍住说了这样一句,惹来胡彩玉更大的怒火“你懂什么谁手上拿了旁人的把柄,还不抓紧要些好处” “那小姐莫不如先下手为强”芍药见胡彩玉不讲道理,急忙改口“切莫让这种人时刻威胁到小姐。” “我能有什么办法。”胡彩玉思忖了半响才说道“无非是编一个才子佳人的故事,先入为主堵住她的口。” “只是未必有用。”胡彩玉叹了口气“还是先按她说的做吧。若是成了,那才子佳人的故事,怕是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咱们说,若是她吩咐的事情办不成,怕是这样也没用,她一定会想尽办法让我出丑的。” 芍药领命,细细思索了一番才答应着出去找人办事去了。 没过两天,阳岐城里谣言四起,先是说严老太爷是被严和正的仕途以及严和明的婚事,这两桩喜事冲喜冲好的,根本没有所谓的神医,不过是严家的丫鬟们以讹传讹传出来的,若是不信的,别去问那些丫鬟,去问严家的管家才是正理。 苏家闻言吃了一惊,立刻派人去严家打探消息。 既然严老太爷是严子松带回来的药起了作用,严家的总管自然是不会隐瞒的,这种药他们还想往外推广呢,给严老太爷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先行一试而已。 如今有人乐的主动宣传,加上新的商队已经出发去重新采购,严家自然是忙不迭地承认了。 严家的大总管一承认,苏老太太就沉不住气,叫了那时候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审问。 那两个人异口同声说道“小的们一去严家,就被几个丫鬟拦下来,问小的们要找谁。小的们见她们穿着打扮十分富贵,不像是下等侍女,得知是严家在主子跟前有头有脸的人物,便说了。那些人就说是有一位神医,还透露神医不喜欢人透露他的行踪,叫小的们回来叮嘱老夫人您知道。” 这事儿苏老太太自然是知道,还以为自己得了天大的秘密呢,一直闭嘴不言。 直到顺着严家指使的找到王家去,又牵扯出王少爷和苏锦绣的婚事,她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6 虽然苏家对外说是药石无灵,可苏家人自己清楚,苏老太爷这一辈子流连花丛,临老得了花柳病,这种病全身皆是大脓疮,夏天天气炎热,不好清洗,很快窜的满身都是,到后面竟然是有丫鬟婆子宁愿被苏家打发出去,也不肯去伺候苏老太爷。 苏老太太病倒了不管事,苏大太太和苏三太太素来听从惯的苏老太太发号施令,一下子没了主心骨,苏老太爷那里更没人管,今日洗一下擦一下,明日后日便有人忘记了,如此就一命彻底呜呼。 苏老太太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的病情又来势汹汹,彻底躺在床上了。 苏家大办丧事,十分奢华,缘由无他,传闻永嘉公主要亲自来吊唁。 穆文义和苏氏带着穆夏,连夜就去了苏家,后半夜才红肿着眼睛回来。 翌日一早,又过去苏家。 这一天连穆立也回来了,穆文忠在京城赶不回来也就罢了。 如此苏氏又是一整天的哭,到了傍晚回来了。 进屋还没换衣裳呢,秦姨娘那边来人唤穆文义“哥儿今儿个会被三字经呢,嚷着等老爷回来背呢。” 穆文义听后立刻去了秦姨娘屋里,穆凌波正奶声奶气读着书“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穆文义将他搂在怀里,问秦姨娘“你说我能不能谋个好差事” “老爷聪明有余,自然是能的。”秦姨娘不明白穆文义为何忽然转变了,这些时间她的心思全都放在穆凌波身上,又因着严氏被休弃出门的下场震慑到了她,老实了许多,竟然劝起穆文义来“如今大老爷和老太爷都有不错的前程,老爷其实大可以像以前一样,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妇人之见。”穆文义却是心情很好,笑着说道“你当我是为了自己啊,我自己倒是无所谓,怎么舒服怎么过,这不是还有凌波吗” 秦姨娘大惑不解“凌波怎么了” “你没看凌广吗”穆文义点播她“我做老子的,怎么样都可以,却不能因为沉迷于享乐,耽误了儿子的前程。” 秦姨娘越发觉得奇怪,以前没想起儿子,怎么今日就想起儿子来了即便是穆凌广不成器,也不该给穆文义造成这样大的震撼。 但是不管怎样,穆文义能够想为儿子去奋斗,她自然是赞成的。 因此说道“老爷本就是人中龙凤,不过是排行在三,总是被人掩盖光芒,如今要求上进,怕是无人能及。只是做事情需要上下打点,我出身寒微,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手的,老爷莫怪。” 见穆文义听了十分高兴,又接着说道“倒是三太太,从前的陪嫁我有机会瞧见过,那可真是奢华富贵,老爷求上进,这会儿才是正经派上用场呢。” 穆文义眼前一亮。 他今日在葬礼上碰见王公公,还以为陪着永嘉公主一块儿来的。 当然,苏家上下也是这样以为,无比期待。 若是永嘉公主愿意来,日后定然会照拂苏家,苏家还不至于落魄到底。 只是,却只有王公公一个人来了。 据传是永嘉公主本打算来的,然而身体抱恙,不能舟车劳顿。 苏老太太强撑着病体说了一番感激和体贴的话,然而回屋就摔了茶盏“不过是想求个清净,怕是也忘记了谁生了她。” 苏老太太的大女儿苏妙语进宫封妃后生了永嘉公主,没多久就去世了。 如今苏老太爷也去世了。 永嘉公主不愿意跟彻底失去了爵位的苏家有什么牵扯,也是自然。天家贵胄,难道还真当平民百姓家是外祖父外祖母了 她是君,他们不过是臣而已。 再说苏妙语死得早,永嘉公主若不是和亲后丈夫死了又回到宫里,怕是一辈子也不能和苏老太太苏老太爷见上面了。 她来是苏家的体面和荣耀,不来却是人之常情。 只是没人敢说实话,却也不敢说永嘉公主的坏话。 只能不住劝苏老太太别气坏了身子。 又把奉命吊唁的王公公奉为座上宾。 王公公趾高气扬,瞥见了苏家的女婿穆文义。 这个倔强又不知好歹的人他老人家还记得,招手叫穆文义过去,又给他说了一桩好差事。 这回信誓旦旦的,说办好了一定能有好处,穆文义便起了心。 如此听了秦姨娘一番话,又回到屋里对苏氏说道“我记得你有一个陪嫁,是一柄通体一色的白玉如意” “这不年不节的,你怎么想起它来了。”苏氏诧异。 “我今日不是见着王公公了吗跟他说了几句话,他说有差事给我。”穆文义说道“你快给我,不会赔了你的。” 虽然没有丈夫用妻子陪嫁的道理,可是苏氏懦弱惯了,哪里敢不给,万分不情愿拿出来给他。 穆文义将白玉如意收好了在心里盘算。 这段时间眼看着大哥穆文忠跟了宁华郡主前程无量,亲爹也高升了,二哥也去了书院教书,唯独他还是无所事事。 苏氏见他连个“谢”字也无,忍不住说话“相公能够上进,这是好的。只是事情不可操之过急,要徐徐图之” 白玉如意少说也要值得三百两银子,是她准备给穆夏压箱底的好东西,穆文义开口就是这么大的手笔,她实在不放心。 “你懂什么。”穆文义不耐烦听她啰嗦, 苏氏见穆文义转头又去了秦姨娘房里,想到穆文义对自己的不耐烦,又忍不住伏在枕头上哭了一场。 穆夏进来见苏氏兴致怏怏,忍不住问了几句,苏氏知道女儿比自己能干,倒是也不隐瞒。 穆夏听后大急“那个王公公是个什么东西,居然又找上父亲。” 只是穆文义已经出去了,她去追赶也来不及,忍不住埋怨苏氏“母亲,您刚才就不该给,还说什么徐徐图之那个王公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他要我不给吗比起白玉如玉,我更担心你父亲受苦受累,他生平都没有干过什么重活累活”苏氏十分忧心,自己也十分委屈,却又不是为了钱财。 穆夏听得却更着急了,这么说好像苏氏不同意穆文义上进一样,穆文义自然生气。 苏氏跟穆文义生活了这么多年,同床共枕亲密无间,却对枕边人一无所知。 连她都知道,穆文义怎么可能是临时起意要上进,他是志向一直在此,只是苦无门路。 祖父刚正清廉,觉得穆文义一无是处,不愿意拉他一把。 穆文义上次得了王公公青睐,虽然只是个骗局,可到底他也是为之努力了。 父亲,他内心里是想上进的。只是纨绔惯了,没有那么容易改而已。 纨绔不过是表面行为,若是有机会,她相信父亲能够努力往前。 而母亲一副不看好父亲的样子,怎么会让父亲开心 穆夏想了一想,还是将穆文义曾经为王公公办事的事情说给了苏氏,苏氏愈发吃惊“那王公公这次怕是又诳你父亲的罢,你父亲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做事的苗子。” 穆夏越发无奈,对苏氏苦口婆心“不管父亲是不是,你总该多劝着才是。” 苏氏撇嘴“你父亲又不会听我的,就听那个小贱人的。” 穆夏实在无语,看看苏氏叹口气算了。 “聊什么呢,唉声叹气的。”穆春进来,笑眯眯的看着穆夏,又对苏氏行礼“三婶。” 苏氏冲她点头,命人沏茶给她,才问道“你忙得很,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穆春笑着说道“你们今日什么时候去苏家锦绣姐姐怎么样了” 苏氏闻言叹一口气说道“锦绣还是老样子,无心吃喝,人都瘦了许多。” 这是穆春意料之中的事情。 好端端的跟穆家退了婚,虽然没有嫁给那个所谓的劳什子王少爷,可是以苏老太太的性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定然会草草将苏锦绣发嫁了。 穆夏见了穆春却是径直将她拉到自己房里,愁眉苦脸“大姐,你帮我想想法子。” “怎么了,三叔三婶吵架了”穆春想到苏氏脸上的不快问道。 穆夏苦笑“这还是其次,父亲想要上进,母亲不大看好,不过不碍事就是了。当务之急,是父亲要拿白玉如意去讨好那个见鬼的王公公。” 穆夏急得直跳脚,将穆文义与王公公的恩怨讲了一遍。 穆春却是气定神闲。 “这怎么不碍事那个王公公才是不碍事。”穆春一向是希望家里人和睦团结,这样遇到事情了才好一致对外,因此更加希望苏氏和穆文义感情恩爱才好。 “若是以前,你母亲有苏家撑腰,一个秦姨娘也翻不了天。可如今你外祖父去世了,你也知道,那是苏家最大的依仗,不然你外祖母也不会随随便便犯了糊涂,跟大哥退婚,将锦绣姐姐许给那个什么王少爷。”穆春劝道“如今苏家的确是在走下坡路,你我都不得不承认,若是秦姨娘再闹,你说,三婶有什么心机手段能够对付得了” “她还真能翻天不成”穆夏冷哼。 穆春见她不以为然,笑着说道“你跟我表哥的事情,你我心知肚明,若是成了,你要嫁去京城那么远,还能顾得三婶我也是快出嫁的人了,到时候,这府里,最受倚重的哥儿岂不是就小弟弟秦姨娘有他在手,能不趁机兴风作浪若是在你出嫁前不让三叔对三婶多加怜惜,到时候你可是鞭长莫及。” “如今就算放着三叔出去,也不过是一柄玉如意而已。”穆春劝道“三婶的态度才是关键,出了玉如意,还不得三叔待见,你可有为他们的长远考虑过。” 穆春说完这番话,穆夏便不说话了。 她刚才的心急如焚一下子没有了,心里明镜似的,知道穆春说的的确是当务之急。 一个白玉如意,虽然是上好的东西,虽然很有可能穆文义还要上王公公的当,可是东西没了苏氏还有,穆文义也一定不会肯听她们母女的。 穆春说的没错,穆文义这不是第一次干这件事情,也不是最后一次,若是苏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7 穆夏对自己和苏氏的处境,经过穆春点醒心知肚明,一改往日的暴脾气,也变得小心斟酌起来。 从前她是无法无天,未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远嫁,无暇顾及苏氏的情况,更没有想到苏家会倒,苏氏连娘家也无法庇护的境遇。 这会儿明白过来,却又是聪明人,立刻知道患得患失了。 穆春悠悠说道“你外祖家如今不比往昔,她自然是要得意出头的。你只要小心抓了她的错处,咬死了便是。一个失德的母亲,如何教育孩子成才到时候大可不必经过三叔,直接找祖父做主便是。” “我知道了。”穆夏向来是个心里有主意的,既然穆春指的方式她赞同,自然就会想办法办成了。 “秦姨娘那边”穆春问穆夏的打算。 穆夏吃了定心丸,笑着说道“她若是乖乖的,自然还是穆凌波的生母,在穆家颐养天年,即便是以后分家,我母亲也不会亏着她。若是不听话,那就是她咎由自取了。” 穆春点头表示赞同。 秦姨娘虽然这一阵子老实了不少,可是对于穆家来说,就如同严氏一样,到底是个定时炸弹,也许那一日就将南院闹的不得安宁。 而以穆春对她的了解,结合上一世的情况来看,怕是这颗炸弹也快爆炸了。 不是在苏家落魄之际,就是在穆夏订婚出嫁之时。 她已经蠢蠢欲动按捺不住了。 只是这到底是南院的事情,就连周氏也不轻易插手,她就更不会管了。 可到底是穆家的事情,希望穆夏能够一举成功。 苏家丧事过后半个月,任子力又来闹退婚的事情,他早已经闹得阳岐城人尽皆知,见怪不怪了。 只是这一番,任家却派人上门了。 委婉地说明来意,无非是嫡母难当,任子力一直闹,任夫人虽然现在不管事,都是穆樱在管,可穆樱再能干也管不到小叔子的婚事上面来,少不得她来做恶人,让苏家同意退婚算了。 若是任子力日后与苏锦华过得不幸福,是亲生儿子也就算了,偏偏不是,是庶子。到时候埋怨她,她可承担不起。 苏家冷声问道“为何一开始闹的时候不来提” 其实心里清楚,无非是苏老太爷去世了,苏家除了一些家底,身份就是一介白丁,任家却是勋贵。 来人回道“先前以为是孩子气,闹到现在才知道三少爷是铁了心了,只能由了他去。” 苏家再不情愿,却也只能答应。 穆春听后只冷笑。 上一世她信奉人间有真情,无论是爱情、亲情乃至人与人之间的信义,都是的,却死得那样凄惨。 这一世看明白的,不过是唇齿相依各自为了利益,却从来没有算错过。 真真是没有永恒的敌人和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三小姐很开心。”宝竹听了消息告诉穆春。 穆春撇撇嘴“让她且开心一会儿吧。” 她既然想嫁给任子力,就配合她好了,也得任家接手啊。 就穆秋这种身份背景,虽然穆家还算给力,可想进文昌伯府,却也只能是肖想。 穆秋还年轻,有心计却不会看事情,她以为任子力对她言听计从,文昌伯府就能让她进门了 可笑啊可笑。怕是文昌伯府宁愿不要任子力这个儿子,也不会任由他娶一个德行有亏,被夫家休弃的严如玉的女儿。 这不过是穆春许给穆秋的一场梦。 等她安安分分到明年,任子力为了娶她跟家里闹一场,要么妥协要么也被逐出家门,到时候再看穆秋怎么选呢。 她重活一世,虽然心计算谋歹毒阴险这些还比不上穆秋,可是有两条她比穆秋明白得很。 古人说的没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皆为利往。 娶穆秋对于文昌伯府来说没有利益的事情,文昌伯怕是不会干的。 当初穆樱能嫁进伯府,难道仅仅是因为那一场缘分吗若是穆三老太爷这几年一直走下坡路,怕是文昌伯府早就悔婚了。 信义,只是对于那些家底殷厚,无畏无惧;或者是家底太薄,无可挑选的人准备的。 对于文昌伯府这种本身自己都岌岌可危的家族来说,还寄望于强强联合,救他们与水火呢。 否则也不会一个月都等不到,就跟苏家退婚了。看来真的是指望任子力这个庶子,再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儿媳妇呢。 那边苏家苏锦绣苏锦华接连退婚,这边穆家却是喜事连连。 先是穆荷出嫁,大办喜事;接着穆蓉的婚事也定下来。 就连周氏都忍不住跟穆春感慨“难怪人家说有福就都有福,有祸就连着祸呢。” 穆春看着周氏,十分认真“母亲真这么以为” “呵呵。”周氏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穆春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看着周氏装腔作势,忍不住拆穿她“母亲先前不顾三婶面上不好看 ,坚持让我帮着管家,难道真的就是因为您身体不好吗女儿以为,是让女儿多接触这些内宅事务,日后不会天真幼稚,像一个经不起风雨的温室花朵一般被摧残啊。” 周氏没想到穆春自己就能够想到这一层,有些惊讶,这个女儿,比她预料的还要聪慧。 “母亲是有心让我历练,我也不可能一点儿长进都没有。苏家祸事连连,难道仅仅是时运不济,还不是因为苏家多行不义,如今又失了势;咱们家姑娘的婚事都顺顺当当,固然有积善之家必得福报的意思,可难道不是因为祖父父亲前程大好的庇佑” 周氏发自内心的笑了,轻轻摇着头说道“你既然明白这些,为何平日里不见你显露半分。” 穆春道“母亲不是身体力行教我光有本事还不够,还得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不该管的不要管,要韬光养晦” 所以外人看着穆春的确是个教养极好,聪明能干的姑娘,可是她却从来不强出头,露锋芒。 “你懂得就行啦,别说出来。”周氏无奈笑笑“能学着是好事,毕竟日后理家治事管人,事情多着呢。既要不得罪人,又要把握分寸。你若是不当家,别人自然欺负了你去。可若是当家,你没听说吗当家三日,猫狗都嫌。” 说话时床上传来穆雪嘤嘤啊啊的声音,却是睡醒了,穆春亲自过去抱起来亲了两下,才说道“那若是真的不会当家呢。” “那就看你三婶过的什么日子了。”周氏虽然说道苏氏,却又不会说的太直白“如今苏家一垮,怕是她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这一点大家都能看清楚,别说周氏,就连穆夏也是忧心忡忡。 秦姨娘可不是省油的灯,她怕的从来是穆春,却不是穆夏,不然也不会每每跟穆夏争吵。 还得苏氏自己立的住才行。 穆春逗弄了一会儿穆雪,奶娘要抱过去喂奶,便起身出了屋子,叫了宝竹过来伺候。 珍琴见了便道“大太太早上说,玉梅既然已经给了二少爷,大小姐屋里的人要提了一提了,明日早上便办。” 翌日一早,宝竹便十分喜庆地打扮了一下,就连豆豆也不再是那个泼猴子样,慧娘也被人从厨房叫了出来。 名单是一早就报上去的。 由此,宝竹便成了大丫头,更名为玉竹,又提了豆豆为二等丫鬟,慧娘为二等丫鬟,在豆豆的抗议下,穆春没有坚持,仍然叫着豆豆和慧娘。 穆夏备了礼物来贺,两姐妹亲热的说了一会儿话,穆夏问道“姐姐其实还应该挑一个管事妈妈,这眼看成亲在即,到时候带过去也好给姐姐拿主意。” 穆春笑着说道“母亲早就想到了,庄子上有个管事娘子,姓王的就很能干,已经说好等过完这个月,她就到家里来伺候,随着我过去。” 穆夏笑着拧她“也是,有一个能干的母亲,却是我多事了。” “两位姐姐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却是穆秋来了,她少见的兴高采烈,带着锦盒来祝贺穆春,那笑容甚至是真诚的。 “恭贺姐姐得了可心的人在身边。”穆秋送的礼十分贵重,穆春笑着收了,不管什么时候,姐妹们一团和气还是很重要的,不然辜负了穆立的教导。 这也是穆秋不管做什么事情,穆春即便心里恨得窝火,脸却是从未撕破的。 “你今日怎么纡尊降贵来了”穆春不肯撕破脸,穆夏却是毫不忌讳“我记得前几日,你还是连门都不肯出,甚至见着二婶连话都不说的。” 穆夏跟书娟要好,自然愈发对穆秋没什么好感。 穆秋难得不恼怒,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一般,反而处处谦让起来“二姐姐说的什么话” 却不再接这个话茬,转而对穆春恭贺吹捧起来。 穆夏实在受不了,先回自己屋子去了。穆秋这才说道“姐姐记得帮我跟大伯母说句话,若是任家来提亲了,千万要答应啊。别给我使什么绊子。” 这话说的极其难听,别说周氏本不是那样的人,穆秋更不该如此恶意去揣测长辈。 穆春知道她是高兴过了头,心里却知道此事绝不可能成,笑着说道“那是自然。” 穆秋这才兴高采烈地走了。 七月初,胡彩霞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 喜得严家老太爷更加开怀,就连严和明一向冷峻的脸上笑意也多了许多。 曹氏去看了胡彩霞的双胞胎儿子,在看看霍青青大着肚子已经不大出门了,家里的稳婆等一律就位,再想想那个卷了不少细软跑了的严氏,气就不打一处来。 “一个个吸血鬼,仗着会生儿子,有什么了不起。”曹氏指桑骂槐,插着腰在房间里急得团团转“事情办不成,扔下这么个烂摊子” 她像没头苍蝇一般。 “太太,徐嬷嬷送夏季的布匹来了。”严氏回了娘家,徐嬷嬷是严家的老仆,自然也跟着回来了。 严氏在严家不受待见,徐嬷嬷也就渐渐的沦落为打杂的,今日这里传个话,明日那里送点东西跑跑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8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你本来无辜。”曹氏和善地笑着“只是你到底是大姑奶奶身边的人” “就是。”一直在房里伺候的贴身丫鬟麦芽忽然开口说道“大太太凭什么要为你这么一个老婆子得罪大老爷你这不是给太太出难题吗” 徐嬷嬷本来的期望神色一下子凝固在脸上,她也是个人精,只是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此刻听出来言外之意,急忙拉住麦芽的腿“好姑娘,老奴愿意为大太太做牛做马,忠心不二。” 麦芽与曹氏对视一眼,曹氏笑着出去了,不再说话。 麦芽等屋里只有她两个人了,才说道“大太太如今的确是有一桩烦心事。” 明人不说暗话,徐嬷嬷是个人精,麦芽何尝不是,两个人都别拐弯抹角“那个姓霍的小贱人要生了,这就是大太太的心病。” “那孩子都足月了,怕是不好下手”徐嬷嬷迟疑着,伤天害理的事情她还是不敢做的。 “现在自然是不会下手了。”麦芽说道“等她生的时候” 她做了一个“扼”的动作。 徐嬷嬷吓得心惊胆战,此刻却又由不得自己说什么,暗道难怪姑奶奶要跑,怕不是也因为这件吓死人的差事 只是严氏还可以跑路,她却不成,她的儿子还在严家大房那边当差,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曹氏选上徐嬷嬷,怕也是早就考虑周全了。 “到时候,大太太安排你去送热水给孩子清洗,产婆接生完了去领赏钱的时候,你就”麦芽细细叮嘱。 “可到时候要是霍姨娘发觉老奴性命不保” “孩子都没了,娘又怎么活命”麦芽冷笑“事成之后,有你的好处。她一个虚弱的产妇,还能造反不成” “老奴老奴”徐嬷嬷冷汗淋漓,不敢应承。 麦芽也不勉强“你自己想一想罢,大太太从不逼迫人的。没有你干,也还有别人干的。” 徐嬷嬷听了这话又觉得不甘心,若是事情干成了,自己是不是就成了大太太身边的心腹了儿子也能跟着沾光,再也不用干苦活累活,还能娶上媳妇了 如此一犹豫,内心就下了决定。 “请大太太等着好消息吧。”徐嬷嬷拍着胸脯。 麦芽眉开眼笑“嬷嬷果真是个聪明人。” 七月初五是穆夏的及笄礼,因苏老太爷去世,不宜大肆奢办,在周氏和苏氏的操持下,也就简单行事。 好在穆夏是个不拘小节的,若非为了全礼数,她连出席都不想出席。 饶是如此,苏氏还是出面请了苏锦华以及胡彩玉、胡彩月,赵长月等几个好姐妹们过来观礼,只是不如上一次那样热闹了。 穆蓉、穆春和穆秋是一早就候在府里的,等人都来齐了,行了礼之后,苏氏便让穆夏带姑娘们去园子里玩。 有人提议玩投壶,便有丫鬟拿来器具。 “说起投壶,还是严姐姐投壶玩得好,可惜今日不在。”胡彩玉有些感慨,离了严家两姐妹,她缺乏依仗,她向来是拍严云丽马屁的。 “不止是投壶玩的好,坏人终身大事的伎俩也玩得好。”离了大人们,苏锦华的火爆性子便藏不住了,直截了当说了出来,对着胡彩玉嗤之以鼻“心术不正之人,哪里会投的准。” 既然严老太爷不是靠什么神医治好的,苏老太太去调查,自然很快发现猫腻那些给苏家人传说王家神医的消息,居然全是严云丽院子里伺候的丫鬟,专门在那里等着苏家人来问呢。 不用说,苏老太太只略微一想,便知道其中了因由,暗地里去了严家兴师问罪,严云丽却说一切都是巧合,咬死了不承认,严家自然也不会自乱阵脚,毕竟苏家如今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各自闹了一个没趣儿,两家因此已经不打算来往了。 说到心术不正,穆春朝胡彩玉望了一眼,胡彩玉心虚地站在一边,悄悄往里面藏了藏。 今日这游戏怕是玩不起来了,当然,穆春也是早就有心理准备的。 周氏和苏氏不知道孩子们之间已经这么多嫌隙,只还在前堂跟来观礼的太太们闲谈。 苏大太太和苏三太太今日都没有说话,由着旁人说,她们也挺不好意思。 苏锦绣因与穆家的婚约纠葛,今日没来。 如今的局面,前厅里的太太尴尬,后院的小姐们也尴尬,没多久大家就各自顾着体面,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散了。 穆春瞧着如今冷落的门庭,再想到一年前自己及笄时的热闹和谐场面,除了物是人非,也想不到其他的词来。 苏锦华留下来跟穆夏说话,穆春不好参与,绕到书娟屋里看看嫁妆绣得如何。 却见玉纹拿着一封书信,找了过来。 这是任子力写给穆秋的。 穆春没有阻难,不过是每次来了自己先看一看,怕两个人相约着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丢了穆家的脸面,连累穆夏的婚事。 却见这一日的书信上写着,祖母和父亲有 意让任子力娶严云丽。 穆春看了不动声色,只吩咐玉纹原样用浆糊封起来,再送回来给穆秋。 没多久,就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书娟大惑不解,正要派宝枝去问问怎么回事,穆春摆手阻拦道“三妹妹最近阴晴不定的,咱们还是别烦她了。” 她并不想穆秋过得不好,却也不想她过得好,说到底都是姓穆,随便她怎么样,都是她的造化罢了。 书娟却并没有听穆春的,自己起身过去问候去了。 宝枝十分不忿,跟穆春说道“二太太此番过去,想必又是要吃一顿排揎的。只不过她总觉得少爷和小姐都是她的责任,她身为继母,有责任要将她们教导好。” 穆春没想到还会有书娟这样的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穆秋辱骂书娟的话给吸引过去,再然后是一个清脆的耳光声,半响,传来穆秋嘤嘤哭泣。 书娟一脸凝重地走进来,对着宝枝说道“你去买一些上好的伤药给三小姐送过去。” 看着穆春十分惊奇的目光,书娟不咸不淡“你二叔不在家,我既然嫁了过来,就有管教孩子的职责。” “那您之前却是纵着三妹妹呢。”穆春问道。 书娟苦笑“她针对我,给我使绊子做阴谋,我可以不管,天底下哪有继子继女一开始就对后妈好态度的只是她刚才辱骂穆家祖先,那便是没有教养,我自然要教训她的。” 穆春听她说的有理有据,愈发对这个女子十分佩服,却也劝道“如今二叔也管不了她,她的心思也不在家里好好待着,你又何必” “都是穆家的孩子,也是你二叔的孩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即便是她嫁了人生了子,代表的不也是穆家的颜面在家时不管教好,难道去了婆家再去让婆家人管教吗”书娟义正言辞“我虽然没有读过书,这些简单的道理却是知道的。哪怕她恨我怨我,该管的我还是要管。她不听是她倔,我不管却是我这个当母亲的失职了。” 穆秋那边却传来尖锐的叫声,什么“牝鸡司晨”“多管闲事”“父亲和她房都没圆,还正经当起别人的娘来”之类的话。 书娟听了这些话却面不改色,对着穆春说说笑笑,并不在意。 没多久,阳岐城里便传着严云丽要与任家订婚的消息,穆春去打探了几次,听说严云丽在家也并不高兴,只是严家如今财力雄厚,十分需要这样有势力的亲家。 随着严云丽和任子力婚事的敲定,霍青青生了一个儿子。 曹氏气得大怒,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叫麦芽提了徐嬷嬷过来。 徐嬷嬷吓得魂不附体战战兢兢的跪着,曹氏正要发作,却是严子俊咣当一脚踢了门进来,一巴掌就甩在曹氏脸上“你这个毒妇,我还当徐嬷嬷说的话是哄我,却原来你真的用心险恶,想要我严家断子绝孙” 曹氏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有些懵了,随着严子俊的叫骂,她才反应过来。 当日徐嬷嬷领了差事便犯了难,既不愿意伤天害理,却又因为主母的要求不得不为,思来想去,正巧看见严子俊从外头喝了酒进来,就把此事跟严子俊说了。 她的目的无非是为了自保而已,霍青青是严子俊接回来的,好吃好喝好伺候,这一点全家上下都知道。 若非如此,曹氏也不会绞尽脑汁找人去弄霍青青和她腹中的孩子。 果然,严子俊听后不大相信,徐嬷嬷就道“若是老爷不信,等霍姨娘的孩子生下来,太太定然会找奴婢算账,老爷到时候一听便知。” 便有了今日一处。 曹氏挨了打,再看徐嬷嬷的眼神十分怨毒,严子俊指着她说道“你自己生不出个儿子,居然把主意打到咱们严家的血脉上来,你还是人吗” 徐嬷嬷被麦芽拉着出去了,只听见里面夫妻二人争吵“我生不出来是你生不出来吧,外室通房养了一大推,也没见哪一个半个有身孕的,如今抱着一个别人的儿子当宝贝” “那是别人的儿子吗那是我的亲弟弟。” “你爹都死了,什么亲弟弟,不过是来分财产的你是不是傻”曹氏哭哭啼啼“我姝儿马上说人家了,嫁妆丰厚自然能说一个豪门大户,如今家产生生去了一大半” “你懂什么,这点子家产算个屁”严子俊见着曹氏那愚蠢的模样,忍不住一股气来“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这孩子生下来不需要咱们出钱养,也不需要分家产,大哥自有安排。” “安排什么安排,到底不是大老太爷的私生子,是咱们老太爷的”曹氏索性将话说明白了“我今日明着告诉你,这孩子若是活着,我死不瞑目” 她辛苦持家,主持中馈,嫁妆钱也贴进去不少,也不是为了将来给这么一个小叔子分家产的。 严子俊怒道“你死不瞑目便去死吧,妇人之见。刚才我去见大哥,他说这孩子我若是养大,一年给咱们2千两,你当初不是同意了吗怎么还想这些短视的事儿。” “2千两”曹氏眼睛瞪得极大,她几乎难以置信,破涕为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9 他就硬抢,你能有办法”严子俊循循善诱“你对孩子好些,到时候咱们姑娘的嫁妆,哪里还用得着你操心你那些压箱底的就留着吧。” 曹氏愈发大喜,只是还有一件事情如鲠在喉,急忙问道“小崽子可以留着,那姓霍的我可留不了。” “这件事情大哥早有交待,也要留下,只是为了掩人耳目,送到庄子上去住,小崽子也一并送过去,等到了能读书的年纪再送回来。到时候家里仆役一换,谁还认得她,就说是请得奶娘伺候便是。” “那她不要给咱们当后娘的名分了”曹氏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妥当,霍青青可不是个善茬。 “大哥说了,他会给霍青青一笔钱。”严子俊没觉得这是个什么大事儿,笑着说道“父亲都不在了,家里的财产都掌握在你手里,她要个虚名有什么用哪里有银钱握在手中实在” 曹氏不说话了。 果然,没几天,霍青青便带着儿子住到庄子上了,连月子都没有出,曹氏心里隐约觉得不妙,还是觉得留下这个孩子是个隐患,可是想到每年两千两银子的进项,庄子上的吃喝又不贵,只能劝自己忍耐。 马车吱呀吱呀前行,霍青青头上包着裹巾,丫鬟在一旁搂着儿子,取了个名字叫严正,吃饱了呼呼得睡大觉。 “姨娘,你真的甘心就这样走了”丫鬟丹丹问了一句,她是霍青青被接回严家之后安排伺候的,在霍青青的笼络下甚是忠心。 “嗯。”霍青青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她怀中的儿子,忽然轻笑了一下“到底是上天眷顾着我。” “那是呢。”丹丹笑着说道“您一举得男,大老爷高兴坏了。有了大老爷的依仗,二老太爷的姨娘算什么呢。” 说话间马车停下来,却是中间休息,两个婆子扶着霍青青下来,又用伞挡住风,进了客栈。 没多久,一袭锦缎长袍的大老爷严子松也踏进了客栈。 霍青青正躺在床上休息,见他进来,也不起身,只对丹丹说道“孩子放下,你去弄点茶水。” 丹丹识趣地退出去了。 严子松到床边看到可爱的严正,爱不释手,对霍青青说道“天可怜见,咱们两个终于有儿子了。” 霍青青笑了一下,十分温柔“是老爷做的善事多,福气好。” “嗯,”严子松捏捏她的脸“你也辛苦了。” 霍青青笑着说道“不辛苦。”又有些犹豫说道“去庄子上我不怕,一个人带着孩子我也不怕,就怕那些刁仆欺负我,手上没有银钱傍身呢。” 严子松从怀里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塞到她手中“这个我考虑过了,你先拿着,我每个月过来看你时,再给你一些。” 两个人说了一阵子话,严子松依依不舍的放下严正,吩咐丹丹好好照顾她们母子两个,这才走了。 霍青青问道“你可跟老爷的随从打探出什么来了” 丹丹说道“我问了石头,老爷这次命人从塞外拉了一些药材,说是严老太爷就是吃这个药好转的,怕是到时候又是转的盆满钵满。” 霍青青愈发高兴,拉着丹丹的手说道“以后咱们有好日子过了。” 丹丹急忙点头“老爷对姨娘是极好的,以后荣华富贵自然不在话下。” 极好霍青青听了这话,歪着头想了一下,半响才道“是了,极好。” 丹丹看出来她不是很高兴,想了想其中的前因后果,劝道“姨娘既然已经生了儿子,就不要再把老爷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奴婢觉得他” “他有执念罢了。”霍青青叹了一口气,鲜有的在她脸上出现了惆怅的表情“当初我走投无路,只能到严家来,跟着严二老太爷那个糟老头子的时候,大老爷见我可怜,拉了我一把,我初时以为他是真心喜欢我,没料到不过是一场空幻想他让我照着那个女人的模样走路,打扮,却又不敢让我进严家大房的门,只能名义上跟着他二叔,私底下却跟他苟且。后来我有了身孕,他劝我瞒天过海怕是把严老太爷气出一个好歹来若是我生的不是儿子,怕是就跟那个女人不一样了,他定然不会管我死活的。” “姨娘别想了,您如今生了儿子,严家的金山银山你也花不完哪。”丹丹看了她手里的一叠银票“奴婢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姨娘如今实实在在握在手中,还有什么不满” 不满,当然不满,她这辈子孤苦无依,父母兄弟早已经不在世上,被严和明因为她跟穆家的一点过往牵扯,被派去穆家勾引穆文忠,结果被徐家拿回,被休弃,被卖进青楼。 她本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可是严二老太爷看上了她,为她赎身,将她接进府里。 她一个弱女子无以为生,即便是个糟老头子,她也认了。 谁知道那日一笑,被严子松看上,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先接近,再伺机讨好,他果然落入温柔陷阱。 要想获得严家的财富,彻底摆脱严二老太爷这令人恶心的生活,她得有孩子。 吃了多少药 ,暗地里神仙菩萨拜了多少,她终于怀了身孕。 怀了身孕就不能再服侍那个老家伙了,她也不愿意,弄了几个丫鬟在屋里,严二老太爷也不在乎,夜夜风流。 她再下一点猛药,老家伙自然受不住这虎狼之药,一命呜呼了。 她以为,严子松会来接她了。 结果,在严子俊大闹的时候,他只是保住了她,却还是将她放在严家。 严子松说“若是生了女儿,就给她们母女一栋宅子,此生不复相见。” 霍青青不明白,儿子女儿不都是他的骨血,有何区别 况且,她曾经十分骄傲。 严家大老爷严子松,半辈子浸沉于经商挣钱,家里除了一个正房太太慕容氏,这辈子没听说过看中那个小丫头,就更没有妾室了。 而她居然就这样得了青眼,让千年的和尚破了戒,她如何能不沾沾自喜。 春风一度后她以为严子松会将她要过去,结果居然是没有了音讯。 她趁着没人时堵上了他,他给了她厚厚一叠银票,叫她莫要纠缠。 想来青楼里陪人一夜,也得不到这样多的银子,每日累死累活伺候那个将行就木的严二老太爷,得到的也远不如这个多。 直到霍青青发现自己怀孕,她意识到,那春风一度带来的结果,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她又找上了严子松,说严二老太爷虽然老是折腾他,却并不怎么行,孩子是他的。 严子松愣了一下,若无其事的说了上面的话。 霍青青虽然不解,可看着严子松坚决的神情,便知道自己一定要生出儿子来才算数。 如今,果然如常所愿。 然而这一切还是透着一股迷雾,她看不清,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多攒些钱。 严子松与严子俊两兄弟的交易,她并不十分清楚,因此即便重新回了严家,她也是十分小心,步步忍耐警惕,对曹氏严防死守。 毕竟名义上,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还是严二老太爷的。 如今出来了,是谁的便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平安长大,到时候带到严家去,分一杯羹才好。 丹丹见霍青青握着银票一脸满足的模样,看得出来有些累了,便服侍她休息,却又忍不住说了一句,刚才石头还说“严家大小姐怕是要嫁去文昌伯爵府了。” “这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霍青青有些诧异“怎么聊到这个” 丹丹凑近了说道“先前大小姐不愿意,闹腾着呢,他们做下人的看来,还以为嫁不成了,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如今大老爷却是铁了心了,说大小姐要是不嫁,那就去死好了。” 见霍青青没有明白过来,丹丹便直言说道“姨娘也要筹谋些,如今正哥儿已经生下来,瞧着老爷对他十分疼爱,日后严家必定更加飞黄腾达。只是再疼爱,老爷手中漏出来的,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啊” 霍青青得到的多,她跟着自然也得到的多。 严家那么多财富,谁人不眼红 霍青青看了丹丹一眼,知道这个小姑娘是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跟自己恰好是一路人,便道“这些不用你提醒,我自然有盘算。” 从她生出儿子的那一天,她就没想过只握着手上这么一点点银票过完下半生的。 这边严云丽的确跟严家在闹,只是没有什么效果,就连平素一向疼爱她的慕容氏都三番两次来劝,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任家这棵高枝是一定要攀的,严家只有她一个女儿,这件事情无论如何着落在她头上。” 严云丽毫无办法,除了发脾气撒泼,闹得家里鸡飞狗跳。 穆秋也在家里发脾气,只是她被书娟收拾过一次,老实了几天,却不是真的要放弃,而是不住地在想办法。 可她就比严云丽难过多了,玉纹是穆春派来监视她的丫鬟,她身边一个可用的人都没有,想要做什么都是被看着的,寸步难行。 因此,穆秋除了在院子里发脾气,就是在南院暴走,间或进小花园,找找那些仆役们的茬,发泄心里无处散去的憋屈。 书娟听后倒也不管,反而十分体贴地说道“三小姐只要不辱骂长辈,不必管她。” 私底下来问穆春是何情由。 穆春自然不会说,只推脱自己也不知道。 书娟便由着穆秋去了。 这一日玉梅回来领穆凌广每个月的月例银子,本来公中是没有出这一笔钱的,先前都是周氏自己贴的体己钱。 后来苏老太爷去世,穆立回来吊唁,听人说了,倒是心软了些,因穆凌广又回去读书了,便答应从公中出这笔钱,不多,一个月二十两而已。 但是也不少,足够租房子,交束脩,买书本笔墨以及吃喝穿衣了。 周氏照例问了玉梅穆凌广最近状态如何,见玉梅伺候得十分妥帖周到,便依例取了银子让她拿回去。 玉梅又去拜见穆春,请了安问了好。 穆春见她跟以前一样并无二致,心里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0 我要退婚”吕氏拍着大腿十分激动,“胡家也太欺负人了。” 周氏一听,便知道定然是胡家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惹怒了吕氏,也不问,就等吕氏自己说。 吕氏果然忍不住,怒道“他们家胡三太太以前是个什么东西,咱们都知道了,他们自己把消息瞒严实了以为没有人知道,却不知道我早就打听清楚了。愿意跟他们家三少爷结这门亲事,把穆蓉嫁过去,一来是看他的确心诚,加上我们穆蓉也是真心实意与他情投意合;二来,想着胡家如今虽然没出什么高官大爵,却也是一门三进士,日后是有前程的。” 吕氏大口喝了茶喘了一口气继续生气“可咱们家又不是高攀,嫡亲的女儿嫁给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他们家居然还腆着脸敢欺负人了。” 周氏问道“提出什么让你为难的要求了” “大嫂,我都没脸说。”吕氏虽然说的是没脸说,可今日就是来说这件事情的,她怒道“那个胡三太太不是被休弃了吗她被休了咱们明知道那胡三少爷有可能不是胡家的骨血,可只要胡老太太还认,咱们也认,只要他没有被在宗谱上除籍,对吧。” “是这么个理。”周氏点头。 “那个胡三太太我打听说日子过的不太顺遂,这些我自然是不管了,蓉儿嫁过去没有婆婆,也好过日子,我都不在意的。可谁知道,一大早的我那大侄女居然过来,隐晦地跟我提及,说胡建阳居然暗地里跟他娘来往,这还得了” 吕氏口中的大侄女,指的是西府大媳妇刘氏的娘家侄女,嫁给苏家苏典玠的,苏典玠与胡建阳关系十分交好。 “儿子惦记亲娘,这也是人之常情。”周氏还没听出来哪里欺负人了。 “你哪里知道,胡老太太知道了,把胡建阳狠狠骂了一顿,说他若是再这样三心二意,那可就真的要将他赶出胡家了。”吕氏唉声叹气。 “胡家三少爷一直是胡老太太护着的,见他还是与亲娘亲,自然是痛心疾首的。”周氏努力去理解。 “那是自然,若是此事发生在别人身上,我自然也要跟你感慨一句胡建阳是个孝顺的,不管他是不是胡三太太亲生的,养了这么大,也是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孩子还教养的好,有出息。”吕氏越想越难过“可偏他是我未来姑爷啊,我就不能这么看待了。” “他那个娘,作出了一些不要脸的事情,且不论是不是狸猫换太子,还是说真的生了两个孩子却不要女儿,都不是好相与的货色。若是我姑爷猪油蒙了心,非要给他娘来往,惹恼了胡老太太,逐出门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到时候穆蓉可怎么办呀” 吕氏开始掩面哭起来“我得了消息,夜不能寐,找人专门去与胡三太太说话,结果你猜怎么着,她不仅不肯劝未来姑爷放手,居然还叫人回来告诉我,说蓉儿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着她过日子,未必就比在胡家差蓉儿还未过门,我就来管她的闲事,一顶不孝顺的帽子就扣在了我蓉儿头上。” “那胡老太太怎么说”周氏问道“此事你怎么能去找胡三太太,该去找胡老太太说话才对呀。” “胡老太太的意思我找人打探过了,说是胡三太太就是借着这个机会拿捏胡家,想要重新回来。她敢赌她儿子的前程,我不敢赌我蓉儿的终生。”她几乎要哭出来“这样霸道的婆婆,这样复杂的人家,若是蓉儿同意也就罢了,大不了退婚,如今苏家两个闺女被退婚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咱们家虽然丢人,可是赶上趟儿了也不怕,偏蓉儿就是不肯,认准了那个胡建阳我这是没办法了才来跟嫂子你说的。当初我就觉得胡家不靠谱” 说到这里吕氏顿了一下,想到了当初她担忧时周氏劝过她的话,此刻说起来像是责怪周氏一般,因此话锋一转说道“如今胡老太太和胡三太太都不肯让步,那个胡建阳一门心思还是想着他娘,这如何是好” 周氏听了也觉得难办。 但是不管怎么说,退婚是下下策,毕竟穆家还没有出现退婚的姑娘呢。 就这样不清不楚嫁过去若是胡三太太闹起来,穆蓉的日子不好过,却也惹娘家人心疼,闹得大家都不安生。 “文双兄弟怎么说”这种事情,定然是两口子一起商量的。 吕氏“呸”了一口“读书人自然怜惜读书人,他如今被严云艳那个小贱蹄子和他宝贝儿子迷得神魂颠倒,眼里哪里还有两个女儿” 胡乱发泄了一通,见周氏还等着她回话,便又说道“他只说,胡建阳是个好孩子,年纪轻轻就有了职位,多少姑娘等着咱们退婚了好扑上去呢,日后前程不可限量,若是此刻咱们退婚,真正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绝对不会同意的。” “可他也不想想,胡家这样复杂的后宅,蓉儿嫁过去,即便是尊贵富有,可成日里心里不快活,又有什么用” “也是。”对于这个周氏表示同理心“咱们后宅的事情,男人们在前头想得简单,可伺候公婆,照顾一大家子,哪里就有那么容易的。若是容易” 她也停了下来,吕氏却是个爽快的,有什么说什么“若是 容易,你们家老二也不至于如今一个人流落到外头去,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多舒服不是” 提到严氏,两个人都闷了一会儿,吕氏又说道苏氏“南院的那位也是,自己处理不来,倒连累女儿动手,若是名声坏了,谁家敢娶” 苏氏懦弱,穆夏跟秦姨娘争争吵吵,虽然穆家也警告说过不许外传,不过多少有些耳闻,知道穆夏是位厉害的姑娘。 “你还是说回蓉儿的事情吧。”周氏善意劝道。 这一提醒吕氏又清醒过来,忙说道“我那个姑爷,说起来也是前途无量,可就是拎不清楚,那种母亲要了还有什么用,凭白得罪胡老太太,现如今弄得这样麻烦” 周氏听明白了原委,知道吕氏倒不是对胡建阳有什么意见,说退婚也不过是气话,如今是想平息胡三太太的欲望和胡老太太的怒火,好教穆蓉嫁过去过些安生日子,便劝道“你刚才气急了说的退婚的话,我就当没听说过,如今两边博弈,咱们也不好干涉,总得有个结果的不是蓉儿的婚事不是在年后吗还有大半年呢,除了等着,别无他法。” 吕氏自然知道别无他法,不然她早就去做了,何苦还来跟周氏唠叨。 不过事情说出来心里就爽快多了,又跟周氏说了一些别的,就告别了。 出了院子门,见豆豆跟自己家里一个小丫鬟一同玩耍,问了才知道,原来穆蓉也过来了,正跟穆春说话呢。 她示意小丫鬟去叫穆蓉,想了想也要跟穆春打个招呼,便与周氏一同过去。 刚靠近穆春的屋子,就听见里面传来穆蓉和穆春哈哈大笑的声音,似乎很开心。 周氏便道“两孩子玩的高兴,咱们就别去打扰了,回头人我给你送回来。” 吕氏毕竟心疼女儿,这几日也跟穆蓉因为胡建阳的事情吵得不高兴,点点头便答应了。 又留了一个自己的心腹丫鬟伺候着,回头带穆蓉回去。 “大姐姐,你真是聪明,果真和别人想的不一样。”穆蓉笑完了,扑在桌上还是有些抬不起来身,脸一片红润“我娘劝我放弃呢,我还心惊胆战吓了半死。” 她见吕氏来找周氏,自己就来找穆春,吐吐心里的不爽快。 谁知道穆春听了这种事情,只笑着说道“小二婶不过是做了最坏的打算,胡家三少爷这种乘龙快婿,别说让你主动放弃,就是你掰着她的手逼她放开,她如今也是放不开了的。” 穆蓉刚开始不解“可我母亲近日总问我关于退婚的意见,我跟她都吵了好几次了。” “所以说你呀,跟小二婶一样,一样沉不住气啊。”穆春说这话穆蓉倒是认同的“大家都说我脾气性子像我娘。” 吕氏咋咋呼呼又固执,穆蓉也是一个脾性。 吕氏郁闷就来找周氏说道,穆蓉也是一样。 穆春便道“旁的不说,这满阳岐城,除了胡建阳,还能有谁比得过他” 在众人眼里相对出息的严和明已经订婚了方,方之询也与自己有了婚约。 苏家如今日薄西山,虽还有几个未成婚的孩子,可随着苏锦绣和苏锦华接连退婚,明白人此刻都不愿意沾染这一家子。 穆蓉仔细想了一想,发觉还真是数不出几个来。 “如今严云艳在你家里地位一日比一日的高,若是将你嫁去别的地方,怕是小二婶心里愈发凄凉,舍不得的很。所以,阳岐城里的青年才俊总归是首选。”穆春一条一条给她分析。 “但是胡三太太闹得不开交,说是她不回去,这婚就让胡胡建阳别结了,没有母亲祝福的婚事算什么婚事”穆蓉十分担心“建阳到底还是心疼他母亲的,毕竟养了他近二十年,也是捧在手心的。即便是犯了错被休弃,也到底感情深厚。” “哎。”穆蓉说到这里,深深叹了一口气“以前她闹,我都没放在心上,如今订婚了却出这些事情,别说母亲了,我心里也是十分窝火的。” “胡老太太有的是办法,你和小二婶都别着急。”穆春笑着“你们舍不得胡家这门婚事,胡老太太怕是也舍不得你们这门婚事呢,她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可我也不想建阳夹在中间两边为难啊。”这才是穆蓉的真心话。 穆春听了她的小儿女情调忍不住噗嗤一笑“所以啊,你根本就不在乎什么胡三太太胡老太太的,你只是怕你未来夫婿受委屈不是” 穆蓉脸红了,有些不好意思。 穆春便说道“胡老太太能培养出那么多有本事的子孙,你就别担心了,心放在肚子里。” 见穆蓉还是不开怀,便怂恿玉竹去咯吱她,穆蓉终于忍不住笑了,两姐妹乐成一团。 笑完了穆蓉还是愁容满面,穆春想到她在外头多次维护自己,到底跟她交了底“你们忧心的事情,我猜胡老太太根本没放在心上。你瞧着吧,胡三老爷很快就会再娶的,这叫釜底抽薪。” 穆蓉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穆春却是十分笃定,上一世胡家老太太处理事情的手段跟魄力她见识过的,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1 胡家。 胡老太太听了下人的传话,诧异道“穆家的人真的这么说” “奴婢听得真真切切的,说是不是嫡母亲母有什么要紧,继母也是一样要孝顺的,她们不介意,只求女儿嫁过来平安顺遂,也省了阳哥儿夹在中间难做人。若是已经如此了,阳哥儿还要去认那个贱人,老太太也只能放弃了,他心已经不在胡家。” 胡老太太听了半响,才一拍桌子“穆家说得对,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与其这样拖着任她掣肘,莫不如釜底抽薪。” 说完叫来人,立刻去给胡三老爷张罗续弦的事情,务必一个月内办妥当。 这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完成,胡三老爷在母亲的主张下,也不敢反抗,静悄悄的就另娶了一门亲事。 胡三太太得知的时候,新妇已经过门,胡家对外只说儿子婚事已定,老子赶在前头不好看,低调一些便宜行事。 胡三太太拉着胡建阳哭了一场,胡建阳也十分生气,扬言要离了胡家。 如今反而是胡三太太惦记儿子的前程,让他切莫意气用事,只逢年过节悄悄多孝敬自己便是了。 穆蓉得了消息,又来穆春这里高兴了一整天,吃得酒足饭饱,回去绣嫁妆去了。 时间一日一日地过,七月初七是乞巧节,方之询先派人送了礼来,穆春被上下打趣地羞于见人,躲在房里不肯出。 周氏进来说道“晚上有花灯会,穆夏要去,过来同我说,让你给她做个伴。我想着虽然你如今不大方便出门,但是趁着你祖父父亲不在,出去解个闷应当不要紧,你就坐在马车里沿着玉带河逛一逛。” 穆春微微有些诧异,平素想出门,都还要求着母亲,如今怎么母亲主动说起来了穆夏在周氏那里,哪里就有这样大的面子。 但是这样能出门的好机会,穆春却着实不愿意错过,高高新兴的答应了,就开始选看花灯的衣裳。 即便是坐在马车里面,也得有个好心情不是。 待走到垂花门,却见穆秋也在那里,想来周氏不愿意厚此薄彼,让三姐妹都出门看热闹。 花灯会还是一样的热闹,年轻的女孩子们,朝气蓬勃的少年,来往络绎不绝,走走停停,十分惬意。 穆春坐在马车里,听见下面猜灯谜的说笑话的,耍杂技的,欲欲跃试,却到底忍住了。 如今她快要出嫁,代表的是穆家女眷的颜面,不管心里多么厌恶这些繁文缛节,面子上却还要维持住基本的教养。 眼看着穆夏穆秋下车,她只能掀开车帘四处张望。 只是马车到底不好在热闹的街市上行走,只能靠在外围,穆春心有遗憾之时,索性趴在车窗上贪婪四望。 一张熟悉的面容落在眼前。 穆春下意识偏过头去,吓了一大跳,帘子放了下来。 只是很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帘子伸进来,将帘子从外面掀开,那张脸似笑非笑,带着几分宠溺看着穆春。 穆春已然十分明白,颤声问道“是你说通了母亲” 方之询眯着一双桃花眼,心情很好,点头说道“我刚从京城回来,数月不见你,十分想念,过完今日,我又要去京城办事,只能厚着脸皮求伯母,一解相思之情。” “不对不对。”穆春歪着头,却不在执意将帘子放下将自己挡住,而是思考着“我母亲绝对不会因为你说这些,忽然劝我出来散心的。” “呵呵。”方之询大笑“我果然没有看错人,穆大小姐自然是聪慧的。” “我父亲你说的是我父亲的消息。”穆春思来想去,唯有这一条是周氏十分在乎的。 方之询拍着手掌笑着说道“不止未来岳丈,还有未来大舅哥的消息。我让六你大哥和兄长的近况不错,只是因你出嫁,有些叮嘱的话得我亲自告诉你。” 穆春忽然笑了,她发觉,周氏对方之询这个未来女婿不是一般的满意。 这种破绽百出的话语,方之询不便说,只要托人写封信也就说了,却非要见面告诉,周氏却也允了,除了对方之询的无条件信任,以及对他的相思之情十分体贴,才会放了穆春出来。 穆春心里有些郁闷,却也有很多感动。 母亲从头到尾考虑的都是她是否择了一个良婿,因着对方是方之询,是可以放心托付女儿的人,所以许多繁文缛节,一向刻板的周氏也并不计较。 方之询从窗口外递进来一个食盒“我昨日快马加鞭,用冰块冻着,都是如今京城内时兴的糕点,你尝尝。” 穆春接了过去,手却一直掀开帘子不让落下。 目光就对视上方之询的殷切,她不知道说什么,嘴唇动了动。 方之询道“我马上就要走了,京城有要事去办。” 穆春这才彻底明白周氏为何急急劝她出来,怕是方之询也早就情真意切地告诉周氏,他只有这么一炷香不到的功夫去见一见穆春了,这点时间去穆家拜访,又是见面客套,又是喝茶寒暄,远远是不够的。 穆春心里一颤,竟平白生出一些依依不舍的感觉出来,她问道“什么事情这么急” 方之询似乎早就打算告诉她,没有一丝犹豫就说道“严家攀上了郡主娘娘。” 穆春一呆,似乎明白了方之询的急切,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严家如今有的是银子,对于宁华郡主来说,正是需要的时候,否则,宁华郡主也不必处心积虑派方之询千里迢迢来阳岐城,去想办法开矿。 如果严家愿意投诚,并且在中间离间穆家,那穆家又有危险了。 “我昨日刚回来,原本是想着去见你的。可是立刻就接到消息,严和正上京了。我留在国公府的眼线说,他递了拜帖,郡主娘娘受了,并且言语间颇为高兴。”方之询脸色凝重“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我先走了。” 远远的传来六九的催促声。 穆春忙道“你快去。” 只是她心里明白,方之询不大能阻止宁华郡主,最多也就是将此事查弄清楚,看看二人之间到底是一桩什么样的交易。 严和正如今有个官职了,去拜见宁华郡主倒是并没有什么不妥当,说出来也是名正言顺的。 不知道严家又打的什么鬼主意,是只想在宁华郡主那里得个照顾,还是想挤掉父亲的差事,让严家成为宁华郡主在阳岐城,乃至楚州最有力的臂膀 人走之后,穆春盖上帘子,揭开食盒,见里面是玫瑰酥饼和五色糕,拿起来尝了一口,却食之无味。 她心里因为方之询带回来的消息感到郁结,叫了玉竹,戴上黑色的帷帽,悄悄下了马车,往人少的地方过去,最后停留在玉带桥边上。 河两岸烛火点点,这里确实黑灯瞎火凉风阵阵。 穆春环抱着自己坐下来,她忽然觉得很累。 既不知道自己一直在隐忍什么,却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却也是终于明白,你害怕的终归会来。 如论她对严家怎么严防死守,严家总能找到机会突围,如今看来,她的所谓防守,简直不堪一击。 是不是非要拼个鱼死网破穆春想到人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严家对于穆家来说,就是一个时时刻刻妄想倾覆穆家的贼。 