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雾》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小啊真】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唐逸】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魔雾》 作者:高普 内容简介 一个终年缠绕著浓雾的诡异社区, 在这,活的人半活不死、死的人却 不 肯 安 息…… 我用瑞士刀在尸体的手肘上杵了一杵,肌理僵硬极了,像是硬化成一尊石质雕像一样。 这的人是那麽的诡异、神秘而又yīn森,和这座社区一样,不欢迎任何外来者。 ──而我,就是一名外来者! 一个濒临废弃的社区,多年前曾发生骇人听闻的凶案──外景节目人员全部被疯狂断头暴杀!而现在,一个默默无闻的作家住进了这个社区。 他发现一切都不对劲:表情木然的病态居民、凶如疯兽的野狗、美丽却近乎弱智的谜样少女、冷冻柜骇人的暗红色血袋、原因不明的剧烈头痛……宛如噩梦般的诡谲事件一一降临,他知道:这一定发生过什麽不寻常的事;而且,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 推荐序 混搭新星的诞生 ◎宠物先生 与高普的相识,始于数年前一个征文奖。 那时我俩都是参赛者,作品并没有获选,不过主办单位倒是办了个茶会,邀请各方写手前来,jiāo换关于创作的心得与意见。出席的人不多,发言的更是没几个,其中有一位甚为健谈的面善老兄,便是高普。 虽然当时jiāo换了信箱,之后也历经数次电子邮件往来,讨论关于创作的意见,但当时我写推理小说,而他似乎长于写奇幻小说和武侠小说,类型的隔阂使我们的话题不算频繁,两人之间也仅是君子之jiāo。 直到去年,高普参加台湾推理作家协会举办的征文奖,担任评选委员的我,对他的参赛作《西巴斯贝之恋》(收录于明日便利书《神的微笑》)感到相当惊艳,那是一篇具有特殊世界观的科幻推理小说,是以往的参赛作品所欠缺的类型,当然,该篇也入围了决选。 他也因此结识另一位入围者陈浩基,两人甚至在颁奖典礼前,就开始计划合作另一本科幻短篇合集《(暗)黑密使》,题材取自著名的《大强子对撞实验》。我也有幸在阅读初稿后,与他们进行在线对谈,将对谈记录整理充作该书的后记。 那次的对谈内容里,他提到了自己的创作路线混搭。 推理与科幻、奇幻与武侠……类型的结合,绝不是嘴巴说起来那么简单。作者除了必须对两种以上的类型有深入了解,还得整合各项元素,就像衣服的混搭一样,不能让上衣和裤子产生(hàn)格不入之感。 这类创作者的阅读背景想必是很广的,而他们也经常不甘于一种创作类型,写完奇幻小说就换恐怖小说,推理小说腻了就写武侠小说,他们丰沛的创作养分经常从延伸至各领域的触角获取,并于这些领域释放出名为“创新”的能量。 《西巴斯贝之恋》之后,高普再度以一篇伊斯兰背景的推理作品《索非亚?血色谜团》入围今年度的台湾推理作家协会征文奖(笔者写本文时尚未公布首奖),足可见他长于将不同类型、题材相糅合的写作实力。 然后,是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魔雾》。 《魔雾》乍看之下是走一般的恐怖惊悚路线:一位没有名气的作家,接到编辑指示到某偏远小区驻点取材,希望能写出数年前小区所发生惨案的相关创作,然而在当地住下后,接连的怪事相继发生。身体不适、附近野狗遭残杀,行径诡异的邻居也让他感受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氛,之后,因为误打误撞发现一迭奇特的文件,他与朋友阿江挖掘出这个小区惊天动地的秘密…… 初读时,可以感受到高普文风的细致。恐怖惊悚作品讲究的是气氛,而紧张的气氛除了抛出引人恐惧的元素外,更有赖叙事、写景功力的烘托,而高普在此拿捏得恰到好处,不至于拖慢故事节奏,也不至于因走马看花失了气氛。 不过,最有趣的是当故事进入后盘时,我奇特的阅读感受。 原本围绕着现实主义的背景,突然混入一些超自然的元素。其中一个将剧情导向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若引用作者在结尾的自嘲语句,便是“可真像某个知名的电玩游戏”。而另外还有一个超自然元素,可说是利用某奇幻设定为基底,渗入一点人与自然的冲突,将故事结局染上一股哀凄的氛围。 恐怖小说里出现超自然力量并不稀奇,功能无非是让这种力量侵犯人的生活领域,达到使读者“恐惧”的效果。如果说上述元素的前者还算落在这个范围,那后者显然不是如此,在我看来,作者显然想在纯粹的恐怖、惊悚之外,添上一丝丝奇幻,甚或是恋爱小说的色彩。 要说这些是高普遵循自身创作路线,在搞“混搭”的恐怖风也行,然而我却想到有一位知名大师也经常这么做史蒂芬?金。事实上高普的气氛营造能力即使无法与金媲美,也能让读者察觉到他“心向往之”的程度(且带有浓厚的台式风味),而他也借主角之口提到这位大师的名字,不得不让我如此联想。在经过高普科幻与异国风味的推理洗礼后再读本书,可以感受到他在多元创作路线上的蓄势待发。 楔子 9月3日yīn 老人死了好多天了。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没有察觉,只隐约觉得楼下那批人有点奇怪,有时候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像在商议什么困难的事;有时候整天都没发出声音,安静得像坟场一样。 其实我早就该察觉到的,当他们抬来花圈,在楼下立起一根根粗竹子支架,用工字铁和角钢固定好,铺上俗艳的塑料帆布的时候,我就应该察觉到的。 但我没有,这几天我浑身很不舒服,成天发着高烧,奇怪的幻觉像一批发育过度的白血球细胞一般,一颗一颗围着我转,把我当细菌一样攻击。 我大多数时间都躺在床上,偶尔醒着的时候,就大量地喝水。 几天后,棚架安静无声地搭建好了,我则出了满床大汗,似乎才好了一些。 隔着落地窗和阳台,那面蓝色、白色与红色条纹jiāo错而成的塑料帆布,几乎攀到了三楼。帆布上到处都是yīn干后的深黑色泥斑,像怪异的Rorschach Inkblot Test(罗夏克墨渍测验)那样。 等到帆布里传来细微的哭声,我就算再不懂,也猜到了这是一场丧礼。 然而楼下还是没有人说话。 他们向来都是那么诡异,神秘而又yīn森,和这个小区一个样子,不欢迎任何外来者的关注。 而我就是一名外来者。 住进这座小区那么久,别说融入,我连和他们说话的机会都少得可怜,每当我一靠近他们(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他们显出的那种嫌恶感和畏惧,我几乎可以看见他们体内的免疫系统正在大量制造巨噬细胞,在血管壁内高度警戒。 那些老人家尤其是这样。 我几乎没办法从他们身上问到什么,然而我却不得不问。 我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 我走到麻将桌边,翻开我的日志;连日来的高烧,让我的调查工作一片空白不行,再这样下去,我永远都找不到“天诛”的。 深夜,我在右侧腹注shè进一剂Interferon-β(贝它干扰素),熬过yào效的痛苦后,悄悄走出房间。 这个小区在一片荒芜的湿泥地里,面积不大,除了周边有几块铺得乱七八糟的草圃和围篱之外,就只建有几排孤楼。由于附近有一座水库,所以这一带听说都是水库的行水区,景致十分荒凉。 那些人应该都已经回屋子里去了,每到夜晚,他们多半都不会再出门当然白天他们也很少出门但我有一种感觉,夜晚对他们来说很不一样,仿佛有什么难以言传的恐怖,逼得他们不得不躲进屋子内。 这样反而让我方便不少。 我这几个月来都会趁着夜深人静时,悄悄在小区里转绕,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没有什么发现,但我接触这个小区愈多,就愈觉得这个小区藏有许多秘密。 我从这栋楼的背后绕过楼侧,悄悄来到小区后方。那面由竹管搭盖起来的帆布棚架,yīn森森地开了一道口,棚架中央用一条接近粉红色的布幔遮掩住,布幔外垂着鲜黄色的流苏,让人看不到里面。 我对台湾的传统礼俗不太清楚,但粉红这种颜色,是用在丧礼上的吗? 更奇怪的是,空气中除了yīn雨潮湿后的发霉味道之外,还有一股很浓的臭味,这种臭味,就像……就像是一具刚死不久的尸体,正要开始腐烂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治丧的场合,却散发出一股腐败尸体的味道? 他们果然都走光了,我在棚架外躲了好久,都没听到里面发出任何声息。 棚架外的两侧各摆着一组看上去像个特大号奖章的悼念花圈,上头的塑料花毫无光泽,中间贴着粉红色的招纸,写了些什么我一时间看不出来。 我从布幔的间隙钻了进去,心脏在我胸腔里狂跳,电线杆上的灯光打了过来,穿过间隙,打在里头的深黑色的大型幕布上。 这极大的幕布仿佛是一种软xìng的遮蔽物,将棚架里的三分之一都遮掩住,幕布外有一张矮几、几张板凳,地面上来来去去的有许多脚印。 幕布之后,被那片深不见底的黑色给遮住了,仿佛想阻隔某些不祥?反方向的灯光渗透过来,烘托出幕布后的一切:一张木板搭的矮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 我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我犹豫着,绕过那深黑色的幕布。 幕布后方有个老人,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整张脸色如鬼一般白,下颚骨和嘴巴仿佛脱臼了一般微微张开。老人正面披着一床大红色的被单,突兀的鲜艳感,在一片阒黑之中十分扎眼。 这个老人……死了吗? 一定是,空气中的腐败味道好浓。 我真不了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将一个死人空置在小区里,不送到殡仪馆,也不入殓……好像特意要让尸体腐败发臭似的? 没错,这具尸体正在发臭,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我看到红色的被单底下,有一道尸水流了出来,流到木板床的下方。 且不说一般环境,光是人的身体内就有数之不尽的细菌和病dú,活着的时候有免疫系统制约,一旦死了,病菌会整个bào发开来,以最快的速度腐蚀ròu体,分解出腐水和尸胺等物 就像现在这个老人一样。 我强忍着恶臭走向老人我见过他,他是小区里那些老人之一,脸上早就毫无生气了,脸颊也凹陷了进去,但那两撇短眉毛,和那只像鞋拔一样的鹰钩鼻我见过他的。 一股寒意在这个空间里扩散开来。 忽然有一道念头驱使我弯下腰,我小心地掀开那床大红色被单的一角,我在心中问自己你是不是疯啦,否则怎么会想要做这种事? “吧嗒”一声,老人的手臂掉落在木板床外,瘦得像一支火柴棒一样。我忐忑地看着那只手臂,蓦然间我注意到,他手臂的手肘窝处有一片黑紫色的淤斑,淤斑上有许多一粒粒的小点,乍一看十分恶心。 我忍不住蹲下来细看那些斑点,刹那间一道灵光像电一样刺进我的脑海。我连忙摸索口袋,掏出一把随身带着的瑞士刀,扳开小刀。 我手指有些发抖地将瑞士刀的刀尖,在老人手肘窝上戳了一戳奇怪,肌理僵硬极了,好像硬化成一尊石质雕像一样? 这种僵硬感太不合理了! 我又用力戳了一戳,用刀尖在他的手肘窝上挑,想挑出一部分皮ròu组织。但是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挑起一小片ròu。我憋住气,将ròu片用小型封口袋装起来。 小区外传来一阵狗吠声,凄厉得仿佛是狼嗥一般。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在木板床边跌了一跤,蹭倒背后一组由饮料罐堆叠成的小型罐头塔 “哐当” 我脑袋一片空白,发了一会儿愣,狗仍然在远处凄厉地吠叫。 棚架外吹来一阵风,把黑色的幕布卷起一片,隐约中我感觉好像有个东西一晃而过,残影投shè在幕布上。 我紧张地看着幕布各处,想追寻那道残影,不期然,我的视线凝结在老人的脸上我的天,老人的眼睛是张开的? 不可能,我明明记得刚才进来的时候…… “谁?”小区里有人喊道。 我一口气冲回楼上的房间,然后靠在深褐色的核桃纹门板上喘气。 楼下一连串的脚步声,坐实了我的担心那些人发现我了吗?是我从幕布底下钻出来时,被他们看到了?还是我冲回楼上时的脚步声被他们听到了?或者是刚才我一不小心的大力关门声让他们注意到了? 他们察觉到我了吗? 我的手到现在都还在不停地抖动。 隐隐约约地传来楼下几个人的低语声。 一个yīn沉的声音说:“娘咧,有人来过。” 我蹿到落地窗边,想从阳台偷看,然而却看不到什么。 “是它吗?是它回来了?”另一个声音说。 它?谁啊? 好像不是在说我? 楼下陷入一片沉默。 “一定是它,金欠生前最疼它的,一定是它!”刚才那个声音又说。 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我甚至不知道,他们说的那个“它”,是“他”,还是“她”? 我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到窗帘背后,绕过双人床,在麻将桌边坐下。我口袋里的小袋子里装着老人手臂处的小ròu块。 我几乎可以肯定:他手臂上那些的斑点,都是针孔注shè后的痕迹。 那是积年累月的静脉注shè。 这是怎么回事,这和我在找的东西有关吗? 不行,我得记录下一切,我得把我的发现、我的怀疑,一一纪录下来 他们很可能已经察觉到我了,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得赶快记录下一切。 但……但我应该从哪开始说起好呢? 也许,我该把一切事原原本本地从头说一遍。 一 怪小区 再转过几个山弯,就能看到小区了。 我把车速放慢了一点。 夜很静,老旧的二行程引擎将小92吸入汽缸后,“咔咔咔”地排放出废气,二行程引擎在进气时由于会摄入机油,所以特别污染环境,车龄十年以上的老机车,在爬坡时简直就是一家小型的炼油工厂。 一个半月以前,我从未预料到自己会住进那个小区,那个小区的地理位置实在太偏僻了,离最近的小型便利商店,也有六七公里的距离,外出和购物都很不方便。 然而最讨厌的还是这条山路。 这条yīn森森的山路,就在那座yīn森森的大山旁边,小一点的曲率不计,一共有十七八个弯道,骑车在上头就像骑在一条蟒蛇身上一样惊险的边坡、破败的栏杆、崖边的落石对我露出险恶的微笑,我真怀疑有多少辆车曾经在这条路上出过意外。 如果有选择,我真的不想一个人在这条山路上骑车,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夜晚,月黑星稀,远远的只有几盏路灯而已。 我不知道是否有人和我有一样的感觉。当你独自在夜里骑车,看着两旁的路树一棵棵往后方掠过,在某一个时间点上,你是否想过,路上真的就只有你一个人吗? 虽然物理上的一切证据都告诉你是这样,但在漆黑的路边,你有没注意到总是会有一些奇怪的暗影飞掠过去?有时候是黑色的,有时候是白色的,有时候根本分不清是什么颜色;也许只是一株灌木,也许是挂在路边的一幅广告布幔,但你真的敢停下车来确认吗? (我最害怕的其实是红色。) 老实说我不敢,别说停下车来确认,我连去看后照镜的勇气都没有。 我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但你可别说你从来都没这么想过当你独自走在洞黑的夜里,静得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脏在跳,你真愿意走着走着,发现前方有一条人影在等你吗? 有时候,孤独反而更好啊。 又弯过一个山弯后,我终于看到小区了。 这个小区就建在山脚下,离尖石水库不远。在三十年前,这里是一处十分热闹的度假村,如今当然是没落了,几排四层楼高的饭店式建筑,剩下不到几户人家。 小区上笼罩着一层水雾,就像一股怨灵一般紧缠住小区,看上去十分压抑。 一条小路往前延伸,路面坑坑洼洼的有点颠簸。这条小路是小区唯一的对外通道,离山远了一点,路的两旁全是杂草。水利署把这块地划归为水库行水区的农业用地,目前处于休耕状态。 拐进小路后,我在一根电线杆前停了下来,从背包中取出一根四节式的登山杖。登山杖的握柄是用胶皮做的,有点像我机车的把手。我用左腋夹着杖身,骑车缓缓地前进,行经一处特别茂密的草丛时,里头“汪汪”几声,蹿出几只凶恶的野狗。 那些野狗,之前不知恐吓过我多少回了,每回我经过这片草丛,它们十有八九会这么蹿出来咬我,模样还很像户外教学:一只狗负责追击演示,其他狗蹲在旁边认真观摩。 这附近有一座废弃的日本柴犬养殖场,很可能就是它们的家。日本柴犬和本土野狗杂jiāo之后,生出一种品种十分凶恶的狗。它们攻击的对象,永远是那些比较弱小的机车,或车速比较慢的小车,我从没见它们对铁壳的轿车有过类似的攻击行为,对骑得比较快的重机车,它们也从不去招惹。 我停车踩下脚踏杆,拿着登山杖朝那几只狗走去。那几只狗兴冲冲地冲过来,一见我停车就愣住了这就是它们,欺善怕恶。 有一只不服气的狗上前吠叫,我挥舞登山杖,吓得那只狗掉头就跑。 忽然,一只特别高大的黑色野狗,从草丛里跃了出来。它似乎是野狗们的头儿,不但长得特别壮硕,还特别凶恶。我拿登山杖朝它扫去,居然被它低头躲开!它露出利牙扑过来,我连忙退后,它又扑过来,好像非要狠咬我一口似的。 我用登山杖打它,登山杖却被它一口咬住。它衔着我的杖身甩来甩去,唾液都流到了杖子上。 那只狗的喉咙上有一道非常可怕的伤疤,那道伤疤一路延伸到它的胸口、腋下,往下就被杂乱的黑色体毛给遮住了。 我在它身上踢了几脚,叫道:“滚!滚开!” 大黑狗张嘴要咬我的脚踝,这时有一辆轿车在远处拐了一个大弯,车灯照进小路里。几只狗畏惧地掉头就跑,边跑还边朝我吠。 大黑狗厉瞪了我一眼,旋即掉头追向同伴。它那双浅褐色带点黄浊的凶恶眼神,好像恨透了我,要记住我脸庞特征似的,令我不寒而栗。 我强忍着惊恐骂上一句,心里却很虚。忽然,登山杖尾端掉下来一团软趴趴的东西,不晓得是什么。 我拿登山杖拨了一拨,瞬间一阵反胃那居然是一团带着密毛的恶心ròu块! 这ròu块是打哪儿来的?是那只大黑狗的吗? 不对,ròu块上的毛不是黑色的,而是米黄色的。 那几只野狗这时早跑不见了,我看了看附近,左边有一簇特别乱的芒草丛,似乎是它们刚才出来的地方。 那地方好黑,正好在路灯照不到的空隙里,我从背包拿出手电筒,扭开灯光小心靠近。 草丛里好像真藏有东西,看上去黑压压的一片又是一只野狗吗? “嗬嗬!”我忍不住发出声音驱赶,那团黑影还在,我火了,拿登山杖将草用力拨开,还没叫骂出声音,当场怔在原地。 只见一只浑身血污的死狗躺在那儿,全身被咬得乱七八糟,血液把狗毛凝结成一撮一撮的束状。它的小腹处有个大伤口,青色的肠子都流了出来,本来应该突出的鼻子,这时整截被削下,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 这景象差点没让我心脏病发作,我踉跄地退一步,芒草“刷”的一声又掩盖了回去,想伪装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这是谁干的?是那些野狗吗?野狗会这样残忍对待自己的同伴? 不可能。 不是野狗又是谁,是什么专杀野狗的变态吗?听说这几年社会上有不少这样的变态,把自己的失败发泄在打不过他的小动物身上我虽然不喜欢狗,但也没不喜欢到这种地步! 晚风轻吹,吹得我的额头好凉,我伸手一摸,发现额头上全是汗水。 我在草丛边站了好久,想到那只黑狗的眼神,久久都无法移开脚步。 我们小区虽然地处偏僻,但在当年台湾经济起飞时,倒还有点名声。据我的房东告诉我,从前欣欣乐园还在的时候,小区里真住了不少有钱人,有些甚至还是外国人,是北部风光一时的度假景点。 然而好景不长,二十年前由于乐园经营不善,结束营业后,这里也跟着没落了。如今小区里大多数楼层都是荒废的,有的房子一空就是几十年,无人闻问。再加上前几年发生那件惨案,人们更加不敢留下。 我们小区一共有三排楼房,每一排楼房的格局都差不多,楼高四层,每一层都有四个房间,一个房间十来平方米,一厨一卫,开门就能见到床铺,和旅馆的标准间很像。 小区内有个废弃了的小卖部,小卖部前方有座不很大的游泳池,十几来公尺长宽,水色十分混浊。 由于这里离水库很近,小区外整片都是湿泥地,又兼之盖在山附近的缘故,里头免不了有一股霉味,有时还有一股花香味,是那种香水百合的花香味,我很不喜欢那种味道,每一回闻到,都会让我想起殡仪馆。 搬来一个多月了,那股味道好像一直都没有断过,好奇怪。 我将车停在小区的最里面的一排。 这排楼房几乎只有我一个人住,小区里住户本来就不多,住在这一排楼的人更少,四四一十六个房间,我住在三楼的最左边。最右边楼下有一名阿婆,似乎是某个教会的,十多名教友都住在隔壁栋,平常很少和人来往。 她那些教友看上去都有点……有点古怪,但这些无关宏旨,在此就不多介绍了。 其他房间都没有住人,也许有屋主,但从来不住在这里,许多墙壁长满了爬山虎也没人理会,看来已经空很久了。 唯独一楼最左边那间也就是我的正楼下还住着一个人。其实不能算住,那人只是拿那个房间当工作坊在用,实际上他住另一排楼房。 说到那个人我就有气,不过这也和话题无关,在此就不多介绍了。 我停好车后,拎着超商买来的桶装水爬上楼去,这么古老的楼房当然没有电梯。楼梯是开放式的,香水百合的味道在这里却似乎更浓郁了,真不知道香味从何而来。 一到三楼我就愣住了,有一个yīn沉着一张脸的人,像一杆qiāng似的站在我的房门口,抓着我的铁门不放 是他,一楼的那个家伙。 他似乎刻意在等我,一见我上来,就yīn森森地瞟着我说:“你回来了?” 他四五十岁,离五十岁更近一点,体格偏瘦,但样子看上去却十分剽悍。我和他从没见过几回面,印象中他好像高我半个头多。 他的发际是半秃的,狭长的脸孔上弥漫着一股躁郁情绪。我尤其讨厌他那双眼睛,眼角上吊。说实话,我宁可去跟刚才那只大黑狗讨论天气也不想理他。 “我女儿咧?”他混杂着一口闽南语说。 什么? “你少跟我装不知道,我女儿咧!” 从我一搬进这里,就跟这家伙闹翻了。他平常做的是豆花生意,开一辆小发财车,货柜上包着军绿色的帆布,每逢一、三、五以及周末就会去夜市摆摊。摆摊归摆摊,我从来也没有职业上的高下感,只是他每一回回来都是半夜,车停好后就在楼外洗刷,锅碗瓢勺哐当作响,吵得我没法睡觉。 也算我倒霉正好住他楼上,和他在阳台对话了几句,他就跟我翻脸了。从那天晚上起,他每回回来动作都会加倍大声,好像改行打铁似的。 他这个人心理真的有病,我绝不是扯淡。我曾经到一楼找他“沟通”过,他那个房间里摆着几只大冷冻柜,几台磨豆浆机,还有好几桶四十公升装的煤气钢瓶。光是这些也就罢了,最怪的是他在四面墙上都写满了字,潦草得看不出是写的什么。我一进屋就傻了,望着那些鬼画符发呆。他二话不说冲上来对我吼叫,又是什么“拿锄头不怕你拿笔的”、“你十个月我也十个月”之类的屁话,完全轮不到我开口。 奇怪的是他倒看得很准,知道我是个“拿笔的”? 什么鬼小区! “我问你话你没听见吗!”他仰起下巴凶道。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让开,我要进去!”我心中也有点火。 “你娘咧!”他用力推我一把,我的桶装水差点没滚到楼梯底下。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整天不出门,躲在房间偷看我女儿,全身还脱得光光的,你以为我不知道!” 靠,这人不但有暴力倾向,还是个妄想狂谁整天不出门啦!谁脱得光光偷看你女儿啦我至少有穿一条内裤! 他似乎越说越起劲,眼白里都渗出血丝,鼻翼扩张道:“你把我女儿藏起来了对吧?你把她藏在哪儿把门打开!”他强拉我到门边,反手捶了一下铁门,叫道,“快点把门打开!” 我的房门外装了一扇铁门,铁门的背后是木门,若不是有这扇铁门挡着,他恐怕早就破门而入了。 “你少在这里给我发疯!”我的脾气也不怎么好,他要我开门,我偏不开! “你再不走信不信我马上报警,你想找女儿,去警察局啊!” 他满脸狰狞,咬牙道:“干!”两手揪住我的衣领。 我刚想飙脏话,小区里忽然传来一把静幽幽的哭声,抽抽噎噎的,在空旷的小区里听来特别扎耳。 我们都安静下来住在这个小区有一项好处,就算你在这儿杀了人,都不会有人理你。所有人都冷漠得可怕,别说我和豆花老板在这儿互掐,就算摆起擂台开了打,恐怕也没人来看。 那把哭声是隔壁楼的,不知那人是有忧郁症还是怎样,每天晚上到这时候都会这么哭,我刚听到时还真毛骨悚然了半天怎么这地方什么人都有啊? 什么鬼小区! 我不再理会这些,掏出钥匙扭开铁门,在拉开十五度时把铁门提了一下,门底部在走廊上刮出难听的噪音,然后才把门打开。 “你别想跑!”豆花老板拉住我外套上的兜帽,不肯放过我。 我怒道:“你不是想找你女儿吗,我开门让你找个高兴!” 他愣了愣,仍然不肯松手。 “你们在吵什么?” 一把yīnyīn柔柔、轻得没有力气的女孩声音,在我们背后漾开。开放式的楼梯口上,走下来一名穿得很单薄的少女。少女脸色很白,下巴很尖,头发长得披到了肩膀。 她是从楼上走下来的,这栋楼一共就只有四层,我住在三楼,楼上自然是四楼但四楼根本没有住人啊,她在楼上干吗? “阿卿,你……你……”豆花老板看似十分惊讶。 少女眼睛很大,但眼神却显得异常空洞。她淡漠地看着我们,仿佛已经不在人世,又或者我们已经不在人世,她完全没有看见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我又闻到了那股香味,似乎是从她身上飘过来的香水百合,那属于殡仪馆的味道。 少女完全没停下脚步,也不关心我们吵得谁胜谁败,轻轻地往楼下走,白色的蕾丝边睡衣被风一吹,露出了白净的小腿。 “阿卿,你跑到楼上干吗?”老板追着她下楼,一副怕她马上会消失在空气里的紧张模样,女孩没理他,像一头小猫似的走到楼梯拐角,看不见了。 我莫名其妙地望着这对父女。 豆花老板临走前还横了我一眼,叨叨念念地追下楼。 不期然,天空飘起了小雨。 二 怪房间 外头的雨势由小转大,淅淅沥沥地打在落地窗上。 我拉上铁门,锁好木门,将一切风雨都挡在门外。 在衣柜的整装镜中看到一张狼狈的脸,那是我。 我放下桶装水,将背包扔下,站在镜子前方端详自己。 头发很乱、脸孔很油,戴着一副毫无个xìng的黑框眼镜,穿着和打扮都离潮流很远,还真是一个典型的失败者造型啊。 有多久没有这么端详自己了? 脱下外套后,我走进厨房洗了把脸我习惯在厨房的流理台上洗脸,而不是厕所。当我把洗面nǎi抹得满手都是,窗外有几道声音啪啪作响,我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只变电箱在外头淋雨。 我这才注意到,这个房间离电线杆很近,两条电缆线就横在窗外。 洗完脸后,我在麻将桌边坐了下来,怎么知道这是张麻将桌?因为桌子的四个边都高出桌面少许,排麻将时比较方便。 我说过这小区本来就是知名的度假景点,麻将桌是每一间房的基本配备,三十多年都没坏,一直保留下来。 每当我回到这房间,坐下来不用十几分钟,就会感到一股倦怠感在袭击我,仿佛有什么力量不希望我思考,非逼我上床睡觉不可。我如果硬撑,倦怠感就会慢慢转化成呆滞感,甚至是麻痹感,停留在我脑壳内,与我的意志力拔河。 可偏偏晚上才是我的工作时间,而我的工作,又非常要求一颗清醒而兴奋的头脑。 我是一名创作者,专职于小说的创作工作,说白了就是一名小说作家,是出过几本书、但没有几个读者记得的那种人。 经常有和我一样处境的人,认为自己配不起“作家”这个名号,更愿意称自己为“写手”或“作者”,我一概不理会这些,因为我根本不认为作家是什么了不起的名号,是否能用还得经过一堆有的没的认证,用起来战战兢兢? 作家并没有特别高贵,然而也不卑下。 从实绩上看,我在这条路上并不成功,从年纪上看我也没什么优势,比起那些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作者,我十足缺乏未来xìng。 有没有未来xìng是一回事,认清现实后怎么去做又是另一回事,如果当不成赛跑里的兔子,难道连乌龟也做不成吗? 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必须时时把屁股黏在椅子上,别人清醒时我在工作,别人躺下补眠时我也在工作,我就是那只乌龟。 但这个房间却似乎不想让我工作。 从事创作这一行,有些人摆好键盘就能噼里啪啦地写,可我不是这样,我更多时候是抱着双腿,将下巴抵在膝盖上,等一切思考都成形了或者我以为它成形了才开始动工。 只是现在我的眼皮好重,好想往床上一躺,什么鬼构思都没有,这种情形已经持续好几个礼拜了,从我搬进来以后就是这样。 这也是我很不喜欢这个小区的原因之一。 不喜欢干吗非住不可?这附近要房子也不是没有,难道不能另外找吗? 当然可以!哪里不能住人,没道理非住在这不可嘛。 我从抽屉里抓出小笔电(笔记本电脑),chā上3G网卡,开了半分多钟的机,登入网络后召唤出591租屋网,仔细审视每一笔物件就算是搬家,我也不能离这个小区太远,这是我的唯一要求。 找了几个页面后,“叮咚”,右下角绷出一个浅绿色的窗口,有人在MSN上敲我 是艾咪,我出版社的责任编辑。 艾咪MSN的个人信息十分市侩,也十分率直(和我一样),写着“我想要有钱”,以青绿色的标楷体文字,在窗口中向我问好 Ami$_$:哈,老高,你在啊? 天才步步高:在,好久不见了,最近好吗? Ami$_$:还好O(^_^)O,你呢? 天才步步高:我也还好。 Ami$_$:very good!你最近情况怎么样,进度还OK吗? 我说过艾咪是我的责任编辑,我上一本书目前就在她的手上,小出版社的小编辑,年纪也不小了,离过一次婚,生了一个女儿。 天才步步高:还在构思啊,最近脑袋里都是大便Orz。 Ami$_$:这样啊……听起来情况似乎不大妙呢,需要协助吗? 天才步步高:暂时不用,有需要会跟你说。 Ami$_$:(''O'')…… 天才步步高:Ami,我想换一个地方。 Ami$_$:? 天才步步高:我是说,我想搬出这个小区。 Ami$_$:不行,你不能搬啦!你的取材怎么办?! 我沉默了几秒,我之所以会搬来这个小区,其实是另有目的,这个小区在七八年前曾发生过一起很血腥的重大案件:大约在上一个世纪末,有一家电视台的剧组人员来小区取景就是那种当年很流行的由社会案件改编成戏剧,一集一集地拍,有一定的收视群众。也不知他们从哪儿打听到这个小区的,大概是看中这里的萧条,很适合他们新戏中的气氛吧。他们来了没多久,便租下一间房间拍戏,从此再也没离开过。 三男一女加上两名剧务人员,全都死在房间里,全身被砍得乱七八糟,有几个人连头都被砍下来,塞进马桶座里,极尽疯狂血腥。那部戏的导演始终下落不明,到现在都没找到人。 当然凶手也还没被找到。 这些恐怖的细节外界全不知情,当时媒体都被挡在门外,我们因为在业界中有人,才比较清楚这件事的始末。 大雨滂沱而下,将这个小区笼罩住,如果说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会发生什么恐怖怪事,那也真不令人奇怪。 天才步步高:Ami,我会在附近找房子,我还是能来这里取材。 Ami$_$:别傻了,老高,你这一搬走,什么说服力都没啦你忘了你当初为什么搬进来吗? 