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第一杀手回忆录》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仙女味】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砂夜】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自序 这本书不是人物传记,也不是纪实文学。 这本书是我的工作记录。我早就想写、早就该写了,但由于环境及个人的懒散,一直到民国六十六年(1977)才开始动笔。前后拖拖拉拉地写了好几年,写了又改,改了再写,自己也不记得校勘了多少遍,而且,还多方请教斧正过。于今虽已完稿,仍然觉得不满意,自知笔拙,不善修辞,内容平铺直叙,更无写作技巧之可言,好在本书只求记事信实,至于文字的工拙,也就无须自我苛求了。 完稿前后,我曾就教于几位权威编者,有的认为内容不够紧凑,影响到情节发展,我承认有些部分的确如此,但并非全般皆然。有的认为写得太真实了,反而显得特工人员过于平凡,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大本事。这可难为了我,如果歪曲事实,夸大其词,或是添枝加叶、无中生有,把我们的工作同志都描绘成“007”型的神奇人物,漫说我笔下不能生花,纵然勉力而为,也有违我写这部书的本意了。也有人提议:不如请教高明,将原文改写成小说,在报纸上连载,或许更能吸引读者。主意倒是不错,可是谁肯这么做?我想还是等到出版之后再说吧。 此外,另有一种见解,是顾虑到在本书中的五件行动案,全都弥漫着杀伐之声,血腥气味太重,似有宣扬“暴力”之嫌。这可要说明白: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反暴力者”,早在几十年前就懂得崇尚法治了。代表政府执行法律,这与党同伐异,使用暴力,乃截然不同的两件事,泾渭分明,切不可混为一谈。 再说这本书的xìng质。近些年,在台湾出版了很多有关戴雨农先生的大著,珠玉之论,各有春秋。那都是属于高阶层的、全面xìng的评述。倒不是自谦,拙著只能触及“二级作为”,仅仅写出戴先生领导下的地区工作实况而已。所以在内容方面并不一样。 还有一层,也要jiāo代明白:有关当局现存的档案,应列为“公文书”类,自有其法定的地位,数据之引证,当然以此为据。不过,据我了解,其中也间有遗漏与缺失之处。因为戴先生亲自处理过的很多工作,除了他本人和少数有关同志外,根本就没有记录。其次是在抗战之前,军统局尚未完全制度化,所以也有许多事件登记得不完整,再加年代久远,多次迁移,以及旧有档案按期销毁等,乃至造成此一事实。因此之故,其根据档案资料所编撰的文集,和我亲身经历所写的这本书,必然不尽相同。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本书共分六章,虽各成单元,但仍不失其脉络的连贯和个中的因果关系。各节中,除记述全部案情之外,还兼容了情报搜集、情报处理、情报运用等各种作业,如果再加以充实编整,或将成为一部“情报工作的理论与实际”的毛坯。 为了调剂行文,也是我的一项喜爱,文中还穿chā了一些民间习俗和地方掌故,别看都是些鸡零狗碎,但如今不是早已面目全非,即已绝迹绝响,自有价值。 友人曾经提醒我:出版这本书时,不要忘记向“案中人”的家族及其后裔打一声招呼。对!我就此敬请有关者予以谅解为祷。其实,这也是公事公办,实话实说,其中绝无私人恩怨之存在。我想当不致因此而结仇。 再就是书中所提到的和涉及的人也不少,未能一一趋前征询,统此敬祈原恕是幸! 最后,我谨以万分的真诚,感谢刘原深先生。我们是多年的同志、同事,私底下更是莫逆。为了这部书,他所付出的精力、智力与劳力,绝不逊于我。原深先生所给予我的助力,不只是文字上的修删润色和意见上的沟通,最可贵的还在于无间地砥砺与不断地鼓励 “军统局”和“力行社”的真相 基于时代的需要,受“九一八”事变及“一二八”事件两大冲击,民国二十一年(1932)三月间,以黄埔军校同学为骨干的“三民主义力行社”,遂应运而生。 “力行社”所属的重要部门之一,就是由戴笠(雨农)先生负责主持的“特务处”。 “特务处”开办了一个培植工作干部的训练班,是为国民政府最早期略具雏形的特务训练机构。 同年九月,国府军事委员会设立“调查统计局”,任命戴笠为“第二处”处长。 论其xìng质,“力行社”之下的“特务处”,应是政治xìng的秘密组织;“军统局”所属的“第二处”,则是正式的政府机关。表面上虽是各有隶属关系的两个单位,但在实际上却系领导特务工作的一体两面。 我本人是“力行社”领导之下二级组织“革命军人同志会”会员,同时也是“特务处”和“第二处”派驻北平的负责人。 北平的工作单位,称为“北平站”,于二十一年(1932)底开始,是由我们几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伙子披荆斩棘建立起来的。 本节,除简单的记述“军统局”创立的概略外,尚有许多秘闻,虽然yù言又止,却也弥足珍贵。 学友小聚初识戴雨农 这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民国二十年(1931)春天,校长蒋公在南京香林寺官邸,分批召见我们一百多名从各地归来的军校同学,做个别谈话。 自入伍军校毕业分发以来,除了集体训话或列队点名之外,校长在他办公室内,单独和我面对面地说话,这是第一次。当时,是由第一期同学曾扩情引见的。 校长着中山装,安详地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桌上摆着一份用十行纸缮写的名册,他手上拿着一枝粗大的红蓝两色铅笔。待我齐步走到办公桌前立定,鞠躬行礼抬头注目时,印象最深的是,校长双目炯炯有光,威仪凛凛,令人不敢逼视。 校长首先询及省籍县份、父母存殁、弟兄几人等家庭状况,边问边听,一面核对名册,随后又问到工作兴趣。我大胆也是由衷地回答说:“部队中的军事工作已经生疏了,其他xìng质的工作都愿意学习。”我以为这句话会惹他生气,但见校长在名册上做了一个记号,并没有什么不愉之色。 这次召见,前后大约有三分钟,也只问过三几句话,因过程简单,当时并没有特殊感觉。过后猜想,校长或许是在看仪表、听谈吐,在观察中做一次遴选,至于标准如何,那只有他老人家自己知道了。 过了三四天,接获通知,在一百多人中,圈定了十四个人,开班受训。我在名单中是排名最后的一个。 这个小型的训练单位,定名为“中央军校特别研究班”,由军校政治部主任悌兼主任,沈遵晦任秘书。当时中央军校教育长张治中,似乎并不过问这件事。 这个训练班冠以“特别”二字,而实质上也的确与一般的训练机构不同:第一,它没有班址,因陋就简地在军校政治部一间办公室中,摆了几张单抽屉的长条桌,两个人合坐一条木板凳,就这么凑合了;第二,不规定制服,着中山装、西装都可以,只要不着长衫短褂就行了,因为不穿制服,所以也不作军事管理;此外,没有固定的作息时间表,也不必按时上下班,迟到或早退,并不会受到干涉。可以说当局给予了高度的自治。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也颇知自爱。至于课程方面,除特约讲授之外,平时并没有教官来上课。 我们所研读的课程,是校长亲自指定的几部书,如《陆象山全集》、《王阳明全集》、《曾文正公全集》、《戚继光治兵语录》、《三民主义的理论之体系》等,自行阅读后,必须将研读心得写成札记,汇齐后,每周一次,呈送校长核阅,阅后发还,多有眉批。对于这些博大精深的儒学书籍,我们十四个人中,真能读得“通”的,连三分之一都没有,我就是读不通的一个。 在受训期间,倒是有一件事做了硬xìng规定,那就是除星期例假外,中午一定要到军校的“工字食堂”集体会餐。“工字食堂”在当时是新式建筑,可容纳数百人,布置整齐,收拾干净,一排排的餐桌,横看是一条线,竖看也是一条线,位置井然有序。桌子上铺着白布,所用的餐具也一律是白色瓷器,如要苛求的话,也许只是缺了一瓶色彩缤纷的鲜花。因为它的建筑格式有如“工”字,所以称为“工字食堂”。 蒋校长在中午十二点零五分左右莅临,先由校值星官喊口令,全体起立、坐下,一声“开动”,然后一齐用餐。虽然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不发出声音,可是仍然免不了偶有餐具碰触的声响。 进食时间,约十分钟,大家陆续放下碗筷,摆放整齐。原位坐正,挺起胸膛,恭聆校长讲话。 在校长面前,有一张列有姓名的座位表,每当校长讲话完毕后,偶尔也会点名指定某人回答问题。能够侃侃而言、对答如流的则并不多见。大家都担着一份心,惟恐点到自己当场出丑,可也有跃跃yù试的人。 开班后的第二个月,由先期老大哥们发起,我们十四个人具名写了一份报告,呈请校长准予恢复党籍及学籍。因为那时候我们十四人都以个别不同的原因,被注销了党籍及学籍。校长以毛笔批示:“准予恢复党籍及学籍”,签署“中正”。日期大约在民国二十年(1931)六月间。原件先是由第一期同学韩浚(仲锦)保管。不久,中央军校特别党部发下“军余”字党证一张;另外,负责“军校毕业生调查课”的田载龙老大哥通知我们,将分别在各期同学录上分别予以“注记”。 这一件校长的批示,我们十四个人都保存了一张照相的副本。我持有的那一张,几十年来,天南地北,东奔西跑,不知道究竟弄到哪里去了。仔细想想,可能因为要保密的关系,自动毁掉的成分居多。 我们十四个人,以我的年纪最小,期别也最低。其中共有七位第一期的老大哥,他们是韩浚、陈烈、黄雍、俞墉、吴乃宪、徐会之和刘季文,第二期的两位是张炎元、曹勖,第三期的没有,第四期的只有一位郑嗣康,第五期的共有四人,是韩继文、夏大康、谢厥成和我本人。 十四个人每月所领的生活津贴并不一样,是按期别高低发给的:第一期八十元,第二期七十元,递减至第五期只有四十元。其实,那个时候的四十元,单是光棍一个人不携家带小的话,应该是很够用了。 他们有家眷的,全住在外面,我们几个单身汉,则住在军校职员宿舍里,两个人分配到一间房,我和谢厥成住在一起。谢同学能歌善诵,文艺气质特别浓厚,指定的书他不读,一天到晚趴在桌子上写新诗,高兴起来,还要高声朗诵几句,当时被视为怪人一个。 受训到第四个月,有两位同学突然不见了,起初还以为请了事假,过几天就会回来的,殊不料一直过了两个月,我们都结业离校了,却再也没有见到他们。这两位同学都是广东人,一位是吴乃宪一期老大哥,一位是受训期间和我同坐一张桌子的五期同学韩继文,又名尚英。 当时,并没有特别留意这件事,同学们也未加谈论。若干年后,才知道他们去上海完成了一件机密大事。既称“机密”,虽已年代久远,事过境迁,但仍以“保守”为宜。不过,可说的是,这件事关系重大,在政党活动史中,亦占有一页,只可惜知道最多的几个人都已去世了。 再说我们这十二个人的际遇。 六个月训练期满,正值“九一八”事变之后,校长蒋公手谕,分发我们十二个人向中央党部报到。报到后,等待了许久,却不见下文,也没有一个人被分派工作。究竟为了何故,迄今不明。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我们只好就此分手,各奔前程了。 我并没有什么社会关系,正在进退无据的时候,多蒙黄雍(剑秋)、张炎元(炳华)两位老大哥关爱,叫我搬去同住。他们都没有带家眷,在花牌楼忠义巷一家楼上,分租到一间房子,原来就有家具。当时,两位老大哥睡一张挂着蚊帐的大铁床,我一个人,晚上搭地铺,早晨再把铺盖收拾起来。 我们三个人很少在一起吃顿饭,有时候,也去买点鱼ròu回来,打气炉上一烧,三人据案大嚼,倒也香甜。日后我们见面提到这段日子,依然觉得津津有味。 有一天下午,有客到访。来客首先和剑秋、炳华握手寒暄,接着又面带笑容地向我伸出友谊的手。剑秋兄连忙为我们双方介绍说:“这位小老弟是五期同学陈恭澍,这位老大哥是六期同学戴笠,戴雨农。”五期的称“小老弟”,六期的称“老大哥”,这句介绍辞有点奇怪。 看上去,他的年龄是比我大得多,浓眉大眼,隆准高颧,身材虽不高,显得很厚重、很结实,称得上相貌脱俗,气宇非凡了。这第一印象,相当深刻,至于他对我的观感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 同学们聚在一起,也就不拘形迹地谈论开来。四个人所cāo的虽然都是普通官话,但黄剑秋兄是湖南平江人,张炳华兄是广东梅县人,来客戴雨农是浙江江山人,乡音都嫌太重,话却十分投机,如果不是光线暗下来,还不觉得已经是日落西山。 剑秋兄提议,一同到外面去吃点东西,出了忠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巷不远,有一家本地小馆子,字号是盈丰酒楼,格局不大,只有一楼一底。点了几样菜,叫了一壶酒,吃下来不到两块钱,大家都认为还不错。 自此之后,戴雨农时常到我们这里坐坐,偶尔也同去看一场电影。有一天我们正和房东太太打麻将,戴雨农又来了,他看是我输,大有拔刀相助一显身手的气势,叫我站起来,替我打了几副,但看他吃张摸牌的手法,并不像是善于此道的熟手。 我曾经问过剑秋兄和炳华兄,这位戴同学是做什么工作的?他们告诉我,只知道他在校长官邸,并不明了所司何职。我又不解地追问,他既然在官邸任职,为什么这次校长下野回奉化,他不跟了去?这两位老大哥并没有正面回答我,只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就算了。 后来,我们相处得更熟,彼此间的认识也增进了不少。有一次,戴雨农突如其来地问我:“恭澍兄,你认识曹霄青这个人?”我回答说:“岂止认识而已,我们俩同连入伍,同排又同班,而且是双架床铺的一上一下。他是日本明治大学毕业,我只不过念到中学,可是我们两个人居然jiāo成了好朋友,入伍的时候,他连绑腿都打不好,我还取笑过他呢。” 我顿了一下又补充说:“自从他四期升学进入本校政治科,我因病落后编入第五期步科后,分手到现在,始终没有再见到过。” 戴雨农郑重其事地说:“如果曹霄青目前就在南京呢?” 我说:“那我就马上去看他。” 接着我又反问一句:“他真的是到了南京?” 戴雨农摇了摇头说:“我只是希望他能到南京来而已。” 戴雨农之有此一问,我的确有点莫名其妙。到后来,他才告诉我,曹霄青当时正在上海傍着胡汉民搞“新guó mín dǎng”,从事反政府的分裂活动。 再往后,我才悟出来,戴雨农突然对我提到曹霄青,多少带点试探或考验xìng质。 没过多久,校长回京重任艰巨,戴雨农和我们见面的次数减少了,每次来,停留的时间也缩短了。 剑秋兄和我景况如恒,张炳华却显得忙碌异常,有时候甚至于整夜都不回来,回来休息的时间也不充分,转一下就又走了。我猜,炳华兄很可能参与了一项重要而又秘密的工作。 此刻,正值日寇侵入上海,我军奋勇抗战的“一二八”。 近一向,每逢戴雨农和我们相遇的时候,他都会提到:“有报告呈给校长,可以jiāo给我转上去,比较方便。”我每次都回答说:“没有什么请求,也没有什么条陈,不敢麻烦校长。”我这样说,自己觉得非常得体。其实,我太木头了,他所指的“报告”,并不如我想象的那么狭义,可惜我当时体会不到。 “一二八”事件末了,国民政府迁往洛阳,校长蒋公驻节徐州,戴雨农留在南京。 这一天,戴雨农来找我,他手里拿着一个沉甸甸的大信封,背面还打着火漆。说是“托付”我克日专程送到徐州,要当面jiāo给侍从参谋戴颂仪。 我听说校长正驻节徐州,他既然要我到徐州去,又嘱咐我面jiāo戴参谋,其重要可想而知。我未加考虑就答应了。他给我两张乘车证,以及少许路费,行前,他又告诉我:“有一列专车停在徐州火车站,车站附近有武装警卫,也有便衣警卫,我想你一定看得出来,无论问谁,都可以找到这位戴参谋,信件送到,请他签收就可以了。” 我当天夜里就到了徐州,没走出月台就找到戴颂仪参谋,我把那个火漆信封当面jiāo给他,他翻来覆去看了看,拿了一张名片写上几个字算是签收了,口头上也没有jiāo代什么,就叫我回来了。 看名片,我才知道他的阶级是中校,云南人,后来一打听,原来也是军校同学。 回到南京后,我第一次到鸡鹅巷五十三号戴公馆。这是一所不大整齐的平房,进门后,弯弯曲曲地转了好几转才是客厅。考究的人家,地上铺的是地毯,他这里铺的是草席。因为地上反潮,没办法,只好穷对付。 我把那张等于签收的名片jiāo给戴雨农,算是完成了他的“付托”。我看他忙,正待辞出时,他突然问我:“有没有相知的福建省籍同学?”我思索了一下,想到四期同学也是好朋友的连谋又名连良顺。我回说有这么一个人,无论是才具、仪表,都可以列入第一流,但不知找福建人做什么?戴雨农不作正面答复,只希望火速介绍一见。 我介绍他们见了面。 戴雨农派连谋到福州建立工作站去了,这事当时我并不知情,良顺兄行前也没有向我告别。 从以上两件事判断,戴雨农任务何在?当可思过半矣。 三月间,我从忠义巷搬到了明瓦廊,只身住在小旅馆里。炳华兄已经派去广东,又一说是到了香港,和他同行的还有吴劲夫(乃宪)。当我们惜别时,虽然没有说明去做什么,可是彼此间已经是心照了。 剑秋兄也把嫂夫人接来了,另外租了房子。他对我表示过,不准备参加戴雨农所领导的工作,宁愿居于协助地位。此后果然如此。 明瓦廊离着三道高井很近,军校同学会就在三道高井这条街上。以此为轴心,附近一带的小旅馆里,住了不少军校同学,有的在等工作,有的在办登记,一时搅和得非常热闹。我之所以搬到明瓦廊,既非找工作,也不是办登记,完全是戴雨农的意思,他希望我能够多留意同学们的动态,尤其是超乎常轨的非分活动。看的单纯些,这是他委托我办的一点小事情,换个角度说,也等于是jiāo付我任务。我当时也不太了了--这就是所谓的“情报工作”?不过,我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是他未曾给付任何待遇。也就是说,我尚在客串阶段。 据一般记载,在民国二十年(1931)二月底,戴雨农已被圈定为“特务处”处长。这个“特务处”,并非政府机构,乃隶属于新成立的秘密革命组织“三民主义力行社”之下。经过筹备,至四月一日始正式成立于南京,所以尔后的“军统”订“四一”为成立纪念日。 