她千年防贼又有什么用只要严家不倒,终归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不住对穆家展开进攻。 她很累,很疲乏。 岸上偶尔有人经过,静谧的夜里利于人思考。 穆春正待下决定,忽然听得岸上有人大叫“快去找人啊,那么大的活人不见了,拿你是问” 玉竹凝神听了一阵子,又见对岸吵吵闹闹的人群忽然哄闹起来,乱无章法,少顷豆豆哒哒哒跑过来说道“严大小姐逛灯会,逛着逛着不见了,有人说是掉到河里了,有人说是被贼掳走了,现在严家所有的家丁都在找呢。” 穆春看了一眼对岸乱哄哄的,忙道“咱们回马车上去。” 玉竹便过来搀扶她。 穆秋忽然从岸上下来,见着穆春着急上火“大姐你怎么还在这里,二姐姐不见了,他们说是被人掳走了” 穆春吓一跳,脸色瞬间煞白,她见穆秋没带着丫鬟,忙问道“玉纹呢。” “玉纹还跟着我干什么,自然是都去找人了呀。”穆秋心急如焚,对着玉竹和豆豆呵斥“你们两个还愣这干什么快去寻人去” 穆春听了几乎是顾不得什么,急忙对玉竹说道“快去快去” 上一世穆夏被掳走,回来时遍体鳞伤,不说身上的伤痕,光是心里那份罪,就不是一般常人能忍受的,她绝对不允许这一世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穆春自己也要出去寻人,穆秋拉住她“大姐姐,咱们就在此处等吧,我跟玉纹说了,找到人就到这里来报信,若是咱们也走了,到时候又要拨出人手来寻咱们两个。” 穆春此时已经心急如焚,无暇自顾,只盼着穆夏不要像上一世出事才好,她双手合十默默祈求,觉得穆秋说的也有道理。 她养尊处优得,哪里能跑得动不如等他们寻了人了再来此处会合才好。 只是,怎么刚听了严云丽被掳走的消息,穆夏也被掳走了 上一世穆夏被掳走是严家干的,这一次怎么严云丽也中招了 是了,是了,一定是严家声东击西,想掩人耳目。 可是穆夏哪里又得罪了严家呢这一世穆夏连严和明的面也没见过几次,更别提说上话了。 穆春心思千回百转,盘算着上一世严家先是派霍青青来勾引穆文忠,接着是利用苏锦绣情伤了大哥,然后就是穆夏 穆春心里一个激灵,正要回头跟穆秋说话,忽觉得后背一阵受力,她站不稳,脚下趔趄就朝河堤扎下去。 脸接触到坚硬的青石板,她觉得摩擦得有些生痛,接着浑身一冷,浸入冰凉的河水里。 她抬头望过去,穆秋一脸无辜的望着她出神,双手甚至来不及收回去,就那样呆呆看着,看着她在水面上挣扎,呼救,可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2 她没被掳走太好了,太好了。 穆春缓缓闭上眼睛,好累,她先休息一下。 “多谢严公子相救。”穆夏冲着严和明作揖行礼,严和明抱拳“事急从权,还请小姐莫怪。” 又对着周围的家丁说道“赶紧去找大小姐。” 穆春眼皮子动了动,将对话听了进去,胆战心惊。 原是严和明救了她。 她默不作声,渐渐的困倦袭来,又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家中的帐顶,她嘴唇动了动,立刻有一碗温热的茶水在口边,穆春赶紧喝了几口,一股甘甜进了腹腔,这才感觉人好些。 她睁开眼睛,玉竹在一旁守着,见状忙叫“大小姐醒了。” 豆豆急忙机灵地端了药过来。 玉竹对慧娘说道“快去叫大太太过来。” 慧娘这才去了。 “大太太守着您许久,实在守不住了。”玉竹温和的解释,她自从当了大丫鬟,屋里一应事情都需要她打点,稳重了许多。 “二小姐呢。”穆春问道。 玉竹知道她担心穆夏,忙说道“二小姐并未被掳走,不过是苏家的锦华小姐心里郁闷,又不肯展示于人前,两个人便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说话呢,听说苏家小姐哭得伤心,二小姐一时就忘了遣人回来通报,让大家虚惊一场。” 是虚惊吗穆春想到穆秋心急如焚的模样,又刻意将她身边伺候的人都遣开,最后推自己下水。 怕是蓄意为之吧。 正想着呢,玉竹又道“好在我们家小姐没事,听说严家大小姐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是被贼人掳走了吗”穆春问。 玉竹摇摇头“听外头的传言,怕是严家大小姐自己趁乱跑走的。据说闺房里收的首饰细软,还有银票都一并带走了。” 严云丽跑了为什么 穆春立刻想到任家与严家有意说亲的事情。 她不会真的是逃婚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穆春想着,周氏进来,轻手轻脚问道“春儿,可好些” 又端了黑乎乎的药碗亲自来喂。 穆春捏着鼻子喝了药,才问周氏“严云丽真的跑了” 周氏看了一眼玉竹,想了想才说道“也不瞒你,的确是跑了,现在严家正在追呢。据说是往北去了。” 往北那是北上京城 穆春想到严云丽之前对穆凌云表现出来的意思,又处心积虑差点害苏锦绣和别人成了亲,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她几乎是慌忙起身,然而身子虚弱,到底起不来,只能又躺下。 “大姐,大姐你好些了吗”穆秋尖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穆春只听得头嗡嗡作响。 她还没去想穆秋算账呢,她跑来算什么 穆秋冲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左右开弓抽自己的耳光,泣涕横流“都怪我,没有拉住你,都怪我,让大姐落水受惊了” 这是哪一出 穆春旋即明白,穆秋这是在趁她还未开口,先发制人推脱罪责呢,她正要说话,周氏却温和的对穆秋说道“也难为你,定然是吓坏了。” 又对穆春说道“还好你三妹妹嗓门大,喊来了人救你,严家二少爷正在附近带人找严大小姐,你也是福大命大” 反转了 明明是穆秋遣开众人,趁着黑灯瞎火推她下水恨不得逼得她去死,怎么一下子成了救人的人了 “大姐。”穆秋抽抽搭搭,看着穆春阴沉如水的面容,哭道“都怪我,当时因为二姐不见了着急得很,没想到你会脚下一滑忽然落水,好在严二少爷在附近,事急从权,想必传出来大家也能理解” 听到这里,周氏又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穆春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严和明将自己从水里抱上来,那就是二人有了肌肤之亲,若是男未婚女未嫁,是要负责的。 只是如今她是方之询的未婚妻,严和明也与胡彩玉订了婚,现在外头怕是早就传开了,清誉受损是难免的。 “母亲不必忧心,我想方公子是不会介意的,他定然也能明白事急从权的道理。” 这里最大的症结就是方之询,只要他不计较,胡彩玉自然也不会计较。 而对方之询,穆春有这个信心。 “话虽如此,还是要跟方公子写信说一声的。”周氏怅然。 穆春想到方之询去京城打探严和正到底要跟宁华郡主干什么勾当,一时之间又烦恼起来。 相比于她的清誉,穆家的安危更让她有危机感。 她看了一眼穆秋,喝问道“当时我跌下去,三妹妹在干什么呢怎么没提醒我” “”穆秋到底心虚,吓得一瑟缩,却也梗着脖子说道“我在想心事呢。” “分明是你推我”穆春忽然变了脸色,指着穆秋气得直哆嗦“如今你还在这里颠倒黑白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害怕什么” “大姐,大姐,我知道你恨我。”穆秋跪着挪到穆春床前“可你也不能陷害我,我们是一家人,都是姓穆的姐妹,祖父教导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佛口蛇心。你不过就是想任”穆春话还没说完,外间传来一阵通传“二太太来了。” 穆春被打断,书娟已经走进来,对着她嘘寒问暖后说道“事情的经过三小姐已经同我说过了,大小姐怪罪她是情理之中,却也不能不辨黑白” 穆春十分惊讶得看着书娟。 书娟却是一本正经,似乎完全相信了穆秋的说辞“大小姐在漆黑的夜里,为二小姐的事情着急,怕是一时感觉错了,才觉得是三小姐推的她吧。” 她这话是对着周氏说的“不过不管真相如何,三小姐看到大小姐落水吓坏了,情急之下居然不知道立刻找人求救,若非严二少爷在附近,怕是” 她忽然命人拿出了一柄长戒尺,对着穆秋说道“你父亲不在,我也是你的母亲,这次你没有看好大姐,差点让大姐丢了命,不得不罚,手伸出来” 穆秋居然顺从地伸出了手。 书娟当着周氏和穆春的面,噼里啪啦打起来,像是没有留情,不过一会儿,穆秋的手心便红肿起来,再打了几下,她就忍不住哀嚎。 周氏于心不忍,说道“算了吧,她一个小姑娘家,遇事慌乱也是有的,怪只怪穆春自己不小心” 穆春此刻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是对于穆秋的表现,她尚且能理解,对于书娟,却是十二分的看不懂了。 她看着周氏有意打圆场的模样,知道她不想让新过门的媳妇为难,强自忍了没有吭声。 书娟打了几下,见周氏有意阻拦,便装模作样地说道“既然大太太为你求情,你还不赶紧回屋去反省忏悔” 穆秋十分难得地乖巧,轻轻答应了一声便去了。 书娟这才又问候了穆春一下,也跟着去了。 等书娟走了以后,穆春问道“是不是二叔那边” 周氏见穆春明察秋毫,忍不住笑着说道“你二叔那边如今常常来信给书娟撑腰,不管是要银子还是西院的一些事务,都说任由书娟做主。书娟信上跟他提及了孩子们的管教问题,你二叔也说让她多费心” 这也就难怪了,书娟虽然表面上不肯跟穆文平去书院任职,在穆家西院安安分分待着,心里却是卯足了劲要拿下穆文平的。 如今好容易有了起色,她自然也要摆起母亲的架子。 这个架子不仅包括穆秋犯了错她要罚,更是表现在穆秋有难了她也要保护。 书娟此刻的急功近利,跟先前的淡然处之判若两人,怕是穆文平对这个续弦的态度,松动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二叔倒真是心软”穆春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 周氏道“家和万事兴,她能够收服你二叔,也对咱们家来说,是一件好事。如今穆秋肯听她教诲,也是难得,你就别挑刺了” 穆春面上乖巧和顺“是,母亲。” 又劝周氏回去休息。 叫了玉纹过来问话。 玉纹说道“大小姐被救回来之后,三小姐一回来就去了二太太屋里,奴婢被挡着什么也听不见,就听见她哭。许久才出来。” 呵呵,穆秋倒是会拿捏人心,如今知道认书娟这个后母作为保护伞了 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周氏不看穆秋的面子,也要看书娟的面子。 自己不看书娟的面子,也要看周氏的面子。 怕东窗事发就颠倒黑白,红口白牙的将事情一并推了个干净。 甚好,甚好。 穆春闭上眼睛,思索对策。 一觉睡到下午,玉竹进来伺候着喝了粥,问道“二少爷今日也回来了,说是探望三小姐来的,给您也带了外头的点心,您可要吃一点儿” 穆春有些奇怪,问道“玉梅也跟来了吗” “是的,听说大小姐睡着了,没敢打扰,在外头候着呢。” 穆春叫了玉梅进来,见她面色如常,并未受什么苦楚,心里放下来,问道“今儿个怎么忽然来了” 玉梅老老实实回道“上次奴婢回来领银子,三小姐悄悄拦住奴婢,说想让二少爷归来探望她,奴婢就回去说了。” 玉梅有些小心望着穆春“这个奴婢没有做错吧奴婢想着,妹妹想念哥哥,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怎么不见她对一心死读书的穆凌志有这么大的眷恋之情呢。 说到穆凌志,这也是个榆木疙瘩,除了每日上学放学,然后过来给周氏和书娟请安,从来不见他干些别的。 穆秋不喜欢这个哥哥也是正常,毕竟连她见了都不愿意多说几句话,总是把天聊死。 上一世穆凌志一直是安静而被忽略的,穆家倒了他还在读他的书,严氏胜利了也就带着他一同去了南方温暖的地方,再没有什么消息。 这人的心是木头做的吗还是脑袋是木头做的 穆春想到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3 奴婢问了宝枝,说三小姐今日高兴赏的,说不需要人伺候,她反正跪在祠堂忏悔请罪,也不会出什么事情,到点送饭来就是了。”豆豆接着说道“奴婢就想,那奴婢去盯着三小姐算了,去了祠堂一趟,见三小姐的确好端端的跪着,奴婢就过来复命了。” “那二少爷呢”穆春问道。 “刚走。”豆豆回。 “不对劲。”穆春忽然叫道“不对劲。” 她思索了一会儿,恨恨一跺脚“去看看二少爷走到哪里去了不要打草惊蛇,派人跟着他。” “豆豆,你先跟上去,慧娘,你去叫田来顺。” 穆春唤了院子里洒扫的一个嬷嬷,过去看看祠堂里跪着的人是不是穆秋。 玉竹有些诧异,问道“大小姐,哪里不对劲” 穆春凝神想了一下,才道“穆秋被罚跪的次数也不少,哪一次是端端庄庄跪着的不是歪在蒲团上,就是吃吃喝喝骂骂咧咧,再不然就是哭,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刚穿戴完毕,那嬷嬷回来就说道“不是三小姐,是西院一个丫鬟,瞧着面生,怕是新来的。” 穆秋如今也只能使唤的动新来的不知道底细的小丫鬟们了。 玉竹与穆春不动声色对视一眼,慧娘过来,说田来顺已经跟上去了。 这一日便如坐针毡,心急如焚。 穆春茶喝了一杯又一杯,心里不住往最坏的方面揣测。 到了晚间,田来顺来过来传话,说穆秋回来了,今日她乔装成丫鬟模样,去了穆凌广租住的小院落,在里面待了许久才出来,他在外候着,不好进去,却是发觉了任家的马车在不远处停着呢。 却原来是私会。 穆春不动声色,让田来顺不要走漏风声,又问他玉梅在不在场。 田来顺点头说在,又道“只是他们好像不大信任玉梅姐姐,将她遣出去买东西去了。” 穆春心里有了数,玉竹问道“要不要将玉梅叫来问话她对大小姐忠心耿耿,自然会知无不言的。” “算了。”穆春摆手说道“正是因为她对我忠心耿耿,我才不好叫她为难。这显然是他们兄妹两个搞鬼,若是玉梅跟我说了,那在二少爷那边也没法立足了。” 玉竹感慨穆春对玉梅的用心,高兴地说“奴婢没有跟错主子。” 穆春莞尔笑了一下,没有说明。 她如今对玉梅的好,都是上一世欠她的,这一世该还了。 既然知道了穆秋在干什么,那反而不着急了,只等她下一次出门,瓮中捉鳖,抓个正着。 翌日一早,周氏却拿着一张喜帖过来告诉穆春“严家要把严云姝嫁到任家去。” 穆春吃了一惊,“啊”了一声接过来一看,的确是上面写着严家小女订婚,任家来送聘礼,望君携家眷莅临的字样。 穆春问道“上面只写着严家女” “这帖子是严二太太亲自送过来的。”周氏补充一句“满面喜色,十分开心。却又嘱咐说要低调行事,不愿意张扬。” 她明白过来,严云丽跑了,虽然阳岐城里尽量在封锁消息,但是也瞒不过这几家世族,哪一家不是遍布眼线耳目的 那如今要订婚,没听说严云丽被抓回来,那只能是严云姝了。 这是要姐妹易嫁 那是自然了,严云姝若是能嫁进伯爵家里,简直是严家二房祖上积德了。 严云丽跑了,伯爵府面上无光,严家不敢得罪,只好想出这个法子了,暗中怕是指不定许了文昌伯爵家里多少银子,才让她们接受严云姝待嫁,怕是嫁妆不会比严云丽地少。 可任子力事到如今,居然还在跟穆秋私会若是东窗事发,岂不是跟严家梁子结得更大 此事必须尽快了解。 三日后,豆豆来报,说穆凌广又上门探望穆秋来了。 穆春叫了书娟过来说话,又道“听说二叔将二哥和三妹妹的管教权全权交给二婶,听说二哥哥住的小院子幽静偏僻,他呢又不爱跟家里人联系,短了什么缺了什么也不说,不如咱们去看看吧。” 书娟歪着头看她,似笑非笑“我瞧着是大小姐你想出门是散心了吧不敢跟你母亲说偏拿我扯谎。” 穆春忙笑着撒娇说道“二婶明察秋毫,看破不说破就得了,让我沾一回你的光不好吗” 书娟想了想,这阵子光管着穆秋,倒是没有管穆凌广,便答应下来,又道“去跟二少爷说一声” “说了干嘛呀,说了就没意思了。”穆春笑着道“突然袭击,才是最真实的模样。我二哥哥素来要面子,自然是不肯让你看见他的窘迫之处的咱们去了什么也别说,只悄悄地观察,短了什么缺了什么,回头叫人送过去便是。” 书娟听后很是高兴,不疑有他,答应下来。 没多久,豆豆来报,穆秋又乔装成丫头,跟穆凌广出去了。 穆春便起身道“择日不如撞日,刚好今日我也想去看看我从前伺候的丫头, 二婶,咱们走吧。” 书娟有些诧异“今日啊。” “今日放假啊,你忘记了明日二哥哥就要上学去了,家中没人,咱们更不好贸然闯进去不是”穆春劝说道。 书娟犹豫一下,到底想要当“慈母”的心思占了上风,她笑着回去换衣裳,不一会儿就跟穆春在门口上了马车。 有田来顺驾车,一路上顺顺当当就到了穆凌广先前住的小院子,那大娘狐疑地瞧着来人,见到穆春却是认识,穆春说道“这是我二哥哥的母亲。” 那大娘面色疑惑,想到穆家的事情,片刻后缓过来笑着道“那今日巧了。”却又没把话说完,只顾着自己进屋去了。 书娟和穆春绕到后院去,的确没见着玉梅,只听见屋里传来说话的声音,有男有女,且不止是两位。 穆春故意提高音量大声道“二哥哥,二婶来看你了。” 她话一出,里面一片惊慌失措,随后是寂静无声。 书娟直觉得事有蹊跷,她是个急性子,砰的上前推开门,却是呆住了。 穆春往里面看了一眼,也是呆住了。 只见不大的屋里,并没有穆凌广,而是穆秋、任子力,还有许久未曾露面的严氏。 难怪刚才那个大娘说“今日好巧”,果真是很巧啊。 严氏见着书娟,本来是个生脸,想到刚才听见穆春叫着“二婶”,心里一下子有了数,不等书娟说话,扑过来就挠书娟的脸“你个小贱蹄子,勾引我相公如今还管起我儿女的事情来了。” 忙有宝枝玉竹等丫鬟上去将严氏拉开。 书娟不理会严氏,只瞪着穆秋,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穆秋扭过头,根本没把书娟放在眼里。 任子力唯唯诺诺闪烁着眼神。 穆春就道“这一桩扯不清楚的公案,不如带回穆家再说。” 任子力颤声吼道“你敢我又不是你穆家的人,我是任家的三少爷,伯爵府的公子。” 穆春轻飘飘得眼神从任子力脸上扫过,没有接他的话茬。 她看了一眼穆秋,故意高声说道“任公子话是没有错,可道理却不是这个道理。你先是许婚给了苏家苏锦华,后来退婚,这是你家的事情,我们管不着。可如今你又许了严家的姑娘” “严大小姐已经跑了逃婚了”穆秋面上露出笑容“她都瞧不上任家,难道任家的脸白白被严家打不成” “自然不是白打。”穆春见穆秋此刻还在为任子力说话,料想她还不知道严家改了严云姝嫁过去给任子力,便冷笑着说道“走了姐姐,还有妹妹,姐妹易嫁,这从古至今也并不少啊。” 穆秋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她回眸死死盯着任子力,任子力想来是知道这些事情的,却很显然隐瞒着穆秋,他扭过头去,不再看穆秋。 一旁正在恨恨咒骂书娟的严氏听了,住了嘴,她扭过头难以置信“你是说严云姝” “自然没错,订婚下聘的喜帖都送到家里去了。”穆春就是要气气这对母女,大声说道“你们如今还在勾勾搭搭的,算什么事儿” 书娟听出穆春的意思,却是早就知道穆秋和任子力勾搭的,她素来是个聪明人,此刻已经听得八九不离十,心里彻底明白了,一阵无名火起,对着穆秋指着道“请三小姐回家。” 又对任子力说道“既然任三公子名花有主,还请自尊自重。” 宝枝并慧娘就过来拉穆秋。 严氏被放开,一下子像老母鸡护崽一般挡在穆秋面前“不许带我女儿走。你算个什么东西,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我算什么我是穆家如今正经的二太太。”书娟平素温和的面容撕下,面对着胡搅蛮缠的严氏丝毫不怵,她一脸正气对着穆秋说道“你父亲既然把你交给了我,让我好好管教你,那这种事情自然是要严办的” 严氏一听严办,更加生气,对着书娟怒骂“你不过是个农户,家里一亩三分薄田,闹到天上去也是个穷村姑,在我面前充什么能” 她喋喋不休的骂,词句竟然没有重复的。 书娟默不作声听着,等她换气歇息的时候,才对着穆秋说道“若是你还想回穆家,就好生跟我走若是你不想回了,我也自会写信告诉你父亲一声,好教他知晓,不是我不管你,委实是我管不了你” 穆秋听了这话,自然听明白其中的要义,她回眸看了一眼任子力,梨花带雨十分委屈“任郎,怎么我们的命就这样苦啊。” “我苦命的女儿啊。”严氏听了也忽然转了性,不再对书娟破口大骂,而是哀哀戚戚哭起来。 母女两个似乎天地之间就她们最可怜了。 书娟怒喝道“走不走难道要旁人都知道你干的好事” 她又转过脸来,对慧娘玉竹等跟来的丫头们说道“谁把三小姐今日的事情泄露出去,坏了三小姐的名节,定惩不饶” 丫鬟们忙唯唯诺诺称是。 严氏见她在穆家居然已经有如此大的威信,心里愈发不忿,她怒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4 只有嫁了人,她才能彻底放弃。即便是那任三公子娶了严家小姐,她若是不善罢甘休,两个人私下来往,到时候还是会白白连累了穆家的名声,损了姐妹们的清誉。不仅要嫁,还要赶在任三公子成婚前出嫁。” 穆春见书娟说的斩钉截铁,暗想这条路定然是她回家之前,面见周氏之前就想好了的,怕是一路都在苦苦思索。 如今穆秋的年纪不算小了,定下来明年出嫁也是来得及。 只是穆夏还在前面,怕是不好逾越过了姐姐先去。 刚想到这里,周氏就说道“穆夏还没订婚呢” “事急从权。”书娟说道“大小姐订婚了,长姐在前,后面的几个妹妹没有必要严格遵守谁先谁后了。若是再把三小姐留在家里,我怕以后的祸事不止一桩。” 她看了一眼穆春,对周氏说道“今日我们过去,发觉严家姐姐也在那里,竟然撺掇他二人呢。” 严家姐姐周氏愣了一愣,开始没想起来,随后才明白她指的是严氏。 严氏这个人,眼睛里早就只有钱了,若是真的纵容穆秋和任子力私通,怕是能将穆老太爷气死。 如此,周氏便道“那你先相看着,顺带写信给二叔说一声。” 书娟点头答应了,又责令任何人不许给穆秋传消息,只能先关在祠堂。 周氏回屋里,瞧了一眼穆春,摇摇头说道“你早该告诉我的。” 穆春没有说话,也不想讲明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在周氏眼里的穆秋,和在她眼里的穆秋,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周氏眼里的穆秋,无非是一个有点心思的小女孩,做出这样的事情,最多就是糊涂,周氏即便是知道了,也只会袖手旁观,封锁消息,勒令穆文平好好管教而已。 可在穆春眼里的穆秋,却是个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这样的人不能逼,逼急了她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到时候白白连累家里人和穆家,名声毁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跟周氏说什么呢,说了她也不会信,还会因为穆秋失了亲生母亲,父亲又远离家门而感到可怜,意图将她带上正路。 这样心眼长歪了女孩子,是走不上正路的了。 因此,今日她才故意带着书娟去撞破穆秋的事情,以书娟利落的个性,果然就提出要将穆秋尽快嫁人。 “女儿不敢。”心里千万个念头,面对周氏的责问,穆春也只能轻描淡写这么一句。 “好了,敢不敢的也已经成定局。”周氏感慨一句“如今就看给穆秋相看什么样的人家了。” 不过三天,书娟就给穆秋说定了婚事,是阳岐城比穆凌云迟一届的举子,年不过十八,日后前途无量。 她去祠堂跟穆秋说了,引来穆秋破口大骂。 为了这桩婚事,许久不露面的穆文平也回来阳岐城,跟书娟说了一个下午,最终还是拍板,知道这是一门好亲事,也是最适合穆秋的亲事。 晚上,让所有人惊讶,却又觉得意料之中的是,穆文平安置在了书娟屋里。 翌日起来时,书娟整个人容光焕发,似乎一夜之间从农女变成了贵妇,真正的脱胎换骨。 穆秋大哭大闹也没有用,穆文平这次是下了狠心的,她与人私通,这是大罪,索性将她关在屋里,勒令直到成婚之日在能放出来。 婚期便定在穆春成婚后两个月,十一月份。 这桩消息穆家并未遮瞒,反而大大方方的公布出去,就是要让任子力知道,别再纠缠,穆家是下了狠心了。 严氏知道后,痛骂了书娟一场,她挎着小包袱,去敲了严家的门。 曹氏正跟女儿严云姝聊天呢,说道“你的陪嫁自有你大伯负责,他手里头漏一点,就够你在那边吃香喝辣的,到时候挺起腰杆,看谁还能瞧不起你。” 严云姝有些高兴,又有些担忧“伯爵府自然是好,只是,那个任三少爷开始跟苏锦华订婚,又跟大姐订婚,如今轮到我,我怕我怕他对我不好。” 曹氏听了便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劝道“好孩子,你还不懂,什么好男人体贴温柔的男人,等过日子过几年了都是一样。哪里不去拈花惹草哪里不去眠花宿柳这样的勋贵人家,家里的通房丫头怕是都排成一排抢着上位呢,只要你是正室,该有的体面自然是有的,你只要捂住了不放手,谁能把你怎么样” 严云姝心有不甘,却到底也是向往伯爵家少夫人的地位和尊贵的,她嗯了一声,又问道“大姐姐如今有消息没有她为何死活不愿意嫁” “女人逃婚,能有什么那任家三少爷又不是凶神恶鬼,无非是有心上人了。只是这丫头瞒的严实,我去问过你大伯母,居然连你大伯母也没有猜到半分,如今只知道她往京城去了”曹氏感慨“瞧着你大姐机灵厉害的,没想到也是个痴情的,冲动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严云姝低下了头没有说话,严云丽在这方面的确是十二个心眼都比不上,居然没有走漏一丝一点风声。 母女两个 说话之间,外间门房婆子来传话,说严氏回来了。 曹氏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却又瞬间变换了脸色,对严氏说道“让她进来。” 严云姝诧异道“这位姑母来就没有好事,怎么母亲” “你先回屋里去。”曹氏说完这句,又忽然改口“你还是就在这里听着吧,横竖你要嫁人了,多学着些人心里的弯弯绕绕,日后在伯爵府那样的世家大族也不至于什么都不懂。咱们家的事情还是太简单了些,你听听也好。” 严云姝便乖巧得坐下来。 严氏见曹氏肯见她,进门就朝着曹氏行礼“嫂子,我回来了,叫你操心了,是我的不是,实在是以前有个闺蜜,前些日子告诉我她生活不太如意,邀我过去看看” “行了,这些说给别人听的话就别啰嗦了。”曹氏坐下来,居高临下看着严氏“你是今日才回来” 严氏挎着小包袱抖搂了两下“那可不是,我又没地方去,一回来就找嫂子投奔来了。” 她四顾地望着,脸上谄媚得笑“听说霍青青那个贱人搬到庄子里去了,也好,也好。” 又对着严云姝说到“姝姐儿越长越漂亮了,如今又说了伯爵府的亲事” 曹氏一直冷脸听着她各种寒暄,没有说话,只在心里嗤笑,听到她提到严云姝的婚事,陡然站起身来“谁告诉你的” 严云姝的婚事在严家是保密的,除了给苏家穆家胡家送了帖子,其余的都没有外传。 而且帖子上面写的是严家嫡女,并未写明是严云姝的名字。 只有知道底细的,才会猜到严云丽跑路了,严云姝替姐姐出嫁,严氏不是从外面刚回来吗怎么就知道的这样清楚 严氏就笑着说道“这是喜事啊,怎么我这个做亲姑姑的就不能知道了” 她见曹氏对自己一脸敌意,笑着说道“嫂子放心,我今日回来不是要死皮赖脸地住在家里,我有地方去的。” 见曹氏半信半疑,她笃定说道“我二儿子穆凌广,重新回了穆家了,只是要好好读书,才没有搬回去住,在外头置了一间小宅子” 曹氏脸色稍霁,终于没有再恶狠狠瞪着她。 严氏便说道“我今日来,不过是想尽尽做姑母的心,给姝姐儿添点陪嫁的东西罢了,算起来,我也就这么一个亲侄女” 曹氏脸色好看些了,冷哼着说道“算你还有点良心。” “走吧,姝姐儿,我们去你屋里。”严氏显然没打算把嫁妆这样就拿出来,她对曹氏客气笑笑“我先给姝姐儿,回头嫂子再看。” “难道你还能拿出来什么好东西不成”曹氏冷哼,心里却又忍不住想也许真是好东西呢,不然严氏怎么会冒着被自己胖揍的风险,又回到严家来找骂 她瞟了一眼严氏的包袱,也看不出什么来,便对严云姝说到“你姑姑既然有这个心,你便好生招待着吧。” 又对着严氏冷哼“多好的东西我还不稀罕看呢。” 心中暗想无论多少的东西,怕是严云姝还不是会让自己看的,她一个严氏算什么东西,还想霸着自己的女儿不成。 严氏便亲热的拉着严云姝的手走去严云姝的闺房,严云姝不疑有他,一路上不停地问“姑姑,到底是什么呀,这么神秘。” 问了几遍,严氏倒也忍不住了“瞧你急的,这还没到你屋子呢。” 只是瞧着走到了僻静的路上,周围也没有几个人了,她便伸手去包袱里掏。 严云姝便一脸期待地站在边上等着她拿出贵重的首饰,亦或者是田庄地契等东西来。 谁知道眼前忽然寒光一现,却是一把尖锐的匕首,严云姝几乎来不及反应,只感觉脸上一痛,一股钻心的难受直奔肺腑。 跟在后面的丫鬟们见严氏突然掏出匕首行凶,一个个都惊呆了,等反应过来,严云姝已经捂着脸,满手的鲜血,自己吓了一跳,直接晕倒在地。 严氏对严家的路是很熟悉的,她行凶之后立刻扔下匕首就跑,选了一条通往后院的路。 有个妈妈反应快,大声喊道“姑奶奶刺伤了小姐,快抓住她。” 严氏捂着胸口狂奔,连包袱都扔在地上不要,只捡着熟门熟路的跑。 等到了角门,看门的婆子一下子没认出来,死活不给开门,等定睛一看是严氏,后头已经有跑得快的小厮追过来“别让她跑了。” 看门的婆子知道严氏以前死皮赖脸在严家讨生活就没什么地位,听见人这样喊,又见她钗环凌乱发髻松垮,立刻一把抱住了她,严氏挣扎几下不能。 眼看着要被抓到,忽然一个婆子横里插出来,一下子就撞开了看门的婆子,严氏得意挣脱,回眸一看却是自己的奶娘徐嬷嬷,忙推开角门跑出去。 徐嬷嬷也逮着机会跟着跑出去,只是刚出门,主仆两个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曹氏听说严云姝被伤大怒,一面令人追,一面令人堵。 严氏正要说话,徐嬷嬷却扑上去一把按住严氏,大声吼道“太太,老奴抓住姑奶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5 我早说她是个祸害,不是个省油的灯,被穆家赶出来了,如今却又来祸害我们姝儿,你还护着她,你也不想想你姑娘今后人不人鬼不鬼的” “人不人鬼不鬼也得让她嫁到任家去。”严子俊见曹氏居然炮轰起自己来了,怒道“再说又不是我伤了她的脸。” “那她在任家还有什么活路躲在房间里一辈子不见人吗”曹氏扯着严子俊,急道“还有,我今日吩咐了,消息不能走漏,你再去梳理一遍,若是消息传出去,怕是姝儿一辈子都无法嫁人了,那个任家肯定要退婚的。” 严子俊知道这才是大事,急忙跑去安排了。 曹氏在严氏这里发泄了一通怒火,这才又去看严云姝。 大夫的话还不敢告诉她,只说好好休养一定会长好的,也不会留疤,不知道能骗到何时。 严氏等曹氏和严子俊都走了以后,艰难从地上爬起来,从怀里抠抠搜搜了半天,摸出来一个玉扳指。 她放在唇边吹了吹,又爬到门边去敲门。 看门的婆子怒道“敲什么,作死呀。” 严氏气息奄奄,声音十分小,却还是扒开了门缝,将那一小枚玉扳指露出一点儿过来“妈妈,你来瞧,这是好货。” “瞧什么瞧”看门的婆子低头不耐烦瞟了一眼,那玉是上好的玉,饶是她这辈子没见过,却也知道那润泽的光,是好东西。 她默不作声低下头,对着严氏呵斥道“姑奶奶是要干什么别连累我老婆子。” 严氏将玉扳指有往外递了一点儿,才道“我如今身上都是伤,想来曹氏那个毒妇也不会给我请大夫了。我不给妈妈添麻烦,不过是想徐嬷嬷照顾了我一场,你也是认识的,叫她来说句话也算全了一场情分。” “徐嬷嬷”那妈妈想了一下,想到徐嬷嬷如今在府里不过是个粗使婆子了,又是闲杂人等,倒是不相干,便伸手去拿了那扳指,搂在怀里揣好了,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严氏见她似乎要反悔,冷笑着,声音很轻“妈妈拿东西不办事,不想想我这里肯定还有的。” 那婆子听了回过味来,想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严氏虽然一开始被拿住时搜了身财物都没收了,可还有玉扳指,指不定还有别的,态度一下子变了过来,忙陪着笑脸说道“我不过是等人来换班而已。” 严氏便不说话了。 等有小丫鬟经过时,那婆子便借故要小解,命小丫鬟看了一会儿,自己跑出去给徐嬷嬷带口信,少顷回来说道“徐嬷嬷说她晚上来。” 严氏强撑着睡了一会儿,等半夜听到外间叩门,又艰难爬去门边上,对着徐嬷嬷说道“我自然是对不起你,只是念在咱们缘分一场,你去告诉外面的人,就说严云姝已经毁容了,只这一条消息散布出去,连累不到你身上。” 徐嬷嬷一惊,忙问道“你和小姐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老婆子我”这是要彻底毁掉严云姝的前程和活路啊。 “她若是嫁进任家,秋儿就彻底没有活路了。”严氏悄悄告诉徐嬷嬷。 徐嬷嬷心里一惊,穆秋是她看着长大的,相比于严云姝的确是更有感情。 她还没来得问明白,严氏就又昏昏沉沉睡过去。 徐嬷嬷看了那婆子一眼,见那婆子没说什么,就悄溜溜的去了,像是从未来过一般。 翌日一早,严云姝毁容的消息,就已经飘散在阳岐城的上空了,说什么的都有,连严氏如何拿出匕首伤了大侄女都说的绘声绘色,似乎在现场亲见。 请了好几个大夫,都说不留疤是不可能的,也一一都得到了证实。 任家遣了身份贵重的婆子上门了曹氏接待的,走了之后就晕倒了。 又说严氏因为跟曹氏有愁,本来是想杀曹氏的,只是未能得手,竟然丧心病狂对亲侄女下手。 待所有的疑惑和窥视都聚集到严氏身上时,严家传来消息,严家姑奶奶严如玉,因为畏罪居然三尺白绫上吊自尽了。 她本是严家的姑娘,即便是嫁了人,后来被休弃,还是回了严家,这条命自然是父兄做主。 严子俊没有说什么,只是喟叹一声严如玉糊涂,也就风光厚葬了。 这一切自然也传到了穆家。 穆秋听后眼泪涟涟,三天三夜没有下水米,只提起严氏就不住哭泣。 再一想到自己的婚事,就更加郁闷。 只是如今穆文平和书娟一门心思要她嫁过去给那个年轻的举人,不知道任子力那边会不会放弃,想到这里,她心急如焚。 严氏下葬三日后,这一日,玉纹照样推开门去屋里给穆秋送饭,却听见哐当一声椅子摔倒的声响,抬头便看到穆秋直挺挺挂在梁上,吓得一声尖叫。 穆文平已经离开家去书院教书了,书娟离的最近,忙叫几个力气大的婆子将人放了下来。 用手一探,还有鼻息,又请了大夫来诊治。 穆秋这一寻死,倒是刘氏和吕氏也都过来探望,安慰了好一阵子。 她们不明白其 中的缘由,以为穆秋是因为严氏的死一时想不开,纷纷说道“你那母亲哎,定然是时间久了失心疯了,竟作出这等事情来,也不怪她想不开,如此去了也算解脱” 穆秋只瞪着两只空洞的大眼睛,一言不发。 穆夏和穆春听闻消息后过来看望了,穆夏冷笑着说道“真是巧啊。一看就不是真心寻死。” 穆春用胳膊肘拐她,示意她别说话。 穆夏撇撇嘴,到底忍住了。 她如今知道穆秋与任子力私通的事情,愈发对穆秋看不顺眼,只是碍于周氏和书娟都藏着掖着,替穆秋遮掩的面子,尽量不与穆秋冲突。 远远的瞧见秦姨娘走过来,手上还提着一个食盒。 穆夏将穆春拉到一边,秦姨娘过来与二人见礼“听闻三小姐心情不好,奴婢自己亲手做了些点心,过来瞧瞧她。” 等秦姨娘走后,穆春笑着说道“如今她怎么样可有欺负你和三婶说起来,三叔在外头的进益如何” 上一次苏老太爷身故,永嘉公主派了王公公过来吊唁,穆文义拿了苏氏的嫁妆,鼓足了劲头要去大干一场的,却没了下文。 穆夏摇头说道“没听说,反正那柄白玉如意是不见了,再也没看回来过。父亲呢,还是成天出去混玩,上次说好的要上进,要找事情做也没见下文了。” 穆春却觉得穆文义不是这样的人,她陡然觉得,这一世她的三叔,其实比上一世有章法,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去细细分析,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嫁入严家做妾去了。 后来穆家家破人亡,是大势所趋,穆文义不过是被秦姨娘蒙蔽了,便不去想不去做,最终颓废度日。 又想到方才看到秦姨娘红光满面,居然还有心情给穆秋做点心,便问穆夏“秦姨娘如今怎么样” “能怎么样由着她,纵着她,父亲高兴,她也高兴,除了我憋屈一些罢了。”穆夏说道“她若是个安心改过自新,好好过日子的,日后留着她在府里伺候母亲和父亲,也不是不行。若是她要作妖,我定然是要在出嫁之前打发了出去的。” 穆春听了赞道“你倒是真的长大了。” “你都能长大,我不能长大这两年家里的亲戚可都是卯足了劲儿夸你呢,如今又得了一门好亲事,自然是更加耀眼的,我这算什么呀。”穆夏笑嘻嘻的开穆春的玩笑“说起来,日后还要沾你的光呢。” “什么光”穆春故作不解,半响才想到了,问道“哦哦,沾我京城表哥的光罢。” 穆夏羞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嗫喏着说不出话,只去咯吱穆春“让你瞎说” 两姐妹打闹了一阵子,又惋惜了一下苏锦绣和苏锦华,穆夏说道“锦绣姐姐是个睿智的,倒是没什么大情绪,就是锦华,成日里气不顺在家摔碟子摔碗的不高兴呢。” “她不是也不满意任三公子吗”穆春有些诧异。 穆夏便撇嘴说道“她是不满意,可到底是被退婚,她面子往哪里搁如今又说了严家姑娘” 说到这里,她攸地噤声,本来要说说苏锦华的牢骚的,忽然转换了话题,左顾右盼,问道“你说那个任三公子是不是有邪祟在身上啊,怎么沾了他的一个都好不了呢” 穆春拍她一下怒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穆夏吐吐舌头,不再言语,掰着手指头说道“如今任家跟严家的婚事彻底黄了,我三舅母正在盘算给锦华说一户什么样的人家呢。说要一雪前耻,定然让她满意。” 只是苏三太太说的轻巧,真要做起来可就难了。 苏家如今势倒如山崩,要想说个有点家世的少年可以办到,要想说一门任家那种勋贵人家,可就难了。 不然当初任家也不会退婚。 这事情穆春心里想了想,却没有说明白,穆夏对这些并没有太多的概念,她说多了平白给穆夏增添压力,她又问苏锦绣。 “锦绣姐姐虽然聪慧,拿得起放得下,不争一时之气,却又放了狠话,直接说苏家既然不把她当人看,完全当个物件就要送给人做人情,那她自也不必嫁了,就在家里伺候大舅舅大舅母,等二人百年归去,她便去找个尼姑庵了却一生。” “初时大家都以为她说的气话,可如今她果然每日心如止水,只绣绣花抄抄佛经,连肉都不曾吃了。”穆夏叹一口气“众人都知道苏家是彻底寒了她的心,只想着别逼急了,先由着她,日后再慢慢劝。” 这倒是穆春料想之中的结果。 苏锦绣蕙质兰心,外柔内刚,虽然迫于孝道和苏家的前程,不得已与穆凌云退婚,打算去王家,去也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如今苦海脱身,早就心灰意冷,哪里还敢期盼苏家再去给她选一门情投意合的婚事怕是早就看透了世事,寒凉透顶,没有指望,也就无所谓失望了。 而苏锦华平日里咋咋呼呼,跟穆夏有些像,许多事情看起来浑不在意,偏名声和傲气是最有的。 她的情况和苏锦绣又不同,苏锦绣是被最亲近的人伤透了心,自然是不愿意再理会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6 穆夏看穆春不搭腔,继续说道“先前想着讨好我们,自然是各种顺着的;如今二叔愿意搭理她了,自然又顾着讨好二叔,什么事情都以二叔说的马首是瞻,根本不再理会我们,只成日里顾着那两位继子继女,如今好了,严如玉一死,她这个后娘做得更带劲了。” “穆夏。”穆春呵斥一声“日久见人心,无论如何,书娟不是坏人。她嫁给了二叔,难道让她真的这一辈子守活寡才开心如今二叔愿意给她机会,她自然是要努力去赢得二叔的心,融入这个家庭。只要她不像严如玉那样伤天害理,有何不可她急急给穆秋张罗婚事,一是固然存了讨好二叔的意思,二来难道不是为了穆家的名声有什么不对呢” 穆夏听了吐舌头,苦笑着说道“我也并不是觉得她有多不好,只是如此急功近利,未免让人轻视。” 她话音一转,又说道“严如玉把严云姝弄成了那个样子,可是任家还是不会去穆秋的,可怜天下的父母心了。” 对于这一件事情,穆春没有发表评论,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要去拜祭一下严如玉。 这件事情要想办成,无需瞒着任何人,穆春去跟周氏说了实话。 “当初是我揭穿了严氏的阴谋,她自己不做好人,一步步将自己逼到这个田地,我虽然不会内疚,可到底有些因果。如今我也要嫁人了,想去看看,告个别。”穆春认真跟周氏说道。 周氏起身“我也有此意,总归是缘分一场才做了妯娌,一同去吧。” 说着便命人套车,带着穆春一同去了严家陵园。 这是一片风水宝地,里面修的庄严肃穆,外头一棵树下,却是一座孤零零的小坟,上书“严氏不孝女如玉之墓”。 珍琴帮忙点燃了香烛纸钱,周氏拜祭完后,穆春说道“我有些话要和她说。” 周氏点头,自己先去马车上坐着。 穆春蹲在那里,想了好一会儿,来之前有满腹的话语要说,如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玉竹瞧着着急,问穆春道“大小姐” 穆春点点头,一股子悲从中来,擦擦眼泪对玉竹说道“走吧。” 她刚起身,迎面就碰见人前来拜祭,却是穆文平。 他不是去了书院教书了吗 穆文平看到穆春也挺奇怪的,半响才道“你是个有良心的好孩子。” 穆春没有搭腔,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穆文平蹲下身端出祭品,一点点的摆好,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先给严氏,再倒一杯自己砸一口,才忽然开口说道“很早的时候,我是真心喜欢你这位二婶的。” 他满脸的颓废之气,一股子沧桑感掩饰都掩饰不住,又喝了一杯酒,继续悠悠说道“那时候她长得漂亮,又会说话,眼神一瞟,我就不由自主听她的话了。你祖父气我没有骨气,骂我是软骨头,可我偏来了劲非她不娶。” 穆文平长长叹一口气“二叔这一辈子,所有的勇气都用在娶她上面了,所以后面的勇气,都用光了。” “我既不愿意得罪你这位二婶,可她行事作风又的确跟穆家格格不入,我瞧着心里烦,却又舍不得去说她,纵得她骄纵蛮横,无法无天,以为在穆家无论做错了什么事情,都有我去兜底的。” 的确是。 穆春想,上一世严氏就是这样,仗着穆文平的宠爱,在穆家大房被覆亡后,毫不手软了席卷了穆家所有的财产,拉着穆文平去了南方治疗自己旧疾,当然,这只是一个幌子,谁不知道穆文平是别美娇娘冲昏了头脑,居然从未想过为父、为兄、为穆家报仇之事只是一味的躲避,跟着严氏过轻松快活的日子。 而严氏在他的包庇下,也的确是过着谁都比不上的好日子。 有丈夫兜底,严氏在穆家的确不曾怕过什么,养成了一股子胆大包天的性子。 “她是为了穆秋,才去严家害了严家的闺女,最后害了自己的。”穆文平因为穆秋与任子力私会的事情回来过,因此知道一些“只是虽然她以命相搏,可穆秋的婚事却还是不能成。她一心想为女儿求一个荣华富贵,却不曾想过,当初她从严家嫁到穆家,格格不入的困窘与难堪。” “穆秋不能重蹈覆辙,她即便是嫁入了伯爵府,也是融不进去的,依着她好强的性子,最后只能走她娘的老路。机关算尽,却从来没有用对过心思,最后害人害己,反而连累穆家,连累你们姐妹的名声。”穆文平又喝了一口酒,瞧着远远的马车等候,看见珍琴候在车外面,对穆春说道“你先走吧,大嫂也是个厚道人,我说了一堆牢骚,不过是想说说话,你也未必能懂。” 穆春暗想,自己有什么不懂,不过是穆文平性子老实本分,把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罢了,想着严氏死者为大,就不往她身上泼脏水了。 因此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去马车上与周氏会合,顺便说了一下穆文平的惆怅。 周氏听后就说道“真心喜欢过的人,哪里那么容易忘记,书娟的路还长着呢。” 是啊,要想走进穆文平心里,书娟的路的确还长 着,也许走完这一生,也无法走到他心底去。 母女两个人一面说话一面回到家中,只是刚坐定,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玉画跑过来焦急说道“大太太,三小姐跑了。” 跑了穆春蓦地一惊,几乎是下意识问道“她怎么跑出去的” 玉画眼神闪躲一下,还未说话,门口传来书娟的声音,她叫了一声大嫂,然后走过来直挺挺的跪下“是我放走的,要打要罚,听从大嫂的吩咐。” 穆春和周氏都十分震惊,可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话来。 书娟倒是坦诚,她道,前几日听闻严如玉死了,穆秋躲在房里眼睛都哭肿了,每日不进水米,只反复求她,自己与任子力是真心相爱,两个人愿意摒弃一切前程,只求厮守在一起。如今她父亲不管,母亲亡故,两个哥哥自身难保,身在穆家,虽然衣食无忧,可只怕错过了任子力,后半生内心孤寂,想到这里,不如死了算了。 书娟瞧了她几日,却见她似乎铁了心,便劝她任家不是良配,高攀来的婚事不可靠。 穆秋却说道,书娟自己也是高攀,如今对穆文平苦心巴结却得不到任何好处,难道不是因为喜欢父亲的缘故若不是为了爱情,谁愿意来做人后妈继子都快赶上自己的年纪了她理解书娟的一腔爱慕,希望书娟也能成全她。 “我回去想了一夜。”书娟说道“大嫂,您别嫌弃我耳根子软,我是庄户人家出身,这一辈子没有过过什么锦衣玉食的生活,对这个也不在乎,我唯独在乎的是一个知冷知热,真心疼爱我的人。”书娟说到此处,忍不住心酸莫名“庄户里缺衣少食,我每日早起干活,冬天手生冻疮,夏天洗衣裳湿了都没有换的。我那时候却从未想过说有一天要大富大贵,只想着这个时候有人照顾我,给我说一些暖心的话后来你们家来说亲,我听说是给读书人当续弦,即便是有三个子女,原配都还在,我都没有意见。在我心里,读书人是最疼爱媳妇的。” 书娟声泪俱下“我没想到,我使出了全部的力气,如今却还是过的这样的日子。每日里穿金戴银有什么意思山珍海味有什么意思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既然我自己得不到,放穆秋出去得到也是好的,只要她过的开心,文平也就开心了,我也就没什么所求的了。” 周氏看了书娟一眼,指着她哆哆嗦嗦,半响说不出话来。 穆春再也忍不住,怒道“二婶好糊涂。” “我们暂且不是穆秋是为了虚荣攀龙附凤,还是与任子力真心相爱,首先他们瞒着家里人私会就是不对,这于女子来说,是名节大损;二来,如今她们二人私奔,又能跑到哪里去都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人,还真的能够你耕田来我织布,你挑水来我浇园;三,女子与人私奔,若是传了出去,穆家世代书香门第的脸面往哪里搁在阳岐城从此被人轻视瞧不起;穆家教养的好女儿,不是锦衣玉食养出一个只顾自己舒心,不顾家里人死活的白眼狼的。” 书娟看了穆春一眼,这些像是她从未想过的事情,她磕磕巴巴“可在我们乡下” 在他们乡下,男耕女织当然能过日子,只要阿哥阿妹情意长,你做饭我帮你劈柴,你耕田我帮你送饭,长长久久,恩恩爱爱 在他们乡下,哪里有什么名声可言名声还能比吃饭大不成今日你扯了我两根蒜苗,我就要当泼妇骂得贼人再也不敢来;今日你家的鸡啄了我家的米,我就敢扣着鸡不还,非要你把那一把米还过来 对书娟来说,在吃得饱穿的暖的基础上,有一个知冷知热的汉子疼爱,便是最好的生活。亦或者,吃不饱穿不暖也没有关系,只要有人疼,不让她一个人受罪,便是比什么都强。 穆春这番话,是建立是衣食无忧的基础上说的,她虽然明白,却还没有深入骨髓,不知道大户人家女孩子的教养,便是一家人的脸面,不仅关系自己的终生,还关系到家里姐姐妹妹,甚至已经出嫁的穆萍、穆荷等人在婆家过日子的地位。 “她怎么不顾家里人死活了”书娟虽然女工好,人也热心,不虚荣不拜金,可这种书香门第的弯弯绕绕,所看重的清誉名声,她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穆春便道“那如今穆秋跑了,那位少年举子家里,如何交代” 书娟便说道“我想过了,只说穆秋染了疟疾,没多久便死了,穆家没了这位大小姐,外头也不影响,那位举子家里想必也不能强求。” 周氏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怒斥一声“糊涂” “即便是真要成全她,也不应该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方式,那她以后还回不回来,永不回来了吗回来了若是被人看见,又作何解释,如何堵住悠悠众口”周氏怒气冲冲“你呀你,叫我说什么好” “我瞧那位任三公子对穆秋是真心的,不远千里从楚州来到阳岐城看她,成日徘徊在穆家院墙外面。”书娟被周氏的怒气吓了一跳,怯生生说道“他也因此退了苏家的婚,又跟严家大小姐闹翻。后来,后来”她半响才说道“前头的那位姐姐,为了成全穆秋和任子力,都配上了性命,我我也是做人家母亲的” 穆春听到这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7 书娟还不懂。 穆春说道“实不相瞒,我们家大堂姐在文昌伯爵府,如今当这家,叫穆樱,你是知道的吧。我们姐妹三人去过文昌伯府,他们家长辈不喜欢穆秋,就是这一条,没有其他。” 书娟目瞪口呆。 半响才说道“反正她们又不回文昌伯爵府。” “呵呵。”穆春没有再说什么,只问了一句“他们从哪里走的” 书娟还是没有明白过来,支吾着说道“我送她出了城,后面就不知道了。” “你还把体己私房钱都给了她吧。”这一条不用说,猜也能猜得到。 周氏打断穆春,说道“这是你们西院的事情,目前怎么样还未可知,但是穆家的女儿不能流落在外,我会告知二叔,由他来处理。” 书娟又开始认错。 周氏说道“于情于理,穆秋是你的女儿,名义上的也好,二叔既然把管教她的权力给了你,那就由你们夫妻两个负责。只是为了穆家的名声,穆秋必须先找回来,其余的事情就等二叔定夺,我们尽力。” 说完也不看书娟一眼,只吩咐下去让人去寻穆秋,顺便趁着穆文平今日在阳岐城,赶紧去寻。 结果得知穆文平拜祭完严如玉之后,立刻就坐上马车去书院了,少不得又派人去追,如此耽搁到第二天。 等穆文平得知消息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他气急败坏,看着书娟一脸小心翼翼的模样,只痛心疾首,大怒道“糊涂啊糊涂” 却又一时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来。 书娟糊涂,是眼光格局所限,他能指责什么她以为是对穆秋好,其实是害了她。 这种车轱辘话来回说也没什么意思,只能忍住不说,先解决问题。 只是去找穆秋的人一直没有消息,似乎穆秋从此以后失去了踪迹。 穆文平留在家里耽搁了三天,书院的差事不能耽误,只能又启程去书院。 穆家继续寻人,只是因为不能大张旗鼓,更不能说明白事由,都是私底下悄悄进行,生怕惊动了旁人,由此进展缓慢,居然半个月内,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 派人去楚州文昌伯府蹲守,说是发现穆秋就立刻按住,绝对不允许她在文昌伯府吵闹,却也是没有发现。 直至七月底,穆秋和任子力跪在文昌伯府大门前,声泪俱下求伯府接纳,哪怕是给任子力当妾,她也心甘情愿。 这件事情震得整个穆家为之一惊。 穆老爷子被气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这才知道,当日穆秋离家与任子力私会,没两天就扮作小厮的模样被任子力带进了文昌伯府藏起来了,自然是遍寻不着。 等过了这些日子,两个人静悄悄的溜出来跪下求情。 这一跪,整个楚州便都知道了。 不为别的,穆秋是如今楚州最大的官员穆立的亲孙女,而且是嫡出,不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狐媚子。 不少人开始的议论点是“既然是穆家的姑娘,也不算高攀,怎么文昌伯府不同意呢” “就是,两家是门当户对,并未有什么不妥当的事情,只要私底下派了媒人说亲,悄悄的事情也就成了,到时候皆大欢喜,为何要闹成这样” “这穆家的姑娘真是不要脸” 诸如此类,穆立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叫了衙门里的人去将穆秋捉来,却被穆秋用剪刀抵着喉咙“谁若是干涉我和三郎,我就死给你们看” 这样一闹,穆立愈发生气,却又拉不下脸面亲自去现场,就连珠姨也不许她出面去相劝。 请了两个有脸面的丫鬟去说好话,穆秋便说道“当初我母亲被逼迫休弃,父亲大人不管我们兄妹,只顾着另娶娇妻的时候,祖父大人可有为我们做主如今我与三郎情投意合,祖父大人却要横加阻拦,哼哼,如此我便是不做穆家人也罢” 此话一出,楚州又闹得沸沸扬扬。 而这边,书娟这才明白,穆秋什么情比金坚,什么只求成全,无非还是要嫁进文昌伯府享受荣华富贵,才知道自己真的闯下弥天大祸,求到周氏这里来。 周氏对她说道“我要启程去一趟楚州,这院子里的事情你学着管管。” 穆春便道她也要去。 周氏自然是不允许的。 她对穆春说道“这不是出去游山玩水的事情,你应当要明白一件事情,如今事情已经闹成这样,要么是全了名节,真的让穆秋去死,以死明志,倒是还能落得个殉情的好名声,不然,就只能成全她,让她嫁进文昌伯府。既然要嫁进去,那就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不然穆家的脸面往哪里搁祖父日后如何在楚州立足这件事情,我做当家主母的,少不得要低声下气去求人,你去有什么用不过是看着我丢人罢了。” 穆春见穆立的意思很明显,问道“若是文昌伯府执意不许呢母亲即便是丢人,又能有什么用” 周氏面色一变,她倒是从未想过这件事情,只是想着穆家出面,成算应该比 较大,只是最多自己说些好话罢了,不愿意穆春看见她这个样子。 又听穆春说道“母亲细想,文昌伯府若是肯娶穆秋,之前任子力三番五次闹着要跟苏锦华退婚的时候,文昌伯府就该允了,他们一直不允,你当是什么缘故咱们穆家的门第也没有说配不上他们,可见另有隐情,这隐情是文昌伯府的人知道,我们不知道的。” “母亲带着我,过去与任家明面上周全,我与穆樱姐姐交好,打着去探望她的幌子,探些口风,岂不是便宜行事”穆春巴巴地劝道“若是不成,我劝穆秋回来,也不说什么死不死的,找个远些的地方,悄悄的嫁了,再也不提她,日后让任子力找也找不到,过个年,谁还记得这桩子事情。反正,进门做妾是绝对不行的。” 给人做妾穆秋真正是想得到。上一世,入了这个火坑的是自己,没想到,这一世,却轮到了穆秋。 只是她自己经历过这一遭,心里却明白,她上一世愿意做妾,是真的爱严和明,想到即便是妾,严和明也会对她疼爱有加。 可不曾想过,真爱你的人,你又不是配不上他,怎么忍心让你低人一等与他做妾 严和明根本不爱她。 当然,如今说这话已经迟了。 可是对于穆秋,穆春从未相信过她是真的那么爱任子力,爱到了愿意去文昌伯爵府做妾的地步。 穆秋的为人,上一世,这一世她看的很清楚,虚荣爱面子,贪慕荣华,胸有城府却又斤斤计较,如此处处算计的人,怎么会甘心做妾,不过是个幌子,让人以为她二人多么绢蝶情深,甚至连名分都可以不要了。 这一招叫作以退为进,等真进了文昌伯府的门,穆家难道眼睁睁看着嫡出的姑娘去给人做妾她自己也不可能甘心。 哪有堂姐在人家家里当家,堂妹却委身做妾的道理 穆秋的算盘很清楚,先进门,再徐徐图之,这既是她和任子力之间的博弈,也是穆家和任家之间的较量。 不过晚间,马车一路疾驰,就已经到了楚州,周氏带着穆春先去见了穆立和珠姨,穆立本来见了穆春不喜,怒道“你都要出阁了,还到处乱跑也不怕旁人笑话,难道穆家的姑娘教养出来,一个个都是丢人现眼的不成” 珠姨急忙在旁边给穆春顺气。 穆春就道“我以前听三妹妹说过,任子力有意要娶她,跟家里闹了好几次,任老太太也不答应,咱们穆家的门第也不低,何以文昌伯爵府就是不肯点头怕是另有隐情。这事儿若是能说出来,自然是不必问了,定然是说不出口的缘故。母亲在前面光明正大,我去拜访一下樱堂姐,探探口风,才好应对。” 穆立听出她说的有道理,这才气顺了些。 