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粉仇怨》 第一〇九章 挖出主谋 朱松这时才叹道:“赵子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皇帝道:“是啊,赵子性情敦厚,是个可塑之才。” 朱松又道:“下臣马上将案情整理成册,呈给陛下发落。” 皇帝道:“唔……朱子若没有其他事,也退下吧。” 朱松俯伏再拜道:“下臣告退。”遂也离了宣室殿。 雨潇离了宣室殿,看看巳时将尽,便坐车来到魏氏府中,魏氏见了他,问道:“听说郤至已被囚禁,是真的吗?” 雨潇道:“是真的,我们的大仇很快就要报了。” 魏氏听了,忍不住喜极而泣,以手掩面,喃喃道:“要报了……要报了……儿啊,委屈你了……” 雨潇也不禁动容,握着魏氏的另一只手道:“阿母,儿不委屈……” 一旁的雨欣,也看得热泪盈眶。 雨潇又道:“儿找子曙,还有点事商量。” 魏氏放开他的手道:“那你快去吧。” 雨潇遂穿过暗道,来到司空曙府中。 司空曙与秋月忙将他请入书房中,分宾主落座,掩饰着内心的急切,镇定望着他。 雨潇道:“子的安排都有了效果,今日,我在宣室殿见到朱松,他已查到,抢劫官银的主谋是郤至。” 司空曙与秋月听了,都禁不住喜形于色,司空曙问道:“那圣上是什么态度?” 雨潇道:“看圣上的态度,分明是要治他死罪;我还顺便替他的家人求了个情,也不知有没有用。” 秋月道:“郤至的所作所为,他的家人确实不知情,就连他的儿子郤克,也无非是有点纨绔习气,并非奸恶之人,更不用说尊夫人郤婕了。” 雨潇轻叹了一声道:“唉!若是郤婕知道,郤至能有今日,都是我精心谋划所至,她怕是无法和我在一起了。” 司空曙也黯然道:“在这场角逐中,你牺牲了爱情,郤婕被爱情所伤,这是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雨潇岔开话题道:“不说这些了……我今日来,是有另外一件事要和二位商量——我已禀告圣上,抢劫官银一案,还有另外一个证人雷洪,圣上命我将他押解回长安。此事,怕是还需子曙先去斡旋。” 司空曙道:“好的。你那边是怎么安排的?” 雨潇道:“我回去后就命孙林带领一队士兵出发。” 司空曙道:“那我午后就快马加鞭,赶在他们之前到达千红窟。” 雨潇满怀歉意道:“这段日子,二位为了此事东奔西跑、鞍马劳顿,雨潇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司空曙笑道:“好了,这样的客气话,子以后就别再说了。” 雨潇又道:“那我便告辞了。” 送走雨潇,司空曙对秋月道:“这段日子连续奔波,这次,你就别去了,好生在家休息。” 秋月侧着头看着他道:“你说的是真心话?” 司空曙道:“当然是真心话。” 秋月又道:“你觉得,你不在我身边,我能好生休息吗?” 司空曙听了,一时无语,良久方道:“好吧,你随我一起去。” 秋月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午后,二人各乘一匹快马,出长安,朝千红窟疾驰而去。 他们刻意走了一段小路,避开孙林的队伍,晓行夜宿,这一日,来到千红窟,下马后径直走了进去。 羽衣的房间靠近洞口,见了他二人,忙让进大厅,倒上热茶,又去禀报了十三娘等人。 很快,十三娘、雷洪、胡娇来到大厅,彼此见过,又分宾主落座,十三娘问道:“我的姬儿现在可好?” 司空曙道:“胡姬现在仍在官府……她没有什么大错,等案子水落石出,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十三娘无语点点头。 司空曙道:“郤至现已被囚禁,我们此次来,就是想请雷兄去长安,做个证人。” 众人听了,都喜形于色,十三娘切齿道:“郤至这鄙夫,终于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雷洪道:“贤弟什么时候动身?” 司空曙道:“孙林带人很快就到了,雷兄随他们走,我们只是提前来告诉雷兄一声,免得彼此发生误会。雷兄此次去了长安,可能要受一点委屈。” 雷洪道:“那算什么委屈!海棠他……”话未说完,却哽住了。 秋月见雷洪这样,也不免伤感,鼻子一阵发酸。 司空曙怕秋月伤心,忙岔开话题,问胡娇道:“娇儿近来可好?” 胡娇一直凝神想自己的心事,正有话要问司空曙,见他先向她发问,也无心回答,问道:“既然郤至被抓,那郤婕和雨潇,是不是就做不成夫妻了?” 司空曙听了,抿嘴笑了,说道:“从理论上讲,是这样。” 胡娇有点焦急道:“叔公别跟我咬文嚼字,什么叫做‘理论上’?” 秋月见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便笑道:“从理论上讲,就是雨潇一直想让郤至伏法,郤婕会在亲情与爱情之间难以抉择,最后,可能会选择亲情,离开雨潇。” 胡娇听了,笑逐颜开道:“太好了!这太好了!” 秋月提醒她道:“我说的只是可能,一来,郤婕可能仍会跟雨潇在一起;二来,即便郤婕离开,你和雨潇,也未必能回到从前。” 胡娇马上双眉紧蹙道:“为什么我们不能回到从前?” 司空曙接口道:“时间会将人改变,你变了,雨潇也变了。” 胡娇忙道:“我没变,我还是以前的那个胡娇!雨潇也不会变!” 司空曙与秋月听了,相视会心一笑,不再言语。 这时,羽衣进来禀道:“外面来了一队官兵,有个叫孙林的求见。” 司空曙听了,忙道:“啊,他们来了。” 雷洪道:“那我出去便是了。” 司空曙道:“也好。” 于是,众人起身,簇拥着雷洪出来。 孙林见了司空曙等人,行过礼,又对雷洪作揖道:“想必这位就是雷前辈,末将孙林,多有得罪了。” 雷洪道:“好说。我们走吧。” 孙林命士卒牵过一匹马来,说道:“前辈先骑马,等快到长安,便得坐囚车、戴枷锁。” 雷洪二话没说,飞身上马。孙林同司空曙等人一一告别,也跨上马,带领队伍绝尘而去。 司空曙看了一眼秋月道:“那我们也走吧。” 秋月回道:“好!” 二人也骑上马,并辔而去。 胡娇看着他二人远去的背影,一脸的羡慕与神往。 孙林将雷洪押回长安,交给了御史大夫朱松,朱松当即让士卒带上来审问。 雷洪戴着长枷、脚链进来,跪倒在堂上。 朱松问道:“你姓甚名谁,做何生计?” 雷洪道:“小人姓雷名洪,自创‘雷音堂’靠制毒为生。” 朱松道:“靠制毒为生,岂不是要荼毒生灵?” 雷洪回道:“小人制毒,一般也不会伤害无辜之人。” 朱松又问:“五月初五那日,你又是如何到了青草坡,如何对押运官银的队伍施毒,如实招来!” 雷洪道:“是有人花重金来请小人,小人没经得住诱惑,便随他去了。他们事先在坡上置一大木轮,那日正好刮西风,我将药粉撒在木轮之上,摇动时,毒药便随风飘到坡下了。” 朱松道:“当日请你的那人,你还能记得起他的相貌吗?” 雷洪道:“记得起,那人五短身材,长眉细眼,肤色较白,约四十岁上下,如果现在见到他,我肯定认得。” 朱松“唔”了一声,命士卒道:“暂且将他押下去。” 士卒遂带着雷洪出去,朱松对督戎道:“听他刚才所言,前去与他接头的,像极了郤至府上的郤岩。子现在便去郤府,挑一个与郤岩相貌相近的人,连同郤岩,一起带回来让他辨认。” 督戎作揖道“喏!” 督戎去了没多久,便带着郤岩和另一个家奴返回,朱松重又叫人将雷洪带上来,令他辨认。 雷洪一眼便认出了郤岩,指着他道:“就是他!” 郤岩也认出了雷洪,暗道:“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又出现了?这下完了……” 朱松遂命士卒将雷洪带下去,将另一名家奴也送回郤府,又对郤岩喝道:“竖子!你是受谁指使去找雷洪,又是如何在青草坡放置木轮,如实招来!” 郤岩暗忖:这可绝不能承认,只要主父不倒,自己就肯定不会有事,遂道:“小人冤枉,小人从未见过此人,不知他为何要诬陷小人;小人也从未去过什么青草坡,请御史大夫明断!” 朱松听了,心内思量:郤岩对郤至一向忠心,估计也不会招认,不过,即便没有他的口供,此案也是证据充足,想到这里,便命人将郤岩带了下去,自己则拿过纸笔,伏案写起了奏章。 他在奏章上,大致写了这样几点: 一、郤至通敌叛国一事,至今查无实据; 二、郤至伪造书信,诬陷前丞相郑皓勾结匈奴,至其含冤而死,证据确凿; 三、郤至与前太尉赵安,同去南方赈灾返回,行至青草坡,将赵安谋害,证据确凿; 四、郤至诬陷赵安勾结商贾,致使无辜商人秋海棠、花朵获罪入狱,证据确凿; 五、郤至指使管家郤岩,勾结江湖人士,埋伏青草坡抢劫赈灾官银,证据确凿。 写罢,朱松又仔细看了一遍,摇头叹息了一回。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〇〇章 悬梁自尽 翌日早朝,议事毕,朱松将奏章呈上,内侍接过捧给皇帝,皇帝翻开只看了几眼,便怒气冲冲合上道:“诸位退下,朱子留下。” 大臣们都匆匆退出,朱松膝行向前,俯伏参拜。 皇帝道:“你奏章上所言,全部属实吗?” 朱松道:“全部属实,下臣派御史中丞向戍、侍御史孙鹏前往实地调查,调查结果与证人所言一一吻合。” “那官银一事呢?”皇帝又问。 朱松道:“孙林交给下臣的证人,指认与他接头的人是郤府的管家郤岩。只是,郤岩受郤至的恩惠颇深,抵死不肯承认。” 皇帝听了,沉思良久,方道:“传朕旨意,郤至罪大恶极,斩立决,其家属全部外放北地。至于赵雨潇的夫人郤婕,朕法外开恩,就由他本人严加看管。至于其他人,子酌情判决就是了。” 朱松道:“喏!” 皇帝又道:“子陪朕,去廷尉监看看郤至。” 朱松忙应道:“喏!” 于是,皇帝由朱松与内侍陪着,起驾前往廷尉监。 话说郤至自入狱以来,一直认为自己所做的事天衣无缝,不可能被翻出来,至于通敌一事,压根就是子虚乌有,查无实据,皇帝自然会放了他,所以,每日该吃吃、该睡睡,并不担心。 只是,他想起自己十年前诬陷郑皓,如今同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报应”? 转念,又觉得不可能,莫不是有谁故意陷害?若果真如此,这人必是来自军营,难道是——雨潇? 想到这里,他不禁冒出一身冷汗——原来,雨潇平日里的恭顺都是装出来的!可叹自己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不仅害了自己,也葬送了郤婕的幸福。 若真是雨潇,恐怕这一次,自己是在劫难逃了…… 正胡思乱想之际,就听狱卒喊道:“皇上驾到!” 郤至听了,慌忙俯伏参拜。 牢门打开,朱松、杨干、内侍陪着皇帝走了进来,皇帝看了一眼面容憔悴的郤至道:“朕来问你,你有没有勾结匈奴元帅乞石烈?” 郤至忙顿首道:“下臣冤枉,下臣从不认得什么乞石烈!” “好。”皇帝道,“那么,郑皓呢?郑皓的案子是你一手查办的,你就让偎红楼那个相好的,伪造郑皓通敌的书信,至其冤死?” 郤至听了,心中一凛,暗忖:难道红椒果真背叛了我?却仍嘴硬道:“下臣确实去过偎红楼,也确实认识一名异族女子,可并没有伪造书信之事啊,望陛下明察。” 皇帝并不与他纠缠,接着问:“赵安,朕命你们一同去南方赈灾,你却在返回途中,在青草坡谋害了他。” 郤至的身体开始发抖,暗道:“看样子,陛下什么都知道了。” 不及他回答,皇帝又道:“朕让赵雨潇押送的赈灾官银,又是你指使人劫走……郤至,你枉负皇恩,万死难辞其咎!” 说罢,皇帝拂袖而去。 郤至呆呆伏在地上,惊惶想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所有的旧事都被翻出?一定是雨潇!一定是他!” 想到这里,膝行至栏杆边,向着皇帝远去的背影喊道:“陛下,下臣冤枉,都是雨潇那个小人,是他在陷害下臣啊!陛下,您一定要相信下臣啊……” 郤至在绝望中挣扎的声音,在四壁激起回响,却没有人应答。 朱松恭送皇帝回了未央宫,看看刚到巳时,便回到官衙,命士卒将郤岩带上来。 郤岩进来后,跪倒在地。 朱松道:“圣上已颁下旨意,将郤至斩立决,你若肯将实情说出,本官会酌情从轻发落,你若还是顽固狡辩,那就只能随你那主子去了。” 郤岩听了,吓得体如筛糠,暗忖,既然大势已去,不如将实话说了,说不定还能保住性命,遂道:“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朱松道:“前去抢劫官银的都是些什么人?” 郤岩道:“小人只认识其中的一个,是偎红楼红椒的同乡,常往来于长安与漠北之间,做些皮毛生意,红椒曾托他给养父捎银两,故而相熟。其余的人,都是此人招揽来的,小人并不认识。” 朱松又道:“那这些人现在何处?” 郤岩道:“他们拿了银两,就回到漠北,具体在何处落脚,小人并不清楚。” 朱松听了,威严地“唔”了一声,遂命人让他在供词上签字画押,复将他带了下去。 随后,朱松又命人将御史中丞向戍、侍御史孙鹏请来,三个人商量良久,最终作出决定,孙鹏将判决记录如下—— “犯妇其其格,伪造书信,念其出首郤至有功,判入狱一年;胡姬出首郤至有功,无罪释放;郤岩乃郤至帮凶,监禁五年。商人秋海棠、花朵夫妻系被陷害,即日起起无罪释放。” 判决执行,一切尘埃落定。郤至被处决,郤岩被收监,周氏、郤克等人,均被流放北地。 郤婕听说了这些,整日以泪洗面,雨潇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得早出晚归,是日,郤婕重匀粉面、再整云鬟,等雨潇回家。 雨潇至酉时方回。 郤婕见他回来,将灯烛点亮,雨潇才发现她今日不同往时,夫妻二人相对坐了,郤婕道:“君舅(公公)被阿翁所害,是真的吗?” 雨潇听了,有点诧异,仍如实答道:“是的。” “那子为什么还要与奴成亲?”郤婕又问。 雨潇一时无言以对。 “是为了利用奴复仇,是吗?”郤婕道。 雨潇举目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否定的勇气。 “这么说,子从来就没有爱过奴,是吗?”郤婕又问。 雨潇低首道:“不是……爱过……” 郤婕落下泪来,说道:“对,奴听说,奴与家人得以保命,是子在皇上面前求的情。” 郤婕接着道:“子要替君舅(公公)伸冤,没有错,错就错在,不该娶奴。” 雨潇嗫嚅道:“那个时候,我刚入朝堂,外舅(岳父)有此美意,我不敢忤逆……” 郤婕忽然间泪如雨下,说道:“可惜,奴不能陪子白头……” 雨潇心中五味杂陈,匆匆说了句“对不起”,起身回了内室。 一宿无话,雨潇次日醒来,发现身边不见郤婕,出了卧室,猛抬头,吓得魂飞魄散——只见郤婕一根白绫悬于梁上,早已气绝身亡。 雨潇又惊又痛,跌坐地上。奴婢们听到动静,全部赶来,顾不得伤心惊惧,七手八脚将郤婕放下来,置于榻上。 雨潇从悲痛中缓过神来,发现案上放着一封信,展开看时,只见上面写道: “家君害死君舅,令奴无颜面对良人(丈夫);良人伸张正义,致家君身首异处,令奴无颜见家母、兄弟。天地之大,唯奴无存身之所;来日方长,良人须善自珍重。——贱妾郤婕绝笔” 雨潇看罢,泪如泉涌。 话说秋海棠与花朵,终于可以重见天日,是日,秋月与司空曙早早乘车来到宫门口候着,见他二人出来,疾步上前,紧紧相拥。 秋月抱着花朵,二人泪流满面;司空曙与秋海棠也眼含热泪,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司空曙压抑着激动的心情道:“上车,我们回家!” 几个人相互搀扶着上了车,回到司空曙府中。墨雨与荷香早备好了丰盛的酒席,待秋海棠与花朵沐浴毕,方入座开席。 秋月坐在父母中间,又是布菜、又是劝酒,笑语欢声,幸福洋溢;司空曙坐在她对面,也是喜悦无以言表。 一家人用过晚饭,又去了书房,一边吃茶,一边秉烛夜谈,至戌时将尽,方去歇息。 次日辰时,传来郤婕自尽的噩耗,司空曙叹道:“也是一个贞洁烈性女子!”不禁肃然起敬,遂携秋月来到雨潇府上,吊唁慰问。 雨潇见了司空曙,禁不住痛哭失声,说道:“只要她愿意留下来,我定不会为难她,谁知她竟会走这一步……” 秋月不禁落泪道:“处在这样尴尬的境地中,她定是不愿苟活……赵子不必过分悲哀,她也算是解脱了……” 司空曙道:“月儿说得有道理……” 听了他二人的劝解,雨潇心里方稍安宁了些。 司空曙又问还缺什么东西,何时出殡,雨潇一时答不上来。司空曙见他沉溺伤痛,便主动替他分担,将一应所需之物,交待下人分头去办。 陆续有同僚前来吊唁,三日后起灵,风风光光葬于城西。 办完郤婕的后事,司空曙与秋月,又打算着亲自送秋海棠与花朵回清源镇。 秋月暗忖:现在严君(父母)已出牢笼,花凯与雨欣的事也该抓紧,遂找司空曙商量道:“此次回清源镇,我想带雨欣同去。” 司空曙明白她的心意,便含笑道:“也好。” 秋月道:“那我现在就去跟雨欣说。” 两家做邻居已一年有余,秋月第一次从正门进了魏氏府中。 听奴婢来报秋月来了,魏氏母女忙迎了出来。魏氏虽大仇得报,却失了儿媳,喜悦中终难免缺憾,眉宇间仍笼着愁云。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〇一章 阖家团圆 彼此见过,魏氏将秋月让进大厅,宾主落座,婢女又奉上热茶,秋月感慨道:“一年了,终于可以从正门来看夫人和姊姊了。” 魏氏也眼含热泪附和道:“是啊!” 秋月又道:“我和子曙明日要送严君回清源镇,姊姊也好久没有出门,我们想邀姊姊同去,所以特来跟夫人、姊姊商量。” 魏氏听了,与雨欣对视一眼,见她满眼热切的恳求,遂道:“雨欣整日在家陪着我,足不出户,我正担心闷坏了她,既然你有此意,我乐得她出去散散心。” 雨欣听了,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笑逐颜开。 秋月也欢喜道:“谢谢夫人。那我们明日走时过来接姊姊。” 几个人又叙了一阵闲话,秋月告辞而去。 魏氏对雨欣道:“你是第一次见月儿的严君,凡事要谨慎有礼。” 雨欣含羞道:“阿母,我知道。” 魏氏又絮絮叨叨,叮嘱了雨欣几句,雨欣无语听着,不时颔首。 秋月回到家中,见严君与司空曙正在大厅闲聊,遂坐下道:“阿翁、阿母,隔壁雨潇的姊姊雨欣,是我的朋友,也是凯儿的好朋友,我们明日回清源镇时,我想邀她一同去。” 司空曙接口道:“是啊,这一年来的奔走,他们都已成了患难之交。” 花朵狐疑道:“她和凯儿也是好朋友?” 秋海棠道:“他们年轻人彼此情投意合,这有什么奇怪的!” 花朵听了,也不再多问,暗忖:雨欣系出名门,虽家道中落,仍算得上大家闺秀,不管她与花凯是什么交情,都随他们去吧。 大家聊着聊着,话题扯到了十三娘身上,秋海棠想问问胡姬的近况,却几次欲言又止。 花朵看出他的心思,遂替他问道:“胡姬近来可好?” 司空曙道:“她出首郤至有功,已无罪释放,现在应该在千红窟。” 秋海棠听了,无语轻叹了一声。 众人遂一时沉默。 正此际,墨雨前来请大家去用晚饭,众人遂起身去了餐室,晚餐毕,又略坐了坐,便都去歇息了。 次日一早,四个人乘坐两辆马车,又接上雨欣,朝清源镇驶去。 话说如冰等人,听说花朵与秋海棠要回来,提前两三天便开始忙碌,什么吃的、用的,仿佛要将他们这一年来受的苦,在一夕之间全部弥补。 洗清了官商勾结的罪名,花府上下喜气洋洋、张灯结彩,如同过节一般。 如冰屈指算算,花朵等人今日该到了,从辰时起,便差人去门口候着,命看到他们,马上来禀报。 眼看巳时将尽,如冰等人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便踱到门口,向远处张望,忽看到路上尘头起处,两辆马车疾驰而来,花凯兴奋道:“看!那里过来两辆马车,会不会是阿翁、阿母他们?” 众人凝神观望,两辆马车已驰到面前,车上下来的,正是花朵与秋海棠。 如冰疾步上前,牵起花朵的手,含泪端详了一阵,猛地搂入怀中。花朵哽咽道:“孩儿不孝,让阿母担心了。” 如冰流着泪道:“回来就好……” 这边厢,花遇春与秋海棠也紧紧相拥,热泪盈眶。 花凯站在一旁,瞅瞅阿母、又瞅瞅阿翁,着急道:“哎呀!你们够了没有?这是我的阿翁和阿母!” 众人听了,都破涕为笑,如冰忙松开花朵,因道:“好好好,还你阿母!” 花遇春也松开秋海棠。花朵与秋海棠这才得空,含泪看着花凯,花朵捧着他的脸道:“黑了点……” 秋海棠摸着他的头道:“壮了点……” 其余人都厮见过,花遇春将大家请入大厅,这时,花凯才挨挨蹭蹭来到雨欣身边,二人眉目传情,又不时低语。 很快,如霜也到了,见了花朵与秋海棠,不免喜极而泣,待情绪稍平,又与众人寒暄了一会儿,便有婢子来请入席。 进了餐室,花遇春在主位坐了,左右两侧分别是司空曙和如冰,如冰旁边是秋海棠夫妇,如霜挨着司空曙,下面是花凯、雨欣、秋月。 花遇春举觞对司空曙道:“大恩不言谢,兄弟我先干为敬!”言罢,仰脖将酒一饮而尽。 司空曙也喝干了觞中酒。 花遇春又对秋海棠与花朵道:“你二人也要敬一敬子曙,他为了你们四处奔走,连乃公(父亲自称)也自愧不如。” 司空曙忙道:“仁兄言重了……” 秋海棠、花朵夫妇遂直起身,恭恭敬敬向司空曙敬酒。 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司空曙,此刻却有点手足无措,忙举起觞一饮而尽,掩饰自己的局促。 秋月看出他的不自然,忙道:“都是一家人,这样敬来敬去,反生分了,不如自然随意一点好。” 如霜接口道:“月儿这话不妥——我们是一家人,子曙可不是,对他,还是该恭敬些。” 秋月听了,心里很不受用,不知姨祖母为何会说这样的话,神色不免有几丝复杂。 雨欣看得明白,也深知她与司空曙之间的情愫,遂笑着帮腔道:“这样说来,我也是个外人。” 花凯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道:“你不是,你怎么会是外人!” 如霜接口道:“你呀,很快就不是外人了……” 一句话,说得雨欣红了脸。 秋月听了,心里为司空曙抱不平,遂激动道:“这一年来,子曙为家君、家母的事四处奔走,大家都有目共睹,我不知姨祖母是何用意,非得在这样一个其乐融融的场合分出彼此?” 如霜并不恼,不慌不忙道:“月儿还是年纪太小,沉不住气,姨祖母的意思是,像子曙这么出色的男子,若是能和我们姓白的结了姻亲,那不就是一家人了吗?”说完,自嘲地“哈哈”笑了。 花朵接过话头道:“姨母说得有理——姨母未嫁、子曙未娶,再合适没有了。” 众人听了,也都心领神会地笑了,唯独司空曙和秋月,各怀心事,笑不出来。 司空曙遂戏谑道:“今天是欢迎花朵和海棠回家,老拿我开心,是何道理?” 花遇春附和道:“对,对,喝酒!” 秋月只道姨祖母的话是随便说说,便将所有的不愉快抛诸脑后,也开开心心吃饭。 酒阑席散,众人分头去午休,婢女过来收拾了杯盘碗盏,撤去残席。 未时,人们陆续醒来,又都聚在大厅里闲聊,如霜对司空曙道:“你几次回清源镇,都来去匆匆,从未到白府看看,这次,没了烦心事,总该去看看了。” 司空曙想到与如霜在桃园时的情谊,不好拒绝,遂道:“当然,此次是定会去看看的。” 如霜道:“正好现在有空,不如此时就随我去吧。” 司空曙只得道:“好吧。” 秋月听了,忙道:“我也要去!” 花朵明白姨母的心意,便对秋月道:“月儿乖,你待在家里,阿母还有话要跟你说。” 秋月听母亲这样讲,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作罢。 司空曙遂随如霜来到白府,眼前的景象令他吃惊不小,他只知道这几年如霜的生意做得不错,却没想到已如此富有,比花府并不逊色多少。 如霜将司空曙请进内室,又唤婢女端来热茶,二人席地而坐,如霜道:“怎么样?我这里还行吧?” 司空曙道:“这些年,你一个人操持这么大的家业,很不容易吧?” 如霜不以为意道:“习惯了……就在今天之前,我还想着,就这样算了,一个人挺好……可是,今天看到姊姊,女儿、外孙一大家子……又见到你,我有点不甘。” 司空曙疑惑道:“你的意思是……” 如霜接口道:“我的意思是,你和月儿,困难重重,花朵那一关就很难过,你何必将自己置于这种难堪的境地!你知道我心里一直有你,和我在一起,顺理成章……” 司空曙沉思良久,方道:“所以,今天在酒席上,你故意说那样的话?” 如霜爽快道:“是的。你们的事我不同意,月儿的父母、祖父母也不会同意。” 司空曙有点激动地低声道:“可是,月儿是你的外孙女,你忍心让她难过?” 如霜道:“她还年轻,难过一阵子就没事了,有那么多青年才俊喜欢她!我呢,余生,我只喜欢你一人。” 司空曙暗忖,自己与秋月的感情,无须向外人说明,遂道:“好了,我们不说这个……” 如霜低首道:“反正,我不会轻易放弃你。” 司空曙听了,遂道:“有一句话我可以明白告诉你,如果此生不能和月儿在一起,我宁愿孤独终老!” 如霜痛心道:“你何必如此?” 司空曙道:“如同你不放弃我一样,我不会放弃月儿,除非,她放弃我。” 如霜听了,冷冷道:“好,我知道了。” 司空曙道:“那我就回去了,免得月儿多想。” 如霜也无心挽留,任司空曙去了,暗忖,他的执拗自己是知道的,之前是对姊姊,现在是对秋月,遗憾的是,他的深情,从来不放在自己身上,自己只消静观其变,再伺机行动。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〇二章 再起杀心 返回的路上,司空曙想道,原先以为阻力只来自月儿的家人,没想到,如今如霜也从中作梗。 进了院子,见前厅的大门敞开,秋月在门口踱来踱去,抬头看见了他,跑下台阶迎上来道:“子可算回来了!” 司空曙笑而不语,随秋月一起进屋,秋月又问:“姨祖母跟子说什么了吗?” 司空曙道:“没说什么,只是跟我聊了聊她的生意。” 秋月道:“现在家君家母已平安回家,我……” 司空曙摇摇头制止她道:“他们现在刚回家,别说这些让他们烦心的事。” 秋月低眉敛目嘟囔道:“我不想看你受委屈。” 司空曙道:“为了你,受点委屈也值得。” 秋月听了,方转忧为喜。 几个人在花府逗留了几日,花凯与雨欣幽期密约,诉不尽相思情意,知道雨欣明日要走,是日晚饭后,来到雨欣房间,对她说道:“你只随他们放心家去,等家君家母休养一阵子,我会央他们请媒人上门提亲。” 雨欣道:“说到媒人,我倒是有一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花凯道:“你说,看跟我想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雨欣欢喜问:“这么说,你也想到了?” 花凯点了点头。 雨欣道:“那我们同时写在手心里,然后看看是不是同一个人。” 说罢,二人果真提笔,在掌心里写了一个字,然后同时伸开,只见两人写的,都是一个“曙”字。 二人相视一笑,花凯道:“看样子,这个媒人,非他莫属。” 雨欣道:“且不说子曙为人正直、坦荡、足智多谋,于我们两家又相厚,由他出面,再合适不过。” “嗯,你放心吧。”花凯道。 二人又说了一阵体己话,看看戌时将尽,花凯才离开雨欣,回了自己的房间。 次日辰时,司空曙、秋月、雨欣告别花府一家人及如霜,乘车踏上返程。 回到长安,二人先将雨欣平安送回府中,到家后稍事休息,司空曙便亲自动手,要将两家之间的暗道封死,两日后完工时,已近申时。 司空曙先去沐浴更衣,秋月早在书房备好了热茶,待司空曙进来,忙道:“快坐下歇歇。” 司空曙依言在秋月身边坐下,端起茶碗呷了一口道:“这房子,看来我们也住不久了。” 秋月环顾四周道:“要离开,还有点不舍,不过,我还是更想回到素心宫。” 司空曙道:“你不是一直想去杏花烟雨的江南吗?现在烦事已了,我陪你去吧。” 秋月道:“我本来想将我们的事告诉家君家母,然后再一起去江南……来日方长,你确定要现在去吗?” 司空曙抓起她的手揉捏着,沉吟道:“来日……”欲言又止。 秋月道:“子放心,此生,我定会陪在你身边。” 