戴雨农于三十五年(1946)三月十七日空难殉职,特将“四一纪念”改在“三一七”合并举行,简称为“三一七纪念大会”。之后,“三一七大会”年年举行,迁台后仍继续不断,先总统在日,每年均莅临讲话。这的确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回想起来,在我们初识的那段时间里,戴雨农原已负有“联络”任务了。 那个时候,是否有一个称为“联络组”的单位?不得而知。唯在“戴雨农先生年谱”中看到的记载是:“民国二十年十二月,蒋公为促成团结,共赴国难,辞去国民政府主席等职务,离京返乡。行前令先生(戴笠)主持联络组,主要任务为团结以黄埔学生为中心之革命力量,侦察敌情,镇压反动。于是,在京、沪、杭、平、津、汉、港、穗、赣等地建立组织,积极活动。” 于此可见,戴雨农此刻负有“联络”任务,自是无疑。不过,所谓的“联络组”,可能不是正式编组,而是一个暂用的名称,用以代表此项活动而已。 至于说:于二十年(1931)十二月,就在“京、沪、杭、平、津、汉、港、穗、赣等地建立组织,积极活动”一节,也不尽然,别的地区不敢说,我就是北平工作的建立者,可是我在二十一(1932)年十一月才派往北平的。 这是一个证明,编写历史xìng的文字,实在是大不易呵。 戴雨农之任“特务处”,也有许多传说,因为他在“力行社”高级干部中的期别、地位,都比不上别人,此一重任,怎么会jiāo付给他呢?根据戴雨农自己所说: 民国二十一年二月二十六日下午八时,在南京中山陵园,我接受领袖成立特务处的命令,领袖支持我,固然绝对负责;但次日上午有一位同志,现已出国,名字我不便说了,要来打倒我。他说“关于特务处的人事经费,校长叫他负责”。次日,我就报告领袖,请求辞职,结果没有准,及至一年以后,领袖告诉我,仍有人来攻击我…… 从这一段话,可知他之出任“特务处”,完全是校长蒋公的支持与赏识。这是因为他早就有过一段成绩卓著的工作经历了。 除了在《戴雨农先生全集》、《戴雨农先生年谱》、《戴笠传》以及其他著述中,所提到的一些事迹,不再重复外,我听一位不许我提他姓名、比我年长十多岁的老者对我说过许多有关戴雨农先生的行谊,因为这是耳闻,姑且一记,算是戴先生的逸史轶事好了,或者对戴先生前期的工作经历有所参证。 早在民国十七年(1928)至十九年(1930)之间,戴雨农、田载龙、王天木、胡抱一诸位先生,就曾在河南开封组织一个“三民主义大侠团”,一方面联络、吸收爱国志士,一方面也能作为情报触角。 又如某年,包藏祸心的冯玉祥,用金钱雇佣了一批亡命自称叙利亚籍的中东人,潜入南京,意图行刺,戴雨农于事前获得消息,因而破案。 又如在上海,有一伙帮会中人,意在借故寻衅,向当局提出条件,大讲“斤头”,否则就要如何如何,也是戴雨农他们出面化解的。 戴雨农先生从来都不炫耀他自己,像以上所举的这一类的事,想必还多。从来都没有听他提起过。我知道或者说我了解,戴雨农的斗争xìng特强,他要战胜一切横逆,但并不执拗,在坚守原则的前提下,他有一套适应任何环境的超人本领。至于他的知人善用,已经是识者皆知,尤其为常人所不及者,多少名噪一时的铁金刚,到了他手下,也会成为绕指柔。 吸收入“军会”与征召受“特训” 我正在明瓦廊小旅馆里,闷着头一个人写稿子,来了一位素不相识自称姓潘的人找我谈话,这是一件多么突兀的事。他也不征求我的同意,就扯开话题,从家庭状况询问到思想教育,再就国家处境谈论到国际情势,他所说的反而比我回答的多,我反复寻思,实在摸不清楚他的用意何在。 当这位不速之客临走的时候,留话给我,说是过几天还会有人和我再谈一次。 此人走后,我越想越不是味道,既然不明白他的来头,为什么竟会毫不勉强地回答他的问题?是否已慑于那股不可抗拒的来势?还是早已意会到他是奉命而来的自己人? 过了两天,果然又有人找我谈话,这次却是同期的易同学,我们会过面,只是很少来往罢了。他不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现在,一个充满新生命的政治组织诞生了,可以说是大时代中的产物,竭诚拥护我们的校长为领袖,以军校同学为基干,力行三民主义,重振革命精神,复兴中华文化,牺牲个人利益,用钢铁的意志,有严明的纪律,服从组织决议,在校长英明领导之下,共同开创新局。” 他问我:“像这样的组织,愿不愿意参加?”我心里的话:“我本就想纠合同志,搞这么一个组织,可是我人微言轻,根本不够条件,何况我也不敢公开倡议。”我正想到这里,他又逼问一句:“是否还有什么考虑?”于是,我这才提出反问:“前几天和我谈话的那位潘同志,是否就是这个组织派来的?”易同学告诉我说:“是的,这是组织上吸收同志的一项手续,也可以解释为必经的过程。不过,像这样突如其来的访问,很容易使对方莫名其妙,甚至招致不必要的误会,似乎应该加以改善。” 谈到最后,我天真地问他:“为什么会遴选到我?”他笑着回答说:“想是有人推介吧!”我又问:“能告诉我是谁吗?”他却笑而不答,在他临去之前,曾暗示我,这一关又通过了。 是否填写过许多种表格,以及办过些什么手续,或是他们和我谈话的记录就代替了这些手续,都已记不清楚了。过了没有几天,我接获通知,知道确已被“吸收”为“革命军人同志会”的同志了。在当时的感受上,觉得能够成为一个秘密革命组织的一员,自然免不了有一份心理上的骄傲,因为我已经是革命阵营中的中坚分子。 其时乃至稍后,我绝不知道在“革命军人同志会”之上,还有一个核心组织--“三民主义力行社”,只了解到除了简称为“军会”的“革命军人同志会”之外,还有一个与“军会”平行的姊妹组织,简称为“青会”的“革命青年同志会”而已。换言之,我被“吸收”进入第二层,仍然是核心的“外围”。 入会后不久,大概也只有三五天光景,就被戴雨农“征召”接受特工训练去了,所以并没有参加过“军会”的组织活动--类如小组会议等。 最令人不解的,受特工训练长达六个月之久,而“军会”方面,一次都不曾和我接触过。我不懂,难道这个“训练班”和那个“革命团体”一点关系都没有吗?照说,虽然xìng质不同,可是总应该有个联系才对。谁料得到此中还大有奥妙,这一点以后将在事实经过中作jiāo代。 1979年,在杂志上看到这样一段记载: 力行社主办的各种训练机构中,有“情报人员训练班”,戴笠为主任,成立于二十一年(1932)三月底,学员皆考选自军校各期毕业生,及其他具有情报xìng能之各界人士。针对力行社需要,综合采取中、日、德、俄、英、美之精选教材,教官、队职官,施以严格秘密短期情报业务训练。 此文,系“力行社”高级干部所撰述,可证明一点,那就是“力行社”暨其外围组织“革命军人同志会”与“特务工作训练机构”之间,有一定的隶属关系或主从关系。或者说,这个“训练班”是“力行社”办的。 惟该文中提到情报训练班的各点内容,与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亲身所经历的实际情形,仍有很大的出入。这也难说,因为一线之隔,也会产生很大的差距。其不同之处,以下也将一一说明。 在二十一年(1932)那个时候,我虽系“军会”同志,但我所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此外,半是传言,半属猜想,那都不能算数。其最大的意外,是绝想不到戴雨农在这个组织中,会有这么高的地位。 下面这一大段,写应征召、受训练的详细经过: 二十一年(1932)五月间,戴雨农找我,他事先并未征求我的同意,似乎早已肯定我非答应他的要求不可了。他不作说明,也不加解释,要求我在第四、五、六、七期军校同学中,物色三十名同学,接受为期不算太长的特别训练。此外,他提示给我的备注事项是:最好能在一周之内,提供一份附有简单人事数据的名单,给他备用。 只有三天,我就在三道高井、明瓦廊环绕着“军校毕业生调查课”这一带的小旅馆里,征求到三十位同学的同意。其中有穷根究底的,有不求甚解的,也有半信半疑的,因为他们估不透我会有这种关系,或者说不完全相信真有这回事。不过,大多数都觉得这倒是很新鲜。 戴雨农先生未加考虑地就照单全收了。总数是三十名,连我也包括在内。 训练班的地址,就在三道高井军校毕业生调查课的后进,出入必经三道高井的大门。该一班址,面积不大,有一些不成格局的旧式建筑。一片高低不平的院落,辟为cāo场之用。在朝南的一堵边墙上,新开了一个小窄门。说它是个门,实在像个洞,仅容得矮小者一人低头通过而已。窄门以外,是一条只有数尺宽的小巷子,连人力车都不能走。 小巷子那一边,相对又是一堵高墙,墙里面才是“洪公祠”。后来,军统局记录中的“洪公祠训练班”,即源出于此。 训练班的正式名称,全衔是“参谋本部特务警员训练班”。班主任由当时参谋本部第二厅厅长申听禅兼任,副主任由首都警察厅厅长王固盘兼任。显然的,正副主任全是挂名差事,实际上他们也很少露面。开课、结业或是蒋公莅临时,他们到一到,应卯罢了。 班本部之下,分组或分课,各言其是,我记得是分为三组。郑介民主管教务,戴雨农以“事务”名义主持班务,李士珍主管训育兼任队长。 这就是特务训练的初级形态,因事在草创,只略具雏形而已。不过,全班上下,里里外外,却充满了神秘气氛。 实在弄不懂,这个训练班既然是由戴雨农先生负实际责任,那又为什么挂一个办事务的名义?是为了资望不够?军校的期别太低?抑或惟恐暴露身份?想必其中一定有个道理。 还有不可理解的事,那就是“特务警员训练班”既然由“力行社”所主办,可是从开训到结业的半年中,校长都莅临多次,却不见“力行社”的高级干部中有一人到来。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实在是耐人寻味。这些人事问题太复杂了,我还不到加以分析的高度。 再说到训练班的设备,光用“简陋”两个字形容,似乎还不够,若再加上“寒碜”,那就差不多了。我这么说,绝无奚落之意,而在说明开创的艰难,真个是筚路蓝缕。 班本部的办公室,设在两间矮房中几张高低不等的办公桌上,都铺着一块蓝布。蓝布倒是新的,可遮盖了斑驳的桌子面,却掩饰不掉破旧的桌子腿。桌子上摆着几样文具,此外还有一个响丁当的叫人铃。 房间的门都没有了,门口挂上一幅白门帘,风一吹,不住地摆动。 办公室斜对面的一排房子,就是学员宿舍。暗暗的,却又有门无窗。屋里的空气,也不甚流通,再加上黄霉天反潮,好一股冲鼻子的浊气。床分上下铺,薄木板拼成,睡上去就吱呀作响,翻个身都会吵得四邻不安。被褥、床单是自备的,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皆有,如果严格的要求内务整洁,那就难了。 上课的教室就是大礼堂,所有的集会也都在此举行。讲台是木板搭成的,离地有一尺多高。上面有一张油黑发亮的桌子,算是最惹人注目的新物件了。后面架着一块旧黑板,说它是“黑”板,实际是深灰色的,往后,它的颜面还会淡下去。讲台面积不大,顶多也只能站十多个人,如果摆上椅子坐下来,容得六七把而已。讲台左右各有一间木板搭的小耳房,作为储备书籍、讲义以及实验物品之用。同时也是备供教官们略事休息之所。 教室里,整整齐齐摆了十五张长条桌子,排列成三行,两个人共坐一条长板凳,恰好容纳三十人。教室、礼堂和集会,多种用途的大厅,光秃秃的什么点缀都没有,只有开学的那几天,在周围的墙壁上贴了些个花花绿绿的标语。标语内容,也没有突出的词句,至于后来戴雨农先生亲撰的“领袖耳目”、“兄弟手足”那一联,此时还没有。 饭厅与教室只有一墙之隔,七八张方桌,四边摆着长条凳。每日三餐,照例早上馒头、稀饭,中午和晚上吃饭,规定六个人一桌,供给四菜一汤。教职员一齐用膳,伙食完全一样。说到伙食的好坏,果腹而已,可是从来都没人计较过。 盥洗沐浴,设在饭厅旁边的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露天,一无遮盖,前后几扇木板,聊作掩体。搪瓷脸盆大木桶,可任意取水冲洗。水沟排水声潺潺,又何尝不是一景? 最不好受的日子,是夏日里溽热难熬,盼到下场雨吧,可是屋子又漏了。 队长李士珍,施行严格的军事管理。他不仅负责,而且尽心尽力,全天二十四小时,几乎不眠不休地都投入了他的职守。 训练期间,所有的星期例假,一概取消,不但不许外出,就连打一个电话出去都不行。换句话说,是隔绝了与外界的一切关系。所以,在这半年中,除非因课程实习,大家列队出入外,我们根本就没有单独一个人走出过那扇像洞似的窄门。 早晚两次集合,都由李士珍队长亲自点名,六个月如一日,一点都不马虎。尤其是晚上点名后那一顿训话,既冗又长,实在令人好不耐烦。 我们上课,李队长差不多每一堂都陪着一齐进教室,一直等到教官开讲后,他才离开,可是转眼之间,发现他又站在那里了。同学们除有点嫌他嗦,大体上都还对他尊敬,而事实上,他也的确是个好队长。 李士珍也是我的军校同学,在日本学过“高等警察”,在班上,他也兼了一门课,就叫“高等警察”,看上去是属于天赋不怎么样而力争上游的那种典型。 我和李士珍于此别后,后来的四十多年再也没有遇见过。都说李先生在警察方面颇有建树,又传闻在某一时期,还和戴雨农先生互争过警察领导权,不知可有其事。我想,就是有,那个时代也早已成为过去了。 开学的日期,据《戴雨农先生全集》上的记载是民国二十一年(1932)六月,照我个人的记忆是五月,也许是我记错了。 开学典礼,有简单庄重的仪式,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军校校长蒋公亲临监誓。陪侍蒋公步入礼堂的,不是班主任申听禅,也不是副主任王固盘,更不见“三民主义力行社”的书记或常干,却是训练班中的事务组主任戴笠。 进入礼堂的只有蒋公和戴笠,其他的人着军服便装的都有,皆止步于门外,这倒是比较少见的场面。 预先,每一学员都有一张油印的誓词,蒋公举左手引导宣读,戴笠和学员们再随声宣读一遍,读毕,戴笠即刻把全部誓词收集起来,当场就引火焚化了。全场肃穆无声。 蒋公训话,激励我们能牺牲小我,保卫国家,做一个无名英雄。 宣誓过后,正式上课。谈到课程,主管教务的郑介民先生,的确是煞费苦心,其最大的难处,就是师资难求。像这种训练,事在首创,并无前例,究竟要排哪些课目?需要哪些教材?到哪里去敦聘教官?谁堪胜任?一时都难以得到满意的答案,除了摸索着进行外,谁也拿不出好办法来。 至于一份杂志上所说的“综合采取中、日、德、俄、英、美之精选教材、教官,施以情报业务训练”那些话,美其言而已。 事实上,无论在那个时代,乃至今日的世界,像这一类的教材,大多都是本国自行编制的。试想,哪一个国家肯把这一套老老实实地教给外国人,岂不是真成了授人以柄?也只能说:我们翻译过来的外国货,充其量也只能列为“参考数据”而已。 且看我们所接受的教程: 最基本的还是政治课程,其中包括党义、政治理论、国际问题等。照我个人的想法,这门课程,应由“力行社”的高干们主持才对,可是他们也不来。何以致之,令人费解。 速记--选用“张才速记法”,由张才的传人担任,教得好,最难学。 速绘--来上课的是梁氏兄弟。记得梁鼎铭先生还带我们到他“香谷寺画室”去参观他的大幅油画。未完成的画面好像是“棉湖之役”。 摄影--包括照相机的使用,及暗房显影等,教的人也是名家,想不起是哪一位了。 驾驶--分汽车驾驶、机车驾驶,都实习过,受时间限制,除少数几个人外,大都没有学会。教官是第一期老大哥周启邦。 bào破--我们都有点基础,此番等于复习,花样也多了,大家最有兴趣的,是自制bào破罐。崩一声,好开心,也很好玩。 shè击--包括各式qiāng支的分解与装配。实弹shè击则不如在学校里打靶那么认真,似乎都存着好玩的心理,谁也料不到将来有一天真会用得上。 讯鸽--我们把这门课叫作“养鸽子”,由黄教官讲述,并表演通信传递等项目。据说这位黄教官也是专家。 生化--主要的是在讲解yàoxìng,类如麻醉、兴奋、窒息等。也用兔子作过试验,谁晓得这只兔子命大,一针打下去,跳了半天,竟而不死,弄得教官好窘。 属于学术xìng的课目和教官大致如下: 军事情报学--由郑介民先生主讲,后来出版的一本名著,就是这部“军事情报学”。 侦察法--由第二厅的主管任教,其内容多是参考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公开发表过的事例所编辑的。那个时候就已经觉得相当陈旧了。 通信法--其中包括电讯、密码、密写、密语等。作了几次实习,点到就是。因为多属于专门技术,短期训练,也只好如此。 情报搜集--这是一门非常实用的课,也有实习,从得到消息至提出报告的全部作业,都要通晓。不过,早期的作业如与现在比,都是三脚猫、四不像而已。 行动破坏--偏重理论。教这门课的教官也不见得有实际经验。 武装斗争与群众bào dòng--这门课的着眼点,在于对匪斗争的攻防两面,由叶道信先生自编讲义,再细加剖解。讲得太好了,曾受到全班同学一致的称赞。 秘密结社--讲解三点会、哥老会、青帮、红(洪)帮的源流。其实,帮会活动已渐式微,有点了解就够了。 切卡的工作--有这么一本由俄文翻译过来的小册子,说苏俄的特务工作。那个时候听来还算新鲜。 高等警察--我们的队长李士珍先生主讲,条理分明,很下过一番苦功。如果真能够把他所阐述的那套章法,运用到治安工作上去,想必会大有成效。 以上是记得起来的,想必遗漏的也不少,大大不该的,是很多教官的尊姓大名,都说不上来了。 印象深刻的,是每一位教官都有高度的热忱,迟到缺课的情形绝无仅有,解答问题也不厌其详,这是在训练机构中相当难得的现象。因而,一般同学们,不愿意听的也要听,学不会的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只可惜许多课程太专业,不要说以六个月的时间学那么多花样,就是单学一两样,也未必能登堂入室得到个“通”字。好在每一个受训的同学,都能建立一个“特务工作”的概念,这也就算达到开训的目的了。 总之,一般同学的心理,并不在于学本领,大家都盼望着早日一试身手。 宣誓过后,正式上课。谈到课程,主管教务的郑介民先生,的确是煞费苦心,其最大的难处,就是师资难求。像这种训练,事在首创,并无前例,究竟要排哪些课目?需要哪些教材?到哪里去敦聘教官?谁堪胜任?一时都难以得到满意的答案,除了摸索着进行外,谁也拿不出好办法来。 至于一份杂志上所说的“综合采取中、日、德、俄、英、美之精选教材、教官,施以情报业务训练”那些话,美其言而已。 