珠姨忙道“大小姐就快要出嫁了,出嫁之前见见娘家的堂姐妹,也不算逾矩,如今穆秋和任家三公子的事情闹得太大,越快收场越好。” 穆立脸色稍有缓和,立刻叫人备了礼,让周氏带着穆春过去。 周氏也不敢含糊,带了几个丫鬟,坐上马车就往文昌伯爵府过去。 只见大门口,跪着两个人,正是穆秋柔柔弱弱地委顿在地,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任子力搂着她,十分心疼“我早知道他们不同意的,叫你别来你非来,如今跪了两天了,也不见府里来个人应付一下,算了吧,说好的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过活” “三郎,我跪在这里,自己的脸面和穆家的脸面都已经让我丢尽了,若说我愿意,那也是假话。可为了你,我不甘心啊。你愿意跟我去过粗茶淡饭的日子,我感激;可是可是”她情真意切的对任子力眼泪汪汪“我是女儿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穆家的族谱上自然将我除名,日后就没有我这个人了,这一切都无所谓。可你是男儿,又是寄养在太太名下的嫡子,若是让你从此忘了祖宗,被任家驱逐,这一辈子我也不会安心,总觉得我连累了你我不能那么自私” 任子力心里暗流涌动,忍不住将她搂紧一些“我知道你是为了着想,可这样太委屈了你。” “我不怕委屈,只要三郎心里有我,别说做妾了,就算是在三郎身边做个丫鬟,每日端茶送水的伺候,那又如何咱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绝对不能放弃若说真要被驱逐,便也是任家不要你,岂能你自己背弃祖宗,背上骂名”穆秋一说又开始垂泪。 任子力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哪里还能去分辨,只搂着她一同跪着,等待府里来人接她二人进去谈判。 马车吱呀停下来,穆秋抬头看了一眼,认出是穆家的马车,上面有徽记,心里一热,心思盘活起来,立刻觉得如意算盘打得对,穆家果然来人了。 有了穆家出头,不怕文昌伯府不应。 只是马车又吱呀往前去了,拐了个弯,走的是二门。 穆秋越发来了底气,索性不再说话,就那么直挺挺的跪着,比任何时候都理直气壮。 她的祖父是楚州一把手的父母官,她就不信了,文昌伯府还真的能拒绝这个要求还真的能把任子力逐出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8 这么巧穆春可不相信,只是任老太太这样说,分明就是防备穆樱跟穆家的人透露消息,以免他们陷入被动。 如此一想,愈发觉得任老太太那个借口诸多疑点且上不得台面。 任大太太接口说道“实不相瞒,此事没有让旁人知道,的确是我们家的家丑,不足为外人道也。这件事情是母亲的心病,对外不值得一提,对内,却是” 显然是被任老太太推出来当挡箭牌的,任大太太继续说道“早些年,母亲曾经有一个妹妹,嫁给了老伯爷的堂弟” 她说一句话就看一眼任老太太的眼色,见她不作声只喝茶,这才又继续说道“那姨母和母亲长得有五分相像,性情温和,为人贤惠豁达,当时也是被传为佳话的。只是哪一日,忽然姨母过来与母亲哭诉,说是夜里走路不小心撞进了伯爷的怀里” 这事情说到这里有些尴尬,周氏便道“让人带着大小姐四处走走吧。” 任老太太遣了一个得力的婆子,带穆春去逛园子,毕竟这事情不是未出阁的小姐能听的,周氏此刻提出,也是合情合理。 穆春走了以后,任大太太继续说道“伯爷喝了酒,还以为是母亲,便硬拉扯着进了房里” 天底下还有这种事情,就连周氏也忍不住用帕子捂住了嘴。 “事情发生以后,当天夜里姨母就上吊自尽了,老伯爷酒醒以后后怕不已,亲自去了堂弟家里请罪,堂弟却总不好杀了自己的亲堂哥,毕竟你也知道,我们伯爵府都是一脉单传的,到了这一辈,才有了两个儿子。若是兄弟阋墙,只能白白便宜了外人。” “因此堂弟受了此等屈辱,又口不能言;老伯爷呢也是无心之失,更加悔恨难当如此,我们一家人才从京城搬到了楚州,与京城里面的亲眷,除了必要的大事,再也不见面,算是我们的歉意。母亲那时候更在心里暗暗发誓,说决不允许姐妹嫁给兄弟,这是母亲心里的祖训” “我当日是发了重誓的,若有违背,天打雷劈,叫我任家满门灭绝。”任老太太补上一句,堵得周氏无话可说。 毕竟,若说是亲兄弟出了这种事情,那还可以说穆樱和穆秋是堂姐妹,不妨事。 可任家出事的偏就是堂兄弟,这叫周氏连调理的地方都没有。 话说到这里,已经是极为坦诚了,周氏基本连置喙的余地都没有,只能尽力维护穆家的脸面,笑着说道“我们家老爷子的意思,也是这样,强扭的瓜不甜,你们这两天没有出面应对,自然是有苦衷的,他叫我过来直接将这丢人现眼的东西带回去,是我做大伯母的心疼孩子没有了亲娘做主,爹爹又远在他乡不能为她做主,自作主张过来问一问的。如今问清楚了,的确是老爷子高瞻远瞩,是我僭越妄为,还请老太太原谅。” 这番话就是事情谈不妥,要维护穆立和穆家的颜面了。意思就是穆家并不是上赶着要嫁给你们家,只是我做长辈的心疼侄女,因此做了错事。 任老太太有什么听不懂的,忙道“穆大太太宅心仁厚,心疼后辈,理所应当。本来我们两家就是亲家,别说你了,穆秋若不是跟我们三郎便是旁人,我们也该心疼一些,必定想办法周全的,只是家里有家丑,又不可外场” 周氏打断说道“自然,我便是与任何人都不会提起,即便是我女儿也是一样,此事我今日来了,也是没听过。但是,少不得要与老爷子说一嘴” “那是自然,穆老太爷德高望重,人品正直,他知道了也不妨事” 两家人将面子上的话说到极致,周氏便道“穆秋定然是要捆了回去的,只是任家三郎” 任老太太便说道“我们家三郎是个耳根子软的,倒是好处理,若非是你们穆家的姑娘,怕是我们也早就下手了,哪里能闹腾到现在” 任大太太便说道“人手是早就准备好了的,都是生面孔,人牙子那里新买来的。是想到穆大太太远道而来,自然不会带许多人手,都是签的死契,放心用便是” 周氏见任家准备的这样周到,知道事情的确是无法转圜,文昌伯爵府是拼着得罪穆家,也不会要穆秋进门的,只得点头答应了苦笑。 便有早就安排好的人出去门口,告诉任子力和穆秋,请他们进来。 任子力就要进去,穆秋却一把拉住他“当心有诈,若是同意我们的婚事,就请老太太和大太太到门口来,亲自说与我们听” 任子力犹豫了一下,又听话地跪下来了。 任大太太便说道“此事还得请大太太您出马了。” 周氏不想做这个出头人,只是穆秋太鸡贼,如今为了解决事端,只好出面走到大门口,与任大太太站在一处“我与你任伯母谈过了,任穆两家都是体面人家,没有这样行事的。只是如今你逼人太甚,不得不为之。你且跟任三公子进来,好好说话,商量一下后续事宜,总跪着也不是个事儿。” 穆秋半信半疑“真的” “呵呵。”周氏冷冷的瞟了穆秋一眼,才说道“穆家的名声你不要了,我还要呢。” 穆秋听了这话便 放心了,这才拉起任子力的手进了伯爵府的大门,她一步一步走的极为得意,仿佛这大门从此以后就为她永远敞开,由着她这样践踏了。 刚一进门,任府大门便轰然一声关上,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还有些人对这件事情的结果抱着希望。 “不知道进了门,到底是真的做妾,还是做妻呢” “穆大人能让自己的嫡孙女给人做妾,想也不可能吧。” “难道是瓮中捉鳖,这小孩子呀,还是太嫩了。” “可穆家并不是什么下做人家,就是娶了穆大人的孙女又如何反正任三公子也不是什么嫡长子,以后还要继承家业啥的,这也是门当户对的一门好婚事。” “就是,别小人之心,也许真的是进门谈婚事也说不定的,就是两个孩子太傻了些,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闹这一出” “行了吧,咱们且等着,有喜酒就喝,没有就算了,反正又不是你我家里的事情。只是这女子,一定要教养好,不然多大的门户,也是丢人现眼” 看热闹的说完就走了,任家大门外静悄悄的。 大门里面也是静悄悄的。 穆秋和任子力一进门就被藏在后面的人拿住,然后堵了嘴巴。 话不多说,任子力被关进了任家的厢房,穆秋则直接被按着,几个婆子抬着一路从前门抬到后门,那里有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穆春已经等候在马车上,等穆秋被扔上来,眼里闪耀着愤恨和不甘,不断地挣扎的时候,穆春忍不住说了一句话“徒劳无功。” 周氏与任家告辞,等周氏也上了马车,就骨碌碌朝穆立的宅子驶过去。 照例是走的后门,有人先来报了消息,珠姨派人准备好了接应,悄无声息将穆秋又抬进了宅子。 等拿掉嘴里的布,穆秋正待破口大骂,穆春说道“省省力气吧,任家不可能娶你过门,别说做妾,就是做丫鬟都不可能了。” 穆秋神情一惊,纳闷道“不可能的,三郎说过非我不娶的。” “那是他还不知道文昌伯府如今的状况。”穆春冷冷说道“怕是之前任老太太没想过他会跟你翻出这样大的浪花来,未免人心惶惶,因此没同他讲。如今事情闹成这样,自然要将隐情与他讲的,等讲完了,他就会作出选择,这个选择绝不是你。” “你什么意思”穆秋难以置信,瞪着眼睛“你们还在糊弄我,刚才就糊弄我。” “糊弄你是为了你好。你怎么不想想,穆家门楣也不差,为何任子力在家里三番五次的闹,即便是跟苏锦华退了婚,宁愿跟严家的姑娘订婚,也不允了你和他的婚事” 穆秋怒道“那是因为他们觉得我跟三郎情投意合,是私相授受,是教养不好。” “教养不好也是穆家的姑娘,祖父还是楚州的父母官呢。”穆春冷笑“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穆秋只眼里闪着怨毒的光,狠狠瞪着穆春。 穆春不理会她,等穆立和珠姨来了,周氏也将去任家的事情说了,才道“春丫头那里有所得。” 穆春便从掌心摊出一张字条,说道“我在逛园子,一个粗使的小丫鬟忽然撞到我身上,栽倒在我跟前,拉了一把我的袖子,伺候我的任家丫鬟呵斥了她一句,她慌忙跑了,我手里就有一张字条。” 字条穆春到无人处打开看过,是穆樱的笔迹,她忙找了个机会与周氏说了。 穆秋怒道“字条上说什么定然是穆樱,她怕我嫁过去,她当家太太的位置要被我抢了。是了,她一向不喜欢我,定然是她从中作梗。” 穆立压根不理会穆秋的反应,只看了穆春一眼,没有接字条,说道“字条烧掉,此事天知地知,还有我们四人知道,再不可外传。” 穆春想,肯定是周氏已经说给穆立听了。 撇过头去看周氏,果然周氏冲她点点头。 穆春便将去厢房里拿火折子点了灯,要将字条烧掉。 穆秋忽然冲起来,将那字条抢在手里,盯着看了一遍,浑身如坠冰窟,神情绝望而疯狂,她忽然大声说道“拿银子,祖父,你有银子的,是吗家里公中还有银子,我还有母亲留给我的嫁妆。” 穆春只冷冷看着她,像是看一个笑话,任由穆秋声竭力嘶得闹。 闹得众人都冷冰冰看着她,那眼神不像是看一个人,而是像看一只猴子。 穆秋嘶吼了几句,也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可能实现,她锲而不舍的喃喃几句,忽然又扑向穆立的大腿,抱着他的大腿声泪俱下“祖父,我也是您嫡亲的孙女儿,如今名声已经毁了,任家不娶我,我只能去死了。” 穆立冷冷说道“你已经死了。” 此话如同晴天霹雳,让穆秋整个人被震得愣住了,半响反应不过来。 她哆嗦着嘴唇,看了穆立一眼,见他脸色肃穆,不像是开玩笑,加上平时穆立并不开玩笑,一向是严肃严厉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再也没有了发癫发痴的动力。 她如一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9 珠姨拉了已经茫然无神的穆秋起来,给她拢拢头发“如今听说严云姝毁容了,任家虽没有表态说一定要娶,可是并没有说要退婚。若是亏空真的这么大,依我看,少不得还是要娶严家姑娘的,只是怕这嫁妆就更大了。” “当然,若是找到比严家更愿意出这笔钱的人家,退婚也不是没有可能。”珠姨认真说道“十五万两,穆家倾家荡产都给不起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杀了穆樱,让任子威去娶富家女既保住了任家,又保住了我”穆秋忽然疯狂嘶吼,说出让人难以置信的话来。 穆立再也忍不住,走过来一个耳光扇在穆秋脸上“你真是失心疯了。我方才还有些不忍,如今看来,只能让你去死了。” 一个耳光穆秋的脸已经慢慢红了,五个手指头印子清晰可见,珠姨急忙拦住,对穆秋说到“好孩子,文昌伯爵府朝不保夕,并非良配” 穆秋冷冷哈哈笑着,疯狂而凄苦“我就是想嫁进文昌伯爵府,凭什么大姐二姐都有好姻缘,我却要嫁给一个举人,那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娶我我这辈子不做官太太,我都对不起为了我死去的亲娘” 穆立闻言越气,被珠姨死死拦住,他气得胡子直抖“穆文平就教出你这么个狼心狗肺,没有教养的东西眼里只有虚荣狂妄,罔顾人伦亲情,做什么帮她假死,来人,直接打死了算了” 穆秋吓得一瑟缩,她是头一次见着穆立发这么大的火,方才说话只图自己快活,如今听见“假死”和“直接打死”,这是“生”和“死”的区别,理智这才清醒一点,忙又爬过去抱着穆立的大腿说道“祖父,我知道错了,祖父,我知道错了。” 任家娶了她,满门覆灭,荣华富贵她享受不到。 终归嫁进去是无望了,可她还有穆家可以依仗,穆家也是阳岐城首族,她还是可以嫁一户好人家的。 “祖父,我从头到尾跟那任子力都是恪守礼节的,从未越过雷池一步,祖父,我还是清白的身子祖父”穆秋由嘶吼变成哀求。 穆立冷冷一脚踢开她“晚了,闹成这样,谁还相信你是清白的” 说完看了一眼穆秋,满是嫌弃地走了。 周氏看见他的眼神,忙跟上去,就听见穆立说道“就按预定的办,越快越好,不要走漏消息。” 看来是早就商量好了的。 穆秋见只剩下穆春,急忙又爬过去“大姐,他们要把我怎么样,你帮我求求情啊,大姐。什么是假死还是真的要把我打死大姐。” 穆春摆脱她的胳膊,往后退了一步,慢悠悠坐下来,才说道“此事是祖父与母亲商议的,我并不知情,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不过既然是假死,怕是应该会留你性命的,你不必担忧。” 穆秋见事情已经成定局,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忽然对穆春说道“你既然没办法帮我,怎么还不走,怎么,留在这里看我的笑话吗” 穆春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开口说道“是的。” 她见穆秋难以置信,悠然开口说道“是留在这里看你的笑话。” 穆秋怒道“贱人。” “这句话我第一次听你说,想必你在心里骂过百遍千遍了。”穆春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你母亲,严如玉死在了严家,我没能看成笑话,如今看看你的笑话也是不错。” “贱人,贱人”穆秋被她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只愤恨咒骂。 “我还没骂你呢。”穆春心情并不是很好,只是不愿意让穆秋看出来。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闹到这一步,并非她所想。 若是有可能,她本意是想穆秋远远嫁出去,不要在祸害穆家便是,并不曾想她会咎由自取,落得如今田地。 穆秋怒道“你凭什么骂我,我害你了吗” “没害吗”穆春冷笑“我大哥科考,是谁弄得鬼神之说乱人心,在银杏树上做文章又是谁把霍青青引进家门,妄图勾引我父亲又是谁联合严和明,遣走下人让他拦住我,坏我名节这一桩桩一件件,我不说你是不是都忘记了你们母女两个处心积虑对付大房,是为了什么还要我说明白吗” 穆秋被她问的哑口无言,半响说不出话来,想了一想才怒道“那是你们大房欺人太甚” “你爱这么想就这么想好了。”穆春冷笑,知道跟这种出了事只怪别人的人掰扯不清楚,你说的再多,她总有理由,都是别人逼的,都是旁人害她,都是不得已,都是身不由己,说了没用。 她只说了一句“我无法改变你的想法,就如同我今日也无法改变你的困境一般,你好自为之。” “你们要把我怎么样”穆春这样一说,穆秋又有些害怕得哭道“你们到底要把我怎么样” 当天傍晚,穆立在楚州的宅子挂上了白色幔帐,穆家有下人传出消息说“三小姐被大太太教训,回来羞愤难当,知道错了,自戕谢罪。” 无论外人怎么问,穆家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如此时间一长,也就罢了。 穆家办起了丧事,穆文平也回来了。 正经丧事是在阳岐城穆家老宅办的,拉棺材的车许多人都看见了,风光体面,也算是全了穆秋知错就改的一腔诚心。 穆秋被困在楚州的小宅子里,当天夜里便捆着手脚堵住口鼻,送到了穆家的一处郊外的庄子上,穆立亲自下令一定将她看好。 待磨了一个月的锐气之后,又将她许给了远远的一户人家,不过是家里有几亩薄田的人家,二十五六岁还没娶上妻子,只充作庄户人家的女儿发嫁。 期间穆秋想逃,奈何手脚都被捆着,娶妻的那户人家心里明白,不敢擅自放开,怕跑了这个媳妇再也娶不到媳妇传递香火了,只压着拜了堂成了亲,强迫地入了洞房,如此磋磨了大半年,也不理会,每日只给些吃食,不与她说话。 等穆秋肚子大起来,料她再跑不了,才好言相劝她安生过日子。 穆秋见这家人客气起来,便试图说她是穆家的三小姐,那庄户人家根本不相信,她最拿手便是温言温语哄人,那庄户人家哪里受得了她这个阵势,渐渐被她哄醉了,看她说话谈吐的确是比庄户人家修养好些,心里渐渐生了疑,请人去了阳岐城穆家打听。 却只说他家三小姐早就死了,名字都从宗谱中除去,只留灵堂一个牌位,哪里还有三小姐。 那庄户人家听了心里愈发踏实,穆秋再胡言乱语说自己是穆家三小姐的时候,她相公便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她世上早就没有穆家三小姐这样一个人了。 穆秋心里一凉,知道如今回穆家再没有指望,她一个死了的人,穆家抵死不认,她能有什么办法 又请那人去打听任家,不说别的,只说去找任家三少奶奶,是她堂姐。 如今她怀着身孕,说话又温柔,那汉子哪里经得起她哄,便替她又走了一趟,回来说道“任家三少奶奶据说是一位姓严的姑娘,不大出来见人呢,跟你这姓都不一样,怎么会是你堂姐” 便又疑心穆秋得了失心疯或者癔症,请了神婆成日神五神六给她驱鬼去邪,穆秋被折磨的没了脾气,肚子里的孩子渐渐会动了,穆家和任家都没有了指望,虽偶尔心里有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 天大地大,即便是她不要孩子,从这里逃了出去,她连户籍都没有了,一个孤女子,又能去找谁依靠 如今穆凌广、穆凌志怕是早就以为她死了,即便是千辛万苦找到了他们,认出了她来,无非也就是偷着给几两银子度日,像老鼠一样惶惶不可终日。 穆秋如今深陷泥沼,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还想哄那庄稼汉,那汉子便说道“若非娘子你温柔可人,这几趟的跑腿我是必不可能去的。当初跟人买了你来,那人家就说,若是你不安分过日子,必然会给我家招致灾祸,你就别折腾了,好生过日子是正理。” 穆秋怒道“难不成我如今窝在这里等死不成。” 那汉子也有些恼怒“那就要我全家给你陪葬不成” 两个人吵架将婆婆吵来,老婆子厉害着呢,对他儿子说道“吵什么吵,就说这是个祸害,一看就不是个过日子的,你瞧着她长得白嫩好看,非要弄进门来。既然弄进门来,就该好好整治,一天一天的纵着像什么家里米都没有了,添一个劳力像供个菩萨之前是你拦着,如今你瞧,拦出癔症来了,就说人不能闲” 那汉子得了灵感,也觉得穆秋一天两天这样光吃饭不干活不像个事情,等五六个月胎象稳了,便催她做些家务活,做饭洗衣扫地清理牛羊的粪便,穆秋初时还蛮横,等那汉子不在家的时候,那婆婆便用棍子打她,粗言粗语叫骂,她大着肚子,力气本就小,自然是打不过,吃了几次亏,跟汉子告状。 那汉子一边是孝字为大的老娘,一边是娇妻,基本是和稀泥不怎么管。 穆秋又气又难受,只得自己想办法,说自己女红还可以,便省了力气活在家里做刺绣之类补贴家用。 如此日子才顺当些,果然没有力气再去惦记什么穆家三小姐,任家三奶奶了。 后来生了几个孩子,偶尔想起,也觉得恍若隔世。 这边,任子力被任家的人扣住,也觉得没办法瞒了,直接把灾祸告诉了他,并直言道“如今已经岌岌可危,透露了口风给你父亲,让他小心些,若是再不填上,一旦查起,别说你还想娶穆家三小姐,说不定连命都保不全。” 任子力本就没什么主见,见坚决不从,是大家一起死,若是从了,不过死他一个,大家都能活,荣华富贵也还在,就有些动摇。 任老太太又说道“我知道你痴情,只是家族存亡和儿女私情,孰轻孰重,你饱读圣贤书,应当是知道的。我允诺你,若是你娶了严家的小姐,她容貌不好,日后你三妻四妾她也不会管你,倒是落得个逍遥自在,到时候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一个穆三小姐算什么” 任子力又动摇了几分。 待任大太太又说道“你如今不同意也没有用了,穆三小姐前两日已经已经”她有些说不下去,搂着任子力“我的儿,关了你三天,你外头的事情一概不知。咱们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0 任子力神思惘然,有些呆呆的。 宝莹又说道“说实话,奴婢伺候三小姐这些时间以来,帮她办过不好愧对三公子您的事情,不说旁的,就是您写的那些信,她知道大小姐和大太太会查看,有时候都会耍些心计,故意让他们知晓,好为这次闹这一场造势。您送的那些头面首饰,她根本就看不上。” 宝莹从袖中拿出一只玉钗来,递给任子力“奴婢知道,这是三公子亲姨娘给的嫁妆,是您留下的念想,您得多舍得才给了三小姐。可三小姐觉得是不值钱的货色,转手就送给了奴婢。若是真心爱您,就该好好珍藏才是,怎么会随意赏给下人” 任子力接过玉钗一看,果然是他送给穆秋的那一件,神情彻底松动,愣愣道“她就是在算计我,她真是在算计我” 宝莹也不答话,就将玉钗递给他,然后还说了一句“还有您给的一个铺契,如今也早已经变了现了。” 任子力再也忍不住哀痛起来,闷声不响。 任大太太又劝了几句,任子力不言不语,却也不再出声反对。 婚事就这样定下来。 为了夜长梦多,也为了证明任子力也是真心知道错了,真心悔改,不过一个月,就娶了严云姝进门。 除了严子松答应的十五万两银子的嫁妆,曹氏觉得女儿容貌毁坏心有担忧,更是大大又给了差不多一万两的添妆,风风光光把女儿嫁进了文昌伯爵府。 如此,闹得沸沸扬扬的“逼婚”一事,因为女方知错自戕,男方履行婚约,居然还传承一段佳话。 无非就是一句话“少男少女鬼迷心窍,年轻不懂事,两情相悦至礼仪伦常不顾,后来经过家人劝说,女方知道自己不道德,悔恨难当自尽,男方也反省过来,愧对容貌毁坏的未婚妻,因此有情有义履行婚约。” 当然,知情人讲起来,又是另外一场笑话罢了。 穆秋至此在穆家杳无音讯,这些事情在楚州小宅秘而不宣,除了周氏、穆春、珠姨和穆立,再无人提起。 所有人都以为穆秋真的死了。 毕竟棺材哪怕是空的,也是从楚州拉回来就下葬了,并无人去看究竟。 随着书娟渐渐歇了心思在屋里休养,跟着周氏学管家,穆文平也回来的次数多了些。 经过了穆秋的事情,书娟再看穆春和周氏,总是带着歉意,穆春找了个时间跟她说了一下,告诉她是穆秋自己蒙蔽了她,结果也是咎由自取,她才渐渐释怀。 八月底的时候,书娟帮穆春的嫁妆绣的七七八八,快完结了,穆春正在查验呢,玉竹进来,悄悄地告诉她说田来顺从楚州回来了。 上次去楚州处理穆秋的事情之后,穆春留了一个心眼,打探了一下穆立在楚州的官声,回来之后写信给方之询,问严和正如今在宁华郡主名下到底是个什么地位了 方之询回信说,就是拜了门,并未有什么升迁发财的意图,叫穆春暂时别想太多。 穆春却不得不想。 一个严云姝成亲,还不是严家长房的亲生女儿,为了攀上文昌伯爵府这门亲事,严子松轻轻松松就能拿出十五万两银子去填补他家的亏空,那严家的财富,远比她想象的要多。 如今她手上唯一能扳倒严家的就是那一个抄录来的账本,之前犹豫不敢动,是怕牵连穆立下水。 可等待了这么久,穆春渐渐发觉,也只有穆立这种正直清廉的官员才会管这种事情,若是换了旁人,怕是早就跟严家通气,把此事遮掩过去了。 如此便觉得两难。 眼看着严家势头坐大,却又是她不愿意的。 她知道,一旦严家真的在宁华郡主那里坐稳了位置,找对了靠山,定要收拾穆家。 一山不容二虎。 这是严子松的心病,也是严家志在必得的事情。 严家真是可恶,为何一定要盯上穆家穆家从未有过相争之意,不过是想保全家族昌盛而已。 “小姐,小姐”玉竹进来,端着一个锦盒“严家少爷派人送礼来了,是人参,说是给小姐补身子的。小姐落水后没有多加调养,就四处奔波,要好好补一补。” “这话是谁说的” “哦,是严二少爷身边的小厮转述的。”玉竹笑着将锦盒放在桌上“到底是您的救命恩人呢,连奴婢都差点忘记了您落水的事情了,最近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也没想起来给小姐您好好补补。” 严和明他还惦记自己的身体呢。 等等,再等一等。 穆春心里陡然生出来一股异样的感觉,她仔细凝神想了许久,终于发觉这一世与上一世些微的不同了。 上一世,若说严和明是因为穆立揭发了他科场舞弊的事情,让他名声扫地,那严和明蓄意报复穆家,从让自己入严家为妾,名声扫地,到报复父亲祖父大哥等等所有人,是事出有因。 这一世,严和明科场舞弊的事情因为她的努力避免开了,可严和明还是把霍青青送来了,严家还是在破坏穆家的 田庄,因为救济灾民一事对穆家也多有敌意,穆春本以为没有了科场舞弊,严家就不对针对穆家,可这么多事情证明,严家对穆家敌意未消。 这敌意开始穆春自己想岔了,以为严家想做阳岐城的老大,就不得不除掉穆家。 可如今想来,这个“必须除掉”来的蹊跷。 对于严家来说,的确是一山不容二虎,可是,未必一定是此消彼长的关系。 不说别的,光是严和明救了自己,就让事情的走向不对劲。 先前严和明三番五次向自己表示好感,多次求娶,虽未上门,却也是屡屡试探,那时候穆春以为严和明还是要复制上一世的老路,先将她弄去严家折磨,再一一击溃穆家的其他人。 可直至自己落水,命悬一线,他大可以袖手旁观,让穆家人遭此一击,彻底沉浸在悲痛之中,再然后趁虚而入,给穆家打击才对,严和明却并没有出手,反而奋不顾身,跳下水救了自己。 穆秋与任子力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严家不可能没有耳闻,若是真的要逼死穆家,大可以借机大做文章,十五万两银子对严家来说不是什么大数目,大可以出了这笔银子,然后让任子力纳穆秋为妾,狠狠羞辱穆家,可是严家也没有。 在此之前,严家对穆家的敌意分明是存在的,她十分清楚,因此时刻警惕,却又不敢贸然打草惊蛇,毕竟若是惊动了严家,让他们所有察觉,硬碰硬起来,穆立不会滥用私权,根本不是严家的对手。 如今严家对穆家的态度却是若隐若现,让人抓不着,摸不清楚。 她一时有些迷惘了。 她之前担忧严家攀上了宁华郡主,就要对付穆家了,可如今严家的确走了宁华郡主的路子,穆家却还是好好的。 到底中间是出了什么变故 这变故又是出在谁身上 严和明吗严老太爷 这出戏,穆春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若是除开她尽力隐瞒的严和明科场舞弊的事情,穆家并没有得罪严家的地方,严家却仍旧对穆家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那严家对穆家的敌意是板上钉钉的。 不管是先前庄子上闹事,还是后来赈灾的时候双方明面上大打出手,甚至是严家一心攀附宁华郡主,穆春都深信不疑。 可为什么上一世的手段,截至到霍青青这里,他们就没有再用了呢 甚至苏锦绣退婚,也并不是严家的本意,而是严云丽自己喜欢穆凌云,从中制造出来的麻烦。 严家下一步是什么 相比于之前明明白白知道严家的手段和伎俩,现在这样雾里看花,才真的让穆春心惊胆战。 如今,严云丽还是没有消息,严云姝嫁进了文昌伯府,穆秋也送走了眼不见为净,穆家如今风平浪静的,严家也是一力在发展生意,扶持严和正。 穆春心烦意乱,想的一晚上没有睡觉。 她几乎可以肯定,严家之所以没有用上一世各个击破的下贱伎俩,定然是在准备着更大的阴谋。 也许这个阴谋,会把穆家一击即中,便不需要上一世那么多繁琐麻烦的手段了。 方之询看不出任何不合理之处,这恰恰就是最不合理的地方。 若是严家向上一世那样,不过是娶自己为妾,下穆家的脸面;派人勾引父亲;害苏家退婚哥哥没考中等等小手段,穆春有信心逐一化解,并不会上严家的当。 可若是严家酝酿的是大招呢那她一无权势二无银两,拿什么对抗 告诉母亲父亲说她是重生的,要他们防范严家只怕所有人都以为她疯掉了。 毕竟说来说去,这一切都是她臆想的,严家并没有明面上对穆家作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说得出口的只有田庄闹事,而那穆立都已经说开了,的确是严家为了讨好云敬开,让云家迁祖坟至此,出的下作手段,想要抢占穆家的风水宝地。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人家事出有因,哪里就值得对穆家深仇大恨了 穆春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说为妥。 即便是说了,他们相信了,难道还能因为这莫须有的猜测去出手对付目前还毫无错处的严家那穆立这些年刚正耿直的名声又是怎么得来的 最多就跟她一样,防一防罢了,并没有什么好办法去解决这个问题,更是给家里人增加恐慌和不安。 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家里人除了恐慌却什么也做不了,根本不知道严家会干出什么来。 若是说了穆家能有抵御的办法,怕是她重生第一天就说了。 一夜无眠,脑海里天人交战。 她最终想到的是,一定要在出嫁前将此事解决,否则等真的嫁给了方之询,牵扯上宁华郡主,那就不是穆家和严家两家的事情了。 至少现在,穆家可以完全当做不知道严和正已经攀附上宁华郡主,便宜行事。 天边现出鱼肚白时,穆春终于做了决定。 她如今婚期在即,不能出远门,嫁妆也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1 好在多了一个活泼可爱的穆雪,严云艳也生了个儿子,加上书娟也怀孕了,家里要添丁进口,这又让人充满了希望。 原来孙女们坐一张桌子的,如今只剩下穆春、穆夏和穆蓉了。 穆萍和穆荷早早过来送了礼物便回婆家去,惹得穆二老太太心酸不已。 “萍儿如今有了个姐儿,来年再添一个哥儿,也是儿女双全。”刘氏劝穆二老太太“婆母不必伤心,她在夫家过得好,比什么都强。若是留下来吃晚宴过中秋,便说明是在夫家过的不好了,那才是真的不好呢。” 穆二老太太听了劝,又想到穆荷,叹口气说道“萍丫头我是不担心的,咱们与苏家是世交,怕是心肝宝贝一样的疼爱呢。只是荷丫头,原先就是个妥帖的性格,原想这样的性格便是嫁给谁家,都是会被善待的。只是她偏急匆匆的选了那一家,早上回来我瞧着并不是个知冷知热的,这会儿看到你们,难免想起她来。” 穆荷是个温柔周到的姑娘,却也是个倔强有主意的人。 吕氏听了忍不住用帕子擦擦眼角,看了看穆春等人,才努力笑着说道“您就别担心了,虽然不够知冷知热,瞧着却也是个老实孩子。” 这便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了。 穆二老太太便不再说什么,只斜眼朝男子桌望过去。 那边穆文平穆文义随着穆立坐,穆文双穆文武单独坐着,穆凌志和刘氏所出的穆凌宇低头正小声议论什么,也规矩坐着,穆凌波在地上跑来跑去。 穆凌广单独坐在一边,远远地避开穆立和穆文平,连视线都不敢跟他们相遇,只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穆文忠和穆凌波远在京城,一时回不来,穆立便说道“今日团圆,大家都别拘着。” 众人都说是。 穆立便转头问穆文平教书教的如何,又问穆文双和穆文武在任上有什么难题等等。 穆文义在一旁插嘴道“二哥自然是教的好的,父亲别担心。” “我何时担心过他,不过是你不长进,老是惹我不快。”穆立本不欲与他说话,见他自己插嘴,忍不住火气上来“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难道还要我时时看这你不成” 穆文义撇嘴道“我又没说什么不好的话。” “不说好话,也没做过好事。”穆立指着他气得哆嗦“本来今日阖家团圆,我不欲说你,你瞧你,还有脸嚣张,还有脸猖狂,你当那王公公是好惹的,还不趁早给我收了你那份歪心思。” 穆春和穆夏听见王公公三个字,立时都警觉地竖起了耳朵。 而穆立怕是还想给自己这个儿子一点面子,到底说到此处便不作声了,也没有继续说,而是又转而跟穆文双聊天。 穆二老太太打着圆场,给苏氏夹了一块豆腐,笑着说道“老三媳妇也是,平素多该劝着,哪里惹得大伯哥动这样大的怒气。” 因是长辈训话,苏氏既不敢辩解,更不敢沉默,硬着头皮说道“媳妇知道了。” 刘氏便忍不住笑,对穆二老太太说道“婆母,三弟妹软豆腐一样的性子,如何能管得住三弟您这话是为难她了。” 穆二老太太白她一眼,没有说话。 穆春却是知道,穆二老太太只是怕穆文义被穆立训斥,连带着苏氏觉得难堪,教育两句给大家一个台阶,并不是不知道苏氏绵软的性子,暗想刘氏果真是生了儿子的,在穆二老太太面前并没有吕氏那么多的顾忌。 吕氏见刘氏吃瘪,心里十分爽快,跟周氏靠近了问道“穆春的嫁妆都绣好了” 周氏点点头。 吕氏便说道“那到时候我一起添妆,这几日清点一番,还有些嫁妆要给穆蓉带过去呢。” 周氏笑着道“那便谢谢二婶的心意了。” 两个人又凑到一起说什么去了,刘氏看着周氏和吕氏交好,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笑着打岔说道“你还有心思在这里闲聊,怕是凌威要睡醒了吧。” 严云艳又怀孕了,穆凌威便养在了吕氏膝下,也算是凑了一个嫡子的名分。 吕氏一听急忙跑过去看,周氏笑着说道“她是真心疼爱那个孩子。” 刘氏冷哼一声说道“真心不真心的,谁知道呢,不过到底严家那位是个实诚的,不争不抢,她若是还容不下人,那咱们家岂不是鸡飞狗跳” 这话刘氏声音压得很低,不敢让穆二老太太听见。 穆二老太太正在跟穆春传授嫁人之后的持家之道,穆春耳朵里听着,嘴上敷衍着,心里却只想着自己的事情。 如此寒暄一番,便散席了。 等穆立进了书房,穆春便紧跟着过去,只是还未见到穆立,就听见里面的骂声,唯唯诺诺的是穆文义的声音。 “你一日一日的无事生非,王公公也没招你惹你,你跟他搅和在一起干什么” 穆文义只不住回答“是”“是”。 “是什么是一个阉人,成日里仗着永嘉郡主的势力在小地方作威作福,有了一个出宫的资格就跟 天王老子一样。他是个什么东西还需要你成日里仰着他,受他鼻息你再无官无职,那也是我儿子” 穆春先前在席上,还真以为穆文义闯什么大祸了,如今听来,不过是穆立撞见穆文义与王公公一处往来,瞧不起王公公的身份罢了,更加气愤儿子的阿谀奉承罢。 穆文义开始还反驳,后来被穆立训斥的服服帖帖,答应了不与王公公来往,穆立才放他出来。 穆春这才通报了进去,穆立仍旧气得胡子直抖,指着穆文义的背影“穆家几代圣贤的脸都被他丢尽了,不踏踏实实自己做事,居然去攀附一个阉人” 珠姨端着茶水进来,急忙劝道“老太爷别生气,孩子不过是着急了些,上进的心是好的。” 又给穆春使眼色,叫穆春劝,穆春知道等一下穆立还会更生气,也不好怎么劝,只在旁边站着。 穆立气喘匀了才问道“你又有什么事” 穆春微微福礼,才斟酌着问道“孙女儿最近听闻一桩事情,不敢不报。” 穆立歪过头说道“你有事该去找你母亲才是。” “母亲管不了这事儿。”穆春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先收拾严家,自然就没有罢手的道理,她小心翼翼说道“严家近一年来大肆发迹,孙女儿前日听闻,是因为因为” 她看了一眼珠姨,犹豫要不要当着她的面说。 想来珠姨在穆家伺候了几十年了,是穆立信得过的,许多官场上的事情也并不瞒她,因此见珠姨没有走的意思,索性直接开口说道“严家私开地下钱庄,闹出了许多人命。” 穆立听闻脸色一凛,先是怀疑的神色“如此大的事情,我怎么没有听说” 就连珠姨也是神色一愣,若有所思,只是没有插话。 穆春既然说到这里,便直接道“您在楚州,他们的地下钱庄、赌场之类都开在徽州阳岐城也有一些。” “既然是在徽州,自然有当地官员去管。”穆立听闻这个之后,倒是没有了先前惊讶和怀疑的神色“阳岐城也有潘县令” “祖父。”穆春叫了一声才说道“徽州如今是胡家大少爷做主,他与严家沆瀣一气,从中收了不少银子,获得了很多利益。潘县令据说跟严和明也是同窗,私交甚好” “胡言乱语。”穆立自己是个耿直的父母官,自然不肯去相信同僚居然如此腐败,冲穆春怒斥道“你小孩子家家,什么都不懂,就在这里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穆春将早就准备好的账本拿出来递给穆立看“您看看,这是我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账本” 穆立没有伸手去接,反而是珠姨主动接了过来,翻了两页。 穆立看了珠姨一眼,对穆春说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言语中似乎颇不以为意。 穆春十分着急,她之前不愿意拿出来,是因为不想拖穆立下水,与严家明刀明枪的对立。 以穆立的性格和手段,若是严家来阴的,穆立根本就不是对手。 可谁知道,穆立居然压根不相信。 “好孩子,你先回去,你祖父看过账本之后自然有分辨的。”珠姨劝道“徽州和阳岐城都不属于你祖父直管,这样冒然就去调查,也有违官场之道,别的不说,怕是打草惊蛇,还未动作就被人察觉,将痕迹全都抹去,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穆立见她一脸坚决,神色缓和了几分,说道“我会仔细看的,到时候若是真的如你所说,我绝不会姑息,自然会报当地官员细细查问。” 穆春听他这样说,便稍稍放了心。又听珠姨问道“你说的还有人命官司,可有证据” “人命官司也是我听说的,只是上告的人都被胡建功和潘县令压下去了,并没有闹大,因此证据很少,可若是派人去查,定然能查的到的。”穆春解释。 她不是没想过直接怂恿被严家地下钱庄害了命的人直接去告状,可即便是告到穆立那里,按照流程,最终还是会发还事发之地去审判,到时候做主的还是严家和胡建功,他们只要颠倒是非黑白,或者用大笔的银子收买,就能将事情无声无息压下去,还打草惊了蛇,让他们有所防备。 她如今告诉穆立,想的是穆立立刻派人去私底下调查,掌握证据,毕竟光凭一本手抄来的账本,说明不了什么。 这样才可以一举将严家和胡建功都扳倒。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穆立根本不信,加上徽州的确不属于他管辖,便有些畏手畏脚。 穆立是个耿直的官员,可正是因为耿直,也干不出去因为孙女儿的一句话,便不顾官场规则,自己去同僚的地盘上视查案件的事情。 他最好的办法,是上报给上一级的官员,或者巡视的钦差,再作定论。 穆春知道他的为难之处,没有步步紧逼,只轻轻俯身行礼,又退了出来。 穆立显然没有将她的话当一回事,翻了翻账本,随便看了两眼,发觉是手抄来的,不是原件,更加不上心,对珠姨说道“你先收起来,等我回楚州了再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2 那个婆子将信将疑,只是听见胡大人心里信了几分。严家与胡家来往密切,眼前的妇人虽然有几分富贵,却也不是可以随口胡诌到胡大人身上的身份,她犹豫一下,拿了钱进去找严和明的小厮来禄。 不多时便回来说道“二少爷不在家。” 珠姨心里掩饰不住的失望,她本来是带着极大的勇气和风险过来的,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竟然没有见到。 她事先不是没设想过这种场景,早就写好了字条,只是交给眼前这个懒洋洋的婆子肯定不放心。 珠姨犹豫了一下,转身去了朱雀大街上一间严家开的珠宝铺子。 她用手绢捂着脸,进了门就对店小二说道“你们掌柜的还姓李吗” 小二狐疑看着她,却看不出什么来,口中答道“是的,掌柜的在这店里二十多年了。” “我想见他。”珠姨说完这句话,便闪身进了后堂。 那店小二见状不敢怠慢,急忙跑去告诉了掌柜。 掌柜听闻是一个妇人,有些诧异,却也不敢轻视,进了后堂,只看了一眼,心里就跟镜子一般亮堂起来。 他嘴唇哆哆嗦嗦,半响说不出话来。 珠姨只轻轻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等他抑制住激动的心情,才道“你别声张,也别问,如今是严家有难,我特地来报信。” 她从袖子里掏出事先写好的字条,将它交给李掌柜,叮嘱道“交给二少爷,但是不许提我,一个字都不许提。” “您现在在哪里表小姐。”李掌柜激动地不能自已,他喃喃说道“老爷一直在找您的。” 找我严子松明明一直都知道她在穆家的。 珠姨自嘲地想了一想,才道“你别多问,我与严家的缘分早已经终结,也请你不要透露是我。” 李掌柜看着她,明白她如今怕是已经有了自己的安稳日子要过,从前她也是个可怜人,这一丝恻隐之心,让他不由自主点点头。 “多谢。”珠姨说。 说完不等李掌柜说什么,又用帕子捂着口鼻快步穿过人群,去糕饼铺子去丫鬟会合。 严子松一直在找她,她知道的。可是严子松早就找到了她。 在她生产过后,虚弱无比,孩子被严老太爷抱走的那个时候,她被从屋子里赶出去,身无分文,流落街头,被穆家老太太撞见,收在了家里照顾,严子松便找到了她。 自然,大家同在阳岐城,地方这样小,严家颇有势力,真心想找一个人,又是如何找不到 只可惜,严子松将她带回去,却被严老太爷又赶了出来,并扬言除非他死了,否则不许她进门。 严子松闹了一场,到底妥协了,放弃了她,给了她一些微薄的银子,遣了她出门。 前后不过两天,他这么快就背弃了她。 走投无路,她只能又去了穆家,穆老太太心善,没有问她这两天去了哪里,也没有问她的身份来历,只好好给她补坐了月子,又问她如何打算。 她当时跪在地上发誓,要报答穆老太太的大恩大德,便留下来伺候穆老太太。 这一伺候,便是近二十年。 严子松知道她在穆家吗她有时候觉得他知道,有时候觉得他不知道。 总归,日子在等待中,一日一日的失望里,她的心便凉透了。 后来穆老太太走了,她就一心一意伺候穆老太爷,他们都是信任她的,那就在此终老吧,也算是造化一场。 唯独放心不下的,只有那个襁褓中被抱走的儿子。 珠姨一面走一面想着,丫鬟说了几句没有听见,只看见丫鬟朝边上让了让,顺便拉了她一把。 她抬眼过去,就见心心念念的儿子坐在高头大马,从闹市走过。 他玉树临风,器宇轩昂,珠姨激动得难以自持,可到底忍住了,她甚至嘴唇都没有张,只狠狠咽了一下口水。 那马儿鼻孔里喷着气从她身边经过,他目视前方,眼中竟没有任何人。 珠姨鼻子一酸,低头深呼吸。 “珠姨,您没有买钗环首饰吗奴婢瞧着您去了那么久。”丫鬟狐疑的问道。 珠姨笑笑“路上遇见熟人,寒暄了两句,没来得及去,怕你久等就过来了。” 丫鬟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也就罢了。 翌日一早,穆立便要启程,穆春送他到大门口,欲言又止了几次,穆立看到,回头问珠姨“那账本带上了吗” 珠姨点头说道“带了。” 穆立看了穆春一眼,没有再说话。 穆春却已经会意,心里放下来。 送走了人,穆春折回后院,准备去找穆夏说话,却见荒僻的一段小路上,有个圆脸丫鬟在烧一堆东西,里面还夹着几本书,盆子里已经烧掉了一些,有些余烬。 穆春看了一眼,玉竹过去问道“你在烧什么” 那丫鬟说道“珠姨说有些衣服和账目,她每次回来都放着,既不能带走,留着也 没有用,索性就烧掉了落得清爽。” 穆春又扫了几眼,瞥见有个本子新的很,却只剩下一点边边角角,并不是灰败的那种纸张颜色,“这是什么”穆春指着问“这看起来很新啊。” “哦,这是一个账目好像,奴婢不识字,只知道这里面最新的是它了,看起来翻了没几次。”那丫鬟说道“珠姨说这个好燃,让奴婢先烧。” 穆春直觉不好,她定睛又看,心里咯噔咯噔跳着,急忙冲到炭盆里,想用东西捞出来,手边却没有可用的东西,只能无奈而惊惶地看着那本子被火苗吞噬的一点不剩。 这就是严家开地下钱庄的账目。 珠姨居然吩咐丫鬟给她烧掉,又转头骗穆立说她已经收拾好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玉竹并不知道穆春的这些事情,她有些疑惑不解的问道“既然是不用的物件儿,为何不回来了就烧掉,偏走了才让你烧” 那丫鬟回到“奴婢只是听命行事,并不知道。” 她不知道,穆春却是明白的很。 昨日账目才送到穆立手里,若是昨日就烧掉,那穆立若是想起来要看,该如何交待珠姨办事一向是牢靠的。 今日走了烧,穆立路上是骑马的,肯定不会看。 等到了楚州再要看,推脱路上丢了,家里忘记了,或者别的什么缘由,也就说得过去了。 一本账目,说起来重要,可穆立定然不会太为难珠姨。 毕竟,严家私开地下钱庄的事情,只要穆立留心派人去查,定然是能查准的。 账目这东西,不过是让穆立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只要穆立相信了,那一切都好办。 她不明白的是,珠姨为何要做这种事情 穆春百思不得其解,她心里既懊恼又不甘。 同一时间,严和明拿到了李掌柜给他的字条,上面的字数不多,却足够用“地下钱庄事情已露,请火速处理。” 处理处理起来很容易的。 无非是拿银子堵口;将生意收到正途;再做假账把账目抹平;然后开一些别的名目说明巨额钱财的来源罢了。 只是,谁这么好心又能知道这些 他问李掌柜,李掌柜只说是有人擦肩而过塞到他手里的,并没有见过真容,却又信誓旦旦的告诉严和明“一定要相信,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人是绝不会害您的。” 严和明自然没理由无条件相信,半信半疑地与严子松商量,严子松说道“这么大的生意说丢就丢,那不是断了财路吗” 可等看了严和明的字条,认出上面的笔迹,却又立刻斩钉截铁“把生意都先关了,防范万一。” 严和明何等聪明之人,知道严子松态度忽然改变,定然是认识字迹,既然他这样笃定,肯定是相信报信之人的话,毫不犹豫便去部署。 等穆立到了楚州,找不到账目,本着不可错过的原则派人去徽州调查的时候,那边最大的严家钱庄,早就已经开始做正经买卖了。 再问几个传说中受到高利贷逼迫,家中出了人命的苦主,却是各个都否认,不承认受过严家的迫害。 毕竟,大把的银子到手了,再加上要为还活着的人考虑,多少的眼泪委屈都能吞下去的。 即便是有些不要银子的人家,也总还有些别的掣肘,容易被严家拿来要挟。 如此,竟然一点儿把柄都没有抓到,穆立回信给穆春,穆春大跌眼镜。 再去阳岐城里的严家钱庄看,早已经按部就班,做正经生意了。 李掌柜看着二少爷,不住地擦冷汗,却一直嘴硬不肯松动,心里却是后悔死了,当初得了那字条,就该直接交给严子松的,为何要听那妇人的话,交给严和明,引出这一遭来。 那日严子松早就与他耳提面命,不许他再提起关于那个女人的半个字,可如今二少爷又来问,且咄咄逼人,他不知道如何圆谎。 “那人你竟然不知道是男是女”严和明心里怒火直冒“即便是看不清楚面容,也该看的明白身形才是,李掌柜,你在严家二十几年了,一张字条能够让你听命行事的,怕是十分重要之人,你瞒着我,又有什么好处” 李掌柜战战兢兢“不是老朽不说,实在是一无所知,那人留下字条就走了。” “就走了”严和明俊朗的眼神出现些许凶光“你在严家不说位高权重,却也是地位稳如泰山的,一张莫须有的字条,就能够让你立刻听话得拿给我,而不是去彻查,却判断,去肯定,这说明什么你当我这二少爷是傻的么” 李掌柜又擦了几下汗,只是到底赶不上流冷汗的速度,他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不住的给自己打气,索性不再回答严和明的问题,只一问三不知。 严和明见他软硬不吃,也知道他心里效忠着严子松,还轮不到自己这个少主,也不再为难,只轻轻一笑,邪魅丛生。 李掌柜心里忍不住咯噔一声。 他知道珠姨不会平白无故跑过来递纸条,却不知道字条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3 严子松冷笑“如今怕是手头有了银子,翅膀硬了,要飞了。还好你没告诉他送信人的身份,不然还不知道怎么着呢。” “那总不能看着二少爷这样与您渐行渐远才是。”李掌柜劝道“二少爷是个能干的,老爷应该拉拢” “看着他我就来气,怎么拉拢”严子松怒道“他跟那个老东西一样,只会看着就让我生气。” “可您不是还惦记着他娘吗”李掌柜十分不解。 这些年来,严子松的确是让人十分费解。 当初严老太爷拆散了他和珠娘,他恨严老太爷自然是应当。 可因为严和明与严老太爷亲近,他又连带着恨严和明。 却又对珠娘惦记着,一直在寻找。 严子松是知道珠娘在穆家的,一直在穆家,只不过从前是做丫鬟,服侍穆老太太。 等有一天穆老太太提出要让珠娘给穆立做通房丫头时,严子松就疯了。 他开始处心积虑要整垮穆家,整垮穆立。 与他看来,不为别的,不需要借口和理由,穆立动了他的女人,就活该千刀万剐。 他一直筹谋,绞尽脑汁,想尽办法,只是穆家根深叶茂,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当然,这些他自然不能跟李掌柜说,这是他心里的一个噩梦,每每想起,就恨得咬牙切齿。 他常年在外经商,有时候一去一两个月,便打着“严家要立足,必须要整垮穆家”的幌子,让聪明的二儿子去办一些见不得人的阴私手段。 谁知道,严和明办了几次,没有效果,居然渐渐觉察,发觉穆家与严家并无什么太大的仇怨,渐渐将重心转移到做生意上来。 他心里恨,一时半会儿却又不能兼顾,穆立升职,又找了宁华郡主当靠山,他一时无法,就只能先任由穆家发展。 珠姨此次出现,让他又对穆立起了仇恨之心。 珠姨给严家送信,说明这个女人心里是向着严家的,定然是穆立十分蛮横,用强禁锢了她。 每每想起,严子松心里又是熊熊火焰在燃烧。 指望严和明那个跟自己不是一条心的二儿子是不行了,严子松在心里打着算盘。 “不管怎么样,严家是逃过一劫了。”李掌柜见严子松眉头紧锁,笑着宽慰他“如今只等风声过了,咱们再行事。” “先歇个半年吧。”严子松想了想才说道“这段时间日进斗金,不仅咱们家获了利,旁人家也跟着胃口养大了,时常狮子大开口,冷一冷他们也好叫他们知道,到底谁依靠谁。” 李掌柜知道他说的是胡建功等庇护的官员们,想着也是,因为严家的地下钱庄生意越做越红火,胡建功已经不满意从前谈的分成条件了,渐渐的已经占了一多半去了。 再这样下去,怕是要闹内讧了,停一停也好,观望观望局势。 “若是宁华郡主那里有进展,到时候做点别的也未可知。”地下钱庄到底是刀尖上走货挣钱的买卖,风险太大。 时间长了,若是为人察觉,到时候也很危险。 “是。我也是这么想。”李掌柜附和“这样的生意,来快钱容易,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若是要严家发扬光大,也不适合靠着这样的买卖,没有根基的。” 严子松以手扶额,沉思不语,李掌柜将话说到这里,知道这位主子和自己想的一样,便没什么可担心的,自行退了出去,留他一个人在书房。 严子松仍旧是沉浸在思绪里不能出来,半响才喃喃自语“穆立,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穆春派玉竹去打探了许多次,得回来的结果都是严家做的正经生意,穆立没有查出什么来。 她心里怀疑珠姨,然而又没有凭证,珠姨更是据说每日都跟在穆立前后伺候,并无逾矩。 怀着这样担忧的心思,大婚之期到了。 穆春早早就被叫起来梳妆打扮,头上沉得有千斤重。 宾客的单子是一早就拟好的,无需穆春费心。 苏锦华和苏锦绣都来了,尤其是苏锦华,一身气派,像是忽然之间又尊贵起来了。 见了胡彩玉,只鼻子翘得比天还高。 胡彩玉只冷哼一声,似乎心里有事,并不与她计较。 偏苏锦华心里不爽快,忍不住嘲讽道“装什么打尾巴狼,害亲姐姐早产,没心没肺的东西。” 胡彩玉怒喝道“你说什么” 她身旁伺候的丫鬟芍药急忙拉住她,小声劝道“小姐千万别跟她置气,如今苏家不知道怎么滴,又攀上了永嘉郡主,不然她干嘛那么嚣张就是想惹怒了小姐,好逞威风呢。” 胡彩玉十分不忿,却又不得不忍住了。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滴,王公公勤快出入苏家,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整个阳岐城等着看苏家没落的笑话的人,已经渐渐笑不出来了。 永嘉公主虽然没有什么实权,却也是当今圣上最宠爱最心疼的女儿,她不说话还好,若是对你真的有了 什么怨毒,怕是抄家灭族也是能做得到的。 同样的,她若是对你青眼有加,那也就是飞黄腾达的时候到了。王公公,就是永嘉郡主喜欢谁,不喜欢谁的风向标。 投鼠忌器,苏锦华敢这样嚣张,自然是看出来旁人对苏家如今的态度。 胡彩玉少不得忍气吞声,想了想却又不甘心,忍不住冷哼道“难道你是什么好东西了被任家退婚,如今还未配人,不在房间里躲着思过,却还好意思来这里耀武扬威。” 这也是苏锦华的伤疤。 苏锦华火爆脾气,一听果然就不干了,撸起袖子就要打胡彩玉,一旁忙有人劝诫,好意问道“说起来倒是,今日还未看到严家的人。” 严云丽跑了,严云姝嫁入任家,严和明自然是要去方之询那边喝喜酒的,不会来穆家。 只是想到严和明,胡彩玉满腔怒火消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怨恨,她远远的朝着穆春的院子望了一眼,不再与苏锦华斗气,反而是问芍药“让你叫的人都准备好了没有” 芍药一愣,片刻后才道“准备好了,不知道小姐要干什么” 胡彩玉自然是不会这会儿才说的,若是被有心人听见打草惊蛇,她还干什么大事 她不仅知道严和明不会来穆家喝喜酒,更是知道严和明此刻也不在方之询的宅子里。 她的未婚夫,严家二少爷,在穆家大小姐成婚前一夜喝醉了,此刻正倒在家里蒙头大睡呢。 她从未见过他那个样子。 胡子拉渣,看起来好几日没有清理过了,衣服据说也两日没换,就那样直条条倒在睡塌上,鞋也不脱,蜷缩成一团。 她瞧着心疼,问了来禄,说是已经这样喝了两天了,什么事情也不理会,什么话也不听人说,除了喝酒,便是水米未进。 胡彩玉扶了他起来,命人打水浸湿了帕子给他擦脸,严和明愣愣瞧着她,双眼直勾勾的“你是谁” 胡彩玉还未说话,严和明又忽然笑了,虽然不修边幅,可仍旧是那么好看,他嘲讽的笑着“任你是谁,反正也不是真的关心我。” 说完又躺倒下去。 胡彩玉试图叫醒他,却被他不耐烦的挥手打开“让你去穆家提亲,你不肯去,这是儿子的终身大事啊。” 提亲,提什么亲 胡彩玉愣住了。 严和明又嘀咕道“我或许不是你的儿子吧,什么事情都瞒着我,只知道利用我,却从不肯给我半分青眼。父亲,父亲,你就是养一条狗,也该在它办事得力的时候,给他一块骨头吧。怎么我却连你养的阿猫阿狗都不如呢” “她要嫁人了,嫁给别人了父亲”严和明十分悲恸的喊着。 胡彩玉抬起头来,兀地彻底明白了。 她的未婚夫,阳岐城聪明能干的美男子严家二少爷,即便与她订了婚,心里却是有人的。 这个人是即将出嫁的穆家大小姐。 难怪,难怪,那末,以往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了。 胡彩玉看着严和明还在呓语,口中时不时出现那个令她咬牙切齿,却又听不真切的名字,心里却早已经恨的滴血。 