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堂书》 正文 第一章 乱世降生 天德九年,华国铁骑攻破宿州边境。大狮王朝危在旦夕。天机老人以天为乾,以地为坤,卜出乱世之卦:龙气将尽,妖魔已现;月神出世,天下大乱!随后吐血身亡。同年八月,大狮宫门被破,皇帝自刎身亡,太子携一十五名宫中旧人逃亡。自此,大狮王朝不复存在。 洛平堂便是生在这样的乱世,她的父亲洛家和原是抚州知县,感其出生不易,取名平堂,平安顺遂,齐家安堂之意。洛平堂长到十岁之时,大狮太子旧部雍仲宁揭竿起义,于朔州建朝,国号大雍。势力却只能偏居一隅,雍仲宁登基称帝,年号抚正。 抚正三年,朔州 三架马车极速前进,终于赶在风暴来时抵达了城门,一群丫头婆子个个灰头土脸,在庆国公府门前停了下来。 “大小姐,到了”瑞琴掀起帘子,扶住了卫长署伸出来的手。早已等在门口许久的田氏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 “我儿快来,叫娘看看。”拉着看了一圈,眼眶竟是红了:“瘦了,都是你爹,非要你去祭祖,看给我儿折腾的。” “娘,哪里就有这么夸张,祭祖是大事,宝珠妹妹和平堂妹妹还等着呢。” 田氏这才发现后面马车上下来的两人,一时颇觉尴尬:“瞧我,竟是一时忘乎所以,宝珠可怪婶娘?”卫宝珠心中不岔,面上却是一片纯真:“怎敢胡乱怪罪,婶娘也是其母心切。” “还是宝珠可人疼。”田氏为卫宝珠理了理衣襟,这时才看向了等在最后的洛平堂,这一看竟是连连惊叹,好一副美人皮骨,那眉眼口鼻,竟无一处不觉惊艳:“这便是平堂吗?” “舅母安好,我是平堂。以前常听母亲夸您,赞您仪态万千,平堂初时不信,如今一见,果然如那天仙,叫人移不开眼。”一番言语,直叫田氏笑容满面:“真真是个好孩子。快,大家别站在门外了,老太太还在屋子里盼着呢。” 齐老太君已是八十高龄,面上却全无老态,一头银发配着红润的面容,颇有长寿之相。此刻她翘首以盼,眉目间焦急毕现,待田氏一行人掀帘进来,竟是激动地要连声招呼:“快快,让我见见我那可怜的重孙。”洛平堂上前请安施礼也叫她挡了过去:“不必不必,快到太奶奶这里来。”洛平堂略感为难,只齐老太君实是心急,便躬身与两旁长辈行礼,坐到了齐老太君身边。 “你便是婉婉?你母亲可好? “老太君福寿,于家中时时听母亲哭念,称家中长辈慈爱,同辈相亲,不能于老太君面前承欢,甚为不孝,亦是遗憾,每每思之,都要哭上几回,母亲身子还行,只哭得多,眼睛不大好了。” “我可怜的婵儿,我素知她乖巧孝顺,分隔两地真真叫人心酸不已。”说罢,竟已是泪眼婆娑,洛平堂见老太君竟是哭的不能自已,一时间手足无措。田氏见气氛不对,忙朝自家女儿使眼色,卫长署举步上前:“太奶奶,婵姑母虽远在抚州,可却遣了平妹妹来,您再哭,可要把平妹妹吓到了呢。”到底是庆国公府最受宠的小姐,卫长署一席话立刻叫齐老太君止了泪:“好好好,不哭,合该是大喜的日子,不能叫我这个糟老婆子搅了兴致。”拜见过各房长辈,又与同辈的卫茜茜,卫玲珑相互见礼,洛平堂才回到了住处。 如今的庆国公卫天恩是老庆国公继室之子,洛平堂的外祖母早逝,只留有其母一女。田氏出身英郡王府,名门之后,如今到瞧不出为人如何。洛平堂倚坐在贵妃塌上,陷入了沉思。碧玺挑帘进来时,尽量放轻脚步,她知道姑娘思考时不喜吵闹,只将手上的绸缎摊在了桌上。待洛平堂回过神,看到桌上的绸缎时,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这是哪边送来的?” “回姑娘,是二房的瑞兰姑姑。” “二房吗?”洛平堂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仿佛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碧玺,你觉得卫家大小姐和卫家二小姐是怎样的人?” “奴婢不敢妄言。” “无妨。” “是,奴婢以为,卫大小姐八面玲珑,心有七窍,难得不骄不躁,很有名门风骨。至于卫二小姐,如珠似宝,冠盖风华。” “你但是挺喜欢大小姐的。” “奴婢妄言。” “的确,这个卫宝珠,真是被宠过了。这种不入流的手段竟然也使了出来。收起来吧。其名宝珠,不过尔尔” 晚膳过后,厨房送来了一盅燕窝,称是大小姐吩咐,晚食燕窝是公府惯例,此后都会送上一份。洛平堂观卫长署处世,也不得不叹一句玲珑心肝。由此可见,大房之势远非二房可比。今日未曾见到男眷,洛平堂猜想近期是不会有机会见到了,只吩咐了碧玺打听出请安的时辰。庆国公府不比抚州,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第二日暴风已停,路边居然也看到了淡淡的青色。正值初春,灰了一日的公府内堂也仿佛染上了朝气,变得热闹起来。洛平堂来时,齐老太君的屋子里已是热闹非凡,请过安后,老太太只留下了后辈,说是要与孩子多说说话。洛平堂第一次看到了国公府如今唯一的男孙,田氏的小儿子洛长春。庆国公府子嗣单薄,为着这一胎,田氏将朔州内外的寺庙都拜了一遍,终是得偿所愿,于三年前得了洛长春。自此国公府三房唯其一子,田氏地位愈加稳固。 卫长署长袖善舞,一边逗弄弟弟,一边讨好老太太,竟也不曾冷落其他的姐妹。在她身上,洛平堂看到了属于世家小姐应有的豪门气质,两相对比,二房的卫宝珠太过娇蛮,庶女卫茜茜又显轻浮,三房的卫玲珑形容冷淡,一副目下无尘之态。看来,这庆国公府的资源都集于大房一房之身,并不是表面所看到的样子。 “老太君容秉,昨日长署姐姐与宝珠妹妹对我颇多照顾,平堂感念,抚州地处偏远,原就比不上朔州物资丰饶,繁华锦绣。倒是有些当地土仪,赠与各位姐妹,上不得台面,只博一个新奇精巧。” 卫长署听到洛平堂一席话,不禁朝她多看了两眼,昨日一日都在赶路,风尘仆仆又劳累困顿,未曾多多关注这个姑家表妹,今日一瞧,这通身气派,言语谈吐,竟不似乡里出身,比之二房三房都要略胜一筹。她挑眼看了看一脸不屑的卫宝珠,想起昨日瑞琴提起二房送了两匹缂生绸去了客房,一时颇觉好笑,二伯母出身飞贤将军府,本人倒是有几分爽利性子,可惜教出了一个卫宝珠。 待碧玺将洛平堂口中的土仪呈上来时,连一向冷淡的卫玲珑眼中都闪过了光亮。 “这是,飞天簪?”卫长署迟疑地看着碧玺手中的拖盒。 “长署姐姐见多识广,这的确是天香十二簪中的飞天簪,我瞧着以长署姐姐天人之姿,必是要这飞天簪才配得上的。”瑞琴接过拖盒,此时卫长署已少了几分客套:“平堂妹妹休要客气,我小名妙儿,以后唤我妙儿姐姐就成,我也唤你婉婉可好?” “妙儿姐姐多礼,婉婉自然亲近。” 一旁的卫宝珠在看了飞天簪之后,早已按耐不住,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口中也是催促连连:“婉姐姐快别与姐姐客套啦,也要记得其他姐妹呢。”此话一出,连齐老太君都皱起了眉头。 洛平堂却不慌张,唤了碧玺打开了第二个盒子,一时众人都惊讶出声。卫宝珠更是一个箭步走了上去:“这,这是?” “这是锦云丝褛,我观宝珠妹妹容色无双,穿上这锦云丝褛,必能傲视群芳。” “婉姐姐,你真是心思细腻,这礼物我喜欢。”此时卫宝珠已完全不记得昨日派人送缂生绸的刁难之举了。 “还有这副广湖烟雨,是送与玲珑妹妹的。”卫玲珑此时再没有一开始的倨傲之色,而是满心欢喜:“这广湖烟雨乃是临天塔镇塔之宝,为临天塔主所作,世所难求,婉姐姐是如何得到的?” “是世人夸张,广湖烟雨虽是珍品,但算不得临天塔主最得意之作,我也是有缘,方得了来。” “茜儿妹妹,这副头面出自芙庄冯娘之手,名为翠倚时兰,不知妹妹喜不喜欢?”卫茜茜看着这一盒头面,竟是错不开眼,口中只管应是,全然忘了场合。 “好了,礼物也收了,你们几个以后要多多看顾婉婉,莫要彼此对付。都回去吧。”齐老太君打发了众人,靠在软塌上陷入的沉思。 田氏见女儿回了院子,却不像平时一样到自己这里来请安,便打发人来问询,得知女儿竟是得了飞天簪,一时也叫洛平堂震住了。待卫长署过来时,两人都将这簪仔细端详了许久。 “妙儿,这洛平堂一出手就这样声势浩大,看来这洛家家底颇丰啊。” “娘,我倒不觉得婉妹妹只空有家财,今日我观其言行,不似小户出生,规矩仪态比之我也毫不逊色。” “竟是如此吗?看来,我们得摆正自己的态度。” “对啊,娘,那卫宝珠昨日那般行事,婉妹妹都不动声色分毫,实在大气,日后只管交好,莫学了二房,做那小人之态。” “行了,你娘心里有数,你啊,小小年纪,竟是操心太过。” 不提大房,洛平堂回到客院后,开始了每日的习字练笔,这段时辰她最为沉静。不期然的,她想到了普善大师为她算出的批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英郡王 三月芳菲,春来柳绿,堤上花开。洛平堂自入国公府已有三日,今日方才见到了庆国公卫天恩。 承袭老国公与其母之长,卫天恩样貌不俗,身材伟岸。虽年近中年,却是气度非凡,有不同年少之魅力。 “平堂拜见舅舅。” “不必多礼,侄从远而来,舟车劳顿,况这几日舅舅事务繁忙,一时竟不得空。婉婉住的可还舒心?有什么缺的短的,只管报与你舅母,毕不能委屈了自己。” “平堂谨记。” “舅舅此番如此忙碌,想必是朝中有大事发生,侄女此来,是受母亲所托,有一物要交与舅舅。” “哦,你母亲?婵儿远嫁抚州多年,竟还一心惦念为兄。是何物?” “平堂不知,母亲将此物保管甚严,来之前也千叮万嘱不得偷窥,不得假手于他人,舅舅如得空” “老爷”管家洪全走了进来:“郡王爷来了。” “舅舅事大,平堂就现行告退了。”洛平堂起身告退,在丫鬟引领下步出前院,能得卫天恩如此态度,来人必是英郡王田志良。洛平堂并不急着回去客院,而是去了花园,自入国公府还没有四处看看,今天天气不错,很是适合赏景踏春。 庆国公府的花园精致美丽,花色相间却不混乱无序,想是很费了一番功夫,洛平堂却看的心不在焉,她在想英郡王这个时候来的原因。不想刚一转弯,便看到了亭子里的卫长署和卫宝珠,两人仪态打扮与平时竟完全不同,此刻正围着一个男子巧笑倩兮。洛平堂本想悄然退走,却不想回头时碰上了一脸妒忌的卫茜茜,卫茜茜没想到会碰到洛平堂,脸上狰狞的神色来不及收,一时看去颇有些巡海夜叉的样子 “婉姐姐也来逛园子吗?怎么,是要回去了吗?园子里竟没有婉姐姐能瞧上的花?”她这几句话说的又急又快,也不给洛平堂反应的机会。洛平堂对这个浮躁的卫茜茜真是头疼不已,现在要走是来不及了,亭子里众人也都看了过来,洛平堂只得走过去躬身施礼:“今日春色正好,原想着入府多日,却未曾赏过府内美景,遂拜见过舅舅之后,便一时兴起,不想如此不巧,妙儿姐姐和宝珠妹妹竟也在此,是平堂打扰了,正好我要去见老太君,就不打扰了。”说罢,便打算往回走。 “这又是哪位妹妹?无妨,不如一起,也热闹一点。”亭子里的男子突然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是失礼至极。偌大的园子突然安静下来,连卫长署都一时忘了该如何反应。洛平堂已经已经猜到了男子的身份,可惜,她不打算委屈自己。于是只是略略欠身,便径直转身走了。男子不防竟还有人敢这样不屑自己,俊秀的脸上布满了难堪,而卫长署,卫宝珠和卫茜茜三人也没有想到,洛平堂看着老实,气性儿却这么大。 洛平堂很生气,自十岁之后,她几乎没有遇到过如此轻浮之人了,无论是卫宝珠的怠慢还是卫茜茜的算计,这些她都没有瞧在眼里。可是,今天的男子却勾起了之前不好的回忆。回到客院时,碧玺正将箱子中的书一一摆到书架上,见小姐走进来,立刻感觉小姐生气了。 “小姐,怎么出去了一趟,回来竟置了气,可是遇到了烦心事?” “没事,只遇见了一只讨人厌的虫子。”洛平堂平静下来,吩咐碧玺拿出一个盒子:“碧玺,此次出门为便宜行事,我只带了你与端逢在身边,端逢身份不便,只能在暗处行事,我这身边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了。” “小姐抬爱,奴婢必当竭尽全力。” “我于这国公府不过是外人,对我来说,这国公府的人亦是外人,不得不防的外人,寄人篱下,就要低调谨慎。但时事总是风云莫测,若我不在之时,碧玺,这客院,你要守的严严实实。你可能做到?” “奴婢绝不辜负小姐信任,必不叫他人窥伺一星半点。” “很好,碧玺,辛苦你了,出去吧。” 待碧玺出去,洛平堂便将烛火剪暗,低声唤道:“端逢”一个鬼魅的人影从屋顶跳了下来:“洛小姐” “端逢,你是因为什么才跟在你主人身边的?”端逢不语。 “真是无趣,竟是连话都不多说。告诉你的主子,英郡王,我已经想到了对付他的办法,不过,我需要他做一件事。” 英郡王年岁渐长,却容光焕发。他面相精神,一看就是精明强干的样子,相比而言,英郡王世子就逊色许多。田志良草莽出身,得封郡王靠的是战功,亦靠的是女人。田志良之女田若岑如今侍奉在皇帝左右,得封惠妃,千宠加身,风头正劲。田志良刚刚回府,皇帝的旨意便到了,皇上有意春猎,命英郡王及英郡王世孙伴驾随行。 这边英郡王刚走,卫天恩便想起了洛平堂未说完的话,卫婵既是对此物重视有加,此物必定十分重要,只是不知为何要赠与自己,一想到此处更是心急如焚,竟不顾天色已晚,要去客院一遭。 碧玺见天色已晚,洛平堂还没有歇息之意,忙要服侍她睡下,却被洛平堂阻止:“等一等,舅舅就快到了。” “小姐,这都辰时了,国公老爷怎么会来?”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洪全的声音:“姑娘打扰,老爷来看你了。”洛平堂微微一笑:“啰,这不是来了吗?” 卫天恩进门后发现只有一个奴婢,顿时觉得客院过于冷清,不禁皱了眉头,洛平堂却是早已迎了上来:“舅舅怎么这时过来了?” “你这院子,也太冷清了。你舅母竟也没给你添人?” “舅舅勿恼,这事原怪不得舅母,是平堂喜爱清净,碧玺又用着顺手,才央了舅母不必大费周章。不知舅舅此时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平堂白日里所说,你母亲交代于你要带给舅舅的东西,舅舅觉得,既是你母亲慎重交代,必然是很重要之物,放在你身边也是平白惹你担心。” 洛平堂轻轻地笑了:“舅舅所言甚是,碧玺,去将母亲给我的盒子拿来。”盒子只能算得上平常,如果不是洛平堂再三强调盒中物品贵重,卫天恩大概是不会特别重视的。 待拿到盒子正要打开时,洛平堂却阻止了他:“不急,舅舅不妨回到书房再打开,此物不比其他,母亲是特意交代过的。” “你母亲可曾说过,这东西非比寻常在哪里?” “并不曾,不过母亲让我带一句话给舅舅。”洛平堂看了一眼碧玺,碧玺立刻往门外走去,卫天恩见她如此谨慎,心中虽觉得大题小做,但又恐她不肯尽言,便朝洪全挥挥手,让他也出去了。 “平堂如此谨慎,看来你母亲是有很紧要的话了。” “母亲说,进珍宝于堂前,取老朽于春猎。” 卫天恩直到进了书房,脑中依旧回荡着这句话,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竟是天机图。一瞬间,他的内心只剩下狂喜,当年天机老人卜出天卦,之后整个天机门就如镜花水月般消失无踪,这天机图便是天机门窥破上天旨意的一道秘门,如今,它居然到了自己手中。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可以取代英郡王?狂喜过后却是更深的疑惑和焦虑。他有一肚子问题想要知道,比如这天机图是如何到了卫婵手上的,比如这天机图是不是真的?但最终,他只是将天机图收好,放在了密室之中。 春猎就要到了,皇帝的旨意也已经下达,只靠一份真假莫测的天机图,是不可能让圣上改变主意的。但当他看见外面刚刚开好的桃树时,他忽然抓住了一个一直被忽略的地方。 卫天恩走后,碧玺服侍洛平堂睡下,端逢的身影便出现在屋内,她的脸色淹没在黑暗中,声音带着毫无波动的冰冷:“主子说,一张天机图并不足以让卫天恩冒险。”洛平堂有些懒洋洋地转过身:“告诉你们主子不用担心,一张天机图的确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不过天机门当年能够上通神域,靠的可不仅仅是天机图,卫天恩还会再来,这个机会他不会放过。不出三月,英郡王府,必消失于大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离间 齐老太君年迈,平时起居也不事铺张。最疼爱的是卫长春,最得宠的姑娘却不是卫长署。如今这国公府的下人都知道,要说在老太君眼里头一份的莫不是表姑娘洛平堂了。此刻洛平堂正为齐老太君翻着佛经,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即使是面对枯燥的佛经,也是看的十分认真的模样。齐老太君最爱她沉稳的性子,但最心疼的也是她颇为早熟的沉稳。 “你啊,有时间也要多出去走走,和长署宝珠她们多说说话。如今只陪着我一个老婆子在这佛堂里念经,到底不合群了些。” “我知道太奶奶是怕我丢了少年朝气,可看完佛经再与姐妹相邀游乐也并不耽误。我在家中也时常为母亲诵读经书,都是惯了的,一时不做,倒是会觉得不习惯。”洛平堂将蒲团朝脚脖处挪了挪,待诵完了经,便服侍齐老太君在耳房歇下,她见老太君面色疲惫,便嘱咐下人端了香炉进来。 “太奶奶平日里用的什么香,我闻着竟是十分好闻。”一旁的巧玲躬身上前:“回姑娘,是朝国寺进贡的耳祢香。”洛平堂心中有了计较,只安心为齐老太君点上香炉:“太奶奶,平堂自入府以来还未曾拜见二舅母与三舅母。”齐老太君打断她,脸上的疲色更甚:“平堂不用担心,你二舅母近日住在将军府,她府中有事。至于你三舅母,她与你三舅舅喜爱山水,前不久出门去了,你且安心。”落平堂闻言并不多问,一会儿便告退出了门。 在花园遇到卫天恩并不令人惊讶,洛平堂神色平静,她朝卫天恩施礼时并没有忽略他脸上疑惑的表情,只这件事并不能多做解释:“请舅舅安,今日舅舅怎的得闲?不用上朝吗?”卫天恩的脸色谈不上多好,今日朝堂之上,明明自己才是皇上亲封的中郎将,可英郡王世孙却推举守城卫代克明担任春猎守卫,一个黄口小儿和一个守城卫也敢如此蔑视自己,仗的不过是田志良的势。自己岳父这一家果然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他神色晦暗不明,转眼看到洛平堂竟无一丝尴尬,与自己请过安后也并不着急,不由心里暗暗称奇:“平堂上次带给舅舅的那句话,真是你母亲所说?”洛平堂终于露出了自入府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舅舅是想问,怎么我母亲远在抚州,准备礼物时又早在一月之前,却能知道春猎之事?”卫天恩不防她把话就这样明着说了出来,一时楞住了。“舅舅,这儿是花园,远不是说话之地。今日辰时,平堂在客院恭候大驾。” 卫天恩的刺探代表了他的动心,洛平堂知道,这一刻命运的轨迹终于如她所愿,走出了第一步。 辰时一到,卫天恩出现在客院门口,他从未如此急切,感觉客院的大门仿佛是一个新世界的入口,洛平堂端坐在院中,不知为何却让卫天恩生出一股压力。 “舅舅准时,请先饮一杯茶。”泡茶的器具并非凡品,卫天恩识得是碧天晴雨中的一套,价值连城,这样的好物绝计不会是卫婵的陪嫁:“好茶,是六安瓜片?” “舅舅好识货,是六安瓜片。舅舅这样急迫,想来春猎已近,圣旨已下。只不知舅舅今日前来,是求退还为进。” “求退如何,为进又如何?” “舅舅,这事儿不应该问我,得问你自己。实话说与舅舅,我生于乱世,一向不信天命,此番得天机图赠与舅舅,不过是要为自己挣得在世间行走的机会。” “你,心不小。” “野心这种东西,男女皆有,平堂自小以男儿教养长大,绝不会拘于后宅。舅舅,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天机已到,这是你权倾朝野的唯一机会。”卫天恩的脸部肌肉已经微微颤动,不知是因为震惊还是激动。他知道眼前的女孩子只有十三岁,可他奇异地觉得被说服了:“你有天机图,你能测天机?”洛平堂听到这句话,笑了:“天机,是不可测的。但事情嘛,却是可以变的。只要舅舅听我一计,我可保你连升三级。” 焦耳胡同的夜色是人声鼎沸,灯火通明的。这是朔州最有名的花街,号称第一楼的飞虹阁人来人往,妓女与嫖客迎来送往,热闹非凡。田子恒喝的脸色潮红,平日里的酒友都知道他近日心情不好,于是哄抬着为他叫了小琦哥,这是飞虹阁的头牌,与田子恒是做熟了的老相好:“世子爷今儿这是怎么了,可是嫌奴不新鲜了?” “爷怎么会嫌弃你呢,爷是烦其他事?” “世子爷竟也有愁的事儿?您看您贵为英郡王世子,平日那是前呼后拥,谁见了您不是尊敬倍至。” “你不懂。” “是呢,奴怎么会懂,奴啊只一心伺候好爷就行了,可是爷不开心,奴这心中也不是滋味儿啊。”田子恒看见小琦哥映在烛火里娇艳的美貌,顿时一阵口干舌燥。他拥过小琦哥翻到床上,翻云覆雨后顿觉神清气爽。两人瘫在床上,田子恒一下子生出了知己的感叹。 “世子爷,奴怕是以后再不能伺候您了。” “这是为何?” “奴不是与您说过,奴的哥哥要为奴赎身吗?” “这是好事,怎么你竟瞧着不十分开怀?” “奴的母亲去世早,父亲也已经另娶了一房,如今那继室有了儿子,奴的哥哥便过得不如从前了。” “你爹不该糊涂的,你那哥哥已然成年,你那继母弟弟还小,将来成不成才还未可知。” “奴的弟弟据说很是聪慧,奴的哥哥有些憨直,久了,便不得父亲重视了。奴只怕,奴这样的情况,哥哥还一心要赎我出去,怕连累了他。”小琦哥说着便落下泪来:“您不知道,几日前奴见哥哥还不来看奴,便托人打听,这才知道,奴的哥哥被人抓住在铺子里手脚不干净,奴的父亲竟只听继母和弟弟一面之词,将哥哥赶出了家门,如今哥哥”小琦哥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美人的眼泪让田子恒想起自己,又生出一股同病相怜来。 “世子爷,奴的哥哥善良正直,对亲人一向信任,奴与他说过几次,他都没有在意。因此,奴要自赎,归家后,也好为哥哥打算打算。奴再不能伺候爷了。” 田子恒从飞虹阁出来时,早已没有了醉态。他看着闹腾的花街,一时感到浑身瑟瑟发抖,是何时开始,自己这个英郡王世子变成了花街的常客,而自己的父亲却和自己的儿子在朝堂上步步高升,意气风发?远处的小厮匆匆而来:“世子爷,奴才可算找着您了,快回去吧,王爷和世孙今日回来的早,正寻您呢。” 田子恒深深地看了小厮一眼,随后点了点头:“是吗?那就回去吧。” 此时的洛平堂正在花园中与卫平署赏月,一阵风吹来,将卫长署手中的丝帕吹落,惹来一阵抱怨。 “怎么这会儿起风了?” “是啊,起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惊闻 早春之景中,洛平堂十分偏爱银翘。原因并没有什么特别,只觉得它不显眼而已。她的目光里透着一股漫不经心,即使置身于万花簇拥之中,也好像并不在此处一般。今日跟在她身边的却不是碧玺。 “你叫银翘?” “是,平姑娘。” “改了吧,叫连末吧。”银翘似有不甘,只蹲跪着却不谢赏,丫鬟的装扮却从眉梢里漫出丝丝不服:“怎么,嫌弃这个名字不好听吗?”“奴婢不敢,只奴婢这名儿是夫人所赐。”洛平堂突然笑了:“心比天高,你这哪里是个奴才,环翠的珠钗,绞丝的银镯,身上穿着的是罗缎吧。你不是来伺候我的,你是来当小姐的。”银翘此时额角已是生出冷汗,这个表姑娘明明是再和煦不过的声调,说出的话却是一句比一句狠辣:“奴婢没有,奴婢是国公府的下人,名字是不能随意更改的。”洛平堂却不再说话,她并不计较名字的意义,只想起当时田氏将人送过来时满眼的迫不及待。说到底,这句心比天高恰恰应到了眼前这个婢子身上。此时洛平堂的思绪早已跑到了英郡王府那里。 田子恒算不上是个城府很深的人,但就是这样一个纨绔,却有着极强的疑心。小琦哥的话仿佛一根针直直的刺在了他的心上。越想越觉得可疑,待再看到府中下人唤他世子,却唤田青云为小主子时,这种疑虑一下压垮了他,他觉得自己再不做点什么,自己这个世子可能到死也只能是个世子。可惜,他做纨绔做久了,在这个府里没有自己的势力,几日下来颇有些萎靡不振。 立酒庄楼如其名,在朔州城是个标新立异的存在。但并不卖酒,而是卖茶。田子恒走进来时,这座茶庄已经满满都是人。钟威包下了二楼的雅间,田子恒进门时,他正扣着手指听着小曲儿。一看到田子恒就悠悠的笑了起来:“我说这几日怎么不见田大世子在焦耳胡同出没,敢情小琦哥赎了身,从了良,倒勾出了你的痴情来?瞧这憔悴的,有老些日子没睡好了吧?出息!”田子恒也不恼,只自己勾了茶壶茶杯,一气儿灌了两杯茶。钟威终于品出了不对劲儿:“这是,心情躁闷?这又是谁没长眼睛得罪了你?” “无事,不过感怀一二,光阴如梭。” “倒是难得,你田子恒是英郡王世子,将来那是享不完的福,怎么竟生出了这样的感叹?”田子恒突然定定地看了过来,直看的钟威有些紧张。 “钟威,你我相交多年,你是莱西爵府的世子,如今也在朝中走动。你再看看我?还只是一个世子。”钟威有些拿不准他什么想法,有些焦躁地搓了搓手指:“竟是为这个吗?这,你家青云少年英才,对你也是好事。” “好事?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如今,我竟从这句话里品出了不一样的意思来。” 三日后的朔州,爆出了一桩惊天丑闻,英郡王世孙夜游城河时瞧中了城西一家面店的女子,不顾女子家人反抗强行将女子带走,女子的哥哥苦苦探寻,天明后却在河中发现女子的尸体,尸体全身是伤。女子的哥哥痛苦不堪,一纸文书将英郡王世孙告上了总府衙门。这个消息传出来时,洛平堂正在齐老太君的佛堂中翻经,闻言只是笑笑,却在颂完经后命碧玺叫来了银翘。 “这几日舅舅公务繁忙,我作为晚辈虽然忧心,但到底能力有限。银翘,你原先便是在正院伺候,相必知道的多些。你说,我可有什么方法能为舅舅略进绵薄之力?”银翘听完,眼中闪过亮光,急切的表情几乎遮盖不住:“奴婢原只在夫人身边伺候,不过,姑娘一片心意,总要叫老爷体会到,不如,煮些汤水送去,好叫老爷宽心?”洛平堂脸上的笑意更深:“这样也好,可我毕竟不好常去外院,这送汤水一事” “姑娘若信得过奴婢,奴婢愿为姑娘效劳,毕竟奴婢以前也伺候过夫人。”洛平堂忙扶起银翘:“那就拜托你了,若舅舅收到了我心意,银翘,你便是第一功臣。”待银翘迫不及待而去,碧玺挑帘进来:“小姐,那银翘一看就是心术不正,哪里像个奴婢。”“心术不正又如何?我要的就是她的心术不正。这样一个大礼,就看庆国公能不能接住。” 银翘将自己精心收拾了一番,便提着篮子往正院走去。一路上她心情忐忑,一会儿害怕夫人发现,一会儿又觉得理直气壮。到了书房门口,不期然地看到了卫天恩的小厮齐一,没有看到洪全使她放松不少:“齐一,我是银翘。”齐一拱手:“银翘姑娘这个时候来,是有什么事儿吗?”“是我们平姑娘吩咐,担心老爷事务繁忙,亏了身子,叫我送些汤水过来。劳烦你进去通报一声。”齐一为人灵巧,一向好脸色。只今日却面色古怪,他着意看了银翘好几眼,突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既是表小姐身边的银翘姑娘,就不用通报了。老爷吩咐过,银翘姑娘请。”银翘颇有些受宠若惊,不疑有他的提裙走了进去。 银翘这相刚刚迈入书房,洛平堂那里已是得了消息。碧玺听后不嗤地鄙夷出声,惹得洛平堂展露笑颜:“你啊,这有什么可生气的,她原本就不是我身边的,该头痛的该是田氏。你没见齐一说吗,舅舅让不用通传呢。真是可惜,田氏娘家得力,后宅安心却还是躲不过枕边人算计。”碧玺不懂洛平堂高兴什么,但小姐既然不生气,她也没必要放在心上。银翘去了将近两个时辰,回来时满脸都是喜意,也并不来正堂回话,便自顾自地进了西间。洛平堂叫来碧玺:“去,叫人拿了银翘,也不必来回我,只绑到太太那里。”碧玺领命而去,不一会儿西间就响起了怒骂叫屈声,这声音一路穿过客院,引得仆众围观。待到了正院时,碧玺竟出了一头薄汗。守门的婆子慌忙通传,田氏出来时,那银翘已是骂的声嘶力竭,形容狼狈。 “碧玺,这是怎么了?”碧玺扣头:“太太容秉,原本太太赐下的人儿,是该好好相待的,只这银翘姑娘身子尊贵,我们小姐使唤不动。虽知道是太太一片慈爱心肠,到底”田氏看着银翘满头的珠翠和精心打扮过的妆容,哪里不知道为什么:“可是银翘偷懒了?”“银翘姑娘可能原先做惯了大丫鬟,到了客院一时不能适应。但人很热心,今日我家小姐想着老爷日日繁忙,自己借住在国公府甚是打扰,想着银翘姑娘原先也是待过正院的人,或许知道该送些什么。银翘姑娘听了就说自己愿意替小姐走一趟,送些汤水。可她这一去就是两个时辰,回来了也不去给小姐回话,我们小姐原想着就把人送回来好了,谁知这银翘竟是如此嚣张,我们去请她,她竟对我们辱骂,说我们小姐不配使唤她,还说”田氏听到这里已是知道发生了什么,脸色几乎可以杀人:“还说什么?”碧玺似乎感受到了田氏的杀气,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还说,待日后她当了主子,要叫我们都给她磕头。” 直到出了正院,再听不到银翘的哭喊,碧玺方从不安中回过神。洛平堂站在院子中等她,在她旁边的竟是洪全:“小姐,洪管家。”“人送去了吗?”“送去了。”“怎么处置的?”“夫人,让打了板子,关在了柴房。”洛平堂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也并不避讳洪全:“不愧是英郡王的女儿,看来这银翘没那么容易死。”她的语气带着微微的遗憾,仿佛嘲笑一般看着洪全:“不过是个丫头,舅舅这样手软,莫不是心疼了?”洪全如枯树一般的脸竟有一瞬间的扭曲:“这件事我会禀告老爷,洪全告退。”“洪管家慢走,哦对了,提醒舅舅要快。毕竟,机会不等人啊。” 待到傍晚,突然传来夫人杖毙了银翘的消息,连一向不管事的齐老太君都被惊动了。洛平堂提前透出过这丫头不服管教,引来了齐老太君一阵心疼,随后赏了她两个丫鬟,是叫外头刚买的。为着这件事,田氏吃了好一顿排头,很是病了几天。不过风平浪静了几日,城中突然又有流言四起,说是那被英郡王世孙掳走致死的女子原是飞虹阁的头牌小琦哥,后来赎身从良和哥哥住在了一起,兄妹感情甚笃,重点是,这小琦哥原先是英郡王世子的相好。一石激起千层浪,如今在这朔州城,英郡王府简直出尽风头,成为了茶余饭后的笑资,而后,田氏杖毙丫鬟的事也迅速传播开来。几件事一起发酵,顿时整个朝堂之上全是弹劾英郡王的折子。田志良自入朝以来,从未如此焦头烂额。皇帝显然震怒,竟在后宫大声斥责惠妃只知争风吃醋,不尽妃子本分。更是收回圣旨,夺了田志良和田青云的春猎陪驾之职。 整个英郡王府包括庆国公府的后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阴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谋划 卫天恩刚刚下朝,看到卫长署等在正院门口,微微停了停,随后露出满脸愁容:“妙儿,怎么站在这里?当心着凉”卫长署因为最近的传闻已是焦头烂额,田氏还在病中,可是外边却已经沸反盈天:“爹爹,女儿是不放心。娘亲她”卫天恩却摆摆手:“为父知道,可如今传言甚嚣尘上,我也已经派人去查了,但你要记住,切不可自乱阵脚。这事儿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一个奴婢而已。只是发生的时机不巧,如今英郡王府正直多事之秋,你也要劝着你娘一点,让她安心养病,不要在意外边的流言。”卫长署知道卫天恩既然这样说了,田氏要为英郡王府分忧的事儿只能埋在屋子里,她有些担忧,但也知道如今英郡王府正在风口浪尖,以庆国公府的能力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卫天恩进了书房。田氏原本还交代她一定要请了父亲进房,如今看来也是不成的了。 不提如今英郡王府和田氏是如何愁眉不展,本该最为担心的卫天恩此时的心情却是雀跃不已,他进了书房便迫不及待地拿出了天机图,洛平堂嘱咐此时是进献天机图的最佳时机。不过他还在犹豫,于是吩咐齐一传话,约了洛平堂在客间见面。洛平堂的心情一样不错,事情正在朝她计划的方向发展,卫天恩的约见也在意料之中。 “舅舅见我,是还在犹豫?”洛平堂似乎对于这样的犹豫没什么意见:“献给英郡王,你会被重用,但也被会猜忌。献给圣上,你会被猜忌,但英郡王却再也奈何不了你了。舅舅,不如你自己选啰。”卫天恩原本就是为了一个答案,此时也已经下定决心。他踌躇满志,连背影都比以往挺拔几分。“连末”洛平堂唤了一声。上次齐老太君赐下的丫头被洛平堂换了名字,一个叫连末,一个叫荊亘。连末躬身上前,眉目里全是恭敬:“是,奴婢在。”“今日二舅舅和二舅母回府,你说我该准备什么礼呢?”连末原本是买进府的,不是家生子,闻言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洛平堂其实并没有询问连末的意思,她只是想起了一个有关她的二舅舅卫天赐和二舅母顾氏的传闻。如果传闻是真的,倒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连末,你去碧玺那里,我想起昨日有幅字还没练完,叫她将《时苑临沧帖》找出来。”连末应声而去。洛平堂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声:“人不在,手还是这么长。真不知道这庆国公府的主子究竟都是什么眼光。” 卫天赐和卫天恩虽是一母同胞,但其实两人无论样貌还是性格都天差地别。卫天赐是一个标准的文人,但就是这样一个书生,最终娶得却是武将家的女儿,他与顾氏之间的感情可想而知。这两人到府时,天色已经很晚,洛平堂只吩咐了连末送了一份礼物,并没有前去拜访。她在等,顾氏是个什么样的人,大约明日就能见分晓了。 顾氏人生的算是明眸皓齿,有着武将家族特有的爽利风范。她与卫天赐这一趟去飞贤将军府,原因说起来其实颇为丢人。但她性子执拗,非等到卫天赐陪她在娘家住了小半月才答应回来。一回来收到洛平堂的礼物原本还很是喜欢,待听得瑞兰回报当初女儿送了缂生绸的事儿,除了惭愧之外,又不得不思量洛平堂送礼的真正含义:“你是说,宝珠送了缂生绸,可那表小姐却没有反应,反而第二日送了锦云丝缕给了宝珠,言谈举止间也无半分怨言?”“是的,夫人”“你,去将小姐叫来。” 卫宝珠听得顾氏已经进了正院,不用瑞兰请便自发过来了,一进门也没看顾氏的脸色,一把扑进了顾氏怀里:“娘,您这次怎么在外公府里呆了那么久?”等了半会儿没有听到顾氏言语,这才抬头看向了顾氏:“娘这是怎么了?还是生爹的气吗?”顾氏看着眼前的女儿,一时整个人都有些丧气:“宝珠我问你,你得了表姑娘的礼,又回了她什么礼?”卫宝珠被顾氏看的头皮发麻:“我不是第一天就让瑞兰送了礼给她吗?”“哦?我竟不知道,平日里用来赏给下人的缂生绸,居然成了你送姐妹的大礼?”“可是,她一个乡野丫头,哪里懂这些?”顾氏快被卫宝珠的理直气壮气昏过去:“你送她缂生绸,她回你锦云丝缕。你居然还认为她不懂这些?她这是明晃晃地打你的脸,可笑你一个堂堂庆国公府的二房嫡女,却在人情世故上一窍不通,还把脸送给人家踩。真是丢人至极。”顾氏的一番言语又快又急,语气里满是咬牙切齿。让卫宝珠不禁一阵害怕:“娘,你怎么生这么大的气,不过是个抚州来的丫头,怎么”不待她说完,顾氏已经颓败了脸色,只挥手让卫宝珠离开,竟是不再多说一个字。 关嬷嬷进来时,看到的就是顾氏颓丧不已的样子。 “我的小姐,这是怎么了。好不容易从将军府回来,怎么又这样不开心?” “嬷嬷,你说,我怎么生了这么个女儿。” “小小姐年纪还小,总会懂事的。” “是啊,她年纪还小,可你看那卫婵的女儿,只比宝珠大了几个月,生长都在抚州。心机谋划却一样不差。你知道吗?那个洛平堂今日送了礼来,人没到,礼却到了。她这是在等我啊。”关嬷嬷不能相信这是一个十三岁女孩的行事:“也许,是她身边有什么懂得利害的老人呢?”顾氏却摇摇头:“你去,拿了瑞兰,发卖出府。似这等不能规劝主子只知纵容的恶奴,万不能留在宝珠身边。嬷嬷,替我备下一份礼,明日我要会会这个洛平堂。” 翌日清晨,碧玺来报瑞兰被发卖出府。洛平堂便知顾氏是个十分精明的人物了。因而请过安后,洛平堂难得没有留下来陪齐老太君念经。不多时,顾氏便上了门。洛平堂行过礼,一眼看到了顾氏身后关嬷嬷手中的礼物:“平堂平日里深居简出,倒累得二舅母亲自上门,实是平堂之过。”顾氏笑声爽朗,再没有昨日私下中半分精明模样:“瞧平堂说的,二舅母前段时间都在将军府,竟是不能与你好好说话,这不,刚从船上运来的江南龙井,想着你母亲也是爱茶之人,就拿了一些过来,平堂啊”顾氏突然上前拉住了洛平堂的手:“我一见你就觉得欢喜,你啊不要与你宝珠妹妹计较,她啊是被我惯坏了,平日里下人又阴奉阳违,可不能因此坏了姐妹情分。”这样打开天窗说亮话,倒是堵的别人无言以对,洛平堂伏身:“二舅母折煞我了,宝珠妹妹冰雪可爱,我这个姐姐疼她还来不及呢。原本听说宝珠妹妹喜爱临摹,想着私下再和妹妹交流一番,正好,能劳烦二舅母您带给宝珠妹妹吗。”说着便吩咐碧玺拿来了一个盒子:“这是我母亲的陪嫁之物,唐进的《时苑临沧帖》。”顾氏一听,整个眼睛都亮了:“唐进的书法举世难求,没想到这《时苑临沧帖》居然在你这里,那二舅母就替宝珠谢谢你了。临摹后一定完璧归赵。” 顾氏从客院出来时,脸上的喜色明显。让原本想要看笑话的大房颇有些失望,田氏最近实在憋闷,卫天恩成日忙于朝政,连后院都不大来了,齐老太君因为银翘的事儿对她也是颇为不满。如今和自己一向不对付的顾氏又回来了,原本想到卫宝珠做的事儿,顾氏回来说不得要与洛平堂对上,谁知不过一夜竟是烟消云散了一般。如此想来,更是气苦。 卫天赐回来时也听说了卫宝珠的事,虽说与顾氏感情一般,但顾氏的为人处事还是很令人放心的。他步入正院时,正听到顾氏银铃般的笑声:“夫人今日好似十分快活?”顾氏平日里若听到卫天赐这样说必是要生气的,今日却没有反驳:“你瞧,今日平堂送了什么过来。”卫天赐看过去,脸色突然变得十分不好:“这是?”“唐进的《时苑临沧帖》,这可是平堂母亲的陪嫁之物,我年轻时可是一直想要临摹的东西呢。”话未说完,就见卫天赐突然走了出去,行色比之刚才更加匆匆。 卫天赐是去找洛平堂的,只是走到客院门口突然想到自己这样冒然来访并不合规矩,可心里的疑问又让他无法释怀。在门口踌躇了半天,直到洛平堂从里面走了出来。洛平堂看到卫天赐时,似乎是吓了一跳。随即整理表情:“平堂拜见二舅舅。”卫天赐不防她从里面出来,一时有点难堪,但到底稳住了,只摆摆手,状似不经意走到此地:“是平堂啊,二舅舅刚刚回府,竟不知道你是住在客院的。”“客院宽敞,大舅母体恤,安排平堂住在这里。”提到田氏,卫天赐的脸明显扭曲了一下:“我刚从你二舅母那里来,听说你竟将你母亲的陪嫁借与宝珠,你这孩子,这样珍贵的东西,怎么好随意借人。虽说宝珠与你是姐妹。”洛平堂的笑容更深:“二舅舅快别这么说,即使是母亲的陪嫁,哪里就比姐妹之情珍贵。且那《时苑临沧帖》本也不是什么珍贵之物。我听母亲说,当时是她见大舅舅总将这字帖放在书案上,都快积了灰了,便向大舅舅讨了来。” 卫天赐走时,连碧玺都看出二老爷情绪不好。洛平堂只作不知,她只是随意整了整衣服,一眼撇见了一道匆匆离去的黄色身影。这件事不会就这样结束,田氏,能不能就此高枕无忧。还要看她是不是手段足够高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猜忌 日上三竿之时,有什么在这个季节悄然苏醒。洛平堂难得倦怠,吩咐碧玺和连末将书房的书搬到了院子里。正赶上卫长署登门拜访。较之前几日的无助彷徨,卫长署今日的气色好上许多:“婉妹妹这是在做什么?”“今日日头好,想着附庸风雅一回,晒书呢。妙儿姐姐来的正好,快指点指点妹妹,万不能让我随意折腾了事。”卫长署饶有兴致地翻了翻,竟从里面看到了不少孤本:“这是善然大师的手作,你这里竟然也有。我不知道妹妹也是个通晓佛理之人。”“这倒没有,不过是因为母亲信佛,偶然间得之,略懂一些罢了。姐姐,是来喝茶的?” 卫长署摇头:“不过是最近烦闷,想着到妹妹这里说说话。”洛平堂朝碧玺挥挥手:“既是如此,更是要添杯茶了,是昨日刚得的龙井,我远居抚州,听说是朔州都难找的好茶。”待碧玺将茶送上,果然见那茶色上好,味道清香。卫长署细细品了,露出一丝意味深长来:“龙井多产于江南,平日里并不多见,没想到今日能在妹妹这里品上一口。”“怎么二舅母回来没有送些去大舅母那里吗?我听那日二舅母说是从船上得来的,还以为是舍了点给我,没叫我落下呢。”卫长署的眼神闪了闪,到底没有说什么。 顾氏与田氏不和,在庆国公府几乎不是秘密。但这般明目张胆的打脸,以前却是没有发生过的。卫长署也知如今田氏失势,可这个顾氏也太过迫不及待。她回到正院中时,正碰上田氏大发脾气,整个院子里都是田氏尖厉地喝骂声。这样的母亲让卫长署觉得陌生又可怕,她站在门外,第一次不想面对田氏。瑞琴碎步上前:“大小姐。”“母亲这是怎么了?如何能生这样大的气。”“奴婢不知,只是今日夫人原本心情不错,去了花园一趟,不知是碰上了哪里的丫头,回来时就这样了。”“哪里的丫头能惹母亲生气,再说,府里怎么会有眼生的丫头?”瑞琴赶忙跪下:“这,要说眼生,前几日银翘被打发出府,老太君是为表姑娘添过两个人。”里面似乎没了动静,卫长署这才挥手让瑞琴下去,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娘,你这又是怎么了?一个下人也惹到了你了?”田氏看到女儿进来,脸上的怒气收敛不少:“没什么,不是下人的事儿,就是心里一时不舒畅,如今好了。妙儿,你爹爹今日回来了吗?”卫长署垂下头,不再去看田氏的脸。只听得田氏一句重重地叹息,似是无奈又仿佛夹杂着些许惶恐。 这厢洛平堂晒完了书,便打算进屋练字。碧玺喊上连末,一起去了厨房,留下荊亘服侍。洛平堂写字时喜欢站着,荊亘仿佛早已熟知她的习惯,只侧立在一旁为她磨墨。 “荊亘,你有十一了吧?” “是的,小姐” “大夫人已经得了消息了?” “奴婢亲眼看着连末将消息透出去的。”洛平堂稳稳当当的写了一个静字,脸上带出了一点笑容:“你觉得,连末是谁的人?”“奴婢不知,大约是看这件事谁最能得利。”“那你觉得,谁最能得利?”荊亘有些迟疑,她摇摇头:“这,奴婢想不出。这件事,无论是大夫人还是二夫人,若真论起来都无利可图。”洛平堂却已是不再说话,似乎所有的精神都放在了练字之上,待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她才将笔放下,缓缓吐出一口气:“荊亘,你要记住,有些人不在眼前,不代表没有所图。”她将桌上的字拿起来看了许久,忽然递给荊亘:“烧了吧。母亲送你来时,没有走漏风声吧?”荊亘恭敬地结过宣纸,微微伏身:“没有,我身份是孤女,逃灾到的朔州。小姐放心。”“那你去吧。”荊亘出了门便去了西间,洛平堂打开窗户,看到树上的叶子已经十分茂密,不知为何竟生出了一丝感叹。 年少轻狂不知事,春红柳绿是红尘。 时光易逝催人老,一花一草皆动人。 卫天恩最终还是将天机图献给了圣上,他回来时带着圣旨,有如神明加在身上的战袍。一改前段时间的阴霧,整个庆国公府再次热闹了起来。卫天恩成功伴驾春猎,被提为羽林卫,果真如洛平堂所说,连升三级。端逢再次出现在洛平堂面前时,虽然面色一如从前,但洛平堂还是感觉到她的心情不太好:“怎么了,难得见到你生气,你们主子不开心?”“今日在堂上,卫天恩为英郡王求情,圣上允了英郡王世子伴驾随行。洛姑娘,您说过有法子对付英郡王的。”“你们主子很生气吗?”端逢没有回答,不过洛平堂也并不在意:“你果真以为只因为一个胡同里的女子就能扳倒英郡王府?英郡王府是百年氏族,前朝旧部,大雍功臣,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你说要怎么扳倒?”“可是,你说过”洛平堂摆摆手:“这件事,关键看圣上,什么罪名对圣上来说是不可饶恕,甚至无需查证的。去回了你们主子,英郡王世子是个不错的下手对象,还有让卫二老爷也去春猎,这种事情总要有人去做的。”黑暗中,洛平堂的脸看不清,不过端逢却仿佛感受到了那灼人的眼光,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朝洛平堂行了一个礼,随后开窗而去,悄无声息。洛平堂不高兴地撅了撅嘴:“真是的,每次来都选这么月黑风高的时候,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杀人越货呢。讨厌,老是打扰我睡觉。” 荊亘其实是知道小姐晚上见过别人,她有些耳力,学过一些功夫。相比于洛平堂的信心满满,她却万分紧张。第二日阳光正好,洛平堂提出要出府逛逛。所幸府中齐老太君疼她,下人也多是有眼色的,出府之事十分顺利。洛平堂不想扫兴,也为了安全遂带了荊亘在身边。一上马车,荊亘的表情更为凝重起来:“小姐,我不明白。仅凭一份字帖,您如何保证卫二老爷会出手对付英郡王府?且,卫二老爷不过一个翰林院编纂,他又如何能对付英郡王?”洛平堂难得听到荊亘说出这么多话,一时竟生出了戏谑之心,冲着荊亘只笑而不语,笑的荊亘整个人都不安起来:“好了,不逗你了。连末将消息传了出去,田氏是不可能坐的住的。卫天赐或许没有什么报复之心,但只要田氏一动,这心就会被逼出来啦。至于卫天赐能不能对付英郡王,你且瞧着吧。荊亘,给你的小忠诂,这世上什么人都能得罪,唯独不能得罪文人。尤其是翰林院的文人。”荊亘被洛平堂脸上不淑女的神色逗得噗嗤一笑,刚才的那些担忧顿时都不重要起来。 自入国公府,逛的最多的也就是府内的花园。朔州的街市却是没有好好逛过的,洛平堂难得有心情,便带着荊亘下车,在街上慢慢走去。两人颇有兴致地买了一堆零嘴玩意儿,虽不值钱,却兴味盎然,很是自得。待回到府中时,却看到下人一个个都神态严肃,行色匆匆。洛平堂朝荊亘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回了客院。不多时,连末来报,说是原先老夫人的下人做工怠惰,将二小姐的珍宝毁了。为此二老爷大发雷霆,竟是将那下人活活杖毙。洛平堂似是非常惊讶,后又露出纠结的表情,半晌才传了碧玺,一起去了二房。 二房的气氛委实低迷,平日里轻易不发火的人发起火来实在吓人。洛平堂进了内院时,正赶上顾氏和卫宝珠都在,遂见了礼便想要回去:“刚从府外回来,带了些玩意儿。没想到一进院子就听了事儿,是平堂打扰了,也还请二舅母与宝珠妹妹不要太过伤心。”顾氏却叫住了洛平堂:“平堂快坐,此事说来是舅母的错,那下人毁了的珍宝,就是你借与宝珠的字帖。”顾氏说完只低头叹气,连卫宝珠都是一脸歉意的看着洛平堂。洛平堂愣了一会儿,脸上有些遗憾,却到底没有生气:“原也是意外,下人不懂事,怎能怪到二舅母与妹妹身上。既是二舅舅已经严惩了那奴才,如此,便算过去了吧。”顾氏和卫宝珠闻言大喜,立时拉过洛平堂的手亲热无比。洛平堂脸上还有伤心的痕迹,只一心一意嘱咐卫宝珠:“宝珠妹妹,原是我托大。听闻那奴才是老夫人以前跟前的旧仆,二舅舅这般发作了他,会不会?”“平堂不用担心,虽说是些老奴,可再有体面也不能越过主子。”“舅母说的是,我也是感同身受,以前在抚州,身边也有几个洛氏旧仆,仗着是在奶奶跟前伺候惯了的,平日里偷奸耍滑,服侍怠惰。可是,又拿他们没有办法。”卫宝珠一听顿时大有所感,对着洛平堂吐了许多苦水,说到最后两人颇有心心相惜之意:“妹妹说的是,我母亲说过,这些个旧仆就如那前朝旧臣,平日里嚣张跋扈,叫人难受。可只要不是有了反心背主之意,咱们是万万拿他们没有办法的。” 洛平堂告辞时,正看到卫天赐从里门出来。她看了一眼碧玺,一步都不曾回头。翌日宫中突然传来圣旨,言明庆国公献图有功,圣上欢喜非常,甚觉庆国公一府皆忠,特准卫二老爷随行伴驾。一时整个国公府再次沸腾。洛平堂亦是十分开心,猜忌果然是人心最脆弱的部分:“端逢,告诉你们主子。东风已至,万事皆齐。他只需要,再做一件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罪名谋逆 五月中旬,陛下点兵重臣,前往佘山春猎,以彰国威。卫天恩以羽林卫三品守卫大臣的身份伴驾随行,负责皇帝安全事宜。在此之前,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惠妃之子八皇子突然身染重病,不能伴驾。遂皇帝命惠妃留守宫中,以便照看。不过,现在看来,这件事对于春猎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 田子恒自接到圣旨,依然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能圣前行走。因此连着几日都格外神清气爽,喊上一群朋友,也不敢去焦耳胡同,只去了立酒庄,要好好庆贺一番。田志良的耳提面命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前一阵子的惨淡仿佛烟消云散,立酒庄的生意一如既往,只最近流行起了一种新式茶令,店家每到酉时便会广开茶会,品茶知其名称产地,客人可随性参与,最终得胜者则有奖励。须知立酒庄背靠莱西爵府,这最终的优胜便显得更为吸引人。田子恒其实并无多大兴趣,但架不住众人劝说,想着既是钟威家的产业,自己也是品过不少好茶,便打算下场试试。待那酉时一到,立酒庄的中间摆出一张大桌案,一名戏子拉拔开唱,青衣的装扮唱着《桐乡台》。只听她一声:“奴愿早日归家,沏得好茶等君品。”这品茶大会才算真正开始。前面几轮田子恒几乎难逢敌手,两轮过后,他开始觉得吃力,可惜此时品茶大会已是到了,人群中皆是对他的恭维声,田子恒从未有一刻觉得如此得意。可惜,最后一杯,他停住了,杯中之茶茶色暗红,本以为是祁门红茶,饮入口中却有一股酸涩苦甜之味。田子恒顿时皱起了眉头,围观的人见他没有说话,开始闹腾起来:“怎么不说了?说啊,你不会不知道吧。”若田子恒是一个理智虚心之辈,或许陪个罪道声惭愧也就罢了,可显然他不是。于是场面竟一时僵住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打破了僵局:“此乃舶来品,蛮夷之地大食国而来,严格算来并不是茶,而是一种药草。贵庄以药草煮水,冒名替茶,此等做法委实不妥。” 田子恒一见,竟是熟人:“子铭兄。”说话者正是卫天赐。场上围观者一听纷纷表示赞同,立酒庄掌柜见好就收,上前赔罪,并奉上酒庄签牌作为奖励,才将此事了结。田子恒得了签牌,早将卫天赐引为知己,两人入了包间喝茶听曲儿,同为家中不得志之人,聊到酣处,颇有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之感。卫天赐回府时,天色已经很晚,他并不去正院,而是转去了书房。第二日卯时,皇帝整肃出发,随驾宫妃只有皇后和顺贵人。惠妃的退出让皇帝兴致大减,连带着惠妃身边的福承德都没能陪驾。一众皇子中除了身染重病的八皇子,只有三皇子和九皇子被赋监国之责,未能春猎。 皇帝一行人到达佘山之时,正赶上天公不作美,本来淅淅沥沥的小雨到了傍晚竟是大雨倾盆。应田子恒之邀,卫天赐携金陵手作上门,两人伴雨长谈,颇是意气相投。皇帝围猎,与这两人其实并不相关,春猎只是手段,准了田子恒是警告,准了卫天赐是施恩。田子恒与卫天赐心中有数,于是相约第二日寻一去处,两人好对酒当歌。佘山是大雍王朝唯一从华国手中打仗赢回的地方,对皇帝来讲意义不比其他,要说好的去处,除围场之外,只有一个风海。风海不是海,至于为何叫海也无从查证。田子恒与卫天赐寻到的就是这风海旁的一座水榭。“石海涯?有意思,子铭兄觉得如何?”卫天赐也随后感叹:“前人之思,不是你我二人能懂,无石无海无涯,这水榭之名怕是与当时取名之人经历有关。”两人拱手进入,吩咐了随从搭起茶炉,于这春日之中,倒也怡然自得。两人相谈正欢,忽听得一阵尖厉破耳之声穿空而来,慌忙起身堪堪与一支飞羽擦肩而过。这一起一落竟是生死之间。两人惊魂未定之中听得一声大喝,原是一匹黑马直朝他们二人方向而来,幸亏马主人及时勒住,平复心神,竟是恍如重生。 “真是对不住,小子莽撞,还请担待。”田子恒好不容易找到力气,一看这人虽是道歉却未曾下马,明明差点伤及无辜却毫无歉意,顿时怒从心起:“阁下好生威风,只不过这等眼力还是不要上战场了,万一没有伤了敌军,反倒害了自己人。”马上之人可能并没有料到田子恒气性竟如此之大,眯着眼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英郡王世子的眼力才是令人着急。”说罢竟是策马扬长而去。田子恒从未受过如此大的折辱,一时红了眼:“这人怎能如此嚣张?”也怪他平日从不参与朝政,因此对诸多大臣也是不甚清楚。卫天赐定定心神,这才找到声音:“子恒兄有所不知,他是河林王的幺儿镜天穆,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弟弟。”田子恒心中一阵后怕,要说这朔州城最大的纨绔是谁,便是这镜天穆了,他是河林王的老来子,又不用继承王位,平日里最喜射箭打猎,经常与其他氏族的子弟成群结队,闹得整个朔州城的百姓对他是又爱又怕,可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后对他都是宠爱有加,连河林王对他都是毫无办法,可以说,在整个朔州,镜天穆是个无法无天的存在:“那,那又如何?难道他还能草菅人命吗?”卫天赐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为难:“草菅人命什么的的确不至于,只不过刚才,为弟只怕”看卫天赐欲言又止,田子恒这才反应过来,如若今日自己死了,镜天穆的确跑不了,可如今自己只是受了惊吓却得罪了他,只怕自己讨不了好。想到此处,田子恒一时间心惊肉跳,英郡王府近日坏事连连,盛宠不复往日,若再为此雪上加霜,恐怕,连宫中惠妃都再容不得他。两人都心有余悸,再无半点风光霁月之心,于是相携匆匆离去。 两人回到行宫,却发现原本分给田子恒的住处已经住了人,那分所的太监根本不搭理他,只撂下一句:“奴才也没办法,谁让您得罪了人。”便再不出面。此事一想便是镜天穆所为,卫天赐见田子恒垂头丧气,便拉着他去了自己的住处:“子恒兄莫要叹气,去我那里吧,忍一忍,河林王不是你我可以得罪的。”是夜,田子恒越想越窝火,自己好歹也是惠妃母族,不过是河林王的小儿子,一无王位二无封号,只凭着皇后势力,竟能欺人至此,如若此次自己忍气吞声,那以后岂不是要矮他一头。卫天赐可以说是非常了解田子恒了,他知道以田子恒的性子,自己劝他忍一忍,这一夜时间足够他的怒火越烧越旺,而自己只需再添把柴就好了。 “子恒兄瞧着有些憔悴,怎么昨夜没睡好吗?”田子恒摆手:“子铭叫我忍一时之气,可那小子实在太过嚣张,若我忍了,只怕他日更难安生。”“子恒兄所言也有道理,可你我二人势单力薄,即使有心,恐难有所作为。”两人一时又陷入了困局。卫天赐脸上神言又止,仿佛正在纠结什么。“子铭有话就讲,你我兄弟,不必在意。”卫天赐忙伏身上前:“小弟是有一个想法,只不知道能不能有用?” 晚宴设在行宫的正和堂,众位皇子围猎成绩甚佳,让雍帝心情大好,席间也是觥筹交错,一派祥和景象。镜天穆坐在雍帝下手处,隐隐有压过一众皇子的势头。“陛下姐夫,小弟敬你一杯。”镜天穆拿起酒杯就一饮而尽,喝完顿时辣了个面红耳赤。皇后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这孩子,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雍帝大笑:“无妨无妨,今日不是宫宴,无需太多礼节。淇河啊,你告诉我,既是我是姐夫,你又怎么称小弟呢?”镜天穆脸上挂着天真的笑:“不知道啊,是姐夫啊,可是,可是,陛下您太年轻了,像兄长。”竟是带了几分醉意,雍帝大喜,赞其赤子之心,一时众人皆起立举杯,大叹大雍国运昌隆。是夜,皇子所突然哀声一片,来的四位皇子与镜天穆竟是都齐齐病倒,太医来报,说是中毒所致。整个行宫一时人人自危,而负责帝行安全的卫天恩也难辞其咎,雍帝大怒,令人严查。一场春猎,如今已是山雨欲来。 端逢带来这个消息时,洛平堂刚刚练好一篇《梵子赋》,她没想到卫天赐行动如此迅速,有些欣喜地挑了挑眉:“这样啊,荊亘,随我去见长署姐姐。”洛平堂进来时,卫长署正哄了田氏吃了一碗饭,见洛平堂拜访,忙将她迎到桌前。“婉婉见过大舅母,妙儿姐姐。”“快别多礼,婉婉可曾用过食?”“回舅母,刚用过,练了会儿字,想起妙儿姐姐书法超群,想来借本字帖,好回去仔细研究。”卫长署自然十分欢迎,两人拜别田氏,去了东厢。卫长署的屋子书法众多,其中一副字帖被摆在了案上最显眼的地方。“这副字瞧着写意风流,不知是哪位大家的作品?”“这回你可看走眼了,这可不是什么大家之作,乃是我母亲的字。”“竟是舅母的字吗?舅母不愧是名门之后,这一笔字颇有些大家风范。”洛平堂从正院出来时,朝荊亘望了一眼。 三日后,刑部截获一封信件,刑部尚书刘海明看后大惊失色,立刻赶往佘山行宫。而此时在佘山行宫,皇子中毒案已经有了关联线索。 “陛下,经多位证人所言,宴席当日,有多人看到英郡王世子独自前往全兰英处,这全兰英就是行宫负责御膳的师傅。”此言一出,连雍帝都大感意外:“田子恒?你是说他下的毒?”“臣不敢妄加揣测,不过如今所有证据都是指向他。臣听闻,前日有人看到英郡王世子与镜小公子争吵。臣斗胆,请陛下派人传讯全兰英和英郡王世子。”雍帝知莆善从不妄言,便派人传了田子恒和全兰英。 “陛下,陛下不好了” “怎么如此慌慌张张?” “陛下,那,全兰英自尽了。”雍帝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而早已候在一旁的田子恒听到全兰英自尽,顿时瘫坐在地:“皇上,真是与我无关,我只是记恨镜公子,我只是下了点五石散,想让他出点丑,臣真没有下毒啊。”可惜,莆善从全兰英屋子搜出的药包让他百口莫辩:“怎么会?不是的,我没有下毒。我只是记恨镜天穆,为什么皇子会中毒?”门外忽然来报,刑部尚书到了。刘海明一进门看到瘫在地上的田子恒,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臣刘海明参见圣上。”“刘爱卿有何事要奏。”刘海明拿出信件交给内侍:“这是臣截下的信件,来自英郡王府。”雍帝接过信件,待看到内容时整个人都变得杀气腾腾:“好,好一个英郡王,来人,给我将他拖下去。”田子恒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拖了下去。“莆善,你留在此地看管田子恒,务必保证消息不能走漏。”第二日,皇上突有急章,轻车上路,竟是撇了皇子宫妃先行回宫。所有人都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听到消息的洛平堂正看在桌案边,明明是漆黑的夜色,却明显能看到来人的身影。 “倒是难得,月黑风高夜,阁下莫非是来听书的?”窗户外的身影并没什么反应,用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倚靠在窗案之上。洛平堂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你竟受伤了?”“是,被私兵所伤。”只这一句话,洛平堂立刻站了起来:“私设军武,伤及皇子。雍景鸿,你真是心狠手辣,不留余地。”说到此处,洛平堂又恢复了气定神闲:“前有田子恒下毒,后有英郡王私兵。看来,你是决心要砍去惠妃和八皇子最有力的臂膀了。试想,四位皇子中毒,一位皇子被伤,可能危在旦夕,剩下的只有惠妃所出的八皇子和福承德的三皇子。而三皇子一向以惠妃为主,雍景鸿,你真是算无遗漏。”九皇子雍景鸿闻言只是轻轻咳了咳:“不敢当,平堂你才是料事如神。”随后雍景鸿转身离去,只留下洛平堂一人对着大开的窗户发呆。半晌,洛平堂仿佛从出神中惊醒,自嘲地笑了笑:“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尘埃落定 山南之处,是淮水之北。锦绣之中,是大雍皇城。伏八百里尸横遍野,唯天子之怒。 雍帝回宫,最为担心的人却是福承德与三皇子雍景图。此次春猎情况不明,八皇子雍景鹏还在榻上不能起身,如今九皇子雍景鸿又在宫中受伤。若要追究起来,不是一个失察可以盖过去的。福承德素来没有主见,雍景图又是懦弱的性子,平日里仰仗的还是惠妃母子,然而自上次遭到雍帝斥责之后,惠妃很是小心谨慎了不少,当今圣上的后宫,宫妃其实不多,皇后之下唯有一个惠妃,连近日最得宠的顺贵人也是呆在贵人的位子上未得加封,福承德并不得宠,能封承德靠的是子嗣和惠妃的扶持。可惜她本人愚钝,连其所出三皇子也是不堪大用。雍景鹏其实在圣驾出行的第三日病就好了,之前的突然病倒让他不堪其扰,后来的突然痊愈又让他莫名其妙。惠妃出于直觉,总对他的这次病倒有着很深的疑虑,因此一直对外宣称他仍旧卧病在床。 惠妃是个漂亮的女人,她描着精致的妆容却穿着寡淡的素衣。原本柔和的面容却从眉宇间透出犀利:“若怀,你父皇此次提前回宫我总觉得有所不妥,你四位皇兄一同前往,却都没有回来。”“母妃不必担忧,父皇是因为有紧急军务。”雍景鹏对于雍帝的这次提前回宫倒并没什么想法,他继承了惠妃的美貌,言行举止间总带了点阴柔之气,因此虽然惠妃十分得宠,在一众皇子中却并不得雍帝喜爱。“你去吧,等你父皇回来,你的病也该好了,听说九皇子受了伤?”“是的,三皇兄说九皇弟为了要与昭明比试爬山,摔下来被尖利的荆棘割破了手臂。”“是这样啊,行了,你去吧。” 福承德来时,惠妃正吩咐宝祥派人清理荆棘,一见福承德慌慌张张地样子便是一阵头疼,当初推她上位是看她蠢钝好控制,如今看来她实在蠢钝过头,即使已经封了承德,也还是一副小人姿态。“你如今也是一宫主位,怎么还是如此没有成算?”福承德忙整肃妆容,朝惠妃行了全礼,她出身不高人也不聪明,只一心攀附住惠妃,此时瞧着惠妃气定神闲,终于沉静了下来:“娘娘莫怪,您是知道我的,一向没什么主意。”“说吧,又怎么了?”福承德有些不安地抚了抚衣袖:“也没什么,这不陛下明日就要回宫嘛,可是九殿下却受了伤。陛下出行前将监国之责交给了我们景图,这事儿也总得有个交代。”惠妃一看福承德的表情便知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不由又是一阵烦闷:“交代?要什么交代?他是自己贪玩受伤,要交代也不该是景图,他是监国,不是总管。还有,虽说他是你生的,可你别忘了,这些个皇子只有一位母后,别动不动就将我们景图挂在嘴边,须知祸从口出。要是因为一时嘴快而惹上麻烦,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客气。下去吧。”福承德还想再说些什么,只看到惠妃的脸色已是不大好,便不敢再多言,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宝祥啊,不知道为何,我这心里总觉得慌,你说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儿啊?”“娘娘可是最近总要担忧八殿下,耽误了身体,需要奴婢传太医吗?”惠妃摇头:“罢了,定是我今日睡得太少。伺候睡下吧。明日皇上回宫,我这心大概才能定下来。” 可惜,惠妃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与八皇子没有等到明天。这厢惠妃刚刚睡下,那边突然就有人来报,说是宫中发现刺客,竟是刺伤了八皇子。惠妃一听顾不得许多,忙传讯给英郡王,要他速速调动禁卫军保护八皇子安全。等到禁卫军一到,皇子所竟是离奇失火,田志良和田青云赶到时发现八皇子与三皇子都没有受伤,不禁疑惑起来:“参见两位殿下,不知刺客可有伤到两位,这火又是如何起的?”雍景鹏依然是一副病态,雍景图则有些狼狈:“郡王爷免礼,我与若怀都未曾受伤,只这火却着实离奇。”“两位殿下无事,老臣就放心了,只是怎么没有见到九殿下?”他这一问,顿时让雍景图和雍景鹏大吃一惊:“完了,九皇弟还在里面。”“什么?快,全力救火。”田志良此时不禁十分头疼,无论是刺客也好,失火也罢,这两位皇子竟然齐齐忽略了九皇子。原本在圣上眼中福承德就是唯惠妃马首是瞻,三皇子与八皇子又甚是亲近,如今再添上这一笔,更是坐实了抱团之说。现在田志良也只能祈祷,九殿下能够平安无事。皇子所火光映天,禁卫军整装肃立,英郡王与八皇子三皇子分立而战,片刻之后,才看到禁卫军从火中冲了出来,抱着昏迷不醒的九皇子。田志良刚要命人去寻太医,突然间羽林卫便从天而降,形成与禁卫军对立之势。待看到雍帝时,众人皆跪齐呼万岁,田志良突然觉得无比慌乱。卫天恩立于羽林卫之首,脸上竟是从未有过的肃杀之意:“圣上有旨,捉拿英郡王,来人,将英郡王押入天牢。”田志良不知道哪里出错,竟连冤枉都来不及喊,便被羽林卫拖了下去,而一旁的八皇子和三皇子早已跪坐在地。雍帝看了两人一眼,便吩咐大太监恭喜将九皇子送往天和殿救治,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雍景鹏想到刚才雍帝看他的那一眼,顿时全身发寒,他一把推开雍景图,直奔喜怜宫而去。 惠妃站在喜怜宫外,她看着火光冲天的皇子所,一股冷意从下而上袭来,直逼得她生生打了个寒颤:“宝祥,如何还没有消息?恭海呢?怎么还没回来。”话音刚落,见到恭海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不好了,娘娘。”“怎么了?怎么这样慌张?是若怀不好了吗?”“不是,不是,是英郡王被下了天牢?”“你说什么?”惠妃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恭海,你如今胆子不小啊,下天牢?皇上不在宫里,谁有这个权利?”“父皇已经回宫了。”雍景鹏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站在喜怜宫的台阶上,脸上混着不知是害怕还是愤怒的表情。“若怀,你没受伤吧?还有,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母妃,方才父皇率羽林卫去了皇子所,抓了英郡王和世孙。如今他们已经在天牢里了。”即使再冷静,此时的惠妃也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皇上回宫了?为什么会抓父亲?若怀,你告诉我,是什么罪名?”雍景鹏摇头:“母妃,儿臣不知,父皇没有说。”惠妃再不能支撑,瘫坐在地,姣好的面容终于布满了迷茫:“若怀,去,去找你父皇,去。”“母妃,父皇没有定罪,我们去也许会弄巧成拙。”可惜惠妃已然听不进去,她挣扎着起身就要去换宫服,却被雍景鹏制止:“宝祥,服侍娘娘安寝,若让我发现娘娘有失,你就不必呆在这喜怜宫了。”直到惠妃被请进宫内,雍景鹏才仿佛回过神。这一晚,注定了所有人都无法入眠。 而此时的天和殿却是人满为患,几乎所有的太医都聚在此处。雍帝面无表情,只坐在榻上,待到太医令张正前来禀告时,天色已经亮了。“小九情况如何了?”“回陛下,九殿下是浓烟入喉,如今已无大碍。只是”“只是什么?”“回陛下,臣在就九殿下身上发现了刺伤,应是被刀剑所伤。”雍帝朝张正看来,冷肃的目光几乎张正承受不住:“刺伤?你可能肯定?”“微臣,能。”“行了,你下去吧”“是。”雍帝沉默了很久,他好像在回忆什么,又好像只是在沉默。恭喜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时,几乎是匍匐在地面上的:“陛,陛下,莆善来报,英郡王世子自尽了。”雍帝终于有了反应:“一夜不到,竟是畏罪自杀了吗?”他慢慢地摩挲着榻边的扶手:“恭喜,传九皇子身边的暗卫。”“是,陛下” 喜怜宫的早晨从未如此冷清,雍帝连夜回宫并下令捉拿英郡王的消息也早已传遍。一时间,所有人都在观望,连一向只知奉承惠妃的福承德都缩在自己宫里没有出现。惠妃一早就穿上了宫服,她的内心躁动不安,只叫恭海守在天和殿外。没有定罪,她便不敢去求情。恭海冲进来时,她几乎克制不住要尖叫出声。“娘娘,圣旨下了。”“说”“是谋逆,皇上收回了英郡王的封号,判了英郡王处斩,英郡王世孙流放,田氏一族抄家没产。”“谋逆?怎么会是谋逆?我父亲衷心耿耿,不是的。宝祥,去天和殿。” 碧玺进来后将手中的食盒交给了荊亘,她看到洛平堂将一樽石器拿在手上把玩,心情很好的样子:“小姐,您今日似乎格外开心?”“看出来了?”“是啊,小姐您平日这个时辰该是在练字的。”洛平堂并不掩饰自己的喜意,她饶有兴趣地看了手中的石器半晌:“碧玺,你可知我手中拿的是什么?”“奴婢不知,难道不是石器吗?”“它叫石棂,代表万物皆在我手。”连末忽然掀帘进来,匆忙间竟是不小心磕在了地上。“连末,你怎么这样冒冒失失?”“奴婢知错,姑娘,出事了。”“出事?出什么事了?”“奴婢刚才路过花园,见正院忙乱不已,打听下才知道,大夫人病倒了,大夫说是急怒攻心。”洛平堂急忙站了起来:“大舅母竟是病了?是出了什么事吗?”“奴婢听说,好像是大夫人的娘家英郡王府出了事。”“竟是这样吗?真是多事之秋,碧玺,快随我去看望舅母。”连末不知为何,明明听着姑娘是担心的语气,却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正院里早已混乱一片,田氏还在榻上生死不知,这样的情况,二房居然闭门不出,悄无声息。洛平堂来时,卫长署刚刚打发走了大夫,见到洛平堂时,竟是快要哭了出来:“婉妹妹来了。”“妙儿姐姐,你可还好?”“我也不知道,母亲,情形不大好。”“不会的,舅母吉人自有天相,这是出了什么事?我听连末说舅母是急怒攻心?”卫长署抚了抚头,透出一股疲惫:“不瞒妹妹,近日里因着外公一家,母亲总是担忧,今儿个父亲好容易从宫中回来,一回来就与母亲大吵一架,这才”“竟然是这样?难道是舅舅为着英郡王府的事儿迁怒舅母,可是,这和舅母又有什么关系?”“我不知道,当时我们都被赶出了屋子,只听到什么信件,什么串通一气。”洛平堂安抚地摸了摸卫长署的手:“还请姐姐莫要太过伤心,当心拖垮了身体,春弟和舅母还要你来照顾呢。”洛平堂走出正院时,看到了躲在一旁的卫宝珠:“宝珠妹妹”“婉姐姐”洛平堂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露出了一个笑容:“妹妹可有空闲?我瞧着园子里的桃树开了。”两人相携往花园走去,不知为何卫宝珠竟有些神思不属。“我瞧着妹妹竟是有些憔悴,怎么是身体不舒服吗?”“婉姐姐,大伯母是病了吗?”“是啊,听妙儿姐姐讲,病的不轻,如今只盼望大舅母能早日康复。说来,宝珠妹妹近日没有来过大房吗?”“母亲不让,说是,说是。婉姐姐,大姐姐的外公果真行了谋逆之事吗?”“谋逆?”洛平堂忙朝四周看了看:“妹妹慎言,这事儿与你我都无甚干系,以后,还是不要说了。”“我就是,不好受。你知道吗?母亲说上次毁去你字帖的奴才是大舅母的人,可是我不懂,不过一份字帖,如何就是大舅母干的。”“竟是为着这件事吗?这当中许是有什么误会。说来还是怪我,当日连末寻了这字帖给我,我也没有注意,哪里知道竟惹出了这么多事。”等到卫宝珠的身影消失不见,洛平堂才转身回了客院,卫天恩为人自私冷漠,行事趋利避害,若田氏不能振作,只怕这庆国公府还有一番明争暗斗。 扶正三年五月,佘山行宫皇子遭人下毒,行凶者英郡王世子田志良畏罪自尽。而皇城大火经查实亦是英郡王故意为之,目的是欲行谋逆之事。皇帝明旨夺去英郡王封号,主谋田志良秋后问斩,同谋田青云流放凉州,田氏一族抄家没产。英郡王府被抄家的当日,整个壶里街哀声一片。荊亘将一封信交到洛平堂手中时,心中还是一阵凄然:“抄家的官兵几乎将英郡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小姐,我听人说,好像在田氏的老家抓住了一大堆士兵呢。”“哦?私兵?看来英郡王府要造反是真的啊。”洛平堂说着便将手中的信举到了蜡烛上。“小姐,您还没看呢。”洛平堂却没有说话,直到信件最终化为灰烬,她才站了起来:“看与不看,又有什么要紧。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再没什么值得关注的。荊亘,以后与端逢断了联系吧。”“是,奴婢明白。只是,奴婢不懂,这英郡王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谋逆之臣,好像也不曾听说有什么证据。”“荊亘,谋逆是不需要证据的,这个罪名看的是皇帝。还有记住,这些都不是你该懂的。”荊亘心中一紧,知道自己逾越了,忙跪了下来:“奴婢知错。”“下去吧。” 五月的天气总是多变,原本还是艳阳高照,这会儿却是乌云密布,洛平堂站在廊下,只听到一声惊雷,顿时大雨倾盆而下,她却浑不在意被打湿的裙摆,然后突然笑了:“雨来啦,种子已经种下,就等着发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司合真言 京郊玄门里,是香火鼎盛之地。朝国寺历经三朝,一直是皇家贡拜之地。其盛名唯有当时的天机门可与之媲美,可惜随着天机门覆灭,朝国寺便一枝独秀。 因着田氏病重,齐老太君便打算去朝国寺供奉些香火。英郡王谋逆一案后,皇帝并没有趁机对惠妃母子做出惩罚,卫天赐自佘山回来,也一直在外走动,又因顾氏与田氏生了嫌隙,这段时期大房与二房的关系几乎降到了冰点。但等到齐老太君等人要出发去朝国寺时,却意外地看到了卫宝珠。众人见她神态窘迫,知她心中也不好受,便也不点破,由着她上了马车。洛平堂体谅卫长署,将马车让了出来,自行和卫宝珠坐到了一起。“宝珠妹妹,我听说朝国寺是天下名寺,那儿的桃花开的好,只如今都是五月了,不知还能不能有幸看上一眼。”卫宝珠这会子才稍稍定心,听洛平堂这样问不假思索道:“这倒是实话,朝国寺在玄门里,那里几乎被山围绕,桃花开的晚些,如今去正赶上好时候。”“宝珠妹妹,是经常去朝国寺吗?怎的了解的这样多?”“婉妹妹快别笑话我了,我哪里就知道的多,这朝国寺的桃花那是出了名的。”洛平堂不再说话,只倚靠在垫枕上闭目养神。马车走了将近两个时辰终于停了下来,到底是名寺,这里的人潮竟是不比街市少,权贵家的马车也是比比皆是。卫长署扶着老太君,有些踌躇,她与卫宝珠本无嫌隙,却因着父母争斗,如今变得异常尴尬。所幸卫宝珠也并不强求要与卫长署亲近,洛平堂看出她今日颇是有些心不在焉,唤来荊亘:“你一会儿给我盯着卫宝珠。”“是,小姐。” 朝国寺的厢房带着禅意的朴素,碧玺将一众事宜安排得当,端着茶壶去了厨房。庆国公府当年从抚州追随雍帝,算起来也是新贵,即使不被世家接受,但在这样的乱世,能得帝宠者才是王道。洛平堂就着碧玺打过来的热水简单梳理了一下,就出门去了大殿,却没有看到卫长署和卫宝珠。“你啊,虽说是来供奉,但还是须得心诚,长署和宝珠平日里就不事礼佛,这不,一个闹了头疼,一个觉得疲乏。也就你啊,竟是这么实诚。”“老太太是在笑话婉婉吗?妙儿姐姐近日的确累着了至于宝珠妹妹,您老也说她不心诚,若真到了佛祖面前让佛祖知晓,岂不大大得罪了佛祖?”齐老太君闻言大笑,前段时间因为英郡王府所添的愁绪也消了大半。 朝国寺的大殿人很多,寺庙为齐老太君特开了厢房,用以避开人群,得大师授讲经书。洛平堂听了一会儿便退了出去,荊亘来报,说是卫宝珠去了寺院的后山。“后山?我记得朝国寺的桃花开在南坡,宝珠妹妹却去了后山?荊亘,你继续盯着她,记住,只是要你盯着她。”“是”打发了荊亘,洛平堂状似漫步一般来到了朝国寺的藏经楼,这是朝国寺的圣居所在,平日里看守十分严密。“也不知善然所说之物是不是在这里?”洛平堂转了一圈,顿时有些泄气,虽说今儿个没有人看守,可这藏经楼到处都是铜门铁锁,叫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打得开。正犯愁时,她看到了蹲在藏经楼二楼顶上的男子,看样子也不是寺里的僧人,那男子似乎也看见了洛平堂,竟是朝他咧嘴一笑,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小姑娘,你是迷路了吗?”洛平堂看到他身上穿着紫金的袍子,腰间坠着缠龙的配饰,当下露出一个羞涩的笑:“见过公子,我原先是要找这寺里的桃树的,只走着走着便迷了路。”“桃花啊,你穿过这里就到了。”男子的语气虽然诚恳,然而脸上却是吊儿郎当的表情。洛平堂心中暗恼,可惜却不能发作,她识得这男子是谁,却不知他的路数,只一味道谢,急急地往前面走去。直到洛平堂的身影消失,男子还站在原地,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丁淘跑过来时看到男子的笑,生生打了个寒颤:“少,少爷,您看什么呢?”“小女子。”丁淘四下张望,什么都没有看到:“公子,没有人啊,您不会是遇到,妖精了吧?诶呀,少爷您干嘛打我啊?”“丁淘啊,你莫不是平日里偷看闲书看多了?哪儿那么多妖精。走了,是母亲寻我?”丁淘摸摸被打疼的脑袋:“是,夫人要去拜访莫闲大师,寻您一起呢。”待男子声音远去,洛平堂却从屋后走了出来:“上京第一纨绔吗?看来今日是不能探访了,等明日再想办法吧。” 回到厢房后,碧玺已经领来了食盒。洛平堂对于素食并不陌生,也谈不上喜欢,不过口腹之欲人人皆有:“这朝国寺的素食虽说精致,但到底名不副实,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爱吃这些。”碧玺难得见到小姐抱怨,一时间竟觉得十分俏皮:“奴婢今儿才知道,原来小姐您还是个好晕的?那您今日还说宝珠小姐心不诚呢。”“不错啊,碧玺,什么时候也轮到你来调侃我,真真该打。”碧玺忙讨饶,屋里顿时笑声连连。荊亘进来时见两人都脸色通红,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这是怎么了?小姐,可是碧玺欺负您了?”“听到了吧?看来还是我平日里太善良了,你看,连荊亘都道你欺负我。”碧玺顿时追着要打荊亘。用过晚食之后,荊亘便将卫宝珠的情况报给了洛平堂。“你是说她在后山的亭子里坐了半天,然后就回去了?”“是的”“之后再没有出来?”荊亘点头:“卫二小姐回屋后,我是等了许久才回来的。”洛平堂若有所思:“我知道了,你明日继续盯着她,此次我们来朝国寺是有要紧之事,不能让她闹出动静坏了计划。”“荊亘领命。” 山上突然下起了小雨,南坡的桃花开的娇艳,赏花的小姐夫人各自搭起了茶棚。卫长署请了洛平堂一起,相比昨日,她的气色好上许多。“妙儿姐姐的头疼可好些了?”洛平堂手上不停,亲自端了一杯茶递到了卫长署手上:“昨日我与太奶奶去了那厢房听经,谁知那大师讲起经来竟说的我昏昏欲睡,幸亏你和宝珠妹妹没去。”卫长署有些羞愧:“昨日可能是受了寒气,头疼的厉害,宝珠也没去吗?”“是呢,说是累着了。妙儿姐姐,我看这里搭的茶棚竟然不少呢。”“今日是朝会,人难免多了点,那顶红色的茶棚是河林王府的,说来,今日来的人中竟都是一等一的世家权贵,那顶黑色的是莱西爵府,说起来与我家还有些渊源。”“莱西爵府吗?”洛平堂若有所思地看向那顶黑色的茶棚,似乎在想些什么。雨雾散去,整个桃园突然鲜亮明丽起来。卫宝珠却在这时过了来,一身桃红色襦裙配着袄衫,竟是与整个桃林十分相得益彰。“妹妹来迟了,昨日疲乏,今日起的迟了些。”卫长署见她这身打扮,不禁皱起了眉头,洛平堂到似乎没什么想法,只招呼卫宝珠坐下:“宝珠妹妹来的正好,这会子的桃林才是难得一见。妙儿姐姐与宝珠妹妹尽兴,我去寻太奶奶。”卫长署连忙站起来:“婉妹妹不赏了吗?”“太奶奶要我去为她翻经,我都耽误好一会了。”待洛平堂走远,卫长署看到卫宝珠还是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顿时眉头皱的更紧了。 因着朝会,寺院里的护寺几乎都去了前殿,洛平堂一路走来也没有碰上什么人,当然,除了昨日的男子。男子依旧蹲在藏经楼的屋顶上,他看到洛平堂时,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小姑娘,你又迷路了?”“那公子呢?昨日我见你是在屋顶上,今日你又在屋顶上,阁下,莫不是梁上君子?”男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惊得一阵野鸟乱飞,吓了洛平堂一跳:“你笑什么?公子,不如我们谈一谈?”男子从屋顶上跳了下来:“你知道我是谁吗?就要与我谈一谈?”“公子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目标或许不同,不过目的却是一致。不如你带我进去,我替你找到你要的东西。”“姑娘很有胆色,且不论我能不能进去,你又如何知道我要的是何物,又如何替我找到。”“公子不必多虑,无论你要何物,与我其实并不相关,不过这朝国寺的藏经楼我却是熟的。只不知,公子信不信我。”男子盯着洛平堂许久,突然伸手一把抓过她的手臂:“我信。”然后洛平堂便觉得整个人腾空而起,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落到了屋顶之上。“这里有一个窗户,我看过,我进不去,你可以。”“你”洛平堂这才觉得自己被算计了,她有些懊恼,却不得不妥协。 朝国寺的藏经楼显得十分杂乱,洛平堂记得善然说过,这里的经书是同在一方,而主持手作却是在夹层。她在没一方的夹层来回几遍,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这便是《司合真言》?”手上的书书面保存完好,内容却是包罗万象:“道家?医理?居然还有毒经?这个朝国寺的第一任主持究竟是什么人啊?”上面的男子却等的不耐烦了:“你好了吗?快去找我要的东西。”洛平堂趁机将书放入袖袋中:“好了好了,你别催啊,你要找什么?”“一本书,红色书面。《鉴世录》”洛平堂听到这个名字不禁小小地惊讶了一下,她有些神色复杂地看了看男子,随后非常迅速而又自然地走到一处将一本书拿了出来。等到两人终于落地,这场着实冒险的行动才算尘埃落定。洛平堂将手中的书交给男子,却用一种很是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他:“你这样冒险,就是为了这本《鉴世录》?”“有什么问题吗?”“没有,只是好奇。那么,我们后会有期。”男子忽然喊了一声:“站住。你叫什么名字?”“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失礼,姑娘可唤我淇河。”“淇河公子不必多礼,公子可唤我胜眉。” 碧玺见到洛平堂时很是吓了一跳:“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伤了,怎么衣服都破了?”洛平堂这才发现自己的裙子不知何时竟勾破了一块,想到临走之前男子似笑非笑的目光,顿时怒火中烧:“没事,可能走路时不小心勾到树枝了。碧玺,若有人来访,就说我已歇下。”回了屋,洛平堂就将《司合真言》拿了出来,善然对这本书推崇至极,虽说偷看不好,不过看完才放回去应该没什么问题。她打开毒经那部分,一时陷入了安静。 