事实上,无论在那个时代,乃至今日的世界,像这一类的教材,大多都是本国自行编制的。试想,哪一个国家肯把这一套老老实实地教给外国人,岂不是真成了授人以柄?也只能说:我们翻译过来的外国货,充其量也只能列为“参考数据”而已。 且看我们所接受的教程: 最基本的还是政治课程,其中包括党义、政治理论、国际问题等。照我个人的想法,这门课程,应由“力行社”的高干们主持才对,可是他们也不来。何以致之,令人费解。 速记--选用“张才速记法”,由张才的传人担任,教得好,最难学。 速绘--来上课的是梁氏兄弟。记得梁鼎铭先生还带我们到他“香谷寺画室”去参观他的大幅油画。未完成的画面好像是“棉湖之役”。 摄影--包括照相机的使用,及暗房显影等,教的人也是名家,想不起是哪一位了。 驾驶--分汽车驾驶、机车驾驶,都实习过,受时间限制,除少数几个人外,大都没有学会。教官是第一期老大哥周启邦。 bào破--我们都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点基础,此番等于复习,花样也多了,大家最有兴趣的,是自制bào破罐。崩一声,好开心,也很好玩。 shè击--包括各式qiāng支的分解与装配。实弹shè击则不如在学校里打靶那么认真,似乎都存着好玩的心理,谁也料不到将来有一天真会用得上。 讯鸽--我们把这门课叫作“养鸽子”,由黄教官讲述,并表演通信传递等项目。据说这位黄教官也是专家。 生化--主要的是在讲解yàoxìng,类如麻醉、兴奋、窒息等。也用兔子作过试验,谁晓得这只兔子命大,一针打下去,跳了半天,竟而不死,弄得教官好窘。 属于学术xìng的课目和教官大致如下: 军事情报学--由郑介民先生主讲,后来出版的一本名著,就是这部“军事情报学”。 侦察法--由第二厅的主管任教,其内容多是参考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公开发表过的事例所编辑的。那个时候就已经觉得相当陈旧了。 通信法--其中包括电讯、密码、密写、密语等。作了几次实习,点到就是。因为多属于专门技术,短期训练,也只好如此。 情报搜集--这是一门非常实用的课,也有实习,从得到消息至提出报告的全部作业,都要通晓。不过,早期的作业如与现在比,都是三脚猫、四不像而已。 行动破坏--偏重理论。教这门课的教官也不见得有实际经验。 武装斗争与群众bào dòng--这门课的着眼点,在于对匪斗争的攻防两面,由叶道信先生自编讲义,再细加剖解。讲得太好了,曾受到全班同学一致的称赞。 秘密结社--讲解三点会、哥老会、青帮、红(洪)帮的源流。其实,帮会活动已渐式微,有点了解就够了。 切卡的工作--有这么一本由俄文翻译过来的小册子,说苏俄的特务工作。那个时候听来还算新鲜。 高等警察--我们的队长李士珍先生主讲,条理分明,很下过一番苦功。如果真能够把他所阐述的那套章法,运用到治安工作上去,想必会大有成效。 以上是记得起来的,想必遗漏的也不少,大大不该的,是很多教官的尊姓大名,都说不上来了。 印象深刻的,是每一位教官都有高度的热忱,迟到缺课的情形绝无仅有,解答问题也不厌其详,这是在训练机构中相当难得的现象。因而,一般同学们,不愿意听的也要听,学不会的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只可惜许多课程太专业,不要说以六个月的时间学那么多花样,就是单学一两样,也未必能登堂入室得到个“通”字。好在每一个受训的同学,都能建立一个“特务工作”的概念,这也就算达到开训的目的了。 总之,一般同学的心理,并不在于学本领,大家都盼望着早日一试身手。 宣誓过后,正式上课。谈到课程,主管教务的郑介民先生,的确是煞费苦心,其最大的难处,就是师资难求。像这种训练,事在首创,并无前例,究竟要排哪些课目?需要哪些教材?到哪里去敦聘教官?谁堪胜任?一时都难以得到满意的答案,除了摸索着进行外,谁也拿不出好办法来。 至于一份杂志上所说的“综合采取中、日、德、俄、英、美之精选教材、教官,施以情报业务训练”那些话,美其言而已。 事实上,无论在那个时代,乃至今日的世界,像这一类的教材,大多都是本国自行编制的。试想,哪一个国家肯把这一套老老实实地教给外国人,岂不是真成了授人以柄?也只能说:我们翻译过来的外国货,充其量也只能列为“参考数据”而已。 且看我们所接受的教程: 最基本的还是政治课程,其中包括党义、政治理论、国际问题等。照我个人的想法,这门课程,应由“力行社”的高干们主持才对,可是他们也不来。何以致之,令人费解。 速记--选用“张才速记法”,由张才的传人担任,教得好,最难学。 速绘--来上课的是梁氏兄弟。记得梁鼎铭先生还带我们到他“香谷寺画室”去参观他的大幅油画。未完成的画面好像是“棉湖之役”。 摄影--包括照相机的使用,及暗房显影等,教的人也是名家,想不起是哪一位了。 驾驶--分汽车驾驶、机车驾驶,都实习过,受时间限制,除少数几个人外,大都没有学会。教官是第一期老大哥周启邦。 bào破--我们都有点基础,此番等于复习,花样也多了,大家最有兴趣的,是自制bào破罐。崩一声,好开心,也很好玩。 shè击--包括各式qiāng支的分解与装配。实弹shè击则不如在学校里打靶那么认真,似乎都存着好玩的心理,谁也料不到将来有一天真会用得上。 讯鸽--我们把这门课叫作“养鸽子”,由黄教官讲述,并表演通信传递等项目。据说这位黄教官也是专家。 生化--主要的是在讲解yàoxìng,类如麻醉、兴奋、窒息等。也用兔子作过试验,谁晓得这只兔子命大,一针打下去,跳了半天,竟而不死,弄得教官好窘。 属于学术xìng的课目和教官大致如下: 军事情报学--由郑介民先生主讲,后来出版的一本名著,就是这部“军事情报学”。 侦察法--由第二厅的主管任教,其内容多是参考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公开发表过的事例所编辑的。那个时候就已经觉得相当陈旧了。 通信法--其中包括电讯、密码、密写、密语等。作了几次实习,点到就是。因为多属于专门技术,短期训练,也只好如此。 情报搜集--这是一门非常实用的课,也有实习,从得到消息至提出报告的全部作业,都要通晓。不过,早期的作业如与现在比,都是三脚猫、四不像而已。 行动破坏--偏重理论。教这门课的教官也不见得有实际经验。 武装斗争与群众bào dòng--这门课的着眼点,在于对匪斗争的攻防两面,由叶道信先生自编讲义,再细加剖解。讲得太好了,曾受到全班同学一致的称赞。 秘密结社--讲解三点会、哥老会、青帮、红(洪)帮的源流。其实,帮会活动已渐式微,有点了解就够了。 切卡的工作--有这么一本由俄文翻译过来的小册子,说苏俄的特务工作。那个时候听来还算新鲜。 高等警察--我们的队长李士珍先生主讲,条理分明,很下过一番苦功。如果真能够把他所阐述的那套章法,运用到治安工作上去,想必会大有成效。 以上是记得起来的,想必遗漏的也不少,大大不该的,是很多教官的尊姓大名,都说不上来了。 印象深刻的,是每一位教官都有高度的热忱,迟到缺课的情形绝无仅有,解答问题也不厌其详,这是在训练机构中相当难得的现象。因而,一般同学们,不愿意听的也要听,学不会的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只可惜许多课程太专业,不要说以六个月的时间学那么多花样,就是单学一两样,也未必能登堂入室得到个“通”字。好在每一个受训的同学,都能建立一个“特务工作”的概念,这也就算达到开训的目的了。 负有秘密任务的领班人 应征召参加训练,受委托物色同学,因是之故,我就成为当然的“领班”了。领班的意思,并不是全班领袖,除了带领全班同学进入教室,或列队站在排头之外,也和别的学校一样,我还是全体同学公推的班长。早晚两次点名,向队长报告人数的是我;每逢上课,教官来去喊口令起立坐下的也是我。我坐的位置是最接近讲台的一张桌子,也是一进教室第一眼就看到的地方,想偷懒都不成。 这仅是表面的,在暗底下,我还另有任务。临开训的前几天,戴雨农先生嘱咐我,必须切切实实地做到一件事:那就是在受训期间的头三个月,必须把每一个同学的思想、言论和一切该当注意的有关事项,写成记录,秘密地提供给他参考,而且不能被其他同学知道。当时约定,他会指派和我相识的副官贾金南,每星期一、三、五前来收取一次。 戴雨农先生又补充说:“万一班上发生紧要事故,可以到教务组联络郑介民或岑家焯两同志,立刻打电话给我。”戴先生所指的“紧要事故”不明白是哪一类的事故?我很奇怪,如果有一天真的发生此类情况,报告郑介民先生转告给他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还要通过郑先生的关系,也就是得到郑先生的许可,准我向外打电话,再直接报告他呢?这些,我都不甚了了,或许,戴先生自有用意,因为他一向不愿意人家多问他。就是问他,有时他也会用沉默作为回答。 开训后,我照他的意思写调查报告。可是一开始就遇到一个小小的难题,因为班里发给我们的笔记簿,原就不够用,每一本上扯下一两页,还显不出来,扯多几张万一被发觉了说不定会惹出麻烦来。除了取材于笔记簿之外,可真不容易找到足以应用的空白纸张。后来还是报告了戴先生,由来人贾金南带进两本航空信纸才算解决。这虽是小事一端,可见无论什么事设想不周总是不成。 我们的生活作息,原就排得紧紧的,其间很少有空隙。我又是班长,每天还要填写很多例报的表格,想再抽出点时间写东西,实在大非易事。不知动了多少脑筋,也只能偷偷摸摸、零零碎碎的写一点算一点了。 试想,除我之外,全班二十九人,依照戴先生提示的项目,就是简明扼要地写,每一个人少则三两百字,多则六七百字,平均计算全部加起来,总在一万五千字上下,何况这又不是做文章,可以任意发挥一番,就能jiāo卷的。对于写这种报告,既不能草率从事,也不敢稍存半点私心。因为我深切地理解到:一字褒贬,就足以影响到某人的远大前程,所以应当落笔谨慎,冀求能以一秉公正。 做一个学员,平日的功课已经相当吃重,当上班长,又比一般同学多了不少负担,再要写这份调查报告,那更是疲于奔命了。可是为了对在训同学有个充分的了解,势必还要和每一个同学多接近,求得好感,而且不露痕迹,这实在是太不简单了。就这样,三个月下来,把我折腾得半死,如果不是年轻气盛,求好心切,恐怕真顶不住。 写调查报告的事情进行得并不完全合乎理想,其中还有一段chā曲:因为我常常一个人,在应该休息的时候,不回到寝室去休息,反而留在教室里埋头写东西,可是又不像是整理笔记或做功课,所以引起了李队长的注意,他虽然没有正面质询过我,可是一直盯着我不放松。这么一来,我可没有办法了。后来还是写了一张小纸条,据实报告了戴先生,这才解除了对我的监视。像这种情况,用情报工作的观点来说,就算是暴露了身份。 再说,受训期间与同学们相处,大致说来,堪称一团和气,其主要的因素,是大家没有利害冲突,再加上毫无空余的时间,就是有点个人间的小别扭,格于环境,也摩擦不起来。还有一层,也无妨自我标榜一番:我既然是公推的班长,不说表率群lún,装模作样也得端正自己。幸而平日考绩列为甲等,一般的实习测验又很少出洋相,因而同学们对我都还不错,所以在有形无形之间,也产生了一点调和作用。 最重要的也是最现实的,我除了在接受训练这方面和其他同学机会均等外,在生活待遇方面,也和同学们完全一样。虽然我是领班,又和主持训练的戴雨农先生有私人关系,可是并没有任何的特权。不管人家的想法如何,以及背后的批评又如何,我心里坦然得很,也是我觉得最硬气的地方。 六个月,很快就要消逝了。结业前,每个同学照规定填了一张工作志愿书,其中有一栏是工作地点,也就是将来希望派到什么地点去工作。我填到此处,毫不犹豫地写出了“杭州”二字,这不是临时决定,老早就一心向往了。 戴先生为了这一点,曾特地询问过我,他重视的是我在杭州有没有特殊的工作路线,或是有什么预期的构想。当时,窘得我一时回答不出来。其真正的原因,是属于潜意识的,因为我祖籍杭州,一个人,尤其是思想半新不旧的人,总免不了存有传统的宗法观念,其次,多少受了点“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吸引,其实,这都与工作无关。 结业那天,举行简单仪式,蒋公三度莅临训话,语多勉励。除了正副班主任以下教职员全部到齐外,又比前两次多了几位全副武装、佩戴整齐的高阶人物,我不认识他们都是谁。据说,这些高级军官与军事委员会与同年九月间新设立的“调查统计局”有职务上的关系。 这里所提到的“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也就是后来人们所称的“军统”。可是实际上的“军统”,可以把它分为前后两个阶段,此刻的“军统”,应是“早期的军统”,因为当时在军统局之下分为三处,戴雨农先生负责的只是其中的一处,也就是“第二处”。到了抗战后的民国二十七年(1938),“调查统计局”改组,由贺耀组挂名任局长,戴笠以副局长身份主持全局工作,这才是正式的“军统”。以此为基础,几经更名演变,虽然“系统”已不存在,但它的工作精神却延续下来。也就是后来的“国防部情报局”。 当天晚上,全体聚餐,正副班主任均未参加,由戴雨农先生代表主持一切。聚餐已毕,在班本部办公室内作个别谈话,则由戴雨农先生、郑介民先生分别召谈。最后一名才轮到我和戴先生谈话,他特别嘉勉了几句,并约我第二天上午到鸡鹅巷五十三号一叙。 此刻,我和戴雨农相识,恰好一年。从此之后,我们是工作上的伙伴,在僚属关系上,他是我的上司,我是他的部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工作分发,戴先生并未考虑我想去杭州的志愿,戴先生已决定派我到北平去建立工作。提到北平,是我的第二故乡,生于斯,长于斯,应该比杭州更亲切,心里当然很乐意。同行的,也就是一齐派遣的,还有我们在一起受训的杨英和戚南谱二人。虽然指定由我负责,但在那个时候,还没有明确的编制,所以并没有明确规定我就是三人行中的“组长”。 记得很清楚,任何书面的东西都没有,派什么工作,负什么使命,单凭戴先生的一句话而定。他如果另外写一张条子的话,也只是jiāo给管理人事的部门作为登记之用,当事者也未必看得见那张条子上写的是什么。我就是这样“无凭无据”地参加了“特务工作”。 憋在心里的一句话,有一次我终于开口问过戴先生,我说:“我已经加入了'革命军人同志会',戴先生你早已知道了吧?”戴先生正面回答说:“是黄剑秋兄提名介绍的,他已经告诉过我了。”我这才明了原来是剑秋兄介绍的,可是他从来都没有对我提到过这件事。 我又问戴先生:“我们的工作,与'军会'之间的关系如何?是一件事?还是两回事?”他沉默了半天也不说什么,再过了一会儿,才说了“将来你总会了解的”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在当时我心里非常不痛快,我认为有问有答,他应该向我解释明白才合乎情理。到后来才谅解到,因为其中有“力行社”这一层关系,而我仅是“力行社”之下的一名“会员”,在组织上应对我保密,所以他无法和我说明。 出发之前,戴先生又为我个人举行了一次饯别聚会,主要的还在介绍几位主管内勤的同志认识,在座的有徐为彬、林桓、张衮甫诸兄。宴罢,戴先生赠送一枝勃郎宁手qiāng给我。那枝qiāng又短又粗,大口径,识别不出是什么厂牌,有的说是意大利制造。他把手qiāng拿给我的时候,又强调一句说,这是私人赠与作为纪念的,希望能长远保存。谁料得到这枝qiāng真个是“一鸣惊人”、“不同凡响”,在初试啼声中,竟然派上了大用场。 查考年代和确切时间,受训完毕、派遣出发,应在民国二十一年(1932)十一月至十二月间。 写到这里,无妨重复前文谈一谈有关“军统局”和“力行社”的真相。过去,一般传说很多,不但外界弄不明白,就连一些参与组织的人,也未必分辨得清清楚楚,以下先作一个概括xìng的解释,详细的内情,后文再作实况的反映。 二十一年(1932)三月“力行社”成立于南京。同年四月一日组成由戴笠主持之“特务处”。有一段时间也称为“第六处”,其后,在文书数据就看不到“第六处”这个名称了。 二十一年(1932)三月,国民政府设军事委员会,同年九月,在军事委员会之下,设立“调查统计局”,简称“军统局”。此一机构,并不公开,所以外间很少知道,戴笠被任为该局“第二处”处长。 表面上看,“力行社”所属的“特务处”和“军统局”所属的“第二处”虽隶属不同,但在实际上却是一体的两面。比如说,两处只有一个办公场所,“特务处”之下的“情报科”也就是“第二处”之下的“情报科”等。 由二十一年(1932)起始至戴雨农先生于三十五年(1946)逝世,乃至戴先生去世若干年后,由他领导、创始的“特务工作”,无可讳言的形成了一个强有力的“系统”。此一系统,在中国政坛上曾经超越了工作本位,而产生过某种程度的政治作用。这要写成专辑才能jiāo代透彻,此处略为一提,将来再详为论列。 再往下说:二十一年(1932)九月成立的“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是前期的非建制单位,究竟谁是该局的局长,迄今数十年,从来都没有人提到过,当然也有些传说,大都无凭无据,到了现在更没有人为此而查证了。据我所知,该局除了由戴笠任处长的“第二处”之外,当然还有“第一处”,听说“第一处”是由中央党部方面派人出任,也可能就是后来的“中统”。还不只一、二两处,尚且另有“第三处”,处长是曾任首都警察厅长的陈焯。确否如此,不敢保证,敬待知情者予以指点。 到二十七年(1938),改制后的“调查统计局”,已正式纳入编制,仍隶属于军事委员会。由贺耀组出任局长,戴笠以副局长负实际责任。为什么要贺耀组挂个虚名,其中必有道理,我们不知道而已,如果用猜,那可能是戴雨农的资历不够。 至于“特务处”这个名称,可能是在二十七年(1938),于“力行社”暨“复兴社”蜕化改组为“三民主义青年团”之同时取消的,也许在时间上更早一些。也就是说,到了二十七年(1938),由戴先生所主持的特务工作,已经不是一体两面的那种局面。可是基于需要,在“军统局”之外,又陆续成立了许多新的机构,也全都由戴先生负责。 惟恐越扯越长,离题越远,关于“军统局”与“力行社”相互间的关系这一点,也就写到此处为止。 