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景愿》 正文 第一章 失而复得 天元二年的春末,雨,就这样无情地降下,从今日一早开始,就像两年前一样,湿润了大地,更凉了人心。 “王妃,雨大了,回吧。”说话的是萧十,宏泽王府的大管家。两年前,年仅三岁的小姐不慎感染风寒,病来的急,就这么去了。青伶小姐是王爷唯一的女儿,自小姐一出生,王府上上下下欢腾一片,小姐生的活泼可爱又聪明懂事,王爷更是将小姐视若珍宝,疼爱的不得了。对王府的下人,不仅没有小姐脾气,还常常和府里的孩子们玩成一片,王府的人无不将小姐视为心头肉,疼在心里。小姐这一去,伤透的大家的心,而这两年来,王妃一直都不曾放下,每年生死二祭都必定前来祭拜,一待就是大半天。今天,正是青伶小姐的生祭,王妃照例来小姐坟前祭拜。将坟前整理干净,默默地摆上祭品香烛,看着小姐的墓碑,沉默不语。 雨势愈大,眼前的王妃虽然由侍女打了伞,但飞溅的雨滴仍把王妃淋了个半湿。“王妃” “让我再待会吧,让我再陪陪她。”一开口,王妃不禁为自己沙哑的声音而皱眉。想继续开口,却不知说什么。 白昙又撑起把伞,立在王妃身后,一脸的担心,“王妃,您这样,小姐在天上看到也会伤心的。” 一身华服的高贵少妇回过神,美目朦胧,神色百转千回,看着身边早已湿透的侍女和侍卫们,轻叹口气,说道,“萧十,我们走吧。” 萧十命侍女扶起久跪的王妃,正指挥着一众人准备回府,只听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异响,引来萧十的侧目。“保护王妃。”话毕,身为管家的萧十一马当先地挺身护在王妃身前。一年前,玄朝先帝仙游前下旨,任命宏泽王爷墨宸合与左丞相厉如海为顾命大臣,辅佐年仅九岁的幼主。隔日,先帝辞世,幼主即位,改年号天元。 在辅佐幼主的立场上,两位顾命大臣的意见诸多不和,以宏泽王爷为主的执政派认为幼主尚且年幼,还不适合独掌皇权,因由皇叔宏泽王墨宸合代理国事。但左丞相一派的大臣们则主张尽快辅助幼主掌握帝王权,单独执掌朝政,以安民心。两派分庭抗礼,双足鼎力,两派势力明争暗斗不断。 两派相争,必有伤亡。左丞相是先皇恩师,桃李满天下,朝中的文臣不少是他的门生,在朝中声望颇高,加之厉如海善于笼络人心,恩威并施,倒也说服了不少大臣纷纷上奏,弹劾王妃王,让朝中皆以为顾命大臣墨宸合欲独揽皇权,挟天子以令诸侯,有篡权夺位之疑。实则,厉如海有意独霸顾命大臣的实权,做朝中第一人,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然墨宸合并非省油的灯,入朝以来这贤德兼备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朝中也早就形成了自己的党羽,宏泽王地身份更是让他如虎添翼,一时之间竟是撼动不得。厉如海见弹劾不成,反倒是助长了对方的气焰,更是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屡屡设计谋害宏泽王一家,下手狠毒。 萧十示意侍卫长前去查看,侍卫们纷纷抽出长剑护身,小心翼翼地向草丛包围,用到刀鞘猛地拨开杂草。“回王妃,是个女孩。身上有多处擦伤,怕是不慎从斜坡上滚下受伤,又淋了雨,现已昏迷。”侍卫长一边回报,一边侧身让出一条路。 尚未从悲伤中缓过神,王妃的神色依然有些茫然,透过稀疏的人群,王妃隐隐看到一个身着淡黄色衣衫的幼小身躯,侧倒在草丛中。慢慢靠近草丛,王妃看清了女孩的面容。这是一个四c五岁大的女孩,虚弱地倒在草丛中,淡黄色的外衣或是在滚下斜坡时被扯碎,破烂不堪,早已被雨水浸湿,紧贴身上,透出斑斑血迹,裸露的双臂青紫一片,尽是擦伤。双颊因微红,透着慑人的惨白,气息微弱。 女孩苍白憔悴的脸,王妃不禁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个夜晚,青伶也是一样苍白的脸色,一样若有似无的气息,一样痛苦的神情眼前的孩子和女儿的身影重叠着,心中的刺痛让她不能自己,脚步蹒跚虚浮,一个不稳险些倒下。贴身侍女萍兰眼疾手快,快步上前扶住,这才稳住了身子,缓缓走向眼前的孩子,在孩子身边蹲下,颤抖的手缓缓抚过孩子冰凉的脸庞,双眼依然湿润。猛地抱起倒下的孩子,紧紧拥在怀中。 “夫人,夫人,小心着凉,夫人。”萍兰见王妃跪在湿漉的泥地上,怀中紧抱着湿透的女孩,忍不住为王妃的身子担心。自青伶小姐夭折,王妃日日垂泪,夜不能眠,身心皆是劳损。王妃的身子本来就虚弱,这湿寒交加的天,岂不平白的惹出病来。正欲拉开怀中的孩子,却被王妃闪过,牢牢抱在怀里。 “伶儿,伶儿”王妃喃喃地叫着女儿的名字,眼眶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滴滴落下,同磅礴的大雨化为一片,消失在泥泞的草地中。 宏泽王府 府中上下早已忙得不可开交,侍女们手忙脚乱地从房中进进出出,没有一刻停歇,王妃带回来的女孩受伤昏迷,高烧不退。萧十将京城里最好的大夫请进了王府,为以防万一,还派人去请太医院院正苏浩正苏太医。苏浩正是太医院之首,妙手回春,也是宏泽王的心腹,深得到其信任。萧十见王妃对这孩子如此重视,当下自作主张将苏太医请来。 王妃衣衫泥泞,湿了半身,萍兰小心的扶着,面色担忧,紧催着王妃将衣衫换了。但宏泽王妃却没有理睬,急急跨过门槛,立于床边,焦急地询问替女孩儿把脉的大夫,“她怎么样?”宏泽王妃的声音不住颤抖,她害怕这个孩子也离开自己。已经经历过一次的痛苦,是经不起第二次的。 大夫把完脉,掩实了被子,回身请安,“王妃请放心,孩子没事。只是淋雨着了凉,服下这几帖药,发身汗好好养。身上的只是些擦伤,没有伤筋动骨,已经上了药,并无大碍。” “好,好。萍兰,白昙,随大夫去煎药,好了立刻送来。”吩咐完,王妃摆摆手,赶走了一屋子的人,执意独自呆在房里照顾孩子。女孩一睡就是两天,高烧虽是退了,就是不见醒,苏浩正也来看过了,说没什么大碍,就是身子虚了些,歇几日自会醒的。只是王妃不放心,每日都要差人请苏院正过来瞧瞧。 女孩长的很秀气,粉雕玉琢似的惹人怜爱,双颊透着不太健康的惨白,手脚也是慎人的冰凉。宏泽王妃握着女孩的手揉搓着,很是心疼。萧十立于一旁,默不作声,等候着王妃的差遣。 “萧十,查到这孩子的来历的吗?” “回王妃,斜坡上并未找到住户,也未曾发现附近有寻找失踪孩子的踪迹。看这孩子的衣着不错,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城中的富甲人家也为有孩子失踪的消息。”萧十一一汇报近日所得,说道此处不由的顿了下,女孩的身份成谜,身上也无辨认身份的物件,就女孩的衣饰来看,出生应该不错,腰间的佩玉的质地细腻,通透无痕,里衣也是丝质,显然非富即贵,但斜坡上的住户尽是贫苦家庭,无奈怎么打探都探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当下自觉失职,双手抱拳跪地,“属下无能,王妃赎罪。” 王妃凝视着床上的孩子,许久都没有出声,“萧十,是青伶吧。她知道我的痛,所以派这孩子来陪我。你看,这孩子不正是五岁的模样吗。”她轻抚着孩子柔顺的长发,嘴角扬起醉腻人心的微笑,眼底则泛起泪花,是感动?是欣喜?王妃自己也不知道,却是抑制不住心里的感情,不论这孩子是谁,都想留住她,哪怕是抢!“我要把这孩子留下。” “王妃!”被王妃的想法震惊的箫十,声音也不禁提高,“这孩子总会醒过来,怎么会不去找自己的家人?若这孩子的家人来找” 王妃低垂着头,看不到表情,声音柔柔的,吐出的字句却让箫十害怕。“箫十啊,怎么这时候你倒糊涂了,让人忘记过去的方法不是很多吗?下药也好,扎针也好。你只要记得,这孩子是我卫家故人的遗孤。” 萧十没有回话,小姐的死对于王妃的打击是巨大的,却没想到两年来竟未曾平复,太医曾说王妃一直有心病,郁结不发。他猜到是青伶小姐引起的,却不想如此之深。 正想着,房门突然地被推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离魂之症 推门而入的是眉清目秀的男孩,一身皓青长衫,阳光般灿烂的容貌c明亮的嗓音,夹带着缕缕阳光撒入,照亮了原本暗沉的房间,连带着将病房中的阴沉悄然带走,绚烂而瞠目。“母妃,听说你救了个女孩” “懿儿。”王妃微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男孩不要说话。“她还没醒呢,别吵着她了。来,过来母妃这边。”男孩向王妃做了个鬼脸,缓缓走向床前,立在王妃身后,仔细端详着这个沉睡中的孩子。近日随父亲王妃王远游,离开了府里几日,没想着府里竟然起了变化,母妃带了个陌生的孩子回府,虽不明其中缘由,青懿已经对这孩子有了极大的兴趣。 “懿儿,你看她像不像青伶?”见青懿看这女孩儿的神情,王妃试探着。 青伶夭折的时候,青懿也才五岁,对于这个妹妹的印象,并不深刻。只隐隐记得妹妹极是灵动活泼,软软的,粉嫩嫩的,走起路来还有些跌跌撞撞,像膏药似的跟在自己身后,哥哥,哥哥地叫,奶声奶气的,很是好听。他记忆中的妹妹已然模糊,母妃却青懿知道妹妹和眼前的孩子不同,虽不相识,却不似初见。 “这妹妹真漂亮,弯眉如柳,肤如凝脂,粉雕玉琢似得,就算泥人捏出来也未必这么漂亮。正所谓芙蓉如面柳如眉,雪肤花貌参差是,怕就是如此了。”青懿有意避开母妃的话,一脸笑意地回望着母妃,青懿说的轻佻,却是满脸真诚。 王妃起身,斜睨了男孩一眼,“你怕是把师傅教你的词儿都用上了吧,你小小年纪就是会花言巧语。你大了,就是个风流浪子!”边说边走向床前的圆桌前坐下,自斟了杯茶,细细品着。 不理母亲的调侃,青懿仍细细的端详着这个孩子。忽然,紧闭的双眼微颤,缓缓睁开,黑玉似的眼眸对上了青懿的视线,忽闪忽闪的眼睛里透露出疑惑。被这双眼睛凝视着,青懿竟有些欢喜,女孩的眼睛与他想象的一样漂亮,像是晨暮下晶莹的水珠,明亮的发光。这双流光璀璨的映出自己惊喜的模样,竟看的青懿痴了,慢了许久才开口,“母妃,她醒了。” 闻言,王妃提起裙褂小跑至床边,细心查看,“懿儿,快去把大夫叫来。”一边吩咐着儿子,一边在床沿坐下,轻拉过女孩的手问道,“孩子,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王妃伸手探探女孩额头的热度。孩子眼神中的疑惑转化为恐惧,警惕地向后缩了缩,挣开了王妃的手。女孩病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有见了一屋子的生人,很害怕,远远隔离开床边的人,双手环膝,小嘴紧紧抿成一线,蜷缩来床角,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 “别怕,你受伤了,是我救的你,这里是宏泽王府,现在你还病着,快别动了,我不碰你。我着人找大夫去了,让大夫看看你好不好?” 眼前的妇人的温言温语,担忧的神情尽显,女孩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下来,刚醒来,本就有些乏力,听了王妃的话,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望着王妃的眼神依然警惕。 王妃让女孩重新躺好,掩实了被角,“你叫什么,你的家人呢?你还记的你怎么受伤的吗?”女孩愣愣地看着王妃,歪着小脑袋,似乎回想着什么,眼神变得茫然,空洞地凝视着随风飘动的轻纱帷幔。王妃以为她乏了,没有多问,只静静地看着女孩,屋子里很静,雨后的凉风吹过窗棱,消散在屋子里的声音,仿佛都听的清清楚楚。许久,女孩摇摇头,皱起漂亮的弯眉,神色开始痛苦起来,小脸挤成一团。 “好了好了,我们不想了。”王妃心疼的安慰到,握住孩子的手,哄着她,“要不要再睡一会?” “母妃,母妃,大夫来了。”男孩明亮的声音传进,带着几分焦急,身后跟着的是苏浩正。 “参,参见宏泽王妃。”苏浩正前脚刚踏进王府的大门,就被男孩逮住,连拖带拽得拉进门,还差点让绊倒。还未站稳,眼见房中人,慌忙跪下请安,狼狈不堪。 王妃无暇顾及,起身给苏浩正让了位。“这孩子醒是醒了,好像烧糊涂了,快看看。” 苏浩正示意王妃别急,撩起衣摆坐下。或许是苏浩正过大的动作惊了床上的孩子,女孩明显的一颤,整个人缩进被子里,紧紧将自己埋住,怎么都不肯出来。王妃又出言安慰了一阵,好容易才让女孩答应让太医诊治,只是整个人依旧蒙上了被子,伸出一只惨白的小手,似乎是不愿见人。王妃也是无奈,只得让苏太医将就着诊脉。 苏浩正伸出三指,搭上女孩的脉门,仰头双眼微闭,若有所思的捻须。女孩脉象浮紧,应是寒邪入体,内结郁热所致。再探下去,又感肝虚邪袭,神气不宁,心肝存伤,不佳不佳。又问及了女孩的情况,得到的回答除了沉默就是摇头。 “太医,是不是不太好?”见太医只顾诊断却不言语,双眉越皱越紧,凝成一个川字,时不时叹口气,又摇摇头,王妃忍不住开口。 “回王妃,孩子的身体并无大碍,好好休养几日便好。至于她不记得自己的事,最坏的情况,可能是离魂症。” “离魂症?”王妃重复这太医的话,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偏这么巧,这孩子就失忆了,或许是上苍见怜。 苏浩正一手俯在身后,一手捻须,细细解释道。“也就是失忆,失忆的原因甚多,或许是姑娘滚下斜坡之时伤了头,又或是受伤淋雨,风邪入体,导致血脉不畅,郁结脑中而不发。又或是这孩子有意不想说。若是前者则问题不大,记忆能慢慢回想起来。我开几贴滋补肝肾c养血安神的药方,一年半载的慢慢会好起来。只是,若是后者” 王妃做了个手势,看看一边的两个孩子,“太医借一步说话。” “太医可是能确定这孩子是失忆?” “依孩子的症状来看,下官可以确定,只是”苏浩正欲言又止。 “苏太医,有什么话您直说。” “这孩子许是失足跌下来伤了脑袋,王妃无需担心,下官会多多照料。”这孩子年纪尚小,断不会心思如此阴沉,假扮失忆混入宏泽王府,似乎不太可能是这孩子做的出的,即使有人教唆也该找个大些懂事的孩子,甚至是女人。既然不可能,也无谓和王妃多说,免得徒增烦恼,遂命了药童提了药箱离开。 屋子里的青懿没有理会大夫的长篇大论,径自走进床边,床上的孩子又缩在床角,全身缩成一团,小脑袋深深的埋在双膝间,微微发抖,让人颇是心疼。 “你叫什么名字?”听见声音,女孩缓缓抬头,空洞地看着青懿,摇了摇头。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女孩点头,青懿笑了起来,撩起衣摆缓缓坐下,“母妃说的没错,你还真是青伶送来的。偏偏今天又是她的生祭,你又那么巧失忆。”女孩儿的脸色依旧苍白,我见犹怜,缎子般的长发垂在耳边,显得更加娇小,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纯净,青懿舍不得收回眼神,只这么看着。 阳光透过窗棂斜斜的洒进进房间,照耀在青懿身上,形成一层薄雾似的光芒,很是陇上了一层光晕,煞是好看,像是仙童莅临,重现凡间。女孩看的有些沉醉,眼神紧紧盯着青懿。两人就这么对望着,久久都没有说话,时间也仿佛愿意为他们停留。 刚送走苏太医,王妃踏进房内,见青懿紧紧贴在床边,不禁有些恼,“懿儿,这孩子刚醒别闹她了。” 王妃的话打破了两人的静逸,生生将出神的两人拉回现实,女孩双颊染上浅浅的胭脂色,薄被遮住半张小脸,露出的大眼睛小鹿似的看着床边的人。青懿耸耸肩,正准备站起,女孩颤颤巍巍地握上青懿的手,拉了青懿坐下,似乎是不要他离开。 王妃见了这情形,掩嘴轻笑不已,“都说刚出生的小鸟会把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当做最亲的人,看来是真的。” 青懿回身看着轻靠在自己身上的女孩,一脸疼惜,心想着若是养着这么个小鸟,也挺好的。“你失忆自然不记得名字,我替你取一个如何?”女孩闻言,抬起闪亮亮的眼睛看着青懿。青懿当她默许了,摸摸女孩的头,继续道,“今个儿又是雨天,不如就取清水的清字,伶,还是我妹妹的那个伶。清伶,母妃,你说这样好不好,母妃想妹妹的时候也有个念想。” “清伶,好,好。”王妃拉过青懿的手,感激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青懿是宏泽王爷墨宸合的嫡长子,也是她卫夙素的独子,背负着的命运自来就比其他孩子重些。她这儿子自小懂事,大事小事从不用她操心,长到五六岁就懂得替父母分忧,文学武功样样都比同龄的孩子来的强,几个师傅都对青懿赞扬有加,说这孩子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宏泽王也很是高兴,但自女儿青伶夭折后,一切就变了。宏泽王对这个唯一的女儿很是喜欢,几近溺爱,事事都顺着,舍不得打舍不得骂,重话都不会说,可惜,王爷只疼了青伶三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后生可畏 两年前的一天,青懿偶然得知城里办了庙会,私下带着妹妹看热闹,谁知半路下起了雨,虽然已经尽快赶回来了,但年幼的青伶还是染上了风寒。好不容易退了烧,青伶就缠着宏泽王要去游湖,宏泽王向来顺着青伶,也就去了,未曾想到这竟是最后和这孩子一起的时光。太医来看,说是先前的寒症未愈,湖上风大,寒气渗入了五藏六府。那夜,宏泽王的怀里,疼爱到骨子里的青伶永远闭上了眼。本是天灾,但宏泽王毅然决然的怪责到了青懿头上,怪王妃没照顾好这个女儿,其实更怪自己。 卫夙素也是个硬脾气,留了封书信,就住进了王府的别院,锦绣庄。别院离王府不远,一个时辰的路。宏泽王寒着脸默许了,不出一月,竟把王府的大总管萧十也遣了去,说是萧十犯了过失。可明眼人一看就懂,萧大管家如此谨慎缜密之人,定是王爷特地派去的,好有照应。青懿亦随母亲搬进了别院,一晃就是两年。 王妃心里清楚,青伶的事不能怪青懿,不怪王爷,要怪只能怪自己,明知道今生不可能有女儿,偏要逆天而行,改命求女。宏泽王已有个儿子,很想要个女儿,王妃私下里找来了太医和术士,配合着天时人和c卜卦算术和强加的药物,勉强怀上了女儿。青伶生下来,算不得健康,小病不断,却也慢慢长大。王妃本以为是上天垂怜,却不知这是更大的惩罚,青伶最终还是躲不过命运。 两年来,宏泽王以公务繁忙为由,几乎没有出现在别院,和王妃也不曾见过几面,对青懿也没什么好脸色。对于父亲的冷漠,青懿表面上似乎没什么,依旧整日里喜笑颜开,像阳光般灿烂耀眼,但自己的儿子,王妃怎会不清楚,青懿心里其实很在乎,在意父亲的每一个眼神c每一句话语c每一个举动,毕竟有哪个做孩子的不想和父亲亲近?为了引起父亲的注意,得到父亲的赞扬,青懿硬是逼着自己事事做到最好,样样争第一。虽然辛苦,却希望父亲偶尔也会为了自己的出色而表现的和蔼,为了父亲的一句“好!”,青懿有时逼得自己太紧,对自己的要求实在苛刻,一旁看着的王妃很是担忧,怎么劝也无用。 看着床上粉雕玉琢似的女孩,王妃此时已是千回百转,心中又喜又怕。喜,感谢上苍让这个孩子与我们相遇,怕这孩子终有一日会离开。 青懿回身看着紧贴住自己的孩子,“你以后,就叫清伶了。青伶是我妹妹的闺名,不过,你的清是清水的清,因为你呀,是母妃在雨天发现的。伶,和妹妹一样,伶俐的伶,做聪明之解。”青懿细细地为女孩解释,脸上始终挂着笑。 “清伶恩。”默默念着名字,清伶开怀笑了,纯真可人,看的青懿也不禁快乐起来。 “母妃,要不要她收做义女?” 儿子兴奋的样子,王妃似乎也被感染了,两年来尘封的心仿佛再次如遇春风,“也好。啊!不,不。”王妃回想起一件事,顿时有些惊恐,伶儿出事前有个道士曾帮她算了一卦,说是母妃命中无女,她不信。后来,伶儿就出事了。或许她命中确实无女,义女,也是女,她不想让清伶也离开。“就就让这孩子在我身边做个侍女吧。懿儿,你好好照顾这孩子,母妃去准备些点心。” “王妃,”屋外,送走太医的箫十顺道去了趟后厨,把女孩的要端了过来,正准备叩门进屋,王妃却从里面出来,“女娃的药” “箫十,”王妃从萧十身侧擦肩而过,缓步走向屋檐边,抬头看着逐渐放晴的天,良久缓缓开口,“这孩子注定是上天赐给我的,我不会让她离开!”。回眸,王妃眼神中已是决然的坚定,“失忆一事五岁的孩子,哪有这么多的记忆,想的起来是好,想不起来作罢吧。这药也不用了,喝多了也不好。风寒到要赶紧治治,别耽搁了时辰。” “属下明白,王爷问起” “我自会和王爷解释,何况王爷不是一直想要个女儿嘛。伶儿是这我卫家故人之女,临终前托孤与本王妃,这孩子与本王妃的故女名讳相似,本王妃甚是喜爱,就寄养在宏王府,做本王妃身边的侍女。吩咐下去,关于这些天的一切,关于这孩子的一切,都不许再提起!违命者无赦!”王妃比了个手势,单手横在颈间一划,眼神狠决。 时间一晃很快,这个爱闹c爱笑,像花儿一般美好的孩子,早已没有了五年前的惊恐慌乱。刚来的时候,清伶失去了小时候的所有记忆,五年的空白让清伶没有安全感,整天像受惊的鸟儿般,一点细小的动静,都会让那个她变得紧张。好在这孩子身边一直有青懿陪着,清伶逐渐变得开朗了,失忆前的事,虽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倒也不在意,每日里喜笑颜开的在王府里穿梭。 近日,王府上下都觉得清伶好像过分开朗了。上个月,打破了侧王妃的白玉宝盏;十天前,王爷挚爱的琉璃雕花双面屏风被她‘一不小心’看到了地上;前天,先王御赐的画不知为何在清伶离开书房后湿了一大片;昨天王妃不敢再想下去了,摇了摇发胀的脑袋,拿起一块小点心,顺势望向远处的两个身影。刚含入口的点心硬是被生吞下肚,拍了拍胸口顺口气,跳起大叫到:“懿儿,快扶住清伶!这根树枝太细了,哎,不是,这么高的树枝,快下来!” 清伶永远都是快乐的,玩玩闹闹,闯闯祸,扮扮可怜,讨好讨好宏泽王,和王妃撒撒娇,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前些日子青懿爬树受了伤,清伶偶尔会忙一些,因为要照顾青懿。也不知为什么,她明明笨手笨脚的,不是换药的时候下手重了,就是走路不稳碎了药碗,可青懿非要她照顾,如此折腾,伤好的也慢。 待青懿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每日又要去学堂了。清伶目露忧伤,心里很是不舍得。王府的孩子里,就属青懿同她最亲近,又听青懿说了好些个学堂里有趣的事儿,清伶眼中大放光芒,嚷嚷着要去学堂。宏泽王受不了清伶的软磨硬泡,让清伶跟着伴读,可第二日下了堂回来,清伶耷拉着一张小脸,死活不想再去。王妃告诉清伶,这事儿是她自己答应下的,所以就算再不愿也要咬牙坚持。清伶听话的去了学堂,不足几天宏泽王与王妃就后悔他们的决定。 “王爷,夫人。”下了学堂回来,清伶兴高采烈的蹦进房,见宏泽王来了,撒娇似的扑进他怀里。宏泽王一把将清伶抱在腿上,递过桌上的糕点递给清伶,脸上满是疼爱,抬眼见了随后进门的青懿,语气严肃的问道,“今天的功课怎么样?” “回父王,今日先生讲了史学,儿子不才,只背下大半,未能理解。”青懿毕恭毕敬地回答,递过书卷给宏王。 “王爷,别听懿哥哥谦虚,他可厉害了!过目不忘,博古通今,大家羡慕的不得了,先生都说他是栋什么之才,前途无量呢。”塞了满嘴的点心,清伶含含糊糊地插嘴,不明白青懿为什么要谦虚。 放下书卷,宏泽王倒了杯水,亲自递到清伶嘴边,小心的喂着,“懿儿是兄长,学了那么些年,学的好是应该的。伶儿呢?” 清伶一惊,入口的水一下呛在喉咙口几乎没喷出来。心想宏王对着青懿如此严厉,若是知道自己的情况,还不活剥了自己!随即笑嘻嘻地挽上王爷的手臂,仰起小脑袋,睁着漂亮的眼睛,露出纯真的笑容,“伶儿也很厉害!先生说我后生可畏呢。” “哦?人家是敬畏,你那是畏惧的畏!”宏王低头瞥了眼清伶,依然用极为温柔的声音说道,听的清伶一阵哆嗦,“我听说,今日有人大闹学堂,鼓动同僚逃学,甚至拉帮结派,伙同帮派群起反抗先生,闹得整个学堂鸡飞狗跳,不得安生?”宏泽王不温不火的叙述着清伶今日在学堂的所为,语气很平静,看不出表情。 “父王,伶儿入学堂至今,已经长进了不少,背下了几本书,先生出的对子,伶儿也能对勉强上了。今日的事”青懿怕清伶受罚,急忙辩解。只听啪一声,茶盏砸在实木的圆桌上,当下茶水四溅。 “伶儿不懂事,你是兄长,非但没有劝着,竟然视而不见,这么小个学院,你会收不到风?!没你的帮衬默应,她能这么有恃无恐?” 今日学堂里的事,确实是清伶的错,可年纪小的孩子们见有人领了头,纷纷跟着起哄。清伶是宏泽王亲自送过去的,挨着宏泽王的身份,先生不好对清伶过于疾言厉色,责骂了两句,罚抄了弟子规,草草了了这事儿。没想到还是传到了宏泽王的耳朵里。青懿第一时间就收到消息,选择纵容,心中有愧,叩首跪下,“父王教训的是,青懿知错。” “王爷,伶儿的性子还不是您惯的,今日到怪起她来了?”王妃替宏王新添了茶水,顺便打着圆场。宏泽王让清伶和王公子弟们一起去学堂,也是希望清伶能知书达理,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可清伶被宠惯了,哪是那么容易管好的,“好了王爷,刚下了朝堂也累了,别念着孩子们了。您不是还有事儿和伶儿说嘛。懿儿,你先回书房反省了。”青懿应声出了房门,临走前还不忘瞧了清伶一眼。 宏泽王看着怀中颤栗着的清伶,语气顿时柔了下来。“本王还没说什么呢,怎么就怕成这个样子?本王也不想怪你,可你也要懂事听话才好,知道吗?”宏泽王从夙素手中接过帕子,及其温柔的替清伶擦拭着,完全一副慈父的样子,不复平日里的威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两小无猜 卫夙素向来觉得清伶是个聪明至极的孩子,从她低垂的脑袋下露出得胜似得表情中就能看出。谁会真的生气,谁不会生气,这丫头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有声无泪,也只有宏泽王才会着了她的道儿。卫夙素轻叹一声,将清伶从宏泽王怀里拉了过来。淘气的她不安分的扭动着,撅着小嘴的样子甚是俏皮。夙素伸手,刮了刮她鼻梁,眼神扫了扫宏泽王,告诫她不要泄了底。清伶眨眨眼,知道王妃这是帮自己,忙立的端端正正的。 宏泽王与王妃相视一眼,宏泽王点点头。两人单独将清伶留下,其实是想问问清伶的意思,两个孩子关系好是一回事,却不能指错了鸳鸯谱,“伶儿喜不喜欢这里?” 王妃很严肃,清伶也不禁认真了起来,明亮的眼睛直视着王妃的眼睛,用力点点头。 “喜不喜欢本王妃?”清伶点头。 “喜欢王爷?喜欢懿儿?”清伶连点了两次,王府里的人她都好喜欢。 “那伶儿想不想嫁给懿儿,我们永远都不分开好不好?” 清伶揉揉被王妃捏的微红的脸,偏着脑袋一本正经地想着,她确实很喜欢大家,也不想和大家分开。可是就在今天,清伶找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这让她心动不已的事,她第一次感受到,看书和学习原来这么快乐。“伶儿可不可以不嫁人,伶儿想进宫!” “进宫?”宏泽王阻止了王妃想要说下去的话,“进宫做什么,伶儿可是看上谁了?”王爷挑眉,若是伶儿心里真有了人,两情相悦,以他宏王的势力,伶儿进了宫也定吃不了苦。 清伶欢心的笑着,“伶儿要进神宫,要当祭司。依锦大人说,伶儿天赋好,将来会大有成就的!”没有注意到王妃愈发沉下的脸色,依旧神情高昂的说着。 “住口!不准!”王妃斥责。 “为什么?伶儿当了祭司,就能为王爷c夫人c懿哥哥,还有大家祈福请愿,好的不得了。”虽然舍不得王妃,舍不得懿哥哥,舍不得王爷,舍不得府里很多很多的人,可是成为祭司会有好多好多的好处,想到此处,清伶更是欢心,全然没有看见王妃越来越暗沉的表情。 “你若敢当祭司,我就当从没养过你这个孩子!” “夫人,”一贯温柔似水的王妃盛怒的样子让清伶不敢做声,呆呆地望着王妃,一脸的无措。 见势,王爷也打起了圆场。宏王知道夙素对祭司一直存着微词,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秉承着对妻子的尊重,他从不过问。只是自己疼爱的清伶受了委屈,当下也顾不多的,“伶儿还小,何况当祭司也不错啊,孩子们总有自己的想法。” “王爷,连你也这么说?!”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夫妻两人相处了近十年,王妃不相信他会不知道她的心思。 “好了好了,夫人,不谈这个了。”笑着安抚着王妃,摆手并示意清伶离去。 “挨骂了?”门外,青懿斜倚在门柱上,等清伶出来。青懿知道,这些日子,一直有人来找清伶,也知道清伶对方术有兴趣。青懿对神宫有所耳闻,知道那人应该是一位祭司。今日一早,那位祭司又来了学堂,两人不知谈了些什么,清伶回来的时候就满脸激动,才闹了下午那出。母妃一向不与祭司打交道,甚至厌恶,怕清伶胡说什么,就一直在门口守着。果然,清伶一脸委屈的看着青懿,眼中已然泛起雾气,粉色的双唇嘟起,青懿不由的有些心软,拉过清伶,听她断断续续的解释。“母妃虽然是正妃,但每年的祭祀,你几时见母妃出席?” “那是夫人不爱热闹。” “你真这么以为?” 难道不是么,清伶疑惑的想着,夫人自是不喜热闹,适逢佳节庆典,只要没有祭奠,王妃都会出席,毕竟她是王府的女主人,若是府里有祭司来或是祭奠,夫人能避则避,几乎都是不见的。以前不觉得,今天被青懿这么一提,才觉得有些奇怪,夫人竟讨厌祭司到这种程度。清伶自接触了推演之术,感觉很是亲切,学得又快,几乎是学堂师傅说的废寝忘食的地步。可是如果为了进神宫和王妃反目,清伶极为不愿意,可要她放弃,她会好难受。化不开的忧愁紧紧浓在眉间,凝视着青懿的眼睛失去的往日里绚烂的光彩,清伶举棋不定,轻轻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言不语地低着头,凝眸欲泣。 青懿怎么会不知道清伶在想什么,他最不忍她如此,不由得拉她入怀好言安抚。拉过她的双手正对着自己,语气坚定无比,“母妃嘴硬心软又那么疼你,只要你好好和母妃谈一谈,我帮你打打边鼓,她会同意的。” 