不过一刻功夫,门外突然想起了敲门声:“小姐,荊亘有事回禀。”“进来”荊亘的脸色很古怪,洛平堂立刻意识到,是卫宝珠出了问题:“卫宝珠那里出了何事?”“奴婢今日看着卫二小姐,桃林赏花结束后,卫二小姐又去了后山,后来,来了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小厮?可知是哪家的下人?”“奴婢不知,不过他穿着灰底黑面的衣服,瞧着也不像是普通的衣料子,他给了二小姐一封信。”“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洛平堂不期然的想到了莱西爵府:“若是莱西爵府?是大公子还是二公子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三房 自英郡王府破败已一月有余,雍帝突然下旨斥责惠妃戕害皇家子嗣,德行有亏,降为承旨。连着八皇子也被皇帝厌弃,终日躲在皇子所。 洛平堂料到了这个结果,倒是颇为平静。英郡王府是以谋逆治罪,皇帝疑心惠妃母子,却也要找个可以发作的由头。“说是顺贵人的孩子。”碧玺将拨好的橘子递给洛平堂,将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顺贵人?莱西爵之女钟素素?皇帝这是给惠妃母子招了个劲敌啊。”碧玺为洛平堂擦拭干净手指,突然低声说到:“小姐,这几日连末时常去荷心苑,听三房的婆子说,三老爷和三夫人要回来了。”洛平堂突然就笑了:“三舅舅为人光风霁月,钟爱游历大好河山,可毕竟至亲皆在朔州,游子归乡,总是好事。碧玺,我突然想到库房里还有我从抚州带来的马鹿茸,你去拿了出来。” 正院静悄悄的,洛平堂进来时竟然也没有领路的婆子,直到她踏入厅内,才看到忙忙碌碌地下人,卫长署现在屏房门前,神情恍惚。“姐姐,这是怎么了?”卫长署一看到洛平堂顿时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母亲今日病情又加重了,这可如何是好?”洛平堂反抓住卫长署,让碧玺捧上了盒子:“这是马鹿茸,虽不是什么珍奇宝物,只盼能帮上一点。”等一番忙乱过后,田氏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卫长署也才稍稍松了口气。“妹妹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原是有一事相求,不过如今见舅母如此,倒不好说出口了。”卫长署刚想说话,不防关嬷嬷走了出来:“大小姐,表姑娘,夫人请你们进去。”于是两人相携进去,看到田氏顶着一张苍白的病容倚在床上,面容里有说不出的阴霧:“婉婉来了?舅母还要谢你的鹿茸。”“舅母客气了,也不是什么好物,若是能派上用场就好。”“我刚才听你在外面说有事?出了什么事了?”洛平堂似乎有些踌躇,最终咬咬牙:“原不该来的,只,我如今身边缺个人手,平日里有些忙不开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是从外面买回来时没有调教好,那荊亘到还行,可那连末有些跳脱。”“怎么,连末伺候的不好吗?”“也不是不好,就是,她太爱玩了,可能是年纪还小,总爱去找荷心苑的丫鬟说话。而且,若不是上次她将《时苑临沧帖》拿了出来,也不会有那些事儿了。”田氏的脸色突然变了,升起了红晕:“你是说,那字帖是那连末拿的?”“对啊,我平日在家练的都是苏寒高的字,那日要寻字帖去看宝珠妹妹,便吩咐了连末去库房寻本珍集,不知她怎么就寻了这一本。”田氏缓缓撑起身子:“婉婉休急,那丫头不得用,不用便是,赶明儿舅母给你挑个好的。”“那婉婉就谢过舅母了。舅母早些休息,平堂这就走了。” 洛平堂走后,田氏突然大声急咳,那声音嘶哑急促,仿佛要将五脏六腑全部咳出来一般。卫长署吓了一跳,被田氏的反应惊住了:“娘您这是怎么了?大夫”“不用喊了,我很好。”“可是,刚才”“我说了我很好,妙儿,你去吧,娘要休息了。”田氏的表情此刻简直吓人到了极点,卫长署不敢反驳,遂走了出去。关嬷嬷上前扶住田氏:“夫人。”“竟是三房,没想到,关嬷嬷,大房和二房如今这个局面,竟都是三房一手造成的。卫天齐,范世兰,我倒是小瞧了他们。” 而此时的二房却也并不平静,相比大房卫天恩和田氏,卫天赐难得和顾氏相处的如此融洽。此时一家人聚在一块,气氛一时很是和谐。卫宝珠虽觉得最近一段日子父亲母亲与大伯母和大伯母的关系有些微妙,但她毕竟只是闺阁中的小姐,今日见父亲难得在家,自然是十分高兴。“爹,女儿敬您一杯。”卫天赐显然心情不错:“酒就免了,喝茶吧,怎么想起敬我呢?”“爹,您都不知道前段时间您可吓人了,不要再生气了,婉姐姐都说不计较了,要说啊还是怪婉姐姐身边的那个连末,不知为什么非从那么多字帖里找了这一幅,这样的孤本毁了也实在可惜。”“连末?宝珠,你是说这幅字帖不是你婉姐姐和你说好的?”“当然不是啦,婉姐姐平时练的是苏寒高的字,我是见过的。要我说啊,爹,也不知太奶奶是怎么买的下人,那个连末也太跳脱了些,我有好几次路过荷心苑,都看到她在那里和荷心苑的丫鬟聊天。这样的奴才,怎么能用啊。”卫天赐的表情虽还是笑着,不过眼神却渐渐暗沉起来。 客院早早点起了灯,洛平堂吃饭很快,总觉得一人食饭甚是孤独,她虽并不很在意,可偶尔还是会有些失落,每到此时,就异常思念远在抚州的父母。碧玺见她神情落寞,便知小姐思念家乡亲人。于是也不再多言,只安静地撤下餐盒,退了出去。连末站在门口,似乎在张望着什么。“连末,你在门口做什么?”碧玺的脸色不算好,她对这个连末非常不满,总觉得她平时虽不多言多语,却给人一种奸滑之感。连末被碧玺一斥,脸上有些难堪:“回碧玺姐姐,我,我没干什么。碧玺姐姐是要去送餐盒吗?我帮你送过去吧。”说完也不管碧玺是否答应,竟是接了餐盒就走了出去。连末走后,碧玺原本脸上生气的表情顿时一收,旋即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来:“这样的人,也配安在我们小姐身边,愚蠢。” 三老爷卫天齐是老国公最疼的儿子,即使他没有一官半职在身,却为他求娶了武靖侯之女范世兰。婚后两人感情甚笃,经常出外游历,颇有神仙眷侣之相。可惜,洛平堂却不这么想:“碧玺,三舅舅和三舅母快到了吗?”“是,说是已经过了城门。”“替我梳洗吧,不要误了时辰。”碧玺为洛平堂挽发时,看到了洛平堂不算好的脸色:“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没有,只是有些担忧,碧玺,三舅舅是我外公最疼的儿子,他并无一官半职,要如何过的这般风生水起?”碧玺手上不停,脸上的神情也渐渐严肃起来:“小姐,你是怕老国公将那个秘密告诉了三舅爷?”洛平堂长呼一口气:“恐怕是的,大舅舅与二舅舅明显是不知情的,可他一个云游在外,不理俗事,甚至与我不曾见过一面的人却安排人进了我的屋子。说他什么都不知道,我却是不信的。”待穿戴整齐,连末便在门外回报说马车已经到了。洛平堂不再说话,而是由着碧玺扶着出去了。 大房只有卫长署一人,二房也是顾氏和卫宝珠,卫茜茜。相比卫玲珑的翘首以盼,大房二房显得尤其敷衍。卫天齐和范世兰下车时其实是有些不高兴的,不过一向春风和煦惯了,脸上也还是高兴的样子。卫长署有些歉意,被范世兰好一通安慰,脸都红了。顾氏一向爽快,一番抱怨愣是让卫天齐再说不得一句。很明显,卫天齐注意到了一旁的洛平堂:“这便是平堂了吧?”洛平堂伏身行礼,一派行云流水:“平堂见过三舅舅,三舅母。”范世兰和卫天齐交换了眼神,脸上笑容更甚。待到进了里屋见到齐老太君,一时又是一番热闹。洛平堂回到客院时,连末正在院子里发呆,直到洛平堂进来都没有反应。碧玺一见就觉得恼火,刚要出声却被洛平堂制止:“一会儿叫了她进来。”连末被叫进来时,心中其实十分忐忑。不过见洛平堂和颜悦色,甚至将梳发这样的近职交给了她。“连末,你来我身边也有许久,今后还要多多尽心。”“奴婢绝不辜负小姐抬爱。”连末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对上碧玺一脸的疑惑,洛平堂竟然噗呲笑出了声。“小姐,您还笑,您明知道这个连末动机不纯,怎么还敢把她放到屋子里?”“我的好碧玺,这是生气了?可不能气坏了,会变丑的。”“小姐,您又打趣奴婢。”“好好好,碧玺啊,你真以为连末放在我这里是为了对付大房二房?人家是有大用处的,不将她放到眼前,怎么知道她要什么?”碧玺点点头:“可是小姐,这个连末那么蠢,一眼就能看穿,送这么一个人过来能做什么?”“连末算得上是有点小心眼的,若是对上我娘,指不定就成功了。可惜,他只是了解我娘,却不了解我。一番谋划注定成空,而我正好看看,他从老国公那里知道了什么又知道了多少。” 此时的三房也不平静,今日大房和二房的态度简直是当面打了三房的脸。范世兰还好只觉得不高兴,卫天齐却不得不多想一层。用过晚食,卫天齐便在书房见了孙一:“你确定那件事大房和二房都不知晓?”孙一点头:“老爷放心,这事儿我们做的隐蔽,连末是客院的人,又是老太君买回来的,即使被发现也牵连不到我们头上。”卫天齐还是有些顾虑:“可今日大房和二房的做派却让我相当不放心。”孙一脸上表情轻松:“老爷不必忧心,大房和二房早已撕破脸皮,一向不对付,今日这样的场面不是针对三房。”卫天齐这才不再追问:“行了,你回去吧,不要让我二哥起疑。”“是。”待孙一退出去,卫天齐对着桌案上的宣纸,缓缓写下一个忍字,脸上的表情格外狰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簪缨(上) 悬壶三百尺,流芳传万世。世族大家或蒙阴祖上,或白手起家。男儿拼的是才华,拼的是战功。后宅的女子拼的是家世,拼的是容貌。争名逐利是人性本能亦是光宗耀祖,儿女婚事是喜结良缘也是同利联盟,这套法则是生存定理,是约定俗成。连皇帝都不能幸免。 洛平堂接到簪缨会的帖子时,忽然想到了《道德经》中的话: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一时间竟生出苍凉之心,但她却越发觉得好笑起来:“我一个抚州知县的女儿,没想到有一日还能接到这样的帖子,真是荣幸之至。”荊亘在一旁看着洛平堂手中的红色请帖,脸上的表情也是古怪至极:“小姐?这是鸿门宴?”“鸿门宴?不不,这是簪缨会,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机会。如今就这样轻易到了我的手上,看来这庆国公府是真不打算放过我了。我这个三舅舅还真是迫不及待。”荊亘将请帖收入锦盒里,仿佛那是一只会咬人的怪物:“小姐,大房和二房明明都已经知道了三房的真面目,如何还会让三房逍遥自在?”“卫天恩虽心狠手辣,可惜鼠目寸光。田氏已然失势,是掀不起什么大风浪的。卫天赐倒是手黑心毒,不过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会轻易出手,说到底,大房如今才是最大的对手。我设计连末,不过是为三房的争斗埋下一颗种子,要收获还是要等等的。我现在只盼,我还有时间。”“小姐”荊亘见洛平堂神色莫测,知道小姐殚精竭虑,从不敢有一刻松懈,为的不过是乱世求生,心中也是一片心疼:“奴婢会一直陪着小姐。”洛平堂却突然笑了,不再是阴霧的,而是真正的开怀大笑:“都是我的错,瞧把我们荊亘都惹的哭了。”“小姐,奴婢才没有哭。”“好好好,没有哭。既然要去参加这样的盛会,怎么能不好好挑几样头面。过几日,便去富春楼。”荊亘被洛平堂的转变弄了个糊涂,连着伤心也消散许多。碧玺进来报:“小姐,大夫人送的人来了。”“这样快?领进来吧。” 新来的丫头容貌只能算得上周正,言谈举止间少了几分机灵,多了些木讷。相比连末来说并不多讨人喜欢,洛平堂却是满意的很:“你叫桑枝?”“回小姐,是的。”“倒是个不错的,碧玺,领了她去西间,就和连末一个屋吧。桑枝,你的名字就先不改了,我暂时还没找到更喜欢的名字。”桑枝随碧玺出去时,正听到洛平堂自言自语:“真是,我还是更喜欢连末这个名字。”荊亘在一旁附和:“小姐,可这院子里只能有一个连末啊。”她顿时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日子正稍稍往夏天而去,因着簪缨会,全城的女子几乎都蠢蠢欲动。城中的首饰铺子和成衣布庄也都开始热闹起来。田氏与顾氏都知此次大会的意义,连平日里只知吟诗作对的卫玲珑也是满心期待。三房的长辈出奇一致,都让自家女儿出门一趟,为了簪缨会好生打扮。于是,这一日,五位小姐齐齐出动,相伴来了富春楼。富春楼是朔州最有名的首饰铺子,虽比不了天香楼,却也是达官贵人的首选之地,如今又赶上簪缨会的风潮,一时人头攒动,络绎不绝。庆国公府的小姐自然不用和其他人一样在一楼挑选,她们一进来就被掌柜的迎到了二楼的厢房,自会有人将精巧的首饰奉上。这是难得的机会,卫茜茜平日在家一向受顾氏和卫宝珠的磋磨,等下人捧着首饰进来,一双眼睛顿时盯在了上面。卫长署倒是有些敷衍,近日田氏和卫天恩矛盾重重,她的心情也有些酸苦,只不能与外人道,唯洛平堂瞧出她心情不好,遂安抚地拉了拉她的手,换来卫长署一阵感激的目光。洛平堂对此次簪缨会并无好感,因此对这些首饰也是兴致缺缺,只象征性的扫了两眼,随手点了几样便不再挑选。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掌柜进来行了礼:“打扰几位小姐实在对不住,只河林王府的小郡主来晚一步,今日的厢房又都订出去了,因此想来借一个位置。”卫长署一听忙站了起来:“我们倒是无妨,只不知郡主愿不愿意。”“没什么不愿意的。”这声音自远而近,等众人反应过来,来人已是到了跟前儿:“既然诸位美人儿不计较,我又有什么不愿的。”此话一出,在场的人莫不是被这个小郡主吓了一跳。亏得洛平堂还有理智,忙拉了卫长署下拜:“参见昭明郡主。”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忙跪下行礼。镜羽凰不在意的摆手:“不用这么多礼,是我打扰你们了。”于是一行人复又坐下,只不过比之前多了几分拘谨。 洛平堂并不加入他们,只找了个角落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了这个颇得盛宠的昭明郡主。镜羽凰的眉宇间隐隐有几分男子之气,让洛平堂一下子想起了那日在朝国寺遇见的男子:“这叔侄之间到也有几分相似。”因着镜羽凰身份尊贵,连卫玲珑都一改之前的清冷做派,说到簪缨会,小郡主竟是神秘地降低了声音:“今日与各位投缘,不防稍稍告诉你们,此次簪缨会不同以往,若是能在会上得到名次,是有可能进入皇家的。”镜羽凰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有如平地惊雷,一下将在座的姑娘炸了个安静。她似乎也十分满意自己制造的效果,待看到洛平堂竟在角落里默默发呆时,顿时有些惊讶:“你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竟是半分都不惊讶吗?”洛平堂见镜羽凰看着自己,这才反应过来,不过并无慌乱:“自然是惊讶的,只郡主大概不知,小女并不是庆国公府的小姐,而是抚州知县的女儿。这样的好事,与我向来无甚干系,自是反应平常的多。”“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不过簪缨会虽重家世身份,但你既能得了帖子,就代表了有机会。”洛平堂一愣,随后缓缓笑了:“这样啊,那我就谢郡主吉言。”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态,镜羽凰顿时有些泄气,不过眼神里也多了一丝玩味。 出了富春楼,镜羽凰与几人告别便上了马车。看到马车里斜躺着的人,顿时有些意味深长地啧了一声:“非要我来这富春楼,又特意撵了我去卫家的厢房,还要透出这个消息,如今又巴巴地在马车里等我。四叔,你这司马昭之心,都快路人皆知了。”镜天穆并不反驳:“小丫头,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话,我有什么心思?看来,这福满楼的点心你是不爱吃了,算了,我带回去孝敬大哥去。”镜羽凰一听到福满楼,眼神顿时亮了:“好四叔,福满楼的点心父亲可不爱吃,到时糟蹋了,您不心疼吗?不如给了娇娇,我一定好好品尝。”镜天穆也不拿乔,将点心递给镜羽凰,好笑地看着镜羽凰吃的满嘴都是,眼前突然浮现了一个女子的面容。 洛平堂回到府中后,荊亘便来报,说是三舅母请她去一趟荷心苑。洛平堂眼中一阵嘲弄,却换洗一番后还是去了。范氏容貌妍丽,气度不凡,且她张口带笑,总让人心中舒服。洛平堂去时,饶是有了准备,还是被她的热情吓了一跳。“诶呀,真是个好姑娘,我呀就想要这么一个乖乖巧巧的闺女。”洛平堂只能低头装羞涩:“三舅母快别打趣我了,我哪里比得上玲珑妹妹。”“你玲珑妹妹一向沉稳,平日里从不与我撒娇,到底冷清了些。”“玲珑妹妹是腹有诗书气自华。”范氏更为高兴:“还是婉婉会说话,前段时间三舅母不在,也不能多照应你些,不久就是簪缨会了,女儿家,总要漂漂亮亮的。三舅母也没什么别的什么能帮的,这里有一套衣裙,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是舅母的一片心意。”说完就让丫鬟端上来一个盒子。洛平堂见了忙摆手:“这怎么行,这样的衣服得留给玲珑妹妹才是,我如何好拿。”范氏也不恼:“这有什么,玲珑那里自有我给她打算,你毕竟父母不在身边,一个人在这国公府里,我既是你舅母,自然要多帮衬些,怎么婉婉竟是嫌弃舅母吗?”范氏既如此说,洛平堂便再推辞不得。回到客院后打开盒子,连一向稳重的碧玺都不禁惊讶了一番:“小姐,是天山蚕锦。没想到三夫人竟有这样的手笔。”洛平堂看着在烛光下闪着耀人光芒的衣服,脸上却是叽诮万分:“你真以为这衣服是三舅母的?”见碧玺不解,洛平堂却再没了说话的意思。碧玺见状知小姐心中不快,便将衣服收好退了出去。 洛平堂安静地看了好一会儿天空,忽然想起第一次遇到善然大师的场景。那时自己刚刚六岁,偷溜出去却迷了路,看到一身白袍的善然,误以为是仙人。善然当时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呢?“小姐,你应了乱世之卦,是注定要颠覆天下的人。我授你天机可好?”也是这一句话,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洛平堂想到这里,整个人已是眉头紧皱,若不是这句话,她不会遇到雍仲宁。若不是这乱世批言,她不会被逼到如今的地步,要谋算人心,要步步为营。想到簪缨会,洛平堂几乎克制不住自己。还有两年时间,这些人却早已开始迫不及待。她紧紧握住双手,又忽然泄气一般松开。 但愿,自己一番筹谋不会白费;但愿,一切都来得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簪缨(下) 凡所立之事,皆不可转;但所图之利,必占先机。以矛攻盾者,人也。 簪缨会当日,众人收拾妥当便朝会场而去。今年会场设在皇家的京郊别庄,此次簪缨会的目的也不言而喻。庆国公府是开朝新贵,一向得帝宠,因此待进入会场后便有专人引路,去了上房。卫家的姑娘今日都要下场,因此皆去了会场耳房做准备。耳房是独立的单间,为了防止互相干扰和抄袭而设,每位小姐也只能带一名丫鬟服侍。洛平堂穿着天山蚕锦,日头里虽看着普通,待上了场就要大放异彩了,不过此时,她却是一众贵女中最为轻松的。“小姐,这个簪缨会到底是比什么的啊?”今日跟着的是连末,她脸色潮红,激动万分,在耳房中也并不安分。洛平堂坐在榻上,看了一眼屋里的摆设:“簪缨会不规定比试内容,只要你会,只要你出众。连末,你可有什么会的?”连末一听忙转身看着洛平堂,露出了羞愧的表情:“奴婢是个下人,哪里会什么。”“不必妄自菲薄,身份高低不能做主,想要什么身份却也不是不可以。说来我三位舅母中我最是羡慕三舅母,身份尊贵,品貌出众,重要的是能得我三舅舅倾心相待。以我看来,连末你除了身份外也是不差什么的。”洛平堂说的诚恳,连末一下子想到了三老爷英俊的面容。她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期待,突然觉得自己也许是还有希望的。洛平堂见她面色红润,显然想起了什么好事,脸上笑意更深。外面突然一阵骚动,簪缨会终于正式开始了。 此次的大会因着意义特殊,盛况空前,每个人几乎都卯足了劲儿想要得个名次,在簪缨会上一展风采。“连末,我渴了,去打壶水。”连末见洛平堂竟是有些百无聊奈,非常不解,拿了水壶出去时正碰上一行人从外面进来。她定睛一瞧,顿时激动不已,也顾不得交代转身回了耳房:“小姐,您知道奴婢刚才瞧见了谁?”然而洛平堂却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直瞧的她有些心慌意乱:“小姐,您这样看着奴婢做甚?”“你的水打来了吗?”连末顿时大惊失色:“奴,奴婢太过激动,想着要与您回报,没顾得上。”“先去打了水来。”连末再不敢放肆,应声退了出去。“博国夫人雍华宁,今日,真是好大的阵仗。”楼下的比试已经告一段落,待连末打完水回来,就有人上来请各家的小姐下楼比试。洛平堂出来时看到卫宝珠,竟没有在她脸上看见任何开心的表情。卫宝珠看见洛平堂便上前拉住她的手,两人相携去了楼下,找了一个比较靠后的位置。“宝珠妹妹今日似乎有些疲累,可是昨日练琴累着了?”卫宝珠不知在想什么,闻言只是敷衍的笑了笑。博国夫人的到场几乎没有引起骚乱,但每个人都神经紧绷起来,博国夫人乃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妹妹,她的到来代表了皇室的态度。从洛平堂看来,这些贵女虽表面平静,但脸上神情多少带了点跃跃欲试。洛平堂抽签时运气不好,被排在了后面。她也乐的轻松,可惜悠闲的时光总是难得,不过一会儿,洛平堂就感觉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这样恶意的眼神让洛平堂有些疑惑,待看到盯着她的人时,她突然生出恍然大悟的感觉。那女子盯着的不是她,而是她身上的天山蚕锦,既能认出天山蚕锦,想必是皇室宗亲。很快这个猜想就得到了证实。那女子眉目顾盼生辉,却浑身偷着娇矜之气,这样的场合也不避讳,见洛平堂注意到了自己,居然不躲不闪,甚至露出挑衅的表情。也不知她身边的丫鬟说了什么,她竟然起身上前,走到了洛平堂面前:“你是何人?”洛平堂只觉得可爱:“问他人之名却不通报家门,是很失礼的事。”女子似乎没料到洛平堂的反应,一时竟有些不可思议:“你竟不知道我是谁?”一旁的卫宝珠见到女子后,立刻拉了拉洛平堂的衣袖:“婉姐姐,这位是淄博侯之女,齐雅婷。”洛平堂一听,不禁朝台上看了一眼。齐雅婷见洛平堂知晓自己的身份却仍然毫无反应,顿时脸色一变:“好生无礼,见了本姑娘竟不行礼,没有规矩。你是何人,怎能参加这样的盛会?” “齐姑娘,无论我是何人,你也不过是淄博侯的庶女,无封号,无诰赏。如何能要我对你行礼?怎么你的规矩是没有人教吗?”齐雅婷不防有人竟不怵自己的身份,一时有些难堪,她身边的婢女却是一副不堪受辱的样子:“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这样与我们小姐说话?”“你又是什么东西,竟敢替你们主子说话?”洛平堂非常讨厌不知身份的人,她叫齐雅婷竟不出面制止这嚣张的丫鬟,一时有些可惜:“我是抚州知县洛家和的女儿,名唤平堂。我的母亲是庆国公府的小姐。我的父亲,我的外公,我的舅舅都为大雍殚精竭虑,鞠躬尽瘁。我能在这里凭的是他们的功劳苦劳。不知齐姑娘在这里,凭的是什么?身份尊贵的嫡母吗?”此话一出,场上顿时传来细微的笑声。整个大雍都知道,淄博侯齐君石是靠取了博国夫人而一跃成为皇室宗亲,其本人却毫无建树。且侍妾成群,与博国夫人感情并不融洽。齐雅婷脸色涨红,却还是梗着脖子站在那里:“你休要猖狂,你身上所穿天山蚕锦乃是贡品,你一个知县之女如何能够得到?”场上之人一听,再看洛平堂时不禁也是一阵惊讶。“天山蚕锦?齐姑娘莫不是开玩笑?这是我就舅母赠与我的,如何会是天山蚕锦?你也说了,我不过是个知县之女,如何能得到贡品呢?”因着天山蚕锦珍贵,一般世家大族也不曾见过,一时大家都相信了洛平堂所言。洛平堂的眼神落在了台上,雍华宁不禁一震,今日见到天山蚕锦穿在这个女子身上时,她就想到了皇兄让她来簪缨会的目的了。只是她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少女,而这个少女似乎半点没有能够进入皇家的欣喜。少女的眼神很深,雍华宁只看了一眼仿佛就要被吸进去一般。她这是在逼自己做出选择,若自己承认那是天山蚕锦,那么今日便得罪了庆国公府和世家大族。若自己保全了齐雅婷,那么这条通天大路便被堵死。雍华宁清楚的意识到,这个少女正是想要后面一种结果。“雅婷,不要胡闹。那天山蚕锦乃是陛下赐给了庆国公府,庆国公府要赠与谁都是可以的,不得无礼。”洛平堂的眼神一下子犀利起来,她面无表情,但周身的气势突然变得冰冷。卫宝珠有些疑惑洛平堂的变化,但她识趣的没有开口。齐雅婷见博国夫人发了话,顿时偃旗息鼓,朝洛平堂赔了礼,便匆匆退了出去。洛平堂顶着众人的眼光,扬起了一个似有似无的笑。很好,皇家之人果然懂得权衡利弊,决定的干净利落。 此时台上已经表演了大半,还有几位便到了洛平堂。众人其实十分好奇这个明明是知县之女却能得皇家贡品的少女,都想要看看她究竟有何本事。洛平堂走上台时,天山蚕锦在灯下显出了一片花团锦簇,让众人一阵惊艳。她不虚不乱,环视众人后对着上首行了一个参礼。“洛姑娘,你的才艺是?”“算命。”整个会场顿时炸开了锅,大家都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看着洛平堂,不敢想象这是从一个娇俏的女孩子口里说出来的。“洛姑娘刚才是说算命?”“是,我无甚才艺,唯一懂点皮毛的便是算命。”“可是,这要如何表演?”洛平堂忽然笑了,笑容灿烂至极:“算一下,就好了。”她突然抬头看向雍华宁,眼神专注。雍华宁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夫人,我观你之命里,恐子嗣成单。”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不约而同看向了博国夫人。雍华宁几乎咬断牙齿,洛平堂还在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挑衅。既是做了选择,便要承担后果。雍华宁,如今你又要如何选择?在场之人无不被洛平堂的狂妄之举吓到,顾氏和范氏更是冷汗而下?范世兰顾不得其他,忙从厢房出来:“小女不懂事,还请夫人恕罪。”雍华宁脸色都变了,可最终只是轻轻嗤了一声:“罢了,无知小儿而已。只庆国公府还需在姑娘教养上多多费心啊。”范氏连忙称是,拉着洛平堂回了厢房。比试依然继续。 回了厢房,顾氏已是横眉冷对,只范氏忍着脾气:“平堂,今日如何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样的话?平日里教你的规矩呢?”洛平堂有些羞愧地低下头:“二舅母三舅母莫怪,是平堂冲动了。那齐家姑娘太过欺人,我是见那博国夫人还着意偏袒,心中不快才出言不逊的。是平堂的错。”“罢了,事已至此,我们庆国公府倒不至于怕了她。只你以后记住,切不可在任性冲动了。”“是,平堂谨记。”顾氏却问起了其他:“你刚才所说可是真的?”“二舅母是说算命之事?自然当不得真,我一个闺阁女子,哪里会什么周易八卦。”顾氏这才稍稍放心。 待大会结束,卫玲珑和卫茜茜都有些避着洛平堂,卫宝珠仍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唯有卫长署上前拉住洛平堂,两人一起上了马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有恃无恐 朔州城里最近的大事,莫过于簪缨会上洛平堂的算卦批言。城中百姓一向爱听豪门氏族的小道消息,此次牵涉到皇帝亲妹,众人都静若寒蝉,想知道洛平堂会得到什么处置。不过可惜,两位当事人都深居简出,淄博侯与庆国公仍同朝共事,相安无事。 连末经簪缨会一事,原本觉得洛平堂必要失宠。可惜庆国公府上下一如往常,对洛平堂仍是关怀备至。她心中惊疑不定,直到荷心苑的小桃再次找她说话。范世兰并不如表面上的毫不在意,她性子急躁,脾气不好,若不是卫天齐着意嘱咐过,根本不会有好脸色。“连末,你如今替她梳头,时常能进出内屋,如何到如今还不能找到?”范世兰此刻的表情算不上和善,将她一副花容月貌破坏殆尽。连末一下跪了下去:“三夫人,不是奴婢不想,实是还未曾找到机会,表小姐平日里最信任碧玺,一应事物都由碧玺看管。那碧玺又是个不饶人的,奴婢平日虽能进出主屋,却万万接近不了库房。”连末知道范世兰的脾气,是个不讲情面的,因此讲责任全部推给了碧玺。范世兰似乎认同了她的说辞:“既是如此,这个碧玺倒真是一个大麻烦。你如今在表小姐身边伺候,可可曾露馅?”“绝对没有,表小姐对我信任有加,时常带我在身边伺候,只碧玺势大,是表小姐从抚州带过来的,因此格外不同。对了,奴婢还有一事回禀。”“何事?”“前几日,大夫人送了一个人给了表小姐,如今与我同住一屋,叫桑枝。她似乎对我有敌意。”“桑枝?”范世兰有些意外,不知田氏送人给洛平堂究竟有何用意:“你下去吧,我会找个机会给你制造空挡,连末你可不要让我失望。”连末连忙磕头称是,退出去时正遇上回来的卫天齐。“你是平堂身边的连末?”连末受宠若惊:“是,奴婢是连末。”目送卫天齐离去,连末都没有回过神。 桑枝如今只在客院负责洒扫事宜,因着洛平堂日益宠信连末,两人虽同住一屋,待遇却大不相同。她瞧着连末从外面匆匆回来,不禁疑惑起来。虽说连末只负责梳头,平日得闲也很愿意出去走动,可像今日在外时间这样长的还是第一次。她想起田氏吩咐她的话,顿时精神一震,若能找到连末私通三房的证据,这梳头的事儿便是自己的了。这厢连末还在琢磨要如何完成范氏交给自己的任务,那东西自己并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只凭着三个字,如何能在库房里找到且不惊动碧玺? 连末和桑枝的浮动自然逃不过洛平堂的眼睛,她等的够久,如今三房终于有动作了。“碧玺,你今年也有十四了吧?”“是的。”“也是到了说人家的时候了。”碧玺一听顿时睁大眼睛:“小姐是要碧玺嫁人?”洛平堂被碧玺的反应逗笑了:“瞧你,我不过提了一句就吓成这样。我怎么会要你嫁人,我啊还要你在我身边照应呢,等你愿意了就找个好人家,也去做正头娘子。”“小姐,奴婢不想嫁人。”“我那三舅母可等不及了。”果然,到了傍晚,荷心苑的丫鬟来请,说是三夫人有事相商,事关碧玺,请洛平堂带上碧玺一同前往。洛平堂嘱咐连末看好院子,便带上碧玺离去。范世兰一见碧玺跟在身后,脸上顿时笑容更甚:“婉婉来啦,可曾用过饭?三舅母今日也是一个人,不如陪我用一点?”洛平堂墩身行礼:“还不曾用过,三舅母如此说,平堂就厚着脸皮蹭一顿了。”两人说说笑笑,一起坐了下来。洛平堂的餐桌礼仪极好,一看就是有专人调教过的。用过餐后,范氏这才进入了主题:“婉婉啊,你身边的碧玺有十四了吧?”“三舅母真是仔细,碧玺的确已经十四了。”“可有相看人家?若没有,舅母这里倒是有几个不错的人选。”洛平堂却行礼打断了范世兰的话:“三舅母,婉婉谢谢您的好意,只我如今孤身在外,虽说府里一应俱全,然碧玺是母亲所赐,用惯了的,我如今还离不得她,且她的婚事是要母亲做主的,平堂也不能干涉。还望舅母担待。”范氏一听立刻说道:“是舅母急了,一听说有好的人家,就忍不住要与人说媒,无妨无妨。” 洛平堂和碧玺回来时,碧玺还在疑惑:“这个三夫人果然是要给奴婢,可既是要做媒,怎的这样敷衍?”“碧玺这是急了?方才不嫁人的话竟是口是心非吗?”碧玺立刻跺跺脚:“小姐,您明明知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好了,不逗你了。你果真以为她是为了给你说媒才请了我去的?不过是引开你的说辞罢了。既是目的达到了,这媒能不能成就不重要了。”碧玺一听恍然大悟,两人回到客院,连末便站在廊下。“连末,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奴婢原想着去收拾收拾,没来得及。”“不用了,你下去吧,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了。”碧玺说完不待连末反应,便扶着洛平堂进了屋内。等连末人进了西间,荊亘这才走了进去。“小姐,她去过库房。”碧玺一听顿时皱起了眉头:“果真?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洛平堂却招呼碧玺帮她拆下头上的首饰:“我特意让碧玺不锁库房的门,连末没有怀疑吗?”“没有,这个连末”荊亘停了一下:“虽有些小机灵,但不算聪明。”拆完首饰,碧玺便拿出衣服:“小姐,这连末究竟要找什么东西啊?”“她要找的东西,如今已经不在我手上了。不过既然进了库房,她有没有拿东西,拿了什么东西,就不是她能做主的了。碧玺,我记得库房里有一支云母簪?”“是的,小姐,那云母簪是您十岁生辰的礼物。”“那就是它了。” 连末回到西间,见桑枝躺在床上,两人相看两相厌,便也不再说话。连末心中忐忑,今日难得的机会,却是一无所获。等明日还不知要如何与范氏交代。第二日天色还早,连末伺候完洛平堂梳头,趁着众人请安之际,离开了客院。桑枝一直想寻连末的错处,如今见她避着众人偷偷出去,顿时心念一起也跟在了后面。范世兰因着近日身体不舒服,齐老太君便免了她的规矩。连末来时,她正在梳洗。“找着了?”连末却一把跪在地上:“回,回夫人,奴婢无能,未能找到。”范世兰一听顿时将手中的梳子敲在了梳妆台上:“你说什么?我不惜冒险为你制造机会,你却什么都没找到?”连末整个人都开始发抖:“夫人,库房里真是没有,奴婢,奴婢怀疑像这样重要的东西,她一定藏在更隐蔽的地方。夫人,再给奴婢一点时间,只要再多一点时间。奴婢保证,一定可以找到。”范世兰又恢复了淡然的模样:“好,那就再给你几天时间。若还找不到,连末,你就不要出现了。”连末退出来时浑身都是冷汗,她有些晃神地走着,根本没有发现跟在身后的桑枝。 洛平堂回到客院后,荊亘便来报连末和桑枝已经回到了西间。她朝碧玺示意,碧玺便走了出去。“荊亘,你可曾听过一句话?人之气运,或好或坏。是时也命也,却在一念之间。”不多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洛平堂缓缓站了起来:“走吧。”院子里已经聚满了人,说来也就四个丫鬟,两个看门的妈妈。客院的下人委实少的可怜。碧玺见洛平堂出来,便站到了她旁边:“今日召集大家,是出了一点事。昨日小姐的库房失窃,丢了一支簪子。那云母簪是天香楼的镇楼之宝,是小姐心爱之物。如今丢了,少不得要请各位来做个检查。”碧玺此话一出,院中之人个个炸开了锅。连末一听竟是昨日丢的,顿时心里起了不好的预感。这时桑枝忽然上前跪了下来:“小姐,奴婢有事回禀。”洛平堂看了桑枝一眼:“好,你说。”“奴婢昨日瞧见连末去了后院,但不知是不是去了库房。”连末一听顿时大惊失色,一下跪了下来:“奴婢冤枉,奴婢昨日根本没有去库房。”洛平堂并不表态,只碧玺脸色掉了下来:“有没有的,等查过便知。连末,你既是没有去过库房,应该也不惧搜查。来人,与我一起去西间。”待碧玺从西间出来,众人看到她手上的簪子时,看连末的脸色顿时不同起来。连末不知道为什么会真的搜出簪子,这一刻她几乎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不是的,不是我拿的。奴婢冤枉。”碧玺却不听,让两个妈妈将连末绑了起来:“休要狡辩,如今人证物证具在,你还要作何解释。”连末被压在地上,看到桑枝一脸得意的笑时,整个人忽然恍然大悟:“是她,是桑枝,她嫉妒小姐信任我,肯定是她偷了放在我房里,借此污蔑于我。”桑枝一听立刻跪下磕头:“小姐明鉴,若说受宠,奴婢的确不如连末,可正因为如此,奴婢自然无法在后院行走,不信小姐可询问看门的妈妈,我昨日可曾踏足过后院。且奴婢向来实话实说,奴婢只见过连末去过后院,并不曾说见过你去库房,你自己偷东西没有藏好,如今人赃并获,怎的还来乱咬别人。”洛平堂听见桑枝这样伶俐的口齿,脸上扬起了一个奇怪的笑容:“连末,枉我对你信任有加,你便是这样报答我的?既如此,我这里,是再不敢用你了。来人,将她交给大舅母处置吧。”说罢,也不管连末的哭喊,转身进了屋内。 “小姐,这连末是三房的人,你说大夫人会不会痛下杀手?”洛平堂挑挑眉:“不会,田氏手段了得,既知道连末是三房的人,必会留着她的性命去反咬三房一口。英郡王的事,田氏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真正要杀连末的,是三房。要想秘密守得住,唯有死人才最安全。”她将云母簪放入锦盒内:“荊亘,阿大和阿二已经到了朔州了吧?”“是的,已经安置在我们置的房子里。”“很好,若三房动手,务必要救下连末,她对我还有大用。”荊亘领命出去了,洛平堂吩咐碧玺:“你去告诉桑枝,从今日起,她便改名叫连末,以后梳头的差事就是她的了”“是,奴婢明白。”洛平堂走到窗户边,看到本来还很不错的天气突然乌云密布,顿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雍仲宁,你可看到?我就是这样有恃无恐。你若舍得,我与你还有的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再遇 田氏与范氏的交锋,是大房和三房的试探。连末之死,试探出了三房的手段,也代表大房与三房的彻底离心。 “连末安置好了吗?”“安置好了,请了大夫细心养着,没有问题。”洛平堂放下手中的《道德经》:“荊亘,你可知道为何我总爱看《道德经》吗?”“奴婢不知。”“《道德经》中说道,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娇,自贻其咎。功成身退,天之道。可惜这样的道理人人都懂,却无人能真正做到。常人如此,天子亦是如此。”洛平堂的话已经超出了她的身份,可荊亘只是安静地听着,她的世界里没有天之道,自然也没有天子。她的世界里只有洛平堂。 夏日的天气总是一时雨一时晴,齐老太君年岁渐大,精神也一日不如一日,免去了各房的请安,庆国公府仿佛陷入了巨大的沉寂。卫天恩是三房之中唯一见识过洛平堂的手段的,于他来讲,这样的人若不是为他所用,只能是一个大麻烦。可惜这样的话因着三房关系不如从前,卫天赐和卫天齐却是不知道的。如洛平堂所愿,如今三房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只有这样,目前她才是最安全的。 不出几日,荊亘便来报连末已经醒了。洛平堂秉了齐老太君,说要去看看首饰,带着荊亘出了门。洛平堂置的房子在石里巷子,这里一般住的都是次一级的官家,多数人从春闱考上来,做了京官,没有什么家世背景。洛平堂将房子安置在这里既不突兀也不危险。连末已经醒了,洛平堂进来时,她还是一副呆滞的模样,看到洛平堂,突然动了起来:“小姐,不是我。”洛平堂也不管她手上的缠着的白布,脸色诚恳又十分心疼:“我相信你,可如今,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连末的下半身几乎被打的血肉模糊,手指也断了几根。洛平堂面上愈发惭愧:“都是我,当日若不说破,哪里能让你遭这样的罪。那桑枝是大舅母给我的,平日里我也是不太敢用她的。”一说到桑枝,连末便心头恨起。“连末,你不知道,当日将你交给大舅母,我心中也不甚开心,晚上趁着大舅母和三舅母说话时,想着有三舅母在,为你求个情,想必大舅母多少会点头。哪里知道,大舅母是点了头,不知为何三舅母却说不能姑息,我只能将你藏在此处。”连末一听,脸色突然变了:“小姐,您是说,是三夫人?”“对啊,也不知那日三舅母怎的生如此大的气?说是奴婢仗着颜色好,不思服侍主子,只知起那起子龌龊心事。也不知是想到了谁?”连末知道,三夫人这是借大夫人之手要除掉自己永绝后患。她从没有一刻像这样痛恨自己的身份。洛平堂见她神色莫测,知自己这段话被她听进了心里,顿时心情轻松起来:“连末,你以后就安心住在这里,好好养伤,我之前说过要教授与你的东西,若你想学便告诉阿大,你还记得你原本的名字吗?”连末的心中又燃起了斗志:“奴婢原名叫梅花。”“既要学些高雅之物,不如我赐你个名字?叫宫月可好?”“宫月?”连末一听立刻要给洛平堂磕头,被洛平堂制止:“不必多礼,宫月,你须得记住,以我之力,并不能保你多久,要想活的好,除了靠你自己,还要找对可以保你的人。” 洛平堂出了石里巷子,便吩咐了荊亘驾车去了卋栏街,她今日心情不错,想着既是说出来看首饰,总要去逛一逛才好。富春楼太昂贵,打的首饰是宴会必备,平日里的穿戴还是冶春阁为好。洛平堂平时穿着一向简便,喜好也多以素色为主,因此冶春阁的掌柜见她进来也只是抬了抬眼皮,颇有些瞧不上的意思。洛平堂也不恼,买首饰嘛重点是买,她本也是低调之人,对着掌柜的态度也不甚在意。待逛了一圈后看到站在柜子前的镜羽凰,洛平堂不得不感叹缘分这个东西真是比天机还悬。“凰姑娘安好。”镜羽凰见洛平堂十分识趣地没有点破她的身份,一时对她好感倍增:“洛姑娘也来买首饰?”洛平堂点头,将手中的簪子放下,便上前接过镜羽凰手中的镯子:“兰丝黛缝,清水芙蓉。是佳品却不是上佳。怎么凰姑娘想要买些平常的首饰?”镜羽凰不甚在意的点点头:“我首饰珠宝虽多,多数是长辈所赐,平日里总用银子打发下人,我那四叔又总是嘲弄于我。此次趁着出来散心,买些平常首饰,也好回去打赏下人。”那掌柜本来听了洛平堂的话已是脸色暗沉,如今镜羽凰一番话几乎让他痛彻心扉,刚要上前赶人,却听得镜羽凰一声:“掌柜的,这里所有的全部要了。”愤怒的表情及时收起,换成了满脸堆笑。这样变脸的功夫让洛平堂叹为观止,不禁对镜羽凰伸出拇指:“凰姑娘乃女中豪杰也。”随后颇有些亲昵地补了一句:“此豪乃富豪之意。”镜羽凰听得顿时哈哈大笑,哪里还有女孩子的矜持,让一旁服侍的丫鬟惊讶不已。两人聊到酣处,俨然有遇到知己之喜,洛平堂解决了连末一事,心情颇为轻松,比往日多了点少女情态。镜羽凰难得出府,更难得遇到合得来的同龄人,因此心情也是格外舒畅。两人从冶春阁出来,便相携去了碧湖山庄。 碧湖山庄无主,却名动天下。盖因此山庄机关重重,易进难出。后世之人不断冒险,也只攻克了碧湖山庄的一部分,用作游人游玩休憩之处。镜羽凰十分喜爱碧湖山庄的假山溪涧之景,可惜同龄人中除四叔之外,竟无人与其想法相同。今日见到洛平堂,镜羽凰引为知己,深觉两人必定会喜好一致,这才有了碧湖山庄之行。因着碧湖山庄靠近玄门里,洛平堂原想推辞,只镜羽凰十分执着,甚至派了手下去往庆国公府报信,如此盛情难却,只能答应下来。两人到达碧湖山庄时,游人已经不少。但镜羽凰身份尊贵,两人进去时颇是通畅。待进入一片波光水榭之中时,连洛平堂都不得不承认,天地之间,万物有灵。鬼斧神工,造化神秀。镜羽凰见她面露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目光专注而认真。便知其是真心喜爱这片风景,一时心情大好,吩咐下人煮上热茶,要与洛平堂品茗赏景。洛平堂虽喜爱眼前之景,但她始终不是心性单纯的镜羽凰。若说引她来碧湖山庄的真正原因,还是出于对碧湖山庄传言的好奇。她并不相信碧湖山庄无主的言论,若是无主,那样精巧的机关又是谁人设计?她总觉得这个山庄里有什么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 “平堂,还是你与我心性相投。我的那些姐妹兄弟,个个都品不出这里的妙滋味,还好意思称自己风光霁月,冠盖京华。在我看来,唯有你与我四叔能称得上如此。”洛平堂一惊:“你四叔?镜天穆镜公子吗?”“是啊,你也认识我四叔?”“这倒没有,不过镜公子的名头,倒是经常听人提起。”镜羽凰一听立刻明白洛平堂听到的是什么样的名头,顿时脸上浮现出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容:“我知道,我知道,上京第一纨绔嘛。”洛平堂没想到镜羽凰如此直接,脸上一阵错愕,随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正笑闹间,忽听得湖上有船行来,船上一人白衣胜雪,临湖吟诗:“佳人湖中赏美景,景在湖里看美人。”洛平堂和镜羽凰一听,被这样奇怪又无赖的所谓诗句,弄得更加笑声不止。镜羽凰捂着快要笑痛的肚子,朝船上的人招手:“四叔啊,您快别念诗啦。再念下去,就不是上京第一纨绔啦。”镜天穆从船上下来,手中还拿着把扇子:“那是什么?”“是上京第一打油郎。”此话一出,连洛平堂都惊讶于镜羽凰的直接,心中顿时无限佩服。 待镜天穆进了水榭,洛平堂突然敛了笑意,很是规矩的墩身行礼,与方才几乎判若两人。镜羽凰只当她是女儿害羞,遂拉了拉她:“四叔,这是我的朋友洛姑娘。”镜天穆拱手行礼:“幸会,洛姑娘好。”洛平堂只是到了句“公子好。”随后竟沉默了下来。自朝国寺一别,两人可谓毫无交集。于洛平堂来讲,镜天穆此人神秘莫测,绝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样。是一个需要小心对待,最好能避则避的人物,她在他身上没有看出任何天机。看不出天机的人与她一样,都是乱世生人。镜天穆其实也在打量洛平堂,不过他掩饰得当,言谈举止间不漏痕迹。他从洛平堂身上看到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少女该有表现,不过与洛平堂相反,他对她充满了兴趣。 三人出了碧湖山庄,因着洛平堂的马车先行回去了,她是坐镜羽凰的马车过来的。天色已晚,便由镜天穆互送两人回府。镜羽凰下了马车后,约了洛平堂参加自己的及併礼,并嘱咐镜天穆要将人安全送回庆国公府。洛平堂下了马车之后,打算不要回头,却听得镜天穆突然轻声说了一句话:“《鉴世录》?你早知道写的什么?”洛平堂立刻抬头,却只看到镜天穆潇洒上马的背影。这一刻,她忽然想到朔州流传的一首诗。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如立风尘世,河林好儿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是咒是命? 博国夫人有两子一女,大儿齐世杰是朔州总府,二儿齐世礼,刚刚成年。自簪缨会结束已有半月,雍华宁原本还有些忐忑不安,如今也是放下心来。想来那日洛平堂不过是被齐雅婷激怒,随口乱说之语。想到这里,对齐雅婷又添一层厌恶。因着洛平堂在簪缨会上的大放厥词,齐世礼很是被雍华宁拘在家里好多时日,如今见母亲有所松动,便闹着要出去。雍华宁偏疼小儿子,虽有些担心,但到底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作,便允了,只叫多带点侍卫。 壶里街是达官贵人聚集之所,街市繁华,摊贩众多。当然,这些对于齐世礼并无任何吸引力,几乎整条街的人都知道,淄博侯二子最爱的是位于壶里街条巷的昌盛坊。齐世礼一出了侯府便招呼小厮转去了条巷,那昌盛坊的门房见了这位爷,脸上都笑开了花:“呦,齐二爷,您里边请。”齐世礼在昌盛坊是出了名的大手笔,且他自来觉得自己福泽深厚,手气冲天,即使偶有失手,也是赢多输少。被博国夫人看在家里大半个月,心中早已按捺不住。那厢昌盛坊的当家见齐世礼进来,早已迎了过来,他熟知这位爷的习性,因此并不介绍大堂的买卖,只领着齐世礼往内堂走去:“二爷,您今儿可算来着了,我们这儿这几日来了一个高手,把把赢,您要再不来,都没有能对付他的人了。”这番话让齐世礼很是受用,二话不说便随了当家进了里间。若说这人,齐世礼还是认识的,胜和斋的少爷,黄家的独苗,宫中黄美人的母家。虽是商户之家,却是大雍唯一的皇商,其他不谈,这银子嘛却是最多。那黄锦涛一见是齐世礼气势顿时矮了一截,奈何早先已经应了赌局,如今再不好退出。且这黄锦涛在家中一向霸道惯了,即使知道齐世礼是皇室宗亲,心中却也无甚害怕之意。齐世礼一贯瞧不上商贾,见这黄锦涛气焰嚣张,心中顿时不快。于是两人见面分外眼红,在赌桌上杀的不可开交。齐世礼技高一筹,黄锦涛出来时脸色阴沉,明显是不甘心,不过齐世礼一向嚣张惯了,出来时看见黄锦涛仍是一副你奈我何的嘴脸,这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齐世礼虽得意今日杀了黄锦涛一个片甲不留,可惜赌博一事为母亲深恶痛绝,此事是万万不能炫耀的。因着齐世礼出门平安回来,雍华宁很是了了一桩心事,因此对于儿子的要求无有不应,齐世礼趁机提出出门不用通报的要求,竟也得到了批准。连着几日,齐世礼都是早出晚归,泡在昌盛坊里。今日刚一进门,那厢当家便迎了上来:“二爷,那黄公子又来了,指明要与您赌。”齐世礼不以为然,随当家进了里间,果然见那黄锦涛已等在了室内。“手下败将,还敢挑衅?”这话已是无极之至,可那黄锦涛竟生生忍下,只催着齐世礼开了赌局。可惜雄心勃勃而来,最终又是输得精光而去。齐世礼临走时丢给黄锦涛一个不屑的眼神,随后扬长而去。因着心情大好,他打发了车夫,打算一个人回家。走到壶里街头,看到了正从衙门出来的齐世杰。说实话,他还是很害怕这个从小到大都十分优秀的哥哥,见齐世杰已是看见他,忙上前朝齐世杰行了个礼:“大哥。”齐世杰看见齐世礼身上衣服皱皱巴巴,便知他又去了赌坊,一时眉头一皱,声音也变得严厉起来:“这个时候,你不在家中陪伴母亲,跑到街上来做甚?”齐世礼一见大哥眉头紧皱,立刻十分狗腿地上前:“大哥,这不是这几天在家憋坏了嘛,出来散散心,你放心,我绝对没有惹祸。”齐世杰见他信誓旦旦,这才放了心:“既是如此,现在也已经晚了,正好与我一起回去。”两人正说这话,不防齐世礼身后突然走出一个人,这人大喝一声:“齐世礼。”正是那黄锦涛,他手中拿着一把匕首,冲过来就要往齐世礼身上砍去,齐世杰将齐世礼往旁边一拉,那把匕首正好插在了齐世杰的胸口之上。齐世杰倒下后,齐世礼的喊声吸引来了总府衙门的人,黄锦涛被当场制服。 雍华宁此时正在家里,听得下人来报,当场晕了过去。待醒来时,齐世杰的尸体已经被带回了家,家中的灵堂也设了起来。她大叫一声冲到棺材旁边,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就这样起了。她想起簪缨会上洛平堂的话,想到她斩钉截铁地批言,一股恨意从心里升起:“就是她,就是她诅咒我儿。”淄博侯齐君石唯两子,二子顽劣不堪,唯长子寄予厚望。如今听雍华宁还在灵堂胡搅蛮缠,顿时怒火中烧,一把将雍华宁拉到了一边:“你给我闭嘴,总府衙门的人已经查明,那行凶之人已经伏法,是与你那逆子赌红了眼,想要杀他,却误杀了世杰。你如今还有脸在这里胡言乱语,若不是你平日纵容他,会发生如今的事吗?”齐世礼此时只敢躲在角落,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雍华宁已经有些疯魔,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只一味喊着:“是她诅咒我儿。”最终被齐君石令人请出了灵堂。 齐世杰身死,这个消息没用多久就传遍了整个朔州,同时传出来的还有雍华宁在灵堂之上大喊的诅咒之言。无论外面如何,洛平堂却是难得的拥有了一段不错的时光。她自簪缨会之后,基本不再出府,每日除了请安,几乎从不踏出客院。齐世杰的死讯她不是不知道,只觉得与自己无关。“小姐,听说那日大老爷上门吊唁,本来都相安无事,哪知那博国夫人却突然冲出来,硬要说是我们害死了他儿子。您说那位博国夫人是不是疯了?明明是她自己的儿子赌博惹事连累了大儿子,如何会将错都推到别人身上?”洛平堂饶有兴致地将手中的百合修剪一番,插入瓶中:“你也道她恐是疯了,旁人如何不知?做母亲的痛失爱子,难免会有些疯狂。”两人正说着话,荊亘便从门外进来:“小姐,三夫人请您过去说话。”洛平堂嘴脸扬起一抹笑意:“碧玺,将这花瓶送去慈心堂,太奶奶看了相比会十分开怀。荊亘,你随我去荷心苑。” 范世兰心情可以称得上恶劣,但在人前却不能表露。见洛平堂进来,立刻换了一副样子:“婉婉来了。”洛平堂墩身行礼,眉宇间偷着笑意:“三舅母安好,百合开的正好,平堂摘了几枝,原就要送过来,谁曾想舅母就来唤我。”范世兰命丫鬟接了花瓶,犹豫着开了口:“婉婉,是这样。那博国夫人如今悲痛欲绝,一口咬定是你行诅咒之事。再这样下去,于你名声有碍,舅母私心想着,不若你亲自去见见博国夫人,也好解了她的心结。”洛平堂闻言盯着范世兰看了好半天,直瞧的范世兰快要支撑不住:“三舅母所言也有道理,虽说此事与我并无关系,但毕竟当时狂言,若博国夫人真要与我见上一面,也是情有可原。只不知,三舅母是要我去哪里见她?”范世兰连忙表态:“婉婉不必忧心,自然不必你去侯府,博国夫人约了在富春楼见上一面。”洛平堂退出来时,突然转头深深地看了荷心苑一眼,她嘴角的笑如同莫大的讽刺,带着深不可见的阴冷。 雍华宁坐在那里时,仍然是雍容华贵,只头上的银丝昭示着她的经历。洛平堂进来时,她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扭曲。“你来了?”“是,应您之邀。”“你居然敢来?”洛平堂突然笑了,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我有什么不敢来的,杀了您儿子的是黄家的人,导致您儿子被杀的,是您另一个儿子,若说怨,您最该怨的,是您自己。”雍华宁浑身颤抖:“不是,是你,是你行了巫咒之事。”“若世上真有巫咒,死的也不该是你儿子。我说了,我别的不会,只会算命。我算了您的命,您却没有听而已。如今,我还有一言,不知您听还是不听?”洛平堂的声音如同天籁,又如同魔鬼。雍华宁忽然抬头看向她:“你说。”“齐世杰已经死了,您还有一个儿子。黄家也只有一个儿子,说来,黄家虽是商贾,却架不住宫里有个美人。您也知道,对于皇上来说,是您这个姐姐重要还是黄美人重要。”“不可能,我是陛下的亲妹妹,她不过是个美人。”洛平堂突然往前走了一步:“您知道的吧,若皇上真看重您这位妹妹,您如今不会只是一个博国夫人。且黄美人育有五皇子,想保一个黄锦涛,想也不是难事。平堂只是替您担忧啊,若黄美人要保黄锦涛,您另一个儿子,可就保不住了。”雍华宁听后突然一震,她想起每次皇上看见齐世礼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若说皇帝稍微看重的只有齐世杰,可如今齐世杰已死,若黄美人真要保黄锦涛,那必定祸水东引。到时候“所以啊,夫人,若我是您,如今要做的是定死了黄锦涛的罪,让他再不能翻身。我说过,您命里恐子嗣成单。命这种事嘛,是上天注定,可若因一时冲动,而让他人改写自己的命运,就是愚蠢至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河林王府 黄锦涛最终被判了问斩,无论雍华宁是如何做到的,这些洛平堂都并不关心。因着与镜羽凰交好,庆国公府收到请帖时,难得一致地对洛平堂释放了好感。卫长署来年也到及併,田氏声势大不如前,镜羽凰的及併礼正是一个好机会。至于卫宝珠和卫玲珑,她们有没有什么心思不得而知,不过顾氏和范氏还是十分积极的。只苦了一个卫茜茜,她是庶女,其母白姨娘死的太早,在家也并不得宠,这河林王府的请帖自然是没有她的份的。所以一大早听到卫茜茜来拜访,洛平堂其实并不感到意外。 “妹妹今日好早,不知来寻我是有何事?”卫茜茜没想到洛平堂如此直接,一时竟有些愣住了,只她平素后宅里呆惯了,论起脸皮厚也是一等一,不过瞬余便调整好表情,露出一个凄苦悲凉的模样:“婉姐姐,你一定要帮帮我,妹妹心里好苦。”这一声好苦婉转绵长,颇有青衣戏腔之玄妙。洛平堂平素所见,无论是卫长署的大气端庄,卫宝珠的娇蛮任性抑或是卫玲珑的清冷漠然,如今看来都不如卫茜茜的唱作俱佳。“茜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给你难堪?”洛平堂这一句难堪让卫茜茜差点哭不下去,但她心志远非一般闺阁小姐:“婉姐姐,是我那姐姐,竟说我是没用的废物,当不得河林王府的请帖。你说,这是要生生逼死妹妹啊。”洛平堂心里长长叹了口气,生母已死,生父不疼,嫡母磋磨,嫡姐欺侮。这样的环境居然也能过的风生水起,洛平堂可看不出她哪里就要被逼死了。“茜妹妹,这河林王府的请帖是下给庆国公府的,并不是下给我的,你如今到我这里来也是无用的。”“可是,那昭明郡主不是和你要好吗?”洛平堂一听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晦涩不明:“茜妹妹还请慎言,不知你是从哪里知道昭明郡主与我要好?”卫茜茜被洛平堂悠悠的口气说的一惊,顿时明白自己失言。河林王府和庆国公府少有来往,皇室宗亲与武将结交是大忌。无论是明面上的交好还是私底下的交好,都不是她一个闺阁小姐可以议论的。虽说洛平堂只是一个抚州知县之女,只是庆国公府的亲戚,但正因如此才更不可能和昭明郡主有私交。说穿了,郡主及併也算的上皇家喜事,下个帖子给庆国公府是礼数,是热闹。自己刚才逾矩了。洛平堂再不看她,只唤了碧玺进来:“三姑娘想是哭累了,碧玺,你送三姑娘回澄心苑,务必不能让三姑娘再累着。”卫茜茜迫于洛平堂的气势,竟毫无反抗的被碧玺请出了客院。 皇帝没有女儿,因此对昭明郡主甚是疼爱。庆国公府的人在这一日早早出门,虽说上京接到十几,两家却隔得并不大远,只河林王府与别家不同,雍帝没有活着的叔伯兄弟,河林王镜虎臣与雍帝出生入死,是大雍唯一的异姓王,也是开国功臣中唯一封王的,地位可想而知。不出所料,即使出发已经很早,庆国公府的马车到时,前面已经排起了长队。卫长署和洛平堂在车里气氛融洽,近日庆国公府气氛低迷,难得有件喜事,大家都很小心,不如刺探他人底线。“婉妹妹,素日你深居简出,不曾想竟能与昭明郡主熟识。”“妙儿姐姐,我与郡主只见过两次,一次大家都在场,还有一次算是巧合,去冶春阁不曾想遇到了。”“没想到,郡主也会去逛冶春阁这样的首饰铺子。”“是啊,所以说我与郡主其实算不上熟识,只聊的投机,说到底还是冲着庆国公府的面子。”两人不再说话,待一行人进入王府时,整个场子已经热闹起来,因着是郡主及併,来的都是女眷。下人将顾氏和范氏引到位置前,但卫长署等人却是要去与其他小姐同坐的。唯一的例外是洛平堂,她身份原本不高,不过随着庆国公府倒也能坐在上席,变故便是淄博侯的女眷。洛平堂看到齐雅婷时,连着对她前面的齐雅楠都无甚好感。“洛姑娘,你的位置恐怕不在这里。”果然,齐雅婷一开口,言语就这样犀利。洛平堂并不与她做口舌之争,只朝卫长署她们示意,然后便往院外走去,那齐雅婷还在自得,见一婢女朝洛平堂一拜,随后引着洛平堂去了后宅。明眼人一瞧都知那是郡主的婢女,一时间都朝齐家姐妹投过去幸灾乐祸的眼光。 “婉婉,你可来了。”今日的镜羽凰打扮出众,较往日更加明媚动人。“是我来晚了,不过今日瞧着,郡主是越发明艳,一会儿出去可是会叫人自惭形秽的。”一番话说的镜羽凰面红耳赤,颇是害羞。“快别羞,都是订了亲的人了,我也没什么好送的,这支宝华簪是天香十二簪中第一支,虽不算名贵,却是一片心意。”镜羽凰一瞧见那宝华簪,眼睛便亮了:“谢谢你,这个礼物最合我心意,我要用它来簪礼。”洛平堂回来时,早有下人为她留了一个上席,其他人也不再议论,倒是齐家姐妹因着刚才的事情,似乎得罪了镜羽凰,安排的坐席靠的比较偏后。镜羽凰出来时,众人一眼便看见了她头上的簪子,一时惊艳众人。卫长署不着痕迹地看了洛平堂一眼,不禁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飞天簪。洛平堂虽是知县之女,不过卫长署一向对她观感奇特,她自身气质出众,必定受过良好的教育,可这又与她出身相悖。她似乎柔顺乖巧,可行事章法却自有一套。如今看来,这位表小姐简直是一个迷。 河林王府时朔州城里最大的一座府邸,因着是武将之家,房屋装饰方面显得比较粗犷,不过在洛平堂看来,这里每一个布置都似乎大有用意。下人引她们去往花园的路上,洛平堂总觉得眼前之景似乎分外眼熟,行至一处水榭,洛平堂嘴脸扬起了不易察觉的笑。她抬头看向水榭对面楼阁,不出意外的看到了窗边的镜天穆,她忽然想起那日在碧湖山庄镜天穆念的打油诗,突然玩心大起,对着窗台默默动了动嘴唇,虽没有声音,不过洛平堂肯定镜天穆是看见了,因为他的脸色突然沉了下去,再不是平日里挂着的油滑模样。镜羽凰习武,从远处走来时便看到了洛平堂和镜天穆的动作,一时好奇心起,上前一把搂住了洛平堂:“婉婉怎的不去与她们一起?”“那郡主怎的不去招待客人?”两人相视一笑,竟是说不出的默契。“走,去我那里,今儿我有好东西要给你看。”镜羽凰的院子可以说与整个河林王府都不大相配,连洛平堂都惊讶于它的精巧绝伦:“慕雪阁?”“我娘亲单名雪字。”镜羽凰这样一说,洛平堂立时恍然大悟:“这是王爷提的字?”话虽说的正常,只这语气里的调侃却是怎么也藏不住。镜羽凰只能拖着洛平堂进了院内:“你就笑吧,我知道像我爹爹和娘亲这样的,也实在很少就是了。”洛平堂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竟是手法十分娴熟地泡了一杯雾茗:“少见是真,羡慕也是真。王爷与王妃感情深厚,躞蹀情深,这样的感情是旁人羡慕不来的。”镜羽凰快被洛平堂一手泡茶技法看的眼花缭乱,待看到茶杯之中竟是云雾缭绕,顿时更是惊叹:“婉婉,你这手茶技真是让人叹为观止。说来,你刚才在水榭,和我四叔说的什么?”洛平堂一愣,旋即又恢复如常:“没什么。”“还说没什么?我都看到了,我四叔平日里从来笑嘻嘻的,看你嘴动了动,脸色就不好看了。”“郡主果真想知道?”镜羽凰点头,神情诚恳而迫切。“碧湖山庄。”起初镜羽凰还未曾反应过来,待看到洛平堂的神情,猛然想起了三人在碧湖山庄相遇的场景,不禁大笑起来:“我说呢,怎么四叔的脸色那样难看?果然能让四叔大吃一惊的,也只有你了。”此话一出,洛平堂顿时狐疑起来:“郡主说什么?”镜羽凰不防自己一时得意忘形,竟说漏了嘴,忙故作镇定的低头喝了口茶:“好茶,好茶。婉婉,不如我们出去看烟火去,今日爹爹要为我放烟火呢。”镜羽凰顾左右而言他,洛平堂便也不能在追问,随着镜羽凰去了湖边。 河林王府虽不精巧,这特地挖出来的湖却是难得的好景,众人站在湖边欣赏烟火,一派盛世景象,直叫人看不出这是乱世之中,也觉得岁月安好。其实洛平堂说谎了,她没有告诉镜羽凰实话,一个碧湖山庄并不能让镜天穆大惊失色,而她也并不是说的碧湖山庄,当时见到镜天穆,明明应该是能避则避的人,自己却总是想要了解更多。她看到镜天穆挂着伪装的表情倚在窗台上时,不知怎的想起了碧湖山庄中的水榭,那水榭的对面也是一座楼阁,是什么名字呢?洛平堂抬头看向镜天穆,她说的是:“万重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李湖 自惠妃降为承旨,宫中景象已不同以往。皇后地位稳固,原本惠妃独得盛宠的局面如今已被顺贵人和林充容打破,没有有力的母族,如今田承旨能依靠的只剩下八皇子和深居庆国公府后宅的田氏。不过雍景鹏一向不得雍帝喜爱,自英郡王府覆灭,他如今在皇子所更是举步维艰。 西四所的九皇子雍景鸿虽生母已逝,但因着年少赤忱,很是得雍帝喜爱,黄美人的五皇子一向自傲,自以为是。皇后所出大皇子和二皇子同母所生,自然交好,作为曾经惠妃的儿子,这两人是从来的死对头。和自己一样住在东四所的三皇子是个墙头草,和福承德一样惯会巴结奉承,见风使舵。自惠妃失势,也已经许久不来往了。雍景鹏从未有一刻觉得像现在这样无力。从皇子所往喜怜宫而去,路上遇到雍景鸿时,他明显纠结了一下,但还是上前行了拱礼:“八哥安好。”雍景鹏其实有些惊讶,火场之事说到底是自己有愧于这个弟弟,没想到这宫中第一个和他说话的也是这个弟弟:“九弟,身子可好些了?”雍景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早好了,八哥是要去见承旨娘娘吗?”雍景鹏点头,就要往前走去,雍景鸿却上前拉住了他的手:“八哥不要管他人说什么,李湖说重要的是自己过的开心。”雍景鹏看着这个最小的弟弟,有一瞬间觉得心突然软了。“也是,九弟,要一起去看田母妃吗?”雍景鸿看了雍景鹏很久,然后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田若岑不过几月之间,额鬓已是华发丛生。当初门庭若市,后宫朝拜的盛景仿若幻影,如今的喜怜宫生生成了冷宫。雍景鹏进来时,只觉得周身都冷了起来,雍景鸿更是用力地拉了拉他的手。原先的宫人大多已经不在,如今留下的只有一个恭喜。“母妃。”雍景鸿也非常乖巧的行了一个礼:“承旨娘娘。”田若岑看到雍景鹏时,脸上闪过一丝笑容,她似乎许久未笑,一笑起来竟有些狰狞:“若怀啊,这是小九吗?”雍景鸿长得乖巧,眉宇间颇有些他生母的影子:“承旨娘娘,我是小九,您吃饭了吗?”懵懂无知的小儿最能勾起曾经拥有的美好回忆。“母妃,您不能再如此消沉下去了。”雍景鹏再无母族,如今的他没有任何势力,若是田若岑再不振作,这偌大的皇宫只会是他们母子的坟墓。雍景鸿被恭喜带了出去,临走前他将手里的风筝给了田若岑。 “若怀,你究竟有何打算?”田承旨并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突然意识到骨肉亲情:“九皇子并无母族。”“可是母妃,他有帝宠。您也明白,我一向不得父皇宠爱,若早先您还得宠,英郡王府还在,我自然不必在意他,可如今看来,我除了有您这个母妃之外,在这皇宫里的境遇竟是连九弟都比不得的。”这会已然十分重了,让田承旨几乎立刻站了起来:“你是在怨我吗?”“母妃,如今不是怨不怨的事情,您还不懂吗?您没有时间怨,我也没有。您必须重新获得父皇的宠爱,才好查出是谁诬陷了英郡王府。”田若岑被雍景鹏理智到近乎冷漠的语气惊在当场,她沉默了很久才走向雍景鹏:“是母妃错了,不该自怨自艾。我还有你,所以我不能这样消沉下去。可是若怀,如今这喜怜宫,皇上已经许久不来了。”雍景鸿并不知道田承旨和八哥在商量什么,当然他也并不在意。他有些好奇的看着站在一旁的恭喜,然后递给他一个红色的糕点:“你吃不吃?是李湖从御膳房偷偷拿的,你不要告诉别人。”恭喜一惊,连忙伸手接过:“奴才不敢,怎么九殿下平日里都没有点心吃吗?”“你好笨哦,父皇不让我吃啊,不过幸亏李湖在,不然总是吃不到点心真的不开心。”恭喜一下子记住了李湖这个名字:“九殿下,这李湖是御膳房的人吗?”“不是啊,他是金莱园的太监,人可好了。”两人正说着话,雍景鹏就出了来,他上前拉住雍景鸿:“小九,父皇说过你不能再吃点心了,怎么你手上的点心是哪里来的?”雍景鸿一听连忙将手中的点心塞到了恭喜手中:“八哥,这不是我的,这些都是恭喜的。”那迫不及待的样子让雍景鹏一下子笑了出来。 这是雍景鹏第一次进西四所,皇子所布局一向简朴,雍景鹏却从雍景鸿的房间里看到了好些御赐之物,但到底没有生母,平日里宫人伺候的也不尽心,至少比起田承旨还是惠妃时自己的待遇是差了很多。雍景鸿一进房间,便小心翼翼地从榻上掏出了一个布袋:“八哥,看,这是李湖给我找的好东西。”雍景鹏一看,竟是宫外的玩意儿,这是第二次从雍景鸿口中听到李湖这个名字:“怎么九弟这里有一个叫李湖的小太监吗?你很喜欢他?”“李湖不是我这里的,他是金莱园的太监,他可厉害了。”从西四所出来,雍景鹏开始思考今后要如何行动,英郡王的私兵都已经被抄,如今宫中再找不到可以完全信任的人,恭喜可以算一个,别的就要靠自己培养了,他不期然的想到了雍景鸿口中的李湖。金莱园是已逝太后的住处,因着雍帝称帝前就已经去世,为了感怀母恩特地建的,平日里几乎等同冷宫一般。这个李湖能一直待在金莱园,说明此人性子沉稳,不汲汲营营,急功冒进。他能从御膳房拿到吃的又能从宫外弄到东西,说明此人人缘极好。若能收为己用,必定对自己大有好处。 李湖将园中的叶子刚刚扫完,就看见喜怜宫的恭喜站在园外,他这里虽不偏远却是难得的荒,乍一见到喜怜宫的大总管,一时竟有些回不过神,等恭喜唤了他名字才慌忙上前:“喜公公。”“你便是李湖?”“奴才是李湖。”恭喜上下打量了李湖几眼,随后拿出一样东西:“听闻你有些路子,今日不防有些东西要捎出宫,咱家就来你这里碰碰运气。”李湖一听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接不该接。恭喜见他踌躇,以为他如旁人一般见喜怜宫失势不肯帮忙,当场就要发火。却见李湖十分郑重地放下扫帚,双手接过了包袱:“奴才虽没什么本事,但既然是喜公公所托,必定不会辜负您。”他语气诚恳,没什么阿谀奉承的样子,仿佛是在郑重承诺,这让恭喜不禁一阵舒畅:“那就拜托你了,捎到城北的一家成衣铺子。”待恭喜走后,李湖又在园子里发了好一会儿呆,他原就长得憨厚,弓着身垂着头的样子很有些萧条的味道,和金莱园的荒几乎融为一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寻芳引 今日是上巳,雍帝自登基以来唯一定过的日子。三年来,这是金莱园最热闹的一日。每到此时,后宫之中都是群芳展艳,总盼得能引来皇帝的宠爱。最不着急的是皇后,她稳坐后宫第一人,皇帝的宠爱于她来讲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对于田承旨和黄美人来讲,却是能不能翻身的唯一机会。 洛平堂沉默于庆国公府后宅,知道上巳宫中必大摆宴席,她没有资格参加也并不想要参加。荊亘进来时,手中托着一个盘子:“小姐,城北有动静。”盘子里是新得的桃子,洛平堂随手拿起一个,眼神里有些微妙的变化:“是出去的还是进来的?”“是进来的。”然后她就笑了,心情非常愉快:“翻天地以为路,夺她人以为盈满,置之死地而后生。惠妃,不,田承旨等不及了。”“您是说,承旨娘娘想要重获圣宠?可是,田氏深居内宅,又有什么可以帮她的?”洛平堂却没有说话,她摊开纸张,将脑中关于司合真言的内容缓缓默写出来,当写到一处时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吩咐荊亘打水沐浴。这边田氏接到田承旨的信物,呆在屋里半天,出来时已是换上了新衣,她沉寂太久,久到内院之中都快忘了她打理后宅的风光,她这一动,不出半刻,整个庆国公府就都知道了。 “你说她出了门?这个时辰?”范氏有些不放心,虽说英郡王府已败,但宫中还有田承旨和八皇子,更何况田氏手段还是有的:“可知她去了哪里?”“乔家宴”来人速度飞快,回报完就消失了。范氏不知道田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乔家宴她是知道的,莫不是与人私会? 宫中照例挂起了红色灯笼,这是上巳的规矩,也是雍帝的喜好。黄美人穿着红色的纱衣,在灯笼下映出她雪白的肌肤,夜色中的花园唯她一人独立,她摆出了最美的姿态,等待着雍帝的到来。一旁的宫人为她采来一束莲花,虽是水中的清雅却散发着甜蜜的香气。雍帝刚刚踏入花园,便闻到了:“绿帐红纱遥映雪,似是天外飞仙来。”黄美人听闻立刻娇羞地抬步上前,将手中的莲花献了上去:“臣妾参见陛下。”雍帝接过她手中的莲花,似乎被吸引了,随着黄美人去了宝玉轩。第二日圣旨便传遍后宫,黄美人升了容华,赐号莲。田承旨听到消息时,喜怜宫中的荷花开的正艳,她斜靠在软榻上喝着茶,正听着宝玲说着趣闻。从悲痛中走出来,她还是那个后宫第一宠妃,于她来讲,皇帝的厌弃只是一时。因着莲容华的受宠,宝玉轩的气势顿时强势起来,连着顺贵人的翠屏阁都要退避三舍。雍帝仿佛突然魔怔了一般,赐给了莲容华天外飞仙的雅号。“娘娘,近日连五皇子似乎都受到了赏赐,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恭喜其实是有些担忧的,若照这样下去,莲容华母子很有可能取田承旨和八皇子而代之。田承旨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无妨,让她多嚣张几天。甜美的梦境总是让人留恋啊。” 十日后,雍帝突然病倒在宝玉轩,太医查后得出皇帝是中毒所致。皇后立刻命人将宝玉轩封锁,莲容华也被囚禁。太医院连夜诊治,但无人知晓皇帝是中了什么毒。直到宝玉轩的一个丫鬟打翻了莲容华时常用来喂食金鱼的饵食盒,当时整个宝玉轩都弥漫着甜腻的气息,太医院这才发现的毒因。“你是说,莲花?”皇后看着太医令张治,有些不可思议:“可是当日你们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张治叩首:“启禀娘娘,即使微臣发现了莲花有问题,可是这种毒,我并不了解,只是在古书看到过记载,上面描述过它的气味,微臣这才联想到,但治疗方法,微臣并没有看到。”“既是古书上有记载,张治本宫给你三天时间,务必找到治疗方法。”“微臣领命。” 雍帝中毒这个消息是雍景鸿从宫中传过来的,即使洛平堂并不再想与他有任何牵扯到可只要雍帝在位一天,她就没办法高枕无忧。“小姐,这天下还有什么毒是太医院不知道的?”荊亘很是惊讶,在她的认知里,太医在宫中行走,医术自然是顶尖的。洛平堂看了她一眼:“天下之大,自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能人辈出。能去皇家自然医术高超,但绝不代表他们的医术已无人能及。”荊亘接过洛平堂递过来的茶杯,将里面的茶叶倒掉:“不过,这天下真有这样的奇毒吗?连太医令都不知道?”洛平堂不再说话,自然是有的,洛平堂脑中浮现出了三个字:寻芳引。寻芳引不是毒,是媚药,一种极其歹毒,以她人之命为自己种果的媚药。而这种药却是齐氏不外传的绝世秘方。洛平堂突然笑了,看来田承旨和博国夫人联手了,这真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莲容华疯了,据说是因为长期接触饵食盒,身上毒性太强而疯。但皇帝还未醒,皇后也只是命人将莲容华关在了宝玉轩。张治日夜翻书,几乎将太医院的书阁翻了个遍,最终他找到了:“古有记载,一妇人因嫉妒妾室受宠,寻来古方喂于池塘莲花之中,后将莲花赠与夫君,引得夫君为其神魂颠倒,几日后其夫君突然病倒,此妇人也狂疯至死。后其妾室以血喂其夫主,方解得此毒。后世可知,此毒之解药,唯真情之人之血。”张治顾不得许多,忙前往昭宁殿复命。“真情之人的血?”皇后对于张治的话其实半信半疑,但如今雍帝昏迷,已经危在旦夕,皇帝是一国之主,国不可一日无主,再不好起来,这天下就都快知道了。“虽本宫觉得你是无稽之谈,但如今的境况却也只能勉力一试,后宫妃子都是皇上的人,自然是愿意献出自己的血,不过,要如何知道,谁,才是这个真情之人?”张治其实也没什么把握,不过依现在的情况,他也只能奋力一搏:“娘娘,不若先叫来各位娘娘小主?”皇后这才传旨下去。 若说往日,众宫妃或许还有闲心打扮争锋,可如今皇帝昏迷,皇后又在此时召集众人,大家一时心里都有些不安。唯有田承旨步履从容,竟是一点也不担心。众人以她为首,一进来就齐齐跪了下来。“免礼吧,叫你们来时是因为张大人已经找到了治愈陛下的方法。”众人一听立刻松了口气,有些人脸上立时有了笑容。“不过,如今这解毒的关键,却是要看你们的了。”此话一出,刚刚轻松下来的气氛一时又变得紧张起来。顺贵人最先沉不住气问到:“皇后娘娘,不知,这解毒,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张治见皇后朝他递了眼色,忙走上前:“诸位娘年小主,此事便由微臣来说明。陛下此次中毒颇为蹊跷,所中之毒也十分棘手,微臣遍查古籍,终寻得解毒之法。此法也并不复杂,只需要借诸位娘娘小主的一点血。”整个昭宁殿几乎立刻安静了,有些不受宠年龄还小的小主几乎当场瘫在了地上。皇后眉头紧皱,有些不满这些人:“不愿的,本宫也不强求。只陛下此毒唯真情之人的血才能解开,本宫会以身作则,率先献血。”真情之人立刻让很多人的脸上显出了期盼之色,顺贵人和林充容此次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跃跃欲试的意思,若此次献血能够解开皇帝之毒,就证明自己才是对皇帝有真情之人。一时间,整个大殿又是另外一片景象。皇后也不多说,只按照张治吩咐将血滴在碗中,由张治唯皇帝喝下,可惜没有用。接下来顺贵人,林充容等人也一一献上献血,可惜也都是无用。田承旨脸上挂着真挚而甘愿的神情,她毫不犹豫地用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臂:“臣妾感念陛下与娘娘厚爱,无论是与不是,成或不成,臣妾都无怨无悔。”这一番剖白感人肺腑,连皇后都几乎垂泪。张治接过碗时其实十分紧张,田承旨已是最后一人,若还没有用,自己的罪就打了。不知是内心祈祷得力还是田承旨感动天地,在喝下田承旨的血后,雍帝竟然缓缓醒来。这一醒,代表了田承旨才是真情之人。 七月里的天气已然十分炎热,碧玺走进来时,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小姐,您听说了吗?前几日宫中的莲容华死了,说是得了急症。而且,田承旨又重获盛宠。”洛平堂着说个不停的碧玺,眼里闪着笑意:“你倒是消息灵通。”“小姐,可不是奴婢消息灵通,是大夫人院子里的瑞华,大夫人如今可高兴了。”洛平堂再不注意碧玺,她的目光飘过窗户,落在了院子里的玉兰树上。田承旨复宠,莲容华身死。黄锦涛再无翻身可能,博国夫人了却一桩心事,田氏再度夺得庆国公府后宅的话语权。而雍帝,因为一个寻芳引,身子受到了极大的损伤。这一切,还真是皆大欢喜。她突然想到此刻心中不好受的范氏和卫天齐又会想些什么办法补救?顿时心情更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万重天 台笼之上有奇女子,以纤弱之姿护寡母幼弟,得圣人之宠母仪天下,皆称重夫人。碧湖山庄建于大狮之前,是诡谲之所,是兵家必争。可惜即使是华国铁骑,都无法打开碧湖山庄的大门。重夫人此人,只能是一个传说。 洛平堂相信重夫人的传说,但若说碧湖山庄的大门无人打开过,她却是质疑的。宫中翻云覆雨,宠妃斗法,田承旨虽重获盛宠,只位分却没有往上升一升,虽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底不是位列妃位,很多事再不比从前。这一点,洛平堂总觉得那个平日里极没有存在感,甚是贤惠大方,柔嘉表度的皇后一定是做过什么,毕竟镜氏一族的女子总是不同些的。 再次来到碧湖山庄,洛平堂是一个人来的。她身边只带了阿大,阿大有些拳脚功夫,必要时还能护住她一点。站在水榭之中,她第一次好好看了水榭一眼:“拾步升?”对面的楼阁依然显得十分低调,但洛平堂却非常在意它,上次用它试探镜天穆,果真得到他的激烈反应,但洛平堂不敢断定那反应是真是假。楼阁与水榭之间并无通道,甚至可以说,那楼阁是独立于水上。镜天穆是如何过去的?对了,是船。她盯着楼阁许久,突然感到有人影在楼阁中出没。随后,镜天穆的身影出现在窗户边。没有躲闪,两人就这样对视着。洛平堂墩身行礼,然后在水榭坐下,不一会儿,一搜小船便随波而来。镜天穆自然知道洛平堂是有意而来,只他面具戴惯了,一时不舍得脱,于是依然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洛姑娘一个人?倒是有雅兴走这么远。”“好景需细赏,路远方显诚意。”洛平堂并不打算和镜天穆虚与委蛇,她时间有限且能力不够:“镜公子,你我不必客套,我今日前来是有事相商,大家不如开诚布公。”镜天穆看着洛平堂,他多少知道之前英郡王府的事情有庆国公府的影子,但如今他更怀疑与眼前这个女子有关:“洛姑娘莫不是找错人了,我是纨绔惯了的,一向只懂吃喝玩乐。”“万重天,碧湖山庄的前身是万重天。”洛平堂用的是肯定的语气。镜天穆的脸色这才变了。 “你知道什么?”“我知道的很多,但也有很多不知道。比如重夫人的故事我是知道的,重夫人是镜氏女我不知道,我是猜到的。”镜天穆的神情已经非常平静了:“仅凭我出现在这里?”洛平堂摇头:“不,这里是碧湖山庄唯一对外开放的地方,任何人在这里都不奇怪,不过我很幸运,曾在一本古书上见过万重天的描述,里面曾这样说:夫人毓秀,出宝棂塔,献河昗以图天下安稳。宝棂塔在建辽,而河昗是镜氏之宝。”镜天穆突然笑了:“你很聪明,这我早就知道,可我非常在意,有些事不是聪明就能做到的,你一定还有我不知道的秘密。”“既如此,不如你我合作?”“你要与我合作?为了什么?”洛平堂站了起来,她的手抬了抬:“镜公子须知,我与你目的是一致的,这个在朝国寺我就说过。为了取信于你,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卫天恩献珍宝得圣宠,那个宝物是天机图。”镜天穆眯着眼睛看着洛平堂,他仿佛陷入了沉思,良久才突然露出一个笑:“竟是,天机图吗?”随后,他招来一搜小船:“洛姑娘,想要游湖吗?”“荣幸之至。” 楼阁只是入口,从楼阁进来,看到的是四扇门。洛平堂知道,这是通往万重天的入口,需要自己做出选择。“宝棂所指,乃建辽之东。若后世得以庇之,非大善不可为。是东门。”镜天穆此时眼中已满是欣赏之色:“洛姑娘,请。”东门一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两句诗刻在两边的石柱之上:“世已荒古愚世人,天从虚幻明天下。”洛平堂看了镜天穆一眼:“愚世明天?镜氏到底不同凡响。”再往里走,又是另一番景象,室内虽没有金碧辉煌,但旧物古器众多,许多东西乃不世之宝,若现于世,比能引得天下人争夺。洛平堂只在意一样东西:“这拂尘,乃道家之物。”“拂尘嘛,都是道家之物,这里的每样东西不是帝王所赐就是名家圣品。”镜天穆在说这话时嘴脸扬起的孤独算得上不屑。洛平堂看着眼前的拂尘:“人人都说,河林四子,长子文武双全,次子英武不凡,三子惊才艳艳,唯四子不学无术。其实不是不学,是隐藏。镜氏有天下人都觊觎的财宝,这暗处的生意,总要有人负责。”洛平堂一番话几乎将河林王府的底牌都掀了出来,她懂得适可而止以及利益互换:“不过镜公子不用对我防备,我既知道了镜氏的秘密,自然也要交出我的诚意。卫天恩所献之天机图,是我交给她的。”镜天穆顿时神色严肃起来:“天机图竟在你手上?”“自然,天机图而已,并不足以打动镜公子,可是相比镜公子也知道,天机一门立世,看的不仅是天机图。”“还有天机策。”洛平堂听到镜天穆的话,扬起了一个奇异地表情:“你果真知道。对,就是天机策。得天机策得天下,镜公子,你难道不想知道,它在哪里吗?” 回程之时,洛平堂绕去石里巷子,她为宫月特地请了师傅,如今见宫月琴棋书画已经十分熟练,便知她是狠下了一番功夫的。洛平堂很满意宫月的努力,待回到庆国公府后,便吩咐荊亘留意卫天齐的行踪。