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内重生》 正文 第一章 青峰忽然感觉有些疲倦,这在以前从来没有过。 师父终于给自己出了参悟的题目,入门以来,不就一直盼着这一天吗?各位师兄的题目,自己曾经觉得并不艰难,如同云巅望月,水底抿沙。轮到自己,却是毫无头绪。真相好像就在眼前,却又远隔千山万水,杂念就像缠在身上的绳索,自己越努力,就越多越乱。 整整一夜,双腿已完全感觉不到石板的冰冷。疲倦了,不如暂时放松一下。晨风微冷,莲花的清香如往常一样隐隐约约。 “啪通”一声,青峰感觉眼前一晃,睁眼来看,莲池中央展开层层涟漪,映着水面阳光闪耀。肯定又是四师兄蕴秀在戏耍。叫的是四师兄,但却是同门中唯一的女子,但师父说了,上虚垣内没有男女,师兄师父无非是一个称谓,跟牛驴屎粪没有区别。除了五师兄厄钝叫她师姐外,其他人都是师兄师弟的叫。八个师兄中,蕴秀最为聪慧,能听音辨心c预知休咎,也最爱跟他这个小师弟开玩笑。 “小宝用功,石板受惊。一夜与石板较劲,不知小宝可有见解,不知石板有无说法?” 循着声音,青峰回头看到男装的蕴秀,手里拿了一把折扇。 青峰下了石板,深作一揖说:“师兄安好。师兄教训的正是。这一夜,才知道过去的修行都是徒劳。小宝如今已成青峰,却一无所获,师父给的题目,就像荆棘在手,金箍束头,实在是令人沮丧。” 蕴秀拿折扇拍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道:“小宝如今已成青峰,青峰却还是原来的小宝。师父授业修行,就是要你摆脱名身实相。如同这把折扇,对我就是一个摆设,却可以用来打你的头。” 青峰若有所悟,又作揖说:“所幸一路有四师兄随时指点,否则不知道青峰要走多少弯路。” 蕴秀说:“修行之道,全靠返求自心。路是你自己走的,与我何干?不知道师父给了你什么题目。” 青峰回身挥手,池内映出几行金字: “红尘难免不平事,山花烂漫或可期。四海苍茫云玄色,不妨长做水中石。” 蕴秀叠手深揖,沉吟道:“上天明道,高深莫测。”起身对青峰说:“师父说过,你的修为自然天成,远在我们之上。不要被语言所迷惑,执于一端。这个题目的要旨,我或许能想到,但却做不到。但你若能想到,就已经做到了。” “师兄素来先知先觉,如此说,想来不差。只是我现在有些茫然,心情自然烦躁。” “你从来沉静自然,不受外物所牵。现在看来,或者是你的劫数到了。对了,师父有话,众弟子到断石轩大殿迎客,来的是凌虚渊的商音尊者。听说她的弟子可全是绝世美女。” 青峰失笑道:“师兄见笑,我们本没有男女之见,眼中自然没有所谓绝世美女。” “不错,眼中自然没有所谓绝世美女。但心中未必没有。师父常说,知见即是魔道,凡所有见,都是外见邪见,并非发自内心的感受。你不问商音尊者来此何干,却耿耿于美女之见,敢不是心中有鬼。” “尊者来意,何须多问,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断石轩大殿的气氛可不像意料中的祥和。 客座上端坐的,想来就是商音尊者。虽是女相,但仙家气度不可言状。身后站立的,想来就是蕴秀口中的绝世美女,果然是清秀夺目,神情内敛,沉静得如同晨露中的莲花。听蕴秀拜会“弟子见礼”,青峰连忙收住念头,深躬作揖。 耳听得商音尊者缓缓说道:“不需这些俗礼。卢芽子,既然你不愿参会这三界之事,我也不做强求。请再三叮嘱众位弟子,恪守清规,专心修行,不可轻易搅动风云,以免堕入妄海魔道。本尊在此多言无益,就此告辞了。”随即离座,与随行的弟子飘然而去。 蕴秀推了一把青峰说道:“你的情劫到了。”青峰抬头说:“何以知晓?”“那位绝世美女,看你的眼神很是有趣。”“我已低头,何以有趣?”“照我看来,虽然没有看到你的脸,想必已心下了然。” 正在打趣,蕴秀看到案几上放着一支玉笛,心头一震,不禁脱口喃喃道:“劫数,真的是劫数。” 卢芽子此时倒是如往常一般沉静,拿起玉笛稍事端详,问道:“蕴秀你素有先知之誉,可看到这是谁的劫数,是善劫还是恶劫?” 蕴秀答道:“三界恶劫,恐怕我上虚难以置身事外。” 卢芽子沉沉一笑,说道:“不妨。为师早已看破生死,不问善恶,三界之事,自有天道循环,我已知晓,诸位弟子切勿轻惹事端。这悲天笛,本属你师叔千流,当年随他隐世到目葭山,自此以后不见踪迹。想来或是途中遗失了。现在出现,正好归还于他。”随后遣退众人,留下三弟子舍仁议事。 上虚垣外云深霞艳,翠石玉立,群莺纷飞。霞光中忽闻雷声涌动,一只秃顶白雕受惊掠起,撞散了一群翠鸟,众鸟惊飞乱窜。濛勇信步走出,几只鸟掠过他的头顶,撞在门柱上。两边的门柱,是师父亲手题的金字,上文“山中无日月”,下文“道上有乾坤”。此时那“无”字上血迹斑斑,跟霞光深处的血红一般。雷声震魄,已非一时,上虚垣内却风平浪静。想来师父已经施了见闻障,所以垣内未能听到。若不是自己早已堪破见闻之障,恐怕即使站在这里,也不过日常所见。 想到这里,濛勇心头恐慌。作为上虚大弟子,自己亲身经历三世浩劫,还从来没有见过师父如此谨慎,竟然对众弟子严守消息。蕴秀以下弟子,没有经过浩劫,如果说师父怕动摇他们心性的话,还情有可原,但勇c毅c仁c秀都历经浩劫,早已破除生死之障,除非有不得已的理由,师父不会让他们闭目塞听。商音尊者此次造访,带来的悲天笛,是师叔千流的元身法器,悲天笛与千流同脉共搏,此时出现,绝非偶然。霞光中雷声渐缓,若隐若现,众鸟已四散,只留下石柱上的血迹和脚边几片羽毛。 断石轩外,蕴秀若有所思。厄钝问道:“师姐可看出来上虚有何危难?”蕴秀答道:“天机莫测,不敢妄言。凡事师父应当早有安排,现在独召三师兄,必然会有所行动,大家尽可安心修行,生死幻灭都是平常,不需要执着。” 青峰接了话头,说道:“师兄历来知无不言,这次却吞吞吐吐,可否明示,你究竟看到什么。” 蕴秀沉吟道:“若无若有,若死若生,至全至缺,至善至恶。尽我所见,就是这些,其他的我不能妄测。厄钝,商音尊者前来,可有什么说道?” 厄钝说:“尊者前来,说五百年前她巡游目葭山,其实只为寻找师叔千流。师叔没找到,她就在拨云洞面壁观照,起心动念处,引来悲天笛发出元光,现身洞壁,就此收回代管。悲天笛本是混沌之初c天地之先的神器,师叔千流神通天地,得此笛作为元身法器,于是人笛俱与天地同脉,共奉元神。五百年来,悲天笛安然无事,近日突然元光乍现,恍恍惚惚。至虚弟子全劫,又来替殇坷真君传话,说三界近来多有异相,群魔蠢蠢欲动。殇坷真君静观天地运数,乃是七劫应世。所以商音尊者特来转告师父,一来照应三界,二来探验师叔千流行踪。” 青峰问:“何谓七劫应世?” 蕴秀说:“所谓七劫应世,不过一个传言,是说在此一世间,如果有人能历经七劫,进入混沌之门获取混沌真言,就可统领三界,震慑仙魔。至于是哪七劫,传言颇多,不必理会。但要进入混沌,却需破除混沌元障,打开浑沌之门,怎样做到,从来没有人知道。” “这跟三虚有什么瓜葛?” “三虚四源历世以来一直与魔争道,在上一劫,一举将众魔降服,恶神犰枭销声匿迹。这次天地异动,群魔乱舞,三虚自然首当其冲。况且这七劫应世之说,三虚四源正是首要的话头。” 蕴秀打开折扇,扇面上显出几行字: 三虚四源,舍利出焉;各领其一,聚色为七。 谁破此劫,统摄三界。苍苍惶惶,仙魔俱亡。 青峰此时已略知大概,七劫就是这次天地异动的话头,想必此刻魔道已闻风而动,仙界也不是铁板一块。三虚四源各有一颗舍利的传言,不论真假,三虚四源都会成为各路魔道觊觎的目标。但是上虚仙人都已了脱生死,怎会对此有所惊骇?回想蕴秀脱口“劫数”时的神情,他也不禁不寒而栗。以各位师兄的道行,尚且如此,自己的修行一直只是识闻知见,从未亲历身行,真正面对生死幻灭时,真的能做到如平常见吗? 此时忽然听蕴秀问道:“你们可知道当年师叔隐世的原因吗?”厄钝摇头,青峰说:“师父曾说,当年大败恶神犰枭,震动三界,师叔深感杀戮太过,因此闭关安心去了。” 蕴秀笑道:“师叔灵通天地,动念施法,无不顺天应世,师父所言,不过安众人的心罢了。” 青峰一直对师父所言深信不疑,却不料其中另有说法。 当年大败恶神犰枭,千流大兴神通,百万魔道灰飞烟灭,犰枭从此蛰伏。三虚众仙家围坐证道,凌虚商音尊者起身提问:“众位上仙,神通已得圆满。敢问,可否还会经历生死轮回之苦?” 千流脱口答道:“不会。” “为何?” “圆满上仙,不堕轮回。” “如何不堕轮回?” “元神不灭,当然不堕轮回;魂飞魄散,自然也不堕轮回。” 话音未落,只见山河痛哭,云霞变色。此时三界震动,众仙茫然,千流顿觉周身烈火,心如冰窟,立时元神震动,明了自己修行不足,妄言天道,引起天地震怒,铸下大错,顷刻堕入目葭山拨云洞面壁证道。商音尊者因有当时一问,心中不忍,随即到目葭山探访,却不料拨云洞中空空如也,千流从此杳无消息。若非机缘巧合,商音尊者后来也难拿回玉笛。 而这次悲天笛元光乍现,千流究竟身在何处? 三人正在殿外踌躇,只见舍仁手持玉笛款款而出。厄钝正要抬手询问,舍仁打个揖说道:“各位师弟,师命在身,不容详述。我去去就来。”出得门外,遇着濛勇。见濛勇凝目沉思,舍仁让步一边,正要打揖见礼,濛勇回过神来,说道:“师弟不必多礼,此行恐怕节外生枝,凡事多加留意。” 目葭圣山,孤悬荒海,虽为凡境,却是仙家转修圣地。得道上仙,如果遇到不解之惑,即当来到此处,在拨云洞中正念观照,须臾间遍历三界万世轮回之苦。但是只有最上乘的仙家敢来此修行,神通浅薄者,不论仙魔凡圣,凡擅入者,若非灰飞烟灭,莫不永堕苦海。唯有解脱生死者,才敢涉足此地,此一世间,敢涉此境者也不过寥寥数人。上一劫时恶神犰枭作乱,也只是近得洞前,险些丧命十万霹雳。 舍仁持了悲天笛,正在山间疾走,忽闻耳畔笛声飘渺。抬眼望去,见一玄衣幼童,倚壁斜卧,半梦半醒中,笛声悠扬,如在仙境。舍仁暗想,不知这是何方神圣在此落脚,法眼观照,却又看不见半点仙魔之气,如果说是凡人家的孩子,落入此间,还不早已灰飞烟灭,况且这荒海无涯,哪里来的凡人。 笛声戛然而止,只见那孩童含笑起身,劈面问道:“你是谁,哪里来的?” 舍仁打个深揖回道:“我叫舍仁,从仙界上虚垣来。敢问你是谁,哪里来的?” “我就是我,没有来处。” “如何是没有来处?” “我自生于此。” “那你的父母又是谁?” “没有父母。” “如何是没有父母?” “没有就是没有。” 舍仁不禁哑然,有生以来所知,自己不就没有父母吗?想来这孩童必非凡人,或许是这修行圣地灵气凝聚,得化人形,所以能通人言晓世事,也未可知。 那孩童伸手拽住玉笛道:“你这个笛子很是特别,能不能给我玩耍一下?” 舍仁道:“这笛子虽然好看,却是无用,不看也罢。” 那孩童仍不罢手,说道:“不要这样小气,玩耍一下,又不会坏了。” 舍仁暗忖拗不过他,又想到大师兄叫他不要节外生枝,就放手道:“随你吹一下,看响不响。” 那孩童拿了笛子试吹一下,果然不响,将笛子随手扔下说道:“原来是中看不中用。” 舍仁慌忙捡起回悲天笛,回头看那孩童却已不见踪影。舍仁不及多想,急急向拨云洞而来。 入得洞内,洞口顿然自闭。拨云洞内漆黑无明,如入杳冥深渊。舍仁不禁心生感慨,想我修行百世,尚不能视暗如明,若非师父生死咒护体,又有悲天笛引路,怕难得近这圣地一步。此次受命唤回师叔,尚不知生死成败,生死事小,如果使命不能达成,岂不辜负了师父信任。 于是舍仁对壁盘坐,摒心静气,杂念渐渐散入尘埃。当下,按照师父所嘱,默念三遍开天咒,持笛吹动《牧云曲》。初起曲声寥寥,逐渐连绵充溢,直至洞壁回光,余音袅袅。一曲奏罢,舍仁起身对着洞壁深深一揖,洞门复开,舍仁返身出洞。 出得洞来,舍仁又有些踌躇,虽然师父有命,一曲奏罢,不论成败,即刻返回,不得有片刻停留,但眼下情形,并未见着师叔的真身,如果此行不能成功,不知往后会生多少事端。 舍仁正不知道如何区处,忽然感觉手中悲天笛微微颤动,眼见笛身突然红光隐现,渐渐通红灼目,舍仁一时呆立。 笛身红透良久,突然一道金光迸出,直射千里,裂帛之声贯耳穿心,笛端开裂崩下一片玉石。舍仁大惊失色,双手紧紧揽住,但见手中已空无一物,眼前唯有荒海无际。 与师兄分手后,青峰随即返回莲池。瞬息之间,风云变幻,修行之人,自然不受外物世象牵绊,还是参悟师父给的题目要紧。池中莲花映日,水面彩霞纷繁,并没有一丝不平之气。青峰念念有词,修行之路,或许刚刚开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冰如对师父此行的意图深感疑惑。至虚弟子来传信,自然应当直接到至虚殇坷处求证,何必舍近求远到上虚。那卢芽子面无波澜,虽然是上仙不测之智,但看上虚垣内上下风平浪静,就算师父提及千流或有恶劫,卢芽子仍不为所动,实在出于情理之外。况且上虚八子,都看不出什么特殊,最后进殿的或许是新收弟子,自己未曾见过,竟没有一丝仙人气象。此行可有任何收获? 商音尊者殿前问话,冰如说出自己的疑惑,请师父印证。 商音微微一笑,环顾四徒,又收回目光,起身缓步上前凝视殿外,轻轻说道:“玉如c洁如,你们可有话说?” 玉如俯身道:“弟子愚钝,不解其中奥秘。” 洁如也俯身道:“看似情理之外,或正在情理之中。七劫之说,久已有之,上虚未必毫无防备。仙家动静自然收放自如,有问无答,也不必因此耿耿于怀。” 商音又是微微一笑,“清如,你与冰如一胎双生,神脉相通,可知她此刻心意?” 清如上前一步说道:“大道至简,至圣无相。仙家动静,何必异于凡人,姐姐自然知道。卢芽子以静制动,如果是防备之举,似乎确属太过。上虚如此处处收敛,莫非此次劫难非比寻常,后果难料,或许卢芽子长天师还没有想到应对之策?” 商音转身对众弟子说:“前日至虚全劫前来传信,殇坷真君本意我已知晓。世间几次劫难,全劫虽然没有亲历前阵,但至虚宫全靠全劫尽心护持,一线元神化作乾坤罩,魔道一直没敢靠近半步。此次殇坷派他传信,当然是意在通告三界,至虚宫已经无意关门自守,竟准备大开门户,与魔道决一死战了。至虚如此,我凌虚又何敢懈怠?冰如,此次我带你去上虚传信,其中用意,你可知晓?” 冰如答道:“弟子等虽未曾随师尊历经战阵,但亲眼看到同门生离死别,已非一次,早将生死置之度外。若天地有劫,自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师尊带弟子到上虚垣,自然是有所表示。但我见卢芽子面无波澜,心神不动,弟子心中惶恐。过去历次劫难,三界最终都回归平静,如果此次磨难过盛,善道万劫不复,天地永堕无明,弟子不知应当如何领会。” 商音此刻心下了然,“你这样说,可见参悟已足,我自然安心不少。此次劫难,前途难料,倒是让人少了很多牵挂。我如今只剩你们四个弟子,你们应当同心一体,共度劫难。我如此说,你们能否领会?” 冰如说道:“我凌虚弟子自当同心竭力,不需师尊吩咐。” 商音语气一沉,说道:“魔障。正要拔除你这门户之见。修行之人,共奉善道。所谓同心,就应不分你我,不论师徒,只求心心相印,神至灵开,哪里有什么凌虚上虚之分。我见你在断石轩内,竟生起轻慢之心,虽须臾而逝,也可看出你参悟之功虽已具足,但心性远未超脱。此次劫难,正是你磨练心性之机,切不可耽搁了。” 冰如闻听此言,如雷贯耳,直至心脾,当下声泪俱下:“多谢师尊教诲,弟子铭记在心。” 商音乘势叮嘱道:“你等众弟子,也要谨记,不可执拗于一法一术,凡是世间善道,都是我等老师。法术神通,无非是个工具,不要迷了自己的心性。” 众弟子点头称是。 商音又说:“你们可谨记我此刻所言,认真领会此刻心境,如有不解,日后还要靠自己品味,自寻解脱。还有一事,知道你们心有不解,现在就可与你们讲明。上虚千流,与我前缘颇深,此次再目葭山受劫数万年,竟然杳无消息,也是因为我一句提问而起。自他度劫以来,每五百年,我必往赴目葭山寻访,但最终没有结果,只是机缘巧合取得玉笛回来。他这玉笛,名叫悲天笛,却与我更是有些渊源。此笛与他神脉相通,看来毫无损伤,想来他自然安然无恙,只是不知隐世何方,或许是度劫未尽,不得现身。此次三界劫难,若他再不能及时现身,善道势必要多些坎坷。这次我带悲天笛去上虚求证,或许可以有些收获。” 冰如倾身说道:“弟子冒昧求证。此次在断石轩,我见卢芽子长天师心神不动,弟子不敢妄测圣仙心思,此时想来,他或许已经知道千流动静。” 商音答道:“他也未必尽知。拨云洞中若不见,定在浑沌飘渺间。度劫之时,他断然不会以真身离开目葭山。此事目前自有上虚来料理,结果也只在恍惚之间。我们也不必过于期待。不日之间,应当就会有消息,到时我们再做打算。有一事,却需要眼下安排。” 当下商音从袖中取出一面紫金罗盘,交与玉如,对众弟子说道:“此刻我看群魔已蠢蠢欲动,善道也闻风四起,这净吾盘所示,略知大概,我也不必细说。玉如,我今天将净吾盘交与你手,你要妥为保管。凡善道前来,你以此盘为信,可行号令,要尽心安排,不使群龙无首。须知此劫,三虚四源是魔道众矢之的,若有闪失,后果实难预料。这个道理,三界无人不晓。我等修行,实不愿看到生灵涂炭,如果到了紧要关头,实在无法区处,你既可催动安神密咒,到时我自有灵法,助你临阵却敌。但此盘不可轻用,如果功用发动,所到之处,不论善道魔道都将毁灭,你要谨记。” “洁如,你应当与玉如一道,谨守凌虚。如果遇到恶战,有人伤了你,你就远遁而去,远离凌虚,他日自有用处。如果你能够安然无恙,就可退守后堂,专心守护净吾盘,切不可轻易失去。” “冰如c清如,你姐妹二人,要与我巡历水火,出生入死。往后,切不可尽执师徒之念,当进则进,当退则退,即使丧魄亡魂,也在所不惜。” 众弟子各各领命。冰如退出殿来,偶一回头,看到门前柱上一幅联辞,不觉心中一动,“水中幻影,水流不住影长住;天上浮云,天隐无形云有形。”冰如正在喃喃自语,看到清如在冲着她笑,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 舍仁回到上虚,将目葭山所闻所见,向师父一一详述。说到悲天笛忽然崩裂不见踪影,也终究未唤回千流真身,卢芽子长吁道:“也罢,是非祸福,此时还没有分晓。此笛本是浑沌灵物,断不会轻易灭失。当务之急,是要安定人心,让众人不可心神不定,自乱修为。如果有人问起,你可按我所说如实相告。你可唤众弟子进来,我有所安排。” 此时众弟子聚在垣门之外。远看天际祥云无迹,墨云翻滚,雷声躁动,不绝于耳。飞鸟已经散尽,凄凄冷风中隐隐有呜咽之声,哀怨幽敝。猛见得墨云深处青光爆裂,雷声凄厉,一道闪电直奔上虚而来。七弟子虬幽一时眉头紧蹙,额角泛出点点冷汗。刹那间电光已到,正击中上首石柱,血迹斑驳处,顿时撒下片片碎石。虬幽吸了一口冷气,不觉向后退了半步。只听身后蕴秀轻轻说道:“无妨。这不过是魔道幻象,伤不得人的,七师弟不必在意。”虬幽看到各位师兄弟个个神色安然,顿时心生惭愧。 厄钝问道:“师姐天生慧眼,可预知个人休咎。此次劫难,我师兄弟后事如何,可否现在告知一二,以安我等兄弟之心。” 蕴秀笑道:“安心由己不由人。你既然问到,我可以据实相告,安心与否,不在我说。据我慧眼观照,众兄弟各会有一番磨难,生死存灭,实在未曾观照得见。” 少唳怒喝道:“我等修行,唯求证道,哪管他什么生死存灭。魔道若来,用我金刚烈火,管教他有来无回,万劫不复。” 那毅冷笑一声,随手挥去,碎石立时不见踪迹。 濛勇沉沉说道:“各位兄弟稍安毋躁。我见三弟已经回来,所办之事或许已有结果。不论祸福,师父自然会有所应对。” 说话间,舍仁出得门来,请大家到大殿,却未见到青峰,厌离说青峰又在莲池求证,濛勇说:“小师弟动静自如,来去无碍,以后必有大成,当下先不必搅扰他了。” 上虚八子来到大殿。卢芽子安坐中堂,大殿中央,已祭起镇元鼎,水晶的鼎身晶莹剔透,鼎内昧火烈焰熊熊。 卢芽子环视众徒,缓缓说道:“众弟子,今日我已经撤去垣外见闻障,你们可曾看到天地异象?” 濛勇回道:“风云异动,弟子前日已经知晓。各位兄弟今日所见,不过尔尔。弟子们已历经劫难,知晓天道循环,如师父所见,我们已看破生死,不须师父多言。” 卢芽子微微颔首,又问道:“我派舍仁到目葭山唤回你们师叔千流,你等可知道原因?” “不知。” “千流虽然是我师弟,但是神通远在我与商音尊者之上,就连殇坷真君也对他敬畏三分。当年大战犰枭,他独当百万魔道,犰枭几乎丧命其手,魔道众徒至今对他闻风丧胆。此次劫难,如果他能够现身,就可镇压大半魔道,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可免却三界诸多生灵涂炭之苦。如果他不能现身,不但后事结果难料,战阵之时,戕杀乱屠恐怕不可避免。我可实言相告,舍仁去目葭山,并未见着千流真身。当下,我们只能当他不再现身,众弟子当尽使个人修为,维护正道。” 蕴秀说道:“师父设下见闻障,莫非就是为了等待这个消息?” “不错。你们个个修为深厚,本来不足为虑。但个人心性有别,如果没有真凭实据,轻易有所行动,恐怕有人会狐疑狂乱,动摇善道根本。如今此事既已确认,我们反倒可以放下种种幻念。如今我已经祭起镇元之鼎,此鼎护持之法,你们早已领会。战事发起迫在眉睫,需要舍仁随我处处奔走盘桓,濛勇c那毅,你们同其余弟子在此安心证道,切不可莽撞浮躁,自生事端,以防生发外知邪见。” 诸弟子拱手领命。 卢芽子回头叮嘱道:“青峰年幼,虽然生性纯真,对外界了无挂碍,但是却从来没有亲历尘世,此次浩劫,恐怕要经历更多磨难。诸位弟子,切不可轻易挑动他,让他凡心杂乱,不能守定。我走之后,濛勇要对他尽力看护,有始有终。” 卢芽子吩咐已毕,于是叫舍仁随他尽快赶赴至虚宫。 师徒二人,不日来到至虚宫。至虚看门弟子远远看到,一路迎入主殿,只见全劫匆匆从内殿方向出来,拱手拜见,“弟子全劫见礼。弟子受师命正在看守混元金钟,因此来迟。” 卢芽子问道:“真君何在?” “师尊吩咐弟子看护金钟,自己上浑沌缺求证七劫之说去了。” “七劫之说,三界传说已久,有或没有,无关紧要,何须冒险求证?” 听到这话,全劫一脸愕然,“冒险求证?师尊此去,莫非有什么不妥?” “浑沌缺求证,需用自己的真身去冲撞元障。如果侥幸求得只字片言,都是无上功德,况且所求之事,是否能够得到应对,全看因缘际会,未必就真有什么收获。七劫之说,可有可无,有何所求?冲撞元障,如果稍有不慎,就会真身折损,如果是触怒了元障,说不定就会真身尽毁,灰飞烟灭。” 全劫大惊失色,“这可如何是好?师尊此去,虽然有师弟日招随身护法,但是用真身撞障,他人自然无法替挡。我平生所学,已经得到师尊真传,元神已经俱足。就请长天师前边引路,我们立即赶到浑沌缺,如果不能阻止师尊,或许可以由我替师尊当此一劫。” 卢芽子叹声“也罢”,随即命舍仁在至虚宫等候,同众弟子谨护金钟,以防不测。 卢芽子前面牵引全劫,穿越尘光雾障,缥缈间恍恍惚惚来到浑沌缺。只见缺前矗立着一人,面目清秀,骨岸神清,全劫说道:“这正是师弟日招大神,师尊的关门弟子。”日招看到全劫忽然来到,惊愕道:“师兄,师父让你谨守混元金钟,不能离开内殿一步,你来此何干?”又看到同行之人,“这位可是卢芽子长天师?” 卢芽子问道:“贫道正是卢芽子,你如何知道?” 日招答道:“师尊路上已嘱咐弟子,在此一世,就他所知,可以自己找到浑沌缺的,只有三虚上圣和恶神犰枭,因此知晓。” 卢芽子说道:“至虚门下聪慧如此,实在让我等安心不少。闲话少说,你师父进去可很久了?” “师父自己进去问话,派我在此看护,以防万一。已经进去多时了。” 全劫疾步向前道:“哪是什么问话?待我看来——” 还没抢到缺前,一道红光扑面而出。卢芽子立即施展袍袖,将红光揽在怀中,低头一看,正是殇坷真君,此时已气息奄奄,黑光罩顶。卢芽子暗叫一声“不好”,来不及多说,挟起殇坷直奔至虚宫,全劫c日招紧随其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至虚宫出云净堂。卢芽子与全劫c日招c舍仁四方就位,围坐着殇坷。卢芽子让三人护定殇坷真身,自己随即潜心修念,催动三昧真火,罩住殇坷额头黑气。辗转半日,未敢有一刻喘息,才看见殇坷头上黑气缓缓褪去。 殇坷精神渐渐回转,睁开眼四处看了看,慨然说道:“幸亏有长天师在。我已经没有大碍,弟子们可先退下吧。”各位弟子告退。 卢芽子说道:“七劫之说,本就无关紧要,真君如今舍身向元障求证,应当是另有所图。” 殇坷答道:“不错。七劫之说,惹得世间颠倒缭乱,不论是非祸福,我等自然是顺应天道,随心应对即可。我本来问心无愧,日前返心自照,却看见山河崩散c乾坤倒转,恐怕是自己有违天道,已经种下祸根。至虚门下弟子众多,如果是因为我一点私念,将众人引入魔道,即使此身灰飞烟灭,也难恕其罪。我因为此事,特去向元障求证,不料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我等修行,自求心正无私,天地自有见证,自然不必多虑。幸亏元障并非邪道,只是将你的真身暂时损伤,稍加时日,应当没有什么大碍。我看至虚门下弟子聪慧异常,邪魔之气自然不敢轻易迫近。此刻邪魔已经蠢蠢欲动,正需要善道同心御敌,共护天地生灵,真君切不可自疑自碍,惹得祸乱自生。” “这是自然。此次邪魔纷扰,眼下也只看见天地风云异动,并不知祸乱将起自何方,浑沌中是否会降下至恶生灵。依我之见,此次既然有三虚四源舍利之说,我们也恰好以静制动,以逸待劳。” “我看倒不见得。天地浩劫,邪魔纷扰自然会遍及三界,三虚四源是邪魔觊觎之所,众善道必然会全力维护。祸乱纷起,必然到处都是战阵厮杀,岂有让众善道为三虚四源在前面牺牲之说。如果只是在三虚四源坐等,恶神到时,天地间恐怕已经尽是邪魔当道了。” “是我疏忽了。三虚四源自然应当冲锋在前,引领正道,压制魔性。修行之所,只不过是一个空壳,即使玉石俱焚,我们也在所不惜。” “真君所言极是。我此次前来还有一事。日前商音尊者来到上虚,带着千流随身法器悲天笛,说起她五百年前寻访目葭山时,机缘巧合取回此笛,最近此笛元光乍现,所以她特来询问千流的行踪。我想近来天地异动,此笛也出现异象,或许是千流真元感应,度劫圆满快要现身,所以派弟子舍仁赶赴目葭山,本想唤回千流现身,但舍仁此去并没有见到千流的真身,最后连悲天笛也杳无踪影。其间的曲折,我想真君已经了然。千流的踪迹,对善道此次度劫事关重要,不知真君可有消息。” “你想我为何震动混元金钟。日前金钟忽然颤动,想来正是舍仁赴目葭山之时,我定眼观照,浑沌之中看见千流元神恍惚其间,忽然又消逝不见,但并没有碎散的迹象。千流在目葭山度劫已有数万年,金钟内元神随日可见,如今却消逝无踪,想来或许已经重返世间。但是如你所言,千流真身仍不现身,正不知栖隐何处。我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正不知如何求解。” “这么说,或许他元神已经归位,应当没有差池。这件事我们可以先暂且放下,日后如果机缘成熟,定然有再会之期。我事已毕,即刻返回,凡事如何应对,我们都静观其变吧。” 青峰出定时,大殿内议事已经结束,濛勇告诉他,师父教他安心修证,暂时不要参与三界纷争。青峰无可奈何,只好回到莲池坐等师父归来。 蕴秀悄悄来到身后,拿起折扇往手心一拍,喝道:“小宝醒来。” 青峰抬手一把抓住折扇,答道:“我从来未曾不醒。” 蕴秀笑道:“那你为何闭着眼睛?” “你如何知道我闭着眼睛?” “不是知道,是我看见你闭着眼睛。” 青峰睁开眼,蕴秀的确在面前,扇子却抓在自己手里。不错,身相分离,正是蕴秀脱身之术。师父一直教自己修心正念,却从来没有传授任何法术,倘若真有什么世间不平事,自己如何能够应对。想到这里,青峰不禁长叹一声。 “听你这一声叹息,倒像是连日参悟,有了什么收获。” “其实并没有。倒是杂念日多,不能自拔。” “师父常说,杂念就在自己心底。所求越多,杂念越多。你每日沉坐石板苦求参悟,这种心念过于执着,恐怕日后会深陷泥沼。只有破除自己求悟的执念,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心思。你长叹一声,所为何事?” “我忽然想到,各位师兄都身藏异术,而我只知坐在这里参心悟道,没有任何实用的功夫,如果真有所谓红尘不平事,我应当如何应对?” “师父说你自然天成,所谓实技无非是些末技,大道无为,绝智无技,你却不必为此耿耿于怀。如果你还有疑问,可向师父求证,就知道我所言不谬。” 青峰走进断石轩大殿,看到镇元鼎烈焰熊熊,师父站在鼎前,似乎正在等他到来。 青峰上前拱手道:“师父,弟子愚昧,师父给的题目,至今仍然是毫无头绪。” 卢芽子转头看着镇元鼎说道:“既然毫无头绪,你所来何意?” 青峰愕然道:“四师兄说,如有不解,可向师父求证——” 卢芽子仍然目不转睛,轻声说道:“他人妄言,岂可全信。蕴秀所说,却并非是你自己的实见。” “如果弟子仍找不到头绪,该如何进行参悟?” “毫无头绪,即是头绪,还要到哪里去找。你看这鼎中烈焰,道是起于何处?火生焰即起,焰去火已消,火焰升腾,不过是为了一时之用。想那蕴秀饶舌,已经将所谓七劫应世之说说给你听。我点燃镇元鼎,自然是为了应对此劫,倘若并无此劫,你看这鼎又有何用?” 青峰茫然不得要领,想来此刻再问无益,于是说道:“师父叫各位师兄在大殿议事,想来已经有所安排,不知道弟子们该如何参与?” “其实我并没有什么安排。此刻虽然已经是风云变幻,但三界还未曾动荡,轻举妄动反而不妙。”卢芽子顿了顿,接着说:“你既然有此一问,我倒问你,自己对此有何感想?” 青峰正中下怀,说道:“弟子苦思不得其解。想师父所言,此刻正是历练求证得机会。” “不错。我不许你各位师兄扰你静修,别无他意,正是要告诉你,要自知自见,修炼证道不要再假于人手,到处得来偏见。此次浩劫,非以往历次可比。你天生修为,或许可以视同平常,但是他人评说,只是自述其心中所见,或致夸大其词,反而动摇你的心性。即便你各位师兄,也是自视其见,自闻其说,你切不可受外界他人的煽惑,动摇信心。” “弟子领会。” 卢芽子转身会心一笑道:“你如果真心领会,自然应但奋勇向前,驱魔修正。我现在还有几问,或许能够帮助你日后自如行事,自寻方便之门。你现在要不假思量,凭心而答,如果有任何迟疑,就说不知。” “请师父示教。” “此番劫难,如果你争先奋勇,斩妖除魔,我问你,你是为了什么,只求了局还是为参会其事?” “自然是为了局。” “如何是个了局,是求善道获胜,还是生灵免遭涂炭?” “是为免生灵涂炭。” “假设最后魔道获胜,也能够生养生灵,从此让天下太平,不知是否符合你的本意?” 青峰一愣,说道:“弟子恍惚。” “魔道覆灭之后,还会否再有魔道?” “如弟子所见,魔道应该还在。” “如果魔道已覆灭,又会从何处复生?” “弟子不知。” “你我称自己为善道。如果魔道消灭,善道何在?” “如果没有魔道,所谓善道也不存在。” “如你所言,魔道不存,善道自亡,三界之内可还有善恶?” “弟子懵懂,善恶之情应当不能灭绝。” “善恶如果不能灭绝,善道魔道又如何消灭?” “师父所问,弟子惶恐。” “如果眼下并没有此次劫难,三界平静,你还从何处参悟?” “弟子不知。” “我再问你,如果你灭后,不觉堕入了魔道,又如何分别善恶?” “善恶自在人心。” “水中之石,可有善恶之心?” “无情之物,自然没有善恶之心。” “你这样回答,确实是出自自己本心本见,你应当灵魂会,只有这样修道,方能有所收获。如我所说,我今天所问,或许能帮助你日后自如行事,自寻方便之门,你可领会?” “弟子领会。” “你如果照此领会,却又是妄知邪见。师父说的,不也是他人之见?” 青峰恍然若有所失,若有所得,正在细细品味,舍仁进来禀道:“师父,凌虚清如求见。”卢芽子点点头。 清如见过礼,凝声说道:“师尊派我前来,请问长天师,上次来询问之事,可有消息?” 青峰抬眼一看,正是前番随商音尊者来的弟子。此时清如也看到青峰,会个礼,浅浅一笑。 卢芽子回道:“日前我派舍仁往返目葭山,却并没有见着千流真身,我已同殇坷真君知会,目前还没有妥当的消息。千流之事,我们自会特别留意,请尊者不必过于牵挂。” “弟子如此回复师尊便是。师尊有命,请问长天师,现在天相异动已然明显,不知长天师有何安排?” “天相异动,风云变幻将起于四方,眼下我们只待冷言静观。请转告尊师,天道循环,不必苛求,请她安心便是。” “弟子知道了。长天师还有无其他交待?” “没有。” 清如作礼告退,又向青峰浅浅一笑。青峰微微点头,暗想,今日见到,不像前番一样沉静,倒多了一些柔和之气,不知她如何就能看得自己有趣,转念一想,这本是蕴秀笑言,自己如何就当真了? 听清如回禀卢芽子所说千流之事,商音尊者默默无言。静坐良久,见清如还在一旁站立,说道:“叫洁如进来,你们可在外面等候。” 洁如进殿恭立,商音说道:“前番安排,我仔细思索,恐怕是有些差池。那净吾盘风雷电光的功用,你们已经知晓,却不知其中另有机妙。盘中藏有八卦精魂宝光玲珑塔,此塔九层四面,每角挂有一个金铃,有三十六种妙用。宝塔放光,其功用可比净吾盘。我令你与玉如同守凌虚渊,如果已到万分危难,凌虚可能不保,你即可催动玲珑密咒,令宝塔自出。宝塔一旦出现,你即刻拿着离开,不可耽搁,不可使盘塔同失,动摇此间根本。” 洁如垂下头说道:“弟子自然谨遵师父安排。但是如果凌虚不保,弟子又法力低微,拿走玲珑塔有何用处。如果真的有此恶劫,弟子自当牺牲,如何不让玉如师姐远避,以图以后有所作为?” “你玉如师姐天生专一,心无旁骛,对净吾盘妙用已经与我无异。但初学现用,非她所长。你略为聪慧,玲珑塔对你功用非常。这件事不必再论。我却要更加叮嘱,不论成败存亡,你切不可自毁信心,妄生灭念,陷众生于不顾之地。” 洁如唯唯答应。当下商音将玲珑塔收放运用之法一一传授,洁如默记在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风云突变,四方动荡,就在片刻之间。 想那恶神犰枭,自从上次浩劫混战蛰伏以来,苦熬数万载,无一日不是满腹怒火,无一时不在苦思报复。三界看似一直风平浪静,其实无非是暗流涌动,汪洋待发。此时已是机缘成熟,天地怨气积聚,犰枭派人到处煽风点火,伺机发动。七劫应世之说早有传言,此时恰似星火流散,遍地开花。犰枭振臂一呼,魔道部众,个个摩拳擦掌,跃跃争先,顷刻间聚伍成行,也不论谁统谁率,到处起事作乱,为非作歹。善道众徒,在迷茫之间仓促应对,倒也不是一盘散沙,任为蹂躏。一时之间三界乱乱哄哄,此起彼伏。此处魔道切厉王占了一城,彼处善道大力仙灭了六妖,今日魔道苦乐神冲了一寨,明日又被老九娘冲了过来。想此时到处大王林立,山头遍地,今天杀过来,明天杀过去,也不知今天自己杀了哪个,也不知明天对手是谁,也有魔道冲了魔道的,也有善道拼了善道的。 犰枭眼看天地大乱,正合心意,看看火候已到,迅即召集旧部新属,发号施令:“如今我振臂一呼,四处响应。想那些所谓善道众神,尽享天地精华,不问世间疾苦,此刻无非是自作自受。我们正应当顺天应世,统领同道,铲平四源,直捣三虚,待功成位就,大家当共享三界繁华,建万世不敌之名。” 座下有占师踏牯道长高声说道:“至尊我王。现在战乱纷起,众生迷茫。唯有我王名贯天地,威震四海,我们应当跟随我王踏平三虚四源,谋取万世之誉,此时不起,更待何时?” 战将夜木华挺戟扬声道:“我等战将威武,兵士雄壮,应当趁此时机奋起直击,长驱直入,四方同道必然群附蚁集,必教天地尽属我统,异类灰飞烟灭。”各部属急急山呼响应。 犰枭见手下个个英武雄岸,气势昂然,即时挥师而出,直奔蒙纾地而来。其实这蒙纾地并非三虚四源之一,魔道何以首攻此地。原来这蒙纾地正是天地善气汇集之所,善道徒众经常在此汇聚,如果攻破此处,不但可以扬名立威,还可以避开圣仙锋芒。想那三虚四源必然早已壁垒森严,除非乘虚而入,绝无获胜把握,引得在此处决战,众仙没有后盾依靠,犰枭并非匹夫之勇,何乐而不为。 魔道众徒气势汹汹,一路势如破竹,几个月之间连下七处要隘,直抵蒙纾地,沿途善道或死或逃,也有不战自降的,魔道兵马出发时不足百万,眼下却已是数百万以至不可胜数。 当此之时,蒙纾地也已严阵以待。 当日卢芽子听回报说四处骚动,怡然不动声色,众弟子不解。卢芽子说:“此时的景象,不过是魔道躁动c善道忙乱而已,天地阴气积聚数万载,不得不发。只要恶神不出,魔道自然都是乌合之众,难成气候。我们只要等待恶神现身,等他汇聚恶道,自可歼灭。如果侥幸除灭恶神,魔道自然作鸟兽散,如果恶神不灭,我们也可以将恶气汇聚于一地,以免三界生灵遍遭涂炭。”众人称是。 随后见犰枭发兵,气烈势猛,卢芽子立即吩咐下去,要各地关隘不可死守硬抗,以防魔道驻地迁延,大兴肆虐,只需将犰枭部队引向蒙纾地,只待在此与犰枭决战。双方真是不谋而合。 卢芽子安排濛勇c蕴秀c少唳c虬幽c青峰随自己赶赴蒙纾地出战,又亲赴凌虚,请派一名弟子助战,并且一路上帮助照料青峰,商音尊者自然应允,就派冰如前来。卢芽子又派舍仁到各处通报,叫早做准备。于是一行人赶往蒙纾地,此处自然有众善道接着,喜迎入内,当下安排妥当。不日,舍仁赶来回报,至虚有弟子十八人前来助战,玲珑曲无人主事,各自为战,助战者或许已经在此处,只是不知其人,而紫远薇洕波谷主无意参战,如妄海杳无人迹,五闲人并没有见着。卢芽子听罢,欣然说道:“至虚十八弟子已抵得上千军万马。”随即垒设旗坛,登坛点将,安顿人手,三层六出,四面八方,都已就位,只等恶神犰枭率队前来。卢芽子吩咐青峰紧随自己左右,冰如因有照料青峰之责,也就在左右奉陪。 青峰随师父一行赶赴战阵,一路上只觉得新鲜,并没有什么特别。见到冰如时,冰如并没有答礼,师父也没有解释,所以青峰并不知道这冰如c清如实为双生姐妹,只是想不通这位同道为何脸色常变,有时阴,有时晴,有时冷,有时暖,好在自己修行之人,并不将外相挂在心上,管她冷暖阴晴,不过是一张面皮,并不以为意。那冰如虽然是受了师父之命,要一路照料青峰,但是见卢芽子一路并没有特别说道,也就权当无事,反倒是觉得师父和卢芽子实在是多此一举。 直到师父在坛上呼名点将,青峰才知道冰如c清如是两个人。这一模一样的相貌,却是无法分辨,自己只不过一人见过一面,所谓冷暖阴晴也只是片刻感受,当不得真。他向冰如轻轻拱手作礼,算是对自己将两人混淆的致歉,冰如或许是战时临近,精神抖擞,点点头似笑非笑回个礼。青峰想到蕴秀所说“有趣”或许确有其事。 刚刚安顿妥当,犰枭转眼即到。此时蒙纾地汇集兵士何止千万,犰枭大军一路汇集,四方骚乱的魔道也闻风而聚,此时已有七八百万,善道虽然人数不及,但比起魔道,自然是军容整齐,指挥一统,一个人可当得三个人用。 双方准备停当,不需交涉,卢芽子登坛喊话:“恶神别来无恙,可否阵前回话?” 恶神犰枭显出身形回道:“本神在此。卢芽子,两军对阵,你死我活,还有何话说?” 卢芽子道:“你我善恶两道,今天汇集此地,意在决一雌雄。岂不闻三界众生惶惶,兵戈相见,难免遍地死伤。你自是为了消数万年蛰伏之恨,雪过去被镇压驱逐之耻,我等却只要免除天地生灵涂炭。如果我们罢兵休战,旧事不提,你自找一处逍遥修道,自成正果,此地千万之众也免得流血牺牲,岂不是皆大欢喜?” 犰枭大笑道:“卢芽子休在这里蛊惑人心。所谓善恶两道,不过是你等自封自谓,你等尽享天地精华,难道天地万物就应当供你等驱使?看看这蒙纾地,你部属不过区区三百余万,我同道却有千万之众,孰多孰少,谁不知晓?天地万物人所共有,难道我千万之众倒不如你三百万。今天,正是要与你决一雌雄,以正视听,替天行道,你却是怕了不成?” 卢芽子冷笑道:“以前尚且不怕,数万念来善道繁衍不尽,只我在场的三虚四源众多弟子,就可将你魔道消灭殆尽,何况几百万之众?我只是感念天地苍生,不想让你再造杀孽,更添耻辱。我看你怨念暴盛,此次结果,或许更比前次惨烈,让千万随众为你陪葬,于心何忍?” “你休得在此口出狂言。我一路势如破竹,也不是靠嘴皮说出来的。” 卢芽子见与犰枭多说无益,扬声对着魔道军中说道:“如今我也劝告对面军中诸位将士,不要尽受犰枭驱使,不要为其一己之私枉送了自己的性命。七劫之说,不过是犰枭蛊惑之言,天地正道循环往复,三界生灵生生不息,如果真得让恶神统领了三界,免不了妄行杀戮,到头来诸位不过是其案上皮肉而已。” 魔道军中听得此言,就见有人交头接耳,有人惶惶目怔,犰枭震怒大喝一声,空中一计响雷,众人心悸胆寒,抬头一看,一柄青寒巨斧从天而降,直奔卢芽子而来。 青峰虽说从未见过如此阵势,却也并不害怕,抢上一步拦在师父面前,却见巨斧骤然停在半空。原来早有舍仁祭出拂尘,抵着巨斧,周围濛勇c蕴秀及各位至虚弟子都摆开了架势。看来犰枭不过是故技重施,大家早有预备。 只见魔阵中突出战将夜木华,喊道:“打就是打,何必聒噪?”挺戟已到阵前,这边至虚弟子履辛吉挺枪迎战。犰枭见阵前开打,撤了巨斧,也自观战。只见阵前两人来来往往,枪戟舞动,令众人眼花缭乱。三百回合不见胜负,夜木华突然闪个回身,抖得那戟上铃铛震动,阵前两边军士个个耳晕目眩,履辛吉见状,也将银枪抬起不住抖动,两边军士却未见有什么特别,都笑道“原来是学学人家样子”,惟有夜木华感觉耳旁铃声如雷,连忙收了法术,喊声“暂歇”,拖了戟撤回阵内,那边卢芽子瞧着也叫催履辛吉回阵。魔军阵前副将军士见了夜木华占了上风,跃跃欲试,犰枭看见有些蹊跷,忙教众军莫动,叫一声:“这次亮个手段,好显示我军威壮,你等弱战庸师,不堪一击,下次再战定将你等碎撕万段。”魔道众军欢声雷动,两边各自收兵。 休战回营,青峰见卢芽子若无其事,问道:“师父,首次交战,两边谁胜谁负?” 卢芽子笑道:“依你看,胜负如何?” “依弟子看,那魔阵的将领倒是有些手段。” 冰如在一旁冷笑道:“有些手段,倒也是拖了兵器逃走的。” 至虚弟子午醌说道:“那将领受了师兄回障之法,此刻定然受用得很。”大家哈哈大笑。青峰才知道,履辛吉银枪颈上有一个红箍,遇到有人施放声光之类,可以反逼给施法之人,威力却要比来的时候大上十倍。那魔将不知好歹,自然着了道。 青峰笑道:“原来恶神也不过尔尔,还以为是占了便宜。” 冰如又接口道:“真是愚钝,如果恶神看不出来其中蹊跷,还不挥师攻了过来。” 青峰又问:“如果是我军胜了,为何不乘势掩杀过去?”众人也有疑问。 卢芽子缓缓说道:“我等在此地集结,如果只是为了战阵厮杀,又与那犰枭何异?那犰枭一心只图报仇雪耻,不计军士性命,想那些军士也并非都是顽恶之徒,犰枭鼓动士气,无非是为了让军士死心卖命。我军如果掩杀过去,他们又不怯阵退去,岂不是要互相杀戮血流成河?我因此退军,不妨再做计较。”众人心服。 犰枭这边此时也在计议。踏牯道长揭了初战的底细,不待众人喧哗,高声说道:“夜木华首战出功,圣王应当嘉奖。”夜木华脸上现出惭愧之色,犰枭说道:“不错,自然要重重赏赐。夜木华功在勇战,胜败本是平常之事,不予计较。我大军以勇气当先,敌人不过多一些邪术,不必理会。这回障之术也不难破解,下次出战,如果他再来,可让妍兹图压阵,到了紧要之处,妍兹图可用粘丝裹了他的箍,让他做不得法。”众人笑道“原来不过如此”。 忽然听得远处惊叫喧闹之声,陡然又散了。有人进来禀报,说对面闯来一将,像一团黑风,冲进营瞬间斩了两名营前主将,旋即又闯了出去,来得太快,连使得什么兵器都没有看清楚,只见两名主将脑袋都打得稀烂。问是损失了哪位主将,说了名字出来,夜木华在旁边嗷嗷怒叫,原来正是他的师兄弟,这次专门请了出山建功立业来的。这两位武功法力都不在他之下,怎么就瞬间殒命,来不及一点抵挡?夜木华拔戟就要冲出,被众将拦了回来。踏牯道长说道:“不得造次,两军阵战,死伤在所难免,怎么安排,圣王自有定夺,各位将领不可自由行事。”夜木华怒气冲冲退下。 次日接战,夜木华不待吩咐持戟冲出,这边又是履辛吉出战,两个见面,不需多言,战到个回合,夜木华不再缠斗,直接抖动铃铛,履辛吉正待施法回击,却见红箍上条条白丝,顷刻间将红箍裹了个严严实实,心知做不得法了,拖枪要走,却发现枪头被白丝牵动,那白丝却出自对阵一个女的手中。夜木华看见牵住了履辛吉,大喝一声,钢戟一挺就要刺下。履辛吉想走又舍不得枪,万分危急,只见濛勇大吼一声,恰似猛虎下山,众人惊悚,夜木华愣神之际,那白丝也从中飞断,履辛吉趁机走脱。夜木华尚不善罢甘休,继续追赶,只见一道黑风从阵中穿出,众人只见一片玄光耀眼,夜木华早被掀翻在地,左肩锁金甲被打得粉碎,踏牯道长看着不妙,剑头一指,一团黑雾罩了下去,舍仁抖动拂尘,一条白练把那道黑风卷了回去,魔阵军士抢回夜木华。魔军阵里立即喧哗一片:“昨天杀了营前主将的正是这个。”远处犰枭瞧见问道:“卢芽子,想不到你军中也有勇将,可否报上名来?”卢芽子淡淡回道:“帐下小卒,何足挂齿?”犰枭冷笑道:“如此勇将,却派来偷袭我营寨,并不是你所谓正道之所为。”卢芽子道:“我并未派人偷袭你的营寨。刚才所见,可是偷袭?”犰枭恨恨而归。 踏牯道长进言道:“圣王,今日虽然阵上破了他的法术,但那黑风来来去去,杀了我三名将领,如果迁延时日,恐怕军心不稳。我们还要设法尽早推动大军决战,取得先机为好。”犰枭沉思道:“我也正有此意。但今日一战,阵前损将,对我军心定有损伤,需要认真筹划,伺机出击才好。”当下两人仔细计较。 回到营帐,青峰笑道:“我们竟然不知道原来六师兄去袭了敌营,斩其主将,原来魔道不过尔尔。” 卢芽子沉下脸色说道:“少唳英勇,自然可以镇服一些魔气,但以后偷营劫寨之事,切勿自作主张,没有我的安排,不得任意行事。”少唳拱手答应。 卢芽子说道:“两番阵战,其实未有胜负。众人法术,不过你有他无,一物降得一物,也是平常。我看那犰枭已经怒恨发作,不日就会催动大军,两军混战,不像主将对战拼杀,一定多有死伤,大家切记要以生灵为念,不可妄生杀心,妄行杀戮。如何应对,待我仔细思索,再行安排。” 众人出帐,冰如对青峰说:“像你这样没有见识,怎能在阵前活动?以后还是少说话的为好。” 青峰心想她面上冷若冰霜,嘴上倒是爽快,也的确是有趣。 卢芽子独坐大帐,思索良久,叫帐守召蕴秀c虬幽和至虚弟子毋由杰进帐议事。蕴秀与毋由杰本就认识,互相道个礼,心照不宣。卢芽子说道:“我看这两次出战,犰枭没有占到便宜,恐怕不日会有所行动,一来为使千万生灵少遭涂炭,二来要镇压恶神的魔气,特地叫你们来,好做个筹划。” 原来前期已有安排。毋由杰擅长深行潜藏,接战以来,已经多次潜赴敌营探听消息。虬幽通晓天机地妙,虽然是首次参与会战,已经将蒙纾地天文地理尽行掌握。蕴秀察言观色见人知相,各人有些什么本事,什么脾性,全营上下主将以上也已大约知晓。 毋由杰回禀道:“长天师所见极是。弟子虽然没能进入犰枭的主帐,但是在其各营之间游走,已经探听明白,犰枭已经安排六路主将,预备从我左右后三面向我大营发起冲击,待各方混战不暇,犰枭好自领亲兵乘乱取势,直扑我中军旗坛,拔旗平帐。此刻魔军各路已将蒙纾地团团围住,不漏一条缝隙。那六路主将分别叫做屠姬崖c窃负c西托c车弗鼓c章蘖c苏九天,具体是何等样人,如何分布,弟子并不知晓。” 卢芽子点头称赞。于是安排虬幽划路绘河,分营设寨,在在处处点兵布阵,又安排蕴秀指点人手,选定各方主将僚将,务必要智勇全顾c主僚同心。终于计议妥当,马上唤众将进来发令布置,左右后三面各分两层,每层每面各设两个营口,每个营口各派主将一名,僚将若干,另派至虚弟子十二名,赴每个营口助战,其他将领以濛勇为首驻守正前,护卫中军,毋由杰c蕴秀c虬幽仍各自发挥所长,协同统领筹划,兼顾沟通消息,舍仁c冰如c青峰随身观战守卫,随时听候调遣联络各部,少唳暂时留在中军,随时准备接应各方。 卢芽子一再叮嘱:“犰枭驱使众人发起混战,用心实在是残忍险恶,他知道我们不忍擅行杀害,所以肆无忌惮,拿众多无辜生灵来牵制我们。我在每个营口安置一名至虚弟子,你们务必小心行事,不可伤及无辜,只在乱军中寻找首恶真魔,只要除去首恶,敌军就会自行溃退。各位主将也要以慈悲为念,不可大兴杀戮。” 主将午醌出列禀道:“贪生俱死,是众生的本性。如果我们一味以不杀为念,自家军士难不成要任人宰割?战阵之上,一时犹豫,就会使军心动摇,一旦大军溃退,势不可挡,敌军冲来,可不说什么慈悲为念。” 卢芽子点头笑道:“勇将实言,此论不谬。我不让三虚弟子做主将,正是为此考虑。各位主将,只要谨记不妄行杀害,以退敌为本来目标,阵前要灵活应战,便宜行事,进退挡杀,全靠自己做主,不必拘泥于一点。三虚弟子决不可擅夺军权,坏我大事。” 众位将领各自领命去安营布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自此日后,两军正面主帅压阵,按兵不动,倒是相安无事。犰枭知道不能与卢芽子轻易硬碰硬,七八百万的雄兵,大多是一路裹挟的散民游勇,乐得在此与卢芽子两相消耗,好从乱中取利。卢芽子虽是神机妙算,又有三虚弟子到处接应,却也难得悠闲自在。魔军六路主将各领百万雄兵,每日在三面冲锋混战,战报自然是有喜有忧。两军阵前,死伤难免,将近一月,攻守交战怕没有上万次,守军将领因为受了卢芽子的嘱托,自然是小心应对,内外两层营口虚虚实实,呼应备至,不使敌人有机可乘。至虚等诸弟子专在敌军中找指挥吆喝的,能活捉就活捉,不能活捉就击杀,守军将士难免有些折损,但魔军副将以下大小头目被斩也有几千,被俘更是无数,大部分都投降倒戈,不投降的发散回家。 眼看战事迁延,各路战报善道军士折了过百万,己方折了也有近二百万,各路都没能攻入守军内层营口。犰枭眉头一皱,叫蹋牯道长来吩咐道:“卢芽子诡计多端,专杀我各路领军头目,乱我军心。我欲亲自带领一支精锐,突破一方,扰乱敌营。”蹋牯道长连忙劝阻:“我王不必心烦气躁,想我军虽然折损人数多,但大多不是我们本来的部属,并没有伤着我们的元气。此时各路相互消耗,对我们来说有利无害,大王切不可轻易出动,以免露出破绽。如果要为振奋士气,眼下倒有一人可以代替大王出战。”犰枭问道:“谁可出战?”蹋牯道长答道:“前些日有一名勇士前来投奔,叫做古穆王,大王未曾在意,现在仍然闲置中军。我看他像是有些能耐,意下可以派他替大王去扰营,一来可以试试他的本事,二来即使有所闪失,不致我前军大乱。”犰枭点头称是,随即叫安排古穆王带三十名骁勇亲随,径向后营,随便选一个营口冲杀扰营。 不多时战报传到卢芽子中军帐,说后方左营口敌军来了一个猛将,红面紫须,持一口平江望月刀,勇猛善斗,不惧法术,只带三十来名勇士,在阵前冲杀突破营口,三名守营僚将全部被斩,营口主将慕洁被生擒,助战的至虚弟子亚坤也被砍伤,军士死伤践踏无数,这伙人砍杀一番,堂而皇之退了出去。卢芽子说道:“前营无将,需要再派一名主将。”帐下有人应道:“储鲂愿去。慕洁本是我的妻弟,如果救了回来,不枉同在帐下效力一回。”卢芽子照准。随即再行拨付三名僚将,从各营充实军士,命少唳随同前往,生查子去换回亚坤,立即重整营寨,以防有失。此时青峰在帐下每日无事,无聊之极,就请师父准允他一同前往,卢芽子照准,冰如自然随同前往。 一帮人到了营口,众军士都来诉苦,说从来没有过见如此勇将,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上神法术对其也无可奈何。储鲂耐心安顿,军士退去。储鲂料理完毕,看各人就位,对生查子等拜个礼说道:“各位大神c仙使,如今我那妻弟还被掳在对面章蘖营中,不知死活。对方勇将恐怕非我力所能制,还望各位多多帮衬,拿住此将,一来雪耻,二来如果我那妻弟侥幸活着,也可做个交换的筹码。” 生查子回道:“理当如此,不须吩咐。如他再来挑衅,我先去迎战,你们可看他有什么破绽,再做应对。”少唳拱手会意。青峰说道:“我是没有什么本事,不要给诸位添乱就好。”冰如笑道:“还算你实在,知道自己底细,但这话切不可让外人听了去。”储鲂说道:“上虚大神,何须妄自菲薄?”青峰赶忙说道:“我说的却是实情,所以万万不敢妄称大神。”冰如又笑道:“叫你一声大神又有何妨?能拿出来吓唬人也是好的。”青峰也笑道:“强似一无所用。”众人哄笑,此时有小校来报,说毋由杰已经探明,那红面紫须的敌将叫做古穆王,是不久前投奔犰枭的勇士,并不知是什么底细。储鲂安排众人各去准备,单等古穆王来叫阵。 犰枭听报说古穆王扰阵大获全胜,军心大振,随即命令各路诸将继续催动兵马,冲锋溺战,古穆王就留在章蘖营中听调,趁敌阵营口重设立足未稳,继续冲营掠阵,以图形成前后夹击之势,让敌军不战自乱。那章蘖有一个军师氆辛,能言善辩,见古穆王力勇智全,有意结交,欲将自己一个妹子许与古穆王为妻,古穆王推托说战事正紧,不论个人家事,氆辛只好作罢。 古穆王再来营口挑衅,储鲂率众人列阵。古穆王笑道:“真个是弱兵庸师,女流文士也派来送死。”青峰笑道:“你这样的,也只配女流文士来对付。”冰如推他一把说道:“不需夸口,这个我让给你。” 古穆王见他们在一旁调笑,怒从心起,也不问名号,一挥大刀招呼过来。生查子一把银枪接着,两个斗在一起纠缠了百十个回合,生查子趁个不备,甩动枪头,那枪颈红缨变作斗大一团向古穆王面门盖去,眼看就要兜上,古穆王面露冷笑,一张口喷出火龙,将红团烧个干净。生查子一招不中,又是一抖,一个枪头化作九个,分向古穆王全身要害扎去,一片刀光晃眼,枪头乱飞。两个你来我往,又是个回合,生查子招术用尽,古穆王毫发无伤。生查子看不能奏效,拖枪退走。古穆王正要追赶,一团黑风已到,仓促间抬道护住门户,当啷一声,两手发麻,大刀险些脱手,古穆王自感疲惫,不宜再战,收手回营。 回到营帐,储鲂说道:“今日见识诸位大神本领,真是大开眼界。”生查子道声惭愧。 冰如说:“我看那古穆王不止勇战不伤,还有些法力,我们不可轻敌。” 生查子点头道:“不错,以我之能,如果单论法力,大概可以抵个平手。他只一个快字,却非常人所及,我那九个枪头,以前从来没有失手过。不知比起少唳师弟,谁更快一些?” 青峰说道:“六师兄自然是快,一鞭下去,非死即伤,却有一样,拿不得活口。这次我们要生擒那古穆王,六师兄下手要拿捏分寸,却是比较难为。” 冰说说道:“怪不得看他如此侥幸。” 储鲂拱手说道:“多谢各位体谅。如果再战,切勿再有所顾忌,断不可因为一人之私陷诸位于险境,坏了我军气势。” 青峰说道:“此人如此勇猛,如果能够化敌为友,倒不失为一桩美事。” 冰如说道:“这真是文士之谈。你倒可以试试,成固可喜,败亦欣然。我们不过少个累赘罢了。” 青峰说道:“你这张利嘴,正好可以去骂阵。” 储鲂叫众人好生休息,以备再战。出得帐外,生查子责怪冰如:“青峰师弟自有用处,你不必责他过甚。”冰如冷笑而过。 古穆王出战不利,氆辛见着机会,在章蘖面前说个不三不四,说古穆王自恃其能,不愿出力。章蘖自然不信,好心安抚古穆王。次日出战,储鲂故技重施,古穆王打来打去不能进取,真是无可奈何。如此三番五次,那章蘖见古穆王三十来人进进出出,不见战果,也逐渐起了疑心。这次又见无功而返,顿时脸色阴沉,催古穆王出战,务必要力敌死战,分出胜负。古穆王无奈,再出叫阵,生查子c少唳两个往来反复,古穆王筋疲力尽,却又不能退回。 青峰在阵前喊道:“古穆王英勇异常,实在是天地之间的良材。你我在此纠缠已经有些时日,实在是我等见你良材难得,不忍伤害。你力敌两位大神,已属非常不易,尚且不能得到主上的体恤,况且我这里还有大神c仙使闲身在此,要拿下你岂不是易如反掌。你如果知晓利害,就宜尽早弃暗投明,共扶善道。何必在此盘桓纠结。”古穆王尚在疲惫应付,拼力吼道:“我已经托身明主,岂可背信弃义妄生二心,无能之辈,尽可上来。”青峰说道:“如此我等不必客气了,看招。”说完疾步上前逼近,冰如一时阻拦不及。古穆王此时疲惫已极,又被青峰激起怒火,仓促间见他逼近,方寸大乱,被生查子抖出红缨一把兜住,束手就擒。近旁随从刚要出手,被少唳疾风穿扫,一顿乱打,丢下七八具死尸逃了回去。 众人拿了古穆王,商议如何换取慕洁之事。青峰自请再去劝降古穆王,说话多时,回到营帐,对众人说:“慕洁尚被关押在章蘖营内。劝降不成,想来只好把古穆王换取慕洁回来。”冰如笑道:“这也算得一桩美事。”储鲂说道:“不必取笑。亏得青峰大神智取,不然也拿不得古穆王来。”提来古穆王,提起换人之事,古穆王说道:“我本欲一死以求成就忠义之名,既得青峰兄弟真心相待,我也不可拒人于千里之外,且把这贱名污损,为诸位换回一名战将。” 众人欢喜,随即与章蘖通报。章蘖正要答应,氆辛附耳说道:“不可,阵前也可投敌,主上可曾忘了。”章蘖说道:“我看古穆王不像那慕洁之流。”原来那慕洁战阵胆怯被俘,被氆辛三言两语,连哄带诈,竟然就倒戈投敌了,将自己所知所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全部交待干净,只是消息封闭,储鲂他们并不知晓。氆辛看势所必然,于是将计就计,叫慕洁来,交待回到营口,务必要多多活动探视军机,通报消息,若立大功,必然禀报大王封功授爵。慕洁无法,只好受命。 慕洁回到营帐,见了储鲂,万分惭愧,叩头谢罪。众人多多安抚,尽欢而散。却不料慕洁是心怀鬼胎,回来后无处安顿,乐得在内外营地各处走动,兵士多认得他,自不阻拦,不多日就将内外两层左右几个营口情况摸个仔细,拿细绢写个分布,绘个图样,团在一个布包里,只是不知如何能传到氆辛手中,正在发愁。 氆辛见古穆王回来,却没有好脸色,终日唆嘴叫章蘖催古穆王出战,不给缓歇的机会。那古穆王反倒在阵前支吾应付,见军士混战,也不出手拼杀,有战将挑战,也只是打退了事,并不追杀。章蘖由此渐渐起疑,终于按耐不住,要古穆王务必全力死战,不得耽搁。再次出战,古穆王连伤两名僚将,此时少唳已被卢芽子调回中军,生查子独自拿不得古穆王。冰如因为奉了卢芽子命令,只是照料青峰,不得轻易出战,也不好插手,古穆王每日叫阵,营口有些吃紧。 青峰见慕洁近日愁眉紧锁,不知何故,以为他真心惭愧,特来劝解,并告知他阵前状况。慕洁听说正中下怀,随即入帐自请出战,储鲂劝道:“那古穆王智勇非比寻常,上境大神尚且难奈其何,我们可暂且等待,待其力疲,再行智取。”慕洁再三请战,说在章蘖军营处,好歹听得些古穆王与氆辛之流不妥当的事,阵前说说,或许有用,即使无用,死战一次,也可血前番被俘之耻。储鲂也未多加思量,觉得他忠勇可嘉,就令出战。 古穆王见来了慕洁,挥手说道:“你不是我对手,不必再战。” 慕洁道:“前番是中了你的诡计,这次可不再有机可乘。” 见古穆王并不答话,又说道:“你莫不是见我有大神押阵,心里怕了。不需要大神助力,我这把烈焰枪自可叫你屁滚尿流。” 古穆王看他说大话,并不在意,慕洁一味拿话激他:“你可是怕输了阵,没法与氆辛交待,我自与他相熟,倒时与你说些好话。” 古穆王听不得激,又听到氆辛名字,极其厌恶,想赶快打发他走,就说道:“如此我不得不应付。前番被俘,我是为交换你才得以回来,我先让三个回合,三合过去,再被杀退,以后不要再来。” 慕洁见他听到氆辛名字松了口,只道对面已有安排,不由自鸣得意,喊一声“得罪”,到得阵前,起个眼色,摆个玄龙出洞一枪刺去,古穆王摆头侧身,跃马避开。慕洁掉头又是一个烈焰回眸,古穆王侧身马腹,轻轻躲过。慕洁亮出看家本领五龙跃渊,连人带马分作五身,将古穆王团团围住,五支枪烈焰闪闪近在眼前。阵前禁不住一片叫好。只见那古穆王叫声“好”,登时飞身跳至半空,“三合到了”,喊声起处,刀光像雪花飞舞,茫茫一片。慕洁收了身形,只道古穆王是在提醒他快快递出密函,见此时正是机会,掏出布包甩了过去。古穆王大喝一声“休使暗器”,回刀一拨,那布包冲着储鲂扑面而来,青峰在旁团身扑了过去,恰好揽在手里。慕洁一看情形不对,营口已回不得,拖枪向章蘖大营钻去,在场众人大为惊愕,都想此人是不是昏了头了。正猝不及防,让他抢到营前,古穆王一个随从正守在门口,醒过神来,来不得半点犹豫,霍地挥起砍刀。可怜慕洁一身修为,自作聪明,被连人带马被劈作两段,尸体被仍回阵前。 古穆王连声叹息收兵回阵,这边急急将尸体拖回。青峰见折了慕洁,心生懊恼,心想如果不是自己多事,不会有此意外。储鲂也万分痛苦,含泪亲自来拼合尸体。青峰把布包拿来,储鲂打开一看,不禁怒发冲冠,一脚踹出,上段尸体竟飞到营外恶水潭中,只剩得浪当当两条腿。青峰见了,心说“好个原来如此。”仍命军士将两条腿收拾干净,找个安静之所葬了。冰如见了更觉可笑:“真是阴差阳错,又是一桩美事。”青峰说道:“可知天网恢恢,报应不爽。” 氆辛见古穆王在阵前杀了慕洁,自己经营的眼线,就这样给断送了,一口气实在咽不下,要将古穆王除之而后快,一日间三番五次在章蘖面前搬弄是非。章蘖烦不胜烦,叫古穆王来安抚一番,写份短笺封了,叫他带着去见犰枭。犰枭见古穆王回来,拆了短笺,见上面写着“忠智勇信实堪大用”,也不多言,吩咐古穆王帐下听用。 见古穆王离开,营口暂时不会再有大的风浪,冰如c青峰返回中军,生查子留下继续协守。 卢芽子问起阵前之事,冰如据实相告,却不敢说起自己调笑的话。听到青峰劝降古穆王的情节,卢芽子叹道:“知难而进,知其未可而为之,善莫大焉。”众人都拱手称善。 众将退帐,只留下弟子辈的时候,青峰趁机问道:“师父,恶神六路大军围堵我军大营,每日骚扰,却不见主将奋力拼杀。我见那古穆王已是万分英勇,六路主将想来决不是泛泛之辈,为何迟迟不破营掠寨,只是在阵前搅扰磨姑?”卢芽子问众弟子,众人都说不知。卢芽子又看蕴秀,“你可知晓一二?” 蕴秀说道:“弟子试解一二。那恶神与我善道作战已非一次两次,对师父辈的用心自然知晓。现在是敌攻我守,我方主将并未悉数上阵,恶神还未摸清我们的底细,自然不会随意耗损主将。想那恶神的诡计,是要在这蒙纾地将善道围而歼之,如果阵战大开,我方胜则前行,败则退走,都不是恶神所愿。此刻他让众将围而不攻,只是为了消耗我方实力,待我主将全盘出动,方可伺机而动。” 卢芽子说道:“正是如此。自从上劫以来,三虚弟子多出,犰枭不会不知,他自然要有所忌惮。况且目前你师叔千流仍未现身之事,外人并不知晓。犰枭现在深藏不露,一是坐岸观火,空看消耗,一是忌惮不出,静待事变。” 青峰又问:“恶神围而不攻,我们何不直捣其营帐,将其一举击溃?” 卢芽子说道:“魔阵当中,不乏得道高人,他们虽然大多不是恶魔邪神,但受犰枭蛊惑,必当前驱赴死,犰枭用心险恶,决不会奋勇当先,轻易现身。擅行攻伐,且不论我们有多大胜算,双方必然死伤无数。这种结果,非我所愿,犰枭却是求之不得。” 青峰说道:“弟子未曾经过阵战,涉世不知深浅,为人所骗,真是惭愧。” 卢芽子说道:“这个不妨,你也不必刻意枉求。世道人心,各在其人,或真或伪,惟诚不欺。” 蕴秀说道:“弟子倒是想起,那慕洁存心背叛,恐怕已将自己所知全部交待了,我们不得不防。” 卢芽子说道:“虬幽,此是就由你去料理,看来需要动些手脚了。” 虬幽回道:“弟子已有所准备。” 果不其然,后营几个营口的告急战报陆续传来。原来氆辛见慕洁这个眼线已经暴露,不会再有新的报料,叫章蘖将得来的情报早早密报犰枭,通报各路主将,附近各个营口地理分布c兵力阵法已尽被魔军掌握。各路主将亲率勇士,往来内外营口之间,任性砍杀一番,便即退去,几日来如此反复,营口守军多有死伤。 稍有缓息之机,卢芽子召集各路主将及至虚弟子回中军帐。不待各方诉苦,卢芽子吩咐道:“近日状况,我已知晓,今日特来吩咐,各营口大小军士,切不可主动出营应战,营内作战,也不要慌乱,各路军士行动,要跟随至虚各位弟子。敌人攻来,外层营口只管让路放入。敌人攻来,远远躲避,只待他落入陷坑,都来生擒活捉。”见众将心生疑虑,卢芽子又说:“我军先前布置,敌人多已知晓。为了应变,我使了一个障眼法,各位将领法力智勇自不待言,但识破这障眼法,我却无法立即传授,只好由至虚弟子代劳领路,诸位不必疑心。”众将欣然领命返回,出门不远,见原先的道路山河早已变样,原来虬幽早拿一张地图覆盖了营盘,眼前看到的只是虚像。 众将依言随至虚弟子回到营口,立即安顿军士如此这般,依计行事。卢芽子另派毋由杰c累辛c颖川子三名弟子,往来探听消息,履辛吉c生查子c摩柯维三名弟子营内巡视,随时应对突变,青峰帐前无事,仍与冰如四处观阵。冰如见前阵无聊,也乐得随意游走,欣然前往。 那魔军主将再领军来攻,冲入营内,见守军远远躲避,自以为得计,正要像过去一般横冲直撞,却见山河桥路都已移位,顾不得满腹疑惑,就要追赶过去,不料看着是路的一头栽到坑里,看着是水的跳过去碰个大包,明知中计,忙令退兵,却是进来容易,退出难受,只有后边使懒的和一些闭着眼睛瞎撞的逃了出去,其他的尽被捕获。一时各营口稍有消停,消息报回,犰枭冷笑道:“不过是一个障眼法,骗了众人的眼睛。诸将可按原先所知行事,应当不致误事。”踏牯道长进言道:“军士行军作战,还是要靠肉眼。卢芽子使了障眼法,自然是有破解之道。我方心中所记,显然不及他眼见之快。圣王暂且少安毋躁,待我想一个妥当的法子。”犰枭于是吩咐各路只在营外呐喊骚扰,并不攻入。卢芽子也令各部随机应付,莫使军心闲逸。 各营口捕来的俘兵,大多是降了,也有一些却是死硬不降。青峰正是没事找事,拉着冰如到俘兵处闲逛,就与一些拉起了口舌。那死硬的就说了:“老子的爷兄被你们杀了,今天就算杀了老子也不降。” 青峰就说:“他们没死我也不要你降?” “为啥?”众人都惊问。 “像你这样骨气硬的,今天你要降了,明天恶神就把你爷兄宰了。我可不愿你家爷兄这个死法。” “倒是不降是对的?” “更不是。今天我们不杀你,恶神明天还让你来送死,总有一天要死。你爷兄最后也要死。” “好歹总有打完的一天。” “打完你就更没活路了。恶神无非死路一条,他死以前,就是先让你们陪葬。” “那倒不一定,或许恶神大王赢了呢?” “那更不得了。恶神残忍,天地之间无人不知。到时你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照你说来,岂不左右是死路一条?”众人都说。 “不让你投降是我的意思,哪能就说绝了呢?” “那我的爷兄不是白死了吗?” “不是白死,是枉死,却真是给那恶神害了性命。你降了过来,正好报仇。” 那人还在犹豫,旁人都在附和:“我们投降原本只为害怕杀头,看来恶神那里真的是个尴尬地方,我们现在是死心塌地了。” 也有说恶神那里许了好处所以卖命的,青峰说:“他许了你好处,自然是应当自己出来冲锋陷阵流血流汗,哪有躲起来看你们卖命的?” 众人点头称是,但见他文弱装扮,不像个主事的,问道:“你也不见是个什么人物,却在这里说大话。” 冰如在一旁笑道:“这正是上虚青峰大神。”青峰也笑道:“这位是凌虚冰如仙使。” 众人拜服。起身出来,冰如笑道:“这些名头正好拿来吓唬人。”没成想那伙人得了机会,就到其他俘兵处鼓宣其说,省了将领们好多口舌功夫。魔军中见守军不减反增,深感奇怪。恶神却深知其妙,唯恐消息传播,密令各路首领对降兵格杀勿论。于是一有战事,善道之兵宁死不降,魔道之兵被俘即降,魔军中有看出门道开小差的,屡禁不绝。 战事稍缓,卢芽子方有功夫静静思考反击之策,却不知上虚垣外正有一件蹊跷之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那毅时刻谨记师父的嘱托,但此时却感到无能为力。各路传来的消息,无非是蒙纾地战事正酣,对此他已波澜不惊,师叔千流杳无踪迹,无从寻访,厄钝谨守镇元鼎,绝无差错,八师弟厌离接待各方善道,妥善分派安顿,自是游刃有余,自己所能做的,却只是等待。而自己等待的,绝不是好消息。 垣中无事,那毅提枪到垣外四处巡视。战事在蒙纾地集结,垣外恢复了一些祥和宁静之气,彩霞不像以往灿烂,却也悠扬飘荡,鸟儿三三两两飞过,叽叽喳喳的却也不使人觉得心烦。那毅目光随着几只飞鸟远去,正在出神,远远看见对面来了一位黄衣女子。 见她孤身一人在山间行走,那毅万分疑惑。那女子也看到那毅,款款冲他走来。走到眼前,没等那毅拦问,那女子行个万福,嘴里娇滴滴地说道:“小女子束竫见过大神。” 那毅见她口称大神,心想只是客套之辞,也不在意,就问道:“你是何方人氏,为何独自在这山间行走,难道不怕虎豹豺狼?” 那束竫仍是娇滴滴答道:“小女子此刻自有大神护佑,怕什么虎豹豺狼?” 说话时束竫抬起头来。那毅看他粉面如花,双眸似水,却真是天生异色,绝世无比,但眉宇间却有一股妖艳之气,眼神中自是风情万种。那毅心想这是哪里来的妖孽,但凝神看去,却看不出一丝究竟。 那毅沉声问道:“上虚清修之地,无干人等不得靠近。此刻世道也不太平,如果无事,且勿独自在山中闲游,以防不测。” “小女子并非闲游,正要找大神攀谈。”束竫摆动腰肢,向那毅靠了过来。 那毅往后让了一步,立枪答道:“我与你两不相干,有何攀谈?” “小女子初涉世间,遇见大神,可不就是天大的缘分。你看我天生娇躯,正配你英武身姿,今日天赐机缘,望请垂怜,以后还望大神能常常庇佑,使小女子免遭纷扰屠害。”说完又抬身向前。 这定是妖孽无疑。那毅抬枪说道:“妖孽,我谨守山门,却不妄行杀戮。今天我不跟你计较,快快离开。”束竫仍不甘心,欺身上来,媚态尽展,花枝乱颤,极尽能事进行纠缠,那毅腾挪闪避,仍被他揽腰钩腿,久久不能摆脱,额角已是汗头点点。那毅大怒,银枪一抖喝道:“不要欺人太甚。” 那束竫见那毅并不领会,不由冷笑,摇荡身躯,粉雾弥漫瞬间把那毅笼罩。迷雾之中,更是媚气暴艳,惑香浓烈,那毅稍有恍惚,就看她绫罗尽去,一袭玉体妖媚乱生。那毅凝神聚气,亮出金刚怒目,妖气尽散。那毅举枪沉声道:“大胆孽障,敢在此玩弄妖媚,还不快滚。” 束竫冷笑中不乏妩媚,说道:“是你见我天生异质,自己心中升起媚惑之像,却反倒来责怪我。今日就此作罢,你我以后有的是机会。” 那毅任由她转身离去,心想今日怎么会有此遭遇,低头看见脚旁一串灵珠,一定是那束竫携带,在刚才缠闹时掉出来的。看着眼熟,一想正是那紫远薇百花谷主洕波的随身之物,以往见过,不知此刻怎会在这束竫身上。那毅将珠串系在枪颈处,回到上虚,找一个信使到紫远薇去探问,就说山间出现女尸,看是否为紫远薇中人物。不多日信使带回洕波答复:“紫远薇谷主c三近侍c六护法并手下各路将领c管事c弟子c门仆c兵丁等四十三万四千八百六十二人,并无一人走失。”那毅虽然十分纳闷,也不好再行追问。 紫远薇是天地万物生发之地,其首脑历来由传衍生机的百花谷谷主担任,自洕波接任此位以来,天地平和,三界无事,万物生机勃发,繁华不可胜言。此次浩劫,早有人传来消息,洕波却不为所动,传话下去:“天地间善恶争道,自有外人掺和料理,紫远薇上上下下决不参与,万不可引火烧身,自惹事端。”虽然多位护法及将领c管事等常有异议,但紫远薇由一人做主,洕波自是将各种言论压服。上虚那毅派人来查问消息,洕波虽然心不在焉,却也是小心应对,传令将上下清点一番,确实无一人走失,方才放心回复。此事暂且不论,洕波却另有一件事放心不下。 俗话说多闲生邪欲,无聊起是非,只因接任以来眼前只见太平盛世,未曾经历刀剑风雪,洕波在繁华簇拥中浸淫太久,无所事事,竟渐渐滋长了一些寻奇的习气。闲来无事,翻阅古书禁本,偶然发现竟然有自古以来禁止育养的花种,其中不乏极毒之花c至幻之花一类,洕波倒不稀罕。其中竟有叫做养生爵的,初想不甚特殊,仔细一看,却是极致的种子,看得洕波心惊肉跳,却勾起她无限的兴趣,就在谷内私圈一块隐秘之地,试种起来。为了防止外人进入,洕波又给这隐秘之地起了个闭关诀的名字,说是谷主闭关静修之所,从此成为禁地。日后但凡心有所想,就来到此处侍弄,逐渐花开蕾放,却真是娇艳无比,绝世未见。从此洕波更是周到非常,把那一片花伺候的花枝招展c娇嫩欲滴。洕波自恃功力深厚,把古法禁令置之脑后,却不觉在此间常常流连忘返,日渐沉醉,几乎每日都到此品味。 这一日,洕波正在闭关诀轻摇曼舞,忽听得外边近侍禀告有急报,洕波不敢耽搁,起步出门,随手一摸,随身一串灵珠不见了,想必是刚才掉在了闭关诀内,又不便立即返身去寻,只好先行去处理急报之事。等到回头再来寻找,却左右寻不着。洕波自然是一身冷汗,珠串丢失事小,如果给人发现闭关诀的奥妙,可如何是好?想来想去,只好若无其事,那闭关诀也不敢经常去了。 那毅派人来查问消息的时候,洕波刚从闭关诀回来,近日摆弄有些疏忽,那养生爵像是少了很多生气。洕波正在忧心忡忡,听到紫远薇或许有人违禁偷出,不禁暗暗叫苦,最后落实并无人外出,才算松了一口气。 但洕波这口气松得并不光彩。 紫远薇上下三万四千八百六十二人,并无一人走失,此言不虚。但那束竫却确实是出自紫远薇。不错,恰就是从那闭关诀里走出来的。 养生爵本是极致的生物,古法禁种,自有说法。洕波不守古法,妄自开放,却是培养了一片极尽魅惑的精灵。花开万朵,精气汇集,洕波又日日在其间挥发自己的仙气,久而久之淫花精气竟凝结成一个媚惑灵体。那灵体自打生成,就在紫远薇采精华c集灵气,生发出媚气迷人c妖艳惑世的本事,也就不再安分,要到外面寻欢作乐。于是自名束竫,施展媚术,在紫远薇制服将领xxc管事萝目等为其所用,又偶然救了一个鬼奴默丁。那默丁能听风言事,又能变小藏在耳朵里,束竫就终日带着,给自己通风报信。 那日洕波将珠串遗落在闭关诀,被束竫捡了去,默丁看到,就在耳朵里咕叨:“我们在这里修养成仙,也算得上位列仙班,何必在此捡别人的东西,不如就此出去,到大神圣仙处多多采集仙气,哪天回来也做得一回谷主。”束竫听得正中下怀,拿了珠串就走,却并不知道大神圣仙又在何处。默丁于是指点,此刻蒙纾地大战,三虚中至虚有真君在,去不得,凌虚中全是女流,没有用,唯有上虚长天师在前线督战,只有几位大神看守,正是绝佳的去处。 束竫言听计从,不成想匆匆赶到上虚,却在那毅那里砸了脸面。好在束竫本是无皮无脸,于是又听从默丁的指点,退而求其次,一路来到玲珑曲。不想那玲珑曲虽然位列四源,此时却是群龙无首,一盘散沙,吵嚷当中不乏好色之徒,却不见几个修行身性,束竫没有多少兴趣。除去玲珑曲,目葭山并无人迹,如妄海五闲人确实是得道圣仙,却真的是极闲之人,不见得有什么人欲,紫远薇自是回不去,如此说来,四源也已无可心之处。 束竫一时媚眼飘动,计算着不如就去蒙纾地,那里此刻不正是英豪汇集之地?默丁劝她不要惹火上身,耐不住束竫媚心膨胀,定要去找些有道行的来会会,不得不让她去,自己却要回紫远薇躲避。束竫到了蒙纾地,也不敢硬闯强会,就在各营盘外施展媚术,惑乱人心。所谓食色性也,不论善恶。那色鬼色狼可是不分彼此,但是善道营中被施了障眼法,将士自行出入不得,束竫在这里盘桓几日,只勾引了几个跑卒门丁,有道行的寥寥无几。到了魔阵,却是大有收获,小施媚术就有人投怀献技。束竫心想事成,与守营的一拍即合,营帐自由出入,于是就渐渐在魔阵中流窜营生。 犰枭正为攻伐无门c逃兵不断的事烦心焦虑,踏牯道长进帐,将束竫在阵中媚惑军士之事如实禀报。犰枭大怒,叫速速拿问。束竫带到,犰枭乍见那娇颜嫩貌,不觉心下一惊:“想我百世修行,见此异物尚不能即刻收心摄念,况且帐外诸多将士,并非绝世修行之人,哪能抵得住这般诱惑?” 正在默默思量,那束竫以为大王动心,暗地里催动媚术,就要就地施展。恶神犰枭岂是区区之辈,立时发怒,就要叫拖出去杀了,就听背后踏牯道长喝道:“何方妖孽,竟敢在圣王面前如此放肆。” 束竫一看不成事体,慌忙道:“小女子偶然见到大王,惊慌失态。大王饶命!” 踏牯道长怒问:“你从何而来,到此何事,从实招来。” 束竫于是将自己来由交待清楚,却隐去了到上虚c玲珑曲的一段,又撒谎道:“我早慕大王盛名,到此处实在是为了向大王传递消息,以利大王成功。” 踏牯道长嗤之以鼻,“你能有何消息?” “我本在紫远薇生长,又曾经潜入玲珑曲,今天特来禀报,那紫远薇谷主洕波养尊处优,绝无出兵阻挠大王之意,那玲珑曲此刻却是既无师父,也无首领,实在是一盘散沙,根本无暇顾及大王之事。” 听得此话,踏牯道长沉吟道:“想拿紫远薇历来封锁如同铁壁,我们无从轻易走探消息。此间几番阵战,也确实并未看见紫远薇一丁一卒,想来此言或许可靠。至于那玲珑曲,阵上偶然可以看到个把身影,却是不成体系,绝不是过去风貌,或许也未必为假。” 犰枭说道:“此两处情形,我近来也有怀疑,只是一直未得证实。也罢,我知道你只是为了脱罪,才说得出来这段消息,眼下暂且饶你不死。想你如此极致媚术,切不可白白浪费,如果你能够助我遣兵掠阵,有何伎俩,往后我当尽量满足于你。” 束竫顿时心花怒放,磕头谢恩退出。踏牯道长却在旁边暗暗叫苦。 此时外营得细作的线报,将卢芽子c虬幽施障眼法之事回报,请教对应之法。犰枭得到确报,但仍是一筹莫展。踏牯眉头一皱,说道:“那束竫初来乍到,又行媚惑扰乱军士心性,大王体谅她有些用处,所以饶她不死。但此事却难免让众将怀疑。如果要众将没有异议,我倒有一个法子,一来可以看看她是否能够诚心助战,二来如果成功,也显出她的本事,堵了众将悠悠之口。”犰枭问是何计,踏牯说了出来,犰枭大喜准允,随即命令将束竫提来,随踏牯道长去探巡敌营。 束竫随踏牯出营,见只有他们两个,不由惊慌说道:“为何只有你我二人?那敌营路都不认得,还有障眼法,怎么进得去,又怎么走得脱?”踏牯说道:“不妨。我自会破解那障眼之法,自然不会掉进坑里。至于营内行走,你自有媚术,拿一个门将带路即可,出来时不过如法炮制,倘有不测,有我道长在此,又何惧哉?” 到了左方营口,束竫也算轻车熟路,找一个勾引过的门将,一个媚眼就将其拿到面前。其实这束竫的媚术,尽是幻象,被勾引的,懵懂之间活像与其媾合好久,其实只是一刹那幻觉升腾。被那红雾缠绕稍久的,却是被其剥夺了更多的精气。故此心性不够坚定的货色,一触即发,就会任其摆布。那门将又就着幻象享受一回,美滋滋到束竫跟前听用。 束竫指着踏牯说道:“这位是帅爷派来巡视营盘的木虚道长,快开放营门,让我们进去。” 门将说道:“并没有接到号令说有人巡视,可有什么凭据?” 踏牯说道:“帅爷已将破解障眼之法传授与我,还需什么凭据?你若不信,可以随我在营中走动看看。” 门将回道:“说的也是。若无帅爷的本事,谅你也很难在营中走动。” 束竫扭捏说道:“且还需要大哥与我们同行,省得沿路人人问起,我还要多费口舌。” 门将乐得多陪陪美人,说道:“自有帅爷安排,我也不怕这擅离职守之罪。只是不知我们要先向何处巡视。” 踏牯说道:“遵帅爷的令,先去虬幽大神安身之处。此处关系重大,必须万分小心确保不失。还有一句话,我们营中行走,且需要避开各路主将营帐,若惊动诸位迎来送往,行动又多有不便。”门将听说的在理。踏牯于是问明了方向和位置,踏牯前面引领,三人一路寻来。沿路上也有盘问的,或给门将忽悠过去,或者给束竫媚眼把魂勾去,眼见到了虬幽大帐,门前勇将把守,森严有序。守将问了情由,见他们通行无碍,也没有多加怀疑,就放了进去。 虬幽正在专心研究阵图,见两人未得通报突然闯入,还没来得及诧异,踏牯使手脚做了一个封障,帐内声音传不到外边。那押阵的图,需要主人用心守护,踏牯此来,无非是要动摇虬幽的心性,使他不能安心护图。虬幽在前阵见过踏牯,明知他来者不善,高声喊道:“两军交战,你来此何干?来人——”怎奈帐外听不到帐内动静,无人理会。 踏牯哼了一声说道:“贫道正要来取你性命,看今天谁能救你。” 虬幽料想踏牯神通非常,既能突破障眼法进得此帐,又能封锁内外,要取人性命也非难事。虬幽虽然精通天地阵法,会些诈人幻术,但于格斗击杀却是外行,当下就有些惴惴不安。他却并不知道那踏牯也是手无缚鸡之力。踏牯见他着了道,又说道:“贫道今天忌杀,不是要真的取你性命,倒是有好事奉承你。” 束竫晓得轮自己上手了,更不含糊,也不管踏牯还在跟前,就地施展开来。虬幽本是修行之身,若在平时也能抵挡得过,但此时先是受了踏牯的恐吓,心生畏惧,这当口媚术上来,红雾弥漫之处,转眼都是不堪入目,耳中不断放浪之声,鼻舌无非淫秽滋味。虬幽知道中了诡计,百般挣扎,那束竫却越发起劲,见虬幽渐渐不能抵挡,更加得意忘形。眼看虬幽快要就范,听得帐外有人喊道:“里边什么动静,为何如此吵闹?”军士回答有帅爷派来的道长巡视,来人说道:“真是胡说,明摆着里边是在喧闹。”踏牯心知有能破障的高人在场,拉了束竫就向外冲。门口将士见一团红雾窜出,方知是由妖人作怪。被束竫骗来领路的门将一看情形不对,吓瘫在地。 门外来的,正是冰如c青峰两个,刚好闲游到此。看到妖雾,青峰扑面一把,却只捞住了衣裳,踏牯赶前狠命一扯,拉了束竫就跑。冰如c青峰随即追去,屡屡快要追上,踏牯甩动拂尘狠命击打,青峰始终不能得手。冰如且要招呼青峰不可受伤,有些投鼠忌器,也只能追追打打。沿路将士都被那障眼法困住,眼看着四人前前后后出了大营,一男一女被对面抢回去了。 冰如c青峰失落而回,冰如责怪道:“但凡你有一点击杀的本领,也不至于让他们逃脱。”回到虬幽军帐,众人审问带路门将,那人羞羞答答不讲要领,被冰如一怒之下持剑刺死。进入帐内,看虬幽尚在大汗淋漓,两人询问,虬幽也是支支吾吾言不会意。两人无法,先安顿虬幽休息定神,速到卢芽子军帐禀报。 卢芽子听闻此事,也是大吃一惊,问道:“你们可听清帐内是什么动静?” 冰如答道:“弟子并未听到任何动静,想来又是青峰诈唬,碰巧有此事。” 青峰答道:“弟子听到七师兄扭捏挣扎之声,反反复复,绝非虚听。” 冰如还待争辩,卢芽子阻拦道:“青峰所闻所见,确非虚听幻视。他天生没有见闻之障,所有一切,都能直见真相,尽闻其声。你们不要怀疑。虬幽此次如此失态,若非心生万分恐惧,定是受到媚惑侵缠,恐怕一时难以平复。眼下也不必过于纠缠此事,待风平浪静,自见分晓。” 犰枭听了踏牯得回报,虽然不是大获全胜,没有破了虬幽的道行,但是让他惊魂不定,那障眼法料想不再固若金汤,也算是不虚此行。犰枭随即命令各部出兵试探。时隔不久,果然接到各路战报,守军营口内一时又恢复了原先地貌,大军拼杀尽兴而归,再去时,又成了虚山幻水,恍恍惚惚,或真或假。踏牯道长进言说道:“虬幽毕竟是卢芽子亲传弟子,道行匪浅。虽然一时让他迷惑,毕竟真身未破,功力尚存,他受了我的威吓,又被束竫媚惑,心神定然难以平静,所以这障眼法一时有,一时无,诸将切不要少见多怪。只要吩咐各路将领频频扰动,看见实相就攻,看见虚相就退,可以确保无虞。只是攻掠之时宜快不宜缓,不可在阵中流连,以防不测。”犰枭准允安排。 连日来,魔道各路兵马时常呼啸而来,营口守军也是见机行事,如果看到本来山河,就出战抵挡,不济事的就闭门谢客,如果看到山河移位,就敞开大门迎来送往。那聪明大胆的,就干脆耍些诡计,反其道而行之,虚虚实实,魔道中也有被算计的。魔道中诸将领,难得寻找机会发泄,每日催动军士攻营掠寨,各营口一时不亦乐乎。 卢芽子看各营口乱战纷纷,军士死伤,正是对己方有百害而无一利。看虬幽底细,本来已是恍惚虚弱,因阵图不能安然压制,导致各营口漏洞不断,每日倍加愧疚,不能安神摄念,那阵图飘飘然竟至要随风而起。卢芽子心知肚明,却不必点破,只是叮嘱虬幽安心静养,勿念他事。但虬幽自从受那媚惑牵制,稍有放松,媚相就在眼前突起,虬幽因愧生恐,媚相越发浓郁,实在不受控制。 卢芽子看到虬幽已难以自拔,战事又紧迫非常,只好在虬幽帐中四角各祭器一盏神灯,施了困神之法。这困神法旨在压制邪念,却不能驱除,压制越狠,邪念越盛。当此之际,卢芽子只能用此权宜之法,保存虬幽修行根本,勿使堕入魔道,若要根除,只能另当别论。施用这困神法,却要消耗主人好大的精神,更像自己与自己搏命。为免因小失大,卢芽子叮嘱青峰时常到虬幽帐中陪伴,临场喝道警醒,助他消磨邪念,使这困神法也好稳中求进。 青峰自此就在虬幽帐外安顿,时时入帐与虬幽论道醒目,虬幽心情稍微安稳,将所有遭遇和盘托出,日后渐渐感觉神安气静。青峰为能给师父做些分担,很感欣慰。 因被困神法压制,又得到青峰时时助推,虬幽邪念暂歇,又将阵图压得服服帖帖,自此各营口又少了一些喧嚣。 卢芽子见战事消停,犰枭却多日没有动静,心中有所疑虑,就与蕴秀商议:“我原本预料犰枭耐不住僵持,日久必会有所发动,所以用这安营避战之计。目前看来,犰枭已非往日可比,竟甘愿与我们在此耗力耗时,此刻情形如果迁延不决,对我们却是大大不利。蒙纾地千万之众,虽然经此长期消耗,也还有七百多万,我方军士有折有补,也将近三百万。眼下敌在外,我在内,军士需要给养,敌人自可以四处掠夺补充,而我方却只能困守耗费,长此以往,必将有军心动摇之虞。” “师父所见,弟子也有考虑。眼下不如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各营口可挑动去扰乱敌营,若能有所突破,或许可以解开我军给养耗费之结。若无法突破,可随进随出,胜则前攻,拜则退回,有虬幽阵图在,谅敌军绝不敢再进入我军营中嚣张。” “眼下暂时也无其他更妥当的办法。各营出战,也只以煽动敌军c迫其躁乱为目的,各位将领c弟子,仍要抓住机会,专击敌军首脑主将,务必要去恶镇邪,促其自溃。” 冰如因青峰护持虬幽,留在前营无所事事,来找蕴秀攀谈。自从上次在上虚匆匆一瞥后,两人未再见面。此次相见,蕴秀感觉冰如已不像以往冷若冰霜。听到她叫自己“师姐”,蕴秀逗趣道:“你为何叫我师姐。” 冰如愕然答道:“你自然比我们年长历深,敢不就是师姐。莫非还嫌弃我们凌虚不成?” 蕴秀笑道:“我们本是一家,哪里来的嫌弃?” “那为何不能称你师姐?” “我那帮师弟们都叫我师兄。只有厄钝和你一样,叫我师姐。” 冰如哑然失笑,想起青峰确实称蕴秀为师兄,蕴秀也一直为男子装束。到蒙纾地以来,自己一直随着青峰游荡,并没有注意此间细节。自己本来是因为蕴秀同为女子,所以有些私话,现在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不知该从何说起。 蕴秀看出冰如为难之处,仍旧逗趣说道:“我虽然无意于男女之相,但既然有此女身,你自然可以把我当作女子,何必自生烦恼,忸怩作态。” 冰如听了此话如释重负,早听说蕴秀聪慧比天,今日所见果然不差,上虚其他弟子也个个非凡,想来自己的门户之见确属魔障。想到此不由心中有所惭愧。 蕴秀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有些疑问,且也不必就问出来,我也不需就此给你点破。许多事情,还要你自己以后慢慢品味。” 冰如欲言又止,但想到青峰之事,心里还是十分忐忑,还是开口问道:“不知你们这位小师弟有何成就,让两位师尊如此看重。” 蕴秀说道:“师父说过,小宝是天生的修为,并不受世间的约束,究竟有何不同,并未实见,我也不敢妄猜。” “我所的是那个青峰。” “彼青峰就是此小宝。”见冰如窃笑,蕴秀继续说道:“如果照师父所言,他已经了脱诸多世间之障,让你来照料他,我也认为是多此一举。师尊们如此安排,正不知是什么用意?” “我倒是想起一事。虬幽帐前妖邪作怪,我并未听得任何异响,他却听得喧闹之声。我原以为他是又行诈唬,听长天师之言,才知道他天生不受见闻之障。” “你若不说,我也不知。师父说过,小宝的道行与生俱来,并非像我等一样需要向外求证,如你所见,他的道行大约都是临场发挥,不需要先向别人展示的,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他并无搏击之能,实在是让人苦恼。” “这也许就是师尊如此安排的本意,有你在他身旁就足够应对。” “原来我不过是给人护卫。还好笑我却时时取笑他。” 蕴秀笑道:“如此不是更加有趣。小宝天真烂漫,无心无肺,你在他身边,一者是陪同护卫,二者让他识人知性。你却不要把他当作师弟,要当作至亲至爱之人加以调教,方称两位师尊之心。” 冰如一时羞臊嗔怪道:“师姐不必取笑。” 蕴秀看冰如羞红了脸,说道:“得道仙使,也需要有常人的情味,只是不要扭扭捏捏,自生无趣。”见冰如刻意回避,蕴秀也就点到为止,转了话头,说起各营口出击扰营之事,叫冰如可像以往一样随处走动,但需要时时谨慎,不要自陷泥淖。 冰如问道:“不知师姐所说的能解我军给养之结,是不是有所指,具体可在哪个营口活动?” 蕴秀说道:“这个虽说是机密,但却可以让你们知晓,后方左营东侧有一条隐蔽斜谷,直通富庶粮仓绥源。此地目前却不为魔道所知,如果能贯通斜谷,派一支队伍往来其间,就可缓解我军给养之困境。你恰好可以到这里走动巡视,不奉将令,也免得内外将领自起疑心。” “后方左营敌军主将不就是章蘖?前番我们与古穆王在营口争战,并未见章蘖出战,这次倒是可以会会。不知没有古穆王,他能有什么伎俩?” “毋由杰已传回消息,犰枭调换了各路主将,现在后方左营却是西托。此人为人并不忠厚,却是生性残忍,狡诈阴险,对我被俘军士多行虐杀残害,你此次去也要顺便向储鲂c生查子好生交待,叫他们小心应对。好在斜谷隐蔽,山麓崎岖,魔道并不当作要害之处,左近只有一个叫剌狇的裨将设辅寨看守。你们可见机行事,不要过早暴露了我军的意图。” 冰如无不答应,蕴秀又交待道:“此事机密,除了小宝,切莫让他人知道底细。”冰如心下觉得可笑,从蕴秀处出来,脚不由己不觉转到虬幽帐外,守帐见礼说道:“两位大神正在帐内,待我通报。”冰如回个礼踌躇说道:“不必了。我只是随意走走,不需进去搅扰。”转身直奔后方左营而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各营口都已经接到出击之令,储鲂c生查子正在布置,见冰如忽然只身来到,喜出望外,问讯青峰近况,冰如佯装不知,岔开话题。两人虽已计议妥当,但还是请教冰如有何良策。冰如说道:“我只是奉命闲游,若有得手处,不妨给你们锦上添花,哪有什么良策?”见二人仍有疑虑,转口说笑道:“如果你们觉得我在此有碍,可以在营前一个偏口,拨我几个随从,去骚扰敌军辅寨,让他们四下起火,自乱阵脚,不知意下如何?” 生查子回笑道:“仙姐这般说笑口气,难不成是从青峰那里学来的。虽是说笑,倒真是一个出奇制胜之法。”储鲂接口说道:“不错,我们就如此安排。如要随从,我自有十名随身虎贲勇士,再向各营口借来二十名无畏勇士,共三十名随你调配。至于偏口位置却是由你自行摆设。”于是派人至附近内外营口借人,不多时勇士聚集,个个英姿勃发,勇健异常,冰如虽然也很欢喜,但是自己并没有领队的经验,不免有些踌躇,但话已出口,不好收回,就让储鲂从中挑一个机灵爽快的,做自己的副手,然后领人一路往东打听,却找不到剌狇辅寨所在。正在懊悔自己行事不周,不知如何处置,见后面有人赶来。原来冰如走后蕴秀也发觉不妥,立即叫毋由杰派一名师弟随后追至储鲂营口传送消息,所幸冰如在虬幽处有所耽搁,营口安排又花费些时间,消息及时赶到,原来那剌狇辅寨恰好刚刚错过。冰如暗叫万幸,否则又要多些周折,于是就在附近开设偏口,准备出战。 安顿已毕,冰如也不歇息,对众人说道:“我眼下就欲去会会那魔寨首领,诸位可谨守营口,莫使有失。”众人低头哂笑。副手坝陵回道:“仙使如此安排实不妥当,哪有主将独个叫阵众人守寨的。纵然仙使神通广大,也难抵群狼疯狗,眼下我们对敌方底细不明,仙使只身犯险,如有闪失,我们担待不起。况且我军营内自有障眼法,敌人断不可轻易进入。如有能破解的领兵来攻,我们又都是凡胎盲眼,动弹不得,还不是坐地等死。仙使若有心出战,我们兄弟自然是随身护阵,吆喝鼓噪,至于这营口不如暂时恢复原状,我们只从此处出,不从此处进,不让敌人有机可乘,我们自然可以放肆去扰营杀敌。” 冰如点头赞道:“你果然有见地,就将营口从外原样封闭,你们随我同去。” 依照消息所示,出去不远,就到了所谓辅寨地界,但并未看到阵地营盘,却有一座背靠峭壁依山而建的城池,冰如心下恍然,怪不得一路并未见敌军往来,原来这一段峭壁高耸入云,鸟雀尚且不能飞过,何况千军万马。只有城池背后有一条不显眼的裂缝,想来就是蕴秀所说斜谷所在。只是敌寨方位为何与蕴秀所述不同,令人纳闷。 此时见那城垛后探出一个脑袋喊道:“底下来的是什么人?”冰如正准备叫阵,听坝陵回喊道:“大王派来送信的。” 那暗哨自然怀疑,又喊道:“投上来。” 坝陵继续忽悠:“只是口信,需要当面讲明。” “既然是口信,说给我听就好。” 冰如想起青峰口气,此时不妨一用,厉声喝道:“你算什么东西,快叫剌狇出来见我。” 暗哨听得口气不对,慌忙禀报,那剌狇也不知所以,披挂整齐出寨查看。冰如见一个黑乎粗糙的壮汉带了五十多名军士出了寨门,大声喝道:“你可就是剌狇,为何姗姗来迟?”那壮汉也不含糊,回道:“本将正是剌狇,你是哪一个?”冰如身后勇士穿出,照剌狇一刀挥去,嘴里还含糊诈唬道:“如何敢跟令使回嘴?”