司空曙轻揽她入怀,动情道:“我明白……” 秋月柔声道:“我听子的,那我们明日就动身去江南。” 司空曙松开秋月道:“万一我们不能在一起,我是说万一……我看,郑侠很不错。” 秋月不悦道:“没有这种‘万一’,我是素心宫宫主,自己的事,我可以自己做主。” “可是……”司空曙道,“我不想你与令尊、令堂有分歧和不快。” “即便真有分歧和不快,那也是暂时的,若与子分开,我此生都不会快乐。”秋月道。 司空曙低语道:“你会慢慢忘掉我……” 秋月握住他的手,焦急道:“好好的,为什么又说这种话?是不是祖姨母对你说什么了?那日在席上,我就觉得她很不友好。” 司空曙忙掩饰道:“没有,她没说什么。好了,不说这些,说说你想先去哪里?” 秋月以为司空曙只是有些不太自信,便暂将烦恼抛开,略一思忖道:“去某个水乡待一阵子,我觉得,水是天地万物的眼睛,是自然灵气之所在。” 司空曙笑道:“我还真知道一个极好的地方,早年,自己一个人四处游历,在那里还待过一段日子。” 秋月欢喜道:“那太好了,带我去看看你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二人又闲聊了一阵,至掌灯时分,方用过晚饭,分头去休息。 次日辰时,二人在餐室遇到,司空曙道:“我觉得,你还是扮上男装比较好。” 秋月笑道:“嗯,荷香已替我准备衣物去了。”又道,“咱俩走后,让她们将这里整理整理,回素心宫去吧。” 司空曙问道:“那乐坊的人呢?” 秋月道:“她们……先继续待在长安,等我从南方回来再说。” 早餐毕,秋月又回到卧房,换上男装,司空曙早已将马匹备好,二人遂飞身上马,并辔前驱。 话说胡娇,听说郤婕去世,心中希望又起,一直惦记着雨潇。 胡姬看出她的心思,遂将她叫进自己的房间道:“我看你这几天心神不宁,是不是有什么事?” 胡娇忙掩饰道:“没有啊,没有……我很好。” 胡姬道:“你是不是想去见雨潇?” 胡娇见心事被戳破,索性央求道:“阿母,求求你,让我去见见他吧!” 胡姬怒道:“糊涂!当初,不管是什么原因,雨潇选择了郤婕,可见你在他心中没那么重要!如今,郤婕自尽,反而在雨潇心中成了永恒。你现在去找他,是自取其辱!” 胡娇泪如雨下,哭道:“这些我都明白,可我就是没办法不想他。” 胡姬见她哭得可怜,揽过她道:“傻孩子,阿母都是为了你好。过一两日,我们就要回青草堂去,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胡娇听了,抹了抹眼泪道:“我们要回青草堂去吗?” 胡姬松开她道:“是,这是你祖母的意思。现在郤至已死,我们的威胁解除,也该回去了。” 胡娇暗忖:反正,无论去了哪里,我都是孤单地一个人,没有伙伴、没有朋友、没有恋人……想到这里,遂道:“我帮羽衣姑姑收拾东西去。” 胡姬柔声道:“去吧。” 待她离去,胡姬轻声叹了口气。 数日后,十三娘举家南迁,又回到了青草堂。 闲得无聊,胡娇便独自去湖边抓鱼,或者练功。 是日,十三娘见胡娇出去,命胡姬推着自己回了内室,说道:“是时候,该复仇了。” 胡姬有点意外,茫然问道:“复什么仇?” 十三娘狠狠瞪了她一眼道:“你忘了吗?当初我们为什么抚养胡娇?” 胡姬苦笑了一下道:“呵!时过境迁,我觉得,已没有什么仇可复了。” 十三娘怒道:“没骨气的东西!你忘了秋海棠是怎么对你的?” 胡姬黯然道:“我早已不在意了,况且,我还害得他们夫妇坐了一年牢。” 十三娘扯着脖子嚷道:“你不在意,我却不能不在意!是谁将我害成今天这个样子?她如冰、秋海棠……子孙满堂,可我们母女呢?” 胡姬低首,轻轻道:“我认了……” 十三娘见说她不动,遂沉吟道:“起初,我和如冰是要好的朋友,可是……她深居简出,却有那么多男子慕名而来;而我,付出满腔真情,却遇不上一心人。我不服……” 说到这里,十三娘扭头看了看胡姬,见她听得认真,遂继续道:“我几次三番求她教我练驻颜功法,可她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于是,我便萌生了抢的念头……” 十三娘忽然激动起来,说道:“还有你!若那花朵只是素心宫的一名普通弟子,秋海棠会娶她吗?可她摇身一变,成了如冰的小女,秋海棠便抛弃了你,这种男子,你还须对他念旧情吗?” 胡姬嗫嚅道:“不是念旧情,是对他的一切,我都不再放在心上。” “那胡娇呢?”十三娘道,“我们千辛万苦将他们的孩子养大,是图什么!” “我……”胡姬一时无言以对。 十三娘语气稍缓道:“这把剑,我们磨砺了这么久,是该把她挥出去的时候了,留在身边,又有什么用!若有一天,她知道自己的身世,怕我们留也留不住。” 胡姬辩驳道:“虽然有的时候我对她有点严苛,可这么多年,我们情同母女……” 十三娘道:“你醒醒吧,这个孩子,我们是留不住的,同你留不住秋海棠是一个道理,她只能是我们复仇的工具。” 胡姬听了,沉思半晌,方道:“那就听阿母的。” 十三娘欢喜道:“这便对了。从现在起,你每日督促她练功,静候时机。” 胡姬应声道:“嗯。” 从十三娘房间出来,胡姬来到外面,远远看到胡娇一个人在湖边玩耍,便在一株倒伏的枯树上坐下,出神看着她。 若说自己不爱胡娇,那不是真的。十七年,多少个日日夜夜的朝夕相处;若说自己爱她,她承认,这爱不纯粹,夹杂着恨的成分。 尤其是在胡娇小的时候,她常将自己对秋海棠和花朵的怨恨,发泄在她身上,即便是现在,她也时常会提醒自己过往的伤痛……也许阿母说得对,胡娇留不住、留不得,与其将她拱手还给花朵,还不如让她去复仇。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〇三章 故地重游 想到这里,胡姬起身回了屋,对十三娘道:“复仇那些话,阿母对她讲吧,我……” 十三娘打断她道:“好吧,你把她叫进来。” 胡姬复出去喊胡娇,胡娇浑身沾着水珠,进门后问道:“有什么事吗?” 十三娘道:“你先坐下。” 胡娇依言坐了,十三娘道:“今天,祖母要给你讲一些往事,希望你听完后能记在心里。” 胡娇见祖母严肃郑重的样子,也敛了笑容,认真道:“孙女谨遵教诲。” 十三娘道:“你知道祖母因何身子变残吗?” 胡娇道:“孙女不知。” 十三娘恨恨道:“全是因为那个如冰!” 胡娇愕然道:“那个美如仙子、容颜不老的如冰吗?” 十三娘道:“正是她!她拿了一本假的驻颜秘笈给祖母,祖母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去修练,结果就成了现在的样子。”说着,使劲挤出几滴泪。 胡娇难以置信道:“孙女曾和她有过几次接触,她不像是如此心肠歹毒的人啊!” 十三娘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胡娇陷入沉思,不再说话。 十三娘又道:“你知道你阿母为何至今未嫁吗?” 胡姬听提到自己,才愕然抬头看了看母亲。 胡娇道:“不知道啊,阿母从未跟我提起过。” 十三娘道:“都是因为那个花朵啊!” 胡娇诧异道:“秋月的阿母、如冰的小女?” 十三娘道:“没错!原本,你阿母和秋海棠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人感情很好,可花朵硬是横插一脚,拆散了他们,你阿母被情所伤,所以至今未嫁。” 胡娇也气愤道:“居然有这样的事!” 十三娘见有了效果,继续道:“这些年,你阿母既要照顾我,又要照顾你,日子过得有多不易。” 胡姬听到这里,不禁泪下沾襟——十三娘这点说得没错,早年,她既要照顾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又要照顾一个行动不便的成人,确实不易,幸好有羽衣帮忙,她才挺了过来,也因此,彻底误了自己的终身。 可是,胡娇误解了胡姬的泪水,便全部相信了十三娘所言,怒道:“没想到,她们表面和善,骨子里竟是这样的人!” 十三娘道:“如今,我们祖孙三人相依为命、孤独度日,而如冰他们呢?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完全不顾自己曾经做的孽!老天无眼哪!” 胡娇恨恨道:“老天无眼,人有眼!” 十三娘警觉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胡娇道:“既然老天不惩罚坏人,那就由我来惩罚!我定不会让祖母和阿母白白受人欺负!” 十三娘听了,方舒了一口气,嘴角掠过一抹诡异的笑容,又假装动容道:“祖母和你阿母,没有白疼你。从今后,你要勤练武功,方能为我们报仇雪恨。” 胡娇点头道:“孙女知道。” 十三娘又道:“那你去吧。” 胡娇起身去了,十三娘对胡姬道:“你以后要督促她好好练功,静候时机。” 胡姬应道:“嗯。”接着欲言又止,只轻轻叹了一声,也起身走了。 自此,胡娇心中埋下了复仇的种子,反有了生活的目标,每日勤奋练功。 话说司空曙与秋月,一路向南,这日来到一个小镇,镇上有几十户人家,家家有水路相通,河上又有拱桥,只在门口有几排石阶,看上去精致而灵动。 秋月从小生长在清源镇,这里的小桥、流水、人家,一下子便将她吸引住了。 司空曙道:“这个地方叫娄镇,民风淳朴,我从前游历经过这里,住了大约有半年。” 秋月仍难掩心中的兴奋,问道:“我们也可以住一段日子吗?” 司空曙道:“当然。走,带你去我住过的人家看看。” 河上泊着几只小舟,二人遂拾级而下,乘舟向前划行,到了一户人家门前停下,二人相携上岸。 倚门一个少女,见有生人来,扭身回屋,说道:“阿母,有人来了。” 一位女子应声而出,秋月举目一看,见此女眉目清秀,约四十出头年纪。 司空曙道:“阿莲,还记得我吗?” 阿莲瞅了瞅司空曙,眼中泛起泪花,激动道:“子曙……” “是我。”司空曙道。 “没想到,还能见到你。”阿莲又道。 “这位是……”司空曙指着身边的秋月,不知该如何介绍,只道,“秋月。” 阿莲将目光转向秋月,作揖道:“公子!” 秋月还了礼。 “二位快屋里请。”阿莲将二人让进屋,又朝里屋喊道:“小菱,出来见过客人!” 叫小菱的女子这才羞答答从里屋出来,见过司空曙与秋月。 几个人席地而坐,小菱烹了热茶端上来,为大家斟好,便缩坐在母亲身后,不是偷瞟秋月一眼。 司空曙问道:“伯父伯母呢?” 阿莲道:“已经过世好几年了。” “小菱的父亲呢?”司空曙又问。 “前几年,也得病死了。”阿莲道。 “如今家里,只剩你们母女了吗?”司空曙问。 “对,没别人!”阿莲回答毕,又问,“这位月公子……” 司空曙忙打断她道:“哦,朋友之子。” “哦……”阿莲若有所思道,“记得子曙一直四处游历,向往自由……后来可曾婚配?” 司空曙笑道:“未曾婚配。” 阿莲听了,忽然低首柔声道:“难为你还记得我……” 秋月见她这副神情,感觉他二人之间的故事没那么简单,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轻咳一声道:“这茶不错,好喝!” 阿莲方回过神来道:“你看我,光顾说话……二位难得来一趟,多住些时日。我去准备晚饭,失陪。”说完,起身往厨房去了。 小菱见阿母走了,也忙起身,说了句“阿母,我来帮你”,匆匆去了。 秋月恐隔墙有耳,不敢多说,便用食指沾了茶水,在几上写道:“旧相好?” 司空曙看了,含笑摇摇头。 秋月撇撇嘴,表示并不相信。 很快晚饭备好,几个人一起用了,又坐着吃了一会儿茶,方分头去休息。 司空曙随秋月进了房间,秋月道:“这些话不问,今晚我会睡不着。” 司空曙戏谑道:“只怕,这些话问了,你会更睡不着。” 秋月听了,着急道:“快说,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司空曙略显无奈道:“你想啊,我们将近二十年不曾见面,能有什么事?若真有事,当年我还会离开吗?” 秋月沉吟道:“也是啊……” 司空曙柔声道:“奔波了一天,也该累了,早点休息,好吗?” 秋月遂依言席地躺下,司空曙在她身边坐了,背倚着墙,说道:“我也有点累了,先打个盹。” 秋月将一只手臂搭在他腿上,疲倦地合上了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司空曙迷迷糊糊醒来,看到烛影摇晃,耳边响着秋月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恍悟不在自己房中,遂慢慢将秋月的手臂拿开,起身吹熄了灯,拉开门走出去,又将门轻轻关好。 司空曙与秋月一觉醒来,已是次日辰时,忙匆匆洗漱过,来到前厅,见阿莲早备好了早饭,只等着他二人。 司空曙歉然道:“昨晚睡得太沉,竟起晚了。” 阿莲笑道:“出门在外,难得睡一个安稳觉,能多睡一会儿好。” 此时,小菱早将饭菜在几上摆好,众人围几而坐,餐毕,小菱将盘盏撤下,拿到灶间洗了,又端了几盏热茶来。 司空曙道:“我和秋月想出去走走,小菱要和我们同去吗?” 小菱听了,含羞垂下了眼帘,支吾半天,方吐出两个字:“不了……” 阿莲宠溺地瞅了她一眼。 秋月道:“姊姊芳龄几何?” 小菱轻声道:“年方十八。” 秋月道:“比我略长一些。可曾许配人家。” 小菱红了脸道:“不曾许配人家。” 又闲聊了几句,司空曙与秋月起身出门,阿莲与小菱送他们出来,阿莲道:“晌午早点回来。” 秋月应道:“嗯。” 二人下到河边,上了一只小船,摇橹顺流而下。 走出约一箭地,司空曙道:“你那样问她,她会误以为你对她有意。” 秋月一下子没明白过来,问了声:“唔?” 司空曙道:“别忘了,你现在扮作了男子。” 秋月恍然大悟道:“我真的忘了!我现在是男子啊!” 司空曙道:“看她眼角眉梢,对你全是情意。” 秋月打趣道:“有吗?你观察得倒很仔细。” 司空曙转移话题道:“沿着这条河一直往前,可以去到另一个镇子。” 秋月却道:“现在可以说了吧?你们的故事。” 司空曙看了她一眼道:“我们没故事,这家人家的事,我倒是可以跟你讲讲。” 秋月道:“那我洗耳恭听。” 司空曙道:“阿莲的父亲原本在城里做官,后辞官回乡做起了生意,几年后,又在家里办起了私塾,教镇上的小孩读书。我在这里的那段日子,就一直在帮阿莲的父亲教课。” 秋月道:“所以,阿莲和小菱都识文断字,是吗?”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〇四章 旧情复燃 司空曙道:“我只知道阿莲是这样,至于小菱,不得而知。” 司空曙接着道:“阿莲识得几个字,见识也高出一般人几分,在婚配的问题上,难免挑剔,所以,二十多岁还未嫁人。” “所以,”秋月接口道,“当你来到娄镇后,阿莲便看上了你。” “也许吧。”司空曙并未否认,仍道,“阿莲的父母也有意让我留下来,但我志不在此,还是走了。” 秋月听了,沉默半晌,方道:“如今阿莲的良人(丈夫)已丧,她对你,或许还旧情难忘。” 司空曙瞅了秋月一眼,笑道:“即便当初,我们也清清白白,如今何谈‘旧情’!” “你与她之间,就没有一点故事吗?”秋月仍不甘心追问。 “若有故事,我怎么会一走了之。”司空曙道。 秋月听他说得有理,方将一颗心放下。 二人沿河边行边看,只见是处水光潋滟、杨柳依依、烟波浩渺,在河边浣衣的女子,还唱着动人的小曲。 司空曙道:“这里的小曲婉转动听,堪称一绝。” 秋月也不住地点头,欣喜道:“嗯,真是好听。” 行到集市边,司空曙将船泊住,上岸买了几袋粮食放在船上,看看已近午时,便摇橹返回娄镇,行到家门口,喊小菱将粮食接进去,方弃舟上岸。 进屋后,阿莲道:“子曙何必破费,家里什么都有。” 司空曙客气道:“我二人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这是应该的。” 阿莲又道:“子曙和月公子,看上去感情很好。” 司空曙瞅了一眼秋月,笑道:“嗯,是的。” 阿莲含笑道:“月公子生得如此标致,子曙真是好福气。” 秋月听了,与司空曙对视一眼,暗道:“阿莲是什么意思?莫非,她已看出我是女扮男装?” 几个人说话间,小菱已将午饭在几上摆好,大家用过饭,又收拾了盘盏,各自去小憩了一会儿,未时,又坐在前厅里吃茶聊天。 这时,小菱拿着一个鱼篓从灶间出来,对秋月道:“奴要出去抓鱼,月公子可要同去?” 秋月听了,看看司空曙,又看看阿莲,迟疑半晌,只得道:“啊……好的。”起身欲走。 司空曙明白秋月的心思,遂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吧。”说完,月站起身。 阿莲与小菱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小菱带着他二人出门上船,沿河划行,过了一座拱桥,又行了一箭地,方停住橹,大家上岸,穿过一条马路,来到一片池塘边。 小菱放下鱼篓道:“就是这里了。”说着,从鱼篓里拿出渔网,挽起裤脚下了池塘。 秋月外面穿着冰纨长袍,只得将衣襟撩起,缠了几下掖在腰间,也下了水。 司空曙见小菱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便负手站在岸上,看她二人在水中戏耍。 秋月还从未如此与水亲近过,更兼有鱼儿上下跳跃,一时玩性大起,忘了自己此时佯作男子,与小菱并不避嫌。 起初,小菱还会红着脸躲闪,后见秋月毫不在意,便也不再忸怩,与秋月直玩得情投意合。 大约过了办个时辰,小菱看了看鱼篓道:“好了,够了。” 秋月这才住了手,擦了擦脸上的水珠,上岸整理衣服鞋子。 待小菱上岸,司空曙拎着鱼篓,几个人按原路返回,又划船向家驶去。 小菱一路甜蜜浅笑着,与去时的光景大不相同,秋月心里纳闷,却没有深究。 司空曙除了摇橹,心思全在秋月身上,并未发现小菱的变化。 几个人进屋后,小菱母女去了厨房,司空曙与秋月则坐在前厅吃茶,晚饭后,司空曙对秋月道:“这里的夜景别有一番风味,想不想去看看?” 阿莲也道:“是啊,外乡人对娄镇的夜景,都赞不绝口呢!” 秋月欣喜道:“那我们去看看!” 说完,二人起身欲走,司空曙又道:“你们母女不一同去吗?” 还未及小菱答话,阿莲便道:“我们日日置身其中,不觉得有甚稀奇,不去了。” 司空曙遂携秋月出屋,上了小船,摇橹向前。 已是掌灯时分,只见家家户户门前挂着红灯笼,远远望去,十分壮观。 船下河水无声流淌,不时从人家窗户里飘出婉转的小曲,司空曙弃了橹,任小舟自由飘荡,与秋月倚背抱膝坐着,清凉湿润的微风拂过面颊,只觉得此刻岁月静好。 二人谁都不说话,仿佛怕破坏了这种宁静和谐,就这样坐了很久,司空曙方道:“夜深了,我们该回去了。” 秋月动情道:“天地之间,仿佛只有我们二人,这种感觉真好。” 司空曙扳过她的身子,捏了捏她的手,算是回应,然后摇橹返回。 司空曙与秋月走后,小菱自言自语道:“不知道月公子愿不愿留下来。” 阿莲听了,诧异道:“月公子为什么要留下来?” 小菱害羞以手掩面道:“哎呀,阿母别问了。” 阿莲追问道:“是不是他今天对你做了什么?” 小菱的脸更红了,只得道:“反正,女儿心里已认定他了。” 阿莲焦急道:“他怎么可以这样?” 小菱道:“可见,他的心里也是有女儿的,否则也不会……” 阿莲一时无言以对,最后,只得说道:“好吧,此事,阿母会替你做主。”说罢,又思及司空曙与秋月,总觉得他俩的关系有些不对,却又说不清哪里不妥。 等司空曙与秋月进屋,阿莲道:“时候尚早,过来一起吃茶。” 小菱知道母亲的意图,便找个借口走了。 司空曙与秋月在几旁坐下,阿莲对秋月道:“月公子,你觉得我们这里可好?” 秋月笑道:“很好,如果可以,我都想在这里常住下去了。” 阿莲喜出望外道:“好啊!” 秋月一时没弄明白她的意思,茫然道:“啊?” 阿莲道:“你完全可以住下来啊!小菱刚才都对我说了,既然你们彼此有意,我也不反对,你就留下来吧!” 秋月这才恍然大悟,忙道:“伯母,你误会了,我……” 阿莲道:“我没有误会。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无须害羞。” 司空曙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忙道:“阿莲,月儿她……并非男子,她扮上男装,只是为了在路上方便些,没想到,让你们母女误会了。” 阿莲听了,怔住了,似乎也并不意外,只是有点失望道:“哦,原来如此……”说完,又勉强笑道,“那我去告诉小菱……二位也早点歇息。”遂起身进了内室。 秋月觉得阿莲的反应有点反常,却一时想不出原因,便闷闷回屋歇息。 司空曙见她一直不说话,便问:“怎么了?事情不是已经说开了吗?” 秋月若有所思道:“你不觉得,阿莲的反应有点不对吗?” 司空曙道:“哪里不对?我没发现啊!” 秋月想起阿莲午时说的话,跌足道:“啊!我明白了,阿莲本就疑心我是女子,只是不十分确定,无非是拿小菱的事来试探;如今她确定了,所以很失望,但不是为小菱。” 司空曙诧异道:“不是为小菱?” 秋月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才道:“是为了你。我若是女子,就代表她彻底没希望了。” 秋月猜得没错,阿莲早就疑心秋月是女子,也知道司空曙深夜才从她屋里出来,对他二人的关系早就存疑,不过是借小菱之事试探而已,但结果,却令她很失望。 阿莲寡居多年,如今旧日的心上人登门,她无法不有想法。 此刻,她无心去向小菱说明情况,只得回了自己的屋,来理清心中的千头万绪。 一宿无话,次日一早,待司空曙与秋月从房间出来,阿莲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笑着请他们就座。 须臾,小菱已将早饭摆好。饭毕,阿莲道:“菱儿,重新认识一下,这是月儿妹妹,她是为了路上方便,才女扮男装。” 小菱略带尴尬地看着秋月,秋月含笑冲她一个劲点头。 小菱含羞叫了声“月儿妹妹”,便收了几上的盘盏,往厨房去了。 阿莲道:“月儿如粉雕玉琢,扮上男装更是像玉树临风,我若是再年轻二十岁,也会爱上你呢!” 司空曙情知阿莲是在为小菱开脱,便顺着她的话道:“是啊,她装得了皮却装不了骨,与同龄女子相交从不避嫌疑,常令人误会。” 众人听了,会心一笑。 小菱在厨房听到,尴尬之情顿释。 阿莲又道:“子曙对月儿倒是呵护有加。” 司空曙并不作过多解释,只温柔看了秋月一眼,低首轻声承认道:“是。” 阿莲见了他这副情态,便把心里最后一丝希望断绝了。 司空曙又道:“在这里叨扰这么久,我们今日便告辞了。” 阿莲有点意外道:“才来了几天便要走?” 秋月接口道:“我还想让子曙带我去别处看看。” 阿莲遂道:“那好吧,二位以后可要常来。” 于是,司空曙与秋月辞别阿莲母女,坐船至路边,又弃舟上马,并辔前行。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〇五章 捅破秘密 二人走出约一箭地,秋月叹道:“真是人间处处有真情!” 司空曙没明白其中道理,茫然问道:“唔?” 秋月心情复杂道:“我若真是男儿身,恐怕咱俩此刻已沉醉温柔乡了!” 司空曙不以为然道:“若真要沉醉温柔乡,何须等到二十年后。” 秋月听了,扭头认真看着他,司空曙在马背的上下颠簸中,迎面坦然捕捉着她的目光。 秋月终于释然道:“好,我承认,是我想多了。”说完,抿嘴甜蜜笑了。 二人又四处游历一番,大约过了两个月,才回到素心宫,休息没几天,便接到花凯的飞鸽传书,书中道,已征得父母大人的同意,恳请子曙前去雨欣家为他做媒。 秋月看了,笑着对司空曙道:“咱俩又有事做了,花凯请你去雨欣家替他做媒。” 司空曙笑道:“我早就料到了,他们的这个媒人,除了我,再没有更合适的人,我少不得去跑一趟。” 秋月又道:“就由我这个姊姊来替他备一份聘礼。” 于是,二人又带着墨雨、荷香返回长安,将家中清扫一番,安顿住下,次日,司空曙带着聘礼,独自来到魏氏府中,进屋将聘礼放下,席地而坐,雨欣端来两盏热茶,便借故走开。 司空曙说明来意,魏氏道:“家中突遭变故,雨欣虽与雨潇同年,却一直把自己当姊姊,全力护着弟弟,不知不觉中,光阴虚度,如今已二十有二了。” 司空曙忙道:“赵家的变故,花府的人清清楚楚,也都感佩雨欣巾帼不让须眉,所以,并不介意她比花凯略年长之事。” 魏氏道:“好吧,既然如此,他们两个小的也彼此有意,那我乐得玉成其事。” 司空曙又道:“两家距离遥远,往来多有不便,不如我们先定好良辰吉日,到时候花家的人只消上门迎娶便是了。” 魏氏听了,在心里盘算半天,方道:“三个月后,也就是九月初九,是个黄道吉日,宜嫁娶。” 司空曙爽快道:“好,那就定在九月初九。” 二人又闲话了几句,司空曙告辞出来,回家与秋月详细说了,秋月也十分欢喜,便又准备着次日动身,回清源镇报告喜讯。 次日一早,司空曙与秋月便出了家门,骑马往清源镇而去。 是日来到花府时,已是巳时将尽,一家人将司空曙与秋月请进大厅,落座后,奉上热茶,又叙了寒温,秋海棠方道:“凯儿与雨欣之事,不知魏夫人意下如何?” 司空曙道:“魏夫人也相当乐意,由于两家距离遥远,我们就擅自择了个良辰吉日,定在了九月初九,到时候,凯儿只需上门迎娶便是了。” 众人听了,无不欢喜,秋海棠也高兴道:“那便好,那便好!” 花遇春也道:“这是花府的头桩喜事,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 于是,大家又商量起婚礼之事,正说话间,婢女来请用餐,遂起身一起进了餐室,餐毕,分头去午休。 申时,如霜闻讯而来,进了大厅,先与众人见过,便向如冰道:“听说凯儿的婚事定了,可是真的?” 如冰笑盈盈道:“当然是真的。” 如霜跌足道:“这可是件大喜事啊!”说完,偷偷将目光投向司空曙,司空曙假装没看见。 如霜又向花凯道:“凯儿,带人去祖姨母家拿几坛梨花酒来,晚间我们好好庆贺庆贺!” 花凯听了,喜滋滋带人去了。 刚进酉时,酒席已备好,一家人进了餐室,按辈分坐了,欢欢喜喜吃饭,酒过三巡,如霜道:“凯儿都要娶亲了,子曙与月儿的婚事什么时候办呀?” 这句话,如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大家都停住筷子,怔怔面面相觑。 过了良久,如冰才道:“妹妹你喝多了吧?说什么醉话?” 如霜暗忖,事已至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于是,将心一横道:“子曙与月儿相恋多年,月儿又是凯儿的姊姊,不该给他们将婚事办了吗?” 花朵锐声道:“相恋多年?姨母,月儿是您的外孙女,您可不能往她身上泼脏水啊!” 如霜不悦道:“泼脏水?我有那么闲吗?不信你去问月儿!” 花朵将目光投向秋月。 秋月暗忖,反正这一天早晚会来,只是来得有点猝不及防,遂平静而坚定道:“是的,我要嫁给子曙。” 花朵一时无言以对,花遇春忙圆场道:“先吃饭先吃饭,其他事以后再说。” 可是,众人哪还吃得下饭,场面变得异常尴尬。 司空曙道:“我饱了,大家慢用。”说完,起身出了餐室。 秋月也道:“我也饱了。”急忙跟了出去。 司空曙径直出了大门,向外走去,秋月在他身后问:“子要去哪里?” 司空曙道:“出去透透气。” 秋月快步追上他,与他并肩行走,二人来到山脚下,在一棵树下驻足。 此时天刚擦黑,天气凉爽,一轮明月已升上天空,秋月偷偷拉住司空曙的手道:“这样也好,反正他们早晚会知道。” 司空曙依旧缄默不语。 秋月从背后抱住他,有点惶恐道:“子千万不能放弃啊……” 司空曙没有回答,只是将手覆在秋月的手上。掌上的温热传来,秋月才稍感安心。 司空曙幽幽道:“我给你的家人,带来了这么大的困扰。” 秋月松开他,走至他面前道:“子此话欠妥,没有我,何来困扰?要么,明日子就回长安吧。” 司空曙道:“让你一个人来面对家人的责难?” 秋月道:“可是,你留下来也没有。” 这时,就听身后一个声音道:“月儿说得没错!” 秋月与司空曙,都听出是如霜的声音。 