当初我们知道这个案件后,迫不及待地想写出来,艾咪是为了出版社,而我则是为了自己岌岌可危的写作事业,急需写出一本代表作。像这种纪实xìng的文章,如果真实感不足,取材调查得不够充分,大卖与惨败也只是一线之隔。 听说影剧圈有一批人想改编这个故事,大概是想拍成恐怖片,我们如果能赶上风潮,对书的销售量绝对有拉抬效果。 只是住在这里…… Ami$_$:别想那么多啦老高,这个机会不容易,你也知道我们目前的窘状啊! 艾咪就是有好口才,让人能信服她。我揉了揉仍有些沉重的眼皮,无奈地敲打键盘。 天才步步高:好啦,我知道啦,真拿你没办法。 Ami$_$:呵呵,乖。 Ami$_$:那么你取材怎么样了?有进展吗? 天才步步高:我才刚熟悉这个小区,这里的人都不大好相处,我会再找机会问问他们。 艾咪沉默了一会儿。 Ami$_$:老高,我不是想催你,但我们时间有限,你真的得快一点了……你大概还没动笔吧? 天才步步高:(-_-;)…… Ami$_$:唉 天才步步高:你放心吧,我知道情况的。 Ami$_$:对了,你在那个房间有没有发现什么……什么特别的? 天才步步高:? Ami$_$:我是说……哎哟,你应该知道的嘛,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我心中浮出一个问号,什么奇怪的感觉? Ami$_$:就灵异现象咯。 天才步步高:灵异现象,为什么会有灵异现象? Ami$_$:没有就好……那你有找到其他特别的东西吗,譬如说,笔记本还是日记之类的? 天才步步高:Ami,你问这些干吗,你该不会有什么事瞒我吧? 艾咪没有正面回答我。 Ami$_$:总之有任何不寻常的东西,都要告诉我哦,因为很可能和当年的凶案有关。 天才步步高:? Ami$_$:老高,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吧……你住的那个房间,就是当年的那个凶案现场。 我差点没从凳子上滚下来我住的房间,就是当年的凶案现场?那这里不就是凶宅吗为什么都没人对我说过! Ami$_$:你真的不知道?我还以为……以为房东会和你说。 也不知是不是窗外的风雨,一条凉线从我背心直蹿到头顶我脚下踩的地毯,我晚上睡觉的床,和我拉屎拉尿的马桶,几年前全都沾满血渍?尤其是那缸马桶,和那几颗人头! 我的老天啊! Ami$_$:老高? 天才步步高:Ami,我不管了,我要搬出去,我不管这什么鬼书啦,我明天就不,我现在搬,你别想再说服我留下! 在我鼠标即将要点下那个红色小叉叉时,艾咪丢出一串话。 Ami$_$:欧阳前两天又出新书了,非常成功,创下了博客来单日最高的销售纪录。 我愣住,看着那一串标楷体在我的笔电里更新,闪烁,恣意烧灼我的眼睛。 欧阳是我的同期,和我一块从暗夜杯恐怖小说大赛出道的作家,年纪很轻,但是却才气纵横,好像小我五六岁吧?这几年声势犹如哈利法塔一般节节攀升,炫目到让人觉得刺眼。 前两年他出了一本《降头好好玩》,读者人数像病媒蚊一般无限量增长;同年,我的《巫dú娃娃百事通》却销路惨淡。去年他又写了一本《咒怨是门好生意》,拿下了另一项小说大奖,被誉为文坛中最受瞩目的新人;而我的《下课后魔女调查》,到现在都还被压在出版社里。 去年我曾经在一场发表会中见过他,他看起来意气风发,出版社的美女编辑们都围着他转,我则无人闻问其实也不能怪她们,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书写得很烂,而且又人老珠黄。 他的存在和我正好是一个反面,就像世界上有阳就有yīn,光明的背后总有黑暗。如果我们是两条从未有过jiāo集的线,那么我对他顶多也就是羡慕或嫉妒,远远看着就算了,可我们偏偏是从同一个起跑线出发的,从获奖的那个瞬间,就是比赛qiāng响的那一刻。 我和他每一秒钟都在拉开距离,他的每一分成就,都在提醒我自己是多么平庸,多么无能 如今他已经高不可攀了,而我呢? Ami$_$:老高,你还在吗?老高? 我看着我MSN的昵称“天才步步高”。 “轰隆” 天花板上响了一下,好像有什么重物坠落在楼上。 我愕然抬头。 “轰隆” 天花板又响了一下,那种感觉,就像某个重物往前跳了半公尺,落地时的声音一样。 我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在一个yīn雨连绵的晚上,一个恐怖小区的诡异房间里,明明楼上没有人住,却传来跳跃的声音? 当初租下房间时,屋主曾带我到四楼和顶楼看过,四楼那几间房都没有住人,有些连房门都没锁,里头空旷黑暗,根本就荒废了。 但此刻楼上却传来声响? “轰隆” “轰隆” “轰隆” 安静了一会儿后,重物又往前跳动了几下,隐隐约约,在风雨中似乎掺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嘶叫,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我从来没听过这种古怪的声音。 Ami$_$:老高,你说句话嘛! 艾咪不断在MSN里敲我,仿佛怕我就此没了似的。我不知怎的手心里充满汗水,匆匆码了几行字安抚她。 天才步步高:Ami,我懂你意思,我晓得该怎么做的,我现在有点事,改天再谈好吗? 天才步步高:拜拜。 我把窗口关掉,站起来凝视天花板一会儿,心中十分犹豫。深吸了几口气后,我从背包拿出手电筒,悄悄地走出门。 强风夹着雨点打在我脸上,顺着我的脸颊滑到衬衫里。走廊里很暗,往前的左边有两个房间,正对面又一个房间,门板全都是暗褐色胡桃木般的材质。楼梯在走廊的右侧,像个木塞拔子那样一楼楼往上盘旋。 我没拿伞就走上楼梯,贴着墙避开风雨。来到四楼后,黑黢黢的四扇房门包围了我,左边的第二扇门半掩着,我拿手电筒轻轻地顶开门板,发出了“嘎吱”的声音。 房间里很黑,一股莫名的腐朽味扑面而来。 我憋住气往房间走了一步。 门的背后是流理台,和我的房间格局不大一样,门左边是一间厕所,穿过狭窄的玄关后,才是房间的主室。 手电筒的光缓缓移动,打在房间的墙上,但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啊。 我不晓得是自己吓自己,还是真的有了发现;但我刚才听到的声响,似乎是来自隔壁房间的? 我退出走廊,来到四楼最左边那个房间,房间门是关上的,不晓得有没有上锁。 我握住那只略带点莲花形状的铜质喇叭锁,轻轻一扭……门没锁上,真不知道这是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我很紧张,刚才的跳跃声让我想起多年前红遍港台的(僵)尸片《暂时停止呼吸》,片里头(僵)尸破棺而出时,不也是这么跳的吗? 人有时也真奇怪,不该你想的时候,偏偏就是要想。我吞了一口口水,将门缓缓地推开,同时憋住气(电影里都是这么做的)。四楼的雨势比三楼更大,雨点打在我的背心上,真的让人很不舒服。 从门外根本看不出什么,我又推开一点门缝,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开一点,缓缓走了进去,一进去眼前一道光束shè过来,把我吓了一跳! 没事,是对面衣柜的整装镜,反shè出我手电筒的光。 这个房间的格局还真和我那间一模一样,墙对面的衣柜,衣柜旁的老式电冰箱、置物柜、梳妆台,一样都不缺,甚至连那张双人床也摆在和我的房间毫无二致的位置上,简直就像我房间的翻版。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一切都残破不堪,就像时空在这一瞬把我带到了三十年之后,房间里所有摆设都随时空凋零了一般,显得无比凄凉。 我下意识地抹着自己的脸,深怕自己也会随着这个房间一块凋零,此刻已满脸皱纹。 我当然还是原来的我,但“风月无情”这句话,在这个房间里多么具象。 我走到房间中央,房间的墙上挂着一幅框裱好的观音画像,看着观音大士,我稍微放松了些。 我又看了看房间各处,心中觉得很奇怪,这个房间明明就是空的,那么,声音又是从哪儿来的? 忽然间,“砰咚”一声,房间门大力关上,几乎就在同时,墙壁上的观音画像“啪”的一声砸落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这两道声响像电一般贯穿了我,也贯穿了我的心脏,我的脑袋充血般冒出两片白光,一种声音冒一片,仿佛听神经和视神经在这时都纠结在一块儿,连手恫吓着我。 我动都不敢乱动一下,眼角瞄向四周,空气中流淌着一股yīn沉的气息。我对面的落地窗,顶部的气窗是打开的,强风不断由窗外灌入,吹得我身体好凉。 是风吗? 一定是风! 冷汗从我额头上一颗颗地滑落,刚才那两道声响真把我的胆汁都吓出来了,我真的没勇气再待下去,而且……而且我的头好晕,比刚才在房间里还晕。今晚就算了吧,快点回去吧,这个房间很不对劲……不,是整个小区都不对劲,也许……也许我该打个电话给阿江了? 三 天台异象 几只狗从楼背后冲出来,朝我不停地吠。老阿婆在楼的旁边蹲得低低的,两只腿跨得很开。楼旁边是一片菜圃,菜圃里种着几把青葱翠绿的菠菜,看上去还算健康。 几只狗对我越叫越凶。 老阿婆回头看我一眼,小心翼翼地走出菜圃,挥手对那些狗说:“去,去,大胖、东东,走开!” 这些狗是老阿婆养的,与小区外的野狗并不是一样的,然而在不讨人喜欢这一点上,它们都差不多。 狗有大有小,通常越小的叫得越凶,尤其是有主人在的时候,由于涉及到忠诚度问题,都会叫得特别卖力。 我不喜欢狗,一点都不喜欢,人会拿狗来骂人还真有其原因。狗对主人忠诚没有问题,冲出门咬人也没问题(只要咬的不是我),但有些狗实在太小人xìng格了,只懂得挑软柿子吃,真遇上狠的就缩了回去,让人瞧不起。 小区里的狗大多都是这样。 唯独有一只很大只的圣伯纳犬,似乎比较特别。这时它正趴在阳光下慵懒地望着我们,既没有参与咆哮,也没有暴走的迹象,和等闲之狗不大一样。 圣伯纳犬背后,有六七名老人在晒太阳,老人都是小区的老住户了,多数坐在轮椅里。我刚来时见到他们的时候,心里还真有点发毛,他们的脸色一个个白得跟蜡一样,天气好时就被推出来享受阳光,其他时候则不晓得被藏在哪里。 老人们和阿婆似乎是同一个教会的,平常的生活起居,都是由老阿婆打理,也不算十分孤苦无依。 老阿婆赶开了狗后,对我笑说:“你不是刚搬来的那个少年仔吗?有事啊?” 阿婆是小区的骨灰级住户,可能住了有好几十年了,我如果有事想问,她绝对是个最好的对象。 “来,过来坐啦!”她那片楼就在小区最里面,周围有花圃,有凉椅,打理得十分不错。这个教会几乎买下了一整栋楼,一批人用餐活动什么的,通通都在一块儿。 老阿婆扁阔的脸孔,猛一看还真有点像青蛙,一头银发狂卷乱飘,神态倒很和蔼。 “我远远看过你几次,都没打到招呼,怎么都不来这边走走啦?”她问。 “因为有狗。”我苦笑。 老阿婆窘道:“啊对不住,不好意思。” 何必不好意思,这不就是你们养狗的目的? “阿婆,我来是想请教你一些事的。”我尽量保持微笑,“您也知道我刚搬来,对小区的一切都不了解,而我的房东,好像有很多事都没告诉我。” 老阿婆眨眨眼睛。 我单刀直入地说:“听说我住的那个房间曾经出过事,阿婆你知道吗?我是指凶杀案的事。” 老阿婆愣住,结结巴巴说:“什……什么凶杀案,没……没……我不知道啊!” 她肯定知道。 “阿婆你别瞒我,我已经听人说过啦是不是真的有这一回事?” 阿婆挺老实的,装不出从容淡定的表情,为难地搔搔下巴。 我持续瓦解她的心防,我说:“阿婆你放心,我知道你是为了小区好,毕竟谁也不愿意发生这种事。我不是大嘴巴,不会到处乱讲的。请你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吗?” “唉”她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既然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吗。” 我没说话,等她自动切换到话匣子模式。 “阿卿!”老阿婆突然怪叫,“还不来把水昆叔他们都推回去!” 楼盘里跑出来一名少女,看了我一眼,戴上口罩和塑料手套,小心地把老人们一个个推进楼中。 那名少女很白净,穿着一身白衣白裙是那个豆花老板的女儿? 少女的气质十分特别,有点像波斯猫,不但衣着偏爱白色,连皮肤都白得彻底。 她平常也帮阿婆照顾老人吗? 阿婆在凉椅上坐下来,我则坐在她旁边,听她说起那件凶案。 果然就和我从艾咪那边听到的一样: 大约在八年多前,这个小区发生过一起骇人听闻的凶案,凶案确实就发生在我现在住的房间里。 “我对那件事印象好深,那时恰好是九二一地震没多久,就发生那件凶案,如果不是九二一,凶案恐怕早就登上报纸头条了呢。”阿婆陷入回忆中。 哦,九二一地震? “是九二一地震没错当时小区大停电,两天以后才恢复供电,急得他们跟什么一样。” 阿婆看着小区远处追逐的狗,悠悠地说:“那批来拍戏的人,都挺凶的,说他们是导演演员,其实比较像流氓哦,老是踹我们家的狗。” 踹狗?这一点似乎不难理解。 “当他们的尸体被抬下楼时,真是可怕极了,我们都站得好远不敢靠近。他们……他们死得可真惨,唉,愿主怜悯他们,让他们的灵魂能够安息。”阿婆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我想起资料中对那些剧组人员的描述,不禁打了个冷颤,难怪我老是觉得房间yīn森森的,肯定不是我神经过敏! “听说那个导演失踪了一定,对吗?” 阿婆的抬头纹凑聚起来,很惊讶地说:“你……你怎么知道?” “有没可能是那个导演下的手,你当时有见到他们吵架或有什么冲突吗?” 阿婆搔了搔脑袋:“没有呢,他们拍戏时都在房间里,我也不敢上去看,好像也没听过什么吵架。” 这下轮到我搔脑袋了,想不通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不是那个导演,难道是外面的人下的dú手?但那个导演又跑哪儿去啦?”我问。 “我也不知道啊,唉”老阿婆抠着指甲里的泥土,难过道,“那个人的脾气虽然不好,但应该也不是坏人,愿主保佑他平安无事呢,阿门。” 我听了之后,沉默很久。 “老高,老高,你住哪一间啊?怎么这里的房子看起来全都一样!” 楼下一把大嗓门,把我从冥想中吵醒,我的朋友阿江骑着一辆破摩托车,在楼下疯狂地按喇叭。 我在窗口对他招手。 “靠,你怎么住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他摇摇头把车停好,扛起一只大布袋,走上楼梯。 阿江是我所剩不多的朋友之一,职业有点古怪,是一个道士,是持有法师执照的那种。 当初怎么和他认识的,连我都记不得了,好像是在某个亲戚的丧礼中见过一面,后来为了写书,请教过他一些道术方面的事,就这么熟稔起来。 他这人有个特点,那就是根本不像道士,平常的言行举止穿着打扮,像是搞地下乐团的,长长的头发扎在脑袋后面,耳垂上有三四个耳洞。 他上来时喘个不停,完全没有修道人高深莫测的气场。 “呼呼……不错嘛,独门独户,整栋楼都是你的啊?呼呼……这就是你说的房间,里头不大干净的那个?” 我带他走进房间,让他把那只布袋放在地上。 他转头张望了两眼,挑眉说:“哟,这栋房子挺特别的嘛,你看这个总电源,做得跟电灯开关差不多,一关上整间房一点电都没有,挺方便的哦。” 他走到门口“啪啪”切按一个开关,就见房间里的灯一起灭,一起亮,厨房的流理台下也有“咔嚓”的声响,不知道是什么装置。 他抠抠左边的眉毛:“不过电冰箱chā座应该是一直都有电的,否则总电断了,里头的东西不全臭了才怪,你说对吧?” 这小子懂挺多的嘛,房东带我看房子时,好像也这么说过。 “不说你不知道,这是我的老本行啦,嘿嘿。”他得意地在麻将桌上坐下来,二郎腿抖了一阵,朝我笑道,“对了,你们楼下那个小妹妹不错哦,长得白白净净的,挺可爱哦,几岁啦?” “什么小妹妹?” 他站起来,走到落地窗旁边,指着小区的一个方向:“就那个嘛,穿短裙的那个。” 我走过去一看,原来是豆花老板的女儿,安静地坐在一棵树下。我不晓得她几岁了,是毕业了还是怎么样,从没见她外出上学或工作过,不过她那双修长圆润的腿,确实很美,完全是一个由青春期步入成熟的女孩了。 “我找你来是办正事的,你可别动什么歪脑筋哦。” 阿江敷衍地点头。 这小子虽然是道士,却是个六根不净的道士,经常和女信众搞七捻三,我若有女xìng朋友或亲戚,绝对不会推荐给他。 “这个破小区还真不错呢,居然还有网球场,有游泳池?” 小区最右边,是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游泳池,水池里漂满可怕的绿色浮游物,夕阳光斜斜地洒下来,反shè出粼粼的绿光。 女孩站起来走过水池,有几只杂色毛的野狗在水池边喝水,一见到她来,朝她吠叫几声,片刻后跑得一只不剩。 那些野狗几时溜进小区的?怎么小区里的狗都没什么“表示”? “唉,这个小区可真荒凉,夕阳几度照残秋,看了真让人感伤。”阿江缓缓说道。 我愣住,这小子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让我小吃了一惊。 他横我一眼:“你那是什么表情,我也受过基础教育的好不好你看到这番景象,难道不感伤吗?” 落地窗外,天色已接近全黑,小区里一栋栋老建筑被夕阳光照得昏黄,孤独地靠拢在一块儿,仿佛天与地都遗弃了它们,唯一惦记着它们的,只有它们自己。 这景象确实让人感伤。 我在想,我之所以会和这小子说得上话,说不定就是因为他这份有时来得莫名其妙的诗意? “你的阳台上死了好多小虫子,好奇怪哦。”阿江用脚踢我的落地窗,隔着纱门看出去,花青色的磁砖上黏着许多黑色小点,稀疏地布满了阳台。 那还真是些死虫子,怎么搞的,我以前都没注意到? 阿江抠着下巴怪笑:“好啦,时辰已到,我们开始‘动工’吧。” 他从布袋里翻出一堆东西,摆放在我桌上,其中有一沓黄符、一碗白米、一把香,还有一把桃木剑。最大一包是他那件亮黄色的高功服,长袍对襟及膝,胸前一个大大的太极图样,他换上后还真有几分法师的样子。 “敕笔灵灵,头载三清,正是随身本,笔是捉鬼方,律令九九章,点鬼鬼灭亡,吾奉祖师令,急急如律令!” 他不知从哪拿来一支牛毛笔,笔头蘸着红色朱砂,刷刷刷在空符上画些不知什么鬼符。他放下笔,双手掐一记不知什么鬼诀,朝四处乱点,又念:“吾指金钢铁,点天天清,点地地灵,点神神显圣,点人人长生,点符符灵验,急急如律令!” 说着,他大拇指一扣,双手急停住,坚持了一会儿,抹去额头上的汗水笑道:“好啦,都搞定啦,以后包管你没事啦。” 有没搞错!就这么瞎比画几下就都搞定了,你是来这串门子的哦! “阿江,你把我当成你那些白痴信众哦,来这画一张鬼符,比画两下就打发啦,搞屁啊!”我火都涌了上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子。 他一张苦瓜脸无奈地说:“老高,说真的我真没感觉到这房间有什么古怪,我想是你疑心病太重,房间里真的没事啦!” “没事,没事我整天都不舒服,动不动就想睡觉?” “那是你缺乏运动啦。”他赔着笑脸,“你想想,你整天待在房间里写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脑袋里不缺氧才怪。你都很少出门对吧?” 我很少出门那是没错,但说我缺乏运动会吗? “真的啦,要不然凭我的功力,有yīn气我怎么会感应不到?” “我哪知道是不是你的问题,你们还有没有更资深的道长,请他过来看看啦。” “你这样说就过分咯。”阿江有点不大高兴,“我接到你的电话,二话不说就杀奔过来,难道还不够朋友吗?你说我骗你,我有跟你要过钱吗?你要是不相信我,找别人去好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 他说着将黄符什么的一件件扔回布袋里,一边解开袍服脱下,拎起布袋就想走。 “哎好啦好啦,我相信你,你先别急着走啦。”我若是现在让他走了,脑袋肯定有病,“你先坐下听我说,大家好好研究啦。” 我拉开一张椅子,把他按进椅垫里,倒了一杯热开水给他,就着晚风,把这个房间发生的事跟他说了,还说了我那晚听到的怪声,以及我在房间里的违和感。 他越听眉毛耸得越高,变换几个坐姿后,嘴里不停发出“哦”、“怎么会这样”之类的话,最后毛毛躁躁地站起来,拍大腿说:“走,我们上楼瞧瞧去,如果真有古怪,我一定帮你解决!” 他将黄符塞进口袋里,抄起桃木剑,拉着我走出门。 我们一步一步、谨慎地往楼梯上走,我想回去拿手电筒,他摇手从口袋掏出一个袖珍型的手电筒,递给我这小子配备还真齐全,连这种器材都有? 上到四楼后,我把手电筒打在最左边的门上,yīn森的胡桃色大门,依然故我地静静伫立。 阿江在楼梯口呆站了一会儿,望着几个房间发怔。 “我说的就是那个空房间,最左边的那个。” 他摇头,依序数着四个房间,表情十分严肃:“你看这四个房间的门上,每一个都贴了一张道符,为什么?” 我愕然看着那四个房门,果然在房间门外,都贴了一张快淡成白色的符纸,上头歪七扭八写着些字,好像是什么“铁供敕令”、“吞邪魔鬼”等字句,中央还画着一个怒目的人脸,十分诡异。 “那是镇邪斩煞符,拿来防邪魔夜煞用的,干吗贴在这些门外,好奇怪!”阿江肩膀一抽,缩了缩脖子,“我有点感觉不大对劲。” “感觉到yīn气了是吗?”我有一种“早说你还不信”的得意感,但心里又怕得要命。 “很难说,总之怪怪的。”阿江皱眉,“走,进去瞧瞧。” 我推开最左边的门,走进那个空气中带着一股霉味的房间,尘封的家具和我上次来时一模一样……不,似乎更破旧了一点,多了一股森严冷肃的味道。 阿江进去时被地毯绊了一下,差点没跌倒。 我连忙扶住他说:“没事吧?” 他将桃木剑jiāo到左手,敲了敲脑袋:“奇怪,没道理。” “怎么?” 他安静了几秒,看着房间,脸上有些不明所以,片刻后吐出一口浊气:“没事,我到阳台上看看。” 我跟在他身后,不敢离他太远。 他扭开落地窗的闩,走了出去。 我只感到阳台上的风一阵阵吹来,不由得瑟缩一下。 房间里,木柜旁边的挂历仍停留在2001年,仿佛怎么都不肯接受时光流逝似的。 我的目光落在墙角,那一幅砸落在地上的观音画像,边框和图纸整个错开了,纸背后的木头衬板,被压在相框和图纸底下,板子中间裂了条缝,碎玻璃散落一地。 我歪头看着那个相框,阿江从阳台上走了回来,脚步有点踉跄。 我见他手不停地揉搓太阳穴,担心道:“阿江,你是不是哪边不舒服,从刚才开始就怪怪的。” 阿江把桃木剑递给我,回头把落地窗关上,锁好,光是做这几个动作,似乎就有点负担不了,横着手臂在窗框边喘气,面色惨青。 我越瞧他越觉得不对劲,惊悚道:“阿江?” 他回头一把抢过桃木剑,难过地低咤几声,冲到麻将桌边,将木剑“啪”地按在麻将桌上。 “好怪,我的脑袋好晕,刚才在你房间还没什么,但一来到楼上哦!”他抱头痛叫一声。 “怎么回事,是你说的yīn气吗?” “不是yīn气,和yīn气的感觉很不一样。”他咬着下嘴唇,厉目瞪着天花板,“不是这个房间,是楼上!” 我惊讶道:“楼上,楼上已经没房间啦!” “是天台!” 阿江拒绝我的搀扶,很硬气地爬上楼梯,每上去一步,都好像在和什么无形的力量进行抗争,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揪住他的脑袋缓缓收紧。 天台上的风很大,我的薄衬衫被风吹得往水平方向飞掠,阿江眯着眼睛,不晓得是结膜炎还是怎么样,眼角全是泪水。他猛擦了一把,抱头吼道:“靠,头越来越痛啦!” 我们在天台上一望,自来水管分布得错综复杂,几只大号的储水桶,立在约莫是楼中央靠前的位置。 我叫道:“阿江,你到底想找什么?” “我也不知道,总之先找找再说!”他顶着风,忽然一指地面说,“你看!” 天台的地面铺满地砖,褚红色很大一片,许多都脱落了,在几根水管底下,靠近储水桶的一片大地砖上,摆着一束枯萎的花朵。 一束花朵,一束枯萎的花朵,就这么被摆放在天台上。花的茎部直通通的,叶尖托衬着五片白瓣,白瓣上布满了粉红色的斑点,虽然都干瘪蔫黄了,却仍有一股香味飘啊飘,飘送到我鼻端,连风都吹之不散。 这香味……是香水百合?! “好怪,谁把花摆到天台上的啊?”阿江蹲在地上,用手痛苦地夹紧脑袋。 是豆花老板的女儿?她那天晚上跑到楼顶,就是为了放花难怪我总闻到这股香味! 但,为什么呢? 我来到天台墙边,朝豆花老板他们家眺望过去,他们家黑黢黢的,似乎没有人在;阿江在地上蹲了好久,哑声问:“你在看什么啊?” 他的脸这时已被眼泪和鼻涕淹没了,此刻,他的模样简直比流浪狗还惨。 “算啦阿江,我们快点下去吧。” 他不理我,爬到围墙边说:“我问你在看……咦,那个拿刀子的人是谁?” 我连忙往楼下看去,只见一个瘦高的男子从小区外走进来,穿着一件发黄的汗衫,七分裤,手里拿着一把西瓜刀。我一看见他就拉着阿江蹲下去,深怕被他看到。 “是那个卖豆花的老板。” 阿江听我说过,蹲低了姿势不敢乱动:“他拿刀走来走去干吗?” 鬼才知道他想干吗。 我极小心极小心地露出两只眼睛,只见老板脸色狰狞地走进小区,走回自己的家里。突然,阿江在我身边“呕”的一声,大力呕吐。 我扛着阿江下楼,这小子外表看不出什么,身体重得跟猪一样。他的呕吐物全沾在亮黄色的高功服上,浑身发软,连路都走不太动。 他该不会得了什么病吧? 回到三楼后,一进房间他就大力挣开我的手,直接扑在麻将桌上,连人带桌翻倒。 那张桌子几乎被他压垮了,我跑过去扶住他,桌子上的杂物全都掉在地上好在大多是他的东西,我的损失不大。 “这样不行,我送你去医院。” “去去去……去什么医院,跟你说我没事,我呕”他又想呕吐,手捂着嘴巴强忍住,脸颊像青蛙一样都快变半透明了。 “你是不是卡到yīn(中邪)啦?” “屁!怎么可能,我是干哪一行的,我会卡到yīn?”他双手掐住脖子。 “要不然你是怎样?” 他疑惑地摇头,扶住一张椅子爬起来:“我也不知道,但这不是卡到yīn的感觉……”说也奇怪,自他回到我房间后,似乎变得好多了,头也不喊疼,也不浑身直冒冷汗了。 我站着看了他一会儿,扶起麻将桌。麻将桌的桌脚有点歪斜,好像被他撞出了毛病。 我想起豆花老板的古怪行径,说道:“你在这坐一下,我去看看那家伙搞什么鬼?” 我从门口拿了一把雨伞,掂了掂重量,就想出去。 “等等,我跟你去!”阿江撑站起来。 我们沿着刚才豆浆老板走的路线,往小区外溜去,小区外灯火寂寥,给人一种随时会被暗夜吞噬的危机感。 小区周边是一根根电线杆,电线杆外则是大片草丛,蚊蝇飞来飞去,平常不戴安全帽骑车经过这儿,脸都可能成为一本昆虫年鉴,更何况现在是晚上。没一会儿,我就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包。 说也奇怪,小区里反倒没那么多蚊子。 老板走的是草丛,两只拖鞋脚印一直绵延到湿泥地里,我朝阿江努努嘴,用雨伞拨开杂草,走进泥地。 “你看到了吗?”阿江小声说,“那家伙手上的刀子好像带着血渍,挺吓人的。” 我猛然站定说:“你也看到了?” 阿江差点没撞在我的背上,翘着马尾巴点头,忽然间讶道:“咦,头不痛了。” “什么?” “我的头不痛了,刚才还像塞了几颗仙人球似的,现在都不痛了。”他咧着宽阔的嘴巴笑道。 我狐疑地看着他的脸,完全搞不懂他是怎么回事。 他若有所思地说:“你们这个小区,好像真的有点怪。” 突然,从草丛里扑出一个大黑影,蹿到我们面前。猝不及防的我们都吓了一跳。阿江那把桃木剑,舞得好像他在武当山一样,我的雨伞也不遑多让我按下握把上的按钮,躲在雨伞后头。 大黑影理都没理我们,从旁边冲过去,钻进另一堆草丛 是那只圣伯纳犬,小区里犬的老大! 我印象中的那只圣伯纳犬,总是慵懒地趴在阳光下,活像个绿洲中的阿拉伯酋长,四条长毛腿还真没见它移动过几次,没想到它也能跑步,而且还跑得那么快。 阿江推我说:“跟上去看看!” 我们两个人加一只狗在草丛里左突右钻,脚底下湿泥很软,有一种想把人吸进土里的诡异感。 圣伯纳犬跑了一会儿后突然停住,将头伏低望着前方。 我们跟在它身后,不期然生出一种恐惧感,前方那片特别茂密的草丛中,似乎有什么在隐隐浮动,就在最黑暗的草隙里,仿佛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我们,若隐若现。 阿江也注意到了,从后方拉了我一把,挡在我的面前。 前方的圣伯纳犬,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原本就胖的体形更加胖大,十分有威吓力。 我仿佛闻到空气中有一丝腐臭,就像一具尸体处于将烂而未烂的那种状态,味道甚至不完全是臭的,还有一丝酸涩、血腥的味道。 草丛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圣伯纳犬往前伏进一步,喉咙里发出低吼声。 那堆草丛刷地一摇,我和阿江同时退后,准备迎接任何可能的袭击。没想到草丛一摇过后便转趋平静,又过了好久,都没再见到有动静。 圣伯纳犬松了一口气,虚脱般地俯趴在地上,我上前揉揉它的脑袋,被它嫌恶地抖开,吐出舌头。 阿江拿桃木剑拨开草丛,发愣道:“老天!” 草丛里躺着一只死狗,腹腔被剖开一个大洞,血ròu模糊,不知道死多久了。 阿江情不自禁地说:“这谁干的,是什么野兽吗?还是……还是刚才小区里的那个家伙?” 我不知道,这已经是我第二次见到那么可怕的情景了?这真的是豆花老板干的?他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疯了不成? 而刚才那股奇怪的压迫感,又是从哪里来的? 四 在山中(1) 我早就对那个男人深感怀疑了从他的眼神、他的长相、他的粗暴言行与举止,以及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神秘味道,令我无法不怀疑他。 德国的体质人类学家克雷马奇教授,曾经将人分成三种类型:一、躁郁型;二、分裂型;三、坚韧型。每一种类型,都代表一种不同的人类质素 而那个男人好像三者兼具? 以我曾经接触过的许多神经质案例,这样的人十分罕见。 他会是“第五纵队”的人吗? 从两天前起,我就一直在留心他的动态,甚至悄悄跟踪过他。而今天,他一个人溜出小区,不晓得又要干些什么? 我小心地跟在他背后一会儿。 让我惊讶的是,他居然往山里走去! 这座山就在小区旁边,不高,大约也就五百来米,是附近水库的水源地。虽然山不怎么高,但听说腹地极其辽阔,往东能一直通往雪山山脉。我对这座山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第六感,就好像山和小区其实是一体的,同样神秘,同样古怪。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也许是因为雾吧? 男人瘦高的身体在浓雾中若隐若现,沿着小路上山。这座山我之前来过好几趟,天气晴朗时,山里的芬多精(“terpene”,一种芳香xìng碳水化合物,当高等植物受伤时,会发出“芬多精”)美妙得犹如Codeine(可待因),吸多了会让人成瘾。 然而,大多数时候,这座山都是处在一种云雾笼罩的状态。 我喜欢这座山不,或许应该说是敬畏当人走在山中,所有一切都被山包围住,感受到山是如此阔大,自己又是如此渺小时,很难不产生敬畏感。 如果可能,我希望一辈子都待在山里,只可惜我不能。 我落在男人背后四五十米,从山的起登点,跟踪到第一把铁椅,再跟到第二把铁椅,第三把铁椅,沿路都是乱石头路。山鞍的顶部有一处平地,上头有凉亭,有桌椅,还有几个废弃的旧轮胎,被人拿来当做运动器材。 这种天气几乎没几个人爬山,偶尔遇到有人经过,也完全不打招呼,大步蹿了过去,十分不友善。 他爬山好快,把我远远甩在后头。 我喘气看他拐过一道山弯,被山壁挡住了身影,我实在想不透他那样的人,来这座山干吗? 