接续前情,再说与洪公祠特务警员训练班有关的事。 洪公祠特警班第一期,开训时共有学员三十名。中途,有一曾姓同学因故辍学,其后,又有两位因病退学,到了结业分发时,只有二十七人。 二十七位同学都分发到哪里去了,始终不完全了解。而且,我们这种工作,也不便多问。不过,彼此jiāo情深厚,私下互通消息的也不是没有。例如我和杭州的廖宗泽就时常作友谊上的通信。我知道的,除了和我同时到北平的杨英、戚南谱之外,后来又加派翁一揆、庄骏烈、王一士、唐焕文四同学,加入“北平站”工作。 两年后,也就是二十三年(1934),在南京、庐山两地开会和被召见外,曾遇见过在南京的刘乙光、在杭州的廖宗泽、在四川的田动云、在郑州的郑兴周诸同学。至于他们在当地做什么工作,都不甚了了。 几经动乱与变迁,1949年以后来台者,共有八人,其余留在大陆的,笼统地说都已不在人世了。有消息的,戚南谱在安徽全椒县他的故乡,早在与共产党军队的战斗中死去;翁一揆是在老河口与共产党军队作战中阵亡的,可是时间都不详。其他的人,现在情报局可能有记录,知道一些,没有去打听,但愿还有好好活着的。 前几年,翁光辉同学,因中风受尽折磨已在台去世了。 迄至1981年5月底,活在台湾的尚有七人: 喻耀离,江西人,军校五期,国大代表,健康情况不佳,曾患肺气肿动过手术。 陈致敬,河南人,军校五期。曾任台北市议员,患关节炎。 刘乙光,湖南人,军校四期。几十年都在陪伴着张学良,由少校步步晋升到少将。现已退役,年近八十,走动也不方便了。 邱尧勋,福建人,军校六期。至今身体健朗,年过七十犹如五十许人,不过,仍在为生计忙。 杨英,湖南人,军校六期。曾任步兵学校教育长,早已退役,如今临帖莳花,含饴弄孙,最享福的人。 庄骏烈,福建人,军校五期。已中风卧床多年,仍在与生命挣扎中。 陈恭澍,河北人,军校五期。一生荒唐,不才就是我。天照应,该死不死留下这条命。 以上七个人,每个人的境遇都不相同,如果能够写出来,都是一部富于传奇xìng的好故事。 “国际大间谍”范行 通常,大家同班受训一场,到了毕业分发之际,总该留个通信处,或是集体照张相片留作纪念,我们不来这一套,谁也不告诉谁今将何往,连“后会有期”这句话都不说。莫非这就是分道扬镳、各奔前程吗?管理人员晓谕大家:“这就是我们的工作特xìng。” 上级决定派杨英、戚南谱和我三人前往北平建立工作。为了置办服装,又多耽搁了几天。这时天气已凉,原想穿得能以配合身份,可是服装费实在少得可怜,顾了头,顾不了脚,真所谓捉襟见肘,反而弄成一副不lún不类的样子。 旅费也只能搭三等客车,普通客货车一路上走了三天三夜,吃不好,睡不稳,弄得个个蓬头垢面,狼狈不堪。 到天津后,杨英和戚南谱转车径赴北平去了,我要停下来联络一个人,接洽两件事。 我以前在天津住过一家开设在河北大街的利源栈,别的地方又不熟,这一次仍旧找到这一家。如果到租界里住大旅馆,就是钱够用,恐怕还不敢进去呢。 我要联络的是天津地区的负责人,上级告诉我,他的名字是郑士松,想必是个化名。地址在英租界僻静的住宅区,离着河北大街有好远的一段路,换了两三次车才找到。 是他本人亲自出来应门,不待我开口,似乎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我自报姓名,他也不多问,就很亲切地让我到里面坐。我们就这样很自然地联络上了,实际上并没有打暗语、比手势那一套。 客厅里布置得相当华丽,连那些装饰用的小摆设,也都是经过一番精选巧思的,不过,看上去多少带点东洋味。 这位郑士松先生,一表人才,体裁适中,五官端正,混身上下一点特征都找不出来。一双大眼,很有神采,只是目光不定,可能颇是胸有成府的人。他穿的是最时新的窄裤腿的西装,方头皮鞋,呢子鞋罩,高领白衬衫,丝质花领带,好讲究的绅士派。我们俩一比,我这身打扮,虽不至于自惭形秽,但也透着寒酸。 我们一jiāo谈,不待三言两语,就露出我是多么幼稚了。他比我年长十六岁,我不过才初出茅庐,他却已饱经世故的了。 郑士松先生,真姓王,原名仁锵,加入工作后,改名王天木。他的所学经历,有保定军官、日本士官,在西北军里当过参议,也在河南一带收编过土匪,一度自领为司令等等。论才识,真有一肚子学问,就是写几笔字,也足以上匾,实在了不起。 他是戴雨农先生的老朋友,他们有很深的jiāo情,后来又几乎成为儿女亲家。在戴先生尚未出任“特务处”之前,早已合作多时。他派到天津建立工作,比我们去北平早半年。此际,天津的工作已经是颇具规模了。 我在天津停下来请他协助的,是到了北平之后,如何发电报这件事。那个时候,戴先生领导下的工作,无论是“特务处”或“第二处”,都没有专用的电讯设备,外勤单位和南京通电报,必须借重中央党部调查科代发。天津如此,北平也是一样。因为天津方面和他们有联络,所以请郑士松先生搭个桥。 在通常情况下,外勤单位原不许发生横的关系,这一次,反而是上级要我们平津两单位密切联系的。这也是我要办的第二件事。 我表明来意后,这两件事很容易得到结论而顺利解决。郑士松先生很诚恳地请我到外面去吃饭,我不好推辞,终于去了。因为去的地方太堂皇,一顿饭吃下来,根本尝不出什么滋味,只担心千万不要出洋相就好了。饭后,郑士松先生用他的自用汽车送我回客栈。这是我们首次接触,我对他留下深刻的印象,而且也颇有好感。 北平,是我的出生地,在我的心目中,只要是属于北平的,什么都好,无一不好,好得甚至于近乎溺爱。 我和杨英、戚南谱二同志聚齐后,就照我们一路上商量定的,立即迈开我们的第一步--找个落脚的、安身的、办事的,也是创业的好地方。 不出一两天,寻遍四城也难得碰上的房子,居然被我们找到了,最理想的莫过于能适合我们的条件:租金非常便宜,只要先付后住,连押金都不要;这所房子,位于四通八达的大街上,出入非常方便;可用的屋子虽只有两间半,好在独门独院,关上大门,谁也看不见我们在里面搞什么鬼。 出乎意外的,房东装好了电话,不打算迁走,只需把电话押金还给他,就可以供我们使用了。 天下当然没有十全十美的事,这所房子没有浴室,而且茅坑也嫌太脏。 杨英和我都不讲迷信,管他什么黄道黑道,先搬进去再说。戚南谱愿意担任外勤,他另在外面自行安顿。 我们都没有掩护职业,自作聪明地在大门口挂了一个“军事杂志社北平分社”的木头牌子,满以为可以充一充作个幌子,万一有人查问起来,也能应对得出,殊不料到后来竟惹上了大麻烦。 派出所的警察也来查过户口,你怎么说,他就在户口簿上怎么填,很容易对付。如果他走进屋子里看看的话,恐怕不露马脚也会引起猜疑。提到北平的警察派出所,很有意思,也实在值得多说几句。 多少年来,北平本地人都把警察派出所叫作“阁子”,为什么叫“阁子”,没有请教过高明,不敢胡说。不过,我看见过的“阁子”,多半都是在空地上用木板搭成的小屋,外面涂上猪肝色的油漆,里面摆上两张小桌子,户口簿拴上绳子一排一排地挂在墙上,警察先生们凳子上一坐,不分严冬酷暑,就这样办起公来。 要讲为民服务,北平的派出所称得上全国第一,找名问姓去“阁子”,打架斗殴上“阁子”,出生死亡报“阁子”,婆媳不和、妯娌们拌嘴也麻烦“阁子”,只要你自己解决不了的,无一不可找“阁子”。就是他管不着,也会和颜悦色、不厌其烦地回答你,绝不会颐指气使拒人于千里之外。 正因为北平的警察接近居民,所以对管区内家家户户的情况,都能够了解个八九。如果一定找个弱点,那就是缺乏政治意识。 我们有了固定的工作地址之后,除报告上级备查外,同时也知会了天津的郑士松,以便取得相互间的联系。 我们开始学习着使用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京带来的密电本,并发出第一通电报。杨英权充译电员,我自己兼任“jiāo通”,把这份电稿送到东城苏州胡同,jiāo给了“张旆”张先生。“张旆”想是代名,也就是中央党部调查科在北平的电台。拜托他们代发电报的时间,非常短暂,到了二十二年(1933)初,上级就派遣电讯专才程俊同志来到北平,建立了我们自己专用的电台。 在我们积极展开工作的初期,人手不足,经费短缺,再加上毫无工作经验,用“乏善可陈”四个字形容,非常恰当。 到了二十二年(1933)二月间,稍微加强了一点工作阵容,这才逐渐地向前推进了一小步。 人事方面,加入内动工作的,有戚南谱介绍的军校七期同学白世维,和局本部老同志王兆槐推荐的王云孙。他们两位参加工作都没有履行什么仪式或手续,因为都是自己同志介绍来的,一开始就当作基本同志看待。 就地吸收的情报关系(我们对内称为“运用人员”)有侯子川、张伯武、范行三人。 张伯武是天津郑士松(即王天木。编者注)先生推介的,侯子川又是张伯武所援引的。他们二人原来都是青年党,可是当时我并不知道。侯子川慢慢地坦白了,张伯武却始终不肯承认。张、侯所供给的都是地方xìng的情报,运用价值有限,间或也有些关于东北军的动态数据,亦无足取。 范行,字纪曼,四川人,他自称是中央军校六期,此刻,又在北平读“艺专”、学绘画。这位仁兄,可真称得上是传奇xìng的人物了。 我们的相遇也非常偶然,有一天,我去看一个同连入伍的同学江田(立生),他刚从家乡冀东玉田县到北平来,暂时住在他叔伯大姐江韵清的家里。江韵清的父亲名江灏,是和李大钊、陈独秀等齐名的老牌共产党员,早年死在海参崴。江韵清还有两个妹妹,二妹宜清,三妹汰清,都有点思想“左”倾。范行就是三妹江汰清的男朋友。 江家房子不大,我们都挤在一块聊天。范行不仅能言善道,而且说来无不是头头是道,我们都被他的声容吸引住了。我想,这倒是一把好手,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拉进来。此念一生,来往了几次,就这样成了我们的情报员。 一开头不怎么样,往后,越来越有进境,他所提供的情报也越来越重要,类如:日本在华的军事部署以及日本军方的政治yīn谋,国际间对日本侵略中国的jiāo换了解等高级情报。来源据范所报,是某国驻华大使馆武官处的一名译员,可是我们始终没有见过这个人。当时我个人还不具备分析此类情报的能力,所以都是来件照转,而上级的反应,也认为是“颇具参考价值”。 这是我们搜集重要情报的开端,也可以说是情报活动中的一次奇遇,不过,事态的发展并不如此单纯,其中还有许多不能突破的疑点。 此外,上级jiāo联(只负责联系,无权指挥)的还有廖化平、郁某(名字遗忘)二人。 廖化平先生在军校时,当过我们的政治教官,还记得他教的是“社会进化史”,怎么也想不到我们竟会在这种情况下又遇见了。廖先生是中国guó mín dǎng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的代表,也是中国共产党第一届中央委员会委员,资格很老。民国十六年(1927)清党,廖化平自广州逃亡,潜至北平活动,被北平宪兵司令部所逮捕。因悔悟前非,愿为我工作,所以才jiāo给戴先生派驻北平的单位联络。廖先生后来担任过“保密局”督察室主任等职,1952年在台湾去世。 郁某的来历和廖化平先生差不多,资历也相当深。到了二十四年(1935)至二十五年(1936)间,这个姓郁的在“豫鄂皖三省剿匪总部”任职时,因窃取机密文件被发觉,再度被捕而处决了。 二十二年(1933)三月,上级令我们编预算,其中有生活费、活动费、事务费以及特别费等项目。核准的数目,大约是三千余元。我个人的“生活活动费”合共三百余元,没有分开计算,另有“特别费”一百元,加起来有四百余元,实在不少了。我还能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的上等洋白面,每袋只卖两块八毛,如以在台湾的行情折算,二十二年(1933)的四百多元,约等于1981年的五万余元,就是有出入,相差也不会太远。 “北平站”这个名义,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命定的。不过,既没有委,也没有派,更不见明令通告,但却当真。 “北平站”的工作任务,并无具体规定,在当时,除了搜集情报之外,也做不出什么别的来。 时局的不安,政情的变动,对我们也会发生影响。二十二年(1933)三月十一日,北平的顶尖人物张学良通电下野。十二日,何应钦将军出任军事委员会北平分会代委员长。华北局势受日本逼迫,更趋紧张。 郑介民先生也在这个时候,奉派抵达北平。 郑先生此来,负有重大使命,也具有多重身份。在特务工作这方面,他是我们“北平站”的顶头上司,因为他是军委会“调查统计局”派驻华北地区的“特派员”,管辖的区域包括察绥东北在内,同时也是“力行社”所属“特务处”的助理,地位仅次于戴雨农先生。 除此双重身份之外,郑先生在参谋本部第三厅还另有职务,那才是穿武装制服,佩戴军阶的正式军职。 据了解,在秘密组织“三民主义力行社”方面,郑先生也是驻在华北的最高负责人。用的是什么名义,我可说不上来,不过我和“力行社北平分社”书记贾毅同学有私人来往,郑先生的地位必然驾乎分社书记之上,就此推断,也可能是“特派员”或“华北分社”书记。在郑介民先生主持之下,有两位助理书记,一位是王任远,一位是齐庆斌。齐庆斌在这部书中将多次出现,最后,他也成为我们的“无名英雄”。 我虽是“力行社”领导下二级组织“革命军人同志会”的会员,可是一直都没有参加过组织活动。我并不知道“革命军人同志会”已经撤销改组而并入“革命青年同志会”,我也没有接到把“军会”的会籍转移到“青会”的通知。 郑介民先生分在两个地方办公,一处在中南海附近的府右街,这就是军统局第二处“特派员办事处”,与我们的工作有直接关系,协助郑先生处理日常事务的,还有一位邢山(森洲)同志。另一处是“力行社”组织上的,我也去过。 自从郑先生来了之后,“北平站”与南京局本部之间的联络,显著地减少了,除了人事经费之外,有关工作指导以及情报处理等事项,都直接听命于郑先生,也就是说,在工作系统上,“北平站”的上面又多加了一个层次。 对于“北平站”工作地位被抑低一节,我们认为是工作部署上的需要,并没有其他的感觉,上级怎么决定,我们就怎么遵行,何况对于郑先生的开明领导,个个都服服帖帖。 郑先生为人宽厚,待部属如子弟,相处久了,更会领略到那份真挚的情谊。他是广东文昌人,黄埔军校二期,留学俄国,现代军事学素养很高,其后,尤其熟悉国际事务。在当时也是惟一对“特务工作”理论体系有研究的人。 郑先生对经由范行搜集来的情报资料,特别感兴趣,曾召见范行多次,为该一情报来源jiāo换意见,惟迄未获得满意的答案。郑先生为这件事,单独地指示我:“范行的情报质量虽高,但其可靠xìng则有参差,如果不能彻底了解来源的真相,将来在情报运用上还是有顾虑的。” 郑光生又指出:“按照过去范行所提供的情报,很少可能会在同一来源中获得。” 郑先生的意思也就是说,范行递送的情报虽然质量不差,可是如果不晓得究竟是怎么弄来的,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因为我们有疑虑,所以不敢贸然予以实际上的运用。这是我的责任,必须遵照郑先生的指示,对范行应再作多方面的了解。 范行单身一个人住在北平“艺专”附近。一间小屋,一几一床而已。这种房子是专为租给学生们用的,每月租钱大概只有三四块钱。有一天我专程拜访他,是想和他多聊聊,增进一些了解,不意屋里另外还有一个女孩子,说是孩子,其实也有二十多岁了。范行介绍是他的同学彭雅萝,也是四川同乡,看情景,两个人都有点忸怩,似乎不止于同学、同乡而已。我心想,如果这位彭雅萝也是范行女友的话,那么,在江家不是还有一个江汰清吗? 这只不过是一个疑点,并不能解答什么问题,至于和我所要知道的是否有什么关联,还不一定。 又过了些天,我一个人去逛东安市场,信步走到丹桂商场的书摊上,东翻翻、西看看地也想买几本书。说到丹桂商场,也是昔日北平的一古:丹桂商场是东安市场的一部分,靠近王府井大街这一面,全长数百尺,就好像一条街一样。场内有上盖,不在乎风吹雨打,两边全都是书店和文具店,街道当中也长长短短摆满了书摊,只留下靠左靠右两条窄窄的通路供人行走。摊子上、铺子里,各种xìng质的书刊,一应俱全,其中有专售线装书的,也有只卖新文艺作品的,一个摊位上兼售几种政治立场不同的书刊,也不稀奇。如果有人要买极“左”的禁书,他也会从摆书的夹缝中,或木柜里掏出来应市。还有几家更不正经,连黄色书画也照样卖,他们好像很长于鉴貌辨色,一眼就分得出谁是真正的买主,谁是“找茬儿”的警探。 在书摊上选不到想买的书,正在东捡西挑的当口,一抬头,却看到“北平站”直属通信员范行,刚从斜对面一家书店里走出来,他手里拿着一小卷东西,我看不清楚那是什么,等他也看到我的时候,赶忙就把那卷东西塞到短大衣的口袋里,一面朝我走过来,又不住地回头去张望,他嘴里搭讪着伸出手来和我拉手,可是脸上的神色,却泛红泛白的,显得很不自然。我觉得:“这个家伙一定有鬼。” 我很想一把从他口袋里将那卷东西掏出来看个究竟,可是这么一来,岂不是弄僵了,第二步又将如之何?倒不如假装没瞧见,放他个长线再作道理。 范行也许心里有数,从此之后,他所表现的像似比以前更积极、更适应工作需要了。照情理分析,这种现象并不正常。 “北平站”为了他的事,也曾下过不少功夫,正面的、侧面的以及暗中的都有,所得到的结果,仍然是可以肯定的少,保留置疑的多,很难加以论断。 我们对他所了解到的是:他通晓好几国的文字,英文和俄文,能写又能说。平时谈吐,嘴上挂着的都是些有关文艺的词汇,桌子上、床头边,摆着的也全是这一类的书籍,可就是从来都不谈政治。 他说他在“艺专”学绘画,却从未见到他的作品,到“艺专”去打听,不错,有这么一个人,注过册,时常进入,但很少上课。 他常到北京饭店、德国饭店这些带洋味的地方去,似乎是找人的时候多,坐下来吃东西的时候少,更没有发现他和别人有过接触,总觉得非常奇怪。 他所报来的情报,一口咬定说是从使馆区某国“武官处”弄来的,可又不曾见到他进出“东jiāo民巷”。 那么所谓某国“武官处”的东西,又是如何传递到手的呢?是否由他自己“编造”出来,而再装上一个假托的来源?那也不会,因为由他报来的情报,有一部分是事后得到证实了的。 我们几次三番地要求和这个供给情报、自称“黄润生”的人见一次面,范行总是说这个人不肯,又要求范行把这个人随便带到哪里指给我们看看,并保证绝不和他jiāo谈,范行口头上虽答应想办法安排,可是总拿“没有机会”这句话搪塞,而且一再拖延。 