剌狇身边有人一枪格了出去。剌狇正有些犹豫,只听城墙上喊道:“首领快回,这是敌军扰营。”冰如一伙听得,呼啦啦冲杀过去,立时格杀殆尽,只有四五人死命护着剌狇逃了回去。原来军中有前营中来的副将夜蚗,认得冰如,特此提醒,让剌狇逃过一劫。 剌狇差点没命,紧闭寨门与众人商议对策。夜蚗说道:“我们这里地处偏僻,不是什么紧要之处,敌军前来,或许是凑巧。” 剌狇不以为然说道:“这城寨是奉先前首领章蘖命令所建,也不知有甚用处,叫我将营寨搬进此处。以前守弄营寨时,也没见多大风浪,我们昨日刚刚在此安顿,今天就有敌军上门,岂不是大有文章。不如向上禀报。” “首领也不必特别在意。此处背山靠壁,背后裂缝不足半丈,也不是搬弄千军万马的机关。两军在此对峙,若要想逃走,早就是风高浪急了,还在此玩弄把戏。况且那西托与我们并无交情,我们有甚难处,怕是求不着他。” “这话却也是不错。我们凭借这巍峨天障,也不怕他们攻来。只是内部做些准备,叫在门前挖一个陷坑,如果哪天有兴与他们应付,也可勾引他们落到坑内。我看那领队的女子相貌明丽,却可拿来做压寨夫人。” 夜蚗在旁窃笑,只好任他胡扯,当下命令挖坑设陷,只等对方上当。 冰如见剌狇躲起,也不牵强,时不时来寨前骚扰。几次三番,才见剌狇站上墙头喊道:“你不用鼓噪。我也早就看上了你,早晚让你进门。”冰如大怒要冲寨,上面飞枪木石齐下,众人拉回。剌狇还在喊道:“看你这般心急,我却要下来应付一下。”冰如回喊道:“你不必下来,看我一剑取你狗头。”话音未落,飞剑已上城头,夜蚗拿刀一拨,那剑只在城头穿来刺去,夜蚗累得气喘吁吁蒙头逃了下去。冰如收回飞剑,坝陵耳语道:“仙家技法,确实奇妙,可惜再难诱他出寨。”冰如也有所懊悔,想起蕴秀所言要隐秘行事,不该在此太过张扬,以免引起犰枭重视,反为不妙,于是喊道:“剌狇听着,刚才给你一个警告,叫你知道我仙家手段,像我的手段,只是末流,但我善道中人都以慈悲为念,不忍伤害你们,若你执迷不悟,再敢胡言乱语,定将你碎死万段。我等在此与你们溺战,不过是让你们自己领会,幡然醒悟,改恶从善。如要杀你,早已飞上城头,何必在此与你纠缠。我如今可告你,不用法术,我自可将你手到擒来,你若不信,可开门试试。” 剌狇大笑,“这点把戏,哪个不会?”把刀丢出,在众人头上盘了几个来回,收回手中,“咱们都不必卖弄,真刀实棒,看看行也不行。”也不管左右阻拦,自率兵开门迎战。冰如收了法术,与三十勇士在寨前混战一番,杀了几个死硬喽罗,返身欲退。剌狇在后呼啸道:“原来不过如此,我这里寨门大开,你要有胆,大可进来。” 坝陵冷笑道:“你要是挖个坑等我,我还不摔坏了腰。” 剌狇说道:“正是挖了陷坑等你,有胆就来。” 冰如冷笑而去。剌狇回寨,夜蚗责怪道:“为何将我们的机关透露了出去?”剌狇笑道:“虚虚实实,他若不信,正好中计,他若相信,自然不敢进来,我们又有何虑?”夜蚗说道:“我看这帮人,实在是有些古怪。此地若非紧要之处,他如何知道首领名号?每日缠斗都是若即若离,不进又不退。我想了个来回,那西托不是可靠之人,我倒有一个帮手,可以请来帮我们退敌。”剌狇本想回绝,看他诚惶诚恐,也不问是谁,叫他去任意安排。 接连几日冰如到寨前叫阵,双方都是打几个回合就散,剌狇犹自挖苦取乐,冰如见寨门大开怒抢过去,剌狇退回,冰如紧追,不料一脚踏空,心想不妙,一个回身腾空而出,幸亏有仙家法术,方才得回。剌狇笑道:“让你也知道我的厉害。”众人在外看得心惊肉跳。 冰如回到营口,心中烦闷,那辅寨若要强攻,必然会走漏消息,犰枭自然会派重兵把守,到时功亏一篑,倒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不强攻,却未有进取之法,空耗时力于事何济?储鲂c生查子见她闷闷不乐,也不敢多问,就派人告知蕴秀。蕴秀找到青峰,告诉他可到营口看看,青峰看虬幽已经神稳心定,又有师父困神法在此守护,自己多待再无多大裨益,就依蕴秀所嘱到储鲂营口来。途中遇到一个道士打扮叫做晷方的,很谈得来,就相伴而来。 冰如见青峰来,也不特别理会。青峰近前欲询问,却不知如何开口,猛然想到自己竟然从未主动与冰如说过话,竟不知如何称呼。冰如见他欲言又止,问道:“你有何话说?”青峰如实说道:“正不知该如何称呼。”冰如哭笑不得:“这是从何说起,叫我师姐即可。”青峰答道:“我自有师姐,却叫师兄,叫你师姐,师兄必然笑我。还是叫你姐姐妥当一些。”冰如正在烦闷,没好气地说道:“随你乱叫。”一时失口,已不好收回,青峰就称她姐姐。 青峰问冰如为何事烦闷,冰如本不想搭理他,想起蕴秀说过此事可让青峰知晓,又没有其他人可以商议,就将蕴秀之计和盘托出,反问他有何妙计。青峰说道:“如此说来,此事既要成功,又要不被魔道知晓,要做到天衣无缝确实不易。想那犰枭又非草莽,必然有人经常巡营查寨,稍有风声走漏,我们就会全盘皆输。除非连人带寨都变成自己的,否则不知如何成功。” 冰如说道:“你此话说得不错,却是不如不说。能连人带寨都变成自己的,我们还用在此纠结?” “但是唯有这样才可成事。如若不然,怎能保密?” 冰如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只想着如何取胜,却不知怎样成功,而青峰却能直击要害,自己确实不如。虽然青峰所言难上加难,但不如此,即使百战百胜,也是徒劳无功。再听青峰叫她姐姐,心中竟有一丝甜意,也有一些恍惚。就听青峰仿佛说道要找人商议,冰如回过神来赶忙说道:“蕴秀师姐交待,此事万不可让其他人知晓。” 青峰说道:“姐姐不必过虑,兹事体大,我自有分寸。”冰如心神不宁,让青峰自己去料理。 青峰却不找别人,只找新结交的晷方。青峰对晷方说道:“我家姐姐因想要对面一个寨子,又不想让别人知道,正在烦闷,如何设法?”晷方回道:“进去杀个干净还不容易。”青峰说道:“来人巡查不就世间皆知?”晷方说道:“这却要仔细思量一下,我先去探个风景。” 晷方经人指点独自来到剌狇辅寨,见寨门关闭,想着如何一下,见四下无人,正不知如何出手,只见寨门大开,蓬头垢面出来一伙。原来上面暗哨早有发现,通报说一个道人打扮的来了,夜蚗叫快迎接。领头的一个黑炭,看到晷方白面红口,手执长剑,哈拉着腰唱道:“道长可是曲霓明?”晷方一愣,冷笑道:“不错,本道长正是来取你命。”一剑刺去,正中咽喉,一伙人猝不及防,被他瞬间砍个七零八落,只跑回了两个,看脚下一个还在动,原来是吓瘫了的,顺便挟了回来。 青峰看见晷方此等模样,笑道:“原来探风景也有夹带。”晷方笑着讲了寨门之事。把挟着的拿来一问,说是寨里副将本想请师兄出马,但他师兄在家娶老婆,特地举荐一个道长叫曲霓明的来助阵守寨,具体高矮胖瘦c黑头白脸没人知晓,今天看见一个道家打扮的,就误以为是。晷方笑道:“不料撞了这等好事。” 于是两人商议如何乱中取势,让曲霓明进不得寨。算计着那曲霓明不日将到,就在左近等候。隔日就见远处来了一个干瘪老道,黑瘦如钩,灰袍布履。老道走近,晷方跳了出来,见个礼说到:“可是曲霓明道长?”干瘪老道说道:“正是。”晷方说道:“正是奉了首领之命,在此迎候。”说着将手中一个幡旗交给老道,“道长请持好,有此旗子,沿路不敢骚扰。弟子在前引路,请随我来。”其实这幡旗是他预备自己拿着遮脸用的,看老道黑瘦短小,旗子垂下将老道掩个严严实实,正好设计。晷方在前面大摇大摆,那曲霓明在后举着旗子,恰似随从一般。 快要走到寨前,晷方大喊:“曲霓明道长来了,快来迎接。”早有暗哨禀报剌狇,说上次那个曲霓明又来了。剌狇大怒,不及多想,提起砍刀正要抢出,旁边夜蚗说道:“先认个确实,再收拾不迟。”走上墙头一看,一个道士,后边一个随从,叫上次逃回来的一看,说是化成灰都认识。夜蚗说道:“门前陷坑尚在,何不如此如此?”剌狇称善,立时让喽罗准备妥当。晷方见里边很久没有动静,正在犹豫,听得里边喧哗鼓噪,对老道说:“道长前请。”曲霓明挺步向前,寨门一开,信步走入。晷方在后索性抬腿狠命一脚,正踢在腰眼。曲霓明收拾不住,扑通一声,摔进一个大坑,白灰扑面,臭气熏天,头上刀枪剑戟胡乱扎下。曲霓明眼不能视,鼻不堪闻,憋了一口气,拂尘护首,跃出半空,展臂甩出宕月钢鞭,一顿狠砸,一时喽罗被砸死一片,寨前坑内鬼哭狼嚎。晷方趁机溜走。剌狇发现挥鞭乱砸的并不是刚才的白面红口,忙喝令住手,军士散开,曲霓明尚在怒不可遏,终于搞清缘由,只得自认倒霉。 晷方回去给冰如c青峰讲了护送曲霓明一趟,两人都觉好笑,却不知计从何出。这一日冰如等人到寨前观望,远远见一人蹒跚而行,扯近一看,竟是夜蚗,满脸晦气。冰如将人押回审问,原来那曲霓明被泡了粪坑,各种法器失灵,又不屑与人斗狠力搏,竟甩手走了。剌狇一无所获,枉死了一帮军士。那日有巡查来到,有人添油加醋说道一番,栽了一个私请外道c枉死无辜的罪,剌狇还替夜蚗开脱,被巡查大骂一通,夜蚗却被打个半死。夜蚗跟剌狇抱怨:“一个巡查敢有此胆?早知道西托残忍无比,我们在此卖命,他还要百般锤炼,此次不过借题发挥,让人寻机给我们些颜色瞧瞧。此处不宜留了。”剌狇留不住。 夜蚗出走,竟被冰如抓了回来,心想必死无疑,听得青峰说道:“你可在此好生疗伤修养,等到无碍,自可离去。”夜蚗惊讶说道:“此话怎讲?”青峰说道:“弃恶从善,善莫大焉。你既然已抛却恶道,自然是世间善种,多一善少一恶,正是求之不得。”夜蚗感激涕零。 夜蚗得良药医治,修养两日,已经坐卧自如,将行离开,见青峰等心事重重,就问道:“何事如此忧虑?”晷方说道:“我们几人,专门护持拔救善道,看那剌狇与你一样是个善种,可惜现在昧心不明,不知如何解救,恐怕旦夕祸福降至,让他永堕恶道,不得超生,正在为此忧虑。”夜蚗说道:“不知你们究竟是何心思。但剌狇为人忠实诚恳倒是真的,我也曾劝他离开,他终究有所不舍。你们既然提起,我斗胆说一句,剌狇对这位神仙姐姐有所倾慕,你们或许可以一试。”冰如怒道:“你怎敢如此乱说?”晷方忙劝住:“仙使不忙动怒。你且说说,有何讲究。”夜蚗说道:“剌狇有些本事,但是不得重用,因此憋屈愤恨。如有他敬重的人给他讲些利害,或许能改弦更张。”青峰说道:“如此也好。”就让晷方找生查子送夜蚗出营。夜蚗说声“后会有期”,随即离去。 见无旁人,青峰说道:“姐姐不必如此愤怒。我们是有事可图,何必在意他人说辞。此人所说,未必无用,我们权且一试。” 冰如怒气未消,说道:“你再说看我不掌你嘴。” 青峰说道:“掌嘴事小,取寨事大,如今不得不试。我们不妨以实情相告,晓以利害,或许剌狇会有所动心。” “如此机密,怎敢让敌军知晓?” “如果我军由此取道给养,还需要他蒙混维持,方能骗得过犰枭。正要靠他来保守机密,如何能不让他知晓?” “如果他告密又当如何” “至多不过此计不成。反正只要他不是真心实意为我所用,我们决不可能从此通过。” 冰如无可反驳,“那如何能到他营寨,当面劝降?” “这无非是耍点仙家手段。” “我倒是忘了。”冰如笑道。 此时善恶诸营口频频出击,犰枭却叫命令各路坚守营寨,敌军如果冲营就迎战,敌军如果退回,有利则追,无利则住。众将领非常疑惑,犰枭解释道:“卢芽子几百万之众困守蒙纾地,被我军团团围住,给养之类只有消耗,不得补充,日久必将供应不继,我军只需等待时日,敌军不战自乱。卢芽子派兵四处出击,不过是诱人耳目,扰乱我军阵势。我军只要围得铁桶一般,不让他内外交通,日久必然生变。” 帐前夜木华说道:“如果敌军给养不足,难道没有一点征兆?前日细作还报回,说蒙纾地营内廪实仓满,并未见短缺之象。” 犰枭冷笑,“这都是卢芽子诡计。两军在此纠缠已久,仓廪如何还是满的。卢芽子不过以虚相骗人,稳定军心,但做法太过,反而露出破绽。” 踏牯道长也笑道:“众将领都不必怀疑,我已经看过,敌军仓廪已快见底。蒙纾地大营即日可破,大家且耐心维持,养精蓄锐,只等号令一出,大功告成。” 于是攻守两军,你出我进,我冲你退,蒙纾地三面混战,士卒多有伤亡。卢芽子虽然于心不忍,但也无可奈何。 章孽此时调至左路,与对阵将领阿兰那每日叫阵较量,双方却是礼尚往来,主将对首领,副将对先锋,没有丝毫不对称,兵士倒都逍遥无事。闲来章孽忽有所念,急报大王犰枭,“后营绝壁连绵之处,本是天然屏障,但中间却有一条裂缝。此地至关重要,临走时已派人建起城寨,加紧看守,大王且需仔细叮嘱,确保不失。”犰枭得报,马上叫人传令西托,注意此处。 西托得报却不以为意。巡查恰在帐内,进前说道:“这无非是章孽故弄玄虚。我看那剌狇喧哗咋呼,寨内副将不过是肉囊饭袋,无所事事,不知从哪里找的邪门外道,害死了一帮军士,因此刚刚责罚了他们。想必是他们怕再追究,故此托章孽说情,让我们打狗还看主人面。难道我们怕了章孽不成?”近旁幕僚劝道:“也不尽然。这寨子本是章孽在时就建好的,或许实有其事。”巡查说道:“既是章孽提起,还让章孽承担。寨子由他建,将领由他派,我们只当若无其事。如果无事,自然是首领指挥若定,如果有事,自有剌狇顶缸背锅,我们却正好借此名头,将他收拾得服服贴贴。”西托自然任是由他胡作非为。 青峰才得说动了冰如,晷方送走夜蚗回来,说路上遇到传信弟子,得知犰枭已关注剌狇营寨,叫西托加紧看守。两人一看情势已不可迁就,成败在此一举,就看能否说动剌狇。当夜两人换个装束,青峰一袭白衣,冰如却穿了红装,又遮了面纱,两人赶到剌狇营寨,使个仙家手段,到了剌狇的住处。剌狇此时正在独个饮酒,昏光之中忽然看见两个人影站在眼前,但毕竟也是英雄胆色,并不害怕,厉声说道:“你们是那路邪神,到此何干”青峰沉声说到:“我特来报丧?”剌狇看着冰如问道:“给谁报丧?”冰如轻声答道:“我却是来报喜。”青峰接口说道:“正是要报你的丧。”剌狇骂道:“真是无理取闹,不管是神是妖,我却不怕你们。”青峰说道:“不是我要杀你,但你的死期不远了。” 看他俩不像善男信女,剌狇也不敢放肆,小心问道:“此话怎讲?”青峰说道:“私放逃将,忤逆首领,可不是死罪?”剌狇大惊失色。青峰又说:“你过去所作所为,我们尽已知晓,不知西托是否会手下留情饶你一命?”听口气他们不是西托所派,剌狇缓了口气,“又当如何?”冰如说道:“如果听从我们所言,却是有一件大喜事给你。”剌狇无语,只是听着。冰如于是侃侃而谈,告他致善辨恶c明是去非之道,又说当下形势,善恶争道,将取道给养之事做了交待。剌狇频频点头,却只是沉默不语。冰如理尽词穷,无可奈何看着青峰。青峰说道:“你心所想,我已知晓。想你一身胆力,却在犰枭手下做个小小寨首,并非自己无能,却是无处发挥,因此烦闷。如果你我同心,共奉善道,救得三界众生,对你来说却是功德无量。所谓天地大道,无所不知,有此功德,还怕以后不能进登极乐c乐享荣华?” 剌狇沉思说道:“幸得两位神仙点化,我已知晓大义。但此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怕是有一些枝节。”青峰说道:“有何枝节,但说无妨。” “我这营寨中,也有两千多人。如此关乎重大,人多口杂,稍有口风泄露,祸害既至。” “你这营中,可是听你话的多,还是不听话的多。” “自然是听话的多,但也有百事来个泼皮,软硬不吃。” “这个好说,将他们找个法子清理干净,免得张口咬人。如果有人问起,自然是战死了。” “其他人好说,内中却有一个魑孬,是那巡查的亲戚,看他的面子,从来不上战阵。如果他不见了,却是没有托词。此人最为可恨,夜蚗正是被他构陷得罪。” “原来如此。夜蚗之事,正好给她做个铺垫。”青峰如此这般一顿吩咐,剌狇大声叫好:“不日那巡查官就要来,事不宜迟,我们今夜就动手。” 剌狇叫人将各部头目召集来,自然都是他的心腹,交待一番,要把那些不干净的杂毛清理掉,众人无不欢心。这些人仗着有巡查等货色撑腰,众头目平日不敢下手得罪,今天却是要出得一口恶气。于是分头找人,说是让到主事营房候着,首领有好事吩咐。这些人平日威福自在,趾高气扬来到营房,听令一个一个进去,不料都做了刀下之鬼。冰如c青峰见事情妥当,正要告辞,剌狇问道:“不知二位尊姓大名。”二人自报姓名,剌狇说道:“不知如何有幸,能得神仙指点。”冰如摘了面纱说道:“我们却不是初次见面。”剌狇见是冰如,恍然说道:“原来是仙使。”又问青峰身份,青峰说道:“我们却是一家。”剌狇笑道:“原来多有得罪。”二人告辞,后事自有剌狇料理。 次日那巡查当真来到。不见了几个拍马奉承的,有些疑惑,剌狇说道:“战阵之上,难免死伤。”见又找不到魑孬,巡查怒道:“魑孬也是要出战的。” 剌狇哼了一声道:“他却不是战死的。” “怎么死的,从实讲来!” 剌狇怒骂道:“却不是你们无事生非,捅下天大篓子要老子承担。他不该添油加醋构陷副将夜蚗,害得夜蚗被你毒打半死。那夜蚗气不过,责骂魑孬。你那魑孬平时威风惯了,不将首领看在眼里,竟然抽刀砍了夜蚗脑袋。那夜蚗是忠勇上将,功夫了得,挂着半张脸扭断了魑孬脖子。” 巡查吓得目瞪口呆。剌狇接着说道:“魑孬不过一个丁卒,营内斩杀大将,我自然是承担不起,正要禀告西托首领,看如何处置。” “那夜蚗现在如何?” “半个脑袋没了,岂有生还之理?” “如此倒是死无对证了。”巡查此时已半条魂在天外,立身深揖说道:“平时多有得罪。你我同在西托首领手下奉事,此事若能做个担当,我定当投身以报。” “这却如何担当,莫不是要我拿各脑袋来换?” “此地自是寨首的地盘,定能做个手脚,首领那边自有我去周旋。此事却是大大的恩情,我敢不知恩图报。” 剌狇起身来回踱步,忽而扬手,忽而摇头,看的巡查惴惴不安。折腾了有大半日,剌狇终于说道:“也罢。我就冒死做一回主,就说夜蚗带兵出战,全部战死。只是营中口多嘴碎,我还要各个打点,如果哪天走漏风声,这颗脑袋就当是被你割掉的。”巡查感激涕零,又来查看魑孬尸体,见刀痕淋漓,剌狇不容他怀疑,说道:“做个刀伤,也算混个战死的名头。”巡查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又见一具尸体,正是夜蚗的穿戴,半个脑袋已不见,剩下的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巡查看得恶心,赶忙转头。剌狇在一旁叹道:“也是一方勇士,奈何如此枉死。”巡查自感无趣,赶忙接口到:“我自当极力奉承,在首领那里表彰其功,也不忘寨首的好处。”巡查战战兢兢回去复命。 隔日有消息传到营口,冰如c青峰原样来到剌狇住处。剌狇说道:“事已办妥,感激不尽。”冰如说道:“我们同力而为,何分彼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从得了营寨暗道,卢芽子就安排偷偷充实给养。各方混战纷纷,无人顾及此地偏营野寨,巡查倒是经常来探访,也不过做做样子,恨不得与剌狇多套些近乎,哪管得前门后山有何异样。章孽倒是有心,但阿兰那得了卢芽子的死令,死死盯住章孽动静,不许放他离开本营,阿兰那自是十分用心,又借来十几个勇士战将,每日轮番出战,不给章孽缓息之机。章孽本就恪尽职守,此时见本营多事,自然是不敢离开半步,也派人去剌狇处询问消息,剌狇乐得蒙混敷衍,章孽从此放心,自然再无人过问。 卢芽子给养充实,命令各营口收兵避战。犰枭不明所以,暗自起疑,交踏牯派人打探消息,束竫久在营中被踏牯软禁,功夫不得施展,趁机请大王放令让她外营走动,犰枭也无不可。踏牯本就对她惑乱军士十分不满,也乐得让她远离,但警告她在外营不得媚惑将士,否则定斩不饶,束竫无不答应。 束竫在外营流窜,先在章孽处被章孽逐出,在屠姬崖处也没人招惹,自讨没趣,到了窃负营,倒是有人奉承,却都是杂花野草,有滋没味,实在不得法。转到西托大营,军士从未见如此美色,禀告西托,立即叫召上来。西托一见束竫,顿时垂涎三尺,屏退左右,束竫媚态毕现,就在营房成了好事。那束竫也忘了踏牯警告,那西托也不听犰枭禁令,反正是自做自当,就当无人知晓。两个完了事,却又要生事。原来西托本性残忍,最喜欢折磨残害活人,不论鞭打刀削,不论火烤冰冻,只要耳边听得哀号惨叫,就如同听得琴吟竽唱,美其名曰“肉竽”。以往混战,抓得俘虏,无不被研磨吸髓折磨致死。此时战事暂歇,俘虏无从捕获,正在发愁。那束竫天生的本事就是媚惑引诱,此时不用,更待何时。两个一拍即合,由束竫去营口耍媚引诱,由被迷了心窍的,自然开门跟了来,于是先由束竫享用,坏了精气,再将皮囊交给西托任性折磨。束竫但有出动,西托就派人跟随,说是要去帮忙采梅子。行事渐久,外营中盛传“血梅肉竽”之说,人人皆避之惟恐不及。卢芽子见守营军士常有无故失踪,吩咐毋由杰迅速查明,得知魔营中有此等龌龊之事,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叫各营口对军士严加约束。 冰如c青峰回到中军帐,将晷方引荐给蕴秀学艺。卢芽子告诉他们,厌离c洁如来到军营探视,正在蕴秀处歇息,两人喜出望外,即刻赶来。除了虬幽在本帐困神不得离开,至虚十二弟子在各营口助阵,濛勇c舍仁c少唳及毋由杰c履吉辛c亚坤等其他至虚弟子均在此处。 洁如看到两人进帐,跑过来拉着冰如的手叫声“师姐”,却说不出话来,两眼泪花闪闪。冰如轻声问道:“师尊可好?”蕴秀站起说道:“久别重逢,定然有很多话要说。我这里有僻室一间,要不要就请现在抬贵足,我在前面引路。”冰如见蕴秀又在打趣,青峰尚在一旁,就拉着洁如坐到蕴秀旁边。青峰赶忙上前与各位师兄见礼。 毋由杰见冰如与洁如窃窃私语,朗声说道:“三虚虽不同宗,却是同源,有什么话不可高声说出来,让我等开心一番。” 蕴秀笑道:“自然是女儿家的私话,你们听了又有何用?” 冰如说道:“哪有此事。我只是问起师父和各位姐妹,洁如告诉我师父安好,凌虚接待四方善道,自有玉如照料安排。” 毋由杰笑道:“原来就是这几句,哪用得着嘀咕半天?却不如我等来得轻巧,没人来探视,自己坐而论道,海阔天空。” 厌离赶忙说道:“并非没人探视。此前我二师兄已到至虚专程拜见真君,一来探望,二来看有无安排,真君正是托我等来探视各位师兄弟,倘有不到之处,唯我是问。”众人齐笑。 蕴秀说道:“我今天略备薄酒,眼下战事稍歇,大家可尽欢而散。” 冰如说道:“我们却是从不饮酒。” 毋由杰说道:“所谓从不者,如过去种种弃我而去,今天却是从头再来。” 蕴秀斟酒过来,冰如c洁如勉强喝了半杯,其他人一饮而尽。众人欢笑畅谈,其乐融融。见没有关注,冰如悄悄问洁如:“不知我走后,清如可曾认真练功修行?”洁如说道:“师姐走后,师父却不教二师姐练功,每日只是对坐论道,昼夜不息。至虚全劫大神来过一次,不知与师父说了什么,二师姐却好像闷闷不乐。有一天我看见师父从大殿出来,二师姐还在里面,她戴的簪子也摘了下来,上面竟然涂满了血。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敢多问。” 冰如也大感疑惑,“却不知到底有何蹊跷。” 蕴秀转了过来,又劝二人喝酒填杯。只听毋由杰说道:“此刻良辰美酒,正是得意时光,不如请要越师弟唱个诗,为这杯中酒添些雅兴。” 要越酒至半醉,举杯踱步到帐中,说道“此刻正是吟诗时节”,高声唱道:“我生得意须尽欢,莫待来生空自怜。来生不知今生事,轻风美酒雪满山。” 濛勇说道:“这诗真是雅致,正好给我们下酒。”舍仁说道:“来生今生,却是有一些萧落气息。”濛勇说道:“所谓不出今生,何谈来世,这诗却正是明了我的心意。履吉辛,你以为如何。”履吉辛说道:“我也正有此感。”其他人也都附和。少唳在一旁只顾与厌离c青峰对坐饮酒。蕴秀走过来,踢了青峰一脚说道:“你只顾饮酒,把冰如撇在一边。” 青峰持酒走到冰如面前说道:“姐姐,此刻却不比刻意拘谨,也需要体味世间快乐滋味。” 洁如笑道:“原来是认了姐姐的。”冰如说道:“他也该叫你一声姐姐的。” 厌离突然想起一事,站起来说道:“适才我已经禀报师父。那日二师兄遇到一个蹊跷女子,满身媚气,妖术惑人,不知是哪路妖邪。师父交大家小心从事,切莫沾染邪气,坏了修行。” 青峰说道:“那日我们在七师兄帐外遭遇一团粉雾,现在想来也特别奇怪。近日听说各营口多有被媚惑的军士,莫非与此有关。七师兄莫非也是遭了她的毒手?” 濛勇告大家不必妄加猜测,只要谨守正道,自可百毒不侵。蕴秀继续催酒行令,大家兴尽而散。 青峰向卢芽子说起妖邪媚惑之事,怀疑虬幽心性迷乱与束竫有关。卢芽子表示也有此怀疑,但那毅并未对厌离详加描述,眼下也无从查实。卢芽子还透露,那毅怀疑妖媚可能出自紫远薇,倘若果真如此,紫远薇这万物生发之地,恐怕往后还会怪相丛生c祸患无穷。 犰枭得到线报,卢芽子军营给养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充实如初,踏牯闻报即刻潜入善道大营查看,消息确凿,并非虚相造势,却不知大营被围成铁桶,给养从何而来。询问各路主将,并无任何不察之事,犰枭只得严令各部追查,不得有任何疏漏。踏牯说因卢芽子闭关休战,各路军心有所疲痹,警示犰枭要约束各路主将,以防懈怠生事,并告知外营血梅肉竽传闻。犰枭此时已经知道西托c束竫秽乱之事,吩咐踏牯先不要声张,大战在即,待其自己生变,再做处理。 殊不料西托大营又出奇闻。因为守军闭关休战,各营口又有至虚弟子协助把守巡查,军士被严加管束,束竫在营前走动,竟难以勾搭到一兵半卒,偶尔有实在禁不住诱惑的货色,从城门跳下,非死即残,残的倒是可以给西托折磨,但是自己不堪再用。盘桓多日,束竫对西托渐渐有所不满。西托正无法推托,巡查在旁出个妙计,“首领统辖一方营寨,这等小事何须亲自操劳,不如号令各个营寨,要他们务必逐日进献俘虏,以示对大王的忠心。这样一来,首领在大王面前自然是春风得意。倘若他们不能按时进献,就治他们个贪生避战的罪,岂不是两全其美。”西托将巡查夸奖一番。于是各营寨接到命令,务必要每日催战,扰营攻寨,每十日各进献俘虏十名,不得有误。一时间这一方魔军熙熙攘攘,拥到阵前,但只见城门紧闭,敌军并不接战。各营遒寨首无法,只得命令攀城强攻,也只是打落几个散兵杂卒,自己倒是损伤了不少军士。各营寨眼看着无法交差,巡查下来逼问,就苦苦哀求,巡查冷笑道:“首领只要俘虏,却不论你是耍什么手段。”营遒寨首顿时个个心领神会,原来只说是为了扰营攻寨,结果折损忒多军士,竟是得不偿失,如今说只要活人充数,还不容易。于是各营寨也就各出奇招。今日有看不顺眼的,拿来吊打一顿,认作是奸细。明日找几个无赖,掐断舌骨,给套上敌军衣服。你能挖出十个奸细,我就能捕回三十俘兵。反正营寨里最不缺的就是人,闲则生乱,不如找点事干。西托自然只是数人头记账,哪管你何冤何屈,上上下下心照不宣。捷报上报犰枭,犰枭虽然有些怀疑,但是也不好发作。 但是剌狇却因此焦头烂额。前番为做事机密,又要糊弄巡查,把手头能杀的杀了个干净,此时却再不能无中生有,哪里找人头来充数。剌狇一狠心,提了刀到阵前叫战。生查子见事有蹊跷,出门与剌狇比划了一番,两人缠斗到僻静无人之处,剌狇告知西托索要俘虏之事,要生查子尽快设法周旋,否则此寨将大难临头。生查子叮嘱他要稍安毋躁。 青峰得信,心想剌狇已归顺善道,不可让其再行反复,且剌狇眼下处境,与自己不无关系,当夜赶到剌狇城寨。剌狇见青峰来到,也不寒暄,就事请教。 青峰说道:“此种龌龊手段,自然是巡查之流才能想出来。不知他可有什么透露。” 剌狇说道:“此言不差。大家都知道是巡查做鬼,但他是西托身边红人,各营寨都不敢得罪,自然是极力奉承。因有上次之事,他倒不敢对我当面恐吓。但我怕如果此处再无交待,反倒有把柄落在他手,到时西托必定认黑为白,大加罚挞,巡查如果趁机欲行灭口,此寨灭顶之灾自不待言,此路一封,我们万般努力前功尽弃。” 青峰说道:“养花还需栽花人。此事既是由他而起,还是要落在他身上。好在把柄还在我手,只需再讹诈他一次,此事自然迎刃而解。”剌狇听他说出妙计,当夜放心安睡。 隔日巡查来到,虽然不敢耀武扬威,却也是得意洋洋,他算准剌狇无法交差,即使前事案发,不过给剌狇扯一个畏罪诬陷的话头,看他能奈我何。剌狇看他只带个把人来,心中暗喜,也不闲扯,直接领到地牢。巡查见牢中绑了十几条壮汉,心下暗暗佩服剌狇手段,此时却不好再扬声喝道,就命令剌狇尽快将俘虏解到西托大营。剌狇慌忙道:“这可是无法承办。此间奥妙,巡查自知,我也不过在寨中找了几个人头。这寨子不比别处,人人面孔不生,味道相熟。倘若是自己人押送,哪有不识破的。这些人哪个不是贪生怕死,今天押送别个,想到明天轮到自己,还不吓破了胆。如果人人要保命,无非是要找个由头,到处胡说八道,以图冒功领赏,最后还不是反而害了巡查。我绝不可如此掉以轻心,毁了我们的交情,这几个人还要巡查几个自己拿走才是妥当。” 巡查听得鼻窍生烟,但细想他说的在理,先前丑事,寨里人人知晓,当下抓不住致死的把柄,切不可把这些人得罪了。于是好言相告,将十几条壮汉仍然交剌狇自行处理,剌狇勉强为难答应。至于如何向西托交付,巡查自然是积极筹措,找个杂营偏寨,勾结寨首,叫一帮手下换了衣服,说是要去劫营谋财,却叫剌狇领人半路截住,那帮人见是自己人,于是束手就擒,悉数被交给西托交差。任你如何狡辩,有巡查在场,一律招认成为俘虏。巡查自是两边敷衍,上下得意,所有人等皆大欢喜。 犰枭几经确知卢芽子大军给养不匮,对其围困求变,已难以奏效。于是吩咐蹋牯调配将士,预备在前营与卢芽子对阵决战。蹋牯劝道:“还请圣王三思而后行。当下三虚四圣,只有卢芽子在此坐镇,千流行踪尚无任何消息。两军前阵决战,主将折损,对我军未必有利。一旦圣王有所闪失,我军将一溃而散,再难聚集。”犰枭说道:“此事我已经考虑再三。眼下我军给养也是日渐消耗,外营僵持太久,恐怕有人会弃阵而走,引起内乱。当年我力敌四圣,也不会落得下风,况且混元金钟殇坷决不会轻易搬动,区区卢芽子能奈我何?此时决战,正是要探一探双方的底细,以便我们日后有所行动。”于是踏牯拟就决战书,自己拿了过营交付卢芽子。 蕴秀看过决战书,说道:“不知恶神有何企图?弟子有所不解。恶神自知不敌三虚,为何还要肆意作乱,难道他不怕重蹈覆辙,永堕苦海?” 卢芽子说道:““犰枭自恃神通广大,我们也只能匹敌,却无法制服。天地之间唯有混元金钟可以克制神斧c镇压至恶,但却是无法自如开启。只有待犰枭发动,出其不意,一击而中。犰枭目前不敢大肆攻伐,一是千流行踪不明,二是忌惮真君。此时寻求决战,不过因为在此处僵持太久,意在冒险生事求变。他自认为不会被我们制服,因此不妨孤注一掷,以破坏眼下僵持局面。此时决战,虽然是犰枭推动,对我却也是求之不得。此次前阵冲突,你有什么见解?” “自然是勇将群出,力战求胜。”蕴秀答道。 “有一处却不得不防。我方后营安定,虽然是众将血战维持,却也靠虬幽一图压阵,使敌军不敢冒进。虬幽目前有我困神法镇压,前阵吃紧,我不敢有所松懈,到时两头吃力,恐怕会有所不及。所以虬幽这里,需要青峰继续护持,帮他安神定性,帐外且要安排舍仁悉心守护,绝不可再让邪媚入侵。” “冰如如要照料青峰,是否也要入帐护持?” “冰如身为女子,眼下情形,不宜靠近虬幽。前阵也需要她出力,青峰自有舍仁照料,绝无风险。魔道当中不乏破得障眼法的,各营口将领及至虚弟子要特别用心,早做准备。” “各营口都有回报。每日至虚师兄弟带队往来操练,领军部将大多对本营地势心记眼熟,即使没有指引,也能大概自如往来。” “前阵当中,有临川c希言c沙希c归谷等三十六名上将,至虚弟子三名,濛勇c少唳都可压阵。犰枭自然对三虚联手有所忌惮,所以也不会贸然出手。” 蕴秀依此一一部署,卢芽子吩咐叫厌离c洁如过来,叮嘱二人速速返回,告知真君c尊者c那毅此地的状况,让他们有所安排。二人领命离开。 踏牯终于探知血梅肉竽真相,禁不住怒火冲天,赶到西托营中责问。西托敷衍道:“我在此间所为,不过是为了震慑敌军,让他们闻声丧胆,以振大王军威。束竫之事,远不是你能领会。此人往后阵前杀敌还有大用处,此时却是要不惜代价,让她滋养提升,这些你又何必耿耿于怀?”踏牯怒道:“难道你与他苟且之事,也是大王授意?”“我也不过是敷衍于她,让她死心塌地为大王所用。为大王之事,我已无所不用其极,即使是大王亲自来训责,我也是无愧于心。”踏牯大怒而去。束竫听说此事,愤愤说道:“原来你不过敷衍于我。”西托笑道:“我不如此说,大王那里怎么敷衍过去?”“那也不必得罪踏牯。”西托冷笑道:“我来此处,是为犰枭助战,且不是他的手下部属。犰枭我尚且不怕,酸道之流,何谈得罪?”“他对你无可奈何,杀我却是易如反掌。”“此刻大战在即,你在这里也已经滋养多日,如果能在阵前耍些手段,大王那里自然是能够得寸进尺,还有什么可怕?”“我既没有击杀之能,又没有谋划之道,能耍些什么手段?”“你的本事却是别人学不来的。”束竫心下有所领会,自然是听从西托指派。 蒙纾地处处风雷涌动,一场血雨腥风蓄势待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踏牯本想将西托束竫之事告知犰枭,见犰枭对西托忍让纵容,只好作罢,只得严令诸将不得与束竫私自交往,并暗地嘱咐古穆王,如果发现束竫混入军中,妄行不轨,就立即斩杀。古穆王不明所以,想那束竫尚在西托营中,能掀起什么风浪,对此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两军战书交接完毕,阵前兵马对圆,只待一番厮杀。双方将士剑拔弩张,阵前杀气腾腾。卢芽子c犰枭再次阵前见面。卢芽子厉声说道:“犰枭听着,今日决战,你我心知肚明,我军中百万修行得道之人,要灭你魔军易如反掌,你为何还要挟一己之私,弃千万生命于不顾?你若不知悔改,此次一定将你永锁金钟,万世不复。如果你念及苍生,知难而退,我们也就既往不咎,念你为一方尊神,让你徜徉天地之间。你身后将士老小,自然得以保全,也必然对你感恩戴德。你若一意孤行,战事一发,让你永不超生。” 犰枭仰天狂笑说道:“你不要在这里信口雌黄,蛊惑人心。我早已得知,那玲珑曲已如一盘散沙,紫远薇并未派出一兵半卒,你三虚尚且自身难保,摧灭你等就在顷刻之间。我劝你看清时务,俯首认输,也免得背后百万之众随你在此枉送性命。” 卢芽子见多说无益,安排各将领依法行事,蕴秀在旁时刻关注,调动人手。卢芽子派出三十六名上将及诸弟子,犰枭自有夜木华等魔王洞主对阵。自此后,两边连日交战,战将奔突阵前,不必寒暄,只是奋力厮杀。双方耍尽手段,法术变化你来我往,层出不穷。将近一月有余,善道三十六名上将半数战死,至虚弟子鹿无缺重伤,少唳也被流矢击中,回营休养。犰枭手下也是将领也是伤亡过半。冰如几次要求出战,卢芽子只是不允,要她静观其变,等待时机。双方军士也是消耗不少,各自从后营调配补充。 踏牯见双方战将折损过半,对犰枭进言:“我军所恃,是圣王神威和军士众多,眼下双方前阵已经折损不少,再行消耗,只怕有害无益,可否催动军士大肆冲击,克日攻城?”犰枭说道:“我也正有此意。明日只待阵前交战,趁势催动大军掩杀过去。” 次日古穆王叫战,濛勇出阵应对,魔阵之中夜木华等六名战将一齐奔出,将濛勇团团围住厮杀不休,履吉辛c亚坤见状奔出混战,各人法术此时却是不敢施展。濛勇洪金烈戬越战越勇,毫不怯阵,踏牯远远观战,不动声色,鼻子一哼,一团黑雾罩定濛勇扑面而来。卢芽子怒目一瞪,昧光横扫,黑雾烟消云散。踏牯一招暗算不成,挥动黑旗,阵阵冷风冲着蒙纾地呼啸而起,魔军将士看到号令,一齐涌动冲杀。守城将士虽然奋勇,奈何冷风强劲,力战多时,渐渐不支,眼看敌军已经逼近城门。冰如见状,不禁柳眉怒扬,杏眼圆睁,不待卢芽子吩咐,挺身挥剑突入阵中,专找有头有脸的敌将拼杀。蕴秀虽有多方手段,但此时双方大战,混杂在一处,却不敢有所动静。 冰如冲开如潮敌军,眼看快靠近濛勇几人,不想被敌军几个将领瞬间合围。冰如挥剑左冲右突,脱身不得,一个敌将还在狂笑:“卢芽子手下无人,派这样一个美人来,莫不是给我们送礼赔不是来的?”围攻敌将喧嚷哄笑。冰如且战且挪,渐渐进入敌军重围,周围竟无一个帮手,渐渐力尽神疲,敌军却越聚越多。 蕴秀看到,心急如焚,就要抢出去救阵。卢芽子拦住说道:“不妨。区区几个敌将,岂是她的对手?此刻正要看她手段。冰如一出手,你即刻挥动大军反冲,定要趁机斩杀敌将,以振军心。” 几名魔将围定冰如缠斗多时,定要将她生擒活捉,此时见她力竭手缓,竟围而不战,喧闹哄笑。冰如见时机已到,冷笑一声,猛然抬起左手,左腕金镯脱手跃至半空。敌将一愣,又见并无任何异样,轰然大笑,却不觉手中兵器猛然颤动,掌痛欲裂,兵器瞬间脱手被金镯吞没。近旁魔军将士,正在万分诧异,手中兵器也都不翼而飞。冰如怒挥利剑,瞬间杀死几名敌将。金镯在空中红光发散,所及之处,近者先,远者后,军士手中兵器渐次失却。军士见手中空空如也,顿时茫然自乱。冰如看红光已靠近自家营地,抬手收了金镯,跳出圈外。蕴秀见状大喜,令旗一挥,军士如潮水涌出,敌军四散溃逃,濛勇等趁乱斩杀多名战将。踏牯一看不妙,立即收兵回营。卢芽子命令不要追杀。 犰枭见冲营不成,暗自苦恼,踏牯告知冰如金镯之事。犰枭说道:“此物本是凌虚商音的法器,道行肤浅者,实在难已抵挡。可笑商音隐身不战,却让弟子带了自己的法器,也真是诡计多端。但是此法器不分你我,两军交错,不如不用。下次她若再行施展,命令军士将兵器离手放地,那金镯就无所发挥。”踏牯马上去通告全军。 次日再战,冰如故技重施,魔军因为已经知晓金镯的破绽,并不害怕,自然放她入围。濛勇等人觉得事有蹊跷,却被敌军围攻缠斗,眼看冰如又被裹入敌阵之中。蕴秀看着也觉得不妥,卢芽子问道:“你可看到她休咎如何?”蕴秀说道:“弟子此刻心神不宁,并不知她未来如何。”卢芽子笑道:“她自有脱身之道,不必惊慌。” 冰如看看又至重围,挺剑大喝,众人看时,那镯子已在空中放光。周围军士将领听了踏牯指点,纷纷将兵器放在地上,红光所至,地上兵器安然不动,众人窃窃自喜,等待冰如收法。猛听得怦然一响,红光辐照之处,兵器纷纷落下,原来正是前日所收刀枪剑戟,从那金镯当中倾泻而出。众人瞠目结舌,不知所措间被劈头盖脸砸伤刺死无数,余众惶然抱头鼠窜。冰如收了金镯脱身回阵。濛勇等人正在混战,见敌军慌乱,濛勇大吼一声,如虎啸山崩,身旁敌将震耳欲聋,被一戬劈作两段。濛勇冲杀奔突,如猛虎下山,雄狮出笼,往来横扫无人可敌。随后军士个个奋勇争先,魔军一时阵脚崩散,转身溃逃,又踩踏死伤无数。踏牯见敌军攻来,立即挥动令旗,阵前漫天飞沙走石,保护溃兵逃回营内。犰枭叹道:“没想到这镯子又多了一层功用。” 卢芽子收兵回营,毋由杰传来急报,后营两营口被窃负c西托连日入营冲杀,营内损失惨重。原来西托见前营开战,机会难得,就到旁营找到主将窃负,商议出兵攻伐之事。窃负问道:“我军受制于障眼法,无法往来冲突,如何施展?”西托说道:“既是障眼法就是有实有虚。我们只要进得营内,贴近作战,莫使敌军远离逃窜,他去哪里,我去哪里,还怕有失。退出之时,只要抓个把活口,就可以把我军领出。我已经探知,那些至虚弟子每日教导军士,熟悉地理山河,自以为得计,其实正好为我所用。”窃负说道:“此法大妙,不过敌营当中也不是人人都认得道路,我们还要小心从事。”于是两营各出人马,合兵一处,就在对手两个营口活动。到了营口,先由战将携束竫跃入营内,战将一旁溺战,却叫束竫催动媚术迷惑军士打开城门。魔军蜂拥而入,依计找一波守军贴身近战,束竫却是大显身手,升腾漫漫红雾,笼罩守军。众军士受了媚惑,个个心迷身软,任人收拾。还是束竫施展媚术,诱出识路的部将,先放在一边,然后将其他人任性杀戮。那束竫因在西托营中滋养有方,已经妖术成熟,不需要再与人敷衍纠缠,一个会面就将人精气吸尽,此时更是争先恐后,乐在其中。这一波杀戮殆尽,再把部将提来,果然是魅惑缠身言听就从,将一帮魔众引导出营。束竫还要将那部将一并收拾,被西托拦住:“留得他在,以后我们还不是往来自如。”两营各有损失,即刻上报,毋由杰仔细打探,得知有部将被抓变节,知道事态严重,迅速禀报。 卢芽子立即召回各营口至虚弟子,问道:“各营部将军士,可有识得整个营口地理方位的?”各弟子回答:“弟子愚钝,教他们就近走几步可以,整个营口还需要弟子引领。”卢芽子说道:“如此不必过于忧虑。魔军掳去我军部将,自然是要以后用来领路,我们只需将计就计,在他熟悉的地方设下埋伏,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各弟子领命回去部署。蕴秀问道:“师父如此安排自然是权宜之计。虬幽师弟阵图运用自如随意,何不变图换阵,一了百了?”卢芽子叹息道:“若在以前,虬幽自然运用自如,但是他眼下正在我困神法下,神通也被压制,变图换阵已不可为。如要根除此患,需要你和冰如亲自走一趟,你们俩各赴一个营口,见机行事。” 至虚弟子归营即刻准备,蕴秀c冰如也来助阵,布设埋伏。不日果然有魔军攻入储舫营口,由叛将领路悻悻而来,一路深入,不料一脚踏入埋伏。束竫看情形不对,立即腾起红雾,拉着叛将返身逃窜。蕴秀明白是妖邪作怪,劈头就要追杀,不料一股媚臭秽气袭来,不胜恶心,只得作罢。双方军士都被迷惑,蕴秀c生查子收拾残局,等到军士清醒,抓来魔阵军士审问。众军士扭扭捏捏,堂皇支吾。生查子大怒,就要就地正法,军士吓得屁滚尿流,说出束竫c西托计谋。蕴秀再问己方军士,都说红雾中尽是媚惑之相,其情其景,实难描绘。蕴秀这才领会师父安排她和冰如的用意。 束竫受此惊吓,不愿再冒险闯营,西托对她无可奈何,于是劝她到前营找机会展示手段,或许能博得恶神的青睐。束竫自知蹋牯对她深恶痛绝,不敢贸然行事,只好只身潜回前营,偷偷躲避等待时机。 蕴秀见到冰如,与她谈起红雾作怪之事,冰如吃惊说道:“据你所述,这红雾正与我们当时在虬幽帐外遇到的相像。原来竟有如此媚惑的妖邪。”蕴秀说道:“厌离所说二师兄遇到的蹊跷女子,想必也是此人。二师兄犹不能将她媚性制服,虬幽更是无能为力,怪不得他处境万分危难。”“这种妖邪,不知该如何应对?”“我看那妖邪虽然已成气候,但是还没有多大的手段,当下我们只需要小心应对,不要让军士受媚迷性。要想根除,眼下恐怕难以办到。倒是虬幽那里需要更加严密防守,绝不可让妖邪再来作怪。”冰如因为有些日子没见到青峰,竟然心有所念,就说正好去虬幽营帐探访一下,顺便告知这里的情况。蕴秀自无不可。 冰如兴冲冲来到虬幽营区。这里已经与上次大同相同,帐外十名虎威勇士围站护卫,舍仁在大帐前闭目端坐,宛如雄山虎踞,旁边有一所新设的偏帐,想来应当是青峰暂时的住处。冰如上前问侯,舍仁起身答礼,却仍然挡在门口,帐门紧闭,里边的世界一概不知。冰如问青峰是否在帐内,她要与青峰面谈交待一些事情。舍仁说道:“师父有令,此帐只有青峰师弟能够出入,任何人不得进入,连我也不例外。如果有事,也只能等青峰自己出来。他正在护持虬幽安心定神,任何人不得喧哗惊扰。”冰如无奈,将在后营妖邪之事告知舍仁,让他转告青峰要万分小心。舍仁说道:“我现在专守此帐,有劳仙使关照。”冰如扭头看了一眼偏帐,几只小鸟在帐顶嬉戏,冰如不由暗笑,掬身告退。 冰如前脚刚走,舍仁就看见一个妖艳女子款款而来,正在疑惑之间,只见那女子舒臂展妖,红雾升起,舍仁大怒沉声说道:“原来就是你这妖孽。”原来束竫在魔军前营久久没有机会,于是冒死找到踏牯,厚着脸求情讨饶,踏牯正在为屡战屡败无计可施,想到现在阵前吃紧,不妨再带她到敌营中走一趟,看能否有机会再讹诈虬幽。两人来时,发现冰如正好在场,以前曾经遭遇过,知道厉害,所以就暗藏不动。冰如刚刚离开,束竫就要行动,踏牯发现是舍仁在守护,忙令束竫收手。束竫不知天高地厚,又立功心切,径自走到舍仁面前耍弄手段。舍仁见红雾弥漫,恐怕惊扰帐内两人清修,拂尘抬起身体骤然长成几丈,将整个营帐隐在身体内。束竫哪见过这个阵势,仓皇中跌倒在地,踏牯窜出拉起就跑。 冰如因没有见着青峰,有些失望,正在附近犹豫徘徊,忽然听到附近呼喊喧闹之声,循声来查看,发现正是上次来作怪的男女在逃窜,军士看到却无法追赶。冰如立即持剑赶上,那束竫只顾蒙头逃跑,踏牯只好返身抵挡,束竫却是又不认得路,索性放出一股红雾。趁冰如恶心避让之机,踏牯又拉起束竫狂奔。冰如又持剑追赶,这次没有青峰的顾忌,看到赶上就砍,那束竫虽然保命逃出,但肩臂被砍了两剑,又是吃惊不小。 踏牯见束竫受伤,将她带到犰枭夫人后萼帐中,禀告夫人原委,并请夫人对束竫严加看管。后萼看那束竫一身娇媚,两眼风情,知道不是什么正经角色,就把她交给妹妹莞顼c师妹妍兹图轮流看守。 连败几阵,犰枭没有良策破敌,就不再主动求战。卢芽子每日派人叫阵,犰枭只是派出大将轮流出营应战,都是打上几百个回合各自收兵回营。西托探知前营状况,就试图联络各外营主将,伺机添火作乱。找到窃负,窃负回复说:“我们现在自然是难有作为,如果到前营助战,最近两营是章蘖c屠姬崖,大王有事自然会召唤,我们何必添乱?”屠姬崖素来与西托不睦。西托找到章蘖,章蘖问他有何手段,西托把束竫之能添油加醋夸耀一番,章蘖大怒:“这种龌龊手段,如何敢到我这里显弄?”西托恨恨而去。苏九天是谨守军令之人,没有犰枭的命令,绝不会主动出战。车弗鼓最是惯于敷衍,有利则动,无利则退,找他大概也没有什么结果。西托思来想去,只有自己去找犰枭碰碰运气。 犰枭正在大帐与踏牯商议军情,西托入内禀报,看见踏牯在场,欲言又止。犰枭让踏牯先行回避。西托禀报:“束竫多日前已返回前营,意在为大王立功效命,不知现在近况如何?”犰枭其实并不知道束竫回营之事,见西托提起,厉声训斥道:“此种妖邪,竟然在你营中恣意妄为,你还不知羞耻,为她说话。”西托说道:“我对大王一片真心,天地可鉴。踏牯道长也曾到我营中教训,我已经与他讲得明白。所谓为求成功,不择手段,成则为圣,败则为贼,此女虽然一身妖媚,但是大王正在用人之际,我们不用,她大可到处作乱,胡作非为,我们把她握在手中,不怕她不为大王卖命。”犰枭犹豫不决,西托继续说道:“眼下两军交战,我军连连挫阵,军心不免动摇,不论是何种手段,只要取胜稳定军心,此乃当务之急,请大王深思。”犰枭默许,叫踏牯进帐安排束竫之事,踏牯不好争辩,亲自到后萼营中提回束竫,交付给夜木华,并交待要机密行事,切不可招摇炫耀,坏了大王的名声。 次日履吉辛出兵叫阵,夜木华带了一对人马迎出。两人见面并不客套,会在一起照旧缠斗,两边军士早已看惯,都拖了兵器围观。众人正兴致勃勃,没有发觉一团红雾从魔阵飘出,将履吉辛所带军士团团罩定,只见军士个个萎靡不振,就地瘫倒,魔阵军士还在纳闷,听得一声喊“还不动手”,缓过神来一拥而上,刀劈斧斫,立时结果了一大半。履吉辛返身冲回,杀散魔军,城内又出来接应,把剩下军士拖回城内。卢芽子接报,得知妖邪已经到前营活动,命令众军暂时不要出击,等待破敌之策。 夜木华兵马回营,军士发现原来是混在其中的女子作法取胜,很是惊奇,就要她再演示一遍。束竫得意洋洋,就在他们中间如法演示,众人非常受用。那束竫在蒙纾地历练多时,此时已经颇具修为,晓得精气需要常养,才能细水长流,所以每次作法,只是蜻蜓点水,每人身上采集一些精气,并不伤人性命。此刻那些军士都是无名之乐,不可言状,都把她当作神仙奉承。踏牯发现束竫又在作怪,禀告犰枭就要惩治,夜木华说道:“我看她并不伤人性命,此等军士,也只是算个人头,无伤大体。眼下军心涣散,她如此作法,能够让军士享乐留恋,也省去我们好多精神。”犰枭见状,又是默许,但一再叮嘱不得让她骚扰战将。从此束竫竟能够在营中自如行走,到处作法笼络人心,消息传到后萼营中,众人引以为耻,后萼暂时也无法处置,只能压下心头之火。 少唳伤愈请战,蕴秀叫他仍然潜行扰营,在敌营内部煽火添乱。几日间少唳在犰枭前营穿梭冲杀,魔军将士多有损伤,虽然明知其人,但因为他往来迅急,行踪诡秘,出手又极其狠辣,竟无法设伏捉拿。这一日少唳正伏在一个偏营外准备动手,恰好遇到束竫正在施法,心想正是此妖惑害虬幽,此时不除,更待何时,瞬间手握钢鞭冲了过去。束竫见有人偷袭,雾头调转,将少唳笼在其中,少唳立时觉得浑身如软绳缠绕,手脚不得施展。军士们喧嚷“是谁在这里坏了好事”,纷纷拿兵器来伺候,少唳腿上被刺两刀,只能来回挣扎,软绳就如同粘在身上。少唳心知不妙,大喝一声,迷雾散开,钢鞭横扫,几名军士倒下,少唳脱身回营。卢芽子得到蕴秀c少唳所报,见少唳所说与以往军士所见大不相同,心里暗暗吃惊:“原来这妖邪已经渐成气候,要除掉她,以后怕更不容易。” 踏牯听说少唳扰营被束竫绞缠之事,料想如果再不加以遏抑,往后势必更难克制,立即禀告犰枭,再将束竫交给后萼看管。束竫因踏牯屡屡对付自己,早已怒火中烧,趁守卫不备,拿剑潜入踏牯住处欲要行刺,被古穆王撞见。古穆王就要将束竫拿下惩治,束竫还是一样手段,将古穆王紧紧缠绕不得动弹,亏得古穆王道行颇深,将迷雾逼散才得以解脱。踏牯自是不受媚惑,但不屑与妖邪纠缠,就又到犰枭处申告,要求圣王惩处束竫。犰枭见束竫已经能够匹敌大将,不怒反喜,竟然当下拨兵划营,封为一方将军。踏牯恨怒而出,众将听到这个消息,个个哭笑不得。 束竫封了将军,但众将不以为然,夜木华告诉她,除非她能在阵前斩将杀敌,否则不会得到将领们的认可。但卢芽子闭门不战,凡事还要她自己想办法。束竫心领神会,换了装束,独自带了几十个人到营前叫阵。值日门将欺她是个女流,不顾禁令率兵出战,当然是连兵带将有去无回。虽然她换了装束,但卢芽子听守门将士回报情形,已经猜到妖邪现身,立即召集濛勇c蕴秀c冰如c履吉辛c少唳到城头观看。 那束竫方才还未尽兴,仍在营前叫阵。卢芽子让冰如c少唳辨认,冰如两次只见背影,并未照过面,少唳当时即被绞缠,两人均不认得。少唳即刻要去出营试探,因腿上有新伤,卢芽子让履吉辛带兵应战试探。束竫见有人应战,拿起宝剑比划几下,立即施放妖雾,就见履吉辛手缩脚硬,腰腿扭捏。束竫副将见状就要一枪刺下,濛勇跳下城头,把履吉辛一把抢过甩入城内,但自己被妖雾罩住。束竫手下立即围了上来,濛勇毕竟法力深厚,虽然被纠缠困扰,但仍能拼力硬战,就站在原地提锏乱砸,无人胆敢靠近。冰如挥剑出城,束竫因为被她两次追赶砍伤,有些心怯,转身甩下一团烟雾逃走。濛勇回城,冰如招呼众军士入城,只见个个呆立无视,近前查看,都已经气息全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众人回到大帐,蕴秀见卢芽子忧心忡忡,问道:“刚才妖女施放妖雾,师父为何不用昧光击破化解?” 卢芽子答道:“我已经试过。但是此妖雾不是外生邪雾,是那妖女本身自带,由她自收自放。除非除灭妖女,妖雾不能用外力破解。” “如果我们坚持闭关休战,不知她还怎么发作?” “闭关休战终非长久之计。况且我看此妖得来历,从那毅初次见到妖媚尽显,到后营中惑乱军士,再到如今能够与我上将对抗,只见功能,不露媚相,虽然是妖法邪术,但是进升之快非同寻常。如果不能及时遏止,妖术再行暴涨,恐怕会对我们大大不利。所以还要尽早谋划,除去此妖。” “我看她虽然不露媚相,但毕竟是媚惑为根,此事看来还得由女子来解决。” “不错。叫你与冰如来正有此意。下次她若再来,当由冰如出战,但单独近战并非冰如所长,若妖邪有帮手在场,对冰如不利,需要一名上将协助。此任就落在濛勇身上。”两人领命。 果然束竫再来叫阵,冰如单独出战,濛勇压阵。束竫见状,一声冷笑返回本阵。反复几次都是如此,只要两人照面,立即退去。次日再来,束竫照旧退去,冰如返身正欲回城,背后冷风骤起,只见濛勇持锏横出,将偷袭之人拦腰打断。束竫施放妖雾将濛勇缠住,冰如被一名副将拦住厮杀,僵持不下。突然城头黑风跃下,副将立即命丧当场,束竫仓皇逃回。 夜木华正在帐中静坐,守卫通报束竫将军求见。夜木华不觉好笑,自己当时只是随意一说,不想束竫连日出战,居然能与敌军上将打个对手,虽然也算出奇人物,但这种邪媚到底还是不宜靠得太近,不知她深夜来此何干。束竫穿了一件粉色裙装,外边套着轻纱,从门口在案前只有几步,却是婀娜多姿,步步妩媚。夜木华端坐案后,请她客位就座。束竫站在案前说道:“小女子有事相求,不敢就座。”夜木华说:“你我同为大王效命,有什么事,就请直言。” “小女子与敌军对战,虽然有进有退。但是敌军中有濛勇等大神,英勇无比,小女子毕竟身单力弱,想我大营当中,只有将军可以和他匹敌,不知能否助小女子一臂之力。” “这个好说,”夜木华心知营中勇将如云,但都对束竫嗤之以鼻,不屑与之为伍,束竫无奈只好求自己相助,此事因己而起,也不好推辞,“我自当鼎立相助,明日出战,也正要会一会濛勇大神。” 束竫向前一步说道:“将军恩德,小女子会铭记在心。此刻夜深人静,将军身旁无人,岂不凄凉。如果将军不嫌弃,小女子愿意陪伴将军度过这漫漫长夜。”说话间轻纱坠地,就要撤下粉裙。 夜木华见状不由大怒,拍案喝道:“赶快离开。我助你只是为了让你在众将面前立威树信,好为大王献身效命。你所作所为,我实为不耻,如果再敢胡来,决不轻饶。往后除非战阵,不要来见我。”束竫口上答应,重新披好轻纱,回到自己帐内,却将轻纱撕得粉碎。 次日夜木华陪同束竫出战,束竫有心玩弄他一番,他与濛勇绞杀缠斗,她却在旁边拿妖雾将两人拢住。看到两人各在一边乱砸乱砍,束竫却只在一旁荡笑,冰如大怒,厉声喝道:“无耻妖孽。”束竫慌乱之中不择男女,甩出妖雾逃走。妖雾自散,濛勇和夜木华各自大汗淋漓,无心再战,三人各自回营。 蕴秀回到军帐,见冰如早早在此等候,满脸忧虑。蕴秀还自打趣:“想是与小宝分开太久,平日里没有多少乐趣了。” 冰如说道:“师姐休再说笑。今天遇到一件蹊跷之事,我与束竫对战之时,束竫放出妖雾。我自认身为女子,应当不会受她的牵制,但那妖雾来时,我也觉得手脚不利,周身困难,正不知是什么缘由。” 蕴秀问言也很吃惊,“看来正是应了师父所说,此妖修为迅速,竟能对惑幻之术运用自如,不需要再借助之根了。” 两人匆匆来禀告卢芽子。卢芽子沉思片刻,缓缓说道:“看来事情已经远远出乎我的预料。眼下只能看天地的造化了。叫青峰来。” 城外开阔之地,几月不见,已是鲜血淋漓,满是血腥之气。冰如虽然还是过去的模样,但也像沧桑巨变,尤其是在这血腥苍凉之地,本来已经有了一些和气的眼神,此时却更加冷峻严厉了。三师兄把营帐封得密不透风,外边风云变幻,自己却一无所知。想来七师兄这几日的异动,或许与妖邪发作有关,虽然自己并没有把握,但师父叫自己来对付,必然有充足的理由。 束竫和夜木华又在城下挑衅。冰如轻声说道:“长天师并没有交待我们该怎么动手,他又不会冲杀,我们总不能在此坐等天崩吧。” 蕴秀说道:“这妖邪现在妖术渐长,已经能够收发自如,连我们女身也要收到牵制,如何能够破解,我也是在想不出来。” 青峰听到二人说话,挠了挠头说道:“我这两手空空,确实也是无能为力。不过既然想不出什么办法,不如就这样出去试试,或许能发现其中奥妙。” 冰如本想挖苦他几句,见他一脸认真,也就不好发作,转头对蕴秀说道:“师姐以为如何?” 蕴秀说道:“师父让你们俩相机行事,我却是不好掺和。” 冰如没好气地回头,却看见青峰拿了把剑已到城下,不禁大惊失色。 夜木华见青峰白面文弱,根本不予理睬。束竫上次被他追得狼狈逃窜,此时正要一雪前耻,任凭青峰靠近,并不躲避,只是陡然将红雾喷出,就要看他的笑话。就见青峰被罩在雾中,四下看了看,口中念念有词,随即手舞足蹈,左蹦右跳,如同被恶魔缠身。束竫看得越发得意,索性连连发作,定要将他玩弄个痛快。浓雾之中已经看不到青峰身影,冰如正不知所措,只见剑光一闪,听到啊的一声,顿时魂飞魄散,也跟着叫了出来。却见红雾瞬间消散,束竫仓皇逃回阵中,青峰却持剑站在那里。夜木华觉得事有蹊跷,又见濛勇站在城头,怏怏退回。 束竫莫明所以,左臂险些被刺,暗自咬牙切齿,定要报仇雪恨。夜木华劝道:“我看那小子来得有些古怪,你不如见好就收,以后再见机行事。”束竫愤然说道:“不过被他碰巧得了便宜,你难道怕了不成?”夜木华由不得她羞辱,说道:“也罢,索性我好人做到底,看看到底是什么来路。”束竫说道:“再与他遭遇,我要作法让他动弹不得,你不要漏了机会,放走了他。”夜木华冷笑道:“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手段。” 冰如等人且把青峰拉来查看,见并无异样,冰峰笑道:“真是侥幸。”蕴秀说道:“以后切勿如此莽撞,看冰如都失了分寸。” 次日束竫专叫青峰挑衅。青峰趁众人不备,欺身过去,束竫胸有成竹,不待他靠近,猛然和身扑了上去,与青峰紧紧抱作一团。冰如看得满脸通红,飞身跃下城头,却发现两人辗转拥抱,根本无从下手。 夜木华见束竫迟迟不放妖雾,只是和青峰粘在一起扭捏纠缠,正看得莫明其妙,猛听得束竫尖叫:“救我——”夜木华一愣,挺戟冲来就要砍下,冰如出手眼看不及,只觉热血冲顶,眼冒金花,戟锋已到青峰脑后,就听当的一声,夜木华顿觉两臂发麻,长戟几乎脱手。原来冰如全神贯注,不觉腕上金镯自己飞出,正格在戟锋上。冰如还在愣怔,夜木华一个反手,银光闪过,戟锋冲着冰如横扫过去。冰如此时门户大开,已经无力回天。银光尽处,砰然有声,钢戟正拍砍在青峰背上。原来青峰见冰如有难,舍了束竫以身挡戟,受了重重一击。这一刻不知冰如如何,蕴秀已看得心裂骨碎。那戟尚不收势,青峰身体直冲束竫飞来,束竫趁势挺起宝剑一把刺去,亏得青峰还有力气略一侧身,躲过剑锋,一臂杵在束竫左肩。只听束竫啊呀一声,跌出两丈多远,顿时昏迷不醒。 城头一众人惊呼不已,冰如如梦初醒,扑过去抱起青峰。夜木华看自己势单力薄,拖起束竫收兵回营。 青峰醒来,见师父等人围站在自己身边,茫然四顾,见冰如也在,又闭上了眼睛。卢芽子问道:“你现在可感觉得到疼痛?”青峰睁开眼说道:“想来青峰和师父c众位师兄的缘分已尽,现在并不感到疼痛。”冰如在一旁悲恸欲哭。卢芽子反而笑道:“如果真的不疼,想来是没有大碍。”蕴秀说道:“亲眼看他被钢戟扫飞,那束竫都被他撞出两丈多远,血肉之躯,怎么会没有大碍?”卢芽子说道:“这些都是他天生的修为,说出来,恐怕你们也无法领会。”众人又喜又疑,忙叫青峰起身来看,果然一跃而起,活蹦乱跳,并无一点伤害。见青峰安然无恙,蕴秀携冰如到自己帐中休息。一进帐门,冰如终于支持不住,瘫坐在地,掩面而泣。 木擎符是犰枭赐给重要将领可以自由出入王帐的信物,上面有犰枭自封的暗印。持符之人,到了王帐门口,主要举起信符,那符上自会显映出主人的头像,守卫只要看到持符之人与头像无误,不必通告,就可以放行。此时,正有这样一块木擎符摆在犰枭的案头。 犰枭看着莞顼一脸咄咄逼人,不紧不慢地说道:“能得到我木擎符的,自然都是赤心忠勇之士。这符想来不过是偶然丢失,否则不会恰好被你们捡到,算不得什么大事。” “如果恰好被不怀好意的人捡到,恐怕就不是什么小事了。” “我大营当中,哪个是不怀好意之人?况且这木擎符除了进入此帐,别无它用。” “不错,如果有妖孽变化幻象,进入大王帐内作乱,可不算我等失职?” “变化幻象岂是人人可为?当今世上,能有几个?如果只是虚妄幻象,即使进得了王帐,又能有何作为?” “但信符是大王亲授的密物,即使外营主将也不能轻易得到,如此随意丢失,如果让各路主将知晓大王亲疏有别,恐怕有人会心生异志。” “既是丢失,我自会给丢失之人重新封印。即便有人捡到,也就是朽木一块,不必小题大做。至于是否有人心生异志,不在一块信符身上。” “看来是我们唐突了,想必大王必然已经为丢失之人重新发放了信符。” 犰枭不置可否,将木擎符拿在手里,若有所思。门卫进来通报,夜木华求见,犰枭说道:“让他在帐外稍候片刻。” 看莞顼一脸冷笑,犰枭把木擎符放下,呵呵一笑说道:“我也不必瞒你,丢符之人现在就在门外,我看你今天意在言外,这信符不过是个话头,有何枝节,不妨直说。” “大王可知这信符是在哪里捡到的。” “夜木华奉命代本王巡营视阵,莫说这大营之内,就是丢在就是营外阵前也不稀奇。” “夜木华奉大王之命巡查大营,这些日子可是全在一个营内盘桓,并未巡视。” “夜木华对本王忠心耿耿,决无二心。想来是有特别的军务需要处理,不必怀疑。” 莞顼闻言难掩满腔怒火:“大王何必对他们如此维护。夜木华与束竫勾搭成奸,往来无忌,大王不会没有耳闻。束竫本就是一个媚惑之物,得了大王恩惠在这营中觍颜招摇,诸位将领都羞于启齿,更不屑与其交往。夜木华自恃是大王心腹,置大王清誉于不顾,频频出入束竫媚帐,每天出双入对,往来穿梭,几天前竟至怀抱而归,这些都是各位将士亲眼所见。这信符就是前日我们巡营时在束竫帐外捡得,本想夜木华丢了大王信物,必然有所收敛。看大王今日情形,这夜木华竟然不闻不报,如此秽惑之事,就在大王眼前,让营中将士如何心服。” 犰枭一脸苦笑说道:“如此说来,却是不能不问一问。你先到屏后回避一下,我来问个明白。”于是叫守卫传夜木华进帐。 夜木华抬手正待行礼,眼前一晃,脸上被什么东西砸个正着。夜木华连忙跪倒,低头一看,正是一块木擎符,想必正是自己那块。原本以为是自己来得急,忘了带,原来早在大王帐内。夜木华战战兢兢抬头,见犰枭满脸怒容,一言不发,夜木华百思不得其解,就木然愣在当场。片刻,犰枭故作怒状,厉声喝道:“夜木华,亏得本王对你亲信如己,自己做的什么勾当,还不说实话?” 夜木华虽然冷汗如雨,但自认为忠肝厉胆,问心无愧,拱手答道:“夜木华不知有何差池,请大王明示。” “这木擎符可是你丢的?” “大王知道,木擎符外表并无区别,只有大王能够看出是谁所持,大王说是我的,就是我的。想来是这几日事多杂乱,忙中出错,丢失在路上。” “你不必狡辩。此符可是内营上将在束竫帐外捡到的。你与她如何往来勾搭,坏我风气,众军士历历在目,你还有何话说?” “大王明鉴,我特为束竫之事而来。” 犰枭怒容稍解,但口气仍是严厉冷峻,“你不需啰嗦,有何究竟,快快讲来。” “我奉大王之命巡营视阵,见那束竫感激大王提携之恩,每每要出营对敌立功效命,我自然要尽力协助,一来让她历练战阵,二来看她能耐如何。这段时日出战,确实让人刮目相看,斩兵杀将,不在话下。就是对濛勇一样的上将,也能施法将其困惑,手段却是高超,我军营内并无几人能够匹敌。我知道众将对她来历多有猜疑,但是大王用人之际,切不可舍本逐末,误听人言,况且我看她行法手段,已渐渐消除妖媚之相,只是发挥其功能,使人困扰不出。此手段是我亲自领教,大王尽可找人一试,以辨真伪。至于营中传言,大王自可查清,夜木华何必自辩?” “如果真的如你所言,我就找人一试又有何妨。” 夜木华赶忙说道:“此时却是不行。我正要向大王禀告,束竫连日来每战见效,但前几日遇到一个不知名的敌将,与他纠缠,我出戟相助,想来是下手太重,一戟将敌将扫飞,那敌将撞到束竫身上,竟把她撞至昏迷不醒。我找营中医士救治,这几日到她营中探视,时至今日,她尚未醒来,我恐怕有所不妥,所以特来请示大王,叫踏牯道长不计前嫌,为她救治。” “原来如此。”犰枭舒了一口气说道,“踏牯虽然有些脾气,但若为公事,他不会推辞。你起来吧,此事我自会料理。此信符还给你,不要再丢失了。” 遣走夜木华,莞顼从屏后转出,犰枭说道:“如何?” 莞顼愤然说道:“大王只听他一面之辞,什么战阵受伤,我营医手段高超,什么伤医治不得?想来一定是媚惑不慎,走火入魔了。踏牯道长避之唯恐不及,怎会精通此道,要死随她,不要坏了我营中的正气。” 犰枭笑道:“你不必与她争分怄气。她不过是为我所用,待我大业得逞,随她化齑成粉,与我何干?” “恐怕她乘势而上,坏了大王的成就。” “不必如此自寻烦恼。待我叫踏牯到她营中走一趟,看个究竟。” 束竫帐内,踏牯垂首查看多时,此时却是沉思不语,脸上疑云密布。夜木华小心问道:“道长看来,此事可有什么玄妙?” 踏牯沉沉说道:“此间玄妙,就在你等无中生有,平添事端。这种媚惑角色,怪我早先没有狠心根除,现在却是要给大王掀起无明烦恼。” 夜木华说道:“我曾领教她的手段,已经不见媚惑之相,不知还有什么风浪?” “功能在外,根本在内。你没有见她媚惑之相,却应当知道她只有媚惑之根。她现在能发功而不示相,不过是因为她本力已经足够强盛,不需要再借相发力而已,难道她会脱胎换骨c洗心革性不成?” 夜木华不禁心下发寒,颤声说道:“如果真的如此,现在除掉她也未尝不可。” 踏牯摇摇头说道:“她在我军营中盘桓日久,才有今天的成就。她目前本力强盛,自是与军中将士休戚相关。除掉她,或者任她自生自灭,都会有将士无端损耗。如果就此死在营中,任其本性挥发,媚惑更是贻害无穷。” “如此真是两难,在下自然难辞其咎。眼下还请道长设法,但有安排,夜木华自当竭尽全力。” 踏牯起身说道:“眼下我也没有什么万全之策。此事确实有些玄妙,还需请屠姬崖将军辛苦回营,待我们商议妥当,再做处理。” 夜木华心中万分疑惑,但踏牯行事向来诡秘无端,自然是遵听照办。 踏牯紧急约见,屠姬崖知道必有非常之事,匆匆赶到踏牯营房。踏牯屏退左右说道:“事发突然,特请将军回来商议。不知夜木华可曾向将军说明大概?”屠姬崖说道:“夜木华只字未提。” “他做事倒还谨慎。我就开门见山,眼下却是要解决束竫之事。束竫神通本以媚惑为根,现在却已经是根基坚实,能够脱相发功,可以与敌军上将匹敌,出营对敌屡见奇效。前几日对阵无名之氏,那人被夜木华横戟扫荡,束竫又被其身体撞击,至今昏迷不醒。其中原委,我以后再细细交待。当务之急,是要施法将束竫救活,保我大营平安。” “治病救伤,我自然是一窍不通。道长自然已有解决之道,叫我来,不过是掩人耳目。此时必然是有办法,没出路,好计划,难实施,道长有何打算,但讲无妨。” “将军是明白之人,我就实话直说,非我力所能为。我看那束竫之伤,绝非凡力撞击所致,乃是其自封媚相导致法力倒逼,又被浑元之力冲破本元,目前已是魂游体外,心神分离。如要让她心神合一,必须压制本力,助她归元。她现在本力旺盛,以我们的神通非但不可压制,反而会激发泛滥,决不可行。当今之计,唯有大王法力才可行事。她本性媚惑,外力发功之时,若媚性冲击,发功之人反受其害。如此行事,必然牵涉大王安危,我不敢独断,特请将军商议。” “任其自灭如何?” “束竫若死,则媚性在营中挥发,军心即刻崩散,定非大王所愿。况且束竫重伤大王已经知晓,绝不会任由此事不了了之。以大王心性,必然会自恃其勇,促成此事。” “道长狡猾。你不过要找一个劝大王放弃的理由。我也实话直言,事已至此,绝无可能。我们不如据实禀告,看大王如何定夺。” “将军做事果然干脆,贫道心里有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后萼对莞顼连日来喋喋不休只能微笑相应,这个妹妹虽说嘴如利刀,却是心直性浅,非常可爱。束竫之事早有耳闻,这时给莞顼添油加醋c绘声绘色地讲来,却是更加有趣,不过让她当作故事听听罢了。“大王英明神武,金刚道行,不是受这种媚惑侵害,大王行事,自有他的道理,我们不必与一个妖邪末道计较。” 妍兹图入帐说道:“大王到束竫帐内为她疗伤去了。” 一听束竫,莞顼火冒三丈,就要发作。后萼抬手制止,示意妍兹图继续说。妍兹图说道:“听说束竫重伤,不是被凡力撞击所伤,是受了浑元之力被冲破了本元,只有大王能够施法为她归元。”莞顼起身咬牙说道:“一定是夜木华那个孬种撺掇的好事。”说完拔剑就要冲出帐外。后萼喝道:“站住——”妍兹图拦腰将莞顼揽住,一把摁在地上。妍兹图继续说道:“不是夜木华,是屠姬崖和踏牯道长去找的大王。”莞顼挣扎着说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后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夜木华忠勇可嘉,智谋不足;踏牯足智多谋,但寡断少决;屠姬崖却是智勇双全,深谋远虑,又对大王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对大王不利的事。这其间有什么曲折,确实需要问个明白。妍兹图,你寻机会将屠姬崖召来,记住要暗中行事,不可张扬。”妍兹图松开莞顼,出帐而去。不多时,屠姬崖带到。 后萼摒退左右,屠姬崖小心翼翼将与踏牯商议的来龙去脉向后萼详细禀告,后萼始终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屠姬崖末了说道:“此事关系重大,我们不敢擅自做主,只好禀告大王定夺。”看后萼仍是一脸沉默,屠姬崖也干脆闭口不言。后萼蓦地叹了口气说道:“这次的事情,你却办得很不地道。你们明知大王会恃勇强为,还让他无辜涉险。踏牯胆小怕事,你难道不知,这束竫与大王非恩非故,现在不加约束,以后必将成为大王的祸害,以后我们这些人恐怕都要栽在她的手里,你们还在养虎为患。”屠姬崖说道:“夫人所说,我们并非不做安排,目前只是权宜之计。待大军全面发动,军士混战消耗之后,即可将她除掉,此时可确保大王宏业不受她的牵制。”后萼说道:“眼下只能如此。像这等龌龊之事,以后先要让我知晓。”屠姬崖小心告退。后萼独自在帐中久久沉坐,终于拿定主意,叫妍兹图命她潜入蒙纾地大营探明消息,见机行事。妍兹图大惑不解问道:“师姐如此行事,是不是太武断专行了。”后萼说道:“女人的直觉往往是最有效的。”“敌营消息不久就会传来,何必我们多此一举?”“踏牯眼线受障眼法之困,需要徐徐传递,命令一出一返,耗费时日。我们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将束竫之事掌握在自己手中。” 妍兹图心领神会,即刻趁夜潜入守军大营,摸向卢芽子中军大帐。履吉辛正在营内巡查,远远看见一女子遮了面纱在营内匆匆穿梭,但又并非蕴秀c冰如,心中怀疑是否妖邪又要来作祟,又恐怕惊动虬幽,不敢大张旗鼓围捕,就一个人悄悄从背后靠近,一个箭步从后面将女子摁倒在地。女子扭头回来,火光中履吉辛看得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绝不是这营中之人。履吉辛低声喝道:“你是谁,敢在此刺探我军大营。”女子皱着眉说道:“我叫妍兹图。我记得你,你是我手下败将,放开我。”履吉辛手下加把劲说道:“原来真是奸细。”仔细看去,想起来她就是初次出战时拿白丝缠了自己枪颈的女将。妍兹图疼得差点叫出声来,“我来有机密要事,找你们首领。你这营里有不少大王的眼线,不要让他们看到我。”履吉辛看她不像撒谎,说一声“好说”,扯块布兜头包住,挟了来见蕴秀,也不管妍兹图一路手舞足蹈。 蕴秀见了妍兹图,看她不像奸邪之辈,但对她来意将信将疑。妍兹图说道:“我家夫人只是为了大王永世无恙,一些恶作小人,却要趁大王威风兴风作浪,绝非我家夫人所愿。尤其是那个束竫,我家夫人看她以后必将祸害世间,当今之际,我们无法自己动手将她除掉,所以特来通告,共商此事。”蕴秀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们能有什么作为?”“束竫身受重伤,并非凡力所致,是被浑元之力击伤。她还透露,上次作战,面对无名小将,她的神通竟毫无用处,我们想,要想克制束竫,还在此人身上。” 蕴秀心下明了,原来那日束竫与青峰纠缠,竟是由于这个原因,但是为何青峰不受束竫所困,却是百思不得其解,但此刻却不可轻易透露底细。蕴秀若有所思瞟了一眼说道:“当日之战,我正在场。那个无名小将已经当场殒命。”看妍兹图一脸失望,又缓缓说道:“不过——”“不过什么?”妍兹图急切地问道。“不过,像这种破妖法的雕虫小技,我军中不乏其人。那妖邪不过是一时得逞,如果再敢现身,管叫她有来无回。”妍兹图话已带到,起身告辞,履吉辛笑道:“还得把你挟出去。”妍兹图说道:“我们的帐以后再算。” 送出妍兹图,履吉辛返回蕴秀处,见青峰已在帐内。履吉辛笑道:“青峰在虬幽处护持,不料就被你师姐殒命了。”蕴秀说道:“我这样说自有用处。犰枭已用自己神通为束竫疗伤,你们可放出话去,说青峰已死,好让奸细将消息传到敌营。我想不日她就又会来挑衅,那时索性再讹诈她一次,让她铭记在心。” 毋由杰兴冲冲进帐说道:“千流巨神有消息了。”众人忙问:“在哪里?”毋由杰答道:“我师父从金钟中看到,千流巨神真元显现,虽然不知所向,但终究他是要回来了。日招正在向长天师细说。现在诸位不必去问,师父辈自有安排。长天师让大家谨守本职,并让我转告,日招此时来到,时机恰好,如果妖邪再来挑衅,由蕴秀全权安排应对,并告日招择机出手,不可让她轻易逃脱。”蕴秀说道:“冰如还没有完全平复,日招此来,正当其时。”众人自然是欣喜异常,只等来日速战,铲灭妖邪。 两个消息一前一后传到犰枭大帐。踏牯查明,击伤束竫的,是卢芽子的弟子青峰,此人不在上虚八子之列,却能徒手释放浑元之力,确属非常,但当场殒命之说,不可全信。不过此事无关紧要,现在令人担忧的,是千流即将现身。从敌军大营和上虚传回的消息,相互印证,不容置疑。这个消息来得太不是时候。原本自己不愿出击上虚,就是担心千流埋伏等待,现在已经确认千流不在上虚,但自己已经不敢轻易离开大营,此时一旦落单,必会遭致三虚合围,莫说是报仇雪恨,到时能否安然脱身也属难料。想到这里,犰枭不禁一身冷汗。大帐内安静得可怕,若在以往,夜木华早已暴跳如雷,此时却连大气都不敢出。踏牯左右瞅瞅,试探地说道:“千流现身,恐怕不会眼下就来,此时也是一个时机。”夜木华趁势说道:“听说那青峰已死,束竫已经痊愈,功力更胜于以往,此时出击,我们正可一鼓作气,冲破敌军大营,大王宏业指日可待。”踏牯干咳一声。妍兹图出列说道:“夜木华所言不无道理。束竫这次得大王成全,才得以起死回生,此刻出战,必将赴死效命,无往而不胜。”犰枭虎目微闭说道:“大军不可轻易发动,明日仍由夜木华携束竫城前挑战,若能冲破城门,大军再进。” 众人退出。夜木华对妍兹图拱手道谢,妍兹图说道:“我们都是为大王效命。互为支持,据理直言,何必言谢?”踏牯在后边一脸冷笑。 古穆王问踏牯道:“道长可知大王心思?”踏牯说道:“大王神机莫测,不必胡乱猜疑。”“道长有何打算?”“唯大王马首是瞻。”古穆王长揖而退。 妍兹图径直来到后萼帐中,见莞顼在场,欲言又止。后萼说道:“以后不必回避于她。如果她懵懵懂懂,反而坏事。”妍兹图将王帐中议事情形据实以告。后萼问道:“据你看,大王有何打算?”“若进若退,正在两可之间。”“如今情势急转,大王还想孤注一掷。我们还要小心应对,不可让他歧路亡羊,被人利用。”“束竫即日出战,那蕴秀虽然夸下海口,但结果无法预料。”“不错,这正是大王的赌注。”后萼看到莞顼犹自在旁边怒气冲冲,笑道:“你们俩还需随我去束竫营中走一遭。将军重伤初愈,我这大王夫人怎么能无所表示。” 束竫刚刚伤愈,正在担心是否因此惹怒后萼。后萼到来切实安抚了一番,又告诉她:“大王绝无任何责怪之意,你为大王效命,我们万分感激。大王有令,将军即日即可出战,众将当全力助阵。我还要送你一份薄利,我特为你奏请大王授你直进王帐的信符,不如我们再结为姐妹,共奉大王,不知你意下如何?”束竫说道:“姐姐抬爱,束竫感激不尽。如束竫有非份之想,天地共诛。”各自都是心怀鬼胎。 次日夜木华携束竫整装出战,踏牯道长派古穆王和妍兹图远处观阵。夜木华却私下命令三名主将各率精锐部属,埋伏阵前,随时准备出击夺城。蕴秀城头观看,那束竫红装锦绣,一派妖艳,正在城下招摇挑衅,心中冷笑:“今天就是你的死期。”青峰站上城头,束竫看到一脸愕然。蕴秀正待出言,“妖女”两字刚出口,背后日招一跃而起,手拿一条熟铜棍照束竫当头劈到。束竫早有防备,日招霎时间被一团红雾笼罩。青峰见状正欲抢入,夜木华挺戟横在阵前,众人一时无计可施,蕴秀后悔不迭。 束竫正在得意,只听得雾中笑声朗朗,“不过如此”,就见雾中人影窜动直逼束竫,熟铜棍照定面门劈来。束竫连连惊叫,却见那熟铜棍并未劈下。原来日招在妖雾当中,虽自行无碍,却对妖女无能为力。后面埋伏的三将看束竫危急,抢来救阵。日招在雾中正不得施展,怒气冲天,那团雾猛地窜起几丈,一时落下,恰好将两将罩住。两将一入雾中,顿时萎靡瘫软,被日照手起棍落,登时脑浆迸裂。余众仓皇逃命。夜木华不敢靠近,拿起手中钢戟,照着雾中一把掷来,正中日招后心,只听当啷一声,钢戟落地,日招却毫发无伤。夜木华舍了兵器逃走,束竫也早已不见踪影。 日招回到城头,仍是红雾笼罩,众人纷纷闪避。蕴秀说道:“妖女得了犰枭照应,妖术已经纯熟,日招如何脱身?”只见青峰走近雾团,正待伸手,却见红雾顿然消散。蕴秀恍然大悟。日招黯然说道:“我自以为已经修得无上神通,天下无敌,没想到身后自有高人。”蕴秀笑道:“其实不然,你的神通此地无人匹敌。一物降一物,也不稀奇。”日招闻言,油然自得。 夜木华惊魂未定,急急向犰枭禀告。犰枭兀自大惑不解,踏牯说道:“想来定是至虚弟子日招,此人尽得殇坷真传,又有金钢之身,实在不易对付。”犰枭沉默不语,踏牯挥手,众将默默退出帐外。古穆王待踏牯跟上,侧身拱手,踏牯目不斜视,沉声说道:“大王尚在犹豫,不可草率行事。”古穆王点头领会。 妍兹图回见后萼尽述阵前所见,后萼笑道:“虽然未能取了她的性命,却也让她从此不敢猖狂。”妍兹图说起犰枭烦闷异常,后萼说道:“大王心意我已明了,不日将有巨变,我们待机而动,这几日且要忍耐。”莞顼突然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后萼怒道:“什么事慌慌张张?”莞顼心急火燎地说道:“束竫跑了。”后萼抬起身,又缓缓坐下,沉思片刻说道:“妍兹图,你去找踏牯看看怎么回事。”妍兹图去了不多久,回报说束竫请了大王的准,要回修炼之地取一件宝物。莞顼叫道:“分明是要逃走,一个妖女,哪来什么宝物,我们何不半路把她截杀?”后萼笑道:“要杀她只有偷袭,你去截杀,无非是送死。”莞顼悻悻不已。 西托见束竫不请自来,颇为惊讶。束竫待他屏退左右,又径自摇身过来,西托自然是乐得逍遥,两个人又是一番作闹。折腾完毕,西托问道:“你现在也是将军身身份,已是大王身边红人,莫不是怀念我这血梅肉竽之所?” 束竫笑道:“我现在哪有这些闲功夫。我在大王营中,不过是栖身一时。待我神通修进到天下无敌,自然还是来找首领,我们还不到处去逍遥自在?” 西托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不过是得不到犰枭,到我这里发发牢骚罢了。” 束竫冷笑说道:“不错,犰枭不比首领,心里只有复仇,却不见眼前花艳香袭。——我得不到他,自然也不会让他好过。” 西托大笑道:“犰枭一方尊神,岂能被你所骗?你这心思,恐怕也瞒不了别人。不如就留在我营中,待我成就大业,还不是由你尽情享受?” 束竫说道:“你在犰枭手下能有什么作为,不如跟我一起离开。” 西托又大笑道:“你可知道我的底细?当年若不是希尧老母将束竫嫁给犰枭,帮助他建立尊神地位,今天的中军王帐就是我的。我在此不过是忍辱负重,等待时机,到时一击得手,犰枭灰飞烟灭,那时你可不要喜不自胜。你来看——” 束竫扭头看去,见西托双手擎起一把大斧,却与犰枭神斧一般无二。束竫笑道:“一把烂斧头,有何稀奇?” 西托说道:“不必瞒你,这斧外人从未见过,却与犰枭的神斧‘雷天震’是孪生之物,名字叫做‘寒冰摄’,彼为阳,此为阴,雷天震可让人魂飞魄散,我这寒冰摄却可让人魂魄冰封。两斧相生相克,若我祭起此斧,犰枭也难奈我何。有此宝物,你我二人神通互助,正可以扫荡犰枭,何必逃走?” 束竫看那神斧果然是寒光悠悠,令人临之战栗,想来西托不是夸口逞能,揽住西托说道:“果然是造化现前。我本来是托辞去取一件宝物,此次正好回家办了此事,待我回来,正好大闹一场。” 西托收起神斧抱起束竫笑问道:“除了这个,你还能有什么宝物?” 束竫说道:“我那宝物非金非铁,却是个鬼奴,能千里之外,闻风言事,十步之内,听音辨心。当初我本来要带她他一同前来,但她胆小如鼠,所以就藏在紫远薇休养。如今我已经修得无敌神通,自然要把她带在身边。”西托听了大喜过望,立即让人护送她出后营直奔紫远薇。 青峰来到冰如住处,被门卫挡了驾,就来找蕴秀,被告知蕴秀因紧急军务刚刚赶往中军大帐。青峰不敢怠慢,也随即赶来。进得帐来,却见帐内只有卢芽子c蕴秀两人,也不像在商议什么紧急军务。青峰本来就觉得军务无趣,就要转身退出,卢芽子说道:“既然来了,不妨坐一坐。”青峰只好在蕴秀身边坐下,却是心不在焉。 只听蕴秀说道:“束竫战败逃走,不知是真是假,但可以肯定目前不在犰枭营中。日招出手,已经让敌军胆战心惊,如果我们此时发兵进攻,犰枭大营自然不攻自破,我军可大获全胜。” 卢芽子说道:“犰枭此来,只为报仇雪恨,所以才煽动邪魔四处作乱。如果我们此时发起攻击,犰枭必然在混战中率众退走。各路邪魔因有犰枭撑腰,仍会危害世间。而我们不攻,犰枭没有理由自退。他如果抛下部署独自逃走,如果以后仍想作乱,何以取信于人?目前不战不退,正是犰枭两难境地,我们只要坐观其变,不日等他人心涣散,各路邪魔作鸟兽散,犰枭再难有所作为。” “如果犰枭逃走怎么办?” “只要世间太平,我们何必自生烦恼。犰枭作为一方尊神,断不会屈尊乱世,自堕肖小之道。邪魔没有犰枭聚集,自然不敢胡作非为。” 卢芽子见青峰魂不守舍,对蕴秀说道:“今天到此为止。你回去要仔细安排,调动各方,随时准备应变。虬幽那里,还需青峰时时留意。”青峰愣了一愣,见师父已起身离帐,蕴秀拿扇子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道:“你走错地方了吧。” 青峰一路陪蕴秀说笑,不觉进了一处帐房,见床上躺着一人,正在诧异蕴秀帐中是何人在休息,回过神来这里正是冰如的住处。冰如此时正朝里侧卧,蕴秀把青峰推到近前,轻声说道:“冰如,今天可感觉好些了吗?”冰如说道:“我本来没有什么事,只是心情烦闷。”一边翻过身来,发现是青峰站在床前,又翻身过去。蕴秀说道:“我还有些军务需要处理,你有任何所需,可叫小宝来告我。”说完离开,青峰就在床边站着,冰如将被单拉起捂了半张脸。青峰站了一会儿,又无话可说,就在帐房内转了转,见也无事可做,就回到床前说道:“我只是过来看看,你没事就好。七师兄那里还有事,我先走了。”冰如听得他离开,一把抓起身上的被单,扔在地上。 后萼正在与妍兹图c莞顼在帐中谈笑风生,踏牯来见,拱手说道:“有事需要单独向夫人禀告。”后萼笑道:“一个是我妹妹,一个是我师妹,都与我情同一体,有何避讳?”踏牯看了看二人说道:“也好,但请务必要保守机密。大王已决定退兵自守,今天召集帐前及外营心腹,已做部署。我军即日将佯装撤军,引敌追击,随后以进为退,混战之中我心腹战将率部退走,以图日后东山再起。”妍兹图问道:“要走就走,何必如此麻烦?”踏牯说道:“如果一走了之,恐怕以后无人再听大王号令。”后萼问道:“我们如何行动?”踏牯说道:“大王已安排古穆王保护夫人。混战开始,你们即行离开,以后之事大王交由古穆王负责,我也不得而知。”忽闻鼓声震动,踏牯说道:“大王升帐了,大战即将开始,请夫人早做准备。”踏牯离开,莞顼恨恨说道:“便宜了束竫那个贱人。” 犰枭王帐,踏牯道长c古穆王c夜木华及外营六名主将c前营十六名主将静听王令:“敌军目前气焰嚣张,不可一世,明日我方各路佯装撤军,敌军必然四面出击追杀。届时各路战将领军回身奋战,我已命夜木华等六名战将在各处设伏,各外营增配一名主将助战,营中也处处设伏,等待敌军厮杀。正是傲卒多伤,骄兵必败,击溃敌军就在眼前。成败只在一线之间,各位将领切要奋勇争先,大功告成,你我荣华共享。” 出得王帐,各外营主将自回营地发号施令。西托对窃负说道:“连番失利,此时却要决战,犰枭不过是遮人耳目,要趁机撤逃了。你有何应对?”窃负说道:“这等伎俩,也在你我面前耍弄。我们明日不过虚张声势,不退也不进,如果他真的撤逃,卢芽子必定催动大军冲杀。他在前,我在后,两不相干。等到大军混战冲杀殆尽,我们自可率部徐徐退去。如果犰枭真是诈退,我们自然可以渔翁得利。”西托笑道:“此法甚妙。” 毋由杰传报,魔军各部蠢蠢欲动,到处厉兵秣马,有的地方却在束装收账,不知是要进还是要退。卢芽子速让传令各个营口,不论敌军什么动静,一律不得出城,并授权至虚弟子,违者立斩。各营口莫名其妙,但只能遵令而行。 黎明已至,卢芽子独自坐在帐中,大营内外悄声无息。蕴秀进帐禀告:“各部传来消息,除后营两个营口外,其他各路敌军已拔营撤退,将领们要求下令追击。” 卢芽子说道:“若要撤军,必然是以进为退,犰枭不过是以此诱我出击,趁乱取势,严令各军不得追击。” 犰枭缓缓撤退多时,见卢芽子并不派兵追赶,一计不成,传令古穆王及六路伏军齐出,在前营及各营口呐喊佯攻,城内还是安然不动,各路军马只得返回原营驻扎。西托和窃负额手相庆。 犰枭见西托和窃负识破自己计谋,竟然按兵不动,勃然大怒,亲自带了神斧,到窃负营中问罪。窃负见瞒不过,倨然说道:“此等伎俩,只能骗得过小儿,不过徒增笑柄,何须再问?”犰枭手起斧落,扬长而去。踏牯见事起变故,马上传令助战主将伯之虞接手主持窃负大营。而营中多有窃负旧部,见窃负被诛,不敢发作,纷纷不辞而别。踏牯只好另从各处抽调军士充实后营。西托得知窃负被杀,明知是犰枭杀鸡儆猴,立即通令营中暗暗部署,防备犰枭。就在此时,束竫从紫远薇返回,又来到西托帐中。 束竫见西托闷闷不乐,出言道:“小女子不请自到,首领可有什么不如意?”西托闷声说道:“近来有些变故,实在是出乎意料。”束竫笑道:“不过是犰枭诡计不成,迁怒窃负,把他杀了。窃负草包一个,有何可惜?”西托见束竫所言句句都是自己心中所想,大为惊异,“你如何知晓?”束竫说道:“我早说了我的宝贝能够辨人心事。”西托摇头说道:“营中到处宣扬,你肯定早有耳闻,不足为信。你可知道我此刻心中所想?”束竫拍了一下耳朵说道:“你自要逍遥,我当然乐得奉陪。”当下两人又是一番风雨。 事毕,西托问道:“刚才为何要拍一下耳朵?”束竫答道:“这种好事,我自然要封了她的耳目。”西托大为好奇,“可否让我一睹宝贝真容?”束竫将手放在耳边,又望地上一扬,竟立起一个伶俐的小女孩,头上长了两个触角,怯生生地站在原地。束竫说道:“她叫默丁,被我救了性命,对我忠心耿耿。默丁不怕,这个西托首领长得凶恶,却是个大大的好人。”西托说道:“如此宝贝,可否借我一用。”束竫见他狮子大开口,正不知如何反驳,耳边只听默丁懦懦说道:“主人可告诉他,我并不会说话,与主人只是心声相通,对别人无用。”束竫就照此说了出来,西托说道:“我却不信,还要一试。你可知我现在心中所想?”束竫正在思索如何应对,心中暗骂“无耻”,耳听得也是这两个字,正在疑惑,随口说了出来。西托大笑:“不错,就信了你的。” 束竫赶忙收回默丁放入耳中。西托又说道:“如此宝物,千万不可让犰枭知道。”“那我这次回去,如何向犰枭交待?”“不妨。上次你被那日招纠缠,众人皆知,我就送你一样宝贝。”西托说着,从案后抽出一支木剑,束竫笑道:“我既不是歌姬舞女,也不是神汉道士,要此木剑何用?”西托说道:“这剑看似单薄,但却是与殇坷的惊魂棍同根连枝,正是破解日招金刚之躯的法宝。你觉得我这礼物如何?”束竫欣然收了木剑,大喜说道:“我也不能不送你一份大礼。犰枭日后定然不会放过我们,我们要尽早斩去他身边爪牙。我回去后,会说动犰枭,派夜木华巡营,你找个理由,趁势杀了他。以后古穆王c屠姬崖c章蘖之流,都要一个一个收拾。”西托说道:“此刻犰枭与卢芽子又在僵持,我们不必操之过急。你若回去,定然又要被犰枭当马前卒,不如且在我营中多呆些日子,等待事变,我们好乱中取势。”束竫一想在理,就偷偷在西托营中安顿下来。 卢芽子见犰枭各部返回营地,速召集众将大帐发令:“犰枭玩弄诡计不成,部属已经军心离散,此时正是出击良机。除后营两处外,各个营口均可出兵交战,务必要声浩势大,让敌军闻风而散。”众将得令,返营备战。蕴秀问道:“后营两处为何不能出战?”卢芽子解释道:“我们出战目的只在驱散军士。西托狡猾可比犰枭,又有战将如云,必会赴死抵抗,我们不必与他纠缠。毋由杰有报,窃负已被犰枭诛杀,其营内早已人人自危,这一处我们也可暂时不做理会,相逼太急,反而无益。”蕴秀又禀道:“冰如心情已经平复,是否还由她四处巡视?”卢芽子说道:“不必,眼下各部出击混战,消息自有毋由杰通报,她可随我们在前营对敌。”蕴秀就去向冰如交待。 谋计不成,束竫溜走,诛杀窃负,军心动摇,一连串的变故,已让犰枭一筹莫展。此时各路紧急战报频频,都说城内大军发动,杀声震天,营中军士多有逃散,又有两名主将命归黄泉。犰枭王帐已是怨气深暗c怒云冲天。后萼到帐中劝犰枭罢兵休战,被犰枭赶出,拂袖而去,众将更是不敢吭声,只能死命应付。犰枭正在茫茫惶惶,古穆王进帐禀告:“大王,阵前又出现了一个怪物,不分敌我,见人就杀。”犰枭怒不可遏,拍案而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怪物来得有些突兀。 早先就有军士传言营前地下有隐隐雷声,甚为怪异,主将却未敢上报。双方阵前几日混战不休,人来马往,你死我伤,那雷声也就无人理会。当日,两军阵前又是纷纷攘攘,喧闹一片,突然天崩地裂一声巨响,未见地动山摇,却见平地上多出一个青面蓝眼c阔鼻尖耳的巨人,两丈来高,赤臂光脚,眼神迷离,头上还挺着一根秃角。众军士还在纳闷,那怪物忽然抬腿,也不分敌友你我,登时将脚边几名军士踩成肉泥。军士霎时乱作一团,四散逃窜,那怪物犹自乐在其中,拳砸脚踢,踩踏搧摔,身边军士无一幸免。混战中对阵主将也惊得瞠目结舌,纷纷撤了缠斗,领兵归队列阵。那怪物见两边各成阵势,往左一看,惊走一拨军士,履吉辛冲出来照着怪物腿部就是一枪,那怪物却是铜皮铁肉,刀枪不入。履吉辛一击失算,还未来得及回身,那怪物脚板已到头顶。履吉辛大喝一声,抽身飞出,坐下金鬃马已成一滩血水。这边收场,怪物又到那边大耍威风,砸死摔死一片。两边急急回城返营,禀报主帅。 卢芽子闻报速到阵前观看,只见遍地残肢断臂,尸体狼藉,怪物站在阵前,还在踩踏那些尸体。卢芽子天眼洞开,昧光横照,那怪物却是一味在那里玩弄,并不理会。卢芽子查看多时,不知究竟。犰枭也早已来到阵前,看卢芽子与那怪物纠缠多时,不得要领,左思右想自己也是无计可施。正在踌躇之时,猛然看到那怪物肉角上赫然一个黑莲印记,不禁心中狂喜。犰枭隐在阵中,双眼聚光,紧紧盯着黑莲,那怪物也是心灵相通,竟向犰枭看来。犰枭与怪物四目相对,怪物一步步走向犰枭阵中。阵中一片惊呼逃窜,怪物却不伤人,径直走到犰枭身边。犰枭狂笑道:“真是天降神助。”卢芽子见状,心中暗暗吃惊,却也无可奈何。 犰枭带怪物回到王帐,众将都来祝贺。犰枭说道:“你们可知,我为何能制服了他?你们看他角上的黑莲印记,却是有一番来历。当年我被锁金钟罩,怨气冲天,凝为黑莲。我立志要报仇雪耻,与黑莲日日相守,却不料在出罩时这黑莲竟然不见踪影。今日相见,就知道他必然是我黑莲所化,特来助我扫荡乾坤,威震天地。听军士所言,此前地下雷声隐隐,必定是他沉睡待醒。我今日又是怒气勃发,怨恨冲天,想来正好唤醒了他,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助。他既是随地下雷声而来,从今往后就叫做伏雷,与我同进同出,杀敌破阵。” 众将都唏嘘不已,那伏雷虽然仍显懵懂,但却似乎听得懂犰枭说话。犰枭唤“伏雷”,居然点头答应,众人无不信服。退帐之后,踏牯私下禀告:“大王,我看众将虽然信服,但脸上多有不屑之色,大王如何肯定伏雷能够不负众望?”犰枭笑道:“我们在此地围城,三虚却只有卢芽子坐镇,是因为四圣之中,任何一人都可与我匹敌,但要制服我,除非四人联手,金钟罩出动。殇坷至今未现身,不过因为金钟未完全启动。所以他们只让卢芽子在此与我纠缠。现在伏雷现世,岂不是天助?刚才阵上,卢芽子虽然未尽全力,但也使了至少一半的修为,卢芽子尚且不能将其制服,其他人更不在话下。三虚要想与我对抗,先要过了伏雷这一关。此地即日可破,三虚有何可惧?”当下命令为伏雷安排居所,那伏雷却全不讲究,不需吃喝,只要倒头就睡,鼾声如雷,左近军士不胜其扰。 卢芽子见犰枭轻易收服了怪物,又无法探知怪物来历,一时没有应对之策,此时逼迫犰枭撤军已不可能,只得下令前营休战,左右营口继续骚扰冲杀,尽可能驱散敌营军士。蕴秀来请示应对之策,卢芽子说道:“那怪物我无法制服,但被犰枭轻易收服,必定是因缘所致,恐怕不是你们个人修为所能应付。