这里有了准备,总要有个不错的偶遇。 镜天穆回府的路上也一直在想,明明只是一个知县之女,怎么这个洛平堂又会与天机门扯上关系?若单只聪明,这天下间聪明女子不在少数,但若是有洞测天机之能,洛平堂便只能为镜氏所用。镜武穆路过时,看到的就是小弟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怎么今日回来的这样早?没找到可以戏耍的地方?”镜天穆一看来人,顿时翻了个白眼:“二哥,不要每次都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这样别人会误会我是一个纨绔的。”镜武穆被他理直气壮的话给逗笑了:“呦,我竟不知道,原来小弟你不是个纨绔啊?那些个名声,竟都是旁人污蔑于你?”难得机会镜武穆,镜天穆决定今天晚上要找镜虎城好好商量一下。 若说家中有谁与镜武穆最为相似,大概就是河林王镜虎城了,不过不同于镜武穆的有勇无谋,镜虎城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老狐狸。当他看到站在他书房的镜天穆时,眉宇连动都未动:“月黑风高夜,不会,是来弑父的吧?”镜天穆又想翻白眼了:“爹,儿子今日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说。”“竟比弑父还重要?莫不是碧湖山庄出事了。”“碧湖山庄今日有不速之客。”镜虎城这才严肃了起来:“有人发现了碧湖山庄的秘密?”“是,不过,是一名女子,她对万重天十分了解。”“你现在这样说,是你没有杀了她?”镜天穆被镜虎城身上散发的杀气惊了一下:“爹爹息怒,儿子这样做是有原因的,那名女子,可能是天机门的人。”“天机门,天机门早在前朝就已覆灭,一个女子,如何就是天机门的人?”“爹,您总知道庆国公卫天恩当日是如何成为羽林卫的。”镜虎城眯起了双眼:“你究竟要说什么?”“卫天恩献宝于皇上,这个宝就是天机图。”镜虎城已经站了起来,他发觉到自己的失态,又坐了下去:“那女子说的?”“那女子就是庆国公府的表小姐,抚州知县之女洛平堂。爹,您也知道,当今这位圣上,便是在抚州集结的势力。我怀疑,皇上,是早知道洛平堂与天机门有关联的。”镜虎城神色激动:“果然如此,可天机图既然已经到了皇帝手里,这宝便不是我们的宝。”“爹,一张图而已,天机门最重要的东西不是天机图,而是天机策。而此女,必定知道天机策在哪里。” 镜天穆从书房出来时,正碰上镜君穆:“大哥。”镜君穆是长子,一向严肃惯了,有时比镜虎城这个父亲更让弟弟们害怕。“惹祸了?”镜天穆一冷,连忙施礼:“大哥休要误会,我是与父亲有事商量。”“你竟然有事和父王商量?”虽说是不同于镜武穆的森冷的语气,不过话中怀疑的态度还是一样的。“大哥,我也是有正经事情的。”镜君穆只是摆摆手,不甚在意的样子:“行了,去吧,娇娇刚才还在找你。”镜天穆只能行礼退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事发 雍仲宁称帝已经三年,不过短短三年,他却生出沧海桑田的感慨。善然大师曾为他卜卦,他的命数撑不过四载,他的王朝只有六年。因此天下都知,雍帝厌恶四六七这三个数字,连皇子排名都是避过了。然而这些不过是自欺欺人。他有一个可以毁了他也可以救他的秘密,只如今,还不能急。 恭海小心地将茶杯挪到了一边,他原先和雍仲宁一样,都是大狮太子旧部,不过雍仲宁生性多疑,即使有当时的情意在,如今也只能是君臣有别。“陛下,天色已晚,该歇着了。”雍仲宁有些疲累地站了起来:“都这么晚了吗?”恭海伏身:“是啊,陛下,奴才瞧着灯都上了。陛下今儿要去哪位娘娘宫里?”雍仲宁摆手:“不了,就歇在这儿。”恭海应是,退了出去。月亮已经升起,暮色笼罩大地,这皇城的景,总显得森然而冷冽,若能在命数之前得到月神,一切就一定会改变。雍仲宁的脸色沉重,带着怪异的势在必得。 “皇上歇在了天和殿?”田承旨几乎是将手中的梳子扔了出去,她复宠多时,可惜皇上竟一点复她位的意思都没有,虽喜怜宫早已恢复宫妃朝拜的盛景,可只要她一日不是妃位,这后宫之中的事务她便一日插不上手。宝玲突然从外面进来,行走之间颇是慌张:“娘娘。”田承旨见她如此,眉头一皱:“怎么这般慌慌张张?”“娘娘,桐梓轩出事了。”“你说什么?”“奴婢见皇后娘娘带了人去了桐梓轩,说是,福承德私通。”田承旨一下子站了起来:“私通?这个蠢货。”宝玲被田承旨的怒火吓到了,人也跟着发起抖来:“娘娘,这,福承德私通,与娘娘并无干系。”“你给我闭嘴,福承德虽说与我撇清了关系,可这是后宫,我就怕,她们妄图通过福承德攀附到我身上。走,去桐梓轩。” 桐梓轩此刻已经是火光四现,福承德衣衫不整瘫在地上,旁边只有一件男人的外袍。皇后的脸色相当难看:“给本宫查,本宫到要知道,是谁这么大胆,敢秽乱后宫。”田承旨赶到时就知道自己来错了,这件事最不应该出现的就是自己。福承德一见到田承旨立刻扑了上去:“承旨娘娘,臣妾没有,娘娘救救我。”没等田承旨说话,皇后的脸色都变了:“怎么本宫竟不知道,如今这后宫是田承旨在管了?”田承旨立刻踢开了福承德,跪了下来:“皇后娘娘息怒,臣妾一向谨守本分,这福承德私通,定是见证据确凿,要攀附臣妾。”福承德已经被侍卫压住并塞住了嘴巴,她拼命摇头,直到宫人来报,私通的男人抓住了。竟是三皇子身边的江西平,待看到带人进来的是李湖后,田承旨的一颗心才安定下来。皇后几乎要被福承德的不知羞耻气疯,可这是皇子身边的人,这件事已经不是她能一人做主的:“将他们分别关押,此事,还要禀告了皇上再做决断。”临走之前皇后深深地看了田承旨一眼,这一眼几乎让田承旨心肝俱颤。今日,她果然来错了。 福承德私通的消息传的很快,待到天刚擦亮,皇后已经到了天和殿,雍帝看着没什么表情,他一向不喜形于色,这是帝王做惯了,可恭海明显能感受到雍帝内里的怒火。“一个皇子,身边竟都是些这样的东西。”恭海知道,雍帝其实并不在意福承德,可这事牵扯到三皇子,却是雍帝不能容忍的。“所查属实吗?”“回陛下,证据确凿,那江西平是三皇子的内侍,却没有去势,且识文断字,桐梓轩里有几封他亲笔写的信。只不过,承德娘娘一直在否认。”雍帝的脸色更加冷漠,形容间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让皇后进来吧,总是后宫的事。”雍帝一句话,这件事就只能埋死在福承德身上。 皇后镜音华是个聪明的女人,雍帝宣她进殿时她就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了。她与雍帝感情不深,时刻扮演的也是一个皇后的角色,只难得,有如今这样温情的时候。“你来啦。”“是的,陛下,江西平是三皇子身边的,这毕竟关系到前朝,臣妾是怕。”雍帝却摆摆手:“此事交给你,至于其他事,不必你来操心。今日要说的,是另一件事。”皇后从雍帝的表情中看不出什么,她向来不了解这个男人。“说来你兄长也不小了,没有打算再娶一个?”这话已经十分不讲究了,不过皇后似乎也并不在意:“臣妾兄长一向粗鲁,怕是没什么人能看上他,臣妾担心的是四弟。”讲到镜天穆,雍帝似乎很开心,脸上也有了表情:“这倒也是,怎么你有看上的人家?”皇后顿时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陛下,臣妾看上的真不少,可这些也要四弟配合,他那混世魔王的性子,真不知道谁能管住他。”皇后出来后,是直奔桐梓轩的,福承德还在叫冤,不过一夜之间,脸上已显出老态。皇后看着这个女人,神情有些怪异:“你既是声呼冤枉,如何拿不出证据?要知道,陛下是不会容得下你的。”福承德看见皇后,绝望的脸上刚有点期待又被这句话打趴了下去:“成妾冤枉,臣妾真不知道,臣妾没有做。”“无论你有没有做,福承德,今日,本宫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死咬着不松口,到时连累三皇子,二,本宫这里有一尺白绫。就看你怎么选了。” 福承德是个懦弱的女人,可她知道,今日,是必定要做一个选择的。她呆呆的坐在桐梓轩的地上很久,久到她以为这一切都回过去。可三皇子不能有事,这是她的儿子,是她的希望。皇后快要走到昭宁殿时,传来了福承德自尽的消息,她突然一声叹息,抬头看向天空,一股怅然涌上心头:最是无情帝王家,生不由己死亦然。“宝妕,去查查那个江西平。”宝妕退下,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身影。 雍景图在听到福承德自尽的消息后,就再没出过皇子所。他不如其他皇子,却也知道福承德会自尽不过是为了保全他,而自己的母族福家,也不过一个小小的氏族,自己的外公也只是一个礼部侍郎,他唯一能做的不过是沉寂下来,最好不要再有什么其他举措。而田承旨,雍景图不相信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恶因恶果 宫中之事,有端逢做信鸽。雍景鸿势力太小,除了消息灵通,再不能办什么大事。福承德之死,是田承旨母子失宠的第一个信号。雍景鹏算计福承德以期断去雍景图后路,想必自有后招将福氏一族收归旗下,只田承旨这一去,不知道会不会破坏他的计划。“福有年只是礼部侍郎,且福氏一族再无人比福有年官位更大,如今福承德也已经死了,他们有什么是雍景鹏想要的?且雍景鹏怎么能肯定这些人不去支持三皇子呢?”这是洛平堂最想要知道的,如今庆国公府相对安静,洛平堂也乐的轻松,平日里与齐老太君念经,日子也过的飞快。雍景鹏这个人,实在是个不得不关注的人。 雍景鹏的计划里,雍景图不该是现在这样的表现。福承德身死,私通这样的罪名只要定下,是很难再翻身的。以雍景图的性格,要么是从此躲起来,要么寻求自己的庇护。可是如今,雍景图却开始在上书房行走,虽是求学的姿态,到底是进了圣人眼。雍景鹏不知道他是歪打正着还是故意为之。若是前者,自己略花些心思,总能叫他回心转意。若是后者,那雍景图就会变成一个阻碍,势必也会变成对手。“殿下,承旨娘娘让小的传话,说那一日,她去了。”德庆并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不过雍景鹏听了脸色瞬间扭曲了一下。竟是这样?雍景图虽懦弱无能,但并不代表他蠢,当日田承旨若不出现,如今的局面会好看上许多。“看来,是后者呢。”雍景鹏摩挲着手中的一方镇纸,他柔美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看上去十分阴森。 而此时,洛平堂正在花园里喝茶。闺阁小姐的生活,说是惬意,却也单调。虽说近日三房关系大不如前,但到底是暗地里,是上一辈。姐妹相处,还是单纯些好,卫长署来年就要嫁人,卫宝珠和卫玲珑也都相看起来,卫茜茜虽不得宠,但到底还有一个嫡母,唯洛平堂,庆国公府三房似乎有志一同,通通疏忽了她。洛平堂并不在意,她对如今三房的状况十分满意。“大姐姐,你见过那桐乡侯的公子吗?满不满意?”卫宝珠一向好奇这些,就连卫玲珑都挺了挺身子,卫长署的性格大气端庄,也不太拘泥,但到底事关自己的终身,洛平堂却从一旁插了进来:“你们这样问妙儿姐姐,姐姐会害羞的。不如问我啰,那日宴席我可是不小心看见了。”卫宝珠和卫玲珑一听,立刻抛弃了卫长署转向了洛平堂:“那你快说说,究竟怎么样?”“人嘛,长的倒是周正,配妙儿姐姐只能是勉强,不过当日有斗诗,倒是有大才,定能妙儿姐姐吟诗作对,琴瑟和鸣。”这话说的已是有些轻浮,不过这会儿三个姑娘都是相看之时,闻言竟都有些憧憬。洛平堂观卫宝珠脸色潮红,神游天外,不知怎么的便想到了朝国寺的后山,那小厮的衣服荊亘已经查到,如今看来,必是莱西爵府无疑。只无论是大公子还是二公子都不重要,洛平堂有些怜悯地看了卫宝珠一眼,那莱西爵府与英郡王府一向亲厚,虽英郡王府势败,到底田承旨和田氏还在,天然上是靠向八皇子的。无论是利益还是私情,卫天赐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嫁到莱西爵府。 自博国夫人之子齐世杰被杀,朔州总府的位子便空了出来。但总府衙门是一方官吏,调配城防,百姓安全全在一府之身,这个位子空了这么久,早已令人匪夷所思。朝上大臣数度争论,无奈提出的人选全被圣上驳回,一时间各党各派都陷入难题之中。洛平堂之前也对总府的空缺有疑虑,但到底不再眼前,她如今盯着石里巷子,虽然宫月已经不在石里巷子,但平民的身份,固定的住址对她来说十分重要,这件事已经开了头,是万万没有回头路的。“小姐,您最近似乎有些心神不宁?”连末替她卸下珠钗,小心翼翼地说道。“是吗?可能最近有些睡不安稳,你将碧玺叫进来吧。”连末退了出去,碧玺走了进来:“小姐,睡得不好?”“最近不知为何总是多梦,可能是平日倦怠,竟是不得好眠。”“那今晚点上香呗,总不能每日如此,很是伤身。”洛平堂点点头,她这几日的确有些不安,只如今风平浪静,哪里有什么可不安的。“小姐,这几日外面可热闹了到处都是谈论武靖侯府的。”洛平堂皱眉:“武靖侯府?谈论什么?”“那齐世杰不是死了嘛?总府一位空了出来,本来皇上驳斥了众人,却独独接了武靖侯二子的奏章,那武靖侯的儿子一向是个不通事务的,窝在工部做了一个小小的添书,如今这一事,倒叫他得意万分,见人就提,别提多丢人了。”洛平堂却猛然一惊,事关武靖侯,洛平堂就不得不想到她的三舅舅和三舅母,她的不安更大了:“碧玺,你出去吧,我要看会儿书。”待碧玺出去,洛平堂立刻拿出了石棂,她从不算家人,但今日却不得不好好算上一算。碧玺呆在外间,忽然听到一阵桌椅倒地之声,顿时走了过来:“小姐,出什么事了?您还好吗?”等了一会儿才听到里面传来声音:“无事,我不小心碰倒了椅子,不用进来了。”但其实洛平堂此刻的神情却是惊惧万分:“竟然是这样,雍仲宁这是等不及了。”只见石棂静静躺在桌案之上,其首正对抚州方向。“帝心不安,小人作祟。祸自东来,险在当中。难道,竟是总府?”这个卦在第二日,得到了应证。 范世兰第二日亲自来了客院,她脸上喜气洋洋,却让洛平堂觉得碍眼至极。“婉婉啊,有好消息。”洛平堂好容易克制了内心的怒气,脸上露出笑意:“三舅母这样高兴,必是天大的好事。”“是天大的好事,只不是我的,是你的。”“是吗?我能有什么好事?”范世兰故意顿了顿,见洛平堂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态才笑着说:“是皇上下了圣旨,升你父亲做了总府,你父亲母亲不日便会启程,到时,你就可以和父母团聚了。”洛平堂闻言露出激动的神色:“真的吗?舅母说的都是真的吗?这真是个好消息,平堂谢谢三舅母。”范世兰见她神态不似作伪,这才满意的走了。洛平堂几乎恨的咬牙切齿,只如今圣旨已下,已成定局。“荊亘,通知阿大,宫月那边该动作了。”荊亘领命出去,碧玺进了来。“碧玺,随我去慈心苑。” 齐老太君自然也是得了消息,对于马上便能见到外孙女也是高兴万分。正吩咐人收拾厢房,洛平堂便走了进来。齐老太君连忙喊她来了身边:“婉婉来,你知道啦?”洛平堂点头:“三舅母刚才来过了,太奶奶这是做什么?”“收拾收拾,把婵儿的屋子空出来。”洛平堂却摇了摇头:“太奶奶,爹爹此次是升了总府,自然是要住在总府附近的,且到底是掌管一方事宜,若是住在府里,难免要遭人闲话。平堂想着在总府附近买间屋子,一来有个安置之所,二来都在这壶里街上,日后走动也方便。”齐老太君一听甚觉有道理,便嘱咐洛平堂多出去看看,有什么不懂要问的,直接来找她。洛平堂这才安心的退了出去。不多时,便吩咐下人套上马车,出了门。她生怕在呆在庆国公府,自己会忍不住厌恶,这满府的算计叫人喘不过气,想到三房,更是恶气横生。转到石里巷子,等在路上的阿大顺势将信扔进了马车。荊亘看后朝洛平堂点点头:“小姐,事儿成了。” 范世兰等到事情都已尘埃落定,心情顿时大好,回到荷心苑时,却被告知三老爷还没有回来。脸上顿时显出不满,最近卫天齐时时晚归,回来时身上总有脂粉酒气,范世兰知他筹谋出路,逢场作戏一向是免不了的,可不知为何心里总是不安。她呆在屋子里坐立不安,也不叫丫头进来梳洗,只一位痴痴地等着,终于等来了陆川。陆川是她派去看着卫天齐的,女人的敏感多思一向如此,可惜陆川却带来了晴天霹雳:“夫人,老爷他出了焦耳胡同,去了石里巷子。”“石里巷子?那里一般是平民官家,老爷去那里也没什么要紧。”陆川却有些疑虑:“夫人,这几日奴才跟着,老爷是每晚都要去石里巷子的,这个时辰去见同僚,仿佛是有些晚了。”范世兰这才回忆起那些脂粉味道上乘,绝不是焦耳胡同的女子可以用的,能在石里巷子出没,卫天齐这是养了外室。范世兰几乎克制不住自己,但如果现在冲动,到时难堪的只会是自己。她平复心绪,转眼有了算计。 三房的暗流涌动,洛平堂自然是不在意的,她忙着看房子,壶里街的房子一向价贵,不过到底是总府,房主总要给些面子。等洛平堂定下屋子,再吩咐下人打扫一番,时间已经过去半月。而洛家和和卫婵也终于到了朔州。这一日庆国公府几乎将张灯结彩,齐老太君难得早早起身,念着多年为见的外孙女。三房齐聚也难得十分和睦,到底一母同胞,万不能在卫婵那里失了分寸。洛平堂却是翘首以盼,待看到马车缓缓停下,洛家和牵着卫婵下来时,洛平堂这才迎了上去:“爹,娘。”其余人也上前亲热招呼,一时场面十分和谐,待卫婵见了齐老太君更是热泪盈眶,几乎不能自持。留着吃了一顿午饭,洛平堂便虽洛家和起身告辞。虽洛家和进城本是郁闷,但走出庆国公府大门的那一刻,洛平堂还是不知不觉地松了口气,她走出大门时正看到一顶小轿从侧门进去,不禁看了一眼,随后露出灿烂的笑容。 种子已经发芽,恶因开花,恶果就要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第一杀 秋季已到,这一年就要过去了。卫婵知洛平堂天命,眉宇间一向有忧。洛家和到底是男子,知避不开,便想着能多做些总是好事。只皇上这道圣旨,却是将三人都困在了围城之中。自簪缨会后,洛平堂便知雍仲宁绝不会停手,许了名,自然也要许利。总府虽是小官,到底是朔州府衙,天子脚下。有了这层身份,选秀便会顺理成章。 “婉婉,你是说,皇上会重开选秀?”洛家和不敢相信:“立国不过三载,不事休养生息,竟要选秀?这是乱世,皇上这是要干什么?”洛平堂制止了洛家和的激动:“爹,帝位才是最重要的,我身负乱世命格,雍仲宁不会放过我的。”两人在书房谈话,内容自然并不美好。因着洛平堂出府早有准备,遂将荊亘也带了出来,只连末到底是庆国公府的人,仍是回了大房。卫婵进来时见父女两人还在说话,脸上就带了笑:“竟是有说不完的话,我这亲生的闺女哪里还记得她有个娘。”卫婵抱怨的样子着实好笑,洛平堂连忙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娘可冤死我了,女儿最爱的便是娘亲了,爹爹什么的,哪里比的上您。”洛家和在一旁翻白眼,露出无奈的样子。家中一向和睦,因着洛平堂的身世,夫妻二人总要心疼一些。三人说说笑笑,倒也驱散了洛平堂心中不少的阴霧。是福是祸,总是要来,既避不过,且面对吧。 雍景鹏近日却十分郁闷,雍景图仿佛一改前貌,竟是在圣上那里留下了印象,如今与福有年的联系更加紧密,甚至与大皇子雍景谭突然亲厚起来。若福有年最终倒向大皇子,那礼部必然是一块废棋,而且,若雍景图在大皇子处多说了什么,那么自己无疑会变成靶子。他心中焦急,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李湖站在那里,仿佛并不存在。“李湖,你可有什么办法能让我那三哥不要乱说话?”李湖是个奇怪的人,他似乎总是能有一些好的想法,可这样一个人却是个太监:“殿下,您是主子,这个问题得问您自己,您要如何做?”这话其实有些逾越,不过雍景鹏却并不在意。他看着李湖,从李湖拱着的身体里似乎要看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李湖,只有一种人才不会乱说话。”李湖抬头,神色里却是讨好的笑容:“殿下英明,十旦日是先帝生辰,殿下需早做打算。”雍景鹏这才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 与太后生辰不同,十旦日是一个忌讳,一个除了圣上无人敢提的忌讳。圣上无父,世人皆知。这十旦日不过是圣上记住屈辱和被抛弃的日子,这一日,整个朔州都会陷入沉寂,横亘在每个人之间的是难以言喻的恐惧。雍景图是在去上书房的途中被雍景鹏拦了下来,他不再是之前的懦弱样子,因着福承德的死,他的眉宇间总算带出了冷冽,不过对于雍景鹏的忌惮还是从身体里透出来。“三哥,你如今似乎总是躲着弟弟,是弟弟做错了什么吗?”就是这样虚弱的模样,可雍景图却仿佛看到了毒蛇吐出了信子。“自然是没有,八弟怎么如此想。只我母妃去世,三哥也懂得了些道理,总要努力学上一些。”雍景鹏却笑了:“是为弟的不是,太过多思。三哥一向爱护弟弟,如何会躲着我。父皇喜爱儿臣和睦,兄弟扶持,是为弟小人了。”说罢,便拱手退到了一边。雍景图虽有些急智,只与雍景鹏比起来到底不如,见雍景鹏上来说话心里早已戒备,如今只觉得有些心虚。 上书房多是成年皇子行走,雍景鹏和雍景鸿还不在此列,因此说来不过四人。大皇子雍景谭和二皇子雍景河是嫡子,一母同胞,自然亲厚。五皇子雍景时为人冷硬高傲,因着莲容华之死,虽低调很多,但到底性子偏执,平日里是不太和其他皇子相交的。雍景图有心与大皇子相谈,但一来并不知道雍景鹏的手段,二来他对雍景谭也不是十分信任。大家各有心思,整个上书房反而比较平静。十旦日便在明日,宫中难得有志一同,无论是皇子或是宫妃都安静了下来。雍景图回到皇子所时,天色已经暗下来。皇子所安静的渗人,有风呼号而过,没入夜色里,如同鬼泣。 碧玺挑出灯芯,房间里顿时亮了起来:“小姐这个时间还要读书吗?”洛平堂摆摆手:“只是睡不着,你下去吧,我再坐坐。”碧玺退了出去。明日便是十旦日,所谓先帝祭日。可惜皇城之中有贪有欲,明日是不会平静了。洛平堂拿起一本书,赫然是《般若波罗蜜心经》:“般若波罗蜜多,智慧至彼岸。般若即是离妄。何以能离,不住妄心故。以不住六识故,不著五蕴;不住七识故,离于五蕴,度一切有苦;不住八识故,离一切相,于一切法逮得清净;不住菩提一真如心故,离于身心,了知一真如心性同一切法性,得现清净圆觉。妄心吗?人若无妄心,这世间便皆是无畏之人,算不算得上是另一种妄心呢?” 宫人在十旦日的清晨发现了雍景图,他倒在住和宫的院子里,身边是烧完的灰烬。一个皇子死了,死在了先帝宫中。于是宫人之间,冤魂索命的消息还是传开了。雍帝是怒的,可他依然是平静的,这种平静带着风雨欲来的恐惧,让这个十旦日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张治是太医令,他几乎暗叹自己倒霉:“回陛下,三皇子并无中毒迹象,是,心悸而死。”心悸,无非是先天不足和后期惊吓,显然张治的意思三皇子属于后者。雍帝此人号称枭雄,但其实最信鬼神,敬畏天地。三皇子之死在他看来是上天给他的警告,正是应证了善然之说。他挥手让张治退下,之后再无动静。 雍景图之死,洛平堂是早就料到的。端逢送来信件,带着不可拒绝和雍景鸿展露出的狠辣:“主子说,向您讨一个法子。”“法子?”洛平堂随手拆开信件,却没有看:“你们主子手眼通天,连皇帝身边的人都能收买,需要向我讨法子?”端逢却不为所动,她冷硬惯了,遇到这样的调侃也是面无表情。洛平堂却站了起来:“若要闹大,便祭出凶手,一个足够让皇上忌惮的凶手。若想化小,便证实鬼神之说,最好是雍景图冒犯先帝,惹怒鬼神。”端逢听完行了一个礼,消失在夜色中。第二日,宫中传来消息,三皇子忽得急症,已不治而亡。听到这个消息后,洛平堂只是翻开了经书,她看向天边,从眼里透出十分的讥诮。雍景图的死会是皇城里第一个,也是大雍王朝崩塌的信号。 而自己,只需要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病因 暑气刚过,秋色渐浓。宫月进府已有两月,她仿佛是不败的春天,总能引得卫天齐倾心不已。范世兰惧她连末的长相,恨她过人的心机。可范世兰知道自己不能闹,她已与卫天齐离心,自己又无子只得一女,这份屈辱只能自己吞下去。 宫月不算美,她自己也知道,在石里巷子设计了与卫天齐的相遇,她其实并不确定自己能走到如今的地步。她总是笑的,这笑里有对卫天齐的爱慕也有对范世兰的恨意。“范氏无子,若你能得一子。”她懂这句话的意思,表姑娘保她一命,那么无论如何,她都要在这庆国公府挣得一席之地。“琼芳,老爷回来了吗?”“回姨娘,还未曾。今日是月初,姨娘,老爷他”琼芳欲言又止。宫月却没什么表情:“月初又如何?老爷是天,怎么去哪儿还要看日子?”这话已经委实嚣张,可如今三房都知道,这位新来的月姨娘很是得宠。琼芳听罢退了出去。宫月却将身上的衣服换了下去,她的手指有些颤抖,不细看是发现不了的。这是断指留下的后遗症,再治不好的,所幸卫天齐不爱琴,宫月靠的也不是琴。她每次看到自己的手,内心的恨就会多添一分。 “迟早,这些恨会不断累加。要得到男人的心,要让范氏痛不欲生,要让桑枝付出代价,要成为人上人。这些妄心,会让宫月成为三房的噩梦。”洛平堂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如此,才能达到我所要的结果,那么,镜公子今日与我巧遇,莫不是只想知道宫月的事?”镜天穆挑挑眉,露出一抹笑容:“你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我会知道宫月的事?”洛平堂拿起一旁的茶壶:“飞燕寻梅落金河,踏马行舟烟锁楼。小女虽深居闺阁,落金河的名声还是听过的。”镜天穆几乎要赞叹出声:“你倒是让我十分意外,天下间知道落金河的人不少,但知道落金河是我镜氏一族的人却不多。你也说你深居闺阁,如何能知道?”洛平堂却笑了:“镜公子坐了半日,还不打算说出来意吗?若只是到这立酒庄喝茶,那么恕我不能奉陪了。”镜天穆见她起身要走,顿时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请留步,你果然是一点亏都不能吃。今日来,是想请教洛姑娘几个问题。”洛平堂转身看了他一眼,这才慢慢地坐了下来:“请教不敢当,不过既是请教,大家有来有往才好。”镜天穆点头:“当是如此。洛姑娘自来朔州一向深居简出,不过倒是在石里巷子经常见到你的身影。”洛平堂再添一杯茶:“镜公子不必刺探于我,大家都有秘密在身,不防告诉你,那石里巷子原是我置给宫月的,目的嘛,如今你也看到了。我十分厌恶庆国公府,尤其是三房。至于其他要请教的,镜公子不防等一等。我这里倒有一笔交易要与公子商谈。”镜天穆一愣,一时露出更加无奈的笑。 “交易?既如此,洛姑娘请说。” “京郊的游堂有百年之久,世人皆传其堂内有万株紫河车。”镜天穆几乎要被眼前的女子惊住了:“紫河车?那是邪物,游堂之中绝无万株。”“至少你没有否认有,我只需要你帮忙透出消息,紫河车食之,不仅可保青春永驻,美貌长存。且能一举得男。”“给谁?”“范世兰。”镜天穆沉默了,他看了洛平堂好几眼,最终说了一句:“紫河车只能断人子嗣,且”洛平堂打断他,她只是轻轻地笑了笑:“我不在意。那么镜公子,这个交易你做吗?”“那于我又有什么好处?”“簪缨会,想必公子是知道的。不如我送公子一卦?”她突然站起身,朝向皇宫的位置看了一眼:“承旨病了,病因是喜。只公子需谨慎,他人之喜或是中宫之祸。”镜天穆从立酒庄出来时,还有些恍惚。他此时对洛平堂又多了一些别的看法,不过如今最重要的是证实洛平堂的话是否是真,他不敢冒险,毕竟博国夫人之子已经死了。“丁淘,进宫。” 喜怜宫的确有些不同寻常,田承旨一向要强,即使已不在妃位,但仗着帝宠,一向爱插手宫中事宜,如今却因为一点小病突然闭门谢客,安分守己起来。这一病顿时让宫中众人心思各异,纷纷猜测田承旨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病。皇后谨慎,多次派遣太医前往医治,所得结论也是大同小异,无非思虑过重,郁结于心,但镜氏女天生敏感多思,既是查不出问题,却直觉上要远离田承旨。今日大早,皇后便觉心神不宁,隐隐中总觉得有事要发生。果然不出一刻,宫人慌张来报:“启禀娘娘,喜怜宫出事了,田承旨小产了。”“你说什么?”皇后几乎立刻站了起来:“不是病了吗?怎么如今小产了?”一瞬间,皇后感觉到深深的阴谋气息:“皇上知道了吗?”宫人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皇上已经去了,太医查了,说是,说是”“说是什么?”“说是平日里熏香,香中有毒。是落合香。”皇后知道,麻烦来了! 镜天穆刚进宫,已然得到消息。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不知是因为变故还是因为洛平堂。“确定是落合香?”来报的宫人点头:“已经查实,的确是。宫中人皆知落合香唯皇后娘娘用,如今,形势堪忧。”镜天穆却突然停了下来,他的脸色依然十分可怕,却不在发出咄咄逼人的气势,而是突然沉寂了下来,他看了这个宫人好几眼:“既如此,这便是圣上的家事,事关皇家子嗣,想必圣上自有定夺,烦请公公回禀,天穆这就回去了。”说完并不等宫人回答,便转身走了。他走的着实干脆,让那宫人愣在了当场,半晌才气急败坏地走了。丁淘不解,可看镜天穆脸色阴沉,也并不敢问,却见镜天穆并不回河林王府,而是往立酒庄而去。 洛平堂站在立酒庄二楼厢房的窗边,看到镜天穆时,甚至露出了愉悦的笑容。“公子来的到快,怎么是已经证实了吗?”镜天穆看着他,突然说到:“这个交易成了,甚至我可以帮你善后,只要”“放心,我一定奉上诚意。我刚刚也说了,田承旨此病,病因是喜。既是喜,如何就查不出来呢?自古喜事生变总有因由,找出这个因由,公子觉得如何?”两人达成共识,随后分道扬镳。 洛平堂回到家中,对于皇后之劫显然还有疑虑,她并不在意皇后生死,只如今唯皇后能压制田承旨。若少了这座大山,她怕田承旨和八皇子反弹地不够厉害。有句话怎么说的呢: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淈,动之愈出。若不多添些柴,火怎么能越烧越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南安铃医 田承旨卧病在床,皇后虽遭斥责,但仍然管理宫务。圣人裁夺一向有其深意,田承旨虽心有不甘,到底不容置喙,只恨自己位低,一时更加野心勃勃。皇后行事愈发谨慎,她不知圣人何意,此事疑点重重,总要好生查探一番。 自三皇子死后,虽表面平静,但宫中鬼神之说日益猖獗,一时到了人心惶惶的地步。如今又出了田承旨之事,皇后渐渐觉得力不从心。圣旨之后三日,河林王世子夫人莫氏进宫觐见,带来了一个消息。“南安那边的铃医?”皇后若有所思地看了莫氏一眼,大雍积弱,时局不稳,自建朝以来民生混乱,不知何时天罚之说甚嚣尘上,这铃医一说来自大雍东边的一个小国南安,据说是专治无解之病。“铃医行巫蛊之术,是南安蛮夷,如今你透出这样的消息究竟是何用意?”莫氏面上不显,只朝皇后伏了伏身:“娘娘容秉,这铃医虽说是南安蛮夷,不过巫蛊之说却实属无稽之谈。此番宫中接连有事,多是说不得之事,您想那太医院的多是国手,却都诊不出一个喜脉,生生累得承旨娘娘小产,这事说不得就是惹了天罚,既太医院诊不得,不如叫铃医来诊,若是惹了天罚,这事儿,便要仔细些了。”话里的意思已然十分明显,皇后听后露出舒心的表情:“此等刁钻古怪的法子,想必有事淇河的主意。倒是你们,竟一个个地也都纵着他。”语气里却是少有的高兴,莫氏施礼:“如此,臣妇这便告退了。淇河说,初六是个好日子,他要来给您请安呢。” 初六,是万寿节,普天同庆! 帝后同喜,万民来贺。是偏安一隅的自欺欺人,亦是乱世之中的抱团取暖。洛平堂冷眼看着家家户户挂上红灯笼,脸上露出喜气洋洋的神色。她不爱这种表面的繁荣,从内心里厌恶这大雍的一切。皇宫之中张灯结彩,气氛却十分冷凝,本该帝后同喜,雍帝却难得去了喜怜宫。整个后宫如同湖面投下了巨石,一时都在观望。不过皇后却心情不错:“你今日来可曾带了礼?”镜天穆几乎要被皇后的话问住了:“娘娘这是在跟臣弟讨要礼物?”“怎么你来拜寿竟是不带礼的吗?”镜天穆挥手,一个女子走了进来,这女子即使隐于厚重布衣之内,仍不能抵挡其美貌无双,可惜脸上却是没什么表情:“南安芮姬,参见皇后娘娘。”“南安?你便是那个铃医?”皇后的语气太过惊诧,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镜天穆让芮姬退下:“娘娘,她是铃医也是女子。”皇后知道这是要芮姬进宫的意思了:“你要献此女给皇上?可你要如何掌控她?”镜天穆忽然想起洛平堂的话,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娘娘无需担心,南安铃医皆为石女。”皇后几乎要站起来:“石女?可是从未听说过。”“这是铃医机密,臣弟也是偶然得知。娘娘只需将她引见给陛下,以选房侄女的身份。”这,便需要一个巧妙的相遇! 金莱园总是荷灯长明,万寿节里,雍帝总要在这里看上一看。路过御花园的水榭,看到皇后正在与一个布衣女子说话。他并不如何觉得愧对皇后,只这样的日子,到底是自己偏心了些。“梓童,怎么还没有歇下?”皇后等人立刻起身行礼,雍帝这才看清布衣女子的样貌,这一看雍帝的表情突然变了,他仿佛被什么回忆勾住,竟是完全没有了反应。“陛下?”皇后看见雍帝直勾勾的眼神,不禁狐疑地看向了芮姬:“陛下?可是臣妾这侄女有什么不妥?”雍帝这才回过神,他的眼神晦暗不明:“梓童?这位是?”“回陛下,这位是臣妾的远房侄女,芮姬。”芮姬虽行了礼,脸色却是一如既往地冷。雍帝却仿佛并不在意,他甚至露出了笑意:“芮姬,这倒不像是大雍的名字。”“回陛下,芮姬是南安人,臣妾有一远房因着乱世去了南安,在那里定居了,如今时局不稳,想着将唯一的女儿送到臣妾父亲处,以期求得庇护,今日是臣弟带来给臣妾看两眼。”直到芮姬被送出皇宫,雍帝都仿佛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不过半月,后宫之中便多了一位芮美人,虽只是美人,却深得帝宠。 听到这个消息时,朔州已经迎来了第一场大雪。洛平堂不喜冬日,总觉得行动不便,出不去的日子,消遣无非就是读书写字,幸得洛家和和卫婵一向疼她,才能多看些游记杂文。镜天穆是聪明人,看到芮姬的第一眼,他几乎就猜到了洛平堂之前所作所为的用意,当然,这也让洛平堂不堪其扰。不知不觉,竟也与镜天穆通了半个月的信,他们似乎正在迅速变的熟悉起来。碧玺进来的表情其实有些勉强,洛平堂便知道那厮的信又到了。“小姐,这镜公子平时都这么无所事事吗?您看这每日一封的,要是被看到了可怎么好?”洛平堂只能无奈的笑笑,随手拆开了信,是说芮姬封美人的事儿。这事儿一早便有端逢过来说了,一时间洛平堂倒也觉得是件正经事。可接下来的内容就立刻暴露了他的纨绔本色:“时雨华兰苍雪慕,洞府佳人英雄蛊。”碧玺一听直接炸了毛:“小姐,这是情信?这个镜公子,他好不要脸。”洛平堂一听竟是笑出了声:“呀,碧玺说的对,我回信教训他。”于是提笔写下:落花有意水无情,不如请君倾耳听。碧玺说,公子你好不要脸。随后将信封号拿给了碧玺:“去吧,那人该还没走。”镜天穆打开信时,脸上的表情其实是懵的,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再多看几遍竟是放声大笑,丁淘在书房外被镜天穆的笑声吓了一跳,几乎以为少爷得了失心疯。 田承旨是恨的,眼看自己复宠,又杀出来一个芮美人,如今圣上几乎再不踏足其他妃子处,甚至破例将养宁殿赐给了她。那养宁殿是除了昭宁殿最大的宫殿,田承旨是惠妃时皇帝都没有松口,如今居然赐给了一个美人,这简直是在打她的脸。她从没有像这一刻如此痛恨皇后。这一气,还没完全恢复的身体似乎又有些不适,她近日总觉得有些乏力,腹部总是隐隐作痛,偏偏请了太医也查不出什么原因。今日,似乎疼的更厉害了。“宝妕,你去探一下,看看今日陛下翻了谁的牌子。”宝妕应声退下,田承旨陷入了沉思。南安的蛮夷,长相也没有十分惊艳,如何就能引得皇帝痴迷不已?待宝妕回禀翻了芮美人的牌子时,田承旨几乎要叫出声,果然,这个芮美人很有问题。既是皇后的远房,田承旨想自己大概是不得不防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厌胜 《玻流世志》中记载:南安妇人,见弃于夫主,行巫蛊之术,招鬼怪复仇,附身于妾者,屠一家众人,惨绝人寰。此为厌胜。厌胜,一向是宫中大忌。 芮姬是铃医,她身上多少有些邪气。这是田承旨派人查出芮美人身份后得出的结论。她素来惧怕神鬼之事,因着三皇子之死和刚刚流掉的婴儿,她时常夜间惊梦,不能入眠。如今得知身边竟有一个铃医,顿时更加心惊胆战。她自皇帝年少就跟了他,对当今这位圣人多少有些了解,当日他于抚州起义,身边是有一位高人的,信赖高人意味着对鬼神之说是了解甚至是相信的,可如今雍帝成事许久,更加莫测,倒不知能不能做出一番布置。田承旨知道,自己一旦动手,要对付的就不是芮美人这么简单了。可如今的形势所逼,再容不得她犹豫。“宝妕,传信给八殿下。”雍景鹏也是注意到这个新得宠的芮美人,他所想与田承旨不同,更多的是怀疑这是镜氏的手段。对于田承旨私下诬陷皇后,他其实大为不满,可蠢事已经做了,只能尽力善后。现下听到田承旨传信,第一反应便是皱眉,可如今局面于自己不利,若不事先知道田承旨的打算,他怕鞭长莫及。 田承旨自认有手段,有心机,可终究是内宅眼光,与雍景鹏看问题的角度也大为不同。唯一相同的看法,大概便是对于芮美人的危机感,田承旨怕失宠,而雍景鹏则怕芮美人背后有更大的动作。行动是迫在眉睫,只是要用什么手段,却还有待商榷。铃医这个身份是把双刃剑,说到底看的还是圣人的态度。“母妃当沉住气,不要因此失了分寸。那芮美人或许风头正劲,可到底只是一个美人,您先头瞒着我用一个注定保不住的婴儿去诬陷皇后已是失策,此事势必要听我的。”田承旨面上讪讪,也知自己情急犯蠢:“那件事是我心急了,那此事你要如何做?效仿福承德一案?”雍景鹏摇头:“秽乱后宫是很好的罪名,可母妃不要忘了,她是个铃医,到底是懂得医术药理的,此事不可操之过急,还需从长计议。母妃近日万不能轻举妄动。”得了田承旨的再三保证,雍景鹏才出了喜怜宫。 万寿节过后,家家户户便要开始准备过年的事宜。这是一年中的大传统,即使是乱世里,人们也总爱求个崭新的一年。后宫事务也繁忙起来,可这样关键的时候,皇后和田承旨突然都病了,太医查来查去发现两人生病时间相似,只一个是心口疼,一个是腹中疼痛,但病因却怎么也查不出来,既没有得病的引子,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后宫两位理事的娘娘倒下了,其他妃子倒是有心管理,可惜也只能力不从心,一时整个后宫都有些乱了。雍帝因着上次田承旨小产一事已经对太医院十分不满,如今更是怒气横生,不过几日已有好几位太医下了大狱,整个太医院一时人心惶惶。可即使如此,皇后和田承旨的病却一日重过一日,田承旨还好,皇后不过几日竟是连话都说不得了。于是鬼神之说再次沸沸扬扬,连雍帝都开始担心起来。 养宁殿的芮美人是出了名的冷,即使已经进了宫,还是不改往日作风,不巧圣人偏爱她这一点,连着殿内都种满了她喜欢的药草。芮姬是铃医这件事,雍帝多少是知道的,但他一向不将这些放在心上,如今见芮姬竟主动要去为皇后诊治,一时竟有些不能反应。他是一国之君,本不该如此信胃鬼神,可心中难免测测,芮姬好歹也是宫妃,给皇后和田承旨看看似乎也没什么不妥。“那如此,便要麻烦美人了。”芮美人的脸上难得露出些笑意,倒是让雍帝吃惊了一番。铃医行事一向与其他医者不同,芮姬看见病榻上的皇后时很是吓了一跳,因着皇后病重,后宫已多日不用请安,如今瞧着,皇后这样的情形只怕十分不好。她看了雍帝一眼,随后拿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陛下,臣妾需要取皇后娘娘手指的一滴血。”雍帝点头,只见她干净利落地在皇后的食指出划了一道口子,用茶杯接住,众人一看不禁吸了一口凉气,连太医都有些不知所措。只见那杯中之血呈出黑色,还散发出奇怪的香味。芮姬闻了闻,眉头一皱:“陛下,请允许臣妾去承旨娘娘处。”雍帝看见黑血时心头已是一跳,如今芮姬提出去田承旨处,是再不会反对的。于是一行人去往喜怜宫。田承旨的情形的确好上一些,但也只是能说话罢了。她听闻皇上来时其实十分高兴,待见到芮美人后,脸色顿时有些不好,待雍帝说明来意,她几乎本能的认为这是芮美人要害她,不过如今的情形已容不得她阻止,那芮姬同样干净利落,在田承旨食指处划了一道口子,依然是黑色的血和奇怪的气味,已经不容众人怀疑。 “这是何意?为何她二人皆是流出黑血?”雍帝发问。底下有太医附和:“可是中毒?可实在没有查出中毒的迹象。”芮姬摇头:“回陛下,不是中毒。臣妾在南安之时曾遇到过这种情况。血呈黑色一般有两种情况。一是中蛊,可中蛊之后的人血会发出恶臭。但如今观皇后娘娘和承旨娘娘,恐怕是第二种情况:厌胜之术。”此话一出,整个宫内都一片哗然。厌胜之术为巫蛊,是宫中大忌,如今后宫有两位娘娘中招,只怕此人还会行事。雍帝的脸色却看不出端疑,他沉默许久突然问到:“可有法子医治?”芮姬顿了一下:“办法是有,不过,是要用施术之人的血混上一味药草。如今”芮姬的欲言又止让整个宫内安静了下来。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这是厌胜,若一日找不到凶手,不仅皇后和田承旨危险,这宫中每个人都会陷入险境。雍帝似乎也想到了这点,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今日之事不得外传,有在线泄者一律处斩。此后皇后和承旨的事宜由芮美人负责,爱妃可有什么法子找出凶手?”芮姬却突然跪了下来:“陛下,臣妾得皇后娘娘照应,幸得入宫伺候陛下,如今两位娘娘病重,臣妾一定找出凶手。” 宫中情形如何,洛平堂多少知道一点。每个人的命数一定,出现变故也会被察觉。芮姬是她所荐,为镜天穆所用。但能不能完全掌控她还要看镜氏有没有这个本事。如今皇后和田承旨同时中术,无论凶手是谁,最终一定会绕不出喜怜宫。若田承旨再次失势,复宠的可能性便微乎其微。到了那时,不知雍景鹏会不会放手一搏。洛平堂摊开手中的白纸,沉思许久提笔写下:若田承旨失势,则大皇子与二皇子危矣。她知道这样做十分冒险,可她如今能合作的只有镜天穆了。雍景鸿实在危险,不是能信赖的伙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开端 芮姬在昭宁殿中,突然看向了昏睡不醒的皇后。她似乎混杂着歉疚和决绝,在地上匍匐了很久。等待,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直到太阳升起,整个昭宁殿不再寒意逼人。芮姬才站起来往门外走去。 御花园难得清净,整个冬日的煞气似乎并不能影响它分毫。有宫人从花丛中穿过,带着一身梅花的香气。芮姬爱梅,她总觉得这香气必是上辈子刻在了她的骨子里,融进了她的血液里。师傅说,她有一张可以以假乱真的脸,却永远不能成为那个搅动风云的人。以前她不懂,如今她懂了。雍帝宠她,却只是痴迷于她的脸,不是宠她这个人,他透过自己看到的不过是他想看到的人。慢慢走在梅林之中,直到闻到一丝血腥味,她停下来往前方看去,从还没融化的白雪里看到了隐约的红。芮姬突然尖叫一声,缓缓倒了下去。 梅林之中有邪祟。自芮美人在御花园昏倒,宫中便传着这样的说法,因着那一日梅林之中有血色浸没,染红了皑皑白雪。芮姬昏迷三日,醒来后只说了两个字:鬼婴。宫中顿时沉寂下去,这无疑证实了鬼神之说。而最为恐惧的非田承旨莫属。雍帝派人将梅林封住,可惜之前的血色早已不见,只留下还未融化的冰块,那日雪中映红如南柯一梦般再也未曾出现。但皇后的病情却愈发严重,几乎已是到了动不得的地步,田承旨却慢慢地好了起来。芮美人虽未明说,可宫中皆知,田承旨的孩子就是因为皇后的香粉流掉的,如今鬼婴只说更加证实了这一点。田承旨虽惧怕鬼婴,但如今形势于她而言十分有利,更是在喜怜宫中伤感图生。雍帝冷眼看着这些闹剧,直到在喜怜宫中发现了掺了药的落合香,经太医查证这其中混了生南星和麝香的气味,用着久了便会落胎无疑,可是奇怪的是这其中还有一味药是太医也没有办法查证的。“是蛮离子。并不是药,而是毒。”芮姬突然开口,让所有人一怔。“继续说。”雍帝看着芮姬,脸色看不出喜恶。“蛮离子乃南安普查族圣药。臣妾曾是铃医,有幸见过,才知它是毒,长期用会导致落胎以及腹部疼痛,但是,他可以抑制喜脉。”相比太医院,雍帝要冷静许多,他并不太在意一个已经不存在的孩子,他更在意这落合香是他人的手段还是田承旨自己的手段。 不提宫中如何人仰马翻,洛平堂如今日子过的松快,平日多看书打发时间,偶尔出门逛逛。今日却遇到了一个人:“三舅母?给三舅母请安。”这人正是范世兰,可似乎又与从前大不相同。碧玺几乎没反应过来。“三舅母如今瞧着竟是比从前还要美上许多,日后怕要有人说您是平堂的姐姐也是有人信的。”这话说的好,让范世兰心情愉悦。若说从前范氏顶多算得上清秀佳人,如今瞧着竟是美艳无比,风采绝伦。不过几个月,变化竟如此之大。两人街头告别,洛平堂不经意的抽动了一下鼻子。“小姐,这三夫人怎的变化如此之大?奴婢瞧着都快惊为天人了。”洛平堂理了理衣袖:“女为悦己者容,自古女子爱美,为此装扮打理,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只能说,三舅母更加保养得当罢了。”她口中说的轻巧,却是扬起了一个淡淡的笑意。镜天穆的动作倒是快,年还未到,这手段竟已有了成效。范世兰回来时,宫月难得在正房恭候。她许久不得夫宠,被一个宫月压在头上,之前因着心虚,看见宫月与连末相似的脸总是有些范怵,可如今她美貌更甚,勾得卫天齐对她言听计从,竟是不再惧怕,只一心想着要怎么磋磨宫月。宫月恭敬的跪在地上,她低着头,脸上却是不屑的笑:“夫人越发精神了。”范世兰却不叫她起来,她如今的气度早不知所踪,做起事来也不大顾得上脸面了。 从正房出来后,宫月的腿还有些软。琼芳上前扶住她,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姨娘可难受?”宫月摆手,不过跪了这起子时辰,对她还不算什么,当年自己受过的磋磨可不是如今能比的:“无妨,回去吧。”“如今夫人越发不要脸面,竟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姨娘身子弱,如何经得起这不时的折腾?不是奴婢说”琼芳忽然放低了声音:“姨娘不觉得近日夫人越发漂亮了吗?美的有些”宫月见她欲言又止:“邪门吗?”琼芳立刻朝四下张望了一下:“是啊,就是邪门,您说夫人不会是被附身了吧?”后宅之人多信鬼神,范氏变化太大,自然是会被怀疑的。可笑范世兰还在沾沾自喜,自以为得了男人的宠爱。宫月轻轻地摸了摸肚子,一股期待从心底升起。 自那日在喜怜宫搜出落合香,雍帝便下令严查。皇后还在病榻之上,田承旨又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一时后宫之中陷入了可怕的安静。刑部尚书刘海明奉命查案,虽觉苦恼,但到底圣命难为。这件案子邪门之处颇多,但也不是无迹可寻,只到底牵扯到皇后和田承旨,查起来有些束手束脚。“芮小主可有些什么看法?”因着芮姬是铃医,这鬼婴之事也是她先发现,刘海明觉得可以问问她的想法。“刘大人不必多礼,本宫只是懂些皮毛,那鬼婴只出现过一回,有可能是本宫的幻觉。不过关于混了药的落合香倒是有些了解。”“芮小主是指那蛮离子?”“是的,本宫是见识过蛮离子的,那是普查族的圣药,想要得到并不容易。且蛮离子的药性本宫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它除了落胎和抑制喜脉还有没有其他毒性,本宫就不得而知了。”这话一下点醒了刘海明,须知道,蛮离子是南安那边的,大雍并没有,且无论是皇后还是田承旨都是圣人的妃子,换句话说便是离圣人最近的人,若是牵扯到圣人,这件案子就不得不仔查探了。 南安普查族隐居山林,但很久之前,这一族其实是定居在宿州的,后来华国攻破宿州,大狮覆灭,普查族才举族迁移,来到了南安。旗山位于南安和大雍的交界,普查族便生活在这里。“大人,下官查到了一件旧事。”“说。”“是,天德七年,宿州曾经发生过骚乱,当时便有普查族参与其中。而当时大狮皇帝派出了大军镇压。当时镇压军的首领中有一人。”“谁?”“礼部侍郎福有年。”刘海明一惊:“福有年?他一个礼部侍郎,怎么还上过战场?”“属下也觉得奇怪,不过刑部有些旧人是从大狮留下来的,据他们说,福氏一族原先是以武传家,不知为何当年避居乡野,到了当今圣上登基才出仕,并且一改武将传承,做了文官。”三皇子之死以鬼神之说不了了之,本以为福氏一族就此沉沦,不想如今蛮离子一案竟是和福有年扯上了关系,刘海明可不相信只是巧合。若福有年当年接触过普查族,那么知道蛮离子甚至手上有蛮离子也不是不可能。如今,他必须查明福有年的动机和目的,若无关还好,若有关,此事便不能善了了。 刘海明行事迅速,一旦有了突破口,不出几日竟是查出福有年和八皇子身边的人有过接触。而正是接触之后,皇后和田承旨同时病倒。如此看来,案子脉络逐渐清晰。“三殿下死后,福有年怨愤在心,遂投入八殿下门下,其早年镇压过普查族,恐怕当时拿到了普查族圣药蛮离子,正好承旨娘娘身怀死胎怕陛下怪罪,福有年便献上此药,让承旨娘娘抑制喜脉且能嫁祸给皇后,而同时此药藏于香中,旁人闻了也会中毒,皇后病情严重恐怕是有人换了娘娘的落合香。但承旨娘娘和八殿下大概并不知道,福有年并不是真心投靠,而是这香不仅能使皇后中毒,下毒之人也不能幸免。”田承旨身怀死胎一事其宫中丫鬟已经交代,如今已是证据确凿。刘海明的这一番调查几乎直指八皇子结党营私,勾结后宫。不过雍帝却暂停了调查,刘海明不知雍帝所想,果真撂开手,不再过问。 前朝的动作并没有隐藏,刘海明有了进展的消息田承旨早已知道,这让她再顾不得装模作样,慌忙召雍景鹏见面。“您竟背着我指使我的人去和福有年接触?上次我就与您说过不要轻举妄动,您如何不听。”田承旨的脸色苍白:“我没有,皇后中毒还有蛮离子的事我一概不知,是福有年,是他,他要害我。一定是的,他是恨我害死了福承德,不,是你,他是恨你害死了福承德。”“母妃!”眼见田承旨状似疯癫,雍景鹏终于忍无可忍,拂袖离去。他如今也是六神无主,刘海明已经见过雍帝,此事是福有年有意陷害,可到底是田承旨先动了歪心,如今只能看雍帝要如何处置了。 端逢送来消息时,脸上竟带了喜气,洛平堂接过信件,这才知道端逢的喜气何来:“你果真如此效忠雍景鸿?还是你果真痛恨雍仲宁至此?你可还记得自己如今表面的身份还是雍仲宁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端逢立刻冷了脸。“真是,一句玩笑都开不得。告诉雍景鸿不用高兴太早,雍仲宁想要治雍景鹏的罪怕是来不及了,更高兴的事还在后头。” 不出两日,雍帝下旨夺了田若岑的承旨之位,并打入冷宫。并太医院全力寻求解毒之法,力保皇后。将福有年打入天牢,并流放福氏一族。镜天穆自告奋勇审讯福有年,要从他嘴中问出解药的下落。却没有对八皇子雍景鹏的任何处置,雍景鹏似乎被遗忘了。 像是要证实洛平堂所说和刘海明所忧,圣旨颁布后三日,雍帝突然病倒,也是中毒。这个朝堂一时人心惶惶,而大皇子和二皇子趁机将八皇子罪证搬上台面。 大雍,即将迎来一阵腥风血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一生一死 帝后皆病,世所罕见。朝堂上有大皇子和二皇子,后宫中有顺贵人和芮美人。田承旨和八皇子一夕之间如坠地狱。顺贵人自小产后一直低迷,对田承旨更是恨之入骨,如今田若岑被打入冷宫,顺贵人几乎要除之而后快。 芮姬并不关心后宫争斗,她如今正日夜侍奉在皇后身边。厌胜之术乃无稽之谈,可蛮离子的毒却是实实在在。如今只盼镜天穆能从福有年口中得出解药的下落。洛平堂知如今局势紧张,连总府衙门都进入了戒备状态,帝王病倒不事朝堂往往是人心最为不稳的时期,雍帝登基不过三载,皇子中无一人封王,更遑论立储。国无主,则是动荡的开始。 “眼下局势动荡,大雍内忧外患。如今怕是怕是只有镜公子还有出门喝茶的雅致了。”洛平堂沏上一壶茶,自顾自地品了一口。镜天穆并不生气,自己动手倒了一杯:“彼此彼此。洛姑娘不也十分有闲情在这里喝茶。”“我传信于你,如今看来,你并不打算押宝在大皇子或二皇子身上。”镜天穆微微叹了口气:“洛姑娘秀外慧中,眼光毒辣。我的确不打算押宝在这两位皇子身上,洛姑娘既与九皇子合作,必然是有理由的。”“我就知道你会时刻盯着我,今日这番偶遇,不知镜公子有何事请教?”“是皇后之事,我想知道,圣人和我姐姐的命数。”洛平堂看了镜天穆一眼,手指在茶杯上不停的摩挲,带着一点了然,带着一些意外:“此番,亦是劫数。渡过了是生,没有渡过是死。两条人命,一生一死。生者堕入尘埃,死者风云变幻。你当明白?”镜天穆是聪明人,这话里包含了无数信息,让他一时觉得喜忧参半。“你今日来是想问解药的下落?”镜天穆点头:“是,福有年已经死了,他咬死了没有解药。可我总觉得,洛姑娘可能是有办法的。”这话其实有些无耻,不过洛平堂并不计较,相反她很欣赏这种直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难道镜公子从来没有疑惑过,明明田承旨才应该是中毒最深的人,可她却好了起来?”镜天穆的眼镜一下子亮了:“你是说?”“蛮离子毒性缓慢但霸道,想要解毒只有两种办法,一是阴阳交合,二是以毒攻毒。”到了此时,镜天穆已经完全理解了洛平堂的意思,他眉梢间隐隐显出喜意,随后又陷入了纠结。洛平堂其实有仔细了解镜天穆这个人,这个人身上有她参不透的天机,有对她致命的诱惑,她虽选择与雍景鸿合作,不过本质上她并不信任雍景鸿,或者说她不信任这个世道。“你看的很透彻,只是不甘心。”她多嘴到,然后是长久的沉默。镜天穆没有说话,他笑了,不再是纨绔的,不再是神秘的,只是单纯的笑了。两人身上有什么默契渲染开来,带着真心的试探和未来的可能。 田若岑在这冷宫里已经不知呆了多久,她浑浑噩噩,总觉得自己还有出去的可能。顺贵人来时,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如今的状况,直到两个宫人将她押住摁在地上。“你们要做什么?放肆!”顺贵人恨她至极,闻言便让宫人上前掌嘴,只打的田若岑再说不出一个字,这才心满意足:“还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娘娘?如今你不过是丧家之犬,当年你害死我的孩子,这笔账,我要慢慢和你算。”芮姬是在顺贵人走后出来的,她站在门口看着田若岑,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怜悯和不忍:“娘娘何等人物,如今竟是落到如此地步。”话中似感叹,似嘲弄。田若岑恨恨地瞪着她,只脸颊肿大再说不出一个字。“娘娘是在想以后东山再起?”芮姬突然笑了一下,只一下又恢复了先前的神情:“你没有机会了。”田若岑死了,无声无息地死在冷宫之中,几日之后才被发现。发现时她全身的血似乎都流干了。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因为雍帝和皇后竟都好了起来,这简直是举国同庆的大事,没有人会记得一个死在冷宫之中的妃子。田若岑一生风光,最终却是潦草收场。雍景鹏被软禁在皇子所,每日来看他的只有李湖。李湖带来这个消息时,他甚至还露出了笑容,刻在他妖娆的脸上带着说不出的可怕。李湖只是站在一边,他向来少言,也不擅长宽慰他人,只问了一句话:“殿下,您甘心吗?”甘心?如何能甘心?雍景鹏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想要撕裂一切的冲动,那个位子就在那里,如何自己就不能做?可不甘心又能如何?他甚至没有任何势力。“殿下,您看到了奴才,奴才便终生是您的人。您要知道,这天下是圣人的天下,您有没有势力,有没有军权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名正言顺。”“明正言顺?”“是,名正言顺。有立储圣旨,这些就都不是问题。”是啊,只要有圣旨,雍景鹏眼前一亮,随后又暗沉下去:“圣旨?父皇不会的,他本就不喜于我,更何况还有我母妃。”李湖沉默了,许久之后突然跪了下来:“若殿下信任,奴才倒是有一个想法。” 雍帝醒来多日,精神尚可,但到底亏了身子,瞧着大不如前。他心内惶惶,总觉得善然所言就要成真,如今大年将至,他突然倒下仿佛是一个信号。于是他再等不得,竟是立刻提出了要进行选秀。皇后几乎不敢相信,大雍建朝不过三载,如今雍帝竟是迫不及待要选秀,甚至顾不得刚刚痊愈,一时间她都快要认不出眼前的人了。但她知道这件事没有她置喙的余地。只能在镜天穆等人进宫时悄悄埋怨一回,这却让镜天穆立时感到了不同寻常,他猛然想起了洛平堂,直觉告诉他,这选秀与洛平堂必然有莫大的关联。 洛平堂早就料到会有如今的局面,选秀的圣旨一下,几乎全国沸腾。镜天穆约她见面时,洛平堂还有些不敢相信:“你今日约我来,只是为了告诉我选秀的事情?”见镜天穆并不反驳,洛平堂一时惊奇起来。她印象中镜天穆此人一向冷情,连他姐姐所出他都可以置之不理,如今却为了一个选秀而约她见面:“那镜公子要与我说什么?”镜天穆这才觉得自己莽撞,一时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我,是觉得既然你我有合作关系,有什么事理当一起解决。”“你似乎很笃定这次选秀是冲着我来的。”“我很当今圣人,他不至于如此不顾体统急着选秀,事出反常必有妖,虽不知道你身上有何秘密,但若选秀牵扯到你,我还是希望你能避开。”这话和平日里镜天穆的形象已大不相符,可洛平堂却从心底升起一股暖意,她眉角散出温和:“你不必担心,他没有时间了。”镜天穆突然想起洛平堂说过的一生一死,顿时看向了眼前的女子。 大年将至,雍帝照例来到了金莱园。他每年要在这里为先太后点灯,以期卫佑大雍国运昌隆。却看到雍景鹏跪在大殿之前,他向来不喜这个儿子,如今田承旨已死,这个儿子的存在就愈加让他痛恨,当场脸色就变了:“谁让你进来的?金莱园的宫人呢?”可惜他素来不喜宫人随他一起进金莱园,如今竟是一个宫人都找不到。雍景鹏并不回话,他只是突然站起来,朝雍帝行了礼,然后定定地看向雍帝。那眼神里有疑惑,不甘还有决绝。然后他突然跪了下来:“父皇,是母妃错了,可您要相信儿臣,儿臣绝没有任何异心。”他说的声泪俱下,声音中的悔恨和无辜让人为之动容。雍帝看了他半晌,突然叹了口气:“起来吧,随我去天和殿。” 雍景谭和雍景河看到雍景鹏时,互相看了一眼,心中俱是一惊。他们的一向不敢小看这个外表柔弱的八弟,如今看他竟是和雍帝一起,顿时都有些不好的预感。雍帝倒不是想要原谅雍景鹏,只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且母之过,祸不及子。太过苛责难免残忍。天和殿内静悄悄的,宫人都被打发了出去,只留下一个到茶水的太监。“朕有六子,景图已经去了,小九还小,能知事的唯你们三人。朕年岁渐大,你们也该出宫建府了。景鹏,你母妃罪责深重,作孽太多,朕封你安王,只盼你能安分守己,多思多虑。”说完再不看他。雍景鹏却突然放声大笑,笑声几乎能穿透大殿:“安王?父皇,凭什么?”雍帝和大皇子二皇子没有想到雍景鹏竟是如此狂妄,一时之间都愣在当场。雍帝几乎下意识地皱眉:“景鹏,你疯了吗?”“对啊,我疯了,凭什么我要做安王?父皇,我也是您的儿子,可您为什么从来不肯正眼看我?那个位子,凭什么我不能坐。”这已是大逆不道,雍景谭立刻大声斥责,雍景河也站了起来:“雍景鹏,你要造反吗?你哪里来的底气?”突然,他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鲜血,随即倒了下去。雍帝当时眼睛就眯了起来:“你下毒?”两人同时看向了倒茶的内侍,正是李湖。没等雍景鹏说话,雍景谭和雍帝先后倒下。“父皇,您只要下一道圣旨,传位于我,解药我自会奉上。”雍帝几乎不敢相信,在这天和殿,他居然被自己的儿子算计成功,心中怒火翻腾,可愣是说不出一个字。他隐约觉得胸口闷疼,随后吐出大量鲜血,而雍景谭和雍景河早已没了气息。李湖突然拿出一把匕首往自己的右肩插了下去,雍帝听到李湖大喊救命,往门外跑去,听到刚刚还十分嚣张的雍景鹏气急败坏,直到宫殿大门打开。他想,明日便是大年了,他终究没有躲过善然的批言。 扶正三年末冬,八皇子雍景鹏下毒谋逆被羽林卫抓获。雍帝三人当场毙命,九皇子雍景鸿以雷霆之势控制住了朝堂,携羽林卫立登大宝,改年号承平。 承平一年,一个新的朝代正式拉开序幕!本该是喜气洋洋的大年,家家户户却都挂起了白幡。洛平堂一家却在家中喜极而泣,这一刻,悬在洛平堂头上的这把刀才真正消失,从此以后,再无人知道她的命格,也再不用如此殚精竭虑,步步惊心。洛平堂虽高兴万分,不知为何总有一股担忧挥之不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凶杀 新帝登基,为先帝守孝三年。皇后被封太后,退居坤宁宫,终日礼佛。先帝宠妃多送往朝国寺,一时间,整个后宫空旷沉寂到可怕。 洛平堂难得过了一个好年,虽全城素衣,但关起门来,大家还是一样要庆贺的。已经逝去的人事终究只能活在已经逝去的时间里。“小姐,您今日穿什么?”碧玺在一旁,虽穿着素衣却神情愉悦。“今日要去拜年,便穿那件青色的吧。”洛平堂满不在意,今日全家要去庆国公府拜年,卫天恩拥护雍景鸿登位,如今正是炙手可热。可若不是因着齐老太君,洛平堂是不太想要去庆国公府的。齐老太君年岁渐大,如今已是有些糊涂,不过对于卫婵仍是慈爱,田氏终得翻身,如今卫天恩是圣前红人,她国公夫人的底气又回来了。其实洛平堂有隐隐的担忧,因着新帝登基,之前三房微妙的平衡被打破,大房一家独大,二房和三房只能避其锋芒。若最终三房不能斗过大房,那么自己的秘密还是有暴露的危险。 范氏来时,众人是倒吸一口凉气的。即使是了解内情的洛平堂都不得不被范氏妖冶的面容震慑住。倒不是变得如何漂亮,而是整个人的气质大为不同,若说之前的范氏是端庄和煦,如今的范氏更像是话本里的妖精。众人的反应皆是默然,连齐老太君也是一脸不可说,却没有见到卫天齐。卫长署过来与洛平堂说话:“婉妹妹,三房的姨娘有了身孕。”这便是解释了,洛平堂挑了挑眉毛,看向范氏的眼神便暗沉了下去。“妙儿姐姐的婚事是在今年了吧?妹妹这厢还要恭喜姐姐。”两人拉着手躲出来说话,却见卫宝珠神情恍惚的从廊下过去,竟是一眼都没有瞧见两人。“宝珠妹妹这是怎么了?”卫长署却忽然深深的叹了口气:“婉妹妹有所不知,前些时候二伯母张罗着给宝珠相看亲事,本来都快要定下来了,不知怎么的就闹了起来,宝珠平日里就性子倔强,竟是说不肯便不肯了。私下里都说宝珠是有了心悦之人,可这样的话哪里是能随便说得,只宝珠嘴硬,只咬死了不结亲,当真令人头疼。”洛平堂见卫长署不似作伪,便拍拍她的手:“妙儿姐姐果然是玲珑人儿,那厢喜事临门,这厢姐妹情深,只到底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我皆不是宝珠,如何能知道她的想法?此事自然有二舅舅和二舅母做主,姐姐若得闲不如告诉妹妹可曾与那桐乡侯的大公子说过话?”语气中已经满是调侃,卫长署已是羞红满面,只轻轻拍打了洛平堂几下便再不肯说话。 一个大年过去的悄无声息,待洛平堂再次出门看到银翘时,顿时感叹一个新的春天就要来了。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比不得大年,每个人脸上竟都带着肃穆愁容,仿佛一夕之间,大家都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洛平堂在马车里看着,竟是看到好几户店铺都没有开门:“荊亘,这是怎么了?”“小姐,您不知道,最近城中发生了大案。”洛平堂这才想起近日洛家和的确很忙,原来是有案子。“是什么案子?”“说是近日城中时有孕妇失踪,皆是有五六月身子的孕妇。”洛平堂一惊,脸上便显出冷峻的表情:“荊亘,回去吧”总府衙门最近的确是十分忙乱,虽然像这种大案一般是由三卿府受理,可总府负责城中事务,大小案件总是第一手接触,因此如今也是焦头烂额。洛平堂回到府中,正赶上卫婵请大夫来诊平安脉。“娘是哪里不舒服吗?”卫婵穿着薄面缠丝的襦衣袄裙坐在榻上:“倒也没有,这不到春天了嘛,人总是容易犯困,心口也用堵着。你爹如今忙得很,却非要让我请个大夫,也是安他的心。”这厢正说着话,那边大夫已经收了手:“恭喜夫人,是喜脉。”此话一出,未等卫婵有反应,洛平堂就惊喜地站了起来:“可是准了?”大夫连连点头。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忙打发了大夫,洛平堂更是一连声的吩咐丫鬟打赏,让一旁的卫婵好笑不已:“这是比我还急呢?不就有了身孕吗?”“娘,这是大喜事,怎么你都不紧张的吗?”“娘都生完你了,有什么可紧张的?再说,这不都被你紧张完了吗?”洛平堂被卫婵戏弄一番,这才平复了心情。总府那里也叫人报了信,到了傍晚便见到洛家和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一回来直奔了里屋,把行礼的丫头婆子全都吓了一跳。“文娘。”进屋看见靠在榻上的卫婵,他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可是真的?”卫婵一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先前还觉得这个姑娘是随了谁,如今瞧着可不真真是你亲生的,这反应都是一样的。”洛家和见一旁的洛平堂也在偷笑,脸上一下布满了红色:“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回去。”洛平堂有些不服地站了起来:“这才傍晚,饭还没吃上一口,爹这是嫌我碍眼了?罢了罢了,我呀还是一个人回去黯然神伤吧。”说着便走了出去,有了老远还听到屋里的笑声,嘴脸止不住的上扬,真好,如今这样。 喜事是喜事,只如今国丧,到底要低调一点,加上已经发生了三起孕妇失踪案,整个朔州城的春天竟是比冬日还要冷清,家有孕妇的几乎都闭门不出,这样压抑的情形直到发现了第一具尸体而突然爆发。总府的人是在城郊的林子里发现的尸体,那尸体的肚子被剖了开来,已经成型的婴儿被丢弃在尸体的旁边,这一幕显得极其残忍和恶心。有人认出这是城中铁匠孙壮的媳妇儿,一时间所有人都沸腾了,他们都是淳朴的老百姓,哪里见过如此狠毒的杀人者,于是总府衙门被包围了,大家都在害怕,生怕这个凶手还在城中自由行走。洛平堂每日陪着卫婵,但还是发现洛家和日益消瘦,愁眉不展。“爹爹最近总是这般吗?”洛家和不欲叫女儿为他担心,只是摇头。洛平堂虽然有心,但这种案子是三卿府负责,自己也不能说什么。她想着如今卫婵有孕,正是需要陪伴和心情愉悦的时候,因着这件案子,洛家和忙里忙外,连带着卫婵也多思多虑起来。这样的情况过了几日愈发严重,因为在城郊又发现了另一具尸体。 “爹爹。”洛家和今日一到家,便发现洛平堂在书房等着他。“婉婉可是有事?”“爹,是不是发现了第二具尸体?”“你是如何知道的?这不是你要了解的。”“爹,有什么是我不能了解的?您近日总是愁眉苦脸,您可知道这些娘亲全都看在眼里,她嘴上不说,心里难道不会想吗?这样下去对身体可不好。而且,娘亲也是孕妇,听了这样的案子,难道不会害怕?”“所以你今日来是说什么?”洛平堂坐了下来:“爹,女儿曾在一本杂谈里看到过一个故事,说是一个女子为了维持美貌总是掳走怀有五六个月身子的孕妇,说是孕妇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可以使人青春貌美的。”“荒唐,这些都是只志怪说。”“女儿知道,女儿是说,若这个凶手刚好也看过这些,又刚好相信这个呢?”“你想说什么?”“女儿是想说,不如爹爹您亲去三卿府,让那仵作验验,这两具尸体有没有什么共通的地方。”洛家和一向知道自己这个女儿聪慧过人,可没想到她的胆子也是这样大,如今众人如无头苍蝇,这倒是可以当成是一条线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暴露 一念收敛,则万善来同;一念放恣,则百邪乘衅。由爱生怖,是人性使然。 当日引范世兰知紫河车,连洛平堂都没有料到她最终会走到这一步。“可见其本性自私,且高高在上。”碧玺这样说倒是让洛平堂有些意外:“你竟是一副深为了解的样子,莫不是也成了看相高人?”“小姐休要打趣我,三夫人前后变化甚大,不用看相也能看出来,奴婢说她高高在上,不过是说她太过轻贱人命。”洛平堂摆上一盘棋局,颇是有兴致地研究了起来:“你也说了她高高在上,杀人这种事情还到不了她眼前,不过是有所需,有所求罢了。”碧玺有些不服气:“那又如何,在奴婢看来,这些孕妇都是因着她的所需而死,因所需而夺人命,便是大罪过。”洛平堂突然笑了:“我们碧玺啊,说的都对,这事儿总归会有个结果,是不是真的就很难说了。”洛平堂没有说,若此次范世兰能脱罪,那么自己的处境便危险了。 因着洛平堂的提醒,这几日洛家和经常往三卿府去,说来倒是有了新的线索。“胎盘?”三卿府的总理李思鸣是个严谨古板之人,年纪虽不大,做事一向是一板一眼,极为推崇规矩制度。洛家和做事不拘小节,两人其实是有些磨合的,不过如今案件为大,有了线索自然是要摒弃前嫌的:“是的,仵作发现这两具尸体都是将孩子掏出,割去了胎盘。”洛家和立时想到了洛平堂所说:“李大人,不知您是否听说过有一种药可保青春永驻,只药引须得五六月身孕妇人的胎盘。”李思鸣闻言只是一脸茫然,他对于洛家和的想法完全不理解,但奇迹般的竟然觉得十分有理:“如此,不如我们找来大夫询问,洛大人是有了什么头绪吗?”洛家和摇头:“算不得什么头绪,只心中想着证实一下,若真有这样的药,这件案子至少是有了作案的动机了。” 眼波随风动,云鬓挽眉梢。青丝缠入扣,佳人伴良宵。这是如今卫天齐每次看到范世兰的唯一想法,他原本不算是贪色之人,不过自宫月入他之眼后,如今连范氏都与往日不同。范世兰正坐在妆台之前,看到卫天齐倚在门边,立刻笑着迎了上去:“官人。”这一声直叫卫天齐浑身酥软,可落在外间的丫头婆子耳里却是毛骨悚然。“今日回来的晚了,可是公务累着了?”说来卫天齐如今不过一个小小的三卿府台修,平日里负责的不过是抄写文录,只公务二字着实取悦了他:“可不是,这几日那个孕妇失踪案已经找到了两具尸体,手段极其残忍,现如今两府正忙着调查。”范世兰一听,心中立刻惊了一下:“这样啊,那官人如此辛苦,案子可曾有了眉目?”卫天齐让范世兰伺候着更衣:“目前到没有,只如今有了些头绪,这些事也不是你能知道的。”说着便不再理会,只一味要歇下。两人刚刚躺下,那厢外间就传来了吵闹声,范世兰一听便知道是琼芳的声音,刚要呵斥却被卫天齐阻止:“怕是月儿有事,让她进来吧。”琼芳进来时脸上已是梨花带雨,一进门立时跪下请罪:“扰了主子,奴婢有罪,可是老爷,姨娘肚子疼痛难忍,想要请个大夫,奴婢找了钱嬷嬷,她只说没有老爷夫人的牌子不能请,奴婢实在没办法了,这才闯了进来。”此话一出,范世兰的脸色便不好看起来。卫天齐听了也管不了许多,只吩咐下人拿上牌子,便头也不回地去了偏房。范世兰见卫天齐这样迫不及待,浑身气的发抖,随后又坐到了妆台之前,她看着镜子里的面容,突然将瑞吉喊了进来:“去拿我的药。”瑞吉一听到药,身子就抖了下,但看到镜子里范世兰如同妖精一般的容貌立时应声退了出去。 宫月是真的肚子疼,她一向不是矫情之人,平日里卫天齐一向爱她的识情识趣。大夫看过之后,脸色颇有些怪异:“这位娘子平日里可曾吃过什么药物?”宫月一听有些疑惑,卫天齐也十分不解:“不知大夫所言何意?”“这位娘子身子康健,若平日里保养得当该是十分稳妥。不过老夫观娘子之脉象,竟是有小产之兆,似是药物相冲。”所有人都是一惊,那琼芳早已跪了下来:“老爷明鉴,平日里姨娘的安胎药都是奴婢亲自去厨房熬的,绝没有假手他人。”大夫见她浑身颤抖,只朝卫天齐道:“这不是毒,只是药物相冲,不知今日府中可有他人用药?若是熬药的药罐或是碗不小心拿错,就会造成药物相冲。”琼芳这才安心下来,不过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老爷,奴婢知道。是夫人,夫人近日总是吃药,肯定是和夫人的药碗拿错了。”宫月听后叹了口气:“既是如此,便是你粗心大意。”琼芳立刻磕头认错。得知只需静养,卫天齐好生送走了大夫,他人到中年,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儿子,宫月的这一胎对他来说十分重要。“怎么夫人病了吗?”宫月见他疑惑:“老爷近日繁忙,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夫人自年前就开始喝药了。都是宫月的错,若不是妾身身子不好,也不能累得夫人难受。老爷,您要不去看看夫人。”卫天齐一听有理,便往正房去了。 宫月其实也十分疑惑,不过她终日对着范世兰,对范世兰的容貌变化不可能无动于衷,如今看来,怕是与她喝的药有关了。“琼芳,你觉不觉得,夫人自开始喝药,整个人才开始变了。”琼芳点头:“姨娘说的是,奴婢也是觉得,夫人变化好大。”“这世上,果真有能令人容貌大变的药吗?”“这个,奴婢便不知道了。”宫月突然想起自己还在石里巷子时洛平堂说的一段话:“青春,美貌,男人,地位。是每个女子都想要的,但往往这几样却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若是一个女子,这几样都得到了,不必羡慕她,因为她必定失去了其他更多的东西。所以宫月,你要学会取舍。”宫月一惊,想来洛平堂早已知道。一时间,她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经过几日查探,李思鸣和洛家和同时锁定了一家猪肉铺子。这家铺子非常普通,但经查探发现,已经死去的二人和失踪的一人都曾在这个铺子买过猪肉,且据说有人看到,这家铺子的老板娘也是怀了孩子和这三人分别说过话,还请三人都进过铺子。不过奇怪的是,等这三人失踪之后,那老板娘便也不见了。如今所有线索都指向这间铺子,于是两人决定上门查验一番。为着不打草惊蛇,李思鸣派自己的一个女性下属假扮孕妇去那铺子买肉,果然那铺子的人对她十分感兴趣,不一会铺子中便出来了一个孕妇打扮的妇人与那下属攀谈起来,一来二去端的是十分熟悉,甚至约了下次一起出门。这是一个抓捕的好机会,李思鸣与洛家和商议,最终选定在三日后,诱那妇人上钩实施抓捕。而这厢,因着能用的药越来越少,范氏开始坐立不安,她传信出去,得到的是再等三日的消息。可是她如今几乎离不开那药,一断下来就觉得自己的容貌又变回了从前,一想到这里,她便一刻都等不得:“瑞吉,去端了药来。”瑞吉迟疑:“夫人,只剩下最后一副了”“让你去你就去,废什么话。”瑞吉无法,只能去了厨房。 那是一碗血红色的药,散发着恶心的血腥味。即使瑞吉经常接触,还是忍不住心中的难受,可是范氏看着它却仿佛看到了仙药,连面容都带上了诡异的笑容。这一幕被提前回来的卫天齐看了正着,他甚至不能想象自己的枕边热人还有这样可怕的一面。范世兰看到卫天齐时便知道,一切都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悟 城中的猪肉铺子被查封了,人们这才知道,那个隐藏在身边的杀手就是这铺子的老板和老板娘。一时间整个上京都沸腾了,据说那日三卿府抓人,从铺子里搜到了被杀之后还没来得及抛尸的第三个孕妇。这铺子因着时常杀猪,本来就血腥味浓重,自然没有人怀疑有人会在里面杀人。可一个猪肉铺子,要杀孕妇的原因却十分模糊,为此,几乎整个上京都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范世兰被锁在屋子里已经有两日,瑞吉自那日之后如同未曾出现过一般迅速消失在三房的后宅。卫天齐对外宣称范氏突患恶疾,已经严重到不能下榻的地步,为此田氏和顾氏都察觉到不妥,想要登门看望都被卫天齐挡在了门外。这是一个可怕的信号,对于洛平堂来讲,这预示着卫天齐已然得知范氏的所作所为,为了自保和名声,范氏必定会暴病而亡,而凶手只能钉死在猪肉铺子这条线索之上,要做到这些,势必只能靠卫天恩。洛平堂知道,这个秘密保不住了。 大房和三房嫌隙已久,卫天齐上门时卫天恩是惊讶的。“你说什么?范氏居然和这件命案有关系?”卫天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为了容貌杀了三个人,真是荒唐至极。你如今还有脸来求我?这是三条人命,不,是六条,那都是孕妇。你让我如何保她。”卫天齐知道这次自己必须有一个足够的筹码:“大哥,我并不是要保范氏,可她是武靖侯之女,庆国公府的媳妇,若这件案子牵扯到她,武靖侯会不会罢休我不知道,可我庆国公府的名声便会毁于一旦。我只需要大哥将这件案子坐实到猪肉铺子上,不要再节外生枝。若大哥肯帮这个忙,弟弟愿意告诉大哥一个秘密。”卫天齐从书房出来时的表情并不好看,可是身上的感觉却轻松很多。旁人不知道兄弟二人密谈了什么,不过此事大概是要有个结果了。 不过一日,孕妇谋杀案便宣告破获。杀人者正是猪肉铺子的老板夫妇二人,据说因为两人常年无子,后受到偏方误导,想用孕妇的胎盘入药,以求绵延子嗣。众人听后不禁感叹求子成魔,子未求得,却害了旁人。自此,这一段时间的风波才正式过去。半月之后,庆国公府三房夫人暴病而亡,整个庆国公府陷入悲痛之中。洛平堂穿着素服参加范氏的葬礼,她有些漠然地看着跪在一旁的卫天齐,像是正在看着一个怪物。本来今日这样的场面,是看不到宫月的,她只是一个姨娘,可是如今三房没有当家夫人,卫玲珑又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田氏和顾氏只能应付外面,这三房的后宅便只能落在宫月身上了。“你如今倒是得心应手。”宫月行礼,她的肚子已经显怀了:“不敢当,表小姐怎么到了后宅?”“是来看看玲珑妹妹的,可惜,玲珑妹妹身子不好,怕是见不到了。”洛平堂见宫月脸色红润,很是开朗的样子,突然感到一阵困惑:“宫月,你如今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吗?”“自然,妾身怀了老爷的儿子,以后他会是老爷唯一的儿子。”洛平堂看着宫月翩跹而去,一时间有些迷茫。别的女子终其一生都是为了男子,为了婚姻,为了孩子在后宅争斗着,可这一切似乎与她都没有什么关系。她自懂事,便卷在命运的漩涡里,想要逃开却总是被逼着越走越远。她想,这一生大概都不会爱上一个男子,求得一个归宿吧。 洛家和不是一个不知变通的人,他知晓这件案子已经不是自己可以左右,罢了,为了卫婵最敬爱的齐老太君,此事也终究只能如此了。“爹爹,女儿想着去朝国寺一趟。”洛平堂难得要求出门,洛家和也想她出去散散心,便答应了,只卫婵不太放心硬是让阿大跟在了后面。时隔一年再次来到朝国寺,洛平堂仿佛看到了新的战争正等待着自己。“施主请稍等,今日莫闲大师讲经,大殿里人满为患,若施主不介意,可先到厢房等候。”洛平堂受礼,随小和尚进了后殿。莫闲此人,洛平堂时常听善然提起,若说善然平生比较敬佩的人不多,莫闲绝对是第一人。但洛平堂其实并不那么信奉佛教,即使平日里时常翻经,对于一个时时算计的人来说也是没有资格受佛感化的。朝国寺的后殿上次来时有很多人,但达官贵人唯有特定的日子才会齐聚一堂,现在这样倒是刚好。洛平堂并不急着进入厢房,她原本就是为了散心,去到后园闲逛一番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后园里有个小和尚,看着眉清目秀的样子,身上却穿着紫衣袈裟,洛平堂挑眉,能穿着紫衣袈裟说明这个人在寺里地位很高,可是瞧着他的年纪却实在不像。 “施主可是迷路了?”小和尚端坐在后园中的一块石头之上,一说话更显稚气。洛平堂对他颇有好感,于是玩心大起寻了他对面的石头坐下:“小师傅怎能断定我是迷路呢?”那小和尚的表情有些奇怪,仿佛第一次遇到这样和他说话的人:“小僧妄言,不过是白问一句。施主不是来听经的?”“不是,听不听经又有什么分别?世人皆知圣人言,可真能如圣人所言,又何来喜怒哀乐?”小和尚听她讲话,脸上表情却十分认真,让洛平堂身心舒畅,这简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倾听者。两人相对而坐,明明是初次相遇,却难得没有窘迫尴尬之感,于洛平堂来讲倒是少有的放松。坐了许久,隐隐听到远处有人声,小和尚突然站了起来:“施主,可愿听小僧一言?施主通透,但也需知真机真味要涵蓄,休点破。其妙无穷,不可言喻,所以圣人无言。目中有花,则视万物皆妄见也。耳中有声,则听万物皆妄闻也。心中有物,则处万物皆妄意也。是故此心贵虚。你本应万世卦语,不如跟随本心。”说完便迅速离去。独留下洛平堂一人,还兀自沉浸在刚才的话语之中。远处的人声逼近,不多时便出现了几个和尚,他们见了洛平堂便上前施礼:“敢问施主,可曾见到莫闲大师?”洛平堂一愣:“不知这位莫闲大师有什么特征?”“身穿紫衣袈裟。”洛平堂一惊,随即摇头。 直到回去的路上,洛平堂都不知她和莫闲的相遇是偶然还是故意。“跟随本心?”她轻轻地重复着这句话,仿佛要将它揉烂了一般吞进去,然后如同顿悟般眼前一亮,竟是醍醐灌顶:“是啊,命本在天,君子之命在我,小人之命亦在我。君子以义处命,不以其道得之不处,命不足道也;小人以欲犯命,不可得而必欲得之,命不肯受也。但君子谓命在我,得天命之本然;小人谓命在我,幸气数之或然。是以君子之心常泰,小人之心常劳。我应乱世命数,则乱世之命在我,何故以小人之态立世?不过是本心使然,无惧天地罢了。”如此一来,浑身顿时轻松不少,虽前路仍是迷雾重重,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洛平堂从没有像这一刻这样充满了希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桎梏 平台城上有人立于墙头,吟李唯之作《望回头》:“身死浮沉半世狂,朝台小阁抱春忙。若是君心曾旧望,一城碧水两茫茫。”平台城不是城,只是一座城墙。当日李唯屡试不中,只因得罪权贵,遂上平台城作《望回头》,随后投身护城河而死。这首诗不是舒展抱负,不是豪气冲天。而是临死之志,诀别之言。 “小姐,这人都立在墙头好一会儿了,莫不是上面的景色更好看一点?”马车被看热闹的人群堵了很久了,直急得碧玺抓耳捞腮:“今儿是花朝会,若是迟到了就找不着好位置了。小姐,您怎么好像都不着急?”洛平堂斜靠在软垫上,手上拿着一本《万国赋》:“急又能如何?他都念了《望回头》了,这以死明志才是大大的急事儿,我怎么忍心去打扰他呢?”“以死明志?小姐,这人莫不是要投河?”碧玺的表情已经不是惊讶来形容了,简直可算得上惊恐。