范行的两个女友--江汰清和彭雅萝都不单纯,他们是在那里真的谈情说爱,还是另有作用,此刻尚不能遽下断语,不过,和我们的工作似乎还牵连不上。 范行他到底为了点什么,难道就为了那区区几百块钱吗?如果真实的目的在于金钱,我们认为这笔jiāo易很划算,恐怕不会如此简单。 我把以上这些资料,都提出来和郑介民先生研讨过,他认为这件事不难处理,同时提示了几项处理的原则: 如果为的是钱,我们可以相对的满足他,该用的,不吝惜; 假设他有什么政治背景或国际关系的话,那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工作线索,无妨将计就计,进行一场考验xìng的“情报战”与“政治斗争”; 若干可疑之点,不急于马上求得解答,因为我们迄今并无任何损失。从现在起,应该冷静地观察,切不可在言语举措中刺激他,最好能和他建立私人间的感情,这会产生稳定作用; 对他转来的情报,今后要慎重处理,保留原件,以便集中检讨,前后比对。 这件事就遵照郑先生的提示做了,且待以后的发展。 我和范行的关系,由此开始,在“友好”中断断续续地维持了二十一年之久。一直到1949年春天,我将要离开上海之前,才算打开了这个闷葫芦。可是,并未了结,还有下文,那又是1953年在香港的事了。这些奇妙无比的情节,将分别在下文中一一道出。 可不要小看了他,他是一个颇有“来头”的人。猜猜看,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以上所述,显得有点琐碎,而事实上在建立工作之初,也的确是杂乱无章。 情报活动中的政治运用 民国二十二年(1933)四月初,戴雨农先生偕机要秘书毛万里,及译电员一行数人,来北平视察工作。实际上,他另有高阶层的活动。 戴先生抵达北平后,先是单独住在北京饭店,其他随员住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西城花园饭店。没有多久,另在东城栖凤楼那条胡同里,租到一所两层楼带院子的住宅,又请了一名烧饭的大师傅,就此安顿下来,想是有较长时间的停留。 戴先生对于“北平站”的工作实况,用不着我向他作简报,已经是了如指掌,他并没有责难之意,而所寄望于我们的,是如何积极地推展工作,以争取表现。 说实在的,我们几个人限于社会关系的不够开阔,以及社会地位的过于低微,事实上,有很多上层的路线,根本攀附不上,虽然很想往好里做,可是又谈何容易,这是强求不到的。 戴先生是多么明达,当然能体会到这一点,他之所以在北平预作长期停留,也大有亲自出马一显身手的意思。 此际,因华北局势吃紧,没落中的故都北平,顿又成为军政重心,一时冠盖云集,热闹非常。至于军政首要们会商的是什么,我们这微不足道的小单位可感应不到。 当戴先生抵达北平之次日,“天津站”的负责人郑士松(王天木)即奉召而来。据闻,他与戴先生原是老朋友,在“特务处”和“第二处”尚未成立之前,戴先生工作于侍从室的时候,已经是特务工作的搭档了。其时间可回溯到民国十七年(1928)。此刻,既然有了固定的工作岗位,那更要通力合作,干上一番了。 戴先生他们的活动范围,相当广泛,可以伸展到社会各阶层。至于内容如何,除了有我参与的事情之外,有很多是我不知道的。我们有一项不成文法的原则是:不需要知道的,不必多闻多问。可是,人终归是人,除不去求知yù与好奇心,还是在有形无形、有意无意中免不了侧耳一听、瞩目一望。 其中饶有趣味的一段故事,是戴雨农先生和“四公子”之一的吴泰勋“建jiāo”经过: 吴泰勋,字幼权,人称“五爷”而不名,是前黑龙江督军吴俊升(兴权)的儿子。吴俊升就是“皇姑屯yīn谋zhà车案”中,被日本野心军人“谋杀”、与张作霖同时遇难的主角之一。这位“吴五爷”,没有正经读过几天书,是个典型的公子哥儿,惟独在为人处世这方面,却称得上“慷慨好义”这四个大字,他虽然继承了他们老太爷留下的偌大家财,可绝不是为富不仁的那种人。 传说,他家里到底有多少财产,连他自己都数不上来。由于戴先生和他jiāo往日久,我和吴幼权也混熟了。有一天,喝了两杯酒,乘兴开玩笑似的问过他,我说:“你们家里有那么多的钱,你知道是怎么来的吗?”他懂得我话中的含意,他不以为忤地告诉我说:“我爸爸没有刮地皮!从前,黑龙江乡下人都把吃不完的黄豆当柴火烧,并不觉得糟蹋得可惜,后来经人指点,才晓得可以卖给外国人换大钱。我们从乡下人手里收购多余黄豆,再转手卖出去,钱就是这么积攒下来的。”这种说法究竟有多少真实xìng,不敢妄断,只好听之。也许这位贵公子天真,在他的心目中就以为真是这样的。 吴幼权始终没有参加我们的工作,在我们内部的人事记录中,也没有正式列入他的名字。据我所知,他对于戴先生领导下的工作,着实提供了多方面的协助,除了人力之外,还包括资助在内。从民国二十一年(1932)四月起,一直到抗战胜利以后,无论是在北平、天津、上海、香港各地,他都和戴先生经常保持密切的往还。 戴先生对于这位贵公子,相当礼遇,很有意提携他创炼创炼,以期干一番事业。所以在抗战期间,曾计划派遣吴幼权和我们的工作同志李果谌、吴安之诸兄,追随李杜将军绕道入东北,联组义勇军,共图大事。但均因故受阻而未能成行。 不幸的是三十五年(1946)戴先生撞机殉职,军统方面即不再与吴幼权保持密切联系。虽然郑介民先生、毛人凤先生都和吴幼权偶有接触,可是已不像戴先生在世时的那种亲密景况了。 在吴幼权个人来说,更不幸的事又发生了,三十七年(1948),吴幼权的太太朱九小姐(名媛,朱五小姐的九妹,北洋政府财政总长朱启铃之女),于搭机飞赴香港途中,又以撞山失事殒命。她所携带的许多贵重珠宝都烧焦了,若干存折单据、有价证券也焚毁了,这真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关于钱财的事,一向都由朱九小姐掌管,吴幼权本人则不甚了了,一旦出了意外,再谋补救可就难了。据吴幼权说,事后追查回来的存款,为数也非常有限。从此家道中落,乃至一蹶不振。 吴幼权潦倒香港多时,至1957年,罹肝癌去世,享年仅四十多岁。临危之际,受尽折磨,穷得连每月一百块港币的互助会钱,都付不出。言念及此,一大辛酸。堪以告慰于地下的,是他的两个儿子都已长大chéng rén,各有成就了。 秉正而言,吴幼权对“军统局”的确是有过不少帮助,只可惜没有记在“军统局”的账上罢了。现在,由我作证,向他致敬。 当然,戴先生在北平的活动,并不一定全是通过吴幼权的关系才建立起来的,不过,循着吴幼权这条路线,也的确接触到许多位东北籍的耆彦才俊。我知道的,其中有黎天才、关吉玉、王卓然等。另外还有现职或退职的少壮军官如王以哲、苑崇谷、冯庸等。 这些人到后来有的发生了工作上的联系,有的只不过仅止于初步晤谈或建立了某种程度的默契而已。记得戴先生指定由我联络的,有黎天才和关吉玉二人。这里所谓的“联络”,是替他们转递信件,约定一个会见的时间,至于他们具体进行的是些什么事,我并不知情。 经过一段时期,我才渐渐体会到,戴先生的作为,并不限于情报活动,尚且含有较高形式的政治运用。在那一时期,类如安抚东北军在职将领,笼络东北籍卓越之士等,皆可归属于政治运用的范围之内。这如果没有相当的社会地位,不具备有力的政治背景,自然无法做到好处。 写到这里,又引出以后的一桩掌故。也可以说是前面政治运用的后果。接着就便在此一提。 二十三年(1934),张学良先生自欧洲考察回国,任职豫鄂皖三省剿匪副总司令,驻节汉口时,也许是在欧洲受了某种政治风气的感染,思想上好像起了点变化,所以他建议兼总司令蒋委员长,将其前此在东北、北平原已存在的秘密政治组织--“护东学会”予以解散,并请蒋总司令指派干部与其解散后原系“护东学会”的干部,再另行合并共组一个新的政治团体。 张学良先生的意思,是要组成一个倾向于“法西斯主义”的政治组织,蒋委员长只应允指派干部组成一个维护中国传统--明礼、尚义、崇廉、知耻的团体,并定名为“四维学会”。这样,显然的就把原来的“法西斯”意味以及可见的独裁倾向矫正过来了。 被指定参加“四维学会”的,在中央方面,全部都是“三民主义力行社”的干部,其中有刘健群、邓文仪、戴笠、郑介民、干国勋、丁炳权、赵龙文、邱开基、韩文焕等。除刘健群一人外,全是军校同学。在东北方面,军政干部皆有,其中有王卓然、黎天才、关吉玉、阎宝航、高崇民、王一哲、何柱国、刘多荃等。至于是否已将“力行社”的组织对“四维学会”公开了,则不得而知,据判断,很可能是保守秘密的。 戴先生在“四维学会”中的地位,相当重要,也可以说“四维学会”之组成,是他政治运用上的一项成果。 “四维学会”会址,设于汉口,戴先生另有许多任务,无法兼顾,所以又指定特务处的汉口负责人邱开基经常参与其事。 前文提到过的黎天才、关吉玉等,原与戴雨农先生有旧,而且在情报工作上又有过jiāo往,所以戴先生与黎天才、关吉玉的关系也相当微妙。我的意思是说,他们也许更倾向于戴雨农。 因为“四维学会”是个“合成xìng”的政治组织,无论是在信仰上及思想上,都缺乏“一心一德”的精神,所以在组成后的不久就停止活动了。或者说,因“四维学会”中原属于张学良干部中的少数分子,太不老实,且有怂恿张学良这样那样的企图,故而被解散了。不知是耶非耶。至于“四维学会”的解体和而后的“西安事变”是否有所关联,那就很难说了,此处亦不拟妄加推断。 再说戴先生留(北)平期间,接触面很广阔,前后也罗致了不少优秀人才,这些人不一定都参加了本位的情报工作,在他的高瞻远瞩中,是以储才备用者居多。此后的十多年,戴先生领导的工作,得能超越特工范围作多方面的发展,当然与他知人善用这一特长大有关系。 他比较空闲的时候,也不休息,很喜欢约集王天木、吴幼权、毛万里、王云孙(“北平站”书记,人称北平万事通)和我几个人,出去走走,最常去的地方是北海公园和中山公园。有时候也在北海的五龙亭或中山公园的来今雨轩坐下来喝壶茶,偶尔也去吃个各具独特风味的小馆子。这可不是消闲,在他来说,也是工作的一部分,要观察一个人、了解一个人,从细枝末节中才能看得更真实。 与戴先生同来的毛万里兄,其职责与一般的机要秘书差不多,在那个时候,还没有正式的名义。当戴先生另有其他活动的时候,也常和我一起盘桓,我们有许多脾胃相投之处,更因为不拘形迹,就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要好的朋友。我们的结jiāo,非常纯洁,也可以说是自然的形成,连一点“便利工作”的意念都没有。从此相jiāo五十年,至今依然还是好朋友。人家说我们是酒ròu朋友,我认为jiāo朋友“酒ròu”又有何妨,但也得肝胆相照。 毛万里兄和我的jiāo情,莫逆到超越了我们的工作守则,在未来的惊险生涯中,将有多次的记述。 戴先生即将离平返京,在临行之前,由郑介民先生陪同晋见何代委员长(即何应钦。编者注),并分别到驻军前线去拜会第二师师长黄杰,第二十五师师长关麟征。我想这不仅是酬应式的拜会或辞行而已。内情如何,不便乱猜。 离平前一天,戴先生召集平津同志,在他栖凤楼居所举行谈话会,实际上是听他讲话。 指定的时间,在上午十时,到场的有郑介民、邢山、毛万里、王天木、杨英、戚南谱、白世维、王云孙及我等人。 戴先生在他住所二楼的客厅里略加布置,刚好可以容纳十个人。当时也没有举行什么仪式,在尚未谈话之前,戴先生对在座的郑介民先生特别客气了几句,随后开始讲话。说的很多,归纳起来可分为四点: 首先,他分析了当前的内外情势,并强调华北局势的严重xìng。 其次,指示“北平站”、“天津站”要加强工作部署,也就是多方开辟情报路线。 再次,提示上级主管的情报需求:不仅要搜集有关日本军事行动及其支持汉jiān破坏活动等各种具体情报,还应特别注意共产党的行动。 最后,他要求我们每一个人自励自修,充实自己,增强工作能力,庶可肩负艰巨。 戴先生讲完之后,又很尊敬地请“介民先生”发表一点意见。郑先生不便推辞,就照戴先生说过的话引申了几句。 戴先生也问过王天木和我,天木兄没有说什么,我更没有什么话好说了。 讲话完毕,大家默默无言,彼此间也没有jiāo换一下意见。这也是我们的与众不同之处。随后,就在戴先生那里吃便饭,也等于是一次临别的聚餐。 戴先生是搭火车走的,那个时候从北平到南京,并没有飞机,最便捷的jiāo通工具,就是津浦铁路特别快的“蓝钢车”。所谓的“蓝钢车”,在外形上把车身漆成蓝色,在质量上比较坚固,行车速度快、准时、平稳而已。我们到火车站送行时,我特地和毛万里兄道过珍重,真是临别执手,不胜依依。戴先生也知道我们的感情不错,他说:“希望你们在工作上多多合作。” 火车开动前片刻,戴先生忽然想起一件事,jiāo代我去办。我原以为什么特别要紧的事,还提高注意力听他吩咐,他说:“我替人家买的那部车,请你暂时保管,不久就要运走。你千万不要开着玩,弄坏了就麻烦了。”原来如此,我听了实在不是滋味。 这是一部1931年的“别克”,八汽缸,敞篷,买来就是二手货,保养得不错,还有八成新,如果用来兜风,当然很帅。这是小事一端,不值得在此提上一笔,可是天下就有那么巧的事,想不到在不久的将来,这部车在我们的工作上竟建立了头功。 北平六国饭店刺杀张敬尧 民国二十二年(1933)五月四日,“军统局北平特派员”郑介民先生,连夜传达北平最高军政当局所下的紧急制裁令,并限期一周复命。 三日后,即同年五月七日,由“军统局”所属的“北平站”、“天津站”通力合作,将利yù熏心,泯没民族意识,甘为日寇爪牙的前湖南督军、过气军阀余孽张敬尧,诛杀于我政府不具治外法权的特殊地区--北平“东jiāo民巷”六国饭店中。 这有力的一击,不仅镇压住丧心病狂者制造暴乱的企图,而且也粉碎了代表日本军方坂垣征四郎所拟订的yīn谋计划。 事后得知,本案的重要xìng,远超过一般的想象。因张敬尧在北平的叛国活动,已非一日,并在我最高军政机关以及作战部队中,使用煽动、蛊惑、利诱、蒙骗各种手段,拉拢到不少的高级官员,甚至还有握有兵权的军事将领在内,正准备发动一次“兵变”或“政变”!如果不是适时予以剪除,消弭一场祸事于无形,其后果难以设想。 当时,平津工作单位,在人力单薄,设备简陋,事出仓促而限期复命的情况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能以不负使命,我们自诩是一件完美无缺的得意佳构。而完成本案的第一功臣,就是白世维先生。 一道突如其来的紧急制裁令 民国二十二年(1933)三月,日本关东军不顾全世界舆论责难,悍然进占我国热河省,并以小部队分别于长城外各隘口,进行扰乱xìng的攻击。 关东军副参谋长坂垣征四郎,则驻在天津,执行其自行拟定且受到日本军方全面支持的机密谋略。 坂垣的手法,是用大量金钱收买我方残余军阀、失意政客以及地痞流氓等,在以北平为中心的华北地区,到处制造事端,意图先行破坏社会秩序,然后再扶植一个听命于日本的傀儡政权。 照坂垣所打的如意算盘,即使皆无所获,亦可坐视中国人自相残杀,酿成内乱,而收渐次削弱中国国力之效。 此项yīn谋是相当狠dú的。 以上的情况,是我们在许多情报数据的互相参证中,再复按一般显著现象,分析出来的一项结论。 我们的工作指标,就是针对此一结论而拟订的。 不过,“北平站”规模不大,能够做的,就影响大局而言,在比例上非常有限,除了列为基本任务的“情报搜集”之外,又增列了一项“打入拉出”的工作。所谓“打入”是找门路、想办法,进入图谋不轨的叛乱组织;“拉出”是策动那些从事叛乱活动的人,改邪归正,迷途知返。 此一任务,由“北平站”jiāo付戚南谱负责进行。戚南谱的工作报告中提到,他是先从加入帮会着手。 当时,军事委员会北平分会曾下达命令给辖区内所有的军、警、宪机关,实行严防宵小滋事、取缔集会yóu xing等警戒措施。我们了解的虽不够多,于此,也足以反映出时局的杌陧不安了。 此际,“天津站”的负责人,化名郑士松的王天木,因为便于他女儿念书,全家搬到北平来住,因而我们接触的机会比以前多了。大家一熟,我们就改口称他为“王大哥”。 他在北平的时候,常常抽空教导我们。他说过:“从事特务工作的人,不一定是专才,但必须是通才。因为在工作活动的过程中,往往要置身于各种不同的环境之内,接触各种不同身份的人物,也会遭遇到各种不同的事故。所以必须要见闻广博,常识丰富,方能随机应变,应付裕如。” 他又引据具体的事例,讲解各地的风土人情,乃至社会各阶层的众生相。他认为连饮食男女,狎邪冶游之事,都有认识了解的必要。比如:陪着我们去做西装,带着我们去吃大菜,还领着我们去逛窑子等等。 我们常在电影、戏剧中看到的“小凤仙”,其中部分情节,就是描述民国初年,蔡锷将军在北京城逛窑子的故事。不过,我在影剧中所见到的一些镜头或场面,都不太真,也许是因为相隔十多年,有了改变或为迁就戏剧形式故意美化了的缘故。 北平颇有名气的“八大胡同”,就是所谓的风化区,有些地方也叫平康里。不过,在北平可不用这种称呼。 “八大胡同”在前门外,是几条横竖jiāo错的小胡同,也就是小巷子,差不多都毗连在一起。每逢华灯初上,三两好友,穿大街、走小巷,安步当车,东张张、西望望,是谓之“逛”。大门口亮堂堂,悬挂招牌字号,写着“清吟小班”四个小字的,那就是头等窑子。 想逛窑子的,尽管进去好了。 走进大门,多半都有影壁,左一弯、右一拐,再往里走,自会有人撩起门帘朝屋里让,他们习惯地必先问一句:“您有熟人,还是见客?”有熟人,就指名是谁,如果没有,他就拉开嗓门长长的喊一声:“见--客”。为什么要长声喊叫?为的是楼上楼下前院后院都能听得到。 姑娘们见客,各具不同的姿态,虽意在撩人,但还是全凭客人们的喜爱。姑娘来到门前之际,伙计站在一旁唱名,来一个唱一个,一直到见完为止,若是这家有十个姑娘,而只见了八个,伙计亦必放下门帘低声下气地说:“一个出条子没回来,一个有病跟您请假。”jiāo代完了之后,这才问你:“您看--”他把看字拉得很长,意在等你的回话。你有意就直截了当告诉是哪一个,一个都不中意,摇摇头往外走,也无须表示什么歉意,因为这是常事。万一真的没看清楚,还可以来一个“二次再见”。不过,这可要看是“诚心”花钱,还是“故意”找麻烦了。 挑好了姑娘之后,先让客人到姑娘“本家”房间里坐。待坐定了,娘姨们才端上一盘瓜子,打开一听香烟,斟茶敬客,请教贵姓,开始找两句谈谈聊聊,接下去自然是:客人仔细欣赏姑娘的姿色,姑娘慢慢算计客人的荷包了。这就叫做“上盘子”或“开盘子”,北平独有的名称也叫“打茶围”。 二十二年(1933)时候的行情,头等班子打茶围,不拘人数,是一块大洋。如果打开一听英国名牌香烟“茄立克”,再上一碟水果,通常都给两块钱。