他的痛苦,居然是因为她要出嫁,她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从未。 居然是为了旁的女人,她如何能心甘 梳头发,戴冠,换大红的嫁衣穆春如泥胎木偶般任由喜娘摆弄,然后就是各房女眷过来看新娘子。 添妆早已经在嫁妆单子里了,周氏不会亏待她。 穆雪咿咿呀呀窝在奶娘怀里,瞪大眼睛打量她,十分可爱。 她还不知道,这离别意味着什么。 “好了,吉时到了。”今日是穆凌志送她出嫁。 因苏家退婚的消息瞒着穆凌云,因此周氏找了个理由没让穆凌云回来,无非就是八字相冲之类的,叫他留在京城潜心学习,勿要分神。 穆春伏在穆凌志的背上,一路跨过东院,又走过巷子,过了前院和回廊,来到大门口。 方之询器宇轩昂的骑在高头大马上等着她。 穆春盖着厚重的红盖头,只能看见脚下的寸光。 喜娘接下了她,扶着她入了轿。 方之询起轿回府。 穆春坐在轿子里,思绪百转千回,她还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为何严家忽然收了地下钱庄的生意,无声无息躲过一劫 如此神思飘忽,进了方家的门。 方家早就没有高堂了,却各种礼仪齐全,看得出方之询是花了很大的心思。 穆春随着三叩首,被送进新房,随后又是一系列的仪式,等她醒过神来,屋里只静悄悄的剩下玉竹一个了。 穆春动了动脖子,将沉重的冠取下,肚子饿得咕咕叫。 玉竹去给她寻吃的。 穆春歪倒在床上。 有人悄无声息进来,穆春眯着眼睛“玉竹,你先将吃的放桌上,我略微躺一会儿就起来。” 没有声响回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4 怕是方家要找来了,穆家也会搜城的。”芍药有些担忧。 “怕什么。那种事情,一炷香的功夫都不要,只要人来了,马上成事,找到了她又如何残花败柳,哪里还有面目见人”胡彩玉满不在乎“她是严郎心里的白月光,我倒是要瞧着,这白月光被糟践了,他还念叨不念叨。” 却是为了严和明。 穆春想自救,可是却无能为力。此刻若是苏醒,定然只能被胡彩玉主仆二人重重再打一下,彻底昏死过去,不知道被哪个腌臜的男人玷污,然后名声败裂。 上一世穆夏被绑架,随后遭遇欺侮,后来疯了。 这些变故,难道真的都还要一一应验在穆家人身上只是换了个人 就像上一世是她和严和明跪在门口,苦苦哀求要进门做妾一般,这一世居然换了穆秋。 她苦心筹谋,小心翼翼,竟然还是逃不过老天爷的各种安排 等那人来,等那人来开门时,她趁他不备,逃出去吧。 一个人总比两个人好对付,她就不信,那人做出禽兽行为时,胡彩玉还能在边上看着不成定然是要避开的。 “大小姐,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严二少爷对您真的是”芍药顿一顿,才鼓起勇气“您何必上赶着,喜欢您的人多的是。如今沾上了穆家大小姐,惹怒了穆家和方家,若是被查出来,还要连累家里” “我难道怕穆家和方家”胡彩玉冷哼一声“沾上了又如何我沾上的还少吗” 她强硬了一会儿,却忽然用帕子捂着脸哭了出来,拉住芍药的手“我何尝不知道,他不喜欢我,他不喜欢我呀。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喜欢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你知道吗别说一个穆春,就连胡彩霞那个贱人,生的孩子,都是他的呀我每每想起,心里恨不能将那两个婴孩碎尸万段,可是我不敢,我不能我只能将满腔的怒火发泄在别人身上,我方才好受些” 芍药听得目瞪口呆,穆春的大脑也随着胡彩玉的话整个呆滞。 胡彩霞生的孩子是严和明的 怎么会怎么会 芍药嘴唇哆哆嗦嗦,此刻居然连一句完整的话也接不出来。 门外面传来哐当一声,芍药警觉地问道“谁” 她冲出去一把推开房门,一个猥琐油腻的男人鬼鬼祟祟缩着头“有人叫我过来的。” 穆春眯缝着眼睛,瞧见外面是一片荒芜,想来这是一处位于荒山野岭的破败废弃的房子。 “你什么时候来的”芍药回头看了一眼胡彩玉,冷声喝问。 那人忙不迭举手,眼珠子转动了几下,狡黠地很“刚来,走路没看,踢到了门槛。” 芍药白他一眼,怒道“快些。” 胡彩玉起身走出去,芍药将他推进来,将门关上,两个人躲到马车里去了。 那人搓着手贼溜溜过来,见地上躺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垂涎三尺,就要扑上来。 地上的女子却忽然睁开眼睛,往边上一滚了躲开,那人猝不及防,有些呆住了。 穆春立刻翻身起来,开口说道“你知道胡彩霞是谁严和明是谁” 那人简直没想到这关口,这小姑娘说起来就起来,然后居然还能跟自己对话,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纳闷道“我那里认得。” 穆春一面防备得紧紧盯着他,一面赶紧开口说道“严和明是今日雇你之人的未婚夫,胡彩霞是她姐姐。” 那消息是被人听去了的,当时他只觉得好笑又混乱,没忍住才踢到门槛惊动了人,此刻听这一桩混乱官司,更是有些没头脑,朝穆春扑过来“小美人,我管她们是谁呢。” “严和明是严家二少爷。”穆春情急之下赶紧开口“严家,阳岐城严家这个消息值多少银子,你是知道的吧。” 严家那个据说富可敌国的严家 那人忍不住吞咽了口水,戒备看着穆春“那你又是谁” “我今日与严和明成亲。”穆春指着自己身上露出来的大红嫁衣“她定然只叫你玷污我,没叫你把我弄死。你猜,我若是不死,那死的是谁” 她眼神幽幽的,像是一潭深水,里面淬了毒药。 那人听见严家先是一瑟缩,再看到穆春身上大红的嫁衣,又是一瑟缩。 若她说的是真的,那即便是事成,得了外头那位的银子,怕是严家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不然,上了她,然后弄死她可这样还能拿到佣金吗 他正想着,穆春忽然一跃而起,闪身就朝门口跑过去。 这是一间废弃许久的破屋,她只一拉,木门就吱呀开了。 那人反应过来,扑上去抓她。 穆春越过门槛,转身就往外面跑,只见昏暗暗的一大片,竟不知道是在哪里,身在何处。 如此没头苍蝇似的乱窜,那人到底体力好,追了过来。 穆春瞧见不远处隐隐有火光,想着跑到有人的地方便好了,因此忙又折向那一头。 身后感觉有一只 魔爪已经碰见了自己的衣裳,她心里一惊,正要惊呼,却又感觉耳边一阵风刷过。 穆春不敢回头,不敢停留,只埋着头没命的往前冲,直到冲进一个人温热的胸怀中。 “别怕。”那人轻声说道。 穆春不敢抬起头来,她生怕方才的噩梦还没醒。 方之询将他搂在怀里,又命六九上前去查看。 穆春听见熟悉的人声,这才将头挪出来,却见方才的光亮是火把,身后是十几个壮丁。 “穆家正在搜城,我听了音讯朝这边找过来的。”方之询解释。 穆春点点头,有些后怕,此刻哭都哭不出来。 “不见了。”六九回来复命说道“明明射中了他的。” 看来那个恶人是中箭了。 “你们继续找。”方之询打横抱起穆春“派个人去穆家送信,说说新娘子找到了。” “还有胡彩玉。”穆春说。 方之询脚步一滞,片刻后问道“她怎么” 胡彩玉怎么胡彩玉暗恨严和明爱慕自己,因此将她绑了来,还要找腌臜人糟践她 这话穆春在喉咙里滚了好几下,到底没有吐露出来,她将话头全都收回去,半响才道“没什么,不过是想到了。” 若是这其中缘由被方之询知道,那严和明就会成为二人之间的一根刺。 她虽然是被迫嫁给他,可还是想好好过日子的。 方之询闻言没有深究,只大踏步地抱着她快步走。 翌日一早,周氏便遣人过来看她。 “太太本来要亲自来的,只是昨日大张旗鼓搜城找人,最后说你不过是喝多了酒在方家宅子里睡着了,若是太太来看,未免有惹人猜疑,因此先派奴婢来问。”珍琴看穆春好好的,倒是松了一口气,笑着与她闲话“你不知道,今日一早,便有一桩大绯闻到处传呢。” 说起来是想让穆春开心一下。 穆春便问道“是什么” “定能吓你一跳。”珍琴说道“都传严家大少奶奶生的那一对双胞胎,是严二少爷的种” 珍琴神神秘秘,却又十分嫌弃“严家真是什么龌龊事都办得出来呀。” 穆春目瞪口呆,她委实想不到此事是怎么传出去的。 她没说,胡彩玉自然不会说。 那就是昨日那个被射了一箭,却又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的男人。 只是自己告诉过他这个消息值很多银子,他没去严家要银子,没去找胡彩玉要银子,为何反而将此事传了出去 穆春想了一想,许久才猜测,大抵是那人事情没办成,反而受了伤,去找胡彩玉要银子,胡彩玉不给。 那人气急败坏,便将此事宣扬了出去吧。 真相跟穆春想的差不多。 反正在穆春新婚的这一段时间里,整个阳岐城上空,都飘洒着这个传言。 胡彩霞已经不出门了,甚至连院子里都不去了。 严和明也闷在家里,正好地下钱庄的生意停了,并没有什么要他操心的,其余的正经生意,严子松也不爱他操心插手。 严老太爷的病,在一次不小心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彻底病重了。 这一次来势汹汹,尽管严和明日以继夜地伺候,严老太爷还是在九月底,穆春成婚不足一个月的时候,撒手人寰。 他一死,连带着严家卖的天价药材的生意也一落千丈,甚至还囤积了不少,又是重重的亏了一笔钱。 严家老太爷的葬礼办得隆重又轰动,就在办葬礼的当天,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严家所有的药材铺子都被查抄了一遍,然后被贴了封条。 查抄严家的,居然是一向与严家交好的潘县令。 严和明在出殡之后,去了一趟县衙。 回来之后神情落寞,严子松问了几下也没问出口。 方之询却是知道为什么,回来告诉穆春“苏家攀上了王公公,这是趁着有人告状,说严家的药材是骗人的,是假的,估计折腾严家的,想必就是报当初严云丽害苏锦绣的仇。” 苏家攀上了王公公哦,穆春想起来,上一次苏锦华在她成婚当日耀武耀威,也是这般缘由,她有些好奇“永嘉公主对苏家一向不热络” 方之询看她一眼才道“苏家把苏锦燕送给王公公了。” 穆春大惊,嘴巴里都能吞下一个鸡蛋。 方之询惆怅地叹了一口气“苏老太太怎么狠得下心来。” 她有什么狠不下的,女儿孙女在她眼里,何尝是个人,不过一个物件儿罢了。 只是此话她不敢说,只看着方之询问道“你还走吗” 方之询捏她脸,她下意识躲开,方之询就有些泄气“都大半个月了,你还这样拒我千里之外,你说我走不走不走留着光看不能吃的,给自己添堵” 穆春被方之询救回来之后,躺在床上歇了三天,如此,本该当夜的洞房花烛就没有轮的上。 后来她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5 是的。”穆春点头表示肯定。 方之询喜欢她毋庸置疑,可是喜欢到什么程度,那就有待商榷了。 “你瞧,他怕我再遇到危险,将这宅院围的铁桶一般。”穆春扶着额头,笑着“除了我身边的玉竹和慧娘,周围的人连出都出不去。” 她此番出嫁,一共带了6个妈妈并3个丫鬟,豆豆年纪小,可仍旧是出不去,天天在院子里踢毽子。 其余的妈妈就更别想了,宅院里的各个关口,全是方之询安排的人,即便是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她还是一个人都憾不动。 “许是怕你再遇到危险。”穆春那日的遭遇,虽然瞒了下来,可是赵长月却是知道的。 穆春只笑着“所以闲的发慌,叫你过来陪陪说说话。”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聊到最后,赵长月也万分无奈,叹了口气走了。 穆春心里烦闷,晚饭也没吃,在园子里来回踱步消食。 走到花园里,天色已经近黄昏,她依稀听见两个下人在聊天。 “你每个月月例不少,都花到哪里去了” “家里老娘要看病,儿子要上学堂,哪里供得起”另外一人似乎在哭,泪眼婆娑地声音哽咽“实在没法子,才去了严家的钱庄借银子,可三分利息,他们刚开始又没说如今逼着我一口气还二十两,我不过才借了五两银子好姐姐,你帮一帮我,不然怕是我儿子也要被他们掳了去了。” 另外一人十分为难“我哪有这么多银子啊。” “可今天不还,明日就是十一两,这样增加,我卖了自己也赔不起啊”另一个哭的更大声了。 穆春听了心里咯噔一声,明白这是严家的地下钱庄重新开张了,她喜不自胜,本打算立即写信给穆立,想到珠姨的各种蹊跷行径,却只能又暂时按捺住。 待晚上方之询回来,穆春第一次热情得迎了他进屋,殷勤地帮他宽衣换鞋,弄得方之询无所适从,最后忍不住问了一句“今日要洞房花烛了吗” 一句话将穆春满腹的心思全都吓跑,立刻又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不过是有事情同你商量。” 方之询早就料到了,并不急切,问道“是不是想说严家地下钱庄的事情” 穆春目瞪口呆,心里愈发不得劲,暗想是不是她在府中一举一动,听到的每一句话,去过的每一处地方,都被人秘密告知了方之询。 好在方之询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的纠缠,他笑着说道“郡主娘娘最近也知道了,考虑要重用严家呢。” 原来是因为这个,穆春松了一口气,却又更加紧张。 若是严家受宁华郡主青睐,那穆家怎么办 她正想着呢,却又听方之询话锋一转“只是郡主不是太高兴,严家先前居然都没有透漏一点风声。” 所以,潘县令查抄了严家的药材铺子吗 实际上,潘县令也是郡主的人 穆春问了出来,方之询看了她一眼,眯着眼睛忽然点点头,说道“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呢。” 穆春没有接他的话茬,她隐隐约约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只是这些并非她一个女孩子家能够左右的,因此说道“府里闷得慌,我明日想回娘家去看看我妹妹,你跟下面吩咐一声。” “穆雪啊。”方之询应了一声才说道“你是府里的女主人,要回去就回去了,只用知会我一声便是,何须还要我与人说” 穆春嘴唇动了动,她很想说不是你安排人监视我看着我么但看着方之询云淡风轻心无旁骛的模样,又似乎觉得自己多心 回娘家的过程很顺利,早上吩咐下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人套好了马车过来请。 待走到酒仙居,离穆家不过一条街的距离时,穆春听了下来“我想吃这里的酱肘子。” 没有人敢质疑,她下了马车,上了高楼,然后,就一直没有下来。 马车夫等候了一会儿,如梦初醒得上去寻人,却只见跟着的两个婆子兀自歪在隔间门口睡觉,隔间里的穆春和玉竹早就踪影不见。 穆春和玉竹就在隔间里换了衣裳,然后从后门下去,用早就准备好的蒙汗药,放倒了盯着她的两个婆子。 两个人绕到胡家,玉竹去叩门,递了拜帖,那边见是方少奶奶,一时有些纳闷,没有反应过来,待想了一想,才想起原来是穆家大小姐,急忙放了进去。 方之询背后站着的是宁华郡主,岂有怠慢之理 问候了胡大太太,胡彩玉被叫了出来,满脸惊愕之色,她狐疑看着穆春,胆战心惊。 穆春却亲切冲她一笑,挽着她的手去逛园子。 逛到一半时才说道“郡主娘娘对你大哥很是不满呢。” 胡建功是胡家的顶梁柱,胡彩玉听见这话就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她几乎以为穆春是来寻仇来了,却听下一句穆春说道“不过严家如今也得郡主青眼,怕是要甩开你大哥这个拖油瓶了。” “你还知道什么”胡彩玉忍不住问道。 “这里人多,自然我不能说。”穆春趾高气扬“进你的屋子,叫他们都下去。” 胡彩玉看了一眼芍药等人,有些不敢。 穆春冷笑着说道“就冲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我心里明镜似的,你当我真要对付你,还需要自己眼巴巴的亲自来我光是从你大哥下手,就有你吃一壶的。” 胡彩玉听见她斩钉截铁的话,一时之间吃不准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不愿意相信,又不敢不信,她纠结了一会儿,才对芍药等人说“你们先下去。” 芍药冲她使眼色,可她太想要知道胡建功到底什么把柄握在方之询手上了,她想,穆春无非就是要用这些把柄逼迫她低头认错,为了胡家,为了大哥的前程,她认了。 做好了这些心理准备,她倒是坦然了,开始独自一人面对穆春。 芍药小心翼翼的将门关上,穆春又道“不许守在门口,走远些。” 胡彩玉冲芍药点头,玉竹听着芍药的脚步声远去。 说时迟那时快,玉竹忽一下闪到胡彩玉的背后,一下子就反剪住她的双手,将双臂扭到背后,胡彩玉正要开口喝问,穆春已经将手帕塞进她口中,顿时胡彩玉脸涨得通红,口不能言。 她“呜呜啊啊”刚叫了两声,如小羊呜咽,穆春已经刷刷两个耳光上去,扇得她半边脸高高肿起。 房间里面寂静无声,没有人说话,胡彩玉猛烈挣扎,像一只红眼的困兽。 只可惜玉竹和穆春既然过来,就早有准备,趁胡彩玉挣扎的档口,玉竹从后面一脚踢在她膝盖弯上,她就不由自主跪了下来。 穆春一把薅起她的头发,冷冷的盯着她,眼神如刀子一般毒人心骨“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也得偿所愿要嫁给严和明,井水不犯河水,若是日后再跟我过不去,就不只是今天这样的待遇。” 她拔下胡彩玉头上一根珠钗,用尖锐的银针对着她的面颊,小心翼翼得刺了进去。 胡彩玉只感觉脸上一阵刺痛,竟然是吓得裤子也尿湿了她以为自己被毁容了。 只是慢慢感觉到,这疼痛并不是十分厉害,穆春的手也是轻的,想来只是破了点皮“今日是警告你,若是再有下一次,我可就深深划下去了。” 她松开胡彩玉的头发,将沾了血迹的珠钗扔在地上,拍拍双手。 玉竹松开她,见她腿边上全是尿,腥味扑鼻,玉竹掩住口鼻,拉着穆春往后退了一步。 胡彩玉双手得到解脱,气急败坏扯下口中的手帕,狠狠往地上一扔。 穆春不等她咒骂,就抢先开口说道“别气急败坏的模样,你对我做的事情,比这个恶劣一万倍,我若不是看在胡家的面上,岂能轻饶了你” “你与其对我撒气,不如好好想想吧,严老太爷死了,是被城里的谣言活活气死的。让我猜猜,是不是你找来做坏事的那人,跟你要银子没要成,一气之下传了出去那跟你传出去有什么差别严和明会原谅你”她今日既然打上门来,就是有恃无恐的“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胡彩玉满腔的愤懑因为穆春挡在前头的话而堵塞在了喉咙中,她的理智渐渐回来,知道此刻即便是大声呼喊打回去一顿,除了将事情闹大,让严和明知道气死严老太爷的真正凶手是她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除非除非胡彩玉恶狠狠的眼神从穆春脸上飘过,那是一张深藏不露,却十分狠绝的青春的脸。 除非她能够杀了穆春,只要死人才不会说话。 可是显然,不可能。 穆家大小姐,方家的大少奶奶,绝不可能也不许不明不白死在胡家。 她用手指尖轻轻了摸了下自己的脸,渐渐不痛了,沟壑并不深,她知道穆春没有下狠手,不过是吓唬她。 下次,下次她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胡彩玉心里满腔怒火地想。 穆春已经打开门径直走了出去,带血的珠钗就扔在地上。 胡彩玉有一千个冲动,拿起珠钗,从后背狠狠扎进穆春的心窝子里,这样所有的怨恨和嫉妒都烟消云散,从此以后她心里就彻底清净了。 可是她不敢,她犹豫、挣扎、纠结,最后颓然地跌坐在地上。 直到芍药匆匆赶来,扶起了她,厌恶的下意识捂住了鼻子。 她一个耳光打在芍药脸上,又不解恨,连续打了二十多个耳光,累得自己气喘吁吁了才停下来,精疲力尽让她觉得舒坦。 穆春从胡家出去后,又去酒仙楼好好吃了一顿饭,中间时段方之询神色紧张地上前来,看了又看,见她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来,陪着她吃了一顿饭,两个人回了方家。 一路上,默契地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穆春想,他肯定知道自己没有回娘家,可至于去了哪里,怕是他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了。 方府的日子过得平静而又拘谨,穆春像是被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困了两个月之后,终于迎来了透气的机会。 穆蓉成婚了,她可以回一趟穆家。 只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6 她几乎是下意识拉着穆荷转到一边,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你你是问的我四叔” 除了苏阳,苏家没有人受伤。 穆荷呆滞地点点头,表情淡然,眼里却是关切和担忧“战场上刀剑无眼” 苏锦绣心里花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这种诧异的心情,她从未想过,这个波澜不惊,温柔乖巧的女孩儿,居然会对她那大龄未娶的四叔钟情。 只是这份情愫她心知肚明不可能,因此又深藏在心里,只伴随着嫁人,生子,甚至终老一生。 可听见他有事的消息,她还是忧心的。 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深情 苏锦绣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想了想才道“我们也是才收到消息,说是四叔深入敌后,单枪匹马冲进了敌营,虽然受了伤,却也扰乱了敌阵,我军冲进去,大获全胜。他有伤,却不碍于性命,反而是立了大功。” 她想了一想,将家里还未确定的事情也说给穆荷听,似乎就只是想让她安心一般“圣上说会有嘉奖,只是还未到来。等嘉奖一到,四叔的前程无量。” 穆荷听了鼻子一酸,这几日她牵肠挂肚,日日忧心,吃不下饭睡不着,就想知道那个人怎么样了,如今听了他前程似锦,生命无碍,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这才落地,舒服了起来。 苏锦绣看她这个样子,也不再说什么,拍了她的肩膀,说道“进去吧。” 穆荷乖巧地跟在她后面,进了屋子。 苏锦华还在兴高采烈与旁人说话,如今永嘉郡主愿意照拂苏家,这让她又觉得自己地位尊崇起来,再也不是那个被任家退婚,被人低看一等的苏家三小姐了。 苏锦绣刚进来坐了一会儿,外头就有苏家的丫鬟探头探脑。苏锦绣让自己的丫鬟过去听,那丫鬟一听神色就变了,立刻回来,拉着苏锦华就要走。 苏锦华对穆夏说道“我还没跟你说完呢。大姐,你干什么呀。” 苏锦绣欲言又止。 苏锦华还想留下,苏锦绣自己撇下她回去了。 苏锦华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跟穆夏说了一声,立刻跟上去。 苏锦绣等她走到自己旁边,才压低声音小声说道“燕妹妹自尽了。” 苏锦华几乎是双耳轰鸣,她几乎难以相信,目瞪口呆,瞧着苏锦绣云淡风轻的样子,一把扯住了问道“大姐,你是不是骗我呢。” 苏锦绣摇头。 “你就是骗我”苏锦华怒道“耍我好玩吗” 苏锦绣神色漠然“我没有骗你。” “没有骗我家里死了人你还这样淡定”苏锦华一把推开苏锦绣,几乎是怒吼。 她这样一喊,屋里的不少人都出来了,穆春也出来了。 苏锦绣拉她“赶紧回去吧。” “我不回去,你骗我我还回去燕姐姐好端端的怎么会自尽”苏锦华用尽力气吼道“你连一点眼泪都没流。” 流什么眼泪苏锦绣从苏锦燕被送给王公公开始,就早就猜到有今天。 苏老太太为了苏家的荣华富贵,一个庶出的孙女儿算什么她这个嫡出的孙女儿都没能免得了被算计呢。 苏锦华性格大大咧咧,又容易冲动,这些事情要是让她知道了,怕是早就打到王公公头上去了。 就连苏锦绣,也并不是旁人告诉,而是她自己根据隐约的蛛丝马迹猜出来的。 见苏锦华冥顽不宁,苏锦绣扔下她,自己回去了。 穆夏在一旁劝苏锦华,奈何苏锦华就是不听,自己跑掉了。 穆家西府的院子并不大,可是也不小,没多久苏锦华就迷了路。 一路走来一路想,没人跟着她反而清醒了些,想想家中种种可疑之事,再想到一向对苏家冷眼的永嘉郡主忽然会让王公公常驻,给苏家挣脸面,她心里信了几分,越想越悲凉,越想越觉得事情是真的。 她心里乱急了,却不愿意去相信,去面对。 脚下一个踉跄,往前栽倒几步。 思绪被拉回来,她以为自己要摔个嘴啃泥了,一双有力的大手稳稳扶住了她。 苏锦华抬起头来,见是穆凌志,她慌忙后退两步,想扭头就走,却又折回来,礼仪和教养让她还是屈膝行礼“多谢穆少爷。” 穆凌志愣住了,没有反应过来,眼睛里面只有这个大大咧咧豪爽英姿的姑娘,满面泪痕,梨花带雨的模样。 他这回是真的有些心疼。 待回过神来,见苏锦华要走,穆凌志几乎是脱口而出“苏小姐。” 苏锦华回眸,诧异地望着他,长长的睫毛还挂着泪珠,我见犹怜。 穆凌志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什么人,笑着说道“大喜的日子,这是哭什么呢” 他不说还好,一说苏锦华想到苏家女子的命运,想到苏锦绣差点被一个药方就断送了性命和幸福,苏锦燕更是送给了一个公公被人糟蹋至死,顿时感同身受,愈发哭泣起来。 她初时还有些克制,可是渐渐的越来越凄 凉,不管不顾嚎啕大哭起来。 待这一顿不舒服发泄完毕后,她哭声减小,这才发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落进了穆凌志的胸膛,泪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衣衫。 苏锦华急忙后退两步,从他怀里出来,口中嗯呐道“对不住,我失礼了。” 又拿着手帕想去给穆凌志擦他胸口的泪水。 穆凌志忙道不用不用,又说道“苏小姐不必担心,这是一处荒僻的宅院,今日大喜,他们都在前面,不会到后面来的。” 苏锦华本来的确是心慌慌的,她之前刻意注意,都差点被穆秋诬陷与穆凌志有染,今日情急之下,并没有去避嫌,怕是被有心人看到,不知道传什么好呢。 擦擦眼泪,苏锦华想解释两句,又觉得家丑不可外场,半响才说道“我燕姐姐没了。” 穆凌志一时没反应过来,待想起来苏锦燕时,心里更加怜悯,他对苏锦华说道“那你再哭一会儿” 苏锦华见他的确是个呆子,忍不住破涕为笑,用手帕擦了擦眼角,嘟哝着道“呆子,真是呆子。” 穆凌志离得有些远,没有听清楚,问道“什么” 苏锦华有些无奈,不想重复,便问道“前面多热闹,你躲在这里干什么” “我不想应酬,也不想掺和那些说说笑笑的事情。”穆凌志指着不远处一个小草地,上面被压塌了一方,放着一壶茶,一本书“我看看书。” “你可真是勤奋好学。” “算不上,这些年,我这样用功,还不过是个秀才功名,说起来都丢人。”穆凌志笑着摸摸脑袋“他们都说我是读死书的,不会变通。” “我瞧着挺好。”苏锦华看着穆凌志有些懊恼的神情,宽慰他道“也不一定要考取功名才算成功,依我说,有一颗慈悲的心,知道眷顾他人,不理会世俗凡务,也是另外一种成功。” 穆凌志眼里放出光来,激动得走向前一把握住她的手“你真的这么想” 苏锦华没料到他居然会这样表现,自己却并不反感,也没有将手抽回来,而是害羞地点点头。 她看着穆凌志光芒星星的眼睛,脑子里陡然生出一股子想法,这想法让她觉得疯狂,随后有些害怕,最后却又归集于疯狂。 她艰难晦涩开口“穆少爷,你可有定亲” 穆凌志一下子从喜悦中出来,有些奇怪“并没有,怎么了” 苏锦华咽咽口水“你可以派人到我家提亲的。” 穆凌志整个人如遭雷劈,他定定的看着苏锦华,似乎没听懂,似乎又听懂了,他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苏锦华仿佛生出了天大的勇气,心里对穆凌志那一点点隐约的好感在此刻无限放大,她卯足了劲儿说道“你今日搂我入怀,便是坏了我的名节,你你必须负责任” 穆凌志大梦初醒,想说什么却又辩驳不了,半响才挠着头说道“不过是情急之下,苏苏小姐,您别见怪” “你到底去不去”苏锦华有些委屈了,见他支支吾吾不肯应承。 穆凌志愣住了,半响才道“可可这对你不公平。” “你逼死了我就公平了”苏锦华负气扭头就往外面走“我名节已毁,还活着干什么我也没脸活了” 这下把穆凌志吓得不轻,他又下意识去扯苏锦华的衣袖,“你别别冲动。” 苏锦华回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瞄着他,他顿时小鹿乱撞,手足无措“我我我去就是了。” “一言为定。”苏锦华又笑了,如秋花般绚烂多彩“明日就来,过了时间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这一顿又吓唬的穆凌志不清,急忙辩解“一定来,一定来。” 苏锦华忽然靠近他,呼吸可闻间,在他脸庞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 穆凌志如遭雷劈,呆愣当场,盯着苏锦华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傻子一样笑了起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笑什么。 喜宴过后,基本从不踏足后院的穆凌志来给周氏请安了,当他支支吾吾说出自己的要求来,周氏目瞪口呆。 半响反应过来才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是。”穆凌志十分老实,他原原本本一字一句“她走路要摔倒了,我急忙托住了她,可她非说我坏了她的名节,要我上门提亲,不然就去死。” 周氏是过来人,这种小儿女心态怎么会不明白,噗嗤一笑就说道“那你喜欢她不喜欢” 穆凌志先是摇摇头,随后又点点头,再然后木然说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的。只是如今被人命所逼,没有办法了,才来求大伯母成全。如今我母亲怀着身孕,本该对她说的,又怕把她气坏了。” 毕竟苏锦华是被退了婚的姑娘,上赶着求娶,难免扫人脸面。 周氏想了想苏锦华的性情为人,笑着说道“我去同你母亲说吧。” “劳烦大伯母,还是要越快越好,我怕时间久了,她想不开。”穆凌志一本正经的交待。 周氏强忍住笑容点点头,“我现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7(恢复更新) 穆春接到穆凌志和苏锦华的喜讯时,惊得下巴都几乎掉下来,她毫不犹豫地回了一趟娘家,听周氏诉说其中的缘由。 周氏知道的也不甚清楚,只说两情相悦呗。 穆春半信半疑,却乐见其成。苏家虽然不堪,可苏锦华是个好孩子。 穆夏更是比自己订婚都觉得高兴。 穆春问过苏锦华的事情之后,也将穆夏拉到角落里,问她如今跟周瑾益怎么样了也不见托自己寄东西过去了。 穆夏噗嗤一笑“你傻呀,二婶如今怀着身孕,怎么好劳烦她再给我做东西我自己又做不出来,自然是先不寄了。” 穆春觉得自己的确是待在方宅待久了,人都有点傻。 她微微一笑,还要问什么,穆夏却拉着她的手说道“你过得如何姐夫对你怎么样” 能怎么样穆春自己都看不明白。 说不好吧,千依百顺。 说好吧,反正什么事情都不与她说,什么人都不理会她。 除了带过去的玉竹慧娘和豆豆,她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 “我有一些体己银子,你帮我去严家钱庄存着呗”穆春请穆夏帮忙“若是有可观的利钱,那就更好了。” “你自己干吗不去”穆夏问道。 她见穆春能自由回娘家,料想去钱庄存银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穆春摇摇头。 她能回穆家,不代表她能去钱庄,车夫婆子都是方之询的人,她压根也不知道方之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偶尔问起,方之询便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娘子这样关心我,不如把房圆了吧。” 然后她所有的试探和询问,便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穆家和严家的事情还没完呢,她心里总是不踏实。 严家的地下钱庄忽然不开了,这其中珠姨脱不了干系。 可珠姨到底是要干什么目前看来也并没有作出伤害穆家的事情来。 穆春想不透,只能拿出银子试探一下。 “你要存多少银子”穆夏问道。 “一万两。”穆春笑着“如今我也就这些本钱了,还指望吃一辈子的,你问问有什么更高的利钱,再来回我,现在就去办。” 穆夏听到这个数目吓了一跳,听说是所有的本钱,又问穆春“你不会把田产铺子全都变卖了吧” “这些你别管。”穆春催促“快去快回。” 她时间不多,若是耽搁久了,方之询那个阴魂不散的少不得要过来接她回家。 外人看着恩爱和睦,只是穆春自己心里却知道,这就是一个阴魂不散,生怕她干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上一次她从酒仙居跑掉,方之询盯她跟衙门里盯着犯人一样。 只是这一次还没等上一盏茶的功夫,穆夏又折回来了,一叠子银票放在她桌上。 “怎么”穆春有些疑惑“严家不会连钱庄都不开了吧” “不是。”穆夏低着头似乎犯了大错“姐夫来了。” 她在大门口碰见了方之询来接“爱妻”,见她小心翼翼多问了几句,穆夏哪里是他的对手,几个回合就什么都说了。 方之询脸上阴晴不定,请她先回来,自己则去给周氏这个岳母请安去了。 穆春呆了一呆,方之询已经大踏步进来,瞧着穆春脸色不佳,笑着说道“爱妻藏了这么多私房钱,怎么着,被抓现行了觉得对不起为夫” 穆春当着穆夏的面根本与他调不起情来,只阴沉着脸命玉竹将银子收了,一言不发站起身就往外走。 穆夏识趣的跑掉了。 方之询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又指使玉竹出去,用胡渣轻轻碰她的脸才说道“娘子不必生气,这银子没有存进严家钱庄是对的,严家马上就要破产了。” 穆春一惊,转过身来诧异看着他。 方之询眨眨眼睛“这还是你第一次如此认真看我,看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穆春打他一下,温怒道“快些说。” “没什么,不过是你的祖父,穆立穆大人,已经向钦差大人奏请,于昨天夜里,突袭了严家在徽州和阳岐城的钱庄,抓住了他们放高利贷的现行,搜查出了许多账本,人证物证俱在,定然是要全部查抄了呢。我朝律法可不是闹着玩的。” 穆春更加哑然,她想了一会儿,将方之询的手掰开,说道“我要去严家看看。” “马车在门口。”方之询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提出这个要求,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两个人上了马车,还未走到严家,大街上就已经人声鼎沸“严家被抄了” “钱庄也被查封了” “铺子上也贴了封条了” 此起彼伏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我说珠宝铺子今早怎么没开呢” “糕饼铺子也没开,桂花糕都没处去买” “严家到底犯了什么事儿” “你没听说吗私下设地下钱庄,闹 出了几条人命官司来” “那动静不小,怎么没听说” “在徽州那边,阳岐城不过是小买卖。” 如此一问一答,渐渐看热闹的人都往严家跑去。 穆春和方之询的车马根本无法在人流涌动的大街上行动,两个人只得下了车,夹在人群中朝严家步行而去。 严家大门口站着十几个神色肃穆的官兵,身穿铠甲手握军刀,岿然不动。 偶尔有人想上前一看究竟,便冷冷一个眼神瞪过来,吓得人赶紧缩回去,往后站着。 严家内宅,严子松早已经放弃了抵抗,跌坐在太师椅中不得动弹。 严和明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慕容氏和胡彩霞并一干妇人看着孩子,早已经哭号过了,可是没有用,那些官兵的威严吓得她们噤若寒蝉,再也不敢胡搅蛮缠呼天抢地。 所有人大眼瞪小眼,就定定看着,茫然得盯着,像是那些官兵们搜查出来的一座座古玩、一箱箱财宝、一叠叠银票、一堆堆首饰,都不是她们的一样了。 一个身着鹤鸟图官服的官员站在园中昂首挺立,新来的知县潘大人站在他身后,小心翼翼面带讨好“大人,这些是连夜押送还是先放在县衙” “今日抄完即可清点,报出实数连夜处罚,冲没国库”钦差大人冷冷瞄了一眼严家老小,对潘大人说道“还有罪魁祸首,一并带走发落。” 严子松几乎是整个人一抖,就彻底瘫在椅子上不敢动了。 查抄了约莫一个时辰,搬出十几个大箱子,均一一贴上封条才结束。 潘大人擦着额头上的冷汗,看了几眼严和明,到底是让衙差压着严子松走了,没有理会慕容氏的大呼小叫。 “你快去求求潘大人啊。”慕容氏见哭号没有用,使劲推一下严和明“他跟你以前不是同窗吗不是知交好友吗来了这些日子,也没少拿咱们家的好处” “闭嘴”严和明知道这个节骨眼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狠狠瞪一眼慕容氏,再不吭声。 慕容氏被他一吼,怒道“不孝子,你就看着你爹不管这事儿分明是你挑起来的” 胡彩霞吓得半死,忽然来了力量,死死拉住慕容氏就往后面走“婆母,不能这样说话。” 慕容氏也不蠢,刚才是情急之下才脱口而出,此刻听人提醒吓得后怕不迭。 严和明在家里还有主心骨,若是连他也被带走了,她们孤儿寡母怎么活 如此方才消停下来。 等一大堆官兵都走了以后,不少仆人连工钱都没有要,就赶紧打了包袱跑了,偌大的院子空空荡荡,从前的富贵荣华,如今只剩下一片狼藉。 严和明仍旧是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胡彩霞抱着两个孩子,忽然清醒过来“相公呢相公那边怎么样了” 严和正刚得的官职,怕是肯定保不住了。 她此刻才想到这一点,顿时哭号得比慕容氏还厉害,泣不成声委顿在地。 慕容氏冷冷瞧着她,怒道“难怪刚才老爷被抓走了你不慌,你心里打的是我儿子的算盘哪。” 胡彩霞一声不吭,却使劲掐了两个孩子一把,两个孩子哇哇大哭起来。 慕容氏瞧着那两个来历不明的男孩子,心里的火更大,一改往日疼爱孙儿的慈祥祖母形象,怒吼道“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还号丧” 两个孩子哭得更大声了。 胡彩霞气愤不已,从地上起来跟慕容氏吵起来。 严和明以手蹙额,眉头紧皱,听见这里吵得厉害,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就往外走。 门口看热闹的人见大门口贴了封条,渐渐散去。 潘县令出门时已经公开宣布了,这座宅子也被查封了,限严家人三日内搬出去。 严和明是从角门出来的,他茫然看了一眼外面,不知不觉秋天来了,夏日里葱翠的大树,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一派萧条之色。 他沿着严家的院墙,一步一步颓然无力地往前走,一步一步像是灌了铅一般,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 严家发展到今天,他始料未及。然后又轰然倒塌,他更是始料未及。 虽然那位钦差没有说,但是想必胡建功定然也被端了。 这些年,严家兢兢业业建立商业帝国,本身没想过做违法的生意。 可不知道严子松的脑筋怎么就动到那上面去了,或许是太渴望一步登天了 欲壑难填。 可笑的是,当他发现此事利滚利,财富如雪花纷纷而来时,竟然也将风险置之脑后。 愚蠢啊愚蠢。 功亏一篑,三代积累化为乌有。 严和明满脑子胡思乱想,待走回到角门处,就见眼前站了一个下人打扮,却又不失体面的中年妇人。 他只看了一眼,就又要往前走。 那妇人往后退一步拦住他,忽然开口说道“严二少爷。” 严和明愣愣的望着她,瞧着她的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8 严和明瞧着她,定定地看了半响,才问道“胡家居然还敢让你到严家来” 胡彩玉神色一滞,严和明知道被自己说中了。 怕是此刻胡建功被抓,胡家也是一团乱麻,按照他们的尿性,怕是所有的罪责都要推到严家头上,别说让胡彩玉过来探望自己,怕是过不了几日,胡家退婚的意思都要传出来的。 胡彩玉拉着严和明的胳膊赌气说道“不管他们,只要我心意已决,任何人不能将我们分开。” 严和明看了她一眼,忽然重重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去,第一次带着些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脸颊。 胡彩玉呆住了,瞬间感觉幸福的不得了,一切都值得。 她正要说话,严和明已经将她推开,冷声说道“你还是回去吧,为了我不值当,严家如今要连容身之所都没有了。” 怎么会胡彩玉脱口而出“难道不去二房住几天再作打算吗” 二房严子俊那个二叔能不落井下石,就算是他的仁义了,还指望他收留严家的这些人 只要花他的银子,怕是肉都要疼死。 严和明没有吭声,他劝胡彩玉回去“家里乱,很多东西要收拾,你先回胡家去,到时候有事情我再去找你。” 这是他第一次对胡彩玉这样和风细雨。 胡彩玉十分受用,虽然不放心,却也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待她走了以后,严和明才发现回廊的长椅上,放着一叠银票,共有五百两左右,怕是她的私房钱。 严和明连日来阴郁的面孔,第一次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慕容氏和胡彩霞早就失去了往日的婆慈媳笑,如今一个人坐在屋里唉声叹气,清点细软,另外一人抱着两个孩子,十分警觉。 严和明去安抚了他们的情绪,思来想去,还是走出大门,去往严家二房院子里。 只是尚未走出多远,就碰见迎面而来的严子俊。 他满脸堆笑,看出严和明的意图,不等他说话就先开口道“大侄子,有件事情要知会你呢。” 严和明将要去二房借宿的话吞进了肚子中,他猜严子俊要先发制人了,想着他说出口也好,省得一会儿自己说被拒绝,一样颜面无存。 严子俊便道“先前你爹说,我那便宜弟弟他养着,如今又是一个月了,答应的银子数目还没到位” 严和明一呆,此事他根本不知情。 严子俊只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被蒙在鼓里,笑着说道“本来是我家的孩子,是该我们养着的,只是你爹说严家男丁单薄,一定要好生培养,日后才能成为栋梁之才,因此答应了由他出这笔银子。如今你们家遭难,说起来是该我这个当哥哥的供起孩子才是,只是只是” 严子俊先前说的话还叫话,接下来说的话已经不叫话了“只是,我这便宜大哥当是能当,可总该为孩子正名才对,他分明是你的弟弟,我若是养着,也算是养着自己的大侄子,不然不伦不类,岂不是乱了人伦纲常。” 严和明如遭雷劈,半响呆立当场无法动弹。 他刚才听到了什么霍青青的孩子,是严子松的私生子 他委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扯着嗓子冲严子俊吼了一声“你胡说什么” 这是严家事发这两天,他第一次如此大的声音宣泄情绪。 一直以来,他知道自己不受严子松待见,许多做决定的事情,他虽然据理力争,却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从未有过失态的时候。 地下钱庄临时关掉,严子松相信线报,说关就关了,他问了几句,没有答案,只能照办; 胡彩霞的双胞胎儿子是自己的私生子,消息外传,祖父被气死,他内心哀痛,也没有诉诸于口,毕竟严家人里面,除了他,其余人都是早就乐见其成的。他不能让他们看笑话; 因为祖父忽然去世,倒是严家大量囤积的药材无法卖出去,资金周转不灵,其余的铺子一下子无法运转,严子松没有知会他一声,就重新开了地下钱庄,他没有说话,因为知道自己说了也不管用; 如今地下钱庄忽然被查,严家被抄,严子松被抓了,严和正想必马上就会收到罢免的消息,不日就要回来家里,他能做主了,可是,还能做什么主呢 呵呵,连严家二房,本以为是自己小堂叔的孩子,居然都是爹爹的私生子。 这严家,从外到里,从面上到根,全都烂透了。 他神色木然地想着,看着严子俊算计的目光,半响才说了一句“既然如此,你去找我爹吧。” 严子俊瑟缩了一下,想起了自己蹲监牢的那些时光,那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他谄笑着说道“大侄子,你开玩笑吧,你爹此番既然进去了,少不得要脱层皮的,我花银子也不一定能打通关节。” 他以为严和明是要他出钱捞人呢。 严和明转身便走,头也不回“既然如此,那就把孩子送人吧。” 严子俊没想到他如此绝情,摸摸头嘟哝着回去了。 一夜无眠, 严家第一次这样安静的夜。 在以前,严和正若是在家,定然是夜夜笙歌的;他去赴任了,家里也是宾客盈门,络绎不绝,总有留宿的。 家里的丫鬟仆人穿梭其中,忙的不可开交。 如今,却是这样安静的夜,安静地呼吸可闻。 严和明瞧瞧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家丁小厮跑的跑,遣散的遣散,唯独剩下了一个来禄,还守在门外面。 不知道慕容氏和胡彩霞睡了没有。 他正凝神想着呢,外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急匆匆的,紧接着来禄在外面欣喜地叫道“大小姐” 接着是敲门的声音“二少爷,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回来了” 严和明听明白了,起身披上外衫,严云丽已经推开门大踏步走进来,她脸上红彤彤的,想必是夜里凉,说话带着急促感“二哥,家里怎么了,怎么就被抄家了” “这些日子你在哪里”严和明没有回答她的话,只盯着她不住的问。 严云丽忍了忍,许久才回答出三个字“在京城。” “你去京城做什么”严和明又问。 严云丽没有回答。 她跟任家订婚之后,一心想着穆凌云,便胆大包天带着银子,趁乱跑走,一路北上去了京城。 打听到了周家的宅子,便租住在附近的客栈。 她本想对穆凌云表明心迹,可是瞧着他每日一早就骑马去学堂,晚上灯火都灭了才回来,如此盯了几日,反倒是于心不忍。 索性就这样挨着住着,每日早晚痴痴看着,目送他上学,再目送他放学。 穆凌云自己本身也没有任何娱乐,每日都是读书读书。 偶尔被同窗叫出去吟诗作对弄些诗茶酒画,严云丽便打扮好了伺机出现,只是穆凌云浑然不查,只是觉得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之感而已,其余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严云丽见他浑然不知苏家退婚的时候,更不知道苏锦绣如今在苏家沉沦内敛,有心想说,只是话到嘴边次,终究是咽了回去。 她爱他,固然是爱他俊朗的相貌,可也包括他身上的才气和淡然的稳重。 若是就这样说了,真的影响他前程,名落孙山了,她又于心何忍。 如此反反复复,纠纠结结。 而穆凌云对此一无所知,以老乡的待遇对待她,面对严云丽偶尔过分的示好,他毫无觉察,只一味读书。 时日久了,严云丽竟没有了开口直言的心思,而是想着如何潜移默化,让穆凌云真正熟悉自己的存在。 那时候她每天心思都是甜蜜的,无需拐弯抹角,无需勾心斗角,只要她装出一副偶遇穆凌云的姿态,穆凌云自然就会多看她一眼,与她说话。 虽然只是那么几句。 如此就耽搁下来,直到听人议论,楚州最大的富户严家被查抄。 她找人证实了消息,几乎是马不停蹄,夜里都没有一刻休息,直直带着丫鬟驾着马车玩命跑回了家里。 见满目疮痍人丁凋零,她这才从那仅存的一丝幻想中醒过来,明白严家是真的完了,彻底完了。 严云丽没有来得及回答严和明的问题,眼前一黑,就晕倒了。 或许是累倒的。 严和明眼疾手快接住了她,又让丫鬟接了水来,许久严云丽才睁开眼,却是说了一句累了,又昏睡过去。 这一睡便到第二日的傍晚才醒来,即便是万分不愿意,也不得不接受现实严家的奢华富贵没有了,她的金尊玉贵也没有了。 甚至于,过完今天晚上,明天晚上她连自己能在哪里睡觉都还不知道。 严和明在家里来回踱步了两个时辰,终于用胡彩玉给的五百两的银票,认命地出去租了一个小院子。 慕容氏抱着家里大红油漆的柱子死死不肯撒手,哭哭啼啼的说死也要死在这里。 严和明好生劝了几句不听,最后是严云丽忽然疯魔了一般,对平素疼爱自己的母亲大吼一声“那你就死在这里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带着一个小包袱,里面不过是几件换洗的衣裳,就率先出了严家的大门。 胡彩霞向来是识时务的,更遑论如今她已经声名狼藉与小叔子私通,还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她低着头一言不发,抱着一个儿子,另外一个抱在丫鬟手中,乖巧地跟在后面。 只是下一秒,便有人冲进来,连声招呼都不大,一拳头就打在严和明身上“畜生我打死你这个畜生” 胡彩霞吓得瑟瑟发抖,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抱着儿子缩到了一边。 来人面赤目红,却不是严和正是谁 他被罢免了官职,从任职的县匆匆赶回来。 本来他早些时候听说了严老太爷被家里的丑闻气死,就曾经回来闹过一场,不过是被严子松按住了,好生安抚了一顿。 他又带着气去了任上。 他不是不理亏的。这些年他包养小官人,与一些断袖之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9 只是,片刻后她却忽然如梦初醒,扑过来疯一般的痛打严和明“二哥,你真的,真的” 她声音都是颤抖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严和明陡然明白过来,即便是严云丽有所耳闻,怕是她也是不肯相信的,认为是谣传。 此刻见了严和正的反应,才陡然醒悟家丑是真的。 严和明不知道怎么样回答她,他只是瞧着她,瞧着这个在家里最受宠的妹妹,心里涌上一抹歉疚。 胡彩霞此事上前,对严云丽说道“不管真假,事已至此,该想想法子,如何救公爹出来” “你住口,贱妇”严云丽甩手就是一个耳光打过去,这一下子打得又气又急,胡彩霞一不留神便跌坐在地上,怀里搂着的大个儿哇哇的吓得哭起来。 严云丽定定看着严和明,指着哭着的孩子,认真问道“二哥,是真的” 严和明还未回答,严和正已经红着眼睛嘶哑着嗓子怒道“我不能人道,难道这孩子是我的” 严云丽面上蒙过一层浓郁的悲伤,她虽然嚣张跋扈,基本的礼义廉耻却是懂得,她深深看了严和明一眼,痛哭失声“二哥,你怎么这样糊涂,都是亲兄弟,朋友妻尚不可” “什么亲兄弟”慕容氏在一旁冷哼道“你们两个是我生的,他算什么,一个下贱坯子生的野种罢了。” 此话一出,严和正和严云丽都呆住了。 这些年,在后一辈的人中,除了严和明因为严子松对自己的态度起了疑心,私下底调查,知道了自己身世的秘密,旁人是都不知道的。 慕容氏选择今日捅破窗户纸,便是不想再扮演贤妻良母的角色了,严和明心里一阵悲哀。 话既然已经说到这里,慕容氏简单直接“如今老太爷已经不在了,老太太也因为老太爷的故去,心灰意冷回了老家老宅子去住,老爷进了大狱,如今就剩咱们几个,严家被查抄了,严和明,你也就不必跟着费心了。毕竟算起来,你除了跟你在监狱里的爹有点关系,跟咱们母子三人没有任何关系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自管各自吧。” “那爹呢”严和明下意识地问。 “你爹又不喜欢你,看到你只怕更难受”慕容氏尖酸刻薄,全说的心里话“你离我们远远的,就算是阿弥陀佛了” 严和正立刻附和,指着胡彩霞说道“这个娼妇和这两个野种我也不要,没得叫人笑话死” 严和明心里一阵悲哀,唯独严云丽还有些理智,她看了一眼严和明,对慕容氏说道“母亲,以我们的能力,能救得出父亲吗” “那就看他的造化了”慕容氏不是不明白,可是她心里十分清楚,严家大势已去,即便是救出了严子松,又能怎么样进了那深牢大狱,没有银子打点,哪个不是不死也要脱层皮出来 更何况严家查抄出来那么多家产充入国库,身上还背着人命官司,怕是凶多吉少。 她还有一点私心,但是这点私心却不能同外人说。 就算严子松再不待见严和明,那也是身上流着严家的血脉,严子松若是出来,少不得倾家荡产去救,还要分一份给严和明,这是怎么算都不划算的。 昨晚上她清点细软,多多少少她私藏的还有几千两,若是节衣缩食的过日子,这辈子是够了。 严云丽大了,找个家庭富裕的嫁出去不成问题。 严和正,这个儿子本就对女人没有兴趣,那也就算了,省得出去别人说闲话,老老实实远走他乡,如此随便找个女人传递香火,其余的由他去就是。 如此,他们母子三人好生过日子,把严家的这一切都抛诸脑后才是正理。 这些年在严家忍气吞声,她也真的是受够了,成日里看到那个贱人生的严和明在眼前晃悠,她还要好声好气相待;严子松动不动就偷偷摸摸感怀他那个表妹,还以为她不知道呢。 她什么都知道,不过是为了严家的声誉,为了严家的体面,为了严家的荣华富贵,忍着罢了。 说白了,这一家子牛鬼蛇神,就没有一个心思清明的,各种腌臜龌龊,如今能离了也好。 慕容氏当然不会明说,她一手拉着一个“救你爹,咱们自己想办法,如今先安顿了吧。” 严和明急忙说道“我这两日去打听了,爹被单独关在县衙里,不允许探视怕是” “闭上你的乌鸦嘴,说了叫你别管”慕容氏吼他一声,拉着儿女头也不回的走了。 唯独严云丽,时不时回头看两眼,可到底拗不过母亲和哥哥。 空荡荡的严家大门口,只剩下严和明和胡彩霞,并一双哭泣的儿子,另外有一个胡彩霞的陪嫁丫鬟明瑶。 明瑶抱着小哥儿,对严和明说道“二少爷,那咱们如今去哪里呢” “还能去哪里”严和明看了一眼胡彩霞,对她的厌恶毫不遮掩“当初你求我,为了严家子嗣昌荣,我一时猪油蒙了心,做了糊涂事,如今家里已经破败成这样子,你便回娘家去吧。” 胡彩霞一听失声痛哭“我姨娘已经不 在,这些年全是在大太太手底下讨口饭吃,好容易嫁来了你家如今你要我回去,岂不是叫我去送死旁的不说,只说我那妹妹胡彩玉,她知道这两孩子是你的,还岂能容我活着碍她的眼挡她的路” “你多虑了。”严和明看了她一眼,越发觉得疯魔,看了一眼已经掉在地上的严府的牌匾,冷冷说道“你瞧,严家已经败落得连普通庄家人都不如了,胡家大小姐还能看上我她此刻怕是跑都跑不及呢。” 昨日胡彩玉送银子来诉衷肠,严和明不是没有感动的。 只是到了傍晚,胡家的退婚帖就送过来了,来禄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递给了他。 他也不想在这时候还给家人添堵,因此只告诉了如今唯一剩下的长辈慕容氏。 结果,今日慕容氏就彻底跟他撕破脸,想着怕是他真的一点用处都没有了吧。 也是此刻他才明白,胡彩玉昨日不是来周济严家,怕是想着最后给一点,也就恩断义绝了。 胡彩霞愣愣看着严和明递给她的退婚帖,半响不吭声,许久才又站起来,整理了衣裳头发,换了一种温柔的语调“既然如此,那咱们带着儿子,好好过日子吧是穷是苦,我总会跟着你的。” “大嫂”严和明被她的逻辑震惊的无以复加,他提高音量大喊一声“大嫂” 就连明瑶也拉着胡彩霞的衣裳,叫她别说了。 胡彩霞却丝毫不怵,她指着站在地上的两个虎头虎脑的儿子“你瞧,咱们的儿子,多可爱啊。” “你疯了”严和明不是心软之人,见胡彩霞作势要缠上他,根本不留情面“大嫂还请自重,回胡家去吧。只当大哥已经把你给休了。至于我的侄儿” 他想了一想才说道“我会每月给你送去银两,你先养着。” “那你就是逼我去死”胡彩霞凄厉大吼一声“胡家不会让我回去的,你害了他们的大少爷” 严和明一愣,这才记起胡建功也被严家的事情连累了。 