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枯间》 正文 序 天下六洲,帝王十国。北温玉,南蚕茧,西莲花,东龙凤,蒹葭与须臾在其间,各洲间坐落零星岛屿,正中虽为广袤海域,众多至巅之人却认为其中有大隐秘。国称帝王,需运筹驻世千载,千年争锋,仅存十国,龙凤占三,蒹葭与蚕茧占二,温玉c莲花与须臾各占其一。 天下最南,有闻名于世的兰舟山,山腰没入云海。传闻山巅有大殿一座,众小殿林立其左右,乃仙人居。此时天色青暗,有人御风往兰舟山,步行至大殿前。大殿匾额刻有三字,归气殿。那人一身青色羽衣,长发随意披肩,挥袖而立,殿中出来位神情肃穆的中年男人,头上一顶淡蓝色布帽,身着一件蓝白布衣,一眼过去像是一位早年落第回乡的教书先生。风轻吹而过,两人在归气殿前衣物发丝随风而晃,对目而无言,天空青雷滚滚,隐怒而不自发。一旁慌忙躲藏起来的孩童青年看着这一幕,心生向往,是有几分潇洒。 天下之大,因有许多独立于世间的气涧,聚少成多,已经能与世间六洲大陆的大小所比肩,传闻多为修神至巅之人所创。一处隐秘气涧,天空死气弥漫,正中有一处空洞,吸附着周围云层,云层如溪流,汇聚倒流进了空洞的深渊。天空之下一潭广袤的湖泊,湖水并不如世间通常的或淡绿或淡蓝,而是深紫,浑浊而不见底,雷电不时显现其间。湖中有一座小岛,刚好小舟之大小,小岛有枯树,其下有两位发丝通白的老翁盘坐,围着一座自然形成的石桌,悠然下着围棋。一位头发杂乱,衣衫褴褛,鬓发间插着桃花枝,其上桃花三朵,如世间娇娥,贵而不自弃。一位头戴发冠,其上有龙纹,身穿白袍,通白无绣,腰间挂着一柄剑柄剑鞘同为暗红的长剑,手中持了一把白玉做扇骨的折扇。头戴桃花枝的老翁虚眯着眼,看着一本正经思索如何解围的对手,手不自觉抠着脚,不时说几句讥讽的言语。突然两人一同望向了南方某处,桃花枝老翁嘴里念叨着大事不妙,龙冠老翁打开折扇,大笑起来。前者如疯癫了一般打乱棋盘上的大好局势,大概是觉得不解气,手虚空一抓,湖上本来平静的水面顿时波涛汹涌,接着他便如没存在过一般,消失于棋盘之旁。龙冠老翁悠然的摇着折扇,对着北方说了一声:“还是老夫暂胜一筹,切莫坏了规矩。”,之后龙冠老翁将世间仙师都要奉为珍宝,写着归气二字的折扇,随手扔进湖中,折扇一入湖,便被湖水消融。同时,天空某处无征兆的多了几朵白云。 随着南方灵气涌动,西边一座佛光萦绕的石塔顶楼,一位入禅多年的和尚微微叹息了一声。东边某座辉煌宫殿中,召开了百年难一见的紧急商议。北边临海的小山丘之上,一座气涧现了出口,走出一位意气风发的青年道人,径直走向了仅是隐约轮廓就显得恢弘的那座燕青皇宫。 天下最北温玉洲,如其名,盛产闻名于天下的温玉,青蓝玉。而储量最多者,自然也是独霸温玉洲的豪国,燕青国,乃世间十国之一。燕青在温玉洲最南端,临近的小国大多为其附庸国。但近百年间,温玉西边的绸安国愈发壮大,起初燕青距离绸安实在过远,不以为意,恍惚百年时间,绸安却突然推倒了全洲产玉第三国西泽国,成为了西边独一豪国,称霸一方的绸安也并不满足现状,有了联合东西列国的趋势,开始分食抢占燕青国利益。 燕青国历庄舒十一年,燕青国直接起兵开始征讨绸安,起初势如破竹,在行入绸安腹地时,西边多国将早已摸清的燕青粮草路线切断,驻扎在腹地的燕青军,最终全部战死在温玉洲西边。 至于为什么燕青选择在绸安国天时地利人和之际开战,顿时成为温玉洲百姓谈论的热点。有说燕青皇帝昏庸无度,不懂行兵打仗,不听众臣利弊衡量,活活败亏燕青基业。有说燕青皇帝与其弟庄望王不和,此役让庄望王领兵打仗,不过是找个理由让庄望王送死。黑即白,白即黑,国家大事,皇室之心,不堪与平民论也。 燕青国大败的两年后,绸安越来壮大,收编了西方众多小国为附庸国,暗流涌动。温玉洲东西两边,开始将利益链发展至南方,抢占燕青的青蓝玉生意,甚至对驻扎在那些小国的燕青商人,使用武力排挤。但燕青国依然默不出声,惹得燕青平民怨声载道,有爱国官员甚至跑到燕青陵墓入口哭诉现今燕青皇帝是如何败下祖上基业的。 庄舒十六年,沉寂五年的燕青国昭告天下,知之道人对青岳帝五岁的第六子验骨。得其八字,“锻体之才,可超敏惠”。知之道人何许人也?乃天下公认百事通,其组建的卷阁,收尽天下可知可识之事,相传神秘的卷阁就藏身于燕青国境内。青岳帝何许人也?乃燕青国皇帝庄舒,上位十六载,虽无惊世之为,却绕不过天下十国之一统治者的名号,其名闻达天下。敏惠又何许人也?乃龙凤洲十国之一,潜龙国大将军,锻体之造化,举世皆服,相传锻体已经进入传说中的境界,一人即是万人敌。 八字的分量,预示燕青国军力未来的不可限量,燕青国向来重修神而轻锻体,导致燕青国已经近百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大将军,而其六皇子如果安稳成长,燕青国军师百年的群龙无首状况,将会终结,取而代之的是堪比敏惠带军的无败之师。 至此,燕青国开始对抗在温玉洲南方各个小国中东西两方扎根的势力,这次行动可谓是快且狠,不仅将五年间驻扎在各个小国的商业势力排除干净,同时挖出了深藏得更隐秘的谍报组织,直到这时,温玉洲各国才开始意识到,燕青国才是温玉洲的主宰,千百年来一直是,不会因为某次的败仗便成了无牙的狮子,千百年的底蕴,可想而不可妄念。 绸安国在燕青昭告天下八字后,不知有高人坐阵还是有间谍通报,早早收编散布在南方的各方势力,及时退出了温玉洲南方的利益舞台,没有前些年在温玉洲充当说客共同抵抗燕青国的举动,而是当起了和事佬,劝退东西两方,称留得青山就好。 燕青国也没有找绸安国的麻烦,都知道这是一时的风平浪静,只是不知道暴风会在何时来临,是六皇子成才之时,或是更早一点? 燕青国重新树立了温玉洲的霸主地位,更多人关注到了燕青的杀伐手段,越来越少人关注这一切转折点的,燕青国六皇子,余微唯。 理所当然,燕青国为了保护六皇子,减少舆论和露面是最佳的选择,很多人也是这样认为的。却不知在未来的很多年,六皇子就似一抹空白一样,八个字惊艳了一次时代,却也就这样了,从此退出了时代。直到燕青的某次惊变,才有多智者瞧出此中端倪,这已是后话了。 燕青国历庄舒十七年,微风拂过,一位鬓发插着桃花枝的糟老头儿,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来到温玉洲的最南端,一个临海山丘上,破鞋一踹,一座气涧的出口也浮现了出来,骂骂咧咧地闯入其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孤星 天下最北温玉洲,温玉最南燕青国,而精佢国便是燕青国众多附属国之一。 精佢国有两大名城,一个是接壤燕青的杭楼城,一个为精佢国皇城,资逐城。杭楼城城北有破庙,居住于此的多为当地乞丐,无家可归之人。庙内不大,四处破旧漏风,正门入内,便可瞧见一座破旧的石佛像居于正中。 庙内处处都是烂棉袄堆成的临时床位,初入时没有寻得方法都难以立足行走,令人意外的却是石像背面,却有较大的空地,这处只有一席床位,一看便是给这庙内有身份地位的人所占。 事出无常必有妖,破庙石佛背面的石墙,竟然有一处被挖通的空洞。这时顺着洞口,从庙外爬进来了一位年纪六七岁的孩童,孩童面黄肌瘦,头发杂乱,是一位小乞丐。通常人们看见这样小的孩童有此境遇都难免生出怜悯之心,此时庙内的众人却面露厌恶,摞了摞身子,意图离得小乞丐更远点。 小乞丐怀里揣着东西,偷偷摸摸的走到佛像背后那唯一的床位前,左顾右盼了一番,松了一口气,将怀中的东西小心翼翼放在这些破棉袄上,原来是一堆有点发烂的红薯。 “喂!扫把星,给你爷扔点吃的过来尝尝味。”一个麻脸老乞丐瘫卧在破庙左侧,周围还有几个中年的乞丐跟着附和起来。 小乞丐眼神狠厉的看了这边一眼,“我自己找的,不给。” 话音刚落,一颗小石子一瞬便砸中了小乞丐的后背,“那爷爷就请你吃点石子当替张老碗照顾照顾你了”。老乞丐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堆小石子,轻抛向上,又一掌全部笼络入手,以此反复,目光玩味的望着小乞丐。 在破庙居住的人都为一日三餐奔波,也难得有什么乐趣,所以平时最大的消遣,便是旁观一下扫把星被欺负的情景。人们目光或亢奋,或冷淡,或怜悯,却很少有人上前阻止。就算新来的人会打抱不平,但总会被人劝阻,举一些扫把星怎么克死克伤周围人的例子,最后也就成为了一名新的看客。 至于容易被劝服的原因,一来在此居住的人都无依无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二来就算这些事不是真的,但是既然有人敢说,便说后面总有编排之人。三来都不是什么豪侠俊杰,那么充当什么英雄好汉。久而久之,新来的人们便根据别人一己之言,断定了扫把星的身份,于是顺心意的遵循着这里的唯一规矩,不近小乞丐一尺。 小乞丐挨受着老乞丐那群人的石子扔击,便捡起地上的破棉袄包裹起自己周身,在棉袄里面囫囵吞枣,吃掉了在菜场垃圾堆中翻捡出的红薯,也不知道掺着泪的红薯是咸的还是甜的。再大的人受到委屈都可能在无人之际痛哭一场,又何况一个年纪才六七岁的孩童。哭声很大,整个破庙都听得见,但是庙还是很冷,这么多宿客也很冷,习以为常罢了,世道活惯罢了。 要说这小乞丐被当做扫把星的起因,得谈到曾经住在这破庙的另一位老乞丐,人称张老碗。他要饭要了五六十年,要遍了杭楼城的边边角角,住这破庙也有二三十年的光阴了。与先前扔石子的老乞丐,麻子脸破老帽,算是一起志同道合了三十年。 乞丐图什么?当然是懒,坐着就有饭吃,何乐而不为?但就是懒了一辈子的张老碗,一年多前,破天荒的,找麻烦的带回了一个小娃娃,那小娃娃浑身上下都是血迹,一问三不知,说交给官府衙门吧,别人又不收,给城里的平常人家吧,别人也嫌面相不好。张老碗一拍脑壳,说他来养这孩子。破老帽成天冷嘲热讽,说享了一辈子福,总得找点罪来受。 小娃娃也懂事,天生伶俐乖巧,总是占着小孩惹人心疼的优势,帮张老碗增加了不少铜板。张老碗也纳闷啊,这么乖巧的小娃娃,怎么就没人要,奇了怪哉。 这一起要饭的日子可能是小乞丐记忆中最快乐的时光了。 好景不长,张老碗在一次回庙的路程中,呕了一口血,小乞丐看着直心疼。张老碗笑着摸了摸小乞丐的头:“你张老爷我,破衣破鞋穿了六十年,但也饱食饱喝了六十年,现在还有你这个小鬼娃陪着,是该削削福气,没事没事”。小乞丐用手蹭蹭衣服,抹了抹张老碗嘴角的血迹。 “老头,你福气多着呢,车拐街的那个李大婶,你还要寻思寻思每天怎么多看她两眼,你咋就自认福气少了嘞?” “小鬼娃你才几岁哇?老爷我真怕把你给带坏了嘞,你可放宽心喽,老爷我以后还准备去燕青国看看,那里才叫壮观哩,咋可能福气弱嘛。” 爷孙两人欢声笑语就回到了破庙。 原以为风平浪静,当晚张老碗却咳血不止,竟然惹来了官府的人,称怕疫病传染,要张老碗搬离杭楼城,众人面对官府唯唯诺诺,小乞丐奋身上前阻止,却被官衙小兵一手便撂在了地上,张老碗看不过去,要去扶起小乞丐,也吃了一杖。这可有点不对路,破老帽准备出言训斥,但被张老碗瞪了一眼,便把话咽了回去。小乞丐爬起身,挽起张老碗对一众官兵说道:“我也要陪张老头出城,你们敢挡我,我可就去你们官衙门口拉屎拉尿了,天天去!”。 出人意料的是,官衙这边并没有任何阻挠的意思,好像小乞丐本就该随张老碗一起出城。破庙久历风雨的人可能看出了一点蹊跷,但又能怎样。民与官斗,无异于自断生路。破老帽跟了一路,目送着爷孙俩出城,摇了摇头。 “潇潇洒洒了一辈子,怎么老了就糊涂了,找个扫把星回来。” “哎,老张啊,人就该狠一些,不狠吃亏的终究还是自己撒”。 返程的破老帽碎碎念了一路,走路的姿势好像都比以往歪扭了许多。 张老碗离开杭楼城已经三天,也不知是不经意还是故意,小乞丐的各种流言顿时成了杭楼城北边坊间的饭后谈资。 “卖菜的周大嬢天天给那小乞丐卖剩的菜叶萝卜,不曾想过了一段时间周大嬢就得胸闷的怪病,最初还查不到原因,这最近小乞丐不是出城了吗?你猜怎么着,周大嬢的病不药而愈,哎,周大嬢也是,好心没好报,那个小乞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最近听说北边李府,就是去燕青游学的李二公子回家探亲,一入门就说破庙那头黑气笼络,怕是有孤星之命,命格克亲之人在那居住,劝说李府的人不要靠近那座破庙。” “都在说那破庙的小乞丐,我才想起来上次我家小姐就是在施舍那小乞丐几块铜板之后,回家手上就生起了浓疮,哎,我家小姐从小金枝玉叶,又何时受过这种苦,全是那个小妖孽害的。我觉得就应该把那小扫把星抓入牢中,省得出来祸害我们这些无辜百姓。” 流言蜚语,亦真亦假,但不关自己的事,又何必去质疑对错,顺从一下,图当给自己找点乐子,岂不美哉? 距离那晚已经半月过去,这一晚风雨交加。破庙安稳了半月后,官衙官兵又来到了破庙,不同上次,这次官兵还带上了本该在城外的小乞丐。破老帽在小乞丐出现的那一刻,便猜到了因果。让他觉得眼皮有点抬不起来,有种昏昏沉沉的倦意。人一辈子悲伤得太多,最后泪水也就流不下了。有人没心没肺了一辈子,同样也就不会懂得该怎么流泪了。破老帽是哪种,或是前者,或是后者,谁知道?这种看尽看透常人的老人,又能有几个人能把他们看透。 小乞丐眼泪,鼻涕已经糊满了全脸,挣脱了官兵奔向了破老帽。企望破老帽能给他需要的一点慰藉。破老帽一脚便踹开了小乞丐,瘫倒在地,这一倒,也就没能再站起来过。对着小乞丐吐了一口痰:“扫把星,滚远点。”。 这以后破庙的佛像背后便被划为禁地,小乞丐为了能自由进入破庙,无奈在破庙背后打通了一个洞,这样可以不用接近破庙的其他人。 破庙同时多了一条规矩:“不近小乞丐一尺。”其实这条规矩为官府而定,不过由破老帽代替提出。规矩还有一个补充,破老帽没说,只觉得其中讽刺。 “小乞丐可生不可死。” 燕青国历庄舒十七年,春分之后,谷雨之前。小乞丐偶然听到路边几位大婶谈论,后天就是一年扫墓的日子,名为清明。他顿了顿,攥紧刚刚在菜场垃圾堆中被遗弃的菜叶,一路小跑,后来实在太饿,改为步行,一直快要日落时,才到了城外。之后熟车熟路的绕过行人大道,来到一处偏僻的树林,一座坟被安置在这里,墓碑就是一块无字的断木枝,周围却干干净净。小乞丐蹲在墓碑前,头抵着墓碑。 “老头,听那些大婶说马上就要清明了,是专给死人扫墓用的日子,虽然我也没咋读书,但是这个扫墓的日子我就有本事教你了,你服气不。你说我三天两头的跑来给你拔草,算不算够义气。别人一年才一次,你看我两三天就来一次,你也别感动,多保佑我明天多找点红薯就好,那个甜,比这菜叶好吃。说到这我也不得不说你,你也不要嫌烦。当初你让我答应你要好好活着,我是看你当时可怜,都要不行了,才勉强答应下来。但是我感觉活着真的不如在破庙旁跳下那个枯井的肖夫人来得安逸。现在城里面的那些人都不给我铜板了,我要自己去垃圾堆里面找吃的,回去还要被破老帽他们欺负,我能不能毁约啊?就这一次,我就可以来陪你,然后我们去讨遍地府的铜板” 小乞丐头抵着张老碗的墓碑,大概话说得太多,太累,不知不觉就睡去了。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周围不时有嗖嗖的树叶抖动。不知月亮已经被云层遮掩了多少次,一只虚虚实实发光的手掌凭空出现,摸了摸小乞丐的头。 “小鬼娃嘞。” 庄舒十七年,清明节。杭楼城,南城门,来了一位邋遢的老乞丐,走是走在城内主道,其间也不乞讨饭食铜板,一路摸摸这家姑娘的屁股,扯扯店铺正在算账的大婶发簪。唯一的本事是跑得快,惹了事匆忙逃窜,不一会就不见人影。要说他惹眼也挺惹眼的,鬓发间插着一根桃花枝,其上桃花两朵,如世间娇娥,贵而不自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珍贵 树林一夜,安静得有些意外。卯时时分,天将白未白之际,杭楼城外开了一里路的杜鹃花,像浴过了鲜血,被朦胧的阳光,照得有些妖艳。 小乞丐眯虚开眼,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张老碗墓前睡了一夜。揉了揉眼,突然想起了什么事,猛然环视了自己周身。看到那堆已经有点蔫的菜叶,才长吁一口气。 小乞丐吃着菜叶,在张老碗墓前又唠叨起来。 “老头,你说我明天给不给你准备一点蜡烛纸钱之类的,听说给你烧了这些你在下面也就不用天天去要饭了。” “你说我哪里去给你找啊,去找别人要,是肯定要不到了,去偷,肯定你也不得要,说不定还得说上我几句。哎,好难欸,但话说到这,我昨晚说去找你的事你莫当真啊,我就说说玩玩,我还要帮你去燕青国看看撒,是不。到时候我回来也好给你说道说道,也让你涨涨见识。所以你还得保佑保佑你的小鬼娃平平安安,福福气气的,我可得靠你的福气活着去燕青嘞。” 一个六七岁的稚童,还没开始认知世间,又怎舍得放弃世间。所以活得再苦再累,也总会有所期待未来的绚丽。对于孩童而言,只要有地方是他们倾诉的港湾,便已足够。至于记恨c抱怨c报复这些,不过都是对世间绝望的成人所执念的。于此,两者谁为先生,又谁为授师,仅成人的常理凭何所独断。 小乞丐趁着刚啃完蔫菜叶有了点力气,便慢慢悠悠的返程,准备去城北的菜市垃圾堆中翻翻捡捡,看能不能寻点什么烂红薯之类的好东西。 清幽小路上,小乞丐大概烦心事委屈事都吐露了干净,迎着些许刺眼的阳光,步伐都觉得轻快了许多。路旁参差不齐的小树,迎风摇曳,枝叶飒飒。 一曲通幽小径,其上一个稚童步伐轻快,几缕阳光直射,两旁林立小树随风抖动。看着都很美好。 在燕青与精佢的官道上,一位插着桃花枝的邋遢老人不自觉笑了笑:“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幸哉幸哉。” 在小乞丐离开后,几位身穿黑衣,看不清面孔的人现身在张老碗坟墓所在的树林,两三个人其肩还扛着几袋麻布袋,长条状,有成人高矮。 “人已走,我先跟上,你们清扫处理妥当再来寻我。” 话音刚落,为首的那名黑衣人,便顺着小路旁的树林飞奔而行。速度奇快,却除了树叶因风而起的飒飒之声,便无其它声响,此人呼吸均匀,所过之处更无任何印记。燕青皇宫书玉楼有此记载:“锻体入骨,一气悠长,控己之气力,可谓游刃有余。”。 到了晌午,树林已经重归寂静,周围被清扫过的树林也无任何痕迹。只是总会有些许边角会被遗漏,其间有已经干凝的血迹。淡淡的血腥味萦绕着周围,暗示着前不久这里才刚刚有次刀光剑影的厮杀。 小乞丐觉得大概是因为拖了张老碗的福气,在垃圾堆中翻找许久,确实找了几块有点发烂的红薯。安安逸逸享受完这平日无多的一顿美食,小乞丐便开始在杭楼城里转悠,期许能在一些街头巷尾找到被人丢弃的香蜡纸钱。 但这时张老碗的运气反倒不是特别好,这已经快要日落了,小乞丐也没有找到有人家扔出多余的香蜡纸钱。 走着走着,小乞丐不知不觉便逛到了破庙旁边的那口枯井,肖夫人投井时他就在旁边。当时见到一堆人围在枯井前,他也好奇准备挤进去看看,大概自带扫把星属性,众人自觉的给他让开了一块空地。他瞧见肖夫人在那里哭得梨花带雨,听别人讨论说是因为她夫家肖书生在外面赌了一屁股债,准备用她去抵债,结果肖夫人又是个认死理的人,一来二去,便说要以死守身,这就成了现在这般情景。 “这肖夫人平时多么霸道,自己卖豆腐的钱少了一块铜板都能从街头吵到街尾。在家里面也是死命扣着肖书生银子,都说屋里屋外皆是头母老虎,却不曾想被自己耙耳朵的丈夫给卖了。” “这我就得吹吹事后风了,如果这肖夫人平时多给丈夫点银子,又何至于让肖书生乱赌。她还强占保管了肖书生的房产地产,搞得肖家鸡犬不宁。现在夫家有难,还不服从夫君的安排,事情一闹大,一家子的丑事就这样都被漏出来了,肖家家门不幸啊。” 看着夫家人的威逼,听着周围街坊邻居的言论。肖夫人停止了哽咽,神情渐渐淡定下来。“错在老娘?老娘一人双手拉扯大肖家一双儿女,每晚还要去背回这个滥在酒坊的肖窝囊。他肖窝囊敢说这些年做过啥对得起老娘的事?老娘无愧肖家,你们这些杂种都给老娘听好喽,李花艳此生无愧肖家!天道好轮回,你肖家必遭报应。哈哈哈哈”说完肖夫人一跃入井,大笑声久久不息。舆论倾向却没有随着肖夫人的投井,有任何变化,最多惊讶一下真投井了的疑惑声。 小乞丐当时看得听得云里雾里,但是周围人躲他都来不及,又有谁愿意给他说清。可大体上还是明白的,所以他一有空就想想这件事,图当个乐趣。但有个问题很久都没怎么想明白,错在肖书生滥赌,但是为什么都说错的是肖夫人。 明日便是清明节了,小乞丐放弃了找香蜡钱纸的念头,坐在枯井旁歇息。看着夕阳落下山头,小乞丐又想了想肖夫人,直到最后一点余晖没入山头,小乞丐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回头对着井口喊了声:“肖夫人,我没读过书可能想错了,但我真的觉得你没错嘞!” 小乞丐说完感觉解决了自己多日的吃食问题一样,没有找到香蜡钱纸的坏心情一扫而空,转身回破庙里去了。不知现在寒风是否有点大,枯井底有声,如泣如诉。对错本难断,亦于人,亦于世间。 小乞丐绕到破庙背面顺着洞口爬了进去,轻车熟路的躺到石佛后的床位上。瞧了眼破老帽的方向,便把破被子盖住自己的头,准备睡觉。破老帽自从踹开他那一脚后便没站起来过,还好有几个以前跟着他一起要饭的中年乞丐愿意照顾他。 “帽老二,你说这扫把星是真睡还是假睡。”破老帽问着旁边的一个中年乞丐。 “假睡呗,老大,要不要我去找些石子逗弄逗弄那小子。”帽老二起身欲出庙去。 这几个中年乞丐的名字就是按辈分排着叫帽老一,帽老二,帽老三,帽老四。 小乞丐以前听张老碗说,破老帽在年轻的时候,用刚讨的铜板买了几个馒头送给这四个快要饿死街头的亲兄弟,从此他们就执意拜破老帽为老大,什么事都跟着破老帽。起初破老帽强辇人走,这四个就像死脑筋一样,任凭破老帽的乱打乱骂,就是不走,后面破老帽就习惯了,也就妥协了。接着几个人干脆名字都直接跟着破老帽。当时张老碗还玩笑着说:“小鬼娃,要不老爷我也给你取个名字,叫碗老一,咋样?。”。小乞丐当然不同意,说以后有机会要去问读书人讨个名字,至于姓,倒是可以跟着张老碗姓张。 虽然整个破庙还正是吵闹的时候,不时还有小石子扔过来打到小乞丐。但或许是奔波了一整天,实在太困了,小乞丐想着以前和张老碗的开心事,慢慢就入了眠。 庄舒十七年,清明节。天还没亮,小乞丐就爬出了破庙,说不定有人家昨晚会扔些多余的香蜡纸钱出门,出门碰碰运气。 世间总有些事是这样,不会事事都顺自己心意。小乞丐吃着刚从垃圾堆翻出的蔫菜叶,甩着手走出城外,绕开大道,窜进一片小树林。 来到张老碗墓的树林,小乞丐开始在周围捡取落叶枯枝,在张老碗墓碑前堆起来。小乞丐蹲着身子,头抵着张老碗的破墓碑,又开始新一轮的吐槽。说什么那些有钱人家都舍不得丢香蜡纸钱,小气得很。说什么破老帽那几个人昨天又怎么欺负他的,没有张老碗,就没人对他的小鬼娃好了。这一唠叨,又是小半天的事了。 在小乞丐出城半晌后,破庙又来了个邋遢的老乞丐,头上插着根桃花枝,看着别有鲜花插牛粪之架势。这老乞丐也算手脚灵动,在破庙里自由穿梭,丝毫不像是第一次来杭楼城的北边破庙。老乞丐最后来到石佛的后面,准备在那破棉袄搭成的床位躺下,这时帽老四跑到那老乞丐旁边,扯起老乞丐的衣服。 “来这住,就得有这的规矩,这你睡不了,要睡,自己滚去找其他的床位。” “哟?这是要干架啊?实话告诉你,我这个糟老头子别的不咋样,就是打架比你们这些只欺负我们这些糟老头的人要厉害那么点。”说完老乞丐装势要撸起袖子,摆出一份有本事就来打我啊的不要脸架势。 帽老四怒气上头,但想到以壮欺老也不是什么事儿,突然想到不妨让这老乞丐吃吃苦头也好,冷冷道:“糟老头,别怪我没劝你,这是灾星住的地方,有本事你就在这里住着,看把你能克成什么模样。”。 激将之法,最为露骨而又直击人心。 “呵,我老头子读万卷书,就没啥子鬼怪霉运来惹过我,休要扯这种破理由。”老乞丐悠然的躺下,嘴里还哼起了不知何地的异域小曲。 帽老四装怒,转身就走,“读万卷书?那爷爷我岂不是一国状元了?”。 “老同道不要赌一时之气,住那的确是位我破老帽此生难以一见的扫把星,如果你不信也罢,我也就求心安理得就好。”破老帽瘫在那里,看到这番场景,想到以往与张老碗的成年旧事,难免心肠软了一回。 可惜那老乞丐就像没听到一样,在大白天人们劳作之时,打起了呼噜。破老帽也就自认无趣的在地上练起了字,人活了大半辈子,唯一遗憾就是没读过书,现今腿不行了,倒是可以做做以往觉得无聊透顶的事,反倒有了点意思。 黄昏映黄了整片树林,小乞丐清扫了一下张老碗墓前树叶烧完的灰烬,找不到香蜡钱纸,只有把落叶当纸钱,枯枝作香蜡了,小乞丐虽然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好,这样想想也就没有太多歉意了。 清扫完后,小乞丐飞奔而去,城门快要关了。 庆幸的是,气喘吁吁的小乞丐赶在城门关闭之前最终还是进了城。想着今夜不用在城外吹一夜冷风,小乞丐感觉不是很饿了,精神也好了几分。在回去的路上,小乞丐抬头一直盯着月亮,不管自己走了多远,这月亮就一直在自己头上。以前问过张老碗,结果张老碗也解释不出一个所以然。所以小乞丐一直就在幻想着自己不会是月亮上的神仙吧,要不为什么这月亮天天都跟着自己呢? “别跟了,别跟了,你都不能给我点红薯,还当不当我是你的主人了。”小乞丐低头喃喃自语,说来好像有点害羞自己的不要脸,傻笑出声,跑着回了破庙。一路上的人看着这个傻笑着跑的扫把星,心想大概真的是傻了。 小乞丐顺着破洞爬进破庙,却看见自己一直以来没人敢睡的床位,被一个全身上下破烂,白头发杂乱不堪,白胡须几乎遮挡住了面目的老乞丐所占。 不知情况的小乞丐,眼眶开始湿润,大概这几天都累得身疲力竭,精神也恍惚不少。不忍吵醒已然睡着的老乞丐,默默偎进老乞丐怀里。嘴里呢喃着。 “老头儿,明早别忘了叫上我去讨饭。” 人之所思最为珍,人之所念最为真,都在说失去了才懂得珍贵。那从一而终所珍贵的,失去了,又是怎样的懂得?心死一次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下馆子 破庙往西,不到一炷香的路程,有所三层高的民舍。有人站在其上三楼窗边,面朝破庙方向良久。 楼梯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窗边之人不以为意,依然盯着破庙,气氛死沉。 “廖将军,我们的情报上并没查找到此人任何信息。但确有蹊跷之处,他乃昨日晌午从南门入城,一路并没有在什么地方逗留过,也没与他人交谈,而是直接穿城来到城北破庙。下将推测,他一开始的目的地,便是城北破庙。” 窗边之人整了整衣襟,视线没有从破庙上移开。 “南边而来?那么是绸安的人故意绕路从南边进城给我们制造假象,还是皇上有什么其它的打算。大伍你想法如何。” 此时跪在廖将军身后的将士,沉思了片刻。 “如果皇上有什么其它打算,不会一点声响都没有,再而将军这么多年的汗马功劳和忠心耿耿,必定会事先告知将军,而不会让将军拿捏之间,打乱他的计划。所以依下将之见,此人应为绸安那边的细作。还望将军下一军令,派下将去了结这未知变数。” 窗边之人听后,摇了摇头。 “你小叔让你跟我两年,是考虑你太注重书上阳谋,而缺乏考虑背后错综复杂的暗线。这次任务一年有余,让你来,是这里没真正战场那样危险,在各种行动中我都能保你无恙,而你也可体会生死之战,获取破镜机遇。缺点现在也显而易见,战场上真正的运筹帷幄没有切身体会,遇事待事的眼光也就没有怎么长进。这次任务交接回京后,我会建议你小叔派你去真正战场上,开阔下眼光。比起这种小打小闹,你在那里就可体会什么才是真正的尔虞我诈,布局举棋间就是千百条人命,任何事不可轻易就下定论。” 大伍依然单膝跪在地上,不言不语。 “那个老乞丐是绸安派来的细作几率很小。至于为何,绸安在西,杭楼城三面都是燕青地界。绸安要派人从南而入,必定绕道进入燕青。而杭楼城这块是燕青近年防守最严之处,更有小国师张叶以符阵排查。绸安有能过我燕青眼线而无人察觉的能人,又何必如此遮掩。何况我在此观望一夜,为何一夜未动,还不是因为那老乞丐并无丝毫杀气。” “要说是皇上派来之人,几率稍大。我廖某自认无愧燕青,身居燕青高位。但皇上乃天下掌权至高的十人之一,他的考虑又怎能有第二人全盘知之。所以要是那老乞丐今晚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惊讶。至于他来何事,我也不敢妄加推测。” “当然还有一种最小的可能,这老乞丐不属于绸安或燕青任何一方,或许是某位高人从某些渠道道听途说了些情况,就来看一看传说中你的弟弟而已。” 廖将军话毕,就跃窗而出,几个呼吸间便来到了破庙前。还留在民舍三楼的大伍思量良久慢慢起身下楼而去,不言不语。 小乞丐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挤出了床位,趴在满是灰尘的泥地上吃了一晚的灰。他揉了揉眼,望着这时还在自己床位打着呼噜的老乞丐。他慢慢走近,仔细看了看,还围着老乞丐转了几圈,确认这不是张老碗后,神情略显失落。然后他小心翼翼抬起手,慢慢接近老乞丐鬓发间的那根桃花枝。太美了,小乞丐觉得美丽这个词都没法形容这两朵桃花。 小乞丐的手快要碰到桃枝时,老乞丐突然头往旁边一扭,让小乞丐扑了个空。然后身子往后一摞,双脚一抬,手一使劲,来个鲤鱼打挺,动作一气呵成。蹲着的小乞丐看着这从来没有见过的动作,呆了呆。 “厉害吧?老夫身子骨硬朗的时候,不知有多少黄花闺女围着老夫转,求着老夫给她们表演这些武艺,那时老夫可是风光得很呐,人从花中过,片叶不沾身,写的就是老夫这样文武双全之人也。”老乞丐在那声色并茂,而小乞丐自认摸不到那几朵桃花了,觉得无趣,转身走到墙角,准备爬出破庙,去菜市垃圾堆里找点今日的口粮。 小乞丐上半身已经在破庙外了,准备抽脚时却发现有人在庙内拉住了自己的脚踝。力度极大,怎么挣脱都无济于事,无奈,小乞丐又缩回了庙内。老乞丐见他回来,松开了手,吹胡子瞪脸的看着他。 “瞧着年纪轻轻的,怎么连细听老辈说话的耐心都没有。而且出屋有屋道,出庙有庙道,你咋就喜欢上了钻狗道?气煞老夫,真是气煞老夫。” 小乞丐一脸茫然的看着这素未谋面的老乞丐。但想着再不去菜市,可能红薯就已经被其他乞丐抢走了,于是准备再钻洞口出庙而去。正蹲下身,小乞丐后脑就挨了一记爆栗。小乞丐愤懑的转头看着正在对着手指哈气的老乞丐。 老乞丐笑眯着眼:“怎么,请你吃顿板栗而已,何至于这样看着老夫。瞧瞧你这竹竿一样的胳膊,几天没吃肉了?老夫也是菩萨心肠,这么着吧,你只要答应帮老夫做件事,老夫带你去吃馆子,咋样?” 小乞丐听着吃馆子,眼神发起了亮,但又看着老乞丐这全身上下破烂的衣物,眼神又暗淡了下去。“你自己都能吃馆子我还能帮你什么事哩,你去做你的事,别妨碍我撒,我再不去菜市,红薯就都被抢光了。”小乞丐看着老乞丐没有丝毫放自己走的意思,有点不耐烦了。 “嘿,你去菜市就去菜市,这还钻什么狗洞。老夫是看你年纪小,可怜兮兮的,准备请你顿饭,咋了?这还嫌弃老夫,看不起老夫了是不?”老乞丐越说越气,其手一挽,将小乞丐扛在肩上,大摇大摆的准备从破庙大门出去。只是并没人察觉到在老乞丐手掌接触小乞丐心口位置时,一片桃红色的桃花瓣悄然融进了小乞丐体内。 大家一看到小乞丐过来,纷纷绕出道路,惧怕小乞丐给自己带来灾厄,破庙顿时乱成一团。破老帽冷漠地看着全程经过,皱了皱眉,可既然什么都想不通又何必去想,于是低头又开始继续练字。 轻松地走出破庙,老乞丐就看到一众官兵把破庙围得水泄不通。但他神色自若,依然慢悠悠的走着,就像穿梭平常集市一样。这时从人群中走出来了一位身穿淡蓝长袍的中年男子,额头有一块引人注目的刀疤,眉毛浓厚粗狂,眼睛不大,好似一直眯虚。虽然穿着书生意气,但散发的却是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 “不知老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老乞丐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只是以气为音,暗递给从民舍赶来至此的廖将军耳中一条信息,有四字。 廖将军听后,闭着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权衡利弊一番,举高右手一挥。 “撤!” 然后派了一位副将暗中跟上了老乞丐,无奈看着老乞丐扛着一个在肩上挣扎的少年,就此隐没于围观的人群。 老乞丐边走边暗叹了一声,神情却舒展开来。仿佛刚度过了一场死劫一般。 来到杭楼城一家普通的饭店,老乞丐大步跨进,然后手一甩,将肩上的小乞丐扔在了地上。小乞丐本来就生气老乞丐一意孤行,没经自己同意就随意扛起自己,可一路奋力挣扎,老乞丐竟然丝毫没受影响。恍惚间竟然真的就来到了一家饭店。小乞丐揉了揉被摔疼的胳膊,四处张望着,这里可是他梦寐以求却从来不敢奢望的地方。 这时店小二热热情情的慢跑过来,迎面便是一张人见人喜的笑脸。但当店小二仔细一瞧,分明就是两个乞丐打扮,内心一鼓捣,咳嗽了一声。“不知两位需要点菜还是只是略作歇息。” 老乞丐翘着二郎腿,手不自觉的抠起了脚,瞅了瞅小乞丐。底气明显没有在破庙的时候足了。 “把你们这最便宜的两道素菜各上一份,再来一份上好的花雕。” “算了,不用上酒了。上菜就行。” 小二瞬间没有了什么好脸色,但也强挤了一个微笑,说了声稍等,然后跑回后厨。 小乞丐却没注意那么多,想着马上就有新鲜的菜肴上桌,并不是别人的剩菜剩饭,脸上早已经没有了先前处处不满的恨意。看着老乞丐都觉得英俊了不少,即使老乞丐脸上的白胡子已经遮盖住大部分面容。 “小势利眼,这顿饭可不是白请你的,你得答应老夫一件事这顿饭你才能吃。”老乞丐一只手抠着脚,一只手拖着自己的头,面带笑容的看着小乞丐。 从小就讨惯东西的小乞丐又怎么懂得报酬是什么概念。 “为什么我要帮你嘞,你请我吃算是请,但我想不想帮你是我的事。” 老乞丐翻了一个白眼,没说话。 等菜上齐了。一份炒萝卜丝,一份炒萝卜块。小乞丐差点就兴奋得吼出了声,伸出手准备抓菜吃。老乞丐急忙抓住小乞丐手腕,小乞丐又用另外一只手,同样被老乞丐制止住。 “你这老头好奇怪哩,说请我吃馆子的是你,结果不让我吃的也是你,不让我吃我就在这里尿尿啦!” “老夫可没不让你吃,但只是要你答应老夫一件事而已,可别诬赖老夫。” 小乞丐试了试实在挣脱不开老乞丐的手,便问是什么事。 “很简单,以后出入庙都走正门,别钻狗洞就行。” 小乞丐这下犯难了,又望了望桌上新鲜的菜肴,想着反正可以事后反悔抵赖,便急忙地答应了下来。老乞丐看着小乞丐脸上的表情变化,不自觉的笑了笑,其中似乎还有一丝准备看糗事的意味。 “哪有人是用手抓着吃菜的啊,你难道连筷子都没用过?罢了罢了,来,老夫大发慈悲教教你咋用筷子。”老乞丐对这除了讨饭什么都不会的孩童越发无奈。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亏大了,亏大了。” 廖将军回到民舍,急忙写了一封密信,差人快马加鞭地送往燕青皇宫。他望着窗外的破庙,眉头又皱起了几分,不断念着四字。 “知之道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世间那么大 草色青青柳色黄,桃花历乱李花香。在四月草长莺飞的日子里,杭楼城北边官道上,来了一行娶亲队伍。 队头是两位骑马的老年人,而后跟着一班八音队,一路锣鼓喧天。胸前戴着红花的年轻新郎,身穿大红袍,跟在八音队后,面容清秀,飘逸宁人。队伍正中,四人抬着一顶花轿,轿身艳红,喜庆非凡,偶有春风掀起轿侧的遮帘,得以瞧见轿内女子一瞬。女子眉尖细长如柳叶,眼眸微眨似秋水,高山画进了鼻梁,胭脂点红了樱桃,以花容比喻少了些火候,用月貌称奇亦欠缺一分。花轿之后是八位壮汉或挑或抬的陪嫁礼,以此来看,今日应是杭楼城某大户人家的开宴大喜之日。 此时,在杭楼城西边运河某处,有一老人与小孩在岸边垂钓,小孩一手撑着鱼竿,一手托着欲倒未倒的脑袋,眼神迷离,显然瞌睡得很。老人躺在一旁,嘴里叼着几根嫩草,两个手掌叠着给脑袋当着枕头,双脚翘起二郎腿,望着天空,看着云,又像看着云后的蓝天,悠然自在。 “命势难断哉。” 老人鬼使神差的说了句,来了个鲤鱼打挺,接着看了一眼脑袋如蜻蜓点水般一起一伏,就快睡着的小孩,右手一抬,顺势滑下。突如其来的拍打,小孩猛然清醒,然后转头狠瞪了眼老人,嘴里面嘟囔着:“张老碗说过,脑壳只能摸,不能打,越打会越笨的。你还说你读书多,这些东西都不知道。” “你这破脑袋不可能再笨了,再打几次又何妨?这么多天,就钓起了三条鱼,还有脸打瞌睡,孺子不可教,气煞老夫也。” “快给老夫滚起来,老夫有件急事要去做,这筐里的两条鱼你自己看着办。”说完,老人将鱼筐扔向小孩,顺着运河便消失在了人来人往的人群中。 老人是老乞丐,小孩是小乞丐。几天前老乞丐带着小乞丐去饭店吃了顿饭后,便有怪事发生。小乞丐当时回到破庙,准备从破庙后的小洞钻进去。结果不知道是何原因,每次身子进到一半,小乞丐就感觉有人拉住自己的脚踝,再也进不去。 起初他以为是老乞丐从中作祟,结果发现老乞丐早已经在他的床位打起了呼噜,就开始心虚起来。但从正门过肯定要被破庙的人讨厌甚至打骂欺负,于是小乞丐又去找了块石头,准备把洞口敲大一点,然而不管他这次如何敲击墙面,墙面竟然纹丝不动,丝毫不像上次那样轻松敲击便撞开了一个小洞,力竭的小乞丐无奈只能靠着墙边准备休息一下再试试,哪知一会便入了眠。 一夜过去,小乞丐就在破庙外面,靠墙坐卧着睡了一夜。清早,老乞丐过来将他晃醒,说带他去吃好吃的。小乞丐听着有好吃的,便没有计较老乞丐搅醒自己美梦的事,屁颠屁颠的跟在老乞丐身后。 老乞丐一路说着些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小乞丐听着就知道不是好话,可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天大地大,自己的肚子最大。 走了一路,从城北走到城西,来到了杭楼城的城西运河。老乞丐不知从何处找了两根竹竿和竹筐,接着和小乞丐去不远的草地挖一点泥鳅,便开始教授小乞丐如何垂钓。 接下来的几天,运河某处,常常有吵闹声不绝于耳。仔细一听,就像是一个读书先生训斥着自己学生一般,但听久一点,就发现这哪是训斥,是赤裸裸的嫌弃。 几日的苦练垂钓,小乞丐终于抓住了点门道,却开始越发担心张老碗会不会孤单。恰巧今日老乞丐有事,小乞丐便趁着老乞丐不在,晌午背着装有两条鱼的鱼筐,出杭楼城北门而去。走在路上的小乞丐,步伐轻快而有力,终究有了一点孩童本该拥有的,世间名为天真的烟火气息。 “儿童漫相忆,行路岂知难。” 在杭楼城北门外一座山丘之上,有个远远望着小乞丐的美丽女子。其旁边站着两位老人,其中一位摇了摇头:“事何以至此,此行我们两个老头便够了,郡主何必来淌这趟浑水。” “我父母大仇未报,不能亲自了结青贼的大势,我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女子语气有几分凝重。她眉尖细长如柳叶,眼眸微眨似秋水,高山画进了鼻梁,胭脂点红了樱桃。身着一袭红色嫁衣,有微风卷起花瓣萦绕于她,从未停歇。 小乞丐顺着小道,来到张老碗墓前,看了几天没来便长势凶猛的杂草,叹了一口气,便动手开始清理杂草。又捡起周围的落叶,堆在一起,钻木取了星火,点燃落叶堆。再准备了些树枝,将已在河中清理好的草鱼插于树枝之上,放置在火堆旁烧烤。 小乞丐坐在火堆旁,对着张老碗的墓碑自言自语起来:“老头,看见没,现在你小鬼娃也是很厉害的人了,我会自己钓鱼烤鱼吃哩,要不要我教你嘞,我给你说哦,我这两条鱼都是我一个人钓起来的,教我的人都说我聪明得很哩。你说你咋不给我托托梦,我梦里也好教你咋个钓鱼,咋个烤鱼撒,免得你在地府只吃素。我给你讲哦,肉比红薯还好吃,你以前说你一年能吃两三次肉,现在我可是天天都吃,咋样,是不是觉得你的小鬼娃长大了?” “欸,也不瞒着你,我最近遇见个老乞丐,胡子比你还要长,就是只会欺负人,根本就没什么好的。听他的口气好像是读过一点书哩,你别看他穿得和咱们差不多,说的话好多我听都听不懂,你说我要不要问他讨个名字啊,姓肯定姓张撒,之后就看他自由发挥了,就是怕他忽悠我,取个我又不懂但又不好的名字。” 小乞丐正在滔滔不绝的说着,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飘落的叶子并没有如平常一般轻轻落地,而是静止在半空中,且积聚得越来越多。 瞬间,无数静止在半空的叶子如脱缰野马,以小乞丐为靶心,激射而出,树叶狂袭,被掠过的树干甚至都被齐齐切断。这哪里是落叶,分明是无数利刃。小乞丐刚察觉一点异样,抬头一看,无数的叶子便已飞掠至他身前。在还没反应过来,小乞丐甚至忘记呼喊之时,这些如利刃的叶子顷刻刹住,又齐齐飘落至地。小乞丐身子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眼睛瞪大,眼瞳骤缩。他慌乱地环顾四周,脑袋一片空白。 这时从他身背的一棵树后,走出来了位身着红色嫁衣的漂亮女人,红袖藏匕首。她面容平静,脚步轻慢,踩在满地的残叶上,只有咯吱轻响。小乞丐发现了这位女子,本能的跑向了她的方向。女子看着这一幕,嘴角轻轻上扬,此时周身萦绕的花瓣都仿佛在此瞬间失去了色彩。她慢慢褪袖,袖尽,匕现,手一上抬,刹那间,刺心而下。 小乞丐本能用手阻挡,匕首之锋,血肉之躯又如何抵挡。一刺便刺穿小乞丐的手臂,切肤之痛,莫说小孩,寻常成人都难以忍受。小乞丐泪水,鼻涕一下全部涌了出来,裤裆已经湿成一片。急忙转身而跑,尖叫声c怒吼声c委屈声不断,整片树林都显得凄凌。女子不急不慌,显得胸有成竹,慢步跟着小乞丐。但两者间的间距却未曾拉大,相反,距离有着缩短的趋势。 树林的叶子缓慢的飘着,一孩童拖着一只受伤的手臂,嘶喊着已经喑哑的嗓子,一瘸一拐,一磕一碰地往树林深处跑着。其后有一红色嫁衣女子,手中紧握匕首,走路姿势轻柔,不急不慢地跟着。树林有树影,在阳光映照下,参差错乱,其间有不知来源的红叶飞入林内,一入便悄然落地。 树林之外,有六人在一处开阔田野对战,为二对四。二人方,两人均显年老,一人双手持板斧,大起大落,身手矫捷。一人双手为结印状,周身有尘土作盾为防,时有聚碎石作矛为攻。四人方,均为黑衣打扮,无法瞧其真面目,三人用长枪,一人用大刀。两名老者明显占据上风,使板斧者在四人间穿梭,就算时有被长枪或大刀砍中,却只算是伤及皮毛。而板斧击中四位黑衣人一次,那人被击中部位就已经算报废。且结印老人在一旁耐心抓其破绽,帮助板斧老者抵挡多次致命伤,偶有石矛击穿黑衣人。 在杭楼城北边一处三层民舍,一位满身血迹的黑衣人从三楼窗户迅捷而入,却发现本该在此的廖将军不知所踪,急忙下至一楼,才呕出了一口心窝血,整栋民舍无一人在此。 杭楼城城南野外,老乞丐蹲在地上拨弄石子,一会皱皱眉,一会瘪瘪嘴,丝毫没有在意这重重包围的士兵。一位粗眉毛眼睛极小,身穿淡蓝色长袍的中年男子从军队中走出。 “不知老先生接近那破庙是有何打算。若老先生是知其中轻重的,随意来瞧瞧便罢了,一刀杀了便可。可若老先生有什么其它计划,小生在此愿意洗耳恭听。”廖将军以气传音,神色放松,可在盔甲下的每一寸肌肉都时刻紧绷着,苦苦的压抑着自己的愤怒。廖将军廖长镇乃燕青八将军之一,何时受过一个糟老头愚弄。想着昨夜从燕青皇宫送来的密信,廖长镇手中握刀的力度更加一分。 老乞丐抠了抠脚,伸出手指向杭楼城南门方向。 “计划嘛,还是有的,喏。” 廖长镇随着老乞丐手指所指方向,看见大伍一行队伍正从杭楼城而出,快马加鞭前来。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额头大如豆的汗滴直冒。愤怒,从未有过的愤怒。廖长镇脸色疯狂地回望老乞丐的方向,准备一刀砍之,之后立刻返回城北破庙。 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恐惧,先前一刻还在那坐着抠脚的老乞丐,眨眼间变消失无踪。廖长镇乃体魄境大成者,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来无影去无踪,只能以天外之天形容。极短时间的思量,廖长镇下令让部队立即返回民舍,自己一人即刻启程,以肉眼难以看见的速度,率先往破庙而去。 小乞丐精疲力竭的背靠着一棵参天大树,瘫坐在地,大喘着气。全身上下都是血迹,眼神中充满着恐惧,他死死的盯住远处慢慢向他走来的一位红衣女子。 “我小时也有你这样天真烂漫的时光,当时想着世间那么大,长大后一定得乘船到处去瞧一瞧。” “可那时一切的美好,却被你们青贼给摧毁了。” “姐姐也愿你能健康长大。” “可惜冤有头,债有主。姐姐也不求你能原谅,你的这份因,姐姐我早已做好了吃下恶果的准备。” “我能做到的不过是让你痛苦少一点罢了。” 红衣女子边走边轻语,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小乞丐面前。女子右手持匕首抵着小乞丐的心口,微微低下了头,其长发不经意间轻拂过了小乞丐的眼睛,鼻子,嘴巴。她微笑着看了眼小乞丐因恐惧瞪得巨大的眼睛,左手抹了抹小乞丐无音发出却微张的嘴巴,用红唇亲了口小乞丐消瘦的脸颊,然后朝着他耳边细说了声:“愿你来世做个平常人家。” 话音刚落,玉手顷刻使力,刀身瞬间没入小乞丐心口。鲜血喷洒开来,女子脸上被血沾染,却显得更加明艳动人,一双柔静却不带感情的眼睛,有微光闪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我想去瞧瞧 林间时有飞鸟低空滑掠,先前还万里无云,此时天色却渐渐阴暗下来,有细雨悄然落下。 杭楼城往北,一处离城较远的树林间,站着一位身穿淡蓝长袍的中年男子。在他一旁的大树下,坐靠着一位孩童尸体。孩童衣物破烂,头发杂乱无章,面黄肌瘦。其眼睛睁得极大,嘴巴微张,血迹布满全身,双手十指皆血肉模糊,地面和树干上数不清楚有多少道血色抓痕,致命伤在心口,死状极其惨烈,不知其生前遇到何等恐怖之事。 男子为廖长镇,在他赶来之时,此地便只剩下了小乞丐的尸体。他闭目伫立,脑海不知谋划了多少种事后安排。 “天要亡我燕青不成?” 廖长镇自言自语一句,声色低沉而压抑,双手握成的拳头竟然被指甲陷入,开始滴血。林间细雨浇淋,如染剂一般,廖长镇披散的黑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蜕变为灰白。不知在此站了多久,廖长镇侧头看着小乞丐的尸体,眼神少有的怜悯,接着手一揽小乞丐的腰,准备将尸体扛上肩返回燕青。 世间世事难料,小乞丐尸体一被晃动,瞬间有火药味弥漫,紧接着廖长镇眼前白光一闪。 此时在杭楼城更北方,已经脱离杭楼城管辖,属广菊城的一条小道上,有三人骑着骏马,往精佢国的国都,资逐城方向骑行。随着身后传来的一声爆炸巨响,三人骑行最前,一位头戴斗笠,面带面纱,身穿蓑衣之人,回头望了一眼,面纱之后的嘴角,不自觉地轻轻上扬。 其后两人同样戴着斗笠,身披蓑衣,只不过并没戴面纱。根据长相,便可知是先前与四位黑衣人激战的两位老者。 “布老,国师可与你说那人是何来历,我在林中本以为不遵其约定,而以修神之法直取那青贼性命,甚至动用了本命血叶。却不想那人早已布置了消神的阵法,逼我不得不按约定行事。” 听完爆炸声后,戴着面纱之人明显松了口气,准备与后方老者复盘揣摩下那神秘之人,可能窥得些许秘事。其后一位老者也明显放下了心中一块石头,面容渐渐松开,抚了抚胡子,轻声道:“国师并没有具体详说,只说按计划行事便可,无需担心其他。