偶尔遇上“老赶”(方言,指没见过世面的人。编者注)不在行,仍旧给一块钱的话,他们也绝不会争多论少。王大哥领我们去开眼界,他出手五块,并不是摆阔,而在使我们见见世面。 北平的头等班子,分为南国佳丽和北地胭脂两个班部,风格不同,情趣各异。南方班子,不分无锡、常州,都说自己是苏州人,可是绝不会有长江以北的;北方班子,差不多全是北平土著。至于近畿外县的,大都沦入二三等去了。这与姿色好媸并无太大的关系,是因为家境贫寒,没有制办衣装的本钱所致。 南方班子的姑娘,总是哄自己的客人,有朋友在场,反而碍眼。北方班子则不同,她们对待自己的客人,有如家里的老公,虽然亲昵却相敬如宾,招待客人的朋友,则百般奉承,惟不可及于乱。这虽然都是招徕之术,但在客人的感受上,却自有千秋。 南方班子要客人花钱,名堂奇多,今天“开市”,明天“宣卷”,捧场就得破钞,一旦开了口,焉能不点头?否则以后就没面子再进这个门。北方班子有分寸,不到火候绝不开口,除非遇上冤大头。他们也会假门假市地替你出主意,怎么办才能省钱。结果钱是花了,可是弄得你心里好舒服。 这只是北平花事入门,无妨当作故都掌故看。 有一天晚上,王大哥又领我和白世维兄,三个人一起去逛韩家潭。韩家潭是条小巷子,北平“八大胡同”之一。这一带差不多都是苏州的清吟小班。所谓“清吟”也者,就是卖唱不卖身的意思,自高身价罢了。韩家潭有一家“莳花馆”,王大哥认得个熟人,花名含春。此姝年过标梅,风韵正佳,谈吐气质都不错,可是总免不了有点矜持之态。这不一定就是缺点,有的人却认为这就是端庄。风闻,张宗昌曾有意接她出去,她是执意不肯,领家的妈惑于金钱,劝她应允,她也宁死不从。 王大哥怂恿我也叫了一个,这个人的名字起得好怪,几十年下来,我还记得她叫“飞龙”。胖嘟嘟的长得没有什么模样,不过,一口吴侬软语,尤其是苏州人说北平话,糯糯的、甜甜的很受听。我们又促世维兄随缘随份也叫一个,他一个都看不上,推辞着换一家再说。 我们坐在含春的客厅里聊天,王大哥谈起他在民国十七年(1928)结识戴雨农先生以及后来参加工作的经过。飞龙却三番两次地请我们到她屋里坐,我们以为随便在谁屋里不都是一样,其实不然,原来第一次的生客不到本人屋里,就不算正式上盘子,也就不好要钱,这又是他们的规矩了。 我们几个人正嬉笑得云山雾罩之际,像似王大哥的司机在外面问伙计找人,王大哥一看,果然是老萧,招手叫他近前来,老萧回说郑介民先生到处找我们,已经找了好半天了,还是郑先生的司机在胡同口,看见王大哥的车子,问过他之后,才知道我们全在这儿。现在,郑先生正在胡同口外车子上等我们。 王大哥和我也来不及掏钱开盘子,请世维兄留下来等一会儿,连忙拿起帽子往外赶,我们刚刚走出大门没多远,就看见郑先生一个人,正朝着我们这个方向走过来。 我们见到郑先生,都觉得不大好意思,可是郑先生却让王大哥陪着他往回走,于是我们仍旧回到了含春的客厅。 世维兄站起来,原想站起来礼貌一番,又踌躇下来了,我猜,大概是鞠躬不是,握手也不是。还是郑先生先开口,让大家坐下来好说话。 含春、飞龙和娘姨、小大姐们都上来招呼,郑先生问:“天木兄,这里有没有方便说话的地方?”王大哥转问含春,含春点头,引导着往里面让。 这是一间小套间,布置得相当雅致,是专供客人们捧场打牌用的。我们恰好四个人,他们也许会错意了,正待拉架势开局,王大哥一看情形不对,随即悄悄地和含春嘀咕了两句,含春倒也大方,斟好了茶,又端上两碟水果,带上房门,他们就都退出去了。 世维兄又小心地前后看了看。 郑先生收敛了笑容,放低了声音,持重地传达了他的指示。他说: “下午五点多钟,北平最高军政当局召我前去,当面jiāo付一项任务,其重要xìng,关系到整个华北地区的安危,我代表我们的组织,承担下来了。这是一件行动工作,制裁的对象是前湖南督军张敬尧,限期是从今日起计一个星期,也就是七天。提示给我们的线索,是张敬尧现已潜入北平东jiāo民巷,正从事叛乱活动。再进一步的细节,需要我们自己侦察。” 稍微停顿了一下,郑介民先生又殷切地鼓励我们说:“这是一个为国家除祸害、为团体争光荣的大好机会,成功了可以稳定华北的局势,想见其作用之大,我们应该不惜任何代价全力以赴。这一件工作,我决定jiāo由天津、北平两单位集中力量合作执行,其任务分配,请天木、恭澍二兄自行斟酌,本人立即将此事电告戴先生报备。明天上午十时整,我们在府右街集合会报,有关事项,届时再详加讨论。” 郑先生的话宣示完毕,看时间还不到午夜。他表示要先回去发电报,希望我们立刻jiāo换意见,着手进行。 这是一道突如其来的紧急制裁令,事前毫无心理准备的行动任务,乍听之下,顿时茫然若失,大有手足无措之感。因为这个时期,我们的工作组织还在初创阶段,一切都在摸索,试着起步。而且平津单位成立不久,规模尚小,时正全力从事于情报路线的部署与开拓,对于行动制裁,不但没有人手,应有的器材设备亦付阙如,更重要的是根本缺乏行动工作的经验。现在一声令下,事出仓促。不觉千头万绪,纷至沓来,真像打鸭子上架的一般。可是功令所在,义无反顾,只能竭尽所能,勇往直前了。 我们送走了郑先生,大家沉默了一会,那些班子里的人又都进来了。王大哥很有意把含春带出去,咬了半天耳朵,含春似乎是不肯,一时弄得僵住了。飞龙依然请我们到她屋里去,我们也就趁机会站起来,转换一下环境,免得大家难堪。 王大哥临出来的时候,抽出两张十块钱的钞票,放在桌子上,含春叫娘姨们谢了,也跟着我们一块来到飞龙的房间。 飞龙这里的气派,较着含春那里,可差得多了。 我一肚子心事,巴不得立刻就走,连坐下来喝口茶都不耐烦了。可是王大哥却胸有成竹,他拉着我让我坐下来说:“我有办法,你沉住气好了。” 王大哥又转头对飞龙说:“我们想请你出去吃点东西,吃完了就送你回来,你看怎么样?”别看飞龙说话软绵绵的,应对起来倒非常爽脆,她用北平话说:“好,上哪儿都跟您去,那又有什么,请各位稍微等我一会儿,跟我妈说一声,披一件斗篷立刻就来。”王大哥当着含春又怕她不好意思,只好敷衍说这都是为了撮合我们,改日一定来捧场。 这时候已经深夜十二点了,胡同外面街上还有一两家专做宵夜的江浙小馆子,仍然灯火明亮的开着门没打烊。我们几个人随便叫了点东西,也猜不透王大哥打的是什么好主意。 好容易大家都吃完了,王大哥这才开口,他说:“东jiāo民巷只有两处最有可能,一处是日本使馆,一处是六国饭店,另外一家公寓式的旅馆,我想他不会去。” 又对我说:“我想现在就去一趟,万一能够开到房间的话,住一宿也许会发现一些迹象,你看如何?” 我怎还会有意见,如果叫我去开房间,连怎么样走进六国饭店的门,我都不知道,更谈不到去探索什么了。 接着,王大哥进一步说明他的具体做法,他说:“不是大哥我没有出息,你也千万别在意,顶好是这位飞龙小姐委屈一下,能够大大方方地陪我一块去,你们想,这个时候一个单身男人不带行李去开房间,总会惹人起疑,若是一男一女,那就好得太多了。” 说到这里,王大哥又冲着飞龙说:“刚才,含春不答应出来,我也没办法;现在,请你帮一次忙,以后你会知道是件多么有yīn功的事!” 说着又指着我对飞龙说:“他是我老弟,你就是弟妹,你这个大哥绝不会做出对不起朋友的事,只要你跟我走一趟就行了。至于你们有什么规矩,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做。” 飞龙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会,脸红红地问我:“你说呢?” “我说你就听我们大哥的,他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飞龙表示答应了,不过她要和她妈招呼一声。 王大哥和她说:“我们先去东jiāo民巷看看,如果开得到房间,再打电话也不迟,反正是总要送你回去的。” 时间已晚,不能再多耽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于是王大哥带着飞龙上车先走了。 我和世维兄雇了辆洋车,回到北长街十八号。 我和世维半晌都没有话说。我在盘算着如何才能用得上力气,又准备明天一清早先把戚南谱兄找来,商量一下,为未来的许多必要事项,作一安排。 世维兄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猛抽香烟,既不睡觉,也不发言。当他打定了主意之后,蓦然站起来问我说:“恭澍兄,你看,我去干好不好?” 我也正为这件事在发愁。因为“北平站”还没有行动工作的编组,也一共只有杨英、老戚和我三个人,新加入工作的王云孙,主办文书,这类事他自然干不来,世维兄是处理情报数据的,一向都没有考虑到让他做行动工作,我们的接近,是因为彼此相处得不错,又谈得来,所以时常同出同入,并没有别的用意。如果由我主动要求他,在情在理都说不过去,假如有一点点勉强,那就更为难了。如今,世维兄既然是自告奋勇,我当然求之不得。 我说:“好,好极了。”很想再找两句适当的话,表达出我的心意,可是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白世维,字子廉,山东人,已在北平落户有年。军校七期毕业,曾在河北省抚宁县从事党务工作。父母健在,已婚,生有二女。老父长兄均经商,家境并不十分宽裕。戚南谱和白世维是同期同学,北平相逢,就劝他不要再回抚宁,因而留下来参加了我们的工作。 世维兄参与工作之际,正遇上我们搜集到一批东北军及关外义勇军的资料,就请他暂时先帮着整理,等以后再调配其他适当的工作。 此刻,突然有此机会,我自然希望我们“北平站”有所表现,又何况是件关系大局的事。世维兄不畏艰险,敢于奋勇当先,无论成败,都是我们的光彩。 心情复杂,兼以兴奋过度,我和世维竟夜未曾安眠。 第二天早晨不到七点,打电话请南谱兄过来。晤面后,我把昨天晚上郑先生jiāo办的事,扼要地转告他,同时也要求他对张敬尧的行踪,尽速作切实的侦察。 我知道在东jiāo民巷西首,也就是从户部街进入东jiāo民巷西口左转,有一排三层楼的房子,其中有一家公寓式的旅馆,论等级,只能列入第二流,经判断后,张某很少可能会住进这种地方。不过为免事后遗憾,也应该去看个究竟。我把这番意思和南谱兄说了。 另外一件也是要紧的事,是请南谱兄将戴先生雇用的汽车司机找到,把车子从修理厂开出来,先试试车,也许会用得着。 我又把昨天夜里,也就是五六个小时之前,世维兄对我明白表示的那番话,再向南谱兄讲了一遍。南谱兄自然喜出望外,高兴非常。 上午十点钟,我要到郑介民先生那边去参加会报,我征询世维兄的意见,要不要和我一同去,世维兄认为还是留在这里,听候我们的决定比较合适。 我临走之前,忽然想到有一支戴先生送给我做纪念的手qiāng,我连忙找出来,连同仅有的六颗子弹,一并jiāo给了世维。 天木兄和我相差两三分钟前后到达府右街,郑先生早已在他那间小办公室中等我们了。 首先,郑先生告诉我们,已将此事之要点,电陈戴先生。现在,要听取我们报告,然后,去中南海回复何(应钦)部长。 天木兄报告侦察经过及其结果:昨夜,我们分手之后,他是以日本大仓株式会社的名义,在东jiāo民巷六国饭店,开到一个位于二楼的房间,现在还保留那里没有退。在他与楼下柜台上,以及二楼的茶房头(领班。编者注)的接触中,尚无任何发现。 天木兄补充说明的是:因为深夜到早晨这段时间,一般的活动,都比较稀疏沉寐,所以难于有所发现,准备回去继续侦察。 天木兄认为最麻烦的,是张敬尧会不会隐藏在日本使馆内的问题。对于这一点,我们谁也无法立即下判断。 我提出报告的第一件,就是白世维同志请缨,自愿担任“执行”的工作,在“北平站”还没有专责的行动人员之前,解决了最大的难题。至于能否胜任之事,大可不必顾虑,因为他一切条件齐备,志愿而乐意。 第二件,有关工作部署事项,分为两个步骤,即事前所必要的,也就是现在应该着手做的,及发现目标后特定的,“北平站”都可以负全责。 当然,缺乏经验的我们随时就教于天津的王大哥。 我们的会谈,到此告一段落。 郑先生告诉我们,他就要去晋见北平最高主管,除报告我们的准备工作及侦察活动外,其次,也希望能多知道一点后续的消息。 郑先生透露他的了解对我们说:“情报来源很可能是来自参与张敬尧叛乱活动的内线。” 竭尽所能展开侦察部署 “北平站”建立之初,真是筚路蓝缕,不仅人手有限,应有的设备也多付阙如,就拿jiāo通工具来说吧,只有一辆脚踏车而已。 此中并无特别原因,我们早期的工作,从南京的局本部到各省市单位,上上下下,都因为经费支绌而闹穷。 虽然如此,戴先生还是不喜欢他的部属对人家要求什么。如果我们现在向主管当局提出任何请求的话,虽说理所当然,可是总觉得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太适当。我个人是这么想,郑介民先生也颇以为然,所以我们决定自己的困难自己解决。这也就是尽其在我的意思。 当天上午十点多钟,我们和郑先生作了初步会商之后,郑先生准备去晋见何部长(军分会代委员长)我和王大哥同车到北长街与世维兄会齐。 我们三个人根据适才所谈的原则,又jiāo换了一番意见,商量好大家分头进行:世维兄随王大哥同去六国饭店观察动静,我约南谱兄再作必要的准备。需要做的都得做,我约到南谱兄,我们先去“巡视”一回北平的特殊地界“东jiāo民巷”。 “东jiāo民巷”在北平,可以列为“化外”之地,是辛丑条约留下的屈辱烙痕,通常称为“使馆区”。到了民国二十二年(1933),虽然有许多外国使馆已迁至南京,可是这块地方仍旧保持特殊状态,我国政府不能行使法律上所赋予的一切权力。 因此,包藏祸心,图谋不轨者流,就利用这块弹丸之地,托庇于外力翼护之下,从事非法活动。 “东jiāo民巷”范围不大,全部面积大约只有二平方公里。位于北平市正阳门(前门)与崇文门(哈德门)之间。 其方位四至是:东边出入口,在崇文门大街;西边出入口,在户部街;北临东长安街,在东长安街与出入口之间,有一片大cāo场,常有外国人在此踢球。我小时候常常骑自行车抄近路由此穿过,迄今记忆犹存。南面有一堵旧城墙,在接近六国饭店附近,开了一个缺口,没有正式名称,一般都叫“水关”。其实,城墙上开个洞固然可以称为关,但这一带连个小河沟都没有,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水。 出了“水关”,就是东火车站的站台,再往前,有铁轨,但无平jiāo道设备,所以车辆无法通行。东站,是北宁线的起点,也是平津直达车的迄始站。外国人下了火车,大多经由“水关”进入东jiāo民巷,有些各式各样的神秘人物,亦可通此幽径。 “东jiāo民巷”内,除了各国使馆留驻的单位,及其附设机构如“参事处”、“武官处”等等之外,还有少数部队驻扎。一般都称为“兵营”,而实际上是使馆的“警卫队”。到二十二年(1933),还有美国兵营和日本兵营两处,此外是否还有其他如英、法等国的,我一时说不上来。 区内也有警察,为数不多,很少在街上看到一两个。至于穿什么服装,已经是印象模糊了,不过,记得他们佩戴的只有警棍,并无qiāng械。好像在六国饭店门口就有一个晃来晃去,有时候又不见了。 “东jiāo民巷”里,全部都是柏油铺的马路,最令人难忘的,是那条东西向的干道。我想,普天之下,无论什么地方的道路,总是越平坦越好,惟独这一条,却故意加工弄得高低不平,差不多每隔一百公尺左右,就有一条横亘路面的凸出部分,好好一条路,整成波浪状,实在是一绝。试加推敲,可能是为了有效地防止车辆超速,同时,也反映出警力的不足。到了民国二十七年(1938),我再去北平走过“东jiāo民巷”时,这条怪怪的路,已经修平了。 行驶在“东jiāo民巷”的车辆,常见的有三种,分别是汽车、人力车和脚踏车。这些来来往往的车辆,并不一定全属于区内,也有假道穿越的,像这种情形则任由通过,没有人管。在“东jiāo民巷”里面,很难叫到出租汽车,打电话到市区,需要特约,随叫随到的事情,也得碰巧。“东jiāo民巷”以内的人力车,自发牌照,有好些个不相同处。类如:车身一律漆成木头的本色,全部都是镶蓝边的白垫子,看上去,显得很洁净。车夫虽不穿制服,也都衣着整洁。有固定的停车处,绝不乱兜乘客。在六国饭店门口,就经常停有三五辆车子候客。我也坐过,车资比界外贵得多。这里的车夫似乎也有媚外心理,一有外国人坐上去,就显得格外卖力的样子,若是拉一趟中国人,就好像受了委屈。那个时候机器脚踏车还不多,偶尔看见一辆,十有八九都是军用的。自行车可不少,多半是区内住户的佣工或上学的孩子们用的。 北平市区与“东jiāo民巷”两jiāo界,都有木栅栏,却无人看守。有一阵子,一到午夜十二点整,就把北向东长安街的栅门关上了,只留下东西向的通行,可是有的时候,却彻夜开放通行无阻。 我和南谱兄坐在那辆尚未运走的汽车上,由戴先生的司机老张开着,在“东jiāo民巷”里仅有的几条马路上,兜了好几个圈子,我们不但熟悉了路况,同时也有了心理准备。 我顾虑到一旦有了动静,比如qiāng声什么的,到时候,几处出入口的木栅,会不会突然关闭而阻住去路?又一想,这又何足为虑,像这种只具形式的木栅,以我们这辆车子,一踩油门就可以把它撞个稀烂,哪里挡得住。 我们沿着“水关”城墙走,忽然发现还有一条可以通行的路。从六国饭店出来,向南三五十步,就是“水关”,再向右一转,已经来到这条新发现的路上,朝西直驶,左边是高耸的城墙,右边多是前面那条大街的后门。经过之处,其中有一道门岗,是“日本兵营”的后门,再前进一二百尺,又有美国兵的岗位,是“美国兵营”的后门。走至尽头,只能右转,再前进,左转弯,已到出口。出去后的这条大马路,就是户部街,已不在“东jiāo民巷”范围之内了。 这是一次试车!也是地形地物的初步勘察。 我们回到北长街,远远的就看见郑先生的车子停在大树底下。原来,郑先生已经在等我们了,想必一定有要紧的事。 郑先生告诉我们,根据消息指出:“张敬尧的确住在东jiāo民巷六国饭店里。”指示我们立即转告天木兄,并希望我们尽最大努力完成任务。 此刻,是下午四点多钟,打电话给王大哥,不大妥当;我到六国饭店去找他,当面传达,又恐引人注意。我们本来约定下午六点钟见面,好在只有一个多小时,不如等他的好。 我和南谱兄就利用这点时间,两个人又作了一番计议:论限期,还有六天,目前既已确定张某的所在,总算掌握到大方向,看上去,时间并不紧迫;首先要做到的,就是把张某住的房间侦查出来,而且越快越好,以免夜长梦多;在没有行动之前,切不可打草惊蛇;一旦发现了张某的踪迹,其他有关的问题,均可逐步解决。