他看了胡彩霞一眼,从袖口里掏出租约,递给胡彩霞“那你先去这里安顿。” 说完带着来禄头也不回大踏步地走了。 胡彩霞愣愣的看着那张小宅院的租约飘落到地上,愣愣的回眸问明瑶“全都不要我了没有一个人要我” 她疯了一样搂住两个儿子,放声大哭“可这是严家的骨血啊,这是严家的骨血。” 明瑶劝无可劝,只能跟着一起哭。 半响,胡彩霞忽然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哼,不是还有在老家的老太太么他们一向孝顺,定然是从老太爷死后,一切的消息都瞒着的。我就不信,老太太能看着她的两个曾孙子活生生饿死。” 她瞟了一眼那张租约,对明瑶说道“走,咱们先去把租房子的租金要回来,然后回老家去投奔老太太去。甭管这孩子是谁的,只要姓严,他们严家就得一辈子养着我,一辈子养着这两个孩子。” 她忽然浑身来了力量,一把抱住两个孩子,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我才不稀罕这些臭男人,他们不要你们,娘照样能把你们养大” 来禄跟着严和明,忧心忡忡“二少爷,您要去哪里” 严和明头也不回“本来是要安顿一家人的,如今人家都不把我当一家人了,也罢。” 他捏了捏荷包里面的银两,心里有了个大概,对来禄说道“去楚州。” 穆立,穆立 是穆立告的钦差大人,查抄了严家。 等走到郊外,他蓦地想到一件事情,忽然跟来禄说道“我们家在这附近有一个庄子,估计现在也已经贴了封条了。你去看看,打听一下霍青青在什么地方安顿,去告诉她,慕容氏有钱呢。” 他几乎敢板上钉钉慕容氏手中有银子,否则,她那个吸血虫一定会紧紧巴着自己不放,绝不是带着自己亲身的孩子,甩包袱似的赶紧将自己和胡彩霞甩掉。 狗咬狗,他只等着看好戏而已“你办完了来楚州荣生客栈找我。” 来禄听得目瞪口呆,此刻连他都觉得,严家这些事情真的是太乱,太不可思议了。 田庄里的作物郁郁葱葱,只是早就无人打理,不过这只是暂时的,怕是清点完毕,官府就会派人来管理了。 他上前去抠门,门户紧闭。 一旁经过的农人问道“这是严家的庄子,如今被抄了,小哥你找谁” 来禄想了一下,说“有位姓霍的娘子,是不是住在这里带着一个小孩子。” 那农人是村里常住的,想了想说道“来了好几个月了,经常带着孩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对呀对呀,她去哪里了”霍青青惯有几分姿色,在这村里也是万众瞩目的。 “那就不知道了。”那农人想了一想才说道“不过她在村里有个相好的,你去他家看看。” 来禄几乎要喷出一口老血来。 他从严和明口中听说霍青青的儿子其实不是严子俊的弟弟,不是严二老太爷的儿子,而是严子松的私生子时,就已经大为震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0 她虽然攒的银子不少,可坐吃山空终究不是事,儿子还那么小,要精细养大买宅子置地,怕也是捉襟见肘。 姘头是个好吃懒做的,他娘也不待见自己,在这里住在并不是长久之计。 若是能再从慕容氏手上捞上一笔,那她们母子两个后半生也有靠了。 来禄哪里知道慕容氏手上有多少银子只不过遵照严和明的意思过来挑拨离间一番罢了。 对于这位主子,来禄心里清楚,他不是个以德报怨的好人。 慕容氏今日伤透了他的心,他定然是叫慕容氏不得安宁的。 “估摸着有一两万两吧。”来禄胡乱说了一个数目“毕竟连咱们二少爷安置的宅院都看不上,另外要带着大少爷和大小姐住呢。” “大小姐回来了”霍青青有些吃惊,还以为严云丽被坏人掳走,怕是再也回不来了呢。 “恩。”来禄匆忙点头,便不再跟霍青青寒暄,自顾自去了。 霍青青说完话回到院子里,那妇人十分不高兴,指桑骂槐“成天里擦脂抹粉,总有男人来找,好好的门风都被人败坏了。” 霍青青笑着摸出几个大钱递过去“总不能蓬头垢面的不是您拿去打酒喝,我在这里呀,也住不了几天了。” 果然,那妇人见钱眼开,一下子就笑了,听见她说不能在这里住了,又立刻耷拉着脸,后悔不跌“怎么滴要走瞧不上咱们家了这男人要来带着你走了真是,什么东西” 霍青青仍旧是陪着笑脸“不是您想的那样,我走是为了一些事情,等办完了,到时候带更多的银子回来。” 那妇人半信半疑,只是霍青青的能耐她是见过的,瞧着她从前成日里坐在田庄地头晒太阳,庄子里的人却不敢怠慢半分,后来与自己儿子勾搭上,她说过几次,霍青青从来不因为她话难听而置气,都是带着笑容,给她塞银子。 后来严家的田庄被查抄了,儿子就将她们母子带了回来,她自然是不肯,家里穷,弄个儿媳妇她没有意见,可给别人养儿子的事情,她可不傻,不会去干的。 结果,儿子悄悄告诉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霍青青手上的银子,别说养儿子,就是养活她们母子都绰绰有余。 她这才见财起意,收留了霍青青。 只是渐渐的,她发觉无论她怎么旁敲侧击,恐吓吹捧,这女人的口风都十分紧凑,从来不说自己有钱,也不说自己没钱。 家里揭不开锅了,她就拿点银子出来贴补;然后管上一阵子,无论自己怎么哭闹也不会再给一分。 后来儿子又劝她,说不急在一时,人心都是肉长的,时间长了石头都能焐热,别说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了。 她这才消停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也时常怀疑儿子被这女人迷惑住了,并不像口中说的那么有钱。 只是家里一贫如洗,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观念,她这才容忍霍青青的。 好在这女人也十分低调,成日最多抱着孩子在院子里晒太阳,并不出去瞎走,也不乱花钱,她倒是渐渐习惯了。 今日听说她还能弄一大笔银子,立刻来了兴趣,问道“是吗要不要我们帮忙你什么时候去” 霍青青不理会她暗含的意思,笑眯眯的问道“婶子觉得我什么时候去合适” 那妇人眼珠子提溜一转,说道“自然是越快越好。只是大成今日不在家,我跟你一起去吧。” 霍青青不接话,只自己顾自己说道“婶子说的是,自然是越快越好。” 她进了屋,见儿子还在摇篮里兀自睡着,抱了起来,什么东西都没拿,出得门来,对那妇人说道“我今日便去,大成若是回来,你跟他说一声。” 那妇人见她神色淡然,不让自己跟去,一时拿不准什么主意,问道“你带着孩子不方便吧不如我帮你看着”她伸手就要去抱孩子。 霍青青将孩子搂在怀里,倒是不怕那妇人猜忌,只平淡说道“可得带过去,没他不行。您知道,我是严家的人,如今严家大房倒了,二房可还在呢,我不带孩子过去,谁理我呀。我这后半生,都靠这孩子还姓严过日子呢。” 那妇人就立刻解围裙说道“那我与你一同去,免得严家势大欺负人。” “您可千万不能去。”霍青青不卑不亢,她看出妇人似乎怕她这棵摇钱树抱着孩子跑了,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严家人并不知道我在您这里住着,还以为我自己跑了呢。若是您去了,我要银子可就不占理了。” 她三言两语说的妇人哑口无言,即便是担心她跑了,一时也找不到跟着的理由,还有些真的害怕跟着霍青青,被严家人怀疑,不肯给银子。 “不过话说回来,严家的银子若是得手,到时候咱们可不好再在这里住了。”霍青青补上一句。 一边是摇钱树,一边是更大的收益,妇人心里天人交战之际,听了这句话,又觉得她会回来,毕竟,一个女人家单独带一个孩子,即便是有银子,也少不得受人欺负,如何自保呢 她正凝神想着,霍青青已经微微俯身,抱着孩子走出了门口的缓坡。 孩子正是可爱的时候,霍青青一路走一路思考对策,等到了严家,发觉朱漆大红门都贴上了封条,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去了严家二房。 曹氏没料到她会回来,听下人禀告立刻警惕地说“不见不见。” 霍青青听了也不恼,只拿了两个大钱,又跟门房传话的婆子说道“劳烦妈妈再去跟太太说一声,我不是来找她的,不过是想打听一下,大太太去了哪里” 那婆子见状,知道是好差事,急忙又去禀告。 曹氏这才叫了她进去,狐疑地上下打量,见她虽然穿着粗布衣裳,却是美貌不减,怕是在庄子上过的十分滋润,心里先存了三分嫉妒。 又见她怀中的婴儿煞是可爱,心态上越发扭曲,冷着脸提防着问道“你当真是来找大嫂的” “是。”霍青青话一出口,轻声细语,倒是让曹氏吃了一惊。 她有些惊讶的脱口而出“你变了” 霍青青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她不是变了,她是在徐家那么多年无所出,在刀光剑影之下,早就练就了一身好本领。 那时候她进门许多年,从最开始炙手可热的新娘子,变成人人嫌弃的老油条,不知道经过多少明刀暗箭。 去了穆家,穆家的人都是正直良善,她要达成目的,只能用着鬼蜮伎俩争宠。 到了严家,曹氏不待见她,她知道曹氏本就是阴险之人,若是只用阴险狡诈来对应,少不得吃闷亏,索性像个泼妇与她斗在明处,她若是出了事曹氏就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倒是除了一些鸡毛蒜皮,也是相安无事。 等到了庄子上,手头上有钱了,也不需要与人争斗了,她最大的目标便是温柔小意的笼络住严子松,那自然又是温柔体贴和风细雨。 这几天严家陡生变故,她抓住大成作为一个栖身之所,便表现出自己无家可归无处可去的凄苦来,自然又是将大成牢牢扣住。 如今见了曹氏,她与她早就没有了冲突,自然更是展露出一种“是友非敌”的友好来。 曹氏到底只是个小小的当家主母,严家二房没有权利也没有财富,她便显出几分小市民的模样来。 霍青青仍然是淡淡一笑“寄人篱下,自然要低头了。” 曹氏十分满意她如今的表现,叹口气说道“本来你带着儿子来投奔,是该接纳的,毕竟儿子还是我们严家的根苗。只是你看,如今” 她顿了顿,尴尬地看了一眼严家二房似乎没有被波及,仍旧是还算富丽堂皇的摆设,接下来的话便有些说不出口了。 曹氏此人就是这样,你对她飞扬跋扈,她自然嚣张泼辣,你对她和颜悦色,她也不好对你发狠咒骂。 霍青青仍旧是一副淡淡的,知道严子俊没有把儿子的真实身份告诉曹氏,心里愈发对她看清了几分,告诉自己别与这种人计较,冷冷却又客气地说道“当初我们母子的着落是落在大房大老爷处,如今他蹲了大狱,没有就此反悔赖上二老爷的道理,我还是只问大老爷大太太。” 曹氏听了喜不自胜,暗想霍青青如今势单力孤,怕是知道自己斗不赢了,这才不拿鸡蛋硬碰石头。 柿子都是捡软的捏,如今严子松倒台了,慕容氏还在,霍青青怕是要去找慕容氏了。 如此一想,曹氏心情更加愉快。她一直觉得,严子俊对这个便宜弟弟还是有些感情的,若是严子松倒了,霍青青赖上严家二房,即便是她坚持,也少不得要做恶人。 如今霍青青自己说不找他们夫妻两个,曹氏自然是求之不得,她站起身,向丫鬟示意,拿了一小锭银子“你们母子也不容易,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霍青青自然是接了不在话下,又跟她道谢,曹氏愈发喜不自胜,派了一个婆子,亲自带霍青青去慕容氏住的宅院处。 那婆子七拐八绕的,虽然路途不近,却始终没有离开阳岐城的城中心,这让霍青青愈发笃定,慕容氏手中银子不少。 即便是分财产,这里面也得有三分之一是她儿子的才对。 婆子在一间木门前停下来,这是一处敞亮的,却位于城中心三进三出的院落,虽然不如以前严家一个小院子大,却也宽敞错落,格局开阔。 那婆子将她带来,叩了门后道“奴婢要回去了。” 她来的时候曹氏叮嘱过,不要趟这个浑水。 霍青青猜也猜得到,也不让她为难,挥挥手打发她走了。 剩下的就是自己一个人要面对的事情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是个年轻的丫鬟,霍青青却是认了出来,正是严云丽身边的麦草。 麦草自然也认出了她,狐疑道“霍姨娘怎么找来了” 慕容氏租了这个宅子,就让人告诉了严子俊。 毕竟,严和正虽然是她心疼的亲生儿子,可到底年轻又不管事,严家大房虽然被查抄了,严子松入狱了,到底还有许多未尽事宜,需要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1 麦草,关门。”严云丽大声吩咐,拉着霍青青就往里面走。 待过了最外面的院子,门口正屋一个老婆子诧异地盯着霍青青。 里面传来慕容氏的声音“是正儿回来了吗” “母亲。”严云丽叫了一声,跟那婆子和麦草说道“不许声张,好好守着。” 她兀自扭着霍青青进了门去,倒是把慕容氏吓了一跳。 慕容氏自然是认得霍青青,她又惊又疑“你怎么来了” 又见她怀中孩子,立刻警觉起来“严家已经倒了,你还缠着我们干什么” 严云丽十二分委屈得往前走,告诉慕容氏“她说她说这孩子是我弟弟。” 慕容氏愈发吃惊,整个人惊得都抖起来,声音颤抖不平“你你说什么” 霍青青冷冷的,很平淡“这是大老爷的儿子。” “你胡说。”慕容氏坐在椅子上,自己捂着胸口,有些上不来气。 只是霍青青这句话说出来,她忽然就明白过来。 之前严子松与她说过,家里出银子养霍青青和她儿子,那时候严家有钱,加上严子松和严老太爷一直对严家子嗣单薄有些担忧,既然家里多的是银子,她也不想做恶人,跟老爷和公公对着干。 只是心里不是不奇怪的,严家二房并不缺银子,养个孩子不难。 若是不待见霍青青,去母留子也不是什么难事,怎么就让他们来养这个孩子。 如今霍青青这一句话,慕容氏就什么都清楚了。 她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只有这个缘由,那些牵强的道理,才都圆的通。 她此刻呆呆跌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严云丽叫了她一声,她这才回过神来,苦笑着说道“霍姨娘怕是糊涂了,如今大房倒了,反倒是二房还在。你这儿子分明是二房老太爷的,怎么赖到大房来了如今咱们大房可是一穷二白,养不起了。” 霍青青也笑了,只不过不是苦笑,她笑着说道“孩子是大房老爷的,还是二房老太爷的,可足足差了一个辈分呢。如今咱们都说不清楚,不如打点一下衙差,去大牢里问问老爷,一切都清楚了。” “你倒是会扯,知道老爷如今出不来,想出这等恶主意,栽赃陷害。”慕容氏咬牙切齿。 霍青青还是轻描淡写“若是大老爷不出来,咱们去找老太太,她知道的。这孩子,是她的亲孙子。老太太不过是远了些,并不是出不来,问一问也很容易的。” 慕容氏见她有恃无恐,一时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霍青青又道“若是都不愿意,让他跟正少爷,明少爷滴血认亲也是使得的。” 慕容氏怒吼道“兄弟血不相融的。” “那就去狱中跟老爷滴血认亲。”霍青青既然来找慕容氏,自然是全都想好了,由不得她不承认“我去敲鼓打官司,老爷这点儿事儿,衙门里定然会让他配合的。” 慕容氏气得牙龈冒血,她双目通红问霍青青“你待如何” “我要严家剩下的银子,三分之一。”霍青青都想好了,开口就是要了慕容氏的命。 慕容氏见她并没有提认祖归宗等等之类的事情,不过是要银子,反而松了一口气“严家你也看到了,如今哪里有银子。” “大太太可怜可怜我们母子吧。”霍青青是了解慕容氏的,她先前咄咄逼人,是要将儿子的身份的坐实,让慕容氏辩无可辩,推无可推,这样再要银子,就是名正言顺。 此刻见慕容氏开口说没有银子,她岂能相信,又岂能善罢甘休,她打量了一下这个院子,笑着说道“多少给点儿,如今老爷在狱中,我一个弱女子,又没有什么能耐。” 慕容氏明白她所有的心思,只是不知道是谁把这个瘟神招到她这儿来的,便问道“若是我真的没有银子,你待如何” 霍青青笑了道“那咱们孤儿寡母无处可去,只能厚着脸皮少不得蹭大太太一口饭吃了。” 这竟是要住下的意思。 慕容氏从前一向对人宽厚,就算是对严和明,也只是心里盘算,明面上从未有过为难,反而是嘘寒问暖,若不是严家彻底垮掉,她尚不会露出獠牙与严和明撕破脸,因此在霍青青心里,慕容氏还是一个好拿捏的主母。 严和正一个小白脸,不足为惧,唯独严云丽有些厉害,如今她儿子在手,倒也不怕。 慕容氏果然脸上现出为难之色,想了半天才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先住下吧。若是能见着老爷,我问问他。只要孩子是严家的,定然不会少了他的吃穿。” 霍青青十分高兴,她来的时候就打定主意不再回那个乡下的破屋子,慕容氏再怎么落魄,也不至于过得那么寒酸。 退一万步讲,慕容氏手上若是没有银子,根本就不会搬出来另住,她的娘家也是一方的财主,她肯定首选是回娘家。 如此两个人算是达成一致,霍青青带着儿子住下来了。 严家的倒台,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在阳 岐城上空炸了约莫半个月,随着传出严子松在狱中生病,起不了身,又判了流放三千里后,终归渐渐的平息下来。 只是不少人茶余饭后没有事情,还是会提起来津津乐道。 严子俊初时还帮着跑了几趟,谁知道那个潘县令翻脸无情当然,这是人之常情。 他若是此刻不将严家彻底撇干净,倒是怕有一天严家攀到他头上来,当初他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上头没有追究他的意思,他自然要赶紧行端坐正,恨不能将严子松直接弄死在狱中,省得说些什么不该说的。 当然,这些他不明着说,倒是没有人知道。 当初他的参与,多是与严和明一同操作的,严子松稍微知道一点儿,慕容氏等人是一无所知。 他本以为严子松会在一堂过审时,就将自己供出来的,那时候钦差大人还在,定然会将自己拉下马,如此心惊胆战过了几天,没想到严子松并没有提到这个,只说了胡建功,想来是将他忘记了。 严和明更没有因此要挟自己救严子松出来,他只是不见了,失踪了。 潘县令战战兢兢过了几天,直到严子松宣判被流放,他也没什么不利的消息,如此才渐渐放下心来。 他不知道的是,这些年,严和明一直被严子松压制,加上慕容氏和严和正临阵倒戈,只剩他一人。 严和明自己知道没有能力去立刻救严子松出来,也深知潘县令如今只想着自保,巴不得严子松早死,别说给他严和明这个知情人情面了,就是不知情的慕容氏等也不会给。 让家人和严子松见面搞笑吗是觉得没把自己攀咬进来吗 严和明深深明白潘县令想要自保的处境,根本没有废话一句,就去了京城。 此刻,潘县令看着坐在眼前的严和正,双手抱拳“严大人。” “潘大人别笑话我了。”严和正苦笑“我的官职早就没了,如今不过一介白身,草民而已。” 潘县令笑着没说话。 严和正期期艾艾半天,才硬着头皮说道“今日来,是听说父亲大人在狱中病了,想探望一下。知道这让潘大人很是为难,可也只能请您体恤一下我们做儿女的孝心了。” 潘县令戏谑地看了几眼严和正,话从他口中一出来,就知道是个草包,远远比不上严和明,更是连严子松都不如。 他与严和明素来交好,自然多少知道严和明和严和正之间的明争暗斗,也知道严子松偏心偏到姥姥家,便直言不讳问道“贤兄是听谁说的令尊大人在狱中分明好好的。” 果然,他这话一说,严和正就立刻傻眼,接不上话来。 潘县令便又坐下,气定神闲喝茶,还不忘提醒严和正“秋日里的好茶,贤兄尝尝。” 严和正哪里有什么心思喝茶,他又说道“如今我弟弟有要事在身,还望潘大人看在以往与我弟弟交好的份上” 潘县令在心里又骂了一句蠢货,然后说道“正是以前跟严家交好,说实话,也吃了你家不少好茶,可那是私交。如今我穿的这身官袍,是皇上赐予的,自然要更加公正严明,若是只顾着私情,那这官我也不用做了。” 严和正见他软硬不吃,想了想,才咬牙掏出怀里的两张银票。 只是他刚拿出来,潘县令就假装没看见站起了身“严家如今朝不保夕,贤兄还是多想想今后的路。令尊已经进了监牢,你该引以为戒。” 大有若是严和正敢行贿,就将他抓进大牢的态度。 严和正一哆嗦,急忙又将银票收回怀中,悻悻的回家不提。 这边严家倒台,穆春庆幸之余又觉得担忧。 严和正不足为惧,可消失的严和明去了哪里 他会不会去直接报复穆立毕竟此事是穆立惹出来的。 方之询见今日的饭菜穆春不过又只吃了两口,给她夹了两筷子酱肘子,问道“饭菜不可口” 穆春笑着摇摇头,反手给他夹一筷子菜“不过是想我祖父了。” 她说的是实话,至于在想什么,却不会告诉方之询。 方之询笑着道“你祖父的确是个好官,以前我听人说,清官要比贪官难做,因为清官要更能干,才能在出淤泥而不染的情况下,抓住贪官。” 他顿了一顿才道“连我都没有想到,严家之前严密布防,居然这么快就杀了个回马枪。” “更没有想到的是,外人都以为你祖父放松了警惕,没想到居然时刻盯着,一举拿下严家这只大蛀虫。” “你觉得珠姨怎么样”穆春知道方之询对祖父的评价极高,心里很是认同,倒是愿意多同他讲一些心里的话。 “哦,没说过几句话。”方之询笑着,又劝她吃饭“怎么,想去看你祖父了” “可以吗”穆春立刻接话。 这才是她一直想说,却又没有说出口的。 祖父刚立下大功,而且对于祖父来说,抓住严家这只大蛀虫,不过是他几十年官场生涯中的一件小事,不足为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2 上次胡彩玉将她害的那样惨,差点让她在新婚之夜失身于歹人,她后来去打了她发泄了怒火,想的是此生怕是不复相见了,没想到胡彩玉居然这么快又找到门上来。 “呵呵。”胡彩玉冷笑两声,盯着穆春“你能把我怎么样杀了我吗” 她忽然又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说道“杀了我也好,好过这日日夜夜的煎熬。” 穆春不解地望着她。 听她说道“家里人让我退婚,我不愿意。想找到他,可是我在他家门外等了半个月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所以你来找我”穆春觉得十分可笑。 难怪胡彩玉第一句话就是“他去哪里了。” 这个“他”,原来是指严和明呢。 “我哪里知道。”穆春说道“我与他素无瓜葛。” “行了,别装了。你相公又不在。”胡彩玉是看着方之询出门之后,才让门房递话求见的,说起来倒是毫不避讳“他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 “我清楚什么” “还装呢。”胡彩玉翻个白眼“我最看不起你这样的人,当了那啥还立牌坊。严郎把你捧在心尖上,你别告诉我你半分不知。” 知她躲还来不及呢,还知 穆春见胡彩玉一心沉浸在情爱中出不来,笑着说道“今日的确是第一次听闻。” 胡彩玉气得两眼泛白“你” 她顿一顿又道“你还是告诉我吧,我有要事找他。” “我真不知道。”穆春开口“你以为他会找我” “不然呢。”胡彩玉说道“他就算是全世界都忘记了,也不会忘记你的。若是有什么信息,自然会第一个来找你的。” “不会的。”穆春摇摇头,此刻严和明怕是报复穆立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沾染上她这个穆家大小姐。 “会的。”胡彩玉到了此刻,却是丝毫不避讳,她歪着头,露出脖颈上的一颗小痣来,指给穆春看“你瞧。” 穆春看到了,她下意识去摸自己脖颈上一个小小的凸起。 这颗小痣手感很好,她时常不自觉摸两下。 胡彩玉见了只冷笑“这是有一次我们说笑,一起写字的时候,他用笔尖点上去的。还让我不许洗掉,不许擦掉。我想啊,有多好看呢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才发觉不过一个黑点。” 胡彩玉越说越冷,越说越起劲儿“谁知道,没多久就发觉你这里有一颗黑痣了。我索性便去找匠人用了颜料绣了一个,他可是看了好几次呢。” 穆春心里一惊,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胡彩玉又说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越来越不讨他父亲喜欢因为他父亲要对付穆家,可他多次不听父命。像你上次落水,他就该趁机弄死你才好,让穆家方寸大乱,严家才好趁虚而入。可是,他还是救了你,你说,多可笑” “如今严家败于你祖父之手,他可曾责怪过你一句”胡彩玉摇头“我没从他口中听到半分。反而是抄家那日,严老爷对着他大吼就是你心软,才有了今日严家之祸,他居然也没有辩解半分,而是说了一句我不后悔。” “他不后悔,不后悔没对穆家动手,不后悔救了你。这还不叫情深义重”胡彩玉又哭又笑,低头擦擦眼泪,面上却带着倔强“所以,我要弄死你,弄得穆家身败名裂。你打我那几下又如何你就算毁了我的容要了我的命,我也还是要害你的。你一日不死,就一日占据了他的心,是个大大的祸害。” “只是我没能成功。严家终究还是倒了。”胡彩玉也说不清楚对穆春是个什么感觉,恨吗憎恶还是嫉妒甚至带着一些羡慕 “你到底好在哪里我是真真看不懂。”她说完又自嘲的笑笑“我这是疯了,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他去京城了。”穆春瞧着她,忽然觉得无限可怜,想也没想就说出这句话来“有人看见他走进了北上的官道。” 胡彩玉十分错愕“你也关心他” “你疯了你已经嫁人了”胡彩玉又忽然破口大骂“娼妇你” “不过是防着他罢了。”穆春冷冷开口“你说的那些,我完全不知道。在我眼里,严二少爷是你的未婚夫婿,当然,如今是穆家潜在的敌人。” 严和明睚眦必报的性子,胡彩玉自然是清楚的,也知道严和明若是有能力,肯定会报复穆立。 只是她想,严和明若是因此,直接将穆春也牵扯进来报复,那才爽快。 显然是不可能的。 穆春没有说那些严和明曾经向她求婚的话,更没有说那些表白的肉麻之语,她从来没放在心上,也不打算记住。 即便是严和明先前忤逆严子松,一度对穆家手下留情,可事情发展到今日这个地步,不是她能挽回的。 穆家与严家势同水火,再无和平相处可能。 如今就只看严和明有多大的本事,谋害穆家;穆家又能想到哪个层面,去提防严和明而已。 胡彩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就不再言语,她 其实有些后悔说刚才那些话。 正尴尬呢,方之询风一样进来,见胡彩玉在,有些意外,只是愣了一下就对穆春说道“穆雪病了,咱们回家看看。” 穆春急忙站起身,胡彩玉正好告辞,与他们一同出门。 瞧着两个人感情很好的样子,心里那股子嫉妒之情又隐约升起来。 只是她知道,如今胡家胡建功被削了官职,家里人全都缩头缩尾,韬光养晦,绝不会愿意她此刻闹出事情来,给她擦屁股的。 她强自忍住对穆春的嫉恨,坐上马车回家了。 “大夫看了没有,说什么了”穆春隐约有些奇怪,穆雪病了遣人来叫自己一声就罢了,何必走了还要折回来。 “我刚才收到消息。”两个人坐进了马车里面,方之询才说道“岳丈从京城回来了。” “啊”好端端的怎么会穆文忠如今给宁华郡主做事。 “更蹊跷的事,郡主娘娘要他回来,没有指派任务,倒是像不用他了一般。”方之询疑惑道“连我都没收到风声,那必然是出了变故。” 若是善意的让他回来探亲,怎么会不告诉方之询毕竟是亲眷。 穆春心里隐隐觉得不妥当,担忧万分。 回到家里,穆文忠果然在家,见了方之询倒是仍旧是笑脸相迎“来了” 许久不见,他仍旧是憨厚老实的模样。 穆春忍不住,见没有外人,径直开口问道“父亲,你还去京城吗” 穆文忠抱着穆雪呢,将脸亲昵的在她白胖的小脸上蹭了蹭,似乎有女万事足,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的模样“不去了。” 穆春心里愈发咯噔,只是总不好追着问。倒是穆文忠主动将穆雪交到她手中,叫上方之询去书房了。 方之询会告诉自己的,穆春心里想着,索性将事情放一放,抱上穆雪去与周氏说话。 如今书娟关在屋里养胎,穆秋也被大家以为“死”了,西院真正落了一个清净。 周氏逗了下穆雪,交给奶娘带出去,穆春刚沉下来的心又提起来,这是有体己话要跟自己说了。 “你舅舅给你益表哥定亲了,说的是京城一个小官的女儿。”周氏知道穆春与穆夏交好,索性并没有弯弯绕绕“消息是你父亲带回来的,他不知道旁的,只回来告诉我一声。我还没告诉穆夏,不知道如何开口,但是这种事情,定然也瞒不过。” 周氏握着穆春的手“刚好你回来了,你过去提点一下,省得她伤心吧。” 穆春震惊莫名“怎么好端端的就突然的很,这不是还没开考吗” 周氏苦笑一下“是你舅妈的主意。去年你大表哥不是得了个儿子吗你外祖母喜欢重孙子,手里没个轻重的,不知道落了多少好东西在那孩子手中,其实还不是大人得着了你小舅妈见状,心里总不愉快,也没处说理去,要怪只怪她没有孙子呗,又总担心你小表哥孩子还没出来,老太太手里那些压箱底的宝贝就全都送出去了,如此一急,就有些不知道分寸了。” 说白了,还是大舅妈和小舅妈在较劲。 陈氏得了管家权,大舅妈不乐意,便让孙子去争宠,得老太太喜欢。 果然后宅是无论如何都不得安宁的呀。 穆春听了也不知道说什么,既然已经定了,京城又远,总不能叫人退婚另娶穆夏吧。 穆夏穆夏,穆春忽然意识到什么,抬头看着周氏。 她记得穆夏对周瑾益的心思,往京城寄的东西,一直都是通过自己的名义,怎么周氏会知道 “傻孩子,我管着这个家呢,若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那家里岂不是都乱套了。”看出穆春的以后,周氏解释“穆夏是个好孩子,只是她性格直爽,不太适合你外祖家的那些弯弯绕绕,你表哥性子绵软做不得主,又禁不住诱惑和家人劝说,实在不是她的良配。” 周氏这番话说出口,穆春又是吃了一惊。 果然周氏能把家里管理的井井有条是厉害的,连这些都能看出来。 她只觉得难得有情人互相爱慕,倒是没往更深处想,毕竟穆夏还小,周瑾益的性子也还能雕琢。 如今细细分析,却觉得周氏说的也不无道理。 既然今日来了,索性将事情做完,她起身往穆夏屋里去。 穆夏正在练大字,苏氏在一旁爱怜地看着女儿,心满意足的模样。 “大姐。”穆夏笑“知道你和大伯大伯母有事情商谈,所以没去打扰。” 穆文忠忽然回来,又说再也不用去京城,家里每个人都在暗自揣测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一条毋庸置疑,就是这是个不好的消息。 又听闻方之询匆匆赶来,那就更不妙了。 方之询是宁华郡主的近卫,按理说应该早有耳闻,提前就拿出对策,怎么会在穆文忠回家之后才来 每个人心照不宣,苏氏与穆夏说了两句,也不太提这茬。 此刻见穆春来,穆夏拿出好茶笑着道“知道你不喜欢喝茶,不过这茶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3 穆春见她这样子,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心疼的无以复加,她半响才说道“周表哥性子绵软,不适合你。” “恩,我知道。”穆夏眼眶红红的,苦笑一声“我不是纠缠的那种人。” 她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对穆春说道“大姐,你能让他把我寄的东西都还给我吗” 穆春没想到她会提这样的要求,还未开口答,就听穆夏说道“若是他留着,少不得新娘子看见了,心里膈应” 那些东西都是打着穆春的名义送的,表哥表妹之间虽然应该避嫌,可是穆春已经订婚嫁人了,倒是无妨。 此刻见穆夏如此当机立断,穆春有些佩服她,答应下来“我回去就写信。” “恩。”穆夏看了一眼穆春,又说道“此事,还请大姐替我保密,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穆春正点着头呢,转眼就看见穆夏眼眶已经红得不成样子,下一秒泪水就要掉落下来,她忍不住要开口劝说,外间却传来一阵吵闹“这是我炖了给小少爷吃的,三太太这是要欺负死人了呀” 穆夏立刻将眼泪擦了去,浑身像一只竖着毛的公鸡,起身就往外面走。 穆春许久没有回来,倒是也没听说秦姨娘出什么幺蛾子,此刻听见这尖锐的叫嚣,忍不住起疑。 跟着穆夏走到院子里观看。 却见小厨房外围,秦姨娘指着苏氏,犹自高声叫着“三太太,你是不是打量最近老爷不在家,你欺负奴婢上瘾了不是成日里做小伏低的哄骗老爷,还以为真的是温柔可人,这不,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不是” 穆夏瞧着秦姨娘今日的派头,倒是快赶上苏氏的穿作打扮了,她没有出声,就站在檐下静静看着。 苏氏被秦姨娘骂的语塞,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穆春正要出声,穆夏却一把拉住穆春,小声说道“我娘这些年一直让着她,今日正好让她看看,她一直忍气吞声,让着的小妾是个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 秦姨娘见穆夏也不敢下来,愈发得意洋洋,瞥了一眼穆春,远远叫着道“大小姐回家了,正要呀,给奴婢评评理,这三太太即便是正室太太,也不能仗势欺人啊,何况,奴婢被欺负了也就算了,小少爷可是受不得任何委屈啊。” 她平素不过是胡搅蛮缠,今日难得占着道理,硬是当着众人的面将苏氏说的下不来台。 穆春看了一眼穆夏,见她不打算管的模样,心里微微有些明白,笑着说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那里还管穆家的事情,姨娘说笑了。” “你的确也是管不着,不过说与你听,到时候去大太太那边说理,也有个证人。”秦姨娘指着苏氏说道“我在小厨房给小少爷做的点心,蒸着哪,三太太一过来就命人要端走,说是家中来了贵客” 她打量了一下穆春,忽然又明白过来,笑着说道“大小姐回娘家,自然是贵客,可凡是有个先来后到的道理,这本是我做的,又是给小少爷的,大小姐没理由抢小弟弟的吃食吧。” 穆春苦笑一下,说道“自然不应当。” “瞧,大小姐十几岁的姑娘,都比有些人活了三十几岁明事理。”秦姨娘见苏氏不说话,不依不饶,对着满院子的人咋呼“这就是不占道理了。可巧,我便上手想要替小少爷拿回来,三太太哼,不给不说,居然还将碟子都给摔了,这我可不依,就是闹到大太太那里去,我也是要给小少爷讨个公道的。” 苏氏支支吾吾的,连高声辩解都做不到。倒是一旁的丫鬟受不了,大声辩白“我家太太哪里知道是给小少爷炖着的无非是瞧见厨房有,就命奴婢去拿便是。你这横抢过来,太太往后退了几步便打翻在地,这本就是无意。更何况,小少爷还睡着午觉呢,就是我们太太拿了,你再做一份又如何” “说得轻巧,再做一份。小少爷可是睡醒了就要吃的,谁知道他什么时候醒许是立刻就要醒呢”秦姨娘咄咄逼人“我看你们就是怀恨在心,瞧着老爷近日都在我屋里歇着” “胡说”苏氏见她连这样隐私的话都敢拿出来说道,气得哆哆嗦嗦“老爷你也敢编排。” “什么编排,这是事实。”秦姨娘环顾一下院子里的人,越发得意洋洋“大家都是有眼睛的,都是看见的。你分明是嫉妒了,故意找茬。小少爷最近书读得好,常得老爷夸奖,你就更加不忿今儿个,反正是要去找大太太说理去的” 穆春听见这事儿,有些疑惑,问道“有这事儿”她说的是穆文义一直在秦姨娘屋里歇着的事情。 穆夏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自从我爹又跟着那王公公做些不知道什么事情,我娘的嫁妆被一件一件掏了,我娘自然是不愿意,惹了我爹生气,秦姨娘便趁机谄媚,拉着穆凌波讨好我爹,自然是万事又顺着她们了。” 穆春见穆夏说着的时候脸上波澜不惊,一时虽然有些猜测,却又因为这只是一件小事,闹不清楚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问道“上次我跟你说的话你可还记得这样闹不是办法。” 穆夏冷笑着道“自然 记得,这不是等机会吗今日姑奶奶心情不好,她倒是撞到枪口上来了。” 只是她话虽然说得狠戾,却还是站在檐下,冷眼旁观母亲被秦姨娘欺负。 “三太太,今日咱们一同去大太太那里分辨,看奴婢是哪一条冒犯了你,小少爷又是那一点不敬你这个嫡母,你这样为了外人欺负于她。” 她有些怕穆春,说这里时,抬头看了穆春一眼,又说道“不止是这一桩,上一次老爷在我屋里歇着,你半夜说你头风发作,非要夜里请老爷过去,害我着凉,受了风寒,又怎么说道” “前几日奴婢瞧着箱子里攒了一些好的布料,好心收捡了给你送过去,你立刻当着奴婢的脸扔了出来,又是什么意思你若是看奴婢不顺眼,直接把奴婢发卖了便是,这一桩一桩一件一件羞辱人的事情,你倒是明着干啊,背地里埋汰人是怎么一回事” 苏氏被她颠倒黑白的话气得面色涨红,想说什么辩解,她素来隐忍惯了,竟然说不出口。 想转身回屋,不与秦姨娘一般计较,偏秦姨娘一面说一面拉着她的衣袖,她挣脱几下挣脱不开。 “你胡说,三太太就是头风犯了,老爷去看看怎么样了结发的夫妻还要经过你一个小妾的允许”苏氏身边的丫鬟开头,气得脸色铁青“还有,你那送的什么衣裳,都是过时了连你都不要穿的,竟上赶着过来给我们太太献殷勤,你打的什么好主意无非是想惹我们太太生气,出手教训你,好教老爷心疼你” “你个贱丫头,伶牙俐齿倒是厉害了。”秦姨娘挥手一个耳光就打在她脸上,对苏氏说道“三太太,你教养的好丫头,居然红口白牙污人清白,我这没法活了。” 她打了人还立刻往人身上泼脏水,哭天喊地起来。 苏氏头疼得不行,又心疼丫鬟,又恨秦姨娘嗄狡赖骗,情急之下,居然晕厥过去了。 “三太太,你这招用过好几次了,老爷根本不信了。”先前有几次,苏氏被她气得晕过去,穆文义关切了几次,发觉她动不动就眩晕,时日一久,也难免不耐烦,见怪不怪了。 丫鬟急忙扶住苏氏。 穆夏这才起身急匆匆冲下台阶,扑过去搂住苏氏,看了几眼,见她眉目紧闭,一时气愤,冲过去就要打秦姨娘。 秦姨娘正愁这段时间穆夏没有对自己动手,穆文义还夸她“懂事”了不少呢,此事见状,哪里还手软,居然摆出一副绝不还手的姿势,任由穆夏扑过来扇自己耳光。 穆夏的手已经落到了秦姨娘的脸上,忽然不知道怎么滴,她整个人往前一摔,就摔倒在秦姨娘身上,两个人一齐往后倒去,跌在地上滚成一团。 旁的人都围在苏氏身边,掐人中的掐人中,顺气的顺气,无暇顾及。 只听一声惨叫,众人回头一看,穆夏被秦姨娘压在身下,左侧面颊血淋淋的煞是吓人。 便有丫鬟凄厉一叫,苏氏本来悠悠转醒,看了一眼立刻又晕过去了。 变故只发生在一瞬间,穆春本以为穆夏是要打秦姨娘给苏氏出气的,没想到突然横生枝节,冒出这么一桩,吓得魂不附体,赶紧下来查看,又一迭声的叫人去请大夫。 顿时场面一片混乱,唯有秦姨娘呆呆坐在当场,神思惘然,似乎还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多久,苏氏和穆夏都被安顿妥当,大夫过来瞧了,只说伤口要好好养护,留不留疤暂时还无法定论。 苏氏知道了嚎啕大哭,又恨自己不该跟秦姨娘起冲突。 周氏自然也来了,问明原委,穆夏一句话不说,倒是秦姨娘站在外面,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大太太。不管奴婢是事情,是二小姐要打奴婢,奴婢都不敢还手。谁知道她打了奴婢不说,还拔下奴婢头上的簪子,要毁奴婢的容貌。奴婢实在是害怕,就将簪子死死挡住,谁知道那簪子尖就朝二小姐过去了,划伤了她的脸。这真的是意外,不管奴婢的事情,大太太,是二小姐故意陷害奴婢的。” 周氏本来没有太在意这些话,只是见她重复在外面说着,实在是恼火,冲出去对着她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一个正经的嫡出的小姐,为了陷害你不惜自毁容貌你有什么可值得她如此自伤” 秦姨娘鲜少见周氏发这么大的火,忍不住一阵瑟缩,片刻后冷静回到“二小姐是见三太太不占理,怕老爷回来了责罚于她吧。” 周氏见她如此厚颜无耻,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穆春走到周氏身边,对秦姨娘说道“姨娘且不要狡辩了,去屋里歇着吧,这事儿只有三叔回来了明断。” “大太太不管”秦姨娘有些惊讶,她以为周氏平素护着苏氏,定然是要趁穆文义不在家的时候,就立刻责罚了自己,以为苏氏和穆夏母女出气呢。 穆春见她窃喜的表情,暗道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冷峻着脸说道“这是三叔的家务事,我娘自然不好管的。” 周氏看了穆春一眼,倒是觉得穆春说的有道理,此事可大可小。 若是穆夏脸上没留疤,不过是后宅琐事,她管一管也可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4 她脸上惨白,脖子上一圈明显的勒痕。 穆春有些狐疑,宝云却已经抽抽搭搭的哭起来“二小姐担心脸上留疤日后没发见人,故意指使奴婢去厨房拿吃的。奴婢才刚拿回来,推开门一看,就见二小姐高高吊着” 大夫进来,往穆夏脖子上靠了一靠,才道“还有救。”立时又是喂参汤,又是掐人中,又在头顶上的关键穴位扎针渡气。 好一阵子,穆夏才幽幽转醒,却是什么话也不说。 她望了几下,人群中发现了穆文义的身影,忽然哭到“何不让我死了,救我干什么省得让父亲为难。” 穆文义一呆,没想到事情跟自己有关系,见人多都回头齐刷刷看着自己,问道“你出事时我不在家,是为父” 他正待说一些自己平素忽略了穆夏的话,以掩盖父女不亲的事实,谁知道,穆夏自己已经说了起来“我知道父亲对秦姨娘十分宠爱,对我和母亲” 她顿了一下,却没有明说,只是在场的都是南院伺候的奴仆,哪里有不明白的。 这段日子,穆文义从苏氏那里得不到有价值的宝物,竟然是不大理苏氏,秦姨娘凭着花言巧语哄骗来哄骗去,竟然是让穆文义将一颗心全偏向了他们母子。 穆夏以前哭闹,与秦姨娘打架干仗,惹得穆文义虽然不喜欢她,却多少有些为了后宅安宁,收敛一些的意思。 后来父女二人冰释前嫌,穆夏处处忍让,穆文义在感慨女儿懂事了的同时,却又肆无忌惮的对苏氏怠慢,对秦姨娘和穆凌波偏爱起来。 其实,像穆文义那样的男人,一心都是欺软怕硬,靠爱和宽容根本感动不了他,更多的是你强硬他就怂,你怂了他就强硬。 像此刻穆夏一心求死,倒是让穆文义吓了一大跳,他呵斥道“你胡说什么” 穆夏似乎有千万句话堵在喉咙里,只是不敢明说,到底吐出来一句“反正秦姨娘处心积虑害我,父亲若是还念着我这个女儿,就让女儿痛痛快快去死,了结了也好。” 说着天不怕地不怕的穆夏竟然低头抹起眼泪来。 穆春见她戏做得足,也不吭声,只在一旁沉默,看她到底要怎么把戏唱下去。 穆文义便道“她何时要害你,你别多想,好好休息,将疤痕养好是正经,日后还要嫁人呢。” “嫁人”穆夏悲苦地笑一声“父亲,你认为你女儿还能找到什么样的好人家吗严家二小姐严云姝面容被毁,绞尽脑汁嫁进了任家,你可知道她过的什么日子” 见穆文义想不出来,也描述不出来,穆夏冷哼提醒“那时候,严家可还没倒呢。那任家三公子,就成日里眠花宿柳不归家,光是姬妾家里都弄了十几个,连严二小姐带过去的陪嫁丫鬟都不放过。严二小姐哭闹,便被任家上下所有人出言讥讽,连个扫地的婆子都不曾将她放在眼里。” “本想着,能诞下个一男半女傍身,日后也有依靠,谁知道,这成婚大半年,竟然还是完璧。”这些都是穆樱写信给穆春说的,穆春与穆夏交流探讨过。 “如今严家倒台了,堂堂伯爵府三少奶奶,居然得沦落到自己去厨房扒拉炭火,烤的灰头土脸,若是自己没有做饭,便饥一顿饱一顿的”穆樱曾经接济过她,奈何严云姝心高气高,见她姓穆,便不肯受她可怜。 穆樱如今作为当家主母,虽然尽量在吃穿用度上,该有的份例都给她,又赶上严云姝如今容貌毁了,旁的人都是带着戒心,唯独身边几个吹捧她的婆子,说的话她十分爱听,那些份例便大多数又被哄骗进了她人的口袋。 穆樱为她做主几回,奈何她自己不争气,又还成日里指桑骂槐,说穆樱果然不愧是穆家人,心肝都是黑的,惹得不少下人对穆樱也指指点点。 闹到着这程度,穆樱为了自保,也就暂时不去管她,由着她自己闷声作大死。 谁知道,她不仅不认命,还时常弄些花里胡哨的衣裳和首饰,穿着打扮了去勾引任子力。 那任子力本就是怀恨她抢了穆秋的位置,一直为此耿耿于怀,哪能有什么好脸色好好耐心,如此有几次竟然按捺不住,对她大打出手。 严云姝哭闹几回,休息一阵子,却经不起旁人挑唆,故技重施,如此反反复复。 任家的人见她就躲开,知道这是个难缠的主儿。 因此,严云姝如今一方面生活拮据,另外一方面又不停的闹腾,任家上下不堪其扰,最后居然将她单独锁在了一处小院落,派了几个得力的婆子看守着,除了一日三餐,竟然和坐冷宫的人无异。 即便如此,严云姝还是不分昼夜在小院子里谩骂,说任家为了银子,骗了她嫁过来,如今得了银子翻脸不认恩人,惹得任老太太恨不能缝了她的嘴。 只是顾忌外头的名声,怕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因此只暗暗警告她。 严云姝却梗着脖子“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们怕什么上上下下沆瀣一气,唆使相公欺负我,张罗着给他纳妾找女人,无非就是看我们严家倒了,黑心肝的也不怕下油锅” 任老太太直接被气倒了,却又顾忌人家说任家背信弃义,因为严家倒了就不善待儿媳,如此只能由着她去。 毕竟严云姝是严家二房的嫡女,即便是严家大房倒了,严家二房吃穿不愁,真要闹起来任家也不占理。 任家拿严云姝没办法,又不能明着苛待送到庄子里去,只能暗暗的,连三餐都不按时送来,只送些衣料,怕曹氏过来探望女儿的时候看出什么来。 严云姝不是没像曹氏告过状,曹氏虽然心疼,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劝她“你如今容貌毁了,能嫁到任家就是烧高香了。姑爷嫌弃你,纳几个妾本是应当,你这样老是哭闹,还指望严家为你做主吗” 严家倒台了。 曹氏没有明着说出来,严云姝却是不依不饶“管严家什么事情,他家既然三媒六聘娶了我来,自然是要高高供着的,别忘了,他家几十万两的亏空” 曹氏吓得急忙捂住女儿的嘴,知道这女儿是没有救了,已经鬼迷心窍失了心智,劝了几句,留下些银子傍身,后来渐渐也不大来了。 如此严云姝更受轻慢,不过她不在乎,每日只谩骂发泄自己的怒气。 穆文义听她讲严云姝,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反驳,只安慰道“你这伤疤会好的,会好的。像以前一样,什么也不会留下。” “哼,好了这道疤,谁知道还有几道疤等着我。”穆夏挤出几滴眼泪,对着穆文义哭诉“她就是处心积虑想害我,她打了母亲,我扑过去要还手,她拔下头上的簪子就朝我脸上划,却非是心里恨我,为何下此毒手” 穆夏卖惨“这些年我也知道我时常跟她吵闹,她早就心生不满,如今有了这样好的机会,定然是不是放过我的。躲得了初一,我躲得了十五吗父亲” 穆文义还在试图说服她“你这是有些害怕,别怕,她不是要害你,她是无心的。” “无心”穆夏啧啧反问,目光逼人“上个月,她在我们台阶上涂香油,害我摔了一跤,当时我把她身边的红玉打了三十大板,赶了出去,父亲可还记得半个月前,她给我们送羊肉汤,我还以为她是好心,结果吃了上吐下泻,原来她知道我中午喝了菊花茶,这两样是相克的,父亲你大约也是不关心的,再前几天,我走路打滑掉进池塘,却原来是她,趁着雨后叫下人们把池塘边上的鹅卵石都擦干净” “都是你想多了。”穆文义还想和稀泥。 “不是她就是想害死我和母亲,取而代之。她生了一个儿子,这样的狼子野心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抓住了她就歇息几天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没有抓住就像脱缰的野马一出又一出,我不想忍了,父亲,我怂,我怕死,我不想跟她斗了,我认输了,我不想斗赢了,你喜欢谁,喜欢儿子,是你的自由,我不想奉陪了。” 穆夏忍了忍,眼眶里含泪“与其这么天天提心吊胆活着,不如死了。” 本来跟秦姨娘吵架,因为穆夏脸被划伤,心里十分抑郁的苏氏喝了安神汤睡下了,此刻听见家中出了大事,进门过来看,听见穆夏这么说,凄厉的哭了一声,便又晕过去了。 穆文义忙叫人去叫大夫给苏氏看病,又弄回房去休息,劝穆夏说道“你多想想你母亲,不要一时钻牛角尖。” “我正是想着母亲,成婚十几年,却被一个小妾这样欺负,我枉为人女,才决心寻死。”穆夏盯着穆文义,逼他做出一个选择“今日之事既然发生,有我没她,有她没我。父亲想清楚了。即便是上吊不成,还有剪子,还有墙,再不济我不吃不喝,总不会凭一口气就能活着。” 她似乎是吓了狠心“我若是死了,母亲定然也不会独活,到时候父亲搂着娇妾小儿,过的岂不乐哉。” 穆文义听见她这样诛心的话,刚想伸手打她,陡然看见她脖子上的红印和脸上的伤痕,还被布包着,心里一愣,说道“你姨娘真的不是有心害你。” 穆夏什么都不再说,她起身趁人不备就直直往墙上去撞,穆春眼疾手快拉住她,也忍不住哭了“三叔,秦姨娘的为人,难道你真的从未怀疑过吗穆夏都成这样了,难道还故意诬陷她不成” 穆文义见穆春都这么说,倒是一时不作声了。 穆春又道“家里有这样一个害人精,三叔你感觉好吗如此和稀泥和了十几年了,难道真的要闹出人命才安心若是穆夏有个三长两短,怕是三婶也不会独活了,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那怎么办,她是凌波的亲娘。”穆文义还是听得进去穆春的话的,也有些无奈。 “你说小弟弟是吗”穆夏冷笑着看了穆春一眼“好一个亲娘,大姐,你去把小弟弟带过来。” 穆春有些不明就里,不过也疑惑着去了。 秦姨娘跪在门口,知道穆文义会因为她及时认错心软,倒是不慌不忙,里面的争执她都听着呢,甚至还觉得自己胜算很大,根本没有阻拦穆春。 当然,她也阻止不了。 穆春带着穆凌波过来,他已经三岁多了,三字经背得贼溜。 见了穆夏,扑过来问道“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5 解释孩子还会撒谎吗纵然你千难万难,孩子不该这样教。”穆文义怒道。 穆春出来劝道“三叔,其实也不能怪姨娘,她虽然有几分墨水,可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难免格局小,只会讨好人,凌波被如此教,也不能全然怪她。像我大哥,是我娘亲自教的,自然就又会高些。” 穆春几句话却是点醒了穆文义,他冷冷道“我竟然忘记了。以前知道你有几分墨水,还想着能教凌波识文断字,却没有想到你本来是小肚鸡肠之人,教出来的孩子自然也是小肚鸡肠没有见识的。” 他想到穆凌云,心里越发刺痛,好好的一个大少爷,去成日里学着自伤讨好别人,小心翼翼求一口吃的喝的,难免太被人轻贱,如此一想就更气人,狠狠踢了秦姨娘一脚“从今日起,你别管凌波了。” “那不行,那不行”秦姨娘央求道“儿子就是我的命啊” “他是穆家的子孙,关你何事”穆文义反问。 “那你要把他弄到哪里去”秦姨娘问道。 穆文义有些为难,正在想着。 穆春在一旁大声说道“嫡母不是还在吗哪里轮得到别人” 她见穆文义没有立刻反对,继续说道“三婶为人大方,虽然性子软了些,这样也好,不至于对凌波太苛刻,如此母慈子孝,也是挺好的。” 穆文义想到穆凌波跟穆夏的亲近,又想到苏氏软绵绵的性子,却是出身苏家公爵之府,心里松动了几分。 穆春又说道“旁人都是害怕有严厉的嫡母,小弟弟是好福气,三婶才是这样软和的性子。趁着还小,带几天感情就好了的,总好过让旁人糟践了去。三婶和二妹妹,一柔一刚,正是能管好凌波。” 穆文义听了这话,心下大定,暗想苏氏虽然性子绵软,但是礼仪学识教养却是很不错,绝不会把凌波教育成只会耍小心机的市井之徒,便说道“以后就由嫡母来教育凌波吧,让凌波搬过去住。” 秦姨娘见状狠狠瞪着穆春,厉声骂道“好你们几个,竟然是撺掇在一起,沆瀣一气要抢我的孩子。” 穆春听了反驳道“哪里是你的孩子,分明是三叔三婶的孩子。瞧,有这样嫡庶不分,尊卑不辩的人教导,怕是我都开始担心起来了。” 穆文义见秦姨娘竟然口不择言,连他也算在内,怒道“你是什么娘” 秦姨娘本待说是亲生的娘,又想到穆家世家大族,最是不能容忍乱了尊卑体系,忍了忍后哭道“三郎,凌波从生下来便是我教养,如今要离了我,他该多可怜啊。” “为了他的前程,自然是当断则断。”穆春不等穆文义说话就打断她“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秦姨娘口口声声说心疼儿子,难道掐他拧他得三叔宠爱的时候,也是心疼吗” 穆文义听见此话,彻底下定决心,不由辩驳“你不要再说了,就这么定了。” 秦姨娘一脸不忿,又想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硬生生将气憋回去。 穆文义又进屋去看一儿一女,留下穆春,她走上前去,见秦姨娘咬牙切齿强自忍耐的模样,冷笑着说道“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欲壑难填,太平日子不过,一再出幺蛾子,仗着儿子就想要更多。如今也是你咎由自取。” 秦姨娘抬眼怒瞪。 穆春丝毫不怵,今日穆夏趁着她在家将事情闹大,不惜毁容上吊,她岂能白白错失良机,那就太对不起穆夏了。 穆春对秦姨娘说道“你若是安分守己,自然有你好日子过,可如今看来,你那些都是障眼法,一时的乖顺罢了,不过是图谋日后。说实话,若是你只是为自己要些金银,我和穆夏不是小气之人,可是你想要的太多了。你是以为我嫁人了,不在家了,管不了你了趁机挑拨离间” 秦姨娘忍不住说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别说你嫁出去了,就算是没出嫁,也管不了三房的事务。” “事关我三叔和弟弟,我怎么不管由着你这个妖孽兴风作浪把他们都害了三叔执迷不悟,你不规劝,反而撺掇怂恿,从中生事。弟弟天性聪明,你不好好引导,反而利用孩子争宠穆家几代人努力,不是为了毁在你这种女人手里的。” “你想怎么样”秦姨娘冷冷一笑“苏氏教不好凌波的,等过段时日,我必将他抢回来到时候苏氏和穆夏都没有好日过,你已经嫁人了,怎么,还要伸长手管娘家吗” 她狠话刚落,却见穆春忽然往她身上一倒,随后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只听穆春哎呀尖叫一声,吼道“你疯了” 秦姨娘还未反应过来,胸口就挨了一记闷脚。 自己倒在地上之时,却见穆春也倒在地上,冲她狡黠一笑。 她跟穆夏属于互殴,毁了穆夏的容,说是意外尚且占了几分理。 现在穆春回娘家,属于来者是客,见她执迷不悟好意规劝,谁知道秦姨娘怀恨在心,居然将她推倒在地,这就是没教养没规矩心思恶毒了。 穆春额头上肿起好大一个包,穆夏在一旁寻死觅活,周氏好言规劝穆文义道“如今 闹得这样凶,大家都难以过安生日子,虽然这是南院的事情我说话不合适,还是暂时将她送去庄子上暂住一些时日,等夏儿消了气,凌波也教上正路,再接回来不迟,不然,人人要耻笑咱们家姨娘,敢出手打出嫁的姑娘了呢,方家怕是也不会善罢甘休。” 想到方之询这个宠妻狂魔,穆文义不由得也松动起来,没得为维护姨娘得罪方之询呀。 再说,穆春的确不过是说了几句公道话,便遭秦姨娘如此报复,的确是不花好意,如此便点头同意了。 秦姨娘自然也是大哭大闹,只是既然全家上下都达成一致,便没有人理会她的叫嚣,趁夜里塞进马车里抬到庄子上去。 这庄子是周氏的庄子,她素来心疼苏氏,也讨厌秦姨娘,自然看得紧紧的,日子没那么好过。 秦姨娘走后,穆凌波放在苏氏屋里养着,穆夏这才不闹了。 方之询来穆家接穆春,悄声道“你可问了你父亲” 又瞧见穆春额头上肿起的包,一下子紧张地不得了,嘘寒问暖盘问了半天。 穆春只说是自己摔的,毕竟秦姨娘已经送走了,没有什么再值得拿出来说的,便问方之询“父亲到底怎么了” 方之询小声说道“他的差事丢了,我已经写信去问郡主娘娘,看看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快马加鞭,也要日才能收到回信。” 穆春点点头“弄清楚也好,不过父亲自己不肯说嘛” “嗯。”方之询拉着她的手往外走“连你母亲都不知道。他回来后走亲访友,倒是不疾不徐的。” 穆春笑着道“他外出许久,自然是好跟亲朋好友叙叙旧的,你也别太担心了。” 