一道电击也似的痉挛感从我大腿传来,我右腿的sartorius(缝匠肌),好像有一把火钳在钻,痛得我差点没屈跪在地上。 糟,难道我的老毛病又发作了? 我强忍腿部的剧痛,狼狈地跳到路边,靠在山壁上喘息。痉挛的痛苦令我冷汗直流,我不断用手掐着大腿的肌ròu,希望它快点恢复。 山里的雾气更浓了,像一团棉花般在我身边流动,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不住伸手抓了一把,好像真有什么被我抓住,手心里凉凉的。 忽然,我背后的草丛动了一下,叶片哗啦急响,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从我背后,飞快跃到我的头顶。 我急抬头,在雾中根本看不出什么。那东西似乎就此一动不动,一直待在我的上方。 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个东西正在看我。 我拼命(捶)了大腿一下,痉挛的感觉似乎正在消退,我连忙拖着仍不很灵活的右脚,继续往上爬,想离开那道古怪的视线。 转过一道山弯后,有几名山客从山上下来,其中一人小声说:“刚才那个家伙从哪儿来的啊,真没礼貌!” 另一名胖老头说:“谁知道,外地来的吧,从来没看过他。” “我看过他一次,好像是在下午,来得都挺晚的。”走最后面的那人剃着光头,拿着两根登山杖。 我之前爬山时见过他们几次,都是经常来的山友,后来我的身体越来越不舒服,就比较少来了。 走中间的那名胖老头,一头白发,抓了抓汗衫的领口说道:“听说了吗,山里又有人失踪喽。” 前面的壮年人咦了一声,讶道:“怎么又有人失踪,这次是谁,谁失踪了?” 老头的厚嘴唇一撇:“谁知道,我听山下的警察说的。” 他们顿时都沉默下来,我心中微愕:怎么这座山经常有人失踪吗? “你想会不会是山里的芒神,又跑出来抓人啦?”剃光头的人说。 芒神?什么是芒神? 我从口袋里拿出笔记本,记下“mang shen”这两个字的发音,心想会不会是我在追查的事? “咦,雾散了!” 胖老头手指着山下,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的确,山里的雾破了一个缺口,阳光稀疏地照了进来。 从我们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山下的一片开阔,行水区的淤积地上,洒满了阳光;管芒花海边一片片水塘,水塘背后有三排建筑物,高度不高,外观全是灰色。 那是我们的小区? 我还是头一次在这种角度俯瞰小区,见小区外林立着许多电线杆,正好排成一个环形,包围住小区 慢点,那些电线杆怎么会这么布线?离小区又那么近,这样一来,岂不? 等等,等等,难道说,电线杆竟有这种作用? 难怪小区的人都怪怪的,老人也那么虚弱,难道都是因为这个? 我正呆看远方,远山上突然有人怒骂:“干!你找死啊!”跟着是另一个人的哀号声。 几名山客面面相觑,回头望着山上。 那个人哀号不休,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山友们都往回爬,我则跟在他们背后,胖老头爬不快,没一会儿就被我超过。 我爬了几十公尺,就见前方有一名消瘦的男人,不断地用脚在踹地上的另一个人,那个人鬼鬼祟祟的,背着一只破背包,背包上两颗驱熊铃被男人踹得叮当乱响,抱头蹲在地上。 消瘦的男人当然就是我在跟踪的人,是我小区里的邻居。 “你干什么?”光头男和他同伴上前制止,不让他再踹人。 我的邻居一双眼瞪得比驱熊铃还大,举拳怒视光头男,光头男和同伴都愣住了,没料到他那么凶。 他眼泛血丝,又踹了地上那人一脚,不再理会,大跨步往山坡奔了上去,不一会就消失在树林背后。 两名山友都有点被吓到,半天后才把地上那个男人搀扶起来,一看到男人的脸,都叫:“小刘,怎么是你?” 那个男人个子很矮,头发很短,脑袋是椭圆形的,五官全挤在一块,猛一看像一颗饭团似的。 “刚才那人干吗打你?” 小刘摇头不语,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仿佛也不在乎,抓着两人的手问:“你们……你们有看到萧小姐吗?” 两名山友都愣住,小刘又一次问他们说:“萧小姐,你们有看到她吗?” 他仿佛非常在意这位萧小姐,急得都快哭了,担忧的神情溢于言表。 两名山友都摇摇头。 小刘好失望,沮丧地在地上蹲了一会儿,拾起登山杖站起来。 “小刘,下山擦一擦yào啦刚才那个人干吗打你?” 小刘没回答,登山杖往土里一拄,绕过他们走另一条山路。 “你还要去哪儿啊?” 小刘越走越远,一会儿后也消失在山路远方。 胖老头终于爬上来了,望着小刘的背影,讶道:“那不是小刘吗,他干吗啦?”听到同伴的解释后,紧蹙眉头说,“萧小姐?是说萧美女吧?他老是找萧美女干吗啊,人家又不中意他?” 壮年人叹了口气:“我好久都没见到萧小姐喽。” 这个萧小姐,在他们心中仿佛很不一般,几个人都默然良久。 光头男人叹说:“小刘这小子真痴……真痴……唉” 渐渐地,浓雾又聚拢起来,他们之后又说了什么话,我几乎听不见了。让我感到浑身不自在的,是之前那种在浓雾中被人窥视的感觉,这时又冒了出来。 小玲和男友大吵一架,赌气不随男友下山,坐在山路边的大石头上。山里很静,晚霞被夕阳染得血红,一丝丝往西边流去。 真不该在傍晚登山的,小玲心中暗忖,看着四周渐渐转暗,她不期然有点害怕,想起男友,真希望他快点回头来找她,恳求她的原谅。 不,这次绝不原谅他! 她在心中对自己说,越是在爬山这种艰苦时刻,越能看清一个男人的真面目。这人实在太可恶,之前的温柔全是假的,全都是为了上床。 难道世上的男人全是这样? 她红着眼睛难过一会,忽然发觉,山里降下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大雾,雾很浓,像感冒糖浆那样浓。 她发觉自己看不清四周,顿时紧张起来,往山下走,想快点离开这座诡异的山。 她的脚在山道上打滑,脚掌在石头缝里踏空,四十五度角顿在地上。 哎,好痛! 脚……脚好像扭伤啦! 她又痛又急地捂着脚踝,想在天色全黑前,尽快下山,脚尖试着踏出去好痛,这样根本就不能走路嘛! 怎么办,天好像越来越黑了,山林里一下变得好静,看不到一名山客,而且,雾也更浓了。 白丝丝的雾气,像nǎi昔一般被树苔染成绿色,崎岖的山路上,隐约出现一个人影,从山上走下来。 小玲心脏都快停了那人是谁,什么人那么晚还在山上?是外地的游客吗?还是……还是…… 小玲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关于少女在深山被强jiān然后被弃尸的新闻…… 那个人影越走越近,转过最后一个山弯,她忽然注意到,那个人影好……好优雅,好高贵,比例完美修长得不得了。 更重要的是,那似乎是一名男xìng。 优雅高贵的男人越走越近,雾气刷的一声破开,像是为了迎接他的到来。一张带着笑容的脸,男人温和地瞥了小玲一眼。 老天,小玲在心中呐喊,怎么会有那么俊美的男人? 那个男人下巴好尖,肌肤白得跟加钙牛nǎi一样,有点接近青色,眼神即使在稍嫌黑暗的傍晚,也像一团星光在闪烁不,正是因为黑暗,才更显得他眼中有无数粒碎光,璀璨晶至极。 而且他身上好香。 男人像风一样掠过她身边,对小玲微笑。 小玲整个人愣住。 看着他一步一步往下走,小玲忽然有个想法,如果这时让他走了,自己将再见不到他,见不到那张俊美的脸。 男人刷的一声陷进浓雾里,小玲急了,撑着突起的山壁,朝男人追了过去。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脚居然不疼了。不一会儿,她也追进浓雾里,再也没出来过。 五 麻将桌 『阿平在山里狂吼,诡异的浓雾不断追逐他,仿佛是什么怨灵似的,想将他拉进无止境的梦魇之中……』 这段句子真烂。 我将刚打好的一百多字全部删掉,望着好干净的计算机屏幕发呆。 『阿平举起手电筒,照在那片无比嶙峋的山壁上,山壁上爬满了如巨蟒一般的暗青色藤蔓,仿佛活动起来似的,和他的恐惧紧紧纠缠在一块……』 还是怪怪的,文字上做作了一点,也少了一种更具象的恐怖感。 我在房间里不断思索着故事内容,然而并不很成功,在这里折腾了一个多月,小区里的凶案仍旧扑朔迷离到底谁是杀人凶手,又为什么要杀这些人,手法还如此残酷?而那名失踪的导演也被凶手杀了吗,还是他就是凶手? 如果他是凶手,残杀同伴的动机又是什么,杀人后躲到哪里去了? 我的习惯是若不先透彻了解每一件事,就无法下笔写它,但这件事显然没办法事先了解。我已经闲置了三十多天,三十多天没写东西,对一名躺在食物链底层的小作家而言,是一件无法原谅的事。 我不能这样下去,我决定先试写一小段,以第三人称旁知观点来推敲整件事,或许能有突破? 『阿平早就感到这次的工作十分古怪,林导明明和强哥闹翻了,和小张小玲也有理不清的情感纷扰,却偏要接下这个单元?他心里在想什么,难道事情真的如他所说:公归公,私归私吗?自从坐上得利卡后,阿平的脑袋里就不断在琢磨这件事……』 不错哦,从剧组的小角色切入案情,距离可近可远,悬疑感十足呀。 『车窗外天色越来越暗,等到了拍摄地那个yīn森萧索的恐怖小区太阳早已经落到山的背后。阿平从得利卡上跳下来,扛着两大袋器材,忽然有一股yīn凉感从他衣领背后钻进去,他猛打一个冷颤,这才想到要仔细端详这个小区。』 好,就是这样,这下我的灵感全涌出来啦,今天就写他个一百页吧! 我用力(捶)了一下桌面。 “砰” 桌子的右后方突然垮了一块,往下倾斜了几度,桌边的咖啡杯哐当掉在地上,虽然没有摔破,却弄湿了一大片地毯。我赶紧抱住我的小笔电,把我吃饭的家伙捧起,望着这张麻将桌。 麻将桌明显歪了,往右边的两点钟方向倾斜。 我将小笔电搁在梳妆台上,绕到桌子背后,蹲下来检视桌子的状况。 桌子果然出问题了,桌底与桌脚呈现不自然的嵌合,似乎是固定的榫头松了,和桌底板没有接固在一块。 是不是那天阿江在我房间里搞出来的事,他不是撞了我桌子一下吗? 我试着扳直桌脚,自欺欺人的坐在桌子上,想让两者更紧密些,然而用了半天力,桌脚还是松垮垮的。忽然间我注意到,就在麻将桌下缘,那块桌底护板的中央,露出了一道小小的缝隙,缝隙里夹着东西,将护板和下框撑开了一道几厘米的裂口。 东西就夹在护板的夹层里面。 我好奇极了,被打断的灵感也一去不复返。 我从工具箱取出一把小螺丝刀,在夹层里掏啊掏的,掏到一个软脆脆的玩意,似乎是一沓纸,却掏不出来。 我心一横,把桌面上的东西全部移开,把地毯上的咖啡杯也移开,将麻将桌侧倒,让开口的那一面朝下,双手用力拍打边框,抬起桌子往地毯上砸,看那沓纸出不出来。 出来了,那一沓夹在桌缝里的纸。 我用指甲镊着纸缘,一丝一点的抽出那沓大约是A4大小的纸张,纸张十分陈旧,夹在护板里染上了一层木屑的臭味,其他倒没什么脏污。 才看了一页我就胡涂了,第一页上写着两个大大的汉字“天诛”,之所以说是汉字,是因为整张纸都是日文,用平假名、片假名和日式汉字写成的日文 天诛?那是什么玩意? 我又翻了几页,还是日文,以我的日文程度从字里根本猜不出是什么意思。终于从大约第五页开始,不再是日文了,是一种我完全没有概念的文字,有些字母和英文一样,有些却很不一样,倒有点像俄文那种“д”“й”“т”的奇怪字母。 后面有两页倒是英文,但只有寥寥数行,十分潦草,瞧格式很像医院用的病历表,看不出来是什么。 我对这份文件露出苦笑这是什么啊,麻将桌的多国语言使用说明? 奇怪的是,这些纸似乎都是影印出来的,有几页同样是日文,但字级和排版都不一样,仿佛来自不同地方。 翻到最后几页,我终于见到了熟悉的中文,是用手写的,字很丑,夹杂着好些英文单字,猛一看都是某月某日的日志,次序凌乱。我胡乱看了几眼,里头提到登山,提到浓雾,一时间看不出所以然来。 我正捧着这份文件发呆,有一个人影在我房门口晃动,踮着脚看我。 我半开着房门让屋里透气,那人就扒在铁门上,从铁门的缝隙间看我。 “阿婆,怎么是你啊?” 那人是小区的阿婆,灰色的头发一撮撮往上翘起,很像希腊神话里的蛇妖美杜莎。 我的麻将桌还处于侧躺状态,我有点窘地扶起桌子,打开铁门问:“阿婆,你有什么事吗?” 阿婆拿着一张单子,笑眯眯地递给我:“少年仔,我们小区的老人会这周有办团体旅游,两天两夜,你有没兴趣参加?” 我呆住了老人会团体旅游找我参加我看起来像是会参加团体旅游的人吗? 阿婆眼神怪怪的,不断绕过我偷瞄我的房间。 “阿婆,你们旅游人很多吗?”这个小区根本没几户人,她可能是想凑人吧。 老阿婆笑起来真的很像青蛙:“小区好久没办活动啦,大部分人都会去你呢,你去不去?不用多少钱哦。” 我摇头苦笑:“不了,我刚好有事,你们好好去玩吧。”好奇怪,阿婆似乎没怎么在听,仍旧不断地偷瞄我的房间。 “阿婆?” 她像个三流的韩剧演员那样抖了一下,反应有点夸张:“啊,你不去啊,那……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我会看守好小区的。”我半开玩笑道。 阿婆表情复杂地望着我,仿佛有什么心事,我摊手说:“阿婆?” “那个,少年仔,请问……请问你这两天有没有看到我的东东?” 谁? “东东,我养的那只小土狗,它不见好几天啦,到处都找不到,你……请问你有没有看到它啊?”阿婆又瞄了我房间一眼,目光落在我桌上的那沓文件上。 我这才了解,她说什么团体旅游,其实只是想来看我有没把她的东东绑走,旅游是借口。 我就这么像绑架犯啊,你们女儿不见了找我,连狗不见了也找我? 她可能看出我脸色不善,解释说:“不是啦,我想你这几天都没出门,说不定会看到,我们家东东它……它……唉,我不会讲,我好担心它会被附近的野狗牵去哦!” 老阿婆是真的担心,抬头纹比平常多了六成,我也搞不清楚东东是哪一只狗,是经常对我吼吠,像个神经病跳来跳去的那只吗?我忽然想起豆花老板那把西瓜刀,忍不住问:“东东是哪天不见的?” 老阿婆搓手说:“我最后一次喂它是两天前,应该……应该就是前天吧?” 那正好是我看到西瓜刀的那天。 “阿婆,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我们楼下那个卖豆花的老板,他是不是有点怪啊?” 阿婆愣住:“你说谁,萧先生吗?他有点怪?不会啦,他是我们老邻居啦。” 我这才知道那家伙姓萧。 萧? “你是说东东走丢和他有关?”阿婆理解了我的意思,然而并不采纳,她说,“不可能,他不可能碰我的狗。”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那天在草丛里的狗尸,还有更早的狗尸,是不是都是他干的?这个小区住的本来就是一些怪人,就算是也不奇怪。 一个罹患躁郁症的恶邻居,又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不会的,”阿婆的表情既茫然,又疑惑,“阿根他……他不会的……怎么可能……” 稍晚,我向房东打了一通电话。 “是你啊小高,怎么样,在那边住得还好吧?” 房间的主人是一名中年fù女,平时住在台北,房子都jiāo给他老爸管,老先生和人有一种称兄道弟的癖好。 “我早说过那一带很安静,没骗你吧。” 是很安静,如果不计小区里的狗叫,和楼下热情的锅盖大乐团的话。 “我懂,你要的宽带网络,我会帮你想办法啦。”老先生笑道。 这间房子老旧的连个电话都没有,我目前上网都靠3G,速度既慢且贵,根本比不上宽带网络,但我找他倒不是为了这个。 “尤叔,我在房间里找到一份文件,我在想是不是你们的,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什么文件?” “我也不知道什么文件,上面都是日文。” “哦,那一定是前一个房客,我看过他有日本书,一定是他的。” “前一个房客?”我有些奇怪。 “是啊,长得可帅了,有一点像费翔哦,好像也是一位高级知识分子呢?你朋友没跟你说啊?” “我朋友,谁?” “就是杨小姐啊,人是她介绍来的,你不知道吗?” 杨小姐……是艾咪,她怎么…… “杨小姐还真有心,帮那人在这儿找到房子,后来那人走了,她又介绍你来,我女儿连591房讯网站都不用刊登呢。”老先生自得其乐地笑着,“那份文件你留着吧,看怎么处理都好,不是我们的,我就不跑这一趟啦,哈哈!” 我的疑惑化成了MSN的字符串打在屏幕上。 天才步步高:Ami,你在吗,有件事我想问你。 过了好半天,名为“Ami$_$”的我的编辑才回了一串话。 Ami$_$:是你啊老高,怎么啦? 天才步步高:我今天和房东联络过,他跟我说之前有一名房客也是你介绍来的,是这样吗? 我的编辑沉默了好久,简短回答 Ami$_$:是,怎么啦? 天才步步高:怎么啦!你为什么都没告诉我? Ami$_$:有必要吗? 我虽然没站在她面前,亲耳听她说话,但从她的“笔触”里,我隐约感觉到一丝不耐,那是一种被人揭破事实后的反弹心理,也就是俗称的“见笑转生气”。 然而,我比她更生气。 天才步步高:Ami,你真不够意思,你是不是之前就找人写过这题材,那你还找我干吗! Ami$_$: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我找谁写啦,那人是我朋友。 天才步步高:你还想骗我,那人也是写书的对不对,你之前找他写这题材,后来才找我的对不对? 我的编辑又不说话了,那条闪动的光标背后,不想晓得是怎样的一张表情。 良久后,一串话丢了出来。 Ami$_$:好啦,是,我是找人写过那题材,那又怎么样,有差吗? 天才步步高:你既然都找人写了,那还找我干吗! Ami$_$:那个人不写了嘛! 哈,原来如此,我不但是个三流作家,还是个候补的? 她急骤地丢出好几串话。 Ami$_$:你别想那么多,书既然找你写了,就不会半途变卦! Ami$_$:你只要用心把书写出来,其他的管他那么多干吗啊,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Ami$_$:老高,你有在听我说吗,老高? 我望着她那几串标楷体发呆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这语气很不尊重,但还真点出了目前业界供过于求的现况,站在出版方的立场,这本书找谁来写都无所谓,张三不行换李四,李四不行换王五,也就是一批小作家罢了,没有什么不得了。可对作者而言,任何一丝机会都有可能是职涯中的转折点,有可能因为这本书而出头纵然机率小得可怜。 是啊,代打的又怎么样,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Ami$_$:老高,你说句话好不好! 天才步步高:Ami,之前那个人是谁?我认识吗? Ami$_$:唉,我不能说啦……这很重要吗? 天才步步高:他为什么不写了? 艾咪没回答,以我和她合作了那么长的时间,她一不说话,事情就不简单。 天才步步高:Ami,你说啊? Ami$_$:他不是不写,他……他和我们失去了联络。 什么? Ami$_$:他在小区待了几个月,都在调查那件事,两个月前他就和我们失去联络,也不知道去了哪儿了。所以…… 天才步步高:他怎么不见的,你为什么都没告诉我! Ami$_$:我真的不知道他怎么不见的,也许……也许是书写不下去,躲起来也不一定啊?所以我才一直问你,有没有在房间找到什么,也许他写的稿子,在那边有留下呢? 你说谎! 我在心里大声呐喊他有没有留下稿子,你会不知道?难道你都没来这个房间里找过? 我忍不住看着在麻将桌里的那一沓纸。 Ami$_$:老高,你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发现,要不怎么会问起这个!!! 那三个惊叹号暴露出她的紧张,我也很紧张,总觉得这整件事都不对劲艾咪她肯定隐瞒了些什么,不对劲,整件事都不对劲! 天才步步高:Ami,我想退出,我不想写这本书啦! Ami$_$:你开什么玩笑! 我不是开玩笑,我越调查这件事,越觉得这件事大不简单,小区里到处都有一股诡异的氛围,连阿江都觉得这里不对,可也找不出哪里不对;而艾咪的行径,让我更加确定了这点。 天才步步高:我不是开玩笑,我想退出至少不想再待在这里写,我要搬出这个小区!Ami,你听到了吗? 艾咪像是断了线一般久久都不说话,我催问她好几次,她才慢条斯理地打着字。 Ami$_$:老高,你说的我都知道了,正好我也有一些事想告诉你 Ami$_$:你的新书《魔女调查》,恐怕得整个大修一遍,以目前的市场,我们无法接受你那种细打慢熬的写法,吸引力不够啊,这样子是没有办法出版的。 开什么玩笑,那部书我们早谈好了不是吗,连合约都签了,你现在才来跟我说这些! Ami$_$:你也知道目前书市的状况,上头要我们重新评估每一个书系,没把握的,可能得暂缓推出哦。 天才步步高:Ami,你在威胁我吗?! Ami$_$:唉,我是很认真在跟你讨论呢,你想到哪里去啦,真拿你没办法()。 这个卑鄙的女人,见我要走人,就拿我的稿件威胁我,更狠的是,她选在我和她们签约后没法另投的情况下威胁我,故意挑我毛病 真的是超级恶劣! 我怒不可遏,恨不得当场冲到出版社和她理论。我从椅子里激站起来,站起来没一会儿,又愤愤地坐下去,踹了麻将桌一脚。 她想刁难我,我一时还真拿她没办法,难不成还能跟出版社解约?解了约我又能向谁投稿,这个圈子就那么大,事情闹开了对谁都没好处,而我又不是什么大咖 人浮于事啊,唉! 天才步步高:Ami,算我输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Ami$_$:你怎么这么说啦,把我说成坏人一样,我可不依哦O(>_<)O。 到了这时候她还在装可爱,我气得差点没把小笔电拿出去扔。 天才步步高:我留下来把书写完,可以了吧? Ami$_$:咦,你改变主意啦,那很好啊,我当然乐观其成啦! 我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了声。 Ami$_$:别这样嘛,我也是为了你着想啊,你想想,等你这部书写得差不多,那部《魔女调查》大概也面市了,隔两个月再出一本,读者才会记得你啊,你也要帮我们的销售考虑考虑嘛! 她说得倒很好听,好像一切都是为了我想。 我灌了一大口宝矿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既然决定不翻脸了,那么在MSN上斗嘴也没什么意义。 天才步步高:我懂,你们也辛苦了。 Ami$_$:这样就对啦,我们两边好好合作,你那部书我会再向主编争取的,有了你的承诺,当然就多了几分机会喽。 哼! Ami$_$:对了老高,刚才问你你都不说,你在那房间是不是有什么发现,你怎么知道前一任的事? 我迟疑了几秒,心想这件事也没隐瞒的必要。 天才步步高:我在房间里找到一份文件,应该是那个“前一任”留下的,我问过房东,他是这样告诉我的。 Ami$_$:什么文件? 天才步步高:我也不知道,上头不是日文就是洋文,我也还没仔细看过。 Ami$_$:什么日文? 好奇怪,虽然在MSN里看不出来,但我感到艾咪的动作似乎怪怪的,说话简洁得不像她的作风她似乎有点紧张? 天才步步高:第一页写着“天诛”两个汉字,其他我也看不懂,有几页是很怪的洋文,我不认识,也不知道该怎么用计算机打出来。 Ami$_$:老高,你听好,我现在有事要下线,我要去接我女儿放学。你听好,我明天也另外有事,那份文件我后天再去跟你拿,你一定保管好它好吗,别弄丢,也别弄脏,好吗? 天才步步高:Ami,你 Ami$_$:我真的要下线了,我要带我女儿去看病,你记得我说的话! 我听说……只是听说,我也不会真傻得去问,听说艾咪离婚前生了一个女儿,好像有很严重的病,似乎是一种罕见的遗传xìng疾病。 想想她也不容易,单亲又要带一名重症的女儿,编辑也不是什么好赚钱的工作,应该很辛苦吧。 天才步步高:了解了,但这份文件到底是什么,是前一任留下来的吗? 艾咪没回答,有一度我几乎以为她已经下线,刚想关闭窗口。 Ami$_$:我一时间说不清楚,老高,总之你保管好那份文件,那只是一些数据而已,其他的没什么,我下线啦,拜拜。 看着她的状态跳成了脱机,我不由得瞪着屏幕发呆这份文件没什么,那你还亲自跑一趟来拿? 我的目光落在那沓纸上。 六 在山中(2) 小张咬紧牙望着山路,在石头上坐了一会儿,坐没片刻又站起来,整个人焦躁不安。 他有一种感觉,小玲仿佛也曾经在这颗石头上坐过? “哐当”一声,一根木棒掉在地上,沿着山路滚下去几匝,同伴揉了膝盖,跑下去捡起木棒。 小张不高兴地瞪了同伴一眼。 “小张,我们还要等多久,天色已经很晚了。”同伴一脸疲倦地说。 小张不说话,回头看着延伸往幽静森林的小路,远远似乎起了一场雾。 “小张,回去了啦,我们等不到人的啦。” “你闭嘴!”小张挥舞手上一根铁管,“要回去你回去,我一个人等!” 他胸膛起伏几下,鼻孔一张,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他四处想寻找这香味,却找不到。 太阳渐渐黯红下去。 同伴黑黑瘦瘦的,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背心,打了一个寒噤说:“天快黑啦,不会有人来的,更何况小玲……小玲也不一定是在这儿失踪的啊,你又何必” 小张严厉地瞪他一眼,令他闭上嘴。 小张深吸一口气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小玲就是在这座山失踪的,都好多天了,她……她一定……” “但我们这么等也未免太傻了吧。抓坏人这种事,jiāo给警察就好了嘛!”同伴唉声叹气道。 “干!”小张铁管一挥,在同伴头顶上打了一记,“啪”,树干被击出一条白痕。 同伴抱头蹲在地上,半晌后叫道:“你发什么疯啊!” 小张望着参差的石头路不停地喘,片刻后又击了树干一下,怒道:“我一定要宰了那个王八蛋!” 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伴哑然,朝山上看了一眼,注意到山上的雾气渐渐浓郁起来,好像舞台上洒的干冰那样,不断往他们涌。 他心中忐忑了十几来秒,缓和气氛说:“我听说这座山好像又叫什么‘情人山’,经常有情侣摸黑,跑来这座山办事我们又不知道谁是坏人,万一不小心打错人,这样不好啦,哈哈” 小张早就一肚子火了,听他言不及义,朝他身上踹了一脚,厉叫道:“你除了会说这些废话还会什么?滚回去,我不用你!” 那人差点被他踹进山沟里,急抓着一棵大树,心里也火了:“你他妈搞屁啊,我好心来帮你,你还要打就打要踢就踢,当我充气娃娃啊!” 小张红着眼一管挥去,吓得那人连滚带爬,半跌半蹭地摔下石阶,痛得连手上的木棒都不要了,怒道:“我看你那个女友,早就在山里跟人搞上啦,你还找谁报仇,笑死人!” 他躲开小张扔过来的木棒,骂骂咧咧地跃下山坡,比了根中指走人,不一会儿连声音都听不到了。 小张在山壁上乱踢一阵,心中也很不好过,想起小玲的倩影,好像一切都像做梦一般,很不真实。 小玲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他忽然发觉,山里的雾气已经将他包围了,夸张到连他挥舞手臂,都有一丝棉絮感? 猛地雾气里有一团黑影,幽幽从山上走来。他的肾上线激素急遽标高,连忙举起铁管,想朝那个黑影一挥而下。 浓雾刷的一声散开,雾气里走出一名无法形容的美女,脸很白,下巴很尖,秀发像沙宣润发rǔ的广告那样,在白雾中飞扬。 美女身上带着一种很奇特的香味,那香味……是香水百合? 美女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停都不停一下,优雅得像在走伸展台上一般,刷的一声融进水雾,消失不见。 小张的铁管掉落在地上。他宛如痴了一般,跟着美女进水雾里。 【9/10日 深夜】 我拿手电筒照着前方,夜晚的山路,诡异得让我认不得它,白天这条路是多么可亲,像走在自家的后花园一样,然而到了晚上,这条路就仿佛是用死尸和白骨铺出来的,每一步都充满恐惧。 山巅的风扫在树上,像暴雨一般把树叶狂扫下来。 我在这座山听过好多不知真伪的故事,谁谁谁走失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初听时觉得没什么,现在真正体验到了,不由自主地心中发毛。 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我不能停在这儿,真相已经近在眼前 难道“天诛”的秘密,竟和那个“怪东西”有关? 那个小区,就是第五纵队用来藏匿天诛用的,他们可真是不惜血本,居然把那么危险的病dú藏在那里? 当年日军把天诛运到这来,显然是已经确定失败,在投降前才做的决断。但第五纵队又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日军里有他们的内jiān吗?不,应该不会,他们混不进七三一部队,这应该是战败后的事,也许是旧苏联把情报给了他们? 总之他们一定得手了。 没错,他们就是欣欣乐园的金主,那个小区也是他们造的,当年恐怕谁也没有想到,那个小区的建造还有这一层意义? 但他们为什么不带走天诛呢? 另外一点也很奇怪,二战后那些病dú居然还能保留下来,这又是为什么?我真的不懂。 这和那些电线杆有关连吗? 还有那个怪东西,这已经是我第二次看到它了,上次看到它也是在小区,它到底是什么生物啊? 山风猎猎地刮着,我追踪的怪东西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它的动作好快,平常它都是躲在山里吗? 我沿着小径爬上一面陡坡,就是那个能看见小区的陡坡,小区里漆黑无比,从这角度连一盏灯都看不到。好奇怪,小区里的人对这些事好像都没有知觉,真不晓得是一种逃避心理还是怎样。 慢着,有声音从风的那一面吹过来?“丁零丁零”地响,那个声音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不对劲,我听到有狗在叫,有好多狗在叫,发生什么事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信号qiāng,奋力往山上爬,晚上爬山和白天完全是两件事,光是空气中的含氧量就不一样。好难受,好像头上套着塑料套一般 而且我的老毛病好像又要发作了。 有好几次我都快被石阶绊倒,手电筒都快掉了,前方的山路矗着一道绿色的拱门,拱门的背后是山的鞍部,上头有凉亭,有座椅,怪声音就是从那儿发出来的。 我穿过绿色拱门,将手电筒在一片平地上疾扫,就见凉亭背后的小土坡上,有一群狗围着一个人在咬那些狗是哪儿来的,是附近的野狗吗? 我绕过凉亭,爬上土坡,叫嚷着想赶开狗群。突然一只狗扑过来,差点咬到我的小腿。我避开它朝它踹了一脚,将它踹到土坡下。 土坡上的人,抱着头倒在树下,薄外套和背包被狗咬得破烂不堪,背包上的铃铛,仿佛受到惊吓似的响个不停,铃铛越响,越激发出狗的凶xìng,它们发狂似的攻击他。 我拿信号qiāng一shè,璀璨的焰火朝野狗贯shè过去,“啪”一声在地上bào开。 野狗们闪跳开火光,如果是普通野狗,这时早就跑光光了。但这批野狗似乎特别凶悍,眼珠里闪烁着红色光点,不知道是火光反shè,还是它们本来就是这样? 一只狗冲了过来,张开大口想咬我,獠牙十分森白,竟比一头恶狼还要可怕! 我又shè了一枚信号qiāng,shè中那只狗的嘴巴。那只狗发出了我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惨嗥声,嘴巴像一支火把一样,张开时喷出火焰,闭上时火焰熄灭,就这样忽明忽灭了好久,它痛苦地在地上滚嗥。 其他狗见到它的惨状后,既惊慌又凶狠地退后。 