我们说了半天,终结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及早发现“目标”。 五点五十分,世维兄来电话,说他和王大哥在东安市场五芳斋等我一块儿吃饭,我答应和南谱兄一同来。 王大哥和世维兄的神色凝重,连说话都不起劲,不用问,没有进展。 我把郑介民先生刚才到北长街通知的那番话,一字不易地复述了一遍。 随后,我又加重语气表达我个人意见说:“我认为郑先生传达的消息,一定可靠,我们要的那个老小子,必在六国饭店无疑。” 南谱兄接着又把适才我们俩所计议的那些理所当然的话,也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回。王大哥和世维兄,不待我们说,也会想得到。 一顿饭,草草用罢,该说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再看王大哥和世维兄的脸色,已经转为开朗了。 我们重又分配了各自所承担的任务,重点还在王大哥他们回到饭店后的侦察活动。 我们约定,仍以北长街十八号作为联络中心,我将以全部时间留候,期待佳音。 南谱兄在六国饭店以外的侦察布置,决定全部撤销。备用的汽车,责由南谱兄控制,并随时与我保持密切联络。 我们分手之后,我打了一个电话,简略地报告了郑先生。 限期中的第一天,整整折腾了二十四小时,毫无结果。第二天,明知道张敬尧一定住在规模不大的六国饭店里,可是依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看似容易的一件事,做起来才会体验到其中的不简单,若不然就是我们太笨。 我一个人在担心,万一限期届满,连个人影子都摸不着,那才丢人现眼呢。 郑先生则颇为镇定,他连催促的口气都没有,jiāo代给我们办的事,也只说一遍。至于他的心境是否如此,那可就很难臆测了。 戴先生复电给郑先生,并没有直接打电报给我们,这当然是为了维护指挥系统的完整。 到了第三天中午,我和王大哥他们碰头时,依然面面相觑,仍难进入佳境。 王大哥开导我们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这种事只好心里急,可不能带出相来,如果待下去仍不能弄出点眉目,我也想冒着打草惊蛇的风险,到柜台上再查问查问,不过,也许弄巧成拙,反而不妙。” 说到这里,王大哥忽然想起,昨天上楼的时候,一度看到一个人的背影,这个人很像当过张敬尧参谋长的赵庭贵,可是一眨眼他就上去了,并没有看清楚,所以还不能肯定是不是他。 我心里琢磨,王大哥的房间既然开在二楼,所谓看见那个人“上去”,那么不是三楼,便是四楼。如果真是张某的参谋长,那么张敬尧不住三楼,定在四楼了。 这不是一个有价值的发现吗? 世维兄也告诉我,他是以王大哥“随从”,也就是“跟班”的身份,陪着王大哥出出进进,像这种情形,大饭店里司空见惯,是常有的事,茶房们根本不以为意。当王大哥一个人闷在屋里打主意的时候,他就借机会找茶房瞎扯,可是也没有扯出个所以然来。 世维兄又说:“王大哥嘱咐我要特别留意那个像似参谋长赵某的人,我也一直盯着楼梯,瞩目上下,可是就没有看到一个像王大哥所描绘的那个人。” 我认为这都是收获,虽说尚未发现目标,但不能视为毫无进境。 王大哥要回家去一趟,打算换换衣裳,刮刮胡子。他请世维兄也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等他回来再一同到六国饭店去。又叮嘱我们好好地再多研究研究。 王大哥回家去了,世维兄原想打个盹养养精神,可不要说睡不着,连眼睛都瞌不上,索xìng坐起来聊天,于是我们又说到了“六国饭店”。 “六国饭店”在北平的名气可不小,但规模却不大,只不过是一幢四层楼的旧式建筑而已。论设备,远不及“北京饭店”,讲实惠,也不如“中央饭店”或“长安春饭店”,就是因为在“东jiāo民巷”独此一家,所以才显得稀罕,尤其是对那些别有用心的中国人。 “六国饭店”坐东朝西,大门临街,进出要上下十几级石阶。予人印象较深的,还是那道团团转的旋转门。 一进门,就是宽敞的大厅,地上铺着猩红的毛地毯,这么一衬托,骤然予人以高贵感,这就是舶来的洋噱头。 长长的大柜台,有管车的账房先生,穿中国式的长袍嵌肩,戴红疙瘩黑缎子瓜皮小帽,这是“帝国主义者”奴视中国人的丑扮,惹人反感。 楼底下这一层,还有些什么布置,已经记不清楚,大概是没有客房。 “六国饭店”并无电梯,也许因为只有四层的缘故。可是楼梯宽阔,容得下四个人并排上下。二楼通道的宽度,也和楼梯差不多,都铺着地毯,如果不跳跳蹦蹦,听不见走路的声音。 二楼的形状,有如兀字,也就是只有三面有房间,接近楼梯口的这一边,只是一条通道。通道上,有一张小型柜台,是茶房当值、听候客人呼唤的中心点。 茶房们的打扮,都一样,真是少见得很:穿长袍,可又短了一截,仅仅遮到膝盖,叫做半大褂子,腰间扎一条长绦带,着老式裤子扎裤脚腿,白布袜,配一双长鼻梁黑色直贡呢的皮底便鞋,也戴瓜皮小帽。你看,这像什么模样,简直是糟蹋人。 若是再看到他们侍候外国人的那副卑躬屈膝的形象,实在替中国人丢脸。可是他们也是为了赚钱养家活口啊! 王大哥开的房间在二楼一角,离楼梯有五六十步之远,位于右首那条甬道的尽头。再往里走,有一排横的房间,转过去就是左边的那条甬道了,所以说成兀字形。 这间房不大,床可不小,铺在床上的垫子被单,薄的厚的倒有好几层,世维兄告诉我说:“那支手qiāng,不方便出来进去都带在身上,有时候就塞在枕头底下,王大哥也知道,万一有什么临时的机会,两个人都可以拿来就用。” 世维兄是有心人,他听茶房说:“后面还有一道防火用的太平梯,已经多年不用,现在都塞满了破旧东西。”如此说来,可能作为出路的太平梯已经失效,可不必列入考虑了。 三楼的格局,和二楼相仿佛。四楼可就不一样了,据说,四楼这一层能够供客租用的房间,只有二、三楼的半数,那一半是供长期客人居住的,设备、开间以及租金等,都有分别。世维好几次想上去看看,可是一直找不出个自圆其说而不引人起疑的借口。 我们说到这里,王大哥回来了,他和世维兄再去六国饭店,总得寻出些蛛丝马迹。 时间消逝得很快,眼看着限期越来越近,除了心里着急之外,又好像失落了什么一样。不期到了第四天头上,峰回路转,曙光乍现。 事情是这样的: 中午,王大哥和世维兄正下楼,预备去吃饭,刚待推门之际,门里转出一个熟人来,他胳膊底下夹着一个蓝布小包袱,原来是西服店的应掌柜,想不到会在这儿碰见他。 王大哥问应掌柜:“干吗到这儿来?”应掌柜不经意地用手在下巴颏右面,一上一下地比划着说:“他做了两套衣服,叫我今天来试样子,这个时候大概起来了吧?”应掌柜的举动和言词,王大哥已经完全会意,所以也没有多问就示意世维兄推门往外走,同时浅浅地和应掌柜打了个招呼。 他们不去吃饭了,急忙赶到北长街,把刚才的情形说给我听。 王大哥解释说:“下巴颏上有一撮毛的就是张敬尧,刚才在饭店里,不便多问,现在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吃完了,应掌柜也该回去了,我们再去找他,仔细问个究竟。” 我们三个人又和往常一样的来到东四牌楼南大街,应掌柜开的“应元泰西服店”就在此处。这西服店,只有一间门面,土里土气的没有什么装潢,如果不是熟人,没有一点吸引顾客的地方。但是它的剪裁功夫,却是很高。 我们本来打算以做衣服为借口,找机会和他多聊聊,没想到还未开口,应掌柜的就说:“这两天我得赶工,你们几位如果想添衣服,恐怕要等些日子了。我要先把张督办的这两套赶出来,然后还有其他几个客户的。我看,现在先挑几块料子吧,等我一空下来就给你们裁。” 王大哥顺口问应掌柜的说:“张督办等着穿?”应掌柜说:“是呀,他叫我后天中午一定做好送到,说是也许就在这两天要回天津去。” 我们三个人又环绕着这件事和应掌柜扯了一阵子,从应掌柜透露出来的最要紧的几句话是:“张督办住在三楼,一连三间,号头是二三一到二三五,除了张督办本人之外,还有他的参谋长和副官。我去试样子,是在当中的那一间。” “得来全不费功夫”,其实,是巧合也是幸遇。 目前,张敬尧的下落虽然有了,可是紧接着还有许多难题在后头,我们所没有想到的,是张某并非单独一个人。 张某开了三个房间,他住一间,参谋长住一间,另外一间是副官。所谓的副官,可能就是卫士。应掌柜没说是几个副官,说不定不止一个,加起来算,最少是三个,多则五六个,世维兄“单qiāng匹马”,对付得了吗?即使王大哥也加入战斗行列,仍然不成比例。 他们的房间,三间连在一起,先不管张敬尧究竟住在那一间,一有动静,必然立刻惊动左右,照我们现有的实力,顶多只能出动两个人、一杆qiāng,假如对方稍有抵抗或牵制,则脱离现场就成了问题,也就是说,在以少制多的情况下,只适合奇袭,一旦形成对峙,势必不利。 还有,他们在三楼,我们在二楼,从登上三楼计算起,先要走过一条数十步长的甬道,假定毫无阻碍,尚待赚开或打开房门,寻找目标,即使推门撞见,立即开qiāngshè击,qiāng声响后,就算无人敢接近,也要从三楼的甬道直奔楼梯,再经二楼下来。最乐观的估计,仍嫌暴露的时间过长。因而,能否安全地走出大门,还需要更细密的策划。 那个旋转门,是唯一的出路,一旦发生事故,会不会自动关闭?相信应该是有这种装置,这是更值得特别注意的。 最令人焦急的是,张敬尧就要走了,非要赶快动手不可,所以时间上不容许我们从长计议或从容部署,这种事也不可能摆得那么四平八稳,顾虑太多了,反而碍手碍脚,为了争取时效,我们最需要的,应该是一鼓作气。 我们三人一同,把这半晌经过的情形报告了郑先生,郑先生高兴非凡,又鼓励了我们一番。 王大哥也表示了他的决心。 世维兄依然是士气昂扬,摩拳擦掌,只待惊人一鸣了。 我最大的忧虑,是惟恐世维兄势孤力单,必须谋一补助之道。 我们辞出后,在车上,王大哥一再安慰我们,表示他有的是办法,劝我们千万不能cāo之过急。他压低声音说:“我可以从那个赵参谋长身上动脑筋,前天看到的一个背影果然是他,那么就有文章好做了,等我回去仔细地勾画一下,说不定这是一条最好走的路。” 王大哥很沉着,大有成竹在胸的模样。 我也时刻地在想主意,可是我提不出什么具体的好办法,因为这种事情又不能“试试看”,而何况我实在是一无经验。 在我们分手之前,先就料得到的,作了几项必要的约定。 王大哥和世维兄仍回六国饭店。 我决定先去寻戚南谱兄。我想问问他能不能立即找一两个人,作为世维兄的帮手,同时也希望他能想办法到哪儿弄一支qiāng,无论是借也好、买也好。 待我见到南谱兄说明来意后,他说的也有道理。他说:“过去,我们压根就没有做行动工作的计划,上级也不曾有过半点提示,说做就做,说要就有,霎时之间,到那里去找可用之人,这又不能去拉一个、雇一个。现在,既然为了助世维一臂之力,于公于私,我都有不可推诿的责任,所以,我愿意加入现场,至于担任哪一项工作,请你分配就是了。” 我听他这么表示,心里非常欣喜,这才是及时雨、生力军。 我又提到借qiāng的事,他说:“借,到那里去借,买一把刀子,不是一样的管用?” 我和南谱兄约妥,从现在起,我们随时保持联系,至于如何分配工作,等我和王大哥商议之后,作成决定,再行通知。 由南谱兄负责控制的那部汽车,仍继续待命,同时对那位张司机也要好好地待承。 我一个人回到北长街,猛然想到,已经是四天过去了。期待着在六国饭店伺机而动的世维兄能有好消息传来,可是,整个漫长的夜晚,连一个打错了的电话都没有。 果然应验了天网恢恢那句老话(1) 军统第一杀手回忆录 “军统暗杀之王”揭秘暗杀行动全过程 收藏本书 字号 -+ 中午过后,十二点三刻光景,电话声响,拿起听筒一听,是世维打来的,声音与往常稍有不同,粗壮而又短促,他说:“事情办完了,我和老戚在清华园楼上。”我说:“好、好,马上就来。” 我手里的电话听筒一时不知放在什么地方才好,心也跳动得很厉害。我告诉杨英说:“我们计划的事,可能已经完成了,请你暂时留在此地,我去听消息,弄明白了,再通知你。” 我预备即刻报告郑先生,可是一想,不对,应该了解清楚了再说,现在仅仅报告一句“事情办完了”,那也不像话。何况在没有见到王大哥之前,我一个人先报告郑先生,也不合适。既然做了,迟一点报告,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我住的北长街离他们洗澡的八面槽清华园虽不算太远,坐洋车也要十五分钟以上,心里越急,好像拉得越慢,好容易才算到了。 清华园在北平,是数一数二的澡堂子,在那个时代,算得上设备新颖了。我走过一条穿堂,直登二楼,伙计一看见有客人上来,连忙就往雅座礼让,我问他:“有位白三爷,刚来了一会儿,你给我问问看。”伙计随即用那习惯了的腔调高喊:“白三爷,朋友找。” 世维在房间里应声,伙计掀开门帘,我看见他们正围着大毛巾,躺在床上休息。世维在抽香烟,老戚在捏脚。 我跨进一步,先朝他们左右作了一个罗圈揖,作为恭贺,他们也都含笑答礼。我们虽然还没有说什么,已经可以确定是怎么回事了。至此,心情大定。 世维说:“王大哥是先下去的,大概已经到家了。”我急于想知道事情的经过,可是此地又不能畅所yù言,不如先打个电话给王大哥,等我们四个人聚齐了,一同到府右街见了郑先生再说,岂不是免去很多转折。 电话摇了半天才摇通,我请问王大哥说:“我们在清华园门口等,就在八面槽街上,如果您的车子在家,顶好来接我们一同到府右街去。您看好不好?” 王大哥答应来接我们,十分钟左右可到。 在王大哥的车子上,王大哥问的也是我想问的。还是王大哥先开的口,他问世维:“躺下啦?”世维接口说:“干了他三下子,我看八成完蛋了。”南谱笑眯眯地没说什么,我要听的,也就是这两句。 郑介民先生见我们四人一齐都来了,虽不感意外,但他绝不会想到我们已经达成了任务。 待天木兄代表我们先报告了大概的经过后,郑先生真是喜出望外,握住世维的手,抖了好多下。他又把天木兄拉到他身边坐下,再和我、和南谱握过手,这才郑重表示:先代表上级对我们予以慰勉,并致祝贺之忱。在听取较为详细的报告后,除电告南京戴先生外,将立即晋见北平当局复命。 事态的发展及变幻,并不在我们原订计划之中,也可以说大大出乎我们预料之外的顺利,惟独不可抹杀的一点是:如果没有先前的计划,也就不会产生后来的机运。全部经过的实况是这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的: 我们在北长街计议已定,决即通力合作登楼一击。 王大哥偕同世维回到家里,当即把我们斟酌过的意思,嘱咐王大嫂,请她千万要赶下午四点多钟由天津开出的火车回来。 jiāo代完了之后,王大哥和世维又回到六国饭店。 这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 为了安顿可能会来的侯君,也为了便于接近目标,更为了多建立一个据点,决定再开一个房间,最理想的当然是在三楼。 王大哥把茶房叫来,告诉他:“有个日本同事从天津来,下午可到,要替他预定一个房间,他很好静,顶好是三、四楼。” 茶房答应先到下面柜台上去问问。过了一会,茶房回来用他练惯了的语气说:“回您的话,柜上查过了,眼目前三楼四楼都没有空着的,明儿也许会腾出一间来,我看二楼倒有一现成的,不如先订下来,等明儿三楼出空了再调换,反正不耽搁您用,您看好不好?” 不好也得好,王大哥就把二楼现有的一间订下来了。趁着这个机会,赏了茶房五块钱,买个好感,诸多方便。 王大哥一个心血来潮,忽然想到要去看看那间新房,他也没有说什么,拉着世维就走。 新订的这间房,在横档上,是在左右两条甬道的jiāo会点,离着王大哥住的一间不远,大约只有二十来步,再往前走,向左一转,就是对面的那条甬道了。 当王大哥和世维兄看过订下的房间之后,总嫌离着楼梯太远,对我们来说,实在太不方便,可是一时也没有再好的办法。 看完了房间之后,茶房把房门的钥匙jiāo给了王大哥,连声称谢地先走了。王大哥像似身不由己般,跟在茶房后头也往前走,世维莫名所以,不得不随着王大哥的脚步,也朝前走。 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在对面这条甬道上了。 走了十几步,在甬道左首一排房间之中,有一间敞着半扇窗子,看见一个人,侧身坐在床沿上,仰着头,对着窗子,手里正在摆弄一个看不清楚的小东西。这个人,长方脸,鼻端高翘,两腮瘦削,留着两撇小胡子,下巴颏底下还有一撮长毛。王大哥眼睛一亮,好像是打了一个闪:咦!那不就是张敬尧吗! 王大哥又恐看走了眼,停下脚步,扭转身子再一瞄,恰好和那个人打了一个照面,一点也不错,就是他! 世维兄看见王大哥停了一下,也循王大哥的视线扭头朝左边望去,只看见有个人坐在那里。再扭转头看王大哥,只见王大哥正用手往房里指,连连地点头,嘴里小声说:“就是他。”接着,快步向楼梯口那边走去。 世维先已会意,继又听得明白,站稳了脚步,撩起夹袍,抽出qiāng来,对准房里那个刚刚站起半个身子的胸部,砰、砰、砰,一连开了三qiāng。 霎时间,眼角下刮到的一丝景象,那个人正倾倒下去。 世维手里提着qiāng,大步奔向楼梯。刚到楼梯口,正待迈步下楼,恰巧碰到茶房从楼底下窜上来。世维用qiāng一比,茶房哪里还敢阻拦,赶快躲在一旁,眼看着世维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世维到了楼下大厅,转身抬头朝上一看,那个茶房不见了,也没有人追下来。再环视大厅,三三两两,却有好多只眼睛,在盯着他。 世维也不去理睬,昂首阔步,端正地走向大门。 再说王大哥。他下楼刚走了五六级,已经听到上面的响声,于是加快了脚步,来到大厅,只见有人朝上看,也有人在jiāo谈,顾不了这些,连忙推门往外走。 出了门,眼睛一扫,看到南谱前来接应的车子停在马路对面,还有几辆洋车停在门口两侧候客,往常在门外dàng来dàng去的那个巡捕,不知道哪里去了。马路上,平静如常,发自楼上的qiāng声,似乎并没有惊动外面的人。 王大哥走下石阶,招手雇洋车,跳上去就走了。 南谱察觉到王大哥是有意地不和他打招呼,一想情形不对,关照司机几句,三步两步就窜上台阶,先用手推推那扇门,还在转,再留心注视里面的动静。 就在这个当口,世维正好推门走出来。一手拉住南谱的胳膊,一句话也没说,直奔路边。