且要我们莫惹恼那人,若到那时,国师本人也无法安然保全我们性命。” “这世间奇人怪事可真多,帝王之国的国运大势在这些人眼里就只值那么点价钱。” “此事已了,离燕青灭国也快了。在大仇得报后我还得去瞧瞧这世间,天下之南的蚕茧洲,那有座兰舟山,听国师说他就是从那儿而来,传说中的真神仙那遍地都是。” 即使面纱挡住了此人的面貌,但也可以想象得到此时她脸上向往的神色有多么阳光灿烂。身后两名老者眼神宠溺,静静地望着她的背影,感觉以往的辛劳悲苦都有了价值。 杭楼城北边发生爆炸的两日后,燕青皇宫,青岳帝御书房内有三人议事。 书房靠南的椅子上,坐着一人,身着黄色大袍,绣有五趾龙,头戴一顶金丝绞作龙头的金丝冠,神色凝重,眼睛盯着书桌上两封皆是他署名的密信。 “绸安这些年没有白过啊,朕的探子还没伸到他绸安那边去,竟然就已将奸细安插进了朕的燕青皇宫。”青岳帝望着这两封信自嘲道。 “陛下,是微臣无能,不能明辨陛下手谕,还望陛下治罪。”书桌之前,已经一头白发的廖长镇长跪在地,躬着身子,额头紧贴着地面,汗流不止。 青岳帝撇了眼跪在地上的廖长镇,重新闭目,语气轻柔了几分:“知之,你之前的布置是否真的没有差错,可那边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 廖长镇旁边,一位站立的青年道人躬了躬身,轻言慢语到:“这也是贫道纳闷的地方,明明人死灯灭,世间不应有能忤逆此因果之事。可那边两天时间都无任何异常,那贫道唯一能想到的解释便是小皇子并没有归魂,而是被高人救下。” “不可能,我亲眼瞧见小皇子的尸体,别人可能受到蒙蔽,而我早已经通过他的周身灵气,确认就是小皇子本人。世间之灵气,每人独一份,又怎么作假,你是想诬陷我有欺君之罪?”廖长镇已经气极道。 “万事不可一并而论,你说是凭灵气断定,而如果若是位天机,以命势代命势,死的是其真身,再以逆天之法重新造势,便可偷梁换柱,瞒天过海。此乃古书记载的天机之造势境。”知之道人闭目言语道。 “只可惜贫道此生都可能无缘见此高处的风光。而能将廖将军骗过的极小可能,同时保留住小皇子的性命之法,虽然小皇子尸体已被炸毁,但以贫道之所见,只此一种。” 青岳帝并没插话,整个御书房又陷入了沉默氛围。 “廖卿说见过一个锻体高人,在其手下可能顷刻毙命。而现今又来了一个连知之都望洋兴叹的天机神仙。嘿,朕真是生在逢时也,燕青千百年的基业,本就在朕手中摇摇欲坠,现在又有如此多高人来犯,苦哉苦哉。”许久,青岳帝缓缓睁开了双眼,眼中杀意毕现。“知之,朕前些年说的那份计划,有劳你去执行了,财力不计,后果不计。” 知之领命,慢慢走出御书房。廖长镇不敢动弹一分。 “廖卿,你让朕失望了。”语气平淡而没有任何感情。 廖长镇身子瞬间压得更低,别人都以为青岳帝不过是无才无能的流水皇帝,而燕青高层人人都知,青岳帝的智谋乃燕青国两百年间最高。 “你下去吧,谕旨明早便会到你府上。” 廖长镇就这样跪着,不敢求饶或找理由,慢慢地跪退出御书房。 庄舒十七年四月中旬,燕青国发生了件举国皆知的大事,十年都未换过的国之砥柱燕青八将,其中最年轻的廖将军廖长镇竟然被贬为阶下囚,关入燕青天牢。民间纷纷猜测缘由,而官方亦不加以制止,导致越传越玄乎,风光数载的燕青廖家已经被民众谣传成了叛国贼,不得安生。 同时精佢国杭楼城也发生了件诡异之事,北边的破庙一夜之间人去庙空。城中的人都在传说那个扫把星把庙里面的人都降下了毒咒,趁着那夜风雨交加,街道无人之际,将庙内所有人拖进了地府,和牛头马面做了份可观的买卖。 破庙直至几年后被官府推倒重建,无一人再敢入内留宿。破庙的尘土之下,那几个用鲜血写下,歪歪扭扭的血字,也就无人知晓了。 “扫把星”,单从字迹而言,便看得出写字之人应该才练字不久。 丝雨绵云五月寒,张老碗坟墓所在的这片小树林,距上次小乞丐来此,已然过去一个月份了,周围又多生了许多杂草。 桃花花期已经过去的五月,在张老碗墓碑之前,却悄然的飘下了朵桃花,瓣身由白渐而入粉,如三月新开的那般,稚嫩得让人爱怜。桃花在离地一尺处,骤然悬停,紧接有微风拂来,包裹起花瓣。树林间常人不可见不可知的灵气如狂涌的浪潮,奔向桃花处,形成浪涡。在灵气浓郁到极限之后,四方有血丝血骨被强烈的气流夹带而来,向桃花周围汇聚。 令人称奇之处在于,明明此处声势浩荡,但在林外所望,却风平浪静。 午夜时分,气流浪涡的中心已经可以看到一具人体慢慢汇聚而成。淡眉杏眼,鼻子不算高挺,模样并不算出众。年纪瞧起来大概有六七岁,一副孩童模样。 浪涡之下,有位常人无法瞧见的魂魄,一会大笑,一会痛哭,就像重获了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般模样。 无人察觉,在张老碗哭完,准备再看下浪涡中的小乞丐之时,旁边凭空出现了位邋遢的老乞丐。张老碗诧异对方竟能看见自己,而后又开始害怕,立马起身挡在浪涡之前,担心还有人会对小乞丐不利。 老乞丐作势要打,张老碗紧闭双眼不让一步。而后他感觉到有人竟然攀起了自己的虚无缥缈的肩膀,一扯便将张老碗的魂魄扯蹲在地,等他睁开眼时,那老乞丐也蹲在他旁边。 深夜无眠,一人一魂,蹲在一座坟墓旁,一起抬头远望天空。时而对骂,时而赞赏,时而痛哭,仿佛一夜都有聊不完的趣事。墓碑之前,有浪涡悬浮,其间似有具孩童躯体,散发微光。 清早伴随着幼鸟讨食的尖鸣,此时躺在张老碗墓碑前的小乞丐,微微张开了眼,他看着蔚蓝色的天和漂浮其间的云,望了望周围错乱成长的树木,听了听枝叶的飒飒响声。小乞丐呆呆的站在原地,仿佛他刚刚去了很远的地方,此时这些触手可及的东西,很久以前就离他而去了。 “蠢脑袋,你咋在这?老夫来跟你商量件事。”老乞丐慢慢悠悠地从树林外进了,声音很大,却仿佛拉不回神游万里的小乞丐。 老乞丐被无视显得尴尬,过去双手握住小乞丐双肩,就似以往晃醒他睡觉一样,使劲摇晃。 此时小乞丐才回过神来:“老乞丐,我怎么在这?昨晚我咋记得我是在破庙那边睡的嘞?而且咋个连衣服都被人偷光了。” 随后自言自语到:“我才几天不来,咋杂草长了这么多了。” 老乞丐不耐烦了,将手中早已备好的衣物扔过去:“老夫给你说正经事呢,别这么东问西问的。” “啥子事?”小乞丐自然听懂了老乞丐的画外音,只能附和,免得又挨个爆栗。 “老夫呢,在杭楼城已经游历多日了,准备启程去其他地方逛逛。但又实在是看你这小子可怜,所以准备把你一起捎上路,咋样?是不是感动涕零。”老乞丐难得顺了顺自己杂乱不堪的胡子。 “张老碗说人要多出去看看,世间很大,所以我也想去外面瞧瞧。”小乞丐望着张老碗的墓碑说着。老乞丐听后松了口气,正准备上前去拉着小乞丐。 “但我不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不通 老乞丐肢体动作一凝,顺势就地坐下。手往腰背而去,揉了揉:“老夫是真想一棒子捣毁这番买卖,免得这般费心还折寿。按那卦象,这几年运势不该如此不堪呀,受一个伪君子的气还不够,再来个小屁娃逗弄,气煞老夫!” 老乞丐坐在地上开始自言自语,小乞丐只能待在原地听着,怕走开了,这老乞丐又是一顿爆栗伺候。细细听着,却发现虽有音入耳,但似轻纱罩于耳前,不得其意。此意并非书上的高深意义,而是入耳无法领会之意,俗世称,天机不可泄也。 老乞丐自言自语一番后抬头盯住小乞丐,眼中一丝无人察觉的杀意,一闪而过。“蠢脑袋,为何不愿跟老夫离开,你可知道那破庙本就没你一己容身之地。还不如跟老夫走出去瞧瞧,兴许还有大造化。”老乞丐脸上重新有了点笑意,勉强得不能再勉强,想着如何说通让小乞丐跟着自己离开。只是胡子太多太杂,在他人看来,与先前并没什么变化。 但一个小娃娃又怎么会察其言,观其色。 小乞丐望着张老碗的坟墓。“我现在不能走,我走了张老碗就孤单了,没人陪他说话,也没人陪他聊天。再说了,这些杂草也总还得我帮忙拔吧。”小乞丐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如果老夫有法能帮你再见一次张老碗,将一切说清楚,你是不是就愿意随老夫一起走了?”老乞丐小心翼翼地凑到小乞丐耳边问道。 小乞丐眼神光亮而后又暗淡下来:“你莫非还是神仙?不对,哪有神仙是你这身模样。”但又想到上次老乞丐说请自己吃馆子的事,又有了点希望:“如果你真能让张老碗活起来,那我和张老碗一起跟你走。怎样,这样你还多了一个可以聊天的人嘞。” 老乞丐瘪瘪嘴,翻了个黑眼珠完全看不着的白眼。接着嘴中念念有词,手往虚空一揽,而后立马一掌轻击小乞丐双眼。 小乞丐因突如其来的掌击连忙闭上眼睛,察觉没有什么危险后,缓缓睁开。 朦胧间,小乞丐瞧见一位半透明状的魂魄一直看着自己,小乞丐也看到了他。眼角开始湿润,于小乞丐,于张老碗。小乞丐的眼睛眉毛,鼻子嘴巴都快要挤到了一块,痛哭涕零跑向张老碗,准备拥入怀中时,却发现张老碗如同置身另一个世界,无法触碰,一穿而过。 “老乞丐,为什么我碰不到张老碗,他明明就在这。” “小鬼娃,别傻了,老爷我都已经死了,人鬼殊途,你碰到我岂不是你也就是死了。”张老碗温柔的看着小乞丐,这么多日子,看了很多次这副模样,但这次却与以往不同,已知足矣。 “老乞丐不是神仙吗,他肯定有办法帮你活过来的,张老头,你和我一起求求他,老乞丐人可好了,一定会帮你的。”小乞丐已经蹲在地上,泪如泉涌,似想依靠在张老碗脚边。 老乞丐遥望着天,眼神有点迷离,似在追忆过往:“人死灯灭,油枯尽,一身命势散如烟,就算真有神仙,也难以逆天而为,何况天命不可违,亦不可逆。” “张老碗的魂魄久经不散,在此孤荡,并非是靠他自己生前命数,只是因为你的孤星命格,将其拘禁于此而已。” 小乞丐抽咽着,仿佛没听见老乞丐之言:“老神仙,求求你,张老碗人很好,你救救他吧,我以后会要到很多的铜板送给你,求求你,张老碗他不该死的,是我害死的,是我克死了他。” 小乞丐语无伦次。 心之忧矣,曷维其已。人生总有些事,知己之过,不忍而难舍,便将错就错罢。 “蠢脑袋,你既已知你的孤星命格,却依旧长守张老碗归魂之地,岂不知是在害他。” “人有三魂六魄,经久不散于世,短至两三年,长至八九年,终将引来天谴,到时魂飞魄散不说,你乃此果之因,反噬在所难免。何不跟着老夫走罢,两全其美哉。” 老乞丐耐心已经濒临极限,周围暗潮涌动,有不可名不可知之物积聚。 小乞丐已经哭得没有声音了,张老碗蹲在小乞丐一旁,像摸着实物一般,摸了摸小乞丐脑袋。“老爷我都活了这么长了,能多看你几眼,什么魂飞魄散也不怕了撒,但你还小呢,外面有多大,你都还没看过嘞,舍得吗?” “老爷我也不得逼你,你想留便留下,老夫还能听你唠嗑几年。想走就走,到时候记得回来给老爷我讲讲外面的事情便好喽。”张老碗静静地看着小乞丐,觉得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乖巧的小娃。 “此事可由不得他,顺应大势,人人都得随波逐流,何况又不得害他,凭何让个未懂事的蠢脑袋做决定。”老乞丐已经准备强行带走小乞丐,哪怕会受到些许天道反噬。 正准备动手之时。 “如果我走了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张老头。”小乞丐蹲坐在地上,将脑袋埋在自己腿上,声音有点喑哑。 “看不见喽,但我会看着你撒。”张老碗笑着说:“老爷我这辈子觉得唯一自豪的事,就是碰上了你这个小鬼娃嘞,还想多看看。” “那我以后跟你说话,你是不是都可以听见嘞。” “嗯。” 小乞丐抹了抹一脸的鼻涕和眼泪。 “我一直想去外面,但又放心不下你,我走了,没人陪你,是不是我很自私啊” “这没什么自私不自私的嘛,老爷的小鬼娃哟,想做就去做撒,小鬼娃只要自己有道理,那就是对的,老爷我也就开心得很。” 由泪转笑,仿佛回到了两人一起讨饭的日子。 小乞丐对着张老碗跪拜三次,抹了抹鼻涕,对着老乞丐说:“我走了张老碗就不会魂飞魄散了是吧?” “自然,老夫之言,句句属实。”老乞丐有点诧异小乞丐突然的反转,愣了一下才回答道,周身压抑的气息顷刻间不知所踪。 世间有大势,也有人情。 对错无绝对,某些层面而言是对的,但有些层面却是错的,一切只是相对而已。小乞丐在老乞丐眼中选择留下就是错的,而在张老碗眼中,小乞丐怎样选择都是对的。 此时活了无数年份的老乞丐,像窥见了某些东西。追求了一辈子的天下大势,自认无愧于自己的身份,自认无愧于她。而现在,不知缘由,默默对着天空说了句:“老夫错了。” 树林小径,一老人领着一位孩童慢慢走着,方向向北。老人一路低头沉思,待所思之事都已想通,突然驻足,回头望着远处有座孤坟的一片树林,双手作辑,鞠了一躬:“我木桃枝,敬先生一事,谢先生一语,请受老夫一拜。” 旁边的小孩一脸迷茫,不知来时路上何处遇见过学问之人。何况能当旁边这位老神仙的先生之人,这世间还有吗? 树林这边,张老碗看着一老一小慢慢向北而行,突然泪流满面,嘴里面呢喃着:“小鬼娃,老爷我也放心不下你呢,你可要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啊。” “小鬼娃,你真长大了,比你老爷懂的事情多多了,只是老爷我面子挂不住不能说给你听,你知道老爷我也要点面子撒。” “小鬼娃你可不要像老爷我这样讨一辈子饭,无所事事” 随着一老一小的远离,张老碗慢慢化成了星光,随风,飘散去了未知的远方。 “不通,这名字是老爷我早就想好了嘞,咋样,好听吧,哈哈哈哈~” 空中悠扬开了一句似有若无的话语,如春风,如秋叶,有着不舍,有着寄望。 木桃枝和小乞丐行走在往北的道路上。 “老乞丐,你叫木桃枝啊?这名字怎么像个女人的名字嘞,不好不好,我还以为跟你讨个名字呢。看来我还是得找其他人要了。” “老夫就是女人。” “你咋找到张老头那片树林的?我记得没带你去过啊?” “老夫猜到的。” “那你是怎么用仙法让我看见张老头的喃?” “老夫天生就会,教不来。” 小乞丐自认无趣,便也不说话了,想着毕竟是老神仙,跟着走怎么都有吃的便是对的。 木桃枝斜眼看了小乞丐一眼,想着终于安静了,随后咳嗽了声。 几天相处,小乞丐自然知道木桃枝要说话了,便将脑袋转向木桃枝方向,表示自己认真在听。 “老夫成天的叫你小乞丐也不是事儿,所以老夫还真准备给你取个名字。” 小乞丐眼神有点发光:“那我得看看你取的名字好不好才行。” “看你一条死脑筋,不懂拐弯,别人一点万事通,你却一点都不通,老夫觉得不通二字适合你,你看如何?”木桃枝心有点虚,但毕竟是承诺别人的,怎么都得把黑的说成白的。 “不通?这两个字我自己都听得懂,一点也不高深,而且张老碗说我聪明伶俐,怎么会是不通嘞,不好,老乞丐你换个?” “不通二字好啊,不通谐音不痛。你试想,你感觉不到痛,是不是人生一大美事?” “那为啥叫不通,直接叫不痛更直接点。但我觉得你换个好点。”小乞丐显然觉得这个名字不对口味。 木桃枝用手盖住额头,在想着怎么和一个一本书都没读过的小乞丐,把道理给讲清楚。感觉这么多年多少难事迎刃而解,现在竟然被一个六十岁的小子和一个六岁的小娃给难住了,有点伤脑筋。 “难,难于上青天。” 道理讲不清,但这毕竟只是个什么都不懂得小娃,何必以常理而思量。木桃枝豁然开朗般:“咳咳,蠢脑袋,如果你接受老夫给你的名字,老夫下次便请你吃上一顿有荤菜的馆子,如何?” 小乞丐想了想,在荤菜和名字之间,觉得还是肚子大一点,便觉得有点赚头:“张不通?嗯,这名字其实我觉得还是不错的,那就这样吧,以后我就叫张不通。但是这顿饭你别忘了哈!” “谁让你姓张了?依老夫之见,你应该姓余。”木桃枝有点洋洋得意,仿佛抓住了对小乞丐的辫子。 “这个可不行,我给张老碗说好了跟他姓的。”小乞丐摇了摇头:“这个你请我几顿荤菜我都不同意。” “老夫便是考虑到张老碗,才让你姓余的。你想想,你若姓张,便又与张老碗产生联系,即使你离张老碗千里之外,孤星命格依然会因张字,囚禁住张老碗。而余字有富余,年年有余之意,所以老夫认为你姓余乃最佳。”木桃枝又抚了抚自己的杂乱胡须,觉得自己这套说法天衣无缝,有点小得意。 “当真?”小乞丐半信半疑的盯住木桃枝,望着他那双躲闪的眼睛。 “咳咳,老夫之言,句句属实。”木桃枝面不改色,心不跳。 “那就叫余不通吧,反正张老碗也不会介意。”小乞丐说着:“余不通,这名字还不如向张老碗要个嘞。” 木桃枝笑而不语,昨夜他与张老碗交谈之际,便已经说到了小乞丐的名字。当木桃枝说到燕青皇室的国姓便是余,张老碗便懂了一些之前的怪事,叹了口气,便同意姓余,自己只取其名。至于叹了什么气,大概是对小娃还未经懂事,便就作了利益棋子的怜惜和同情。 几日后,在杭楼城管辖区域以外往北,通往邻城广菊城的一条小道上,余不通与木桃枝坐在路旁休息。突然背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一位衣着阔绰,其上却有多道划口,好似逃命许久的一位年轻人,从余不通两人身后窜了出来,有点凄凉地向着他们讨水喝。 此人长得面容清秀,可想若是平时,应有飘逸宁人之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青山 杭楼城有四大豪门,城东齐家,城南峰家,城西沄家和城北李家。 城东齐家上月刚举办了一场喜宴,是家里面的三公子迎娶正门夫人,据说是齐家与资逐城那边一户大户人家的一场联姻。按理说本就应该是大喜事,还是喜上加喜。 成亲当日,齐三公子把新娘从资逐城给迎亲回来,正当大家都其乐融融,以为功德圆满之际。到了要拜堂时,新娘子连同随行而来的两位叔伯却齐齐失踪不见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明显是新娘子伙同几位长辈逃婚而走。齐家上下当天也只能草草送客,待到临走时还不忘嘱咐宾客几声。大家也都懂得其后深意,纷纷客套几句,便一边感叹世道不好,一边避嫌地走出了齐府。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第二天,齐家新娘子逃婚的丑闻便成了整座杭楼城平民百姓的饭后谈资。 大概是咽不下这口气,齐家三公子当天便率领一波人启程去资逐城,准备找到新娘子的娘家讨个说法。 结果到达其娘家时,却发现已经人去楼空,再询问周围邻居才知道这哪是资逐城闻名百年的豪门,不过是个同名而已,近一两年时间才搬住于此,在齐家迎亲当天之后,便举家搬走了,至于搬至何处,却无人知晓。 齐三公子气愤归气愤,但又想着陪嫁礼和聘礼相差无几,新娘逃婚当日家里面的那几个镇宅宝物也没失踪,这家人既不贪财又没贪人,那他们如此费尽心机的目的是图个什么? 齐三公子总有不好预感,也没在资逐城长待,探明事实后便即刻返程回杭楼城了。 齐三公子一行行至已经能远远看到杭楼城北城的高楼时,却在一家驿站偶然听到说杭楼城城东齐家前几天被圣上下旨判为叛国罪,要诛九族,现在精佢国官府已经在张榜追杀那些游学在外的齐家子弟了。 虽不知具体事由,但齐三公子已经能推测得知这叛国之罪与逃婚的那位新娘子是脱不了关系的了。虽心有悲,腔有怒,但齐三公子知道此时保命才最为要紧,正准备与手下的仆从商量对策,却不想大家听到齐家落败,都各个面露怯色,纷纷要与齐三公子划清界限。 轻薄人情似纸,迁移世事如棋。 齐三公子面无表情,知道这些仆从立马会去报官求安,便匆匆往北而行,其间已经快速地规划好了一条逃离精佢国的路线。却不曾想路上依然遭遇了本就跟踪半天时间的赏金侠客。一番躲藏兼偷袭的殊死搏斗后,齐三公子隐匿在一条小道的草丛内,准备调理恢复气力。待到有了喘气之机时,齐三公子才发现逃离路线与实际计划有了较大出入,同时应该至少还有两三个赏金侠客或在明或在暗准备偷袭自己。 这时在齐三公子藏匿的草丛之前,来了一老一小,身穿麻布衣服的平民人家,看情况是准备在此歇脚休息。再三确认两人并没有修炼者的气机流转后,齐三公子窜出了草丛,准备向两人讨一点水喝,几日的生死逃亡,实在饥饿交加。 突然窜出了一个身影,余不通被吓得连捧着的水袋都差一点脱手落地,一旁的木桃枝却老神在在,坐在树荫下闭着眼吹着风。 “两位人家,在下赶路多日,实在口渴,请问可否借点水喝。”齐三公子盯着余不通手中的水袋道。 余不通听着这话觉得文绉绉的,想着应该是位读书人。张老碗说过,读书人读的都是圣贤书,而读圣贤书的人心肠都不会坏。但又瞧见这读书人衣服上有数不尽的划口,其间有血迹浸出,以此来看又不像是个好人。余不通瞥了眼木桃枝,以为从木桃枝那寻求帮助,哪知木桃枝依然在那闭目养神,面目神情舒缓,有几丝舒服的笑意。 “喏。”余不通想着反正有老神仙在旁边,便示意年轻人自己来拿水袋。 齐三公子向前,全身上下都紧绷起来,虽然与余不通只有几步距离,但每行走一步,体内劲气便快速绕体内周天一次,每次下脚之处,都为可进可退之地,保证自己能在瞬息便可将这位递水小童生擒于手中。待到走到余不通面前,齐三公子接水袋之时,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在那闲躺休息的老人,直到确认没有危险,齐三公子才顺势拿稳了水袋,似是无意为之的往后摞了几步。 接着用手指抵住水袋嘴口,将水袋往下一倾,把沾着些许清水的指尖拿到鼻口嗅了嗅,在用拇指擦了擦,直到确认了此水无毒,齐三公子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此时他发现那小孩用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自己略显尴尬,便解释道:“在下在刀口剑尖上过惯了,刚刚有冒犯两位的地方,还请谅解。” 余不通虽然感觉此人甚是奇怪,但好像也并非是什么坏人,也就没追问刚刚他是在干嘛,准备稍晚一些问问木桃枝此中原因便罢。 齐三公子饮水满足后,将水袋还给了余不通。接着看见木桃枝旁边有用麻布包起的一小袋包裹,便不急不慢地走向躺睡在树荫下的老人木桃枝。 “不知老人家包裹内可是否有几件成人大小的衣物,晚辈愿意出高价购买几件。”齐三公子再一次确认老人无气机流转于周身,已经较为肯定这两人应为普通人家。 木桃枝手用撑起了身子,迷迷糊糊的看着齐三公子,随后在旁边的包裹里翻翻找找,扔出了一件麻布粗衣。 “老夫也不是趁火打劫之人,瞧着你这小子长得还算出众,衣服贵气,看得出是个富贵人家,那么这件衣服便当给你作个善缘,以后老夫若有事找你,希望你能记住此次之事便可。” 余不通一旁看着桃木枝嘴角位置的胡子晃动,便知道他说的都是一些废话,这位富贵大哥怕是难免要被刮下一大坨血肉了。这些日子,余不通被老乞丐这时真时虚的话语给逗弄了多次,也渐渐摸清了老乞丐自身不可察觉的某些小习惯。比如说着反话的时候,嘴角的杂乱胡须会晃动几下,说着大话时,眼珠子会左右躲闪。 “实不相瞒,晚辈无父无母,居无定所。不过早年参军数年,攒下了点抚恤钱,才有了这身行头,而昨日不幸从坡上滚下,直到两位来此之前不久,才醒了过来。所以老人家还请出个价,毕竟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与前辈相见。”齐三公子推算着那些赏金侠客也快要追寻上自己了,想着得尽早离开此地。 “那可不得行,老夫通读贤人之言,圣人之书,早已视金钱为粪土,又怎能为自己招来铜臭味。要不这么着吧,老夫与书童二人一路要去这精佢国北边的沧浪国,路上危险万分,而我二人又手无缚鸡之力。不如护着我们二人去那沧浪国一趟,不仅能抵消掉这件衣服的报酬,也当是做场善事。” 齐三公子这才明白原来老头想将自己当做他们两人的护卫,一件破麻衣就想收卖一位劳筋境中段的锻体之人,放在平时怕是要笑掉常人大牙。可非常时期有非常事,齐三公子急需更换自己的行头以避过官府的追查,同时因为若根据原先计划路线逃离精佢国已经不可能了,需要另有其他谋算,而最主要的原因,他需要重回资逐城,查找那逃婚新娘子的下落。 要去沧浪国,必然途经资逐城,而有两位普通平民同行,也好避过暗中的眼线。 沉默不语许久,齐三公子虽有些奇怪,但还是说道:“人在江湖难得一场萍水相逢,晚辈近日恰无急事,愿意与老人家做桩善缘。” “晚辈姓青,名山,来自精佢国西边的骨鸟镇,可能二位并未有过耳闻。