如霜来到近前,对秋月道:“别怪祖姨母,今天这个场合好像不太对,但大家都在,你总不能和子曙躲闪一辈子,这样对你们都不公平。先让子曙去我那里住几天,月儿回去说服家人。” 秋月道:“祖姨母,请恕月儿无礼,月儿觉得您今日这番话,不是为了帮月儿。” 如霜坦然道:“没错,初衷是这样,但对你们绝对有好处。家人这一关,你必须得过,你过了,祖姨母祝福你;你若过不了,就还子曙自由。” 秋月针锋相对道:“祖姨母既这样说,我怎么放心子曙住在你那里?” 如霜仰天大笑道:“哈哈哈……这个你大可放心,子曙与你相处这么久,若我没猜错,你们并无夫妻之实;你尚且如此,子曙又怎么可能和我有什么呢!” 一句话,说得秋月脸颊发烫,幸亏天黑,没人看到她脸红。 司空曙暗忖:自己不忍秋月一个人面对家人的责难,可又身份尴尬,什么都不能说、不宜说,真是左右为难,进退维谷。 如霜猜出了他的心思,遂道:“子曙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远离是非,这样事情反而会简单些。” 司空曙听她说得有理,便对秋月道:“月儿,那我去你祖姨母家里暂住几天,你回去对家人讲时,要注意方法,别伤了他们,更别伤了自己。” 秋月点头道:“嗯。” 几个人遂借着月光返回,秋月回了花府,如霜与司空曙回了白府。 到家后,秋月发现家里人都坐在大厅里,一副严阵以待的神情。 如冰首先问道:“子曙呢?” 秋月道:“去了祖姨母那里。” 花朵道:“今天祖姨母说的,可是真的?” 秋月镇定道:“是真的!” 花朵拍案道:“混账!” 秋月听了,忙屈膝跪下。 秋海棠碰了碰花朵道:“有话好好说。” 花朵强压着怒火道:“我是不会同意的,你趁早断了这个念头。” 秋月垂着头,一言不发。 秋海棠道:“子曙对我们家有恩,我们会永远铭记在心,可你犯不着嫁给他呀!他比你大三十多岁啊!” 秋月这才抬头道:“我要嫁他,不是报恩,是因为我爱他!” 花朵怒道:“小小年纪,你懂什么是爱!” “那子曙呢?他也爱你吗?”如冰问道。 “是,他也爱我。”秋月答道。 花遇春抱怨道:“月儿年纪小,不懂事,难道子曙也糊涂了不成!” 秋月道:“祖父,您这样讲对子曙不公,爱一个人有错吗?” “你……”花遇春一时无言以对。 花朵怒道:“好啊,你竟学会了顶撞长辈,凯儿,拿家法来!” 花凯听了,忙道:“阿母,姊姊有错,教训几句就是了,何必动用家法。”又转头对秋月道:“姊姊,快向阿母承认错误。” 秋月依旧垂着头,一言不发。 花朵见了,火气更盛,重复道:“凯儿,快去,拿家法来!” 花凯不知是去是留,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如冰。 如冰会意,遂道:“月儿到底是女儿身,经不起家法,不如罚她在这里跪一个时辰罢了。” 花朵听了,只得道:“若不是祖母替你求情,今日非得让你吃一顿棍子!好好在这里跪着反省,跪够一个时辰再回屋!” 说完,众人散了,只留下秋月仍在大厅跪着。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〇六章 家人阻挠 秋海棠与花朵回到卧房,熄灯躺下,秋海棠道:“月儿都十七岁了,你以为她是三四岁的小孩,打骂一顿就管用了?” 花朵道:“那你让我怎么办?月儿冰雪聪明,所有的道理她都懂,可还是这么任性!” 秋海棠叹了一声道:“哪怕子曙再年轻二十岁,月儿要嫁他,我也不会阻拦。” 花朵嗔道:“净说废话!” 二人不再说话,却仍心烦气躁,在榻上辗转反侧。 话说如冰与花遇春,二人秉烛对坐,花遇春道:“真是作孽……” 如冰也道:“论才智、武功、人品,甚至是财富,子曙都没得挑,可惜,他比月儿大太多,我不相信,他们在一起会幸福。” 花遇春道:“你看月儿那态度,分明是铁了心……” 如冰道:“看样子,想断了月儿的念头,只能去找子曙……” “可是,”花遇春担忧道,“子曙帮了我们家这么大的忙,我一向敬重他,都不好意思开口跟他谈这件事。” 如冰道:“那就我去。” 二人计议已定,方熄灯歇息。 如冰躺在榻上,却毫无睡意,回想起这一年多来,司空曙为救秋海棠与花朵出狱,四处奔走、殚精竭虑,她原以为那是司空曙对自己的情意,现在才明白,那是对秋月的情意。有心成全他们,可是…… 想到这里,她轻叹一声,翻了个身。 秋月跪够一个时辰,才揉着酸痛的膝盖起身,一瘸一拐回了自己的屋,草草洗漱毕,宽衣躺下,却又思前想后,难以入眠,耳听着四更已过,方迷迷糊糊睡着。 次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早饭,都小心翼翼,避免提到司空曙,花凯忍不住道:“子曙现在是我的媒人,你们对他,总不能少了必要的礼数。” 花朵听了,不悦瞅了他一眼,并未吱声。 饭后,如冰将花朵叫到自己的房间,坐下后道:“月儿的事,你到底是如何考虑的?” 花朵道:“阿母,他们年龄相差实在太大,子曙已过盛年,月儿用最美好的年华陪伴他,等月儿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谁来管她?我不能如此委屈月儿。” 如冰道:“天下做父母的,哪个不是如此为儿女考虑?可是……” 花朵道:“可是什么?” 如冰欲言又止道:“没什么。既然你心意已定,那我去跟子曙说。” 花朵又道:“阿母,我知道自己这样有点不近人情,可是,我没有办法……” 如冰握住她的手道:“阿母明白。” 花朵道:“子曙需要什么,我们都可以给他,唯独月儿终身,我不能交付于他。” 如冰道:“好的,我会把你的心意转达给子曙。” 母女二人商议妥当,花朵离开,如冰对着镜子整了整妆容,出门往白府而去。 如霜见姊姊来了,忙让进前厅,如冰道:“子曙呢?” 如霜道:“在他自己的房间。” 如冰道:“我有事要同子曙讲。” 如霜道:“那我去叫他出来。” 如冰忙道:“不用,我去找他好了。” 如霜迟疑道:“好吧……” 如霜领如冰来到司空曙的房门前,轻叩了几下门,里面传来司空曙的声音:“请进。” 如霜推开门道:“姊姊有事找你。” 司空曙举头看着如冰道:“请坐吧。” 如冰扭头对如霜道:“麻烦你去叫婢女烹一壶热茶来。” 如霜听了,知道是让她回避的意思,遂道:“好的。”便关上门出去了。 须臾,婢女送来一壶热茶并两个干净的茶碗,替他二人将茶斟上,却步退出。 如冰刚欲说话,司空曙道:“我知道你的来意……” 如冰有点艰难地说道:“从感情上,我是支持子与月儿的,可是,三十一岁,像横在你们之间的一条鸿沟,我们……实在跨不过去,希望子能谅解。” 司空曙神色黯然,掩饰地低头道:“我了解……” 如冰又道:“月儿的脾气子是了解的,宁折不弯,我们实在拿她没办法。” 司空曙道:“你们希望我怎么做?” 如冰道:“只有你能让月儿死心……” 司空曙道:“好的,我明白了。” 如冰又道:“霜儿她……”话说了一半,却觉此刻讲有些不妥,便咽了回去。 司空曙沉默半晌,鼓足勇气,看着如冰道:“如果我定要跟月儿在一起呢?” 如冰愣住了,她没想到司空曙会这样讲,怔怔问:“子说什么?” 司空曙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如果我定要和月儿在一起呢?” 如冰回过神来道:“如果是这样,照月儿那个脾气,我们谁也拦不住,可是……子想过没有,子不可能陪她白头啊!” 听了这话,司空曙心潮起伏,喃喃道:“我只能保证我的余生,让她幸福……” 如冰道:“可是,在子身后,月儿她依靠谁啊?” 司空曙道:“既然大家的态度这么坚定,那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如冰道:“子永远都是我们的朋友、亲人……” 司空曙听了,报以一个谦逊的笑容,岔开话题道:“凯儿和雨欣两情相悦,我的作用,无非是在两家之间传个话,这个事,我会负责到底。” 如冰感激地笑笑,应了声:“嗯。” 二人一时无话可说,如冰便道:“那我告辞了。” 司空曙道:“好,请慢走。” 司空曙起身相送,如冰推开门,见如霜正在过道里,见了她,笑着说道:“姊姊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如冰道:“家里还有很多事。子曙暂住这里,妹妹待我好生招待着。” 如霜笑道:“那是自然。” 二人送如冰离开后,如霜遂随司空曙进了屋,说道:“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司空曙道:“还没想好,大约是回新绛去吧。” 如霜道:“子回到新绛,月儿就会对子死心了吗?她难道不会找到新绛吗?” 司空曙心灰意懒道:“不然还能怎样?” 如霜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月儿死心。” 司空曙道:“什么办法?” 如霜道:“子和我结婚……当然,是假结婚,只是让月儿从此断了这个念头。” 司空曙此刻只觉得身心俱疲,甚至没有了思考的力量,遂道:“不可以,那样,会让月儿痛不欲生,像此刻的我一样。” 如霜听了怔住,遂不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子先休息一下,再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司空曙无力答道:“好……” 如霜走后,司空曙和衣躺下,只觉得进退两难——既不想让如冰、花遇春等人为难,又不想让秋月伤心,思来想去,实想不出万全之策,想到今后再没有秋月在身边,猛然一阵心痛,几乎让他窒息。 就这样胡思乱想,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秋月觉得奇怪,整整一天,家人都没再提司空曙,仿佛这事从来不曾发生过。 她忽然想起辰时祖母出门,暗叫一声“不好”,一定是祖母去找司空曙说了什么。 此时已是酉时将尽,秋月再也坐不住,起身向外走去。 经过前厅,花朵喊住她道:“月儿要去哪里?” 秋月只得驻足道:“出去走走。” 花朵上前道:“是不是要去找子曙?” 秋月默认。 花朵道:“这么晚了多有不便,想去也得明日。” 秋月央求道:“阿母……” 花朵不为所动,坚定道:“回房去!” 秋月只得转身回来。 经过了一天的思考,司空曙觉得,目前,离开是最好的办法。晚饭时,他对如霜道:“我明日就走了。” 如霜头也不抬道:“要去哪里?” 司空曙道:“没准儿,四处走走。” 如霜听了,不知想到了什么,冷笑了一声;司空曙也没有心情追问。 如霜还是忍不住说道:“好像一遇到情感问题,子便会选择流放自己。” 司空曙不置可否。 如霜继续道:“我的那句话永远有效,如果子想彻底断了月儿的念头,我愿意与子假结婚,白府,子随时想来便可以来,想走便可以走,我绝不干涉。” 司空曙放下筷子道:“谢谢你的好意,但那样对你不公。” “呵呵……”如霜又冷笑了,说道,“我们已过了半生,何曾要过别人心里的公平?” 司空曙听了,略一思忖,会心笑了,笑容中有几丝沧桑。 “不去跟月儿告个别吗?”如霜又问。 “不了……”司空曙长舒一口气道,“既然此生无缘,又何必藕断丝连。” 如霜道:“月儿的性子,像极了姊姊。当年有多少男子思慕姊姊,可她还是回到了姊夫身边。子若不跟她说清楚,只怕她天涯海角,会到处找你。” 司空曙听了,一时怔住,良久方道:“我没有办法跟她说绝情的话,我开不了口……只怕,看到她,我的决心会土崩瓦解……逃避,是我唯一能做的。” 如霜只得道:“好吧,我了解。” 饭后,司空曙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呆坐着想了一回心事,便早早歇了,次日一早用过早饭,辞别如霜,跨上马绝尘而去。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〇七章 劳燕分飞 如霜倚门望着他远去的身影,脸上流露出失落的神色。 如霜返回屋里约一盏茶的工夫,秋月就到了,进门后见过如霜,便问:“子曙呢?孙女找他有事。” 如霜道:“子曙已经走了。” “走了?!”秋月惊诧道,“什么时候?去了哪里?” 如霜略一思忖道:“昨儿个午后就走了,并没说要去哪里,只说会四处走走。” 秋月听了,扭头便往外走,匆匆回到花府,从马厩里牵出马,举步欲走。 此时花凯正在附近,问道:“姊姊要去哪里?” 秋月道:“我要去找子曙!” 花凯道:“子曙不是好好的在祖姨母家里吗?” 秋月悲愤道:“他走了!昨儿个午后就走了!” 二人的说话声,惊动了正在前厅里的如冰、花遇春、秋海棠、花朵,众人忙来到院子里,花朵道:“子曙离开,就是一种态度,你又何须缠着不放!” 秋月听了,声泪俱下道:“他是被你们逼走的……”说完,又泪眼婆娑望着如冰道:“祖母,子曙为我们家付出了多少,您最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待他?为什么?” 几句话,说得如冰哑口无言。 秋月抹了一把泪道:“恕月儿不孝!”说完,扭头欲走。 花凯忙抓住缰绳,担忧道:“姊姊,天下这么大,你要去哪里找他啊?” 秋月坚定道:“哪怕找遍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找到他!” 如冰听了,鼻子一阵发酸,遂道:“凯儿,让她去吧。” 花凯这才松了手。秋月牵着马出了大门,随即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众人怔怔望着她离开,无语回屋。 秋月从清源镇一路南下,先来到长安,却发现司空曙并未回家。 随后,她又日夜兼程,来到新绛,进了“六艺医馆”,他的弟子们却说他从未回来过。 秋月失望至极,又想起司空曙常去莲花庵看望静安师太,便骑马直奔莲花山。 来到山下,弃马徒步上山,到了庵内,抱着静安师太泪如雨下。 静安师太慌了,忙问:“怎么了?孩子?” 秋月这才抽泣着问道:“曾外祖母,子曙近日有没有来过?” 静安恍悟是这个缘故,便道:“没有啊……他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秋月又哭道:“他不要月儿了……” 静安忙扶着她坐下,说道:“是不是你的父母反对?” 秋月泣不成声道:“不止是父母,连祖父母都反对。” 静安轻叹了一声,摇摇头道:“红尘中人,总有很多事情看不破。” 秋月握住静安的手道:“曾外祖母,我现在到处找他不着,好害怕从此再也见不到他了。” 静安道:“他若心里舍不下你,终究会回来找你的。” 秋月听了,仿佛暗夜里见到一丝曙光,欣喜道:“真的吗?” 静安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看秋月情绪稍平,静安留她住了一宿,次日,秋月下山,继续寻找司空曙。 秋月骑马立在街头,茫然四顾,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去哪里,忽然,她想到了娄镇——受挫后的司空曙,会不会回到娄镇? 想到这里,她一催马,朝娄镇疾驰而去。 结果依然让她很失望,阿莲说,自打他们走后,司空曙便再没有来过。 就这样,秋月四处奔波,眨眼一个月过去了,她心灰意冷,只得回到素心宫。 原来,司空曙离开清源镇后,先到了长安,到程琪府上找郑侠,却得知郑侠去了妙峰山师父那里,于是调转马头,直奔妙峰山,到了妙峰山,见到了空大师和郑侠。 郑侠见司空曙独自一人前来,十分意外,心想他此行定与秋月有关,遂与他来到寺外,上了山顶,二人在一块大石上坐下,郑侠道:“子曙不陪着秋月,怎么有空来这妙峰山?” 司空曙苦笑了一下,说道:“我跟秋月,怕是缘分尽了。” 郑侠听了,大惊道:“出了什么事?” 司空曙道:“你应该能想到的。” 郑侠道:“是秋月的家人不赞成你们在一起吗?” 司空曙答非所问道:“我来找你,就是希望你能下山陪陪月儿。” 郑侠略一思忖道:“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再说,这是子的想法,秋月未必会这么想。我有种直觉,你们不会就这样分开的。” 司空曙听了,扭头看了他一眼道:“你的直觉从何而来?” 郑侠道:“秋月如果是这样容易移情的人,我早就取子而代之了。” 司空曙笑道:“子这么自信?” 郑侠也笑道:“事实就摆在面前嘛!” 司空曙愣了一下,继而自嘲地仰天大笑起来……笑罢,又道:“令尊冤屈已洗,怎么没去朝廷谋个一官半职,反来了这人烟稀少的妙峰山?” 郑侠道:“养父也曾跟我提起,但我过惯了闲云野鹤般的日子,不想受官场的束缚,还有,师父他老人家年岁一天比一天大,我想陪在他身边。” 司空曙沉吟道:“嗯……妙峰山,很不错……” 郑侠道:“若子眼下不能与秋月相见,可以暂住下来。这个地方,最适合治疗情伤……” 司空曙听了,与郑侠对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地同时笑了。 于是,司空曙便在妙峰山住了下来,每日随着大家练功、挑水、劈柴,心境倒也安宁了不少。 话说秋月回到素心宫,日日食不甘味、寝不安席,人也蜡烛似的瘦了下去,对司空曙的思而不得,渐渐化成彻骨的恨意,却又无处发泄,是日,将小竹叫到跟前道:“竹姑姑,你说,那些朝秦暮楚的男子该不该受到惩罚?” 小竹知道她和司空曙出了问题,这次独自回来,就一直情绪不稳,遂道:“该罚。” “好!”秋月道:“你代我去布置,去长安将那些经常出入青楼的男子抓回来,关在谷底,让他们日日耕种,永远不见天日!” 小竹听了,迟疑了一下道:“喏!” 小竹领命而去,先回了自己的房间,暗忖:宫主此刻正在气头上,行事难免偏颇,好在,那些整日寻花问柳的男子也着实该罚,又不是伤人害命,给一点教训,就当是替他们的细君出气了。 想到这里,便叫来六个身手敏捷的弟子,在她们耳边低语了一阵,六个人听后频频点头,随后,小竹带着她们出了素心宫,骑着快马朝长安疾驰而去。 是日来到长安,将马安顿妥当,七个人步行来到章台街,进了十一乐坊。 小兰见到小竹等人,十分意外,忙让到楼上道:“你们怎么来了?” 小竹将来意说了,小兰忧心道:“这里是长安,天子脚下,这样做,恐怕会给宫主带来麻烦。” 小竹道:“你说的我也想过了。宫主年少,咱们得替花朵好好看护她……不过,自从子曙离开,宫主一直郁郁寡欢,如果这样做能逼子曙现身,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小兰听了,沉吟道:“既是宫主的吩咐,我们只能照做了。” 二人计议已定,小兰又命人打扫出两间屋子,供新来的弟子休息。 酉时将尽,不时有男子带着醉意从偎红楼出来,一路踉跄而行,此时,便有素心功的弟子尾随其后,到了僻静地方,掏出一方染了的手帕,紧走几步上前,出其不备掩住口鼻,待人迷倒,再装进口袋里,扛在肩上,来到存放马匹的地方,将其放在马背上,催马朝素心宫驰去。 就这样,一夜便抓回七名男子。 素心宫外面有一道瀑布,瀑布下面是一个水潭,潜入水潭,向前游约一箭地,出来便是谷底,有小溪、果树、大片土地,还有山洞。 小竹等七人,就这样带着抓回的男子来到谷底,待他们苏醒,命其开垦荒地种植谷物,违令者不给饭吃;也别想逃跑,潭水很深,又冰冷刺骨,无功力不会水者,下去必死无疑。 为求生存,七个男子只得听命行事,饿了摘树上的野果充饥,困了就睡在山洞里,渴了就饮小溪之水,开启了不见天日的辛苦劳作生涯。 五日后,这里便聚集了三十多名男子。 章台街男子失踪的事,很快便传得沸沸扬扬,以致偎红楼生意惨淡,再没有男子敢前来。 最可笑的是,竟然以讹传讹,说这些人全被妖怪抓走。 此事惊动了朝野,皇帝责令廷尉彻查,可是查来查去,却始终找不出这些人藏身何处,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成了一桩奇案。 小竹将传闻告诉秋月,秋月听了,遂让她们停止行动,因道:“三十多个人,差不多了。” 话说,郑侠回长安看望养父,程琪将这桩奇事对他讲了,郑侠愕然道:“此事当真?” 程琪道:“一开始我也不信,可常有女子去官府报案,说自家的良人(丈夫)无故失踪,偎红楼也已关门歇业,由不得人不信。” “就查不到一点线索吗?”郑侠又问。 程琪道:“廷尉监出动了大量兵力,可这些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不过,有人说,掳走这些男子的人,像极了十一乐坊的女子,可那些女子却从未离开过乐坊。”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〇八章 跌落悬崖 郑侠听了,心中一动——莫不是秋月干的?如此想着,却不动声色道:“那就一定不是乐坊的人干的。” 郑侠嘴上不再说什么,心中却暗自思量——子曙离开秋月,以她现在的心境,掳走出入风月场所的男子,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且,大约也只有素心宫,能让这么多男子凭空消失。 想到这里,他匆匆告别养父养母,快马加鞭,回到了妙峰山,见过师父了空大师后,将司空曙叫进净室,说道:“长安出了一件怪事。” 司空曙不以为意道:“什么怪事?” 郑侠道:“大约有三十多名男子凭空消失。” 司空曙愕然道:“怎么会凭空消失,定是有人将他们掳走!” 郑侠接着道:“此事震惊朝野,可是没有人知道这些男子去了哪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过,有人猜测,此事与十一乐坊有关。” 司空曙听了,怔怔看着郑侠,好一会儿才道:“定是月儿干的,我们得赶在官府之前将那些人找到放出来,否则,月儿会有麻烦。” 郑侠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完,二人出屋,同了空大师道了别,匆匆下山,快马加鞭赶往长安。 进了长安,打马来到章台街,果见这里一片冷落萧条,没有了昔日的繁华热闹。二人在乐坊门前停住,翻身下马,推门进去。 小兰见了他二人,情知是为了男子失踪一事而来,又思及司空曙冷落宫主,心中不免有点情绪,遂不冷不热道:“二位请坐,想听什么曲子?” 司空曙见小兰如此态度,更加认定此事是秋月干的,遂道:“兰姑姑,我们不是来听曲的,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小兰只得说道:“二位楼上请。” 二人随小兰来到二楼的雅室,落座后,司空曙道:“兰姑姑,月儿将那些男子藏到了哪里,快告诉我们。” 小兰镇定道:“我听不懂子在说什么。” 郑侠也焦急道:“您知道我们在说什么,稍晚若是被官府找到,秋月可能会吃官司!您快些告诉我们吧!” 小兰听了,脸上闪过一丝焦灼,但仍坚持道:“不知道。你们何不去问宫主?” 二人见问不出什么,只得失望离开。 出了乐坊,又马不停蹄赶往素心宫,星夜疾驰,是日来到素心宫近前,在附近转了一圈,没发现可疑迹象。 司空曙沉吟道:“她们会将人藏到哪里呢?” 郑侠看看天色已晚,遂道:“不如我们先回桃园住下,然后再做道理。” 司空曙道:“也只能如此了。” 二人回到桃园,见了逐花蝶与独孤弦,叙了些寒温,又用过晚饭,四个人秉烛夜谈,却始终未提及秋月之事,直到酉时将尽,司空曙携郑侠回了自己的房间,郑侠问道:“子可想出了什么法子?” 司空曙沉吟道:“毫无头绪……秋月不可能将那些人带进宫中,更不可能伤他们的性命,会将他们藏在哪儿呢?” 郑侠道:“唯一可以藏三十多人而不被发现的,就是那条山谷,可那山谷深不可测,人根本不可能下去。” 司空曙听了,如同漆黑的夜空滑过一颗流星,激动道:“定是在那山谷里。” 郑侠不解道:“怎么可能?” 司空曙道:“那山谷,一定有法子下去,明日我们再去看看。” 二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倒头睡了。次日用过早饭,徒步赶往素心宫。 司空曙与郑侠在宫外察看的时候,早被守门的弟子发现禀告了秋月,秋月暗道:“怪不得我跑遍大江南北都找不到你,原来你和郑侠在一起。”又思及,自己也无意为难那些男子,如果他二人真能把他们就出去,她乐得顺水推舟。 话说司空曙与郑侠走到瀑布跟前,仔细查看一番,发现只有那个水潭,可能会通往谷底,司空曙道:“子守在这里,我下去看看。” 郑侠道:“子定要小心!” 司空曙说完纵身跳入潭中,顿时浑身一紧,感觉潭水冰冷刺骨,大约潜行了一箭地,将头探出水面,果然见有一群男子,长须长发、衣衫褴褛,却也清洗得干干净净,三五成群,有的在晒太阳,有的在引水浇田;谷底一块田地,培得整整齐齐,长着齐刷刷的幼苗。 看到这里,司空曙又缩回水中,按原路返回,上了岸。 此时日头正好升高,司空曙坐在阳光下,运功调息,驱逐体内寒气,待身子和暖,方开口道:“这潭水果然通至谷底,那些男子就被困在那里。” 郑侠欣喜道:“那就好!” 司空曙又道:“可他们人数太多,如何搭救,还需想个万全之策。” 郑侠应了声“嗯”,二人又一同往桃园返。 路上,郑侠道:“将三十多人从谷底带上来,恐非一日能够完成,并且须找一个老实可靠的御夫(车夫)将他们送回长安。” 司空曙道:“此地距离长安路途遥远,将他们全部送回恐人力不及,不如送到距此五十里外的镇上,赠点银两,让他们自行回家。” 郑侠道:“此法极好。” 司空曙又道:“此事也不可走漏半点风声,将那些男子带上来后,须蒙上他们的双眼,必要时可用点,然后及时送离,免得给秋月带来麻烦。” 郑侠“嗯”了一声,又问:“逐花蝶与独孤弦二位前辈,我们要不要告诉他们?” 司空曙道:“救人一事还须他们帮忙,回去后我会跟他们讲。” 二人很快回到桃园,司空曙与逐花蝶、独孤弦简单讲了事情经过,他二人也没有多问,便定好申时前去救人。 郑侠又来到镇上,雇了一辆宽大的马车,并一个三十来岁、眉目和善的御夫,嘱他将人连夜送到五十里外的镇上,放下后立即返回。车夫听了,诺诺称是。 一切安排妥当,刚到申时,四个人便来到素心宫附近,跳下水潭,泅到谷底,刚一上岸,马上被人群包围。 司空曙振臂说道:“大家稍安勿躁,我们来就是带你们出去的,请听从安排,一个一个地来。另外,这里有些碎银子,送给大家做回去的盘缠。” 众人听了,都喜极而泣——这些人都过惯了声色犬马的日子,困在这谷底已将近一月,可谓“生不如死”。 郑侠将带来的银子分给众人,又将几个人的眼睛蒙上,再由司空曙等人带着他们泅过水潭,到了岸上。御夫早已候在路边,等人上齐,司空曙又朝那些人施了一点,保证他们在到达小镇之前不醒,才吩咐御夫起程。 如此,每日能带出五六人,五日后,便剩了最后的一批。 是日申时,四个人又来到水潭边,逐花蝶戏谑道:“我觉得秋月宫主的这个法子不错,这几个,不如就留在谷底种田吧,都走了,可惜了那片庄稼。” 司空曙笑道:“你若有兴趣,倒是可以留下来。” 几个人谈笑间,已将最后四人送走,等到大功告成转身欲走时,却发现秋月站在他们面前。 秋月冷冷道:“没想到几位有如此闲情逸致,跑到我这里来偷人!” 逐花蝶见秋月清减不少,说话也阴阳怪气,知道是因司空曙之故,遂知趣地携独孤弦与郑侠走开了。 司空曙看到秋月,心中五味杂陈,一时竟无言以对,转身欲走。 秋月喝道:“站住!子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司空曙神色黯然,低声道:“没有……” 秋月抑制着激动的情绪道:“好,那我来问你,为什么不辞而别?” 司空曙道:“不见,便是最好的方式。” 秋月又道:“那子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呢?还都算数吗?” 