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当天师》 正文 1.001 体内的灵力逐渐耗尽,手中最后一张黄符抵挡住攻击,也燃烧成灰烬飘散在空气中。 “既然你不肯交出宝物,我们只好自取了。” 下一刻,他听到利器刺入自己血肉的声音。他忽然感觉胸腔里非常寒冷。身体重重地撞在地上,血大股大股地涌出来。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中,突然一道灵光裹挟着他的灵魂激射而出,消失不见。 谢嘉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如同货物一般,被装在一个木箱里。 没有死? 谢嘉树伸手欲推木箱的盖子,但他的手臂竟沉重的无法移动分毫。 他的力量,消失了。 意识到这一点,谢嘉树蜷缩在黑暗的箱子里,浑身发冷。生命力一点一点地流失着,强烈的求生意志让他终于冷静下来。石可破,不可夺其坚,命还在,即使失去了力量又有何惧? 他会重新开始,再踏修途。 收束了心神,艰难地运起功法,随着呼吸吐纳,微薄的灵气丝丝缕缕进入他的身体,灵台逐渐清明,这时,一段原本不属于他的记忆也一幕幕在脑中闪现。 身为靖安侯府长房嫡孙,母亲难产而死,父亲也相继离世,由祖父祖母护持着长到六岁,自小千娇万宠,祖父更是亲自为他启蒙,手把手教他习字c练武,常向人言:“嘉树聪明伶俐,可堪造就。” 这是将他当成了继承人。 然而他六岁生辰刚过就在自家族学被拐走,众多仆役竟无一人发觉。那些歹人一得手就飞马出了京城,也不勒索求财,只将他远远带走,一路磋磨,待到了此处荒郊野外,直接一碗药下去,见他断了气,就将他装了箱子扔在乱葬岗。 待得这具身躯重新醒来,已换了个灵魂。 原身尚处于懵懂单纯的年纪,一路胆战心惊,根本察觉不到异样,谢嘉树却不然。这根本不是拐卖,而是谋杀,而过程,也少不了“里应外合,早有预谋”。 谢家是功勋世家,本应继承爵位的嫡长子却早逝,又怎能阻止下面的两个庶弟生出异心,各使手段? 而六岁的嫡长孙,岂不是最大的障碍?可怜原身一路隐忍,至死都心心念念着莫让祖父母伤心,要回到他们身边。 一运气谢嘉树就已察觉到身体的不妥,没想到,竟是穿越了。只是好像哪里不对?记忆中的宁荣二府不会是他也知道的那个贾府吧? 无论如何,能活下来于他来说都是天大幸运只是如今他占据了这个身躯,少不得要替他完成心愿,还报杀身之仇,了结因果。 谢嘉树重新静气凝神,致虚极,守静笃,半个小时后,他已顺利引气入体,进入炼精化气境界,精气神渐渐充盈起来,身体中沾染的种种杂质仿佛透体而出,身体c心神都通透清明。内视自身,才发现丹田之中竟有一株幼苗,叶身嫩绿,水汽氤氲,发出湛湛清辉。 那气息,分明是他穿越前夺得的宝物。只是这种形貌究竟有何奥妙?这宝物当初现世的动静,就极不寻常,微博一度出现“何方大能在此渡劫”的热搜。 还未细想,只见叶身上滴滴水汽竟凝结成一滴露珠,悄然落入丹田中,如一滴滋养灵魂的甘霖,谢嘉树只觉遍体清凉,经脉舒缓,身上的伤口缓缓收敛愈合,疼痛也消减了大半。 谢嘉树重新去推盖子。打开木箱的刹那,光束像利刃一样冲撞进来,谢嘉树好一会儿才重新睁眼,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乱葬岗。天空下着雨,地上横陈的几具尸体散发出的异味,混合着雨的黏腻湿气重重刺激着他的味觉。 用来装原身尸体的木箱尤散发出几分煞气,谢嘉树平心静气,将灵力凝于掌心,覆在木箱边沿,一些零碎的画面和心声渐渐传入他的大脑,断断续续拼凑出几个亡命之徒的作案过程 当木箱上的煞气悉数沉寂下来时,他原本就苍白的皮肤又白了几分。 接下来,谢嘉树开始循着人烟行走。一个多小时后,雨已经停了,远处淡淡的村落轮廓渐渐清晰。 暮色已浓,将村子笼罩在灰蒙蒙的光线中。小道上并未见着行人,这里的人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且谢嘉树身上的衣服很脏污,又淋了雨,村中人远远看到就将他当作了小乞丐,暗道晦气,更是急忙闭紧了屋门。 走进村中,谢嘉树发现村子的气息不太对,仔细一看,笼罩着村子的雾霭,竟是死气。 风大了些,枝影摇曳,枯萎落叶簌簌掉下来,仿若群魔乱舞。 谢嘉树此时已有些饥饿。原身被绑时佩戴着一个十多两重的金项圈,贴身放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并一个荷包,都被收走了,连锦靴上镶嵌的宝石也被抠挖干净。 除了身上的锦缎衣裳还值些钱,可谓一穷二白。 谢嘉树心情却还算平静。习惯了现代社会的高楼林立,霓虹闪烁,乍见这么原始的村庄,正好观赏一番。他走到一条小河边,正看到一个妇人驱赶着一群大白鹅回窝,那些大白鹅边跑边扑灵着翅膀,飞扬的尘土扑了妇人一脸,惹的妇人顿足大骂。 谢嘉树观她唇薄眼圆,眉眼之间“田宅宫”宽敞,心中微微一动。这样的人,嘴上厉害,内心却较良善,不敢作恶,属可交之人。他向妇人走了过去,“这位婶婶!” 妇人听见一道稚嫩叫声,惊讶地停住脚步,看他小小一个人儿,遂放下警惕,问道:“哪里来的小娃娃,怎的这么落魄?”她已经一眼看出谢嘉树是外来人,这个村子又小又封闭,村中的人们相互都是认得的。 谢嘉树装成懵懂无知的幼童,怯生生地靠近妇人,虽一身狼狈,一双明亮的眸子里却闪动着又害怕又期待的光芒:“我和家人在附近走散了祖父祖母最疼爱我了,一定会很快找来的。” 妇人近看他衣裳虽脏污却颜色鲜亮,目光微微亮了,恍然大悟道:“你们可是沿道到茗香山上上香的?” 茗香山上有座传承千年的道观,以地形似“燕子归巢”而得名宿燕观,常有京城的贵人上山参拜祈福。 谢嘉树默认下来,期期艾艾道:“您可以暂时收留我几日吗?我身无长物,唯身上这褂子是上好的云锦,可权当酬谢。” 妇人对于收留外乡人心有疑虑,目光流连于他褂子上绣的金线,待听到对方又说家人很快寻来,必有重谢,想着不过一稚龄小儿,终含笑应了。 妇人家中甚是简陋,胜在拾掇的干净。家中除了妇人的丈夫,尚有三儿二女,妇人手脚麻利地打了水让他清洗,并给了他一身孩童的旧衣裳。 衣裳是粗布制成,已洗的发白,针脚却还算细密齐整。谢嘉树倒也不嫌弃,认认真真向妇人道了谢。 妇人见他洗净了头脸后,虽身着粗布衣裳,仍如观音座下童子般眉目如画,已是大大惊奇,待将他那身脏衣裳洗净,妇人更是迟疑,道:“这衣服也太好了些真要拿去典当?” 谢嘉树的目的就是将衣服流出去,此时主谋之人正以为得手,必定不会再寻他,而以靖安侯府的能量,也能顺着衣裳找到他,他便可稳稳当当地回到侯府。故他只假作窘迫,说是真心酬谢婶婶。 妇人见他如小兔子般又小心又纯质的模样,心又放下几分,只当谢嘉树是京城哪个小吏或商贾之家失散的幼子。至于豪门贵胄?哪个会有这样的好性子。待他家人寻来,只会有她的好处。 黄家村虽距京城不多远,却非常穷困,家家户户仅靠一点贫瘠的薄田养家糊口。她统共生了十一个孩子,夭折了六个,剩下的这五个眼看也要养不活了 谢嘉树的出现,于她而言何尝不是一个救命的良机? 这时,门外有两颗小脑袋一左一右悄悄探出来,眼巴巴地往里望,对上谢嘉树的视线,又立刻缩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可能孩童的好奇心使然,又扒着门沿,偷偷伸了脑袋看进来。 谢嘉树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两个四五岁的孩童,一男一女,俱都是枯黄的头发,瘦瘦小小的。 妇人自然也瞧见了,她叉着腰,大声骂道:“二妞,三郎,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做什么!活干完了?” 两个小孩被她一吼,吓得跑走了。妇人也不管他们,利落地给谢嘉树收拾好房间,拿着那锦衫欢欢喜喜地出去了。 谢嘉树叹了口气。现今他魂魄不稳,灵力空虚,又没有趁手的法器。画符所需纸张,朱砂也有讲究,现在无法寻得。为了尽快掌握自保手段,他只好寻了这栖身之所暂居几日,修养一番,更兼巩固境界。 关了房门,他用石子摆了个粗糙的聚灵阵,开始盘膝打坐。 京城,靖安侯府。 距谢嘉树被拐,已经过去三天,靖安侯夫人却每刻都置身于煎熬之中。她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独子意外身殒那一天,她也是如此惶惶不安地等待着,却只等到一个噩耗,一具冰冷的尸身。 靖安侯现任九门提督,是真正的实权人物。他亲自带人连夜封了九门,只许进不许出,撒网式遍寻京城,连圣上都惊动了。 官兵深入各个黑市,人贩子也抓了一茬茬,终于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谢嘉树身上的金银配饰都被融了重铸,玉佩却流入了黑市,靖安侯府顺藤摸瓜,刚寻获歹人踪迹,那些人却与过路的匪徒发生械斗,一夜之间全部被杀。线索自此中断,谢嘉树不知所踪。 靖安侯夫人听闻这消息,一病不起。 天蒙蒙亮,外面突然一阵吵闹声c哭喊声。妇人一家都被惊醒,慌里慌张地跑了出去,谢嘉树不动声色地跟了出去。 “出什么事了?”妇人抓住一个相熟的,急急问道。 “又死人了。” 原来今早有几人路过村里的水塘,发现水塘上飘着一具尸体,全身被藤蔓绑缚着,不知道泡了几天,已经发胀发臭。谢嘉树长得矮,站在人群外面,从缝隙里往里看,只影影绰绰见到死者的妻子正扑在尸体旁,哭声凄厉。谢嘉树默默听着村民的议论,得知这是近月来第三个离奇死去的人。 仔细看去,原来这水塘竟是村中浓郁死气的来源。 发现尸体的那几人脸上还满是惊恐,其中一人看到村长也过来了,不由冲上前去,紧紧抓住村长的手,大叫道:“水塘里有鬼!老铁是被鬼抓走的,村长救我” “闭嘴。”村长怒道。 气氛一时凝滞,连风似乎都僵死了。 这时,一个疯疯癫癫的男人突然拍手叫起来,“是秀英,秀英回来报仇了”只见他瘦骨嶙峋,蓬头垢面,浑身酸臭,一张脏兮兮的脸表情怪异,似哭似笑。这形容,岂不像疯子?他边重复喊着这一句话,边赤着脚疯跑,一下子跑远了。 村民们脸色很不好,却没人理会他。鸡鸣时分的天光带着几分凄迷,把所有人的脸映照的晦暗不清。 谢嘉树一一扫过这些人的面相,奇异地发现有好几个人身上都缠绕着一丝冤孽之气。 因果轮回。只有造了恶业,才会招致冤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02 这个水塘死过很多人。 最开始,是村里惩罚不守妇道的女人的方式。这个习俗已延续了几百年,天经地义的事情,从来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两年前,阮秀英怀着身孕,被村民们用细藤蔓捆着一路拖过来,沉了塘。 阮秀英有个考中秀才的神童儿子,舞勺之年的少年郎满怀赤子之心,不肯相信母亲和人私通,跳下水去救她,反被淹死了。这是黄家村唯一的一个秀才,但人们也只叹了一句生命无常。没有人觉得惋惜,有个私通的母亲,他的前途早断了 阮秀英的丈夫黄永德跪在村长家门前哭求了一天一夜,事情也没能转圜,待他听闻消息踉踉跄跄赶到水塘边,妻儿全没了,自此发了癔症。 谁也没有想到,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会天降横祸。一个月,三条人命,俱是被一条细藤蔓捆着,悄无声息地淹死在水塘里。 太阳已经慢慢升起,从层层叠叠的云朵缝隙里漏出道道金芒,却无法缓解人们身体的僵冷。风从水塘边吹过来,带着一股泥腥气。村民们愈发毛骨悚然,只恨不得离水塘越远越好,陆陆续续离开了。 谢嘉树跟着妇人一家往回走。 “金嫂子——” 一个扛着锄头的大妈从后面追上来。正是插秧苗的季节,田里缺水的很,她趁着夜半悄悄去了田里,费了半宿功夫,将均流向各个田地的水源都偷偷截断了,只留了自家的出水口,水量一下子充足起来。她一路走回来心情极熨帖,没想到路上就遇见了这事。 她和妇人沾着亲,常常来往。只见她神神秘秘地凑到妇人身边,又四处张望了一下,恰好看到一旁眼生的谢嘉树,只得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这孩子长的可真俊啊,怎么没见过?” 妇人因为刚刚的惊吓,脸还煞白煞白,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回道:“这是我娘家侄子,我嫂子托我照看几天。” 大妈难得在这穷乡僻壤见到如此钟灵毓秀的孩子,但心中有事,也没多想,又夸了他几句才悄声道:“你说,真的是阮秀英回来报仇了?” 妇人的心脏还在砰砰跳,抿了抿嘴唇只是摇头。她向来只愿顾好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不爱道是非。 大妈一手握着锄头,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一条汗巾,边擦脸边鄙薄道:“我们又没有掺和当年的事,你怎么怕成这样。” “就是没掺和,更不能管。你仔细她听见了,下一个就找你!” 大妈擦脸的手僵住了,说不出话。 接下来两天,村子里人心惶惶,谢嘉树这个生面孔,反倒没引起什么注意。偶有人问起,妇人一律推说是娘家侄子。 谢嘉树正好闭门不出,专心修炼。 因村中的紧张气氛,妇人索性将家中五个孩子都约束在家,由14岁的长子看顾着,孩童不知事,家中盈满了童言稚语,在草木皆兵的村子里,竟是难得的温馨宁和。 二妞和三郎见到年纪相仿的小哥哥,很是稀奇,总是偷偷地瞧他,像两只鬼鬼祟祟的小松鼠。谢嘉树毕竟不是真正的稚童,不知如何应对,颇有些困扰。 妇人偷偷将谢嘉树的衣裳藏了起来,也不敢张扬,只安心在院子里做针线,一针一针,认真仔细,完全不掺和暗中那些勾连。 她的丈夫满身是汗地从田里回来,像是热狠了,快步走到水缸前舀了一碗水,咕噜咕噜大口喝起来。妇人忍不住唠叨他:“仔细肚子受了凉,屋里还有草子茶,喝那个是正经。” 说着不由的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快步去屋里倒了茶过来。 这时,若有若无的喊叫声从远处传过来。“秀英回来报仇了,回来报仇了” 这个喊叫的人,就是阮秀英的丈夫黄永德。妇人的丈夫叹了口气,道:“村中的老人又请来个道长。” “那些道长要是有真本事,事情早解决了。”妇人不以为然道,将热茶递到丈夫手中,重新坐回凳子做起针线。 “秀英回来报仇了,回来报仇了” 丈夫听着外面模模糊糊的喊叫声,打了个寒噤,突然道:“你说,会不会根本不是鬼世上哪有鬼,黄永德杀了人,故意这么喊,是为了蒙骗我们,当初他替儿子收尸时那模样,我现在想起都还发抖。” 当年黄永德踉踉跄跄赶到水塘边,听说妻儿全下去了,不管不顾也往水里扑,还真让他把儿子泡的发白的尸身拉了上来。 他仿佛痴了,瘫坐在水塘边,双手一直死死抱着儿子的尸身,几天后都发臭了也不肯放。嘴里一直喃喃着他媳妇是好的,儿子特别乖,一有人靠近,他又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凶狠又警惕。 很多人去围观,对于这个死气沉沉的村子来说,这样轰动的事是少有的,村中着实热闹了几天。 有些人看不过去,去劝他看开点,反被踢打咒骂。他的声音充满了浓烈的恨意,死死盯着他们:“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都不得好死!” 后来,也不知道他带着儿子的尸身去了哪里,再出现时,疯的更厉害了。但很多人都没有忘记他那刻骨仇恨的眼神 妇人却不相信丈夫的猜测,道:“他没得吃没得穿,身体都破败成那样了,哪能杀几个天天干力气活的汉子。”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他就不能使手段c用工具” 妇人睨了自欺欺人的丈夫一眼,闭了嘴。 和妇人的丈夫有相同想法的并不少。 “我看就是黄永德那个孬种干的。” “黄永德说是鬼来报仇了,鬼呢?在哪儿?谁见过?” “我看还是把黄永德抓起来!” “那种贱人,难道不该死?就那孬种宝贝着。” “我看他是宝贝神童儿子,谁知道是不是他的种。” “” 几个人说的越来越难听,仿佛已经得出了结论,但他们心中是否也如此笃定,就不得而知了。 阮秀英真的和人私通了吗?大部分人都不清楚。 那为什么都要说她与人私通?大家都这么说,言之凿凿的,那就是真的吧。 为什么将她沉了塘?没有为什么,依照旧例而已。 夜深人静。 谢嘉树五心朝天盘坐在床上,按照功法运行着灵气,经脉随着冲刷不断拓宽,灵气流转,生生不息。清风从窗外吹进来,拂过他的身体,他身体中的杂质仿佛也随风消散了。 丹田中的那株幼苗这两天未发生任何变化,但每日会凝聚出一滴露珠,于他的修行和身体都大有裨益。被凌虐的伤口都已消失不见,皮肤恢复了白皙光滑。 经过这两天的修炼,他灵魂的强度不断增加,已经和这个身体完全契合,虚弱感一扫而空。 仅仅三天的修炼,竟比得上他前世苦修一月。真不知是这个身体的资质逆天,还是宝物的影响。 微微卷曲的睫毛轻轻颤动,谢嘉树缓缓睁开双眼,他好像能听到很远很远的细微声响,虫子爬过枝条,微风拂过树叶,房子里另外七道呼吸声,清晰仿若在耳畔。 身体变得轻盈无比,他从窗户跃了出去,在静谧的黑暗中打了一套锻体拳,直到身体微微冒汗,方停下来。 黑暗中,丝丝缕缕的死气缠绕盘旋着,不详气息愈发浓郁了。 这两天他虽在修炼,村中诸事却或多或少感应到了,但他却没有插手。道家讲求因果造化,天道昭昭,因果循环。想起那些缠绕着的冤孽之气,他就无心救人。 谢嘉树穿越后,冥冥中能感应到天道对自己的束缚减弱,仿若超脱世外,但他救不了该死之人。 村长带人去绑黄永德。 他住在水塘边一个四面漏风的破草棚里,床铺是堆在地上的稻草,已经腐烂长了虫,墙边还有些蟑螂蜘蛛之类的。黄永德正躺在烂草堆上睡觉,被几个村人粗暴踢醒了,也只是麻木地躺着,没什么多的反应。 两年多前,黄永德还是村里最富裕的人,住在村中最大的房子里。他脑子活络,村里庄稼常年收成不好,他就用田地和人换了大片山地并山中的湖泊,种树养鱼,卖给县城的酒楼c富商,成为村中唯一的富户。 初开始,村民们见他用良田换了山地,暗地里没少嘀咕他傻,但他们被打脸了。尤其是将山地和湖泊换给他的人,心里无不恨极。 他还有个美丽又能干的妻子,和村中的粗鄙妇人完全不同。他的儿子是读书种子,他雄心勃勃地要供养他去考举人。 举人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岂是他们这种泥腿子可以念想的?对于这些每日劳作也养不活一家的村民来说,黄永德就是异类,让他们如鲠在喉。 两个村民将他架起来,拖出茅草屋。他们动作粗暴,将草堆里的蟑螂虫子惊的四处乱窜,那几个村民也不在意,几脚踩死了。 村长看着他站立不稳的落魄模样,心中攒动着一丝隐秘的快意。他冷冷问道:“老铁他们是不是你杀的?” 黄永德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看他,眼中空茫茫的,喃喃重复着:“秀英回来报仇了” 村长目光直直盯住他,眼角突地一跳,一字一字咬牙切齿道:“装神弄鬼!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向旁边的人示意,马上有人上去给了黄永德几巴掌。 黄永德被打的嘴角出了血,脸高高肿起,却还是神情麻木,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埋藏多年的嫉恨又冲上心头,村长一双眼泛起厉芒,大步走近黄永德,双臂像铁钳一样箍住他的脖子:“既然你要装疯,就到地下去装吧。” 黄永德的脸已因窒息充血扭曲,却仿佛无知无觉,痴痴望着水塘方向,嘶哑着嗓子吐出几个字:“秀英带我走” 天空突然聚拢起大片大片的乌云,间或响起几声闷雷,空气也仿佛凝滞冻结。 谢嘉树似有感应,从入定中醒来。他走到窗前,向外看去。天空中弥漫的黑气缓缓交织成一张黑网,笼罩住了整个村子,仿佛要吞噬所有生命。 谢嘉树暗道不好,将这几日炼制的阵石带上,从窗中跃出,向水塘飞掠过去 嫌疑人黄永德已经死了,但灾厄没有停止,或者说,这恰恰是开始。 没有人不怕死。 村里又来了个道长,这次是村长亲自上茗香山求来的张真人,法力十分高强,一来就在水塘边摆起香案,开坛做法。 同时,村里计划着填了水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03 贫困究竟能滋生多少罪恶呢? 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知礼节。当物质匮乏到极致,一部分人或许会保持质朴c务实,但另一部分人,他们愤恨c愚昧c倾轧,就像阴沟里的老鼠,阴暗可怖。 贫困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们世世代代被困在这贫瘠的土地上,艰难c死气沉沉地活着,无力摆脱这种三餐难继的命运,也见不得有人特立独行,挣脱这困厄。 甚至,有人眼见着别人的财富红了眼,生出了占据之心。 当阮秀英背负着莫须有的污名,屈辱死去时,她的心中充满无力的绝望。迷迷糊糊中,她看到她的长子康成游向她,十三岁的文弱少年,常年闭门读书,水性又能有多好?终究是一场徒劳。 窒息的痛苦,死亡的可怖,都比不上一个母亲此刻心中的担忧惊惧。