且看来日犰枭有什么动静,我们再做安排。眼下只能闭门不出,以静制动。”毋由杰禀告:“已传回消息,犰枭自述那怪物是自己过去怒怨之气凝结所生,是上天所赐的神物,并取名伏雷,随他出入作战。此怪物不吃不喝,没事只是睡觉,居所就在踏牯与古穆王营帐之间。”卢芽子吩咐道:“来日犰枭定会指示他上阵,切不可让他靠近城前,以防他破城攻入。到时由各位神通弟子领军对阵,先与他纠缠消磨,待我仔细思索应对之策。”蕴秀遵令去做安排。 隔日伏雷果然在夜木华等将领陪同下来到阵前。蕴秀说道:“既然有怪物出战,其他人定然只会在旁观看,我们也每次只派一人去纠缠。那怪物皮肉刀枪不入,又不受法术伤害,我们只能攻其头上七窍。奉师尊令,各人只需纠缠,不可恃勇尽力,使自己无谓受伤。”随即安排少唳c履吉辛c濛勇c亚坤轮流出战,另一名至虚弟子摩柯维随时应急,冰如却只在旁边观看,不得参战,冰如虽然不解,但只得从命。日招在城内照应,以防不测。 不出所料,伏雷兀自前行,夜木华等只是冷眼旁观。众人依命轮流出战,只在伏雷头上招呼,那伏雷只顾张牙舞爪,摇头甩臂,各人无非受些皮肉之伤,那伏雷却是毫发未损,精神益彰。两边军士都只当看看热闹,都懒得比划一下。少唳他们打了两个来回,好不容易挨过半日,摩柯维请战,蕴秀不准,正在纠结,忽见那伏雷甩了对手,转身径直回阵。亚坤正累得气喘吁吁,此刻不敢留连,一跃回到本阵。夜木华等人也看得莫明其妙,只好回营再说。蕴秀也自收兵回城,只留摩柯维带一小队看守报信。午后蕴秀等人率队换回摩柯维,却是苦等半日,并未再见伏雷出来,众人稍有缓歇。 一连三日,反复如此,终于得到确报,那伏雷每日日出而醒,日中而睡,绝不差时误点。蕴秀大喜,自想如此慢慢消磨,必定能够等到千流现身c金钟发动,那时再看犰枭还能横行几时?但伏雷铜铁之身,没有人能够得手,倒是己方人人挂伤,对战事极为不利。 此时冰如终于忍耐不住,责怪蕴秀:“师姐这样安排,如同我是废人。”蕴秀笑道:“自有用得着你的时候。小宝那里可有消息?”冰如听了蕴秀所言,心中疑问稍解,但见她突然转换话题,随口说道:“师姐都不知道,我能有什么消息?他自然在虬幽那里闭门论道,不知我们死活。”蕴秀又笑道:“这倒也是。他是我从小看大,当然有事会先跟我说。”见冰如脸上恼中含羞,蕴秀说道:“你在此处细细观察,若能找到制服伏雷的方法最好,如若不能,还要把自己心得讲给我师父和小宝知道。”冰如一脸苦笑:“好像他有什么能耐制服这个怪物,何不让他现在就来?”蕴秀说道:“你何必那么心急?” 蕴秀将情况禀报卢芽子,卢芽子让她照旧用兵,但切勿恋战,恐怕事变就在两日之间。 犰枭自然已猜到卢芽子的用意,见伏雷醒少睡多,自己不宜拖延时间c贻误战机,就与踏牯商议:“此刻有伏雷压阵,卢芽子众弟子已经疲于应付,倘若我们大军发动,即使城池不破,也可逼卢芽子出手,消耗他的精力,到时攻城伐地,定然不费吹灰之力。”踏牯称是,立即传令古穆王c夜木华及前营各将准备,来日借伏雷牵制敌军之机,冲杀掠阵。 次日蕴秀依旧带队列阵,忽见犰枭众将群出,踏牯出战,情知不对,立即后撤返回城内。踏牯率队一路追至城下,见城门紧闭,一声冷笑,对城上喊道:“城里听着,我大王得天威神助,破城只在须臾之间。为避免生灵涂炭,我大王特行慈悲,暂不攻城。你们禀报卢芽子,大王有令,明日双方仍旧列阵交战,比拼大将,胜者进,败者退,如有爽约,大军发动,必将你城内杀得片甲不留。”说完裹挟伏雷率众呼啸而去。 卢芽子得报,沉思良久,对众将说道:“踏牯所言,当然是大话,但是也不得不仔细盘算。以往犰枭不做强攻,是因我军将多勇足,即使进入城内,他也绝无胜算,军士冒进也会陷入我障眼法之困。现在仗着伏雷金刚之身,他如要强攻入城,我们也并无十分胜算。况且城内混战,无人能顾及为军士引路,不论敌方我方,必然死伤无数。与其如此,不如依其所约出城会战。明日之战,由冰如c日招纠缠伏雷,其他弟子与各位将领与敌将拼杀。犰枭不知我留有后手,各位将领切要小心留意,莫使有失。”众将退去,又留下冰如c日招c蕴秀面授机宜。蕴秀最后问道:“师父何不再稍做忍耐,假以时日,真君和师叔现身,犰枭自然不堪一击。师父不必顾忌弟子们的感受,这点辛劳,众弟子还是能应付得来的。”卢芽子说道:“混战厮杀必然死伤无数,这只是其一。近来从毋由杰处传报的消息,我军部署多有泄漏,正不知是何原因。另外,束竫又在西托营中出现,我恐怕犰枭有什么阴谋,不得不做一些试探。伏雷之事,却是症结所在。要制服犰枭,目前来看必须先解决伏雷,束竫前车之鉴,我们不能待伏雷养成气候,处处被动。解决伏雷之后,犰枭自有真君等处理。如今犰枭风头正盛,不论让他乘势而上,还是急流勇退,后事如何,均非我们所能掌控。此间道理,犰枭定然也是心知肚明。如果我们迁延等待,混战必起,结果难料。双方阵前比拼大将,他意在逼我出手,我又何必闭门谢之,若能解决伏雷,真君对付犰枭就没有了牵累,犰枭自然无法猖狂。”蕴秀说道:“师父在此统领善道,切不可轻易涉险。”卢芽子笑道:“需要我出手时,我自然责无旁贷。我们不做无谓的牺牲,一切都是为了平息此次的祸乱。”蕴秀又问道:“刚才师父所说泄密之事,也有什么交待?”卢芽子说道:“此事只可私下查访,切不可随意猜忌。” 正在说话间,毋由杰进帐禀报:“后营伯之虞突然攻城,师弟祖目天破关迎战,被伯之虞砍成重伤,不治身亡。”卢芽子震惊说道:“伯之虞自从接任以来从未出击,为何偏偏在祖目天渡关之时攻城?祖目天渡关每月只有一次个把时辰,此事绝非巧合。”毋由杰说道:“弟子也是这样认为。据受伤军士说,敌军进入营口横冲直撞,似乎知道我军无人指引,待到师弟破关出现,立即就被砍伤。伯之虞得手后,并不恋战,迅速退走,好像专为师弟而来。知道师弟定时渡关的,只有长天师c我师兄弟及个别领军大将,若是有人泄密,此间干系,非同小可。”卢芽子沉吟半晌,吩咐道:“营口暂交摩柯维打理,至于奸细之事,不可宣扬,免得人人猜忌,自乱阵脚。”两人领命而去。 卢芽子的消息还是稍微晚了一步。束竫此时正准备离开西托回到犰枭大营。西托对自己营内有人擅自为束竫传递消息万分恼火,对犰枭派来迎接束竫的三位侍者也就没有好颜色。束竫对他嗤之以鼻,“我在你营内栖身,终究是瞒不过犰枭,想与他斗,我们当然在暗处比明处好,所以我们还要对他委曲求全。我走时是偷偷摸摸,回去可是要风风光光,所以要他派人来接,也好给我在这里耽搁时日找个借口。”西托说道:“倒是有些道理。” 束竫继续说道:“此次我用默丁听来的消息,让你给伯之虞通风报信,他能够一击得手,杀死至虚弟子,这个功劳,我可是要让犰枭记在你的名下,我们对付犰枭就又多了筹码。”西托问道:“为何不说是你的功劳?你在内,我在外,你若能左右犰枭,我们还不是稳操胜算?”束竫不以为然,“默丁之事,万不可让犰枭知道。还要靠她揣摸犰枭的心思。”西托笑道:“我倒是忘了。有此宝物,何不就在此静听消息,何必到狼窝提心吊胆?”束竫摇头说道:“默丁听取风中消息,何时何地并不一定,都是偶然听来,有用无用,真假虚实,还需我逐个分辨。我也只有在闲时才会问她。她这个神通其实于我并不实用,哪如亲身现时听来的确实?侍者来此已有多时,我需马上离开,免得犰枭生疑。我回去后,会尽快鼓动夜木华巡营,到时你要见机行事,找个理由把他杀了,眼下前营伏雷正闹得不亦乐乎,我们正好乱中添乱。”西托抚掌大笑:“不错,此刻火上浇油,让他们各自手忙脚乱,我们乐得坐山观虎斗。”于是派出巡查亲领一队亲兵,将束竫及三位侍者送回犰枭大营。 束竫面见犰枭,屏退众人后立即禀报,西托意图叛乱。犰枭笑道:“西托有何能耐敢与我为敌?我深知他的底细,此时不过照拂他与我师出同源,他如何敢有异心?” “大王,我在他营中百般逢迎才得来的消息,他有与你一般的神斧,每日都在苦心筹划,正准备乘前营激战无暇之时,挥军叛乱。大王如果不信,可派人去核查,看是也不是。” 犰枭沉思道:“其实我也知道犰枭非我同类,窃负之事,本是震慑于他,不料他会如此发作。不过此时却是无暇分身,需要一个心腹前去稍做安抚,待我得闲,必先将他铲除。此趟只有夜木华去的。”束竫闻言,不禁心花怒放,原本只是心中所想随口一说,真是天遂人愿,西托那边更是有得交待。 束竫前脚离开,后萼急冲冲赶到王帐,犰枭问她何事,后萼说道:“上次你给束竫疗伤,我为了替你再拉拢她,许了她一件礼物。”犰枭奇怪:“什么礼物需要来我这里索要?”后萼说道:“大王亲发的信符。”犰枭叹口气说道:“你既然已经许了她,我不得不送她。但她终究非我心腹,我需要做一些手脚,你不可漏了底细。”“这个我自然知道。”后萼得了信符,立即赶到束竫营帐,拉着束竫的手说道:“刚从大王那里得知妹妹回来,我真是高兴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是大王亲发的木擎符,我们姐妹从此同共进退,不分彼此。”束竫也不推辞,接了过来说道:“束竫唯大王和姐姐之命是从。” 次日夜木华带了犰枭的犒赏之物,来到西托大营。帐前回复,首领说了,既是大王犒慰,帐中需要做些准备,请特使稍等,首领自来迎接。好大功夫,才见西托带了几个随从出来,夜木华拱手说道:“首领好大的架子。”西托哈哈大笑说道:“大王特使来到,西托哪敢等闲相待。”拉着夜木华一同进帐,一边吩咐将大王犒赏之物分赏营内将士。夜木华随从被挡在帐外,夜木华见帐内只有巡查和三位侍女侯着,也就不以为意,又见案头一个齐案大的托盘,上面盖着红布,或许是西托回敬大王的礼物,暗想大王或许是多虑了。当下主客分座,夜木华对西托曲意逢迎,西托也是谈笑风生,巡查在帐内帐外穿梭招呼,宾主欢谈多时,夜木华准备起身告辞。巡查刚好从外进来,对西托说道:“都已经准备好了。”西托伸手一扯红布,案上顿时金光闪闪,夜木华正在眩目发愣,一道金光已经扑面而至。夜木华不愧是犰枭帐前第一骁将,金光闪过,一跃而起,飞身扑出帐外,抢了坐骑,直奔营外。原来西托因与束竫早有预谋,只是要结果他了事,前面的谈笑风生,不过是拖延时间。西托见一击不中,持斧飞身追出,巡查出帐大喊:“夜木华杀了首领侍妾。”众将呼拥上马一齐追来。夜木华随从都被押下,动弹不得。 夜木华出营拼命催马,西托在背后紧紧追逼,眼看要追上,突然斜刺里蹿出一人拦在路中,大喝一声:“古穆王在此。”原来踏牯得知夜木华奉命去后营犒慰,暗想不妥,马上派古穆王去追夜木华,却不料夜木华已经进入西托大营,古穆王只得在营外隐身等待。过了半日,见营内没有动静,正在万分焦急,见夜木华破营而出,马上出马接应。西托听得不妙,立即挥手投出神斧,夜木华躲闪无计,正砍在后心。西托心中冷笑,只待夜木华倒地束手就擒。只听夜木华大叫一声,却并未落马,抖动缰绳继续狂奔,西托心下大惊,又见古穆王拦在当路,连忙收了人马回营。 巡查见西托率人返回,一问之下,大惊失色,说道:“首领此次已经出手,露出神斧,犰枭那里已经没有退路,我们不得不反,为什么不将他们追杀?”西托说道:“我原想神斧出手,他必然逃不过,但是在帐里就让他轻易躲过。刚才我投斧一击,已经砍中他的后背,但是竟然没有将他砍落。他只是犰枭手下一名战将,竟然能抵得了我神斧的砍杀。看来,现在要想对抗犰枭,有些操之过急了。”巡查说道:“但我们已经暴露,恐怕没有回旋之地了。”西托说道:“不错,眼下只好离开此地,避过犰枭风头。”于是即刻整军,传令拔营而起,另觅去处。自己的心腹部属自然没有话说,但有其他不从的,西托传令就地斩杀,霎时间营内腥风四起,到处是喊杀之声,西托一声呐喊,半数人马呼啸而去,只留下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夜木华所带随从也悉数被屠戮残杀。 一路奔回王帐,夜木华立即向犰枭详细禀告。犰枭叹息道:“幸亏有夜木华在,如果换了他人,我也不敢使用这一箭三雕之计。现在西托叛乱之心已经坐实,另一把神斧也确实在他手中,如果不出我所料,他见神斧伤不了夜木华,必然会弃营而走,我们需要再派人手接管后营。”踏牯说道:“夜木华虽然安然归来,但这一趟走得却是非常凶险。”犰枭说道:“有我护身神甲,可保他真身不破。他是我帐下第一勇将,我才敢让它前去,如果换了他人,即使探得了实情,也未必能躲过西托投斧一击。”说话间,有人禀告,“西托纠集本部人马,弃营逃走了。”踏牯即刻指派六道魔王接手营盘,少不得从各营调派军士充数。夜木华起身正要告退,不料顿觉天旋地转,扑通一声栽倒在地。犰枭赶忙扶起来看,见夜木华眉间暗黑,叫声不好,忙叫踏牯c古穆王将夜木华扶好,自己运功护持,好大功夫,夜木华才缓缓苏醒,犰枭叫扶回本帐休息,好生照料。踏牯忙问情由,犰枭说道:“他虽然穿了我的护身神甲,但是仍不能抵御寒冰摄的阴寒之气,此刻虽然保住了真身,但是还需要慢慢调养,才能完全恢复。”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西托害我大将,暂且记下,来日定将他碎撕万段。” 束竫听说西托叛逃,惊出一身冷汗,立即赶到夜木华营帐探查底细。夜木华气息奄奄,又得了犰枭的吩咐,自然是虚与委蛇,敷衍应付,他却不知束竫有默丁这个宝贝,只要他心有所想,束竫已尽数了然于胸。得知西托竟被夜木华穿了犰枭的神甲唬退,束竫一脸愤愤,夜木华不知其意,反而安慰道:“西托逃去,不过一时,将来大王自会为你讨回公道。”束竫暗地咬牙切齿,却不知西托逃到什么地方,只好悻悻离去等待消息。 卢芽子如约出战,空等半日,但未看到敌军一兵一卒,正不知犰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毋由杰来报西托叛逃,众将领欢欣鼓舞,卢芽子却众人回去休息,自己在帐中独坐沉思。冰如找蕴秀问:“长天师为何心事重重?”蕴秀说道:“西托之事,纯属侥幸。师父所虑,是束竫回到犰枭身边,战事又增加了许多变数。明日必有一场恶战,你和日招要小心应对。”冰如说道:“我自有护身之法,日招有金钢之身,何必多虑?”蕴秀说道:“要是小宝在,那束竫妖法不得施展,我们当然更有胜算。”冰如说道:“师姐好端端提他做什么?”蕴秀怕惹她多嘴,就没再往下说,两人自是谈些闲话。 突然,有令叫她们速到中军帐,两人赶到一看,众位师兄弟都在,唯独不见少唳。卢芽子说道:“我派少唳去敌营打探怪物底细,已知其命门正在秃角之上。但此角并非普通兵器所能克制,你们切不可贸然触碰,只可与其周旋纠缠,待我想到克制之法,再行处置。”众人领命。蕴秀不见少唳,就留了心,拉了冰如到少唳住处,见少唳身有摔伤,大为惊讶。少唳说道:“我到敌营,找到伏雷,却是一个人少的地方,原来附近军士嫌他鼾声,都远远避开了。我见他一人酣睡,就拿锏打他七窍,竟然丝毫不伤,又看见他秃角丑陋,就拿锏狠命砸下,不料自己竟反被弹出几丈,一时昏厥。如果不是他鼾声如雷,又无人看守,我恐怕早被发现。幸好我及时醒来,才跑得回来,真是万幸。”冰如说道:“明日让他领教我们的手段。”蕴秀说道:“我们既然已经知道他的法门,千万不可大意。”又对少唳说:“你虽然有伤在身,但却不得休息,明日跟着我,随时听用。”少唳说道:“这点伤算什么?”蕴秀瞪了他一眼说道:“明日绝对不得擅自行事,没我命令,不能出动。如有违犯,你就回上虚去吧。”两人从少唳帐中出来,冰如笑道:“师姐好大的口气。”蕴秀说道:“少唳生性急躁,如果不加约束,恐怕会忙中添乱。”冰如突然想起一件事,顺口说道:“少唳这个性子倒是和累辛相似。不过毋由杰可不是师姐,镇不住他这个师弟,居然容许他自作主张,出入敌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蕴秀心有疑惑,就来找毋由杰询问,毋由杰说道:“累辛并不急躁,却是不受约束,除了全劫师兄,其他人都拿他没有办法。我曾经警示过他,反被他出言讥讽,现在更是来去无踪,无法捉摸了。”蕴秀问道:“他出入敌营,可有什么异常?”毋由杰说道:“我也对他有过怀疑,但并无真凭实据,也不好下手去查。”蕴秀说道:“不错,师兄弟之间不应轻易猜疑,你自己留意就好。”毋由杰自去留心。 次日对阵,两军将领并不客套,这边有人出队,那边就有人应战,阵前总有五六对在缠斗厮杀。冰如和日招奉了帅令,只在伏雷头上招呼。却见那伏雷懵懵懂懂,被他二人在眼前游来晃去,勾左搭右,纠缠许久,竟晃晃悠悠径自向犰枭阵中撞来。犰枭正着急无法禁止,就见束竫手持木剑一指,一团红雾突起,冰如看到,瞬间跳开,日招却被罩在其中。日招不慌不忙,带了一团红雾,兜头将伏雷罩住,却不料那伏雷竟然岿然不动,仍是金刚努目c手劈头撞,日招一个愣神,手中铜棍被伏雷一把抓住,一个甩手,连人带棍摔在地上。束竫趁势一个箭步抢了过来,照准日招头部就是一剑。日招不及抵挡,几个翻滚,从伏雷两脚间钻了过去,束竫收势不住,一剑刺在伏雷左脚,竟划了一道口子。那伏雷似乎感到疼痛,一把将束竫捞在手中,就要摔下。犰枭见势不妙,亮出神斧,伏雷霎时被金光照定,手下丢了束竫,站在原定发愣。冰如见机不可失,陡然抛出金镯,直向伏雷秃角打来。蕴秀叫声“不可”,已阻拦不及。那伏雷还在愣怔,金镯已到,突见秃角红光迸射,那金镯竟然反向冰如击来,冰如躲闪不及,正被击中前胸,颓然倒地。此时日招见伏雷发愣,束竫落地,正好自己发威,裹了红雾冲入敌阵,凡被红雾罩定者,非死即伤,一时间已有十几人中招。束竫醒过神来,立即收了红雾,日招才算作罢,退回本阵。犰枭看双方缠斗已近半日,互有死伤,伏雷又快要沉睡,立即下令收兵回营。 卢芽子速带兵马回城,叫快给冰如医治,清点人马,午醌被古穆王砍伤回营后不治身亡,另有两名上将重伤,其它战将死伤若干。少唳犹自对蕴秀不许自己出战愤愤不平,蕴秀说道:“你如果出战,不过对敌一人,你观战不出,敌人心有所忌,就不敢过于放肆。”少唳此时才明白阵前妙用,很是佩服。卢芽子命将青峰从虬幽处叫回,并叫濛勇c日招等来吩咐道:“我看那束竫所持木剑,能破金刚之身,日招要小心躲避。我们要巧做安排,明日再引诱她出手,不单要让她妖术不得施展,还要多下她的木剑,好用来对付伏雷。”于是又细细做了一番安排,众人领受了妙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蕴秀来看冰如,见她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自然心疼不已,交待她安心调养。冰如安静地听着蕴秀说话,起初一言不发,忽然问道:“师姐,我会不会死啊?”蕴秀听她问得突兀,一时没接上口。冰如却自顾自地说:“我经常想起芸c瑞等各位师姐,不知道如果我死后,会不会有人想念。”蕴秀看她胡思乱想,又明知她只是外伤,并无大碍,就逗趣道:“像你这样可人可心的,怎么会没人想念,我们到时肯定会吃不下饭c睡不着觉,只有像小宝那种没心没肺的,才不会放在心上。”冰如说道:“如果是这样,倒是不让人想起来的好。”蕴秀笑道:“所以你不能死,好让我们寝食得安。”冰如也笑道:“我只是随口说说,师姐可不要笑话。” 来日再战,众人依计而行。日招只在伏雷头上招呼,那束竫知道日招不受妖术,也懒得施展。见众人混战纷乱,青峰突然出阵朝束竫直冲过去,束竫仓促间红雾升腾将自己团团罩住,青峰一步逼近,红雾顿时消散,束竫慌乱间拿剑就刺,青峰一把拉住。束竫一声惊叫,旁边古穆王舍了对手冲过来,一看是青峰,竟下不得手。正在僵持之间,头顶日招劈头冲下,束竫见势不妙,只好撒手,两边各自保护回阵。青峰得了木剑,立即交到濛勇手中。濛勇替下日招,与伏雷纠缠,仍是专找七窍要害下手,虽然自己被伏雷拍打摔劈,倒也刺中了不下几十剑。但是不刺中还好。原来那伏雷虽满身满脸伤痕累累,但却不见流一滴血,而且只是被刺时发一个愣,而后便若无其事,就是刺中心肝,也跟刺了皮肉没有两样。濛勇正无计可施,见那伏雷却是千方百计护着双眼,就专拿双眼下手,倒是引得伏雷手忙脚乱,但濛勇也始终未曾得手,自己反倒多挨了几记铁拳。日中伏雷回阵,各自收兵,当日双方倒是未见多少死伤。次日再见伏雷,身上竟无半点伤痕,双方不过故伎重演,如同摆台走场一般。然后几日,都是如此。束竫丢了木剑,又见日招坐镇,想是又躲了起来,蕴秀见青峰在前阵无聊,就让青峰到冰如帐中照看。 青峰到帐中,见冰如沉睡,就叫侍者来问,侍者说道:“仙使身体虽然并无大碍,但是几天来外边战事紧急,自己就有些心焦气乱,反而不能静心休养,总是一阵清醒,一阵昏沉。刚刚听说大神进来,想坐起来,想来是心里发急,竟又睡了过去。”青峰有些手足无措。侍者又说道:“大神也不必焦急,她只要能静心休养,过几天自然就好了。”青峰看自己也无事可做,就左右看看,又到门口静坐,但是也不敢入定,怕万一错过冰如醒来的机会。就这样迁延半日,隔一会到床边看一看,但见冰如一直昏昏沉沉,迷糊间有一句没一句的梦话。侍者倒是勤快,侍奉得非常周到,见青峰有些狼狈,就说道:“大神尽可以安心休息,有事我们自会通报。”青峰说道:“我倒是不需要休息,就是在此静坐,很容易入定。”侍者说:“这个我们懂得,有事自会叫你出定。”青峰想着帐外有守卫,冰如一时半会怕不能清醒,就安心静坐。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青峰还在定内,耳听得“啊”的一声惊叫,心头震动,立即出定,还没来得及睁眼,就感觉耳边寒风扫过,下意识地抬手一挡,“刺啦”一下,手上被划了一道,整个人被推翻在地。青峰就势打个翻滚,闪在门边,见是一个阵前见过的敌将,手持一把宝剑,又要刺来。青峰不知冰如此时如何,担心不已,大喝一声:“有刺客——”帐外不远处随即有人呼应而来。刺客一剑又到,青峰抬腿踢去,刺客一刺不中,听得外边守卫已经赶来,合身扑出帐外,听得厮杀片刻,逃之夭夭了。青峰起身来看,冰如仍在沉睡,心里稍宽。 蕴秀闻讯赶来,内外查看,见五名守卫c三名侍者横尸偏帐,赶来救应的守卫也是两死两伤,不觉心下大惊。虽然是深夜,但是能独闯大营,杀人于无声,仓促之间从容脱身,无疑是敌营上将。进去一问,青峰说正是阵前见过的敌将,但是什么来由,青峰却是一问三不知。蕴秀见冰如没有伤害,正待离开,忽听冰如一声轻咳,转身见她缓缓睁开眼睛。蕴秀连忙过来扶她坐起,冰如说道:“小——青峰——”青峰赶忙背过手去上前说道:“我没有事。”蕴秀疑惑得问道:“你可是看到了什么?”冰如说道:“我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醒来,见门口坐了一个人,也没有动静,疑心自己是心神不宁,看见了幻象。忽然看见又进来一个人,拿着剑,冲着坐着那人就刺。我心下发颤,发现那坐着的原来是青峰,已经被那刺客冲心口刺了几剑,我要喊却喊不出声来,心里一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蕴秀说道:“他没有事,只是手被划了一下。”“我明明看见他心口被刺。”“难道死了还能在这里站着?”青峰听得扑哧笑了出来,冰如又说道:“幸亏有侍者和守卫在。”蕴秀说道:“侍者和守卫却是已经全部被害了。”冰如黯然说道:“不想因为我,发生这样的事。”蕴秀说道:“此事稍微有些蹊跷,你还是先安心休息,我要去向师父禀告。小宝,你还是在此看护她,不要让她胡思乱想。”又扶冰如躺下,随即离开。冰如问道:“你的伤如何?”青峰抬手一看,手上已无伤痕,给冰如看了,冰如放下心来,又沉沉睡去。其他师兄弟也来看过,各自安慰一番。 蕴秀赶到卢芽子住处,见毋由杰正与师父商谈,就在一边等候。卢芽子问道:“冰如可好?”蕴秀说两人安然无恙,就将在冰如帐中了解的情况详细禀报。卢芽子说道:“毋由杰也是来商讨此事。你来这里必然是有所疑问,此处不必避讳。”蕴秀说道:“我怀疑刺客的目标并不是冰如。”“何以见得?”“冰如休养已有几天,若要行刺,何必等到今天?而且看刺客的手法,并没有一点是针对冰如。不然,以他的手段,要对付他两人也是易如反掌。”卢芽子问道:“毋由杰有何看法?”毋由杰看了一眼蕴秀,拱手低头说道:“我听到这件事,就想到应当又有泄密之情。前次出战午醌回阵身亡,次日敌营就得到消息。此次青峰刚去照看冰如,刺客随脚就到。我也同意师姐的看法,刺客是敌军上将,必是受人指使,那幕后之人必与青峰有刻骨之仇,我想来想去,与那束竫必有干系。”抬头看卢芽子无任何表示,继续说道:“泄密之事,已不可再行拖延。我想能够传递消息的,定然能在我营中自如往来。遍查各位将领和师兄弟,其他人都谨守其责,只有累辛行踪不明,弟子不敢隐瞒。”卢芽子说道:“刺客之事,或有凑巧,即使是有消息透露,也未必就是累辛,没有确凿证据,还是不要宣扬猜疑。”毋由杰说道:“长天师不要因为他是我师弟而刻意维护。师尊有命,不论是谁,背善从恶,就是至虚叛徒,绝不饶恕。”卢芽子说道:“我绝不会因个人私情置大局于不顾。但此事我们只有猜测,或许有敌人高手混入,眼见耳闻,也未可知。”毋由杰正色说道:“祖目天渡关却不是敌人眼见耳闻就能知道的——”卢芽子抬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毋由杰拱拱手,又看一眼蕴秀,蕴秀对他点了点头。卢芽子说道:“既然两人安然无恙,此事就不要再追问了。”蕴秀说道:“我看冰如仍是心神不稳,居然出现幻象,不知师父还有什么交待。”卢芽子笑了笑说道:“看她讲述所见如此清晰,应当不是幻象,想来她身体确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两人听了愕然不解,但见青峰身上越来越多古怪的事,也就不由得不信。 两军磨战又是几日,都没有看到有任何转机。卢芽子表面上气定神闲,但是每日一回城就独坐沉思,也不做任何交待,不光将领们心情忐忑,三虚弟子们也有些坐不住了。日招说道:“如果有师尊的桃木惊魂棍在手,何惧一个怪物,早将他打得丧魂失魄。”亚坤说道:“那把木剑既然能够刺破金刚之身,难道就碰不得怪物的秃角?”蕴秀说道:“我师父曾试图用昧光制服怪物,但没有奏效,所以猜测这个怪物有神无魂,即使是桃木惊魂棍恐怕也奈何不了他。我们还是耐心等待,不要再生出一些枝节。”亚坤嘟囔道:“想不到上虚门内如此怯懦。”回头看到身后少唳脸色阴沉得可怕。 一夜无事。次日依旧列队出城,少唳悄声对濛勇说道:“大师兄,我已经在阵前闲站了有些日子,不如今天由你来守阵,我去缠那怪物。要论快,我比师兄强,或许能找个机会戳掉他的眼睛。”见濛勇不说话,就一路缠磨,硬是让濛勇把木剑交给他,才算了结。到了阵上,少唳一跃而起,果然是疾风如电,令人眼花缭乱,转眼间那伏雷的双眼就被刺中了几下,只听得铿然有声,木剑在眼珠上划下道道白痕,那伏雷却是浑然不知疼痛,眼冒红光,一掌拍在少唳左肩。少唳不觉大怒,心想我当下就砍了秃角,看你能奈我何,在空中一个倒垂金钩,一剑向秃角砍去。卢芽子远远看到,心下一沉,正欲发出昧光,又怕伤了少唳,犹豫之间,只听空隆之声,那剑砍在秃角上,就如九霄外闷雷怒放。那剑竟沾在角上,少唳一时动弹不得,荡在空中。那伏雷受了一击,登时仰天狂吼,惊得众人纷纷仰目,只见他抓了少唳,一把抛到空中,又抬起秃角,只等少唳落下捅个正着。濛勇刚才还在队中守阵,发现情形不对,深怪自己一时大意,眼看要害了师弟,见少唳就要落下,大喝一声,一道红光冲起,已经扑到伏雷秃角之上,一把将少唳揽在怀中,抬脚狠踩秃角,抱着少唳跌回阵中。那伏雷还在摇头狂吼,一把木剑也甩入了犰枭阵中,犰枭见伏雷发狂,不可抑制,忙令收兵。卢芽子也不敢怠慢,趁势带队回城。 众人回到营中,个个战战兢兢。卢芽子独召蕴秀c濛勇c履吉辛入帐,叫安顿少唳自回本处休息。履吉辛拱手禀告:“此事皆因我师兄弟言语不周,勿触了少唳的躁气,此次少唳受伤,我们难辞其咎,请长天师责罚。”濛勇说道:“叶不能全怪你们,还怪我定力不足,轻易让师弟涉险,还请师父尽快为师弟医治。”见卢芽子低头不语,两人看看蕴秀,蕴秀也不知所以,茫然不知应对。卢芽子突然抬头问道:“濛勇,你此刻身体有没有感觉气浮如焚?”濛勇答道:“我本是身如火云,刚才为抢回师弟,动用了真火之力,现在全身感觉犹在火坑。”卢芽子说道:“你是修行之身,我现在如实告诉你,少唳身体并无大碍,但你却被那怪物秃角所伤,真神浮动,已快要不能自制。我现在就安排冰如c青峰护送你立即返归上虚。回去之后,即刻让厄钝将你的真身送入镇元鼎,保你神不离身,待我此间事毕,回去助你真神归位,自可解脱。你要切记,路上切不可动用神力,否则真神飘散,再无回天之力。”蕴秀c履吉辛听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濛勇说道:“师父,弟子早已看破生死,此间还有大小诸事,怎可就这样离开?而且冰如还未痊愈,如何能让他们再为我冒险?”卢芽子说道:“你在此已不能再战,留下来只是徒增烦恼。冰如已无大碍,正需暂时离开此地,舒缓心神。蕴秀你速去安排,趁现在众人还未觉察,让他三人尽快从斜谷离开。履吉辛,倘若有人问起,就说他们三人另有要事,要回上虚,你们师兄弟切不要互相埋怨,自生嫌隙。”履吉辛连忙应诺。濛勇随蕴秀离开,卢芽子看着濛勇背影,不禁悲从中来。 原来看着很窄的一个裂口,进入斜谷,却是越走越宽。虽然山路崎岖,两边远远近近的怪石林立,但是突然从喧嚣的军营来到这没有人烟的僻静之地,看着山坡上杂色斑斓的野花,偶尔有几只鸟从头顶掠过,隐约还能听到不远处溪水的声音,不由得让人有恍如隔世之感。又转过一个弯,看到前面已到大路,青峰勒把缰绳,等了片刻,听得马蹄滴滴嗒嗒,才见濛勇和冰如赶了上来。三匹马是在剌狇营中换过的。濛勇已动不得神力,剌狇看他们的马匹不是很得力,就将自己的坐骑逸云骓给濛勇骑了,另选了两匹自备的良马给青峰和冰如。原来打算走出斜谷至少要一天多,果然是宝马良驹,不到半天就到了。想着能把大师兄尽早送回上虚,青峰稍微松了口气。冰如一路上陪着濛勇说说笑笑,想来远离血腥心情定然不错,濛勇也看不出任何异样,青峰想起了以前师兄弟在一起游玩的日子。听得冰如说道:“快走啊,你在发什么愣?”青峰回过神来,两人已经跑到前面去了。 上了大路,看现在的情形,一路下去再走大半日,就到了耘梦岔口,往左半日是紫远薇,往右再走一天多才能到上虚。不知大师兄能否受得了如此颠簸,看来在耘梦岔口还得稍微歇一歇脚。战乱纷扰,一路上看不到个人影,渐渐地又走到一片山地,两边草木枯黄,却是一派荒凉景象。穿过一个山口,突然听见前边人声喧哗,冰如示意让两人停下,自己到前面查探。转过山脚,原来有一帮军士正在喧闹,领头的看见有人过来,正在纳闷,两个军士迎了过来,拦住马,就来拉冰如的手,口中说道:“头领看,这不是送上门的美人来了。”冰如抽出宝剑喝道:“谁敢无礼?”领头的说道:“不得无礼。这么漂亮的美人,要留着给大王做侍妾的,你们能消受得起?”冰如听得大怒,一看他们不是什么正派角色,挥起宝剑,登时把拦马的军士削掉半个脑袋,那头领也不是好惹之流,拿着一把银枪冲来就刺,但当然不是冰如对手,没有交过几招,就被斩于马下。慌得剩下军士跑个精光,向大王通报去了。 冰如返身招呼两人继续前行,走了两个山口,就看见前面兵马列阵,前面将领七八个,簇拥着一个金盔金甲的大王。有军士看到三人,就喊道:“就是那个女的杀了我们头领,还说要将大王千刀万剐。”一位将军笑道:“杀了你们头领想来不假,其他的不过是你们胡拉乱扯。”另一位黑脸的说道:“无论如何,杀了我们的人,就该杀。”冰如又要上前,濛勇拉住她说道:“我们不必节外生枝,还是我来应对的好。”冰如说道:“一帮蟊贼,不值一提,不给他们点厉害看看,想来他们也不会让我们轻易通过。” 冰如出马上前,拱手说道:“刚才有人调戏于我,被我杀了。不知是哪路大王,今天多有得罪,还请借路行个方便。”黑脸的怒喝道:“说得倒是轻巧,别人可以过,你得留下来,让兄弟们过过手。”青峰一听不好,这是冰如最听不得的话。就见冰如柳眉一竖,拔剑直指,黑脸的也不客气,催马挥刀冲杀过来,两人来来往往斗了几十个回合,那将领有些渐渐招架不住,旁边马上有人赶来换了下去,又是一番缠斗,还是未见胜负,那边几个将领沉不住气,一起冲了出来。濛勇看见,怒喝一声,就要冲过去,突见冰如猛抬左手,金镯顿然定在当空,各人手中兵器全被摄到镯中,众将大惊奔散。 冰如收回金镯,正在得意,只见眼前寒光凛凛,一把金斧迎面飞来,冰如连忙侧身持剑一挡,金斧正砍在右肩,冰如从马上摔下,立即有军士过来团团围住。濛勇见状,顾不得有伤在身,立即催马上前,运起神锏喝道:“上虚濛勇在此,谁敢胡来?”众人一看他烈焰绕身,神锏更是通红耀眼,咄咄逼人,都发一声喊,闪到一边。青峰也赶上前,下马扶起冰如。只听得对面朗声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濛勇大神,西托得罪了。”原来这几人早已互相大名在耳,却从来没有见过面,所以并不认识。西托继续说道:“看这个手段,莫非就是冰如仙使,不知这位是——”青峰知道西托过去所为,想来今天有此劫难,要从此路通过已不容易,索性来个兜底亮天,挺身说道:“上虚青峰。”西托哈哈大笑说道:“原来就是约束了束竫的小子。”青峰说道:“那又如何?今天我们一定要过此路,也不是你轻易能拦得住的。”西托收了金斧说道:“刚才多有冲撞。既是濛勇大神在此,我岂会与你们为难?况且我已经反了犰枭,哪有再帮他的道理?不论你们为何从此经过,我都会设礼迎送,不如且到我城内安歇,我送你们一程。”原来西托自从卷了人马离开,就抢了附近露迦城,几十万人马在城内逍遥,近日恰好出来巡游,撞个正着。濛勇说道:“这倒不必了,我们还有要事,如大王能让开条路,让我们过去,感激不尽。”西托说道:“那我不敢强留。仙使被我砍伤,就拿我的神药敷上,你们去罢。”说完命令让开一条路,三人上马匆匆离开。西托回头却吩咐巡查,立即快马飞奔,潜入犰枭大营,告知束竫这里的事。 青峰三人继续赶路,却是越走越艰难,冰如新被砍伤,浑身发冷,头晕目眩,濛勇又发动了神力,精神更是无法禁制。三人只好沿路走走歇歇,青峰不是帮濛勇定神,就是助冰如安心,苦捱半日,眼看无法再走,就地歇息。 此时巡查已经潜入犰枭营中,耍动不烂之舌,很快找到束竫帐中,将路上碰到青峰一伙之事详细讲述。束竫正苦于不知如何对付,听得外边喊道:“大王驾到。”来不及藏下巡查,犰枭已经进帐,看到巡查,沉喝道:“原来真有奸细在此。”束竫连忙说道:“不错,此人正是奸细。”巡查吓得抖如筛糠,就听束竫继续说道:“不过不是西托派来的奸细,是我安插在西托身边的眼线。”犰枭说道:“花言巧语,他本来就是西托身边之人。”束竫说道:“他早已为我所用,岂不是算我安插的眼线。这次特来禀告机密,那濛勇受伤,想来必是要回上虚,有冰如和青峰两人陪着,正好经过西托地盘,那西托竟然护送他们出境逃走了。”巡查连忙顺着束竫的意思,绘声绘色说了一番,犰枭又问了西托所在,巡查小心回答,不敢有半点马虎。末了,犰枭说道:“暂且信你一次,我就派古穆王去追截。”返身出去,巡查松了一口气,转身也要告辞,却不料束竫对他一个冷笑,巡查立即瘫软在地,不一刻就呜呼哀哉了。 歇息一夜,青峰扶起濛勇c冰如,三人继续赶路。又是大半日走走停停,看见前面山峦叠嶂,云雾缭绕,恍如仙境,就知道快到耘梦岔口了。进入山口,两边更是草木葱绿,野花遍地。三人此时都有些疲惫,顾不得驻足赏看,驱马攀上一座山头,藏起身来休息。刚刚下马,回头看远处尘土飞扬,一员战将单人匹马正朝山中飞奔而来。青峰眼尖,认得正是古穆王,正要起身招呼,冰如一把拉住。古穆王从山前穿过,直奔前面拐入一方山谷去了。三人都很纳闷,不知古穆王来此何干,如果是奉命追截他们,为何又不带军士?三人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将就在此等待。 等了不知多长时间,见古穆王从谷中快马返回,三人松了口气,正准备起身出发,见那古穆王竟直奔山头而来。三人躲避不及,立即上马,古穆王已到眼前。冰如就要挺剑冲出,被青峰拦住。青峰拱手说道:“古穆王别来无恙?”古穆王喘息未定,滚下马来,也拱个手说道:“事情紧急,请借一步说话。”冰如说道:“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青峰也说道:“就我们几个,但说无妨。” 古穆王看了濛勇一眼说道:“此事恐怕与濛勇大神有很大妨碍,追兵转眼就到,我就直说了。冰如仙使此时可是全身发冷,额头涌汗?”冰如点了点头,古穆王说道:“束竫接到密报,你们在途中遭遇西托,大王派我带兵追截。我找个托辞,甩开了随从,幸亏马快追上了你们。冰如被那西托寒冰摄神斧所伤,伤势正与夜木华一样。当时夜木华穿了大王护身神甲,都差点性命不保。你身中寒毒,恐怕熬不了半日,就是追兵不到,自己也难活着回去。”冰如冷笑道:“我早已看破生死,你不用拿这些玄乎的话来唬我,况且我的事,与濛勇师兄有何妨碍?”古穆王说道:“濛勇身受重伤,大王已经知晓,否则你们何必骑马奔波?途中他又动用了神力,报信之人说大神通身烈焰,这已是真神散发之势,恐怕此时已难以自制了。”濛勇沉沉说道;“古穆王所言不差,即使师父在此,对我也恐怕回天乏术了。我一死何惧,拼得了这条性命,也不会让他二人落到犰枭手中。” 古穆王说道:“大神误会了。如果我要追截你们,只需再拖延半日,不必动手,你们两人就都神归浑沌了。我只能实话直说,要保得他们两人性命,大神却要牺牲在此地。”冰如正要发作,濛勇拦住说道:“此话怎讲?只要他两人平安,我死何惜?”古穆王说道:“以你们现在的情形,即使无人追截,也绝对回不到上虚。此地向右山谷之内,是一个僻静之所,历来有四位潇洒仙人,深通医术。但你们眼下行动艰难,大神恐怕难以挨到,况且大神之伤绝非外人能治,去也无益。所以”古穆王顿了顿,濛勇说道:“所以如何,不必吞吞吐吐。”古穆王继续说道:“追兵已经不远,他们如果要想安然离开,找到仙人,必须有人在此拖延时间,否则此地不过几条山谷,几百人搜寻一番,绝难藏身。大神灭散只在顷刻之间,如果大神舍得性命,我们在此演一出戏,或许可以帮助他俩逃过此劫。” 冰如怒喝道:“你不要在此危言耸听,我也不是怕死之人。”濛勇抬抬手说道:“古穆王并未夸大其词,此时我若再用一分力,就要神游天外了。青峰,你好生照顾好冰如,快去山谷找藏身之地,以后见了师父,叫他不必悲伤。”冰如还要强说,一个趔趄,从马上摔了下来,古穆王一把抄起,扶到青峰马上。回头看见濛勇坐骑,愣了一愣,又把冰如扶了下来,叫青峰与濛勇换了马,青峰说道:“这又何必?”古穆王说道:“此马名叫逸云骓,军中很多人都认识,不换了它,恐怕对它主人不利。你们不必担忧,大王待我如兄弟,我自当效命于他,但我绝非告密小人。时间紧迫,不要再犹豫了。”濛勇下马收拾,催他们快走,古穆王交待了路径,两人同乘了逸云骓,直奔右边山谷而去,另一匹马跟了过去。 濛勇对古穆王拱拱手说道:“有劳了。”古穆王双手将到举过头顶,惨然说道:“不料让大神遭此天劫,古穆王得罪了。眼下却需要大神静心养神,不然怕不能支撑太久。”于是古穆王立在山头观望,濛勇盘膝而坐,养神聚气。 濛勇静坐一刻,刚刚收拢得真神,听古穆王说声“来了”,上马一看,不远处果然是飞尘敝日,人拥马啸,两人驱马下了山头,拦在路中,摆开了架势。追兵呼啸而来,顿时将二人团团围住,但却都不敢靠近。古穆王大声骂道:“你们这帮废物,怎么如此迟缓,那两人已经走了半日,此时已经追不上了。如果再让此人逃脱,看不把你们碎撕万段。”众人一听,就要逼上前来动手,濛勇一声不吭,突然挥动神锏,抢先的几人脑袋早被抽得稀烂,其他人纷纷散开。古穆王大喝一声“闪开”,挥刀冲到,两人就在圈子里打斗起来,你来我往三百回合,眼看濛勇渐渐气力不支,古穆王却始终下不得杀手,旁边众人蠢蠢欲动,又被濛勇拍死两个。濛勇看古穆王敷衍做戏,恐怕露馅,突然大喝一声,顿时变成一个火团,那火团冲天而起,直冲古穆王撞来。古穆王抬刀一挡,当啷之声震耳欲聋,古穆王坐骑向前扑倒,将古穆王掼倒在地。火团轰然落地,众人惊呼奔散,就见火团立在地上熊熊燃烧,无人再敢靠近。古穆王立起身来,眼看烈火熊熊,却无能为力。那火烧了好大功夫,众人看得目瞪口呆,直到火散光收,才清醒过来。几个人硬着胆子蹩过去一看,濛勇已踪迹全无,只留下神锏一条,赶忙向古穆王禀报。古穆王让把锏收了,率众折返犰枭大营。 上虚垣断石轩大殿,厄钝正坐在镇元鼎前。自从师父率队出征,厄钝遵照师命,将赤c白c黄c绿c紫c蓝c玄c明八颗宝珠分别放置在镇元鼎八角,每日谨守在鼎旁,直到宝珠均与镇元鼎结为一体,才松了一口气。二师兄天资聪颖,久经战阵,在诸弟子中修为最深,又得到师叔千流悉心真传,师父让他坐镇上虚垣,自然是临危不乱,稳如泰山,看不出任何异样。厌离返回已有多日,偶尔从前线消息传来,或好或坏,但战阵形势瞬息万变,并不知明日又将如何。好在自己不辱师命,已将珠鼎结为一体,鼎中昧火已成浑圆之势,上虚即使受到攻击,也不致灰飞烟灭。但想起师姐所说各人都将经历一番磨难的话,厄钝不敢有丝毫松懈。厌离悄悄进来,见师兄已经浑身湿透,还在努力用功,万分钦佩。厌离走到厄钝身旁说道:“五师兄,至虚有人来通报情况,二师兄叫我们过去。”厄钝站起身,又绕着鼎仔细察看了一番,随厌离出了大殿。大殿门关闭,鼎上赤珠突然微微颤动,颤了几下,突然又一个旋转,落到鼎里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至虚来人带来的是好消息,混元金钟持功即将成熟,相信不日即可启动,殇坷真君出动,制服犰枭指日可待,真君已派人知会凌虚和紫远薇,让各自有所准备,防备恶道狗急跳墙,为非作歹。厌离说笑道:“启动金钟为何如此麻烦?如果早些完备,还不早把犰枭拿获?”厄钝说道:“启动这些神器,都是消耗天地灵气c动摇自然根本的事,绝不可轻易发动。若不是因为犰枭难以制服,师父辈们绝不会妄行此举。”送走来人,厄钝返回大殿,发现赤珠跌入鼎中,心中暗暗吃惊,却面对昧火烈焰无能为力。厄钝马上去找那毅,那毅进殿看过,也是摇摇头,说道:“此事不必声张,谨守自己职责即可,不要过多顾虑。” 厌离进来问道:“混元金钟即将启动,殇坷真君定然很快到蒙纾地,恶神犰枭恐怕嚣张不了几天了。我们在此空守无聊,不如到前线走一遭,不然错过了这场好戏岂不可惜。”厄钝一直盯着镇元鼎,一声不吭。那毅回头说道:“恶神犰枭潜藏这几万年,定然是处心积虑,苦心经营,绝不会轻易就范。不过这里确实没有什么事,你可以到阵前看看,我想凌虚商音尊者也肯定会派人助阵。但你路上需要先办一件事。有从露迦城逃出的流民说,恶魔西托抢了城池,在城中大行杀戮。你可潜入城中,探听明白,然后告知蕴秀,看她如何安排?”厌离说道:“不过又是血梅肉竽之类。”那毅说道:“这次却是新名堂,叫什么踏雪寻春。你切记不要在城中耽搁,探听清楚,立刻离开。”厌离马上收拾上路。那毅看到厄钝一动不动守着镇元鼎,赤珠在昧火中翻滚了一下,那毅若有所思站了一刻,然后才返身离开。 逸云骓驮着两人跑进右侧的山谷。青峰抱着冰如,胸口和两臂一阵阵的寒意,起初冰如还是仰着头,进入谷内后,很快气力不支,身体立刻瘫软下来,窝在青峰的怀里。青峰恍如抱了一个冰袋,顾不得多想,依照古穆王的描述,一路催马找来。转过一个弯,前面突然视野开阔,谷内满是桃树,满谷桃花开得正艳,远处峰顶却是茫茫白雪,此刻他们却是到了一个悬崖边,远处峭壁处突出来的一个平台,想必就是古穆王所言潇洒仙人们平日休闲之所。但是眼前却是一条断路,距离对过有两丈远的缺口,缺口下却是不见底的深渊。冰如身体越来越冷,青峰万分焦急,腿下不觉紧了一下,坐下逸云骓突然冲向前去,到了断口,不觉一跃而起,青峰死死抱着冰如,耳边一阵风过,已经掠到缺口到了对面。听得身后一声嘶叫,回头一看,另一匹马正从缺口中掉了下去。 沿着峭壁一条狭路盘旋而上,就到了刚才所见的平台之上,方圆十几丈,左边上有半段石栏,几尺宽,半人高。平台上也有两株桃树,此处桃花却是金黄色的。绕树是一条尺把深的小溪,摆了一张石桌,桌上有酒壶c酒杯,倒躺着几个小葫芦,桌旁几条石凳,台边一口大石缸,冲里却是一个山洞。正有四位公子在平台上饮酒作乐,见到有人来到,都转脸来看。青峰见他们个个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各人白c紫c黄c绿的衣服异常鲜艳,形容相当洒脱,虽然自己不能辨别,但猜想他们应当就是古穆王所说的潇洒仙人了。青峰抱着冰如翻下马来,向前两步招呼道:“四位师兄——”四人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穿黄色衣服的说道:“师兄是个什么东西?你是谁?抱着的又是谁?”青峰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叫小宝,她叫冰儿。”心想还是不要显露身份的好,否则要有人追杀到此,反而是害了他们。白色衣服的说道:“这就不对了。古穆王说是一个叫做青峰的要来。”青峰恍然大悟,原来古穆王先前已经到此做了交待,赶忙说道:“我正叫青峰,她叫冰如。”白色衣服的说道:“这次对了。”绿色衣服的呷了一口酒说道:“真是啰嗦,管他叫什么名字。”青峰又问道:“不知四位怎么称呼?”绿色衣服的说道:“我们倒是没有名字,无所谓别人怎么称呼,古穆王却叫我们公子。”青峰又问道:“敢问四位公子怎么称呼?怎么分别?”还是绿色衣服的说道:“我们平日只是你我他的,如果你非要找个名头,就自己想一个吧。”青峰说道:“那我就冒昧,拿颜色还称呼各位了。”“也罢,我们今天就是黄绿白紫。不要在啰嗦了,古穆王说这位姑娘重伤在身,托我们代为医治,你可否把她放下来了?” 青峰赶忙把冰如扶在一条石凳上,让她平躺下来。紫公子过来仔细查看了一刻,回头对那三个说道:“这确实是个疑难之症,恐怕要多费一番功夫。”绿公子说道:“抬到里边去吧。”几个人把冰如抬进山洞,平放在一张石床上,身下却铺了一件不知是什么做的黄色锦缎。白公子对青峰说道:“你先在这里照看一下,我们要商议商议。”青峰看他们一脸犹疑,心中不免忐忑不安。 不大功夫,白公子喊青峰出去。青峰问道:“几位可是已经有了定论?”紫公子说道:“姑娘不知道是被什么神物所伤,魂魄不得运转,正在渐渐冰封。看眼下的情形,魂魄似乎已快全部冻结。”青峰问道:“魂魄冻结是不是就要死了?”紫公子朝里看了一眼说道:“不会死,但比死了更难受。”青峰慌忙说道:“如何能解?”紫公子一指黄公子,黄公子说道:“要破此法,除非用至纯无妄之血,融入伤者的真身,化解冰封之气,才能让她有一线生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办法。”青峰正待要问,白公子说道:“你不用问了。她是天赐的造化c万世的机缘,这至纯无妄之血正在你的体内。”青峰赶忙说道:“就请各位公子取了我的血,为她化解。”众人扭头大笑。 白公子将青峰拉到一边问道:“这冰如姑娘与你是何等关系?”青峰怕他们不施法救治,就说道:“她是我至亲之人。”白公子说道:“如此甚好。刚才我们只是为此发愁,所以有些犹豫。如果你们是至亲之人,就好施法了。叫绿公子来与你交待。”看青峰一脸疑惑,又说道:“我们四人,一个诊病,一个出方,一个寻药,一个施治,各不相干,这施治就是绿公子的活,我们无法代劳。” 换了绿公子过来说道:“你们既是至亲之人,我就直说。这以血融入真身之法,只需阴阳交合。这方法却是简单,并不需要旁人施法。”青峰拱手说道:“这个却是万万不可。我们是至亲之人,但我却叫她姐姐。”绿公子说道:“人命关天,何必拘泥于这些?”青峰说道:“如果用了这个法子,姐姐知道了更会生不如死。公子定然有其他方法,如果是男解男c女解女,难道也能如此?”绿公子笑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的机缘,你这至纯之血,我们所见也是绝无仅有。”青峰说道:“除了此法,我情愿以自己性命换姐姐的性命。”绿公子犹豫了一下说道:“也罢,但是我们对古穆王怕是不好交待了。”“此话怎讲?”“他让我们保你平安。但就你刚才所言,宁可牺牲自己,也要就活你那位冰儿姑娘,我们只能舍此顾彼。要说办法,还有一个,从你眉间取得真血,凝炼成丹,给冰儿姑娘服下,虽不及交合的功效,却也可疏解冰封,保她无虞,但她此后却再受不得神器重击。此法可行,但是非常凶险,眉间截取真血,就要冲破你的真身,你如果把持不住,就会魂飞魄散,你可要三思而行。”青峰毫不犹豫说道:“此刻就请公子取血施法。”绿公子笑道:“此刻不急。冰儿姑娘暂时有我锁神锦守护,不会有什么差池,你还是想好了再说。”青峰再三说道:“不必再想,就请公子施法。” 绿公子无奈,又与其它三位商量,他们见青峰义无反顾,也就不再耽搁,叫青峰到洞内端坐,绿公子从壁上宝匣中拿出一个物件,扣在青峰眉间,四人同坐在青峰周围,施法取血。青峰看到洞内一座青色的炼丹炉,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冰如,静静闭上眼睛。 桌上的酒壶已经见空了,白公子到旁边石缸看了看说道:“今天是第几天了?”绿公子答道:“已经三天了。”白公子无“唔”了一声,紫公子说道:“算日子,这冰儿姑娘就该醒过来了。”黄公子看了看白公子,大声笑道:“真是所答非所问,他不过没酒喝了,算酒鬼的日子而已。”大家都哈哈大笑。 紫公子说道:“说到正事,冰儿姑娘醒来时,那青峰公子的事我们如何提起?”白公子说道:“此事本是我们受古穆王所托,凡事有力所不能及,并非我们能够左右。况且他们你情我愿,我们不过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如果她不能接受,我们也只能袖手旁观。”紫公子说道:“对那青峰公子我看不到任何异相,但是却他毫无声息,这却是非常古怪。”紫公子起身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说完进洞来到床前,恰好看到冰如朦胧醒来,正要询问,冰如突然抬身坐起,惊恐说道:“你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紫公子说道:“姑娘莫慌,我们受古穆王所托为姑娘治伤,姑娘可曾记得。”冰如愣了一下说道:“不错,我只记得和青峰骑了一匹马下山,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紫公子说道:“看姑娘的情形,现在应当是没有大碍了。”冰如起身下床,拱手说道:“救命之恩,不敢言谢。敢问如何称呼。”紫公子抬起袖子看了看说道:“我现在叫紫公子,洞外三位叫黄公子c白公子和绿公子。” 冰如出了洞,见几人衣着鲜艳,正是黄c白c绿色,不禁哑然失笑,又施礼道谢。黄公子说道:“姑娘安然无恙,可喜可贺。这里还有清酒三杯,不妨一饮而尽。”冰如推辞道:“我从来不饮酒。”黄公子说道:“名为酒,实为药。姑娘有神法疗伤,还需有良药调养,但饮无妨。”紫公子也说道:“不错,此药对姑娘真的大有裨益。”冰如不好再推辞,连饮三杯,立刻感觉周身温暖畅顺,气血充溢,但是神气也稍微有些慵懒。 冰如放下酒杯,左右看一看,问道:“青峰到哪里去了?”四人踌躇了一下,都不说话,其他三人又都看着白公子。白公子说道:“事已至此,如何隐瞒?青峰公子为了救你,自愿从眉间截取真血,凝炼为丹注入你的体内。他自知此法凶险,要拿他的命换你的命,但仍然坚持。待到施法之后,他就一直静坐,后来竟至没有了气息。我们暂时把他安顿在后洞,就等你醒来看有何玄妙。”冰如一时呆立,进退不得,紫公子拉了她一把说道:“你先不要悲伤,据我查看,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妥,此时的情形,只是有一些古怪。我们不如进去看个究竟。” 进了后洞,虽不如洞外敞亮,但是有几颗明珠照耀,也不比洞外昏暗。青峰正端坐石台,背靠洞壁,纹丝不动。冰如走过去,抬起手慢慢放在青峰鼻前,真的没有一丝气息,顷刻间心如死灰,像掉入无底冰窟。冰如垂下手,呆立了一刻,身子一软,向青峰扑了过去。只听“嗵”的一声,紫公子见冰如摔在洞壁上,明明看得她抱住了青峰,但显然是扑了个空,青峰在那里安然不动。正在惊异之间,见冰如又爬了起来,蹲下来向青峰报去。这次看得切实了,冰如又抱了一个空,险些摔倒。冰如此时也意识过来,拿手推了一把青峰,手竟从青峰的身体中直穿过去,青峰就在眼前,但竟然触摸不到。紫公子也过来,拿手一推,青峰端坐之处,竟然感觉空无一物。 紫公子到洞外,对三人说道:“又有古怪之事。”三人问了究竟,一同进得洞来,白公子小心翼翼拿手臂横着从青峰身体切过,恍然说道:“他此刻似乎有一个身相在这里,实际上却是一无所有。”紫公子也说道:“怪不得我看不到任何异相。”白公子不觉苦笑道:“这样反倒更难办了。叫也叫不醒,搬也搬不走,如何是好?”冰如也是大惑不解,如果他是入定,也不至于气息全无,更不会有如此怪相。忽然想起自己在营中受伤时见到刺客的情景,心有所悟,但眼下却不知如何才能唤醒他,禁不住愁苦万分,不觉落下泪来。 白公子看她伤心痛哭,在一旁劝道:“这种古怪,从来都没有听过。想来他未必就是死了。我们还是耐心等待,或许不久他就会有动静。”冰如萎坐于地,四人见不好再劝,就退了出去。冰如大伤初愈,刚刚又喝了一些酒,呆坐了很大功夫,只是伤心流泪,渐渐感到困乏,头一偏向青峰身上倒去。忽然惊觉,一个激灵,猛醒青峰坐处本是虚空,连忙抬手一撑,“咚”的一下,实实在在杵了一下,就见青峰身体从石台上翻了下去。 听得“啊呀”之声,四人冲进洞内,看到青峰正从地上爬起,冰如还坐在地上,茫然四顾。白公子笑道:“这不就醒过来了嘛。”冰如抬手去抓,果然抓到青峰的手臂,不仅欣喜若狂,“我难道是在做梦?”青峰看到冰如,问道:“姐姐好了吗,怎么坐在这里?只记得刚才准备取血炼丹,这一刻就好了,真是神术。”白公子笑道:“你这刚才,却是在三天以前了。”青峰问明了究竟,也不禁大笑,自己却也是不得要领,一边扶起冰如笑道:“姐姐安好,上天饶青峰不死。” 几人正在欢笑,就听得外边有人喊道:“人都死了吗?”白公子抚掌大笑:“老鬼到了。”见两人纳闷,黄公子说到:“老鬼是我们的常客,专门给我们送酒来的。”众人来到洞外,见一个干瘦老头,正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葫芦,照石缸一晃,立时酒香四溢。青峰过去一看,满当当的酒,“原来是一个酒缸”,竟有半截是沉在山石之中的。老头将葫芦收回,又从怀中掏出三个一模一样的葫芦,放在石桌上,将桌上几个空葫芦收在怀中,一边嘀咕道:“又够小鬼们喝几天的了。”回头看到青峰,又说道:“原来有客。”青峰拱手说道:“不知如何称呼?”老头答道:“老鬼。”两人才知道“老鬼”原来就是老头的名字。 白公子拉了青峰坐下说道:“今天是皆大欢喜,缸中酒满,我们正要一醉方休。”冰如上前说道:“我们在此已有几天,不敢再行搅扰。”白公子说道:“我们与你二人相会,实在是万世不遇的机缘。青峰公子真是世间绝无仅有的人物,如何可以错过?况且你大伤初愈,正需我美酒滋养,倘若现在离去,岂不前功尽弃?”青峰虽然觉得他有些大话,但此时离去,确实不妥,就对冰如说道:“姐姐不妨喝几杯,以表我们感谢之意。”于是摆上果蔬,拿酒壶到缸中舀满,各人斟了酒,或坐或站,言谈甚欢。 大半日,将近半缸酒下了肚,各人都有些醉意。绿公子躺在一条石凳上,一抬手,一杯酒正倒在脸上,众人笑得前仰后合,冰如也抿嘴笑了起来。黄公子起身,面向山谷,扬声说道:“我们佳人聚会,倾心相知,此刻有酒无诗,岂不辜负了眼前美景?”白公子呷了一口应道:“不错不错,就请找个题目,快快道来。”黄公子说道:“山间美景,美不胜收,我们就以阴晴雨雪做底,不限题目,只要有酒,随意作来。” 绿公子翻身起来笑道:“我已有了。”随手一挥,天空中顿时灰雾茫茫,虽然四面阴沉,谷中桃花却更显娇艳,山间杂草尤其是一片碧绿。绿公子扬手举杯,高声唱道: “也无烟雨也无晴,天角微明墨云深。 东南一树梨花远,半壁春风醉凡尘。“ 黄公子笑道:“这里没有酒。”绿公子答道:“没有酒,哪来的醉?”黄公子又笑:“佳人在此,你却没说。”冰如此时也带了三分醉,听到他们说笑,羞红了脸,拿了半杯酒踱到石栏边。紫公子说道:“这还不容易?”一抬手杯中酒一饮而尽,霎时间风雷涌动,烟雨霏霏,桃花飘飘洒洒,紫公子又斟了一杯酒,随口唱道: “风萧雷鼓雨丝琴,惊落桃花满地金。 佳人举杯凭栏顾,琴丝多向酒中吟。” 冰如听他们又在拿自己取乐,不由自主饮了半杯酒,偷偷看青峰,他却在与老鬼攀谈对饮。回到桌边,黄公子正拿了酒壶,就手给她添了个满杯。冰如有些脚软,坐下来,再抬头,天已经放晴,却看到明月当空,原来只顾喝酒,不觉已到夜间。黄公子持了酒壶,对月沉吟:“流云滑落白玉盘,挂向枝头把酒眠。”回头看到冰如正看着手中酒杯,又吟道:“偶见佳人桃花面,藏入杯中谄笑颜。” 冰如起身嗔怪笑道:“你们不要总是拿我取笑。”黄公子说道:“我们自是应景而作,想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才是仙家的真境界。”说完大笑。白公子说道:“好好好,我就说一个酒满飘香的。”当下从黄公子手中抢了酒壶,仰起脖子,举壶灌下一口酒,抬手高声吟道: “桃花谷里寻常卧,深雪园中抱壶眠。 由来只恨千杯少,有酒不醉枉作仙。“ 青峰在旁边笑道:“在深雪中抱壶而眠,也算对得住酒壶兄了。”众人欢笑,同饮一杯。白公子说道:“两位何不也来一则?”冰如推辞不会,青峰说道:“我勉强想得到一出,却是在刚才紫公子下雨的时节,见景生情,有感而发。”众人催促道:“快说快说。”青峰起身吟道: “枝上桃花水底石,因雨相逢两不期。 桃花自随流水去,石上留影有谁知。“ 白公子笑道:“你们哪个是桃花,哪个是石头啊?这个说法却是不好,扭扭捏捏,难不成我们倒成了横风冷雨,专门来催花折枝了?”几人一哄而笑,一个个满酒畅饮,尽欢方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夜去昼来,冰如c青峰与众人依依惜别。老鬼俨然已是故友,领了他们在山间洞中穿来穿去,不一刻就到了大路。两人仍旧骑了逸云骓,一路风驰电掣,出大路,穿斜谷,不日回到剌狇城寨。剌狇欣喜异常,赶紧接入,青峰将途中遭遇西托c又被古穆王追截的情形,一一向剌狇讲述,剌狇不胜唏嘘。末了,青峰交待:“古穆王说犰枭营中多有人认得你这逸云骓,你以后要小心行事,免得招来祸害。”剌狇说道:“这个不妨,我还有良驹无数,索性把它送你当个脚力,只当是阵前失却了。”青峰说道:“这也不必。古穆王不是宵小告密之人,大可放心。”剌狇却是自己放心不下,回头将逸云骓赶入斜谷,从此倒是自寻自在去了。 二人别了剌狇,潜回营中,径直来找卢芽子回报。大帐中,卢芽子正召集众弟子c将领议事,见到二人进帐,众人欣喜不已。蕴秀问道:“你们一路可还顺利?大师兄一路可有不妥?”冰如看了青峰一眼,低头站在一旁。青峰此时虽然不知道大师兄与他们分手后的具体情形,但是定然已经遭遇不测,但不知为何营中竟然没有得到消息。青峰此时不敢大意,点点头说道:“一路还好,我随后再细说。不知这几日战况如何?”卢芽子见他岔开话题,也不追问,随口答道:“战阵之事,为师自有安排。现在有全劫c清如两名弟子来此助阵,洙灭伏雷,擒获犰枭,我们已经有更大胜算。” 青峰抬头一看,果然看到卢芽子座旁站了两人,一个正是清如,正对他浅浅而笑,另一个刚正威武的,想来就是全劫大神。想来是刚才进帐时,心中一直牵挂向师父禀告途中之事,没有察觉到帐中有新人。青峰拱手见礼,两人回礼。青峰看清如总是浅浅的笑,心想冰如这个妹妹真是有趣,身旁的全劫却是一脸肃穆,与清如站在一起,很不相称。正在胡思乱想,听到卢芽子已经吩咐退帐。清如走了过来,叫声“姐姐”,冰如把她拉到一旁,清如转头向青峰点点头。众人退出,青峰见两姐妹一旁低语,自己正有些尴尬,蕴秀过来说道:“师父叫你们过去。”冰如听到,让清如先回自己住处,与青峰一同随蕴秀出了大帐。身后清如嘟噜了嘴,怏怏不乐。 不待卢芽子询问,青峰将路上遭遇详细禀告,随后说道:“与大师兄分手后,我们在四公子处躲避疗伤,并不知道大师兄结果如何。但看当时的情形,他必然已经舍身牺牲了。”一旁冰如泪如雨下,卢芽子劝慰道:“如果濛勇真有不测,那也是他自己的劫数,你们不要过于悲伤,更不可自责。现在敌营尚未传来消息,他或许还有转机,也未可知。照你说来,这古穆王倒是有一些情义。”青峰说道:“古穆王为人诚义,对我们极力维护,当时如果他要下手,我们定然在劫难逃。”卢芽子叹道:“如你所言,冰如被西托所伤,确实危在旦夕。怪不得已多日不见夜木华出战,想来受伤是确有其事。这些事情,除蕴秀外,先不要与其他人说起,有事先与蕴秀商议。”卢芽子又问冰如的伤势,青峰回道:“据四公子所言,她已经没有大碍,但是恐怕以后受不得神器的伤害。”卢芽子沉思片刻说道:“既然如此,冰如要好生休养,不可再轻易出战。好在敌军并不认得清如,青峰这段时间可与清如同出,迷惑敌军。”两人遵命。 两人来到蕴秀处,又是尽述前情,蕴秀说道:“看你们入帐时的神情,我已经猜个大概。听你们一说,想来大师兄必然凶多吉少。古穆王之举,倒是意料之外,否则我们已经恐怕生死两隔了。”冰如问道:“我们以后对他,却是要小心应对,不可随意伤害。”蕴秀说道:“此话倒还是两说。他虽然是诚义可嘉,但毕竟两军阵前,凡事难以预料。我们不要刻意伤害他就好。”青峰问这几天阵前的情况,才知道他们走后,两军依然只是缠斗,并无任何进展,全劫c清如也是昨日刚到,师父得到混元金钟即将启动的消息,刚刚重新做了部署,待近日出战诛灭伏雷,为擒获犰枭扫清障碍。青峰问道:“此刻诛灭伏雷,并非完全之策,师父为何不等殇坷真君前来?”蕴秀说道:“我们原先也有此疑问。师父说,如果犰枭发现真君前来,势必伺机逃走,有伏雷在中间挡路,恐怕制服不了他。此时诛灭伏雷,一来牵制犰枭,不致把他惊走,二来扫除障碍,真君来后犰枭逃无可逃。况且有全劫c清如前来,我们也多了不少胜算。师父如此安排,我们也只好依令而行。”见冰如有些精神不振,蕴秀吩咐他们尽快回去安歇,并说清如就安顿在清如住处,让她们姐妹多点时间相聚。两人从世外桃园回到水火军营,不觉心生感慨,出帐后无语告别,去忙各自的事。 冰如回到住处,见到妹妹,自然无比亲切,将入营以来所闻所见,一一道来,清如听到她与青峰相依相伴,虽然历经艰险,但是生死共当,不禁羡慕不已,言下不免有些流露。冰如说道:“我们修行之人,不要牵挂这些男女私情。我与他情同姐弟,只当是同门同道,你以后要潜心修炼,去除这些私情妄念。”清如听了冷哼一声说道:“谁说修行就不能有男女之情了?你知道师父为什么让我现在来这里,还不是因为全劫,可是我不喜欢他。”冰如想起前次洁如来时所说,笑了一下说道:“我这次出来,经历不少,现在有伤在身,以后凌虚上下,还要你全力维护。师父定然是有所考虑,你不要辜负师父的托付。”清如说道:“论理是轮你不轮我。”冰如摇摇头说:“我们不要再说此事。师父她老人家可好?”清如见她转移话题,不过说些师父安好不必牵挂之类的话,冰如听了一笑了之。 次日两军对阵,犰枭发觉卢芽子身旁有新面孔,速叫蹋牯来问。蹋牯答道:“此人并非上虚弟子。看他站位,在至虚殇坷弟子中,地位更在日招c履吉辛之上,当今之世,只有掌令弟子全劫可当此位。虽然并没有确切消息,但应当是他无疑。”犰枭说道:“前番就是他护守至虚,让我们无机可乘。他现在来此助阵,看来是卢芽子自料独木难支,向殇坷求助了。”蹋牯说道:“此人法力高强,又天生六路耳目,能与殇坷心目相通,我们必须小心为是。”犰枭笑道:“据我所知,殇坷法术尽传日招,全劫的法力未必比日招高强多少,且看他有何能耐。”蹋牯无话可说。 伏雷又到阵前张牙舞爪。卢芽子再三嘱咐全劫:“你们与他缠斗,千万不可轻易触动秃角。上次少唳险些因此丧命,濛勇为了救他,身受重伤,目前仍然生死不明。你只需要引得他手忙脚乱,我自有办法将他诛灭,还可以腾出手来对付犰枭。”全劫与日招听令出阵,前后夹攻,伏雷。全劫持了桃木惊魂棍,专打伏雷眼睛,日招却是上下翻飞,引得伏雷顾此失彼。纠缠半日,伏雷眼睛也被招呼了不下百次,但却也是丝毫无损。犰枭不知全劫法力深浅,告众将不要轻举妄动,两边众人都驻足观战,不敢有丝毫懈怠。 见全劫他们斗了半日,伏雷已被得晕头转向,犰枭等人也显麻痹,卢芽子暗暗准备,只待出手一击,将伏雷一举拿下。正要动手,突然听得人声喧哗,空中倏然一道紫光,直向伏雷射去,伏雷“嗷”的一声嗥叫,用手捂了右眼,蹦了起来。紫光收回,却原来是清如头上带的玉簪。那伏雷哇哇怒叫,秃角一顿狂甩,日招早闪在一边。全劫一跃冲天,顿时金光四射,众人看去,却见他金盔金甲,立在空中,手中惊魂棍照定伏雷秃角猛然砸下。 卢芽子暗叫不好,犰枭也是吃惊不小,此时却都不敢轻易出手。惊魂棍砸中秃角,全劫一个翻身,金甲褪去,落回阵中。那伏雷受了一击,摇摇晃晃,颓然坐倒在地,卢芽子正待出手结果了他,见对面犰枭已经掏出神斧,蹋牯也扬起拂尘,料想不能成功,只好作罢。众人都不敢妄动,只看那伏雷辗转挣扎,不料伏雷在地上只有片刻,竟然挺身而起,又是完好如初。全劫见伏雷又待舞动手脚,起身准备再次迎战,伏雷忽然转身离去,原来已到半日。卢芽子见设计不成,收兵回城。犰枭见识了全劫的手段,又不能确保随时唤醒伏雷,当然不敢追赶。 回城之后,卢芽子即刻查问全劫有无损伤,全劫答道:“长天师尽可宽心,我有天生六路神通,又得如意金甲护体,区区一个怪物,伤不了我。倒是那怪物受了惊魂棍一击,居然安然无事,实在令人费解。就是犰枭,如果命门受了惊魂棍一击,恐怕也不会一时平复。”卢芽子说道:“不错。今天你们出手有些轻率,好在都没有受伤。不过也因为你们出手,我才知道原先的设计并非万全,如果今天贸然出手,恐怕也难以成功。现在我已经想到破解之法,明天你们照旧行事,今天伏雷如此表现,犰枭必然会有所大意。待时机成熟,我出手诛灭伏雷,你们却要防备犰枭的暗算。”安排已妥,各自去做准备。蕴秀问卢芽子:“师父有没有听说过清如有此法力?”卢芽子说道:“尊者从来没有提起过。但那玉簪能刺痛怪物,绝不是普通的法器,我们不必深究底细,到时自然明白。明日之战,倒是还需要她一击助阵,才能成功。” 两人当下计议已定,蕴秀立即赶到冰如住处,找清如做一番交待,顺便看望冰如。听了蕴秀交待,冰如说道:“小妹初赴战阵,并不知道如何防备,我明日和她一起去,也好有个招呼。”清如说道:“姐姐刚才还说要我担起维护凌虚之责,如果处处要姐姐替我阻挡,还要我何用?”蕴秀也说道:“师父这样安排,自然是万全之策,不会有什么闪失,况且我们正是要以此迷惑犰枭,你现在还不可现身。”冰如无奈说道:“那就请师姐照看小妹了。”蕴秀一笑应下。 其实古穆王早在返回之时,就已禀告犰枭已经截杀濛勇,此时神锏正放在王帐案后。犰枭得知两人逃脱,但是冰如受了西托一斧重击,恐怕也是在劫难逃。不料今日阵上,竟亲眼看见冰如完好无伤,出手之间轻易伤了伏雷,犰枭心下不只诧异,更是非常恍惚,难道三虚弟子竟有起死回生之术?而且恢复如此之快,真是不可思议。踏牯进帐回复,恰有探子来报,并未见青峰c冰如返回上虚,几天来不知躲在何处。犰枭听了,哭笑不得,传令各将领仔细准备,明日阵上再探个明白。 束竫得到消息,也是惊恐不已,立即找到古穆王询问。古穆王左右支吾,含糊搪塞,只是不漏一点口风,好歹敷衍了过去。却不料束竫在他面前,对他所思所想全然心知肚明,不由得心中一阵冷笑,恨不得将古穆王剥皮撕肉。只是不敢在犰枭面前显露默丁底细,束竫只得隐忍不发,却暗暗嘱咐帐中近侍,速到露迦城向西托通报,让他寻找四公子山谷所在,找机会予以铲除,以泄自己心头之恨。 遵照师父吩咐,青峰跟在蕴秀身后。虽然一路向前,但心中恍恍惚惚。一天多来,一直未见到冰如,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正在想念,一抬眼,前面可不正是冰如,那俏丽背影,那走路姿态,丝毫不差,左手腕的金镯一闪一闪,青峰不由得加快脚步赶了上去,拉起冰如手臂问道:“姐姐身体好些了吗?师父让你暂时不要出战,你为何还要来?”见那冰如转头,并不言语,只是浅浅一笑。青峰猛然醒悟,这个却是清如,再一看,脑后露出半截玉簪,但为何左腕也带着金镯,是否原来就有,比自己倒从来没有注意过。清如却并不把手臂收回,任由青峰抓着,蕴秀赶了上来,拿折扇照青峰头上“啪”的一下,青峰赶忙松了手,道声“抱歉”,拔脚赶上。旁边履吉辛扑哧笑了出来。全劫走来,见清如立在当地发愣,拱手做个提醒,清如向后退了一步,急急转身,小跑着追了上去。 到了阵前,清如贴身站在青峰旁边,青峰自觉有些尴尬,干咳一声,往蕴秀身边挪了一步,清如也跟着挪了一步。青峰动无可动,直起身盯着前方,全不觉此时人声嘈杂,大敌当前。蕴秀白了他一眼,靠近他耳边低声说道:“你就当她现在就是冰如,我们正要给犰枭演一出戏。” 两人尚在耳语,犰枭已经驱使伏雷出阵。只见蕴秀令旗一指,阵前十几名弟子c大将一齐冲出,绕开伏雷,杀向敌阵,一时间刀光剑影,茫茫一片,对方临阵将领也尽数杀出,就在伏雷身旁杀得天昏地暗。只见那伏雷扬起双臂,喉咙中呼呼闷雷之声,直向卢芽子座前撞来,全劫c日招依计照旧与他缠斗。如此往来反复,双方阵前将领苦战半日,大都疲惫不堪,还在苦苦支撑,谁也不敢轻易退却。犰枭不禁心下生疑,不知卢芽子出于何意,向踏牯使一个眼色,踏牯心领神会,当下鼻子一哼,一团黑雾泛起罩在阵前。不待对方出手,踏牯令旗呼的一挥,阵上立时飞沙走石,迷得人无法睁眼。踏牯拂尘冲前一指,黑风刮向对阵,眼看卢芽子阵脚即乱。 此时昏天黑地,踏牯暗暗得意,却不料黑风中隐隐紫光闪现,只听得当啷之声,伏雷嗷嗷狂吼响彻云霄。还不容得人惊诧,一片金光骤然闪耀,又听“嗵”的一声,风沙朦胧中就见伏雷左摇右晃。踏牯一声冷笑:“故伎重施,不过尔尔。”一团黑雾甩向伏雷头部。就在一片混乱中,突见昧光迸射,犰枭大吼一声:“不好,收——”,踏牯猝然收手,险些扑到,一时风住天清,只见卢芽子已经立在当空,右手豪光耀眼,死死罩住了伏雷秃角。犰枭勃然大怒,跃至半空,一声咆哮:“如此无礼——”双手把持神斧,照定卢芽子脑门陡然劈下。混战众人一片惊呼,都住了手观望。只见卢芽子不慌不忙,将左手拂尘抬起,眼中昧光横扫,头顶顿时一片红云笼罩,众人即时惊叹不已,想犰枭还能奈其何? 犰枭见卢芽子催动护身法宝,却是不管不顾,竟像是要拼命,狠命劈下,并不收手。全劫此时已有金甲护身,早已跳开候在一旁,见犰枭持斧临头,立即抽身甩起惊魂棍,踏牯和随阵众将都吓得面如土色。这一棍下去,犰枭防无可防,还不魂飞魄散?眼看一棍打到,那犰枭却轻飘飘从卢芽子头顶跃了过去,原来犰枭见他们早有设计,自己也是心有防备,早在劈下之时,就已经转了力道。此时神斧绕过卢芽子,躲避惊魂棍,竟直冲另一边的日招而来。日招猝不及防,胡乱抬起铜棍招架,眼看要命丧斧下。 卢芽子没有料到犰枭转身攻击日招,此时正在发力制服伏雷,不及抽身,左手拂尘一甩而出,挡在神斧与日招之间,日招趁机跃回阵内。犰枭不等卢芽子收回拂尘,一个回身,照定卢芽子头顶红云砸下。卢芽子正在全力对付伏雷,竟被犰枭这一刻泰山压顶,身子硬生生被压低了三寸,掌心正被伏雷秃角死死顶住,一时眉头紧锁,额角汗如雨下。顷刻之间诸多变故,全劫虽然天生神通,奈何身在另一侧,等到翻身跃上犰枭头顶,犰枭已经抽身一个横摆,拖了神斧退回阵中。只听卢芽子沉喝一声,掌中豪光夺目,伏雷鼻中嗯嗯啊啊,忽然双手抓了秃角,狠命拔拽,随即左右摇摆几步,轰然倒地。卢芽子飘然回阵落座,扬声说道:“犰枭,这怪物已经被我制服,我劝你还是及时收手,放下屠刀,免得再造孽业。”犰枭狂笑道:“你不用在此虚张声势,就是没有伏雷,你们也难奈我何。你这封障之法不过让他多睡几天,我有何惧?”众人看伏雷秃角被白光笼罩,犹自鼾声如雷。全劫正要上前处置,卢芽子挥挥手说到:“不必动他,稍候自见分晓。”见犰枭并不上当,卢芽子吩咐回城。 踏牯发觉卢芽子有些异样,正要出令追击,犰枭轻轻抬手说道:“眼下招呼伏雷要紧。卢芽子受伤不假,但是我们不需轻易发动。如果他是受了重伤,定然不能再战,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踏牯心下领会,知道贸然出击讨不到便宜,即刻命军士抬起伏雷,收兵回营。 临近城门,卢芽子低声吩咐蕴秀:“传令各位弟子和将领,今日我们制服了伏雷,要提防犰枭狗急跳墙,强行攻城,大家回城后即刻准备,不必再到大帐议事。”蕴秀即刻往来通报,卢芽子又叫青峰过来安顿道:“你离开军营多时,虬幽那里恐怕有些反复,你回城后直接到虬幽帐中,继续为他护持。”见清如一直跟在青峰身后,卢芽子唤她过来,清如欣喜快步上前,听卢芽子说道:“这段时间,你就安顿在冰如帐中,你们姐妹互相也有所照应,凡事多与冰如商议。”清如脸上笑容顿消,低头“哦”了一声,青峰不明所以,稍作等候,清如醒过神来,又冲他一笑,青峰转身前行,清如还是跟在他的身后。卢芽子无奈地摇摇头。 众弟子c将领散去,蕴秀陪卢芽子回到大帐。卢芽子进帐一抬手,蕴秀心想必有机密相告,立即紧闭了帐门。返身到案前,正欲询问,一抬头见卢芽子颓然萎坐,双目紧闭,脸色青中泛白,已经汗流满面,蕴秀不及多想,赶忙上前,扶师父盘坐安神,一摸之下,师父竟是全身冰冷,气息或有或无。蕴秀大惊失色,从未见过师父经历此等险境,自己又不知如何处置,只好一直半跪扶着他的身体。经过小半日,终于感觉师父身上有了热气,再看面色稍有缓和,额角上不再汗出如注,呼吸渐渐平稳,才算松了半口气。 卢芽子睁开眼睛,定了定身型,缓声说道:“今日一战,却是不尽人意。”蕴秀说道:“我也有些疑惑,犰枭何以知道师父并没有彻底制服那个怪物?”“那怪物被惊魂棍击中命门,竟然安然无事。我料他定然是无神无魂,一切法力对他无用。”蕴秀又问:“难不成我们就对他无可奈何?”卢芽子说道:“我本来想将他彻底封闭,不料被犰枭识破,出手搅乱,眼下只能将他封闭十天半月。好在殇坷真君已启动金钟,他一来到,犰枭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蕴秀若有所悟,“如果擒获犰枭,伏雷是否自然就没用了。”卢芽子点点头说道:“不错,伏雷受犰枭驱使,没有犰枭,自然成为没用的躯壳。但话虽如此,我看犰枭却已今非昔比,即使真君来到,也未必能轻易擒得住他。”见蕴秀满脸疑云,继续说道:“当务之急,是请真君速来押阵,以防犰枭看出破绽,扰我大营。”蕴秀听了恍然大悟,原来师父受伤,重点不在自己无法再战,而在无法全力施用困神法,虬幽那边如果不能压制,整个大营就岌岌可危了,自己从来没有朝这边想,师父一提,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蕴秀再问:“何不请商音尊者一同前来?”卢芽子摇摇头说道:“她此时来此无益。看眼下的情形,要想擒获犰枭,还得等到千流现身。我们在此,不过是迁延等待,如果尊者前来,不能奏效,难免给犰枭看出破绽,反而不妙。”蕴秀还待再问,见卢芽子有些精神不振,马上住口,卢芽子笑一笑说道:“蕴秀,你在我众弟子中最为聪慧,能预知休咎,你可看到师父后事如何?”蕴秀低头说道:“弟子不能预知师父将来之事。”卢芽子笑道:“所谓预知,或者为人安心,或者扰人心智,你要切记。”蕴秀点头记下。卢芽子沉声说道:“你即刻告日招去请殇坷真君,就说诸事已备,只待收官,切不可走漏风声,凡事等真君来后再做商议。”蕴秀再次扶护师父坐好,出帐寻找日招,虽然心头焦急,却不敢显露出任何异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得知日招在全劫帐中,蕴秀一路赶来,问了守卫,才知道今天打了胜仗,至虚师兄弟们瞅个空档,都来拜会掌令弟子全劫,也正好聚上一聚。蕴秀心想此时不可太多人知道底细,不妨在帐外等候,待日招出来后再做安排。但等了很久,不见人出来,却听得帐内吵闹之声渐起,好像有很多人在为什么事争吵。 蕴秀暗想不妥,赶紧进入帐中,见前营几个至虚弟子都在,毋由杰铁青着脸,履吉辛在一旁拉着累辛,累辛脸上青筋暴跳,正在骂骂咧咧,像要与什么人拼命。亚坤脸色通红,正被日招拦着,兀自在一旁喊道:“你勾结妖女,祸害同门,害死祖目天,现在还要去通报消息。你不要以为有全劫师兄遮罩,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履吉辛说道:“毋师弟所言也未必不是捕风捉影,大家不要在此胡闹。”亚坤嚷道:“履吉辛,你虽是长师兄,但是说话算不得数。现在掌令师兄在此,看人家有何话说。”全劫左右看看,被夹在中间,开不得口。累辛还在破口大骂:“小子胆敢无礼,你再血口喷人,看我将你一棒打死。” 蕴秀见他们师兄弟剑拔弩张,一不留神要起火并,忙要走过去劝说。却不料几人视若无睹,继续吵吵嚷嚷,拉扯推搡,全劫一时要挡着亚坤,一时又要喝住累辛,两边不讨好,真是进退两难。亚坤仍在般般件件,说累辛走漏消息,害惨虬幽,害死祖母天,差点害死青峰和冰如,说累辛早已背叛师门,投靠犰枭,说全劫徇私偏袒,害同门蒙羞。说到兴处,履吉辛喝止不住,累辛早已听得怒不可遏,终于忍无可忍,一仰身,甩开了履吉辛,冲过去一把推倒亚坤,随手抓起旁边铜棍,照着亚坤就要砸下。旁边毋由杰一声怒喝,“你要干什么?”累辛棍头转向,一把向毋由杰劈了过来,口中一边喊道:“都是你——”师兄弟几个不料他发狂入魔,猝不及防,霎时愣在当场。全劫正在两人之间,一时情急,一把掳住铜棍,抬起金刚掌,照累辛脑门一掌劈下。若在平日,累辛法力护身,一掌之力不过将他击倒,尚不至于伤到真神,但此刻他心智迷失,魔性冲发,一记金刚掌,顿时魂魄飘散,立时轰然倒地,气息奄奄。全劫赶忙抱起,只见累辛眼角挂泪,喃喃道:“师兄,我没有——”然后双眼一闭,再无声息。帐内顿时鸦雀无声,蕴秀也是不敢挑话。全劫把累辛轻轻放下,说道:“累辛被我所杀,以后我自会向师父禀明。此事不要再提。”看蕴秀在一旁不知进退,全劫就请蕴秀安顿累辛遗体,众人默默退出帐外。蕴秀经历这一场纷争,还要硬着头皮向日招传话,让他速回至虚请真君前来。日招连夜动身离去。 蕴秀一路犹豫是否向师父禀报累辛被杀之事,返回自己营帐,见厌离正站在帐外。蕴秀欣喜异常,拉着厌离说道:“师父说你们接到全劫的消息,定然会让你前来。前几天全劫c清如就已经到了,我还一直担心你路上是否遇到意外。”拉着厌离进到帐内坐下。厌离说道:“接到消息我就动身了。二师兄让顺路到露迦城,查探西托的传闻,所以晚来几天。” 一听到西托的名字,蕴秀不由得怒气冲头,“这个恶魔,传言在露迦城搞什么踏雪寻春的名堂。前几日,大师兄受伤,冰如c小宝护送他回上虚,半路与他遭遇,害得冰如险些丧命,现在大师兄仍然下落不明。” 厌离腾得一下站了起来,问道:“大师兄受伤了?”蕴秀让厌离坐下,将师兄弟与伏雷作战经历一一讲述,濛勇为救少唳被秃角刺伤,三人如何遭遇西托,古墓王如何设计帮二人逃脱,动情之处,不觉声音颤抖。说到濛勇至今生死不明,厌离忽然想起一事说道:“师父走后,五师兄谨守镇元鼎,在鼎角放了八颗明珠,每日小心照看。就在前几天,我看他神情焦灼,叫二师兄进殿,不知道为了什么。我来前与五师兄辞行,见一颗红色明珠已跌落在鼎中,问五师兄,他说自己正是为此焦急,但也不知究竟。刚才去见师父被挡在帐外,我还没来得及向师父禀告。” 蕴秀听了,心中黯然一沉。除她以外,各位师兄弟并不知晓镇元鼎的玄妙,而她也是听师父偶然说起,鼎角的明珠各应着一名弟子真神,明珠跌落,真身即灭,真神在鼎中保存,要等待师父施用回元之法,或许有可能附身复活。其他师兄弟安然无事,那红色明珠是大师兄无疑。虽然一直断定濛勇已经凶多吉少,但真正确认此事,却让人不由得神伤魂销。蕴秀不敢对厌离讲明,沉思片刻说道:“我也不敢妄猜。不过眼下军情繁杂,你先不要跟师父讲这件事,如果师父问起,就推说不知情好了。” 此事按下不提,厌离说道:“我这次来到军营,还没有见到其他师兄弟,不知他们现在怎样?”蕴秀说道:“都是各司其职,没有什么特殊。少唳在阵前听用,三师兄和小宝在虬幽营帐守护。” 厌离又问:“我见师兄刚才回来时脸色犹疑,不知道是为了何事?”蕴秀苦笑道:“有一件大事,正不知如何向师父禀告。”于是将在全劫帐中经历讲述一遍,末了说道:“累辛之事,都是因为兄弟间猜疑所致。但不知他们聚会之间怎么救发作起来,真是令人苦恼。战事紧迫,师父已派日招赶回至虚去请真君,不料又添了这样一件麻烦。”厌离说道:“此事肯定无法隐瞒,真君来到,自会处理。倒是师兄刚才所言,聚会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需要问个明白。不知他们兄弟中谁更了解内情?”蕴秀站起说道:“我一时痴迷了,只想着跟师父禀告,其实不必。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履吉辛现在是长师兄,又老成持重,不偏不倚,问他应当没错。” 于是两人赶到履吉辛营帐询问。履吉辛叹口气道来:“此事来得突兀,但是由来已久。累辛因为能藏踪隐迹,所以长天师让他随毋由杰打探消息。他本来就性情急躁,我行我素,不愿听别人指手画脚,又与全劫处得最为亲近,全劫受命成为掌令弟子后,除了师父的话以外,他就只信服全劫一人,所以后来跟各位兄弟渐生龃龉。我们也曾劝说,不过被他冷言嘲讽。起初亚坤受伤,并没有人怀疑他。到妖女两次媚惑虬幽,军中机密泄露,最近祖目天被杀,又有人来行刺冰如,大家就怀疑和他有关。因为军中只有他行踪诡秘,而且说不清楚由来,自然引得各人猜疑。聚会之时,累辛又出语张扬,毋由杰随口查问他的踪迹,他就出言顶撞。毋由杰听不得他羞辱,就说了些不切实的事,让全劫评论公断。累辛骂他恶意污蔑,对他更是出言无状。亚坤看不下去,拉枝接叶,把诸多恶行都安在累辛头上,本来只是想压一压累辛的气焰,不想竟让累辛着火入魔,最后不可收拾。” 见两人唏嘘不已,履吉辛又说:“说累辛泄密,师兄弟间早有传言,大家都愤恨难平,但并没有实据,这次本来是想让全劫来给大家个明白,不料竟是这样结果。如果确无其事,累辛无辜枉死,我也不知如何向师父交待。”蕴秀说道:“此事最终要说起。我师父已派日招去请真君出战,估计不两日就到。我想全劫会禀告此事,履师兄也不必挂心。”履吉辛摇头叹道:“我枉为长师兄,许多事却无能为力。” 两人离开履吉辛营帐,厌离说要去看看虬幽,蕴秀说道:“虬幽营帐,目前只有师父和小宝可以出入,我们现在过去,或许可以看看小宝。”走到虬幽营帐,问过舍仁,青峰恰好刚从虬幽帐中出来,正在偏帐中休息。进入帐中,见青峰正在入定,蕴秀拿折扇拍了一下他的额头,青峰随即醒来,见厌离来到,自然欣喜,不在话下。蕴秀问道:“虬幽可好?”青峰答道:“这次再见到七师兄,起初发现他的精神较以往稍为清爽,但不知道是不是我进帐扰了他的心智,他后来竟有些神情恍惚,难以凝神静气,帐内的困神灯也是忽明忽暗。我不明究底,所以才出帐回避,让他自己安神养性。”蕴秀不好说破,安慰他道:“或许是你自己心有牵挂,心神不宁,所以才有此状况。你只要心无他顾,自然无碍。”青峰点头称是,又问他们可曾听到全劫累辛之事,蕴秀惊问他如何知晓,青峰说道:“我正要出帐时,听到有人跟三师兄禀告,只当是传言,问三师兄,他只说自己并不知情。”蕴秀于是将两人在履吉辛那里了解的情况,讲个大概,青峰叹道:“不料兄弟间有此不虞之祸。” 厌离见他们又谈起此事,空气又要沉闷,抢了话头说道:“这事不要再提了,省得人到处传言。”蕴秀顺口问道:“对了,你说顺路去露迦城探听西托作乱的实情,可有什么结果?”厌离说道:“我倒忘了这件正事。西托带走本部人马,占据了露迦城,依然是残性不改。露迦城原本终年和风,春花遍地,自从被西托霸占,就成了血雨腥风,悲声满天了。”“为何如此?”“西托霸占了城池,就开始寻欢作恶。只要看中的地方,就把原先百姓赶走,稍有迟疑,马上无论老幼,尽皆杀戮,城中往往到处血流成河。后来多有百姓逃走,西托令人抓回,也是严刑拷打,然后折磨致死。最后才有了这踏雪寻春的名堂。”“这又怎么讲?”“西托本来就嗜血成性,每日不见人血,不得安宁。到了这春风世界,自然要四处游荡,但每到一地,必先派人抓十个平民,将他们杀头放血,抛洒在路,美其名曰‘洒血清道’,后来见人人畏其恶名,才改了这个踏雪寻春的名头。我在城中两日,就亲眼见到百十来人死在他的屠刀之下。如此恶徒,怎能容他在天地间逍遥?”青峰说道:“天地正气,必会让他万劫不复。” 三人正在谈论,有传信军士匆匆赶来禀报:“全劫忽然去找长天师,被挡在帐外。又去找蕴秀大神,也没找到,就让传信军士转告,殇坷真君派人叫他急速赶回去,来不及辞别,已经随来人回去了。”蕴秀说道:“日招刚走,全劫又匆忙离开,莫非至虚危急?”匆匆别了青峰,又安顿厌离歇息,回到自己营帐,苦思半日,却是毫无头绪。 正在烦闷,清如忽然来访。蕴秀见她神情沮丧,眼圈泛红,像是刚刚哭过,笑着问道:“这是在哪里受了委屈?”清如欠一下身说道:“师姐可不可以给我换一个住处?”蕴秀愣了一下,又听她说道:“我住在姐姐那里,对她有些妨碍。”蕴秀心想定是两姐妹为什么事发生了争执,笑着瞄她一眼说道:“你们姐妹间争辩几句,也不是什么事,何必要闹个不愉快?”清如说道:“既然师姐提起,我也不必遮遮掩掩。我跟姐姐说自己喜欢一个人,她就教训我,说修行之人不能有这些凡人之心,男女之见是秽知邪欲。她自己这样想,就不许别人有别的想法。” 蕴秀暗笑,“原来她们是为这个争吵。冰如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未尝不是因为自己有喜欢的人,所以反而排斥这种想法。不过这样也是为了清如好。”于是问道:“你可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否喜欢自己?”清如说道:“我喜欢他就好,管他喜不喜欢我?”“那你又何必说出来,惹来一番争吵?”“我不说出来,他怎么知道我喜欢他?”“他知道了又如何?”“他知道了,就不会再喜欢别人了。”“如果他终究不喜欢你,怎么办?”“还什么都没做,怎么知道他不喜欢我?” “好一张利嘴。”蕴秀笑道:“如果就为这事,我想你们姐妹不致于吵翻了脸。”清如待要争辩,冰如忽然进来,见清如在帐中,就对蕴秀说道:“我刚刚听说营中出了大事,日招c全劫先后离开大营,师姐此时肯定是席不暇暖,百事缠身,不想小妹又来此打扰,实在抱歉。”又转身对清如说道:“师姐军务繁忙,不要为了些许小事给师姐添乱。你快回去休息,我还要与师姐有事商议。” 清如看蕴秀确实军务缠身,自己不好拿一些私事来搅扰,就告辞离开。蕴秀笑问冰如:“清如说她喜欢一个人,可说过是谁,莫非是全劫?”冰如说道:“不是,”迟疑了一下,又说道:“是青峰。” 蕴秀“哦”了一声,想来自己所猜不差,清如所慕正是冰如所爱,冰如嘴上不说,心中怎能割舍,况且青峰心中本来没有清如,有冰如在,清如岂不是空喜欢一场?但此时不好说什么,只好顺势问道:“清如与在上虚时可有什么不同?”冰如说道:“除了这次与我吵闹,并没有什么不同。”蕴秀含糊应了一声,猛然警觉,问道:“你如何知道营中出了大事?”冰如说道:“全劫走时,路过我营帐,顺便道别。我看他行色匆匆,也没敢多问。后来到处找清如,找到日招那里,知道日招也回了至虚。现在想起来,我也很奇怪,清如与我吵闹,正是全劫道别后的事。”蕴秀听了,才放下心来,冰如不敢太多打扰,就此告辞。 至虚正殿,混元金钟看上去悄无声息,更没有了往日的光芒。殇坷真君立起身来,口中念念有词,绕着金钟右行三周,随即平抬左手,只见金钟缓缓升起,下面却是金光笼罩。殇坷舒展右臂,赫然是一个浑金底座,正落在金光之下,殇坷双手平合,金光遁迹,金钟与底座合二为一。 殇坷走出大殿,正看见日招迎面匆匆走来,大为诧异,日招禀道:“长天师派弟子请师父出阵,说那里已经万事俱备,只等师父前去擒拿犰枭。”殇坷若有所思,详细询问了前线情况,沉思片刻后说道:“我也正准备动身,而且早已派榘岈去叫全劫,想必他马上就会回来。你既然已经返回,可不必再去了,等我走后,你与全劫共同维持至虚大局,要确保本门无虞。”日招说道:“弟子已学得师父广大神通,自当赴汤蹈火,保师门平安。师父出阵正需全劫师兄全力协助,这里有我,师父可以放心前去。”殇坷说道:“听你刚才所说阵上的情形,实在是出于我们预料。恐怕那里并不是万事俱备,倒是有了很大的麻烦。否则,长天师决不会主动来叫我出战。”日招说道:“如果是这样,前线更需要人手,全劫师兄回来,那里岂不是更加困难?”殇坷说道:“犰枭所惧,唯有我至虚的混元金钟。其他世间至宝,可以与他抗衡,但却无法将他降服。我已经启动金钟,但必须将它留在至虚,让它时刻自行修持,才能发挥功用。所以当下保守至虚至关重要,只要至虚不出差错,犰枭自然不敢肆无忌惮。”日招听了,心中暗想:“师父不过觉得我威望略逊,不足以指挥同门,待我哪天显露本领,给他们瞧瞧,也让他们心服口服。”当下只得应承,等全劫回来再看究竟。 日招百无聊赖,在山间游转了片刻,总是心不在焉,于是又回到大殿。守殿弟子拦住他说道:“师父正在跟全劫师兄议事,交待任何人不得入内。”原来全劫已经回来了,师父与他私下密谈,想必是交待护守本门的大事,日招不禁心里凉了半截,“师父刚才明明说要我和全劫同守至虚,现在却私下向全劫交待,显然并不把我放在心上。想我已得师父真传,不过比全劫晚入师门,仍远不及他在师父心中的地位。看来师父也不过是敷衍于我,我还在此何干?” 日招本要离开,但转念一想,“若论神通,我已经远远超过全劫,师父离开,正好给我机会大展身手,也让大家看看谁能拿得出手。”于是绕到一旁无人之处,运起净耳神通,偷听殿内的动静。恰听得全劫说道:“操纵金钟,日招比我更为老练,师父何不把这搬移心术传授于他?”原来正说道紧要之处。又听殇坷说道:“搬移金钟,非同小可。他虽然神通广大,但是神权机变非其所长。你天生耳目神通,与我心意相知,自然能让金钟收合自如。如果将金钟托付给他,运用不当,反而会坏了大事。”日招不听则已,此刻内心火冒三丈,但是紧要关头,哪敢发作,于是压下心头之火,继续偷听。此时全劫不再争辩,殇坷就将金钟搬移c开合之术尽皆传授,末了说道:“除了这搬移开合之术,还有金钟罩心法,我早已传授给你。我走之后,你要默念于心,但切记不可轻易发动。” 听得全劫领命,殇坷叫找日招来再行安顿,日招赶忙绕路溜到殿前,等到全劫一声招呼,进了大殿。殇坷说道:“我此番到蒙纾地,后果难料。我刚刚查看金钟,见千流真神仍在恍惚之间,不知他何时才能现身?你们要万分小心,不可让本门有任何差池。”全劫问道:“师父刚才提到圣天师,不知有何用意?”殇坷慨然说道:“看眼下情形,千流不出,此劫难渡。”全劫见情势紧迫,不容耽搁,不敢再问,殇坷带八名弟子离开。送走师父,日招冷笑道,“师父一再吹捧千流,在我看来不过尔尔。”全劫说道:“你自然不知道他的底细,我亲眼见识过圣天师的风采,师父对他都要礼让三分。”日招转身说道:“毕竟耳听为虚,我早就想见识见识,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说完甩手扬长而去,全劫无可奈何,毕竟说他不得。 殇坷率人匆忙赶往蒙纾地,进了城,直奔卢芽子牙帐。守将见尊神驾到,不敢怠慢,回禀长天师不在帐中,一边匆忙派人向蕴秀禀报。连日来,双方各有所忌,都不出兵叫战,战局一时毫无转机,又兼卢芽子受伤,无力施展困神法,虬幽阵图时有浮动,蕴秀正理不出头绪,听到殇坷来到,大喜过望,立即赶来接到自己帐中。 