司空曙嗫嚅道:“此一时彼一时……” 秋月听了,绝望地看着他,泪流满面,一步步向后退。她的身后便是万丈悬崖,司空曙忙道:“月儿,小心!” 话音刚落,秋月一脚踩空,整个人向后倒去。 司空曙冲过去,奋不顾身扑向秋月,二人一起跌落崖下。 一旁的郑侠等人,都被眼前瞬间发生的一幕惊呆了,忙跑到悬崖边向下看,哪里还见他二人的身影。 几个人一时无语,怔怔跌坐在地上,过了良久,郑侠才道:“谷底有水潭,说不定他们正好掉在水潭里,无性命之忧。” 逐花蝶道:“子仔细看看,水潭根本不在这个位置。” 独孤弦也道:“这么高的悬崖,断无生还之理。” 郑侠听了,方号啕大哭起来。逐花蝶与独孤弦也抹着眼泪。 几个人哭够了,逐花蝶方道:“不管他们摔成什么样,我们都要将他们带上来好好安葬。” 一席话,说得郑侠又泪下如雨。 三个人重又跃入水潭,泅到谷底,上岸寻找他二人的尸身,却见满眼枯枝败叶、杂草丛生,哪里有他二人的身影。 话说被掳走的男子都陆续回家,官府差人将他们带回盘问,但都说不清究竟被何人所掳、掳至何地,又见这些人仍健健康康,便将此事不了了之。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〇九章 失去记忆 话说二人跌落悬崖后,司空曙一把将秋月拦腰抱住,一同向下坠落,崖下树枝横斜,常将他二人挂住,但很快又枝断人落。 司空曙始终用自己的身体护着秋月,加上二人都怀有上乘武功,下落时攀附枝杈,及至落地,早消减了不少重量,司空曙先着地,秋月则落在了他的身上。 秋月很快站起来,上下摸摸,发现自己毫发无伤,又低头看看司空曙,见他的脸和手上有道道擦伤,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她俯下身喊了声“子曙”,却发现他的头正好撞在一块石头上,虽然没有流血,却仍吓得她魂飞魄散,轻拍着他的脸道:“子曙,快醒醒!快醒醒!” 见他仍无动静,遂吓得六神无主,抱起他的上身,将脸贴在他脸上,哭道:“子不要吓唬我,快醒醒,快醒醒……” 正哭得伤心欲绝,没留意郑侠他们已来到她身边。独孤弦抓起司空曙的手腕把了把脉,然后说道:“宫主别哭了,他没有死,只是昏迷,我们赶快将他抬出去,找医工救治。” 秋月这才收住泪,几个人护着司空曙泅过水潭上岸,见他依旧未醒,郑侠道:“怎么办?最好的医工都在长安,不如我们带他去长安。” 众人都没有异议,遂雇了辆马车,星夜驰往长安。 到了长安,送司空曙回到府第,郑侠马上来到太仆府,请求程琪去宫里请一名太医来给司空曙医治。 程琪听说司空曙受伤,也十分焦急,忙换了朝服,亲自入宫,请了医术最好的张太医,一同来到司空曙府中。 秋月也顾不得回避,就见张太医替司空曙号完脉,眉尖微蹙道:“他的头部是不是受过撞击?” 秋月忙点头道:“是……” 张太医又道:“他的头部有淤血,压迫脑部神经,导致昏迷。我给他开一个活血化瘀的方子,再留一点药膏,涂于脸和手的外伤之上。” 待张太医将药方开好,秋月问道:“那他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张太医道:“论理五日后便可苏醒,但每个人具体情况不同……” 众人向张太医道了谢,付了诊费,郑侠将方子收起,又同独孤弦等将程琪与张太医送出大门,然后转头去药铺抓药。 抓回药后煎好,又服侍司空曙服下,郑侠对秋月道:“一路颠簸劳累,你去休息一下,我守着他。” 秋月道:“子去休息吧,我不累。” 郑侠见她执意如此,只得随她去了。 逐花蝶与独孤弦见司空曙伤情平稳,自己留在此处多有不便,遂告辞回了桃园,并去素心宫通知荷香与墨雨前来,协助秋月照顾司空曙。 郑侠每日白天来看望司空曙,晚间则回到太仆府歇息。 雨潇及魏氏母女,听说司空曙受伤昏迷,也时常过来探望。 雨欣给花凯写信,提到司空曙掉下悬崖,受伤昏迷至今。花凯接到信后看了,大吃大惊,忙来到大厅,见家人都在,遂道:“雨欣在心中说,子曙摔下悬崖,受伤昏迷,至今未醒。” 众人听了,都十分意外,花朵忙道:“那月儿呢?” 花凯道:“雨欣说姊姊在长安照顾子曙,可见她没事。” 大家悬着的心方略略放下,如冰懊悔道:“我们对子曙,是不是有点……”她没有说完,其他人也深感自责。 花凯道:“雨欣在心中说,本来是姊姊失足掉下悬崖,子曙是为了救她,才伤成这样。我觉得,子曙将姊姊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 众人听了,一时无语。 花凯又道:“我觉得子曙除了年纪稍大点,没什么不好,我若是姊姊,今生定非他不嫁。” 良久,如冰才道:“我们去长安看看他吧,没有他,海棠和花朵就不可能这么早从狱中出来。” 花遇春也道:“好的,我和凯儿留下,你们都去看看子曙吧。” 大家计议已定,此时秋海棠的手臂已彻底恢复,次日一早,几个人便骑着快马,星夜疾驰,数日后来到了长安。 秋月见着家人,再也强撑不住,抽抽噎噎地哭了。 花朵将她揽入怀中道:“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若子曙能够醒来,你们的事,我们再也不反对了。” 秋月听了,顾不得满脸泪珠,便笑逐颜开道:“阿母说的可是真的?” 花朵佯嗔道:“难道还有假的不成!” 秋月又忍不住喜极而泣。 如冰问道:“太医怎么说?” 秋月道:“太医给开了活血化瘀的方子,说是五日后便会苏醒,如今都过去七日了……” 如冰又道:“他会醒的,他不会就这样弃你而去。” 秋月含泪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一家人终于冰释前嫌,只盼望着司空曙能尽快醒来。 次日,如冰等人便告辞离去,临走前时叮嘱秋月,若司空曙醒来,定要及时通知他们。 送走家人,秋月回到司空曙榻畔,轻抚着他的脸,热泪盈眶道:“子听到了吗?他们不再反对我们在一起了……”说着,泪珠滴到司空曙脸上。 秋月此刻泪眼朦胧,并未发现司空曙的眼睑轻微动了动。 如是又过了两日,辰时,秋月在墨雨的帮助下喂司空曙喝下药,又放他躺下,自己在他的榻畔席地而坐,握着他的手道:“子知道吗?你离开后,我四处找你,长安、新绛、娄镇……凡是能想到的地方,我都去过……” 秋月说到这里,心头涌起一阵酸楚,遂转过身,背倚着榻,继续道:“子一走了之,有没有想过月儿该如何自处?我让竹姑姑抓回那些出入风月场所的男子,将他们困在谷底,仿佛就是在惩罚子。” 秋月顿了顿又道:“其实,你们第一次去素心宫,便有弟子禀报了我,直到送走最后一批人,我才出现,子却如此无情,知道月儿当时有多么绝望!我何尝不知道身后是万丈悬崖,可我当时想,掉下去也好,从此一了百了……”说到这里,已泣不成声。 “可我没想到,那个最无情的子曙,会随我一起跳下去……他拼命护着我,我毫发无伤,他却至今昏迷。”秋月抹了抹泪道,“月儿在这里起个誓,只要子不离不弃,月儿必生死相依。” 秋月说完,转过头去看司空曙,却见他大睁着两眼,遂惊喜道:“子终于醒了!” 司空曙却平静地看着她道:“你是谁?” 秋月听了一怔,旋即说道:“我是秋月,你的月儿啊!” 司空曙坐起身,蹙眉摸了摸头,沉吟道:“月儿?我们认识吗?” 秋月暗忖,他伤到头部,竟把我忘了吗?于是又急切道:“我是秋月啊,子再看看我,真的不记得了吗?” 司空曙又看了看她,摇头道:“不记得。” 墨雨和荷香也循声过来,秋月指着她二人道:“子还记得她们吗?” 司空曙道:“荷香和墨雨啊!” 秋月仍不死心,指着自己道:“那我呢?” 司空曙依旧摇摇头。 秋月痛心疾首,瘫软在地。荷香和墨雨上前扶住她道:“宫主莫伤心,子曙只是暂时失忆,他一定会记起您的。” 听了她二人的话,秋月的心里方宽慰些。 郑侠等人听说司空曙醒来,前来探望,司空曙与他们相谈甚欢,却唯独不记得秋月。 程琪又将张太医请来,替司空曙把脉。张太医看过后道:“他这是选择性失忆。” 秋月忙不解问道:“选择性失忆?” 张太医道:“是的,病人选择将记忆中最痛苦的人和事忘掉,除此之外,什么都记得。” “那如何治疗?”秋月又问。 张太医道:“没有任何药物可治,只能用相关的事物来激发病人的联想,唤起记忆。” 秋月若有所思“哦”了一声。 郑侠将程琪和张太医送走,回到室内,对秋月道:“别灰心,他一定会记起你的。” 秋月报以一个感激的笑容,说道:“纵然他再也记不起我,我也会陪在他身边。” 郑侠听了,心中分不清是喜是忧,只得掩饰地笑笑,转身去找司空曙。 郑侠进了司空曙的房间,在他对面坐下,说道:“子真的记不起秋月了吗?” 司空曙蹙眉道:“秋月?外面那个穿白衣的女子吗?她是谁?跟我很熟吗?为什么大家总跟我提她?” 郑侠又道:“那子心中最重要的女子是谁?” 司空曙略一思忖道:“没有。” 郑侠道:“子确定?” 司空曙笃定道:“确定。” 郑侠又道:“那如冰前辈的孙女,子还记得吗?” 司空曙道:“我只记得如冰有个孙儿叫花凯,我还是他的媒人,不记得如冰有什么孙女。” 郑侠道:“那么,素心宫的宫主呢?子还记得吗?” 司空曙茫然道:“素心宫的宫主,现在应该是如冰的女儿花朵吧。” 郑侠听了,绝望地放弃了这个话题。 郑侠又说起妙峰山与了空大师,司空曙都记得,却不记得自己缘何会去妙峰山。 二人聊了约有半个时辰,郑侠见司空曙头脑灵活、思维清楚,只是忘了所有与秋月相关的事情,心里倒也宽慰不少,遂告辞回了太仆府。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〇〇章 乱点鸳鸯 秋月回了自己房间,伏在案上给家人写信,信中提到,子曙醒了,什么都记得,唯独忘记了她——他拼死救了她的性命,却又如此来惩罚她。 如冰等人收到秋月的信,既痛且悔、唏嘘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转眼到了掌灯时分,司空曙对秋月道:“天色已晚,这位姑子(未婚女子)该回家去了,否则家里人会担心的。” 秋月情急之下道:“主父,奴是您的贴身婢女,您怎么可以赶奴婢走呢?” 司空曙不以为然道:“姑子说笑了,姑子这样的品貌气度,怎么可能是我的婢女!快点回家去吧。” 秋月指了指旁边的荷香、墨雨道:“主父不信问她们!” 司空曙看向荷香、墨雨,见她二人一个劲地点头,暗道:“自我苏醒,这女子就一直在我府中,虽看言谈举止不像婢子,但是可以确定与我比较亲近熟悉,她既如此说,那便大约是真的。”遂信以为真。 荷香、墨雨心里,却在为秋月叫屈。 秋月见司空曙相信了,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此后,秋月便近身照顾司空曙的饮食起居。 是日晚间,秋月服侍司空曙洗漱毕,又跪坐着帮他梳头,司空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秋月已适应了司空曙将她当陌生人,遂道:“秋月。” “家里还有什么人?”司空曙道。 秋月略一思忖道:“祖父祖母、阿翁阿母,还有一个弟弟。” 司空曙道:“他们都好吗?” 秋月道:“都很好,弟弟也快要成亲了。” 司空曙听了,遂道:“是啊,你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我会帮你留意一个好人家。” 秋月听了,忙膝行至司空曙面前,俯身磕头道:“不要啊,主父!奴不想嫁人,奴只想一辈子留在主父身边!” 司空曙伸手扶起她,笑嗔道:“净说傻话,哪有女子不嫁人的!我怎么可以那样自私,让你一辈子服侍我!” 秋月又道:“奴说的都是真心话!” 司空曙还想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只道:“好了,你也早点去休息吧。” 秋月只得依言走了,回到自己的房间,想起往日司空曙对她的宠爱,又思及现在的隔阂,忍不住暗自垂泪。 原来,司空曙发现,秋月的眉梢眼角,时常流露出对他超出主仆的情愫,恐日久生变,遭人非议,所以想早点将她嫁出去。 是日,郑侠又来看司空曙,二人一同进了书房坐下,墨雨端来两盏热茶,旋即退出。 司空曙略一思忖道:“子今年贵庚?” 郑侠道:“年方二十。” 司空曙又问:“心中可有中意的女子?” 郑侠听了一怔,随即自嘲笑道:“没有。” 司空曙道:“我这里倒有一个不错的人选,不知子意下如何。此人论相貌、武功、才学,都属上乘,唯一不足的,是出身略寒微了些,子若有意,我可以收她作义女。” 郑侠听了,心中暗暗吃惊,不知司空曙口中的女子,指的是哪一位,遂问:“子说的是……” 司空曙道:“秋月。” “秋月?”郑侠惊得张大了嘴巴,又期期艾艾道:“子刚才说她出身寒微?” “是的。”司空曙道,“可惜她这样一个人,却是奴籍,子若对她有意,我会收她作义女。” 郑侠听了,暗自思量,想必是秋月为了留在司空曙身边,撒谎说自己是他的婢女,遂道:“秋月早已有意中人……” 司空曙惊喜道:“是吗?是哪一个?” 郑侠看着司空曙,心中分不清是喜是悲,只道:“子可以自己去问她。” 司空曙听了,暗忖:莫不是秋月喜欢自己的事,连郑侠都知道了?遂道:“秋月那丫头……”话说了半截,语气一转道:“子若有意,我可以说服她。” 郑侠有点黯然道:“只怕,子说服不了她。” 司空曙道:“这么说,子是对她有意了?” 郑侠听了,无语默认。 司空曙高兴道:“子的眼光真是不错!” 郑侠依旧无语,心中却五味杂陈。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郑侠告辞欲走,因道:“能否让秋月送送我?” 司空曙道:“我正有此意。”遂将秋月喊来道:“代我送送子侠。” 秋月只得作揖道:“喏!” 秋月送郑侠出了府门,郑侠道:“子曙欲做你我的月老……你说自己是他的婢女?” 秋月哽咽道:“除了这样说,我还有其他法子留在他身边吗?” 郑侠艰难道:“你的想法还没变吗?即便他永远想不起你,你也会陪着他?” 秋月坚定道:“是的。” 郑侠停住脚,看着秋月道:“如果你改变主意了,随时来找我。” 秋月低了头,嗫嚅道:“谢谢……你不必为了我,耽误了自己。” 郑侠继续向前走,因道:“我自己心里有数。”走了几步,又驻足道:“你回去吧。” 秋月目送着郑侠走远,才返身回来,怏怏回了自己房间。 司空曙见秋月闷闷不乐,以为是和郑侠不睦,遂跟进来道:“怎么了?是不是子侠跟你说了什么?” 秋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道:“子就那么讨厌我吗?非得尽快把我推给别人!” 司空曙一时手足无措,忙哄她道:“我怎么会讨厌你呢,我,我……” 秋月道:“不是讨厌,那为什么非要我嫁给别人?” 司空曙情急之下道:“我知道你对我好,日子久了,我怕自己、我怕自己……” 秋月道:“怕你喜欢上我,是吗?” 司空曙听了,无语怔住,旋即扭身便走。 秋月冲上去,从背后抱住了他,哭道:“子曙,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 司空曙身体僵直,立在原地,接着扳开秋月的双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秋月失神在地上坐了,良久,心情渐渐平复,这时,耳边传来叩门声,遂道:“进来。” 荷香推门进来,跪坐在她对面道:“宫主,您还好吧?” 秋月道:“我没事。” 荷香又道:“子曙请您到书房去。” 秋月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去烹点茶给子曙送去。” 荷香道了声“喏”,起身却步退出。 秋月转身对着镜子照了照,见自己眼睛微红,脸上还有泪渍,遂浅浅扑了点粉,又略涂了些胭脂,看上去气色好了不少,方起身出门,朝书房走去。 进了书房,见司空曙盘膝坐在几旁,荷香刚把茶斟好,低首退出。 司空曙道:“坐。” 秋月依言在他对面坐了。 司空曙开门见山道:“你觉得子侠怎么样?” 秋月马上明白了他要说什么,遂道:“很好。” 司空曙又道:“那让你嫁给子侠你愿意吗?” 秋月不假思索道:“不愿意。” 司空曙愕然道:“为什么?” 秋月严肃道:“不为什么,就是不愿意。” 司空曙有点焦急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任性!” 秋月低首不语。 司空曙不甘心道:“子侠他对你有意……” 秋月敏捷道:“可我对他无意。” 司空曙无奈道:“那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秋月凝视着他道:“安守本分,尽心服侍主父。” 司空曙在她的注视下忽然有些不安,继而叹了口气道:“我这把年纪了,随便找个人服侍就好,何况还有荷香和墨雨,你趁着青春年少,择个般配的男子嫁了,才是了却了我一桩心事。” 秋月尖锐道:“奴待在主父身边,就这么令主父不安吗?” 司空曙听了一怔,暗道:“好一个冰雪聪明、伶牙俐齿的女子!”遂掩饰道:“倒也不是,我只是……” 秋月打断他道:“好吧,奴要是有看上的人,一定禀告主父,让主父替奴做主,这样总可以了吧?” 司空曙听了,只得道:“也好。”又自嘲道:“子侠说我说服不了你,还真让他说中了。” 秋月转移话题道:“不如奴陪主父看一会儿书简吧。”说着,从身旁的书橱上拿下一卷书简递给司空曙,司空曙接过一看,正是自己平日经常翻看的《神农本草》,又不禁对面前的这个女子刮目相看。 秋月也拿起一卷音乐方面的书简翻看着,直至墨雨来请去用晚饭,二人才离开书房。 自此,秋月又像往常一样,每日陪着司空曙练功、读书,偶尔为他抚琴,并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司空曙虽对秋月另眼相看,却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越雷池一步。 是日,郑侠又来拜访,司空曙将他让到书房,落座后,又唤墨雨奉上热茶,方笑道:“果真被子猜中,我没有说服秋月,如今只得随她去了。” 郑侠也道:“有些事不能勉强,须耐心等待,等待水到渠成、瓜熟蒂落的那一天。” 司空曙明白郑侠此语,是表示愿意等着秋月,可他不知道,此“等待”非彼“等待”,因道:“子有这样的胸怀,着实令人佩服!我没有看错人。” 阴差阳错,这一句,却说进了郑侠心坎里,二人心照不宣,相视而笑,又说了一会儿话,郑侠便告辞而去。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〇一章 忧伤成疾 因花凯的婚期越来越近,司空曙便暂且把秋月之事丢在脑后,想着近日又该去清源镇走一趟了。 他先去了魏氏府上,问雨欣和魏氏还有什么意思需要传达,若没有的话,一切就按原定计划,自己陪花凯提前十天来府上迎娶雨欣,九月初九在花府正式拜堂成亲。 雨欣含羞不语,魏氏道:“只要他们两个情投意合,我没有什么别的要求。” 司空曙道:“好!那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司空曙又同魏氏母女商量了一些琐事,觉得诸事已差不多安排妥当,方告辞回家。 晚饭时,秋月问道:“主父是不是近日打算去清源镇?” 司空曙道:“是,明日就走。” 秋月又道:“那奴陪主父去吧。” 司空曙道:“不用,你留在家里。” 秋月焦急道:“主父出门,一向都由秋月陪着,此次为什么不带奴一起去?” 司空曙听了,略一思忖道:“是吗?每次都由你陪着?” 秋月笃定道:“是的,从无例外。” 司空曙只得道:“好吧,那便一起去吧。” 饭后,秋月又陪司空曙去了书房,二人一边吃茶,一边翻百~万\小!说简。 对于秋月一些不符下人身份的言行,司空曙已见怪不怪,加之秋月的才学见识,他也不把她当下人看待。 这时,司空曙放下手中的书简道:“对了,去了花府,比不得自己家里,凡事还须守规矩。” 秋月听了,心里窃笑,嘴上却道:“是,主父,秋月明白。” 一更将尽时,秋月道:“明日要出门,主父今日早点歇息吧。” 司空曙放下手中的书简道:“好吧,我也有点累了。” 二人回了司空曙的卧房,秋月服侍他洗漱,司空曙道:“你真的是我的贴身婢女吗?我怎么有点不太习惯?” 秋月道:“怎么不习惯?” 司空曙道:“说不清楚,我记得自己一向不喜别人近身服侍。” 秋月听了,半晌无语,良久方问:“若不是您的贴身婢女,那主父觉得,奴又是何人?” 司空曙沉吟道:“觉得你亲切熟悉,若不是贴身婢女,还真想不出会是什么人。” 秋月伤心失望道:“是吗……” 服侍司空曙睡了,秋月回到自己的房间。荷香早在屋内候着,替她宽衣净面,服侍她躺下方退出。 以前,都是司空曙陪她入睡才离开,现在独自一人,秋月备觉衾冷枕寒,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一觉醒来,却觉得头痛欲裂、浑身发冷,不觉喊了声:“叔公……” 待完全清醒,忍不住悲从中来,泪如雨下,及至泪收,方喊道:“荷香……” 此时刚到卯时,荷香正朝秋月房间走来,听到喊声,忙推门进来道:“怎么了,宫主?” 见她面色绯红、身体发抖,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失声道:“哎呀!好烫!宫主,您发烧了。” 忙又转身出门,来到司空曙房间道:“主父,宫……秋月她生病了,您快去看看吧。” 此时司空曙早已洗漱毕,正在纳闷秋月今日怎么没过来,听荷香如此说,忙来到她屋里,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抓起她的手腕号了号脉,方道:“忧思过度、寒气入体,我开个方子,荷香,你马上去抓药。” 说完,司空曙写好方子,交给荷香,荷香拿了方子去抓药。 秋月道:“您不是今日要去清源镇吗?奴能行的。” 司空曙道:“不急,你吃了药,好好休息一天,明日我们再出发。” 秋月听了,方放下心来。 荷香去抓药,遇上郑侠外出练功返回,问道:“荷香?这么早要去哪里?” 荷香道:“我家宫主病了,我要去抓药。” 郑侠愕然道:“什么?秋月病了?”遂来不及回家换衣服,急忙朝司空府走来。 在院中看到司空曙,亦刚刚练功结束,遂道:“我刚才碰到荷香,听说秋月病了?” 司空曙道:“没什么大碍,豆蔻年华,心事缠绵,又染了点风寒,吃几服药就好了。” 郑侠听了,心思复杂道:“哦?子怎么知道她‘豆蔻年华、心事缠绵’?” 司空曙笑道:“前几日我与她提到你,她说心里已有了人,却又不肯告诉我是谁,定是有难言之隐,可不是‘心事缠绵’吗?” 郑侠暗道:“子如此聪明睿智之人,洞悉万事,却独独将这一段刻骨之情忘却,真是造化弄人。”遂道:“那我能不能去看看她?” 司空曙回头喊来墨雨道:“墨雨,带子侠去看看秋月。” 墨雨遂带郑侠来到秋月的房间,此时秋月早已梳洗过,正和衣躺在榻上,见郑侠进了,挣扎着坐起来。 郑侠忙道:“你好生躺着,别起来。” 秋月笑道:“我哪里就那么娇气,一点小恙而已。” 郑侠在榻的另一端坐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秋月道:“看你这样子,是刚练完功就来到了这里。” 郑侠仍低着头道:“子曙完全不记得你,此时是你最难的时候,我想来陪陪你。” 秋月听了,眼圈一热,低声道:“谢谢你……” 郑侠鼓起勇气,抬头看着秋月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压根不认识子曙这个人,会不会接受我?” 秋月含泪点了点头。 郑侠心满意足道:“那你好好休息,改日我再来看你。”说完起身欲走。 秋月道:“明日我会陪子曙回清源镇,为了花凯和雨欣的婚事,可能要过一阵子才回来。” 郑侠笑道:“记得我们相识就是在清源镇……我无羁无绊,兴起时去了清源镇,也说不定。” 秋月笑道:“好啊,凯儿大婚,欢迎你来。” 说完,二人相视一笑,郑侠转身走了出去。 司空曙留郑侠吃了早饭再走,郑侠客气道:“家君家母一定等着急了,改天再来叨扰。” 司空曙听了,也不强留,遂送郑侠出了府门。 此时荷香早已将药煎好,饭后,服侍秋月服下,司空曙道:“我在这里面加了安神的药物,你好好睡一觉。” 秋月听了,果然乖乖闭上眼睛,很快便睡着了。 这一天,没有秋月在身边环绕,司空曙竟觉得若有所失。 至晚间,秋月的症候果然轻了不少,司空曙来到她房间,又替她把了把脉,然后说道:“看脉象,已好了分,你现在感觉怎样?” 秋月道:“我觉得已差不多完全好了呢!” “嗯。”司空曙道,“晚上再好好睡一觉,明日应该就没事了。” 秋月又道:“主父医术高明,为什么就治不好自己的失忆症呢?” 司空曙笑道:“这失忆症,并没有让我感觉有什么不便;而且,再好的医工,也治不了自己的病。” 秋月听了,一时无语。 司空曙遂嘱她好好休息,转身离去。 秋月一觉醒来,果觉浑身清爽,看看窗外,差不多已到卯时,遂翻身起来。很快荷香进来,服侍她洗漱完毕,又道:“替子曙梳头更衣、叠被铺床那些事,让墨雨做就是了,宫主何必亲自动手。” 秋月轻叹一声道:“现在,我也唯有做这些事,方算得与他亲近,怎肯让与别人。” 荷香道:“弟子是觉得,太委屈了宫主。” 秋月道:“只要子曙早日恢复记忆,这一切都是值得。”说完,出门朝司空曙房间走去。 荷香将屋子收拾整齐,便关门出来,去忙别的。 司空曙正刚刚起来,见秋月进来,便道:“你身子不适,应该多睡一会儿,何苦一大早过来。” 秋月道:“奴已经完全好了。” 秋月服侍司空曙洗漱毕,又将被褥叠好,剩下的清扫之事,便让墨雨来做。 秋月道:“我们今日起程吗?” 司空曙道:“你觉得怎样?” 秋月道:“没有一点问题。” 司空曙道:“好,那我们就今日起程。” 早饭后,二人各乘一匹快马,出长安,朝清源镇疾驰而去。 晚间赶到一个小镇,去了那家常去的客栈,店家道:“只剩了一间客房,二位是将就一下呢,还是去别处看看?” 秋月忙道:“一间就行。” 司空曙却笑着对店家道:“不好意思,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出了客栈,司空曙方道:“你虽是我的婢女,可早晚是要嫁人的,我不能毁了你的清誉。” 秋月不满道:“奴早说过,要一生陪着主父,绝不嫁人!” 司空曙不以为然笑道:“又说傻话!” 二人换了一家客栈住下,次日一早继续前行。 一路无话,申时刚过,正行至荒郊野岭,突然空中乌云密布,旋即下起雨来。 司空曙道:“我记得前面有个山洞,我们紧走几步,去前面避雨。” 说完,二人一催马,马蹄踩得雨花飞溅,很快来到山洞前。 二人牵马进来,司空曙道:“你的病刚好,现又淋了雨,快将外面的湿衣服脱掉。”说完,在洞内捡了一些干柴,燃起一堆火,又帮秋月烤湿衣服。 此时,北方的天气已凉,秋月本就病体初愈,又经雨一淋,竟不停地打起寒颤。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〇二章 山洞避雨 司空曙见了,将秋月的衣服晾在一根木棍上,又将自己外面的湿衣服脱了,蹲在秋月面前道:“你听着,你原先的病还未好彻底,现在又淋了雨,倘若在路上病倒,缺医少药,十分危险。现在唯一的办法,是用我的身体取暖,你切不可以多想,好吗?” 秋月听了,似懂非懂点点头。 司空曙遂在秋月身边坐了,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住。 秋月感受到司空曙的体温,瞬间泪如雨下。 良久,司空曙方问:“现在好点没?” 秋月道:“好多了……” 她老实待在司空曙怀中,不敢乱动,怕自己稍有动作,司空曙就会放开她。 秋月抽泣道:“奴不过是个婢女,主父无须对奴这样好。” 司空曙道:“人的出身没法选择,可我从未将你当婢女看待,你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秋月忍不住追问:“主父没将奴当婢女看待,那将奴当什么?” 