毕竟,在穆春眼里,严家已经倒了,穆家眼前没有什么大的威胁,不过是差事丢了而已,大不了再找一个,也许是哪里不小心得罪了宁华郡主惹到她而已,毕竟父亲本身不是什么八面玲珑的人。 方之询却是隐约知道不对,他在宁华郡主跟前待得太久了,无比清楚郡主的秉性。 这位郡主娘娘,虽然嚣张跋扈,却不是那种小肚鸡肠,意气用事的人。 穆文忠办事虽然不是各处讨好,却也是稳妥可靠,若无大事,宁华郡主用惯了的人,不会轻易打发回来。 只是这话他却不好跟穆春说。 从求亲到成婚,他跟穆春中间总是隔着一层,不说破,好像若有似无,一旦说破,就是横在中间的一道鸿沟。 非要说起来,他并不知道这道鸿沟是什么,毕竟,在他眼里,穆文忠和自己,无非算是宁华郡主麾下的同僚。 但是,穆春若有似无的疏离感,却让他实实在在感受到,鸿沟存在的。 穆春不说,他不问。 他本想交给时间的,可是三个月过去了,如今都腊月底了,穆春还是一副不愿意敞开心扉的样子,他有些累了。 正想着是不是今日回家将事情开诚布公谈一谈的时候,小厮六九进来,见穆春在,有些犹豫不敢上前。 方之询本就想与穆春敞开心扉,明白直了,便问道“什么事” 六道“是。” 他看了穆春一眼,眼睛眨了几下,才说道“穆老爷子被革职了” 晴天霹雳,穆春以为自己听错了,忙问道你说什么 就连方之询也有些震惊,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六九“你从哪里得的消息,别误传了。” “没有。革职的文书想必明日穆老爷子就能收到了。”六道“小的不是奉命去京城给郡主送信,问问穆大老爷的事情吗自然是不能直接问郡主的心腹,小的便去问了一个交好的朋友。那位朋友说,你还有心思管穆大老爷,穆老太爷被人参了一本,圣上大怒,当天就说穆老太爷既然身体不好,那就早日回去休息。” “这也不是革职啊。”一般这种叫劝退,委婉且面上好看。 “谁知道第二日又有几位官员联合上奏,圣上改了主意,说穆老太爷不经上报,私自去徽州地界办案僭越渎职。”六九嘟哝“圣上就立刻下了旨意了,只怕这会儿楚州已经收到了,家里还没人知道呢。” 穆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心里思绪混杂。 严家倒了,然后穆家也要倒吗 方之询没有扶住他,他自己此刻也是心乱如麻,只是好在六九是在大门口传的话,并无穆家人听见。 他愣了一会儿才将双腿酸软的穆春扶起来,见她仍然是站不稳,便将她打横一把抱起,对六九说到“此事不宜声张,你悄悄找到穆大老爷,先给他通个气。” 六九听了后急忙去找。 穆春坐在马车里深呼吸了几口气才说道“告老还乡都不行吗为什么是革职。” 革职一般是官员获罪才革职。穆家百年世族,穆立几十年官场的脸面,都不复存在了。 以后穆家不仅没有阳岐城首族的辉煌,只怕还会带来不少白眼和歧视。 果然伴君如伴虎,如此轰然倒塌,怕是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6 阳岐城的天彻底翻了。 没有了四大家族的耀武扬威,平素的那些富户呢都开始张罗,要买穆家的铺子了,要占严家的田地了。 当然,这一切是慢慢发展的。 穆春一直没有回娘家,直到和方之询相安无事过完大年三十后,正月初二,才带着礼品回了穆家一趟。 穆家并没有像她以为的那样忧心忡忡,反而每个人脸上都很平和。 穆立仍旧在书房写字,他每日练习,已经几十年了,珠姨随侍在侧,脸上波澜不惊。 穆春看了好几眼珠姨,实在想不通她与严家是什么关系,为何当初要高密。 只是不管当初她做了什么,严家被抄家获罪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她也没有必要去计较什么。 毕竟要是凭珠姨的力量,怀疑她为严家复仇害得穆立革职,的确荒谬了些。 就算是方之询,怕是也没有这个能力。 穆家的风平浪静,第一次让方之询发出感慨“果然是书香世家,遇事情能岿然不动,波澜不惊。” 相比于严家当初出事时吵吵闹闹,各自为政,抢分细软,穆家真的是家严风正。 只是赞归赞,穆春还是眼尖地发觉,家中的仆役少了将近一半。 除了最开始严氏还活着,为穆秋挣来的管家权针线房裁撤了之后。 茶水点心房,还有炭火房都裁撤了。 这在大冬天里是需要很大的决心的。 穆春知道,穆家的冬天也来了。 见了周氏,她今年过年没有裁制新衣,穿着去年裁了还未来得及穿的新衣裳,逗弄着穆雪。 穆春见来回伺候的只有珍琴和玉画,便问“玉棋呢,回家了吗” 周氏笑着道“她嫁人了。” 穆春说道“这是喜事,怎么也没通知我我好添一份嫁妆。” 玉画欲言又止。 穆春看出来了,怕是婚事定得急吧。 玉棋是家里伺候的老人了,又是二等丫鬟,不是那种随意多给一两个月工钱就能打发的。 嫁人了,嫁人了也好。 坐了一会儿,外头有庆嫂子进来回话,问道“外头药材房的掌柜们来问,今年份的燕窝还送不送” “怎么这么早今日才初二,年都没过完呢,哪年不是先吃着,到了正月十五才来定话的。”珍琴嘟哝了几声。 有庆嫂子低声说道“穆家如今这个光景,怕是那些掌柜的们年也没过好吧。若是不定,便免了一桩事情,早些说,早些好。” 珍琴怒道“破船还有三千钉子呢,哪里就能穷的连燕窝都吃不起了势利小人” 有庆嫂子说道“家里这么多口子人,老太爷的俸禄是没有了,如今就靠二老爷在书院教书的收入家中虽然有些铺子薄田,可若是老太爷不在了,一分家,三个儿子一个人能得多多少别说三代人了,就是这代人能不能吃过去都是问题,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都还没成家若是再分到每个人头上” 珍琴被她说的也忍不住沮丧起来“穷家也是为难。没有儿子觉得后继无人,儿子多了财产不够分。” 她小声说道“你等着,我去问问大太太。” 周氏听闻掌柜的大年初二就来问燕窝等事宜,并没有大惊小怪,更无一句牢骚,只淡淡说道“也好,你去告诉他们,今年的燕窝就不定了吧,对了,给西院的二太太单独定一份,她怀着身孕,该吃的还是要吃的。” 书娟如今腹中胎儿也有六七个月大小了。 珍琴正要出去,周氏又道“若是有布料皮毛,人参鹿茸这些掌柜的来问,一律说今年的先不要了。” 珍琴心里酸楚,点头正要出去,穆文忠与方之询走进来,听见此话,抬头看了周氏一眼。 方之询给周氏作揖,想了想便道“岳母在上,小婿倒是觉得,这些东西续订也无妨。” 穆春吃惊的看了方之询一眼,他知道不知道穆家如今什么光景 三个老爷,四个少爷,这些都是要置办产业的。若是坐吃山空,日后拿什么给他们傍身 “俭省自然是好的,只是也别让外人看轻了咱们。”方之询笑“这些小碎的开支,小婿每年孝敬岳父岳母便是。” “不是缺银子。”周氏笑着道“多谢你的好意。只是如今家里的情势是这样,没有必要强撑门面。撑得起一年,难道还要撑十年吗” 既然以后都要俭省,那就没必要开始死要面子活受罪。 “既然他愿意出银子,就让他出吧。”出乎意料的,穆春开口说话了,却是支持方之询的。 她知道穆家人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相信身正不怕影子斜;知道穆家家风正,既然没钱就没必要挥霍,打肿脸充胖子;以后穆家没了穆立的官职和俸禄,即便有铺子田庄,怕是铺子的收益也不会太好穆家不是做生意的料,许多人都是看在穆家的脸面上去光顾的。 若非如此,穆文忠和穆文义本来都是闲散之人,不会到处找差事 做而不想着将家里的铺子发扬光大。 对比于严家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穆家人真不是做生意的料。 以后的生意怕是会越来越差,若是只靠着店铺收租和田庄收入过日子,怕是三位哥哥成婚时,的确是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了。 最多只能算个殷富人家。 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的道理,没有人比穆春更加明白。 上一世,穆家的下场她看到了。 若是这一次,穆家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示弱,认命了今后的颓败走向,怕是以前跟穆家有过节的人,定然人人来急着踩穆家一脚才解恨。 到时候,穆家的衰败之势会更快,因为还有一招墙倒众人推。 想必祖父和父亲,都是盼望着大哥能一举高中,光耀门楣的。 他们是淡然而坦诚的,即便是衰败了,等大哥高中后,混个年,东山再起不难。 可东山再起跟一直矗立,是两回事。 若是中间有心人从中作梗,怕是还未等到东山再起时,就已经落败。 马虎不得。 唯有穆家屹立不倒,让人投鼠忌器,以为穆家照样可以因为方之询撑腰,那穆凌云的大考,才能平安和顺。 这世界上,多是落井下石的小人。 周氏正要推辞,穆春已经接着开口说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她走近一点握住方之询的手“就当是为了大哥读书安心。若是他知道母亲连燕窝都吃不起了,怕是更加焦虑,俗话说,欲速则不达。” 听见穆春提起穆凌云,周氏也明白,如今全家人的指望都在他身上,也不再推辞,笑着看着方之询“如此多谢姑爷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方之询想的跟穆春想的一样,此刻终于有了一种夫妻共同进退,同仇敌忾的感觉,他握紧穆春的手说道“穆家不会倒的。” 周氏和穆文忠赞同地点点头,穆春也点点头。 既然是要对外摆出一副穆家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的姿态,穆春没有在家里多待,反而回家就开始张罗起了穆凌志的婚事。 如今最需要穆家展示实力的,便是这一桩喜事了。 只要办得声势浩大,那些牛鬼蛇神想要暗中使坏,总还要忌惮着些的。 方之询不再像以前那样总缠着她,或者让人监视她了,不知道是不是穆家如今的势头不好,他反而一改往日的疏离,鼎力相助,无论穆春想要什么,他都是出银子出力毫不手软。 二月,阳岐城又出了一件大事。 严家二少爷严和明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还算是衣锦还乡。 他带了两队亲卫,直接回严家重开了严家大宅,只说奉命办事,但是奉谁的命令,却没有人知道。 严和明的声势浩大,很快惊动了潘县令,此事严子松已经在流放的途中。 严和明却根本没有多问一句,只是暂时休息了两天,就开始拿出大笔银子采买东西,然后几天时间,就带了人马上了后面的阳歧山。 阳歧山离城里约莫三十几里的路程,有附近的村民见他带着人在勘测,渐渐一传十,十传百,不少人都猜测,严家又要重新开始做生意了。 穆春自然也是收到消息的,可除了让田来顺去盯紧严和明的动静,她也别无他法。 如今穆家一介白身,方之询也不是她可以利用摆布的人。 严和明也是明显买通了潘县令,他行事乖张,却并没有任何麻烦,十分顺利。 无论他要做什么,穆家是没有能力阻止的了,穆春只将疑问压在心里,辅助周氏好好筹备穆凌志的婚事。 “我想到时候你过来帮忙。”穆春想了许久才在睡觉之前开口说道“如今人人都以为我们家被宁华郡主所厌弃,不然为何撤了我父亲的差事,又不为我祖父求情” 她话没完,方之询就已经吹了灯说道“好。” 穆春是想他坐镇,让旁人看看,穆家还是宁华郡主的人。 虽然穆立很可能不屑,但是骨气不能当饭吃。 只是方之询答应的这样爽快,让穆春有些吃惊。 毕竟宁华郡主现在没有帮助穆家,甚至舍弃了穆家是事实,方之询若是银钱上出些力,并无妨,多少是为了岳家。 可若是凡是亲力亲为,就会一定程度上惹宁华郡主不满,他是有风险的。 此刻见他答应的这样爽快,穆春隐隐约约又有一点后悔,觉得不该为了穆家的颜面将他牵扯进来,左右为难。 “若是你到时候有事情要忙,不来也可以。”穆春又叮嘱一句。 “自然要来的。”方之询将脸凑过来说道,吓了穆春一大跳,以为他要对自己做什么呢,却见他只是伸手将幔帐从钩子上放下来,又怪自己疑神疑鬼。 这一门婚事,穆春也说不准自己是怎么了。 若说门当户对,方之询是配得起她的。 若说毫无感情,她对方之询是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7 当时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苏锦华有朝一日,会成为穆家的儿媳。若是顺利的话,苏锦绣也将嫁进来。 只是,本来穆家与苏家是强强联合的,如今却成了苏家的姑娘们跟娘家决裂,穆家也日落西山,开始走下坡路了。 不知道这没落的趋势,到底是好还是坏。 想着呢,外头就有人说,新郎官进来行礼了。 无非是挑盖头,和合卺酒之类的。 穆春起身让开,不爱理会这些热闹,她起身走向院外透透气。 所有人都在想着穆家如今势倒气不倒,唯有她知道,不过是岌岌可危。 她心里憋得慌。 外间灯火通明,大红灯笼高挂,前院宾客鼎沸,欢声笑语,似乎穆家还是原来那个阳岐城首族的穆家。 “姑爷呢”穆春问玉竹。 方之询作为穆家的女婿,今日一直陪着穆凌志行礼,此刻穆凌志进了新房,他该跟着才是,怎么不见人影。 穆春带着玉竹绕了两圈,还是没有看到方之询,心里不由得有些疑惑。 不远处的新房里已经传出欢笑阵阵。 穆夏和苏锦华两个人都是没什么心机的,自然也不会忧虑忧愁。 穆春怅然叹口气,沿着后院静静的走了几步,恍惚间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穿过小竹林就朝角门过去。 “珠”玉竹见了正要喊,问一问方之询去了哪里,穆春瞧着她走路急匆匆的,有些不对劲,用手点了玉竹一下,玉竹就愣在那里,剩下的一个“姨”字不再叫出口。 穆春拉着玉竹跟了上去,就见珠姨静悄悄的出了角门,一路疾走。 此时天色已晚,穆春想了想对玉竹说道“你回去找慧娘和豆豆过来,悄悄的不要声张,万一有什么事有个照应,我沿路留下记号,跟着她。” 玉竹有些踌躇“那若是小姐您遇到危险” “不会的。”珠姨孤身出来,定然是有秘密,只要自己隐藏的好,是无妨的。 玉竹担心再三,到底还是回去叫人了,只想着要快些,不至于让小姐一个人落单太久。 穆春跟着珠姨,沿着朦朦胧胧的月光走了很久,没到一处拐弯,她将手帕撕掉一成小布条,或用石头压着,或者系上树枝。 珠姨大概着急,走的很快,穆春不知不觉,就跟出了十多里地。 正当她觉得脚酸腿疼的时候,珠姨停下了,这里是一个村庄,她找到其中一户,敲了门。 月光下,有人出来,长身玉立,桀骜不驯,清冷的表情带着几分不屑。 穆春几乎要惊呼出声来,那人是严和明。 是了,严和明最近在阳歧山上开矿,就住在山脚下不远的小村庄里。 只是珠姨 “你怎么又来了”严和明见是她,有些诧异,却也十分不耐烦“不是说过了,不用你再操我的心了。” 珠姨说道“我总是不放心,想来劝劝你,你如今做的这些事情,不但不能重新起复严家,只会引火烧身那位郡主娘娘我打过交道,不是善茬” “你是我什么人你不说,却又跑过来与我啰嗦这些。”严和明有些恼怒“我知道你是在穆立那个老匹夫身边伺候了多年,用你的话说,以前呢又是与严家有些渊源,因此不愿意严家重蹈穆家的覆辙。” “可我已经与你讲得清楚了,严家如今已然落败,我还没去找那老匹夫报仇呢,他就已经自己倒霉了。所以你去好好伺候那个老匹夫,严家不需要你报什么恩情,你也不用再来同我多说话。” 珠姨神色茫然,轻轻叫了一声“明儿。” 严和明却只冷冷看着她“你若是不亮明身份,日后你再来我也不会给你开门。” 他不是冷漠无情的人,能感觉到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相帮,的确是为他好。 甚至,他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某些可能。 只是这种可能性,他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相信,只想等她亲口说出来。 他不想面对。 一个女人,生下儿子被赶出去,严家固然有错。 可这些年,她近在咫尺,心知肚明,却从未想过相认,至他与何地 他恨她,十分地恨。 可每次她来的时候,小心翼翼可怜巴巴,车轱辘话来回说,意思就是不要为宁华郡主办事,吃力不讨好。 他最开始根本不屑,逼着问了几次她是谁,她哭着吓跑了。 下一次再来,再说这些话。 严和明对她十分失望。 穆春远远得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听着珠姨和严和明不甚真切的对话,除了严和明的声音大些,珠姨没怎么说话,听不出来什么。 少顷,就听严和明说道“你若是不肯承认你是我什么人,那就永远都别来了。你这样身在曹营心在汉,穆家知道吗穆立那个老匹夫知道吗你若是安心跟他过日子,指望他这辈子临死前给你抬个姨娘什么的,不也挺好何必老了老了到我 这里来找罪受” 珠姨哭着说道“我放不下心你。” “你放心不下那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你是我哪位亲戚或者长辈”严和明说话毫不留情“你管得未免也太多了,你心操这么多不累吗” “孩子,孩子。”珠姨已经隐约猜到,严和明定然是从旁的地方知道了什么,甚至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是在逼自己说出口,可话到嘴边,她又是的确说不出口,只能一直喃喃道“我是为了你好,你是真的不知道” “行了行了,虎口狼窝,这些年我不也是自己一个人在战斗吗如今要你来费什么话”严和明说道“我生也好,死也好,都不足为惜,反正也没人疼没人爱的。” “怎么会没人疼爱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珠姨听见严和明这样生疏的话,心都要碎了,几乎是脱口而出。 说完她愣住了,却也带着几分期望看着严和明。 只是严和明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震惊和欣喜,他仍旧是冷冷的看着她,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片刻后才说“你终于承认了,真是不容易。” 珠姨呐呐地没有说话。 严和明又道“你是不是觉得,说出来了好教我认你我一定会认你吧,我如今无亲无故无依无靠了。” 珠姨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小声说道“不是的,我不求你认我,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的。” “既然希望我好好的,那就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严和明听见她终于承认了,心里没有丝毫的雀跃和欢心,反而是一股沉重的失落。 一个母亲,连在孩子面前承认自己的身份都不敢,还指望她对自己有些什么感情吗 忽然之间,瞧着珠姨局促不安的神情,他的恶作剧心思而起,想看看她左右为难的样子。 严和明说道“你若是希望我好好的,不仅不要劝我,还要帮我才是。” “我说过,宁华郡主不是好人,我不可能帮你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还推你一把。”珠姨反应激烈。 “我什么时候是说过要你帮我这件事情了”严和明挪瑜反笑“你想插手我这么重要的事情,我还不愿意呢。我是有别的事情。” “什么事情只要你答应我从这件事情中抽身出来,我可以帮你。”珠姨也想有个好机会亲近儿子一下。 “这可是你说的。”严和明邪魅一笑,这笑容他脸上许久没有出现过了。 “我一直喜欢一个人。”严和明说道“可是我却不能得到她。” “是谁你是想让我,帮你上门说亲”毕竟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珠姨眼里有一抹小小的激动,她尽力克制着“我一定竭尽所能,帮你把亲事说成了。” 她顿一顿有些疑惑“胡大小姐不知道会不会愿意你刚新婚就纳妾” 严和明没有吭声,将头扭向别处。 珠姨没有发觉,她在心里不住地盘算,她是严和明的亲生母亲,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些年她隐姓埋名躲在穆家,更多的是觉得不想面对严子松和严和明父子。 如今严子松流放,早已经不在阳岐城,此生能不能回来都是问题,严和明也识破了她的身份,那就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行吧,胡彩玉那边我去说,你喜欢的人那边也由我去说。”珠姨决定要破釜沉舟。 “谁说要你说亲了,你倒是迫不及待。”严和明忍不住讥讽她“还真当你是我娘了” 珠姨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羞愧地低下头去看脚尖“那你是想我做什么” “呵呵,你还没问我喜欢谁家姑娘呢。”严和明戏谑地看着她“你就打包票你能办成” “为了你,我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也是愿意的。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珠姨急急忙忙对着儿子表态。 严和明又是戏谑地笑一声“我喜欢穆春,穆家大小姐,如今是方家的少奶奶。” 他顿一顿,居高临下,逼得珠姨后退一步“你能把她骗来,然后归于我” 珠姨被震惊地无以复加,她半响才回过神,明白了严和明说的是什么。 她说道“那胡家呢胡彩玉她怎么能容下你心里有旁人。”既然他喜欢穆春,那就不是现在的事情,应该是更久远以前,怎么还跟胡彩玉订婚了 “胡家早就私底下找我退婚了。”严和明无所谓地说道“从我回阳岐城那一天开始,胡家的人就找上门,就悄悄跟我将亲事退了。” “所以,胡彩玉那里,你不用担心。你只想着怎么把穆大小姐弄来给我就是了。”严和明冷笑,像一只阴毒的狐狸“放心吧,我定然舍不得亏待她的。” 珠姨心里早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甚至不知道说什么来阻止儿子的疯狂念头,她不知道他是开玩笑故意为难自己,还是真的确有其事希望通过自己在穆家的便利达成心愿,她还想说什么,严和明已经不耐烦与她啰嗦,径直开了门进屋里去了。 珠姨想来想去,又上前敲门,里面传来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8 严家先前勘测过阳歧山,知道里面的煤矿蕴藏丰富,也一直想要开采,奈何没有官府的路子,也没有得到入口处的所有权,便只能一直耽搁。 那入口处的田契,被穆春一万两卖给了方之询。 方之询是宁华郡主的人,定然是给了宁华郡主。 所以,宁华郡主有人办事,又有了田契,自然跟严和明一拍即合,让他带着人马回来开采煤矿。 只是不知道父亲的差事丢了,和祖父被革职,跟严和明有没有关系。 如今严和明也成了宁华郡主的爪牙,而方之询 穆春思绪混乱如麻,在夜色中走了许久,也想不出办法应对。 或许,宁华郡主想做什么事情,根本就不是她能应对的。 她能够做的,只是让穆家别搅进这趟浑水里,孤立以求自保罢了。 刚进阳岐城,就觉得城门口的守卫们虎视眈眈,到处亮着火把,似乎在找什么人。 穆春等人被吓了一跳,待走近了,才看到是六九到处指挥。 六九见了她,欣喜若狂“少奶奶没事啊,你去哪里了可把少爷咱们爷急死了来人啊,快去禀告爷,就说少奶奶找到了” 穆春目瞪口呆,许久,心里才有一抹甘甜涌上心头。 上一次她新婚之夜被胡彩玉设计掳走,怕是方之询心里有了阴影,今日见她又忽然从婚宴上消失,立刻大张旗鼓在阳岐城内寻人。 只半盏茶的功夫,方之询骑着高头大马,跳下来一把就将她紧紧搂在怀中,许久不曾放开。 穆春心里的雪被暖意消融,不知道说什么好,许久才蹦出一句“下次出门,我一定跟你说一声。” 方之询立刻将她搂得更紧了。 穆春踏实而温暖的窝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和体贴,心里的冰一点一点消融。 即便是要回方家,穆春也先去穆家报了个平安。 等围着炉子,喝了热茶,身上暖和过来以后,穆春才问道“你如今,很是艰难,对不对” 方之询正在喝茶的手顿了一顿,半响才回道“怎么忽然问这个” “你当初来阳岐城,为宁华郡主办事,大约就是办阳歧山上煤矿的事情吧。直到你从我手上,买走了那地契。” 早期,方之询刚来阳岐城的时候,打的是宁华郡主的招牌,做的却是很私密的事情。 外人看来,他成日里在阳岐城无所事事,到处结交买田买地。 人人都说,宁华郡主是想到阳岐城来养老了,派他这个外甥打前站,以后离封地楚州也近。 然而,这些都是障眼法,方之询的真正任务,应该是开采阳歧山。 只是因为一些人事变动,比如楚州守备云敬开的调离,阳岐城县令许荃的调令,宁华郡主始终在关键岗位上没有自己的人,所以一直不敢贸然动手。 如今,潘县令与严和明交好,严家以前勘测过阳歧山,怕是连具体的施工图纸,以及开采出煤矿之后,往哪里运卖都设计好了。 这一点恰恰对准了宁华郡主的需求,所以宁华郡主毫不犹豫就重用了严和明。 既然有严和明来全盘接手这件事情,那先前的棋子方之询自然是交出所有的权力,原地待命了。 也因为如此,穆文忠忽然之间丢了差事,方之询不知情,穆立被革职,方之询也没有提前知道。 他已经被宁华郡主抛弃了,如今是一枚弃子而已。 方之询一直靠着宁华郡主生活,忽然之间成为弃子,处境便可想而知。 这一切,他无论怎么样艰难,却从未对自己说起,反而为了维护穆家的脸面,倒是有些不顾自己囊中羞涩,一力承担的意思。 穆春心里不是不感动。 她看向方之询的眼神里闪着泪光“怎么也不跟我说。” “徒增烦恼。”方之询笑着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见还是十分冰凉,便往怀里拉,去让它们暖和一些“我只是轻敌了,没想到这个严和明比我想象的更厉害。他初时打听到那田契在我手上,曾经想要跟我买,我拒绝后,他立刻想到了我来阳岐城的真实用意,却能一直按兵不动,直到严家落败,他立刻凭借那些图纸,找到郡主娘娘,东山再起。” 果然严和明是只狐狸,居然留着后手,而且没有告诉严家其他的人。 若是他用这些来要求宁华郡主救严子松,也不是不行;适当放过严家留点家底,也不是不行。 可是他能眼睁睁看着严子松被下大狱,被流放;严家其余人颠沛流离,居无定所,仍旧能将底牌揣在怀里按兵不动,直到自己亲自找到宁华郡主,一下子翻身。 真正是狠辣至极。 穆春这样想严和明,严家的人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从严和明带着大队人马驻扎在了阳歧山,慕容氏的心思就不那么淡定了。 她先是让严和正去打探了一番,结果什么都没说,只说在做一些事情,叫他们别操心。 又说当初撕破脸时说好互不干扰的,如今怎么又来问。 叫慕容氏带着儿女好好过日子,只当严家没他这个人了。 严和正吃了一肚子闷气,回来好不甘心,严云丽劝了几句,也不太管用。 这日恰好穆凌志大婚,严云丽想着穆凌云肯定回来,一大早凑到穆家门口去等着,却始终不见穆凌云出门。 她跟着送菜的大婶从后门混进了严家,看到穆凌云正要招呼,又见穆春带着苏锦绣与穆凌云说话。 穆凌云看向苏锦绣的目光,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深情。 想到苏锦绣已经跟穆家退婚了,穆凌云对她却还是一往情深,严云丽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只是没多久,穆凌云就走开了,苏锦绣和穆春也回到新房,这不是她能混进去的。 她找了个机会,拦住了穆凌云,吓了穆凌云一跳。 “苏家都已经跟你退婚了,你不会还想娶她吧”严云丽见四下人少,张口就问,委屈愤懑不甘心。 穆凌云半响才认出她来,十分诧异,似乎没听见她说什么“严大小姐,你这是” 严家落败后,周氏为了顾全颜面,也给慕容氏送过帖子,只是送的时候,那边明确说是不来“你们穆家还害我们害得不够吗” 这一句质问,也让周氏松了一口气。 如此断绝来往,是最好不过的了。 穆凌云自然是知晓的,因此见着严云丽十分惊讶“你怎么作如此打扮” 在他的印象里,严云丽该是在京城巧笑倩兮,明艳华服,一掷千金的印象。 问完这句话,又赶紧拱手作揖“我真是读书读呆了。” 是啊,严家已经落败了,严家大小姐怎么还能奢华富贵呢,这身打扮才是真正适合她如今的身份和处境。 他却不知道,他这几句话有多伤人。 几乎是三言两语,就将严云丽以前身为严家大小姐的骄傲,和如今破落户家里的姑娘带来的自卑全都勾了起来。 这样的羞愧交加,在喜欢的人面前简直将她所有的尊严和自信全都浇灭的一点不剩。 是啊,是啊。如今自己已经破落成这样,他不娶苏锦绣,难道娶你不成 苏家如今又起来了,虽然是靠着一个阉人,可阉人背后是深受皇帝宠爱的永嘉公主,自然前途是不可限量的。 她忽然觉得,自己此生无望了。 “严大小姐,你怎么了”穆凌云看着严云丽忽然贝齿紧咬,忽然又扑簌簌落下泪来,一时惊慌。 “哎呦喂,这是谁呀”一声突兀的女音插进来,却是端着点心去新房给苏锦华送过去的穆夏。 她以前就瞧不起严云丽和严云姝两姐妹一掷千金,趾高气扬的做派,时常跟苏锦华骂她们是暴发户,如今见严云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往日精致的妆容,时兴上好的衣衫,如今都不见踪影,多少有些解气,忍不住故意问。 穆凌云呵斥道“二妹妹,不得无礼,来者是客。” “是哦。”穆夏吐吐舌头“我差点忘记了,严家大小姐是很有规矩和排场的,若是以前,怕是早就有丫鬟上来扯我了,如今却怎么孤身一人来参加喜宴呢” 她得意洋洋,刚赶走了秦姨娘,苏锦华又嫁进来与她作伴,心情畅快着呢,高兴的说道“快去前厅吃饭吧,怕是那些菜,你好久没吃过了,等一下别人吃完了,你可又错过了一顿大餐。” 严云丽所有的尊严都被践踏的无地自容,她甚至直不起腰与穆夏反驳一场。 抬眼看着穆凌云,却见他眼里除了歉疚,并无其他,心灰至极,起身走开。 今日穆家大喜,来往的宾客多,采买的事项也多,并没有费什么劲儿,她就绕到后门处。 只是这门却是紧锁着,不像她来时的门。 严云丽这才觉察,自己迷路了。 她来穆家并不多,一时惊慌,不知道是哪里走错了,只能再顺着原路出去。 正要走出去,就见一个人穿着锦袍,伏在一株树下剧烈呕吐,显然是喝多了。 那人吐了好一阵子,严云丽拿出手帕来捂住口鼻,往后退了几步,定定看着。 好一会儿,那人才直起腰来,似乎咳得厉害,十分难受。 严云丽看他侧脸,隐约有些熟悉,半响才想起来,叫了一声“潘县令。” 潘大人回过神来,脸已经涨成青紫色,嘴角边全是污秽,见着她愣了半响,似乎没有认出来。 严云丽走上前,将帕子递给他,见他不接,又去擦他脸上的脏东西。 靠近了潘大人才认出来,有些试探问道“严大小姐” 严云丽点点头“大人怎么喝成这样又在这里吐。” “呵呵。”潘大人苦笑着“我不过区区七品官,今日过来参加婚宴,人家叫你喝,你不喝能怎么样呢我以前同严家交好,这次查办严家实属无奈,虽然公事公办,可怕是在旁人眼中,我与严家便是一丘之貉,想脱身不能,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9 他以为严云丽是被迫过来的。 严云丽心下一动,想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感觉,潘县令已经扶着她起身“好姑娘,赶紧回去吧,别在这里忍受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终有一日,终有一日等你们严家东山再起,谁也不敢瞧不起你了。今日受得白眼,以后都要还回去” 严云丽能听得出来,与其说的是她,不如是在说他自己。 一股惺惺相惜的感觉从严云丽胸腔中升起来,她扶住潘县令“我先送您回前厅吧。” “不必了,去了又是一顿讥讽,何必呢。这阳岐城里,等着看严家笑话的人太多了。你赶紧回去吧,拿着银子好好过日子。”潘县令推她一把,叮嘱道“若是遇到难关,就来找我。严家的事情我管不了,要避嫌,你的事情我还是能管一管的,不枉费你叫了我那么久的大哥。” 严云丽心中一热,眼泪就夺眶而出。 她有多久没有听见这样关切的言语了。 出门都是讥讽和嘲笑,家里母亲和大哥为了银子争吵不休,后来又来了一个霍青青,带着一个莫名其妙得弟弟住下来,每日要吃香喝辣的。 她都快要忍耐不住了,憋屈憋屈再憋屈。 潘县令见状,急忙用宽大的衣袖去帮她擦眼泪“你莫哭呀,人家家里这大喜的日子。自己的委屈,回家再哭,啊”他像哄小孩子一般哄严云丽,知道她渐渐的遏制住哭泣声,便又催促她回家。 严云丽也不想多待在穆家,一步三回头的顺着原路返回,手中握着荷包,百感交集。 那荷包和银子,她握在手中没有给慕容氏,从昨天回来,除了睡觉洗漱,一直握着端详。 此刻,她又静心将荷包看了一遍,将里面的银子掏出来数了一遍。 不数她也知道,一共是五十三两。 堂堂一个官员,身上不过五十三两。 呵呵。 多么可笑,连她当初一只珠钗也买不到。 可这却是一个人的全部心意。 严云丽叹了一口气,将荷包和银子收起来,正要出去与慕容氏说,贴补家用,就听见争吵拉扯的声音。 “你们干什么,强抢民女吗光天化日是要出人命吗”是霍青青尖锐的叫声,几乎要冲破这个院子。 “给我堵住她的嘴,拖出去。”慕容氏下令。 院子里两个婆子面面相觑,却不敢动。 霍青青年纪轻力气大,他们两个人不一定是对手,若是闹开了,他们名声可就毁了,日后再不好做生意的。 “严大太太,这就是您不对了,既然要卖人,如何既没有卖身契,也没有说明白呢。这场生意我们可不敢接。”其中一个牙婆子瞧着霍青青细嫩肉,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对于她们做生意的来说,慕容氏既没有霍青青的卖身契,她们就不能用强。 霍青青明显是不知情,也不讲道理,更不是自愿的,她们就更不能上手了。 “没用”慕容氏怒道“这银子你们还赚不赚了” “我们没用,赚不了这不明不白的钱。”其中一个婆子是知道底细的“严大太太,这是你不厚道,只说卖人,却没有卖身契,人家自己也不甘愿,这如何买卖” 说完拉着另外一个婆子走了,由得慕容氏在后头大骂。 “好呀,好呀,你居然想将我卖掉”霍青青抱着儿子,气急败坏地站在院子里“你若是这样苛待我,我就去打官司,去告官” “苛待呵呵。”慕容氏插着腰,再也不像以前严家雍容华贵的主母,她一副市井泼妇的姿态,指着霍青青“你口口声声说儿子是我们老爷的,那你就是我严家的妾室了。既然如此,我当主母的要发卖你,怎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连牙婆子也说不行。”霍青青怒道“我又没有卖身契” “呵呵,那你就带着你儿子滚蛋如今严家不养你们母子了。”慕容氏冷笑。 “这是严家的根苗”霍青青也不甘示弱。 “呵呵。”慕容氏再度冷笑“你如何证明人人都知道,这孩子是严二老太爷的,你空口白牙,说是就是了” “我说过,你若是不信,咱们可以去大狱与老爷滴血认亲”霍青青说着说着声音下去了。 她这时才明白过来,慕容氏怕是心里早就相信,这孩子的确是严子松的亲生儿子。 可是,慕容氏却也是一开始打定主意就不认的。 可不认又不行,若是霍青青真的闹到衙门去,滴血认亲,那就坐实了严家的香火。 如今,不,还不是如今,大概是年前,严子松被判流放,便已经上路了。 若是慕容氏要翻脸,怕是早就翻了,何必要养着她们母子白白二个月 霍青青蓦地一惊,忽然问道“老爷怎么样了” 慕容氏见她已经完全明白过来,知道这是个聪明人,再也留不得,只看着她冷冷说道“你怪机灵。” 霍青青只听见她冷声说道“方才衙门里有人送 信,老爷得了病,在流放途中医治无效,去世了。” 所以呢,缓兵之计。 一刻也不愿意多等,立刻要将她们母子扫地出门 霍青青抱着儿子,绝望而憎恨。 她当初回来时,以为慕容氏是同以前的严家大太太一样,慈眉善目的,善待严家每个人。 如今才发觉,这也是千年的狐狸修炼成精了。 能忍,够狠 她大势已去,被慕容氏的缓兵之计蒙蔽了这么久,如今严子松死了,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虽然还有,比如严子俊,可是死无对证,严子松未留下任何笔墨,证明这孩子是严家的,是他的。 即便她浑身长满嘴,也没办法说清楚了。 没有人会相信。 严家二房,定然也是不会理睬她了。 她错就错在太轻敌,太轻敌啊。 慕容氏啊慕容氏。 尽管万般怨恨,霍青青此时也明白,自己毫无办法了。 她怒瞪慕容氏许久才道“你老谋深算,我认命。这孩子你们不要,我带着走,我就不信,我还养活不了他。” 她进屋去收拾包袱,只是也没有什么好带的。 倒是她自己还有些体己银子,如今数一数也没多少了。 走出门来,孩子还窝在怀里睡着,她深深叹一口气,迎面就撞上不知道何时出来了严云丽。 严云丽没什么话,只将一个荷包塞进她怀中“我只有这些了。” 霍青青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说道“严家只有你还有一些人情味,其余人都是冷漠无情,没长心肝,迟早要倒霉的。” 说完搂着孩子走了。 严云丽站在原地,忽然叫住她问道“你一个女人,怎么养活他” 她想起了霍青青之前作为青楼头牌的时候。 那时候,那座花楼还是严家的产业之一,如今也已经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了。 她相信霍青青的儿子是她的亲弟弟,不然的话,慕容氏不会留她这么久,一直拖着直到父亲流放途中去世才撕破脸。 刚才听见父亲去世的消息,她悄悄进屋,捂着被子哭了一场,只是慕容氏没有明着说,她就也当不知道了。 不然,只怕惹得母亲心里更苦。 经过了严家抄家灭族的大事,严云丽觉得,自己一下子成长了。 这成长,包括对穆凌云冷眼旁观,以及对人情世故木讷的认知,还有潘县令的雪中送炭的感激。 霍青青冷哼道“我自然有我自己的办法。” 严云丽跟着几步,心里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她想了想说道“若是你养不活,就抱来给我。” 霍青青没有再回答,抱着孩子快步离去。 严云丽说完这句话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的,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养活孩子 母亲一定容不下他的。 她忽然想去找严和明。 严家如今的光景,她们母子三人相依为命,大概母亲手上还有些银钱,可是坐吃山空不是道理。 现在大哥还在到处打探父亲的消息,可若是他知道父亲死了,他能干什么养活一家人 严云丽想着,脚下就迈开了。 只是,她想的是走向阳歧山,可是走着走着,却还是走向了县衙。 她得先问问,父亲是不是真的死了。 这一边,穆春自从与方之询说白了之后,两夫妻在家里相对无言,又索性将事情说了个透彻。 当然,重生是万不能说的,她怕把方之询吓死了。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如何让宁华郡主重新信赖方之询,重新重用穆文忠,将资源从严和明手中夺回来。 可是办法说了许多,方之询和她都是一筹莫展。 另谋出路吧,好像也不行宁华郡主到底是他名义上的舅母。 可就这么干耗着,方之询的担忧和她一样,若是严和明真的干成了这件事情,宁华郡主对他青眼有加,他会不会转头来报复穆家 当然,这只是穆春的担忧。 在方之询看来,穆立是公事公办,严和明就算恼恨穆立,也不该公报私仇。 穆春如何与他说,穆家与严和明之间,除了抄家没产的仇恨,还有最早的时候科场舞弊被抓现行呢。 想来就是穆立的官职一直稳定,严家呢翅膀还不够硬,势力还不够,所以一直小打小闹,与穆家为难,却又在穆立高升之后,偃旗息鼓。 这中间还有一个珠姨,真是盘根错节。 想起这个,外头就有人来报说,珠姨到访。 穆春忍不住摇摇头,心里紧张莫名。 她不会是真的来为严和明对自己不利的吧。 只是面子上还得装作不知道,起身去迎接,又按例奉了茶。 珠姨坐定后,定定地看了穆春许久,打量得穆春浑身发毛,只面上却强撑着波澜不惊,等她说话。 珠姨一杯茶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0 那严家为何不广纳妾生儿子呢。”穆春忍不住问出声来。 “这就要问你们穆家了。”珠姨苦涩笑笑“严老太爷为人清高自傲,压根不相信算命先生所言。他放言道,就算是一个妾不纳,严家照样子孙满堂。前边又有你们穆家不许纳妾,却一个儿子接一个儿子的生,还都是正室所出,心里就更是不服气。” 意思是既要多生儿子,又不准纳妾。 还有这样古板的老头子 穆春心里苦笑,但是想想严老太爷宁愿跟儿子决裂,也不肯让他纳娶珠姨过门,固执倔强可见一斑。 “后来您怀孕了”穆春问道。 “是,生了严二少爷。”珠姨笑笑,回忆起往事满目疮痍“严大老爷娶妻后,一直跟我断不了,后来就找了一个小宅院让我居住,说是会慢慢的让严家接纳我,我也相信了,便静静等待。等着瞪着,等来了严大太太怀孕的消息,我当时要走,严大老爷不同意。再后来,我发觉我也怀孕了,就安安心心养胎,等着生下孩子来,严家同意我进门。” 谁知道,珠姨生下孩子后,严老太爷直接派人来抱走了孩子,又将她赶走了。 她走投无路,晕倒在大街上,被穆家老太太所救。 “后来,严大老爷发觉我在穆家,便让我回到他身边,可我不愿意再做那见不得光,成日里提心吊胆的老鼠,因此拒绝了他,他初时还讲些道理,尊重我的选择,毕竟回到严家,也没有我的位置。后来,你祖母去世了,大概就是近七八年的事情吧,他再一次让我回到他身边,我还是拒绝了。我离开严家太久了,受到的伤害和委屈也够多了,委实没有什么眷恋。他心里便以为,我移情别恋,爱上了你的祖父。从此处处针对严家。” 穆春问道“那你的真实身份,祖父知道吗” “从前或许不知道的,不然严家怕不会屡屡得手。后来我想,他官场几十年,虽然中直迂腐,却也是聪明人,大概也猜到了。”珠姨笑“只是他从不明说,虽然我只是个奴婢,却一直尊我敬我,给我应该有的体面。” 也因为如此,在第一次珠姨烧毁账本,给严家通风报信的时候,穆立隐约猜到,却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暗中观察严家的动静,发觉严家又开始经营地下钱庄,便突然袭击,一举端了。 “严家最近这些年针对你们家,大都是严子松挑起来的。”珠姨说道。 穆春凝神问道“可是出面的更多是严和明。” 所以她才以为严和明是因为科场舞弊一事打击报复穆家。 “严二少爷从小不被严老爷喜欢,自然是处处争先的,想讨他父亲欢心。”珠姨虽然人在穆家,生活在楚州,对严家的事情却是一清二楚“这样养出来的孩子,哪里分什么对错,只要是他父亲想要的,喜欢的,想做的,他定然是一马当先,义不容辞。” “珠姨是在为严二少爷开脱”穆春反问。 如此说来,其实穆立是早就知道严家想干什么的,只是见他们没有得逞,所以也没有大张旗鼓去处理。 只是不知道周氏和穆文忠知道不知道这些往事和纠葛。 再然后就是她了。 “你是个聪慧的,有些话我不说你也明白。不过你既然这样问,我也不妨明说。”珠姨看她一眼,眼含深意“你祖父知道严家再猖狂,不过也就是个商贾人家,闹不出什么事情来,根本没把他们的伎俩放在眼里。严大老爷胡乱搅和了几次,严二少爷已经不太愿意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了。更何况,他后来后来” 珠姨顿了一下,穆春直觉她要说什么了。 果然,珠姨深深看了她一眼,才道“后来他爱上了你,便不想管他父亲和我、和穆家这点闲事了。” 穆春目瞪口呆。 她一直在想,为什么严家一开始针对穆家搞出那么多事情来,后来忽然又好像敌意减少了许多。 中间的复杂曲折,兜兜转转,却原来不过是一点点的儿女情长。 “严二少爷不肯出手,严大老爷自然是很生气,只是他忙着发财,没有了儿子这个聪明能干的帮手,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主意,如此暂时就消停了,两厢和平,喜闻乐见。只是地下钱庄到底是违法害人的生意,你祖父绝计不会置之不理的。”珠姨笑着“你是个聪慧的孩子,居然能弄到账本,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穆春没有说话。 这一切的疑惑之处,终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上一世,严和明因科场舞弊,发誓要报复穆家。 这一世,严子松因为珠姨的缘故,也要报复穆家。 两次报复,严和明都是先锋和谋略,一切计谋都出自于他手,所以计谋大同小异。 中间出的差池却是,严和明对她,这个穆家大小姐产生了感情。 呵呵,多么可笑,又多么让人匪夷所思。 上一世没有感情,严和明将她利用的彻彻底底。 这一世却是严家覆灭。 珠姨见 穆春若有所思,便问道“我想你心里大概也都捋清楚了,我今日来跟你坦诚这些事,还是有一事相求的。” 穆春的心“噗通噗通”跳着,生怕珠姨说出让她改嫁严和明的话来。 亦或者,直接将她打晕,然后送给她的儿子去 不知道珠姨会选择哪一种方式。 “他喜欢你,肯定愿意听你的话。我想你去劝劝他,别再为宁华郡主做事,讨不到好处的。”珠姨情深意切,言辞恳切。 穆春有些惊讶,居然是为这个。 只是虽然要求不高,她如今作为方家少奶奶,却也是的确不方便。 “我如今的身份,不太合适。”穆春推辞。 “我知道。”珠姨笑着“所以我自己来了,你祖父都不知道。你只需要偷偷去见他,劝他便好。” 珠姨有些怅然“你们没有跟宁华郡主打过交道,那是一条毒蛇,你祖父被革职,就是拜她所赐。她这个人,利用你的时候,千好万好,不用了就一脚踢开。” 穆春忍不住想到穆文忠。 又想到方之询。 若是珠姨没有添油加醋的话,那方之询的处境,比她想的,比他描述的,更要艰难。 “我就求你这一件事情。”珠姨拳拳看着穆春,站起身走到她跟前“如今只有你说的话他大概还愿意听。等狡兔死,走狗烹,宁华郡主又能护他到何时严家已然覆亡,指望他一个人东山再起不太可能了。我只想他远离这些纷争,好好过日子。” 穆春急忙起身,生怕珠姨下一刻就跪下来。 然而这个女人还是有几分傲气,以前虽然一直叫穆春大小姐,知道身份尊卑,如今好好说事时,却也一直自称的“我”。 她并没有跪下,而是又一句语出惊人“你大概还不知道,严子松已经死了,病死在流放的路上。” 穆春的确不知道,然后吃了一惊。 若是严子松已经死了,严子俊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那严家上一辈人基本上靠不住了。 只能指望严和明翻身。 他一个人可能吗 这得有多难啊。 “慕容氏从不是个省油的灯,如今严和正又开始玩乐,她手上存的那些银子,压根支撑不了多久,母子三人就该去要饭了。”珠姨又说道“难道指望严和明一个人,恢复严家的盛况吗胡家跟他也退婚了。” 珠姨的担忧没有错,在这种情况下,严和明能自己好好过日子都不错了,更遑论东山再起,再创辉煌。 可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若是让他从此隐姓埋名,过着平头百姓的日子,他肯吗 以穆春上一世对他的了解,他怕是宁死也不肯的。 “他不会愿意的。”穆春说道“他是一个很骄傲的人。” 珠姨有些吃惊的看着穆春,似乎诧异于穆春对儿子的了解,只是一会儿,她就缓和了神色,苦笑着说道“是的,他不安于室。所以我才来找你。若是他愿意做生意,我可以给他一些本金;但是给宁华郡主做事,结果一定不会好的。为他人做嫁衣裳不说,最后性命能不能保全都两说。” 穆春又是一呆,有这么严重 珠姨苦笑“宁华郡主拉拢过你祖父,拉拢过你爹,你祖父为什么不答应一方面是因为他正直忠心,不肯结党营私;另外一方面,却也是宁华郡主在朝廷中早已经声名大盛,她深受皇上宠爱,仗着这一点为非作歹,不知道多少人命丧她手。用了就丢的棋子,数不胜数。当初你爹被她纳入麾下,实在是拒绝不了。她不是为着你爹,是希望你祖父为他所用。只可惜,你爹和你祖父都是硬骨头,委实不肯低头,这才成为弃子的。” 成为弃子的,还有方之询,只不过他不是不肯低头,是被后来人居上,被严和明排挤了。 穆春在心里默默加上一句。 “这几年穆家和严家折腾来折腾去,最终谁都没有好结果。”珠姨拉住穆春的手,言辞恳切“若是等严和明真的仗着宁华郡主又有了些势力,少不得又对穆家不利,我不想看到这样。我想,你也不愿意看到吧。” 这一条却是真切打动了穆春,她犹豫了一会儿,才道“他不仅骄傲,更是一个很固执的人,我不能保证他听我的。” 而且,若是严和明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她既不能答应,也不能拒绝,不然也就是白跑来一趟了。 珠姨显然是了解这个儿子的,大概这些年同在一座城,她对严和明的关注并不比穆春少,她说道“我今日来,带了银票。你不必担心他提一些过分的要求,不过是给他一个选择和脱身的机会而已。他是有理智的,未必不知道我劝他是对他好,只是一时心里恨我,不愿意接受罢了。” 穆春见珠姨这样说,却是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好推脱了,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到了晚间,她纠纠结结,还是将此事与方之询说了。 方之询不是没有猜到过严和明的心思,倒是十分信任穆春“你去吧,不是为了严和明,只是为了珠姨和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1 连她也这么说,穆春心里有些小小甜蜜,忍不住在上马车时,看了方之询一眼。 心里对珠姨也更加有好感了,至少她没有为了儿子,去害对她有恩的穆家,而是知道怎么样做问心无愧,尽力而为。 车厢里,珠姨与穆春聊天,感慨道“姑爷对小姐连这种事情都十分坦诚和理解,以后怕是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了。” 穆春点点头。 珠姨又说“若是能早日生个孩子,那就更稳妥了。” 穆春红了脸,想了想才说道“这要看缘分的。” “哪对夫妻都要生孩子的。”珠姨笑“迟早的事情。” 无关紧要的话说着,没多时就到了上次珠姨去过的农舍。 大中午的,严和明还在阳歧山上督工,尚未回来吃饭。 珠姨跟其中一个做饭的妇人说道“麻烦你去跟严二少爷说一声,就说穆家大小姐来了。” 方之询远远坐在马车椽子上,没有跟过来。 穆春带着帷帽,不露面容,那妇人看了她一眼,向珠姨伸出手来“这里去山上,可还有段距离呢。” 珠姨拿出五个大钱,那妇人接过去了,院子里几个吃饭的汉子瞅了几眼,又低头吃饭了。 一盏茶的功夫,那妇人回来,身后跟着穿着裘衣的严和明。 春寒料峭,他大概是一早就去山里,眉毛头发上都有些冰霜,双颊被冻得微红,依旧是俊朗不凡。 见着珠姨,他微微一愣。 身后跟着的五个大汉已经去替换之前吃饭的汉子们,坐在院子角落里,围成一桌。 “你还真的敢来”严和明轻蔑笑笑,看了一眼带着帷帽的穆春“她乐意了” 珠姨让开一步,让穆春直面严和明“她有话跟你说。” “那到这边来。”严和明看了珠姨一眼,邀请穆春进屋去。 穆春有些犹豫,看了一下坐在马车上的方之询,见他并不担忧,又看看珠姨。 再看看白日的天光,想着这么多人在场,严和明也耍不出什么花样,只是孤男寡女到底不合适,便说道“叫马车夫一起来吧,省得到时候说不清楚。” “你过来难道不是为了跟我在一起”严和明明知故问,挪瑜她。 他是真的没想过,珠姨居然能把穆春请过来。 只是见穆春对他十分警惕,便退让一步,笑着说道“也好,那就让他门外候着。” 方之询便帅气地从车上跳下来,将斗笠的沿拉低,遮住大半面容,跟在穆春旁边,与严和明一同走进农舍。 珠姨在外面等了一柱香的功夫,没见人出来。 她对几个吃饭的汉子说道“劳烦帮忙叫一下严二少爷。” 那几个汉子粗声粗气说道“我们要去上工了。”说完就走了,也不理会。 她又去找那做饭的妇人,妇人却道“我不知道,别问我。” 她心里一惊,想进去,发觉并没有人阻拦。 这间农舍前后有五间屋子,她一一找过去,既不见严和明,却也不见穆春和方之询。 珠姨急得团团转,想来是去别的地方说话了 原地又等了一个多时辰,到底没看到人出来,她心急如焚,最后只能进去又找了一遍,直到太阳落山,她想了想,严和明不可能丢下阳歧山的事务不管,又上阳歧山来。 严和明正在做事情,几个大汉已经钻进山里去了。 见珠姨过来询问,严和明惊讶地说道“说完话已经回去了。你不是让她劝我吗” 珠姨见他神情真挚不似作假,一时又惊又疑。 若是穆春她们回去,怎么会不叫马车,不叫自己 只是她找不到任何把柄,只能半信半疑先驾车回去。 方宅门口,门房说穆春二人并未回来。 珠姨心里万分火急,立刻去了穆家,也是没有音讯。 她几乎可以认定,穆春和方之询,定然是被严和明用了什么手段扣下了。 至于目的,她一时想不通。 报官吗大肆搜查若是严和明杀人灭口抛尸荒野怎么办 不报官,坐以待毙等严和明大发善心将人放出来 珠姨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跪过,如今却是跪在了穆立面前。 她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穆立又惊又怒,指着她嘴唇颤抖哆嗦。 只是到底没有说出什么指责的话来,叫了周氏和穆文忠来,只说穆春和方之询在去找严和明的时候,失踪了。 至于她们两夫妻为什么去找严和明,穆立没有说,周氏想问,被穆文忠拉了一下,没有问出口。 穆家人开始搜寻了。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让严和明狗急跳墙,只是静悄悄地派了几个人盯着他,又找了两个汉子混进了阳歧山的工地里面。 却没发现什么异样。 三天过去了,严和明上工下工,晚上就睡在农舍,一日三餐按时吃,从未有过 差错,面色坦诚,说话从容不迫。 那两个在工地上的汉子也一无所获,说山里就是在挖隧道,往深里挖,里面并没有别的洞穴和出路,压根藏不了两个大活人。 农舍里面就五间房,分给干活的人住着,从未听见求救声。 穆家人忍不住悲观地想,是不是方之询和穆春已经被严和明杀了,埋到什么地方去了 穆家人报了官。 潘县令听说人口失踪,急急命人去搜查,严和明一脸云淡风轻,极为配合,却是一无所获,只说那日谈完话她夫妻二人就回去了。 没有证据,找不到人。 整个阳岐城都乱了。 而此时此刻,穆春和方之询坐在黑洞洞的不见天日的地上,两个人相互依偎着冻得瑟瑟发抖。 “这里是哪里”已经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问话了。 不知道白天黑夜,也不知道斗转星移,更不知道时辰天日。 那日穆春跟着严和明刚进房间,就闻到一股异香,再然后,就昏迷不醒。 方之询则是还未进到屋内,就被人一记手刀敲在脖颈处晕了过去。 两个人醒来时,便置身于黑暗之处,手脚被束缚,动弹不得。 如此饿着渴着,喊叫无人应答,只有重重的回声。 四处挪动摸索,所触之地皆为空旷,寸瓦都没有。 身上带的东西都已经被搜走,干干净净,没有任何长物。 二人也试过装病,大声呼喊叫骂,除了把自己累得口干舌燥,并无人应答。 试了许久,终于放弃,只盼着饿死之前有人来。 久而久之,两个人就老老实实坐在地上,相互取暖。 偶尔说一句话,却也是另外一个人不知道如何回答的。 “这话问了好久了,我也不知道答案。”方之询说道。 “先前是想得到答案,如今也不想知道了。取个名字,咱们两个死在这里得了。”穆春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喝水了,只觉得嗓子冒烟干的很。 “不如就叫暗洞吧。”方之询将头往下低点,下巴触碰到穆春的额头“就是难听了些,倒是很贴切的。” “难听。”穆春撇撇嘴,“幻夜。” “行。”方之询什么都依着她“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呢” “没有了。”