“投河?这都磨了小半个时辰了吧?怎么如今寻死还要挑时辰的吗?”这话声音不大,但奈何有好事者站在马车旁边,竟是一字不落地都听了去,转眼就对着城墙上的人说了过去。一时间,刚才还闹腾的场景一下子冷了下来,突如其来的安静倒是吓了碧玺好一大跳。直到外面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 “不知马车之中是哪家的小姐,又如何知道我的情况?”这语气必定是刚才城墙上念诗的男子无疑了。洛平堂并不搭话,只朝碧玺使了个眼色,碧玺便出了马车:“公子怕是听错了,您于城墙之上,我家小姐于马车之中,公子莫不是错把风声当了人话?”说完行了礼,便转身吩咐车夫驾车。将刚才之事抛诸脑后,洛平堂对这一次的花朝会十分谨慎,若说女子求名求利或有失实,但花朝会不同于簪缨会,虽不算正式,却是女子相看男子的唯一机会。洛平堂赶到时,万花林里已经搭了不少棚子,本以为此次大概便只能找个角落,却不想被卫宝珠拉到了一起。“宝珠妹妹许久未见,如今瞧着竟是更加光彩照人,莫不是偷偷用了什么好物?”卫宝珠一听这话顿时眉开眼笑,如今庆国公府正值多事之秋,卫长署已然定亲,自然不能来参加,而卫玲珑更是不愿出房门一步,她素来与卫茜茜不和,于是想着拉洛平堂一起,好歹有个伴。洛平堂见她眉眼带春,只如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宝珠妹妹今日倒是不比以往,莫不是有了心上人了?”卫宝珠一听只跺了跺脚,却没有反驳,洛平堂见状便知卫宝珠这是陷了进去,于是试探到:“宝珠妹妹国色天香,能配得上妹妹必然也是人中龙凤,只不知,谁是那个得天独厚之人?”卫宝珠扭捏了半天,终于将洛平堂拉出棚子,指向不远处的一顶黑色棚子:“就是他。”正是莱西爵府的二公子钟振龙。碧玺一看,连忙凑到洛平堂跟前打了个眼色,洛平堂一下子便知道这个钟振龙便是今日城墙之下遇到的公子,不禁感叹好巧的孽缘。“宝珠妹妹喜欢莱西爵府的公子?只不知那是大公子还是二公子?”卫宝珠伸手比了个二,洛平堂这才露出一个黠愉的笑:“二公子素有才名,人也是潇洒倜傥,倒是配得上宝珠妹妹。”两人正说着话,不防那钟振龙发现了碧玺,竟是不顾礼节往这边走来。 “这是你的丫鬟?”钟振龙与卫宝珠通信已久,但他到底不傻,这样的日子还是知道分寸的,只不过因着方才之事甚为丢脸,看到碧玺时一时没有忍住。碧玺朝钟振龙墩身行了个礼,便站到了洛平堂身后。“二公子,是来找宝珠妹妹,还是来找我的丫鬟的?”钟振龙本来觉得自己失态,可洛平堂的态度却让他怒火更甚,卫宝珠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能不停地朝洛平堂使眼色。洛平堂朝她安抚地笑了笑:“碧玺,去向钟二公子赔礼,都是因为你不懂事。”碧玺立刻跪了下来:“钟二公子饶命,奴婢出身卑微,不懂什么大道理,惹了钟二公子,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奴婢计较。”这番请罪声音之大,惹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钟振兴见自家弟弟被一个女子架的下不来台,不禁大为摇头,忙走了过来:“两位姑娘安好,这是出了何事?可是我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孟浪了?”钟振龙还要还嘴,被钟振兴拦了下来。卫宝珠连忙摆手,只见洛平堂示意碧玺起身,再不见刚才请罪的样子:“都是误会,钟二公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是我这丫头没得轻重,识不得几个字却还喜欢讲道理,如此得罪了钟二公子,如今说开来就好了。”钟振兴总觉得眼前女子看他的眼神有异,仿佛带着探究,带着了然。他看到女子姣好的容貌,不知为何竟是脸上一热。洛平堂知这位钟大公子是个聪明人,于是灿然一笑:“宝珠妹妹,今日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了。妹妹只需记得:红尘几丈许,满眼都是春。”卫宝珠听明白了,不禁露出一个感激的笑。钟振龙见洛平堂就这么走了,刚要说话却被钟振兴一个眼神逼退,大哥平日里温和,可真生了气却是很可怕的。只能随钟振兴回了棚子,还朝卫宝珠丢去一个眼神,惹得卫宝珠脸更红了。 回去的路上碧玺还在愤懑不平,觉得今日的花朝会全被搅了兴致:“小姐,这样好的机会,就被一个二世祖给毁了?”洛平堂似笑非笑地看着碧玺:“机会?什么机会?碧玺,莫不是我娘交代了你什么,让你做那双面谍者?”碧玺一惊忙摆手:“小姐,这可没有,奴婢对小姐可衷心啦,夫人都收买不了的。”那一副拍着胸脯的样子着实取悦了洛平堂,于是她噗嗤笑出了声:“行了,逗你的。今日花朝会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想见的人也见到了。如今,只看能不能有些偶遇了。”此话一出,碧玺立时如同受到惊吓般瞪大了眼睛:“小小姐,您不会是看上了那个钟大公子了吧?”洛平堂没有说话,只是这一路上再没断过笑。 莱西爵府原先便与英郡王府交好,如今新帝登基自然是要夹着尾巴做人。不过总这样提心吊胆的确是十分憋闷,这头上悬着一把刀,任谁都不会好过。洛平堂不相信莱西爵府便甘愿如此,自己的秘密暴露是早晚之事,说不定雍景鸿已经知道了,那人一向沉得住气,若自己不未雨绸缪,等雍景鸿真正出手,自己怕是会毫无反抗之力。如今,也只能利用莱西爵府了。钟大公子性格温润,却是一个有主见之人,若能从他身上突破,莱西爵府很有可能会为自己所用。洛平堂看在窗台之上,突然想到钟振龙吟的《望回头》,她想,若自己无牵无挂,是否到了最后会选择和李唯一样的结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试探 立在二门上的是刚入府的孙婆子,因着卫婵的肚子越来越大,洛家和更是担心府内人手不够,不够安全,遂一下子买了好几个丫头婆子,又为了不让卫婵累着,竟是全数交给了洛平堂调教,惹得洛平堂哭笑不得。卫婵正是害喜最厉害的时候,几乎什么都进不得口,这可苦了洛家和,每日要操心公务还要忧虑家中,两头奔波几乎累断了腿。 “大赦?”洛平堂有些惊讶,雍景鸿登基已有数月,怎的到了如今想起来要大赦?“不是大赦,奴婢听说是因为如今大雍百废待兴,圣上有意提拔官员。”洛平堂挑眉,雍景鸿这是要培养自己的势力:“这样的消息,荊亘你是如何得知?”荊亘立刻一脸为难,欲言又止。洛平堂几乎可以肯定这是镜天穆透出来的消息,如今雍景鸿手中可用的人太少,既要依靠河林王又要防着,这一来一去拉锯往复,便将镜天穆这个纨绔提了上来。不过以洛平堂看来,这恐怕是镜天穆算计好的也未可知。“行吧,既是有利于我们的消息,收下便是,如今我与他未有冲突,多个盟友总是好的。他既然透露这个消息给我,看来,是涉及到我爹了。我爹呢?”“老爷还没回来,这几日城中偶有闹事者,老爷忙的很。”“闹事者?”洛平堂露出奇怪的表情。“上京一向太平,即使出事也不该如此频繁。荊亘,你吩咐阿大和阿二,让他们去查探查探,看看这些闹事者都是什么身份。”荊亘领命而去。 末春多变,往夏日里而去,总是莫名多些燥意。邻里街坊吵吵闹闹,日子过的倒也有滋有味,不过却是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京郊路尾县发生了一起占田案,苦主路大宽家中原有几亩良田,一家人自给自足倒也丰衣足食,可两个月前突然来了一群人说是要买田,也不问主人愿不愿意,丢下一吊钱就命人将几亩田围了起来。路大宽一家是靠种地吃饭,没了田就没有了生计,更何况那群人只给了一吊钱,这简直与强占无异,可怜路大宽前去理论却被生生打断了腿,家中顶梁柱倒下,这一家立刻没了劳力,日子是越来越差,后来一打听这群人竟是圈了田要为飞贤将军府的管家建房子,路大宽的妻子不服,这才上告到了总府衙门。此事说小,不过是仗势欺人,狐假虎威。说大是因为他仗的是飞贤将军府的势,自古民不与官斗,说的便是这个势。洛家和头很疼,总府衙门虽是京官可却是最末的京官,那飞贤将军府却是一品,这管家要治罪,却也要知道这件事飞贤将军府知不知情,总之办起来很难。那厢荊亘已经查到了之前闹事的几户人家,都是有根有底生长在朔州的,平日里邻里走动也很是平常,摩擦是真,闹事也是真,如此看来倒是没什么可疑之处了。洛平堂却不敢放松,没什么可疑反而更加可疑,镜天穆透出来的消息不可能有假,那么,洛平堂一惊,雍景鸿这是要给父亲送政绩。想到此处,洛平堂突然感到深深的无力感,自己不能阻止父亲查案办案,虽明明知道这是陷阱,但却是个不得不跳的陷阱。 经过几日的查证,洛家和基本掌握了占田案的脉络证据,于是选择上门抓人。飞贤将军府的人却甚是好说话,竟也没有啰嗦,直接将那管家交了出来,并言明此事与飞贤将军府毫无瓜葛。原本以为要费些时日,却没想到如此顺利,直到判刑归田都没有遇到任何阻力,这让洛家和感叹飞贤将军到底与旁人不同。洛平堂却是冷笑,果然等此案了结,朝堂便下了提拔官员的圣旨,而洛家和因着近日的一系列案子得到了一致的认同,没过几日便来了调令,升他为刑部丞令,这是从四品,已经有了朝堂觐见的资格。洛家和并不笨,这纸调令意味着什么他十分清楚,一时间竟是进退两难。“爹爹不必多虑,升官是好事,能在朝堂行走,看到听到的也会多很多。”洛家和看着眼前的洛平堂,她才十四岁,却有着不属于同龄人的成熟和冷静,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洛平堂刚刚出生的时候:“眉儿,好像一眨眼,你就已经这样大了。”洛平堂不防他突然提起这个,脸上有一瞬间的怔忡,随即露出一个笑容:“爹爹突然说这个做什么?”洛家和沉默了一下突然问到:“你是大姑娘了,明年就要及,也是时候相看起来了。”“爹,怎么突然说这个,您该知道,若我这个秘密还有暴露的危险,我便没有嫁人的可能。”两人避开沉重的话题,终于无话可说。 洛平堂的院子取名叫见风阁,听着倒不像是个少女的闺房,她回来时看了这个匾额许久,有些怅然有些失落。即使她自诩能看破天机,然而这一切在权力面前不过都是镜花水月。碧玺见她进来,忙取了脚踏为她拖鞋:“小姐这又是怎么了?”“碧玺,你自幼跟在我身边,可曾恨过天道不公?”碧玺愣了一下,随后笑了:“小姐问这样的问题倒是让奴婢不知该如何回答,若说怨的确是怨过,不过这是命嘛,哪里是自己可以决定的。”洛平堂见碧玺一脸的无奈之色,突然觉得十分碍眼,她一把推开碧玺,也不顾光着脚:“命?若这就是命,我为何要认?雍景鸿既是试探于我,我总要知道该怎么反击。”碧玺被这样激动的洛平堂吓了一跳,却没什么怨气,只是心疼,她知道小姐是如何走到今天的,只是跪在一旁。洛平堂发完火才知道自己失态,待看到跪在地上的碧玺一时觉得十分自责:“碧玺,可曾伤着?都是我失态了。”碧玺摇头,只起身扶了洛平堂坐下:“碧玺知道小姐,可是小姐却要爱惜自己,认命也好不认命也罢,总要健健康康的才好。”“你说的对,碧玺,你让阿三盯着钟振兴,他去了哪里都要一一回报于我”“是。” 洛家和升官已是定局,雍景鸿势必还会有所动作,钟振兴虽不受重用,到底是翰林编修,一些消息还是灵通的,重点是如今钟素素还在朝国寺,洛平堂不相信钟素素甘愿在寺庙中度过余生,更不相信莱西爵府就打算这样憋屈下去。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个忧即使莱西爵府没有,她也要亲手给他们种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杏花村 钟振兴是钟威长子,却不是最受宠的儿子。钟威偏疼妾室和庶子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不过莱西爵世子夫人育有两子,深受莱西爵看重,因此地位一向稳固。钟振兴性格温润有目共睹,平日里虽有些默默无闻,但绝不是一个碌碌无为的人。阿三打听到,钟振兴在杏花村订了一个长期的厢房,每月十三日都会前往。 “不嗜酒,不好美色,不沾赌,他果真如此固若金汤?这杏花村是什么地方?”洛平堂百思不解问到。“回小姐,杏花村是上京有名的采风馆。”“采风?什么样的风需要包个长期的厢房?那里难道风景独好?”“小姐,杏花村是有四季景,无论四季,都十分好看。”“如此”洛平堂突然站了起来:“就更有意思了,碧玺,去帮我也定个厢房,春日正好,也该去采采风啦。”所谓杏花村与杏花其实并无关联,得此名源于上唐王白止的《避雨遇杏花图》,大概是极喜爱这幅作品,这杏花村的主人才以此命名。洛平堂的厢房订在钟振兴的厢房隔壁,从窗户看去,正巧对着绵延起伏的苍山山脉,风景的确极好。“此地背靠苍山,前有林溪,果真是个采风的好地方。”洛平堂看到群山,突然从心底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开阔。碧玺从门外进来,手中拿着一套茶具:“小姐,这里的茶具都是成套的,且每间厢房配有不同的茶具,您看,这间厢房取名梨苑,连茶具都是梨花的样子。”洛平堂随手拿起一个杯子,看到上面刻着如雪的一样,随即一笑:“倒是心思精巧。那隔壁的厢房呢?”“隔壁的厢房取名关合阁,奴婢并不知道是何意。”洛平堂一挑眉,由里到外散发出舒畅之意:“关合吗?”史记以触类旁通,关合晓纵横天下。看来这钟振兴,不,应该说莱西爵府没有那么简单。“碧玺,收拾一下,我们去拜会钟大公子。” 钟振兴开门看到洛平堂时有一瞬间的怔忡,但随即变了神色,他身上的温润气质着实令人心有好感,也让洛平堂暗暗警惕。“洛姑娘。”洛平堂施礼:“大公子有礼,今日来杏花村采风,得知大公子竟在隔壁,遂想着要来拜访一下。”钟振兴不知洛平堂要做什么,只能让她进了屋子。“没想到洛姑娘也知道这杏花村,这里平日里来的世家小姐不多。”洛平堂环视了一圈屋内的装扮,非常安然的坐了下来:“大公子既知道我的名字,便该知道我不是什么世家小姐。今日来,是有个消息要透露给您。”钟振兴不防她这样直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半晌才坐了下来:“洛姑娘这话在下听不大明白,在下与姑娘似乎不熟。”“的确不熟,连着花朝会那次,你我不过见了两面。可是你刚才却一下子认出了我,看来大公子对我也是印象深刻。我这人不喜欢说废话,今日来也是带了十足的诚意。难道大公子不想知道是什么消息?”钟振兴很想拒绝她,可看到洛平堂灼人的眼光,却点了头。“莱西爵府,如今也算是前朝旧臣了。”一句话立刻让钟振兴觉得额间冒汗:“洛姑娘,有些话不是能随意讲的。”“无妨,只你我二人,大家还是开诚布公来的好。我说这话并无其他意思,只是提醒,如今这位圣人不同于先帝,做事一向果决狠辣。你我都知道,莱西爵府在如今这位圣人那里大概是排不上名的,即使排上了应该也不是什么好名儿。顺贵人被送到朝国寺,你果真以为这便是莱西爵府最终的处置?不,这把刀如今还悬在头上呢。我想,你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钟振兴看了洛平堂好一会儿,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洛姑娘十分聪慧,只不知想说什么消息又想得到什么?”洛平堂见钟振兴脸色慎重起来,顿时露出一个笑容:“两个消息换一场交易,如何?”“好。”“第一个消息是皇帝手中有天机图。第二个消息是前朝宝藏。”钟振兴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当然知道洛平堂所说前朝指的是大狮,当年华国铁骑在皇宫翻天覆地都没有找到,世人一直以来也都以为只是个传言,如今看来竟是真的吗?“你是如何知道的?”“你可知道,这天机图是庆国公卫天恩献给先帝的?卫天恩是我的舅舅呢。”“那,这两个消息与我莱西爵府又有何关系?”“自然是有关系的,且有大大的关系。大狮盛世之时,是万国朝拜。大狮皇帝暗藏财宝无数,据说藏在一处隐秘之处,可皇宫之中却没有任何暗道。不过天机图却指出了暗道所在。”洛平堂说到此处突然停了下来,看向钟振兴:“图中所指,正是莱西爵府。”此话一出,让钟振兴立刻站了起来,再不复刚才的淡定从容,神情之中颇为激动,不知是兴奋还是害怕。“大公子可明白我意思?皇帝有图在手,无论莱西爵府如何低调,你们的下场都早已定好了。”钟振兴看着洛平堂,这一瞬间他突然感到巨大的压力,不过一个女子,竟让她生出忌惮之心:“洛姑娘为何要帮我?”“我说过,两个消息换一个交易。我需要杏花村的情报。”这句话才让钟振兴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你是如何知道的?”洛平堂并不看他,只是走到窗户边上:“你不必知道,我也不会说,不过你大可放心,杏花村还是杏花村,我也只是需要一个有力的消息渠道。如何,这个交易你做不做?” 洛平堂是带着满意上的马车,钟振兴头脑清楚,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选择了相信自己,那么接下来莱西爵府的人就该忙起来了,只不知这个消息他会不会告诉莱西爵世子。“碧玺,让人传信给镜天穆,这件事算是我送给他的礼。”“是。”家里卫婵正在指挥下人搬东西,不大的院子被围的水泄不通。“娘,您这是在做什么?”卫婵一见洛平堂回来,脸上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婉婉回来了,快来,我今儿去文应楼,发现那里果真是琳琅满目,什么都有呢。”“文应楼?西街新开的那个文应楼?”“对啊,你看,他们家竟然还有墨里锦,这可是上好的丝锦,平日里了买不到。”“所以,娘你这是搬空了文应楼吗?”“哪里能,不过是看着欢喜,多买了一些,那一箱是你的,一会儿让人抬到你屋子里去。”洛平堂简直要哭笑不得,可是还是从心里生出一股感动,这是她的家人,为了他们,自己也不能认命。 夏日来前,朔州隐隐有暗流涌动,皇帝,莱西爵府,镜天穆和洛平堂如同四方角力,正悄悄打开了新的局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美人杀心 入朝堂之中,所见所闻便大不相同。时刻警惕,时刻自省。总要算无遗漏,方能高枕无忧。新帝不比先帝,是真正杀伐决断,中宫无主,军权在握。行事之间已是君临天下之姿。无人能当其还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包括洛平堂。 时下里流行一种花样,用洛阳纸做花柬,取樱花染描花钿,这是极奢靡的做法,大雍建朝尚短,可前朝贵族颇多,这些精细玩法倒也不曾没落。不过这在洛平堂看来是太过奢侈的享受,与她这样努力挣扎着想要生存下去的人是格格不入的,不过如今她手上拿着的正是一张洛阳花柬,散发着淡淡的牡丹香气,颇是雍容华贵,富丽堂皇。这是庆国公府第二次送上帖子,不过之前是三房,如今是大房罢了。“洛阳纸贵,开杀百花。真以为是盛世吗,”将花柬随手丢在桌上,洛平堂再不理会。镜天穆的信件已经传来,这一场联盟势在必行,想必钟振兴也已经知道自家的密道在哪里了,其实洛平堂也十分好奇,传闻中的这条密道究竟通往哪里,又是不是真的有那可以颠覆天下的财宝。 “小姐,今日便穿这件吧,墨里锦颜色淡雅,最符合今日这样的场合了。”虽说非常讨厌,但毕竟是第一次参加宫中宴会,无论如何是都不能失礼的。洛平堂有些心不在焉,她手上是镜天穆送来的匕首,精致小巧的刀身可以隐没于轻薄的衣裙之中。这仿佛是一个信号,昭示着这场宴会的凶险至极。洛平堂平常所去之地不多,大雍的皇城沿用了大狮的皇城,无论如何都是恢宏气派的,和这个国家完全不同。她没有搭庆国公府的马车,而是一人赴了宴会。宫人查看她的花柬时神情讳莫如深,明明眼神里都是探究,面上却十分恭敬。洛平堂看在眼里却不动神色,今日这场宴席是雍景鸿过了热孝之后的第一场宴席,如今后宫无主,只有一个美人,两位充容,这样的境况举办宫宴,实在叫她不得不防。宴会的场地设在昭宁殿,这原是镜皇后的宫殿,不过自镜皇后深居佛殿之后,这里一直都是空置的状态。 洛平堂一眼看到了站在上首的端逢,不再是黑暗中的护卫,而是立于众人之上,身穿华丽宫服的娘娘。两人隔着人群一上一下,平静的表面下是各自怀着的异心。然后端逢露出了一个笑容,这是洛平堂自认识她后看到她的第一个笑,如芳华绝代,璨若星辰。卫长署早已看到洛平堂,上前拉住她的手,看到她看向殿上,忙放低声音:“这是苏美人,如今最是得宠。”“竟是姓苏吗?”洛平堂默默沉吟,随卫长署去了外间坐下,花宴以赏花为主,不太拘泥于君臣主仆,大家各自为群,三三两两,也算得上是一番享受。不过洛平堂素来性情寡淡,也对花花草草不甚爱好,于是拒了卫长署的邀请,只坐在偏殿之中喝茶。殿中人并不多,大多是武将家的小姐,这其中便有飞贤将军府的姑娘。那顾姿柔虽有着十分柔弱的名字,不过无论是外表还是气质都与柔弱毫无关联,她眉宇间带着英气,本是爽朗大气的模样却硬是被脸上傲慢的神情破坏殆尽,生生给人一种无礼至极的观感。洛平堂看到她起身时便微微叹了口气,知道这位飞贤将军府的大小姐也不是什么聪明人。 “你就是洛平堂?”这句话让洛平堂仿佛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个人,不过时间久远再想不起来了,她看见顾姿柔身上环翠围绕,几乎要被闪了眼睛:“正是,不知这个姑娘是谁?”顾姿柔并不回答,只来回走了几步,然后突然拿起一旁的茶碗往洛平堂裙边一掷:“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这杯茶算我请你的。”说完扬长而去。上好墨里锦在茶色浸染中迅速变色,立时让整个衣服变得面目可憎起来。整个偏殿一片安静,唯有洛平堂依旧十分淡然。她看到有宫人过来说要带她去后阁换衣服时,回头深深地看了顾姿柔一眼,那一眼让顾姿柔感到浑身发冷,竟在这夏日生出一股寒意。说是后阁,宫人却带着洛平堂绕了一圈,最终将洛平堂送进一间屋子便消失了。真是讽刺,洛平堂在这个屋子来回走了几圈,确定屋门已经从外边锁了起来,便安静地坐了下来。直到门外响起脚步声。 男子进来时似乎有些犹豫,但踌躇了一下,还是坚定的往里走来,走到床前没有看到人时还疑惑了一声,一转身看到了坐在黑暗中的人影。御花园还是热热闹闹,除了卫长署,没有人关注一个小小的丞令之女去了哪里。一个美人走在路上,脚步匆匆,脸上还带着兴奋期待的表情,她便是陆充容。原本她以为这宫中只有三人,自己好歹是第二受宠,唯有一个苏美人挡在前面,可后来知道皇上心中竟是惦记一个丞令家的女儿顿时让她满心酸水。幸好过了今日,这个女子便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屋子里很安静,陆充容在门外待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开门走了进去。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这让陆充容顿时一惊,然后整个屋子突然亮了起来,屋子里的景象让陆充容立时目眦欲裂,瘫在地上。男子倒在血泊之中,胸口有一个巨大的窟窿,正不停的往外冒出血来,男子似乎还有意识,可是却只能看着血液流走,最终再无声息。“等不及了?”洛平堂走了出来,她的身上还是那件墨里锦,除了茶渍竟是连一点血迹都没有沾到:“端逢是要我名声尽毁,你呢?要什么?你看啊,他还活着时便知道自己要死,且只能看着自己死,你说他会不会觉得后悔?”此刻在陆充容的眼里,洛平堂美丽的面容仿佛一个恶鬼,让她一声都喊不出来,她只能盯着地上越来越多的血色,最终再极度恐惧中晕了过去。“世人皆说美人在骨不在皮,怎么你们都看不懂呢?” 出来时看到镜天穆,洛平堂紧绷的神经才一下子松了下来,顿时一个腿软就要倒下,被镜天穆一把接住:“我说我来,你倒是倔强。”洛平堂摇头:“不用,这是我的战争,必须由我亲手来做。我只是”镜天穆并不说话,只将她一把带住,迅速地带了出去。于是直到花会结束,洛平堂都再没有出现。“任何人都会有第一次,你要习惯。”“习惯什么?杀人吗?”“不是,习惯为了生存杀人。”洛平堂望向皇城的方向,突然转身朝镜天穆行了礼:“这件事,平堂知恩,他日必有回报。”说完便上了马车而去。镜天穆看着远去的马车,然后露出一个无奈的神情:“这个女人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密道 钟振兴的人过了半月突然出现,告知密道已经找到。洛平堂其实有些惊讶,她本以为钟振兴即使找到密道,也不会告诉她,如今看来,这个钟振兴倒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夏日的夜晚伴随着蝉鸣,时不时有一阵清凉的风穿过,只一瞬,又悄无声息地隐没于燥热之中。在明明眜眜的烛火之间,有嘈杂声传来,似争吵又似谈论。碧玺这是第二次挑亮烛光,洛平堂手执书卷,依然没有就寝的打算。当日宫中之事如同一场梦境,起波澜于瞬秒,又如石沉大海般再无痕迹。端逢的下场她不感兴趣,只是难免感叹,若说之前端逢还是一个有些可爱的姑娘,即使做了暗卫,至少还有一颗赤子之心。如今的端逢为了爱雍景鸿已经剥去自己,只剩下一颗卑微而撕裂的心。人都是要改变的,洛平堂想,总是在风中,无论是面对还是逃避,风只会将你推着向前:“气无终尽之时,形无不毁之理。明明大家都知道,为什么总是不懂?”随后她便笑了,笑声里带着自嘲,自己明明也不懂啊!第一次被邀请去到一个男子家中,却是在月黑风高夜,还穿着深色男装,洛平堂看着一身黑色的钟振兴还有同样一身黑色的镜天穆时,不禁笑了出来。三人对看,都从对方眼中看到调侃的意思,明明是一次严肃的行动愣是带出了点轻松的氛围。钟振兴伸手作邀请状,然后两个男人就这样看着洛平堂。“你们不会是想要我先走一步吧?”在得到两人肯定的眼神时,洛平堂几乎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君子不殿后,小人常戚戚。”说完还很是视死如归的挺了挺胸,然后大步上前。 莱西爵府的宅子是原先大狮王朝的权贵之所,无论是格局还是建筑都相当精妙,三人在一间不起眼的房子前停了下来。“便是此处?”“对,千真万确。”洛平堂不禁长长呼出一口气:“既如此,走吧,我是十分想要瞻仰一下的。”于是三人推门进屋,这间屋子格局布置十分平常,看起来与一般屋子并无区别。钟振兴走上前指着一面书架:“我原先以为,像这样的密道必定会十分隐秘,至少不会如此草率。”说完,他随手拿起一本书,整个书架就自动往旁边移去,露出一扇黑色的小门。“最危险之处便是最安全之处。此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否则当日战争四起,这个密道不可能不被发现。至少,我不相信华国当日没有存着找到大狮财宝的心思。”三人交换了眼神,打开了门,先是一段狭窄而冗长的过道,钟振兴手中拿着火折子,三人在昏黄的火光中艰难的挪动,而后突然变得开阔,连呼吸都变得舒畅起来。他们看到了一座石碑,洛平堂走上前轻轻用手触摸,从没有字的石碑上摸到了凹凸不平的触感:“石连天,碑作古。绕左围,终有路。”她站起来往石碑的左边走去,沿着左转的方向绕行石碑一圈,眼前突然火光四起,一条大道出现在眼前。这让钟振兴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镜天穆倒是十分平静,他见识过洛平堂的本事,知晓她不是一般女子。钟振兴见镜天穆竟无半点惊讶,便也调整好表情继续往前走去。这一段路走了很久,钟振兴和镜天穆在前,洛平堂在后,两人神情紧张,洛平堂却在后面心不在焉,她看着两边墙壁上的壁画,总觉得这些画似乎十分眼熟,然后她突然停了下来。 这一幅壁画与其他壁画似乎都有不同,放在这些壁画当中着实格格不入。大狮王朝信仰自由,但道教和佛教的确发展的最好,因此当时的壁画凿刻多以道教人物和佛教人物为主,刚才一路走来,那些壁画都是讲述道教故事和佛教故事,唯有这一幅,完全不同。“前面没有路了。”钟振兴和镜天穆又走了回来,看见洛平堂目不转睛地看着墙壁,两人也好奇地走了过来:“你在看什么?前面不通了。”洛平堂看了两人一眼,然后伸手指向墙壁:“无论是道教还是佛教,讲究一个礼字,这是世俗给他们的定义,因此世人所作道佛之图,无论神佛解释目光平视,寓意一视同仁,万物平等,可是你们看这一幅,它里面的的佛穿着奇特,重要的是他没有眼睛。”被洛平堂一说,两人都是一惊,忙上前查看,果然见佛像的瞳孔处是一片空洞,什么都没有。三人对望,都觉得不能理解。洛平堂突然想起自己当日看《司合真言》时曾在一章中看到过这个形象:“大狮开国,万国来朝,盛极一时。有西方小国名毗加阿娜前来朝拜,献国之重典《长佛百教》,书内所提开世神提赭娜莫身着褴褛,行如落魄,双眼无瞳,可纳万物。”三人同时看向壁画,安静了片刻,钟振兴伸出两根手指,缓缓插入佛像的两个眼睛之中。整个密道发出一声巨响,两边的墙突然缓缓升了上去,三人这才发现,原来他们早已身在密室之中。 四周开阔,甚至不需要点灯,因为金银财宝足以照亮整个屋子。钟振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样一笔足以推倒任何一个国家的财富居然就这样躺在他家的密道之中,最重要的是百年来竟无人知晓。洛平堂和镜天穆没有动,洛平堂对于前朝财宝本来就无甚兴趣,至于镜天穆,他一向心思莫测,无论心中如何想,面上定是不动声色的。想比这些金银珠宝,洛平堂更在意的是台阶最上方的一个盒子。显然镜天穆也注意到了,两人对视一眼,便一起往上面走去。“你说会不会是什么传国玉玺?”镜天穆的话让洛平堂愣了一下,随后便笑了:“传国玉玺又如何?大狮已灭,又哪里来的正统?”镜天穆点头,衣服深表赞同的样子。这个盒子很普通,在一众金银之中显得好不起眼,但它却独独放在最显眼的位置,给人一种危险而诱惑的感觉。镜天穆刚要伸手便被洛平堂制止:“小心,它旁边撒了磷粉,任何摩擦都能引火烧身。”镜天穆缩回手,露出奇特的目光。“从上而下。”两人小心翼翼,将盒子拿了下来,这个盒子甚至没有上锁。 一打开,洛平堂立刻惊呼出声:“《地脉志》?”“什么?”“这是《地脉志》,由大狮开国第一国师悯卅所作,指出了九州大地的龙脉所在。我一直以为根本没有什么《地脉志》,这只是大狮和悯卅的谎言。如今看来,竟是真的。”钟振兴也走了过来,看到镜天穆手中拿的书,也是觉得不可思议:“得龙脉,则天地气数皆在把握。”三人一时都安静,过了许久,突然有声响传来,镜天穆将手中书本抓紧:“其他先不谈,现在我们先得出去。”于是三人都匆匆往外面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对峙 洛平堂十分厌恶内斗,《地脉志》于她而言并无任何吸引力,对于钟振兴和镜天穆的暗涌也无甚兴趣。她离开莱西爵府时,钟振兴和镜天穆还在,不过,这些她已经不关心了。 十五六日不是指时日,而是指一个特定的日子。雍景鸿登基不久,虽过了热孝,但为了树立形象,这个三年他是必定要熬过去的,也就是说这三年他的后宫只能空着,这个十五六日便是皇帝的休沐日。“今日全城休沐,倒是难得的闲暇,小姐可要去街上转转?”碧玺将衣物收进柜子问到。相比同龄人,洛平堂实在文静,平日打发时间不是读书练字就是陪着夫人,可如今夫人月份渐大,嗜睡的厉害,这一天里大半的时间竟都耗在了看书上,碧玺有时真怕她看坏了眼睛。“街上无非就是些货摊小食,我若出去能逛的也不过就是首饰铺子,茶庄酒楼。实在无趣的很,还是不要了。”洛平堂的反应在碧玺的意料之中,她有时很怀疑这是小姐懒惯了。“小姐,首饰铺子,茶庄酒楼若是去厌了,不如去碧湖山庄转转?”“碧湖山庄?”洛平堂没有立即反驳,碧湖山庄倒是一个好去处,看着碧玺如此费心费力,洛平堂觉得还是不要待在家里的好,否则可能会被碧玺念叨死:“好吧,那就去碧湖山庄吧。” 夏日的碧湖山庄是个难得的好去处,但为着不暴露镜氏的秘密,洛平堂选择了去另一边的船舫,这座船舫造的十分逼真,除了是石头若建不能划动之外,几乎与真船别无二致。船舫不大,使了些钱便找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能一眼看到湖中碧荷还能看到其他地方。船舫上有人唱戏,是《蛟龙戏金蝉》,不过大体这样的戏码图的是个热闹,洛平堂一向不爱看戏,她更愿意关注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然后她突然脸色大变,握紧了拳头。来人穿着简便的深色衣服,一脸的舒适安然,他在洛平堂的对面坐下,脸上的表情有些恰到好处的笑:“许久未见,别来无恙?”洛平堂试了几次才让自己平静下来,碧玺不知何时已经被挡在了外面。“的确是许久未见,不过我也不认为有什么见的必要。”对面的人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正是新帝雍景鸿:“我猜你就会是这样的反应。今日是十五六日,婉婉可想知道我为什么将这一日叫十五六?”“不想知道,还有,婉婉这两个字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叫的。”雍景鸿被驳了面子倒也不恼,他如今已掌帝位,再不是当日孤立无援的九皇子:“婉婉明年便十五了吧,我曾说过若我能得一知心人,定要为她摆宴六日,普天同庆。”这几乎已经是明示了,洛平堂不防他这样无耻,眼圈立时红了,这样的雍景鸿让她想到自己十岁时第一次遇到雍仲宁时的场景,内心的恨意几乎要控制不住:“你与你父亲,果然是一路货色,都是这么的卑鄙无耻。”这句话咬牙切齿,却似乎取悦了雍景鸿,他十分满意眼前的女子:“我有权力,你有命格。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洛平堂却站了起来,她望向远处湖上采荷的人们正有说有笑:“你错了,我从来不要什么权力高位,我所盼不过是能在乱世里平凡的活着。”她看向雍景鸿,眼神里全是坚定:“所以不要说什么天造地设,你姓雍,就凭这一点。”说完她就站了起来想要离开,却被雍景鸿的人拦住。正在僵持间,突然听到有笛声从远处传来。 镜天穆还是一副浪荡公子的样子,从船上下来时甚至有些脚步踉跄,他生的俊美,但脸上的表情却生生将这份俊美打了折扣。竟是一句山呼万岁进了船舫,洛平堂明显看到雍景鸿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顿时觉得舒心不少。镜天穆一冲进船舫就立刻跪倒在雍景鸿脚下:“微臣参见皇上,微臣原本还在迟疑,觉得以皇上金尊玉贵,怎么会来这乡野之地?没想到,竟真的是您微服私访到此,微臣能见天颜真是三生有幸。”既知道我是微服私访还嚷这么大声,雍景鸿简直要被这个屁事不懂的家伙气坏了:“你先起来。”“不,微臣要这样拜在皇上脚下,以表微臣的一片衷心。”即使有侍卫挡着,这翻响动也足以造成周围的骚动。终于有宫人上前,劝雍景鸿提前回宫,这样的人潮若是有刺客实在太过方便下手。雍景鸿虽然怒火滔天,但这样的场景也着实麻烦,便只能扶起镜天穆,然后离开了。雍景鸿刚走,洛平堂便忍不住笑出了声,脸色通红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文雅,镜天穆白色的衣服上已经全是黑灰,他不在意地掸了掸:“你这是笑他还是笑我呢?”洛平堂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镜天穆一开口她又笑了起来:“都都有。”镜天穆原本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洛平堂的笑时居然呆住了,不知何时自己也露出了笑容,待到洛平堂停了笑声他才反应过来,不禁暗骂自己这是昏了头了。 “你还心思来万重天,看来《地脉志》在你手上。”洛平堂恢复了神色,坐下来继续喝茶,这会儿她的心情很好,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些放松。镜天穆不防她突然问起《地脉志》,随后也坐了下来:“《地脉志》的确在我手中,不过我其实在意的倒不是它。”洛平堂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怎么,你竟收服了钟振兴?”镜天穆被她这样看着,竟生出一股飘飘然:“那是,我虽然纨绔了点,看人还是准的。莱西爵世子一向偏疼庶子,即使莱西爵重视嫡庶,可莱西爵真的能长寿百年吗?我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后路。”洛平堂见他得意洋洋,不知为什么竟然不觉得讨厌,这样微妙的心思一起,让她顿时心惊肉跳。忙起身告辞,也不去看镜天穆,脚步飞快如同后面有人追一样。只留下一脸迷茫的镜天穆呆在当场。 这一次和雍景鸿不愉快的见面使得洛平堂心中警铃大作,雍景鸿性格强势且心狠手辣,往往一出手便是致命一击,洛平堂怕的便是他明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有许多谋划。回去的路上她一直担心,如今她手中筹码不多,母亲又怀着身孕,自己顾虑太多,不能放手一搏。如今只盼镜天穆能和钟振兴达成共识,只盼镜天穆的野心足够大。这样自己才能更安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意外 火性发扬,水性流动,木性条畅,金性坚刚,土性重厚。其生物也亦然。是故气数有尽,而命数无常。天机门有三部十六台,最盛期更是横扫一切佛门道家,几乎是帝盛之象征,可天机老人寿比彭祖,一生寻求通达神喻,最终却因泄露天机而死。若要洛平堂选,她大概是不会用自身性命只为求得一个卦象。即使能得天机,她所思所想也不过是为自己和家人求一个平安,这种想法的确自私,可她天性如此,且乱世之中,想要平安顺遂才是大大的不易。 “小姐,抚州来信。”荊亘进来时身上还带着尘土之气,可见连日都是风尘仆仆。洛平堂一听是抚州来信,顿时露出了笑容:“快,拿来给我。”信很普通,内容也只有几行字,洛平堂却欢喜异常:“师傅要来了。”荊亘一听也很是高兴:“大师要来吗?若真是这样,小姐想必要安心许多吧?”洛平堂心情愉悦,也不计较荊亘的调侃,只瞪了她一眼,却是安排人下去收拾屋子。“走吧,去和娘说一下。”卫婵虽自有孕后便不大管事,但到底是外客来访,总要知道些底细,且善然大师不比旁人,洛家一家对他十分尊重。果然,卫婵听说善然要来后亦是惊喜连连:“大师要来吗?这可真是个喜事,大师一向深居简出,不问红尘。此次远从抚州来到朔州,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婉婉,你可要吩咐下人们仔细着些,万不可怠慢了。”洛平堂见卫婵兴致勃勃,也不打断她。卫婵的身子一日重过一日,精神大不如前,难得这样兴奋,也让洛平堂十分欢喜。 已经进入中夏,暑气渐盛,各屋已经用上了冰,唯有卫婵因着有孕不能贪凉,因此每日闹腾,当然,往往此时洛平堂是绝不会凑上前去的,这等问题还是留着洛家和去愁才显公平。她近日噩梦连连,时常夜里惊醒。这样频繁的噩梦搅的她心神不宁,总觉得十分不安。这一日又从梦中惊醒,她清楚的记得梦中场景,这才发现自己冷汗连连。洛平堂躺在床上熬到天亮,也不管碧玺未醒便自己起身去了偏房。她要算一算,算一算她才能安心。等到洛平堂从偏房出来,碧玺和荊亘早已等在门外,她们明显感到小姐气压低迷,不敢上前打扰,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洛平堂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是波涛汹涌,石棂居然裂开了,她反复端详手中的石棂,只看到原本光滑无比的石身此时上面出现了细微的裂痕,虽然不明显却也让洛平堂感到惊骇不已,她不知道这预示着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与自己近日的噩梦有关。如今她只能安慰自己,幸好善然马上就要来了。不过她倒是得出了“环”的卦象,只是不知环是何意。 洛家和如今忙时多,闲时少。不过和庆国公府的交集却愈发频繁起来。虽说都是正常的走动,但到底让洛平堂心生警惕,她对卫氏三兄弟欠缺好感,总觉得这些人目的不纯。不过洛家和如今是刑部丞令,很多事宜总要经过卫天恩,即使想躲也要收敛些,官场行走不易,要的是一个稳字。洛平堂只能请钟振兴平日里多看护着点。谁知不好的预感果然成真,没过几日,钟振兴突然派人传信,说是皇帝派洛家和前往京州方向捉拿逃犯,竟是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上了路。这样不同寻常让洛平堂整个人一下子懵了,既不理解为何要一个丞令去捉拿逃犯,又要命人封锁消息,千万不能传到卫婵耳朵里。她总觉得这是一个阴谋。果不其然,第二日就有人报信说是洛家和在京州遇刺,生死不明。听到消息的洛平堂几乎要肝胆欲裂,但如今家中唯有她一人能够撑起局面,是万万不能倒下的。“碧玺,一定要封锁消息,娘亲正是关键的时候,万不能透出一星半点。”碧玺神情严肃,领命而去。洛平堂却颓丧地坐在椅子上,她如今心乱如麻,脑中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行动。荊亘走进来:“小姐,外面有人求见。”“这个时候?他可曾说他是谁?”荊亘摇头:“没有,他只说是来还书的?”洛平堂一下子猜到了是谁:“请他进来吧。”来人正是丁淘,丁淘一进来就跪下来行了大礼,这是十分尊重的意思了,洛平堂让他起身:“不知今日来,是有何事?”丁淘起身,微微躬身:“洛小姐容秉,我家少爷听闻令尊之事,让小的送来一封信。”荊亘接过信丁淘便告辞,仿佛只是来拜访了一趟。洛平堂接过信,看了上面的内容,一时感慨万千,她没有想到这样的时候镜天穆居然还关注着她,甚至冒着风险要约她见面,一时之间心中涌起一股甜意,嘴脸扬起的笑容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天色暗下来后,洛平堂便出了门。两人约在立酒庄见面,这样敏感的时候却是要避人耳目的。洛平堂进来时镜天穆已经等在厢房之中,两人对视,竟都觉出一丝微妙,只能避开视线。“你父亲之事怕是一早计划好的。”镜天穆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洛平堂点头,她早已料到:“你可有京州那边的消息?”镜天穆摇头:“京州地处群山,本来消息传递就十分不便,且那里是许相的地盘,你也知道我父王在朝堂上一向和许相不和。”洛平堂的神情更严肃了,她脸色纠结,沉默不语,不过镜天穆竟觉得自己是知道她的想法的。“你在纠结要不要去京州?”洛平堂不防镜天穆竟然看穿了她,一时有些愕然,但她内心对镜天穆十分信任,即使被看穿也不见任何警惕,只点点头:“一方面,我担心娘亲,一方面如果不去京州一趟,我总是觉得心神不宁。”镜天穆却坐了下来,慢悠悠地为她添了一杯茶:“这里是上京,总不会比京州危险。”这句话的暗示相当明显,让洛平堂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你要帮我?”镜天穆知道自己在冒险,可是看见洛平堂灼灼的眼神,发光的面容,他便不能控制自己,也不想拒绝:“河林王府虽然一向低调,保一个府宅还是绰绰有余的。”这便是承诺了,洛平堂顿时觉得这几日的阴霧一扫而光,竟是上前拉住了镜天穆的手:“谢谢你。”这一拉两人才惊醒,忙往后迈了几步,都十分慌乱。这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破壳而出。而这样的感觉,是他们之前都没有经历过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险象环生 京州地处西部,是大雍与齐国的交界。路程遥远,如今正当乱世,这一路之上会遇到各种危险,无人可以知晓。洛平堂执意要去京州,却不能鲁莽行事。一应事宜必须仔细策划。为此,镜天穆的加入是雪中送炭,至于目的,如今并不重要。 石棂出现裂痕必有其意义存在,只不过是好是坏谁也说不准,洛平堂虽然心急,但一想到善然即将到来,又突然感到安心。“这一路上的艰难险阻,你都有充足的准备了吗?”临出发前,镜天穆还在问她,洛平堂看着这个男人,心里其实有说不出的暖意:“艰难险阻,怎么你竟是不去的?”镜天穆看着她灼灼发亮的眼睛,突然不知所措起来,好一会儿才自顾自地走到一边,让一众侍卫都有些莫名其妙。唯有丁淘在一旁挤眉弄眼,被荊亘一巴掌拍了下去。镜天穆此番去京州声势浩大,不过洛平堂和荊亘却是扮作侍卫,十分低调地混在了镜天穆的队伍里。雍景鸿不防镜天穆是从心里瞧不上他,但若是知道洛平堂在其中,很多事情就会变得非常棘手。这是两人商议出来的方案,镜天穆在明,反正镜武穆的驻地在京州,镜天穆任性也不是一天两人的事,他胡搅蛮缠的形象实在太过深入人心,因此提出去京州玩居然也没有人怀疑。而洛平堂在暗,有了镜天穆明面上的门路,想要找到洛家和应该也不是难事。 出了朔州地界,风景陡然一变,不同于朔州青山绿水,越往西走越显荒芜。镜天穆的队伍虽说人不多,但架不住显眼,所到之处皆引来侧目。这让洛平堂十分担忧,不过镜天穆却是一副正该如此的样子:“你果真以为出了朔州城就能高枕无忧?雍景鸿此人疑心甚重,即使是我这样一个瞧不上眼的纨绔子,他也不会让我脱离他的监控,你不要忘了,我是没什么用,我的身后可是整个河林王府。”一行人行至一座小镇,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去,于是决定留宿。这个小镇叫同留,位于朔州和庞州的中间,当然离朔州已经很远,离庞州还有一段距离,镇子不大,但还算繁华,民俗风情介于南北之间,颇有些趣味。包下了镇上最大的客栈后,洛平堂和荊亘便决定出去走走,可惜遇上镜天穆死缠烂打,于是最终变成镜天穆带了两个侍卫上了街。为此洛平堂和荊亘都颇有怨言,同留镇最繁华的夜市在城东,没到夜晚,这里会聚集各种摊贩,瞧着也是十分热闹。“你们要是瞧着欢喜的,不用客气,今日我心情好,随意挑。”洛平堂一挑眉和荊亘对视一眼,不禁同时笑出了声。路过一个卖簪子的小摊,洛平堂不禁被吸引了目光:“我一直以为簪子须得要以金玉为材,没想到这木簪子竟然也这样精美。”镜天穆走上前,拿了一支递给她:“你喜欢?”三人正说笑,突然镜天穆低下头:“别动,有人。”这便是有人跟踪的意思了,洛平堂立刻浑身警惕起来:“是雍景鸿的人吗?”“应该不是,先走。”三人表面不动声色,放下簪子后开始往回走,走到一处巷子时,镜天穆明显感觉到了粗重的呼吸声,他朝荊亘使了个眼色,两人有意将洛平堂围在了中间。“不是练家子,可能只是想要求财。”镜天穆说道,示意荊亘待会只需顾及洛平堂就好。果然,话音刚落,就有五六个人跳了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那带头的虽然蒙着面,但不知是因为忙乱还是忘了,竟是露出了大半个脸,这让镜天穆颇觉无奈。“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经典的话一说,不知为何洛平堂突然有种想要笑的感觉,当然,她也笑了。这一笑,让一旁的镜天穆和荊亘都是一愣,也让那六个人懵了起来。“不是,我们打劫呢?你这么笑是什么意思啊?”洛平堂好不容易止住笑,忙摆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是没有忍住。好汉,你继续。”因为洛平堂的搅局,镜天穆反应迅速,趁着那六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十分利落的解决了这几个人,事后送到镇衙那里,可是吓坏了当地官员,一时间他们的客栈都变得繁忙起来。 再次上路时洛平堂还心有余悸,主要是被那个镇衙总兵给吓到了:“你的名头这么响亮吗?”镜天穆斜了她一眼:“不是我的名头响亮,人家那是给我二哥面子。你不知道吧,出了朔州城,越是往西,几乎就是我二哥的地盘了。”这话说的委实嚣张,但洛平堂却觉得再实在不过。镜武穆自入京州便声名鹊起,连着几次战役全都是大胜而归,在西部这一代可以说影响力是超过雍景鸿的,也难怪雍景鸿对河林王府是又恨又爱。走了两日,一行人已渐渐靠近京州,但在进入京州之前,还有一段非常险要的山路要走。镜天穆对这边的地势只有些了解,因此早早的做了准备,可是真到了时还是吓了一跳。“这便是虎牙谷?”“对,我们就在虎牙谷的上方。”虎牙谷顾名思义是指这段山谷上宽下窄,深不见底,如同老虎的嘴巴,而要去京州,必然要从虎牙谷上方的桥上过去,上面只有一座吊桥,下面便是万丈深渊,危险可想而知。而此时,镜天穆和洛平堂心中都有一个共同的忧虑:若是能平安渡过自然是万事大吉,最怕的是遇到埋伏。两人不知道为何同时想到了埋伏上去,互相交换了眼神,镜天穆便吩咐过桥,只是暗中加强了戒备。 这座吊桥看着十分结实,即使是马匹走在上面也是稳稳当当,前面过了一半时,众人心里才踏实了大半,这时镜天穆也顾不得许多,拉了洛平堂上马,他们是最后一批,只要过去就能顺利到达京州。不知道为什么,洛平堂突然想到此前自己卜出的“环”字卦象。她脑中突然一惊,回头看向了后面。“不好,有人坎桥。”镜天穆被她一喊,回头果然看到有几个人正拿着滚吧,手执大刀,正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们。如今他们在桥中央,无论是前行还是后退都已经来不及了,正当镜天穆想要将洛平堂扔出去时,那几个人同时举起大刀看向桥索,不知这里人练的是哪家功夫,力气竟然可以砍下铁索,桥应声而断,众人只能看着镜天穆和洛平堂连人带马掉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暗生 从桥上掉下去的那一刻,洛平堂觉得自己必死无疑,慌乱间她只听到马儿的嘶鸣声一路向下,最后消失不见。她不敢睁开眼,只能紧紧的抱住镜天穆。这是还有意识之前的最后的记忆,随后的她在一阵剧痛中昏了过去。 醒来时看到头顶是一片墙壁,洛平堂确信这是一个山洞,至于自己还能醒过来,这简直是个惊喜,她试图爬起来却发现全身似乎都要散开:“镜天穆?”山洞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这让她彻底慌了,顾不得疼痛,她努力翻了个身,撑起了身:“镜天穆,镜天穆你不要吓我。”山洞里空无一人,安静的有些可怕,洛平堂引以为豪的冷静此刻完全不起作用,她只知道若是今日镜天穆不在了,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好过。这样的念头支撑着他站起身,开始往洞外挪去。镜天穆抱着一堆东西从外面走进来,看到洛平堂扶着墙壁,立刻上前:“你怎么起来了?”看到镜天穆还好好的,洛平堂几乎要哭出声来:“我以为你死了。”“傻,若是我死了,你是怎么进的这个山洞,你见过掉悬崖刚好掉进山洞里的?”洛平堂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犯蠢了,再支撑不住倒在镜天穆身上。“疼了吧?你左半身撞到了,应该受了伤,现在没办法治,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我不明白,怎么我们掉下来却没事?”镜天穆扶着她坐下,将刚采来的果子拿出来:“那群人将桥索那头砍断后就撤了,掉下来时我及时抓住了桥索,但是冲击力太大,你被撞昏了,然后,就发现这个山洞了。”洛平堂一脸迟疑:“这么巧?怎么我撞昏了,你没有呢?”“所以,我是十分感激你用身体为我挡墙的。”这话简直不要脸至极,可惜现在洛平堂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一个劲的往嘴里塞着果子。镜天穆看着她,脸上的笑意连他自己都不能察觉。终于吃饱后,洛平堂整个人这才有了精神,虽然身体还在叫嚣着各种疼痛,但看到镜天穆有些不灵便的用左手做事便知道当时他肯定收了更重的伤:“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出去?”镜天穆正在整理衣服,闻言并不抬头:“你放心,我身边的侍卫都是二哥训出来的,早先就料到这一路上不会太平,因此带了信号灯,现在已经发出去了。”洛平堂这才安下心来。 镜天穆将手臂用撕下的衣服布条固定,洛平堂便知道他手臂骨折了,心下又是一阵自责。镜天穆却仿佛浑不在意:“这些人的主要目的应该不是要置我们于死地,否则不可能只埋伏一边,我觉得他们可能只是想要制造麻烦,拖延我们。”洛平堂点头,她也觉得这事儿太巧:“肯定是因为父亲,不过如今我倒是安心许多,这样看来父亲现在还是安全的,至少没有性命之忧。”镜天穆此刻却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洛平堂的伤势上:“你感觉怎么样?当时太过突然,没能及时稳住。”洛平堂动了动,感到左腿一阵剧痛:“手臂应该没事,不过腿就不太好了。”镜天穆看了看,小心翼翼的用布条将洛平堂的脚踝固定住:“脚踝骨折,你不要随意乱动了。”洛平堂乖巧的点点头,她一向爱惜身体,这种时候是绝不会唱反调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洛平堂有些不自在的往旁边挪了挪,谁知镜天穆居然整个人靠了过来:“说起来,我可从来没看过你如此慌乱的样子,怎么,刚才是在担心我。”洛平堂脸一下子烧了起来,忙瞪大了眼睛:“你不要胡说,我那是,担心自己出不去,再说,你也毕竟是条人命啊。”镜天穆看着她口是心非,死不承认的样子实在太过可爱,一下子笑了出来:“你这个人真是一点都不坦诚,不过无所谓,我心里有数就行。”洛平堂还想反驳,不过镜天穆已经往洞外走去:“我好像听到有动静,你别乱动,我去看看。”外面果然有动静,一群人从悬崖上方下来,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四公子。”“是二哥派你们来的?”“是的。”镜天穆进来将洛平堂一把抱起:“走吧,有人受了伤,需要治疗。”几个人一看镜天穆抱着一个男子,脸上都是一愣,不过到底受了多年的训练,硬是压下疑惑,将两人用绳索掉了上去。一路行至军营,看到荊亘的那一刻,洛平堂才真正踏实了下来。 “小姐没事了吧?”军医走后,洛平堂的腿便被裹了起来,说是防止她乱动再次伤了骨头。虽然洛平堂觉得这是镜天穆在戏弄她,奈何荊亘这次十分坚定的现在镜天穆那边,让洛平堂每日只能歪在床上,毫无自由。“荊亘啊,我没事了。你都问好多回了。能不能出去转转啊?”荊亘到现在还惊魂未定,一听洛平堂耐不住性子又想出去,脸色顿时一沉:“小姐。”洛平堂见她脸色不对,立刻怂了:“好好好,我不出去了。你别掉脸子啊。”镜天穆这时走了进来:“荊亘,你出去吧,我有事和你们小姐说。”荊亘居然乖乖听了还退了出去,这让洛平堂更觉难受,看到镜天穆也不搭理,只装作视而不见。镜天穆也不恼,只慢悠悠地坐了下来:“怎么出了趟门,脾气愈发大了?”见洛平堂还不说话,镜天穆有意无意的将受伤的胳膊往前伸了伸。洛平堂见他手臂绑着绷带,心下顿时不忍:“你,伤没好,怎么随意走动?”见她说话,镜天穆立刻换上了十分正经的表情:“我有正事要说。”洛平堂见他不像玩笑,这才调整了情绪:“你查到我爹在哪里了吗?”“你爹很好,如今就在军营里。”洛平堂一听立刻急了,忙完起身,却被镜天穆挡了下来:“你别动,怎么这么冲动?洛大人还在昏迷当中,如今不能见人。不过你不用担心,并没有性命之忧。我二哥的人碰巧遇到你父亲遇袭,这才救了他。你如今要好好养伤,你父亲的情况,我会让荊亘每日报给你听。”洛平堂见他不容拒绝,只能绝了心思。镜天穆临走之前回头看了洛平堂一眼,他知道,自今日起,自己对她再不能是一个合作者的心态了。想到这里,不知为何他竟然只觉得高兴却没有为难。不知不觉间带了笑意,镜天穆大步走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无头案 洛家和苏醒是在十日之后,有了荊亘的照应,这段时间洛平堂倒是格外安静,甚至连听说洛家和醒了,都没有吵吵闹闹。等到父女两人见面,竟是生出了隔世之感。“你娘生产在即,怎么你还这样任性?一个女孩子,不知道有多危险吗?”洛平堂乖乖的听训,悄悄做了个鬼脸:“爹,女儿知道错了。可是若不亲眼看到爹平安无事,女儿怎能安心?”“那也要知道保护自己,这里是京州,离朔州虽不远,可不比上京安全。”“好了,爹,您觉得这次下手的人会是谁派来的?”洛家和摇头,但脸上神情却带着一丝怀疑:“说实话,我并不确定。此次捉拿逃犯,我原本以为是一个局。不过我来的这段时间,京州确实发生了几件人命案子,查的线索都直指那个逃犯。”“果真有这个逃犯?那他是谁?怎么能从刑部大狱里逃出来的?” 洛家和只是一个丞令,原本像捉拿逃犯这样的差事是落不到他身上的,关键是这个逃犯的身份特殊。“南风意?就是当初在抚州杀了三个人的南风意?”“是的,当日是我亲手将他捉拿归案,没想到他竟然没有死。”当时南风意的案子十分轰动,盖因此人杀人手法极其残忍,先是将人迷晕,然后在人还有意识时活活将人的头割下来。“他没有被处斩吗?”洛家和摇头:“情况混乱,毕竟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我也是没有想到。”若真是南风意,也就怪不得会将差事交给洛家和,毕竟当时这个案子的经手人已经基本都不在了,只留下一个洛家和,就是不知道这南风意能逃出大狱,究竟是偶然还是有人故意。洛平堂意欲了解更多,不过显然洛家和并不想她知道太多:“这件事你不要管,南风意杀人不眨眼,如今京州已经出现了两具无头尸体,我相信他很快还会犯案。你呀,好好呆在军营,哪里都不要去。”洛平堂见洛家和神情严肃,立刻乖巧的点头。不过到底是女子,总是呆在军营里有许多不便之处。洛家和提议搬到闹市区,这样可能安全一点,镜天穆其实很不愿意,不过让洛平堂住在军营的确有诸多不便,于是坚持派人护送保护,甚至提供了住宅。 京州不比朔州,风土人情也大为不同,不过倒也不失另一番风味。洛平堂倒是一个坐的住的性子,可是洛家和早出晚归,每回风尘仆仆却都是一无所获,她心里因着石棂之事总是有些不放心,这一日见洛家和又出去,忙换了男装也要出去。“小姐,老爷不是让你呆在家里吗?”荊亘快被洛平堂急死了,以前的洛平堂太安静,不知为何来了一趟京州,小姐的性子竟然一下变了。“好荊亘,我不乱跑,可是你也知道这个南风意多可怕,我也不是要去惹祸,我就是暗暗的查探。如果我能帮爹爹找到线索,那我们不就能早日回去嘛。”最终荊亘也没有拗过洛平堂,两人都收拾了一番,便出了门。两具无头尸体的出现导致的结果就是街上的行人极少,即使是摊贩也是三三两两,完全看不到一个闹市区该有的样子,洛平堂走到一条巷子的拐角停了下来:“这里是第一具尸体发现的地方。”荊亘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顿时觉得这里有些阴风阵阵。第一具尸体发现的时间有些长,这个地方已经有许多被破坏,不过洛平堂还是能看出血的痕迹。四周都是血迹,明显是割头过程中血液喷出来,溅到了墙上,但有一个位置的血迹却不是喷射状,而是汇成很厚的一滩。“这里,应该应该站着南风意,他用身子将死者固定,然后下刀,从前面捅进死者的脖子,然后割开,所以这里的墙上到处都有血迹,而这边的墙上却什么都没有。挣扎的痕迹也不多,应该是死者被下了药。”不过洛平堂却有些在意,这个拐角虽然隐秘,但并不是绝对的无人经过,能这样准确割开脖子,绝不可能是晚上行动,那这个南风意会不会太嚣张了?两人又来到了第二件案子发生的地方,这次是在闹市区背街的一处民宅旁边,同样的情况,这些杀人地点处处透着别扭,就好像一个心思缜密的人却粗心大意一样。“他是真的毫无畏惧还是另有目的?”回去的路上洛平堂一直在沉思,直到感觉雇的马车没有了动静,她心里一咯噔,荊亘也意识到不对劲,忙出了马车查看,可惜一出去就没有进来,连声响都没有。“荊亘?”洛平堂突然想到第三具尸体还没有出现,顿时打了一个冷颤,然后她看到有人掀开了车帘,接着便陷入了昏迷。醒来时,只能感受到一片黑暗,洛平堂知道自己应该是被缚了手脚,蒙住了眼睛。她尽力想听到什么声音,可惜四下却十分安静,直到一个声音打破安静,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她的眼罩被拿了下来。 “你就是南风意?”眼前的男子的确虎背熊腰,但却长着一张娃娃脸,即使不动声色也不会给人肃杀之感,反差倒是极大。“你的胆子倒是不小,既知道我是南风意,竟然不怕?”洛平堂看了他一眼:“这第三具尸体,就是我了吧?”“对。本来我还没想好要杀谁,可巧你就送上了门。”“那荊亘呢?就是我的婢女。”“你放心,我一次只会杀三人,你那个婢女自然是逃过一劫了。”“你到是很有原则,不过杀了我你也逃不掉。”洛平堂看见南风意毫不在乎的表情突然心神一动:“你根本没打算逃,你等的就是我。”南风意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后笑了:“你果然聪明,她说对付你不能掉以轻心,果然如此。”“她?”洛平堂的眉头舒展开来:“是我掉以轻心才让你有了可趁之机,你一路逃到京州,却不东躲西藏而是如此张扬,想必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我不知道那个人许了什么好处,不过相信我,杀了我,你必死,你要护着的无论是人还是东西都保不住。”南风意见她毫无惧色,甚至口出狂言,顿时沉了脸,他上前堵住洛平堂的嘴:“你的确聪明也实在牙尖嘴利,可我没有回头路了,今晚,我就送你上路。”门再次关上,这时洛平堂才有机会好好打量整间屋子。 屋子实在普通,洛平堂只能胡思乱想,也不知道荊亘有没有回去报信,南风意一般会远在离闹市区不远的地方杀人,那这次他会在哪里杀了自己呢?洛平堂想:这一路的艰险是不是上天给她的考验呢?又或者很石棂裂开有什么关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夜晚的街上居然有说不出的肃杀,被南风意从马车上拉下来,堵着嘴的洛平堂算得上是相当平静了。她从来晓得如何权衡利弊,因着天生命格也往往比常人更加知道什么能做什么做不到,如现在,她知道求饶并无甚大用,因此相比求饶,她更愿意沉默。 南风意是亡命之徒,如今一系列的行为又不是为了求生,对着洛平堂的态度内心其实十分惊诧,他平生所追所求都是出自本心,如今对着一个少女,突然间无从下手。那人要他在杀了洛平堂之前问出一个秘密,可洛平堂面对死亡都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态度,这让他的恐吓完全失去了效果。他看着洛平堂似笑非笑的脸,觉得碍眼至极,随后又十分丧气地将她带进马车,离开了这里。洛平堂终于确定,南风意另有它意,绝不是只要自己死这么简单。她眯起眼睛,想到自己的秘密居然被一个没有理智的玩意儿拽在手里,顿时一阵恼火却又无可奈何。她明白杀她或许不是主要目的,但绝对会是最终结果,如此,她便还有一段时间可以争取。她一直在想南风意执意要保护的究竟是谁,直到刚才她无意中看到他腰间别的配饰,顿时恍然大悟。 南风意躲在一户民宅,原先的屋主出外,他便租了下来。洛平堂即使看不见,但每次马车的转弯还是知道的。“你在想为什么不起作用?”两人对视,洛平堂却笑了。“你只是知道要让我说出秘密,却不十分紧张,想必并不知道这个秘密的分量。相比吩咐你探寻秘密的人,你更重视另一个人的嘱托。但同样,你也明白,要我死容易,但如果秘密没能问出来,即使我死,另一个人也活不了,甚至我死了,你担心的那个人也必死无疑。你先前所杀二人,不过是为了使我更加确信你的主要目的是杀人从而达到恐吓我的目的,然后套出秘密再杀了我。”南风意不想自己的心思竟被猜的一清二楚,脸上顿时一阵扭曲,随后忍了下来:“你是如何知道的。”“你腰间有黑龙佩。”南风意这才慌忙看向腰间。“同样的配饰,我在端逢身上也看过。当初在抚州的犯案的人不是你吧,你不过是假装南风意,目的是让雍景鸿有借口派我爹来京州以达到引我上钩。”这几乎已经将南风意这一次行动的目的剖析了全部,这让南风意感到心惊,不知道这个女子是现在才知道,还是一开始就知道了。他的表情太过明显,让洛平堂一下子就知道了:“一开始我只是怀疑,单纯以为你是端逢的人,不过后来你的态度十分怪异,确定嘛,自然是刚才。”南风意听她说是刚才确定,一下子心口一松:“那既然如此,你不如索性说了,我好保你个全尸。”洛平堂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她脸上明明是放松的表情:“你怎么不懂呢?”身子却往南风意冲过来,南风意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习惯使然拔出了刀,一刀刺中了洛平堂的腹部,而这时门突然被撞开,镜天穆一进来便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洛平堂,顿时杀气腾腾,上前几步将南风意抓住,毫不留情的将他的腿折断,南风意被这一系列的变故惊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就倒在地上,临死前他看到洛平堂被镜天穆抱起,她看着他,然后说到:“我要端逢死。” 洛平堂浑身是血的被镜天穆抱回来,几乎让洛家和肝胆俱裂,荊亘更是痛哭欲死。镜天穆一回来就招来军医救治,可是军医只能暂时止住血,凭他们的医术和军中的条件,根本没办法治疗这样的伤口。洛平堂已经陷入了彻底的昏迷,连镜武穆都惊动了。镜武穆从来没有看见过自己这个四弟这样慌乱无章过,不禁深深的打量了洛平堂好几眼,能凭一己之力周旋,甚至留下线索,为达目的不惜牺牲自己,这个女子简直令人惊讶。“淇河,不要慌,你忘了陈太医了吗?”镜武穆一提,镜天穆才突然惊醒:“是啊,陈老头是京州人啊,他去年不是刚刚告老还乡?”“对啊,所以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镜天穆立刻飞奔出了帐篷,甚至没来得及交代。这样慌不择路的弟弟已经许久不曾见过,镜武穆摇摇头,颇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叹。他进了洛平堂的帐篷,这时已经安静下来,洛家和有些失神地坐在那里,而荊亘跪在洛平堂的榻前。“洛大人?”洛家和回过神,忙起身行礼:“将军。”“洛大人不必忧心,陈太医就在京州,舍弟已经去请了。”此话一出,洛家和的眼睛顿时亮了:“如此,还要感谢将军。”镜武穆摆手,他朝洛平堂看了几眼:“令千金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那厢镜天穆去请陈太医,竟是连夜将陈太医拖了过来,也不管人家年迈的身体。陈太医倒也不矫情,一到军营就立刻开始诊断,最后判定刀伤并不严重,只是腹部伤口过大,不能随意移动,必须每日用金疮药敷在伤口之上,只要血止住,基本就没什么危险了。 洛平堂实在三日后醒来的,醒来时看到跪在一旁的荊亘,甚至生出了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荊亘。”一出声才发现嗓子干疼,荊亘听到声音,整个人都崩了起来:“小姐你醒了?”坐在一旁打瞌睡的洛家和听到叫声被惊醒,立刻跑了过来:“婉婉你醒了?”洛平堂被两人的声音刺的耳膜生疼:“是,我要喝水。”荊亘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冲到了桌子边,为她倒了一杯水:“小姐,你不知道,奴婢快被您吓疯了。”洛家和不说话,只是在一边欢喜的搓着手。镜天穆也闻讯赶来,看到洛平堂竟是觉得整个人才仿佛活了过来,没有人知道这几日他内心的煎熬,他甚至因为洛平堂还不醒要派人去将陈太医再次抓过来,如今见洛平堂终于醒了,还能说话还能喝水,他几乎要克制不住上前抱住他。“镜公子。”洛平堂看见了他,她突然觉得甜蜜,这是从来没有的感觉,洛家和看到镜天穆进来,忙上前行礼:“镜公子,还要感谢你,否则平堂不会这么快就醒。”镜天穆也回礼,如同身处梦里,自洛平堂开口说第一个字他便恍恍惚惚,直到出了帐篷也依然神思不属。镜武穆知晓自己这个弟弟大概是情窦初开,只能摇头叹息:“回去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镜天穆回头看向洛平堂所在的帐篷,突然想到了一句话: 清尘若知花容,则誓为花容失色。 蛮人不通相思,却总被相思若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善然 经过一路艰险,洛家和终于能顺利回京复命。而直到两人回到家,卫婵才得知这其中还有这样一段曲折,在见到洛平堂肚子上的伤口时,更是既心疼又生气。“你们父女两个这是要干什么?一个整日东奔西走,一个居然胆敢瞒天过海。怎么,我一个当家夫人现在管不得你们了?”洛家和早早去宫中复命,可怜洛平堂一个人,只能乖乖承受卫婵的怒火。“娘,我知道错了。您就别再骂我了,我保证绝不会有下次了。娘,我饿了,好想吃您做的面。”这一说,立刻将卫婵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真是,你等着啊。”等卫婵走后,只听得外面传来碧玺教训荊亘的声音,洛平堂缩在屋子里,决定无论荊亘和自己有没有共过患难,这个时候都不能出去,碧玺发起火来比卫婵恐怖多了。不一会儿,碧玺沉着脸走了进来。 “碧玺啊,你看,外面好像要黑了,是不是上个灯?”碧玺见洛平堂缩在床上,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上灯做什么?身上有伤,小姐您该睡了。”但到底手上不停,将灯点上了。洛平堂这才露出脸:“好碧玺,不要生气了,这次是个意外。”“小姐,你的意外会不会太多了?”洛平堂只能讨好的笑笑。“小姐,善然大师几日前已经到了。”“已经到了吗?那这几日师傅住在哪里?”“朝国寺。”洛平堂一愣,随后恍然大悟:“对啊,他一向欣赏莫闲,这次来肯定听到莫闲在。算了,过几日去朝国寺吧。” 大苍无尽,圣域无穷。是故佛法无边,道尽不同。凡人以心修行,圣人广纳天下,则得以见天颜,则得以知下士。这句话是天机策中洛平堂最喜欢的一句话,她总以为自己总有一天会忘记,不会这句话却依然鲜亮。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善然的到来,洛平堂居然做梦梦到了自己第一次进庆国公府的时候,梦里似乎有万丈深渊,有无数双手想要将她拖入深渊。她不知道这个梦意味着什么,但她更加迫切的想要见到善然了。朝国寺的初秋与别处不同,是真正有着秋日的样子。洛平堂到时早会刚刚结束,她刚刚进了山门就看到善然和莫闲走了出来,于是立刻上前。善然依然是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不知为何,洛平堂总觉得他与一样不大相同。两人拜别莫闲,进了厢房。“看来你是要在朝国寺常住?”洛平堂好奇的看着房间里的东西,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师住的禅房。“当然,朝国寺是天下名寺,我既来了,如何也是要住在此地,感受佛法无边。”洛平堂看着善然一本正经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倒是装的挺像,你一个道家子,竟要感受佛法无边?莫不是见莫闲大师在此,这才不肯离去?”善然眉目清秀,虽是光头却不阻碍他俊美的容貌,他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连嘴脸都是温和:“你啊,不过两年未见,这牙尖嘴利又上了一层楼。说罢,这样不顾伤势巴巴过来,又怎么了?”“你知道我受伤了?那你知道石棂裂开了吗?”善然这才变了脸色:“石棂裂开了?”“没有,就走了细微的裂痕。”洛平堂拿出石棂,果然见它上面布满了细微的裂痕。善然似乎有些了然又似乎有些懊恼,但最终没有伸手:“既是这样,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石棂本就是石头,长期风化是有可能的,你仔细些就是。”洛平堂这才放心地将石棂收了起来。待洛平堂走后,善然这才沉下脸。石棂开始碎裂的情况比他预料的要早,若拖下去,可能就找不到好的时机了。 自见过善然,洛平堂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待伤势已经完全痊愈,她又开始想着要约镜天穆和钟振兴出来。端逢身死的消息虽然不曾外传,不过到底走漏了风声。当日洛平堂以身试险,为的不过是让雍景鸿记恨端逢自作主张,且天机策的秘密也没能从她最终套出。若自己死了,他必定功亏一篑。以雍景鸿的性子,端逢两次冒然出手,不听命令已然戳到了他的痛处,等着端逢也只能是一死。可洛平堂不甘心,若不是雍景鸿,自己不会三番五次遭到袭击。“看来我果然和姓雍的天生不和。”约定当日,镜天穆倒是来了,只不过钟振兴因为宫里的事务脱不开身。“怎么他要在宫中当值,你却可以出来?”镜天穆哈哈大笑:“我是纨绔嘛,一向不学无术,宫中有我没我,又有什么区别?倒不如应佳人之约,如今才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嘛。”洛平堂快被他的无赖吓到了,但却不觉得讨厌。虽然以往两人也不是没单独见过面,可是自京州一行,有什么不知不觉改变了。“你,你不要总是这样油嘴滑舌,我今日本来是有很要紧的事要商量,如今钟公子不在,那就告辞了。”洛平堂说完果真起身要往门外走,镜天穆这才急了,忙站起身挡住她的去路:“如何就这样着急?我们也才刚刚见面,难道竟是除了要紧的事儿,其他便不能说了?”“那你究竟要说什么?我如今出门时间不能太长。”“好吧,不过这个月初十是我的生辰,你一定要来。”“你的生辰,我怎么去?”“你放心。”镜天穆说完露出一个大大的笑,乍一看颇有些憨气,然后出了后门。杏花村所有厢房都设有两个门,按钟振兴所说,是为了方便秘密谈话,不过如今瞧着怎么都像方便了男女幽会。想到此处,洛平堂不禁懊恼的敲了敲脑袋:“怎么会想到幽会上?” 回到家时时辰不晚,卫婵挺着肚子在院子里散步,她算是高龄产妇,不多走动走动,怕到时候不好生养。卫婵看到洛平堂,眼睛顿时亮了:“婉婉,你回来了。”“娘,在散步?我还有事。”“有什么事啊?今儿出去这么久,一回来又有事,你不会是故意的吧。”听到卫婵这么一说,洛平堂只能偃旗息鼓,乖乖跟着她进了房间。“你看啊,这是孙冰人拿过来的册子,都是拿的出手的。其他都不谈,还有莱西爵府的二公子呢?这可是一等一的人家。”洛平堂一听还有钟振龙,顿时吓得连连摆手:“娘,这个二公子可不行啊,他可有心上人了。”“什么?心上人?你怎么知道的?”洛平堂神秘的凑过来:“我告诉您,您可千万别说啊,那二公子的心上人就是宝珠妹妹。”卫婵几乎要将眼珠子瞪出来:“千真万确?”洛平堂点头。“那这个孙冰人这是要干什么?”“娘,我也是上次朝花节发现的,只是暗中来往,你可不要乱说出去。”卫婵点头,但到底不服气:“那算了,反正齐大非偶,我们也不要嫁到这样的人家去。那你看其他的。”等到从卫婵屋里出来,天边连一丝亮光都看不见了,洛平堂扶着胀痛的脑袋,突然觉得接下来的日子会非常头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随龙佩 洛家和收到河林王府的帖子是在三日后,帖子之中言明携带女眷,这样卫婵十分为难。“如今我身子重,哪里能去王府做客,冲撞了也不好。”洛平堂试探到:“那便不去了?”“不行不行,这是王府的帖子,哪能就这么轻易拒了,多不尊重啊。”“娘,你这样翻来覆去的,难道就有什么好办法?”“这样吧,你跟你爹去不就成了?你不也是女眷嘛。”洛平堂尽量止住内心的喜悦,甚至摆出了为难的样子:“这样好吗?我毕竟年龄太小了。”“怎么不好,就这样定了,回头我和你爹说。”至于能不能成,洛平堂是不大担心的,只要她娘开口,爹是一定不会反对的。 到了初十那一日,碧玺早早就将洛平堂从床上挖了出来:“今日是去河林王府,要精心打扮一番。”洛平堂睡得两眼迷瞪,不情愿的坐起来:“要怎么打扮啊?上次不是也去过吗?”碧玺手上不停伺候洛平堂穿上鞋子:“那能一样吗?上次是郡主及,来的都是些闺阁小姐,没那么隆重,这次可是河林王府的小公子生辰,您又是代表夫人,可不要拿出点气势来嘛。”洛平堂无法,只能乖乖坐到梳妆台前,等碧玺和荊亘忙完,外面已经大亮,洛平堂看着自己一身大红色,简直不能再看:“如今皇上还在孝期,虽说民间已经不用小心翼翼,可这样会不会太招眼?而且我们是去做客,今日的主角当然是河林王府的女眷。”碧玺一听也有道理,于是又换了一身,这才稍稍让洛平堂满意。等一切都收拾妥当,洛家和的人已经在门外等侯多时。须知今日这场宴席,赴宴之人无数,若去的太晚,很有可能要等上很久。果然,等到洛家的马车到达时,前面已经摆起了长龙,正百无聊赖间,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洛平堂掀起车帘看见卫宝珠正朝她招手。“宝珠妹妹?”两人下了马车,站在一旁。“怎么宝珠妹妹也还没有进去?今日出门晚了?”卫宝珠却十分无奈得撇撇嘴,朝自家马车斜了一眼:“还不是有些人,出个门都推三堵四,真以为要进宫就乱摆架子,两年后的事情谁能说的准。”洛平堂一惊:“宝珠妹妹是说玲珑妹妹要进宫?”“对啊,也不知道是得了什么消息,这几日在家里可威风了。”“可是如今皇上在孝期,即使选秀恐怕也要等到两年后吧?”“婉姐姐不知道了吧,如今大伯父圣前行走,三伯父和大伯父关系一向亲厚,肯定是大伯父透了口风,打量别人都是傻子,我是不愿意,否则就凭她卫玲珑那清高的样子,哪里轮得到她进宫。”这话已是过了,洛平堂推推她的手,使了个眼色。那厢车马已经动了起来,两人忙上了马车。 说来今日河林王府的确十分热闹,虽说镜天穆纨绔名声在外,可他毕竟是河林王的小儿子,当年雍帝还不是雍帝时就深得雍帝宠爱,即使如今是雍景鸿在位,可是河林王却依然是河林王。当然,另外一个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镜天穆到了可以说亲的时候了,没见着各家的女眷多半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女嘛?想到这里她不禁一阵犯酸,即使是这样的纨绔名声,仍然有这许多的女子要嫁给他,自己这样的家世身份,大概是连号都排不上的。这时洛平堂才猛然惊醒,何时自己已经将这个人放在心里了?一进门便听到镜羽凰欢快的笑声,这才是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样子,镜羽凰看见洛平堂更是开心,上前拉住她:“我都许久未见你啦,若是不下帖子,怕是都快忘了我是谁吧?”洛平堂被她逗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郡主这样的绝色,如何能忘?怕是梦里都是郡主的笑颜呢。”“你啊,真会说话。走,今日虽说是我四叔的生辰,可不妨碍我们喝酒说话。”洛平堂被她拖着往后院走去,却在半路遇到了正往前院走的一群男子,看到雍景鸿时,洛平堂几乎克制不住,还是镜天穆上前:“今日是我的生辰,怎么娇娇这是要去哪里?”镜羽凰也不行礼,她知道这样的场合最好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四叔,都说了不要喊我娇娇,虽说今日是您的生辰,可我们是女眷,自然有我们该去的地方。”洛平堂低着头,若不是碧玺扶着她,她几乎要藏不住恨意,可她明白自己不能。被镜羽凰拉着走出好远,仍然能感到她全身的紧绷。“你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洛平堂摇头:“自然不是,这不是有些紧张嘛。”两人走入院子,早有婢女安排好房间,两人对坐品茗一时倒是比外面还要热闹。“瞧你平日里喜爱骑马射箭,没想到如今对茶竟也有些研究。”“那是,不能真的什么都不懂啊,你也知道我那四叔,虽说纨绔了点,可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若我真什么都不懂,总有一天会被他嘲笑死。”“怎么他时常嘲笑你吗?”镜羽凰突然凑过来:“说起来,我四叔这样恶劣的性子,你是怎么看上他的?”洛平堂的脸轰的一下就烧了起来:“乱讲什么,我哪里有。”“看吧,你以前说话可没有这么扭捏,啊,不对,是你说别都很好,唯有提到我四叔就很不同。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洛平堂被镜羽凰的直接吓到了,立时觉得羞愧不已。那厢婢女来报,王妃正寻郡主,镜羽凰无法,只能让人照顾好洛平堂,起身去了正院。 “没事,你们不用这样守着我,我去花园看看。”那小婢女一听立刻喜上眉梢,退了下去。王府的花园她是见识过的,不过她如今满脑子全是想不透的问题,倒也无心欣赏这样的美景。“你喜欢这样的园子?”洛平堂被这个声音一惊,一转身看到雍景鸿站在后面,她顿时沉下脸,想要走开,却被雍景鸿拦住了去路:“怎么一见我就要走?我问你是不是喜欢这样的园子,若是喜欢,我也在宫里为你建一个。”洛平堂退开几步,这是才发现碧玺不见了:“碧玺呢?”“你是说你的婢女?”雍景鸿一抬手,就见碧玺被人架着,早已昏了过去。“你究竟要做什么?”“我耐心有限,所以你不要总是考验我。”雍景鸿拿出一枚玉佩:“这是随龙佩,你拿着,我许你自由出入皇宫。”“我不要,我也不想进宫。”可惜雍景鸿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拿着,否则她死。”侍卫已经勒住了碧玺的脖子,洛平堂无法只能接过玉佩:“相信我,你会要用它的。”“你什么意思?”可惜这时外面开始有些骚动,雍景鸿立刻消失了。洛平堂忙上前唤醒碧玺,直到宴席结束,她都没有拿出那枚玉佩。这件事,她甚至不敢说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逝去与新生 往冬季而去,万物开始荒凉,人也变得怠惰,卫婵的肚子躲在厚厚的衣物之中,愈发显得大,每次走路,都能让一旁的人看的心惊胆战。因着冬天雪多,路上积冰,若是不小心可能会追悔莫及。