突然,远处发出一个高亢的狗叫声,哦呜哦呜的那种,好像狼王正在对月光嗥叫。 狗儿们一听,不再理会受伤的同伴,朝那道厉嗥声奔了过去,一下子钻入草丛。 我来到那名山友身边,见他浑身是血,外套早就脏透了,身上也有一股很重的腥味。 他的头是椭圆形的,发际线很短,鼻子等五官也都很小。 我见过他,他是之前山上的那个小刘,他怎么会在这里? 小刘躺在树下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样,我伸手想摸他满是血污的脸,他忽然睁开眼睛,一把抓住我的手。 “萧……萧……萧小姐……”他的五根手指好冰,眼珠都无法对焦了,“萧小姐,快……快……” 土坡下有一只小黑狗,奔到那只被我shè中的大狗怀中。那只被我shè中的大狗似乎是母狗,小腹有两排rǔ房,小黑狗不断地往它怀里钻,吮舐它的rǔ头。 母狗抽搐了好一阵,渐渐地不再动了。 我心中发寒,shè杀它绝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想救人,但……但它终究是死了,死在我的手里。 “萧小姐,快……快去……”小刘气息越来越弱,仍不断在说。 我懂他意思了,那些野狗要攻击萧小姐,他要我去救她但我没看到萧小姐在哪儿啊! 我扶他靠在树上,走下坡来到母狗身边。母狗确实是死了,毛茸茸的腹部失去了起伏,小黑狗吠了母狗几下,汪汪叫着,舔舐母狗的嘴。 我摸摸母狗的脖子,是温的,但已有一丝凉意,我又摸摸小黑狗柔软的体毛,忽然小黑狗咬我一口,我手指一痛,连忙缩回来。 小黑狗很凶,对我露出犬牙,脸颊上有几道敌意的皱折。我的手流血了,有一种很不舒服的热辣感,在我伤口里扩散。 “嗷呜” “咔嚓” 树林里传来惊心动魄的声响,野狗好像正和什么在激战,里头有一道我从来没听过的咆哮声,声音尖得像女人,嗓子很哑,但真的就像女人在叫。 我忽然注意到,小刘的眼睛阖上了,就好像靠在树上睡着了那样,而且他也不再说话,不再动作了。 我抢到大树旁边,按压他的颈动脉没有脉搏?他的脖子突然一歪,露出一个血ròu模糊的洞。 他……他死了? 我的心凉了一半,小土坡下,小黑狗不知什么时候也跑了,整座山的鞍部,就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一人一狗两具尸体! 树林里又传出狗吠声,有几只叫得特别凶的狗,忽然发出哀号,好像被什么给掐住了脖子。 它们到底在和什么激战? 我想起小区那个“怪东西”,头一次看到它是在半个月前,那时我以为我眼睛花了,等这次再看到,才确定那真的是个怪物它跳到我的阳台上,攀着我冷气机的铁架看我。我从床上惊醒,月光照出它诡异的轮廓,和它身上的长毛。 好奇怪,它的外观照说就是一个怪物,但它的脸……它的脸居然很美,在月光下像个天使一般,静静地看着我。 怪物比猿猴还要灵活百倍,一下就跃下我的阳台。我冲到楼下想追它,才发现小区里安静极了。上次看见它时也是这样,好奇怪? 它来小区干吗? 我小心的踏进树林,总想着背后有人在瞪着我,似乎是小刘在对我说:“萧小姐……萧小姐在那儿……” 我从没见过萧小姐,也不懂她有什么魅力,能让小刘始终忘不了她,甚至把命都丢在山里。 野狗的嗥吠声逐渐远去,疾风一阵狂扫,树冠上发出惊心动魄的沙沙声。我来到野狗们吠叫的地方,那是一片麻竹林。麻竹林背后有一座电塔,前方有一根矮小的石柱,那是这座山的三角点,也是整座山最高的地方。 三角点附近一片凌乱,有几条长长的拖痕蜿进竹林里,在地上留下血渍没有野狗,没有怪物,没有任何不明物体。 只有一片忽浓忽淡的雾气,在竹林间飘dàng,仿佛想将一切掩盖住。 我在竹林里找了半天,找不出一丝可能xìng,等我带着满肚子疑惑回到山鞍处,在凉亭边我愣住了 老天,小刘和那条狗的尸体都不见了! 七 神秘文件 这几天以来,我都在研究那份奇妙的文件。 文件最后有几则日志,应该是文件的主人也就是我的前一任留下来的。日志里记载着他在山中怎么怎么样,听见什么传说,遇上了什么怪事等等。 他说的山应该就是小区外那座大山吧。 那座山老实说跟我不熟,我只在多年前爬过一次为了这个我甚至买了一双球鞋,一根崭新的登山杖,才爬那么一次,我就发誓再也不受这活罪了。 我还真是一个只会写小说的废物啊。 不过这份文件倒真有意思,文件中提到“天诛”,说是日本人在二战时的一个作战计划,由恶名昭彰的七三一部队,在中国东北培养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病dú,更将病dú运来台湾,准备投往与美军的太平洋战争中。 我不相信日军能成功,单靠生物武器就想赢得一场全面xìng的战役,简直没有可能事实上日军也确实并未成功,至少在文献上从未记载过他们对美军的生化战有任何成功案例。 据我的前一任说,天诛这项武器根本来不及派上用场,日军就投降了,投降在两枚原子弹下。 而天诛则被藏在某座深山,一个只有日军最高层才知晓的地方。 太疯狂了,如果这就是他的故事草稿,那么他比我还能扯一百倍,一批半个多世纪以前的病dú,怎么还能保存到今天? 病dú是需要环境培养的,藏在深山里,藏在深山的哪里?这个人根本就缺乏常识。 艾咪明明是找他来写那个剧组的凶案,又怎么会扯到这个病dú? 他的日志真的有够混乱,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讲的全是山中的见闻,有许多东西都很没组织。我真想帮他把字句再顺一顺,重新整理一下内容。 譬如那场野狗大战怪物,应该就是他故事的高潮点,但前面却几乎没有铺陈怪物怎么来的?野狗干吗要大战怪物?日志里完全没有jiāo代。 艾咪怎么会找一个生手来见工? 我把文件往桌上一扔,把两只脚架在桌上。 “叭叭叭” 小区外响起好几道喇叭声,有几台双层巴士,晃晃悠悠地开进小区对了,今天是星期五,好像是小区老人旅游的日子。 我走到落地窗边看了一阵,几台双层巴士坐了六成满,小区里为数不多的住户大多是些老头儿老太太缓缓爬上车厢。他们龙钟的老态和这个小区很像,平常我经过他们时,都不敢多看他们一眼,我很害怕那一双双空洞的眼睛,好像挨日子那般在楼下看我。 那种景象真让人不忍心看。 “叭叭叭”我的楼下又响起一道喇叭声,比双层巴士还吵得多。 “老高,快下来!”楼下骑着破摩托车的人喊道。 是阿江,他怎么又跑过来啦?上回在我这吐了几缸胃水,难过得几乎没爬回去,这会儿又来干吗? “快下来啊你!”他大大咧咧地又叫。 我摸摸鼻子走下楼,阿江在一辆野狼125上抖脚,目送几台巴士驶出小区大门。 “干吗不直接上来?”我走过去说。 他的眼睛仍盯着双层巴士,答非所问道:“他们干吗,旅游啊?” 这小子来也不通知我一声,一来就把我叫下楼,问他什么也爱答不理,真想一脚把他踹下车。 “是,老人会的集团旅游还不快上来。”我没好气道。 “我才不上去咧,”他撇撇嘴道,“上回我头痛了两天,我才不上去咧。” “那你还来干吗?” 他嘿嘿笑几下,鬼祟地从一只大布袋里(就是上次那只)拿出一个硬纸盒,打开盒盖,里头有一个黑色塑料壳做的古怪仪器,中央一只圆形带把的旋钮,就像老电视机的转台器那样,旋钮上方有一个大大的LED屏幕,颇像只数位式的三用电表。 “这什么啊?”我瞪大眼珠。 “毫高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仪。” “什么?” “毫高斯仪,用来量测低频电磁波的仪器。” 我完全无法理解。 阿江谨慎地扫了一下小区,确认过没人后,揽住我的肩膀,将我拉到楼下的回廊空隙:“别声张,我想我有点晓得这小区是怎么回事了,你看……” 他将仪器的调节扭扭开,LED上跳出三个数字,像电子表上的那种数字,但大得多。数字不断在跳动,从乱七八糟的状态渐渐稳定下来,大约停在五十到六十之间。 “这什么意思?” “电磁波的强度,正确地说是电磁场的强度,单位是毫高斯……五十六……五十七……果然不大对劲。”阿江扬起眉毛,在大楼附近观察,指着一根电线杆说,“你看!” 他也没告诉我要看什么,径直走向电线杆,越接近电线杆,他手上仪器的数值越大,还没走到电线杆边,数字已经跳破了三百,跳破五百,然后就破了表。 他惊讶道:“天,破表了!” 我追到他身旁问询:“这又代表什么意思?” 他看看我,看看电线杆,电线杆上一只直筒状的灰绿色电箱,发出一股低频噪音。 他夸张地退后几步,仿佛电箱上有什么可怕的压迫力,叫他难以招架。 “你干吗啊?” 他拉我躲到大楼边的一棵小树下,在树伞的掩护中松了口气,说道:“难怪我那时头那么痛,你看,电磁波都破表了,多可怕!” “你是说那根电线杆有问题?” “有问题,有大问题你跟我来!”他仿佛化身成传说中的名侦探,噔噔噔地走上楼梯,要去追索那隐藏在黑暗中的邪恶。 “你刚才不是还不肯上楼?”我跟上去问。 “哎,你不懂啦。” 我们来到我房间门口,他平举毫高斯仪,数值跳到两三百;我们接着往楼上走,来到四楼后数值更高,电线杆和两条电线就横在大楼外面;等我们爬上天台,走到一堆自来水管路之间,他将仪器高举到天上,仪器上的数字又跳破了三位数,达到九九九的极限表值。 我环目四顾,注意到电线杆离我们这栋楼颇近,电线往左右延伸,串连到另两根电线杆上,再往左右延伸,串到另两根电线杆上,就这么杆杆相连,很有默契地将整个小区都包围住,乍一看十分奇特。 “你……你了解了吗?”阿江难受地按着太阳穴。 上一次他来天台,也是这副怪表情,好像刚吞了一罐浣肠剂那样。 “了解什么?” 他跺了一下脚后跟,咬牙切齿,匆匆奔下楼梯,在四楼喘息了几秒,仍觉得不够,又狂奔到三楼,二楼,一直奔到楼下去。 “你跑来跑去干什么啊,把话说清楚啦!” 那棵树似乎成他的保护伞,他又躲了进去,将额头贴靠在树上,维持了这诡异的姿势好久。 “阿江,很抱歉打搅你吸收日月精华,但你倒是说句话啊!” 他喘了一口气说:“你们这个小区,电磁波强得惊人,严重超出国际的标准值,欧美国家的电磁波住宅预警值大约在零点七到一点一个毫高斯之间,你说说,你们超标了多少?” 电磁波?我们小区? “台电算是很罔顾人命了,但他们的瞬间容许值也只是八百三十三毫高斯,你们小区的电线杆,远不止这个数字刚才你也看到了,你们大楼的楼顶,在电线杆的环场效应下,有着超乎寻常的电磁波强度,直说吧,这个小区就像盖在一个特大号的变电箱里!” “怎么会这样?”我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心想自己在这都住了一个多月了,该不会出问题吧? “嘎吱” 我们背后一扇窗户猛地被拉开,豆花老板在一楼的房间里瞪着我们。 今天是星期五,又是他准备出门做生意的日子,豆花的香味不断地从那扇窗户里冒出来,在香味中的,是一双十分险恶的眼。 我和阿江都有点被他吓到,阿江瞪了老板一眼,老板也回瞪他,两人颇有互别苗头的意味。我拉着阿江离开大树,绕到楼的另一侧说:“别理他,你接着说我们小区。” “上次你阳台上有好多小虫尸体,你还记得吗?” 小虫尸体?好像有吧。 “还有,你不说在房间里经常会感到疲倦,还会很想睡觉?” 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的确,我之前在房间里写作都会很想睡觉,不过最近好像好了些,所以也就不以为意,难道…… “我想这都是因为电磁场的缘故。”他笃定地扳着手指,“因为强大的电磁场,让这些小虫都难以生存,一般高压电塔柱附近就是这样。你在房里住了一个多月,都没感到不舒服吗?” 他这么言之凿凿,我原来还半信半疑,不由得也信了七成,我抓着好像不大舒服的肩膀说:“但为什么这里的电磁场会那么强?” “哐当”躁郁症老板又在清洗他的谋生工具了,还故意发出大声。 阿江隔着墙壁瞪他一眼,朝小区外奴嘴。 在小区外,阿江才终于像解除了禁制令一般吸了一大口气,惬意地展开臂膀。 看到他那种舒畅感,我似乎也有一种舒服多了的感觉,不晓得是不是心理作用? “你们小区有外国人?”他笑嘻嘻地问我。 “谁?” 他用手肘拱拱我,谄笑说:“刚才我来的时候,看见外头有一个超正的洋妞,在这附近骑小折,不是你们小区的人吗?” 超正的洋妞?我们小区? 我苦笑道:“你想哦,我们小区破成这样,哪有洋妞肯住进来,大概是来水库玩的人啦,要不就是附近那些别墅。” 这一带面山靠水,许多有钱人都把别墅盖在这里,那些有钱人,总是在周末假日从大都市里载来漂亮女孩,玩个一两天后走人,和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 我们沿着小区周边的电线杆,一匝一匝环绕,果不其然,几乎靠近小区的电线杆,电磁波数值都会超标,没有一个例外。 “好像是电线没有接地?为什么呢?”阿江仰望一根电线杆。 他这次没带高功服来,手里还拿着电表,怎么看也不像是法师? “阿江,你是怎么懂这些的啊?”这实在不像一个法师该懂的事。 他露出一记不大自然的微笑:“我们再走一段路看看。” 走出小区以后,他又测了几根电杆,离奇的是数值居然小了不少。我们回头望着小区,午后的斜阳洒在洋灰色的黯淡楼层上,将电线杆的长影投进小区里,像一排带着棘刺的桩木,将小区狠狠钉在山脚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道,我看着附近的野地,内心有点不安。 阿江在电线杆旁蹲下来,圈起食指,在一根塑料管上弹了弹:“你看,这管子里就是luǒ硬铜线,也就是俗称的中xìng线,专门用来接地用的。” 我看着那根塑料管,沿着电线杆的上方一直连到地面,和最顶端的电缆线似乎接在一块,不晓得有什么作用。 “电缆线又分为火线和地线,其中地线是为了配合火线给出电压差,因此必须接地,让电力在大地里形成回路,对用户的供电才能稳定。中xìng线是帮助地线接地用的,是让电力稳定很重要的一环,通常会深入大地两到三米,才好形成回路哦。” 我听得一愣一愣。 他抓着黝黑的脸颊说:“我刚才在小区里没仔细看,现在想想,好像有些电线杆没有接地呢。” “阿江,你以前该不会是台电的员工吧?” 阿江“嗄”了一声,哈哈大笑说:“台电员工,开什么玩笑,我又没考过高普考。”旋即又有些得意,“我虽然没考过高普考,但从前学过好几年电工哦,刚出社会那几年,也是靠这个在帮人做事,收入还不错呢。” 我听了惊讶万分,虽然法师这一行听说收入也不错,但一般有技能的人,应该很少会走到这一步,这个行业有点像殡葬业(或者说也有点像写作),是让那种在社会上无一技之长的人做的他电工作得好好的,干吗还要转行呢? 阿江渐渐收起笑脸,叹了一口气。 “阿江,你为什么转行做法师啊?” 他沉默了半晌,说:“我对电磁波过敏。” 你什么? “很可笑吧,做电工的人却对电磁波过敏……但我真的就是这样。”他又露出之前那种强笑,拍拍屁股,在泥地上坐下来,“我之前一直没发现我有这种体质,做了几年电工,什么毛病都来了,偏头痛、失眠、心悸、躁郁……什么毛病都有,那段日子,还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哎。” 他将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神里充满自嘲:“我想了又想,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变这样,也跑到很多庙里拜过,问过庙公,也收过惊我后来会当道士,和这段经历也有关系吧。只是这些都没用就是了,我的情况愈来愈糟,难过得快要疯了,直到有一天看了报道,才终于晓得是电磁波,赶快辞了工作,这辈子都不想再碰这些玩意啦。” 他苦笑一下:“只是不碰这些玩意,我还能干吗?卖计算机吗,卖手机吗?现在有哪样东西用不到电?最后才只好做这行啦。”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坐了下来我和阿江是在前一本书才熟识的,除了一些道术上的事,我就只知道他是个色胚,还真不晓得他有这段过往。 我说:“行行出状元啦,做法师……做法师其实也不错,至少比写作强啊。” 这个例子好像没什么说服力。 “行行出状元?我女友也这么对我说过……”他笑笑地将头枕在膝盖里,“我女友长得很正哦,学历各方面条件也都很好,和我国中就jiāo往了。我辞工后,在家待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初她也是这么鼓励我的,经常来我家陪我,我好感激她呢。有一天我去她们公司找她,看到她和她主管从一家叫什么豪乡宾馆的走出来,十只手指握在一块……豪乡宾馆,好锉的名字哦。” 他的头发束在脑袋瓜后面,一动不动地垂着,略带点胡楂的颓废下巴,好像一幅印象画似的,定格在残阳孤寂的午后。 “老高,你可别同情我哦。”他默默看着地面。 我完全说不出话。 我们就这么沉默了好久,半晌后我说:“所以你在小区里才会那么难受?既然你怕电磁波,今天还来干吗?” “我来提醒你啊。”他笑笑,“你是我朋友嘛。” 他说……我是他的朋友? 老实说我从来没把他当朋友我是指真正能jiāo心的朋友他在我心目中,只是一个很有价值的文件夹,值得时时拿出来审阅,但他在人格上的许多缺点,是我一直都很不屑的,这好像是我做人的一种洁癖。 然而我的人格就没有问题吗? 也许我们都是同一类人。 “看!”阿江猛推我一下,不远的草丛里,有一道白影在绿荫中移动。 阿江低喊:“她不是那个正妹吗?你家的邻居。” 是她没错,豆花老板的女儿,应该也姓萧吧? 萧小妹像猫一般往前移动,似乎是踮着脚在走路,小腿以下都被草海遮住了,然而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没有穿鞋。 “过去看看。”行动派的阿江率先钻进草丛,像一条水蛇似的游向萧小妹,我跟在他背后,亦步亦趋不敢出声。 我们的行动若是让路口监视器拍到,肯定会登上警局下一期的查缉专刊。 萧小妹右手握着东西,行进时不断左右张望,好像在找什么,又像在担心什么找上了她。 我们潜伏跟随她,心中有一丝莫名的紧张,这女孩和他老爸,在我心目中都是怪人,如果说他们是雅利安星球派到人类的间谍,我也不会惊讶。 我忽然发现,她手里那个反光的东西,竟是一把西瓜刀!难道她和她老爸都有相同嗜好,喜欢在草丛里切西瓜? 萧小妹停下脚步,蹲了下去。 阿江也停下脚步,看着萧小妹,旋即有些震惊。 “喂,你……你干什么?!” 我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无谋,悄悄看着就好了嘛,那么爱出风头干吗! 他吆喝着爬起身,跨大步朝萧小妹奔去。 萧小妹跳了起来,在草海里惊望我们,像只小白兔般往反方向逃跑。 “别走!”阿江不晓得为什么紧追她不放,我如果是局外人,肯定会马上打电话报警。 “阿江算啦!”我叫。 他没理我,似乎非追到萧小妹不可,我朝他们追了过去,脚底下有一团湿湿软软的东西,害我差点绊倒。 我一看脚下,几乎没叫喊出来,又是一只惨死的野狗,小腹上一道剖口,里头的内脏清晰可辨。狗的内脏长什么样子,我真的没有勇气细看,可那番血淋淋的画面却让我无法移开视线。 是萧小妹! 我无法置信,如果说在这个小区投票表决谁比较像杀狗狂,我肯定投她老爸一票,怎么也不会投她她看起来那么纤弱。 阿江追上她了,她疯狂大喊,挥舞手中的西瓜刀:“走开,你走开!” 我急忙向他们追去。阿江不敢上前,举手说:“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但,但你为什么要要杀那” “别过去,阿江!” 我和阿江一左一右,在萧小妹几公尺外停下,萧小妹睁着秀气的大眼,泪汪汪很惹人怜,她一抹眼角的泪水,说道:“你们不懂,你们根本不懂,那些狗……那些狗……”她见阿江靠近,紧张地又挥了一下西瓜刀,“你别过来!” 阿江的手差点被她划到,连忙退后说:“我不过去,你先放下刀子。” 萧小妹摇头哭道:“你不懂,你根本不懂还有你!”她将刀指着我叫,“你别再待在小区里啦,别再待在这个小区这个小区不属于你,快点离开!”她最后两句几乎是用吼的,朝我虚比了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下,掉头狂奔。 我们见她真有点像疯了似的,都不敢再追过去,阿江握紧手指,朝我看了一眼。 “你没事吧?”我问。 他摇头说:“没事,那个小妞真凶。” 我们看着越跑越远的萧小妹,她的那两条腿仿佛是淡金色做的,在夕阳底下发光。 “你看吧,我就知道地线没接好,你看这些luǒ硬铜线,根本没接到接地棒上,肯定是当初施工的工人偷懒,要不就是被人破坏。” 阿江手里一截电缆,软垂在电线杆边,外层是用黑色塑料皮包的,中央一圈黄铜色金属导线,露了一小截在外头。他拾起电缆线的线头,在基座附近找到另一截线头。 “怪了,这么平整,倒像是故意裁断的。”他喃喃把线头接在一起。 我突然冒出一个古怪想法,好像他这么一接线,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发生,我忍不住说:“阿江!” 阿江冲我傻笑:“怕什么,这条是中xìng线,没有电啦。”说着把两截铜线绞在一块,得意地说,“怎么样,是不是感觉舒服一点?” 舒服个鬼,哪有什么差别? 我们走回小区,径直来到我那栋大楼前面,他趴在最近的一根电线杆边,在地上检视好久,又接上了另一根地线。 他神清气爽地站起来,好像真感觉舒服不少。 “我再去别的电线杆看看。”他对我比出大拇指。 我见他沿着电力线越走越远,暗想好在小区里的人都走光了,要不这小子准会被人当贼。 不过小区的那些狗呢,怎么也没看见?难道和阿婆一块去旅行了?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一楼房间里,豆花老板大声咆哮,他在房里猛拍了一下墙壁,从房门口冲出来,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早就见你们鬼鬼祟祟,你说,你和你那同伴在干什么?” 他似乎很喜欢这么指着人的鼻子,那对吊角眼,好像要喷火般。 他愤怒地说:“你们趁小区没人,想搞破坏对吗!” “老板,你搞错啦,我们没在干吗。” “你少跟我说鬼话,以为我很好骗啊,你们想偷东西对不对!” 遇上这种蛮不讲理的人,说什么也是白说,我摊手叹了一口气,转头想走。 他一把拽住我的衣领,往他那一拉,我衣服上的扣子都快被他拽开了。 “我在问你话你没听见啊?想走!” 这家伙力气好大,精瘦的手臂上肌ròu纠结,好像经常这么拽人。 “你他妈的放手!”我不由得也火大了。 离他的脸那么近,当然谈不上诗情画意,他那张脸是很长条形的,鼻翼张得很开,脑门上冒着一颗颗汗粒,仿佛每天熬煮豆花,连脑袋也都快被煮熟了。 我尤其不喜欢他那对眼睛,很凶,很厉,很有一种疯狂残忍的恶意,就仿佛我刚从他女人房间走出来,一边穿着裤头似的 那是一种领域被人侵犯的反shèxìng怒意。 他当然是没有女人的,至少我从没见过,他和他女儿之间的互动也很冷漠,这似乎也是他之所以狂躁的原因。 然而此刻,他狂躁的对象找上了我。 “臭老头你想干吗?”阿江突然从隔壁楼绕了出来,很有气势地手叉腰,“放开你的鸟手!” 老板恶狠狠地瞪着阿江。 阿江撅着嘴巴迎了过来,也是一副流氓样。 老板一掌推开我,像找到新目标似的往阿江逼近,两个人像一双斗牛犬般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眼看就要开打。 “阿江算啦,别理他!”我制止他们道。 阿江没理我,他正处于接战前的备战状态,两只眼瞪得比月球都大。 “叭叭叭” 一辆苹果绿的小喜美开进小区,以缓慢的车速靠近我们,看着它开启的车灯,我才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了,都快要天黑了呢! 阿江和豆花老板见有人来,都压抑下怒气,各自退开几步,依然在大眼瞪小眼。 那辆小喜美有点眼熟,驶到我们大楼边停下,打开车门,走下来一名很时尚的女xìng,那名女xìng包着头巾,穿着裤裙,脸上架着一副大大的太阳眼镜,拉下眼镜后惊讶道:“老高,真的是你?” 女xìng三十出头,在时尚感中带着一股成熟,一股沧桑。 “艾咪,你怎么来啦?”来的人是艾咪,我出版社的责任编辑,“你来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我之前打过你电话,你没开机啊。” 对了,这一个白天我都在忙,是没想过要开机。 “你来是……”她该不会想突击我的进度吧? 艾咪看了我身边那双斗牛犬一眼,语带保留地说:“你忘啦,我说过要来拿东西的。” 斗牛犬们见来了一位小姐,似乎也失去战意了,朝对方各自绕了一小圈,jiāo换过位置,豆花老板说:“你给我小心一点。” “你小心你自己吧,老头。”阿江不甘示弱。 阿江走回我身边,看见艾咪,眉毛挑了一挑说:“这位小姐是” “是我的编辑艾咪。” 他浓密的眉毛又挑了一挑,老毛病大概又犯了。 只听一楼的楼面“哐当哐当”,窗户都关了起来,豆花老板跳上他的小发财车,发动引擎,轰隆隆朝我们冲过来,临要撞倒我们时才往右边绕了开去,直直冲出小区外。 我们三个都被他吓了一跳,阿江抱着我和艾咪往左边一躲,直到小发财车远去,他才怒道:“死老头你瞎眼啦,怎么开车的!当心我报警抓你!” 小发财车绝尘远去,大概是去卖豆花了。 “这老头太扯了吧,想撞死人啊!”阿江仍然抱着我们不放。 艾咪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瞪着阿江的手。 阿江有点窘地放开她的肩膀,怂恿我说:“老高,去国税局检举那个老头,他肯定有逃漏税!” 小区里渐渐暗了下来,白天走到尽头之后,接下来就是晚上了。 上了楼后,我将文件jiāo给艾咪,艾咪一看到文件眼珠就亮了起来,在我房间找了张椅子,坐下来细细审阅。 其间阿江不安分的在她身边转来转去,不时地拨弄一头乱发,摆足了姿态。 艾咪完全没理他,翻了一页又是一页,蓦地一拍手掌,往后又翻了几页,似乎在和前几页对照。等翻到最后一页时,她愣了一愣,问道:“就这样?其他部分呢?” “什么其他部分?” 她用力阖上文件,有点焦急地说:“其他部分,维可笔记里的其他部分!” “我不知道啊,我只找到这些……你说的维可是谁,是之前那个人吗?” 这个名字挺洋派的,乍听下有点像外国人的名字。 她的表情明显带着焦虑,将文件卷成卷筒状,抓在手心里说:“不应该只有这样,维可他有发现,不应该只有这样的!” 说来说去,她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 阿江忽然说:“老高,艾咪要的就给她啊!” 你这猪头,不懂就别乱chā嘴,难道我还真藏着东西没给她啊! 艾咪越发狐疑地看我。 我坦然地说道:“艾咪,我真的没找到其他东西,就那一份文件而已那份文件到底是怎么回事?” 艾咪咬着下嘴唇,焦虑中带着一股迷人的熟女情调,阿江都看呆了,在鼻腔里用力吸气。 艾咪还是没理他,对我说道:“维可就是我说过你的前一任他应该还有东西留下来,你确定没见到?” 我笃定地摇摇头。 “你是在哪儿发现这文件的?” 我走到麻将桌边,在一个边框处拍了拍。她立马站起来在麻将桌边蹲下,看了看桌底的护板,叫道:“过来帮我一个忙!” 我还没动作,阿江很殷勤地跑了过去,帮她把桌子上的杂物全部移开,拎起我的小笔电,扔还给我。 他们合作无间地把麻将桌放倒,抓着一边侧板。我叫道:“别”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们已经将桌子的侧板扒开,跟着抓住底板缝隙,将整片底板卸下。 地毯上乱七八糟的全是木屑,底板里则什么都没有。 “到底在哪儿啊?”艾咪似乎很肯定屋子里有东西,扔下桌子,又在我的衣柜、小电冰箱、置物柜,以及梳妆台上东翻西找,却仍然没找到什么。 “还有什么需要拆吗?我来!”阿江右手拍着胸脯。 我真想把他扔到楼下去什么你来?这里是我的房间! 我拉高分贝道:“艾咪,你到底隐瞒了些什么,那到底是份什么文件,上面那些日文,还有那些古里古怪的外国文字,到底在写什么?” “什么古里古怪的外国文字?”阿江歪头问。 “那是西里尔字母,是斯拉夫民族惯用的文字。”艾咪双手按在梳妆台上,沮丧地说,“那些资料是维可收集到的,是他的写作资料,我想他应该已经写出一部分稿件了,但文件里却没有,好怪。” 西里尔字母……我好像听过,那么那些文字是俄文喽?那个叫维可的,居然看得懂俄文!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文件里谈的是二战时期七三一部队在东北的一项实验就是那个名叫‘天诛’的计划,维可他追这件事追很久了,一直想为此写本书……”艾咪脸色苍白地说,“老高,请你再仔细想想,还有什么地方可能藏着他的手稿?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她那副模样,就像即将到手的希望又飞走了,表情既焦虑又不甘心。 阿江看不过去,催我说:“老高你快想想啦!” 这小子真是够了,你别起哄好不好? 我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这房间还有什么地方能藏东西。我和阿江将弹簧床的床垫搬下来,翻开床的底箱,推开床头柜,小台灯,连同老旧的地毯,厨房和厕所等处,全都没找到什么。 我无奈地摊开手说:“艾咪,真的没有。” 艾咪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文件被她抓在手中,紧到连她的手腕都在微微发抖,她猛然跳起来,冲到对面的墙边,“啪”一声拍打墙壁。 我和阿江都不敢吭声。 她的肩膀似乎在颤抖,整张脸靠在墙上,好像十分难过。 我说:“艾咪,你到底怎么啦,那份手稿真有那么重要吗?” 她背着我们摇头,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笑说:“没有啦,我只是想到维可下落不明,连辛苦写的东西都没留下,心中很为他不值。” 她若无其事的顺了顺刘海,解开头巾,将头发利落的披在左肩上,又说:“对了,我要回车上打个电话,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好吗?” “用我的手机吧。”我说。 她微笑摇头,笑容里带着几分落寞,不等我说什么,低头走出房间。 阿江表情严肃地站在门口,目送她下楼,左手扶着门框说:“她好有气质哦。” 我没好气道:“阿江,你别看了楼梯就想上,人家都结过婚生过一个女儿了,你就别丢人现眼了好不好?” 阿江搔头露出傻笑:“真的那么明显?哈哈,哈哈。” 我朝他翻个白眼。 “不过说真的,她好像很关心那个叫什么维可的他们是什么关系啊?”阿江旁敲侧击道。 “我哪知。” 阿江不大满意地坐了下来,就坐在艾咪刚才坐的椅子上,表情有点yíndàng。他在椅垫上蠕动两下,枕着后脑勺说:“如何,现在房间里好多了吧?” 什么? 他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又指了指我。 我进来时还没留意,经他一提醒,仿佛在房间里是轻松了点,至少不那么想睡觉了。 “我把电线杆的中xìng线全接了地,这下小区好多哩,要不之前简直就像在一个大机房里度日,谁受得了!”他自在地抖着小腿。 我想起他之前的难受劲,心想这小子还真有两下,这一来事情就算解决了吗。想到楼上,我脑袋很突兀地钻进一个想法,顿时僵立在原地。 “你干吗?”阿江抖腿说。 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把阿江从椅子上用力拉起来,叫道:“过来帮我一下!” 我们上到四楼,我让阿江拿手电筒,照在四楼正上方那张麻将桌上,我们将麻将桌翻倒,违反法律的将桌子的底板撬开,仔细检查 奇怪,也没有东西?难道我的推测错了? 