青懿的话给了清伶好大的勇气,心里也不在纠结。她总觉得,青懿才是那个最得她心的人,有了他在身边,所有的事她都不需担心。明明青懿才长她两岁,已经能让她依靠。 “夫人刚才好像是真被我气着了,不如我们想法子让夫人开心一点?!” “哦?”青懿爱怜的抚顺了清伶的长发,“伶儿想怎么做?” 清伶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明日去群鹤楼买一品红吧。”一品红是群鹤楼的当家名点,还受过先皇的嘉奖,夫人也是赞不绝口。每逢下午未时,是一品红出炉的时间,人龙饶了群鹤楼一圈有余。 “就按你说的。” 转眼,就是次日的午时。青懿拖住一心往外冲的清伶,“这个时间,一品红都没出炉。” “可我们要先趟茶寮,萧叔前些日子预留了最好的陈年雨前,将将满一年,要配一品红的。” 清伶的心思偶尔也会细腻,青懿柔柔的笑着,伸手刮了刮清伶小巧的鼻梁。牵着清伶往秦裕瑄走。清伶跟在青懿身后,不紧不慢的,一张脸皱的紧紧的,小脑袋盘算着,急急又拖住青懿,“不对不对,现下就是杜鹃的花期,掌柜的那里一定还有花种,秦裕瑄这一趟也是要走的,夫人最喜欢那家的花儿了,少爷你大概不知道,院子里的花种大多都是从那里拿来的。”可是群鹤楼和茶寮是顺路,秦裕瑄可是不同方向。先去秦裕瑄,一品红一定买不到。先去群鹤楼,一来一去一品红就冷了。清伶转身看了眼青懿,推了青懿出门,一一吩咐道“懿哥哥,你去秦裕瑄拿花种,记得说是宏泽王府订的,不然掌柜不会给的。我去群鹤楼和茶寮,我们在南街的织雀桥上汇合,先到先等!” “臭丫头,什么时候到你指使我啦?!”青懿杨杨手,佯装发怒,眼底里满满的温柔。 一品红出炉的时间,群鹤楼里里外外照例挤满了人,楼外的道路上长长的队伍彰显着着这座酒楼的名声,高悬的牌额在檐下闪闪发光。三层高的小楼人头攒动,热闹之极。人群中,一个绿色的小身影在人群中横穿而过,油滑若鱼。 清伶捧着新鲜出炉的一品红,手里拎着整整三包茶叶,仗着娇小的身材,在人群里左闪右避。好不容易冲破重重障碍,却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人,被反弹而来的力量逼得连连后退,高抬起手中的糕点,好不容易才稳稳停住,心叹一声好险,这才抬头看清眼前的人,修长的身形配着月白色的衣衫,长发束起成发髻,插了一根简单的银色发钗,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已经显得出落凡尘,高贵不凡,实实在在的美人。 “姐姐你来买一品红?这么晚?”清伶回头看着长长的队伍,叹息道,“就算你早一个时辰也未必买得到。啊,对了,这个给你,赔礼。”不舍的看着眼前的一品红,好在掌柜的大方,每次给王府的一品红都是两大袋,今天见她一身霞红喜庆可爱,又多给了一包,不然还真是不舍得。不过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撞到了人呢?不过如此点心陪这样的美人姐姐,也算物有所值。 年舒有趣地看着眼前的孩子,她身形高挑,又是一身男装打扮,一路上遇到的人也是公子c少爷的称呼,就算是模样女气了些,也没人会当面说自己是女的。正欲推辞,眼前的女孩把手里的褐色纸袋塞到自己手里,扬着手一路跑开了。正愁该怎么办的时候,女孩又折了回来,“还有这个,雨前茶,别看是去年的陈茶,可是一品红的绝配,一定要满一年的,这是我们家夫人教我的。收了这个,姐姐就不能生气啦。”女孩的笑容似乎会传染,好像沐浴在春日的阳光下,温暖又怡人。看着女孩欢笑的样子,自己也不禁扬起嘴角。 “年司官。”身后的护卫回过神,恭敬的向前面的女孩行礼,“时间不早了,是不是该回宫了?” 年舒斜睨了身后的人一眼,有些责怪的神情。转过头,看着女孩离去的快乐背影,又不禁温柔了起来,浓浓的笑意洋溢在嘴角,迟迟不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宿命 夙王妃收了清伶的礼物,心情好了不少,清伶也实相的不提神宫的事。这几日,锦绣庄有如以往一样。这日,青懿神秘兮兮的告诉她,他知道一处极好的占星地儿要带她去看,清伶兴奋来好几夜没睡好。 夜色好的出奇,平静地像湖面,没有一丝波纹,漫天的繁星仿佛沙漠中的细粒,照亮着漆黑的天空。繁星汇集成一条银色的长河,高悬上空,延绵万里,消失在无尽的夜空。夜空下的那一寸方土,也是一片寂静,隐隐的有些灯光,好似与星空呼应。黑夜里,依旧有些人影,或静或动。有些是守军正在四下巡逻,有些或只是静静矗立,仰望头顶那片美好的星空,亦或 远处的阴影中传出细微的话语声,打破了这一细微的平静。娇羞的弯月也在此刻撩开细纱,挂于夜空,朦朦胧胧地映照着石阶最高处的两个年幼的身影。 “懿哥哥,到了没啊,蒙着眼睛都不好走路了!”少女清脆的声音幽幽地响起,回荡在寂静的夜中。被青懿强硬的蒙上双眼,清伶一路走的磕磕绊绊,几度想扯下碍事的黑布,可是怎么软磨硬泡c软硬兼施,固执的青懿就是不答应,也不肯说到底要去哪里。纵使知道是在皇宫,可这左转右转,跨过门槛,走上台阶,清伶实在不知道这终点究竟是哪里,有些不安。 “好了,马上就到了。说是惊喜当然要有神秘感,乖乖跟我走。”紧握着清伶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相握的掌心传递到清伶手中,温暖且安心。清伶收了声,乖乖跟在青懿身后。 在一处站定,清伶感受着四周吹来的凉风,直觉告诉她这应该是一块空地,可皇宫地方大,空地也多,也不知究竟是在哪儿。黑色的眼纱被解开,顺着光洁的脸庞滑落,展现在眼前的光景让清伶惊讶地张大嘴,已然词穷,清澈的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矗立于一旁的青伶看着身边的人儿,青懿明白自己冒这个险是对的。清伶对星象命理颇有研究,对着本鬼画符般地书就能津津有味的看上大半天,只无奈与母妃的意见不合,说是这类是旁门左道,有违天理人伦,清伶向来听母妃的话,自此不再提关于方术的任何话题。或许是方术对清伶的诱惑实在太大,青懿知道清伶暗地里还是偷偷研究。 偶然的机会,青懿从宫里的祭司口中得知,今夜的星象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整片天空繁星点点,比起平日更明亮些,其他的青懿记不清了,心想清伶一定喜欢,便以为小皇帝伴读为由,求了母妃让两人入宫。母妃有些犹豫,宏泽王倒是自家人多走都走都挺好,当下应允,还亲自送了两个孩子出门。 “白虹贯日肃惊天,虎啸龙吟与正在,九天同周”清伶突然站起,向着星空高声吟唱,一脸地兴奋。一曲闭,清伶半转过身,对上青懿一脸宠溺的眼神,清伶指着天际一颗不太起眼的星星,拉着青懿的衣袖,“你看,这可是平日里极难看到的星星,还有这个,是西方星宿的奎宿,你看那颗是天同,福星!” 四周,沉重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应该就在这附近,仔细找!”领头的人指挥着手下的人巡查,途径占星殿门口,忽然听见内里传来人声,抬头看去竟是发现了人影。占星殿内只有座占星楼,平日里也只有大祭司和几位位高的占星祭司能进,今夜的星光好,未曾收到有人使用占星殿请示,定是人私下里来了,这传出去可是渎职之罪,当下急着抓人抵罪。 听见底下吵闹声,青懿暗骂自己大意,忘了宫中守卫森严,这祭祀苑更应小心,拉下清伶压低身子,捂住清伶的嘴不让她出声,环顾四周,趁着夜黑,青懿拉了清伶飞奔下阶梯,躲入一旁的草丛中。一支夜巡军从两人身边走过,两个孩子身形小,躲在草丛里不算明显,才被守军忽略了过去。待夜巡军走远,躲在一旁的两人才敢现身,还没稳住身形,青懿立刻拉着清伶向大门奔去。 路过宫门,清伶抬头,看到了檐下的牌匾,赫然写着占星殿三个大字,猛地拉住了青懿,止住了两人的脚步,“这么说,刚才那台阶之上就是占星阁?!那里可不是随便能进的,夫人人知道了有得生气了。” 青懿好不容易沉住气,打了清伶一个爆栗,“废话,我当然知道!还不是你喜欢。”清伶愣愣地看着前面的青懿,眼神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懿哥哥冒险带她来占星阁是为了她?虽然一早知道今天是百年难遇的星象奇景,自己也想找个地方看星星,可惜知道王妃不喜欢,清伶不愿惹王妃不开心,忍下没提,却不知青懿一早安排好了,想到此,清伶低下头,俏脸泛出淡淡的红色,惹人怜爱。青懿刚想开口,远处的脚步声再次逼近,青懿知道守军又回来了,警惕地看了看周边的情况,拉着清伶踏出宫门,却没想到正巧落入了守军的包围。 “大胆狂徒,夜闯祭祀苑”话音未完,兵器纷纷落地,眼前的巡夜军跪倒了一地,领头的士官急忙低头向眼前的人请安,陪着不是,心中暗骂自己鲁莽。他摸不清眼前人的脾气底细,只知是宏泽王的长子,“属下乃禁卫军首领,不知是小王爷,属下多有得罪,请殿下赎罪!” “不必,快让开。”青懿毕竟是宏泽王之子,端起架子来还很像那么回事儿,也是把首领吓住了。 禁卫军首领不敢多说什么,“是是是,只是祭祀苑重地,还望殿下尽快离开,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来人,送殿下回宫。” 青懿正欲开口,熟悉的声音从正前方响起,“不用了!”。青懿暗叫不好,可以被一群士兵拦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清伶看清了来人,也紧张起来,握着青懿的手紧了紧,小小的身子隐在青懿身后。 数位侍女引着两盏宫灯,簇拥着一位美艳的夫人款款走来,黑夜里看不清来人的样貌,只从她纤瘦得益,步生莲花的姿态看来,已是引人瞩目。来人正是宏泽王妃卫夙素。王妃觉得青懿举止古怪奇怪,立即派人跟着。手下回禀,两人胆大妄为地进了神宫,急急赶了过去。王妃扬着冷眸,凌厉的视线扫过两个孩子,透过面前的一众侍卫,落在后面两个矮小身影上。 远处的树影下,两个人影在树影间晃动,自两个孩子进祭祀苑开始,就远远的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略矮的身影转过身,向后走了开去。主角都走了,看戏的人岂有留着的道理。“刚才那个孩子,是宏泽王爷的府上的吧。我才从祭祀苑那儿过来,看了大祭司的星象志,与这个孩子说言如出一辙。小小年纪就能如此准确的预测出星象,其才可居啊。”依锦指的是那个女孩。 “你不会对这丫头感兴趣吧?”有些戏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似乎在嘲笑依锦的轻率决定,虽然她也看好这个孩子,但这孩子身上隐隐有一种霸气,这种气息,似乎被这个孩子隐藏地很好,淡淡地萦绕在她的周身,不易察觉,若不是刚才占星之时多看了她一眼,也不会有此感,但也就是是一眼就让她觉得微微有些怯意。 被调侃的依锦皱起眉头,有些不快。祭祀苑自成立以来便有一条不成文的约定,升任主祭司就能任尚师,可直接举荐一人收作弟子,而不用通过祭祀苑的考核。 “弘儒!”依锦猛地转过身,目光凌厉地扫向身后的弘儒,“怎么,想和我争?就算是你我也不会让,何况你还不是主祭司吧。”弘儒是依锦在祭祀苑里最好的朋友,虽然两人分属不同的尚师,但从进祭祀苑至今两人相交甚好,一直被她视为挚友,她的尚师崇温告老还乡,任职太水镇主祭司时,还拜托弘儒的尚师陆德喜照顾自己,两人的关系也因此更为亲近。只是好东西人人都想要,利益面前,人人都是自私的。若有这个孩子相助,日后在这祭祀苑,定能平步青云,他日大祭司或者长老之位,也指日可待。 “昨天我也拿到了委任状,也是主祭司。”弘儒说。依锦吃惊的回头,一脸讨好的地说,“弘儒,你就别和我抢了,好不好?” “我可没这兴趣,这孩子是不是真有才能都不能确定,说不定只是凑巧,说不定知道你在这特意演的一出戏,这以前也不是没有。我可不想打这个赌。”何况,那可能还是皇族之女,能不能招进来都是问题,这么些个不确定的事,依锦居然还敢这么肯定,似乎有些急功近利了。弘儒一脸温和的看着身边的依锦,不知该为她的单纯担心还是该欣赏她的自信,“经由祭祀院选出的生员就不同了,可靠多了。不过,这只是过来人的提醒,听不听随你。” 弘儒确实没有想和依锦争的意思,不说自己是不是主祭司,但是这孩子的气势让他觉得危险,不想亲近。留下一番谏言,高高的人影拂袖而去,依锦婉然一笑,抬步跟了上去,逐渐走的远了。 檐下的长柱后,纤长的身影慢慢从阴影中走出,皎洁的月光映射下来,照耀在那人的身上,月白色的长袍散发着淡淡的光晕,柔和而空灵。衣摆上的银色丝线在月光下泛着点点亮光,远远望去,竟和星空有着几分相像,不如说整个天空的星星都汇集在她银白色的衣襟之上。抬步,缓缓走向方才两个孩子呆过的石阶,若有所思的仰头注释着两个孩子看过的星空。 “白虹贯日肃惊天,虎啸龙吟与正在。”和女孩一样的话从薄薄的唇瓣中吐出,嘴角勾起醉人的微笑,神色温柔地遥望着斑驳灿烂的夜空。墨色渲染的天空,夜晚的凉风吹起衣角,迎风起舞,白色的身影静静的站在这绚丽的夜色之下,久久没有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神宫访客 “谁的主意?夜闯占星阁,你们胆子倒是不小!”一路从宫里回来,王妃的脸色一直不好,回了府关上门便开始责骂起来。原本,清伶对方术感兴趣并不是坏事,夙宏见清伶喜欢,一就随了她的性子,只要不和祭祀苑扯上关系,喜欢也就喜欢了。可近来,王妃却发现清伶暗地里和宫里的祭司有来往。 那日,清伶提出要进神宫,王妃就起了疑。立即派箫十亲自查探,得到的回报竟是清伶在学堂时,偶遇了祭司依锦,看了几册方术的书籍,还约定了每日相见。怪不得清伶近日来去学堂都是兴高采烈的。王妃千方百计不让清伶触及方术,不让她有机会接触那些祭司,想着时间久了清伶又找到了新鲜的东西就会淡忘,没想到今夜,青懿居然大着胆子和清伶偷偷跑进了占星阁,让一切努力付诸东流,顿时火冒三丈,“想来是本妃平日里太宠你们了,竟然无法无天起来,把皇宫当王府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私闯祭司苑禁地?知不知罪!” 清伶跪倒在地,小小的身躯不住的颤抖,王妃素以温柔示人,清伶几时见过王妃发这么大火,清伶也自知理亏,不敢出一言。青懿压着清伶的手示意她不要出声,“母妃,不关清伶的事,是儿子的主意。” “懿儿,你是兄长,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王妃一向娇惯两个孩子,清伶虽是收养在身边的侍女,也王府里的人都知道,王妃是把清伶当女儿一般看待的,加上清伶失去了五岁前的记忆,纯洁的仿佛一张白纸似得她更是惹人爱怜,别说打骂,自清伶进王府的这五年,王妃连句重话都没说过。今日这么一出,也迁怒了儿子。 “来人,拿家法!” 清伶一听,心中一颤,以前王妃就算生气也从来没有下手打过,连发怒都甚少。认个错赔个不是,事情也就过去了,比这严重几倍的祸王妃都是一笑了之,这次不过是去了趟神宫,不知道为什么王妃会这么生气,赶忙跪下,“夫人,是伶儿不好,是伶儿求懿哥哥的。” “打!看他以后还敢胆大妄为!”王妃指着自己的儿子下命令。明知是宏泽王爷的儿子,府里的下人一时无人敢动手,只得面面相觑。 手腕粗的藤条稳稳地摆在丝绒的锦缎上,显得更加令人畏惧。清伶抬头看了眼王妃口中的家法,小小的身躯剧烈颤抖着,不敢抬头看。 夙妃见手下的人不动,索性自己拿起垫子上的藤杖,狠狠的挥下,一下一下,狠狠落在青懿身上。 “夫人,别打了!”眼前的情景,清伶除了向王妃求饶,实在不知该怎么办,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滴滴滑落。白昙c萍兰强抱住不停挣扎的清伶,免的清伶真冲过去,还要腾出空求王妃。 青懿咬着牙不让自己出声,双拳握的死紧。汗珠不断从额头冒出,结实的藤条一鞭一鞭毫不留情的落下,背部隐约渗出暗红,清伶看的哭喊不止。王妃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连打了好几十下,愤愤地丢下藤条离去。 萍兰赶紧跟出去,白昙去请大夫,满屋子的人随着王妃的离开全都退出了房间,安静地只剩下青懿粗重的喘息声。透过朦胧的泪眼,清伶清楚地看见青懿的背脊处印出一片暗红。刺眼的颜色随着衣物蔓延开来,妖艳地仿佛三月里的牡丹。清伶不敢碰伤口,颤抖着双手不知改落在何处,滴滴泪水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青懿艰难地调匀了呼吸,咬着牙转身,为清伶拭去不断滑落的泪珠,硬是撤出一丝笑容,“明明是我挨打,你倒哭那么厉害。”青懿勉强撑起身,背上的伤口涨的发疼,麻麻地几乎没有了感觉,一动却是疼的呲牙咧嘴,“我自幼习武,底子好的很,母妃虽然在气头上,到底是妇道人家,下手没那么重。比起练武受的伤,实在不算什么!” 清伶知道青懿是想安慰自己,眼泪更不争气的从眼角涌出,泪人似的清伶扑进青懿怀里,低低抽泣的声音让青懿一阵无措,甚至有些自恼。他最怕她哭了,即使是为了他的伤而哭泣,也是他不愿看到的,青懿紧紧抱住清伶,她身上软软的甜香让他好安心,甚至心旷神怡,身上好似也没有那么疼了 另一厢,王妃的秀眉簇成一团,在房里来来回回踱步。她确实对青懿下了重手,想回去看看青懿的伤势,又觉得下不了台阶,犹豫了许久也没个结果。正巧见到了踏门而入的箫十,赶忙招过来,吩咐他带上大夫,悄悄去看看两个孩子的情况。青懿受了杖责,清伶也一定不好受,不知得哭成什么样子,何况她一个女孩子家,也不好替青懿上药。 箫十不敢多耽搁,急急赶了过去,匆匆赶了回来报信。说是青懿的情况不容乐观,大夫去看的时候已经发了高烧,人也开始迷糊。背上已经皮开肉绽了,几日是不能下床了,只能趴在床上,气儿不易顺,不好喂药也不方便换帕子,需比往日久些才能好。清伶也好不到哪儿去,她伤的不是身而是心,一脸的苍白毫无血色,眼睛肿的像两颗大核桃,东西不肯吃,水不肯喝,谁劝都不听。大夫也给把了脉,说是气血阻滞引致心脉不畅,耽搁不得。大夫替两个孩子开了方子,现在煎药去了。王妃听了这话,哪里顾得上虚无的面子,即刻奔了过去。 如此又过了大半月,王妃本以为经过了这次,清伶该放弃了,却不想只是一切的开始。那日大早,王妃刚醒,便有人来报,说是祭祀苑的依锦求见,王妃没有出声,柳叶似的双眉皱起,神情极为不满。 “区区一个祭司,让她候着!”向萧十投去嘉许的目光,王妃默声表示同意。待用了早膳,小歇了一阵,王妃才慢悠悠的踱到前厅。 “祭司大人,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王妃浅浅望了一眼,依锦着了一身深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朵朵赤赭色的梅花,腰间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纤纤楚腰束住,脸上薄施粉黛,乌黑的秀发绾成随云髻,仅插了一根翡翠梳钗,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简约素雅却也不失庄重。见着来着,依锦迈著莲步缓缓走来。先前虽有数面之缘,但今日也当真令人震惊,素闻神宫美人如云,纵使后宫佳丽三千也比之不及,似乎不假。王妃半转过头,假意责备起身边的人,“你们怎么做事的,知道是祭司大人也不赶快通传。”萍兰c白昙深知王妃的心思,俯身赔罪道不是。 “王妃客气了,”依锦俯身一摆,开门见山的说道,“今日前来,臣下是有一事相求。臣下获知贵府小姐醉心方术,有意收小姐为徒,王妃既然是长辈理应前来拜见。小姐实在是当祭司的料子,当日祭坛之上,寥寥数语道出当日星象,实在令人叹为观止,若是加以培养,假以时日其成就未必在历届的大祭司之下。”祭司在朝堂之上的地位超然,开国至今,并非没有皇族担任祭司的例子,第三任的大祭司墨商阳就是皇室的公主,为皇族宗室纳言祈福。即使是皇室,也为家族中能出一个祭司而荣耀,对于收徒一事,依静颇有信心。一语话毕,静待王妃的首肯,很是自信。 王妃端起青瓷祥纹茶碗,吹开杯沿的茶叶,抿了一小口,眼神转向面前的依静,“大人可知你口中的小姐是谁?”心知依锦答不了这个问题,王妃也不急着继续,只略微停顿了一下,好笑地看着迷茫的依锦,缓缓吐出字句,“她叫清伶,是王府的家仆。” 依锦确实被清伶的真实身份感到惊讶,不过也好,区区一个仆从向来对于王府来说无关紧要,自己堂堂一个主祭司来要人,王府岂有不答应之理?此时的依锦还是很自信的,但片刻之后却是脸色大变,无奈她费劲口神苦苦相劝,王妃却不为所动,优雅的放下茶碗,气定神闲的看着一脸急躁的依锦,心里一阵轻视,不是说祭司都淡泊名利c随遇而安吗,现在看来这不比普通人还执着?软磨硬泡了快一个时辰,居然还不见放弃,宏当下言辞决绝断了依锦的念头,“一入王府,便是王府的人,别说五年,就是五天,五个时辰我也不会让她去!送客!” 依锦碰了壁,灰头土脸的被王妃赶走,倒也不恼,有道是好宝难求,古人三顾后才得,而她不过才来了一次。恭敬地做足了礼数,拱手拜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终究来临的别离 “夫人。”青懿和几个王族世子下了课堂准备结伴回府,顺道互相探讨一下,刚要出宫的时候碰到了宏泽王,一行人被找去问功课,遣了清伶独自回府。清伶今日好高兴,祭司院的依锦祭司来找了她,说是愿意收自己为徒,清伶犹豫着道出了自己的难处。依锦一拍胸脯,自信地说她亲自登门拜访,一定能成,让清伶回去等好消息。清伶欢喜地应了,下午在学堂里也表现的乖乖的,先生以为她开窍了,大肆表扬了一番。所以,今日清伶的心情极佳,一路哼着小曲,蹦蹦跳跳地蹦进府里。 “清伶。” 略带熟悉的声音同时响起,清伶抬头,料想到她前来的原因,不由得满眼闪着兴奋,“依锦祭司,您这就来了?” 眼见清伶和依锦熟络的样子,王妃心中也明白了几分,轻咳一声,冷着脸招呼清伶过来,示意白昙送人回宫。 “夫人夫人,”清伶奔奔跳跳地向王妃走来,欢喜的挽起王妃的衣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今日学堂里发生的事。 清伶一兴奋起来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别人怎么样她完全不会在意,正如现在的状况。沉浸在欢喜中的她丝毫没有在意王妃不同以往的神情。末了,还问王妃是不是答应了依锦的要求。 “我没答应。”被夙妃的话惊地一愣,张口就问为什么。“你是宏泽王府的丫头,就该一辈子待在王府,没有本王妃的首肯,你哪儿也别想去。”眼尾扫过发着愣的清伶,王妃毫无留情的开口,“五年前,是本王妃可怜你,救了你,从那日开始,你的命是本王妃的,是宏泽王府的!你不过是青伶的替代品,别以为本王妃疼你,你就能当自己真是我女儿,可以在本王妃面前大呼小叫,没大没小!” “不是的,我不是替代品!不是的不是的”不曾听过王妃这样的话,不知道王妃一直以来是这么看待自己的,清伶幼小的心灵承受着巨大的打击,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再也接不上似的。她攀上王妃的手臂,却被王妃厌恶的甩开,清伶没站稳,跌在几步远的地方,背脊落地。清伶吃痛地闷哼一声,慢慢爬过来,跪在王妃脚边。 “伶儿学的文章不多,但我知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的道理。您讨厌祭司,但不能逼伶儿也跟着不喜欢。若是青伶小姐还活着,也有这样的念头,您是不是就答应让她去了?若是青伶小姐,您也会说这样的话吗?我也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愿望,我不是傀儡,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更不是供您玩乐的”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屋子里瞬时间静地彻底。她可以为她自己抗争,她可以不理解自己的一片苦心,但她不能质疑她对她完全的爱,不能说出这样让她伤心的话!手不受控制的挥下去,连她自己都来不及阻止。 “夫人!” “伶儿!”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却来不及阻止眼前发生的事,五道指痕清楚地印上清伶的脸颊上,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愈发触目。 青懿随了王爷一同回来,却看到了惊心动魄的一幕,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顿时身形移动,到了清伶身旁。 话说的重了,王妃心里知道,可听着五年来视若亲生女儿的孩子如此评价她的付出,王妃顿时怒火中烧,一時之間失去了應有的理智,素手一翻竟是重掌向清伶柔嫩的脸庞打去。下手的那一刻,已经清醒。瞥见清伶红肿的脸颊,心中打颤,极为心疼,却一时拉不下面子,板着脸转过身去。 收了父亲的暗示,青懿扶起清伶,领着丢了魂似的她回房。清伶安静地端坐在木质的圈椅上,神色恍惚,原本夺目的双眸也是一片灰暗。青懿摇摇头,“不是让你和母妃好好说嘛,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清伶这几年是母妃养着的,性子也随了母妃。表面上,她对任何事都一笑了然,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可存于骨子里的倔强,一旦拗起来谁劝也不听的,和母妃的脾性如出一辙。他虽然想清伶如愿,也怕伤了母妃的心,今日两人的态度,看来是都不容易退让。他也想知道为何母妃这么讨厌祭司,他曾私底下问过父王,只知道宏泽王也借机试探过,每次都被王妃巧言避过。有一次,宏泽王问的厌了,烙下了狠话,逼王妃坦言,说是夫妻间存了秘密,如何相知相许。王妃闻言,遥遥地望着窗外凋零的落花,许久都没有出声。淡漠的侧颜没有一丝神情,长长的睫毛自然的垂下,投下小片阴影,盖在眼睑之上。眉宇之间尽是萧瑟的气息刺痛了宏泽王的眼,滚烫了他的心。她说,每个人都有过去,都有不能揭开的伤疤,她不想让丑陋的伤口曝光与人前,请为她保留她最后的骄傲和尊严。 这几日,清伶跪也跪过,求也求过,宏泽王妃打定了主意就是不见,就是偶尔见了,也不是好脸色。青懿问了宏泽王的意思,他也只能摇头。宏泽王何尝没帮着说话,可没说几句,两人就几乎吵起来。青懿思前想后,觉得不是办法,终于在一天夜里破门而入,背着布包拉起清伶转身就走。这几日没为了这事少闹,王妃的意思已然明了,清伶存的希望也变成了奢望。青懿私自替清伶拿了主意,叫了马车在后门侯着,回来找清伶。 清伶意识到青懿的意图,使劲拽着后退,“就这样逃出去,夫人会生气的。” 青懿拉着清伶没有放手,“不走,母妃也会生气。只要你还想当祭司,她就不会高兴!”清伶被青懿拖着走出房门。的确,成为祭司可以说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就算付出一切也要实现的梦想。但夫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没有夫人当年的相救,自己怎么会有今天,如果成为了祭司而失去重要的人,她不愿意。清伶挣脱开青懿的手,发狠道,“不当就不当,我” 清伶没有再说下去,或许是因为没有底气,或许是害怕,抬起头看向青懿,泪水不争气的滴滴落下,清伶本没有考虑这么多,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只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清伶流泪的样子让他觉得心痛,他不喜欢这样的清伶,在他的眼里,她应该永远都是快乐的!双手扶住清伶的双肩,青懿正色道,“你听我说,你对方术有天分,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连祭司院的人都说你天赋异禀,连母妃都必须承认这一点,可惜她不认同。要么你自私一些,要么就留着!从后门走,快!等母妃发现了,有免不了一顿罚了。”青懿拉着失了魂的清伶绕向后门,清伶犹豫,让他猜出了大半心思,“母妃素来对你宠爱有加,不过五年光景,待你学成归来,再向母妃请罪。好了,别想了,要走就快!”青懿推了一把清伶,将清伶推出门外,卸下肩上的布包递给清伶。清伶回身,左掌握拳渐渐收紧,拉住青懿的衣摆不动,隔着门栏,两人都没有说话,面对面地站着。 这是他们年幼的时最后的记忆,他们都以为,同样处在皇都,同样身处皇宫,他们很快就能相见,他们还可以像原来那样,就是在拱门后默默垂泪,默默送走清伶的王妃都是这么想的。那时的他们都没有想过,他们这一别竟会那么久,再见会那么的不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危机 自离开王府,一晃已过去近两年的光景。王妃和青懿都没有来看过她,初初还偶尔伤心,但生员的日子虽然忙碌又艰苦,也就没有心思想这些。要学习的东西实在很多,清伶的天赋异禀又聪明好学,两年下来,她一个生员的成就并不亚于普通祭司,被很多祭司前辈看好,除了偶尔给依锦惹点小祸,日子也算过的太平。而作为尚师的依锦对清伶着实不错,亦或是清伶的表现大大超过了她的预想,平日里也处处照拂,她惹的祸能担就担,不能担的也会求求情,让清伶受些罚长长记性。 依锦曾以清伶的天赋为由,联同众多祭司联名上表,举荐清伶破格提升为祭司。只无奈祭祀院无此先例,五年的生员生活是每个祭司必须的经历,任何人都不能例外,否则无利于生员的前程。清伶本就不在乎名利,倒也乐得清闲。只是自那以后,依锦想尽法子给清伶找古书,揽外活,什么《礼记正义》《大学衍义补》《天文志》,七七八八地背了一堆,还厚着脸面给清伶求来另外几个主祭祀给她加课。