他们两个一左一右,分别打开车门,未及坐稳,司机一踩油门,一瞬间已离开原地朝“水关”那个方向驶去,紧接着一个急转弯,摆正了车头,顺着城墙根,向西疾驰。 这条路上,一辆车子都没有,除了我们这一辆,对面开来的没有,后面跟踪的也没有。 当这辆车子经过“日本兵营”的后门时,最担心的,是惟恐他们出面拦截,世维存了一点小心,他把qiāng搁在腿上,又用夹袍的底襟遮着,以防不测。可是持qiāng站岗的日本兵,一动也不动,毫无反应。 前进数百步,再经“美国兵营”后门时,用不着担心了,那个穿戴齐整的美国兵,权作jiāo通警,打手势指挥通过。 循路右转,再一个左转,是一座牌楼,这就是界限。进入户部街,已经到了我们有主权的土地上了。 从发现目标起,到此刻为止,全部过程前后不到五分钟。 南谱兄告知张司机先开到王府井大街东安市场,他和世维兄下了车,嘱咐张司机仍旧把车子驶回修理厂保养,请他先休息一天,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临下车的时候,世维兄拍了张司机两下,以示谢意,不过,这位张司机或许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南谱和世维在熙来攘往的人丛中,步行到八面槽的清华园。 我在北长街接到的那个电话,就是他们在清华园打来的。 王大哥从六国饭店出来后,先到东单牌楼平安电影院门口下车,然后又换了一辆洋车回家。他刚刚擦了一把脸,正打算休息片刻,就接到我约他出来大家聚齐的电话。 这一幕,速度进行得飞快,有韵律、有节奏,丝丝入扣,无懈可击。虽然全部都是事实,倒无妨当作卡通欣赏。 至此,还留下一项亟待了解的悬疑,那就是张敬尧怎么样了? 此外,当然还有许多需要jiāo代明白的后事。 郑介民先生听完了大家的报告后,立即草拟电稿,拍给南京的戴雨农先生,一面整装,马上去中南海晋见何代委员长面陈一是。他起身的时候,约我们晚上一聚。 王大哥连日睡眠不足,打算回家睡一觉,准备傍晚亲自到火车站迎接王大嫂,还有那位侯先生。 世维兄,要出城,回家给两位老人家请安。南谱兄再去探听与六国饭店事件有关的消息。 我要先打个电话给等在北长街的杨英,也有意写个详细的书面报告给戴先生。等到下午,当天的晚报上没有这件事的新闻报道。 傍晚,戚南谱报告:“六国饭店门前有救护车开来,旋即驶去。”晚上,郑介民先生得到北平军分会的确实消息:“张敬尧已于下午三时伤重毙命于德国医院。” 全部历程只是限期一周的第五天。 自诩是一件完美无缺的佳构 民国二十二年(1933)五月八日的日报上,刊登出来的新闻大意是:“巨商常石谷,在东jiāo民巷六国饭店内,遇刺殒命,凶手逃逸无踪。”也有刊出“常世五”这个名字的,惟独不见“张敬尧”三字。 “常石谷”和“常世五”是两个音近似而字不同的化名,很可能是六国饭店登记用的外文译音。 隐约记得,在当时的新闻特写中,张某的家人还在掩饰这件事,散布空气,说是意外触电而死亡的。 事实上,张某中了两弹,都在胸腹部肋隔膜上下,当时未死,饭店召来救护车,就近送到德国医院急救,因伤势已重,再加失血过多,延至下午三点钟毙命。 我们知道报上刊登的“常石谷”,就是前湖南督军张敬尧,绝不会错。 张的同伙,也就是住在三楼的赵参谋长和副官们,还有和张某有来往的同谋者,也一定知道“常石谷”就是张敬尧。 当时新闻纸类之所以不提张敬尧,是因为根本不明了真相,并非有所避讳。又过了一段日子,才渐次有所透露。 其间,华北最高当局以及北平军分会的处境,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都不能公布这件事,甚至于也不能承认这件事。尤其是顾虑日本方面的无理取闹或借故滋事。 嗾使张敬尧发动暴乱的日本军方,是“哑巴吃黄连”,一句话都哼不出来,因为说什么都会暴露他们的yīn谋,等于是不打自招。 所以这一件奇案,不久就沉寂无闻了。 并未查考是经过了多少年,忽然又见有人在报章杂志上谈论这件案子,自此以后,就有不断的发现,一迄于今。这就是影响深远之处。 根据后续的情报证实,张敬尧的确在三楼开了三个房间,除了赵参谋长之外,还有副官及马弁各一人,连张某本人合并计算在内,一共是四个人。他们住进六国饭店,已有半个多月,与外界颇有接触,虽不进出频繁,来来去去的也不少次数。可见我们的侦查工作还差得远。至于张的左右是否携有武器,留下了一个不需要再求解答的谜。 张敬尧有鸦片烟瘾,而且瘾头不小,喜欢小古董,如玉器雕刻和鼻烟壶之类,还有一样毛病就是懒:晚上懒得睡,早晨懒得起,甚至于有了客人也懒得见。他之所以另外又在二楼开了一个小房间,用现在的话语来说,是要占有一个完全属于自我的小天地,此外,很难找出其他的理由。 不能说张敬尧本人没有戒心,因为他做的都是亏负良心的事,不过,他做梦也想不到大限已届,人生的尽头就在眼前了。俗云:“要知道溺坑,一夜都不睡觉。” 说真的,不仅张敬尧那一面没有料到,就是诛之而甘心的我们这一面,也同样的没有料到。若不是有那么多的巧合,结果如何,还在未定之天。 另据综合xìng情报资料得悉:意图制造叛乱和张敬尧同谋的,还有前“五省联军总司令”孙传芳,其时也在六国饭店。 孙传芳,字馨远,在台上的时节,人称馨帅。国民革命军北伐时期,孙牵制苏浙皖等五省,自封“五省联军总司令”。北伐成功,孙遁迹天津,虽诵经拜佛,谶悔前非,但却未放下屠刀。 据称:孙传芳住在六国饭店四楼,偕有随从人员,孙、张之间不但时有往还,而且常在一起“密议”。 当我们根据情报内容进行复查时,孙已逸去。只听说,在张敬尧出事的当天晚上,孙即迁出六国饭店不知去向,当然以逃回天津的成分居多。 另有不同的说法,是孙传芳拒绝了日本方面的邀约,不肯与张敬尧同流。迨至张敬尧死后,又传日本人再度向孙传芳游说,但为孙某婉拒。 如以正确处理情报的态度而言,以上两种说辞,都不能予以认定。不过,日本方面与孙传芳打过jiāo道这一点,倒是可以肯定的。 迨至二十三年(1934),孙传芳在天津某一“居士林”做佛事时,终为施剑翘所刺杀。事缘施剑翘女士之父施从滨,曾任孙部师长,被孙传芳qiāng毙于安徽蚌埠,因而结成了“杀父之仇”,其中或无政治因素。 有一本书上说,施剑翘是“军统局”的工作人员,奉命行事。我当时正在平津工作,对此事并无所知,迨至最近遍询诸老友,亦无所悉,此外,也没有具体的数据加以确证。不过,施女士如能忠孝双全,那自然更好了。 再说张敬尧一案的情报来源问题:前文已经明白jiāo代过,张敬尧住在东jiāo民巷六国饭店,策动暴乱、图谋不轨的情报,是从北平军分会方面jiāo下来的。我个人猜测,向军分会何代委员长提供情报的人,想必是与张敬尧有过接触的,很可能就是张敬尧所要收揽的,甚至于也是对张某有所承诺的人。否则他不会了解内情,洞如观火。情报工作的术语,这种情报来源,就称为“内线”。 几十年过来,我们始终不知道其人为谁,如果再猜上一猜的话,那么这个谜底是:与张有旧、地位不低,或有兵权、深明大义之士。 在日本《产经新闻》连载,由中央日报译印的《蒋总统秘录》全译本第九册,九十四页中,有这样一段记载,原文是: 坂垣首先意图把段祺瑞或孙传芳拉拢出来,但结果失败,接着则找到早年曾任湖南督军的张敬尧乃至石友三等旧军阀接头。 张敬尧自吹自擂说和宋哲元有深厚关系,向坂垣卖弄,坂垣深信不疑,曾经给予三十万银元的工作费。 四月十八日(民国二十二年)坂垣密电关东军报告:“张敬尧预定四月二十一日发动政变,宋哲元同时响应。”并且要求关东军为援护张敬尧的行动,加紧南下进攻;可是,关东军则于十九日奉到撤退命令,以致此一策谋未见实现。 我们引用这段文字,意在便于读者参考。 我们对这段文字的可靠xìng,并未深入地加以分析。 照该书“编辑要旨”所言,从官方文书引用之资料,用“……”,据此,坂垣密电关东军报告的“张敬尧预定四月二十一日发动政变,宋哲元同时响应”这段话,是从官方文书中引用而来,也就是说可以证实坂垣确有此电。至于后来未见实现的原因,究竟是张敬尧吹牛,抑或内中人变了卦,那就很难讲了。 是否暗示向北平军分会提供情报的就是宋哲元?不能,因为单凭以上的一段记载,尚不足以遽然加以论断。 事过之后,究竟是谁提供的情报,已经无关紧要;可是张敬尧究竟拉拢到一些什么人,在当时又是何等的重要,岂能不加追究。 据悉,先不查核张敬尧是如何向坂垣征四郎吹牛,宁肯相信他是在“华北政委会”及“北平军分会”两大军政机关的内部“获有内应”。好在张敬尧一死,这般人顿失凭借,也就不再发生作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而军政当局既已剪除了祸首,消弭了一场可能发生的大变,为适应处境之维艰,自以不加深究为上。 这是属于高阶层“政治运用”方面的事,应不再深入论列。 且看日本军方,他们在此一阶段的基本方针,是以军事威胁配合所谓的谋略运用,真实目的是企图在华北制造一个“满洲国第二”的傀儡政权,并逐步实现他们的侵略野心。所以日本军方,全面的支持此一计策。这里所指的“全面”也者,包括日本参谋本部、陆军省、关东军、天津驻屯军、天津特务机关、北平特务机关,以及日本驻中国公使馆武官室等单位。可警惕的是:邪恶的“人算”,敌不过正义的“天算”,却以张敬尧的授首,爪牙丧胆、宵小匿迹,而粉碎了整个yīn谋。因之缓和了华北的紧张局势。 以上评估,可视为对成败得失的一项自我检讨,或许因角度之不同,尚有其他的看法。 张敬尧一案,我们受到北平最高军政当局、南京特务处(第二处)戴雨农先生的双重奖励。 我所喜悦而觉得非常畅快的,尚不只此一端,因为我一直把“六国饭店”看成帝国主义的象征,在“六国饭店”内制裁汉jiān,我认为是一举两得--既打烂了“那个”,又除掉了“这个”。有这种想法未免透着几分稚气,那就允许我自得其乐吧。 世维兄虽在事后描述现场情景时,显得相当兴奋,但在其后,就很少再谈起这件事了,甚至于不愿意再触及此类问题。我明白,这是属于心理上的一种死结,没有干过行动工作的人,没有亲自动手杀过人的人,很难体会到其中的况味。 如果有人说,某某人有种、敢干,某某人擅长于行动工作,以后就让他多做这类工作吧!那就错了。相信一个心理正常的人,绝对不会视杀人如吃菜。所以我要郑重地强调一句,千万不能忽视“政治信仰”或“工作信念”这项因素,因为这才是动力。 王天木大哥更豁达了,当时,在他身上,似乎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在他八十五岁的那一年,我问他还记不记得四十多年前六国饭店那件事,他却津津乐道,而且历历如绘。 郑介民先生特别重视这件事,除多方对我等奖掖外,在谈话、演讲、上课、训示中,也时常举以为例,以励来兹。总之,在他的心目中,我们几个人都是好的。尤其对待我,更是呵护备至,关爱有加。若干年后,有一次,在我走向“酆都城”的半途中,他一手从死亡的队伍里,把我拉了回来。这是真事,将在第二部中再写。 张案做后不久,接到正式通知,我已由“革命青年同志会”的“会员”,提升为“三民主义力行社”的社员。同时,王天木、白世维均准直接加入“力行社”为社员。当然,这是由于郑介民先生的“保举”。 我和白世维编入同一小组,自从参加“革命军人同志会”,并经过“军会”、“青会”合而为一以来,这才开始参加小组活动。 记得,我们同属于一个小组的,有宪兵第三团长蒋孝先、宪兵第四团长吉章简、宪兵营长韩文焕、宪兵第三团团附丁昌等,小组长是吉章简老大哥。我们这些人之所以编入同一小组,大概是“同行”的关系吧? 印象较深的,每次小组开会,都是郑重其事,绝不流于形式。 写到这里,有一句憋在肚子里几十年的话,我想还是说出来的好。就在张敬尧案成功后不久,戴先生又来北平,我们谈起“力行社”的事,他曾经指示我说:“重要的还是'北平站'的工作,希望你不要花太多的时间参与'组织活动'。” 对于这句话的意思,我不能深问,我自行推敲的结果,得到八个字的解释,那就是:“本位至上、合作分工”。 这是当时的情形。此后若干年,我也听到些个“闲话”,据说,在“力行社”内部高级干部之间,也免不了“争强”与“斗胜”。其实,这种现象,在任何一个团体中,都会发生,的确算不了什么。 就在戴先生此次北来,他决定将“北平站”的编组予以扩大,成立了专事行动工作的“行动组”,由白世维同志任组长,并加强社会活动,由戚南谱同志主其事。随后,又增派基本干部多人来平,以加强实力。 张敬尧一案,至此告一段落,在“军统局”的工作中,已列入首页。 剩下的,还有一点余绪,颇饶人情味,不得不记。 有一天,王大哥陪着我和世维兄,去拜望应元泰西服店的掌柜应元勋。 起先,他绝口不提六国饭店张敬尧这桩事,不是他不明白,很可能是老于世故,不愿意惹麻烦罢了。后来,还是王大哥委婉地表达了我们的歉意和谢意。 应元勋什么都没说,他低着头闷声不响地走到后面,提了两套做好了的新西服出来,轻轻地往柜台上一摊,这才说:“请你们看看,这两套衣服,叫我送到什么地方去?向谁收钱?”他说完了,竟哈哈大笑,一定要拉着我们去吃饭,说是由他做东,为我们摆一席“慰劳宴”。 不错,因为张敬尧做衣服、试样子,才暴露了行藏。应元泰西服店掌柜的,在无意中给予我们莫大的协助,才得成功。这真是一次“巧合”,也无妨说是“天意”。 一个生意人,能如此豪迈、豁达,实在难得。 二十七年(1938),北平沦陷,我有任务再到北平,虽在他门口经过,可是不敢进去,惟恐连累了他。 三十七年(1948),我又在风雨飘摇中,率部驻扎于北平,在他柜上做了一套中山装和一套军服。记得那年春节,应掌柜的邀我们几个人吃了一顿颇有名气的“谭家菜”。在座的有白世维兄,当时,世维兄正是北平市警察局副局长,他的职守是维护地方治安。此际,“东jiāo民巷”依然还是“使馆区”。 转瞬又是三十多年,不知道应元勋老先生可安泰否?但愿他多福多寿,得吃得喝。 此外,还有一件许愿还愿的事,也得给人家一个jiāo代。 就是接到紧急命令的那天夜里,王大哥要到六国饭店开房间,为了便于掩护,造个借口,费了不少唇舌,才拖了“莳花馆”的姑娘--飞龙小姐做幌子,前去蒙事。果然顺利地开到房间,一点也没有引起疑端。 且说那天晚上,王大哥偕飞龙小姐到六国饭店,到了二楼之后,稍作停留,就打发司机送飞龙回去了。临行之际,王大哥哄她说:“过一半天,我们一定来捧场。” 现在,既然发生了人命案子,飞龙应该是知情的,万一张扬出去,总是不妙,而何况她多少也算出了一点力,所以我们非去一趟才得心安。 于是就选了一个业务清淡的日子,华灯初上时分,仍是我们三个人结伴来到“莳花馆”。当飞龙看到我们三个人的时候,没开口就一个劲地抿着嘴笑,仿佛在说:“你们干得好事。” 王大哥把她拉到旁边,想是要叮嘱她几句,还不曾开口,她却先抢着说道:“请诸位二爷放心好了,我虽然没有念过多少书,可绝不会那么不懂事。” 她果然聪明,我们当天晚上,大大方方地给她做了一次“花头”,也譬如给她发了一笔小额的奖金。 自此之后,我和她颇有来往。在我搬到辟才胡同和世维兄赁屋同住的时候,此女也常来盘桓,我们也曾论及嫁娶,只因她妈索取一笔养老费无以为应而告吹,说来这也是缘分。 原来此女福星高照,如果她真的嫁给我,她会担惊害怕受一辈子罪。一年后,有人为她脱籍,据说是一位官长,男欢女爱,生儿育女,就此从良,成为“人家人”。 本案至此,只留下一点点遗憾,那就是王天木大嫂去天津搬兵,侯君却因抱病而不能来。 当然,在成功的因素中,免不了总有几分侥幸,或者说,也是半出“天”意半由人! 回顾全局,本案的顺利完成,既没有牺牲,也没有挂误,不曾连累人,也不曾辜负人。真是一件至善至美,全须全尾的佳构。 此后十年中,在我指挥下的两百多件次的行动破坏工作中,像这样完美无瑕的,可就再也没有了。 补?正 我写这篇东西,事先并没有拿给白世维兄看过,因为他在台南,我在台北,平时也很少见面,所以也不曾当面jiāo换过意见。等到“传记文学”发表了之后,世维兄从台南打电话给我,说是有很多地方是我记错了,又有若干情节被我遗漏了。 我和世维兄是老朋友兼好朋友,我们保持了几十年的jiāo往,就是我有什么不对之处,他也会原谅我的。好在我有个“心安”之处,那就是在全文中,并没有标榜我自己。 以下用重叠对照方式,写出其中不同之点: 一、世维兄记得所有事先的侦察部署各项活动,他都没有参加。我想:到了随同王天木先生到六国饭店去侦察张敬尧的踪迹,世维兄是参与了的。 二、是我派jiāo通员陈国治从北平西城旃檀寺街世维兄家里,请他到北长街十八号“北平站”当面jiāo付制裁张敬尧的任务给他的,并不是世维兄“自告奋勇”。这一点说来话长,容将来再加解释。 三、世维兄所用的手qiāng,是一枝德国造毛瑟,是郑介民先生从身上解下来当场给他的。与我所写的不同。 四、世维兄执行工作的过程,前后只有几个小时,他根本不知道有限期。的确如此。 五、世维兄在六国饭店内的行动,乃至离开东jiāo民巷使馆区的经过情形,与我所记忆的大略相同。惟细节也有些差异。 六、世维兄乘车先到西城卧佛寺街戚南谱兄的岳父徐梦石家,更衣藏械后,再至临近的按院胡同“北平站”书记王云孙家。与我记忆中的先到清华池澡堂而后同去府右街,有所不同。 七、郑先生亲临按院胡同,当面嘉勉世维兄等。不是在府右街。 此外,当然还有些地方,不都一样。经再与八十八高龄的王天木先生相印证,他已经印象模糊了,请他再多想想,可是他说出来的和我们两个又不一样。我自负记忆力不算是太差,实在年代久远了。敬请读者诸君予以原宥为幸。除此,其中并无任何其他利害关系的存在。 以下再说遗漏部分: 一、戴先生来电嘉奖,并通知: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公即将定期召见。 二、白世维兄由“革命青年同志会”会员提升一级为“三民主义力行社”社员。同时派常务干事萧赞育先生代表“力行社”由南京来北平慰问嘉勉。 三、戴先生电令:“北平站”建立“行动组”,任白世维为“行动组”组长。 四、上级颁发之奖金,白世维兄个人不受,经批准,购置jiāo通工具以增强平津两站之实力。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砂夜】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访问小说分享者(仙女味)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23970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