我在想如果我的前一任真藏有东西,那么也许不是藏在三楼,而是在四楼这间没人住的房间。 可四楼的麻将桌里也没有东西啊。 “老高,你以为你在写推理小说啊!”阿江有点不耐烦,脚尖一边点着地毯,一边望着楼下。 我和他又找了几个地方,看过床底、衣柜、置物架,然而也全都没有。 阿江叫嚷道:“好啦,都找过啦,我们快点下去啦,艾咪会找不到我们的。” 我火大地道:“要下去你下去,我还没找够!” 这小子还真给我言听计从,双脚用力一并,朝我行了个童军礼:“收到,那么您请慢找。”他将走未走,回头补上一句,“记得别太早下来哦。”才噔噔噔地下了楼梯。 他走后,留下一只手电筒,它似乎在对我说:别怕,这里还有我呢。 还有什么地方是我没检查到的? 我的脚下发出“嘎嘣”声,踩碎了一小块玻璃,我蹲下来拾起那块玻璃,心中奇怪玻璃是从哪里来的? 我的视线落在墙角躺着的观音相框。 我来到相框边,小心扶起相框的黄铜色边框那是在好几天前的晚上被摔坏的,相框和底板都错位了,底板共有两层,中央的地方有点鼓。我沿着木板的长边缓缓将板子分开,“啪”一声,从里头掉出几张纸来 宾果,这个纸质和麻将桌里的一样! 我拿起纸想冲到楼下,但一股好奇心驱使我打开折好的纸页。几张纸写得满满的,里头中英文夹杂,有点乱,就像一个很熟悉英文的人,又或很熟悉中文的老外写的那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上头还标着日期 好在不是什么鬼的西里尔字母,我勉强能翻译出来。 【9/12日】 数据的内容都是真的,日军的天诛病dú,真的就在这个小区! 麦克阿瑟当年从石井手中接收了七三一的所有数据,居然遗漏了天诛?为什么呢,难道石井并未将所有“MB data”jiāo给他吗? 可第五纵队的人又是怎么得到消息的?是俄国的情报吗?一定是,以他们当年和俄国的jiāo情,俄国在东北的情报,肯定不会不让他们知道。 但我怎么也想不透这其中的环节,那份俄文影印稿,完全没提到这点…… 哎,好痛,前天被那只小狗咬了一口,伤口居然痛那么久。 我是不是该给自己打一针广谱抗生素了? 嘿嘿。 【9/15日】 这个小区的确是第五纵队的人盖的,我查过产权转移文件,出资方的确有他们的人,看来就是这儿了,他们一定把天诛弄到了这里。 但又被藏在哪儿呢? 我不了解的是:他们为什么要让电线杆这么接地?小区周边的十五根电杆,每三根就有两根地线被截断,这样形成的环电场效应,对住户肯定没有好处。这是谁的主意? 难怪小区里没有蚊子,在这种强电场的环绕之下,连人住久了都会出问题,更何况是蚊子? 哎,这个伤口还真不能小看,好像又痛了起来。 那只狗该不会有狂犬病吧? 【9/19日】 杨娟搞什么,我请她帮我送样本去美国,那么久都没回音? 找来找去,也唯有那里才有可能培养天诛病dú他们可真聪明,把那么秘密的东西那样保存,谁又能想得到呢? 但天诛似乎没有那么强的传染力,否则这么长一段时间,小区的人居然都没事。 是因为强电场的抑制作用吗? 该死,小区里那些狗好吵,每回我一接近那里,它们就叫个不停,它们好像越来越讨厌我了,从前可不是这样啊。好奇怪,难道我有什么改变吗?还是我真的太过急躁了? 杨娟说她在剪报里查到小区曾经发生过一些事,死过好几个人,难道也和天诛有关?日本人的报告里说,天诛会让人彻底疯狂,并且有极强烈的攻击倾向,难道也跟那些事有关? 身体越来越不对劲了,一定是电磁场削弱了我的免疫力,让我更容易生病还是我长期施打Interferons(干扰素)的缘故?这个地方真的不能久住,会出问题的,我的调查得快一点了。 要快! 看到这里,我忽然觉得杨娟这个名字有点眼熟,好像……好像就是艾咪的本名嘛?这个维可说jiāo给她东西寄去美国?她怎么都没说? 还是这几张纸仍是他的故事之一? 【9/22日】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不但杨娟不对劲,就连我,也明显的不对劲了起来! 杨娟说她已经将样本寄去给Arthur,但什么时候寄的,她却说不上来,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以我和杨娟的jiāo情,难道连她都不能信任? 嗷!又开始了,这几天身体总是像火烧一样,仿佛连血液都要沸腾哩,我左手上臂的体毛也开始脱落了,还长出一块块新皮,我是怎么了,难道我被天诛感染了吗? 还是那只小黑狗身上有病? 那个阿婆倒很好心,总叫要我多注意身体,还送水果来给我连她也看出我身体不对劲吗? 啊,好烦,一切事都没进展!好想到山上走走,最近那奇怪的怪东西,好像也没再来小区了。它怎么了,它也被野狗咬伤了吗?嘿嘿,我还真有一点想念它啊。 我想到山上去,我好想到山上去,穿梭在无尽的树海之中,亲近土地,亲近大自然! 我现在做的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没意义的,都是陈年过往了,我的追寻终究只是一场空梦而已,是我不切实际的幻想。 就如同我的人生那样 Bull shit! 这个维可看来也是一个不得志的人,也许是一名纪实类作家,专门帮《历史》或《传记文学》之类的刊物写稿 反正也是穷得掉渣的那种人。 我在想,他该不会是被现实生活中的不如意给逼急了,才会躲到哪边搞失踪?看样子他想写的题材和我南辕北辙,我想挖出当年凶案的内幕,而他的目标则是那个天诛但真有天诛这个玩意吗,应该只是他杜撰的吧! 然而他提到电线杆的事,说法倒和阿江一样。 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翻过下一页,这一页是一整篇文字记载,似乎是从日文转译过来的,字句很生硬,但内容却令我毛骨悚然: 天诛病dú,是1930年到1940年之间,由日军七三一部队,在石井四郎的领导之下,所进行的一连串试验其中之一。 这些试验大多集中在关东军防疫给水部本部(即七三一部队,又被称为“石井部队”)位于哈尔滨平房区的监狱。实验项目主要以不施打麻醉剂的活体解剖、热冻伤实验、人类饥饿耐受实验、动物血液替代实验,以及各种生物xìng病菌等生化实验为主,其中最具有神秘色彩的,就是被陆军本部命名为“天诛病dú”的实验计划。 天诛(てんちゅう)病dú,据悉是采集于东北大兴安岭一带的稀有狼种,此狼种昼伏夜出,癖xìng奇特,专门好以人类的死尸为食,时有流窜到山区村镇的乱葬岗内刨挖棺木、分食死尸之情事。 民间相传,此狼若食到俗称旱魃或(僵)尸一类的尸体时,即能成为狼王,利牙中带有狼dú,咬人后其人十日内必死,死后必成(僵)尸,为乡里带来极大的祸患。因此大兴安岭一带猎人遇见此狼必杀,遇见狼窝必烧,图谋根绝此狼踪迹。 七三一部队在大兴安白狼岭附近捕获此狼后,进行一连串试验,在狼体内提炼出狼dú,反复在“马鲁他(实验活体)”身上注shè,观察其感染情况,并在一次次活体实验中,取得了关键xìng的突破,将活体患者之感染力、攻击xìng催鼓到极致,做出等比级数的可怕传染。 故此病dú被命名为天诛,为天地所不容。 1941年9月,平房区监狱发生最严重的bào dòng,正式报告是马鲁他集体造反,但实际却是一场天诛感染者的疯狂反扑,感染者破坏了实验室囚牢,攻击活人,无论马鲁他或部队士兵,死在咬噬之下的达上百人之多。部队以最大的火力镇压,焚毁大半个营房后,动乱才宣告平息,死伤则不计其数。 此后部队对此事讳莫如深,将一切研究成果封藏,直到太平洋战事告急,才解除弥封。 战事失败后,石井下令摧毁设施,并命令手下把秘密带进坟墓里,终生禁制。 这一页的内容太耸动了,如果是维可编的,那么这真是一个极好的材料,很有写成恐怖小说的条件 这些事当然都是他编的,不是吗? 看着这几张纸,我几乎忘了时间的流逝。我是不是在四楼待太久啦,楼下呢,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将文件小心地折进口袋,匆匆下了楼梯,经过这么久时间,艾咪和阿江恐怕都等得不耐烦了吧。 “阿江,你”我一回到房间,才开口,声音就断掉。 房间里没人? 我呆看着这个十来平方米大的套房,转头看了看厕所、厨房,走到落地窗边,望着早已夜幕低垂的阳台外,还是没半个人。 搞什么,他们人呢? “阿江!艾咪!” 我忽然生出一股奇怪的恐惧感尤其是在看了刚才那份真假难辨的恐怖文件之后好像这个偌大的小区,此刻就剩下我一个人一样。 手电筒还在我的手上,我朝漆黑无比的门外照了照,鼓起勇气走出去。 八 小卖部 小区里似乎真的没人,每一栋楼盘的每个房间,全部都是黑的,就好像什么人特地清出了这个场景,为了要吓我一样。 风刮得很急,我把外套忘在房间了,被风吹得有点凉,想回去拿嘛,又实在太费工夫,只好算了。 艾咪的车就停在楼下,但车子里是黑的,这说明了艾咪不在车上艾咪不是回车上打电话了吗?她不在车上会在哪里?这个小区她又不熟。 我忽然有一丝触动,阿江这小子不在房间里,该不会是去找艾咪去了吧? 这个臭小子。 我自认不是胆小鬼,但是在这种幽闭的环境里一个人探索,再大的胆子也都小了,每当我看到小区外黑影晃动,明知道不是有人,也总以为有人站在那里。 维可的文件里提到天诛的原委时,不断会提及一个英文单字zombie翻译成中文叫做“(僵)尸”,或者叫“丧尸”,不论叫哪一样都不会让人愉快。此外还有“monster(怪物)”,“evil(邪恶)”等等词汇,我明知道不该去想,却总是忍不住要想。 这些事一定是他编出来的,不是吗? 我贴在艾咪的车窗上看了好久,里头确实没人。小喜美安静地俯卧在一排水沟盖边,浑圆而讨喜的姿态,与这个yīn郁的小区很不搭。 艾咪到底去了哪儿? 我在这个半生不熟的小区里缓缓行进,一栋楼一栋楼地找,我这才发现,小区里有一个地方是我从来没去过的,那是一栋低矮的平房,位于大水池再过去一点,水池里粼粼的绿光,反shè在平房葱白色的水泥墙上,形成一片不住粼动的波纹。 那是小区的小卖部。 那个小卖部,应该是当年随小区一起盖起来的,看样子规模不大,做的当然都是住户的生意,随着小区凋零,小卖部早已失去功能,两扇玻璃门被铁链拴得紧紧的,外墙上的漆都掉了,一派冷清萧索气象。 那个角落平常都由小区的狗在围事,我从来没敢靠近,今晚还是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看它,入口处斑驳而幽森,还真像这个小区的一分子。 我犹豫着,仿佛小卖部有什么力量在吸引我,不断在我脑海里鼓动来吧,快进来吧,这里有你梦寐以求的东西。 我梦寐以求的东西?世界恐怖小说大奖? 我吞了一下口水,轻喊道:“阿江!阿江!” 我不晓得我的声音为何要放得那么轻,好像太大声会惊扰到什么似的。 小卖部没有动静,我又低喊:“艾咪?” 还是没有动静。 我朝小卖部缓缓靠近几步。 忽然,初秋的凉风里传来一道哭声,声音很低,低得像在啜泣难道是那个忧郁的老人?不会的,我下午还见到她走上巴士,和大家一块旅游去了,不可能会是她。难道难道是艾咪? 声音太低沉了,又被风打得七零八落。说实在话,在这种情境下听见这样的哭声,如果是史蒂芬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我不知道,我不是史蒂芬金,这时候也不想成为史蒂芬金。 哭声是从中间那排楼传出来的,那排楼很黑,一间间或孤独或冷彻的房间,宛如拥有自己的情绪一般凝视我,期待我走向它们。 它们在想什么,是想把我吞噬吗?还是…… 哭声来自最后几个房间,好像是一楼的倒数第三间但那似乎是一处空置的房间,那里怎么会有哭声? 我下意识地将手电筒扭紧了点,仿佛这样能让光线更强似的,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这只破手电筒,永远都只能照出最低标以下的可见范围。 房间的门是关上的,我试着转动门锁,“嘎吱”……门锁竟然可以打开。 哭声更明显了,没错,的确是在房间里面。 我把头悄悄伸进去,手电筒也悄悄伸进去,房间里很黑,并没因为手电筒的加入而改善多少,房里的天花板长满了棉絮状的蜘蛛网,因为我的开门,被风吹得徐徐飘动。 然而我并没看见里头有人。 怪了,哭声的确是从里头传出来的啊,怎么房间里没人? 我头皮麻了一小会儿,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情况? 我把门又推开些,足够我看清门背后的一切。 门背后还是没人。 一瞬间我有一种绝对零度的寒意,只听见哭声,却看不见有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谁在里面搞鬼?王八蛋! 我真想冲进去这么叫骂,骂完了摔门就走,但我的好奇心不允许我这么做。 我将房门整扇打开,贴着门板走进房间,左手始终不离开门把一下,就怕一个不小心,把我关在里面。 这个房间完全报废了,靠窗的地板上长满了霉,也不知从哪儿飞来的蕈类(大型、高等的真菌,子实体通常ròu眼可见),在窗台边日晒雨淋之下,长成了毫不讨喜的伞状。哭声来自房间里,我看着那洞黑的厨房和厕所,里头似乎也没有人。 忽然间我懂了,是隔壁!这个房间和隔壁是打通的,声音其实是在隔壁那间! 我说过这小区里楼盘的格局,是一层楼有四个房间,许多住户嫌房间小,往往一次买下两户,打通后当做居家之用。 这两个房间肯定就是这样,只是不晓得为什么,住户舍得将两间房都荒废掉? 我大着胆子走过去,手电筒的光照在墙上。靠近厨房处果然有一面另外凿开的门,没有门板,和隔壁形成一个双套间。 哭声越来越近。 手电筒打进隔壁房里,如果里头再没人,我真的要扔下手电筒先跑了。 房间里有人! 不是艾咪,是个清瘦但秀气的女孩豆花老板的女儿萧小妹! 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脱口叫道:“是你” 她似乎这时才发现我进来,惊吓般地抬头,用手挡住手电筒的光。 “你不是那个萧……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压低手电筒走进去。 萧小妹不知所措,畏缩地躲在墙角。 “你别怕,我是隔壁楼新来的住户,我们见过面的。”我见她又是一身白色,像个受惊了的小白兔般惶恐,想扶她起来嘛,好像又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怪的,只好问,“你为什么要躲在这儿哭?” 她眼睛里反shè出茫然的光。 可能是我表现得还算友善,她总算放松了点,用手背一抹眼睛,低头不敢看我。 这真是一个清秀的女孩,一张瓜子脸,下巴尖削,让人联想到她老爸的脸形,好在她没有他老爸那双吊眼,五官应该是遗传自母亲吧,眼皮上有少见的三条折子 再大个五六岁应该会更美。 她羞怯地往后一挪。 “大家都去旅游了,你怎么没去?也没和你爸去做生意?” “我……我不舒服……” 不舒服,女孩子说这句话时通常另有含意? 我忍不住扫了她素色的淑女裙一眼。 她像是被蜜蜂蜇了一口般地拉紧裙子末端,好像我马上会扑过去,对她怎么样似的。 她犹豫了一小会才说:“我……是真的不舒服。” 和一个那么年轻娇弱的女孩子独处,又是在这么个古怪环境,我的心跳很难不加速。 “你什么地方不舒服?很严重吗?” 我突然怀念起阿江来了,即使是这种场面,他一定也能应付自如吧。 “我的肚子好疼。” 我看她像是真生病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作家的应变能力是很低的,而我又不经常生病,不禁有点手足无措:“你要不要吃一点胃肠yào?我房间有一罐张国周强胃散,应该还没过期哦。” 她以一种所遇非人的表情看我,恳求道:“你能不能送我去医院?” “医院?这附近好像没有医院啊!”而且我两个朋友都不见了。 “拜托你,我的肚子好疼!”她难过地哭了出来。 我顿时陷入两难这个女孩像是真的病了,家里又没大人,我不能放着她不管。但阿江和艾咪的事也很古怪,要是再找不到他们,我看我应该去报警才对这个小区越来越诡异了,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我应该先管哪一桩好呢? “好疼!”女孩抱着肚子倒在地上。 真没办法。 我走过去扶起萧小妹,要她别哭。 “好,我送你去医院,我们走,我们马上就走。” 她感激地抓着我的手臂,五根手指好冰,好像我是唯一一根经过她的漂流木。 我感觉她另一只手里似乎藏有东西,扁扁薄薄的,好像是一张明信片? 她迟疑了好久才摊开手掌,那是一张相片,仔细地保护着,对她一定十分重要?相片里是一名年轻女郎,二十来岁吧,中长发,拥有极为惊人的美貌,有点像萧小妹的升级版,但却美丽得多。 我很少见到一个人能那么上相,从纤巧的下巴、翡翠般的双眼,一直到箍着发箍的乌黑秀发,完全挑不出一丝毛病,不像艺术照,像是在户外随意拍的,背景是一片深山野林,却比艺术照要生动自然许多。 不知道本人是否更美? 我对这女人好奇极了,我问:“这个人是?” “我阿姐。”女孩低声说。 是她姐姐,那不就是豆花老板的女儿吗?他生得出这样的女儿? “她住在外地吗,我从来没见过她。” 女孩默然不语,一会儿后,将照片像护身符般地收进胸前口袋,悲凄地咬着下唇。 我想起她肚子疼,扶着她说:“走,我先送你去医院。” 我们从那个废弃的房间里走出来时,我还是有点不懂:“你肚子疼跑到那个房间干吗?” 她没回答,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这个小妹妹也是怪人,之前拿西瓜刀在外头跑,绝不是正常女孩会做的事,而小区外那些野狗,该不会是被她…… 想到这里,我扶着她的手就有点发抖。 她也在发抖,双手抓得我很紧,颤抖沿着她刚发育的胸脯传到我手臂上,那种滋味很难说得清楚。 忽然一个黑影极快地穿越楼面,吓了我们一跳没有什么生物能有这么快的速度,从楼的这一角,一下子蹿到楼的另外一角连美洲豹都办不到。 何况美洲豹哪爬得上楼? 我们都警觉地停下脚步,黑影再度掠过。这次我可看清楚了,那根本不是生物,那就是一个影子而已,影子是从远处打过来的,难怪能移动得那么快。 是小卖部,是小卖部后方打过来的影子! 那是什么的影子,是人吗? 我一瞬间想走过去看看,萧小妹突然拉我一把,力气之大,差点没把我拉进她怀里。 她脸色惨白,恐惧布满了她每一处毛细孔,我完全不了解她在怕什么,但她的惧怕莫名其妙感染了我。我又瞄了小卖部一眼,那个黑影,已经没入到小卖部背后,再也看不见了。 “你干什么?”我惊讶地看着她。 她不说话,拉着我的手往小区外走。刚才还说她肚子疼,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但这时力气却比我还大。 “我们快走,别待在这里了好吗?”她一脸哀求说。 我转头看着刚才那栋楼房,楼房上的影子当然没了,但依我印象,那个影子在比例上十分纤细,很可能是个女人。 难道会是艾咪的影子? 我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来。” “别去”她压低声音喊道,“你根本不明白那是什么!” “说不定那是我的朋友。”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然还会是谁,小区里的人都走光了?我朝她肩膀轻拍一下,安慰她说,“放心吧,你在这等我几分钟。” 小卖部背后,有一扇破得可以列入金氏世界纪录的门,门板垮在地上,根本推不动,门上的喇叭锁也断了,想把门板往上提,完全找不到施力点。 这倒好,前门锁着,后门又坏了,这下该怎么进去? 刚才那个黑影是怎么进去的? 我踩着三七步瞪着这面墙。 刚才绕过小卖部时,我注意到小卖部其实不小,长宽至少有十几二十来米,乘一乘也有一百多平方米,或许应该叫它大卖部? “大卖部”背后,有几扇窗户分布在白墙两侧,大多数都紧闭着,其中一扇中央破了一块玻璃,里头的窗帘随风翻动,似乎有可乘之机? 我走向那扇窗户,从玻璃的破洞里摸到直挡上的窗扣,果然窗扣没扣住,一定是那个影子干的。 我悄悄拉开窗户,笨拙地爬进房间。 房间很黑,地板上都堆满杂物。我观察了一会儿,确定这个地方没人后,才轻轻扭开手电筒是的,我的手电筒这回又派上用场了。 这个小房间似乎是个杂物间,地方不大,我走到房间门口,将门打开,门背后是一条走廊,地板上灰蒙蒙的有许多脚印。 怎么这个小卖部很多人来吗? 我侧身贴在走廊上,望着这条略带点濡湿气味的通道。 这一带应该是小卖部的储藏区,到处都有木板、纸箱,以及那种好多年前才有的酒瓶收纳箱,姜黄色一格一格的,在手电筒底下显得苍老而脏污。 空气几乎是不流动的,混浊的霉味,仿佛二三十年前就淤积在这儿,等着加入我的肺循环,远处似乎另有一股恶臭,从霉味中飘过来。 好像是腐败尸体的味道。 “珍,没有那些东西啊?” 黑暗中有一个微弱的女声,细腻的声线以及短急的语调,都是我所熟悉的 是艾咪,她果然在小卖部。 我没听见其他人的声音,她在跟谁说话? “但我真的找不到啊。” 我懂了,她在和手机说话她说找不到,找不到什么?她怎么会来小卖部找东西? 我想叫她,但一股说不出来的诡异感堵住了我的咽喉,我朝声音的出处靠近了点。 “这是一栋空房子,门不是坏了就是锁上了,房子里也很凌乱,不像藏有东西……”艾咪从走廊尾端的一个小房间里出来,朝手机自言自语,一道光柱打在墙角,照出一个折了九十度的大圆。 “房子里还有一个区块,我现在去找,wish there is scomthing overthere(希望那里有东西)……”她突然撂了一句英文,不晓得为什么。 我关上手电筒躲在暗处,越来越觉得艾咪行径古怪,她说要打电话,然后一去不复返,一声不吭地溜进小卖部里这人真是我的编辑吗,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窈窕的身影拐进右边转角,渐渐地看不见了,我观察了几秒钟,悄悄地朝她追过去,转角之后仍是一条通道,往另一处黑暗里延伸。 一个小卖部有必要盖成这样吗,像迷宫似的? 艾咪不见了,应该是走出了通道,要不就是进了某个房间?我急忙朝通道的尾端追过去,鞋跟踩在地板上,发出低沉的噗噗声,我踮起脚,声音才没有那么明显。 通道尾端很暗,再过去似乎有个比较宽敞的隔间,也许是个小厅。正当我快踏进那个讳莫如深的隔间时,一支黑色的钝器朝我击来,似乎是根木棍,请恕我无法做出更精确的描述,在这个当下,能冷静的人还真不多! “哐当”,我千钧一发跪在地上,钝器砸在墙壁上,发出巨大响声。 我吓得往旁边一倒,木棍扬起,又想朝我用力砸来。 “艾咪,别” 木棍紧急偏了一个角度,“砰”地砸在我屁股旁边。 “怎么是你啊!”艾咪吓傻了,握着木棍的手不停发抖,好半晌才退后一步,仍然不肯扔掉木棍。 又过了好一会儿,我的语言能力才渐渐恢复,被攻击者的震惊程度当然远在攻击者之上。 “艾咪你干吗啊!”我激动不已地大叫。 艾咪一脸无辜说:“我不知道是你啊。” “我是说你在这里干吗!我到处找你你知不知道!” 我发现,人在惊吓过后往往会伴随着愤怒,愤怒的对象其实是自己,气自己为什么会被吓到,尊严整个都没了,而宣泄的方式则是迁怒于人。 艾咪言不由衷地说:“没有啦,我刚才听到这栋房子里有声音,好奇就进来看看喽。” 我余怒未消地说:“有声音,不就是你的声音吗你刚才在跟谁通电话?” 她愣了一下,表情有点困窘,困窘中又带着点薄怒,尖起嗓门说:“你跟踪我!” “我跟踪你?”我打从内心发出笑声,“我干吗跟踪你,你有什么秘密值得我跟踪?” 艾咪强硬道:“我有什么秘密?就算有也不关你的事!” 理智上我知道不该和她吵,我的作品毕竟还指望她牵成,但吵骂还能顾到理智,那就不叫吵骂。 我从地板上爬起来说:“阿江呢,他也跟踪你了吗?” 她打横眉毛瞪了我小半会儿,有点疑惑说:“阿江?你是说你那个怪朋友?他怎么了?” 听她的语气,好像真不知道我那个“怪朋友”的下落?我说:“阿江不见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他你没看到吗?” 她冷笑道:“为什么我应该看到,他那时不是跟你在一块吗?你还来问我?” 我听了气结这么个臭脾气的女人,应该去市公所做柜台才对,而不是来做小说编辑。 这时,小卖部的某处发出一阵“咯咯咯”的声音,有点像人在打嗝,又有点像玉米浓汤滴落在地上的脆响声,里头还带着黏xìng。 我和艾咪同时安静下来,望着对方。 艾咪把木棍握紧了点,看着走廊尽头,声音是从大隔间里传出来的。 她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走往隔间。 “慢,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的预感什么时候好过?”她头都不回,又坚定地走了几步。 这女人虽然脾气不好,但胆子还真不小,我再不跟上去,以后在道上算是没了我这号人物。 我摸索身边想找武器,找不到,只好抓紧手电筒说:“一块去。” 她扭亮自己的手电筒,光柱把她打得跟鬼一样然而是好看的那种她仿佛勉强笑了一下,带头走进隔间里。 隔间大约是刚才储物室的两倍大,一进去左边,有一排极为硕大的冷冻柜,很像是屠宰场冷藏猪ròu的那种,几扇门又阔又厚,高度起码多我两个头,将近两米多高,都快顶到天花板了。 冷冻柜不止一个,一共三个肩并着肩,齐排占满隔间左侧。隔间的右侧,是一落带着小圆孔的开放式铁架,由上数下来共有四层,缄默的贴靠在墙壁上。隔间中央有一张结实的大工作台,通身用木头做的,桌面厚得跟棺材板一样。 这些摆设令我们讶异,就算是小卖部,好像也用不到那么多冷冻柜吧?那张工作台大成那样,难道要用来杀猪吗? 奇怪,走进隔间后反倒听不见那“咯咯”声了,是怎样? 艾咪忘情地站了一会儿,捶了一下手心,奔向隔间的各处,摸摸这个,碰碰那个,好像来到糖果屋中的小女孩一般。 我忍不住问:“艾咪,你找什么?” 冷冻柜突然发出“嗡”一声大响,把我们都吓了一跳,我呆看着那几只庞然大物,一直嗡嗡发响,像是一种低频噪音 这些冷冻柜还供着电? 好怪,小卖部不是已经荒废许多年了吗,怎么这些设备还有供电? 艾咪眼睫毛都快掉下来了,惊讶地睨着这一排冷冻柜,她低呼一声,抢到最近的一只冷冻柜前,一把握住门把。 “你干吗!”我惊骇道。 “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想干吗?” 我有一种局面被她掌控的不愉快感,好像她晓得一些我不晓得的事,打从一开始,她就晓得一些我不晓得的事。 “你要我来这儿,真的是为了写书?” 她没回答我,用力拉开门把,门把下“当啷啷”响起铁链的声音,原来冰柜门是锁上的。 艾咪退后几步,咬唇瞪着那条闩住门的铁链,铁链外包着一层半透明的塑料皮,一只大大的防盗锁,扣住铁链两端。 瞪了半天,她开始在隔间里寻找,从隔间右侧的铁架,一直找到隔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央的工作台,最后让她在角落找到一只大工具箱,打开箱盖,从里头翻出一把铁锤。 我叫道:“这是小区的东西啊!” “你别管了好不好?”她怒视我一眼,举起铁锤,朝铁链的防盗锁用力敲下去。 “哐当” 嘹亮敲击声回dàng在小卖部里,她一连敲了好几下,才把那个锁头敲开。她扔下铁锤,迫不及待地解开铁链,拉开左边的冰柜大门。 一股恶臭扑鼻而来,艾咪惊呼一声,掩鼻看着冷冻柜。 我从她肩膀后方看过去,也惊呼一声冷冻柜里有条横杆,横杆上焊着十多根钢制的铁钩,每一根钩子上,都挂着一只狗的尸体,就像英国的猎狐季那样,炫耀般地将狗尸排成一排。 钩子似乎是从狗的后颈刺进去的,前面看不到钩尖,狗闭紧双眼四肢低垂,好像睡着了那样。 狗当然不是睡着的,它们的肚皮都被剖开了,每一道剖口都是一样的部位,一样的长度,连剖开的力道都几乎一模一样 这当然是我的想象,但那几道伤口的相似程度,在狗尸排成一排时特别明显,说句不该说的话,这简直是千锤百炼后的刀工技艺! 杀狗的那人一定经常干这种事。 我和艾咪呆站在冷冻柜前,被这番可怕的景象镇住,冷冻柜“嗡”的一声,把我们从呆滞中吓醒。艾咪脸色苍白说:“老天,什么人这么残忍?” 我想到一个可能的嫌疑犯,我说:“快,我们快去报警,这是变态的虐杀!” 艾咪显然觉得这个主意很烂,冷冷地望着我,小心地把冷冻柜门关上,抓着另一扇门。 “你还想看啊!” 她的心里绝不是不害怕,我见到她的肩膀一起一伏,像是在大口吸气。 她将头别向一边,用力把门拉开,我首当其冲直击冷冻柜里的现场,呆呆瞧了两眼,发出“咦”的一声。 这次倒没有什么可怕景致,里头摆着好几排暗红色的软袋,平放在冷冻柜的托盘上,十分整齐。 艾咪做好心理准备后睁开眼睛,也“咦”了一声,在冷冻柜前发了半天愣,伸手戳着一只软袋。 “这是?”她抓住软袋的一角,把软袋拎了起来。软袋是塑料皮做的,半透明,里头暗红色的液体随地心引力流到软袋底部,将软袋撑阔了些。 那些暗红色的液体,十分黏稠,不用化验也能知道是血液。 艾咪眼球越睁越大,盯着血袋表面一张白色底蓝色边的亮皮贴纸,纸质十分脏污,写着几行凌乱的洋文。 “是这个……就是这个……”她呻吟了一会儿,单手将一份文件从手提包里翻了出来 是我给她的那份文件。 她一边捧着血袋,一边翻阅文件,翻到一页时顿住,仔细地对照起来。 我伸长脖子一看,似乎是那页像病历表的东西? “找到了” 艾咪忘情地叫道,恨不得把血袋搂进怀里,但又像很怕这个血袋似的,仔细审视了一会儿,才小心将它放回冷冻柜里,掏出手机。 “这是什么,是血液对吧?”我戳着另一只血袋,“小卖部怎么会有这东西?” “别碰!”她紧张地大叫。 我缩手退后一步,惊愕地望着她。 艾咪也望着我,略嫌浓密的眉头结了几道折子,似乎不大高兴,旋即眉毛向上一扬,很惊讶地看着我的背后。 我早就被小卖部里的诡异氛围搞得有点神经紧张,而她眸子里又明显流露出畏惧,我猛地回头,想把手电筒扔出去,管他背后站着什么鬼东西。 我的手电筒没扔出去,停在半空中,看着门口站着一个女孩。 “你怎么也来啦?”我惊讶道。 萧小妹失魂落魄地看着我们。 “她是?”艾咪警惕道。 “她是这里的住户,不用怕。”我猜萧小妹一定是等不耐烦了,又想她肚子疼,我几乎都忘了,“艾咪,这位小妹妹生病了,你能送她去医院吗?” 不是我想推卸责任,但萧小妹坐她的小喜美总好过坐我的破摩托车。 “可是……”艾咪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我摊手做了个质疑的手势。 她看了萧小妹一眼,让步道:“好啦,你们先等我一下。”她从手提包中掏出一个塑料套,朝空中抖开,小心翼翼地挟起一只血袋,放进去。 “你干吗啊?”我问。 她一共私拿了冷冻柜里五包血袋,直到快装不下了,才勉为其难地罢手:“我们走。” 那一排冷冻柜,还有两组是锁上的,这时突然“咯咯咯”,发出奇怪的声音,就好像有人不断在抠冷冻柜的内面,用指甲一点一点地抠。 我的血液顿时降到冰点,我说:“艾咪,我……我们快走……” 艾咪惊疑不定地望那几只冷冻柜,犹豫了一会儿,从地板上拾起铁锤,朝冷冻柜走了过去。 “艾咪!” 我心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感,那些冷冻柜,仿佛就是潘多拉的盒子,绝不应该被打开。 艾咪确实比我带种得多,又或者有什么事逼得她不得不带种,她拿起铁锤,义无反顾地来到冷冻柜前,双手高高举起。 “不要!”萧小妹放声大叫,捂着肚子跪倒在地上。 我和艾咪都愣住了,没想到她疼得那么厉害,难道是腹膜炎或者急xìng盲肠炎吗?我连忙上前搀扶她:“萧小妹,你” 就在这时,萧小妹抬头瞪我一眼,眼神中带着些冷漠,也带着些敌意,她从连身裙里掏出一管像喷雾剂一样的东西,朝我眼睛一喷。 “噗” 无色的水雾喷到我脸上,喷得我无限冰凉,一股乙醚的挥发味道冲入我脑门,我只听到背后似乎艾咪叫了一下,声音十分遥远。 奇怪的眩晕感侵蚀着我,我无力地跪倒在地上。 