清伶的课业比先前而言是累了些,也不算难应付。而清伶不知道的是,依锦的这些举动只是想给自己增加筹码,她的徒弟若成了神宫的特例,那么她的地位也会变得不同,何况依锦还在谋划更大的计划。 “阿静,你找我?”荷静与她同是依锦的徒弟,是她最亲的朋友。清伶踏进门,看见荷静一派闲散地背对着她坐在桌前,慢悠悠的翻着手里的册子,听了声响,半转过来,笑嘻嘻的看她。 “原以为古书里的祭文就算聪明如你也需些时日方能译出,看来我还是低估你的本事了。”这才短短几月,眼看就注解完了。有个这个,尚师一定平步青云,不说大祭司的位子,至少也能得个司官的位子。荷静心中暗自高兴,若是尚师一朝得志,自己也跟着沾光,到时候别说是生员,就算是真正的祭司,给得给自己三分薄面。荷静越想越高兴,不自禁地扬起笑容,转过身,手中的书册露出大半,清伶这才明白荷静所指,突地伸手,本欲夺回书册,却被荷静先一步洞察,巧妙闪过,扬着书册向清伶得意一笑。 “阿静,别的书也就算了,这个若是流传出去,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清伶这疑虑也是近几日才有的,当初因受了依锦的托注解《卜算子》,也没多问,本想等交差的时候,再细细地问一问,可时间一长,发现的东西就会越多。在翻查的过程中,清伶却发现有些书收藏至今一直无人问津,或者说是被刻意抹去了翻看的痕迹,《卜算子》就是其中之一,清伶猜想,期中极大的可能是因为这书中有诅咒一类的术。神宫明令禁止与诅咒有关的一切东西,而《卜算子》这么流传出来,其中必有猫腻。 荷静低低笑了一声,一副一点也不相信的样子,一边翻着手中的书册,一边继续道,“你说,这么辛苦进神宫为了什么?不就是出人头地。”荷静欣然期望着脑海中的未来,啪的合上书卷放进袖中,“这次是我们的人得到了这书,放心,尚师也说信得过。” 我们的人?清伶不曾问过《卜算子》的由来,以为是依锦借的,想在长老们面前立功,不想还有这么一笔。神宫两院的纷争不断,祭司院有权,长老院有势,两院的纷争由来已久,追名逐利妄图高升的人比比皆是,争权夺位的戏码天天都有上演,明争暗斗不亚于后宫争斗,也不知多少大大小小的祭司因为所谓的野心而丧失理性,师徒相残,姐妹恶斗,这译本恐怕就是个抛砖引玉的引子,清伶不愿再想下去。 “我是担心被有心人利用,哪怕只是一个不小心,那今后我们恐怕在这儿难以立足。”清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被利益蒙了心的荷静哪里听得入耳。 “成大事,胆子需大些,哪里能这样瞻前顾后。”荷静白了清伶一眼,清伶也太没野心了,但就这点,和尚师比起来一点都不像,如果清伶能有这么一丢丢的野心,她荷静能有清伶一丢丢的本事,她们这一脉,早就能在神宫立足了。 依清伶自知无法说动荷静,只能改口,“阿静,献给长老院可以,可现在不是时候,等时机到了方才可以。你我仍是生员” “本司在神宫混了那么久了,什么该看什么不该读,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总是知道的。也总能护住你们。”依锦恰巧路过,想看看译本的情况,不料刚走进院子,就听见两人在吵些什么,走近了,才明白了个大概。提步入门,换了一声清伶,却招了荷静过去。荷静做了个鬼脸,规规矩矩地走到依锦面前,递过书册。依锦抬手翻了两页,满意地收入袖中。“你可知道,这册书卷若是献给长老们,可算是大功一件。怎么,你想自己独吞了功劳不成?”依锦的质问委实重了些,清伶不敢答话,垂首立着。 依锦能坐上纳言祭司的位子,实力本就不差,收了清伶后更是如虎添翼,短短的光景,可谓平步青云,年纪轻轻就从主祭司越级升上了辅司官的位子,赐名纳言,地位仅次于大祭司和三司官之下。依锦向来注重名利,觉得以她的本事当个司官还是有余的,而司官的位子也恰有一个空缺,也就起了夺位的心思。神宫里的才德之士虽说不多,觊觎这个位子的少说也有三四人,且都是有真材实料的人,就功德来说大家也是差不及的,只在后台背景方面,依锦弱了些,其余的她都觉得强过别人,所以她若再有一个大功德,这位子十之收入囊中了。 依锦简单地交代了几句,携着荷静走了,看方向,应是回自己的住所了。临走前,荷静靠过来,安慰到,“好了,放心,尚师说了,这份功劳大家都算上的,你是主的功,我是助的劳,都是不拉的。” 清伶无奈的笑笑,懒得解释荷静的误会,示意她依锦快走远了,荷静神色飞扬地灿烂一笑,跟了上去。只要依锦不急着送出译本,到也无事。依锦在这祭祀院待了这么久,遇着的事儿多,看的应该比自己通透,不该如自己想的这么浅薄,瞬时安心下来。靠在床沿上沉沉睡去,也不知多久才被一阵凌乱沉重又带着些许嘈杂的脚步声吵醒。 “清伶,清伶,”荷静慌慌张张地冲入房内,险些被门槛绊倒,好容易稳住身形,抓住清伶的手臂猛摇,阵阵地抽泣,“怎么办,怎么办,尚师长老” 清伶自己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天色变得更亮了,应该已经过了晌午,清伶刚醒的时候会犯迷糊,正晕晕地,只觉得胸前有些微微的凉意。正午的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散尽浑身光亮,照的刺眼。清伶抬手遮住,困难地睁开眼,见到了胸前泪人儿似的荷静。 荷静抓着清伶呜咽着,说的话断断续续,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清伶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妥,一激灵,也就清醒过来。怀中人哽咽的声音更是让人不安。努力地平复着自己慌乱的心,清伶用平静的语气一边安慰着荷静,一边仔细地问着她缘由。 “长老,长老院传出消息说,尚师她像是开罪了长老,被长老院的人带走了。” 混乱间,清伶猛然想起依锦上午拿走的书册,莫不是她心急交了上去?清伶摇摇头,极力地否定这种想法,依锦虽然急功好利,但处事也算是小心谨慎,亦步亦趋,断不会如此轻举妄动,怕是出了什么岔子。 “阿静,先别急,传言是传言,你是不是亲眼看到的?”见荷静遥头,继续道“我去相熟的长老那里打探打探,你,你就在这里等我。”吩咐完,清伶起身,草草披上了件外衣,夺门而出,消失在荷静的眼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风起云涌 夜,黑的更为彻底,稳了心神的荷静依旧在房内徘徊,已经有几个时辰了,还不时的向门口张望着。依锦是自己的尚师,她的生死存亡关乎自己的未来,先前有所听闻。在祭祀苑,生员有尚师,这就是靠山。这靠山一直都是很有用的,特别是在生员期间。而那些因着种种原因失了尚师的生员会处处受到排挤,有的郁郁而终c有的甚至疯了,几乎都是不好的结局,荷静不想在胡思乱想下去,急急看向屋外,盼着清伶早些回来,带着好消息。 “吱——”房门被推开,尚沉浸在自我思绪中的荷静一惊,看清来人是清伶,顿时安心了不少。立刻飞奔过去,拉了清伶就问。清伶只摆摆手,表示不想多说,说了句“安心”,独自回了房。 整整一个下午,清伶四处奔走,却什么都打探不到。找了与依锦相熟的素恒长老,却也只得知依锦是被三大长老亲自带走的,只说是被带去问话,这一去就不见回来。 “放的回来是好的,若是有去无回,你们最好早寻后路。”想起临走前素恒的话,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对其中暗含的深意有些不得要领,只是隐约记起那些失去了尚师的生员和那些似真非假的传闻。 是不是太凑巧了,依锦上午才从她那里拿去了《卜算子》,下午被长老院的人带走了。祭祀苑和长老苑的明争暗斗早已不是秘密,依锦没理由看不透当中的暗潮涌动,《卜算子》的注解事小,牵扯到了两院的纷争就不是她一个人能顶的下的了。清伶揉揉涨的有些发疼的脑袋,陷入了迷茫。瘫倒在床,清伶只想好好休息一下,不愿再理这些恼人的争斗。 “吱——”房门轻轻被推开,纤瘦的身影推门而入,繁杂的发饰在随风摇曳相碰,发出“叮叮”的轻响,有些刺耳,清伶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清伶?你睡了吗?” 清伶强打其精神,勉强撑起身子,“怎么了?” “我有点担心尚师,不如我们偷偷去看看她吧,若尚师真的被带走,我们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那也得明日再去,你也不看什么时辰了。”清伶指了指漆黑的屋外,挪出半张床的距离,示意荷静,“过来睡吧,没了精神怎么见尚师?”荷静挨过去,钻进温着的被窝,倚着清伶渐渐睡沉过去。 第二日一早,清伶与荷静稍事梳妆,便匆匆赶去了长老苑的暗牢。守门的侍卫见了来了生人,上前一步拦下。还不待问明来意,素恒带着几个祭司走过来,示意来侍卫退下,领着清伶两人进了牢房。素恒交代了几句,侍卫识相的指了指依锦在的地方,恭敬地退了出去。清伶感激的看了眼素恒,颔首道谢,急忙向里的牢房里跑去。 暗牢,实则是神宫两苑关押祭司的地方,原来的名字叫做天鉴,源自苍天可鉴。不过似乎没有人记得了,神宫的人都称它为暗牢,久而久之,就成了正式的名称。暗牢里没有长期关押的人,犯了罪的祭司大多即刻定罪审判,伏法实刑。所以,暗牢几乎不存生气,空旷且黑沉,没有理由的带起一身寒意。暗色的四壁衬着微微晃动的烛光,散发出的阵阵霉味,令人窒息般的不好受。 “尚师!” “清伶?阿静?”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依锦回过身来见着两人,又惊又喜,随即警惕地看看的身后,“你们不会也被抓了吧?” 清伶摇摇头,“到底怎么回事?尚师您怎么会”依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清伶不要出声,仔细看了四周的情况,确定没有人之后,才示意清伶继续。 “译本怎么会落到别人手上?” “有人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向长老告发。我只能将译本交出去,他们却诬陷说这书中有禁术,还说我盗窃古书,长老们为正视听,要贬职以示惩戒。此事一旦牵连,你和阿静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哎,都怪为师不该接下这事儿。” “我去向长老坦白。” 从木栏的夹缝中,依锦伸出手拉住清伶,“没用的,他们需要的不过是替罪羔羊,他们就是认得了要除掉我,你只是个生员,怎么解释也没有用,既然他们已经认定了我也好,至少你和静不会受牵连。”依锦又叹了口气道,“好在,只是贬职嗣梁军营,以尚师我的本事,日后立了军功,说不定还有回来的机会。在祭司院,我也算有点自己的势力,平日里对我惟命是从的人也不少,没了我,日子虽不比从前,但也差不到哪儿去。”依锦并不担心清伶,以清伶的才能日后必能有大成,荷静野心大却能力不足。依锦偏心荷静,自然要将荷静的未来安排妥当,好在当初收了清伶,有了她辅助,荷静也算有了保障,现在她要的,是清伶的一句承诺。“将来的日子,要靠你们互相扶持了。” “尚师别这么说,一定会有办法的,你照顾好自己,我去找长老,不行,直接见大祭司!” “什么都不要做!这才对你们最好,知不知道?”依锦赶忙阻止,现在只是被关,怕是还有机会,若清伶没头没脑地去找上头的人,说了些什么不好听地话,只有死的更快的份儿。“听我说!去找弘儒,拜托她照顾你们。” 别过了依锦,清伶先去找了夏小满,小满是弘儒的弟子,与她私交不错,若能引荐,代为说几句话,倒是更好。夏小满二话没说就应了,让清伶在门外候着,自个儿先进去。很快,清伶被请了进去。 弘儒是依锦的至交,两人从生员时期就开始结交,虽不是同一尚师,但两人年纪相仿,故乡相同,私下里相处的甚好,无论做什么,两人都会打个商量。当初在占星楼偶遇清伶,弘儒也在旁,依锦想收青伶为徒,也只事先告诉了弘儒。后来,两人成了主祭司之后各自为营,关系也有些淡薄,依锦要清伶去找他,也是希望念着两人的情分。但依锦自视过高,自以为安排好了一切,却不知祭司苑的人都善于表面功夫,又懂得趋炎附势c明哲保身,如今依锦大势已去,试问又有谁会真正真心相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释怀 “原来是依锦的得意门生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请坐吧。”看清来人,弘儒嘴上客套,但人却懒洋洋地斜靠在宽大的太师椅上,一手端着茶盏,眼尾都没有扫向清伶,明知故问地问着清伶。依锦入狱,神宫上下无人不知,依锦的罪名尚未定下,但罪是逃不了的了,现在这个时候,依锦的的门生来找自己,无非知道了自己和依锦的关系,求自己收留。 “清伶若不是走投无路,也不敢来劳烦大人。”她自然不敢坐,世态炎凉这几个字,短短几日,她是深有体会。她有求于人,本就处于下位,加以利诱才能事半功倍。清伶从怀中掏出一叠纸,放在弘儒面前。弘儒扬了扬眉不说话,俗话说树大招风,依锦收了清伶这么个徒弟,又成了纳言祭司,自然处处招人嫉妒,还不知收敛,胆大妄为去注解《卜算子》。可笑的是,事到如今居然还天真地认为他会帮她。神宫的人本就自私,何况在这大是大非面前。弘儒扫了一眼面前神色泰然的清伶,她当真如此镇定,认定了他能帮忙?若是知道他决定袖手旁观,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弘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单手撑着下巴,等着她的下文。 “素闻弘儒大人与依锦尚师私交甚好,也应该知道《卜算子》的事。尚师被抓,注本亦被烧毁,可鲜有人知道译本实为清伶所写。《卜算子》是本奇书,只要大人秘而不宣,对大人将来平步青云定当大有帮助。时间紧急,清伶只重写了几章,若大人有兴趣,清伶可将整本写完奉予大人,只希望大人能收清伶与荷静为徒。” 弘儒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茶杯,耐着性子听着清伶讲完,好一会才缓缓开口道,“清伶,你可知仪锦为何被贬?” “尚师因为注解《卜算子》,激怒了长老。”清伶老实回答。 “这只是其一,甚至不能算缘由,另一个原因就是依锦自己。”“啪”地合上杯盖,弘儒饶有意味的观察这清伶的神情,嘴角依旧是玩味的笑容,“你以为祭祀院很平静?依锦向来好大喜功,一年多竟升到了辅司官的位子,成了纳言祭司,真是惹人羡慕,都快和本司的尚师平起平坐了。你要知道,没人希望身边有个功高盖主的人。培养祭司不容易,依锦怎么说也算是个有才能的祭司,祭祀院怎么会为了区区一本书就罢了她的位子?” “您的意思是,有人陷害?有人故意要让尚师贬职?!是那个把《卜算子》给尚师的人?” 弘儒挑眉,清伶真是聪明,稍稍提点,就能明白个中缘由,“我可什么都没说。” “我明白了,您要保的人,他的地位定在你之上,您也是明哲保身。” “哈哈哈哈,好一个清伶。我远比我想象的聪明,也远比我想象的更危险。这么一来,更不能让你留在我身边了!”弘儒沉着脸看着清伶,一脸阴沉,随即又大笑起来,“看你一脸紧张。至少,现在的你还不是我的威胁。” 清伶聪明,天赋异禀,但败在心无城府,这种东西岂是可以随便给人的。摇着手中的纸张,弘儒说道,“你以为,这些就足够收买我了?而且,就算《卜算子》的注本在我手上,不能示人又有何用。要平步青云,本司还没落魄到要靠一个生员和一本破书。” “大人留下吧,也算是清伶的一份心意。《卜算子》是本好书,平日里拿来自用,也是获益良多的,况且大人与我说了这么多,也该有些回报。” 真不知说清伶是单纯还是真傻,弘儒看了屏风后眼睛瞪老大,张牙舞爪的小满,心叹了口气顿了顿,“要我收下你们,可以。”弘儒看到清伶的眼眸亮了亮,“据我所知,依锦之前在研究一种推演之术,精准率极高,甚至可以媲美大祭司的卜卦,为了证明你的诚心,把那个给我。” 清伶沉默着表示否定,不是清伶不想说,实在是自己不知能说,这等同于背叛师门,清伶做不出,又想到或许是自己在祭祀苑立足的最后机会了。一双粉拳握的死紧,心里不断有个声音告诉她,告诉弘儒吧,说出来吧,有了弘儒这个靠山,今后就不用愁了。清伶抬头,眼神已是一片清明。弘儒看她的眼神,就已经明白了她的决定。 “依锦还真是好运,有你这么个徒弟,若换做别人,为了自己的前途,别说是自己的尚师,就连人都会卖了。” “大人是不愿意收我们了?”清伶低头感叹到,又要让荷静失望了。 “本来可以,但现在,我反悔了。” “尚师!您怎么能出尔反尔?”小满在帘后听得真切,她本是拍胸脯保证的,可如今她不管《卜算子》能多有用,她不管什么推演术,她只知道她不会让最好的朋友出事。她记得,刚到这个陌生的皇宫的时候,她很害怕,整日哭哭啼啼地,受尽旁人嘲笑。她以前长的圆润,样貌也普通,又害羞,话也少,没有人愿意同她做朋友,别人看着她时,那种轻蔑的眼神,至今她都记得。那时候,也只有清伶愿意亲近她。她哭的时候安慰她,被人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课业跟不上的时候,清伶也愿意夜夜陪她苦读。所以那时她就认定,她是她唯一的挚友。 “小满,别让弘儒大人为难了,我自会替自己着想的,别担心的。大人似乎还有话要同我说,我一会儿去找你。” “是因为我吗?”清伶皱眉,“所以才不愿收下荷静?如果只是荷静的话” “我不做赔本买卖。你是个聪明人,该懂的。我累了。”弘儒打断清伶要说的话,明确地下了逐客令。清伶知道,多说也是自讨没趣,对着弘儒拱了拱手,推门而出。 “这个,不带走吗?”弘儒指指满桌的书稿,提醒清伶。弘儒对《卜算子》也很感兴趣,自己也曾想过拿来看看,可看了原本后,自觉无能为力,所以听说清伶表明注解了《卜算子》,钦佩之余又带了深深的惋惜,这么个人才被排挤陨落,弘儒也十分不舍,可也无奈。 清伶微笑着摇头,“您客气了,您愿意对清伶说真心话,清伶也自然该给回报。” “不怕我去邀功?” “《卜算子》是个烫手的山芋,清伶避之不及。有依锦尚师的例子在先,大人您怎么会冒险?清伶不妨实说,《卜算子》虽是清伶作的注,可清伶自知才疏学浅,当中有些东西确然还是不懂,与其将注本留在清伶这儿,不如大人拿去研读还好些。” 弘儒爆笑,看着清伶的目光又多了份赞许,好一个清伶,如此年纪却已懂得避重就轻,比之自己的徒弟,厉害了不少,若是加以培养,将来定能前途无量,可惜,可惜清伶转身准备离开,“等一下,”弘儒从圈椅上坐正,正经地看着清伶的背影缓缓开口,“依锦她不过是想借你平步青,借你给荷静当垫脚石。” 依锦虽看中清伶,却也不意味着她喜欢清伶,两个徒弟之中,依锦还是偏向荷静的,或许是两人出生相似,老家也相同,自然会多照顾一些。清伶自来就明白这层关系,她从前也是被宠着的,所以她知道,依锦看她的眼神与她看着荷静的眼神,是不同的,细微的差别,她还是感觉到了,因为她记得,这种眼神是以前夫人看着她时,常露出的样子。 “我知道,就算知道又怎样,”清伶转过身,向着弘儒甜甜得笑了,一脸的纯真,“这宫里不就是互相利用的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迷茫 与其帮着一个将来可能威胁到自己的人,不如直接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这是清伶今日学到的,这宫里,真的如传闻中的那样不堪吗?在这宫里,要活下去,真的不能存真心吗? 从弘儒那里出来,天空有些暗沉,应该是雨前地征兆。如此阴霾的样子到像极了她现在的心情。空中,自远处漂来绵绵细雨,轻柔地落在清伶漂亮的长发上,逐渐变得湿润而沉重,呼吸也浸了湿气,不顺畅。 一切,终究还是发生了。见过弘儒后,清伶便认命了,要除掉依锦的就算不是神宫两院的掌管者,也是个不小的人物,凭她区区一个生员,只有默默承受的份。 三天后,祭祀苑外廊晏厅,这是连通祭司院和长老院的大厅。大厅中,立着九根刻着不同纹饰的长柱,象征着穷穷无尽。长柱的中央,赫然竖立了一座庞大的星象仪,是先辈们的智慧结晶。这里,是祭祀苑宣旨议事c处理苑内事务的所在,无数的先人前辈在众人的见证下步步高升,踏上祭司的巅峰,其中不乏历任的大祭司,自然也有不少祭司因为种种原因遭受处罚。 “依锦纳言有违天道,依律贬职查办,发配嗣梁军营,即刻启程!”随着祭司监的一纸令下,依锦被正式宣判定罪,随即被带走,除了在牢房里短暂的见面,清伶不曾再见过依锦,也没有来得及和依锦告别,终是有些遗憾的。晏厅的人群中,清伶和荷锦远远得看着依锦,心中已是五味杂陈,荷静紧紧握着清伶的手,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依锦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人群散了,荷锦才在清伶怀里哭了,泪水不断滑落,滴落在干燥的大地上,化为乌有。 宏泽王府 “母妃,母妃”清秀的男孩儿的怀中抱着一个面容惨白的美丽女子,苍白的唇边溢出丝丝血迹,跪在女子身旁的男孩儿,脸上划出两道清晰的泪痕,眼神恶狠狠的盯着面前毅然矗立的宏泽王。 宏泽王从夙素手中扯出一个扎满银针的人形布偶,布偶身体处负了张手指长度的宣纸,上书“寇茗玉,乙庚年丁卯月丙辰日”。赫然是他新纳的小妾茗玉的生辰八字。屋子里这么些人,竟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眼前的一幕甚是骇人听闻。王妃温婉贤淑,茗玉刁蛮任性,王妃平日里对茗玉更是处处忍让,却不知她内心阴毒,致人死地。 “王爷,小公子死的惨啊,都没见过这个天地,没见过生她的母亲啊!玉夫人病得那么重,请您要为她做主啊!”说话的是茗玉的贴身女婢双蝶,前些日子茗玉离奇小产引致疯癫后,她也失去了在王府里的依靠,被人视若无睹,地位也是一落千丈。脏活累活全推到了她身上,每日不到天亮就醒了做事,直到半夜。整天都是做不完的事,原本细心保养的手指青紫红肿,粗糙不堪,双蝶不甘心,不甘心过着如此低下的日子。 “王爷,王妃心思歹毒,早想着谋害玉夫人,奴婢们防了几次,夫人几次险些丧命。王妃身份高,夫人不过是个妾,不好和正妃作对,奴婢不敢说什么,没想到这次竟害到了小公子”双碟添油加醋的说着毫无事实的话,不时地挤出几滴眼泪,看着凄凄惨惨。 宏泽王抓着人偶的手在颤抖,显然震怒。他知道,她不会这样的狠心,她如果后悔了,哪怕只给他一个眼神,他也会会意,他可以与她归隐,他可以为了她,什么都不要。可回答他的,只是她的沉默。 如料,宏泽王振臂一挥,人偶砸在地上,弹起,划出数个半圆的弧形,滚至双蝶脚边。双蝶抬眼,满意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宏泽王的反应更是正如自己所料,宏泽王对玉夫人还是爱的,只是没有证据,如今双蝶露出阴险得意的笑容,卫夙素,你逃不掉的。玉夫人疯了,温婉动人的宏泽王妃眼看也要失势,在这府里,凭自己的姿色,何愁不能爬上王爷的床。双蝶想着,丝毫没有感到头顶上的宏泽王眼中无限的凄凉。 “来人,把她给本王抓起来,卫夙素罪犯七出,今罢免其王妃一位,交由大理寺!此子理应连坐,削去其世袭之位,杖责三十,永世不得踏出王府半步!”宏泽王不想看见夙素的表情,背过身,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笑,这样,她满意了吧。 “王爷!万万不可啊!”萧十扑通跪倒在地。身后,丫鬟家仆们也纷纷下跪。王妃平日里是那么的高贵温柔,待他们也是极好,就算是他们亲眼看见,也不相信宏会作出这样阴毒之事。 “王爷!老奴以性命担保,王妃不会做出如此阴毒之事,定是有人陷害啊!老奴恳请王爷三思!” “如此证据确凿还容你诡辩?” “王爷,您真要治罪,老奴愿意替王妃和少爷受罚!” “你?”宏泽王冷笑一声,“认清自己的身份!她犯得是死罪,谋害皇家子嗣!你有几条命够陪的。” “王爷!” “宏泽王爷!” 宏王烦躁地听着耳边不停传来的求情声,难以舒展的眉心紧紧地挤成明显的川字,“来人,全给本王拖出去!” “谁都不许求情!”宏泽王拂袖档开腿边不断爬过来的人,用谁都看的出的暴怒,愤然的踏出门。经过卫夙素身边的时候,墨辰合忍不住低头凝望了她一眼,洁白的衣裙一如当年的初见,如此纯真,洁白无暇。胸前绽放点点红色似牡丹般妖艳。他仔细地端详着她的脸庞,时光仿佛从未舍得在她的身上留下印记,粉额黛眉,目似星点,双唇失了血色,尤显得惹人怜爱,恨不得将她揉进怀里。 她怕是永远都不会知道,书香门第,从未涉足朝野的卫家,为什么会出现一个王妃。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的第一面并不是新房红烛下的那一眼。在她面前,他不懂得表达感情,因为他总觉得在她面前,那么容易被看透。他却看不透她,所以,他习惯地藏的很深。女儿夭折了,他觉得对不起她,事事顺着她。她想离开王府,他依她,为她买下了离皇城最近的锦绣庄。她不想见他,他远远的躲在王府,默默为她打点一切,偶尔去看上一眼,只盼能离她近些。她要收养清伶,他都不曾多想,更视清伶为己出。清伶进宫,他怕她伤心,强行带她回了王府。他以为,他有一生的时间去慢慢懂她。可是来不及了,从今伊始,阴阳相隔。你,满意了? 卫夙素恰时的抬起眼帘,对上了墨辰合黑玉般的双目,想起了少年时期的她。那年她刚满十六,他也不过十七。掀起红盖头的她看到了相貌俊朗的他,只是那一眼,便是永远。身为宏泽王的他,少年的轻狂。名门淑女的她,女子的矜持。只是他们都有傲气,高傲的不让对方发现自己的心思,错过了很多很多的机会。而立之年的他,俊颜依旧,只是眼底化不开的哀伤刺痛了她本就受伤的心。 他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她顶着卫家多大的压力和期许成了她的正妃。她生下了嫡子,家族便开始蠢蠢欲动,她不能让青懿成为他们的棋子。她以为,若将那位子传给清伶,一切便会如愿。可是她错了,他们想要的是青懿命中的帝王星。为今之计,只有摘了青懿嫡子的位子。她的身子本就不好,这一年多来,更是思绪过甚,以致郁结不发,苏浩正告诉她,她的日子不多了。她的身份是她最大的秘密,即便亲密如夫君,也没有告知她的身份。她本以为,她有很多时间去安排所有的事,可如今她等不及了。夫妻多年,她知道宏泽王的野心,亦没有信心去阻止那份野心,与其日后不可收拾,不如横了心,早作打算。 “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宏泽王斜眼看着屋外的侍卫,转眼看向青懿。侍卫们不敢违抗,架住青懿,拖了出来。 “母妃,母妃” “墨辰合!今日仇,我墨青懿永世不忘。终有一日,我要你血债血偿!”屋外的院内,听到儿子嘶吼着,夹杂了极为痛苦的声音。宏泽王神色一滞,向来沉着的他犹豫起来,负在身后的手不经意的垂下两侧。夙素,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王妃,王妃,王妃啊,您醒醒啊!王爷!王爷!” “圣旨到!”太监尖锐的声音打破了小院片刻的喧闹,“宏泽王爷c墨公子,请接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缘非缘 太清殿的正殿大门内,走出两个衣着华丽的英俊少年,星眸浓眉,右边少年一身飒爽的墨色长袍,斜飞入鬃的剑眉勾勒出少年英挺的样貌,衣摆和袖口印着绣金的滚纹,袍子上,五爪金龙在午后的阳光下格外闪耀。他身边的少年,脸色带着惨淡的白,神色涣散而迷茫,显得羸弱了些,却遮不住他出尘清雅的神态,隐含着一股凄凉的味道。 宏泽王妃去了,被夺去了王妃的身份,死后不能入皇陵。王妃的遗愿是将自己埋在女儿的坟墓旁,千年万年的守着这个可怜的孩子,守着锦绣庄和那些年的回忆。 “青懿,你安心在宫里住下,王妃,我会派人好好安葬的。”墨楮在一处停下,“这里是祭司苑,我擅自做主替王妃找了丧葬祭司,需择个吉时入殓下葬。虽然只是个形式,也算为王妃做些事。” “谢谢。”青懿被墨楮一纸诏书带回了宫,连带将宏泽王妃也一并带回,皇帝的圣旨没有人敢违抗,宏泽王自然放行。而就在那个晚上,王妃长辞在顺怡宫内。青懿一连阴霾了五日,终于在第六日的时候踏进了太清殿的宫门见他,也让一直提心吊胆的墨楮安心了一些。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在这皇宫之中,你是我唯一能真心相待的朋友。何况,你我本就有血缘关系。” “无论如何,还是谢谢!” “你,”墨楮眼中闪现出皎洁的光芒,看着青懿的颜色微微一变,“不如,你来帮我。” 少年凌厉的眼尾扫过墨楮,眼神停驻在墨楮的身上,没有多余的举动,少年向墨楮伸手,微微开启双唇。突然,一阵狂风过境,墨楮没有听清青懿说的话,只是从他上扬的嘴角大抵猜测了他的意思,了然的一笑,毅然的伸出了手。 少年的玄国皇帝墨楮以伴读为名,将青懿接入宫中,赐德王。玄皇的旨意是胡闹的,墨青懿无功无禄,又被宏泽王罢免了继承之位,本不能封王,大臣们谏来谏去,甚至搬出了祖训。墨楮一意孤行,且追宗逐源,玄皇与墨青懿是堂兄弟,封王并非不可,甚至扬言让太后收青懿为子。后来太后出面,厉相首肯,这才平息一切。当然,在之后的一年里,德王不枉其名,仁德仁心,且文武双全,才智过人,一时声名鹊起。天元十年,青懿加封亲王。玄皇墨楮没有兄弟,朝中仅青懿一人承亲王之名,当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很多年以后,墨楮再想起这个时候,他很庆幸他们一直在同一阵线,而不是敌人。 “走,去见见主持丧葬的纯空祭司,虽说是个形式,却还是要做足的。”墨楮拍拍青懿的肩膀,跨过深红色的宫门,领着青懿进了祭司苑,而在他们的身后,是一群身着白色底衫,套着蓝色褂子的年轻少女们。 “你们两个,站住!”自依锦被贬,清伶和荷静仿佛成了刀俎之鱼,任人宰割。