这让洛平堂几乎全神戒备,家里的下人也是一个个都不敢怠慢,颇有些严阵以待的架势。 卫婵生产当日,下了几天的大雪忽然放晴,原本闹着要出去看雪的卫婵突然发作,就这样进了产房,生产算得上顺利,除了事出突然洛家和没能赶回来之外,其他都很好,这样洛平堂提了一年的心终于落地,产婆从房里出来时脸上笑开了花:“恭喜恭喜,是个哥儿。”洛家终于有后,洛平堂更是欢喜不已,她想这一年必定是个好年。洛家和回来就听到卫婵生了个哥儿,整个人如同毛头小子喜不自胜,直抱着孩子在卫婵面前转悠,转的洛平堂都看不下去了:“爹,别再转了,我头晕。”洛家和倒是不转了,将孩子给了奶娘,可他坐在一旁也只是傻笑,哪里还有一点平日里断案的威武。洛平堂和卫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中年得子的确是大喜事一桩,即使洛平堂不愿意,到底齐老太君算的上是个慈爱的长辈,而庆国公府也算的上洛家唯一的亲戚。洛家和要想还在刑部当值,这些走动确是必不可少的。“庆国公府虽说没有分家,但三房的礼还是要各自备着,另外,齐老太君那边单独列一份单子,她是娘亲祖母,自然是要不同旁人的”碧玺领了吩咐退了下去,荊亘走了进来:“小姐,宫月来信。”洛平堂一时有些惊讶,自范氏死后,宫月那里几乎断了音信,洛平堂本也不是要她真为自己所用,不过是顺势扳倒范世兰,如今宫月主动来信,洛平堂却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接过信打开,果不其然。“斯望往年,不得其法。顺子而出,暗窥阴谋。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洛平堂合起信:“她要与我交易。”荊亘接过信,将信收进袖袋之中:“交易?她如今已经如愿以偿进了三房,怎么又要与您做交易?”“听说近日田氏奔走各府,要为小叔说亲。宫月虽有子,可到底是妾室,若果真新主母进门,她和她儿子的将来就一片黑暗了。要知道,她能斗得过范氏靠的是范氏心中有鬼和我的推波助澜,可若是新主母,最后谁胜谁败还很难说。”“那,她能有什么吸引您和她做交易呢?”“荊亘,我们送宫月进三房,目的可不止搅乱三房这么简单,如今她手中必定有我感兴趣的消息,否则她不会写这封信。”不过,洛平堂不喜欢宫月的态度,当日若没有自己,宫月早就没命,哪里还能有如今的风光,可她倒好,一旦得势便翻脸无情,如今有了困难却还想交易。“荊亘,传信给钟振兴,我要知道庆国公府的一切信息。”荊亘领命。宫月想用一个消息换得三房主母的位置,可惜,洛平堂已经不打算和庆国公府有任何瓜葛。“只盼,他们不要惹到我这里,如此还能相安无事。” 出了月子的卫婵终于解放,本来就是闲不住的性子,即使是冬天也约着夫人说要品茗赏雪。朔州的雪是一场大过一场,这在贵妇人的认知里也不过就是不能出门,多了几场雪景罢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大雪封路便不能做生意,且这样大的雪,很多贫户能不能安然渡过还是一个未知数。钟振兴传来的消息并无任何特别,几乎都在洛平堂意料之中,这反而让她更加担忧,若真的都只是这些消息,宫月不可能如此笃定要和自己交易,但难保宫月不是为了保自己而糊弄她。卫婵那里却来唤她出门,说是要去拜会齐老太君。洛平堂一惊,本能觉得不妥,可卫婵是齐老太君一手带大,前去拜访也并无不妥,她一边换衣服一边问到:“可知道娘为什么要去拜见齐老太君?”碧玺利落地为她套上披风:“好像是齐老太君身边的下人来报,说是老太君病的相当严重,一直念叨着夫人。”这倒是说的过去:“太奶奶竟病了?”如此,倒真要前去拜会。于是和卫婵相携出门,外面的街道已经被理出了一半,至少马车走着已经很稳当了,庆国公府的门前显得有些肃杀,看门的下人躲在厚重的衣服里,看到卫婵和洛平堂这才从衣服里伸出双手行礼,一路行至慈心苑,果然问到满室药味,齐老太君躺在床上,已是连话都说不得了。卫婵一向多愁善感,见了平日里最疼自己的老太君病成了如今的模样,不禁悲从中来,一下子跪了下来。为了不打扰两人,洛平堂和一干人便全部走了出来,环视全场,可算得上是济济一堂。百善孝为先,齐老太君病重,无论是谁都躲不过侍疾这一条,三房还没有主母,宫月自然也是要到场,不过今日她格外安分,甚至没有抬头看洛平堂一眼。宫月的反应太不寻常,顿时让洛平堂心中疑虑更甚。 直到回到家,也并没有发生任何事。这让洛平堂稍微松了一口气,卫婵还陷在巨大的悲伤中,一直念叨着自己小时候和齐老太君相处的时光,直到洛家和回来洛平堂才得以解脱。今日庆国公府的情况不能让人放心,杏花村的情报也不能让她打消疑虑,主要还是田氏和宫月的态度让她不能释怀。“荊亘,你帮我传信给镜天穆,请他帮我查查最近田氏和宫月的动向。”荊亘应声退了出去,洛平堂也陷入了沉思。不过五日,便传来齐老太君病逝的消息,听到消息的这一刻,卫婵立刻哭倒在地,连洛平堂都忍不住垂泪,这样一个慈爱的老人就这样离开了人世,从此以后庆国公府再没有能牵挂的人了。即使如今卫婵已经不是卫家人,但她还是坚持茹素,为此洛平堂和洛家和都由着她,甚至与她一起茹素。刚出生的弟弟还不懂这种悲痛,他被取名念恩,如今还只能躺在床上,洛平堂甚至想着让他不要长大,就这样无忧无虑的过完这一生。 一盏灯灭了就会有一盏灯亮起,逝去的生命如同枯萎的鲜花在秋冬凋零,赐予的新生仿佛奔腾的长河总是生生不息。洛平堂只愿再无算计,只盼春暖花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瘟疫 在民间流传着一个故事,农家的女儿遇到了富家子弟,随之而来的不是美好的相恋而是可怕的掠夺。爱这样的东西,原本便是不对等的,农女需要付出全部甚至包括性命,而这些能换来的或许只是富家子弟的一段记忆。洛平堂却有不同看法,爱的确是不对等的,可惜在她看来,愿意交付生命都不愿交出爱的农女才是那个看透一切的人,因为她知道自己只能是一段记忆,因为她知道直到失去所有,她才不会被富家子弟以爱之名囚锢。 善然未讲,可惜洛平堂如今已经隐隐有感觉,石棂快要不行了。如今的每一刻,她都过的如履薄冰。然而世事前行,原本就非人力可挡,洛念恩病了之后,这样的无力感几乎将她淹没。“大夫查不出来吗?”洛家和摇头,他连太医都请过了,可惜,都找不出病因。卫婵刚刚才得一子,如今更是肝肠寸断,洛平堂总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不过几日,卫婵也病倒了,和洛念恩一样,找不到病因。没有病因就说明有其他原因,洛平堂不是大夫,她即使再聪明也终究只能看着,没过多久,城中突然开始出现大量的病人,每个人的症状都和洛念恩和卫婵一样,洛平堂想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细节被自己忽略了,然而如今的情势已经不是她能控制,因着病人增多,城中开始流传瘟疫的说法,而最被怀疑的便是最先倒下的卫婵和洛念恩。 “外面情况如何?”洛平堂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焦虑,她试着算过几卦,可是最终都是无果,洛家和被招进宫中,如今还没有音讯,而城中流言四起,甚至已经隐隐有确凿之势。荊亘还没有回答,碧玺突然冲了进来:“小姐,小少爷不好了。”洛平堂一惊,立刻起身冲了出去,可惜最终没能救下洛念恩,这个不足四月的生命如同冬日的暖阳,瞬间已逝,洛平堂跪在地上几乎不能动弹,她感受到比这冬日还要可怕的寒冷:“怎么会?怎么能这样?”洛念恩瘦小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冷,而洛平堂却只能这样看着:“不要让娘知道。”但来不及了,不知是谁嘴快,已经报去了卫婵那里。“小姐,不好了,夫人知道小少爷去了,昏死过去了。”洛平堂来不及生气,她如今只剩下慌乱:“叫大夫,还有,派人去宫门外等着。”大夫在屋里诊断了很久,久到洛平堂以为已经过了这一天,出来时也只是得了早备后事的嘱咐。阿大回来时,卫婵已经药石罔效,洛平堂原本期盼能得到好消息,可惜注定只能失望:“小姐,不好了,朝中有人弹劾老爷故意制造瘟疫,老爷,已经被下了大狱。”一天之内,三个噩耗,如同晴天霹雳。洛平堂浑浑噩噩地站在那里,突然想到上次和雍景鸿见面的场景,他说:“你总会用到的。”对啊,随龙佩!洛平堂猛然站起来,快步往房间跑去,从箱子里翻出随龙佩,明明是满脸的希望却发出难以抑制的悲鸣,当日雍景鸿便在算计,如今他终于得逞。枉她自诩算尽天机,却不过是满盘皆输。“碧玺,荊亘。你们好好护着娘亲护着府里,我要进宫一趟。” 巍峨的大雍皇城在洛平堂看来不过是藏污纳垢之地,她现在城门往里看,看到的也只能是它富丽堂皇的外表和威严壮阔的宫墙。她沉着脸被宫人领着,穿过一座又一座华丽的宫殿,直到天和殿的大门被打开,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表情。雍景鸿站在高高的皇座之上,带着胜利者的笑容。洛平堂从没有像这一刻如此恨他,可她什么都没有做,她只是匍匐在大殿之上,用从未有过的卑微姿态:“此事与臣女父亲却无任何关系,请皇上明查。”雍景鸿没有说话,他静静地享受着洛平堂的臣服,大殿之中空旷而安静,有丝丝寒意夹裹在暗流之中,带着令人不安的彷徨和迷茫。洛平堂几乎整个人趴在地上,她甚至不能抬头看一看。重重的脚步声想起,自上而下,散发着高高在上和不容拒绝:“平堂,朕是相信你父亲的,不过你也知道,朝堂之事不是朕一个人就能说了算,如今群臣弹劾,民怨四起,朕只能忍痛先将你父亲关起来,你放心,只要你愿意,朕一定还你父亲一个清白。”洛平堂这才抬起头,她的眼神有些恍惚,被雍景鸿扶起来时好像也失去了往日的犀利:“臣女,愿意。”雍景鸿笑了,整个大殿都是得意的笑声:“如此,平堂你不如先去休息,你放心,宫殿朕已经给你备好,最多明日,一定给你一个答复。”“可是,臣女的母亲。”“放心,你府上,朕会派人关照。来人,请洛姑娘去宸霄殿。” 仿佛过了很久,洛平堂只是安静的坐在殿内,她期盼着第二天早一点到来,期盼着自己的牺牲最终能换得父亲的回来和母亲的平安。她摸着袖袋,那里面是钟振兴早些时候传给她的信,信中说此次事件恐是人为,千万不能入宫。洛平堂何尝不知道这是一个陷阱,想必当日卫婵染病就是在齐老太君房里,怕是齐老太君的死都和庆国公府脱不开干系。可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要救父亲和母亲,自己只能妥协。门外突然传来细碎的声音,随后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洛平堂猛然站起身,看见来人时还是稍稍有些吃惊:“李湖?”来人正是李湖,李湖见到洛平堂一下子跪了下来:“洛姑娘。”“你怎么来了?”“当日我妹妹小琦哥被田青云杀害,若不是姑娘,奴才这辈子恐怕都不能为小妹报仇雪恨。”“你先起来。”洛平堂上前去扶李湖:“当日之事是我不能及时救你妹妹,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姑娘,你快走吧,洛大人已经在牢里自尽了,皇上他根本没打算帮你。”“你说什么?”李湖不安的退了退:“这里有一件太监的衣服,你换上,我一会儿带你出宫,若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了。”此话一出,洛平堂立刻想到雍景鸿说要关照她母亲的事:“你是说,他还要杀我娘?”李湖没有回答,他只是把衣服往洛平堂手里塞了塞。从宫里往宫外走,这一路走的小心翼翼,洛平堂一边忍者心中的悲痛一边还要警惕被发现,直到出了宫门才松了口气。她回头看到李湖的身影最终淹没在层层黑暗之中,不知为何眼泪便掉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最后一卦 家里的门是关着的,可是不用走近洛平堂都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雍景鸿甚至连掩饰都没有,就这样痛下了杀手。洛平堂走在一片血泊之中,她疯狂的跑着,直到看到已经冰冷的卫婵和被卫婵护在怀里的幼弟。碧玺趴在不远处的地上,浑身已经被血浸透。洛平堂就这么站在那里,她甚至没有办法哭出声来。 镜天穆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场景,他从没有见过洛平堂如此模样,也不能对眼前的一切做出任何安慰,他只是将洛平堂抱进怀里:“不要看,不要看。”洛平堂却不肯躲起来,她要深深地将这一切记在心里:“我想安葬我娘和弟弟。”“好。”雨中的土地散发着奇怪的味道,洛平堂拒绝了镜天穆派人帮忙,只是一下一下的挖着,她没有表情甚至没有眼泪,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勾勒出一副冷静到麻木的轮廓,镜天穆并不说话,他只是沉默着在一旁挖着,洛平堂轻轻将卫婵的尸体抱起来,再轻轻地放到挖好的坑里,回头看到洛念恩的尸体,她突然停了一下:“你说,我爹的尸体还能找到吗?”镜天穆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她,最终只能摇头。洛平堂将洛念恩放在卫婵的身边,慢慢地在尸体上抚摸着:“我一次都没有这样抚摸过他,总想着他是个男孩子,将来长大了会是个翩翩少年郎,爹,娘,我和弟弟一起,可以就这样到永远。如今,竟然连死都不能在一起。”镜天穆环住她:“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我不要哭,不要”洛平堂知道自己不能哭,可是被这样抱在怀来,她居然感到软弱的疼痛,让她觉得眼睛酸疼再止不住眼泪:“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镜天穆只能紧紧拥著她:“会的,总有一天会的。” 到了明天,雍景鸿就能发现洛平堂不见了,镜天穆不能将她藏在河林王府,那样会连累家人,因此他带洛平堂去了杏花村,那里会安全许多。“你先躲在这里,这几日我会送些生活用品过来,对了,荊亘受了伤,我将她安置在医馆,等她伤好了,我再带她过来。”“荊亘还活着?”“对。”“镜天穆,谢谢你。” 杏花村被钟振兴和镜天穆的人保护了起来,当然从外表看是没什么异样。朔州城因为洛府满门的尸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这样带着恐慌的安静在太医宣布之前的瘟疫并不是瘟疫而是中毒之后才慢慢好转,洛平堂得知消息时正在吃饭,那一刻她几乎将手中的饭碗捏碎。果然是这样,这恐怕是雍景鸿哥卫天恩商量的计策,只没有想到他们为了算计自己竟连齐老太君都没有放过。皇宫很平静,但通过钟振兴的消息洛平堂知道雍景鸿此刻正是暴怒之时,恐怕外面暗地里搜捕她的人正到处查探,只希望杏花村暂时是安全的。过了几日荊亘被送了过来,她的手臂被砍伤,主仆见面竟是说不出的心酸。“小姐,是奴婢没用,没能护住夫人。”洛平堂见她要跪忙扶起她:“不要这样说,如今这样是上天注定,是我太过相信自己,总认为自己能够窥破天机便能护住家人,当日石棂出现裂痕我就该警醒,可我却选择了忽视,这是天罚。”接下来的日子平静的过去,这一日一早,洛平堂从梦中醒来,她如今的模样算得上吓人,原本并不丰润的脸颊如今更是瘦可见骨,可荊亘却没有办法,明明每日都吃的很多,可洛平堂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荊亘,我想吃菊花糕。”荊亘见她惨白着脸却还是强颜欢笑,只能应声退了出去。回来时看到洛平堂倚坐在窗前:“小姐,今日没有菊花糕了。”“恩,那算了。荊亘你去过苍山吗?”“没有。”“你看,它离我们那么近,可是真正去过苍山的人却寥寥无几。”外面响起敲门声,让荊亘立刻戒备起来。“是我。”镜天穆的声音传来,荊亘放松下来开了门。几日不见,镜天穆似乎有些憔悴,他好像从很远的地方赶回来,浑身都是风尘。 “这样的时候,你是从哪里赶回来的?”洛平堂望着他,从瘦削的脸上露出一点笑容。镜天穆坐了下来,甚至为自己泡了一杯茶:“我不放心你,也不放心这里。雍景鸿如今势力不比从前,我怕他迟早有一天会查到这里。”洛平堂却不再看他,而是饶有兴致地再次看向苍山:“战火再起,凉州要开战了吧?”镜天穆点头,他有些不自在的低着头,许久又似乎下定了决心:“平堂,我”洛平堂却打断了他:“不要说,镜天穆,我不想听。”最终直到镜天穆离开,想说的话依然没有说。洛平堂目送镜天穆离开,离开时她说:“镜天穆,石棂已碎,我再测不出天机了!”镜天穆却摇头,回给她一个笑容。洛平堂再无儿女情长,可还是为这个男子的心意感到温暖。时光如梭,洛平堂安稳的呆在杏花村,而雍景鸿的搜查行动却越来越明目张胆,他如今大权在握,又有卫天恩的羽林卫,更是凭心意行事。唯一的遗憾便是河林王手中的军权,如今战火纷飞,京州和凉州几乎都要依靠河林王府,因此唯有等河林王府离开朔州,雍景鸿才敢大肆搜人。“小姐,钟公子来信,说是近日皇帝以田亩调查为名开始进入民居,杏花村怕是不安全了。”“我知道。”洛平堂对此早有应对,她将一个包袱交给荊亘:“这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荊亘,我只信任你,你一定要将它安全送到城外的葛村。”“可是,小姐,您身边怎么办?”“雍景鸿没这么快,这里面的东西很重要,你快去快回。”荊亘慎重的接过包袱,立刻出发了。洛平堂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石棂,它已经四分五裂。 门外突然马声嘶鸣,有大批的人马包围了这里。洛平堂理了理衣服,从容地走了出去,雍景鸿骑在马上,意气风发势在必得。“找到你了。”洛平堂看着他,突然觉得好笑,明明是那样一个好看的人,如今落在眼里也只剩下青面獠牙,仿佛一个怪物又如同一个猎人。“雍景鸿,你竟亲自来抓我,看来,我还是很重要的。”一个女侍卫上来押住她,将她带进了一辆马车。“你叫什么名字?”在马车里洛平堂看着女侍卫,突然问到。女侍卫并不回答,她的态度恭敬而疏离。“你知道端逢吗?你们真像,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她,她也是这样,一个字也不多说。后来倒是说了,只是她也不再是端逢了。你知道她吗?”女侍卫的脸色有些奇怪,不过一瞬间又恢复了冷漠,洛平堂有些无趣地撇撇嘴,她掀起车帘看向外面:“那里就是苍山。”然后她突然说:“我要小解,你陪我去吧。”女侍卫不明白情况,可也知道洛平堂对雍景鸿很重要,于是不敢怠慢,下了马车禀报雍景鸿,雍景鸿骑马来到马车旁:“你又想闹什么?”“我只是要小解,你不放心就让你的女侍卫跟着,怎么不行吗?”雍景鸿看了她半天,确定她没有说谎便朝女侍卫示意,于是两人往树林处走去。“你以前出来游玩过吗?”一边走洛平堂还一边说话,声音在树林里回荡却没有回音,她走到一处灌木从:“就这里吧,不会被看见。你转过去,你看着我不好意思。”女侍卫却不理她,“你这样就过分了,我一个弱女子,还能跑了不成?”女侍卫想了半天最终转过身也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你不要耍花样”然而这句话却没能说完,她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到洛平堂站在她身后,手中是一把带血的匕首,她甚至没能再发出任何声音便倒在了地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洛平堂跑远。 洛平堂拼命地跑着,她知道不用多久雍景鸿便会发现,可她不愿落在雍景鸿手里。她不停地跑着,直到身后传来马蹄声,直到看到眼前只剩下万丈深渊。她回过头看见雍景鸿逼近,突然停了下来。“平堂,没用的,不要跑了。”“我知道。”洛平堂露出一个笑容:“万事万物皆有因有果,爱是因,恨是因,相遇是因,别离是因。雍景鸿,你可想知道我卜出的最后一卦是什么?”她扬起的嘴脸带着嘲讽:“你不会知道了!”然后,洛平堂纵身一跃。下坠中她仿佛看到雍景鸿错愕的脸,听到他发疯般的叫声,可她不在乎了,她的最后一卦是为自己而算:月神身死,帝皇星现。乱世终结,镜氏承天!不过不重要了,以乱世出生为因,以凄凉身死得果,这一生,终究还是败了。可是这一局,是她赢了!她的脑中浮现出许许多多的人事,爹,娘,幼弟,镜天穆,最终定格在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她站在花园之中,善然看着她:“以初心得真,不动妄念。受命运指引,不做挣扎。平堂,你悟了吗?”洛平堂看着越来越远的天空,说到:“我,不悟!” 第一卷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邪事 与大雍毗邻的华国是众国之中实力最为强盛的国家,它拥有九州最大的国土也拥有可怕的军队。与大雍不同,这里的民风更开化一点,女子的地位更加高,甚至有女户的存在。 涯安村位于华国首都安京的东郊,是华国著名的女户村。这里住的大多是丧夫和离的妇人,靠着女户为权贵当值养活子女。王妇人从家中出来时脸上还带着笑意,晚上回来时已经是脸色青白,连脚步都有些踉跄。她儿子和儿媳妇出来迎她,被她可怖的脸色吓住了:“娘,您这是怎么了?”王妇人摆手,只一味拉着两人进屋,将房门关的紧紧的,仿佛外面有什么妖魔鬼怪。“听我说,这几日我要出门一趟,你们两人在家尽量不要晚上出门,门窗要关好,尤其是小宝,一定不能让它离开视线。”王妇人突然一惊:“小宝呢?”寂静的夜色被孩子的啼哭划破,最终又回归平静。 玉芝是被吵闹声惊醒的,她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便看到王妇人家门外挤满了人,村民都在窃窃私语,时不时还传来哭嚎声。她娘黄氏也站在人群中:娘,你们这是咋了?发生啥事了?”黄氏低声道:“邪门了,她老王家门窗关的严实,那么大一活人怎么就不见了?”“谁不见了?”“王小康呗。”“王大妈的儿子?”“对啊,她还说刚还跟儿子媳妇说话,然后听到小宝哭,还一起去看了孩子,回屋刚躺下,这人就没了,凭空消失的啊。”这一听玉芝顿时狐疑起来,她在城里的大户人家当丫鬟,半年难得回来一次,好容易回来一趟,竟也遇到了一样的怪事,她拉了拉黄氏的袖子,两人回了家里。“你咋了?咋这幅样子呢?”“娘啊,王大妈家的事儿,我那主人家也发生了。”黄氏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说真的?也是活人凭空消失?”玉芝点头,村民朴素往往更相信鬼神之说,更何况这样的情形竟不是第一次:“我与你说了,娘你可不能说出去啊。”黄氏忙不跌地点头。要说这玉芝当丫鬟的这家在安京不大不小也算个富商,夫妻俩一个叫李思白一个傅惠,感情一向要好,生了三个女儿后好容易得了个儿子,那是放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极尽宠爱,取名李河,可这儿子却是个不成器的,到了成亲的年纪却是坏名在外,没有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老夫妻俩一合计,不能让老李家断后,于是花钱从人牙子手里买了一个姑娘,本来只想着能有人传宗接代,哪知这姑娘虽是贫苦出生,却实在生的美貌,又温婉贤淑,硬是让这李河收了心。顺顺利利生了儿子,这不两个月前那李河突然失踪了。“娘,我家那老爷也是这么一个晚上失踪的。”黄氏见玉芝言之凿凿已经信了,再想到王妇人家的儿媳妇也是买来的,顿时浑身一个寒颤。“这事儿透着邪门,以后不要谈了。” 第二日衙门的人就上了门,可惜实在找不出任何人为的痕迹,最终只能潦草收场。王妇人早已哭的不能自已,只剩下儿媳妇一人能勉力出门应付看热闹的人。等这一天过去,王妇人门前才终于清净。儿媳妇莫氏是个清秀可人的长相,虽说看着柔弱,但家务也是一把抓,她送完最后一批所谓来关心的人,正准备关门落锁,忽然听到一阵铃铛声,这铃铛声由远及近,很有规律,不一会儿,便看到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走了过来,女子手中拿着铃铛,浑身都是神秘的感觉:“这位夫人,我观你之面相,恐有凶邪之兆。”莫氏被她的话吓了一跳,但到底有些不以为然:“如今这十里八乡有谁不知道我家出了事,你还跑来说我家有凶兆,莫不是打量别人是傻子?”女子退后两步:“夫人,我说的是你的面相。不过算命一事一向讲究你情我愿,既夫人不愿,我也不强求。不过若夫人改变主意,请到后山寻我。”铃声渐渐远去,仿佛不曾出现过一般,莫氏有些愣神,被风一吹立刻打了个喷嚏,忙回了屋。第二日玉芝要回城当值,便嘱咐了黄氏在家一定要小心,出门时看到王妇人家的门开着,院子里却没有人,于是迟疑着走过去:“有人在家吗?”整个王家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婴儿的哭声,但是却不大。玉芝壮着胆子推开屋门,看见王妇人一脸呆滞地坐在一边,而莫氏却浑身是血的躺在榻上。这一看玉芝顿时尖叫出声,声音没有引来别人,却是将昏迷中的莫氏弄醒,她有些迷茫,但随即露出一脸惊恐:“救命,救命。”玉芝不敢上前,只喊到:“莫姐姐,你怎么了?”莫氏被玉芝的声音从魔怔中惊醒,因为腿被砍伤已经有些意识模糊,玉芝立刻出门喊人,这才叫来一个大夫,好不容易将莫氏救下,衙门的人上门问话,她却是一问三不知,据她自己所说,昨晚她哄完小宝睡下,刚回屋就看见王妇人坐在她房里,刚要问怎么了,就听到有声音,可是却看不见任何人,然后她就感到一阵剧痛,回过神腿就被砍伤。衙门的官爷查过,砍伤她的凶器竟是她家的菜刀。这案子神乎其神,衙门的人最后又是无功而返,而莫氏却开始整日念叨后山。 因着王妇人家的事,玉芝被吓出了好歹,于是便多请了半个月的假。这一日玉芝出门碰上刚养好伤的莫氏,不过半月不到,莫氏竟是消瘦了大半。“莫姐姐,你行动还不方便,这是要去哪里?”莫氏看到玉芝,苍白的脸上却没有表情:“我没事,我要去后山。”“后山?后山上没有人啊,你去那里做什么?”“有高人,有高人。”玉芝见莫氏坚持,只得扶着她一起往后山走去。后山虽是后山,但其实只是一个百十来米的高地,因为土地贫脊,平日里村民很少上去。两人在山间艰难的走着,直到看见一间木屋,玉芝一惊,没想到这样荒的地方竟也有人居住。女子从屋里出来,依然带着帷帽:“我说过你有凶邪之兆,如今你可信了?”莫氏点头,一下子跪了下来:“高人,求您救救我,救救我相公。”女子退开一步:“进来吧。” 屋子里很简陋,可是女子却仿佛十分从容,她招呼莫氏和玉芝坐下:“你该命中无子的。”莫氏一抖,不可置信地看向女子:“高人是何意思?”“不用紧张,我只是将我算出来的说出来罢了。你本该命中无子,但如今你有了儿子,因已成,你丈夫失踪,你婆母痴傻,你差点身死便是果。我只问你,你可愿说实话?”莫氏见女子语气笃定,看了玉芝一眼,玉芝便打算起身出去,却被女子拦下:“不必,说来此事多少也与她有些关系。”莫氏和玉芝同时一愣,莫氏似乎想到了什么,终于点了点头。“我身子弱,原本是不能受孕的,我是找人帮忙找的偏方。”女子拿起桌上的杯子:“是吗?你确定是找人帮忙?”莫氏一震,这才想起眼前的女子是个高人,忙摇头:“不是,是我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秘密,想着能换取一些好处。”“于是那人便说他有生子秘方,可以让你一举得男。”莫氏点头。女子却笑了:“笨,你们二人原本就是他手上的货,发现了他的秘密不想着藏着掖着,却还笨到以为可以威胁他,他若是能这样轻易被威胁,如何能有现在的势力。”听到二人两字,莫氏和玉芝同时抬头,一个是害怕,一个是疑惑。“你刚刚说什么?你如何知道是两个人?”“这很简单,整个村里都知道,你和那李府的夫人都是买来的,你们两人虽没有交集,可这怪事偏偏赶在玉芝回来的这段时间发生,怕是那人知道玉芝是李府的丫鬟,故意对你动手,希望通过玉芝的口让李府的那位夫人知道他的手段。至于李夫人会不会死我不知道,不过很显然,你们一家必然是要成为那个杀鸡儆猴的鸡的。”玉芝一听竟然和自己主家有关顿时竖起了耳朵。莫氏已经支撑不住再次跪了下来:“我不想死,我的儿子,他是我的命啊,求高人指教,求高人救命。”女子站起身:“自然,我能说出你有灾祸,便有应对的法子。只看你愿不愿意配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将计就计 百趾镇最近正是热闹的时候,节庆集会总是让人兴致高昂,人们穿梭在不同的摊贩之间,挑选满意的商品。这镇里的八卦谈资一向不缺,这几日传的便是近邻涯安村的怪事。 “你们听说了吗?涯安村最近发生了怪事。”“你又听到什么八卦了?”“好像是有户人家儿子丢了,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了,他老婆又被自家的菜刀砍伤,重点是没人看见是谁砍伤的。”“这么邪门?是不是真的?”“这我有啥好骗你的,衙门的人都去过了,最后无功而返。”酒馆里的人正说的高兴,一个小厮模样打扮的人转身走了出去,出了酒馆往同兴街走,不一会儿便进了一座房子,正是李府。那李思白和傅惠听闻涯安村也发生了类似的事件,不禁俱是一惊。“那涯安村可是你那贴身丫鬟玉芝的老家?”傅惠记得清楚问乔氏道,这乔氏正是李河的妻子。“是的,婆婆。这几日玉芝正告假,大约便是在涯安村了。”傅惠皱了皱眉头:“她回去也有大半个月了,怎么还没回来吗?”“本来半月前就要回来了,可是后来她托人又来告假,说是村里对门发生的事儿,人给吓出了好歹,媳妇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事儿。”傅惠点头:“如此,将玉芝叫回来吧,若是一样的情况,也许能有些帮助。”乔氏连忙应是。 玉芝回来时赶上李家的孙子生辰,可惜今年却是没有大办,只一家人吃了饭便早早打发了。那里将孩子哄睡,乔氏便将玉芝招了进屋:“果真是王妇人家?”玉芝不敢抬头,只跪着:“是的,王妇人家就在奴婢家对门,她儿子失踪奴婢没看到,不过她儿媳妇被砍伤奴婢是第一个发现的。”她小心地抬头瞄了一眼乔氏,果然见她脸色怪异。想到后山的女子,于是硬着头皮道:“也不知王妇人家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奴婢瞅着竟是猫捉老鼠般这样戏弄恐吓。”乔氏眼睛一瞪:“你又如何知道这是人为?”“奴婢只是觉得,若真是鬼神,又何必用到刀具?”当然这话绝计不会是玉芝所能想到,乔氏听后更是惶恐,若不是鬼神,便只能是那人了,想到此不禁一阵害怕。“一会儿太爷夫人喊你问话,你可要知道何事还讲何事不该讲?”玉芝叩首:“奴婢明白,本来奴婢知道的也不多。” 这厢莫氏得了后山女子的安抚,回了家后也不再慌慌张张,只一心操持家务,照顾老小。王妇人还是一副痴傻的模样,莫氏却将她安排在了自己的房间:“婆婆,媳妇找了高人指点,先生说我家煞气太重,风水不好,尤其是我这房间,更是凶煞异常,因此需要一个八字重的人压一压,先生给您算过了,您八字极重,是天生贵人相,让您住在这里刚好压制邪气。”莫氏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管王妇人是不是听得懂,说完她便抱上小宝出去了。是夜,村里突然狗叫四起,带着凶狠的声音惊醒了整个村子的人,不知道是谁喊了:“出事了!”大家第一反应都是跑向王妇人家,果然见到王妇人家屋门大开,里面静悄悄的,甚至连光亮都没有。大家不敢进门,还是有胆子大的男人走了进去,在莫氏的房间里找到了昏睡过去的王妇人,莫氏和小宝却不知所踪。在王妇人的房里却看到了失踪许久的王小康。众人将王小康叫醒,那王小康竟是一点伤都没受,直到第二日,众人还在唏嘘,这接二连三的发生怪事,先是王小康失踪,再是莫氏受伤,好容易王小康回来了,这莫氏和小宝又失踪了,一时间整个村里的鬼神之说更是甚嚣尘上。而此时后山之中,莫氏和儿子正躲在此地。“先生,这样真的有用吗?”女子依然是帷帽遮面,语气里却是说不出的放松:“你所指有用又是指什么?只要你说的那个秘密是真,那么就一定有用。那人既是要假借鬼神之手,那便坐实了鬼神之说。想必玉芝的信已经到了乔氏手里了。” 百趾镇这几日里都在流传一个说法,那涯安村的怪事如今又添了一项,便是王妇人家的儿子回来了,可是儿媳和孙子却失踪了。大家都被这样奇妙的事态吸引住了,如今茶馆酒肆,到处都是谈论这件事的人,甚至有人开了赌局,让大家猜结果。不过这些和乔氏关系不大,她这几日躲在家中,时时看顾儿子,竟是一步都不肯离。玉芝见她几乎信了传言,便拿出了信。“这是什么?”玉芝道:“回夫人,是奴婢村里王妇人家的写的,让奴婢务必交给您。”乔氏脸色立刻变得铁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传递信息。”玉芝连忙跪下:“奴婢不敢,是,是那莫氏拜托奴婢的,且,那位高人也说有办法。”“高人?”乔氏狐疑道,到底接过了信。看完信后她整个人便有些激动,几乎站了起来:“果真如此?”玉芝并不知信中写了什么,只能一味点头。乔氏却整个人都陷入了狂喜:“既如此,你便回了莫氏,说我答应了。”“是。”带玉芝退下,乔氏立刻收拾妥当,往正房去了。一进门便跪了下去,让李思白和傅惠皆是一惊:“这是怎么了?”乔氏一抬头脸上早已是泪流满面:“媳妇昨日午夜梦回,竟是看见了相公。”老夫妻听到这里立刻激动起来。“媳妇梦到相公在一个地窖一样的地方,说他好冷,公公婆婆,您说相公会不会出事啊”李思白和傅惠见乔氏已经泣不成声,哪里还能冷静,傅惠更是激动到:“一定是河儿托梦,你可知道那是哪里?”乔氏摇头:“媳妇不曾见过那个地方。”两人顿时又是锤头丧气。乔氏抽泣着,见李思白和傅惠都没了声响,这才起身:“公公婆婆,媳妇想着,不如寻个大师来算算?您二老也都知道涯安村那户人家的事,听说如今那王妇人家的儿子都回来了。”“你说的可是真的?”乔氏点头:“千真万确,玉芝打听到,那王妇人家便是请了以为隐居山林的高人出马,这才逢凶化吉,找到了她家儿子的。”李思白和傅惠平日本就敬畏鬼神,自李河失踪更是深信不疑,如今听到有高人指点,立刻相信了,恨不得立时便找到那位高人:“那你可打听到那位高人如今在何处?”乔氏盈盈一拜:“媳妇已经让玉芝回村打听了,想那王妇人家刚得此造化,必然愿意吐露高人行踪。公公婆婆,媳妇愿以自身寿命换得相公平安归来。”这一句情真意切,让老夫妻两人不禁感动非常,待乔氏自然更上一层。而这厢玉芝回了村中,便直奔后山。莫氏知道,真正的战争,如今才刚刚开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毓秀园 月中十四日,风和日丽。于夏季之中难得清爽,镇中大户李府广邀各路大师,欲做法寻人,祈求寻得李河踪迹。为此,旁人皆论其寻子心切,已是疯魔。为表决心,李府甚至包下镇中两大客栈,凡有上门者,皆上师待遇。一时间整个安京都轰动了,许多僧人道长,游侠方士皆闻风而来,李府果真照单全收。整个百趾镇一时人满为患。 这些人中,以安京法相寺博洛大师为最尊,众人不曾想到不过是百趾镇一个小小富商的布告,竟能引得博洛大师上门,于是百姓更是兴趣倍增,而李思白夫妻没有想到会请到这等人物,更是信心大涨。莫氏和女子在这一堆人中显得尤为普通。“先生,如今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博洛大师身上,会不会?”女子摇头:“不会,说到底这不是神鬼之事,而我们也并不需要去争这个。”莫氏毕竟带着孩子,因此平日里走动一向不勤,为了不阻碍先生的计划,也几乎不太露面,只一意躲在客栈之中。玉芝得了消息已经将二人的行踪报给了乔氏,而今晚便是第一夜。 客栈之中人来人往,等李府的人上门,时辰已是傍晚,博洛大师和伏机道人算是名家,自然住在李府,其余上门者皆安排在同兴和同福两大客栈,莫氏和女子若在便是同福客栈。“先生,我扮着您的小徒,应该怎么称呼您?”女子看着她,隔着帷帽都能感受她的沉思:“我号胜堂。”“胜堂大师。”胜堂摇头:“不必如此,大师一名实不敢当。实话明说,此次救你也不过是顺势而为,我有我的打算,并不是好心救人。”莫氏还是恭敬的站在一旁。“今晚是第一次做法,人数众多我们只需露个面,你进入李府后一定要低调,万不能暴露。这次李府声势浩大,博洛和伏机都到了,甚是蹊跷。那人必定派了人混在其中,你一入李府我便鞭长莫及,万事就只能靠你自己了。”莫氏一惊,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李府之中济济一堂,为了不引人注意,胜堂在进李府前便和玉芝通了消息,将莫氏和小宝用马车送到了李府的后门,以送菜为由放了进去。堂中众人正在谈话,如今而言到算是其乐融融,待时辰一到,伏机道人起身:“诸位,今日时辰已到,老身不才,得同道中人支持,也算得上有些本事,如今人命关天,大家不拘小节,都便宜行事吧”说话之间俨然一副主事者的样子,众人心中虽不屑,不过既然博洛大师都没有说话,便不打算出这个头。华国以佛为尊,道家并无出众之辈,且天下皆知天机门覆灭后,道家再无通天之人,一时更是后辈凋零。乔氏跟在傅惠身后,后院之中已经摆起了案桌,一个道士模样的人率先做法,不过在胜堂看来,此人必定是不学无术之辈,不过现在大家都一哄而散,散步在李府各处。胜堂站在暗处,观察着每一个人。 “先生是道家人?”一个女子走过来,她穿着一身粉衣,看着不像是什么道士之流。“我叫兰歌,姐姐叫什么?”胜堂看着她,藏在帷帽里的面容分不真切:“我号胜堂,算是半个道家人。”那兰英见胜堂果然是道家人,一时整个眼睛都亮了。“先生果真是道家人?今日这样的盛世真是难得一见,若不是我溜出来,恐怕就看不到了。”说完就发现自己失言,立刻朝胜堂看去,可惜隔着帷帽却是什么都看不到。胜堂看向远处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突然拉住兰歌:“今日男子太多,兰歌若是不介意,不如与我一道,我虽学艺尚浅,到底有些见识。”兰歌一听立刻高兴起来,两人相携往后院而去,李府后院正中是一个小型的花园,不同于华国的大气,这个花园处处透着江南精致小巧的秀气,胜堂选定一处亭子,两人坐了下来。兰歌见她不慌不忙好奇道:“先生似乎并不着急?”“大道以制胜,是故万物皆是因果循环,我一个半路出家,如何比得上这里的大师圣人?不如等一等,你看,那博洛大师不也没动?”兰歌转头,果然看到博洛大师也选了一处亭子坐了下来,和他同行的还有伏机道人。”不禁疑惑道:“怎么伏机道人也在?刚才他不是还兴致勃勃吗?”胜堂并不说话,在她看来,这里的人中真正有能力的实在寥寥无几,不过这个伏机道人倒是一个十分有意思的人。“说来这李府的花倒是开的不错。”兰歌点头:“安京的权贵富商热衷侍弄花草,不过像李府这样的人家应该不会自己养园丁,这些花大概是毓秀园的。”“哦?毓秀园?是专门卖花的地方吗?”“也不算是,毓秀园是一家戏园,做的还是唱戏的买卖,不过毓秀园的园主是个喜好花草之人,且对花草深有研究,原先也只是自己侍弄供来听戏的客人欣赏,后来名声大躁,便也做起了卖花的生意。只不过真正的权贵也是看不上的。”这话意思明显,意在真正的权贵之家是不屑于和毓秀园做买卖的。“如此,这毓秀园看着倒是有些势力。”这时傅惠和乔氏已然巡视大半,不过所见皆是跳梁小丑,到将院子搞得乌烟瘴气。胜堂突然站了起来,喊来一个小厮:“麻烦小哥,请将这里的花拔了。”小厮一愣:“先生是说将这里的花都拔了?”胜堂点头:“是的。”只见小厮一脸为难,看到傅惠忙跑了过来。 傅惠和乔氏听了也是一脸疑惑:“先生高姓?不知能不能告知为何要将园子里的花都拔了?”胜堂看了一眼兰歌:“在下号胜堂,来自涯安村。”只这一句话,傅惠立刻朝乔氏看了一眼,见乔氏点头,脸色立刻变得恭敬,随即吩咐小厮照办。这番响动吸引了许多人的围观,连博洛大师和伏机道人都饶有兴致地看向这边。不一会儿便来了一群下人,将园中花草悉数砍去,不多时便露出了黑色的土地。“夫人请看,以花草所填之坑为主线,夫人可看出什么来?”傅惠低头看过去,不一会突然“咦”了一声:“这是?”“对,阵法。在下自进贵府便觉得气数有异,逛到花园更觉得十分不适,如此看来必是这阵法的缘故。”傅惠和乔氏顿时慌了:“还请大师指教。”“指教不敢当,我也只是半路入门,能识得这阵法已是不易,其他便无能为力,不过今日到场多是高人,夫人不防问问博洛大师和伏机道人,在下只觉得,能以花草布阵,这人的能力必不能小觑。”此话一出,顿时鸦雀无声。 花草吗?众人立时想到了毓秀园。而躲在暗处的一名男子不禁握紧了拳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设局 众人被胜堂点破园中花草之阵,博洛大师和伏机道人便走了过来。若说辨别阵法,伏机道人算得上高手,他只看了一眼,脸色顿时有些奇怪:“这是蛮下之阵,主子嗣断绝,死灵不渡,有怨死者灵魂不能入轮回,永世不得超生。是极为恶毒之阵。不过,此阵并不是中原阵法,是出自西域。”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有几个道士打扮的人更是走上前来,想要见识一下这西域的邪阵。 胜堂在花园里来回走了几步:“这些花草妍丽异常,想是土壤肥沃,料理得当。”乔氏突然上前道:“我们李府的花草一向是托给毓秀园打理,当日这些黑土还是毓秀园送来的,自这土入园,花草就再没枯萎之时。”“竟是如此吗?”这时一名黑衣道人走了过来,蹲下来拿起一点土壤闻了闻:“这是黑黏土,一般多来自江南下河区,比之其他土壤更加肥沃一点,十分适合种植花草。”胜堂看着男子:“说来,我之前在涯安村也遇到了一个类似的事件,那家的儿子也失踪了,只是我并不大相信这些人还活着,不过几日前那家儿子却是回来了,如此本该皆大欢喜,只”人群中突然冲出来一个人,一副婆子打扮,却直直奔向花园里的一处,扑在土上拼命地挖着:“相公!”凄厉的声音几乎要刺破耳膜,然后众人看过去,只见婆子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枚玉佩,而她所挖之处露出了一块白骨。不防有死尸在其中,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傅惠和乔氏此时已经是想到了李河,忙叫人来挖,果然挖出许多已经四分五裂的白骨,而当下人挖出一把金锁时,两人更是哀嚎不已,傅惠更是当场昏死过去。那黑衣道人见势不对,刚要逃走,便被一旁等侯多时的官差拿住了。胜堂朝博洛大师和伏机道人盈盈一拜,让一旁的兰歌惊讶不已:“这就结束了?今日不是捉鬼的吗?”“这不是捉到了?”大批的官差涌了进来,胜堂看着还在悲伤中的乔氏和莫氏,却是从心底涌上一股悲哀。当日莫氏吐露秘密,胜堂便料想到李河和王小康已死,只是将尸体埋在李府的后园,这种做法还真是明目张胆。她朝兰歌示意,然后往门外走去,看到黑暗中的马车,露出一个笑容。 “你是如何知道的?”马车里的男子声音没有起伏,带着肃杀的冷意。胜堂却是十分怡然自得:“算到的。”男子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胜堂觉得自己似乎感觉到了男子的不满:“当然,还是因为将军您的手下能人辈出,替我查出了不少消息,怎么他们没有汇报给将军吗?”“你不用顾左右而言他,我要知道全部。”“乔氏与莫氏在被卖到李府和王妇人家前,曾经在戏班子里待过,而毓秀园便是戏班子起家,毓秀园何以如此丧心病狂,这就要说到乔氏和莫氏发现的秘密说起。不过将军,你想听吗?” 话说安京城内,以百趾镇最富,得益于天子脚下,鹿河岸边,这里物产丰富,商肆云集。商人重利,向往权贵,热衷于培养自己的戏班子。一个戏班子从乡下来到镇里,班主是个清秀的男人,他唱功不俗,手底下的戏子也是各具特色,于是顺利被一富商看中,带回家中。富商选中他们是为了一位马上要来的权贵,为此班主和戏班子勤加苦练,班子里的台柱是一对姐妹花,这两人一个唱青衣,一个唱小生,竟是叫那权贵痴迷不已,最终富商将姐妹俩献给了权贵,而班主却抱病而亡。“其实死的,是富商吧。”胜堂看着男子,摇晃的马车时不时吹进来一阵暖风,配上胜堂东倒西歪的身体立时显得十分慵懒。“你果然知道的不少。”“这个自然要感谢将军当日派易容高手助我,那王小康竟是让王妇人分不出真假,可见手段之高。当日那富商将姐妹俩献给权贵,本是想要为自己谋得身份地位,却不想被那班主利用,让班主顺利搭上权贵,班主杀了富商,权贵为他易容,他摇身一变成了富商,建了毓秀园。我记得那富商是叫苏庆德?”男子深深地看了胜堂一眼,他的腰间带着虎形的玉佩,玉佩中间是一颗金珠:“那权贵身边的姐妹后来双双身亡,这身亡的时间,和乔氏还有莫氏出现的时间竟是一起的,你说这世上竟是有这样巧的事情?慕容将军?”男子正是华国第一将军慕容明。慕容明的眼里全是欣赏:“当日我救下你纯粹是出于好心,如今看来,你倒是十分得用。”听到慕容明说到好心两个字,胜堂的嘴脸扬起一个讽刺的笑,不过在帷帽之中慕容明倒是没有看到:“将军救命之恩,胜堂自然要竭力相报。想必那权贵是谁,将军必然已经知道了。”慕容明点头:“此次你将毓秀园捅了出来,做的很好,有了苏庆德这个把柄,就不愁扳不倒古今。”“古今?”胜堂眉头一挑,竟是右丞相古今,看来苏庆德依附的权贵必然是古今身边的心腹了。“不过,王妇人你要如何处置?”“她不是,早就疯了吗?”是啊,听信苏庆德的教唆,要致莫氏于死地,以为王小康还活着,知道儿子是假甚至已死,大概是要真疯了。胜堂没有说话,待马车停了,她便下了车,临走时她看着慕容明:“将军,你我都有要一步一步走过的路,虽然大家可能原因不同,不过要的是相同的结果,还请将军不要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慕容明点头,胜堂这才行了礼走远。 涯安村和初来时一样静悄悄的,王妇人家大门紧闭,人们从门前穿梭来往,平常的如同所有的事情从未发生过。胜堂慢慢地走着,风吹过来掀开帷帽的纱幔,露出一段骇人的伤疤,她下意识地摸了摸伤疤,无力感和愤怒充斥着胸膛。“弃吾于深渊,深渊颤抖。落吾于恶道,天地皆葬。”她慢慢地走着,一步一步,仿佛每走一步,这所有的艰难险阻便能退后一步,突然想起那一日人群熙攘,青年在马上挥手。“你再不是洛平堂,已是半年而过,镜天穆,你我还会有相见之时吗?”从胸腔里漫出苦笑,在这天地之间,胜堂独立于其中,如同一抹孤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卦象馆子 毓秀园败落是意料之中,而百趾镇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开端。不久之后洛平堂便踏上了前往安京城区的马车,她需要一个身份,不再是后山的幽灵。 安京是皇城,也是华国最大的城。这里的民俗风情大异于大雍,保持着一种盛唐遗风。随处可见的异域人,琳琅满目的商品。但若说这其中之最便是十锦街,几乎当朝的权臣都是住在这里。不过洛平堂要开卦象馆子,能找的地方只能是十锦街旁的大林坊,这里多是首饰铺子,咋然多了一间卦象馆子显得十分突兀。不过显然这里的人一向见怪不怪,卦象馆子开张的悄无声息,洛平堂为它取名知命观,围观的人不少,真正算的人却没有。这里的人更愿意去到更远一点的法相寺或是随心阁,知命观里只有一个下人叫抒里,虽是慕容明送来的人却是个可爱的性子,平日话很多,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不过洛平堂却知道她是慕容明手里调教出来的一等一的好手,虽说是为监视,不过于洛平堂来讲也不失为一个绝佳的帮手。“先生,您似乎不着急啊?这都没有人上门啊。”抒里盯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几乎可以预见又是惨淡的一天。洛平堂不看她,兀自收着东西,她手里是刚练好的字:“你倒是忧心的很,生意嘛,总是愿者上钩。何必着急呢。”将字帖收好,洛平堂换好衣服便带上了帷帽:“不过还是不能太散漫了,这样吧,抒里,你好好看店,我出去走走。”没等抒里反应过来,洛平堂就走出了馆子。这个时候街上人还很少,大林坊多是首饰铺子,因此开门往往迟一点,洛平堂安静地走在街上,最终往十锦街走去。 管着侧门的金婆子大早开门,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昨日里四房的冬至嚼七嚼八,盯着大厨房就是一顿指桑骂槐。要知道那大厨房如今是她儿媳妇在管,这样不顾头尾,打的是她的脸。“小蹄子必是得了四夫人的吩咐,这是斗不过二房,拿我出气。”金婆子嘀咕着,将泔水桶提出来,忽然听到一阵铃铛的响声,一抬头便看见一身青衣的女子站在不远处,她手中拿着铃铛,脸却藏在帷帽之后。女子不动不说话,只是摇着手中的铃铛。直摇的金婆子心中发毛:“你是哪个?怎么在别人家前?快走快走。”洛平堂看了她几眼突然往前走了一步:“我观你之命里,恐有邪凶之兆。”此话一出金婆子顿时头皮发麻。“你这人,说的什么混账话,快走快走,否则我便报官了。”洛平堂并不纠缠,她退后一步:“大林坊知命观,恭候。”说完便转身走了。依然是不紧不慢的步伐还有断断续续的铃铛声。金婆子浑身突然一个寒颤,在这炎热的夏季居然感到莫名的阴森。 关好门,金婆子往内院走去,这几日四房时常找不痛快,她那儿媳妇虽说是个有主意的,但到底禁不住对方是主子,已经来自己这里哭诉过好几回了,再不想想办法,这些个眼皮子浅的就要上天了。她打定主意,立时换上了悲苦的脸色往二房而去。“二夫人,虽说奴才一个下人没什么脸面,可奴才好歹是夫人您的人,奴才家的虽说平日里是不怎么说话,可这冬至也不过是个奴婢,怎么就能高奴才一头,奴才家的这几日日日泣泪,说是辜负二夫人厚爱,连个厨房都是管不住了。如今这府里谁不知道是夫人您管着内务,她冬至这样没规矩,说出去怕是别人编排的就是咱们承侯府的不是了。”金婆子虽说没什么文化,这一嘴却是说的漂亮,二夫人刘氏出身骠骑将军府,性子火爆一点就着,尤其痛恨旁人挑衅她的权威,金婆子这话无疑戳了她的痛处,立时横眉冷对起来。“反了天了,四房这是要做什么?”见刘氏发火,金婆子忍不住低头窃喜。哪知娟秀走了进来,低头和刘氏说了什么,刘氏整个人就平静了下来,甚至突然冷脸看着金婆子:“克扣四房的吃食?给自己的儿子加餐?”金婆子一听顿时一阵眩晕,立时知道完了。“金婆子,你家的好大胆子,敢仗我的势对付四房?怎么当自己是主子吗?”金婆子立刻跪趴在地上:“夫人饶命,都是奴才没管好,奴才家的那个不着四六,可是奴才的衷心日月可鉴啊。”刘氏其实并不生气,只是金婆子家的做法欠妥,如今被四房抓着辫子,自己就很被动:“行了,你也别哭诉了,回去好好反省自己。”这事儿便只能不了了之。金婆子暗自记恨娟秀,却也只能自认倒霉。回头看到儿媳妇那副样子更是火冒三丈,哪知那厢又来通知说是他家大贵被人打了,一时间两人又呼天抢地地迎了大贵进来。等一切都消停下来,不知为何,金婆子竟是想起了白日里遇到的青衣女子。 洛平堂回到知命观时,天色已经不早,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仿佛下一刻就要有倾盆大雨。抒里着急家里的被子,因此留了门后便去了后院,洛平堂坐在案桌前,有一下没一下地写着什么。门外突然伸出一颗头,小小的,带着满脸的戒备和期待。洛平堂看到一个男孩子,顿时觉得内心柔软无比,她招招手:“外面雨大,进来吧。”男孩犹豫了许久才慢慢走了进来,他浑身都被打湿,上好的绸缎也都湿透了。这样下去必定会得伤寒,洛平堂便牵过他的手,站了一块毯子为他裹上:“这样晚了,还下着雨,你这是和家人走散了?”男孩点点头,意外地十分镇静,没有同龄人的慌张,这样的早熟让洛平堂想到自己,一时更加心疼:“先喝点水,不要着凉了才好。你还记得自己家在哪里吗?”男孩却不说话,抒里从后院回来,一眼看到男孩子,露出了一个怪异的表情:“先生这是打哪里捡的?”“他应该是跟家人走失了,不过到还挺聪明,就是不知道怎么不去衙门呢。”抒里抽了抽嘴脸,脸色更难看了。“抒里,你这是怎么了?你不会刚巧知道他是谁吧?”抒里尴尬地笑了:“说来,我果然是知道的。”“这样不就好了,你把他送回去吧。”抒里却将洛平堂拉到一边:“先生,他是理亲王府的小少爷,每月都要闹上这么一回,我怕我送他还会跑。”洛平堂简直被惊住了:“离家出走?”她狐疑地看了看男孩,男孩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他看上去挺乖的啊?”“恩”抒里郑重其事地摇头:“人不可貌相。先生,你稳住他,我去通知他家来抓人。”说完立刻撑伞跑了出去。男孩突然站起来:“我饿了。”洛平堂无奈地挑挑眉:“那,面吃吗?只有这个。”男孩点点头,于是两人去了后院,等吃完一碗阳春面,理亲王府的人也上了门,不过却是一个熟人。 “先生?”“兰歌?”来人正是当初在百趾镇遇到的女子兰歌,洛平堂看了两人一眼:“你们不会是姐弟吧?”兰歌和男孩点头:“这是我弟弟兰阙,平日野惯了。”洛平堂了然地点点头:“看来离家出走是你家的习俗吗?”兰歌顿时尴尬地笑了:“这是先生的店吗?”“对,就是间卦象馆子。”“今日不方便,等来日我一定来看望先生。”“随时恭候。”等理亲王府的人一走,洛平堂才嘱咐抒里将门关好。“理亲王府,百里氏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一碗水 金婆子的孙子今年五岁了,虎头虎脑的甚是可爱。一家人都是承侯府的奴才,虽说都是奴籍,过的日子比一般人却是体面几分。金婆子的女儿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因着在二房得脸,想求的人甚多。金婆子看中了侯府管事的儿子。 娟丽在二房小姐郭芸那里当值,大小是个一等丫鬟,虽说长得一般,赖不住很会来事儿,十分讨郭芸喜欢,出门交际也时常带着她,如此娟丽在一众丫鬟里一向有些傲气,除了刘氏身边的娟秀是谁都不服的。如今的承侯落在大房身上,但大房的柯氏常年卧病在床,一应事务皆无力打理,这才有了刘氏的出头之日。老承侯虽说有两房妾室,却是一个难得清醒的人,一向尊重正妻,因此正室所出的大房和二房地位稳固,而由妾室所出的三房和四房则只能小心度日。娟丽心高气傲,知道自己已经到了说亲的年龄,若是安安静静,等着自己的不过就是被二夫人配了小厮或是管事,而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这一日难得轮休,娟丽便来了大厨房,其母冯氏正忙着造汤水,看见女儿进来顿时喜不自胜:“怎么这会子有空?”娟丽将她喊到角门处:“娘,我都十四了,您到底怎么个章程?”冯氏被娟丽问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女儿这是在说自己的亲事。“你这孩子,哪里有人自己问自己的?这事儿你就不要管了,婆婆都看好了。”娟丽顿时浑身一紧:“外婆看中谁了?”冯氏见她神情严肃,不自觉的正了正身体:“听你外婆说,是卢管事的小儿子,找不到的好亲事呢。”娟丽却觉得心中一阵发凉,果然如此,家里人要将自己配给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管事的儿子,她出了厨房后便回了住处,只觉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趴在床上,竟是越发觉得委屈,不一会儿便嘤嘤哭了起来。待晚上回来郭芸这里,两个眼睛有如核桃,连脂粉都遮掩不住。 同在一个屋子的娟文和娟丽一向要好,自然知道娟丽心里想的是什么,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她也不觉得这些想法有什么不好。须知她们这些丫鬟每日里侍奉主子,迎来送往,所求的不过是体面的活着。因此见着娟丽肿的如同核桃的眼睛便知定是她家中为她相看的亲事不合她的心意。“你是怎么想的?小姐过不了多久就要定亲了,若是不想跟着陪嫁,你便要早做打算,可我见着你似乎也没有要成亲的意思,我听说那卢新虽不是长子,如今也在铺子当了二掌柜,人很是勤勉,怎么你竟瞧他不上?”娟丽摇头:“我不嫁他。”娟文见她虽然悲切却是拿定了主意,便说到:“你既是有了自己的主意,便要动作快了。”娟丽将她拉到一边:“娟文姐,你帮帮我,我不要嫁给卢新,可我外婆就是看上了他。”娟文看了她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叹了口气:“你啊,不要忘了,虽说自古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们是奴才,这婚配之事自然是要主子做主的。”娟丽听了果然恍然大悟,这才眉开眼笑起来。娟文见她心结解了自然高兴,可到底不放心:“我警告你,无论你有什么样的心思,攀附主子这样的想法绝不能有。”娟丽一愣几乎以为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见娟文说完不再理会这才松了口气,满脑子都是另外一番想头。 郭芸今日从学里回来的早,娟丽进来时她已经换洗了一番,见她这个时候要梳洗,娟丽不禁疑惑万分:“小姐今日好早,不过如何这个时候梳头。”她边说边拿起梳子,郭芸让她仔细一点:“今日哥哥回来,娟丽,你要仔细一点。”娟丽手中一顿,很快便放松了下来:“小姐和少爷感情一向好,少爷难得回来,奴婢一定为小姐梳个漂亮的头发。”郭芸一向满意她的手艺,闻言更是喜不自胜。若说二房比之大房可能有所不及,可在子孙后辈之中二房的嫡出少爷郭佑却是尤为出众,如今在太学之中读书,是老承侯最宠爱的后辈。服侍了郭芸打扮,娟丽自然而然地跟在了郭芸的身后。从郭芸的梅园往二房的正院走去,一路上娟丽都是心乱如麻,她和少爷许久未见,也不知道少爷可还记得她。郭佑正和刘氏说话,他面容英朗,身材高挑,倒是颇具文人气质,怎么看都不像是刘氏的儿子,郭芸一进来就飞奔而来,抱着郭佑撒娇,直惹得郭佑无奈不已,而刘氏却是大笑不止。娟丽自进来便和娟秀一起站在门边,她故作镇定地低着头,眼睛却十分不安分。娟秀冷眼看着,从嘴脸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郭佑和郭芸请过安便一起出了正院,因着如今郭佑已经成年,早些时候就搬到了前院,如此郭芸便不能跟着他,两人告别后约着第二日一起出门,这才平复了郭芸的哭意。娟丽听了,却是心中一动。 “什么?你竟是起了这等心思?”晚上回来听到这个消息,冯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疯了吗?少爷是夫人的希望,如何能容忍你去攀附?”“娘,少爷也是喜欢我的。”冯氏一愣:“你可能确定?再说,便是少爷喜欢你,二夫人也绝不会肯的。”娟丽却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若是不能不肯呢?”冯氏见她笑的诡异,忙拉住她:“我告诉你,你可不要犯了糊涂,若是失败了,便是全家跟着一起陪葬都不够。”“放心,不会的。娘,你要帮我。” 郭佑和郭芸出门,娟丽自然要跟随左右。说来华国民风开化,女子出门不用帷帽,不过对于郭家这样的人家,女子精贵自持,还是会带上的。两人去了书局,虽说郭芸对书局不感兴趣,但架不住郭佑喜欢,于是进了书局,郭芸便寻了厢房要了茶水,而郭佑便去了楼下寻书。书局多以杂记闲书为主,平日里郭佑并不多看,可闲暇时看看也可以拓宽思维,因此这里也是他常来的地方。正寻着便看到娟丽走了过来:“是芸儿有事?”娟丽脸色潮红,连声音都有些发抖:“小姐无事,就是,就是有些无聊,让奴婢来问问。”郭佑一听便无奈地笑了:“真是,娟丽,你回去就说我马上好了。”娟丽不防他喊了自己的名字,整个人更是如坠云雾,恍恍惚惚地走了。待娟丽走后,郭佑却看到了站在书架之后女子的身影,女子穿着青色的衣裙,带着帷帽叫人分辨不出她的样子,可不知为何郭佑却总觉得她是在看着自己。 洛平堂看着眼前的人,说实话内心是有好感的,与承侯气质不同,郭佑眼睛明亮,一看便是个表里如一,光明磊落的性子,她缓步上前,在郭佑之前拿到了那本书:“《山河游记》?公子看来十分向往山水之间。”郭佑见她声音婉柔,一时好感倍增,却是个腼腆的性子:“姑娘也喜欢?”从帷帽里传来笑声,洛平堂将书递给他:“我不是什么喜好山河之人,只是爱看些杂书。最爱看的嘛,是《周易》。”郭佑被她的直率吓了一跳,却并不讨厌:“姑娘博学。”洛平堂却转了身:“你很不错,不如免费送你一个忠告?”“忠告?”郭佑一下子愣住了:“什么忠告?”“一碗水。小心,一碗水?”没等他反应过来,洛平堂便走了出去,待郭佑追出来,人已是不见了。郭佑不明所以,便将这具话抛在了脑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算计 承侯府是华帝亲赐,代表无上荣耀和功在社稷。老承侯郭宗奕行武出身,却要后世子弟走科举道路,弃武从文。自其之后承侯府逐渐没落,传到如今的郭嗣怀手里,也只能勉强维持表面的荣光。其父郭峥虽是武将,却没什么功绩,如今的圣人更偏重文臣,而打仗则依赖慕容明。若不是郭嗣怀依附右相,怕是处境更为艰难。郭家有四房,大房郭嗣怀袭侯位,二房郭嗣怡是武通,三房郭常勉和四房郭常励均不是官身,但四房的情况又特殊些,郭常励虽是庶子,却难得气质出众,仪表堂堂。当年英秀会被老慕亲王之女贡梓欣一眼看中,因此即使郭常励不是问题,但四房在府中的地位却一向不低。 贡氏有一子郭护,虽还未及弱冠,但这些年却着实有些才名,家中后辈除了郭佑也就只有他还能得老承侯问几句。“今日怎么回来的这样晚?”贡氏见郭护急匆匆地进来,有些心疼到:“这满身的尘土,这是怎么了?”郭护喝了一杯茶这才坐了下来:“没事,娘,过几日书院闹神节,我被选为龙头,多练了一会儿。”贡氏更加心疼了:“不过是个龙头,怎的将自己累成这样?”郭护却摇摇头:“娘,从前二哥在时都是他当的龙头,如今好容易轮到我,绝不能丢了咱们四房的脸。”贡氏简直要热泪盈眶:“我儿懂事。”“不说了,娘,我去书房了。”郭护却往花园走去,这几日郭勇的身体愈加不好,连着请了许多大夫,要不是实在请不到太医,怕是郭嗣怀要将所有大夫都请一遍。夏季气候干燥,即使是在花园之中也丝毫感受不到凉意,这个时辰人们大多在各自院中用食,园子里静悄悄的,但郭护却能明显感觉到有嘻嘻索索的声音,他竖起耳朵,果然有声响从旁边树下传来。“你说的是真的?”“当然啦。我娘在三小姐院子里当值,那娟丽整日里闹脾气,院子里可否听的真真的。”“我听说金婆子是看上了卢管事的小儿子,怎么娟丽不满意吗?”声音突然低了下去,郭护只能更靠近一点。“我跟你说,好像是娟丽看上了二少爷,这是起了攀附的心思呢。”“阿?就她也敢?金婆子可是二夫人的人,她能不知道二夫人的性子?”“这你就不懂了,金婆子知道,不代表娟丽和大贵家的知道,再说,一旦起了这等心思,哪里会在意后果。我昨日里从大厨房经过,你晓得我瞧见了什么?”“什么?”“那大贵家的在做绿豆百合汤这府里谁不知道,只有二少爷喜爱喝加了百合的绿豆水。”郭护还在花丛里,两个身影突然站了起来,看装扮像是浆洗的丫鬟,怕是天热躲在此处偷懒。等两人走远,郭护才起身若有所思的走了。 娟丽这几日往前院去的勤,每日里都要送上一碗绿豆百合水,不过她很小心,每次借的都是郭芸的名义。郭佑很感激妹妹的一番心意,不过即使粗心如他都觉得这样子的情况有些不妥,可惜总找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这一日娟丽又来了:“小德,烦劳通报一声。”小德却显得有些为难:“少爷正在书房看书,还是不要打扰了。”“这是小姐让送来的。”小德顿时有些支吾,正为难之际,郭护却走了进来:“小德,二哥呢?他不是说今儿要教我怎么当龙头的吗?”小德如同看见了救星:“是,五少爷,奴才这就进去通报。”待小德进去,郭护才看向娟丽:“你是哪里的奴婢?怎么还在这里?”娟丽虽然不甘,但郭护性子冲脾气坏阖府皆知,只能恨恨地转身走了。郭佑这才迎了出来:“还好你来了。”“二哥,这是怎么了?难得看你这样狼狈。”郭佑却只是摇头:“没什么,不说也罢,你当龙头了?”郭护这才喜笑颜开:“当然,好容易你出了学,如今可不是到我了。”“你啊,还是要记住,切要戒骄戒躁。”“知道了,二哥,我们出去吧,我想去茗伊楼。”郭佑也不想待在家中,怕娟丽再来,于是两人便收拾了一番出门而去。 茗伊楼却是贡氏的铺子了,这里位于十锦街的中心,生意自然更好一点。两人直接进了厢房,掌柜的便派人送来了两套茶具。郭佑一向喜好茶具收藏,见掌柜送进来的茶具皆是平日里没有见过的,立时看住了眼。“这是什么茶具?”郭护朝掌柜使了个眼色,掌柜立刻上前:“这叫天雨露,以陶制成,因其花色如同雨滴和露水而得名。”郭佑的眼睛又移到了另一套茶具身上:“那这一套呢?”“这是大碗茶,顾名思义便是以碗代杯,虽是大俗亦是大雅。讲究的是喝茶时的豪气。”郭护让掌柜的下去:“二哥,今日我们不如就豪气一回,就喝这大碗茶。”郭佑拿起茶碗时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之前的青衣女子,自己女子所说的话,不过那话实在没头没尾,他将茶一饮而尽,却没有发现郭护放松的神情。 娟丽被拒绝,内心简直羞愤,可是她如今已经没有退路,只有让二少爷认了她,自己才能得了二夫人容忍。这几日金婆子已经是按耐不住,几次要去二夫人那里开口,都被冯氏拦住了,再这样下去怕就要功亏一篑了。她有些恍惚地坐在花园里,不防有人影闪过,待回过神地上已经多了一张字条,娟丽狐疑地四处张望,最终捡起字条打了开来,等看清楚字条上的字时顿时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今晚亥时,忠勇堂遇。落款是子舯。娟丽知道郭佑的字便是子舯,一下觉得这几日的担忧全不算什么了,急着便要回去梳洗一番。而这边郭佑回到书房便觉得有些头晕,听到下人来报父亲让他去忠勇堂时虽觉得不解,但到底还是去了,可惜一进去忠勇堂,里面却没有人,想要出门却发现门打不开,郭佑这时才警醒,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可惜头越来越沉,最终昏了过去。两个人影走了进来。“他怎么这么笨?先生都提醒过他了。”“别废话了,先生早料到会是这样,否则要你我作甚?先把他搬出去吧。”“那,就选他了?可是我不懂,那个郭护那么讨厌,先生怎么不让我们换成他?”“先生做事,岂是你我能懂,你不要自作主张”,若是坏了主上的大事,谁也保不了你”女子声音低了下去,两人一番动作,随即出了门,整个忠勇堂又恢复了安静。不一会儿,娟丽的身影便翩跹而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惊险 为了今夜的相会,娟丽做了十足的准备。她知晓自己样貌不足,在身段上可谓下足了功夫,更是不惜偷了郭芸的面脂,只盼能一举成功。忠勇堂静悄悄的,甚至没有光亮,但这里是原先老太爷的住处,已经空置许久,娟丽虽觉得奇怪,却也觉得这里不失为一个绝佳的密会场所。推开门,屋内很安静,隐约能听到男人的呻吟。这呻吟仿佛一个信号,让娟丽整个人都神魂颠倒起来,她快步走向床榻,果然见到一个身影躺在榻上,“少爷?”男子动了动:“恩?”得了回复,娟丽更加大胆起来,甚至坐到了榻边:“少爷,奴婢是娟丽。”男子浑身似乎散发着可怕的热度,他十分不舒服地哼了哼,感觉到旁边有冷冷的触感,一把将娟丽拉住,两人滚倒在床榻之上。 忠勇堂的事务一向是二夫人身边的娟秀负责,一大早她便照例来忠勇堂巡视,却发现忠勇堂的门锁打开了,于是她推门进去,一眼看到了床榻上的二人,顿时吓的尖叫起来,这叫声惊醒了床上的男女,同样引来了其他人,娟丽一醒来便听到叫声,知道怕是事情败露,但她如今已经心想事成,脸上倒是没什么惧怕,甚至带了点笑意,不过这一抹笑意在看到起身的男子时变为了绝望,郭志还有些恍惚,待看到自己的情况顿时一个激灵,可惜娟秀的叫声已经引来了太多人,大家乱糟糟地,甚至有人看到了娟丽雪白的大腿,娟丽大叫一声,随即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而此时的冯氏还在厨房焦急地等着娟丽,听到忠勇堂那边出了事,她心里一个咯噔,总觉得好像哪里出了错,连呆在四房的郭护都觉得有些奇怪,娟秀是二房的人,若是看到郭佑和丫鬟乱来必然是不肯声张的,怎么这才一会儿功夫,大家便都知道了?待听到是四少爷和娟丽被抓了个正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娟丽已经穿好衣服跪在大厅内,而郭志却还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刘氏端坐在堂上,一旁是哭天抢地的三夫人旁氏,至于金婆子和冯氏,两人更是跪在地上不敢说话。“很好,让你照顾小姐,你却偏偏要去照顾少爷,怎么如今你一个奴才可以作自己的主了?”娟丽只能趴跪在地上发抖,含含糊糊地说着冤枉。“冤枉?勾引主子勾到了忠勇堂,你的胆子倒是不小啊,如今我也是帮不了你了。”刘氏转眼看向郭志,他似乎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刘氏厌恶地别开眼,吊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望着旁氏:“弟妹,这事儿你看要如何办?你放心,虽说是牵扯到志儿,但这丫头是我二房的奴才,要打要杀悉听尊便,我是绝不会多说一个字的。”旁氏被刘氏激的眼睛都红了,她很想不管不顾地打杀了眼前的贱婢,可她生生忍住了,只是咬牙恨恨道:“不过是个奴婢,既跟了志儿,便收了吧。”刘氏这才露出一个笑脸:“如此,还是弟妹懂事理,这丫头胆大包天,总是要罚的,这样,便罚她三板子了事,到时再给弟妹送去?”说完也不管地上跪着的三人如何哭天抢地,只叫人拖了娟丽下去,更是直接将冯氏大厨房的差事撸了下去,却没有动金婆子。旁氏领着郭志走了,整个大厅一时显得异常安静。刘氏看着金婆子,突然叹了口气:“你去吧,我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金婆子不敢抬头,只能慢慢退了出去。娟秀却拿了张字条给了刘氏,正是从娟丽身上搜出来的,刘氏一看整个人都站了起来:“少爷呢?”“奴婢刚去瞧过了,睡得很好。”刘氏这才安下心:“去查,我到要知道,谁有这个胆子敢算计到我头上。”而此时的郭护却是忧心忡忡,他不知道这个计划怎么会出现纰漏,郭佑又是怎么没有中计的,但如今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而他更加担心的是来自刘氏的怒火,本来用刘氏的人算计郭佑,一旦事成,郭佑就会失宠,可惜现在却是三房的郭志,三房一向势弱,这一计却是毫无用处了。 “此计一成,我的第一笔生意就要上门了。”洛平堂夹起一撮茶叶,随手这么扔进了茶壶,茶壶里泛起漂亮的茶色,冒出来一点点热气。抒里眼疾手快,立刻将手中的茶杯递了过来:“我不懂,那郭护设下此计,先生何不将计就计,却是选了三房的郭志?”洛平堂将茶倒入茶杯,拿起来闻了闻,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郭佑和郭护是一样的,他们都有宠爱,都有强大的母族,娟丽无论跟了谁,对金婆子来讲都是不错的结局,可若是换成了处处弱势的三房,换成了郭志这个庶出的嫡子,别说金婆子不甘心,那娟丽自然也不会安安分分,我要的,便是这个不甘心和不安分。”抒里虽然看不到洛平堂的表情,但不知为何听她柔声细语,却是生生打了个寒颤。 金婆子看着躺在床上的娟丽还有一旁哭嚎的冯氏,心内恨不得打死这两个蠢货。“我竟不知道,你们起的是这么个心思,若是让二夫人知道,怕是连我这张老脸都要被扒下来,你们果然当二夫人是菩萨吗?如今这个局面,已经是好的了。”娟丽却犹自不甘心:“我不要去四少爷那里。”金婆子见她这幅样子,更是生气:“你还不甘心,你真当你是小姐?这事儿就这样了,一会儿我亲自送你去三房。”“可是,明明是二少爷给我留的字条,怎么变成了四少爷?”娟丽不解道,而冯氏更是在一旁说到:“是啊,婆婆,您不觉得这段时间我们一家太倒霉了吗?先是责骂,后是大贵受伤,如今连娟丽都被遣去了三房,我也被撸了职。”冯氏的话让金婆子突然想到那日早上遇到的青衣女子,想到女子所说邪凶之兆,顿时觉得浑身发冷,她神情阴霧,最终将娟丽送去三房后,决定明日出门一趟。 郭佑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他依稀记得自己被关在了忠勇堂,一个激灵起身,却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小德?”小德跑了进来,看见郭佑醒来,顾不得许多,忙出门喊了人来。刘氏进门见郭佑醒了,简直要喜极而泣:“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郭佑摇头:“娘,我这是怎么了?”“你啊,平日里要你多长个心眼子,你偏不听,如今好了,那娟丽竟然胆大妄为,想要攀附于你。”“娟丽?娘,我记得有人来报说是父亲喊我去忠勇堂,我一进去就觉得头昏,后来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刘氏一听瞪大了眼睛:“你之前可曾吃过什么?或是闻过什么?”郭佑摇头:“娘,是您派人将我带回来的吗?”刘氏没有说话,她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郭佑是怎么回来的的确没有人知道。郭佑突然想到了什么:“娘,孩儿几日前陪妹妹去买首饰,遇到了一个青衣女子,她和孩儿说要小心一碗水。”“一碗水?什么意思?”“我不知道,我本来没放在心上,不过昨日五弟约我去茶楼,倒是喝了一碗茶。”“一碗,茶吗?”“对,不过我喝完并没有什么不适,是回来时才觉得不舒服的。”刘氏沉吟:“好,此事娘知道了,你啊,以后可要注意了。”说完起身出门,表情却是少有的沉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敌人 金婆子看着眼前略显寒酸的铺面,心里涌起一阵犹豫,不过一想到这段时间的遭遇,又立刻坚定了。铺子里显得甚是清冷,抒里百无聊赖的坐在门口,看见金婆子进来时,眼中闪过光亮。 “请问,这里是知命观吗?”“是,您是来算命的?这边请。”抒里将金婆子迎进来,为她沏上了一壶茶:“您请稍等,先生在做早读,一会儿就好。”金婆子颇有些食不知味地喝着茶,等了一会儿抒里才过来请她进去。知命观的内院是经过重新装扮的,外面看着不起眼,内里却大有乾坤。金婆子一路走着,最终停在了一间房间门前。进来时正看到窗外的景色,虽是炎热的夏季,却意外地毫无燥热之感,金婆子一眼看到了端坐在窗边的青衣女子。洛平堂隔着帷帽,却还是能感到金婆子身上发出的不安感,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顺势倒了一杯茶。“当日我一见你,便知道你终有一天回来找我。如今,你可信了?”金婆子点头,她不能不信:“大师,请您帮帮我。”“天地法相,不出五行。你命中圆满,原本该是多福多寿的命相,只上次看你还是邪凶罩身,今日却是黑雾重重,近日怕是怪事连连吧。”金婆子终于不再镇定:“是的是的,大师,请您一定要帮我。”洛平堂看着她许久,明明什么也看不见,金婆子还是感到有股沉重的压力袭来,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大师?”洛平堂转过身:“邪凶不会无故增加,你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一点,你身上的凶兆是人为。”“人为。”“对,你可有敌人?”这下金婆子彻底蒙了,她没有想到最近自己家里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是有人要害自己:“我只是个奴才,哪里有什么敌人,而且哪个人能废这样大的心思来对付我一个奴才。”洛平堂却一副了然的模样:“既是奴才,那,你又是谁的奴才?”这话让金婆子一愣,顿时冷汗直流,如此看来,自己是二夫人的人,便是二房的人,难道那个敌人不是针对她,而是将她当了靶子?洛平堂见金婆子表情惊疑不定,知道她恐怕已经自己胡乱猜测到其他地方,脸上笑意更深:“你需知道,有时候奴才的命最不值钱,可你是有子孙的人,所那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惜要你全家性命,你的儿子,孙子势必都不能逃过。”金婆子陷入了深深的恐惧:“大师,大师,请你帮帮我,救救我。”“如今看来,此人在府中必定势力不小,这样吧,我与你算上一卦,看看能不能为你指明敌人方向。”金婆子连忙点头。从知命观出来时,金婆子的表情严肃,但浑身已是放松不少,她拽着手中的锦囊,往府中走去。 大贵还在床上躺着,这段时期他脾气变得有些暴躁,见金婆子回来还惊讶了一番:“娘,你咋回来了?”冯氏被撸了职,这几日在家中也是忧心忡忡,一会儿担心自己,一会儿担心娟丽。金婆子让冯氏关上门,神神秘秘地将锦囊递给了大贵:“我不识字,大贵,你读。”大贵见她神情严肃,便接过锦囊,打开一看,表情顿时也变了。“乱自出一家,敌所指东南。”金婆子一愣,顿时想到了四房:“是了是了,四房不就在府里的东南角吗?原来是四房。”“娘,这究竟是咋回事?什么叫乱自出一家,是说咱家乱了?”金婆子摇头,她想到自家每次出事都有一个人的影子,顿时气血不畅起来:“是娟秀,这个一家,指的是二房。没想到,我和娟秀都是二夫人的人,她居然这样算计我。”大贵听金婆子说出娟秀的名字,脸色突然一阵怪异,随即又有些惊愕,他朝金婆子使了个眼色,金婆子会意,便让冯氏去厨房看看能不能做些吃的,冯氏不明就里便出去了。金婆子也看出大贵不对劲:“说吧,咋了?”“娘,我觉得我这腿可能也是娟秀害得。”金婆子立刻睁大了眼睛:“你说啥?你不是在外间铺子里吗?咋和娟秀扯上关系的?”“是娟秀勾引我,我哪里知道她心肠这样恶毒,是为了害我。”“那你快说,当日是怎么个情形?”大贵这才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原来在大贵腿被打断之前,他便和娟秀勾勾搭搭有一段时间了,娟秀生的好看,又是二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自然比成日里呆在厨房的冯氏要可人,且她年纪不大,彻底满足了大贵的心思,娟秀先是绣些东西托大贵代卖,一来二去便熟了起来,那日原是娟秀约了大贵在府外见面,说是受到他的照顾,想要请他吃饭,大贵一听便喜不自胜,特地打扮了一番前去赴约,可是在酒楼里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来,等他不耐烦时,突然有人递给他一个字条,字条上写着让他去酒楼后面的厢房,大贵不疑有它,兴冲冲的便往酒楼后院走去,哪知去了之后却撞见有人打架,偏他运气不好,被卷了进去,这才被打断了腿。如今看来,不是运气不好,而是他被算计了。金婆子一听更是怒气冲天,好一个娟秀,这是要她全家都死啊,或者说,是四房要她全家都死。如今她已经将娟秀当作是四房放在二夫人身边的细作,一想到这里,她内心顿时火热起来,恨不能立刻冲到二夫人那里揭开娟秀的真面目。不过她很快冷静了下来,娟秀是二夫人身边的红人,自己虽然也是二夫人的人,可绝不能和娟秀相比,若是自己不管不顾地就这样冲过去,没有证据,二夫人是不会相信她的。可是,要怎么扳倒娟秀呢?金婆子陷入了为难。 洛平堂将金婆子喝过的茶杯交给抒里:“收起来吧,再用一次就好扔了。”抒里点头,不过还是有些怀疑:“那金婆子果真还会再来吗?”“当然。”洛平堂将帷帽摘下,她并不介意露出带着伤疤的脸,抒里也并不在意这一点:“金婆子没什么本事,却一向自视甚高,总觉得自己是二夫人身边说的上话的人,不过娟秀一张压她一头,如今乍然得知自己一家全是被娟秀算计,一定不会忍,可惜她空有狠心却没有手段,而我这个大师,便是她的救命稻草和上位武器。”“上位?”“你难道还以为她只会求保命?”洛平堂将帷帽扔到一边:“人啊,总是贪心,越是地位低下,越是贪心不足。且等着吧。”洛平堂看向窗外的风景,露出一个愉悦的笑:“我为她树立了一个敌人,给了她机会,她自然要为我铺出一条康庄大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牵扯 书曰:无相无法无垢无尘,四无者,若非纯粹之善便是纯粹之恶。是故人以好坏分之,不以善恶蔽之。人者,皆为利来,皆为利往。 金婆子再次上门,知命观的生意一样冷清,带着不同于夏季的烦躁,每次进来这里她都似乎被洗涤了一般感觉神清气爽。洛平堂还是端坐在床边,仿佛两人并没有几日前的见面。金婆子此次前来是带了重金的,如今她愈发相信眼前的女子是个高人,自己想要事成,必定还是要借助高人的帮助。因此她十分郑重,甚至一进门便不自觉地弓了身子。洛平堂却没有看那个袋子,她只是让抒里将袋子收了下来:“你知道敌人是谁了?”金婆子点头:“大师,若不是得您指点,我如今还云里雾里,可是,那敌人势力有些大,我一个奴才对付不了啊。”金婆子甚至跪了下来:“大师,还请救命啊。”洛平堂沉默了良久,突然轻轻叹了口气:“与你也算有缘,我便帮人帮到底。”金婆子连忙起身,看见洛平堂拿出了两个锦囊:“红色的回去看,绿色的等你做完红色锦囊里交代的再看。”金婆子千恩万谢地走了,即使事还没成,脸色却是难得的欣喜。抒里走进来:“您确定她会按你说的做?”洛平堂摇头:“她,我并不敢保证。不过这锦囊也不是给她看的。” 金婆子回到家中,赶上娟丽也回来了,不过几日,娟丽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脸色苍白,原本就不漂亮的脸如今更是难看,再加上她阴沉的表情,竟是如同恶鬼一般很是吓人。金婆子看到她时被吓了一跳,而冯氏更是要哭不哭的样子。显然娟丽和大贵不一样,她人愈发冷静,但冷静的有些让人毛骨悚然。大贵的腿已经好了许多,却还是躺在床上,看见金婆子拿出锦囊,神情竟是十分迫不及待。大贵看了锦囊后神情有些怪异,不时往娟丽看去,他做的实在明显,娟丽立刻知道这锦囊怕是与自己有莫大的关系。她识字不多,却也不蠢,直逼着大贵将锦囊的内容读了出来:“你之敌人,不为利来,皆是情故,如今能得这般景象,怕是因着嫉妒一事,如此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足以。”