司空曙略一思忖道:“朋友,值得尊重的朋友。” 秋月怕接下来自己想说的话,司空曙不爱听,遂住了口,不再言语,满心欢喜伏在司空曙怀中,加上旅途劳累,竟睡着了。 一觉醒来,发现司空曙仍抱着自己,忙起来道:“我睡了多久,您一定累坏了吧?” 司空曙笑道:“我也不知道你睡了多久,只知道,我的腿和胳膊恐怕都不能动了;不过,睡过这一觉,我就不再担心你会生病了。” 秋月娇嗔道:“您就不会把我叫醒吗?” 司空曙道:“看你睡得那么香,怎么忍心叫醒你,而且,今夜我们只能在这山洞里过夜,怕你夜间会睡不好,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说完,司空曙起来活动了活动手脚,全身的血液才又畅通。 此时外面的大雨已住,转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司空曙披上外衣道:“你好生待着,我出去找点吃的。”说完,转身投入了雨夜。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司空曙抱着一捧野果回来,说道:“今晚只能靠这个充饥了。” 秋月站起身,走到自己的马跟前,从袋子里摸出一张饼,仔细看了看道:“还好没淋湿。” 司空曙惊诧道:“你几时藏了一张饼?” 秋月得意道:“今日午时啊!这个季节北方雨天多,以备不时之需啊!”说完,将饼一分为二,把多半递给司空曙。 司空曙看了看道:“太多了……” 秋月忙道:“不多,我本身饭量就小,您快拿着!” 司空曙方伸手接过来。 二人吃完东西,看天色尚早,秋月道:“主父能陪我聊聊吗?” 司空曙道:“想聊什么?” 秋月道:“我问、您答,可以吗?” 司空曙道:“好吧。” 秋月问道:“主父有爱过的女子吗?” 司空曙略一思忖道:“有过。” 秋月又问:“能详细说说吗?” 司空曙道:“那差不多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那女子是不是叫如冰?”秋月道。 司空曙惊诧道:“你怎么知道?” 秋月道:“我是您的贴身婢女啊,有什么不知道!” 司空曙笑道:“你以为‘贴身婢女’四字是万能挡箭牌啊?二十年前,你还没出生呢!” 秋月听了,方悟自己失言,强词夺理道:“反正奴就是知道,还知道她就住在清源镇。” 司空曙笑着回首看了看她,不再说话。 秋月又问:“那这二十年中呢?您没再爱过其他女子吗?” 司空曙沉思半晌,方道:“不知道……若说没有,我的心中却时常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伴着莫名的痛楚;若说有,我又想不起她是谁。” 秋月道:“那您愿不愿想起她?” 司空曙道:“也许这个人压根就不存在,何谈想起?” 秋月急切道:“不,她存在,你们经历了千辛万苦,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你却把她忘记了!” 司空曙听了,凝视着她道:“她是谁?” “她……”秋月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支吾半天,才试探地问道:“如果是我呢?” 司空曙“噗嗤”一声笑了,说道:“别逗了。” 秋月辩解道:“我说的是真的,我不是你的什么婢女,我是……” 还没等秋月说完,司空曙打断她道:“如果你不是我的贴身婢女,我还真想不出你会是我的什么人。好了,别说傻话了,赶紧睡吧,明天还得赶路呢。” 说完,起身将洞内的枯叶收集在一起,摊平,对秋月道:“你睡这里。” 秋月只得噤了声,背朝着司空曙,怏怏躺下。 司空曙又将秋月晾干的外衣拿来,替她盖上,往火堆上添了几根柴,方在另一侧躺了。 次日,晨光照进山洞,二人方醒,起来稍作整理,便上马出发。 是日来到清源镇,花府的人心事重重出门迎接,见司空曙神采奕奕,秋月却面容憔悴。 花朵紧走几步,上前握住秋月的手,喊了声:“月儿……” 秋月见了阿母,委屈的泪水扑簌簌掉了下来。 花朵将她揽入怀中,一时却不知如何安慰,如冰也站在旁边陪着垂泪。 这边,花遇春、秋海棠、花凯忙请司空曙进屋,司空曙却诧异地瞅着花朵等三人,问道:“她们跟秋月很熟吗?” 花遇春等人听了,先是一怔,旋即搪塞道:“啊,是,是,很熟……” 众人进大厅落座,婢女给奉上热茶,司空曙笑道:“我这婢女,在这里待遇比我都高啊!” “婢女?”众人惊诧道。 秋月忙站起来,怯怯道:“啊,是,奴是子曙的贴身婢女……” 花朵听了,既心疼又不平。 如冰忙牵了秋月的手,赔笑道:“月儿常随子来花府,我们全家上下都很喜欢她,花朵已收她做了义女。来,月儿,快坐下。” 秋月这才又挨着如冰坐下。 司空曙欢喜道:“好啊!我还正想着收秋月做义女,好替她择一个好夫婿,花朵肯收她做义女,真是求之不得!” 花遇春见秋月如坐针毡,忙岔开话题道:“凯儿的事怎样了?” 司空曙方道:“事情都已谈妥,只需提前十天去将雨欣接来,九月初九这天正式拜堂成亲即可。” 秋海棠高兴道:“那太好了!” 花凯听了,也禁不住满脸喜悦。 众人都为花凯的喜事高兴,一时忘却了秋月的烦恼。花遇春吩咐下去,全家人都在为花凯娶亲的事做准备。 晚饭后,如冰与花朵来到秋月房间,席地而坐后,花朵问道:“月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子曙为什么说你是他的婢女?” 秋月道:“子曙醒来后,什么都记得,唯独忘记了我,还要赶我家去,情急之下,我谎称是他的贴身婢女,才留下来。” 如冰牵起她的手道:“孩子,委屈你了。” 秋月浅笑着摇摇头。 花朵道:“那你今后如何打算?” 秋月道:“子曙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个样子,我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直到他记起我。” 花朵低首蹙眉,却没有说什么。 如冰道:“等将凯儿的婚事办了,你带子曙到你们去过的地方走走,说不定能唤起他的记忆。” 秋月含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花朵道:“子曙忘记了你,看上去更加心无挂碍;倒是你,样子憔悴了不少。” 秋月哽咽道:“以前子曙常说,一定要等阿母和阿翁回家,得到你们的祝福,方真正和我在一起,为了这个,他付出了那么多、承受了那么多……如今把我彻底忘了,反而活得轻松自在……” 如冰听了,也忍不住抹起泪来。 花朵含泪道:“月儿,原谅阿母,这一年多阿母都在狱中,不清楚外面的事情,不知道子曙对你用情这样深,否则,当初,阿母也不会那样强烈反对……” 秋月忙携了花朵的手道:“月儿并没有责怪阿母的意思,子曙失忆,纯属意外。” 花朵听秋月如此说,心里方宽慰些。 祖孙三人又叙了些闲话,方散了各自回房。 秋月看看酉时将尽,心里惦记着司空曙,遂来到他房门前道:“主父睡了吗?” 司空曙在屋内听出是秋月的声音,遂道:“还没。” 秋月道:“那奴进去了。” 秋月推门进来,见司空曙正在灯下翻百~万\小!说简,遂跪坐在他对面,说道:“刚才祖母和阿母在奴房间说话……” 司空曙打断她道:“既然你已是海棠和花朵的义女,以后就不用服侍我了。” 秋月一时情急,忙道:“他们只是好心怜惜奴,不可以太过当真,奴依旧会好好服侍主父。” 司空曙放下书简道:“我看他们是真心疼你,我也为你高兴,做婢女实在委屈了你……” 秋月忙道:“奴不觉得委屈,照顾好主父,是奴的本分。” 司空曙见她如此执拗,遂道:“好,那就随你吧。” 秋月挑了挑灯花,随手拿起一卷书简,翻看起来。 司空曙看着眼前这一幕,恍惚觉得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脑子里只飘过一个模糊的身影。 他放下书简,用一只手的拇指和中指按着太阳穴,双眉紧锁。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〇三章 醉翁之意 秋月见了,忙道:“是不是头疼?我来帮您揉揉。” 说完,膝行至司空曙背后,拿开他的手,将两手中指放在他的太阳穴,轻轻揉捏。 头痛稍缓,司空曙方道:“刚才你读书的样子,我仿佛在哪儿见过。” 秋月欣喜道:“主父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司空曙道:“没有,什么也想不起。” 秋月略有些失望,仍道:“不急……” 司空曙道:“好了,我已经好多了。” 秋月遂松开手,回到原位。 司空曙道:“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秋月道:“那主父也早点歇息。”说完,起身出门去了。 如霜听说司空曙与秋月回来,次日申时,来到了花府,众人相见过,如霜道:“听说子曙前段时间跌落山崖受伤,如今可痊愈了?” 司空曙笑道:“已无大碍。” 如霜又道:“还听说子曙有些事情记不起来,可是真的?” 司空曙道:“反正该记得的都记得,有些记不起来,就随他去吧。” 秋月在一旁听了,心如刀绞。 如冰借故将如霜拉到一旁,低声道:“你明知月儿心里已够难过,何苦又招他说这些?” 如霜道:“有些伤痛是逃避不了的,终须面对。” 如冰一时无言以对。 如霜复回到司空曙身边道:“我来,是想请子曙与月儿酉时到府上一叙,还望赏脸。” 司空曙道:“盛情难却,我和秋月一定准时赴约。” 如霜道:“那我先回去准备。” 如冰道:“我去送送如霜。” 如冰陪如霜出了府门,没走几步,驻足道:“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如霜道:“姊姊,我也不瞒你,在桃园那些年,我就喜欢子曙,可他的心里只有你。后来,我一心只想着复兴家业,他又和秋月走在了一起。现在,子曙忘记了秋月,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喜欢秋月的青年公子多的是。” 如冰急切道:“可是,你这样做,月儿会很伤心。” 如霜握住她的手道:“哎呀!你放心吧,月儿也是我的外孙女,我有分寸,不会让她伤心的。” 如冰嗔道:“你还知道月儿是你的外孙女?那你打算怎么做?” 如霜沉吟道:“顺其自然。我不会做破坏他们感情的事,可是,如果子曙心甘情愿和我在一起,我也绝不会拒绝。” 如冰听了,一时无语。 如霜又道:“他俩分开,也未见得是坏事,当初,你们不都极力反对吗?” 如冰道:“如果子曙接受了你,后又想起月儿,那时该怎么办?他俩的感情你也看到了,子曙将月儿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 如霜的神情变得凝重,略带忧伤道:“果真发生你刚才说的事,我愿意承受任何后果。” 如冰道:“既然你将一切都想清楚了,我也不拦你,只是,希望你多照顾一下月儿的感受,别让她太难过。” 如霜道:“放心吧姊姊,我会的。” 二人说言罢,如冰转身回了花府,如霜则朝白府走去。 转眼已至酉时,秋月对着镜子,在脸上浅浅扑了一层粉,略施了点胭脂,淡淡扫了扫眉,将象征素心宫宫主权力的金钗插于发间,又穿上了那件她极喜爱的冰纨长袍,腰间系上司空曙送她的玉环,方来到大厅。 此时,司空曙正和如冰等人在大厅里闲话,见秋月款款而至,面如傅粉、目如点漆、口若含丹,白衣胜雪,风流袅娜,又认出她腰间佩的,是自家祖传的玉环,恍惚间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儿发生过,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不由得双眉紧锁,身子晃了几晃。 秋月见了,忙紧走几步,上前扶住他道:“怎么了,头又痛了吗?” 司空曙倚着秋月略定了定神道:“没事,我们走吧。”又转头与大家道了别,方携秋月出花府,一路朝白府而去。 路上,司空曙道:“你腰间那玉环是……” 秋月道:“主父难道不认得了吗?” 司空曙道:“认得,是我家祖传的玉环,可它怎么会在你身上?” 秋月道:“是主父送给奴的呀!” 司空曙听了,没有言语。他清楚这玉环的分量,可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将它送给一个婢女。 二人又沉默行路,很快来到白府门前,守门的下人见了,忙将二人请进府内,另有一人飞奔去禀告了如霜,稍后,如霜笑意盈盈从屋内出来,牵起秋月的手道:“两位快进屋。” 进入屋内,秋月发现一向不染铅华的祖姨母,今日也略施粉黛,灯光下显得明眸皓齿、顾盼生辉,心内竟忐忑起来。 三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吃了几盏茶,便一起来到餐室。 几上的饭菜已摆得整整齐齐,地上还放着几坛酒。 三个人席地而坐,如霜道:“在我这里,就是不缺好酒,今日大家放开怀抱,不醉不归!”说完,打开一坛酒,替大家斟满,三人端起碗,全一饮而尽。 司空曙拭去唇边的残酒道:“好久没有这么豪饮了,痛快!” 秋月忙替大家将酒斟上,司空曙端起酒碗道:“我替秋月谢谢大家!无论在花府还是在白府,大家都没把她当奴婢看,谢谢!” 如霜听了,也不免一怔,旋即掩饰地笑道:“哦,呵呵……我们早就把月儿当亲人了。” 说着,三个人又干了一碗。 如此你来我往,很快都有了四五分醉意,如霜道:“子曙有月儿这样聪明美丽的贴身婢女,近水楼台先得月,何不将她收了?” 司空曙道:“此言差矣!正因为月儿聪明美丽,才更应该择个与之般配的男子,我……呵呵……垂垂老矣!” 如霜道:“若月儿自己愿意呢?” 司空曙所答非所问道:“不说这个。” 如霜依旧追问道:“若月儿自己愿意呢?” 司空曙只得答道:“那我也不会那样做。” “为什么?”如霜又问,“难道子不喜欢她?” “喜欢有很多种,”司空曙道,“不一定非得据为己有。” “哈哈哈……”如霜仰天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司空曙问。 “凡是可以克制的情感,都算不得真爱。真正相爱的人,日思夜想的,就是在一起。”如霜道。 司空曙听了,略一思忖,笑道:“唔……你说得对!” 秋月此时早已双颊酡红,醉意浓浓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如霜一心只在司空曙身上,便没有搭理她,继续问司空曙道:“我之前与子说的话,现在仍然作数,不知子是否还记得。” 司空曙愕然道:“什么话?” 如霜道:“我愿意与子成亲。” 司空曙释然笑道:“依稀记得你曾说过,我会慎重考虑。” 秋月正伏在几上,恍惚中听到“成亲”两个字,抬起头锐声叫道:“谁要成亲?谁要成亲?” 如霜见她醉得不轻,遂道:“是凯儿要成亲!” 秋月听了,复无语伏在几上。 夜深酒阑,司空曙和如霜还保持着最后的清醒,如霜道:“月儿醉成这样,不如你们今晚就住在这儿,明日再回去。” 司空曙看着不省人事的秋月道:“也只能如此了。” 如霜吩咐婢女将客房重新打扫过,司空曙方俯身抱起秋月,将她送至房间置于榻上,正转身欲走,无意中瞥了一眼,却见她泪流满面。 司空曙大惊,忙问:“月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秋月并不答言,眼泪却如泉水般,不断涌出。 司空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在她身畔坐了,静静看着她,见她表情平静,无任何痛苦,眼泪却在无声流淌,心中暗道:“她的心里到底藏了多少事?” 待秋月停止饮泣,司空曙方起身离开,莫名,却在心里涌起一阵惆怅。 原来,秋月并不像看上去醉得那么厉害,今晚第一眼看到如霜,便感觉到了一丝不友善,果然,酒席上,她发现自己不过是个陪衬,遂很快醉倒,却是浅醉,他二人说的话,她尽收耳中,只觉得内心悲伤不已…… 秋月次日一早醒来,只觉得头隐隐作痛,但仍挣扎着起来,洗漱毕,便往司空曙房间而来。 此时司空曙也刚起来,见她进来,遂道:“你昨晚喝多了,应该多睡一会儿,不用这么早过来。我昨晚就吩咐了厨房,让她们今早替你熬一些醒脑安神的汤。喝了那么多酒,今天八成是会头痛的。” 自从司空曙苏醒,还从未对秋月说过如此温柔体贴的话,秋月明白是因为他昨晚看到她流泪,生了恻隐之心,但仍感动得喉咙发哽,说道:“谢谢主父!” 司空曙想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 秋月服侍司空曙梳洗毕,又一起去餐室用过早饭,喝了特意替她熬的醒脑安神汤,二人方辞别如霜,一起取道朝花府而来。 一路上,秋月都沉默不语,气氛有几丝尴尬。 快要到家事,秋月才道:“主父真要跟祖姨母成亲吗?”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〇四章 迎娶新人 司空曙听了,吃了一惊,方悟她昨晚并非真醉,因道:“还没确定。你昨晚为什么要装醉?” 秋月本就心里委屈,听他如此问,眼泪又差一点流下来,强忍着说道:“我原本就是个多余的人,除了装醉还能做什么!” 司空曙随口道:“谁说你是多余的人呢?” 秋月终于情绪失控,大声哭道:“难道子还没看出来吗?她是有体己话要跟子说,只是碍于面子,才叫上我……” 司空曙见她如此激动,一时手足无措,情急之下抱住她道:“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让你受委屈了……” 秋月伏在司空曙怀中,直哭得气噎声吞。 待秋月止住悲声,司空曙道:“快别哭了,哭肿了眼睛,可怎么见人。” 秋月推开他,抹着眼泪道:“我现在不能回去,她们见我这样子,又要问东问西了。主父先回吧,我四处走走。” 司空曙道:“那我陪你吧。” 秋月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司空曙只得道:“也好,那你早点回来。” 二人遂分道而行,司空曙回了花府,秋月独自朝郊外走去。 到了山脚下,正值旭日东升,秋月倚着一棵树坐下,望着天边的云卷云舒,眼泪滑落下来。 忽然,她感觉树干有轻微的晃动,警觉地正欲起身,一个人已轻轻落在她面前。她举头一看,发现此人是郑侠。 秋月佯嗔道:“你怎么总喜欢选择这种出其不意的出场方式?” 郑侠笑道:“清晨在这里练完功,想在树上休息一会儿,就看到你失魂落魄地走过来,还坐在了这棵树下。出了什么事?”说着,在她身边坐下。 秋月掩饰道:“没什么事。” 郑侠道:“眼睛都哭肿了,还说没事。” 秋月只得道:“祖姨母说,她想跟子曙成亲。” 郑侠镇定道:“哦,原来是为了这个!” 秋月扭头看着他道:“难道你一点都不惊讶吗?” 郑侠道:“这有什么可惊讶的,我在桃园时就听他们说,如霜前辈一直对子曙有意,那时,你还没出生呢!现在子曙彻底将你忘记,如霜前辈想跟他成亲,也是情理中的事啊!” 秋月苦恼道:“可是,祖姨母她明明知道我对子曙的感情!” 郑侠道:“问题的关键不在这儿,若子曙一辈子都记不起你呢?你就让他们两个有情人相爱而不能相守?” 秋月惊讶道:“你说,他们相爱?” 郑侠解释道:“子曙已完全不记得你,他极有可能爱上如霜前辈啊!” 秋月听了,一时无语。 郑侠又道:“你要接受这个现实,在你眼中,子曙还是以前的那个子曙;可在子曙眼中,你已不是以前的秋月,而是他的婢女秋月。” 秋月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郑侠一只手轻抚着她的背道:“哭吧,这里没有别人,将你心里的委屈都哭出来。” 秋月渐渐止住悲声,哽咽道:“那我以后该怎么办?” 郑侠道:“作为子曙的婢女,很多事,你都无能为力;唯一的希望,是子曙早点记起你。” 秋月握住郑侠的手,求助般道:“可我不想失去子曙。” 郑侠道:“可如霜前辈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秋月听了,松开他的手,无语低首。 郑侠若有所思道:“我从未见你这么悲伤无助过……” 秋月沉吟道:“只要子曙幸福,他能不能记起我,我都认了……”说完,又泪如雨下。 郑侠也道:“子曙患的是选择性失忆,或许,在他的记忆中,与你的关系,痛苦与甜蜜都太过强烈,所以他选择了忘记……” 秋月抹了抹脸上的泪痕道:“你说得没错……” 一阵沉默后,秋月道:“你怎么会在清源镇?” 郑侠支吾半天,只得老实说道:“这样不是能离你近点嘛……” 秋月看了看日头道:“我该回去了……欢迎你来家里。”说完,起身欲走。 郑侠道:“有空我一定去。” 郑侠站起身,目送着秋月离开,才怅然若失地走了。 话说司空曙,一边往花府走一边想道,自己与秋月的关系,近来变得有点微妙,长此下去,恐遭人非议,既然秋月不愿嫁人,自己与如霜成亲,倒不失为一个明智之举。如此打定主意,方步履轻松地跨进花府。 如冰见只有他一人回来,忙道:“月儿呢?” 司空曙道:“她说想四处走走……” 如冰若有所思“唔”了一声。 已到巳时,秋月才回来,如冰牵着她的手进了自己房间,问道:“这么久你去了哪里?” 秋月道:“我在郊外碰到了郑侠,耽搁了一会儿。” 如冰愕然道:“郑公子?” 秋月道:“是。” 如冰道:“为何不请他到家里来?” 秋月道:“他与咱家的人又不熟……” 如冰遂撇开郑侠不谈,问道:“昨日的酒席,还好吧?” 秋月故作轻松道:“很好啊!” 如冰道:“可我发现你情绪不对。” 秋月知道一定瞒不过冰雪聪明的祖母,遂道:“祖姨母想与子曙成亲。” 如冰愕然道:“她是当着你的面这么说的?” 秋月黯然道:“是。” 如冰愤然道:“她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你……” 秋月忙道:“那时我已喝了很多酒,祖姨母以为我醉得不省人事……” “那子曙呢?他怎么想?”如冰又道。 秋月道:“子曙说他还没想好。” 如冰听了,怜惜地握住秋月的手。秋月挤出一个笑容道:“放心吧祖母,我已经想通了,只要子曙能幸福,我无所谓……” 如冰动情道:“等忙完凯儿的婚事,你带子曙去你们曾经待过的地方走走,子曙能记起你也说不定。” 秋月道:“现在在他眼里,我只是他的婢女,他未必肯听我的。” 如冰轻抚着她的头发道:“让你受委屈了……” 秋月道:“这都是我应该承受的——他曾经对我那样好,我又这样爱他……” 如冰听了,将她揽入怀中道:“你长大了……” 与秋月谈过,如冰的心里才算踏实下来,眼看花凯的婚期将近,全家上下又为娶亲的事做着准备。 是日,司空曙、秋月、花凯以及十几名家丁,带着彩礼,出发前往长安。 一路无话,是日来到魏氏府中,彩礼堆满了半个大厅,魏氏喜得容光焕发,酒席早已备好,急忙安排来人入席,好酒好肉款待。 席散后,秋月抽空去看雨欣,见她喜气洋洋、春风满面,遂拉着她的手道:“恭喜你,要做新娘子了。” 雨欣听了,半是羞怯、半是喜悦,又拉着她的手坐下道:“你怎样?子曙还是没有记起你来吗?” 秋月双眉微蹙摇了摇头。 雨欣安慰她道:“你要有信心,子曙一定会想起你来的。” 秋月忙转移话题道:“见过花凯没有?” 雨欣含羞道:“嗯,他刚才来过。” 秋月道:“他没有辜负你的等待。” 雨欣含笑道:“我也庆幸,自己没有看错人。” 二人又说了一些体己话,秋月方从雨欣房间出来,心中百感交集。 晚间,雨潇安排前来娶亲的家丁去休息,又回到大厅,同魏氏、司空曙、花凯秉烛夜谈。 秋月心事重重,遂早早回房休息。 次日一早,众人人吃过酒席,准备起程。 雨欣穿戴整齐,与魏氏、雨潇洒泪而别,迤逦出门,上车去了。 花凯娶亲的事,传到了青草堂,胡姬对十三娘道:“花府在办喜事,我们要不要此时前去复仇?” 十三娘沉吟道:“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搏,一定要保证万无一失。” 胡姬道:“阿母的意思是……” 十三娘道:“不如先派胡娇去探听情况,等到时机成熟,我们再出马。” 胡姬道:“那我将胡娇叫来。”说完,转身去找胡娇。 很快,胡姬带着胡娇来到十三娘房间,胡娇道:“祖母,您找我?” 十三娘示意她先坐了,才道:“祖母跟你说的那些话,你还记得吗?” 胡娇道:“孙女记得。” 十三娘满意地“唔”了一声,又道:“我听说,花凯近日大婚,你说,我们选在此时向如冰、花朵复仇如何?” 胡娇听了,眼珠一转道:“花凯大婚,花府必定宾客云集,别人我不知道,桃园那些人,个个身怀绝技,孙女没有必胜的把握。” 十三娘叹道:“说得好!不愧是我十三娘出来的人!既然这样,就得辛苦你一趟,以祝贺为名,去花府探探情况,随时将消息传回青草堂,待时机成熟,我和你阿母再去清源镇不迟。” 秋月道:“孙女一定不会让祖母、阿母失望!” 十三娘道:“事不宜迟,你明日就出发。” 胡娇道:“是。” 胡姬又拉着胡娇的手嘱咐了几句,无非是路上小心;到了花府,多长一个心眼;别听了如冰与花朵几句好话,就将家仇丢在脑后等等。 胡娇都一一点头答应。 次日一早,胡娇辞别祖母、阿母与羽衣,骑着一匹快马,朝清源镇而去。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〇五章 新娘被劫 话说郤克与周氏,奉皇命前往北地,伙同一些盗贼,戴着枷锁,一路上餐风宿露,好不凄惨,尤其是周氏,做惯了相国夫人,如何经得起这种磨难,不免哀哀而泣,叫苦连天。 队伍中有一个叫高勇的,约三十多岁,中等身材,一向好勇斗狠,因伤人而坐了监牢,此次一起被流放。 高勇见郤克气度非凡,又见周氏经常哭哭啼啼,料定他们此前生在富贵人家,便趁着休息的时机,上前与郤克攀谈。 郤克也不隐瞒,便将自己的身世说了,高勇听了,又惊又喜,因道:“能与昔日的丞相之子为伍,真是三生有幸。” 郤克苦笑道:“阁下快别取笑我了。” 高勇又道:“难道公子就甘心去北方那苦寒之地生活?” 郤克道:“不甘心又能怎样?” 高勇瞅了瞅押解他们的官差,说道:“公子附耳过来。” 郤克将头伸过去,高勇在他的耳边低语了一阵。 郤克悚然道:“这样行吗?” 高勇道:“怎么不行!我看公子骨骼清奇,定是练武之人,我们逃出去占个山头,你做大哥、我做小弟,吃香的喝辣的,自由自在,不比去那鸟不拉屎的北地强!” 郤克道:“此事非同小可,你容我再想想。” 高勇不以为然道:“这还有什么可想!我现在就去拉拢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到时候我们一起听你号令!” 郤克听了,暗忖:事已至此,比起逆来顺受,占山为王,倒也是一条出路。 主意已定,遂道:“好吧,你先去联系其他人,到时候听我号令。” 高勇欢喜道:“是,大哥!” 郤克道:“你比我年长,别叫我大哥。” 高勇道:“我们不以长幼论,今后,你就是我的大哥。” 郤克见他执意如此,遂随他去了。 很快,官差催促大家继续行路,高勇遂离了郤克,暗中去联系其他男子。 郤克回到周氏身边,行了一段路,周氏又觉腰酸背痛,遂在路边歇下,郤克便将自己的打算低声对周氏讲了,周氏听了,担心道:“别事情不成,自己反吃了亏。” 郤克回道:“儿子这几天冷眼瞅那两个官差,虽年富力强,却没有练过武功。儿子只是身负枷锁,又没有趁手的兵器,否则,他们定不是儿子的对手。” 周氏道:“你既然决定这样做,就一定要想个万全之策,绝不能失手。” 郤克道:“儿子明白,放心吧阿母。” 说完,二人回到队伍当中,继续低头赶路。 两天后,高勇又趁休息的时间走到郤克身边,低声道:“我现在已联系好十二个人,都是精壮男子。” 郤克道:“现在的难题是,如何打开我们身上的枷锁。” 