曾经的朋友也像是躲瘟疫似得躲着她们,原本的住所里“朋友”也借故一一离开。闲言碎语一直围绕着两人,清伶次次都听之任之,当做耳旁之风,可荷静却受不了这种言语戏谑,每每被清伶压着不好发作,许是今次她们说的过了,清伶一时愣了,回过神来的时候,荷静已与蓝悠争执了起来。 “蓝悠,你以为自己多了不起,我们尚师当辅司官的时候,没见你少巴结她,还有你们这些人,就会趋炎附势,眼神倒是好的不得了,见我们没了尚师,躲的倒是快,把你们当朋友,是我眼瞎!” “绑了绑了,看她还嘴硬,把她关进思过房,就说她目无尊长!”周围的女孩子们纷纷应了,挽起袖子来压荷静,行动着证明她们敢,也有人在旁边说道,“我们蓝姑娘怎么会和你做朋友?有句话怎么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能生出这样的念头。” “就是,蓝姑娘是天上的白云,你们就是地上的黑泥,云泥之别,可懂?”有人附和。 “我记得民间有句这样的话,什么坑里的石头。” “我知道,粪坑!”“是茅坑!笨!”有人抢。 “呀,谁让你们真的说呀,恶心。”说罢,还情切的做了个干呕状。 一句句的恶言毒语从一张张娇艳的唇中脱口而出,荷静听得急红了眼,自知敌不过他她们的人多势众的七嘴八舌,还是不依不饶,“小人,你们这不得好死的小人!遭天谴的家伙,十年风水轮流转,早晚你们得栽在我手上!” “荷静!”清伶怒叱一声,接着转向蓝悠拜了拜,以致歉意。荷静惹了蓝悠,终归是个麻烦,虽然蓝悠她们的话是过分了。但她们在人屋檐下,又比不得一般人受庇护,只能更低些。 “清伶你做什么,何必向她们低头,这群尽遭天谴的。” “荷静,少说两句。我们走。”清伶捂上荷静的嘴,拉上荷静转身欲走,怎知去路已被封死,女孩们满满当当的站了一排。 “希望蓝姑娘顾念同窗之情。”由始至终,蓝悠都不曾开口说过话,如她的名字一般,悠然的抱着臂,观望着这场戏,挂着冷笑。“令师,是个和善的人,像是不喜争斗的。” “尚师不喜欢,可做弟子的,却要替她争一争。你们倒是长本事了,诋毁司官,好像是要关小黑屋的,刚才她说了什么,你们都听清楚了?”女孩子们默契的看了一眼,一致的点点头。污蔑,裸的污蔑,她们刚才分明不是诋毁。 荷静不禁一颤,缩在清伶的影子里。蓝悠看到清伶一贯平淡的神情,心中燃起一股无名火,无论是栽赃陷害还是无端惩罚,对于清伶来说好似都是无关紧要一般,让人很想挑战她的底线,看看她是不是也会有委屈难过的样子,但偏偏每次都不如自己所愿。蓝悠冷笑一声,斜眼看了身后的人一眼,示意他们按计划行事。 清伶c荷静被推入禁闭室,这被祭祀苑称之为“小黑屋”的可怕的房间,犯了错的生员几乎都会被关在这个房间里。阴沉潮湿的房间,风透过细缝,发出哀怨的低鸣,仿佛冤死亡灵的呼唤,让原本就暗沉的房间平添一份诡异。微弱的烛光随着墙缝吹出的风晃动,忽明忽暗地闪烁,映射在白色的墙面上,好似鬼影一般,让人陷入疯狂。本是初夏的天气却无端的感到寒凉刺骨。荷静带着哭音,摸索着握住清伶的双臂,“清伶,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吧,我不要呆在这里。” 清伶握住荷静害怕的不断颤抖的手,秀眉紧蹙,“静,你以为是台上唱的戏码吗,有苦有难,就会有人相救?” 荷静绝望起来,双手顺着身躯跌落,无力地垂在身侧。清伶领着有些失魂落魄的荷静,找了个角落坐下,让她枕在自己双腿上,柔声安抚着,“睡吧。” 荷静是第一次被关,自然心里害怕,紧紧攥住清伶的衣角,仿佛寻找着安慰一般,久久不肯撒手。清伶靠在冰凉的墙壁上,苑里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蓝悠要整她们能有好多人证物证,她们百口莫辩。生员大多人微言轻,又都趋炎附势,以前依锦尚在,还有人帮忙求情。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清伶就算能力再强,没有尚师的助力,没有任何人的辅佐,怎敌的过后台强硬的势力。 “清伶?”荷静小心的开口。 清伶没有睡着,只是静静想着些事儿,听见荷静的话,缓缓睁开眼睛,“还是会怕吗?” 荷静点头,往清伶怀里靠了靠,话音不稳,“听说这里好像死过人,会不会有鬼魂,你听” 清伶轻叹口气,如此下去必然睡不安稳。明日尚有一大堆事等着两人做。清伶从长袖中摸索出镶了点点金箔的符纸,放在荷静掌中,“这是安神符,好好休息,夜那么长,休息好才行。”清伶照例在丹青墨中加了安神的药散,这是清伶的习惯,让符纸的效力更显著,至少能让荷静安心睡一觉。 半响,清伶觉得腿上一松,“清伶,我睡不着。” 清伶皱眉,凝神符的药力虽下的不重,却不致于无效,更让清伶不安的是荷静躁动如此的心境。若心不静,再强符术也会失效。清伶想了想,悄悄拿出小瓷瓶摆在地上。瓷瓶离荷静很近,悠悠地传来一股子淡淡的清香,很舒心,荷静觉得好似这小黑屋也许并没有那么可怕,除了冷了些。想着想着竟也有了困意,荷静换了个姿势,身子蜷缩地紧了些,迟缓地眨眨双眼,阖眼睡了。药力弥漫在空气之中,在屋子里散开,清伶觉得也有些累。刚入夜,蓝悠等人未必会有这么好的心思来打扰他们,有什么事儿,下半夜再说吧。 果然如清伶所料,半夜,黑屋子的房门被狠狠踢开,巨大地撞击声惊醒了屋子里的两人。清伶朦胧地睁开眼,看到了月光下蓝悠的身影。 “荷静,过来!”睡饱了蓝悠的精神很好,声音也格外洪亮。尚师还让她半夜监督她们,好啊,她就好好的“监督”一下他们。蓝悠扬手让手下的人拽着清伶的衣衫,将荷静拖出去,荷静睡的迷糊,全然没有还手之力。 “你们想干什么!”清伶嘶吼道,一个箭步冲上前,却被人从身后猛地按到在地,缚住手脚,动弹不得。 蓝悠脸上带着鄙夷和嘲讽的表情,俯视着地上的清伶说道,“你视自己的命如草芥,对别人的命倒是在意的很啊。”言至此,蓝悠忽的婉然一笑,揽了荷静过去耳语一番,笑的愈发鬼魅。 荷静慢慢向清伶走近,白色的绣鞋踏在暗色的地面上,长发被身后的人猛然揪起,清伶被迫着仰起头。荷静不敢看清伶,转过头,右手抬起狠狠挥落,“对不起,对不起”荷静流着泪说着,手却未曾停下。 刺耳的声音回响在封闭的房内,荷花的手打的疼了,强忍着不敢停下,清伶白皙的脸上留下道道红痕,耳边嘲讽的笑声此起彼伏,充斥着小小的黑屋,烛影闪烁,惨白的墙面上跳动着大片的黑影,一向寂静的小黑屋也有几分热闹。半响,蓝悠喊了声停,一脸得色的看着双颊红肿的清伶,招手示意众人离开。 失去了支撑的清伶无力地伏在寒凉刺骨的石板上,冰凉的触感贴上胀痛的脸颊,倒也有种缓解的舒适,荷静低声哭泣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栽赃 神宫分为两苑,祭祀苑与长老院。长老院有五位长老,祭司数人。祭祀苑由大祭司统领,之下有三大司官,分别是御司官c癸休司官和诚枳司官。每个司官之下各有三名辅司官,其下是分别掌管神谕c纳言c丧葬c舞乐c仕药c占星c典预等九个门类的,其下有主祭司c副祭司c祭司数百人。 蓝悠在生员里能算得上一个人人物,她要是想处罚一个人,没有人敢违抗她。蓝悠以为清伶受了罚会收敛些,她却愈发的能耐,一张有模有样的双生符看的教谕简直赞不绝口。双生符也称做双重符或者隐符,由两道符咒组成。两道符咒需一笔成型,除了要对符咒极为熟悉外,天分也是少不了的,且双生符是祭司的秘技,鲜少传授,生员苑也不会教。 教谕夸的她天上有地上无,自己辛苦了几日,描了那么些纸,才画了张远古流传下的祈愿符,生生被比了下去。清伶,真是碍眼的过分!突然,蓝悠冷冷笑了,她多的是办法整她,刚好,她有一个好主意。 符咒的事实在巧合,清伶拿来练手的双生符不知怎么的到了教谕手上,而不是她预备应付的功课。思来想去,清伶觉得,一定是早晨托荷静交功课的时候拿错了。这不,一下了堂,清伶就巴巴的赶回来,一张原本打算交给教谕的,最普通的凝神符符咒,安安静静的躺在桌上。 “清伶!清伶!你在不在?!” “小满?你怎么来了,你这么私下里过来,被别人看到就糟了。”清伶打开房门,眼前站着的人让清伶有些惊讶,蓝悠命令所有生员不能和清伶有来往,违命者就是和蓝悠作对。所以,放眼整个生员苑,没人愿意私自接近清伶,小满要在生员苑生存下去,就不能违抗蓝悠。 夏小满一把捂住清伶的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心的看看周围,确定没人了才放心下来。“清伶,你安静听我说,我不能停留太久。” 清伶闻言,严肃地点点头,小满冒如此风险定时有事发生,当下引了小满进房。 “神宫有只天鸟不见了,你有没有见过?”清伶摇摇头,疑惑的看着小满。天鸟是玄国的护国神鸟,传闻始皇帝的开国功勋有首任的那位大祭司一份,势必也要算着天鸟一份。天鸟是灵物,屡次帮助始皇帝脱离危难,所以,天鸟在神宫的地位不凡,即使是历任的大祭司和长老,也是恭敬万分。神宫中天鸟的具体数量大概没人说的清楚,数量虽然不多,但少说也有几十只,就算少了一只也是很难发现的。偶尔走失一只天鸟也是常事,天鸟认家,不多久就会回来的,清伶并不以为然。 “清伶!你怎么不明白呢,走失是小事,可有人说是你对神宫心存不满,故意弄死了天鸟。这是欲加之罪,外面那么多张嘴,你怎么解释的明白?现在蓝悠正带着人来抓你,你快找个地方躲一躲。”明着,小满不敢违抗蓝悠的命令,可暗地里,小满也是不服的,蓝悠为人霸道,好些个生员就是因为暗地里违背了她而遭了横祸。蓝悠想除掉清伶,小满是不肯答应的,虽不敢当面袒护,暗地里通个风报个信儿她还是做得到的。 清伶看了眼香汗淋漓的小满,递上块干净的帕子,轻轻替她抹去额发上的薄汗。“蓝悠?”又是她,清伶心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蓝悠心气儿高,又是大家族出生,难免看不惯别人,清伶向来都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何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清伶并没有放在心上。 小满急了,“蓝悠那些人,一口咬定是你杀死了天鸟,准备向尚师们告发你呢!她们是打算抓了你来逼供的!” “就算少了一只,也不能断定就是死了吧?” “清伶!说你聪明怎么现在蠢起来了,他们现在哪里有胆子杀死天鸟,等他们治了你的罪,他们再想办法找只天鸟弄死,你百口莫辩啊,任凭你怎么说她们都有办法圆起来。这种五彩天鸟珍贵无比,别说死了一只,就算掉根羽毛都要牵罪一片人,何况现在他们咬定了是你弄死的。”小满急的满面通红,使劲想法子要清伶快走,“对了,我来拖住她们,你赶快把他们藏起来的天鸟找到,快!” 小满推了清伶出门,“他们不会把天鸟藏的很远,应该在生员所内,找到了,他们就没办法了。” “你来告密,会不会有事?” “放心,我来的时候小心的,没有人跟踪。” 清伶犹豫的点点头,从后门那里离开了。 蓝悠此次的目的极为明确,就是冲着清伶去的,她的目的本来就只有清伶一个。蓝悠在这批生员中,是优秀的,星象c推演c纳言c阵图,各个领域,她都是有天赋的,生来就被赞着长大的。进神宫的时候,她十六岁,已经是一个很优秀的术士,诚枳司官收她做徒弟的时候也充满寄予。偏偏清伶出现了,更甚于她,这个小她了六岁,初涉术学之术的丫头片子,居然样样都胜过她。 诚枳司官曾惋惜没收到像清伶这样的徒弟,生员苑的教谕们常常拿清伶和她比较,说清伶再学些个年,应是能和大祭司比较的,蓝悠便落了次,所以蓝悠一直都很讨厌她。蓝悠很庆幸依锦被贬职,因为清伶不可能胜过她了,没有人会帮一个没有尚师的生员。但她想错了,清伶就是清伶,天赋如她舍不得让祭祀苑放弃,舍不得让长老苑放弃,舍不得让整个神宫放弃。她偶然听诚枳司官露出的口风,有意试探清伶的表现,所谓天将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如今正缺个试炼她的人。好,她就来勉为其难的操劳一番,空乏其身一番。所有的一切都是被默许的,她一直尽心尽责的完成这项使命,做的很是愉快,也越来越过分,这才有了夏小满的这件事。 她事先派人藏了天鸟,谎称是清伶偷的,指使了一大群人来抓。但她的算盘打的不甚好,一开始便出了岔子。一行人赶到的时候,清伶不知去哪儿了,偶然遇到了正巧路过的夏小满,她说刚见着清伶,向着那个方向走了。他们一路寻到了神宫的宫墙边上,一屋子一屋子挨个儿搜过了,也没找到人。再回来的时候,什么人都没了。蓝悠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下令把夏小满抓起来。 又寻了大半日,祭司们早就有了怨言,她指使人的气焰更是看着不舒服。开始向她泻怨气,蓝悠没法子,带着人走了几条岔路,走到她藏天鸟的那口井。祭司们觉得神鸟找到了,各自回去交差,清伶自然没人找了。蓝悠气不过,带了底下的人又找了约莫一个时辰,甚至寻到了神宫外。之后的事,清伶是后来听荷静说的。荷静其实没有在场,也是听别人说的。很杂乱,每个人的说法都不太一样,唯一相同的,就是夏小满死了,手里抓着一支五彩的天鸟羽毛。 小满到底是怎么死的,没有人知道。她的尸首在宫内一口被弃了很久的古井里,就是找到天鸟的那口井,蓝悠她们发现的。古井在离神宫不远的一处略有些偏僻的小院里,没有人注意到夏小满究竟是否出去过,什么时候出去的,那时,所有的人都在找天鸟,所有的人也都在找清伶。出入的人太多,守卫也记不清了。有人怀疑蓝悠,天鸟是她找到的,尸体是她发现的,还有一群祭司证明她曾愤恨的说要找夏小满出气,不过没有证据,蓝悠一直和大家在一起,没有单独行动。 蓝悠的尚师,诚枳司官亲自来将人提走了。说小满为找天鸟不幸失足,念其有功,加封了祭司的头衔。弘儒跟着诚枳一起来的,漠然的扫了一眼盖住小满的白布,没出一言,随诚枳走了,就好像是蜻蜓点水,不泛涟漪。清伶后来收到消息,诚枳为封弘儒的口,封了他做辅司官。 小满的尚师不管她了,自然也没有人会管她,尸首孤零零的被扔回古井旁,更离奇的是,这尸首也消失了,有人说葬了。火舞赶去的时候,古井还是古井,院子里依然寂静,苍劲的青杉和质朴的杨柏树立在那里,兴许是十年,也许百年,一切都和原先一样,和小满过去之前。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什么都没有,若不是火舞眼尖,发现古井旁的一丛草有过碾压的痕迹和浅浅的深红色,她会觉得这是有人戏弄她的玩笑。 荷静说到这里的时候,特地停下来让清伶缓缓。她看见清伶只是默默的听着,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燃着烟的香炉,一双拳头握的死紧,指节泛苍白的颜色,指甲深深陷入了皮肉,红色的血顺着掌心缓缓从指缝中渗出,一滴一滴的落在地面上,慢慢的变成一个干裂的圆形印记。 清伶料定小满的死和蓝悠一伙人有关,甚至猜测是蓝悠知道夏小满帮了她,怒由心生,杀了小满泄怒,推下古井,甚至毁尸灭迹。良久,清伶扯开嘶哑的嗓音,低低说了句什么,荷静没有听清,清伶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只那一瞬看的她胆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火舞 天鸟一事,蓝悠陷害不成,自己反倒被将了一军,被尚师好一顿责骂,又是思过又罚抄书,心里更是不服气,觉得清伶愈发的不顺眼。既然这刺拔不掉,就要埋的深些,眼不见也好。她要做的事,从来就没有做不成的。 蓝悠近来变本加厉的找清伶麻烦,不容清伶开口,一群女孩子们就围拢过来,清伶心知不妙,她也不想一味忍让,可她又有什么资本去对抗,只是庆幸,荷静不在。 火舞出了祭司院,想着去长老院里看看义父,刚踏出祭祀苑的门就隐隐听见有些吵闹的声音,寻声看去,才发现不远处的一群人正围了一个女孩猛打,毫不留情的样子看的火舞胆战心惊,“太过分了,光天化日敢在宫里动用私刑,还有没有王法啦。我” 刚要冲过去阻止的火舞一把被身边的人拉住,不满的挥开钳制住自己的手,“芳萧,你干什么。她们这么打下去,非出人命不可,不行!”芳萧与她同属舞乐司,学的是鼓,是她的朋友。 “火舞,别人的是少管。那些人怎么看也是生员,恩恩怨怨你能管多少?你这个性子唉,火舞!”芳箫还没来得及伸手抓住,火舞已是一团火似得冲进人群,抬手挡住下落的棍子,怒视着动手的一干人等,厉声训斥道,“住手!” “你谁啊?多管什么闲事!” “光天化日,以多欺少,竟是闲得慌吗,传出去堂堂神宫的面子往哪儿放!” “这不是火舞吗,我们不过是同僚间玩闹玩闹罢了,没多大事。”蓝悠认出了人,上前一步,挡在前头,客客气气的说。 玩闹?以为她会相信吗,生员苑里这种事她看多了,也最厌恶,今日碰见了就非要管一管,“有我在,你们休想欺负人!”火舞甩甩一头漂亮的长发,飞扬的红色舞衣逆着阳光朦胧地照出一圈光晕,很是曼妙。 蓝悠霸道惯了,但对方是火舞,她发作不得,咬牙压下怒气,“银火舞,你非要插一脚,何必呢。” “那是我的不对了?不然我们去诚炽司官那儿评评理?”诚炽是祭祀苑的刑官,其公证严明是公认的,蓝悠欺压同僚,到了诚炽司官那儿一样的罚。 “何必去叨扰司官呢,这些小事儿。我想起来,教谕的功课还需探究探究,告辞。”蓝悠招呼了身后的人,一福身转身就走。 “蓝姑娘,就这么算了?” “不然如何,没看她是谁吗!”尚师曾告诉她,银家不简单,有机会,要多拉拢火舞。她才不会为了个清伶去得罪她。 耳边的喧闹声渐行渐远,方才不停落下的掌风也停了一整子,清伶隐约听见有人为她开脱,有人敢反抗蓝悠吗,这人不会有事吧。清伶微微睁开眼睛,额上已经密布了一沉薄汗,顺着脸颊滑下,眼前有些模糊,看不太清。艰难地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周身仍是火辣辣的痛,脚下徒然一软,清伶任命的闭上眼睛。 火舞上前一步,扶住险些倒地的清伶,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你没事吧,就算是挨打,也不会出声吗?” 清伶身上火辣辣的疼,反应有些慢,愣愣的疑惑为什么没有摔倒,待眼前恢复了清明,才发现自己在一个火红衣服的女孩儿怀里。清伶侧身脱离火舞的怀抱,靠在身后的墙上缓了缓神,挡开正欲扶起自己的手,清伶垂着头,冷冷道“多谢姑娘相救,不过,下一次,别做无谓的事了。” 清伶转身欲走,却被火舞一把拽回。手臂上的新伤刚添,被火舞这么一拽,当下疼的清伶皱眉。火舞也看到了清伶的表情,意识到她身上的伤,猛地放开她,抱歉的笑笑,可嘴上依然不饶人。“什么叫无谓的事,我是好心!” 冷言打断火舞的话,清伶正眼都没看火舞一眼,侧身背对着“你救得了我一次,救得了我两次,难道每次都能救我?” “救一次算一次,不好嘛?!”火舞不服输的顶了回去,三分不服七分不解,哪儿自愿挨打不还手的,难不成自己还帮倒忙了?鲜红的衣带随风扬起,宣泄着主人的不满,“难道你还愿意受这种皮肉之苦不成。” “她们这次没有得逞,难保下次不会变本加厉,我想你还没有这个能力保我周全吧。”清伶避开被打疼的伤,低头拍去裙裾上的灰尘,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投下阴影,看不清神情,“在你没有能力保我周全之前,就不要轻易出手。” 芳萧看完了一场戏,缓步踱至火舞跟前,远望着清伶离去的背影,又看看碰了一鼻子灰的火舞,眉头一挑,“你要当圣人,也不看看扔家领不领情!” 火舞瞪了芳萧一眼,小嘴撅起,一脸不快。向着芳萧轻哼了一声,扬起衣摆朝长老院的方向大步走去。 于此同时,清伶拖着疼的有些发麻的身体,一步一晃地走回生员的住所。羸弱的身体重重地撞上厚实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巨响,屋子里的荷静被这响声下了一跳,回头看见依靠在门上,寸寸滑落的清伶,心头顿时明白了几分,急急跑过去稳住她的身子。 “清伶!”扶了清伶坐下,荷静心疼的看着脸色青白的清伶,俯身在清伶身边坐下,小心翼翼的卷起清伶的衣袖,雪白柔嫩的肌肤上布满了一道道红紫色的淤青,心里即是恼怒又是不甘,委屈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滴落在清伶的掌中。 清伶止住荷静的动作,伸手擦擦她脸庞上的泪水,一脸严肃,沉默着没有说话,许久握着荷静的手,缓缓开口,“阿静,我想过了,还是离开这里比较好。” 荷静手一抖,按在清伶手臂上的力道不由的加大,清伶忍着疼,一脸哀怨地看着荷静。荷静自知激动了,低下头,一边小心地替清伶上药,一边试探着“什么叫离开!你要把我丢下?” “我怎么会把你留下,如果能离开,当然要一起走。虽然离宫后的日子会苦一些,也比现在好些。”清伶细想过了,神宫每月要从外采买不少东西,她可以买通送货之人,将她们运出去,等宫里的人发现了,她们早就逃远了。到了宫外,替人算个命看个相,以她们在神宫所学,日子也是勉强可以过的。 荷静猛的站起,挥手打断了清伶的话,“不行,离开了祭祀院,离开了皇宫还有什么盼头,两年,整整两年了,难道你要我这两年的艰苦付诸东流吗?我与你不同,当初爹娘送我进来就花了不少钱,指望着我出人头地。在宫里,好歹有月钱。二弟到了上学堂的年纪,小弟快出生了,娘又来信催生活费了,如果没了祭祀苑做依靠,你要我怎么办?”荷静越说越激动,双手胡乱的挥着。 清伶按住荷静的双肩,拉下她坐下,“阿静,阿静!这么多年学到的东西也够应付,出宫去做个术士对我们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到时我们在庙宇旁摆个摊” 孤身一人的清伶或许并不知道荷静的为难,清伶只知道,这个皇宫,这个祭祀苑对于他们来说更像一个牢笼,失去尚师的他们不就是失去双翼的小鸟,如何飞向高空? “不一样!”荷静摇头,眼中的泪水脱眶而出,握住清伶的双手收紧,“清伶,求求你留下来好不好。求求你不要走好不好,尚师离开了,如果连你也走了,我怎么办?好不好,不要走,嗯?我们一起努力,总会有些成就的,是不是?”避开荷静的视线,不愿与她对视。荷静眼中的恳求让清伶实在不忍,闭上眼睛,清伶重重的点头。如果可以,清伶也不愿意离开,毕竟,成为祭司是自己的夙愿。为了这个愿望,清伶不惜抛下带自己如亲人一般的家人,离开了那个熟悉的家,离开了自己最在乎的人。想着想着,心口突然地疼痛起来,清伶双手紧按住胸口,仿佛窒息般地大口的呼吸着。 “清伶,伤口很痛吗?我们不说这个了好吗?”见清伶痛苦的样子,荷静很难过,想是清伶扯疼了伤口,立刻又安静了下来,小心翼翼的上药。“什么人啊,把你伤成这样!一定又是蓝悠对不对,她们顶喜欢这样了。” 清伶勉强笑笑,“不碍事的。不过是皮外伤,她们出过气就好了。” “清伶,你做什么软柿子,他们就得寸进尺。” “居于人下,不得不低头的,”清伶知道荷静担心自己,可现下不是怄气的时候,“不过,既然决定要留下来,就应该做些打算,尚师不在,我们也能靠自己,至少,不能像现在这样被欺负。” “清伶,你想怎么做?没有人肯做我们的尚师。” 清伶拍拍荷静的手以示安慰,“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清伶说的很坚定,好似对自己发誓。其实,清伶也不是没想过法子,只是先前一心想着出宫,没心思去理睬。如今,既然决定了要留下来,就要有留下来的样子,首先他们需要靠山,而既然要靠,自然越大越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上位 如果说神宫分帮别派,那生员院就是一个小神宫。生员院有很多派别,大多拥立银火舞和蓝悠。银火舞隶属舞乐祭司,以舞者的身份入苑,义父是长老院的四长老银耀世,尚师是三司官之一的御司官,白诗言。火舞由四长老亲自培养,祭祀方面的知识也极为丰富,是神宫里炙手可热的人选。 蓝悠是这批生员中最为年长的,十八岁地年纪出落的极为动人,在生员中声望极高。除了诚炽司官这个尚师,关于身世,传言则颇多。有人说她是玄国富商蓝家的女儿,有人说她是名术士之后,有人说她有皇族的背景。自火舞从蓝悠一群人的手中救下清伶,被清伶称之为“多管闲事”。火舞很是不满,仿佛是盯上了清伶一般,不论清伶在哪里受着欺负,火舞总能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每次救了清伶,火舞都会看向清伶挑眉,像是告诉清伶自己有能力保护她。清伶看在眼里,一开始是觉得无奈,次数多了竟觉得有些好笑,笑火舞的执着如此之甚。清伶本不是冷血的人,且是易感动的,无论火舞的本意是什么,清伶都是心存感激的,只是火舞的执着让难以招架。 舞乐司的训练很累很忙,火舞神色间的疲惫清伶是亲眼看见的。这次,亦是如此。火舞刚到了课堂,就收到了消息,说是蓝悠带人围上了清伶,火舞对芳萧使了个眼色,让她作掩护,自己则一个闪身下了练舞台,急急忙忙往祭坛赶。生员统共五十来人,没多久就就传开了,人人都以为清伶找到了靠山,找清伶麻烦的人逐渐少了,可总也有不死心的,想试试火舞的底线,譬如蓝悠。不过找的多了,蓝悠也觉得无趣,她在这上面花的心思多了,课业也就拉下了,相反,清伶的课业能说是蒸蒸日上,第一的位子,她本就坐的稳,现在更是无法撼动,尚师也总拿她和清伶比。蓝悠永远都不会承认对清伶的羡慕和嫉妒,所以誓言要清伶居她之下,踩在脚底,自此奋发的读书了。 蓝悠不得空儿找麻烦了,清伶也乐得清静,一心一意的为将来做谋划。火舞是个好事之人,也不知是不是舞乐司里闲的闷了,总和清伶黏在一块儿。火舞的性子极开朗,很是无忧无虑,定是自小呵护着长大了。这让清伶很羡慕,总想和火舞待一块儿,感染些她的快乐。她把火舞视作朋友,与荷静一样,都是她所珍惜的挚友。 火舞和清伶待得久了,清伶的好脾气却让火舞有些受不了,就算念旧情也不能放弃了前途。以清伶的能力,加上她火舞旁敲侧击,要替清伶找个尚师并非难事,可清伶偏偏要拖着个荷静。祭司都已自己的利益为主,断不会白养着一个庸人。荷静天资不足,能不能成祭司也是问题,何来之后。火舞还想说下去,被清伶打断。 “总不能丢下阿静的,”她们生出同门,又是患难之交,她们说好要祸福与共,她不能违背了约定,且尚师被贬,说到底也有她的责任,单单这一份内疚,就不能让她释怀。 “你就是太好心!” “好了,不说这个了,查到大祭司的行踪了吗?” “我派人跟踪了大祭司几天,大祭司每天会单独路过这里。你真的要这么做?就像弘儒说的,没人希望身边有人功高盖主,你只是个生员,就不怕大祭司你扼杀在摇篮之中?”火舞夸张的掐住清伶的脖颈,说的恶狠狠的。 “我知道你关心我,阿静有句话说的不错,成大事,不能瞻前顾后。我愿意赌一次,或许也只有这一次了。”清伶侧首,远远望着这片宁静的池面,心中却波澜四起,“只是,这个赌能赢便好。不能,就要你费心好好照顾荷静。无论如何,我不会忘了你的恩情。” 火舞露出不开心的神情,“清伶,我帮你可不是为了要你报答。” “是,以你的后台,自然不需要我的报答。”清伶嬉笑着捏了一把火舞嫩嫩的脸蛋,模样很是俏皮,倒是不像她平日里死气沉沉的严肃样,看的火舞心情大好。 大祭司的重华阁新添了住客,神宫两苑顿时轰然。大祭司即位十年,从未收过徒弟,却为了清伶而终结,甚至与大祭司同住。夜里的重华阁也逐渐发生着改变,本是昏暗的卧房里灯火通明,烛光透过重重帷幔,闪烁不定,倒映着床上不安的身影。 “啊!”清伶惊叫着从床榻上惊起,陌生的环境让清伶有些混乱,全身颤栗着,紧紧攥着被单的手不曾放开,豆大的汗沿着脸颊滴下,憋着呼吸,双颊涨得通红。浅色的里衣渗透了汗水,与肌肤紧紧贴着,随着呼吸起伏。 年舒是闻声而来的,她观察了一阵子,发现清伶夜里一直睡不好,想着生员的住所不够清静,索性让清伶搬进她的重华阁暂住,暗地里在清伶枕边放了安神符,夜晚也点上了助眠的香料,却也不见好转。半夜里,清伶依旧会惊醒,然后在黑暗里蜷着腿坐上大半夜,临天亮了才会在药力的作用下小歇片刻。今晚,又做了什么渗人的梦,整个床吱吱的发出声响,年舒心知不妙,疾步迈向清伶床边,关切的欲将她抱进怀中,不料被她躲开。 “我没事。”清伶虚弱而且颤抖的声音让年舒心疼,伸手握住清伶的脉门,清伶无力反抗,由着年舒探脉。 “还说没事!脉象乱成这样,心乱则神乱,神乱身伤!找个太医看看可好?不行,也要让神宫里的药师看看,医理总是通的。” 清伶摇头,生员命贱,更何况是他们这种无依无靠的生员,太医署的人自是不会理睬,清伶之前深有体会。先前挨罚受伤,不是没去求过太医,何止无人理睬,还落了个金贵娇气之名。若以大祭司的名义去请,也太恃宠而骄了。大祭司只说要收,可毕竟还没有正式的文书,一切未落定前一旦落下了口实,于大祭司于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事,几番思量,还是婉言相拒绝了,说是休息片刻就好了。 年舒也不勉强,扶了清伶躺下,掩实了被角,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屋子里很安静,清伶忽然想笑,尘封的记忆片片如雪的飘落眼前。曾几何时,这种温暖的感觉成了她可望不可即的东西。 刚才,她做了个不好的梦,她梦到了小满,那个眉眼间尽是阳光的女孩,那个为了帮她而阴阳两隔的女孩。她梦到了浑身浴血的她趴在自己面前,一句句诉说的她的不甘,每说一句就留下一滴血泪,很快她身边就储了一个血水潭。她看到小满抓住她双手,让她不能动弹,拽住她拉入血潭,她挣扎却挣不开。后来,她又梦到了依锦,站在战场中,一身刀痕剑伤的依锦一瘸一拐地向她走来,被利箭刺出的血窟窿死命往外冒血,森森的白骨刺出体外,很是恐怖,依锦的眼神露出怨毒,苍白的手指占着殷红的鲜血伸过来,掐住清伶的脖颈,窒息的痛苦从胸口传来,张开嘴想叫,叫不出,恐惧向她席卷,没顶的黑暗侵袭而来,她一下子惊醒过来。她并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每个梦境都一样骇人,所以渐渐得,她不敢睡的深,有时只静静坐一夜,天蒙蒙亮了,才阖眼寐上一会儿。不知道,小满在另一个地方过得如何,依锦在军营过的好不好,都说梦境是相反的,但愿如此。 “大祭司,你就不怕我害你?”