蕴秀请殇坷上座,微微欠身,使了一个眼色,殇坷随即命众弟子退出安顿,听蕴秀禀报营中内情。蕴秀不敢有丝毫隐瞒,把卢芽子受伤经过以及营中眼前困境原原本本和盘托出。殇坷听了,沉思良久,说道:“令师所言极是。犰枭自然已经是今非昔比,又有伏雷供其驱使,现在要想擒获他一定难上加难。当今之计,是要千方百计拖延时间,我们要等待你师叔出现,以免无谓牺牲。我今天到此,犰枭不日就会得到消息,他知道金钟已经启动,断不敢肆意妄为。如果只是伏雷出来纠缠,我们大可以照旧,不给犰枭进取机会。” 蕴秀问道:“此刻伏雷正在沉睡,我们何不趁此机会杀他个措手不及?”殇坷摇头说道:“金钟并非可以随意调动。从令师受伤情况来看,这伏雷非但惊魂棍不能制服,连令师浑沌本神都无法克制,看来混元金钟对他也无可奈何。要除去他,只有擒获犰枭,令他无法施行驱使之法。我们此刻去冲击犰枭大营,他最多不过躲避一时,待伏雷醒来,我们还是一无所获。”蕴秀再问:“如把他大营冲散,结果会如何?”“照眼下情形,除非犰枭营中都已是惊弓之鸟,否则,以犰枭的脾性,决不会轻易弃阵而逃,我们要冲散他的大营,毫无可能。” “这该如何是好?”蕴秀沉吟道:“要制服犰枭,有伏雷在前阻挡。要除去伏雷,又需先擒获犰枭。如此真是无从下手。”殇坷笑道:“我们身处困境,犰枭何尝不是如此?不同的是,我们可以等,但犰枭绝不愿意等。一旦千流出现,犰枭定然心惊胆战,只待他势力土崩瓦解,身单力孤,伏雷挡无可挡,他束手就擒就为时不远了。”蕴秀心有疑惑,继续追问:“真君已将全劫c日招召回至虚,这里阵前何人可以缠住伏雷?”殇坷说道:“原先缠斗伏雷,意在找机会诛灭他。现在看来诛灭他已经不可能,与他缠斗无非就是消磨时间。我已带来八名弟子,你自可分派人手,各安其事。伏雷之处,我会时时照应,观看犰枭的动静。” 蕴秀赶忙说道:“伏雷之处,自有弟子们照应。真君切不可分心,以防犰枭小人偷袭。”殇坷哈哈大笑:“我正欲引他上钩。犰枭看我专心制服伏雷,如果他忍耐不住,定会故伎重施,偷袭加害,只要他一出手,我就可召来金钟,将他一举击倒。此番劫难,还怪我当年误使好心,私放了他。多少年来,我也丝毫不敢松懈,金钟功效也绝非从前可比,只要将他击中,他就绝无机会逃走。这也是犰枭万万想不到的。”蕴秀听了欣然松一口气,说道:“无论如何,真君都要小心为上。家师已经受伤,真君切不可再有闪失。” 殇坷闻言说道:“我们只顾在此专心犰枭c伏雷,忘了要紧的事。你前边带路,我要赶紧去看望令师。”蕴秀引路直往中军帐而来,殇坷诧异问道:“令师为何不在自己牙帐中休养?”蕴秀答道:“家师恐怕引起军心疑乱,所以一直坚守中军帐。”本来想说恐怕泄露营中机密,但一时想起累辛之事,又不知全劫是否已经向殇坷回禀究竟,所以话到嘴边,一口咽下。殇坷进帐大吃一惊,原想卢芽子即使受伤,也不过精力不振c神气困乏而已,此时亲眼见到,卢芽子却是身心无法自制,一刻不用功抵挡,伤势就加重一分,似乎那施害之毒仍在源源不断加于其身。卢芽子看到殇坷进来,勉强张了张嘴,但是无力说话。蕴秀见此情景,也是大惊失色,想不到不多时不见,师父的伤势竟变得如此严重。殇坷看她神色慌张,抬手说道:“不妨。我帮令师疗伤安神,你在帐外守护,不可放任何人进来。”蕴秀马上出帐,安顿守卫,严加看护。 卢芽子已是气息奄奄,无力自持。殇坷立在身后,左掌置于卢芽子头上,立时一片红云将其笼罩,持定片刻,只见卢芽子身体缓缓抬起,直至端坐案前。殇坷在他身后坐定,双手垂握,身体顿时泛出金光,两人一起罩在其中。蕴秀在帐外看到金光透射,知道殇坷正在为师父疗伤,更是不敢大意。许久,才见金光消逝,心中稍安,却不见帐中有任何动静,失落之中不禁平添许多忧伤,但此时断然不敢贸然进帐,只能耐心等待。 殇坷见卢芽子渐渐面色转红,气息匀缓,知道疗伤已经奏效,外毒暂时不会再加伤害,才收了手。卢芽子又凝神坐了一刻,站起身来,向殇坷拱手致谢。殇坷让他坐下,方才说道:“如果你心中了无牵挂,断不会让我耗神为你疗伤。莫非这营中还有我不能把握的情况?” 卢芽子点头说道:“不错。我军大营坚守在此,还靠小徒虬幽的无门阵图和障眼法,敌军才不敢妄入城中。不料虬幽受人陷害,心神浮动,无法自控,我只得用困神法帮他压制。我此次受伤,自身损耗事小,但是无法驱动困神法,如果给犰枭看出端倪,再行搅扰,无门阵图恐怕就要飞散,我大军恐有灭顶之灾。” 殇坷沉吟片刻说道:“所谓困神法,不过是你用自己本神与邪魔抗衡,邪魔之气只会越挫越强,魔气每长一分,你本神就要多耗一分,你这样耗神过度,岂不是过于冒险?” 卢芽子说道:“幸好有小徒青峰护持,可以时时帮助虬幽消解魔气,我才能勉力维持。这虽然是冒险之道,却是不得已而为之。此刻真君已经为我做了封护,外毒不能再加伤害,刚才催动困神法,感觉已然无碍。” “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殇坷深叹一口气,“我的封护之法只能帮你防备外毒,你用功施法,还是要耗费自己的精神,恐怕其中还会有些差池。”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说来奇怪,你已经封闭了怪物,这外毒为何还能够再行加害,却是让人非常费解。” 卢芽子说道:“想来作怪的并不是怪物,倒是他头上的秃角。真君要万分小心对付,我们不敢再有闪失。” 殇坷点头称是,两人又将营中之情细细琢磨,诸事议定,殇坷才叫蕴秀进来。蕴秀起初心中忐忑,见师父安好如常,自然欣喜不已。卢芽子吩咐,此后就由真君主持营中大事,在自己牙帐附近另起牙帐,蕴秀一一照办,立即传令通告众弟子c将领和各个营口。众人得知殇坷真君驾临,金钟启动,犰枭被擒近在眼前,全营上下一派欢欣鼓舞。 卢芽子c殇坷两人正准备出帐,卢芽子忽然想起一事,扭头问道:“真君可曾与商音尊者提及弟子结袂之事,此前我们曾经说起过,此番劫难,你我后果难料,不得不早做打算。”殇坷说道:“我也曾经让全劫到凌虚请示尊者,原想尊者会着意冰如,不料冰如已随军出征。据全劫回报,商音尊者看来更在意清如,倒是清如并没有什么表示,全劫无功而返,此事只好暂时放下。”卢芽子说道:“冰如与小徒青峰已经多次共历磨难,让他二人走在一起,想来不难。清如c全劫,不知到底有几分因缘。照我看来,冰如比较更识大体,倘若是换个位置,或许有更多机会。现在只能待机缘成熟了。”殇坷也无可奈何,正不知如何应答,见蕴秀站在门口,与卢芽子除了帐,就此分手,各自安歇。 殇坷来到在军营的消息,沸沸扬扬,一时传到犰枭大营,营中上下,人心惶恐,自不待言。蹋牯匆匆赶到王帐,却见犰枭犹自怡然自得,对帐外之事充耳不闻,不禁心下疑惑。正要禀告,见犰枭从案下拿出濛勇神锏,走到帐中,就在当地舞动起来。蹋牯不敢造次,只能等着犰枭狂舞尽兴。不一刻,古穆王也来到帐中,也无奈退在一旁观看。两人见犰枭迟迟不歇手,正进退不得,犰枭忽然收了架势,将神锏递向古穆王,朗声说道:“真是一件神器,你可愿意试试手?”古穆王见到神锏,不由得想起濛勇,心中正歉愧不安,此时也是一惊,慌忙答道:“我只使得大刀,这等神器,不敢妄动。” 犰枭笑着回到案后,收了神锏,坐下问道:“道长前来所为何事?”蹋牯近前答道:“大王不知道吗?听说殇坷已经来此,营中到处人心惶惶,很多军士都逃走了。”犰枭笑道:“人心惶惶想来不假,军士逃走却是未必。”古穆王拱手说道:“营中确实有军士逃走,外营各处也有回报。”犰枭问道:“伏雷逃走了吗?”蹋牯一时失笑答道:“酣睡之人,自然无处可逃。”犰枭又问:“各位将领逃走了吗?”古穆王答道:“将领们都在,并无逃走。” 犰枭朗声大笑,“殇坷此来,我正是求之不得。虽然前日阵上,卢芽子暂时封闭了伏雷,但我已知晓,他对伏雷已然无计可施。殇坷神通并不比卢芽子高明多少,伏雷显然已经无人能够压制。没有伏雷,我尚且不惧,伏雷不日就会苏醒,我又有何可忧?”见二人心领神会,眉头稍展,转而问道:“你们知道卢芽子为何不趁伏雷沉睡来跟我军叫战?” 古穆王答道:“莫非他以为自己制服了伏雷,已无后顾之忧,只等殇坷到来,与大王决战?”蹋牯摇头说道:“卢芽子神通天地,自然知道自己并未制服伏雷。”犰枭忍不住哈哈大笑,又捧出神锏,细细打量,然后说道:“卢芽子妄自逞能,不仅折了濛勇,现在连自己都身负重伤,已经不能再战了。”两人惊愕问道:“大王如何知晓?”犰枭说道:“我自有消息,你们不必怀疑,日后必见分晓。当今世上,除非千流,谁人能奈我何?我有伏雷在此,殇坷自送上门,不等千流现身,我已让他营破人亡。” 蹋牯将信将疑,一脸漠然,未置可否。古穆王只是诺诺以应,暗想如果真的敌营攻破,到时血流成河,自己却不知该如何应对,而犰枭所言,是其心中所想,还是只为了激励士气,眼下不可捉摸。如果犰枭真的如西托一般嗜血尚杀,自己还会继续追随他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休息一夜,次日卢芽子径至虬幽营帐,舍仁看到师父亲临,赶忙起身相迎。卢芽子随步进入偏帐,舍仁跟进,卢芽子坐定问道:“此处近来可有什么异常?”舍仁答道:“自从上次妖女来过,被冰如逐出,后来倒没见什么异常。不过,青峰几次从帐中出来,常常是神情颓废c面色忧愁。”卢芽子没有作声,若有所思看着舍仁。舍仁看师父生疑,继续说道:“我曾问他因何忧愁,他说见虬幽心情起伏不定,怀疑是自己心绪不稳,反而对虬幽造成侵扰,所以心中不安。” 卢芽子点点头说道:“这倒是他多心了。”就将自己受伤等诸事内情告诉了舍仁,并告诉他,自己以后每日会定时来此,专心与青峰一道,协助虬幽调理。舍仁见师父屡涉险境,重伤在身,还要用功维持大局,自己在此守护责任更加重大。卢芽子见舍仁脸色凝重,心事重重,呵呵笑道:“前营中已有真君坐镇,我们在此专心一致,可力保大营无恙,个人安危不必放在心上。” 舍仁听师父如此说,又见他面上神情安然,心想师父此刻心系全局,自然是牺牲自我也在所不惜,也就不再纠结。卢芽子又吩咐道:“我来此处还有些闲情,不知全劫是否空闲,可否叫他来此一见?”舍仁愕然说道:“全劫已经返回至虚,难道没人向师父通报?”卢芽子笑道:“此事倒也罢了。我终日在帐中独坐,得到真君救助,刚刚才得出来,想来是蕴秀还没来得及提起。这段时间,如同耳聋目盲,你还有什么消息,可一并告我。”舍仁说道:“除全劫离开之外,我只知道厌离也来到营中。”卢芽子说道:“此事蕴秀也没有提起。今晚可让他到我帐中来一趟。”见舍仁欲言又止,卢芽子说道:“有什么事,不要吞吞吐吐。”舍仁说道:“另有一事,却是有关凌虚冰如仙使,弟子说来怕是有些冒昧。近日她常在附近盘桓,不知何意。就在师父来前,又刚来过,向我打问青峰近况,我告她一切如常。她离去不一刻就又来,还是打问青峰,弟子惶恐,百思不解。”卢芽子心下明了,这必是两姐妹先后来到,或者是相随而来,谁先谁后,却不得而知,此刻也不好跟舍仁说破,只好由他困惑,捋了一把胡须说道:“不必管她。凌虚四名弟子,还有全劫以下至虚弟子,都比蕴秀还要少幼,说来你对他们也不比过于见外,只当弟弟妹妹看待即可。”舍仁默然应下,护送师父到虬幽帐中。 连日来双方都是派人到前方查看,并不敢冲营陷阵。殇坷也只在抵营当日升了一次帐,通告诸将金钟已经启动,只待犰枭现身,大家齐心协力,定可将其一举擒获。众人信心倍增,但见军前连日无事,不免多有烦躁,殇坷再加告诫,“此时我军等得起,犰枭等不起,他不显身,自是因为伏雷沉睡。不日他无法忍耐,必将生变。”众人稍微安心。毋由杰不时回报,“伏雷连日沉睡,犰枭似乎并不在意,竟在营中饮酒作乐。”殇坷说道:“这是他稳定军心之策,不必宣扬。敌不动,我不动,让大家切勿焦躁。”毋由杰领命仍去打探。 这日,毋由杰忧心忡忡到中军帐来报:“在敌营中探得一个消息,不知真假,不敢妄言。”殇坷说道:“但说无妨。”毋由杰禀告道:“敌营中纷纷传言,长天师已受伤无法再战,伏雷已无人可以压制,不知此情是否确实?”殇坷说道:“长天师受伤不假,他偶然受伤,纯属是着了犰枭诡计,于他不过皮毛之损。此时也不必向你隐瞒,目前他已经安然无事。想伏雷区区一个怪物,何足道哉,阵上相见,必将他当场诛杀。敌营所传,不过是妄猜狂言,何必当真?”毋由杰诧异问道:“师父有何良策?”殇坷一抬手,掌中赫然亮出一把宝剑,晶光剔透,却是有影无形,说道:“此剑名为飞影,非铜非铁,非木非石,虽然不着一物,却能无坚不摧,更是破除怪物金刚之身的利器。这本是混元金钟护法之宝,以前从未示人,此次正为灭此妖魔,不论他秃角如何厉害,只要将他连头砍下,身首分离,他还能有何把戏?”毋由杰不禁大喜说道:“上次我们夺了妖女的木剑,对伏雷也只能浅穿皮肉,自然不能想到有此办法。有了师父的宝剑,伏雷何愁不灭?”看着毋由杰欣然告退,殇坷若有所思。 蕴秀正走到中军帐外,见毋由杰迎面过来,连忙施礼。因为蕴秀一直总理军机,毋由杰就将与殇坷禀告之事转告蕴秀。蕴秀眉头一皱说道:“如果犰枭真的是得到消息,你怎么想?”毋由杰问言一脸沮丧,沉声说道:“我也正是担忧此事。如果确实如此,一来我军机密又有泄露,凡事更加艰难,二来以前我们怀疑累辛师弟,不正是冤枉了他。想到此,我心中万分惭愧,不知该如何面对师父和众位师兄弟。长天师受伤之事,连我都不知道,敌人从何得到消息?”蕴秀说道:“此事先不要外扬,兄弟间万万不可再相互猜疑了。” 毋由杰转身离开,蕴秀想了想,也转身到卢芽子帐中来,等到卢芽子回帐,就将方才遇到毋由杰的一番话详细禀告,卢芽子说道:“宝剑之说,真君并未提过,想来定有妙用。我们且静观其事。还有一件事,厌离来到,可有话说?”蕴秀稍微愣了一下说道:“厌离已经来了几日,我让他陪着少唳。他来时路上曾到露迦城,探查西托踏雪寻春之事,并没有提及其他。”卢芽子听她讲述了西托残杀作乱之举,长叹一口气说道:“世间有此恶魔,更甚于犰枭,无奈此时我们不得脱身,否则必先斩此妖魔。” 蕴秀默不作声,卢芽子忽然问道:“冰如c清如两姐妹,你怎么看?”蕴秀笑道:“两个都是伶俐聪慧,纯净如水。若要有所比较,冰如沉稳大气,性格激烈,清如温顺平和,性情坚韧。不过我对她们也只是泛泛之识,师父若要了解,不妨问一问小宝。”卢芽子笑道:“这也罢了,我不过随口一问。”两人说笑间,殇坷过帐来看望卢芽子,蕴秀见二人有要事相商,立即恭礼退避。 卢芽子说道:“真君此时前来,必有要事相告。”殇坷说道:“毋由杰回报,敌营已经知晓长天师受伤,我想起全劫此次回去,跟我说起营中多有泄密,不知此情是否确实?”卢芽子说道:“犰枭诡计多端,靠捕风捉影之说蛊惑人心,是其惯用的伎俩。以前也有弟子们说起,我已告他们不要相互猜忌,以防给敌人可乘之机。”殇坷追问道:“弟子们可曾说起有什么可疑之人?”卢芽子答道:“也都是些妄猜妄言,不足为据。” 殇坷见卢芽子不忍伤及自己颜面,一味回避,索性将自己所知全盘说出:“全劫还在营中的时候,他们师兄弟间发生了争吵。毋由杰c亚坤怀疑是雷辛泄密,以致祖目天被害。雷辛多有争辩,最后局面不可收拾,全劫误杀了雷辛。”卢芽子愣了一下,殇坷看他神情,明白他确实并不知晓此事,更不知晓蕴秀当时就在现场,猛醒自己此时提及此事是有些轻率了。但话已出口,不好收回,只好顺势说道:“据全劫所言,累辛至死不认。但既然有泄密之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给全军一个交代,否则,至虚清誉完毁事小,天地浩劫存亡事大。” 卢芽子突然想起蕴秀谈起遇见毋由杰的话,怪不得自己听得玄乎,莫非这是殇坷使的阵?如果真如此,拿来骗骗敌人未尝不可,可是因此又要对自己人妄行猜忌,不知又会引出哪些枝节。但此时此刻,既然殇坷并未点破,自己也不好明说,否则又是徒增烦恼,于是说道:“至虚门下并无奸邪不肖之人,请真君切勿自行猜忌。”殇坷只当他是照顾自己颜面,决意要清理门户。卢芽子心中不免隐隐不安。 已经十多天了。连日来犰枭欢舞畅饮,各外营都传来消息,已不再有军士逃亡之事。将领们见犰枭对战局成竹在胸,也都安然恪尽职守,只等伏雷醒来,即可对蒙纾地发起总攻。但眼下却有一事,让犰枭万分揪心,正是不知何时伏雷才能醒来。 “卢芽子受伤,看当时的情形,自己也能猜个大概,虽然束竫说她有确切消息,但她的话能信几分?至于说卢芽子只能封闭伏雷十天半月,则更是无从说起,这种事,连卢芽子自己都不敢打保,何况他人?虽然束竫信誓旦旦,说消息确凿无误,但如何敢信,除非卢芽子亲口对她说起。这个妖女,不只来路可疑,行为更为怪异,与西托多有勾结,早该除去,不过自己用人之际,她的神通古怪难缠,所以暂时留她一条活路。且看她这次是否妖言讨巧。”犰枭带着醉意,一路幽思断想,听得远处伏雷的鼾声,如雷声震动,不禁心下烦躁,“如果伏雷迟迟不醒,一旦千流现身,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要平白错过。”烦躁一发不可收拾,随手擎起斧来,“岂不辜负了我的神斧。” 一边想着,一边将神斧狠狠砸向地面。一时地下恶雷炸响,掩没了伏雷的鼾声。城内城外前营外营猛听得一声霹雳,震人心脾。众人正不知雷声来自何方,还未来得及惊恐彷徨,雷声又戛然而止,消逝无声。伏雷鼾声依旧,营中到处是喧喧嚷嚷,众人看并无异状,不一刻就又消停了。雷声之中,犰枭猛醒,将斧收起。古穆王匆匆赶来,见犰枭在案后端坐,赶忙汇报刚才响雷之事,犰枭说道:“一定是伏雷快要醒来,天地有此感应。” 又是一夜不眠,晨曦微露,古穆王兴冲冲进帐禀报:“大王,伏雷醒了。”犰枭大喜,“即刻下战书,发兵。” 殇坷接下战书,立即率军出城应战。到得阵前,众人只见伏雷头上白光犹在,但是看不到一点伤态,沉睡多日,此时更见精神狂猛,眼裂舌绷,几声怒嗥,慑人心魄。两边军士连连后退,众将也是心惊胆战,慌忙压住阵脚。殇坷显身喊道:“我今天出战,专为擒拿犰枭,其余众人,此时自可退去,弃恶从善,以后绝不追究。”阵中踏牯一声冷笑说道:“真是大言不惭。我大王已知卢芽子重伤不治,只用伏雷,就可将你大营踏成平地,此时不降,更待何时?”殇坷见犰枭并未出战,此时多说无益,即刻叫蕴秀指挥众将出战,又安排新来八名弟子轮番与伏雷缠斗,自己却在一旁细细查看。 两边众将一看套路依旧,不必犹豫,个个上阵捉对比拼,但是都不下死力,不过打打停停,消磨时日。看着又到半日,踏牯见殇坷一动不动,凝神盯着伏雷观看,脸色却是游移不定。踏牯抬头看去,但见那些至虚弟子伏雷,却是根本无法触及伏雷头部,原来正是他头上一簇白光,恰似戴了一顶头盔,从上边竟然无法攻击,若从其他方位,却是无法使力。踏牯不禁失声笑了出来,卢芽子制服伏雷不得,倒是反助其功了。想到此处,不由得心中得意,正要看殇坷的笑话。沉眼望去,只见殇坷轻轻抬手,掌中忽现剑光,踏牯不明所以,只见殇坷掌中长剑豁然飞出,直向伏雷勃颈削去。伏雷恰好手臂挡来,只听得咔啦声响,伏雷手臂横七竖八伤口撕裂,剑身挥舞穿过白光,竟然丝毫无碍,长剑扫过伏雷勃颈,豁然一道伤口裂开。 踏牯不由心中一个冷战,原来殇坷竟是要设法割断伏雷勃颈,一旦身首分离,伏雷必然有力难施,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见伏雷一个转身,懵懵懂懂回到阵中,殇坷却不追杀,扬手收剑。两边各自收兵。 蕴秀问道:“真君为何不乘势将其斩首,反倒放他回去?”殇坷笑道:“我已经知道了他的底细。他清醒之时,命神聚在秃角,此时把他斩首,可使他头角无用。倘若是他昏沉之时,命神反而离散,不知栖在何处,此时把他斩首,不过是破了一个躯壳,命神可以另找一个落脚之处,我们最终徒劳无功。只要他醒来,必然被犰枭驱使来战,我们不愁把他除灭。”随即又在路上做了一番安排。 回城之后,蕴秀立即来到卢芽子帐中。卢芽子刚刚从虬幽处返回,正在盘坐安歇,见蕴秀匆匆而来,沉声问道:“今日战况如何?”蕴秀尽述阵上所见,又说明日阵上,将派清如出手,干扰伏雷,以图全力一击,将伏雷斩杀。卢芽子沉吟半晌说道:“明日之战,非同寻常。你要仔细查看,如果犰枭还是躲藏不出,不论阵上情势如何,真君所言,要完全照办。如果犰枭显身,定要严加防守,不可使真君有所闪失。” 蕴秀大惑不解,正要提问,卢芽子又说道:“此事不必再问,过后真君必然会有所交代。倒是那伏雷能趁我昧光护身,实在令人不解,当今之世,即使千流在此,也没有这等神通。”后半句倒像是自言自语。 蕴秀见师父有些疲态,伸手扶他坐正,正要告退离去,卢芽子忽然笑着说道:“厌离来看过我了。”蕴秀心下一惊,自己忘记了交代厌离,不要将红珠脱落之事告知师父,此时正不知师父是否已经知晓,眼下却该如何应对,不禁脱口说道“该死”。卢芽子笑问道:“谁该死?”蕴秀说道:“弟子该死,忘了亲自带他过来。”卢芽子笑道:“你也学会巧舌多辩了。厌离已将红珠跌落告知于我,濛勇下落明了,并非坏事。” 蕴秀惭愧不已,自己一来不愿师父为此伤神,二来也不愿师弟们得知真相后惶恐,此时既然师父已经知晓,也就不必隐瞒,只是不知几位师弟如何看待,尤其是虬幽c厌离。卢芽子似乎看透了蕴秀心思,缓声说道:“该知道的终究要知道。虬幽眼下由我亲自看护,我在他在。厌离心性机敏,也不必担心。”蕴秀点头称是,安排师父安歇后离开。 晚间殇坷果然再次来探望。卢芽子会心一笑说道:“真君演得好一场戏。”殇坷说道:“这也是无奈之举。我料想犰枭不会轻易出阵,今天所见更是惊异,那伏雷居然将你昧光据为己用,实在是让人费解。还有,我遍察天地万物本源,但今天对那伏雷,却终究没看出他的来历。”卢芽子说道:“或者犰枭所言为实,不过是其戾气凝结。或许他本生于混沌之中,所以无法查看。如此怪物,与千流有得一拼。说来,此刻正不知千流还在何处,如果他在此,一定可以助真君一臂之力,只要克制伏雷,擒获犰枭就要容易许多。” 殇坷叹口气,“我来之前,查看金钟,千流身影还是隐隐约约,我们不可过于期待。”随即又笑着说道:“我想今天这幻影之术骗过了众人,明日犰枭定然会显身,我只要召得金钟来,定可将犰枭一举击倒,伏雷也就无所作为了。” 卢芽子却是一脸沉思,“明日阵前,真君要小心为是。即使有万全之能,也要防备犰枭暗算,千万不可有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犰枭突然召唤,束竫战战兢兢来到王帐。 近来自己将默丁听来的消息报告犰枭,这个举动实在是有些冒险,但是为了取得犰枭的信任和欢心,这点冒险是值得的。自从出道以来,自己神通渐长,自以为已经天下无敌,可以拿得住任何一个男人的心了,但现在看来,自己还差得很远,别人不说,连西托都未必甘心受自己摆布,巡查死在自己手中,西托一旦得知,必然怀恨在心。单单一个全劫,前些时候在阵前大显神威,面对他自己竟毫无施法之力,卢芽子c殇坷之辈,更是不可企及。眼下能依靠的,就只有犰枭了。默丁之事,只要犰枭不予深究,自己可以瞒得一时,只要取得犰枭信任,自己就可以趁势而上,随心所欲了。这两天战事又起,不知自己的消息是否奏效,此时犰枭召见,吉凶未料,真是令人忐忑。 转眼已到王帐,束竫交出信符,守卫眯着眼睛凝视片刻,又抬头打量一下,交还信符,放她进帐。王帐内并无旁人,看来犰枭并无责怪之意。束竫一脸媚态,扭腰缓步来到案前,曲身施礼。不等她开口,犰枭说道:“你前几日所报消息,目前并未完全证实,不过伏雷已经醒来,你所说之事也不是全无根据。但踏牯回报,今天阵上,殇坷使出无影之剑,刺伤伏雷,又险些将伏雷斩首,这个消息你却不曾透露。”听得犰枭略带怒气,束竫赶忙说道:“大王息怒,消息或全或缺,束竫实在不敢隐瞒。殇坷的无影之剑,或许以前从未示人,所以别人并不知晓。”殇坷说道:“我此时并非是要责怪你。你说自己私布密探,不可示人,我也不予追究,只是这无影之剑如何破解,你要尽快探听仔细,否则伏雷一旦被破,我们在此前功尽弃,到时别怪我手下无情。”束竫曲身应诺,一丝冷汗渗出额头。 看着束竫离开,犰枭拍拍手,踏牯从屏风后边闪出。犰枭吩咐道:“你可跟踪查探,看她耍什么花招。”踏牯带了随从,即刻赶到束竫营帐,几个守卫远远拦住,说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踏牯冷哼一声,“我是掌令军师,如同大王亲临,谁敢拦我?”守卫放过,一名近侍拦路跪倒,踏牯绕了过去,另两名近侍当门跪倒,将帐门挡个严实,踏牯看实在不能硬闯,就任她们跪着,自己站在帐外,几名近侍和守卫都是噤若寒蝉。随从正要发作,踏牯抬手制止,一片寂静之中,踏牯鼓动天耳,倾听帐内的动静。本想此时束竫帐内定然另藏玄机,但听来听去,仿佛只有束竫自言自语,语音断断续续,隔一阵一声“不是”,并没有其他言语。踏牯听了多时,始终只是“不是”c“不是”,并没有其他动静,自己感觉很无趣,帐中不像藏有他人,帐外更不像有人来传递消息,倒像是束竫自个在苦思冥想,踏牯不觉好笑,“一个妖女能有什么能耐,不过连蒙带骗,误打误撞,我何必与她一般见识?”甩手带人扬长而去。近侍c守卫面面相觑,个个莫名其妙。 犰枭对踏牯回报不置可否,独自在王帐沉思。久思不解,来到帐外,夜深之时,月朗星稀,营地内灯火起伏,伏雷鼾声悠悠传来。正在烦闷,远远看到一个人影翩然而来,走到近前,正是束竫。犰枭本来无所期待,苦笑着说道:“你还有何话说?”束竫凑前倾身说道:“小女子有机密,正要向大王禀报。” 两人进入帐内,束竫说道:“我探得两个机密,特禀大王。那与青峰在一起的冰如,其实并不是同一个人。”犰枭听她说话颠三倒四,以为她又在故弄玄虚,当时压下怒火,沉声问道:“此话怎讲?”束竫嫣然一笑说道:“那冰如原来有个妹妹,叫做清如,两人孪生同貌,无人能分得清楚。冰如确实已经被西托所伤,后来用玉簪刺伤伏雷的,并非冰如,而是她的妹妹。”犰枭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们一直受其迷惑。” 束竫接着说道:“她们姐妹倒是与那青峰c全劫有些纠葛,”看犰枭一脸不屑,束竫笑道:“两人似乎都倾心青峰,但不知谁又与全劫有了约定,所以起了冲突。”犰枭笑道:“儿女情长,何必在此闲谈?”束竫摆个媚态,推了一把犰枭,“大王自有夫人陪伴,就不容他人有儿女之情?”说着用臂膀揽住犰枭腰部,犰枭一把推开说道:“此事与我战事何干?”束竫还不罢休,将身体靠过来说道:“我不过探听消息,他们之间自生嫌隙,怎么摆布,还不是大王的主意。” 犰枭一听不错,几人的纠葛,正好拿来做三虚的文章,但转念一想,“全劫是殇坷掌令弟子,早成统帅一方的尊神,殇坷属意他未来统领三界,以他的神通,才不会因此上当。”也就不当回事。想者无心,听者有意,束竫听得他的心声,内心豁然,早已对全劫倾慕不已,但自己面对全劫根本无力施法,不知该如何下手。 正在胡思乱想,听犰枭问道:“还有一件机密,快快将来。”束竫拍手大笑,“这件事却是更加可笑。那殇坷的无影之剑,不过一个幻术,只是他神通过胜,别人识不破而已。”犰枭半信半疑,自己亲眼看到,伏雷归来时,手臂伤痕遍布,勃颈一道豁口,怎能有假?束竫见状说道:“大王如果不信,可以亲自查看。” 两人迅速来查看伏雷伤势,只见伤口依然,束竫不由心下一惊,冷汗涌出。犰枭倒是不慌不忙,拿手去触摸伏雷伤口,只感觉皮肉平滑,并无裂痕,不禁勃然大怒,起身骂道:“殇坷老儿,欺人太甚。”怒气一起,随即憬然有悟,“殇坷如此处心积虑,莫非就是要引我现身?” 束竫看犰枭面露得意,一旁冷笑道:“这无影之剑虽是幻术,但殇坷却有什么金钟,要召唤来擒获大王。”犰枭一听金钟,不禁一个冷战,内心实在不无担心,殇坷神通异常,召用金钟绝非不可能,但仍大笑说道:“真是无稽之谈。混元金钟是世间至宝,历来在至虚镇压,岂是能够随意搬动的。你不知从哪里听来只言片语,也敢在此危言耸听。” “这是我亲耳听到——”束竫自觉失口,不由得惊恐万分。好在犰枭此时正在苦思应对之策,并不追究。 束竫早已厌倦了阵战。起初听信西托之言,要建立战功,赢得犰枭信任,此时想来已经索然无味。原来以为自己就是为了征服男人而活,现在神通越来越大,心仪的人越来越少。“不错,全劫大神,才是自己真心倾慕的人。”束竫对自己说。但是自己离这个人又是这样遥远,自己现在夹在另外一堆男人之间,与他们互相利用,想来真是可笑。“要想得到他的认可,必须凭借他的敌人来抬高自己的身价。这么做还是值得的。” 犰枭让自己观战,无非是做做样子,古穆王名为保护,实则是监视,说不定随时会从背后给自己一刀。全劫c日招已回至虚去了,束竫看看对面,没有青峰的身影,这三人不在,自己稍微安心一点。转念想来,却是希望全劫突然现身阵前,只要能看到他,就是死在他的手里,自己也心甘情愿了。 伏雷的头上顶着白光,照着迷惘的眼睛,更显滑稽。两军阵前虽然人马攒动,但并无喧哗之声。谁也不曾料到,一场决定生死的战斗已呼之欲来。 阵前列队,见犰枭仍旧避战不出,殇坷不禁有些暗暗着急。眼见伏雷已摇摇晃晃撞到阵前,只得命令众位弟子照旧,自己掌中现出剑影,当然只是装腔作势。阵前乱乱纷纷,跟昨日并无两样。又近半日,众人只见伏雷身上伤痕累累,勃颈之处又是两道裂口,殇坷却迟迟不下狠手,蕴秀在旁边看得心焦,忍不住满腹疑惑。少唳刚刚歇手,抬眼看到伏雷半边脖子几乎已被削断,一时兴起,飞身照定断处狠命砸下,立时被反震弹出,臂膀几乎震脱,一个翻跃,团身跌回阵中。蕴秀赶忙扶起,又把他摁住。清如在旁边,只等殇坷示意,就要放出玉簪攻击伏雷,但始终不见殇坷有任何表示,手中不免两把热汗。 殇坷见这番套路不能奏效,正百思不解,“暗想莫非犰枭真敢置伏雷生死于不顾?”低头沉思间,猛然看到对面一员女将满脸冷笑。此女身着白装,外罩粉纱,本来十分抢眼,但自己过于专注于犰枭之事,并没有在意,此时看她神色,显然是已经知道自己幻术的底细,怪不得犰枭如此听之任之。想到此,不由得心中更加惶恐,“幻术之密,自己只和卢芽子谈起过,营中并无他人知晓。如果敌营有人得知,除非犰枭先知先觉,但这又绝无可能。莫非有人能尽知天地间的秘密?”一想到此,殇坷禁不住有些惶惑,混元金钟成为天地至宝,并不是因其杀伤之力,而是因其本是浑沌之眼,“自己凭借金钟,探寻天地之密,也只能求得只言片语,如果有人能尽知他人秘密,又在为犰枭效力,岂不是异常可怕?” 束竫看着殇坷神色,忍不住要嘲笑一番,转念一想,犰枭并未授意,自己也觉得无趣,况且殇坷是全劫的师父,这个梁子还是不结的好,于是扭头看一眼古穆王,准备离阵退去。殇坷此时已经明了,计策已被识破,犰枭不会上钩,然而此女非同一般,不如趁此机会一并出去。想到此,不再犹豫,一抬手,长剑隐去,掌中泛出道道金光。 众将正在混战,只听得空中嗡嗡巨响,抬眼望去,只见一座金钟,毫光笼罩,凌空呼啸而至,刹那间已到眼前,直奔伏雷头顶砸下。众人一片惊呼各退回阵。轰然声动,伏雷仰面倒下,冲着束竫跌入阵中。束竫恰好回着头,一支秃角就要刺中,幸亏古穆王快比闪电,一把将她捞出。伏雷倒地,金钟随后跟着砸下,正在刚刚束竫立身之处。一时间地动山摇,众人惊呼闪避,束竫犹自不明所以,转身看去,自己坐骑只剩一摊血印,登时吓得浑身发软,古穆王一把挟了,急急返回营中。 殇坷见击昏伏雷,抬手送回金钟,令蕴秀收兵回营。再看伏雷,头上白光已消逝无踪。 听蕴秀讲过阵上的情形,卢芽子心中隐隐感觉不安。倘若并没有其他的意外,那犰枭今天的避战,似乎就是明说他已经尽知觞坷的计谋。假如当真如此,敌人步步领先,若不是殇坷神通天外,能够及时补救,己方稍有不慎,岂不是要落入自己挖的坑里?殇坷回城后迟迟不来,定然是在苦思对敌之策,然而自己此时却是一头雾水,想到此,卢芽子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蕴秀小心问道:“师父在担心什么?今天金钟凌空一击,已经将伏雷头上的白光打散,要制服伏雷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卢芽子摇头说道:“恐怕未必。伏雷头上白光本是我的护体,遇到金钟,自然崩散。但是据真君所言,伏雷来历不明,究竟如何才能消灭,现在我们还不得而知。”停顿一下,又说道:“我们不妨静待真君安排,此刻也不必过于焦急,忙中易错,反为不美。”即刻静坐,闭目养神,蕴秀就在一旁守护。 直到掌灯时节,殇坷才姗姗而来。蕴秀立即起身相迎,殇坷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抬手指指帐外,蕴秀立即领会,退出帐外。殇坷随即x出见闻障,将牙帐封闭,方才开口说话:“请问长天使,你我私下商议之事,可曾向其他人透露?”卢芽子略微想了一想,回答道:“并未向任何人提起。真君可有所指?”其实卢芽子心中不免狐疑,前番殇坷貌似出言试探本门弟子,此时是否又在试探自己,他如果真的感觉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相信,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殇坷看出卢芽子脸上的疑问,赶忙说道:“长天使不必猜疑,我只是为了确认心中之事。实言相告,全劫回去谈起营中兄弟相疑之事,我也曾经动摇过,以致对弟子们有些怀疑。想来还是自己修行不足,心性不稳。我今天在阵上,见敌军一名女将,似乎对我幻术之举了如指掌,因此怀疑犰枭早已知晓你我商议之事。所以刚才有此一问,确认并没有人能够向敌军通报消息。” 卢芽子愕然说道:“因此真君在此施用见闻障,不敢让人听得任何消息?如我所猜不差,真君所指就是妖女束竫,也就是今天差点被金钟砸翻之人。” 见蕴秀已将阵上之事告知卢芽子,殇坷说道:“不错,正是此人。” 卢芽子不由自主站起身来说道:“想来此番劫难非常,世间不仅出现了伏雷,又出现此等妖女。你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来,我军频频泄密,也就在此妖女逐渐鼎盛之时,想来探听到我军消息的,也不会另有其人。” 殇坷见卢芽子推断与自己无异,慨然长叹,又拉着卢芽子坐下,在帐内踱了几个来回,方才说道:“我们所见无异。今天在阵上,我本来要将她一举击杀,不料被她偶然躲过。我现在疑惑的,是她的来历。就我通天之眼所见,她是来自紫远薇。但紫远薇是天地万物生发之地,如果有人行妖作怪,百花谷主必然会来通报,所以此妖女绝非紫远薇的部属。我半日思索,一来是寻求破敌之策,二来正为此事为难。” 卢芽子忽然想起前次厌离来时,曾谈起那毅遇到妖女的事,但并未提及后来的情形。此时殇坷既然已经看到束竫的本源,如果不探个究竟,到底是不踏实,于是说道:“我们不妨派人到紫远薇走一趟。” “我也正有此意,”殇坷说道,“只是,所派之人必须沉稳大气,智勇兼备,能够得到百花谷主的认可。否则,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生出事端。当今之计,只有让全劫去走一遭。” 卢芽子见殇坷对内外都放下疑心,暗地松了一口气,又听他说要派全劫去紫远薇,不由得有些担心,眼下战事紧急,全劫奉命看守金钟,倘若金钟有所闪失,不但对战事有碍,而且也会让殇坷陷入险境,更会让整个善道陷入险境。 卢芽子犹豫问道:“如派全劫去紫远薇,至虚交给谁来看守?真君可有放心之人?或许可以让青峰c冰如走一趟。” 殇坷答道:“说不上完全放心。让全劫去,只给他一天的时间,不论结果,即刻返回。一天之内,我自会虚与委蛇,应付犰枭,不让他看出破绽。全劫天生六路耳目,最善于随机应变,别人恐怕难当此任。青峰c冰如返营不久,不宜再行外出,况且青峰需要帮助你看护虬幽,此时更不宜离开。”卢芽子点头称是。 殇坷又说道:“全劫走后,日招看守至虚,不会有什么闪失。眼下我们倒是要仔细商议一下应敌之策。此刻这见闻障,不知道是否有效,如果真的如你我所料,妖女束竫能洞测天机,我们将防不胜防。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她只是听风得信,偶然得知。不知长天师对战局有何看法?” 卢芽子说道:“恕我直言,金钟能否真正制服伏雷,我们目前仍不得而知。现在犰枭与伏雷互为倚仗,我们如果按部就班,势必落入犰枭圈套,眼下还要出其不意,盯住犰枭才是。” 殇坷倾身笑道:“此言正合我意。我正是要以此设计” 卢芽子抬手说道:“真君不必细说,阵前之事,全部交由真君做主,我们少说为宜。”殇坷点头会意,撤去见闻障。 蕴秀听到卢芽子呼唤,即刻入帐,两位师尊促膝而坐,此刻心下了然,知道他们已经商妥应敌之策。不待蕴秀提问,殇坷说道:“我们已经确认,那伏雷本是来自犰枭在混元金钟之内凝结的怨气,前番因为有长天师昧光护体,才让他侥幸逃脱。等到来日再战,必定将他一举击杀。你可速去安排,叫各位将领c弟子妥善准备,来日击杀伏雷,即可冲击敌军大营,一鼓作气擒获犰枭。” 蕴秀满腹疑问,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既然他们已经商定,是虚是实,也不好追问,正要答应照办,但一时灵光显现,心想既然两位师尊不私下安排,自然是要如同往常一样,该问则问,于是问道:“倘若犰枭出阵出手阻拦,弟子们如何应对?” 殇坷愣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卢芽子,仰身笑道:“犰枭自恃伏雷不易制服,又处处防备我们诱他出阵,必然躲在营中,不会现身。我们正是要利用他此刻小人之心,将伏雷尽快击杀,以绝后患。只要犰枭不出手阻拦,其他人自然不需多虑。” 卢芽子在一旁说道:“虽然如此,但是真君施放金钟,必须心无旁顾,倘若犰枭真的出手,恐怕真君无法一心二用。我的意思,各位弟子要仔细观阵,一旦发现犰枭,要立即禀报,以便真君有所应对。” 殇坷说道:“这个不妨。一来犰枭决不敢轻易出阵,我们良机难觅,断不可轻易错过,二来即使犰枭出现,我们也需冒险一击,否则给犰枭看出破绽,以后再难有此机会。” 蕴秀看卢芽子在旁边点头示意,自然应承照办,于是将各位将领c弟子如何布阵,如何防备犰枭意外出战等等,仔仔细细做了商议。安排已定,卢芽子又说道:“至虚弟子或有其他安排,全凭真君做主,蕴秀不必过问。”蕴秀领命。 殇坷起身告辞,蕴秀恭送出帐。来到帐外,蕴秀倾身说道:“有一事,还需请教真君。”殇坷回身,蕴秀说道:“全劫c清如之事,不知师尊们是否有过安排。”殇坷说道:“我们确实提起过,现在看来并未如我们所料。一切都看他们的机缘吧,此时战事纷繁,我们怕是无暇顾及此事。” 蕴秀说道:“这样的话,弟子心里有底了。” 蕴秀拱手送别殇坷,但此时心里却无法平静。如果全劫得到师命,着意清如,他势必会全力以赴,成全师命。然而眼下情形,清如似乎更属意青峰,如果因此而生出事端,几个人之间不知要如何结局,想到此不禁心中苦笑,“这个劫难,似乎比犰枭作乱还要糟糕。” 当夜全劫接到师父之命,让他速到紫远薇求证束竫来历。全劫即刻叫日招来做安排,吩咐道:“我奉师父之命到紫远薇探听消息,你要仔细看守金钟。一日之内,不论结果如何,我必返回。在此期间,金钟如果有异动,你要仔细查看,如果顶上金光发散,你要全力将他镇压收稳,倘若顶上金光聚拢,切不可用功对抗,任由它来去,可确保金钟安然无恙。”日招领命,心中却暗喜不已,虽然只有一日的时光,但自己可以独守金钟,趁机可以修炼移送之法,也正要看看自己手段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次日蕴秀带人到阵前敷衍半日,两军照旧收兵。踏牯不见殇坷出阵,心中诧异不已,回营后立即赶到犰枭王帐,见束竫已在帐中,犰枭在案后沉思不语。踏牯略做禀报,随后说道:“今日殇坷并未出战,大王要小心敌军暗藏诡计。” 犰枭冷笑道:“我已经探得敌人诡计,不需多言。明天开始,我要隐身出阵,只要殇坷有所动作,必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踏牯回想多日经历,心中对束竫暗生恨意,“必定是这个妖女又在妖言惑人,勾引大王,此妖不除,后患无穷。”随即禀道:“大王万尊之躯,切不可轻易出动,殇坷自恃有不敌金钟,自然是要千方百计引诱大王现身,只要大王不出,他们必然无可奈何。至于伏雷,不过是无情莽夫,断不可因为他将大王至于险境。” 犰枭说道:“此事不必再议。殇坷自以为得计,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如此良机,也决不可轻易错过。”看到踏牯一脸不悦,又说道:“我知道你们对束竫有些误解,其实她对我们多有探秘之功,切不可小觑。以后大家要同心协力,共成大业,万不可互相猜忌。束竫,你也不可对他们有所排斥。” 束竫倾身说道:“束竫不敢。”又转身对踏牯行个礼。踏牯当然并不知道,束竫探知他的心事,自然对他是恨之入骨,只是此时断不敢露出底细,而且如果和他们翻脸,自己必然再难得到犰枭的庇护,一旦离开犰枭,自己就是过街老鼠,不论善道魔道,必将对自己群起而攻之,以自己的实力,实在是不堪一击,所以眼下自然是要百般敷衍。 让犰枭也想不到的是,束竫已经又与西托勾搭在一起。回到营帐,束竫从屏风后唤出一人,此人一般军士装束,脸上却蒙了一张土灰面具,正是当日西托派来查探消息的密使。原来前番西托派巡查传递消息,而后再不见返回,因此猜测巡查可能遭遇不测,于是派心腹密使前来查问。束竫轻描淡写,谎称巡查被犰枭在自己帐中击杀,自己也因为阻拦犰枭而身受重伤,就要将此事敷衍过去,不料见那密使,听到巡查被杀的消息,不仅没有惊吓,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不觉心下起疑。于是束竫拿言语稍作提示,就将他心事了解个一清二楚,得知他原来并非真心侍奉西托,只因为亲人俱陷其手,自己迫不得已,才为西托卖命求生。束竫不禁心中暗喜,索性将他心事说出,密使大惊跪拜,以为遇到至尊天神,恳求束竫收留搭救。束竫说道:“从今以后,你就作为我的密使,只要你听从我的安排,自然保你万事无碍,家人平安。”密使信服无疑。束竫因为上日默丁又听得殇坷c卢芽子密议,急于向犰枭禀报,于是叫密使在帐中等候,待自己归帐后再做安排。 密使见束竫归来,跪倒行礼。束竫说道:“营中不宜久留。巡查被杀之事,你如实告知西托,让他在犰枭这里分些精神,我们好有机可乘。另外,就在露迦城附近,有一条山谷仙境,现在被什么四公子霸占,告诉西托尽快查清底细,这些人不仅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更是破了西托的寒冰摄之功,我要借西托之手,必欲除之而后快。”束竫对四公子恨恨不已,自然是从古穆王处得出消息,知道这些人帮助青峰c冰如逃脱,此刻假若西托能够做成此事,自然是求之不得。密使连连叩首领命。束竫又说道:“如果西托问起这里的战事,你自可以敷衍推托,然后找个借口,再来这里,我自有安排,不日之间,定让亲人脱险,全家团圆。”密使感激涕零,领命而去。 帐外不远处,莞顼从隐身处闪出,一路紧跟密使,见他穿行营中,如过无人之境,到得出营关卡,突然消逝不见。莞顼心下大为诧异,盘问守卡军士,都说并未看到闲人出入,莞顼当下咬牙切齿,“不知是哪一路的军士,被妖女迷惑,不知又有什么勾当。可惜给他从手边溜走,不然定叫那妖女好看。” 紫远薇紫薇大殿,全劫已经坐了将近半日。虽然一来此地,自己就递交了师父的信物,但半日之间,只见几位侍者进进出出,来回拜见c问安,百花谷主洕波却始终没有露面,“莫非她已经知道自己的来意,而且其中确有蹊跷,所以有意回避?”有几次,全劫都想起身一走了之,但转念一想:“她不行待客之道,我自有万诚之心。既来之,则安之,师命在身,总不过一日之期,我且耐心等待,看她有什么蹊跷。” 又坐了一刻,面前的茶水已经没有了热气,在旁的侍者赶紧过来换了一杯热茶。大殿门一开一合,进来一个穿红裙套红纱的女孩,一脸稚气未脱,径直向座前走来。全劫心想,这不知是谁家的小孩,管不得那么多礼数,倒是沉静可爱,但是这紫远薇的主殿,任由人这样随意进出,岂不是过于疏乱了。全劫正不知如何应对,看到换茶的侍者看到来人,慌忙跪下,全劫心中更是诧异。那女孩屈身行个礼说道:“劳烦大神久等了,我家谷主马上就来。”说完又屈身行个礼,转身过去打开殿门,恭立一旁。 全劫赶忙站起身来。 只见门口一前一后又走进两个女孩,一个绿裙绿纱,一个紫裙紫纱,进门后各自恭立一边。随后进来的女子,却是一身黄袍,走动之时,金丝闪闪。眼见女子身后人影簇簇,穿红裙的女孩一抬手,后面的人都止住了脚步。女子走到全劫面前,屈身拱手说道:“有劳大神久候,洕波多有失礼,望大神海涵。” 全劫拱手回礼说道:“冒昧来访,还请谷主多多见谅。” 洕波轻轻抬手说道:“请大神安坐。”全劫看她眼睛清澈无比,一派端庄姿态,不觉心中一动,连忙低头拱手说道:“谷主请。” 洕波点点头,转身走向主座,全劫恭立注视,才看到她一头乌黑头发,一支粉色的簪子异常夺目。洕波就座,绿裙和紫裙的女孩紧随其后,分别站在两边。全劫转头向门前的红裙女孩示个礼,正要坐下,只见那女孩略微点点头,自顾向洕波主座走去,全劫一时不知所措,却见大门敞开,十来个人鱼贯而入,都来到他座前行礼。 全劫不知对方为何人,赶忙拱手回礼。只听洕波说道:“大神先不忙回礼,待我一一报名见过。”全劫会意,听她一一道来,“这是我紫远薇六大护法。” 只见她指着居中玉面长须的男子,“大藏护法国封,通晓天地山河之运数。”又指着左边秀丽精俏的女子,“这是珍资护法盘洙,执掌世间珍宝之生灭。旁边的是春使护法重月,调理草木万物的生机。”那重月却是如春风扑面,一脸祥和之气。 另一边却是一女两男,只听洕波说道:“这一边是风行护法至莲,统管风霜雨雪的调和。旁边是烈业护法吝施,约束飞禽走兽的行止。边上是武英护法峙岛,专管御敌与城中安宁。”至莲相貌恰如其名,直立婷婷,发髻高昂,眼睛却平静如一汪清水。峙岛身形高大,黑脸红发,正如一座铁塔。吝施却是黑瘦精干,夹在至莲c峙岛之间,倒显得有些萎靡。 各护法一一行礼,全劫回礼。 又听洕波说道:“后面的两位,是我领兵将领索耶和彝罗。”全劫也是一一见礼。 “这三个,”洕波指着三个少女说道,“是我的进侍,若惜,若弋,若溦。”全劫这才注意到,那红裙叫做若惜的,面色稳重沉静,那绿裙叫做若弋的,活泼眼神中却有刚毅,那紫裙叫做若溦的,看上去一脸温顺,略带一丝胆怯。 洕波吩咐道:“全劫大神也不算外人,大家不必拘礼,各自就座吧。”各位护法c将领分坐两厢。全劫转身向主座施礼,正待坐下,又有些迟疑,洕波见状说道:“这三个是我贴身的侍者,不劳大神记挂。”全劫只得坐下。 洕波说道:“大神远道而来,必定有要事相告,就请道来。” 全劫说道:“实不相瞒。在蒙纾地大军阵前,出现了一个人物,没有人说得清楚来历。我师父殇坷真君怀疑此人与紫远薇有些渊源,所以派我来请教谷主。” 洕波“哦”了一声,说道:“是个什么人物?” 全劫就将所知束竫之事如实讲来,口中还只称“人物”,不敢唤作“妖女”。末了说道:“此人神通诡秘,我师父通天之眼,也只看出她与紫远薇有些渊源,却看不透她的来历。紫远薇藏龙卧虎,谷主明察秋毫,定然知道她的来历。” 洕波听了,不禁暗暗吃惊,看到座前护法c将领在交头接耳,脸上现出一丝愠色。红裙女孩虽然站在她侧前,背向着她,但此时却像长了后眼,轻轻咳了一声,殿内即时鸦雀无声。 洕波看着全劫,稍稍倾身说道:“照大神所言,倒像是一个妖女。” 全劫看她眼中春风万里,嘴里却像是在,不禁有些惶惑,喃喃说道:“在下无礼。” 洕波轻声说道:“不瞒大神,前些日子上虚也曾派人来打问貌似妖女之事,当日我即命人清点人物,确认紫远薇上下人等,并无一人走失。自此之后,每隔十日,我等定要重新清点,确保无人擅自出走。此刻,除了派往各处打探消息的人以外,并没有任何一人离开紫远薇。况且,大神所言妖女的妖术,此前闻所未闻,绝非紫远薇生发之物。” 全劫问道:“谷主可曾亲自清点?”话音未了,自觉失口,只见对面风行护法至莲眉头微皱,武英护法峙岛怒目圆睁,不过几位护法出于礼节,并无责难之声。 洕波笑了笑说道:“大神见笑了。我紫远薇自有清点之术,却不是由我亲自来做。我属下护法c将领都是忠心谨慎之人,断不敢敷衍从事,请大神不必怀疑。既然殇坷真君看出这妖女与我紫远薇有些渊源,想来也不是无风之谈,或许是出于哪路妖孽,过去与紫远薇有些纠葛,也说不定。” 全劫额头渗出一丝冷汗,抬头看去,却见洕波仍是一脸笑意,并无任何责怪之色,心中不禁有些惭愧。 全劫起身拱手说道:“此事既已明了,就此告辞,多谢谷主款待。” 洕波也起身笑着说道:“匆匆而来,急急离去,大神是怪我怠慢了。”全劫正要辩解,洕波又笑道:“取笑的话,大神何必认真?我已备下美酒佳肴,就在此款待大神,待大神稍事休息,同我一起去看看紫远薇点人之术,也好对你师父有个交代。” 全劫说道:“我还有要事在身,此刻不宜耽搁——” “也不在这一时半日,”洕波说着,已命人摆上酒菜,亲自斟了两杯酒,递一杯到全劫手上。全劫心想不过一杯水酒,饮饮无妨,况且此时不宜多作口舌之辩,要速办速了,于是接过酒来,与洕波回个礼,一饮而尽。不料杯酒入肚,顿觉内外幽香四起,全身如在云雾江海中漂荡,对面洕波秋波万顷,不觉心中恍惚。耳边只听得洕波说道:“这是我百花谷精练神酿,能让人自明心神,自慕极乐,大神可不要辜负了我一番美意。” 全劫稍觉恍惚,立即收心摄念,守定精神,心想自己必然是妄生情识,与洕波今日初见,竟然生出不洁之念,实在辜负了师父所托,况且自己秉承师命,凌虚清如那里尚没有什么交待,怎么可以如此鲁莽放逸?虽然心中如此想,但看到洕波此时又斟酒递了来,不由得伸手接了,“我此刻也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索性喝了,也让她无话可说,”心中暗暗发誓,“以这一杯酒,了却这一段妄念。”全劫又是一杯酒下肚。各位护法将军,自然要尽主人之谊,全劫一来二去勉强多喝了几杯,自觉申请更加恍惚,立即静坐定神,只听得耳旁嘈杂之声不断,一抬眼,恰又看到洕波笑如春风,不觉眼皮沉重,竟至沉沉睡去。 全劫一觉醒来,仍在大殿中盘坐,旁边空无一人。全劫心想耽搁了正事,慌忙起身打开殿门,眼见天色渐晚,不由得心中一沉,正在不知所措,听得耳边有人说道:“大神醒了。”全劫扭头一看,正是洕波在门外侧旁,身后站在三位贴身侍女。 全劫向旁边让了一步,拱手说道:“承蒙谷主照顾,我已经在贵地耽搁太久,就此告辞了。”洕波尚未答话,旁边红裙侍女抢着说道:“大神睡了半日,我家谷主就在此等了半日,你这一句告辞,好不轻巧。”洕波嗔笑道:“多嘴。”又对全劫说道:“此时大神如果方便,可与我一起巡游紫远薇,看看我如何清点人数。”全劫慌忙说道:“这个倒是不必了。” 红裙侍女又说道:“还是看一看的好,也好让大神及众人放心,免得我紫远薇枉受不白之名。”全劫看洕波没有任何表示,只好辩解道:“谷主之言,胜过眼见。我绝无任何怀疑之心。不过,我来以前,确实与师父有过一日之约,如果不能按时赶回,恐怕会坏了师父的大事。” 洕波听了,也有些紧张,知道全劫说得尽是实情,自己本来想挽留全劫多待些时日,但是情势确属难为,此时倒是想让全劫尽快返回,却已无能为力,也只好实言相告,“还请大神恕罪。此刻大神想要返回至虚,恐怕力所不及。你饮用了紫远薇的百花神酿,此时虽然已经清醒,但酒性尚在,根本无法运用神力,要想赶回至虚,不如休息一夜,用我定心丹驱除酒性,待明日一早,便可全然恢复,到时再启程不迟。倘若现在贸然出行,酒性不除,恐怕不仅无法及时赶回,路上倘有任何不测,洕波万死难辞其咎。” 一听这话,全劫不禁有些懊恼,暗自运功推动神力,正如洕波所说,神力全无。虽然万分焦急,却已经无可奈何,只好听从洕波安排,回到大殿休息,洕波自去安排定心丹之事。 全劫在大殿中静坐,又喝了两遍茶,吃些珍蔬异果,感觉神情逐渐清爽,但是仍然不能运用神力,心中不免有些焦躁。正在烦恼时,大殿门开,紫裙侍女进来,打个招呼,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锦盒,里边正是一粒药丸。全劫闻得那药丸香气四溢,缥缥缈缈,其中却又有一丝血腥之气,心想这紫远薇诸多古怪,谷主洕波也是心意莫测,自己还是不要轻易揣测为好。紫裙侍女说道:“我家谷主让我给大神带话,要用茶水将此神丹在口口慢慢含化,神丹由外至内渐渐化为水汁,你要逐口吞下,然后静坐半日,酒性就会渐渐驱除。切不可心急快吞,致使神丹失效。”紫裙侍女告退,全劫依言降药丸含在口中,倒一口茶水浸化,不一时,感觉药丸表层化开,立时水汁充盈满口,仍然是香气中带着血气。全劫将水汁吞下,里层又即化开,随吞随化,也足有小半日功夫,才将整个药丸化尽吞服。再行运功,感觉神力已渐渐恢复,又稍坐片刻安神凝力,口中香气血气已全然消退,身上清爽无比,自觉已无大碍,立即站起身来,向旁边侍者做个礼,说到:“我眼下事情紧急,需要马上离开,来不及与贵谷主告别,请代为转达。”抬步走出大殿。 此时全劫的心思,不知该如何面对洕波,就师命而言,除了清如,自己绝不可对其他人有任何想法,但与洕波一见,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如趁此月明人静之际,悄悄离去,也算是不了了之吧。出了殿,却见紫裙侍女守在门外,见他出来,做礼说道:“我家谷主知道大神归心似箭,特来相送,只是夜深人静,不宜近身送别,请大神稍候片刻,我叫谷主出来。” 全劫只好在门口等待。不一刻之间远处花坛处,三人拥着洕波站在月光下。看到洕波转头似乎说了几句话,有人走了过来,正是红裙侍女,做礼说道:“谷主不便亲自送大神,派我一路护送大神出去。另外,谷主一再叮嘱,大神此时酒性虽退,但是路上切不可心急气躁,以防酒性再次冲发,反而误了大事。谷主就与大神遥别了。”随后转身向洕波站立处屈身示意。 洕波随即领会,远远向全劫倾身行礼。全劫看他依旧一脸笑容,但是月光之下,却又有一些阴冷之气。此时顾不上考虑太多,回个礼示意红裙侍女,即刻领路起身。 离开紫远薇不多时,全劫发觉已行至大路,就与红裙侍女道别。侍女说道:“大神要切记我家谷主的嘱托,不可使酒性冲发,耽搁了行程。”全劫说道:“多谢谷主美意。”侍女退一步回道:“大神要记得我家谷主的好,也不枉谷主一腔热血相待。”全劫因心中有事,不及多问,回个礼,转身离去。 全劫趁月疾行,忽然想到,洕波曾经提到,上虚也曾派人来打问妖女之事,那应当是很久以前的事,妖女公开现身,或许最早就在上虚。此时上虚正由那毅看守,不如先到上虚走一趟,如能问个明白,岂不更好?自己神力已经运用无碍,一个来回,用不了些许时间,打定主意,直向上虚而来。 天色尚在微明,那毅听到通报说至虚全劫大神突然驾到,不知是真是假,更不知所为何来,立即提了枪来到门外。一看果然是全劫不假,那毅心中有些疑惑,一边转身引路,一边问道:“全劫师弟,如此匆匆,所来何事?” 只见全劫低头顿了顿,并没有要随他进来的意思,那毅疑惑地看了看他。全劫说道:“我奉师父之命去紫远薇传送消息,顺路来此,看有无异常,顺便问师兄有无其他交代。” 那毅说道:“这里并没有什么异常,我也没有什么特别交代。” 全劫说道:“如此甚好,我也不敢耽搁,有劳师兄,就此告辞了。” 那毅看他形色匆匆,也不敢挽留,当下道别。 那毅并不知道,门前一别,全劫却是添了无限烦恼。原来他提枪出来,枪颈处仍挂着捡来的一串灵珠。全劫是天生耳目,虽然以前从未见过,但此时一见,就已知晓此物原是洕波贴身之物,但不知为何在那毅手里,那毅将它挂在枪头,定然是异常珍惜之物,那洕波与那毅又是什么关系,全劫忽然一片朦胧,不知该如何应付。想来此时再行打问,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只好随意敷衍两句,还是尽快赶回至虚,完成师命为要,其他儿女情长,就此也算了断了吧。 全劫如此想着,心神却已不能自控,自觉胸中如翻江倒海,提一口气,更是耳昏眼花,不由得双腿一软,跌坐山中。此刻口鼻之中泛出酒气,夹杂着香气和血气。全劫不仅暗暗懊悔,当下双腿盘坐,摒住各种杂念,只等妄念消除,恢复精神。不料这一耽搁,又是将近半日,亏得他神力非常,万难逼迫之际,如此沉得住气,倘若换了别人,眼见日头高照,恐怕早已神魂颠倒了。全劫赶回至虚之时,已到正午时节,见了日招,急忙询问半日之间可有差池,日招挥手说道:“有我日招在,保管金钟安然无恙,师兄可见任何不妥?”全劫暗叫万幸。 如果得知这半日蒙纾地发生了什么,恐怕他该暗叫万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犰枭躲在阵中,死死盯着殇坷一举一动。伏雷已经上阵多时了,阵前喧嚣混战,对方几个人缠着伏雷,但无从下手,只是伏雷头顶白光已失,不得不防备殇坷致命一击。只要殇坷不出手,自己就绝对不能出手,后发制人,才能胜算在握。殇坷迟迟不出手,莫非已经对自己有所防备?犰枭丝毫不敢松懈。 众人缠斗已久,渐渐感觉疲惫。忽听得一声喧哗,殇坷身旁一道紫光闪耀,众人都向伏雷方向望去,却见那道紫光并未冲向伏雷,倒向着犰枭后阵掠过,众人一片惊呼,随着紫光望去。就在两军躁动之间,犰枭心中冷笑,不动声色,只等殇坷出手,反手一击。果然不出所料,在众人分神之刻,殇坷一跃而起,伴随着雷声滚动,半空中金光闪烁,金钟赫然而至。眼看金钟就要砸下,众人眼光尚未从紫光处回转,只听得如惊雷般一声巨吼,犰枭已持斧跃至殇坷眼前。蕴秀一时惊呆,手中折扇跌落。只见殇坷一个侧身,躲过斧锋,错身之间,金钟竟然消逝无踪。犰枭一击不中,反手又是一斧,陡见金钟消逝,心中惊呼上当,“又被殇坷幻相耍弄”,仓促之间,正待抽身,只见紫光扑面而来,慌忙挥斧一拨,一个翻身躲过,抬头之际,只见空中金光笼罩,嗡嗡闷雷之声直冲双耳,犰枭心惊胆战,一时在金光中茫然失措。踏牯此时已知殇坷阴险手段奏效,不禁万分懊悔,当初未曾劝阻犰枭,听信了束竫顺耳风言,此刻只能眼睁睁看着犰枭被金钟压制。 犰枭万念俱灰,只待束手就擒,却听得耳边风声呼啸,雷声忽来忽去,睁眼看去,殇坷正在奋力作法,那金钟却迟迟不来。眼看殇坷渐渐吃力,一个撒手,金光尽去,风散雷消。殇坷脸上一片诧异,还未来得及收手,犰枭大喝一声:“殇坷老儿——”金光闪处,手起斧落。殇坷躲闪不及,托出红光罩顶。只见两光相接,霎时电闪雷鸣,殇坷一跤跌落,恰被伏雷秃角扫中,殇坷把持不住,跌回阵中。 踏牯见状,正要挥动令旗出军冲杀,犰枭喝道:“退军。”混战将领各各回阵,蕴秀等人匆忙扶起殇坷,一路狂奔回城。 亚坤匆匆赶回至虚,连守门弟子的招呼都来不及答应,问了一句,“掌令师兄何在?”守门弟子说道:“全劫师兄和日招在大殿。”亚坤跌跌撞撞闯入大殿,全劫看他形容不整,皱皱眉说道:“什么事如此慌张?”亚坤低头说道:“出大事了,师父受伤了。”全劫抬眼看了看门口,收回目光,盯着亚坤,沉声说道:“究竟怎么回事?”亚坤说道:“师父今天与犰枭遭遇恶战,被伏雷秃角刺伤,我走时还正昏迷不醒,特请掌令师兄前去,看如何处置。” 全劫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面对金钟沉思片刻,扭头说道:“师父凡事谨慎,又身系全局,即使有牺牲之志,也绝不会轻易犯险,就算是犰枭偷袭,师父怎能会毫无防备?”亚坤缓了一口气说道:“蕴秀也曾提到,战前师父与长天师有过密议,或许正是要引犰枭一战,但具体情形她也不得而知。”全劫疑惑地看着金钟,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莫非真是突然遭遇,师父来不及召唤金钟?” 亚坤心中一怔,上前一步说道:“我倒想起来,阵上清如飞出玉簪,分散众人注意,师父已经召来金钟,正准备击杀伏雷时,犰枭过来偷袭,金钟忽然消逝了。后来空中雷声金光不断,但并未见到金钟,师父挡住了犰枭的斧劈,却没有躲过伏雷的秃角。” 全劫一个愣怔,转身看着日招。日招“呼”地站起来说道:“我每日守护金钟,这几日金钟绝未有片刻离开至虚。”全劫抬手制止说道:“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事不宜迟,我此刻就赶往蒙纾地。亚坤,你既然回来,就留下协助日招看守山门。日招,你继续守护金钟,不可有任何闪失。” 看着全劫c亚坤离开大殿,日招回头看着金钟,似乎又看到了那怪异的一幕。全劫说好的一日之期,对日招来说真是机不可失。这一日,日招就将每日揣摩的金钟移送之法尽情操练,在全劫醉酒朦胧之时,日招却在苦心修研,一日之间,日招自认已经无人匹敌,根本不把全劫放在眼里了。如果全劫次日返回,或许万事皆安,不料全劫并没有按时返回,日招自然乐得自行其是。将近半日,正在行法搬弄金钟,突然感觉金钟顶上金光聚拢,不受制约地晃动,日招不明所以,立即下手压制,金钟几次突起,金光迸射,日招使出浑身解数,死死将金钟摁住,眼看精疲力竭c身心俱疲,日招心想此番恐怕要万劫不复了,忽然耳旁金帛断裂之声,金钟落座,万声俱寂。 回想起这番情景,日招一身冷汗。想来金钟无故晃动,定是师父召唤之法,自己护钟心切,反倒害了师父。想到这里,又不由得一声冷笑,全劫误了一日之期,又对自己处处隐瞒,此刻师父重伤,他也是罪责难逃。但是,师父又何尝不是对自己有所保留呢? 全劫当然并不知晓,殇坷当日对他传授金钟移送之法的时候,已经被日招偷听,此时他为了保守金钟的秘密,所以不敢明言,只是告知日招依言行事。倘若殇坷召唤金钟之时,守钟之人运功移送,就可以助殇坷一臂之力,即使无力用功,任金钟自由往来,也可保其成功。全劫保全这个秘密,自然无可厚非,但是情势瞬息万变,正是全劫当日一时谨慎,反将殇坷陷于万凶之地。 殇坷受伤的消息,霎时传遍军营,只有两个地方除外。一是虬幽的营帐,一是卢芽子的牙帐。这两处,未经卢芽子的准允,严禁任何人进入,而众人回城之时,卢芽子c青峰都在虬幽帐内。蕴秀多了一个心眼,一回城就赶到虬幽营帐,悄悄告诉了舍仁,让他妥善安排,切不可叫人透露消息给师父。舍仁心领神会,施起巨身屏蔽之法,不敢透入半点风声。蕴秀稍事安顿,又传令全营,不可妄言妄传,一时营内风平浪静。卢芽子护持虬幽事毕,被一路护送回牙帐,倒是没有得到一丝消息。 但卢芽子自己一直感觉心神不宁。或许是担心殇坷计策难以奏效,或许是对青峰与两姐妹之事放心不下,更或许是因为虬幽仍无好转,自己一时也理不出头绪。战事纷扰,久不能决,倘若自己真的深陷劫难,后辈之事确实是需要早做打算的。 想及此事,卢芽子稍事休息,只带了两个随从,来到冰如营帐。走到门口,看到姐妹俩迎面出来,卢芽子笑着问道:“你们到哪里去?”走在前面的清如,看到卢芽子来到,仓促间一脸惊愕,随即闪立在一旁。冰如也是猝不及防,又从来没有撒谎的习气,随口答道:“正要去看殇坷真君。” 卢芽子“呃”了一声说道:“不错,我也正要过去。”卢芽子是何等聪明之人,一看她们心中有事,言语间不必透露,就得知殇坷那里出了要紧的事,此刻除非自己亲自去,恐怕他人无法应对。 冰如见卢芽子如此说,心想卢芽子或许已经知道实情,但此事非同小可,又不敢胡乱猜疑,与清如对一下眼色,见卢芽子已经转身,两人赶紧跟上。走在半路,清如悄声问冰如:“长天师来找我们做什么?”冰如摇摇头,两人都莫名其妙。 亚坤已离开多时,不知此时全劫是否已经得到消息,但即使他得到消息,又能有什么办法,能让殇坷起死回生吗?蕴秀此时心急如焚,既希望全劫尽快赶来,又害怕他来时束手无策,倘若殇坷有所闪失,以师父目前的状态,还能统帅全军与犰枭对抗吗? 蕴秀的担心不无道理。 见卢芽子突然来到,众人纷纷恭立一旁。卢芽子顾不得欣赏弟子们个个错愕惊慌之色,俯下身来仔细查看,不禁大惊失色。原来殇坷受了伏雷秃角横扫,众人都以为他因此受伤昏迷,但卢芽子满腹疑惑。当日濛勇被秃角所刺,也没有昏迷沉睡,自己也是被秃角刺伤,也不致如此,以殇坷的法力,断不会被伏雷伤至如此地步。卢芽子一看之下,见一团黑气在殇坷头顶盘桓,心下了然,这定是被犰枭神斧所伤,原来殇坷虽有红光护体,但终究受两面夹击,终不免被犰枭得手重伤。 此时殇坷万分凶险,绝不亚于当日冒险问障之时,稍有耽搁,就会万劫不复。卢芽子来不及犹豫,大喝一声,倾尽全力,将一道白光贯入殇坷头顶。众人惊诧之际,只见殇坷头顶渗出丝丝黑气,但都不明就里,个个不知所措,呆立当地。却见卢芽子一个趔趄,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扑通栽倒在地。众人这才慌了手脚,连忙扶起,见卢芽子也已不醒人事。 青峰c少唳等人闻讯赶来,看着眼前情景,也都无能为力。此时,唯有等待,眼前危局或有转机。蕴秀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殇坷尚未苏醒,师父也倒地昏迷,如果犰枭有所异动,自己绝难应付得来。 少唳是极少开口的人,此时倒是按耐不住,一把扯过蕴秀说道:“已经吩咐众人不可向师父透露消息,师父从何知晓?”又从帐外叫卢芽子贴身随从近来询问,随从不敢隐瞒,交代说并没有人来通报消息,只有在冰如帐前一句问话,或许被卢芽子猜到底细。少唳转身愤愤不已,又不好发作,对着冰如清如姐妹嘟囔道:“不是你家师父。”冰如霎时憋红了脸,清如厉声说道:“姐姐也不是故意——”蕴秀看到各位至虚弟子脸色都不好看,对少唳说道:“你说的什么话?三虚何分彼此,师父所为,自有他的道理,何须多嘴?”青峰过来把冰如轻轻拉到一旁,冰如憋着两眼泪,不知所措。厌离也上前一步,把少唳挡在身后。 一片沉闷之中,终于等得全劫来到。但全劫却给众人热心头泼了一瓢冷水,“眼下我也难有什么作为。为今之计,只好先将两位师父尊体迎往至虚,以观其变。”蕴秀说道:“不妥。在军营中,我们还有些倚仗,此刻绝不可轻易出营。”履吉辛也说道:“不错,除非有万全之策,否则,即使回到至虚,也不过坐等其变,跟在此处没什么不同。” 全劫见如此说,跟众人行一个礼说道:“我本意是要回至虚后,好给师父行功护法,看能否觅得一线生机。现在看来,离开军营确实难为,只好委屈两位师兄及众位同门,帮我护法。”众人无不答应。全劫于是安排履吉辛c毋由杰两位同门师兄,一道行功护法,其他人等,在外守护。 三兄弟行功不久,殇坷忽然醒来,这倒是大大出乎全劫的意料。殇坷看着躺在一旁的卢芽子,问了情由,缓声说道:“长天师已经为我驱除身毒,我定然没有大碍,你们不必担心。这次他的牺牲太大,为全局想,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全劫问道:“此处只有弟子三人,师父可否明示,在阵上是为何受伤?” 殇坷犹豫了一下说道:“说来也是奇怪。想来是因为我上次问障之后,精力并未完全复原,刚刚召唤了一次金钟,再行一次,有些精力不济了。本来我与长天师巧设谋划,引诱犰枭现身,以期将他一举擒获,不料事有不遂。” 全劫跪下说道:“弟子全劫,万死难辞其咎。师父当时召唤金钟不得,并非由于自身力有不济,实在是因为弟子贪图一时之快,在紫远薇饮酒才耽搁了行程,误了一日之期,倘若我及时返回,必定能够助师父调用金钟,绝不会因此铸成大错。全劫此错,不仅害了师父的修为,更将我大军置于万险之境,就请师傅责罚,免去我掌令弟子之位。” 殇坷叹道:“你天性谨慎敦厚,路上耽搁,必然有不得已的事。此次失手,看来是犰枭命不该绝,天地仍要善道多历些磨难,事已至此,你也不要过于自责了。” 全劫再跪拜说道:“此番劫难,弟子感慨良多,自认不能承担大任,请师父明察。上次误杀累辛之事,回头想来,也并非全属偶然失手。我自承掌令之命,唯恐师兄弟怀疑我厚此薄彼c亲疏有别,所以刻意做出公正的姿态,当时虽然事发仓促,但自己有此私心,实在是拿师弟之命维护自己的颜面。往事不堪回首,如果再由我掌令,恐怕辜负师父重托。” 履吉辛在一旁说道:“我辈之中,能够担此大任的,非全劫莫属。师父不可有所动摇。”毋由杰也说道:“累辛之死,事由我起,若要论罪,我自然首当其冲,不关全劫的事。况且,累辛一死,他自然无法辩白,泄密之事更无从查起,这些都是因我冒失所致,请师父责罚。” 殇坷扶起全劫说道:“你有此自省之能,善莫大焉。至虚上下,正需要你来全力维持,你就不要再推脱了。至于累辛之事,你们都不必太过挂怀,天意如此,能奈其何?泄密之事,也到此为止,此事本因敌军中有妖邪作怪,跟自己人无干,以后切不可再相互猜忌,自生内乱。” 全劫俯首遵命,回身问道:“据师父看,长天师伤势如何?” 殇坷淡淡说道:“还好。叫众人进来吧,我有所安排。” 帐外的风声肃杀而凄厉,月光也是苍白无力,营里似乎很安静,但远处不时传来嘈杂之声,朦朦胧胧中辨不清方向,突然营中天崩地裂,地下鲜血喷涌而出,霎时将军营淹没。卢芽子惊起一身冷汗,顿感头痛欲裂,恍惚间睁开眼,发觉眼前人影晃动,自己却躺在床上,原来是一场恶梦。 青峰守在床前,此时立即站起身喊声“师父”,蕴秀c冰如听到喊声,赶忙围站床前,少唳站在几人身后,探着头察看。却见卢芽子淡然一笑说道:“好一场恶梦,我可昏迷了许多时日?”蕴秀问道:“师父沉睡将近两日,不知现在感觉如何?”卢芽子说道:“我既能自行醒来,就已经没有大碍,大家都不必担心。真君现在可好?” 蕴秀将全劫来到营中以及殇坷已经苏醒之事一一讲述,卢芽子回头拉着冰如的手,一边叹道:“真是侥幸,如果不是冰如一句话提醒,不知你们要瞒到几时,那时我大军恐有灭顶之灾,擒获犰枭也将成泡影。” 冰如前番正为此受少唳责怪,一直羞愧难当,听了这几句话,不禁颤然说道:“长天师不必刻意周全维护,我以前只道自己心直口快,凡事考虑不周,此次害长天师受此磨难,实在是无颜面对。” 卢芽子笑道:“你这孩子,实在是多心了。我是真心之论,你倒说我敷衍。这次真君受犰枭一击,猝不及防,如果不能及时施救,恐怕会就此沉沦,堕入轮回。没有他,擒获犰枭何从谈起?为了救他,即使牺牲自己,我也在所不惜,何况受一些磨难。说到底,我不只是为了就他,更多是为了就我们自己。” 几个人听他这样一说,都放下心来。少唳也为自己鲁莽之举感觉惭愧,向冰如施一个礼,算是赔罪。冰如却忍不住流下泪来。 卢芽子吩咐道:“我再过一刻就能恢复,去请真君过来,我们有要事商议。” 蕴秀说道:“师父刚刚有些元气,不如稍事休息,再议不迟。” 卢芽子抬手摆一摆说道:“不必,扶我起来,我一边安神,一边等待真君。青峰可与冰如先回去休息,未来之事,恐怕你们要多出一些力。虬幽那里,要安顿舍仁好生看护,我们一时是难得给他帮手了。”几人扶卢芽子坐起,卢芽子又说道:“我要与青峰单独说句话,你们先退下吧。” 见几人出了帐,卢芽子让青峰坐在床边,问道:“冰c清两姐妹,你有何看法?”青峰说道:“姐姐刚毅凛冽,沉静如山,妹妹活泼慧秀,温顺如风。”卢芽子笑道:“如果在两人之间选择,你更在意谁?” 青峰一时没有回过神来,愣了一下反问道:“在意谁?” “就是说,她俩之间,你更愿意和谁在一起?”卢芽子看青峰有些迷茫,继续说道:“因为你自从出征以来,一直只与冰如在一起,我也知道,你们一直姐弟相称。但是有些事情终究要面对,尤其是儿女之情。你或许从未留意,她们姐妹俩似乎都属意于你。冰如自不必说,她不过跟你一样,自己有意回避而已。清如或许对你一见钟情,但背后有无隐情,不得而知。这件事情,既已挑明,你可以不再刻意回避,取舍之间,要凭自己真心来判断,师父不会有所干扰。” 青峰踌躇片刻说道:“师父所说,弟子实在迷茫。对冰如也是如各位师兄弟一般看待,并非什么儿女之情。” 卢芽子摇头笑道:“你大师兄离去时,你可曾感到哀伤?”青峰点点头,卢芽子问道:“倘若冰如死去,你的悲伤,比你大师兄离去如何?”青峰苦笑说道:“她并没有死去,弟子不知如何体验。” 卢芽子说道:“也罢,我也累了,此事由你自己慢慢参悟吧。人总有要分别的一天,人世间爱恨情仇,或许只有在分离时才见分晓。” 青峰告辞,要送冰如回去,想起师父刚才问自己的话,一时觉得好笑,又看到冰如还带着泪痕的笑脸,双眼正深情地看着自己,不觉有些难为情,手脚倒有些拘束起来。好在冰如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径自拉了他的手,转身离去。蕴秀进帐跟卢芽子回个话,自去请殇坷来议事。少唳不肯离去,就在帐外守候。 尽管自己对历来各种蹊跷之事有所怀疑,但是亲耳从殇坷口中得到验证,蕴秀还是感觉非常震惊。路上也只是一晃眼的功夫,殇坷趁此机会,把自己与卢芽子设计之事讲个大概,并告诉蕴秀,他确信敌营中妖女有循风听音的妖术,“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将计就计,扰乱犰枭视听。”蕴秀虽然心下领会,但是如何操弄,却是没有一点底气。 来到卢芽子牙帐,殇坷照旧屏退众人,施放见闻障。蕴秀心灵神会,就到账外,与少唳拉一些闲话。 帐内的气氛,却不像账外一样轻松。 殇坷与卢芽子相视一笑,殇坷说道:“如今我们两人都已受伤,恐怕已经无力在此擒获犰枭,我有意暂且退守,不知长天师有何见解?” 卢芽子说道:“退守之举,看来已经无法避免。我现在的伤势,已经无法再施用困神法。犰枭不敢攻击我军大营,不过是对营中障眼法有所顾忌,如果虬幽无法把持,他的阵图就无法压制,障眼法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大军一旦溃散,我们与犰枭僵持还有什么意义?” “这也是我最担心的。”殇坷说道,“我们时间不多,也就在这几日,否则,一旦犰枭伤愈,发觉我军动静,我们就无力回天了。” “正是如此,我侥幸猜测真君可能对犰枭留有后手,但不知我们有多少时日?”虽然接战伊始,卢芽子就对各种态势做过盘算,对撤军之举也不是没有准备,但真走到这一步,要将几百万人从团团包围中撤出,若非是匪夷所思,也是难乎其难。想到此,卢芽子心中不免忐忑,现在,时间成为最关键的问题。 “时日之限,我也不敢打保,我们只能全力以赴,求其所欲。”殇坷说道:“我与犰枭错身之际,自知无法回避,用惊魂散对他一击,他当时定然已经觉察,否则不会轻易放过我们。那伏雷没有犰枭指使,暂时也不会做怪。至于束竫,犰枭这次险些吃亏,恐怕对她也不会再言听计从。惊魂散一击,照以往看,可以困住犰枭十日,但此次我出手仓猝,效用勉强打个对折。从现在开始,我们满打满算有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恐怕犰枭就会有所动作了。” 卢芽子听了,不禁心下一冷,照他原来的推算,或者如他的希望,是起码有五天的自由时间,大概能把大部人马撤出重围,而且这都是预备着后期途中再折耗近半的打算。殇坷看他面有难色,惨然说道:“正道艰难,我们也只能听天尽力,此刻断不可有任何犹豫。结果如何,绝不会比坐以待毙更差。” 卢芽子定了定神说道:“不错,事不宜迟,要及早决断。作战之初,我也想好,如果出现不利局面,大军可退往如妄海。此时形势,恰如当初所料,恐怕我们不去如妄海,犰枭都不乐意了。” 殇坷苦笑一下说道:“如妄之海,陷神之地。虽然凶险,但是眼下也只有这个地方能引犰枭前去。你我所料一致,就如此行事。如何实施,还请长天师说说打算。” 卢芽子沉思一刻说道:“此番突围,凶险异常。我军目前四面受困,唯有全力从后营突破,趁犰枭仓促之间布置不及,长驱直出。只要大部突出,就可凭借沿路偏狭之利,不给犰枭绕道围截之机,可保我主力人马脱险撤出。我考虑再三,有意让全劫带着少唳,再派几名大将打头阵,突破后营。由真君统帅中军,蕴秀主领,履吉辛c毋由杰以及诸弟子随从,确保我大军次序撤出。留一路人马,由我亲领,带舍仁c虬幽c厌离等断后。青峰和冰清两姐妹,也随中军行动,还劳烦真君多加看护。” 殇坷起身在帐中踱了两个来回,说道:“你的用意我已知晓。虽然是自取牺牲之道,但如就眼下形势而言,却也迫不得已,我们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不过——” “不过什么?” “你与几名弟子断后,势单力薄,即使你们有赴难之志,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殇坷叹息道。 “这倒不妨。”卢芽子此时已是赴死之心,决然不可更改,慨然说道:“我等牺牲自不足惜,但如此布置,绝非无畏牺牲之举。虬幽眼下的情形,只能与我同进同退,有我在,他的山河易位之术才能发挥,可以为我大军争取一些时间。舍仁历来只有护守之能,筑山为屏,化影为障,断后阻敌正是他所长。厌离虚幻之术正可以与舍仁互为依仗,迷惑敌军。我虽然只带他们几个,但是在这狭长之地,虚虚实实,犹如雄兵百万,并非只图一时意气,一死为快。倘若被犰枭识破,恐怕他不会在此耽搁,早已弃我们而去,我们求死怕也不得。倒是前锋之战,异常艰难,中军大动,更是吉凶叵测,真君要多受累了。” “大军突出,自然是要出其不意,越快越好。至于多长时间能够突破,各队人马如何摆布,需要叫蕴秀进来商量一下。”殇坷见卢芽子没有异议,就出帐叫蕴秀进来。 卢芽子抽个空闭目养神,再睁开眼不禁变了脸色,心头陡然一震。陪同殇坷进来的,不只蕴秀,还有舍仁。卢芽子自觉失态,定定神,缓声说道:“你不在虬幽那里守护,来此何干?莫非虬幽有何不妥?” 舍仁躬身说道:“非常时刻,弟子不敢隐瞒。刚才我正在帐外守护,听得虬幽一声怪叫,只因师父和青峰都不在,我怕虬幽有所闪失,又怕耽搁误事,所以贸然进了帐内。只见虬幽案上鲜血淋漓,虬幽倒跌在地,我去看时,已全无知觉。再看时,见案左留有给师父的书信一封,案上鲜血之中,留有阵图一份,我赶紧一并拿了赶来。”说着从怀中将书信和血图掏出,递了过来。 卢芽子接过书信,看过之后,默然不作声。片刻之后,只见手中书信渐渐羽化飞散。卢芽子仍是缓声说道:“书尽人亡,虬幽已经去了。”几人虽然猜到如此,但是仍不敢全信,蕴秀说道:“我去看个究竟。” 卢芽子一抬手说道:“不必了。既已知道结局,何必再添烦恼,就让他安静地离去吧。此刻再去,不过眼见其悲,亲历哀伤而已。”看舍仁还有些不忍,卢芽子摇摇头,忽然抬头说道:“青锋来了,让他进来吧。” 青峰进了帐,一眼看到舍仁,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卢芽子问他道:“你可是见到虬幽有何异状,来此禀报吗?” 青峰说道:“我正是因为没有见到七师兄,所以赶来。”他看卢芽子不动声色,但其它几人都是一脸疑惑,继续说道:“我送姐姐回去后,就赶到七师兄营帐,见三师兄不在帐外,进帐后发现七师也不见踪影,案上却有一滩血迹。我恐怕出了什么事,特来问师父,没想到三师兄也在这里。听师父刚才的口气,倒是我应该见着七师兄才对。” 卢芽子看了一眼众人说道:“虬幽去意已决,绝不拖泥带水,他这是自隐其迹,天地间已经无可查寻,我们就随他去吧。” 殇坷在旁边叹了一口气说道:“也罢。眼下撤军之议要紧,正要找蕴秀商量,正好你们俩人也在,不妨一起参议。”卢芽子点头应允,殇坷就将方才商议之论向三人大略交代,而后说道:“此事万分紧急,耽搁不得,适才又损失了虬幽,断后之人还需另行补实。” 卢芽子说道:“虬幽书信中已有交代,他用自己心血绘了这张收官图,就是为在万分紧迫之时,移山易水,以备我大军不测之难。想来他自知心力不济,再无法坚持,营中变故虽然不能耳闻目睹,但见我精气日衰,不想我再为他消耗,一时起意,自断退路,此图虽不是刻意为此时准备,却是适逢其时,天意如此。此图就如信中所说,由舍仁保管,待大军走后,我们见机行事。断后之事,仍以前论,不需更改。倒是前锋之战,耽搁不起,不知以刚才之论,大军突出后营,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其实在刚才殇坷讲述之时,蕴秀就有些不以为然,此刻见卢芽子问及,接口说道:“弟子冒昧,以目前的形势,我军兵力硬拼硬搏,且不说大军突出,前锋杀开一条血路,至少也要三天时间,那时我军动向必被犰枭识破,敌军侧翼援军就会聚拢,大军要突出重围,恐怕难上加难,即使能够突出,也会损兵折将,溃不成军。” 殇坷说道:“如真是此种结果,料想天意难违。为今之计,我们惟有这一条路,只能冒险行事了。” 蕴秀说道:“弟子的意思,或许我们可以大事化小,无声无息撤军。” 殇坷笑道:“我们两人都是受伤无用之人,此时怕是无法在这广阔之地布下障眼法,况且此法一动,欲盖弥彰,犰枭不是轻易畏缩之人。” 蕴秀退一步,对青峰说道:“小宝可曾记得斜谷之事?”提到斜谷,卢芽子不禁一怔,随后连连点头,“是我疏忽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如果此路行得通,我大军大概可以避免此番血拼之难。” 青峰说道:“如果斜谷城寨仍是剌狇看守,断没有走不通的道理。” “我每日听毋由杰所报,并未听说城寨更换首领。”蕴秀说道:“按我推断,如果走斜谷,昼夜不停,三日之内,我军大部人马就可安然撤出。犰枭发现之时,我们已经去得远了。” 卢芽子说道:“如此甚好。但要行此计,青峰要尽快赶往斜谷城寨,与守城将领约定诸事。另外,此事必须万分机密,需要辛苦真君走一趟,用见闻之障帮他们躲过妖术。我们这里,自有蕴秀筹划,不必言语,待他们赶回后再做交代。” 蕴秀说道:“如此我们各自行事,小宝可有话说?” “此行需要姐姐与我一道去,那个剌狇还是看她的颜面多一些。” 殇坷有些莫名其妙,卢芽子说道:“就请真君一道去叫冰如同行。”殇坷才知道青峰口中的“姐姐”就是冰如。 舍仁看他们各行其是,静等师父吩咐,卢芽子说道:“你就在此陪我闲坐,也好帮助我恢复体力。”舍仁虽然不解,但是欣然领命。蕴秀自在一旁苦思对策,殇坷带了青峰找到冰如,一道往剌狇城寨探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犰枭在阵上被惊魂散所伤,自料一时难以恢复,不可急于求成,况且殇坷c卢芽子俱已身受重伤,假以时日,蒙纾地大营将不战自溃,所以并不急于求战,一边安心休养,一边安抚众将。没有犰枭驱使,伏雷出动无功,每日多在营中酣睡。犰枭一心只等蒙纾地大营自生内乱,久等不得,不料自家门口出了乱子。 卢芽子拼死救回殇坷,蒙纾地大营中乱乱纷纷,束竫自然听得风声。前番通报消息,不料受了殇坷反间之计,犰枭虽然未发雷霆之怒,但难免对自己怀疑猜忌。束竫迫不及待要重新博得犰枭的信任,听得敌军两位主帅双双昏厥的消息,不禁乐在心头,就要到王帐报信,回头一想,犰枭或许正在气头之上,不妨先等上半日,或许犰枭会自己找上门来。夜去昼来,犰枭那里没有任何动静,束竫再也忍耐不住,兴冲冲来找犰枭报信。不料,在王帐外正遇着后萼c莞顼,被兜头泼了一瓢冷水。 毕竟夫妻同心,后萼虽然不曾上阵,但是当日一直心中焦躁不安,等犰枭回营后即刻赶来探望。犰枭自然尽述内情,其中不免对束竫埋怨之声。莞顼听了,勃然大怒,就要找束竫算账,被犰枭喝止。倒是后萼不动生色,对犰枭说道:“大王好生休息,其他事情我自会料理。”此时后萼与犰枭心气相同,对束竫之流,用而不信,不信而用,虽然看得碍眼,但是还有用处,所以不必跟她撕破脸。但毕竟因为她的缘故,让犰枭吃亏不小,如果不加惩戒,恐怕她更不知天高地厚。 次日后萼依旧来探望。从王帐出来,后萼正在寻思如何教训束竫,扑面看到束竫急匆匆赶来,一脸得意之态,心中不免厌恶。束竫走近,因为急着报信,勉强与后萼见个礼。后萼没有吭声,束竫毕竟不敢放肆,挪步不得,只听后萼说道:“大王正在休养,受不得搅扰。妹妹如有急事,可与踏牯道长商议。” 束竫说道:“我有重大机密,必须亲自向大王禀报。” 后萼冷笑一声说道:“大王现在身伤神弱,辨不得真伪,如果再被敌人使诈,恐怕消受不起。” 束竫听得她话里刺上接刺,容不得半点回旋,恐怕这次是进不得王帐了,又运动心计听到她的心声,即刻了然,原来犰枭已经对自己有所疑惧。毕竟对犰枭来说,自己消息来路不明,听风言事如果被人识破,难免反被人利用,真真假假,着实难辨。想到这里,束竫心中不满溢出眼角,冷冷地拱个礼,转身离去。莞顼就要发作,被后萼一把拦住,但心中却已怒气冲天。 束竫正在帐中愤愤不已,忽听得帐外人声喧哗,帐门开处,看到莞顼闯了进来。后面紧跟的一名近侍,正要辩解,束竫抬手让她出去。 莞顼开口就骂:“好你个妖女,当真是无法无天,你以为真的没人管得了你了吗?” 束竫笑道:“此话怎讲?我与夫人情同姐妹,就与你一般姐妹,你喊我妖女,难不成你们也是妖女?我对大王忠心不二,尽心竭力,你说我无法无天,更是从何说起?” 莞顼抬手指着束竫,继续骂道:“你妖言惑众,媚性不改,区区一个妖女,竟然要当将军,现在害得大王身受重伤,还有脸在这里谈什么忠心?我姐姐堂堂大王夫人,你竟敢犯上藐视,目中无人,我哪有你这样的姐妹?” 束竫一声冷笑,“原来如此,感情是大王和夫人派你来向我问罪的?” 其实莞顼不需开口,束竫早已知晓,她是瞒着众人偷偷来此,不过是借机来出一口气,来压一压她的气势。此时莞顼嘴上却让不得半点便宜,“区区一个妖女,难道我就管不得你吗?” 束竫厉声说道:“我对大王忠心耿耿,宁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如果大王前来,我立即俯首就戮。但我是大王亲封的大将,怎会随你摆布?你今天私闯大将军营,才真正是大逆不道。若不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我不把你一刀两断,也早把你赶了出去。趁现在大王c夫人尚不知晓,你还不快快离开。” 如果是有城府看大事的人,此时或许就顺水推舟c就坡下驴了,偏偏莞顼为人一贯嚣张霸道,仗着犰枭c后萼之势,根本不懂得曲身低头,听不得束竫几句教训,顿时勃然大怒,劈头盖脸妖女长c媚惑短的骂了起来。束竫一看情形不对,这莞顼不是通理行事的人,只好暂时收了口,任她指天骂地,只希望她自己骂得无趣,快快离开。 不料莞顼一发不可收拾,见束竫不再还口,越发觉得不尽兴,更是胡拉海扯,极尽侮辱恶心之能事,从军士野合到西托狐媾,从勾引大将到媚惑主上,正是束竫再也无法启齿之事。束竫听得热血沸腾,犹自一忍再忍,不觉之间双拳紧握,眼角杀气毕露。莞顼一看正中下怀,抽出宝剑一剑劈来,口中喊道:“妖女还敢放肆?”束竫碍于犰枭面上,几个躲闪,莞顼仍是不依不饶,束竫终于忍无可忍,一个回手,红雾笼罩处,莞顼顿时瘫软在地。红雾散去,莞顼全身已被白丝缠绕,动弹不得,莞顼还待挣扎,被束竫劈头一掌拍下,即刻气绝声消。 束竫见失手打死莞顼,一时没了主张,慌忙来到帐外,叮嘱众人道:“莞顼来此,不得透露半点风声,否则绝不轻饶。”众人唯唯领命。返回帐内,却又不知如何处置,莞顼走失,犰枭后萼必定大肆搜寻,此时切不可轻举妄动,以防给人抓住把柄。束竫只得拖过莞顼尸体,妥妥藏在屏风之后,心想且等过几日风平浪静,再找机会处理。 不料,当日大营中竟然未见一丝风浪,束竫反而焦躁起来。她哪里知道,犰枭发现莞顼失踪,竟已是几日之后营中震动之时,那时莞顼倒已经被销尸灭迹了。 卢芽子等到的是好消息。剌狇对大军借道撤退一事,远不止支持,甚至以此为荣,“何劳尊神亲自来此?有大神c仙使一句话,剌狇自然万死不辞,哪里还需什么借道,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保大军过去,我也就该名正言顺回归正道了。”返回途中,殇坷就施法在正对寨子的城墙上开口,置了几丈宽的隐门,只待大军发动,倾巢而出。 毋由杰传回的消息也算不坏。束竫碰了后萼的软钉子,恐怕一时半会儿不会对犰枭有所作为,即使营中偶有风声,以眼下犰枭对束竫的态度,犰枭想必不会轻举妄动。机会稍纵即逝,现在最要紧的时间。 蕴秀筹划已定,使用外强中空之计,左后右三路内层营口最先集结,由殇坷统帅,出斜谷直奔如妄海,再由左右外营口精锐集结,由全劫c履吉辛率领出斜谷,绕道敌军后营外埋伏,其他大部向斜谷集结,待两路伏军与后营口夹攻敌军后营,迅速从斜谷撤出,待敌后营攻破,最后人马随卢芽子从中路杀出。此计一举两得,一来攻击后营可以吸引犰枭注意,斜谷撤军不被拦截,二来敌军各营攻入城中,自然来不及超前设伏,虬幽留下的阵图也就有了用武之地。 殇坷沉思片刻说道:“这样筹划大体妥当,即使犰枭知晓我撤军意图,也不妨碍斜谷行事,只是长天师恐怕不能随军动身了。”蕴秀大为诧异,看卢芽子不动声色,也不好唐突回问。殇坷继续说道:“原先计议,实为孤注一掷,所以不必计较牺牲与否。此刻长天师伤势已经刻不容缓,我们不必做无谓牺牲。”蕴秀再看卢芽子,卢芽子勉强点头算是认可,“倘若在众人面前有所变故,恐怕更会动摇军心。” 殇坷于是安排道:“先发之军,只需要一名大将统领,悄悄撤出。我自领后军压阵,与众位弟子中路杀出,引犰枭上路。长天师这里,需要留一路护卫,好生安顿藏身,等敌我大军全部离开后,再起身赶回上虚调养。” 卢芽子说道:“不劳真君挂心。只留下青峰和冰清姐妹就可以了。告舍仁随后军最后撤离,出城后立即施放阵图,我自有应对之策。” 几人计议已定,即可下令,左后右内层营口连夜开拔,人缄口,马闭唇,隐门打开,悄然从剌狇城寨穿斜谷扬长而去。 大军出动,没有惊动犰枭,倒是引来了西托。 束竫碰了一鼻子灰,多少对犰枭有些灰心,而刚刚莞顼又死在自己帐中,此事早晚会暴露,与犰枭撕破脸皮在所难免,如果自己此时再腆颜求进,恐怕只会给犰枭火上浇油,自己又何必自取其辱。城中异动,难免有所响动,束竫早已心知肚明,但就眼下的情形,她既不敢轻易离开自己营帐一步,又不愿到犰枭那里卖好取辱,对她来说,最紧要的,是尽快了解莞顼之事,确保不要断了自己的后路。几日之间,犰枭毫无动静,束竫反倒心中忐忑,拖一天,就多一份危险。正在为难之际,西托的密使又潜入营中。 见到密使,束竫大喜过望。密使说道:“西托得知巡查已死,已命我暂领巡查之职,负责内外联络沟通和消息通报之事。圣仙这里,也是让我来通报。” 束竫听了圣仙之名,自觉好笑,问道:“西托可跟你说起其他有关我的事?” 密使回道:“西托并没有提起过什么特别的事。”束竫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西托对他有所隐瞒,自然也不是一般人物的手段,看来此人却是忠实可用。于是束竫说道:“我这里倒有一件紧要的礼物,要尽快交给西托。” 密使问是什么礼物。束竫将他拉到屏风之后,拖过莞顼尸体,说就是这个女人。束竫虽然有近身听心的本事,但此时对密使毫无怀疑,未觉察到密使眼中闪过的一丝惊愕。束竫说道:“这是犰枭夫人的妹妹,被我杀了,你正好送给西托,以表我与他同心之志,有了这个筹码,不怕他以后不和我们合作。”密使轻轻拉过莞顼尸体,忽然心中一动,对束竫说道:“圣仙手下仁慈,这个女子并没有死。” 原来束竫当时心急,见莞顼昏厥倒地,无声无息,以为她必死无疑,现在仔细来查看,确实仍有一丝气息。束竫不禁欣喜,“如此更好,你如果能够将她活着带给西托,以西托与犰枭刻骨之仇,不然会将她粉身碎骨,到时这笔账自然会记在西托名下。” 两人正在计议,莞顼突然苏醒,看到密使,忽然张口说道:“是你——”密使不由得“呃”了一声,心想难道她认得自己,但有面具之隔,此事又绝无可能。恍惚之际,听莞顼开口骂道:“是你这个奸细,恨不得当日杀了你。”密使猛然想起,上次出营之时,发觉有人紧跟在自己身后,若不是自己会些潜行移踪之术,恐怕走得不太容易。于是将此情告诉束竫,束竫笑道:“原来你们也有些私仇,如此更好办了,只是不知你能否送她出营。” 密使回道:“属下自会办理,请圣仙放心。”随手一掌拍向莞顼,莞顼即可又魂游梦境了。 