娟丽几乎立刻肯定锦囊中若说之人是娟秀,她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扭曲,一会儿便又变得冷静下来。“我不会就这么算了。”声音满是可怕的低沉,连一心报复的大贵都被吓了一跳:“你要怎么做?”“大师不是说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如今好歹是四少爷的通房,我要娟秀也知道知道攀附主子的下场。” 郭佑过几日就要回学里,这几日刘氏忙着帮他收拾行礼,没有发现郭芸的沉默。因着娟丽的事情,郭芸已经有好几日不能开怀,再加上刘氏刻意忽略,她总觉得母亲这是怪上了她。因此在园子里见到娟丽时,她的脸色算得上难看。“你一个胆大包天的奴才,怎么还有脸出现在我眼前?”娟丽立刻跪了下来,她脸上全是泪痕,很是难看,不知怎的却让郭芸觉得可怜。“小姐,如今事情已经发生,奴婢说再多也是枉然,奴婢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奴婢,可是奴婢打小伺候您,奴婢最敬爱的也是您,看您这样伤神奴婢痛彻心扉。请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奴婢是冤枉的。”郭芸见她像是真心,不知不觉竟是有些相信了她:“你这样说,可有证据?”娟丽摇头,她用手没有形象地在脸上胡乱涂抹了几下,倒是将青白的脸色衬的有些红润:“奴婢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当日明明是娟秀姐唤奴婢去忠勇堂取东西,不知道为何竟是变成后来的情形,肯定是有人假借娟秀姐的名义要来害我,大概因着奴婢平日里随小姐总去正院,怕是让别人误会了。”她的话让郭芸有些糊涂又有些了然,等她回到院子,正赶上娟秀帮着郭佑正在收拾书本,不知为何,郭芸竟觉得这一幕有些刺眼。“哥哥。”她上前去一把推开娟秀,惹得娟秀一声低呼。郭佑被她吓到了,见娟秀被推到在地,脸色不自觉带了些严肃:“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毛躁?”一边说着一边绕过郭芸要去扶娟秀,郭芸更是生气:“哥哥,你要做什么?”郭佑这才惊觉有些不妥,一时停在那里有些尴尬。娟秀连忙自己站了起来:“不防事,是奴婢自己不小心。”说完行了礼退了下去。郭芸很生气,却不能对郭佑发火,回到房间里越想越不舒服,越想越委屈,竟是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了起来,惹得一众丫鬟慌慌张张,更是惊动了刘氏。“这是怎么了?”刘氏进来见郭芸哭的十分可怜,也是心疼不已:“可是怪娘这几日忽视你了?你啊,你哥哥马上就要走了,娘这不是要收拾收拾?”郭芸却不住地摇头:“才不是,我是生哥哥的气,他今日居然为了娟秀凶我。”刘氏一听顿时愣住了:“娟秀?”郭芸点头:“我就觉得她一个奴婢,怎么面子比我还大,娘,都是我不懂事了。”刘氏却摇摇头:“你是承侯府的千金,她算是哪个排面上的人,我的芸儿最懂事了。”待郭芸睡去,刘氏这才脸色阴沉的走出来。她今日身边跟着的是桂嬷嬷,是服侍老了的人,一看刘氏的脸色便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些什么了。 娟文被刘氏叫过来时还有些不知所措,她虽然沉稳,却到底是个半大的孩子,平日里也只是服侍郭芸这个娇小姐,哪里抵得住刘氏的威压。“不用紧张,夫人只是想问些事。”桂嬷嬷在一旁说到,娟文这才松了松身子。刘氏看了她一眼:“事发那一日,你可知道娟丽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娟文露出疑惑的表情:“奴婢没看出来,她一向跟在小姐身边,阿,不过那一日娟秀姐姐倒是来过,但一会儿就走了,其他就没什么了。”刘氏朝桂嬷嬷使了个眼色,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娟文一出来便往后院走去,她走得有些慢,隐在暗处的脸上却挂着与平日不同的嘲讽笑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桃合 “怕是这承侯府里,你们将军的人更多吧。”洛平堂悠闲地拿着一个杯子,杯子是天青色的底子,刻着海棠,对着日头甚至能看到通透的纹理:“越是强盛,则对手越多,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承侯府,竟然有几方势力角逐,你们这些争权夺利的人,未免活的太累。”抒里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说的好像你置身事外似的,怎么你不在争斗里面吗?”洛平堂笑了:“我不过是你们将军捡来的,如何能去这争斗的里面,我啊,更累。”说完她放下手中的杯子:“说来你们将军大概并不在意承侯府,只是他如今名声太过,有些事虽做起来简单,却是大大失了划算,唯有用上我这样的棋子,虽说过程是慢了点,但用的好了便是完美的成功。”抒里看向她,总觉得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深深的讽刺。 娟秀在刘氏这里一向得脸,不过在桂嬷嬷面前还是退避三舍,她虽是陪嫁,却并没有侍奉二老爷,盖因刘氏善妒,十分容不得妾室通房之流,因此说来二房可谓是侯府中最为清净的一房,当然她也没有侍奉二老爷的心思,这是她能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的原因。不过这几日刘氏有些奇怪,娟秀聪慧,却绝想不到这事儿是牵扯到了自己,这一日她如同往常一般去了正房,却被告知夫人身体不适,让她去厨房熬些药来,她虽然不知道为何将熬药这样的活计交给她,却因着是桂嬷嬷吩咐不敢反驳,一时心里倒是有些不满。厨房里乱糟糟的,自大贵家的被撸了职,厨房里就缺了一个管事,可二夫人不知为何一直没提拔人手,如今搞得整个厨房乌烟瘴气,争斗的厉害。娟秀是刘氏身边的红人,自然不会受到怠慢,一听她是来熬药,便有人自告奋勇代为帮忙,娟秀也乐得轻松,便依言去隔间等着。正遇上要从厨房出去的娟文。“娟秀姐姐。”“娟文啊,你怎么这个时辰在厨房?”娟文有些无奈地露出一个苦笑:“三小姐想吃桃合。”“桃合?这是什么?”娟文将她拉到一旁:“是二少爷这次回来说的,他们学里那边的吃食,听说少爷十分爱吃,小姐便打听了做法,说是要在少爷走之前让少爷吃上一回。不过”娟秀见娟文有些支支吾吾,好奇道:“不过什么?”“我听说这桃合是民间吃食,好像是哪家姑娘若是看上了哪家少年郎,就做上桃合送去,也是隐晦地表达仰慕之意,我是怕少爷不明就里,恐是在学里接受了什么来路不明的女子的桃合,小姐这么大张旗鼓地,万一被有心人知道,是要生出天大的误会的。”娟秀的眼里突然迸发出灼人的光亮,随即一凛:“如此,你小心些,小姐与少爷不知其意,你便不要声张,免得节外生枝。”娟文得了警告,忙不迭地点头退了出去。娟秀一个人在隔间沉默了许久。 刘氏生病倒是真的,她整日操心,有些劳累过度,又因着这几日郭佑和郭芸的事儿有些心力交瘁,一不留神就病倒了。虽说不是什么大病,到底要将躺几日。如今她只盼着郭佑走之前不要再生什么事端才好。娟秀心里有了心事,做起事来就有些心不在焉,众人当她身体不适,她便索性告了假,一人躲在房间里。郭佑这几日忙着收拾,郭芸派人来请了几次都没去,今日见到娟文送来的桃合,顿时心软异常,妹妹一向依赖自己,这几日两人冷战,她居然还惦记着自己早先说过的话,于是决定去看看她。往后院走的路上看到园子里景色盎然,一时起了心思便停留了片刻,见到两个丫鬟在躲懒,他一向待下人宽厚,只是看着并不打扰。两个丫鬟看着也有十三四岁,这个年纪的女子能谈的多是少女心事。“你家给你看了一门亲事?”“对啊,我与你不同,我是活契,再过不久就要被放出去了,家里自然是要提前相看的。”“那,你见过那个人吗?”“见过,我还做了桃合送了他。”另一个丫鬟似乎有些惊讶:“你胆子好大,竟是做了桃合。”“那又如何,桃合本就是民间女子做给心上人的吃食,我与他都定了亲了,有什么不能做的。”“你啊。”两人有说有笑最终离开了,却让一旁偷听的郭佑感到一阵头疼,他不知道桃合竟有这层意思,当日那同窗的妹妹做给他时他还不明就里的接受了,如今怕是要生出误会。且他还告诉了郭芸,简直丢脸。这么一想竟是不敢再去后院,只能回到前院之中。 娟秀上门时,日头已经不那么毒辣,接近傍晚的时候最是爽气,郭佑正在门前偷闲,见娟秀进来以为是刘氏有什么不放心的要再嘱咐,便让娟秀进了书房。“可是母亲有什么嘱咐?”娟秀低着头,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夫人说少爷平日里用功辛苦,这几日要好好休息,因此命了我做些吃食来,还请少爷保重身体。如此,奴婢先退下了。”说完行了礼便退了出去。郭佑见她脸色怪异,倒是没有怀疑什么,待打开食盒时脸色顿时变得讳莫如深,他有些惊疑不定,却知道这绝不是刘氏的意思。过了几日,郭佑终于要启程了,刘氏和郭芸万般不舍,却也知道男子当以学业为重,最终只能作罢。今日娟秀没有跟在刘氏身后,郭佑见此才放了心,到底有些疑虑,便将刘氏拉到一边:“娘,有件事孩儿想说。”“什么事让你这样为难?”“就是,娘身边的娟秀,以后我回来,就不要让她过来送东西了。”刘氏一听眼睛顿时眯了起来,不过她一向在郭佑面前不露声色:“好,娘知道了。”待郭佑一走,刘氏的脸色便沉了下去。“桂嬷嬷,去查查,这几日娟秀都做了什么?”桂嬷嬷领命而去,等到午间便查了出来。“桃合?这是什么?”桂嬷嬷脸色奇怪,低声到:“是民间的一种吃食,据说,是民间女子表明心意的一种方式。”刘氏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脖子间青筋暴起,颇是有些吓人。她花了好一会儿才从暴怒中平静下来,随之而来的却是更为可怕森冷:“此事我总觉得不对劲,桂嬷嬷,你去传信给我兄长,我需要好好查查这个娟秀。”“是。” 有什么东西在暗夜里划出一段火花,洛平堂看了窗外一眼,仿佛想到什么班般笑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绿色锦囊 曾经有一户人家,原本是镇上的大户,家里人丁兴旺,财路亨通。可惜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这家中的几房兄弟因着长辈去世,而陷入了遗产的争斗。“最终,”洛平堂看着抒里,她惬意地动了动身子,往榻上深处靠去。“最终怎么了?”抒里迫不及待地探出头,脸上还有没有洗去的黑灰。“最终,这户人家消失了。”抒里被这个结局搞得有些蒙了,不过洛平堂却没有再说话的打算。夏季里燥热烦闷,可是人心却不会因此停下算计。 娟丽自认自己的计策还是有用的,她一向认为娟文与自己要好,如今更是帮了她一个大忙。“谢谢你,娟文。”娟文还是一脸温柔,甚至带了一点义愤填膺,这样恰到好处的表情让娟丽更加相信自己受到了陷害。“娟丽,你不要这样说。当日若是有人照应,你也不至于被人算计,只是没想到,平日里娟秀姐那样一个爽利的人,背地里竟是如此。”惋惜的语气让娟丽心中再次涌起不甘和怨恨:“娟丽,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也知道,娟秀姐一向得夫人看重。”娟丽点点头,两人这才分开。三房不同其他三房,三房老爷郭常勉一向游手好闲,旁氏面甜心苦,如今更是恨不能要她的命。而四少爷郭志对她,也不过是对着玩物的态度,她容貌平常,若不是身段还行,怕是在三房更要举步维艰。正是因着这样,她心里愈发不甘,可她一家子皆是奴仆,哪里能左右主子的想法,好容易让娟秀触到了刘氏的逆鳞,可却迟迟不见刘氏发作,娟丽的心简直如同在油锅中一般。金婆子这几日当值十分用心,因着冯氏被撸职,大贵还在床上躺着,这些时候她颇是少了些平日里的趾高气扬。冷不防听到娟丽叫她去三房,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如今的娟丽愈发骇人,原本瘦削青白的脸色因着这几日算计总是泛着潮红,让人看了总会觉得一阵冷意。“奶奶,那个绿色锦囊给我。”金婆子不知她背地里做了什么,但总有些顾虑:“咋这么快就要看?再说,你要了锦囊要做什么?”娟丽却不说话,只一味直愣愣地看着金婆子,直看的金婆子浑身难受,这才将怀里的锦囊拿了出来。娟丽迫不及待地抢过锦囊,便将金婆子赶了出去,金婆子不知锦囊里写了什么,但娟丽后几日表现的极为平常,倒是让她大大的松了口气。 刘氏这几日很平静,除了不大爱用娟秀之外,倒是与平日并无不同。她疑心娟秀这事儿和四房脱不了关系,因此一直在等兄长的消息。娟秀无知无觉,她只一心惦记郭佑那日是否吃了桃合,又是否知道这其中的含义。桂嬷嬷带来信时,刚巧碰上娟秀梳头,她恭敬的候在一旁,等刘氏吩咐娟秀退下,才上前跪了下来,将信呈了上来。信中是何内容不得而知,不过刘氏的脸色却绝算不上明媚,桂嬷嬷大概也能猜到查到了什么,她试探性的问到:“夫人,可是有什么事?”刘氏却吩咐她点起了火烛:“桂嬷嬷,你说这人啊,怎么总是这样不知足?”桂嬷嬷看见她手中的信在火焰中化为灰烬,分明从她平淡的语气里听出了杀意:“这个,奴才不知。”刘氏却笑了,她笑了好一会儿突然说到:“去给娟丽传个信,她总要知道是谁害她到了如今的地步。”桂嬷嬷一惊,连忙领命退了出去。娟丽见到桂嬷嬷时是十分吃惊的,在听了消息后更是满脸羞怒:“嬷嬷,您吩咐,娟秀这样害奴婢,奴婢一定不会放过她。”桂嬷嬷很满意她的反应,便把刘氏的意思说了:“你且放心,若是事成,夫人必不会亏待了你。”见娟丽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桂嬷嬷这才离开。 郭护过了几日提心吊胆的日子,直到郭佑走了他才松了口气,这事儿办的鲁莽,且选在茗伊楼也着实容易暴露,他甚至没敢告诉贡氏,如今风平浪静,他才真正将这件事抛诸脑后。见到洛平堂是在酒楼,他见惯了举止不遮掩的华国女子,咋一见到带了帷帽的竟是生出了好奇。洛平堂坐在酒楼里,却只是点了一壶茶水,她只身一人,却浑身散发着恬静的气息。“姑娘,能否拼个桌?”洛平堂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到许多空位却只是轻轻说了一句:“请便。”“姑娘怎的一人出门?”“不过是出门。”洛平堂藏在帷帽里,她越来越喜欢这样看着别人:“说来,公子既是别处都不坐,也算是缘分。”郭护一听立时来了精神,神情也变得轻松愉悦起来:“如此一说,果真如此呢。不知姑娘府上哪里?”洛平堂却突然笑了,即使郭护看不见却也能感受到她周身愉悦的气息,于是神情更是激动。“说来公子一看便知府上显贵,教养气度也是不同寻常,就是近日须得小心。”她这句话成功让郭护的笑容僵住,甚至露出警惕的表情。“公子不必介怀,我懂些卦数,刚才不过是有感而发。”说完洛平堂便起身,临走时甚至发出了一声叹息:“这天气果然多变,好好的怕是又要下雨了。”这样莫名其妙的出现,又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郭护此人虽表面忠厚老实,实则内里心思灵活,疑心甚重,他既怀疑洛平堂的出现,却更在意她所说的话。若说郭护与同龄人最大的不同便是他更相信算命八卦之说。 承侯府的府邸是当时先帝所赐,乃是北方名手的作品,因此颇有些粗糙的豪爽在里面,虽少了些婉约却是难得的大气。越过花园里长长的走廊,东边是大房,西边却是四房。刘氏虽出身骠骑将军府,到底不如惠亲王出身皇室,她虽瞧不上郭常励,架不住贡氏咄咄逼人,这才让四房占了府里第二大的院子。三房存在感太低,院子自然也是最小的。旁氏长得不差,只常年尖酸刻薄愈发衬的她面色丑恶,当年她刚刚嫁入三房,便得知郭常勉已经有了一个一岁的庶子,生生让她的儿子成了四少爷,这份憋屈让她别提多心塞,如今又出了娟丽的事情,更是整日里骂骂咧咧,不肯放过娟丽。平日里娟丽虽不敢还嘴,到底脸上带出了怨气,这几日却是十分奇怪,即使旁氏骂她,她也神色平静,竟是再找不出一丝怨气。不过瞧着身子愈发单薄,这一日被旁氏念叨时终于昏倒在地。 “小姐,那日你所讲之事,果真结局如此简单,便是消失了?” “对啊,结局嘛,总是简单的。” “那,这户人家是败落了还是人没了?”洛平堂突然看向抒里,她眼里有说不出的东西闪着,良久才转过身:“败落了,人嘛,死了一半活了一半。”外面的鸟儿突然发出尖厉急促的叫声,抒里往窗外看去,听到洛平堂的声音传来: “你猜,死了谁又活了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女子之心 有时候男子的世界,女子往往才是主导者。洛平堂始终相信这不是一句戏言。宿命,定数,劫难,这些实在虚无。,争斗才是实际的。她看着抒里,眼睛里冒着光:“死的是男人活的是女人。抒里,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强健的体魄,无上的权力,最可怕的是女子的心。” 娟秀在黑暗中等待,有无数可怕的想法扑面而来。她在黑暗里突然觉得绝望,然后看到希望。“夫人,奴婢冤枉!”眼前的刘氏有些陌生,再不是人前人人称颂的侯府当家夫人,她脸上闪着狰狞,如同地狱的恶鬼。“娟秀,你跟在我身边有多久了?”娟秀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还记得你当日来我身边时的样子,如今竟是胆子大到这样的地步,怎么奴婢已经不想当,想当主子了?”娟秀浑身一震,她感到巨大的冷意,支支吾吾的却再说不出冤枉这样的字眼,她知道一切都完了。刘氏看着她,带着疑惑的目光:“其实,即使你想要跟了佑儿也不是不行,佑儿大了总要有人。”这句话让娟秀的眼神发亮,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奴婢,奴婢”“可惜,怎么是四房?”此话一出,娟秀整个人瞬间瘫倒在地。刘氏虽然坐在那里,却好像根本没在那里,她还是笑着,仿佛想到了什么好事:“说来我也不是什么绝情之人,你该知道的,不如我给你个机会?”娟秀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了刘氏。 外面的雨下的很大,噼里啪啦的打在屋檐之上,一下一下地敲在了郭护心里,他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上次那个女子的话所影响。四房里安静的很,隔着老远二房的声音却更加清晰起来。他看到娟秀拎着篮子站在园子里的亭子里,忙撑了伞走了出去。“这样大的雨天,你怎么出来了?”娟秀见他过来忙墩身行礼:“奴婢见过五少爷。今日虽下着雨,却是这夏季里难得清爽的时候,因此出来透透气。”“今日不用当值?”娟秀却突然看向他,随后低下头:“五少爷,上次奴婢托您给二少爷带的东西,不知五少爷可曾帮着送过去?”郭护知她心心念念皆是郭佑,脸上顿时露出一个笑容:“你且放心,此事我已经让人送往太学,不日便会送到,不必太过担心。只盼二哥能懂得你的一片心意。不过,我要的东西你可曾拿到?”娟秀环视了一下四周,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布包:“五少爷还请小心,这可是奴婢费了好大力气才拿到的。”郭护很是满意,接过布包两人便分开了。郭护要的刘氏的红翎腰牌,这个腰牌平日都是被收起来的,要不是当日娟丽透漏,他也不会知道原来这个腰牌竟然有着巨大的作用。“秘密传递吗?”有了这个腰牌,郭护慌乱的心才稍微安定了下来,他深知刘氏的性子,若是自己算计郭佑的事情暴露,她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索性他便提早下手,果然上天还是偏爱他的,送了娟秀到了他眼前,庆幸的同时又更加嫉妒,凭什么这世上的好事儿全让郭佑一个人占了?郭护握着手中的腰牌,脸上全是愤恨。而此时的刘氏正在屋子里修剪花草,她身边是个伶俐的丫头正说着什么,直逗的她不住发笑,她剪去枝头之上一朵快要败了的花朵,越发满意自己的手艺:“果然啊,坏了的东西就得除去,否则是会连累其他花的。”桂嬷嬷讨好的笑着,却从心底泛出惧意。 “所以,你想说什么?”抒里好容易将一盆花丛洛平堂手机里救出来,累的有些气喘吁吁:“先生还是不要祸害这样美丽的花了,平日里安安静静的算算命不好吗?”洛平堂简直被她气蒙了:“祸害?抒里,这叫修剪。”抒里露出一个白眼,看着就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这样的粗活怎么能叫先生动手,还是我来吧。先生若实在无聊,不如练练字?”洛平堂见实在争不过她,只能作罢,转手拿起桌案上的书:“老山叠峰层峦嶂,匍水曲折进百川。旧时权贵离破碎,如今百姓皆不安。”她放下书若有所思,带着伤疤的脸上却是从未有过的迷茫,有一个人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洛平堂突然笑了,想起镜天穆仿佛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了,那个让她动心的男子如今是何模样,又过着怎样的生活?抒里回来时便发现洛平堂在发呆,她看着她站了起来,却不知为何看到了无尽的悲伤。“先生,郭护似乎拿到了红翎腰牌。”洛平堂回过神,满意的点点头:“如此,你们将军还是高兴的,不过,抒里,你能告诉我,这个红翎腰牌,有何特别之处吗?”“红翎腰牌是刘氏的陪嫁,若说有什么用,大概是这个腰牌可以调动骠骑将军府安插在各处的暗桩。”洛平堂惊奇地看着抒里:“这么说,这个刘氏果然深得宠爱。”抒里却摇摇头:“我听说,似乎,这些暗桩便是刘氏训练的。”“果然,我便说这刘氏处处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不想她竟是个女中豪杰吗?”这下子轮到抒里不敢置信了:“先生,你果然与常人不同,刘氏哪里算的上是女中豪杰,撑死了算个蛇蝎妇人。将军那时打听到有这个红翎腰牌时,还打探到说是当日里会训练暗桩纯粹是因为刘氏很喜欢暗地里给人使绊子。”“这个理由,倒也算的上是个原因,不过也很好啊,若不是刘氏这样的心思,你们将军也不能顺势而为啊。”她推开窗户,外面的雨渐渐停了,虽然看不到太阳,总算是冲走了一些夏日的烦闷:“那郭护可知道红翎腰牌的含义?”抒里突然问到,洛平堂看了她一眼:“抒里,你多虑了,红翎腰牌我并不知道其存在的意义,郭护自然也不会知道,他所知道的,不过是我让他知道的,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抒里一时情急,便知道自己说话过了,她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却知道洛平堂对比是果真不敢兴趣的,一时更加讪讪。洛平堂并不管她,她倚在窗边突然说到:“只盼着,娟丽的怨恨能再大一点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无解 郭护所知道的,是红翎腰牌的表面意义,得红翎者有将军府的特权。至于是何特权,以他的见识能想到的无非便是儿女婚嫁。如若真的这么重要,也不会轻易被一个娟秀拿到手了。他年少气盛,心狠手辣。 “可惜,终究还是嫩了一点。”洛平堂看着手中的红翎腰牌,对上了抒里的眼睛:“怎么,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抒里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她收回急切的目光正襟危坐:“自然不是,刘氏那样警醒的人,如何能轻易被你夺了腰牌。”“你说的很对,这个自然是假的,不过下一次,便不一定了。”“你什么意思?”洛平堂看着手中的腰牌,仿佛看到的是一个稀世珍宝。 街上的公学正在教书,孩童念书的声音传出来,在这个寂静的早晨为安静的街道添上了一丝人气。往廊田方向,是商户聚居之所,但同样是外室聚集之地,这在安京是个公开的秘密,大多有些权势的男子都会在这里置上一房所谓外室,为的不过是有个说话密谋之地。从这里走出郭志的身影算得上意外也算不上意外。洛平堂平静的和郭志擦身而过,从他身上闻到一阵胭脂香味。抒里表情平静,可眼神里却处处透着八卦,好容易郭志走远,她才迫不及待地朝洛平堂丢过去一个疑惑好奇的眼神:“你是怎么知道这郭志置了外室?”洛平堂一刻不停:“外室?他哪里来的本钱置外室,三房本就拮据,旁氏平日里将钱财都拢在身边,给他的银子数的过来,养外室,怕是没人会跟着他。”“那,他刚才怎么从这里出来?”“他养不了外室,自然有人帮他养啰。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抒里转过头:“不明白就别想了呗,船到桥头自然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比较关心先生打算什么时候将金婆子收网。”“收网?我可不是要抓她,我要用她全家的命为我打开承侯府的大门。”抒里被她恶毒的语气惊住了,一瞬间觉得毛骨悚然。 娟丽站在廊下,顺着她的视线看到的正是有些醉意歪歪斜斜走来的郭志,她脸色看着鲜亮,脸上带着恭顺的笑意,甚至上前扶住了郭志:“少爷回来了?”郭志似乎很满意娟丽的态度,嘴里咕噜了几句,随后被娟丽扶进屋躺在了床上,黑暗中看不见娟丽的脸,郭志一伸手摸到了一具温热的身子,顿时来了兴致,二话不说凑了上去。门吱呀响了一声,随后变得安安静静。旁氏早上一向起的早,让娟丽伺候完洗漱和饭食才想起还没有见到郭志,顿时对着娟丽又是一阵喝骂。娟丽低头跪在地上,她安静地哭着,一点声音都没有。被派去喊醒郭志的丫鬟去了不久,院子里便想起急促的尖叫声,旁氏一惊,立刻往郭志院子里走去,郭志的尸体躺在床上,他的旁边是同样脱得一丝不挂的娟秀,这样的变故让旁氏立时瘫倒在地,当场晕了过去。娟丽跪在厅里,再没人记得她,她抹去脸上的泪痕,自顾自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跪久了的膝盖有些不自然,她就这样一步一瘸地往院子里走去,手上拿着一个绿色的锦囊。她记得那日夜里娟文的话,突然咯咯咯的站了起来,笑声和尖叫声撞在一起,让整个三房陷入了可怕的慌乱。刘氏过来时,娟丽站在门口,好像在迎接她一般甚至做了一个墩身行礼的动作,虽然这件事是刘氏一手促成,可她没有想到娟丽居然将郭志都没有放过,她没有看娟丽一眼,急匆匆地进了三房。“这个锦囊里说,桃无化骨,自有天罚。替之行道,以命还恨。就是说要替神惩罚这些无道之人,然后以命献与神换得解脱。不过,娟丽,你这是从哪里拿到的?尽是些奇奇怪怪的话?”娟丽慢慢走着,走到郭佑的院子时才想起这里已经没有人了,她有些遗憾地笑了笑,开始慢慢地往回走,路过池塘时将锦囊扔了进去,八月的莲花开的正好,在一片燥热里显得极其清爽,府中的下人在路上来回地跑着,娟丽似乎还看见了总不在家的三老爷郭常勉。 旁氏从昏迷中醒来,开始歇斯里地起来,她疯狂地咒骂着每个人,看到郭常勉时更是极尽疯狂,三房的嫡子死了还是和二房的丫鬟通奸时死的,这是命案亦是丑闻,娟丽躲在角落里,她甚至看到几乎从不露面的付氏,刘氏虽然知道一个娟秀有可能会牵扯到二房头上,不过她一向不怕三房,即使旁氏的情况让人心惊,但她至少除去了娟秀这个四房的细作,因此贡氏来时,她的表情微微带了得意。娟丽看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突然觉得有趣,她哈哈哈地笑着,全然不顾如今的场合。众人被她的怪异吓到了,旁氏突然冲下床:“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娟丽一把推开旁氏,她笑的不能自持,面上却是可怕的灰白之色:“是我啊,果然,我是神的使者,郭志死了,娟秀死了,替之行道,以命还恨,哈哈哈哈,都死了,我要解脱了。”说完,众人这才看到她手中的刀子,娟丽就这样用刀子一刀一刀一刀地往自己身上捅去,仿佛毫无疼痛一般,最终倒了下去。这样惊骇的场景让刘氏和贡氏脸色一阵扭曲,有胆小的下人早就躲到一旁呕吐起来,金婆子赶到时没有看到全部,只看了一眼娟丽的尸体便被刘氏派人抓住关了起来,同样,冯氏和大贵连同小宝都被抓了起来。一天之内死了三个人,还是这样的惨死,一时间整个承侯府都陷入了可怕的惊惧之中。 付氏体弱,早就被娟丽的样子吓晕过去,醒来时郭嗣怀已经回来了,他脸色平常,却在看到付氏醒来时瞬间变得柔和:“醒了?可是吓到了?”付氏摇头,她生的婉约清秀,因着病弱天然带着温柔:“只是一时给唬住了,平日里不怎么出门,没想到,大郎,如今这样可如何是好?我见三弟妹都快疯魔了,还有,那个丫鬟,莫不是中了邪?”“中邪?你如何会这样想?”郭嗣怀并不相信鬼神之说,不过付氏却是难得的虔诚。“倒不是我要这样想,而是当时她就那样拿着刀往自己身上刺,竟是毫无感觉,着实让人害怕,还一直在念叨着什么神什么的,我总觉得是中了邪。”郭嗣怀不欲她操心,只伏了她躺下:“这些事哪里用的上你操心,不是还有刘氏嘛,既是她的丫鬟,这事儿她总得有个章程,你放心,若真是中了邪,我也不会不管的。”付氏得了保证这才睡了过去。郭嗣怀出来时宴古便走了过来。“说了什么?”“那个叫娟丽的丫鬟临死前的确十分怪异,她说了八个字:替之行道,以命还恨。”郭嗣怀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去,将三位老爷都请过来。”“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鬼没 使人之惧以死,恐乱之出而终,是为鬼没。 金婆子一家死的悄无声息,最终这个风波被埋在了承侯府的内院,对外宣称郭志是突染恶疾,实实将死讯压了几天才发了出来。旁氏虽然强势,却只是一介妇人,被郭常勉关在房里几天,终究不再反抗。郭志的葬礼得以顺利进行。这一日为十三日,承侯府挂上白幡,人们脸上却少见悲痛,更多的是讳莫如深。洛平堂看着送葬的队伍从门前过去,从内心里生出一股嘲讽,她脸上带着陡峭的寒意,仿佛一把隐没在暗处的剑,伺机刺向敌人。 刘氏原本只想利用娟丽除去娟秀,却没想到情况超出了她的控制,娟丽那一刀一刀刺向自己的疯狂模样,如今想来还是不寒而栗。她本性刚强,能训练死士的人自然不会被一个娟丽吓住,可惜当日在的多是丫头婆子,被娟丽这么一吓,又有主子封口,自然是连连噩梦,不过几日便有好几个告了假。“桂嬷嬷,芸儿呢?”“小姐去了学里,说是这几日先生考教功课。”听到桂嬷嬷这么说,刘氏这几日提着的心才稍稍有些放下,她与郭嗣怡感情要好,且她性子强势,多年来倒是相安无事,可她自己也知道郭嗣怡这些年心里是有不满的,只是到底儿女大了,多少留些颜面。“你去,看看老爷回来没?”桂嬷嬷应声退了出去,这是天色已经不早了。得知郭嗣怡今日有公务,可能需要很晚,刘氏便知他今日怕是要睡在书房,不甚在意地吩咐人洗漱,她早早的上了床。迷糊间感到有冷冷的风吹在脸上,她嘟嚷了几句却不见有人去关窗户,不知为何突然一个激灵,立时醒了。房间里静悄悄的,什么也看不见,她明明知道丫鬟就睡在外间,却连呼吸声都没有听见,窗户大开着,从外面往里面透着惨白的月光,刘氏往门外走去,却看见外间的丫鬟躺在软榻上:“娟荷?”娟荷很安静,从月光下能看到她的身体隐在角落里,却没什么起伏,莫名的刘氏就觉得她死了,这种认知让她整个人都开始恐慌起来,她冲出门来到院子里,发现院子的树下站着一个人,穿着丫鬟的服侍。“你是谁?其他人呢?”刘氏一边问一边往树下走,丫鬟却突然从树下走了出来,被月光照在脸上,却是娟秀的脸。刘氏“啊”的尖叫出声,整个人瘫倒在地,她眼睁睁地看着娟秀向自己走来,拼命后退间在地上摸到一个软软的东西,带着冰冰凉凉的触感,让人浑身一冷,有什么东西滴在她身上,刘氏可以闻到那刺鼻的血腥味,她抬起头,看到娟丽站在她后面,正一刀一刀的刺着自己,刘氏再也承受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二日众人实在树下找到她的,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刘氏醒来后人便有些恹恹的,看着很是颓丧,她对所有树开始产生没来由的惧怕,郭嗣怡无法,只能将院子里的树都砍了。刘氏病了,不得已付氏只能掌家,她虽有些柔弱,如今瞧着倒是比刘氏坚强些。“说来二弟妹这事儿透着诡异,怎么好端端一个人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到了院子里?而且,二弟妹说她是自己走过去的,还说什么丫鬟死了,大郎,真不要紧吗?”郭嗣怀也被这个情况弄的头疼不已,最近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隐约觉得不简单,却没什么头绪。郭佑也从学里回来了,他日日照顾着刘氏和郭芸,总觉得这事儿透着诡异。刘氏因着这几日身边不离人,终于平静了许多,就在众人松了口气的时候,这一日刘氏又被人在花园里发现,醒来后的刘氏彻底进入了疯疯癫癫的状态,一时唠叨救命,一时声色俱厉,府中都在传是娟丽的鬼混作祟,毕竟当日她疯魔的举动实在太过骇人,不出几日,便有好几个下人声称自己遇到了鬼,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不过如若再这样下去,势必是要影响承侯府的名声的。郭佑突然想到了那一日见到的青衣女子,不过他实在不知青衣女子身在何处,只能叹息。 自金婆子死后,二门上的事便由廖妈妈打理,这几日府中事情太多,搞得一众下人也是无心做事,廖妈妈大早将泔水提到门外,突然听到一阵铃铛的声音,抬头看到站在对面的青衣女子,手中正拿着铃铛。女子的脸藏在帷帽里,声音却十分不错:“你府里鬼气冲天,我观之,恐是大凶之兆。”廖妈妈第一反应是不信,却因着这几日的事有些犹豫,女子却并不坚持:“若是有心,可去大林坊知命观。”说完便转身走了。廖妈妈回来后左思右想,仍然觉得不妥,便往上方去了。付氏正在和郭佑郭芸说话,如今刘氏疯癫,郭嗣怡又是个男子,付氏不得不多照应一些,夏春来报时付氏还有些愣神,听到是要紧之事,便让廖妈妈进了来。“廖妈妈说是急事?是何事?”廖妈妈不知道自己这一次做的对不对,但如今情况不同往日,便鼓起勇气:“回夫人,今日早上奴婢出门倒泔水,遇到了一个举着铃铛的女子,她说我们府里鬼气冲天,有,大凶之兆。”付氏一听立刻瞪大了眼睛:“什么?你可知她是谁?”廖妈妈摇头:“奴婢不知,那女子带着帷帽,穿着青衣,说,说若是有心,去大林坊知命观。”待廖妈妈下去后,付氏其实有些将信将疑,郭芸注意到郭佑脸色奇怪,便拉了拉他的衣袖:“哥哥,你怎么了?”郭佑看了她一眼,突然起身朝付氏行了礼:“大伯母,虽说君子读圣贤之书,本不该信这些怪力乱神,可如今事关我娘,事关侯府,任何方法总要勉力一试,小侄愿去看看,若为真自是好事,若为假,也没有损失。”付氏见他目光坚定,最终答应了他。 洛平堂喜欢在窗边练字,练字时一边看着人潮,一边想着事情,手中的笔却能不受影响,抒里每每看到都要惊讶一番,总觉得洛平堂实在不简单。“抒里,今日关门晚些。”“为什么?”“自然,是有客人上门啰。”洛平堂看着自己刚刚写下的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魔 亥时五十二初,辛巳年,高祖以已身入魔,败退群鬼,后化尘而去。女子凭空而来,沾得杏花雨露,如仙子下凡。“却是妖物。”洛平堂将手中的书本扔下,便听到了门外抒里的声音,她起身将帷帽带上,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风景,这是最终留下的,也只能是最终留下的。 郭佑站在堂内,不知为何觉得有些紧张,他尽量表现的淡然,却在看到洛平堂后有一瞬间的失态。“先生。”洛平堂见他礼数有加,便也还了礼:“公子不必客气,我号胜堂。”“胜堂?”郭佑有些不同一个女子为何叫这样的名字,但他很好的克制了自己的疑问:“胜堂先生,此次在下前来,是有一事相求。”洛平堂却摆摆手:“求谈不上,当日我与公子偶遇,便想到会有如今这一遭,想必当日里,公子也并未信我?”郭佑顿时有些难堪:“此事是在下无知。”“不必如此,这是人之常情,我一向呆在山中,不太懂得人情世故,当日提醒如今看来也实属莽撞。只是不知公子深夜而来,是让我现在去你府上还是明日去你府上?”郭佑这才发现这个时辰已经很晚,他见到洛平堂穿戴的齐整,便知道怕是这人一早料到自己回来,故特地等在了这里,如此一想更觉惭愧:“是在下莽撞,明日在下来接先生。”待郭佑走后,抒里才从后边走了出来:“先生想好了?”洛平堂摘下帷帽:“你知道为何当日我选择与你们将军合作?”她松开了头上的纱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一点,我倒是和他有些相得。” 郭嗣怀听说郭佑去了知命观未置可否,他内心里并不相信鬼神,却因为自家的秘密有些疑虑重重,若是请了道士也许能遮掩耳目。不过这些想法在看到郭佑请来的是女子时都烟消云散:“这位是?”不等郭佑介绍,洛平堂便上前施礼:“我唤胜堂,是知命观的算师。”郭嗣怀脸色有些难堪,甚至觉得郭佑在胡闹,但看到郭佑坚定的脸色,他最终点了头:“还请先生担待,如今府上事多,难免怠慢。”洛平堂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上前一步:“侯爷不必多虑,该我做的我一定做到,不能知道的我也不会多问。不过有一句话要赠予侯爷,须知人之欲为恶之源,此源超越一切。”随后请郭佑带路,翩跹而去。承侯府的后院精致小巧,倒是不同于其他府邸,不过因着近几日发生的事情,已经呈现颓败景象,洛平堂随着郭佑往内宅走去,一路上看到奴仆全都躲在角落暗暗打量,她目不斜视最终来到了刘氏的院落。屋里很安静,打开门却可以感觉到一股将死的气息扑面而来,洛平堂不动声色地上前,最终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刘氏,黑暗中刘氏的身体裹在被子里,描绘出一段山谷的曲线。“她一直如此安静吗?”郭佑被洛平堂一问,有些愣住,随即回过神:“没有,今日刚刚闹过一场,这会儿才停歇。”洛平堂不再说话,而是出了门往右边的走廊而去,她现在走廊的这头往那头看去,看到有人的身影一闪而过。“那边,是四房?”郭佑不想她竟知道这个,忙点点头:“是的,先生这样问是为何?”隔着帷帽他听到了洛平堂的笑声:“万物皆是相生相克,一处院子两处宅子,三房鼎力,四通八达。郭公子,这是你的敌人。”郭佑彻底呆住了:“不知先生是和意思?”“公子聪慧,并不愚钝,想必多想想便能知晓我的意思。”从后院出来,洛平堂却并不急着回去,她让郭佑带她去了花园,因为刘氏第二次是在花园里被找到,这几日花园已经基本没有人过来,不过意外的是郭芸在这里。 “芸儿,你怎么在这儿?”郭芸看着郭佑身边站着一个女子,顿时脸色就不太好,几步上前就找到了郭佑和洛平堂中间:“哥哥,我在采花。”她的样子天真烂漫又娇纵任性,洛平堂退后几步,慢慢环视四周起来。郭佑被郭芸缠住,这才想起洛平堂还在,忙打断郭芸往洛平堂看来:“先生,对不住,舍妹淘气。”洛平堂摇头:“令妹活泼开朗。”郭芸一听郭佑喊她先生便知道自己误会了,忙站直身体,朝洛平堂行了礼。洛平堂还了礼便往旁边走去,直到她停在了池塘边:“如今夏意正浓,府上的莲花开的甚好。”郭佑不知她为何说起池塘,神情有些紧张:“可是这池塘有什么问题?”洛平堂摆摆手:“公子不必紧张,这池塘并无不妥,我说的却还是刚刚的问题。公子需多思多虑,还有,请郭三小姐日后尽量少来这里便是。如此,我先告辞了。”送走洛平堂,郭佑彻底陷入了疑虑,他始终想不通她所说的意思,决定和郭嗣怡商量一番。“一处院子两处宅子,三房鼎力,四通八达?这是那个先生说的?”“对,她还去了花园里的池塘,说是让妹妹以后尽量少去。”不知为何,郭佑觉得自己说完后,父亲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郭嗣怡调整好表情,他如今已到中年,浑身上下都是武人的气质,看着粗鲁却是个胆大心细之人,洛平堂的话他其实已经懂了:“佑儿,当日郭志被抓到与丫鬟私通,原本那丫鬟的目标是你吧。”郭佑点头:“是的。”“那,你可记得晕过去之前,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郭佑并不傻,刘氏和郭嗣怡的先后疑惑,洛平堂的两次提醒,他虽然不信却也不得不信:“父亲,当日五弟喊我去了茗伊楼喝茶。不瞒父亲,在那日之前儿子其实曾遇到过这位知命观的先生,她曾提醒过我要小心一碗水,可儿子并未当真,后来,五弟约我喝茶,却是介绍了大碗茶给我,如今想来,先生提醒的怕正是这大碗茶。”郭嗣怡十分惊讶,却对洛平堂改观不少:“如此,这个女先生倒是有些本事。佑儿,如今府中三房不成气候,大房有侯位在手,我们最大的敌人便是四房,想必四房也是这样想的,你需知道,在你祖父眼里,除了你便是郭护,想来于四房而言,你如今更是绊脚石一样的存在,是一个不得不除的障碍,那位先生说的对,佑儿,这是你的敌人。”郭佑被今日父亲和洛平堂的话冲击到了,直到回到房间,他仍然没有回过神。忽然想到昨日夜里洛平堂说的话。 “郭公子,这世上其实无神无鬼,唯一有的便是魔,存在于人们内心,随时可以一切的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见之 大林坊的街面一向干净,这里茶水铺子和首饰铺子比比皆是,颇是有些对台的意思,从东头走到一头,唯一不起眼也最扎眼的就是知命观,几乎淹没于富丽堂皇的装饰之中,却莫名的格外吸引人。 这次上门的却是郭护,洛平堂端坐在堂内,甚至没有任何异样。郭护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后是贡氏。若说二房刘氏是表面强势,那四房的贡氏则是个内里强势的人,她妆容婉约,说话也是和声和气,仿佛是个再好不过的人,洛平堂看她进来时的样子,恍惚间想到了范氏。“不知二位是来算什么的?”抒里将签筒放下来,站到一边细细打量起贡氏和郭护。“自然是算命,说来先生似乎刚刚从承侯府出来,不瞒先生,我是承侯府的四夫人,这是承侯府的五少爷。”虽端着温和的脸却是一来就表明了身份,抒里下意识地撇撇嘴,洛平堂却站了起来:“原是承侯府的五少爷和四夫人,不知二位贵人来我这知命观是要算些什么?”郭护神情有些激动,他不敢确定洛平堂是否还记得他,不过他却是对她印象深刻,朝贡氏丢去一个眼神,贡氏这才换了更真心一点的笑:“倒是没什么要紧的,只先生刚从承侯府出来,想必也是知道近日我们府上发生的事情,这事情一日不解决,便一日不能安生。”洛平堂点头:“夫人说的在理,那夫人所求为何?”“只是想请先生帮忙算算,此事会不会影响四房?”洛平堂不防她问的如此直接,一时间倒是对她有些改观:“夫人既如此说了,我便不能再推辞什么,不过还是要提醒夫人一句,所谓命中注定,是指不能强行更改。”贡氏点头表示同意,洛平堂这才请两人进了厢房。抒里呆在外面,从手中拿出一向字条,直到郭护和贡氏离开,她都没有再出现,为此洛平堂也并不在意,于她而言,过程不是重点,结果才最重要。 刘氏并非真疯,却是真病。躺在床上她也没有完全安静,除了不清醒时的大吵大闹,清醒时她仍然能想到一些事情说一些话。郭佑自上次洛平堂提醒,便对四房上了心,并派人暗暗对花园里的池塘进行搜查。果然查出了不得了的东西。“这是什么?”郭嗣怡看着郭佑手中绿色油布包问到,郭佑脸色难看,迟疑许久还是将布包打开了,里面赫然是一个刻的十分精致的木头美人。“爹,儿子问过了,这几日妹妹日日往池塘边去,本来儿子觉得没什么,不想那一日知命观的先生却说让妹妹离池塘远着些,儿子便起了疑心,遂派人拦住芸儿,夜里派人搜寻了池塘,果然发现了这个。”郭嗣怡见他脸色严肃,心里打了个突:“莫不是这布包有什么问题?”“儿子不知,不过我已请了胜堂先生过来,想必她来了就能明了。”洛平堂来时厅内大房和二房都在,看着颇是热闹,她不急不缓地走进来,给各位行了礼,接过郭佑递过来的布包时,她发出了疑惑的语气。“先生,可是有什么不妥?”郭佑紧张道。“这是诱术,利用木头雕刻的美人诱惑他人,无论这东西身在何处,被迷惑之人都会义无反顾往那处而去,因此是制造意外死亡的邪术。这是哪里发现的?”郭佑这时候已经完全相信了:“便是池塘,上次先生说不让妹妹靠近,我便查了查。”“如此倒是说的过去,上次来时便觉得池塘那里气息不对,没想到竟是这等手法,不过要使用诱术须得所诱之人的毛发精血,不知这个使用诱术的人是如何得到三小姐的毛发精血的?”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变了脸色。如果想要得到郭芸的毛发精血,贴身侍婢最易得手,不过这也意味着,下人的忠诚受到了质疑。郭芸不在,郭佑却立刻想到了娟丽,他派人喊来娟文,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奴婢记得,那时娟秀姐还在,有一日在小姐房里看到她,她说夫人不放心小姐,派她来看看,还收拾了好一会儿,说是怕我们手脚不利落,然后,不知道为什么茶杯便打碎了,正巧赶上小姐回来,溅落的碎片划伤了小姐的手臂,本来说是要找大夫,但不知为何后来就不了了之了。”“如此说来,恐怕是这个气候得了三小姐的精血,施了这诱术。”竟然是娟秀,郭佑和郭嗣怡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他们本就怀疑娟秀与四房有联系,如今更是咬牙切齿。洛平堂却不管他们问到:“那,你们小姐近日可有什么异常?”娟文想了想:“恩,自从夫人病了,小姐就有些心神不宁,晚上总睡不好,后来就总是念叨着夫人掉进了池塘,所以总往池塘跑,本来奴婢是想着汇报,可是小姐不让,说是会让二老爷和二少爷担心。”郭嗣怀和付氏对望一眼,顿时信了七七八八。众人都看向了洛平堂。“先生还请帮我,郭佑定当报恩。”外面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直掀得木门咯吱咯吱作响,洛平堂突然站了起来:“你们三小姐呢?” 郭芸睡得不太好,她已经做着同一个梦许久了,今日也是如此,迷糊间总有人喊她,她却看不见喊她之人的脸,只是隐约看到那人身上穿着红色的衣服,这是刘氏平日里最爱穿的颜色:“娘?”美人并不回答她,只是不停的后退,郭芸忙上前想要伸手拉住她,却扑了空,只能一路追去,直到来到池塘,她才终于看清美人的脸,果然是刘氏,刘氏站在池塘的中央,朝她挥手。“娘,你过来啊,那里危险。”刘氏却仿佛被什么东西拉住一般不能动弹,眼看着就要沉下去,郭芸再顾不得许多往池塘中央奔去。郭佑他们一行人过来,看到的便是郭芸正往池塘中央跑,她的身子已经淹没了三分之一,可她自然是无知无觉的样子,一边跑还大喊着“娘,女儿来救您!”众人一时吓坏了,郭佑立刻奔了过去,却发现郭芸力气大的惊人,不得已只能打昏她,这才拖了上来。经过这一变故,府中已经是人人皆知,找了大夫来看也只能是开了点药,但这样的情况却着实让人揪心,总觉得必是邪祟。洛平堂退出房间,也不管府中忙乱,一个人往外走去,碰到了换完衣服着急进来的郭佑。“先生这是要走了?”洛平堂看了他几眼,将手中的布包递给他:“今日公子府上怕是事多,等令妹情况稳定,到时再从长计议,还有,这东西,还是烧了为好,否则,令妹之病,怕是难以痊愈。”郭佑郑重点头,目送洛平堂出府。 外面华灯初上,带着说不清的感觉。洛平堂看到停在角落里的马车,嘴脸扬起一个奇怪的笑容。慕容明依靠在马车的软垫之上,一副慵懒之态:“你绕了一大圈,究竟有何目的?”洛平堂不客气地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目的?见之,方得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疑 “为诱术者,乃无稽之谈。”马车晃晃悠悠,洛平堂喝下一口茶,脸色悠然:“见之,方得真。不过将军应该也知道,人之心如海之粟,不可妄寻,妄寻不得。”慕容明脸色晦暗不明,藏在阴影处比以往显得更加冷冽,他是华国的铁骑将军,身上杀气腾腾,不笑的时候总会让人忍不住退避三舍。不过这一切于洛平堂而言根本毫无影响,她身上带着连慕容明都猜不透看不破的神秘。 “说来,我自大觉山救下你,至今不知道你是哪国人,从徘江而来,上游莫不是斐何山和苍山,胜堂,你是来自哪座山?”明明是玩笑的语气,慕容明却是问的认真。洛平堂并不回答,她突然摘下帷帽,将左脸的伤疤露了出来,妍丽的面容配着狰狞的伤疤,显得格外诡异:“将军可知道这道伤疤是如何得来?”慕容明的眼神波动,表情却是不动如山:“还请赐教。”洛平堂重新带上帷帽,整个人的气势突然一收:“跳下山前我自己用刀划破的。”她理了理衣服,仿佛完全放松了下来:“曾有人说,美貌是女子的原罪,既是如此,原罪什么的没有了便好”马车停了下来,看来已是到了,洛平堂伸手掀起车帘:“你瞧,不是还有将军这样慧眼识珠的人吗?”说完头也不回地下了车。马车走出好远,车里的慕容明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传出车外,让一旁的侍从顿时莫名其妙。 承侯府上人心惶惶,消息瞒得再好,不可能一点都不走漏,只是这样一时传着一时遮着反而更是神秘莫测,更是让人心有戚戚,将鬼神之说越演越烈。此事关系最大还是二房,大房付氏体弱,一向理不得事,能管事的刘氏如今病着,贡氏身上又是疑点重重,二房绝不可能让四房占得主动。因此郭佑和郭嗣怡这里颇是有些心力交瘁,两人都不善后宅手段,查起来总是不得要领,即使心中明白是四房主使,可娟秀和娟丽皆已身死,更是无法找到四房谋害的证据,这一点让郭佑第一次觉得自己所学甚是无用。再一次,他想到了洛平堂。大林坊这条街他有过无数次,没有一次像如今这般迫不及待,郭佑知道自己冒失,不知为何平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如今全没有了,他把这一切归咎于担心家中之事。洛平堂对于郭佑的上门似乎并不惊讶,将郭佑迎进厢房,她拿出了一个盒子。“这是什么?”洛平堂示意郭佑打开,盒子里放着一堆符灰:“这是?”“我那日在池塘边发现的,为了不打草惊蛇便带了回来,应该是某种符灰。”“符灰?”“对,如我们这般算命看卦的人来说,这样的符灰十分常见,只是,这符灰烧的实在彻底,我不能确定是哪种符。”郭佑有些云里雾里:“符?这是做什么用的?”“符的种类很多,但硬是要分也无非两种,招和咒。如我们平时里求的护身符,平安符等便是招,而相反,便是咒。符咒者,多是凶符,大多为镇压怨魂,招魔惹鬼之用。”洛平堂说到此处停了一下,深深地看了郭佑一眼:“以公子您府上的情况,怕是这符灰该是符咒居多。”郭佑此时已经大致明白了洛平堂的意思,他脸色一阵扭曲,露出不甘不愿的表情。洛平堂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了另一个盒子:“不瞒公子,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确定这烧符之人是谁,只是,只能确定,却不能用作证据。”郭佑听后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无妨,先生请说。”洛平堂将盒子递给他:“这盒子里是一种药,此药无色无味无毒,但与符灰不相容,公子可回去将此药放入水中,常人喝了并无干系,唯有烧过符灰之人因为吸入了符灰,一旦喝了水便会陷入昏迷,但只会昏迷半日。如此便可确定谁是烧符之人。”郭佑郑重地接过盒子,心中更加坚定起来。 郭护烧的是镇灵符,即使他心狠手辣,到底年岁有限,见识短浅,且他虽没有亲手杀人,娟丽和娟秀的死多少都和他有很深的关系,心魔一起,越发如惊弓之鸟,夜不能寐。但此事人命关天,他并不敢随意提起,偶然间得知有镇灵符可镇压怨魂,他便每日在府中各个角落里偷偷烧些,晚上到的确不再噩梦连连。这一日日上三竿,郭护才从梦中醒来,惊讶于这是这几日睡得最好的一夜,他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吩咐了下人梳洗,郭护决定出门逛逛。哪知刚刚走出房门便碰上了迎面走来的贡氏。“又要出去?”“是,娘。”“不行。”贡氏拒绝的干净利落:“今日不行,你祖父刚刚传话,今日要一家人吃饭。”郭护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祖父?祖父平日里躲在忠庆堂里几乎不出来,怎么今日要一家人吃饭?”贡氏摇头:“这我也不清楚,但你给我警醒些,难得你祖父有兴致,可别再让郭佑占得先机。”无法,郭护只能放弃了出门的想法,转身和贡氏往忠庆堂去了。郭佑正陪着郭勇说话,见到郭护进来时脸色有一丝异样,随即回复正常,他人正直却并不愚蠢,如今瞧着郭护便是处处留意。郭护却没有察觉郭佑的戒备,他一向在人前是没心没肺的样子,一进来就腻到郭勇身边,端着孩子气的口吻控诉郭勇的偏心,惹的郭勇大笑连连,甚是开怀。为此郭嗣怡和郭佑面无表情,郭芸却是有些不满,郭常励和贡氏自然欢喜不已。吃过午食,众人散去,哪知不过一个时辰,四房便来报说是郭护突然昏了过去,唬得众人一阵忙乱,郭佑更是请上了大夫一齐去了四房。大夫却查不出原因,只能强调郭护这几日怕是日夜颠倒,过分劳累所致。贡氏无法,只能将信将疑,半日后郭护醒来,得知并无不妥,贡氏这才放了心。不过与此同时,郭佑和郭嗣怡已经基本可以肯定二房的事与四房脱不开关系,一时间两人都是冷了脸色。“佑儿,此事,你可有什么想法?”郭佑看着意气风发的父亲不过几日就有些老态,母亲还重病在床,妹妹更是精神不济,一想到此处他便是一阵心痛:“是孩儿无用,当日若不是孩儿不小心着了郭护的道,后面的事也就不会发生。爹,孩儿绝不会就这么算了。”郭嗣怡拍拍他的肩:“你也大了,此事,我不便出手,毕竟四房如今身后还有一个惠亲王,佑儿,若是你有法子尽管放手去做,不必有所顾虑,爹一定支持你。”郭佑坚定地点点头。 洛平堂接到娟文传递过来的消息,嘴角扬起微笑,她没想到这个郭佑的手脚如此之快,不过也好。“如此,倒是省去我周多口舌,这个郭佑果真有点意思。不过这个郭嗣怡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抒里”洛平堂转头看向抒里:“莫不是这郭佑不是郭嗣怡亲生的?”抒里摇摇头:“这不可能啊,从出生年月上来看,郭佑必是郭嗣怡的亲生骨肉。”“哦?”洛平堂拿起一把剪刀,伸向眼前的花草:“这倒是十分让人感兴趣呢。”她抬眼看向窗外,仿佛从人潮中能看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破潮 华国承恩公司马贺是个传奇人物,围绕在他身边的除了战场上的杀人如麻,便是来来去去的莺莺燕燕。司马贺是慕容明的外公。 历代承恩公都不长命,因此司马家总是这个安京最为嚣张的家族,不过自司马情嫁给当时还是无名公子的慕容离后,整个承恩公府的格局被打破,慕容离凭借司马情一跃成为华国炙手可热的贵族,司马情生下慕容明后,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无名的慕容氏会因为慕容明成为华国的第一势力。洛平堂翻看着手上的书籍,抒里却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神色有些不自然,但步伐还算镇定:“先生,承侯府的郭护今日出门得罪了司马坤。”“司马?不会是承恩公府的那个司马吧?”抒里点头:“司马坤是承恩公世子的庶子,可是司马家的人一向嚣张惯了,即使是一个庶子,怕是郭护都没有好果子吃。”洛平堂扬起一个嘲讽的笑:“虽说如今承恩公的势力的确大不如前,可谁叫司马家和慕容家还是有点亲戚关系的,这么一来,将军为了避嫌怕是不能出面了。”她看向抒里,后者有些不自然地垂下头。“慕容明叫你这样迫不及待地送了信过来,这是要我在其中做些什么?”抒里拱拱手:“先生大义,将军别无所需,一个郭护而已。”“对啊,一个郭护而已。” 郭护也不知道如何就鬼使神差地和司马坤打了起来,他这几日日日精神不济,上次莫名的昏倒让他有了深深的危险意识,陆陆续续地找了许多大夫,也只是得出了身子康健的结论,然而这都不能使他安心,遇到孔先生也是一次偶然,因着家中刘氏的事情,他已经许久未去学里,但郭护却耐不住性子,因此这几日一直往茶楼里去,这孔先生便是茶楼里遇到的泡茶师傅。这一日与孔先生约好一起品茗,郭护到时却碰上孔先生的妹妹给孔先生送东西,两人一来二去地聊着竟是颇觉投缘,郭护这才得知孔先生名泉,其妹名芳。孔芳虽长相一般,却是难得的制茶感受,孔泉泡茶时用的多是孔芳炒制的茶叶,郭护这人没什么别的爱好,好茶这点却是打小就有,且这孔泉说话风趣幽默,孔芳在茶叶上颇是有些研究,三人聊到酣处,那孔芳一时激动,竟是将茶不小心泼在了另一桌的客人身上,而此人便是司马坤。 “司马坤此人乃是承恩公世子司马裴的庶子,他姨娘很得司马裴宠爱,平日气焰一向嚣张,且,承恩公府向来是不管不顾的,这孔芳虽说是不小心,司马坤却是不打算轻轻放过。”“所以,郭护这是英雄救美?”洛平堂听了抒里的话,不解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带着嘲讽:“不过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那孔芳又不是什么倾城佳人,竟是让他起了怜爱之心?”抒里表情有些怪异:“唯里说,这个孔氏兄妹是郭佑安排的。”洛平堂手中的动作一顿:“郭佑?既是他安排的,那便是万无一失了,唯里?可是娟文?”“是。”“你们将军啊,”洛平堂起身将一杯茶倒入窗边的花盆里:“总是这么爱操心。既然郭佑安排了这一出好戏,看着就是了,如何要用到我?”“郭佑,性情中人,怕是并没有深究的打算。”洛平堂转头看向抒里,眼眸中有说不清的情绪,许久她才笑了一下:“慕容明要我推他一把?”抒里点头,她脸上有些难堪,虽说她是将军的人,但和洛平堂相处了这么久,到底还是有些感情的,因此将军这样毫不顾忌地利用让她多少有些难过。“既然是将军吩咐,胜堂自当遵从。” 郭护被司马坤抓走,竟是连衙门都没有理睬,若不是郭护身边的下人回去报信,怕是承侯府也不会立刻得知消息。郭常励和贡氏更是急的团团转,可惜承侯府势单力薄,哪里比得上承恩公府,最终贡氏也只能寄希望于娘家惠亲王府了。洛平堂来时,夜已经很深,承侯府静悄悄的,这个时辰连月亮都不见了。一个人静静地站在书房里,他背对着洛平堂,却浑身散发着阴沉的气息。“二老爷安好?”男子转过身正是郭嗣怡,郭嗣怡的表情算不上多么和蔼可亲,他也并不十分愿意这个时候见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因此身上的气压更低了:“你要求深夜见我,有何目的?”洛平堂不急不缓,她找了个舒适的角度坐了下来:“如今有一个机会,让四房彻底出局的机会,不知二老爷有没有兴趣。”郭嗣怡周身的气息一变,随即有恢复平静:“你是谁?又如何在这里说些妄加揣测的话,不怕我抓了你?”“二老爷要抓我自然是易如反掌,可是如我这样能通晓后事的怕是再找不出一个,二老爷,令公子既是已经下了手,这样好的时机,您果然打算不闻不问吗?”郭嗣怡脸上顿时一阵扭曲,藏在烛火的阴影里莫名有恶鬼的既视感,洛平堂拿出一张纸放到桌上:“二老爷也不必担心,我家主人要算计的是惠亲王府,如若此次事成,我家主人必有重谢。”她站起身往门外走去:“二老爷,可听说过破潮?潮起时凶险万分,破潮者,扬名立万。”直到洛平堂消失,郭嗣怡才慢慢起身,拿起了桌子上的纸,打开后他的脸色突然一变,随即露出狂喜的表情。“若是真的?若是真的,”郭嗣怡变得坚定起来:“这一次,一定不能错失。” “先生,您为何觉得,郭嗣怡会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为何啊,大概是他野心勃勃却深藏不露吧。” “可是,他会如何做?”洛平堂有些意外,她看向抒里,带着伤疤的脸有些狰狞:“你很在意?”抒里一惊,慌张了一下:“没有,我只是。”“告诉你也无妨啊,郭嗣怡此人与郭佑可不同,甚至可以说与郭嗣怀也不同,他是真正心狠手辣的人,若是要四房不能翻身,惠亲王府就必须倒下,而没有什么比给他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更为致命。”“所以?”“郭护必须死!”“可是,郭护如今在承恩公府。”洛平堂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看着抒里:“这样才是最好啊,你莫不是以为承侯府果真破败到连人都收买不了的地步了?再说,不是还有你们将军的人嘛。”说到此处,抒里已经基本上知道洛平堂的打算,她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总之,这个女子是半点亏不肯吃的:“先生,你这样淘气将军知道吗?”洛平堂一笑,露出满不在乎的表情。 “是为去也,是为来之,人亦凡俗,人亦超脱,管他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秘闻 郭护死了,悄无声息。在惠亲王府找上承恩公府之前,郭护死在了司马贺后院的柴房里。本来司马坤只是觉得这个小子有些目中无人,带回来也只是想着教训一下便放了他,哪里知道郭护身娇肉贵,竟是折腾了没几下就一命呜呼,这下篓子捅大了,他再担不住,惠亲王府上门时才将这事儿告诉了他的姨娘,陈姨娘一听便知遭了,郭护虽然是承侯府的四房,但架不住有个惠亲王的舅舅,慌忙哭天抢地地一路去了世子夫人王氏的院子,可惜,此时惠亲王府的人已经到了,她这样一阵大喊大叫,立时让所有人都听了个真,当时就闹了起来。 “先生,我听说那郭护的尸体被抬出来时都僵了,怕是死了有一晚了,这下承恩公府怕是再得意不了了。”抒里边说边比划,言谈举止间满是不屑得意,倒是惹得洛平堂阵阵发笑:“说来,司马坤此人虽无脑嚣张了些,却不是没有轻重的人,你们动了手脚他看不出来,其他人也看不出来吗?”抒里却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先生担心的多余,承恩公府可是我们将军的外家。”洛平堂了然,神情却有些晦暗:“惠亲王府和承恩公府实力相当,成为敌手倒是不错的一步,可是我一向不大相信人和人之间的纠葛,一个郭护而已,配不配的上让两家撕破脸面还未可知,不要忘了,如今的惠亲王可不是老惠亲王。”抒里的神情也变的凝重起来:“先生说的也有道理,可是贡氏的儿子被一个庶子弄死了,她不会罢休的。”“你也说了,司马坤只是个庶子,世子夫人可是有自己的儿子的。”这么一说,抒里顿时意识到,如若到时惠亲王府不肯善罢甘休,承恩公府很有可能彻底放弃司马坤这个庶子以求平息惠亲王府和承侯府的怒火,这样一来所有的谋划便都没有意义了。“先生,这可如何是好?”洛平堂却突然笑了:“你去向娟文,不,唯里传个信,无论如何,都要让贡氏认定,郭护之死是王氏为了除掉司马坤而下的杀手。”抒里顿时眼前一亮,退了出去。洛平堂看着手中的字条,许久才拿起笔写下了一句话。 慕容明是华国铁骑的将军,不过意外的是他的府邸却是十分简朴,除了门匾上铁骑两个字是陛下亲笔所赐之外,几乎可算得上不起眼。此时的慕容明正坐在书房里看着手中的字条,脸上带着兴味盎然的表情:“秘闻?她倒是敢提。”一旁坐着的是陆立之,他的第一智囊,陆立之外表看着倒是风度翩翩,可惜此时毫无形象地瘫在座位上一下将形象毁的七七八八:“你是说你救的那个女的?她说啥了?”慕容明却没理他,而是将字条放到烛火上,看着它变成灰烬。“你将承恩公府的资料整理出来,一会拿来给我,尽量多写些秘闻。”陆立之一下站了起来:“云河,你这是下定决心了?”慕容明看了他一眼:“不是下定决心,而是时机已到。如今既然有人能替我解决,不是一个大好机会吗?”“你是说,那个胜堂?她果然可以吗?”慕容明突然笑了:“你觉得呢?她可不可以?”陆立之其实对洛平堂有些忌惮,他自己都不敢保证若是自己以女子之身处在这样一个处境能做的比她还好:“若是她果真有如此能力,又一心为主,你倒是可以用她,我只怕”“怕什么?不过是个女子,怎么你觉得我掌控不了她吗?”慕容明的语气里全是自信,陆立之只能应承,他知晓慕容明的本事和狂傲,可是不知为何,这一次他却隐隐有些担忧。 贡氏已经有两日未曾进食,她甚至不肯郭常励将郭护下葬。与旁氏不同,她没有声嘶力竭大喊大叫,可是阴恻恻的却更令人害怕,四房里悄无声息,整个承侯府也是十分低迷。付氏越发信佛,郭佑虽是安排了这一出却没能料到最后的情况会是这样,整个人也是颓废不已,灵堂已经设好,贡氏却是非要承恩公府给个说法才肯下葬。冬至平日里得宠,这个时候却也是硬着头皮:“四夫人,那个孔泉和孔芳奴婢查过了,一点行踪都没有。”“你说什么?”“奴婢,奴婢觉得,这会不会是谁设的局,毕竟,毕竟两个大活人,哪能说不见就不见了。”这话让贡氏的眼睛都亮了,她挣扎着起身往大房走去。付氏此时正在佛堂,见贡氏进来忙迎了上来,哪知贡氏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吓了她一跳:“弟妹这是做甚?快起来。”“大嫂,妹妹知道平日里做的不好,可护儿是我唯一的儿子,如今他死的蹊跷,还请大嫂帮我,否则我不甘心啊。”贡氏说着便磕起头来,让付氏顿时有些头昏眼花:“起来,快起来,四弟妹所有什么不甘说来便是,这样万万使不得。”贡氏这才抬头:“请大嫂帮我查两个人。”走了付氏的保证,郭嗣怀便不得不插手,不过一日,贡氏手中便多了孔泉和孔芳的消息:“悯州府?”冬至有些疑惑:“悯州那么远?这两个人怎么这么快就去了?”贡氏却突然想起了什么:“悯州,琅琊王氏。竟然是她?”有了这个消息,贡氏已经可以确定幕后黑手是承恩公世子夫人王梅若,她恨的将手中的信捏成一团,心中已经认定此事是王氏为了除去庶子而牵累了自己的儿子。“夫人,您放心,有王爷做主,到时承恩公世子一定会把那司马坤交出来,不过是个庶子。”“你闭嘴。”呵斥了冬至,贡氏愈加肯定自己的猜想,这一想更是咬牙切齿,恨不能立时要了王氏的命,可她反而冷静下来:“去,收拾一下,我要去见我哥哥。” “贡氏查到了孔氏兄妹的行踪,她不会放过孔氏兄妹的,如若孔氏兄妹被抓到,很有可能露馅儿。”抒里不无担心道。洛平堂却并不在意:“所以,孔氏兄妹必须死,只有死无对证,王氏的罪名才能坐实,一切安排才有意义,这一点,你们将军应该能做的很好。”抒里撇撇嘴,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退了出去。洛平堂看到窗台上停下的鸽子,上前一把抓住:“倒是挺快。”展开字条,她顿时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文宝十年,德妃与宁昭仪同时产子,德妃生下儿子,宁昭仪难产而死生下死胎,不过此事另有蹊跷,生产当日德妃急招其母进宫,不久宁昭仪便产下死胎血崩而亡。”洛平堂饶有兴趣地看向窗外:“德妃?如今的平成王之母?有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风月 傍倚初雪立枝头,小寒腊梅香自留。 伊人唤春万千遍,莫道容易不回头。 初秋之际,收获之时。百姓为生计,朝堂为国策。左右丞相互搏,斗的是权力,斗的是帝心。“如今看来,这左丞相皇甫晨倒是被古今压的死死的。”洛平堂看着手中的棋盘,露出苦恼的表情,她一向不大擅长下棋,为着一些棋局经常陷入困境。抒里在一旁添茶:“皇甫晨是宗亲,当日皇上让他做右丞相也不是为了让他压制古今,主要还是要牵制。”“牵制?”“华国体制特殊,到了如今这一代,真正的皇室已经很少,除了陛下和广平王之外,只有左相皇甫晨,亲王之流皆是外姓王。”洛平堂一听,来了兴致:“比如惠亲王?”抒里点头:“是,华国如今还有的外姓王有三家,惠亲王贡家,理亲王百里家以及恭亲王赫连家。”洛平堂眼前一亮:“看来贡家地位颇是微妙啊。”“先生英明,百里一族乃是与皇家关系最为紧密的一家,赫连一族战功赫赫,一直驻守在边境。唯有贡氏一族是寒门出身。”洛平堂重新摆出了一盘棋局:“让我猜猜,靠的是以前的德妃如今的德太妃?”抒里一愣,随即点头:“是的,德太妃因生产落下病根,却在危机时刻救下了当今太后而死,因此贡氏一族得封惠亲王,算来也是广平王的外家。”洛平堂见抒里脸色惋惜,便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我听说,当日与德妃同时生产的还有一位宁昭仪。”抒里脸色有些惊讶,随后恢复平静:“是,不过宁昭仪诞下死胎血崩而亡,这在先帝看来是大不吉,因此后世无人提起。毕竟德太妃身死,广平王痴愚。”“抒里,我要知道,德妃,宁昭仪还有承恩公府以及承侯府的关联。”“宁昭仪本姓王,是,琅琊王氏的人。德妃生产当日召见过其母,也就是当时的承恩公夫人,而承恩公夫人带了一个产婆过去,这个产婆是承侯府献上的。”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下,洛平堂听着竟觉得十分乱:“承恩公夫人?怎么她竟是贡氏的人?”抒里摇头:“我说的是当时的承恩公夫人,德妃生产不过数月,其母便暴病而亡。一起死的还有承侯府献上的产婆。如今的承恩公夫人是继室。”洛平堂突然笑了:“你们将军的外家果然十分有意思,前主母是贡氏,如今的世子夫人又是琅琊王氏,怪不得四房那么容易就相信了郭护之死是世子夫人所为,真是缘分。”外面突然刮过一阵大风,吹的窗户啪啪作响,抒里忙要上前关上窗户,却被洛平堂制止,她喜爱看风雨中的景象,颇有兴致地走到窗边,也不管雨会不会打湿衣服:“四房这么笃定,看来贡氏是知晓当日德妃的秘密的,做人还是要公平一点,抒里,不如你帮我一个忙如何?” 王梅若这几日心烦意乱,本来以为只要交出司马坤,郭护的死便能平息,可不知为何原本已经快要松口的惠亲王府和承侯府突然间齐齐改了口,硬是要承恩公府给个说法。她这几日被惊扰的夜夜难眠,上次那惠亲王府来的人居然敢在他们府前哭嚎,简直是泼妇做派,让她更是心口疼。如今见着司马坤和陈姨娘便厌恶异常,只恨不能打死了事。“哭嚎什么?若不是你儿子嚣张跋扈,平日里放纵,如何会有如今的局面,你还有脸哭?”陈姨娘本来还委委屈屈地跪在地上哭嚎,听了之后忙控制声音变成小声的抽泣,司马一副赖皮样,好似这件事对他没什么影响。王梅若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顿时一阵头疼,让人将两人请了出去,这才得了少许的安宁。一旁采俏递来茶水,又十分有眼力地帮王氏揉着肩。“采俏啊,你说这惠亲王府到底要干什么?竟是连交人都不行?”采俏生的清秀,看着老实却是一等一的人精,她知道这是王氏随口发泄,绝不是想听自己回话,于是很聪明的没有接话。王氏随后也是一阵抽笑:“真是,我为何要问你,你又能懂得什么?”采俏忙讨好的笑笑,不一会一个婆子匆忙走了进来,她打扮得体,硬是从满脸的皱纹里看出了精明强干。见婆子进来,王氏立刻站了起来:“焦妈妈?你可来了。”焦婆子朝采俏使了个眼色,后者十分识趣地退了出去。王氏顾不得许多:“焦妈妈,你可要给我出出主意,我这儿如今可是寸步难行,那边夫君和公爹还在僵持,如今这惠亲王府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这可真是难为死我了。”焦婆子扶着王氏坐下,想了想才放低声音:“夫人,有件事老奴怕是要告诉你了。”王氏见她神情严肃,意识到可能是件大事,忙坐直了身体:“妈妈请说。”“老奴要说的这件事事关重大,望夫人听后能死死守住。惠亲王府和承侯府改变态度,怕是因着一件旧事。”“旧事?”“夫人可还记得德太妃?”王氏点头,焦婆子低下头:“当年德妃和宁昭仪同时生产,后来德妃顺利生子,而宁昭仪却诞下死胎血崩而亡。”王氏不解:“这个只要是氏族大家都知道,算是公开的秘密。”“对,不过夫人可能不知道,那宁昭仪是我们琅琊王氏一族,而德妃生产当日曾经召见过其母承恩公府前夫人。”王氏顿时瞪大了眼睛:“妈妈,你这样说,难不成?”“是的,夫人,当日承恩公府前夫人带了一个产婆进宫,宫中不防两位娘娘同时生产,一时有些忙乱,承恩公前夫人还带着那位产婆却宁昭仪宫里帮过忙,之后,便传来了宁昭仪诞下死胎血崩而亡的消息。那位产婆是承侯府献上的。”王氏已经不知该如何反应,她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一段旧事,若焦婆子所言千真万确,那么王氏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为何惠亲王府和承侯府为何会前后态度变化如此之大。“他们这是要来逼我?”焦婆子点头:“夫人,还请您一定要小心,惠亲王府和承侯府必定是认定您知晓了这件旧事,想要通过这件事一箭双雕,既除了庶子又报了当日之仇。”王氏简直想要大笑,随即又是一阵后怕:“如今的承恩公夫人可不是什么好人,她自己有亲子,怕是看不得一个庶子封了世子,到时候,必要与惠亲王府和承侯府一道对我施压,若果真如此,世子也许保不住我。”焦婆子脸色有些奇怪,她看了兀自沉浸在悲伤中的王氏一眼,扬起一个怪异的弧度:“夫人,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要想想怎么解决眼前的困境。”王氏这才回过神来,她不是什么软弱可欺之人,既是知道了了症结说在,那么便不能有一刻松懈。“妈妈,你帮我往悯州送个信。”焦婆子应声领命。 外面的雨更大了,打在窗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洛平堂安静地坐在烛火之下,朝空旷的街道远远看去,竟是生出一股孤寂之感,抒里进来收拾屋子,看到桌案上晾着的宣纸,赫然写着: 应是帝皇真情,无关风月,才关风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困兽 初秋之季常有,丰硕之年多变。 琅琊王氏是百年大族,即使如今风光大不如前,底子还是在的。王子鑫接到王梅若的信时愣是反应了很久才依稀记起那个埋在尘灰之中的宁昭仪,他有些不可思议,直觉这个惠亲王府和承侯府是没事找事。“当年宁昭仪一事本就是件无头案,我王氏一族被先帝逼着低了头,如今时过境迁,他惠亲王府莫不是以为还是先帝在时?”王子鑫如今当着王氏的家,虽说王氏一族已经避居悯州,但不代表什么人都能欺负到头上。二房王子磊是个年纪不大的务实者,见大哥王子鑫发火,忙上前规劝:“大哥,如今华国事态不明,我们王家再不是从前的王家,虽说有三弟在朝中当值,可你我皆知一个户部侍郎又能有什么作用。”王子鑫的脸色一下变得十分难看,可王子磊的话并没有错,如今的王家经不起风浪,万不能冲动行事:“可是如今是惠亲王府和承侯府死咬着不放,总不能真让他们得逞,若是这次我们退步,我怕的是后患无穷。”这倒是一个问题,王子磊也陷入了沉思。 王梅若连着几日不能入眠,等不到兄长回信,她更是又急又燥,焦婆子见她实在无法,支支吾吾不知该不该说。王梅若如今被架在火上烤,见焦婆子似乎有什么想说的,便也顾不得许多:“妈妈有话便说,万不要吞吞吐吐。”焦婆子这才下定了决心:“这事儿老奴一直不晓得该不该讲,可如今瞧着夫人为难,到底还是要说的。夫人可知道百趾镇毓秀园?”王梅若一愣,旋即想起了这桩旧事:“这我知道,当时闹得挺大,听说那李家大张旗鼓,请了伏机道人和博洛大师等许多名家,最后却被一个名不经传的女子破了。”“对,老奴今儿要说的便是那名女子。”“怎么你竟知道她?”“老奴有个姐妹在承侯府做活,承侯府三房的少爷不是暴病而亡吗?我那老姐妹却说是中了邪。”王梅若一惊:“中邪?这是怎么个说法?”“原本我那老姐妹也是不信的,这不那女子在大林坊开了间卦象馆子,有人看到承侯府二房的少爷半夜曾去过,后来那女子便到府上转了一圈,临走时还嘱咐不要让人靠近他们府上的池塘。”“池塘?这是什么意思?”“据说是有邪物在那里,后来果不其然,有一日那二房的小姐便要往池塘里去,说是”“说是什么?”焦婆子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压低声音道:“说是听到有人在湖里喊她。”王氏顿时一个激灵,立时觉得周边的气温都冷了几分:“果然这么厉害?”“这,老奴不知,不过那知命观就在大林坊,老奴想着,要不要请那位大师算上一卦,也好知道如今这一局能不能解开。”王氏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决定明日往大林坊去一趟。 洛平堂站在院子里,她做出一个张开手臂的姿势,脸上带着说不出的迷惘。每到一人独处时,她便会陷入对于未来的迷茫和如今的失望,虽然她一直知道自己要什么,可惜难免觉得孤独。“于天地间一人徘徊,于人世间形单影只。”洛平堂轻轻说着:“洛平堂啊洛平堂,你是这样可怜可悲。”抒里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发呆的洛平堂一时还有些不习惯,她手中拿着这几日赚到的银子,脸上还挂着愉悦的笑容:“先生这是在做什么?竟是也有发呆的时候?”洛平堂从沉思中回过神,下意识地露出一个笑:“是人便总有放空的时候,哪能都是精神抖擞的?你瞧着开心,看来这几日进项倒是让你满意。”抒里有些得意地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如今有了进项,再不愁吃吃喝喝,心情自然就好了,不过先生,这些零碎生意也不值当几个钱,我看还是要再多些。”洛平堂却呼出一口气:“快了,最迟明日,大生意就要上门了。”抒里看着她,脸色先是高兴再是疑惑:“先生,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果真能算出前世未来吗?”洛平堂看向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扑哧一声大笑起来:“抒里,你还真是单纯,先不说这世上有没有人能预知未来,便是这算卦看相也不过是察言观色,至于我嘛,一半一半啰。”“什么叫一半一半?”“我的确懂一点周易皮毛,至于所谓预知前世未来,这还要感谢你们将军的情报啊。”抒里这才懊恼地敲了敲脑袋。洛平堂朝天边看了几眼,脸上的疤痕在如星的眼眸下似乎也变得不再狰狞,抒里一时看呆,竟是有些失态。“琅琊王氏,啧,困兽犹斗。” 王梅若第二日来时是没有露脸的,承恩公世子司马裴十分厌恶怪力乱神,若是知晓她来算命,怕是又要发火。王梅若一进来便看到了站在台前的抒里,抒里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贵客临门,请楼上走。”王梅若见她连问都不问,一副恭候多时的样子,心里其实已经有些信服,待进了厢房看到坐在窗边的洛平堂后,这种信服几乎达到了顶点,她不知道为何自己觉得此人可信,只是洛平堂身上着实有着让她十分喜欢的气质。“夫人来的好巧,如今这大林坊的枫叶红的刚好。”王氏不自觉地躬了躬身子,说话的女子无形中给了她不小的压力。“大师,我是来求卦的。”洛平堂转头看向她,两人都藏在帷帽之后,彼此看不出什么,但不知为何王梅若却觉得洛平堂必是笑了。“夫人所求为何?”洛平堂拿出一个龟壳,几枚铜钱,看上去煞有介事。王梅若深吸一口气说道:“如今我碰上了一件难事,想知道如何能破了如今的困局。”“好办,三百两。”王氏一听也没有反驳,而是拿出一个袋子放在了桌上:“还请大师指点。”洛平堂摆弄着铜钱,一阵动作后突然停了下来:“夫人所求之事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只问夫人一句,你要如何解决这件事?是要安然渡过还是彻底翻盘?”此话一出,王氏不禁屏住了呼吸,好一会才吐出几个字:“我要,彻底翻盘。” 洛平堂整个人都仿佛松了下来:“如此,如夫人所愿。”她拿出一个红色锦囊和一个绿色锦囊:“这里有两个锦囊,回去后先看红色,至于绿色的,夫人大可在看完红色锦囊之后再决定要何时看。”王氏出来时脸色凝重,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整个人都是轻松的,如同得到了神助。洛平堂看着王氏的马车渐行渐远,不禁想到了一句诗:自来小人多福寿,君子兰桂不常得。大千世界万千道,世人皆死于高楼。她叹了口气幽幽道:“何必呢?何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箬枝 贡氏其实只想要为郭护报仇,本来只要承恩公府交出司马坤,这件事便可到此为止,可惜不知为何惠亲王府却派人传话,要将事情闹大,她在大事上一向没什么主意,问了郭常励也是让她听父兄安排,既是如此,她也不便多问,只是心中多少有些疑问。 与此同时,同样有疑问的还有郭嗣怀和付氏。“弟妹骤失爱子,心情难以平复这我是理解的,只这样一味死咬着不放,却不说清楚要什么,我却是不能理解的。”付氏刚刚喝完药,她这几日常在家中走动,眼见着二房,三房出事,如今到了四房,更是不忍心,连她都这样疑惑,郭嗣怀自然有更深的疑虑:“此事你不必费心,四弟心中一向有数,且这件事的主导是惠亲王府,我们很不必太过忧心。”付氏揉了揉胸口,似是有些难受:“这我也知道,不过四弟妹这么僵着,怕是外人误会咱们承侯府不知好歹。”郭嗣怀露出满意的笑容,上前拉住付氏的手:“还是夫人心系侯府,此事我一定多多照看,你且放心。”付氏这才躺下睡了。不同于大房这边的担心,四房这里倒是难得喜气,盖因郭常励附和惠亲王府,得了贡氏兄长贡明俊的赏识,这几日应酬颇多,如今更是得了信,怕是要摆脱白身。贡氏虽然为夫君高兴,却忧心儿子的公道,她一个妇道人家不懂什么大局,但兄长和夫君这样的敷衍还是叫她十分不舒服。 “如今闹成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贡氏气恨道,因着郭护的事,这几日她的老奶娘朱氏都在这里陪着她,一听到贡氏这样说,朱氏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的小姐诶,这话儿是能随便说的吗?小心隔墙有耳。”贡氏不服,露出了小女儿之态:“嬷嬷,如今在房里也就你我二人,哪里还不能说话,我就是不明白,兄长这是要做什么?连我都知道,即便是那王氏为了除去庶子而牵累我们护儿,可如今这样拖着能得什么好?我们护儿总不能白死,若是拉不下王氏,至少,至少也要那司马坤陪葬。”