高勇道:“我已经问过了,他们中有会开锁的,只要能找到一根铁丝,就可以将枷锁打开。” 郤克道:“好,先打开枷锁,到时候再制造混乱,趁其不备将两个官差摁倒,记住,切不可让他抽出刀来,否则,我们都得完蛋。” 高勇听了,欢喜道:“好,等他们的枷锁都打开,我再来禀告大哥。” 正说着,见一个官差向他们走来,高勇遂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郤克,懒洋洋往前去了。 数日后,高勇带着一名男子来到郤克跟前,郤克见了,向周氏递个眼色,周氏明白,遂脚下一软,瘫坐地上,郤克忙跪下道:“阿母,你怎么样?” 高勇同那名男子也装作关切的样子,跪倒在周氏身边,高勇道:“快,快帮大哥将枷锁打开。” 那男子手中藏着一截铁丝,凑近郤克,帮他开锁,高勇则一边安慰周氏,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瞅着那两个官差。 很快,男子将郤克身上的锁打开,仍虚掩上,又朝高勇使个眼色,高勇心下明白,低声同郤克道:“现在那十多个人的枷锁都已打开,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郤克略一思忖道:“让那些人分成两拨,假装打群架,等那两个官差上去阻止,就一起将官差摁倒在地,抽出他们身上的宝剑,将他们干掉!” 高勇道:“好!” 周氏听他们计议已定,遂挣扎着起身继续行路;高勇同那名男子离开,往前面去了。 没过多久,前面果真有人打起了架,十几个人滚做一团。两名官差见了,急忙呵斥着上前阻止。 高勇也在人群中,见两名官差走近,率先扑向其中一人,一下子将其摁倒在地,其他人也“呼啦”一下子涌了上来。 又有一名精壮男子扑向另一名官差,也将其摁倒在地,很快又有数人压在他们身上。 郤克见状,将自己身上的枷锁尽除,跑上前,瞅中一名官差身上的佩剑,伸手拔出来,喊道:“都闪开!” 众人又迅速撤离,郤克一挥剑,将那名官差刺死。 接着,另一名官差还来不及反抗,也被郤克刺死。 郤克又命人将所有人的枷锁都打开,有的疯狂去逃命,有的愿意跟随郤克去占山头,于是,以郤克为首,二十多人捡小径,往最近的金鸡山去了。 金鸡山山势险要,易守难攻,其状如鸡,郤克等人到了金鸡山后,稍作休养,便开始练习骑射与刀枪剑戟,不仅经常下山抢劫,还收留了不少流浪汉,队伍不断壮大。 可怜郤克一个诗礼簪缨之家的公子,如今成了匪首。 是日,高勇又带人下山满载而归,晚间大摆筵席,弟兄们都喝得酩酊大醉,郤克擎着一坛酒,独自来到山洞外,在一块大石上坐了,望着天边的明月,想起自己在长安的生活。 那时,他是“长安四俊”之一,家君与姊夫都在朝中身居要职,只在一夕之间,便天地改换,家君与姊姊命赴黄泉……不知现在其他三人都怎样了,而他,却成了土匪。 想到这里,他仰头喝了一口酒,眼中一颗大大的泪珠,滑落在他粗糙而长满胡须的脸上。 正此时,高勇来到他身后,说道:“怎么,想起往事了?” 郤克抹掉脸上的泪珠道:“今昔对比,有一点伤感。” 高勇在他身边坐下道:“你们这些读书人想得就是多,咱们现在有吃有喝、无拘无束,我觉得也很不错。” 郤克知道说了他也不懂,便不再多言。 高勇又道:“今日我去镇上采买,见一支娶亲的队伍宿在客栈,经打听,竟是清源镇富商花遇春之孙花凯,迎娶长安光禄勋赵雨潇之姊,车上的嫁妆一定少不了,不如我带弟兄们下山走一遭。” 郤克听了,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就是这两家人,联合起来毁了自己的家,心中有伤有痛,可恨却像火星碰着了湿柴,光冒烟,不见火苗。 见郤克不说话,高勇又问道:“大哥,要不要我带弟兄们下山,将他们的嫁妆抢来?” 郤克沉吟道:“你派人仔细打探,到时候,我亲自带大家下山,将新娘与嫁妆一起抢来。” 高勇听了,惊讶道:“新娘可是光禄勋赵雨潇的姊姊赵雨欣,大哥确定要这么做吗?” 郤克笃定道:“没错!” 高勇迟疑道:“可是……若赵雨潇带兵攻来,凭我们这几个弟兄,根本无法抵挡……” 郤克道:“若赵雨潇真的带兵攻来,我还有一笔账要好好跟他算算。”说完,又流下两行清泪。 高勇道:“小弟明白了。赵雨潇曾经是你的妹夫……好,小弟听大哥的!” 高勇说完,转身回了山洞,郤克继续独坐饮酒,直至夜阑更深,寒意彻骨,方回山洞休息。 山上有一个叫卢奎的人,擅长用花草制毒,郤克知道这两家人都武功了得,遂叫卢奎赶制了大量,令弟兄们绑在箭头上,一切全准备就绪。 是日,娶亲的队伍走至金鸡山下,郤克带人在山上看得清楚,因道:“待他们再走近点,大家一起放箭。” 队伍越走越近,郤克喊道:“放!” 顿时,弓弩齐发,雨点般向山下的人射去。 司空曙等人毫无防备,抵挡了几下,很快就被迷晕。郤克见了,带着众人冲下山来,将雨欣和车上的嫁妆悉数抢回山上。 这一幕,正好被随后路过的胡娇看到,她赶紧下马,约等了半个时辰,秋月等人才陆续清醒。 秋月睁眼见了胡娇,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胡娇道:“我奉家母和祖母之命,到清源镇祝贺花凯大婚,走到这里,正好碰上了你们。” 秋月来不及多说,起身后跑到雨欣乘坐的马车前,揭开帘子,却不见雨欣的身影,跌足道:“不好,雨欣不见了!” 众人听了,都大惊失色,花凯悲愤道:“定是被那帮劫匪抢走!” 胡娇道:“我看到劫匪将雨欣带走了。” 司空曙道:“凯儿稍安勿躁,容我想想办法。” 说完,司空曙来到几个受伤的家丁前仔细察看,还好,都没有伤着要害,遂替他们将箭拔出、伤口包扎好,方站起身,仰头看着金鸡山道:“这里山势险峻,易守难攻,凭我们几个人,恐难将雨欣救出。”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〇六章 仇人见面 花凯焦急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司空曙沉吟道:“为今之计,只能回长安向雨潇求助。” 胡娇听到“雨潇”两个字,心莫名狂跳了几下。 司空曙又道:“你们先回到镇上住下,我骑马星夜赶往长安。” 秋月道:“我和你一起去。” 司空曙道:“你还是留下来陪着凯儿吧。” 秋月只得道:“那你路上小心。” “嗯。”司空曙点头道。 于是,秋月带着众人返回镇上住下,司空曙驱马前往长安。 到达长安时,已是次日巳时,为免魏氏担心,司空曙直接去了雨潇府上,听下人说雨潇还未回府,便拨转马头,直奔宫门口,在此候着雨潇。 没多久,雨潇果然从宫里出来,司空曙急忙走上前。 见了司空曙,雨潇愕然道:“子曙怎么会在这里?” 司空曙道:“我们路遇山贼,所有人都被迷晕,令姊被贼人劫走。他们盘踞的山头地势险峻,仅凭我们几个人恐难将令姊救出,所以我回来请赵子出兵救人。” 雨潇听了,心内着急,忙道:“子曙稍候,我这就去禀明皇上,带兵去剿匪。”说完,返身朝宫内走去。 此时皇帝正在宣室殿批阅奏章,雨潇请内侍禀报,说有要事求见。很快,内侍出来,请他进去。 雨潇低首疾步进入宣室殿,俯伏参拜道:“陛下,下臣有一事相求。” 皇帝抬起头道:“赵子请讲!” 雨潇道:“下臣的姊姊出阁,半路被贼人劫走,肯请陛下恩准下臣带兵前去剿匪,救出家姊。” 皇帝道:“竟有此事?” 雨潇道:“下臣不敢有半句虚言。” 皇帝不急不缓道:“好吧,朕准了。” 雨潇俯伏再拜道:“谢陛下!下臣告退。”说完起身,却步退出宣室殿,疾步回到官衙,命孙林去军营点了一千精兵,出宫与司空曙会合,匆忙赶往金鸡山。 秋月、花凯、胡娇等人返回镇上住下,一日后,秋月就派两名家丁在路口候着,若看到司空曙返回,马上回来禀报。 刚入未时,家丁果然回来禀报,说司空曙已搬了救兵返回,正朝小镇而来。 秋月听了大喜,忙命所有人整装出发,前去与司空曙会合。 秋月等人来到路边,正巧队伍刚刚过去,遂跟在后面,朝金鸡山而来。 话说郤克将雨欣掳上山后,命人绑了,关进一个山洞里,半个时辰后,雨欣醒过来,想到自己落入贼人手里,若不能保全名节,情愿一死。 酉时,进来一名女子,将灯烛点燃,欲喂她饭吃。 雨欣道:“这是哪里?” 女子道:“金鸡山啊。” 雨欣又道:“他们将我掳来,意欲何为?” 女子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雨欣道:“你们的头是谁?让他来见我。” 女子冷笑一声道:“好大的口气,我们的头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雨欣听了,赌气将头别过,不再理她。 女子放下饭碗道:“你爱吃不吃。”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这女子名叫彩霞,是周氏的贴身婢女,也跟随郤克与周氏上了山,此时奉郤克之命,来给雨欣送饭,因雨欣双手被缚,故而喂她。 彩霞离了雨欣,来向郤克复命道:“她不肯吃。” 郤克道:“好,你下去吧。” 郤克斜倚在铺着兽皮的座位上,身旁放着一坛酒,看着下面的弟兄,因此趟收获颇丰而兴奋地大快朵颐、手舞足蹈,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这时,高勇朗声道:“那姑子生得俊俏,就将她留下来,给大哥做压寨夫人吧!” 其他人也附和道:“对!给大哥做压寨夫人!” 郤克并没理会这些,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接着,遽然起身,拿了一坛酒并两个碗,朝关着雨欣的山洞走去。 雨欣听见有人来,警觉地抬起头,却见来人是郤克,惊讶道:“怎么是你?!” 郤克在她身边坐下道:“很惊讶吗?你是不是觉得此刻,我应该在北地受尽冻馁之苦?” 雨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郤克自嘲道:“呵呵……昔日的‘长安四俊’之一,如今的匪首……咱们难得相聚,来,陪我喝酒。”说完,将碗内倒满酒,生硬地朝雨欣口内灌去。 雨欣挣扎着,酒顺着唇边流至颈项,但仍喝进去不少,不禁呛咳了几声。 郤克也喝了一碗酒,说道:“家君害死了令尊,令弟又害死了家君,咱们两家这笔账,该怎么算?” 雨欣谨慎道:“令尊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 郤克咆哮道:“那我呢?我和家母做错了什么?还有家妹,她还那么年轻……”说着,泪如雨下。 雨欣也激动道:“令尊当年谋害家父时,我们的家被抄,以致在长安无法生存,又该跟谁说理去!” 郤克抹了一把眼泪道:“好了,不说这些……说说令弟赵雨潇,为何要把家妹卷入其中,让她枉送性命?” 雨欣黯然道:“当时,雨潇也是不得已。” 郤克激动道:“不得已?!好,现在,我就要赵雨潇偿命!” 雨欣忙道:“郤克,你不能恩将仇报,如果不是雨潇,你们一家人,不可能活到今天!” 郤克愕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雨欣道:“你自己想想,令尊犯的是什么罪?谋害朝廷重臣、抢劫官银、将前丞相诬陷至死,每一桩都是死罪,之所以没将家人株连在内,是因为雨潇在皇上面前求情,才免了你们的死罪!” 郤克听了,一时无语,良久方道:“不管怎样,是他害死了家妹,这笔账,我一定要跟他算。”说完站起身,失魂落魄地去了。 未时将尽,雨潇带着队伍来到金鸡山下,秋月将家丁与马车留在路上,自己与花凯、胡娇随队伍一起上了山。 早有探马报告了郤克,郤克不慌不忙道:“让弟兄们朝山下喊话,只准赵雨潇一人进来,不能带任何武器,否则,我就杀了赵雨欣!” 高勇遂带领了几个弟兄,埋伏在山石后,朝山下喊道:“大哥有令,只准赵雨潇一人上山,不能携带任何武器,否则,我们就杀了那姑子!” 雨潇听了,愕然道:“莫非这匪首认识我?” 孙林道:“光禄勋战功卓越,匪首认识,也不稀奇。” 雨潇听了释然,又对孙林道:“我一人前去,若有什么不测,子带兵冲上山去,救出家姊,将贼人全部歼灭。” 司空曙等人听了,异口同声道:“赵子不可独自涉险!” 雨潇道:“事已至此,别无他法。” 胡娇道:“那我陪子同去!” 雨潇笑道:“你没听贼人说吗?要我一人前去。” 司空曙沉吟道:“既如此,我和秋月、胡娇趁其不备偷偷上山,暗中保护赵子。” 花凯忙道:“我也去!” 司空曙道:“人多反而易引起注意,你还是留在山下吧。” 计议已定,雨潇放下兵器,独自上山,司空曙等人则迂回至草木深处,躲开山贼的视线,运用轻功,朝山上奔去。 雨潇来到山上,一名壮汉将他全身搜遍,见确实没带兵器,方领他来到洞内。 雨潇进洞一看,只见正面的座位上斜倚着一个人,粗放中透着几分雅致,皮肤粗糙、胡须连鬓,仔细一看,认出是郤克,惊讶道:“原来是你!” 这时,高勇喝道:“见了大哥,还不跪下!” 雨潇轻蔑地“哼”了一声,仍然傲然而立。 高勇见了,操起一根木棍,照着雨潇的腿狠狠打去,雨潇吃了疼痛,不由自主跪下了。 郤克方站起身,来到雨潇面前,将脸凑近他,阴阳怪气道:“好久不见啊,妹夫,别来无恙?” 雨潇道:“家姊在那里?快将她放了!” 郤克仰天道:“你这话倒提醒了我,家妹嫁给了你,令姊该嫁给我才对!哈哈哈……” 雨潇忙道:“有什么你冲我来,放了家姊!” 郤克柔声道:“冲你来?你能让家妹活过来吗?” 雨潇听了,黯然低下了头。 郤克假意笑道:“你看,不能吧?现在唯一的弥补方式,就是让令姊嫁给我,然后,我逼她自尽……” 雨潇悲愤地喊了声:“郤克……” 郤克偷偷将眼角的泪拭去,回到座位上道:“现在,令姊和你,只能有一人活着,你选吧!” 雨潇道:“放了家姊,要杀要剐随你!” 郤克笑道:“你以为我傻啊?你外面还有一千士兵呢!来人,给我狠狠地打!” 话音刚落,“呼啦”上来六七个人,对着雨潇拳打脚踢。 约摸过了一盏茶工夫,郤克方挥手道:“好了!” 此时,雨潇的嘴巴与鼻子都流了血,他胡乱抹了一把,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 郤克走到他跟前,拿起一根手腕粗的木棍,朝着他的腹部狠狠打下去,因道:“令尊与家君的恩怨,为何要将家妹卷进去!这一棍,我是替郤婕打的。” 雨潇咬着牙道:“打得好!” 郤克扔掉木棍,边朝座位走边道:“你我之间的恩怨彻底了了,你带着雨欣走吧。”阅读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〇七章 有惊无险 雨潇愕然道:“你说的是真的?” 郤克无力道:“趁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 雨潇又道:“等等!” 郤克道:“你又有什么事?” 雨潇道:“你这样落草为寇,恐怕难得善终,既已逃出,不如带着令堂去个偏远乡镇,从此隐姓埋名,做点小本生意或开个私塾,安然度日。” 郤克听了,沉吟道:“不用你管。” 雨潇道:“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令堂考虑,你忍心让她跟着你,过这种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吗?” 郤克沉默不语。 雨潇又道:“不如趁这个机会,我派几个心腹护送你们母子离开。” 郤克环顾四周道:“那我这帮兄弟呢?” 雨潇道:“看在你的份上,此次我不为难他们,可若有下次,我绝不姑息!” 郤克只得道:“好吧。” 此时,司空曙、秋月、胡娇已偷偷潜至洞口,听到了郤克与雨潇最后的对话,遂一起走了进来。 胡娇一见雨潇满脸是血,忙上前关切道:“你没事吧?” 雨潇因有郤克在旁,淡淡推开她道:“我没事。” 郤克扭头对高勇道:“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我打算陪家母去过安稳日子,你呢?” 高勇道:“我们这帮兄弟都是孤身一人,无家可归,情愿在这山上生活。” 郤克道:“既如此,此后这金鸡山上,你便是大哥。” 高勇遂同洞内的弟兄一齐跪倒,作揖道:“大哥多多保重!” 郤克忙道:“大家快起来。” 高勇等人方站起身来。 郤克命人将雨欣带来,给她松了绑。雨欣见雨潇脸上有血,焦急道:“你受伤了?” 雨潇道:“没事,一点小伤。” 郤克又命人请出周氏,将自己的打算与周氏说了,周氏道:“如今,你是阿母唯一的依靠,你说去哪里,阿母便去哪里。” 于是,郤克命令归还了雨欣的部分嫁妆,与山上的弟兄洒泪而别,同彩霞一起扶着周氏,随雨潇等人下了山。 到了山下,雨欣坐上马车,由司空曙等人陪同,继续前往清源镇。 雨潇派孙林带了两名心腹士兵,护送郤克母子向西而去,自己则带领军队回长安向皇帝复命。 数日后,孙林与郤克母子途经一个小镇,但见山清水秀、景色宜人,孙林道:“二位看这里怎么样?” 周氏微笑点头道:“嗯,不错。” 孙林道:“那你们就在这里落脚?” 周氏道:“好的。” 孙林先送周氏与彩霞去驿馆歇息,留下两名士兵看护,自己又同郤克一道,在镇上转了几圈,选中三间带院落的房子,当即给房主付了银子,将房子买下。 二人将屋子清扫了一遍,买了些应急的东西,方将周氏与彩霞从驿馆接来,孙林又拿出一包银子道:“这是光禄勋让我交给二位的,这些银子,够你们三人生活一年。” 周氏无语接过银子。 孙林道:“那我们走了。” 周氏与郤克齐声道:“几位路上小心。” 周氏、郤克、彩霞,将孙林等人送至大门口,目送着他们离开,方转身回来。 孙林带人回到长安,向雨潇复命,讲了周氏母子的情况,雨潇心头大感安慰,时常遣人去接济他们。 后来,郤克开了个私塾,以此维持生计,并与彩霞成亲,育有一子,此是后话。 娶亲的队伍回到清源镇,几个婢子扶着新娘进入屋中,安排茶水点心款待。 花遇春和司空曙寒暄着进入大厅,秋海棠也牵着花凯的手问寒问暖,如冰与花朵则围着秋月,询问一路上的情况,只有胡娇一个人站在一旁,没人理会。 过了好一会儿,花朵才发现胡娇,问秋月道:“这位是……” 秋月回头看了胡娇一眼,忙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道:“这是胡娇,胡姬前辈的女儿,我的好朋友。” 如冰也慈爱地看着胡娇,对花朵道:“是啊,你不在的时候,她来过咱们家几次。” 花朵听说是胡姬的女儿,便留心多看了几眼,说道:“眉眼与月儿倒有几分相似,快请进屋。” 秋月欢喜道:“阿母也这样觉得?” 说着,几个人一起进了大厅。 花凯正在讲述路上遇到郤克的事,众人听完,花遇春叹道:“好在有惊无险,也没有耽误了良辰吉日。” 大家又说了一阵闲话,便到了晚饭时间,婢女过来请入席。 雨欣因还没有正式拜堂,所以独自在自己房里用饭,花朵命尽着可口的菜肴,各样挑一点,给雨欣送去。 席上,花遇春等男子坐一起,如冰携女眷坐一起。 因秋月久未归家,又遭遇了司空曙一事,如冰与花朵愧疚加上心疼,都未免更宠爱她几分,胡娇看在眼里,想起自己在青草堂的日子,两下对比,倍感失落。 如冰与花朵虽一心都在秋月身上,对胡娇却也客气而周到,不失主人的礼数。 司空曙在一旁,看着如冰母女对秋月的宠爱,哪像义女,倒像亲生的也不止,既为她高兴,心头又莫名惆怅,想着自己,真该与秋月彻底划清界限了,又思及如霜,和她说的成亲之类的话……看样子,是该认真考虑考虑了。 席散后,宾主坐在大厅里吃茶聊天,秋月偷眼朝司空曙看去,却发现他也正在看自己,四目相对,司空曙脸上现出几丝被窥破秘密的慌乱,旋即又恢复镇定。 酉时尽时,众人散去,各自回屋休息,秋月来到司空曙房间,想服侍他洗漱,司空曙道:“这些事以后你就别做了。” 秋月意外道:“为什么?” 司空曙道:“如冰母女对你的态度我都看到了,花朵也没有小女,你不如就留在府上,做花府的女公子吧。” 秋月听了,笃定道:“我要一辈子跟随主父,不做什么花府的女公子。” 司空曙道:“说什么傻话,我若是成亲了呢?” 秋月愕然道:“主父要跟谁成亲?” 司空曙道:“我现在还没有完全想好,会跟你祖姨母如霜吧。” 秋月听了,眼泪夺眶而出,说道:“主父真的决定要这么做吗?” 司空曙违心道:“月儿该为我高兴,为什么要哭呢?” 秋月狠狠抹了一把泪道:“是,月儿为主父高兴。主父还没有回答月儿的问题,您真的决定这么做吗?” 司空曙若有所思道:“十之。” 秋月生硬道:“月儿明白了。” 说完,秋月依旧服侍司空曙洗漱毕,方回到自己的房间,草草净了面,胡乱躺下,想起昔日与司空曙的种种,不觉双泪长流,至子时将尽,才浅浅睡去。 次日清晨,秋月没去服侍司空曙,司空曙知道她是因昨晚的话赌气,并没在意。 辰时将尽,秋月仍未出屋,连早饭也没吃,全家人都担心起来,花遇春与秋海棠催促花朵去看看,如冰不放心,也随后跟来。 进了秋月房间,见她恹恹躺在榻上,眼睛红肿,花朵惊讶道:“怎么了?月儿” 秋月忙欠起上身道:“月儿没事,让阿母、祖母担心了。” 如冰在她身畔坐下道:“眼睛都肿成这样了,还说没事!到底出了什么事?” 秋月见问,终于忍不住,委屈哭道:“子曙说,他要和祖姨母成亲!” 如冰和花朵听了,也都唉声叹气,如冰道:“子曙是个难得的好人,可现在,我们是束手无策……” 秋月泣不成声道:“月儿明白,可月儿就是心里难过!” 花朵心疼地将她揽进自己怀里,说道:“事已至此,将子曙忘掉吧。” 秋月无言以对,只能伏在母亲怀里默默流泪。 如冰母女又安慰了秋月几句,嘱她好好休息,出门来到大厅,花遇春、秋海棠、花凯立即迎上去问:“怎么样?” 司空曙跟在他们后面,欲言又止。 花朵掩饰道:“没什么,就是昨晚没有睡好,我让她多睡一会儿。”说完,匆匆瞥了司空曙一眼。 司空曙乍见之下,觉得花朵躲闪的眼神,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想,思及这么多人因此不快,还是快刀斩乱麻得好。 胡娇独自站在人群之后,觉得自己此刻分外多余,秋月像大家捧在掌心的宝,而她,不过是路边硌脚的石头。 她将目光投向如冰和花朵——这两个外表温柔美丽的女子,竟心如蛇蝎,害得祖母身残、阿母至今孤身一人。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渐渐变得凌厉,手也不自觉地握起拳来。 如冰转过身来,看到了胡娇,胡娇忙满脸堆下笑来。如冰道:“月儿今日身体不适,你自便,别拘着。” 胡娇道:“娇儿明白,祖母不必挂怀。” “嗯。”如冰微笑着点点头,转身忙去了。 明日便是拜堂的正日子,花府的人迎接亲朋的、准备酒席的、布置喜房的,忙作一团,哪里缺东少西,便有奴婢来找如冰和花朵,她二人少不得费些唇舌,甚至亲历亲为,就连司空曙,也忙得不可开交,暂将自己的心事抛诸脑后。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〇八章 醉酒留宿 逐花蝶、独孤弦、郑侠,也都拿着厚礼前来贺喜,花遇春与秋海棠忙亲自将他们迎至大厅。 郑侠进屋后便用目光四处寻找秋月,却不见她的影子,又不好打听,怕泄露了自己的心事。 如霜也早早来到花府,忙里忙外,俨然半个主人。 胡娇虽对如冰和花朵有成见,却觉得秋月一直待她不错,所以不想搅了花凯的婚事,传书给十三娘,说花府宾客云集,个中藏龙卧虎,此时动手未必能赢,她会继续待在这里,留意动向,并随时报信。 十三娘与胡姬收到书信,虽半信半疑,也只能随她去了。 翌日,吉时到时,雨欣由婢女搀扶至大厅,与花凯一起拜了天地与高堂,随后被送入洞房。 接着,府内大摆筵席,到处觥筹交错、欢声笑语。秋月已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满面春风、笑意盈盈,招呼着熟人。 酒席至未时方散,客人陆续离去,司空曙却对逐花蝶、独孤弦、郑侠恋恋不舍,因道:“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们换一个安静的地方继续喝。” 如霜早看出司空曙有心事,遂道:“咱桃园六痴难得聚齐,那二痴脱不开身,你们不如去我那里吧,酒管够喝……还有郑少侠。” 郑侠忙客套道:“晚辈不打扰几位相聚了……” 司空曙仗着几分酒意道:“你算不算我的知己?” 郑侠沉吟道:“算吧……” 司空曙道:“那就留下来。” 郑侠只得随他们一起去了白府。 如霜吩咐婢女弄了几样简单的小菜,又命人将自己亲酿的桃花红拿出几坛。 独孤弦叹道:“好久没喝到这桃花红了!” 如霜笑道:“今日让你喝个够!” 如霜启封替众人斟满酒,大家先干了一碗,司空曙道:“过几日,你们可能要喝我的喜酒了。” 众人听了,十分惊诧,郑侠忙问:“子曙此话何意?” 司空曙并不回答,而是扭头问如霜道:“你说过的话,还作数吗?” 如霜一怔,问道:“什么话?” 司空曙道:“你说,只要我肯,你随时愿意跟我成亲。” 如霜暗忖:司空曙忘掉了秋月,却没忘这句话,遂道:“当然愿意。” 未及司空曙说话,郑侠焦急叫道:“前辈!” 如霜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我心里有数。” 司空曙扭头看着郑侠,笑道:“你这个样子不对啊,你应该欢喜才对!” 郑侠一时百感交集,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嗐”了一声,沉默下来。 逐花蝶与独孤弦也面面相觑,他们知道司空曙为救秋月坠落悬崖,如今,花府上下已无人反对他与秋月在一起,偏偏他自己,却将秋月忘得一干二净,如今又想着与如霜成婚,不知是该替他欢喜,还是该替他悲哀,只能暗叹造化弄人。 司空曙左右瞅瞅,说道:“怎么,我说要与如霜成亲,你们好像都不高兴,哈哈哈……” 他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直至笑出了眼泪……又道:“不管你们高不高兴,这事都这么定了。” 逐花蝶瞅瞅如霜,欲言又止。 如霜道:“我明白你们的心情,但是……只要此刻的子曙高兴,他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众人听了,都无语低下了头。 司空曙又道:“我叫你们来,是想让你们告诉我,这是人生的一件大事,一件值得高兴的大事,可是你们这样子,如何让我高兴……” 郑侠听了,说道:“既然你不高兴,为什么还要坚持这样做?” 司空曙道:“我只能这么做,别无他法……秋月那么年轻、那么美好,日日跟在我身边……我让她嫁人,她不肯啊,那只有我娶亲了。” 郑侠道:“如果只是为了这个,子不必这么着急啊!” 司空曙忧伤摇摇头道:“你不懂……我怕……反正,我已下定决心要与如霜成亲!” 郑侠看着司空曙的样子,心内疑窦丛生。 逐花蝶看了一眼如霜道:“有些事我们心照不宣,我下面说的话,既是为了子曙,也是为了你,希望你能海涵。” 如霜道:“子但说无妨,我不会介意。” 逐花蝶遂转向司空曙道:“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怎么办?” 司空曙道:“我为什么要后悔?给我一个后悔的理由啊!” “我……”逐花蝶一时语塞。 郑侠脱口而出道:“因为你曾用尽全力爱过一个女子,如今却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一滴硕大的泪珠涌出司空曙的眼眶,他喃喃道:“你们都这样说,可是我想不起她是谁啊!即便是想起来,又能怎样?我一样要迅速成亲。” “可是……”郑侠焦急道,“你会发现,你所急于逃避的,和你深爱过的,是同一个人啊!” 不等司空曙说话,如霜恼怒喝道:“好了!你们几位,是不是不拆散我们誓不罢休啊?” 郑侠委屈求饶道:“如霜前辈,你明白我不是这个意思……” 如霜道:“我明白,可子曙不明白,多说也无益,何不让他活得简单快乐些!” 