束竫又说道:“还有另外一件机密,要赶快通知西托知晓。”于是将听来的蒙纾地大军街道斜谷撤军之事告知密使,着他告诉西托,务必到斜谷埋伏,如果遇到青峰c冰如等人,定要拦截斩杀,以泄自己心头之恨。 束竫接到王帐议事的命令之时,密使已经离开很久了。束竫刚刚躲过风浪,一身轻松,迫不及待赶往王帐,此时倒真想看看犰枭得知坐失良机时窘迫懊恼的样子。 好心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众心服将领已经聚在帐中,犰枭脸上并无一丝慌张,倒是显得有些洋洋得意。束竫漫不经心听着踏牯宣示命令,听了个大概,蒙纾地大营各口剑拔弩张,犰枭已然推测敌军就要突围,已令各营严阵以待,如后营被敌军突破,定要顺势将敌军逼向如妄海方向,以图最终将敌军首要一举铲除。 束竫不觉心中好笑,如此不谋而合,敌我两厢情愿,何不握手攀谈,欢送而出,又不知密使是否能将自己口信带到,如果西托不能搅上一局,这场面就不热闹也无趣了。 众将领命,束竫正要转身众人退出,听得踏牯喊她留步。犰枭对束竫说道:“敌军虽然深陷危局,但并未损耗元气,突围而出势所难免,我们也要有所安排。战阵拼杀全是莽夫所为,不需你劳心颠簸。夜木华重伤未愈,正需要一路有人照顾,特命你在大军行动之时,与夜木华同行,你二人互为依托,确保安然无恙。” 束竫拱手谢恩,心想原来只是为此兴师动众,实在是太给自己脸面了。 束竫默然转身离去,隐隐感觉背后阴冷的杀气,也隐隐闻到从斜谷中飘来的血腥之气。 后萼终于发觉,莞顼这次是真的失踪了。过去莞顼也经常有两三天找不着人的情况,不过都是出于好玩,躲在营中不知哪个角落,等新鲜劲儿一过,就又回来了。况且她心性焦躁,又没有什么主见,一听到风吹草动,自然会回来找靠山。但这次有些特别。 到王帐的时候,犰枭说道:“此时敌我形势已经危如累卵,一触即发,敌人自然是剑拔弩张,我军将士也已经严阵以待,当下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告诉莞顼,切不可在营中随意走动,以防被人误伤。”后萼突然回过神来,这次莞顼躲的时间真的太长了,眼下营中蠢蠢欲动,风声渐紧,她还在游荡,这绝不是她的风格。犰枭看她一脸疑虑,问道:“可有什么不妥?”后萼说道:“没有,我回去安排就好。”犰枭又说道:“有关束竫行止,我已经有所安排,你们切不可横生枝节,坏了大事。”后萼有些心不在焉,比起束竫之事,莞顼当然更重要,于是转身说道:“凡是大王自会料理,我何必操这份闲心。” 从王帐回来,后萼思前想后,没有一丝头绪,只好将近旁守卫侍者一一叫来询问。奈何莞顼平日一贯骄横,出来进去守卫侍者都是低头迎送,从来没有人敢打问她的去向,此时谁都说不上来莞顼何时出去,去了哪里。只有一个刚调来不久的守卫,壮着胆子说,那日刚来,不懂规矩,莞顼路过时自己看了一眼,就挨了一个耳光,当时看到莞顼怒气冲冲,自己还以为是不巧触了霉头。后萼问知,此后再无人见过莞顼,于是确信,莞顼当日定然是去找某人发火出气,她的失踪也定然与此有关。 这营中能惹莞顼发火的不计其数,但是能让莞顼找上门发火的,恐怕只有一个人了。“如果真的如此,莞顼恐怕已经”,后萼不敢再往下想,当务之急,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后萼不由得双臂发颤。犰枭既然放出话来,自己也绝不敢在此时贸然添乱,后萼径直来见踏牯。得知莞顼失踪,踏牯当下也无可奈何,只是说道:“好在大军开拔在即,大王已经安排妥当,清营拔帐,一切都会大白于天下。夫人只好暂且忍耐,此时就算证据确凿,我们也轻易动她不得,倒不如若无其事,我们耐心观察,一旦确定无疑,我们就在路上动手,将她一举铲除,永绝遗患。”后萼也只能如此。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甚至顺利得异乎寻常。内层营口已经陆续从斜谷撤出,并没费多大力气,全劫c履吉辛正在整队待发。有快马回报,隐约发现斜谷之中有人埋伏,山岭之间杀气腾腾,但行军之间,并未见埋伏之人杀出。蕴秀莫名所以,禀告殇坷。殇坷略作沉思,说道:“斜谷之中布下埋伏,定然是要伺机而动。但看眼下的形势,又不像是犰枭的布局,一定是另有他人。开弓不射回头箭,不管敌人有何意图,我们只能顺势而为,按原计划行事,切不可被人从中截断,分割包围。全劫c履吉辛要快快出动,不可延误战机。以他们的能耐,谅那埋伏之人绝不能轻易阻拦。” 蕴秀说道:“敌人据险而不出击,莫非有更大的阴谋?如果我们不做防备,恐怕有所不妥。” 殇坷说道:“与其恐惧未知的危险,不如抓住眼前的机会。我们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蕴秀点头称是,立即依命安排。 后营被顷刻间攻破,犰枭并没有感到意外,伯之虞和六道魔王本来就是准备弃掉的棋子,只要能在乱军中取势,趁机破了殇坷的法力,未来的一切就只剩下时间问题了。后营鼓噪喧嚷之时,犰枭立即命令侧营发起攻击。 攻击并没有遇到多少反抗,大军进入城中,却发现蒙纾地已经近乎空城一座。犰枭闻报,颇感意外,即刻挥军入城,只见城中营帐空架,战旗凋零,入城将士面面相觑,却看不到一个敌人。犰枭不假思索,催动战旗,大军立即向后营冲去。 大军熙熙攘攘,蜂拥而过,突然前方传来一片惊呼。犰枭勒住马头,正要查问,只见眼前地裂山起,谷陷水漫,转眼之间,面前山川河谷已全部变了模样,犰枭喝令大军不得惊慌,只看准前方路线,直奔而出。话音未了,只觉天旋地转,眼前山川河谷瞬间转了几个圈,方才停了下来。此时众人已经辨不清方向,茫然无所适从,犰枭大怒,提身跃上半空,这才惊觉卢芽子c殇坷留了一计重手,此刻道路阻隔,大军一时难以突出后营,好在山河之变只限于一城之内,大军分散出城,也不过半日时光,那时卢芽子c殇坷仓皇之师,也难逃束手就擒。犰枭立即传令,各路军士就地置宜,只冲着一个方向,寻找出城道路,只要出城,立即朝后营方向集结。 眼前的蒙纾地已经不复以往。想到虬幽的牺牲,青峰心中突然有些悲伤和不舍,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从密道出来就已到斜谷之口,此时已经厮杀的喧嚣已渐渐远去,微风吹过发梢,隐隐有一丝暖意。看到冰清两姐妹跟随卢芽子从密道走出,青峰趋身上前,卢芽子缓声说道:“我们不要耽搁了,赶紧上路吧。” 几人默不作声,就在山间急匆匆赶路,入斜谷没多远,突然听到前边人声嘈杂。青峰让三人藏身路旁,稍事休息,独自一人暗暗上前查探。转过山脚,一片开阔之地,就见一顶粉色帐篷立在当道,周围零落站着几个兵丁。青峰闪身藏在一块大石后面,仔细看来,却见不远处,三人立身战马,似乎正在争吵。面向自己的却是古穆王和妍兹图,背向自己的,声音婀娜,姿态妖冶,想来必定是束竫那个妖女了。却不知三人为何争吵? 只听古穆王厉声喝道:“我们为何不能见夜木华?大王命你们相伴而行,你老实说,他如今人在哪里?” 束竫说道:“夜木华将军病情沉重,不堪车马劳顿,正在帐中安歇。我刚才已经说过多次,他现在有我神法护体,受不得任何邪气,你们为何要苦苦相逼。” 古穆王怒道:“简直是一派胡言。他有亲兵赶赴大军,禀告大王说你趁夜木华无力应对,出言百般羞辱于他,言语之中,全是加害之意,必定早已欲除之而后快,岂是能为他护法疗伤的人。” 束竫冷笑一声:“大王率领大军追赶敌军,现在在哪里谁人知晓?那几个亲兵能找到大王?简直是笑话。你们不过是受了后萼的指派,专门追我到这里,要把我灭身销迹,这点雕虫小技,也能瞒得过我?要杀便杀,何必指东打西,找一堆不相干的理由。” 青峰看他们几个纠缠,心想这些人在这里,倘若师父现身,必定是大大的不妥。正待转身去安顿一下,却见古穆王陡然跃起,寒光闪闪,刀锋划过天际,直奔束竫而来。眨眼之间,束竫已经策马闪过一边,似乎对古穆王这一击早有预料。古穆王手下一缓,撤在一旁,霎时就见红光闪耀,古穆王已被罩在其中不得动弹。 妍兹图见状也不敢轻举妄动,提马稍稍向前。束竫不敢确保自己妖术是否制得住妍兹图,也不肯轻易分神,几人就在原地僵持。青峰恐怕耽搁太久,若不能及时赶回上虚,师父定然难耐其苦,虽然自觉无能为力,但此时见古穆王被束竫所困,此种妖女,人人得而诛之,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想到此处,站起身来,正待赶过去,却听得远处笑声震天,抬眼一看,不禁大吃一惊,西托策马从林中闪出,想来他已经在这里埋伏多时,此时现身,古穆王必定凶多吉少。青峰一时愣住。 只听束竫说道:“想必大王已经在这山野僻静之地逍遥好久了吧?想必那对狗男女早做了大王斧下之鬼?” 西托提马走到古穆王一侧,笑道:“你有这般手段,也有失算的时候。我在山中埋伏了很久,见军马过去无数,却没有见到什么狗男女。” 束竫心知他说的是实话,冷笑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替我结果了这对狗男女。” 西托瞟了一眼妍兹图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和他们无怨无仇,何必自添烦恼。” 此刻妍兹图看古穆王已经成了人家案上的鱼肉,情形对自己更加不利,更是进退不得,想要趁机溜走,却是万万不可能。 “你不知道他是犰枭手下第一勇将吗?” 青峰听得这一句,心中暗叫不好,果然就见西托脸色一沉,就要对古穆王下手。此时已再无退让之地,青峰大喝一声,从大石后跳出,向几人飞奔而来。束竫陡吃一惊,回头一看,来者正是青峰,心底不免发虚,霎时撤了妖法,古穆王趁机一个抽身,绕到西托身后。 妍兹图见状挺剑直向束竫刺去,早被西托一斧隔开,古穆王劈马跟上,几人即刻混战一团。西托毕竟为一方枭雄,又有神斧在手,几个回合,古穆王还可奋力支撑,妍兹图早已险象环生,应对不迭。 青峰破得了束竫妖法,现在却也无从下手。如此纠缠下去,一干人等不免全部被西托所杀,连同师父也在劫难逃了。正在手足无措之际,就见远处风动尘飞,一匹快马眨眼已到眼前,径直冲入混战中。来者却是履吉辛,不知他何以也在此地?西托被三人围攻,却毫不费力,不一刻履吉辛也已经气喘嘘嘘,渐渐力不能支。就见西托一声冷笑,抬斧向妍兹图狠狠砸下,履吉辛冲前奋力一格,斧锋一偏,妍兹图一头青丝顿作断线飘洒,妍兹图“啊呀”一声,落马翻滚,履吉辛自知不敌,趁西托回斧之机,一把抄起妍兹图一路狂奔而去。 见两人落荒而逃,束竫说道:“无能之辈,随他去吧。”西托也不理会。古穆王落单,束竫万分得意,“看你还能猖狂几时?想必杀掉此人,费不了大王多少力气吧?” 西托还未答言,就听空中有人隐隐答道:“却也未必。”众人正在疑惑,见空中现出金甲神人,口中扬言:“看我今天收了你这妖孽。” 青峰见全劫现身,却是万分惊喜,原来他们早有布置,自己却是虚惊一场了。一边束竫早已瘫坐马背。帐外的兵丁瞬间狂奔逃散。 西托朗声笑道:“你我无怨无仇,都是犰枭死敌,何必在此结怨寻仇。待我灭了这个硬手,我们相欢而散。” 全劫沉声说道:“邪正两立,魔道殊途,我岂能与你辈结手言欢?你们还不束手就擒?” 西托脸色一沉,狠声说道:“如此托大。我也不是随你摆布的人。谁死谁活还不见得。”说着一抬臂,神斧已离手高悬半空,全劫随即摆开架势。不料西托只是虚晃一招,趁全劫抬头之际,已冲马捞过束竫,一声怒喝,绝尘而去。神斧随即遁去。全劫恐怕青峰有所闪失,也不追赶。 古穆王惊魂未定,又不知全劫此时是敌是友,正踌躇不知进退。青峰说道:“古穆王是忠义之士,多次救我于将死之地,师兄不必为难他了。”古穆王见全劫不动生色,向两人拱拱手,策马顺斜谷一路去了。 全劫落地,青峰上前说道:“不知道师兄们早有安排,真是有惊无险。”全劫说道:“也不尽然。我们本来是等大军过后,从斜谷穿回,看你们有没有被人追截,却发现西托埋伏谷中,又不见他有何动作,正不知他有什么图谋,只好悄悄跟随,伺机而动。后来见他们混战一团,本想待他们互为消耗,再一网打尽,不料你突然出现,我们只好顺势而为,猝然出手,结果被他们逃去。想来他们命不该绝。” 青峰说道:“若不是师兄出手,我们恐怕在劫难逃了。” 全劫说道:“这也是天意使然。前方道路已没有任何阻碍,你们尽可放心。我还要赶往如妄海,代我向长天师别过。”说罢飞身而去。 青峰回身,没走多远,就见卢芽子三人匆匆赶来。走到近前,冰如说道:“叫你探路,好久还不回来,我们以为前边出了什么事。” 青峰本来想支吾了事,卢芽子看到路中的帐篷,脸上有些疑惑。青峰见瞒不过,就将刚才的遭遇简略禀告。冰清姐妹听了不禁暗暗吃惊。 “我看这帐中一片阴暗,我们不妨看看有何奥妙。”卢芽子轻声吩咐道。几人走入帐中,就见当中一团白布包裹,打开来看,赫然是一具尸体。青峰俯身看过,慨然说道:“不错,正是夜木华,他到底还是给束竫害死了。” 冰如说道:“可怜竟落得如此下场。” 几人将夜木华在路旁草草埋了,继续赶路。 半天的流云,如血一般的艳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大军安然穿出斜谷,蕴秀稍微宽心,安排其他弟子随觞坷行动,只留下少唳等几个与自己等候舍仁。 舍仁一到,犰枭就不远了。 此处背河列阵,至少能够阻挡犰枭半日。少唳心中多少有些忐忑,虽然留下阻敌的,都是不计生死的勇士,但是此时此刻,又有谁能当得了犰枭的锐气。但转眼看到蕴秀泰然自若,少唳也自定了定神,稳稳地挡在阵前。 蕴秀正在闭目沉思,耳听少唳说道:“三师兄来了。”蕴秀不觉心中一动,远远看到舍仁埋头赶来,赶忙迎了上去。两人见着,就在路边匆匆聊了几句,蕴秀返身回阵,吩咐率队渡河侯敌,舍仁却转身向来路而去。少唳不解,也只得依令行事。 苏九天接报:“前方一座高山挡路,林木密布,枝丫横插,刀砍不断,火灼即灭,已经无路可走。” 苏九天催马上前,果然见大路隐隐没入山中,无路可寻。心中寻思:“莫非自己走了岔道?但是自从追出蒙纾地以来,只有这一条大路,更无其他路可走。”眼下又没有其他办法,即刻下令,前面军士斫木开路,两边各派一拨军士绕山寻路,另着快马缘来路返回,探听虚实。半天功夫,开路军士精疲力竭,密林横枝就如同钢筋铁骨一般,分毫不损,两边探路的也是无功而返。苏九天正在焦头烂额,就见探信的快马急急赶回,远处尘烟漫天,眼见是后队大军赶到了。 听到前方高山挡路,众将疑惑不解,立即跟随犰枭来看。 走到山前,只见山体巍峨,林密影深,犰枭定睛观看,不一刻发出一阵冷笑:“雕虫小技,也敢在此卖弄。”随即取出神斧,祭在半空。突见山体耸动,巨石滚落,遍山的林木脱地而起,向大军扑面覆来,众人纷纷躲避,四奔逃窜。却只听得耳后风声,不见石木砸来,回头一看,高山林木早已无影无踪,远处一道白烟遁去。 犰枭笑道:“不过小小障眼法,能奈我何?”众人才得知,高山原本是舍仁身体幻化而成,而满山的密林横枝,不过是他手中的拂尘。 踏牯叹道:“奈何让他耽搁了半日。” 犰枭笑道:“我们只是要到如妄海,不论时日。大家路上且要处处小心,不要着了敌人的陷阱。” 犰枭所料不错,蕴秀确实为他准备了一路的陷阱。这面前的浅河就是第一道。 大军冲入河中,纷纷攘攘,前军已达彼岸,忽然听得一片惊呼,原先平缓的河流忽然暗流汹涌,原来平坦的河床,忽然到处落下深坑,顷刻之间,河中大半军士都陷入其中,沉溺毙命。 犰枭因为要牵引伏雷,被稍微耽搁了时辰,赶到河边时,见到河中军士挣扎,也不由得心生叹息。踏牯见河中存活的军士进退无着,此时也无可奈何,令旗一挥,只见河床顿时冰起三尺,渡河军士尽数闷毙其中。 舍仁就在不远处。看到军士落水沉毙,实在于心不忍,正待出手相救,怎奈犰枭就在当场,自己贸然现身,恐怕不能自保。见河冻冰起,犰枭大军一路追来,心想虽然蕴秀耍了这个手段,耽误了犰枭片刻,一路上如果反复如此,不知要有多少生灵涂炭。然而善恶争道,你死我活,如何才是正道,却不是眼下能够料理明白的了。 果不其然,蕴秀沿途设下陷阱,虽然都被犰枭识破,但往往冲锋在前的军士,都已做了不明之鬼。真是不出所料而出其所愿。 犰枭自然不将军士的死伤放在心上,但是车弗鼓被厌离幻术所诱,在自己军中乱砍滥杀,又与章蘖死死缠斗,最后被章蘖所杀。苏九天也在乱军混战中重伤,黯然卸甲,带几名亲随归隐。两名战将离去,多少令人有些心寒。好在对方也损伤不少,少唳受伤避战,几名至虚弟子战死,战将死伤不论其数。 将近如妄海,前方似乎没有多少阻敌,看来敌人已在布局等候,犰枭下令,整顿军马,布置营寨,将如妄海团团围住。 清如被卢芽子指派回凌虚,一来请师父到如妄海主战,二来要在凌虚主持事务。她是万分的不情愿。 商音问了前线的情形,立即安顿启程,指派玉如c洁如看守凌虚,接引四方英雄。并叫清如尽快赶到上虚,携冰如c青峰一同到如妄海助战。这大大出乎清如的预料,她慌不迭向师父辞行,连玉如c洁如都不及见一面,就匆匆赶往上虚。却不料冰如c青峰已受命赶往紫远薇,清如等不得片刻,随后赶往紫远薇。 紫远薇倒是一片祥和华丽,让人绝想不到刚刚蒙纾地的厮杀,也想不到如妄海还有一场生死之战。紫薇大殿中,除了冰如c青峰,清如看到全劫竟也在场,但她毫不在意,随意点点头,然后转身站在青峰身边。全劫也只是点头回礼。几人刚刚就座,又进来一位姑娘,蒙了粉色的面纱,看不清楚容貌,面部轮廓看上去倒是与洕波有些相像。 众人起身行礼,洕波笑道:“大家都不必见外。这是我刚刚结识的妹妹。她本是西方祖母山修行的仙子,叫做长妗,也是前半日刚到这里。我与她气味相投,有什么心思,她能够一猜就着,所以我认她做贴心的姐妹。” 只见长妗盈盈笑道:“在各位面前,我哪敢谈什么修行,我只求在姐姐这里领略仙家气派,敬陪末座罢了。”说完走到全劫身旁曲身行个礼,全劫也只是拱手回礼,目不斜视。 清如觉得与长妗似曾相识,不觉又多了一分亲近。 大家重新落座。洕波说道:“全劫大神先到这里一步,已经向我说明来意。各路正道在蒙纾地受难,现在正转往如妄海,正魔争道,必有一场恶战。我紫远薇作为四源之首,天地万物生发之地,在这生死攸关之时,自然是义不容辞。不过——”说着,转头望向全劫一边,又抬眼看了长妗一眼,“我受先师之命谨守紫远薇,先师有言,世间万事,自有天道轮回,万物生发之处,不可轻易参乎世间纷争。除非紫远薇受人攻击,自身不保,否则不得外出用兵。” 冰如欠身说道:“倘若正道在如妄海失陷,恐怕紫远薇也难逃其厄。”洕波脸上似有歉意,但是没有言语。 全劫拱手低头说道:“谷主所言,也是身不由己。家师交待,还请谷主万分小心,不可被小人乘隙,一定要确保紫远薇平安,为天地生灵保住生机正气。” 青峰想起洕波提过长妗是西方祖母山的仙子,或许能有些见解,劝得洕波回心转意,于是向长妗看去。长妗还是盈盈笑着说道:“诸位上仙不要看我,我不过是远来游客,久居深山,不解世间之事,此事还是要姐姐自己主张,哪容得上我插嘴?” 青峰也就不再勉强,向洕波拱拱手。 洕波说道:“三位的来意,想来与全劫大神无异。洕波在此有些歉意,一并带给各位尊师。” 全劫起身说道:“家师的问候已经带到,前方战事不可耽搁,就此告辞了。” 洕波笑道:“此时天色已晚,何必着一时之急?我已备下薄酒,大家在此安歇一晚,明日再走不迟。” 全劫看青峰等人没有异议,也就不好强求。洕波安顿各位先到客房歇息,盏灯之后再请到大殿聚会畅饮。全劫想起前次在此饮酒的经历,眼前有些恍惚,长妗偷眼看洕波,却见她对全劫含情脉脉。洕波觉察长妗看着自己,不禁脸上发羞,转身到屏风之后。 出了大殿,冰如问清如道:“师父来时有什么交待?”清如诺诺敷衍几句,冰如看她心不在焉,一路上只顾紧随青峰身后,到客房门口,被侍女拦下才醒过神来,冰如也只能暗自懊恼。 稍事歇息,待侍女离去,青峰来到全劫房间探问:“看师兄刚才心事重重,莫非有什么不妥?” 全劫答道:“并无不妥,只是有些疑惑。我刚到时与洕波交涉,她并没有任何推托,大殿之上突然转口,我也始料未及。” 青峰说道:“或许真有什么难言之隐。” 全劫说道:“也罢,也未出乎家师所料。好在我们并未耽搁,明日即可启程赶往如妄海。” 青峰又问起出斜谷相遇之事,全劫说道:“真是机缘巧合。我和履师兄突破敌军后营之后,本来要直奔如妄海,一时心血来潮返回斜谷,才能与你们巧遇。追上家师后,他就命我来紫远薇传递消息了。不知长天师可安好?” 青峰说道:“多劳挂念,家师无碍,已返回至虚修养。只是履师兄不知到何方去了?” 全劫说道:“聚合离散都是天意,随他去吧。” “各位客人都安顿好了吧?”窗外传来长妗盈盈笑声。 侍女们抚筝弄竽,一派悠扬祥和,大殿的灯光却有些耀眼。 端起酒杯,晃动的酒映着灯光,全劫仿佛又看到月光下洕波惨白的脸。他有一种无法言状的感觉。没有听到洕波说了什么祝词,就看见洕波走下中堂,来到他面前。看到洕波殷切的目光,真是盛情难却,全劫举杯一饮而尽。旁边长妗笑道:“姐姐真是偏向全劫大神,如何只顾得他一个人?” 洕波嗔笑道:“不要胡说。我只是特意向大神赔罪。正好,我不胜酒力,恐怕招待不周,正要妹妹代我向各位敬酒。” 长妗正中下怀,拿了酒壶到全劫身边,说道:“我就趁着姐姐的势,先敬全劫大神一杯。”全劫正待推让,杯中酒已满上,他瞟了一眼长妗,醉眼之下,仿佛看到她双眼的妩媚,顷刻之间不觉心生厌恶。全劫暗自自责:“枉自被人称作大神,定力怎么如此不堪?”全劫浅饮了半杯,长妗说道:“大神是怪我不敬之举了,我自罚三杯,大神还是饮尽了这杯罢。”说话之间,已经饮尽了三杯,全劫只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众人喧然大笑。 长妗就在几人之间穿梭敬酒,自己却是丝毫没有醉意。 喝了几杯酒,清如不觉有些飘然,她站起身来说道:“我们这样只是饮酒,不免冷清了一些,何不来些歌舞助兴?” 洕波说道:“如此甚好。只是眼下一时找不到能歌善舞之人。” 清如说道:“如果大家不嫌弃,我倒可以献丑助兴。”说着不等众人响应,兀自走出坐席。冰如要出手拉她,已来不及。 清如在殿中就着乐声翩翩起舞,时而如仙鹅出水,时而如彩蝶绕枝,看得人眼花缭乱。看着冰如脸上嗔中含怒,青峰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几曲新舞,几杯清酒。看着清如有些疲惫,长妗上前逗笑地推了她一把,清如一个趔趄,向着青峰一边倒过来。 青峰赶忙要起身,被冰如一把拉住:“不要管她。”全劫起身扶起清如,又扶她回到青峰身边坐下。长妗连忙斟了一满杯酒,拱手递向清如,口中说道“赔罪赔罪”,清如接过喝了。 全劫一时想起师辈间原先在他和冰如之间有过约定,现在看来冰如决不属意于自己,况且冰如一贯冷若冰霜,也不是自己能够领会,倒是这个妹妹,活泼伶俐,令人耳目一新。想到这里,全劫感觉脸上燥热。 洕波看众人已经尽兴,令人送回客房,好生休息。 喧嚣逐渐褪散,青峰稍微清醒,窗外间或有人影晃动,他的心情似乎也忐忑起来。两位师兄阵亡,师父也身受重伤,明日到了如妄海,还不知是否有更坏的消息,后事更是难以预料。此间有酒此间醉,不知明日在何方。 有人敲门,青峰起身来看,是一个侍女,端了一杯茶,说是长妗姐姐吩咐伺候的醒酒茶,喝了之后安神醒脑,明天好赶路,并说长妗特意交待,要亲眼看着客人喝下去才能复命。青峰就在门口喝了,顺便问起清如伤势如何,侍女说道:“谷主已安顿送药过去,有百花谷的参丹妙药,仙子定然安然无恙。” 青峰觉得不踏实,还是要亲身去看一看,于是来到清如房间。 清如也还没有睡下,只在床头斜靠着,看到青峰进来,抬抬手示意他到床头坐下。青峰没有坐,问道:“脚伤好一些了吗?” 清如抬起手,兀自指了指,嘴里却“咿呀咿呀”说不出话来。青峰一时纳闷,上前拉起她的手,却发现她的身体重似千斤,扶动不起,眼神也是迷离不定。青峰心想不妥,莫非清如饮酒失神,中了什么邪气?想着去找洕波来看,不料被清如一只手臂攀着肩膀,立不起身。青峰挣扎要起身,却是自己越用力,清如攀得越紧。就见清如渐渐脸色潮红,气息激烈,青峰越发不自在。 忽然清如一声娇喘,竟一手扯烂了胸前罗衫,合身趴在青峰身上。青峰一个趔趄,被清如紧紧抱着翻滚在地。青峰几番脱身不得,又无法声张,正在为难之际,听到有人敲门。青峰心说这可如何是好,让人撞倒,自己清白无畏,但岂不坏了凌虚一门清誉? 敲门人见多时无人应答,竟径自开门进来。见两人相拥在地,衣冠不整,口中“啊呀”一声,赶忙闭了房门。青峰扭头来看,正是冰如,连忙轻声喊道:“快来救我——”冰如此时也觉察情形不对,赶忙上前,照清如脑门一掌,清如顿时瘫软下去。 青峰脱身出来,两人扶清如到床上,见她双目紧闭,面颊泛红,气息倒是稍有平缓,竟悠悠沉睡过去。青峰将方才情形说个大概,冰如说道:“此事恰好给我遇到,如果给旁人撞见,传扬出去,我们还有何面目去见师尊?” 青峰说道:“我看此事有些蹊跷,却是没有缘由可以查探。” 冰如看了一眼清如,没好气地说道:“还谈什么查探?这样没皮没脸的事,还怕知道的人少吗?” 青峰看她脸色不对付,又说道:“不如叫长妗再送些醒酒茶来,或许有用。” 冰如疑惑问道:“什么醒酒茶?”青峰说起侍女送茶一事,冰如冷笑道:“恐怕是单单为你筹备的,我们哪得享用。紫远薇原来真是儿女情长之地,想来你也有不少孽缘。” 青峰见多说无益,又见清如脸色已逐渐平复,料无大碍,就各自回房休息。 离开紫远薇,冰如终于松了一口气。没有人发现有什么异样,众人如常告别,清如也仿佛根本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三人走不多远,冰如无意间回头望了一望,发现远处人影一闪,她愣了一下,回头跟青峰说:“你的孽缘跟上来了。”青峰不明所以,冰如说道:“长妗妹妹特意来送你,我们姐妹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青峰苦笑道:“真是无稽之谈。我们还是赶路要紧。”又张望一下说道:“哪里有什么人?姐姐莫要取笑。” 清如也笑道:“大家都是修行之人,谁会如此不知廉耻?” 冰如不由得哼了一声,冷冷看他二人一眼,大步朝前走去。清如拉住青峰问道:“姐姐好像有什么心事?”青峰讪笑着说:“或许酒气扰心,也未可知。” 清如不得要领,匆匆跟上。 走到一片开阔地带,青峰骤感一丝寒风掠过头顶,立即头晕目眩,如有热浪冲顶,惊雷裂骨。清如看他步履迟缓,赶前两步,却见他神色沉重,目光如乌石一般。清如惊慌大喊:“姐姐,姐姐——”无奈冰如走前太远,没有回应。 清如慌张中见青峰已经瘫倒在地,浑身瑟瑟发抖,慌忙俯身抱起,却如抱着一团火炭一般。清如感觉自己的心也如这火炭一般,无奈此时远近无人,实在手足无措,只好就这样将他抱着。 冰如见二人迟迟没有赶上,返身来找,远远看到二人又抱在一起,不禁怒从心起,怒冲冲赶来喝道:“你们做的好事?” 清如紧抱着青峰说道:“他昏迷不醒了——” 冰如俯身来看,果然不差,恨恨看了清如一眼说道:“你又做了什么?” 清如一时愕然,张口结舌,“我做,做了什么?我们正在走着,他就这样了。” 冰如一把将她推开说道:“还在强词夺理。定是你不守清规,轻薄放荡,坏他伤了修行之身。” 清如轻声说道:“姐姐说的什么话,我如何轻薄放荡了?” 冰如忍不住,就将昨晚在紫远薇所见细细道来。清如听得心惊胆战,只听冰如说道:“我只道你只是倾慕于他,没想到酒后行事,居然如此龌龊。” 清如咬牙说道:“我对他倾慕喜欢不假,但绝无下流轻浮之心,姐姐为何如此捉弄?如果真有此事,我甘愿自绝于师尊面前,绝不有损凌虚清誉。” 青峰迷糊间听到两人争吵,抬手挣扎着含糊说道:“此事是我自己的灾劫,如何赖得别人?” 两人却未理会,冰如继续训斥道:“做下如此下作不齿之事,你还有何面目提起师尊?” 清如强忍泪水,还待争辩,冰如扶起青峰说道:“我们还要赶路,你回凌虚自省去吧。” 清如喊道:“你看他是能赶路的?”一个上步,要来抢青峰,青峰立足不稳,栽倒在地。 冰如登时柳眉倒竖,“还敢胡来?”横臂一扫,将清如推出丈外。 此举大错特错。 须知两人都是情急之下,冰如无意间横臂一扫,却触动了腕上金镯,虽然不是有意为之,但是法器之威绝非寻常。清如受此一击,又在万分痛苦激愤之际,不觉之间怒火灌顶,发后玉簪迸射而出。冰如大叫不好,慌忙舍了青峰,跳到一边,眼见着清如不能自制,紫光直向自己冲来。无奈之际,只好左冲右突,连连躲闪。 纠缠多时,冰如见清如收不回玉簪,再拖延下去,自己无非力尽身亡,此时只好断然出手,破除她的法力。当下右手一举,一道金光向着玉簪射去,出手之际,冰如抢身扑向清如,照她脑门一掌拍下。 青峰勉强撑卧在地上,只见空中紫光金光交错,片刻之后,铿锵声起,金光崩裂,紫光消散,只听得旁边有人“啊”的一声,青峰扭过头,只见一个身影萧然独立。 远远的山岗上,有两双眼睛冷冷地望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青峰猛然醒来,四下无人。恍如做了一场大梦一般。“这是在哪里?似曾相识,但无从想起。” 一翻身摸着石床,突然想起:“莫不是到了四公子的桃花谷?”走出来看,可不正是,四位公子与酒鬼正在饮酒作乐。 看到青峰,一人说道:“可知我料的不错,他不过一日就能醒来,我们都可以安心了。”青峰认得他是白公子,就说道:“白公子,各位公子,别来无恙。” 白公子哈哈大笑道:“今天却没有什么白公子,若非要有个名号,就叫做生离死别吧。”说着指指点点,算是给每人分配了一个名号。 青峰笑道:“这个却不好,总的有个由头。” 白公子,现在叫做生公子的说道:“正合今天的情形。说来好巧,酒鬼几人沽酒归来,见路上两人横卧,也怪他多事,过去一看,却认得是你和冰儿姑娘,都是昏昏沉沉,不省人事。着人来报信,我们才将你们接来。” 别公子接口说道:“初来之时,见你火气冲天,好不正是将死之人,正应一个死字。我们万般施法,却也无能为力,心想你若一死,冰儿姑娘必然不愿独活,岂不成了死别。我们少了你这样一个有趣的朋友,恐怕日后了无生趣,又岂不是生离。”众人喧笑一番。 “好在我们最后还是想到了法子,如此就归回一个生字了。” “是什么法子?”青峰好奇问道。 “其实说来倒也简单。前次你们来此,用以阳刚之血解去冰儿姑娘幽寒之毒,我们想来,不妨如法炮制,用她晶冷之血克制你身上热火之毒,只是担心她血性过于冰冷,会有损你的道行。但是你将死之态,拖延不得,我们只好权且一试。现在看来,担心是多余了。” “如何讲?” “经你前次热血冲浸,她的血却变得温凉如玉,对你只有滋养之功,毫无损毁之弊了。” “原来如此,真是万幸。” 生公子在旁笑道:“你们现在可真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不知冰儿现在如何?”青峰急切问道。 离公子回道:“她倒无妨,只是过于疲惫,加之急火攻心,靠自己温凉之血,足可以自行好转。此刻只在休息静养,时辰足时,自会醒来。” 青峰放下心来,又问道:“与我们同行的还有一位姑娘,是她的孪生妹妹,可曾看见?” 酒鬼愕然说道:“并未看见,当路只见你们二人。”青峰心想,清如或许因为猝遇意外,没有主张,自行离去,或者找人帮忙,只要她平安无事,也好让大家心安罢了。眼下却是鞭长莫及。 毕竟心里挂念冰如,青峰勉强喝了几杯酒,起身来到后洞,见冰如正在仰面熟睡。离公子说道:“照时辰眼下也差不多该醒来了,你只需耐心等待,不必焦急。” 现在后洞只留下自己和熟睡的冰如,青峰才如大梦初醒,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两人虽然经历不久,但却已经算是多次生死相交了,从阵前舍命相救到两次来到这深山石洞,自己虽然一直叫她“姐姐”,但此时看她熟睡的模样,却不妨叫一声“妹妹”。 忽听冰如嘟囔道:“不要走——”青峰以为她要醒转,连忙俯身轻声喊道:“姐姐——”却见冰如仍是昏睡,额角渗出粒粒汗珠,青峰忙伸手为她擦汗,冰如睡梦中长吸一口气,眼角却流出泪来,侧过身继续昏睡。 青峰一时没了主意,又见后洞中冰冷潮湿,于是也上了石床,合身抱着冰如,此时除冰如以外,正是了无牵挂,不觉间竟也熟睡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青峰惊醒,一摸身旁空无一人,不觉心下一惊。听得外边有人说话,慌忙起身出洞,就见冰如正一脸慌张,在和酒鬼商量什么。青峰问道:“出什么事了?我睡了好久?”冰如张张口迟疑着没有说话,酒鬼说道:“出大事了,他们都死了。” 青峰吃惊问道:“谁都死了?” “四位公子都死了。” 青峰惊问有什么变故,酒鬼说道:“四位公子正在洞外饮酒,我正回洞内安顿。听到外边一片喧哗喝问,我不敢露头,偷偷听来。不知从哪里来了一帮强盗,张口就问公子你和冰儿姑娘下落。四位公子是性情中人,当然不肯让道,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我知道自己惹事不起,趁外边混乱,跑到内洞,想告你们两人赶紧藏身。却不料你们搂在一起沉睡不醒,久摇不起,我只好自先逃命,攀援石壁,躲在洞顶的石窟内。好大功夫,外边已经没有动静,你们还未醒来,就见一帮人闯了进来,想来四位公子已经遇害。为首的是一个持斧头的。走到床头,看着你们二人,照床上砍了三斧,然后道一声古怪,就退走了。等他们走了很大功夫,再听不到一丝动静,我才敢下来,恰好见你翻身一侧,冰儿姑娘醒来,我赶紧叫她起来,跟她讲了刚刚情形,让你们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不料冰儿姑娘死活不相信我说的话。” “不是我不信,洞内洞外,未见一人死伤,如何教人肯信?” 青峰听了也是纳闷,索性出洞查看。就见洞前满地杂花绚烂,晶莹剔透,阵阵幽香甚是醉人。青峰看了,一声苦笑,“想不到四位公子因我而死。”回头说道:“姐姐,想必四位公子就是这满谷的杂花幽灵。这满地的花瓣,敢不就是他们的仙体。”见冰如连声“谔谔”,又说道:“这外来的强盗,看来是西托一伙,不知他从何得知我们的行踪?莫非是清如被她抓去了吗?” 就见冰如突然泪眼婆娑,青峰惊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冰如说道:“清如已经不在了。当时我们争吵失控,动了法器,我一时失手,她就死在我的怀里。想来这位大哥看到我们时,是见过她的。” 听得此话,不只青峰惊愕,连酒鬼也不知所措:“绝无可能,我们发现时,确实只有你们两位。还有地上的桌子和簪子,我都揣在了公子怀里。” 冰如一惊说道:“怎么可能?莫非她当时未死,醒来后独自离去了?但我明明看她气断神消。” 青峰说道:“倒也不像。如果她独自离去,岂能不带走自己的玉簪?但若是有人带走了她的仙体,岂能置我们于不顾?若是遇到宵小之徒,哪有不捡宝物专偷死人的?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酒鬼说道:“聚者自聚,散者自散,何必耿耿于怀?眼见此地已经破败了,还管得它这些闲事?我们还是趁早散了,免得什么稀坨稠坨的再找回来。” 青峰看着满地的杂花,不禁悲从中来,今日可真应了生离死别这四个字。 踏牯见犰枭几日毫无动静,心中不免疑惑。古穆王带回来西托救走束竫的消息,虽然不甚如意,但毕竟叫她不能在此蛊惑人心,也算好事。但是青峰在斜谷现身,卢芽子此时又身在何方?大军已经整顿多时,为何迟迟不予发动,真不知犰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犰枭却每日只是饮酒作乐。 后萼久久不见妍兹图返回,心下暗暗发慌,立即召踏牯来查问。踏牯传古穆王所禀,说在斜谷妍兹图被履吉辛掠走,不知去向。后萼先失亲妹,后失师妹,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就要催犰枭找西托c束竫拼命。踏牯死活拦住,苦苦劝道:“束竫随西托出走,眼下只有我们知晓。如果被大王知道,因为我们意欲在路上截杀束竫,才导致束竫c妍兹图各自走失,反为不美。倘若触动大王雷霆之怒,局面恐怕一时不好收拾。” 后萼心怀切骨之恨,屡屡试探犰枭,但犰枭终究不为所动,对束竫c夜木华久久未回之事,似乎也毫不在意。 踏牯不动声色。他知道,听犰枭召唤比主动上门要好。 终于等到王帐议事的召唤,踏牯缓缓而至,见犰枭精神振发,眼疾如电,踏牯知道,战鼓已经敲响了。 犰枭说道:“我知道你们一直疑惑,为何不一鼓作气攻破如妄海?你们有所不知,一来敌人准备妥当,以逸待劳,二来伏雷未至全醒,不堪驱使,如果大军轻易发动,不过多些群死群伤,于我们有何好处?” 踏牯点头称是。 犰枭继续说道:“这几日已陆续接到探马消息,卢芽子返回了上虚,换了凌虚的商音来如妄海作局,这等天赐良机,岂能放过?我们军进如妄海,正是要借此陷仙之地,将敌人魁首一网打尽,商音正是自己送上门来。” 踏牯问道:“不知大王何时进军,有何调度?” 犰枭回道:“我叫你来议事,其实只为叫你安顿军心,各路军马切不可轻举妄动,搅动此地逸外之仙,陷我于难退难守之地。” “大王所说逸外之仙,莫非是传言中的五散仙?” “不错。五散仙不知从何而来,不涉世间之事,所以叫做逸外之仙。但是他们兴致清静,受不得喧闹惊扰,如果我们妄动干戈,久战不息,惹烦了他们,恐怕是要就受些无妄之苦了。” 踏牯看犰枭面上有些不悦,不再追问,只是淡淡说道:“夜木华将军迟迟没有回来,是否需要派人去找?” 犰枭也是淡淡回道:“夜木华深受重伤,终究撑不过多少时日,何必再来受这阵战之苦?” 踏牯见犰枭并不提起束竫,反倒有一丝欣慰。只是夜木华如此结局,何止让人叹息? 敌人按兵不动,也在殇坷预料之中。只是自己已经身受重创,如果贸然现身给敌人看出破绽,反而会使大军遭致灭顶之灾,当下最好还是以静制动,看对方如何落子,一旦瞅准机会,自己和商音联手,定将犰枭一举拿下。驱贼先擒王,没有犰枭,敌人大军自然作鸟兽散了。 希望自己的希望不是一厢情愿。犰枭情愿跟来如妄海,自然也是志在必得,在这陷仙之地,自然也难免有所牺牲。想到此,殇坷不禁心生感慨,自己牺牲早无所谓,但愿能以一己牺牲换得天地安宁,果能如此愿吗? 还有一件事让殇坷不能释怀。商音来时,自己再次提起全劫与冰如之事,商音却未置可否,只是说后辈之事,自有他们自己料理。现在想来此话并无不妥,眼见冰如与卢芽子门下小弟子走得很近,如果他人妄加干涉,则是有悖于修行之体。然而全劫又如何解脱?转念一想,全劫日后要主持至虚,正须经历坎坷,何尝不是好事? 所以全劫来禀报紫远薇之行所见的时候,殇坷故意问道:“你与冰如之事,不知有何打算?”全劫回道:“冰如似乎已经心有所属,弟子绝无妄求。况且此时大敌当前,也不宜论行此事,不劳师父挂心。”殇坷见他言语坦诚,毫无隐晦,自然安心不少。不错,此刻正是临阵之机,敌不动,我不动,来不得半点丝毫躁动,看来是自己先心乱了。 好在犰枭终于有了动静。 蒙纾地一战,双方都多少亮了底牌,所以虽然起了动静,但却不是乱哄哄的喧闹厮杀。大家心照不宣,踏牯带伏雷前来叫阵,这边自有少唳c全劫等出头应战,各自纠缠一番。犰枭自然藏在阵中伺机而动,殇坷c商音一暗一明,却也只是静待其变。反复两日,厮杀声寥寥,众将多已兴致索然,但是越平静,商音越感到风暴的激烈。 青峰c冰如赶到,原想是好事,情势却急转而下。 商音只看到两人,正在纳闷。冰如跪下哭道:“弟子有愧,妹妹不见了。”言毕啜泣不已。 青峰就将路上经历如实回禀,至于清如究竟是死是活,现在还言之尚早,只是说“不见了”。商音沉吟良久,缓声说道:“果然世事难料。” 青峰从怀中掏出玉簪,说道:“这是清如的失物,交还尊者。” 商音接过玉簪,轻抚片刻说道:“这支玉簪,就交冰如保管吧。一来或可侥幸迷惑敌人,二来好给你做警醒之用,往后切不可性情急躁,鲁莽行事。”冰如埋头接过玉簪,藏在怀中。 兵营交错之间,竟有一条僻静的小路,青峰看冰如满怀心事,索性牵着她往无人荒幽之处走去。穿过一片荆棘,远远看到一个山洞,洞口一株桃树,零星挂着几枝花,冰如眼神一亮,随即却看到树下散落白骨骷髅,又皱皱眉。青峰说道:“姐姐何必在意,白骨桃花,都是一般景象。既然喜欢桃花,何须绕过白骨?”说着,也不管她是否情愿,一路牵着她走来。 走到洞口,冰如看看几枝零落的桃花,暗暗出神,听到青峰在洞中喊道:“姐姐快走,原来这里真是别有洞天。” 冰如探入洞中,眼前漆黑一片,实在看不出有什么景致,更不知如何落脚。黑暗中青峰伸手过来,一把将她牵着,冰如忽然感觉大放光明,眼前分明是一处桃园,恍恍惚惚无边无际。一回头,哪有什么山洞荆棘,到处都是桃花绚烂。只在身旁的一株桃树下,白骨依然。 “我们不知有什么造化,竟然撞入这仙境福地。”青峰一边说着,四处张望一番,“此处山清水秀,就像回到了四公子的所在,我们正好随处走走。” 冰如说道:“我们撞入此地,如何才能回得去?” 青峰笑道:“姐姐多虑了。无所从来,不问去处。既然能进得来,自然能出得去,与其在此纠结,不如放下心来,自修造化。” 两人就在花间水边寻路,高高低低信步走去。冰如不时回头看看来路,生怕走失,青峰又笑道:“如此走法,不知要错过多少景致。” 花间迷茫,寂籁无声,冰如忽然停下问道:“倘若我们真的走不出这花海,你待怎么办?” 青峰顿了一下说道:“那我就永远陪姐姐看花了。” 冰如轻叹一口气,随着他继续走,恍惚间早已忘记了来路。 远处隐隐传来人声笑语,青峰说道:“真是诚心所至,造化自在。此处定然有至仙,我们好去看看。” 循着声音走入一片浅水幽静之处,见三男两女正在围坐闲谈。两人趋步上前,躬身说道:“至仙在上,晚辈有礼。” “至者不至,不至则至。”说话的是着青袍的老翁。青峰见他言语古里古怪,却是别有一丝韵味,一时间未能领会,随口回道:“晚辈误入此间,惊扰了各位,还望见谅。” “见所应见,不见所见。”老翁还是这一副腔调,惹得其他人哄笑。 身披绿纱的女子站起身说道:“有缘人入得此门,不必拘礼。所谓世间纷扰,不过是庸人自扰,心中无扰,何来惊扰?” “不错不错,你们若是晚辈,我岂不是成晚晚辈了?”白衣人转过身来,竟是一名清秀少年。 看他们如此调侃,青峰倒觉得尴尬起来。白衣少年继续说道:“我倒好称得你们一声大哥大姐。” 红衣红脸的大汉看似要发作,青衣老翁咳了一声说道:“是是非非,无是无非。”大汉捋把胡须,微微颔首。 旁边的老妇,一身灰褂,倒像仆佣打扮,默默起身打个躬,算是回礼。 这五人男女老幼,倒像是一户人家的架势,看神情又绝不是一户人家。 青峰打量一番,对绿纱女子说道:“我们本是误打误撞进了这桃花园,走迷了路,还请诸位指点迷津,告我们如何出去。” 女子问道:“你们从何而来?” 青峰回道:“我们正是由如妄海的军营中来。” 女子笑道:“如妄海无尽花海,就在你们眼前,哪里有什么军营?” 青峰听她说话处处玄机,想起方才“有缘人入得此门”的话,随即问道:“方才前辈说起有缘人入得此门,晚辈惶恐,不知当作何解?” “缘生缘灭,本是妄心。”老翁插嘴道。 少年接过话头说道:“不知是有缘人进了此门,还是进门成了有缘人?”老妇人抬手奉了两杯茶过来,两人慌忙伸手接了。 冰如醒醒神恍然说道:“莫非我们原先到的并不是真正的如妄海,这里的仙境才是真正的如妄海?若不是我们误入此间,岂不是辜负了,真是侥幸。” 少年说道:“非也非也——” 汉子站起来抢声说道:“真是婆婆妈妈。哪有什么仙境凡境,你到底看看自己在哪里?” 话音未落,众人眼前俨然已是营盘交错。快马战车扑面冲来,冰如来不及躲闪,眼看要被碾压。却见驾车的军士视若无物,车马已与冰如穿身而过。冰如恍然若有所悟,伸手向路旁军士推一把,却也空无一物。 “晚辈愚昧,不知眼前情景是虚是实?想我也是修行之人,毕竟凡胎肉眼,如何才能再见到桃园胜景?”冰如不由慨叹。 说话间,又回到了桃园。 “此刻不正在桃园吗?”少年说道。 “若实若虚,非实非虚。正眼观照,实而虚之。”老翁此次好歹多说了半句,青峰心下忽然有所领会,但是疑惑重重,正要上前请教,听得汉子喝道:“痴心遮了眼,连自己都找不到,还谈什么修行?” 两人被他们搅得团团转,却是得益甚多,也觉得有趣。青峰问道:“何谓正眼观照,还请明示?” 绿纱女子说道:“各人天生有五重眼:一曰肉眼,只认得肉饭皮囊,钱财流物。二曰外眼,品得天地星霞,雪月风花。三曰真眼,懂得遵行天理,修行自在。四曰正眼,可使观照自性,看破虚实。五曰慧眼,终归无妄无为,无虚无实。” 冰如说道:“弟子领教,前辈们想必已经慧眼洞开。但这种境界,晚辈实在难以领会。” 汉子说道:“狗屁慧眼,我眼前倒全是兵营车马。” 青峰和冰如正在面面相觑,只听少年开口唱道:“如妄海,海如妄。熙熙而至,无非邪意;攘攘而往,都是妄想。天苍苍,地皇皇,若求自在心仓皇。” “成仙求自在,自在枉成仙。兵营桃园,无非妄相。有形无相,出相非心,才是真仙人,你们可不要辜负了自己。”绿纱女子一句话,令青峰一头热汗。 青峰惶然问道:“何谓真仙人?” “世间所谓修行之人,求法术者为术仙,求长生者为臭仙,求渡世者为外身仙,求彼岸者为无明仙,凡此类者,不过都是些伪仙c邪道仙。所谓真仙人,能够了脱自身,和天共地,眼前无真伪,心中无是非,你们能做到吗?” “不能。晚辈一双俗眼辨不得真伪,一颗俗心满是是非。”青峰答道。 “不错,这正是做真仙的材料。”少年说着,又唱道:“桃花满园伴枯骨,来去无门空自苦。待向白骨循来路,却闻花香一抔土。” 说话间,五人已经无影无踪,只剩青峰c冰如两人恍惚如在梦中。冰如抬头,眼前一亮说道:“前面莫不是我们进来的地方?或许正是要指引我们出去。” 青峰看远处树下散落的骷髅白骨,牵起冰如的手,生怕她走丢了。两人匆忙来到树下,还未来得及思索,倏然已经立身洞口。青峰回头看,身后只是深不见底的黑洞。 商音看到两人回来,不温不火说道:“军中人多眼杂,动静行止,还是要告我和真君知晓为好。不知这几日你们去了哪里,有什么见解?” 两人互相看看,都甚为惊讶,青峰禀道:“却是真有一番奇遇,不过我们以为只是半日时光,没想到仙境片刻,此处已经过了多日。” 于是将两人穿山洞游桃园遇真仙的经历讲述一番,商音笑道:“想必是五闲人。你们有此造化,也算不虚此行。不过你们修行尚浅,未必能领会其中境界。” “请师父明示。”冰如不失时机说道。 “真者为真不可求,似真非真枉自修。这种境界,只有亲历者才能体会,哪能听别人的言状?你们有此机缘,我也就切身相告,修行不可逆心而行,心中要时刻谨记,越接近真相,心越发狂乱,真正得道之心,不是发现真相,而是接受真相。” “何谓真相?”冰如紧接着问。 “眼下就是,何须多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从商音军帐出来,青峰看冰如闷闷不乐,开解她道:“尊者是得道的至仙,断不会因为你们姐妹之事怪罪于你,姐姐不必自寻烦恼。” 冰如说道:“我没有自寻烦恼,只是对师父所说眼下,苦思不得其解。” 青峰说道:“此时眼下,已经不是当时眼下。眼下我正要去休息,姐姐眼下却还是自寻烦恼。” 冰如扑哧笑出声来。青峰看她经历此次变故之后,性情中多了些一忧郁,此刻笑出声来,反倒像恢复了以前的模样。 几天的战况就如同泥牛淋雨,稀稀索索,毫无趣味,踏牯莫名其妙,又不好贸然向犰枭提问。进入王帐,看到犰枭一脸泰然,踏牯心中暗想:“有动静了”。果不其然,犰枭说道:“几日苦思,我已想到克敌之策。”当下如此这般安顿一番,踏牯心领神会。犰枭说道:“卢芽子已经败退上虚,殇坷老朽也不堪阵仗,千流现在无影无踪,只要将商音折在这如妄海,试问天下还有谁能和我对抗?” 不动则已,动则震天。 望着敌阵中旌旗凛凛,商音一时心血来潮,暗暗算来,却是毫无由头。蕴秀智眼观阵,偷偷禀道:“敌阵中犰枭身形恍惚,不知有什么阴谋,尊者要小心为是。”商音点点头,不动声色。 阵前纠缠倒没什么新奇,依旧是伏雷挑衅,少唳c全劫等轮番接招。双方主将却是各自心怀鬼胎,战战兢兢。殇坷身处后阵,也感觉对阵有些异样,但不知对方有何企图,只有暗中观察,随机应变。 前方酣战小半日,众人渐渐有些麻痹。殇坷隐隐看到一道金光从对阵跃出,倏然不见。殇坷心知不妙,“犰枭果然暗藏诡计。”立即吩咐身旁弟子,“立即通告商音尊者,犰枭真身或许外出,请尊者仔细查看,对阵中是否有肉身在。如果肉身不动,则为虚身,我军或可就此攻杀;如果肉身有动,则为实身,绝不可轻举妄动,提防犰枭诱敌之计。” 商音得报,忙令蕴秀智眼观看。蕴秀见对阵人影绰绰,踏牯身旁犰枭金甲披身,言谈自若,举止并无异常。商音沉笑一声说道:“犰枭故意放出金光,扰乱我们心智,通告全军,坚守营盘,不可轻易发动。迁延时日,待犰枭急不可耐,自乱阵脚之时,我们才可一举而成功。” 又是半日比比划划,双方无甚进退,商音笑道:“敌人诡计,不过如此。”看对阵已有收兵之意,即命蕴秀传令退兵回营。 一骑快马飞驰而至,又是殇坷身旁传信弟子,商音诧异问道:“莫非真君又有发现?”传信弟子密禀道:“家师突然昏厥,人事不醒了。” 商音秘而不宣,回营后只带蕴秀c全劫到殇坷帐中查看,三人协力施救,殇坷才勉强回过神来。商音询问缘由,殇坷说道:“我正在聚神观阵,见你们如往常一般拖战半日,犰枭也没有什么异动,心中略微有些松懈。忽然感觉心神躁动,抬手算来,竟是金钟异动,飘忽不定。突然觉悟,自己究竟还是没有识破犰枭的诡计。想那犰枭,此番存心报仇雪耻,可谓处心积虑,必定视混元金钟为第一大敌。此刻定会趁我们在此纠缠之机,赶往至虚,妄图毁灭金钟。日招虽然神勇,恐怕也难敌其手,所以金钟会有异动。我在此拼尽全力,才将金钟压制,但自己真力耗尽,恐怕难以持久了。” 商音心中不由慨叹,当即命令全劫护送殇坷,尽快密返至虚,绝不可走漏半点消息。殇坷心知,重重包围之中,也只有全劫有此神力,能够助自己脱困,也不勉强推辞,点点头说道:“至虚紧要之地,恐怕需要全劫尽力坚守了。此处只有靠尊者独力支撑,我们回去,换日招来,或可有所帮助。” 送走殇坷,商音忽然感觉心中隐隐不安,暗自忖度,“多方劫难,卢芽子c殇坷等最终都转危为安,自己难道会有所担忧。或许是因为清如之事。”想到自己即将独撑危局,商音苦苦思索,犰枭凭借伏雷步步相逼,自己只能趁殇坷重伤消息尚未泄露之机,速战速决,才能度过眼下这道坎。 青峰陪冰如回到住处,冰如说道:“军营之中,多有不便,你还是回去吧,省得人家流传闲话。” 青峰笑道:“尊师讲过,修行但凭己心,不要逆心行事。我此刻只想陪陪姐姐。” 冰如也笑道:“这里可没有什么桃园,我们只有对坐空谈了。” “姐姐在我眼里,正是桃园。” 看他说话没轻没重,冰如未置可否。 两人闲谈几句,侍卫禀报入内说道:“抓了一个奸细,自称是从凌虚赶来,说是有重要的消息。尊者军帐紧闭,不敢惊扰,特地提到了这里。” 冰如笑道:“凌虚只有两个师妹看守,倘若有事,何须他人代劳传信?真的是奸细,何劳再问?” 侍卫说道:“看那人疲惫不堪,身上带伤,也真像远途跋涉而来的。” 青峰也说道:“不妨带进来问问。” 人被带了进来,青峰c冰如摒退众人,却听了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 原来为防不测,商音走时已有安排,请玲珑曲召集四方豪杰,拨派人马,协助守护凌虚。玲珑曲虽然群龙无首,但是不乏号召力,顷刻之间群英聚集,奔赴凌虚胜境。玉如c洁如妥善安顿。几日以来,相安无事。就在今日,突然天降金光,出现一名金甲神人,手持巨斧。一声呐喊,众下伏兵尽处,将凌虚围困。 众位英豪仓促应战,双方进进退退,血肉横飞。众位英豪不计生死,以命相敌,怎奈敌军个个如狼似虎,不计其数,酣战半日,死伤过半,凌虚眼看就要被攻破。 玉如无奈,半空中祭出了神盘。怎见得厉害?那盘以八局封面,轮次是电c雪c风c火c兵c光c幽c封,盘面旋转,局下反复电裂c雪埋c风割c火炼c兵砍c光轰c幽迷c封冻。盘面化作半天之大,将凌虚团团笼罩。如玉剑指盘心,那神盘顷刻旋转,八局之法纷纷发动,底下众人,片刻之间,轮番在寒冰烈焰c电光刀枪下,历遍种种痛苦,各个血肉之躯,哪堪忍受?眼见风号电闪,顿时死伤一片,众人厉声逃散,围攻敌军也四散逃避。 玉如不忍众人受苦,即刻作法正要收回法宝,不料那金甲神人已跃至半空,手持巨斧,罩定神盘,就要砍下。危难之际,只听得空中巨响,一道金光自天际而来,举目望去,倒像一座金钟劈面飞来。那神人大喝一声,也化作一道金光遁去了。那金钟却直直罩住盘心,只听得惊雷震天,神盘被金钟压着,扑腾辗转,几个回合之后,神盘风停雷静,一道青光迸出,登时黯然失色,那金钟却自震动了一阵,飞身而去了。光闪雷鸣之际,底下众人呼喊奔散,敌军也自撤退。 见此情景,玉如大惊失色,匆匆收回神盘。回头盘点人手,除了损兵折将,混战之中走失了洁如,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玉如经此惨状,没了主张,即叫身旁之人速来如妄海禀报。一路同行十多人,现在只剩了一个。 冰如听了,半信半疑,但听得当场情形,又不敢不信,“所谓神盘,无非是净吾盘。我在师父身边,恍惚听得敌营中犰枭有什么阴谋,想必是犰枭趁我们在此,凌虚薄弱之际,前去偷袭。那伏兵却像早有布置。殇坷真君定是发现了犰枭的阴谋,及时出手,惊走犰枭,才使凌虚躲过灭门之灾。只是凌虚遭此劫难,玉如一人支撑,其后果真是难测难料。不料我们在桃园耽搁半日,惹出如此事端。”当下就要去向师父禀明求证。 青峰慌忙拦住道:“此事真伪尚难分辨,但即使为真,我们此刻也无能为力。此事跟桃园之遇更无半点瓜葛。倘若现在禀报尊者,除了让尊者徒增烦恼之外,并无任何裨益。我看眼下还是不要声张,待了断了这里的战事,再来料理不迟。” 冰如点头应允,回头一看,报信之人已力尽身亡。冰如一声叹息。 犰枭使用柳木代桃之计,让踏牯找了一个与自己相貌极似的军士,坐在自己身前,自己真身飞离之际,正是由这假冒之人与踏牯敷衍,骗过了殇坷法眼。早两日令屠姬崖率众赶赴凌虚埋伏,等待自己,必欲一举铲除凌虚,陷商音于孤立无根之地。不料紧要关头,金钟陡然而至,令自己身陷险境,“想来殇坷老儿毕竟老奸巨滑,倘若当时稍有迟疑,定然被他暗算。”此番偷袭不利,犰枭一边暗自庆幸,安顿踏牯次日带伏雷应战,自己后营静养。 商音本意要破釜沉舟,准备趁犰枭不备,对伏雷发起致命一击。看到犰枭并未出现阵中,心中又多了一层胜算。眼看又是半日纠缠,踏牯正待唤回伏雷之际,商音断然出手,一时惊呆了众人。 只见商音拂尘翻飞,伏雷左冲右突,来来往往,着实令人眼花缭乱。数十回合,商音一再确认,伏雷的命门只在秃角,除此之外,绝无破击之处。主意已定,商音跃身半空,一挥手亮出金刚掌,奋力朝秃角拍下。众人看她就要得手,突然伏雷眼光一亮,商音一个迟疑收手,伏雷甩动秃角将商音挑向半空。冰如正一直为凌虚之事惴惴不安,所以出阵之时未敢离开师父半步,此刻见商音被秃角挑飞,容不得丝毫犹豫,即刻飞身上去,将商音一把推开,自己反向秃角跌去。众人惊呼无奈,眼看冰如就要被秃角刺中,全在猝然之间,青峰不及防备,见冰如使出无奈之着,明知九死一生,岂能让冰如白白牺牲,即刻合身向伏雷头顶扑去。青峰双手抓了秃角,伏雷左右甩甩头,青峰仍抱定不放手。伏雷双手乱抓,竟一把将冰如攥在手中,胡乱甩动。冰如手足无措,恰见玉簪从怀中掉出,随手接着,慌乱中瞅个空,照定秃角刺下。 众人被片刻间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突见伏雷头冒黑光,直冲九天,一声巨响,伏雷竟已经无影无踪。青峰抱着冰如跌落地上,回身寻找商音,却也已经无影无踪。 踏牯见伏雷无故消失,不敢大意,即命收兵回营。 冰如不见了师父,万分惊慌,蕴秀也是惊愕不已,“方才只顾着你们俩,并未觉察尊者向何方去了?” 旁边一名战将小心翼翼禀道:“只看见尊者被仙子推开后,跌落下来,快要落地的时候就不见了。” 蕴秀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莫非是跌入了妄海之中?” 众人一片哗然,冰如说道:“怎么可能,师父早已脱离六根,怎会跌入妄海?” 蕴秀说道:“如妄海险仙之地,天机莫测。得道至仙,如果动了嗔恚c恐惧c情识c骄慢c贪执之心,就会妄门洞开,迷失在妄海之中。尊者突然不见,我们暂时只能做此想,大家不要多心,更不要意气用事。” 冰如无可辩驳,不知所措,蕴秀命令大军尽快撤回。 众人正在帐中商议,忽然得报,犰枭亲率大军逼近营寨。蕴秀率众迎出,厉声说道:“恶神犰枭,伏雷已被我们制服,你还有什么花招?” 犰枭笑道:“我起兵之时,并无伏雷。此时消亡,于我何干。我早已知晓,商音在阵前突然不见,必定是跌入了妄海。你们已成无头之鸟,还不快快归降,交出殇坷老儿,饶你们不死。” 蕴秀也笑道:“你还知道有殇坷真君。前番真君念你有悔改之心,将你放出金钟,脱离苦海。这次你造次作恶,真君一再忍让,屡屡不愿恶手相向,你不知感恩,反而在此大言不惭,真是自寻死路。” “无知小辈,也敢在此雌黄。我就拿你试试斧锋,看殇坷老儿能躲到几时?” 犰枭说完举起神斧,众人眼看躲不过,想不到蕴秀要牺牲在此地。青峰挺身而出,挡在蕴秀身前说道:“且让我来领教。” 犰枭喝一声“也好”,斧锋冲青峰拦腰扫过,却见青峰青峰竟然毫发无伤。犰枭也自惊异不已,冷笑道:“卢芽子门下无名小子,也有些邪门歪道。我且一一试过,如果再有一人躲过,天地间再无雷天震。” 正在窘迫之际,听得一声长叹,有人悠然说道:“善者为善,恶者离恶。善恶一体,非善非恶。” 话音之中,几人面前出现五个身影。青峰一看,正是在桃园中见到的五位至仙,拱手说道:“前辈在此,如此幸会。” 犰枭见五人现身,咬牙说道:“金集子,屡次搅我正事,你们如何称得起散仙之名。” 绿纱女子说道:“散仙逸仙,原本不是我们自封。我们在此闲居,不过图些清静,如妄之海,见不得太多血腥之气。” 犰枭冷笑道:“泠清云,你说得好轻巧。今日放过他们,哪日再得机会?” 女子回道:“我们只管得眼前事,离开此地,随你处置。” 少年也笑道:“这个小子与我们有些渊源,恐怕不能由得你处置。” 犰枭还在迟疑,汉子怒喝道:“莫非还想金钟加身?” 犰枭恨意难消,看旁边老妇一脸憨笑,沉声说道:“看在五逸仙面上,饶你们不死。不过,我尚有一事求证。” 女子说道:“商音已跌入妄海,殇坷已退守至虚,还有何事?” 犰枭狂笑一声,领兵退去。五闲人也自消隐。 蕴秀慨然说道:“不料你竟与他们有些渊源。”青峰不便多讲,顺势问道:“师兄可知他们来历?” 蕴秀说道:“师父说过,如妄海内五闲人,不知是什么来历,只论眼前清静,绝不管世间之事。方才两位名字你已听到,另外三人,少年叫做木华迟,汉子叫做火烈君,老妇叫做尧婆。犰枭过往作恶,曾经被他们捉弄,无法脱身,以致告饶求脱,所以对他们颇多忌惮。我们本来无缘,却是惊动了他们,救我们渡过此劫。” 冰如方才醒过神来,拉着青峰说道:“你以身挡斧,可知多少凶险?”说完眼圈一红,涌泪欲滴。青峰说道:“我已经死过多次,再死一次,又有何妨?我不过借此迷惑犰枭,不想竟然奏效。” “倘若并未奏效,又当如何?” “不过我们同做斧下之鬼而已。” 青峰虽然若无其事,众人却似魂飞魄散一场。 殇坷回到至虚,见上上下下一派安宁,心中大为疑惑。找守门弟子来问,从未见到外人来扰山生事,更没有见到犰枭来寻衅。殇坷带着全劫匆匆赶往大殿。日招正望着金钟出神,陡然见到两人,一个愣怔,立起身来。 殇坷坐在蒲台上,定定神,问日招道:“我们走后,山间可有什么异动?” 日招答道:“山间并无什么异动。只是近日以来,不知金钟为何无故颤动。日前突然大方光芒,消逝不见,片刻之后,才又现身。弟子万分惶恐,不知是否自己行为不检,触怒上天,故此正在这里面钟省过。好在师父和掌门师兄及时赶回,要不然弟子更不知如何区处。” 殇坷说道:“也好。只要金钟没有意外,犰枭断不敢对至虚轻易挑衅。只是我现在仍须静养,你可先退下休息。” 待日招离开大殿,全劫说道:“我看日招刚才神情闪烁,不知是否有所隐藏?” 殇坷说道:“金钟异动之象,想来没有什么可以隐藏的。他是关门弟子,好胜性急,也在情理之中。你们师兄弟之间还是要和睦互信。你是掌门弟子,切不可妄自以恶意猜测他人。” 全劫想起累辛之事,即可缄口无言。 殇坷继续说道:“金钟无故异动,若非人为,定然是天地之根震动,混沌中出现了异相。七劫应世之说,如果不是妄言虚谈,至虚舍利必然应在这金钟之上。你现在虽然队金钟已经有了运用之功,但是却没有防护之能。如果犰枭刻意破坏,恐怕你们难以应对。” 全劫说道:“有师父在,想那犰枭绝不敢肆意妄为。” “我若神壮力强,自然不在话下。但我现在心神浮动,莫说守护金钟,连自己都难以支撑。”殇坷说着,竟咳出一口鲜血。 全劫有些惊慌,连忙扶住殇坷,“弟子愿全心守护金钟,即使牺牲灭迹,也在所不辞。” 殇坷摇摇头颤然笑道:“你的心意,我怎能不知晓。只是这金钟,并非外物所生,是天地混沌之初自出的神物,如何守护,并没有什么定法,我也是偶然得知,靠自己与金钟浑然一体,才能变化自如,放收无碍。如此守护之法,如何传授?” 全劫默然点头。 殇坷又说道:“眼下权宜之计,只有在此静养,恢复精神。有你在此护法,我自然放心。如妄海还有商音尊者支撑,想来犰枭不会容易得手。我在此一边静养,一边也好测测金钟神谕,看看过往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是千流又有了动静。” 全劫自然无话可说,只能听从吩咐。 殇坷随即叫全劫先去妥善安顿,又吩咐叫亚坤来问话。亚坤来到,也没有些新鲜话题,对于金钟之事一无所知,对于大殿之内的情形,只是说道:“殿内全由日招做主,弟子未敢冒进。” 亚坤走后,日招又悄然入殿。殇坷正在闭目养神,觉察有人进来,睁眼又是诧异,“怎么是你?” 日招说道:“弟子有一事不明,特来请教。” 殇坷问道:“何事不明?” 日招说道:“金钟神谕,是何神谕?” 殇坷没有多想,随口说道:“金钟神谕,是这混元金钟真正的妙用。如有过往不明之事,可自向金钟请谕,或可将过往种种经历一一示相,可以解心中疑惑,识善恶真伪。” 日招说道:“原来如此。弟子如何领会?” 殇坷说道:“却是无从领会。此钟只靠机缘相会,世间除我之外,尚无第二人可以知会。” “那么世间之事,只要师父愿意,都可以看个明白?” “不错。但我现在神情疲惫,待修养神定后,才能请谕。”殇坷说完闭上眼睛。 殇坷不知,方才日招出殿时并未离开,只是躲在侧旁偷听,只在全劫唤亚坤来时躲开一刻。远远看到亚坤出来,心中忐忑,不知亚坤什么说辞。此刻见殇坷无心戒备,绕至殇坷背后,从旁抄起惊魂棍,照殇坷后顶猛然拍下。殇坷一头栽倒。 日招见殇坷倒地,一声冷笑,窜出大殿,扑面撞着亚坤。亚坤惊愕说道:“你干什么?” 日招也不招呼,只拿惊魂滚扑面砸下,亚坤未及回神,早已魂散身灭。日招窜至山门,对守门弟子也是一棍,出山径直向如妄海飞奔而去。 全劫返回大殿,见门口亚坤横尸,惊慌入内,只见殇坷倒卧,头罩黑云,满脸乌青,情知不妙,一回头不见了惊魂棍,不禁愤极而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犰枭在如妄海大获全胜,在五闲人处得知殇坷伤退c商音入妄的确切消息,霎时春风得意,喜在心头。眼看蕴秀等人再也无力集结,各自鸟散,下一步才是真正进军三虚四源。从哪里下手,却是要费一番思量。 踏牯说道:“世间传言:三虚四源,舍利出焉;各领其一,聚色为七。我们在如妄海虽然折了商音,但并未见到什么舍利。眼下情形,三虚仍至为要紧,如果拿下三虚,所谓四源,目葭如妄自归我手,玲珑紫薇不过是乌合之众,到时定然手到擒来。” 古穆王说道:“大王圣德惠天,三虚首领已经无力再战,我们只需乘势威逼,迫其就范,至于攻伐杀戮之事,如果再行肆虐,有损大王天德。” 犰枭一心防备金钟偷袭,又不知当下殇坷的底细,一时拿不定主意。正在为难之际,守卫入内禀报:“帐外有自称日招大神的,要见大王。” 犰枭心下一凛,说道:“日招是殇坷关门弟子,他来此何干?” 当下让宣了进来,守卫出去,却未见日招进帐,反听得帐外吵吵嚷嚷,“啊呀”一声,就见一名守卫飞入帐内,跌在犰枭案前。众人看去,已经气绝身亡。 犰枭拍案而起:“如此无礼——” 人影一闪,日招手持惊魂棍闯入大帐。章蘖刚刚起身,当下扑身来挡,无奈手中寸铁全无。日招见他来势凶猛,未及细看躲闪,随手一棍,正打在肩膀上,当下摊成一堆烂泥。 犰枭仓促间抽出神斧,众将却是两手空空,一时呆立当场。犰枭恨恨说道:“小子无礼,今日让你有来无回。” 日招收手笑道:“仓促来见,多有误会。我来此并非寻仇挑衅,是来谋一件大事。” 犰枭怒道:“你出手伤我大将,闯我大帐,有何事可谋?” 日招左右看看说道:“我已与师父闹翻,叛离至虚,此刻正要与恶神会合,谋取天地至尊。” 踏牯冷笑道:“恶神尊称,小子也敢出口。” 犰枭问道:“你说你判离至虚,有何凭据?此间红口白牙,如何能信?” 日招说道:“还记得凌虚一仗时,金钟不期而至吗?” 犰枭陡然一惊,说道:“此事是殇坷老儿诡计,与你何干?” 日招笑道:“可笑你们愚笨,如果是师父有意埋伏,恐怕你已经中招了。当日我守护金钟,突然发现金钟颤动。听师父说过,除非是他调动,金钟如有动静,定然是有世间至宝出现。我顺势看去,见凌虚之地杀气冲天,那净吾盘正在盘旋作法。我一时兴起,想试试自己的法力,就抬运金钟去击撞净吾盘。眼看你飞身逃窜,那净吾盘被我压制。若不是师父强力收回金钟,我早把净吾盘砸烂了。”说完哈哈大笑。 犰枭有些狐疑,听他口气,此中套路倒是似曾相识。混元金钟和净吾盘互为应和,一方有动,另一方则有应,殇坷c商音互为明暗,互施援手,上次自己就是中了他们的圈套。但他还是不敢全信,悠然说道:“此等说辞,殇坷难道编排不得?” 日招又笑道:“若要偷袭,有需要让人通报的吗?”扫一眼众人,“敢问你们何人能吃得了惊魂棍?”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犰枭冷笑道:“有此能耐,何必与我同谋?” 日招说道:“世间生生相克,与恶神同行,自然相辅相成。” 日招看他们仍是将信将疑,说道:“如若不信,我们即刻去凌虚,看我亲手灭了凌虚,给你们一个交代。” 群龙无首,各自归巢。行至半路,冰如突然提道:“师父被困在了如妄海,凌虚究竟怎样,我还需亲自去走一趟。” 蕴秀说道:“不知尊者是否早有安排?我用智眼观照,凌虚虽然有些厄难,尚且有法破解。但你脸上阴云环绕,隐隐约约,若即若离,是福是祸还在未定之间。凌虚不去也罢,免得节外生枝。” 冰如看他们心下存疑,就将如妄海有人报信凌虚劫难一事告诉众人,唏嘘之际,蕴秀无奈说道:“如果不去,你必然心中不踏实。也罢,就让小宝陪你去。你们速去速回,切不可无故耽搁。” 二人返回凌虚,却是一派凋零破落景象。经日前一战,豪杰死伤惨重,内外人马零落,不成体系。赶往内殿,只见玉如正静静坐着发呆,一脸忧伤无限。 见到二人,玉如扑簌簌落下泪来,“我莫不是在梦中?” 冰如也落下泪来,上前紧紧抱着玉如不住抽泣。“看这情形,报信人说的全是真的了?” 玉如哽咽着说不出话,半晌才囊囊道:“洁如也不见了,我如何向师父交代?” 冰如看她伤心不堪,不忍心将商音被陷一事告知,缓缓说道:“洁如吉人多福,我们不必费心。倒是眼下应对敌情要紧,你切不可过于悲伤,耽误了大事。” 玉如说道:“师姐有所不知。不是我振作不起,也不是只为洁如担心。净吾盘也毁在我手里了。” “这如何讲?” “怪我一时大意。师父说过,净吾盘至凌虚至宝,世间圣物,天地间除了混元金钟,尚不知有何物能制得了它。当日御敌,我心中无所顾忌,贸然祭盘作法,万没有料到,金钟竟然凭空而至。我毫无防备,没有及时撤手,才导致净吾盘受击被毁,岂不是我的罪过?” 冰如问道:“你怎知净吾盘被毁?” “当日收盘之后,我即尝试,放至空中,再难放光作法。我用万烛回魂之法,也是丝毫无用。如此困境,或许只有师父才能破解。” 冰如沉思片刻说道:“师父眼下难以分身。我们还是潜心自修,以求回缓之法。” 三人来到后堂,只见上下四周,都是烛光明亮。堂中一张方桌,上面摆着净吾盘,桌面四角各有一支硕大的银烛。玉如走到桌前,伸出双手各放在一支烛焰上,冰如喊道:“你做什么?” 玉如说道:“我自燃掌静烛,师姐切勿扰心。” 玉如双手燃起,合掌跪在桌前,冰如也不敢惊扰。过一刻,掌上火焰消散,玉如双手抚地磕了九磕,方才起身,探身看一看盘面,摇摇头又垂下泪来。 看冰如c青峰不解,玉如说道:“师父交代过,如果净吾盘失效,除非找到万烛之下无影无形之人,方能破解。我想不出,世间除了师父,还有谁能破解。” 青峰说道:“无影无形,或许我可以试试。” 冰如想到他过往经历,欢喜说道:“不错,或许你正是那无影无形之人。” 青峰站向桌前,几人探头来看,却见盘面上依稀黑影一片,影随人动,人退影消。玉如叹叹气说道:“你们不用哄我开心,世间能有几人无影无形?” 冰如说道:“也是奇怪,像你这样刀斧不着c妖邪不涉,竟然也不能隐形藏身?” 玉如说道:“师父说过,无影无形并不是靠法术隐形藏身,而是真的影形全无。像他这样,什么刀斧不着c妖邪不涉,不过雕虫小技,怎么能到得这个境界?” 冰如看她心烦意乱,口无遮拦,也不再解释过往,只是默默沉思。青峰在一旁讪笑而过。 几日一晃而过,三人毫无进展,青峰拉着冰如说道:“姐姐,我们在此耽搁,其实无用,不入尽早赶回上虚,询问我师父看有何对策?” 冰如说道:“来回往返,反倒耽搁时日。倘若要去,你自己去,我在此陪着玉如,或许还有办法。” 青峰说道:“姐姐不走,我一人去有何用?还不如在此陪伴等死。” “你说什么丧气话?”冰如略带了一分嗔怒,“净吾盘是天地至宝,哪能这么容易一蹶不振?假以时日,或许就见分晓。” 又过了半日,两人来到后堂,看玉如没有什么起色,净吾盘也不见什么动静,反倒是烛光零零星星灭了数支。玉如以掌取火,重新点亮,隔不久,又灭了几支,玉如依旧掌火点亮。 冰如觉得蹊跷,“为何出现这般景象?” 玉如说道:“我也不晓,这半日往复如此,或许是净吾盘有所暗示?” 冰如说道:“或许是好事。” 三人正在踌躇,忽听得有人疾步穿过正殿,直奔后堂而来,隐约传来嘈杂喧闹之声。来人进入后堂,慌慌张张说道:“敌军攻进来了。” “来得好快!”青峰嘀咕一声,已闪身殿外,冰如随后跟来。 出门正遇着章蘖领军厮杀,冰如挺身向前,章蘖一个激灵,撤马就走。冰如冷笑,飞身追赶,迎面看到一人持棍当道。青峰在冰如身后,急急喊道:“日招师兄,你来得正好!” 却见日招一闪身放过章蘖,抬棍向冰如打来,好在冰如刚才听青峰一喊,脚下稍有迟疑,青峰刚刚快步赶上。眼看棍随人到,青峰扑身向前,一抬手挡了一棍,纳闷喊道:“日招师兄,为何打自己人?” 日招也喊道:“正要来取你们的性命。” 青峰大喊:“姐姐退后——”当下赤手与日招对搏相持,虽然挨了十几棍,倒是未见有何伤害。冰如不知底细,看青峰赤手接招,险象环生,不禁心急如焚,混乱间插不得手,右手一抖,金镯迸出,在日招头上一绕,又飞回手腕。日招大怒,脱身出来,挥棍向冰如劈来。青峰仓惶间施救不得,突见冰如怀中紫光一闪,玉簪自行飞出,正格在惊魂棍上,日招双手发麻,惊魂棍险些脱手,不由得闪身一旁。那玉簪却自己飞至冰如脑后,斜插髻上。 青峰赶步挡在冰如身前,还未站稳脚跟,听得半空狂笑:“惊魂棍不过如此。” 日招说道:“小子古怪,不足为意。” 犰枭现身笑道:“所谓相辅相成,正在此时。” 听他们一唱一和,看日招方才招招杀手,手下无情,青峰心知日招已是敌手,不管他怎么判离至虚,当下倒是自己两人保命要紧。 正在紧要间,听得一声喧哗,人群纷纷逃窜奔散,犰枭禁制不住。杂乱间听玉如高声喊道:“师姐快走——” 硕大的净吾盘挂在空中,如乌云压顶一般,冰如c青峰混在杂军中趁乱逃出。日招就要追赶,犰枭笑道:“何必追赶,不过逃回上虚,我们收拾此处要紧。” 犰枭见阵上人群逃尽,那净吾盘却迟迟没有放光施杀,不由得苦笑:“原来是废盘一张,不想被你骗了。” 玉如莞尔一笑说道:“却也未必。” 不待犰枭回应,玉如一个挺身,跃入盘中洞眼,那盘突然间大放光明,犰枭叫声“不好”,慌忙飞身跃出。回头看去,却既无冰霜光电,也无刀剑水火,只是光明一片,片刻之后,那盘就凭空不见了。犰枭正诧异间,听得军士啧啧之声,却见整个凌虚胜境都消逝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光秃秃横岩竖石。 那净吾盘消逝之处,竟缓缓落下一枚金色明珠,悬在犰枭身前。日招笑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舍利了。原来七劫应世之说并非妄言虚谈。”说完伸手就来抢珠,犰枭不置可否,任他抓取,不想日招一抓失手,看着近在咫尺,握着却空无一物。日招抓了几抓,没有得手,恨恨说道:“如此幻象,也来弄人。” 犰枭一伸手,抓了珠子,藏在怀中,幽幽说道:“我本无意获取,却也不能置之不理,任由他人拿去。”日招一脸恨意,无处发泄。 刚刚经历一场生死,青峰仍有些后怕,倘若不幸让日招得手,岂不是应了蕴秀“阴云环绕c祸福未定”的话?他禁不住叨扰几句,劝冰如凡事要小心为上。冰如却是不以为然,“所谓休咎之言,原本就是虚妄,如果事事天定,还要修行做什么?” 对此青峰倒是深以为然,但是对玉簪出击之举,却是有些疑惑。冰如说道:“它自己飞出,又自己飞回,我也不知其中奥妙。或许妹妹灵性并未离开,情急之下,出手相助。” 跑出好远,敌人并未追来。冰如回头看看凌虚方向,囔囔说道:“不知凌虚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如果真有闪失,我如何向师父交代?” 一路无言,两人星夜兼程,赶回上虚,却发现内外气息沉闷,众人忙忙碌碌,煞是紧张。 见到卢芽子,方才得知,刚刚全劫派人来报信,日招叛离至虚,殇坷重伤入钟。原来日招离开至虚后,全劫赶回大殿,寻思必是日招对殇坷c亚坤下了毒手,好大功夫,殇坷才勉强醒来,一问果然如此,师徒二人却不知到底为何缘由。殇坷虽然苏醒,却再无力视事,告知全劫,若要保全自己的性命,除非将肉身送入金钟,靠金钟保护和加持,方可逐日修养恢复,否则稍有外力侵扰,定会魂消魄散,永不得复。 全劫不敢耽搁,立即听从吩咐协助殇坷进入金钟。殇坷入了金钟,昏昏沉沉,随醒随迷,全劫不敢大意,一直守在钟外。突然听得殇坷囔囔自语,话语断断续续,反反复复,只听得“五恶出世”等语,恍惚间又听得“恶信c恶神c恶灵c恶缘c恶见”等字,其他点点滴滴,甚不真切。全劫疑心或是殇坷所说“问钟请谕”之语,不敢耽搁,立即派人来上虚送信报知。 其余情节,报信弟子未知详尽,卢芽子已派厌离随同去至虚,一探究竟。 卢芽子双目微闭,久久未说话。青峰看卢芽子虽然脸色沉静,但是眉宇间隐隐愁云惨淡,悄声问身旁的厄钝是何缘由。厄钝轻声说道:“大师兄和七师弟阵亡,镇元鼎内双珠坠落,师父或许触景生情。”少唳插言道:“这次我们回来,师父得知商音尊者坠入妄海,至虚又传来此等消息,师父怎能不心焦。”那毅见几人嘀咕,轻咳一声,几人缄了口,默不作声。 卢芽子听得动静,睁开眼睛,微微笑道:“你们不要多疑生畏,自生烦恼。往事历历,已成过去,何必心焦?战阵生死,本来平常,何须伤情?只是我这几日偶然有所心得,心头有一言不解,因此沉思。” 蕴秀问道:“不知师父是何心得,难道是有关本门未来?” 卢芽子答道:“正是不知其所指,因此疑惑。有此一言,你们也可谨记在心,看日后有何印证。”然后缓缓说出三句真言,“修心者心迷,修神者神困,修意者自灭。” 众弟子听了,也自是迷茫不已,不知该从何领会。 隔日厌离返回,并没有带回更多的消息,只是说见到了全劫,据全劫所言,殇坷真君暂时还未见明显起色,至虚上下倒是秩序井然,大殿之中,除了全劫之外,任何人都严禁入内,全劫已经得知商音被陷妄海的消息,殇坷自是昏沉辗转,全劫未敢贸然开言。但日招叛离之事,震动不小,众至虚弟子虽然嘴上不说,看得出各个怒气冲目,却又战战兢兢,全劫已派人四处传递消息,报信示警,特地交待,如若发现日招行踪,定要及时通告,全劫定当惩恶除奸,清理门户。 卢芽子听了未置一辞,看着镇元鼎若有所思。随即传来凌虚胜境凭空消逝的消息,卢芽子即刻唤青峰c冰如来,问他们在凌虚时是否发现什么异常。冰如听到凌虚消逝的消息,却是一脸惊愕,说不出话来。 青峰见瞒不过,只好将犰枭两次掠袭c净吾盘被毁c遭遇日招等等经历详细讲来,想来最后玉如情知无力补救,以身祭盘,若问凌虚去向何方,并非他们亲眼所见,也是不得而知。 “原来如此,”卢芽子叹道:“我知道了。”沉思片刻说道:“想来玉如最后也算得道了。” 青峰不明所以,默然无语。看冰如仍在一旁呆立,卢芽子又说道:“凌虚定然安然无恙,只要等待你师父归来,就会重见天日,你不必纠结于此。” 冰如想他或许只是宽慰自己,又想他是得道至仙,口无诳言,但是师父深陷妄海,何时才能得到解脱? 恍惚几日,各路消息纷乱。有说玲珑曲有了新主,群龙汇聚,有说紫远薇内部纷争,分门立派。眼下三虚四源,目葭如妄攻守无着,凌虚无故消失,至虚上虚各守其阵,玲珑紫薇或许最先被犰枭突破,不知这玲珑新主和白花谷主有何策划?蕴秀茫然之下,看卢芽子一直沉思不语,也不敢冒昧提问。 生查子c摩柯维突然来到,着实让她吃惊不小。好在他们带来的是好消息,原来修养几日,殇坷渐渐有些生气,全劫听得他脱口而出“千流醒来”,虽然心中不知是预示还是期望,总觉事干重大,速派两人通报,同时一并来上虚协助御敌。卢芽子沉吟道:“不错,这几日我也感觉目葭山风云汹涌,千流定然是有动静了。但此等讯息,犰枭未必没有觉察,我们要妥善安排,以防不测。” 当下安排妥当,由舍仁带青峰c冰如二人到目葭山探寻千流,其他人依计布置,以待来敌。不久,毋由杰派人传书至,犰枭大军已然开拔,正向上虚奔涌而来。卢芽子听了面色微重,拈须凝笑。 该来的,终究要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犰枭大军列阵,却让人有些意外,销声匿迹多日的束竫居然又现身了。 犰枭血洗凌虚之后,回到如妄海大营,束竫竟不期而至。犰枭虽然对她不齿,但仍视之为有用之人,还算客气相待。束竫却倒是理直气壮,说是带来了大好的消息。犰枭冷言问道:“你无故出走,夜木华生死未知,有何话说?多日无声无息,何处得来有用消息?” 束竫说道:“夜木华伤重不治,大王难道心中无数?日招叛离至虚,殇坷殇重入钟,又算不算好消息?” 犰枭笑道:“日招就在本王军营,此乃旧闻。殇坷是否入钟,有谁亲眼见得?” 束竫也冷笑道:“信与不信,各自由人。”犰枭领教过束竫探听消息的能耐,想来她说有此消息,未必不实,心中默然。 束竫又说道:“千流就要醒来,可算得好消息?” 犰枭蓦然一惊说道:“这算得什么好消息?” “千流就要醒来,换句话说,千流还未醒来。我们趁此机会赶往上虚,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岂不为快?” 犰枭沉思片刻说道:“我几日心中自感不宁,原来却是此事作怪。不论千流是否已醒,上虚还是先夺为上。上虚至虚,铲去其一,其他所谓玲珑紫薇不过乌合之众。如果真的千流尚未醒来,此法倒可一试。” 大军包围了上虚,束竫却有些推托了,“原先手段,不过是些邪法妖术,我已潜心修行正法,邪法妖术不可再用。此战我只须远观,不敢参预近战,请大王海涵。”犰枭有了日招助阵,本不屑让她展示龌龊手段,污辱军风,当下欣然接受。 早有人将束竫现身的消息报告后萼。自从蒙纾地受挫,后萼痛失亲妹和师妹,也渐渐与犰枭疏远。此时见战事又起,后萼恐怕触动犰枭肝火,只得告诉踏牯c古穆王暂且忍耐,等到战事稍缓,再做道理。 犰枭率军围了上虚,命令众将叩门挑战,却见将士们面面相觑,个个畏手畏脚。犰枭正要发怒,古穆王大胆禀道:“眼前这烟尘弥漫沉积,上虚垣深没其中,难寻踪影,如何下手?”犰枭恍然失笑,“小小障眼法,无需多虑。”原来是卢芽子使了见闻障,蒙蔽了众人的耳目,犰枭当下命令踏牯施展令旗,驱烟净尘,好大功夫,众人眼前烟尘飘忽,却也是朦朦胧胧,时聚时散。 犰枭见众将士仍是犹犹豫豫,不敢上前,心下了然,自己虽然眼前清亮,但是将领军士肉眼凡睛,能不受这见闻障迷惑的,能有几人?犰枭转头问日招:“你可看得?”日招说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手中木棍蠢蠢欲动。又问身旁将士,却纷纷摇头。犰枭冷笑:“破贼斩首,看来我们要大动干戈了。”日招说道:“正要在这里大显身手,看谁敢再小视我。” 突然间笛声长啸。那笛声高岸悠扬,却是穿云破月,震人心魄。犰枭怒目圆睁,定神来抵挡,却也是神牵魂动,略感头晕目眩,回头看众将士早已萎靡一片,大部瘫软不得动弹。倒是见日招神情安然,仿佛不为所动,犰枭暗暗吃惊:“不料这小子有些本事。” 笛声婉转忽远忽近,后方军士发现不妙,纷纷后撤,犰枭也不加禁制,任由他们行动。两条腿总不敌笛声飘远,一刻之后,犰枭所带二十万大军几乎全数瘫倒。 笛声却又蓦然而止。 日招虽然未受笛声侵扰,但看军中惨状,诧异问道:“这是为何?” 犰枭说道:“这正是千流的悲天笛。悲天一声,摄心摧神。现在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却不知他身在何方,有他在,我们此行恐怕不易得手?” 日招笑道:“一个千流就吓得你们屁滚尿流。我道千流有何能耐,原来不过尔尔。” 犰枭也笑道:“尔尔之辈,恐怕不易对付。” 正说话间,突见上虚山门大开,银光闪烁之处,一名战神矗立门前。只见他一身盔甲,非金非银,夺目耀眼,双眼凛凛寒光,两道虎眉如长虹贯日,一把银枪含握胸前,怀中绿光幽隐,襟前一束绿盈盈的笛穗。 “犰枭,你来迟了!” 犰枭一个愣怔,勉强笑道:“千流,你前番杀孽未了,今天又来涂炭生灵,不怕枉费几万年的修行吗?” 千流朗声笑道:“无知恶神,我今天未杀一人,正是修行所在,哪里比得你到处血流成河?” 犰枭反唇讥笑说道:“我号称恶神,当然不怕身背恶名。你自称正道,也不过徒有屠戮之能。” 千流举枪说道:“看今日你如何过得了我这洞天云。” 日招在一旁早已按耐不住,抢身说道:“什么洞天云洞地云,只管在这里磨叽拖延。看本大神取你性命。” 犰枭趁势闪身。 “哪里来的无名小辈,也来凑趣!”千流挺枪来战。 众人面前顿时无数身影窜动。日招惊魂棍舞得上下翻飞,千流手中洞天云更是神出鬼没,两个你来我往,纠战不休。打了半日,日招丝豪没有占到便宜,并无一棍打到千流身上,几次还险些被枪尖挑中,枪身横扫格击更是不计其数。日招终于有些心虚,渐渐手忙脚乱,力有不支,千流却更见神勇,枪枪直指要害。 犰枭起初看日招落了下风,心中不免得意,“小子如此狂妄自大,也让你尝尝厉害,吃点苦头。”但到日招已经险象环生,此时不出手,恐怕要出大事,犰枭随即加入,三人混战,却更是令人眼花缭乱。又是半日,千流以一敌二,未见怯手,犰枭建久战无果,一个眼色,与日招齐齐撤手退阵。千流冷笑一声,返身回去,山门自闭。 犰枭命令退兵远远驻扎。 日招愤愤埋怨道:“我已竭尽全力奋死拚杀,你却是虚与委蛇应付了事,不知出于何意?难道我是扯旗小卒,来给你卖命的吗?” 犰枭笑道:“阵前阵后,都是劲敌。千流背后,更有卢芽子虎视眈眈,难道我们只须盯着眼前一人,不得防备敌人背后暗算吗?” 日招恨意未了,束竫在一旁说道:“大王所言极是,不过日招也不无道理。面前千流是第一道坎,不灭千流,何谈卢芽子?” 犰枭摇头说道:“你们有所不知。实不相瞒,我并不惧与千流交手,也不惧卢芽子后手偷袭,只要真神不破,他们对我无可奈何。与千流一战,且有两处要万分防备,一是不可让他使出悲天笛,二是与他沉迷纠缠,难免被殇坷乘隙。” “悲天笛,已经领教过了,有何可怕?”日招一脸不屑。 “笛声摄心,不过是对待凡夫俗子的手段。如若叫它击中神元,管叫你万劫不复,生不如死。” “可笑如此大话。有此神器,何必纠缠挑战?” “那悲天笛动静非凡,一动则震撼山河,翻天覆地,到时必然是死伤无数,血泼成海,连你我都不忍直视,何况他们自称正道之仙。” 日招惟有嘿嘿数声,犰枭说道:“他有此顾忌,我们不妨以动为静,仍由我们与他纠缠。倘若是乱军混战,敌人颇多能人异士,对我们反倒不利。眼下上虚除了千流,无人能与我匹敌,毕竟我攻敌守,敌弱我强,只要牵制住千流,待他露出破绽,我们就可乘虚而入,一鼓作气拿下上虚。”当下各自休息备战。 后萼忍耐不住,就要来找犰枭探探口风,踏牯拦不住,只好相随前来。犰枭果然是推托口气:“束竫区区一个妖女,你何必如此耿耿于怀?我现在不过用她所能,待我得到七枚舍利,宣威于天地,赶走她就是。” 后萼说道:“什么舍利,不过是俗世传言,这等无稽之事,也能当作托辞?” 犰枭说道:“原本我也以为是无稽传言,不料凌虚一战,竟然真的有所收获。”说着从怀中掏出明珠一颗。 后萼气不顺口,伸手来夺,不料一抓为空。犰枭笑道:“当日日招看见此珠,也来争夺,不成想并不随他的手,我却一握为实。想来天地之间出此信物,原本是有主的。原来我只想乘风起兵,报仇雪耻,现在看来却要秉承天地使命,成就天威了。” 踏牯在一旁暗暗吃惊,点头说道:“近日来看大王惜兵避战,不忍将士流血牺牲,想来正是大王一片护生养元之心。” 犰枭说道:“我正有此意。要想得到舍利信物,只需攻其首要,寻根夺宝,何必消神耗力,无谓牺牲好多人的性命。” 后萼得了犰枭的承诺,当下不再追究。 次日临阵,束竫竟然又是不辞而别,犰枭与日招依旧围山挑战,双方不见胜负。犰枭因为有所忌讳,依然不敢尽其全力,日招见状也暗生滑头,惊魂棍舞得更加洒脱,却是虚多实少,处处忍让。两人各自心中盘算,只待日后形势生变,从中渔利。接连几日,僵持不下。众将士每日只见烟尘中人影飘忽,来来往往,渐生疲弊之心。 束竫悄然而别,又悄然而至,犰枭虽然心头恼火,但是眼前千流之事最为要紧,也就懒得理会她。束竫恬然笑道:“大王多心了。我自去料理一些紧要家事,耽搁几天,想来并未耽误大王的战事。” 犰枭说道:“也好。此处交战,也不须你插手。” 束竫说道:“怕也未必,大王与日招联手,几日苦战千流不下。我本欲施以援手,但恐怕对你们有所伤害。” 犰枭说道:“千流也是得道的至仙,小小法术如何制得了他?” 日招不屑地应道:“你的那点邪术,只对有邪望的人有用,如何能加害于我?” 束竫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上虚垣外烟尘滚滚,似乎比前几日更加浓厚。日招战了几十个回合,看犰枭又在耍滑应付,不禁恼上心头,一个抽身,看到束竫躲在身后。日招稍一发愣,眼前一片红云弥漫,熏香之气贯口穿鼻。日招大怒,挥棍横扫,正劈在束竫左袖。束竫啊呀一声跌落,被军士救回。 日招再回头,发现犰枭正神斧狂舞,千流却像着了魔一般,手脚迟钝,疲于应付。日招身罩红云,一头扎回,惊魂棍上下招呼,直指千流要害。不一刻,眼看千流渐渐力不能支,面门被日招连连击中,一个翻身,头盔飞出。犰枭一声山吼,举斧照千流面门砍下,千流砰然坠地,顿时混入烟尘,消逝不见,地上只留下银枪一把,玉笛一支。 犰枭狂笑落地,拾起玉笛,见日招来抢银枪,说一声“随你”,也不理会。 卢芽子看着镇元鼎上白珠倏然飘坠,捋捋长须,起身对厄钝说道:“凡事皆有因果,不可过于执着。蕴秀虽然通慧,但是不如你持久耐劳,你要谨记我的教训,只要谨守镇元鼎,可确保上虚安然无恙。为师生死聚灭,不是你们能够主宰。”说完起步向外走去。 犰枭看到卢芽子出山,只带了蕴秀一人,悠然说道:“卢芽子,你也是知趣的人,千流已经被我消灭,但在他身上并未发现舍利,我劝你快快交出宝物,我绝不动你上虚一草一木。否则,定叫这里草木不生。” 卢芽子笑道:“生死之命,自有天意。所谓宝物,只在人心中,你我修行之人,何以如此见识短浅?” 犰枭说道:“我已知晓,七劫舍利之说,并非只是传言,三虚四源,各出其一,想来还须在你这里。” 卢芽子说道:“我知道你贼心不死,只为报仇雪恨。我今天自愿受你一千斧斫之苦,代天下苍生受难。如此,不可在再此地伤害生灵。” “好说。但你上虚宝物,仍不可不得。” “你也是修行得道的尊神,只要不伤生害命,一切由你。” 犰枭狂笑,抡起巨斧,照头砍来。顷刻之后,卢芽子肉身早被砍尽,沉入泥土,神元破碎七零八落,在烟尘中飘飘忽忽。千斧砍毕,才见那零落的星星点点,随着一股清风飘回大殿,直贯入镇元鼎内。 犰枭弟子闯入上虚大殿,上虚弟子个个肃穆庄严,并无一点惊慌神色,犰枭暗暗称奇。四下寻找,却是并无任何宝物,犰枭心中万分不甘,又见镇元鼎烈焰苍苍,火焰中却有卢芽子神情若隐若现,顿时怒发心头,持斧砍去,却被轰然震得跌出殿外。 回到军营,束竫即来告状,阵上自己出手助阵,反遭日招恶意杀手,若不是自己急闪逃生,早已丧命惊魂棍下。犰枭说道:“当时紧要关头,未曾觉察有何变故,日招或许是无意之举,可以找来问问。” 来到王帐,日招仍在把玩银枪,爱不释手。听犰枭质问,淡然说道:“她本就知道我厌恶邪气熏香,还在我面前显弄,让我分心,岂不是自寻死路。” 犰枭笑道:“若不是她出手,恐怕今日仍旧制不得千流。好在眼下千流消灭,卢芽子败亡,上虚已成我囊中之物,些许宵小之辈,可以先不必理会。日后还有至虚大敌,我们正须同心协力,不可相互猜忌。” 束竫看着日招仍在把玩银枪,无奈压下一腔怒火,忽然眼睛一亮,盯着看了片刻说道:“大王大意了,千流或许没死。” 犰枭愕然说道:“你有何见解?” “千流与紫远薇的洕波可有瓜葛?” “他们是隔辈的仙人,从未谋面,如何会有瓜葛?” “可这枪头明明挂着洕波的信物。”束竫说着,揽过枪头,摘下一串灵珠,“这是洕波的贴身之物,从不离身,如何在这里?” “你如何知晓?” “我出身紫远薇,自小亲眼所见,怎会有假?” 犰枭陡然有所觉悟,“我也有些不解,千流得道至仙,为何能在你小小法术下受制,现在想来真是其中有诈。”说着掏出玉笛摆在案头,对日招说道:“你可用银枪击打一试,看它是否真的悲天笛。” 日招毫无顾忌,持枪拍去,那玉笛应声而碎。日招在一旁嗤笑道:“这把枪可不是假的。” 犰枭勃然大怒,“卢芽子胆敢戏弄于我,定要将他上虚夷为平地。” 束竫劝道:“千流未死,仍是劲敌。卢芽子如此苦心作局,无非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待真的千流。那千流必然还在目葭山,我们不如速速赶去,抢占先机。” 犰枭首肯,三人即刻赶赴目葭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目葭山拨云洞,舍仁三人在洞中对壁观照,几日过去,却是一无所获。舍仁黯然说道:“前次来时,还有师叔的悲天笛在手,师叔听得笛声,心有感应,或许能唤回。但悲天笛被我失落了。这次来,我们却是两手空空,不知该从何处着手。” 青峰说道:“无来由处是来由,未知归途是归途。看似无处着手,或许就在眼前。师父有言,师叔已有动静,我们不如放手摸索,看看有何启示。” 冰如说道:“何须讲出这许多道理来?” 三人就在洞中摸索探寻,黑漆之中,只听得唏唏索索,好大功夫,也是毫无所得。 青峰说道:“既然洞中找不到线索,不如在山间走走,或许会有所发现。” 舍仁说道:“说到山间,前次来时,我路遇一个孩童,现在想来仍觉蹊跷。想这荒海孤山,哪里来的人家?那孩童莫非就是师叔化身,特地来点化我的?” 青峰说道:“也说不定,此处若再遇着孩童,想必就是。” 孩童没有遇着,却发现了伏雷。三人漫无目的地游走,远远看到一块巨石上有人仰卧,赶去察看,却是一具空心躯壳,一张皮囊早已干瘪,头上皮肉皆无,只剩骷髅空洞。