朱氏叹了口气:“男人家的事情,我们女人家自然不知道,只公爷这样做必定有他的道理,小姐不要忘了,公爷可是您嫡亲的哥哥,怎么也不会害你。”贡氏知道自己也是无能为力,遂有些丧气:“这我何尝不知,不过白抱怨几句,只希望哥哥能早些解决,我的护儿在地下不会孤单。”说到这里又是一阵伤心,不禁再次垂泪。 郭常励被贡明俊牵着鼻子,自然不会考虑攀咬承恩公府有什么不妥,不过承侯府到底不是只有一房,经过付氏的提醒,郭嗣怀也觉查出惠亲王府和四房的做法着实令人费解,因此在院子里遇到刚从外面吃酒回来的郭常励,郭嗣怀觉得有必要好好与他谈一谈。“大哥。”郭常励脸色潮红,带着醉态,但还没有完全醉糊涂,看见郭嗣怀站在四房院子门口,他其实第一反应是紧张的。“四弟回来了?这几日四弟日日忙乱,可是承恩公府愿意交出司马坤了?”郭常励心里一咯噔,暗叫不好:“此事我舅家已然在处理,必是要有个交代的。”这话说的模糊,听着便知道十分敷衍,郭嗣怀忍不住皱起眉毛:“惠亲王府?护儿死了,舅家讨公道是应该的,可这承恩公府未免太过嚣张,不过是要他交出一个庶子,怎么连惠亲王都出面了,他竟也不肯?”此话一出,郭常励顿时酒醒了大半,他能说惠亲王府根本不打算只要一个庶子了事,而是希望藉由此事将王氏扯进来,“大哥,此事,还要从长计议。”哪里知道他这话却被出门的贡氏听到,顿时哭嚎着扑了过来:“你说什么?郭常励你刚刚讲了什么?什么叫从长计议?我的护儿如今被埋在了地下,只剩下冰冷的尸体,你是他的父亲,你居然还有脸说从从长计议?”贡氏仿佛不认识一般看着郭常励,她不知道兄长要做什么,但郭常励每日在外吃酒,回来还是一副高兴的样子却着实让她不能理解:“我要去报官,我要告他承恩公府草菅人命。”郭嗣怀和郭常励没想到贡氏反应这么大,一时都有些愣住了,直到贡氏要往外跑,两人才反应过来,郭常励一把抓住贡氏,叫来仆人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贡氏拖回了屋子。郭嗣怀看着郭常励,眼中的疑问之意更浓:“四弟,怎么你和惠亲王府从长计议,居然没有事先和四弟妹商量?”郭常励呐呐无言,最终行了礼回了屋,屋里传来贡氏的叫骂声,不一会儿才安静下来。郭嗣怀心中的疑虑更深了。 洛平堂手中拿着棋子,虽然是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不过抒里却知道其实她根本什么都没想。“先生,既然脑中一片空白,就不要勉强自己了,直接认输不是更好?”洛平堂扔下棋子,这才从冥思苦想状变为无奈状:“人人都说通棋者可通天下,看来我是做不了大事了。”抒里快被她的不要脸给弄黑脸,好一会才平复了脸色。“惠亲王府和承恩公府还在僵着吗?”抒里收起棋盘:“还在僵着,不过,昨日夜里承恩公司马贺似乎见了什么人。”“人?你们可探听到是谁?”抒里摇头:“我们的人没有办法接近司马贺的书房,那里总是有高人把守。”洛平堂有些惊讶,她看向抒里:“高人?我倒是难得听你用高人称呼别人,看来司马贺不是个简单人物啊。”对此,抒里却不置一词。洛平堂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拂尘,似乎陷入了回忆,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既是不能靠近司马贺的书房,那你们将军总不会真的一点消息都探查不到。”这就是要和慕容明分享消息了,抒里知道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一向大胆,但万万没想到她会将自己放在和慕容明同等的位置,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但她看到洛平堂脸上的笑意时,想想又觉得自己实在多虑:“我们的人发现,司马贺总是会收到飞鸽传书,有一次我们的人抓到了一只,从鸽子身上找到了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一切尽在掌握,吾亦正式露面接管,落款是箬枝二字。”“箬枝?听着倒像是女子的名字,但也不能断定,抒里,这是个很有用的消息呢。”说完洛平堂便往院子里走去,她似乎有了什么新的想法,整个人都显得极为愉悦。抒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觉得有什么是自己没有考虑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初露端疑 四房的宅子里,整日里回荡着贡氏的哭叫声,仿佛受到了诅咒一般,整个承侯府霉事连连,除了大房,其他三房或多或少都有些波折,二房好些,如今只有刘氏躺在床上,三房失了嫡子,旁氏疯魔,到底剩下一个庶子。四房唯一的子嗣已亡,怕是再想有就要看郭常励能不能纳妾了,不过凭着惠亲王府,只要贡氏不点头,四房恐再进不了新人。子嗣中,只剩下大房的郭文和郭珍,二房的郭佑和郭芸,三房的郭晓。一时间颇有子嗣凋零之感。 郭文年长,虽是大房嫡子,性格却只能称得上忠厚老实,人也不出彩,因此一直不得郭勇喜爱,这段时间因着府中发生了太多事,原本在外游学的他被召了回来。连着平日里早不问事的郭勇也被请了出来。付氏如今管着家中庶务,虽说不如刘氏精明强干,到底是有些管家的底子,除了刚开始的一段时间有些手忙脚乱,如今已经是上了手,大堂里稀稀落落,再不复以前的济济一堂,郭勇看着很是碍眼:“我一个都快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本来应该是儿孙满堂,享受天伦之乐,如今看来,怕是连送终都没人了。”此话一出让在场的人顿时有些尴尬,除了大房,其他三房的人都没来齐,二房只来了郭嗣怡和郭佑,刘氏卧榻,郭芸在旁照顾。三房最没规矩,旁氏疯癫,郭志死后郭常勉也时常不在家,因此今日来的居然只有郭晓一人。四房已然凋零,只有郭常励一人。郭勇看着便觉得气短,当年发妻死了他都没这么生气过。“郭常励你告诉我,护儿死了这么久,为什么那司马坤还好好的?”孙辈中除了郭佑他最疼郭护,如今疼爱的孙子死了,那害了孙儿的人还大摇大摆的活着,怎能让他不生气。郭常励一时呐呐:“父亲,孩儿和舅家正在和承恩公府对峙。”哪知郭勇却突然间大力地拍了下桌子,让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放屁,对峙,你果真当我老糊涂了?承恩公府早就答应将司马坤交出来,是不是?”郭常励不防郭勇早就知道,顿时低下了头。郭勇转头朝郭嗣怀骂到:“你是侯爷,你看看如今这个府里还成什么样子?”郭嗣怀低头不语,他虽是嫡长子,也是侯爷,却一向不如二弟能得父亲欢心。付氏看着柔柔弱弱,这会儿揉着心口,却是开了口:“公爹息怒,近日府里的确发生了诸多事,也怪儿媳不争气,不能为侯爷和侯府分忧,还搅得侯爷为了我分神,是儿媳无用。”付氏出身不高,其父付琳只是一个城门指挥使,但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却和理亲王府关系深厚,很能说得上话,因此当时郭嗣怀不顾反对硬是要娶付氏时,郭勇其实并没有下死力阻拦,他对这个媳妇还是满意的。见付氏开了口,郭勇这才熄了火,看着郭常励更是火大:“我懒得管你和惠亲王府在搞什么动作,我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我要看到司马坤的人,惠亲王府虽然势大,但这里是承侯府,还轮不到他一个外家做主。”郭常励只能唯唯诺诺地应了。 如今四房能主事的女子只剩付氏一个,她渐渐力不从心起来,郭珍担忧母亲太过劳累,因此也跟着希望能帮上什么忙。郭文憨厚,即使人在家中其实也并不能派上什么用场,于是时常出门,这一点倒是可以看出郭勇不喜爱他的原因,遇事只会逃避,的确没有嫡长子的风范。知命观的招牌在大林坊一向显眼,郭文时常喝茶,自然是注意到了,不过平日他受郭嗣怀教导,是不大相信这些的,可是今日他却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抒里无聊地坐在柜台后面,看到郭文进来时,顿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贵客临门,您是看相还是算命?”郭文不知道这有什么区别,含糊道:“算命。”抒里立刻两人领到了二楼的厢房前:“公子稍等。”随后转身敲门:“先生,人来了。”郭文只觉得恍惚,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进了厢房,厢房很空,看着窗台,坐着一个戴着帷帽的青衣女子。“打扰。”洛平堂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请坐,公子要算命,算谁的命?”郭文只是随口一说,但如今已经骑虎难下,便只能硬着头皮道:“是,是我母亲。”洛平堂似乎有些意外,不过到底没说什么:“那请公子您写个字。随便写什么,与您母亲有关就行。”郭文想了想,最终写下了一个“枝”字。“令堂旧疾缠身,虽出身不高却是富贵命格。”洛平堂却停了下来,她仿佛发现了什么异样,郭文见她停住,立时紧张起来:“先生,可是有什么不妥?”“奇怪,令堂按理说该是顺遂一生的命格,但不知为何后期却有凶险之相,怪哉怪哉。”郭文不懂命理八卦,虽然他很想反驳洛平堂,却不知为何十分信任她:“那先生可有办法?”洛平堂摇头:“这个,命理天定,非人力可抗拒,公子回去之后需多加注意,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时时刻刻盯着了。”待郭文走后,洛平堂一个人对着他写下的字陷入了沉思。抒里进来时看到洛平堂的样子还有些惊讶:“怎么了?我看你好像兴致很高。”洛平堂将手中的纸拿给她:“看,想到了什么?”抒里看到纸上的字,一时觉得有些迷茫:“枝?要想到什么吗?”“笨,箬枝啊。”抒里这才恍然大悟,然而还是有些怀疑:“仅凭一个字?会不会太牵强?”洛平堂摇头:“你也知道刚才那是谁吧?”抒里点头:“知道啊,承侯府的大公子啊。”“他是为他母亲算命。我算过了,他母亲命理平和,本该是大福大寿之人。可是原本的命线却被拦腰斩断。”“斩断,莫不是?”“对,按命理来说,她母亲应该早就死了。”抒里却大力的摇头:“不可能,承侯夫人活的好好的,虽然多病多灾,可绝对还活着。”说到这里抒里猛然想起传给承恩公的字条,一时愣住了:“除非”“你想到了?除非这个承侯夫人在进承侯府之前就死了,现在的这个承侯夫人另有其人。”这简直是个惊天消息,抒里愣了很久,直到洛平堂问到:“承侯夫人是谁?”“城门指挥使付琳的女儿,付宝蓉。”洛平堂不解:“一个城门指挥使的女儿?成了承侯夫人?”抒里有些呐呐:“付琳和理亲王府走的很近。”“理亲王府吗?”洛平堂突然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百里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进宝堂 王氏自得了洛平堂的两个锦囊,回去后便屏退众人,只留下了焦婆子。“夫人,此事事关重大,老奴留在这里无妨吗?”王氏虽然有些聪明,到底只是急智,焦婆子她一向信任,自然点头:“妈妈无需担心,此事唯有你我二人知道,哥哥那里没有回音,如今只能仰仗妈妈了。”焦婆子听罢立时跪了下来:“夫人信老奴,老奴绝不辜负夫人。”王氏忙扶了她起来,她拿出锦囊:“这是我在知命观求得的锦囊,大师嘱咐先看红色,再看绿色。”焦婆子郑重点头,将红色的锦囊拆开递了上去。王氏看到字条上写的东西一时有些愣住了:“招财阁,进宝堂?这是什么意思?”焦婆子一愣:“这进宝堂老奴是知道的,不过招财阁老奴就不知了。”“进宝堂是个地方?”“不是,是间典当铺子。不过老奴听说这进宝堂与其他典当商行不同,他们是什么都典也什么都当。”“这是何意?”焦婆子有些犹豫:“其实,老奴是听说这进宝堂买卖情报。”王氏一惊,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手中的字条,旋即想到了德太妃和宁昭仪,她眼波流转,不知为何将绿色锦囊收入囊中:“妈妈,去收拾一番,天色暗了我要出门一趟。” 进宝堂在三番街上,离着大林坊隔了两条街,这里多是典当商行,进宝堂位于三番街的角落,极其不显眼。王氏和焦婆子费了好些力气才找到,一进屋看到鱼龙混杂,一时竟有些胆战心惊,幸亏进宝堂的伙计眼明手快,见王氏穿着不凡又带着帷帽,猜想是哪家的贵人,忙上前招呼着两人带到了二楼,一上二楼整个格局就变得不同起来,王氏和焦婆子互相看了一眼,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二位要典什么?”伙计虽然嘴上这样问着,不过神情却明显不是这样想的,他见王氏欲言又止,而焦婆子只说要做买卖,便知道是要打听情报的,立时将二人带往一处厢房:“二位稍等,主家马上就到。”这一处厢房很是清雅,看着竟是毫无典当商行的样子,王氏一进来就有些紧张,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焦婆子到了茶给她,身后的帘子突然有了响动,两人望去时,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不知二位要买什么?”不知为何,王氏听着竟是分不出这声音是男是女。她看了焦婆子一眼,焦婆子立马说到:“我们夫人想要做的是前朝的买卖。”帘子之后的人影似乎动了动:“前朝?德太妃?”王氏一惊,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快就想到了德太妃,但如今她已经是走投无路,只能硬着头皮。焦婆子得了王氏的指令,拿出一个钱袋:“这里有一百两。”帘子后的人影似乎发出了嗤笑,焦婆子赶忙说到:“金子。”帘子后突然一阵安静,过了一会儿人影似乎叹了口气:“罢了,二位看来十分诚心,不过德太妃的消息我是没有的。”此话一出王氏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不好看,而焦婆子更是有些急躁,人影却说到:“稍安勿躁,我虽然没有德太妃的情报,不过却有陈姨婆的消息。”“陈姨婆?”“对,当日承侯府献上的产婆,陈姨婆。”王氏的眼睛顿时亮了,焦婆子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那个产婆竟没有死?”人影旁边的侍从走了出来,递上一个锦囊,将钱袋拿好后,便走回帘子之内,随后走了出去。王氏看着焦婆子手中的锦囊,眼神灼热,二人平复许久才出了进宝堂。此时,夜色正浓。 抒里将烧开的热水端进来,看了洛平堂一眼:“先生,王氏去了进宝堂。”洛平堂听后露出笑容,起身将手中的书扔在桌上:“这么快?看来琅琊王氏怕是不肯露面了。”“先生是说,远在悯州的王氏一族?”“对,琅琊王氏是百年大族,可惜如今物是人非,怕是再难有以往的风光。”“先生不开心吗?王氏一族的退缩。”洛平堂看着抒里将热水倒进冷水之中,热气嘭嘭地上来又迅速湮灭:“开心啊,王子鑫冲动莽撞却耳根软,王子磊野心勃勃却谨小慎微,王梅若必是要自己动手的。你们将军的人找到陈姨婆了?”抒里手上不停,倒完水便要出去,听到洛平堂问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找到了,陈姨婆和她的家人已经都在将军的控制内。”洛平堂这才露出一个真正称得上舒心的笑容:“如此,事情才终于有些进展,替我谢谢你们将军。”说完不再看抒里,将手伸进了水里。抒里不解,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洛平堂在为将军做事,她却要谢谢将军。 王氏拿到锦囊后,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第二日早上她便叫来焦婆子,要往字条所说陈姨婆的住址而去,焦婆子好说歹说才劝住她:“我的夫人诶,这还是白天,没什么是由就要去那么偏的地方,公爷世子怀疑不说,您不要忘了您上头还有一个夫人呢。”王氏立马清醒过来:“这要如何是好?我实在等不得了。”焦婆子眼珠一转,弯下腰低声说到:“夫人,老奴倒是有个想法。这段时间惠亲王府和承侯府逼得紧,夫人不如秉了世子,就说要去禅寺避避风头,顺便摆摆菩萨,老奴记得陈姨婆现在住的晚东村就在宝国寺附近。”王氏听后觉得甚好,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还是妈妈主意多,等世子回来,我就去和他说。”焦婆子看王氏欢天喜地的样子,从眼神流露出一丝不屑。“娘,您在吗?”外面传来男孩的声音,王氏一听便越发笑的灿烂:“是乾儿啊,娘在呢。”焦婆子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和进来的司马乾打了个照面,恭敬地行了礼却没有得到回应,焦婆子不在意的起身,回头看着房门关上,从嘴里发出“啧”的一声。司马乾生的玉雪可爱,又十分聪明,虽然才只有十岁,却是才名在外,王氏每每看着更觉不甘,只因那个司马坤,自己的儿子占不到长子的名分,她抱着司马乾恨恨的想着,等这次解决惠亲王府和承侯府,她绝对不会放过陈姨娘和司马坤母子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得知 宝国寺是华国名寺,名气比不得法相寺,不过胜在清幽,虽地处偏僻,却是难得的修心养性之地。王氏托词拜佛,自然还是做足样子,一行人在宝国寺要了厢房,到了晚上王氏便和焦婆子出了寺,要知道宝国寺虽不大,却是在半山腰,离着那晚东村也有几里地,两人叫了马车,一路往山下走去。 晚东村不算大,因着宝国寺倒也算得上繁忙,这会夜色渐浓,人烟稀少,马车停在村口,王氏和焦婆子便下车往村里走去,陈姨婆住的地方离着村口不远,王氏敲门时是个瘸腿的年轻人开的,看见王氏和焦婆子还有些愣神,待听到是找陈姨婆时脸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让两人进了来:“我娘在里面,你们进去吧。”陈姨婆其实已经不大能走动,她年岁实在不小了,腿坏了,整日只能躺在床上,看见王氏和焦婆子时她甚至都没有什么反应,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王氏和焦婆子互相看了一眼,焦婆子便率先开口:“陈姨婆,我们是来和你打听点事的。”陈姨婆动了动却没有说话,而她瘸了腿的儿子却拉着一个女子站在屋门外,王氏知道自己若是不许些好处,怕是得不到消息,遂朝焦婆子使了使眼色,焦婆子立刻拿出了一个钱袋子:“这里是十两银子。”此话一出,原本站在门外的男子和女子立刻变了脸色,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起来,十分殷情地进来拿着钱袋子,并对着陈姨婆骂到:“娘你快说吧,否则儿子可没有钱养你了。”这哪里是儿子,简直是个白眼狼,王氏和焦婆子却不管,只一心看向床上的陈姨婆,等了许久,陈姨婆才幽幽地叹了口气:“活该我有此报应,当日做了错事,如今只能等死。二位是想要知道当年德妃和宁昭仪的事吧?”焦婆子点头:“是的。”陈姨婆想了想,这才缓缓道来。 德妃与宁昭仪,说来争的是宠,其实争的是帝皇之情。世人不信,但其实只有这么简单。德妃贡月诗与先帝是年幼相识,可惜贡家势力有限,最终她未能成为皇后,但到底先帝念旧,封她为德妃,原本贡月诗已经心满意足,直到先帝的真爱王心悦进了宫,琅琊王氏是百年大族,王心悦又是才貌双全,一进宫便被封为昭仪,先帝还赐了雅号“宁”,自宁昭仪入宫几乎椒房独宠,皇后与先帝感情一般,也乐的有一个宁昭仪分德妃的宠,可惜德妃却是真心爱先帝,自然更加不能忍受宁昭仪,两人在后宫斗的天翻地覆,连有孕也几乎是在同时。陈姨婆说到这里有些气喘,但可以看出她知道的比王氏想的还多的多。“德妃其实,没有怀孕。”此话一出,王氏和焦婆子几乎同时一惊,他们知道这是听到了可怕的消息。“当日承侯府找到我,不过是因为想要帮德妃带一个孩子进去。因着德妃和宁昭仪同时生产,宫中其实有些乱,当日先帝围猎不在宫中,皇后只吩咐了太医尽心,并不曾多加关注,我就是这样将孩子装在篮子里带了进来。”焦婆子有些紧张:“你是说,广平王就是,你带进来的?”陈姨婆点头。王氏彻底惊讶了,原本只是想知道宁昭仪的孩子是不是被德妃害死,如今却是得了一个惊天的秘密:“那宁昭仪的孩子呢?”“宁昭仪,的确生下了死胎,我与承恩公夫人去时她已经诞下死胎血崩了。” 得知一个惊天的秘密,王氏直到回到宝国寺都还没有回过神,等她回过神,却感觉不到一丝高兴,只有无限的恐惧。若广平王不是先帝亲子,那承恩公府,惠亲王府和承侯府怕是都脱不了关系。“妈妈,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万不要再提起。”焦婆子点头,脸上冒了一层冷汗。从宝国寺回来,王氏彻底进入了沉寂期,很长一段时间,她只是呆在屋子里,司马坤和陈姨娘被送到了庄子上,说是惩罚其实不过是为了避风头,惠亲王府和承侯府根本不打算善罢甘休,甚至上了折子弹劾承恩公府纵容庶子草菅人命,说她管教不严。为此,司马裴几次三番与她争吵,颇有要送她出去顶罪的意思,这一切让王氏绝望,焦婆子将绿色锦囊拿了出来:“夫人,不如我们看看大师给的第二个锦囊?”如今情况危急,王氏顾不得许多,忙打开锦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唯有狠心吗?”王氏没想到锦囊里会是这么一句话:“妈妈,你也觉得我不够决断?”焦婆子低头:“夫人良善,可是老奴有一句话,您也看到了,世子这是宁愿牺牲您也要护着陈姨娘母子,可是若是你名声毁了,少爷也也就毁了,一个生母名声尽毁的嫡子,你被休弃下堂不要紧,可等着少爷的就是灭顶之灾。”王氏心里的弦彻底断了,她的脸上布满阴霧,将手中的字条揉皱:“妈妈说的对,我不能毁了乾儿,去,我要写信给哥哥。” 王子鑫收到王梅若的信时不算惊讶,除了愧疚他其实没什么感觉,可是看完信后,他和王子磊彻底坐不住了,“若信中所言皆真,大哥,这是我们王家起复的大好机会。”王子鑫点头:“这个消息若是运用得当,承恩公府,惠亲王府和承侯府都讨不了好,混淆皇室血脉是欺君大罪,可是,我们需要证据。”王子磊野心勃勃,以前是没有机会,如今既是有了消息,他绝不会放过:“大哥,如今首要是先控制住那个陈姨婆,她是最关键的人证。其次,乘惠亲王府和承侯府注意力都在承恩公府身上,我们要暗地收集证据,广平王天生愚痴,如今不过一个闲散王爷,我相信王府却不会是铁板一块,如若我们操作得当,府里一定还有当日德妃身边的旧人。”王子磊所说深得王子鑫之想,两人立刻派了手下行动,言谈之间根本没有顾及王梅若。 “夫人,您这是何必?老奴觉得应该还有其他办法,您如今将这个消息告诉大爷和二爷,怕是”焦婆子满脸焦急,王氏却一派平静:“我知道两位哥哥很不不会顾及我和乾儿,可是我既敢将消息告诉他们,就不怕受到牵连,说到底,这事儿主谋是惠亲王府和承侯府,承恩公府顶多算得上识人不明,娶妻不贤,又有我娘家揭发得力,即使保不住承恩公的头衔,至少还能让我乾儿捞个爵位,值了。”此时的王氏满脸志在必得,却是心思缜密,焦婆子俯下身,也不知想些什么。 外面的天色变得怪异,似乎,要下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入 人心深沉,难得简单。“虽然事实往往纯粹,可惜抵不上人心复杂。”洛平堂看着手中的册子,脸上表情奇异:“你果真,要将这个册子给了王子鑫?”慕容明看着她:“那你想给谁?”“王氏。”慕容明一愣,旋即笑了:“如此,倒也相得,不过王氏一介后宅妇人,你确定不会妇人之仁?”“不要小看一个女子,尤其不要小看一个已经做了母亲的女子。” 王梅若如今正是紧绷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何时这根弦会断,但她一直忍着,生怕自己失控会伤害到乾儿。今日朝堂之上,司马裴受到了来自百官的声讨,惠亲王府一派更是不遗余力地抹黑污蔑他,虽说大家同朝为官,承恩公府和惠亲王府都是右相一派,可惜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右相古今一贯德高望重之态,自然不会阻拦。于是朝堂之上竟是呈一面倒的样子,若不是皇帝没有表态,司马裴真觉得自己会撑不下去。因此今日回到家时脸色尤其难看,见了上前痴缠的司马乾更是生气,竟是头回骂了出来,这下可是捅了马蜂窝,司马乾平日里在家一贯无法无天,哪里受得了这种气,顿时便嚎啕大哭,王氏见了更是恨恨,司马裴不愿伏低做小,于是两人不欢而散。“妈妈,你看看,如今我还在,他便这样不将乾儿放在眼里,怕是满心里都是陈姨娘母子,他这是要逼死我啊。”焦婆子见王氏越发钻牛角尖,忙上前扶住她:“夫人慎言,如今府中错综复杂,可不要忘了老爷还只是世子。”王氏收住声,两人进了屋,可惜此时王氏满心满眼都是司马乾,哪里还有司马裴,因此当焦婆子说有人送了文书过来时,她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 “这是?”王氏便睁大了眼睛,她和焦婆子两人对视一眼,慌忙进了内屋。“夫人,这是何物?”“是证据。”王氏有些悚然:“你可看到是何人送过来的?”焦婆子摇头:“二门上的人之说是有个人将这东西交给他,让他交给老奴,来人除了声音是男子,其他都看不见。”王氏有些慌,可手中的证据如此厚实,这次机会简直千载难逢,,她看了一眼焦婆子,突然说到:“妈妈,你帮我去拿个盒子过来。”焦婆子还要说什么,看到王氏的面色终究什么都没说。 王子鑫和王子磊找到了陈姨婆,可惜陈姨婆早已归天,无奈之下只能将陈姨婆的儿子和儿媳带了回来,可惜其他证据却是没有找到,这使得计划一再拖延,而此时理亲王府却收到了一个盒子。理亲王百里守虽是武将出身,如今却是赋闲在家,倒不是皇帝不肯,却是他本人志不在此,如今莫名其妙受到一个盒子,盒子里居然是当日德妃怀胎的秘闻,这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百里守与司马裴同龄,却比司马裴稍稍有些运气,百里氏族一向循规蹈矩,且族规非过四十不能纳妾,因此一向嫡庶分明,鲜有兄弟阖墙之事发生,老理亲王死的早,因此百里守如今在百里氏族算得上一言九鼎。“这是?”百里守拿出盒子时,其母大长公主皇甫氏正在一旁,看后顿时恍然大悟:“当日本宫便觉得德妃生产实在或许碰巧,可惜她护的紧,怀孕期间竟是什么人都不见,如今看来,简直胆大包天,这样混淆皇室血脉,真是不把皇家放在眼里。”也难怪皇甫氏生气,当年她瞧中百里守的父亲,哪曾想那德妃仗着受宠竟想将惠亲王府的一个什么不知道哪里的族亲嫁给他,虽说最后没有成功,到底叫人恶心,如今更是得知广平王身份有异,皇甫氏简直要立刻秉明皇帝。百里守拦住她:“母妃息怒,如今事情要怎么做还是要从长计议,这毕竟是皇室丑闻,若是处理不当,搞得人尽皆知,怕到时候不好收场。且送来这个的人我们也不知道是个来历有何目的,莫不能因为一时冲动便跪了长久的经营。您也知道,如今的这位圣人可不是先帝。”皇甫氏自然知道,她虽是大长公主,到底只是姑母,当今的这位圣人行事果决,方正严明,不是一个会顾念旧情的人:“如此,这个东西便没用了?”百里守摇头:“也不是完全没用,待我查一查。” 这厢洛平堂其实也十分惊讶:“你是说,王氏将证据给了理亲王府?”抒里点头:“我亲眼所见。”“这倒有意思。”洛平堂摩挲着手中的茶杯:“理亲王百里守和当今圣上关系紧密,给了他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百里守此人人如其名,一向不太冒险,恐怕不会这么轻易将证据呈上去。”抒里有些紧张:“那要怎么办?若理亲王不将证据拿出来,岂不是功亏一篑?”洛平堂看着抒里沉思了许久,突然站了起来:“是我想岔了,此事还不到终结,王氏既将证据给了理亲王,相想必还有后招,我们只管等着便是。”果然,不出两日,理亲王府的人便查到王氏一族将德妃一事的人证控制了起来,这样一来,百里守基本便理清了整件事的脉络。“宁昭仪的确是琅琊王氏,可琅琊王氏早已没落,偏居悯州,怎么如今想到要来报仇?毕竟德妃和宁昭仪都已经死了,且宁昭仪的确是血崩而亡。”皇甫氏不解到。百里守却早已知道王氏一族为何会这样做:“母妃该知道,这几日朝堂之上发生的事,王氏反击怕也是被惠亲王府和承侯府逼得没有办法了,要知道当日这事承恩公府也是牵扯在里头,而如今的承恩公世子夫人便是王氏一族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怕是他们不会要这么做。”皇甫氏了解了前因后果也是点头:“贡家果然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当日靠着德妃封了亲王,就应该夹起尾巴做人,如今有想仗着广平王的势,也不瞧瞧如今谁是皇帝,一家子不清不楚,当日做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就该藏着掖着,他莫不是以为旧人皆逝,可以肆无忌惮了?”白里守见皇甫氏越说越气,忙上前扶住她:“母妃说的是,您放心,儿子自有计较。” 待出了门,百里守才往后院走去,此时赫连氏正坐在院中喝茶,一双儿女依偎在身边,这样的场景温暖而美好,让百里守默默地下定了决心。他朝小厮使了个眼色:“去,将三老爷请到书房。”随后在欢声笑语中迎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阻碍 秋意渐浓,带着几分萧索,洛平堂总觉得自来到华国,所有的日子都变得漫长起来。外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却不知为何让她总觉得更加荒凉。知命观的生意算不上坏,只是这样的事多是富人权贵,自然更加隐蔽,一时间倒是显得清冷。今日抒里去了将军府,整个知命观只她一人,洛平堂呆在堂里,突然想起了之前说过的箬枝,其实她隐约有些怀疑,可是目前并不知道这个箬枝是敌是友,不过既是和承恩公通信,想来还是要警惕一点,她不想因着这个变故而再旁生枝节。外面突然探出一个头,洛平堂一看便乐了:“是你啊。”男孩儿见她一下子就认出了他,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一下子蹦了进来。“你记得我?”洛平堂朝他招招手:“今日又离家出走了?怎么,又有人惹你不开心?”百里兰阙看着不大,心里也是有些主意的,他走到洛平堂身边坐下,突然说到:“我饿了。”此话一出倒是让洛平堂有些好笑,不过这可是位金尊玉贵的小公子,洛平堂只能起身往厨房去了:“吃可以,不能闲着,一起来。”于是百里兰歌来时找了半天,最终在厨房找到了正头碰头一起吃面的二人。 “说吧,今日又是因着什么离家出走?”洛平堂看了眼兰歌,颇有些无奈。百里兰歌自己其实也有些懵:“说实话,连我也不太知道,总不能是为了吃你一碗面?”洛平堂几乎翻了个白眼:“不是我疑心,以我看来,怕是你们姐弟平日里太过无聊,这是时不时出来走一走呢。”说完两人都笑了,百里兰阙埋头苦吃,倒是没什么反应。洛平堂看得出百里兰歌有些愁绪:“你瞧着竟似不太开怀,怎么?有烦心事?”百里兰歌看着她,良久才说道:“算不上是烦心事,只最近家中事多,有些无措罢了。”这一点洛平堂倒是很能理解,她随手拿起堂里的铜钱,往桌上一扔:“中明指路,仙家开门,福祸相依。”她看向百里兰歌:“倒是好签。”百里兰歌还没有反应过来,正在吃面的百里兰阙却突然抬起头:“你是说,现在看着坏的不一定就是坏,过程不重要,结果好就行是吗?”洛平堂不防一个才十岁左右的孩子能这样通透,一时倒是有些高兴:“你说的很对。”她拿起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写完后装起来递给百里兰歌:“我与二位倒是投缘,这个还请收下,无论看或不看,都是一个机缘。”百里兰歌接过信封,一时间竟站了起来:“如此,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百里兰阙突然走上前:“还有我。”被百里兰歌一个抬手就是一个暴栗:“小屁孩儿,有你什么事?跟我回去,看娘怎么收拾你。”洛平堂看着二人吵吵闹闹离去,一时陷入了恍惚,若是自己的弟弟还活着,应该也会这样和自己打打闹闹,一家人开开心心吧,她控制不住地握紧拳头:“我不能就这样被打败,当日我既然不死,这个仇,我要雍景鸿用血和整个大雍偿还!” 这厢理亲王百里守和自家三弟百里策商议,却最终没能下定决心,盖因王家的确算不上是值得信任的合作伙伴,等知道百里兰阙又离家出走,百里守简直有撕了这小子的心,果然不一会儿小厮就来报,王妃要出门。百里守一向疼王妃赫连氏,这一听那还得了,忙往后院走去。赫连氏正在生气,自个儿养的儿子自个儿知道,说是离家出走,怕又是姐弟俩合着伙要出门,可又实在担心,因此想着出门寻一寻,百里守一进来看到赫连氏正和下人僵着,忙上前拉住她:“夫人啊,为夫已经派人去找了,你可不要再想着出门了。”赫连氏一听倒是不再坚持,可惜怒气还在,恨恨着这次回来要好好让两个人吃吃苦头,这厢还在抱怨,那厢百里兰阙和百里兰歌已经进了门,两人一看父母的脸色便知晓不好,百里兰阙更是精怪,立马跪下就开始认错,让没来得及表态的百里兰歌简直咬碎了牙齿,只能被赫连氏拎着耳朵数落了半天,等哄好了赫连氏,百里兰歌并没有回屋,而是跟着百里守去了书房。“你不早些歇着,这会儿跟着我要做什么?”百里守瞧着她:“至于求情,爹爹可帮不了你。”百里兰歌却摇摇头,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女儿不是为了求情,爹爹,虽说有些事情不是我一个女孩子可以过问,不过,这几日爹爹和三叔每日都心事重重,常常在书房一呆就是半日,女儿和弟弟都是看得出来的,今日弟弟出门,怕也是觉得家中压抑。”百里守不防两人离家是这个原因,一时倒是真有些不是滋味:“是爹爹不好。”百里兰歌却摆摆手,从身上掏出一封信:“爹爹可还记得弟弟上一次离家去的那个知命观吗?他今次又去了,知命观的胜堂先生是个难得的高人,观我与弟弟,给了我这个。”百里守原本想说要提防外人,可看到百里兰歌一副诚挚的样子,到底不忍心,于是接了过来,百里兰歌这才退了出去。百里守原本并不想看,可看到信封上的娟秀字体,突然有了兴趣,于是打了开来,这一看竟是觉得头皮发麻,信上写着:不破不立,破而后立。百尺竿头若要更进一步,如今正是时机。若有阻碍者,当思变通。百里守命人去监视知命观,同时让人去叫了百里策,因着这封信,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哥哥是要越过王家直接和郭王氏合作?”百里策听后虽觉得不错,可还是有些担心:“且不说郭王氏是一介妇人,没有势力,如今人证可是在王子鑫和王子磊手中,没有人证,只能是无用功。”百里守却颜容兴奋:“此事我想过了,我会修书一封给郭王氏,若她能将人证拿到,我便和她合作,若是她拿不到,我们也并不吃亏,不是吗?”百里策虽觉得有些冒险,可如今的理亲王府虽看着油烹火烈,繁花似锦,于朝堂之上却并无势力,因着与皇室有姻亲关系,百里一族的子弟皆是小心谨慎,不敢越雷池半步,虽说因此得了盛宠,但皇帝却并不如何看重理亲王府,若是能通过这件事赢得圣人看重,理亲王府说不定能重回权臣一列。因此,他最终没有反对百里守的计划。不出两日,王氏那里便接到了百里守派人传来的信件。王氏看着信件久久不能平静,这封信代表了从此刻起,只要她能掌握住陈姨婆的儿子儿媳,理亲王府和她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她将信件烧掉,露出一个决绝的表情。 “阻碍吗?无论是谁阻碍我和乾儿,哪怕是两位兄长,我也要扳倒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乱起 南楼之春乃华国致景,东河之秋是天下闻名。《岳书》记载:樊帝十年之秋,东河下北村出范氏美人,仰承上天独宠,得前无古人之美貌,献于樊帝,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无人能出其左右。因美人喜爱菊花,故每入秋季,樊帝皆种百里金菊为博美人一笑,一时华国皆以种菊为荣。樊帝十三年,右相古今以清君侧为名,斩杀范氏一族,逼迫樊帝退位,扶持三皇子登基,范氏美人美貌依旧,为新帝赐予右相。 “以五十高龄独步右相后宅,这个范氏美人着实厉害。”洛平堂将手中的书放下,并不知道这书中所说是否尽实,不过一旁的抒里倒是十分认同的点着头。“瞧你的样子?莫不是你见过这个颠倒众生的范氏美人?”“见是见过,不过是随着将军去右相府时远远看过一眼,颠倒众生到不尽然,不过,”抒里歪着头想了想:“该怎么说呢,看着气质卓绝,不似常人。”洛平堂挑眉:“那你可知道这范氏的名字?”抒里摇头:“这个我就不知,说来,似乎她的名字很少有人知道。”“这便怪了,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为了她几乎颠覆了朝堂,却没几个人知道她的名字?”“这个我不知,不过,也许将军知道,先生为何要知道她的名字?”洛平堂摇头:“不知道,只是一种直觉,这个范氏或许是个重要的存在。” 安京城里平静无波,暗流在伺机涌动,带着压抑且混乱的张狂。王氏站在洪港的码头,紧紧地拽着手中的帕子,她一个后宅妇人,见惯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真正和男子斗时却是少之又少,尤其是从小到大一起生活的哥哥,可是她没有退路,证据已经拽在了理亲王手里,这是皇家秘辛,若自己不能证明自己有合作的价值,那么等待自己的除了被家族抛弃,便是她和乾儿母子二人的消失,因此,她联系了江湖上有名的凌霄阁,希望无论如何都要将两个人证抢到手。此时的码头还不算忙乱,秋风吹来,带着凉意,随着一搜船只进来,她忍不住心头一颤。船停下来后许久,只见两个人从船上下来,弓着身子,赫然是陈姨婆的儿子和儿媳,随后一个人走了出来,朝两人挥了挥手,三人往王氏这里走来,凌霄阁做事一向不拖泥带水,将二人交给王氏,那人头也不回地上了船,自此,王氏得了人证才是真正放了心。这边王氏刚接到人,那边理亲王府就得了消息。百里守和百里策担心许久,终于觉得时机已到,于是王氏刚刚到家,理亲王府的信件便传了过来,双方约定见面,王氏交出人证,得到理亲王府的信物以作庇护,一切进行的十分顺利。 华国的帝王历来文功武治,华国的后宫也是争妍斗艳,不过如今的皇帝一心开拓疆土,倒是无心后宫,因此偌大的后宫如今也不过一后二妃在家数名贵人美人,相比其他国家实在少的可怜,这让皇后的地位十分稳固。当今皇后出身赫连一族,正是理亲王妃赫连氏的姐姐。“今日你到得空,平日里不是一向深居简出,要在家相夫教子的吗?”赫连氏一下红了脸色反驳道:“娘娘这样说,可是羡慕臣妇?”皇后却是露出一个恍惚的笑:“我们赫连家的女子原本该是过着打马肆意的日子,如今却只能陷在这笼子里,哪里也去不了。”赫连氏见皇后神情恍惚,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姐姐?”皇后回过神,也知道自己失态:“无事,不过有些感叹。说吧,这次进宫有什么事,本宫才不信你是单纯想来看看本宫。”赫连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将一封信递了上去,皇后打开信看了一眼,整个人立时站了起来:“这信上若说可是真的?”赫连氏朝她使了个眼色,皇后便吩咐众人退了出去,待宫殿中一空,皇后再不顾忌走了下来拉住赫连氏:“妹妹快说。”“都是真的,人证物证我们王爷都已经拿到了,如今派臣妇来,是希望和娘娘商议,毕竟是事关皇室血脉,要如何做才最好。”皇后不是笨人,自然知道这是理亲王府将难题丢给了自己,可她却不得不接住,若是操作得当,也许能让皇帝一举除掉右相三员大将,这笔买卖实在划算。“这事儿本宫会去回了皇上,不过如何做却是要皇上发话,你们切不可操之过急。”赫连氏得了嘱咐,这才出了宫。以理亲王府来看,实际已是得了皇后的保证,百里守实在太过了解当今的这位圣人,这样的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放过。 九月中气候还算爽朗,安京城一年一度的迎神会就要开始了,抒里早先便迫不及待,请了花神,说是要在这一次迎神会上大出风头,洛平堂原本并不在意,不过想着既是人人都参加,怕是也不会有生意,于是便也兴致勃勃加准备当晚出去游玩一番。迎神会是民间习俗,不知何时成为了安京城内约定俗成的节日,每到这一日家家户户需请出花神游街,到时评出哪家的花神最是精致好看便能得了这届迎神会的彩头,虽说彩头多是一些银两,于权贵之家不算什么,于百姓而言却是十分有吸引力,当然据说这一日也是难得的男女可以相看的好时机,因此其实每家每户都会有人出来游玩。一到会场,抒里便立刻拿出了她请的花神,洛平堂见会场内人人都十分紧张,有些无趣地走了出来,一到街上便感到人潮涌动,这会儿天色还有些亮,可街上却已是游人如织,她走走停停,在一处卖折扇的摊子前停了下来,老板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十分热情地上前招呼,只说道:“题了字的卖十文,画了画的卖五文。”随后便不再说话,洛平堂也不在意,她虽然好奇为何画了画的反不如题字的贵,不过想必是有他的道理的,吸引她的事摊在角落里的一把折扇,这把扇子看着品相不好,制艺也十分粗糙,可上面写的字却让她眼前一亮:“美人血染裙袂,英雄身死汨罗。”她掏出钱:“这把我要了。”老板似乎没想到她千挑万选最终选了这么一把,一时脸上带着迟疑的表情,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洛平堂拿着折扇,心满意足地往前走去,却是在不远处的桥上看到了郭佑,即使隔着帷帽,郭佑却似乎立刻发现了她,两人隔空行礼,洛平堂本想先走一步,却不防郭佑往这边走来,这一来倒是不好再离开,于是最终变成了两人一起逛街。 “虽说隔着不久,却似乎很久没有见过先生,先生最近可好?”“都好,郭二公子今日怎么一个人出来的吗?”“这倒不是,我母亲身子不好,今日带着芸儿出来散散心,哪张这丫头非要去看花神比试,我便让下人和她一起去了。”洛平堂看了郭佑一眼,从他的面容里看出一丝疲惫,正待说些什么,却看到郭文和付氏缓缓走来。“大伯母,大哥。”洛平堂跟着行了礼,她侧身打量付氏,不得不承认即使是一副病弱的模样,这位付氏却也是难得的美人,付氏看着和蔼可亲,便洛平堂看了几眼:“这位是?”郭佑忙介绍到:“这位是知命观的胜堂先生。”付氏似乎有些好奇:“先生有礼。”其实付氏态度随和,即使好奇也十分有分寸,可不知为何,洛平堂却总觉得她的好奇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这样怪异的感觉让她对着付氏的疑虑越来越深。人潮突然一阵涌动,付氏不防,被人群一挤竟是朝地面扑去,洛平堂立时反应将付氏拖住,却是看到她露出的右手胳膊上有一块红色胎记,胎记上还有类似于花瓣的图形,付氏似乎意识到自己露出了手臂,忙起身将右手收了进去,朝她道谢,等付氏和郭文离去,洛平堂再没有了逛下去的兴致,因此辞别郭佑,也不管抒里就这样回了知命观。 抒里回来见屋子里黑漆嘛唔,以为洛平堂怕是睡了,谁知一进院子却发现洛平堂坐在屋门前,吓的她几乎要跳起来:“先生,你这是要吓死我吗?怎么不点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这黑漆嘛唔的,要干嘛?”洛平堂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点上烛台,等到屋子里重新亮起来,两人才进了屋。“今日花神比试可曾赢了?”抒里见她提起,顿时整个人都泄了气:“没有,被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得了头名。”洛平堂见她没有抱怨,便知她输得心服口服,于是将集市上买到的小玩意拿给了她:“这是给你的,虽不是什么好东西,难得小巧,拿着玩儿吧。”抒里这才开颜,她看着手中的东西半晌,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身上掏出了一封信:“看我,差点把正事给忘了,这是主子给你的信。”说完便退了出去。洛平堂接过信,愣了半天才将信打开,原是慕容明告知她有关于古今的妾室范氏美人的消息。“樊帝与中书令古今同游东河,路过下北村时遇上暴雨,于是一行人借住村中农户家中,偶然见到屋檐之下避雨的范氏,惊为天人,随后回宫多方打听,得知此女乃是下北村范雷之女范宝儿,于是招入宫中,甚得宠爱,因范宝儿胸前有红色花形胎记,故封为美人,赐号万花。”洛平堂猛然想起自己今日在付氏手臂之上看到的红色花形胎记,一时有些东西在脑中直窜:“古今,范宝儿,付氏,箬枝?”怕是这四者之间必定存在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洛平堂隐隐地有个大胆的猜测浮上心头,她顿时心跳加速,若是自己这个猜测为真,那么如今看来有个人就非常危险了。她猛然站起来,拿起笔在纸上写了起来,等到停下来,已经是写了整整五页,装进信封后喊来抒里,连夜将这封信传到了慕容明处。而此时的慕容明接到洛平堂的信也是激动万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一个女子能聪慧至此,不仅心思缜密且行事刚断果决,他查了古今这么多年,而洛平堂不过凭着付氏的胎记和自己的信便能讲事情猜出七七八八,这简直让他惊喜不已,陆立之见慕容明表情变化不断,接过信一看也是惊讶不已,若说之前他还存着小瞧洛平堂的心思,如今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非比常人:“这上面写广平王会有危险究竟是何意?”慕容明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笑容。 “广平王一人身系三府,而这三府刚刚好都是古今的心腹,今日胜堂看到了付氏的胎记,以范宝儿的谨慎势必要告诉古今,当日古今凭范宝儿做了右相,后又借范宝儿推翻樊帝扶持先帝,如今更是辅政大臣,可谓是三朝元老,德太妃的事与他怕是也有脱不开的干系,因此无论胜堂有没有威胁,他都会做两件事。”“哪两件事?”“一,杀了胜堂。二,杀了广平王。”陆立之一惊:“杀胜堂先生倒是在意料之中,可是广平王好歹是皇家血脉,他也敢?”慕容明“啧”了一声:“他有何不敢,广平王本来就没有皇家血统,杀了他伪造成暴病而亡,这样一来,还可以刺探皇上的态度。但无论皇上是什么样的态度,最终的结果都只会是广平王风光大葬,而其他三府得以保全,理亲王府手中的底牌便毫无用处。”说到这里慕容明不禁露出一个讥讽地笑:“老奸巨猾。”陆立之听了却感到十分庆幸:“如此,这胜堂倒真是一个人才,恐怕古今再如何算无遗漏也不会想到一个小小的他不看在眼里的算命先生会提前洞知他的想法,如今,我们要怎么做?”慕容明看着手中的信:“既然大家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就看谁的速度更快本事更高。立之,其他人手按照计划,不过,我要你多派一些人,务必保护好知命观,若是让胜堂受了伤,便提头来见。”陆立之见他表情严肃便知他十分重视,忙领命退了出去。 一时间,围绕着一个小小的知命观,三方势力正在暗中角逐。这安京城,似乎要乱起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妓子献宝 华岁流年,宝通兴致,娜坊起云雾,美人乘云来。文人骚客上下求索,为功名为权力,求芳泽求雨露。南楼之上,皆是露水红颜。 绕过前头的嘈杂纷乱,一进去南楼的内厢房,整个环境顿时一变,再不复外面的纸醉金迷,而是带着点点幽香,如同进入了一座书院。随着移动,慢慢地有琴声传来,从每一间屋子到另一间屋子,在一间厢房前停下,里面传来男女嬉笑的声音,郭嗣怀走进来,看到贡明俊正陷在女人堆里。“郭老弟来了,快,如今酒正酣畅,老弟来的及时。”郭嗣怀找了位置坐下,却并不让女妓靠近,他算不上好色之人,平日里与惠亲王府也没什么交集,若不是同为右相效力,怕是再说不上几句话的。贡明俊知他脾性到也不勉强,两人遥遥相对,一时竟是有些冷场。好容易等到司马裴进来,气氛才稍微活泛了一点,三人碰面商量的正是右相古今下达的命令。“老师的意思是要一了百了。”司马裴脸上端着轻挑的笑,说出来的话却是狠厉非常,贡明俊一向唯古今马首是瞻,听言只是附和,郭嗣怀却有些迟疑:“那毕竟是皇子,陛下唯一的弟弟,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怕是要被诛九族的。”贡明俊见他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顿时便轻蔑地嗤笑出声:“郭老弟胆子实小,如今朝堂之上便是皇帝都要让我们相爷三分,广平王一个傻子,根本不受重视,要杀了他简直易如反掌。”郭嗣怀不接话,他身上担着承侯府一门荣耀,是万万不肯去冒这个风险的,司马裴看着他,他素来知道郭嗣怀胆子不大,因此这样的差事也并不指望他:“此事老师着力交给贡兄,一来我们之中唯有惠亲王府和广平王有些渊源,到时下手也方便,其次承侯府势力太小,想要下手怕是机会不多。”贡明俊很是无所谓地点点头,司马裴见郭嗣怀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眼里闪过不悦,却还是举起酒杯:“郭兄,老师对你另有吩咐。”郭嗣怀连忙举起酒杯:“愿听相爷吩咐。”“此次行动隐秘非常,容不得半点差池,老师的意思是还需大家同心协力,到时还要请郭兄帮衬一二,不多,一份请帖而已。”三人谈至深夜,等出了南楼,夜色已经笼罩大地,郭嗣怀与两人拜别,也不要骑马,就这样在街上走着,一阵凉风出来,如同这秋季的夜里,带出了森森的寒意,他突然打了个酒嗝,看到天上最后一点月亮没入黑暗之中。 三日后,承侯府广发请帖,要为付氏做生辰,三房接连出事,众人猜测承侯府这是想要通过付氏的生辰宴扫扫晦气,因着早先承恩公府和惠亲王府还有承侯府闹得着实不愉快,很多本来收了帖子的人家皆在观望,等得了消息说是惠亲王府和承侯恩公府皆是接了请帖且表明回来,一时间登门的人又多了起来,于是等到付氏生辰宴当日,整个承侯府竟是少有的热闹,更令人惊讶的是连广平王都来了,广平王愚痴,平日里并不常常参加宴席,此次居然来了承侯府,不得不说是很给承侯府面子了,不过有知道真相的人还是看出了:“哪里是承侯府有面子,怕是王爷身边的夫人有面子啊。”“可不能瞎说,王爷身边的那位可不是什么正经夫人,是侧妃贡氏,说来,王爷能来怕是也和这位脱不了关系。”“看来她果然得王爷的宠。”“宠什么,不过是哄着小孩子玩儿罢了,广平王妃可是理亲王府的人,一向端庄惯了,自然做不来这等烟视媚行。”人群中不屑者有之,羡慕者有之,不过贡美云如今风头正盛,也只能私下说说。广平王人长得齐整,但往那儿一站其实颇有些青年才俊的意思,不过一旦开口就会暴露,这会儿他有些百无聊奈,如果不是贡美云和他说今儿宴席之上有好玩的,他才不愿意过来呢。这会儿他一人坐在堂上之位,因着身份尊贵加上痴愚,根本无人敢靠近他,广平王有些无聊,不过坐了一会儿便要找贡美云,这时贡明俊走了进来,广平王认得他,知道他是贡美云的兄长,于是听贡明俊说后院有好玩的立时来了兴致,一刻等不得地和贡明俊去了后院,他一走,整个人院子里的气氛这才松快了很多。后院里多是女眷,今儿个却找不到人影,一路走来竟是有些安静的出奇,一进到一个亭子,贡明俊朝身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转身招呼广平王坐下:“王爷等一等,好玩的马上就来了。”广平王不耐烦地坐了下来,从亭子里看到池塘上飘来一艘小船,小船上仿佛站着一个人,看不清脸,不一会儿船便靠了岸,从船上走下来的人竟是一个女子,一个可以用倾国倾城来形容的女子,不过可惜广平王似乎对她的脸一点兴趣都没有,他直勾勾地,却是盯着女子手中的物件。“这是何物?”女子看了贡明俊一眼,缓缓跪下:“启禀王爷,奴手中的是鲁班锁。”广平王一向喜爱这些,不等女子站起来便走过来拿过鲁班锁研究起来,他眼里闪着孩童般的光芒:“你见什么名字?”女子这才露出一个笑容:“奴唤心荷。”于是等到宴席结束,众人都知道广平王收了一个女子进门,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南楼之上有第一名妓之称的心荷姑娘。贡美云走时脸色难看,她如今得宠,可在家中却是庶女出身:“大哥这是何意?竟是找了一个妓子来分我的宠?”贡明俊却笑的十分开怀:“你放心,大哥怎会让人分你的宠,你如今有子嗣傍身,切记要看好儿子,将来,整个王府都会是你的。”贡美云听着有些奇怪,却最终没有说什么。 “第一名妓?”洛平堂显得有些惊讶,她的眉毛挑的高高的,神色满是调笑:“怎么广平王竟是懂得美丑的?”抒里翻了个白眼:“广平王只是智力有如孩童,不是眼瞎,不过,我到觉得这里面怕是有些蹊跷。”“自然是有蹊跷。你们将军在广平王府有人吗?”抒里脸色有些不自然:“有。”“不用紧张,你去和你们将军说,我只要知道,那个什么心荷献了什么东西给广平王。”抒里退了出去,洛平堂拿起手中的牌子:“我真是喜爱,这些人的阴谋诡计。”却说自心荷入府,俨然成了王府第一人,因着鲁班锁复杂难破,广平王几乎日日和她厮混在一起,为此贡美云简直气昏了头,日日到王妃那里诉苦,得来的不过是不痛不痒的安抚。“王妃,这贡侧妃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明明人是她兄长带进来的。”广平王妃百里瑶是个端庄美人,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谁又知道呢,不过也好,王爷守在府里,也叫人安心。” 洛平堂很快得了消息,她脸上难掩惊讶:“鲁班锁?”隐约间觉得十分熟悉,她忽然想起曾在《司合真言》中看过,民间奇淫巧技众多,里面就有提过鲁班锁。抒里点头:“对,就是鲁班锁,我们的人听到王爷是这样说的,应该是心荷得宠的原因。”“是心荷献的?一个南楼妓子?”“自然不能,怕是惠亲王借心荷之手献的。只是我不明白,明明贡侧妃正是得宠,这惠亲王府怎么会想到送个人进去和她争宠。”“争宠?你怎么知道是去争宠的?”抒里见洛平堂脸色怪异,不禁疑惑道:“先生似乎知道些什么。”“鲁班锁只是表面的名字,听你描述,这心荷献的怕是波难盒。”“什么意思?”“波难盒,始于西域,传入中原不过十年,表面看着与鲁班锁相似,其实是毒。”抒里一下子站了起来:“毒?”“对,毒,一种慢性的致命的毒。因为把玩之人沉迷其中,随时随地待在身上,这种毒便会不知不觉进入身体,等到发现已是深入骨髓,再不能救,当然,到如今还没有人发现过,人们只会以为是病死。”“连大夫都查不出来吗?御医也不行?”洛平堂摇头,她摩挲着手中的牌子,露出一个笑容:“当日娟丽身死,我还以为不会这么快就用到它,没想到,如今倒是等来了一个好机会。抒里看过去,正是刘氏的红翎腰牌。“先生是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洛平堂将腰牌递给抒里:“黄雀之后,又是谁呢?”抒里紧紧握住手中的腰牌,若是此次安排得当,不仅可以保住广平王的命,红翎腰牌的出现势必会让皇帝警觉,到时候皇帝一定会下决心对付右相,果真是一箭双雕的好办法。待抒里退了出去,洛平堂才整个人松了下来,她看到外面的树叶变黄最终枯萎落下,整个街道渐渐荒凉起来,目光里露出点点颓废。 秋风萧瑟乱入河,身处人间逐洪流。 一朝春尽红颜老,万般心计皆失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悄然事发 广平王府的院子里,有婢女说笑声传来,带出一段长长的铃铛声,落在地上又飘散在空中。正院里安安静静一如往常,侧院里偶有瓷器跌落破裂之声,唯有角落里的跨院灯火通明,下人婢子嬉笑打骂,看着全无规矩,却无人敢管。如今阖府上下皆知新来的心荷姑娘荣宠倍至,是王爷心尖上的人物,因着心荷姑娘不喜喧闹,愣是将角落的跨院布置的富丽堂皇,还赐了匾额:怡心苑,听着不像个正经名字,架不住主子喜欢。王府的下人最会看菜下碟,见贡侧妃大不如前,除了不敢得罪王妃,只一窝蜂全去了怡心苑。 广平王皇甫峥出生时乃是早产,因着德妃劳心劳力又心思太重,身子原就不好,等稍大了些,这才发现他与其他孩子不同,竟是个痴愚的,德妃为母心切,自然想尽办法筹谋,这才有了救驾太后,当然她也的确为广平王挣得了一世荣宠。这几日皇甫峥几乎都睡在怡心苑,他虽是孩童心性,却在感兴趣的事情上耐心十足,因此即使鲁班锁复杂难解,他仍然十分专注,心荷自然巴不得王爷日日呆在她房中,她本是烟花之地出身,虽然知道后宅里讨生活靠的是主母,但到底认为男人才是依靠,自然不会做出个贤良的样子,两人躲在怡心苑从早厮混到晚,倒是助长了怡心苑奴才们的气焰,“王妃,难道真不管管?”宁嬷嬷垂首而立,她年近半百,脸上却是沟壑纵横,是宫中历练过的,百里瑶手中拿着书,脸上没什么表情:“管?贡侧妃受宠时不也是如此,我是王妃,别的不谈,总该做出个公正的样子。”宁嬷嬷见她一脸冷淡,知晓这位主子是真的不将广平王放在心上,一时间也找不到规劝的话,只能沉默着站在一边。哪里知道外面突然一阵慌乱,不一会儿小喜冲了进来,一进来就跪趴在地上。宁嬷嬷见她一副没了魂的样子,不禁厉声一喝:“做什么慌慌张张,冲撞了王妃。”小喜趴在地上,却是浑身颤抖:“回,回禀王妃,出事了,王爷,出事了。”百里瑶立刻站了起来:“你说什么?王爷出事了?王爷不是在怡心苑吗?出什么事?”小喜声音有些颤抖:“王爷一直,躲在怡心苑,不知怎么的,就昏过去了。”百里瑶不知情况,却不敢耽误:“去,先把怡心苑给我围起来,宁嬷嬷,去唤御医。”等百里瑶到了怡心苑,怡心苑的人已经全部被制住了,唯有心荷犹自挣扎,不肯跪下,百里瑶眼见着贡美云走了过来,也不看她,只是朝宁嬷嬷使了个眼色,宁嬷嬷一步上前对着心苑就是两个巴掌:“心荷姑娘不要吵闹,如今王爷还在里面生死不知,王妃怜你出身不高,这怡心苑平日里旁人不得进,一应事务王妃皆是全权交托给了你,指望你服侍好王爷,你倒好,竟是将王爷服侍病了,怎么还不安生?莫不是真当自己是天上的主子,忘了自己什么身份?”这话说的歹毒,却是冲着贡美云去的,贡美云这段时间心气极是不顺,一听这话立时就要发作,被身边的丫鬟拦住,这才没有嚷出来。御医在屋子没在进进出出,时间越久,众人的脸色就越是难看。这会儿心荷更是安静下来,恨不得躲起来,她也知道若是王爷不好,她怕是几条命都不够杀,等御医出来,只是摇头,顿时整个王府一阵哭天抢地。百里瑶即使不在意广平王,此时也是慌了,贡美云更是恨不能哭晕过去,被押着的心荷也是一翻白眼,生生撅了过去。御医不敢走,皇帝明旨要治,治不治的好,他们都走不了。百里瑶心肝剧烈,但还是强撑着打理事宜,并派人回去通知理亲王府。 夜晚的王府不同于白日的鲜活,怡心苑里黑洞洞的,如同恶鬼的巢穴。几个人悄无声息地潜了进来,进了屋子一阵翻找,最终在床下拿出一个东西,他们刚拿到东西,另一拨人也潜了进来,一时两方对峙,不一会便你追我赶出了院门,双方交手一番,最终一方不敌,另一方拿了东西迅速消失,整个过程不算安静,却是没有引来任何人,不远处有一人立于墙角,将这场打斗尽收眼底,却是一言不发,等两方人马皆消失,此人才走了出来,理了理身上的小厮衣服,往前院走去。 “东西拿到了?”洛平堂把玩着一方镇纸,抒里点头:“拿到了,并且双方还交了手。”洛平堂露出一个笑容:“很好,这样事情才更加有趣。”抒里却有些迟疑:“我不懂,红翎腰牌听命于骠骑将军府,让他们拿到波难盒于我们有什么益处?”“你错了,红翎腰牌听的是刘氏的命令,所以波难盒,最终会在郭嗣怡手上。”抒里一惊,顿时明白了洛平堂的打算,她脸上带着惊讶和疑惑:“可是,郭嗣怡不是傻子,怎么会收一个来历不明的东西。”“他不会知道,他也没有机会了。广平王中毒,第一个坐不住的只会是皇帝。”抒里有些不解:“可是,除了我们和右相的人,没有人知道广平王是中毒。”“那又如何,早之前理亲王府便和皇后通了气,相比皇后也要都告诉了皇上,陛下隐忍不发不是顾念手足之情,而是确实找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是这次广平王却病了,你猜,皇帝会不会想他是不是真的病了,以圣人的多疑,只要有个人引导一下,他立时就会想到这事右相想要杀人灭口,到时候,波难盒就是铁证。”洛平堂将镇纸放下:“我要的,不过是可以促使皇上下定决心铲除右相的引子,有了这个铁证,皇上就再不顾不得所谓两全其美了。因为他会想,无论广平王是不是皇家血脉,他也已经做了这么久的皇子王爷,如今右相敢如此谋害王爷,难保他不会丧心病狂想要谋逆,自古谋逆罪名甚是缥缈,却最是致命,更何况是有实证的。”抒里眼前一亮:“红翎腰牌?”洛平堂转身看着抒里,从内而外散发出一股愉悦的味道:“去回了你们将军,难得万事如意,该收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天子 流霞云梯之上是华国皇城,隐没在灯火阑珊之处,是猜不透的天子之心。一顶小轿往深处走去,晃晃悠悠地在黑夜里了无痕迹,华国的美人坐在娇子里,与迎面而来的皇后座驾对了个正着。那美人立时吓得从娇子里出来跪在地上,哪知皇后的座驾竟是停也不停便走了过去。无论是不在意还是下马威,对于这个美人来讲已经如同重活了一般。 赫连湘云是真的不曾在意,她的表情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等到了神恩殿门前,听到里面传来尖锐的重物落地声,生生吓了一跳。“童福,陛下今日心情不好吗?”童福上前将她扶了出来,朝旁边的侍从使了个眼色:“广平王病了,陛下瞧着不大开怀。”赫连湘云一挑眉,这哪里是不开怀,怕是雷霆震怒,她步上台阶,也不等通传便走了进去。神恩殿里带着暖意,可惜扑面而来的却是帝王的怒气冲天,皇甫嵘脸色青紫,手中拿着的正是今日朝臣的奏章,他平日里喜形不露声色,唯有躲在神恩殿才敢好好发泄,这一点在赫连湘云看来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陛下可用了膳?”皇甫嵘还站着,赫连湘云却不管许多,走上前便拿可他手中的奏章扔在了地上:“饿着肚子,怕是让陛下有些急躁了。”她这样的胆大妄为似乎也没有触怒皇甫嵘,面带怒色的皇帝只是转到另外一边,好一会儿才如同泄了气般坐了下来:“皇后来可是有事?”听着语气还是满满的不高兴,竟是带着不可思议的孩子气,赫连湘云好像十分喜欢这样的皇帝,只是上前坐下来:“陛下不用膳,可不就是大事?”她脸上没什么胭脂水粉,眉月如画,显得十分清爽,皇甫嵘看着顿时怒气全消:“好了,知道你心疼朕,可是同福去告了状?”正在默默收拾一地狼藉的同福顿时跪了过来:“奴才有罪啊。”赫连湘云摆手:“真是哪儿都有你,去收拾着,少过来讨饶。”同福这才退到了一边。“陛下就算是烦心,总不能为了那起子小人伤了龙体,若不是同福机灵,难不成陛下这是要让臣妾不得开怀?”这话儿说的妙,让皇甫嵘感到了来自一个全心依靠他的女人发自内心的担忧。“不是朕要生气,这个古今果然是太过不把朕放在眼里,病?连什么病都查不到,他这是打量朕是个傻子。”赫连湘云眼角微动:“陛下想必知道昨晚广平王府遭了劫?”皇甫嵘点头,他是帝王,即使是广平王一个痴愚之人的府中都会有他的眼线:“这个朕知道,两拨人,抢一样东西,果真觉得这安京城是他们的天下了。”赫连湘云见他怒气又起,朝同福使了个眼色,同福立刻带着收拾东西的太监退了出去,她从身上拿出一样东西,皇甫嵘一看顿时怒目圆瞪。 “兰萧令?红翎腰牌!” “是的,哥哥不放心,遂派人去了广平王府的怡心苑细细查探了一番,从床铺底下搜得了这个。”皇甫嵘接过兰萧令仔细检查,确定是兰萧令后简直震怒:“这事儿和骠骑将军府也有关系?朕竟没有想到。”“陛下息怒,这事儿和骠骑将军府有没有关系还有待商榷,若真是骠骑将军府,他们又为何会在这件事上暴露自己,依臣妾看来,唯有找到那个丢失的东西,才能确定是何人所为。”皇甫嵘点头,觉得甚有道理。待赫连湘云走后,他却久久不能平静,无论红翎腰牌属于谁,最终都是为古今所用,这简直让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古今是三朝元老,当朝右相,如今朝堂之上竟是无一人能够和其抗衡,如今得知那老匹夫手中竟还有这么一支力量,皇甫嵘真是恨不能立刻要了他的命。不多时,理亲王百里守便得了宣召。 洛平堂下着棋,不细看竟是觉得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抒里走近一看,差点没有笑出声:“外圆内方,先生这是在下棋?”洛平堂自然听出了抒里语气里满满的嘲笑,她也不在意,只是端着高深的架势:“观棋不语真君子。”抒里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不是君子,再说你这也能叫棋?”洛平堂顿时松了下来,将手中的日子一扔,再没有刚才的架势:“你这人,惯会取笑人,非拿着我的短处,莫不是你果真全才?”“非也,非也,我自然不是全才,可我也不装啊。”洛平堂有些丧气地扶着额头:“是陛下有了消息?”抒里这才正了脸色:“是,昨夜连夜宣召了理亲王。”“无论如何,陛下的第一要事便是保住广平王的性命,一旦人死了,就真的悔之晚矣。”抒里看见洛平堂眼里闪着灼人的光亮:“先生什么意思?”“如果,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呢?”她看着抒里:“病了却查不出病因,莫不是中了邪?”这句话大有深意,只如惊雷一般在抒里脑中炸开,她似乎听懂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明白,只是退了出去,马不停蹄地去了将军府。慕容明其实也正在为这广平王的事发愁,广平王不能死,可是即使他不死,对他来讲也没什么好处,这会儿听抒里一说,顿时站了起来,然后突然哈哈大笑,似是终于舒畅了胸怀一般:“此计甚妙,不愧是胜堂先生。”他让抒里回去,转身便吩咐了下人,太医院有他的人,稍稍在皇帝面前漏出一星半点猜疑,以皇帝的聪慧必然立刻会想到一箭双雕的方法。慕容明派人传信给了法相寺和伏机道人,接下来,他只需要等便是了。 广平王被抬进了宫里,皇帝终究不放心,更是让整个太医院都不能松懈,可是无人能够查出病因,眼看着广平王已经昏迷数日,脸色更是迅速衰败,一时间整个太医院都是忧心忡忡。白忙数日,太医院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终于有太医坚持不住,跪在了皇甫嵘面前:“启禀陛下,太医院日夜会诊都不能确定病因,这怕不是病。”皇甫嵘眼睛一瞪:“查不出病因便说不是病,那你说究竟是个原因,中毒吗?”那人脸色微白,最终还是道:“微臣愚见,可能是中了邪。”此话一出,皇甫嵘的脸色顿时怪异起来,其他太医更是恨不得缝了他的嘴,太医令乔石脸色苍白,顿时跪了下来:“皇上恕罪,此子口不择言。”谁知皇甫嵘竟是没有生气,而是露出一个笑容:“原来是这样,既是中邪,便不是你太医院不够尽心,如此,同福,这样的大事得找个得到高僧,不高人,发旨天下,为广平王招贤纳才。”于是广平王之病被定了性,乃是中邪,皇帝明旨一出,一时间,整个华国的佛道两界全都沸腾了起来。洛平堂看着手中的瓶子,露出一个悠远的笑容:“华彩琉璃百花齐放,魑魅魍魉群魔到场。时机终于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雷霆 广平王身中邪术举国皆知,圣旨刚下来时古今正在书房里看书,一听到消息,立时将手中的书揉成一团,他脸上的皱纹夹杂着胡子,却看不出是喜是怒。而同样听到消息的其他三人也是心里一个咯噔。众人并不知道皇帝这一招是要做什么,但既然广平王还没有死,准确来说还没有被定义为病死,那么他们所面对的局势就颇为不利。且不论惠亲王府和承恩公府的反应,郭嗣怀却是心惊胆战,即使他没有直接参与,可是请帖却是他亲自发的,付氏进来时其实算是有所感,她虽然身子不太好,却是个聪慧的,因此也并不去打扰他,只是坐在一旁,将手中的食盒放了下来。郭嗣怀看她进来,忙起身:“怎么这会儿来了?”付氏摇头:“哪里有夫君还没睡,做妻子的就先睡了。”郭嗣怀闻言感动不已,不欲叫妻子担忧,他只是拿起碗低头吃着,没有看到付氏眼中闪过的精光。“大郎,你我夫妻之间,若是有什么苦处,还是可以说一说的,我这个做妻子的没什么用,却愿意与你一起同甘共苦的。”她说的情真意切,让郭嗣怀直觉得熨帖无比:“箬枝。”但最终他什么都没说,付氏从书房出来后就直奔了正院,她不复往常的病弱模样,此时的表情更是可怕,进了屋也不叫丫鬟服侍,只一个人躲进了内屋。 外面已经热闹起来,华国的道观佛寺无论大小几乎全都行动了起来,深怕得不到这次面圣的机会。抒里看着洛平堂,却见她十分淡定,怕是一点儿想要参加的意思都没有。“先生不想试一试?”“试什么?广平王是不是中邪你知我知,怎么试?”“可是,若先生没有办法,如何会提出这样的法子?”洛平堂露出一个笑容,她难得笑的这么肆无忌惮,却是狠狠地让抒里心头一颤:“我是谁?你们将军又是谁?这样的事情,哪里用得着这么急呢。” 宫里灯火通明的却甚是安静,明明是这样安静的地方其实却站满了人,为首博洛大师和伏机道人皆是一副不染凡尘的模样,端的是仙风道骨,德高望重。皇甫嵘和两人并肩而站,倒是显得对此事颇为看重。广平王躺在暖房里,室内散发着药味,博洛大师和伏机道人一进内屋便互相看了一眼,一时间两人似乎都陷入了沉默,帝皇之心原先就并不是为了救人,他需要两位名满天下的大师为他铺路,“两位大师有何见解?”博洛大师鞠了一躬,虽然从容却带着一丝慎重:“邪入肌理,是生是死不明,却是少了一样东西。”皇甫嵘眉头一皱:“少了东西,是什么?”伏机道人上前:“一个引子,自古厌胜之术皆有引,可是王爷身上虽有邪气却独缺术引,以贫道之见,怕是施术之人收回了术引。”皇甫嵘并不懂这些,不过皇室一向痛恨厌胜之术,如此却要更加重视:“这个术引很关键吗?”博洛大师垂首:“很关键,有了术引才知该如何驱邪,似王爷这等情况,怕此等邪术不是中原之物。且”皇甫嵘却是听懂了,查到这个术引,就等于查到了证据和黑手,一时间他听到心内蠢蠢欲动的声音,只觉得离成功不远了。一旁的博洛大师和伏机道人见已经达到目的,顿时放松了下来,博洛大师仍是一副仙人之姿:“既然此术不是出自中原,怕是使用此术之人也是非富即贵,贫僧和道长曾在百趾镇接触过一件案子,当时那毓秀园用的蛮下之阵也不是出自中原,如今想来怕是多少有些关联。”此话一出,皇甫嵘几乎眼皮一跳,他知道百趾镇李家的事纯属偶然,可这件事蹊跷离奇,如今连两位大师都如此说,怕是同一伙人,这么一想,他顿时浑身发寒。等博洛大师和伏机道人等一行人出了宫,那厢皇帝已经行动了起来。先是昭告天下从广平王府中搜出了兰萧令,接着便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了骠骑将军府和承侯府。 宫中这一番动作实在迅速,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禁军已经从郭嗣怡的书房里搜出了波难盒。那一日广平王在承侯府带回一个美人是众所周知,这其中之事即使不太清楚,如今怕是也猜七七八八,承侯府还未能反应就全数下了大狱。皇甫嵘和赫连湘云远远的看着条案上的所谓鲁班锁,眉宇间皆是愁绪。“陛下,这东西从未见过,又是邪凶之物,可如何是好?”皇甫嵘安抚地拉了拉她的手:“放心,我已派人去请了博洛大师和伏机道人,想必有他们在必能寻得破解之法。”可惜,即使是这样的两人也是无能为力。众人一筹莫展之时,慕容明确突然求见。皇甫嵘信中慕容明众所周知,这一次慕容明一进来便声称找到了一位高人。“云河,博洛大师和伏机道人皆是德高望重,连他们都无能为力,你又是如何肯定你找的这位高人比两位大师还要厉害?”慕容明垂首:“臣不知,只是听说百趾镇李家的邪凶之事似乎就是这位高人破解的。”一时众人皆是惊讶,而伏机道人似乎很是激动:“果真是那位先生,将军竟找到了她?”皇甫嵘见伏机道人一脸激动,而博洛大师也是一脸欣慰:“陛下,当日李家的邪阵是一位先生破解,若是此次能够找到此人,这个鲁班锁怕是便好解了。”连两人皆是肯定,皇甫嵘再不迟疑,立时要慕容明将人带进来,洛平堂便是在众人疑惑的眼光中走了进来,她带着帷帽,却是做的男子打扮,即使所有人都看的出她是个女子,但这样不伦不类的打扮却并不能叫她觉得不适,她目不斜视地走到波难盒旁边跪了下来:“草民胜堂,拜见陛下。”皇甫嵘看了她很久,却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挥挥手让她去看鲁班锁,洛平堂起身,却是十分从容的走上前,她拿起鲁班锁在上面和两旁同时摁住,不一会儿原本是菱形的鲁班锁“砰”的一声打开了,露出了里面黑色的带着奇怪花纹的盒子。皇甫嵘一下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此乃波难盒,是西域之物,传入中原不过十年,此盒不是邪物,而是一种毒。”众人顿时一阵咋然,慕容明站在一旁:“毒?那”他眼神微动,语气犹疑,殿上众人一时皆想到既然广平王隔着一层都能中毒,如今众人皆是接触了这个盒子,岂不是都中了毒,一时间见皇甫嵘都感到害怕,而赫连湘云更是一步冲到了皇甫嵘面前:“陛下。”洛平堂却不说话,而是从手中举起一个瓶子,将瓶子中的液体滴在盒子上,却见盒子上的花纹开始变得越来越亮,最终消失:“皇上不必担忧,如今这毒已是解了,这波难盒既是毒也是药。”赫连湘云机警,即使吩咐宫人将盒子送往内室,可惜终究晚了一步,盒子还未送到,那边便传来了广平王的死讯。洛平堂便慕容明扬起嘴角,这广平王死的实在太是时候了。 从宫中出来,洛平堂并不推辞一起上了马车,她看向慕容明,觉得他和镜天穆是那么相似又是那么不同。“广平王一死,承侯府再难翻身,而落在广平王妃手上的心荷怕是已经到了将军手上,恭喜将军,快要赢了。”慕容明却不为所动:“承恩公府怕是不好对付。”洛平堂顿时笑了起来,她掀起车帘看向已经有些安静的街道:“不是,还有王梅若吗?”天上突然炸出一朵烟花,在黑夜中格外亮眼,洛平堂看的入迷,烟火的光亮照在她的刀疤之上,却让慕容明觉得异常好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斗 皇帝要行巫蛊之事,右相古今自然是要大力反对,于是白日里朝堂之上针锋相对,到了晚间,古今便以身体不适为由避居府中,直到骠骑将军府被围,承侯府下狱都再未曾露面。与此同时,彻底安静下来的还有惠亲王府和承恩公府。 理亲王府手中的证据再无可用之处,然而下毒案皇帝却是全权交给了百里守,有波难盒和兰萧令为证,众人皆觉得此案主谋已定,无论如何再牵扯不上其他两府,直到大理寺审讯心荷,却是问出了另一套说辞。此时躲在家中的贡明俊简直有杀了心荷的心,“如何了?那心荷便是一口咬定是我寻的她?”惠亲王府的书房里,贡明俊来回折腾,不停的搓着手,他脸上的表情诚惶诚恐,多少带着青白。坐在一旁的司马裴却是一脸淡然:“稍安勿躁,不过是个妓子所说的话,很没有必要这样慌了手脚。”贡明俊却做不到这样淡定,他性子鲁莽却不是笨蛋,隐隐觉得司马裴能这样淡然怕是有什么原因,他本能地觉得十分危险:“司马兄,不如,杀了心荷?”司马裴却是瞪了他一眼:“愚蠢,那妓子刚刚招出了你,紧接着就一命呜呼,你是怕百里守怀疑不到你?”贡明俊被司马裴瞪着,身子缩了缩:“那该如何行事?”“既是供出了你,少不得要去大理寺一趟,虽说老师与百里守一向不大和睦,可仅凭一个妓子的说辞就要扣押一个王爷,这也简直太过无稽之谈。”司马裴说到这里看向贡明俊,甚至上前拉了拉他的手:“只要仲全咬紧牙关,老师一定会保你出去,到时候荣华富贵还怕少了吗?”贡明俊看他诚挚诚恳,最终点了点头。等司马裴从惠亲王府后门出来,正看到前门灯火通明,人声马鸣。不一会儿,贡明俊被大理寺的人马带了出去。 百里守坐在正堂王案之上,他手中拿着的是心荷招供的证词,贡明俊站在下堂,脸上却没什么慌张的神色。“南楼妓子心荷供认,说是是亲王你找到她,要她献上鲁班锁,对此,不知亲王可有什么要说的?”贡明俊只是瞄了一眼百里守,露出一个嚣张的神色:“一个妓子,为了脱罪胡乱攀咬,这样的言辞也能当作证词?”百里守看着他,却不再盘问,而是命人将他收了监:“还望亲王担待,因着有了嫌疑,今日怕是还要委屈亲王在牢里呆上一呆。”等贡明俊被请了下去,百里守这才不急不忙地回了府,赫连氏早在府中等候多时,除了心疼他日夜操劳,也是想要知道案子有没有进展。“夫君就这样将他收了监?”百里守点头,他接过赫连氏递来的巾子擦了擦脸,这才觉得稍稍有些精神:“只有一个妓子的指证,怕是不能动他分毫,我也只能扣他一夜,到了明日若是还不能想出办法,这一放出去,恐再难捉住他。”“那果真没有办法了吗?”百里守却神秘一笑:“办法也不是没有,却是要兵行险着了。”赫连氏见百里守再不说话,最终只能放弃追问,只有一夜,也不知道这兵行险着能不能有用。 贡明俊是第一次进来大理寺的牢房,相比其他犯人,他的待遇实在太好,被关在单独的房间,甚至有可口的饭菜,他顿时觉得大理寺怕是拿他没有办法的,只安心等着明日出去就行了,不过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半夜里牢里暗沉沉的,透过带着霉味的空气弥漫在每个角落,贡明俊躺在床上却睡得并不踏实,有老鼠的声音嘻嘻索索仿佛阴暗里窥探的污秽。迷糊间他觉得有什么在靠近他,猛然惊醒正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床前,来人虽然蒙着面,不过贡明俊却有强烈的预感这是承恩公派来的人,他立时就要尖叫,却被来人立刻卡住了脖子根本发不出声音,即使不停的挣扎,他还是开始觉得两眼发黑,渐渐失去力气,最终停止了呼吸。第二日,大理寺便传来惠亲王贡明俊畏罪自杀的消息,据说他是用了自己的腰带吊死在屋梁之上。 “自杀便自杀,哪怕是撞墙也好,怎么竟选了这样妇人的方式?”抒里沏上茶,颇有些百无聊奈,洛平堂却极是有耐心地反复拾缀着茶叶,她嘴脸扬着似有若无的微笑,看着甚是叫人心平气和:“这样急做什么?上吊虽是有些不够体面,却是最好操作的自杀方式,若我是杀人者,怕是也会选这种方式。”抒里立刻凑了过来:“所以,果然是有人要杀了惠亲王?然后假扮成畏罪自杀?”洛平堂将茶叶拣分好,拿起了一个杯子:“心荷这样的疏漏自然是不能再发生第二次,若是没有攀扯上惠亲王,我们这位右相大人自然是要保一保的,可是既然已经攀扯上了,即使笃定大理寺找不到证据,可这样却不能安他的心,因此不如一刀斩断,惠亲王死了,所有线索就全部中断,一个心荷再翻不起大浪,当今右相,大概只相信死人吧。”抒里看着洛平堂手中不停,一心二用,不一会儿便泡好了一壶茶,甚至帮她倒了一杯:“可,那毕竟是一个亲王,即使如今惠亲王府大不如前,可好歹也是世家大族。”洛平堂仔细地品了品杯中的茶,露出满意的笑容:“惠亲王府得益于已故的德太妃,算得上什么世家大族,且不说他人死在大理寺,用的还是畏罪自杀这样的罪名,便是他真的死于非命,世人皆知,你可别忘了,皇上可是已经知道了广平王的身世,不计较他们混淆皇室血脉也就罢了,还会护着?”她用手指在桌面上敲着,发出规律的“哒哒”声:“古今看到了这一点,不过”抒里见她停了下来,顿时有些好奇:“不过什么?”“不过,若是皇上也看到了这一点呢?”她没有再说话,若是皇帝也看到了这一点,那么贡明俊的死怕就是个大大的疑问,想到这里她顿时觉得愉悦无比,再快一点,等到三府皆败,她便真正向慕容明交出了投名状,有了慕容明的支持,她终有一天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到大雍,对付雍景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审问 自古争权逐利是人之本能,帝王需要忠诚的臣子,而忠臣却总是难得,真正的忠臣会是直臣,但直臣却不一定是忠臣。“惠亲王死了,这下承恩公府和右相怕是能安心了。”抒里语气平常,不过隐隐带着不甘。洛平堂的身体随着马车晃晃悠悠,她难得有兴致出门,看着抒里一脸不高兴,顿时露出一个笑:“明知道事实不一定,却还是这样生气,抒里,你确实很厌恶右相啊。”抒里一愣,随即知道自己失态了,忙直了直身子:“我这是嫉恶如仇。先生今日怎么想着出门?”洛平堂却转身掀起车帘,外面的街道热闹非常,市井小民人头攒动,让人见之心喜:“我听说法相寺是安京第一寺,不去看看岂不是遗憾?”抒里立刻掀起车帘往外面看去,果然见马车往城门口奔去,顿时一阵头大:“先生怎么不早说,法相寺啊,那么远是要过夜的,我这儿什么都没准备呢。”洛平堂却不甚在意:“原本就是逃命,需要什么准备?”“逃命?”抒里一惊,猛然想到了如今不明的局势,一时间沉默下来,再不开口了。 古今恢复早朝,一场风暴似乎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了,除了郭嗣怀和郭嗣怡被关在天牢,而承侯府和骠骑将军府也被彻底软禁了起来。博弈的双方似乎都忘了这个事实,惠亲王府随着贡明俊之死迅速消失在安京城内,有那么一瞬间,众人皆在怀疑这场博弈是不是就真的这样结束了。慕容明平日里并不爱出现在朝堂之上,不过因着广平王一案,他如今又成为了皇帝第一得用之人。“你越发懒啦,轻易是见不到你人啊。”坐在上首的皇甫嵘脸带笑意,一点也看不出帝皇的威严,慕容明老实地行了礼,这才做到一边:“陛下也知道,臣是个粗人,平日也没什么爱好,陛下的城池固若金汤,怕也是用不上臣啊。”皇甫嵘哈哈大笑起来:“果真是懒也要托到旁人身上,还是宠你太过。”慕容明一副羞愧的样子,是人后绝不会露出的样子。皇甫嵘喜爱慕容明的坦诚,对他也是宠的很:“依你看,古今那个老匹夫察觉到了吗?”慕容明摇头:“臣不能断定,倒是无论他有没有察觉,贡明俊如今都在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这一点上皇甫嵘一向相信慕容明的办事能力,于是整个人都放松不少。 