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次醒来时,她正在水中游弋。四处寂静,仿佛一个深渊囚牢,将她困在水底的一方天地。她知道,她已经死了。 渐渐的,神智逐渐浑噩,许多记忆开始被遗忘。 可是她怎能甘心? 她还不知道她的康成是否得救,她腹中未出世的孩子还在怯怯地叫着娘,她一生的清誉毁于一旦,她怎么能就此忘记一切? 恨意席卷了她全部心神。 几百年来,这水塘死了无数女子,她们虽重入轮回,却在水底不见天光之处积聚了浓重的阴气和怨气,她心中一股怨恨凝而不散,竟是引动了这些阴气和怨气,以她的灵魂为载体,最终融为一体。 她的魂魄被黑气覆盖,日渐凝实。 黄家村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村中已经看不到人迹。 但鬼要杀人,躲在家中又有何用处呢只是三日,当年陷害阮秀英的人就死的七七八八。 却是将村长留到了最后。 天上乌云翻涌,声声闷雷炸响,明明是白日,天色却阴沉灰暗如夜幕降临。狂风大作,破旧的窗纸被吹得呼呼作响,仿若要撕裂一切,冲进屋子里来,择人而噬。 妇人一家惶惶不安地躲在家中。二妞和三郎也敏感地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不敢再淘气,一左一右扑在母亲怀里,乖巧的不像话。 谢嘉树在这房子里布好防御阵法,就悄悄出了门。 他之前不想插手,未尝不是因为几分怜悯之心,现在却已改变主意。那鬼物因黄永德之死发生了变异,恐怕早晚会变得理智尽失,肆意杀人。 况且,他实在想见识一下这个茗香山上的张真人。毕竟,他对这个世界的天师界一无所知,以此为切入点,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水塘边。 只见香案翻倒,地上遗落着一个香炉些符纸和一把折断的桃木剑。张真人提着半截桃木剑,正满脸惊骇欲绝地夺命狂奔,后面则跟着村长和几个村民。 在这世间,真正有道行的天师终究罕见。 水塘边躺着一具尸体,数条细藤蔓穿过尸体,几下就将之绞得粉碎,大量的鲜血混着碎肉末流了一地。细藤蔓边是一团黑色状似人形的雾气,却比人类高了几倍,并且以一种怪异的姿态无限拉长着,像一缕炊烟,眼看就要追上几人。 村民们疯了似的尖叫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着,不敢回头看一眼。那黑气越拉越长,越拉越长,突然直直扑下来,将跑在末尾的两人扑了个正着,一条细藤蔓瞬间窜入两人的身体,将两人串在一起,更多的藤蔓缠绕过来,没一会功夫,地上只余一摊血水。 张真人见了,脸上露出不忍之色,边跑边手忙脚乱地往怀里掏符纸,不管不顾地往那鬼物身上扔去,那些符纸接触到鬼物却只燃起几簇微弱火光,霎时又熄灭了。 那团黑气对他的攻击也毫不在意,身体拉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啊啊啊——”张真人看着头上的阴影,整个人直接吓瘫在了地上,眼泪不受控制簌簌往下掉,很是可怜。他虽颇有名气,但安享供奉多年,实际上并未真正遇见过什么厉害的鬼物,若是知道有这种鬼东西,他绝不敢来的。 出乎意料的,鬼物没有理会他,嗖忽追上了前头的村长,细藤蔓呼啸而过,当胸穿过他的身体,往上一提,将他挂在了半空。村长此刻已被恐惧支配,脑中一片空白,全身痉挛,竟是连痛叫都不敢发出来。 这时,黑气突然不动了,它的身体翻滚着c翻滚着,现出一张白惨惨的,僵硬的脸,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盯住村长,脸上缓缓拉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见状,张真人骇的面无人色,几个村民更是直接昏死了过去。 村长认出那张熟悉的脸,吓得涕泗横流,心中悔恨不已,下意识就要张口求饶。他的嘴艰难地蠕动了几下,还未发出声音,另一条细藤蔓就急速而来,从他的腹部穿了过去。 谢嘉树赶到的时候,正好见到这一幕。数条细藤蔓在村长的身上钻来钻去,仿佛打洞一般,留下无数窟窿,鲜血从伤口处汩汩冒出来,滴滴答答落到地面,仿佛一场血雨。 直面这样的凌虐现场,让人很难不心生恐惧。 三天前,他感应到危险,就到此处布了压制阵法,希望镇压住鬼物的怨气,不料这怨气如此来势汹汹,竟是这么快就冲破禁制。 “小娃娃,你怎跑这里来了!”张真人急道。他看着五十许,眉眼宽和,一身广袖道服,端的是仙风道骨的人物,但他此刻板着脸,一脸严肃,泪水却流个不停,透出几分滑稽:“你家大人也是,竟是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谢嘉树心下无语,原本凝重的眉眼也不禁缓和了几分,走到他身边,作势拉他起来。 张真人却连连摆手拒绝,他咽了咽口水:“这鬼物实在c实在太厉害了,你赶紧跑,张某虽学艺不精,拦c拦它一拦还是能的” 其实他早已骇得双腿酥软,又哪能有力气逃跑。顿了顿,他又泪眼婆娑地感动道:“你是个好孩子”他显然认为谢嘉树跟他一样怕极,却还想着他,要拉着他一起逃跑。 谢嘉树如今是名副其实的小矮子,还没瘫坐在地的张真人高。他露出一个单纯无害的表情,无比顺畅地将张真人手中的桃木剑接了过来,意味深长道:“我看道长力有不逮,还是我来拦他一拦吧。” 张真人听得这话,一句胡闹刚要出口,就感觉桃木剑已脱手,他竟毫无抵抗之力。他目瞪口呆地瞪着谢嘉树,只觉今天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玄妙的很。 他非常识相地,默默地c默默地缩紧了身躯,假装自己不存在。 谢嘉树的目光却已转移到鬼物身上,只见细藤蔓已缠住村长的一只手,一用力,竟将他整只胳膊生生扯了下来谢嘉树不再迟疑,将灵力灌入桃木剑中,如涓涓细流汇入干涸的土地,足尖轻点,飞身对着鬼物狠狠劈下。 那鬼物显然专注于凌虐村长。它虽察觉到这一剑的不同寻常,却并未多忌惮,只是凭本能略作闪避。 那原本在张真人手中聊胜于无的桃木剑,到了谢嘉树手中,威力已不同。黑色的雾气被击得蓦然散开,待重新凝聚颜色已淡了些许。 鬼物被他激怒,将村长的尸体掷出,反身朝他扑来,浓郁的阴气和怨气带着强烈的腐蚀性,仿佛要将谢嘉树消融干净方肯罢休。谢嘉树只能改攻为守,快速在胸前结印,护住自己。 鬼物重重撞上他的防御结界,发出“刺啦刺啦”声响,谢嘉树一阵灵台嗡鸣,喉中泛起腥甜。他忙一边掐诀防御,一边默念清心咒,很快重新冷静下来,桃木剑无声无息地刺出,剑身轻盈,发出淡淡灵光,所过之处,黑气颜色转淡。 黑气再次被打散,却没有再重新凝聚,而是缠缠绵绵地弥漫在空气中,丝丝黑气仿佛无处不在,被风裹挟从四处包围而来,仿佛要渗透进谢嘉树体内,寒如冰刺。 谢嘉树的修炼毕竟才起步,面对没有穷尽的黑气,灵力开始难以为继。他飞身急退,黑气却如影随形。突然,黑气中那白惨惨的脸再次出现,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将谢嘉树一口吞下。 “危险!”张真人急急呼道。 谢嘉树小小的脸上已变得苍白无比,一双眼睛却亮的惊人。只见一道灵光冲天而起,桃木剑已悍然刺出,正正刺中鬼脸,将那鬼脸贯穿。 “啊啊啊——”那鬼物发出凄厉的惨叫。 谢嘉树还未松一口气,一团黑气突然从那鬼脸中脱体而出,飞向了他。 是一只鬼婴!母子相连的厉鬼,岂不是最可怕的鬼物品种之一? 谢嘉树抽身急退,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刚刚重伤鬼物那一剑,已用尽了他八分力,此刻再想重新聚力,已是不能。 难道这好不容易获得的新生就此结束?谢嘉树几乎就要闭目待死。他虽异常爱惜生命,却也不畏惧死亡。这一刻,他自穿越以来的不真实感竟奇异地沉淀下来 突然,一道金光自他的丹田中迸发而出,汇聚成一道莲花清影,仿佛世界上最纯净的力量,将世间所有邪祟驱除干净。黑气遇见这金光,也仿佛遇见了克星一般,渐渐消弭于无形。 丹田中的宝物,竟是一株净化青莲! 那鬼婴见到金光,也逃回了母体,母子二人裹在黑气之中,一声声的惨叫从中传出,如同嚎哭。 黑气越来越淡,叫声也越来越微弱。 莲花清影不断盘旋,和他丹田中的幼苗相互呼应,然后,花影淡去,金光收敛,又仅剩余萦绕在幼苗外的淡淡清辉。 慢慢的,幼苗开始抽条,根茎微微舒展,竟是拔高了几分。 黑气已全部散去,覆盖在村中的死气也消失无踪,阴霾多日的天空终于恢复了碧蓝澄澈。 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渐渐显露出身形,摔落在地上,身着一袭素色衣裙,长发如墨,面容清秀温婉。她的肚子微微隆起,鬼婴变回生命最初的懵懂模样,乖巧地在母亲身体中安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04 阮秀英的神智慢慢恢复,记忆开始回拢 她六岁被卖到县里的大户人家当丫鬟,十余年间见惯世间凉薄,因一双巧手而崭露头角,成为一个绣娘。那时的黄永德每半月会往府里送一次水果。 “不过是一个果农罢了。”她听到其他下人悄悄议论。在这个自给自足的时代,黄永德这样不安分的人,在世人眼中是离经叛道的。 但他却有非常温暖的笑容,眼眸璀璨如星。无意中的交集,他每每笑容爽朗开怀,像一棵挺拔的松柏,生机盎然,让她见到就心生欢喜。 于是,一次见他罩衫扯破,她主动提出帮他缝补 后来,她用全部积蓄赎买良籍,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盼望,嫁人c生子,拥有一个小家,不再孤苦无依。 因她最喜桃花绚烂,他便在靠近茗香山的山地里种了一片桃林,经营成了一景,常有文人携伴观赏,邀约相会,上香的小姐c夫人们经过,经常也要让丫鬟来折上一支。 春天赏花,夏天摘果,倒也别有意趣。 她无奈的叹气,指了他笑道,怎么哄个人,都要想着赚钱。 生活永远不会十全十美。不同的成长际遇,行事不同,让她在村中受尽排挤。但她是知足的,他们一起将小家经营的越来越好,甚至村中亲族也多有投靠。 开始有人说,村长的位子,她的夫婿也是能争一争的。她已满足于现状,但看着他眼中的光芒,她不忍心说出任何一句丧气的话。 于是,一场针对她粗陋的构陷拉开大戏。明知荒诞,村民们却如蚊蝇逐臭,肆意传播,落井下石,让她切身体会到什么是人言可畏c积毁销骨。 最开始说她与人私通的,却是丈夫的亲族。他们心大了,开始想要取而代之。可是没有黄永德,他们又有何本事保住这些财富?她开始闭门不出,却无法阻止幕后黑手推波助澜,流言愈演愈烈。 然后,她死了。 阮秀英清醒后,向谢嘉树和张真人分别施了一礼致歉,待得知自己的夫婿和长子已投胎去了,满目茫然。 她看似大仇得报,却早已于事无补。 谢嘉树将母子二人超度,心中思忖,只怕他们到了地府,还要吃一番苦头。 张真人见鬼物离开,大松口气,竟是腿也不软了,泪也不掉了。他已不敢小瞧谢嘉树,赶紧起身走过来,满面慈和地看着谢嘉树:“不知小友姓名,师从何门?”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毕竟他对这个世界的道门一无所知谢嘉树只好笑而不语。 张真人却几乎被他可爱的笑脸萌化,忙咳了咳。以为对方不方便提及师门,遂转开话题道:“哎,救命之恩,老道实在感激不尽” 说到此处,他细细打量起谢嘉树,不禁轻咦一声,“小友的面相着实古怪,怪道我前头未看出来,这似是刚改了命”顿了顿,似有几分踟躇:“我观你行止气度,实在不像这村中之人,不知为何流落此处?若是有何为难之处,尽管差遣,老道定不推辞。” 谢嘉树已将张真人当成了半吊子,没想到对方的相面之术却还算精深。话说回来,若没有这等功夫,又怎能在偌大的宿燕观站稳脚跟? 思及此处,谢嘉树脑中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一个绝好的主意。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回到靖安侯府后若要继续修炼,没有一个恰当的理由,早晚会成为隐患。 可如果有这个声望颇高的张真人做掩饰,假借张真人弟子之名,他天师的身份自然就能过了明路。 心念电转之间,他已拿定了主意:“确实有个不情之请” “不敢当不敢当!”张真人闻言,心中欢喜,立时蹲下来和谢嘉树平视,殷勤道:“小友尽管说!”他此番因道行浅薄,不仅差点丧了命,还累及了几名无辜村民枉死。也是他命不该绝,谢嘉树于他却是救命的大恩。 另一方面,大道无边,经历了生死一线,他已然知晓,在他这行,有真本事是多么重要!而谢嘉树在他眼中,无疑有极大本事的人,他心中急于交好c请教一二。 事关重大,为了稳妥,谢嘉树索性也不急于明说。他好整以暇地看向张真人,说起了另一件事:“你可带了符纸和朱砂?” 张真人连忙点头:“自是带着的” 谢嘉树又悄然回到妇人家中。 张真人一边在心中盘算着谢嘉树交代他的事,一边敲响了妇人家的门。 天光已恢复大亮,光线透进室内,驱散了这令人惧怕的黑暗。妇人心中燃起了希望,正犹豫是否要出门去瞧瞧,突然听到这敲门声,骇的面色惨白,忙伸手去推一旁的丈夫:“当家的,这,这是” 她的丈夫比她好不到哪里去,战战兢兢地去墙角里拿了一把通体漆黑的柴刀,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前,喝问:“是谁?” “是贫道。”张真人听出对方声音中的颤抖之意,安抚道:“水塘中的鬼物已伏诛,施主莫怕。” 妇人的丈夫将眼睛凑到破损的门缝里,只见一名蓝底白纹道袍,仙风道骨的真人立于屋前,面容平和慈悲。他忙将柴刀扔到一边,开门把人迎了进来,口中恭敬道:“原来是张真人,慢待了!” 一踏进屋门,张真人就微微一震。他自小修道,虽至今仍未真正窥得门径,却已能感应到气的存在。此刻,他就感觉到这个屋中的气非常特殊,他的身躯仿佛被注入了一股生气,疲惫感悄然隐没。 他并不清楚这是聚灵阵的效果,但已联想到谢嘉树身上,不禁更加心悦诚服,应对谢嘉树吩咐的事情也更加谨慎。 只见他面露悲天悯人之色,将厉鬼之事的始末细细说明,叹道:“如今阮夫人一家已投胎去了,是非对错,自有地府公断。只是天理昭昭,黄村长设计陷害,致使阮夫人一家家破人亡,如今正是遭到果报,贫道也无能为力” 妇人与丈夫闻得经过,自是对张真人无比拜服,连连感叹张真人救了黄家村一村老小性命,功德无量。 如此寒暄一番,张真人才进入主题:“六日前,京城一富商在上我名香山途中与幼子失散,遍寻不得,特求到了我跟前。贫道怜其爱子之心,应了下来,今日到了此处,忽然心生感应” 这也能感应到!妇人与丈夫总算知道对方登门的目的,更是将张真人当成活神仙,对他无有不信,无有不从。待张真人表示要将谢嘉树带回与家人团聚,夫妻二人自是连连点头。 张真人心中满意,从怀中掏出一张叠成三角形状的黄符。只见那黄符仿佛灵韵天成,让人观之就心境平和自然。这是谢嘉树亲自画就,作为妇人一家收留他的谢礼。危急时刻可保平安三次,贴身佩戴还可使人身体康健,病魔不侵。 张真人虽郑重将它交到妇人丈夫手中,说明是代富商致谢,并细细说了其中好处,心中却已绞痛难忍。如此宝贝,竟要生生将它送出去,他如何能割舍?但思及谢嘉树如此心怀感恩,他又开始欣赏其心性。仅是六日的收留之恩,就如此厚报,更难得的是不因对方是农户而心生轻视。 但他却不知道,六日的收留,于别人或许无足挂齿,于谢嘉树却是雪中送炭。他向来恩怨分明,自然要报答。 妇人的丈夫将黄符接到手中,便感觉到一股平和舒缓之意袭遍全身,脑中一片清明,自是喜不自胜,连连躬身道谢。 谢嘉树这才随张真人回道观。 两人沿着茗香山一路向上而行,举目望去,枝叶郁郁葱葱,风光宁静秀美,微风徐来,自有一股草木之气氤氲身畔。 宿燕观位于茗香山顶峰,终年缭绕着一股雾气,恍若仙境,是天下向道之人心中的圣地。 早有两名道童在门口等候多时,见到张真人归来,忙迎上来恭恭敬敬地行礼,口呼:“真人一路辛苦。” 张真人矜持地向两人略微点头,低头看向谢嘉树已换上殷勤的笑容:“这是我的两名道童,你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他们。”又看向那两个道童:“我的话,可听清了。” “听清了。”两名道童默默低头应诺,眼中却难掩惊讶。张真人待下宽和,却极重视形象,很难见到他如此嬉笑模样对人。 道观很大,一眼望去,似乎无边无际,却又处处透出宁和肃穆,行走其中,仿佛沐浴在香火c雾气之中,让人飘飘欲仙,俗世纷扰尽皆离去。 沿途遇到的几名年轻道人纷纷停下来向张真人行礼,口中称道:“张师叔!” 谢嘉树对这张真人在这宿燕观中的地位和身份也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杏黄的道幡一排排垂曼而下,在风中轻轻飘荡。待一行四人经过一座古朴的高塔前,在那层层叠叠的布幔之中,走出一名三c四十岁,身姿笔挺的道人,他身旁站立的却是一名同龄的俗世中人,怀里正抱着一个不过三四岁的女娃娃。 谢嘉树仿若感应到冥冥中的一缕牵绊,不禁抬眸望去。 只见那女娃乖巧地窝在父亲怀中,肤色雪白,身体面庞怯弱不胜,两弯笼烟眉似蹙非蹙,眼带轻愁,脸上虽还是一团孩子气,却已能窥见日后绝代姿容。 但他的注意力,又很快被那那抱着女娃的中年人所吸引。 谢嘉树的面色已变得非常古怪。 那名中年人一身青色长衫,虽面色略有焦灼,但气息中正平和,气度不凡,周身缭绕着几分功德金芒,显然是正直c积德行善之人。但细观他面相c气场——早年丧父c丧母,中年丧妻c丧子,自身也命数将尽。一旦他身故,他怀中那唯一留存的血脉恐怕也命不久矣。 竟是绝户的命格?! 这样奇怪c前所未见的事情,又怎能让谢嘉树不感到惊异,面色古怪。 正纳罕,那名道人和中年人已与他们走的近了。只见那道人袖摆轻震,不慌不忙地向张真人行了一礼,口呼师叔。 这吴道人乃是宿燕观负责接待和日常事宜的人,因平日里交集多,与各位真人都颇熟稔。见到张真人归来,就关心起他此行的情况:“张师叔并非专司抓鬼,此番到那黄家村,不知诸事可顺利?” 张真人听得询问,心中微微窘迫,却未表现出分毫,亲切地答道一切顺利,就将怜悯的目光转向了那中年人。显然,他也察觉了几分中年人面相的奇异之处。 吴道人见他目露疑惑,忙为张真人与中年人相互引荐:“这是我宿燕观观主座下第五位亲传弟子,张真人。这是林施主,正是前科探花,现官拜兰台寺大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05 林如海?! 谢嘉树震惊了。联想到原主记忆中的宁c荣二府,再把眼前这人的身份c命格一结合,他便已猜出了对方是谁。 他竟然是穿越到红楼梦 那林如海怀中的女娃娃岂不就是林黛玉?想到之前那种玄之又玄的感应,谢嘉树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又落到了那女娃身上。只见她身披一件大红斗篷,斗篷的脖颈处缀着一圈白色貂绒,将她雪白的小脸衬的愈发通透可人,就连她身上的病气也被掩去,多了几分娇俏之感。 似乎对他的目光若有所觉,她皱了皱鼻子,懵懵懂懂地侧过脸,向着谢嘉树看过来,如同画卷中走出的仙童,叫人不自觉心生喜爱。 真可爱。 谢嘉树扶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读红楼时,对林黛玉最有好感,自带了滤镜看她。 等谢嘉树回过神,吴道人已开始向张真人细细解释林如海到访宿燕观的因由。 原来这林如海年近不惑,仅有一子一女,夫妻将之爱若珍宝。偏那两岁多的儿子近日病了,许久不见好,夫妻二人日夜焦心照料,家中不免忙乱,难以对这爱女面面俱到。 待夫妻二人察觉到爱女的一些怪异举止,心中顿时大乱,叫来贴身伺候的仆妇c丫鬟一一仔细询问,方知众人有时一错眼就不见了她的踪影,待要细找,她又出现了,奇怪的很。大家心中惴惴,只暗中留意,不敢禀报。 夫妻俩思及这些日子以来诸事不顺,一子一女接连出事,便疑心起是否招惹了什么邪祟。这次林如海亲上宿燕观,就是想请一位得道真人到家中做法事。 谢嘉树心中却暗暗思忖,山上风凉,林如海却携了有不足之症的女儿上山,恐怕未尝没有求神佛镇压邪祟的意思,吴道人不便明说罢了。 只是在谢嘉树看来,林黛玉除了身子骨较弱,却无太大问题。若是真有什么古怪所在,也不会是凶煞邪恶之物。 吴道人之所以向张真人细说起这件事,倒是有为二人搭桥牵线,应下这场法事的意思。林如海听闻张真人是观主座下亲传弟子,自然相信对方的本事,顺势而为道:“若张真人能拨冗前往,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语气真挚,神情恳切。 若是以往,张真人早就应下了。但刚经历过黄家村之事,他犹如那惊弓之鸟,胆气也虚了不少。他不动声色地看向谢嘉树,想要征求他的意见。见谢嘉树微微点了头,他神色大松,背脊也直了几分,从善如流地应下这事,并言笑晏晏地和林如海约定了时间。 待回到张真人的居所,已经是傍晚。 张真人一边吩咐人将他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作为谢嘉树的卧室;一边让人去取了几身合适的衣裳,让谢嘉树沐浴更衣。 谢嘉树并未推拒。他虽因修炼身体不易沾染尘埃,但已有多日未曾沐浴过,实在难受的紧。 