良久,清伶突然开口,说道此处突然停顿了一下,像是鼓起勇气一般地继续道,“他们都说我是扫把星,害了尚师,害了小满,也有人说我心机重城府深,依锦是我陷害的,小满也是我杀的。” “傻瓜,你也知道我是大祭司,如果单凭你这个小丫头就能害我,你让神宫两院的面子往哪儿搁?”年舒好笑的看着面前稚气未脱的孩子,明明是个孩子,却装的那样老成,承受一些本不是她这个年纪应该承担的东西。清伶进生员苑的时候,年舒就听过她的名字,从生员苑的导师那里,从生员们的尚师那里,从很多祭司口中,她幸喜她们能再见面。 她知道清伶是个聪明的孩子,也知道她谦逊温和,知道她生性平淡不喜争斗。她喜欢这样的性子,其实不管清伶是什么样的性子,她都很喜欢她。还是司官的时候,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撞入她怀里。她依旧记得,那个红红的小点心和微微苦涩的陈茶的味道。 年舒没有料到她会受那些苦,如果她知道,她一定早早地把她收下。她以为以清伶的本事,她会过的很好,却没有料到那些心存妒忌的人。待知道的时候,着实有些晚了。年舒本想找个机会和借口,将清伶收入门下,却没想到她自个儿送了上门。年舒愉快之极,当即答应了。 年舒将轻抚着安慰,“伶儿,不用给自己这么重的担子,你本来就是个孩子,不用装的像大人一样坚强。” 清伶半个小脸蒙在被子里,发出的声音闷闷的,听着竟透着委屈,“我不是孩子。”伶儿清伶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想起了过往,莫名的伤感起来。不过两年多的时间,清伶却觉得仿佛半辈子那么长,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机会见到夫人c少爷还有王爷。 “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孩子。你可以任性c可以撒娇,但不可以把什么都憋在心里。”窗外吹进的风,带着温暖湿润的感觉,夜色里,翠绿叶子摇曳着娇嫩的腰肢,万分妖媚,“开春了,伶儿陪我出宫走走可好?” 年舒露出柔和的笑容,闪耀的清伶睁不开眼,直愣愣的盯着年舒瞧,那是一种很熟悉很亲切的感觉。清伶见过的人之中,宏泽王妃算是顶美的,举手投足都像是一幅画,美的让人走神,小时候,清伶总喜欢看着王妃,或许这也是她难得安静的时候。而年舒和王妃很相像,一样的高贵,一样的温和。沉下脸不说话的样子,一样的令她胆寒,不过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反正很像,风拂过年舒披散的长发,月色很好,通过窗棱洒在年舒纤细修长的身体上,投下长长的阴影。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仙子的话,清伶毫不怀疑那就是眼前这个人。清伶好一会才从自己的意象中回过神,觉得年舒好像说了什么,却有没有听清,只能一脸迷茫的看着她。半响,清伶‘噌’地从床上站起来,顾不得穿上鞋子,赤着一对玉足蹦下床,回过头对上年舒的眸子,忽闪忽闪的眨着眼睛,可爱的神情让年舒不禁失笑,“真的?真的?可以出宫?明日就出去?” “是真的,倒不是明日就能走的,”年舒顿了顿,清伶的眼眸微微的露出失望,“待我安排了事情,后日倒是可以。” “哇!太好了,可以出宫啦!好棒啊!”清伶打着圈儿在屋子了打着旋儿,手舞足蹈的,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到底还是个孩子,这样子的清伶,让年舒很羡慕,自己是有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呢?好像从来就不曾。所以,才会这样在意她吗?或许就是这样,她的纯真,她的活泼,她的不顾一切,是她从来都向往的。生于皇宫,长在神宫,被当做大祭司自小培养的年舒,一举一动都必须严谨c有条不紊。长此以往,也养成了年舒循规蹈矩c不苟言笑的个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医仙 天蒙蒙亮,崇光殿中一片灯火通明。烛台的阴影下,两个认真翻书专心一志的和一个点头如蒜捣不省人事少年。三人年纪相仿,各有各的俊各有各的俏,皆是人中之龙。 “你和神宫的人很熟?” 龙椅上,一身明黄龙袍的少年抬起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书,答的很是随便,“算吧。” “有个叫清伶的姑娘,你托人照顾照顾。” 墨楮拔高了声音,“姑娘?”从书堆里探出头来,想亲眼看看青懿的表情。青懿有一副极好的皮相,想近他身的女人能从皇都丰然排到边境塞外去,明明是一颗阴冷无情的心偏偏长了一张温柔和煦的佳公子的形象,更是引得女人们为之疯狂,前赴后继,不屈不挠。丰然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沉鱼落雁,环肥燕瘦,想嫁的首选并不是一国之君的他,而是身为亲王的墨青懿,这也一直让他黯然失落。 青懿性子沉稳,对女子也平淡,十六岁的年纪,府里统共不过两位夫人,还是年头封他亲王头衔的时候一同赐的。如今从青懿口里听到了照顾姑娘四个字,不由得让他心生涟漪。三人皆是从小一起长大挚友,知己知彼,如今得了这新鲜事儿,岂有置之不理直说。墨楮看了一眼另一边的齐仲云,正一脸睡意全无地竖耳倾听。 青懿合上一本奏折,又从右手边拿起一本,解释道,“是我妹妹。” 墨楮想到了什么,突然止住了嘴,气氛又沉默了下来。“你开口,朕自然会吩咐下去。” 宏泽王妃及妹妹青伶向来是青懿的避讳,与其父宏泽王的关系更是水火不容,就是他也不敢趟这浑水。自两年前亲政以来,就得青懿相助。他年少即位,上有宏泽王和厉如海涉政,下有朝中老臣不甘放权,联名上奏,他们不知顶着多少压力。边塞战事紧张,青懿与仲云主动请缨,凭着三万兵力力挽狂澜,战战告捷。两年来,他们羽翼渐丰,文成武德,朝中上下无人再敢说半句闲话。就这样的关系,他墨褚自认对青懿知根知底,什么时候冒出个妹妹,他很好奇,但要刨根问底,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也是不干的,朝中上下谁不知道,得罪了德亲王,是要磨去层皮的。 青懿突然放下手里的折子,对着独自出神的墨褚说,“都郡闹饥荒,沛县的水灾也是大事。” 墨楮回神,点点头,“从皇城拨粮,远水解不了近渴,层层官吏,到了百姓手里,还不知剩下多少。” “听说临县南邑的大小官员贪了不少。” 墨楮的眼神瞟向另一边齐仲云,“这么说来,那些个县令确实养的肥了些。总得派个人去” 青懿翻完了最后一本,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也向齐仲云望去,“大邱派了使节,仲云你办了事顺路将人接一接。” “啊?!”两人各自翻着手里的奏折,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突然都将视线看向了自己,他可是等着听故事的,怎么突然就转调儿了,仲云没有他们一心二用的本事,顿时应接不暇。 谁知两人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墨楮下了龙椅慢慢走下,“厉如海那边你打算怎么办,这些县官可都是他的人。” “他不是喜欢沽名钓誉嘛,这份好差事少不了他。”厉如海盘踞朝堂多年,朝中党羽,不是能轻易化解,急不得。如今这天灾,他们正可以借此要求这些人出钱出力。若他们从,一方百姓得以安康,若不从,也给了他们借口铲除厉如海的势力,安插自己的人,怎么算他们都得益。青懿所言正是墨楮所想,两人相视一眼,极为默契。 “云弟这一趟,便将厉相一并带上吧。” “啊?!”齐仲云仰天大叫,无奈于眼前老谋深算眉来眼去的两个人,他还什么都没明白过来! 城门外 正如年舒所言,她们出宫了。清伶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满脸挂着笑。“大”清伶才想开口,硬生生将话吞了回去吞了回去,思忖该如何开口。如今在宫外,大祭司这三个字是万万不能说的,若是被人知道了身份,怕要出事。 年舒知道清伶所想,莞尔轻笑道“叫我年舒吧。” 清伶摇头似拨浪鼓,压低了声音,“这怎么好,您毕竟是大祭司。” “出门在外,本就不用这么拘谨,反倒亲密些。” “年,年舒。”清伶想了许久,怯生生的小声叫了句,脸色微微红了红,只低头看着脚面。一路走着,撞到了不少人,弄的自己摔倒了几回。 年舒思忖着若是清伶在这么撞下去,伤了自己先不说,被撞到的人也未必都是好说话的主,随即想了个题引她注意,“伶儿可出过宫?” 年舒这么一提,便勾起了清伶的兴趣,即刻抛下方才的不好意思,抬起头来四处张望,左蹦蹦右跳跳,到底还是孩子心性。不禁让年舒想到了第一次见到清伶的样子,那时她还是司官,祭祀归来,一个小女孩跌跌撞撞的扑过来,一下子撞进她怀里。几天后,她在占星阁拉了书册,折返的路上看到了那个站在漫天星辰下道出天机的她。那日,她知道了,这个孩子叫清伶。 “小的时候在镇子里待过,以前跟着依锦的时候去过安庆城,也只有那一次。”说到此,清伶微微有些落寞,之后发生了太多的事,自己也过的很辛苦,出宫,哪里是她能想的。清伶甩甩头,赶走不开心的事儿,“我们这次去哪儿?” 年舒牵着清伶的手,慢慢的在大街上走,此行虽有目的,但清伶拖有想去的地方,他不介意多呆几日,“伶儿想去什么样的地方?” 山河湖海,村庄小镇,清伶都没去过,可书上描绘的锦绣江河,热闹街头,清伶是读到过的。偏着脑袋想了又想,闪过各色风景,想去的地方太多,清伶一时抉择不了,挎着脸,期待的盯着年舒,好似在等她决定。 “若伶儿没有意见,陪我去见个老朋友如何?” 一处僻静的山谷,人迹罕至,清伶的脸色不甚好,年舒说带她见识神医,她乐呵呵跟着来了,现在有些后悔,“这里真的住着医仙吗?” “怎么这么问。” 清伶撇撇嘴,嘟嘟囔囔的,“话本子里的神医,门前该是门庭若市的嘛,这儿这么冷清,这个神医大概没什么名气。”这里的景色虽说雅致,竹林木屋,有山有水,倒也清静,偶尔小住一下也不错。要说这儿住着地是神医,怎么也不像啊。神医住的地方要种着药草,有间药房,四处弥漫了草药的味道才是啊,至少也得有一两个病人。清伶又看看眼前,不说连半个人影也没有,冷冷清清的,风中弥漫的都是悠悠的青草香,还有些熟悉的花香。莫不是她孤陋寡闻,还是神医太高明,这平淡的花香草香该是什么奇珍宝贝? 年舒有趣地注视着清伶多变的表情,忍不住又感到一阵好笑。她这话若是被苏沐白听了去,还不得追着拨了她一层皮,在山脚下竖块牌子,让她看看究竟什么才叫门庭若市。或是把几个人搞的不死不活,再一个神来之手,让她看看他是不是称得上这个名号。近年来,苏沐白隐居避世,广发帖子不愿人打扰,可若有人质疑他的医术,他非同这人杠上三天不可。 说话间,年舒领了清伶进门,竹屋里很凉爽,屋外那么热,屋里却一点儿也不觉的,且也很安静。年舒告诉清伶,医仙大约是外出游历去了,先找间空屋收拾收拾住下,还特地嘱咐了几句,让她不要乱说话。 未入夜,年舒口中的医仙飘飘而来。恰时,清伶的一番言论着实胆大,话题中的主人正是一直未见到的医仙。后来清伶眼见了医仙的真才,再回想起自己的口无遮拦,还是有些后怕的,却也感叹医仙的“大度”。 “年舒,你说的医仙真的那么厉害?书里说神医都悬壶济世,救人水火,为什么我们来了大半日,却不见半个人影?” “人生百态,总有些人是不同的。” “书上说,神医都爱尝百草,医术高深莫测,死人都能医活?” “终究还是个人,生死有命,夸大了。” “那他的本事还是不济的,还有人愿意找他医吗?难怪这儿如此冷清。”清伶的神情竟显了失望,“先我还担心有人冒他的名儿,白白的用心了。是不是他借着济世的名,自个儿逍遥去了?会不会他借了别人的名儿,医不好了还让别人背了黑锅?是不是他受伤中毒,能医不自医,还需的去找旁的人?” “大抵,不会的吧。”清伶也越说越荒唐。但凡是个人物,都不容忍别人诋毁自己的才能,就像不能当着诗人的面说他的诗平仄不分c对仗不整。也不能当着武将的面直指他修为低劣,三脚猫功夫。医仙是个大人物,自然也是不能允的。所以,当年舒苦笑着回过头,看到了黑着一张脸,单提一只脚横在门槛上方,要入不入的医仙,苏沐白。 年舒突然起了戏心。 “伶儿觉得,医仙是怎样的人?”清伶背对着房门支着头,半个身子趴在竹桌上,占了个大满,目不斜视的盯着烛光发愣,全然不知身后事。早想和年舒探讨探讨医仙的长相,现下一说,正合了她的意,歪头想了一阵子,把脑袋里描绘的样子反反复复记了个牢,然后正经八百地说道,“先说长相,大方脸,吊眼竖眉,酒糟鼻,一双厚唇,配一对招风耳。蓄了花白长须,头发也是白的,满脸皱纹,这么胖。” 清伶有模有样的在自己身上比划了约莫两倍大的形状,继续道,“为人一定陈酸迂腐,像那些教书的老先生。还恃才傲物,心眼小,容不得人。医术不高明,常惹事儿,遇事儿脚下如风,攒的比兔子快。年舒,你怎么有这样的朋友?” 年舒觉得清伶说的,唯恃才傲物一句还算准确,旁的,她也不敢恭维,生生的将一个俊美的少年郎说成了形容猥琐的老头儿。年舒分明看见,清伶每说一句,医仙的脸就黑一份,到了最后,他的脸倒是能和黑炭比黑了。年舒掩袖一笑,怕是今后还得加一个容不得人了。“沐白,你来了?” 清伶还在琢磨沐白是何许人也,来了又是何解的时候,她小小的身子已经被整个提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对症下药 就为了夜里的几句话,清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也怨年舒不提醒。医仙和她描述的全然不同,长的还颇是不错,浑然天成的神医气息,仙风道骨。当她哭丧了脸饿了三天的肚子,喝了三天的黄连,食不知味,胃泛酸水,还被医仙美其名曰,排毒养生的时候,年舒泡了杯新茶,一脸严肃的指出清伶那夜里说错了哪些,说对了哪些,告诫她不可妄自揣度云云。 这么一连闹着过了三天,苏沐白开始正经给清伶看病了。开了方子喝了药,无所事事的过了约莫四五天。也不知医仙是不是真有几分本事,清伶觉得她这几日睡的踏实了,夜里也不怎么做噩梦了,只是犯困犯的厉害,明明每日很早便睡下了。她怀疑过医仙给她的安神茶,怕和医仙说了又戏弄她,只和年舒提了,年舒说没问题,她也安了心。 可年舒说了是外出游山玩水的,玩没玩,单睡就大半日,清伶觉得不值。这日上三竿的,清伶也不好意思再睡下去,强撑起身,洗漱干净,出了竹屋。 “医仙哥哥,”清伶困的脚下发虚,无力地沿着竹壁摸索过来,脸色甚是苍白,眼神也涣散。这是年舒要她这么叫的,且吃过了亏,再不敢胡说,规规矩矩的依年舒的话叫一句哥哥,觉得或许不够,加了个尊敬的称呼。 “怎么了,病了?”在这儿修养着也能病,竟叫他看不出征兆,苏沐白招了清伶过来,顺势搭上了脉门,断地一脸疑惑。凡病都有征兆,虽有话说病来如山倒,但昨日也不见她这样,不过隔了一夜,按理是不会如此之快。 清伶有气无力会了句困,索性坐下来懒懒的趴在石桌上任神医整治。正值春季,太阳斜斜的照着身上,正午时也不刺眼,很是温和,暖洋洋的,很是惬意。清伶半眯着的双眼做样子的眨了几下便渐渐合上,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投下斑驳的阴影,盖在她漂亮的容颜上。她仿佛可以看到风掠过绿叶,吹拂过花瓣的身影,仿佛飘到树顶,看着花瓣随风落下的绝美画面,仿佛被雀鸟们围绕,聆听最美的旋律,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脚下,为她而炫丽。意识渐渐地有些模糊,好像离开身体飘远开去,融进空气,和在阳光里,别样的舒心。 困?医仙闻言凝起了双眉,指尖在脉门上稍稍用力,双眉随即凝的更紧了。照这两日清伶的作息看来,吃的下,睡的早,虽然起的晚些,不过这个年纪的孩子,赖个床纯属寻常,他也没有多加留意。这两日的三餐,皆是他亲自料理的,不会有什么差错。灵药谷是块难得的风水宝地,环境自然是极好的,寻常病症在这儿也极少见,理应不是这样的脉象。待他回过神,清伶已经趴在竹桌上沉沉睡去,恬静的容貌洋溢着甜甜的微笑,与平日的她不同,很乖巧。苏沐白揉着她黑亮的长发,打横抱了她回房。 灵药谷地大,建的竹屋统共不过三间,除去苏沐白住的一间,给年舒留的一间,剩下的是个杂物房。清伶不愿住杂物房,年舒也不放心清伶单住,苏沐白甚是无奈,在年舒房里辟了张小床给清伶。苏沐白将清伶放到床上,垫了软枕,盖实了被子,复又探了次脉,这才离去。清伶嗜睡,苏沐白真是今日才发现的,若不是她亲口提了,他现在怕也不知道。起先她犯困,他还以为是赶路累的,看来另有原因。 苏沐白的眼神凝在昨夜未收拾的药碗上,顺势拿起凑近一闻,脸色瞬间变得沉重,跨出房门,走向药房。 苏沐白一把档下年舒手中的药包,“舒!你疯了!再这么加下去,她会一睡不起的。” 年舒一惊,双手无力垂下,任打开的药包从手中滑落,纯白色的药粉洒落在深色的地面上,散成一团,化作无形,弥漫在空气之中。年舒许久都没有开口,只愣愣地看着地面上一摊。苏沐白说的话她怎么会不明白,可她舍不得清伶难受。可能是住了生地儿,清伶睡的很是不好。先的几天被苏沐白整的乏了,夜里睡的算安静。之后几日,旧病又犯了。清伶不愿打扰年舒,或许是习惯了,夜里就算惊醒了也只睁着眼过一夜。年舒与清伶同住一间屋子,清伶的动静她岂会不知。 苏沐白配给清伶的安神茶一日两剂,午餐后一剂,助午睡。夜里一剂,利夜眠。本以为喝了安神茶,清伶会好些,可她观察了两日,清伶也不见好,反有严重的趋势。年舒怕药不够重,即担心苏沐白说她心急,又担心拖得长了让清伶受苦,悄悄从苏沐白的药房里寻来了安眠的药粉,加在药汤里,初初有了些效果,待清伶能安稳的睡了,已是极重的药量了。“你不知道,伶儿为了不让我担心,时常表现的十分正常的样子,可若真的正常,怎么会日益消瘦?我以为,加些药粉,或许会好一些没想到” “这样,反而更不好。你自己也是祭司,该知道顺应天理的道理,不需我多言,怎么今次急的这样。”苏沐白轻柔的拉过年舒的手,心疼了看着满脸忧心的人儿,“别担心,她的身体没事,不过是心病。” 年舒眼神中闪着的不安,向来冷静的她竟也会这样。苏沐白认识年舒也有七八年了,从未见过她如此神情。这孩子,是让她上了心吧。“安心,我会还你一个健康的清伶。” 次日清早,清伶就被拖起来,正当嘟嘟囔囔之际,数跟长针刺入周身大穴,深深扎进清伶细嫩的肌肤中,痛的清伶不顾形象的大声尖叫,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被世人称作医仙的男子。 她承认,苏沐白作为一个男人,长相诚然是不错的。一双眼睛似若桃花,睫毛纤长,眼尾稍向上,瞳仁黑白分明,眼神似醉非醉,令人萌生荡漾之感。男人长着这样一双眼睛,纯然是勾人的。一道剑眉入鬓,带起丝丝英气,确是男人该有的样子,而他笑起来的时候居然还能看见浅浅的酒窝,虽然他不常笑。苏沐白的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就医术这一点,依然让她深深的质疑。 不就是夜不能眠,身子见虚嘛,顶多就是没有好好休息,又不是什么奇难杂症,这些天也睡的下了,不过就是爱犯困。本就是年舒担心过度,才硬要带她跋山涉水,来了个这么偏僻的地方,还要受这种苦,清伶越想越委屈,泪水不争气的滴滴落下。不知道年舒是不是听了什么谣言,说什么“医仙点头,百病规避”,什么“医仙出手,神鬼不留”,这才知道,传言不过是传言,现在看来全然不是这么回事,而且一针比一针痛。庸医,一定是个庸医。 清伶眼含热泪,抬眼看向年舒,凄凄惨惨地大声喊痛,企图引起年舒的注意。可年舒只盯着扎入清伶身体的银针,正眼都不瞧瞧她的脸,投向她的眼神也被全然忽视。想着是不是年舒不关心自己了,还觉得扎针有趣,竟然看的这么认真,清伶无法,乖乖地看着一根根扎进皮肤中的长针,可是,真的很痛啊,清伶徒自哀怨的想着。 年舒并非不关心,而是关心则乱,心里想的全是清伶的事。苏沐白说过,清伶的是心病,需的是心药。年舒也在生员院待过,岂会不了解生员们拉帮结派,惧大欺小的情况。清伶的尚师依锦受罚贬职军营,在生员院受尽欺凌,年舒也略有所闻,可是清伶不说,年舒也就没有在意,认为清伶的那性子,定是随风而过了,不曾想自依锦被贬,清伶为了荷静,日夜奔波。清伶能挨到现在,早该身心俱疲的,一边应付着繁重的课业,一边还需警惕着落井下石的同僚,一边还得担心荷静的情况,一边苦寻着她们的出路。前些日子,那个小生员的死也给了清伶不小的打击。这么小的一颗心,承载了那么大的压力。就算是做了自己的门徒,也不曾诉过苦。现在想想,怕是连连的噩梦怕是因此而来。 年舒收回心神,抬眼,刚好看到了眼泪朦胧的清伶,蓄满泪水的漂亮眼睛,白瓷般的脸上映着两道浅浅的泪痕,年舒心头猛然打了个突,眼睛狠狠地瞪着被称做医仙的男人,却也是无能为力,良药总是苦口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恢复 清伶在灵药谷里住了些日子,整日被逼着施针喝药,身子见好不少,夜里即使不用药睡的也愈渐安稳。许是没有了宫中的束缚,性子也开朗了,年舒看在眼里很是欣慰。 几日相处下来,清伶像是知道了苏沐白的好脾气,开始没大没小起来。谷里的药院经她悉心照料,病怏怏地栽倒了一片。好在年舒及时的妙手回春,才不致于殃及无辜,也止住了苏沐白爆发的怒气。谷里的风水被她试着改了个遍,断水路引暗流,全然不复以往的清幽,好在年舒眼尖,发现了条暗藏的水龙龙脉,灵药谷又有了灵气儿,较先前甚了。清伶带了病人进了灵药谷,在苏沐白好心的医好病人后,这病人居然看上了苏沐白,以感恩图报为由,日日在谷外徘徊,还带着鸡鸭赠予和满满的病号。清伶不好拒绝,日日引人入谷,烦了苏沐白好一整子,若不是年舒出言安抚,苏沐白竟要下狠心封谷,即使现在,谷里还时不时的鸡鸣鸭叫,究其原因是清伶觉得它们可爱,不忍下杀手。 久而久之,苏沐白也认命了,不止因为年舒护犊的厉害,事事顺着清伶。还因为清伶偶有的认真让他动容,就像她在研习五行八卦c命相星学的时候,专心的样子让他想到了自己初初学医的时候。他甚至第一次觉得这灵药谷有了家的感觉,他的严厉的父亲,年舒像溺子的母亲,清伶就是那个无忧无虑,任性可爱的孩子。 苏莫白将药碗搁在桌上,只丢下一句话,“一滴都不许剩!”,随后侧靠在一边自顾自看,着医书,听到空碗与桌面相碰的清脆声音,瞥了眼见底的药碗,继续看书。 “除了草药,我看什么都入不了你的眼,还有年舒。”清伶背着医仙,故意放大声音嘟囔,而后回过头来,眨着可爱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苏莫白,“我看到了,昨夜你对年舒的画像说的话。以后,我不要喝这么苦的药了,我知道你有办法的,这么小的要求。” “我说不呢?”苏莫白危险的眯了眯眼,他不喜欢被人威胁。 “你懂得的,我和年舒同房,夜里说些梦话什么”清伶故意顿了顿,眼神撇撇苏沐白,双手插着小腰,昂起脑袋得意洋洋,“年舒一定听得到的。” 说话间,年舒恰好从屋子里出来,见两人谈到起劲,“听到什么?” “年舒年舒,我同你说唔!!!”清伶死死瞪住死命捂住自己嘴巴的苏沐白,挣扎的手舞足蹈。苏沐白狠狠的朝清伶点头,表示同意她的提议,清伶雀跃地在房里转着圈圈。苏沐白追上去作势要打,清伶闪身躲在年舒身后,调皮地向苏沐白做鬼脸,佯装又要开口。苏沐白气极,使出武功捉她。清伶方才牵住了年舒,苏沐白擒住了清伶,顺势一带,连年舒一起倒,三个人团在一起。清伶觉得天旋地转的颠了个儿,就仰爬在年舒背上了,最下面压着苏沐白。清伶转身,看到苏沐白气的红了脸,年舒也气了,因为侧边的脸看上去红红的,清伶胆子再大也不敢多留,灰溜溜的掩门逃了。 苏沐白只轻轻瞥了一眼,却再也移不开,年舒的皮肤本就白皙,再染上团团粉红,更衬的似凝脂。因为离得近,年舒细微的表情也看的一清二楚。虽是红透的脸,神情却透着坦然,也让他知道,她对他依然只是朋友之情。掩去受伤的心,苏沐白扶起年舒,“有没有受伤?” 年舒摇摇头,侧颜笑了,看得苏沐白心中一荡。苏沐白一直以为自己放下了,殊不知对年舒的心意随着日子一天一天加深,深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早就决定了要默默守护,怎么如今又觉得不甘心了呢?苏沐白自嘲的笑了,若年舒心里有他丝毫的分量,即便是粉身碎骨,他也不会让年舒待在那个人身边。 擦身而过时,猛然扯住年舒的臂膀。年舒转过头看他,苏沐白神色黯了暗,透着痛苦地向年舒看去,回应他的只是浅浅的疑惑。年舒对感情向来迟钝,自认识她的时候就这样,本以为是刻意避他,时间久了才知道,她那是不懂,是迟钝。有时候,他希望年舒哪怕懂一点,但有时候,他又希望她不懂,这样他就能肆无忌惮的对她好。苏沐白压抑住了情感,“明日镇上有市集,不妨代伶儿去玩玩。” 齐仲云此时才知道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厉如海是什么人,两朝宰相,老奸巨猾,他一介武夫,怎么斗得过?他同厉如海奉命巡视安南三省,还不准他带手下,谁都知道他是皇帝派来的,一个个的阿谀奉承,惟命是从的样子,巡查之处都是刻意安排好的路线,除去饥荒的都郡和水灾的沛县,几个临近的大小县城居然也是一副民不聊生的穷样子,拿出来招待的饭菜,朴素的都是蔬菜,油水少的可怜。他虽不至日日山珍海味,小鱼小肉总还是有的,即便是行军打仗,也没有这待遇。 然各层官员混的脑满肠肥,衣服明显是做旧的,处处做足了功夫,即便是他也看出端倪。仲云暗地里派手下暗访,得知灾情并不如县令上奏的如此严重,若真下拨了钱粮,这些蛀虫还不全部吃进肚里?!要不是褚哥和懿哥千叮万嘱不能妄动,他早打得他们找牙了,还用得着憋到现在。他刚宣读圣旨,命各官员上缴俸禄赈灾,各县大小官员怨声载道,一个个哭天抢地。仲云已然受不了他们的嘴脸,却是发作不得,只得生生咽下去。 一连数日下来,仲云已然受不了他们的嘴脸,溜出来透口气。只是越过了几条街道,便是一番不同的景象,仲云心里复又暗骂了一句,随意进了一家酒楼,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一杯清茶在手,倒是自由自在。身在朝堂,看多了尔虞我诈,倒觉得宫中生活太过累心,还不如行军打仗来的痛快。 “哟,小美人,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啦,”身着青衣的肥硕公子大咧咧的堵住女子的去路,女子一惊,有些害怕。周遭的人敢怒不敢言,一个个避开女子的视线。肥公子的视线放肆的在女子身上来回打量,瞥见女子手里的琵琶,眉眼一挑,手一抬,身后的小厮连忙摆上一锭银子。“给本公子弹一曲儿,弹得好了有赏。” 这肥公子是县令汪诠的爱子,向来在这地界横着走,无人敢出声。女子抱着琵琶被逼到角落,肥公子淫笑着逼上前,身后的小厮哄笑着,女子的面上一阵青一阵红。肥公子放肆的握住女子的手,一手揽住女子的腰正欲调戏,突然觉得身旁人影闪动,还未回神,便已倒的四仰八叉。 仲云早就观察到一行人的举动,闪身而来脚底一勾,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一脸灰的肥公子,“滚!” “哪儿来的小子,不知道我们公子” 仲云憋了一肚子气,正愁没处撒,还没等他们说完,抬手就是一拳。后边的小厮争相扑过来,街道上瞬时间乱作一团。 清伶鲜少逛市集,是以年舒一提,便高兴至极。逛累了则找了个酒楼坐下,才上了两碟点心,年舒就站起来,说是想起要置办些东西,让她等着。清伶嘴里塞了满口的点心,堵在嘴里说不了话,呜呜呜地应着。小二又端来两碟点心,笑脸盈盈的对她做了个请的姿势。清伶支着头咬着筷子,内心着实一番挣扎,年舒只说要她等,那她是边吃边等,还是等了一起吃清伶抿了抿嘴,眼里冒着光,死死盯着两盘点心流口水这几天光在灵药谷喝药了,有些食不知味,好容易放一回风,却要她干瞪眼,她索性把心一横,吃! 筷子将将伸过去,只听嗙地一个黑影砸在桌上,又是咔嚓一声,木桌应声而倒,桌上的盘子碗碟乒乒乓乓砸的粉碎。今天出门是真的没看黄历,年舒都付完钱了啊清伶捂着胸口,心痛着,扔了筷子找始作俑者讨公道。 仲云这一架打得酣畅淋漓,活动着手腕一脸洋溢,忽觉得身后有人扑过来,转身一掌打过去,才看清是个姑娘,但这一掌已经收不住,忽又发觉女孩身后躲着偷袭的小厮,心生一计,随即旋身偏了方向,左手一览将女孩拉入怀中,反身蹬开扑过来的人,纵身跃起,飞腿横扫。可怜那肥公子刚被小厮扶起来,还没站稳,被飞来的人结结实实的撞到胸口,踉跄几步又倒了下去。 清伶四下看了眼,明白了个大概,约莫是个英雄救美的故事,又顺便扫了一眼一脸怒色的肥公子,心下微惊,赶紧拉着打的甚欢的少年逃跑。少年愣了愣,还不忘拉上抱琵琶的女子,三人一前一后的跑了。 肥公子好容易站起来,怒的扇了几个小厮一巴掌,“还不给我追!” 跑了一阵,清伶有些喘,松开手,撑着一颗小树休息。身后的少年吐吸均匀,全然不似跑过的样子,少年探过头,“我们为什么要跑?” 那个肥公子一看就是权贵,连面相都不用看就知道,且他看见肥公子的小厮腰间的小牌,想来那东家应该是个不小的官。她虽有个宫廷祭司的头衔,却没有什么权利。他个平民百姓路见不平完了,不跑等着被打嘛清伶心里给了个大大的白眼,喘匀了气转身给这个无知的好汉解释,她也是此时才看到少年的脸。 少年稚气未脱,与她似乎一般大,面容俊秀,唇形如花楞线分明,明亮的眼睛透着一股张扬的傲气,眉间透着少年独有的活力,浅浅地勾起她层层的记忆,如此不觉多看了两眼。仲云头一回被女孩子这样大胆的盯着,既新奇又害羞,面子上还需装着镇定,故意沉声咳了几声,摸着自己的脸,调笑到,“本少爷真是太俊了,惹得人都看呆了。” 清伶被这一咳惊地收回心神,想起刚才的举动,不免脸红。转过身奔着抱琵琶的女子过去了,回头问,“你既然救了她,想好怎么安置吗?” 仲云摇摇头,一时冲动出的手,哪里细想这么多。清伶无奈的看着他,眼神一转,已经有了主意,“把手给我。” 清伶对着女子的手心笔画了一阵,道“从这里向北走,记住顺溪而下,遇河而渡。” 