不知二位贵姓。” 余不通听着云里雾里,不知为何这富贵大哥突然就要跟着他们一路而行了。但最后一句还是懂的,正准备自报家门。木桃枝却抢先一步:“老夫来自燕青的一座小书院,这个小娃娃乃老夫书童,姓余名不通,至于老夫,称木夫子便罢。” 余不通正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嘴巴无法张开发音,怒视了一眼木桃枝,便瘫倒在地闭眼假睡。 待到齐三公子换好衣物,木桃枝便晃醒余不通,让余不通拎着唯一的小包裹行李,三人继续往北而行。 在三人离开大约一个时辰后,有两人来到此地。一人鼻子肥大,鼻孔却极小,手中转着三个小铁球。一人腰间别着镖袋,其间有丝线若隐若现。 “看来他在此停留过较长时间,这里血腥味道如此浓郁,应该离开不久,朝着北面走的。”鼻子怪异之人在草叶树木间伏地嗅闻片刻说道。 “看来他还改了一身行头,这新翻的土下有他之前的衣物。”佩戴镖袋之人发现了一处新翻的泥土,挖开后说道,面带讥讽:“然而怎么可能能躲过你的鼻子,都是徒劳而已,休玉,我先行追去,你慢点赶来就可。” “休二哥,你等等我欸,那人在军营里面待过几年,你不可因为境界高他一筹就随意低瞧他。”此时叫做休玉的人奋力追着已经越来越远的人影,却难以望其项背。 休玉叹了口气,想了想路上看到的一些同行的死亡惨状,便又加了几分追赶的气力,希望不要事发意外。 广菊城,南城街道上,余不通一路都捂着肚子说饿,其间还不时扯扯木桃枝的衣服。而木桃枝却置若罔闻,仿佛并不打算在此停留。余不通这下不乐意了:“臭老头,你可答应要请我吃顿荤菜馆子的,咋现在翻脸不认人了?我不管,你不请我吃顿,我就走不动了!” 齐三公子看见此时在地上撒泼的余不通,又瞧了瞧在那抬头看天,站在原地吹曲,仿佛根本不认识地上小孩的木夫子。大概自认自己倒霉,倒不如破财免灾,便提议自己请这爷俩去找家饭店吃顿饭菜。 来到一家小饭店,余不通用着还不怎么熟练的筷子,这盘菜夹一点,那盘菜夹一点,待到碗里面的菜已经实在装不下,才开始狼吞虎咽起来。木桃枝嫌弃地看着余不通:“你是在屯粮食?留着下顿吃?” 余不通根本不想理木桃枝,认为这请吃饭的年轻哥哥都比这老神仙厉害百倍,至少有菜吃。跟着木桃枝,在路上只能啃着不知道他在何处找来的粗面馒头。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短短十数日,余不通便已经忘了自己当初只能吃蔫菜叶,烂红薯的日子。人之常情罢了,木桃枝笑了笑,摇了摇头。然后一个爆栗砸在了余不通的脑袋上,接着便无言的吃起了饭菜。 余不通护着脑袋,嘴里面说着不痛不痛,大口吃着这新鲜的饭菜。在食物面前,仿佛其他的东西都显得毫不重要了。 “还真是乞丐日子过惯了,无欲无求,该一辈子窝囊。”木桃枝嗤之以鼻。 旁边自称青山的齐三公子却有点笑意的看着余不通,听着这孩子以前貌似还是个乞丐,仿佛看见了幼时的自己:“孩子嘛,本就该让其无忧无虑的长大,夫子这话说得有些过了。” 木桃枝翘了翘眉毛:“青山此话怎么听起来别有味道。” 齐三公子笑而不语,低下头吃着饭。 客栈外一丝杀意闪过。 齐三公子手中瓷碗竟无声的裂开了一条细缝,默默站起身来,接着借口说人有三急,便往屋外走去。 “别走久了喂,老夫身上没钱!”身后传来了木桃枝的喊声。余不通又白眼了一下木桃枝:“那天我可看见你这个麻布包里面躺着一大堆碎银子。” 木桃枝作势要打:“吃你的饭,这才几个时辰就被一顿饭给收买走了。气煞老夫,咋养了这么一头白眼狼。” 齐三公子出了客栈,绕了一圈来到客栈背面一处树木众多,占地较大的位置,这里少有人至。接着别下腰间的水袋,仰头喝起水来,动作间有种战场厮杀前,众将士饮生死酒的豪气。 水难免溢出口外,水滴顺着脸颊,滑到下颚骨边缘,接着顺势积聚在下巴尖处,待到积聚一定分量,便滴落到地面。 齐三公子下巴尖一滴水将离未离,一处丛林有白光一闪而逝。 接着白光刚好击散欲滴之水,直取咽喉。齐三公子脑袋立马往后仰去,白光刚好与其鼻尖一擦而过,接着腰身一扭,右手撑地,一使劲,将身子由后仰推至前扑,双脚顿时爆发,整个人瞬间离地直飞丛林而去。 而飞过的白光略微减速,细一看原来是一只袖珍镖,尾部有丝线。镖身刚好擦过目标之时,丝线突有气劲拉扯,整只镖划出一条弧线,反方向激射而出,直追已经离地之人,紧随其后。 齐三公子快要掠至草丛之时,又有三只镖从草丛中飞出,他急忙左脚接地,紧急减速后,袖中弹出一把匕首,手一挥,三只镖齐齐弹射而飞,接着眉头一皱,将身子倾斜至一个诡异角度,而后一只袖珍镖从齐三公子手臂一穿而出,齐三公子立即后退三尺。 “牵丝镖?” 齐三公子轻语到,还未片刻停留,急忙向左横移,一只镖从天而降,刺穿齐三公子先前所在的地面。而后镖身似被拉扯一般,被扯离地,在半空中一晃,又无迹可寻。下一刻,从齐三公子躲闪之前的左侧一穿而过。 一个呼吸间,齐三公子一跃而起,行至一棵高树旁边,绕着树以此躲闪牵丝镖的攻击,为了避免丝线被树绕死,袖珍镖的速度明显有所下降,一慢之间,齐三公子顷刻举起手中匕首,灌以气劲,一气斩下若有似无的丝线,原本还在空中飞掠的袖珍镖,眨眼便掉落在地。 草丛中又有几道白光袭来,齐三公子不敢掉以轻心,时时注意其中是否还存在牵丝镖。一时间,他以那丛林为圆心,四周围转,不愿轻易靠近,明显是想生生耗死对手。此时躲在草丛中的休二哥,休璀满头大汗。镖袋中的镖已经所剩无多,且此行自己倾尽家产也只买得起一枚牵丝镖。若有第二枚,早在第一次交手中,便可以将目标穿心。 齐三公子在等,而休璀又何不是在等,等齐三公子漏一刻懈怠,而后凭他自信的轻功功法,至多受些许轻伤,便能离开此地。 丛林之中没有飞镖再次飞出,然而这是丛林中的人已经无镖可用还是等着齐三公子靠近,准备殊死一搏,不可轻下定论。确认丛林暂时不会再有动作,齐三公子停在离丛林较远处,摸了摸鼻尖的擦伤和手臂的镖伤,而后确认镖上无毒,便准备再次试探丛林之人,哪知刚一抬头,便瞧见一个身材矮小之人从丛林中急窜而出,齐三公子准备乘胜追击,却又感知到那人逃亡方向不远处,还应有一位气机强盛之人,不知两者是否为同谋关系,便就此作罢,转身返回饭店。 此时在饭店中吃饭的木桃枝,突然不知怎么来了兴趣,便对余不通说道:“蠢脑袋,你可知这世间有种镖很赚钱,一只镖应该够你吃几年的荤菜了。” “镖是什么东西?”正在狼吞虎咽的余不通附和道。 “” “大概就是可以扔的刀子吧。” “哦。”余不通丝毫不感兴趣。 木桃枝自认没趣,自言自语到:“世间用镖者,以能操纵牵丝镖几只为界限,常者三只,较好者可达十只,精通者五十为峰,入神者可达上百。而牵丝镖也分品种,一种为气丝,镖入人体,丝线遇气机自化为气,待镖破出人体,于体外气丝主动重连,丝线不会伤到人体,也不会因此而受到人为限制,但可以被无气机之物限制住。一种为真丝,镖入人体一起入之,镖出,丝也需划破人体才能一起出之,杀伤力大,不被无气机之物限制,但却容易被有意者限制,两种镖各有优缺。但至于品质是否上乘,都一样,一要看镖体本身,二是要看丝线的坚韧程度,毕竟丝线一被斩下,此镖便等于与寻常镖无异了。” 木桃枝瞟了瞟还在狼吞虎咽,丝毫没有注意他说话的余不通。 “咳咳。” 余不通抬头望着他,表示正在听。 “老夫说了那么多,其实就想问问你,不通,你想学镖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镜子 正值晌午,街上行人较多,吵闹嬉戏的孩童和叫卖声此起彼伏的商贩随处可见。一位老太在一处摊位前随意站着,眼角余光却一直盯着一位徐徐走进摊位一侧饭店,手臂有伤的年轻人,暗藏杀机。 齐三公子刚回座,便看见余不通眼见湿润,像是哭过一场,一旁的木夫子也眼神凶恶,双手交叉于胸前,仿佛已经吃饱等着结账走人。他默默叹了口气,夹了口菜放入余不通碗中:“余小弟,你又怎么惹木夫子生气了。” 余不通泪眼汪汪,仿佛戳中了他内心的委屈之处,正欲开口倾倒苦水,却瞧见齐三公子手臂有大片血迹:“青山哥,你手那里怎么流血了嘞,你不会就要死了吧?” 余不通这下哭得更厉害了,他的青山哥一死,以后就只能一直跟着木桃枝啃粗粮馒头了。 齐三公子怎么能理解小孩子所在意的,但从小就极少受到别人关心的他,一股暖流窝进了心头,捏了捏余不通干瘦的脸:“青山哥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胳膊这里的旧伤碰到了,小事,一会我处理下就行,死不了。” 袖珍镖所刺创口极小,齐三公子又是身穿破麻布衣服,常人只能看见血迹浸染,至于衣服上的裂口,却容易被忽视掉。 余不通听到青山哥不会死,这才放下了心,擦了擦眼泪。一旁的木桃枝冷笑了一声:“小小年纪,不学好的,成天就想坐享其成。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老夫难得想教你点本领本事,你却嫌弃起来,你干脆滚回去继续要饭得了。” 余不通抱着碗筷,立马坐到齐三公子一旁,对着木桃枝做了个鬼脸。 齐三公子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木夫子,余小弟看样子已经过了五岁,不知是否请人摸过骨了?” 世间平民盼望子女能飞黄腾达,都会在其五岁体内气机稳定之时请能人摸骨,若能探得子女有修神或者锻体的出众天赋,便等于生了一堆金子,不仅官府每月会给家里面补发奖金,连儿女的生活开销,修炼道路的渠道和费用都无需家里面费神。部分天赋极佳者,甚至会引来如燕青国这样的帝王之国招揽,其前途无量,真正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所以即使摸骨费用抵得上寻常人家半年的生活开销,但每家每户必定会在子女刚满五岁之时,砸锅卖铁也要请位能人来为其子女摸骨。 “其实我与这孩子是远房亲戚,在他五岁时我便听说被摸骨测得有八字,这八字据说还震惊了他们那个小镇一时半会。”木桃枝看着余不通正准备说话,意念一动,使余不通哑口无言,只能在一旁怒视自己,木桃枝戏谑一笑。 “‘修炼入门,一生无望’。世间哪有这种愚钝之人,资质再差点,努力个几十年,好歹也能进个修炼门槛。大概是觉得丢脸,他父母便说他是外面捡来的,将他逐出了家门,而后老夫实在是可怜这个小娃娃,才寻到一个破庙找来他当老夫书童。” 齐三公子摇了摇头:“世间如此绝情父母甚为少见,不想余小弟身世如此坎坷。” “世事无常罢了。”木桃枝装模作样般在一旁叹息:“可老夫着实不信余小娃当真资质如此愚钝,刚刚还想询问他是否想学练武,哪知他却胸无大志,如此老夫才怒极出手教训教训他。打在他身,痛在老夫心。还望青山以后多帮老夫开导开导我这愚钝的后辈。” 话毕,木桃枝眼睛竟然有点湿润,抬起手来,用袖子抹了抹眼角,气氛稍显悲凉,其快慢力度恰到好处。 齐三公子听此一言,联想到自己幼年因家族争斗而遭受的痛苦,不仅因其母是小婢而被驱逐家门,沦落街头当了乞丐。到了征兵之时,家族又找来他拿去充数。九死一生从边疆回来,刚进家门又被派往资逐城,说是准备与某大户人家安排进行联姻。 他看着旁边张牙舞爪的余不通,仿佛看着镜子中童年的自己,想着不能再让余不通成为真正的第二个自己了。 莫叹世间苦事多多,能救眼前便已足矣。 此时齐三公子的饭碗正上方,屋顶砖瓦之间伸出了一条细线,由上往下慢慢伸长至与屋梁齐高。 “余小弟,你不可因为片面的摸骨之言便灰心丧气,世间摸骨之人之多,又不都是面面俱到,何不尝试修行一番。”齐三公子拍着余不通肩膀。 “老夫也不懂这一些修行之事,不知青山有何见解。”木桃枝突然问道,嘴角胡子晃了几下。 “晚辈不才,参军数载,不过才在杀斗中侥幸入了锻体门槛,若是晚辈来教导余小弟,只怕是将之耽误了。”齐三公子说道,连忙摆手,毕竟自己所会全是实际战斗中所学,根本没有可教之物。 “不会也没事,但可以教教余小娃你们在军中所训之事,就算于修炼无益,但好歹也可强身健体嘛。”木桃枝这时又开始夹菜吃了。 “而且老夫认为你还可以每天规定一下训练量数,每连续多少天,便请他吃顿荤馆子,这样余小娃又有动力,还可以强身健体,岂不美哉。” “臭老头,你自己想吃荤馆子就直说,为啥子害我嘞!”这时余不通发现自己可以发出声了,连忙阻止到。 木桃枝仿佛没听见,自顾自地吃着饭。 齐三公子想了想,既然有如此与自己命运相似之人,不如试试看能不能改变这小娃娃的命运:“晚辈觉得可行。” 人生怎能如此艰难,余不通顿时感觉眼冒星光,小声嘀咕道:“以后吃荤馆子岂不是还得累死累活了?还不如去当乞丐来得舒服哩。” 广菊城南门口,有一家茶水棚,此时有两人在此喝茶。一人鼻子大鼻孔小,一人身材矮小,腰间系有一个镖袋。 “休二哥,我没说错吧,那人的实力可不能光靠境界来揣测。”休玉手中有个蒲扇,一边给休璀扇着风,一边手中递着茶。 “此人确实心机深重,老子在离城几里外便追上了他。哪知他不知用何手段,竟然让一老一小与他同行,如果在那时我出镖偷袭,就怕他随意用一人当做挡牌,那时老子这么多年才拿到的六等赏金的称谓,便怕是因为一个普通人的性命而功亏一篑了。” 休玉在一旁表情严肃:“想不到此人看起来英俊潇洒,却是如此道貌岸然之辈,亏得虽见他杀人如此歹毒,我依然还于他有几份好感。” 休玉身穿男装,皮肤黝黑,头发被盘在后脑,粗一看有几份男子样貌,也只有待她发音时才知道是位女子。 “怎么?你还是喜欢小白脸那款儿的?”休璀看着休玉害羞的模样,笑了起来。 “二哥,你又欺负人家,我回去要给大哥告状!”休玉捂着脸道。 “欸,你别说大哥了,若是回去大哥知道我的牵丝镖被斩断,指不定还要罚我去山洞面壁几日。面壁就算了,可那是我所有积蓄买的牵丝镖,还没在手里捂热乎,就被那个恶人给毁了,此仇不报非君子!”此时休璀眼里面全是怒火,又想到刚刚齐三公子围着丛林转晃,而不近身,就像是在耍弄他一般,胸中气火更甚。 休玉仿佛没有听见休璀的话语,眼巴眼巴的看着远处的一位清秀书生:“世上漂亮男子如此之多,为何就没一人看上了我?” “因为他们都不瞎。”休璀对着茶杯轻轻吹了口气,待热气飘走,缓缓抿了口茶。 “休二哥!你可是说好此行要给我找位如意郎君的,刚刚亏我还散发气机帮你吓走那人,要不现在你还能在这喝茶吗?”休玉眉头一皱,双眼微微下垂,双手叉腰一副怒视表情看着休璀。 “呵,我休璀的轻功不说假话,只要不是那些老不死的,谁能追上于我,就算没你,我甩掉他也只是时间问题。”休璀呛了口茶继续说道:“咳咳,当日下山我可只说试着帮你找,再说你不也早想下山瞧瞧,二哥好心被当驴肝肺了?” 休玉听此,将头一甩,不想再看休璀:“你无理取闹!” 休璀无言。 休玉见休璀不来安慰自己,立刻起身跑向广菊城南门,出城而去,边哭边跑,还一边大喊:“休二哥你个骗子,我要回去直接找祖奶奶,告诉祖奶奶你欺负我!” 休璀一阵头疼,但又想想自己的利器牵丝镖已经被毁坏,好像也确实没有什么方法来继续与那贼人周旋,索性将袋中一张上有齐三公子画像,名字为齐青的通缉单拿出来撕毁,回头望了眼余不通几人所在饭店方向:“待老子回去补充好器具,再来寻你,在此之前你莫就先被其他人拿下了!” 话毕,休璀追着休玉而去,嘴里面还骂骂咧咧:“老子的猪妹妹哟,回家的方向都跑错了!” 余不通几人刚从饭店中出来,在瓦房悬着的那根丝线也默默缩了回去。 木桃枝看了眼还算晴朗的天空:“一会就在这广菊城内转转吧,今晚应该有大雨,在乡郊野外住着不舒服。” “这你都看得出来嗦?”余不通根本不信。 “今夜若是下雨,明天站桩多一倍时间如何?”木桃枝冷笑道。刚刚在饭桌上,齐三公子便将余不通以后每日站桩打拳跑步的量数时间给布置了清楚,导致现在余不通闷闷不乐。 余不通面对这样没有赚头的赌博不屑一顾,没有开口理木桃枝。 齐三公子也看了看木桃枝,似有话说,却没有说话。 三人在广菊城逛了一下午,趁着天色未暗,便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待到天黑,屋外果然开始落雨。余不通也没多少惊讶,毕竟连死去的张老碗都瞧过了,对于余不通而言,木桃枝本来就已经是个神仙了,不过是个很坏的神仙。 伴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三人在一间房内渐渐入睡,此时齐三公子脑袋的正上方,屋顶砖瓦间又冒出了根细丝线,由上往下慢慢延长,直至到齐三公子嘴唇将碰未碰处停住。接着有不名透明液体顺着丝线往下滑落,慢慢积聚在线尾一端,即将滴落进齐三公子口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娘亲 已然熟睡的三人。 挤在中间的木桃枝用手抠了抠鼻孔,接着将手一甩,正巧碰到从屋顶延伸下来的细线,一触即散,整根细线和其上的液体如从没存在过一般,而后木桃枝的手顺势搭在了齐三公子脸上。 片刻后,齐三公子微微睁开眼睛,将木桃枝的手拿起,重新放回了其胸口上,接着又睡了下去。直至天明,仿佛只是普通的一夜,除了窗外的雨声和偶尔的犬吠,再无其它。 清早,齐三公子率先起来,轻轻拍醒余不通。 “余小弟,一天之计在于晨,外面天已白亮,该跟青山哥去练拳了。” 余不通哪想去练什么拳,便将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准备再睡一会。结果床中间还在熟睡的木桃枝一脚便将余不通踹下了床,嘴里说着模里模糊的梦话,翻个身,又开始打起了呼噜。 余不通有苦说不出,知道自己去找木桃枝麻烦,最终吃亏的还是自己。只能撑着惺忪的眼睛,穿上衣服跟着齐三公子出了房门。 来到客栈楼下,两人找了一处比较宽阔的地方。 齐三公子绕着余不通走了一圈,捏了捏其手臂和大腿。 “感觉除了比较偏瘦,韧劲和舒展性都极好,余小弟,你当真被摸骨之人判为两项皆是无才之人?”齐三公子观察了下余不通的身体条件,却发现气机内蕴筋肉之间,更可贵是其中有蓄势待发之势。就他一个无名小辈都能察觉其中不凡之处,何况是摸骨之人,内心有点不能相信眼前这位孩童竟然是位世间少有愚钝之才。 “我哪知道嘞,这些不过都是那个臭老头乱说的,我只记得到一年多前我被张老碗捡回了破庙,前不久才遇见他的,破庙之前的事我也记不住撒,至于你们说的啥子摸骨我都不知道是啥子意思哩。” “张老碗?”齐三公子感觉甚是耳熟。 此时木桃枝从客栈里面缓缓走来:“青山呐,怎么还没开始练喃,不要太嫌弃这个蠢脑袋如何愚钝,毕竟老夫的脸面也要挂一点嘛。” 齐三公子此时回过神来,虽然感觉木桃枝的疑点越来越多,但是眼前这位余不通,于他是有几份缘分,况且木桃枝也没有加害与他的意思,最多是有一些不可告人秘密不想让自己知道而已,便放下心来,没有多问。 “余小弟,青山哥虽然并无多少本事可教于你,但这马步和拳法却还勉强有自信能不将你带入歧途。”齐三公子说道:“只希望你以后拜得名师之时,这马步与拳法能不让别人见笑,青山哥便知足了。” “青山哥,咱们能不练吗?”余不通还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接着看了眼远处正盯着自己的木桃枝:“算了,咱们还是练吧!” 快要晌午,在客栈院子里余不通双脚分开向前,膝盖些许内敛,保持着下蹲状,额头不断滴汗,手臂软弱无力的垂在身子两侧,已经抬不起来,看来是练拳所致。 旁边的齐三公子却惊诧万分,普通青年刚开始扎马步和练拳坚持两炷香时间都已经是极限,而余不通却足足打拳一个时辰,马步生生蹲了一上午。 “修炼入门,一生无望?”齐三公子疑惑的看着木桃枝说到。 “呵呵,世间哪有绝对之事。”木桃枝眼神乱晃不肯与齐三公子对视,悠悠转回饭店而去:“晌午应该吃饭了,蠢脑袋别傻在那,下午还要赶路,老夫可背不动你。” 饭桌之上,余不通欲哭无泪的注视着满桌的饭菜,却只能眼巴巴的等着齐三公子喂他吃,双手拿筷子的力气都已经耗尽。一旁的木桃枝却在一旁看乐子,不时夹着一块肉在余不通面前晃一圈,才慢慢放入自己嘴中,滋味更甚! “三位老爷,要买些干果吗?”这时走来了位手里挎着个小篮子的老太,一脸疲惫。花白的头发上只有一根粗糙的发簪,但与其说是发簪,更像一根被略微削过的木枝,身上穿的一件长年洗得已经发白的布衣,挎着的小篮子被一层白色布片盖住,大概是为了防止蚊虫。 “大娘,我们不买。”木桃枝率先张口。 “臭老头,你瞅着比老婆婆还老,你有啥脾气叫别人大娘的。”余不通逮住机会便想找回刚刚被调戏的场子:“老婆婆,这个老头包里一大堆碎银子,你多问几次,他心肠软得很。” “呵呵,这小娃娃长得真是水灵,老婆婆的儿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没有你这般能说会道的呢,瞧瞧这。”说着老太一扫疲态,笑盈盈地把篮子放在桌上,将自己头上的那根簪子取了下来,一脸欣慰:“这个簪子就是老婆婆儿子小时候送给婆婆的喜礼,别瞧见他小时候净是给婆婆惹事,平时可知道逗我开心了。” 这位老太仿佛看见余不通便瞧见了以前的时光一般,话匣子一打开便不可收拾,围绕着她那一个孝顺的儿子的事,时而蒙着嘴窃窃笑着声,时而走到余不通旁边摸了摸脸颊,感叹岁月催人老。 而认真在听的却只有余不通而已,齐三公子闭目养着神,木桃枝悠闲抠着脚,看着屋外风景。 不一会,老太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天妒我儿,哪知待他成年正值找媳妇养家之际,却被我们乡里面的郎中给诊断为是什么力失症,说是这辈子再也不能干粗活重活,他爹走得早,我这个当娘的虽然没什么本事,怎么也得给他攒点钱取个媳妇什么不是,但现在我能做什么呢,不过就买点干果之类的罢了,欸,我这个当娘的有愧于我儿啊。” 旁边的余不通听着已经泪流满面,急忙拽着木桃枝的衣服:“老头,你买点这老婆婆的一些干果吧,老婆婆这么可怜了,你全部买完算了,反正你银子那么多。” 木桃枝不耐烦,从包里抓了几颗碎银子:“你包里的干果老夫全要了,免得这蠢脑袋吵得我烦心。” 老太轻轻擦拭了下眼泪,破涕为笑道:“谢谢这位老爷,老爷如此慷慨,必定富人有福报,老太回去一定多烧烧香为老爷祈福,老太这里恰巧还有几枚新鲜的脆梨,也请三位吃一个当表个敬意,还望三位收下。”说着,老太便慢慢地从挎篮里面取出来了三颗黄梨,一脸感激地分着给了余不通三人。 刚给齐三公子递完梨,这时木桃枝却突然抓住老太的手腕,用力一楸,却不曾想从余老太手中滑落了一根细针,顺势掉在地上。 “大娘,你送梨就送梨呗,咋个还把这针往梨里面戳一下喃,老夫会不会是不知道你们这里有哪些特别的风俗,冒犯了大娘。”木桃枝也似刚刚老太般,笑盈盈的说着。 余不通不知所谓地看着木桃枝,齐三公子默默看着老太。老太脸色却异常平静,脸色一瞬间便恢复常色,露出笑容:“老爷别误会,这个针呢也不是什么风俗,就是老太我的习惯罢了,梨呢谐音是分离的离,所以老太我呢便每次吃的时候用针戳一下,戳梨有点谐音为除离的意思在里面,便避开了离的忌讳。如果这引起老爷怀疑,是老太的不对。” 一旁的余不通更加不知所云,只感觉氛围压抑,仿佛随时都可能剑拔弩张。 “其实晚辈在军营里待过几年,对于这方面毕竟敏感,不知老太是否能当着晚辈的面吃下这颗‘戳梨’。”齐三公子起身将手中的梨重新递回给了老太。 老太又开始笑起来:“不曾想还是为军老爷,是老太我失礼了,这颗‘戳梨’便由老太我吃下,来当给几位老爷赔不是。” 这时木桃枝又一次抓住老太的手:“老夫想着下毒之人必有下毒之解药,此事可不作数。昨夜老夫瞧见客栈外有只黄狗,不如送去寻寻,给那只黄狗尝尝新鲜。” “呵呵,老爷说的是,老太我一切遵照便是。”老太明显有点强颜欢笑了,正欲带着大家一起出客栈而去,转身一瞬,心窝传来剧痛。老太低头一看,一只匕首已然刺穿了自己的心口。 老太随着一声噗通便倒落在地,鲜血慢慢从老太身下流了出来。“老太你不用去了,晚辈这个银针已经发黑了。”齐三公子望着手中已经呈黑色的银针说道,另一只手握着正在滴血的匕首。 