待他清洗完毕,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小道袍,头发在脑后束成一个小揪揪,看起来煞是可爱。 太阳已悄然隐没,月光斜斜落进房间,在他身上笼了一层薄薄的光亮,将他的脸烘托的愈发如同粉雕玉琢。 张真人的道场十分清幽,掩映在连绵的绿意之中,旁边是清泉碧水,潺潺流水声中夹杂着几声蛙鸣,令人如同沐浴在桃源中。 真是灵气充盈,适合修炼之所。 视线所及,是古色古香的家具,窗明几净,床铺松软舒适。谢嘉树心神紧绷了多日,难得的放松下来,坐在床上困倦不已。 丹田中的青莲幼苗仿佛也能感应到他的情绪,微微舒展了根茎,绿意盎然。 谢嘉树瞧的有趣。自从知道这宝物是一株品级不低的净化青莲,他心中对它愈发喜爱,时常探出灵力逗弄一番。 张真人回到居所身心舒畅,精气神似也饱满起来。他稍作休整,就独自寻到谢嘉树房中,没什么形象地靠坐到黄梨木椅上,月白的袖裾随意耷拉在地上也毫不在意。 两人俱是一身月白色道袍,懒洋洋地对坐着,倒也相映成趣。 张真人先开了口。他还在思索林如海之事,不禁向谢嘉树请教:“我竟是看不出,那林施主究竟是命不好,还是家中真有邪祟作怪?” 命不好?谢嘉树觉得张真人的总结倒也贴切。林如海虽自身才华c能力样样不缺,人品端方,仕途顺遂,却奇在亲缘凉薄。在重视宗族的古代,落得绝户的下场,也是可怜可叹了。 “我并未察觉到这父女二人身上有太大不妥,估计是什么灵体,并无恶意。”谢嘉树垂下眸光,他现在虽灵力还低,但前世的经验还在:“你过几日去了,只要做一场中规中矩的法事即可。” “我?”张真人听出他的话音,大惊失色:“你不随我一起?” 谢嘉树无辜地看向张真人:“我要回家呀。”顿了顿,他轻轻击掌,恍然大悟,“我忘了与你说我要请托你做的事了” 张真人一口老血。但他想起在黄家村时,曾允诺任凭对方差遣,又慢慢冷静下来。 他不由微微冒汗,他竟然至今都仍对谢嘉树姓名c身世都一无所知!他不由产生自我怀疑,自己处事何时如此不周全了? “放心,若你应付不了,我不会袖手旁观的。”谢嘉树也不在意他的纠结,意有所指地问道:“京城最近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张真人闻言略略思索,道:“最近京城中最轰动的,莫过于靖安侯嫡长孙失踪之事了。盖因靖安侯曾封九门整整三天,引得多位言官上本参他,却被圣上压了下来,可谓圣眷隆盛。可惜几番大动作也未寻得踪迹,恐怕凶多吉少了”说到这里,他突然呆住了。 失踪的六岁嫡长孙他眼睛瞪大,直直望向谢嘉树,声音不自觉拔高都未察觉:“你怎地问起这个,莫非莫非你正是” 谢嘉树微微颔首。 自从知道穿越的是红楼梦世界,谢嘉树对于自己的处境已经大致有数了。 这本就是一个怪力乱神的故事不说太虚幻境僧一道等人,就是一个马道婆,都能咒魇了国公府的人。自己这种正统道门,更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谢嘉树索性隐去自己穿越的事不提,大大方方地将原身的身份c失踪始末一一向张真人说明,并杜撰了一个隐世老神仙师父的存在,言明师门有命,道法未大成之前不能提及,故需得借宿燕观之名掩饰一二。见张真人似是信了,满脸神往,才道:“明天一早,还要烦请你遣人到靖安侯府报信” 靖安侯府。 靖安侯夫人已病的起不来了,短短九天,原本白皙圆润的脸已变得蜡黄,连两腮的肉都陷了下去。 贴身婢女三元和四喜伺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 自从靖安侯夫人一病不起,府中的中馈就转到了二儿媳手中,她却一点不高兴的动静也没有,只木木地盯着帐顶发呆。 一直以来,她牢牢抓住府中掌事的权力,不过是怕失怙的孙子会受到慢待,现在孙子不在了,她要这权力又有何用? 她十六岁嫁给靖安侯,至今已有二十六载,才得了一子。府中虽还有二爷c三爷和两个小姐,但她亲生却只有这么一个,当作命根子一般,怕他长不大不敢太过严厉,又怕疼宠太过致使他不成才。 但他偏偏那么争气,从未辜负父母的期望,甚至比她期望的做的更好,让她骄傲不已。 独子的离世,于她仿佛剜心挖骨,痛的难以呼吸幸好,他还留下了一个血脉,她的生活才有了奔头,有了寄托。 她全心全意扑在嘉树身上,天天吃斋念佛,祈求老天爷垂怜,保佑嘉树平安长大。结果,竟是连这样的愿望,都不肯满足她! 夜已经深了,月色凄迷。 靖安侯一身疲惫地回到正屋,就见妻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两眼睁的大大的,无声无息地流着泪。他本是听府中回报,说夫人今天醒过来了,才特意连夜赶了回来。 心头烦闷,他欲劝慰两句,却不知从何劝起。踟躇了一下,他试探着问道:“我和二郎说,把嘉柏挪到你屋里来养吧。” 谢嘉柏正是靖安侯次孙。 一直毫无动静的靖安侯夫人面色终于变了,她冷冷地刺他:“靖安侯真是深谋远虑,这么快就为了家族传承操起心了你也别激我,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 靖安侯与她是少年夫妻,如何不知道她的脾气,叹气道:“你这是什么话!你心疼嘉树,难道我不心疼?哪怕是一点微薄的希望,只要没有找到尸体,我都会继续找下去。” 靖安侯夫人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缓缓浸入两鬓的发丝里。 靖安侯见状坐到了床边,将她的手握在手中:“为了嘉树,你也要保重身体,你如此自毁,嘉树回来看见了,该有多难过” 正说着,突然扫见屋外有个丫鬟正探头探脑。 靖安侯正是火气大的时候,见了不禁恼怒,站起身指着那丫鬟喝问:“夫人才病了几天,就纵的你们没有了规矩?” 那丫鬟正是靖安侯夫人身边的贴身婢女五福,她见了靖安侯的面色,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急声道:“奴婢知错了,主子息怒。是刚刚有人来报说说有了大少爷的消息!” 靖安侯连夜带着府中精卫飞马赶到黄家村附近的县城时,已是鸡鸣时分。早有几名仆从在宅子外等候,见他飞身从马上跃下,忙迎了上去。 靖安侯戎马半生,身姿原是极高大笔挺的,但他此刻瘦的厉害,面色也很憔悴,四十多岁的人,两鬓已添了许多白发。 仆从在前头领路,进到屋里后也不敢多废话,赶忙将一件鲜亮的衣裳取出。靖安侯不禁快走几步,伸手接过衣裳细细查看。 这就是谢嘉树的衣裳,他绝不会认错。 他不禁心中绞痛。入秋才做的新衣裳,统共上身没两次,却有好几处破损,内衬处还有隐约几丝未洗净的血迹,无不表明嘉树定然受了大罪,是否活着也是未知之数。 他用力攥紧了手中的衣裳,眼眶瞪的微微发红。 山雨欲来,空气凝滞,满屋的仆从无一人敢出声。 见靖安侯冷厉的目光扫过来,管事的硬着头皮上前汇报道:“衣裳是今天中午雍禾典当行收的,已命人细细打听过了,来当的人乃是黄家村的一名普通村民。” 靖安侯闻言,当机立断道:“去黄家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06 第二天上午,靖安侯府。 二奶奶丁氏神色惊慌地步入书房时,二爷谢清朗正在翻阅一本杂学。 他执书的手指修长,形状好看,圆润的指甲修饰的干净整齐。但这绝不仅是一双好看的手,这是一双武人的手,灵活,有力,覆着常年练习刀枪留下的薄茧。 丁氏一看到他,就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目中流露出几分痴迷。她正了正仪态,轻迈步伐走到书桌前站定,挥了挥手,屋中的仆从训练有素地一一退了出去。 谢清朗放下书,身体半靠到椅背上,忽而笑道:“发生了什么大事,惹的夫人如此惊慌?” “谢嘉树没有死。”丁氏面色难看,“公爹出门了,如今我当家理事,门房只好来报了我,说他被宿燕观张真人所救,正客居在那。” “哦?”谢清朗不疾不徐地应了一声,眼中却流淌着冰冷的光。“那我这好侄子,可真是命大。” “现在怎么办?”丁氏的手指不禁绞紧手中的罗帕,口中埋怨起来:“亏那‘飞鹰’还自号从不失手,竟连个小孩子也弄不死,白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飞鹰’都叫夫人给弄死了,还不满意呢。”谢清朗微微挑起嘴角,站起身缓步绕过书桌,到了丁氏面前,抬手轻抚她的面庞:“你生气的样子可就不漂亮了放宽心,这次不成,总不能次次都不成。” 丁氏的脸浮上了几缕绯色,羞怯地垂下了眼眸,好一会儿才领会到自家夫婿的意思:“你是说,直接让他死在宿燕观?” “我的傻夫人,前脚他才到府里报信,后脚就死了你生怕父亲不怀疑我?”谢清朗捏了捏她的脸颊:“自然是风风光光将人接回来。” “他一回来,引他出学堂的人就叫公爹知道了不过我已经处理干净了。”丁氏嗔怪地睨了谢清朗一眼,又撑不住好奇地靠到了他怀中撒娇,“夫君难道另有打算?” “你现在就去准备车马,排场越大越好,最好让半个京城都知道我们寻到了失踪的嫡长孙。”谢清朗干脆搂住妻子,轻声教她:“回来的路上若出现什么意外,也只能怪仇家消息太灵通,竟再次铤而走险!” 丁氏恍然大悟,却仍然有几分迟疑:“宿燕观的老道会不会多管闲事?只怕我的道行及不上这些正统道门” 谢清朗轻笑,道:“夫人只管做好我交代的事,其余的让我来。”又将要她做的事情一一交代。 丁氏大喜,又与谢清朗耳鬓厮磨了半晌才出去张罗。 谢清朗目送她走出去,面色缓缓沉了下来,目光中透出几分阴骘。 “呼”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侧身靠坐在书桌上,深沉的双眼里波涛诡谲,然后,他以手掩唇,低声告诫自己:“是你选择了她,你还用得上她。所以” 靖安侯府接人的车队沿着茗香山浩浩荡荡逶迤而上,不过半个上午,整个京城都知晓,靖安侯府的嫡长孙大难不死,要回去了。 谢嘉树辞别依依不舍的张真人,启程时已是午后。 茗香山的天空不知何时弥漫起大片铅灰色的乌云,空气中酝酿着一片潮湿,沉闷的让人透不过气。 护卫头领打了个哈欠,阴天c午后,实在是很适合休憩一番的时候。他抬眸望了望灰蒙蒙的天,心中渐渐浮起一丝疑惑。 队伍已经走了至少一个时辰,为何这条道路以及两旁的景致都没有一点变化?上山时,并未发现这条路这般望不到尽头啊? 这时,林间突然弥漫起一股雾气。飘飘渺渺地从两边氤氲而来,像一帧帧诡异的慢镜头,无端端透出几分令人惧怕的森然。 众人再如何迟钝,也察觉了不对劲。前进的车队不禁迟缓下来。 鬼打墙? 谢嘉树独自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里沉思,猝然一阵天旋地转,然后是马车翻倒的巨大撞击声响。 外面响起一阵噪杂声,隐约传来几声靖安侯府护卫的怒喝:“我们可是靖安侯府的车队你们想干什么?不要命了!” “我们要的就是靖安侯府小公子的命!” 激斗声响起。 马车门帘忽然被掀开,谢嘉树抬眸望去,就见一年轻道人探进头,见谢嘉树毫发无伤,松了一口气,黑黝黝的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小施主,张真人让我们保护你。” 谢嘉树也回以笑容,问道:“现在形势如何?” 年轻道人见他一举一动皆有法度,像一个装大人的小孩,头发却有些乱,扎起的小揪揪也歪了,煞是可爱,乐道:“不要怕,我们能应付!” 被当成小孩子来哄了。谢嘉树满头黑线地从马车里爬出来,看向四周飘荡的雾气,不由心中一凛。他将灵力覆于双眼,静默几息后,他发现,有人用法宝蒙蔽了他的感知! 好在他早有准备。 阴风骤冷。谢嘉树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置于掌心,合掌轻搓,一阵火光冒出,纸符瞬间化为灰烬。 随着他的动作,雾气仿佛被吓住了,不敢再靠近。 年轻道人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谢嘉树唇角现出一个隐约的弧度,报复心极重对年轻道人一乐。这才查看起现场情况。 在场共有三拨人。一为靖安侯府的护卫,旨在保护谢嘉树;二为宿燕观武道院道士,是为跟车护送;三为突然出现的黑衣人,直言要他的命。 方才年轻道人虽说的轻松,但这些黑衣人其实个个身手了得,全是满身煞气的亡命之徒。 谢嘉树的目光扫过来势汹汹的黑衣人,以及靖安侯府不堪一击的护卫,脸上露出冷冷的讥讽。看来,这是定要致他于死地了。 突然,两名黑衣人身形奇诡地从谢嘉树身后隐现而出。 “小心!”年轻道人急急大喊,同时飞身拦截。一人被他阻住,另一人却已到了谢嘉树跟前,长刀划破空气,直直向着谢嘉树而去。 刀锋逼近,杀气如有实质。黑衣人眼中闪过一道志在必得的厉芒。长刀却去势一顿,一只肉呼呼的稚嫩小手举重若轻地捏住了刀刃,清凌凌的刀身反射出一张孩童冷淡得几乎没有表情的面孔。 咔的一声响,刀从中间断开。 黑衣人愣住了。 断开的半截刀被对方捏在手心,无声无息地划过他的脖颈。黑衣人睁大眼睛,身体缓缓倒下,至死都难以置信地瞪着谢嘉树。 激烈的死斗还在持续,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鼻间萦绕着阵阵血腥气息,谢嘉树的表情愈发难看。他顾不得再隐藏实力,将手中半截刀片扔到地上,在自己身上拍了张轻身符,身体如幻影般在场中飞掠。 刚刚解决对手回身欲保护谢嘉树的年轻道人:“” 年轻道人忙凝神望去,正看到谢嘉树两指之间捏着一张黄符,无声无息地掠过一名黑衣人身后,黑衣人背上霎时多了一张黄符。 那黑衣人动作一下子定格在挥刀劈砍的瞬间,再无法移动分毫。他的目中瞳孔紧缩,显然是极度惊惧。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场上的黑衣人竟无一人能动了。 靖安侯府护卫和普通道人们目力不及那年轻道人,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满脸茫然。 年轻道人目睹了全过程,步伐僵硬地走到谢嘉树身边,神色再也不复之前的嬉皮笑脸:“你c你是哪里来的精怪?” “我身上有妖气?”谢嘉树却已打定主意,在羽翼未丰之前,都要借张真人的势。他拍了拍手中并不存在的灰尘,看向年轻道人。 “没c没有。”年轻道人摸了摸鼻子,目光呆滞。不仅没有妖气,且气息清正,灵魂稳固,没有一丝异常之处。 但好像哪里不对?一个六岁的稚童,即使手中有厉害黄符,应对起这样的场面,也不该如此游刃有余?可若对方有什么不妥,张真人也不可能毫无反应。 其他道人渐渐聚到他身边,对他的异样神色并未察觉。除了谢嘉树,在场的人没有表情不怪异的。 护卫们开始收拾战场。得益于有心人布置的鬼打墙,他们的车马在这样的混乱中竟未丢失丝毫。 护卫头领此前并未见过谢嘉树,但对方是主,他为仆,他定是要向谢嘉树请示刺客如何处置的。 谢嘉树不假思索,铿锵有力的声音传遍全场:“全部绑了,送到官府。我倒要看看,天子脚下,谁敢如此大胆,截杀靖安侯嫡长孙!” “是!”护卫们得令,立即行动起来。 年轻道人终于回过神,他悄悄走到谢嘉树身边,看向他的眼睛发着光,如洹河流星:“这符不是张真人给你的,他没这么厉害!” 年轻道人作为武道院的第十一席弟子,他对于各位真人的实力显然一清二楚。 谢嘉树无奈地看向他,他却毫无所觉:“我叫杜小满,认识一下?” 这时,现场刚好收拾完毕,黑衣人也束手就缚。谢嘉树看了看天色,道:“我们先离开这里了吧。” 杜小满有点傻眼,就见谢嘉树两指在眼睛上一抹,就指着路边一棵大树,对大家道:“出口在这里,我们往这边走。” 护卫头领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诧异道:“那不是一棵树吗?” 谢嘉树解释道:“我们被困住了,已经在原地绕了一个时辰。” 闻所未闻的事情让护卫头领本能地摇头,但他忽然又想起之前那诡异的感觉,完全没有一点变化的道路,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刚刚定是刺客投放了迷c药,现在c现在再沿道试试?” 谢嘉树知道多说无益,索性当先朝那棵树走了过去。只见空气一阵扭曲,仿佛水波荡漾开一层层涟漪,然后,他竟似走入了虚空,凭空消失了。护卫头领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呆立当场。 修道之人达者为先,实力为尊。杜小满知道了谢嘉树本事,自然心悦诚服,服从他的决定。见状,忙领着武道院众人跟了上去,转瞬间也消失不见了。 护卫头领见宿燕观的道长们也进去了,咬了咬牙,颤颤巍巍地领着众护卫跟了上去。 一踏出那片地域,温暖的阳光霎时就落到身上,空气也不再是风雨欲来的沉闷。只是经过这番折腾,天色已然接近傍晚。 一行人重新整顿,正要启程,大地突然一阵抖动,一眼望去,前路已扬起一片灰尘。正是一队人快马加鞭疾驰而来。 刚经历过一场激战的护卫无不立时重新拔刀出鞘,全身戒备。 谢嘉树的目力却要好的多,穿过尘土,他一眼看见当先一人四十多的年纪,却比记忆中憔悴许多,两鬓平添许多白发。 那正是他的祖父,靖安侯谢长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07 却说靖安侯这边,长孙失踪九日,他嘴上宽慰妻子,其实心中已经绝望,哪料峰回路转,竟是又有了消息。 他连夜辗转奔忙,到黄家村又扑了空,但好歹得到准信,嘉树还活着,人在宿燕观!怕妻子继续牵肠挂肚,他一边遣人回府报信,一边策马上了茗香山。 一宿未眠,他的身体已倦怠至极,他的精神却极是亢奋,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一路设想嘉树在宿燕观是什么情景,可有瘦了,吃了什么苦,然后他就猝不及防地见到了谢嘉树。 他就站在一堆护卫和道士前头,地上还绑着好几个黑衣人,穿着一身月白的小道袍,见到他也没一点高兴的样子,小脸严肃地望着他。 他一下子勒住了马,身体顺势飞下了马,朝他扑了过去。 他的双手牢牢箍住孙子的小肩膀,目光仔仔细细地描摹他身体每一丝细节,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侯爷!”谢嘉树身后的护卫齐齐跪了一地。 道士们反应过来,也齐齐行礼。 谢嘉树脸上还残留几分呆滞。 最开始,他是做好了亲人来接他回家的准备,结果今天来的却只有护卫。他虽心中不解,也松了一口气。他毕竟不是原身,前世更是孤儿,根本不知道,和家人相处究竟是怎样的感觉。 谢嘉树目光游移到靖安侯两鬓多出的白发,因激动而微微颤动的唇,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能沉默不语。 “祖父来迟了”靖安侯以为长孙受了苦,责怪自己,眼眶酸涩,几乎落下泪来。怕长孙看见,他急忙将他小小的身子抱进怀里,挡住他的视线。 谢嘉树记忆中的靖安侯一直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此刻被这高大的身躯完全包裹,两世记忆开始交杂c融合,让他仿佛一叶漂泊的孤舟,终于停靠进了港湾。 那些关于亲情的空白,奇异地得到了补充。 这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让他的眼睛也开始跟着泛酸,不禁将头埋进了这个温暖的怀抱里。 许久。 靖安侯缓缓收拾好情绪,看向地上的黑衣人。 此时,他又变成了那个杀伐果断的靖安侯,上位者的威势显露无疑。 护卫头领不敢怠慢,恭敬地屈膝上前,将遇袭的事情详细汇报。随着他的讲述,靖安侯的目光越来越冷,看向黑衣人的目光,已如同在看一堆死人。 “谢一。”靖安侯突然喊了一声。 “在!”靖安侯身后的精卫中有一人出列,抱拳行礼。 “你带着府中护卫,将这些刺客送大理寺。拿我的名帖,让他们好好审问!” 靖安侯说完,又将目光转向宿燕观武道院的道长们,正色道:“宿燕观的情,我靖安侯府记下了。” “不敢当,是谢小施主与我道观有缘。”杜小满忙道。宿燕观虽为世外之人,却与权贵交往紧密,见对方承情,自然高兴:“既然侯爷亲至,我们就告辞了!总算幸不辱命。” 杜小满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谢嘉树,没有再说什么。 一行人就此分别。 靖安侯这才又看向谢嘉树,拧紧的眉渐渐舒缓,目光重新变得和缓。 他探手将小孙子轻飘飘地举起,抱上了自己的马,放置在身前,然后双手握住缰绳,把谢嘉树护在怀中,挥手对剩下的精卫道:“出发!” 身后精卫齐齐应诺,阵阵马蹄声重新响起。 对于谢嘉树小小的身体来说,祖父实在是太高大了,他可以整个身体缩进祖父有力的怀抱里,陌生又熟悉的气息萦绕在身周,让他昏昏欲睡。 靖安侯时不时低头看他一眼,见他眼皮半合不合,似一只温驯的幼崽,心顿时软成一片。他把声音放柔,循循善诱地问起他这几日的遭遇。 “是宋先生的仆从将我带出学堂的,他说先生在前厅等我,但是走到花园,我眼前发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靖安侯心中一沉,宋先生正是族学里延请的老师,素来表现得很守本分。 谢嘉树睡意朦胧,却牢记地将早就想好的说辞含含糊糊说出来:“我再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箱子里,我就爬出来了,外面都是尸体,我只好一直走直走,走到一个小村子里村子里的人都说村子里有鬼,很害怕” “我今晨到黄家村时,见他们在填水塘。