若不是顶上一支秃角,也不会认出正是伏雷。 青峰叹道:“想不到他在如妄海瞬间消失,却落到这荒野之地。”突然又恍然大悟,“或许师叔早已返回世间,正是他在如妄海出手相助,将伏雷掠到了这里,却不知师叔现在身在何方?” 舍仁看着伏雷遗躯,一伸手在旁边挖出深坑,就要埋葬了事。 冰如看到伏雷秃角,早已浑身发抖,双眼垂泪,此刻正牙关紧咬,努力自持,一看到舍仁还在乱使好心,如此善待恶人尸体,不禁恶上心头,抢身照骷髅就是一脚。青峰伸手拦拽,喊着“小心秃角——”,冰如一个趔趄摔倒,头上玉簪掉下。冰如不停劝阻,拾起玉簪照秃角刺去。 玉簪落处,突然光华万丈,雷声震天,青峰暗叫不好,扑身将冰如推开。返身来看,却见骷髅顶一个圆洞,秃角已不知去向。舍仁俯身查看,见冰如并未受伤,连说“好险好险”。 三人惊魂未定,听得背后有人说道:“你们是何人,在此荒山何干?” 青峰看来人玉面虎眉,身材健拔,与二师兄那毅万分想象,只是一头白发,随风飘撒,手中玉笛斜握,却更显仙风圣气。正在犹豫,听得舍仁脱口喊道:“师叔,舍仁秉承师命,特来找师叔回山。” 原来正是师叔千流。 舍仁拉着青峰说道:“这是小师弟,叫做青峰。”青峰施礼,千流点点头没有说话,一眼看到冰如手中玉簪,沉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持有这玉簪?” 舍仁答道:“这是商音尊者弟子冰如。” 青峰怕提起玉簪之事冰如不好受,接口说道:“师父叫她同来接回师叔,并无其他意思。” 好在千流也不追究,只是轻声说道:“玉簪且要妥善保管,切不可遗失。”随即看到石上皮囊和旁边滚落的骷髅,缓声笑道:“这是哪位尊神留下的皮囊,想必是证道解脱飞身浑沌了。” 青峰说道:“这却不是一付好皮囊。” 千流不由他解释,说道:“我在此面壁证道,历劫无数,早已不问过往,不思将来,谁的皮囊,与我何干?我们急着找我,却为何事?” 舍仁答道:“天地之间又起了变故,犰枭作乱,世间生灵涂炭。日前舍仁已经来过一次,持了师叔的玉笛,意图唤醒师叔。不料失手失落了师叔的玉笛,最后无功而返。不想玉笛早被师叔取回,真是万幸。不知师叔是否早已返回世间,为何没有回山?” 千流说道:“你如此说,我倒想起来。听得有人呼唤,我正欲醒来,迷糊间一头扎入虚空。多日来随着悲天笛四处游荡,飘缈无着,如在梦中。今日一线光华,才得解脱。” 抬头看到白云密布,对舍仁笑道:“你还是如此小心。犰枭胆敢来此,管叫他有来无回?” 原来舍仁刚到时,用拂尘托起屏障,将目葭山隐入荒海之中,以防犰枭突然寻至,伤害众人。 说话间,舍仁撤去屏障,几人正要起身,听得空中一声怒吼:“犰枭在此,千流何往?” 千流没有抬头,眼睛沉沉望着无边荒海,缓声说道:“恶神别来无恙,想必你已经等候多时了?” 犰枭现出身形说道:“想不到堂堂千流至仙也要用隐身法这些下流末技?” 千流面色沉静,悠悠说到:“口舌之巧,不出上仙之口。我没入浑沌,不知世间什么岁月,恶神几时出了混元金钟?” 犰枭笑道:“世间万象,变化莫测,区区一个金钟,就能把我困住?当年我不过一时大意,被你们算计。如今我天命在身,三虚已尽在掌握之中,何须口舌之巧?” 千流还是沉声说道:“真是大言不惭。我本愿在此修行证道,不涉世事,但你三番五次无端作乱,涂炭生灵,今日来此,正好与你做个了断。” 犰枭笑道:“如今我已三界平定,巡行天地。你本因为杀孽太重,才在此受这万劫轮回之苦。我今日前来,不过劝你好自收敛,莫惩非分之勇,免得再没入浑沌轮回。如果你不知好歹,不识体面,今日恐怕走不出这目葭山。” 千流看到犰枭身后日招c束竫,轻轻点头说道:“不错,看来今天又要妄开杀戒了。” 日招闪身出来说道:“鹿死谁手,还不见得。” “你是何人?”千流问道。 舍仁接声答道:“这是殇坷真君的关门弟子,却是个背师灭祖的人物。他打伤真君,叛离至虚,师叔不可小觑。” 千流笑道:“有何能耐,不过偷了一根惊魂棍,就自以为可以横行天下了吗?” 日招应声答道:“你那支破笛子,我也没觉得有何特别?” “悲天笛神威莫测,岂是无知鼠辈所能见识?”舍仁在一旁闷声说道,千流手抚长笛,微微一笑。 日招狂笑道:“舍仁,你还记得山道上耍笛子的幼童吗?” 舍仁抬眼怒然说道:“难怪当日我久唤师叔不醒,原来是你做了手脚。” 日招笑道:“不错。早就听闻千流无上法力,原来只是徒有虚名。当日不过牛刀小试,今日正好让你见识我的手段,借你扬我的威名。”说着亮出银枪,“这枪却也用得顺手。” 千流笑道:“果真是无知者必嚣张。犰枭,你有这金童玉女助阵,恐怕反倒吃力不少。” 犰枭听得言语不顺,不敢大意,脚下收回半步,持斧守在胸前。那日招却是毫不含糊,一个挺枪上前,直冲千流胸口刺来。当时快比闪电,眼看刺到,日招正暗暗得意,双臂一挺,顿觉身虚脚荡,一时猛醒,手中长枪已不见踪影。日招收不住身,直向千流扑来,回手抽棍已来不及。千流轻抬右臂,日招早已跌出几丈之外。 千流缓声说道:“念你是真君弟子,给你些许教训。从此当改邪归正,回归正途,不可再被人驱使,肆意妄为,放你快走。” 日招爬起身来,抽出惊魂棍,冷笑道:“一时失手,随你评说。”跃至半空,挥棍来战。千流身形倏然剧长,也是冷声应道:“枉费真君教诲,不知天高地厚。”话音所至,日招耳胀目眩,犹自怒气冲天,不管不顾持棍扑来。千流收起玉笛,陡抬双臂,那洞天云恍然就在手中。 犰枭看形势对日招不利,大喊一声“何必故弄玄虚”,抢身近前,持斧格住长枪。千流倏然翻转,三人就在空中战作一团。 犰枭没了后顾之忧,也自全力以赴,那日招更是命在一线,一条棍风水不漏。此处洞天云,却更是神惊鬼愁,出没无踪,远近无形。 那束竫见了这般阵势,不觉心下发虚,欲出手助阵,却怕是乱上加乱,正在踌躇之际,听舍仁说道:“妖女真不识趣,还不快走?” 冰如厉声说道:“此等妖女,无端造孽。今日放了,不知何时才能找到,我们何不趁势把她灭了。” 舍仁说道:“天地有好生之德。” 冰如说道:“天地好生之德,也有善善恶恶。放了她,不知还要祸害多少得道仙人,枉造多少邪污罪孽。舍仁师兄若是怕了她的妖术,我却不怕。” 青峰在一旁笑道:“若是姐姐愿意,今天不妨趁个手顺,看看她到底是何妖物?”说着欺身上前,束竫见情况不妙,抽身要走,被冰如拦住去路。束竫几个扑身,被两人来回遮挡,脱身不得,一个跃身,却见空中白丝密密匝匝,劈头盖脸罩下,原来舍仁见状早有防备,拂尘扬起,正将束竫困在其中。 冰如说道:“你们两个都是下不得杀手的,且看我来斩妖除邪。”说完挺剑向白丝中刺来。冰如一刺不中,却见白丝之中红雾升腾,从丝间缝隙散出,顷刻间一团红雾升至半空,现出束竫身影,一个转身,消逝无踪了。 日招久战千流不显丝毫便宜,偶然看见束竫化雾逃生,不觉心虚,一个不留神,被千流一枪扫到。千流一个回枪,犰枭闪身躲过,却见千流飘然跃出,那洞天云脱手径自扑向日招,日招慌忙应对。长枪不由人手,却自上下翻飞,倒似有千万条枪裹身而来,日招穷于招架应付,漏洞百出,那惊魂棍远离对手,却是不如一般粗铜烂铁。 犰枭眼看日招手脚凌乱,处处着险,本想上前救出,怎奈独自面对千流,恐怕他突下狠手,自己不能轻松应对。只见千流掏出玉笛,悠然说道:“往事由来不由己,来世未来问谁知?恶神,你可知我为何坠入浑沌吗?” 犰枭依旧持斧护身,冷笑答道:“各人修行证道,不问彼此。我只知你杀孽深重,在此辗转几万年,还没悟道吗?” 千流淡然笑道:“我因为不解因果之念,才坠入浑沌。如你所言,在此几万年,我历经无数劫难,只为解开此念。然而截至此时,仍旧毫无成就。” 犰枭脸色一沉说道:“那又如何?” 千流忽而朗声笑道:“循门求道,苟不可得。你既然来此,正好做个了断,我也不怕再入浑沌几万年。” 犰枭说道:“悲天笛动静,天地不测,不信你敢肆无忌惮。” “你看这茫茫荒海,不过你我,我有何忌惮?”千流左右看看,笑道:“本门小弟子,一眼看来,就是不伤之身,何惧之有?凌虚弟子,自有至尊法宝护身。只有舍仁,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犰枭看他有此一说,情知未必为虚,大吼一声:“我也不须怕你。”持斧砍来,千流身形骤退,却见犰枭返身化作一道金光顷刻而逝。 日招还在奋力抵挡,未发现对方银枪已撤,犹自手舞足蹈,猛然见千流已到眼前。四下看看,犰枭c束竫早已溜走,只剩自己一人,岂不是只有束手待毙?此时万念俱灰,只听千流叹口气说道:“你走吧。” 日招抽棍就走。 舍仁说道:“日招持了洞天云前来,恐怕二师兄凶多吉少。” 千流手捋长须说道:“人在枪在,枪亡人亡。不只那毅,恐怕上虚也是凶多吉少了。” 舍仁不及答话,千流又说道:“我先走一步,你们随后赶回。”说完已不见踪影。 冰如说道:“眼看手到擒来,为何又放恶人离去?” 舍仁说道:“所谓善人恶人,各自有所评判。师叔在此修行证道,或许早有领悟,远非我们所能揣测。” “师兄为人厚道,说此话自然无可厚非。”回头看到伏雷的皮囊,冰如心中又觉惨然,摇摇头叹道:“伏雷害了我师父,我怎可认他作好人?” 舍仁说道:“这不过是一副空皮囊,与山间沙石有什么区别,谈不上善恶。所谓善恶在人心,思善为善,思恶为恶。一念为善,就应当善加护持,不可任意消灭。修行之人,要去除实相,方能看到本我。善恶之言,无非虚妄。” 冰如低头不再言语,舍仁将伏雷皮囊埋入坑中。 上虚垣一派肃穆,一如往常。千流看着镇元鼎内跌落的赤珠c白珠c玄珠,久久不语。厄钝在一旁汗流不住。 蕴秀将从蒙纾地c如妄海以来种种经历禀报,千流缓缓说道:“三虚之劫,天意不测。你师父可有交代?” “师父并未明说,但是曾说过有一真言不解,以待验证。” “是何真言?” “修心者心迷,修神者神困,修意者自灭。” 千流沉思片刻说道:“今日情形,恰是如此,我已了知大概。觞坷真君被困金钟,神窍不出,商音尊者在妄海音讯全无,你师父如今神元全散,看似在这镇元鼎中,实则如同虚无。所谓神困c心迷c自灭者,无非如此。” “师叔可曾看到未来休咎?” “休咎之言,其实虚妄。凡事顺势而为,依本心而发,才是修行的正道。” “如何才能让他们出迷脱困?当此之际,弟子们当赴汤蹈火,尽请师叔安排。” 千流绕镇元鼎一周,细细查看,然后说道:“绝不可为了牺牲而牺牲。你们要有赴汤蹈火的准备,但不可有赴汤蹈火的念头。” 舍仁三人赶回上虚,看到卢芽子已经魂魄离散,不由得心中悲痛。千流遣其他人出去,单独留下青峰问话。 青峰没料到他会首先问起冰如的事情,一时不知从何谈起,茫然答道:“她是商音尊者的大弟子,这番劫难,师父安排我多与她同行,弟子所见所历,也多是与她在一起。” 千流看他词不达意,也不追问,又说起商音在被陷妄海的话题。青峰侃侃而谈,从蒙纾地伏雷突然出现,到如何折了蒙勇,连伤卢芽子c殇坷,到后来商音被陷c伏雷消失,最后竟然出现在目葭山,所有经历一一讲来,“弟子看来,所谓三虚之劫,倒像都由伏雷一身所致。” “据蕴秀所言,伏雷本是由恶神犰枭怨气集聚所化,若照此看,其实犰枭之外,并无伏雷。但是单凭犰枭一股怨气,断难掀起如此风浪,况且伏雷虽受犰枭驱使,却也是自有生灭,来去之时,并无犰枭驱使。照我看来,伏雷不过被怨气蒙蔽牵引,而非怨气本身,伏雷身体之内,定然另有因缘。” 见青峰没有应答,千流笑道:“凡事不必执着求索,我在目葭山几万年,历劫求证,依旧一无所得。修行之道,贵在自心。修而不行,如在梦中,一时惊醒,万事皆空。” “师叔说的是,弟子此刻心情,与此前修行所得断然不同。” “如何不同?” “一直以来,师父教诲,至尊修行之人,要不惧生死,不执聚散,不问善恶。经历此番劫难,弟子才知生死为第一大事,聚散为紧要关头,善恶为诸行之源。” “如今你师父已离去,你更做何想?” “此刻弟子更加茫然,不知自己从何而来,向何处而去。” 千流微微颔首,突然又问道:“依你之见,圆通上仙,可会堕入轮回?” 青峰猝然听问,随口答道:“弟子所见,轮回之事不由自己安排,何必执着。” 千流听了,沉默良久,又是微微颔首,问道:“你可知我为何单独留你问话?” 青峰摇头。 千流说道:“因为你不受外性侵扰,毫无心机。” 犰枭三人在目葭山领教了千流的手段,一时偃旗息鼓,没了动静。千流却在上虚每日对鼎沉思,也没有挑动的迹象,世间仿佛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寂凉。然而平静中尽是幽冷气象,寂凉中没一点祥和之风。 冰如在上虚中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不觉越发心幽气燥,一来师父在如妄海没有任何消息,二来同门离散,不知未来归宿。找到青峰诉苦,青峰却是一句轻描淡写:“入山之时,姐姐应当看到门口写着‘垣中无日月’,此间滋味,正合此意。姐姐且安心。” 冰如埋怨道:“我师父现在身在何方,杳无音信。你师叔坐镇上虚,却是毫无作为。你让我如何安心?” “如今天地不宁,师叔虽然能够震慑犰枭之流,但是如果妄行妄动,难免被敌人乘隙。倘若师叔再有闪失,局面才真正不可收拾。” “但如此缩头缩脑,我师父如何才能解脱?如此煎熬等待,何时是个头?” 青峰看话不投机,赶忙说道:“如今只有师叔一人主持,他自然要仔细筹划,以保万无一失。” 冰如叹口气说道:“失陷的不是你的师父,你怎能知道我的感受?” 有人来传话,说玲珑曲着人报信,传来了新主的消息,千流叫二人速到大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听到玲珑曲新主竟然是走失的师妹洁如,冰如一时愣住,既而泣如雨下。报信来的人叫做甘节,是玲珑曲护使。犰枭首袭凌虚时,甘节赶来凌虚助战。净吾盘大施法力,后来金钟突至,众人逃散之际,甘节见一名女子倒在身旁,随即施展隐身法,抱了女子逃回玲珑曲。 原来玲珑曲虽是豪杰聚集之地,却有一样古怪规矩——“候首”。历代的玲珑曲主都并非内部推举,也非外部招请,却是要不愿做的人无意间上门,最后自愿做了,才能成为曲主。如何不请自来,正有几句真言:“仙人无意,玲珑在口;非我之地,非我莫属;机缘所至,诚意为首。”说的是,仙人并非出于本意,来到这块地界,其实并不识得玲珑宝地,口中却说出“玲珑”二字;众人要推举仙人做主人,仙人却极力推辞,然而并无他人可以胜任,曲主之位非其莫属;机缘成熟之时,仙人自然愿意,诚心诚意对待众人,方可出任曲主。前任曲主仙逝以来,玲珑曲一直未候得新主,天安地静之时,尚可勉励支持,一旦风云变幻,就如同一盘散沙,随风扯动。此番犰枭作乱以来,众豪杰甘愿有所作为,无奈群龙无首,往往各行其是,三十六路青将半数行走各地,不通消息,四位护使心急似火,倘若再无人主持,玲珑曲恐怕就要分崩离析c不战自溃了。凌虚一仗,更让众豪杰人心惶惶。 甘节救了女子回玲珑曲,也只是一般对待,众人并不知晓她是何来历。隔几日女子恍惚醒来,口中囔囔自语:“玲珑玲珑”。甘节起初并不以为意,那女子时昏时醒,总提起“玲珑”二字,甘节才陡然想起“候首”一事,心中大喜过望,立即找另三位护使毕显c辛楚子c含章商议。其后顺理成章,女子醒来,四位护使拜立新主,女子却是死活不答应,自称自己是凌虚弟子洁如,绝不在本门之外,另寻山门。 四位护使心存疑惑,多方打听,得知凌虚确实走失一名弟子,但此时正应了“候首”真言,哪里肯放她走。众人晓以大义,苦苦哀求多日,洁如无法推辞,答应只需回凌虚拜见师姐,如果师姐没有疑义,可暂时在玲珑栖身。众人怕她临场变心走脱,于是先行派人到凌虚送话,不料到那里时,凌虚胜境早已不见踪影。洁如哪里肯信,亲自来看,并非虚言。一时机缘所至,洁如就任玲珑曲主。 众护使问起她口出“玲珑”之义,洁如才恍然醒悟,从怀中掏出一座小巧八面青丝塔,说她受师父临行之托,要舍命保守这玲珑塔,当日阵上昏厥,心中唯恐失却,所以口中挂念。众人看不出这玲珑塔有何特殊,却见洁如手托青塔,念念有词,那塔顿时大放光明,却又多时未见动静。洁如收了塔,众人问起是何缘故,洁如说自己只为祈求世间平安,并非作法示能,众人慨叹不已,倒也不觉得新鲜。不料次日以往在外各路青将陆续返回,都说不知何故,心中忽有感应,于是纷纷返回。几日之间,除去乱阵战死外,在外青将均已返回,三十六路青将只差四人,全数聚齐。四护使喜出望外,才知确实是无上机缘。刚刚打听得确实,凌虚大师姐正在上虚,立即禀报,洁如特意着甘节到此报信,互致平安。 冰如听到有洁如的消息,即刻就要赶赴玲珑曲,千流应允。青峰说道:“在蒙纾地,结识了晷方c剌狇两位朋友,也是有本事的,现在还在此栖身。不如一道去玲珑曲,以后或有大用。”当下几人随甘节赶到玲珑曲。 洁如见了冰如,万分欣喜,说起凌虚凭空消逝,却又是悲痛不已。冰如看她悲痛难止,更不敢将商音被陷的消息告知,唯恐她痛上加痛,不能自拔。冰如只有自己默默忍受。 洁如安顿晷方c剌狇入列,请冰如c青峰到议事堂,与四护使见面议事。互相通报相识,洁如说道:“我暂时统领玲珑曲,此处豪杰聚集,个个都是能人异士,我一时毫无主意,正须师姐指点安排。” 冰如正在犹豫,辛楚子立身说道:“曲主统领玲珑,自然是天意指向,因缘成熟。贵师姐虽然位在上仙,但此间事务,还需要曲主凭心指派,不须一味向外强求。” 冰如说道:“不错,我虽然是你师姐,但是修行不论先后,况且对战阵调遣之事,我更是一窍不通。你们任意安排,我实在不可插手。凌虚虽然暂时隐身,但终归还要努力探寻,我正要专心此事,妹妹也须在此一心维持,不可再三心二意。” 洁如还是有些为难,说道:“说到战阵调遣,我也一样一窍不通,如何摆布?” 毕显说道:“何必为难,曲主只需心存大局,执掌大势,用人行事,自有我等几人,何劳曲主费心。” 辛楚子说道:“不错。我几人中,毕显大哥最有才具,为众人信服,曲主可以放心委任。”含章c甘节齐齐拱手认同。 毕显说道:“众人抬举。此间护使c青将,个个都是身怀绝技,只有我一无所能,只好逞些口舌之力,聊补不足。”众人相视而笑。 洁如稍有宽心,当下吩咐道:“若论眼前,犰枭等人声势渐微,正好给我们休整之机。毕显主持内局,要妥当安顿,确保本门无虞。紫远薇内外消息不通,甘节尽快派出人手到紫远薇探寻底细。上虚宝地,也须诸位指派几名得力青将前往助阵,一来强威壮势,二来通报消息。”几人见她布置得当,依令而行。 离开玲珑曲,冰如心中挂念师父,无法释怀,青峰只得陪她再赴如妄海。大军撤出,杳无人迹,此处只留得一片荒凉。冰如茫然四顾,丝毫记不得当初模样,更无从找寻僻径桃枝,想师父沉迷在此荒野之地,自己竟然无能为力,不觉心酸流泪。 青峰见她这般景象,一边劝道:“我们既到了此处,不妨随处走走,或许机缘巧合,有个闻讯,也算不虚此行。” 冰如知道他说的是五闲人,摇头叹道:“我们哪里有那么多的机缘?” 只是也更无其他办法,两人随处寻觅,只要见路旁山脚有一枝半叶,定要驻足查看,摇枝晃叶,恐怕错过了机缘。过了大半日,却也走了不长的一段路,冰如叹道:“如此走法,何时是个头?”不由得倒坐当地茫然哭泣。 青峰说道:“机缘本无定法,我们这样照旧寻路,确实也不是办法。倒不如放下心思,或许能有所得?” 冰如停了哭泣,随他信步走来,抬眼看看云烟飘渺,脚下沙尘漠漠,又走了一刻,仍旧毫无所得。冰如索性找一块石板坐下,说道:“我随师父修行多年,原想早与师父心意相通,不料在此地音讯永隔,得不到一点消息。如此修行,到底何用?我如今要在这里静坐自省,任凭风削雪裂,宁可粉骨碎身,也要寻得师父下落。” 青峰心知此时言语劝她未必有用,但是任凭她如此任性,却是万万不可行。正寻思如何开口,听得耳边有人说道:“万万不可。” 冰如应道:“不须你劝我。我们两不相干,你自回上虚救你师父,不必在此陪我。” 青峰说道:“我并未开口说话。” 只听那声音又说道:“你们只顾在此彷徨半日,扰人清静,如今又要在此常住,如何使得?” 青峰听得向木华迟的声音,四处拱拱手说道:“前辈不曾现身,小子失礼了。” 木华迟说道:“我们在此,无处不在。你们来此寻那商音,却是徒劳。妄海迷失之人,需有本主法身唤醒,还需突破所生妄念,才能解脱。你们可知商音本主法身何在,当时又是何种妄念,将她沉陷妄海?” 冰如惶然说道:“晚辈不知。本主法身是为何物?” 木华迟说道:“是物是人,本人尚且未必知晓,何况他人。你们在此徒守无益,耽搁下去,无非再招惹许多是非,还是快快离去吧。商音迷走妄海,有缘人方可助其解脱,何必强求?” 冰如茫然不知如何应对,青峰说道:“此处荒野之地,却是妄海无边,晚辈请教,不知是否有机缘,见识妄海真实面目,不知是否有海眼供人出入?” 听得一旁众人哄笑,猛听得金集子声音:“妄海无边,无处非眼。”冰如c青峰二人忽觉已经身陷大海,惶惶欲倒,摇摇欲飘,忽一刻又是平地沙尘,断叶残枝。又听金集子说道:“脚下一处,眼前万象。心中妄想,妄海无边。” 两人言下有所觉悟,在此无益,冰如反倒放下心思,拱手说声“谢过”,就此返回上虚。 青将韦珏随甘节潜入紫远薇探听消息,几日内返回,却是没有好消息。百花谷主洕波一心只求自保,封闭沟通,六大护法各怀主张。春使护法重月和风行护法至莲有意外联结盟,与三虚玲珑共进退,被洕波训斥,与洕波渐生嫌隙。珍资护法盘洙唯洕波之命是从,绝无二言,曾与重月c至莲争吵。大藏护法国封曾为重月c至莲出头辩解,也被洕波训斥,后来也渐渐少言寡语。武英护法峙岛只为内守,从不出言,近日来更是默不作声,连大殿议事也托病推辞了。烈业护法吝施却是八面玲珑,谁都不得罪,洕波却也不与他为难,任他和水搅泥。甘节看其中还是有机可乘,于是着韦珏回头报信,自己潜下来意欲有所作为。 韦珏在归途中专走崎岖僻静之路,侥幸发现两件蹊跷之事。出紫远薇不远,就觉有伏兵重重,细细查探,正像犰枭部属。正要赶回报告,见一人黑衣蒙面匆匆而过,韦珏悄悄跟随,那人却向露迦城方向而去。韦珏未敢走回头路,绕道返回玲珑。 洁如说道:“露迦城被西托所据,他以往跟随犰枭,劣迹颇多,后来又在露迦城为非作恶,弄得哭声遍地,现在又觊觎紫远薇,想来现在正邪僵持,他觉得或有机会。犰枭图谋紫远薇倒是不出预料,千流上天师返身世间,犰枭自然要做长远打算。如此看来,紫远薇危在旦夕,却不知洕波做何打算。” 毕显说道:“属下看来,那洕波却是自封耳目,如同蒙在瓮中。倘若甘节能够有所作为,触动她及时觉悟,凝心聚力,或许能逃过一劫。” 含章说道:“甘节隐形匿迹c察言观色之能,无人能比。但巧言论辩却非其所长。我看紫远薇已经人心离散,要想重回正统,恐非易事。不过,即使犰枭c西托有益,他们也当有所忌惮,毕竟上虚c至虚天威尚在,我们玲珑曲也不是等闲之辈。” 辛楚子没有说话,却是连连点头。 毕显说道:“好在犰枭c西托已为仇敌,也可互相牵制。” 含章说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洁如点点头说道:“如此,可派韦珏再赴紫远薇,告甘节小心行事,不论结果如何,尽快返回。如遇可信之人,当出言警示。其余之事,我们也只能静观其变。” 不日甘节返回,带回紫远薇更多内幕。原来国封与重月一直交好,似有私情,此举有悖紫远薇门训,为此重月早被洕波另眼看待,几人被洕波训斥,也算事出有因。峙岛历来目中无人,我行我素,吝施却是谨小慎微,畏畏缩缩,一看都是不可与共大事之人。甘节盘算,几位护法之中,只有盘洙尚可与洕波说得上话,或可突破。此外还有一位长妗,是洕波结义的姐妹,行踪飘忽隐秘,眼下却是洕波最为亲密之人。甘节特来请示,看该如何进展。 洁如c毕显等人也别无良策,就听从甘节提议,随他接近盘洙,见机行事。 甘节虽然口舌不利,却是生得一表人才,再有一派潜行藏身的本领,在盘洙面前走上几遭,两人渐生好感,互致倾慕。盘洙交待,洕波当然知道眼前紫远薇危机四伏,但是内部人心不一,大家各怀心事,一旦调度不协,难免临局生乱,洕波正为此事苦恼。好在长妗经常陪伴洕波左右,能够劝导一二,协助执掌全局,如果没有长妗,紫远薇或许早已门户分立,更不须犰枭c西托来搅局。但是如果迁延日久,各人矛盾未得化解,不知何日会起冲突。盘洙忠心耿耿,久作洕波心腹,不想现在洕波对众人疑心日重,反而渐渐疏远。当今之计,唯有接近长妗,才能真正挑动洕波心事,但此举却不知如何着手。 青峰将如妄海探寻商音之情禀告千流,未得任何回复,见冰如每日怏怏不乐,自己也倒无精打采起来。蕴秀见了笑道:“不料小宝也有喜忧哀愁,倘若师父在,不知会作何想?” 青峰说道:“不怕师兄取笑。这番经历,青峰才知自己修行浅薄,世间诸事渐渐牵心挂念,不知解脱,如何才能修得无上至境?” 蕴秀笑道:“倘若师父听到这话,又不知会作何想?” 青峰扭捏不知如何应对,蕴秀拍了拍折扇说道:“人生七情六欲,天地立性之本。世间诸事全不牵心挂念,与粪土有何区别?” 两人信步走至大殿前,大门紧闭。青峰看到舍仁在门口端坐,正要见礼,蕴秀伸手拦住,“师叔有命,他要独坐观照,任何人不得入内侵扰。” 拉他绕道走过,漫步来到莲池,蕴秀问道:“你还记得上次在此静坐参悟吗?可还记得师父给你的题目?” 青峰答道:“记得。不过此刻比较当时,却是更加迷惑。” “不入迷惑,不得真知。所谓修行,不是从外面听来看来,是要真正发掘本心本性。从外看内一张皮囊,从内看外一张皮囊,一张皮囊,何分表里,却是蒙蔽了每个人的眼。” 青峰正在思索,蕴秀突然问道:“倘若冰如死去,你会作何想?” 青峰一惊,随口答道:“实在无法体会,或许生不如死。” “当下师父已经离去,你作何想?” “师父魂魄尚在镇元鼎中。” “师兄弟身死离散,又有何感受?” “如同梦中所历,昏昧无觉。” 蕴秀微微一笑,折扇扬起,一枚石子飘入莲池,平静水面激起层层涟漪,许久才复归平静。 蕴秀说千流独坐观照,却是一句托辞。千流虽然震慑了犰枭,让他暂时不敢轻易挑衅,但是敌攻我守之势,若有举动,则对敌人不得不处处防备。要制服犰枭,除非殇坷出钟,除此之外再无可行手段。想到此,千流决意亲自赴至虚求证,于是做些假象,假意在大殿静坐,着人看守,骗得犰枭一时。 全劫看到千流前来,欣喜之间脚步有些匆忙。迎至大殿,全劫说道:“上天师终于归来,真是天地之福。师父这两日也好转不少。可见善道不灭,善根长在,自有天地护佑。” 千流往金钟罩内望去,隐约见殇坷惨然一笑,问全劫道:“真君是否醒来,是否可与问话?” 全劫答道:“师父已经不再时昏时醒,不过眼下也并未全然清醒,有时或有恍惚犹豫,言语多有不解之处。” 千流略有迟疑,说道:“多有不解,胜过一无所得。”请教全劫入罩之法,全劫牵手送入,躬身退出。全劫看千流在金钟罩内,与殇坷久久长谈,千流时而沉思不语,时而娓娓而言,殇坷朦胧应答,却是渐显疲惫。看千流终于转身,全劫赶忙进去接出。 千流问道:“对恶缘之事,不知你有何见解?” 全劫愕然说道:“弟子只听师父提过几次五恶名号,并无从探究底细。” “就方才真君所言,依你看,指向何人?” “上天师有所不知,弟子在金钟罩外,听不到一言半字。” “原来如此。”千流叹道,“你若有见解,也可自己问询,不须我再多言。” 全劫见他岔开话题,顺势说道:“日招叛离至虚,已成天地善道公敌。长天师如果再有遭遇,不必顾及至虚名誉,定要痛下杀手,以绝其患。” 千流返回上虚,即刻叫蕴秀来见,却久久不说话。蕴秀见他神情略显消沉,不好开口询问。好大功夫,千流缓缓说道:“我在至虚,与真君多有交流,正要听听你的见解。” “不知师叔所问何事?” “想必你们早已听说五恶现世,恶神犰枭自不待言。那恶灵正是叛离至虚的日招,当日在目葭山对他优柔姑息,现在看来却是错使仁心,日后对他要多加防范。恶信c恶见却仍不知对应何人?” “那是为何?” “真君金钟问道,并非依号寻人,而是为求证个人底细,偶然得知。每恶名号下一句真言,应其始终。如果所问之人恰好对应,才能知晓。那恶灵所指‘叛离师门,无妄无明’,正是日招写照。恶神恰是‘前身作乱,无终而终’,照此看来,犰枭能否制服,实难预料。” “恶信c恶见有何应证?” “一个是‘风影不定,善恶难求’,一个是‘善善恶恶,善恶无着’。” “如此说来,弟子更是茫然无知。那恶缘又是如何?” 千流低头哼笑一声,“可笑恶缘,却是最恶。‘无是无非,随缘来去’,你道是谁?” “弟子不知?” “正是伏雷。三人被困c被迷c被灭,均是伏雷所赐,岂不是最恶之物。” “不错。那伏雷懵懵懂懂,不知人事,全靠一支秃角,逞凶行恶。在如妄海忽然不见,想来是缘尽归天,正合此意。却不知这怪物到底是何来历?” “我也问起真君,真君并未明示,却问起我一句。” “是何等一句?” 千流捋捋长须,目光转向镇元鼎,一字一顿说道:“圆通上仙,可会堕入轮回?” 蕴秀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久久不敢回话,又听千流缓缓说道:“眼下我还要去如妄海走一遭,你们且要小心看守门户,不可妄听妄言。” 蕴秀觉得千流身上有太多的疑问,独自一人来到莲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伏击千流受挫,犰枭只能蛰伏等待时机。章蘖告病归山,虽在意料之中,但原先所部六路大将,而今只剩屠姬崖一人,身边除踏牯c古穆王之外,更无可信之人。束竫本是妖言邪性,包藏祸心,况且她久与西托勾结,绝非善类。日招又是目空一切c恃勇狂妄之辈,时刻在旁虎视眈眈。有此二人,如何能让自己安心。后萼看犰枭有些心灰意冷,出言劝他就此收手,回归一隅,也乐得做个自在神仙。但犰枭终究心有不甘:“当初四人联手,我尚且不怕。如今只面对千流一人,我又有何惧?况且我已得到舍利一颗,天命在身,一旦极尊加身,荣耀无比,哪像如今这般仓惶狼狈。”后萼说道:“什么天命在身?如不想仓惶狼狈,何不在左近图一个长久之计?” 犰枭本来拗不过,一想也无不可,待束竫再来时,叫日招一起来商议。日招并无异议,只要有处发力c大耍威风,且不管向东向西。束竫眼珠一转,告诉犰枭她已有妙策,只要犰枭依计而行,保管他几日之内打散玲珑曲,占据紫远薇。究竟是何妙策,束竫解说,她与西托不过互与委蛇,若挑唆得西托攻打紫远薇,犰枭就可乘虚起势,一则内外夹击,定可一举消灭西托,一则趁紫远薇混乱之计,乘势杀入,如同囊中取物。 犰枭对束竫言辞多有领教,不禁嗤之以鼻,“紫远薇不是等闲之地,背后玲珑曲也非泛泛之辈,倘若反被前后夹击,再被千流所乘,我们退无可退。”束竫不以为意,告知她已在紫远薇布下迷局,届时洕波将自顾不暇,不战而溃。犰枭见她言之凿凿,料想不妨再信她一次。 西托得到密使回报,束竫已安排妥当,只等紫远薇内部兵戎相见,自己即可率兵攻入,得此四方宝地,方可与犰枭抗衡,如果被犰枭夺得先机,凭露迦城片瓦之地,恐难持久。西托依计派出伏兵待命。密使退出,帘后有人轻声说道:“束竫诡计多端,难保她不与犰枭勾结。”西托笑道:“我怎能不知,束竫混迹犰枭军营,无非我们两败俱伤,但她有近人听心的手段,我们心事怎敢让密使知晓。”帘后人也笑道:“我道你早已祛邪返正,不料你不肯与束竫见面,只为不敢给人看透心思。” 甘节没有想到事情进展如此顺利。盘洙带甘节找到长矜,说明来意,长矜一口答应。原来洕波只为内部不和,颇多烦恼,因此迟迟未发守战之令,有长矜劝慰,洕波心绪已有舒解,正欲与六护法和解议事。只是近来又起一桩疑案,正不知如何区处。长矜说着掏出一张帕巾说道:“此间污言秽语,近来有些流传,谷主着我密查此事,你们也可留意。” 洁如等人听甘节所述,都是摸不着头脑。辛楚子接过帕巾念道:“疾雨轻烟漫自织,系向银波无数丝。薄雾锁寒峰,山色益葱蒙。舍却青山梦,河畔复盘萦。亭亭何所似,一叶任飘零。”念完说道:“此间哪有什么污言秽语,倒是清新脱俗,雅丽无双。” 含章说道:“言辞虽然雅丽,但是触了紫远薇的大忌。紫远薇门训,百花谷主不得沾染男女之情。这些言语,却正是男女之情。所谓银波,莫非洕波?但不知是何人所写,所写何人。” 毕显说道:“紫远薇不知出处,我们如何知晓,此事且放在一边。眼线回报伏兵四起,我玲珑曲恐怕有一场恶战在眼前。” 话音落时,听得外边喧哗喊杀声四起,毕显冷笑道:“来得正好。”其实早有准备。各路青将自守其阵,与围攻之敌酣战半日,互有死伤。洁如带四人出殿观看,见敌人久攻不退,从怀中掏出玲珑塔。原来那塔也是杀人利器,塔底光芒迸射,人皆昏厥。洁如将玲珑塔在围敌上空扫荡一圈,立时摊倒大片,敌军溃入潮水。洁如收了塔,四护使心生赞叹,喜不自胜。 众人正得意间,听得外边惊呼不断,却是日招拎了惊魂棍,专找将领头目,说话间两名青将命丧其手。毕显暗叫不好,日招眼看打入内山,空中飘然划过一道银光,日招眼前一晃,抽身逃走。 消息传至上虚,冰如c青峰立即赶到玲珑曲,洁如说起当时情形,冰如说道:“这是晷方法术,幻化上天师银枪之相,借以恐吓日招。不过此法只能应付一时,切不可让其他人知晓。” 犰枭得知玲珑曲有宝塔现身,心中暗喜:“玲珑舍利,必当应在此物。”次日唆使日招再度挑战,晷方依旧作法恐吓,被犰枭一眼识破。日招勃然发作,挥棍直入内山,迎面遇着青峰。日招大喊:“我打不死你,你却也奈何不了我。”一个闪身绕过,冲前庭而来,洁如再次祭出宝塔,日招被光芒笼罩,一时脱身不得,犰枭在阵后看到,神斧挥出,救得日招逃出。 各自收兵,日招抱怨道:“既已出斧,何不将它砍下?”犰枭说道:“此物厉害,更胜于凌虚净吾盘,不知是何来历。”日招疑心犰枭有所保留,暗自生恨。 束竫又至,犰枭告知出师玲珑曲不利,束竫笑道:“宝塔现身,我已查明,是凌虚弟子洁如带至玲珑曲。我们正好借此大做文章,此物已在大王囊中。” 不一日,玲珑曲谣言四起,都道玲珑塔招引各部青将返回,正是中了犰枭诡计,要将玲珑曲各部聚集,以期一网打尽。流言所至,人心惶惶,洁如为此精神恍惚,独坐后殿垂泪,冰如进来劝道:“公道自在人心,何必为此烦恼?”洁如叹息道:“是非祸福,本难预料,何惧人言风语?我轻易使出玲珑塔,定会引人垂涎觊望。只叹师父不在身边,如果玲珑塔有失,如何交代?”冰如对玲珑塔一无所知,也不知该如何规劝。 毕显进殿禀告,又有流言,说紫远薇流传淫诗正是出自玲珑曲,此举似有人故意离间。洁如叫甘节速去打探明白。 甘节见到长妗,被骂个狗血喷头,“谷主着我密查淫诗一事,如今却是满城风雨,叫我如何面对?谷主正在气头上,不可再去触霉头。你快快离去,不可让他人发觉。”速叫盘洙送走甘节,两人紫远薇不远,被伏兵擒获,押至犰枭大营。 甘节初见犰枭虎目威严,日招在一旁凶相毕现,早已胆战如鼠,两腿不听使唤。盘洙反倒一脸从容,毫无惧色。犰枭笑笑,命人将盘洙押下,对甘节说道:“紫远薇c玲珑曲俱已在我掌中,我不过仁心厚德,不忍杀戮,因此拖延至今。你如能办成一件事,不仅保你身家性命,玲珑曲也可保全。”甘节还在盘算,犰枭又说道:“你潜行察色之能,我尽然知晓,还有何事可以隐瞒?”甘节心下慌张,诺诺答应,询问要办何事。 犰枭说道:“想那洁如内外受困,必将离去。你可告知,她师父商音被迷陷如妄海,倘说动她亲赴如妄海,此事即成。”甘节一想,洁如有玲珑塔护身,或许未必有大害,况且如今自己性命捏在人手,不如先敷衍答应。 犰枭脸色一沉说道:“我有盘洙在手,不怕你隐身逃脱。一日之内,事若不成,非但盘洙灰飞烟灭,你们丑事尽皆败露,看你如何立足。”甘节仓皇而出。 洁如突然到来,满脸泪痕,冰如大感意外。洁如劈头问道:“师姐可知师父现在身在何方?” 冰如看她神情,像是已经获知消息,于是说道:“如妄海一战,师父被伏雷所伤,跌入妄海。我们日前曾去探访,毫无消息。” “你为何从未说起?” “此事说起无益,况且你主持此处事务,何必分心分力。” “我们一样姐妹,如何说出这等话来?” 洁如气冲冲拂袖而去,剩下冰如c青峰面面相觑。 含章慌慌张张赶来通报,洁如突然带着甘节急匆匆离去,不知去向。军中又传出谣言,紫远薇淫诗是本部辛楚子所写,眼下人心不稳,处处迷惑,毕显已赶往各处巡查防备。青峰说道:“未听说辛楚子与紫远薇有何纠葛,淫诗一说,恐怕也是离间祸乱之计。”含章说道:“不错,辛楚子虽然颇多文墨之举,但断不会做此下流之事。” 冰如忧心说道:“如今还管得什么淫诗不淫诗,找到洁如要紧。她定然是往如妄海去了。” 两人即刻动身,追向如妄海,含章恐路上有失,派青将扶嘉c盱豫带二十勇士跟随照应。出城走远,渐渐山路崎岖,突然发现前方人影绰绰,有五六人鬼鬼祟祟,忽急忽缓,时隐时现。 青峰急走几步,拉近距离,确认得那领头的正是古穆王。原来犰枭得束竫献计,派古穆王早早埋伏,待甘节赚得洁如出城,即刻追踪,只等到僻静人稀之处,出其不意,杀人夺宝。青峰看古穆王行踪诡秘,此路又是去往如妄海的捷径,想来莫非洁如或在前方不远,古穆王定是心怀不轨。 想到紧要处,青峰叫冰如等人藏下,独自向前,大声喊道:“古穆王何往?”古穆王一心追踪洁如,未提防身后有人,大惊之下回头一看,愕然问道:“你为何在这里?” 青峰反问道:“你为何在这里?” 古穆王答道:“奉大王之命,去办一件紧要事。” 青峰笑道:“如果是紧要之事,何必鬼鬼祟祟,藏头露尾?想必不是什么见天光的事。” 见青峰只身一人,古穆王身后几名副将就要欺身上前。古穆王抬手拦着,沉声说道:“此事与你没有干系。” 青峰说道:“不错,此事与我没有干系。但你身陷圈套,命悬一线,却是令我为难?” 几名副将个个冷笑,古穆王问道:“此话怎讲?” 青峰索性诈他一回:“你奉命来追赶洁如,却不知中了别人借刀杀人的诡计。谣言惑众,这点把戏难道我们看不出。我们不过是将计就计,要赚犰枭入蛊。看来犰枭毕竟老谋深算,对他人之计未敢全信,因此派你出头试探,想不到让你做了替死之鬼。” 古穆王笑道:“你不必在此搬弄玄虚,我对大王忠心不二,何必挑拨离间?你孤身到此,又非拼杀之人,快快离去。” 青峰一抬手,身后冰如率人呼啦啦现身跟上,将古穆王几人围在当中。古穆王怒言圆睁,正要发作,青峰说道:“洁如身怀玲珑塔,就在前方。犰枭不出,宝塔不发。但如果我们身陷险境,恐怕也顾不了许多。” 古穆王与副将面面相觑,进退不得。青峰说道:“我们只为等待犰枭,本不想为难诸位。今日不做计较,放你们离去,转告犰枭不可妄自尊大,怀非分之想,此种诡计,不必再来耍弄。” 古穆王怏怏带人离去。青峰几人匆忙追赶洁如,不料洁如方才听得后面有动静,正恐怕他人追来,早已运起全数神力,紧步急行,甘节也被远远甩下。 冰如见与扶嘉等人同行略显迟缓,急叫青峰舍了众人,飞速追赶。走小半日,见甘节独自在山间蹒跚,冰如追至,一问之下,恰如所料,洁如已经孤身前往如妄海。冰如见甘节目光慌张,话语颠三倒四,吞吞吐吐,心下万分诧异,本待查问,实在是追上洁如要紧,当下冷笑一声,拉起青峰飞奔而去。 洁如精疲力竭赶至如妄海,却是一片茫然。方圆几百里,荒无人烟,黄沙飞舞,从哪里寻师父来?远处尚有战马死尸横卧,天空偶有乌鸦咿呀,洁如看着荒凉景象,不由得悲从中来,腿一软瘫坐当地,失声痛哭。 哭声渐弱。洁如突然听得身后一声冷笑,一回头,竟见日招横棍而立。洁如惊慌勉强爬起,无奈身疲神乏,仰身跌倒,一手撑地。 日招狠声说道:“交出宝塔,饶你不死。” 洁如惨然笑道:“你这败类!我受命保管玲珑塔,塔失人亡,哪有舍塔乞命的道理。” 日招说道:“你如今命在我手,我不和你计较。快快交出宝塔。” 洁如转身爬跪,磕了一个头说道:“师父,弟子无能,不能陪伴左右了。”说着掏出玲珑塔抛向空中。日招一看不妙,喊声“成全你——”,趁洁如抬手之际,一棍劈向脑后,洁如登时命丧魂灭。 那玲珑塔作法不成,悠悠落下,日招心中狂喜,伸手接来,却又是空无一物,眼看那塔跌落地面,没入其中不见踪影。日招大怒,拿棍拍打地面,却只有尘土飞迸,正在懊恼,听得有人喊道:“你这禽兽——”回头看到冰如c青峰赶来,日招咕叨一声“晦气”,飞身离去。 青峰见洁如横尸当场,玲珑塔也不见踪影,直说不该在路上与古穆王纠缠,冰如却在一旁抱着洁如尸身痛哭不住。青峰说道:“姐姐如此痛哭,实在是劳心无益。如今凌虚只剩下姐姐一人独撑门面,还是要思虑周全,尽快寻求解决之道。” 冰如哭道:“如今师父不见踪影,只剩我一个,还有什么解决之道?”青峰劝止不住。 冰如哭了半晌,忽然抬头问道:“你听到诵经的声音了吗?那不正是师父的声音吗?” 青峰屏声静气听了一刻说道:“姐姐想来是思念师父过度,神情恍惚,有此感应。” 冰如说道:“我并未神情恍惚,实在是耳边断断续续有声音传来。”说着大声喊道:“师父,师父,我在这里。” 喊了一阵,并未见有何回应,冰如摇摇头叹口气:“现在又听不到了。” 青峰看她自言自语,也不知如何劝解,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日招杀了洁如,还是尽早通报师叔为好。” 冰如心绪渐渐平复,见在此地无所作为,只得同意,将洁如遗体埋葬了。 两人急急返回,半路遇到扶嘉c盱豫一伙,告知详情,嘱咐他们速返玲珑曲小心防备。扶嘉c盱豫听了大惊失色,倘若没有玲珑塔保护,那玲珑曲岂不是任人宰割。盱豫发一声叹,拱拱手,带领几名随从自寻活路去了。扶嘉带着余众赶回报信。 古穆王回报路上被青峰纠缠,犰枭犹自狐疑,速叫日招前去探听虚实,却是四下行踪不见。终于等得日招露面,犰枭吩咐立即攻打玲珑曲,日招又是推三推四,不见动静。犰枭虽然恼火,但是也拿他没有办法,只以为他畏惧玲珑塔,不敢冒进。 忽然门外通报甘节来到。原来甘节半路遇着青峰二人,心下发慌,又不知犰枭有何安排,忐忑之下既不敢再去如妄海,也不敢返回玲珑曲,心一横,干脆直接来找犰枭。犰枭听甘节所言,正与古穆王所报相互印证,只好暂且放下,从长计议。甘节听说洁如等人已经识破诡计,没了回头路,腆着脸哀求犰枭,放他与盘洙脱身。犰枭嘿嘿一笑:“无用之人,留你作甚?”让人放出盘洙,将二人赶了出去。 盘洙无端被人擒获,又被无端放出,心中羞愤难当。甘节无处可去,恳求盘洙与他一同归隐,另觅去处,盘洙万分疑惑,问道:“我们无端被辱,正要报仇雪耻,就此离去,不仅自己背负恶名,连本门都要牵累受辱。”死活不肯同去,甘节无计可施,只好将前因后果如实讲来。盘洙不听则已,一听之下,立时两眼充血,双肩微抖,咬牙说道:“想不到你是如此卑劣无耻之人。”甘节辩白说道:“犰枭以你为质,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盘洙怒骂道:“卖主求荣,宁死不为。我清白之名,被你玷污,还敢狡辩。”举掌劈来,甘节猝不及防,面目一击,毙命当场。 盘洙返回紫远薇,找到长妗一顿哭诉,长妗愕然呆立,半晌说道:“真是人心叵测,世事无常。”安顿盘洙退下休息,特意交待,涉及甘节之事,不可漏出半点风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束竫来到日招帐中,见日招一脸懊恼,讪讪笑道:“不料半路出了岔子,让你白跑一趟。” 日招问道:“你如何知晓?” 束竫说道:“我已问过犰枭,古穆王无功而返,当然知晓。” 日招看她言不达意,愤然说道:“古穆王无功而返,与我何干?我已打死洁如,只是那玲珑塔却是跌入土中,不见了踪影。” 束竫心知他说的是实话,更为惊讶。原来束竫揣测犰枭心机,分明自己最终不为犰枭所容,于是与日招计议,欲借犰枭之手逼出洁如,只待双方对峙乏力之时,日招坐收渔翁之利,不仅宝塔到手,还可击杀犰枭大将,以扫除其羽翼。不料事多变故,宝塔无端消没,这一段煞费苦心,岂不是徒劳白搭?若让犰枭得知实情,又岂不是自寻死路?束竫左思右想,觉得实在不妥,遂让日招编个托辞,暂时离开军营,避避犰枭风头,其余关节,自有她去摆布。 束竫见了犰枭,急急禀报:“方才大王说古穆王无功而返,其后更有情节。我有密使通报,洁如被日招在如妄海跟踪击杀,想来玲珑塔已经被其掠取。”犰枭心中暗道,不料日招不愿攻打玲珑曲,竟是原来如此,冷笑一声说道:“一座烂塔,随他拿去。”束竫笑道:“大王心事,何必隐瞒?那玲珑塔定然应在一枚舍利。或许日招所得,已是舍利。倘若如此,玲珑曲还有何可觅?大王可派人查探,看日招还在不在。”犰枭即刻叫古穆王去查看,果然日招不见踪影,询问侍卫,只留下话说有要紧事,不辞而别。 束竫笑道:“前有古穆王被人拦截,后有日招投机窃宝,大王身边不知是何人走漏了消息,惹出这些事端。” 犰枭说道:“此事正需慢慢查探。我们在玲珑曲已无所作为,随后且要看紫远薇有何奥妙。” 束竫冷笑退出,犰枭手起斧落,面前案几顿成碎片,古穆王躬身劝道:“大王息怒。日招狼子野心,终究不可靠,最后必为大王所擒。” 犰枭恨恨说道:“日招如果得手后有意离去,何必再多此一举返回大营?” 古穆王疑惑问道:“莫非大王身边真有离心异志之人?”接着背后一冷,拱手说道:“古穆王对大王绝无二心。” 犰枭说道:“古穆王忠心天地可鉴。束竫历来风言风语,却是虚实难料。” 看到冰如c青峰返回,一脸落魄和颓丧,千流沉默不语,静听他们讲述一段经历,得知洁如葬身如妄海,也禁不住一声苦笑,“不想放过日招一次,竟招来这些不虞之祸。” 冰如万分疲惫,此时心事讲出,反而有些放松。见千流为此自责,反倒宽慰道:“上天师无须自责。思虑太深,幻象易生。我在如妄海,恍惚听得师父诵经之声,可知修行之人,也要受世间俗情束缚。” 千流听得此话,默默点头,忽而惊问道:“你说你在如妄海听到了师父诵经之声?”冰如还在纳闷,青峰说道:“姐姐当时神情疲惫,偶有虚幻听闻,也不为怪。” 千流未答话,起身踱至镇元鼎前,久久凝视不语,随后绕镇元鼎缓缓挪步,低头沉思。 千流绕鼎几周,方才抬头说道:“你们有所不知,我几日前去如妄海探听消息,见到五闲人,他们曾经说起你们寻师之事,他们当时所言尊者脱困之法,你们可曾记得?” 冰如说道:“记得。他们说,师父如要脱困,需要本主法身唤醒,还要突破妄念,才能解脱。” “不错,”千流说道:“我去之时,他们提起,商音如果醒来,自会有所感应,但是只有与其心灵相通之人才能感知。因此我想,你听到师父诵经,未必就是虚闻幻听。倘若真的如此,我要再赴如妄海探个究竟。” 冰如真是且惊且喜,忽而又黯然说道:“若是我们早些知道师父醒来,也不致让洁如如此牺牲”。 青峰说道:“洁如被日招害死,自要归罪于日招。如今尊者已经醒来,安然脱困,也需等待时日,师叔为何如此匆忙?” 千流沉默片刻说道:“不妨说给你们知晓,一旦我有意外,也好有个照应。三虚本来源自一体,互为依托。如今你师父被困鼎内,只有凌虚净吾盘至纯之焰可以助他重燃脱身。殇坷真君在金钟内,也曾说过,他要出钟,也需凌虚助力。而今惟有先救出尊者,后事才有可能。” 冰如说道:“上天师如有吩咐,弟子当肝脑涂地。” 千流微微一笑:“此事你们恐怕插不得手。你们且要善自珍重,尊者重见天日之时,万事翻转,正需你们出力。” 近日来紫远薇阴风阵阵。重月数次求见洕波,屡屡被长妗挡驾,心中渐渐郁郁不安。至莲虽然表面上波澜不惊,但重月看得出来,她也是忧心忡忡。两人几经商议,也是良策难出,毕竟紫远薇只得洕波一人做主。“眼下谷主性情异常,前途不测。倘若紫远薇真的气数已尽,我们也无能为力。但我二人承先主重托,如紫远薇不保,绝不苟活世间。”至莲所言,犹在耳畔,重月早已抱定必死决心,定要劝得洕波重塑正统,光大门风。 听得谷主召见,重月心中颇感欣慰,只要有说话的机会,不怕没有成功的希望。重月带了四名贴身随从,跟随长妗来到大殿,重月进殿,若弋c若溦身后闭了大门,四名随从在殿外等候。洕波在台上正襟危坐,面上丝丝冷气,格外瘆人,身旁若惜垂手伫立,长妗上台,站在另一旁,脸上却也没有了往日的笑容。重月心中暗笑:“何必如此郑重其事?”拱手说道:“很久未得谷主当面垂训,谷主近来可安好?” 洕波面无表情,说出来的话也是丝丝冷气,“今日叫你来,正有一些要紧话问你。”说着从案几上抓起一幅帕巾,长妗接了,过来递给重月。重月翻看帕巾,说道:“艳诗之事,属下也有所耳闻。谷主身正行情,何必在意这些传言邪说?” “你说得倒是轻巧。”洕波话很轻,口气却突然变得严厉,重月不由得心往下一沉,低下头没有回话。 “你身为首座护法,”洕波继续说道,“如此居心叵测,靠这些卑鄙手段求进上位,如何称得起先主重托这四个字。” 重月听得云里雾里,抬头说道:“属下不知谷主何意,请谷主明示。” 洕波冷哼一声,长妗说道:“我受命查探此事,发现这些淫言秽语最初就出现在你春使宫。你有何抵赖?” 重月说道:“我堂堂春使宫,净花明月,怎会有这等肮脏之事。红口白牙,随你怎么说。” “巧言狡辩。”洕波冷笑道,“你可认得此物?”说着从案上抓起一串灵珠。 重月说道:“这是谷主贴身之物,紫远薇谁人不识?” “那为何此物也出现在你春使宫?” 重月一时激愤,大声说道:“更是无稽之谈。” 洕波压着怒气沉声说道:“这正是你春使宫内侍交上来的。” 重月有些哭笑不得,缓缓说道:“是哪个内侍,我去问来。”说着转身要走,若弋c若溦伸手拦下,重月转过身说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重月自认对紫远薇赤胆忠心,谷主要杀便杀,绝无二言。” 洕波将灵珠重重拍在案上,还未发话,长妗喊道:“大逆不道,格杀勿论。”若弋抬起右臂,一把利剑在手,若溦双手一抻,现出黑乌乌软鞭一条。鞭声横扫,若弋利剑刺向重月后背。重月一声哀叹,紧闭双眼。利剑贯胸而过,剑尖血痕淋漓。 若弋奋力一拔,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却见剑上并无重月。一个恍惚,又见两个重月站在眼前。若弋c若溦急下狠手,一边一个,不料重月却是灭一现二,不减反增,直到增至九人,方才一死一生,周而不息。若弋c若溦斩杀多时,殿内始终九个重月站立。 洕波见状喝令住手,摇摇头说道:“春使之道,死而复生,果然此言不虚。既然如此,我褫去你护法之职,关押至幽云阁。”重月方才合九为一。洕波命若惜将重月关入幽云阁,加了封印,传下令去,重月亵渎门风c出言犯上,已被夺职论罪,由索耶暂时料理春使宫事务。 至莲获悉重月被单独召见的消息,一直惴惴不能安坐,正在厅前望月沉思,听得门口几声喧哗。至莲出得门来,见吝施正与侍卫争吵,正要出言阻止,对面长妗一挥手,身后若弋c若溦抢身上前,侍卫立时命丧剑下。 至莲大怒,厉声喝道:“我是督门护法,连谷主都要让我三分,你们胆敢放肆!”随即闪退一步,舒展双袖,平地激起狂风,吝施深吸一口气,勉强站住,长妗等三人立脚不住,倒退几步。吝施说道:“我们奉谷主之命,召你问话,你要犯上吗?” 至莲笑道:“我督门护法,谷主若要召见,也须若惜持帖来见。”长妗说道:“什么督门护法,随你信口雌黄。” 至莲右手一伸,赫然一块金色令牌,却冷不防被若弋从后一剑砍来,半条手臂断下。长妗抢步拾起令牌,揣在怀中,笑道:“督门护法,现在不过独臂叛贼。”使个眼色喝道:“杀了她。” 一记耳光拍下,长妗翻滚在地,见至莲右臂竟然完好如初,连衣袖也丝毫未见破损。吝施在前,若弋c若溦居后,三人拼力围攻,却也是万分吃紧。吝施以手为器,变化万千,竟是屡屡得手,但怎奈至莲受伤瞬间平复,三人夹攻多时,反倒被狂风逼得气喘脚软。吝施慌了手脚,喘着喊道:“快去报告谷主!” 长妗在一旁冷冷笑道:“何须谷主劳心?眉眼交际,断她梁骨。” 不待至莲抬袖护眼,吝施拍出双掌,化作两支钢箍,将至莲双臂死死压下,若溦长鞭窜至,将至莲合身捆实,若弋一个翻跃,倒挂金钩,一剑刺入至莲眉心。 洕波在大殿等待多时,不免有些焦躁。大门开启,长妗和若弋c若溦进来,洕波问道:“至莲为何未到,她怎敢如此狂妄?” 长妗回道:“至莲在大庭广众之下辱骂姐姐,出言不逊,败坏姐姐声誉。还说什么督门护法,谷主敢拿她怎样”说着将令牌扔在案上。 洕波脸色顿时阴沉,手攥令牌咬牙说道:“真是岂有此理!” “公愤难平,她还要姐姐亲自来请,我们忍无可忍,与她辩驳,一言不合,她就大施杀手。”长妗看到洕波眼中怒火迸发,接着说道:“所幸吝施施以援手,否则我们命丧她手。” 洕波突地立身问道:“她现在何处?” “当时已是你死我活,我们为图活命,合力将她杀了。” 洕波顿时呆立当场,囔囔说道:“督门落,紫薇衰。怎会出现这样结局?” 长妗跪下说道:“长妗罪该万死。” 洕波沉默半晌说道:“本门不幸,与你何干?”当下传出话去,至莲犯上被诛,彝罗暂领风行宫。又令峙岛巡查各部,以防内乱,盘洙c吝施谨守本部,不得妄言非议。 不一刻,峙岛回报,国封带领本部精锐弃宫而去,已经出城远走,不知去向。原来重月被擒,早有亲信随从拼死通报,国封觉察事有蹊跷,立即带人赶往风行宫,不料只看到至莲暴尸门前。国封明白,以至莲高强手段,又有督门护法之尊,尚且被人轻易诛杀,何况自己位卑力弱,恐怕要被洕波一并铲除。当下不等敕令传来,收拾至莲尸身,纠集本部精锐,出城逃命去了。 洕波听报,惟有冷笑,命盘洙兼理大藏宫,随时听调。 西托在城外埋伏多时,早已急不可耐,远远看到一拨人奔出城来,却是军容不整,更似仓惶逃窜。西托命令放过,静待消息。月色昏黄,鸦声呜哇,一簇黑影跃城翻墙,直奔军营而来,西托面露喜色。 经历诸多变故,洕波疲惫不堪。刚刚朦胧入睡,梦中听得呐喊声四起。洕波惊醒,三位近侍守在榻旁,有侍卫在门外禀告,有紧急军情。洕波慌忙起身,得知资源薇正门已被人攻破,但不知所来何人。 洕波说道:“此处无非是恶神犰枭,不料我刻苦忍让,还是不能让紫远薇躲过一劫。”速着人叫长妗来吩咐道:“你并非本门中人,不必受此牵累,我派人送你出城。”长妗说道:“长妗岂是贪生怕死之人,大难临头,自当与姐姐共进退,同生死。”洕波感动不已。 不久侍卫通报,峙岛护法已赶赴正门抗敌,敌人却不是犰枭一伙。洕波苦笑说道:“想不到我紫远薇竟成为各方游走屠戮之地。” 紫远薇正门本是固若金汤,既有重兵把守,又有护城神器蓝极云镇守,怎么能被人轻易攻破?蓝极云为何没有发出警示?峙岛百思不得其解。 等冲到正门,看到将士死伤遍地。地上横尸,十之都是己方,守城军士正无几个幸免,看那死尸模样,且是十之被人从背后砍死,俯地而卧,绝少是与人拼杀而亡。峙岛才若有所悟紫远薇久居和平,谷主洕波又是优柔性情,将士们虽然平日披甲持兵,但是眼中终日春风秋月,莺歌燕舞,何时见过刀光剑影,几曾经历鲜血淋漓?见敌军蓦然杀来,定然是多数已脚软手抖,瞬间乱了阵脚。 世间和平人所愿,天下久平非幸事。 可是蓝极云为何既未御敌,又无警示?当初正门未指派护法把守,正因为有蓝极云部署,其御敌功效绝不亚于几名护法联手,且可覆盖全城示警,为何敌人来袭,却是毫无动静。自己肩负内守之职,上次巡查之时,确认蓝极云封印开启,并无异样,如果是自己看走了眼,那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峙岛冲上城头,查看蓝极云印盒,却见印盒上封印赫然,不禁大惊失色。转身问负责每日巡查的首将,首将说道:“几日前来巡查,已经发现蓝极云重上封印。问过看印将领,说是长妗带了洕波手令,前来封印。” 峙岛说道:“蓝极云印信封启非同小可,岂会如此随意。此印历来只有谷主自封自启,何曾见过他人代劳?若要封印,谷主必然会通报我等。怎见得不是有人假传主命,设计陷害?” 首将说道:“护法说的是,此举历来只有谷主自己可为,他人并不知晓其中奥妙。长妗当日前来,既能封印,必然是受了谷主亲传亲授,否则不见得能将它封印。看印之人,怎敢异议?” 峙岛怒喝道:“如此紧要之事,你既已发觉,为何不报?” 首将颤然回道:“我等地位卑微,怎敢妄测上意,只觉得护法已经知晓,所以未报。” 峙岛火冒三丈,红发冲天,怒喝一声“还敢狡辩”,左手盾牌劈面拍下,可怜那首领即刻成了一滩血肉。 峙岛拖了一个垂死的军士来问,来敌虽然其实凶猛,但人数不过几千人,杀入城门后,一窝蜂直向城中去了。 城门已守无可守。峙岛指派一将带兵守候,如遇状况设法通报,自己带人循着喊杀之声,往城中寻敌。扑到众声喧喊之处,正遇着彝罗率风行宫众将抗敌,峙岛左手钢盾右手铜锤,一顿乱砸,靠近彝罗,大声喊道:“风行护法如何在此溺战,速速回去谨守本部。” 彝罗回应道:“大护法不知,这里只是敌军一小部,敌人首领刚刚带人往大殿去了。” 峙岛顾不得在这里扯皮,挥锤呐喊,带人直往大殿冲去,远远看到一大波快马飞奔,峙岛催马上前,左右开弓,登时倒下一片。 西托听得身后惨叫之声迭起,拨马回看,见一座黑塔狂扫之处,将士非死即伤,未死的纷纷惊叫躲避,几名主将就要回头去迎战,西托喊道:“众军向前,擒拿敌首,不可回头。”后面惨叫之声不绝,队伍只顾向前,不一刻已冲到大殿前。 峙岛正在后面肆意拍杀,眼看西托冲向大殿,即刻舍了战马,飞身窜至殿前。西托嗤嗤冷笑:“螳臂当车,真是不自量力。”转身令身边大将斩杀。那大将挺枪就刺,就见峙岛以锤击盾,那盾即时暴长,稳稳将整个大殿遮在身后。那大将未及防备,撤马不住,竟连人带马撞死在盾前。西托提斧砍向钢盾,竟是丝毫不损,西托大怒,提身跃过钢盾,峙岛正在喘息,赶忙挥锤来战。盾牌之外却是纷纷乱乱,喊杀声此起彼伏。 西托躲过峙岛两锤,朗声笑道:“我要杀你,易如反掌。快快让路,饶你不死。”峙岛红发随铜锤乱舞,西托只是连连躲闪,一边笑道:“如此虎将,必当为我所用。”两人对峙百十个回合,见峙岛一时难以收手,西托怒道:“如此识不得好歹,叫你吃我一斧。” 峙岛仍不理会,还在抡锤乱砸。听得吱呀殿门大开,几人走出大殿。 悠悠一声“峙岛退下”,峙岛定定神,收了锤站在一旁。西托看发话的,是一个精装女主,被几个群纱少女簇拥,提斧上前问道:“你就是这紫远薇的主人。” 洕波答道:“我正是百花谷主洕波,敢问你是何人,为何无故闯我圣地?” 西托笑道:“本王西托,要在这紫远薇找一个安身之地。” 洕波忍着怒气,缓缓说道:“臭名昭著,如雷贯耳。紫远薇护法c诸将,历来都是自生自出,并无空缺。” 西托提斧指指大殿笑道:“本王看这大殿主事之位,正好空出。” 洕波冷笑:“紫薇大殿好进难出,看你有何本事,敢觊觎本主圣位。” 一挥手,若弋c若溦已挥鞭持剑,闪身西托两侧。西托阴笑道:“有此女伴共舞,也算一段奇遇。”洕波带长妗c若惜回殿,大门重又紧闭。峙岛却翻身跳出,重入盾前混战。 西托起初还有些不在意,不料与两少女交手,才发觉不好应付。一剑一鞭,左冲右退,前封后绕,虽然未必能伤到他身,却是漫漫纠缠,令他眼前只见紫绿交错,久久脱身不得。几百合已过,两少女却并无丝毫怯意,又不见气喘力疲,西托反倒有些焦躁,如此纠缠下去,非但紫薇大殿不得,身后诸将若被杀戮殆尽,以后连露迦城也难保存。西托大吼一声,使出九龙冲月之法,平地掀起旋风,斧影层层叠叠,两少女瞬间化为碎片,紫绿交杂,飘洒飞散,一剑一鞭也不见踪影。 西托一脚踹开大门,闯入紫薇大殿,却见那两名少女赫然站在堂下。西托笑道:“堂堂紫远薇,原来只靠卖弄古怪。”洕波说道:“有何古怪卖弄,你以为靠一把朽斧,就可横行天地吗?今天让你见识紫远薇的厉害。” 洕波立身,双臂抬起,若弋c若溦瞬间不见,却见洕波左手鞭梢俏立,右手剑光闪闪。原来若弋c若溦正是洕波两样兵器灵性幻化,一为世间极阳刚劲之物,出身为剑,一为天下极阴柔毒之物,出身为鞭。西托不知厉害,只以为还如方才一般事物,欺身上来,举斧就砍。洕波双臂舒展,飞身上跃,一时鞭剑齐下,西托面前剑光缤纷,全身就像被万条毒蛇缠绕,西托方知厉害,使出浑身解数,方能与之周旋。 两人缠斗多时,未分胜负,那若惜c长妗却只是冷冷旁观,并不施以援手。西托久战不力,渐渐心虚,当下故技重施,化作一阵旋风,只见得斧剑相斫,叮当之声不绝于耳,片刻之后风定声消,西托见洕波仍挺立当地,心知不妙,正要转身逃走,洕波冷笑道:“我一再忍让,竟然如此无礼。紫薇大殿,岂是任你自由出入之地?”左手瞬间挥出紫鞭,西托急忙退步躲闪,那鞭却随飘随长,看看冲至面门,突然化作紫金蛇身,一口咬来。西托一个偏头,紫金蛇一口咬着左肩,缩了回去。西托翻身跃出大殿,翻过盾牌,见所带军马已损失大半,一声呼啸,率众逃窜,回头路上,又死伤一片,只带了不足千人返回露迦城。 赶走西托,洕波久立无言。长妗说道:“姐姐如此神勇,就是犰枭来,又有何惧?” 峙岛进殿,询问蓝极云启封之故,洕波淡淡说道:“紫远薇安危自有本主一力承担,何必多问?”峙岛怏怏退下,只得在正门增派人手,权作通风报信之用。 洕波对长妗说道:“紫远薇危亡所系,不敢大意。诺大紫远薇,竟无可托可信之人。妹妹已知我蓝极云运用之法,还是要尽快启封,确保无虞。” 长妗低头领命。 洕波带着三位近侍来到幽云阁,与重月隔窗而望。洕波说道:“你身为首座护法,自当与我同心协力,共保紫远薇。无奈你出言不逊,我才让你受这囹圄之苦,以示警诫。只要你知错谢罪,我们自可尽释前嫌,仍授你首座护法之位。” 重月冷冷说道:“督门落,紫薇衰,先主真言,犹在耳畔。你既敢冒天地之大不韪,杀死督门护法,还谈什么共保紫远薇?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洕波诧异问道:“是何人告诉你至莲被杀?” 重月说道:“何须他人告诉?紫远薇一草一木,生死盛衰,我无一不晓。何况堂堂督门护法,难道会死得毫无声息?” 洕波叹息说道:“此间误会,谁人知晓?也罢,待我平息这场风波,我们再做计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洕波诛至莲c囚重月c逐国封的消息传出,一时间举世哗然。 青峰寻找蕴秀至大殿,发现千流又不见踪影,镇元鼎前却是摆了一张香案,案上银台搭架,洞天云摆放其上,枪头直冲殿外。 青峰询问缘故,蕴秀说道:“师叔又去了如妄海,不知何日才能返回。留银枪在此镇守,教犰枭c日招不敢放肆。” “紫远薇有些变故,师兄可知有何蹊跷?” 蕴秀摇头说道:“紫远薇历来与外部不通消息,内中缘由,恐怕外人不易知晓。但如此变故,确实令人难以置信。” “我有意走一趟,探探虚实,师兄意下如何?” “你要去便去,但是恐怕难有所得。紫远薇既有如此风波,定然有不可告人的内情,岂会告诉你一个外人?” 青峰不以为然,即刻动身往紫远薇。不料正如蕴秀所料,并未见到洕波,门口长妗挡驾:“姐姐有言,紫远薇多事之秋,不便应接各方来客。”回到上虚,又被冰如取笑:“明知不可而为之,若非愚不可及,定是不怀好意。” 犰枭得到束竫消息,命令古穆王率人埋伏,只等西托冲击紫远薇得手,抑或僵持鏖战,自己就可借机掠如,乘势夺取紫远薇。不料得古穆王回报,眼看西托进入紫远薇,却未见火光冲天,不到半日竟看到西托落荒而逃。古穆王不明就里,不敢擅自做主,犰枭却也是莫名其妙,倘若西托如此不堪,怎能呼啸一方,横行天下?“看来那洕波确实有些手段,要拿下紫远薇,也并非轻而易举。” 一时等不到束竫的音讯,却有探马从露迦城传回消息,西托强攻紫远薇不力,不但损兵折将,更被洕波放出灵蛇咬伤,即将性命不保。 踏牯提议道:“与其与紫远薇碰硬,不如直取露迦城,一来斩杀西托,震慑宵小,二来为世间惩凶除恶,也可扬我威名。” 犰枭沉思片刻说道:“我正有这个意思。”踏牯于是提议让古穆王带兵前去,犰枭说道:“西托虽然负伤,但毕竟寒冰摄在手,夜木华惨剧不可重演。我自领兵前去,如若得手,你们可再跟进。”于是犰枭作前队,后萼与踏牯作后队,直取露迦城。 犰枭杀奔露迦城,城门守军不堪冲击,一哄而散。犰枭挥军杀入城中,一路并无一人抵挡,百姓四散奔逃。抓得一人领路,那人听得犰枭与西托为敌,竟欢欣鼓舞,带队往西托王宫冲来。至半路,迎面一拨人马赶来,当道跪拜,说西托回城后,只到后殿稍做停留,就带几个心腹策马出城,不知去向。全城只留下娘娘做主,娘娘已知大王c夫人来到,天威之下,哪敢踌躇,早通令全城投降,令小人拜迎大王c夫人。犰枭冷冷看着来人,斧柄微提,来人吓得五体投地,连声哀求饶命。犰枭冷哼一声将斧投至半空,那斧金光四射,笼罩全城,久久盘旋,后又定在半空,兀自不动,半晌复又落入犰枭手中。犰枭说声扫兴,通告后萼c踏牯接城,自己拨马返回军营。 后萼摇摇头,同踏牯率兵通报入城,看着一路百姓流离惨淡,后萼也有一丝辛酸。到得西托后殿,却见仍有几名侍女,守着一幅挂帘,帘后端坐一人。正要发问,一名侍女问道:“来者可是后萼娘娘?”后萼回应,侍女说道:“我家娘娘有话要说。” 后萼十分疑惑,从未听说西托有女眷之事,不知这是从哪里强抢的民女,也是可怜之人。 那人轻咳一声,众侍女退出,后萼问道:“你是哪里的女子,西托已死,可回家与家人团圆了。” 那女子轻轻说道:“临死之前,还能听到姐姐的声音,我也算三生有幸了。”语调虽然轻稳,但是挡不住凄惨滋味。后萼听了,却是万分惊愕,“莞顼,你怎么在这里?”说着就要抬起挂帘。 帘后莞顼说道:“姐姐不要进来。”后萼知道莞顼性格刚烈,既然不让她进去,也就不敢硬闯,只好在帘外听她说话。“都是拜束竫那个贱人所赐。我当日找她理论,被她恶手暗算,险些丢了性命。不想她蛇蝎心肠,竟让人把我带到这里,交由西托处置。” 后萼说道:“真是侥幸,倘若交给他人,你定然性命不保。” “不错,”管顼气息渐弱,“西托见到我,竟未加伤害。屏退了旁人,说我本与他有姻缘之约,他只因爱慕姐姐,所以一直未曾履约,姐姐嫁给犰枭,他与犰枭联手,本意是要护着姐姐,后来与犰枭闹翻,才到此处落脚,见了我,才明白前约不可废,我们就在此做了夫妻。” 后萼说道:“好在如今西托已不知去向,我们姐妹又能时刻相伴了。” 莞顼叹口气说道:“西托虽然性情暴劣,但是却有为夫之道,对我温顺恭敬。在这小小露迦城,我也算尽得一时之欢。只是他这次受伤回来,我劝他息兵罢战,和我一起找个地方逍遥自在,他死活不肯,自己逃走了。我是宁愿死在这里,也不愿在颠沛奔波了。” 后萼说道:“你说的什么话?有我在,谁敢把你怎么样?” “生又何欢,死又何苦,姐姐就当我早就死了吧。”莞顼自顾自说道,“束竫那个贱人,其实一直躲在紫远薇,她与西托” 后萼愕然说道:“束竫时常窜回营中,我们也疑惑她居身何处。紫远薇历来戒备森严,她怎么能够藏身?” 莞顼没有回应,后萼等了片刻,仍旧没有动静,慌忙抬起挂帘一看,莞顼口角乌血淋淋,已经气绝身亡。 洁如被杀,宝塔被劫,一时传言犰枭大兵围困,玲珑曲人心浮动。毕显几人上下穿梭,好歹稳定军心,但还是走了几名青将。倒是后来的剌狇等人一心维护,令毕显安心不少。此时城外已成风声鹤唳,人人畏惧,毕显令剌狇领军城外巡逻。西托攻打紫远薇,动静喧天,剌狇让人回报玲珑曲,一面在山间加紧巡查,探寻消息。忽见军士抓了一个黑衣花脸的人来,说是从紫远薇方向来,正要往露迦城方向而去,原先是蒙了面的,显然不是正经人物。剌狇一时想起韦珏说起的黑衣人,揪了脖领说道:“好大胆的奸细,有什么勾当,还不快快招来?”那黑衣人两腿乱抖,双眼直勾勾盯着剌狇,却是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剌狇发怒,一把丢在地上,黑衣人方才缓过劲来,连滚带爬,上前抱着剌狇的腿,口中喊着:“老帅救命。”剌狇听得有些耳熟,心下不觉诧异,拎起来看,一张花脸却是无从记起。黑衣人抬脸说道:“老帅一定记得的,属下是夜蚗。”说着抽回手臂在脸上擦了几擦,露出白净面皮,剌狇叫人拿了水来,洗去满脸花色。不错,正是夜蚗。 剌狇问道:“你早先从我营中走脱,为何出现在这里?”夜蚗惊魂稍定,如实讲来。自从逃出边寨,被冰如等人所救,夜蚗没有去处,就近到露迦城落脚。本来想做个寻常人家,娶妻生子,不料露迦城被西托霸占,夜蚗无奈为西托卖命,整日蒙了脸面,替西托c束竫传话,自己受人所迫,并非心甘情愿。好在西托并不知晓他的过往,不然早被其虐杀。紫远薇一战,也是束竫c西托早有谋划,自己此刻正要赶回露迦城。夜蚗苦求剌狇饶其性命,如放他离去,必定自行消遁,绝不敢与犰枭大王为敌。 剌狇呵呵笑道:“原来如此。你本为逃避西托而去,不料反落入西托魔掌。我也早已弃暗投明,离开犰枭,眼下正是这玲珑曲一方头领。那些邪魔外道,终究不免湮灭,你不如随我在此处效力,等到风平浪静,自然放你离去。” 夜蚗说道:“我被西托胁迫,自然是有把柄在他手里。” 剌狇点点头说道:“不错,此处也是棘手。但此刻切不可放你归去,待我禀报护使,看其如何定夺。”夜蚗无奈,被随军看押。 不一日,传来西托战败露迦城投降的消息,剌狇提出夜蚗说道:“西托已经舍弃了露迦城,我好做个人情,放你归去,往后不可再助邪行恶。” 夜蚗拜谢道:“属下安顿了家小,定然来随老帅效力。” 夜蚗拜别剌狇,赶回露迦城,得知西托逃走,全城投降,娘娘已死,城中已经是后萼做主。夜蚗心想,此地又成了犰枭的地盘,自己恐怕还是没有出头之日,当下找个僻静之地,安顿了家小,依旧蒙了面,裹了黑衣,独个奔往紫远薇。到了约定之处,轻叩城墙。一刻之后,束竫现身墙外,冷冷说道:“为何现在来此?” 夜蚗低头闷闷说道:“请仙使恕罪。这两日多有变故” 束竫打断他说道:“其间变故,我早已知晓。西托暂时逃走,最终难免被犰枭所擒。你还需潜在露迦城,如果有事,我自会找你。” 夜蚗看她尽晓自己的心事,更加信服,死心塌地俯首听命,随即告知束竫自己藏身之处,潜回露迦城待命。 在如妄海击杀洁如,却没有夺得玲珑塔,手上一无所获,反倒平添了一道血债,日招怨恨无处发泄,念头一转,想到上虚或许可图。离开犰枭大营,独自来到上虚,见上虚赫然银光笼罩,急切间不敢动手。正在踌躇之间,见千流独身而出,飘然远逝,日招大喜过望,万幸千流离开,此刻正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就近等待数日,见千流并未返回,心想定然不是故设圈套,当下翻身一跃,已到断石轩大殿跟前。还不待出手,一道银光从殿内扑面穿出,日招大叫不好,跃至空中,一条银枪紧随身后。日招翻身搏战,殿点闪出舍仁c少唳c青峰c冰如四人,就在院内看着一人一枪上下翻飞。 日招起初未见千流现身,心存侥幸,不料与银枪纠缠多时,并未占到便宜。听得青峰喊道:“果然不出师叔所料。”又听得少唳喊道:“看我结果了他。”青峰说道:“我却不惧他那一条破棍,待我上去抱紧了他,你再下手不迟。”两个只管絮絮叨叨,舍仁在一旁说道:“他自练得铜头铁臂,也不怕吃你百棍,我用拂尘拿了他,待师叔回头处理。”青峰说道:“正是正是,上次好心让他走脱,真是遗患无穷。这次师叔精心布置,不可再让他走脱。”日招见几人跃跃欲试,心想对方原来还是布了陷阱,一个回身逃窜。那银枪随身追至,到得山门外,却突然转头,飞回大殿。 冰如叹息道:“不料又让他逃走。”舍仁说道:“凭我们几人之力,实难制服了他。不过让他知道上虚的厉害,不敢再肆意乱为。” 生查子c摩诃维匆匆赶来,见日招已走,悻悻说道:“又让这个败类侥幸逃脱。”舍仁说道:“大家不必在意。他有惊魂棍在手,我们奈何不了他,何必自寻不快。” 日招潜回大营,才知道紫远薇c露迦城几日内天翻地覆,心中又蠢蠢欲动,但一时找束竫不到,只得耐心等待。 终于得到束竫回营的消息,日招急匆匆赶到束竫营帐。束竫恰好从犰枭营帐返回,看到日招,眼中似笑非笑。日招说道:“我离开几日,不想发生诸多变故,不知犰枭在露迦城有什么收获?” 束竫嫣然笑道:“据我所知,毫无所获。现在西托已成亡命之徒,不知何时会有所动作,我们也要小心为是,不可白白为犰枭做了肉盾。”见日招沉思不语,束竫问道:“这几日,你倒是在哪里逍遥?” 上虚一趟实在是丢人现眼,日招随口答道:“只在附近走走,何谈逍遥?” 束竫笑道:“上虚紧要之地,必然机关重重,岂可轻易闯入?若只论个人修为,我看那千流只在殇坷c卢芽子之上。若要对付他,只有避实就虚,趁虚而作,如果他早有防备,何必送上门自讨无趣?” 日招听得心下发虚,她如何知晓自己上虚之行?看日招满脸疑惑,束竫没有理会,继续说道:“犰枭弃城返营,显然仍在打紫远薇的主意。他一旦在此立足,就可凭借紫远薇天然屏障,横行天下,传说中的舍利也难逃其手。至虚上虚,定然投鼠忌器。如果让他得逞,我们难免被他弃如敝履。” 日招在一旁嘿嘿冷笑:“紫远薇有何能耐,看我哪天一铲而尽。” 束竫莞尔一笑,顺水推舟说道:“你若不信,尽可以试试。” 日招冷笑而出。束竫赶到犰枭营帐,告知犰枭:“我已唆使日招到紫远薇为大王探路,倘若日招侥幸得手,也省了大王好些力气。”犰枭沉默不语,只是微微点头。 日招独身闯入紫远薇,直取大殿,迎面遇着若弋c若溦。日招也不管谁主谁次,持棍劈头砍来,两个慌忙招架。日招本意要在这里逞能示强,当下使出浑身解数,若弋c若溦两个顷刻间不知挨了多少棍。日招耍过威风,抽身来看,见两人仍手持兵器,直立怒视,俨然并未受到任何伤害。日招大惊失色,心想紫远薇果然蹊跷,两个奴婢打扮之人,竟也能抵得过惊魂棍。听得殿内有人喝问:“殿外是什么人喧哗?”日招不知究竟,不敢逗留,一个翻身逃之夭夭。 看着日招满脸晦气,束竫脸上不免现出得意之色,日招忽然斜眼怒目,束竫即刻换了笑脸说道:“凡事相生相克,制大敌者未必克小卒。你好勇斗狠,不分青红皂白,一顿乱打,岂不闻除其根本,枝叶尽落。铲除紫远薇,只在洕波一人,何必在无名小卒身上白费力气。” 日招问她有何筹划,束竫说道:“我已说动犰枭,不日之间攻伐紫远薇,到时由他对付洕波,我们也好坐收渔翁之利。” 日招哼声说道:“说得轻巧,恐怕只有你能坐收渔翁之利。” 束竫笑笑,未置褒贬,回头问道:“你可曾亲眼看到千流离开上虚,可知他去了何方?” 日招说道:“当日只见他离开,哪里管得他去了哪里。” 千流从如妄海归来,却是愁眉不展,独自在断石轩坐了许久,叫蕴秀进来问了近几日状况,也未置评说,吩咐叫冰如来问话。 冰如听说千流回来,早早在外等候,此时听到召唤,反倒有些忐忑起来。转头看看,青峰也只是点头示意,冰如只好独自进入大殿。 见千流闭幕沉思,冰如未敢贸然开口,恭立一旁等候。忽听千流说道:“我有一言问你,你要凭心而应,如实而答。” 冰如欠身答“是”。 千流问道:“你在如妄海听得尊师诵经之声,可知诵的是什么经?” 冰如答道:“弟子只听得诵和之声,并不明白是什么经文。” “那如何知道是诵经之声。” “出声委婉悠扬,余音如在天际。” 千流点点头,又是沉思不语,许久才说道:“我此次到如妄海,也是有些迷茫。试问五闲人,看来尊师确实已经醒来,只是困在其中不能脱身。据五闲人所言,需要探知她当初被陷是何因缘,才能因事而制。” “有何因缘,只有师父自己知晓。她如果不能脱身,我们从何得知?” 千流看冰如有些焦躁,安抚她说道:“只要她醒来,我们自然有办法探知底细。”顿了顿又说道,“我已用悲天笛唤得她显现虚身,问她缘由,却见她支吾恍惚,似有难言之隐。所以我想,你既与尊师心意相通,可否再辛苦一趟,看是何究竟。” 冰如慌忙答道:“事关师父安危,唯上天师之命是从,哪有什么辛苦?不知弟子如何探知师父讯息?” 千流说道:“只能凭心而应,倘若尊者没有应答,我们也无从强求。” 冰如出殿告知问答之况,蕴秀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吩咐青峰培冰如再赴如妄海。看二人离开,随即返身大殿,询问千流道:“弟子推测师叔所言,莫非已经知晓商音尊者为何迷陷?” 千流踱步到镇元鼎前,凝视鼎中烈焰,缓声说道:“倘若我所料不误,那伏雷应是我孽缘所附。商音尊者对阵之时,想必已经发现端倪。当年自己因一句妄语答问,堕入恶缘,正是天地轮回之惩戒。尊者因当年一问,或许生起疑惑之心,才会遭此迷陷之厄。” “师叔如果有此推断,为何又让冰如前去求证?须知以心相印,并不比师叔召唤更加明了。” “我有此推断,但是并无破解之法。让冰如前去,一来看此推断是否确切,二来正要寻求如何破解。我看尊者犹豫不言,想来破解之道于我或有妨碍,冰如以心相印,或许能探得她的真意。” “如果破解之道于师叔确有妨碍,岂不是乱上添乱?” 千流捋捋长须说道:“商音不出,万事成空。只有先让她脱身,才可能救出你师父和殇坷真君。现在商音已经成为一个死结。若能救她脱身,即使灰飞烟灭,又有何惜?” “倘若冰如此行并无所得,又将如何?” 千流凝视鼎中烈焰,久久无语,忽而说道:“至虚久无来往,不知殇坷真君有何消息?” “弟子这就派人去。”蕴秀随口答道。 千流笑道:“不急,等冰如回来后,我们再论究竟。” 想起近日紫远薇风波乍起,蕴秀忧心问道:“紫远薇刚刚被西托搅扰,虽然暂时平息,但犰枭在一旁虎视已久,不知师叔有何部署。” 千流淡淡说道:“紫远薇有蓝极云护卫,自可抵挡。如有不妥,蓝极云自会广发警告,我们即时知晓,再因势而动,可保其无虞。况且,百花谷主也不是一般手段,岂会轻易就范?” 不日冰如二人返回,千流询问,冰如只说并无任何消息。千流看青峰神情闪烁,支走冰如,青峰才说道:“姐姐在哪里踌躇半日,若有所得。弟子问她,她却是支吾应答,不知所云。倒是说出一句‘绝无可能’,弟子无法领会其中含义。” “此间成败,系于一身,你若得便,还需细细询问于她。” 青峰诺诺而退,却是不知从何问起。在如妄海,见冰如敷衍其事,两人已为此争吵,尚不知此时冰如火气是否消退。此事又怎能与师叔提起?想到这里,青峰唯有苦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夜蚗没想到束竫来得这么快。还没有睡多久的安稳觉,又开始提心吊胆的日子。 “你可听说过磨子山?”束竫问道。 夜蚗唯唯答道:“属下知道。本来是一座无名之山,距离此地不远。西托在此盘踞之时,倒是常去寻些野趣,胡乱起了个名叫磨山。属下也曾去过一次。” “如此甚好。”束竫笑道,“那西托眼下正在磨山躲藏,蛇毒已消,又要出来闹事。我有紧要事,你要速去通报。” 夜蚗登时口舌发涩,“属下久被西托所迫,如今刚刚解脱,怎敢再和他有所勾连?” 束竫笑道:“西托不死,你永无宁日。今日叫你去,正是要引诱他出来,好斩草除根,为你永绝后患。” 夜蚗俯首称是,束竫拿出一个锦囊,交给他说道:“此物务必亲手交与西托。如坏我大事,唯你是问。”夜蚗不敢耽搁,匆忙赶往磨山。西托一见之下,眼中凶光毕露,厉声问道:“你如何寻到此处?” 夜蚗觳觫惶恐,趴在地上说道:“那束竫探知大王藏身之处,死命纠缠差使,属下不敢不来。” 既然是束竫派来,也就无可怀疑。西托问道:“束竫有何话说?” 夜蚗掏出锦囊说道:“只有这个,要属下亲手交给大王。” 西托接过,扯开锦囊,抽出一方丝帕,细细看过,抚掌笑道:“真是妙计!” 夜蚗松了一口气说道:“属下信已带到。大王如无别事,属下先行告退。” 西托眯了眼说道:“如此机密之事,倘若泄露,万难成功。你怎能离开?”回头吩咐心腹首领看好众人,在他返回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磨山。随后独自一人快马离去。 赶至紫远薇偏门,左行十丈,依照锦囊所示,西托轻叩城墙,然后退至偏门外十丈之地。不一刻,见城门洞开,束竫从城中款款而出。见了面,也不言语,递上黑布两块,西托拿一块蒙了脸,一块包了斧,弃了战马,徒步随束竫向城门走来。到得门口,听束竫说道:“奉谷主敕令,请大神入城助战。”看守军士恭请入城,西托明知束竫妖术的厉害,也不多问。但此城门好入,要藏身紫薇大殿谈何容易,束竫笑道:“自然是无人之时偷偷溜进去,难道要大摇大摆,送上门被洕波羞辱不成?我自有安排,你照办就是。”西托不知束竫耍的什么诡计,但事已至此,不由得不听其摆布,大不过再逃窜一回。 犰枭已经布置停当。虽然身旁大将寥寥,但是有古穆王c屠姬崖在,足以抵过千军万马,只要突入中军,占据紫薇大殿,擒获洕波在手,区区紫远薇唾手可得。况且束竫早已探知洕波的底细,自己胜券在握,此时若再不取,拖沓延宕,待商音等人脱困回身,自己岂不又成了狼奔豕突之辈。眼下只有孤注一掷。约定之时已到,远远看到城门红灯升起,犰枭举斧,金光划过,众军如潮呼啸而上。冲入城门,守军一触即溃,犰枭心中大喜:“束竫所言不差,蓝极云深卧匣中。”犰枭自率众军突入城中,令古穆王c屠姬崖各率一部人马,阻挡城内各路救援。城中喧哗声连绵不绝,不一刻犰枭已率军窜至紫薇大殿。峙岛得报匆匆来迎战,被屠姬崖拦在半路,前进不得半步。 洕波百思不解,敌人如此喧嚣攻伐,为何蓝极云又是悄无声息?匆匆赶往大殿,长妗已在那里等候。洕波问道:“妹妹可曾看到蓝极云有何异常?” 长妗答道:“我去看时,并无异常。依姐姐传授之法,启动封印,也无任何不妥。” “莫非洕波修行不检,得罪了天地?”洕波自觉苦闷,沉吟片刻说道:“如此,只有洕波一身承担受罚。犰枭勇猛,非西托能比,请妹妹尽快离开,免受牵累。” 长妗说道:“姐姐如此说话,难不成对长妗有所鄙夷?长妗虽然身无长术,愿与姐姐共进退,同生死,岂有退缩逃避之理。姐姐在此应对,我自冲出去,看看蓝极云到底有何差池。” 洕波伸手拽住长妗,默默点头,“有你真心,足慰平生。敌人既已进城,蓝极云已无用武之处。你就留在此处,即刻刀兵相见,你要好生自保,不可轻言生死。” 陡然听得外边喧嚷刀剑之声,若弋c若溦飞身出殿,接着犰枭拼斗。日招紧随犰枭,却是飞身绕过直入殿中,本想抖个威风,见洕波正襟危坐,一旁若惜伫立怒视,不觉心下发虚,有心退去,又心有不甘。及见堂下长妗身材瘦弱,提棍劈头砍来。一棍砍到,手下发虚,发现那长妗只是一个虚影,转头长妗已在另一侧,日招不论青白,棍随人飞,见人影就是胡劈滥砍,却打不着长妗真身。纠缠一刻,日招渐渐怒气升腾,正不知是进是退,劈啦声响,几个人影窜入殿中。原来若弋c若溦拼斗不敌,被犰枭一个横扫,双双跌退,倒在洕波脚下。 犰枭闯入大殿,见洕波已经鞭剑在手,立身横眉,一旁若惜双手各持一支紫晶弯月锥,挡在洕波身前。犰枭冷笑道:“紫远薇不过如此,还不束手就擒。”长妗闪身一侧屏风前,日招也顺势收手,把在殿门口观战。 洕波双臂一展,若惜飞身而起,瞬间两人已与犰枭混战一团。犰枭果然勇猛异常,斧光飘忽之处,雷声阵阵。若惜上下翻飞,宛如红云重叠,一双短锥却如万点繁星。洕波步步紧逼,剑光如虹,鞭影如林,又见电闪光影中,万蛇窜动。酣战多时,难分胜负,犰枭大吼一声,顿时金甲绷张。犰枭一个挺身,突出红云剑光,举斧向洕波劈来。洕波抽身不及,却见若惜一个翻身,挡在斧下。只听得叮呤之声不绝,斧光划过,洕波全身而退。若惜消逝无踪,洕波身上却多了一件血红战袍,领口一对斜月紫晶扣,那红袍鳞光闪闪,却不知是何物织就。 犰枭不由得讥笑:“原来这里没有一个活物。”裹起一团金光突上前来,洕波红云笼罩,中间黑白两道,奋力抵上。两个又是僵持多时,渐渐洕波身疲力软,一个恍惚,红云压下,瞬间金光迸射,洕波口吐鲜血,鞭剑脱手,仰身跌倒。长妗扑身过来扶起。洕波红袍离身,若惜持双锥挡在身前。若弋c若溦分立两旁护卫。 犰枭见状,收了斧仰天大笑,突见一道青光从屏风后扑面而来。犰枭猝不及防,随手挥斧一挡,炸雷之声穿云裂石,青光掠过额角,正砍在肩膀上。犰枭剧痛难忍,狂吼一声,只见西托从屏风后穿出,冷声笑道:“紫远薇本归我手,多谢恶神相助。”犰枭恼怒就要发作,不料臂上无力。西托得意向前,没在意门口日招守候,此刻又见有人扬威跋扈,心中技痒,手起棍落,西托仓促间抬臂一格,已打个扎实。惊魂棍何等法力,西托顷刻间魂魄流离,丢了寒冰摄拼命逃出大殿。 大殿外更是杀声震天,原来盘洙等人得知犰枭攻入大殿,死命突破阻敌,前来救驾。盘洙带兵冲入大殿,见洕波c犰枭两败俱伤,出手冲向犰枭,恰好古穆王跟来,两方又是一团乱战。那日招仍不知若弋c若溦蹊跷,不敢贸然上手,只是冷眼旁观。犰枭自忖无力再战,顺手抢了寒冰摄,转身翻出大殿,古穆王一路贴身护卫,好歹冲出重围,回到大营,在营中等待几日,束竫却始终没有露面,就如深沉大海,再无一点消息。犰枭无奈,拔营起寨,率军直奔露迦城,命令古穆王率中军入城守卫,屠姬崖统领大部人马,在城外驻扎。 后萼见犰枭受伤归来,得知攻打紫远薇又是受了束竫的唆使,不禁怒火灼目,破口大骂道:“都是这个妖女,搅得人心神不定,恨不得将其剔骨刮肉。”又缓口气叹道:“只是眼下你深受重伤,如何应对?我们不如趁早归隐山林,省却这许多是是非非。” 犰枭倒像毫不在意,朗声笑道:“我有金甲护身,有何大碍?此伤虽烈,但我自有破解之法。” 后萼问如何破解,犰枭说道:“寒冰摄幽寒之毒,自然需要至阳之光来和解。世间至阳之光,正是上虚卢芽子昧光所在。眼下卢芽子被我击散神元,困在镇元鼎中。原本那护鼎烈焰我无法冲破,否则不会让他上虚逍遥到此时。我现在寒冰摄在手,一旦得便,即可用它冲破烈焰之障,一来挟持卢芽子神元,得昧光为我所用,二来趁势捣毁上虚,收取舍利,岂不是一举两得。” 后萼听得不自在,恨恨埋怨道:“你一再受那束竫蛊惑,终日鬼迷心窍,痴求妄图,岂不知诸事都因她而起。莞顼死在她的手里,此仇刻骨难忘。” 犰枭说道:“莞顼走失,至今并无下落,与她有无纠葛,尚未可知。” 后萼气愤难当,诉说亲眼所见莞顼死去,犰枭听了默然片刻,缓声说道:“不过用她一技之微,待我有所成就,必为你报仇雪恨。” “痴儿说梦,终究必会自受其害。”后萼悻悻转身,拂袖而去。 犰枭好歹与后萼敷衍,将其支走,但束竫夭无消息,不免有些苦恼。踏牯匆匆来报,日招进城后,对大王颇多微词,又对寓所陈设大为不满,将士部属,无端受其责骂,踏牯小心前去探询,侍卫告知,日招怒气冲冲离开,已有多时,无人敢问其去向。犰枭说道:“宵小之徒,自恃有些勇力,难成大事,走了也罢。”也不再追究,踏牯却是不敢大意,告古穆王要处处留意,“日招如此扯破面皮,恐怕对大王不利,且要小心提防,不可让他靠近。” 不多时屠姬崖传回探马消息,日招已独霸玲珑曲,占山为王了。 原来日招在紫远薇打伤西托,自忖紧要关头救了犰枭一命,犰枭定然会有所报答,不料犰枭阵上抢了寒冰摄,面露得意之色,仓皇逃命后,对救命之恩只字未提,反倒多次问起束竫,日招顿觉被犰枭轻视。进城之后,犰枭更是避而不见,日招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当下愤而出走,另寻安身之所。犰枭大怒,废去日招信符,闭门谢客。 玲珑曲正是草木皆兵。日招闯上门来,众人慌乱不堪,毕显挺身应对,早被日招一把拿住。日招把持了议事堂,含章看如果不答应,恐怕玲珑曲众英豪会被斩尽杀绝,于是曲意逢迎,屈膝归顺。日招当下就要杀了毕显,以含章取代其首议之位,含章说道:“毕显在位,人心所向。大王如果杀了他,恐怕无人信服。”于是日招囚禁毕显。又逼迫辛楚子归附,辛楚子答一声“照办就是”,再无言语,离开议事堂,却即刻溜之乎也。众位青将见山头易主,人心惶惶,不多时走了近半。有耿直忠厚之人,不忍弃山自保,又不愿屈服归附,被日招当场格杀。 犰枭说道:“小人得志,不过如此。” 隔日上虚接到消息,紫远薇风波再起,洕波不敌犰枭,身受重伤,若惜为护主力战而亡,长妗在混战中被乱刀砍杀。 听过蕴秀禀报,千流只是淡淡点头,随后沉声问道:“近日冰如可有动静?” 蕴秀微微一愣,回道:“师叔可还是要问她破解之道?” 千流点点头,蕴秀说道:“弟子看她几日忧心忡忡,但又不像知而不言,倒像心中有谜团不解。或许是她并未得到尊者真言,只言片语之下不敢确信,所以不敢吐露。” 千流浅笑一声说道:“也罢,看她如此情形,我倒更有几分确切。只是如何破解,却要再费些心思。” 正说话间,冰如求见,进殿禀报:“弟子上次去如妄海,因为心情恍惚,未曾听得家师真声实言。几日闲坐静思,反觉气定神清,弟子欲再赴如妄海探询究竟。” 千流端坐笑道:“如此也好。不过近来风波不断,你只身前往恐怕诸多不便,让蕴秀c青峰陪你前去可好?” 冰如说道:“师姐陪同,弟子求之不得。” 三人赶至如妄海,冰如告二人回避守候,她要独自一人静坐感应。青峰露出一丝窃笑,蕴秀心领神会,拉着他远远避开。冰如席地而坐,静听风声。 蕴秀问青峰道:“冰如这几日一直心神不定,可有什么内情?” 青峰笑道:“有一件事,未敢与师叔明说。其实,上次来此,她恍惚听得尊者吟诵《破情障咒》,似乎尊者被迷陷,是动了情识之妄。” 蕴秀笑道:“尊者六根清净,除情去欲,哪有什么情识之妄?” 青峰也笑道:“她也如此说,我们也为此争吵。照我看来,人生六根,何谈清净?过往由来,我们并不知晓,怎知修行至仙定是无情之人?” 蕴秀摇头说道:“此中滋味,我却未曾感受。”忽而转头笑道:“你一直与冰如双栖双飞,可也是动了情识之妄?” 青峰朝冰如方向稍稍张望,扭头说道:“倘若师姐以往之问,我必说师姐又在取笑。但此时,我与姐姐相处日久,确已深刻挂心牵念,不知是否情识之妄。” 蕴秀悠然笑道:“我也不知。”青峰默默无言,两人就在远处静静等待。 只有半日,青峰却是辗转难捱。看到冰如起身,青峰赶忙示意蕴秀,蕴秀笑道:“你们或许有些知心话要说,我还是在此看看风景。”随即转过身去。 青峰疾步赶到冰如身旁,急切问道:“姐姐可听到什么?” 冰如一动不动,许久才低声说道:“与上次并无不同。” 青峰说道:“或许真有一些内情,我们还是禀告师叔为好。” 冰如怒道:“胡说——” 青峰定要如实禀告,冰如对商音情迷终不肯认,两个又是一番争执。 蕴秀无聊之间,转过头来,远远看见两人谈兴正浓,青峰不住点头哈腰,蕴秀不禁失笑,突见冰如抬手,一个耳光扇在青峰脸上。“两人话不投机,或许打情骂趣,也是有趣。”见青峰又是忙不迭点头哈腰,蕴秀转回头,看天边的野云随风飘散,几只鸟咿呀咿呀,飞过头顶。 听到青峰呼喊“师姐”,蕴秀醒过神来,见青峰犹自捂了半张脸,鼻眼间尽是沮丧。一问之下,才知方才两人各执一辞,互不相让,情急之下冰如动了手,青峰好歹劝说不住,冰如扬长而去。 “去了哪里?”蕴秀惶急问道。 “去往玲珑曲。洁如在如妄海受害后,我们才勉强获知尊者讯息。洁如当初栖身玲珑曲,她推想或许能在那里找些头绪。” “为何让她只身前往?” “她说,如果我硬要跟去,只好耳光打回。我也不好勉强。” 蕴秀笑道:“都怪你说话直来直去。好在玲珑曲是旧门熟路,想来不会有什么闪失。我们还是尽快禀告师叔。” 两人急匆匆赶回上虚,不料千流听到两个禀报,脸色一沉说道:“刚刚剌狇从玲珑曲逃回,那里日前已经被日招霸占。冰如此去,定然凶多吉少。” 青峰默然无语,额头汗珠滚落。 千流立身说道:“此事皆因我考虑不周,怎可枉伤凌虚弟子性命?事已至此,我需亲自前去施救。” 青峰说道:“是弟子临事仓皇,才导致此种局面。日招那惊魂棍,我却不怕,我与师叔同去。” 千流说道:“不必。日招非我敌手,但此行要万分隐秘,突施疾手,以防那刁徒狗急跳墙。只需我一人前去,你们谨守慎行,不可妄动。” 蕴秀问道:“师叔亲身涉险,可知如何寻找冰如下落?” 千流手抚长笛说道:“我自有办法。” 青峰在房中坐卧不安,独自来到莲池。荷香袭来,清水依然,却隐隐波光飘忽,石板照旧,却多了一分冷意。青峰坐在石板上,心头却像群马奔腾,一刻不得平静。不知过了多久,听得一声“小宝醒来”,转头看正是蕴秀。青峰说道:“我并未睡着,何谈醒来?” 蕴秀说道:“不须耍嘴,师叔和冰如回来了。” 青峰翻下石板就走,蕴秀拉住说道:“他们正在大殿。冰如受了伤,师叔正在施救,任何人不得打扰。” “受伤,受的什么伤?”青峰慌忙问道。 “是厄钝来报的信,详情他也不知。不过,师叔如此急迫,看来非同小可。”蕴秀虽然语气缓和,但难掩其中忧虑,看青峰一脸焦躁,又说道:“师叔既已施救,定会保她无虞,我们不要焦灼失态。” 两人赶到大殿,见大门紧闭,见舍仁端坐殿前,厄钝立在一旁守候。青峰正要问话,舍仁摆摆拂尘,几人缄口不言,默默等待。 半晌,殿门忽开,冰如匆匆跑出,见到几人,急慌慌说道:“长天师不知何故,红脸盗汗,推搡不醒。” 青峰拉着冰如的手问道:“姐姐现在可好?” 冰如一把甩开说道:“我自然好得很,何须你管?” 蕴秀说道:“师叔运功疗伤,必然有些异动,大家不必惊慌。” 冰如愕然说道:“长天师如何受得伤?” 青峰说道:“不是师叔受伤,是为你疗伤,你可曾想起自己为何在此?” 冰如略有迟疑,说道:“我到玲珑曲打探消息,被人接入议事堂,正在等候几个护使,突然脑后头痛昏厥,不知为何就到了这里。” 青峰又待张口,蕴秀恐怕他满口抢白之辞,抢着说道:“玲珑曲已被日招盘踞,你定然是被他惊魂棍所伤。师叔救你回来,自然要为你疗伤。” 冰如惶恐说道:“原来如此,我真是无地自容,这可如何是好?” 青峰看她惶惑无奈,反倒不好再说辩白什么,轻声说道:“师叔既能救你,定然有自保之术,只要你安然无恙,大家也都安心。” 蕴秀叫青峰带冰如回房安歇。回头见舍仁愁容满面,惊问其故,舍仁说道:“你们有所不知,惊魂棍所伤,怎得轻易救治?