余不通呆呆地看着滴血的匕首,瞳孔收缩,突感脑袋一阵巨疼,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位红衣女人,长发飘飘朝自己走来。接着一路吼叫,跌跌撞撞地往客栈外跑去。 “余小弟!”齐三公子顾不得这时倒地呻吟的老太,追着余不通跑了出去。 随着这边声势浩大,引来了一大堆人往这边看来:“杀人啦!杀人啦!” 接着一群食客纷纷往屋外跑去,客栈乱为一团。 木桃枝坐在凳子上静静看着老太。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儿没有我他也活不了了!”老太这时在地上攀爬,往着木桃枝这边爬来:“神仙,老神仙,请救救我这个老太婆,我真的不能死啊!” 老太已经满脸泪痕,呆呆望着木桃枝。 “老夫可不是什么神仙,就一个普通老头罢了,大娘你还是安息罢。”木桃枝慢慢地喝了口桌上的茶。 “老神仙,我知道你是老神仙,没有你,昨晚我就能拿到那笔赏金了。但我不怪老神仙,老神仙怎么做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只怪老太自己愚钝,还抱着侥幸。我老太此生没有做过任何恶事,杀人都只杀通缉之人,只求老神仙饶老太一命。”老太声音没有先前那般镇定,甚至开始嘶哑起来,语气中充满了绝望,一双哀求的眼睛望着木桃枝:“我儿,我只是希望我儿子活得顺顺利利,平平安安而已,但没有我,他也就活不过几年了,不知道要受多少人歧视。” “你想得太多了,你以为你是谁?”木桃枝冷冷说了句,起身便离她而去,不曾回头再看一眼,即使身后的喊声那么悲伤。 许久,老太挣扎地在地上翻了个身,头望向着天。嘴里面反复念叨:“我儿,娘是谁” “我以为我是谁?”老太回味着木桃枝的话,意念一晃,似乎伴她多年的一处心结开始崩碎,内心的某处闸门缓缓打开。 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上,一名游手好闲的男子每隔几日便去了一间破烂的屋子,却次次失望而归,临走还不忘骂上几句。太长时间没有金钱供给,男子开始变卖自己华贵的衣服,独栋的豪华民舍,依然入不敷出,最后变得一无所有。男子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去找了之前的一位朋友,在木匠店帮忙,哪知后来还在店里结交了一位女子,过了几年便结婚生子,幸幸福福起来。更是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活到晚年,儿孙满堂。 “我是谁?我只是一位娘啊。”老太看着那仿佛很遥远的光景,觉得平静了不少,欣慰地渐渐闭上了眼睛,眼角滴落下了最后一滴泪。 一片枯黄的落叶,御风而下,轻轻盖住了她闭上的双眼,似在哀伤,又似在祈愿,像那天边的云朵,拥有了自由,去远方翱翔。 木桃枝一路自言自语:“生而识势,乃为天下之娇子,却走得如此凄凉,悲哉悲哉。” “死前竟只因老夫一语,便连破两境,跨入起势,窥得一丝天机,幸哉幸哉。” “即使识破儿子的无知谎言,也奉若真理,愚哉愚哉。” “” 木桃枝边走边摇着头,已经多少个春秋,连木桃枝也不曾发觉,两眼早已模糊。 在城北外一处空地,齐三公子盘坐在地,余不通此时倒在齐三公子腿上入睡。 齐三公子看着木桃枝朝着自己走来:“夫子,那老太言语有几分可信?” 木桃枝看了看天:“是真是假,时真时假,谁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瞧着公子清秀 远处有位红色女子,长发飘飘,嘴中呢喃,悠然走来,她轻轻低下额头,面容漆黑而空洞,其秀发轻拂过了鼻梁,香气独特得令人难忘。像似阳光明媚的河川,一舟荡过的清风;像似阴雨绵绵的丛林,一朵含苞的野菊;像似尸横遍野的战场,一条腥红的河流。 “愿你来世做个平常人家。” 如夜莺的歌声,婉转悠长。 余不通猛然醒来,额头流汗不止。看了看旁边已然熟睡的齐三公子和木桃枝,鼻子一酸,啜泣起来。手脚已经开始发抖,连看这黑夜的天空,都如那空洞的脸庞,美丽得让人害怕。 “余小弟,下午之事,青山哥很抱歉。”齐三公子感觉到旁边的异动,清醒过来,身子轻轻坐起,用手攀着余不通的肩膀。他看着呆呆望向天空的余不通,内心歉疚万分,毕竟让一位年岁为六的孩童亲眼看见,如此血腥的画面,不知需要多少时间才能从其中走出来。 余不通这时并没有说话,仿佛在竭力做着什么事情,五指紧抓着地面,眼睛已经开始红润:“不,不要杀我!” 随着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余不通眼睛翻白,又昏了过去。 齐三公子赶紧扶住了向后而倒的余不通,轻轻将他平放在地,眼神有点哀伤,突然感觉有点后悔当时突起刺杀那老太的决定。看着沉睡着的余不通,他将藏于袖中的匕首拿出来轻轻擦拭,看着匕首刀刃中倒映出的自己,自言自语:“是我太过鲁莽,所以你才会放弃我,一人而去吗?” 清晨,齐三公子瞧着余不通还未醒来,便向木桃枝表示要一人往西,不能再与他们同行。木桃枝却以先前承诺为由,并未同意此事,并劝说等余不通醒来再做打算。 同样的清晨朝阳,而此时的资逐城,举城震怒。 资逐城的皇城东边,临靠着条富人街,绢子街。乃精佢国内很多富贵商人的住址地,在其他人看来,住在此街内的家族不仅腰缠万贯,更是与朝廷中的达官贵人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称绢子街是除开皇城以外,整座资逐城最为寸土寸金的地方也不为过。 而就是如此繁盛的绢子街,却在今日清晨,被人发现其街上血流成河。整条街总共十三户家族府邸,连同仆役丫鬟整整一千六百多条人命,齐齐惨遭屠杀。 要说此事的后续影响,且不说精佢国国内过半的经济利益链条起码得瘫痪半月,可能部分地方还会出现意想不到的灾情,就光说其皇城之旁,天子眼皮底下都能发生如此悄然无声的血案,那精佢国的国威就已经在无形中被狠狠砍上了一刀,不知得多少个年月,才能恢复如初。 当精佢国皇帝在早朝时听闻此事,龙颜大怒,不仅将精佢国供奉三朝往上的修神者,锻体者集聚皇城大殿内,同时下令即刻封锁精佢国境,只许进,不许出,以资逐城为中心,往外严格搜查各条各种道路出口,将行人面貌,所持物品等记录在案。 此时资逐城西边官道上,有三人骑马而行。 有风突起,三人纷纷仰头,望着天上一飞而过的一位白衣人物,神情严肃。 “不曾想小小的精佢国都有如此厉害人物,郡主,以我看来,此次这事是有些鲁莽了。”其中一位骑马老者待那白衣人物已经走远,才说道。 骑在最前的一位面戴面纱之人,眼神狠厉:“那些虫子先前那般待我,现在不过是找点利息罢了,如若不然,我道心怕是有所瑕疵。” 老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嘿嘿,布老头,此间大事已了,郡主既然想为之前的委屈之事报仇,我们做便是,何必如此谨慎,小小精佢国,何惧之有?”。在被称为布老头的老人旁边,一位身材健硕的老人调侃道。 “万事有一,我年轻时就因为这个一字被斩去灵气主干,无法攀枝而上,成为此生憾事。郡主年轻气盛也就罢了,你一个活了已快百载的老古董也如此草率,是嫌郡主活得太长了吗?”布姓老人越说越气,身后所路过的地面,有碎石聚集,待形成一颗蹴鞠大小的圆团,便朝着一旁的健硕老人身后砸去。 健硕老人一拳而出,以拳头对碎石团,碎石被一击而碎。 “嘿嘿,布老头,想偷袭也来点厉害的,一个没有灵气粘黏的破石堆,挠痒痒老子都嫌不带劲。” 布姓老人对此默不作声,仿佛没听到一般。 此时行走在最前被称为郡主的面纱女子突然勒马停住,望着远方,眼神复杂。 “布老,精佢国好像启动了国土大阵,先前那位飞天之人应该也是赶往精佢皇宫的,看来此事确实是我想简单了。” 面纱女子轻微叹气,此时围绕着其周身的花瓣和红叶齐齐飞入她的眉心之中。 在广菊城外的往北方向,齐三公子背着余不通,与木桃枝同行走在官道上。 随着脚下土地深处灵气乱流而动,木桃枝悠悠地往身后更遥远的精佢国边界方向望了一眼,仿佛无事一般,转头继续前行。 “夫子是为何人?”齐三公子无预兆的突然说了句话出来。 “老夫不是说过了吗,不过燕青一个小书院的先生而已。”木桃枝吹了吹胡子,嘴角的胡子跟着微晃。 “小书院先生可不会懂得瞧天气,也不会看见杀人表现得那般若无其事。” 木桃枝转头看着齐三公子,被胡子盖满的脸上,有种近在眼前远在天边的错觉。继而回头,默不作声的加快速度走到了前面,没有说话。 齐三公子笑着摇了摇头,也就没有接着问了,当是自己背篼里头摇锣鼓,乱想罢了。 晌午已过,此时在齐三公子背上的余不通渐渐睁开了眼睛:“青山哥,我饿了,多久才能到馆子啊?” 齐三公子微惊,慢慢将余不通放下了地,然后盯着余不通的眼睛,正欲张口。 “蠢脑袋,今天的马步和拳都没练,还想吃馆子?老夫这有拳头,你要吃拳头吗?”木桃枝抢在齐三公子开口前,便走过来撩起了袖子准备要打。 “木夫子此话过重了,是晚辈之过,至于今日的训练量数,便作废就是,明日再开始。”齐三公子觉得实在是过意不去,此时此刻也只想着如何帮助余不通走出阴影。 “青山哥!你是最好的!比这个破老头好很多很多!”余不通听着不用扎马步打拳,感觉用言语都无法表达他的感激之情,手舞足蹈起来。 “余小弟,昨日之事,你可别记在心上,青山哥可以保证,永远不会再有昨日之事发生在你眼前了。”齐三公子根本不知如何将事情讲清,毕竟此前只学过杀人之术,保命之术,现在却突然需要对一个孩童开导交流,变得手足无措。 “昨天?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嘞?”余不通眼神茫然:“早上练完拳,中午吃过饭,下午好像在赶路,这些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齐三公子眼神惊疑的转向木桃枝,后者当做没发觉一般,用手挠了挠背便继续赶路。 太阳已快要落山,三人行至到了一座村庄。 在村口的一户屋子前,齐三公子去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一位妙龄女子。女子看见齐三公子,脸颊一红,便招呼着其进门。接着看到跟在齐三公子后的还有一个老头和一为孩童,便脸色有点尴尬。 “瞧着公子清秀,但这是何意?若是那双飞也罢了,为何还要带上一位娃娃?”女子有点不解,脸色的红润渐渐褪去。 齐三公子看着屋中比较破烂,一个断了一脚的木桌,用一个木架撑起。其上有一堆酒具,看似近日才饮酌过,摆放得有些随意。唯独床帏那边相较于其它物品而言,显得较为崭新。 齐三公子听到那女子之话后,自然懂得这位女子是为何人了。于是走去牵着余不通的手,准备就此离开,进村再找家可以留宿的地方。 看着公子哥准备离屋而去,女子火冒三丈,急忙跑过去扯住齐三公子的衣服:“你这混蛋为何如此无礼?我翠翠这门可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姑娘别误会,是在下未事先搞清楚,误闯进了姑娘的闺房,是在下失礼。” 接着齐三公子在包里摸索一会,拿出了一颗碎银向翠翠递去:“我们三人不过是想找个留宿的地方,如若打扰到姑娘,还请姑娘包含。” 翠翠看着齐三公子手中的那颗碎银,脸颊又开始泛红,娇羞的说道:“不用这么多,五个铜板就足够了。如果几位不嫌弃,今晚可以住在翠翠家,虽然有点破旧,但遮风挡雨还是可以的。” 齐三公子自然不想在此处多待,而木桃枝却拉住齐三公子的手臂:“青山呐,既然钱都给了,我们在此住一晚也问心无愧了,况且天色已暗,这个蠢脑袋今日还没扎马步打拳,就此住下,还可以趁着屋外的空地,让他多锻炼锻炼。” 余不通绝望地看着木桃枝,知道这些日子是逃不了这些训练了,内心不知咒骂了多少次木桃枝。 一旁的女子翠翠,看着几人愿意留下来过夜,便走出了屋外,沿着门缝偷偷瞧了几眼齐三公子,接着提起水桶,准备去井边打点水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痴心 天色逐渐转暗,余不通还在院子内扎着马步,双手按照齐三公子的方法挥击打拳,汗洒如雨,齐三公子站在一旁与其一同而动。 这时木桃枝从屋里出来,手中还有一把蒲扇:“这天气也越来越热了,老夫翻找许久,可惜也只寻得蒲扇一把,睡在此处,夜里如此多的蚊虫该如何是好。” 齐三公子此时全神贯注,并未理睬木桃枝,而余不通本来就不想和木桃枝搭话,便无人答应。 大概木桃枝自觉无趣,便从屋里搬出来了木椅,坐在房门旁,扇着蒲扇,一会看看在那扎马步打拳的两人,一会望望星星密布的夜空,三者无言。 许久,远处有隐隐约约摇晃的水声传来。木桃枝注目一瞧,是翠翠提着一大桶水返程回来。大概是觉得终于有人可以说话,木桃枝赶忙起身,跑去翠翠旁边。 余不通借着屋里漫出来的光,斜眼瞧着那两人慢慢走来。木桃枝帮着翠翠提着水桶,两个人一路有说有笑,其间翠翠还时不时偷瞄几眼齐三公子。余不通觉得木桃枝可能不安好心,正准备提醒旁边的青山哥,但又感觉到旁边似乎氛围严肃无声,便没将话说出口,安安稳稳地打起拳来。 月色朦胧有微光,周身不乏嗡嗡的蚊虫声,但余不通瞧见齐三公子并未出声,自己也就只能苦苦硬撑,不去抓挠身上的奇痒,甚是无趣。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两人浑身汗气地进了屋子,余不通上下抓痒,齐三公子却仿佛无事一般。翠翠瞧见两人进来,便连忙跑到齐三公子面前:“青山哥哥,翠翠已经给你们烧好了洗澡水,就放在那布幔后,你们去洗就行了,如果有什么需要翠翠我的,翠翠随叫随到。” 翠翠说着便脸色微红,出了房门而去,接着又转身说道:“翠翠我搓背的手艺很好,青山哥哥想要翠翠来帮忙搓背也是可以的,不收钱的。” 齐三公子表情无奈,不知如何接话,既然无话可说,干脆拉着余不通去洗澡了。 等了片刻没有回应,翠翠略显失落,便将房门轻轻关上,不知跑去屋外做啥。 木桃枝此时躺在翠翠的床上,睁着眼睛,手指微动,像是在推敲某事。过了片刻,神色逐渐轻松,笑了笑,起身坐在床边,抠起脚来。 待到余不通和齐三公子两人从布幔后出来,木桃枝抬起头,对着齐三公子说道:“青山,如若相信得过老夫,就将这小婢带上,路上也好照顾你的衣食起居,不过只是多了一副碗筷罢了。” 齐三公子莫名其妙的看着木桃枝,摇了摇头:“夫子又不是不知这女子是做何事的,青山虽然无才无德,但好歹也是读过几本书的人。何况岂是青山想带她走,她便愿意走的。还请恕晚辈拒绝。” 木桃枝在此事上也破天荒的没有坚持,低头继续抠脚。毕竟涉及到个人运势c命势之事,乃是天机,天机不可泄。而且一点而不通,便是无缘,无缘则不可强求。 随着咯吱声,木门微微打开,名为翠翠的女子走了进来,脸色有点惆怅,手中捧着堆艾草。 “木爷爷,我找了些艾草来,把这些艾草点燃就真的可以不受蚊虫叮咬了?”翠翠走到床帏之前,将手中的艾草递给了木桃枝。 “效果还是有的,老夫这么多年都是靠着这个方法,不知度过了多少个蚊虫季节。莫看那些富贵人家都是养一些驱蚊草,藿香来避免蚊虫,却不知老夫这个方法效果才是最佳,而且还不用费心消耗钱财去养育那些植物,何时何地都能用上。”这时木桃枝脸色有些自得,用手捋了捋胡子,看着翠翠满脸崇拜的看着自己,更加装模作样起来。 “木爷爷,我长这么大就没出过村子,我听一些客人说外面有许多神仙,飞天下地,都不用吃饭的。你是不是也看过啊?给我说说呗,我最喜欢听这些了。”翠翠一脸期待的望着木桃枝。 木桃枝咳了几声,摇了摇头:“老夫这辈子看过许多人,但要说那传说中的神仙,还真没瞧见过。倒不如你自己出去瞅瞅?些许还能见到老夫也没见过的神仙人物。” 翠翠又偷偷看了几眼齐三公子,脸有点发红。 听见木桃枝的话后叹了口气:“木爷爷,翠翠我不怕见笑,其实我早年父母双亡,是被我婆婆一人拉扯大的,前几年,相依为命的婆婆也走了。我也没什么本事,如你们猜的那般,就只能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来填饱自己肚子,这也只能刚刚养活自己,我又哪有什么本事能出去。” 看着满脸落寞的翠翠,木桃枝又望了望其身后坐在桌前喝水的余不通和齐三公子两人,推演了片刻因果,略微靠近翠翠的耳边,眼睛稍微微眯:“老夫早年学过些算卦之事,你是否信得过老夫一言,些许能改变你此生的命势。” 翠翠看着眼前的老人,仿佛与先前不是同一个,此时之人,明明平平常常的穿着样貌,定眼而视,却依稀缥缈,有稀薄的星光环绕,比先前人们口中的神仙还要言而不明。翠翠愣着,即刻缓过神来,又环顾了下破烂的四周,内心挣扎一番,甚至有点相信眼前这位老人便是人们口中的神仙,表情突然一狠:“翠翠愿意一听,若是木爷爷想,翠翠可以不收钱,只愿能把翠翠带走,远离此地。” 此时,余不通和齐三公子惊诧的往这边看来,余不通惊诧于怎么又有人愿意跟着这个破老头了,齐三公子则惊诧于木夫子竟然是如此一个衣冠禽兽。 木桃枝自己也懵住,而后极快回过神来:“哈哈哈,小姑娘,老夫再怎么不要脸面,可这等事还做不出来,你也别想歪了,老夫不过是想给你指条路罢了。” 翠翠听言,知道自己想错了,脸红了一大块,有点歉意的往齐三公子方向瞧了一眼,接着眼睛开始红润地对着木桃枝说道:“是翠翠之过,因为翠翠所遇之人都莫不是想要与翠翠过上一夜,才因此误会木爷爷,请木爷爷原谅翠翠。” 木桃枝听过翠翠之言,眼神凝重,又上下得打量了翠翠,接着语气平静的说道:“明日清晨我们便要出发往北而去,若是小姑娘愿意跟着我们,你便来就是,老夫刚刚为你算过一卦,北方有你福源。” 翠翠面色难堪,又回头看着齐三公子:“不知青山哥哥是否嫌弃翠翠,若是的话,翠翠不去便是。” 齐三公子看了看翠翠满脸羞红,欲哭无泪的表情:“夫子,不知我俩出去商量一番如何?” 木桃枝起身,缓缓出门而去,齐三公子紧跟在后面。 “不知夫子为何如此执意让翠翠跟与我们一路?”齐三公子轻声道。 “世间有人中龙凤,此龙凤不为一国之主或有一国之主之命,而是有特殊命势之人,这类人要说数量,其实不少,而青山你的命势便是其中之一。”木桃枝慢慢走向树林深处,渐渐远离村子,齐三公子跟在后面。 “晚辈在军营中时,听闻有些前辈说过,这个世间不仅有以灵气为根本的修神和锻体,还有一种以常人不可知之物修炼的人物,不知夫子是否就是此类之人。” “这些其实不算是秘密,老夫确实是属于那类,所知之人统称我们为天机,知尽天下,巧夺机遇,从而举棋布局天下。” “那晚辈有一事相问,余小弟与我,甚至是那翠翠,我们都是先生此行所需要布置的棋子?”齐三公子脸色平静,大概因为事先便已经猜到一二。 木桃枝笑着摇起头:“要说是,可以说是,要说不是,也可以说不是。我们只知所知,行所行,但人心却是属于自己的,是否要说,是否要做,谁又能控得住?世间人人都说天机不可泄。却少有人知其所以,待你修炼到高处,遍览风景,便可理解为何有此说法。” “那恕晚辈鲁莽,夫子还未回答青山的第一个问题。” “你乃星火命格,世间有人会对你持有痴心,而若痴心之人与星火命格相遇,痴心之人会受命势所影响,替星火命格挡下一次灾厄,如飞蛾扑火一般,俗称替死鬼。” “夫子的意思是说翠翠便是我的痴心之人?” 木桃枝回望齐三公子:“老夫虽然无法预测人之所为,毕竟人算不如天算,但大趋势是能控制住的,所以你不必担心翠翠会因你所受什么灾厄,老夫保你二人还是有所把握。只是你们二人一起,有助于余不通那个蠢脑袋,老夫才如此作为罢了。可惜我刚刚察觉翠翠那小姑娘可能心性不正,这一点你才应该有所担心,至于让她走与不走,看你。” “夫子如此说,晚辈能理解为青山的未来必有灾厄所临?那余小弟的身份又是什么?夫子此次将这些秘事说与我听又是为何?”齐三公子感觉越问越浑:“至于翠翠,她应该从小便受尽折磨,所以看人待事,免不了圆滑许多,或许叫做奸猾也不为过。世间身世可怜者众多,我本就没有太大的慈悲心,但夫子说既然对余小弟有益,带上她便是。” “天机不可泄,这话对你,也对我。回去吧,时候不早了。”木桃枝之后便没说什么,与齐三公子一同,默不作声的回到了翠翠的房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他有一事问于她 资逐城皇城一处高楼顶峰处,一人羽扇纶巾,遥望着南方某处,即使现在夜色笼罩着整片大地,仿佛也可以看得明明白白。 “师傅,皇上让你去资逐大殿,人都已到齐。”一位小童闯门而入,向那遥望远处之人作辑说道。 可那人仿佛没听见一般:“江儿,你过来,替为师瞧瞧那处有何物。” 小童丝毫没觉得师傅对皇上口谕置之不理有何不妥,小跑到了他师傅旁边,顺着师傅所指的方向望去。 “看那般光景,大概有势在溃散,应该是某位同道在泄露天机,遭受了反噬。”小童仔细瞧了瞧,便后退几步,对着师傅缓缓说道,接着低下头,等着被其点评。 小童师傅面露笑意,点了点头:“不错,这才不过三年光景,便已经抓到识势境门槛,为师欣慰矣。” 小童面无表情,就在那处站着说道:“还请师傅快去资逐大殿,若让那些怪人等久了,师傅怕是又免不了被一顿批斗。” “哼!就那些废物,还想来与为师作对?”小童师傅听言气极,甩袖出门而去。 待到脚步声渐渐远去,小童又转头望向刚刚那处方向自语道:“看那方向距离之远近,应该是广菊城与扬风城之间,到底是何高人,能将泄露天机之事拿捏得如此分寸,其势明明声势浩荡,消散的却只是丝丝缕缕。” 资逐大殿中,有七人。各个表情严肃,默不作声。 其高位之上是一位龙袍加身的老人,一旁跪着身穿宦官服装的中年男子。高位其下有或笔直站端c或就地而坐的五人,衣着各有不同,一位白衣飘飘神似仙人,一位胸襟大开像位打铁匠,一位脸上浓妆艳抹却分明是位男子的青年,一位头发长得掩盖面容只露出一只眼睛,浑身破烂的神秘之人,一位背后竟然有一根细长猫尾的女子。 随着殿门被缓缓推开,殿中七人纷纷望向了大门方向。 “国师,你终于来了,快快给这几位说说你有何办法。”此时在高位就坐的精佢国皇帝满头大汗,率先说道。 “呵呵,陛下莫要慌张,姜某自有打算。”此时自称姜某的人慢慢走进了大殿,却丝毫不看众人一眼,而是盯着高位正上方的房梁处:“陛下,精佢国运势确实因绢子街一事受到了冲击,但要挽回这次损失也不是没办法,但前提条件姜某也说过,需要将那作案之人找出。” 说着,姜国师便将目光转向了高位其下的五人:“而要找出作案之人,便是你们五位此次所需做之事。” “哦?是将我们几个当做跑腿的了?我许泽何德何能,只能拒绝此事,还望陛下谅解。”白衣之人听后,根本不看姜国师,便对皇上说道。 “那留你也没了用处,姜某稍后自会斩断你与精佢国的香火情义,你现在走便是。”姜国师冷笑,用手掌在空中比划切物的动作。 “国师这话已经捆绑得我们许多年束手束脚,就不舍得换个路子再来威胁威胁我们?”浓妆艳抹的男子用手撑着地面站起身来,向姜国师抛了个媚眼说道。 姜国师不以为意:“两者有共生,便会有唇亡齿寒,你们本来就是精佢国的蛀虫,换掉你们还有更多人求着要来,你们既然不是必须,又何必如此矫情,这样的方法既然有用又何必换?” 此时殿中氛围剑拔弩张,坐在高处的精佢国皇帝叹了口气,害怕这五位供奉了三朝往上的高人真的就此闹翻:“各位高人,此事我精佢国将士早已经竭力做好该做之事,其实只需要五位稍稍出力,等到消息来报,竭力去捉拿贼人便好,还望能在这几日按照国师的计划做好防备。至于此次报酬,我们可以稍后讨论。国师,还请将你的计划说与他们一听。” 整整一夜,资逐大殿灯火通明,时有灵气暴动,但大体相安无事。 第二日天色微亮,广菊城北边远处的某个小村子,待翠翠将屋里摆放整齐,清扫完毕,锁上房门后,余不通一行人准备继续往北而行。 几人横穿翠翠所在这个村子时,偶尔会有几位妇人对翠翠指指点点,更甚者拿着扫帚出来,准备对其打骂,还好齐三公子及时阻止,对着这些妇人说道翠翠马上要离开村子了,翠翠才免受皮肉之痛。其间有几个躲躲藏藏的中年男人,远远望着翠翠,却又碍于情面,不敢上前告别。