女子疑惑的看着清伶,但清伶坚定而自信的眼神给了她信心。这里是不能待的了,她不仅举目无亲,又得罪了县令之子,哪里还有容身之处。 仲云不知何时立在清伶身后,听了她的话,从怀里摸出锭银子交给女子,女子千恩万谢的拜别了。 “你怎么办?”仲云收回手,低头问身边的女孩。 “当然是要回去。”清伶作势要走,一把被拽住。 “回去?!”仲云的声音瞬间拔高了,但转念一想,是了,她会看相,自然会为自己趋吉避凶。 然清伶却有别的想法,一来,那肥公子定会追着他们,所以她回酒楼尚算安全。二来,年舒指不定还在等她,若她不回去,年舒可要着急。第三嘛,她好歹是宫里出来的,年舒的身份亦摆在那里,不必太多担心。仲云很不放心,坚持送她回去,清伶拗不过,便随他跟着。 回酒楼有些路程,路上沉闷,仲云随便找了话题聊,“你会看相?” 清伶点点头,回答道,“略同一二。” “找你方才说的,那姑娘就能避开那个胖子?” 清伶想到那胖公子摇摇晃晃的模样,噗嗤一笑,随即严肃道,“世事难料,人生的事境遇谁也没法决断,她遇到你,是机遇,你为她出手,此为转机,我不过给她一些指示罢了。” 仲云被绕的头晕,“那到底行不行啊?” “有一句话你总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话毕已近酒楼,清伶远远的就看到了年舒,转身同少年道别。 仲云尚来不及问她的名字,就见她跑远了,待他想追上去,县令汪诠擦着汗,一路小跑过来,“齐,齐少爷,微臣” 汪诠一头汗,可算是把这小祖宗找到了,他们几个商议回来,就发现齐家的小少爷不见了,看门的小厮也说没看到,这下一群人可慌了手脚,他们这一路都是安排好的,若齐家少爷看了不该看的,若齐家少爷看了不该看的,他们掏出一大笔银子事小,官位不报事大。 “哎呦,你说巧不巧,我就说今天本少爷时运高,你小子还不落在我手里。来人啊!”胖公子大摇大摆的走来,撸起袖子做个手势是以手底下的人动手,他老爹站在那儿,不过瘾抓进牢里慢慢耗他。 “畜生!”汪诠劈头盖脸对着儿子一顿胖揍。前面手下回报,说是自家儿子在酒楼吃了亏,他本想找人将肇事的人抓起来,后来仔细一问,这人的形容像是齐家少爷,顿时一整晕眩。 只见齐仲云灿烂展颜,背过手,缓缓转身,似笑非笑的脸上高深莫测,看的汪诠额头直冒冷汗,本以为对厉相应有所顾忌,但一路上,这厉相到也不曾开口。到时这个他以为纨绔子弟的齐仲云,不按套路行事软硬不吃,自己儿子又衰在他手上。 “汪大人,不妨慢慢解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转变 与神宫里截然不同的日子,清伶极为珍惜地一日一日过着,可是愉快的日子总是像溪水一般,流过无痕。清伶收拾行李收拾地满屋乱窜的时候,偶然发现苏沐白也在整理衣物,便以为苏沐白与她们同路。不想他只是临时出诊,且走在她们前面。苏沐白柔柔清伶的脑袋,从袖笼里摸出一个瓷瓶,“夜里睡不下,就吃一颗,别天天吃!” 苏沐白突然给了清伶一记,清伶抱着脑袋哀怨地看着苏沐白,心里却又一暖。她的病较之前好了不少,可睡的浅,夜里醒的时候不少,年舒都给瞒过去了,苏沐白怎么就发现了,可见他的医术确不是盖的,清伶不禁对他敬佩起来。 “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呢?”清伶对此很是失落,虽然苏沐白很凶,可也都为了她好,而且苏沐白看着年舒的眼神好温柔,让她好羡慕,她好喜欢苏沐白看着年舒的样子。清伶看向苏沐白,那一瞬间闪过的悲伤紧紧盘踞在心口,彼时的清伶怎么也不明白,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指的他们两个。所以,清伶始终都没有说动苏沐白与她们同行。 “为什么,你不也收了我嘛?”回宫的路上,清伶提起了荷静,明着,暗着都探了,年舒坚决不肯收下荷静。想着自己的如意算盘打破了,心里便有些失落,失落着便觉得委屈,委屈着便发起了小脾气。 “不同。” “哪里不同了,”清伶契而不舍的抓着年舒的手穷追猛打。“好事成双,收一个是收,两个也一样啊。” 年舒自然有自己的思量,收了清伶为徒已经违反了神宫的条规,仗着大祭司的身份,两院的人也不便多说些什么。这让年舒的心里依然过意不去,好在清伶天赋异禀,为人低调不张扬,不会四处炫耀。荷静则不同,何况苏荷静资质平庸,风评也不好。“伶儿,有些事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的,等你遇的事儿多了,便会明白。” 清伶明白年舒的难处,可荷静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本就该有福同享,怎也该为她找条出路,年舒看看垂着头的清伶,有些不忍,便出言安慰,“伶儿,再过个几年,找个理由让她出宫。我这儿也存了些银子,到时出了宫,寻些小生意,总也比宫里舒坦。” 清伶点点头,心里则是怕荷静不愿出宫,可如今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年舒这座靠山摆在那里,在神宫里也比之前有底气,等她成了主祭司,也能收下荷静,如此一想,却也是个办法。清伶喜滋滋的应了,谁知年舒话锋一转,就让清伶垮了脸。 “出来这几日,该补的功课一样都不能拉下,先前是身体不好,这几日却也不见你做功课。” 清伶说不出话,这些天野惯了,一下子收不回心,确实松懈了,只得可怜巴巴的看着年舒,年舒多少看出了清伶的心思,面子上却不为所动,“回了宫,把《星律》c《三世相》c《罗经》背给我听。” 清伶不动声色的应了,这几本书她早就读了,虽不能说过目不忘,但她的记忆力想来很好,心里暗喜,年舒所说的三本书分属于星象c纳言c堪虞三门,所有的功课里,除了仕药一门让她头疼,旁的皆不在话下,可见年舒也是有心放她。她对年舒眨眨眼,年舒合起手上的书,递给清伶,清伶行云流水地接了,还没等放到桌上,年舒柔柔的声音缓缓飘过来,“这本《千金内方新注》不错,浅显易懂,对你的病也有好处,沐白说,你这病还需慢慢养。” “年舒!”清伶凄惨大叫。 自回了宫,清伶也正式从生员院搬进了大祭司的重华阁。大伙儿对清伶的态度明显变得不同,道贺的,奉承的,眼红的皆有之。众人都清楚,清伶的这座靠山可了不得。 大祭司的位子本就非凡,有能力成为大祭司者,必有大成,而年舒更是其中佼佼者,被誉为千年难遇的术士奇才。年舒五岁进祭祀苑,星象c纳言c神谕等八门课样样精通,就是舞乐也有所涉猎,仅十七岁的年纪就成了祭祀苑史上最年轻的大祭司,凭借着丰厚的学识和过人的才德,很快地便树立起了威信,神宫两苑在朝廷的根基愈发牢固,也为他国所推崇,有了极高的地位。神宫的祭司们纷纷把年舒视为崇拜对象,以成为年舒的弟子为荣。可自年舒一直不曾有过入室弟子,所以清伶的出现成为众人热议的话题。那个失去尚师c被生员排挤的清伶居然成了大祭司的首徒,好事者对大祭司的兴趣也一下子被提了上来。传言,清伶握大祭司的把柄,大祭司被逼无奈。传言,大祭司对清伶手中的《卜算子》兴趣极大,欲占为己有。传言,长老院也有意收纳清伶,大祭司不愿其捷足先登,先下手为强。 传言虽然没有被证实,但是看情形却也是不离十,清伶已经飞上了枝头,消息灵通者已经知道了清伶即将常住重华阁的消息。那些原本疏远清伶的生员想讨好清伶,知道她回宫,赶忙跑过去,使劲往屋里挤。清伶一边忙着收拾行装,一边还得应付道贺之人,很是疲惫。顾不得同荷静说几句话,就被簇拥着赶到了重华阁。旁人不敢进重华阁,将清伶送到了门口,徘徊了一会也就散了。 重华阁比之生员所,好了不知多少,清致素雅,合了年舒的性子。从正门走至楼阁,也需一会儿时间,楼阁前,坐落着一个小巧的花园,院子里的花开的正盛,若有若无的花香弥散在空气中,很是心旷神怡。清伶新奇的继续一路往里走,经过一处小院的时候,恰巧见到了端坐在院子左侧的石凳上的年舒,只见她一手支着石桌,一手翻着书,许是没见着清伶来,神情也不见变,一派的自若。也许是看见了的,却依旧低垂眉眼,眼神落在手中的书上,久久不曾抬眼。长长的睫毛随风颤动,乌黑的长发亦随风扬起,掠过如雪的肌肤,落在同样雪白的衣服上,宛如一幅名家的手笔,洗退了匠气,天然去雕饰,晴云秋月。 清伶站在一旁,只是静静的伫立着,交握的双手自然的垂在身前,眼神中流露着崇拜羡慕的欣喜,不觉得嘴角越扬越高,萦绕风中的片片花瓣黏在她乌黑的长发上,平添几分俏丽,不染淤泥。 若此时,有人看到了此情此景,定然会心生赞叹。若此人,是个丹青好手,定然会提笔成挥。然,确然有人站在重华阁宫墙之外的拱桥之上看到了这幅绝世之景,虽不致当下挥毫,却也入了他的墨宝。 后来,清伶寻了个时间向荷静坦言了年舒不肯收她为徒的事,荷静皱皱眉并未言语,心里总是有些不满,认定清伶未曾尽力。心里有了隔阂,对清伶的态度也有所该怪。如今,荷静的处境好了许多,再也没人敢随意找她麻烦,但荷静心里仍是不太舒服,这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实在不好,可她也知道,如今无依无靠,需等待时机,这些她所承受的一切,她要清伶加倍补偿。 崇光殿 这日,墨楮突然想起青懿的嘱托,恰好年舒也回了宫。如此小别让他思念不已,可年舒正忙着祭祀的事,压根没空理他,他也被安南三省的那些贪官烦的不得空。他虽贵为皇帝,却新掌朝政不久,宏泽王和厉相的爪牙盘根错节,安南三省的官员里不知有多少是他们的人,他不能严办,又不能不办,着实为难。末了,只能罚他们缴了银子赈灾。心里这口气咽不下去,郁闷之极,传了年舒来解闷。 年舒才踏进崇光殿,墨楮的心情就像雨后的晴天,灿烂地难以形容。只是这么安安静静在旁磨墨,就让他很安心,偶尔溢出的甜甜的笑,更是看得他心生涟漪,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带进怀里,“出宫这么久,玩的可开心?” 年舒抬起头,忽然想起清伶在灵药谷的模样,莞尔一笑,三分羞涩,七分动人,墨楮不自觉的妒忌起来,也不知她这是在想谁,忽想起一人,掰过年舒的脸,“你是不是又去找那个卖药小子。” “皇座!”年舒嗔了他一眼,“好歹沐白救过你,可别这么说他。”年舒担心墨楮的误会加深,拉下他的手,细细解释,“我此番前去,只是因为伶儿病了,既是看病,又是散心。” “伶儿清伶?” 年舒好奇墨楮是如何知道伶儿的名字,但以她的性子,不会多问,只是点点头,“恩,我新收的徒弟。” “哦,正好,你多照顾照顾。” 年舒一惊,莫他不是看上了伶儿,急急道,“不行不行,伶儿不行,除了伶儿,旁的都可以。” 墨楮与年舒相识也有年头了,岂会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挑了其中的语病,抓住不放,不规矩的摸上年舒的腰身,靠的愈来愈近。“哦,其他的都可以?!” 年舒突然脸一红,别过头去,但在墨楮眼里,那是默认了,心里笑的欢腾,拥着她解释道,“是一个朋友拖我照顾。” 年舒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墨楮,似乎仍有些怀疑。墨楮明明白白的读出了年舒眼神的怀疑,她当他是什么,色中饿鬼吗?!这辈子,他除了她,谁都不要。墨楮抬起年舒的下巴,年舒漂亮的眼睛里映着他的脸庞,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缓缓闭上,唇瓣微启,轻柔润泽,似是无言邀约。 “年舒年舒!”一个穿着浅黄长裙的女孩儿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将年舒拽起来,还乘空瞪了他一眼,对,他没看错,她瞪了一眼,这丫头居然敢瞪他。 女孩黏在年舒身边,声音嗲嗲糯糯的,“年舒,这星象我不懂,你说说是什么意思。” “伶儿,见了皇座不问安吗?”年舒宠溺的刮了刮清伶的鼻子,语气温柔。 清伶瞅瞅年舒,眼神可怜兮兮的,极不情愿的样子,终究抵不过年舒的坚持,咬咬牙,俯身行了大礼,“臣下清伶参见皇座。”起身又黏在年舒身边。 清伶?就是这个女孩,年纪倒是还小,确已是个美人胚子,难怪能让青懿露出那样的动容。墨楮看清伶的眼神炙热,年舒看见了,反身挡住墨楮的视线。 “年舒,你别误会。”墨楮脸色一黑,伸手过去拉年舒,他的手将将就要碰到,年舒一把挡开,带着清伶避开了两步。 清伶顺其自然地拉着年舒一路走到了窗口,“年舒,你指给我看看,刚才说的什么星星。”清伶听了宫里的传闻,人人都说皇座与大祭司暧昧,还总是借故把年舒召去,一见就许久,她本还不信,但就今日之见,传闻未必空穴来风,所以她不喜欢皇座。且比之苏沐白,这个皇帝也没什么好的嘛。 墨楮危险的眯起眼眸,他是洪水猛兽还是豺狼虎豹,用得着这么避着他,大白天的看什么星星,没他的同意就把他的人牵出去,这丫头!更让墨楮觉得无力的是,照这么看,他似乎还不能动丫头,不然年舒不会放过他,青懿也饶不了他,他这个堂堂天下君王何其窝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初祀 两年后 今日祭司苑祭天神壇格外热闹。阳光明媚,摇曳地透过稀疏的柳叶,斑斑驳驳的洒在湖面上,一切安静的仿佛身在画中一般。初春的风微凉,微风拂过,柳叶轻扬,吹皱了一池湖水。 湖边,一条柔黄色的裙带在微风中摇曳,说不出地美丽动人。随着年岁的增长,清伶喜欢独自在冥想,感受天地之气,静心养神,也是她更随年舒之后养成的习惯。年舒曾告诉她,做祭司,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心境清明,才能通天达地。年舒没有告诉她静心的方法,说是要她自己找,她想了几天,觉得发呆这件事比较适合她,她告诉了年舒,美其名曰冥思。 两年的时间,其实没有发生太多的事情。年舒对她很好,教了她很多东西,她的成长也让年舒很满意,除了基本的课业,年舒的很多研学,她都有参与,成就也让年舒自豪。生员之中,唯有她被视为能继承神宫大任的人,寄了厚望。成为祭司是理所当然是事,就像所有人觉得清伶应该做的和年舒一样优秀,理所当然,神宫的人时常拿她和年舒比较,年舒成为祭司的时候,日观星象推吉凶,奇准无误;注解开国大祭司遗著,更添新的见解,获了极大赞赏;推演c堪舆两相结合,创新阵法其功绩震古烁今,遂加封为主祭司,连升三级,史无前例。 但清伶却没有,她的成绩虽好,还不足以跃升三级,神宫念其比同辈人强了些许,亦或是看着大祭司的面子,越了一级,欲封副祭司。失望的人很多,惋惜的人也很多,幸灾乐祸则更多。年舒没有说什么,她也不觉的在意,她本就不想引人注意的。然悠悠众口是很难堵住的,这很快成了新的话题。茶余饭后,总是谈论的很热闹。偶尔看着清伶的时候,露出怪异的眼神,再转回去,窃窃私语,私语得清伶听个一清二楚,年舒告诫清伶不可与他们计较。 年轻人都有些心气儿的,与淡不淡泊没有关系。不等神宫任命,清伶就毅然决然的拒绝了任何加封,只做个普通祭司。清伶这一举也引起了上下渲染,有人赞叹她的骨气,有人说她傻。清伶乐的清净,至少,不需再为此烦恼。 “亲王”邵蒼抬手止住了小太监的话。邵蒼在青懿身边做了近五年的近身护卫,自然清楚自家亲王的心思,每每见到那个祭司姑娘,总这样远远看着,不近不远,他看得到她,她却发现不了他。邵蒼不是很明白,既然亲王这么在乎这个姑娘,为何不相见,要这么迂回地“偷看”。 “亲王?” “走吧。” 湖边上,火红的影子飞速扑向那抹明亮的黄色,挽着清伶的手,“刚才有群人,一直盯着你看,你看,”火舞伸长脖子找人,只见微风吹过,柳枝轻柔地扬起,哪有半个人影。火舞回身,撞撞身边的清伶,不怀好意的嬉笑道,“是不是你招谁啦?你这美娇娘的样子,勾了不少人吧!” 清伶不上心,火舞却清楚,神宫两院上上下下年轻的男祭司,多半心仪清伶。清伶的样貌不用说,这两年更添了少女的韵味,一颦一笑间,隐隐又有大祭司的成熟稳重,愈发地令人着迷。 “火舞,别瞎说!”埋怨地向火舞瞪了一眼,清伶心里明知是谁,却不愿说出口。这两年来,他们不是没有机会相遇,可是他从不过来打扰她,她亦有心疏离。他是能与玄帝墨褚齐驱,名动天下的德亲王墨青懿,若是不能回到从前,她又何必走近他的生活。清伶顺着火舞所指的方向,想象着他的身影,心中感慨。 这两年,火舞同她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火舞天性开朗纯真,不为神宫中的利益驱使,清伶很感激能有这样的朋友。 “阿静呢?” “怎么还想着她,要不是你,就凭她能通过祭司的考试?!你对她太上心了。” 清伶浅浅一笑,“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的朋友,依锦不在了,就剩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如今我总算略有小成,怎么能抛下她?” 火舞没好气的白眼清伶,深深叹了口气,满是无奈。火舞深知清伶最重情义,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和她如此交好。荷静是清伶的朋友,她本该爱屋及乌的,可她就是看荷静不顺眼。“她早来了,巴结着别人呢!”又不是靠巴结就能通过初祀,祭司注重的还是实力,火舞向来对荷静没有好感,轻蔑的朝着左前方努努嘴。 清伶拉过和祭司们相谈甚欢的荷静,抱歉的向他们笑笑,严肃地看着荷静,“一会儿的流程顺序你可都记清了?你若在大庭广众出了丑,谁都救不了你。” 轻轻挥开清伶紧紧压在自己双颊上的手,看着清伶紧张兮兮的样子,荷静心里一阵好笑,心想着清伶和大祭司待了那么久,爱操心的毛病不但没减,反而愈演愈烈。“记住了,记住了,你都说了这么说遍了,练了这么多次,能不记住吗?你看,别人都说我过不了笔试,这不也过了。初祀而已,难不倒我的。” 清伶尴尬地笑笑,为了让荷静顺利通过准祭祀的笔试,清伶没少动手脚。仗着年舒的默许,清伶几乎是放开胆子为荷静大开方便之门,大肆贿赂监考官不说,甚至明目张胆的偷试卷,监考官受了清伶的好处,又得大祭司睁一眼闭一眼,只得放水。最终,荷静以不错的成绩成为了准祭司。当然这一切,荷静并不知情。 过了笔试,清伶自然担心起了随后的祭祀。通过了笔试,充其量不过是准祭司,也就是等级高一些的生员,要亲自主持一场祭祀才能真正的祭司,也是生员们统称的初祀,做初试验解。以往,在这一关上败的生员不在少数,遇上个别运气不佳的,耗上个四五六七年也是有的。这一关说难不难,容易却也谈不上。除了最基本的祭祀知识外,勇气是不能少的。俗话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虽然是小型的祭祀,可所有的流程是一点也不少的,何况祭司当日,神宫两苑的人几乎都要到场,这么多祭司看着,这么多双眼睛,哪怕是一点细微的差错,也不难发现。 为了让荷静通过祭祀,清伶没少打听消息。从年舒那里得知,让生员主持的祭祀活动不会太繁杂,只是最简单的祭祀,种类也不会很多。虽然不会事先知晓各自需要主持的祭祀是什么,就年舒的经验来看,来来去去就这几个,大同小异,只要熟悉了流程,不会出什么岔子。这个消息顿时让清伶安心了不少,还疏通了负责初祀的监考官,长祭司鑫知,选个顶简单的给荷静,这几天来没少抓着荷静练习,待确认荷静真的背下所有流程顺序后,才稍微安心一些。 可越是临近初祀的当口,清伶越是不安,还想开口嘱咐些什么,就听见鑫知叫了荷静的名字,“自己小心。” 荷静摆摆手,跟着鑫知走向祭台。一路上,暗自好笑清伶的操心,却不曾想到,就是因为不在意清伶的叮嘱,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按照神宫的规矩,只有盛大的祭典才会用到祭坛,而祭台则是中小型的祭祀中最常用的,祭司们会根据不同的祭祀需求而特意搭建的。生员的初祀通常用的都是祭台,木质的祭台成八卦形,台面上摆放着各色祭司用的道具,有需要的,也有不需要的,只为了测试准祭司们祭祀的实力。通过者能成为祭司,反之只能等待下一次的测试了。 往日的初祀,祭台之下只有神宫两院的人,如今这空旷的场地上满满地站着众多身份尊贵的王公贵族,朝堂之上的文官武将。打听之下才知道是皇座的意思,说是加强朝廷和神宫的联系。清伶暗自咒骂了一声,那么多双陌生的眼睛看着,说不紧张,那定是骗人的。 “亲王,大将军,祭祀就要开始了,请移步。”御司官白诗言亲自来请。青懿微微颔首点头,随了白诗言来到祭台下的首座。前几日,礼部大臣上奏皇座,神宫被指道德之风衰败,生员人人心神涣散,不误正业,正是一代不如一代。如今初祀在即,皇座理应多加监督,以绝不正之风,复昔日辉煌。墨楮知道礼部欲将神宫收入管辖范围之下,有意诬陷,但为杜悠悠之口,墨楮特命德亲王墨青懿和大将军齐仲云监督初祀一事,众大臣可随行观礼。如此,才有了今日一事。 清脆的银铃叮叮作响,原本喧闹的场地上瞬时间变得安静下来,意味着初祀即将开始。清伶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自己的初祀上都没那么紧张,眼神紧紧盯着祭台。荷静的初祀以问天为题,属于很容易蒙混的一类祭祀,用清伶自己的话说,所谓问天,问不问是你的事,说不说是天的事,天知道上天会答些什么,胡诌的都不会让人发现,清伶的心略微安了安。 荷静一身暗紫色的窄袖祭袍,绣以四季祥纹,秀发高盘,缀着珍珠的流苏从脑后一直垂直腰间,精致的妆容下是一张极为沉着的脸,缓步走上祭台,拿起长桌上的卷轴,右手一抖,卷轴刷的展开,荷静深深呼出一口气,提气高声朗读祭文,声音高亢沉稳,没有一丝慌乱。一举一动大有祭司应有的气势。文毕,荷静卷起卷轴,引火燃轴以求所祈之事上达天听,此为问天。卷轴在火光下化为灰烬,仪式即成了大半,随后的只是简单地收尾。感天地之声,书天意,净化c焚香,礼成。 看着片片飘落的纸灰,荷静略放了心,接下来,撒完了圣水,下了祭台,明日,她的身份就是祭司了。 人一单宽了心,神就易动,动则乱,乱则错,错则,无法收拾。 荷静偶一抬眼,看到了祭台下负手而立的俊美青年,一身贵气难掩,必是人中龙凤,那个让她一见倾心的他。俊美的容颜带着让人觉得舒心又难以亲近的气息,一身深色的朝服在他身上极为合称,气宇轩昂,很是好看。再见他,荷静心中已是激动万分,双颊更是染上了两团红晕,心早已失神,手下也没了分寸。 祭台下的都是经验丰富的祭司,荷静刚打开瓷瓶的瓶塞就已经有眼尖的人发现了不对。瓷瓶中装着本应是经过祈福的净水,而荷静打开瓶塞时,溢出一股刺鼻的气味。这不过是场小型的祭祀,桌上的祭祀物品极为精简,放置的瓷瓶除了净水就是白磷。祭台之下已经开始骚动起来,祭司们交头接耳的谈论着即将可能发生的一幕,清伶也随即发现荷静拿错的瓷瓶,先前的不安成了现实,使劲向台上的荷静使着眼色,奈何荷静完全沉浸在她的世界中,无暇理会台下的一切,自然没有发现清伶的举动,毅然决然地打开了瓷瓶。 祭台之下的骚动和越来越响的说话声也没有引起荷静的注意,白磷像净水一般挥洒而出,暴露在空气之中,瞬间化作团团熊火射向台下的众人。 “小心!” “亲王!” “将军!” “来人,来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代价 祭台下乱作一片,好在着祭台之下大多都是祭司,虽是事出突然,无人防备,经验多少还是有的。离祭台最近的德亲王墨青懿和大将军齐仲云受到了波及最大,烧去了大半衣物,破布似得挂在身上,狼狈不堪。主祭司指挥着生员拿来一桶桶清水,并亲自给德亲王和大将军赔罪,维持秩序的祭司们引着未受波及的大臣们远离祭台。 乘着场面一片混乱,清伶悄悄上台将愣住的荷静拉下台。荷静木然的跟着清伶,握着的手不禁颤抖,“清伶,怎么办,这”荷静依然慌了神,眼神不自主地瞟向眉头深锁的他,在他面前出了丑,害他受伤,他会不会责怪自己,不过此举应该是引得了他的注意,他会不会对她有了印象,虽是不好,却也是记住的。 “怎么就会这么巧,先前那么多初祀都没有外人,这次满朝的文武大臣都到了场,你一时紧张也情有可原。”清伶安慰道,被罚事小,神宫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失了态,上面的人可不会善罢甘休的,阿静要成为祭司就难上加难了。 “若全是神宫的人倒也好办,最多就领个罚,事情也就过去了。可这次,那么多朝臣看着,还伤了个亲王和大将军,你让神宫的脸往哪儿搁?死罪免了,活罪难逃,只是赶出神宫还算是轻的!” “火舞,你别吓荷静了。”火舞说道了点子上,荷静也从遐想中恍然醒悟,想起了适才罚下的罪行。堂堂神宫在那么多人面前失了面子,不说长老院,即使是大祭司也要拿出姿态来,将获罪人交出。清伶悄悄向年舒望过去,年舒在和司官说这些什么,清伶站的远,听不清,从背影也看不出神情,隐隐让她觉得不安。 一切稍事安定,年舒旋转过身,栗色的衣摆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长袖一挥,十足的气势。清伶不知是否和年舒对视上了,心虚的别过眼,只听她命令到,“来人,将荷静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年舒。”清伶张口,惊叫了一声,灵动的眼睛不安的瞟向眼前的人。年舒回了清伶一记眼神,警告她不要多言,随了一众祭司退了出去。清伶嘱咐了荷静几句,领着火舞走了。 入夜,年舒处理完上午的事儿,才回了重华阁。德亲王和齐将军虽说伤的不重,但毕竟是在神宫受的伤,神宫两院难辞其咎。众臣大肆指责神宫两院督导不利,甚至还翻出陈年旧事,逼着神宫的人一一认罪,礼部更是乘此提议罢黜神宫。德亲王墨青懿和齐大将军齐仲云皆因受伤而不在场,皇帝前往探视也不在,众人不便私下定夺,闹了一阵儿就各自不欢而散。 “年舒?”清伶端着一直温着的茶壶进了门。袅袅青烟垂直而上,茶香透出壶壁在屋子里蔓开来,很是好闻。 “伶儿,这情不是你能求的。”年舒没有抬眼,她太清楚清伶的目的,本想断然回绝,只是清伶眼神中的担忧让她觉得心疼,狠决的话到了嘴边只成了柔声的安慰。 “阿静是一时紧张,只是神宫的人在场倒也罢了,那么多大臣也突然到了,又是初祀,一时失手也情有可原,抓紧牢里是不是严重了些,人孰无过呢?好端端的,今个儿怎么这么多人都到了,平日里,那些大臣们请了都是不会来的。我初祀那会儿要有这么多人,我也紧张呀。再说了,那前半段,荷静不是做的不错嘛。好年舒,你和他们说说好不好?” 年舒耐着性子听清伶说完,斜眼瞪了眼,绝美的容颜沉了下来,“一时?伶儿,祭司是不允许有失误的。一时失误,难保不会有二时c三时,身为祭司,哪里是能犯一丁点错的?这么简单的祭祀还出错,她就是不配当祭司。话已至此,别说了。” 年舒转身回了房,独留下清伶一人。清伶也明白年舒的难处,作为大祭司,若是以身涉法,今后如何掌管祭祀苑的芸芸众生,如何面对长老苑的质疑?如何面对朝堂的紧逼? 清伶思量再三,决定自己面对。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清伶决定先去求德亲王和齐将军,毕竟他们位高权重,倘若说动了他们原谅荷静,一切倒还有转机。清伶不敢耽搁,次日一早便动身前往德亲王的府邸,不料还是欠了思量。 “拜帖。”侍卫斜眼看看眼前衣着朴素,遮了白纱,风尘仆仆的女子,只当是普通访客。清伶出来的急,根本没想着准备,清伶只得摇摇头。“走!走!走!没有拜帖还想见亲王。” “何事?” “舟总管。她”方才嚣张跋扈的守卫见了来人,毕恭毕敬的弯下腰。清伶甚至觉得有些谄媚,和对这自己时的态度全然不同,权利这东西,确实不得不低头。清伶向着被叫做舟总管的人俯首行礼。 于子舟一眼就看到了清伶腰间挂着一块象征神宫标志的翡翠玉牌,不满地看了眼两个侍卫,挥手让他们退下,拱手朝清伶做了个揖,“姑娘,方才多有得罪,在下替他们道歉。亲王确有要事在身,不便想见。姑娘请回吧。” “总管大人,”清伶恭敬的回了礼,偷偷塞了锭银子在于子舟手中,微微颔首,殷切地看着他。 在德亲王身边,早见惯了各色美人,环肥燕瘦,沉鱼落雁,且他于子舟一手丹青名冠天下,对‘美’这一字尤为见解独到。加上德亲王不亚于任何女子的俊秀相貌,普通的绝色在他的眼里不过是庸脂俗粉,那里会值得一顾。他爱美色,不是见色起义,只是他这人善人像,独爱美人。入得了他画的女子,必定是出落凡尘,绝代佳人。传闻旧日的皇城第一美人卫夙素就是他出世的第一幅画作,一经问世即时艳惊四座,看过者皆叹如见真人,自愧不如,有人曾掷黄金千两购画被拒。后有传闻,于子舟游历四海,居不定所,寻天下绝色如画,亦有传闻道,当朝大祭司年舒也是这画中人之一。 当于子舟的眼神扫过面前的女子,不由得惊了惊。女子带了顶帷帽,浅杏的颜色,透过薄纱,隐约地勾勒出女子秀气的脸庞,看不真切的朦胧,纯真之余又带了几分勾人的魅惑,很熟悉。但他即刻否认了他的想法,若是见过,她的绝世倾城怎能让他遗忘。 于子舟盯着清伶的眼神不觉的变得热烈,引地清伶好不尴尬,为难地避过他的视线,盯着地面。于子舟自知失礼,尴尬的低头掂掂手中的银子,心中暗嘲一声,他堂堂一个王府总管,倒今日是被人看不起了,他岂是这种贪赃枉法的势利小人。于子舟斜眼看了身后站立的侍卫,他们平日里怕是收了不少吧。子舟不动神色的将银子推回了清伶手中,阻止了她要说下去的话。 “姑娘若想伸冤,丰然府尹京兆景为国为民,是个好官,他的品行在下倒是可以保证,姑娘不必疑心。我家亲王确实不便见客,姑娘回吧。”于子舟拒的极漂亮,一来给她扣上了伸冤之名,打消了她求见的念头,二来替她安排了后路。而由始至终,他都没有道破清伶的身份。惋惜的看着眼前的美人,他很想邀美人入画,可惜,他需秉着总管的职责。天刹的职责,于子舟暗自骂了句,他也拼命安慰自己,他没有见过她的真面目,不能断言她是美人。所以,他不得已地做了个请的姿势。不过美人就是美人,转个身都像是在跳舞,回眸流连的样子更是让他悔恨不已,狠了心踏步回府。 清伶何其聪明,知道总管是在给自己台阶下,自知不好再说下去,又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愿放弃。在王府门前徘徊了约莫半个时辰,没有人进去亦没有人出来。