九 冷冻柜 醒来之后,我的喉咙又干又渴,好像刚刚吞下了整片撒哈拉沙漠。 空气里仍残留有一丝乙醚味道,也仍然见不到光……不对,远处亮了一盏灯在走廊上,橙黄色的小灯泡,看上去如此温暖,却又如此遥远。 小灯泡带给隔间一丝光亮,在微光中,有一个黑黑瘦瘦的影子站在工作台前,微光拉出他的脸廓,一直拉到肩膀,拉到两条青筋浮凸的手臂,又拉到手腕,以及五根黧黑的手指头上。 他的手指握着一把西瓜刀,刀的刃面不挺亮,却有一种反复打磨过的锋利感。他将刀头拄在桌上,而桌子旁边,放着一只不晓得干吗用的铁脸盆,脸盆口晾着一条毛巾。 那人的双眼,即使是背对着光源也很炽亮,像两只萤火虫那样发光,光芒中隐含着一丝兴奋,一丝恼怒,灼灼地瞪着我。 这眼神我肯定在哪儿看过……呀,是他,那个卖豆花的家伙,他不是去做生意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像被泼了一桶凉水似的惊醒过来,想动却动不了,发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了,想张口,嘴巴被一条工业用胶带封住,只能发出“嗯嗯啊啊”的叫声。 我望着豆花老板,极力想挣脱目前不人道的对待,屁股下的椅子嘎吱作响,发出助纣为虐的叫声。 “醒啦?”豆花老板咧笑着,露出一口黑牙。 他想干什么?把我绑了起来,还拿着西瓜刀傻笑? 我急得又挣扎了几下。 “咕嗯嗯!” 有一把闷喊声在我耳朵边响起,黑暗之中,我似乎另有盟友? “咕嗯嗯!” 这人若不是(喑)哑人,就是和我有相同的遭遇? 我发觉自己连脖子都缠着绳索,而且是那种登山专用的尼龙绳,双绞式亮红颜色,连转头都不大容易。 不过我还是看到他了:“嘎刚!” 这两个字其实是阿江。 老半天没见到他,原来他也跑到这来了看他一脸痛苦,全身被绑得像个中国结似的他也是被那对父女设计来的吗? 艾咪呢? 艾咪被绑在阿江背后,和他背对背坐着,颈项低垂,一头黑发遮住了脸。 她晕过去了吗,她没事吧? “咕噜嘎嘎嗯哇嘎!”阿江拼命向我陈述些事。 我当然听不懂他的陈述,但我发现这小子的情况比我还惨,鼻青脸肿的,好像被人暴打过一顿。 跟着他鼻血流了下来。 “哈哈哈”豆花老板得意地大笑,扔下西瓜刀,走过来踹了阿江肚子一下,阿江眼珠都凸了出来,痛苦地收缩小腹。 “你到底想干什么?快放开我们!” 我的怒吼化成一道听不清的闷吼,被胶带给封住。 那个人像心理变态一般舔着牙齿,表情狰狞地瞪着我,我发觉我越惶恐愤怒,他就越来劲,这样的人心理没病才怪! “你想说什么,说啊?你不是拿笔写小说的吗?”他走到我面前,用力撕去我嘴巴上的胶带,叫道,“说啊!” 我的嘴巴附近一片热辣,哪里还说得出话。 他嘿笑一声,把阿江的胶带也撕下来,走回工作台边,拾起西瓜刀,一刀剁在木头桌上。 “我最喜欢和人聊天,聊通宵也无所谓啦,说啊,我听你们说。”他跳到工作台上坐下。 还是阿江够硬气,劈头骂出一串我不方便转述的脏话,越骂越大声,一边喘气,一边鲜血流到下巴,分不清是鼻血还是嘴巴里的血。 老板yīn森地瞪着他:“很好,你很有种,到现在还敢大声呛我,我看就从你开始好咧。” “妈的,开始你个头啦!”阿江撅嘴朝他吐了口痰。 那口带着血的浓痰黏在豆花老板的七分裤上,豆花老板低头看着裤子,撑着桌子缓缓站了起来。 “你干吗这么绑着我们?有话好说,我们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豆花老板好像马上就要干吗了,我抢着说一句。 他拔起西瓜刀,在工作台前皮笑ròu不笑地说:“怕了吗?现在才怕,没用啦。”他似乎也不急着要干吗,单手把玩着西瓜刀,“我早就料到你们不干好事,想来小区捣乱,就是有你们这些不怕死的,好好的日子不过,专门找我们麻烦来几个我处理几个。” 我愣住,什么叫“来几个处理几个”? 阿江真像豁出去了,呛他一句说:“少吓唬人啦!” “娘咧!”老板火大上前一步,举刀想朝他砍下,犹豫了几秒,刀尖在他鼻子前晃动,“你小子很好,很有种,以为我没宰过人,待会儿有你好看……有你好看!”他猛吸一下鼻子,焦躁地看着隔间外的走廊,“娘咧,那家伙搞什么,真慢!”他用刀背敲了一下手心。 我心脏抽跳一下,冷冻柜里的狗是他杀的应该没错,但难道他真杀过人? “九年前的人是你杀的?”阿江背后,艾咪突然说了一句。 瞧那样子,她应该早就醒了,之前还装得那么像,但她嘴巴怎么没被贴胶带?这不是很不公平吗? “原来你也醒啦?”老板的表情柔和了点。 没错,这是不公平待遇没错! 艾咪不假辞色地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当年那些剧组人员,是不是都是被你杀了?” 老板的脸色yīn沉下来:“小姐,问这些问题会有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难道不问这些问题,你就会放过我们?” 怎么我身边都充斥着一些不怕死的人,遇上这种情况,正常不是应该软言相求吗?难道是我真的太没种了? 豆花老板错愕一下,笑道:“哈,又来了一个不怕死的,很好。”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艾咪淡定地说。 我忽然觉得有点奇怪,我这位编辑表现得实在太勇敢了一点,她平常虽然强势,但要说不怕死,那我是一点也不信,尤其是她还有一个女儿要养。 她凭什么敢这么说话? 老板被她抢白,哑然怔愣片刻,不怒反笑道:“你猜得很准,你也是来找我们麻烦的吗是,当年那些人都是我杀的,谁叫他们也来找麻烦就跟你们一样!” 这个小道消息远远超出我的预期,我叫道:“但那些人不只是来这拍戏的吗?” 老板扬起他那跋扈的下巴:“他们若真的肯好好拍戏,那就根本没事,谁叫那个姓林的多管闲事,来我们小卖部乱搞!” 姓林的……是指失踪的林导演? “什么剧组啊?”阿江完全在状况之外。 我抓时间向他简单解释一遍,一面拖点时间,又怕豆花老板等得不耐烦,赶忙问:“但那个导演呢?警方最后并没有找到他啊!” 我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嘿。”豆花老板一副摸透了我的模样,冷笑着看着隔间之外。 “你刚才一直说‘我们’,‘我们’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艾咪尖锐地问。 豆花老板一下跳了起来,怒瞪艾咪一眼,喃喃咒骂道:“那抠到底搞什么鬼……”他不断地用拖鞋点着地面,似乎在等人,侧着一双尖薄的耳朵倾听片刻,焦虑道,“不对劲……有点怪怪的……不对劲……” 他举刀恫吓我们说:“你们几个别给我乱动,小心我宰了你们!”说完,快步走出隔间。 艾咪刚才还胆气十足,和老板一言一句地有来有往,这时老板走了,她却像颗泄了气的健身球一般,肩膀软垂下来:“怎么会这样?不是说没有多少危险吗。” 我愣愣地问:“艾咪,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鬼都看得出来她有心事,但她肯不肯说,又是另一回事。 艾咪的眼神十分疲惫。 阿江的脸肿得跟猪头似的,这时却还笑得出来,他说:“艾咪你别怕,那个痞子只会出一张嘴,不敢拿我们怎样啦。” 他倒是十分乐观,然而艾咪却难受地叹了一口气,没理他。 “有什么心事你跟我说,我懂道术,我可以帮你化解哦。” 这小子到了这种关头还想把妹,用的还是他那一百零一招,太扯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艾咪的反应出乎我意料,她整个bào发开来,尖叫道:“你帮我化解,你帮我化解什么?我的人生你能帮我化解?我女儿的病你能帮我化解?你除了花言巧语泡妞之外,你还能做些什么?自己都这副德行了,你帮帮你自己好不好啊!” 她这场怒来得又急又快,别说阿江,连我都没有心理准备,她怒气汹汹骂完之后,用力别过头去。 阿江窘着一张脸,脸上的猪肝颜色不晓得是被揍的还是难为情,也低下头去。 隔间里缄默了好久,我说:“艾咪,阿江只是好意。” 艾咪突然痛哭出来,轻轻摇着秀发,轻轻地道:“我……我知道……对不起……”她仍然没有回头。 我和阿江都不知所措,这个女人外表是坚强的,说话和做事时都好像穿着一层重重的铠甲,然而在这一刻,在她最彷徨无依的时候,内心的柔弱面才显现出来。 也许她才是一个最需要强壮肩膀的人。 隔间的门口出现一个人影,抱着一团毛茸茸、软呼呼的东西进来。 我一直有种感觉,直到这刻才能确定,萧小妹的气质真的很像一头猫,说话像,走路更像,轻飘飘的,让你听不见。 “小妹妹,你怎么也来啦?”阿江脱口惊呼。 萧小妹面无表情,抱着那团东西走到工作台。她将东西放下,那东西被放下后微微颤抖一下,四只短腿,无力地垂在桌上。 那东西原来是一只狗,体形不大,似乎完全丧失了活动能力。 萧小妹抱一只狗来干吗? 这古怪的女孩根本没向我们看一眼,走到铁架边,在中间那一层的里侧,抽出一本大大的本子,摊开放到桌上。 “小妹妹,你到底在干吗啊?”阿江口齿不清地说。 萧小妹没理他,连表情都没什么变化,翻开那本大书说是大书,其实更像一本大开本的剪贴簿,我虽然看不见里头写些什么,但有些剪报之类的纸片,就夹在书页里。 萧小妹专注地翻着书页,一边抚摸那只狗的肚子。翻到某一页,她停下来审视一会儿,起身走到最左边的冷冻柜旁,将一扇柜门拉开。 那一扇门里装着许多血袋,她从左数到第三排,拎起一只血袋,又蹲下来从柜子底层抽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塑料盆,与血袋一起摆放在桌上。 一切动作都那么流畅、自然,就好像她正在厨房准备晚餐,从冰箱拿菜出来那样。 塑料盆是俗艳的红色,她翻找一会儿,取出一支大大的针筒,套上针头。 “乖,再忍耐一下哦。”她温柔地对那只狗说。 这一连串诡异的动作让人不寒而栗,我想到她刚才对我喷的喷剂,应该是乙醚一类的麻醉剂,又见那只狗抽搐的模样,难不成狗也被她麻醉了? “小妹妹你在干吗啊,快过来帮我们解开绳子啊。”阿江着急道。 萧小妹终于看了他一眼,摇头说:“不行,阿爸会打我。” “你阿爸疯了你知不知道!”阿江气急败坏,左右摆动身体,压得木头椅子嘎吱作响。 萧小妹低头看着桌面:“不是,阿爸是为了我们好。”她拿起针筒,慢条斯理地从胶盆中取出一罐透明yào剂,把针扎进去,抽了一些液体出来,又从血袋塑料管的开口扎进去,一点一滴地抽血。 艾咪倒吸一口凉气:“你……你想做什么?那些血……” 女孩的表情近乎痴愚,一只手轻轻抚摸那只狗的体毛,抚摸狗的大腿,拨开狗毛,一针扎了下去。 狗只在针尖刚扎入时颤动了一下,然后渐渐松弛,渐渐松弛,似乎完全无力反抗。 萧小妹抽出针尖,小心地在桌面上的脸盆舀了些水,将针筒洗了洗,拿抹布擦干后,放回红色的塑料盆中。 她的动作十分熟练。 “你这是”艾咪惊呼。 萧小妹眼神暗淡地盯着那只狗看。那只狗四肢急遽地抽动,关节和爪子都像僵硬的树枝那样,不断地抓扒桌面。抽动一两分钟后,狗鼻子发出微弱的呜呜声,再过了一会儿后就没声息了。 狗……死了? 萧小妹无言地站在工作台边,眼角流出泪水。她用手擦了擦泪水,将手贴在狗的心脏部位,良久后,才像是确认了一般,走到桌边坐了下来,低头在剪贴簿上写字。 “你杀了那只狗?”阿江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你为什么要杀它,它只是一只狗,它几时得罪过你?” 萧小妹停下笔,难过地说:“我也不想,但阿爸说这是为了我们好。” “好个屁,你阿爸疯了你知不知道!” “小妹妹,我知道你有苦衷,但你能不能帮我们先解开绳子?你阿爸那里,我们会和他说,我们和他有一点小误会。”艾咪一副大姐姐的模样。 我原先也怀疑萧小妹的智力是否受损过,譬如说发过高烧之类,否则她的行为、她说话的现实感,怎么都跟同龄女孩不一样? “少来,我阿爸刚才还要我看好你们,别让你们溜了,你还想骗我。”萧小妹灿烂地微笑,“之前也有人这么骗过我。” 之前也有人这么骗她,难道这地方不止绑过我们三个? “你快把我们放开,我国中同学是jiāo通警察!”阿江怒道。 萧小妹不像被他唬到的样子,呵呵笑了一下,跟着又搂着那只狗,将脸贴在狗身上:“小胖乖,乖乖睡吧。” “小妹妹,你阿爸这样对付过很多人吗?这是犯罪你知不知道?”艾咪也有点急,视线不断地朝隔间门口看去。 萧小妹搂紧了狗,就像是个难忍宠物辞世的悲伤主人那样,眼眶里都是泪水:“阿爸是为了我们好,我也不想这样,但阿爸说不能让你们走。” 艾咪惊悚道:“不能让我们走?那……那他打算拿我们怎样?” “怎么样,应该是和之前那些人一样吧。” 这小女孩几乎没有是非观念,她阿爸怎么说,她就怎么做,看她对付那只狗的样子,恐怕连什么叫做“犯罪”她都没有概念。 她受过正常的教育吗? “呀,那是什么!”阿江怪叫一声,“小妹妹,你旁边那个黑影是什么?为什么一直跟着你?” 萧小妹一愣,抬头看着自己左边:“什么黑影?你……你别胡说!”她有点紧张。 阿江瞪大眼珠说:“是真的,真的有一个黑影在你旁边!你看,不就在你左后方吗?” 我懂了,这是阿江的伎俩。 萧小妹原地转了一圈,愤怒道:“你骗人!哪里有什么黑影,你骗人!” “我是法师我看得到,我朋友他也有yīn阳眼,不信你问他老高,你看到那个怪怪的黑影了吗?” 我“嗯”了一声,萧小妹恐惧地看着我。 我用力点头说:“真的,那个黑影就贴在你背上,好像是你的另一层皮一样,它……它还不断地在蠕动!” 我稍微用了一点文学技巧。 萧小妹“呀”一声大叫,发疯似的不断拍打自己背部,转头想往后瞧,又生怕真的看到什么东西似的,原地跳跃着。 “那黑影看来像个中年人……不,不,看起来像个老人……好可怕,嘴巴张得好大,里头……里头有好多利牙!”阿江添油加醋说,“快,你快解开我,我是法师,我能帮你驱邪!” 我们好像说得太过火了,萧小妹根本听不进去,不断地拍打自己背部,尖叫道:“金欠阿公,是你吗,还是罔腰阿婆?我知道是你们,你们别来找我啦,不是我,是阿爸啦,你们走开啦!” 她好像真的幻想出背后有一团东西,拼命叫道:“你们走开啦!” 我和阿江面面相觑,她那副表情实在太像了点,叫到后来,连我都不敢肯定她背后是不是真有东西。 “不是我要抽你们血的,你们走开啦!” 艾咪惊讶道:“你说这血是从哪儿来的,谁是金欠阿公、罔腰阿婆?” 萧小妹像疯了一样扑到桌上,从红色塑料盆里拿出针筒,不断地在空中挥舞:“走开,你们走开,不然我要抽你们血啦!” 她的嘴张着,头发都乱了,模样和一个疯子实在没什么两样。那么清秀的一个女孩,做出这种疯狂举动,格外惊心动魄。 阿江尖叫道:“小心,他们张嘴要咬你啦快过来解开我的绳子!” 萧小妹反手遮住自己脖子,惊恐万分地跑到阿江身边,拉扯一条绳头,针筒在阿江的脑袋边晃来晃去,阿江紧张道:“小心你的针头!” “阿卿,你在干吗!” 一个人冲进隔间,如火焰一般烧卷过来,拽住萧小妹的头发 豆花老板终于赶回来啦! 萧小妹才解开一个绳结,整个人被她父亲拽住,头往后一仰。阿江猛挣登山绳,绳结松了一点,但还是没有完全解开,急得他一脑袋撞进萧小妹怀里。 萧小妹前有狼后有虎,平衡不住地往她父亲身上撞去,两个人撞在一块,就听豆花老板大叫一声,一支针头chā在他手臂上,没入了一两公分深。 豆花老板急忙退后,惊怒jiāo集地按着手臂,他那双眼睛,愤怒逐渐被恐惧取代,他看了看萧小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萧小妹惶恐极了,松手让那支针筒落下,“砰”的一声,针筒碎了一地。 “阿爸,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想上前但又不敢,“我不是故意的!” 豆花老板的脸青紫得可怕,蹲下来想捡那支针头,只蹲下一半,手臂上的伤口便流了一条血线下来。 他看着女儿说:“那针头……是……是……” 萧小妹不敢点头,但大眼睛中的恐惧,已经说明了许多事。 豆花老板愤怒地暴吼一声,反手想掴他女儿。萧小妹抱头尖叫,豆花老板的手定住,法令纹像雕刻一般向下拉,好像快哭出来了。 萧小妹闭紧眼睛,老半天等不到他动作,睁开眼看见父亲眼眶都红了,不禁悲从中来:“阿爸!” 豆花老板真像是世界末日到了,红着眼拾起桌边那条毛巾,狠狠缠住伤口。萧小妹上前想帮他,却被他一把给推开。他单手将毛巾打了个死结,咬住毛巾尾端拉紧。 才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已经满头大汗。 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我看得惊心动魄,豆花老板行动诡异极了,又带着一股狠劲,让人感觉他整个人都不合常理。 他抽出刀,恨极地看着阿江:“都是你这该死的,你不但乱搞我们的电线杆,还……还害我……害我……你去死吧!”说完,他冲了过来。 “Stop,You crazy man(住手,你这疯子)!” 非常突兀地,走廊外响起了一个浓郁的美式英文腔,打断了即将发生的一切。 在这个小区,在这个小卖部里,听到这种纯粹的美式英文腔,简直比天体营(在一定的区域里,人无分男女老少都一丝不挂,无论游戏、娱乐、运动、休憩)里看到牧师还令人讶异。有两名壮硕的老外,从隔间外走了进来,一人拿着一只大手电筒,强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怎么连他们的手电筒也那么powerful(强大有力)? 先进来的白人一头短发,穿了件杂黑色的迷彩衬衫,结实的手臂上青筋毕露,给人一种剽悍的观感。跟在他背后的是一名黑人,和他差不多打扮,几条金项链随着黑人的阔背左摇右晃,比白人稍矮一些。 两个人的体形都非常壮硕,好像连睡觉都在举哑铃似的,进来后一左一右,各自留意自己的警戒范围。 这一白一黑两人之后,跟进来一名十分抢眼的白种女郎,头发是棕红色的,身材曼妙得难以想象,前凸后翘之余,还穿着一件紧身衣,走动时既利落又xìng感。 她一进到隔间就睁大双眼,叫道:“Oh my god,艾咪你没事吧?” 这女郎认识艾咪?她的中文还挺标准的。 几名老外走进来时,我们都有点愣住,豆花老板更是面容扭曲,一把西瓜刀举在空中砍也不是,收回也不是,处境尴尬地站在阿江面前,半晌后怒道:“你们是谁,敢乱闯我们小区!” 我也很想知道这点。 “Put your knife down,man(放下你的刀子)!”白种男人用手电筒照他。 豆花老板的英文显然不灵光,表情既愤怒又迷惑,激动地挥舞着刀说:“娘咧,你讲啥鸟语?” 白人似乎也听不懂他的话,强势地跨过来一步,棕发女郎按住他的手臂,上前对豆花老板说:“先生,请你将刀子放下,我们不想伤害你。”她像是在翻译,但不论行动说话,都有一股鲜明的主导气势,仿佛她才是这几个人的头。 “珍,这个男人非常危险,你们小心!”艾咪叫道。 女郎挥手要艾咪放心。 她要人放心,可豆花老板一点都不让人放心,若不是有脑袋瓜挡着,我准能听到他的脑浆正咕噜冒着气泡,就见他脸膛整个发紫,眼珠像要燃烧起来:“你们不想伤害我?嘿,你们不想伤害我?” 他吼叫着冲过去,见人就砍,白人迅速把女郎拉退一步,和女郎巧妙地jiāo换位置,“当啷”一声,一把短棍架住豆花老板的刀。 豆花老板一愕,拿刀不成章法地狂砍,他力气大、又杀脱了xìng,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一顿乱舞,真是疯得吓人。 白人的短棍有两把,一左一右分别挡格着老板的刀,钢质的棍身“当啷当啷”响个不停。他被老板逼退几步,边挡边骂说:“Son of a bitch,you crazy man(狗娘养的,你这个疯子)!” 萧小妹看到父亲和人一刀刀地狂砍,吓得在角落不断地尖叫。 女郎愕然退开几步,靠着墙壁绕过工作台来到艾咪身边,飞快帮艾咪解开绳子,一边问:“这个疯子是谁?” 阿江背靠她们,两只眼珠像磁核共振似的扫描女郎,嘴巴张得很大。 艾咪松绑后,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个叫珍的女郎扶起来,揉手说:“你们总算来啦。” 豆花老板像是化身成疯兽一般,豁出命追砍那个白人,如果他长着爪子,嘴里生有獠牙,我相信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扑上去用爪子抓,用牙齿咬,怎么方便怎么攻击。 白人被豆花老板的狠劲吓到了,边退边叫道:“Tony!” 名叫Tony的黑人也加入战局,只见他双手套上老虎指,绕到豆花老板的背后。豆花老板被两人前后包夹,西瓜刀挥完了前面挥后面,看起来有些笨拙。他那双眼睛黄得像两枚茶叶蛋,汗珠也一颗颗落下。 白人趁豆花老板不备,短棍横架在他的刀上,棍头上一个直角钩,正好扣住刀背。豆花老板大骇,拼命抽手想夺回刀子,背后的黑人Tony一扑而上,双手从他腋下绕过扳住他后颈,用摔跤的技法制住他。 豆花老板奋力挣扎、吼叫,不断地想用后脑撞Tony,Tony的身高虽不及白人高,却比白人更壮,这时也被豆花老板闹得手忙脚乱,差点抓他不住。 白人见状,从Tony的左腰带上扯下一支电击棒,往豆花老板身上一戳。豆花老板放声怪叫,连号叫声中都冒着噼里啪啦的电花,剧烈颤抖了几下,仰倒在Tony怀里。 萧小妹躲在角落大哭。 这两名老外虽然人高马大,但遇上这么个疯子恐怕还是头一遭,彼此呆看对方一眼。白人抹了把脸,手心里都是汗水。 “Is everything ok(你们没事吧)?”珍不放心地问。 Tony将豆花老板拖到角落里,观察了他一会儿,从艾咪脚边捡来一条绳子,正好用来绑他。豆花老板被他们反绑在角落,处于昏迷状态。至于萧小妹,被珍带到另一个角落,不许她乱动。 艾咪直到这时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哈,太好啦,天下太平啦,可以把我们放开了吗?”阿江笑得十分起劲。 珍没理会他,对艾咪说:“你有什么发现?” 艾咪欣慰道:“是有重大发现,你看”她打开第二扇冷冻柜门,露出里头一只只血袋,“我比对过这些血袋,和维可文件中的病历表一模一样,他jiāo给我的试管,里头装的说不定也是这些血。” 我和阿江互瞄了一眼,感觉有点奇怪。 珍立刻上前拎起一只最上层的血袋。 艾咪轻呼道:“小心,这些血很可能是” 女郎随口答应一声,又拎起另一只血袋,目不转睛地说:“维可的文件呢?” 艾咪拾回手提包,拿出里头折了好几折的文件,女郎将血袋摆在桌上,将文件摊开。她浏览文件的速度快得惊人,碧绿色的瞳孔好像照相机那样,刷刷刷地翻阅文件。 她好像真的学过速读,就见她拍一下桌子,高兴道:“真是这些血液没错,我们找到了!”她极快地向同伴说了几句英文,那两人愣住,跟着互相击了一下手掌,开心微笑。 “不过还少了好些数据……”珍很快就冷静下来,皱眉把文件看完,转头问,“维可只留下这些东西吗,其他的呢?” 艾咪无奈地耸着肩膀。 “请问……能把我们解开了吗?”阿江提醒她们。 女郎抱胸看着我和阿江,姿态十分撩人,百忙中阿江扫了我一眼,眨着眼睛小声说道:“那女人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超正的洋妞,下午我还见过她,看,胸部多大。” 大你个头,你这小子还真是不知死活,没看到这批人也怪怪的,不一定是好人吗? “这两个人是谁?”珍蹙眉问。 艾咪跟她说了后,瞥我一眼说:“珍,这两个人与这件事无关,别理他们。” 珍嘴巴一努:“Check it out(去搜一搜)。” 一黑一白两个男人走过来,在我们身上搜索,Tony那两只手掌跟熊一样,差点摸到我裤裆上。阿江在椅子上骂道:“你干吗啊你,开什么玩笑!还不快点把我们放开!” 珍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走到角落,在萧小妹的身上也搜了起来,搜出一罐喷雾剂,狐疑地嗅了嗅,皱着鼻子扔开。 “你……你别摸我,好痒……”萧小妹闪躲道。 显然她没能再找到什么,走回工作桌边,拿手电筒照着桌台上的一景一物,见到那本大剪贴簿,一怔,好奇地翻了翻。 “Jean,they are all clear(珍,他们身上没有东西)。”白人摊手说。 珍向他比了一个了解的手势,招手说:“艾咪,你来看看这个”她摊开那本大簿子,指着其中一页,“你看这几笔用yào纪录,这些俄文……你看出来了吗?” 艾咪站到她身边,一手撩起垂落的头发,蹲低说:“俄文我不很熟……这些也是维可的记录吗?” 珍笃定地摇摇头:“维可虽然有四分之一的俄罗斯血统,但他的俄文也不很好至少没有我好你看这字迹多工整漂亮,这不是维可的字。” “那么这是?” “应该是第五纵队你看这几张活页纸,黄成这样,没有三十年恐怕也有二十多年看来第五纵队的人当年来台湾盗取天诛后,并没有将天诛运走,反而就地盖了这个小区。我原来一直不明白为了什么,如今看来,他们根本就把这里当成了实验室,想在这儿就地实验!” 艾咪惊呼道:“在这儿就地实验……但为什么呢?天诛那么危险,这里的条件根本不适合啊!” 女郎也在思考这个不合常理之处,手掌压在桌台上,出神地望着簿子。 我听艾咪说到“天诛”,马上想起维可的文件,叫道:“艾咪,你不是说那个天诛是维可的故事设定吗?难道真有这个玩意?” 艾咪脸色雪白,有点回避我的视线。她这种心虚的表情,更令我如坐针毡如果维可说的都是真的,那个叫“天诛”的玩意,真是日军七三一部队的终极生物武器,那么它此刻在哪,在这个小区里面? “是那些血袋!”我灵光一闪道。 “你别再问了好不好,对你根本没有好处!”艾咪跺脚道。 “你们在说什么啊?”阿江单纯地歪着脑袋。 我真不晓得该怎么向他解释一切,这件事之乱,连我也不是很有头绪那些血袋里如果真的有天诛病dú,那么血是从哪儿来的?从人身上来的,但那些人呢,那些人是感染者吗? 等等,等等,这件事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珍又翻了几页纸,从纸的夹层中拈出一张相片,照片的边框泛着黄渍,是张老照片了,不过从我这个角度看不清楚。 艾咪凑过去一看,讶道:“这是当年的照片?” 珍点头:“应该是,你看这几个白人,应该就是当年第五纵队的人。这个戴金边眼镜的大胡子,好像就是伊凡诺夫斯基,当年东欧最顶尖的免疫学家之一……只是旁边这批黄种人,怎么会和他一块拍照?” “那些人应该是小区的住户吧?他们好瘦,像一批病人一样。” “像一批病人一样?”珍喃喃说着,忽然一愣,飞快地翻动剪贴簿,又拿来那几只血袋,露出标签,朝艾咪拿给她的文件比对了好久,轻呼道,“老天,我知道了,老天”她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抓住艾咪的手,强抑着情绪说,“小区里那些老人,就是天诛病dú!” “什么?” “他们就是天诛病dú,你懂吗,他们就是病dú!”珍不停地摇着她的手,“我之前一直不明白,那些战败的日军是怎么保存天诛病dú的,以他们当年的条件,根本没有液态氮冷却装置,而第五纵队在几十年后,又凭什么还能取得天诛的活体?原来……原来是这样!”她用力一拍剪贴簿,“你知道西班牙人昔年是怎么将牛痘抗体递送到美洲的吗?” “牛痘抗体?” “在十九世纪初期,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冷冻技术,西班牙人为了将牛痘的抗体送到美洲殖民地,找来二三十名孤儿,先在一人身上种了牛痘,一周后从那名孤儿的伤口里采集脓血,给下一名孤儿接种,就这么一个传递一个,传递了两三个月,才终于横跨大西洋也就是说,人类就是病dú最佳的保存装置,你懂我的意思吗?” 艾咪瞠目结舌了一会儿,惊骇道:“你说照片里的那些人,就是……就是传递病dú的‘孤儿’?!” 艾咪的脑袋比我灵光多了,我听了那故事,还没反应过来,这时听艾咪一说,才差点没吓了一跳难道小区里那些老人,就是当年日军用来保存天诛的工具?他们被病dú感染后,只要始终存活着,天诛病dú就会一直存在? 这真是个最聪明也最残酷的保存方式! “我这几天看到那些老人,总觉得他们好怪,好像是一批失去灵魂的人偶,没想到他们真的就是一批人偶,身体里盛满了权力者的恶意,终其一生,被各种各样的人cāo弄。”珍不无感慨地说。 她的感慨,也正是艾咪和我的感慨,我想起那些老人的模样,确实就如同她说的,好像是一批失去灵魂的人偶,终生都无法自由。 谁有权cāo弄别人的一生? “难怪第五纵队带不走天诛,在那个年代,想带这一批人出境,又谈何容易啊!”珍感叹说。 这个珍从外表上看就像个xìng感尤物,但看她的反应,听她说话,没有一处不精明干练;不但通晓数国语言,连思考力也胜过其他人几筹,不用想也知道是个智力极高的人物 像她这样的人到底来这干吗? “哼,哼哼。”阿江不服气地撅嘴,“我是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啦,但如果我三十年前就弄到一些玩意,还会放到今天让你们偷?想太美了吧?” 珍瞪他一眼。 “你看这些血袋,就算他们人带不走,难道连血袋也带不走?嗯?” 这小子虽然什么都不明白,人也有点两光,但倒真说出了这件事的盲点三十年前那些人明明找到了天诛,又为什么会空手而返,难道还真另有隐情不成? “这件事确实有点奇怪,第五纵队找到这批人,却又放弃了他们……为什么呢?”珍皱眉问,“艾咪,维可对此有什么推论吗?” 艾咪摇头叹息。 珍托着下巴陷入思考。 “你还不快把我们放开!”阿江在椅子上大叫。 白人老外举起手肘要他闭嘴。Tony则在我身上搜了半天,也朝珍摇摇头。我的另一份文件就塞在屁股口袋里,好在没被他搜到。 就在这时,冷冻柜和走廊同时发出“啪”的一声,有点像铅笔折断的声音,原先走廊上的小灯泡,这时突然灭了,整个小卖部……不,整个小区,同时陷入一片黑暗。 原本嗡嗡低鸣的冷冻柜,这时也安静下来。 隔间里本来就暗,全靠几只手电筒照明,走道外的灯灭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很奇怪,这几样设备都在同一个时间断电,让人有一种突兀感。 “呃,停电啦?”具有水电专长的阿江这么断言。 所有人都不说话,珍和艾咪靠近了点,似乎都有点发毛。那个外国男人,拿手电筒照向黑黢黢的走廊什么东西都没有。 “珍,血袋拿到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走啦?”艾咪抱住自己的肩膀说。 阿江忙说:“要走大家一起走,别忘了我们啦。” 珍横他一眼,掏出手机拨了通电话,电话接通后,有个声音像是用英语以外的外国语和她jiāo谈。她讲话的速度很快,我完全听不出她讲什么。 半分钟后,她将手机挪开了点:“艾咪,马可斯先生同意我们的条件了,至于你的要求……” 艾咪紧张地抓住她的手:“珍,你答应过我的!” 珍拍拍她,又通了一会电话,说道:“马可斯先生说了,要先确认过天诛的真实xìng,才能谈其他条件你放心,只要天诛没有问题,你女儿就会得到无限量的‘Zavesca’供应。” 艾咪的紧绷似乎都在这刻得到了缓解,一脸疲惫地点头。 黑暗中,豆花老板忽然发出怒吼,冲过来顶开两个外国男人,扑到珍面前。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上半身被捆成粽子状,却仍像一只疯狗般大吼大叫,猛地一肩膀撞在珍怀里。 珍大吃一惊,手机被撞脱在地上,豆花老板用力一踩。 老板脸上有几道血线,分别从鼻孔和泪腺流了出来,猛一看十分可怕。 两个外国男人,抢上去死命拉开老板,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压倒在地上,Tony拿出电击棒,“吱吱”,用力电了他好几下。 只见老板的腿不断抽搐,号叫了半天,才终于又晕过去。 “Jean?”