待到翠翠几人快要出村而走,才有一个男子跑到翠翠面前给她送了包干粮,翠翠一脸感激。而后一位妇人急忙过来揪着那个男子的耳朵往后拉扯,嘴里一边痛骂翠翠,一边打着这个负心汉,翠翠看到此情此景,竟然笑出了声,清晨的阳光照在她脸上显得更加光彩,仿佛世间一直都是如此,洋溢着暖阳。 走出村子许久,翠翠慢慢走在了四人最后,突然回头望了眼身后的村子,一言一句缓缓说道:“你们都得给我等着哦。” 说完,她舌头舔了舔嘴唇,嘴角一笑,小跑追赶上齐三公子,拉着其衣角,觉得世间幸福莫过于此。 行走数日,几人来到扬风城,刚入城时,便被城门守卫叫到了一旁,问起了各个人的姓名,来历等,当然除了翠翠如实回答,其余三人都是谎报。除了询问来历,卫兵甚至还将几人随身携带的物品翻找了遍,待到搜身完毕,才将几人放行入城。 在扬风城里待上了一夜,除了天气炎热惹来蚊虫叮咬,导致木桃枝整夜骂骂咧咧,其余一切都还算安稳,接着第二日一早,齐三公子便将余不通带去一处空地扎马步打拳,翠翠在一旁送茶递水,等到晌午,木桃枝刚好睡醒,便过来喊着该吃午饭了,齐三公子与余不通才起身作罢。下午几人又启程出发,准备先去临街的几间铺子买点干粮,路途中却发现有些怪事,譬如几人行至的地方明明是一城的杂货交易地,结果在此做买卖的商家少之又少,一到铺面上查看,又发现种类极少不说,价格还极贵。 齐三公子询问商家后才知道为何,原来资逐城前几天发生了一件大事,有精佢国富人街之称的绢子街竟然被人血洗,不知得罪了何人,那些富贵人家被杀了不说,就连那上下一千多个仆役丫鬟都没放过。结果这国内的商品交易全乱了套,扬风城离资逐城又近,消息来得快。为了保证自己家里面的日常开销不受影响,杂货昨日便基本被城里的民众抢购一空,现在又找不来货源,一来二去,便成了现在货物又少又贵的局面。 齐三公子微惊,因为当初与齐家联姻的那家人便住在绢子街,也正是在闻名遐迩的绢子街入住,所以才能让齐家人深信不疑此家便是那精佢国的百年豪门。虽心有猜疑,感觉此次绢子街的血洗应该与那家人脱不了关系,但也只是猜测,于是齐三公子尽量保持脸色如常,并没表现得太过异样,毕竟自己也是被通缉之人,不便太过于引人注目。 四人最终在一处偏僻的地段,以高于市场几倍的价格购入了十几包干粮。买到后,木桃枝以有益锻炼为名,让余不通背负起了所有包袱,接着一行人洋洋洒洒出了扬风城北门,夹杂着余不通无数的咒骂声,继续往北而行。 接下来的数日,看着路上行人有气无力的赶路,便知道粮食供应应该也十分紧迫了。等到四人又到达了一个小镇,为资逐城所管辖,其名为卫资镇。入镇便如入扬风城一般,需要先询问来历,再检查好随身物品后才可放行。进镇后,不出所料地发现此地与扬风城相同,物资已经极其贫瘠,虽然还不算有人快要饿死街头,但看着路上行人苦愁的模样,也知道离民心涣散不远了。 齐三公子长吁一口气,还好在扬风城便多购买了十几日的干粮,不然在此地几人怕是便要挨着饿徒步去资逐城了。当晚木桃枝提议出镇过夜,至于缘由是因为发现镇内已经有几方势力开始盯上余不通背上的那十包左右的干粮了。齐三公子知道木桃枝的神通广大,便附议了。 深夜,余不通四人已经在一处林中熟睡,却不知周围有几个身壮莽汉渐渐靠近而来。诡异的却是任凭这几位莽汉如何接近余不通等人,却感觉永远在原地踏步,不能靠近一分,后来几人实在感觉有鬼,才战战兢兢地返镇而去。 清早,木桃枝醒来,然后将紧握手中的木枝轻松折断,随着周围树叶稀稀落落的飘零,一股灵气随之消散。 四人又连续赶路几日,看着一路的怨声载道,终于来到了精佢国的皇城,资逐城。经过城门守卫的一番搜查,几人光明正大的入了城。本来齐三公子提议他们几人去他朋友家住下,木桃枝摇了摇头,说是不妥。奈何齐三公子如何解释说道那位朋友是怎么的生死之交,但木桃枝依然不同意。 最终余不通几人在入城的城南方向找了间客栈住下。住下后,接着又听店家掌柜说朝廷已经开始逐步调控商品,再过数日,物资问题便可恢复如初。于是几人便决定在此地多留上几日,待到这类问题被解决,购买好足够的干粮,再继续往北而行。 而齐三公子也正好有了时间去调查他未婚妻之事。 到达资逐城的当天夜里,其余三人已经入睡,齐三公子坐在窗前,借着月光,呆看着自己手中的匕首。匕首之柄刻有一个鸳字,本来还有一把,其柄上是鸯字,但那把他送给了她,作为两人的订婚信物。 本已认命般承认自己傀儡的一生,接受家族安排的联姻。但他见到她的第一面时,便认为自己做傀儡也是件幸福的事了,他爱上了她。所以当猜测是她毁掉了自己的家族时,他很气愤,气愤她隐瞒了他,如果她寻求他的帮助,便能做得更加天衣无缝。甚至她离开时也没带上他,难道她不爱他吗?于是他觉得要找到她,问问她,那些夜里的话语,那些深情的对视全是假的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一纸冤情源燕青 再过几日便是小暑,烈阳愈发毒辣。 资逐城内相较于周边地方,物资较为宽松。不仅可以看到有孩童坐在街边吃着瓜果解暑,还可以瞧见有些人家不知从何处搬来一堆冰块放入屋中。家里面实在是拿不出闲钱的,也可以举家去河旁吹风泳水。 这日一大早,齐三公子便说要单独去寻老友叙旧,与木桃枝等人暂时分开。翠翠看着齐三公子出了门,便急忙说道要去逛一逛传说中的资逐城,匆匆溜了出去。结果就只剩下余不通和木桃枝一老一小在客栈房间里面大眼瞪小眼,本来木桃枝也时有要挑逗余不通,打发打发时间的意思,可余不通拒不说话,在那专心扎马步练拳,毕竟在木桃枝那里吃亏太多,也懂得如何抗拒了。 待到晌午,木桃枝觉得这样坐着一天也不是办法,便说着带余不通去吃顿好的。余不通听着两眼发光,但又皱起眉头,寻思着这顿饭会不会又有什么苛刻的条件,比如今日扎马步和打拳的时间翻倍之类。 “木老头,你先说好你这顿饭是要我干什么事?”余不通把脸凑近木桃枝,盯着其眼睛问道。 “呵,老夫就想请你吃顿饭,当初不是说好欠你一顿的吗?怎么,你不想吃了?不吃便罢了,也给老夫省了些银子。”木桃枝笑嘻嘻说道,然后将手一背,准备再上床睡个午觉。余不通看着不像是说谎,连忙起身把木桃枝拉住:“木老头,哦,不对,老神仙,走呗,我们去吃好的,神仙的话肯定作数撒,怎么会平白无故欺负我们这些纯洁善良的娃娃嘞!” 木桃枝慢慢转过身来,看着余不通容貌平常的脸上,那两颗睁得大大的眼睛,整体而言实在丑得有一些难看,噗呲一声,笑骂道:“也确实算是老夫倒霉,摊上你了这么个见饭眼开的墙头草,罢了,随老夫出去走走瞧瞧。” 资逐城南边的一条街道上,便有一老一小,逛遍了整条街的馆子,随后找了家价格最为便宜的落座。吃饱喝足后,老人又开始死皮赖脸的杀价,小孩也在一旁用着幼稚的理由威胁,店家掌柜差点把这一老一小给拖到衙门,最后老人见事不妙,才极为艰难得摸出了一块碎银扔给了掌柜,气吁吁的拉着小孩出门而去,丝毫没在意周围食客异样的眼光。 天气实在过分炎热,吃完饭回客栈的路上,木桃枝便突然改了主意,带着余不通跑到资逐城南边的一条河边纳凉。看到河中已有不少人在泳水,于是余不通洒洒脱脱地跑了过去,快速地脱下衣物,一跳便扎进水中,不一会水面冒起气泡,小脑袋便钻出水面,笑嘻嘻的看着岸上的木桃枝:“木老头,快点下来撒,很凉快嘞!” 木桃枝此时就地坐了下来,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又习惯地抠起脚来:“老夫可没你那么猴急,坐在这里吹风就可,你也别游得太远,到时老夫给你收尸都嫌麻烦。” 余不通翻了个白眼:“现在还跟我矫情嗦,不来就不来,也不至于咒我这个无辜的娃娃撒!” 木桃枝呸了一声:“心静自然凉,罢了罢了,说了也白说,你个没读过书的懂个锤子!” “哼!读过书了不起啊?回去我就让青山哥教我。”余不通对木桃枝做了个鬼脸,便又潜入了水下。 齐三公子在离开客栈后,便一路径直地走往绢子街方向。 快要到达绢子街时,才发现朝廷已经派兵将这条街把守起来,不让人靠近。于是齐三公子改了主意,往着城东方向而去,当初与他在战场上一同出生入死的袍泽便住在那。前不久他来资逐城娶亲时,那位袍泽还招待了他一番,甚至临走时百里相送。 齐三公子此行找那人的目的,一是为了来看望看望旧友,二是打听这次绢子街事件的具体消息,三是准备讨要一份精佢国的通关文牒。 在资逐城城东的通达街,郑府大门外,来了一位身穿麻布衣服,头发略微遮掩着面容的人。此人用门环敲了几下铺首,稍等片刻后,便有位少年将门打开。 “小雨,多日不见,你快去请下你家老爷,说齐青有急事找他。”齐三公子看到开门的熟悉面孔,略微放心道。 小雨眨了眨眼,熟练地顺承了几句,便将齐三公子请进了府苑大厅,随后自己到后院请老爷去了。 齐三公子在大厅喝了几口茶,便有一身穿淡绿长袍的男子匆忙赶来。 “郑兄,别来无恙。”齐三公子看见人来,起身作辑道。 此时那位名为郑紫北,被齐三公子称为郑兄的男子,一脸哀愁,进大厅时对众人说了句:“此人你们谁都没见过,若是有人传出点风声,别怪老爷不近人情!”接着手一挥,大厅之人都退了出去。待人都走完,郑紫北急忙跑过来握住了齐三公子的手:“齐兄,紫北等你许久了,听到你出事的消息,我还派人去探查过你的情况,哪知这么多天都杳无音信,紫北还以为齐兄已经已经遇难了。” 说着,郑紫北已经潸然泪下:“紫北就你一个真兄弟,这几月,你可是把紫北痛心坏了。齐兄,你也别太伤心,家没了,但你还有我这个兄弟啊!有我紫北一口吃的,那谁也不能把你饿着了。齐兄快随我去后院,已经为你摆上酒席,今日我们哥俩一醉方休!” 齐三公子此时眼睛也已经湿润,看着郑紫北,手拍了拍其肩:“是,郑兄也是我齐青这辈子的好兄弟!走,今日我们一醉方休!”随后跟着郑紫北去了后院。 后院已经被郑紫北清场,此时就齐三公子与郑紫北两人在此痛饮,期间齐三公子还问了绢子街的事情,郑紫北一五一十,将自己所知全都讲了出来。据朝廷的调查,那晚凶手至少有两人,其中一人至少为修神者的逢春境上段,一人至少为锻体者的累骨境中段。至于原因。是因为尽管绢子街每家都供奉着有修炼之人,但根据尸体情况来看,双方实力依然悬殊巨大,而且凶手不仅境界高,经验还极为老道。同时大部分人的伤口都是被凝聚的沙石刺穿或是被大斧类的武器砍死,所以才能得此结论。但后来又在部分尸体上出现了匕首状的刺伤,伤口六寸深,两寸宽。依朝廷验尸之人来看,是那位修神者防身时所造成的。 在齐三公子听到有匕首状刺伤时,内心一惊。 “如若我记得不错,齐兄那两把鸳鸯匕首的刀刃长宽与那凶手所用是同一规格吧。”郑紫北突然调侃道。齐三公子微微点头,一口酒闷下:“郑兄,实不相瞒,此次找你,其实是齐青有事相求。” “兄弟之间何事为求?这就见外了,齐兄但说无妨。”郑紫北拍了下桌子,表示不满齐三公子的见外之言。 “请郑兄帮齐青要来一份通关文牒,郑兄也知道齐青此时乃是通缉之人,在精佢国恐怕已经无法多待。”齐三公子叹了口气说道。 “哎!想当年你我同为精佢效力,拼死卫国。何曾想到齐兄此时竟然被一纸诬陷之言便不得不背井离乡。” 齐三公子此时有点疑惑,便问道:“郑兄何出此言?” 郑紫北脸色已经开始泛红:“齐兄,紫北也不瞒你,我前行阵子借着我岳父的那层权力查整了一番你家的那门案件,本想是为你家翻供,哪怕已经为时已晚,可好歹还能为你齐家洗白冤屈。但谁知这一纸状令,是来自那燕青朝廷的,这我们小小的精佢国,又哪敢多言?” “燕青国?”齐三公子听得云里雾里,叹了口气,已经涉及到帝王之国的层面之事,他这种家族弃子,又怎么能涉及到。 饭席完毕,天色已经暗黑,郑紫北原意是让齐三公子在府上住一晚,等到明日晌午,便可以交付给他一份以假乱真的通关文牒。可齐三公子以有事为拒,与郑紫北约定明日晌午再来找他取要通关文牒,说罢之后便出郑府而走,往绢子街方向而行。 在同日上午,翠翠出了客栈后,原意是想跟着齐三公子一同而行,可哪知跟了一条街后,往人群中一瞧,却发现齐三公子几个呼吸间便不见了人影,可此时又不便马上回到客栈里去。于是翠翠准备就随处逛逛,长到这么大,她除了出生的那个村庄,还没去过其它地方。跟着木桃枝几人赶路时,又因为物资紧张,时间紧迫,都没能好好瞧一瞧这些大城的风光,因此此时她在这些一个个街头慢慢闲逛,看一看那个人堆中的技艺表演,瞧一瞧花白老人吹糖人的手艺,只可惜此时她身无分文,要不就买上两个糖人,一个给自己,一个送给齐三公子。于是她暗自做下决定,等以后有钱了,便去买上两个糖人,齐三公子和她各一个,或许还可以一起牵着手,想到这,翠翠脸色又开始红润。 正走在大街上,一个不小心,翠翠与一个老人相撞,那人羽扇纶巾,有仙人般的模样。这位老人正欲发火,而当看见正在一直向自己鞠躬道歉的翠翠,眯虚其眼,呢喃道:“飞蛾已遇星火,当入不入之时,便有缘可劫之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镜中有人 翠翠发觉到老人一直注视着她,心里有点害怕,因为这位老人的眼神不像是当初村里那些男子的暧昧味道,也没有齐三公子几人的平淡之意。感觉自己像极了村里那些即将走入陷阱的鸟兽,被一位躲在草丛的小娃贪婪地注视着。 身体略微发凉,翠翠急忙推开人群,往着客栈方向跑去,想要甩开这位老人的目光。极快地到达客栈,进入房门,翠翠却发现此时房内并无人影,于是惊魂未定的坐在椅子上,这时她才察觉到自己后背已经湿透,连手都还在不住发抖。 “小姑娘,跑那么快干嘛,我又不会吃掉你。”翠翠背后传来一句略带苍老,有些戏谑的话语。 翠翠猛然抬头,身体却突然僵住,不敢回头看去,气氛凄冷无声。但她还是感觉到了有一只手掌慢慢贴到了自己背上,在自己后背摩挲。过了一会,那位老人笑眯眯的走到翠翠身前,一只枯柴般的手轻轻抚摸着翠翠地脸蛋,而后捏住其下巴,往上一抬,使翠翠呆滞的目光与老人对视。 “老老神仙,翠翠我身无分文,也也并无长处,不不知老神仙找翠翠有有什么事。”翠翠话语含糊不清,因为当她看见老人的双眼时便已然确定,这位老人已经将她当成了被成功引诱入笼的食物。 老人双眼微眯,嘴角勾着一个诡异的弧度,没有说话,视线就一直在翠翠脸上游走,仿佛在欣赏一件世间罕有的杰作。 翠翠此时内心一狠,准备奋力拼搏一番,心想着兴许能取得一线生机,可哪知在老人碰到自己那刻起,自己本来就已经怕得僵硬的身体,更是无法动弹一分。翠翠眼眶泪水开始打转,准备讨饶,即便以自己的身体作为代价,只要能够苟住性命,便已满足。可当发觉自己此时连话都已经说不出口,发不出声时,翠翠大脑一片空白,感受到了真正的绝望。 老人就这样看着翠翠,过了片刻,老人放开了翠翠的下巴,同时将自己的胸襟前的衣物敞开,翠翠才看见其胸口处肌肤整片通红,而其上有黑色之物勾画的奇怪图案,那些黑色线条随着心脉的起伏而慢慢蠕动,仿佛活着一般。 老人脸色一发狠,食指与中指瞬间发力,刺入心口图案的中心,令翠翠惊诧的却是此时并没有鲜血迸发而出,而且手指与肌肤触碰之处有水纹般的涟漪。接着老人将手指慢慢抽出,有一条泥鳅般的黑色小虫被夹在双指之间,不停蠕动着。 老人将那条小虫放在了翠翠的额头之上,翠翠此时无法出声,也无法行动,精神已经崩溃,双眼一翻白,便昏了过去。小虫慢慢在其额头爬动,接着到达眉心处时,头部一仰,奋力下钻,眨眼间便钻进了翠翠的眉心之间。 老人看到此般场景,面色渐渐放松,转而笑面,重新整了整自己的衣物。接着袖子在翠翠面前一挥,翠翠便从椅子上消失不见,之后老人大摇大摆的走出客栈,回头看了看客栈,愣了一下,脸上笑意更甚,轻轻说了声:“原来如此,岂不是可以一石二鸟,真是天助我也。”接着便消失在街头处。 在老人离开客栈许久,太阳已经快要下山,木桃枝和余不通才从河边归来。 木桃枝进客栈房门的时候,脸色微动,紧接着看到先前翠翠坐的地方,眉头紧锁。藏在麻布袖中的手指快速推算,待到推演完毕,而后轻轻叹了口气。 余不通并没发觉不妥,刚刚才在河中畅游了许久,现在弥漫的热浪仿佛都变成了清爽的凉风,一股脑便跑到床上躺着,四肢分叉,闭着眼睛,笑着说道:“舒服!” “蠢脑袋,还不起了扎马步打拳?我可记得今日上午你的量数可还没做够!”木桃枝看着此时余不通在那怡然自得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是一个爆栗。余不通不明所以,但挨了打,自己又没犯错,内心一委屈,便大哭了起来:“臭老头,我还以为你变好了!怎么就知道欺负我嘞!” 看着在那抽泣的余不通,此时怒气渐消的木桃枝也觉得有点做过,便准备过去安抚。哪知走到余不通一旁,正以为出言安慰,突然窗外有箭枝穿窗而入,朝着木桃枝射来。木桃枝眼睛一闭,在其一丈处,箭矢竟然渐渐消散成了粉末,接着他缓缓睁开眼睛,杀意盎然,接着身形一晃,便在屋内不见人影。 余不通看到这般过程,刚刚的委屈渐渐变成了害怕,从刚认识起,余不通从没见过刚刚那般生气的木桃枝,眼睛已经怒到发红。本来早就不见踪影,以前插在鬓发间的那朵桃花枝,竟然在木桃枝睁眼瞬间,便突然显现出来。甚至在他周身都能看到丝絮般的物质将其环绕,刚刚箭矢便是进入丝絮环绕的范围,才生生化成了粉末。 余不通呆呆的看着木桃枝先前消失的地方,虽然情景令人恐惧,却也有点使人向往。真正见过了不可及,那就算再微小,也是有了梦想。 一直到了天黑,木桃枝也没有回来,余不通觉得无聊,便在那里开始默默扎马步打拳,想着自己未来有一天也能那样意气风发,便有了使不完的力气。 睡意已经渐渐来袭,余不通强撑着,坐在床上吃起了干粮。他抱怨着大家怎么都没有回来,虽然以前经常一人独自入睡,可这几个月的打闹,使余不通渐渐不习惯那种孤独,甚至现在感觉有点落寞,害怕自己以后又要开始一个人生活。越想越伤心,余不通突然又哭了起来,哭着哭着,竟然就无事般的入了睡,而后嘴里说着梦话,有张老碗,有木老头,有青山哥,还有个翠翠姐。 月光透过窗户撒在了他身上,有点美好。 与齐三公子分别后,郑紫北默默的回到了后院书房,过来许久,进来了一人,是先前给齐三公子开门的小雨。 “公子,事情已经办妥。” “嗯。”此时郑紫北练着字,听到答复后默默答应。 “既然老爷已经做好打算,为何不送佛送到西,就将那人困在府内,等到朝廷来人,这样难道不应该更有利于老爷吗?”小雨看到此时老爷心情不错,便随口问了问。 “我与齐兄乃过命之交,怎可如此作为?”郑紫北放下手中之笔,看着书柜旁那把被他私藏的长枪说道:“这次让你去报信,不过是我作为精佢国臣子的忠,而我让他走,也是我的义罢了。忠义难两全,两者谁得势,我不敢奢望,所以各个点到为止即可。” “老爷乃忠义之人,小雨佩服。”小雨听着这话,奉承的笑着说道。 郑紫北提起笔写完最后一笔,便坐了下去,示意让小雨离开,在关门之际,书房传来了一句话:“你不懂。”小雨听后笑着关上了门,接着翻了个白眼,默默离去。 郑紫北此时看着自己所写之字,不断念叨着:“你不懂。”脸上已经潸然泪下。 桌上就一字,悔。 齐三公子趁着夜色,根据白日的观察考量,轻松绕过巡卫,进到了绢子街内。他首先顺着墙翻进临街的第一家院落,发现此时这里已经被朝廷清理完毕,除了随处可见的血迹,尸体已经被搬运一空。 接连着潜入了几家,都发现是同样场景,但齐三公子依然每家都小心翼翼排查,不愿漏下任何蛛丝马迹。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先前与他联姻的那家府邸,大概因为近日并没有人家搬此入住,所以这里是到此时为止唯一没有血迹的地方。 齐三公子顺着走廊,找到了当初他未婚妻的闺房,用力轻轻一抵,便将房门推开,待到进入其中,发现此处除了孤零零的镜台和一个卧榻再无其它,齐三公子靠近镜台,一一推开镜台的抽屉,发现中间抽屉中竟有一个铜镜,借着月光仔细观摩,发现镜中有位女子,背对着在那悠悠梳头,待到齐三公子准备定睛一看,那名女子竟然有缓缓转头的趋势。 此时在闺房之外,有数十位身穿军装之人,慢慢将此处围住,悄无声息。 在资逐城皇城,一处高楼的顶部,一位女子躺在正中,不知道在此睡了多长时间,随着一阵腥臭之风吹过,缓缓睁开了眼睛。一旁站着一老人,羽扇纶巾,痴迷的看着这位女子。而还有位少年在门口处跪着,低着头,额头不停地冒着汗,不时滴下落地,有着滴答的响声。 “你你是谁?我现在在哪?老神仙,求求你放过翠翠我吧,翠翠我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只想活着而已。”躺地的女子醒来,揉了揉眼睛,看到一旁的老人,突然想起昏迷之前之事,开始哭腔的求饶。 老人此时不语,笑眯眯的看着女子,仿佛一头饿狼看着一块滴血的鲜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不见天外天,岂知人外人 夜晚之空,独独挂着一弯残月,如浸染了鲜血般腥红。 资逐城皇城,资逐大殿内。 “许供奉,不如你也去绢子街压阵如何,如若那凶手今晚不能就擒,那维持大阵的消耗便会超过朕的预期,如此得不偿失。”此时坐在高位上的精佢国皇帝,看着手中的书信,眼神恍惚,对着此时站在宝座台之下身穿白衣,神似仙人的老者说道。 “皇上,姜国师已经全权担保此事,许泽本来不便就此插手。还请皇上将姜国师的书信内容告诉许泽,如果其中确实有所纰漏,许泽现在插手,才能让姜国师无话可说。”那位白衣老者自称许泽,神情自傲,言语无一丝君臣敬畏之意。 此时坐在龙椅的精佢国皇帝,闭目权衡了一番,便说道:“姜国师判断那名杭楼城的余孽与此次绢子街事件有关,理由有三点,其一为动机,前些时候,燕青皇宫那边亲自下旨,指明要诛了那杭楼城齐家,虽然朕也不知所以,但无奈之下,只能随意捏造个理由下旨诛了齐家九族。怕是那余孽因此事内心有大冤,生出了大恨,这才决定报复朕。” 此时许泽眼珠转动,听到了其中意味:“那齐家到底怎么惹恼了燕青那边,竟然逼得青岳帝亲自下旨诛杀。” 精佢国皇帝却摇了摇头:“朕已经查过了,那齐家上下根本与燕青毫无联系。” 许泽点了点头,不愿涉及其中太多,有时知道得越多,离死也就近得多了:“皇上还请继续讲那余孽,燕青之事,我等不可妄加猜测。” 前者心领神会,正了正身子继续说道:“其二,绢子街的一些尸体上,有匕首刺痕,根据仵作之记,匕首刀刃长宽与那余孽所有的一把匕首完全符合,是凶器的可能极高。而且事前姜国师有所判断,那凶手极有可能是三人以上,而与那余孽同行的有四人,虽有一个小童,但其余两人人无法探知根底,帮凶可能性极高,人数便也刚好凑够。其三,有人给朕密报,那余孽参军过数年,有足够能力办到此事,且在此事事发前不久,刚好去过绢子街那边迎亲。只是迎亲回杭楼城不久,朕才定了齐家的叛国罪。” “迎亲?迎亲何人?”许泽眉头一皱,仿佛其他事情都不重要,这才是唯一重点。 “呵呵,许供奉无愧仙师,姜国师也着重调查过此事,但却发现住在绢子街那户人家仿佛鬼魂一般,迎亲事毕后便消失不见,且根本无法查其来源。于是姜国师才拿定主意要生擒那余孽,说是只要擒住,即使余孽并非凶手,此事依然可以顺藤摸瓜,以后无需以大阵囚禁其国境之人,都能查出凶手为何人。”精佢国皇帝看见许泽在那念叨迎亲二字,便放心的点着头,毕竟那二字是此次行动最根本的动机,能将其洞察,不枉精佢国多年将其供奉。 正在深思的许泽,突然察觉到附近某处,有恐怖气息爆发。正当他准备仔细感知之时,却发现一切如常。事发无常,必有蹊跷,于是他将神识尽量布满资逐大殿附近,却无一收获,待到再三确认无事后,才认为是自己多虑:“皇上,其实无需过于担心,许泽虽认为姜国师为人性情确实不佳,可要说计谋,也是个运用得炉火纯青之人。此次绢子街不仅派上了精佢国数十位御林军,而且还有其余四位道友前去助阵,许泽认为只需在此等候,再过片刻便会有好消息传来。” 在那反复看着书信的精佢国皇帝,沉默不语,想着那时时刻刻都在耗费国库的大阵,便感到气闷,觉得不到事成之时,都不得安心下来,但既然许泽不想动身,自己也不好再与其相劝。 在资逐大殿的西边不远处,有座高楼,是精佢国国师,姜赤的居所。 此时高楼之顶楼处,姜赤痴迷地看着瘫在地上的翠翠,看足了后,脚步轻慢地走了过去,在翠翠之前,蹲下身子,转头望向此时跪倒在地的那位少年:“江儿,为师本以为还要个几年,才能让你报答为师的养育之恩,哪知天开了眼,急着要助我长生,竟然得了这么个世间难寻,即将飞进火烛的飞蛾。” 