心底的期许渐渐转变为无尽的失望,眼见日正当空,回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王府,不可闻地叹息了下,默声离开了。 在亲王府碰了壁,清伶不料在将军府也吃了闭门羹,守门的侍卫没有问她要拜帖,因为她连门都没靠近,就直接拦在了三尺开外。 回宫的路上,清伶走的很慢,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好像,她每次都让荷静失望,年舒收徒的时候如此,现在如此。清伶觉得自己很没用,什么都帮不了荷静。进宫门的时候,魂不守舍的找了半天的牌子,耽搁好一阵子,浑浑噩噩之间,撞在了什么人身上。 “无礼!见了丞相还不下跪,哪个宫的?” 清伶急忙跪下,刚要开口,只觉高大的身影盖在清伶身上,“臣下管教无方,还望厉相赎罪。”清伶很吃惊,这声音她认得,却不太熟悉,偷偷抬头看,才知道是大长老宁赜罡。清伶不知道他和厉相谈了些什么,只觉两人相谈甚欢。 “清伶参见大长老。” “免了,”宁赜罡抬手扶起清伶,“清伶祭司可知道,私下出宫可是犯了神宫的大忌。” “清伶知罪。” “那是事出有因?”大长老的和颜悦色,让清伶放松了警惕,似乎大长老并不像传闻中那样难应付,甚至有些亲切。“清伶祭司可是是为了荷静?” 清伶点点头,心念一转,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大长老似乎通情达理,若他能有办法,不妨一试。 “如果,我有办法救荷静” 清伶震惊地看着大长老,心里的期许渐渐发芽,良久,试探的问道,“您有办法?” “有没有听过无功不受禄?” “您的意思是,要我先付出代价?” “冰雪聪明,果真不假。那你可猜的到我要你付什么代价?” 清伶摇摇头,大长老掌管长老院,论身份,他是神宫之中唯一能和年舒并驾齐驱的人,但论背景地位,他能在神宫中只手遮天。如此位高权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己只是区区一个新上任的小祭司,有什么能付的代价,除非,“大长老莫非要清伶入长老苑?” “本长老果然没有看错人。”宁赜罡赞许的看着清伶,清伶是个难得的人才,假以时日她的成就定不会在大祭司年舒之下,只是她现在太稚嫩,太天真,还需加以培养。当日的初祀,清伶的表现让大长老刮目相看,一个初出茅庐的小祭司,不止破解了他特地为她设下的陷阱,而且以五行为体,承以纳言之术推演,堪称完美。私低下,他也派人试过清伶,得知她的占星符术造诣也颇为惊人,白日观星,比之大祭司也是旗鼓相当,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你是大祭司的徒弟,本该是祭祀苑的祭司。只是,本长老求贤若渴” “大长老当真折煞,清伶何德何能能进长老苑?谢大长老抬爱,只是自认没有那个本事。” “诶,你不用现在就拒绝,你就不想救她了?” 依旧是和颜悦色的语气,如今再看清伶眼里越是另一番感觉,她深深地感觉到,大长老的心机不是她能比拟的。“想。我自会想办法,不劳大长老担心。清伶只是在想,您的条件是否值得救她。” “怎么,大长老的位子还配不上你了?”宁赜罡皱眉,多少人巴望着长老的位子,她竟然一副不削的神情?很有意思。 清伶不敢答话,向大长老拱手一拜,匆匆离开。 “大长老,就这么放她走了?”林筇从树后的阴影里现身,清伶和大长老的谈话,他听的一清二楚。他跟在大长老身边十多年,自问尽心尽力c鞠躬尽瘁,论才能,他虽有不足,却也是将勤补拙。他以为大长老的位子迟早是他的,不料突然冒出了个清伶。 “她自然会来找我。” “您就这么肯定?她是大祭司的徒弟,还有大祭司帮她不是。” 宁赜罡头也不回的离开,林筇看的还是不够远。帮,年舒已经着手了,而他要的就是年舒的出手。昨日在祭台下的,除了祭祀苑的人,长老苑也在场,单凭她大祭司一个人就能压下这事确实有些困难,却也并非做不到。要是年舒按兵不动,到让他为难了。只是看清伶今日的举动,大概还不知道年舒为她做的事吧,这倒是像年舒的风格。当然也正中他的下怀,省的他多费功夫。除了年舒,已经很久没有人让他如此执着了。当年,他向年舒提了同样的提议,可惜,年舒终究选择了一条与他截然不同的道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走投无路 火舞风风火火的闯进门,看见桌上的茶盏,顿时双眼放光,她赶忙扑过去抢杯子,只差一点就碰到了,被清伶一把拉到跟前。只能可怜兮兮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茶杯,咽了咽口水,先回了清伶的话。 “清伶,我劝你别指望了,我求了义父半天了也不行,说的我嗓子都快冒烟了。义父说此事事关重大,他身为四长老不能徇私,最后还被他赶出来。大祭司那儿怎么样?”火舞伸长手指攀上桌面,一边偷望着清伶,一边一小步一小步地爬过去,触到杯沿的一瞬间,迅雷不及掩耳地捞了过来,猛地灌了一杯,又倒了一别,灌下去。一连灌了五六杯,深深吐了口气,一副起死回生的样子。 “大祭司那儿也不行吗?”分神看了清伶失落的样子,知道没戏,大祭司公正严明可是出了名的,“我看只有这样,你去求大长老,大长老的地位不比大祭司低,威望却更高。听义父说,大长老很看好你,你好好求求他,我想法子让义父在旁敲个边,说不定能成。” 清伶刚碰到大长老回来,又在火舞这里听到了,虽知道火舞是好意,难免心里不快,“你是大长老派来的说客吧。” “好心没好报,”火舞气的嘟起嘴,重重的放下杯子。清伶朝火舞眨眨眼,推推火舞,火舞赌气的朝着相反的方向一哼,等了半刻不见清伶有动静,疑惑夹带这郁闷地心情,缓缓得转了小半圈,眼角偷偷的撇了一眼,清伶好些预料到她的举动,知道她不会生气一般,笑吟吟的看着她,把方才遇见大长老的事略微提了提。 “好!”人对于得不到的东西都是心痒的,即使是练就了一颗心如止水的心,也会偶尔有个心痒的时候,大长老也不外如是。火舞以为清伶使了一招欲情故纵,不由得竖起拇指。她去找义父说清的时候就听说大长老近来对清伶着紧的很,那些长老长期闭关,没重要的事儿是从不出来的,他能亲自去找清伶,面子还不大嘛。她将这些同清伶说了,“他要是再找你,你顺势认个义父,以后放眼整个神宫,谁还敢忤你的意思?”清伶尴尬地笑笑,带着火舞看不明白的无奈。 若不是神宫传来荷静要被赶出宫的消息,清伶也不会急着去找大长老。火舞说的对,处理这种事,大长老是不二人选。 “大长老,清伶祭司求见。” “让她进来。” “大长老料事如神,林筇佩服!”林筇深深鞠了个躬,不过一日清伶自己就来了。大长老挥了个手,林筇识相的掩上了门,徒留了屋子里的两个人。 “想清楚了?” 林筇闭了门出去,就一直在门口候着。他自升了祭司就随大长老,至今也有十多年了。宁赜罡是个沉默寡言c城府极深的男人,大多数的时间都是闭关研习不出户的。即使跟了他这么久,林筇也不清楚大长老的想法。清伶这个名字,他是听过的,在新一批的祭司里,无论是样貌还是学识,都是个拔尖的。他很嫉妒,也很好奇,好奇的是大长老竟明目张胆的和大祭司抢人,留下守门,也为了偷偷听个一二,解解惑。 正想着,忽然就听屋里吵了起来,低沉的那个是大长老的声音,他说,“你以为你的身份能同我这样说话?威胁?现在的小祭司,却与以前不同了。” 屋子里沉默了一阵,林筇满心以为那个叫清伶的姑娘还算识趣,就听那个叫做清伶的开了口,嗓音清澈,很是动听,吐出口的话着实让林筇吓地收不回下巴。她说,“都说宁大长老知贤善用,现下看来不过是个善妒之人,您在外的好名声怕是造出来的吧。” “放肆!翅膀还没硬就如此妄言,你以为整个神宫缺了你不行,还是以为有大祭司撑腰就能为所欲为,不自量力。” 少女呵呵笑了一声,“清伶大概是不自量力了,竟要劳动大长老亲自相邀,一再被拒。” 不知屋子里的人有意无意,隔着雕花的镂空木门,传来一串瓷器碎裂开来的声音,动静很大,引来很多观望的人,屋子里却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他跟了大长老那么久,从没见过他对谁发这么大的脾气,也没人敢惹怒大长老。他也知道大长老最不喜有人打断他的话他的事,所以纵使他有意劝解,他也没有那个胆子闯进去。过来看热闹的人,大多都是这样的想法。 那个动听的声音一如方才的波澜不惊,“您是闭关闭的久了,不识得外面的天下,动不动就大动肝火,实在不像样子,徒然让人看了笑话。” 闭着的房门猛地开了,清伶拂袖而出,面色温煦,礼貌地着向门外的众人点了点头,甚有礼貌,反倒是大长老黑着一张脸坐在里面的太师椅上。 “大长老,这到底出了什么事?”好好的怎么就吵起来了,虽然正如他所愿。 “如此桀骜不驯,言语猖狂,留在身边也是个祸害!”宁赜罡说话的时候嘴角难察地抽搐,形容有些可怖,在林筇看来,他觉得这个叫清伶的小祭司可能要倒霉了。 然,林筇所料的出来偏差,宁赜罡并没有对这个桀骜不驯,言语猖狂的小祭司有什么举动,倒是把另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生员赐了祭司的头衔,纳入长老苑了。长老苑极少收新祭司,今次统共就收了一人,何况是成绩平平,毫无功绩的荷静。原本该是神宫最底层的两个生员,一个成了大祭司的首徒,一个进了长老苑,都一跃成了这批新祭司中最耀眼的两个人,羡慕c嫉妒占满了许多人的心。 荷静走了好运,神宫上下在顷刻间就传遍了。银耀世亲自领了大长老的文书将荷静从牢里接出来,梳妆打扮一番,祭了天地,拜了众神,声势浩大地踏入长老苑的大门。至于初祀的纰漏,也被强压了下去。神宫解释说,犯错的祭司已经罚了,还送进了长老苑思过。礼部的一众官员不懂神宫两苑间的门道,加之德亲王与大将军都未说什么,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神宫两苑都在探讨荷静是如何一夜之间鸡犬升天的,他们第一个想到了清伶,因为清伶和荷静关系最好,又是大祭司眼前的红人。是以清伶推开重华阁的大门,就见了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先是一愣,随后心叹好险年舒没有一起出来,不然定要惹出事端来的。等她回神的时候,已经被围在人群之中了。 一路上,被七嘴八舌地问了好些话,她约莫整理出了个大概,大长老今早亲自出了文书,调任荷静入长老苑就职,分入四长老银耀世的门下。这是个大恩,一般的新祭司都不会有这个机会的。一大早等在重华阁门口的人,都是来问内幕的。她们觉得清伶和荷静熟,清伶和火舞又是朋友,火舞又是银长老的义女,应是最能解释期中缘由的人。一片叽叽喳喳的吵闹中,清伶则想起那日发生的事。 “想清楚了?”问话的是大长老。 “大长老何须多此一问,清伶能出现在这里,自然如您的意。” “识时务者,运势总比普通人强些。”说罢,慢悠悠的站起来,抚着木质摆架上的几尊青花釉的瓷瓶,像是欣赏,像是惋惜。“本长老抓了把柄要挟你,可是不服。” “岂敢。只是” 宁赜罡似是明白清伶所想,打断了她的话,“你还是祭司苑的人,这是明。暗,你,要为我办事。” 清伶心知肚明,这样的条件她不可能答应,这样做与细作无异,无论大长老在谋划什么,可眼下,她无论如何都要答应。清伶默然,觉得大长老略难应付,心念一转,仍是问了“您承诺过的事,莫不会食言吧?” “荷静?传言你待别人是对自己好,确然是这样。” “对朋友,理应如此,不应该吗?” 宁赜罡没有答话,曾几何时,他也怀着稚嫩的想法进了神宫,也交了很多的朋友。二十多年过去了,他是多久没有听到朋友这两个字,有时多久没有为朋友着想过了?朋友,还不是尔虞我诈,朋友,还不是前进路上的绊脚石,他根本不需要朋友,他的眼里却只剩下两种人,有用的自己人和与自己作对的敌人。 清伶正要开口,被宁赜罡抬手止住了,扬声怒道,“你以为你的身份能同我这样说话?威胁?现在的小祭司,却与以前不同了。” 清伶顿时愣住了,狐疑的看着大长老不说话,不明以为何说出全然不着边际的话。清伶的思绪极快速的转了几圈,凝眉做深思状,抬头便看见大长老看似不经意的使了个眼色,顿时有些明了,思量下开口道,“都说大长老知贤善用,现下看来不过是个善妒之人,您在外的好名声怕是造出来的吧。” 清伶配合着演了半天的戏,心里却实在没底,她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儿,当初拜年舒为师的时候可没有那么多事。大长老答应她帮忙,却没说是怎么个处理法,其实大长老有没有答应,她也不确定。她担心地辗转了一整夜,早上还是顶着黑黑的眼圈应付这一大班人的。 清伶不明白大长老是怎么在摆平了所有的事,亲王和将军那儿不追究,年舒那儿也默许了,荷静罚了思过却进了长老苑,这事儿就这么盖过去了。 很久之后,当这件事被重新翻出来摆在清伶面前的时候,清伶才知道,这件事是大长老其实是坐享其成,唯一做的只是将荷静纳入了长老苑。暗地里,年舒帮了忙,青懿放了手。若是清伶在初初就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找大长老讨个公道。但彼时,已是事过境迁,即使一切重来一次,她也会是同样的选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妥协 清伶既然答应了大长老,便一直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是以大长老后来找她的时候,她也顺从的接受了。大长老带了三个人,说是给她的隐卫,更是不容她拒绝,嘱咐几句,扬手让她出去了。 清伶明白,与其说是保护她,实则为监视。身后跟了三个大男人,清伶一个人走在前头,全然不知该如何是好。琢磨着是不是该说些什么,回头一看,吓了好一会儿。她的身后根本没人,思忖着方才发生的一切是不是是她的梦呓,半响才醒起他们是隐卫,武功自然极好。 “伶小姐。”对于忽然出现在眼前的人,清伶显然还是很惊讶,缓了一整子。 “你是承恩?不用这样叫我,清伶便好。”承恩长相很正气,方正的脸型,斜飞入鬓的剑眉下生了一双深邃的眼眸,目光坚定沉着,鼻翼饱满挺直,应是个正直无私的样貌。一身暮色袍衫,革带上坠一块幽绿的翡翠,衬得身形清新俊逸,不似练武之人的虎背熊腰,若不是一脸严肃的神情,想必会更好。 “你,叫晏然?”眼神掠过承恩,转身看向身后三尺外青衣男子,形容有些冷漠,一双鹰一般的眼睛深沉犀利,似是要将人看穿。晏然没有回清伶的话,径自侧对着清伶远远站着。 “伶小姐,不用理他,他对谁都这副嘴脸。”独霸天一把勾住清伶脖颈,表现的极为亲切,“都说祭司貌美,你也确实跟仙子似得,带着你去皇都里转上一圈,保管那些公子哥儿羡慕死!走走走。” “独霸天,不得无礼。”承恩在独霸天手上轻轻一点,独霸天搁在清伶身上的手顿时抽走,退了两步,团在地上抽气。当年,他这赫赫有名,皇都丰然的第一神偷,还是被承恩抓住的,不然也不会在长老院卖命。他一直就佩服承恩的身手,总想着再打一场,可这人的武功也不知怎么练的,总一出手就能制住自己,后来也就不敢想了。 “恩哥,伶小姐都没说话!”独霸天的长相和他的名字全然不同,有些稚气,眼睛弯弯的,似一轮弯月,薄薄的嘴唇呈淡淡的粉色,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并着两个酒窝,全然是个大男孩儿的模样,一对虎牙说话的时候可爱的露在外面,总像撒娇的神态,清伶觉得很有趣,不经意轻笑了两声。承恩和晏然的脸色不约而同的明显沉了沉,清伶觉得好笑,又笑了两声。 清伶和三个人总算开始熟络的时候,大长老下达的任务也接踵而至。用她所学观星占卜预测未来排除异己,八卦阵法围剿敌人,明争暗斗,结党营私,连朝堂政事也参与了不少。清伶不愿参与这些事儿,只因为答应了便挑挑拣拣做几件,所幸,由她经手的事没有不成功的,而大长老也只是想把她拉拢在身边,除了指明要她办的几件,旁的也就随了她的意思。 这日,大长老亲自来找她,给了她一封信,让她查一查。信是写给春楼姑娘的,署名是陈吉,朝中御史。若信的内容属实,那陈吉便是通敌卖国,还把神宫也搭上了。信里有一句是这么写的,“吾有通推演占卜者,且待时机。”虽说天下术士多,但联想陈吉的身份,不免让人怀疑神宫,也难怪大长老要紧张。 “小姐,小姐?”承恩低声喊着,以为她是累了。最近的任务是多了些,厉丞相和大长老想要联手,清伶需做个中间人,陈御史的事还未弄清真假,如今临时受命去查一间绸缎铺。清伶是个事事躬亲的性子,又是女子,自然吃不消。 承恩面子上的身份是宫里的侍卫,与清伶联络的多,关系也近些,清伶听见承恩叫他,皱皱眉。承恩总是叫她小姐,对于隐卫来说,她是主人,称一句小姐也无可厚非,可她总听得别扭。承恩正直,也是古板,怎么都改不过来。她其实并不累,遇上打架有承恩c独霸天和晏然在,他们的武功很好,总能护她周全,她只需在旁出出主意想想对策,至多算个运势,推演一下时机,摆个阵什么的,大多都是坐享其成。 发愣只是因为看了此情此景,想起了以前的事,很久不曾想起的事。这些年,清伶刻意的不去想起,怕自己会忍不住放弃,只是今日不知怎么的,脑海里的记忆止不住的涌现出来,她都来不及制止。 面前不到百米的距离,与锦绣庄几近相似的景色,门前铺着大方砖的路面一如往昔的出水马龙,人来人往地好不热闹。一对雕刻得极为精美的大石狮子矗立在朱漆大门两侧,威武雄健,使人无不感到它真是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的在街道上穿梭,男孩跑在前,女孩紧紧更在后边,突然女孩儿一个不稳扑通倒地,男孩赶紧过来,小心翼翼的扶起来抱入怀中,安抚着哭红了双眼的女孩儿。恍惚间,过去的影子与现在重叠,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的身影自眼前跑过,男孩跑在前,女孩紧紧更在后边,男孩是不时停下身,回头逗着身后的女孩,伴着鬼脸,女孩的脸像是一颗熟透的红苹果,气喘吁吁的紧追不舍。满院子的绿意很宜人,两个穿的姹紫嫣红的孩子在一片绿色中很是显眼。一侧的石几旁,坐着一个衣着华贵的美丽夫人,温柔的笑着看着两个孩子。女孩扑到夫人怀中,指着后边的男孩,嘟着嘴,糯了嗓子撒娇。夫人拉起女孩儿的手,交给男孩儿,男孩儿捏捏女孩儿气鼓鼓的脸蛋,戏法儿似得变出一个糖人,在女孩儿面前晃晃。女孩儿喜滋滋的接过来,向着男孩儿灿烂一笑,拉着男孩儿的手跑远了。 “小姐,若是觉得累,不妨推了这单任务。”承恩有些担心的说。 清伶低着头含糊地答了句,转身进绸缎庄。她确实是一刻口不得闲,日前,她扮男装去了次那个叫做缤纷艳色的春楼,找了信中的女子,是陈吉的相好。问了许久,得出了些许眉目,也知道了信有一半要转交给梁肆的一个参军。 梁肆是玄国的边境小城,离大邱国很近,大邱自古以来就是玄国的属国,但近来却有些不太平。既是写给参军,不必如此周折,清伶觉得其中或许另有隐情。这件事还牵扯上了祭司,清伶就是不想管,大长老也会让她推脱不了。 陈吉若是与大邱私交,就一定有据点,在她的调查中,这个据点很可能就是这家绸缎庄。绸缎庄的老板表面上和陈吉没有关系,倒是绸缎庄一个小伙计的妻子是那信中女子进缤纷艳色前的小姐妹。可清伶无意中发现,那伙计的妻子竟和老板眉来眼去。 清伶随意挑了几块料子,不经意的丢给承恩一个眼色,承恩会意,“掌柜的,就这些了吗,还有没有什么好的?” 掌柜的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这一扫就看出清伶的一身衣裙出自皇都上好的绸缎铺子,单这绣工就抵得上普通官家一年的俸禄,不是哪个大官的女眷,就是宫里的。掌柜的搓着手,乐呵呵的跑过来问,“小姐想要什么样的?不是小的我夸,我家的料子那都是” “哪儿这么多废话,我家小姐想要最好的,最特别的。”承恩不耐烦的打断伙计的话,极是自大。 掌柜的可是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自然明白他们的心思。但凡有些权势的,都偏好新鲜玩意儿了,而他也最喜欢这种财大气粗之流,立刻眉开眼笑的引着清伶到一处,小心翼翼的捧起一块料子,“这可是新鲜货,哪儿都没有!”伙计的语气自豪至极,继续到“大邱白昆一族人的手艺,且不说这料子,就看着染布的工艺c色彩,和我们玄国的大不相同,再看看这个,这绣工,这可是用丝带一点一点绣上去的,那叫一个活灵活现,您要是乐意,小的帮您备几个大邱的制衣匠,保准独特!” 清伶点点头,摸着手里的料子,不紧不慢的开口,“我可听说大邱那儿最近不太平,那儿的人还会为我们制衣?可别诓了我。” “瞧您说的,乱归乱,买卖归买卖,有钱难道不赚吗?” 清伶笑了笑,示意承恩拿出一锭银子交给伙计,伙计欢喜的收下了,“小姐您就放一万个心,”伙计略略靠过来,悄声细语道,“不瞒您说,我家老板有门道,就是打起仗来,我们这的货源也能保证!阿诚,送小姐出去。” “亲王客气了,好说好说。”绸缎铺的老板掀开帘子请了青懿出来,青懿点点头,正要迈出门槛的时候,一辆马车飞驰而过,风卷起的帘子下,瞥见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清伶,她为何会在这里 “亲王?” “本王交代的事,记住了。” “您嘱咐的事一定办妥,一定。恭送亲王。”掌柜的喜滋滋的,一脸讨好。玄国赫赫有名的德亲王驾临,定了不下百匹上好绸缎,指明要用大邱的匠人制衣。他这绸缎铺子日后何止蓬荜生辉,慕名而来的女眷就能踏垮这门槛,金银珠宝还不用之不竭。 “亲王,要不要属下监视几日?”邵濸跟上几步,低声说道。 “恩,派几个人盯着。” 邵濸应了一声。有可靠消息,陈吉用这铺子做掩护,以生意之名频繁接见大邱重臣。此次他们亲自探访,就是要查明陈吉和大邱的关系,然后顺藤摸瓜抓出朝中勾结大邱的各路人马。 德王府里,墨褚舒服地窝在偏厅,也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拥有难得的悠闲。感觉青懿进来,墨褚挥袖甩了个杯盏。不见青懿有旁的动作,只轻巧伸手,稳稳接住,竟是滴水不洒。 “你那丫头,最近过的不错啊。”墨楮的语气隐着一分嘲讽,青懿听在耳朵里,假装不知。墨楮不喜欢清伶,青懿一早便发现了,也知道其中缘由。 “你既关心她,何不自己去见见。”墨褚很不满,在宫里处处忍让也就算了,居然还劳的他亲自登门通风报信,他这一国之君做到这份上,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她过的好,又何必打扰她。”青懿搁下茶盏,在墨褚身旁坐下。 墨楮的抬抬眉,不明白这是何理论,却意外地发现青懿的眼睛里流转了叫做感情的东西,也是他青懿这些年可以隐藏的东西。他早就觉得青懿待清伶不一般,还对他说是妹妹,就知道没那么简单,即是如此,不作弄一番怎对得起他这番亲力亲为,“是很好,听说,最近连春楼都逛上了。” 青懿皱皱眉,抿下一口茶,斜眼瞪了墨楮一眼。墨楮不怒反笑,“能看到风云变色也岿然不动的你变了脸,这一趟也是值了。” “你来找我,不会单单为了这个吧。” “如果朕说是,你的脸色会不会又变一变?开玩笑的,好好好,说正事,正事。”说实话,墨楮虽是帝王又年长些,可私底下对着青懿,还是有些怕的。青懿表面上温煦,心底里和骨子里可都迷漫着蚀骨的寒意,让人望而生畏。青懿将自己封闭变成这样,差不多是从宏泽王妃过世开始,是多久没有见他笑过了。他们生在帝王家,不该表露情绪,可他们也是人,至少他对着年舒,对着青懿,对着仲云还能有喜怒哀乐,而青懿可怜还是可悲呢。不过这种话,墨楮只能放在心里想想,若是说出来,他可不敢保证以青懿的性子会作出什么来,他瞥了一眼青懿,笑的有些无奈。 青懿见他好半天不说话,莫名的看过来,墨楮打了个哈哈蒙混过去。 “皇叔”墨楮当然是青懿的父王,宏泽王墨辰合。“最近和厉如海闹的厉害,似乎是为了提携刑部侍郎一事。朕记得,这是你的主意。皇叔的势力不比以前,要和厉如海抗衡缺了火候,反被倒打一耙,折了些人。”宏泽王到底是墨楮的皇叔,德亲王墨青懿的父亲,厉如海那帮人胆子再大,没有他皇帝的首肯,断是不然大动宏泽王,且提携是青懿的意思,厉如海动不得青懿,只能找送上门来的宏泽王迁怒。“皇叔当年所为确实欠妥当,人孰无过。这次折的人有他的亲信,皇叔气的厉害。他年纪大了,你若闲着,不妨看一眼。”墨楮顿了顿,不见青懿有反应,也不知这些话他听没听进去,复又叹了口气。 “神宫的大长老,有人看见他和厉如海密谈。”青懿优雅地端起茶盏,优雅的提起盖子撇去茶水上的浮沫,优雅的开口。墨楮有时候挺妒忌青懿的,天底下怎么会有人不管做什么都能如此风度翩翩,超凡脱俗。 “厉如海的野心倒是不小,现在连神宫的人都搭上了。陈吉涉嫌勾结大邱,陈吉是厉如海的部下,厉如海的手伸的挺长啊。”宁赜罡曾贬过几个犯错的祭司,梁肆就有一个,如此巧合确实惹人怀疑。宁赜罡的为人他太清楚,神宫的奖罚多是长老苑处置,年舒虽是大祭司,却也差不上手。如此看来,宁赜罡是要往军营里放探子啊。 “派人盯紧了。”青懿轻描淡写的说道。他原先只以为墨褚同大祭司关系匪浅,可今日一探,青懿觉得他同大长老看来也是并不简单,但墨褚并非完全信任大长老。 “那是自然。探子来报,陈吉去缤纷艳色去的很勤快。”陈吉的发妻李氏出了名的彪悍,容不得沙子,最恨的就是陈吉上春楼。只是这几次,李氏虽闹过几次,却是雷声大雨点小,这有些不寻常。 这些,青懿自然都是知道的。他派去绸缎铺监视的人回报,陈吉的亲信的确随着商队进了大邱皇宫,带回一封信函,给了缤纷艳色的姑娘。他还知道,最近缤纷艳色的客人中多了不少新面孔的外族人。倘若厉如海当真有心夺权,那么以他的脾气,万万不会让外族人来分他这一杯羹,所以他并不认为厉如海会参与其中,倒有很大可能是陈吉自己的意思,陈吉在厉如海底下久了,难免有些心思,陈吉的罪证他掌握了十之,还打算连同厉如海一同办了。墨宸合羽翼锐减,借机铲除厉侅,那么帝王大权才会真正落入墨褚的手中,他将这些说与墨楮听了。 “你想借此一锅端了他们怕是没那么容易,厉如海是条老狐狸,岂会由得你加这莫须有的罪名。” “给他些警告,让他知道这朝廷终究是墨家的天下。” 墨褚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在门口顿了顿,“对了,你那丫头去的就是缤纷艳色。”墨楮满意的看了又变了脸色的青懿,哼着小曲儿一路踏出德亲王府。 “邵濸,派人去查。” 邵濸听了不禁很高兴,他家的亲王终于有些人样了,这倒不是贬低,他只是觉得德亲王高贵形如谪仙,不食人间烟火,而如今他也会为了一个女子而有些许的喜怒哀乐。他很好奇的想知道,清伶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姑娘,可以让亲王如此在意,这是他跟在亲王身边这些年来听到过最多的女子的名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若是注定的缘分 陈吉的线索全摸着了,只需等他联络大邱,然后来个一网打尽。大长老没有新的吩咐,所以清伶觉得最近闲的很。承恩今日在宫里当值,大长老借了晏然帮忙,独霸天也有别的任务。年舒忙着准备祭文,拉着好些几个司官c祭司已经探讨好几日了,一些小祭司被拉着做苦力去了。长老院也没闲着,上到大长老下到五长老,人人都在忙自己的事,大长老也抽不出空儿找她,荷静当然和长老院一众忙一起。不过,同样闲的还有火舞,所以她们就又凑到了一块儿,正确来说是火舞来找清伶。 火舞来的时候清伶正准备去藏书阁,火舞便跟着清伶同行,笑的一脸诡异,挤眉弄眼的,生生将一张魅惑娇俏的小脸挤成了一团,清伶不理会她,知道她终会忍不住,果不其然,不到片刻的时间,火舞便贴上来。 “清伶,你是不是勾搭上那个侍卫啦?我可听说了,那个侍卫最近四处打听你,要不是碍着神宫规矩,我早把你卖了!” 清伶皱皱眉,不得要领,火舞在旁看的心痒,“就荷静初祭祀那天盯着你的那个,想起来了没?算了算了,我都打听好了,他叫邵濸,德亲王的贴身侍卫。德亲王,知道吧,本朝唯一的亲王,他的贴身侍卫,那可是红人。武艺高强,长的也好,多少姑娘的心都拴在他身上,能攀上他,得多少人羡慕啊。” “你羡慕你去攀就好。”火舞聒噪,清伶免不了瞪她一眼,宫里人多口杂,她的话被别人听去,名声是小,传进了长老的耳朵里,免不了一顿责罚。 “他不是看上的你吗。”火舞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心虚的避开清伶的视线,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还说!”神宫之中,身为祭司,情这个字于她们是麻烦,不单是神宫的规矩,而是她不想像年舒那样两难。可清伶不知道,这事儿并不是她说了能算的,人一旦陷了进去,便是心甘情愿。 “好嘛,不说便不说,那荷静的事你要不要听?”在清伶一脸快说下去的表情下,火舞举手投降,乖乖开口,“荷静分到义父门下,义父管理神宫的大小琐事,就让她去管藏书阁,还算清闲,没什么利益纷争,荷静只要好好做不出差错,保她不会有事。” 如此虽好,然而清伶则有她的担心,藏书阁是清闲,但荷静看中名利,怕是定不下心,清伶寻思着等下若是遇见了荷静要如何谈谈,这一路走的便有些心不在焉。 御花园 “臣下荷静,见过德亲王,”荷静红着一张脸偷瞄着眼前眉目如画的翩翩美男,这天底下俊美如此的男子,大抵也是不多的,在她心里,德亲王就好比天上仙,只悔恨自己不能触及。 青懿长相英俊,又带了几分阴柔,神韵貌似其母,加之形象清癯,箫疏轩举,湛然若神,品貌才学皆为人称赞,位高权重,武功也好,即便到了成亲的年纪,青懿也一直没有册立王妃,虽说府上有着三位娇媚姬妾,与他的相貌一比,却还要叹一句不如。 荷静很庆幸她今日被委派到大长老手下,大长老急要一本典籍的原稿,长老院里忙的天翻地覆,唯有她略闲,她又打理藏书阁,便要她去。御花园是来往藏书阁的必经之处,她拿了书回来,一眼就认出了青懿,好不惊喜,几乎连话都说不好了。她不经意抬眼,看到了德亲王洋溢着温润的微笑,如天人般高贵,醉醉痴痴地仰头就这么看着,留恋万分。 青懿感觉到了荷静的视线,沉下一张脸,似有不快。墨楮曾一脸不削的对他说道,你天生长了一副和煦的脸,却是个冷漠如霜的人,实在表里不一。