穆春笑“只要穆家好,我没有什么想法。” “对我也没有吗” “你都要跟我一起死了。” “死了下到黄泉路上,总得想一想下辈子还要不要在一起吧。”方之询调笑,难得他还有有心情“严和明就是想折磨我们的心志,你瞧他既不想杀我们,又不愿意放我们,连口水都不给我们喝。我想啊,也许再等一会儿,在我们饿得将死未死之际,他会给出一碗饭,一杯水,然后让我们互相抛弃,互相残杀。” 穆春不知道方之询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东西“那还不如一刀杀了你我,干净利落。” “你呀,不懂男人,特别是为心上人痴狂的男人。”方之询下巴摩挲她的头发“你呀,我真是看不透,有时候聪慧淡泊如智者,有时候又孩子气的像个小姑娘。” 她本来就只是一个小姑娘,所谓聪慧淡泊,无非是经过了上一世的事情之后,看透看淡了许多而已。 “是这样吗”穆春故意反问。 “不然怎么能吸引我,吸引严和明”方之询隐约有些醋意,虽然他极力掩饰“我想,他那么喜欢你,定然不会真的害你去死,无非是想弄死我一个人,再让你死心塌地跟着他罢了。” 珠姨说的那些事情,穆春没有隐瞒,全都老老实实告诉了方之询。 此刻,她却有些后悔,若是不告诉方之询,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的灾难。 “我以前做过一个梦。”穆春忽然想告诉他所有,却又怕吓着他,思忖了一会儿开口“那个梦里,我嫁给了严和明,却成为他报复穆家的工具,害得穆家家破人亡。” “那个梦很真实,真实到我醒来以后,心有余悸许久,每日担惊受怕,生怕严家对穆家不利。”穆春苦笑“可是穆家也不是那种捕风捉影,先下手为强害人的家风,所以,只能一直防备。可前日防贼的苦累,只有我一个人知晓。” “一个梦而已,你怎么能当真”方之询不以为然。 “很真的。梦里面好几件事情都实现了,我自然怕得要死。”穆春说道“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穆家颓势已定,严家呢,显而易见也是讨不到好处的。即便如今严和明背靠宁华郡主,得一时重用,日后也不会长久,严家想要东山再起恢复往日的辉煌,更是想都别想了。” 方之询见她仍旧这样在意穆家严家的局势,忽然有些心疼她,想揽她入怀又不可能,只能再靠近一些“那你的意思是,即便没有我,也不会跟严和明了” “那是自然,死都不从。”穆春斩钉截铁告诉他“我一辈子当姑子,也绝计不会嫁给他的。” 方之询从来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2 严和明似乎早就猜到他会说这个,笑着问道“怎么,你的荣华富贵不要了” 方之询道“落入你手里,是我们小瞧了你,轻了敌。无论为公为私,你大抵也不会放过我了,不如放了穆春,省得我们折腾。” 严和明瞧着方之询,冷笑着道“那不是便宜了你还成全你做了痴情种,让穆家大小姐日后都想着你呢。” 他脸上的阴鸷的笑容,随着昏黄的灯忽明忽暗,犹如一个魔鬼。 穆春瞧着他得意的神情,忽然说道“我与相公恩爱有加,两情相悦。今日即便是他求生本能,放弃了我。到我死的那一刻,也还是惦记他。无论他或者我,谁生谁死,我们都情谊都不会变的。他活,我体谅他有苦衷;他死,那更是对我用情至深。你接下来的试探和选择没有必要了。” “还能说这么多话,还能逞口舌之利。”严和明笑笑“看来还不到生死关头,你仍未明白,谁是真正爱你的人。” 他将那杯水喂给穆春,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饮下,然后起身走了出去,身形隐没在黑暗中,很久之后,才传来落锁的声音。 穆春和方之询便知道,这个地牢很大。 严和明从地下钻出来,这里仍旧是农舍,出口在他房间的柜子里。 他打开柜门,出去吃饭,外头做饭的妇人告诉他“那个胡小姐又来了。” 胡彩玉纠缠他不是一天两天。胡家私底下给他写了退婚的文书,他什么都没说就收下了。 谁知道,胡彩玉却三番两次来阳歧山纠缠,无非就是殷勤的今日给他做衣裳,明日给他做鞋,后日给他做点心。 严和明不耐烦应酬,他忙得很,冷言冷语几次,却架不住胡彩玉胡搅蛮缠“我不耽误你的时间,你只吃两口便好。两口不行,那就一口。” 严和明几次冷眼相向。她似乎下定了决心“我同家里决裂啦,你肯定不愿意跟我私奔的,不要紧,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傻丫头,能守到几时守到胡家给你许配婚事,到时候绑也会绑着你上花轿的。 只是,严和明到底是个人,心底总有一块柔软的地方,这些年来,严子松作为父亲,对他只有能力上的索取,没有关爱;严和正作为大哥,只知道踩着他讨父亲欢喜,换来银子花天酒地的挥霍;慕容氏更是了,佛口蛇心,从未疼爱过他。 唯独这个胡彩玉,倒是一往情深,不离不弃。 他此刻蹙眉瞧着胡彩玉,见她仍旧是精心打扮了过来的,心蓦地又软了一下“放下吧,我会吃的。” “哦。”胡彩玉乖巧得放下食盒,正要跟严和明说几句话,他又已经和几个大汉聊起来,转而向山里走去。 见农舍没有人,胡彩玉活幻了心思,也感觉到严和明今日对她更加温柔些,便趁烧火的妇人不备,一头扎进农舍,东穿西闯,进了严和明的房间。 她百无聊赖坐了一会儿,觉得十分无聊,见几件衣裳搭在床架上,有些地方已经破了,便寻起针线,想给他补上。 只是男儿房间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胡彩玉拉开衣柜,看了看又关上,然后又拉开。 全是严和明的衣裳,还带着他身上清凛的味道。 她喜欢的紧。 往里面钻了钻,又钻了钻。 等到她的头哐当一声撞上柜壁的时候,脚下忽然一空,裂开一条缝。 她吓了一跳,蹲下身来,将那块裂缝的翻板拉起来,一级台阶,出现在洞口。 胡彩玉心神俱灭,吓得魂不附体,只是片刻,她就稳定了心神。 若是知道了严和明的秘密,是不是以后他就会死心塌地地和自己在一起了呢 胡彩玉撞着胆子,去提了严和明屋子里的油灯,然后走下台阶。 不过十级,她双腿哆嗦地站也站不稳当。 走下去之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她慢慢走着,走着,直到看到一个铁门,门锁着,她没有钥匙。 她将灯往前提,却仍旧看不清楚前面是什么,黑兮兮的。 “严和明。你有种就杀了我们。”穆春听见来人,怒喊道。 方之询已经嘴唇干裂,发不出声音来了。 胡彩玉吓了一大跳,却又立刻听出穆春的声音,她惊怕交加,想起这几天阳岐城一直在找他们夫妻二人,甚至连官府都惊动了,却一无所获。 她几乎是吓得立刻掉头就跑,直到回到衣柜内,将板子合上,这才坐在严和明的床上,上气不接下气的喘起来。 许久许久,她想了很多,又遍地寻找钥匙,只是到底没有找到。 她猜到穆春定然是被缚住的,不然她碰到铁门时,以穆春的性格,一定会跑近前来,而不是远远的只叫骂。 她找到一把匕首。 重新走下台阶。 她没有提灯,只是沿着台阶又回到铁门处,黑漆漆得摸索着前进,到了铁门那里,便将匕首往前使劲一扔,随后又跑了。 穆春听见 “哐当”一声,有东西落地,不管是什么东西,对她此刻来说,都是稀罕物。 方之询往前挪动,找到声音落下的地方,摸索,然后手指头疼了一下。 “是一把刀。”他说。 他用脚夹住匕首,然后双手放在上面磨,不多时绳子就断了。 然后黑暗里摸索到穆春在的地方,也解开了她手脚上的绳索。 两个人奔到铁门处,上面一把重重的冰凉的大锁。 “你有珠钗一类的吗”方之询问道。 穆春伸出手上下摸了摸,摇头“什么都被搜走了,包括的我的斗篷。” 如今她身上除了衣裳,连首饰都没有,大概就是昏迷期间都被严和明拿走了。 方之询手上除了那把匕首,也是什么都没有。 然而,一把匕首,不可能开锁的。 两个人正一筹莫展,外面又响起脚步声。 他二人急忙回到原地,然后假装用绳索缚住自己,以期趁人不备制住来人,或者蒙混过后再想办法。 这一次来的是严和明,他打开铁门,进来查看,仍旧是提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怎么,想好了吗”他问。 “想什么”方之询明知故问。 严和明说道“我不是让你们二选一,我是让你抛弃她。什么时候你愿意抛弃她了,什么时候我就放你们两个出去。” “应该是,什么时候我抛弃她了,什么时候你就让我死吧。”方之询冷哼道“你我本来无冤无仇,为了一个女人也不至于搞成这样。你说实话,是不是宁华郡主许诺你什么了你怕我以后阻碍了你的发财之路” 宁华郡主护短。 若是这个短没了,那自己就是她最信任的人了。 严和明楞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你倒是聪明人啊。” 他起身冷哼“没错,郡主娘娘说,若是半个月后我还没有进展,挖不出煤来,就要你来辅助我了。” “你若是来了,我还有位置吗到时候还不是给你打下手的命。我可不甘心”他话没说完,方之询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胳膊就朝他脸上打去。 严和明猝不及防,更没有武功傍身,一下子被方之询击中面颊,摔倒在地上。 方之询不欲与他纠缠,立刻拉着穆春就朝铁门处跑过去。 严和明反应过来,他知道自己追不上,只在后面哼哼道“穆家有大麻烦了,你若是想安稳活着,出去就给我闭嘴。” 洞里回声很大,震得穆春双耳轰鸣,她听得清楚,身形一滞,就要折回身来问严和明。 “出去再说,以后再找他谈判。”方之询比较理智,强行拉住穆春上了台阶,爬出了衣柜。 等他二人从严和明房中出来时,才发觉外头空无一人,连做饭的妇人都不知去向。 两个人去厨房水缸里舀了一大瓢冷水,也不顾天气寒冷,咕噜咕噜灌下去。 锅里有几个冷馒头,狼吞虎咽吃了,这才面面相觑,互相瞧着对方狼狈憔悴。 穆春将剩下的馒头索性都踹在怀里,这里走回去还要好几个时辰呢。 二人越想越觉得蹊跷,却无暇细想,赶紧一路互相搀扶,走回阳岐城去。 只是走到半路,两个人实在支撑不住,竟然找了一个稻草堆,钻进去疲惫地睡了一大觉。 穆春靠在方之询身上,方之询练过功夫,身体底子比她要好得多,便一动不动任由她躺在身上休息,心里第一次对这个女人有了安心踏实的感觉。 到了黄昏,两个人才从沉睡中醒来,美美睡了一觉,又吃饱喝足,一会儿有了气力。 至此,离他二人失踪,已经有三天了。 而就在昨日,潘县令还带着人马,搜查过这里。 他们在地下,竟然是一丝也没有听见。 本以为穆家一定会大肆寻找他们,却不料静悄悄的竟然没有动静。 等先回了穆家,穆家门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声欢呼着进去禀报。 珠姨率先迎了出来,随后是喜极而泣的周氏,穆文忠,就连穆文平也在家里。 穆春查看了所有人,不见穆立和穆文义,心里想到严和明的话,问道“家里出什么事了” 若不是出事,穆家不会如此安静。 穆文忠诧异道“你才回来就听说了” 他叹一口气,拉着穆春和方之询的手“你们这几日又去哪里了。” 穆春这才想起自己和方之询均是口干舌燥,又问家里要了些吃食,才要讲出遭遇。 方之询一把将她的手按住,问道“家里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严和明从来不是满嘴胡话的人,他既然敢放任他们离开,不怕他们告官抓人,那就说明他是真的有恃无恐。 穆家肯定有事。 穆文忠本来打算问他们出什么事了,如今见两个人安然无恙,倒是不急在一时问话。又听方之询这样问,怕是知道了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3 新官上任了”这让穆春十分惊讶,穆立革职还没有太久啊。而且穆立是被突然革职的,并不是调任。 按理说,一位空悬,应该需要些时日的。 “姑爷,姑爷。”苏氏又哭到“那守备姓张名炎,新官上任三把火,若是王公公诬陷他,将证据做足了,张大人定然趁这个机会立威” 苏氏一介妇孺,怎么会有如此见解穆春听得疑窦重生。 难怪严和明说穆家有麻烦。 难怪严和明说让他们闭嘴。 穆立这些年官场上得罪了不少人,不管此事是真是假,三叔人去了楚州审问,不死怕是也会脱层皮。 更何况若是真得罪了王公公,怕是更难善了。 若是苏氏所言是真,赶上新上任的守备新官上任要拿案子立威,那谋害朝廷内官,穆文义是死定了。 想要救人,遇上王公公这样的敌人,他们这边最大的筹码就是宁华郡主出面。 所以苏氏才一个劲儿的巴着方之询。 若是穆春和方之询去告官,说严和明囚禁二人,少不得耽搁煤矿的进程。 宁华郡主怕是更不会相帮了。 当真是有恃无恐。 只是,怎么会这么巧严和明囚禁了他们,穆文义就出事了 穆春忍不住将这两件事情进行联想。 苏氏已经又抽抽搭搭哭起来了“你三叔那个性子,怕是吃软不吃硬,非要硬抗的话我我不知道他会受多少苦楚” 穆春还有些云里雾里,暗道方之询如今已经被宁华郡主厌弃,苏氏一味求他,怕是不太管用。 她正要说话,周氏拉她一把,冲她使个眼色。 方之询也是一副所有所思的表情。 穆春便知道也许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内情,拉着苏氏的手劝道“此事咱们家定然不会坐视不理的,只是那小厮口中却要细细审问,若是漏了什么,到时候麻烦。” 苏氏这才点头。 穆春这才发觉没有看见穆夏。 “穆夏呢”穆春问到。 苏氏鼻音很重的说道“她在屋子里休息呢,心烦意乱的。” 既然如此,那就罢了。 劝了苏氏回屋,穆春和周氏一同进了房间,周氏便道“姑爷应该知道的,那张炎张大人,是宁华郡主的人。” 这正是方之询刚才所有所思的原因。 苏氏更是早已经知晓。 方之询是宁华郡主的外甥,张炎大人是宁华郡主的人,如今穆家能出面,让张大人网开一面的,除了方之询,别无他人。 难怪苏氏巴着方之询不放,就是因为宁华郡主的缘故。 只是,穆文义怎么好端端的被下毒去害王公公呢。 周氏便道“跟着你三叔日常行事的有两个人,一个叫同禄,一个叫同光。” 同禄已经与穆文义一同被捉拿,如今家里剩下的那个,是不怎么受穆文义待见的同光。 “他说,你三叔之前着了王公公的道,哄他给太后娘娘选礼物,结果贵重的礼物收了,只说太后娘娘没看中,叫他再去寻来,却是一钱银子也不给。你三叔白白被他骗了好几千两,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后来不知道怎么地,就此不了了之。” “后来,王公公奉永嘉公主的命,在苏老太爷去世后前来苏家吊唁,不知道怎么在阳岐城住了一段日子,只是比较低调,没有声张,你三叔得了消息,又去抱他大腿,为他办事。中间前前后后送了不少礼,那王公公仍旧是只收礼不办事。” “前几日,就是你们失踪的那天,你三叔去见了王公公,然后晚上,王公公上吐下泻,差点没去了半条命。休养了两日,家中彻查,算来算去,别的都一样,唯独有一样点心是你三叔送过去的,如此便说你三叔怀恨在心下毒杀人,便告了官直接过来拿人了。” “那是诬陷”穆春问道。 周氏摇摇头“你三叔没有喊过一声冤枉,据那同光说,他本来是想设几个绊子,好绊倒王公公的。谁知道王公公十分厉害,好几次都躲过去了,你三叔真的是气急了,那糕点的确是他买了送过去的。至于有毒没毒,只有你三叔知道。” “那三婶难道不知道吗三叔也有一半的嫌疑” “正是有这一半的嫌疑,加上你祖父不肯出面,她才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姑爷身上”周氏摇摇头“楚州是宁华郡主的封地,她认定,只要郡主出面,就能救你三叔出来。” “苏家不是跟王公公要好吗能不能请苏家出面求情”相比于让方之询再去宁华郡主那里低三下四没有结果,穆春想到苏家。 “苏家”周氏冷笑一声“她们把好端端的女儿送给王公公那个那个阉人折腾,都上吊死了,又怎么会为一个出嫁的女儿,去得罪这样的人那可是她们家的菩萨财神爷” 周氏说到这里有些动怒“你们失踪这几天,你三哥和锦华回门,礼数简陋了些,都被她们口诛笔伐地哄笑了一场。” 约莫不止是因为 她和方之询失踪,还有苏锦华以前跟苏家闹翻的事情在前吧。 穆春没有吭声,周氏也觉得说别人家的阴私事儿不好,转念问道“对了,说了这么久,还没说你们去哪里了呢。” 两个人在路上已经统一口供,不外乎说夫妻二人跟严和明去了阳歧山,劝他不要跟着宁华郡主做事情,穆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回来的路上遇到山贼,抢了二人财物,又将二人打晕了拖得远远的扔了。 他二人身无分文,便一路走一路问,这才花了3天功夫回到阳岐城。 周氏听后倒是没说什么,叮嘱道“你珠姨担心你们,这几日病倒了,你得空去看看。” 穆春见周氏听见毫无惊讶反应,猜到珠姨已经将事情和盘托出,知道她是真的没有害穆家人之心,不过是想在夹缝中求得两全其美罢了,点头说道“等一下我就去。” “还有,你要跟你祖父提你三叔的事情。”周氏又叮嘱“他觉得你三叔活该,好好的不跟人学好,跟一个阉人屁股后面,这是他自己识人不清应得的。” 那就更不难解释苏氏为何只死死抱着方之询的大腿不放了,原来是穆立完全不打算管穆文义的事情了。 穆春点头表示知道,便去了珠姨那里。 才三日不见,珠姨消瘦许多,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五岁不止。 见了穆春,她十分歉疚,许是早有丫鬟来禀告,她倒是没有过多追问,只不住的重复“是我害了你们,我没想到他如此丧心病狂。” 穆春见她如此,心里也软,劝了几句,说道“人无损伤便是好的,珠姨不必介怀。” 穆立坐在珠姨床前,只关切地看了他们几眼,忽然说道“你三叔的事情,你们不要插手。” 穆春和方之询都十分惊讶。 “这其中可是有什么隐情”穆春问道。 穆立摇头“既然已经脱离了郡主娘娘,便没有必要去趟这趟浑水。你三叔平时做事就不靠谱,如今人家抓他也不冤枉。” “可若是那王公公真的诬陷他呢。”穆春有些着急。 “清者自清,难道好好的朝廷律法,他们都不顾了吗”穆立听了穆春这话,气得胡子直抖“若是诬陷,那便不成立,自然会放你三叔回来。” 穆春听明白了,穆立这是人虽然被革职了,可心思却还在朝廷里面呢。 他一是觉得儿子“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多少有些罪有应得,理应接受惩罚。 二是,他仍旧是相信律法,相信张炎张大人,若是穆文义没做过,自然连累不到他头上去。 只是,祖父为官三十载,难道就还是这样天真单纯的一个人吗迂腐正直地连自己儿子都不管不顾了 可若不是如此,上一世严和明的计策怎么会奏效还不是看准了穆立迂腐过头。 果真他在穆春坚决要给严和明做妾的时候,先是驱逐了穆春。 后来穆文忠与人私奔,便又放弃了儿子,不许穆家人去寻找,也不许劝慰,更是连银子接济也不肯。 穆文义吊儿郎当他不管,只等闯了祸就赶出家门去。 这一世,穆凌广不也是被他放弃吗在他眼里,若是不能遵守穆家家风家训的子孙,反正也不配为穆家后人。 若是说以前,穆春对穆立还有些理解,如今却是因为他为了所谓的道德原则,连家人也弃之不顾,心寒到了极点。 上一世姑且说是她自己犯了错,连累穆家丢了脸面,被驱逐出穆家罪有应得,这一世,穆文义的案子还没查清楚呢,他就已经怀疑到自家人头上。 穆春脸色难看至极,她想清楚了才对穆立说道“祖父,若是三叔真的做了,神仙也救不了他。可若是他被人栽赃陷害,不管您怎么想说什么清者自清,我反正绝计不会坐视不理,哪怕搭上我这条命。” “你忤逆不孝”穆立气得脸色涨红“我说的话你敢不听” “对的话自然听,不对的话就不会听。”她看一眼穆立,到底有一句话没说出来“若是为了自保撇下亲人,她做不到。” 穆立愈发生气,摸着手中的茶杯就朝穆春掷过来“我命令你不许管,你三叔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 “他什么德行”穆春捂着额头,上面肿起一个包,疼的厉害,方之询急忙用手捂着,只是祖孙两个吵架,他不好插嘴。 “无非就是逗鸟遛狗,吃喝玩闹。”穆春坚持站在那里,对穆立正色说道“但是,三叔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还不伤天害理吗”穆立见穆春受伤,有些心软,又听她嘴硬,气不打一处来,使劲拍着桌子“我堂堂一州之父母官,朝廷钦点正五品守备大人,儿子胡闹混日子,三十几岁一事无成,如今还给我惹上了一堆麻烦与阉人为伍这是什么混账东西,你还敢为他蹚浑水你是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了” “我记得前年,我和穆秋有矛盾,祖父还亲自叫我们过去,教导我们说,家中姐妹,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三叔有难,他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4 我在外面托人打听了几天,说你三叔大喊冤枉,便又关押在狱中,择日再审。”方之询有些无奈“张炎根本不与我见面。” “不过事情都打听清楚了。”方之询说道“根据你三叔的口供,他的确是送了糕点过去,但是肯定没下毒。至于那王公公,便是另外一套说辞了。只是张炎不肯采信,如今就是悬着。银子使了不少,但是都没到他手里。” “可知道是为什么”穆春说道“你又没有明着求他徇私,他不可能避嫌避到这种程度吧。” 穆春问道。 “我也不知道,从前在京城见面,多少还是客套着,顾着情面的。”方之询想了想说道“他不肯见人,我也没有办法,你家里如今是什么情况” 家里穆立坚决不管,穆文忠和穆文平只能听父亲的话,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周氏成日忍着苏氏的哭哭啼啼,也只能长吁短叹。 穆立不肯出面,即便是穆文忠和穆文平违拗父亲,也干不出个什么来,这才是最要命的。 张炎是何人他既然当初下手抓了穆文义,便知道会得罪穆立,得罪穆家,如今怎么会卖穆家人的面子,自己打自己的脸 “你别着急。”方之询看穆春一脸绝望,急忙劝慰“我已经写信给郡主娘娘了,这些年我跟着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多少会给点情面的。” “莫不如我们去瞧瞧王公公或许能有点转机。”穆春说道“他既然是诬陷,总会有些马脚露出来的。” “我自己去就可以,你不要着急。”方之询忙劝道“你留在这里,有什么消息好跟你父亲母亲说一声,也免得他们着急。你三叔的案子,没有那么容易审的。” 穆春想了想,却是答应了。 只是心里不甘心如此坐以待毙,想到周氏说王公公在苏家待了好一阵子,便又递帖子想去苏家问问。 看看苏家能不能有交情出面,恳请王公公高抬贵手。 帖子直接被拒绝了。 穆春心下寒凉,只是却不肯死心,又拉着苏锦华一同回苏家。 这回是连苏锦华都没办法进门了。 苏家是怕沾染上穆家如今这个倒霉蛋。 苏锦华气愤不已“定然是我大伯,还有祖母这样绝情狠心。” 苏大老爷从王公公手里得了好处,弄了一个不咸不淡的官职,自然是要上赶着捧着他了。 苏老太太更不用说。 只是人家不见,你也不能硬闯,穆春和苏锦华上了马车打算回穆家,刚走了两步,马车吱呀一声停了下来。 却是苏家老四苏阳横在车前,他去军营里闯荡,如今高壮黝黑了不少。 穆春急忙下来行礼,苏锦华叫了一声“四叔”。 苏阳便拱手问道“你三叔怎么样了” 穆春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又道“如今若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前来府门打扰的。” 苏阳想了想才道“我常年不在家,今日也只是回来探亲,呆两天就走。你且等着,我回去帮你问问,看看到底那个王公公在搞什么鬼。” 穆春自然是感激不尽。 有了苏阳这一层,自然又是充满希望,只是到了傍晚,苏阳到了方宅门口求见,知道方之询不在家,便也没进门,说,苏家人与王公公来往并不密切,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穆春愈发绝望,苏阳身后一个婢女却忽然抬起头来,映入的是苏锦绣的脸颊。 穆春心下大喜,知道若是真的完全没有消息,苏锦绣不会冒险前来。 如此乔装打扮,无非是想避过苏老太太的责骂罢了,急忙请了她进来。 苏锦绣便说道“我知道的也不多,无非是自己想着,怕是有关联,便过来与你说一声。” 穆春忙问是怎么一回事。 苏锦绣道“之前王公公来家里带了锦燕走,养在郊外一所宅子里,锦燕哭闹不肯,王公公十分不耐烦,质问祖母是怎么一回事,祖母便将温姨娘关了起来,说若是锦燕不从,便让温姨娘永远不见天日。” 苏锦燕无法,只得答应。苏锦绣听见吵闹声,她与锦燕在一个院子里住着,相隔不远,只是那会儿她心灰意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苏老太太隔离了其他人,却没有隔离她,她便听了一耳朵。 苏老太太说道“你还不愿意过去伺候,你可知道王公公现在在阳岐城是炙手可热,别说咱们苏家,就是穆家那样的清贵清流,如今不也在拍王公公的马屁穆家老三穆文义,怕是连你姑姑的嫁妆箱子都要搬空了,才勉强得王公公一个青眼,你不费吹灰之力,还想要什么” 苏锦绣听这话奇怪,毕竟穆文义虽然不成器,可也不是什么爱阿谀奉承拍马屁的人,索性又凝神听了几句。 苏老太太喝骂道“苏家现在的样子,你也看到了,离了永嘉郡主,便什么都不是了。若是不好好伺候好王公公,永嘉郡主又凭什么对苏家另眼相待好孩子,你姑母原本就是已经没了十来年的,早就没有了那份骨肉亲情,如今 王公公看上了你,便是你的福气,是咱们苏家的福气。那个穆文义想有这个造化还没有呢。成日里弄些玉蝉啊琥珀啊的进献,王公公又不喜欢这些。” 苏锦绣努力回忆着,尽量全部还原。 苏锦燕当时嚎啕大哭,说道“既然穆文义喜欢巴结王公公,他去伺候王公公便算了,何苦搭上我。” 苏老太太骂完再劝“他付出那么多,难道是真心的吗王公公早就看出他不怀好意,既不会搭理他,也不会搭理穆家,只会提携我们苏家,到时候有一天,穆家还要仰仗我们呢。” 苏锦燕气得直哭不说话。 苏老太太便将一个碧玉的镯子褪下来给苏锦燕戴上“好孩子,你听祖母一句话,这是你的荣光,是苏家独一无二的荣耀。那个穆文义再怎么邀功献媚,也不如你,不如苏家。依我看,迟早他要栽一个跟头,想在老狐狸跟前玩手段,那是不成的。” 苏锦燕那会儿根本不关心什么穆文义,便没有再追问,苏锦绣也就只听到这么多。 这里面旁的没有,只有一个很重要的讯息“王公公早就知道穆文义不是真心奉承吹捧,所以只等有机会就给穆文义下套。” 这个有机会,是什么机会 穆春和苏锦绣对视一眼,心下便都明了了穆立被革职。 这就是王公公的好机会。 穆立革职,穆家倒台,王公公肆无忌惮,收拾穆文义。 这一切都是处心积虑算计好的。 既然明摆着是陷害,那一定有迹可循。 穆春再也坐不住了,她要去一趟楚州。 要为穆文义讨回公道。 方之询在楚州城门口接了她,问道“你怎么来了” “三叔是被陷害的。我肯定。”穆春急急说道“咱们先去你投宿的客栈,从长计议。” 所谓从长计议,一个是从张炎处下手,另外一个便是王公公。 穆春道“你能不能看看王公公身边有没有能买通的人,打探打探消息,最好说出来。” 方之询点头答应。 “张大人既然避讳你不见,那我出面,在路上堵他,也不说别的,只说求问真相。”穆春道。 方之询叹气说道“我堵过好几次了,他都不见,即便是见面了也说无可奉告。” “只是现在走投无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穆春想,自己是女流之辈,无论怎么样,张炎都会给落点情面的吧。 况且,有些话,方之询不好说出口,她却是可以说的。 翌日便打听到张炎要出巡,穆春便打扮停当,坐在轿子里靠在街角边等候。 不多时,张炎坐着轿子出来,穆春下了轿,将轿子拦住。 张炎在众目睽睽之下,总不好罔顾民意,因此下了轿,却是不认识穆春,问道“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穆春靠近了小声说道“民女乃方之询的贱内。” 张炎听见方之询的名字,面色一变,挥手说道“穆家的案子,我自会秉公办理,你们不必枉费时间了。” 穆春便道“民女不纠缠,只一句话要说。” 张炎有些吃惊的看着她。 穆春又走近些,才说道“阳岐城的事情,大人想必知道的。如今我家相公虽然不得郡主娘娘青眼,可却也是来阳岐城办这件事情的。现在严二少爷得力,自然可以将我相公一脚踢开。可他也办差办了一个多月了,并没有什么起色,我猜郡主娘娘的耐心都快用尽了。若有一日他不得力了,少不得我相公再顶上。郡主娘娘什么人,大人您是清楚的,做人留一线,日后也好相见。” 这话她能说,方之询却不可能对张炎说出口的。 果然,张炎听了后稍微一愣,八字胡抖了两抖才道“你想怎么样事关内官,我可不敢徇私。你居然还想威胁我” “我要求不多,只想听听我三叔怎么说。”穆春说道“探监总可以吧。” 张炎捋着胡子想了想,说“我要仔细思量一下,按例他是重犯,不可以探监。” 穆春见他有所松动,还想再劝几句,张炎已经上了轿子,火急火燎地走了。 穆春想大概人多他不好说话,便让轿夫一路跟着。 只是越走越偏僻,越走越偏僻,待走到城外来,张炎便下了轿开始步行。 他今日穿的是便服,只见张炎张大人下了轿子,走进一户小宅院去敲门,穆春瞧着这周围不像是良民聚集之地,反倒生活的不是一些买菜的大妈们,就是一些年轻娇俏的小姑娘围在外头叽叽喳喳聊天说话。 她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劲,见张大人已经被一个婆子开门迎了进去,想了想,让玉竹上前扣门,只是叩门很久,没有人开。 她和玉竹无耐,只能在外头等着,等了许久,天色渐晚,才见门又一次开了,两个人隐身到暗处,正看见张炎出来,想要趁机上前说话,一个女人曼妙的身影从门后闪现,替张炎整理领口的对襟盘扣。 “大人瞧您,出来的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5 我不管。”那女人握着张炎的胳膊撒娇“反正不管对你有没有好处,我身上有的好处可都是给你了。你必须帮我把仇报了,不然我在你跟前天天念,天天念。” 张炎显然对她疼爱有加,十分宠溺的捏了一把她的脸蛋“放心放心,别总是一副怨妇的模样,我会多来看你的。” 那女人这才心满意足送张炎出门,随后隐藏在暗地里的轿子抬出来,张炎便上轿离去。 穆春和玉竹从暗处闪身出来,玉竹此刻才敢惊讶的张大嘴巴“天哪,那不是严家大小姐吗” 刚才与张炎说话的女人,正是严家大小姐严云丽,别说玉竹惊讶,就是穆春也是强忍着不敢惊呼出声。 她何至于沦落如此难道仅仅就是为了报穆立查抄严家的仇吗 不假思索,穆春再次上前叩门。 严云丽还未走远,便折身回来开门,见是穆春,她下意识就要关门,玉竹死死将门抵住,穆春趁机从门缝里挤进去。 “何妈妈”严云丽也不含糊,只大喊一声,想叫婆子来赶人。 穆春忙道“我不过是有几句话要说。” “说什么说”严云丽脸上呈现出愤怒的神情,对着穆春说道“你们穆家等死吧。严家当日如何,你们穆家马上也将如何。穆文义不过是一个开始。” “你要找穆家报仇”穆春问道。 严云丽冷哼一声,觉得这个问题压根不需要回答。 “呵呵,是我天真了。”穆春暗想,原来严家不止严和明一个狠角色,还有一个深藏不露。 “你当然天真。”严云丽对她嗤之以鼻,似乎以前为了穆凌云讨好穆春的不是她一般,冷笑着说道“你以为你找到这里来,抓到了我和张炎大人的把柄,就能翻天了我告诉你,穆文义的案子已经板上钉钉,便是玉皇大帝来了也翻不了案,我倒是要瞧瞧,穆老爷子是抄别人的家痛快呢,还是死了儿子痛快” 穆春听她恶毒的话很想反驳,可是一时却又找不到话来反驳,更何况,如今势比人强,就算她说一万遍的道理,严云丽不接受不听,她一样也无计可施。 “那你开条件吧。”穆春知道成败在此一举“怎么样才能放过我三叔。” “呦呦呦,高高在上的穆家大小姐也有低三下四的时候”严云丽忍不住觉得扬眉吐气“当初我去你家找你玩儿,你对我爱理不理的,如今也有求我的时候” 穆春那时候刻意的疏离和客气,严云丽并不是没有体会,亦或者说她并不是没有傲气。只是为了跟穆凌云多见几次面,多说上几次话,她不得不忍了。 这口气,一直在心里堵着呢。 见穆春不吭声,严云丽讥讽道“怎么,刚让我开条件,这会儿又后悔了” 穆春坚定道“不后悔。” 严云丽一击掌“行啊,我这第一个条件就是,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说三声严姑奶奶我错了。” 玉竹忍不住挺身向前,对着严云丽骂道“你欺人太甚。” 严云丽轻蔑地瞧着穆春,根本不理会玉竹的叫嚣,只冷冷看着她“不同意就算了。” 穆春手指甲都扎进肉里,拳头握得微微发抖,想了一想才道“还是请严大小姐将所有的条件一股脑儿的提出来,我也好看看能不能全都做到。若是只做到前两样,做不到后两样,也是白费不是” 严云丽见她理智尚在,并未被激怒,心里倒是对她刮目相看,笑着说道“既然穆大小姐没有诚意,剩下的那便也不用提了,对吗” “是你没有诚意。”穆春将这句话送还给她“你只是想戏弄我而已。” 这种不明不白的当,她不会上的。 严云丽笑着对穆春说道“没想到你还挺了解我啊。” 了解的,当然了解。 上一世,她为了在严家艰难生存,曾经不也存了讨好严云丽的心思。然而,严云丽却从未想过真的帮她一把。 严云丽就是这样,她不愿意去做的事情,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绝对不会更改。 不管她是用银子,扮可怜,还是威胁,严云丽从来都是答应着说“穆姨娘,我答应你,只要你把你那支镶绿宝石的朱钗给我。” 她给了。 严云丽说“哎呀,手上还缺一个绿宝石戒指相配呢。” 她又给了。 然后严云丽哈哈大笑“你一个妾,死皮赖脸要进我严家的门,既然决定了做小伏低,那就老老实实做小伏低,还打翻身的算盘干什么” 说着握着她的东西洋洋而去。 “严大小姐若是不愿意谈条件,那就算了。”穆春说道“想必张夫人是很愿意谈条件的。” 若是张炎大人的老婆知道张炎养小,可能不太会干涉。可若是张炎为了这个“小”作奸犯科,影响前程,怕是张夫人绝对不会隐忍。 他们夫妻二人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谁知道这威胁严云丽根本不怕,于她看来,这是张炎自己的事情, 她冷冰冰的说道“你想告诉谁就告诉谁吧。若是那张夫人凶悍,能趁机让我解脱,我还求之不得呢。” 这话说的穆春又是一愣,严云丽已经下逐客令道“滚吧,等着给你三叔收尸” 穆春回眸愤恨地瞪着她,她却似乎毫不在乎,转身进屋去了。 出了门,玉竹焦虑的不行“这下可怎么办三老爷是不是没救了。” “有救。”穆春道“恰恰是因为有漏洞,还不是铁案,严云丽才要这样费心思,甚至不惜委身于人,置三叔于死地,力挫我们穆家。如此,只要找到关键之处,就有希望。” “可那关键之处是什么呀”玉竹愤恨道“严家太不讲道理了,分明是他们开地下钱庄祸害人在先,居然还怪老太爷依法查抄了他们的产业,真是” 穆春挥手制止玉竹说下去“不与他们论长短,他们若是讲道理,一开始就不会去开地下钱庄了。” 玉竹不吭声了,半响才说道“也可惜了严大小姐了,不知道她怎么攀上了张大人了。” 可惜吗穆春仔细回想严云丽最后的话“若是能让我解脱,我还求之不得的。” 这至少说明,严云丽并非自愿跟着张炎这个老头子的,更多的,不过是借势而为,或者是顺势而上。 跟不跟张炎,她其实并不在乎。只是既然已经跟着了,顺便报个仇也挺好的。 只是这个势,是谁的势呢 穆春想了一会儿,想不明白。 此刻,严云丽却在怼完穆春,回屋后,忍不住趴在床沿上失声痛哭。 刚才,穆春提条件的时候,她很想说,让你大哥娶了我,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这话已经到了咽喉,她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她知道,说出来只会让自己更加成为一个笑话,一个耻辱。 她已经很可笑了不是吗 本来被穆凌云嫌弃,被穆夏讥讽,她心里存了气。 可那不是别人,是穆凌云啊,是她从情窦初开就爱慕的少年郎。 她恨他的无心伤害,却又想念他的音容笑貌。 然后她遇到了潘大人,这个一直被她当成大哥的人。 她需要温暖,然后恰好他出现。 温柔与体贴,让她贪恋不已。 那人花言巧语哄她骗她,将她当成珍珠一样对待,小心呵护,她以为她要苦尽甘来了。 毕竟,每日缺银钱的窘迫,母亲怨妇一样的唠叨,大哥没有能力的堕落,每每都让她感觉到窒息。 这一点儿温暖,让她一时意乱情迷,迷失了方向。 某一日她醒来时,身边却躺着一个满脸皱纹的糟老头子,那是她的第一次。 她尖叫,她痛哭,她不甘,她想要杀人。 没有用。 她已经身在楚州,不是她熟悉的阳歧城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过来的。 昏迷之前,她是和潘大哥在饮酒啊。 她不是傻子,很快明白这就是一场蓄意已久的阴谋,那个所谓的潘大哥,怕是一开始就算计好了,要将她作为贺礼,以让身陷官场囹圄很久的他,杀出一条血路的吧。 她只能认命,女人被破了身子,即便是讨回了公道,又用何用呢 既然她运气还算好,攀上了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即便是老些,那也没关系。 严家人从小耳濡目染学习的,就是算计,就是利益,就是好处。 什么真情,什么感动,去他妈的吧。 严云丽几乎没花什么力气,就将张炎吃的死死的,很快便知悉了穆文义的案子。 此生无望,就让亲人们快乐一些。 若是能扳倒穆家,母亲肯定很高兴,大哥也肯定很高兴的。 那就这样做吧。 严云丽哭了一场,起身洗脸梳洗了,端坐在镜子前,瞧着自己如花般的容颜。 高高在上,小半辈子瞧不起严家商贾的官家大小姐,如今为了家里的事情奔波,憔悴惨败,好像也并不比自己好看了。 严云丽望着镜子,无声的笑了。 下一秒,却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穆春回到客栈与方之询将今日的见闻说了,方之询的想法与穆春一样,既然是还有漏洞,人为做出来的铁证,那只能去找宁华郡主给张炎施压。 两个人决定兵分两路,方之询再次上京去找宁化郡主,穆春则先去找张夫人,再去看看王公公那里有没有什么纰漏可以利用。 翌日一早,送方之询出了城门,穆春想去找张夫人说一说严云丽的事情。 只是找张夫人的希望很是渺茫,毕竟一般女子,是不大干涉丈夫的外政的,她也早已经打听过,张炎张大人并不惧内。 那日不过是吓唬严云丽而已,谁知道严云丽根本不就不怕吓。 如今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 可是张夫人却已经回娘家去了,她娘家并不在楚州,山高水长的来去要数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6 穆家大门外静悄悄的,居然连门房也不在。 穆春回娘家是不需要通传的,她带着玉竹正要进去,田来顺忽然从一个犄角旮旯钻了出来,一把拉住穆春。 穆春被他吓了一跳,忙问道“怎么了,神出鬼没的。” 田来顺苦笑“大小姐千万别进去,惹怒了老太爷。” 穆春大惊,忍不住询问究竟。 这才得知,自己的父亲穆文忠因为私底下去找王公公求情,已经被穆立骂了一通关了起来。 穆夏失踪,正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穆立说穆夏不听长辈的命令,一意孤行,已经下令不许穆家管他们的死活了。 若是穆春进去少不得要因为这些事情跟穆立起冲突,到时候连穆春怕是都难以离开穆家。 穆春想了想,还是抬脚跨了进去。 只见偌大的庭院如今已经呈现一派萧条之色,想来是许久没人打理的缘故。 她没有命人通报,直接进了周氏的院子。 周氏正躺在床上喝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珍琴见了穆春热泪盈眶,忍不住委屈的抽搭起来。 周氏要起身,穆春忙按住她,问道“母亲怎么才十来天不见,就病成这样子” 珍琴想说话,周氏冲她使眼色。 珍琴却忍不住还是说道“因为大小姐一心要管三老爷的事情,闹得楚州人尽皆知。人人都说,老太爷正直刚毅一辈子,临老了还是要为儿子徇私枉法。老太爷生气自己的一世清名毁于一旦,将太太叫过去大骂了一通,说她教女不严,太太因此病了。” 名声,又是名声,所谓名声居然比家人的性命还要重要吗 穆春气愤不已,又故意问道“父亲呢,父亲怎么不跟祖父理论” “怎么没去” 珍琴擦一下眼泪“只是去了没说上几句话,就被老太爷关到祠堂反省去了,如今已经三天了,还没有放出来。” 穆春见和田来顺说的一样,心里忍不住愈发气愤,问道“那穆夏失踪,就这么不管了” 周氏叹口气,将药碗放下,忍着不舒适起来坐着,说道“实在是派不出人手,你看玉画等人,都被我打发出去找了。你三婶身边,更是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了,如今靠着我们这边送饭呢。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有些人不能动,动了你祖父就发脾气。” “祖父到底怎么了”穆春是委实不明白。 可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祖父就是一个自私凉薄的人,在他心里,只有自己半生的名誉和穆家的门风,旁人的死活,即便是儿子,在他看来也不过是“自作孽,不可活”。 这跟上一世的自己何其相像。 上一世,她非要跟严和明私奔,甚至于去严家做妾,难道是从未想过自己的决定会给穆家带来羞耻吗让穆家的颜面一败涂地吗 她想过的。 只是在取舍之间,她自私了,她选择了自己的“自以为是”的幸福,放弃了穆家。 所以后来穆家,祖父和母亲都放弃了她。 她有时候也会想,这样自私,到底对不对。 她后来后悔了,是因为严和明的爱,至始至终都是一场阴谋,对她不好。 可若是严和明是真心对她好呢 她还是以穆家大小姐之尊,去做严家的妾室,一个见不得光的身份。 那她还不会不会后悔 她想了许久,居然不知道。 如今穆立也是这样,若是穆家的名声,牺牲了穆文义仍旧未能得到,怕是穆立也是后悔的吧。 可若是名声保住了,穆立的一世清名也保住了,想来即便是三个儿子全都死了,他也是绝不后悔的。 这种自私凉薄的选择,她上一世已经做过了,如今再做一次又何妨 穆春打定主意,对周氏说道“母亲,我们可能要放弃祖父了。” 周氏一愣,不能明白穆春话里的意思,解释说道“你祖父也不是故意的,他是要维护穆家的名声。” “可若是三叔是真的被冤枉的呢。”在这一点上,周氏跟穆立有相同的地方,都是格局较大,将家族荣辱放在生命之前的。 “那就应该被放出来啊。”周氏下意识回答“可你三叔已经人证物证俱在,判了流放了。” 穆春摇摇头,王公公和张炎早已经勾结在一起,想要置三叔于死地,所谓人证物证,怕都是人为的产物。 父亲以穆家的长子的身份去求王公公,想来王公公是给了面子的,不然自己守了好几天都没有机会,怕是王公公根本没将自己放在眼里。 穆立生气,是觉得王公公一个阉人,居然能嗦摆动穆家的人,一个个轮流去对他低声下气。 周氏是明白这一点的,所以想着穆文忠也不过被关几天就放出来了。 而穆文义,已经不是她一个内宅妇人能管的得了的了。 穆春深深看了周氏一眼,对周氏的想法她十分明白,也深深知道自己 这一世重活,和周氏之间的相同和区别。 相同的是,他们都是一颗为了穆家好的心。 区别就是,她已经明白,穆家的子孙对于穆家的声誉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而周氏和穆立想的,不过是弃车保帅。 既然穆文义不成器,就由着他去好了。死了他一个,穆家还有子子孙孙,照样能够将穆家发扬光大。 若是没有上一世的经历,穆春怕也是会这么想。 可这一世,若是她还这样天真,那就是蠢。 唇亡齿寒,若是连儿子都不顾了,那穆家的衰败指日可待。 人人都能看出,穆家是个凉薄的家族。 这样的家族,还有谁能服气日后在阳歧城还如何立足更何况穆立如今已经丢了官职。 是啊,本来已经没有了安身立命之本,若是再向一个阉人低头,日后穆家如今抬得起头来做人穆立怕是这么想的。 穆春坚定地看了周氏一眼,起身走了出去,去穆立的书房。 穆立并不在,他在房间里跟珠姨说话。 穆春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玉竹走过来,将一个小托盘端给她,上面是刚刚炖出来还冒着热气的参汤。 穆春叩门走进去,穆立的声音传过来,十分生气“一个个的都不省心,这些年都是干什么吃的穆家要亡,穆家要亡啊。” 珠姨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 “哼”穆立狠狠一拍桌子,“一个老大不争气,一个老三就不说了。老二如今就知道守着他那个小娇妻,连儿子都不管。” 珠姨急忙站起身来帮他捋背,说道“不过是欠了二百两银子,咱们替他还上便是也不多” “不多这是第几次了第三次被人找上门来了”穆立气的胡子直抖,连带着对珠姨也十分不满“要不是第一次有人找上来,老二还不在家,被你察觉,一声不吭替那个畜生瞒下来,焉能他胆子肥起来,一次又一次的。这一次坚决不还,让旁人打断他的腿好了。” 他顿一顿又说道“早知道他还是这个德行,当初将他逐出家门后,就不该心软让他回来,丢穆家的人,丢祖宗的脸” 穆春听到这里,才知道说的是穆凌广,她让玉竹去打听,穆凌广到底是犯了什么事,玉竹似乎是知道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跟穆春说。 见穆春问,便说道“田来顺与我说过,二少爷赌博,将自己的体己银子都输光了不说,还欠了好些外债。”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近段时间,所以二老爷被老太爷骂了一通,辞去了书院的职务,回来管教。只是二少爷连家也不回,二老爷想管也管不到,成日里也被老太爷辱骂。”玉竹说道“奴婢见大小姐为了三老爷的事情烦心不已,这些小事便没说。” “玉梅呢”穆春问到。 玉竹摇摇头“不知道,回来了还没见过呢。” “那等一下咱们去问问玉梅。”穆春想了想说道“怕是这些事情我爹娘都不知道。” 穆文忠被关着,周氏病着,穆文平老实木讷,想来穆立一发发怒,他更是连话也不敢说的。 穆春端着参汤,敲了门。 穆立因和珠姨说话,门口并没有留人伺候,听见敲门,是珠姨过来开的门,她见是穆春,十分奇怪,想了一想却又明白了。 穆文义的案子已经判了,怕是穆春也没有找到什么好办法,如今既成定局,自然是只能灰溜溜回家来了。 穆春将参汤放在案几上,对穆立说道“祖父。” “嗯。”穆立见穆春并没有在楚州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脸色还算好看“回来了” “嗯。”穆春乖巧得点头。 “是来为你父亲求情的吧。”关了穆文忠这几天,穆立的气也消了,并不十分在意“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去楚州惹那些人,那些都是无耻之徒,咱们清流世家,怎么惹得赢他们。别说惹不赢,就算是赢了,赢了一个阉人,又有什么荣耀” 穆立对穆文义的弃之不顾,更多的是恨他不顾身份,跟一个阉人搅和在一起。 穆春乖巧得点头不说话。 穆立见她似乎是诚心来认错,端起参汤喝了一口,又说道“你本来是个好孩子的,不要执迷不悟。” 穆春又点点头。 上一次与穆立闹翻,也并没有改变他一丁点,这一次穆春学乖了。 她讨好卖乖,不过是想将穆文忠先放出来,再一家人聚在一起从长计议。 当然,这一家人,不再包括穆立了。 穆立喝了几口参汤,这才停止了说教,对穆春说道“你父亲这几日也受苦了,你去接他出来。” 难得穆立没有追究穆春上次与他吵架,又还卖了面子放了穆文忠,穆春自然是不住道谢,并不说别的。 等走出来,她才叹了一口气。 玉竹迎上来问道“老太爷放了大老爷吗” 穆春点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7 她问道;“二叔呢。” “你二叔”这话显然更是伤心“去找你二哥了。” 书娟摇摇头十分怅然“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穆春不知道怎么接她这个话。 书娟读书少,出身更是小门小户,没有大家族的观念,她不好指责什么,只问道“那你什么时候生如今也好,二叔在身边,到时候要生也不至于没了主心骨。” 书娟听了这个倒是有些高兴“就这几天了,稳婆看过了,说随时有可能,叫我小心些。” 穆春又问候了几句,便从西院出来,玉竹迎上来,表示并没有看到玉梅。 她打听了几次,居然被告知,玉梅已经不见好几天了。 只是大家都忙着担忧穆文义和穆夏,压根没几个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穆春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她在西院外头走来走去,坐立难安。 等到天色近黄昏,穆文平终于回来了。 他一脸灰白之色,神情十分懊恼,见了穆春,只匆匆打了个招呼,连话也懒得说。 穆春拦住他,问道“二哥呢” 不问还好,一问穆文平就气不打一处来“畜生,就知道在外面赌,赌的要银子的都到家里来了。” 说完又觉得跟穆春这样一个嫁出去的姑娘说这些话不妥当,转头进了屋。 不多时,苏锦华也出来,冲穆春摇摇头。 穆春便将玉竹留下,自己去了苏锦华的屋子说话。 两个人坐定喝了茶,苏锦华便说道“是一个晚上,忽然就没看见穆夏了,她收拾了一些一些银钱,带着宝云和玉霞一起走的。” 至今杳无音讯。 又说道穆凌广,苏锦华说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大家哪里顾得上,直到第一个要银子的找上门来。” 她顿一顿“之前还顾着穆家的面子,只跟门房说,还要通报。如今却是在大门口就开始嚷嚷,生怕别人不知道是穆家二少爷欠了赌债一般。” 穆春怅然。 苏锦华叹气“我如今也不过是自保而已,苏家觉得我不孝,已经不欢迎我了。好在你三哥对我不错,又愿意下苦工读书。” 穆凌志吗穆春在心里摇头。 穆凌志人单纯老实,跟穆文平简直如出一辙,上一世直到她死,也没看出来有什么成就。不过是严家看他不中用,也不想花费功夫对他下手罢了。 如今倒是跟苏锦华过着与世无争的小日子,也好,也好。 穆春头一次有点羡慕起穆凌志这种先天愚钝,只靠一颗单纯质朴的心思过日子的人了。 稍等一会儿,玉竹便进来了,告诉穆春,穆文平进门就和书娟吵起来了,书娟的意思是拿银子去将穆凌广的债务一并还请,并且将人弄回来,穆文平不同意,不想管这个儿子了。 穆春和苏锦华对此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却也明白,穆凌广这种性质和穆文义又不一样。 穆文义是被陷害的,王公公就是要针对他,这是一桩冤案。 而穆凌广是自甘堕落,若是穆家此次为他擦了屁股,以后便是无穷无尽的祸患。 只是这件事情到底归穆立和穆文平管,她们两个妇人也只能是感慨一番便罢了。 当务之急仍旧是穆文义的事情,一旦流放开启,走出楚州地界,那穆文义以后便是凶多吉少,怕是死在路途中也说不定的。 穆春对着玉竹使了一个眼色,玉竹便道“大小姐,奴婢刚才过来时,听见大太太在找你呢。” 穆春便跟苏锦华告辞。 苏锦华笑着斜看玉竹一眼,没有说话,任由她二人出门。 穆春自然是要等穆文忠稍事休息一下后,再商量穆文义的事情。 只是刚走出苏锦华的屋子,还没出西院的大门,就听见书娟屋里一浪高过一浪的惊呼声“不好了,二太太要生了。” 穆春大惊失色,急忙过去查看,好在稳婆都是准备好的,穆文平也恰好在屋里,指挥人去找大夫,又安排人去叫稳婆。 如此,穆春渐渐放下心来,径直去了周氏屋里。 周氏已经得知书娟发动要生的消息,人虽然病着躺在床上,却不住操心,念叨“二叔真是的,怎么能跟一个大肚子即将临盆的女人吵架这一下子好了吧。” 穆春便劝她少说两句,周氏心乱如麻,家里一下子这么多事,打得这个一向镇定自若的当家主母措手不及。 穆文忠收拾了一下过来,见穆春也在,忙问她在楚州的细节。 穆春自然不会讲见到严云丽的事情,只言简意赅地说没见到王公公,见了张大人,并不给情面。 穆文忠叹口气“我私自去楚州求见王公公,那人口风甚紧,只一口咬定你三叔就是下毒害他性命,被他人赃俱获,如今获得这样的判决,也是公正活该。” “父亲你相信”穆春问道“三叔就是那样一个人” “自然不信。不然我也不会背着 你祖父去楚州了。”穆文忠也是一筹莫展“你祖父与你三叔接触的少,这些年他一直在楚州,自你三叔成家,便没相处过多少时日,对他的印象多是外人口中传的,什么今日遛鸟明日逗狗,后日赌博抓蛐蛐,一直就有偏见。只是你三叔素来有分寸,没有酿出什么大祸来,他政务又忙,根本管不过来,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如今出了事,你祖父是深信不疑的,这才觉得王公公说的是真的。” “这是什么”穆春正想说这是什么爹,又怕引来穆文忠说教,忙转了话头说道“祖父那里是不指望了,只是我在楚州这些时日,倒是发现一件蹊跷事情,也许三叔的事情有一点点转机。” 穆文忠问道“什么” “三叔有两个跟班小厮,除了家里关着的那一个,还有另外一个。可是这个小厮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父亲不觉得奇怪若是三叔犯事,他要么跟着坐牢,要么应该回家来报信,可现在三叔判了流放,他却杳无音讯了。”这是穆春这几天发现的疑点。 本来穆文义和那个小厮当初是一同被捉拿的,可是判决的时候却只判了穆文义,并没有那个小厮,甚至连人影都见不着了。 “能够做贴身伺候的,必然是家里卖了死契的,烦请父亲找一找,看看他家中有什么人,能够找到什么线索。或许他知道一些内情,可以替三叔翻案也说不定。”穆春问道。 穆文忠脸上现出犹豫不决的神情来,好一会儿才说道“好孩子,我知道你一心为了家里着想。只是有些官场上的事情你不懂,没有接触过。你三叔的案子若是不判,还有希望,如今判决已经下来,怕是此刻已经递上京去复核了。别说一个贴身小厮的红口白牙的证词,大人们根本就不会采信。除非你有更多直白的证据” 他顿一顿又说道“你祖父如今是动了大怒,坚决不许为父再管这件事情,说如是不听,便要将我逐出家门去。” 穆春看着穆文忠,悠悠说道“祖父马上就不会管事了。” “为什么”穆文忠诧异至极,正待要问究竟,外头已经有家丁过来禀告“大老爷,不好了,老太爷突发疾病,昏迷了。” 穆文忠顾不上问穆春,急忙又一阵风似的冲出去找大夫过来看。 周氏在床上急得眼泪涟涟“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她这边病着,苏氏那边哭的据说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穆夏失踪生死未卜,穆文义已经判了流放,怕是凶多吉少。 方之询进京去找宁华军组,如今信讯全无。 穆凌广到处欠债,如今连人都瞧不见,还有玉梅也不知所踪。 书娟生产,一脚踏入鬼门关。 不怪周氏忍不住,坐在床上拍着床板放声大哭。 穆春让珍琴劝慰了几句,自己也忍不住心烦意乱起来。 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堆积在一起。 相比于穆文义,此刻她更担心的是穆夏。 若是穆夏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她蓦的想起严云丽来,是不是当初严家也是走投无路了,严云丽才选择了这条捷径 严云丽尚有捷径可选,她有什么呢连捷径都没有罢。 如此一个人呆呆坐着想,想到夜已经深了,那边传出消息来,说穆老太爷是急火攻心,约莫是被穆凌广气的,一下子病倒,只要好好休养,应该无大碍。 穆文忠松了一口气。 下半夜,书娟拼了半条命,也生了一个女孩儿出来,穆文平又高兴又担忧。 如此这一夜没睡,渐渐的心稍微安定下来。 