想必,这沉塘的风俗将不复存在了。” “那倒也好。后来,女鬼被张真人超度了,张真人说我根骨奇佳,要收我为徒,教我道法” 靖安侯听着他的叙述,一会儿心疼,一会儿愤怒,一会儿担忧,真真是将谢嘉树放在心尖尖上,急之所急c忧之所忧。待听到他要拜一个道士为师,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的长孙是要继承靖安侯府的,怎么能去出家? “张真人大恩,祖父自铭记在心,但你家中尚有长辈,你祖母日夜牵挂着你,怎可轻言去出家?”靖安侯努力摆出严肃本正经的表情,但他刚刚听到孙子经历的苦难,眼眶微微发着红,又狠不下心肠凶自己大难不死的小孙子,不仅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反而透出一股委屈的味道。 “” 谢嘉树心知对方误会了。他虽一心修道,却是从未想过出家的。修道之人易犯五弊三缺,他穿越一遭,好不容易天道束缚减弱,自然是要好好体会这万丈红尘的。 偷偷睁眼瞄了下一脸着急的祖父,他突然童心大起,兴起捉弄对方的心思。他故意装出为难的样子,迟疑道:“可是我已经答应真人了” “别怕,祖父去同他说!”靖安侯咬牙切齿地说着,想到觊觎他乖孙的道士,不由将怀中失而复得的宝贝抱得更紧些,怕他难受,于是又调整了一个让对方更舒服的姿势。 谢嘉树顺势靠在对方的怀里安心装睡。靖安侯见状,不敢再打扰他。 一路上,只余下哒哒的马蹄声响。 靖安侯尽管骑术了得,坐在马背上也难免颠簸。谢嘉树却感觉不到难受,很快呼吸均匀,沉沉睡去。 天色渐渐暗了,微凉的夜风拂来,丝丝沁凉入骨。靖安侯将自己的外衫解开,将谢嘉树整个包裹进衣服中。 待谢嘉树迷迷糊糊醒来,已被祖父抱下马,进了侯府。 靖安侯夫人自昨夜丈夫出去,就开始了焦急的等待。 从夜里等到天光乍破,从清晨等到午后,再到入夜,本就靠一口气强撑着的身体终于如强弩之末,昏了过去。 梦中,她又见到了她的儿子谢清书。 温暖的阳光照在他白皙健康的肌肤上,像笼罩着一层光芒,刺的她眼睛发酸发涩。 “清书,我的儿”她强忍着这股酸涩之意,缓缓向他走近,想要再摸一摸他。 谢清书的脸在阳光下愈发模糊,已看不清,但她知道,他有着世上最温暖的笑容,最英俊的面孔,就像高山上的青竹,淡雅却不失清傲。 可是随着她一步一步走近,他的身影也开始模糊起来了。 她心中慌乱,不由得加快了步伐,想要抓住他。他的身影却向后退去,越来越远,任她如何追赶也无用。 直至完全消失在这天地中,再不复见任何踪迹。 她想拦住他,却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世界好像没有了一点色彩。 她几乎就要在荒寂中死去。 这时,她的身边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两三岁的稚童。圆圆的小脸,肉呼呼的小手,天真而茫然地抓着她的衣角,似乎要拉她去哪里。见她不动,不禁奇怪,她为什么不陪他玩了。 “祖母,走呀。”两三岁的孩子,又怎么知道父亲去世了,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开始迁怒,气得拂掉他的手,不肯看他一眼。或者说,不敢看他那与独子幼时一模一样的脸。 可是不管被她拂开多少次,他都开开心心地回来抓她,仿佛这是一个新游戏。他的母亲难产而死,是祖母日日夜夜关心c照顾他,护持着他长大,他是那样亲近c依赖着她。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见她哭了,那圆滚滚c黑漆漆的眼睛紧张地盯着她,想了一会儿,他就拿了一块手帕给她擦脸,就像他每次哭闹,她给他擦泪那样。 他开始学她以前那样,奶声奶气地安慰她:“乖~不哭了哦,呼一呼,痛痛就飞走啦~” 靖安侯夫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双和梦中一模一样的眼睛,那圆滚滚,黑漆漆的眼睛正紧张地盯着她。 只是这个孩子的模样,从三岁长成了六岁。 “祖母,嘉树回来了。” 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如同三年前那样,抱着他嚎啕大哭起来。 第二天上午,御书房内。 圣元帝看着手中的奏折,脸上辨不出喜怒。 太监总管谷满楼侍候在一旁,觑着万岁的脸色,不敢发出声音。这是一大早靖安侯递进来的折子,也不知道写了什么,惹的陛下心情不快。 这时,圣元帝终于将手中折子放回桌上,眉毛紧紧蹙着:“京城重地,天子脚下,竟有人胆敢公然劫持侯府公子,且一而再,再而三地截杀!” 听着圣元帝恼怒的口吻,谷满楼谨慎道:“杂家听说这谢小公子福大命大,竟是被宿燕观的真人救了。” “这宿燕观倒的确是有本事的。”圣元帝点了点头,想起这十日来京城闹出的动静,叹气道:“靖安侯上折请封嫡长孙为世子这个谢长宁,样样都好,就是过于重情了。” 话虽这样说,圣元帝心中却是满意的。谢长宁当年就是他的伴读,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与他君臣相得数十载。他宁愿他是个重情c会犯错的人,而不是心狠手辣,没有底线之人。 谷满楼自然深谙皇帝的心思,笑道:“靖安侯嫡子早逝,只留下这点骨血,想必心存补偿。” “朕记得,这孩子还是与朕的小九儿同年出生的。”圣元帝十分感叹,幼时的回忆被勾起,不禁笑了起来:“小九儿也该去上书房了,正该找两个伴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08 谢嘉树的居所,就在靖安侯府正院内东小院。 时人讲究抱孙不抱子,靖安侯对自己的三个儿子颇为严厉,到了孙子,反而宽纵了许多。尤其谢嘉树自小失怙失恃,在靖安侯夫妻跟前长大,自然又多疼惜了几分。 直至如今,谢嘉树长到六岁,安排进了学,却始终未让他搬出内院。 如今他归来,祖母更加不舍与他分离,连东小院也不让回了。又怕过了病气给他,遂留他在东厢房暂住。 民间有句古语,爷奶爱长孙。在这一家真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谢嘉树这时,才对原著中贾宝玉的生长环境有了切身体会。 单就正院伺候祖母的,就有一等丫鬟六名c二等丫鬟十二名,加上无等级不能近身的丫鬟,少说也有三四十号人。就是东小院,也配备了十几名丫鬟专门伺候他。 谢嘉树才刚安抚好祖母睡下,踏出正房准备洗漱就寝,几名十四c五岁的大丫鬟就簇拥上来,俯下身看着他,轻声细语关怀备至。只见她们个个唇红齿白c面貌秀丽,通身的气派堪比大家闺秀一般,完全不似伺候人的婢女。 当真是红飞翠舞,让人眼花缭乱。 可惜谢嘉树不是贾宝玉,没有怜香惜玉的心,对于“xx姐姐”这种称呼也难以启齿。 好在他刚经逢大难,性情产生变化也无人起疑。 步入洗浴室内,一应物事均已备好,蒸腾的热气缭绕满室。绕过一架四扇落地绣屏,就见一个高度于他量身定做的浴桶,澡巾架在触手可及之处,四名十三四岁的婢女身着单衣,衣袖挽起,随时伺候他入浴。 饶是谢嘉树生长于信息爆炸的现代,乍见这等场面,也不由得心中窘迫,大为不自在。将所有人都遣出屋去,他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兀自脱了衣裳,缓缓跨入浴桶,将大半个身子滑入热水中。 经过七天的修炼,他的身体早已完全恢复,兼因排出体内杂质,体质更胜从前。小小的身体浸在水中,肌肤折射出健康瓷白之色。 谢嘉树洗浴完毕,婢女早已将换洗衣物放置在屏风外,并一只白瓷碗,半碗蜜水还透着余温。 饮完蜜水,沐浴所流失的水分已尽皆补足。 谢嘉树不习惯这种周到体贴的照顾,却无可奈何。身处这个时代背景,这似乎就是最平常之事。 走到小厅,桌上摆着他平日喜爱的小食。她的贴身婢女红蕊c绿萼已从东小院过来,见谢嘉树无执筷的意思,挥手让人轻手轻脚地撤了,才走上前来,将他离府期间的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谢嘉树侧耳倾听。 他穿越而来,又是书中世界,与这个世界的隔膜感一直难以消除,直到见到祖父祖母,完全融合了原身的记忆,勾起了他对亲情的渴慕,尤其祖母那拳拳爱护之心,更让他完全代入了这个身份。 因此,他一边听的认真,一边细细思量起来。 靖安侯共有三子二女,他的父亲谢清书居嫡居长,次子谢清朗c三子谢清平皆为庶出,都已娶亲。二奶奶丁氏为鲁阳侯嫡次女,两家家世相当,却是庶子配了嫡女,属于高娶。丁氏性子骄纵,夫妻相处时二爷多有忍让。三奶奶柳氏为书香门第,家世不显,性格也恭顺,外出应酬时从不发表意见,什么都说好。靖安侯长女谢清笛已出嫁,次女谢清绘年方十二,天真活泼,待字闺中。 谢嘉树母亲难产而亡,父亲守丧一年后续娶顾氏。因未有生育,顾氏孀居安福堂,少与人交往。 这些也不过是明面上的信息。谢嘉树还未亲眼见过他们,是人是鬼,无法妄下判断,索性不再多想,摒退了所有人。 他开始焚香,静心。 祖父祖母因他的事损耗心神太过,如若不及时补救,恐怕有碍寿数。 或许是丹田中的青莲凝露日日滋养身体c经脉,他现在画的符相较前世灵气纯粹了太多,威力也大了不少。因此,他想为了祖父祖母,尝试于他修为来说难度较高的符。 谢嘉树咬破手指,将一滴精血逼入朱砂中,轻轻研磨开,然后宁心静气,吸收空气中的灵气,让灵气顺着经脉运转,生生不息,待感觉到全身气息纯正浓郁,方凝气于右手,挥笔一蹴而就。 符成,谢嘉树的手掌还微微发着烫。 这种健康符限制很多,且仅适用于血脉至亲使用,却效果显著。谢嘉树一口气画了两张,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起来。但他的心情已变得明媚,将手中的符分别叠成三角形,妥善收好,才开始打坐修炼,补足灵气。 第二天一早,谢嘉树到正屋,靖安侯正准备去上朝。他几步跨到谢嘉树面前,单手将他抱了起来,另一手往他嫩生生的脸上捏:“祖父要出去了,嘉树要乖乖的!” 谢嘉树满脑门的汗。自他三岁后,祖父待他谆谆教导居多,已不怎么逗他了。但他失踪一趟,祖父威严的形象却崩塌不少,两人的相处方式一夜倒退了三四年。 谢嘉树还记着此行的目的,他顺势趴在祖父怀里,将黄符拿了出来,递到祖父面前:“这是我特意学画的健康符,您与祖母一人一个。” “好好。嘉树果然孝顺。”靖安侯并未将黄符当真,却珍惜谢嘉树的心意,看着他小大人的模样就不自觉欢喜起来。 谢嘉树知道他正处于失而复得的喜悦中,说不得过几日就会恢复严肃面孔,也不再纠结,将黄符塞入靖安侯手中,就挣扎着要跳下来。 黄符一入手,一股舒泰之意就遍及全身,瞬间有脑清目明的感觉。靖安侯一惊,将谢嘉树放回地上,面色郑重起来,询问道:“这真是嘉树所画?” “当然。”谢嘉树脸上流露出几分狡黠:“张真人说,这是血脉相连才能成的符,对您的身体好,对外人却没用,您可不能给别人。” 靖安侯连忙应下,将黄符贴身带好,心中对张真人的估量重了几分。 送走靖安侯,谢嘉树如法炮制地将另一个黄符给了靖安侯夫人。靖安侯夫人昨晚大哭一场,胸中的郁气抒发出来,加上有谢嘉树在身边陪伴,精神立时好了许多。 现在又佩戴上黄符,脸上竟缓缓透出几分红润,引得几个贴身婢女啧啧称奇。 不同于靖安侯不语怪力乱神的士大夫思想,靖安侯夫人却信命,不仅珍而重之地对待,还觉得这一次遇到宿燕观真人,于谢嘉树是一件大好事。 俨然将之当成是嘉树历劫结束了的信物,觉得他以后就能长命百岁了。 靖安侯夫人想了想,仿佛还不安心,让三元c四喜去开了她的私库,小心翼翼抱出一个三尺多长的竹夫人:“这个是祖母给嘉树的还礼。” 古代版等身抱枕?谢嘉树惊呆了。 只见一整块极品和田玉雕的竹夫人在晨光中泛着温润柔和的光泽。质地细腻,缜密以栗,灵气十足。若是在现代,这样的成色,恐怕切下指肚大小的一块,都能卖出六位数的价格,更何况是这么大c质地这么均匀的一整块。 这是靖安侯夫人嫁妆中压箱底的宝物,当年十里红妆时曾轰动一时。谢嘉树看着这个价值连城的竹夫人,切实地体会到了祖母的殷殷心意,但他却摇了摇头拒绝了,这样难得之物,他又怎能窃据? “这天渐渐凉了,你将这暖玉放在被窝里抱着睡,是最养人的。”靖安侯夫人眉眼慈爱地拍了拍他的手,忽而又笑道:“这些东西早晚都要给你,不过,我总要留一些,免得寒碜了你未来的媳妇。” 谢嘉树看着自己的小身板:“”这想的也太远了。 但看着祖母笑意盈盈的脸,熠熠生光的眼眸,他也跟着微微地笑起来。 就这样吧。这样天然就灵性十足的玉石,若他能用灵气加以滋养,定能成为不俗的法器,养人的效果也将不可同日而语。到时,他再想个法子还予祖母,祖母的身体必将更加康健。 一时间,屋子里其乐融融。 这时,一个小丫鬟上来通报,二奶奶丁氏c三奶奶柳氏和二小姐谢清绘前来问安了。 当先走进来的是二奶奶丁氏。谢清朗原来的未婚妻早逝,蹉跎了好些年,才又与丁氏定亲,故她要比谢清朗小了四岁。正是双十年华的好光景,虽然手中还牵着一个四岁的小娃娃,却身段婀娜,眼角眉梢生气勃勃,俏生生似未出阁的小姑娘一般。 谢嘉树站起身,微笑着和一众长辈见礼。 “听说你平安归来,我这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了。”丁氏一进屋就含笑道,然后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谢嘉树,面露痛惜之色:“这可黑了c瘦了。” 实际因修炼白皙c结实了不少的谢嘉树:“” “菩萨保佑!母亲的病大好了,嘉树也回来了,真真是双喜临门!”二姑娘谢清绘也凑趣道。 三奶奶柳氏忙附和。又是好一番寒暄。 四岁的谢嘉柏眼珠子骨碌碌转向了谢嘉树身旁的竹夫人,只觉满目润泽通透,煞是好看。他懵懵懂懂地明白祖母又私下给大哥好东西了。 他不禁微微撇嘴,觉得祖母真偏心呀。心中又想着大哥性格和软,最好说话,以往只要他装装可怜,谢嘉树都会让着他,遂打定主意要找他讨要这竹夫人,如果他不肯给,大不了就抢过来,以谢嘉树的性子,多半要不了了之。 这种事,他已经试验多次了。母亲这边,他只要说是谢嘉树主动送予他,母亲的好东西也很多,向来不会放在眼里。 “我要和大哥玩。”谢嘉柏声音清脆地说着,挣脱了母亲的手咚咚咚跑到了谢嘉树身旁。 小孩子心性直接,不会掩饰。更何况,谢嘉柏一直是个性子霸道的,没少折腾谢嘉树,靖安侯夫人历经世事,如何看不出他的目的。她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没有说话。 丁氏觑着婆婆的面色,不由向谢嘉柏的乳母使了个眼色。乳母忙走过去拉谢嘉柏,轻声劝慰,想要将他带回去。 谢嘉柏见状却着急起来,直接冲过去抱住了那竹夫人,嚷道:“这个真好看,亮闪闪的,柏哥儿也想要!”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去扯。那竹夫人比他都还要高几分,他又如何能拿得动,眼看着那玉石一歪,就要摔到地上。 谢嘉树如何忍心祖母的心意被付之一炬,身形一动,以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速度冲了过去,将竹夫人抢了回来。 谢嘉柏手上一空,一下子站立不稳,趔趄着跌坐到地上。丁氏见状慌了,再顾不得别的,慌忙跑过来拉他,心疼地将他全身都细细查看一遍,生怕他摔到哪里。 谁知道谢嘉柏竟“哇——”地一下大哭起来。他眼泪朦胧地觑着谢嘉树无动于衷,半分不肯退让的模样,仿佛见到了一个陌生人,不由拉了丁氏的衣袖告状:“大哥坏,他推我!” 屋子里霎时一静,满屋的仆妇都眼观鼻鼻观心,无人作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09 刚刚屋中是什么情形,众人都一清二楚。 “母亲,你快去教训大哥,他如果还不听话,就把他发卖了!”谢嘉柏没有察觉大人微秒的气氛,以一个小孩子寥寥的人生经验来说,哭闹是最行之有效的手段,所以他哭的泪水涟涟,十分可怜。 以往这时候,性子和软的谢嘉树都不会和堂弟计较。可是今天,谢嘉树只是茫然地呆立原地。 谢嘉树是真的茫然。他在现代,因为是孤儿,并不曾真正见识过熊孩子无理取闹的能力,所以面对如此理直气壮的谢嘉柏,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砰——”靖安侯夫人却是气狠了。她的脸色已变得阴沉沉的,茶杯重重地砸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丁氏心中一紧,忙捂住了谢嘉柏的嘴,急声道:“我的小祖宗,他是你大哥,什么发卖不发卖的,谁教你的浑话!竹夫人是你祖母的,她要给你大哥,不让你碰,你就要听话,快向祖母道歉。” 她话中带刺,口不择言的说辞不仅毫无说服力,反而激起了谢嘉柏的逆反之心,他气呼呼地去掰丁氏的手,含糊不清地喊道:“祖母偏心,你是我的母亲,也要偏心大哥吗?” 丁氏闻言心中绞痛。她本是侯府小姐,千娇万宠地长大,一朝嫁给一个庶子,不仅自己不受公婆重视,就连亲生的孩子,也要处处低人一等。 她如何能甘心,如何能不怨? 这样价值连城的珍宝,轻易给了一个六岁小儿,到了她的柏哥儿,不过总打发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她难道不气恨,不眼热?整个侯府把谢嘉树当个宝,柏哥儿又何曾有过同等待遇? 可是她不能怨她的夫君。那是她倾心爱慕之人,是她拼死嫁给了他,她知道他心比天高,才华横溢,却输在了出身上。她费心筹谋,一心襄助他成就大事,却不是不感到委屈的 想到这些,丁氏手上力道不禁一松。就这一闪神的功夫,谢嘉柏挣脱了她的束缚,小炮弹一样向谢嘉树冲了过去。 他显然还没放弃抢回那好看的竹夫人。 靖安侯夫人沉着脸喊了声:“李嬷嬷。” 在她眼皮子底下,怎能叫长孙被人欺负了去?只见她话音刚落,李嬷嬷就速度飞快地掠到了谢嘉柏身前,弯下腰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谢嘉柏迈着小短腿挣扎,却再也前进不得。 “柏哥儿——”丁氏回过神来,不由得大惊失色,赶紧小跑过去拉李嬷嬷,气急之下,扬手就掌掴过去。 李嬷嬷是当家侯夫人身边的得意人,又岂肯被她随意教训?她不慌不忙地闪身躲开,默默退到了谢嘉树身前,将他护住。 丁氏气的浑身发抖,眼中不禁泄露出的一丝怨毒,指着李嬷嬷指挥自己的婢女:“给我打死这个以下犯上的老货!” 这几名婢女是丁氏的陪嫁丫鬟,向来忠心耿耿,且丁氏出身不凡,父兄又得力,将她们的胆子也养大了。听到吩咐,齐齐走向李嬷嬷,就要动手。 在场的人都未料到今日会闹成这副样子,面色都变了。 “住手!我看谁敢动手。”靖安侯夫人脸色也非常难看,一字一句缓缓道:“这就是鲁阳侯府的家教?你要忤逆我不成?” 丁氏刚将被这番变故吓的不住打嗝的儿子搂入怀中,轻轻拍抚。听到靖安侯夫人的质问,她将儿子交给一旁的乳母,深吸一口气,直直跪下,不卑不亢道:“母亲说的哪里话!您看柏哥儿都被她吓成什么样了,我这是替你教训悖主的奴仆!” 靖安侯夫人冷笑:“你连一个孩子都教不好,纵的他没有一点规矩,不敬长兄,颠倒是非,张口闭口发卖,又有何颜面说这样的话?” 这已经是非常严厉的指责了。 丁氏未料到婆婆在众人跟前,如此直接地扫自己颜面,责骂柏哥儿,白皙的面孔涨得发红,也不知是恼的,还是羞的。 厅堂里十分安静,靖安侯夫人容色冷肃,眸子扫过瑟缩的柳氏和谢清绘,眼中冷意几乎冻结成冰。在场诸人都不想卷入这婆媳二人的斗争,无不面色发紧,默不作声。 厅中寂静无声,只有谢嘉柏的打嗝声一下一下的,将丁氏的心都揪紧了。泪水渐渐在她眼中积聚,她流着泪,目光缓缓在众人之间看过去,见无人为她主持公道,仿佛心灰意冷一般,缓缓走到谢嘉柏跟前,蹲下身,柔弱又无助地抱住儿子。 “我可怜的柏哥儿,是母亲没有用,保护不了你”丁氏凄楚地喃喃,母子二人不由抱头痛哭起来。 靖安侯夫人看着她唱作俱佳的表演,都要被气笑了。 丁氏却仿佛受了万般委屈,红着眼圈抽泣着。许久,她看向靖安侯夫人:“柏哥儿还这么小,他懂什么呢?您为什么不能像对待树哥儿一般,对他宽容些” 靖安侯夫人疲惫地按了按额角,不愿再和她废话:“从今天起,丁氏闭门思过一个月,府中的中馈由老三媳妇接手。”然后挥手道:“你们都散了吧。” 一场闹剧不欢而散。 房间里,靖安侯夫人想着心事,独自偎在靠椅上,疲乏地闭上了眼睛。 谢嘉树虽找回来了,幕后黑手却查不出来,她如何能安下心?如何能不怀疑有内鬼? “祖母。” 靖安侯夫人睁开眼就看见谢嘉树爬上了她的椅子,小手攀上来,在她额角的穴位上轻轻按着。随着他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按压,她身上的乏力仿佛渐渐消除了,她不禁微笑:“祖母没事了,嘉树真厉害。” 谢嘉树见她面色确实舒缓许多,收回源源不断运转着灵力的手,跳下椅子,小手牵起了祖母的食指,道:“祖母身体还未大好,要多多休息。” 眼神透着殷殷期盼。 靖安侯夫人看到自己的身影折射在那琥珀琉璃般的瞳孔里,呈现出一片斑斓的色彩。她的面庞变得愈加温柔,含着笑应了,被他一路牵着慢慢走到了房间,坐到床上。 三元c四喜忙上前为她卸了钗环,解了外衣和鞋袜。 