可是世人只看其表,以为你是个雍容娴雅的温柔公子,可叹,可叹。荷静一晃看到青懿的视线,自知越矩,急忙俯首。 “哎呦”徒自想心事而不看路的后果,就是容易摔倒,就像清伶现在一般。清伶暗自决定,日后出门,需看个黄历。她今日绊了树枝,踢了石头,踩了水塘留神看了脚下,又撞到了人。清伶被结结实实一撞,不自主的向后仰去,只觉得自己转了半个圈,并未如料想的那般摔倒在地,而是跌进一个结实的臂弯之中,虽然很硬,却比地面好上许多了。 清伶长长吐了口气,想来是得救了,可一抬头却愣住了。男子的眉眼都很漂亮,狭长的丹凤眼引人迷醉,轻扬嘴角的样子温润的如浴春风,即使那不是笑的,可清伶只觉得这双眸子满是寒意,隐着不易看见的伤,看的人心疼。不觉得伸手抚上男子的眼眸,带着深深的哀伤。她不知道要经历怎样的苦痛才能伤的那样深,又要度过多少的岁月才能那样深的藏在眼底。眼为心窗,他的心该伤成什么样子。 青懿的神色如水般地激起浅浅的波澜,随即化为一汪清水,静静的与怀中的女子对视着。女子不动,他也不动,只维持着这样的一个动作。女子的手缓缓的伸过来,他没有抗拒,而是等待着。四周的空气瞬间停止下来,淡淡的花香随着花瓣慢慢笼罩下来,萦绕在旁久久不曾散去。他远远的就看见清伶过来,写了满脸的心不在焉,他本想静静的看她一会儿,未曾想到他被个祭司拦了路,而她就这么恰好的撞上来。 “亲王,您没事吧。”荷静故意打断,眼红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无法阻止,两人之间别样的氛围让人无法涉足,荷静承认她妒忌的就要发狂,满心怒气,偏偏那还是清伶。 “臣下参加亲王。”清伶未得逞的手立即收回来,尴尬的从青懿怀中挣出,俯下身问安。不经意撇过亲王的时候,惊讶的发现亲王的眼睛有些奇怪的感情,似乎是期待的东西落空了的不甘,令她疑惑。 “懿哥,你也来了?”耳际传来另一个男子的声音,有些熟悉,清伶却记不得究竟是谁,那个声音又说了些什么,清伶听不清了,她的心现下里茫然的很,全然不识得反应。 “走了走了,别动不动就跪,好像我们欺负你们似的。”仲云一边说,一边拉着青懿走了。他可是算好时辰进宫的,他可不想一个人见墨褚,这次的事儿棘手,他需有个人掩护。青懿就是个很好的人选,墨褚和青懿谈的大事儿,永远比他的要紧的多,有了青懿在场,墨褚就少了份心思想他的事,他也顶多就是个陪客,喝喝茶,吃吃糕点,躲一次算一次。仲云心里得意的很,跟着他们久了,他这算盘也打的溜溜的。 “懿哥,懿哥?你有在听吗?!”仲云在前头兴致盎然的说了大半日的光景,回头一看,当真气不打一处。青懿跟在仲云身后三步的距离,不知在想些什么,断然不会想他刚才说的一大堆话。齐仲云眼色一转,伸脚想使个绊子,没料青懿一脚踩住他就没动。齐仲云勉强忍住疼,微笑的看着青懿。 “仲云,告诉褚一声,我今日有事,去不了了。褚想说的事我已有了主意,明日再议不迟。” “啊?喂!好歹一起去说一声啊!”齐仲云收回脚,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了个空。青懿的身法奇快的消失在他的视线。他知道青懿武功高,却从不知道可以高成这个样子,连影子也看不清,是从来没有的。他这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齐仲云怀疑青懿是要临阵脱逃,他可不要一个人去见墨楮,楮要说的事他可一点主意都没有,一定会被楮教训,他可不傻,他也要逃! “清伶?清伶?”清伶这一怔,失神了很久,久的连周围的人走光了她也不知。回过神,又望着亲王离开的方向出神了许久。火舞以为清伶被吓到了,“别担心,德亲王也没追究什么,下次小心就是了。” “德亲王。” “恩,就是上次荷静烧了的那个德亲王。荷静的事他都不追究,应该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不会找你麻烦的” 清伶暗自失神,他们这样撞到了,他明明认得出她,还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当真还为几年前的事儿生气不成。宽宏大量,这哪里大量了。 “是啊,堂堂德亲王,怎么会计较这种小事。”荷静说。 “我怎么听着这话,透着一股酸味儿。”火舞插着手,斜了一眼荷静,刚才是谁看的眼睛都要喷火了。 清伶悄悄推了推火舞,示意她不要再说,“阿静,在长老院还习惯吧?” 荷静强压下心里的不快,迎上一张笑脸,“没什么不习惯的。” “那便好。若有机会” “我也不得空和你多说了,大长老那里还等着我送书呢。”说罢微微颔首,径自走了。 火舞指着荷静的背影,怒了几句,替清伶不值。清伶微微垂眼,对火舞摇了摇头,拉着她走了。荷静确然变的不同了,清伶虽不说,但多少有些感觉,或许是不想面对这个事实。 青懿回御花园的时候,什么人都没有了,途径御花园的地方也有几处,以方才的方向看,去的应该是神宫的藏书阁,青懿追过去,果不其然的看到了沿着湖畔漫步两个身影。他的眼睛紧紧凝视着浅绛色衣裙的女子,墨色的长发绑了简单的云髻,几只银光闪闪的蝴蝶缀在发髻上,很是灵动。发尾处垂下一株绛色流苏,在微风之下缓缓飘动。衣摆上绣了大朵大朵的芍药,束腰系了一根质地轻盈的软纱,现出窈窕的身形。粼粼波光渲染这平静的湖面,泛起七色光芒,照在女子的身上形成光晕,犹如一团仙气缭绕,那情形实在曼妙的很。莲步轻移之间,带起阵阵轻风。褪去了懵懂的稚气,显得恬静安然的她,却还是一样的性子。这两年来他一直看着他,对待祭祀的沉稳,对着大祭司的任性,时而莽撞,时而沉静的她。既然是你自找的,就别怪我不放手。青懿释然一笑,抬步走去。“祭司大人,别来无恙啊。” “懿哥哥”清伶忽然意识到不妥,急忙改口,“亲王殿下。”青懿被清伶的无辜又不解的眼神惹的想笑,乘清伶还未回神的时候,一把拽走了。 火舞看旁的直眨眼,难道人家亲王气不过,回来寻仇了,不能够啊。还有刚才清伶那句懿哥哥是什么意思?火舞想跟过去,不料被人拦下,还是那个总来打听清伶的侍卫,火舞看看德亲王,看看那侍卫,这才明白过来,感情清伶招惹来的哪里是什么侍卫,而是人家的主子,不由的感叹,清伶实在太会招惹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改变 清伶紧紧盯着青懿牵着自己的手,直到被牵出很远才想起是不是该做些反应,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默默地跟着。清伶抬起头,看着德亲王的背影,蓦然有种极熟悉的感觉,幼时的一幕幕闪现在眼前,让她更确定了眼前人的身份,“懿哥哥?”清伶小心翼翼的开口,声音很轻,大抵也就她自己听得到。 “既然知道是我,故意装的不认识?”青懿本就走到的不快,故意等清伶开口。 “不,不是,我”清伶委委屈屈的低着头,神情有些挣扎,明明是他不肯见,怎么说的好像成了她的错,“今时不同往日,你我都不在年幼。按理,臣下该称您一句亲王才是。神宫有神宫的规矩,身为祭司,是不能私下里和大臣们见面的,”青懿显然对清伶的话感到不满,放开清伶的手,作势要走,清伶惊地一把拽住青懿的衣摆,咬着唇,扭捏道,“故人相见,叙个旧倒是不妨。” 清伶说这话的时候,不觉的流露去乞求的语气,听得青懿很受用,拉过她坐下。徐徐微风中,两人并肩,从幼时的事一件件地谈起,恍然间亦有种时光倒流之感。女子笑靥如花,不夹杂一丝的造作,仿佛一股甘洌的清泉,纯净无尘,明媚的让人不舍得直视。身边的男子俊颜似仙,周身散发出温润和煦的气息,如三月阳光。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眼见天色暗了下来,清伶起身理理衣裙,俯身一拜,“时辰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 “本王送你。” “这怎么好,神宫规矩” “祭司大人不是说过,故人叙旧,无妨吗?”清伶无言以对,瞪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青懿,跟了上去。 平日里,总嫌藏书阁离神宫的路远,不好走,今日到是换了想法,这才没有几步,眼看就要到了。一路上,清伶光顾着问青懿的情况,全然将宏泽王妃丢在脑后,才想起问候,不由得汗颜。青懿的神色不可察的动了动,隐去了。宏泽王妃的事,宏泽王持着权强压了下,知晓的人不多,清伶不知也是个正常。只是好些年不曾听过这个名号,有些感触。 “许是好的。”青懿这样回答。 “哪里有你这么说话的,好即是好,不好即是不好,还能带猜的?”清伶似乎明白了什么,停了步子,双唇颤动着开口,“是不是王妃不肯原谅我,所以这五年来,王妃都不来看我,对不对。” “母妃她,从未生过你的气。”这样的清伶让青懿心疼极了,他抚着清伶柔顺的长发,语气像哄孩子一般,“母妃那么疼你,怎么会气你,只是不舍得你受苦。”幼时不懂,以为母妃专断,待他知道的多了,才知道母妃的苦衷。 “你莫要骗我。”清伶的声音在颤抖,当初是自己一意孤行得要进神宫,屡屡驳的王妃大怒,王妃不高兴,不想见她也是理所当然的。这几年来,清伶抱着小小的期许过着,希望着再见到王妃的时候,王妃能像从前那样待她。只是时间愈长,期许也变得卑微。 “本王何时骗过你。”说话的时候,青懿侧对清伶,细致雕琢的五官,刚毅中带着柔和的线条,黑曜石般的瞳眸平静而坚定的望着前方。清伶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情愫,浓浓的绕在眼底,想努力压抑下去,竟是不能克制的澎湃起来。 荷静从长老院出来,遇到了单独回来的火舞,火舞“无意间”透露给荷静,大长老见过清伶后,就颁布了将她纳入长老苑的文书。火舞唠唠叨叨的说清伶为了她开罪大长老,她还不识好歹云云。让荷静愈发的觉得这是清伶对她的怜悯,她不甘心屈居清伶之下,又无力抵抗,这样的自卑徒增了荷静对清伶的埋怨。荷静无意再和火舞多说,撞开火舞扬长而去,一路小跑到神宫门口,倚着门匀气儿。 门外隐隐传来说话声,荷静听的出,这是德亲王的声音,正在幸喜之际,清伶的声音也渐渐清晰起来,荷静下意识的躲在门后。从两人的言谈来看,怎么看也不像是亲王与祭司的关系,如此亲密,如此关切,倒像是相识许久的样子。透过窗纸隐约看出两人依偎的身影,荷静怒由心生,不由得握紧了拳。她认识清伶也有五六年了,从未听她提起过。先前初祀上得罪了德亲王,清伶居然还说被拒之门外。要不是今日被她撞见了,清伶还想要瞒她多久?! 待亲王走了,荷静才现身,和颜悦色地朝清伶打了个招呼,“你认识德亲王?” “算是吧。”清伶想了半响,觉的她和青懿的关系实在有些复杂,主仆?兄妹?知己?故友?好像都不太妥帖,在他眼里,她能算得上什么呢。 “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和他也不是很熟。” 荷静心想清伶的言辞句句都是毛病,荷静半句都不信,若是靠着清伶的关系能攀上德亲王,她什么都不在乎,是以她笑着挨过来,“好清伶,替我引荐一下好不好,这么厉害的大人物,我也想认识呢。” 清伶想了想,点点头,“过些日子,我找个机会正式拜访德亲王府,一起去吧。” 过了小半个月,清伶果然如约带了荷静拜访德亲王府。这次,门口的侍卫不敢拦,于子舟亲自引了清伶进门。 于子周才从书房出来,就被一群好事的人围上,毕竟,德王府破天荒的有女客来访,还是一等一的美人儿,怎不引人好奇。于子周是府里的总管,多少应当知晓些内幕,一个个的挤过来。于子周好容易赶走了一群好事者,眼神不经意撇过书房的门,轻手轻脚的猫低了身子贴上去,运起内功来听。一回神的功夫,身边密密麻麻蹲着好些个人。上梁不正下梁果然歪的厉害,好吧,等他听完了再收拾这群人。 “参见亲王。” 青懿做了个免礼的手势,看向荷静。 “她是我的朋友,长老苑的新祭司,荷静。” “臣下荷静,见过德亲王。”荷静上前一步,微微服了服身,低头掩去了发红的脸面。她和德亲王离的极近,隐约能闻到亲王身上夹杂着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的男子气息,一颗心猛地乱跳。神农祭过了不久,清伶就来了消息,约定了拜访德亲王的日子。荷静特意拿出存了两年多的一小锭银子,为自己添置了一套华丽的衣裙,一支镶玉的珠钗,一双崭新的绣花布鞋,描眉画眼,傅粉施朱,十分用心的梳妆打扮了一番,这样娇娇俏俏的一站,活脱脱一个标志的美人儿。这一路过来,能比的上的,也就这么一两个,可一见到清伶,一股油然而生的自卑让她生生逼的她抬不起头。 青丝上一株紫花争奇斗艳,轻轻浅浅的颜色,不喧宾夺主,有惹人注目。耳坠是同样的紫色宝石的,颈子上的,腕子上的她赫然发现,清伶的那些个首饰居然都是可以配成套的,又是她不曾见过的,做工精巧不说,论色泽,可比她先几日在宝妃身上看到的那个好多了。她一直很好奇,清伶哪儿来的银子买那些个首饰,就算是打赏,也太贵重了,肯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猫腻。如此想着,神色便有些不削,恰巧遇上青懿投来的视线,荷静微微一怔,露出娇羞的样子,低下头去。 清伶当然细心装扮过一番,从年舒那里挑了好半天的首饰,最后选了墨褚新赠的一套冰花芙蓉玉,浅浅的紫色,小巧的花朵,很是淡雅。清伶不太懂得这些东西的好坏,既然是墨褚给的,应当都是好东西。然而清伶不知道的是,墨褚赐给年舒的,确实是好东西,且是极品中的极品。每次进贡,墨褚总是头一个往年舒这儿搬,久而久之,重华殿与藏宝阁无异。年舒很少在意这些东西,墨褚给了,她也就收着,免得惹他不快。前些日子,边南那儿采出一批矿石来,色泽品质皆为上乘。送来的时候年舒也在,年舒觉得冰花芙蓉很衬清伶,不免多看了两眼。上好的原石做首饰确实浪费了些,但年舒难得有看中的东西,墨褚怎能不积极,大手一挥,做了整整一套,送进重华殿。 清伶俏生生的站在那里,芳华的年纪,极为动人,青懿不由的惋惜自己错过了与她的相伴,却又庆幸在最美的年华重遇,让他如何舍得再放开她青懿陷地有些深,无奈的移开对清伶的留恋,眼神看向清伶身边的姑娘,荷静?很耳熟的名字,青懿确定他一定听说过,盯着荷静看了半响,转向清伶,“是不是初祀上” 清伶右鬓的青筋跳了跳,一把捂住青懿的嘴,身子微微贴向他,责怪的瞪了一眼,“阿静不是有意的,你别翻旧账了。” 清雅的花香混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檀香味,轻轻的飘过来,青懿下意识的嗅了嗅,和他记忆中的不太一样。记得母妃喜欢沉香,衣服上熏的大多是这样的香味,清伶幼时的衣物是母妃置办的,也随了母妃的喜好,熏了沉香,虽好闻,却太过老成。如今这味道,更像是纯洁如兰的少女气息,青懿觉得好闻,不由得靠近了些。清伶的脸色透出健康的几近透明的粉白,像是一块质地极好的羊脂玉。长长的睫毛投下稀疏的阴影,饱满的朱唇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很悦耳的声音,如空谷幽兰,幼时的她就很漂亮,长大了也一如他料想中的样子。 青懿拉下她碍事的手,顺势缚在身后,反手困住,用了半分力,困在自己怀里,“旧账?那么多人看着,本王多丢人?”清伶微微吃痛,不敢再动弹,索性靠在身后的人身上,嗤嗤的笑着,单薄的肩膀微微颤动着。 “是很狼狈,”清伶说,“再狼狈的样子我都见过,怕什么。” “哦?本王,何时更狼狈了?”青懿贴在她耳边,低声问道。声音很是低沉,带了几分魅惑的意味。清伶转头在青懿耳边说了什么,捂着嘴咯咯直笑。青懿寒了张脸,没有说话,原本温润的神色荡然无存,不怒而威的气势充斥四周。平日里的德亲王,虽面无神情,却是有着柔和如玉气泽的谦谦君子。但他身上与生俱来的霸气却是掩盖不去的,皱眉微怒,即使只是斜眼一瞥,也令人望而生畏的。空气仿佛冻结一般,两旁侍候的人纷纷低头,趴在门上的众人下意识地退开了一步。荷静也被这种阵状惊到,退在一边不敢多话,唯有清伶不以为意地笑弯的那对漂亮的眼眸。 于子舟不禁为这个美丽的少女捏把汗,敢在德亲王面前如此的放肆的,天上地下大概也只有她了吧。于子舟于心不忍,叩响了门进去缓缓气氛,却被青懿冷眼扫过,只得踏进去关上门立着,顺势看了眼青懿身后的邵濸。邵濸对上于子舟的视线,摇摇头,正欲表示一下疑惑,此时间,青懿的样子形容做调戏状,挑起清伶的下巴,看的于子舟c邵濸两人张大了口,好一阵儿都不记得闭上,看上去有些滑稽。在他们的印象里,亲王从不与任何女子亲近,即时是府里的姬妾都很少亲近,更不要说调戏,这与风流多情的大将军齐仲云不同。 明明是没有笑意的俊颜,此时却带上三分玩味。于子舟和邵濸跟了德亲王这么些年,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神情,当真如同他在外人眼中的传说的那般温和亲近,只是这份温和,像是错觉一般,在他对上四周人的视线后,消失地荡然无存。他的温柔,仿佛只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于子舟的眼神投向德亲王身前笑颜如花的少女,少女生的很美,五官精巧细致,似天地恩赐,尤其是那双眼睛,璀璨的像是黑夜里最明亮的星辰,流露着琉璃般地七色光彩,纯净无暇,巧笑倩兮,让人难以忘怀。绸缎似的墨色长发下是一张盈白细致的俏脸,天真灵动有余又带了三分妖娆,却又不显得做作,这样的女子,无论是谁,都会带上几分怜惜。他忽然想起来,多年前的一日,他站在神宫外的桥头,那情那景和那副被某个亲王强行带走的丹青于子舟饶有兴致的看着青懿,似笑非笑的抱着手,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伶儿狼狈的时候,似是多了很多的,要不要本王一一数给你听?”清伶斜了青懿一眼,鼓起双颊,呶呶嘴,不出声了,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动物,楚楚可怜。青懿满意地看了一眼,放开她,收起了玩味儿,“此番过来,只为了引荐朋友?” “自然不全是,我特来拜见王妃的。”清伶整了整被青懿弄皱的衣服,一本正经的说道。青懿的神色变了变,恰巧被清伶看进了眼里。其实也并非第一次了,每次提到王妃,青懿的神色都不太好,清伶再怎么懵懂不晓世事,也看出不妥。“王妃是不是不想见我。” 话出口的时候,清伶不自主的有些颤抖,她在害怕,怕什么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不敢抬头看青懿的眼睛,唯恐看见他眼里的肯定。清伶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旁的缘由能让青懿露出这样的神情,小的时候,每每青懿有不想让她知道的事,而她又恰巧问起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一副样子。所以,清伶清楚的知道,青懿一定有瞒着她的事。 青懿见到清伶惊慌的神情,心中不忍,但更不忍将事实告诉她。王妃在清伶心里的重要并不亚于他,他是知道的,当初他也是花了近一年的功夫才认清了这个事实,“伶儿,”青懿叹了一声,“过来。” 清伶抬头,睁着闪亮的眼睛望着青懿,侧过身,很快的对荷静说,“阿静,你等我一等,我去去就来。”小跑两步跟上青懿的步伐走的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悲痛 沉浸在回忆和担心里的清伶不曾见荷静眼中显露无遗的妒忌。这几年,荷静的课业学得不好,察言观色倒是精进不少,比之也清伶高明几分。德亲王的神情明显不过,她再愚钝也能清楚的看到清伶在德亲王眼里的不同,清伶眼中暗藏着的情愫她也看的清清楚楚。她好恨,她一直将清伶当做最好的朋友,甚至是姐妹,她却夺人所好。 清伶对她好,她心生感激。这些感激却万万比不上她今日感到的背叛,说好了今日是为她引荐了,德亲王轻描淡写的看了她一眼,话也没说上两句,结果清伶自个儿乐呵呵地跟着亲王走了,还说什么和德亲王不熟,不熟会那样吗?荷静不平,跟了上去。 “姑娘,请!”于子舟拦在荷静身前,阻去了前面的路,向偏厅的方向做了个手势。荷静张望了一眼两人离去的方向,瞪了于子舟一眼,踏着愤然的步子的进了偏厅。偏厅有一个侍女,端茶送水的很勤快,荷静很满意,只可惜门口还杵了两个侍卫,找不到机会偷走出去。 半盏茶的时间,荷静实在受不住,整了整衣服,扭着细腰跨出门口,两个侍卫眼明手快的一栏。荷静料到他们的举动,波澜不惊的在门口停下,柔着嗓子说,“侍卫小哥,我不出去,就问你些事儿。” “姑娘请说。” 荷静绕到一个侍卫跟前,有心的靠的很近,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朝着他一瓢,带了三分妖娆。能选入神宫的女子,样貌是不差的,荷静不及清伶空谷幽兰仙气缭绕,但在普通女子中也算是中上之姿,在加上一番刻意的打扮,也当是个水灵灵的标志美人儿,“侍卫小哥可知道,亲王同这清伶祭司,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侍卫的年纪或许小了些,不禁面色潮红,不敢看前面女子的眼睛,也不知该将眼神放在何处,问“姑娘所说的祭司,是哪位?” “就是方才和我一同来的姑娘,你们不知道?”侍卫好不容易回复了往常的脸色,先是愣了片刻,转头看向另一个侍卫,一同摇了摇头。“她和亲王从小认识,说是故友,难道一丝印象也没有?” 另一个侍卫见状,过来搭话,“咱兄弟二人来王府的时间不长,认识的人或许少了些。姑娘若是想知道,我帮你打探打探。” 恰巧于子舟经过偏厅,斜了一眼,两个侍卫慌忙直挺挺的一站,犹如一尊雕塑,不言不语不动,连气都不怎么喘,任她怎么问都不回话。荷静觉得无趣的很,转身回了屋里,一屁股坐在木椅上,支着头,无聊的很。 王府的景色优美,假山悬着一挂瀑布,引得泉水叮咚,湖中以九曲桥相连,缀百花入园,移步换景,碧水接天,堂楼馆榭c亭廊桥枪,一个格局连着一个格局,似千差万别却又相互照应,郁郁葱葱的颜色看的心旷神怡,无论是游湖观景,都是上佳之处。然皇室的园林多大同小异,并非王府的特别之处,最奇的要数王府的风水,环环相扣,孕生真龙气泽,方术发挥的凌厉精致,乃至叹为观止,若是平日里,清伶定然要好好参详一番,或寻得当初布局之人拜访,可如的她今却无这般心境。 “伶儿。” 清伶被青懿叫的一惊,脚下软了软,险些摔倒在地,好在青懿伸手扶了扶,才站的稳。青懿低低叹息,清伶心里像是吹过一阵寒风,差点又栽下去,好容易又稳住了,紧紧抓着青懿的手,思量了几番,终于开口,“少爷,您说实话吧,王妃若是不想见我,那就莫要见了,免得再惹她生气,好不好?” 泪水团在眼睛里,琉璃般的眸子蒙上一层雾气,柔和的光彩盈盈一照,清伶的样子显得娇婉凄楚,似梨花带雨。青懿心中一紧,拉过清伶拥在怀里,柔声说道,“伶儿,母妃从未气过你,骂你罚你只是不想你受苦,不信我的话了?” 清伶在青懿怀里摇摇头,“那为什么” “伶儿,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要太激动,嗯?” 清伶不明所以,却还是点了点头。青懿又嘱咐了几句,才领了清伶进门。屋内很宽敞,陈设却很少,椅子和矮几也没有一张,一眼就能望尽。屋子里有檀香的味道,似是刚焚了香,烟雾缭绕,日上三竿的时辰,屋里仍点了整整两排的蜡烛,烛光照的柔和,竟也不觉得晃眼。烛火的尽头摆了张长桌,长桌前放了个圈形的蒲团。 “夫人。”清伶轻轻唤了声,也走近了几步。惊觉有几分不对,方才烛光照的泛光,她没有发现长桌上的灵牌,如今看清了,这上面的字让清伶盯着看了好一阵子,瞪的眼睛发酸了,还不敢肯定,指着灵牌,舌头打结口齿不清外加几分惊恐。清伶尽量维持了笑容,由于太过慌张,那笑几乎僵在面子上,“少爷,夫人不想见我,您也不用这样吓我,岂不是折夫人的寿吗?” “这像是玩笑?”青懿点了三柱清香,拜了拜。 清伶带着期许的眼光看向青懿,得到的并不是肯定的眼神,反而带着苦涩c无奈还有哀伤,使得清伶不得不相信。她早知道,青懿再怎么顽劣也不会拿这种大不孝的事儿开玩笑,更何况他不是这种人,“什么时候的事?” “你走后,大约一年。” 王妃病逝,应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这些年却一点消息也没有得到,秘而不宣,期中一定有她不知道的事。可她不忍心再揭开那层伤疤,因为会痛,很痛。那个时候,清伶自己也是焦头烂额,就算当时就知晓了,怕是也无暇顾及。若不是青懿,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夫人已经不在的事。如果不是当时自己的一意孤行,无论王妃病痛还是心伤,她还能陪在王妃身边尽力开解,不会像这样阴阳两隔。她都还没有来得及报答王妃的恩情,她都没有好好的说一句对不起只能奉上三柱清香,寥表心意。 “逝者已矣,就不要多想了。”青懿安慰着。清伶的眼神说不出的落寞,深深刺激着青懿。这丫头,一定会怪责自己。 “伶儿,你可知道母妃当年是目送你走的?”清伶摇摇头,青懿抚着灵牌缓缓道,“你又知道,母妃为何不见你?”清伶依然摇头,低低地垂在胸前,茫然自失,“母妃不想你内疚。她那么严厉决绝的逼迫,你还是执着初衷。这样的你,像极了年轻时的她,她虽然不欢喜,却依然尊重你的选择,她相信那样你会快乐。” 青懿顿了顿,望向远方缓缓继续,“人世炎凉,母妃就这么归去也是她的快乐,就不要她再为我们徒增担心了。这些我想了一年之久才明白,今日告诉你,只是不想让你感怀,有些事有些人,记在心里就行。毕竟母妃去了那么多年了,再怎么流泪伤心也是于事无补,她能在上天看到我们活得开心才是对她最好的怀念。” 青懿的话飘飘渺渺的,听到后来并不很真切,眼前朦胧的一片,视物起来有些累,却依然能辨析到灵牌上描金的字体。这些年,清伶也曾想过,若当日听王妃的话留下来,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她不会受尽欺凌,不会害死小满,不会去做那些她不愿做的事。可同样的,她不会遇到阿静,不会遇到火舞,也不会遇到年舒,不会知道方术的高深莫测,引她痴迷。她也曾问过自己很多次,如果再又一次机会,她会不会选择进神宫,而答案却始终不曾变过。 荷静在偏厅等了大约半个时辰,清伶才回来,脸色有异样,眼睛也红红肿肿的,像是才哭过的的样子,波光粼粼的眼神轻轻一抬,可怜的让人的心都疼了,对两人的独处有了很多的遐想,恨恨地要紧了牙,面子上仍维持着一派笑容,宽慰了几句。临走前,荷静亲眼看见德亲王亲昵的搂住清伶的肩,细声细语的亲自送上了马车。 接连好几日,清伶的心情都不好。青懿来看过她几次,又勾起了幼时的回忆,心中愈发排解不开。虽她表面上一如往常,可年舒还是发现了。趁着今日天色好,祭祀又暂告一段落,年舒得了空,摆了琴在院子里。清伶一早就在花园里发呆,见年舒出来,搬过椅子坐在一旁,闭起双眼静静地听年舒抚琴。 年舒的琴音很好听,可不知为何今日停在耳朵里却透着一股凄凉的悲伤,时而忧郁时而彷徨,仿佛看透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很好听的曲子,可是好伤感。”清伶说。 一曲毕,年舒摸着细细的琴弦,听曲映照心境,清伶也是到了该有心事的年纪,那日她顶着核桃似的眼睛回来,年舒心里就打了个突,很是不安,“繁花尽落,春去秋来,感叹时光不在,物是人非,怎么会不凄凉呢?” “年舒,教我弹琴吧。”清伶摆弄着琴弦,芊芊素指下流动出高山流水叮咚作响的声音,清伶转过来,献宝似对着年舒欢喜地笑了,“好不好听?” 年舒微笑着摇头,握着清伶的手细细地教,“琴能平心静气,安心境,是该让你好好学学。” 清伶低头摆弄着,从德王府回来,思绪一直凌乱。年舒的一曲,倒也合了她的心境。要说不伤心,定然是假的,王妃的事,她听青懿说了七八分,也包括了宏泽王,寥寥几句带过了。她无法想象,当时的青懿是怎么熬过来的。本想细细问一问,但看见他眼底的悲伤下露出的一丝寒光,不敢出声。她突然想起宫中传闻,宏泽王与德亲王水火不容。 心中起伏不定,手下也变得不稳,刺耳的破音‘铮’的一声弹出,划破的平静的天空,真真的淌进耳朵里。年舒皱眉,拍拍清伶的头,愠色地牵起清伶的手,她看的出清伶的心不在焉,“今日就到这儿吧。这个时辰火舞是不是该来找你了?早些回来,嗯?” 年舒说这话的时候,火舞恰巧穿过檐廊向清伶挥手,不等火舞大喊清伶的名字,年舒望了过来,火舞挥舞着地双手立刻收了回去,身子笔直的站着,恭敬的鞠了个躬,久久不曾抬起。向来嚣张任性的火舞也有如此乖巧的样子,清伶噗嗤笑了出声。檐廊离花园有些距离,清伶的笑声传不到火舞耳朵里,火舞却真真实实的感觉到了,火舞偷偷抬眼瞄了瞄,清伶果然捂着嘴笑的一阵欢愉,年舒在场,火舞又不好发作,隐忍着又怒又气,表面上还要恭敬示人的样子,一张俏脸憋的通红,连年舒都有些忍不了,杵了杵清伶的头,自顾自的收了琴,转身回屋。 火舞总是一身艳丽的红色,活色生香,走到那里都惹人注意,与淡雅恬静的清伶比起来到也相得益彰,她们是新一辈祭司里的佼楚,无论是样貌还是方术学识。 火舞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蹬蹬蹬地跑过来,抓着清伶的胳膊就是一拧,抬脚踩下去,翻着妖娆的桃花眼,还带了几分媚态地狠狠瞪了她一眼,匆匆拉了她出去。火舞想学占星,每日算准了清伶去占星阁的时间便黏着她。两个姑娘有说有笑的走着,刚走近假山就听到山后面隐约像是有人说话的声音,咿咿呀呀的听不太清,原以为是宫女,想过去将她们赶走,岂料见到了让人面红耳赤的一幕。俯在女子身上的男人好像早就发现了她们的存在,视若无睹地用眼尾扫了她们一眼,继续伏在女子颈间。 “堂堂齐大将军,竟在宫里堂而皇之的干这苟且之事,不要脸!”火舞既认出了齐仲云,也知道齐仲云拒绝清伶的求助,心里自然不痛快,嘟囔了几句。清伶扯着火舞的衣袖,准备悄然溜走。岂料齐仲云耳朵好,听了进去,双眉一蹙沉了脸,阴沉沉地一句站住,生生止住了清伶的念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