黑人担心地望着女郎。 珍发呆好一会,摇头示意没事,蹲下来拾起手机,按了几下,手机都没反应。 她懊恼地将手机塞进裤子口袋,要同伴将老板再绑牢一些,俏目巡了隔间一眼,惊讶道:“咦,那个小女孩呢?” 我们这才发现,之前还躲在角落的萧小妹,这时已不知跑哪儿去了。 珍没好气地抱着双手:“这女孩真怪!” 艾咪说:“珍,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好吗?” 珍向同伴扬手,两名老外各自解下一只背包,将冷冻库里的血袋,一只只全放进去,半点都没留下。 珍捧起那本剪贴簿,翻了几页,示意同伴一起带走。 我叫道:“这又不是你们的东西,你们这叫窃占,你懂吗?” 珍不耐烦地看着我,仿佛我的脑袋不大正常:“都跟你说了这是天诛,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们只带走跟天诛有关的东西,其他的我们不管,你懂吗?” 我冷笑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你又有什么权利带走?” “说得好!”阿江双手在背后鼓掌。 这几个人闯进小区,虽然误打误撞救了我们,但看起来也不像好人,照他们的行径,我猜他们是一批产业间谍。 艾咪叹气道:“老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你不懂,你就别管那么多了好不好?” “我是不懂,我不懂你怎么会和他们同流合污!” 俏丽的珍冷哼一声:“你少说大话啦,还说我们是窃占,天诛的一切权利我们都合法拥有,小区里这批人才是窃占!” 她从紧身裤里抽出一张纸,展开,摊在我的面前:“这份文件是石井的授权书影印本,他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将天诛的一切权利渡让给我们了,你还有什么好说!” 我一时看不清楚,将头后仰,她特意用手电筒照亮那张文件,我依稀看到上头都是英文,似乎是一份合约,合约左下角那行字太小,我只模糊看到“Umbre”和“Corp”等字,以及一个黄色放shè状的五星形商标。右下角的字倒是清清楚楚,写着“石井四郎”四个汉字,旁边签着英文名字。 “石井四郎?”我觉得这名字好熟,苦思了一会儿,终于想到,“难道是那个石井四郎二战时期日军七三一部队的领导,那个恶名昭彰的生化魔人?” 珍傲然望着我。 “但他不是二战的战犯,杀人无数,早被受审qiāng决了吗,怎么还能授权东西给你们?”我在质疑中带着愤怒,这女人根本就在唬我! “老高,你不懂的,”艾咪的声音里充满疲惫,“石井四郎当年根本就没受审,他的七三一部队,有太多同盟国想要的实验数据了,美军以此和他jiāo换条件,确保他的平安事实上,七三一部队的大多数成员也都没受审,或只是受了轻判,后来还都各有发展,有的进入日本厚生省,有的成立了制yào公司而石井四郎,更是到了美国的马里兰州,过着悠哉的退役生活。” 我愣住了这算什么,美国不是为了正义才参与这场战争吗?为什么又纵放这些杀人魔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我太天真了吗? “杀了那么多人还能逍遥自在?有没有搞错啊!”阿江嚷叫道。 珍怜悯地叹了口气,伸手掩住她高挺的鼻子,对艾咪说:“我们走吧,这个房间里好臭。” “但他们两个呢?”艾咪担心地看了我一眼,“珍,你放了他们好吗?他们是无害的。” 阿江哈哈大笑道:“无害?我还没有喷农yào哩,你本来就该放了我们!” 事情至此已经确认无虞,艾咪暗地与这个珍有协议,除了良知之外,不晓得还出卖了什么东西?那几名老外要的只是天诛,而天诛就在小区里,她诓骗我来小区,大概是想有个人帮她守在这儿,一面留意小区动向,并找寻维可的遗留物,等找到东西后,再把人一脚踢开。 也就是说我被她彻彻底底利用了? 她虽然利用了我,但看样子还有点良心,还肯帮我们说话。 珍冷冰冰地说:“你几时那么心软了,难道你想像维可那样,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逃避自我,躲在黑暗的角落里被世界遗忘?” 艾咪不敢看她。 “天诛虽然恶名昭彰,却是治疗尼曼匹克症、乃至一切神经系统疾病的机会,维可明明有了重大发现,却又不肯公开,这算什么,这就是他主张的人道精神吗?”珍似乎有点生气,又说,“艾咪,你难道不希望你女儿的病能早日康复,不必每天吃那些昂贵的yào,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日复一日地受苦吗?你这几年来美东找Arthur,不就是想让你女儿少受点苦?如今天诛就在这儿了,一切都有了希望,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我当然知道……唉……” 隔间里每个人都各有心事,不期然,阿江背后的冷冻柜突然发出了“咯咯咯”的怪响,铁质的柜身似乎被人刮了几下。 冷冻柜外当然没人刮它,那声音是从哪儿来的? 所有人望着隔间最里边那只大冰柜,阿江的脖子转不过去,紧张道:“你们在看什么,我背后怎么了吗?” 珍的俏脸也有一丝煞白,向两名壮汉使眼,朝冷冻柜一指。 白种男人拉着阿江的椅背,把阿江拉开些,他在隔间找到一把短铁锹,将撬头chā进柜门的铁链和锁头之间,朝黑人Tony点了点头。 Tony将背包搁在桌上,从里头抽取出一把奇特的管状物,木头做的,似乎很沉,有点像桃花心木或黑檀木这类上好的木材,木材中央有四个孔,从管头通到管尾,像是有四根管子的吹管。 然而那不是吹管,他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基座,四支短箭,将基底与木管嵌合住,组合成一组像老式步qiāng一样的武器,将四支箭塞进孔里那是一把特制的木弓qiāng,有点像十字弓,但少了十字弓的那条横杠。 他拿着那把上了膛的弓qiāng,向白人点头。白人逆时钟扳动铁橇,“嘭”的一声,锁头应声崩开。他握住冷冻柜的把手,将门缓缓往外拉。 冷冻柜门一开,先是一团冷空气席卷出来,白色的冰雾像逃难般霜逝在空中,跟着一股非常非常恶心的臭味扑向我们,从我们正面,一直涌卷到我们侧面、背面,随即将我们团团包围。 这味道像极了腐败的死体,从里头散发出尸dú素,离氨酸,以及各种各样的腐败元素,几乎快腐蚀掉我的呼吸道。 除了白人之外,就属黑人Tony站得离冷冻柜最近,他还来不及将手电筒照进冷冻柜里,蓦地捂住鼻子道:“Holy shit!What the(狗屎,这是什么)”他顿住,呆呆地看着冷冻柜。 艾咪和珍是第二批看到冷冻柜的人,我和阿江和那名白人,都被冷冻柜的门给挡住,没有他们角度好。 两个年纪也不小的女xìng竟同时尖叫,而且是那种发自内心最深沉的尖叫叫完一轮,换气后会接着再叫的那种尖叫。 我们都不晓得他们看到什么,让一名强悍的男子和两名干练的女人,完全失去常态? 白人将柜门拉到底,从腰际抽出短铁棍,抢到冷冻柜边,蓦地浑身剧震,铁棍“当啷”掉在地上。 阿江的角度最难看到,不断地说:“怎么啦,怎么啦,冷冻柜怎么啦?” 我从白人背后看到冷冻柜,头皮“轰”地一zhà,头发和汗毛全竖了起来柜子里伫立着一具具尸体,尸体有男有女,男的占了大多数,高矮胖瘦都不一样,一样的是ròu体全都腐烂光了,暴露在外面的肌肤,若不是黑得发紫,就是烂成暗红色,肌理一块块脱落,仿佛掐着他们的脖子一抖,剩下的ròu都能抖在地上! 他们的衣服也都破破烂烂,不知道多少年了,从穿着上看,似乎以休闲的登山服居多,有些人裤管上还绑着护膝,脚下套着登山靴,看就像去登山的山客,却不晓得怎么会死在这里。 其中有一名山客,模样看起来最完好,椭圆形ròuròu的脑袋,短发剃到了头皮之上,五官全都黑了,扁扁皱皱的像一颗饭团一样。 还有一名烂得最厉害的,是个看不出年纪的男人,他倒没穿登山服,而是一身臃肿的毛线衣。最怕人的是,他那张烂得能见到骨头的脸上,居然还戴着一副眼镜,黑色的镜架就卡在他颧骨边缘,怎么都不肯掉下来。 他们在冷冻柜不知已经冰了多久,全身上下都是霜,结了一层像盐巴般的霜粒,有些人脸上身上,霜粒已经融化开了,流下一道道水线,“滴答滴答”地滴在脚边。 他们正在融冰……是因为停电的缘故吗? 白人放声大叫,叫得比两名女xìng更凶更狠,不但叫,还踉跄倒退了两三步。 他一退,阿江才看到冷冻柜,也放声尖叫道:“哎哟喂,这……这简直是小型的停尸间嘛,老高,这怎么回事啊?” 天知道这怎么回事?我惊吓了好久,才回复了一些思考能力,忍着恶心一数,五六尺宽的冷冻柜里挤了将近十来具尸体。 艾咪转身干呕出来。 珍似乎是活动力恢复得最快的人,夺过Tony的手电筒,抢上前照着冰柜,喃喃说:“这是谋杀,这……这简直就是谋杀……到底是谁……”她美丽的睫毛弧线也在颤抖,终于闭上眼睛,不忍心再看。 Tony怒吼一声,跑到墙角把豆花老板一把提了起来,愤怒道:“Mother fuck!You son of(cāo,你这只狗)”他骂了半句,哽住,松手放开老板,茫然地退后几步。 老板像一摊烂泥似的扑倒在他脚边。 “This man……this man is dead(这个男人死了)……”他惊恐地望着老板,望着我们。 珍诧异地抢到老板身边,伸手按住他的颈动脉,掰开他眼皮,检视了好久,难以置信地说:“Why?” 她茫然地蹲在地上,老半天起不来。 那个白人僵立在冷冻柜前,不断望着柜子里的尸体,突然惊叫一声,揉揉眼皮。 “Peter?”珍看了他一眼。 白人Peter又看了冷冻柜片刻,甩甩头,一脸疑惑。 珍见他没吭声,不再理他,拉着Tony走了回来,对艾咪说:“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我和阿江都叫:“带我们走,别留下我们!”刚才被绑在这也就算了,顶多屁股淤血,但现在冷冻柜里那么多死人,谁还肯再待在这儿? 艾咪压着嗓子,一只手难过地揉着眼角,一时间出了神似的,没理睬我们。 “艾咪?” 艾咪的眼睛渐渐张大,指着冷冻柜说:“你们看,最左边那个戴眼镜的男人,他是不是,是不是很像……很像当年失踪的导演?” 我看了看冷冻柜,柜子最左边,是那个腐烂得最厉害的男子,外观不大好辨认了,但那张国字脸轮廓,那副黑框眼镜,是有点像艾咪之前给我的剪报照片 难道真的会是他? 珍似乎也清楚艾咪在说什么,惊讶道:“你是说,冷冻柜里是当年失踪的人?”她反应很快,没等艾咪回答,又说,“呀,没错,你看这些人的穿着,似乎都是登山的山客!这附近不是有一座山吗?” 看来就是这样,听说那座山偶尔会有山客失踪,难道…… 珍眼睫毛颤动,来到冷冻柜边,将那几个人的脸都仔细看了一遍,摇头说:“没有……维可没有在里面。” 艾咪惊呼道:“你是说维可……维可他……” 珍转头说:“他不也失踪了吗?我在想,说不定他也……” “My goodness(我的老天)!”Peter大叫,惊恐万状地看着珍的背后。 珍吓得往前跳了一步,回头提防,那种狼狈模样很难和她刚才的自信联想在一起。她的背后当然没事,死人总不成会活了回来。 “Peter!”珍很有一点窘怒。 Peter又伸手揉了揉眼睛,冷冻柜还是没事,他自己也有点窘,尴尬地拉起冷冻柜的门把,说了声“sorry”,就想关上。 就在这时,一件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事发生了,冷冻柜里的一个死人,眼皮突然睁开,一层白霜从他脸上往下剥落,霜粉晶莹剔透。 死人一把抓住Peter的手腕,另一个死人也睁开眼睛,抓住Peter的脖子,张开满是黄牙的嘴。 Peter吓呆了,整个人“嘭”的一声跌进冷冻柜,进去后手还没放开柜子的门把,冷冻柜“砰”地被关起一半,抖下一层薄冰。 我们全都看傻了,接着,Peter在冷冻柜里bào发出惨叫,这惨叫是自认想象力丰富的我从未想象过的在惶恐惊骇的主旋律中,协奏着十二万分的痛苦,十二万分的绝望!整个冷冻柜好像都活跃了起来,里头“砰砰”乱响,半掩盖的柜门中,又有几个死人抓住Peter的头发,在他那充满阳刚味的脸颊上狠咬一口,鲜血横流。 “Peter!”Tony和珍都大叫。 Tony拿起短弓qiāng,朝冷冻柜shè了一qiāng,箭头“嗖”一声没入死人小腹,那个死人完全没知觉,往Peter脸上又咬一口。 Tony脑袋发昏了似的咆哮,冲上前想拉开冷冻柜的门,拉出Peter,珍用力抓住他迷彩服的折袖,往后拖了他一把,大叫道:“Don't do it,it's too late(别去,太晚啦)!” 她无情的决断力震慑住我们,就见她跳到冷冻柜旁,将另一扇门也用力关上,绕起一圈铁链,拿铁橇把门卡住。 “Stop!”Tony怒叫,冲上去想阻止她。 珍怒甩了Tony一个耳光,大叫道:“It's too late,rcommber the effect of virus?hat Ishii told us?Let's go(太迟啦,记得病dú的作用吗?石田是怎么对我们说的?我们快走)!” Tony呆愣半天,怒瞪了珍一眼,痛苦地看着那两扇关得紧紧的柜门,Peter在里头发出尖叫,还不断拍打门板,发出“砰砰”的响声。 这声音好像拍打在我们每一个人的胸口之上! 珍不再犹豫,抢到工作台前肩起Peter的背包,瞥了Tony一眼,对艾咪说:“我们走!” “等等,你该不会想留下我们吧!”阿江都快哭出来了。 珍似乎真有这种想法,呆站了几秒,艾咪叫道:“珍!” 冷冻柜里的拍打声突然小了下去,我们忐忑没多久,更猛烈的撞击声响起,柜门往外像要打开,被铁锹卡住,里头发出一道道诡异的低鸣:“呃……呃,呃……呃……” 珍跺脚冲到我和阿江身边,从长筒靴里抽出一把匕首,削断我身上的绳索,也削断阿江的绳索。 “走!”她喊道。 我和阿江被绑了老半天,手脚麻痹得像被截肢一样,艾咪跑过来扶我,一拐一拐地跟在Tony背后。 “那我呢?”阿江哭丧脸道。 珍完全没理他,背好背包后也冲了出去,跟在我们后头。 十 zombie Tony的背影宽阔厚实,带我们走一条通往小卖部前门的路,他们早把门炼给剪断了,两扇玻璃大门,被Tony推开,冲出大楼。 Tony突然停下脚步,我和艾咪差点撞到他背上。 小区里白雾迷茫,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一场大雾,几排楼被裹在雾里,缥缥缈缈,若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现。 我们目瞪口呆地望着四周。 珍也冲了出来,见到这场大雾,也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僵)尸,那些玩意准是(僵)尸!见鬼了,我忘了带桃木剑了啦!”阿江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掐手指不断朝背后比画,“我破……破……降五雷劈死你们这些鬼东西!” 我们巴不得能立即闪人,但眼前这场大雾,却像一场噩梦一般包围了我们,噩梦里有yīn谋、有杀戮,还有根本毫无道理的活死人! 一瞬间,我忽然想起“zombie”这个单字丧尸,那些人不就是丧尸吗? “呃……呃,呃……呃……” 该死的不祥声音,从大雾里闷闷传了过来,不是来自小卖部,而是来自整个小区从小区的四面八方,隐隐约约过来。 我们惊恐地看着各处,渐渐地,白色的雾气像一张宣纸似的,被人越涂越湿,从纸背里浮出一道道黑影,颜色越来越浓,最后“刷”的一声破裂,黑影从宣纸里冲出来。 每一道黑影,都是一个活死人,就像冷冻柜里那些死人一样,脸色青森惨白,要不就发黑发胀,走路时摇摇晃晃的,烂ròu一块块地掉落! 而他们身上,也像是结了一层白霜,融冰不断地从指尖滑下来。 “老天,这些死人是从哪里来的呀!”艾咪几近崩溃地喊道。 珍哑涩道:“小区里一定还有其他冷冻柜,你看他们身上的冰!” “Damm(该死的)!”Tony举起短弓qiāng,“咔咔”shè出两箭,正中迎面逼过来的一个丧尸,两支箭chā入丧尸左胸,丧尸却恍若未觉,朝Tony扑过去,咧开暗红色的嘴巴。 Tony身手十分矫健,一个大外割(柔道的一种招式)将丧尸从左侧摔倒在地上,拿军靴用力踩住,丧尸在地上挣扎着想起来,又被黑人踩了下去,嘴里不断发出嘶叫。 珍瞪大眼珠道:“Tony,watch out(Tony,小心)!” 另一个丧尸从浓雾里扑来,搂住Tony的脖子,烂了一大半的碎ròu脸庞,就贴在Tony耳边。 Tony大叫,惊惶地在原地跳跃,想甩开那个丧尸,他这么一跳,脚下那个丧尸又恢复了行动力,抓住他的军靴想咬下。 珍上前一脚踹在丧尸的太阳穴上。 Tony将背后的丧尸反手掀住,一个高位摔远远摔开。 “Do you get any injury(你有受伤吗)?”珍担心地看着黑人的脖子、耳背,乃至一切暴露在外的肌肤。 “Of course not(当然没有)!”黑人不悦地挥了一下手,不悦之中,自己也悚然地摸着身体。 不晓得还有多少个丧尸,从小区的正面、从小卖部背面,绕过大水池围拢过来。 我看见大水池左边没有丧尸,叫道:“快,往这边走!”带头冲往左边方向。 丧尸的模样虽然可怕,嘶叫声更让人头皮发麻,但走路时摇摇摆摆的,动作倒不很快,只要我们能冲出小区,谅他们也追不上我们。 我们几个人腿都快被吓瘫了,Tony从侧背的袋子里抽出两支箭,填装进短弓qiāng中,不断咒骂,汗珠从他光溜溜的头顶流下,流到他脑后的皱折里。 浓雾之中,恐怖的嘶声时隐时现,谁也不晓得下一个三五步会不会又走出一个丧尸。 这个小区我最熟悉,他们都紧跟着我,悄悄地溜到我住的那栋楼下。等我们来到那个本来应该停着小喜美的地点时,我和艾咪都愣住了那个位置是空的,小喜美不见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艾咪几乎快哭出来。 一定是豆花老板干的! “别哭”珍连忙捂住她的嘴,严厉而低切地说,“那些丧尸可能会听见,你想害死我们吗?” “丧尸会听见,难道丧尸也有听力?”阿江抱头呻吟。 这几个人的对话让我听了好没真实感那些丧尸会听见?难道丧尸也有听力这种讨论怎么会发生在我身边,可笑得让人想痛哭一场。 突然“嘭”的一声,二楼的走廊上掉下来一团黑影,重重地摔在水泥地上,那团黑影摔得那么重,我几乎以为他非四分五裂不可,但他没有,他就像一个人形的面粉袋那样,几乎没嵌进水泥地里。 人当然是嵌不进水泥地的,他就这么趴着不动,额头的贴地处,有一摊浓液流出。 “这是”珍问。 我摇摇头,心想我楼上应该没有住户才对。 那个人始终都不动一下,Tony忍不住上前用脚尖推了推那人,那人还是不动。 Tony把那人翻过来,那人的整张脸都摔扁了,眼珠像死鱼眼一样凸着,一只左上一只右下。 “这不是小区的人,我没见过他。”我靠近几步说。 突然,那人直挺挺地坐了起来,一只手抓住我,一只手抓住Tony,张开血盆大口。 那几根冷得像棒冰的手指抓住我时,坦白地说,我几乎快漏尿了。那种感觉就像你踩穿一口腐朽的棺材盖,而里头有个冰凉手掌,一把抓住你没穿袜子的脚真的很难不漏尿。 我和Tony放声怪叫,哪管谁说要保持安静! Tony不断用另一只脚猛踹那个丧尸的脸,踹了几下,把丧尸的左眼踹出来,滚到我的脚边。 我的叫声比刚才更大一倍! 阿江跳过来拽住丧尸的头发,不让他咬我。珍左右疾看,从地上拾起一根晒衣服的竹竿,像个撑杆跳的女运动员一样,将竹竿捅进丧尸嘴巴,用力把他捅到地下。 我和Tony抓住空当,挣脱开丧尸的五指。 丧尸吼叫着,用牙齿咬那截竹竿,竹竿头“咔嚓咔嚓”被他咬崩,迸开来的木屑,像棘刺一般chā在他嘴里,chā在他脸上,将他的脸chā得一个洞一个洞,有些从脸颊边穿了出来,夹着暗红色的ròu块。 但他不在乎,完全不晓得痛苦,仍然用力咬着竹竿。 我们看得惊心动魄,珍本来很坚强的脸,这时也眼角通红,叫说:“去死吧,你这样活着干吗啊!”她闭上眼睛发狠一戳,竹竿从丧尸的后脑贯穿出去,喷溅出一地脑浆。 丧尸停止反抗,像个被拔掉chā头的抽风机一般,“呜噜呜噜”,嘶叫声越来越低,顺着竹竿一躺,终于结束了他本就不该延续的生命。 珍仍然握住竹竿不放,使劲捅着那个丧尸,大哭道:“去死吧,求求你去死吧!” 艾咪上前拥抱住她,搂着她的肩膀哭泣:“珍,他死了,他已经死了,你放手吧!” 珍这时才睁开眼睛,喘着气,见那丧尸躺得平直直的,头还嵌在竹竿上。她又悲又惧地扔开竹竿,搂着艾咪痛哭。 丧尸们的嘶叫声和呻吟声隐约可见,一步步往大楼外汇集,仿佛我们拎着一包盐酥鸡,他们光用闻的也知道我们在这儿。 阿江手上沾满了丧尸头发上的尸水,在泥地上抹了抹,喊道:“他们又追来啦,老高!” 我知道,但他们来的方向就是小区大门的方向,不能从那边过,就得从小区背后绕上老大一圈,然后爬围墙离开。 “老高!”艾咪也着急道。 我带他们在浓雾中往另一处楼面推进,平常这块地方的狗儿,如今一只也不剩。这时小区外传来了一个很古怪的嘶叫声,是在山的方向,有点像野兽在叫,十分凄厉,在浓雾里听起来闷闷的。 我一听到那声音,立刻停下脚步那声音我听过的,声音里那种悲切凄凉的嘶吼,我真的在哪里听过但是在哪儿呢? 我一停下,其他人也都停下来,他们都听到了那个像野兽一般的嘶吼声,全都面面相觑。 突然二楼发出叫喊,有一个少女从房间里跑出来,冲到走廊上眺望。 跟着另一个人也冲出来,甩了少女一个耳光,低叫道:“你想找死啊,还不快进去!” 我们抬头看着楼上的那两个人,一时间都呆了少女是从刚才就不知溜到哪去的萧小妹,而另一个人,则是一名老态龙钟的女xìng,矮矮胖胖,头发蓬松 是小区里的老阿婆?! 十一 香水百合 “呃……呃,呃……呃……” 我们躲在二楼的房间,听着楼下逡来晃去的丧尸们发出呻吟,他们仿佛肚子都饿瘪了,不断想找刚才那几袋热腾腾的鸡块。 这个房间好像也是阿婆买的,摆了没几件家具,似乎是拿来当储藏室或避难室之类的用途。 避难室,多么符合当下的情境! 萧小妹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的事,一直躲离我们很远,抱膝蹲在地上不断啜泣。我和艾咪一直瞪着她,毕竟她刚才还喷了我们一脸喷雾剂。 “阿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去旅游了吗?”我到现在还没弄明白这整件事。 “我人不舒服,先回来休息啦,没想到……没想到遇上这些……天啊,这是怎么回事,是尸变吗?”她的阔脸上连眉毛都在发抖,在胸口划十字,“天主保佑!” “那个女孩和她父亲在小区里杀了人,你知道吗?”艾咪忍不住质问。 “杀人?” “是啊,难道你都不知道?” 阿婆惶恐地摇头。 房间外鬼哭神号,房间里则像是另一个天地,一个不怎么温馨,但至少暂时安全的天地。在这个房间里,我和阿江贴在一面墙壁,阿婆和萧小妹在另一面墙壁,艾咪则和珍以及黑人Tony在最靠近窗户的那面墙壁,留意着窗外的动态。 黑人看了窗外一会儿,疲惫地坐倒在窗台底下,将头埋在膝盖间。 那把短弓qiāng被他扔在一旁。 珍低头凝视地板,忽然问:“阿婆,你在小区住很久了吗?” 阿婆眨眨眼,对眼前这名不请自来的外国正妹,似乎很有点怀疑:“是啊,住很久啦,你是” 珍不给她机会反问,抢道:“住多久了,二十年还是三十年?” 阿婆怔道:“三……三十几年啦,怎么?” 我越听越觉得珍话中有话,明明她才是不速之客,却大剌剌地在小区里像拷问犯人一般,问这个问那个,当自己是村里的守望队似的尤其这里还是阿婆的房间! “阿婆是老实人,你问这些干吗?”我忍不住说。 珍怒扫我一眼,又问:“三十年前有一批外国人住在小区里,阿婆你知道吗?” 我这才了解她的意思,如果当年那批“第五纵队”的人,真的在小区待过,还在小区里研究过天诛病dú,那么阿婆应该会有印象。 就见阿婆张大嘴,肥厚的单眼皮里流露出一股错愕的神情 又或者是慌张的神情? “你……你问这些干吗,对啦,我还没问你是谁,来我们小区想干吗啊?”阿婆才真是名正言顺的守望队队长。 珍被阿婆反将了一军,有点难以回答。 “你说啊!”阿婆逼问她。 Tony难过地呻吟一声,低头紧搂着膝盖,宽阔的肩膀好像畏寒似的,不断地发抖。 “Tony?”珍担心道。 Tony抬头冲她惨笑,一口牙很白,原先黑黑的脸也有点发白。 远处又传来了刚才那个奇怪的嘶吼声,来自山的方向,而且似乎更接近小区了一点。 我真的听过这道嘶吼声的,就在不久前,好像,好像是一个下着大雨的晚上? 那到底是什么声音啊? 萧小妹站了起来,既期待,又像有一丝害怕地望着山的方向,仿佛还想出去。 “阿卿!”老阿婆拉了她一把。 萧小妹似乎非常畏惧阿婆,就像畏惧她父亲那样不,也许更畏惧一点,她甚至连反抗的话都说不出口。 “小妹妹,我的手机和车钥匙都是你拿走的吗?”艾咪忽然说。 萧小妹像是被她抽了一鞭子,畏缩地躲在墙角。 “还有我的车子呢?也是‘你们’开走的吗?”她特别在“你们”上加了重音,以萧小妹的年纪,未必能懂开车。 萧小妹咬着手指不说话。 老阿婆站起来,把她拉到身边,以一种充满敌意的眼神瞪着我们。其实这件事根本不关我的事,珍和艾咪的企图,我根本就没有参与,阿婆的敌意实在很伤感情。 入定了许久的阿江,忽然歪着脖子说:“好怪,那些(僵)尸怎么没声音啦?” 他这个观察提醒了我们,楼外鬼吼鬼叫的丧尸们,声音确实小了许多……难道他们走了? 我和阿江爬到窗户旁边,躲在窗帘背后偷看小区,小区里停了电后,就只有远处马路上的路灯仍有照明,说也奇怪,刚才还浓得化不开的雾,这时却渐渐稀薄下去,小区的一景一物也逐渐能看到,原先还在小区里徘徊的丧尸们,这会儿都不见了? “他们走了,那些(僵)尸都走了?”阿江喜道。 “哦不” 珍也凑了过来,表情里完全没有喜悦。她用手指着对面楼层的走廊,绰绰约约的,有几个影子在动:“他们爬到楼上来了,他们在搜每一个房间!” 我和阿江瞬间掉入冰窖里,阿江喃喃说:“不行……我们不能再待在这里,我们……我们得走,我们得快点逃出这个小区!” 他冲到房间门口,握住房门的门把。 “你疯啦!”珍怒斥他道,“你一出去,立刻就会把他们吸引过来,你想害死大家吗?” 阿江怔住,颓然地靠在木头门上。 萧小妹首先哭了出来,抽抽噎噎地缩在阿婆怀里,阿江喊道:“你还哭,要不是你和你那个死鬼老爸,我们哪会……唉!”他重重拍了一下大腿。 我心中也很慌乱,白天小说还写得好好的,晚上却突然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先是被人迷昏,继而又被绑起来恫吓,然后外面又是这样 我连晚饭都还没吃啊。 墙边的Tony口吐白沫,抱着肚子倒在地上,一脸痛苦地打着摆子,他那张黝黑硕大的脸盘,像抹了一层石灰粉似的,变化得相当突兀。 珍惊讶地蹿到他身边说:“Tony,what's matter(Tony,你怎么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她伸出手贴着黑人的额头,疾缩了一下,叫道,“It's cold(好冷)!” Tony似乎生病了,但病情怎么会来得那么突然,那么急遽,令我们猝不及防? 老阿婆惊呼一声,走过去两只手指一掐,利落地翻开Tony的下眼睑,皱眉将他膝盖弯起来,朝膝关的下缘敲打一下,没有反应,又敲打一下,还是没有反应。阿婆僵站了几秒,飞快在Tony的脸部、脑袋、脖子,乃至于上下全身,慌张地搜寻起来,最后撩起他迷彩裤的裤管,那只粗壮的小腿上,有一道乌黑中略带点紫黑色的咬痕。 “你被他们咬了?”阿婆退后两步。 “阿婆,你说被什么”我话说到一半,头皮发麻,“你是说外面的那些?” Tony躺在地板上抽搐,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和……和外面那些家伙好像? 我们几个人都连忙往后退,与Tony拉开距离。 珍则呆站在原地。 “是怎样,他到底被什么咬啦?”阿江在我身边追问。 “是丧尸……”珍的上半身摇摇yù坠。 阿江小声说:“那又怎么样?被咬了就被咬了嘛,难不成会死吗?” 珍愤怒地盯着阿江,阿江大概也怕了她了,往我的背后一躲。 “这不行,大个子被他们咬了,不能再待在这儿,快把他赶出去!”阿婆叫道。 “开什么玩笑?”阿江瞪大眼珠说,“外面都是那些死人,赶他出去,你干脆杀了他算啦!” “你以为我不敢?”阿婆眼珠油绿绿的,看上去真的不大像之前的阿婆,莫名锋利的眼神中,居然有几分yīn鸷。 “你当然敢,你早就做惯了这种事,不是吗?”珍忽然说道,“之前我就在奇怪,总觉得你的脸好面熟,好像在哪里看过没错,就是你,你就是照片中那个女人。” 阿婆眯起眼睛。 珍放下背包,从背包里掏出一本大大的簿子,里头有许多活页纸。她迅速翻开几页,在一页夹着照片的地方,拈起照片让我们看。 天那么黑,电又全都没了,就只有一只手电筒握在她手里,她将手电筒的光照向照片。照片里一群黑白色的人,并排站成一列,有男的,也有女的,有的在微笑,有的则没有微笑,更还有许多高鼻子深眼眶的外国人。其中一名fù女,笑容特别灿烂,依偎在一名戴着金边眼镜的老外身边,脸长得好像青蛙…… 是阿婆那张平阔脸,和那一头蛇窝般的乱发那是阿婆年轻时候的样子! “你是从哪儿拿到那本簿子的!”阿婆厉声叫道。 珍笑得像个赛局中的胜方:“你在小区待那么久,第五纵队的计划,你没可能不知道,而这张照片就是证据!” 阿婆上前一步,珍小心维护住手上的簿子,退后说:“你不像那些感染天诛的人,你看起来很健康,你也懂得什么人被天诛感染了你是谁,你是当年第五纵队的人吗?” 艾咪惊呼道:“什么,你说这老阿婆是……第五……” 阿婆朝艾咪和蔼地笑着,就如同她平常那样,有点丑,但十分和蔼然而我这时再留意她这副笑脸,她的眼睛几乎没有在笑,而是在警戒,在寻思解决难题的办法? “第五纵队的人都走光了,你为什么不走?那些被天诛感染的老人,为什么能一直活到今天?这和天诛的病征绝不相符啊。” “原来你也知道天诛啊!”老阿婆咧嘴微笑,嘴巴里两排烂牙。 她真的是第五纵队的人?或者我应该这么问真的有第五纵队、有天诛病dú存在?! 她慨然叹了口气,低声说:“好多年喽,好多年没听人提起这些事喽,”继而又笑笑,“那些只是天诛的变种,当然伤不了人。” “变种?” “原来你不知道啊!”阿婆促狭地眨眨眼,“你不是很精明,什么事都知道吗?” 这两名女xìng,一个老,一个小,一个美丽与智慧兼具,另一个却老态龙钟,就算再年轻个四五十岁,也绝对和美女这个称号无关。然而就在这刻,这两名年龄与外形都相差得如此之远的女xìng,却在某一方面,让我感觉到她们的相似。 不是她们尖刻的说话虽然这也是一点,但却只是表象也不是她们的明快利落,当然她们的应变力,的确都让人印象深刻,但仍不是我觉得她们相像的原因。对了,是霸气,就是那一股霸气她们两人都有一股想压倒旁人的霸气,在自己的领地内,只能由她们掌控一切,指使别人东或西,生或死。 就是这股霸气,让她们在这一瞬间看来如此与众不同。 阿婆侃侃而谈:“天诛的原生态,是从东北dú狼体内采集到的,对人类来说感染力最强,当然不可能使感染者存活。当年日军为了延续天诛,分离出一种比较弱的病dú变种,活xìng极低,能长期生存在人的体内,你不知道吗?” 我看到阿婆一边说话,一边瞄了墙角一眼,像在观察Tony的情况。 “后来呢?第五纵队找到那些感染者,还原出了天诛病dú?”珍一边说,一边也看了Tony一眼,“那你们为什么不带走天诛?难道你们不怕病dú在人体内长期演化后,会产生衰变?” 阿婆一哂,眼神变得有点哀伤:“因为失败,一连串的失败,让我们无法还原出天诛病dú,我们甚至连真正的天诛病dú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只除了……”她停顿住。 “只除了什么?”珍往墙角移动一步。 “只除了……” 她们两人都说着话,却不约而同往墙角Tony的方向扑去,珍那么年轻也就罢了,年纪七老八十的老阿婆行动却更敏捷,居然早了珍一步先扑到墙角,拾起Tony的短弓qiāng,飞快指向住珍。 