靖安侯夫人抛开那些烦心事,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日子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转眼,谢嘉树回到靖安侯府已经七天。 除了九皇子即将入上书房,圣上欲为他挑选两名伴读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生活还算平静。祖母的身体也逐渐康复,面庞日渐丰腴起来,恢复了以往的白皙红润。 这七天里,谢嘉树倒是将侯府众人认全了,包括他的二叔谢清朗,三叔谢清平。几乎是第一眼,谢嘉树就感觉到了谢清朗身上的危险气息。 这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 谢清朗现任西山大营副前锋参领,轶从四品。因谢嘉树的父亲早逝,这些年来侯府的资源自然而然向谢清朗倾斜,加上岳父鲁阳侯提携,他自身又年少有为,再次高升恐怕也指日可待。 他听说丁氏被罚一事,面露羞愧,亲自向靖安侯下跪请了罪。 府中下人多认为他仁厚。甚至有老人说,当年何家表姑娘要是没死,和谢清朗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又哪里会有丁氏。 谢嘉树奇怪的是,这人才干c城府都不缺,为何纵然仆役诋毁丁氏,对自己的嫡长子疏于管教。 这是有些不合理的,古代男孩子的教养都靠男性长辈,谢嘉树虽住在内院,却是靖安侯亲自教导的。谢嘉柏却仿佛被放弃一般,虽说有丁氏溺爱之故,但谢清朗要教育孩子,怎么会没有办法? 一个侯府嫡女,嫁予一个庶子,这样的痴情,不可能不在意夫君的意见 可是他们的独子,竟是娇惯的蛮横无理,行事没什么章法。 夜。 房间里很幽静,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沉水香的气息。莹黄的烛光轻轻跃动,将谢嘉树白皙的小脸照的分明。 谢嘉树穿了身天青色袍子,静静地在房中打坐修炼。随着灵气运转,他身畔玉制的竹夫人静静散发出微光,通身莹润通透,让人只是瞧着,仿佛就能心境宁和。 他已经开始计划“上宿燕观学道”的事情。毕竟,他现在是靖安侯夫妇的心肝宝贝,正院里上上下下都非常着紧他,不错眼地盯着,生怕他出一点意外。他不想徒惹事端,连打坐修炼都要避人耳目,实在影响心境。 这时,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谢嘉树睫毛轻颤,从入定中醒来,立即起身查看。 能无声无息潜入靖安侯府,来人可谓很有本事了。一念刚起,就正面对上了这名不速之客。 一身深蓝色道袍,黑黝黝的脸庞,熟悉的爽朗笑容,正是护送他下山的杜小满。 来的正是时候!谢嘉树眉眼弯弯的样子,直看的杜小满受宠若惊。但他也没忘记他此行的目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谢嘉树,一本正经道:“我受张真人之托,给你送信。 ” 其实是他回去后,缠着张真人打听谢嘉树的事未果,听说他要找谢嘉树,主动请缨来的。 谢嘉树并未忘记遇到林如海之事,见张真人巴巴地送了信过来,心里猜到这事定是有了后续。他当即拆了信,快速浏览起来。 原来,那日张真人依约到了林府,宅子是林如海中了探花后在京购置的,当时对坐向c采光就多有留心,风水上佳。张真人再三查验,也未发觉有异常,就按照谢嘉树的提点,规规矩矩地做了驱邪法事。 后面也很顺利,那林家女娃过后虽蔫蔫的,但恢复了正常。林如海甚至又亲自上了一趟茗香山,备上厚礼致谢。 可是就在昨天,出了意外。 林黛玉忽然消失了踪影。这在之前就发生了多次,都是几息功夫的事。仆妇们习惯性地以为她又会自己出现,没有多焦急,只默默在院子里找起来。 甚至有几个婆子私下里嘀咕,姑娘多半是为了引起父母的注意,自己藏起来了。毕竟她开始出现异常,就是在弟弟生病,父母对她多有疏忽之后。 但很快,她们就发现,林黛玉是真的凭空消失了。 仆妇们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急急忙忙禀报了林如海和贾敏。 夫妇俩怕坏了女儿的名誉,不敢大肆声张出去,只吩咐了亲信之人细细寻找,林府更是被掘地三尺,却一无所获。 一番寻找下来,夫妇二人都憔悴不已。 第二天一早,夫妻俩突然听到一个奇怪声响,然后花园中鸟雀乍起,带起一片花叶纷飞。 大概是忧虑过甚,夫妻俩开始疑神疑鬼,不自觉相互搀着向花园走过去。 花园里很僻静,两人一路小心翼翼地分花拂木,透过交错的枝蔓,就看到一个女娃娃正静静躺在花丛里,几乎没有了声息。 是林黛玉。 林如海夫妇心中大痛,几乎站立不稳。 连请了好几位大夫,林黛玉却昏迷不醒,好似丢了魂。 下人们开始人心惶惶,这件事实在太蹊跷了。 林如海不由想起一年前,一个一身破烂,癞头跣脚的僧人,上门就要化了黛玉去出家。他虽将那僧人当作拐子打出了门,心里却不是毫无触动的。 耳边仿佛又回荡着他疯疯癫癫的话语:“舍我罢!舍我罢!若舍不得她,只怕她的病是一生也不能好的。” 林如海心中一慌,竟感觉好像真的要失去这个女儿了一般。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让下人备车马,带着黛玉上了茗香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010 待谢嘉树得到祖父祖母许可,到宿燕观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将护送他的人留在外间,他就独自步入室内。 张真人的道场一片寂静,一路进去,只闻窗外风吹过枝叶的沙沙声。 林如海身着青色长衫,颔下蓄着美髯,负手立在里间,本应是风雅儒士模样的,此刻却满面焦灼,背脊也弯了下来。他对面的张真人也是一副一筹莫展的模样。 张真人见到谢嘉树,不由精神一振,上前将他迎了进来。林如海早已知晓他要寻找帮手,本以为是张真人的几位师兄,甚至隐隐希望是宿燕观观主,哪知道盼来的,却是一稚龄小儿。 林如海的脸色愈加难看。他闺女命在旦夕,张真人却如此行径,叫了个孩子来糊弄他,他又如何能不心寒c不气急? 张真人也看出了他的恼意,心中暗暗叫苦。师父闭关已许久,几位相熟的师兄弟什么水平,他难道还不清楚。 他们与他也不过在伯仲之间。 不过他不愿得罪林如海,也不能不解释。只见张真人一如既往注重保持风仪,袖袍轻振,将谢嘉树引荐给林如海,面容端肃道:“这位是谢小友。林施主可能不知,天师一行,达者为先,并不兴论资排辈。有人天生道体,有人却穷其一生也入不了门。当年师父收下我,言我天赋百年难得一见,然而见到了谢小友,我才知道,我竟是个榆木疙瘩。” 谢嘉树知道他要取信林如海,听他说的煞有介事,很是无奈。见林如海看过来,对着他微微一笑。 林如海见他淡然自若,不似寻常孩童,面露迟疑。他还是无法相信,这样一个小娃娃,能有什么大本事。 张真人叹了口气,道:“令爱是魂魄丢失之症,招魂仅中等难度,本也不会这样为难。奇就奇在,令爱这魂魄似乎大有来历,非普通人能招得了啊。” 林如海见张真人神情恳切,自己也确实无法可想了,终于松动下来,让开身体,现出身后昏睡的林黛玉来。 只见她身着一袭粉色缂丝小袄,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几乎没了生气。若那日初见,她还是一个娇怯却不失灵动的小姑娘,现在就是美玉蒙尘,整个人都暗淡了。 的确是离魂之症。 只是这绛珠仙子的魂,又岂是凡人能力可为?也难怪张真人为难。 所需物事张真人早有准备,谢嘉树拿了林黛玉的生辰八字,开始按照东c南c西c北c中五个方位摆上香案,一一点香,拜五方神。而后,他开始提笔画符,符成后向上一抛,黄符在空中顿住,他指尖轻点在其上,黄符瞬间燃烧起来,片刻已化为灰烬。 微弱的光亮映照着谢嘉树肃穆的小脸,透出几分莫测之感。 待黄符燃尽,轻微的念咒声响起。 林如海始终盯紧了谢嘉树的一举一动,见他动作行云流水,一动一静之间仿若带着上古韵律,黄符于他如臂使指,且无火自燃,大为震动。 他不由又重新审视了谢嘉树一番。 片刻之后,忽然一阵风拂来,五个方位的香燃起的烟气仿若活了一般,盘旋着,摆成奇异的形状。 “怎么样?”林如海不敢打扰谢嘉树,询问起张真人。 张真人表情凝重地摇了摇头,含义不言自明。 林如海如同挨了一记重击,眼中刚燃起的一簇微光又缓缓熄灭。 绛珠仙子下凡历劫,她的魂魄之谜已成天机,凡人又如何能参透?也就谢嘉树身死c穿越一遭,不在此方天道监管之下。如果此界还有人能窥见被遮蔽的天机,找到林黛玉,就只能是他了。 意识到这一点,谢嘉树当即不再迟疑,缓缓走向林如海,如实相告道:“招魂不成了,我还有一法,就是由我之魂出窍,亲自去寻魂,还需林大人和张真人多加配合。” “此法恐怕凶险!”张真人肃容道,显然有阻拦之意。灵魂出窍并不是闹着玩的,若出现差池,就回不来了。 林如海听到还有法子,自然还想尝试。但见张真人这模样,只好闭口不言。 谢嘉树却发现,在他打定主意救林黛玉时,他感应到的,两人冥冥中的那一丝牵扯愈加强烈了。这种玄妙的感觉让他心意更为坚定。 林如海见状,不禁露出几分动容,也彻底摒弃了对他年龄的成见,向他施了一礼:“小真人高义!” 谢嘉树征得林如海同意后,伸手捻住林黛玉几缕青丝,两指一碾,发丝从中间断开。他随手扎了一个草人,然后将林黛玉的发丝编入其中,在纸上写下林黛玉的生辰八字,覆在草人心口处。 待一切准备完成,他将草人置入铁盆中,用黄符点燃。 一簇簇火光轻轻跃动,渐渐连绵成一片,将整个铁盆里烧成一片耀目红光。 渐渐的,那火光之中呈现出一幕影像,赫然正是林黛玉之所在。 林黛玉从小就是一个爱哭的孩子。 在还未学会说话时,就经常抽抽噎噎地睡着,因她先天体弱,这种脾性一度让林如海夫妇非常困扰,担忧她是否哪里有病痛,却无法表达。 后来夫妻俩索性延请了一位老大夫常驻家中。大夫研究多日后,终于下了诊断:天生多愁善感,虽体弱,却无甚疾病。 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 比如,别的孩子都只能看到一朵花的盛开,喜爱它瑰丽明艳的色彩,却不会在意它枯萎之后如何,黛玉却会看到花的一生。 在她四岁时的一个清晨,贾敏听到她生动欢快的嗓音:“母亲,今年的海棠比去年早开了七天呢。” 竟是还记得三岁时的花期。 贾敏终于意识到,这种多愁善感,其实是源于她的聪慧。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夫妻俩开始忧心起来。 好在随着时间流逝,黛玉开始有了属于小姑娘的灵动,像所有小女孩一般,笑靥纯稚。 然而,这并不能让父母的担忧减少一些。尤其是当一个癞头跣脚的僧人登门,疯疯癫癫c煞有介事地说了一通后,那些忧虑似乎都有了出处。 但是,黛玉终究只是一个四岁的小姑娘,对于父母的担忧一无所知。她虽然是一个爱哭的小姑娘,但父母疼爱,家庭和睦,除了偶尔跟亲近的人使使小性子,再无烦忧之事,心中始终保有最简单的快乐。 在黛玉四岁的人生里,还值得提起的,是一个叫晚晴的小姐姐。 因为林如海中了探花,留京任职,所以黛玉是在京城出生的。晚晴是她家的邻居,比黛玉大了三岁,经常随了她母亲过来玩。 这样一来,晚晴就成了黛玉除家人外最熟悉的人,时不时就凑在一起玩。 晚晴一直十分喜欢这个漂亮的小妹妹,总是找各种借口登门。久而久之,林家人也习惯了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经常出现,为黛玉准备日常用品和小点心的时候,也会给她备上一份。 春天里,不知是哪一天,黛玉听大人说小姐姐“没了”,她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因为小姐姐明明一直都在,一如从前。 只是大人们都看不到她了。 她显然还不太懂得,死亡究竟是什么。 后来,父亲请来了张真人,小姐姐就不见了。黛玉朦朦胧胧知道她不会再来了,心里有点难过,蔫了好几天。但为了不让父母亲担忧,黛玉开始装作若无其事。 过了几天,小姐姐突然回来了,却变得有些陌生,让黛玉感到害怕。她的眼眸黑黝黝的,仿佛深不见底,就那样静静望着她,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黛玉瑟缩了一下,敏感地察觉到不详气息。她想起担忧的父母亲,拒绝了。小姐姐似乎很生气,身上的气息愈发骇人。 再睁开眼,她就独自被丢在了这里。 整个世界空无一人,周围的声音也消失了,天空恍若一个漆黑的罩子,将人牢牢笼罩。 林黛玉独自走在黑暗中,脸上挂着两条泪。空气中的味道很怪,仿佛溢散着什么脏东西,让人窒息。黛玉不自觉用小手抹了一下脸颊上的泪,满手粘腻的黑灰,就像那个张真人烧的那种黄纸。 “嘤。”心中恐慌的感觉愈加深刻,黛玉一边抽泣着一边蹲下身,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哭了一会儿,她把目光偷偷从手臂的缝隙瞧出去,在四周游移打量着,像一个犯了错,不知所措的孩子。 这时,她突然感觉后背有些凉凉的,好像夏季房间放的冰。她不自觉回过头,只见她身后的半空处,正悬挂着一张惨白的脸,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白脸长了一头长发,随风款摆着,好似张牙舞爪一般。 黛玉吓得忙捂住了眼睛,瑟瑟发抖。她认出那是晚晴,却已经不是她的小姐姐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黑暗中,她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是一个陌生,稚嫩的声音。 随着他的声音出现,空气中那股奇怪的味道仿佛一下子被冲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冽干净的气息将她包裹住,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回家了。”那声音仿佛很远,却又如近在耳畔。听到这句话,她仿佛心神一松,整个人都平静下来。 然后黛玉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仿佛飞了起来。 这是得救了吗?她正迷迷糊糊地想着,身体突然又无法动弹了。 她缓缓转动眼珠,就见一只白惨惨的手拉住了她的身体,晚晴飘在她的脚边,抬头看向她,黑洞洞的嘴巴拉扯出一个阴森森的笑。 “嘤”黛玉抽泣。 突然一道清吟声在耳边炸响,好像空间被划破,然后一道金色光束包裹着一个小小人影出现在她身边,只见他手中桃木剑挥出,正正击中了晚晴抓住她的那只手。 “啊啊啊”尖叫声响起。 金光仿佛击散了所有黑暗,周围变得亮堂堂,暖洋洋。 黛玉感觉眼皮越来越重,没一会儿就完全合拢,意识也彻底沉入黑暗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011 人一旦变成鬼,脱离肉身束缚,就会本能地明白很多天地规则。但大部分鬼过了头七,就无法在人间滞留,而是要进入地府,重入轮回。 晚晴是一场急病死的,因为太突然了,死亡的降临变得让人难以接受。 看见家人悲痛欲绝的模样,晚晴也难过极了,这种强烈的不甘心情让她开始吸收天地间的阴气,灵体也慢慢凝实。 可惜人鬼殊途,家人再也无法看到她。 她实在太寂寞了。 好在还有黛玉能看见她。在黛玉身边的时候,她有时甚至会忘记自己已经死了。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渐渐感到了饥饿。那是一种抓心挠肺,难以忍受的感觉。 因为她是早夭,被世人视为不孝,不能发丧,没有香火祭祀。所以她一直忍耐着这种几乎没有尽头的饥饿。 直到她发现了黛玉的特殊之处。她看起来虚弱,身体里却仿佛蕴含着巨大的澎湃的能量。 她开始吸食黛玉的精气充饥。 开始,她还克制着自己,不要伤害黛玉。她的内心还会歉疚,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她怎么能这样坏呢 可随着修为日益加深,她对精气的渴望越来越重了,她常常饿得发疯,饿的理智全无,她慢慢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时,一场法事,她被赶离了“食物”身边。 在极度的饥饿下,她崩溃了,她的理智彻底湮灭,被欲望主宰。囫囵吞噬了几个新死的灵魂后,她突破了,也彻底迷失了自我。 张真人布下的驱邪阵法再也挡不住她。 只要能完全吞噬黛玉 这时,她才发现黛玉那精纯的能量,正是源自于她的灵魂力量。但那实在太美味了,她实在舍不得一口吃掉。 于是,她剥离掉她的肉体,将她的灵魂圈养了起来。 只要每天吃几口 晚晴看着黛玉可怜兮兮的无助模样,慢慢拉扯出一个阴森森的笑。 细密卷曲的睫毛微微颤动,黛玉缓缓睁开眼睛,一下子看见了谢嘉树。 黛玉愣了愣神。 这个小哥哥,好熟悉啊。 迷糊地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瞧——大大圆圆的眼睛,鼓鼓的脸颊,丰润的唇自然而然地微微翘起,分明是只比她大一点的小孩子,又怎么会是梦中那个一剑将怪物打的魂飞魄散的仙人? 黛玉歪了歪头,看着这个长得很可爱,却表情沉稳,浑身气质宛如大人的小哥哥,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不解中。 下一刻,她听到了父亲关切的嗓音:“玉儿,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随着这一声声询问,梦境中的遭遇慢慢清晰起来,恐惧重新袭上黛玉心头:“父亲” 林如海见她醒了,早就激动地凑上前来,听到她细细软软的呼唤,忙将她搂进怀中,轻轻拍抚安慰。 黛玉靠在父亲宽大的怀里,不由安心下来。一阵疲乏无力涌上身体,她的眼皮又重新耷拉下来,刚刚见到谢嘉树产生的疑问更是早已丢开,和父亲絮语几句,就沉沉睡去。 林如海帮她掖好被角,又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良久,他才直起身,看向谢嘉树,郑重又施了一礼。 谢嘉树却侧身避开了。林如海见他不肯受礼,只将恩情牢记于心中,细细询问起黛玉的身体状况。 “她先天不足,魂魄离体后又阴气过重,恐怕会有些后遗症。” 林如海喉头微动:“什么后遗症” 谢嘉树知他必定心乱如麻,就详细解释起来:“只怕近日身体会更加虚弱,轻则畏寒怕冷,重则心慌气短c气力不继。但也不必过于担忧,只要多多卧床休养,辅以食补,过个两三月,就可大好了。”他顿了顿,“只是此番她精气受损,身体阴盛阳衰,阴气反噬之时恐怕会招惹些脏东西。” 听说这些后遗症可以通过调理得到恢复,林如海刚要松了口气,就又听到后半句,心中立时一沉。只是沾惹了一次邪秽,就已经这般伤筋动骨了,若还有下次,那还了得! 谢嘉树见状,从怀中掏出一个驱邪符递给林如海,道:“此符贴身佩戴,可保鬼物不敢近身。” 考虑到黛玉的身体不便移动,且茗香山上清幽雅静,灵气充足,正适宜调养,林如海不由央了张真人,得到许可在山上多盘桓几日。 经此一事,林如海对谢嘉树的本事笃信无疑,便打算着暂留谢嘉树身边,待黛玉完全康复再回去。 黛玉就此在宿燕观一个僻静小院里住下。因担忧她受了惊吓,夜里睡不安生,婢女雪雁c白鸥在房间里支了个小榻,为黛玉守夜。 白鸥在掐丝珐琅香炉里点了支安息香,就熄了烛火安歇了。 屋里弥漫起一股甜香气。 梦里,黛玉闻到的,却是一种清冽干净的气息。 梦中,她的身体又变得轻飘飘的,漂浮在空气中,身披金光的仙人就在她不远处。这一次,她不再因害怕闭紧了眼睛,而是睁大了眼去瞧他。 他们越靠越近,终于,她穿过了那层光膜,飞到了仙人身畔,黛玉忙抬起头去看仙人长什么模样 然后她就醒了。 黛玉醒来后,不由满心遗憾又没有看见那厉害仙人的长相。 稍后,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是被冷醒的。身体里仿佛有一股森森寒气顺着四肢百骸窜动着,让她不由自主地打起颤。 黛玉不禁把整个身体都蜷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了眼睛和鼻子。但这种寒冷并没有得到缓解,一阵阵的阴冷气息仿佛潮水般,从身体深处满溢上来。 在这种难耐的冷意中,黛玉忽然看见窗外一道黑影掠过,她不由侧脸看去。 月光照在层峦叠翠的茗香山上,树木蔓出的枝条掩映在她房间的纱窗上,随风轻轻摇曳,在纱窗上印上了重重黑影。 就在黛玉怀疑是否自己疑神疑鬼,就见那纱窗旁,站着一个模糊的影子。那影子的足底却是悬空的,离地面还有一尺距离。 黛玉的呼吸一滞,心跳不受控制地开始加快,几乎要跳出胸腔一般。 那影子察觉到她的视线,忽然低下头,直勾勾地回望过来。 那是一张扭曲变形的脸。 灰黑的肤色,白生生的眼睛看不到瞳孔,鼻子已经扁塌下去,嘴巴像破开的口气,并不齐整的牙齿从豁口里露出来 黛玉的手指骤然抓紧被褥。 正在小憩的白鸥c雪雁听到一声微弱的啜泣声,瞬间惊醒过来。两人连忙从小榻上起身,匆匆忙忙跑到黛玉身边。 “姑娘,怎么了?”房间的烛火再次点亮了起来。 “那边”黛玉躲在被子里,闭着眼睛慢慢伸出一只手指,指着纱窗处,从嗓子里挤出一丝细弱声音。 