跪在地上的江儿汗流不止:“是师傅洪福齐天,徒儿也为师傅感到高兴。” “你这个小子也别装了,为师早就看出你已经跨过识势境的门槛,成为一名天机了。”姜赤戏谑的斜眼看着江儿:“才不过三年时长,便能成为天机,实乃天纵骄子,可惜你不过刚刚看见风景而已,却还不会洞察风景之中的妙用。要不为师可能就不会如此任由你修炼了。” 此时姜赤用右手紧抓翠翠的天灵盖,五指都已经嵌入了皮肉之中。接着眼神一狠,左手虚空一抓,将跪倒在门口的江儿隔空吸附了过来,一并抓住其天灵盖。接着翠翠周身有绿光灵气浮现,如水流一般,顺着姜赤的手臂,慢慢流向了江儿身体之中,翠翠此时在疯狂地挣扎,想要挣脱那只手掌,却无济于事,翠翠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衰老,只过了一会,便已经貌似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太。而一旁的江儿却面容舒展,那些绿光流向着他,仿佛本身并未受其影响。 此间场景维持许久,待到翠翠周身再无绿光灵气浮现,姜赤右手一甩,便将一个枯柴的身体甩了出去,接着转头看着此时并未有所变化的江儿。 “江儿,如何,为师也是念在你我的师徒之情,才让你多活了点时间,体验一下如此玄妙的感觉。”姜赤笑眯眯的看着江儿,十几年的准备,成果就在眼前,真是一个佳作。如若今日没有高人指点,碰见了已遇星火的飞蛾命格,那此等良景便要多延后几年了,如果这位徒儿在往后几年修为突飞猛进,那倒还真可能压不住其能力,使计划功亏一篑,想到此种可能,姜赤愈发感激今日偶遇的那位老翁。 江儿此时紧闭上眼睛,并未回答,仿佛已经认命。 姜赤依然不急不慢,手中突然出现了一张符箓,接着往江儿方向一挥,符箓挥散成烟,萦绕在江儿周围,将其禁锢。接着他扯开自己的胸襟衣物,用双指刺进心口,从自己心口的图案中,小心翼翼地夹出了一条全身通体发红的小虫,接着扯开江儿的上衣,将小虫放在了江儿的胸膛之上。 小虫在其胸膛处慢悠攀爬,待到到达心口,正欲钻进之时,其心口间突然有一只小镖飞出,瞬间划过小虫,接着小虫通体崩裂,成了一滩血水。 在红色小虫崩裂之际,姜赤瞳孔骤缩,捂住心口,喷了一大口黑血,瘫在了地上。 他捂住胸口,用另外只手指着江儿:“孽孽徒!你为何如此算计为师!” “师傅,你都要夺舍我了,难道徒儿不该反抗一次吗?”此时依然被禁锢在那的少年,冷冷说道。 “谁!谁和你连谋来计算为师。难道是那许老贼!”姜赤此时瘫在那儿怒吼。 “师傅,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修行了一辈子,还是停滞在识势境,借着精佢国的国力,天材法宝尽用,不过才摸到点顺势境门槛。难道就从没觉得是自己的方法错了吗?”江儿周身禁锢渐渐消失,边说着,边起身,慢慢走向被甩在一边,那具还在呻吟的枯柴身体。 “错?呵呵,你个孽徒如若没有为师的修炼之法,又何曾能跨进天机门槛?”姜赤死盯着从自己一旁走过的徒儿,怒不可遏。他年轻时有所机遇,从一位高人手中购得了一本天机偏门修炼的残本,运用其法将自身命势化成了血虫,喂养在心窝处,不仅使自己识势境修为大涨,而后更是发现能凭借此法延续自己的性命。 延命之法首先需将血虫注入特定条件之人眉心,再由血虫在其体内汲取生命灵气,最后通过与本体心间的母虫感应达到反哺功效。但用此法长生而所需条件甚难,要拥有能被汲取生命灵气的特定条件之人,便是万里无一。但即使有了生命灵气润泽自己魂魄,肉体也会慢慢枯竭,所以在身体大限之日前,还需要一具自幼便被自己心口血喂养的身体,待到其体内被生命灵气充盈,再将母虫植入其心口之中,便能夺舍其身体,达到长生之目的。 但其中风险,不言自明。尤其是夺舍其间,危险更显而易见,无论血虫与母虫,都为其命势所化,将其剥离体外,自身实力便会大受影响,而如若虫子被外力所破,不仅自身实力大降,连寿命都会骤缩。何况此时被斩之物乃是姜赤心间的母虫,若用俗世话说,此时他还能躺地说话,已经算是回光返照。 江儿并未理睬姜赤的怒吼,慢慢走到那具干枯身体之前,看着一脸痛苦的女子,他冷冷的眼眸中有了点人味。接着从袖中翻出一根红绳,一端绑住自己右手的无名指,一端绑住女子左手的无名指,意念一动,江儿周身有绿光浮现,缓慢流向红线另一端的翠翠。随着生命灵气的回归,翠翠肌肤渐渐红润饱满,恢复到了先前模样。 此时躺在远处的姜赤涨红了眼:“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孽徒,为师千辛万苦,耗尽十几年修为才转接到你身上的生命灵气,就这样心甘情愿的归还去了?哈哈哈,为师真是有眼无珠,怎么收了你这样的愚蠢之人!” 姜赤正在怒骂,却突然意识到某事,冷汗直冒:“谁谁教给你的此般本事,不可能,生命灵气怎么可能如此轻松就转接换人!不可能!” 此时姜赤披头散发,与先前羽扇纶巾的模样天差地别。 江儿转头看着那已经接近疯癫的姜赤,眼神冷淡:“师傅,徒儿刚刚已经给你说过了,你修炼之法已经误入歧途,又何必执着,安心的去吧。至于徒儿能进识势境,是另有高人指点,与你可并无一分关系。” 姜赤眼神恶狠看着江儿:“为师养育你十几年,非但不报答为师,还如此破坏为师心境,没想到啊,你竟是头伪装得极好的白眼狼。也罢也罢,为师既然长生无望,你便随为师一起去那阴曹地府走一回罢!” 话毕,姜赤迅速将手刺进心窝,此时鲜血迸发,抓出一颗上面有无数黑虫蠕动的心脏,将其高举半空,陡然发力捏爆。有黑光顿时爆发,而就在爆发一刹那,江儿极快从胸口衣襟的包裹内摸出一块金色布帕,接着甩向姜赤方向,布帕遇黑光顿时变大,迅速将爆炸气息严实包裹,紧接在半空中消失不见。 先前还有末日般的光景,一瞬间,便风平浪静,仿佛没有事情发生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红妆 在精佢国西边,一处高山的山腰,有三人在此生火烤食。随着手腕上一块蓝色石头微微发光,面带面纱之人望向资逐城方向,嘴角微微翘起:“果然有人查到了那里,可惜找到的不过是我所留的后手,至于能否毙命,还得看国师送与我的那件东西是不是如传闻中一般厉害了。” 旁边两人听到此话,摇了摇头,其中一人说道:“这等小地方可不会有如此神人,郡主可是知道的,那面镜子可是国师的得意之作。” 面带面纱之人莞尔一笑:“万事有万一,布老你可是说过的。” 林中有笑声不断。 资逐城,绢子街从外界看去风平浪静。 数十位精佢国御林军却在此地将一处宅子围得水泄不通,领军的是一身穿白衣褂,胸襟敞开,形似打铁匠的中年男子,背靠在与宅子相连的围墙边。而就在一墙之隔的另一边,有三位穿着怪异之人,或坐或蹲,仿佛悠然自得,但从其内行人来看,实则是在竭力压抑自己的气息,将自身状保持在最佳状态,随时准备暴起而动。 在宅子周围各就其位的御林军以猫叫作为准备就绪的信号,待确认无一漏洞,领军的那位男子一个眼色,旁边一位脸上有两道疤的将士获意,身形一跃,跳到屋顶之上,猫弓着在屋脊上小心行走,不曾发出一丝声响,此时屋内却突有亮光一闪,接着一如往常。虽然众人疑惑,但也只能遵照军令。脸上有疤的将士到达正中处,轻轻揭开脚下房瓦,准备窥得屋内情况。可一眼望过后,眼神有不解之意,接着对远处的领军男子做了个手势,表示有意外情况。打完手势后,他一个空翻,落地无声,单膝接地在宅子正门前,而后小心翼翼靠近宅子正门,其间周围御林军在领军男子示意下也纷纷靠近宅子。 那位脸上有疤的将士轻轻打开房门,腿脚发力,快速冲进屋内,将手中的兵刀摆在自己最顺手位置,随时准备拼斗。到达屋内正中急忙环顾屋内四周,却没发现一丝人影,这时除了从屋外快速冲进来的御林军,并无此行目标的气息。 直至众将士将整个宅子都找寻了遍,都未发现那个余孽的身影,此时刚进屋内的领军男子面色难看,显然心中有气。 “师傅,我刚刚在屋顶上时,便发现屋内无人,开始我以为是我们打草惊蛇,齐贼躲在了屋内某处,但我搜索了房内每处都未发现藏匿之人,甚至连暗道也没有。应该是刚刚那道光亮有所蹊跷。”此时那位脸上有刀疤的男子单膝跪在领军男子身前,抱拳说道。 “嗯。”说罢,领军男子转身便走出了屋外,接着不见踪影。 “那个打铁匠一辈子都是这个臭毛病,看来是改不了了,活该找不到同道伴侣。还不如多学学奴家,看开一点,权当今晚就是大家一起赏下月,什么烦恼都没有。”此时从屋外走进来了刚刚在围墙另一侧的三人,其中一位背后长着一根细长猫尾的女子边走边说道。 “不就是当初拒绝了你一次同修之邀,就这般记仇,你这女儿家还是不如我这男子善解人意呢。来者自来,不来大不了换个,执着何必。”走在猫尾女子一旁,脸上浓妆艳抹的男子用袖子遮住鼻子,斜眼看着她,言语笑话道。 在两人身后,头发遮掩得只看得见一只眼睛的神秘之人无奈摇了摇头。 “你来找奴家,奴家都嫌你倒胃口。”猫尾女子根本不看一旁玩味眼神的男子,大步走向屋中。 “巧了,你也不是我的那款”男子正欲回击,突然一位将士将一面铜镜递到了猫尾女子前:“狸大仙,我们将整座屋子探查完了,只有这一面铜镜比较可疑,是在那边镜台前的地上发现的,镜台的抽屉也是打开的,本将认为是那齐贼刚刚的作为所致。” 这位女子其名乃狸历,是一位猫精修炼所化。而一旁浓妆艳抹的男子名为文芝木,据说是别国一门豪强的祖辈人物。走在最后沉默不语的神秘之人,单字为雀,是精佢国上代皇帝年轻时在一处深山中遇险所遇,当时雀刚好路过,轻松将其救下,之后便被请回了资逐皇宫成为了供奉。雀平时不知所踪,但据说只要摇响上代皇帝留下的铜铃,第二日清晨,雀将现身在资逐大殿上。 狸历将铜镜拿在眼前,仔细观摩了一番,看不出所以,接着一旁的文芝木急忙将其抢了过来,对狸历翻了个白眼说道:“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然而文芝木不管将灵气注入,还是蛮力敲打,这面铜镜都丝毫无损,面容尴尬。一旁的狸历捂着肚子,笑瘫在地上,惹得文芝木脸色愈发难堪,一气之下,将铜镜塞给了雀,自己走出门口奋力一跃,便消失在了夜空中。 雀将铜镜拿在眼前瞧了瞧,说道:“镜中涧。” 其音粗糙低沉,不男不女。 狸历躺在地上,面容还有几分笑意,听着雀之所说,于是望向雀:“雀,你知道这是啥?” “世间土地四方,何其大,然而还有修神之人以大能力创造出气涧,独立于世间,所以世间大小更不能以眼前所见衡量。这面镜子便是依据气涧的方法,以镜中之意创出了空间。虽然是据载体而成,但用途却更为多变。”雀看着铜镜,平淡说道。 “你的意思是那齐贼不是逃走了,而是躲进了这镜中?”狸历比较惊诧雀竟然能知道这些隐秘,气涧此类名称,狸历不仅知道,而且还去过几个,毕竟她便是在一处气涧中出生,而即使这样,也从未听闻过镜中涧。 “或许在,或许不在。”说完,雀将铜镜扔回给了狸历,自己转身出门,也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看着同道都走完了,狸历自己也拿不定注意,便对着还在屋内搜寻的将士说了声收兵,自己拿着铜镜往资逐大殿方向而去。 在刚刚光亮一闪之际,齐三公子便被吸进了镜中空间,随即昏迷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齐三公子慢慢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喜房之中,而正前方,是一位女子身穿红色嫁衣,头戴凤冠,侧坐在镜台前,正对着镜子缓缓梳头,奇怪之处在于面容在镜中异常模糊,无法瞧见真容。齐三公子内心虽有疑惑,却慢慢站起身来,望着这个背影,因为她好似他所思所念的那位伊人。 “相公,妾身这番装扮喜欢吗?”那位女子突然说道。 “喜喜欢。”齐三公子不知为何,竟然情不自禁的回答道。 “相公站那么远,又如何瞧得真切?过来一点,妾身想要相公帮着插上这枝簪子呢。”那位嫁衣女子背对着齐三公子,一边轻轻梳着黑发,一边缓缓说道。 “秋儿,是你吗?”齐三公子听着如此熟悉的声音,眼眶竟然开始红润。 那位嫁衣女子嘴角轻轻一笑,就此放下手中的木梳,缓缓转过头来,嘴唇抹着艳红的口脂;脸颊有点淡淡微红,不知是上好的胭脂所致,还是因为害羞之情;眉心有一红色花瓣纹,有点孤傲,有点迷人;其双眸有诗,吟诗便止,多情而柔情。 齐三公子望着这副熟悉的面孔,泪容满面,一步大跨过去抱住了这位女子:“秋儿,是我在做梦吗,我们此时在何地,你终于要嫁给我了吗?” “相公,此话说得差矣,你我本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须反倒过来质问妾身。难道你不想与妾身长相厮守吗?”女子轻摸着齐三公子的头,将其与自己对视,女子眼眸有泪,婉转而不流,仿佛有诉不完的委屈,呆呆的盯着齐三公子。 齐三公子看着如此怜人的秋儿,将其抱得更紧了:“秋儿,能与你长相厮守乃是我齐青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又怎可会嫌弃你。你当日离我而去,我也没怨过你,只是后悔不能帮你,齐青这辈子唯一有幸,便是有秋儿这位娘子。” 女子轻笑,用手抚摸着齐三公子的头发,,接着摸到了后颈,而后到了后背。女子正在解开齐三公子的腰带,嘴唇吻住齐三公子的颈脖。 齐三公子痴痴的看着眼前的秋儿,只觉得世间最好看的姑娘莫过于此。 齐三公子一览,便将女子抱起,缓缓走向那已经布置好的婚床,女子也在其怀中一直痴痴看着齐三公子,手不停在其后背摩挲,不知不觉间,那摩挲手指的指甲,渐渐变长,变尖。不时刺入齐三公子的肌肤之中,鲜血直流,而齐三公子丝毫不知,依然看着怀中的女子,笑意温柔。 在狸历返回资逐大殿途中,有一片不合时宜的桃花瓣不知从何处飘来,没有引起狸历的注意,缓缓飘近了其手中的镜子,随着有涟漪波动,桃花瓣融入镜面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逃命 红帘红烛,红衣红妆,双人对视而笑,如在汪洋中的一叶扁舟上,轻幽飘荡,相依流浪。 红衣女子修长的玉手不停在齐三公子后背摩挲,本来还干干净净的麻布衣服,渐渐被渗出的鲜血染红,如晕开的月季,美丽得不可方物,却在绿叶间暗藏着尖刺。 齐三公子全然不知后背的血肉模糊,痴痴得看着红衣女子,用手帮女子理顺耳边有点凌乱的头发:“秋儿,你真美。”女子抿起嘴笑着。 正在此时,随着不知何处传来轻微的琉璃般破碎之声,那位红衣女子的脸上竟出现了一丝裂缝,从额头划过右眼,慢慢延伸到了右耳。 女子脸色突然惊恐,回头望向正堂处。 “秋儿,你脸上这是怎么了,为何有条裂痕?”齐三公子准备用手去触碰女子脸上的裂缝,然而却被女子用手阻挠住:“相公,那个老头欺负妾身,你可要为妾身做主。” 齐三公子顺着女子的视线,看向正堂方向,发现木桃枝此时站在那边,阴笑着盯住自己。“木夫子有何事来此?”齐三公子面有疑惑,便对着木桃枝说道。 “老夫来此救你性命。”木桃枝慢慢向婚床方向走来。 “相公,快,快帮妾身阻止他,他是要来杀妾身的,相公不是想与妾身长相厮守吗?”红衣女子可怜楚楚,哭咽地向齐三公子求助。 齐三公子站起身来,眼神狠厉:“木夫子,今夜是晚辈的新婚之夜,还请走出房门,不然晚辈不会顾及我俩情分。” 木桃枝嘴角一弯,接着身形一晃,便瞬间绕过齐三公子,站在了红衣女子身前,微微弯腰,离得女子更近一点,眯虚着眼看着这位红妆美女:“小小鬼魂,不安安心心消散于天地,也不去庙宇寻求香火,却独独来此处害人,是真当世间无人了吗?” 齐三公子想要转身阻止,却发现自身竟然被完全禁锢,无法动弹。 红衣女子虽然有着红色胭脂装点,也难以掩饰惊恐的苍白,急忙起身跪下:“神仙,小女是受人蛊惑,才来到此地,还请神仙行行好,放过小女这次,下次小女再也不敢了。” 木桃枝听闻后,笑了起来,用手顺了顺芜杂的胡须,微微点头:“也罢,谅你也不敢有下次了。” 那位红衣女子听后神色逐渐放松,也陪笑起来,正欲开口说话,可此时脸上那道裂缝竟然突然开始崩裂,渐渐蔓延至全脸,而后整个人如琉璃一般破碎开来,消失于天地,只有一声哀嚎的回音,说明她刚刚存在过。 随着女子消失,此时整座婚房竟然开始摇晃,有垮塌的趋势。 而后齐三公子发现自己又可以自由行动了,便急忙冲向木桃枝,面色凶狠,有搏命之气魄,快速递出藏于袖中匕首,却不曾想轻松地被木桃枝用两指夹住,接着木桃枝用另一只手叩指砸向齐三公子脑袋:“你何时也与那蠢脑袋一般之蠢了,也不看看那位女子到底是何物?气煞老夫也,看来近墨者黑此言不假。” 话毕,木桃枝拇指虚空画符,接着往齐三公子眉心一点,齐三公子神色才渐渐平静下来。随着后背传来的剧烈疼痛,齐三公子回想到刚刚种种,虚汗直冒:“木夫子,那鬼魂为何与秋儿模样如此相似?” 木桃枝摇了摇头,示意齐三公子跟着他走:“鬼迷心窍罢了,在老夫眼里,她不过是位年过四十,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 齐三公子听后面色难看,沉默的跟在木桃枝身后。 木桃枝打开婚房正门,齐三公子才发现屋外一片漆黑,并无他物。 “一会老夫帮你离开此地,但你得记住,你出去后需要即刻带着余不通离开资逐城,往北走,快点逃出精佢国。而且越早离开精佢国越好,待到达沧浪国,老夫自会与你们汇合。”木桃枝看着无尽的黑暗,语气严肃的说着。 “夫子为何不一起走?还有我们不带上翠翠了?”齐三公子心中不解,最后还是将疑惑说出了口。 “此时老夫正在与一个旧敌周旋,你们这些日子所遇之事,大多就是那旧敌暗中谋划的。现在别说是与你们一道离开,就算腾出余力帮助你们安然离开都办不到。至于翠翠,你无需管她了,她自有因果。”说完,木桃枝将齐三公子推向屋外的黑色空间,接着自身也化成了桃花瓣,飘向黑暗深处。两人离开不久,此处的婚房渐渐崩塌,而后被黑暗慢慢吞噬,仿佛没有存在过一般。 狸历此时已经走到了资逐大殿门外,正要入门,手中铜镜的镜面竟然毫无征兆的碎裂,无数铜片掉落在地。 无奈之下,狸历捧着一堆碎铜片进了殿中,将今晚绢子街所发事由告知了此时在大殿内等待的精佢国皇帝和许泽。 精佢国皇帝闭目皱眉,紧握双拳:“来人!快去请姜国师前来!” “皇上,雀所说的镜中涧,许泽也略有耳闻,但此时铜镜已碎,虽不知这里面有何事发生,但唯一能知晓的是那个余孽此时怕是已经不在于世间了。”许泽站起身,拍了拍本来就没有一丝灰尘的白衣,悠然的说道:“如若那余孽已死,姜国师的谋划怕就要毁于一旦了,就算将他喊来,也怕要从长计议,短时间无法解决此时的国难。” 精佢国皇帝缓缓睁开眼睛,盯着许泽:“听徐供奉此言,应有良策?” 许泽正欲开口,此时却从殿外传来了话语:“那人未死,不过是通过镜中涧去到了别处,国师之策还有一线生机。” 进来之人是那位看不清真容的雀,他走到大殿中心,对着龙椅方向作了一辑:“陛下,虽国师已死,但良策依然有施行的余地。” 精佢国皇帝听后,急忙站起身,奔到雀的面前,面色惊诧万分:“雀供奉,你之言是为何意?国师已死?怎么可能!” 雀依然不急不慢说道:“国师那处望星楼,臣刚刚发觉有死亡气息萦绕不散,便去到顶楼察看,发现除了遍地血迹,并无他人。因为以前某次为国师治病的缘故,臣能确定那一地的血迹都是国师自身的心口血,然而如此多量,已经必死无疑。” 精佢国皇帝面色苍白,瘫坐在地,自言自语道:“死了?” “陛下无需如此担心,国师之位还请先放置一边,现在需要的是先将逃匿那人抓获,这样才能挽救家国运势。”雀的语气没有一丝感情,加上音色难听,实在缺乏说服力。 “皇上别这样丧气嘛,国师之位,奴家以为许大仙不就可以担当吗?姜国师死了也是好事,免得常与奴家这些供奉争斗,一家和气才是治国之本不是?”一旁的狸历看着许泽刚刚那番眼神意味,心领神会地说道。 精佢国皇帝猛然抬起头,看向许泽:“许大仙是否愿意担当精佢国国师职位?助朕福平天下?” 许泽笑容满面,微微点了点头:“皇上都如此之言,许泽勉为其难的答应就是。而且就现在困境看来,许泽心有一计,是更为简单的方法解决此次国难,根本不需要那余孽的活口!而且现在的急事难道不是找出杀害姜国师的凶手?还要费大力气去抓一个毫无相关的余孽,实在有点过了。” 精佢国皇帝瞬间感觉轻松许多,缓缓爬起身,走过去握住许泽的手,与其攀谈精佢国日后的谋划。 雀将这些看在眼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便没有打扰那边的谈论,静静走出了殿外,消失在黑夜的楼宇之中。 齐三公子被木桃枝推出婚房后,眼前一片漆黑,感觉自身漂浮在空中一般,接着头晕目眩,难以呼吸。片刻后,他忽然察觉脚下有了立足之地,猛然睁眼,竟发现自己站在了客栈的房间之中,一旁脚下,却有一面破碎的铜镜。 想起木桃枝的话语,齐三公子正要将余不通叫醒,但看着此时还在床上静谧睡着的小娃,又不愿就此打搅他的美梦,便先迅速地将屋内行李收拾完毕,接着跳出窗外围着客栈巡视了一圈,确认客栈周围并无官兵监视,才返回屋内,一揽便将余不通扛在上了肩,脚一发力,跃到房顶之上,接着在错落有致的屋脊上小跑赶路,往着资逐城的北城门方向行进。 在赶路其间,齐三公子突然想到与郑紫北的约定,望了望城东方向,思量一番后,叹了声气,默念了句后会有期,便又加快了速度继续赶路。 到了北城门不远处,躲在一棵大树后观察了许久,发现其规律,齐三公子才借着城墙一旁的高树,精准地躲过巡卫的官兵,翻越出城而去。或许是因为落地时,动静太大,余不通竟然惊醒,齐三公子赶忙捂住他的嘴巴,一直赶路往北到天亮,才敢将余不通放下,将木桃枝的话转诉给了他。 而就在齐三公子离开资逐城时,一位头发几乎遮住全脸面容的神秘之人来到了他们先前留宿的客栈房间,此人看到地上破碎的铜镜,眼神严肃,接着跳到屋顶之上,环视四周,有疑惑之色,犹豫片刻后便朝着城东方向掠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夏去秋来 余不通与齐三公子逃离资逐城后,为了避免被追兵寻到,绕开官道商道,专走丛林老林无路之路,同时不是径直地往精佢国北边边境而去,而是曲折蛇形路线,尽量躲开城镇乡村。甚至吃食住宿都是捕捉野鸡野兔为食,燃柴火而居。 一日两人路经一座被当地人称作为竹山的山丘时,遇到了两位农妇,余不通笑容满面地上去询问了附近是否有能够留宿的破庙破屋,一位妇人瞧着孩子乖巧可爱,提议说可以去她家暂住一晚,余不通看了看远处的齐三公子微微摇头,便失落地拒绝了此事。妇人仿佛也心知肚明,人在他乡都得留个心眼,于是便给他们说着山顶确有一处破道观可以遮风挡雨,只是年久失修,住起来不是很舒适。余不通听后,长舒一口气,连连鞠躬道谢,接着与两位老妇作别,而后跑向了齐三公子方向。两位妇人看着跑远的小娃,相视一笑,便继续下山而去,路上不时猜测刚刚的乖巧小娃去那破道观会可能遇到的趣事,引得笑声不断。 余不通两人看着天色不晚,又想到此山并不算高,只算是个山丘,于是就顺着不算笔直的青石路上山而去。寻了有半个时辰,两人才在一处被众多竹子遮掩的深处,找到了那间破道观,但与其说是道观,不如说就是间破旧屋子。进去一瞧,余不通表情瞬间凝固,此处的条件比起杭楼城那间破庙还不如,但此时已经无法再去找另外的住处。 齐三公子打开背后的行李,将多余的衣物铺在了地上,也只能搭成一个小床位,于是让余不通睡在衣物上,自己睡在一旁便可。 两人早早就睡去,毕竟明日天未亮就要赶路。夜深时,齐三公子发觉身旁有异响,猛然惊醒,迅速起身将匕首对准声源处。此时虽无火烛,但却可瞧见几步之遥处有一双发着绿光的小点,两者就这样对峙不动。待到齐三公子眼睛慢慢熟悉了此时环境,才隐隐约约看清在他对面的是一只犬状生物,嘴里似乎叼着一块包裹。 齐三公子于此才放下心来,将持匕之手放下,那只生物瞧见威胁消除,急忙转身跑出屋外,嘴里的那个包裹也被死死咬着而被带走。 看着生物离去,齐三公子重新平躺在地,准备入睡,可翻来覆去,如何都难以入眠,便起身出屋,靠在一根翠竹旁,看着星辰满布的夜空,想着她。 