原来她们嘴巴说话,心里想的眼里看的都是那把武器,谁先抢到武器,谁就掌控了局面! 我却完全没留意到这一点。 珍不敢妄动,懊恼地瞪着老阿婆。 阿江嚷道:“阿婆你干吗,说话就说话嘛,干吗翻脸啊!” 阿婆将qiāng口朝他一指,愤声道:“蠢猪,闭上你的嘴巴!” 珍趁机想扑过去,阿婆恐吓xìng地要扣下扳机,吓得珍退后两三步。 Tony这时开始剧烈抽搐。 房间内,没有一个人敢说话,连彼此呼吸的声音都清晰可见,Tony是唯一不断在呻吟的人,那种沙哑中带着痛苦的嘶吼,让房间更加yīn郁、紧张。 “他快发作了,带他出去你们全都出去!”阿婆厉声说。 “什么?外面有很多很多(僵)尸啊!”阿江叫道。 阿婆的脸像是用冰凿凿出来的一样,透露着一股寒意,她森冷地环顾众人,短弓qiāng就像她的另一只眼睛一般,随她一起环顾。 她看到我脸上时,眼神中有一丝犹豫,但很快地就被坚定所取代,平静地说:“少年仔,你别怪我,只怪你太爱管闲事了,我只能这么做。”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阿婆,你说我爱管闲事,我管了什么闲事?小卖部那些死人,你也有份吗?” 阿婆一顿。 “到了现在你还问这个问题!”珍怒道,“当然是她做的,是她和那个秃头一块做的,他们不知道从哪儿弄来那批登山客,将他们一个一个谋杀!” “你懂个屁!”阿婆被她激怒了,手舞足蹈似乎想辩解些什么,举起短弓qiāng说,“那些是实验,是追求天诛完成态的实验,是伊凡诺一辈子最最渴望,最崇高无私的实验!不是为了杀人!” “崇高无私?那么外面那些活死人,就是你无私的成果吗?”珍不晓得为什么,不断激怒她? 阿婆果然气zhà了,将qiāng口瞄准珍,想扣下扳机,突然“哇啊”叫了一声,失去平衡倒下,“咚”,后脑勺重重地撞在地上。在她背后,Tony勉强用特别长的腿钩了她一脚,将她给扫倒。 珍早就在等这个变化,冲过去想抢那把短弓qiāng,不期然发出惨叫,左手带着一个古怪的弧度,牵动身体跌倒在后方,左手肘被一支箭shè穿过去,露出一个箭头。 她在地上大声痛号。 三个躺在地上的人,老阿婆最先爬起来,披头散发,像厉鬼一般喘着气。 她按着后脑勺,像一只愤怒的螃蟹一般横行了几步,警戒地望着我们。萧小妹上前抓住她的手,被她用力甩开。 她来到房间里唯一一只靠墙的橱柜旁,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巍巍颤颤地扭开橱柜上的铜锁,拉开抽屉,从里头拿出一把短qiāng,一盒黄铜色的弹yào盒,横放在柜子上。qiāng的款式很古老了,有点像美国南北战争时期用的那种滑膛qiāng,两管qiāng身并排着,但短小得多。 这种老步qiāng在shè击时子弹经常会有些微的偏角,准度和穿透力都降低了,但破坏xìng更大。 她一只眼斜睨我们,一只眼一只手填装子弹,“吧嗒”一声,将子弹塞进qiāng管中,吼道:“扶她起来!”她拿qiāng指着珍。 艾咪抢到珍旁边搂着她的肩膀,悲鸣道:“珍,你……你的手……” 珍咬着下唇,喉咙不时发出痛苦的嘶号,勉强站起来,站起来又跌倒。艾咪和她都不敢碰那支箭,依偎在一块,终于爬站起来。 Tony早就体力透支,刚才拼命踢出一脚后,瘫痪般地倒下。 阿婆朝珍狞笑:“你觉得我们实验很有问题?没错,是有那么一点问题,外面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的确离完成态很远现在,你们就出去陪陪那些‘瑕疵品’吧!”她转头对我们咆哮说,“还不去扶那个黑鬼起来!” 她似乎真的想赶我们出去,我说:“阿婆,有话好说。” “废话!还有什么话好说?我说去扶那个黑鬼起来,你去不去”她扬起qiāng。 “去,去,我们就去!”阿江拽着我来到Tony身边,一人扶他一只肩膀,使劲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老天,这个人起码有一百公斤重! 阿婆瞥了萧小妹一眼,后者慌张地把门打开,让我们出去。 我和阿江扶着几乎失去意识的Tony走出房间,他一边抽搐,喉咙里一边发出一种含混不清的低吼,好像在向那些丧尸看齐似的。 艾咪扶着珍跟在我们背后,老太婆在最后方,等我们都出了走廊,她冷冷说道:“下去。” 我们惶恐地看着她外面那些丧尸,若是看到我们这几只盐酥鸡走到楼下,肯定会毫不犹豫过来买单! “我说下去!”她用力一抖手中的qiāng。 我们没办法,先买单和后买单当然选择后者,这时浓雾似乎又散去了少许,冷月露了出来,凄凉得简直像专门为我们设计过的景象。 老阿婆在后面逼,把我们逼往小区中央。果然,就像马路上的狗屎注定会被人踩到一样,各个楼层中,一团团黑影恶心地晃动着,踏着不稳定的脚步走到楼下,缓缓地朝我们过来。 那一张张僵板的脸孔,死鱼般的眼珠,渴望吮噬我们脖子的牙齿,也随着黑影过来。 我在丧尸中赫然见到一张熟面孔,那张面孔很瘦,身材很高,穿着一件脏污发黄的汗衫,头光秃秃的 是他,豆花老板? 他也变成了丧尸! “阿爸!”萧小妹在楼梯口悲叫。 老阿婆躲在楼梯口,一副想在暗处欣赏我们被分尸的惨状,这时却暴露了行径。她气极了,用qiāng托想打萧小妹,qiāng托在半空中忍住。 “是阿爸,阿爸在那儿!”萧小妹仍然在叫。 那个不晓得应该叫做萧老板还是丧尸的人,突兀地抖动一下,青紫的口鼻里溢出鲜血,转头望着萧小妹。 “阿爸!”萧小妹想上前,被阿婆由头发拉扯回来,怒道:“你去什么,你阿爸死了他死了!” “不”萧小妹反手拉扯头发,挣扎。 小区不远处,忽地又响起那个熟悉的嘶吼声,像在不断逼近似的,奔向小区。 萧小妹说:“是阿姐,阿姐也回来啦!” “你在发什么疯!” 那个曾经是我很讨厌的邻居,向萧小妹靠近一步,惨白无血的脸上,突然涌出两行热泪,张大嘴似乎想倾吐些什么,却又说不出话,手腕上缠缚着半截绳子。 丧尸们离我们很近了,近得我能闻到他们身上的尸臭味,他们脚底全是湿的,每踏出一步,就发出噗一下水声。 我们就快被他们包围了。 我不期然听到,小区门口似乎有狗在叫,从雾气里蔓延至小区,越来越近! 果然,一群狗奔了进来,好像这里有什么吸引它们的东西似的。它们每一只都奔得很急,叫得很凶,模样像恨不得撕烂什么,咧开妖异的嘴巴。 它们冲过来了,跳跃到丧尸们背上,疯狂地啃咬起来。 丧尸们许多都被扑倒。 我们看呆了,那些狗起码有一二十只,每一只都很大、很脏,完全是一副流浪狗的样子。 阿婆和萧小妹错愕地看着那些狗,阿婆像是很慌,对那些野狗大叫:“滚开,你们这些野狗,别咬我的实验品!” 野狗当然不理她,她举起qiāng,瞄准一只野狗shè击,轰,这一qiāng没打中,却吓了野狗们一跳。有一只特别高壮的狗跳了过来,对阿婆虎视眈眈。 我认得那只大黑狗,腹部有一条很长的伤疤,之前骑车时攻击过我一回! 阿婆shè了一qiāng后,手忙脚乱地装填子弹,一团黑影来到她前面,伸出双手。 她吓了一跳,抬头愕道:“是你?” 豆花老板站在她面前,伸出僵硬的手,好像想掐她,又好像想拥抱她,脸容悲苦至极。 阿婆的表情也有一丝悲苦,伤心道:“阿根,你已经死了你不知道吗?你看看你的手,看看你的身体,你正在异化,异化成他们那样,你不知道吗?” 阿根显然就是豆花老板的名字,他似乎真听懂了,低头看着自己好奇怪,难道丧尸也有思考能力? 他仰天悲叫,声音又哑又干,像是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全没有在分泌唾液,但声音里的苦楚,却又那么真切,像被电钻钻进骨子里的那种疼痛。 “阿根,你好好去吧,阿婆……阿婆会帮你照顾好阿卿的。”阿婆抽着鼻子说。 豆花老板不愿意,一边悲叫,一边上前想掐她。阿婆惊怒地躲开老板的手,叫道:“你发疯啦,不是我害你变成这样,我也不想啊!” 豆花老板追着阿婆走,蹒跚而充满恨意。 “你那么恨我干吗?当初你为什么要跟着我,难道不也是想尝尝这种驾驭一切的滋味吗?你一直都迷恋这种滋味,你老婆跟人跑了,你不是也想争一口气,我有逼过你吗!”阿婆在豆花老板的身边大绕圈子,躲避豆花老板的追逐,“我说过,只要我们能找到天诛的秘密,将来要什么有什么我叫你抓阿玉来你又不肯,是你没这个福气,你那么恨我干吗啊!” 豆花老板厉叫一声,握住阿婆的qiāng管。 “你恨我,你想杀了我?阿玉带来的山客不全是被你杀的,你现在又想杀我?”阿婆用力抽拔qiāng管,qiāng管动也不动一下,她恼道,“你放不放手!信不信我真会一qiāng轰掉你脑袋我瞄准你脑袋一qiāng轰过去,你难道不知道后果?九年前那些剧组的人,不都是被你砍掉脑袋?他们还能活吗!” 她在惊惶中的说话,让我听明白了许多事,这两个人真的在小区杀了好多人,干下了好多坏事,再深入一想,为什么我搬来后豆花老板一直找我麻烦,难道是想逼我离开? 他和阿婆一个凶狠,一个温和,原来都是在对我做出试探,想把守住小区里的秘密! 豆花老板赤红双眼抓住阿婆的手臂,完全不听她解释。 “轰” 阿婆开了一qiāng,子弹贯穿豆花老板的肩膀,豆花老板往后一仰,放开阿婆的手臂。他伤口上的肌肤,被子弹的高温烧灼成黑色,但伤口只渗出一点像是稀释后的血水,好像也不挺疼。 阿婆连忙退后几步,举起qiāng装填子弹,萧小妹上前抱住她哭道:“阿婆,你别shè阿爸,别shè他!” 阿婆手里一把子弹差点都掉在地上,愤怒地举起qiāng托,打在萧小妹脸上。萧小妹痛得跌倒在她脚边。 “老太婆,你凭什么打人!”阿江怒道。 我和他扛着的Tony,这时再也忍受不住,屈膝跪了下来。艾咪不晓得从哪拿出一条手帕,包扎住珍的手肘,只露出那支短箭的箭镞。 老阿婆“咔嚓”一声填装好子弹,将qiāng口平举,恫吓地指着阿江:“你想当好人吗!来啊!” 大黑狗突然蹿近几步,朝阿婆张嘴作势要咬,阿婆机警地一挥qiāng管,驱赶说:“去,去,你这只该死的野狗,你也想找死不成?”她一只脚疯狂地乱踢,忽然“咦”叫一声,说道,“你不是那只……那只……居然长那么大啦?你想怎么样,想帮你的同伴报仇?” 豆花老板扑过来,抱住阿婆,张口就咬,阿婆在惊慌中拿qiāng抵住老板的脸,“啪”的一声。 老板正面凹陷一块,后脑勺像西瓜一样bào了开来,血ròu横飞,喷得阿婆整张脸都是。 他狂暴的动作忽然止住,喉咙也不出声了,像一根烂木头一般轰然倒在地上。 “我叫你别过来,你偏要过来脑袋瓜都烂了,这下可真的死了吧!哈哈哈哈”阿婆像个疯子一般哈哈大笑,连脸血都不抹,狰狞地望着我们,“你们,都是你们,好端端跑来搅乱我的生活!我到底做了什么,要你们这么来整我!” “阿爸!” 萧小妹跪在老板身边,摇了老板一下,又摇一下。 她大声哭泣出来。 “哭什么哭!你阿爸本来就已经死啦!” “呜嗷呜嗷” 小区外,那个奇怪的嘶吼声变得清晰无比,像在小区外,又像在小区的树上,速度似乎快得惊人,接连在几棵树上纵跃。 怪异的嘶吼声中带着哭音,声音尖得像个女人,不断在大雾中蹿。 野狗们听见这声音,全都如临大敌,紧张地追寻声音的出处。丧尸们似乎也听得到,全都僵站在原地,仰头望着天空。 雾气渐渐又浓密起来。 “姐!”萧小妹大叫。 黑影飞快地从浓雾里蹿出来,扑到老阿婆背上,老阿婆抱头一蹲,背后的衣服“刺啦”裂了一条大缝。 那个黑影好怪,好像一只发育过度的猿猴,手和脚虽然都是毛,但身体却只有背部长毛,前胸和腹部都光溜溜的,肌肤白嫩极了,更让人吃惊的是,它胸前的rǔ房十分明显,显然是个雌xìng动物! 怪物动作飞快,在老阿婆背上又跳又抓,每抓一次,老阿婆的背就被抓出一道伤口,一时间血痕纵错。 老阿婆扛着短qiāng想挡,一抬头,脸上又被抓出一条血痕,痛得她尖叫一声。 我们全都看呆了,完全惊慑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大黑狗像是见到天敌似的,毛都竖了起来,猛跃到阿婆背上,与那怪物撕咬在一块。 黑狗肯定是狗儿们的头,狗群见它开战,全都扔下丧尸,包抄到老阿婆身边。 丧尸被狗儿扑倒后,大多都不再弹动,只间歇xìng地抽搐。 怪物被大黑狗咬中一口,伤处连皮带ròu绽开,那张像极了猿猴的尖嘴巴愤怒地大吼,攫着黑狗的身躯,从空中翻滚到地上。 它模样像只猿猴,却比一般猿猴更加高大,大约有一人多高,力气似乎亦很大,大黑狗被它压在地上,背似乎都快断了,四只脚不断抓刨泥土,拼命挣扎。 狗儿们一拥而上,以狗海战术围攻怪物,怪物又躁又怒,用一对长满浅褐色体毛的脚猛踹野狗,踹飞了五六只。 老阿婆趴在地上,脸上和背上的血缓缓流淌,犹自抱着那把qiāng,喘道:“阿玉,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你阿爸死了,你想找我报仇吗,你们都想找我报仇吗?你也不想想是谁供你们吃住,谁把你们姐妹养那么大,你说啊!” 她像在和那只怪物对话:“你以为你阿爸是好人,叫你勾引人来小区?你受感染,他才是第一个想放弃你的人哪!”老阿婆越说气越短,艰苦地推出qiāng管,一点一点地瞄准怪物,“你不懂,你们全都不懂,只有我才是真正为大家好!这个小区不能没有我,水昆叔和阿良他们也不能没有我,你们不能没有我,伊凡诺也不能没有我,只有我……只有我才是真正的好人!” 萧小妹大叫:“阿姐小心!” “轰” 老阿婆一qiāng打向纠缠在一块的怪物和狗身上,许多狗呜呜叫起来,一团混乱地跑开,一摊血流到怪物小腹,渗入怪物的体毛中。 怪物一跃而起,龇牙咧嘴地向阿婆示威,仿佛没有受伤? 血泊里,大黑狗奄奄一息地倒卧着,背部有一颗弹孔。 老阿婆愕然,呆看着怪物和大黑狗,急忙想从口袋掏出子弹,口袋被她肥大的髋骨压着,一时间拿不出来。 那一群狗,一只只围向老阿婆,逼近一步,又是一步,老阿婆惊惶说:“干什么,你们这些野狗,滚,滚开!” 她拿不出子弹,急忙摸另一只口袋,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金属状的短笛,看上去像是狗笛,在嘴里用力一吹。 她或许是急于赶狗,哪知这样一吹,反倒激怒了狗群。野狗们蜂拥而上,疯狂地啃咬老阿婆。忽然,老阿婆看见狗群里一只小狗,哑声说:“东……东东……你不是东东吗?你怎么……怎么被野狗牵去啦?来……过来,阿婆……阿婆……” 她伸出满是鲜血的手。 那只狗比其他野狗都小,毛色也顺亮一些,听话地绕到老阿婆身边,嗅了嗅阿婆的脸。 “东东……来……阿婆疼……” 突然,小狗猛地张嘴狠咬了阿婆脖子一下,鲜血横流。 怪物跃到豆花老板身旁,看了他半晌,悲戚地绕着他纵跳。 萧小妹走上前说:“姐?” 怪物转过头,不想让萧小妹看见自己的样子。 我们这才看清楚,它那张犹如猿猴一般的左脸颊上,居然还有一张脸!一张美得像珍珠粉混着清露雕琢出来的脸,和珍那种西方美截然不同,是一张典型的东方脸孔,纤巧秀致,双眼紧紧闭着,有一点像萧小妹,却比萧小妹明媚得多。 这张美丽脸孔,嵌在那颗像猿猴一般的头上,好像被猿猴的脸排挤似的,挤到了旁边。 我们都惊叫出来,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怪物用毛茸茸的双手捂住脸颊,急切地想离开,萧小妹上前搂住它的手臂,被它一把甩开。 这时,珍从艾咪的搀扶中挣脱,奔向老阿婆,一脚踢开几只围在老阿婆身边的野狗。老阿婆早就被咬得体无完肤了,狗群一散,老阿婆在血泊中眼珠瞪得老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珍看都没看老阿婆一眼,伸手抓住那把染满了血的滑膛qiāng,从阿婆手里奋力抽出来,赶开另几只野狗。 “别动!”此时的珍,既贪婪又狼狈,拿qiāng指着怪物。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她那头披散的秀发,嘴唇都快被牙齿咬出血来,我真的觉得她和老阿婆好像,那种毫不掩饰的yù望,仿佛从她拾起阿婆的qiāng的那刻,就从阿婆身上转移到她那似的,由她继承下去。 “珍?”艾咪惶恐地望着她。 珍没理会,忍着疼痛盯着怪物,一手拿qiāng,一手蹲低想掏阿婆的口袋。她那只受伤的左手,连箭身都还嵌在上面,她却不顾一切地掏摸阿婆的口袋:“你……你这怪物,你就是第五纵队创造出来的实验品吗?你别想走!” 怪物转头怒嘶她一下。 珍使劲掏出一把黄铜色子弹,连忙把子弹从qiāng管塞进去,做这个动作时,整条手臂都在发抖,笨拙中带着点狞恶。 她终于又举起qiāng管叫道:“你们谁也别想走!把天诛的秘密都给我留下!” “不要!”萧小妹扑了过去,用身体阻挡qiāng口,“求你别再欺负我姐啦!” 珍错愕地退后半步,差点没被老阿婆的尸体绊倒。 萧小妹痛哭,抓着qiāng管和珍拉扯起来。 “放手!”珍大怒。 我的心脏都快停了,看着那可怕的qiāng管在萧小妹胸前晃过来,晃过去,随时有可能击发。阿江紧张地冲了过去,艾咪也冲了过去,惊喊道:“珍,别” “轰” 子弹shè出。 所有人包括我在内,在那一瞬间全都安静下来,怔怔地望着她们两人。 萧小妹在子弹击发的那一瞬间震了一下,然后也安静下来,过没几秒钟,按着自己的左腹,缓缓跪倒在珍面前。 怪物大声悲叫。 珍似乎也没想到会真伤了她,举起冒着烟的qiāng管,一步一步退后说:“我……我没想要开qiāng的……是她……是她自己……” 怪物蹿到萧小妹身边,抱住她的身体,想抚摸她腰际上的伤口,却又怕碰痛她似的,着急地在她身边嗥叫。 “王八蛋,你真的想杀人吗!”阿江愤怒地朝珍走过去。 珍脸色变幻,汗水从她白皙的脸膛上滑下来,像三五粒冰珠。她的脸上原来还有一丝歉意,一丝惭愧,渐渐地,歉意和惭愧都退去了,仿佛立下了决心,脸色越发铁青冷漠,又在qiāng管中塞入一颗子弹。 艾咪悚然道:“珍,你……你这是……” “去帮我找一条绳子,把那只怪物捆起来。”珍向她厉喊。 怪物猛然撑站起来,龇牙咧嘴地面对珍,珍狞笑道:“来啊,你也想像那女孩一样?” 萧小妹两手都是血,呻吟着说:“姐……别去。” “这才对,你们都给我老实一点。” 阿江趁她说话,不期然地扑了过去,抱着她一起摔倒在地上。珍的左手本来就受伤了,在地上一滚,痛得尖叫起来,滑膛qiāng掉在地上。 怪物见到转机,顿时跃到珍和阿江身上,在珍脸上狠抓一把,张大嘴想咬她。 “轰” 我上前捡起qiāng,朝雾气弥漫的夜空shè了一qiāng,震慑住所有人。 怪物惊吓地跳了起来,愤怒似乎转移到我这儿了,龇着利牙瞪我。 我和那只怪物僵持了十几秒,将qiāng扔在脚边说:“听着,我不想伤害你,我们和那个女人不一样,你……你听得懂吗?”我有点发毛地张开双手,勉强挤出笑容,“听萧小妹说,你是萧小妹的……姐姐?” 怪物倏地往空中一跃,翻了一个跟斗想扑向我。 “妈呀!”我抱头蹲在地上。 “姐,不要!”萧小妹喊住怪物,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按着左腰,来到我和怪物之间,“不关他们的事,不要再伤害人啦。” 怪物愤怒地纵落在地上,想绕过去。 萧小妹痛得面容扭曲,拦住怪物又说:“不关他们的事,我们才是做坏事的人,不要……不要再伤害人啦。” 我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 她腰际上的伤口,流出一大片血,然而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怪物左颊上那张美丽脸孔,这时突然睁开眼,迷惑地望着萧小妹。 “姐,我……我没事……我终于又见到你啦!”萧小妹忍痛露出惨笑。 这幅怪异场景,完全超乎我的想象,好像猿猴是怪物暴力的一面,而那张美丽脸孔,才是它理xìng的化身,负责正向思考一样? 美丽的脸孔想说什么,不期然,从远山的方向传来一道嘶吼声,声音比怪物还要低沉,而且越来越接近,从浓雾里跃落到大水池边。 那又是一只怪物,身形比眼前这只更高了一截,在白雾中若隐若现。 怪物僵站着,朝远处的怪物不断眺望,转头看了看萧小妹。 怪物似乎要走了,躬身朝大水池边移动几步,萧小妹叫道:“等一下!” 她踉跄地走进楼内的房间,隔了好一会儿,才从房间里走出来,拿了块毛巾按住伤口,另一只手上,捧着一把鲜艳yù滴的花束,递给怪物。花的绿茎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挺挺的,有五片白瓣,香气流淌在空中。 花的香味十分特别。那是香水百合! 怪物愣住,毛茸茸的双手接过花束。 时间仿佛在它和萧小妹之间凝结了似的,那张美丽脸孔,一瞬间充满了血色。 萧小妹满脸泪光。 怪物将花束凑近鼻子一闻,也流下两行热泪。 远方的怪物又嘶吼起来,呼呼地喘着气,那是一种从胸腔深处发出的共鸣,仿佛有无限悲苦,在雾夜里听来如此凄凉。 怪物紧紧搂抱花束,伸手想摸萧小妹的头发,然而终究没摸,转身跳跃离开。 “姐!”萧小妹大哭道。 与同伴会合后,怪物转头又看了萧小妹一眼,这时浓雾忽然飘散,月光柔和地洒下来。 我心中不期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感觉那明明是一只怪物,但这时却变得好温柔,好美丽…… 比较高的怪物似乎也在遥望我们,拉了怪物一把,两个黑影跳跃远去,消失在小区之外。 “姐。”萧小妹颓然地坐倒在地上。 我和阿江上前扶起她,检视她的伤口,子弹似乎只从她腰际边穿了过去,并不十分严重。 劫后余生的我们,都茫然看着对方,忽然小区外亮起几道巴士的灯光。 野狗们看见巴士,仓皇地四下逃逸,从小区的围篱之间钻了出去。 我呆看着那几辆巴士,完全不晓得车子是从哪儿来的,又是为了什么而来。 “是马可斯,马可斯他们赶来啦……”珍虚弱地躺在地上,脸上有一道抓伤。 艾咪悲伤地看着她的侧脸,跪下来紧紧搂抱她一会,忽然问她说:“珍,你看刚才那个高大的……高大的黑影,是不是有点像……像……” “是,是有点像维可……像……咳咳咳”珍不停地咳嗽。 巴士开进小区,朝我们疾驶而来。 艾咪回头望着那两团再也看不见的黑影,望着那座大山。 十二 尾声 几天后,小区里又恢复了平静,而且电也接上了。 停电据说是因为小区的变电箱短路,至于为什么短路,原因已经无法追究。 但我想多年前那场血案,和当年九二一地震的停电,应该也脱不了关系就像我们这次一样。 整个小区都被大清扫过,所有楼层、房间,甚至是小卖部前方的大水池,都被人彻底放水搜过当然小卖部里更是没有少,所有储藏室、杂物间,都被人撬开,撬开后又锁上,做过最细致的调查。 连我的房间也被他们搜过,然而却没发现什么。 做出这指示的是那个叫马可斯的男人,不过他并未现身,他派出来的人,已帮他做好了一切。 珍和Tony都被他不知送到哪里去了,还包括所有丧尸、野狗,和野狗的尸体。连老阿婆的尸体也被他们带走了。 萧小妹住了好几天医院,总算恢复健康。 我和阿江和萧小妹,都被他们用一种温和但颇具压迫力的语气警告过,还汇了一笔“封口费”给我们。 此外,他们还免费帮我们做了一次健康检查,我除了有两颗龋齿,肝指数稍微高了一点之外,其余都很正常。 去参加老人会旅游的住户们都回来了,每个人都拿到了“年节加菜金”。老阿婆和豆花老板的失踪,他们并没有问太多,仿佛他们早习惯了任人摆布。 萧小妹取代了阿婆的位置,继续照顾他们。 我和小区里的狗和好了,它们被阿婆事先带到别处,没了老阿婆,它们似乎也寂寞许多,但对它们的生命延续应该是件好事。 我和艾咪并未和好,我已经向出版社要求换一个编辑了,虽然知道她有苦衷,但我终究无法再信任她。 可我们也没有翻脸就是。 开巴士的那些人,都是和珍同一个单位的员工,好像是一家很大的生技公司,在美国,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家公司的名字。 我并没有搬出小区,或者该说我“还没”搬出小区,第二原因是我的租约还没到期,搬家只能退一半押金;至于第一原因,是那些老外要我暂时别搬,他们派来了一组人马入驻,准备花几个月时间,彻底搜刮光这个小区的“剩余价值”。 值得欣慰的是,小区周边的电线杆都重新接上地线了,这对老人家的健康比较好当初第五纵队之所以剪掉地线,或许是想让强电场削弱他们的免疫力,以保证天诛的活跃。 以目前的生物培养技术,当然已经没必要了。 这件事我好像从来没想过要报警。说实在话,又有谁会相信我所见所闻呢? 换一个方面来想,住在这小区里其实也不错,既安静,又带着一股神秘感,对我的写作很有帮助,而我的楼下也再没有人吵我了。 我有一种预感,这个小区里应该不止这一桩秘密,也许我再待久一点,还会有源源不绝的怪事能加入我的点子簿里,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只不过有时我也充满了疑惑……这件事,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后 记 我在今年春节的前夕去了一趟大陆,处理一些小说版权的纷扰,其中过程虽然有点麻烦(好吧,其实是非常麻烦),但总算在艰难之中解决了问题。除了这些烦心事,我还抽空回了一趟老家,在老家遇到另一桩奇怪的事,那桩怪事十分离奇,但与这个故事关系不大,也许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回台湾后,我收到编辑寄来的电子邮件,里头附着PDF档,告诉我这部书终于通过审核了。在那个当下我的心情有些复杂,作品能通过审核我当然高兴,然而在高兴之余,内心也十分不安。 这部书里虽然有我自行想象和补充的部分,然而在许多地方,有许多人和事都是确有所本,在写的时候我就有点担心,写完了书jiāo了稿,我是以一种不肯面对现实的鸵鸟心态在和编辑们往来,如今真的要出书了,却不得不令我审慎再三。 书的原稿被编辑删掉了许多段落,而我自己也删掉许多段落,许多能姑隐其名的地方,我能不明写就不明写,想尽量少惹些麻烦。况且这件事有许多细节,是我到现在都还没能弄明白的。我去大陆的时候,曾经问过几个东北老乡,结果只让这件扑朔迷离的事更加扑朔迷离,帮助可以说并不大。 如今书的定稿就在我屏幕里,以PDF的方式呈现,我手中鼠标一按,随时都能将这部书送入出版流程,到那时我就没什么理由可以搪塞,或要求改动字句了。 唉,身为一名创作者,总免不了有面对质疑的时候,真真假假,雾里看花,人生莫不就是这样,如果能别把事情看那么严重,当成一个纯粹的消遣又有何不可?我曾经将稿件寄给几个朋友,朋友们看后都笑了出来,回信调侃我……是啊,书里的某些部分可真像那个知名的电玩游戏,不是吗? 在此我很感谢编辑部的同仁,在这段时间给了我许多建议和帮忙,这本书如果有任何问题,那都是我个人的问题,而不是编辑们的问题。我是一名半路出家中途转业的创作者,既没有年龄上的优势,才华也不算很高(那你还来凑这热闹干吗?)。一路走来遭遇过许多挫败,难得有出版社肯冒险收容我啊(笑)。也多亏编辑们的体谅,能忍受我xìng格中谨小慎微的一面,将来如果有机会,我会把小说写得更精彩一点,让大家读起来都高兴。 我已经答应我的责编,当这部书里的事有任何新进展时,我会第一时间通知她,如果来得及,我们还能在书出版之前做个补完。 然而这件事能有新进展吗?我无法保证,我所能保证的是,尽量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公布于众,其余就jiāo给读者们睿智的判断,毕竟这才是一名创作者应有的职业态度,你们说对不对呢?祝好。 乍暖还寒的三月底,于租屋处 急件加印 良哥,稿件请走新细明体12级字连图加印 朋友,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的名字,但如果你见到了这个瓶中信,请你一定要帮我一个忙。 这件事非常重要。 抱歉我的中文很糟,自我十二岁那年离开台湾,能用中文的时候真的不多,好在我前些日子,曾大量地读写过中文书稿,小时候的手感渐渐又回来了。 然而我的智力却渐渐在退化。 你一定很奇怪,你房间的冷气机里怎么会有这个瓶子?是我放的还记得那个下着大雨的晚上吗,你上到四楼,我趁你不在时放的这下你总该知道那晚是谁在你楼上跳跃了吧? 那是我唯一想到能保证安全的方法。 重点是,请千万要将瓶中的小钢瓶送到美国,美国巴尔的摩郡,马里兰大学生物技术研究所,我的恩师Arthur Venter(阿瑟?凡特)的手中! 这很重要,而且千万别打开它!! 我猜你一定看到相框背后的文件了如果没有,赶快去找,在别人找到那份文件以前!我还有另一份文件藏在你麻将桌里你觉得很奇怪吗?其实那个房间之前是我在住看了这几份文件,你就会晓得天诛这个东西,以及我的名字。 天诛,てんちゅう,T e n C h u,或者干脆叫它“T-Virus(T病dú)”吧。相信我,你这辈子都不会想接触这个东西,it's holy terrible……中文该怎么说……它极度可怕! 小钢瓶里就装着这东西,但别担心,只要不打开它就没事,请你用一切方法将它送到我恩师手里,我在这已经没有能信任的人了,大多数人都已经被我学妹收买,而我的学妹Jean(珍),比任何人都ambitious(野心)得多。 以我现在的模样,想离开这根本是个笑话。 你一定被我搞胡涂了吧,我的恩师,我的学妹,还有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我很想说得更明白点,但没时间了,不但我智力在退化,连我的记忆力也在退化。 这是一种“返祖现象”,也是天诛病dú的真正影响力。 萧已经都跟我说了,包括小区,和小区里那些实验,他们所拥有的,并不是天诛的最终形态,而只是一个过渡,关键就在狗的身上说这些你大概也听不懂,总之真正的天诛病dú,必须由人传染给狗,并在狗的身上垂直感染,不知第几次传染给子代后,再感染回人,整个过程和机理十分复杂。 我和萧是两个最不幸的例子,那只狗就是最后的传递环节,天诛在我们身上,诱发了非常剧烈的细胞返祖现象。 这关键他们一直不懂,实验只能造就更多犹如丧尸般的退行xìng病态受害者,完全没有意义。 我们完了,我们将逐渐回到人类最原始形态。然而奇怪的是,我的多发xìng硬化症,几乎消失得无影无踪,任我在山里跑,在山里跳,从来都没有再发作过?莫非伊凡诺的猜测没错 病dú能重构DNA序列,并抑止不良的蛋白质侵蚀神经系统?这可真是生物工程学上的大发现,说不定所有免疫系统疾病,甚至遗传xìng疾病,根治的希望都在这个病dú身上? 这件事多奇妙啊,但是又何其可悲? 我相信等你发现信时,已经是来年的春天了,当麻雀飞进冷气机里筑巢,那种日夜敲啄的声音,肯定会把你逼迫过来我经历过的,我知道。 那时小区应该已经安全多了。 前些日子有几名外国人在小区外徘徊,我怀疑他们都和珍有关。珍很聪明,她不会放过任何能让她成功的机会。听说她早已经加入一个叫做“Umbrella Corp.”的恶名昭彰的公司,这家生技公司,中文该怎么说呢“雨伞”,“阳伞”,还是“保护伞”? 我不知道,但天诛千万不能落在他们手中,否则会是一个悲剧。 请相信我吧! 我不知道你是否能住那么久,又或者“你”其实不是我以为的那个“你”,但无论如何,都请你帮我这个忙,将小钢瓶寄给我的恩师吧,里头装着一切秘密。 萧在呼唤我了,我不能再逗留了。 我会带着萧永远消失在那座大山里头,如果命运这样安排,那我们只有接受,让天诛这个可怕的东西彻底消失,我们也将永远消失 如果没有人再来打扰我们的话。 (全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唐逸】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访问小说分享者(小啊真)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24839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