师叔不过代人承受,救人一次,替人一伤。”蕴秀说道:“照师兄如此说,师叔以往定然受过此伤,为何从无异常。”舍仁答道:“以师叔神力,一次之伤,不足为害,只要假以时日,即可痊愈。但若未愈再伤,恐难回复。” 蕴秀惊出一身冷汗,慌忙赶入殿内,见千流盘腿端坐,头顶热气腾腾,脸色时红时白,双臂却在不住地颤动。舍仁也赶来,说道:“师叔正在运功自救,不可惊扰。”好大功夫,千流双臂不再抖动,脸色渐次平和,睁眼看到舍仁c蕴秀,心下了然,缓缓说道:“我已没有大碍,此事你们不可宣扬。叫厄钝进来看守,你们都去歇息吧。” 两人领命出殿,正要吩咐厄钝进去,见几名侍卫匆匆赶来,一问,才知道生查子c摩诃维自作主张,往玲珑曲找日招寻仇拼命,众侍卫遮拦不住,特来禀告,厄钝一听惊叫“不好”,蕴秀惊问其故,厄钝说道:“方才他们来此探问,询问缘由,我就如实相告,不想他们会有如此举动。”蕴秀正在苦恼,又见几名侍卫赶来,说少唳c青峰也赶往玲珑曲去了。 厄钝犹自惴惴不安,蕴秀说道:“大家不必惊慌,速通告厌离,与三师兄谨守大殿,各人安守本位,我去去就来。”说完也往玲珑曲而来。及至半路,迎面见青峰扶着少唳跌跌撞撞赶来,蕴秀迎上去一把扶住,青峰说道:“六师兄受伤了。”蕴秀问道:“生查子c摩诃维怎样?”青峰说道:“生查子已死,摩诃维尚且未知。” 蕴秀正在两难,远远看到摩诃维背着生查子赶来,迎了过去,摩诃维跺脚说道:“有此败类,真是辱没天地。”蕴秀一看,生查子确已命赴黄泉,犹豫不得,扯了青峰,驾起少唳,一路飞奔赶返上虚。 舍仁正在殿前端坐,见两人抬回少唳,实在是左右为难,若抬进去,恐怕于千流不利,若耽搁了,恐怕少唳性命不保。几人正在商议,厄钝出来说道:“师叔叫把人抬进去。”将少唳抬了进去,留下舍仁c厄钝陪守,其他人到殿外等候。 青峰才说起玲珑曲所历。原来少唳得知生查子二人去找日招,情知不妙,他知晓青峰不吃那惊魂棍,就来找青峰说道,两人一拍即合,赶到玲珑曲,见生查子已被日招打落。青峰扑上纠缠,少唳黑影快如闪电,才将摩诃维从棍下抢出,少唳却也挨了一棍。日招见帮手来到,也不纠缠,对摩诃维喊道:“我今天饶你不死,回去转告全劫,至虚早晚归我所有。”几人这才脱身。 许久,不见摩诃维返回,蕴秀心中渐渐不安,莫非摩诃维又被日招截杀?速派人去寻找。 少唳终于醒来,厄钝扶了出来,对蕴秀说道:“师叔交待,他尚需时日好生休养,近日不可再有损伤。” 蕴秀微微点头。冰如受伤,一经救治平复如常,少唳却是这般模样,莫非真如舍仁所说,千流屡受伤害,不能自持。青峰看蕴秀平淡面色中眼神恍恍惚惚,惊讶问道:“师兄为何焦虑?从未见你如此恍惚。”蕴秀轻扇折扇说道:“风浪重重,不免心情烦躁。”让青峰速去看望冰如,叮嘱他务必要守口如瓶,以防她心绪不定,再生枝节。 舍仁出来叫蕴秀进殿,说师叔有所安排。蕴秀松了一口气,随舍仁进殿,眼前情形却让她心惊胆战。千流虽然盘腿端坐,但是头顶红雾升腾,脸色却是刺目的惨白,手中悲天笛不再碧绿剔透,倒像蒙了一层沙,隐隐散出丝丝黑气。 蕴秀不敢妄猜,只听千流说道:“舍仁说起,上虚诸事由你调度。你师父被困鼎中,日后得人相助,定会破鼎而出。眼下我还要费心解救商音尊者,有几句紧要话交待你。鼎中之焰,上虚昧光,都是世间至阳所在,世间无人可破。倘若有敌来袭,你们要远远避去,切不可死拼硬挡,无谓牺牲。” 蕴秀点头应允,千流继续说道:“三虚互为依托,只有商音尊者,才知晓如何解救你师父和殇坷真君。一旦她脱困,三虚即可重整旗鼓,你们要全力护持。” 蕴秀说道:“弟子谨记。”随后只听得千流鼻息沉重。 舍仁摆摆手,两人轻声走出殿外,舍仁说道:“师叔已用宝笛续神,虽然眼下艰难,不久就可平复。” 蕴秀却有一丝不祥之感。 多半日,派去寻找摩诃维的人赶回禀报,一路未见摩诃维,也未见生查子尸身。蕴秀独自来到莲池,望着天外飞云,暗暗出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全劫看着生查子尸身,听着摩诃维抽噎痛诉,默然无语。摩诃维俯地说道“是我心浮气躁,不知天高地厚,鼓动师兄找日招寻仇,害死师兄性命,也害上虚少唳受伤。此次回山,实在无颜相见,只为将师兄遗体送回。此事已了,特来领死。” 全劫叹息说道:“这都是日招这个败类所为,与你何干?他若找来,定叫他万劫不复。” 有师兄弟闻讯赶来,众人纷纷攘攘,都道要找日招算账。全劫挥手说道:“他偷了本门至宝惊魂棍,大家不可轻易与他交锋。待师父再有进展,金钟不能随他摆布,我必定亲手将他铲除。” 埋葬了生查子,众人散去,全劫返身进入大殿,看到殇坷仍闭目不动,不禁悲忧交迫,走到金钟罩前,俯身说道:“师父放心,弟子誓当肃清败类,除尽世间之恶,给兄弟们一个交待,绝不让至虚背负恶名。” 紫远薇风浪暂息,但却元气大伤。至莲身亡,风雨失调;重月囚禁,草木变色;国封出走,山河异位。紫远薇顷刻间生机凋零,万物衰败。洕波身体之伤虽然很快痊愈,但紫远薇危局险境,时刻面对,更让人惶惶不安。 好在很快有好消息传出。 洕波痛定思痛,一改前非,自出《罪己书》昭告天下,又派出人马四处打探大藏护法国封消息。国封本在离紫远薇不远一处山间落脚,听得召唤,携至莲尸身返回紫远薇。洕波亲身迎接,将至莲尸身以先主之仪厚葬。国封看重月并未前来,当下询问缘由,洕波说道:“重月被若惜封印在幽云阁,若惜已因我而死,重月一时难以脱身,待我找到先主秘籍,自会救她出来。”国封怏怏拱手,竟不去大殿,带人直返大藏宫。谷主召见,也托病不出,洕波只是摇头叹息。 全劫只身赶往紫远薇,却不是为庆贺而来。紫远薇虽然风云暂定,但殇坷着意提示,城内妖风盛烈,恐怕乾坤颠倒,全劫特来向洕波提醒,一并告知日招之事,要其小心提防。 想起上次前来,青峰携冰如c清如姐妹在座,还有长妗陪同,三位近侍进进出出,场上一时热闹,其乐融融。却不料物是人非,长妗c若惜已死,清如下落不明,青峰c冰如实难再聚,洕波又将若弋c若溦打发了出去,两人堂上堂下,四目相对,冷冷清清。 洕波下堂走到全劫案前,跪坐说道:“今日只有你我二人,大神何必拘束?我们且饮一杯,聊作怀旧之思。” 全劫闷声连饮两杯,洕波嫣然笑道:“大神一脸苦闷,我这大殿也忒灰暗了些。”随手一摆,四面灯起,处处粉红摇曳,原来却都是罩了粉色的灯笼,照得大殿一片温柔静谧。 全劫说道:“多事之秋,未免愁闷之像,还请见谅。” “既有愁闷,何不借酒消愁?”洕波又斟了一杯酒。 全劫无语,浅饮半杯。洕波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复又斟满,轻声说道:“想当初这里何等繁闹,此刻如此冷清凄凉。”全劫被说着心事,失声苦笑,顿觉自己失态,举杯掩面说道:“不知青峰c冰如近况如何,倒是有些想念?” 洕波突然脸色沉下,久久不语。全劫大惑不解,又不好询问,只见她缓缓饮酒,半举酒杯说道:“那青峰倒是来过一次,我拒而未见。” “为何?” “不齿与之为伍。” 全劫大为惊讶,“青峰无甚心机,为人并无恶意,为何有此说?” 洕波叹口气说道:“本来此事与紫远薇无关,实在难以出口。大神既然问起,我可如实相告。前此在此相会,都各自饮了些酒,就生发出越轨之行。” 洕波顿了顿,见全劫只是默默饮酒,继续说道:“安顿歇息之时,有人看到那青峰独自进来清如的房间,后来就听到咿呀艳声淫语,折腾好久。后来冰如出房,那人藏身暗处,见冰如也进了清如房间,想必当场撞破。后来——” “后来如何?” “次日几人离开,有人看到三人在城外大打出手,后来清如竟被当场击杀。传言清如下落不明,其实早已香消玉殒。” “可是你亲眼所见?” 洕波见全劫起疑,缓缓说道:“当日由若惜安顿布置,次日又是由她远远护送,由她所述,如同我亲眼所见。” 全劫眉间渗出一丝热汗,不知是百花神酿醇香所致,还是因为听到清如之事。恍惚中听得洕波说道:“当今恶道横行,善恶混淆,有多少颠黑倒白之辈,混迹净地,至虚能出日招此等败类,难保上虚c凌虚不出刁恶之徒。大神不必执着于此,我等生于世间,不正为遏恶扬善c激浊扬清吗?” 全劫饮尽杯中酒说道:“不错,我立誓要斩尽世间邪恶,可知我们心意相知。” “不怕大神笑话,”洕波说道,“大神所言紫远薇妖气甚重,你道是谁?” 全劫一愣,“你已知底细?” “我也是深受其骗,真是无地自容。”洕波立起身说道,“我一直奇怪紫远薇为何风波不断,直到犰枭杀到,西托出现,才突然觉悟。一切蹊跷,都是在那长妗来后。先是妖言四起,祸乱人心。我囚禁重月,正是受其蛊惑,至莲被杀,更是其亲手所为。然后屡被冲城,蓝极云竟然全无声息。犰枭杀来,为何西托埋伏在这大殿屏风之后?想来想去,只有长妗有机可乘。我放言长妗被乱刀砍死,其实是已经将她捕获,一审之下,方才明白,她是我百花谷邪气凝结的妖物,正是流窜阵前妖言惑众的束竫。” 全劫听得明白,手中酒杯微微颤动,“原来如此,那妖物现在何处?” 洕波说道:“此物出自我紫远薇,自由我亲手处置,给大家一个交代。” 又将全劫酒杯斟满,娓娓说道:“好在如今尘埃落定,尽管不堪回首,但我立志痛改前非,即时牺牲区区一身,也愿与大神一道立善除恶,扶正乾坤。” 全劫饮尽杯中酒,全身热血沸腾,双目炽热。想起自己曾经与冰如有约,后又有意清如,现在想来,都不是金刚正派之才,眼前洕波,倒是与自己志同道合。朦胧中听洕波说道:“大神还记得前次殿中之舞吗,看洕波舞姿如何?”全劫看她抬手舒臂,翩翩起舞,更比清如婀娜精致,轻摇舞步,正如百花芳菲,异香扑鼻。全劫渐觉身体轻飘,听洕波在耳边说道:“扶大神回房安歇。” 全劫醒来,已近日中,束衣开门,仍有些昏沉无力,门口若溦递上一杯茶说道:“谷主有令,请大神饮此醒酒茶。”全劫接了饮尽,并无血腥之气,稍觉清爽。若溦又说:“谷主有言,大神昨日安顿之事,已经照办。如无其他事,请大神自行离去,谷主身体不便,不及远送。”全劫点点头,若溦送他离开紫远薇。昨日饮酒沉醉,不记得有过什么安顿,想来只有查访妖气一事,待回到至虚之后,再看究竟。 隔日紫远薇四处发出消息,妖女束竫已被肃除。全劫再问殇坷究竟,确知紫远薇已经妖风清淡,若有若无。 舍仁已在至虚大殿前耽搁多时。迎客弟子说,自从日招叛离之后,这个大殿就只有全劫能够进入,其他人若有违禁,格杀勿论。舍仁一时觉得好笑,全劫也是太过谨慎,随口问道:“他如今离开,是由谁来把守?”迎客弟子笑道:“全劫师兄封闭了大门,并无谁来把守?” 舍仁讪笑着,在殿前挪了几步,心中虽然有些焦急,但是却不敢贸然问及生查子c摩诃维的话头,毕竟人家是在上虚助战期间发生死伤,现在又下落不明,此事惟有全劫能够宽怀接受,告知其他弟子,无非是再惹些闲言杂论。迎客弟子不好打发他走,任他在殿前漫步徘徊。 突然听到有人喊道“舍仁师兄”,舍仁抬头一看,正是摩诃维,一时愣在当场,以为梦中相见。摩诃维讲述将生查子尸身带回至虚经历,说道:“因我一时冒失,导致生查子师兄受害,也连累了少唳师兄,实在无颜再回上虚攘扰,只得径直回山领罪。为此不辞而别,还望师兄恕罪。” 舍仁说道:“只要你安然无恙,大家皆大欢喜。此事阴差阳错,倘若没有冰如误闯玲珑一节,也不会惹出这些事端。说到底,都是日招行的恶,大家都受害匪浅。” 舍仁看摩诃维平安无事,此地无需逗留,找个托辞,说千流师叔询问真君是否安好,既然没有什么异常,要摩诃维代向全劫问好,就此告辞。 过了半日,全劫才返回,依然有些神困力乏。摩诃维告知舍仁前来拜望,全劫沉沉说道:“舍仁是忠厚诚笃之人,不想也会被人推出来拦风挡雨,不见也好。”摩诃维不解其意,看全劫神情懈怠,也不多问,诺诺而退。 谷主几次召集议事,国封都是托病不出。洕波派人前来探望,也只是到得前庭,国封避而不见。隔日,洕波敕令传到,至莲已故,着国封掌持督门护法令牌,重月困禁,由国封暂领首座护法之位,待重月脱禁后再议交接,特许大藏护法自行其便,不受召唤。国封也不谢恩,将督门护法令牌挂在大藏宫门头,闭了宫门,终日在后殿沉思静坐。各位属下见他威权加身,个个喜上眉梢,但见他每日心事重重,不知其中深浅,个个都小心翼翼起来。 盘洙来大藏宫道贺,国封勉强见礼说道:“紫远薇支离飘摇,有何可贺?”盘洙回道:“谷主一改旧容,大藏护法众望所归,上下一心,正是我紫远薇春风向暖之相,当然可喜可贺。”国封说道:“今日之事,昨日之梦,明日又知如何?”盘洙说道:“我等同心协力,明日之事,何须多虑?”国封冷冷笑道:“还需拭目以待。” 盘洙怏怏告辞,到武英宫向峙岛尽述所见,峙岛漠然说道:“人各有情,只要不与我为难,随他自便。”盘洙笑道:“谷主倒也许他自行其便。” 正在谈笑间,索耶c彝罗二人赶来诉苦。原来二人也借道贺之名,到大藏宫拜见,不料吃了闭门羹,不但国封置之不理,连门人都是冷眼相向,话语间夹枪带棒。索耶苦笑道:“我等自知忝列其位,不能高攀,但是谷主之命,谁敢不从?我自认还算一片忠心,不料成了窃位的宵小。” 盘洙在旁劝道:“公道自在,素心直行。我们都是倾力维护谷主,不管他如何看待,我们都要尽力扶持。” 众人一笑而散。 这日闲来无事,国封忽要外出走走,带了几个随从,在城中走马看花。不觉来到百花谷,花丛甚密之处,无路可行,远远看到对面烟云笼罩。国封问道:“这是什么稀奇所在?”有随从答道:“禀告护法,这正是谷主闭关修炼之处。听说日前抓了的妖女,就是出自这里。诛灭妖女之后,谷主就封闭了此处,下令任何人不得踏足。”国封喃喃道:“谷主闭关之处,闭关之处?”下属答道:“正是。” 国封凝望烟云之处,若有所思,拨马往幽云阁而来。到得阁前,见那阁楼青纱覆顶,窗前门外隐隐寒风,不由得心中苦楚。隔窗望去,重月正在厅中闭目端坐,看守的侍卫拍拍窗台,重月睁眼看到国封,起身来到窗前,只轻轻一笑,国封直觉得鼻酸眼迷。 重月说道:“你回来就好,何必如此苦恼?” 国封惨然一笑,“你如今困在这里,我又能有何作为?” 重月说道:“只要上下同心,紫远薇可保无虞。况且谷主已经清除了妖孽,重归正统,你不必为过去之事耿耿于怀。” 国封迟疑了一下,看着看守在侧,缓缓说道:“谷主洗心涤虑自然是我等大幸。在我看来,谷主确已改头换面,跟以往视若两人。我只是过去之事萦绕于怀,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重月微微一愣说道:“不论过去谷主,还是现在谷主,只要一心为紫远薇着想,我们自当倾心佐佑,不需顾及其他。” 国封说道:“只怕一时还是难以排解。不知你何时能脱得此禁,实在是令人苦恼。” 重月蹙蹙眉头,强作笑颜说道:“谷主早有此意,无奈若惜已死,现在也是无能为力。” 国封笑道:“或许只是掩饰之辞。” 重月瞪他一眼说道:“怎敢在此胡言乱语?我正要清心静修,你快走吧,不要再来此妄言烦扰。” 国封转身离去,背后传来看守嗤嗤的笑声。 紫远薇形势一片大好,蕴秀看千流眼中略显笑意,自己也长松了一口气。摩诃维安然回到至虚,也算了却一桩心事。厄钝提到,看到千流用功催发鼎中烈焰,不知何故。蕴秀问起,千流答道:“鼎中烈焰也有些时日,我看你师父魂魄在鼎中或有感应,故此用功助焰,希冀你师父或可指点一二。” 蕴秀说道:“师叔如此用心,自然不差,但是师父久无消息,怕是要枉费师叔功夫。师叔旧伤未愈,刚刚玉笛续神,如何受得如此劳累?” 千流说道:“眼下时不我与,何须谈及劳累?” 蕴秀问道:“师父可曾有过什么提示?” 千流笑道:“你师父魂魄星星点点,飘逸不定。或有指示,也难成词句,我几日听来,也只是恍惚听得商音二字。想必终究还是落在商音身上。” 蕴秀明白,当务之急,是要趁犰枭斧伤未愈c波浪难掀之时,尽快找到解救商音之策。其中底细,还需青峰费心打探。 青峰来找冰如,自觉面上多少有些尴尬。好在冰如经过一场风波,心绪沉稳不少。见到青峰,浅浅张口问个好,坐在一旁自生闷气。青峰小心问道:“姐姐休息可好?”冰如没有搭理,只是叹了一口气。青峰索性还是直来直去,“姐姐如此闷声不响,实在让人捉摸不透。如果还在生小宝的气,索性敞开了打一顿可好?” 冰如扑哧轻笑一声,转眼又愁容满面,眼圈一红说道:“我哪是因你生气?是因为我自己。为我一时任性,害得师兄弟们有死有伤,上天师也跟着受累。想来自己一事无成,却处处添乱,还有何脸面去见师父?” 青峰说道:“哪来什么死伤,你不要胡思乱想。”千流专门交待过,过后之事,定要向冰如保密,不可惹她烦心生事。难道有谁说漏了嘴? “你不用骗我。门外人来人往,如何封得住人的口?” 青峰只有讪笑,却又不知如何接起话头。两人无言对坐,青峰实在觉得狼狈,背上如虫蠕动,腿脚渐渐不听使唤,站起身来。冰如说道:“你要到哪里去?” 青峰说道:“姐姐无事,我就回去了。” 冰如说道:“如此无聊,不如陪我去找一趟上天师。” 青峰诧异问道:“找我师叔何事?” 冰如长舒一口气说道:“此事都是因我畏缩扭捏,不敢实情呈告。从今往后,当直言面对,有一说一,决不敢再私念误事。” 青峰暗说“真是无心得之不费虚功”,连忙牵了冰如的手,来找千流。出了门,冰如甩甩臂,青峰立时醒悟,放开了手。 千流从冰如口中证实了商音吟诵《破情障咒》,眉头缓缓舒展,凝神片刻,徐徐说道:“果然我所料不差。既然如此,我要再去如妄海一趟。” 冰如说道:“既要去如妄海,自然是我们陪同前去。” 千流摆摆手说道:“此事因我而起,自然只有我来解扣。” “上天师如此说,弟子不明白。” “从前往事,不必再提。” 冰如顿时缄口不言,青峰插话说道:“师叔是否已知破解之策,此番去如妄海定然是一举成功。” 千流摇头说道:“并非如此。我此去正要询问五闲人,他们通晓世事,或许知晓如何破解。我与他们有些交情,从来知无不言,问无不应。” 千流交蕴秀妥为安顿,临行又吩咐道:“紫远薇虽说诛灭了妖女,但我观察紫远薇气象,仍有一丝妖气游荡。着青峰c冰如二人去走一趟,给百花谷主行个警示,切记要警醒她启封蓝极云,不可再放犰枭之辈进去。” 蕴秀将千流嘱咐转告二人。青峰戏谑笑道:“如此公事,师兄何不自己去?”蕴秀推他一把到冰如身边说道:“洕波素来拒人于千里之外。本门之内,也就你们与那洕波有一面之缘,也算半把交情。你们不去,还有谁去?” 冰如也假意推辞道:“只他一人前去即可,又不是没有独自去过,为何牵连我去?” 蕴秀说道:“这正是师叔一片苦心所在。”青峰看冰如羞红了脸,拉了她转身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两人再次来到紫远薇,萧条景象,却是出乎意料。青峰有些慨叹:“上次来时,此处花繁叶茂,生机盎然,眼前却是荒山败水,处处幽暗。”冰如不声不响,只是埋头走路。守卫见他们认得道路,也不陪送。 走了一段,青峰像是无话找话:“想起上次相聚,几人之中,只剩我们喝全劫师兄。说来也有些想念。三师兄去至虚,他却恰在此处,真是因缘不巧,不得相见。” 冰如只是“嗯”声答应。 “全劫师兄英武自在,至虚又是人才济济。倘若此番劫难不能平复,各位师父堕入沉沦,往后只能靠全劫师兄主导乾坤,执掌善道了。” 冰如狠瞟他一眼说道:“你说的什么丧气话?莫说各位师父不会沉沦,至虚虽然人才济济,又哪比得上上虚八子的盛名。” “上虚八子已去其四”青峰说到伤心处,突然住了口,停顿一下说道:“三虚本自一体,我们何必在此比上论下?” 不一刻来到紫薇大殿,守卫说谷主正在召集各位护法议事,进去通报,叫快快请入。 两人并不认得几位护法,洕波一一引见,青峰说道:“素闻紫远薇大藏护法气宇轩昂,潇洒俊逸,为何无缘相见?” 洕波微微一笑,索耶在一侧抢声说道:“大藏护法风高云阔,我们尚且难得一见,何况你外来之客?” 洕波莞尔笑道:“不要听他们胡说。大藏护法自有要事缠身,今日不见,后会有缘。” 几人寒暄几句,青峰说明来意,洕波轻轻说道:“此间妖女已经铲除,再有妖气,或许外邪入侵,须知并不是在座的诸位。”几位护法嘿嘿哂笑。 青峰倒不觉难堪,悠然说道:“师叔特意交待提醒谷主,我自然不敢懈怠。” 洕波笑道:“既是上天师交待之事,我倒要仔细清查,定要再抓些妖物出来。” 冰如听她笑声中却有些冷意,赶忙转了话题:“上天师还请谷主小心犰枭之辈,蓝极云要妥善布置,以防疏忽。” 洕波说道:“蓝极云已经部署,覆盖全城。”看二人有些迟疑,又解释道:“此物与我心心相通,自能辨识敌友,故此你们不曾发觉。若是那犰枭来到,管叫他有来无回。” 二人看多言无趣,告辞出来。一路上冰如走走看看,指指点点,脚步逐渐轻快,反倒是青峰闷头一言不发。冰如逗笑道:“莫非在洕波那里受了冷落,心中念念难忘?” 青峰说道:“我一句试探,已知传言为实。国封与洕波不睦,恐怕紫远薇并不平静。” “他们睦与不睦,与我们何干?” “我看那洕波眼神,与过去大不相同。上次见时,大气间或有阴柔,今日所见,却是凛冽中更显冷艳。不知哪次是虚,哪次是实?” “真是心有牵挂多瞻顾,不怕她的眼挖了你的心。”冰如本是逗笑口气,忽然收起笑容说道:“紫远薇凶风恶浪不断,她自然要多些刚强之气。现在又发现长妗竟是险邪妖物,怎能不让她对人生疑,处处设防?都怪你说话不知轻重,专戳人家的软肋,让人怎能舒心顺意?” 青峰漫不经心说道:“我们代师叔传话,由人取舍,且随她去。只是不知师叔到如妄海,解救你师父,是否已有转机?”冰如本意即刻去如妄海,无奈千流早有交待,两人只好返回上虚等候消息。 紫薇大殿内,洕波与几位护法给两人搅扰,也不甚欢愉。峙岛转个话题,唏嘘告退,洕波宣告散场,叫盘洙等人退下,独留吝施问话:“我看你一直闷闷不乐,沉默寡言,不知是何心事?” 吝施答道:“上禀谷主,方才提到国封,属下心惊胆战。其他几位护法,尚且被国封排斥,至莲被属下失手杀死,恐怕更难容于他,此事万望谷主做主。” 洕波说道:“你杀死至莲,是受那长妗引诱,实属不该。不过,此事虽然不是我亲口授命,但我受其蛊惑,才给其可乘之机。国封如果为难于你,我自会维护。但要他对你另眼看待,却需你们有所呈现。” “如何呈现?” 洕波扬起一抹明媚微笑,“此事我已有筹划,不日之间就见分晓,到时你们要奋力上前,不要畏首缩脚。” 吝施俯首施礼说道:“属下诚惶诚恐,但凡谷主指派,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青峰c冰如心闲神逸,也没有其他紧要之事,一路说说笑笑,耽搁了两日,回到上虚时,才知道紫远薇又是风云叱咤。不过此次并非受人冲扰,倒是主动雷霆出击。 洕波获知犰枭肩伤未愈,不能久战,此等大好机会,怎能错过。即命吝施带领新任护法索耶c彝罗直取露迦城。 犰枭自恃神勇,并无刻意防备。三千人浩浩荡荡闯至城外,竟无人觉察,守城大营瞬间被冲搅纷乱。吝施等人肆意冲杀,不亦乐乎。所幸那屠姬崖是久经战阵的老将,回过神来,大军即刻整顿,双方陷入僵持。城内听到消息,踏牯略一算计,明白敌人不过是搅扰之计,不如将计就计,即派古穆王出城,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吝施等人对付屠姬崖已经吃力,待古穆王出城,始一接手,瞬间溃不成军,仓皇回窜。屠姬崖c古穆王率军一路追来。 溃军到得紫远薇城下,城门洞开,溃军一哄而入。屠姬崖一马当先,只闯城门,眼看城门敞亮,却像撞在铜墙铁壁上,那战马脑袋即刻粉碎,屠姬崖也摔得头晕目眩。勉强爬起,见身边随带军士就如着了魔一般,个个惊恐不已,持刀互斫,回头一看,几丈之内,所带兵士个个如此。屠姬崖心知有古怪,抬眼望去,古穆王在几丈之外,也是一脸诧异。屠姬崖喝令难禁,随手从身边抓起一名军士,提着向外奔出。那军士兀自拿刀砍斫,屠姬崖反手夹在腋下,窜至古穆王马前。丢下军士,那军士犹自惊魂未定,抬眼看到屠姬崖c古穆王,顿时瘫软下来。屠姬崖拎起来质问,军士说道,到了城前,只觉看后左右都是敌军,不得不拼命砍杀,几步之外,也看到自家兄弟互斫,不知其故。屠姬崖喝令后面军士不得再进,另觅战马,独自向前,本想看看到底是何诡异,刚进丈余,四面军士涌来,戳马砍人,屠姬崖只得退回,眼睁睁看着前面几百军士自相残杀殆尽。 古穆王看情形不妙,叫屠姬崖发令回城。只听一声娇喝,城中冲出战马。马上红装锦绣,英姿卓越,正是盘洙匹马扑来。古穆王见盘洙手无兵刃,心说“怪异”,叫众人退后,独自迎上,尚未摆开架势,就见眼前星星点点,刀枪剑戟不计其数扑面而来。所幸古穆王本来以快为胜,随手波动,刀枪剑戟如繁星飞散。原来盘洙虽然赤手空拳,可是对阵之时,挥动双手,自是放出无数刀兵,且是施之无缓,不见枯竭。古穆王应对几遭,瞅个空档,大刀几个闪劈,盘洙也不纠缠,返身快马入城。古穆王紧紧跟随,本愿趁着盘洙架势冲进城去,晃眼已到城门,陡然想起屠姬崖方才马死人伤,匆忙间大刀冲前,城门空荡之处,却听得雷声震天,古穆王一个趔趄,倒栽马下,那马也轰然萎顿于地。古穆王手忙脚乱,爬将起来,拖了刀跑出几丈,与屠姬崖率人仓皇逃逸。 城头盘洙朗朗笑声,如春风掠过。 吝施三人来拜见洕波,惶然请罪,“我等辜负谷主重托,损兵折将,若非盘洙护法相救,更是辱没了紫远薇的威名。” 洕波笑道:“这正是我诱敌之计,让犰枭知道我蓝极云的厉害,不敢再对我紫远薇有所觊觎。让你们出战,不过是给国封展示,叫他知道你们忠心可用。” 几人拜服于地。 盘洙得胜归来,峙岛呵然一笑,遣兵回宫,自己却往大藏宫而来。原来洕波早有布置,一旦敌军突破蓝极云,当然还是峙岛主持护城之责。见到国封,峙岛略讲今日大概,赞叹道:“以往我们各恃所能,自行其是,谷主也只是略作安顿。现在看来,谷主却是雄才大略,布置调度,一无所漏,真是本门大幸,天下大幸。”见国封嘿然以应,峙岛顺势说道:“传言你与谷主不睦,我知道并非如此,只不过心结难解,面上纠结。不如趁此机会,与我赴殿同贺,以批驳世间谣言邪论。”国封说道:“关乎紫远薇安危,国封自会不避水火,争先赴死。若要同堂言笑,除非至莲再生,重月归位。”峙岛讪笑而出。 青峰尚在为不知古穆王是否受伤而担心,冰如笑道:“敌军大将,自然是愈少愈好,还有愿其百战不伤的。”青峰说道:“他是忠勇之人,不过一时误入歧途,况且救过我们性命,何来此说?”冰如岔开话题说道:“果然躲不过你的法眼,那洕波出手不凡,足以警示犰枭。你倒可以放心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倘若日招图谋不轨,恐怕不好应对。”“洕波身边要是有你这样贴心之人,还怕什么日招?” 青峰看话题渐渐有些不妙,赶忙闭了口。 在外边微风斜阳,心情还觉舒畅。回到上虚几日无事,冰如倒觉得心烦气躁起来。一大早拉青峰来到莲池,两人并靠坐在石板上,看池中红莲绿水,浅水游鱼。不多时,有侍卫寻来,说蕴秀在大殿等候。两人来到大殿,蕴秀说至虚刚刚来人通报,有了千流最新消息。 原来千流在如妄海见到了五闲人,却是一无所获。那五闲人虽然通晓世事,但却不解风情,对男女情爱之事,更是无从谈起。千流久思无策,终觉走投无路,只得上至虚向殇坷询问破解之法。近日殇坷虽然大有起色,但是终究没有回转,所以千流又耽搁两日,终于得到机会,钟前对答,得了一个“浑沌问障”的办法。 “什么叫浑沌问障?”青峰问道。 “曾经听师父说过,是要找到那浑沌缺,用自己真身冲撞元障,或可得到一言半语。师叔别无他法,只好用此法寻求破解。” “如此凶险之道,希望却也渺茫。如何行得?”冰如也是惴惴不安。 “全劫也曾劝阻,师叔去意已决。师叔离去两日,全劫才派人来通报。” “那浑沌缺竟在何方,我们何不前去寻找上天师?”冰如茫然问道,其实心中也没有任何底气。 蕴秀说道:“浑沌缺缥缈无着,全看个人机缘,无从寻找。” 冰如想了一想说道:“上天师若找到破解之法,必然会赶往如妄海,我们这就前往。”蕴秀也觉有理,就准允他二人即刻前去。 两人乘风逐电匆匆赶到如妄海,却是四下无人,耳边只有风声呜咽,冰如看着眼前荒凉景象,又是悲上心头。静心听来,隐约听得商音吟诵之声,冰如说道:“师父还在这里,上天师仍未到。” 两人无计可施,又不敢空手等待,青峰提议向至虚方向走走看看。两日虽说漫无目的,但也方向不错,匆忙赶了小半日,果然看到前方一个身影姗姗而行。急急赶到近前,正是千流埋头赶路,一袭白衣,挂了些残花断草。千流察觉前面有人,抬起头来,却叫两人吃惊不小。千流满脸涨红,透着黑气,勃颈之初串串汗迹,目光炯炯,却是两团火气。 两人慌忙上前搀扶,小心询问。千流气息奄奄,勉强说个大概。原来千流离开至虚,苦心辗转,终于找到浑沌缺,问了所问,所证却是不甚确切。返回之时,正在思索,不知那日招从哪里窜出,从后一棍打来。千流是何等人物,棍头到时,早已翻身躲过。千流本来有急事在身,不想与他纠缠,不料日招紧紧跟随,百般阻挠。千流不胜其烦,直面应对,日招一棍打来,千流单手接住,喝骂一声:“刁徒雕虫小技,也敢来回卖弄。已经饶你多次,如若再来,决不手软。”日招给他一吓,料他法力非凡,自己根本不是对手,一个溜之乎也,不见了踪影,千流才得脱身,匆忙赶路。 “那师叔为何如此模样?”青峰着急问道。 “惊魂棍一击,其实厉害。我只为不被他妨碍,才冒险接手,实在是无奈之举。此刻不论也罢。” “为何不用玉笛?莫非还对他心存侥幸?”冰如倒像有些责怪。 千流眉间汗出淋漓,脸上掠过惨然一笑,喘息说道:“我用玉笛续神,对其已有损害,还要用它来解救你师父,所以不敢再用。” 冰如心头一沉,不敢再说。两人架起千流,迅速赶往如妄海。 黄草飞沙,斜阳昏鸦,清风渐冷,野云飞霞。冰如找一处干净石板,两人扶千流坐下。千流摆摆手,青峰略一迟疑,冰如牵了他的手,远远避开。只见千流静坐片刻,抚抚长笛,抬至嘴边,顿时笛声悠扬,天边流云如梦如幻。 冰如看得出神,恍惚又听得师父诵经之声,朦胧中见一道人影,在千流左近徘徊游荡。冰如不由得颤抖抽泣,青峰见了,赶忙扶一扶她的手臂。 冰如定了定神,那人影消逝不见,笛声久久不息,微风中却又听得喃喃之声。远处千流突然收了笛,嘴角微动,似乎在喃喃自语。冰如偶一扭头,见青峰也看得出神,轻声说道:“上天师或有所感,师父看来真的有救了。” 青峰疑惑地看一看她说道:“师叔似在与人对答,我这里听得清楚,是些过去思念之话。”冰如以为他又在说笑,不想辩说,由他胡言乱语。 好大功夫,千流不再言语,静坐风中。冰如仿佛又看到商音身影,却是更加清晰,立在千流面前。千流又是喃喃数语。 青峰在一旁念叨:“不执于有情,不执于无情。”总是不明不白的话头,听得冰如略有心烦,瞟他一眼,青峰却是凝神屏气,目不斜视。 突然见千流将悲天笛望前一指,那商音身影就自顾接来,拉住笛身另一端。千流奋力一抽,商音却握笛不动。千流用力再三,商音只是如同石像一般杵立,千流嘴角血流如注,那玉笛也透出幽绿寒光,铮然作响。 冰如惊叫一声:“师父现身了。”匆忙跑过去,青峰赶忙跟上。 冰如跑到商音背后,双手一推,却是一个扑空。千流说道:“不要白费力气,她现在仍深陷其中,你所见只是虚像。” 青峰问道:“那又当如何?” 千流双手拉着笛身说道:“不可着急。我已唤醒她真身,但此刻仍有悬疑未解。原来只想她是情劫未渡,现在看来,不仅如此。你们只可在旁守候,不要靠近。” 霎时间天幽云暗,空中传来幽怨沉郁之声,千流突然说道:“我知你有此心结,可是自己万求不解。直到眼下,方才明白。” 空中又是咿呀之声,千流长舒一口气说道:“我已尽力,只能看你造化了。”顿一顿眼望前方,沉沉说道:“圆通上仙,不昧轮回。” 话音未落,天高云淡,商音赫然站在三人面前。千流脸上惨然带笑,手中悲天笛竟已槁如朽木。商音抢步抱起千流,却见他已经无声无息。商音默默无言,拭去千流眼角泪痕,看着他与玉笛渐渐从自己手中化风消散,一枚碧绿明珠飘在眼前。 全劫这几日没来由的忐忑。虽然守门师弟说发现日招现身殿前,但既未见有人受伤,也没有见他后来有何举动,也许是守门师弟看走了眼。即便日招真的来过,眼下师父状况大为好转,就是自己离开大殿,他要想再对师父下恶手,却是绝无可能。 紫远薇的百花神酿,确实非同一般,现在想来,犹然有轻软飘忽之感。休息两日,全劫精神才渐渐清爽,心事才算明白。洕波所言,虽然是由其心出其口,不可全信,但是若惜亲眼看到清如被杀,洕波决不会昧心妄言。冰如c青峰虚言欺瞒,刻意避讳,此种行径,断非修行之人所应为。 绕金钟罩查看多遍,全劫未见任何异常,确信日招并未进入大殿。金钟内,殇坷脸上黑气消褪殆尽,闭目沉坐之时,间或有红光在顶上环绕,正是邪退正进之相。最近紫远薇虽然又有些风浪,但到底算是好消息。千流去问障求法,虽然有些凶险,但以他法力,自能应付。没有什么紧要事,还是不要打搅师父为好。 全劫静静坐在金钟后面,默念《金刚如意玄经》,念到几十遍,听到有人叩门。开门来看,守门师弟禀道:“紫远薇白花谷主洕波,命人送来香酒十八坛,说震慑犰枭,共喜同贺,请各位大身享用。” 来人递上信物,正是洕波随身灵珠。全劫命人接了酒,分发给师兄弟品尝,又问紫远薇近况,来人说一切安好,谷主重树正气,上下一心,必与各同道同心协力,势要将恶道铲尽,还天地安宁。全劫连声说好,来人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双手递上说道:“谷主特意交待,大神日前在敝舍饮酒,恐劳神伤气,奉上三枚回神丹,助大神养神。此丹每隔三日嚼食一枚,不可囫囵吞咽。” 全劫殊觉好笑,上次是定心丹,这次又是回神丹,这紫远薇百花神酿,却是有很多后手。全劫推辞道:“我已全然无碍,多谢谷主美意。”来人说道:“谷主之命,谁敢违逆。大神不接,小人回去不好交待。谷主有命,要小的亲眼看着大神嚼食第一枚回神丹,才可复命。” 全劫无奈,打开锦盒,顿时一股花香悠然扑鼻,那香气淡而不散,清雅如幻。全劫拿起一枚回神丹,放入口中,小心嚼起,却是没有一丝血腥之气,花香沁入心脾,内外交和。一枚吞毕,顿觉通体明畅,眼亮神清。全劫回个礼,收起锦盒,揣入怀中。来人又说道:“这串灵珠,谷主也嘱咐交给大神,以做信物。”全劫说道:“天地神明共鉴,心心相印,何须信物?”全劫百般推辞,来人只得将灵珠收起,施礼告辞。 全劫返身大殿,不经意间朝金钟望去,见钟内殇坷依旧双目紧闭,但却眉头紧锁,眼角之处泪痕隐隐。全劫蓦然想起,守门师弟说起发现日招,正是千流刚刚离开至虚之时,莫非日招是追踪千流而来?想到此,全劫不禁心如刀绞,难道又因自己一时大意,害上天师受那恶徒暗算?全劫不敢惊动殇坷,出门稍做安顿,飞身向如妄海赶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昔日凌虚胜境,此刻寂寂冷清,淋漓烟雨之中,更显萧然。商音叫冰如c青峰二人在低旷处等候,独自一人来到山巅。到得残岩断石之处,盘膝而坐。冰如c青峰远远看着,不敢靠近。清风冷雨,打湿衣襟,二人浑然不觉。商音端坐半日,忽然山谷震动,空中响雷,远处二人陡然看到天上金盘如盖,原来那净吾盘重现身形。净吾盘在空中旋转不停,商音无自端坐不动,又是半晌,见盘中青光如水泻出,一个人影飘下。冰如惊喜喊道:“玉如,玉如。”青光消尽,金光又出,所至之处,凌虚胜境平地而出。 商音站起身,一挥衣袖,将净吾盘纳入袖中。冰如拔腿跑上前,抱起玉如。青峰紧跟而至,发现冰如静静发呆,两眼垂泪。青峰问道:“有何不妥?”冰如默默抽泣,商音缓缓说道:“玉如以身祭盘,神归浑沌。现在她的,却是毫无知觉。有生有死,如死如生,何必悲戚哭泣。你们随我来。”青峰从冰如手中抱过玉如,随商音一路来到后殿。后殿中案桌依旧,灯影辉映,商音吩咐将玉如安顿在案桌上,微微笑道:“凡事自有始终,玉如因无影而去,仍需从无影中来。此事我们无能为力。” 几人来到大殿,商音询问过往,二人如实尽述。听到殇坷c卢芽子被困,商音也是微微点头,听到日招叛离c那毅被杀,紫远薇c玲珑曲c露迦城风波不断,也是默不作声。唯有提到千流之处,偶有叹息。冰如提及在目葭山发现伏雷皮囊一事,商音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轻轻说道:“伏雷之事,已成过去,不需再提。” 听他二人讲述已毕,商音沉默良久,黯然说道:“我虽然脱身出困,眼下却是没有头绪。我们这就赶到上虚,告大家早做准备,以防不测。” 蕴秀见到商音来到,大为惊喜,却又未见到千流同行,料得千流定然凶多吉少,脸上依然不露声色,将商音迎入大殿。商音看着镇元鼎中熊熊烈焰,定睛凝眸,发现卢芽子魂神星点零乱,飘忽无定,心中苦楚自难言喻,回头问蕴秀道:“你师父入鼎前,可有什么交待?” 蕴秀一时茫然,犹豫说道:“弟子当日随师父出门,未见师父有任何交待。”一旁厄钝起身,抖落袖上汗水说道:“师父曾经说过,让我谨守这镇元鼎,只要鼎焰不灭,各位师兄弟就有回转的机会。师叔在时,也有此说。原本师父魂如游丝,师叔施法助焰,按说师父应当已有起色,只是我等不知究竟。” 商音扭头对蕴秀说道:“你师父曾说道,你天性聪慧,识人休咎,你可曾看到你师父未来如何?” 蕴秀微微倾身说道:“师父也曾说道,休咎之言,其实虚妄。弟子对师父未来,不敢妄猜。” 商音点点头,叫其他弟子退去,独留蕴秀在场,从怀中掏出黄绿两枚明珠说道:“休咎之言,或为虚妄。但七劫应世,并非无稽之说。”蕴秀问道:“这是何物?”商音答道:“这黄色明珠,是洁如被日招所杀,玲珑塔落入妄海时出现。这绿色明珠,却是千流逝去,悲天笛一并消逝时,突现在我眼前。想必正是传说中的舍利。” 虽然早有所料,蕴秀仍是茫然问道:“师叔已经逝去了?” “不错。”商音轻声说道:“来来去去,自有安排,我们不要执着于此。当下如何让你师父和殇坷真君脱困,至为重要。真君不出,恶神难制。如今有何对策,我还要听听你的见解。” 蕴秀照实答道:“如尊者所言,当下让家师和殇坷真君脱困,最为紧要。如何摆布,弟子也没有筹划,只能顺势而为,视情而动。”商音会心一笑,盯着镇元鼎久久无语。 突听得殿外一片骚动,两人略有迟疑,舍仁进殿说道:“今天真是好事连连,全劫来到,说真君情况大好。”商音柳眉上扬,沉声说道:“我正欲找他询问,来得正巧,请他进来。”舍仁看商音眉间沉沉,赶忙唤全劫进殿,自己又在殿外等候。 全劫蓦然见到商音在场,一时欢喜呆立,蕴秀轻咳两声,全劫才上前施礼。 商音见全劫行色匆匆,轻声说道:“真君情况大好,是我们一心所望。但你匆匆至此,应当不是只为通报这个消息而来。” 全劫说道:“正是,刚才不想惊扰众人,故而有此饰词。家师好转是实,不过日前弟子见他无故垂泪,心中不解,怕是与千流上天师有关。弟子赶去如妄海,未见究竟,特地赶来此处,看有无消息。” 商音说道:“我平安脱身,全靠千流一手施救。千流已逝,想来你心中已有推测。” 全劫默默点头,商音又说道:“要擒犰枭,必得真君。你既来此,我正好与你同去。”回头安顿蕴秀,叫冰如仍留在上虚,自己径往至虚,寻求破解全局之法。 冰如与青峰正在莲池闲步,见少唳c厌离一前一后走来,少唳一脸愁容中略有怒怨,厌离紧跟他的脚步,似在劝解。 青峰喊道:“两位师兄,为何如此匆忙?” 少唳稍做喘息,厌离赶上来扶他一把,抢着说道:“没有别的事,听说商音尊者已经随全劫到至虚去了,我们去找师姐,看看有何安排。” 冰如“呃”了一声,少唳看她一眼,低头说道:“师叔没有回来,师父又毫无消息。商音尊者脱了身,却又去了至虚,我上虚想是无药可救了。” 厌离说道:“谁先谁后,自然是以大局为重。况且尊者先来上虚,才去的至虚,如果有所厚薄,也是以上虚为重了。” 少唳叹口气说道:“也倒不错。三师兄说过,要想师父脱困,需要净吾盘,只要保得此盘在,不愁师父不出。”两人向冰如拱个手,径直向大殿方向走去。 冰如听得云里雾里,不由得心生烦闷,双肩顿觉无力,找个托辞回房休息。青峰独自在莲池默坐,风云变幻,自己却无能为力,他感到茫然无措。 见少唳对商音离开耿耿于怀,蕴秀好歹劝说,少唳才算平息。蕴秀回到房间,独坐苦思半日,到底没有理出头绪,心中也自懊恼。蕴秀起身出门,见几名侍卫躬身等候,神色慌张,蕴秀急问何事,一名侍卫答道:“方才有人来禀告,冰如仙使独自一人离开,不知何往,此刻尚未返回。”蕴秀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侍卫答道:“来人禀告时,已走半日,因她说去去就回,故此没有禀告。眼下又已过了一刻。” 蕴秀顾不得斥责侍卫,速到青峰房间,找他不见,侍卫说从未返回,蕴秀随即赶到莲池,见他仍在默坐,推醒说道:“冰如独自出走,不知去向,已有多半日。”青峰惊跌地下,爬起说道:“如何是好?”蕴秀埋怨道:“让她在此,本想有所照应,倘若走失,再生意外,看你如何交待。” 青峰抬手拍拍衣袖悠然说道:“原来是对你有所安排,此事自有师兄承当,与我何干?”蕴秀挥挥折扇说道:“你如此说,我倒有底了。不过受得商音尊者责怨,何必如此劳神费力?”说罢转身欲去。青峰一把拉住蕴秀衣袖说道:“师兄早知她去了哪里,何必取笑?快快告我,我速去寻找。” 蕴秀说道:“商音尊者离去,少唳有所吵闹,冰如定会心生困惑。本来因日招屡屡作恶,她已经愧疚万分,再被少唳一激,恐怕心结难解。照我看来,她别无去处,必定是回凌虚去了。我只是担心有人发现凌虚再现,又行不轨,因此着急。” 青峰不及多言,心急火燎赶往凌虚,到得山前,隐约听到铿然刀兵之声。果然不出蕴秀所料,凌虚再现,招来了日招这个恶鬼。日招得知商音归来,放出凌虚后即又离开,本想到此寻奇夺宝,不料前殿空空,后殿万盏灯霞中,玉如无声无息。日招正欲扫兴而出,隐约听得诵经之声,循声来到一处偏院厢房,隔窗看到冰如闭目端坐,诵经之声正是由此传出。 日招心下狂喜,提了棍就要上去结果了冰如。冰如从上虚出走,到此只为排忧解烦,此刻心意尽空,神游天外,哪里知道自己命在一线。日招开了门,正要闯入,突然房内紫光大放光明,日招蓦地一惊,翻身跳出,一回头,见一支玉簪直冲眼前。日招提棍抵挡,那玉簪却也乖巧,棍起簪闪,棍落簪进,来来回回只是直盯着日招面门。日招一个暴怒,跳到院中,那玉簪却自飞回了房间。日招见状又要闯入,那玉簪仍旧飞出阻挡,日招不胜其烦,左冲右突,终究无法闯入房内。 正在纠缠不休,青峰循着动静,闯入院中,大喊一声“恶贼休走”,日招一惊,舍了玉簪,拔腿溜走。青峰见玉簪飞回,紫光收敛,左右看看再无异样,冲入房内,发现冰如犹然超觉静坐,那玉簪插在脑后。青峰仔细查探,冰如无伤无碍,当下放心。只是冰如长坐不醒,只能默守等待。 好半日,冰如才徐徐醒来,长舒了一口气。睁眼发现青峰在侧,诧异询问原由,青峰淡淡说道:“你私自离开上虚,师兄怕承担不起,叫我来此寻人。” 冰如抿嘴笑道:“我只是在此清静清静,连累大神如此辛苦,小女子不胜感激。” 青峰拱手说道:“不敢说什么辛苦,只是方才见日招在此寻衅,出了一些汗。” 冰如扑哧笑出声来,“日招若在此,只怕要等你来给我收尸。” 青峰见多辩无益,拉起她的手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尽早回去吧,免得师兄担忧,侍卫也要受罚。” 冰如浅浅一笑,起身随他返回上虚。蕴秀见二人归来,心头顿时释然,吩咐二人隔日再到紫远薇一趟,告知洕波商音已经归来,殇坷大见起色,擒获犰枭指日可待。两人匆匆赶去,洕波依旧客气接待,冰如侃侃而谈,青峰只是浅言应对,全不顾冰如在一旁冷眼提示。 金钟之内,殇坷危危而坐,见到商音,眼角露出一丝微笑。商音看殇坷精神矍铄,目光炯炯,不由得赞叹道:“真君好转,出乎所望,全劫尽心护持,功不可没。”殇坷轻轻点头,欲言又止,全劫知趣后退,施个礼退出了金钟罩。 商音略微轻身,歉然说道:“我一直迷陷在妄海之中,很久不知世事。真君在金钟内虽然肉身受困,但定然会得知很多真言实训,当下如何区处,还请真君指点迷津。” 殇坷朗声说道:“不错,我虽然肉身受困,但神元已经全然回复。不过在这金钟内,或问或答,并不完全如我所愿,真言实训也是偶然得知。想必五恶出世之说,你已经听说。” 商音点头称是,“除恶神犰枭之外,其余四恶,真身为谁,是否已经确实?” 殇坷笑道:“金钟所示,每个人都只是八字真言,并无确指。我们也只是循风问柳,对图索骥。恶神自不待言,恶灵叛离师门,就近寻索,也只有日招称得上此一说,只是后来之事,尚不明了。恶缘之言,大约应在伏雷身上,想必你心知肚明。” 商音淡淡说道:“缘来缘去,如烟云聚散,毫无定数。倏尔已成往事,仿佛仍在梦中。” 殇坷继续说道:“恶信c恶见却是还没有头绪。原想那妖女束竫凭空而出,或许也是其中之一,不过她已被洕波肃灭,金钟内已找不到踪影。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恰恰对洕波不善。我思前想后,洕波起初优柔寡断,内乱不断,后来又拨乱反正,正气浩然,不正是‘善善恶恶,善恶无着’吗?如果当真如此,唯恐她心性飘忽不定,恐怕以后还要对她有所防范,以免节外生枝,更多祸乱。” 商音明眸微闭,细细回味,偶一抬眼,看到殇坷正盯着自己身后,沉思不语。商音想起,那个位置正是全劫坐守之处。 商音缓缓问道:“真君是当心她对全劫有碍?”随即自己又摇摇头。 殇坷没有说话,商音转个话题问道:“要擒获犰枭,只有真君出钟才有机会。如何救你出钟,可有对策?” 看殇坷有些迟疑,商音说道:“真君但说无妨,一切以大局为重,我自会取舍。” 殇坷说道:“若依金钟所示,需七枚舍利齐聚,找到至尊舍利,才有机会。” 商音悠然笑道:“如此说来,也并非难为之事。”说着掏出两枚明珠。 殇坷摇摇头说道:“七枚舍利名号我已知晓,分别为无明c灭垢c自在c如缘c至情c大悲c风月。现在已有三枚舍利现身,除你所持两枚外,另一枚出自净吾盘,已被犰枭掠取。另外四枚,是何来历,尚不知晓。” 商音说道:“左不过三虚四源之物,有何难寻?不过这三枚应着什么名号,也不明了。”忽然回过神来,叹道:“难怪我到上虚时,试图用净吾盘催动镇元鼎,竟是丝毫不奏效,原来是其中灵物已丧。如果找回这枚舍利,必然救出卢芽子。” 殇坷仍是摇摇头说道:“舍利化身,是人是物,还不确定。即使寻回,也未必能如愿施用。我之为难,正在于此。” “如此说来,莫非卢芽子要永远困在鼎中?”商音沉思片刻,抬头说道:“此事由我做主,真君不必作难,更不可舍重就轻,贻误大事。”商音辞别殇坷,径自回到凌虚,思虑对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束竫被杀c蓝极云布设,对犰枭来说绝对算不上好消息,但也并非全是坏消息。后萼虽然没有亲手除掉束竫,但是得知束竫已死,总算泄出胸中一口恶气,也不再在犰枭面前诉苦抱怨。格局大定,三虚困守,束竫本来就是妖邪之物,此时消灭,正当其时。蓝极云虽然布设,但并非无懈可击,紫远薇并非必取之地。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寻夺舍利。踏牯看犰枭终日不出,不敢擅自主张,只得命屠姬崖等人不可懈怠,谨守城寨。 屠姬崖正在巡营,有人急马来报:“上次来攻营的敌将又来了。”屠姬崖眉头一蹙问道:“多少人马?”“单人匹马。” 屠姬崖万分疑惑,带人出营来看,正是上次来挑衅的吝施。屠姬崖笑道:“手下败将,又来讨辱。”吝施说道:“前次让你,不过是我们计策,如果交手,绝不怕你。”屠姬崖不屑说道:“放马过来,叫你死个明白。” 吝施勒马说道:“我今天不跟你纠缠,只为投奔犰枭大王而来,快快让路。” 屠姬崖横马拦住说道:“笑话,投奔大王?敢不是要对大王图谋不轨?” 吝施喊道:“我有机密消息通报大王,误了大事,你承担不起。想大王勇猛威武,吝施薄技,不足为虑。” 屠姬崖冷笑一声,亲自押着吝施来见犰枭。犰枭见了,也是满腹狐疑,吝施说道:“属下在紫远薇杀了督门护法,已与国封c重月势不两立,其他护法也不会鼎力维护。那洕波虽然嘴上承担,但心中所想,实难预料,眼下只把人当弃子死卒。属下如果不及早离开,以后国封得势,重月脱身,洕波定会痛下杀手,属下何必等人出手。现在投奔大王,也只为保命求生。” 犰枭笑道:“为何不去玲珑曲?”吝施眼珠一转说道:“日招小人,难成大事,日后必为大王所擒。” 犰枭还是冷笑道:“花言巧语,叫我如何信你?” 吝施低声说道:“属下有机密呈报大王。”犰枭使个眼色,屠姬崖看吝施也没有能耐为害犰枭,转身退出。吝施于是禀告,他原先早在各地布置眼线,探听消息,刚刚从上虚传回消息,千流救得商音脱身,自己却已命折如妄海,悲天笛也已消逝无踪,此事被商音秘而不宣,正是大王可乘之机。 犰枭心下狂喜,却是游疑不定,看吝施两额渗汗,猛然喝道:“大胆刁徒,到此寻死。”吝施俯身说道:“大王明鉴,吝施诚心投靠,如若不信,请大王即行关押。如有谬误,甘愿受大王刀斫斧剁。” 犰枭沉思片刻,遂叫屠姬崖看押吝施,又安顿踏牯谨守城池,独自提了双斧,化道金光,直向上虚。 蕴秀正在房中休息,听得外边大呼小叫,随即有侍卫禀告,犰枭已到大殿了。蕴秀匆忙赶往大殿,见几位师兄弟已全数到场,挡在大殿门口,犰枭手提双斧,站在两丈开外。 蕴秀厉声说道:“恶神一再前来挑衅,意欲何为?” 犰枭狂笑道:“千流已死,我特来此处拿取舍利。” 蕴秀说道:“此地哪有什么舍利?你前次妄动镇元鼎,已被教训,还敢来自讨无趣?” 犰枭说道:“我如今双斧在手,这寒冰摄正可驱焰避火。识相的快快让开,饶你们不死。” 蕴秀看他所言不虚,正在犹豫,一旁少唳喊道:“我师叔法力天地莫测,岂是由你妄言生死的。你不要在此信口开河,危言恐吓。” 犰枭笑道:“此事天下皆知,只有你这蠢儿还在梦中。”少唳扭头看看蕴秀,又看看舍仁,见他二人默不作声,愤然挥棍跃起。犰枭低喝一声“无知小儿”,抬斧要砍。舍仁一抬手,拂尘飞扬,将少唳一把拉回。 青峰缓缓走出说道:“我师父曾受你千斧之斫,你若不甘心,我情愿受你双斧万斫,直至魂飞魄散。” 犰枭冷笑道:“虚幻邪术,又要在此买弄。”陡然吼声如雷:“快快让开,不然定让此地片甲不留。” 蕴秀心知拦他不住,想起千流交待,沉声对众师兄弟说道:“恶神到此,我们不是对手,只有依照师嘱,远离此地。”青峰看冰如在场,唯恐连累她受害,无奈点点头。 少唳怒喝道:“我堂堂上虚圣地,岂能容人践踏?”蕴秀说道:“一人牺牲,自为悲壮。众人陪命,尤为可笑。”少唳才不言语,厌离看看舍仁,舍仁说道:“修道修心,不在一时一地的存亡,师父自取牺牲,大家不可辜负师父重托。” 犰枭笑道:“如此甚好,你们速速离去,也免去我大动干戈。” 蕴秀随即吩咐厌离通告剌狇等将,率领守军c侍卫赶往凌虚。众人返身向大殿稽首叩拜,起身欲行,却见厄钝叩首不起。 蕴秀说道:“厄钝不可纠结,快快起身。” 厄钝失声痛哭道:“我受师命在此谨守镇元鼎,此鼎一失,兄弟们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人在鼎在,鼎失人亡,我怎能离开。” 蕴秀低声说道:“事已至此,不得不为。三师兄,带他走。” 舍仁拂尘一起,向厄钝卷来,不料厄钝突地平地起火,顷刻间化作一团火焰,拂尘所至,银丝尽化为灰烬。舍仁一声长叹,急拉蕴秀避开,那火焰突地扑起,化作一条火龙,窜入殿中。众人疾步入殿,见火龙将镇元鼎团团围绕,滚滚热浪,难以靠近。大家面面相觑,舍仁说道:“此地耽搁无益,我们走吧。”众人返身离去。 犰枭见殿前已空无一人,少等片刻,听不到殿内任何动静,仰天哈哈大笑,提了双斧向殿中走来。只听得喀拉声响,前方银光耀眼,犰枭陡然一惊,提神跃上空中,双斧遮面。铿然声响,犰枭定睛一看,原来是洞天云破门而出。犰枭双斧上下翻飞,那枪总是左抵右挡,几十个回合,犰枭近不得大殿半步。犰枭不耐其烦,窜出几丈开外,心中暗忖,“千流阴魂不散,分神运兵之法,我何不如法炮制?”当下念动咒语,将雷天震在额头点了三点,一把抛向殿前。那银枪倒也任性,直朝雷天震而去,两个就在殿前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 犰枭提了寒冰摄闯入殿内,见镇元鼎火龙环绕,热浪逼人。犰枭几番要冲入,都被火龙逼出,犰枭不胜其恼,略一沉思,提起寒冰摄狠狠批下,那火龙顿时被撕开缺口,首尾不能衔接。犰枭逼近缺口,照鼎连砍几斧,镇元鼎岿然不动。犰枭大怒,双斧举斧,投入鼎中,那鼎中烈焰竟渐渐黯淡。犰枭心中大喜,寒冰摄果然功效非常,镇元鼎唾手可得。 正在得意,听得一声长叹:“恶神别来无恙。”声音正来自鼎内,犰枭定睛细看,卢芽子赫然鼎中端坐。犰枭大为诧异,卢芽子笑道:“我虽然魂魄飞散,但并非无知无觉。你今天拿了寒冰摄来此,企图要毁鼎灭焰,你莫非忘了,我是受你雷天震千斧之斫,才魂魄离散,这寒冰摄恰能助我魂魄汇聚。而今我立身在此,怎会让你得逞?” 犰枭看着鼎中火焰稍一黯淡,复又升腾,心中不免起疑,踌躇片刻,忽而笑道:“险些被你诈唬。虽然寒冰摄不巧助你回神,但却不能找回你的真身。等这烈焰稍歇,我只需将此鼎搬离此地,慢慢料理。等到火消鼎冷,自可寻得其中宝物。” 卢芽子反笑道:“愚蠢之极。你想搬动此鼎,真是异想天开。你效仿千流,分神交兵,那斧头能抵挡洞天云多久,到时恐怕你要一并做了鼎中之灰。” 犰枭自然不信,抬手就来拉动鼎脚。听得门外一声喊,“不得无礼。”银丝长展,绕着犰枭脖颈,犰枭未及提防,倒摔出几步远。犰枭就地用力一拉,舍仁飞身进殿,翻身挡在鼎前。鼎中卢芽子身形复又隐没。 原来舍仁陪同蕴秀等人赶赴凌虚,走至半路,对众人说自己总是放心不下,要回头看看。蕴秀苦苦相劝,舍仁只好说自己去去就回,大家不可就此耽搁。不管众人如何劝阻,舍仁径自返回,就看到殿外金斧银枪光影交替,令人目眩神摇。听得殿内有动静,正是犰枭企图搬动镇元鼎。舍仁怎敢犹豫,立即出手阻拦,犰枭虎目怒睁,伸手扯断银丝,低声喝道:“让开!” 舍仁沉沉一笑,“怎能让你得逞?”持了半截拂尘,端坐鼎前,身躯霎时剧长,将镇元鼎掩在身后。 听得殿外枪斧叮当之声,犰枭看耽延已久,勃然大怒,一个挺身,金刚掌劈向舍仁脑门。舍仁奋力支撑,犰枭金刚掌如雷频至,舍仁终于无力抵挡,顿时口吐鲜血,轰然倒地,缩回原状。犰枭就要拖开舍仁,舍仁却拉着鼎脚死死不动,渐渐力微气弱。犰枭一脚踹过,忽见舍仁全力翻个身,手举拂尘,银丝不断涌出,将自己周身团团覆盖。犰枭正在诧异,那一团银丝瞬间火起,正将火龙缺口堵上。犰枭急闪一旁,眼看银丝呼呼燃尽,舍仁端坐烈焰当中,竟与火龙融为一体。 犰枭见火龙合拢,再无缺口,立时束手无策。忽听得殿外哄嗵巨响,大叫一声“不好”,一道银光已倏然而至,犰枭翻身飞出殿外,几个翻滚,拾起震天雷,化道金光遁去。 商音见蕴秀率众来到凌虚,询问蕴秀情由,心下了然,坦然说道:“诸弟子不必焦虑,你师父既有安排,就有应对,犰枭动不得镇元鼎分毫。”吩咐众弟子各入厢堂安顿,留下蕴秀c冰如c青峰三人。 蕴秀看众人走出,回身说道:“尊者可是要问我三师兄之事?” 商音说道:“不错。舍仁半路返回,至此尚未赶来,恐怕是凶多吉少。” 蕴秀说道:“其实从开始我就知晓,三师兄并无意离开。只是为了让各位师弟没有牵挂,才假意陪同上路,中途返回,势所必然。此番劫难,至此师兄弟已折了大半,此间哀楚,自不待言。但比起凌虚的牺牲,不可同日而语。” 商音沉思有顷,从容说道:“有生必有死,旧死为新生。为世间惩恶扶正,他们虽死犹生。” 蕴秀说道:“此刻想那犰枭早已离去,弟子打算回趟上虚,看究竟结果如何。” 商音说道:“舍仁离去,此间只有你能约束各位师弟。我带他们两人去,你在此等候,叫众人不可轻举妄动。” 正欲动身,商音忽又转身问道:“千流逝去之事,你们可曾跟谁说起?” 蕴秀说道:“弟子也曾有过疑问。师叔逝去之事,只有我们几人确知。冰如他们到紫远薇传报,也决不会透露这个消息。”冰如在一旁点点头,蕴秀继续说道:“并未向各位师弟提起,众多将士更是无从知晓。从头想来,或许是日招偷偷跟随探知,也或许是因为尊者出现,犰枭由此猜测,也未可知。” 商音点点头说道:“修道修心,无妄唯真。我担心的就是你们相互有所猜忌,你能如此想,我就安心了。” 冰如在商音身后低着头一声不响,眼角闪动隐隐不安。 商音带着冰如c青峰赶至上虚,内外已经全无生息。三人走入大殿,门前案上,洞天云依然寒光烁烁。鼎外火龙已经化为白光环绕,白光中仍见舍仁闭目端坐。白光炙热,近身不得,透过白光,看到鼎内烈焰更盛。熊熊火光之中,卢芽子身影若隐若现,商音若有所思,从袖中掷出净吾盘。净吾盘飞至鼎上,久久盘旋。半晌功夫,就见鼎外白光霎时收入盘中,身前顿觉温凉如水。忽然盘心洞开,白光洒入鼎内,又一刻,鼎中火焰化尽,通体只成茫茫一团白光,隐隐看到赤c白c黄c紫c玄五枚宝珠与一把斧头上下翻飞,纷乱不定。 看舍仁仍在鼎前端坐,冰如本想上去查看,不料刚刚上前两步,猛一抬手,突觉被烈焰焚灼。商音说道:“鼎周三寸,化为灰烬;近鼎三尺,无人能抵。今日之事,卢芽子早有所料,才让众弟子离开此地。舍仁已逝,无须再惊扰他了。” 两人听了默默无言,只得罢手,将舍仁尸身留在当地。 回到凌虚,青峰看冰如一路以来闷闷不乐,问道:“尊师已经脱困,姐姐还在忧虑什么?” 冰如说道:“洁如身死神灭,玉如有形无神,清如又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师父弟子四人,眼下只留下我一个,实在是愧对师父。” 青峰说道:“尊师说过,生死之事,自是天道循环,姐姐何必纠结?” 冰如浅浅一笑:“也只能拿此话宽心。”言毕又是眉头紧锁。 日招在玲珑曲并不如意。这里虽然世称豪杰汇聚之地,但自从自己占据,除去走了一半,被自己打死几个,剩下的青将,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就是懦懦无能之徒。原本自己只为逞强示能,故此离开犰枭自立门户,不想在此毫无用武之地。 前番打死了生查子,与至虚仇怨已经不可化解。本来是要去找全劫寻衅,无意间偷听到千流要去浑沌问障,日招心喜难耐,一路追踪,趁千流问障归来神疲力尽之际,突施杀手,想不到被千流单手随意一接,日招始料不及,惊慌逃走。自己虽然偷来了惊魂棍,却是处处受挫,那青峰自然是古怪无比,对紫远薇两个小婢也无可奈何,千流这等至仙恐怕更难对付,现在该到何处去刷刷威风,却是要大伤脑筋。 日招正在游思妄想,含章进来禀告:“露迦城派来信使。”信使进来通报,千流在如妄海毙命,犰枭大王已趁机铲平上虚,斩杀舍仁c厄钝,余众已悉数逃往凌虚避难,紫远薇也有护法委身投靠,犰枭大王示下,日招率玲珑曲部众,悉听号令,伺机荡平紫远薇。 日招听罢大怒,一脚将信使踹出丈外,咬牙说道:“犰枭老贼,敢视我作填穴草芥。” 含章一把拉住,让人把信使扶下去好生安抚,回头对日招说道:“大王息怒。犰枭自然不敢小觑大王,不过是面上威风,由他扯扯也罢。他前日屠姬崖c古穆王攻打紫远薇,没有占到便宜,又被人羞辱一番,此次不知又耍什么诡计,恐怕被紫远薇抄了后路,我们不如假戏假做,看他有何把戏。” 日招问怎么个假戏假做,含章如此这般一说,日招连声说好,就叫速去布置,依犰枭所示,十日后攻打紫远薇。 凌虚胜地,虽比上虚清幽,但也不见得清静。少唳总是不安分,忽而要找日招寻仇,忽而要回上虚坚守。厌离也多少有些怨言,栖身他处,寄人篱下,浑身不自在。商音不以为忤,一笑了之,蕴秀却被搅得心神不宁。 守卫禀告抓了一名奸细,说发现此人在山前鬼鬼祟祟,当下逮住,却口口声声要找蕴秀大神。带上来一看,却是晷方。原来自打日招占据玲珑曲,晷方见正派刚直之士非死即走,本打算离开,一时没有走脱,后来发现日招也没有多少作为,只把玲珑曲当作盘桓歇脚之处,晷方索性玩个花样,稳坐钓鱼台,继续当他的青将,暗中观察,以图日后重振旗鼓。这日含章贴身侍卫突然来找,说含章已说动日招假意攻打紫远薇,表面上是给犰枭做做样子,其实是想借洕波之手除掉日招,还玲珑曲清白之誉。晷方自然质疑,那含章屈膝折腰之辈,早已对日招委身曲附,哪有这个胆略和谋算。那侍卫说含章不过一时屈服以保全玲珑曲,一切自有毕显背后谋划,说此次敷衍犰枭,正因为犰枭传话对凌虚有所图谋,因晷方与上虚c凌虚有些旧交,特遣晷方来通报警示。晷方觉得其中即便有诈,做些警示也自无不可,故此急急赶来。 蕴秀即刻向商音禀报,说不如将计就计,一来可疏解少唳等人情绪,二来或可将日招一举铲除。商音笑道:“恶神和刁徒互相欺诳,掀风起浪,我们其实不必过于当真。日招有惊魂棍在手,你们不是敌手,如要与他对阵,需尽快告知全劫。若去紫远薇,你们尽数前往,要互相照应,不可有所闪失。此地只需留下冰如c青峰陪我,犰枭若来,足以应付。” 蕴秀遵命布置,即派厌离赶去通报全劫,克日厌离返回,说日前全劫接到紫远薇密报,早已动身赶去了。蕴秀即命开拔,到紫远薇早早埋伏,专等日招入彀。晷方仍要返回玲珑曲,被蕴秀阻止,“那日招喜怒无常,是非之地何必留恋。”晷方遵命留在军中。 青峰找到蕴秀,问与日招对敌,眼下只有他能破得惊魂棍,为何不让他去?蕴秀笑笑说道:“小宝几时也有了杀敌之心?你即使前去,也是无济于事。尊者留你们在此,只是怕你们无暇自顾,再出差池,只好放在眼前看护。”青峰说道:“我何曾需要人看护?”蕴秀拿扇拍他脑门说道:“你自然不需人看护,但是有人却离不得看护。你若前去,她定要去,反倒给尊者添累。”青峰讪笑说道:“我倒是一无所用之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商音只在屋中安坐。蕴秀率众离去已有两日,如果所算不错,今日紫远薇又要有一场喧闹,如果犰枭有所企图,也无外乎今日。冰如c青峰就在不远处,如有动静,自己即刻可以招呼。 屋中渐渐昏暗,不知过了多久,商音突然心中一动,一睁眼,见窗外人影晃过。商音低喝一声:“是谁?”人影又晃,房门吱呀打开,窜进一人,全身从头到脚,黑布包裹,反手将房门关上。 商音依旧低声喝道:“何人大胆,闯我圣地。”那人嘿嘿冷笑,扯掉黑布,原来正是日招。 商音冷声说道:“刁顽之徒,三番五次行凶作恶,不知悔改。今天你送上门来,待我替真君清理门户。” 日招拖过棍子阴阴说道:“看这惊魂棍听不听你的摆布?” 商音笑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靠偷来的宝贝就能到处横行了吗?”眼睛略微一沉,日招顿觉周身冷风骤起,倒退半步,靠在门上,口中犹自说道:“千流号称法力第一,也死在我的棍下,不见得你有什么能耐。” 商音说道:“千流因浑沌问障,耗尽了法力,你也好在这里大言不惭。看你这般藏头露尾,本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角色。” 日招横了棍子说道:“多说无益,看棍——”提棍斜摆,直向商音劈来。 商音身形倏然飘忽,已闪至日招背后。日招一招劈空,反手又来。商音身形此现彼消,日招屡屡劈空,不觉恼怒,左右一摆,分作八身八棍,前后左右,一齐扑来。商音席地而坐,挥动拂尘,八个日招上下翻飞,好不热闹,却被拂尘银丝缠绕摇摆,不好进退。 突听得门外喊声“师父”,商音心下一惊,日招得空,合身破门而出。原来冰如和青峰在屋中闲谈已久,见窗外月朗云涌,风轻阒然,两人携手出门,对月抒心。信步走至中庭,听得商音房中动静,赶忙来看。日招恰逢紧要关头,此等机会,岂容放过,飞身冲破房门,挥棍朝冰如劈来。青峰早觉不妙,一把将冰如推出丈外,将将躲过。冰如反手甩出金镯,被日招一棍打回,正击中右脚,冰如倒地不能起身。青峰不及施手,所幸商音赶到,甩起拂尘,银丝团团将冰如罩定。日招见不得其便,撒腿要走。青峰一个抢步,伸手抓住惊魂棍,商音一见青峰得手,拂尘回旋,将日招拦腰缠绕。冰如醒过神来,抬手又要放出金镯,只见日招一声冷笑,一个挺身从拂尘中穿出,舍了惊魂棍,飞身遁去。青峰见夺了惊魂棍,喜不自胜,交给商音来看,未及出手,那棍也飞身而去。 见二人一脸诧异,商音笑道:“这本是至虚宝物,只有他至虚的人才能摆弄,随它去吧。” 进到屋内,商音说道:“日招心怀鬼胎,那犰枭也不安分。今日你们就留在我房中,看他有何把戏。” 三人在屋内默坐等候,却是一夜无事。直至次日明月初上,蕴秀才率众返回,告知玲珑曲部众确实在紫远薇城前喧嚣叫战,紫远薇人马进进出出,杀声震天,一夜过去,各自收兵,并未见到日招c全劫出场。待人马退尽,蕴秀独自进城拜见洕波,却又见到了全劫。原来全劫一直在城头观战,既然未见日招,也就无从下手。全劫本意要来拜望尊者,听说有冰如c青峰守护,也就作罢,返回至虚去了。 商音告知日招来袭之事,蕴秀说道:“不料日招有此行径。”商音看蕴秀有话要说,叫冰如等人退下休息,询问蕴秀有何蹊跷。 蕴秀说道:“弟子不解,玲珑曲含章不知究竟何意,既是与日招虚与委蛇,又为何与紫远薇真刀实战?” 商音疑惑问道:“何以见得?” “弟子亲眼所见,双方阵前伤亡不小。后来据洕波所证实,双方互有冲击,连彝罗也受轻伤,其他将士伤亡不在话下。” “或许只为假戏真做,让日招c犰枭信以为真?” “这种说法,也并非不可能。如果真有敌意,洕波只要启封蓝极云,他们难以靠近半步,看来互相仍是留有余地。但是含章此举,不甚明白,不得不防。” 青峰陪冰如回房坐定,随口问道:“姐姐遭遇日招之时,为何不使用那紫云簪,将他击退?” 冰如愣了一下说道:“紫云簪只是代清如保管,我如何用得?” 青峰说道:“前次日招来偷袭,我看到正是那紫云簪替你抵挡,才免得受害。” 冰如嗔笑道:“又在胡说。” 青峰实在不解,就找蕴秀来解惑,蕴秀笑道:“真是愚笨。他们姐妹两人心意相通,紫云簪得清如灵气,在冰如危难之际,自会发力施救。”青峰恍然大悟,此等情形,就如自己一样,无我无畏之际,恰得自在自为。 含章率残军返回玲珑曲,侍卫禀告大王早已归来。含章趋步入堂,见日招满脸凶煞,目光阴冷,含章忐忑说道:“一直未见大王现身,属下总是担心,原来大王早已归来。” 日招鹰目如钩,闷哼一声说道:“那紫远薇有太多古怪,本大王早就洞察底细。倘若轻易进入,未免落入敌人陷阱。” 含章冒出一身冷汗,但回头想日招未必知晓自己私下所为,又听得日招冷笑道:“我却不是三岁小儿。” 含章俯首说道:“倘若大王在场,我们或不至于许多伤亡。带去八名青将,三死两伤,其他将士,也是死伤近半。” 日招笑道:“既是为犰枭做戏,当然要的真切。” 含章战战兢兢退下,独自来到山外崎岖盘旋之处,一弯半月山洞,轻拍双掌,里边走出辛楚子。原来辛楚子只在就近安身,并未远去。正是内有毕显主事,外有辛楚子接应,含章才得以与日招周旋。两人相见,辛楚子发问,为何原先诓得日招领军出战,紫远薇早已准备停当,为何日招中途不见。含章也是莫名所以,或许如其所说,日招对紫远薇有所顾忌,才会中途溜走,早知如此,何必在阵前真刀真枪,让将士们无畏牺牲,看那紫远薇迎战之将,个个如狼似虎,下手无情,想到此,含章反问道:“你早与紫远薇沟通消息,他们为何也是处处杀手,不留余地?”辛楚子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倘若只为逼真演戏,何苦牺牲众多性命? 日招独身闯入犰枭正殿,犰枭一时狐疑,踏牯吃惊问道:“你没有大王信符,何人放你进来?” 日招笑道:“你那信符,本就无用。先前不过看你们情面,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能拦我?” 踏牯怒喝道:“怎敢对大王无礼?” 犰枭一挥手,虎目微闭,沉沉说道:“日招此来,定然有上好的消息,你们退下。” 踏牯和古穆王怏怏退出大殿,见门口守卫倒在地下,古穆王就要返身冲回,踏牯一把拉住说道:“日招心怀不轨,大王明察秋毫,我们且在此等待,伺机而动。” 日招立在当地,厉声问道:“你与我事先约定攻打紫远薇,为何当日只见我玲珑曲人马?我人马死伤近半,不足为惜,可气的是,恶神竟是如此背信弃义之人。” 犰枭笑道:“天下谁人不知,玲珑曲本是你强行霸占,你何曾可惜?攻打紫远薇不过是声东击西之计,何必在此争长论短。本王自有要事在身,何必与你交待。” 日招不由得嗤笑,手提惊魂棍兀自颤抖,“什么要事,不过贪图人家的宝物,我也不是任你驱使的小卒。” 犰枭站起身来,绕至案前,轻抚斧背,日招鹰眼凶光毕露,犰枭冷笑一声,转身说道:“天下宝贝,任由人取。你若有本事,自去取来,你若取不到,何必多言?” 日招低声说道:“任由你说,看我能否取到?” 犰枭哈哈大笑:“你在凌虚空手而归,竟然敢贪图我的宝物,也不看看,这里可是任你撒野的地方?” 日招被人说透心事,又不知犰枭为何知晓自己去过凌虚,当下怒极而发,提棍向案前扑来。犰枭却是不躲不闪,抬起左臂一格,惊魂棍打下,却是毫发无伤。犰枭笑道:“我这金盔金甲,神鬼不侵,我与殇坷老儿交手不止一次,他未曾交待过你?莫非殇坷传艺不尽,处处留有后手?” 此言一出,更激起日招万丈怒火,日招故技重施,分身齐动,专找犰枭金甲不到之处,犰枭大怒:“不识好歹——”金斧在手横扫竖劈,登时两个分身被斩为数段。日招一看不妙,六身合一,转身就跑,门口古穆王大刀斜闪,日招一晃而过,却一头撞入踏牯令旗。踏牯急卷令旗,将日招收入其中。两人抱了令旗进殿,犰枭笑道:“他已经遁去。”令旗展开,果然空无一物。 日招狼狈逃出,游荡两日,无处可去,悻悻返回玲珑曲,还未坐稳,含章慌慌张张来禀报,洕波趁虚而入,派兵来攻打,外围守卫之军被一击而溃,六名青将三死一伤,剩下二人率众逃走。日招恨恨说道:“死伤由他,何必饶舌?” 含章说道:“玲珑曲三十六名青将,死的死,伤的伤,走的走,眼下能用的也只有几人了。倘若大王再无良策,再要人心惶惶,恐怕就难以收拾了。” 日招低头不语,含章看他久不开口,又说道:“如果再有青将偷偷离去,这里就分崩离析,守无可守,属下也无能为力了。” 日招蓦地叫道:“如此饶舌,要你何用?”一棍甩在含章脸上,含章死得不明不白,双目不瞑,空留一脸惊愕。日招喝令侍卫进来,叫将含章尸体拖出,扔在荒野无人之地。那侍卫原本是含章贴身之人,将含章尸体拖出,却找个僻静之处一埋,转身独自逃命去了。 含章被日招打死,除了埋尸的侍卫之外,竟是无人得知。毕显被囚之后,玲珑曲上下诸事全靠含章左右周旋。含章一死,无人主事,各位青将终日不见召唤,不得号令,倒也乐得逍遥。只是苦了毕显,多日不见含章消息,每日如坐针毡,忐忑不定。好歹瞅个时机,跟韦珏搭上线,韦珏也是一头雾水,又不敢轻易接近日招。毕显软缠硬磨,韦珏拗不过,只得答应冒险一试,探探底细。 韦珏徘徊至议事堂,发现侍卫已换新人,问含章行止,侍卫俱不知晓。韦珏正彷徨不决,日招在堂内听到动静,召唤入内,原来日招没了含章听候使唤,几天来也是百无聊赖,正将韦珏逮个正着。韦珏畏畏缩缩,不敢仰视,日招笑道:“本王又非吃人的猛兽,何必害怕?”见韦珏犹自浑身战抖,日招大笑道:“含章吃里扒外,到处勾搭,已被我一棍打死。从今天起,由你代替他护使之职,替我发号施令。” 韦珏吓得屁滚尿流,战栗答道:“属下德微能浅,不堪此任,不敢冒领此职。”日招喝道:“敢不领命,就此毙了你命。” 韦珏惶恐答应,出了议事堂,提了一身臭汗径直来找毕显。毕显听说含章已经被杀,一时张皇失次,韦珏倒是稍微心定,叫毕显附耳过来,如此这般一说,毕显说道:“这些看守,虽然被日招胁迫,受命于他,但毕竟都是我们过去兄弟,如何肯加害于他们?” 旁边看守的头目听出奥妙,趴倒在地说道:“人生都是一条命,贪生畏死,概莫能外。护使说出这等话,还是把我们当作兄弟。反正不过一条命,不知哪天就交待了。与其为日招卖命,无谓屈死,不如做个大丈夫,也算死得其所。护使但有吩咐,绝无违抗,就算搭上这条命,也是值了。” 韦珏与毕显看看头目,有互相看看,味觉说道:“如此说来,大家是一条心。不如你们一起离去,暂时躲避。” 毕显说道:“如此也好,不过要牵累含章兄弟。许多日并没有人到此,你只说早就不见我们,把这笔账算在含章头上。你留下来与日招敷衍,务必要小心为上。” 韦珏叩首垂泪说道:“盼望护使尽快归来,重整我玲珑曲威风。”叫看守打开牢笼,一干人抱头仓皇逃走。 韦珏悄悄溜回住处,就当并无此事。紫远薇时常派人来骚扰,玲珑曲“有王无主,有将无军”,青将各自为政,只管缩了头,东躲西藏,任他来去。韦珏只在事后与日招说道一二,见日招并不上心,也就多报喜不报忧,各自相安无事。 渐次有消息传至凌虚,蕴秀得知玲珑曲豪杰离散,又成飞沙盘石之地,虽说不上为之痛心,却也是哭笑不得。商音反倒是略显宽心:“玲珑曲被日招盘踞,是去是留,自随人意,我们不可强求。众多豪杰离去,免受日招荼毒,也算不得坏事。大浪淘沙,激浊扬清,谁是谁非,日后自有公论。” 冰如说道:“全走了倒也好。反倒是现在还在为日招卖命的,不见得是好人。” 蕴秀笑笑没有说话,青峰说道:“留下的,或许也有真为玲珑曲名声着想的,不可一概而论。” 冰如一声嗤笑,没有回话。商音说道:“此事先不需管它。日招前来偷袭,败兴而归,定然贼心不死,大家要小心防备。你们问我为何不和他做个了断,你们有所不知,我虽然不惧他惊魂棍,但对他也束手无策,即使一时擒获,也必然让他逃脱,要想彻底铲除,更是无从下手。” 蕴秀问道:“如果犰枭有所动作,我们当如何用应对?” 商音说道:“犰枭久藏不出,必有所图。他毕竟是一方尊神,城府深沉,绝不是日招可比。但他在上虚一无所获,又忌惮至虚,所以不会轻易发难,更不会无故杀戮,我们也只需以静制动,伺机而变。” 自从犰枭摧折上虚以来,蕴秀一直耿耿于怀,时刻提防。经商音点拨,才有所体会,犰枭在凌虚得手舍利,此时图谋已与当初报仇雪耻大相径庭,相比而言,日招虽然虎狼之心,实则不过是跳梁小丑,犰枭此刻隐忍韬晦,却是真正烈火猛兽,与其终日惶惶以待,不如趁风流云c顺水行舟,一切以除灭犰枭为重,其他诸事,俱是过眼烟云。 除了紫远薇偶尔有些风吹草动,天地间仿佛又是一片宁静。无意之间,竟有了西托的消息。从紫远薇被日招一棍打翻,仓皇逃窜,西托就再无消息,众人以为他已经死在了不知哪个角落。不料传言他现身在一个桃花谷,据人所述,青峰确信,那里正是四公子原先所在,也正是西托杀死四公子的地方。消息不知从何而来,蕴秀说道:“西托此次现身,却是换了面目,被人称做受恶仙人。”青峰问是什么个受恶仙人,蕴秀说道:“西托自称自己原先罪恶深重,愿以己身一力承担,一切受其恶行荼毒者,均可到桃花谷,剜其肉,刮其骨,以泄己恨。一切憎恨其恶行者,也可如法行刑,以泄公愤。” 青峰笑道:“不知这又是玩的什么把戏。” 蕴秀说道:“据人所言,亲眼所见,西托确实受人剥皮削肉,惨不忍睹,看来也不全是骇人做戏。” 冰如说道:“难保不是犰枭的诡计。” 青峰说道:“姑妄传之,姑妄信之。与其在此凭空猜测,不如亲自去看一看。” 冰如笑道:“要去你去,什么受恶仙人,我看不过是首恶之人,恨不得将其食肉寝皮。” 青峰说道:“他之所愿,正合你意。况且他丢了斧头,你还怕他不成?” 冰如说道:“有谁怕他,不过恨则恨矣,让我去刮骨剜肉,却是下不了手。” 蕴秀说道:“去看看也无妨。如果真有此事,看他究竟有何奇遇妙境,说来给我们听听,也算是一段消遣。” 两人不日来到桃花谷,但见路上行人三三两两,连问几人,都是从露迦城赶来,有得了西托消息,专来寻仇泄恨的,也有不明就里,来看稀奇凑热闹的。青峰问道:“削皮刮肉,闻所未闻,你们就不怕其中有什么诡计?”路人答道:“邻里街坊,也有去过的,并没见什么诡计。” 两人越发觉得稀奇,故山熟路,不一刻来到山洞,见四五人拥做一簇,正低头似在商议,正对洞口,一张草席,上面端坐一人,披头散发,周身只用一块黑布围了腰胯,身上裸露之处,正有几处鲜血淋漓,其余遍体却是新伤旧伤深浅不一,结痂重叠,几处更是脱肉见骨,白森森瘆人。虽然一副惨淡模样,但依然认得是西托。 西托看到两人来到,脱口朗声说道:“不料见到故人到此,正可解我心中疑惑。”原先簇拥的几人吃一惊吓,返身看到冰青二人,施个俗礼,也不再商议,退到一旁看他们有何举动。青峰向西托行个礼,正不知如何回话,听得洞里有人喊道:“是什么故人,我来看看。”随声出来,却正是酒鬼,青峰应到:“真是故人相见,如在梦中。” 冰如只在冷眼旁观。青峰就问西托是何究竟,西托娓娓道来。原来西托在紫远薇偷袭犰枭侥幸得手,不料被日招打伤,失却了寒冰摄。其后仓皇逃窜,几天后才辗转回到磨山,就见遍地死尸。西托暗忖,自己安顿心腹首领看守众人不得离开,但是自己多日不归,人心各异,众人各寻生路,定然是起了内讧,竟然全数死在这荒山僻野。西托经此劫难,以致身无寸兵,有些心灰意冷,决意要退隐山林,当下潜回露迦城,又是辗转几日,才得知莞顼早已亡故,更是万念俱灰。此时无处可去,想起近处有一桃花谷,或可栖身,因此来到此处。 初来之时,空无一人,西托自在洞中休养,摘些花草维生疗伤。忽一日,听得响动,出洞来看,见一人持了酒壶,自斟自饮,胡乱说些思念祭祀的鬼话。西托喝问,来人也吓了一跳。原来酒鬼从与青峰分别后,倒是常常来此吃酒祭奠。西托不认得酒鬼,酒鬼认却得西托。酒鬼见了西托,有意逃走,却迈腿不动,西托懒懒将他拖了,问了底细,放手说道:“原来如此,我在此杀人害命,反又在此逃命。如哪天丧命,不知有无人来祭奠。”就向酒鬼讨酒来吃,酒鬼看他并无恶意,也就放手应承,与他说笑取乐。 几大杯酒下肚,西托说道:“如若我死在此地,日后可否一并祭上一杯?”酒鬼趁着酒意说有何不可,西托拔出随身利刃,就请酒鬼将其杀死,酒鬼惊问何意,西托说道:“我在此逃命,惶惶不可终日,不如痛快就死,还可有一个祭奠之人,胜过死无葬身之地。”酒鬼摆手说道:“你何不自杀了账?我却下不得手。” 西托纳闷问道:“自杀了账,辱我一世威名。我杀了你四位公子,你必然恨我入骨,有何下不得手?”酒鬼呷口酒说道:“你如今沦落到此,虽然可恨,但纵将你千刀万剐,又有何益?求死之人,如何以死惩之?你妄求一死,也是蒙羞灭身,并未解脱,又有何益?”西托听了,哈哈大笑,“想不到酒鬼之口,也出金玉良言。”说罢扯脱一边衣袖,将利刃划下一片血肉,颤声问道:“如此可消得你心头之恨?”酒鬼战栗不能自已,借着酒风斗胆答道:“你自割自体,何以消得我恨?”西托怒道:“让你割你不割,我自己割又不称你意,你倒要如何?” 酒鬼晕晕乎乎,一头睡倒,不知多久突然惊醒,发现西托兀自席地而坐。酒鬼惊问道:“你倒要如何?”西托笑道:“你所言不差,我持刀自割,外人哪得体会其中意味?我不如发个愿,凡与我有冤有仇的,都来割上一刀,或许化解此世冤仇,好过在此藏头缩脑,萎靡求生。” 酒鬼酒醒了大半,看看西托,又不像醉酒颠疯,不由得吸一口冷气,凄然笑道:“这还不要疼杀几次?”西托笑道:“但求不死,还可供人消遣,如果不幸毙命,也算终究解脱。”当下不论酒鬼如何推却,自己只管袒胸赤膊,叫酒鬼到外边广为传布,扬言定要行此宏愿,了却世间冤仇。 酒鬼无奈从命,又不敢乱走乱说,于是窜到露迦城,找了几个故人。几人对西托有杀妻掠子之恨,不怕得死,又有酒鬼担保,索性放胆来一试。一路战战兢兢,到得山洞,见原先恶兽一般的凶神,此刻却如家犬畜牛,盘坐待宰。一人抖抖索索拿刀划下一片皮肉,只见西托略微皱眉,随即一笑。其他几人见状纷纷上前,有划一刀罢手的,也有割肉丢弃的,西托也只是一笑而应。 几人歇了手,西托问道:“可解了各位的怨恨?”几人互相看看,一人答道:“怨恨至骨,哪能轻易消解?”西托说道:“既如此,何不割个痛快?”那人答道:“恨虽未解,但再割也无用。”“为何?”“你现在如此模样,如同邻舍凡人,我纵然将你剁干剐净,也不过杀了一个人,于我何益,倒添了我的罪过。” 西托沉默良久,缓缓说道:“虽然如此,我心愿不改,即便只消解得一个人的冤仇,也算不枉此行。” 众人离去,就在露迦城慢慢露出风声,陆续有人敢往桃花谷。西托就由酒鬼陪护,白天供人切割,晚上修养复原,起初每日近百次削肉刮骨之痛,上身结痂覆盖,西托索性将腿脚露出,一并供人享用。反复已有些时日,来人每每割上一刀,再不忍下手,如若问起,也总是并未消解其恨。逐渐人员消减,每日也总有几十人,但终究并无一人能消解其恨。 此刻西托见了青峰二人,自然想起过去奇遇,或许他们正可以解其心中疑惑,因此欢喜。 青峰听了他此番遭遇,看他满身血痂,不知已受了多少痛楚,当下不胜唏嘘,由衷叹道:“过去凶神,也能痛改前非,可知善恶之事,本来没有一定。”冰如在一旁哂笑道:“怕还是舍不得一死。如果真的痛悟,为何不做个了断?” 酒鬼说道:“每日生死削割,更痛过一时了断,这个谁人不知?” 冰如略有些发窘,只听西托悠悠念道:“世人笑我傻,不真亦不假。此身不忍弃,留与众人剐。” 青峰说道:“好个不真亦不假。知我者于我何求,不知我者谓我何谋。人人来此赚一刀,削去心中烦和恼。你在此多日,没有解得一桩怨,消得一处恨,却不是别人不解风情,是你着了自己的道。” 西托说道:“我今天正要解惑。你如此一说,又添一惑,不妨细细讲来。” 青峰拖了一条石凳,坐下说道:“我且问你,假若犰枭来此,拿了震天雷或寒冰摄来劈你,让你终日遭受烈火焚烧c寒冰幽煞之苦,你可受得?” 西托愣了一下说道:“受是受得,但犰枭果真如此,绝非因为有所怨恨,不过是恃恶逞强,我为何要舍身助恶?” 青峰笑着说道:“不错,所谓有愿者自来,有缘者自得。来的人了事而去,是非功过自在人心,你如果执着于一时间解怨消恨,就又成了有求于人,苦苦纠结于此,无非是要强人所难。” 西托沉思片刻说道:“你说的有些道理。我做我的,是出于我本心自念,人家来割我一刀,虽说是遂了人家的愿,其实也是遂了我的愿,能不能解怨消恨,那是人家自己的事。我如果纠结于此,恐怕是不得长久,终究难成正果。” 青峰摆摆手说道:“这又有失偏颇了。”起身走到旁观几人中间,施礼问道:“方才几位正在为何事商议不定,可否告知一二?”一人说道:“我们相约来此,来时个个摩拳擦掌,定要把西托割个痛快。等到了这里,看他这副模样,竟毫无下手之心,谁也不肯出头动手,因此为难。” 青峰问道:“敢问原先怨气可曾消减?”那人答道:“想起西托过去所为,犹然心痛裂骨。”“既然此处无法消减,何不找他人受过,拿别人出出气?我与西托是旧识,就拿我出气如何?” 那人看青峰一副不正经的口气,有些恼火,“为何拿这等话来消遣?”旁边一人微微躬身说道:“实不相瞒,过去或许真有此想法,今天却是没有了。”几人都微微点头叹息。 青峰施礼口称:“受教。”回身对西托说道:“你已听到众人所说,各人怀恨而来,却并非衔恨而去,所谓不能解怨,是不能解过去西托之怨,不能消过去遭遇之恨。此地西托已非过去西托,走时众人也并非来时众人。” 西托叹息道:“虽然如此想,但毕竟人家怨恨不消,心中永难平复,还是由我之过。” 青峰笑道:“我也送你几句闲话,权做消磨之用。”随口念道:“你恶生他恨,因恨更生恶;去恶难去恨,恶在恨重生;此恶渐消解,此恨随他去。” 西托双手扑地施礼说道:“真是贵人到此,点化之恩,磨齿难忘。” 青峰笑道:“凡来此地之人,哪个不是为点化而来?” 冰如见他侃侃而谈,自己竟插不上话,多少有些窘涩,不觉间后挪半步,听得青峰说一声“告辞”,被他拉了手,转身就走。走了一段,冰如才醒过神来,失口笑道:“他还趴在地上,你一声告辞,拔脚就走,未免太简陋了一些。” 青峰说道:“我们只为看个究竟,事了就走,何必虚套?” 冰如唯有摇头一笑。 两人返回凌虚,告知蕴秀所见,蕴秀说道:“果真如此,也的确是一件奇遇,但不知多少人能领悟此种境界。”冰如点头称是,蕴秀又笑道:“私放你们出去,倒害得我被尊者责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几日无事,青峰回想在桃花谷与西托一席话,也觉得颇有趣味,此间真境,确需细细品味。正在庭前闲步,见蕴秀匆匆赶来,说商音紧急召唤,青峰看她眼神稍有惶惑,未及多问,随她赶到大殿。 见了二人,商音低声说道:“犰枭刚刚来此偷袭。” 蕴秀说道:“弟子在路上已经听说。不知尊者可有伤害。” 见商音摇了摇头,两人顿时放下心来,又见她久久不语,不知有何安排,忽听商音长嘘一口气,缓缓说道:“犰枭来时,我正在沉坐,犰枭险些得手。不料被冰如偶然撞破,犰枭暴露形迹,见难以得手,才匆匆离去。只是,冰如因为抵挡犰枭,被她雷天震砍伤了。” 雷天震的厉害,两人虽未亲身领教,但是卢芽子被砍,至今仍是寻踪不见,以冰如的法力,又能支撑到什么地步? 商音继续说道:“她伤势沉重,我已经将她带到峰顶冰洞,看有无转机。”顿了顿说道:“我知道你们两人与她情谊深重,你们可随我去冰洞看看。” 凌峰冰洞,明珠高悬,清寒彻骨。青峰看冰如躺在白玉床上,就如同当初躺在桃花谷山洞的石床上。虽然有些迫不及待,但还要听听商音如何安排。却见商音只是绕玉床一周,并未说话,缓步来到洞外。 蕴秀看商音神色中有些疑惑,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是令人颇费琢磨。那种疑惑,略含一丝不易觉察的忧伤,蕴秀不敢妄加揣测,却也不敢怠慢,赶忙拉了青峰随步而出。 商音说道:“这幽寒冰洞只能缓解雷天震的烈热之伤,能否醒得过来,全要看她的造化。我们只好静待其变。” 回到凌虚,恭送商音回房,蕴秀对青峰说道:“看你一路心神不宁,其实大可不必。从来生死由命,聚散平常,与其这样茫茫惶惶,还不如放下心思,静待佳音。” 青峰说道:“师兄是不历其间事,不识其中味。我并不是为生死离散苦恼,心中只有一想,就是如何让她尽快醒来。倘若她就此死去,我最多不过一死而已,哪里还有什么烦恼?只是不知从何处着手,茫然无策。” 蕴秀说道:“她受雷天震热毒侵神,正需幽寒之气对冲,如果连冰洞都解不得她的毒,你又能有何作为?再不要胡思乱想,节外生枝。况且,冰洞自有尊者施法封闭,怎么进得去?” 蕴秀如此说虽然不错,但是青峰实在放心不下,心想何不再去山洞看看有无转机?冰洞虽被尊者封闭,但进不进得去,不试一试,怎么知晓? 主意已定,别了蕴秀,径直向冰洞而来。蕴秀看他匆匆离去,摇扇笑笑。 循着旧路,青峰不一刻来到峰顶,但见云雾缭绕,冷雨随风,眼前哪有什么山洞?看看来路又绝无差错,回头一想,商音封闭山洞,原来与峰顶浑然一体,自己识得破障眼法,却看不透这填山之术。找路不如撞路,找定方位一脚踏下,登时半条腿没入石中。青峰心中有了底,洞深不知处,只在此石中,当下不再犹豫,合身探入,恰似平地闲行,在石中闷头走了十几步,眼前一片亮光,正是冰洞中高悬的明珠。 冰如仍仰卧玉床,一动不动。青峰走近玉床,直觉寒气透体,伸手一摸冰如手臂,却是另一番景象。冰如虽然面不变色,但是体内却是阴晴不定,青峰只是虚搭她的臂膀,也忽而热浪沸血,忽而幽寒裂骨,更不知冰如遭受何等折磨。按说商音无上法力,既然说了要以冰寒克制热毒,决不会出现冷热不能交融之象,此刻景象,却是出人意料。 青峰不敢多想,一把将冰如抱起,搂在怀中,只觉热浪寒风一齐涌上心口,青峰不敢动弹,只是呆呆抱着,渐渐失去知觉。 两日过去,没有任何消息,青峰也不见踪影,蕴秀不觉有些忐忑。听得商音召唤,急忙赶往后殿。辉煌光影之中,商音面色沉静,向门而立,蕴秀施礼问安,商音缓缓说道:“这几日,我一直犹豫,最终还是觉得应当告知你实情。冰如恐怕难过此劫,大家要有所准备。说来也是我疏忽大意,倘若早见端倪,断不会阴差阳错,以致如今无力回天。” 蕴秀其实早有怀疑,只是不忍做此推测,一经商音证实,倒觉得一时语塞,无言应对,顿一顿说道:“弟子不能体会尊者此刻心情,请尊者不要过于悲伤。” 商音轻轻摇头笑道:“生死之情,对我早已没有触动。逝者已矣,生者可继,我现在担心的是青峰。他虽然看似无所事事,但是要想了却此次浩劫,我觉得与他有莫大关系。我一时不说破,也是怕他不能接受,横生意外。” 蕴秀心中一紧,一声“坏了”憋在口中,商音其他所说,一概不曾入耳。陡然听得商音说声“你先去吧”,急急拱手告辞,赶到青峰住处,侍卫说几日来没有见到他的身影,蕴秀不搭言语,转身赶往峰顶。 从岩乱石之中,哪个是洞口?蕴秀略一踌躇,挥动折扇,天眼洞开,只见面前一道光亮,正是洞中明珠闪烁,远远看到冰如抱着青峰斜靠在玉床旁。蕴秀暗叫“不好”,抬脚就要进入,直觉“咯噔”一下,腿脚发麻。蕴秀自忖:“也是心急生乱,这本事商音尊者所设闭门机关,自己虽然能看得破,但是却穿不过。如何是好?”当下大声呼喊冰如名字,洞内冰如却毫无回应。蕴秀心下明了,洞内洞外天地相隔,原本商音尊者预料冰如已无回转之机,所以将她单独留在此地,此刻她已经醒来,却是出不了洞。但是青峰为何进得去,却是不可思议。为今之计,只好实言上陈,叫商音尊者来开放洞口,放他们出来。 听得蕴秀禀报,商音眉头一沉,轻轻叹一口气。两人即刻赶往冰洞,果然如蕴秀天眼所见,冰如已经醒来,青峰却已不省人事。冰如说道:“我只记得正要去找师父,撞着犰枭,被他打昏。随后就一直懵懵懂懂,梦中所见,一刻深陷寒冰之中,一刻又是烈焰缠身,反反复复,无休无止。不觉突然间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他却躺在床下。我一时着急,却发现山洞没有出口,只好在这里等待。” 商音探探青峰鼻息,摸摸心口,已经毫无动静,只轻轻摇摇头,冰如脸色大变,跌坐在地,半天说不得话。商音说道:“生死无常,你一时难以承受,也在情理之中。但如果就此一蹶不振,岂不是辜负了他舍命相救?” 冰如没有回话,却是目光迟疑,呆呆坐着。商音对蕴秀说道:“你师父曾说过,上虚弟子,但有亡故,需送回镇元鼎中。我们还是依此行事。”蕴秀也是木然点点头,回身从冰如怀中抱起青峰,商音自拉起冰如。几人回到凌虚,将冰如小心安顿,两人带青峰尸身赶往上虚。 断石轩镇元鼎前,舍仁遗身已消逝殆尽,只留下一个恍惚光影,若隐若现。蕴秀抱着青峰,只叫得一声“小宝”,眼泪夺目而出。商音拂尘扬动,净吾盘缓缓升起,商音回手拿拂尘将青峰一卷,轻轻送至净吾盘下,银丝舒展,青峰尸身跌入鼎中,顷刻不见。净吾盘缓缓落下,就见镇元鼎中白光窜动,寒冰摄突然扑起,周身燃起红焰,不一刻化入白光,再无踪影。 两人回到凌虚,侍卫说紫远薇派暂领风行护法彝罗来通报消息,已经在殿前等候多时了。两人赶往大殿,彝罗参拜,说洕波谷主有令,近日传闻如妄海将有舍利现身,事关重大,特遣来通报消息,看尊者有何安排。商音说道:“既是传闻,不可全信,不知洕波谷主有何部署?”彝罗说道:“敝谷主交代,三虚眼下由尊者做主,紫远薇甘愿听从调遣。传闻之事,谷主正在着人四处打探,看源起何处,若有消息,再向尊者通报。”商音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且等消息传到,再看究竟。” 彝罗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交给商音,说传闻之句尽在其上,起身告辞。商音看锦帕上写着十六字,“如妄如期,舍利归一。招之依依,舍之戚戚。”递给蕴秀看,问她有何见解。蕴秀支吾说道:“弟子不甚明了。”商音看她心不在焉,笑一笑,告她暂且不要声张。 隔日,至虚也派摩诃维来传话,已得到紫远薇传报,世间传言如妄海舍利,不论真假,要借此造势,诱惑日招前往,或可一举将其剪灭。商音说道:“不错,倘若全劫出手,这个时机不容错过。不过如何引诱日招,又如何将他困住,让全劫有机可乘,却是要费些思量。” 摩诃维说道:“据弟子所见,只要青峰在,惊魂棍在日招手里就如同朽木烂枝,日招一旦被他纠缠,必然寸步难行。只要得此时机,掌令师兄定然一击得手。” “倘若青峰在此,一切自然容易。只是他眼下不在此地。” 摩诃维大为惊讶,“他现在何处?”转头看看蕴秀,蕴秀只是略微倾倾身,没有回话。 商音说道:“既有如此机会,我们不可疏失。你们且先回去准备,一旦紫远薇有确切消息,我们即刻行动。”当下简单交代几句,摩诃维潜心记下,速去向全劫禀告。 冰如一直恍惚迷茫,不知上下,一时在梦中又见桃园春色,一时惊醒,恰如掉入万丈冰窟。蕴秀说青峰尸身已经化为灰烬,不可再寻,冰如心有所念,终不肯信,等到身体稍有复原,定要到上虚去看个确实。蕴秀说,除过白茫茫一片,更无他物,冰如定要前去,蕴秀拗不过,只好陪她前往。 走近断石轩,蕴秀说道:“我在殿外等候,你看过就好,不可耽搁。”冰如此时倒是一片清明,不再恍惚,心知蕴秀是怕她脸上为难,故意回避,应一声“多谢师姐”,跨步进入大殿。 