不一会,突然从竹林中传来嗷嗷嗷的声音,齐三公子向那处看去,发现那双散发绿光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 齐三公子笑了笑,蹲下身,双手展开,向那生物表示友好。看着这般姿势,那名刚刚受惊的生物踌躇了几步,才从竹林间慢慢走出来。 月花好,云竹茂,风缥缈,银发耀。虽过去有所耳闻,但齐三公子却是第一次看见白狐,觉得世间都说‘狐狸乃媚,青狐为最’此言不假,任何人瞧见都会对此怜爱。 那只白狐小心翼翼走到齐三公子面前,翘起脑袋望着齐三公子的脸庞,不时歪歪头。四目对视许久,白狐默默返身回竹林,从中叼出了一颗透明的小石,放在齐三公子脚前,之后快速窜进了竹林中不再出现。 齐三公子拿起那颗石头放在月光下看了看,石头中仿佛有青光流动,觉得应是可贵之物,便放入怀中,接着又在原地等了等,确定那只白狐不会再出现,有点惋惜,便回到道观去了。 第二日太阳还没升起,等着余不通嚷完丢了一包干粮的抱怨,随后便与齐三公子启程继续赶路而去。就在两人下山不久,此时从山顶的一片竹林间走出了一只白狐,目光一直盯着正在下坡的齐三公子背影,眼眸有微弱泪光流动。 余不通两人又赶路了几日,在一处偏僻地方,就地升起篝火,准备在此过夜。哪知有不少怪事发生,明明还烧得正旺的柴火,竟然转眼便已然熄灭。明明寂静的林间,却不时有孩童嬉戏的玩闹声。明明已经烤好的熟肉,一个回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齐三公子深知大事不妙,连忙收拾好行李,扛起余不通便往丛林外跑去,却发现不管怎么奔跑,都会回到原先生火的地方,齐三公子知道自己遇到了鬼打墙。 于是他干脆就地盘坐,将余不通护在怀中,微微闭着眼睛,心中默念阿弥陀佛,虽然齐三公子自己不曾信佛,但人在危难关头也总得做点事以求心安。 奇怪之处在于,虽然明明感知有异常灵气不断靠近,但总在齐三公子周身一寸范围内便被阻挡。齐三公子感觉默念佛号还是有了用处,甚至在内心想着日后需得去庙寺拜佛感恩。只是他并没感知到在自己怀中的那颗透明小石散发着微弱绿光,一夜不曾停歇。 就此盘坐一夜,天色微亮,发觉周身异常灵气消散,齐三公子缓缓睁开眼睛,急忙带着余不通离开了此处诡异之地。 不知一口气跑了多少里路,齐三公子才缓下了步伐,大口喘着气,将余不通放了下来。余不通给齐三公子拍着背,内心有点哀怨,一是埋怨木桃枝不在此处,害得他们遭受此罪,二是埋怨自己没有木桃枝的本事,让青山哥如此受累。 不知不觉,余不通渐渐有点知道求人不如求己这意思,只是不知这意思如何表达而已。 余不通二人就这般躲躲掩掩,迂迂绕绕,慢慢靠近精佢国北边边界。途中既帮助过不幸落入地洞陷阱的猎人,抵不过盛情,被邀到家中做客;也与进京赶考的两三个书生在一间破庙分食干粮,共赏诗词;还同一行好心的商队赶路,倾听商人的异怪见闻,共饮烈酒,大笑称奇。不知不觉,两人从烈日炎炎的夏季,走到了绿叶渐黄的秋季。 这日,齐三公子与余不通要翻越一群山岭,心想将这群山翻过,再走上几日,便应该能看见精佢国边疆了。哪知世间好事多磨,刚翻过一座山,来到另外一座的山腰处,便遇到了土匪打劫。 “此树是我栽,此地是我”这群身穿黑衣,面带黑罩的人群中,领队之人正欲将这江湖中惯用的台词说出,哪知齐三公子根本不给机会,一个冲刺,便向着这群土匪而来,手中匕首寒光咧咧。 领头那人见遇上硬茬,紧闭眼睛,双手抱头蹲下,大喊道:“野大哥,快来救命!” 话音刚落,一人影从天而降,双手展开,右手持剑,随着周身有落叶一起飘落,有点意气。站在远处的余不通两眼发光,兴奋溢于言表,说了句:“商队爷爷说的大侠是不是就是这样的!” 那名姓野男子一剑腰揽匕首侧翼,臂膀使力,改变匕首路经,一招便阻挠了气势澎湃的齐三公子。后者见首招被破,心有不甘,在身形与男子擦肩而过之时,一脚递出,直踹男子腹部,男子将剑往身前一横,挡住此击,且借助齐三公子脚力,向后弹去,欲拉开距离。齐三公子眼神狠厉,腰身用劲,脚步一蹬,一个回转,直追倒飞的男子而去,匕首往其心间而刺。大概因为自己一让再让,对手却依然得理不饶人,男子也有了点火气,持剑蓄力,准备一击求胜。 一阵风吹而过,男子将剑横在齐三公子颈脖处,齐三公子的匕首也抵住了男子心口。 男子身后的那群黑衣土匪目瞪口呆,领头之人:“且且慢!少侠息怒,是我等有眼不识珠,还请快放下兵器,我们应该化干戈为玉帛!” 齐三公子狠狠的盯住面前男子,许久,慢慢放下手臂,男子瞧见齐三公子杀气已无,也收回了长剑。齐三公子转身走向余不通放下,说了句:“是我输了。” 原来在齐三公子手中匕首还未抵住男子心口时,男子长剑就已经有将其斩首的机会了,至于现在看得像是平局,不过是男子在等待后者停手没有发力罢了。 “兄台留步,在下休野,敢问兄台何姓?”男子名为休野,此时对着齐三公子的背影问道:“兄台这一身杀气,不经历真正的厮杀,是很难得的,不知兄台是否参军过?” 此时余不通看到已经无事,便抱着一大堆行李跑向了齐三公子,后者慢慢蹲下,摸了摸余不通的头,微笑着说没事了,仿佛并未听到身后休野的提问。 “你这厮怎么如此不给面子!你可知野大哥是何人?”刚刚抱头蹲地之人看见那位莽夫实力并没有休野高,便有了底气。 “锅铲,不得如此无礼,那人可不是鲁莽之人,但也不可说你如何惹恼他,你都能全身而退。”休野笑容满面的看着那边的青年和孩童:“那人应该是因为身边有位娃娃,所以根本不给你们以此威胁他的机会,先下手为强罢了。” 锅铲听后眼睛瞪得贼大,不肯相信这位莽夫能在自己话还没说几字,就已经做出了最佳判断。 休野慢慢走向余不通两人处,齐三公子斜眼看着休野,随时准备暴动。 “兄台,你还未回答我问题呢。”休野轻轻说道,但看着又有杀气隐约浮现,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道:“罢了罢了,不回答也罢了,其实我就是想来请兄台去我寨上喝杯酒,难得遇见如此佩服之人,请谅休野忍不住想与兄台畅饮几杯。” 接着转念一想,大概觉得有点不对,休野又慢慢说道:“兄台别误会了,我绝无要羊入虎口之意,虽然我们是土匪为生,但从来都不会草菅人命,如果实在不给,我们也只是打晕人强夺而已。” “那你们这样就对了?”齐三公子冷冷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休云寨 “呵呵,人在江湖总有些事事不由己,我们一寨子的人要吃饭,那总得有人割肉吧。”休野笑着说道,“在我们看来,我们并没有杀害人命,不过是为了口食,何况我们也是自食其力,以此看来,我们并没有错。” 一旁的余不通愣愣地听着,感觉确实是这个理,可又觉得有些地方不对。 “但于我们,你们便是错的,你们所谓的自食其力,不过是在我们之上的不劳而获。于世间他人来看,你们也是错的,你们所谓的口食,可能在普通人家看来,失去了便与丢命没有区别,那与杀害他人又有何异?”齐三公子盯着此时笑嘻嘻的休野,一把将余不通抱起,慢慢后移,想要拉开与休野的距离,凭着他多年的直觉,此人危险至甚。 休野仿佛没有看见齐三公子的细微动作,手捏着下巴,低头想了想,突然豁然开朗,又笑道:“那是在平常地方,而现在我们是在江湖,江湖之处,自己觉得是对,问心无愧,那便是对的。”说完,休野突然抬手,齐三公子知道肯定有事突发,可不知是在何处暴起,极快环视四周,却发现平静异常,顷刻之间,有一阵香气飘过,齐接着三公子眼前一黑,便昏倒在地。 一旁的余不通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为何齐三公子突然晕厥,但看着慢慢走来的那位大侠男子,连忙张开双臂,挡在齐三公子之前,面色凶狠,仿佛要与此人拼命。 休野却不为所动,依然是面露笑意,慢慢走近,只差几步之遥时,他将手中长剑高举,作势要砍下。 余不通看到这番情景,一位长发飘飘的红衣女子仿佛又出现在了眼前,泪水不知不觉又开始涌出,而后感觉四肢无力,软软瘫倒在地,双手紧紧抱着脑袋,发音尖叫,树林间凄婉一分。 休野一愣,不过是打算逗玩一下,可哪知这位孩童竟如此脆弱,刚刚还凶神恶煞,此时却像情绪崩溃了一般,任人宰割。他摇了摇头,默默蹲在余不通一旁,用手拍着他的背,却依然不能让他止声,休野顿时面露难色,无奈道:“小鬼,能别哭了吗,哥哥错了还不好吗?” 结果意料之中,也并没有效果,余不通仿佛被吓得不清,根本无视外界了。休野抬起头望向远处的一群部下,眼神有求助之意。结果众人也开始晃着脑袋,休野暗骂一句,看着眼前的苦恼孩童,手足无措。刚刚抱头求救的那位小头头突然说道:“野大哥,要不我们就把他们的行李搜刮完就溜了吧,那人一会醒过来,这小娃娃应该也就没事了。” 休野摇了摇头:“不妥,此人胆识过人,是有用之人,我们休云寨此时正需要结识一些英雄豪杰,方便祖奶奶她们日后的打算,而且我觉得与他交一善缘对于我们来说也不亏。算了,你们先将他抬回寨子,给祖奶奶说是我的贵客,好生招待。至于这小鬼我来想办法。”话还没说完,余不通突然也似中了招一般,噗的一声,睡在了地上。 休野看到此景,嘴角抽搐,闭眼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沉思片刻后:“算了,将他们两个都抬回寨子,给祖奶奶说我先下山一趟,今晚会赶回去。”说完,便起身飞奔向山下而去。 不知时间已经过了多久,齐三公子突然从梦中惊醒,感觉脑袋还有些昏沉,左手边貌似有东西微动,转头望去,才发现是熟睡的余不通正翻着身。 接着看了看四周,发现都是由竹子搭起,他们此刻应该是在一栋竹楼内。齐三公子晃了晃头,竭力想着此前发生的事情,突然意识到刚刚那个危险男子说要请他到寨子做客之事。 齐三公子全身紧绷,觉得情况不妙,于是轻轻下床,不发出声响,踮着脚,慢慢走到窗边,想看看外面情况。 一眼瞧去,发现此时已经天黑,他们此时应该是在一栋竹楼的二楼,且门外还有两人把守。屋外四周散布着两层或三层的竹楼,且那些竹楼内都有烛火灯光。 齐三公子深呼吸了一次,准备梳理现在的大致情形。大概知道现在自己二人应该是被囚禁于此了,但那持剑男人到底是何人,这般做法又是何意。若是抢劫,为何不在自己昏迷之时夺走钱财,若是那张精佢国的通缉令,又何不就地斩杀自己,都不是,那更没有理由如此行事。 怎么想都感觉不对,齐三公子眼中突然杀意毕现,因为只有一种最不愿面对的可能才可解释此事,便是木夫子口中的那个旧敌又开始在此中作祟,但既然能如此明目张胆地阻止自己二人,那么只能说明此时木夫子凶多吉少,木夫子那种仙人都无可奈何的事情,自己一介凡夫俗子,又能怎么抵抗?而那神秘之人如此做又是为何? 还在苦恼想着的齐三公子,随着开门声,渐渐回过神。 进来的是一位婢女装的女子,手中端着一个茶盘,盘上有一个茶壶。她看见临窗而站的齐三公子,有些吃惊,急忙将茶盘放在桌上,向齐三公子行了一礼,毕恭毕敬说道:“不知贵客已经醒来,没有招待周全,请恕奴婢有罪。” 齐三公子看着这般情况有些纳闷:“此处是哪?” “休云寨。”婢女没有起身,低着头缓缓说道。 休云寨,是精佢国最大的匪徒寨落,位居精佢国北边边疆附近。传言每年精佢国出征打仗,休云寨都会支援优秀兵力,战绩斐然,导致即使休云寨被精佢国平民和官员举报多次,奈何精佢国高层依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齐三公子听闻过休云寨,甚至因为此寨在军中太过出名,声誉极好,自己都有些向往那寨中的英雄豪杰。 发愣了一会,齐三公子渐渐回过神来,看着此时躬着身,双腿已经打颤的婢女,才急忙说了句起身,婢女如释重负,长吐一口气,有些羞笑的看着齐三公子。 “啊!对了,差点忘了要事,奴婢来此是为了请两位贵客去膳堂的,祖奶奶她们已经等了一会了。”婢女痴痴看着眼前的美男子,突然想到正经事,急忙说道。 “祖奶奶?”齐三公子有些不知所以,而婢女也没有说清,便催促着齐三公子二人去膳堂。此时齐三公子自知已经由不得自己做主,想着不如就去瞧瞧那个神秘人的布置。于是叫上了余不通,二人随着婢女往膳堂而去。 膳堂在齐三公子二人所在竹楼的西面,几人走了一会,便到了,是一栋只有一层,圆柱模样的竹屋。 刚进门,齐三公子便看见一个巨大的圆桌,坐在正门对面位置的是一位头发雪白,其间插着数根金簪子,脸上皱纹颇多,但精气神却十足的老太,左边坐着三位中年男子,依次的第二个凳子空着,右边则是四位中年妇女,在齐三公子方向还空着七个凳子。 头发花白的老太看着齐三公子进来,笑着说道:“来人,快来招待贵客入座。” 这时一旁站着的一位婢女跑了过来,将临近正门的那根凳子往外摞了点,示意齐三公子就此坐下,余不通则蹑手蹑脚地,还没等婢女摞座,就坐上了齐三公子旁边的空凳子。 “祖奶奶,这两位贵客是何方神圣,为何如此郑重以待。”这时坐在那位老太左侧的中年男子细声问道。 老太笑眯眯的摇着头:“是野儿带回来的,只说让老太我好好款待,我想既然是野儿的贵客,那让大家一起见见面也无伤大雅嘛。” 旁边几位中年人听到老太如此解释,有人微笑,有人瘪嘴。 齐三公子看着圆桌对面在那窃窃私语,旁边几位脸上还情态各有不同,更为纳闷。 “祖奶奶,今天吃什么好吃的!”这时屋外有一女子声音传来。 齐三公子回头一望,发现进来之人鼻子肥大,鼻孔极小,模样实在不像女子,手中还转着三个铁球,像极以前齐家里面老人所转之物,不过个头小很多而已。一旁还跟着一位身材矮小,腰间别着镖袋之人,看来是位使镖好手,但更不像是女子。 老太笑盈盈道:“小玉,快来见见今日的贵客,这可是你三哥哥请来的” 还不等老太说完,休璀已经从镖袋中摸出铁镖准备对齐三公子出手。齐三公子也察觉到此人杀气,体内气机运转,准备随时兵刃相交,其实如若现在没有余不通在一旁需要顾及,他早在那人意念刚动之时便已经出手反击。 两人都蓄势待发,突然有一阵寒意传来,使两人都无法动上分毫。 整个膳堂仿佛冻结了一般,整个饭桌上的人都沉默不言,安静异常。随着身后的老太笑眯眯地起身走了过来,才有了点声响,齐三公子以此确定自己还活着。老太走到齐三公子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接着走到休璀面前:“璀儿,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一进门就要对贵客动手?” 休璀额头一阵冷汗,连忙说道:“祖奶奶,这哪是贵客啊!这是精佢国的通缉要犯!上次孙儿出门就是为他而去。” “也就是说你的牵丝镖就是被此人所斩?”老太眼中有冷漠之意。 休璀不敢说话,因为牵丝镖被毁,自己已经被罚去面壁数月,最近才刚刚得以出关。 “祖奶奶,你们这是在干嘛?”此时,休野从远处而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一个承诺 原本弥漫在整个膳堂中的寒意,随着休野的到来渐渐散去,被称为祖奶奶的老太脸色又开始洋溢笑容:“野儿,你咋回来得这么慢,祖奶奶还在担心你呢。”说着,招呼着休野过她那去。 休野脸上依然是白天时那副笑容,仿佛是一张面具一般,不曾改变过。他小跑到老太身前,亲了一口老太的脸颊,笑嘻嘻的说道:“我听闻山下的那个栗水镇最近新开了家糕点铺,味道极佳,就下山去给祖奶奶买了点回来,让祖奶奶尝尝鲜。” 老太瘪了下嘴,翻个白眼,心口不一地说道:“要买差个人下山去就是了,何必亲自动身,你又不是不知道外面多凶险,万一把我宝贵的野儿伤到了,祖奶奶走哪说理儿去?” “这可是孙儿的一番心意,怎么能让外人帮做呢!而且祖奶奶不是最喜欢吃桂花糕吗,我今天特意多买了几块,够你吃几天了。”休野将手中装有糕点的包裹塞到老太手中,语气有点孩童等着被表扬的味道。 齐三公子瞥了瞥此时在饭桌上的人,只有坐在老太右边依次第二个的妇女眼光欣慰地看着,其他众人都略有怒意或嫉妒之意。 老太笑眯眯看着手中的包裹,捋了捋休野鬓间的头发:“野儿也是费心了,还这般念得我这个老太婆,祖奶奶很开心。” “祖奶奶,你可不能就因为一包糕点就忘了野儿将朝廷要犯带来了寨子,这可能让我们这么多年的盘算都毁于一旦的。”此时坐在老太右边一次第一个妇女鼓了鼓气,起身低着头说道。 老太看了一眼那低着头的女子,有点不屑,而后回头看着休野,轻声说道:“野儿,你今日将这两位贵客带来休云寨是有什么打算?你且放心,只要是你的朋友,那就算他们真是那什么通缉要犯,祖奶奶也可以保他们在这个寨子里安然无恙。” 休野听后笑意更甚,不带一丝凝滞,慢慢说道:“祖奶奶,这位是我当年的战友,是不知救了我几次性命的过命之交了。我也不知他为何现在就成了朝廷要犯,今日我以为下山,路过二姊山时,碰巧遇见他,于是就让锅铲带了回来作客而已。” 老太细细听着,听到救了休野之时,眼光微眯,待到休野说完,便转身走向饭桌,抬起手,示意站在门口的几位小辈都坐下。 “不知贵客何姓?”老太对着此时坐下的齐三公子问道。 齐三公子想到旁边的那人肯定根据通缉令已经知道自己的真实名姓,无奈只能说出真名,免得到时候落得一个不坦诚相待的把柄:“在下姓齐名青,旁边这位是我一好友的儿子,姓余,名不通。” “呵呵,难得齐公子如此干脆,既然救过几次野儿,老太我也就把你当做老太的朋友,也该介绍介绍我们这家人不是。老太我名叫休云,是这家寨子的祖奶奶,左边这几位是寨子的大当家,休翼。空着的那个位置其实是二当家休飞的,他去参军了,现在一时半会回不来。后面的是三当家李骏谢和四当家休奇。右边这几位是大夫人李悠悠,二夫人元花艳,三夫人休莲,四夫人李琴。坐你旁边这位女娃娃是休玉,刚刚与你要交手的那位叫休璀,他们的大哥休宇也跟着休飞去参军了,至于野儿老太也不需多讲了吧。”老太慢悠悠的说着周身人的姓名,每当点到一个人名字,那人都会起身示意,道一句问好,可以看出这种老太介绍家人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大家都已经很熟练和默契。 齐三公子听着,却内心一紧,因为他从前只知道休云寨中英雄豪杰辈出,在精佢国极有地位,可并不知,休云寨中的休云二字,竟然是取自寨中所谓的祖奶奶的姓名。但更可怕的是那个叫休野之人,到底为何要说自己救过他性命,以此来保全自己二人,这又有何目的。 而一旁的余不通脑袋一片空白,明明白天那个叫休野的人和齐三公子打得热火朝天,怎么现在成了出生入死的战友。刚刚都要开始打斗的休璀,为什么现在又和和气气的坐在一旁赔笑。桌上那群大人面目喜怒明明各个不同,现在又为何这般谈笑风生。青山哥的名字何时成了齐青。成人的世界,小孩还并不懂得何谓事不由己。 休玉在一旁看着齐三公子的脸庞,难得如此近距离的看到美男子,痴痴入迷:“齐公子,你觉得我如何?” 齐三公子转头而去,瞧着休玉眼中桃色,心中微寒,浅浅笑意:“姑娘长得有聪明之相。” “是吗?公子还会看相吗?休二哥,你听见没,还一直说我傻,公子可是说我有聪明之相呢!”休玉脸色有点泛红,感觉实在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抬起饭碗,遮住自己的脸,狼吞虎咽起来。 “呵呵,别人的意思是你太丑了,只能用聪明来敷衍,并不是你真的聪明。”休璀冷笑,看着一旁狼吞虎咽的休玉道。 休玉狠了一眼休璀,接着尽量睁大眼睛,表现得楚楚可怜,望向休云:“祖奶奶,休二哥他骂我丑!我不管,你要给休玉做主。” 休云瞪了一眼休璀,叹了口气,顺势抬手,手对着空中扇了一巴掌,休璀此时脸上有啪的一声,接着五指红印冒出。休璀早已经习惯并没惊讶,揉着脸蛋,瞥了一旁得意洋洋的休玉,默默吃起饭来。而齐三公子吞了吞口水,这般轻描淡写的隔空扇耳光,闻所未闻,这个老太看来是位厉害人物。 饭毕,随着众人皆皆找理由离席,除了齐三公子和余不通,只有休云,休野,休璀和休玉四人在饭桌之上。 余不通低着头吃着饭,不知此时该说何话。齐三公子倒是跟休云胡编乱造着与休野在战场上如何共同进退的惨状,一旁的休野听着,虽然依然是笑,不过多了些尴尬。 齐三公子越往深处谈,越觉得此地不宜久待,应尽早离开,去沧浪国与木夫子汇合,觉得那老太不好惹。 “咳咳,祖奶奶,时候不早了,那我们也应该回去休息了,明早我还要和不通继续北行。”齐三公子顺着大家的叫法称呼休云,准备起身拉着余不通回他们的竹楼。 “等等,齐兄,其实此次让你前来,是我休野有一事相托,你我二人这么多年的交情,也不会断然拒绝吧?”休野笑望着齐三公子说道。 “野兄请讲。”齐三公子暗叹了口气,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其实不难,我需要的是齐兄的一个承诺,日后休云寨需要齐兄之时,还望齐兄来此相助,至于如何兑现承诺,以此符消散为准,此符一消,还请齐兄十日内赶到休云寨。毕竟当日齐兄救我一命,此时我也想报答。”休野脸色有点阴沉。 齐三公子自然听懂这番话,若想活命,就得以一个承诺来换,于是轻轻点头:“野兄如此信得过齐青,齐青自然义不容辞。” “自然是信得过的。”休野神色轻松了一些,将符递给了齐三公子,接着扶起休云从膳堂的后门出去了,一旁休璀和休玉看着那符,脸色有点不自然,等到齐三公子带着余不通出门,各自也没了食欲,双双离桌而去。 在房间内,齐三公子注意到门外依然有人看守,但想到既然自己答应了这个活命要求,寨中的人应该不会对自己两人不利,便没放在了心上。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他躺在床上细细端详手中的符箓,整体通黑,只有些许红线,而且弯弯扭扭,并没有组成特别的图案。 一旁的余不通把脑袋靠在齐三公子肩膀,看着他手中的黑符,有点发呆,思索了一会,还是说道:“青山哥,今晚为什么说你的名字叫齐青啊?” “齐青是别人称呼我的,而青山哥,却只有你能叫,难道不应该高兴吗?”齐三公子转头望着余不通,笑着说道。 “那以后只有我能叫你青山哥?别人都不行喽!”余不通突然眼睛放光,声音也变高了许多,没有先前的死气沉沉。 齐三公子点了点头,腾出一只手摸着余不通的脑袋,又开始看着手中的黑符,想要窥得能否发现其中的奥妙。 虽然看着上面草草寥寥,像个稚童在胡乱图画,但齐三公子能确定此符并不是装模作样,其中流窜的灵气,光是捏在手上,就已经能感觉此符似湍急的河水,汹涌波涛。这不会只是单纯用来传递信号的符箓,因为以前军营中常有那种符箓,灵气微弱,不会如此旺盛。 “青山哥,你说木老头会不会出事啊,都这么久了,还没有一点消息,虽然他让我们去沧浪国和他汇合,但是他可是一个神仙嘞,我们这都快到了,他如果在那边的话不应该此时来接我们吗?”余不通突然有点感伤,感觉木桃枝也会像张老碗那样,无声无息就走了,越想越害怕,紧紧抓着齐三公子的衣服,“青山哥,以前我当乞丐的那个地方,那些人都叫我扫把星,说我会克死别人,你说我会不会也把木老头克死了?那你是不是也会死?” 余不通抿着嘴,想要止住眼泪,但依然流了出来。 齐三公子看着泪眼汪汪的余不通,揪了揪他的脸蛋,小声说道:“余小弟,你都知道木夫子是个神仙了,你又是个普普通通的娃娃,怎么会被你克死?他现在不来只是说明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而已,而且这世间哪有什么扫把星。” “真的?”余不通抹了抹眼泪。 “何况青山哥跟你走了这么久,不一样好好的,别哭了,男孩子可不能随便哭!”齐三公子将黑符放进包中,“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赶路,你马上就要见到木夫子了,到时候他知道你因为这样的原因而哭,不知道又要多打你几个爆栗。” 余不通想了想,像是这个理,便干脆一股脑全忘掉,偎着齐三公子的肩膀,安静地入了睡。 窗外有细风,屋中睡着的两人睡得很沉,而此时齐三公子包中的黑符却有红线蔓延,慢慢嵌入齐三公子肌肤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