众人听了,都不再说什么。 众人又继续喝酒,司空曙、郑侠、如霜三人却各怀心事,独孤弦道:“六痴聚齐了四痴,忽然想听听我们的那曲《长相思》。” 如霜道:“那是你们因思慕姊姊所作。” 司空曙道:“子弦从来都是琴不离身,此次却例外,只能逐花贤弟独自吹奏了……” 逐花蝶遂掏出长笛,放在唇边吹奏起来,曲声丝丝缕缕传出,婉转幽怨。 司空曙等人轻声唱道:“雄关大漠、小桥流水,为伊人,全部抛躲。守薄田、着布衣、住陋室,挣脱樊篱。躬耕南田,醉卧花底,无牵无绊,自在闲散。又常羡,花开并蒂,枝接连理。知何日,与伊相携,双宿双栖。” 曲终,大家都静默出神,仿佛又回到往日的岁月中。 良久,逐花蝶方道:“如今已时过境迁,大家都各奔前程,守着桃园的,只有我和子弦。” 司空曙感叹道:“能像二位一样超然世外,也极难得。” 独孤弦道:“人生际遇不同……” 郑侠在一旁,听出了人世沧桑。 几个人浅斟慢酌,捎带用过晚饭,直至酉时,才尽兴而散。 司空曙已醉得不省人事,如霜道:“不如今晚就让他在这里歇着吧。” 逐花蝶暗忖:反正他们已决定要成亲……遂道:“那就麻烦你照顾他。” 逐花蝶携独孤弦与郑侠回到花府,见宾客已散尽,只有花府一家人待在大厅。 花遇春见只有他三人,问道:“子曙呢?” 独孤弦道:“他吃多了酒,就留在白府歇息了。” 秋月听了,一时情急,乱了方寸,说道:“那我去看看他。” 如冰忙拉住她道:“你没听子弦说吗,他吃多了酒。有你祖姨母在,你就放心吧。” 秋月抬头望着如冰,眸子里渐渐蓄满泪水。 如冰用力捏了捏她的手,看着她,轻轻摇摇头。 秋月合上双眼,泪水滑落,松开如冰,扭身回了自己的屋。 郑侠见了秋月这个样子,心如刀绞。 如冰又命婢女端了几盏热茶来,让独孤弦等人醒酒,略坐了坐,便各自回房歇息。 如霜将司空曙扶至卧房,放倒在榻上,见他双颊酡红,沉醉不醒,盯着他看了良久,伸手解开自己的衣扣,脱掉外衣,躺在了他的身侧。 次日一早,秋月常常洗漱过,便朝外走去。 如冰喊住她道:“你要去哪里?” 秋月央求道:“祖母,您别拦我,我一定要去看看子曙。” 如冰无法,只得由她去了。 清晨,司空曙睁开眼睛,却发现如霜躺在他身边,惊得坐起身道:“你怎么在这里?” 如霜抿嘴羞涩一笑,并不答话,起身默默穿衣。 司空曙暗忖,看如霜那样子,仿佛他们的关系已发生了变化,他于是仔细回想昨晚的事情,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如霜边扣纽扣,边走出屋门,想去厨房看看早饭好了没有,却劈面碰上了匆匆赶来的秋月。 秋月看到如霜从司空曙的房间出来,衣衫不整,惊得瞪大眼睛,待在了原地。 如霜没想到秋月这么早会来,忙道:“月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秋月如梦初醒,顿时泪如雨下,痛不欲生地摇着头,一步步后退。 如霜又道:“月儿,不是你看到的……哎呀……”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秋月一言不发,扭身跑出了白府。 门外的对话,司空曙一字不落地听在耳里,暗道:“既然如此,那便只能顺水推舟,与如霜成亲了。” 秋月离开白府,一路哭着向山脚下跑去,刚跑到郊外,有人从背后一把拉住了她,她本能地回手反击,却见此人是郑侠,郑侠问道:“出了什么事?” 秋月投进郑侠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哽咽道:“子曙和祖姨母,他们……” 郑侠一只手轻抚着秋月,待她止住悲声,方道:“子曙现在不记得你,他们都是成年人……”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〇九章 定下婚期 秋月松开郑侠,抽噎着在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说道:“我知道,只是我的心好痛,为我,也为子曙。” 郑侠道:“现在痛苦的只有你,子曙对这一切浑然不觉。” 秋月又潸然泪下道:“为什么你总要这么无情地说出真相?!” 郑侠动情道:“因为你需要面对真相。现在的你对于子曙来说,只是一个他略有好感的婢女,他对你,没有那么强烈的感情,不像你对他那样。” 秋月哭道:“我知道,可我就是约束不了自己的感情。” 郑侠沉吟道:“如此看来,子曙与如霜前辈的婚事,已成了分。” 秋月听了,心如刀割,哽咽道:“只要子曙高兴……” 郑侠陪着秋月又坐了会儿,待她情绪彻底平复,方一起回到花府。 刚进大厅,便听到司空曙与如霜在向大家宣布婚讯,就听司空曙道:“我已与如霜商量好了,下个月的初九我们正式举行婚礼。” 秋月听了,如万箭穿心,身子晃了几晃,差点栽倒,所幸郑侠一把扶住了他。 如霜小鸟依人般站在司空曙身侧,笑盈盈看着大家。秋月撞见她,实属意外,她本想找秋月解释清楚,可如今她就要与司空曙成亲,便觉得没有了解释的必要,见秋月脸色苍白,由郑侠扶着,认为这样才是各得其所。 花朵看了一眼刚进屋、脸如白纸、摇摇欲坠的秋月,期期艾艾向司空曙道:“会不会有点仓促?” 其他人也方回过神来,异口同声道:“是啊,会不会太仓促?” “我就知道你们会是这个反应。”司空曙说着,转身对秋月道,“月儿,你说,仓促吗?” 众人都将揪心的目光投向秋月,秋月失魂落魄道:“不……不仓促……” 司空曙方笑道:“月儿不愧是我的贴身婢女,最懂我心思。” 如冰再也看不下去了,面沉似水道:“郑公子,麻烦你先扶月儿回房休息。” 秋月听了,如得了特赦一般,由郑侠扶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如霜看看众人的表情,知道此刻自己在这里不受欢迎,便对司空曙道:“喜讯已经告诉了大家,不如我们回去吧。” 司空曙道:“毕竟我们现在还没有成亲,我去你那里,多有不便,花兄待我如家人一般,我还是暂住在这里吧。” 如霜听了,有几丝失落,只得独自回了白府。 此时,人们都已将心情调整过来,无奈接受了这个事实,只能暗中祈祷有奇迹发生,不让有情人劳燕分飞。 如冰与花朵去看秋月,花遇春、秋海棠与司空曙、独孤弦、逐花蝶席地而坐,一起吃茶聊天,胡娇无聊至极,站在角落里与一个婢女低声说话。 花遇春对司空曙道:“你为凯儿的事劳心劳力,还没有好好对你说声谢谢。” 司空曙笑道:“花兄这样说就见外了。” 花遇春又道:“除了与如霜成亲,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比如,四处去走走,尽快恢复你的记忆。” 秋海棠、逐花蝶与独孤弦听了,忙附和道:“是啊,是啊……” 司空曙沉吟道:“我觉得现在也没什么不好,至于恢复记忆的事,就顺其自然吧。” 花遇春听了,失望地“哦”了一声,又道:“关于婚礼的事,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司空曙道:“婚礼如霜想在白府举行,婚后就住在白府。” 花遇春道:“这样也好,两家还离得近,以后可以常来常往。”说完暗忖:看来,秋月与司空曙确是无缘之人,不如从此断了这个念头……看郑侠对秋月,也是一往情深…… 如冰与花朵进了秋月房间,郑侠忙从榻上站起来道:“二位前辈好好劝劝月儿,我先出去了。”说完,离了秋月房间,往大厅而去。 花朵心疼地拉住秋月的手,无语看着她。 如冰道:“看样子你和子曙是有缘无分,想开些吧。” 花朵也道:“别再伪装什么贴身婢女了,好好回素心宫做你的宫主。” 秋月不想让祖母和母亲担心,遂道:“你们放心吧,我没事。” 花朵道:“你刚才在大厅里的样子,是没事吗?” 秋月一时无言以对。 如冰道:“我一直觉得郑公子很不错,待你也极好……” 秋月嗔怪地喊了声:“祖母!” 如冰忙道:“好,祖母不说了,你自己看着办……” 花朵道:“你好好休息一下,外面还有客人。”说完,与如冰一起走了出去。 看着祖母和母亲出去,秋月又心痛得无法呼吸,与司空曙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暗下决心——不到最后关头,绝不放弃! 如冰与花朵回到大厅后,独孤弦与逐花蝶起身告辞,要回桃园,花遇春等人也不强留,遂一起将他二人送出大门。 如冰又对郑侠与胡娇道:“你二人多住几天,陪陪月儿。” 他二人本就不想离去,遂作揖齐声道:“恭敬不如从命。” 如冰含笑点点头。 司空曙客气道:“月儿在府上,让你们费心了。” 花朵别有深意道:“月儿聪明美丽、知书识礼,我们早将她视为己出。” 如冰听了,笑嗔道:“哪有这么夸自己小女的。” 众人都会心地笑了数声不等。 大家复回到大厅坐下,司空曙道:“距离我和如霜的婚期还有一段时日,月儿近日似乎身体欠佳,待她恢复些,我们便先回长安了。” 花朵惊讶问:“子要带月儿一起走吗?” 司空曙听了,颇感意外,说道:“是啊……”随后又释然道:“哦,我知道你们将月儿当亲生小女看待,但她毕竟是我的婢女,不好在府上叨扰太久。” 众人听了,各怀心事,无言以对。 司空曙忙道:“等我与如霜成亲后,就取消她的奴籍,到时候,你们若不嫌弃,可以让她常住府上。” 花朵嘟囔道:“月儿原本就不是什么奴籍……” 司空曙一时没有听明白,正欲追问,如冰却岔开话题道:“子曙不必见外,在花府,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也可以和如霜多走动走动。”说完暗忖:现在的局面,真让人左右为难。 司空曙笑道:“你的美意,我心领了。” 又说了一阵话,大家散去各自回屋,秋海棠则去了自家的铺子里查看生意。 胡娇回屋后,伏案给十三娘写信,信中道:下个月初九司空曙与白如霜大婚,婚礼在白府举行,此时,是我们动手的绝好时机,望祖母与阿母提前做好准备。 写完将信叠好,装作若无其事地来到院中,见无人注意,抓起一只鸽子,将信绑在鸽子腿上,又撒手抛向空中,鸽子扑棱了几下翅膀,朝远处飞去。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胡娇悚然回头,见是郑侠,遂掩饰道:“看风景啊!” 郑侠仰头看了看道:“这深宅大院,哪来的风景?” 胡娇赌气嘴不悦道:“要你管!” 郑侠道:“看你样貌和月儿有几分相似,性情却大相径庭。” 胡娇促狭道:“月儿?月儿是你的?” 郑侠听了,笑着摇摇头,并不介意。 秋月平日有胡娇和郑侠陪着,也暂忘了自己的伤心事。司空曙看着他们三个年轻人在一起有说有笑,暗叹流年易逝,自己韶华不再。 正好,再过七天,便是秋月的生辰,如冰与花朵合计,要好好替她庆祝,希望能借此化解一些她的哀伤。 如冰便去找司空曙商量道:“七日后是月儿的生辰,能不能等我们给月儿过完生辰后,子再带她回长安?” 司空曙听了,讶然道:“你们怎么知道月儿的生辰?” 如冰方悟自己说漏了嘴,忙掩饰道:“哦,是之前月儿告诉我们的。” 司空曙释然道:“啊,是这样……好吧,我代月儿谢谢你们。” 如冰敷衍道:“应该的,应该的……” 离了司空曙,如冰又去找秋月,告诉她庆祝生辰的事。秋月却没有了往年的心情,只淡淡道:“又何必麻烦……” 如冰道:“十八岁是个重要的年纪,这怎么是麻烦呢?” 秋月听了,不忍让祖母失望,遂强颜欢笑道:“好吧,就依祖母。” 如冰离去后,秋月想起去岁生辰,自己与司空曙、雨欣、胡娇一起回到清源镇,那时,她与司空曙两情相悦,却因祖母的一句话,司空曙狠心离开她……如今又至生辰,司空曙却准备与别人结婚了……想到这里,不禁滚下两串泪珠。 秋月泪眼朦胧中,听到有人说:“怎么又在哭天抹泪?” 秋月定睛一看,见来人是胡娇,后面还跟着郑侠,忙拭去泪珠道:“是你们啊!” 郑侠知道秋月一定是想起了往事,故而伤感,遂道:“听说几日后是你的生辰,所以我们来问问你,想要什么礼物。” 胡娇忙附和道:“对呀对呀。” 秋月破涕为笑道:“真的不需要什么,你们能陪在我身边,便是最好的礼物。”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〇〇章 家宴欢聚 胡娇听了,扭头对郑侠道:“我就说问不出来吧?你想见秋月,却想出这么一个拙劣的借口……” 郑侠见被窥破心事,便挠着头,憨憨地笑了。 于是,三个人在房间里嬉闹了一阵才散去。 胡娇回到自己的屋,一下子便安静下来,坐在地上,脸上现出愁云。 她听阿母说过,自己的生辰,应该也是这一天,可阿母和祖母从未给她庆祝过,她羡慕秋月,同样是女子,同样是十八岁,两人的际遇却是天壤之别。 从小,她便谨慎地讨好着祖母与阿母,以期少挨一点打,所以,小小年纪,便学会了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对所有人笑脸相迎。 郑侠苦思冥想,该送秋月一个什么礼物,她才会欢喜,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一件事情,于是又快步返回秋月的房间。 郑侠道:“我想要送你的礼物,猜你一定喜欢。” 秋月不以为然道:“什么啊?” “听我慢慢跟你讲。”郑侠道,“我前些年跟着师父四处云游,去了西方一个叫桑梓的地方,那里有一个世外高人,相传是扁鹊的弟子,医术极高明……” 秋月听到这里,双眼瞬间发亮,难以置信道:“你的意思是……” 郑侠道:“待你生辰过后,我们带子曙去试试,说不定就能治好他的失忆症。” 秋月欣喜若狂,不知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激动,在地上转了一圈,方在郑侠面前站定,由衷道:“这真的是一个绝好的生辰礼物,我很喜欢,谢谢你。” 郑侠道:“现在谢我还为时过早……” 秋月道:“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要去试试。” 于是,二人来到司空曙的房间,郑侠将刚才对秋月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司空曙道:“你们是什么意思?要带我去治病吗?我又没病!” 秋月娇嗔道:“主父不必讳疾忌医,我们去试一试,说不定就能治好能的失忆症。” 司空曙道:“我这点毛病,治不治都无妨。” 郑侠忙道:“子难道不觉得,只有恢复了这段记忆,你的生命才是完整的?” 司空曙听了,陷入沉思,良久方道:“可是……我跟如霜的婚事在即……” 秋月道:“可以再往后推一推啊……” 司空曙沉吟道:“这样吧,我去跟如霜商量一下,然后再给你们答复。” 秋月热切地望着司空曙,点点头道:“嗯。” 秋月和郑侠离去后,司空曙独自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去白府,找如霜商量。 如霜见司空曙来了,殷勤地让进屋里,唤婢女端上两盏热茶。 二人坐下后,司空曙道:“咱们的婚期能不能往后推一推?” 如霜听了,颜色一变道:“为什么要推?” 司空曙道:“方才郑侠和秋月跟我讲,说西方桑梓有一个名医,他们想让我去治一下失忆症,路上一个来回,恐怕就得一个月。” 如霜心里发慌,脸上却不表现出来,笑道:“若我不同意推迟呢?” 司空曙道:“我想要一个健全的自己,然后跟你成婚……” 如霜失落道:“既然你都决定了,还跟我商量什么!” 司空曙道:“婚姻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推迟婚期,当然得得到你的首肯。” 如霜强颜欢笑道:“好吧,我答应了,子先去治病。” 司空曙听了,握住如霜的手,微笑道:“谢谢你。” 如霜心情复杂道:“不必客气。” 司空曙道:“那就推迟一个月吧。” 如霜点头道:“嗯,就依你。” 二人又说了一阵闲话,如霜却始终心不在焉,暗忖:司空曙若真的治好了失忆症,就没自己什么事了,只能祈求老天保佑…… 看看天色已晚,司空曙辞别如霜回到花府,进入大厅,见大家都在,遂将自己婚期推迟的事说了,花遇春诧异问道:“为什么要推迟?” 司空曙笑道:“是秋月和郑侠,非要我先治好自己的失忆症,然后再成亲。” 花遇春听了,暗暗笑道:“治好了失忆症,你这个婚,恐怕就成不成了。”于是“哈哈”笑道:“好好,这样好!” 如冰、花朵、秋海棠听了,也都为秋月高兴,希望此行真的能治好司空曙的病。 郑侠与秋月,则欢喜地对视了一眼。 胡娇听说婚期要推迟,忙不声不响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此事写信通知了十三娘与胡姬。 转眼到了秋月生辰这一天。 因秋月心情一直欠佳,所以并没有大肆操办,除了家里人,和仍住在府上的司空曙、郑侠、胡娇,就只请了如霜一人。 人虽不多,但一应吃的、用的,都是上好的,晚间,酒席已布置齐整,所有人已就座,秋月才由一个婢女扶着,从自己的房间出来。 只见她身穿冰纨裁制的袍子,腰佩碧绿的玉环,发间插着一枚金钗,淡眉清扫、朱唇略点,整个人白衣胜雪、翩然若仙。 司空曙恍惚觉得在哪儿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如冰直起身子叫道:“月儿,来,坐到祖母身边来。” 于是,秋月走过去,在母亲与祖母中间坐了。 花遇春举起觞道:“今日是月儿的生辰,我们共饮一觞,希望月儿能永远开心、快乐。” 于是,大家都将觞中酒一饮而尽。 胡娇坐在一旁,见所有人都笑脸对着秋月,如众星拱月一般,秋月也笑意盈盈,满脸喜悦与幸福——她羡慕……甚至还有几分嫉妒…… 司空曙此刻,是真心为秋月高兴——花府的人如此宠她,是他始料未及。 郑侠发自内心地高兴——只要秋月开心,他愿意在她身边,默默守护她。 如霜在刹那间闪过一丝内疚——自己好歹是她的祖姨母,不该与她争司空曙,转念,她这样年轻美丽,该由郑侠那样的少年公子陪伴……内疚之意一扫而光。 今夜所有的话题,都围着秋月,从她牙牙学语,讲到成为素心宫宫主……秋月时而将脸侧向左边,时而侧向右边,含笑聆听,还不时回应一句;人们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了她的出生与恋爱,那是花家人至今无法释怀的痛。 花凯夫妻也向秋月敬酒,雨欣道:“希望姊姊永远年轻漂亮。” 秋月喝干酒,笑道:“能永远年轻漂亮的,恐怕,全天下只有祖母一人!” 如冰听了,佯嗔道:“这孩子,拿祖母开心!” 秋月回道:“月儿说的是事实啊!” 众人都会心笑了起来。一家人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夜深酒阑,所有人都脸色酡红,仿佛意犹未尽。 如霜拿眼瞅着司空曙道:“我要回去了,大家也都散了吧。” 如冰忙道:“凯儿,去送送你祖姨母。” 花凯应道:“好!” 原来,如霜整晚对司空曙含情脉脉,如冰全看在眼里,以现在的情形看,司空曙去送如霜,十之会在那里留宿,秋月知道了又会伤心欲绝,何况,万一在他们成婚前,司空曙的病治好了呢?所以,在如霜开口前,如冰急忙吩咐花凯去送她。 郑侠明白如冰的用意,遂道:“我同花凯一起去!” 如霜听了,并不介意,她心里清楚,这桩婚事,原本就是自己的一场豪赌,赢了是她运气好,输了也不意外。 于是,郑侠与花凯送如霜回白府,其余人各自回屋歇息。 秋月次日一早醒来,回想起昨晚的情形,心头涌起一阵幸福与喜悦,又看看窗外微明,急忙起身穿好衣服,匆匆洗漱过,来到司空曙房间。 此时司空曙也刚起来,见秋月进来,遂道:“我常常有一种错觉,恍惚间你就是花府亲生的女公子,再来服侍我,会令我不安。” 秋月听了,偷偷抿嘴笑了,暗道:“你那可不是错觉……”依旧服侍他洗漱、梳头,穿衣、叠被,然后问道:“主父打算什么时候起程?” 司空曙愕然问道:“什么起程?” 秋月道:“难道主父忘了吗?去桑梓啊!” 司空曙道:“哦,刚刚替你庆祝过生辰,你再在家里休息一天,我们明日出发吧。” 秋月顺从答道:“喏!” 二人一起出门,去用过早饭,饭后携郑侠、胡娇来到内室,席地而坐,边吃茶边闲聊。 花遇春、秋海棠、花凯早早去了铺子里,雨欣回了房间做针黹,如冰与花朵在大厅里听下人们回事。 胡娇听说秋月要去桑梓,自己又不能回青草堂,遂道:“不如我陪你们一起去吧。” 秋月道:“此去桑梓路途遥远,少不了餐风宿露……” 胡娇忙道:“我不怕!” 郑侠也道:“不如就让她去吧。” 秋月瞅了郑侠一眼,略一思忖道:“好吧。” 沉默了一会儿,秋月又对司空曙道:“主父要不要去跟祖姨母告个别?” 司空曙不假思索道:“我已经跟她说过了,无须专门去告别。” 秋月听了,莫名竟有几丝欢喜。 花朵听说他们明日要走,吩咐厨房准备了一些水和干粮,以备不时之需,又替他们各备了几件御寒的衣服,还特地替秋月多备了一件。 一切准备停当,次日早饭后,四个人出了花府,各骑一匹快马,向西而去。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〇一章 寻找神医 一路行走,越往西,天气越恶劣,风挟着沙子吹到人脸上,打得生疼。 司空曙回头看看秋月,见她早没有了在花府时的光鲜,脸上、身上全是尘土,心里竟有几丝心疼。 路上没有驿馆,看看天色已晚,司空曙看到路边有一间废弃的破屋,遂道:“看样子,今晚我们只能在这里过夜了。” 几个人下马进了屋子,好在,屋内还算宽敞干净。 司空曙与郑侠又出去捡了一些干柴回来,用火镰点着,几个人围火而坐,拿出干粮和水,算是晚餐。 司空曙盯着火堆道:“为了治好我的失忆症,让自己遭这个醉,后悔了吧?” 秋月马上道:“不后悔!主父日后会明白的……” 司空曙又扭头看了看郑侠与胡娇道:“那你们呢?非亲非故的。” 郑侠别有深意道:“有些陪伴,再苦都觉得欢乐。” 司空曙听了,笑道:“我懂你。” 胡娇噘着嘴道:“我真是有点后悔了,要不是……” 郑侠追问道:“要不是什么?” 胡娇忙掩饰道:“其实也没那么后悔啦,只是一点点而已。” 郑侠便不再追问。 几个人拿出御寒的衣服盖在身上,胡乱睡了一夜,天亮后继续出发。 马不停蹄赶了一天路,还未到申时,忽觉风住,身上也暖和起来,郑侠道:“桑梓要到了。” 又往前行了数里,却见青山隐隐,碧水悠悠,垂柳依依,水畔十几户人家,安静卧在大山的怀抱里。 郑侠道:“这便是桑梓了。” 司空曙叹道:“世上竟有此等人间仙境。” 秋月也道:“此地钟灵毓秀,想那神医,定身怀绝技,一定能治好主父。” 司空曙听了,回报秋月一个善意的微笑。 众人下了马,由郑侠带着向村内走去。转过一带黄泥筑就的矮墙,忽见喷火蒸霞般上百株杏花,深处有数楹茅屋,外面却是桑、梓、榆、柳等各色树稚新条,随其曲折,编就两溜青篱。 篱外山坡之下,有一土井,旁有辘轳等物,下面是一片田地,分畦列亩,长满佳蔬菜花。 郑侠道:“这就是神医和他徒弟的住处了。”说完,上前轻叩柴扉。 良久,方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穿一身粗布衣裳,身板挺直,模样周正,郑侠忙道:“想必您就是程子野前辈,冒昧前来打扰,我们找神医公孙夏。” 程子野面无表情道:“家师不在。” 郑侠道:“我们可否进去等他?” 程子野听了,将来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方让开道,请他们进来。 进了大厅坐下,程子野给众人端来几盏热茶,便坐在一旁低首翻百~万\小!说简,不再搭理他们。 眼看红日西斜,几个人正百无聊赖之际,从外面进来一个男子,约五十岁上下,身材魁梧,肤色黧黑,浓眉大眼,蓄着一指长的胡须,手里还拎着一坛酒。 众人猜测这便是公孙夏,忙站起身来,郑侠作揖道:“公孙前辈!” 公孙夏斜睨了他们一眼,问程子野道:“这些人哪来的?” 程子野也站起身道:“说是来找师父您的。” 公孙夏回头看了郑侠一眼,边坐下边道:“找我什么事?” 众人方又坐下,郑侠道:“久闻子夏医术高明,特带朋友前来求医。” “是哪位有疾啊?”公孙夏又问。 司空曙忙道:“是小人。” 公孙夏盯着司空曙看了一阵,“呵呵”笑道:“既是神医,便不会随随便便给人瞧病。你的病并无大碍,看你们风尘仆仆,定是远道而来,今晚在这里住上一宿,明日原路返回吧。” 秋月听了心内着急,正欲说话,司空曙拦住她道:“子夏说得有理。多谢收留,我们明日便会离开这里。” 胡娇却一跃而起道:“你算什么医工!我们千里迢迢赶来,你却一句话就打发了。” 程子野也跳起来道:“你这姑子,休得撒野!” 郑侠忙道:“大家稍安勿躁!自古医者治病,都是要收诊费的,我们带足了诊费。” 公孙夏冷笑道:“那是别的医工,本人瞧病,只看缘分,瞧着顺眼便治,不顺眼便不治!” 秋月也道:“您到底瞧我们哪里不顺眼?” 公孙夏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司空曙忙道:“子夏说得对,凡事皆靠缘分,缘分二字,又最不能强求。” 胡娇不甘心道:“那我们就这样白跑一趟?” 司空曙笑道:“怎么会是白跑?一路上所经所历,都是收获。” 众人都不再说什么,晚饭后,程子野将司空曙等人安排在另外两间茅屋歇息。 秋月和胡娇虽司空曙、郑侠进了房间,秋月道:“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明日我们再求求他。” 司空曙道:“这位公孙夏,既不爱财也不爱名,行事只靠好恶,既然他不喜欢我们,你再求也没用。本来我这病就是可治可不治,又何必讨人嫌。” 秋月听了,落下泪来。 司空曙忙道:“你怎么哭了?是我说错了什么?” 秋月抽泣道:“主父竟说,这病‘可治可不治’……” 郑侠明白秋月的心情,忙道:“明日,我们会再做一次努力,不会轻易放弃。” 无论怎么讲,大家心里都免不了失望,遂无语各自去休息。 次日早饭后,司空曙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几上,对公孙夏道:“我们几个无故在这里叨扰半日……我知道此举很俗,但除了银子,我想不出更好的致谢方式。” 郑侠张口欲说什么,被司空曙用眼神制止。 公孙夏瞅着那锭银子道:“合理!你们在我这里吃住,留下资费,很合理!不过,我看你头部受过重创,应该没有完全恢复,你确定就这样放弃治疗吗?” 秋月听了,忙双膝跪倒,磕头道:“子夏不愧是神医!秋月恳请子夏,为我家主父医治!” 公孙夏扶起秋月,自言自语道:“你是他的婢女?不像啊……难道,老夫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郑侠看到秋月下跪,正自心痛,又听公孙夏如此说,忍不住抿嘴偷笑;胡娇在一旁,也暗暗发笑。 司空曙若有所思道:“我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有她这样的婢子。” 公孙夏对司空曙道:“好吧,看在你这个婢子的份上,老夫给你瞧一瞧。” 秋月听了,欢喜道:“谢子夏!” 于是,几个人便住下来,公孙夏先替司空曙把了把脉,说道:“你的头受创后,头部淤血未散,压迫神经,导致失去部分记忆。” 司空曙道:“没错。” 公孙夏道:“想让淤血快速消散,从明日开始,我给你针灸,可能会有点痛。” 司空曙道:“无妨。先谢过子夏。” 公孙夏又瞅了瞅他四人,一脸嫌弃道:“今日,你们可去湖里洗个澡,换件干净衣裳,再去村里转转。” 郑侠欣喜道:“是!” 于是,秋月回屋拿了几件干净衣裳,几个人欢天喜地地来到湖边洗澡。 虽北方的时令已进入初冬,可这里的湖水却依然温热。 司空曙与郑侠背朝湖坐在一颗杏树下,秋月和胡娇先下水,二人上岸后穿好衣服,相携进了杏林,司空曙与郑侠才脱衣跳入湖中。 胡娇对秋月道:“这下好了,子曙的记忆肯定能恢复。” 秋月一脸娇羞,甜蜜道:“嗯。”