白鸥c雪雁向她指的方向看去,俱都愣了一下,茫然道:“那边什么也没有呀。” 黛玉把眼睛掀开一条缝,不可置信地向着纱窗那处看去。 “呜呜呜”那个把她吓住的鬼还在那儿木木地杵着,见她看过来,不由伤心地哭了起来,“人家住在这个小院里好久了,你把地方占了就算了,居然还带了那么霸道的黄符,要不是我机警,就魂飞魄散了,呜呜呜。” 黛玉:“” 接下来,虽然雪雁c白鸥一直陪在黛玉身边软语安慰,询问她是不是被梦魇着了,黛玉却再也睡不着了。 她已经明白,只有她一个人看到了。 直到天色慢慢发白,晨光落进屋里,黛玉已头重脚轻,冷得不停打寒颤。 她发烧了。 待林如海一大早过来探望,就见黛玉眼角挂着未干涸的泪,面色已烧的潮红。 林如海一面让随行的老大夫诊脉,一面喝问两名婢女:“昨晚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么休息了一晚上,反而病了!” 雪雁c白鸥年纪小不经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遂不敢隐瞒,将昨晚所有细节都详细描述一遍。 林如海听了丫鬟的话,又听老大夫说是受了惊吓,哪还有不明白的。他不禁忧心忡忡,思忖再三,还是亲自去寻了谢嘉树。 谢嘉树过来时,黛玉已经喝过药,烧慢慢退了,人却怏怏的,坐在床上由奶娘王嬷嬷哄着吃小点心。白鸥和雪雁在一旁陪她说话解闷。 “父亲。”见林如海回来了,黛玉强打起精神,乖巧地问候了一声。 林如海坐到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见烧的确退了,面色稍缓。 黛玉这时又看到一边的谢嘉树,不由攥住了林如海的袍袖,从他的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好奇地打量起谢嘉树来。 因两人年岁都不大,倒没有什么可避讳的。但林如海折服于谢嘉树的本事,已将他视为同辈论交之人,担忧这样会引起谢嘉树不愉,遂不着痕迹地将黛玉拢在怀中,微微侧身,挡住了黛玉的视线。 黛玉皱了皱小鼻子,依偎在父亲怀里困扰道:“这个小哥哥,我好像见过的。” 林如海听见她小大人一般煞有介事的话,不禁莞尔:“你又何曾见过了?” 黛玉懵懵懂懂地眨眨眼,似乎被问住了。 谢嘉树看着小团子一样稚嫩的林黛玉,心中有些唏嘘。日后孤标傲世的林妹妹,小时候竟是如此乖巧可爱的模样。 那么,关于她的命运,就是做出一些改变又何妨?反正他阅读红楼时,就对此不满了。 谁说黛玉的病要好,只能出家不见亲戚呢?只要踏入修行之路,就开始了逆天争命,那病一世也不会好的批命,自然也就作不得数了。 这时,谢嘉树突然心中一动,冥冥中两人之间那种牵扯,好似愈发清晰了。 修炼之人出现感应向来事出有因,不可忽视。这也是他几次三番如此在意的原因。他不由将目光转向林黛玉退烧后因惊悸而苍白得几乎透明的小脸,以及缭绕在她周身的阴气,心中渐渐浮现出一个猜测 绛珠仙子的转世,根骨c资质自然是极佳的难道,这玄妙的牵扯是因为,他与黛玉有师徒缘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012 谢嘉树是很果断的人,一旦作出决定,就会立即付诸行动。且他与祖父祖母约定只在茗香山上小住半月,报答张真人救命之恩,时间有限,不应浪费。 这段时间里,谢嘉树趁机陪同张真人见了几名贵客。不过两日,张真人收了首徒的消息不胫而走。 林黛玉因阴气反噬,时常浑身冰凉,无法安寝,不得不又多穿了件小袄,才好了些。入秋时节,天气只是微凉,原本纤细瘦弱的小人,却穿上了厚厚的衣裳,乍见之下,像个圆圆的小团子。 林如海并未迟疑太久。 修炼于林黛玉是很好的选择。更何况,谢嘉树也不像那癞头僧人那样,要化了黛玉去出家。尤其当林如海知道谢嘉树的俗世身份,更是放下了心。 林如海当即修书一封,将欲让黛玉修行之事告知贾敏。贾敏向来宠自家夫君胜过宠孩子,无有不应,自不会驳了他的意思。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林如海在该怎样告诉黛玉修炼的事上犯了难。尤其是,黛玉还这么小,她是否能理解这件事呢? 他微微抬眸,见黛玉的餐盘已经空了,不由将手中的筷子也放下了。温和地看向黛玉,一副我有事商谈的模样。 黛玉的背脊微微僵硬了一下,带着点微不可查的紧张和慌乱。可惜林如海此时心事重重,并未发现她的异常。 这时,一旁伺候的婢女为林如海递上巾帕,让他拭了面,又净了手。雪雁赶紧上前,借助衣袖遮掩,把一条手帕在黛玉下颔处摊开。黛玉快速启口,将含着的萝卜吐到手帕上。雪雁立即将手帕一包,动作利落地收了起来。 黛玉从小味蕾就比较敏感,受不得萝卜呛人的味道。林如海虽对她疼爱有加,却教她要惜福养身,从不许挑食的。 若是往日,她撒撒娇也就过去了,但今日父亲的目光仿佛胶着在她身上般,黛玉只好假装若无其事地将萝卜夹起,放入口中。 真是可怕的味道啊。 她与雪雁这一番私下动作不过一瞬,待林如海转过头来,林黛玉已认真地望向父亲,等待父亲开口,耳朵却悄悄泛了红。 从小到大,她都极不擅长做坏事,不由心虚极了 林如海毫无察觉,他教育子女虽严格,方式却以理解c引导为主,故而打算将修行的事原原本本告诉黛玉。 仆从撤了饭桌后,小厅里就只剩下了父女二人。林如海向黛玉招招手,见黛玉乖巧地走过来,爬上面前的小凳坐好,才拉了她的手,将她冰凉的指尖捂在大掌中,郑重地将晚晴之事的来龙去脉一一解释。 “父亲”林黛玉正处于懵懵懂懂的年纪,听了父亲的解释,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晚晴毕竟是她自记事起就最紧要的朋友,她不由难过极了,“那晚晴姐姐怎么样了?” 竟是先关心起别人。 林如海看着她无垢的清澈眼眸,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攥紧了,轻声问:“她伤害了你,你不怪她吗?” 林黛玉听到父亲的询问,却摇了摇头:“晚晴姐姐跟着女儿好几月了,一直都没有伤害女儿。也不知道她怎么就” 怎么就会突然变成怪物呢? 看着女儿茫然不解的模样,林如海不由叹了口气:“人的命,是有定数的。人鬼殊途,一旦寿数没了,除非有大机缘,否则就不能留在人间。不遵照秩序,强留下的,总会面目全非。” 林黛玉听了,目中就有了几分伤感:“那晚晴姐姐怎么样了?” 林如海见女儿经此一事,依然保持着纯善之心,微笑道:“她去投胎了。” 黛玉一脸期待地问:“那她还会投到赵伯伯家吗?赵婶婶可伤心了,一直哭” 林如海听着她的童言稚语,微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 过了一会儿,见黛玉情绪缓和了,才和她解说起修行的事情,并再三叮嘱:“修者无涯,需有大毅力大决心,方能成就道果。虽我们只求强身健体,邪祟不侵,却也不可轻忽待之。”他见黛玉似懂非懂,说得便也更细了,“一旦修行,长路漫漫,所遇艰难险阻,父母c亲友却无法助你了。我听闻张真人修行了数十载,也才堪堪引气入体,可见这逆天争命,非是容易之事。” 黛玉脑中又浮现出那梦中的小仙人,眼帘微颤,不好意思地问:“若是修炼了,我是不是也会变得像仙人一样厉害呀?” 林如海不知道谢嘉树救她的情形,不明就里,只觉她异想天开,顿时哭笑不得。 道门传承是非常重要的,一旦入门,两人就因果相连,命运也息息相关。谢嘉树还未参透玄机,并未草率地让林黛玉行拜师礼。 但这终究是谢嘉树两世以来第一次教导徒弟,他的心态也不由发生变化。 穿越前,他是孤儿,因天赋出众被师父看中,一手养大。他感念师父恩情,一直以来都觉得,若他有一天收了徒,定要像师父一样,竭尽所能教导。 故而再见到林黛玉,心中已不再将她当作书中的林妹妹,而是划入自己领地的亲近之人。 林黛玉被林如海一路牵着,到了谢嘉树面前。她实在好奇极了,不由睁大了眼眸,盯着他瞧。 “谢小哥哥。”她软软糯糯地问着好。 林如海眉峰微蹙,觉得这样的称呼不大妥。但两人师徒名分未定,谢嘉树又如此稚龄,让他也犯了难。 谢嘉树却不在意如何称呼,见她小小一个人裹成了圆团子,走起路来东倒西歪,不由莞尔。 林如海怕他留下旁观会有忌讳,也不打扰他们,约定好傍晚时分来接林黛玉,就独自出去了。 林黛玉得了父亲叮嘱,又见小哥哥年岁相仿,眼含笑意,长相讨喜无害,倒也没有产生什么不安。 谢嘉树已提前摆好聚灵阵,并在阵心处铺好了厚厚的软垫。吩咐林黛玉坐到软垫上,摆好五心朝天的姿势,教学正式开始了。 然而,过程比谢嘉树预料的要不顺利的多。 要引气入体,首先需宁心静气,达到入定状态。在周身灵气满溢,一吐一纳皆身心舒畅的极致平和安静中,不过一刻钟,受了惊一夜未休息好的小黛玉就睡着了。 当她的呼吸变得均匀c舒适,谢嘉树几乎要感叹她是天才,轻松就入定了,但他再仔细一分辨,才发现她的呼吸并未进入微细状态,反而透着酣睡的绵长。 接下来,她的小脑袋也开始一点一点的,睡的极不矜持。 谢嘉树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秀气的小脸上,眼下因疲倦透着轻微的青黑,长而密的睫毛在光晕中打下一排扇影,轻轻扑闪着。 谢嘉树欲唤醒她的动作顿住了。 心生不忍,谢嘉树索性在旁边打坐修炼起来。 当林如海走进道场时,就见林黛玉侧卧着躺在软垫上,正睡的香甜,原本几乎没有血色的小脸此时竟透出几分红润来。 听见动静,黛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眨眨眼,再眨眨眼,目光在父亲和小哥哥之间来回转换,然后仿佛明白了什么,垂头丧气c可怜兮兮地看向父亲。 脸上那一丝红润又晕染加深了几分。 林如海:“” 场面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 无论如何,第一天的修炼就这样结束了。 好在,因为心神得到放松,这一晚林黛玉并未再惊醒,酣睡了一夜,第二天过来时,精神不错。 谢嘉树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放下了心。 第二天重新学习入定。 或许是年龄所限,林黛玉很难理解入定的真意。于是,谢嘉树开始为她讲起课,帮助她理解。 林黛玉也确实聪慧,靠着强行记忆,很快将修炼功法背下,甚至熟记各处穴位及灵气运行轨迹。但她不是一个学习不求甚解的人,自然疑问不断,谢嘉树只好耐心解释。 因而,第二天成了纯理论课。 道之一学,本就奥秘无穷,即使是谢嘉树,也有许多未解之处。一天下来,谢嘉树竟是也感到了深深的疲惫。 这一天,林黛玉随林如海回去时,看向谢嘉树的目光不由透出几分不好意思,别别扭扭地攥住林如海的袖裾就往外走。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失礼,黛玉走到门口不由又回了头,看向谢嘉树,微微抿住嘴笑。 第三天,他们又重新学习入定。 引气入体,最大的奥秘就是捕捉到空中的灵气,方能打破身体屏障,吸收天地灵气滋养自身。 而呼吸吐纳,进而入定,就是感应灵气的过程。 入定并不难,难的是打破身体屏障,达到引气入体,沟通自然的目的。这也是阻碍大部分修道之人的一个门槛。有些人穷其一生,也无法跨过这道坎。 就比如张真人,他能感应到气的存在,却修炼不缀二十多年,才打破这道屏障,引气入体。 谢嘉树之所以穿越第一天就能引气入体,就是因为前世摸索数载的经验。 林黛玉乃绛珠仙子转世,她对于灵气的亲和力和感应力都是凌驾于凡人之上的。 所以第三天,林黛玉就入定了。 但引气入体只有资质和天赋是不够的,还需要领悟。她的问题仅仅出现在年纪太小,心智不成熟,并不能领会其中真意。 所以,谢嘉树细细观察,确定她能够轻松入定,充分感应灵气,却始终无法打通那道屏障时,决定助她一臂之力。 他握住了黛玉冰凉的小手,探出一丝灵力,温和缓慢地进入黛玉的经脉中,开始引导她体内的内息运转。 黛玉明白他的用意,却因不习惯这样的接触身体微颤。她不由垂下眼帘,宁心静气,专心感应那一丝灵气。渐渐的,一股热气自她身体中缓缓上升,向着四肢百骸蔓延,流过各处经脉穴位,最后汇聚到丹田之中。 她的心神似乎进入了一个白茫茫的世界,达到了一种空灵平静的状态。 这时,那股熟悉的清冽干净气息又缓缓清晰起来,仿佛就萦绕在她的鼻尖。 是那仙人!林黛玉心神一晃,醒了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013 林黛玉这一分心,修炼突兀中断,体内看似乖顺运转的内息霎时失控,她只觉经脉剧痛,再也无暇细想。 这时,一只温热柔软的手连拍她身体几处大穴,体内横冲直撞的内息慢慢重新汇入丹田,蛰伏起来。林黛玉大松口气,无意识地伸手攀住身边的人,大汗淋漓地喘着气。 “修炼切记心神守一。” 耳畔响起轻轻的提醒声,黛玉抬眸看他,就见谢嘉树抓住她的脉门,查看她体内情况。他的眉宇间带着些许凝重和担忧,却唯独没有责备之意。 隐约的念头终于变得清晰,她也明白了为何觉得谢小哥哥这么熟悉。 他与自己一样,体内灵气属木,带着令人身心舒适的生机。而谢嘉树的内息含有若有似无的莲花清气,与梦中仙人毫无二致。 原来救了自己的仙人真的存在! 他真的太好了。 林黛玉的心中连续下定了两个结论。 谢嘉树见她不发一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睁的大大的,仿佛凝结了一层水雾,水汪汪c湿漉漉地望着他。 谢嘉树自然认为她又疼又怕,把即将脱口的教训之语又咽了回去,开始仔细检查起她的经脉情况。 “她激起了我的父爱。”单身二十多年的谢嘉树默默想着。 灵力谨慎地在林黛玉体内走了一遭,谢嘉树意外地发现,林黛玉体内的经脉虽有损伤,却也更加宽广通透了,之前阻滞的穴位也隐隐松动。 只要好好休养几日,离真正引气入体,仅一线之隔了。 这就是仙子转世和肉体凡胎的区别吗? 因为这个小插曲,这一天的教学提前结束了。 告别时,谢嘉树看着黛玉眸子里的孺慕c不舍之意,有些茫然。 或者说,受宠若惊? 但林黛玉的眼神十分具有感染力,谢嘉树不自觉伸出自己的短胳膊,拍了拍黛玉的发顶,叮嘱她好好休息。 走到张真人居处时,谢嘉树还在回忆林黛玉那仿佛晕着漫天星光的眼眸,其中的信赖之意,让他的心也跟着微微一颤。 这就是师门传承的喜悦吗? 张真人正满心欢喜地摩挲着靖安侯府送来的玉器c摆件,见谢嘉树心神恍惚地走进来,不由轻咳一声,正了正面色。 “这些厚礼,我真是受之有愧。”张真人这话绝对发自肺腑。他与谢嘉树都清楚,到底是谁救了谁。尽管心中不舍,张真人还是打定主意将这些礼品还予谢嘉树。 “你暂且收着吧。”还了他,他也无处存放。 张真人知他意思,默契地不再多言。 房间里有一张书桌,上面放置着一个漆黑的匣子。张真人将匣子递给谢嘉树,“喏,你托我打听的消息有结果了。” 谢嘉树接过匣子,取出里面的信笺,一页一页细看过去,眉头慢慢拧紧。 这是他当初回侯府之前就让张真人查的,关于靖安侯府的信息。原主毕竟仅六岁,很多事都糊里糊涂的,谢嘉树却是要一一弄清楚的。 太上皇在位时,专宠贵妃安氏,几次流露出废后之意。皇后谨言慎行,从未出过大错,加上百官死谏,方没有成。 当今圣上亲见自己母后受尽太上皇冷落,安贵妃侮辱,一直隐忍不发。他毕竟贵为太上皇嫡长子,多年经营,深受朝中重臣及宗亲支持。太上皇病重之时,圣元帝联络亲信,趁机逼宫,太上皇无奈之下,禅位于他,却为安贵妃安排了后路。他封了安贵妃所出四皇子为西北王,安贵妃随子就藩。 镇守西北的李家是太上皇死忠,安贵妃和四皇子渐渐在西北站稳了脚跟,逍遥自在,一直是圣元帝的心腹大患。 谢嘉树的祖父靖安侯是当今圣上的伴读,于他有拥立之功,深受重用。谢嘉树的父亲,自然也被圣元帝放在心中,特许入上书房读书,俨然当作子侄一般。 也是因为这样,谢清书从小学习的是忠君爱国,君子六艺。而谢清朗c谢清平却是在军中混迹长大,学的一身武艺本领。 三年前,洛汤江水患,谢清书奉命监管河道。谢清书到任一月,连上三道密折,禀明已查出当地官府贪赃枉法c偷工减料,致使河道决堤的证据。 圣元帝大怒,给予了他先斩后奏c辖制当地之权。 这件事到此本应落幕了,谁知三日后,谢清书却突然失踪,了无音讯。 按理说,贪官已伏法,反扑也为时已晚,谢清书身边更是守卫森严,不应如此离奇失踪。但事实就是如此,谢清书失踪一月,再寻到时,尸体都已腐烂。 圣上下令彻查,却也只能查出是贪官亲族复仇所为。 谢嘉树看到此处,心中已了然。此事,恐怕非人力可及。 再往下翻,看到谢清朗的信息时,就更有趣了。 靖安侯有一亲妹,嫁了书香门第的何家。何家世代诗书传家,这何家表小姐从小聪慧机敏c知书达理,性格又柔顺可人。更难得的是,她的长相集了父母优点,分外美丽动人。 靖安侯之妹早逝,何小姐不过六七岁就没了母亲,靖安侯夫人于是做主,将她接到家中长住,一应待遇,皆比照自家嫡小姐。 何小姐正好与谢清书同龄,也就是说,她比谢清朗大两岁,比谢清平大九岁。 谢清书因入上书房读书,常年不在家中,这何家表小姐几乎是与谢清朗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女方虽稍长两岁,这亲事却也不是不能做的。 尤其,谢清朗非常执着。生机勃勃的年轻人,无惧无畏,跪在父亲面前,将头都磕破了,双目赤诚火热。 靖安侯重情,终究慈父心肠,为他谋了这门亲事。 定亲后,谢清朗如同所有得偿所愿的年轻人,愈发奋发努力,像一株抽枝发芽的树木,挺拔c郁郁葱葱。 也是在这时,他在军中表现抢眼,深受上峰赏识。 谢清朗十六岁那年,即将迎娶十八岁的何姑娘,何姑娘却一病死了。 四年后,谢清朗路上偶遇惊马的丁氏,出手相救。他极有分寸,纵身飞跃上马,及时勒住了马,手都被绷裂了,血流不止,也未冲撞到马车中的丁氏。 丁氏对谢清朗一见倾心,最终成就姻缘。 至于三叔谢清平,相较两位出色的兄长就乏善可陈了。他年仅十七,才刚刚娶亲,文不如谢清书,武不如谢清朗,胜在还算踏实努力。 谢嘉树细细看过,就将信笺置于掌中,双手一合,信笺一点一点化为灰烬,落入匣中。 他这才重新看向张真人,思忖道:“你继续帮我留意谢清朗。” 张真人见他竟是连二叔都未叫,不禁惊讶道:“你怀疑是他要杀你?” 对一个稚童屡下杀手,如果真是自家二叔所为,未免太过丧心病狂了。不过张真人也多少知晓,俗世中的豪门争斗,向来血腥。 谢嘉树对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怀疑我父亲的死,和他也脱不了关系。”毕竟幕后之人两次出手,都展现出了非人手段。 “若是如此,靖安侯”张真人瞪大了眼睛,不敢说出未尽之语。能对自己的长兄出手,弑父也并非不可能。 “我已有准备。”谢嘉树早已想到了此节,故而他才会用自己的精血画符。若祖父c祖母遇到危险,不仅可以挡上一挡,他也能有所感应,及时支援。 张真人想起另一事,提醒道:“九皇子伴读之事,不日圣旨将下,恐怕你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了。” 因林黛玉体弱,家中诸人总是盼着她多吃一点。 林如海进屋的时候,王嬷嬷又拿着小点心逗林黛玉。 林黛玉却坐在矮凳上,眼帘半垂,一边专心致志地做着什么,一边无意识地将递来的小点心含进嘴里,腮帮子微微鼓起而不自知。 林如海定睛一看,发现向来不爱女红的林黛玉怀中正捧着一摞红色丝线,手忙脚乱地打着络子,因为不甚熟练,一举一动憨态可掬,令人忍俊不禁。 雪雁c白鸥侍候在一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一旦发现黛玉将那一摞丝线抽的打了结,就帮忙整理好。 林如海见到如此阵仗,不禁稀奇,问道:“玉儿何时会打络子了?” 林黛玉这才发现父亲来了,细细软软地唤了一声,机智道:“我我学了,给父亲打个扇坠。” 林如海闻言心中欢喜不已,不由走近一些,坐在旁边围观。但他越瞧却越觉得不对,小心询问起来:“会不会做的太小了些?” “是c是吗?”黛玉仿佛也才察觉一样,她把络子拿起来反复打量,红着脸,别别扭扭道:“这个好像做坏了,那就送给谢小哥哥吧,我再重新做个更好的给父亲!” 毕竟是女儿第一次打络子,毫无所觉的林如海自以为体贴道:“不用了,小了可以做玉佩坠子。” 林黛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014 诚如张真人所说,谢嘉树在茗香山未满半月,九皇子伴读之事就落定了。与此一道颁布的,还有谢嘉树被封为靖安侯世子的圣旨。 因为要进宫谢恩,谢嘉树不得不提前收拾行装回侯府。 离开前,自是要向林如海辞行。 当然,更重要的是跟小徒弟黛玉说一声。 屋里。王嬷嬷见林黛玉托着腮,一语不发坐在那,不由问道:“姑娘,谢小公子好歹教了你一场,你怎么不出去道声别。” 林黛玉哼唧道:“他说走就走了,哪里在意我有没有同他道别。” 显然是不高兴了。 王嬷嬷知她心中看重谢嘉树,才会闹起别扭。不由劝道:“要是不在意,就不会特特来辞行了。他被封侯世子,到底是大喜事,姑娘正该好好和他道一声恭喜呢。” “那,那就出去一下吧,不能失了礼数。”话是这样说,她的眼圈已微微发红。 厅中,谢嘉树与林如海寒暄了几句,林黛玉就出来了。自从她开始修炼,不再受阴气困扰,穿着就恢复了纤细模样,双髻梳的整整齐齐,一袭粉色衣裙衬的整个人玉雪可爱。 谢嘉树见她气色日渐好转,不禁微微一笑:“我着急回家,可惜不能陪你到引气入体了。不过,我已托了张真人看顾你,过两日经脉复原,即可照常修炼,可不能懈怠” 林如海见他宛如长辈一般,殷殷叮嘱起来,早已忍俊不禁。