穆文忠伺候了穆立一整夜,早上起来眼下乌青,穆春见了,并不问候穆立的病情,只认真问道“如今祖父病了,家里大小事情合该父亲做主了吧。” 穆文忠哪里想得到这一层,听见穆春这样问,才恍如隔世的想起来,自己是长子嫡孙,自然是承担一家之主的责任的。 他下意识点点头,又怅然道“为父哪里有那个本事。” “那就请父亲下令,第一,调集穆家所有能动的人手,去搜寻穆夏的下落,沿路打听,张贴画像,若是有线索的,重重有赏。”这是穆春最担心的事情。 穆文忠听她早已经想的周到,忍不住点点头“穆夏是要找的,之前派的那几个人太少,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再耽搁就更危险了。” 穆春又道“三叔的那个小厮,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希望,都不能放过,三叔要是这样含冤莫白,任凭一个阉人欺负到我穆家头上,日后穆家还怎么在阳歧城立足” 她看穆文忠有些犹豫,斩钉截铁说道“父亲,我在楚州早已经打听清楚了,哪个王公公亲口说的,就是要害三叔。祖父不相信三叔,我相信,他是被冤枉的。若是让他这样被人算计,那咱们穆家岂不是枉活这么多年” 穆文忠见她说的井井有条,一时也义愤填膺“我这就派人去打听,看看他家中还有什么亲眷,一并叫到家里来,不怕引不出他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8 果然,穆春没有猜错,果然是严家的人。 光明正大报仇不行,就要借这些腌臜手法,把严家的子弟一个个拖下水。 那小厮家中只有一个老母亲,说是出事这半个月来,一次都没见过自己的儿子。 饶是如此,穆文忠还是将她接来府中住着,以期那小厮能够主动前来穆家说明真相。 此外,穆文忠还派人去楚州打听消息,等到流放那一日,看看能不能给护送的衙役们使些银子,让穆文义在流放的路上好过一些,至少不要三病五灾的,保全性命要紧。 这才是一个亲人应该有的态度。 穆春心里想,这一步棋走对了。 如此,穆家内部渐渐安宁下来,除了穆夏还是没有找到。 在家里心神不宁了五天,忽然一道旨意石破天惊,打翻了阳歧城一直平静的湖面。 穆家二小姐穆夏,有音讯了。 穆春惊得从床上一跃而起,彼时天还没亮,她几乎是鞋子都没穿,就冲出大门,立刻叫驾上马车去穆家。 穆夏正在周氏屋里说话。 穆春冲过去就紧紧抱着她,上下左右反复打量,确认她似乎毫无损伤,这才眼泪放肆流下来“你瞎跑什么” 穆夏拿出帕子替她擦擦眼泪,自己却也忍不住哭起来“让大姐担心了。” 又拉着穆春的手坐下来,听见穆春问“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 穆夏没有直接回答,只笑着说道“我明日便要走了,你替我好好照顾我娘,我今日回来,就是来跟你们告别的。” 穆春愈发云里雾里,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周氏早已经泪盈于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只对穆春说道“你三叔有救了。” “穆夏,你”既然穆夏回来了,三叔有救了,周氏哭什么 穆夏没有回答,她的眼神变得坚定而不舍,她握着穆春的手,正要说什么,外头有人进来传话“王公公来了。” 王公公那个穆家绞尽脑汁都斗不过的人,他来干什么 是嫌欺负穆家还欺负的不过瘾吗居然还敢到穆家来 穆春稍稍一愣,穆夏已经起身,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桀骜“叫他等着。” 穆春愈发看不懂了。 穆夏握着她的手,又说了一番苏氏如何不容易,穆文义如何糊涂的话,叮嘱穆春一定要常常回来看看苏氏,照顾穆凌波。 穆春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要去哪里” 她一问,穆夏嘴唇颤抖着,周氏却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她让珍琴去关上门了,确定左右无人,才说道“穆夏要进宫了。” 此话如同晴天霹雳,像一道惊雷将穆春的头皮炸的发麻,她从未想过,穆夏的人生会有这种可能性,更不会想过,穆家的人会有这样的命数。 “祖父官都丢了,就算是选秀也不会选到你头上。再说了,那王公公”穆春想不明白“你把自己作为筹码,跟王公公交换了要做他深宫里谋算的棋子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穆夏的脾气去了深宫哪里还有活路。 “穆夏,你别犯糊涂,若是这样交换,我宁愿一命换一命,冲出去杀了那只老阉狗,也绝不让她祸害你”穆春脱口而出。 “就他给我提鞋都不配。大姐你别紧张。”穆夏口中的轻蔑让穆春有些摸不着头脑。 说话间穆夏站起身来,往外走去,王公公等在花厅呢。 穆春跟着出去,听见周氏重重叹了一口气。 果然王公公等在花厅,正在喝茶,一改往日的骄傲和自负,见了穆夏就站起身来,十分恭敬谦卑“小的去问了,就这两日,能将送上京过审的案卷追回来,发还重审,一切都是个误会,误会。” “派人来说一声便是,还敢请您亲自上门”穆夏口中说不出的挪瑜与轻蔑,摆明了是故意嘲讽王公公的前倨后恭。 王公公却不敢造次,低着头十分卑微的说道“是,是,是小的引起的误会,自然要亲自上门澄清了。” 然后他又毕恭毕敬问道“公主娘娘什么时候回京呢” 公主穆春大为震惊,再看看王公公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不难知道说的是永嘉公主。 “就这几日,她经过阳歧城自然会带我回宫。”穆夏说道“等我父亲平安无恙归来,我自然就放心的走了。” 王公公大为欣喜,拍着手高兴地说道“陛下定然十分开心,这些年,陛下怀念苏妃” “行了,你先回去吧,没什么事不要过来。”穆夏不耐烦得挥挥手,下了逐客令。 王公公却连片刻都不敢耽搁,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他长期在宫中伺候主子们,自然比谁都知道进退。 只见他弓着身子拱着手,老老实实就退出去了,无声无息的。 穆春越来越糊涂,先前以为只是穆夏要进宫,如今扯上王公公和永嘉公主,还有什么陛下,她就越发不懂了。 穆夏坐下来,看着穆春说道“大姐,事情我刚才 已经与大伯母说清楚了。如今祖父卧床不起,我母亲病着,眼睛都快哭的看不见了,父亲在牢狱尚未回来,二叔忙着照顾新生的小妹妹和二嫂,我也不好去打扰,而且跟他们说了也没有什么用。如今一个大伯母,是我最信任的,另外一个是你。” 穆春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静静地听着。 穆夏便又开口说道“我这段时日失踪,实在是知道王公公是个什么东西,找他求情无异于把脸送上门去请他打你。因此,我另辟蹊径,知道永嘉郡主在离这里不远的峨眉山修行,我驾着马车带着人,赶过去求见,她见了我,大为惊讶,抱着我就哭,说我长得像死去的姑母。” 那就是永嘉公主的生母,苏妃娘娘。 “我说我家里的事情,她却不管不问,只问我愿不愿意常陪伴她左右,以解她相思之痛,我想着若是能救父亲出来,即便是常伴青灯古佛,也无可厚非。只是偏巧,偏巧”穆夏捏住拳头,脸上微微发怒“也罢,这都是命数。” “偏巧有个宫人奉皇上之命来给永嘉公主送一些好宝贝,见了我也是大为惊呼,说皇上近年来思念我姑母十分严重,常常叹气。给永嘉公主出主意,让她拿我尽一尽孝道。永嘉公主同意了。” 什么穆春听到这里忍不住拍案而起,永嘉公主本就比穆夏大,皇上如今更是年近五十,都能当穆夏的祖父了。 去伺候皇上这是什么狗屁孝道 算起来,穆夏与永嘉公主算起来还有血缘关系,是嫡亲的表姐妹才对,只不过一个是金枝玉叶,一个是民间小姐,没了什么瓜葛和联系而已。 “这宫咱们不能进的。”穆春急忙劝阻“救三叔咱们另想办法。” 她看着穆夏,一字一顿,十分认真“若真算来,皇上是你的姨父,这是乱伦,是要遭天谴的。” “大姐,你别激动。”相比于穆春的愤怒,穆夏看起来还好“永嘉公主何尝不知道她又不是傻瓜。” 穆夏苦笑一番“我不过是进宫当个女官,在皇上身边近身伺候罢了。你想到那里去了若是我进宫是为妃为嫔,那永嘉公主这些年清修,岂不是告诉众人,她就是个假慈悲实际上也是利欲熏心,想讨好皇上获得实权的” 穆夏摇摇头“她只是不大管事,因此才由得王公公欺瞒,背着她为非作歹,我跟她说过王公公的劣迹,她说王公公是太后娘娘放在她身边的,不好去管教约束,就当给太后一个面子罢了。” 宫里的势力角逐,岂是穆春和穆春这两个闺阁少女能弄的懂得 听见穆夏只是去为女官,永嘉公主也不会坐视不理,穆春稍稍这才放了心。 只是宫门深似海,伴君如伴虎,到底不是一个什么好的去处。 穆夏见穆春犹豫不决,笑着说道“如今事情已经成定局,你没瞧见王公公那个怂样别管以后我过的什么日子,如今看到他对我小心翼翼,如哈巴狗一般,我心里就快活了。大姐,你也别瞎担忧了,你以前不是说过吗” “我说过什么”穆春反问。 “我们作为穆家小姐,吃穆家的米,享受穆家的供奉,难道不该在有机会的时候,舍身为穆家做出一点牺牲赢来一些荣誉”穆夏笑着安慰她“如今机会来了。当初你嫁给方之询,难道就没有这样想过许你不许我” “我不是”穆春很想说,她嫁给方之询并不完全是为了穆家的前途,只是话到嘴边,到底咽了回去。 她是有点喜欢方之询的。 穆夏就看着她微笑,似乎一切了然于胸,让穆春不必再多做解释,也不必多说。 穆春见穆夏居然还有心情笑她,一下子也放松了许多。如果从周瑾益与他人订婚开始,穆夏的命数就已经定下来的话,那这个结局,如论如何也比上一世要好,而且好得多。 “那你要不要我将此事转告给你父母和祖父”穆春问到。 “不必了,我明日就启程,想必过不了半个月,就该有册封的旨意到家里来了。”穆夏说道“何必说了又多些阻力呢,我自己走了比什么都干净。” 穆春点点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苏氏先知道了,指不定又要哭成什么样子。 如此两姐妹又聊了好一会儿的体己话,穆夏这才如梦初醒一般问道“怎么不见姐夫以往你回娘家他都跟着的。” 穆春叹了一口气,将方之询去了京城杳无音讯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我刚才正准备和你说的,你明日跟随永嘉郡主上京,能不能也带上我” “你能见到宁华郡主吗”穆夏问道。 “姑且一试。”穆春道“如今穆家已经成了这个局面,坐以待毙是不行的。” 若是方之询真的在去求宁华郡主的过程中出了什么事情,日后严和明挖出大量的煤矿来,再得宁华郡主青眼有加,那么穆家彻底完蛋了。 穆夏正要答应她,玉竹气喘吁吁跑过来,对着穆春说道“大小姐,大小姐,姑爷回来了。” 穆春心下大喜,拍拍穆夏的肩膀,忙问道“是回方家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9 只是宁华郡主似乎并不介意,反而笑着说道“他替我出去办事了,你们小别,一会儿再见吧。” 她又细细端详穆春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聪明伶俐,我很欣赏你的。” “多谢娘娘。”穆春只得磕头谢恩。 “行了,你安心等着吧。”宁华郡主站起身来,瞧着方宅里似乎处处不 209 只是宁华郡主似乎并不介意,反而笑着说道“他替我出去办事了,你们小别,一会儿再见吧。” 她又细细端详穆春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聪明伶俐,我很欣赏你的。” “多谢娘娘。”穆春只得磕头谢恩。 “行了,你安心等着吧。”宁华郡主站起身来,瞧着方宅里似乎处处不 209 只是宁华郡主似乎并不介意,反而笑着说道“他替我出去办事了,你们小别,一会儿再见吧。” 她又细细端详穆春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聪明伶俐,我很欣赏你的。” “多谢娘娘。”穆春只得磕头谢恩。 “行了,你安心等着吧。”宁华郡主站起身来,瞧着方宅里似乎处处不 209 只是宁华郡主似乎并不介意,反而笑着说道“他替我出去办事了,你们小别,一会儿再见吧。” 她又细细端详穆春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聪明伶俐,我很欣赏你的。” “多谢娘娘。”穆春只得磕头谢恩。 “行了,你安心等着吧。”宁华郡主站起身来,瞧着方宅里似乎处处不 209 只是宁华郡主似乎并不介意,反而笑着说道“他替我出去办事了,你们小别,一会儿再见吧。” 她又细细端详穆春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聪明伶俐,我很欣赏你的。” “多谢娘娘。”穆春只得磕头谢恩。 “行了,你安心等着吧。”宁华郡主站起身来,瞧着方宅里似乎处处不 209 只是宁华郡主似乎并不介意,反而笑着说道“他替我出去办事了,你们小别,一会儿再见吧。” 她又细细端详穆春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聪明伶俐,我很欣赏你的。” “多谢娘娘。”穆春只得磕头谢恩。 “行了,你安心等着吧。”宁华郡主站起身来,瞧着方宅里似乎处处不 209 只是宁华郡主似乎并不介意,反而笑着说道“他替我出去办事了,你们小别,一会儿再见吧。” 她又细细端详穆春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聪明伶俐,我很欣赏你的。” “多谢娘娘。”穆春只得磕头谢恩。 “行了,你安心等着吧。”宁华郡主站起身来,瞧着方宅里似乎处处不 209 只是宁华郡主似乎并不介意,反而笑着说道“他替我出去办事了,你们小别,一会儿再见吧。” 她又细细端详穆春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聪明伶俐,我很欣赏你的。” “多谢娘娘。”穆春只得磕头谢恩。 “行了,你安心等着吧。”宁华郡主站起身来,瞧着方宅里似乎处处不 209 只是宁华郡主似乎并不介意,反而笑着说道“他替我出去办事了,你们小别,一会儿再见吧。” 她又细细端详穆春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聪明伶俐,我很欣赏你的。” “多谢娘娘。”穆春只得磕头谢恩。 “行了,你安心等着吧。”宁华郡主站起身来,瞧着方宅里似乎处处不 209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0 然而,连穆凌广都不大记得,只说当初好几个人逼债,具体给谁了并不知道。 穆春气得忍无可忍,冲上去不顾长幼有序,狠狠扇了他几个巴掌。 可是并不解气,还得派人去寻找线索,将玉梅找回来。 当天晚上,又听说穆立怒气难消,竟然在族谱上将穆凌广的名字勾了,彻底逐出了家门。 210 然而,连穆凌广都不大记得,只说当初好几个人逼债,具体给谁了并不知道。 穆春气得忍无可忍,冲上去不顾长幼有序,狠狠扇了他几个巴掌。 可是并不解气,还得派人去寻找线索,将玉梅找回来。 当天晚上,又听说穆立怒气难消,竟然在族谱上将穆凌广的名字勾了,彻底逐出了家门。 210 然而,连穆凌广都不大记得,只说当初好几个人逼债,具体给谁了并不知道。 穆春气得忍无可忍,冲上去不顾长幼有序,狠狠扇了他几个巴掌。 可是并不解气,还得派人去寻找线索,将玉梅找回来。 当天晚上,又听说穆立怒气难消,竟然在族谱上将穆凌广的名字勾了,彻底逐出了家门。 210 然而,连穆凌广都不大记得,只说当初好几个人逼债,具体给谁了并不知道。 穆春气得忍无可忍,冲上去不顾长幼有序,狠狠扇了他几个巴掌。 可是并不解气,还得派人去寻找线索,将玉梅找回来。 当天晚上,又听说穆立怒气难消,竟然在族谱上将穆凌广的名字勾了,彻底逐出了家门。 210 然而,连穆凌广都不大记得,只说当初好几个人逼债,具体给谁了并不知道。 穆春气得忍无可忍,冲上去不顾长幼有序,狠狠扇了他几个巴掌。 可是并不解气,还得派人去寻找线索,将玉梅找回来。 当天晚上,又听说穆立怒气难消,竟然在族谱上将穆凌广的名字勾了,彻底逐出了家门。 210 然而,连穆凌广都不大记得,只说当初好几个人逼债,具体给谁了并不知道。 穆春气得忍无可忍,冲上去不顾长幼有序,狠狠扇了他几个巴掌。 可是并不解气,还得派人去寻找线索,将玉梅找回来。 当天晚上,又听说穆立怒气难消,竟然在族谱上将穆凌广的名字勾了,彻底逐出了家门。 210 然而,连穆凌广都不大记得,只说当初好几个人逼债,具体给谁了并不知道。 穆春气得忍无可忍,冲上去不顾长幼有序,狠狠扇了他几个巴掌。 可是并不解气,还得派人去寻找线索,将玉梅找回来。 当天晚上,又听说穆立怒气难消,竟然在族谱上将穆凌广的名字勾了,彻底逐出了家门。 210 然而,连穆凌广都不大记得,只说当初好几个人逼债,具体给谁了并不知道。 穆春气得忍无可忍,冲上去不顾长幼有序,狠狠扇了他几个巴掌。 可是并不解气,还得派人去寻找线索,将玉梅找回来。 当天晚上,又听说穆立怒气难消,竟然在族谱上将穆凌广的名字勾了,彻底逐出了家门。 210 然而,连穆凌广都不大记得,只说当初好几个人逼债,具体给谁了并不知道。 穆春气得忍无可忍,冲上去不顾长幼有序,狠狠扇了他几个巴掌。 可是并不解气,还得派人去寻找线索,将玉梅找回来。 当天晚上,又听说穆立怒气难消,竟然在族谱上将穆凌广的名字勾了,彻底逐出了家门。 210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1 坐在轿子里的严云丽被吓了一跳,她脸上幸灾乐祸的笑意渐渐散去,取代地是不可思议。 她瞧着穆春衣裙破烂,头发散开,身上的血污似乎三天三夜也洗不干净,裙摆处全是大片大片的鲜血,震惊慢慢涌上心头,她下令道“把穆大小姐送回去。” 随后瞧着玉竹,还有那个死去的丫鬟,顿了一顿才道“这 211 坐在轿子里的严云丽被吓了一跳,她脸上幸灾乐祸的笑意渐渐散去,取代地是不可思议。 她瞧着穆春衣裙破烂,头发散开,身上的血污似乎三天三夜也洗不干净,裙摆处全是大片大片的鲜血,震惊慢慢涌上心头,她下令道“把穆大小姐送回去。” 随后瞧着玉竹,还有那个死去的丫鬟,顿了一顿才道“这 211 坐在轿子里的严云丽被吓了一跳,她脸上幸灾乐祸的笑意渐渐散去,取代地是不可思议。 她瞧着穆春衣裙破烂,头发散开,身上的血污似乎三天三夜也洗不干净,裙摆处全是大片大片的鲜血,震惊慢慢涌上心头,她下令道“把穆大小姐送回去。” 随后瞧着玉竹,还有那个死去的丫鬟,顿了一顿才道“这 211 坐在轿子里的严云丽被吓了一跳,她脸上幸灾乐祸的笑意渐渐散去,取代地是不可思议。 她瞧着穆春衣裙破烂,头发散开,身上的血污似乎三天三夜也洗不干净,裙摆处全是大片大片的鲜血,震惊慢慢涌上心头,她下令道“把穆大小姐送回去。” 随后瞧着玉竹,还有那个死去的丫鬟,顿了一顿才道“这 211 坐在轿子里的严云丽被吓了一跳,她脸上幸灾乐祸的笑意渐渐散去,取代地是不可思议。 她瞧着穆春衣裙破烂,头发散开,身上的血污似乎三天三夜也洗不干净,裙摆处全是大片大片的鲜血,震惊慢慢涌上心头,她下令道“把穆大小姐送回去。” 随后瞧着玉竹,还有那个死去的丫鬟,顿了一顿才道“这 211 坐在轿子里的严云丽被吓了一跳,她脸上幸灾乐祸的笑意渐渐散去,取代地是不可思议。 她瞧着穆春衣裙破烂,头发散开,身上的血污似乎三天三夜也洗不干净,裙摆处全是大片大片的鲜血,震惊慢慢涌上心头,她下令道“把穆大小姐送回去。” 随后瞧着玉竹,还有那个死去的丫鬟,顿了一顿才道“这 211 坐在轿子里的严云丽被吓了一跳,她脸上幸灾乐祸的笑意渐渐散去,取代地是不可思议。 她瞧着穆春衣裙破烂,头发散开,身上的血污似乎三天三夜也洗不干净,裙摆处全是大片大片的鲜血,震惊慢慢涌上心头,她下令道“把穆大小姐送回去。” 随后瞧着玉竹,还有那个死去的丫鬟,顿了一顿才道“这 211 坐在轿子里的严云丽被吓了一跳,她脸上幸灾乐祸的笑意渐渐散去,取代地是不可思议。 她瞧着穆春衣裙破烂,头发散开,身上的血污似乎三天三夜也洗不干净,裙摆处全是大片大片的鲜血,震惊慢慢涌上心头,她下令道“把穆大小姐送回去。” 随后瞧着玉竹,还有那个死去的丫鬟,顿了一顿才道“这 211 坐在轿子里的严云丽被吓了一跳,她脸上幸灾乐祸的笑意渐渐散去,取代地是不可思议。 她瞧着穆春衣裙破烂,头发散开,身上的血污似乎三天三夜也洗不干净,裙摆处全是大片大片的鲜血,震惊慢慢涌上心头,她下令道“把穆大小姐送回去。” 随后瞧着玉竹,还有那个死去的丫鬟,顿了一顿才道“这 211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2 珠姨想到严和明要娶胡彩玉的事情,又忍不住担忧起来,叹了一口气“我总觉得胡家大小姐不是良配,兜兜转转,结果还是她。” 这是严胡两家顺应利益作出的选择,和穆家没有关系,周氏没有对此发表评论。 严和明再来穆家时,周氏便笑脸相迎,叫了穆春出来,只是两个人说话什么的,周围都有人看着,并无逾矩之处。 穆家彻底势败,不仅没有了声誉,甚至因为周氏此举开始被人指指点点,说她们有伤风化,人家男方都要成亲了,居然还巴着不放。 穆文忠劝了周氏几次,放弃这个歪门邪道,改用正经的方法治疗,周氏瞧着穆春脸上一日又一日的期盼,一日又一日的笑脸,斩钉截铁拒绝了穆文忠“虽说如今家里大小事务都是你做主,可这件事上我绝不退缩。春儿是个多好的姑娘,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我不甘心。不管用什么法子,我都会让她好起来。” 穆文忠劝无可劝,也心疼女儿,见二人并无逾矩,穆立似乎被瞒在鼓里没有说什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去了。 谁知道,这一日,穆春居然还是收拾东西了,她眨眨眼睛对着玉竹说道“严郎跟我说了,今日子时我们私奔。” 玉竹吓得大惊,急忙去告诉周氏。 周氏半信半疑。 到了半夜,穆春果然背着包袱,悄悄地溜出了房门,四下看了无人,绕到角门处,轻轻一扒拉,角门就开了。 她走了出去,到了外头不远处一棵小树下等待。 周氏等人屏气凝神,只瞧着她,心里十分不安,不知道她是由失心疯变成了癔症还是怎么,又怕上前惊扰了她,只好默默等待。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严和明果真也背着包袱来了,把周氏等人吓得不轻,正要冲出去质问,严和明身后却又跟着一群人,将他二人团团围住“二少爷,您要去哪儿” 严和明双手一摊,对着穆春十分宠溺“你瞧,我本来是要和你私奔的,可是被人发觉了,如今咱们跑不了啦。” 他说这话像是哄小孩子一般,穆春本来十分高兴的,见状也是悻悻的一下子兴致全完“是老天爷不愿意成全咱们。” “你先回去,我去求求长辈,看看能不能允许你进门。”严和明继续好声好气哄着。 “真的”穆春半信半疑,却又充满期待“严郎,我就在家里等着你来,你不许骗我。” “恩恩。”严和明忙不迭点头,似乎这许诺他自己都信了,完全忘了与胡彩玉的婚约“等我劝服长辈,一定回来接你进门。” “严郎。”穆春感动的眼眶都红了。 严和明一步三回头地被严家人压回去,穆春望眼欲穿,等了好一会儿,最终才抱着小树又伤心的哭起来。 玉竹这才上前,问道“大小姐怎么了” 穆春想说什么,却也似乎知道这是不光彩的事情,她悄声道“嘘,你要保密,不要让我爹娘知道。” 说完捡起包袱,又从角门进去,回到房内,像是没事情发生一样,双眼望着帐顶出神。 翌日一早,严和明便到穆家请罪,说昨日相约私奔,只是一场戏,目的是为了满足一下穆春的臆想,同时也告诉她,她心目中想的“私奔”戏码,是不可能成功的,好教她死了心,别成日里念叨这件事情。 周氏的确见私奔失败后,穆春并没有在提及“要和严郎私奔”,心里对严和明多少是感激的。 如此穆春安安静静过了两三日,阳岐城又开始传严家二少爷人俊心善,为了穆家大小姐的病绞尽脑汁,不停地想办法。 而这本不是他的责任,而是穆春一厢情愿。 胡彩玉听到后气急败坏,她与阳岐城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无聊百姓们不同,她知道严和明对穆春有多深情。 于是,她也开始频繁造访穆家。 穆春并不认得她了,只是听人介绍说是胡家大小姐,她便一下子警觉起来,指着胡彩玉说道“就是你要嫁给严郎了你出去,我不喜欢你。母亲,母亲,将她赶出去,我不喜欢她。” 周氏自然是讲道理的,对胡彩玉十分客气“感谢胡大小姐过来探病。” “恩,以前总在一起玩闹一场。”胡彩玉既然敢来,心里便是有准备的,并不介意穆春的无礼,她笑着说道“妹妹如今怎么成了这番模样” 周氏因为严和明为穆春悉心治病的事情,对胡彩玉十分愧疚,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心疼不已。 不多时,严和明按照往常一样的时间过来了,旁人看不出来,胡彩玉却是一眼看到,严和明瘦了许多。 也是,成日里一面在阳歧山上奔波,一面哄着穆春,能不瘦吗 她忍不住就讥讽道“严郎还真是准时啊。” 一说这话,穆春就不干了,她立刻反驳道“这是我的严郎,你怎么能叫严郎” 她吃醋都吃的那么真实,胡彩玉差点真的相信,穆春对严和明是一往情深了。 “只有你能叫严郎,她乱叫的。”严和明见她生气,十分耐心哄着“你吃晚饭了没有” 穆春摇摇头“我要你陪我吃。” 严和明看了一眼胡彩玉,带着穆春去花厅吃饭。 由于严和明的到来,以前穆春的晚饭都是端到屋子里去吃的,如今也都摆在花厅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 胡彩玉的眼里,他二人小心翼翼鹣鲽情深,简直让人羡慕。 待严和明将鱼肉剔了刺放到穆春碗里时,劝她吃的时候,胡彩玉的忍耐到了极点,她鄹然冲上去,一把将穆春的碗夺过来,扔在地上摔碎了。 周氏早就知道这样会伤害胡彩玉,自然是要下人们不要去管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还要退的远远的。 于她来说,这就是她这辈子做的最不道德的一件事情了,只是为了心爱的女儿,她不得不为之。 严和明见状一下子就站起身来“你发的什么疯” “她才是疯的。”胡彩玉气急败坏“她是装疯,装疯卖傻,就想得到你的关爱。” “她是病了。”严和明想让胡彩玉理解“她不舒服,不懂事,忘记了以前的事情。” “所以呢,就趁机表达对你的爱意。你呢,也不避嫌的上赶着过来伺候。怎么,以前求而不得,现在得到了很满足”胡彩玉见周围没有人,直言不讳的说出大实话“你别忘了,你跟我还有婚约呢。” “我不会忘记的。你放心好了。”严胡两家此次联姻志在必得,不可能再由着他们出什么岔子,否则整个阳岐城都要笑掉大牙了。 严和明看着胡彩玉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母老虎,提醒道“这是在穆家。” “你也知道这是穆家,你是穆家的上门女婿吗”胡彩玉已经口不择言,她跟严和明的婚约,也是她好不容易在两家退婚之后,又努力争取来的。 她在父亲母亲面前,夸口说严和明跟着宁华郡主日后前途无量,甚至是打了包票非君不嫁的。 如今还没过门,就被这样打脸。 “我不过是出于怜悯。”严和明说道。 “怜悯呵呵。真是一个伟大的人。”胡彩玉怒道“反正穆家我不许你再来。你来了这半个月了,她好了没有一点儿好转的迹象都没有啊。是不是她一日不好,你就日日过来陪着伺候着日后成婚了也是这样我夜夜独守空房,你陪着这个疯女人” 胡彩玉的话让严和明陷入沉思,他想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说道“你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了。” 胡彩玉的满腔怒火因为他这看似低头的一句话,瞬间熄灭大半。 她瞧着严和明消瘦却仍旧俊朗的面颊,正要说几句软话,两个人好好合计一番时,严和明说“这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还得将她带到严家去,这样更方便。” 胡彩玉当时就一口气提起来,将饭桌掀翻了,然后扭头就走。 “严和明,你不是人”胡彩玉走了几步却又回头去殴打已经被她的行为吓傻的穆春“姓穆的,你这个贱人。” 穆春下意识便将头缩在严和明怀中,弱弱地说道“严郎,这人是谁,好坏。” 严和明一把扭住胡彩玉的胳膊,怒道“你疯够了没有要是不接受不了就退婚,我严和明从不强娶。” 胡彩玉被他口中轻易说出的“退婚”二字吓呆了,半响说不出话来。 心有怨恨却又说不出来。 严和明带着穆春离席,周氏这才出面将穆春好生安抚,心下却也知道这么做的确不合适,索性对严和明道“严二少爷,您的好心一直以来我们都看在眼里。我是做母亲的,在这件事情上难免自私了些,前些日子有些不清楚,还望见谅。如今影响到胡大小姐和您的感情,却是我们考虑不周。日后您不必来了,穆春这里我瞧着是不会好了。” 严和明说道“您不必介怀,她只是一直想不通,我会” “好,严二少爷,您别再说了。我感激您对穆春付出的一切。”周氏既然已经想明白,就不会再拖泥带水“本就是我自私了些,如今不好意思了。” 先前她的确是想着若是严和明能让穆春早些好起来,那穆家的颜面暂时不要也没有关系的。日后严和明和胡彩玉成婚,穆春恢复了再跟方之询在一起,虽说这样十分不光彩,可日子久了,大家孩子一生,渐渐的也就会被淡忘。 如今影响到严和明自己的婚约,饶是她再心疼女儿,也做不出毁人婚事的行径了。 严和明一时被她说的语塞,回头看胡彩玉正和丫鬟芍药说话,便拱拱手,过去找胡彩玉说话。 此刻芍药却是在劝说胡彩玉“大小姐,您怎么糊涂了,到这个节骨眼上功亏一篑那你不想想,婚礼不过半个月而已了。” “难道我就忍着”胡彩玉怒气未消。 “不是忍,是卧薪尝胆。”芍药神志清明,将这些看得清楚“依奴婢看,严二爷要将姓穆的接到严家去,反而是一桩好事。” 她这话成功释放掉胡彩玉一半的怒气。 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3 行,你说怎么样便怎么样好了。穆家与胡严两家来往这么多年,咱们也不能袖手旁观的。”胡彩玉化身大度贤良的正室“我也去跟穆大太太说一声,叫她不用担心。” 这正是严和明找她的目的,只要胡彩玉表态不介意,怕是周氏也会心动的。 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远远地能看见胡彩玉满脸诚恳。 周氏十分惊讶的瞧着胡彩玉的建议“你是说,以你的名义把穆春接到严家去” “是。”胡彩玉言辞恳切,似乎亲妹妹一般关心穆春“从前我们也是玩在一起交好的姐妹,如今她这样子,严郎又是唯一能安抚她情绪的人。半个月后我大婚,便让她扮作丫鬟跟我一起入严家,方便严郎照顾她,也许没多久她好了也不一定。只是穆家不能透露风声,不然我的名声也完了。” 周氏隐约觉得不妥当,但是又不愿意放弃这个唯一的救命稻草。 穆春在一旁傻兮兮大叫“我要去严家,我要去严家。” 周氏为难地看了一眼女儿,半响才道“那我也要跟她父亲商量商量。” 胡彩玉笑着道“无妨,还有半个月呢,决定了派人来说一声便是。” 周氏看着她不像作假,而且,哪个女人会这样大度让另外一个女人围绕在她相公身边 她一时有些犯难。 对于周氏来说,她善良宽容了一辈子,从不会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别人的心思,说与穆文忠商量,不过是觉得穆春去严家到底不妥当,怕外人指指点点说闲话罢了。 胡彩玉又真诚说道“穆伯母,您也是看着我长大的。虽说这几年胡家与穆家来往不如苏家密切,可到底我与穆春是手帕交,她如今这样,我十分难受。不瞒您说,我也是有私心的。严郎心善,瞧着穆春这样他不放心,可若是天天如此,我即便是成婚了,又有什么意思我想把穆春放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若是她能好,那自然我的婚姻也能好,若是她不能好,天长日久起来,怕是严郎也有心无力,自然就能放下了。此是一举两得。” 周氏别的都不看重,唯独心疼女儿,听见此话后心思又动摇几分“你能保守秘密” “那是自然,传出去对咱们三家都没有好处。”胡彩玉笑着道“我巴不得静悄悄的将穆春治好了送回来,我好和严郎过我的安生小日子呢。” 周氏听到这里,虽然还是觉得不妥当,可是心思却是已经完全动摇了。 到底当母亲的自私和伟大超过了世俗的眼光,她终于点头同意“若是她情绪不好,或者一个月后还没有好转,亦或者打扰到你的生活,你就将她送回来。” 胡彩玉点点头“我知道的。” 如此便敲定了穆春进严家的事情。 当然,这些也都是瞒着穆立的,若是他知道了,气得怕不是要将儿子儿媳全都赶出家门。 只是穆家经过这些变故,他年纪也大了,经过上一场生病,内心虽然孤傲,却也没有先前硬朗的身子骨,从穆凌广被赶出家门,剔除族谱开始,他身体每况愈下,渐渐的就不怎么出门了。 宁华郡主的媒每十天都拖出阳岐城,换成白花花的银子回来,方之询运送贩卖,严和明负责开采,两个人合作无间,她渐渐放下心来,选了一个好日子回京城去了。 阳岐山的煤矿由张炎看管。 壮丁还是日复一日的抓着,银子还是照样不给,如今距离煤矿出土两个月过去了,阳岐城从之前的安逸小城,变成了一个人间地狱。 如今除了严家,胡家,穆家、苏家以及一些富户,城里的百姓都很惊慌,铺子都不敢开了,生怕哪一日就被从铺子里拎出去,扔到阳歧山上去干活,再然后,煤矿塌方,再也回不来。 张炎张大人如今代替了宁华郡主的位置,坐镇阳岐城。严云丽在他身边穿金戴银,趾高气扬。 严家可谓是如日中天。 可是没有谁敢去群殴严云丽。 这就是真正得势与炮灰的区别。 在宁华郡主惹得民生怨道这件事情上,穆春以及穆家,是毫无疑问做了炮灰的。 如今穆立又病了,他心有不甘,还想为民请命却也没有办法。 穆文忠生性老实,从接手穆家以来,听从周氏的话好好过日子。 穆文义从牢狱中回来后,更加沉默,只一心教育穆凌波,照顾苏氏,绝口不提进宫的穆夏。 穆文平新得了女儿,与书娟琴瑟和谐,除了偶尔想到被逐出家门的穆凌广,其余的时间还是其乐融融。 穆家就这样波澜不惊地,静静等待着胡彩玉与严和明完婚。 这是阳岐城近几十年来最声势浩大的一场婚礼。 宁华郡主亲自准备了贺礼,让张炎张大人主婚并送上。 一州父母官做主婚人,本就已经是无上的荣耀,再有宁华郡主的加持,严家虽然遭人憎恨,却也门庭若市。 一些是穷苦人家,过来吃免费的流水席。 一些是跟严家有交情的,自然是要 趁着这个机会巴结奉承。 一些是敢怒不敢言的,帖子下到家里去,自然不敢不来。 更有看热闹的。 胡彩玉十里红妆,七十二台的嫁妆浩浩荡荡从朱雀长街抬过去,让观礼的人瞠目结舌,连声惊叹。 她坐在大红花轿里,脸上并没有出阁的姑娘的娇羞,更多的是一种期待和踌躇满志。 婚礼带着严胡两家长辈这些年兜兜转转,心照不宣的利益纠葛和以后相互扶持提携的希望,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周氏带着穆春进了新房,将她留在那里,芍药接手,告诉穆春“这里是你和严郎的新房,等一会儿严郎就回来了”。 穆春娇羞低头,表示会听话。 周氏见她乖乖巧巧的,带着几分不安回到穆家。 洞房花烛。 跳动的烛光印在胡彩玉漂亮脸蛋上,芍药进来,告诉胡彩玉,穆春已经安顿好了,这会儿喝了安神汤睡着了。 “行了,先留她几日。”胡彩玉微微一笑,问道“严郎呢,还在喝酒吗无法脱身的话,你让我大哥去解解围。” “这是人生大事,奴婢怕是严二少爷自己高兴呢。”芍药调侃一句“不过您担心洞房花烛罢,奴婢去说一声。” 说完将糕点放在桌上,让胡彩玉先行充饥,自己起身走了出去。 胡彩玉捏了一块芙蓉糕放进口中,怕口脂花了,吃的十分小心。 门吱呀一声开了。 “严”她正要叫严郎,抬头却见走进来的是胡彩霞。 胡彩霞与她是许久不见,如今再见面,居然是局促的。 毕竟,胡彩霞名义上,还是她的大嫂。 这是严和明强烈要求的。 严和正却是基本不归家,虽然勉强接受了,去不打算承认。 这一点胡彩霞毫不在意,本来严和正这个相公对她来说就可有可无,如今衣食无忧荣华富贵又回来了,只要两个儿子在手里,她的孩子就是严家的长子嫡孙,这地位谁也撼动不了半分。 就是胡彩玉这个新过门的当家主母也不行。 “哎呦,我这个当大嫂的,来看看新娘子。怎么也没人伺候着”胡彩霞是有备而来,自然先开口说话了,她一手牵着一个儿子,拉着他们走到前面来“快来叫婶婶,叫了有好吃的糕点呢。” 两个孩子正是蹒跚学步的时候,一个个趔趄得向她走来。 胡彩玉简直是出于本能的厌恶,在一个孩子朝她几乎快要扑过来时,她下意识抬脚将他顶住。 孩子哇哇大哭。 胡彩霞的脸色一下子就耷拉下来,对着跟来的奶娘怒道“怎么也不瞧着些。” 奶娘十分局促不安,这两位胡家的姑奶奶都不是好惹的,她搓着手为自己的委屈辩驳道“是大奶奶您让我跟在后面的,奴婢来不及看着” “啪”,一个耳刮子扇在她脸上,奶娘又气又委屈,却是半分争辩也不敢了。 胡彩霞的厉害她是见识过的,如今更不敢得罪胡彩玉。 谁都知道,如今严家有这样的光景,全靠严和明。 胡彩霞占了一个大奶奶的身份,却是只会花钱,没有权利的。 胡彩玉这位新来的二少奶奶,才是真正过来当家做主的。 胡彩霞打完了奶娘,将孩子丢给她抱一个,自己坐下来,将另外一个揽在膝盖上,这才说道“恭喜妹妹,这么多年如愿以偿了。” 胡彩玉瞥她一眼,没有吭声。 胡彩霞笑着说道“以后都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妹妹何必跟我置气呢。” “也不嫌丢人我要是你,就绝计不会再出来丢人现眼。”胡彩玉瞟了一眼两个孩子,眼里的轻蔑和憎恨丝毫不掩。 “哎呦,我当什么事儿呢。”胡彩霞已经练就了绝厚的脸皮,她笑笑,虽然有些不自然,却到底在胡彩玉面前撑住了“丢人不丢人的,如今严家势大,谁敢说些什么你先前在胡家,是没见着,每日来严家求人求银子的,那可海了去了。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有人托那些丫鬟婆子求到我跟前来,要我在小叔面前美言几句,早日让他们家人回来呢。” 胡彩霞慢条斯理用手拨拨耳朵上的玉石耳环,看成色十分不错“倒是没人说丢人啊,全都是夸两个孩子可爱的。” “无耻”胡彩玉骂道,这两个孩子简直是她和严和明一生的污点了。 等解决完穆春,也还要想办法让严和明把胡彩霞和这两个孩子弄到别处去,最好是越偏僻的庄子越好,没有人知道。 “哼。”胡彩霞忍不住冷哼。 “哼什么哼没有爹的野种。”胡彩玉忍不住出声讥讽。 这一下就踩到了胡彩霞的痛脚,即便是阳岐城人人皆知严和明是两个孩子的生父,可族谱上仍旧写的是严和正的名字。 这是胡彩霞最耿耿于怀的事情,人人皆知,却人人都不能承认。 她一口气堵在心口,想还回去又没有力气,终于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4 严和明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的答不上来,想撒谎又不忍心。 正摸索着她的头发沉默之际,外头一个小厮急促敲门“二少爷,大事不好了,大少爷出事了。” 严和明一个激灵就站起身来,到门口问了几句,那小厮也不避讳,直言说道“今日少爷您大喜,大少爷不愿意在家宴宾客,怕别人笑话他,跑出去赌 214 严和明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的答不上来,想撒谎又不忍心。 正摸索着她的头发沉默之际,外头一个小厮急促敲门“二少爷,大事不好了,大少爷出事了。” 严和明一个激灵就站起身来,到门口问了几句,那小厮也不避讳,直言说道“今日少爷您大喜,大少爷不愿意在家宴宾客,怕别人笑话他,跑出去赌 214 严和明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的答不上来,想撒谎又不忍心。 正摸索着她的头发沉默之际,外头一个小厮急促敲门“二少爷,大事不好了,大少爷出事了。” 严和明一个激灵就站起身来,到门口问了几句,那小厮也不避讳,直言说道“今日少爷您大喜,大少爷不愿意在家宴宾客,怕别人笑话他,跑出去赌 214 严和明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的答不上来,想撒谎又不忍心。 正摸索着她的头发沉默之际,外头一个小厮急促敲门“二少爷,大事不好了,大少爷出事了。” 严和明一个激灵就站起身来,到门口问了几句,那小厮也不避讳,直言说道“今日少爷您大喜,大少爷不愿意在家宴宾客,怕别人笑话他,跑出去赌 214 严和明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的答不上来,想撒谎又不忍心。 正摸索着她的头发沉默之际,外头一个小厮急促敲门“二少爷,大事不好了,大少爷出事了。” 严和明一个激灵就站起身来,到门口问了几句,那小厮也不避讳,直言说道“今日少爷您大喜,大少爷不愿意在家宴宾客,怕别人笑话他,跑出去赌 214 严和明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的答不上来,想撒谎又不忍心。 正摸索着她的头发沉默之际,外头一个小厮急促敲门“二少爷,大事不好了,大少爷出事了。” 严和明一个激灵就站起身来,到门口问了几句,那小厮也不避讳,直言说道“今日少爷您大喜,大少爷不愿意在家宴宾客,怕别人笑话他,跑出去赌 214 严和明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的答不上来,想撒谎又不忍心。 正摸索着她的头发沉默之际,外头一个小厮急促敲门“二少爷,大事不好了,大少爷出事了。” 严和明一个激灵就站起身来,到门口问了几句,那小厮也不避讳,直言说道“今日少爷您大喜,大少爷不愿意在家宴宾客,怕别人笑话他,跑出去赌 214 严和明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的答不上来,想撒谎又不忍心。 正摸索着她的头发沉默之际,外头一个小厮急促敲门“二少爷,大事不好了,大少爷出事了。” 严和明一个激灵就站起身来,到门口问了几句,那小厮也不避讳,直言说道“今日少爷您大喜,大少爷不愿意在家宴宾客,怕别人笑话他,跑出去赌 214 严和明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的答不上来,想撒谎又不忍心。 正摸索着她的头发沉默之际,外头一个小厮急促敲门“二少爷,大事不好了,大少爷出事了。” 严和明一个激灵就站起身来,到门口问了几句,那小厮也不避讳,直言说道“今日少爷您大喜,大少爷不愿意在家宴宾客,怕别人笑话他,跑出去赌 214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5 有时候胡彩玉都怀疑她没有疯,可是严和明愿意相信,也愿意留她在身边,更或者说,严和明是求之不得,她也就毫无办法。 芍药正准备劝说,穆春却忽然掀翻了她的甜品,大声道“你要害我,你要害我。”十分惊恐地从她身边飞也似的逃离,跑了出去。 自从来到严家,穆春基本没有出过这间屋子,平素不是缩在墙角掰着手指头数数,就是一个人自言自语蹲在地上看蚂蚁,数灰尘,没人管她,也没有人敢惹她。 傍晚严和明回来,就会带着她到处走一走,解解闷,陪着说说话。 她也只有面对严和明时,仿佛是正常的,只觉得她与严和明还是夫妻,二人情意浓浓,缱绻缠绵。 此刻她忽然跑了,芍药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明白过来,穆春已经出了后院,朝前院过去。 她一时疯疯癫癫的,严和明对她又好,尽管芍药追在后面大喊“抓住她,抓住她。” 满院子婆子丫鬟,居然都只是看着,没有一个人敢动。 穆春朝着严和明的书房跑去。 书房门关着,却没有上锁,这是严和明的禁地,不用说,旁人自动远离。 穆春没有丝毫犹豫,便跑了进去,从里面关上门,上了栓。 芍药气急败坏,怒吼道“别以为二爷照顾你你就胆大妄为,等他回来扒了你的皮。” 她嘴角上扬坏笑,索性叫了婆子拿锁过来将门彻底从外面锁了。 穆春在书房看了一圈,最后缩在角落,找了一个安逸的地方睡着了。 严和明回来时,见穆春不在屋里,大发雷霆,问了好几个人。 不少丫鬟婆子迫于胡彩玉的威力,明明知道却也只装作不知道,闭口不言。 倒是有丫鬟受了芍药的指示,说道“穆大小姐打翻了芍药姐姐送过去的汤药,在院子里胡乱跑,跑出门去,往方宅的地方去了。” 严和明心里忍不住大动肝火,派了人过去找,方宅那边却说没有看到过人,如今是张炎大人住在那里,自然没必要对严和明撒谎。 胡彩玉第一次看到一向镇定自若的严和明,像一头困兽一般,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他下令将严家翻过来找,也没有在好到。 许多人众口一词,说穆春已经从严家跑出去了,他情急之下,的确没有找到。 到了晚间,才有个丫鬟借送茶之机,悄悄说了一句“穆大小姐被二奶奶锁在您的书房了。”严和明大惊。 抬眼看时,那丫鬟有些眼熟,像是胡彩霞身边的人。 严和明这才想起,今日还没有去书房呢。 待打开书房的门,严和明先是审视了一番,确认屋里的东西都没有人翻动过,这才放了心,四处打量。 只不过两眼,就看到穆春缩在一处角落,脸上还挂着泪珠,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捏了一下穆春的脸颊。 穆春睡梦中双手胡乱扑腾“我不要吃药,不要灌我,我不要吃药,我只要严郎。” 严和明听见这话心里十分熨帖,他脸上微微一笑,将她拉起“是我。以后咱们不吃药了。”轻声细语像是哄一个孩子一般。 穆春睡眼惺忪地睁开,看准了是他,“嘤咛”一声扑进他怀中,仿佛千般委屈“严郎。” “好了好了。”严和明将她打横抱起,从书房出来,皱着眉头瞧了一眼被砸坏的锁,问道“这是谁锁的” 自然是也没有人敢撒谎,芍药被打了十个板子,半个月没下地。 整个严家再也没有人敢对穆春不敬,那何止是一位姑奶奶,简直是一个活菩萨。 只是这一日,又起了冲突。 穆春在院子里散步,瞧见胡彩玉远远走来,竟看见了她头上戴的一朵芙蓉花,便径直走过去,伸手就从她头上取了下来,戴在了自己头上,然后觉得甚是无趣,拿下来扔在了地上。 胡彩玉觉得屈辱,到底没有忍住,亲自上前左右开弓扇了穆春两个耳光。 穆春初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来,便扑上去骑在胡彩玉身上胡乱扭打,抓的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全是血痕。 芍药不在身边,那些丫鬟婆子哪里敢轻易得罪穆春,竟然都只眼睁睁看着两个主子打在一起,连劝也不敢劝。 等胡彩玉忽然惊呼一声,捂着眼睛鲜血流出,穆春这才傻傻的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忽然从胡彩玉身上爬起,一溜烟跑了。 这回是真的跑的无影无踪。 严和明翻遍了严家,翻遍了阳歧城,也没有能找到她。 他想对胡彩玉发火,可是瞧着胡彩玉半边脸肿的像猪头,也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是日复一日的派人去寻找。 一个月了,杳无音讯。 就连穆家也是完全没有穆春的消息。 随后,严云丽回到严家,告诉严和明“日后阳歧城归你一人独大了。” 严和明有些惊讶,忙问为何。 严云丽喝了一口茶,得意洋洋说道“昨日张大人歇在我那里,告诉我方之询已经有三次交上来的账目不对,显然是私扣了银两在手上。张大人早就看他不爽,想着也不必从第一次起就打草惊蛇,因此故意纵容着他,果不其然,后面两次交上来的账目越来越少,你猜少了多少” “多少”严和明不太敢兴趣。 这段时间,他与方之询各司其职,互不干涉,只要方之询不问他要穆春,那就是最好的状态。 而方之询似乎也是忘记了穆春,据说有一次回来托煤,居然还带着一位如花美眷。 “三万两。”严云丽在心里算着账“这个数目够宁华郡主收拾他的了。” 严和明挑挑眉,想到另外一件事情,他问道“张大人打算什么时候跟他说” “说什么呀”严云丽挑挑眉毛“直接往宁华郡主那里一捅便是,难道还要知会他吗” 严和明笑着说道“自然不用,只是突然来这么一出,怕是一时半会儿我那里会手忙脚乱,不如你劝劝你那位张大人,让他且先忍一忍,等我物色新的人选,替代他了,再捅出去不迟。” 他微微一笑“毕竟,这银钱经手,谁不沾点油水说不定张炎也是这么打算的,正在找人顶替他呢,就看谁手快了。” 严云丽蹙眉道“你是叫我背叛张大人” 严和明苦笑“你如今过的什么日子还叫背叛吗” 他忽然上前拉起严云丽的袖子,往上一捋,就见她白嫩的胳膊上全是红青的斑,有些是被鞭子打的,有些似乎是齿痕“当初我没有在郡主娘娘那里站稳脚跟,你迫无无奈跟着他,为了严家,我没有办法。如今哥哥有能力护着你,你为何不离开” “离开”严云丽见藏也藏不住,有些无奈的将胳膊缩回来,再拉下袖子将伤痕掩盖,似乎没有人看见,这些事情就不存在一般“我知道他那么多事情,他怎么会放我离开我若是跑了,怕是还会连累你。如今严家好不容易东山再起,岂能因为我一个人,又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严和明不再说话。 他和他妹妹都是一样,有野心的人。 这些年,从出生开始就含着金汤匙出身,过惯了养尊处优金尊玉贵的生活,便再也受不住窘迫的苦。 “你瞧瞧穆家,前几日我经过朱雀大街,瞧见穆大太太领着女儿,自己在买菜呢,家里的丫鬟奴婢都遣散得差不多了。为了五个大钱跟大妈们讨价还价,好好的一个四小姐,连个糖葫芦都只能眼巴巴瞧着。还有严老太爷,风光了一辈子,结果连葬礼都是草草了事。你说穆春失踪了,穆家连雇人去找的银子都拿不出来。”严云丽深吸一口气“我宁愿死,也不要过这样的日子。” 严和明实在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如今的穆家,的确是跟阳歧城随便一家升斗小民没有什么区别。 穆文义如今靠着苏氏的一点嫁妆过日子,成日里不出门,在家自己教穆凌波读书。 穆文平,当初的解元郎,连书院的差事都谋不到,只能自己开了门,收了几个牙牙学语的小儿,教教三字经之类的启蒙书,赚点银子够一家人勉强吃喝,毕竟书娟出身寒门小户,没有像苏氏那样丰厚的嫁妆。 穆文忠更是跟周氏精打细算过日子。 就连穆春从严家失踪了,严和明到处派人找不到,只能通知穆家。 穆家也都是亲眷自己出门去找,找了几日实在找不到,便去衙门报了官,张贴了告示了事。 不是没有心,而是没有银子没有钱。 再说,到底严和明没有放弃,穆家就那么几个人,找来找去范围有限,只能自己省点心力,将希望寄托在严和明身上。 听严云丽如此说,严和明没有立场反驳,只是心疼妹妹,便又说道“那张大人要在这里待到何时” 严云丽撇撇嘴说道“谁知道呢,郡主娘娘不让他回去,他哪里敢回去不过阳歧城天高皇帝远,他过得逍遥快活着呢,也不舍得轻易离开。” 严和明了然于胸,只能叮嘱严云丽小心些。 待过了三日,方之询再回来拖煤时,严和明拦住了他,这让方之询有些吃惊。 “穆春失踪了半月有余了,还没找到。”这个消息上次方之询回来时,就知道了。然而,他并没有慌乱,而是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 这次听见严和明又这么说,方之询脸上闪过一抹犹豫,却还是硬下心肠说道“严二爷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她好歹是你的妻子。你漠不关心,还是个男人吗”严和明怒从心起。 方之询不听这话还好,一听就火了“我的妻子一个成天的惦记别的男人的妻子这样的妻子我要来干什么我一颗真心,八抬大轿娶了她回方家,呵呵,却不曾想,却是棒打鸳鸯,搅乱了你们的郎情妾意。我成全你们还不好如今倒来质问我” “那你也不能不闻不问。”严和明有些理亏。 方之询却是咄咄逼人“那我要怎么样一个背叛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6 严和明还是一脸根本不相信她的眼神“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发现乌云密布,似乎要是下暴雨的节奏。 “要下雨了,估计还有打雷,你还是早些把家里安排一下,别让东西发霉了”严和明顾左右而言他。 “严和明,我一个清清白白,对你情深义重的女人你看也不看一眼 216 严和明还是一脸根本不相信她的眼神“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发现乌云密布,似乎要是下暴雨的节奏。 “要下雨了,估计还有打雷,你还是早些把家里安排一下,别让东西发霉了”严和明顾左右而言他。 “严和明,我一个清清白白,对你情深义重的女人你看也不看一眼 216 严和明还是一脸根本不相信她的眼神“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发现乌云密布,似乎要是下暴雨的节奏。 “要下雨了,估计还有打雷,你还是早些把家里安排一下,别让东西发霉了”严和明顾左右而言他。 “严和明,我一个清清白白,对你情深义重的女人你看也不看一眼 216 严和明还是一脸根本不相信她的眼神“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发现乌云密布,似乎要是下暴雨的节奏。 “要下雨了,估计还有打雷,你还是早些把家里安排一下,别让东西发霉了”严和明顾左右而言他。 “严和明,我一个清清白白,对你情深义重的女人你看也不看一眼 216 严和明还是一脸根本不相信她的眼神“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发现乌云密布,似乎要是下暴雨的节奏。 “要下雨了,估计还有打雷,你还是早些把家里安排一下,别让东西发霉了”严和明顾左右而言他。 “严和明,我一个清清白白,对你情深义重的女人你看也不看一眼 216 严和明还是一脸根本不相信她的眼神“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发现乌云密布,似乎要是下暴雨的节奏。 “要下雨了,估计还有打雷,你还是早些把家里安排一下,别让东西发霉了”严和明顾左右而言他。 “严和明,我一个清清白白,对你情深义重的女人你看也不看一眼 216 严和明还是一脸根本不相信她的眼神“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发现乌云密布,似乎要是下暴雨的节奏。 “要下雨了,估计还有打雷,你还是早些把家里安排一下,别让东西发霉了”严和明顾左右而言他。 “严和明,我一个清清白白,对你情深义重的女人你看也不看一眼 216 严和明还是一脸根本不相信她的眼神“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发现乌云密布,似乎要是下暴雨的节奏。 “要下雨了,估计还有打雷,你还是早些把家里安排一下,别让东西发霉了”严和明顾左右而言他。 “严和明,我一个清清白白,对你情深义重的女人你看也不看一眼 216 严和明还是一脸根本不相信她的眼神“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发现乌云密布,似乎要是下暴雨的节奏。 “要下雨了,估计还有打雷,你还是早些把家里安排一下,别让东西发霉了”严和明顾左右而言他。 “严和明,我一个清清白白,对你情深义重的女人你看也不看一眼 216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