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司空曙与郑侠方来到林子里。秋月与胡娇遂返回湖边,将换下的脏衣服洗净晾晒,稍后,又去帮程子野浇园摘菜,晚饭后,四个人便早早回屋歇了。 次日一早醒来,秋月只觉得神清气爽,穿好衣服后,想去井边汲水,打开门,却发现门口放着一只木桶,里面盛满水。 秋月知道是郑侠干的,便舀水洗漱后,提了剩余的水来到司空曙房间,服侍他洗漱。 秋月边替他梳头边道:“昨晚睡得可好?” 司空曙笑道:“连日来第一个安稳觉。” 秋月听了,取笑他道:“原来,并不像主父口中讲的,此疾可医可不医。” 待她将头发束好,司空曙站起身笑道:“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聪明。” 秋月听了一怔,暗道:“这是在夸我,还是在贬我?” 抬头,却发现司空曙早已出门去了,遂叠好被子,将屋内清扫干净,也带好房门出去了。 辰时,公孙夏领着司空曙进了内室,将其余人关在门外,又令他坐下,掏出一包银针,开始给他在头上行针。 大约过了一刻钟,司空曙的额头就滚下豆大的汗珠,头顶丝丝缕缕冒着热气。 每隔一刻钟,公孙夏都会旋动银针,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才将针全部拔掉。 “怎么样?有没有感到清爽一点?”公孙夏问道。 “嗯。”司空曙道:“似乎有清爽的感觉。” 公孙夏道:“这才是第一次,子至少需要针灸够七日。” 说完,公孙夏将用过的银针凑在烛火上烧烤,又擦拭干净,按原样放回布包收起,方同司空曙一起来到室外。 见他二人出来,秋月等人“呼啦”一下站起来,问道:“怎样?”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〇二章 治疗未果 公孙夏笑道:“还能怎样?没听过那句话吗?‘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司空曙也笑道:“这才是第一次,须慢慢来。” 秋月不好意思道:“我太心急了。” 公孙夏道:“关心则乱!子曙,来陪我喝酒!”说完,出门朝杏林走去。 司空曙听到公孙夏叫他,说了声“来了”,用目光向秋月等人告别,匆匆随公孙夏去了。 司空曙进入杏林,见公孙夏倚树坐着,不时有火红的花瓣飞落身上,手里拿着一坛酒,面前的石几上还放着一坛。 见他过来,公孙夏道:“坐下,喝酒。” 司空曙依言在他对面坐了,拿起几上的酒喝了一口道:“不错,好酒!” 公孙夏道:“这是杏花酒,子野酿的,不错吧?当初我收他为徒,有很大的成分,是看上了他这手酿酒的绝技。” 司空曙听了,摇摇头,无语笑了。 公孙夏又道:“子艳福不浅!” 司空曙一怔,问道:“子夏何出此言?” 公孙夏道:“别以为我看不出,秋月那丫头,对你情有独钟!看她的言谈举止与见识,根本不像个婢女。” 司空曙释然笑道:“月儿天赋异禀,做婢女确实委屈了她。我都这把年纪了,不作他想。” “不会吧?”公孙夏喝了一口酒道,“我看你对她并非无情。” 司空曙笑道:“有也只能是主仆之情。” 公孙夏无奈道:“好吧。” 司空曙又好奇道:“子夏看上去不近女色,却似乎深谙个中滋味……” 公孙夏抹了抹唇边的残酒道:“谁没有年轻过?我年轻那会儿,也喜欢过一个女子,后来发现她太唠叨,让我忍无可忍,便不辞而别。后来遇上我师父,他见我学医的天分极高,就带我来了这里,从此再没有离开过。” “也再没有见过那女子?”司空曙问道。 “没有。”公孙夏拈髯道,“她待我倒是极好,后来,我再没有过别的女子。” “你也没想过再去找她?”司空曙问道。 “没想过。”公孙夏道,“只是近几年岁数大了,尤其是这次见到你们,偶尔会令我想起年轻时的事。” 司空曙道:“从这里回去后,我就要成亲了,子夏若肯赏脸,不如随我们一起去中原转转,能遇到你当初的红颜知己也说不定。” 公孙夏听说司空曙要成亲,振奋道:“哦,是吗?恭喜!是与秋月吗?” 司空曙笑道:“怎么会是秋月?是另外一位年纪与我差不多大的女子。” 公孙夏道:“那太遗憾了!不过还是要恭喜你。到时候若是有兴致,我会随你去,但与她重逢就不必了,何况人海茫茫,哪里会有这样巧的事!” 司空曙举起酒道:“好,一言为定!” 公孙夏也举起酒与他碰了下,说道:“一言为定!” 转眼,二人坛中的酒已快见底,都脸色酡红,醉眼迷离,一副微醺模样,公孙夏道:“子平日做何生计?” 司空曙道:“说起来汗颜,开一个小小医馆——‘六艺医馆’。” 公孙夏双眸瞬间一亮,说道:“什么?‘六艺医馆’是阁下开的?” 司空曙意外道:“子夏也听说过吗?” 公孙夏笑道:“当然!来我这里求医的人,经常提到‘六艺医馆’,说是中原最大、最有名的医馆。” 司空曙谦逊笑道:“谬赞,不可与子夏相比。” 公孙夏道:“子不必过谦,你我各有所长。” 司空曙想起数日来心头疑问,遂道:“子刚开始并未打算给我医治,后来怎么改变主意了?” 公孙夏听了“哈哈”大笑,说道:“绝大多数人,若不能遂愿,都会表现得气急败坏,就像胡娇那样。子却仍然谦恭有礼,更不强人所难,便是那位秋月,也只是相机恳求,并没有咄咄逼人之势,所以,我便改变了主意。” 司空曙听了,“呵呵”笑着,谦逊地摇摇头。 公孙夏又豪爽道:“既然你我二人有缘,子成亲,我定会亲自前去祝贺!” 司空曙也道:“能结识子夏,真乃幸事!” 言罢,二人相顾“哈哈”大笑,很快坛中酒尽,一阵倦意袭来,便都在林间躺倒,迷迷糊糊睡去,花瓣飞飞扬扬,落了满身,远望如火红的锦被,直至午饭时,才被程子野叫醒。 秋月、胡娇、郑侠无事可做,除了去湖边看景,便是去井边浇园,程子野话少,只会闷头做事,也不干涉他们。 转眼七天过去,是日,公孙夏给司空曙行完针后,问道:“子今日感觉如何?” 司空曙道:“脑子里会闪过一些模糊的身影,但还是想不起来。” 公孙夏听了,蹙着眉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呀……”说完,又抓着司空曙的手腕切脉,然后说道:“现在,子头部的淤血已尽消,身体没有任何问题,至于还是想不起旧事……大概是子自己不愿想起。” 司空曙笑道:“我原本就觉得此疾对我无甚影响,是秋月执意想在我成婚前将我治好,我不忍拂她的好意。” 公孙夏若有所思“唔”了一声。 二人相携出了内室,秋月原本和胡娇、郑侠一起坐在外屋,此刻忙起身迎上来,轮流看着他们,热切问道:“今日已是第七天了,子曙可想起了什么?” 还未等司空曙开口,公孙夏道:“秋月,你随我来。” 秋月不知吉凶,忐忑不安地跟了出去,二人来到杏林里,公孙夏负手道:“若老夫没有猜错,子曙忘掉的那个人,是你吧?” 秋月莫名红了脸,轻声道:“是……” “你也并非是子曙的婢女……”公孙夏道。 秋月又说了声“是”。 公孙夏方道:“现在子曙头部的淤血已尽消,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可他还是想不起旧事,依老夫看来,是他自己不愿想起,因为那段往事,无论是甜蜜还是悲伤,都太过浓烈。” 秋月听了,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道:“子夏说得是……” 公孙夏道:“此刻,切不可给他太大压力,一切顺其自然就好,只要机缘巧合,子曙会将往事全部想起来的。对了,子曙说回去后便要成婚……” 秋月抹了抹眼泪道:“是。” 公孙夏叹道:“那就太遗憾了……老夫没能帮到你。” 秋月忙道:“子夏快别这么说,我们都尽力了……” 公孙夏“唔”了一声。 二人返回屋内,秋月脸上的泪渍未干,郑侠见了,便知情况不妙。 司空曙道:“明日我们便要起程返回了,子夏……”说着,扭头去看公孙夏。 公孙夏豪爽挥一下手道:“随你们一同去!”又吩咐程子野道,“子野,你打点一下,明日我们随子曙一起走。” 程子野听了,应了声“喏”。 随后众人散去,做出行前的准备,公孙夏则携司空曙进杏林饮酒,郑侠随秋月进了屋,问道:“情况还是不好吗?” 秋月道:“子夏说,子曙的身体已没有任何问题,是他自己不愿想起这段旧事……” 郑侠听了,若有所思“哦”了一声,又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秋月道:“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听天由命了。” 郑侠安慰她道:“你别泄气,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 秋月听了,对他报以一个勉强的微笑,然后默默收拾行装。 郑侠见状,悄悄退了出去。 次日一早,司空曙等六个人骑着快马,向东疾驰而去。 一路无话,是日未时回到清源镇,来到花府门前,众人下马,秋海棠夫妇亲自出门迎接,进了大厅,彼此厮见过,司空曙道:“这位就是神医公孙夏及他的徒弟程子野,专门前来参加我和如霜的婚礼。” 众人听了,已明白司空曙的失忆症并未治好,都不免失望。花遇春一边让座,一边唤婢女上茶。 大家分宾主落座,花遇春对公孙夏道:“子曙是我们花家的大恩人,他的婚礼,我们定会替他办得风风光光。” 司空曙忙道:“花兄客气了,如霜希望在白府办婚礼,不得已,我只好叨扰花兄了。” 正说着,如霜风风火火从外面进来,说道:“听说子曙回来了?” 司空曙忙向公孙夏及程子野道:“这便是我跟二位提过的如霜。” 如霜听了,知道司空曙的记忆并未恢复,心里的一颗石头方落了地。 众人坐着吃茶闲聊,秋月起身道声“失陪”,回了自己房间。 花朵见了,歉然向大家笑笑,起身跟了进去。 花朵怜惜地喊了声:“月儿……” 秋月道:“我没事,阿母,就是有点累,想洗个澡休息一下。” 花朵道:“你真的没事吗?” 秋月道:“事已至此,我早已不抱任何希望了,阿母,您就放心吧。” 花朵道:“那就好。”说完,又喊来婢女,服侍秋月去沐浴,自己回到大厅。 沐浴更衣后,秋月回到房间,和衣躺下,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直至晚饭时方醒。 饭后,宾主又坐在大厅内吃茶聊天,如霜也在,司空曙掏出一包银子放在几上,推向秋月道:“月儿,你这几日去选点布料,替我做件婚礼时穿的衣裳。”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〇三章 不速之客 众人听了,刹那间全部愣住,都将目光投向秋月,还是如霜最先反应过来,忙道:“别麻烦月儿,还是我来做吧。” 司空曙道:“你的家里也有一堆事,这事,只能让月儿来做。” 这时,秋月咬着牙道:“喏!” 花遇春忙道:“子曙快将银子收回去,家里绸缎庄的料子,任你选。” 司空曙玩笑道:“我的婚礼,花兄也该让我出点钱啊!” 花遇春听了,便不再坚持。 秋月遂将银子收起。 由于司空曙等人旅途劳顿,大家略坐了坐便散了,如冰和花朵来到秋月房间,花朵道:“月儿,这件事让阿母来做吧。” 秋月黯然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此事已无法挽回,我早已认了。” 如冰道:“可你也不用亲自给他做婚衣啊!” 秋月惨然一笑道:“祖母,我现在是他的婢女,理应给他做的。” 花朵愤然道:“什么婢女,我们不做他的婢女。” 秋月泪眼婆娑道:“阿母,让我好好地服侍子曙成婚,然后,我就回到素心宫,彻底忘掉他……” 花朵听了,也热泪盈眶,将秋月紧紧揽入怀中。 如冰与花朵又询问了一些路上的事,便离去让秋月早点歇息。 秋月独自在榻上坐了,看着面前几上那包银子——连日来,痛苦如一只有力的大手,狠命揉搓着她的心灵,如今,心反倒麻木了,没有了痛觉。 次日,胡娇与郑侠陪她到绸缎庄选料子,路上,郑侠道:“你还好吧?” 秋月道:“不好也得好啊,不然还能怎样?” 郑侠释然道:“你能这样想就好了。” 几个人选好缎子,返回花府,秋月来到司空曙的房间,给他量尺寸。 司空曙谨慎问道:“月儿,我是不是不该让你替我缝衣裳?” 秋月一边用手指在他身上比画,一边问:“主父何出此言?” 司空曙道:“昨日我看到他们的表情都不对……” 秋月俯身将尺寸记录好,淡淡道:“是主父多心了吧……” 司空曙释然笑道:“也是……我越来越觉得你不该是我的婢女,所以早早成亲,放你自由。” 秋月听了,心中不知是喜是悲。 回到自己的屋,秋月便开始裁剪缝制。 眼看婚期在即,司空曙传书到新绛的医馆,命弟子分头替他去通知彩虹谷的芍药七仙、风尘堡的张无尘,以及刚刚出了监牢、返回莫愁湖的江南三怪。 如霜大婚,司空曙想要不要通知静安师太及了空大师,又思及他二人多年不问红尘俗事,遂作罢。 知道司空曙要成亲,六艺医馆众弟子备了一份厚礼,托大弟子秋石、二弟子重楼,亲自送往清源镇。 司空曙离家日久,见到自己的两位弟子,如他乡遇故知,热泪盈眶,介绍他们与众人相见后,便吩咐人安排酒饭,带下去休息。 秋月也传书到素心宫,命小竹备一份大礼,亲自送到清源镇。 小竹接到书信,见是司空曙与如霜成亲,不免为秋月不平,怎奈命令难违,只得备了大礼,带领另外两名弟子,送至清源镇。 听说小竹要来,花朵亲自迎至府门外。 小竹见了花朵,正欲作揖,花朵已携了她的手,动情道:“自家姐妹,何必多礼。” 小竹含笑道:“今时不同往日。” 花朵佯嗔道:“有什么不同!我听月儿说你要来,心里一直激动……月儿说,你们如对待亲生女儿般帮衬她,我一直想当面致谢……小兰和小菊都好吧?” 小竹忙道:“辅助宫主,是我们应该做的。小兰近日一直在长安,小菊在宫内,她二人都很好。” 二人说着,携手进了大厅,小竹又见过如冰和秋月,几个人遂席地而坐,话起旧来,两名弟子立在身后。 “若没有如冰宫主,就没有我们这些人的今天。我们运气好,历任宫主都宽厚仁爱……”小竹说着,抹起泪来。 如冰道:“快别这么说……我们是相互依靠着走过来的。” 几个人说了一会儿话,秋月又寻问了一些宫里的事,便吩咐婢女带小竹及两名弟子去用饭、休息。 秋月回到屋里,继续替司空曙缝制衣服,想到司空曙要成婚,新娘却不是自己,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正巧郑侠敲门进来,秋月来不及将泪擦干,郑侠见了,愤然道:“子曙太不像话,你为了他,怕是将一生的眼泪都流尽了。” 秋月道:“这不是他的错。” 郑侠无奈道:“我知道。可是……所有人都痛心疾首,唯有他无知无觉,我才恨!真想一顿将他打醒。” 秋月破涕为笑道:“若一顿打真能让他清醒,等不及你,我便去打了。” 郑侠听了,也转忧为喜,“嘿嘿”笑了,又道:“师姐大婚,我得备一份厚礼。” 秋月茫然道:“师姐?” 郑侠促狭道:“难道你忘了,你家祖姨母的阿翁,是我的师父,论理,你该叫我一声舅公。” 秋月啐了一口道:“就想着占我便宜。不知曾外祖父会不会来。” 郑侠不以为然道:“肯定不会,据说当年,你祖母和祖姨母去了妙峰山,我师父都避而不见。或许有难解的心结。” 秋月听了,垂下了头,想起司空曙说的话,便不再做声,良久方道:“这么说,静安师太也不会来了……” 郑侠道:“他们出尘太久,都清净惯了……我听说六艺医馆和素心宫都来人了?子曙的婚事还真是隆重。” 秋月低首,悠悠道:“子曙在江湖上德高望重,会有很多人来。” 郑侠扭头看着她道:“我看你现在冷静多了。” 秋月抬头,苦笑了一下道:“心早就死了,还能不冷静?” 郑侠听了,暗忖:“哀莫大于心死。”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她,又略坐了坐,便出去了。 闲时,胡娇来帮秋月的忙,两个人昼夜赶工,三日后,终于将司空曙的袍子缝好。 秋月拿着袍子去找司空曙,让他穿上看是否合身。 紫红的缎子、密密的针脚,剪裁合度,司空曙十分满意,对秋月道:“辛苦了。” 秋月淡淡道:“主父满意就好。” 司空曙又将袍子脱下来,交给秋月叠好收起,待大婚那天再穿。 虽说如霜此举令如冰不快,但她还是亲自替如霜赶制了嫁衣,并送到白府。 如霜见到如冰,歉然道:“姊姊……” 如冰打断她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没有错,子曙也应该得到他想要的幸福……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如霜又期期艾艾道:“那……月儿还好吧?” 如冰道:“表面上看,很冷静。” 如霜又拉起如冰的手道:“严君抛弃了我们,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 如冰抚慰她道:“……所以,我也希望你后半生有个人陪。” 姊妹二人相视一笑,冰释前嫌。 很快到了婚礼这天,辰时,芍药七仙首先来到白府,接着是风尘堡的张无尘、无风师徒,随后是江南三怪,桃园的逐花蝶与独孤弦、长安的赵雨潇也陆续到来,白府一时高朋满座、胜友如云。 花遇春代表东家,迎接各路亲朋,秋海棠则为两位新人主持婚礼。秋月站在人群中,郑侠一直陪在她身边。 眼看吉时已到,司空曙用一条红绸牵着新娘从内室走出,秋海棠正欲喊“一拜天地”,忽然下面响起一个声音:“人都来齐了?” 众人应声回头一看,只见两个女子推着一只木椅,木椅上坐着一位妇人,看相貌五十岁不到,却满头白发。 如冰认出这三位不速之客,是十三娘、胡姬与羽衣。 花遇春忙满脸堆笑迎上前道:“不知三位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十三娘爽朗道:“好说!娇儿!替祖母与你阿母,去敬如冰与花朵一盏茶!” 如冰分明听着这话里充满敌意,遂道:“今日是子曙与如霜大婚,我看,向我和朵儿敬茶就不必了。” 十三娘冷笑一声道:“我自有道理。娇儿,敬茶!” 胡娇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站到了胡姬身旁,胡姬偷偷往她手里递了数根淬了毒的银针,胡娇会意,将银针藏在掌中。 羽衣早已端来两盏茶,连同托盘递给胡娇,胡娇接过托盘,走向如冰和花朵。 如冰防着十三娘,却并不提防胡娇,接过胡娇递来的茶,低头啜饮,花朵亦如是。 正此际,却见眼前寒光一闪,脖颈处如被蚊子叮咬一般,似痒如疼,手脚却瞬间失去力气,茶碗“当啷”一声落地,人也倒了下去。 看她二人全部中了毒针,十三娘仰天大笑道:“哈哈哈……二十年的仇怨,今日终于得报!白如冰,可叹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众人见此情景,早无心观礼,秋月一跃上前,揪住胡娇的脖领道:“胡娇,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快将解药拿来!” 胡娇一边后退一边道:“我没有解药,你找阿母去要!” 十三娘见她二人争执起来,干笑不止,甚至笑出了眼泪。 司空曙也顾不得拜堂,丢下如霜,分开人群走了进来,俯身看了看如冰与花朵道:“是蚀骨散。”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〇四章 大闹婚礼 与此同时,秋海棠也来到花朵身旁,俯身将她扶起。 花遇春则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胡姬,胡姬与他抵挡了几招,很快就被他反剪双手,扼住喉咙。 花遇春恶狠狠地对十三娘道:“快将解药交出来,否则,我就捏断她的脖子!” 却见胡娇手持匕首冲向花遇春,狠狠在他肩头扎下道:“放开我阿母!” 秋月见祖父受伤,忙上前抵挡胡娇,还不到一个回合,胡娇胸前吃了秋月一掌,“噔噔噔”后退几步。 十三娘见状,也不顾胡姬的死活,仰天大笑不止,因道:“好戏!有趣!” 花遇春手上加深了力道,胡姬痛苦了一声。 十三娘方不慌不忙道:“你若杀了她,就别想找回十八年前丢失的女婴。” 花朵听了,顿时满眼含泪、浑身颤抖,直起身子对花遇春道:“阿翁,快让她讲,我的秋筱现在哪里?” 花遇春早已松开胡姬的脖颈,愕然向十三娘道:“什么丢失的女婴?你如实讲来,否则,我现在就要了她的命。” 十三娘依旧不慌不忙,看着胡姬道:“这事,得让她讲。” 胡姬对花遇春道:“这姿势让我很不舒服,哪还有心情讲故事!” 花遇春无法,只得将她的双手放开。 胡姬整了整衣衫,揉了揉又痛又麻的手腕,方道:“十八年前,花朵生下一对双生女,就在她们过满月的那一天,其中一个却被人偷偷抱走……” 花朵此时早已泪下如雨,泣不成声道:“是你偷走了我的小女?” 胡姬镇定道:“没错!” 花朵又将目光转向胡娇,痛心疾首道:“她就是胡娇?” 胡姬又道:“没错!” 众人听到这里,发出一片唏嘘。 胡娇难以置信地瞪着双眼,对胡姬道:“阿母,您胡说些什么呀?不能因为您与如冰和花朵有仇,就编出个这样的故事呀!” 十三娘道:“胡娇,你阿母说的都是真的,当初我们掳你回来、养你长大,就是为了让你在今天替我们报仇雪恨!” 胡娇听了,惊愕地看看十三娘、又看看胡姬,再看看地上的如冰与花朵,忽然,双手抱头,大叫一声:“啊……”然后冲出人群向外跑去。 雨潇见了,忙跟在她身后。 秋海棠正犹豫不决,花朵催促道:“快去呀,去看看她。” 他这才放下花朵,也跟了出去。 十三娘笑道:“如冰,咱俩斗了一辈子,这个结果你没想到吧?你的亲外孙女,亲手要了你们母女的命!”说着,又仰天狂笑。 花遇春怒道:“十三娘!我现在要你的命易如反掌!” 十三娘依旧笑道:“是啊,我知道。可是,你要了我这样一个武功尽失、身子残缺的人的性命,有何意义呢?” 花遇春听了,真还觉得有点胜之不武。 如冰知道自己体内的蚀骨散,七日后会自行消散,可是花朵就不一样了,而雷洪此时仍在狱中,穿心莲也绝不可能在七日内拿到,遂焦急地看着司空曙,用目光向他征询法子,却见他表情痴呆、满眼含泪,遂惊愕道:“子曙,你怎么了?” 司空曙这才回过神来,抹了把眼泪道:“没事。” 如冰以为他是被眼前的事打动,并未往心里去,焦急道:“朵儿怎么办?没有解药……” 正一筹莫展之际,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怎么了?这里发生了什么?” 话音刚落,一个人分开人群走了进来。如冰看到此人,喜极而泣。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雷洪。 原来,前不久是太后六十六岁寿辰,皇帝为表孝心,大赦天下,雷洪才得以提前出狱,还未及回雷音堂,就听说司空曙近日大婚,兼之自己思念秋海棠,便直接往清源镇而来。 今日到了白府,见客人围成一圈,却将新娘晾在一旁,遂分开众人走了进来。 花遇春见着雷洪,如见着救星一般,握住他的双手道:“雷兄,快救朵儿母女!她们都中了蚀骨散。” 雷洪来不及多问,俯身看了看如冰与花朵,从身上掏出解药,给她二人服下,司空曙与花遇春又分别用内功,将她们体内的毒针逼出,约一盏茶工夫后,二人体力回复,从地上站起,功力却须两三日后才能复原。 十三娘见无端冒出个雷洪,骂道:“你真是我的克星,不好好坐你的牢,跑来搅我的好事!” 如冰怒道:“十三娘,你机关算尽也枉然,今日,你还有何话说?!” 十三娘疯狂道:“你除了有一张能勾引男子的脸蛋,还有什么本事?我没输!我没输!” 如冰听了,笑而不语。 胡姬看着十三娘那癫狂的样子,有点无地自容。 这时,公孙夏走出人群,来到十三娘面前,蹲下来道:“艳红,是你吗?” 听到“艳红”两个字,十三娘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男子,迟迟疑疑道:“你是……公孙夏?” 公孙夏握住她的双手道:“是我啊!你这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十三娘呆呆瞅着公孙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忽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号,因道:“公孙夏!你毁了我的一生!你为什么这个时候回来?为什么在我这么凄惨的时候回来?” 胡姬见十三娘哭得悲切,也不禁眼中含泪,上前搂住她不住抖动的身体,问道:“阿母,此人是谁?” 十三娘哭道:“此人就是你的……”话说了半句,却戛然而止。 胡姬追问道:“我的什么?” 十三娘咬着牙摇摇头,泪下如雨。 公孙夏面容悲戚,说道:“艳红,当初抛下你不辞而别,是我不对。” 十三娘泣不成声道:“你抛下的岂止是我,还有……我们的孩子,孩子在我肚子里一天天成长,我得给她找一个父亲,就这样,我草草嫁给雷洪……” 胡姬听了心中一惊,暗忖:难道此人就是我的亲生父亲? 公孙夏听了,蹙眉期期艾艾道:“什么?孩子?可是你没跟我提过你怀孕了呀!如果我知道你怀了我的孩子,如论如何,我都不会抛下你不管。” 十三娘哭道:“我还没来得及提,你便没了踪影。” 公孙夏仰头看了一眼胡姬道:“胡姬,便是我们的孩子吗?” 胡姬忽然把命运所有的不公,都归结到面前这个弃她们母女于不顾的父亲身上——秋海棠的抛弃、自己辛苦抚养大的小女如今又拱手让人,她的人生,仿佛就是一个笑话。 未等十三娘答话,胡姬冰冷道:“我的父亲只有雷洪一个,再没有别人!” 公孙夏听了,喟然长叹一声。 话说秋海棠追出门后,跟着胡娇来到郊外,见她情绪已平复,和雨潇不住地说着什么,心里又惦记着花朵,遂返回白府,正好听到公孙夏认女的对话,心中亦感慨万端。 花遇春见事端已平息,忙道:“好了,我们的婚礼继续进行,请新郎新娘就位,一拜天地……” 却见司空曙身体僵直地立在原地,花遇春低声提醒道:“子曙,快到如霜身边去。” 司空曙这才缓步走到如霜身边,伸手揭下她的盖头,表情凝重道:“如霜,我不能跟你成亲,原谅我。” 听了这话,所有人呆若木鸡,如霜愕然道:“为什么?” 司空曙眼中滑下两行泪来,轻声道:“因为我记起了以前的事……秋月,她不是我的婢女……” 如霜听了,身子晃了几晃,瘫倒在地,一旁的花凯和雨欣忙上前将她扶起。 司空曙转头去看秋月,见她惊愕地张大了嘴,脸色苍白,眼含热泪,忽然,掩面扭头跑了出去。 雨欣见了,忙让花凯扶如霜进内室休息,自己追了出去。 折腾了半日,已是午时,司空曙遂安排众宾客就座,吩咐开席。客人们默默吃完饭,各自散去。 花家的人见婚礼未成,说不清心中是喜是忧,都无心吃饭,将客人逐个送出府去。 公孙夏与司空曙告别,欲携子野送十三娘与胡姬回青草堂。 花朵对胡姬道:“那胡娇呢?” 胡姬面有戚色道:“我这样待她,恐怕她再也不肯认我这个阿母了,就将她留在花府吧。” 说完,四个人离了白府,乘车往青草堂而去。 送走公孙夏等人,司空曙独自回到内室,想起这段日子对秋月的所作所为,想到秋月所承受的痛苦,不禁痛心疾首,俯伏在地,头抵着双手,身子蜷成一张弓,低声哀号。 正好花遇春来找他,欲听听他的想法,看到他这副痛不欲生的样子,也不禁潸然泪下,胡乱抹了把脸,掉头走了。 话说胡娇来到郊外,见雨潇一路跟着,遂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雨潇道:“我不放心你。” 胡娇道:“你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们这些男子,没一个好东西!是不是现在看我变成了花府的女公子,所以就来讨好我?” 雨潇沉默听着,不置可否。 看他那样子,胡娇又于心不忍,遂道:“当初,你为什么狠心抛弃我娶了郤婕?”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微信搜索【热度网文】或rdww44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