他不动声色地走到一旁坐下,拿起一卷书册细细翻阅起来,将空间留给师徒二人。 林黛玉却微微垂眸,敛去眼中的失落:“难不成托了张真人,你就撒手不管了?”说完这句,眼睛就湿了。 谢嘉树闻言不由一怔,然后目光落在她蹙起的秀眉上,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丝伤心之意。 终究是个小姑娘。谢嘉树解释道:“只是怕我不在,你修炼出了岔子,才托了张真人。” 见林黛玉不肯看他,他微微苦恼起来,再三思量后,突然想到了个法子:“那我还继续教你!” 黛玉抬眸看他,面露些许疑惑。 谢嘉树从小包里取出两张黄符来,将笔蘸上朱砂,迅速在符纸上画起来,动作行云流水,挥洒自如。 待他收笔,两张符已圆满成就,其上覆了一层灵光,光华内蕴,品相不俗。 林黛玉只是修习功法养身,并未见过这种手段,不由好奇地瞪大了眼睛,连伤感都忘记了。 谢嘉树将黄符叠成三角形状,微笑着将其中一个递给林黛玉:“这是传音符,若你修炼遇到任何疑难,尽可询问于我。使用之时,只需将黄符置于掌中,呼唤我的名字即可。” 林黛玉的眼眸慢慢亮起来,低落的情绪终于消散。她接过传音符,有些羞赧,不禁低了头假装打量符纸,轻轻应了声:“哦。” “我这便走了。”谢嘉树再次向她道别。 突然,林黛玉像是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一个红黄双色攒心梅花络子,放入谢嘉树手中,抿了抿嘴,脸有些红:“这是回礼!” 谢嘉树摊开手掌一瞧,发现是一个丝绦结成的坠子。做工并不多精细,胜在小巧可爱。 林如海:“”说好的做给父亲的呢? 这一瞬间,林如海对谢嘉树的不舍之情都被冻结了。 谢嘉树一回府,先去书房见了祖父。 书房是整齐的一排排书架,密密的书册氤氲得满室都是纸墨香气。 一张黄檀木书桌将祖父坐的笔直的身影挡住了大半。书桌上放着一个锦盒,祖父的一只手掀开了锦盒的盖子,凝视着里面的物品。午后阳光从窗棂外斜斜照进来,映的他的面容愈发清癯肃穆。 “回来了。”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来,指了面前一个椅子,道:“坐。” 谢嘉树爬上椅子,端坐着看向祖父。 靖安侯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面色逐渐缓和,眼中浮现星星点点的笑意,道:“如今你封了靖安侯世子,就算半个大人了,有些事,我也该交代予你了。” 谢嘉树点点头,等待后续。 靖安侯把手中的盖子放置在一旁,将锦盒推到谢嘉树面前,道:“这是我靖安侯府祖上传下来,叫安魂珏。” 靖安侯府开国老侯爷因救驾之功,封了世袭罔替的爵位,开国至今已传了四代。 “当年先祖带兵夜奔二百里,化解圣祖飞度山之围,更为了救驾飞身挡了一箭,伤入肺腑,几乎不行了。”靖安侯缓缓说起开国前的往事,“先祖早年游历天下时,曾救过一名老道,得赠此珏,言明有镇抚之力。先祖伤重之时,姑且一试,未料真有奇效,竟是慢慢养好了伤。” 谢嘉树目光下移,就见一枚光素无纹的玉珏正静静躺在锦盒中,玉身质朴,若是普通人,必然看不出它有何特别之处。 但在谢嘉树这种修行之人眼中,这个玉珏的气场却非同寻常。 这是一个作用于灵魂,品相不俗的法器。 “祖父老了,你是世子,今后就要担起靖安侯府的责任。祖父将它交予你,希望它护佑嘉树平安健康长大。” 谢嘉树闻言,眼中精光乍现。他忽然想通了一些原本不甚明白的事情。比如,幕后欲将他处之而后快之人,和害死父亲之人,都展现出了非常人手段,会不会,他们的根本目的,就是这个玉珏。 他的脑中,又缓缓闪现出谢清朗的种种诡异之处。 里应外合,将原主绑出靖安侯府杀害。 能够蒙蔽他的感知,布置鬼打墙困住他。 娶妻丁氏,感情甚笃,却对独子的教养不重视。 一个早逝的未婚妻表姐,一段无处安放的深情。 这个人,真的太叵测了。谢嘉树心中一凛,不由看向眉目慈和的祖父。 靖安侯是标准的古代士大夫,尊重嫡妻,教养子嗣,爱护家人。恐怕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家中竟会发生手足相残之事吧。 出了书房,谢嘉树又去内院见了祖母。 靖安侯夫人一见到他,眼中就蓄了泪意,脸上却笑意不减,招手叫他:“嘉树回来了,到祖母这里来。” 待他走过去,祖母就搂住他,问他这些日子可好,在外面习不习惯。 不知是否被她的情绪感染,谢嘉树竟也像久未归家的小孩子一般,鼻子发酸。他暗叹一声,克制住这股情绪,安慰起祖母来。 “嘉树长大了,祖母真高兴。”祖母这才放开他,牵起他的手笑道,“祖母给你做了套新衣裳,来试一试。” 四喜忙端出了一个盘子,上面整整齐齐地放着新衣裳,新褂子,新腰带,还有配套的新靴子和发饰。 谢嘉树去了里间,将新衣裳换上了。量身定做的,自然无比贴身舒适。 “喜欢吗?”祖母温柔地问。 谢嘉树点点头,不忘夸赞几句。 他突然开始头疼,在现代时,他身边没有亲近的女性,反倒是穿越了,不仅要哄小的,还要哄老的。 大概是一种幸福的烦恼 接下来,靖安侯夫人和他说起搬到前院的事。 说起来,谢嘉树不过六岁,住内院是不妨事的。但他现在封了世子,身份发生变化,再住内院就不合适了。 前院的下人早有定数,谢嘉树就只带了东小院红蕊c绿萼等四名二等丫鬟,另外,靖安侯夫人终归不放心,又将身边的四喜也拨给了他。 同时,靖安侯为他挑选了两名小厮,都是家生子,乖巧机灵的模样,谢嘉树为他们取名彩墨和白鹿。 因他再过一月就要入宫伴读,为了提前适应上书房的节奏,祖父为他制定了严格的作息安排。 每日寅时起来,跟着祖父打拳,然后读书到卯时,才能用早膳。上午跟着周先生读书,下午跟着陆先生学习骑马,拉弓。 这对于一个六岁孩童,相当严格了。好在谢嘉树是修行之人,承受力非同一般,并不觉得是负担。 这一天晚上,谢嘉树就在外院的兰亭苑住下了。 不同于内院的重重叠叠,一景一物精致小巧,靖安侯府的外院风格很是疏旷,连风吹来,都是自由的。 兰亭苑有十几间屋子,靖安侯上请封折子时,就与靖安侯夫人通了气,如今自然都收拾妥帖了,所需之物样样俱全,摆设也是精心布置的。 谢嘉树独自坐在屋中,将玉珏拿了出来。 想了想,他拿了条红绳,将玉珏串起,挂在脖子上。 他现在封了世子,又拿了此物,不知谢清朗,是否该着急了,下一步又打算如何? 正思忖着,怀里的传音符突然微微发起热。谢嘉树云淡风轻的脸微微松动,将它拿了出来。 一会儿,果然传来林黛玉软软的声音:“小哥哥?” “我在。”谢嘉树见黛玉这么快就联系他,不由担忧起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林黛玉的声音更轻了,“就c就试试它灵不灵。” 谢嘉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015 在现代时,因为手机的存在,传音符几乎绝迹了。 谢嘉树没想到有将传音符当手机使用的一天。 手中的黄符渐渐沉寂下去,谢嘉树回想着方才黛玉期期艾艾的小模样,眼角眉梢染上了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柔和。 看来,还是要想个法子,帮助她引气入体。 第二天,谢嘉树随祖父进宫谢恩。 到了宫门,祖孙二人由一个小太监领着,沿着长长的宫道向里走,四周寂静一片,只能听到三人的脚步声回响。 金光漫天,远远望去,连绵一片的琉璃瓦顶熠熠生辉,汇聚成一个森严壁垒般的城堡。 浩瀚,却无声。 一路行至临敬殿,殿外早有多名朝臣在等候陛见。大部分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偶尔有坐一处的轻声攀谈几句。 靖安侯一直颇得圣眷,很快就被宣了进去。 圣元帝四十多岁的年纪,一身明黄龙袍坐在上首,双眼锐利有神,仿佛能洞察一切。 祖孙二人一进殿,圣元帝就心情颇好地和靖安侯打趣道:“这就是你那宝贝孙子吗?上前来让朕瞧瞧。” 谢嘉树不慌不忙地走上前,规规矩矩地行礼:“拜见陛下。”然后就微微低头,作恭谦状。 “是个好孩子。”圣元帝感叹道:“让朕想起了清书小时候” 说到谢清书,君臣二人俱是一阵伤感。反倒是谢嘉树这个为人子的,对父亲的记忆已经模糊。 只记得是一名气质极出众的青年,意气风发的模样。似乎还亲自给他抓过一只蛐蛐? 君臣二人又叙了几句,一名小太监上前禀报,皇后宫中的贾女史求见。 只见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款步走了进来。她梳着宫髻,衣着素净,唯双耳上缀着一对莹润玉珰,衬得她瓷白的皮肤光华如玉,红唇润泽,半垂着眼眸,长睫轻轻颤动。 “拜见陛下。”她轻轻叩头拜下,露出一截优美的脖颈,“皇后殿下听闻靖安侯世子进了宫,恰巧九皇子在,就命臣来迎了世子过去,好让两人先见过了,熟悉一番。” “是元春啊。”圣元帝显然对这女史极熟悉了,和颜悦色地让她起了身,转而看向靖安侯,笑道:“只怕是那皮猴子嚷着要见自己的伴读,皇后拗不过。” 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九皇子徒牟亦是帝后幺子,向来多疼宠几分。太子更是年长他二十余岁,待他极为纵容。 谢嘉树听说她是贾元春,顿时好奇不已。但他向来自控力极佳,所以极好地隐藏住了情绪。 圣元帝一无所觉,打发了他随贾元春出去。 凤梧殿是后宫,距离临敬殿有段距离。但宫中的人大概都练出来了,贾元春步伐很是轻巧,反而担心起谢嘉树年纪小,走不动。 她对于靖安侯府存了交好之心,隐晦地提点了几句皇后的喜好及觐见要注意的礼仪。 完全未因他的年龄而小觑他,一举一动令人如沐春风,又细致又周到。 谢嘉树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不由暗暗想着,能一步一步走到封妃的,果然不是简单之辈。 凤梧殿很大,恢弘的殿门前,是一株长的极盛的梧桐树。两人穿过层层叠叠的长廊和院门,能看到忙碌的宫人,却处处宁静肃穆,不闻喧华之声。 跨入主殿,远远就见到一身宫装的皇后坐在上首,她的怀里依偎着一个小男孩,长得很可爱,大眼睛c高鼻梁,皮肤是健康的麦色。 贾元春向皇后行礼,禀道:“回皇后,谢世子已带来了。” 她的样子恭谦极了。 皇后就像是没看到她一般,也不叫她起身,揉了揉怀中小男孩的头,看向谢嘉树,笑道:“这就是我们小九儿的伴读,看着是个好的。” “母后看谁不是好的,就我不好。”九皇子哼了一声,微抬了下巴看向谢嘉树,眼神带着几分挑剔。 “净瞎说。”皇后闻言哭笑不得,以指点了点幺子的头。她让谢嘉树坐在她近处的位置,又让人给他上了点心c果茶,和煦地询问了几句,最后笑道:“这孩子瞧着真是稳重,小大人一样。” 皇后身边的一个嬷嬷凑趣道:“我看这孩子进来至今,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对答清晰,不慌不忙的,以后定能和九皇子好好相处。”这是担心他也是个淘气的,和九皇子处不来。 九皇子百无聊赖地坐在那,一双眼睛却骨碌碌地转动着,时不时偷瞄谢嘉树一眼。 皇后并未注意,听了嬷嬷的话更加满意,“靖安侯府家教果然是一等一的,靖安侯当初也是陛下的伴读,现在已是朝廷的肱骨之臣了。” 殿内气氛一片和乐,好似无人注意到一直跪着的贾元春。 出宫后,靖安侯开了宗祠,祭告祖先,又摆了三天宴席。靖安侯府未来的风向定下,许多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到府贺喜的达官显贵络绎不绝,谢嘉树收了不少礼物。 继承人的确定,是举族大事。这一次,谢嘉树将旁支亲族均也认了遍。 这几轮下来,谢嘉树也难免感到心神疲惫。这一日,他在府中花园躲清净,突然听到一阵独属于武人的细微脚步声。 谢嘉树抬眸望去。 来人约莫三十左右的年纪,面貌看着很是寻常,一双眼睛却很深邃。他迎着谢嘉树的目光,不避不让,径直走到谢嘉树面前,单膝跪下,道:“属下卫平,见过世子。” 谢嘉树心中一动。他几日一直在静待谢清朗的动作,这是终于来了? 来人仿佛对他的疑虑毫无所觉,恭敬地继续道:“属下现任西山大营前锋校尉,当年曾是您父亲的部下,护卫他监管河道” 父亲的人?谢嘉树错愕。 卫平的陈述还在继续:“当年您父亲年少有为,深得陛下器重,是靖安侯府当之无愧的继承人。他奉命监管河道,不仅使出雷霆手段,查处贪官,还心系百姓,赈灾工作全部落到实处,百姓称颂,我们也都佩服他!”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露出几分惶恐,“当时护卫兵士分三班,轮班保护谢大人,按理说不存在任何漏洞,属下更是近身保护,眼睁睁看着谢大人凭空消失了” “这些,你当初可禀报了?”谢嘉树心中警惕。若他是原身,年仅六岁,又身为人子,必然会伤心c轻信。但三年了,这个人不去寻祖父,这时突然找上自己,哪会没有图谋。 “禀报了,但当时督查此案的大理寺认为是推托之词,不予采信。”卫平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仿佛宝剑出鞘,锋芒乍现。 这是正常的,子不语怪力乱神。谢嘉树却没有吭声。 卫平看着他冷淡的面色,额头微微冒出汗来,硬着头皮继续道:“我并非不愿求助靖安侯,而是只有我一人看见此景,大理寺的态度,让我意识到,或许不会有人信我,反而会招来杀身之祸!” “所以你认为我年纪小,就会信你?”谢嘉树的眼眸又黑又亮,却仿佛深幽寒潭,没有一丝的暖意。那绝不是一个孩子会有的眼神,让卫平感到深深的毛骨悚然。 “属下不敢。”卫平紧张地舔了舔嘴,不敢再有丝毫隐瞒,“属下从大理寺出来后,进了西山大营。可一想到谢大人忠肝义胆,却死于非命,心中惶惑,夜不能寐,终于回想起当初一些蛛丝马迹,当时谢大人失踪,属下们自然倾巢出动,全力搜索,有一天,我回到驿馆,就见到谢大人的箱笼摆放不对。当时急着找人,并未在意,现在想想,谢大人尸体多有伤痕,恐怕受过刑,有人是想从谢大人身上得到什么,没有成功,又去搜过行礼!” 谢嘉树手指关节捏的有些泛白。这人,究竟是否可信? 他的面相,并非什么忠厚善良之辈! 可若是谢清朗的人,怎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心中猜测父亲的死另有隐情,和直面这样的事实,还是有些差别的。 “此话当真?”谢嘉树语气平稳,眉宇间却闪过一丝戾气。 他想起祖父祖母泛白的两鬓,想起祖母日日吃斋念佛,惶恐不安的模样,想起原主年少失怙,乖巧懂事,却惨死在外他的心中开始涌动起杀意。 “句句属实。”卫平看见他的神色变化,终于松了口气,“属下开始暗中调查,为了自保,却再不敢声张。半年前,谢副参领忽然对我另眼相待,将我编入他麾下,属下却不敢轻信于他。一月前,我休沐之时鬼使神差撞了一名老人,没过两日,他竟死了” 谢副参领就是谢清朗。 虽是无头公案,但谢清朗铁面无私,打了他三十军杖,革职查办,往日称兄道弟的同僚全改了面貌,对他退避三舍,甚至有些人对他产生误解,鄙夷他仗势欺人。 但他至今一头雾水,不明白当时是怎么回事,撞人又是如何发生的。 所以刚刚报的职衔,也是革职之前咯?谢嘉树明白了,这个暗中调查恐怕也有水分。 卫平越想越气愤,道:“我想向谢副参领解释,还我清白,但不得其门而入”说到这里,他的面色慢慢平静下来,变成了极致的冷静,但他的眼眸里,却是极致的恐惧,“今日趁着宴请进府,本意是见机行事。但我却在府中见到了一个丫鬟,一个三年前谢大人失踪之时就见过的丫鬟!” 他几乎惊骇欲绝。 谢清书竟是死于府中倾轧! 他如坐针毡,仿佛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何落到此番境地。但一股绝望却笼罩了他,如果他猜测不错,谢清朗是否已发觉什么,所以要除了他? 在这种濒临死亡的恐惧中,他见到了独自出来,一举一动颇有章法的谢嘉树。 如此肖父的孩子,几句对话,更是让他下定了决心。 无论如何,他是靖安侯世子!若是站到了他的身边,谢清朗是否还敢动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016 谢嘉树交予卫平一道符,让他贴在他说的那丫鬟身上,以作指认。 卫平不疑有他,照办了。 他原以为这件事做成不易,正想借此在谢嘉树面前表现一番,谁知他一靠近,符纸就沾上那丫鬟消失不见。卫平一凛,深刻的意识到,他被卷入了怎样的漩涡中。 但他没有选择。 他在市井百姓中,还能被称一声卫爷。但在靖安侯府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他只是随波逐流的小人物,连性命都岌岌可危。 兰亭苑,书房。 桌上放着一个水盆,水面散发着一层柔和的光。盆里显示的镜像,正是那丫鬟身周三丈发生的一切。 观察了一阵,那丫鬟都在安分守己地干着活。谢嘉树正欲将之丢开,专心修炼,怀中的传音符却有了动静。 这是黛玉时隔三日后,再次联系他。 “我要回家去了。”黛玉的声音有些低落。 “可是家中有事?”谢嘉树一下子就察觉她失了平日的鲜活气。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直觉。 “弟弟病了好久,一直不见好,今儿母亲来信,说病的愈重了”小姑娘向他倾诉道,声音里强抑着颤抖之意。 隔着空间,谢嘉树都能感受到她的忧心,顿时手足无措。 承诺了会去家中看望她,好不容易哄好了小姑娘,谢嘉树松口气,才发现水镜中那丫鬟已漫步进入了二房。 她非常小心,一路不动声色地四下打量着,确定无人跟踪,才走入一个隐蔽的角落。也不知怎么一拐一绕,就到了一个类似山洞的地方,里面潮湿阴暗,不见光亮。 谢嘉树这时才知道,靖安侯府里竟然别有洞天。 一进入洞中,一股氤氲寒气就满溢出来,空气中都充斥了浓浓的白雾。丫鬟对此地显然有些熟悉,她忍耐着空气中的冰寒之气往里走,脸被冻得发僵,鼻子发红,吐出的气息都化作了丝丝白气。 进入洞府最深处,仿佛走入一个冰雪世界,墙壁上放置着几个夜明珠,发出莹润的白光。 正中央是一座寒冰床,床边还有些奇怪的物事,床的四角分别放置着一个咕噜噜转动的黑色珠子,黑气缭绕,鬼气森森。 冰床上躺着一具女尸,女尸旁边赫然就是谢清朗。 那女尸仿佛只是陷入了安眠中的少女,白衣c白肤c红润的唇,漆黑的发柔顺而整齐地铺在身体两侧。 她的表情也很柔和,即使这样静静躺着,仿佛也在微笑一般,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竟显得诡异而出尘。 这具冰冷的尸体,落在谢清朗眼中,却浑身散发着温暖如阳光般的气息,让他的目光变得温柔而缠绵。 靖安侯夫人生谢清书时伤了身子,无法再孕。已故的太夫人于是做主为靖安侯抬了两房妾室进府,谢清朗的母亲就是其中之一。 府中的孩子渐渐多了起来,却只有谢清书是光芒耀眼的,其他人都是他的陪衬。 谢清朗渐渐明白了,什么是嫡庶有别。 只有表姐是不一样的,永远那么温暖,美好。 “表姐,我好想你啊”谢清朗坐在冰床边,弯下身,把头埋在女尸的怀里,如同一个委屈的少年人,低声呢喃。 他的脸上慢慢露出了面对她时独有的,安宁而和煦的微笑。 丫鬟杵在角落里,许久,才迟疑地跪了下来:“二爷。” 谢清朗轻轻拨开女尸脸侧的一缕发丝,没有回头看她一眼:“我说过了,不要轻易到这里来。” 在夜明珠冷白的光线中,他的面庞显得幽暗阴冷,声音不含一丝情绪。丫鬟不由自主惊恐地后退了一步。 谢清朗缓缓站起身来,走过来,叹气道:“说吧,什么事。” “今天赴宴的人中,有一个人在三年前那件事见过我。” “那就杀了吧。”谢清朗浑不在意地说着,“你可认得是谁?” 突然,谢清朗仿佛察觉到一双窥探的眼,他面色一变,快步到了丫鬟面前,对着她的后背一拍,一张黄符轻飘飘落到地上,化为灰烬。 符纸被破,水镜中一阵翻腾,谢嘉树就再也看不到任何影像了。 另一边,谢清朗看向丫鬟的目光已变得极冷,轻声自语道:“被发现了。” “二爷,是奴婢不小心。”丫鬟惊骇不已,连连磕头认错。 “既然这么不小心,就该付出代价呢。”谢清朗道。 丫鬟吓得浑身瘫软,她咬了咬牙,以手成爪,抓向自己的脸,不过几息之间,她的脸已皮肉翻开,血流不止。 丫鬟瑟瑟发抖地看向谢清朗,道:“二爷,不会再有人认出奴婢的” “你这样会吓到表姐的。”谢清朗不咸不淡道,“你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你究竟犯了什么错。” 谢清朗缓缓在她面前蹲下,声音温柔:“表姐最不喜欢的,就是搬家了。你却将人引到了这里” 丫鬟眼睁睁地看着他那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扼住她的咽喉,却毫无反抗之力。呼吸逐渐变得艰难,只能像离水的鱼,翕张着嘴唇。 她的呼吸渐渐停止了。 谢清朗随手将她的尸身丢开,如拈了一朵花,欣赏过后弃之一旁,动作优美又随意。 此时的丁氏,正伏在雕花大床上轻声哭泣。 她的两名贴身大丫鬟急得满头大汗,轻抚着她的背劝道:“二奶奶,您别这样,仔细哭伤了身子。” “谁在意我是不是伤了身子?”丁氏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已浸满了泪水,“我被禁足半月了,他却不肯来看我一眼,我都是为了谁,他却还要生我的气” 半个月未见谢清朗,又不能踏出房门,她已经再也忍受不了了。 