而此时还在路上疾驰的洛平堂,其实内心并没有表面上轻松,抒里不清楚,她是知道的,为了保证贡明俊的安全,慕容明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等到马车到了法相寺门前,她极为复杂地环视了周围一圈,不同于宝国寺,远近闻名的法相寺其实算不得安全,虽不在安京城内,却是离百趾镇不选,甚至大门所在也是热闹非凡,洛平堂一时间觉得自己任重道远。迎接他们的是一个小沙弥,眼角含笑却看得出功夫不俗,洛平堂和抒里随他往厢房而去,路过一片竹林,却是得了一句“小心。”洛平堂一眼看去,果真觉得这竹林十分玄妙,怕是设了什么机关藏于其中。她有些意味地朝小沙弥看了一眼:“小师傅瞧着不俗,不知该如何称呼?”“小僧法号平常。”“是平常小师傅啊,这几日我们多有打扰,还要请平常师傅多多关照。”说话间三人便来到了厢房,平常稍适叮嘱,便退了出去。法相寺的厢房和别处并无二致,不过洛平堂显然注意到了平常退出去时看过来的那一眼,看来慕容明怕是在寺庙之中早有了准备。她在屋中转了一圈最终停在了一处花盆旁边,这座花盆十分大,里面种的却是滴水观音。洛平堂朝抒里示意:“抒里,将它挪开。”抒里不明就里,却还是乖乖地伸手要去抬花盆,却是没有抬得动,抒里一惊,看了洛平堂一眼,顿时想起她说的是挪开,果然将花盆往旁边一推,屋子的墙壁突然往两边分开,这一看竟是一个巨大的石门。“密室?先生,你是早就知道还是刚刚知道。”“早就知道有密室,却是刚刚知道密室在哪里。”抒里翻了个白眼:“我们不是来逃命的吧。”洛平堂也不管她,径直往里面又去,本以为里面该是黑漆嘛唔,哪里想到竟是灯火通明,越气往里走空间越大,待听到有人声传来,连抒里都猜到是谁在里面了。一进来果然看到了坐在栏杆之后的贡明俊,洛平堂环视一眼,确定这是一个布置的相当不错的监狱,而抒里也如愿以偿看到了先前的同伴。这里除了贡明俊还有四人,其中一个帽男子见洛平堂进来立刻上前:“拜见胜堂先生,我们是将军手下,此次是专门来协助先生的。在下东梧,那位是东桐,东恕还有这一位是萱里。”被介绍到的两位男子都朝洛平堂点头示意,唯有萱里似乎对她不屑一顾,当然洛平堂也并不在意,她看了一眼正和东桐说话的抒里,颇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随后走向贡明俊:“初次见面,胜堂拜见王爷。”贡明俊似乎已经被吓怕,再不复原先的傲慢无礼,只是唯唯诺诺地点点头。洛平堂朝东梧看了一眼,东梧立刻会意,将几人一起带了出去,只留下洛平堂和贡明俊两人。洛平堂似乎这才放松了下来:“这几日王爷受累,怕是没怎么睡好,我瞧着竟是有些憔悴。”贡明俊见她一副不急不缓的样子,顿时疑惑起来:“你要问什么?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洛平堂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那些啊,我并不感兴趣,既是都说了,不如我们聊些其他的,我听说王爷平日里十分喜爱美人,应该对美人知之甚多,今日不如我们就来聊聊美人?”贡明俊被洛平堂一席话搞得云里雾里:“美人?哪个美人?”洛平堂想了一下:“承侯夫人付氏,不如我们先来说说她?”贡明俊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怪异,随后恢复正常:“我平日里只去烟花地,别人后宅的女子我是不知道的。”“付琳之女付璇,我听说当时其实并不愿意嫁给郭嗣怀。”“女人嘛,你哪里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前一刻不想嫁,也许下一刻就想了呢?”“你说的很有道理啊,不过说来这个付璇倒是挺倒霉,说是去宝国寺上香却是遇到了劫匪,死了婢女不说,一回来就答应嫁给郭嗣怀,王爷,你说这是为什么呢?”贡明俊明显的喘息都变得粗重起来:“这我哪里知道,也许是因着名声毁了?”“啊,也是啊,不过想来这郭嗣怀果真是爱极了付璇,竟是毫不在意甚至迫不及待地娶了她进门。”洛平堂突然停了下来,她眼里闪着刺人的光,直直地朝贡明俊刺来:“付璇有字篷君,可如今的这位承侯夫人却是唤箬枝,王爷,我其实想要知道的不多,你也无需说太多,只需告诉我,这个付箬枝和右相的妾室范氏有没有关系?”这一问彻底让贡明俊不淡定起来,他霍的起身,开始在栏杆里走来走去,脸上的表情扭曲似乎正在纠结要不要说,洛平堂也不着急,从贡明俊的表情其实已经说明了一切。不一会儿,贡明俊才坐了下来面对洛平堂:“我若说了,可不可以保我家人一命。”洛平堂看着他:“这就要看你说的有没有这个价值。”“付箬枝原先是付璇的婢女,因着和郭嗣怀生情,两人原本筹谋要私奔,被右相发现,范氏便出了一个主意,要付箬枝怂恿付璇去宝国寺上香,半路上郭嗣怀派人杀了付璇假装劫匪,为了不失信于承侯府,付琳无奈只能让付箬枝假扮付璇,并与郭嗣怀商定,保住这个秘密。”“代价便是付琳为郭嗣怀所用,真是绝妙,这样的恶毒算计果真颇具后宅妇人之风,之后这个付箬枝怕是就为范氏所用,看来这个范宝儿果然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洛平堂准备起身出去,贡明俊连忙问到:“我的家人”“这个消息不足以保存你的家人。”贡明俊见洛平堂毫不犹豫地往外走去,顿时急了:“承侯府有密道。”洛平堂顿时一惊回头看向贡明俊:“密道?通往哪里?”“你答应保我家人。”“好。”“承侯府的密道一共两条,我曾经听右相和承恩公提过,一条通往右相府,还有一条就不知道了。”说完这些他一下子颓坐在地,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洛平堂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走了出来。 外面五人皆站在一侧,无视于五人的目光,洛平堂朝抒里伸出手:“回去,东桐,回了你们将军,承侯府有密道通往右相府,小心承侯夫人。”说完径直走了,东梧四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呀然。洛平堂似乎有些疲累,一出了密室便歪在了床上:“抒里,我累了。”抒里安静的退了出去,临走前看到洛平堂就这样看在床头,月光照在她身上,显得十分虚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遇刺 寺庙的生活算得上清闲,因着来的急也没有带上什么东西,抒里一时间有些错不开手,很是抱怨了洛平堂一阵,洛平堂也不恼,她满脑子皆是密道之事,可也知道此事一时之间是急不来的。 从法相寺的厢房往前殿而去,一路上多是打扫的小僧侣,洛平堂本身一个女子已经十分突兀,更何况她还带着帷帽。来来往往的小僧侣皆是好奇的看着她,不明白怎么一个香客会在这么晚来到前殿。洛平堂走的从容,到没有被人围观的窘迫,她喜爱寺庙中这个时间的清爽,难得放松下来自然是要多走一走,只有这样她的心才会稍稍平静,不至于在这乱世之中失去自己。与平常打过照面,得知秋末之中,法相寺数伽蓝殿外的天水阁景色最好,洛平堂施施然往伽蓝殿而去,却是被这样的布局吓了一跳,本应靠在大殿一旁的伽蓝殿却是和其他殿都隔了一条河,看着不宽却是实实在在需要撑船的距离。天水阁便是这条河边的一座水榭,洛平堂一走进这天水阁便觉得有什么不同,她从善然那里多少学过布阵,也从《司合真言》上见过许多阵法的记载,可是这法相寺的布阵却是让她云里雾里,根本猜不透。一时间,她更觉得这里大有玄妙。就这样呆在天水阁里,如平常所言,这里的景色的确难得,在秋末这样本该秋风萧瑟的季节,这里却是如此绿意盎然,不过洛平堂心中总有疑虑,看着眼前之景也是疑问重重。恍惚间好像听到了抒里的声音,可是明明声音很近却是看不到一点半点的人影,有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洛平堂心里咯噔一下,立时站了起来,在这寺里熬了几日,果真,今日终于等到了。 这法相寺的阵法轻易破不了,不过若是古今那里有高人又另当别论,刚才自己听到抒里的声音却看不到人,怕是此次来的刺客背后必有高人相助,只是不知是那高人厉害还是博洛大师厉害了。洛平堂安静地站在水榭里,她听到那若即若离的声音,却是一步都不肯再往前,说穿了古今要的是贡明俊的命,与自己却是不大相关,至于抒里能不能保命,她可不相信慕容明精挑细选的人会是一个轻易被杀的人。河中有大鱼跃起,肥硕的身子在空中蹦跳几下又落回去,在河面上激起一圈水纹,明明是那样巨大的身形却没有发出动静,洛平堂便知道所谓天水阁的美景不过是术法幻境,想必那平常是有意将她引入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慕容明怕自己坏了他的事情。洛平堂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这里她总闻到淡淡的腥味,不是鱼腥也不是血腥,而是一种十分熟悉的味道,她突然一惊,想起这几日日日往密室里去,这味道便是密室里的土腥味,她稍稍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和血腥气让她一阵颤抖,而后眼前一亮,眼前的景象变成了她的厢房,而耳边果真是相互厮杀的声音,洛平堂轻轻扯了扯嘴角,怕是平常对她施了术,诱她走进竹林,利用竹林之阵让自己误以为去了所谓天水阁,其实根本没有离开厢房。想到这里她只能站起来往密室走去,密室里果然只有贡明俊一人,他呆呆地坐着竟是没有反应,洛平堂大概也能猜出他如今怕是陷在阵里,倒也不急,就这么在密室转了一圈,这间密室显然除了自己厢房那一条道再无第二条道,不过洛平堂向来不相信这世上有不为自己留后路的人,于是认定这里必定还有一条路通往另一个出口,只是一时找不出来。外面的厮打声渐渐打了起来,洛平堂眉毛一挑,她听到抒里着急的声音传来,似乎在喊着她的名字。从密室出来,果然见到抒里正一脸着急地站在厢房之中,一见她出来忙走了过来:“先生,外面快要顶不住了,东梧他们在外面顶着,您与我一起躲去密室,绝不能叫他们得手。”说罢就要上前扶她,洛平堂也不挣扎,甚至不曾问什么,便随她拉着进了密室,抒里一脸焦急,等到终于进了密室,她才真正松了口气:“先生不必担忧,等上一会儿就好了。”洛平堂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她:“抒里,这次遇刺怕是早有预谋啊。”抒里点头:“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又只有五个人,很难抵挡的住,不过您不用担心,这间密室十分隐秘,想必他们也是找不到的,我们只要熬过去就好了。”抒里说完便看了一眼贡明俊,看到洛平堂似乎有些疲累地闭上了眼睛,她也坐了下来,不一会儿她又站了起来,走到洛平堂面前,确定她已经睡了过去,便走到栏杆边,贡明俊还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不过这些她来不及关心,果断举起手中的袖箭连射三箭,确定贡明俊死透了这才转过身想要解决洛平堂,却发现洛平堂消失了,她一惊,再回头发现刚才已死的贡明俊也消失不见了。 “我在想,能这样轻而易举地杀进来,怕是有高人相助。”洛平堂的声音响起,却是在她背后,“抒里”转身,看到洛平堂稳稳地站在那里,身边是躺在地上的贡明俊,不过很显然这贡明俊只是昏睡,绝不是死了。“抒里”有些面目狰狞,却还是强撑着:“先生在说什么?”洛平堂却不管她:“何不报上名字,抒里是我丫头的名字,不适合你。”“抒里”听后这才将脸上的面具撕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不过对洛平堂来说却是陌生的,当然她自然猜得到是谁:“付箬枝?”付箬枝一脸杀气:“你竟知道我。”“久闻大名,说来我还提醒慕容明要小心你,如今看来竟是我自己要小心。”付箬枝没想到她这样轻易说出了慕容明的名字,一时间皱起了眉头:“你是如何知道我不是抒里?”“称呼,抒里从来不对我用尊称,那个丫头实在是个没规矩的人,而你,却是被教的太好了。”付箬枝原本狰狞的脸突然一松:“即使你知道了我是谁又如何,今日你与他都不能活着出去了。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这样轻易就出卖了你的主子。”洛平堂摇头:“非也,非也,我与你不同,那范氏或许是你的主子,我却不是慕容明的奴才,且,我既敢说,便有敢说的底气,这底气嘛就是你刚才说的话。”付箬枝一惊,再不废话立时就要举起手中的袖箭,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整个人也瘫了下去,昏过去前她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洛平堂蹲下来看着她,似乎说了什么,迷糊间似乎是一句:“谁让你要来拉住我。”,然后再无知觉。洛平堂看她再无动静,便对着赶进来的东梧四人使了个眼色,抒里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见洛平堂毫发无损这才松了口气:“先生没事啊。”洛平堂朝她眼睛一瞪:“你这是什么语气,盼着我有事?”她再不管躺着的两人,径直往外面走去。对她施术布阵,这笔账她要好好和慕容明算一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千丝万缕 对于慕容明来讲,付箬枝的出现简直是天赐良机,当然这是洛平堂自己臆测的,臆测的时候正巧在东梧一行人旁边,四人皆是被洛平堂这样奇怪的转变吓了一跳,唯有抒里见怪不怪,很是淡然地从一旁飘过:“上善,是为人若已者,皆是虚妄。”这下,其余四人是真的受到了惊吓,深深觉得洛平堂和抒里都出现了问题。 承恩公没能杀了贡明俊甚至丢了付箬枝,这两个人有可能在广平王一案中成为重要的人证,因此第二日未曾听说法相寺出事,也没有见到付箬枝,司马裴便知道坏了。彼时王梅若正在房中和司马乾吃饭,下人来报陈姨娘和司马坤回来了,王氏眼角挑了挑,却并未说什么,只是吩咐下人带了人去接了,自己却是不打算露面。等司马乾吃完出去,王氏这才露出疲累地样子。焦婆子上前为她揉着肩。“妈妈,到了如今他还惦记着陈姨娘母子呢。”焦婆子不说话,这种主人家的抱怨她一向不插话,王氏也并不是要焦婆子说什么,只是若不说出来她心里实在难受:“外面如今怎么样了?承侯府的人还是关着吗?”焦婆子不防她问到承侯府,一时间有些支支吾吾,王梅若知晓焦婆子一向是个利落的性子,这样犹疑的时候甚少,一下子便觉出了不妥:“可是出了什么事?”焦婆子这才跪了下来:“夫人,这几日您让老奴派人盯着陈姨娘母子,前几日老爷突然去了一趟,然后老奴派去的人便看到大少爷去了承侯府。”“他去承侯府,不对,老爷要他去承侯府做什么?如今承侯府有重兵把守,他一个庶子哪里来的本事敢去承侯府?”焦婆子跪趴着,似乎有些颤抖:“老奴的人看到大少爷沿着承侯府的外围走了一圈,然后不知为何便走了,去了茶楼,原本以为只是大少爷出门透气,便跟着去了茶楼,哪里知道,过了一会儿,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也去了。”“谁?”“承侯夫人。”“你说什么?”焦婆子连声告饶:“老奴原来也不相信,他一个下人哪里会认识什么承侯夫人,可那下人说听得真真的,大少爷就是称她承侯夫人。”她似乎有些疑惑有似乎有些害怕,小声地说道:“也不知老爷怎么想的,那承侯夫人如今可是戴罪之身。”王氏却是已经有些失态,她心里自有一番计较,怪不得承侯府不要司马坤赔罪,怪不得皆是来逼迫她,这根本是场阴谋,司马裴,付氏这两人怕是早就勾搭到了一起。想到这里她便气的浑身发抖,不过不能暴露,她如今没有帮手,她不能让司马裴知道,否则乾儿就危险了。焦婆子战战股股地退了出来,一出来便往外院而去,她脸色平常再看不出方才的害怕,路过一个扫洗丫鬟旁时低声说道:“王氏已经知道,禀告主人放心。”低着头的丫鬟应声而去,焦婆子这才心满意足地回了房。 此时的洛平堂却是难得地进了铁骑府,慕容明坐在书房内,颇是无奈的看着眼前人:“法相寺的事的确是我考虑不周,不过只为了这个便气势汹汹地杀上门,不是你的做事风格啊。”洛平堂坐在案桌一旁的椅子上,姿态很是悠闲,若说之前还有些怒气冲冲的样子,这会儿看上去竟像个上门做客的,她悠哉地品了一口茶,和站在一旁的陆立之相互见了礼:“将军位高权重,自然是觉得这些都是小事,不像我们这些平头百姓,遇上了些许小事便是天大的事了。”她看向慕容明,一瞬间目光如炬,让陆立之很是惊讶了一番,慕容明看她脸带笑意,目光灼人便知道怕是真真动了气,不禁露出一个苦笑。洛平堂却不管他:“当初将军救我一命,我对将军有所求,因而提出合作,我自问对将军是尽心尽力,可若是将军不信任我,这样的合作关系是维持不下去的,既然不能维持,不如早些散伙如何?”慕容明顿时脸色一沉,陆立之一愣,立时觉得自己今日倒霉,但也十分好奇这个无根无势的女子怎么如此强势,洛平堂毫不畏惧地迎上了慕容明的目光,她甚至露出了一丝笑容,片刻之后慕容明才平复了脸色:“此事是我的错,你放心,以后不会了。”“那么,胜堂自当为将军效犬马之劳。”直到洛平堂走了,陆立之都没有反应过来,他看向慕容明许久,随即发出巨大的笑声:“你竟妥协了?天啊,我今日可算是见识了,竟还有能治住你的人,这个胜堂先生很不错,值得交个朋友。”说完也不管慕容明的脸色,径直出了去,只留下慕容明一个人陷在深深的懊恼之中。 承恩公世子的后宅算的上安稳,虽然陈姨娘母子看着得宠,概因王氏一向不太过问,可惜自王氏知道了所谓真相,心中便窝着一团火,这个时候陈姨娘还上赶着来搅事儿便是真的找死了。王氏看着跪在地上哭哭啼啼装模作样的陈姨娘,第一次觉得索然无味,不过一想到便是她儿子替老子给情人传消息便是怒气冲天。“陈姨娘一向面子大,你儿子害死了人,如今却是什么事儿都没有,果然是老爷心头的第一人。”陈姨娘一愣,不知道今日王氏如何这个作态,平日里她若这样,王氏要按捺不住发火了,今日却是如此平静:“是卑妾的不是,卑妾绝没有和夫人争的意思。”王氏却突然笑了,笑的大声却让陈姨娘心头一颤:“你也别在这儿装模作样故作姿态,你要争自去找老爷,我这个做夫人的心疼你,怕你伺候老爷太累,日后就免了请安吧。”说罢也不过陈姨娘什么姿态,只让焦婆子喊人将她请了出去。待陈姨娘一走,王氏的脸色更加阴沉:“妈妈,派人盯着承侯府,那付氏既然能从重兵把守的承侯府出来,必定是有原因的,给我盯住了,我要知道她是怎么出来的。”焦婆子领命退了出去,王氏这才坐了下来,她紧紧地抓着手中镇纸,好一会儿才开始下笔。外面忽然响起轰隆隆的雷声,明明是寒气逼人的深秋,却是给人无边肃杀的感觉。有什么东西潜伏在阴暗的角落。 洛平堂安静地站着,如同迎接风暴的勇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萧墙 围帘笑语美人春色,繁华之中偏居一隅。王氏的信刚刚到百里守手中,洛平堂便得知了这个消息,相比王氏自己,慕容明的手下行动实在迅速。她有些好笑地看着王氏的人在承侯府外如无头苍蝇般乱转,决定做些什么,王氏一心猜度司马裴和付氏的关系,若是牵扯到右相府,怕是反而没了先前的勇气,这一点洛平堂绝不允许发生。“抒里,去帮王氏一把,万不能让她无功而返。”抒里领命,立刻退了出去。 王氏整个人都很焦躁,她自己手上没什么人,如今只能盼着理亲王府可以有些作为。那厢焦婆子急冲冲地进来,脸上带着喜色:“夫人,有了。”王氏连忙站了起来:“什么有了?可是承侯府那里有消息了?”“是,这几日老奴让那些人死盯着承侯府,起先倒是没什么异常,不过就在今日,咱们的人终于发现了,原来这承侯府在后门的旁边还有一个角门,平日里隐藏在树丛里很是隐秘,连官兵都没有发现。”王氏一听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看来那付氏便是从这里偷溜出来的。”她嘴脸扬起,眼里却尽是杀意:“妈妈,派人看死了那里,我要亲自去趟理亲王府。”司马坤依旧一副无法无天的做派,虽然因着郭护的事很是沉寂了一段时间,可如今承侯府已经败了,他再没有要担心的,自然又恢复了从前的本性。王氏出门前听下人报说是大少爷要出门,她颇是有些冷淡:“既是要出去,便由着他,他是少爷,你们不过是下人,哪里拦得住他。”有了王氏的吩咐,司马坤一时间更是嚣张。 王氏想要登门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平日里无甚交往的内眷,突然走动起来必是要引人注目的,幸亏王氏不算太蠢,先行去了知命观,洛平堂的地方,倒是不错的场所。“夫人约见王爷,自然是不成体统,我这里也断不会这样行事,不过如若夫人实在要见,我可以帮您安排。”“你是说,王妃?”“不,是郡主。我这里,一向是妇人常来的地方,可是理亲王妃却是一次都没有来过。”王氏看着洛平堂,她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有听懂,洛平堂并不在意王氏是不是能听懂,只要王氏愿意听话,保证自己的计划不出纰漏就行。等到王氏再次出现在知命观时,已经是三日之后,这一次她轻车熟路直接上了二楼,果然在厢房之中看到了百里兰歌。“参见荣华郡主。”百里兰歌示意她起身,两人这才好好打量了对方一番,若说信任,两人之间其实甚至未曾见过,可洛平堂冷眼瞧着,王氏怕是如今已经下定决心要将自己母子二人的前途系于理亲王府身上,她让抒里送上茶具,自己却是躲在屋子里不出来。直到王氏出来,洛平堂都再未露面。 百里兰歌特地在走之前见了洛平堂,她眉宇间还藏着稚气,不过较之上次见面却是稳重许多:“先生为何会选我?”洛平堂朝她丢去一个疑惑的眼神:“选你,兰歌怕是误会了,不是我选你,而是王氏选择了理亲王府。”她看着百里兰歌:“不过我跟好奇,王爷究竟会不会保王氏母子?”百里兰歌没想到洛平堂会突然问这样一个问题,一时间有些怔忡,她毕竟单纯,心里想些什么脸上多少就会露出来,洛平堂见她脸色为难便知道怕是理亲王府从来就没有打算帮王氏,她盯着百里兰歌许久,久到百里兰歌快要呆不住才突然叹了口气:“能请郡主帮我带句话给王爷吗?”“先生请说。”“昔日洛阳平中氏冠绝天下,却覆灭于其妻孔氏之手,这虽是它国之事,却足够警醒世人。”百里兰歌一愣,顿时严肃地朝洛平堂行礼拜别。 “那位胜堂先生要你带这句话给我?”百里守看着百里兰歌,一时有些沉思,百里兰歌并不懂洛平堂这句话什么意思,以她的理解这是洛平堂告诉百里守不可小瞧女子:“父王,先生此话可是要你不要小瞧王氏?”百里守点头:“是,也不是。你年纪不大是不曾听过洛阳平中氏的事情,当年这天下还是以大狮为尊时,洛阳算得上繁荣至极,而平中氏一族便是当时洛阳城里最大的家族,当日的平中君和乃是人中龙凤,是皇帝都要偏宠三分的人物,可就是这样一个惊才艳艳的人却是藏着不臣之心,一心要成为皇帝,本来他的确可能成为皇帝。”百里兰歌见他停下来,追问到:“如何便不成了?”百里守想了想:“平中君和醉心权力斗争,平日里于女色并不上心,他后宅之中只有一妻一妾,倒也得宜,可惜其妻孔氏出身大儒孔家,最是推崇正统,平中君和虽不对女色上心,却更加宠爱一心依附于他的妾室,到了后来甚至想要让妾室的儿子取孔氏之子而代之,这锅因便是种下了,偏他为人虽是阴沉谨慎,却打心底瞧不起女子,虽然对孔氏没有宠爱,却也没有多加防备,因此还未来得及谋反,便被皇帝察觉,而这个告密者便是孔氏。”百里兰歌点头:“可是父亲为何又说不是?”百里守这时却是神情严肃起来:“这件事还有另一部分,当时平中氏一族覆灭,原本皇帝答应孔氏保其母子平安,且封爵位,可皇帝却出尔反尔,判了孔氏母子流放。世上男子大多瞧不起女子,却不知道,这世上最可怕的往往便是女子,孔氏母子被流放之后,其子死于流放的路上,孔氏自此再无消息。这件事看着似乎已经了结,后来大狮皇帝身死,太子继位,而这一年华国正在经历动荡,身处劣势的涪城王最终登上帝位,而这也是华国盛世的开端,同样也是大狮最终覆灭的开始。据说当时涪城王身边有一妾室便是姓孔,是涪城王微服出游在路上捡到的。”听到这里,百里兰歌有些似懂非懂,她有些疑惑地看着百里守,却只得来百里守的背影:“今日时候不早了,兰儿,你该回去了。”百里兰歌无法,只能行礼退了出去,百里守虽然没说,不过他心里还是深深的震撼了一回,胜堂此番告诫,不过是要告诉他,对待王氏母子要么是尽量保全,要么只能斩草除根,百里守呆在书房许久,最终让人找了百里策过来。 司马裴这几日忙着周旋于事务,他拜师古今,在古今也算是得用,不过终究不如古今身边的谋士苏庆生得宠,即使回到府里,也大多回去陈姨娘处,和王氏相对的时间却是很少,若在以前王氏怕是早就按耐不住是要找陈姨娘麻烦,这一次却是一改常态,对着陈姨娘母子甚是宽容,这一点司马裴想不到,陈姨娘母子又实在愚蠢,落在旁人眼里便是王氏心死的征兆,承恩公司马贺一向醉生梦死,承恩公夫人又是万事不管的继室,一时间府中的下人皆感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夫人,理亲王府那里来了消息。”焦婆子上前,将一封信递了过来,如今王氏身边第一得用的人便是焦婆子,王氏连忙打开信,脸上顿时露出放松的表情,甚至带上了笑意:“如此,我便再无顾忌了。”她朝焦婆子看了过去,露出一个可怕的笑容。第二日天气甚是明媚,初冬的气息不算冷冽,虽带着寒意却叫人不甚在意,承恩公世子的后宅传来一声尖叫,竟是世子王氏突然昏迷,待大夫一看说是中毒,一时间整个承恩公府都沸腾了起来,司马裴人在朝中不能回来,焦婆子却是突然发难,声称是陈姨娘下的毒手,陈姨娘叫屈,双方各执一词,承恩公夫人无法,只能一边将陈姨娘看管起来,一边派人却给司马裴送信,本来事态还在可控范围内,哪里知道司马裴没到家,司马坤却是先冲了进来,一见焦婆子口口声声说是陈姨娘所做便来了气性,一鞭子下去差点要了焦婆子的命,正赶上司马裴进门,身后却是跟着百里策,这下事情却是着实闹大了,那焦婆子被抽了一鞭子,本来都进气少出气多了,一看到百里策愣是爬了起来,冲到百里策身边就是一顿哭嚎,不仅说出陈姨娘毒害正室更是指责司马裴想要杀人灭口,司马裴好容易安抚了百里策,命人将焦婆子拖走,哪里知道司马坤被激怒竟是口无遮拦,嚷嚷着:“我一个承恩公府的大公子,将来要继承公府,且爹你说过将来右相把持朝政,您便是朝堂上的第一人,如何这样看着别人陷害我娘。”此话一出,整个公府皆是一片寂静,百里策更是反应迅速,立时让手下报了大理寺,不多时整个承恩公府便被围的水泄不通。司马裴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拿住,他根本想不通怎么一时间竟是从一个世子沦为阶下囚,他咬牙切齿地看着还犹自嚣张的司马坤顿时后悔当时没有杀了这个孽种。 皇帝得了承恩公府的言论,在朝堂之上很是发了火,看着古今的脸色也是杀气腾腾,即使古今内心瞧不上皇帝,此时也只能战战兢兢跪在堂上,大理寺以迅雷之势控制住了整个承恩公府,司马裴和司马坤下了大狱,王氏因着中毒被皇帝下令一定要治好,一时间不仅承恩公府甚至整个朝堂都陷入了低迷之中。 “先生,王氏果真中毒了?” “自然。” “她倒是对自已很能下手。” “抒里,你也是女子,不要小瞧女子,尤其是当了母亲的女子,只有狠得下心,才能绝处逢生,这一点王氏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那,万一这毒治不好呢?”洛平堂笑了:“放心,哪里就会治不好,王氏不能死,她醒了,承恩公府才再没有翻身之地。”她看了窗外良久:“祸起于萧墙,坝溃于蚁穴,自古天下多变,唯帝皇之心可杀人于无形。” 人心,才是乱世之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蚀骨·祝夭 洛平堂时常做梦,梦里一时不见光亮,她在幽长的路上走着,带着无尽的惧意却怎么也不能奔跑。这样的梦时常做着,如同她生存中的一部分,仿佛她身处的这个乱世。 司马裴关在大理寺时便明白自己这是被人设计了,司马坤平日里虽说是有些嚣张无脑,可这样不分场合却是第一次,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可是这整件事都不对劲反而找不到哪里不对劲了,如今他也只好盼着王氏早日醒来,也好为自己身上洗一点罪名,至于所谓不臣之心他倒是不太在意,这事儿原本就是司马坤一时嘴快,百里策又刚好在场,没有切实的证据根本定不了他的罪,想到这里他顿时放下了心。这厢王氏昏迷数日后终于被救了回来,一醒来便发现家中情况诡异:“妈妈,这是怎么了?”焦婆子的伤还疼着,不过做了处理倒是没什么大碍:“夫人醒了?可吓死老奴了,夫人不知道,老爷和大少爷都被抓了?”王氏脸色一变:“老爷为何被抓?不是说我这毒是陈姨娘下的吗?”焦婆子看了周围一眼,这才低声道:“那日老奴见老爷进来便大呼姨娘害您,哪里知道大少爷实在嚣张,竟是拿了鞭子要抽死老奴,还说什么右相把持朝政,老爷便是朝堂第一人,当时理亲王府的二老爷爷在,这才抓了起来。”王氏一听露出一个古怪的神情,她恍惚了许久,直到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才回过神,原来是大理寺派人来探寻王氏的情况。不过此人一进来脸色有些阴沉,倒是让王氏一愣。“夫人,我是大理寺的人,今日来本是要探查您的情况,如今,却还是有另一件事要和您说。”王氏见他欲言又止,顿时心头一紧:“官爷不必多礼,不知是何事?”那人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开了口:“这几日因着夫人中毒,承恩公夫人便提出代为照料贵府少爷,今日我们方才得知,贵府少爷已是病了几日。”此话一出,王氏几乎要从床上掉下来,她一脸凄然,也不管身体如何便要往门外走去:“我的乾儿,你们怎么能将他交给那个毒妇?”言语之间也管不得其他,竟是一口一个毒妇,那人也是愧疚,忙上前到:“夫人放心,贵公子已经无碍,如今被我们接到了身边。”“果真,无碍了?”王氏颤抖着,得了来人的保证才松了口气,不过此时她心里更是坚定了一个想法,脸色也随即变了:“官爷这次来是想问询吗?”来人见她缓了过来,点头道:“是有关于下毒之事,夫人身边这位妈妈说是府上妾室下毒,夫人可有什么线索。”王氏看着他,突然让焦婆子退了出去,等屋中只剩两人,她才正了脸色:“官爷请坐,这件事,只是我的猜测,虽说是陈姨娘下的毒,不过我怀疑是世子指使的。”来人一惊,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王氏:“夫人可知道您在说什么?”王氏突然跪了下来,吓了他一跳:“夫人这是做什么?”“官爷,我也是没有办法了,世子要杀我,皆是因为我得知了他的秘密,你看,如今我中毒,我的孩子也差一点死去,他这是要赶尽杀绝啊。”来人见王氏声泪俱下,也被王氏口中的所谓秘密吸引,顿时说到:“夫人放心,若您所说是真,大理寺绝不会袖手旁观。” 待大理寺的人走了,王氏这才整个人松了下来,并让焦婆子去将司马乾带到身边,看着儿子有些病态的脸色,她一时间心如刀绞,也更是觉得这是承恩公府要她母子没有活路。“妈妈,那日司马坤果真说了不该说的话?”焦婆子低着头:“是的,夫人,大少爷那日面对着所有人却是一副异常亢奋的状态,老奴瞧着怕不是中了邪?”王氏听后嘴脸微扬,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个瓶子:“妈妈,如今这府中我也只信你一人,这次还要劳烦妈妈帮一帮我。”焦婆子立刻跪了下来:“夫人折煞老奴了,说句托大的话,您是老奴看着长大的,您心中的苦老奴知道,夫人吩咐,老奴自当赴汤蹈火。”王氏这才扶起了她:“我知道的妈妈的衷心,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找个机会将这瓶药撒到井里就行。”焦婆子面上一抖,却郑重的接过瓶子:“可是夫人,您要怎么办?”“放心,这几日的饮食吃喝我会找人专门送来。”焦婆子这才退了出去。王氏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打发了司马乾去隔壁暖房,她突然间觉得未来充满了可能。 “先生,王氏所中之毒是你给她的?” “是啊。”洛平堂靠在椅子上,手中拿着的却是一本《诗经》,她颇是有些喟叹,是从骨子里散出的惰意:“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君子求淑女,襟钗赋罗裙。君若如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可惜了,这变了心的磐石最终也是会被蒲苇吞噬。”抒里一惊,有些疑惑地看着洛平堂:“先生会制毒?”“算不上,只是略懂。你很好奇王氏给自己下的什么毒?”抒里点头。“心魔起则万妖生,她生猜忌之心便是心魔的开始,我以蚀骨之毒助她早日摆脱心魔,也算是功德一件。”“蚀骨?”“对,我将此毒名为蚀骨,喝下去如万蚁啃食骨髓,虽不会伤害身体却是会尝到蚀骨锥心之痛。”抒里看着洛平堂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冷:“我总觉得,你当日不只给了她蚀骨。”洛平堂突然笑了,笑容灿烂明朗,瞧不出一丝阴霧:“抒里,你果真是个相当聪明的人。除了蚀骨,她还求了祝夭。”抒里愣了一下,突然想起祝夭的意思:“天有空,祝夭以幻化为万物,则万物入障。”“说来,要感谢你们将军,当日在法相寺以阵法诱我入幻境,这才让我制了祝夭。”“我以为,你相信那是阵法幻术。”“我的确相信那是阵法,可我并不信这世上有幻术,所谓幻术者,不过毒尔。否则,你以为那司马坤果然是个疯子?”“王氏用了祝夭?”洛平堂起身,将手中的书丢在一旁:“有了司马坤的例子,王氏才会觉得这药是个宝物。”抒里看着她:“刚才一瞬间,我竟觉得你可怕。”洛平堂转身看她,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却仿佛带着面具:“你可知我以前爱读什么书?是《道德经》,可如今我再没有碰过它。”洛平堂幽幽地叹了口气:“今日时不同往日,我再没有资格去读《道德经》了。” 蚀骨和祝夭便是洛平堂的曾经,活在祝夭的幻境之中,醒来后便只剩下蚀骨之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哗然 司马裴和司马坤下了大牢,但没有证据只凭司马坤一句话也不能拿承恩公府如何,因此第二日围着承恩公府的人马便全都离开了,不过不围着不代表可以高枕无忧,暗地里怕是府里的举动都是要被严格监控的。司马贺多年不曾在外走动,如今临老临老却还要为儿子操心,不过当日司马坤的话言犹在耳,若是不管,怕是有人趁机钻空子,坐实了这个罪名,大逆不道可不是闹着玩的。当然,他久不在朝,能求得上且最有用的也只剩下慕容明,他自己本身到不大想去求这个外孙,可是慕容明没有成亲府中没有女眷,于是他想到了让王氏去慕容离府上走动,至于为何不让承恩公夫人去,大概是知道司马情并不待见这个继母。王氏心里恨毒了司马一家,自然并不想要去求司马情,不过司马贺吩咐了,自己少不得要走一趟装装样子。 慕容府是处不大的宅院,看着不算大,其实内里大有乾坤,慕容离虽说官职不大,但谁让慕容明实在出息,托了这个儿子的福,慕容氏一家在京中地位不低,也有人愿意时常来往,这会儿王氏上门确实让司马情大吃一惊:“嫂子如今登门可是为了哥哥?”王氏见司马情开门见山,于是也不再拐弯抹角,但她态度敷衍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了,司马情观她神情恍惚以为是近日的事情太多有些不能适应,倒也能够理解,可是当年为了嫁给慕容离虽说闹到最后是司马贺妥协了,可惜父女之间也疏远了不少,加之后来司马贺娶了继室,两人之间更是难得说上一句话见上一面,更何况,慕容一家在朝中毫无根基,唯一依靠的慕容明却是一个叫她这个母亲都十分忌惮的人:“说来不是不帮嫂子,实在是慕容府这里没什么能帮上忙的,至于云河,我倒是可以帮嫂子问问,不过他答不答应又能不能成便真的不是我能做主的了。”王氏心里巴不得司马情不管不问,但如今她去帮忙问慕容明也好,朝中人人皆知慕容明只效忠于皇帝,一向是不和右相这边来往的,怕是问了也是白问,于是感激不尽地回了来,给司马贺留了一丝希望。 这厢王氏刚刚回府,那焦婆子便呈上了理亲王府的信,王氏看着信心里一紧,明白时机已到,理亲王府那里万事具备,这是要自己当马前卒,可是如今她无路可退,也只能硬着头皮赌这一把了。整个承恩公府虽然气氛低迷,但到底没有乱,无论是司马贺还是被关着的陈姨娘皆是满怀希望觉得无甚大事,王氏接了信后便唤了焦婆子收拾东西,也不假手他人,务必要让府中毫无察觉,第二日王氏假托去慕容府走动,一出门便直直往大理寺而去,晌午时分阳光明媚,空气中隐约飘着不安的气味,王氏自早上出门如今还未归家,司马贺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等发现王氏的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甚至派人去学里找司马乾也未曾找到时,司马贺立时心里一个咯噔觉得大事不妙,可惜终究晚了一步,午食刚过,大理寺的人马便包围了承恩公府,也不给司马贺反应的时间便将他收了押,府中被搜一片狼藉,承恩公夫人何氏不解,问后才得知竟是王氏告发了承恩公府,罪名是通敌叛国,这一听她顿时瘫在地上六神无主。回过神更是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将王氏碎尸万段,可如今怕是没什么机会了。这厢司马贺进了大理寺,和司马裴司马坤重了逢,司马裴还指望父亲能够救他,如今瞧着司马贺竟也被关了进来,便知道出了大事,得知是王氏捣鬼,一时间竟不知道要作何反应,他一向瞧不上女子,万万没想到这次竟是栽在了一个女人手里。 此时朝堂上气氛实在压抑,众臣皆是低头做鹌鹑状,右相一派是怕引火烧身,而中立派和左相派却是在观望。皇甫嵘坐在大殿之上,看着殿下众臣,一时间竟是笑了起来,所有人被皇帝笑的莫名其妙,不过本能觉得皇上这是气到了极点,于是更是畏畏缩缩起来。“和鞑牠国国主书信往来有二十余封,我竟不知道一个承恩公府竟然能交上一国之主,还有什么往来友好,全是金银珠宝,看来我这国库怕是要仰仗他承恩公府了。”皇甫嵘看向古今,他自然不会以为仅凭一个承恩公府就能和鞑牠国牵上线,可惜没有证据,他根本拿古今毫无办法,古今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显得游刃有余。慕容明站在一旁,脸色平淡到甚至瞧不出任何变化,皇甫嵘和古今僵持许久,终是转头看向了慕容明。“陛下,通敌叛国乃是欺君大罪,不如让司马贺司马裴一同上殿,有陛下慧眼如炬,天子威仪,想必能查个水落石出,也不至于冤枉了好人。”众人这才想起这慕容明是司马贺的外孙,一时间看向慕容明的眼神都变了。皇帝似乎没有想到这一层,听后甚是高兴,忙叫人提了司马贺和司马裴父子,要在这朝堂之上好好审讯一番。 司马贺跪着,身后是已经有些颤抖的司马裴,司马一族嚣张惯了,如今面对帝王怒火却也是身抖如糠,再无半分平日里的嚣张跋扈。待看到跪在一旁的郭嗣怀时,两人不禁都是一阵心虚,不好还在贡明俊却是死了。皇甫嵘厌恶三人至极,此时更是没有一点笑意:“当年老将军也是征战沙场,是我华国的英雄,如今看着倒是老了不少。”司马贺立刻匍匐了身子:“臣愧不敢当。”皇甫嵘见他此时依旧没有惧意,顿时怒火更甚,却是实实在在忍了下来,也不废话,直接将一打信纸扔到了司马贺面前:“这个,你要如何解释?”司马裴抬眼瞧着,顿时头皮一阵发麻,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谢谢信上的每一个他都熟悉无比,一旁的郭嗣怀见势不对,忙不跌地磕起了头:“罪臣该死,罪臣虽依附承恩公,却绝没有通敌叛国,罪臣根本不知道这回事。”他撇清的迅速,司马裴立时瞪了他一眼,可惜他虽是承恩公世子,平日其实不常在朝堂走动,如今到了殿上也只敢瞪一瞪,司马贺却只是一味大呼冤枉,说是这信乃是王氏捏造,因司马裴宠妾灭妻心生怨恨,这才想要诬陷承恩公府,司马裴一听也立刻反应过来,大呼冤枉。这样僵持着,皇甫嵘终于耐心告罄,二话不说将一跌纸扔了过来,上面赫然是贡明俊的招供,鲜红的指印让司马裴一阵心虚,可想到贡明俊已死,便一口咬定这不是贡明俊所写,慕容明不说话,却是朝身边人示意,不一会儿,贡明俊便被带了上来,司马裴一见贡明俊竟没有死,顿时整个人如同霜打的茄子,瘫在地上,他焦急万分的看向司马贺,哪知司马贺却是低头不语,大殿上一时间安静无比,众人皆是不解,不知这司马贺怎么竟不求饶,司马裴隐隐觉得不对劲,等再看时,那司马贺竟是自顾自站了起来,脸上还带着狰狞的表情,一边往前走一边嘴里念叨着:“你是皇帝又如何,不过是个庸人。”说着突然抽出一把首,直直往皇甫嵘刺去,朝堂众人皆被这个变故惊呆了,古今也是十分错愕,唯有慕容明反应迅速,一把上前治住司马贺,这场闹剧才歇了下来,司马贺这一招根本无需再审,当场行刺证据确凿,一场原本以为会闹得沸沸扬扬,牵扯颇多的案子就这样草草收场,司马贺和司马裴被判斩首,司马一族全部流放,承侯府被削去侯位,三代内不能入仕,之前就被关押的骠骑将军府和惠亲王府断了世袭,这其中,唯有王氏和司马乾因为告发有功,皇帝竟是另赐了府邸给司马乾,并封他忠庆爵,这样看着到不知道皇帝究竟是个什么心思了。 古今一夕之间失了三名心腹,内里如何无人知晓,至少表面是看不出来的,皇帝这一番动作十分迅速,一看便知是事先就有了预谋,理亲王府因着调查有功,百里策连升三级,一时间颇有些势如破竹的架势,这让古今心中疑虑更甚,不过对慕容明却是更加忌惮,一个连亲人都置之不理的人实在令人心惊,古今默默将慕容明划到了不可拉拢的一边,被彻底打上了保皇党的标志。三府势败,一夕之间消失于安京城内,整个安京一片哗然,表面罪名通敌叛国,不过私下里众人众说纷纭,各种猜测都有,也让洛平堂她们很是得了一番消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围城 十月里越发冷清,从大林坊走一走,即使开着的店铺也显得萧索。因着三府的势败,大林坊里铺子倒是关了好几家,不过生意嘛,有人走就有人来。洛平堂看着隔壁的商铺倒闭,没过几日有支起了新的牌子,越往冬天走人们却忙,为了过个好年家家户户都在绞尽脑汁地准备着,知命观却来了不速之客。 “参见王爷。”洛平堂站在堂里,有些和善的看着百里守,仿佛早在这里等了他多时。“你早知道我会来?”百里守一来便被迎到了二楼厢房,明白洛平堂怕是早就知道他要来。洛平堂倒是平静:“胜堂不才,倒是能算上一分,三府事情已了,王爷有了新的忧虑吧?”百里守一愣,随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他避人耳目过来,的确是有想要知道的事:“先生果真能算到?”“算命一事本就是玄而又玄,能侥幸窥得一二已是不易,王爷如今担心的又是什么呢?”百里守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先生可曾听过狐耳聪?”洛平堂眉头一挑,即使隔着帷帽也能感到她灼人的目光:“角上羚羊,顺风狐耳?”百里守点头,他堂堂一个亲王这样来一个卦象馆子,自然是要要紧的事,如今洛平堂听着,竟是马上到了万国来朝的时候了,当然如今的华国还谈不上万国来朝,不过听说狐耳聪乃是蕉岭圣宝,看来百里守所担忧之事怕是和齐国有关。“狐耳聪是齐国至宝,不知王爷是在担心什么?又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狐耳聪一向是陛下心头所好,奈何齐国一直不肯拿出来,不过,这次万国朝会,不知为何齐国所呈贡品之中却是写了狐耳聪,陛下十分欣喜,但我却对此深有疑虑。”洛平堂倒是对狐耳聪没什么兴趣,她比较想知道的是齐国此次拜访的使团都有谁。“齐国太子?”百里守点头,他疑虑最深的便是这里,从没有哪国会遣一国太子来使。“王爷是怕齐国如今的政权交替?”洛平堂却摇摇头:“这点要不要疑虑我不知道,不过既是献上狐耳聪,无论他们内部如何争斗,至少目前于华国无碍。”百里守点头,却还是没有起身要走的意思,洛平堂看了他一眼,最终开口道:“王爷不必担忧,我的确在为慕容明效力,但与王爷其实没什么相干。”百里守不防她这样开门见山,想说的话一下子被堵住,最后只好怏怏的告辞。抒里对她这样直截了当的表明身份十分不解:“先生为何要自爆身份?”“你果真以为日后我还能躲在慕容明背后?自上次慕容明推我入皇宫,我是再不能躲在暗处了。” 这话应验的很快,慕容明本来就是抱着要将她推到台面上来的心思,因此十月二十的右相大寿,洛平堂便接到了帖子,她看着手中的请帖,上面明明白白写着自己的名字。“倒也荣幸,算得上右相的敌人。”将请帖收好,洛平堂打开了慕容明送来的信,信里意思明确,让她宴席之上小心范氏,看来这次寿宴是冲着她来的。“也好,我正想会会这位传奇美人。”时隔许久,洛平堂再次进了成衣铺子,抒里这时倒是露出了些许女儿姿态,对于逛街的兴趣十分浓厚,不过洛平堂并不打算露脸,因此买的衣服大多以男款为主,虽然会显得不伦不类,不过洛平堂也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从铺子出来便看到隔壁的桐香楼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隐约间可见重兵把守,洛平堂好奇地看过去,看到一辆马车停在桐香楼门口,成衣铺子的老板这时走了过来:“看见没有,右相大人的妾室出来逛铺子都是这样大的阵仗。”洛平堂听他一说,能有这样大排场的妾室除了范氏怕是再无旁人,她一时想到右相的妻子,不知道那位心里究竟是何想法。 十月二十这一天,整个安京城似乎都陷入了狂欢,若不是知道,怕是见了要以为是皇帝有了什么普天同庆的事,虽然不过是一个右相大寿。慕容明派来的马车一早便等在了门口,虽然洛平堂一再强调并无必要,不过慕容明既然下定决心要将自己推到明面上,这事儿就不可能任由自己做主,洛平堂无法只能被抒里扶着上了马车。原先如果是洛平堂自己租的马车,即使有请帖怕是也要排上好一会儿,如今坐在慕容明的马车上,只是看到马车上铁骑的标志,洛平堂也是畅通无阻,于是她进来时其实右相府中的人并不多,站在门口负责迎接的是古今的长子古深,他斜着一双眼睛,虽然站在门口却是一脸不耐烦的样子,看到洛平堂带着帷帽,立刻直直地瞪着她:“你,你是谁?为何带着帷帽?摘了它。”这样傲慢的口气让抒里十分不快,却让洛平堂拦了下来,古深虽是长子却是庶子,听说为人不算聪明,如今看来倒是真的,一个而立之年的男子竟是一点都不懂得待客之道,她也不说话,只是让抒里将请帖递了过去,有了请帖自然是拦不住,洛平堂再没看古深一眼,示意抒里扶着她进了门,古深被晾在一边,却因为其他客人上门而没能发作,恨恨地记住了洛平堂的身形决定一会儿再找她算账。这厢洛平堂进了门,倒是被右相府的富丽堂皇吓了一跳,抒里也是发出啧啧的感叹:“雕梁画栋,金玉满堂。我才不信住在这府里的人会是什么心系天下苍生的人。”对于抒里的嘲讽洛平堂不甚在意,她今日来实属推脱不得,于是也不想着多逛一逛,而是径直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说的便是洛平堂现在的状态。 “这位,可知道带着帷帽坐在主人家是失礼之事?”洛平堂正坐着,一名身穿桃色衣裙的女子便走了过来,看面容不过二十五左右,浑身都是上等的首饰,不过却处处透着不适宜的感觉,洛平堂看着她,隐约间觉得她似乎有些眼熟。抒里脾气一向暴躁,刚才已经是忍了,这会儿又来了一个便再不肯忍受:“自个儿的粗鄙无礼都还没藏好,如今竟是要来指点旁人,怎么你如今是这儿的主子了?”抒里的话一出,那女子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咬牙切齿了半天才挫败地走了,洛平堂看着抒里一副大战得胜的样子,不禁露出好奇的神色:“你竟认识吗?”抒里点头:“先生,她是冲着我来的。”抒里有些不屑地撇撇嘴:“她啊原先叫荷香,和我一起进的将军府,如今嘛,是古深的妾室。”洛平堂想到刚才看到的古深,顿时笑了起来:“如此倒是能够理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个人倒是十分相配。”抒里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这个时候府里的人已经多了起来,慕容明也已经到了,隔着一南一北,他倒是一眼发现了洛平堂,甚至举杯朝她示意了一下,洛平堂简直有想上去揍他的冲动,这个人是时刻都要坑她的。不一会儿宴席便开始了,古今出来,身边跟着一个身穿大红连襟缠枝牡丹的女子,女子看着美貌非常,像是不出三十的样子,不过洛平堂知道,这个人怕就是传说中的范宝儿了。看着她,不知为何洛平堂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句诗:可恨流年凋绿鬓,睡得春酲将欲醒。美人柔骨娇无力,胜于嫣红动人心。怕是无论谁来看,都不会想到这个范氏已是半百之数。“难怪,就凭这样的容貌,这样的身段,的确会是男人的心头宝。”洛平堂语气平常,明明说着不屑的话,却是听着十分诚恳,抒里翻了翻白眼,却是浑身都紧张了起来。洛平堂也不看她,只是盯着堂上之人,即使隔着帷帽也能让人感受到她灼热的目光,堂上大范宝儿似有所感,转头朝她直直看来,这一眼分外凌厉,洛平堂却是没有半分退缩,范宝儿一惊,本能地觉得坐在角落里的女子十分危险,她收回目光不再看向这边,洛平堂也往其他地方看去:“抒里,你看,这偌大的右相府让你想到了什么?”抒里想了想:“龙潭虎穴?先生觉得呢?”“我觉得啊,这里便如同一座围城,城里的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城外的人前赴后继奋不顾身。说来,不过都是痴人罢了。”那边不知古今说了什么,整个堂里皆是一片附和之声,慕容明安静地坐着,洛平堂却站了起来:“抒里,扶我去走走。” 隐没在灯火辉煌之中的,是潜伏在暗处时刻吐出芯子的毒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妖女花 若说安京之中群魔之地,右相府稳坐于此,端的是一派金碧辉煌。在十月里,依然可以见到这样美丽的花圃,洛平堂倒是实在找不出什么词可以形容右相府了。 倚在就近的一个亭子里,不一会儿便有丫鬟上来摆上茶具,见她盯着花圃,顿时露出一个骄傲的神情:“这位大人可是觉着这里满园春色?”洛平堂没有说话,一旁的抒里自然而然地开了口:“此处姹紫嫣红,实在美不胜收,不知种的都是什么?”“这奴婢就不知道了,这些花都是我们二夫人的最爱。”“二夫人?”洛平堂声音一出,那丫鬟倒是吓了一跳,她却没有在意,起身往花圃走去,丫鬟一惊,连忙跟了上去却被抒里拦住,洛平堂缓步走到花圃旁边,一眼看到了隐藏在众花之中十分不同的那一种,她眼神一震,顿时退了两步:“不要这样惊慌,我只是想要走近一点。”她转过身,却看到不远处有一群人往这里走来。那丫鬟慌忙跪在地上,正是范氏走了过来。“你很喜欢这些花?”范宝儿脸上带着娇俏的笑意,仿佛是高兴狠了,洛平堂正要开口,范氏身边的丫鬟却突然发难:“大胆,见了我们夫人为何不跪?”洛平堂看到范氏的眉毛挑了一下,脸色也有些不好,她颇是有些兴味盎然地看了这个喝骂的丫鬟一眼,却没有打算行礼。抒里站在一旁,闻言顿时上前:“你是什么东西?敢叫我家先生给个妾室行礼?夫人?哪里的夫人?”闻言众人皆是一口凉气,虽说范氏的确不能称为夫人,可这样嚣张的回击也让范氏一愣。洛平堂朝抒里摆摆手,往前走了几步:“这位,夫人?我家的孩子不识好歹,分不清贵人,她一向只知正室为贵,不晓得右相府里是妾室为尊。”这话简直诛心,范宝儿虽然面无表情,不过周身的气息却是一下子冷了下去,那丫鬟怕也是知道自己闯了祸事,整个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洛平堂却并不管她,她突然指着花圃笑到:“昔日成皇为博美人一笑,令天下遍种墨兰,是故田地再无粮食,百姓却不能以花为食,死物重于人命,因而墨兰又被称为妖女花。没想到,今日有幸竟能在右相府里看到,想来夫人果真得宠。”范宝儿这时已经再没有之前的娇意,浑身都冷了下来,但却终是没有说什么,这样的话题不能过多纠缠,即使她听懂了洛平堂在骂她妖女,可她毕竟过了将近半百,若是因着一些口舌之争失了名声怕是得不偿失,今日之事只能如此罢了。洛平堂却不打算放过她,如今付箬枝在慕容明手上,皇帝知道承侯夫人失踪却没有声张怕是有自己的考量,不过她可不打算就这么悄无声息,大家乱一点,事情的发展就更加扑朔迷离一点。“说来还没有介绍我自己,我号胜堂,是大林坊知命观的先生,不过也许,夫人是知道我的。”范氏重新扬起笑容:“自然,当日朝堂之上解了鲁班锁,胜堂先生实乃女中豪杰。”“不敢当,朝中之事夫人都知道的如此详实,想来夫人才是女中豪杰,如今承侯府已经败落,我上次去看了那宅子,算得上破败萧条,不过里面却是别有洞天,也不知道那宅子要如何处置。”洛平堂说到别有洞天时,范宝儿的脸色明显扭曲了一下,看着她的神情又开始阴霧起来,承侯府里有什么秘密范宝儿一清二楚,就是不知道这个胜堂是有意还是无意,女人的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打扮的不伦不类的先生没有那么简单。 “你叫胜堂?”范宝儿看着洛平堂:“以号为名,不露真容,怎么先生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她声音娇娇柔柔,听着一股子小女儿之意,洛平堂便知道,今儿想要从她身上套出点儿什么是不大可能了,于是立刻行了一个大礼:“我以帷帽拒人,夫人以皮相拒人,说不得我们便是一样的。”说罢也不再流连,只让抒里扶着自己往前院而去,她今日是男装打扮,宴席上坐的也是男子位,范宝儿见她竟是头也不回顿时眯了眯眼睛,看着还跪在地上的丫鬟也不说话,只朝身边的巧心示意,不一会儿那丫鬟便被拖了下去。洛平堂回到位子上时,宴席已经快要结束,她的位子躲在角落,这一来一去竟也没有人注意,洛平堂算是满意今日的结果,虽然没能从范氏嘴里套出东西,不过该埋的种子总归是埋了下去,以范氏的精明,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疑点,想到这里,她突然十分想要买下承侯府了。于是她抬头往慕容明那里看去,果真见到慕容明朝她看来,两人眼神相会,一下子都懂了对方要干什么。等到洛平堂上了慕容明的马车,慕容明甚至露出一个笑:“你有事要求我?”洛平堂暗自翻了个白眼,很是自动地寻了个舒适的姿势坐好:“不过是问问那承侯府的宅子能不能卖?算不上求。”慕容明眉头一挑,看向洛平堂,却被她斜靠的姿态迷惑,一时间有些呆住,没有及时说话,洛平堂见他似乎神游天外,很是果断地朝他挥了挥手:“将军可有什么眉目?”慕容明回神,顿时觉得有些懊恼,不过他一向没什么表情,看上去还是一副淡定的模样:“承侯府不是皇帝所赐,算得上私产,你所要买我倒是可以问问,不过,如今皇帝并不知道承侯府里的秘密,而范氏经你方才提醒怕是有了疑心,你确定即使皇帝要卖,你就能买的下来?就算你买下来了,你果真能保证自己住的安心?”洛平堂早知慕容明监视她,对于他的话倒也没什么大的反应,她注意的是慕容明所说私产一事:“所以,果真可行?若是可买,还劳烦将军帮忙,将军放心,承侯府的秘密在我手里总不会比在皇帝手里更危险,至于右相,相信将军还是不放在眼里的。”慕容明一愣,随即只能露出一个苦笑,眼前这个人果真没有一点羞耻之心,这样没脸没皮的事儿做起来倒是相当得心应手。 回到知命观时,外面天色已经很黑,抒里伺候洛平堂洗漱,终于忍不住好奇道:“先生,那墨兰果真叫妖女花?”洛平堂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良久才回道:“这我哪里知道,不过是个花,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打紧?我呀,这不是嫉妒那范氏美貌嘛。”抒里自然不信,不过这事儿原本也不重要,于是歇下自不再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陷害 范宝儿躺在软榻上,轻薄的纱衣贴在身上,勾出她玲珑有致的曲线,她生平最得意自己的容貌身段,当然更得意的是自己的聪明。“这胜堂果然这样厉害?”下首的人跪趴在地上,脸上全是忠心耿耿:“回夫人,是的,属下经过仔细查探,发现从毓秀园开始,围绕在三府之间发生的事似乎都有她的影子。”范宝儿一听,顿时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一个不知来历的女子便打乱了诸多谋划:“付箬枝还没找到吗?”下首的人身子明显一抖:“没有,付氏自那日去偷袭惠亲王便再未出现。”范宝儿似乎有些生气,她重重地将手中的茶具拍在桌案上:“废物,贡明俊没死,想也知道付箬枝失败了,可惜她失败了却还是没能让那个幕后的人暴露,那日那个胜堂也去了法相寺?”“是。”“啧,这个人果真很值得注意,你下去吧,吩咐下人盯着她。”来人恭敬地退了出去。外面嬉嬉闹闹春来丫鬟的说笑声,范宝儿却不能彻底安心,她活了这些年皆是顺风顺水,自认心计手段高人一等,也是凭着这份手段才能在右相府屹立不倒,如今一个胜堂却叫她本能的觉得危险,她不是一个善于隐忍的人,她坚信威胁越早除去越安全,这一次她也不打算例外。“小月,这几日各国使臣便要来了吧?”被唤来的小月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回夫人,是的,再过一月便是朝会,此时已是有多国使臣到达。”“哦,都有哪些?”“南安,鞑挞,大雍还有韩国。”范宝儿蜷着手指敲打着桌面,似乎陷入了沉思。 洛平堂这几日日子过得松快,因着万国朝会将近,这附近的街摊铺子都热闹起来,当然,她这个卦象馆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抒里每日呆在铺子里唉声叹气,十分抱怨自己的老板不思进取,洛平堂时常逗弄她,每日的心情却是不错。“先生,万国朝会马上就要到了,以后这街上各国的人会越来越多,我们要不要乘机赚一笔?”洛平堂白了她一眼,总觉得这个小丫头如今越来越爱财:“怎么各国的人都来了吗?”“那到没有,鞑挞,韩国,南安和大雍这四国的使臣已经来了。”听到大雍两个字,洛平堂顿时身形一顿:“哦?来的倒早。”抒里没有发现她的异样:“鞑挞和南安一个在西一个在南,离得远所以来的早,至于韩国和大雍就不清楚了,不过听说这次大雍派来的使臣是新封的镇国将军。”“镇国将军?”洛平堂平复心情,不再追问:“你今日可是要去将军府?替我带话给你们将军,这几日安京怕是鱼龙混杂,让他好好看着右相府,我总觉得安静的不太对。”等抒里出门,洛平堂这才决定出去转一转,整日里呆在铺子里,人都变得有些懒散了。大林坊的街面上热闹非凡,各色摊子摆满了两边,这在平日并不多见,洛平堂饶有兴致地逛着,在一处摊子前停了下来。摊子上摆着的货物其实很杂,一看便知道是摊贩到处跑货搜集而来,看着便宜却胜在新奇种类多,洛平堂被其中一块石头吸引了目光:“这块石头怎么卖的?”那摊主抬头看她带着帷帽,似乎有些怔忡,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十文钱。”洛平堂刚要伸手去拿,哪知突然横出一只手臂,一把拿住了那块石头:“老板,这个怎么卖?”洛平堂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长相猥琐身材矮小的男子站在一旁,他身边却是一个样貌不俗的女子。“这位兄台,这块石头是我先看上的。”那男子不防洛平堂说话,顿时有些惊讶,随后露出一个不屑一顾的表情:“那又如何,如今它在我手上,我告诉你我可是大雍来的使臣,你可不要不识好歹。”洛平堂眉头一皱,周身气息顿时冷了下来,男子身旁的女子似乎被吓到了,拉了拉男子的衣袖,那猥琐男更加蛮横,不顾洛平堂怒火,退了她一把丢下钱便走了,洛平堂被推倒在地,周围的人纷纷看了过来,她也不恼,只是起身掸了掸衣服,盯着男子远去的方向看了许久,尔后才离开。刚才有那么一瞬,洛平堂简直不能控制自己,听到大雍两个字都让她怒火冲天,为了平息怒火又逛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暗,洛平堂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是已经逛到了另一边,正碰上抒里从将军府回来。“好啊先生,吩咐我做事自己却是偷懒。”洛平堂不理她,准备回去:“我难得歇一歇,自然是要逛一逛的,比不得你,谁让你的主子不是个省心的人。”抒里噘着嘴,还是跟在了身后,两人又闲逛了一番才回来,一进门,抒里立刻鼻子一动,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先生,是血腥味。”洛平堂也闻到了,她一惊,忙让抒里点上了火折子,这一看,她整个人顿时头皮发麻,此时屋子的中央正躺着一个死人,看上去死了没多久,身下还在不停的流血,洛平堂认出来他是刚刚和自己起了争执的猥琐男,而这时外面已经想起了官兵的脚步声。 “先生?这是怎么回事?”抒里不明就里却也觉得情况不妙,洛平堂皱眉:“是我疏忽了,本来以为她的精力顾不上我,如今看来她一开始就针对我,抒里你快走,这里交给我。”“不,先生,你在说什么?我怎么能走?”“快走,你有功夫在身,被抓住了更是百口莫辩,去找你们将军,范氏既然出手就不会给我喘息的时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抒里无法只能从窗户掠了出去,她刚出去那边官兵便破门而入,一下子将洛平堂团团围住,一名男子走进来,看到躺在地上的男子顿时眉头一皱:“五城兵马司办案,捉拿谋害大雍使臣的犯人。”他朝洛平堂一昂头:“跟我们走一趟吧。”洛平堂很平静,她只是有些好奇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你瞧着眼熟,你是谁?”男子一愣,不知为何心里升起怪异的感觉:“五城兵马司总司付奕,少废话,带走。”洛平堂也不反抗,回头便尸体看了一眼,发出啧的一声,随后十分配合的跟着官兵走了出去,从她发现死人到官兵上门,这期间十分迅速,范宝儿决心要她死,因此手段毫无保留,杀了一个人,还是别国使臣,这个罪名足够让洛平堂再无活路。 一个使臣死了,即使他并不是真正的使臣只是这个队伍里的一员,但代表了大雍,大雍自然不能善罢甘休,洛平堂被提上堂时,一眼看到了跪在堂上女子,她一愣,再看向站在一边的付奕,顿时露出一个怪异的神色。负责审理案子的是大理寺少卿百里策,他被提为少卿不久,自然知道洛平堂是谁,如今看着这个案子也是头疼:“堂下何人,报上名来。”跪着的女子看着有些发抖:“回大人,民女兰枝,是画舫上的,民女状告知命观先生谋害大雍使臣。”洛平堂眉头一挑,看向了跪着的女子,百里策也是皱眉,见洛平堂只是站着,顿时不喜:“被告为何不跪?”洛平堂应声跪下,倒也不反抗,只是帷帽却是不动的。百里策无法,只能由她:“被告,你可认罪?”“认何罪?”兰枝见她态度嚣张,顿时看向她露出愤懑的神色:“你杀了使臣大人居然说认何罪?今日白天因着一块小小的石头,你居然就起了这样的杀心,你如何还能这样理直气壮?”洛平堂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看着,倒是对他情深义重,虽然不知道你一个画舫上的如何与一个他国使臣情深似海,可人死了却不是空口白牙便能往他人身上赖的,你口口声声说我杀了使臣,结果动机竟然是因为一块石头?且不说我不认识他是谁,便是我认识,难不成我是个傻子,为了一块石头就要背上杀人的罪名?”兰枝没想到洛平堂这样口齿伶俐,闻言顿时脸色一阵扭曲:“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万一你就是一个疯子呢?”“都不知道我心里是如何想的便指认我是凶手,万一?怎么如今判案不看证据全凭猜测吗?”百里策顿时拍了一下惊堂木:“休要吵闹,你们这是置本官于何地?胜堂,你既说自己不是凶手,可为何被害人死在知命观中?”一旁的付奕也说到:“我们查验过了,知命观便是第一案发现场。”洛平堂刚想说话,外面突然一阵骚动,不一会儿一队人马走了进来,为首是一个女子,却是穿着戎装,英姿飒爽,百里策一看暗叫不好,上前道:“荊将军,你怎么来了。”“我们的人不明不白地死了,自然要来看一看。”这个声音一出,洛平堂顿时身子一颤,她突然抬头看向上面,果然看到了一向无比熟悉的脸,她心中一顿,再不开口,接下来无论百里策如何问询,她都再没有说过一句话,百里策不懂发生了什么,但什么都问不出只能将她暂时收押,洛平堂被押下去时走的有些慢,她拼命不回头,最终只能在心里留下一声叹息:荊亘,没想到再次见到你,会是如今的情况。 荊亘觉得怪异,她进来前还能听到戴着帷帽的女子侃侃而谈,那女子的声音十分耳熟,可自她进来,那女子便再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即使不明显,她也发现了那女子今日的反常是在看到自己后才表现出来的,难不成她竟认识自己,一想到这里她心里怪异的感觉越发严重,一时间对这个案子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心。这厢抒里逃出来直接去了慕容明处,哪里知道慕容明竟是毫无反应,甚至也不准她再露面,抒里隐隐不安,可主子下令她又不得不遵从,等听到大理寺那里收押了洛平堂,她简直快疯了,可如今大雍的使臣已经介入,只要慕容明不插手,她就没有办法帮洛平堂,一时间,抒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沮丧。而相反,此时的范氏心情实在愉悦,她听说过大雍的那位镇国将军,虽然年纪轻轻,却是个厉害人物,这次过问案子的女将军虽然是个女子,却是如今大雍数得上的人物,且十分护短,即使这次死的不过是使臣团里的一个厨子,想必这女将军也不会善罢甘休,有了这些人搅局,那个胜堂是必死无疑了,想到这里,她不禁咯咯的站了起来,绝美的容貌映在艳丽的花色中,显得妖冶而可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 一切始终 大理寺的牢房里暗无天日,不过洛平堂倒是呆在单独的房间里,待遇算得上优渥。她静静地坐着,看着门外站着的人。“我倒没想到第一个见到的人会是你。”陆立之眨眨眼:“我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这里和你谈天。”“怎么你来竟是要和我谈天的?”陆立之一愣,顿时有些讪讪。洛平堂懂得他的顾虑:“你放心,我不会乱说话的。”陆立之点头,他其实是有另外一个疑问:“听说当日你本来还在堂上侃侃而谈,后来便再不说话,这是为何?”洛平堂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她知道这种反常迟早会被人提及,只是没想到第一个提的却是陆立之:“说多错多,在没有证据之前,无论我说不说其实并无影响。”陆立之其实很怀疑她的说辞,不过只要她不乱说话,其余的并不在他操心的范围内。等陆立之一走,洛平堂才稍微松懈了一点,她这几日脑中想的全是荊亘,她不知道荊亘如何就成了将军,想必是受过不少苦,这么一想她顿时对镇国将军的身份颇为好奇。 外面传来嘈杂声,虽然不大却足够清楚,这样的牢里每日里都要上演这么一出,仿佛提醒这里的每个犯人接下来的日子,相较于其他犯人,洛平堂的反应称得上平静,送饭的狱卒时时看着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她,过了几日抒里便来了,她端着丫鬟的身份,表现的十分情深义重,洛平堂见她来时带了食盒,突然间觉得危险。“抒里,我总觉得不安,你出去马上去找你们主子。”抒里脸色却不好:“先生,当日我找主子救你,可主子居然不闻不问,你还要这样一心为他考虑吗?”“你说的什么话,他是你的主子,不要闹脾气,这件事情很重要。”抒里撅噘嘴,这才沉了下来:“先生请说?”“这次所谓杀人事件,最关键是那个自称画舫上的女子,可我瞧着那女子并不简单,她的形容气质总让我有莫名熟悉之感,你让你们主子查一查,看看付氏和这个女子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抒里的脸色却十分怪异:“先生,那个女子,已经死了。”洛平堂一惊:“死了?”她脸色一变,顿时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为了坐实我的罪名,果然是煞费苦心。不过也好。”“好什么?”洛平堂笑了一下:“如今这件案子只有动机和人证,人证死了或许对我不利,可却在这个时机死了,有没有利便说不准了。”待抒里走后,洛平堂才看了一眼门外,她大致能猜到是谁下的手了,虽是妇人手段,却甚是好用。一想到这里,她整个人更加放松,接下来,就该那范氏登场了。 这一日还在朦朦胧胧间,忽然听得一声开锁的声音,洛平堂迅速清醒,看到狱卒进来将她架了起来,洛平堂知道,大约是范氏等不及了,被狱卒架到一间屋子,被绑在一桩木架上,洛平堂一眼看到了坐在面前的范氏,狱卒似乎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将人绑好后便低头走了出去。范宝儿生的明艳,看见她还露出一个笑容:“几日不见,过的可好?”洛平堂点头,她藏在帷帽里的脸让范宝儿脸色不好,于是便有人上前摘下了她的帷帽,洛平堂听到了一阵抽气声。范宝儿先是脸色一变,随后才松了口气:“倒是可惜,好好的一张脸,怎么就成了如今的模样。”洛平堂扬了扬嘴脸:“一个右相妾室,这般出现在大理寺的刑房之中,看来这华国果然不是皇帝的华国,而是右相的华国。”这话简直诛心,范宝儿顿时站了起来:“给我掌她的嘴。”她身边的人却没有动,而是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夫人,相爷吩咐过,不可动用私刑。”范氏一滞,随即露出一个笑:“我知道了,不能打脸,其他地方总可以吧?”那人点头,随后拿出了一根鞭子。洛平堂露出苦笑,看来今日一场毒打是避免不了了,鞭子抽在身上的感觉没有想象中疼,洛平堂甚至没有发出声音,她之前总以为自己是个受不得苦的人,如今瞧着竟好像是习惯了疼痛和痛苦。范宝儿见她即使已是毫无血色却仍然一声不吭,顿时十分无趣,她今日来本意是要让洛平堂说出幕后之人,如今瞧着怕是问不出什么了,这么一想她顿时有些害怕,本来今日这事儿不该她来,是她自告奋勇,如今什么都问不出,回去自己定是要吃苦头的,这样瞧着更是痛恨洛平堂,但这里到底是大理寺,因此等洛平堂昏过去后,范氏也只能怏怏地走了。 从昏迷中醒来,洛平堂才觉得疼,她有些不怀好意地想着,若是自己就这么一命呜呼了,也许慕容明反而更能达到他的目的,她艰难的爬起身,发现自己身上是被上了药的,一时间倒是有些惊讶,等看到送饭的狱卒换成了另一个人,并且这个人对她还客气有加,便猜到这里也是有慕容明的人的,不过还是从内心里生出一股悲凉,这种感觉自见到荊亘后愈加强烈,仿佛一个深陷泥沼的人摆脱不了的命运。第二次被提到堂上时,洛平堂已经十分平静,她看见荊亘坐在堂上,微微叹了口气。“那画舫女子已死,你还不速速招来?”洛平堂有些惊讶地看着堂上,她竟不知何时大理寺的办案已经这样随便,今日审讯她的不是百里策,想来也是右相做的手脚。“大人,那画舫女子既是死了,不是更能够证明我的清白吗?要知道,她死时我还在牢里。”堂上之人一愣,顿时有些脸色不好,而自洛平堂开口,荊亘便整个人都站了起来。“休要狡辩,一定是你同党所为。”“大人,这儿大理寺,莫不是如今查案皆靠着大人一张嘴,不用看证据吗?”荊亘却突然制止了大人的问话,不知她和那人说了什么,荊亘竟然径自走到了洛平堂面前:“这件案子果真不是你所为?”洛平堂一愣,似乎刚才的勇气皆用光了,只是抓住衣角,良久才回到:“不是。”荊亘似乎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转身朝堂上之人行了一个礼:“此案了了吧,我们不打算追究了。”此话一出,顿时整个堂上一片沸腾。洛平堂看着荊亘,有一种无力感从心底升起,她踉踉跄跄地往外面走去,不过关了几日,出来时却恍如隔世,她看到不远处荊亘站在一辆马车旁边,一时间竟有些踌躇。荊亘见她犹豫,二话不说便上前拉住她,将她带进了车里。两人在车里相顾无言,最终洛平堂只能深深叹息:“荊亘,好久不见。”这一声立刻引得荊亘红了眼眶:“小姐。”洛平堂伸手拍了拍她,突然觉得安心,遂将帷帽摘了下来,等看到她脸上的伤疤时,荊亘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洛平堂却不甚在意:“快别哭了,都是做将军的人,怎么能哭呢?这伤啊早好了。”荊亘抹去眼泪,却是一刻都不肯送来洛平堂的手:“小姐,如今奴婢跟在镜公子身边,你跟奴婢回去吧。”洛平堂一愣:“你是说,镇国将军是镜天穆?”荊亘点头,脸上带着激动的神色:“我们现在就走,离开这里,小姐,奴婢如今有了自己的府邸了?”洛平堂有些欣慰:“你如今这样很好,只是不要再自称奴婢了,而且,就算要回去也要等万国朝会过了,你现在可不是一般的身份。”荊亘这才不再坚持,却再不肯洛平堂回去知命观,而是将她带到了包下的客栈:“小姐你安心住着,再过几日公子就到了。”洛平堂想到镜天穆,不知为何却有些紧张,她和镜天穆其实算不上什么关系,当日自己也阻止了镜天穆的话,也不知道再次见面会是什么场景。 外面天色渐暗,她有些吃力地梳理这头发,手臂上的伤还在,时不时发出锥心的疼,她却觉得从没有一刻像如今这般欢喜,这一刻她甚至再顾不得慕容明,再顾不得在这华国的一切。十一月寒冬的开始,仿佛之前一切的终结,而新的希望有慢慢的升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南山有佳人 在安然的夜里一夜无梦,这是洛平堂睡得最好的一夜,不过醒来后她又开始陷入了无限的惆怅里,不为别的,荊亘说镜天穆就快要到了。这一日的安京依然热闹,人们总在美好的憧憬未来中忘记曾经的伤痛,也忘记曾经的罪恶。 小富里背靠南山,比不上大林坊热闹,却是实在的贵人游乐区,一般富庶人家借爱在此置上一处宅院,供夏日避暑冬日休憩所用。范氏到时安京正下着华国第一场雪,她因着大雍变卦不再追究很是恼火,偏正赶上古今心情不好,于是被打发到小富里闭门思过,明面上却是心疼她久居深宅,古今连失三府,又有范氏出手失败,对于洛平堂已经十分忌讳,可他查不出洛平堂的路数,因而不敢轻举妄动。“你可查出那大雍的女将军为何改了主意?”范宝儿来了小富里也不能安生,她活到如今的岁数鲜有败绩,如今却在一个小姑娘身上失了手,如何能不叫她胆战心惊,她很清楚自己能在右相府风光无限靠的是什么,因此绝不容许就这样失败。“不知道,属下查探过,那日大理寺审案本来相爷已是安排妥当,甚至换了百里策让咱们的人主审,可是那大雍荊将军不过听了几句便说不追究了,实在令人费解。”回话的人穿着黑色的夜行服,赫然是当日自称画舫上的女子。范宝儿眉头一皱,简直要被洛平堂的神秘打败:“这个胜堂究竟是何方神圣,自她出现我们一应事宜皆不能成,看着不显山露水,招数却是诡谲,这样必死之计都不能除去她,我怕之后更难。”“夫人,要怎么办?”范宝儿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杀气:“吩咐下去,将胜堂的画像传下去,凡我枝草门人见之,格杀勿论。”女子领命而去,范宝儿这才稍稍放心,枝草门当年成立不过几人,如今已是遍布华国上下,一个胜堂更是不在话下,她知道洛平堂背后有靠山,留着命可以顺藤摸瓜,可现在,她已经再顾不得了。这个胜堂,必须死! 洛平堂被荊亘压在客栈里几日,待大夫再三保证已无大碍才撤了大半看守的人,因着镜天穆还未到,这几日荊亘几乎寸步不离的守着她。“荊亘,你这样总跟着我很是不便啊,我如今是连洗澡都不得闲。”荊亘却十分固执:“不,奴婢跟着小姐,伺候小姐洗澡。”洛平堂简直要疯:“你如今早就不是我的丫鬟了,当日我不是还了你的身契吗?而且,便是以前,我也不曾让你们伺候我沐浴啊。”荊亘还不肯,看到洛平堂脸色渐沉才不再坚持,却还是要守在门外。洛平堂知道如今自己在这丫头心中怕是没什么信誉可言,自己也是心虚,只能随她了。慕容明前几日便查探到了她的住处,也派人送了信,他这人一向懂得手段分寸,知道洛平堂怕是与荊亘关系匪浅,便也不偷偷摸摸,而是十分光明正大地求见荊亘,甚至请荊亘代为传递信件,不得不说慕容明这个人算得上君子。“小姐果真要为慕容明办事吗?”洛平堂见荊亘绞着手指,脸上的神色莫名,知她觉得自己委屈:“你不用觉得不妥,我与慕容明是互为利用,大家各取所需而已。对了,荊亘,你帮我一个忙如何?”范氏此人心高气傲,若说从前或许还会谨小慎微,活到如今高高在上惯了,咋然失败怕是咽不下这口气,只怕会不顾右相的命令要杀洛平堂而后快。“她不是满天下找我吗?我便送上门去。”洛平堂露出一个笑,这个笑荊亘十分熟悉,是算计人前洛平堂毕露的笑:“可是小姐,这太危险了。”“笨,我干嘛要以身犯险?这不是还有你嘛,你如今身份不同,是大雍使臣,有这么便宜的身份如何不用。”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荊亘却全然相信洛平堂,听到洛平堂并不是要以身犯险更是松了口气。 冬日里萧瑟清冷,因着大雪刚停,路上到处都是冰块,马车行驶着甚是难行。偶有一两户人家出门,也是尽量不出远门,不过小富里却又不同,这里背靠南山,虽谈不上温暖如春却也是少见的舒爽,这种感觉自出了安京城区往南山南路上就更加明显起来,范氏已是呆了数日,虽说住在这里吃穿不愁甚至悠闲,不过她一向喜好奢靡享受,如何能在这里安闲度日不听众人恭维,每每想到此处更是恨恨,可派出去的人却是一点消息也无。小月十分了解这个主子,见她眉目不耐忙上前道:“夫人,安京如此之大寻人本就不易,不防再等上几日,今日奴婢听说小富里有游冰会,夫人不防赏一赏?这几日许多权贵富商的家眷都来过冬,想来甚是想要一睹夫人风采。”范宝儿一听这才露出笑容,决定换身衣服出门。小富里的街上十分热闹,但胜在井然有序,权贵小姐富商夫人皆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等范氏出了门,果然所有人都朝她偷来艳羡的目光,不认识的赞叹,认识的却是早已上前希望能打个招呼。这其中一家富商顾何氏和其女顾欣雨甚得范宝儿关心,于是一行人一拍即合,相约去南山踏春。“夫人可曾听过有关南山上的传闻?”“哦?什么传闻?”顾何氏见她感兴趣,立刻道:“小富里这一代传闻,南山是仙人所在,时有仙子出没,当年闻海一战,战神司马寒被逼入南山遇得仙子,得佳人指点一战大捷,遂得了战神之名,不过司马寒也甚是迷恋这位仙子却不得见,于是后世便流传一句话,南山有佳人,一顾倾人城。”范宝儿对所谓传闻兴趣不大,不过她好奇的是当日这位仙子究竟如何让司马寒反败为胜的。 越往山上走,便越觉得寒意消散,这南山果然神奇,不似其他山中偏寒,自有一股灵气。今日是雪后晴天,本是寒意陡峭的时段,南山上却是游人如织,范宝儿一路行来听得逢迎拍马,浑身通泰,便见到一行人浩浩荡荡迎面而来,一来便占了原本范宝儿所站的亭子,那当中一个女子虽是穿着女子服饰,却是束了发髻,看着不伦不类,范宝儿的人被赶至一旁,她何时受过如此待遇,顿时脸色便难看了起来。若说这安京城里不认识她的人或许有,敢这样得罪她却没有,小月眼见范宝儿要发火,忙上前大声喝到:“你是哪家的?懂不懂规矩,没看见我们夫人在这儿吗?”穿着女子服饰却梳着男子发髻的正是荊亘,她抬眼看去,见范氏一副等着赔罪的样子,脸上便露出嘲讽的笑容,她身边跟着的即使是女子也多是行伍之人,今日来的便是廖萱。“你又是哪家的?敢如此与我们大人说话?”小月还没有反应过来,范氏却是心里一个咯噔,眼前这人行为举止怪异,明明是女子却被唤作大人,她忙要阻止小月,可惜已经晚了,那厢小月发出一声讥笑:“你又是哪里来的破落户?我家夫人可是右相之妻,你又如何敢这样与我们夫人说话?”此话一出,场面顿时有些尴尬,虽说范宝儿人前人后总爱他人称她夫人,可这样明目张胆自称正室却是逾越。荊亘这才站了起来,她从后面走出来,浑身都是不同于女子的飒爽之气:“常听说右相在华国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某原先不信,如今瞧着这位右相,夫人的做派,倒是信了。”范宝儿顿时眉头一皱:“我这婢女不知分寸,得罪了大人,可是大人说话也是要三思的。”她话说着却发现不知何时荊亘身边站了一个人,定眼一看正是这几日寻而未果的洛平堂,洛平堂便这样安然的站在荊亘身边,带着帷帽,看起来安安静静。荊亘靠近范宝儿,低声说到:“听说你全称搜捕胜堂先生,如今可瞧得仔细?在我这里,你怕是有心无力了。”范宝儿看到荊亘脸上挂着嘲弄的笑容,即使看不到她也能猜到洛平堂帷帽下的脸色神情,她握紧拳头暗示自己冷静,却在听到荊亘那一句右相府的姨娘后彻底崩溃,不待众人反应便朝身边人发出命令,要射杀洛平堂。她打的主意甚妙,无论如何洛平堂都是华国人,且有前科,只要自己能一击必杀,时候这个女大人想追究也不能了。洛平堂正和荊亘说话,抬头看见范宝儿脸色,顿时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她突然停了下来,身子往荊亘这边靠了靠,荊亘还犹自不解,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洛平堂伸手一推那支箭没入左胸,荊亘被这个变故吓懵了,直到听到洛平堂说到:“右相妾室行刺大雍使臣”才反应过来,立刻命令手下将范氏一行人全部擒住,她看见洛平堂渐渐无力倒下,胸口的血如同艳丽的花,整个人陷入恐惧:“小姐?小姐?”洛平堂看着她,突然笑了:“对不起,这是,最好的,办法。”她似乎听到纷乱的马蹄声愈来愈近,躺在荊亘的怀里却觉得越来越冷,她甚至自嘲的想:自己果真是个不祥之人,总这样踏入险境。这样也好,这一次想必也是报了慕容明的救命之恩了,恍惚间有人在喊她,是熟悉的男子的声音,她努力睁开眼,似乎看到了让她日思夜想的脸:“镜,天穆。” 而后世界一片黑暗,再无半点波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