冰如低头缓步,绕过银枪台案,循着白光,来到鼎前,久久不敢抬头在踌躇,听得鼎旁有人轻咳一声。冰如一惊,向后一闪,抬头来看,脱口叫道:“小宝——” 鼎旁正是青峰。冰如恍如梦中,颤然说道:“你果然没有骗我,你说过要陪我一直逛桃园的。” 青峰愣愣说道:“你是何人,为何用此名号叫我?” 冰如莞尔笑道:“你不要调笑了,快随我回凌虚去,师父见了,一定万分欢喜。” 青峰喃喃说道:“师父什么时候去的凌虚。” 冰如看他言不达意,正在懊恼,蕴秀听到动静,也跨门而入。青峰施礼问候:“原来师兄在此,我正奇怪为何上上下下空无一人?” 蕴秀看他眼神颇为费解,心下万分疑惑,合了折扇问道:“你为何在此?” 青峰说道:“我只记得师父正在讲经论道,坐中不见了你和六师兄c八师兄,正在担心,听得师父一声令喝,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坐在莲池石板上。四下寻找,不见一人,正是万分不解。不想在此遇着师兄。” 蕴秀说道:“小宝一时恍惚,不记得了。除了你说不见了的几个,其他人才是真的不见了。” 青峰恍然说道:“不错,师父说法,定然是我梦中所念。我也记起几位师兄确实已经不在了。” 蕴秀说道:“心之所念,魂绕梦牵。你想师父c师兄们是如此,她想你又何尝不是?”说着对冰如努努嘴。 青峰看了看冰如,对蕴秀说道:“这位师姐似曾相识,却是不知有何过往。” 冰如又要气恼,蕴秀拦着说道:“他一时说笑,你不要当真,我们快赶回凌虚要紧。”当下拉了两人,飞奔凌虚回见商音。 商音见青峰安然无恙,自然满心欢喜,又见蕴秀暗使颜色,于是吩咐青峰c冰如各自下去休息,回头听蕴秀禀道:“小宝虽然安然无事,但是也有些古怪。他似乎记不起冰如。” 商音说道:“我看到他们神色,已有推测。如果真有此事,也是他们劫由所在,我们无能为力。不过也不必袖手旁观,我们见机行事吧。” 蕴秀说道:“小宝那里,我自会启发缘由,冰如刚刚平复,还需尊者小心照顾。” 商音点头说道:“正是。”当下分头设法安顿。 蕴秀找到青峰小心询问,果然不出所料,青峰凡事都已想起,出蒙纾,渡如妄,游紫薇,时时处处历历在目,只是与冰如一路相随,却全无印象。蕴秀只得从头讲起,青峰唯有呵呵以应,一脸茫然。蕴秀问道:“你几次去往桃花谷,可是谁陪你去的?”青峰说道:“我历来独来独往,哪需人陪同?” 蕴秀也是被他恼得无法,摇头笑道:“自从走出山门以来,你却是无时没有人陪着。”青峰说道:“我却丝毫不记得。”蕴秀拿折扇拍拍他肩膀说道:“你不记得,未曾没有。”虽然如此说,又不知冰如那里究竟怎样,蕴秀心中总是有些不安。 好在次日见到冰如,并无异样,倒是冰如主动说起,商音已经告知她底细,她会慢慢等待,“小宝只要活着,总会想起我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紫远薇彝罗很快又来通报消息,传闻所指舍利出现,就在五日之后。又得玲珑曲线报,日招已经得知传闻,并说“招之依依”,所指无他,定是自己天命所归,这枚舍利看来是势在必得。 商音叫来蕴秀,略做安排,彝罗说道:“谷主所言,正如尊者所示,我们即刻安排。” 送走彝罗,蕴秀问道:“尊者带冰如和小宝同去如妄海,弟子猜想尊者用心良苦,但是他们两人现在一冷一热,不能同心而动,恐怕对尊者有所妨碍。” 商音说道:“带青峰去,是为了日招。把冰如带在身边,也只是为了安心,并无他意。他们之间的事,我还是不插手的好。” 蕴秀不由得心中好笑,商音是历过情劫的,眼下冰如c青峰也正如此类,倒是自己并无男女之情,却为他们的事情担忧。 如妄海,冰天雪地,白日犹寒。冰如看到青峰在前自顾走着,想起几次两人相伴而来,不觉有些心酸,随口说道:“过不得几日,这里怎就成了冰雪之地?” 商音说道:“如妄海所见,本是人心所示。外境随心而动,心若荒凉,眼前便是黄沙蔽日,心若宁静,放眼到处闲云花海。今天我们尽带杀气而来,此地自然萧杀幽冷。” 冰如茫然说道:“前番阵仗之时,却也不见得如此。” “前番阵仗,只为正邪争道,人人困惑迷茫,心无所依,所以到处乱乱纷纷。”商音随即相应,一边走到一方高台之上,说道:“就在此地设法为好。” 原来早有计议,几人先行一步,到如妄海设计,诱骗日招上当。只要日招露面,就可顺势施计,必得全劫出手,将日招一举击毙。 眼下最难办的,就是倘若被日招识破,难防被他伺机逃脱,往后再想将其剪灭,势必难上加难。 商音正在琢磨,青峰突然问道:“尊者莫非是要五闲人出手相助?” 商音大为惊讶,“你如何知晓?” “我梦中得师父真传,知人之所能,所不能,见人之所欲,所不欲,因此知晓尊者意图。要想见到五闲人,也非难事,但是要让他们出手,却不容易。” “那又当如何?” “我们也只有见机行事,机缘若到,他们自会出手,否则也是徒劳无功。” 商音虽然将信将疑,但是听他口气,不像信口开河,只得先下手预备。就手在附近找一块石头,稍加砍斫,已成一座青塔模样,拿拂尘左擦右扫,不一刻俨然一座玲珑塔。找一处开阔之地,划雪刨冰,将那块石塔埋下,依旧冰雪覆盖。三人却走到高台一侧,商音拂尘舒展,化为雪屋一座,与高台并为一体,三人就在其间静坐等待。 冰如问道:“全劫何时能到?” 商音答道:“他早已在此,只是不可现身,以防惊走了日招。” 不多时,日招持棍飞奔而至,却在半空打了几个来回,并不停步。商音见状,轻轻一点,那石塔埋下之处,泛出道道金光。日招搜寻多时,见雪中金光迸射,心头大喜,就在左近落脚,四下看看,并无异样,当下棍交左手,右手一伸,手臂竟长至丈余,没入冰雪之中。日招一摸着手,抽回手臂,玲珑塔赫然金光四射。日招得了塔,却不知舍利所在,将塔拿在手里左摇右晃,多时一无所得,不由得鹰眼充血,怒发张扬,将塔甩向空中,抬手一棍砸去。那塔登时崩裂,化为一团碎片,四下飞散。 日招发觉上当,明知自己被人设计,更是怒火中烧,大喝一声,“何方宵小,还不现身?” 青峰朗声笑道:“这一番好戏,也只能在此处近看,才觉得有趣。” 商音撤去拂尘屏障,几人现出身形。日招一声怪笑:“我道是谁作怪,原来是老贼婆带着童男女。” 商音闪身上前,日招摇头冷笑:“就凭你们几个?”身形突然伸展,已闪至冰如背后,冰如闪身躲过,双手金镯齐齐飞出,日招一个旋身,金镯弹回,扑向青峰面门,冰如一声惊叫,伸手来抓,日招随身而至。青峰将冰如轻轻一推,冰如轻飘飘落在一旁。日招紧追不舍,冰如正跌坐未起,哪有抵挡。商音一时焦急,却也束手无奈。日招十分得意,横棍扫来,突然眼前紫光一闪,日招一个翻身,跳出圈外,却见冰如双手撑地,并无异样。 商音看冰如站起,收回金镯,轻轻说道:“他自有不死不伤之身,你守好自己的门户。” 冰如说道:“他不记得我是谁,未必还知道躲伤避死。” 日招笑道:“老贼婆教出的好儿女,卿卿我我,倒是自在,看我棍打鸳鸯,送你们到极乐世界。” 青峰冷眼说道:“我却不怕你。” 日招大笑道:“今日让你看我本领。”说时一阵风起,雪花乱飞,三人只觉眼前人影晃动,原来日招已一分为三,各寻对手。商音自能应付自如,但要腾出手来招呼冰如,却是力有不逮。惊魂棍对青峰无可奈何,他自然无所畏惧,时时与日招纠缠不舍,滚作一团。冰如虽然险象环生,但是不时有紫光崩闪,日招存心躲避,也是一时难以得手。 几人缠斗多时,不见进退,日招吃吃冷笑,登时又化出三个分身,将冰如团团围住。商音一个冷战,奋力一拨,面前日招惊魂棍舞个不住,商音前进不得。正在为难之际,听得一声怒喝:“刁徒无礼——”空中现出金甲真神,正是全劫。 日招依旧冷笑,“早知你在此处,又能怎样?”只从冰如处飞出一个分身,应对全劫。全劫虽然神力非常,但日招身形变幻,快如闪电,全劫几击不中,心生懊恼。冰如一边更是危象迭起,虽有紫光一团,已是疲于应对。 只听得青峰在一旁喊道:“不怕他溜得快,我这里缠着一个。” 全劫舍了与自己对阵的一个,扑身到青峰之处,正见两个缠作一团,动弹不得。全劫一抬手,化出金刚掌,照日招脑门拍下,那日招顿时灰飞烟灭。 日招见又折了一个分身,他们人多势众,哪还有心再战,当下一声狼嗥鹰啼,舍了冰如,五身合一,夺路而逃。几人哪容他走脱,立时四下站定,将日招围在当中,日招只是嘿嘿冷笑,五个分身忽分忽合,只要找个空档冲出,虽然一时未得逞,倒也叫几人手忙脚乱,应对不暇。 日招一心只为逃命,几人围成一圈,但难防处处漏空,冰如左突右挡,渐渐捉襟见肘,全劫虽然全然无惧,但也是穷于应付。商音看情势不妙,稍有疏忽,就会给日招逮着机会,当下大喊一声:“五闲人为何只是旁观,日招一旦逃脱,日后定然还会来此大掀风浪。” 旁边几丈之地,现出五人身形。几人无暇旁顾,只听得泠清云笑道:“殇坷自己造的孽,我们何必管他闲事?” 商音一手应对,一边喊道:“以往因缘,已成过去。未来机缘,却在眼前。今天这个闲事,你们是要管定了。” 金集子说道:“闲事不再,闲人何往?” 青峰听得不得意,随口喊道:“几位前辈安好,今日小子侥幸不死,定虽你们赋闲问道。” 听不到人应话,只听得几人大笑。 商音说道:“生死一线,尧婆有何犹豫?” 只听得有人沉喝一声“起”,五闲人已在眼前,各人手臂抬起,顿时黑白赤绿黄五道光升起,团团环绕,将众人罩在当中。商音喊一声“退”,四人趁机跃出圈外。日招一时不防备,发现只有自己还在圈中,奋力一冲,却被光罩挡回。日招才知那光线闪烁之处,却是触碰不得,原来是五闲人故意放出四人。日招眉头一皱,放出五个分身,分别朝五人挥棍打来。虽然情知只有一个为真身真棍,但仓促间谁能分别,五闲人一时应对,被日招抢个破绽,跳身出来。青峰看得真切,瞅他五身合一,一个横扑,两个又是扑腾纠缠。五色光罩瞬间将二人罩在其中。 商音喊道:“如此刁徒,尧婆何必手下留情?” 又听得一声“转”,只见五闲人瞬间挪步换位,五色光犹自纵横交错。日招只待奋力挣脱,被青峰死死揪住,日招身形一晃,分身蹦出。木华迟笑道:“还在故弄玄虚。”只听得又一声沉喝“合”,那光罩疾旋如电,顷刻间已浑然一团金光。商音看金光泛起,大声喊道:“青峰放手。” 青峰听得呼喊,即时放手,从金光中一跃而出。日招见青峰轻易脱身,自己也不含糊,一冲而起,就要飞出。却不料只听得风声震耳,那金光却是不着边际。日招一边不成,返身冲向另一边,不料也是近在眼前,远在天边。日招左冲右突,却是只在一团金光中转悠。 木华迟笑道:“无知小儿,让你见识金钟厉害。” 青峰慨然说道:“前番在此,只听得说金钟厉害,弟子一直以为是混元金钟,不料此处更有别样金钟。” 商音看着日招在其中扑腾翻滚,缓声说道:“此钟名叫无妄金钟,易进难出,一脚踏入,再难回头。你看他深陷其中,辛苦备至,却永难脱身。”看了一眼青峰继续说道:“只有心中无妄之人,才可进出无碍。” 青峰若有所思点点头,冰如在一旁笑道:“无心无肺之人,当然无知无妄。” 蓦地听到泠清云扬声说道:“商音尊者不要只顾谈笑,接下来且要如何,我们可不管在此推磨。” 青峰说道:“这样进得去出不来,我们也是无从下手。不如进去逗他耍耍。” 商音说道:“不要成心玩闹。你如果与他纠缠,不留神脱身而出,未免连带助他脱身。”返身对全劫说道:“方才你们一捉一击,很是得法。你们两人一同进去,青峰只管与他纠缠,全劫自可得手。” 两人领命,翻身跃入金钟。日招五个分身齐出,一个挡住青峰,另外四个挥棍与全劫对战。全劫身披金甲,头戴金盔,日招惊魂棍无处施展。全劫一个闪身,寻着青峰处,一掌下去,日招又一分身被灭。日招出入无门,慌不择路,四个分身分向四方逃命,全劫即时起身要追,青峰一把拉住说道:“何须追赶?” 全劫定睛一看,日招逃命之身,不进反退。原来在钟外看得并不真切,钟内欲逃之人,越是奋力,越是后退,越陷越深,不能自拔。日招发觉身后全劫靠近,直以为自己奋力不足,一个返身,看到全劫只在原地,不觉心下慌张,抽身来战,却是畏首缩脚,又有青峰在旁攀扯纠绊,登时手脚忙乱,被全劫瞅个便利,几个分身顷刻间尽被消灭。 只剩得一个真身,日招眼见脱身无望,大吼一声,将惊魂棍抛向全劫,全劫侧身闪过,惊魂棍却自飞出金钟,落入茫茫白雪。全劫与日招冷眼相对,日招突然抬头大喊一声“师父——”,全劫双颊颤动,厉声说道:“你欺师背门,作恶无数,还有何面目叫认师父?”日招双目紧闭,全劫一掌拍下,日招登时跌落,眼睁睁没入雪中,不见踪影。 五闲人见日招消逝,撤去金钟,打个闲礼,隐身而去。全劫却向日招跌落之处一头扑去,一伸手,不见日招躯体,唉声叹口气。商音上前说道:“你清理门户,并无不妥,如此恶徒,何须怜惜?” 全劫说道:“他虽然作恶多端,毕竟是我师弟。自蒙纾以来,我只亲手毙杀两人,都是自己的师弟,真不知该做何想。” 商音不再劝解,由他或喜或悲。全劫又去寻惊魂棍,也是一摸不见,商音拿拂尘扫去浮雪,棍落之处空空如也。全劫说道:“惊魂棍为何失却,只能禀明师父再做道理。好在它是至虚之物,落在他人手里,毫无用处。”说话间,见日招灭失之处,缓缓升起一枚黑色明珠,全劫接了递向商音,“想必这就是传闻中的舍利。此次本当是传闻,只为了日招而来,不料果有此物,还请尊者收纳。” 商音说道:“此物对我无用,最后都为救你师父脱困。”掏出随身的两枚舍利,“这两枚你一并保管,还有一枚在犰枭之手,另外三枚尚不知指向何方。”全劫不需推辞,接了舍利,当下告辞。 看全劫离开,冰如说道:“我看日招或有悔恨之心,为何全劫还要痛下杀手?” 商音说道:“困兽望死,其鸣必悲,是悔是恨,有谁知晓?全劫一击而不留后患,也是无可厚非。” 青峰心中隐隐有所不安。 紫薇大殿,洕波正召集盘洙c索耶c彝罗议事。国封早已划城自治,久不往来,吝施又投靠了犰枭,峙岛一贯独来独往,虽然表面上内外祥和,眼前毕竟萧索清凉。至虚着人通报,全劫击杀日招获取舍利,洕波嫣然一笑,“我本来只是捏造传言,诱骗日招,不料果然有所收获,正是一举两得。想来善恶自知,善行自有天助,此言不虚。”众人称贺。 洕波即让通令各部知晓,整军备战,一来以防犰枭滋扰,二来趁机扫荡玲珑曲邪风滥沙。洕波正与盘洙在大殿筹划,有玲珑曲来使禀报,冰如c青峰已顺路知会玲珑曲日招被灭之事,辛楚子已重新领职,派人寻回毕显再任首要之位,原先出走的青将陆续返回,对于曲附日招之人,毕显本意要一律灭杀,经辛楚子劝说才算作罢。 洕波听来使述毕,冷冷笑道:“玲珑曲枉称豪杰汇聚,实则不过乌合之众。上次你们不顾道义,到我紫远薇肆意骚扰,我不与你们计较。日后若再敢与紫远薇为敌,定要将你们扫平荡尽。” 来使诺诺退出,盘洙问道:“玲珑曲派人来,不过为求修好,此时主事的,并非为日招卖命之人,主上如此教训,不知有何用意?” 洕波笑道:“好让他们知道我正道巍峨,不可侵犯,像他们如此无勇无智,见风使舵,哪配称得起豪杰?” 此事按下不论,洕波与盘洙盘算,日招既已消灭,善道烽火重燃,魔道势力已成强弩之末,此时紫远薇内部纷争又成心头大患。洕波吩咐盘洙,对国封要有所防范。盘洙不解其意,惶恐答应,恍惚间血雨腥风扑面而来。对国封,盘洙始终有所敬畏,不敢轻易冒犯,况且自从回来之后,除了间或去看看重月,很少离开大藏宫,洕波谷主为何对他戒心甚重,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有不尊之态,被谷主怀恨在心吗? 盘洙带了随从,从大藏宫门前穿过。还好,宫门依旧紧闭,门口侍卫远远看到,施个礼让过,并没有要请入的意思。一路来到幽云阁,也是远远看看,看守也有些萎靡。盘洙觉得好笑,若惜封印不开,重月就无法脱身,有什么好看守的?难道真怕重月与国封有什么阴谋不成? 紫远薇上三护法,都并不以攻伐为能,春使生生不息,风行有损无伤,大藏吸纳万物,即使他们对谷主有任何不满,又怎能动摇谷主的地位?想到索耶和彝罗,盘洙忍不住摇摇头,他们二人能有多大能耐,哪能撑得起春使风行的门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犰枭正在殿中安坐,踏牯匆匆来见,说屠姬崖整顿军务,又遇吝施到处煽风点火,屠姬崖本欲下手严惩,但吝施为大王授命大将,不好轻易发落,屠姬崖十分为难。踏牯本意,外来降将有些牢骚,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日招私走之事刚刚平息,如果不能妥当处置吝施,恐怕军中大小不好交待。 犰枭笑道:“吝施本是紫远薇一方护法,如果我们不能善待,恐怕又成敌手。况且此人暂时还有些用处。”原来犰枭得知,吝施在紫远薇留有后手,日前有人传来密报,日招已经被杀,全劫已经三枚舍利在手。吝施禀报犰枭,犰枭即刻派人四处打探,发现玲珑曲众将重新聚拢,各路传言尽如此类。 踏牯看犰枭不冷不热,只好作罢,怏怏退出。犰枭只在殿中闭目思索,忽然听得殿中有人清脆一笑:“大王别来无恙。” 犰枭纳闷,何人如此大胆,不经通报闯入大殿?睁眼一看,眼前红纱粉面,柳眉杏眼,除了束竫,还能是谁?犰枭虎眉略沉问道:“你为何不经通报闯入大殿?” 束竫咯咯笑道:“大王忘了,你授我特令信符,准许我不经通报,随时入殿。”犰枭一时想起,确有此事,后来听说束竫被杀,也未将其信符收回。 犰枭问道:“传言你在紫远薇被杀,我始终未信。但你为何迟迟不现身,此时却又来我大殿?” 束竫说道:“我在紫远薇只为贴近洕波,伺机为大王出力。不料后来被其识破,只好李代桃僵,匆忙脱身。” 犰枭眉角略为上扬,又听束竫说道:“我虽然侥幸脱身,却是有些损伤,所以不敢轻易露面,眼下只在凌虚渊潜身,替大王打探消息。” 犰枭双目半闭,沉沉说道:“眼下却是有什么紧要消息?” 束竫说道:“不错,正有日招和舍利的消息。” 犰枭冷笑道:“日招已死,舍利尽被至虚掳去,我早已知晓。” 束竫笑道:“我知道吝施投奔了大王。但此人心性阴狭,不得信用,又出手杀了督门护法,他来投奔是依托大王保其性命。他虽然不敢欺瞒大王,但洕波对他早就有所防范,他所得消息,又有几分可信?” 犰枭没有回话,束竫继续说道:“据我所知,三枚舍利尽在商音之手。眼下三虚联手,正要设计引诱大王入彀。倘若大王轻信其言,恐怕正中了敌人的奸计。” 虽然束竫自带妖性,难成心腹,但探听消息却是从未有错,她说舍利被商音掌握,未必是假,前报传闻,恐怕正是商音与全劫捏造的勾当。犰枭正在犹豫,猛听得殿外喊声大作,“不要放走了妖女——”正是后萼声音,犰枭未及发作,见束竫已合身扑了上来,双眼桃花绽放,犰枭大怒,抬手一推,一个闪空,束竫消逝不见。犰枭一个激灵,原来是案前一梦。 犰枭叫古穆王带几个贴身侍卫,随自己到城外营中巡视。屠姬崖听得传令,慌忙前来迎接,犰枭看他脸上略有些抑闷之气,心知他定然是已经得到了踏牯的通报,对吝施还是耿耿于怀。犰枭上前略作安抚,屠姬崖坦然接受,也不做他想,只以为犰枭不过笼络人心,给吝施些许小恩小惠,也只是口上吹风,画中明月,自然不放在心上。哪知犰枭却是对吝施另有图谋。 犰枭来到吝施营帐,吝施率众出迎,却不像一众战将一般战战兢兢,犰枭也不禁暗暗称奇。犰枭随吝施进帐,屏退众人,吝施趁机禀道:“属下一片真心前来投靠,虽然至今寸功未建,但对大王忠心不贰。如果大王对属下有任何怀疑,甘愿听凭大王制裁,属下绝无二言。” 犰枭笑道:“屠姬崖生性耿直,治军严谨,往往不能与人投合。如果有些争执,你不必放在心上。你方才所说寸功未建,倒是实情,要想在军中立足,确需显示一些手段。” 犰枭有意顿了顿,吝施赶忙说道:“大王但有差遣,属下万死不辞。” 犰枭说道:“如你所言,三枚舍利被全劫赚取,局势于我不利。眼下我们要四处掀风鼓浪,乱中取势。我本要派你去攻打紫远薇,派屠姬崖去扫平玲珑曲,不知你有何盘算?” 吝施低头,眼角微微一沉说道:“不是属下推诿。大王本意,是要看属下属否真的与紫远薇情断义绝,但如此一来,恐怕正是要被人算计。试问蓝极云世间几人可破?属下自然难以攻入,敌人不出,毫无建树,我空手而归,难免被人闲话。既然大王问到,不如派属下去攻打玲珑曲。三虚四源如同一体,属下荡平玲珑曲,自然消除众人疑虑。” 犰枭大笑:“我本意如此,方才不过试你秉性。看你言语坦荡,心直行风,绝非萎靡破败之人。如此勇将,本王放心。” 吝施趁势说道:“屠姬崖将军费心操劳,为属下挑选了贴身侍卫,但属下实在承担不起,每日如坐针毡。” 犰枭仍旧笑道:“随你自选侍卫,外人何必劳烦?”随即命令吝施即刻整军起兵,日夜兼程,攻打玲珑曲,却一面传令屠姬崖率兵围困紫远薇,以防洕波派兵援助玲珑曲。 五日之后,吝施率兵返回,却是一脸狼狈。原来几万人兴冲冲赶往玲珑曲,在外山遇到冰如c青峰c剌狇一干人。吝施虽然认得冰如c青峰,但不知他们手段,正要动手,早见一帮军士远远逃避。吝施不明所以,有领教过冰如金镯厉害的,当下告知。吝施一时手拙,斗胆来试,双手变幻兵器无数,青峰挥手迎来,竟毫无损伤。吝施茫然无着,不提防冰如金镯倏然而至,仓促间躲闪不及,被正正砸在右肩。吝施只好败兴而归。犰枭呵呵一笑,也不追究,只是淡淡问道:“你阵上已败,敌人为何不乘胜追杀?”吝施回道:“他们与我有一面之缘,或许手下留情。”犰枭笑道:“此话倒是实在。” 不日屠姬崖接令返回。紫远薇并未派人出城迎战,屠姬崖面对蓝极云也是无可奈何。 屠姬崖c吝施二人无功而返,古穆王大惑不解,独自来找踏牯问讯。踏牯悠然说道:“大王此举无外乎擂鼓鸣风,对商音等人进行试探。究竟是何用意,也只有大王自己知晓。” 古穆王问道:“军师何不问个明白?倘若大王有所筹划,我们也好提前预备。” 踏牯笑道:“大王心机深沉,瞬息万变,即使有所筹划,也不必广而告之,我们照令行事就是。” 古穆王就要转身退出,又听踏牯悠悠说道:“世道变幻,只在一念之间。” 古穆王听他说得玄妙,又不好刨根问底,唱个喏怏怏离去。踏牯将案上令旗卷起,闭目沉思,又若有所思摇摇头,深叹一口气。 剿灭日招,除去心头大患,商音总算松了一口气。殇坷虽然困在钟内,但是对金钟驾驭无碍,犰枭忌惮于此,至虚之地,决不会轻易涉足。舍利交给全劫保管,自然也不必挂心。冰如c青峰已送剌狇到玲珑曲归位,途中遭遇吝施,虽是一时意外,但也并非全无所料。伏雷c束竫c日招陆续被歼,故旧羽翼也折损殆尽,犰枭此时投石问路自在意料之中。 蕴秀曾经问起:“犰枭已成没落之势,我们为何不乘胜追击,直取露迦城?”商音知道蕴秀心性沉稳,聪慧内敛,对她无需隐瞒,明白答道:“恶神犰枭,本自天地所就,无始无终,无生无死。不知多少劫以来,屡屡作乱,无休无止,从来没人知晓如何将其彻底铲除,我们所能做的,只有将他擒获,暂时镇压在混元金钟内。倘若轻易发动,犰枭或者见事不妙,趁势脱身,或者鱼死网破,我们非但不能得手,更会因此贻害无穷。” 蕴秀疑惑问道:“倘若我们击破他神元,为何不能将他铲除?即使他鱼死网破,又能奈何?” “犰枭神元本是天地生就,并非一人所有。此神元若被击破,非但不能消灭,更会飞散世间各处,立地生根。故此历来正道出手,都有所顾忌,犰枭也一直以此要挟,处处给我们牵制。” “如此说来,我们只有等待殇坷真君出手,才能平息此次劫难。” “眼下的确如此。况且,眼下形势,犰枭也是心知肚明。好在犰枭并不知晓殇坷真君如何才能脱身,否则他已经掠取一枚舍利,又可以此作为筹码。” 蕴秀恍然有悟说道:“照弟子看来,犰枭虽为恶神,但并非卑劣宵小之徒,他目前定是对其余舍利仍有所图,故此才兴风起浪,欲图乱中取势。” “不错。我们也正是以此为诱饵,让他不忍放弃。倘若犰枭发现毫无胜算,早早离去,对我们而言,非但要时时提防他卷土重来,连真君脱困一事也成泡影。”商音顿一顿,继续说道:“你师父脱身之事,更是不知从何谈起。” 蕴秀问眼下该如何应对,商音说道:“以静制动。舍利不出,犰枭不动,我们也要用心探访余下三枚舍利的来历。一旦有信,就可牵动犰枭。” 蕴秀正要退出,商音蓦然问道:“近日青峰可好?” 这一问问得毫无来由,蕴秀一时无言以对。商音询问青峰,除了青峰本身关系重大,商音定然是更加关心冰如,但青峰是否想起了冰如过往,自己又确实不明底细。蕴秀稍有踌躇,老实答道:“弟子也不知确实。” 商音点点头说道:“人人自有心结,心魔不除,心结难解,此事不可强求。” 蕴秀不明所指,想来此中滋味,也只有此中人能够体会。但回头一想,此事也不必扭捏耽搁,从大殿出来,蕴秀径直来找青峰,一探究竟。眼前青峰,却全非过去无忧无虑模样,一脸惆怅,见蕴秀问起,青峰说道:“其实从如妄海归来,我已经想起过往一切。只是感觉眼前之人有些古怪,所以不敢靠得太近,权当自己未曾想起。” 蕴秀问他有何古怪,青峰答道:“我看她对敌出手之时,隐约不尽全力,似乎有所瞒藏。”蕴秀追问他有何怀疑,青峰黯然说道:“恍惚让人想起妖女束竫。虽然洕波声称已将束竫铲除,但是妖女变化多端,实在令人防不胜防。” 蕴秀笑道:“你这是局中生疑。你不过是对她过于在乎,所以才会胡思乱想,我等局外之人,看她倒是毫无异常,只是对你处处迁就而已。” 青峰摇头一笑,未做他论。 连续多日静如清水,不见一丝波澜。所谓白日飞云,无风起浪,商音只待以静制动,却不料身边又出了乱子。蕴秀匆匆来禀,说侍卫急报,有紫远薇大藏护法派人来,私会冰如,冰如急冲冲随之而去。商音心头一凛,暗叫不好,“紫远薇若有任何安排,为何不光明正大?” 蕴秀看她神色不妙,慌忙说道:“我已让少唳去追赶,以少唳神速,如果去向不差,此时想来已经追及。” 商音说道:“劣徒如此莽撞,难免被人算计。如果是犰枭暗施诡计,恐怕是凶多吉少。” 蕴秀说道:“我看侍卫交来的印信,确是紫远薇之物,尊者不必过虑。” 商音说道:“阴阳交际,不可不防,况且吝施早已投降犰枭,紫远薇之物,未必不落犰枭之手。” 当下安排,两人分头行动。商音径向露迦城方向打探,蕴秀顺着紫远薇方向追赶,事发突然,未敢耽搁,此时青峰倒是蒙在鼓里。 蕴秀行至半路,见一人在山间慌张奔走,正要拿问,一想更有要事在身,不及耽延,飞身仍向紫远薇方向追寻。急行多时,远远看到山间两人正在对峙,不是冰如c少唳又是谁?蕴秀一时眼亮心轻,赶上前去,少唳一见,如同火场扑水,欢喜万分。冰如原本横眉冷对,怒眼张拔,见蕴秀到场,怒气稍有收敛。蕴秀一问之下,方才得知,大藏宫来人密报,国封护法在巡视时,偶然发现,在紫远薇百花谷中隐约出现清如身影,国封不敢确认,所以派人来通报消息。冰如听了这个消息,当下就要赴紫远薇打探。少唳半路追及,仍然劝说不住,冰如定要去紫远薇探明底细。 蕴秀提起方才山间所见慌张奔走之人,一经描述,少唳说道:“不错,我在路上也曾见得此人,贼头贼脑,慌里慌张。”冰如承认,正是此人来通报消息。蕴秀说道:“我看此人行径,绝非善类。这种人的话,怎能轻易信得?如此紧要之事,为何要瞒着尊者?”冰如还在踌躇,蕴秀继续说道:“狂且,倘若紫远薇中发现清如消息,为何不是洕波派人前来?” 冰如陡然有所醒悟,但是仍有不舍,抢嘴辩道:“大藏护法和百花谷主本来不和,或许正是要有所回避,特意如此。” 蕴秀对她强辩不做理会,使个眼色,少唳闪身一旁,紧紧盯着冰如,冰如也不好强行离去。蕴秀却在一旁踱步思索,几人默然无语,只听脚下沙石轻划之声。看蕴秀左右走上片刻,冰如渐渐有些心焦,正要开口,蕴秀忽然抬手说道:“这里有很多古怪。来人不知是谁指派,只为赚你出来,又不害你性命,恐怕是要以你作要挟,牵制尊者,从中渔利。” 冰如冷笑道:“这正是紫远薇方向,左右又无人跟随,我进与不进,还不是自己做主?” 蕴秀说道:“你心中只有清如一念,无暇旁顾,难免被人乘隙。紫远薇内部矛盾重重,难说再没有犰枭内线。” 两人正在争辩,商音倏然而至。原来商音飞身前往露迦城,一路未见冰如身影,于是折身来此,此时见几人安然无恙,先将担心放下。听蕴秀禀报来龙去脉,商音责备冰如道:“真是愚蠢!倘若有人发现清如,何必偷偷摸摸,自会光彩送回。要你前去,无非是陷阱。清如已经很久毫无音讯,此时突然冒出消息,不过是敌人妖言起势,乱我阵脚,怎可轻信?” 冰如一脸无奈,却又恋恋不舍,蕴秀说道:“你心中时刻挂念,蓦然得此消息,不辨真伪,自然情有可原。如果真是敌人阴谋,不如我去紫远薇一趟,只要你不落入敌人手中,阴谋自然流产。” 商音点头应允,自带冰如c少唳返回凌虚,蕴秀只身前往紫远薇密会国封。日间即已返回,结果一如所料。国封对派人密报之事断然否认,声称大藏宫绝无所述形象之人,也绝未在紫远薇听闻任何有关清如的消息。倒是另有一事,提请告知尊者,百花谷中迷雾茫茫,确实有些蹊跷,究竟是何蹊跷,却又无法探得明白。 蕴秀有些不踏实,“国封与洕波有些嫌隙,他的说法不可全信,但是百花谷中玄妙,不可不防。” 商音不以为然说道:“我曾向殇坷真君求证,束竫妖女正是出自百花谷闭关诀中。洕波虽已将妖女铲除,但为防妖风再盛,作乱世间,遂将此地封闭隔绝,自然也无可厚非。”蕴秀见多说无益,只得退下,却一边留心与国封暗通消息。 商音虽然对冰如未再加责备,但冰如经此一出,心中愈加惶恐,终日闷闷不乐。青锋从蕴秀那里得知详情,找她几次,本想劝慰,不料冰如耍起了小脾气,对他爱答不理,言语间支支吾吾,青锋只好不了了之。青锋回头找蕴秀来诉苦,蕴秀说道:“你们两人,眼下如同冰炭之交,自己尚不知进退,外人又如何牵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一计不成,犰枭只好另待时机。这日神目四望,突然发现上虚方向白光耀眼。犰枭心中震动,上虚上上下下已无人看守,看来镇元鼎终于有了动静,莫非归位上虚的舍利就要现身?当下眉头一皱,不可再错失先机,未告知任何人,只身化作一道金光,直奔上虚断石轩。到得殿外,故技重施,使个分兵之术,那震天雷与洞天云就在殿外翻飞舞动。犰枭小心来到殿内,走到鼎前,见鼎内毫光之中明珠沉底,寒冰摄早已不见踪影,殿内寂静无声,只有茫茫白光冷冷透出清幽,一丝伤感掠过心头。 四下看看,并无任何异相,犰枭不禁心中起疑。又绕鼎走过两圈,仍未看出任何端倪,心中更是茫然。正在低头思索,只觉得眼前一亮,犰枭暗叫不妙,仓促躲闪已抽身不及,一道白光直冲面目。犰枭只觉头晕目眩,一跤翻跌至大殿门口。只听得鼎中朗朗笑声,勉强扶墙来看,只见鼎中卢芽子端坐,手捋长虚,朗声说道:“可笑恶神,来此自寻死路。你已被我昧光所伤,看你还能猖狂几日。” 犰枭一阵恨怒,心知卢芽子已经神元汇聚,自己始料未及,竟然被他暗算。好在卢芽子困在鼎中,昧光也只达丈内,否则此时自己只能束手就擒。犰枭定一定神,听得殿外咣当一声,原来雷天震没了把持,自行跌落。不待洞天云回身,犰枭一低头滚出殿外,抓起金斧,深吸一口气,依旧化道金光遁去。 背后传来卢芽子震天的笑声。 几日不见犰枭升殿议事,踏牯不禁犯难,急急来问古穆王,古穆王也是一头雾水。踏牯放胆来找后萼询问,后萼冷眼回话:“大王受你等蛊惑,一心要寻夺什么舍利,去了哪里,何曾告我知晓。”踏牯扑了一脸冷灰,只得自寻排解,权当犰枭自有筹划,或许不日即将大有收获。古穆王说道:“历来大王即便独自外出,也必然告知我等,像这样不明不白,实在令人担忧。”犰枭来去无踪,踏牯也是束手无策,只好耐心等待,每日清晨到大殿查看,并派人随时守候,若有消息,即刻通报。 忽一日午后得报,大殿之中隐约有人声传出,但自从守候以来,并未见有人进出。踏牯赶忙赶往大殿,遣人告知古穆王。来到大殿门口,询问侍卫,却是一问三不知。倾耳听来,确有人声起伏,有男有女。踏牯运起神通,入耳穿墙,仔细听得,正是犰枭声音,再一听那女声,不禁大吃一惊,“束竫妖女没死?” 原来犰枭一早归来,金光贯顶入殿,刚刚化身出来,就听得有人背后欢笑:“大王别来无恙,束竫等候多时了。” 犰枭一时疑惑,回头一想,自己从外归来,自然不在梦中,此时所见,正是束竫真身。犰枭不想与她纠缠,当下问道:“你所来何事?” 束竫却不作答,反问道:“敢问大王几日独自外出,去了哪里?” 犰枭心下生疑,自己行止,如何能轻易透露,随口说道:“本王去了哪里,与你何干?此地不是你扫摆之地,无事快走。” 束竫眼珠一晃说道:“大王去了上虚,被卢芽子暗算,然后到浑沌缺问障,眼下已经身心疲惫,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 犰枭一惊,缓步到案后坐下,心想自己受了卢芽子要命一击,恐怕无力与商音等人正面抗衡,所以才冒险到浑沌缺问障,寻求对策,此等机密,他人哪得知晓?当下不做辩解,只听束竫继续说道:“我前番来劝大王,商音最为紧要,大王却毫不理会,偏要无事生非,惹火烧身。我来是再三提醒大王,商音身旁一对男女,最为商音命门,请大王好自为之。” 犰枭又是暗暗吃惊,束竫所说竟与自己问障所得不谋而合,看束竫脸上漾起得意之色,犰枭下了逐客令,“此事本王自有主张,何必多言。” 不料束竫见一言奏效,更加放肆,明知犰枭不悦,仍在絮絮叨叨,肆意点评指责。犰枭精神不振,又不知她究竟什么底细,一直隐忍不发,只是哼哈以应。踏牯来时,正听得束竫得意发挥,犰枭勉强应对。 不一刻古穆王来到,踏牯已听出犰枭郁闷之态,示意古穆王禀报求见。古穆王一声低喝,束竫在殿内听得真切,眼角掠过媚笑,霎时闪身不见。侍卫进殿禀报,踏牯c古穆王获准召见,两人进得殿来,古穆王猛觉背后阴风阵阵,一个转身,一团红云飘向殿外,到得拐角处,化出人形,一闪而过。古穆王正要发作,听得犰枭沉喝一声“随她去吧”,方才作罢。 两人不明就里,叩请犰枭训示。犰枭只觉自己行踪已为人所知,干脆不做隐瞒,告知二人自己探上虚c问浑沌之事。古穆王并不晓得其中利害,只是频频点头,踏牯却吓出一身冷汗,颤然作声问道:“浑沌问障,除非万不得已,大王万金之躯,为何轻易涉险?”犰枭说道:“我受卢芽子暗算,身心受损,对敌人已经再难威慑,索性再受浑沌一击,以期找到敌人要害,再寻良策。所幸此行不虚。” 踏牯犹自惊魂未定,听犰枭自言自语道:“束竫一个妖女,竟也知晓?”踏牯惊问道:“这妖女竟然未死,那紫远薇岂不是冒传消息?”犰枭醒过神来说道:“妖女最擅蛊惑人心,或许李代桃僵,也未可知。” 踏牯一时语塞,喃喃片刻说道:“据属下推测,妖女并非什么异能之士。属下在学道之时,曾听说世间有五觉之鬼,或能目视千里,或能听心辩音,故此经常示人以预知消息之能。此种蝼蚁之辈,最易在紫远薇生发作怪。妖女或许正是生发于此,大王一旦起心动念,自然被她知晓,也不足为怪。” 犰枭虽然不至全信,但此种怪物,自己也曾经听说,此刻想来,过去往往被束竫猜中心事,莫非正如踏牯推测。犰枭冷笑一声,“不料竟被如此宵小戏弄。”一时更觉疲惫,抬手叫二人退下,自己竟在案后静坐养神。 踏牯转身来告知后萼犰枭已归,后萼仍是冷冷一声“知道了”,踏牯顿觉无趣,怏怏而退。 商音突然间感觉心神不安,苦思却又毫无来由。蕴秀忽然来报,国封差人送来急报,上虚镇元鼎出现异相,不知有何蹊跷。商音沉下心来,缓缓一笑,“又是国封派得人来?”蕴秀说道:“为防意外,我曾与国封约定,使用密记传递消息。消息封印,只有他我二人可以开启。此次所报消息,外人作不得假。” 商音说道:“你倒有心。如此说来,此信可靠。国封自来以观天测相为能,看来,我们需要到上虚走一遭。” 蕴秀看她虽然面不改色,但是眼中隐隐焦急,心中也不禁起了忐忑。两人匆匆赶到上虚,却是意外惊喜。卢芽子见他二人到来,告知犰枭被昧光一击,恐怕现在已经苟延残喘。蕴秀说道:“弟子原先不解,现在才知师父所虑深远,若非我们离开本门,此地空虚,犰枭怎会来此上当?” 卢芽子说道:“既是机缘巧合,也是上苍眷顾。只是犰枭定然不会甘心就此罢手,他倘若孤注一掷,又要生出许多变故。” 商音见卢芽子端坐鼎中,神色安然,毫无做作之色,心知他确已恢复,只是真身被困在鼎中,当下心安,欣然说道:“长天师与真君虽然真身被困,但俱已神元汇聚,犰枭定然难再嚣张。但如所说,犰枭自知走投无路,终不免禽困覆车。他究竟有何图谋,长天师可有预见?” 卢芽子摇摇头,“我在鼎中,并无所见,只是担心,或与青峰c冰如有些妨碍。” “那你如何脱身,可否告知?” 卢芽子沉沉一笑说道:“天机不可泄,缘到自然成。此事不必挂心。” 商音见卢芽子双目缓缓一闭,转身走出大殿,蕴秀紧紧跟上。一路无言,两人回到凌虚,蕴秀才说道:“家师虽然传授弟子预观休咎之术,但也亲口说过,所谓休咎全是虚妄。尊者问家师可有预见,不知是何用意?” 商音答道:“以人观天,全是虚妄,以天观人,却是实见。天地间固有三宝,就在三虚镇守。至虚混元金钟,观看过去一切。上虚镇元鼎,探究人心未来。凌虚净吾盘,了知当下风云。只有身处其中,才能体会其中妙用。他们如今身困钟鼎,却并非完全无用。” 蕴秀本来最挂念师父脱身之事,想起卢芽子说起“天机不可泄”,也不好再问,只得转口说道:“师父说起,犰枭穷途末路,或许会对冰如他们有碍,不知我们该如何应对?” 商音说道:“犰枭无非是以乱生乱,只要我们以不变应万变,严加看守,自然不会让他有机可乘。” 殿外传来嘈杂之声,商音沉笑说道:“来了。”不待侍卫通报,少唳闯入殿中喊道:“犰枭大军忽然攻来,满山遍野,将我们团团围了。” 蕴秀说道:“不需慌张。我们并无多少人马,犰枭大军前来,不为战功,另有他图,通告众人不可妄自出动。” 少唳转身要走,蕴秀又说道:“叫冰如c小宝到大殿来。” 少唳愕然说道:“冰如已经前去迎敌。” 商音起身说道:“正中了犰枭诱敌之计。” 三人赶到山前,果然茫茫望去都是敌军,但众军只是呼啸呐喊,并不见卖力攻伐。四下寻找,见几名侍卫簇拥冰如,冲入敌军,所到之处,军士散乱逃窜。冰如带人来回冲突,渐渐陷在阵中,自己却浑然不觉。商音一个犹豫,忽见敌阵后方金光泛起,未及眨眼,见犰枭已到冰如近前。冰如措手不及,双臂一展,一时紫光乍起,任凭犰枭神通盖世,也被逼得倒退几步。商音趁机飞身上前,甩起拂尘,与犰枭阵前交手。少唳早闪动黑影,将冰如抢回。 犰枭本来只为诱得冰如,伺机擒获,眼看商音已经出手,冰如被救,原先企图已然落空,当下不可恋战,抽身要走,怎奈商音反倒死死纠缠。犰枭本已受伤,此时只能勉强应对,与商音大战三百回合,反被商音拂尘反复缠绕。犰枭不耐其烦,使个分神之术,化作道道金光从银丝中脱身,瞬间遁去。大军轰然溃去,陪同冰如出阵的几名侍卫,脱身不得,竟被乱军踩为肉泥。 犰枭回城多时,久久不见大军返回。几日后屠姬崖才回城禀报,回军路上又前后遭遇玲珑曲c紫远薇兵马围追堵截。军士本无战心,一路溃逃,被敌人杀伤大半,又有大部逃散,出城八万大军,只带回不足万数。 冰如险些再次被害,青峰不免自责,如果不是自己疑神疑鬼,不能时刻陪伴,犰枭如此伎俩,冰如怎会轻易上当? 青峰三番五次找上门去,冰如只是闭门不见。青峰只得来想蕴秀求教,蕴秀不置可否,淡淡答道:“解铃还须系铃人。”青峰摸不着头脑,无言以对,蕴秀继续点拨道:“犰枭雕虫小技,路人皆知。冰如如此行事,不过为一时意气,有意让自己深陷险境。我昨日去看望,她倒冒出一句,宁可舍了她的性命,换回以前的小宝。” 青峰琢磨再三,别了蕴秀,来到冰如住处。稍作停留,轻轻喊道:“姐姐开门,小宝有话要说。” 房门打开,看到冰如泪眼淋漓。 蕴秀突然来访,洕波颇为诧异。历来只是由冰如c青峰二人来通报消息,如今却是蕴秀亲自出动,倒是出人意料。“莫非他二人有什么变故?”洕波笑着向蕴秀询问。蕴秀答道:“对他二人,尊者要贴身管护,并无任何变故。” 蕴秀告知洕波,犰枭已被卢芽子昧光所伤,再难肆意妄为,但商音一再嘱托,不可强行攻打露迦城,否则一旦犰枭鱼死网破,后果实难预料。 洕波欣然答应,却待蕴秀走后,即刻与盘洙等人商议攻伐之计。此言一出,盘洙拱手应和,“属下唯谷主之命是从。”眼光一边扫向索耶c彝罗。索耶无不答应,俯首说道:“属下甘愿匹马前驱,万死不辞。”彝罗也是慌忙拱手说道:“万死不辞。”盘洙冷冷看向峙岛,峙岛缓声说道:“护城守宫,是我职责本分,任凭谷主安排。” 洕波笑道:“不错,出军攻伐,怎能弃自家庭院于不顾?攻打露迦城,就由盘洙统帅,索耶c彝罗为佐,待我通告玲珑曲共同举兵,并报至虚全劫大神掠阵,定可一举将犰枭擒获,一展我紫远薇雄姿。” 盘洙问道:“蕴秀前脚刚走,凌虚一方,我们可有交代?” 洕波笑道:“商音尊者过于稳重,或者另有所图,待我们擒获犰枭,看她还能有何话说?” 众人领命而去,待筹备停当,克日起兵露迦城。 犰枭屡屡失手,眼看已成逆风之势,心中渐生缩手之意。后萼看出苗头,趁势劝说犰枭及早收手,回归山林,仍作得一方尊神。犰枭不听则已,听得后萼絮烦,霎时又惹起心中无名怒火,当下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踏牯听得犰枭召唤,一路揣测所为何事,急急赶到大殿,却只见犰枭一脸阴沉,久久不言。踏牯不由得心中打战,自己虽贵为军师,却也不过是犰枭手中一枚棋子,此时风紧浪急,但有一言不合,难保不会金斧临头。 忽听得犰枭沉沉说道:“近日诸事不利,不知军师有何看法?” 踏牯压下一身冷汗,昂然回道:“大王雄策在胸,贫道何须多言?眼下风声于我方不利,敌人防范周全,依贫道拙见,一动不如一静,我们还须等待时机,再做筹划。” 犰枭又是低头不语,踏牯也自缄口不言。突听殿外人马喧哗,有城外快马来报,紫远薇c玲珑曲大兵压境,屠姬崖请示大王如何应对。 犰枭不由得哈哈大笑,踏牯也是一脸冷笑。报信之人目瞪口呆,正不知进退,古穆王禀报入殿,见二人面有喜色,也是纳闷,“如今敌人风头正盛,大兵临城,大王为何喜形于色?” 犰枭笑道:“紫远薇有蓝极云封锁,我军本来无法攻入。如今他们自弃所恃,送上门来,岂不正是得其所愿?” 踏牯也笑道:“此等时机,正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屠姬崖前军严整,抵得住盘洙一时冲击,但敌人玲珑曲部众陆续赶到,营盘四处受敌,渐渐左右不顾。眼看盘洙就要冲破封锁,前方将领哪个是她对手,屠姬崖正在忧疑,听得背后大喝一声“古穆王在此——”一匹快马如风穿过。 盘洙抖动双手,各色兵器纷纷撒撒,军士纷纷躲避,正给古穆王让出一路。古穆王快马迎上,两个又是一阵短兵相接,霎时快刀利剑繁星万点,双方军士各避至几丈之外。屠姬崖瞅准时机,快马穿到盘洙背后,那盘洙毫不示怯,前后开弓,任谁都近身不得。 三人正混战得热闹。盘洙虽然手中兵刃无穷无尽,但怎奈对手都是世间绝顶人物,盘洙渐感力气不足,出手有些迟缓。正在勉力支撑,听得一声“吝施在此,盘洙还不投降?”盘洙奋力跃起,周身星星点点,如风灼目,屠姬崖大喝:“哪里走?”也随身跃起。盘洙随即大喊:“吝施游目,还不动手?” 古穆王听得一怔,猛觉背后一股冷风,一个挺身飞起几丈,只见吝施双手为刀,寒光闪过。吝施一击失手,古穆王闪身之处,盘洙兵刃已到,匆忙间双手化盾,几个抵挡。 盘洙见吝施果然阵前倒戈,使起全身本事,上下翻飞,万点星光上下八方都向屠姬崖刺去。屠姬崖方才一时得意,不及提防,刹那间吃了几十着,盘洙趁势跟上,屠姬崖心头吃紧,手忙脚乱,几个回合,被盘洙打个扎实,跌落在地。可怜一世豪杰,周身长枪短剑,如同刺猬一般。 盘洙见状,发一声喊,军士呼啸喧喊,如潮水般涌过。古穆王见阵脚纷乱,无法压制,也不与吝施纠缠,几个快刀点闪,砍断吝施左臂,拨马回城。吝施扯布裹了断臂,与乱兵涌入城内,却是以手起火,到处点屋烧墙,一时间城内烈焰熊熊,哭喊声遍地。 古穆王冲回大殿,急禀战况,犰枭大怒,就要出城迎敌,被古穆王c踏牯死死拉住。踏牯说道:“此城已成破败之势,大王何必流连”转身吩咐古穆王,速护送大王离城,由他来料理后事。 犰枭看大势已去,不及多虑,一道金光跃出城外,抢匹战马,一路飞奔。不一刻,古穆王快马追到,一前一后,护送离去。 城中军士就由踏牯所率,陆续从后城撤出。吝施沿路烧杀,直至大殿,早已空无一人,又是一把火烧了。径直窜至后殿后萼之所,只见堂下几名侍女,堂上空无一人,吝施正在纳闷,听得堂上有人说话:“你是何人,来此何干?” 吝施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不由得有些心虚,眼色一沉说道:“什么人在此装神弄鬼,还不快快现身?” 堂上人说道:“你擅闯我宫殿,还敢在此喧闹。” 吝施喝道:“原来你就是后萼。吝施奉紫远薇百花谷主之命,伏妖降魔,识趣的快快俯首就擒。” 后萼冷笑道:“原来是你这鼠首两端之辈。”忽然之间光华大放,现出身形,吝施就要欺身上前,不料走过几步,再寸步难行,面前竟如铜墙铁壁一般。吝施进退两难,后萼笑道:“如此鼠辈,也来做难。回去告诉洕波,大王已经离去,如果再纠缠不舍,必要你们好看。” 吝施还在发愣,霎时堂上又空无一人,连堂下侍女也消逝无踪。原来踏牯早来禀告,后萼自恃脱身有法,留在殿中现身恐吓,却是吓得吝施断臂颤抖,腿脚难提。 不多时,盘洙三人领兵杀到,吝施还未及开口,早被三人一把摁倒,捆个结实。吝施喊道:“你明知我为内应,为何绑我?”盘洙笑道:“你这狡猾鼠辈,见形势不妙,阵前倒戈,我何曾把你当做内应?喊你出手,不过是谷主妙计,叫你们相互生疑,阵前自乱,你不要自作多情。”吝施恨恨说道:“等见了谷主,再做分辩。”盘洙喝令严管押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古穆王护送犰枭走了多时,未见踏牯率兵跟上,眼见日高风轻,两人下马稍作休息。犰枭精神疲惫,竟有些昏昏欲睡,正在朦胧之际,听得空中嗡嗡作响,犰枭心头一震,叫声“不好”。古穆王惊跳起身,半空中赫然闪现金甲神人,一座金钟托在头顶。古穆王认得,来者正是全劫,混元金钟已到,看来今天在劫难逃了。 全劫缓缓落下说道:“恶神犰枭,作恶多端,还不伏罪受擒?” 犰枭起身说道:“我命由天不由人。就是殇坷现身,我尚且不怕,何况你一个区区小神。” 全劫说道:“你休要自作聪明,这金钟我已运用自如,何须师尊出手?” 犰枭笑道:“这金钟在你手中,只有攻守之用,哪得其中奥妙?” 全劫听他说得真切,恰如来前殇坷交待,也不由得有些底虚。原来紫远薇差人报知筹划,全劫欣然答应,而后隔日才禀告殇坷。殇坷大为惊愕,不料众人竟不顾商音嘱托贸然行事,此时阻止已然不及,只好告知全劫,自己身在钟内,一旦离开至虚,就会毫无知觉,自然难以出手,犰枭知晓其中底细,必然有恃无恐,为今之计,只有用金钟牵制犰枭,全劫伺机出手,或可有一线机会。 全劫当下冷笑:“我至虚掌令大神,也不是徒有虚名。” 话音未落,金钟已到犰枭头顶,周身金光闪耀,将犰枭笼在当中。古穆王见状,也不招呼,提刀向全劫砍来。 全劫闪身一旁说道:“青峰师弟说过,你也是忠义之士,如何甘愿为恶神卖命?” 古穆王说道:“你我各行其道,何必多言?”当下快马快刀,与全劫战在一起。全劫抽身不出,不一刻被犰枭冲出金钟罩,翻身上马,顷刻间不见踪影。全劫只待回身追赶,不料被古穆王死死纠缠。眼看犰枭已逃走多时,全劫发一个狠,调动金钟冲古穆王砸下,古穆王哪里躲闪得过,连人带马成为一摊血肉。 全劫一声叹息,回头看到踏牯带人赶来,当下收起金钟,飞身追寻犰枭,却是到处不见踪影,只得返回至虚。 盘洙等人押着吝施班师回城,紫远薇上下甚是热闹。到得大殿,见着几个陌生面孔。原来是玲珑曲辛楚子领军会战,在露迦城被吝施阻挡,杀个七零八落,青将军士死伤无数,辛楚子带了几个幸存的青将,到紫远薇来诉苦。正在喧闹,见几人押了吝施进殿,个个恨从心起,就要将吝施活剐生剥。 洕波盈盈笑道:“此人已在我手中,自然由我来处置,何须尊驾代劳?”叫人将吝施交与峙岛处置。辛楚子不好声张,怏怏带人离去。 吝施见了峙岛,倒是趾高气扬,高声说道:“我本是谷主派往犰枭身边作内应,盘洙阵前喊出游目,正是谷主当时与我约定动手暗语,如若不信,可与谷主对峙。” 峙岛说道:“你这奸猾之辈,杀害督门护法,多时为非作歹,谷主既已交与我处置,你还不甘心伏法?” 吝施还要争辩,早被铜锤迎面砸来,项上人头顷刻粉碎。峙岛叫人把吝施尸体用草席卷了,次日升殿,拖上殿来,往地上一掼说道:“已照谷主吩咐,将叛贼吝施正法。” 洕波着盘洙验证无误,叫人拖到至莲墓葬前,一把火烧了。又叫将烈业宫并入武英宫,烈业宫铭牌当下撤了。 商音得知众多消息,却是在几日之后。独自静思半日,商音吩咐蕴秀看守凌虚,自己带了冰如c青峰到至虚探问。 大殿内,全劫正因犰枭走脱烦恼不堪。殇坷虽然未置一辞,但此时局面无法收拾,却是自己一手造成,全劫自责不已。倘若不是自己狂妄,轻易应允洕波行事,也不会掀起如此轩然大波,而今犰枭不知下落,后续更不知该如何应对。 见到商音到来,全劫自知有愧,躬身行礼后默默退出,在殿外与冰如c青峰致个礼。冰如略略躬身回个礼,几人相对无言,摩诃维听到消息,匆匆赶来,才算化解了一场尴尬。全劫着摩诃维陪二人在殿外等候,自己回厢房安歇。 金钟内,听商音诉说当下局势,殇坷露出一丝苦笑。商音情知不妙,还是试探问道:“金钟示象,真君可曾发现犰枭的行踪?” 殇坷说道:“自从从金钟罩下逃脱,看他一路狂奔,到得紫明山外,忽然不见了踪影,至今形迹难觅。” 商音说道:“世间金钟不及之处,只有混沌无间c目葭冥洞和妄海迷渊。犰枭妄心不灭,自然不甘心没入混沌之内,更不会自堕冥洞妄海,想来定然在混沌缺。” 殇坷仍旧一脸苦笑:“混沌缺从来飘渺无定。我们机缘所至,也只能寻得自己的所求。犰枭所至,与我们并无瓜葛,即使就在对面,我们也无缘遭遇。如果他真的躲进混沌缺,我们倒真是无能为力了。” 商音说道:“倘若他只是藏身求活,倒也罢了。但他掠取一枚舍利,如果我们不能获取,非但真君无法脱身,此番劫难恐怕无休无止。” 殇坷沉沉笑道:“如果他藏身求活,不再危害世间,我们倒可与他相安无事。老朽在此钟内,倒是多了一份清静。” 商音说道:“他如果自甘平静,何必藏身求活?恶神之躯,本为天地恶气所就,只要其本性不灭,定然不甘寂寞。” “不错,犰枭不错一时喘息,只要时机成熟,他定然会再次现身。”殇坷轻舒一口气,忽然转了话头说道:“紫远薇贸然行事,不听劝阻,却是大大出乎意料。” “洕波或许只是求胜心切,才有此举动。”商音顿了顿,接着说道:“他们未曾见识犰枭手段,我们也不可苛求。” 殇坷摇摇头说道:“我曾经提到过,恐怕洕波会对全劫有碍。后来察看紫远薇动静,竟是朦胧之中恍惚一片,实在难以分辨。” “莫非是蓝极云所致?”商音惊讶问道。 “并非如此。”殇坷说道,“蓝极云只有御敌之功,并无布障之效,况且金钟所示,并非见闻之障能够迷惑。据我推测,只有一种可能。” 商音略为愣怔,身子稍微欠一欠。 殇坷继续说道:“紫远薇是生灵起始之地,气脉与天地相通。自古传闻,倘若百花谷主心生邪念,受天地惩罚,紫远薇就会浊气升腾,混淆视听。近来洕波如此不凡举动,恐怕不是出于无意,这正是我所忧虑。” 商音眼色一沉说道:“如果真的如此,全劫岂不是为人所利用?” “恐怕如此。”殇坷说道,“紫远薇繁盛之地,已成一派凋零之势,如此下去,岂不是世间破败之相?全劫虽然一心维护正道,也难免被人言语迷惑。” 商音略作沉思说道:“此事我已有主意,日后再看分晓。” 返回凌虚,商音即行安排蕴秀再赴紫远薇,密会国封,查探百花谷之中究竟有何奥妙。近日紫远薇风头旺盛,国封早已知晓。大藏宫内此时却是风平浪静,听说吝施已被诛杀,国封也丝毫未见舒展。或许,正因为有了太多的变故,些许风云,再难激起他心中波澜。几次到幽云阁,重月都是欲言又止,国封心中苦闷无人可诉,眼下只能闭门不出,图个耳根清静。 蕴秀带来的消息,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国封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本门危难,本来不愿对外人宣讲。仙使既然问起,我也不必隐瞒。自古有言,督门落,紫薇衰,督门护法历来由前任谷主选任,对后任谷主行使督察指引之责,权力更在后任谷主之上,所以有先督门后谷主之说。洕波诛杀至莲,已乱了先法,紫远薇气运势必衰败。” 蕴秀不好褒贬,只是点点头。国封继续说道:“各门护法,都只从上任护法承继法力,至莲一死,其法失传。我空有督门令牌,实无风行护法之能。” 蕴秀劝说道:“至莲已死,无以复生,眼下上三护法只有你有力担当,切不可萎靡不振。” “并非我萎靡不振,”国封说道,“实在是看紫远薇气运每况愈下,不明所以,因此烦恼。” 蕴秀问道:“紫远薇气运之说,不知何指?” 国封说道:“我眼观天地山河,见此间山河移位,星辰暗淡,紫远薇虽然一派繁华之貌,在我看来,确实在一片幽云浊雾之中。” “幽云浊雾从何而来?又在何处?” “不知从何而起,却是到处弥漫。最紧要之处,就在那百花谷闭关诀。” “这又是什么所在?” “以前传言是谷主洕波闭关练功之处,后来诛杀长妗,就将此处废弃了,再无人进去。” “既然无人进去,为何又是紧要之处?”蕴秀纳闷问道。 “此处来龙去脉,都是从洕波口中说出,并无其他见证。我归来之后,见此处迷雾一团,以我定眼观看,那雾却是无法穿透。想来紫远薇四面八方,从未有过如此景象,故此我认定,其中必有蹊跷。只是不知洕波有何隐藏,又对紫远薇有何妨害。” “可曾进去查探?” “我也曾私下涉足,但是一无所获。那雾一沾,就让人迷惑昏沉,即刻倒地,醒来时又在其外,所以从未走进一步。” 蕴秀沉思片刻说道:“如此说来,我手边倒有一人,或可一试。”国封惊问何人,蕴秀说道:“有一个小师弟,叫做青峰。” 国封恍然说道:“早有耳闻,此人并不在上虚八子之列,却是有些奇闻。但紫远薇玄妙之地,恐怕他也难有发挥。” 蕴秀笑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即刻约定,随后带青峰前来,探秘百花谷。 蕴秀匆匆离开,大藏宫又迎来新客。国封对峙岛不约而至倒不意外,即使贵如督门护法,武英宫也有内审外察之权,不过因峙岛秉性良直,若无要事,从不轻易涉足。此次诛杀吝施,想必也是峙岛顺势起意,抢先下手,莫非他要来此邀功示好?但看峙岛过往作为,却又不必如此。 峙岛寒暄几句,直入主题,“大藏宫私会外人,不知有何筹划?” 国封沉沉一笑说道:“何谈私会?谷主授予我自治免报之权,只要对紫远薇无危无害,我自可做主,何须知会?” 峙岛说道:“如此最好。倘若对紫远薇不利,我决不手下留情。” 国封说道:“但愿如此。倘若有人对紫远薇不利,武英护法切不可手下迟慢。” 峙岛告辞,倒是只字不提诛杀吝施之事。 蕴秀赶回凌虚,径直来找商音禀告,不料殿内空无一人。侍卫迅即来禀告,商音已有急事离去,只留下少唳看守。蕴秀即找少唳询问,才知商音似已寻得犰枭藏身之处,已带人前去擒捕。 话说商音指派蕴秀前往紫远薇,才叫青峰前来,起初不过探探他的口气,看他对冰如是远是近。得知两人已和好如先,商音内心欢喜,随意提起当初在冰洞中,两人依偎之态,又问他当时有何感受。青峰说道:“只觉平常,没有什么特殊。” 其实,青峰并不知晓商音所指何意,因此不可轻易作答。见商音提起话头,顺势想来,自己在冰洞中已毫无知觉,直到上虚莲池石板上,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心中也觉好笑,不觉笑出声来。 商音看他转眼憨笑,当他是提及两人私事,难以为情,也不再问。又想起犰枭不知藏身何处,自己总感觉要擒获犰枭,或需青峰出力,但他究竟能有何作为,又不得而知。商音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轻轻摇摇头。 青峰看商音若有所思,于是问道:“不知尊者为何事忧愁?”商音自己无法破解,索性告知他,犰枭从露迦城逃脱,料想已藏身至混沌缺,但此混沌缺又在何方,却是无处寻觅。 青峰说道:“原来如此,真是机缘所至。弟子日前在莲池石板,忽得师父明示,‘鼎中再造,天眼洞开’,莫非正为此事?” “详细说来。” “梦中听师父说来,我得遇心意相通c血脉相融之人,入无物无我之境界,可得天眼同行。若有所需,只需与其人携手,就可用我天眼,观混沌无间之地,察世间无相之微。” 商音听得此言,顿觉豁然开朗,青峰看她眼角跳动,却又向下一沉。商音沉思良久,缓缓说道:“不妨一试。”就叫冰如c厌离相陪,一同去寻找犰枭下落。 两人重新牵手,冰如直觉得每日如春风万里,与青峰更加形影不离。此时听得又要同行御敌,尽管对犰枭不知有何种遭遇,依旧欣然前往。几人到得紫明山,青峰依法牵了冰如的手,紧闭双眼,不一刻,只见他眉间金光闪烁,冰如就要惊叫出声,商音抬手制止。 青峰双眼紧闭,却是左顾右盼,又一刻,抬手指向天空某处。众人看时,却只有闲云几朵,随风飘动。商音问道:“可是找到了犰枭所在?”青峰答道:“正是。”商音说一声“起”,青峰拉起冰如,依旧手指前方引路,商音与厌离紧随其后。 未行得片刻,突见白净天光下,凭空现出茫茫黑雾,几尺之外,全是漆黑一片。商音不敢大意,一边紧跟青峰,一边招引厌离,只怕一脚走错,不知跌向何方。冰如面前却如茫茫黑洞,索性也闭了双眼,只任凭青峰牵着手,随他飘忽。 在黑雾中沉迷多时,突然眼前一片光亮,青峰说一声:“就在此处。”几人停了脚步,商音定定神,抬眼望去,不远处,果然看到犰枭闭目盘坐混沌障前,身前雷天震横放,远近悄无声息。 商音叫青峰收了天眼。几人悄声行至犰枭近处,犰枭犹自闭目不动。商音叫几人止步,就在当地等候,自己独自走到犰枭身旁。三人不知她有何主意,心中惴惴不安。 只见商音走近犰枭,轻咳一声,犰枭悠悠睁开双眼,左右看看,沉沉说道:“商音尊者别来无恙?” 商音也是悠悠说道:“此处倒是修行的佳处。” “混沌将去疑无路,佳处辄迟留。”犰枭轻轻吟出一句,仍旧端坐不动。 冰如等人看两人闲言应答,看似漫不经心,但手心中都捏了一把汗。 商音微微笑道:“几经辗转不知去,只为乾坤误。” 犰枭笑道:“如果我不罢手,又当如何?混沌障前,万法皆空。在此处,我自然不能施展法力,谁人能有作为?我若要走,谁能拦我?” 商音说道:“罢手与否,全在你心。你如果一意孤行,几个小辈也可权且一用。” 犰枭笑道:“不料此番出道,处处被人算计,真是可恼可笑。” 商音回笑道:“你若不是执心太重,哪来的各路邪神如蝇趋附。束竫c日招之辈已被铲除,屠姬崖c古穆王也因你而死,你为何还是执迷不悟?” 听到古穆王死去消息,犰枭一声长叹,“毕竟是难逃此厄。”随即闭目深吸一口气,又睁眼说道:“人人各有执心,何必你我?” 商音说道:“不错,人人各有执心,但却所执各异。你一味恃能逞强,而不顾生灵涂炭,此种行径,为天地所难容,如何能相提并论?” “倘若将天地交付与我,也一样太平无事,哪来得涂炭生灵?历来只有相争,何谈正邪之分?” 商音一时语塞,犰枭继续说道:“我心确已疲惫,却不是因为你们所谓正邪之辞,实在是身边忠勇之士皆已离去。你们所谓正道行径,也着实令人心寒。” 商音没有答话,犰枭朝几人站立之处看看,回头说道:“上虚无名小子,倒是有些古怪,却是天生成就之人。你们能找到此处,必定由他而来。” 商音答道:“不错,卢芽子最小弟子,却是毫无心机。” 犰枭喃喃说道:“生死本为虚,轮回原是妄。不知此处身,却是后世谁?” 众人听他二人说着,商音却提步走来,一挥手,几人眼前竟是黑茫茫一片。青峰惊讶说道:“我早已解脱见闻之障,为何此处却是无用?” 厌离说道:“既然是尊者刻意避让,我们又何必担心?” 虽然如此说,但冰心毕竟放心不下,催促青峰道:“或许天眼再可一用。”青峰笑一笑,就依了他,打开天眼,依然漆黑一片。前后都如茫茫黑洞,冰如无法,心中焦急,只在原地来回挪步。 又是好大功夫,黑幕之中,正不知有哪些纠葛。忽然之间,黑幕撤去,商音已走到眼前,原先犰枭端坐之处,却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雷天震仍横放当地。 青峰等人正错愕不知所措,商音说道:“恶神已自归混沌,从此世间在无犰枭之名。” 冰如欢喜说道:“恶神自灭,以后岂不是永世太平?” 商音说道:“他只是归于混沌,自弃其身。然而天地恶性,怎能除根,不过轮回辗转,不知落在何世何方。” 厌离说道:“此番劫难总算得以平息,只是不知师父如何才能脱身?” 商音却不答言话,只是说道:“今日之事,不可宣扬。”依旧循了原路,由青峰指引,众人离了此地,匆匆赶回凌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蕴秀翘首以待,终于等得商音等人归来,虽然看得几人神色疏朗,但总觉得商音眉宇间隐隐有一丝不安。蕴秀也不做声张,只待众人退去之后,留在殿中。商音看她着意留下,悠然问道:“蕴秀还有何话说?” 蕴秀说道:“尊者前去擒捕犰枭,弟子看众人归来神色疏朗,必然是大功告成。但不知还有何事让尊者忧虑” 商音说道:“此次前去擒捕犰枭之事,只有你们几人知晓,切勿外传。说是擒捕,其实只是劝退。其实在此行前,我已有所预料,犰枭虽身披恶名,但毕竟为一方尊神,并非宵小无赖,他见大势已去,定然萌生退意,只是心中执念不解。我带青峰前去,一来是明告他天地间已无藏身之处,叫他不要心怀侥幸,二来也以此为机缘,破解他心中执念。我与犰枭在混沌障前一番试探,已经了知他的底细,最后被我劝退,已经没入混沌去了。” 蕴秀说道:“虽然结果如此,尊者此行也未免过于冒险?” 商音说道:“我也曾有此忧虑,所以让厌离陪同。犰枭本已身心俱伤,即便他有所发作,厌离幻术也可抵挡,可确保众人安然无虞。好在犰枭执念破解,一切尽遂人愿。此行虽然冒险,却是万分值得,如果迁延时日,犰枭一旦执念更甚,或者离开混沌缺,遭遇其他人等,势必会更加激发狂念,到时无法收拾,后果实难预料。故此,在混沌缺了断此事,正是最佳时机,不可错过。” 蕴秀点头称是,商音从怀中掏出一枚金色明珠,递向蕴秀说道:“此行却另有一件紧要事,就是要取得这枚舍利,倘若犰枭一心与我们为敌,我们即便获胜,恐怕他也会设法将其毁灭。我只有如此一试。此物就交你保管,断不可轻易示人。” 蕴秀伸手接了,心中犹自疑惑,此行如此顺利,更有何事可犹?商音忽然失笑道:“不料犰枭也是重情谊之人,明知轮回为虚妄,生死为顺便,更无他事可论,只说让我们放过后萼c踏牯一干人等。” 蕴秀说道:“后萼c踏牯等人从露迦城逃脱,一路向西,看来是要返回首云山。他们虽然是败兵之旅,但是犰枭余威尚在,路上也无谁来阻挡。随后待世间安定,他们得知犰枭下落,定然会销声匿迹了。” 商音微微点头,轻咳一声说道:“犰枭没入了混沌,看似万事了断,实则不然。七枚舍利,尚有其三未现踪迹。倘若喧嚣就此平息,也还罢了,真君和长天师脱身,可待时日。只怕是烽烟未尽,又要遍地点燃。” 蕴秀没有说话,商音顿一顿继续说道:“犰枭临走前特意交待,束竫又曾现身,妖女并没有死。当初紫远薇传报已将长妗肃除,妖风消灭,现在看来洕波倒是十分可疑。” 蕴秀陡然一惊,想起青峰曾经对冰如有所怀疑,正是落脚在束竫身上,当下脱口说道:“莫非真与冰如有碍?” 商音看出她的心思,淡然说道:“如果说冰如被束竫挟持,绝无可能。我们终日相伴,倘若真有妖风猖狂,早已露出破绽。况且她藏身在我们这里,又能有何企图?但是说对冰如有碍,倒是不排除有此可能,听他们当初在紫远薇外遭遇,现在想来,定然是受了妖性蛊惑,以致癫狂作乱,由此埋下惑根,倒也合情合理。” 蕴秀说道:“弟子想来也是如此。但要说是洕波受了妖女挟持,却也不像,看她横扫露迦城,设计日招,都不是龌龊手段。弟子斗胆推测,倒像是洕波抓住了妖女把柄,假言已经将其铲除,实则为己所用,也并非不可能。” “以大藏护法国封手段,紫远薇内断无可以遮蔽之处。如今百花谷当中竟有他不能涉足之地,除非是触动了紫远薇洪荒之力,而此举也只有谷主或许可为。倘若洕波果真如此行事,又是什么意图?”商音倒似在自言自语,沉思片刻说道,“看来紫远薇是要非去不可了。” 商音安排蕴秀只带青峰潜入紫远薇,密会国封,瞅个僻静的机会,三人赶往百花谷一探究竟。此事却是瞒了冰如,果然不漏一点风声。 三人赶到百花谷迷雾团聚之处,蕴秀c国封就地把守,青峰也不敢大意,试探着一只脚迈入雾中。只见一脚踏入,立刻不见,蕴秀c国封不觉大惊,却见青峰神色无异,并没有一跤跌倒。青峰又将一只手伸入其中,惨淡幽雾之中,那只手也不见踪影。青峰收了手脚,却是毫无异样,当下放心,说一声“这便是了”,一头走入雾中。两人看他霎时不见,心想他天赋异禀,定无大碍,但此间到底有什么奥妙,毕竟无人知晓,也不禁暗暗担心。 青峰一头扎入迷雾之中,眼前却是豁然开朗,就见远远繁花灿烂之中,一团红雾翻滚,却正与妖女束竫所放妖雾相似。“果然被师兄猜中,束竫那个妖女看来真的被拘禁在这里。”青峰一路走来,到了红雾弥漫之处,一股腥秽之气,正是与束竫初次相遇之时气味。走到近前,那雾果然散开,提步向前,红雾渐渐散尽,眼前却是一方石门。青峰退后几步,抬眼望去,竟是宽约两丈深过十丈一座石屋,高却不过丈余。再走近看,用力推一推,却是丝毫无用,原来那方石门却是对顶的两块巨石,并在一起,严丝合缝,并无处下手开合。青峰暗自寻思,“此处莫不是传言中的闭关诀,但此处除了谷主洕波,从来没人见过,是与不是,只能权且试一试。” 眼前巨石封门,无从下手,青峰手无寸铁,喊了几声,也没有人应,想想毫无办法,只好原路返回,找蕴秀寻求对策。国封c蕴秀见他安然无事,好生欢喜,青峰尽述所见,说石屋巨石封门,恐怕没有法宝难以打开。蕴秀说道:“这有很难,我这把折扇自能开山破石。”说着一脚迈入雾中,不料正如国封遭遇,一时跌回,才想起这雾自己也是碰不得。蕴秀将折扇交与青峰,嘱咐几句咒语,好歹当得一时之用,心中却又当心,不知石屋中有何机关。 青峰持了折扇,此时熟门旧路,不一刻返回,将重新聚拢的红雾逼散,走到石屋前,甩开折扇,念动咒语,扇了几扇,只听得那巨石嘎吱作响,却仍是纹丝不动。青峰左右扇起,总是只听得相声,不见动静。青峰着了急,拿起折扇在石上拍打,那巨石竟是轰隆炸响,震得脚底发麻。青峰只待石门炸裂,却见那两块巨石只是抖了抖,依旧并作一块,顷刻又悄无声息。 青峰正在作难,突然眼前一晃,石门恍然洞开,一片红云罩向头顶。青峰一声冷笑,“妖女有何卖弄?”身上早被戳了几下。青峰闪身退了几步,定睛看去,石门早又合并,门前伫立一名少女,一身红裙红纱,双手各持一支紫晶弯月锥,却正是若惜。 青峰失声说道:“你已战死,为何却在此处?” 若惜说道:“原来是青峰大神,为何到得此处?”双手微微下垂,看着青峰胸口两处破洞,却还是一副防备姿态。 青峰抬手挥一挥折扇说道:“无妨,再戳几下,也只是几个破洞而已。”看若惜依旧一脸戒备,暗想道:“莫非她受命在此看守妖女,但看她神色,却又不像。”当下收起折扇,坦然说道:“你家谷主邀我来此闲游,走迷了路,误入此处,正要请教如何离开?” 若惜怒色说道:“满口胡言,我家谷主一直困在此处,何曾邀你前来闲游?” 青峰青峰心头一动,拱手说道:“刚才不知底细,所以出言敷衍。大藏护法怀疑此地有些蹊跷,正是邀我来此探查。”就将过往由来说个简略,即又问道:“传言你已战死,看来也是谣传。” 若惜收起紫晶弯月锥,叠手躬身说道:“有劳大神辛苦,但此门我能自由出入,却是不能打开。待我禀报,再做道理。” 说着已经闪身不见,青峰耐心等待,不一刻听得“喀嗒”声响,两块巨石已挪向两边。抬眼看一看,那屋中却更是迷雾茫茫,青峰有了前番经历,一时兴起,抬脚就走,不料一脚踏入,即刻动弹不得。若惜“吃吃”一声笑,甩开披纱,将青峰罩住,拉了他跌跌撞撞走过几十步。若惜撤了披纱,青峰眼前一亮,团团迷雾之中,却空出一团清净如洗,面前花团锦簇间,一座浅浅石台,上面却摆了一个锦绣包裹的蒲团。 青峰暗叫不好,抽身对若惜喊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诓我到这里?” 只见若惜躬身作个礼,却不答话,青峰正在烦恼,听得蒲团那里有人说道:“大神别来无恙,我现在无身无形,让大神见怪了。” 听得正是洕波的声音,青峰一时心有惭愧,对着蒲团行个礼说道:“小子见识短浅,谷主见笑了。方才我已对若惜说明来意,正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被困在此处。” 洕波叹口气说道:“只怪我修行不至,鬼迷心窍,为紫远薇种下无穷祸根。现在沦落至此,也是天理昭彰,怪不得别人。” 青峰一路听来,暗暗吃惊。原来就在上次在大殿中一番乱战后,洕波已精疲力竭,不料被长妗趁势下手,收服了若弋c若溦为己所用,洕波被妖法所迷,一时昏厥。那长妗虽然得手,却是杀不得洕波,就将洕波送入这闭关诀来。原来长妗正是妖女束竫,须知这闭关诀本是她出身之地,自然驾轻就熟。洕波又被她探知底细,一时醒来,被她百般羞辱谩骂,不觉嗔怒c羞愧之心俱起。自来百花谷主,若有不守清规妄涉男女之情者,当受天禁地羞之苦,由此洕波竟被幽云所在闭关诀中。那束竫得寸进尺,竟霸占了洕波身躯,只禁得神元在此,自己却冒了洕波的名号,盘踞在紫薇大殿为所欲为。若惜是洕波血袍,妖女不能掳为己用,也被囚禁在此。 青峰问道:“此处幽云如何可破?你怎样才能脱身?” 听得洕波笑道:“脱身之事,似已无忘。先主遗训,妄涉男女之情者,需有自身骨血破解,才能脱身。我哪里来的自身骨血?” 青峰说道:“凡事有因必有果。如果因此被禁,定然由此解脱,想来另有道理。此事先放下,如此境况,为何不遣若惜出去报信?” 洕波说道:“此间幽云阻挡,哪能轻易得出?以我之力,也只能送她到门外与你一见。大神道行深浅,天机不测,却非我们能比。” 青峰摇头说道:“我能进来,也不知是何机缘。如此看来,实在难办。”来回挪了几步说道:“大藏护法历来对大殿之人有所怀疑,但他势单力薄,恐怕难以服众起事,扳倒妖女。倘若春使护法能够脱身,倒可多一层胜算。可惜若惜也困在此处,那幽云阁的封印如何能解?” 洕波说道:“此事倒是好办,只将弯月锥带去一支,我另授你一道启印之咒,重月封印自会开启。” “如此甚好。这支弯月锥我随身带去,也好给众人做个见证。横竖这里外人进不来,你们出不去,这弯月锥暂时当不得事。” 若惜奉上一支弯月锥,青峰收起,领受了启印之咒,正要告辞,忽又说道:“要扳倒那妖女,只靠紫远薇内部,恐怕难以成事。” 洕波说道:“这个自然,紫远薇本是天地共有,只要同道行事,哪有内外之分?” “只是那蓝极云又在妖女手中,恐怕是有些不妥,不知可有办法破解?” 洕波朗声笑道:“那蓝极云自与我心意相通,自然辨得敌友,何曾被那妖女把持?她能做的,不过启印封印而已,启与不启,你们自然进出无碍。” 青峰拿扇击掌说道:“原来如此,真是天网恢恢,看那妖女这次还会耍什么花招。” 洕波着若惜送青峰原路出了石屋,若惜说道:“大神再来时,只需拿锥在两石相接之处轻叩三声,小婢自会知晓。”转身进去,两块巨石轰然合拢,青峰哈哈一笑,信步走出。 国封与蕴秀早已等得心焦,终于见得青峰安然现身,才又放心。听得诉说内中所见,都是大为惊愕,却不料此中曲折,真是无从提起。三人急急返回大藏宫商议对策。 远处几个兵丁,一直藏身树丛之中。此刻看着几人离去,也急急跨马,朝大殿飞奔而去。 真相比想象更令人惊心动魄。国封回城伊始,就发觉洕波神色生疏,但他绝不敢想面前洕波竟是一介妖女。当初与重月会面,重月言语间闪烁晦涩,或许并非只是虚言应对。想到此处,国封惊出一身冷汗。紫远薇被妖女把持,击溃玲珑曲c杀掠露迦城,看来都是其有意为之,可怜吝施被其驱使,最后却做了无明之鬼。如今洕波被困,扳倒妖女,谈何容易?索耶c彝罗自然不在话下,但是盘洙和峙岛会做何打算,暂且只有往坏处想。 眼下最紧要的,就是给重月解印启封,要害关头,她能出身担当,或许会给盘洙一些震慑。国封叫蕴秀c青峰在大藏宫暂歇,带了几个随从快马赶往幽云阁。 走上阁台,看守见国封来到,慌忙行礼。国封说道:“我来说几句闲话,几位在此不便,可否回避?”看守哪敢不听,远远避开。 国封走到窗前,重月看到,迎面走来。国封也不耽搁,依照青峰所示,持了紫晶弯月锥,口中念念有词。国封施法已毕,才告诉重月他们探得闭关诀之中机密。重月走出门来,确信封印已经解除,却又返身回到阁内。 国封问道:“你封印已经解除,还何必在此受苦?” 重月说道:“我在此间,何言受苦?现在黑白未明,我冒然离开此地,必定引起上下大乱,于紫远薇何益?不如暂且在此栖身,一旦时机成熟,若来若去,还不是由我自愿?” 国封想想也有道理,旋又问道:“我回城之时,你似乎对此早有预见,不知是何道理。” 重月说道:“我并非先知先觉。若惜是洕波血袍,如果真的战死,洕波即便不死,也会变成废人,哪能活得逍遥自在?洕波虽然性情刚厉,但决不会妖言惑众,诳语欺世。故此,传言若惜战死,我就知道谷主易人了。当时不能明言,其实我也不知底细。” “现在又当如何?” 重月说道:“只说铲除妖孽,并不是什么难事,难在如何保存紫远薇免遭再次涂炭。原先六大护法,如今生死殊途,紫远薇何时才能重振繁华,实在是令人心痛。” 正说话间,听得马鸣人喊,一队人马急急赶来。看守远远迎着,来人却不加理会,径直来到阁前,冲上阁台。 国封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如何莽撞?” 为首的回道:“奉武英护法法旨,来此看守幽云阁。”说着掏出令牌,继续说道:“武英护法有令,除非有武英宫手谕,任何人不得靠近幽云阁。” 国封心中冷笑,冲令牌扫一眼说道:“武英宫的法令,可管得着我督门护法?” 来人说道:“小人只是受命看守,不敢亵渎法令。” 国封说道:“我只是时间太久没来探望,只想随意说上几句话,应该妨不得事,何须武英宫手谕?还请高抬贵手。” 来人说道:“法令在上,小的不敢不从。” 国封事已办毕,懒得纠缠,道一声“好说”,缓步下台,带人快马离去。 为首的叫人将幽云阁团团围住,原先看守见有人来接替,乐得就此脱身,随意打个礼,溜之乎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得知峙岛换人把守幽云阁,蕴秀也是眉头一蹙,看来定是走漏了风声。国封说道:“峙岛为人刻板,向来我行我素,不顾他人感受。是友是敌,眼下还不敢断言。但重月说的在理,我们要铲除妖女,也要顾及紫远薇大体,不可再伤筋动骨。峙岛那里,还是先要含糊敷衍。” 蕴秀点头称是,当下告辞,与青峰赶回凌虚,禀告商音详情。商音独自在大殿沉思半晌,又叫两人来,问青峰道:“日前你在上虚莲池,可还记得其他有趣之事?” 青峰想一想说道:“弟子懵懂,不记得还有什么有趣之事,只记得与师父c各位师兄其乐融融。后来被师父拍了一掌,发觉自己坐在石板上。” 商音又问蕴秀道:“你可曾记得,你师父出师之时,有过什么交待?” 蕴秀说道:“师傅曾经说起,此番劫难,小宝要有一些曲折,至于其他师兄弟,却是未曾提及。” 商音又是闭目沉思片刻,方才说道:“妖女冒充洕波之事,你们且要守口如瓶。待我往上虚走一趟,回来再作计议。” 看蕴秀神色疑惑,商音说道:“不需你们想陪。犰枭已去,还有何可怕,人多眼杂,反而不便。” 蕴秀和青峰对个眼色,并无异议。半日光景,商音返回,却叫各位弟子都到大殿议事。 众人聚齐。蕴秀看商音神色安然,心中也踏实许多,不知在上虚一趟,师父对商音又有何交待,现在聚众议事,必然是已经有了筹划。 商音眼中含笑,左右看一看,缓声说道:“犰枭归于混沌,此刻也可让少唳知晓了。” 少唳愣了一下,没有吭声,众人脸上颇有喜色。 商音又说道:“妖女束竫冒充洕波,此刻也可让你们知晓了。” 商音将过往缘由略作交待,当下安排道:“铲除妖女,正在此时。我们如此行动。少唳在城中喧哗叫阵,将盘洙等人引向别处。厌离和青峰随我到大殿截击妖女,蕴秀c冰如却去与国封会合,救出重月后再到大殿。三处分别行动,可叫峙岛首尾不能兼顾,也免得有人无辜死伤。” 众人称好,蕴秀说道:“此事须先知会国封。”商音说道:“正是,此事就由你带少唳c冰如前去。如已商妥,只派少唳回来传报,我们按照约定行事。” 待其他人退去,蕴秀又问道:“此事是否告知全劫知晓,倘若由他出手,我们自然多了很多胜算。” 商音略一迟疑说道:“妖女恐怕与全劫有些纠葛。”于是将殇坷交待之事,粗粗讲来,“全劫有此遭遇,实属无奈。但不知他是否遭受妖女蛊惑,他们私下有无瓜葛,我们一无所知,所以不敢轻易牵涉。只能等消灭妖女后,再还他清白之身。”蕴秀心领神会,旋即又问道:“他们有无瓜葛,殇坷真君一看便知,为何遮遮掩掩?”商音摇摇头说道:“真君并未遮遮掩掩。混元金钟,能看得人形物貌,动静举止,但却不能识人心性,辨人真伪。全劫心中怎么想,只有他自己知晓。我们只求灭妖除恶,不必纠结于此。” 次日一早,蕴秀三人赶往紫远薇,平安进入,无人阻拦。半日之后,少唳回报,国封果然欣然答应,无不应允,约定次日将近午时,大殿诸人议事已毕离开之际,将妖女一举铲除。但有一着,紫薇大殿,商音三人不可轻易进入,须等待国封会合一处,才可行事,否则若弋c若溦剑鞭无眼,定会横生枝节。商音点头称善,又叫来厌离c青峰,细细筹划,只待日月轮转,擒杀妖女。 紫远薇炎阳如火。从紫薇大殿出来,盘洙却一路心神不宁。昨日峙岛私下来见,说国封近来有些不凡举动,要她早做盘算。盘洙一向对国封敬重有加,以他修为和秉性,绝不会有意对紫远薇有所损害,但他与谷主一直针锋相对,如此下去,到底要如何收场?大殿之上,本想就此事禀告,话到嘴边,却又咽下,好在谷主并未追究。烈日之下,盘洙却是一身冷汗,自己向来对谷主忠心不贰,何曾有过如此扭捏之态? 盘洙正在寻思,突然听得四处喧哗呐喊之声,定了定神,见对面快马赶来。原来正是守门将士急报,有黑衣蒙面之人窜入城中,到处骚扰滋事,峙岛等护法都已赶去。盘洙心下一惊,问了出处,赶忙带人赶去,却也只见众军士喧哗呐喊,找不到偷袭之人。一问之下,军士纷纷说道:“那人全身乌黑,快如闪电,只见一道黑影窜来窜去,城门被他卸去一块,春使宫匾额也被打得粉碎,却是没有人拦得住。”盘洙问道:“死伤如何?”“倒是没有多少死伤,只见有几个断了手脚的。” 盘洙暗想:“这又是何方妖孽?在这里胡乱冲撞,切不要闯到大殿去闹事。”问了军士去向,又催马追了过去,却又是晚了一步,那黑影早飘到别处去了。一时间紫远薇上下闹闹纷纷,到处传言城中妖孽作怪。盘洙看不得法,叫人到处寻找峙岛,不一刻峙岛赶到,也道追赶妖孽,到处不见踪影。 盘洙说道:“妖孽在城中横行已有多时,但却只见骚扰,并未伤人性命,恐怕是另有所图。” 峙岛说道:“不错。我已令各处各自谨守,不可轻举妄动,我这就赶往大殿,以防不测。你可再四处巡查,如果与他遭遇,先自纠缠,待我赶到,叫他插翅难逃。” 两人分手,峙岛匆匆赶到大殿,半路正遇到前方纷纷攘攘。峙岛大吼一声,赶上前去,正见一道黑影飞来窜去,峙岛陡喊一声“武英护法在此,妖孽还敢猖狂。” 那道黑影正是少唳。且说少唳得了吩咐,早早在城边埋伏,等到日头高卧,时辰已到,就现身来滋扰造乱。一路穿梭,并未见着什么人物,也自心焦,不觉误打误撞遇到峙岛。听得一声喊,少唳心说“是了”,拖起钢鞭,劈头打去。峙岛早将盾牌举起,“刚当”声响,少唳远远跳回,却猛然又扑上身来,又是几个来回虚来实去,被峙岛锤格盾挡。少唳暗地叫好,在峙岛跟前晃了几个黑影,喊一声“厉害”,抽身就走。少唳想得明白,来路应当是远离大殿,只要将峙岛引到别处,商音等人就省去很多麻烦。 那峙岛也自乖巧,见势随身追上,少唳也是走走站站,心中盘算已走得够远,反倒翻身回来与峙岛纠缠。峙岛虽然勇力当天,无奈少唳只是与他调戏,翻上扑下只是拦打不着。两个正在纠缠,忽见快马赶到,一声厉喝“让路”,峙岛立时将盾牌竖起。少唳心神敏捷,情觉不对,一楞神间转身扑起,只见眼前密密麻麻兵刃飞到。若不是少唳手脚麻利,早被削成碎片。 峙岛持盾护体,手中重锤不可抵挡,而对面盘洙,放出兵刃遮天蔽日。少唳虽然不惧,但毕竟两面受敌,渐渐手脚忙乱,混战中发一声喊,一道黑影穿出,向外跑去。峙岛c盘洙随即追上,须知少唳虽然逃窜,却并不敢真的逃走,只是勾引两人远离大殿,故此仍旧逃一步,拼一回。峙岛c盘洙两人也是心有灵犀,追一程,战一刻。城中喧闹,此刻尽在此处。 追了十几个回合,盘洙渐渐感觉不妙,“这妖人无端折腾,不进不退,敢不是在戏耍?”登时撤了手段,闪在一旁,厉声喊道:“你是何方妖孽,胆敢在此戏弄?”少唳也闪身一旁说道:“我乃天赐大神,来此降妖除魔。”手中钢鞭却甩向峙岛。 盘洙说道:“这妖孽仔这里无礼取闹,恐怕是另有所图,武英护法且在此处招呼,我要赶往大殿。” 说话间已经快马离去。峙岛又与少唳对峙,此时却是峙岛要走,少唳不许,两个走走打打,好不耐烦。峙岛渐渐心发烦燥,挥锤落地,震起滚滚沙石。两个又在纠缠不休,猛听得一边有人喊道:“峙岛住手——”“少唳停手——” 两人听得喊声,都是向后一跃,定睛来看,却见一旁也是两人伫立。一人手持折扇,正是蕴秀。另一人却手握弯锥,峙岛看到来人,失声喊道:“春使护法我派人到幽云阁严加守护,却不料你已经脱身了。” 原来国封一路,也已早早准备。日头起时,几人赶往幽云阁,封了一干看守的耳目。重月出得阁来,赶往大殿,行至半路,见城中乱乱纷纷。找了军士来问,略听大意,得知少唳正在滋事纠缠,重月吩咐国封带冰如往大殿助阵,自己与蕴秀却来四处寻找。赶到此处,正遇着两人,当下喝喊罢战。 重月说道:“其实我早已不受幽云之禁,只是一心等待清白之日,不料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峙岛一时发愣,重月说道:“妖女束竫,冒充谷主,霸占紫薇大殿,你还不随我去除妖正位。”说着手中举起弯锥,峙岛一看心下明白,重月所言,绝无虚妄,当下向少唳顿锤说道:“有幸向上虚大神讨教,多有得罪。”说完早拔马奔向大殿。 蕴秀笑道:“春使护法果然非比寻常,国封还空自担心,不料只一露面,就叫峙岛阵前倒戈。” 重月说道:“并非我有何能耐。峙岛虽然为人傲慢,但心性平直,又与我有过命之交。我的话,他从不怀疑,也可谓知无二人。” 少唳在一旁催促道:“大殿在哪里,我们还不快去?只管在此罗嗦什么?”重月与蕴秀相视一笑,两人前边带路,也向大殿赶来。 紫薇城内喧闹非凡,殿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趁着城中混乱,商音三人潜在大殿一旁,等得一时,国封带着冰如赶到。略一合计,国封施个法,把门外侍卫拖到墙角,五人进入大殿。 堂上束竫占着洕波躯体,依旧正襟危坐,外边纷扰,似全然不关己事。猛然见得国封几人不期而至,束竫笑道:“大藏护法从不上殿,今天是何兴致,带这多师友前来。商音尊者安好,各位别来无恙。”点头对厌离说道,“不知这位又是来自何方?” 国封厉声说道:“妖女末日当头,还在喋喋饶舌。” 商音笑道:“我本来还心存疑虑,怕是有所误会,不料这妖女自露马脚。” 束竫说道:“商音尊者何来此言?” 商音说道:“我与洕波素未谋面,她哪里认得我的容貌?倒是你这妖女,几次在阵上相逢,想来真是熟悉不过。” 束竫说道:“尊者真是误会。大藏护法迎驾,众多大神簇拥,敢问世间除了三虚四圣,还有谁能有此荣盛?” 国封说道:“妖女果然伶牙俐齿,怪不得谷主会受你摆弄。今日你死到临头,看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束竫笑道:“你因为重月c至莲之事,一直心事难平,屡屡与我为难,我不与你计较。但你今天出言辱没,坏我门风,商音尊者也不是轻信易骗之人。众家大神在场,看谁做不得主?” 冰如在侧忍耐不住,看束竫势单力薄,一个扑身挺见就刺,青峰拦拉不及,冰如就被若溦一鞭打回。国封喝道:“妖女还敢狡辩,稍一试探,原形毕露。看来你是早有准备。可笑你也不想一想,凌虚仙使是随意与你比划的?” 束竫说道:“拙侍时刻在侧,见洕波有难,就会出手,这又有何疑问?” 几人还在辩嘴,听得一声呼啸,盘洙已闪身殿内,挡在束竫面前。国封说道:“今天斩妖除魔,盘洙来得正好。” 盘洙问道:“妖人仍在城中,正在与峙岛纠缠,我特来此保护谷主。” 国封笑道:“谷主困在百花谷中,妖女却在你身后。” 盘洙冷笑道:“方才在殿外,听得一言半语。你与谷主太多纠葛,我等本不应妄加议论。但今日你勾结外人,图谋不轨,我纵然对你万分敬重,也绝不容你动谷主一分一毫。” 国封说道:“你受人蛊惑,沉迷于执念,倘若今日再被妖女利用,恐怕追悔莫及。” 盘洙说道:“你有何证据,敢对谷主妄加揣测?” 国封笑道:“妖女小小把戏,一试便知。”随口问道,“妖女,你可知道一鞭一剑来自何方?” 束竫稍一迟疑答道:“一鞭一剑,至阴至阳,自然来自天地之始c万物之极。”盘洙回头看一眼,眉头一沉,国封冷哼一声。 束竫旋即又说道:“本来有外人在此,不可多说。你既然如此逼迫,但说何妨?阴阳之物,由天地自然所生,受历代大藏宫锤炼,再在珍资宫琢磨,才交付谷主。若弋c若溦正是你二人宫中而来,此事只有我们三人知晓,可是有假?” 盘洙回身说道:“国封,你还有何话说?” 国封依然冷笑道:“想不到谷主受你蛊惑之深,如此机密,也会透露。” 束竫说道:“你理屈词穷,反倒对我出言诬蔑。商音尊者在此,自会主持公道。” 商音微微笑道:“是与不是,一试便知。你仗着占有洕波身躯,我们不敢轻易下手,所以有恃无恐。我今天带来上虚厌离大神,却是辨妖除邪的专手。何须由我出手,自然让你现出原形。” 说着一抖拂尘,向束竫兜头罩下,盘洙喊一声“如此作横”,无数刀剑霎时飞出。国封大喊:“不得无礼——”拢起左臂,袍袖一展,盘洙放出繁星乱点全部纳入袖中。束竫看拂尘银丝落下,双手一抖,若弋c若溦即刻迎上。冰如看得纷乱,双镯飞出直取束竫面门,却被商音拂尘扫回。 商音一击不中,收回拂尘说道:“大家小心,不可损坏洕波身躯。”冰如方才醒悟,却看盘洙仍在迎面抛洒,双镯又向盘洙砸去。国封喊道:“仙使且慢出手,不可伤她性命。” 盘洙却不领情,自顾说道:“今日各为其主,生死由命,何必惺惺作态。” 此处眼花缭乱,商音正不知从何下手,猛听得束竫“啊呀”一声,跌倒在堂前,一片青光照耀堂前,束竫身上顿时红雾升腾,邪秽之气充斥大殿。原来厌离趁众人纷乱之际,早已悄然窜至束竫背后,一招出手,顿时激发洕波体内妖性,使束竫露出本来面目。 国封大喊:“盘洙可看仔细了。” 盘洙扭头之际,也是万分惊愕,但还是心存犹疑。商音喊道:“看你往哪里走?”拂尘又兜头甩下。厌离正在专心压制束竫,不料若弋c若溦已经飞身扑上,厌离被若溦鞭身缠绕,若弋一剑正中心窝,冰如惊叫一声,那若弋仍不罢手,抽手挥剑,厌离顿时身首异处。 一切就在眨眼之间,盘洙顿时呆立当场。看到厌离殒命,束竫当下收回妖云,飞身窜出殿外,若弋c若溦紧随而出。众人出殿一路追赶,那若弋c若溦却是拼命护主,商音几次出手,都被束竫逃脱。束竫正奔逃间,猛见峙岛迎面而来,口中大喊:“峙岛救驾——”峙岛答应一声“得便”,一锤迎面砸来,束竫弯腰躲过,一袭红雾抛出,峙岛顿时萎顿当地。束竫方得抬头,远远一条黑影飘来,束竫哪管得敌友,依旧红雾裹挟迎上,少唳一声闷哼跌翻在地,被若弋连刺几剑,若溦跟进,又是顺势一鞭,少唳昏死过去。 束竫一经耽搁,腿脚迟慢,扑面遇着重月c蕴秀,情知事已败露,躲不过去,当下心头一横,手起之处,若弋c若溦已化为阴阳两物。商音等人立时追上,将束竫围在当场。 商音厉声喝道:“妖女,你还不束手就擒?” 束竫凄然一笑说道:“如果不是我苦心经营,就靠洕波懦弱畏缩,怎么会有今天的光景?我不过一心求善,你们为何苦苦相逼?” 国封说道:“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紫远薇怎会落得今天光景?一介妖女,也配在这里谈恶论善?” 束竫环视一周,见众人虎视眈眈,不觉两行冷泪流下,仍是凄然说道:“设计日招,除灭西托,赶走犰枭,哪一样不是我费尽心机,方才得手?你们不念旧恩,口口声声说我是妖,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国封冷冷一笑,“如此费尽心机,却不知为了什么?你诛杀督门护法,坏了紫远薇根本,我岂能饶你?” 盘洙殿中回过神来,此时也已赶到,却是没了主意。国封看她一眼说道:“妖女已经自露底细,你还会手下留情吗?”盘洙一时开不得口,国封又在一旁冷眼嘲讽,“可惜白白赔上厌离大神一条性命。” 盘洙羞愧难当,咬牙说道:“妖女辱没谷主,恨不得将她碎撕万段,但眼前仍是谷主身躯,我如何下得去手?” 国封又要争辩,商音说道:“束竫听着,你如果有心弃恶从善,此时回头,为时未晚。你只需交出洕波身体,随我到至虚听候发落。日后待你真心修行,必然修成正果,位列仙班,何必争此一时是妖是圣。” 束竫嗤笑一声说道:“说得轻巧,难道也要我受那金钟镇压之苦吗?” 商音摇摇头,“如此执于邪欲,真是不可救药。你不要以为厌离已死,你仗着洕波身体我们就无可奈何。我方才不过是要逼你现出原形,好给紫远薇一个交待。现在众目睽睽,我一掌劈死你,又有何难?” 束竫说一声,“也不见得容易。”一时鞭剑齐出,滚滚黑云中烈光激闪,国封大吼一声,“闪开了——”飞身挡在商音面前。只见得束竫双手黑白无间,剑光毒蛇纷飞乱舞,国封却是立在当地,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众人只见得他被黑白乱杂缠绕,却不见伤得分毫,那剑刺到眼前,就没有尖头,那蛇未及门面,就化为乌有。束竫仓皇舞了片刻,才发觉不对,顿时呆立当地。 国封笑道:“可笑妖女,你窃知鞭剑的来历,却不知其中奥妙。它们由我大藏宫炼就,少不多由我大藏宫收回,你还不收手?” 束竫眉头皱起,冷冷一笑。突然间两手交错,以鞭绕剑,从胸前高举过顶,鞭剑脱手而出,化作一道青光射向国封。 国封一个愣怔,突然一簇身影窜至前面,那道金光从身影穿胸而过,却又现出一鞭一剑,左右飞出。国封一抖双袖,将鞭剑纳入其中。还不及看眼前是谁救命,束竫站立之地突然白光刺眼,众人纷纷闪避。商音抬手一掌击去,白光散尽,束竫已不见踪影。 国封扑前来看,方才出身相救的正是青峰。原来青峰与冰如从殿中出来,拼斗之间插不得手,回头看到冰如神色有异,不觉牵了她的手,站在圈外观看。眼花缭乱之间,昏昏欲睡,突见鞭剑化作青光,心觉有异,来不及思索,合身扑了上去,替国封挡下致命一击。国封看了青峰并无伤害,方才放下心来,娓娓说道:“鞭剑合一,阴阳交合,已成无物无形之相。我能收解世间万物,但阴阳至及之相,实难阻挡。若非大神舍命相救,今日我命休矣。” 青峰回身说道:“情急之下,难分你我。今日也算侥幸。” 蕴秀说道:“不料这妖女还有此等脱身之术。” 国封摇头说道:“并非妖女异术。阴阳合体并为青光,一旦分立,自然放出光芒,却不知大神是何机缘,得此天地调和之术。” 蕴秀避而未答,只是微笑以应。冰如在后面叹气说道:“不料又被这妖女逃去,又害了厌离。” 商音手抚拂尘说道:“今日让她逃走,却也并不意外。在厌离将她逼出原形之时,我已知晓,以我手段,并不能伤得她性命。” 国封问道:“却是为何?” 商音沉沉一笑,又无奈摇摇头说道:“除妖烈掌,是至虚无上手段,我如何使得?方才不过吓她一下,希望她自知自悔,当下弃暗投明,不料她邪心难除,不愿回头。她定要鱼死网破,我们也只能随她自乱,不可牵强。好在她如今只身逃窜,再难为非作歹,将她擒获,只待时日长短。” 国封点头说道:“尊者所言极是。不须刻意追寻,过不得多时,她必然现形。眼下要紧处,倒是冰如仙使,她被若溦所伤,恐怕需要在我大藏宫修养几日,才得康复。” 冰如说道:“从大殿至此,倍感疲倦,莫不是这个缘故?” 国封说道:“是了,至阴至毒之物,定让人昏沉至迷,好在若溦也是仓猝出手,伤势略微,在我宫中好生调养,定无大碍。” 蕴秀陡然变了脸色说道:“原来如此凶险。方才我们遭遇束竫,少唳被她妖物沉迷,又遭若弋剑刺,若溦鞭击,不知究竟如何?” 此时峙岛方才回转,抱了少唳来到跟前,国封俯身查看,大叫“不好”,原来少唳身内如冰火交际,早已气若游丝,昏迷不醒。国封叫人赶紧抬回宫内,与冰如一并医治。青峰也留在紫远薇,与峙岛料理了厌离遗骸,又来到大藏宫等待消息。商音却带了蕴秀返回凌虚,另谋对策。 不一日,紫远薇又传来消息,索耶只身逃出,不知去向何方,彝罗不等峙岛上门,在风行宫横刀自尽。商音悠然叹道:“何须如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