婢女有些为难,她若是敢说一句谢清朗的不是,丁氏就先饶不了她,只好道:“二爷毕竟是朝廷四品官员,又受器重,公务繁忙也是有的” 丁氏俏丽的脸上满是疯狂:“他怨我没把事情办好活人做的再多,又怎么比得上死人?” 作为枕边人,她满心满眼只有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另有所爱。 当年谢清朗因未婚妻之死发狂,闺中少女们哪会半点不知晓,有人憧憬,有人不屑。她却死心眼,一心守着他,幻想他会转变心意。 府中下人私底下议论她蛮横,可是,对着那样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她如何能心平气和,没有脾气? “二奶奶!”婢女见她口不择言,着急地喊道。 丁氏也意识到自己话中的不妥,她挥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一个人呆呆地坐着。 府中因世子确立很是热闹,丫鬟们忙碌的声响远远传来。 一个念头渐渐在丁氏心中成型。 如果,她帮他咒杀了谢嘉树,他是不是就会对她刮目相看。 他是不是就能放下那个死人,真正爱上她。 如果失败了,她大不了一死,也许能让他永远记住她。 谢嘉树将水盆收起来,思索着刚刚的所见所闻。 谢清朗难不成是在炼尸? 这时,一股危险气息突然攥住了他,让他一阵心绪翻涌。 察觉到杀机,谢嘉树迅速遮蔽自身气息,翻出工具,提笔蘸上朱砂,围绕着自身画起阵纹来。 这阵纹非常繁杂细致,直到白瓷碟中的最后一丝朱砂用尽,谢嘉树的阵纹才终于完成,而此时,那股危险黑气已密密缠绕上他,让他头晕脑胀,几欲昏迷。 胸口的安魂珏这时发出一阵亮光,将他罩住,让他的灵台恢复几许清明。 他不敢迟疑,拿出一把匕首,割破手腕,鲜血瞬间汩汩冒出,滴滴答答落在阵纹上。 修道之人的血液精气充足,在保命之时,用以献祭,可以达到最大效果。 阵纹亮起,将他包裹其中,几乎身c魂分离的痛苦慢慢消失。 谢嘉树站起了身,点上三炷香,朝虚空拜了三拜,然后开始念咒。 这是一种因果溯源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虚空中一股玄妙的力量,顺着阵纹,无声无息地穿透空间,抵达施咒之人所在。 正在施法的丁氏突然一阵晕眩,她立刻盘膝坐下,嘴唇启启合合念诵起咒语。 但是她的补救却收效甚微,最后全身气血竟都翻涌起来。 “不好,我的咒法反弹回来了!”丁氏大惊,咬破舌尖,想要保持灵台清明。 然而没用,咒法之力如潮水般源源不断涌来,她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喷出一口血来。 丁氏急忙将随身多年的法宝玉牌握在掌心,将吐出的鲜血涂抹上去。 玉牌就是她之前在香茗山上用来遮蔽谢嘉树感知的法宝,也是她踏入修途的契机。修道之人若以邪法害人,容易被恶果缠身,进而遭天谴。以往,她就是凭借此物保护自身平安,遮蔽天机,才敢肆意妄为,不怕恶果反噬。 鲜血一点一点地从丁氏的嘴角溢出,她正想如法炮制,将血液涂抹上去,手却开始不受控制发起抖来。 她连忙宁心静气,运转功法,强自镇压神魂动荡。 但是施咒之人比她想象中更加老道,也更加果决,又一波反噬袭来,仿佛一记重击打在她的神魂之上,她眼前发黑,瘫倒在地,竟是昏死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017 二房的听香居被封锁起来,不许出入。 二奶奶丁氏还躺在地上,口鼻出血,命在旦夕。旁边乱七八糟摆放着香炉c几只香和一些黄纸。 丁氏身边的两名大丫鬟跪在地上,吓得脸色煞白c瑟瑟发抖。 靖安侯并未让人请大夫。他阴沉着脸走向两名丫鬟,冷冷道:“我竟不知道,你们奶奶还是个有法力的。” 两人紧绷着脸,浑身抖如筛糠,却始终咬着唇不言不语。 主子做了什么,又怎能瞒住这些近身服侍,日日揣摩上意的人?但她们俩是丁氏的陪嫁丫鬟,身契都捏在她手中,自然是效忠于丁氏的。 靖安侯也不多废话,他脚尖轻抬,看似轻飘飘地碾在其中一名婢女跪伏着的手臂上,只听“咔扎”一声骨折声,那婢女只觉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顿时趴在地上,浑身抽搐,冷汗不止。 千金之躯,坐不垂堂。靖安侯本不必自己动手的,但自听了长孙的话,他胸中就积聚起一股郁气,急需一个倾泻的出口。 “你们奶奶,恐怕活不成了。”靖安侯瞥了眼气息微弱,生机将断的丁氏,把脚尖挪到了她另一只完好的手上,冷冷道,“你们想尽忠,恐怕要到地底去叙主仆情义了。” 那丫鬟还在咬牙忍耐着手臂疼痛,闻言一凛,不由面露迟疑。靖安侯却没有耐心等她下定决心,用力踩了上去,又是“咔扎”一声,手骨应声而断。 两手皆断,那丫鬟疼的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一下子昏死了过去。 另一名丫鬟已被吓破了胆子,见靖安侯将目光转向自己,不由连连磕头道:“我说,我都说” 她满头大汗地说起往事:“二奶奶从小身子就弱,三岁时,一个女道长突然上门,她道自己与二奶奶有缘,给了夫人一个药方,说来也奇,多少名医都看不好的病症,服了这药就果然慢慢好转了。” “后来那女道长说二奶奶命中有一劫,若是留在俗世,怕是要受尽煎熬,活不过二十岁。她要化了二奶奶去出家,老爷c夫人疼爱女儿,固不肯从,苦苦恳求破解之法,那女道长无法,就给了二奶奶一个玉牌,指导二奶奶修行” “后来二奶奶惊马,马车都差点翻倒了,多亏了二爷出手相救,二奶奶像迷了心窍,执意嫁予二爷,说自己命中那一劫是应在了此处。老爷夫人盼着女儿以后能平平安安,谢家又是世袭一等侯府,纵是个庶子也认了。成亲后,二爷也不知如何得知此事,提出要随二奶奶修行,说如此两人方能天长地久,二奶奶喜不自胜,立即答应了” 两人新婚燕尔,丁氏对谢清朗自然毫无保留,甚至不惜损耗自身修为帮他引气入体,提升境界。如此,谢清朗的修炼速度一日千里,渐渐有超越丁氏之势。 这本是好事。但随着修炼愈深,丁氏无法再提供帮助,谢清朗待丁氏就渐渐冷淡了。 往日的耳鬓厮磨还清晰仿若在眼前,被冷待的丁氏如何甘心?她的一生之劫,恐怕正是应在一个痴字上。 哭过,求过,闹过,在谢清朗眼中,不过是一场又一场无理取闹。 徒惹笑话。 或许,在外人眼中,谢清朗尊重嫡妻,连通房都从不曾有,是难得的洁身自好之人。但丁氏全身心寄在谢清朗身上,她要的岂会是这样的虚名。 她终于开始放下身段,曲意讨好。 骄傲c自尊渐渐坍塌,丁氏自愿变成了谢清朗手中的一把刀,承担所有罪孽因果,只为博取他一个关注眼神,一个赞许微笑。 但他们中间横亘着一个前未婚妻。 丁氏渐渐发现了谢清朗另有所爱,却自欺欺人不肯相信。 直到有一天,她无意间发现他在炼尸。 这是极易遭天谴的邪术。一个不小心,不仅身败名裂,还会祸及家族! 她虽成了他手中的刽子手,却知道,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碰的。她想要的是天长地久,而非任由他疯狂。 丁氏终于知道,自己这些年做了那么多,竟只是为她人做嫁衣裳。 谢清朗如何知道这种邪术的,没有人知道。但他开始炼尸时,只是一介凡人。 他在炼的,是他的表姐何嫣。 以凡人之力,又如何能成就逆天邪术? 一年c两年c三年,谢清朗的炼尸术迟迟没有进展,终于耗尽谢清朗的耐性。 因为第三年,表姐的尸体开始发僵发黑了,心痛不已的谢清朗找上了丁氏,踏上了修行之路。 他利用了丁氏,但他何尝不怨恨丁氏? 他背叛了表姐。 靖安侯气的一脚将一张花梨木靠椅踢断了。 所有人噤若寒蝉。 靖安侯剧烈地喘着气,愤怒c痛苦c不敢置信,理智摧枯拉朽般湮灭,让他像一只暴怒的困兽。 丁氏咒魇长孙,遭到反噬濒死。 他还未来得及震惊,长孙就带了一名叫卫平的人来寻他,告诉他长子的死另有蹊跷。 如此荒谬,却撕碎了府中平静的假象,摧毁了他心中安宁的家。 他想起八年多前,谢清朗因何嫣之死一蹶不振,他几乎操碎了心。后来他要娶丁氏,尽管知道两人不是良配,但终究抵不过一腔拳拳爱子之心,他舍下老脸,极力促成了这门婚事。 却原来是另有目的,居心叵测! 真是莫大的讽刺。 怒不可遏地让人将二房所有人都绑了,封了听香居大门,靖安侯才佝偻着背,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谢嘉树正在书房里静静等候他。 祖孙二人一时相顾无言。 靖安侯思及长子死于非命,谢嘉树从小失恃失怙,又接连遭遇绑架c刺杀,心中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 他望着谢嘉树,心中又是愧疚又是痛苦。 他甚至不知要如何面对发妻。 谢嘉树见祖父青筋暴起的模样,不由握住了他的手,问起审问结果。 一股清凉之气传来,靖安侯终于从痛苦情绪中抽离,缓缓冷静下来,说起事情经过。 “那逆子恐怕还在那洞中”靖安侯气恨道,“我要亲自处置他!” 炼尸不能轻易打断,阵法c材料更是难以轻易转移。若谢清朗如此在意那具尸体,极有可能还留在洞中。 谢嘉树却有些迟疑。 若是穿越前,以他的功力,对付谢清朗自然不在话下。但他如今换了个身体,重新修炼才一个月,而谢清朗能轻描淡写破了他的符纸,恐怕不是易与之辈。 靖安侯却点了数名好手,匆匆动身了。 谢嘉树叹了口气,跟了上去。恐怕以靖安侯的决心,他无法阻拦。 而且,谢清朗既然暴露了,终究要一战。 一行人按照那丫鬟所走过的路线,一路找到了二房所在的花园。在一个隐蔽的假山后发现了玄机。 谢嘉树破开眼前的障眼法后,一条隐秘的通道出现在假山之后,一眼望去潮湿阴暗,不见光亮。 靖安侯知道他师从张真人,看他露的这一手,还是有些惊异。但他此时心绪复杂,无暇再想,当先走了进去。 他们仿佛走入一个冰雪世界,四周充满了冰冷而潮湿的森寒之气,墙壁上的夜明珠发出隐隐绰绰的白光。 洞中非常冷,即使是几名精壮的兵士,也冻的打了个哆嗦。 洞府深处是一座寒冰床,上面躺着一具女尸,谢清朗就坐在床边,静静地凝望着她。 靖安侯从未见过表情如此简单纯粹的谢清朗。他年少时骄傲自负,长成后又上进隐忍,七情尽皆隐匿。 他终于发现,他从未认清过这个儿子。 谢清朗转头看向他们,表情自然,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他站起身,拔出了一柄藏在腰带里的软剑,一阵灵气激荡,洞中七七四十九根白烛依次亮起,将洞府里照的明亮无比。 谢清朗并没有离开过这里,但那名丫鬟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冰洞在烛光的映照下,一片晶莹剔透,没有脏污,没有血腥,仿佛世上最洁净之处。 “你们来了。”一袭白衣如雪的谢清朗看着父亲那又心痛又愤怒的表情,表情不为所动,嘴角甚至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 他的目光转向了谢嘉树,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笑意,“我原本以为,你必死无疑。没想到,竟有点本事。” “畜生。”靖安侯气的浑身发抖。 谢嘉树直视着谢清朗,目光不闪不避:“我只想问你,我父亲是不是你杀的?” “我本来不想杀他的,他毕竟是我的兄长。可他真是太不识趣了,非要气我。”谢清朗微笑着叹了口气:“如今,你们恐怕也都要去陪他了。” 他并不是在恫吓。因为随着他的话落,他的手轻轻一挥,洞中四十九根白烛缭绕出森森黑气,盘旋在整个洞中,杀机尽现。 “谁教你的炼尸法子?”谢嘉树以手指向女尸,他也感到难以理解,“你根本就走错了路,可笑你还不惜弑父杀亲!” “不可能!”谢清朗面色终于变了。 外面还是阳光灿烂的午后,但这个洁净c剔透的洞里,却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阴冷c恐怖气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018 随着白烛燃烧的黑气铺散开,谢嘉树身边的人纷纷晕过去,洞里还能站着的,只剩下谢清朗和谢嘉树。 谢嘉树趁着谢清朗心乱的瞬间,高高跃起,打出数道灵光,白烛一根根熄灭,转瞬间,已灭了大半。 这些白烛阴气过重,若继续燃烧,祖父等人肉体凡胎,恐怕会元气大伤。谢嘉树并不是单纯的熄灭烛火,而是将白烛直接摧毁。可是待他要继续打出灵气,却被谢清朗手中的软剑所阻。 谢清朗已反应过来。 一道剑光刺向谢嘉树,快而迅疾,就像一片飞羽,不含一丝烟火气,轻盈地落向谢嘉树的咽喉,杀机毕现。 谢嘉树神情一凛,却并不意外。他闪身避开,指尖带着强劲的力道,击向谢清朗的太阳穴。谢清朗急退,谢嘉树的指尖却如影随形,谢清朗顺势倾身后仰,避开这一击。 不过几息,两人就交手数个回合。 谢清朗太傲慢了,轻描淡写就想留下所有人的性命。但他没有料到,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侄子,竟有了这样的本事。心中的轻敌尽数消退,他的双眼淌过一道危险寒光,手指擦过剑锋,一丝血线出现,又霎时隐没,剑身弥漫起一股阴森邪恶之气。 这是邪修的路子。 谢清朗脚下连点,横剑劈斩,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之气袭来。 谢嘉树急速抽取体内灵力,聚于掌心,拍向剑身。两道真气对撞,强劲的气流向四处激荡而出,吹的两人的衣袍鼓荡,猎猎作响。 一掌一剑焦灼对峙,两人同时伸出另一手,贴身比斗。这时,软剑中的阴冷气息突然暴涨,谢嘉树感觉到一股阴气窜入手臂,眼神微微一变,一掌击向谢清朗,两人对了一掌,谢嘉树借势后退抽身。 谢清朗嘴角勾起一个又冷漠又血腥的弧度,软剑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追着谢嘉树而来,直袭他的咽喉。谢嘉树前世战斗经验丰富,感应到危险,电光火石间身体倾斜,软剑堪堪划过他的左臂。 一声皮肉被划开的轻微声响,谢嘉树的鲜血飞溅而出,像一朵盛开的红色花朵。 谢嘉树连点伤口周围几处穴位,但太迟了,伤口如同被腐蚀一般,黑气蔓延半个手臂,整个左臂再无一丝力气。 谢嘉树当机立断,掏出一道黄符拍在身上,全身血液瞬间翻涌沸腾。 他用了禁术,血祭自身,强行提升境界。 谢嘉树对付丁氏时已损耗不少血气,此法更是自伤。以他稚龄,根骨未成却接连受损,一个不慎,根基都会崩毁。 他向来淡淡的表情已变得冷酷而充满戾气。 这是谢嘉树很少显露的一面。修道即修心,在诱惑众多的现代,要坚持本心是很难的事情,但谢嘉树坚持住了。 他心性坚毅,性格淡如止水,像一名老干部一般。但这一瞬间,他的眼神却变得锋利而寒冷,杀气冲天,令人胆寒。 他还未替原主报仇,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又怎能再次命丧如此泯灭人性之人手中? 他袭向了谢清朗,身形已如一道残影。 谢清朗接招非常镇定。高手交战,强行提升境界,没有与之匹配的领悟c经验是不行的。 但他想错了。 谢嘉树身心已进入另一个境界,澎湃的灵力让他仿佛回到了前世的自己。他虽有一手不能动,却灵气肃杀,招招致命,仿佛割裂空气,呼啸而去。他的掌风如一把气势万钧的利刃,内息绵绵不绝。 谢清朗的身法终于不复闲庭信步。 两人在空中对了一掌,一股强劲力量以不容抵抗之势席卷全场,剩下的白烛瞬间熄灭,洞中一片晦暗。 砰c砰c砰c砰—— 四声爆裂声响,寒冰床上四个黑珠均布满裂纹,几近碎开。 谢清朗回头看去,瞬间如坠冰窖。两人正处于比拼内息的关键时刻,他却顾不得了,急速抽身而退。 谢清朗一卸力,一股强劲力量就以不容抵抗之势压的他连连后退,让他喷出一口血来。他抹掉嘴边的血渍,疾掠而去,转瞬到了寒冰床前。 他弯下身,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女尸的脸颊。红润的唇褪去了颜色,触感僵硬,温度冰冷,死气弥漫。 他的嘴角蓦地又溢出一丝血渍,滴落在女尸的锁骨处。谢清朗连忙用袖角替她擦干净,满面歉疚,冷淡如鬼的眼中映出他生命唯一的光。 “不要怕。”他抓起女尸的手,缓缓将灵气渡入她体内。 他显然还有余力。 随着灵气流入女尸的体内,她的身体不仅没有恢复柔软,新鲜,反而愈发灰暗,皮肤也泛起一股青黑之气。 谢嘉树此时也是强弩之末,无力再战,他左臂的黑气甚至已扩散到整条手臂,他赶紧盘膝坐下,驱逐伤口的阴浊之气。 黑色的血液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谢清朗对他的举动置若罔闻,他无措地将头埋在女尸的脖颈处,闭上眼汲取着她温暖的气息。 可是无论他如何靠近,再也无法感受到她心脏的跳动c呼吸的声音 因净化青莲有涤荡邪祟之力,谢嘉树左臂的黑气渐渐变淡,他松了口气,抬眸看向谢清朗,不由慢慢瞪大了眼。 这人,已经疯了。 谢嘉树全身几乎脱力,却不介意嘴上补刀,他再次提醒:“谁教你炼尸的?他难道没有告诉你,炼尸若要成功,要拘住魂魄,并不断加以折磨祭炼?” 谢清朗抬起头,安静地盯着他,眸中却弥漫起一股杀气。 “你以为炼尸术为何被称为逆天邪术?”谢嘉树冷笑,“如果人人死后都能靠炼尸复活,那岂不是所有人趋之若鹜?炼尸的精髓,就是锁魂。将活人或新死之人的精魄困锁于身体,不断折磨,炼成活死人,受尽折磨,激起凶性” “被炼之人,痛不欲生!”谢嘉树一字一句。 谢嘉树虽不修习这些旁门左道,却对道门各种匪夷所思的神鬼手段很感兴趣。而《炼尸宝鉴》,就是师门藏书重中之重的一部。师父怕影响他心性,直到临终前方交予他此书。 里面不仅详尽阐述了炼尸控尸,炼鬼控鬼之法,还有如何困锁魂魄于肉身,使之永世不得轮回,以及针对尸c鬼的符篆c术法。 旧时,就有些道门为了一己私欲,用此阴毒之法,大量掳掠活人炼制成僵尸拘为己用,僵尸悍不畏死,也确实震慑了不少人,让主人地位大涨。 随着僵尸等级提高,他们往往能恢复生前灵智,对主人恨之入骨,却受主人操控无法反抗。 这种炼尸方法极为酷戾且惨无人道,所炼之人往往承受不了痛苦,魂飞魄散,所以炼尸通常百不存一,累及大量无辜百姓。最终引起众怒,被多次围剿后渐渐湮灭在历史中。 谢嘉树没想到会再见到此术。他的目光落到那面容平静和缓的女尸上,她的尸身被养护的这样好,谢清朗显然是想要直接跳过低级僵尸,让她拥有灵智。 可是谢清朗的炼尸法子又似有残缺之处。 好歹是自己的表姑姑,谢嘉树目中不由露出几分怜悯:“她的魂魄被你的邪恶术法困在肉身中,日日受你锉磨,承受灵魂撕裂之苦!一旦你炼尸失败,她又将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 “折磨?”谢清朗面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显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那总是面不改色的脸上,也终于流露出了痛苦之意。 谢清朗像他的生母,是个天生的疯子。他没有同理心和怜悯心,而何嫣,却是牵住他的一根线。 他在某一天,突然发现自己也能拥有激烈的情绪。这种没有节制的情感又新鲜,又让他沉溺,好像只要看着她,就已满足,就能走到地老天荒。 一个普通的,柔软温暖的女孩子。 他觉得内心一片欢喜一片宁静,仿佛寻到了缺失的另一半。 然后有一天,这根线突然断了。 她死了。 八年过去了。在等待的时间里,他其实已经记不清很多回忆了,只能想起一个温馨的影子,一把柔软的嗓音。 他想,等表姐醒来就好了。他们可以创造新的回忆。 偶尔,脑中会响起一个声音:“她死了。” 谢清朗笑得纯粹而任性:“有什么关系,她还是我的。” 那个声音问:“面对一具尸体不恶心吗?” 他反问:“表姐怎么会恶心?她总会回来的。” 然而,他做了那么多,等了那么久,却有人告诉他,他在折磨表姐,他让表姐痛不欲生! 谢清朗体内的灵气已经渐渐枯竭,却无法停止传送灵力。 他怕一停下,自己会彻底失控。 又是四声咔扎声响,四角的黑珠彻底碎裂了。谢清朗看着女尸,脸上是一种近乎要哭泣的哀伤。 躺了八年的女尸,却忽然慢慢睁开了眼睛。 谢清朗不可置信地睁大眼,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清澈明亮的笑容,在夜明珠朦胧的白光中,俊美柔和如山涧清泉。 一只小巧的手袭来,刺入了他的胸口。 谢清朗的笑容来不及收敛,缓缓看向自己不断冒出鲜血的胸口。 那是表姐的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019 这个世上,能让谢清朗毫无防备的人,唯有表姐何嫣了。 她原本柔嫩白皙点力量也没有的手指已变得灰败,指甲更是化作黑色利爪,轻易刺破了他的胸口。 谢清朗忍着剧痛,牢牢制住了她的双手,将她的手一点一点抽了出来,伤口瞬间血流如注。 他却也不在意,双目死死盯着表姐空洞麻木的眼睛,发僵发黑的身躯,脸上的笑容已淡去,眼神却还是如水一般温柔,火一般炽热。 “表姐?”他试探着轻唤。 僵尸何嫣无知无觉,见双手被制,就遵照着本能,用嘴去咬他的手臂。新鲜的血食充满了修炼者特有的灵气,仿佛饕餮盛宴,让她无比餍足。 炼尸中断,她已经面目全非,成了一个低等的黑僵,一个彻头彻尾的鬼物。 谢清朗一动不动,任由她啃噬着自己的血肉充饥。 他的心中第一次产生了悔意。 可是在知道她所承受的痛苦,他还敢继续炼尸,提升等级吗?倘若她开启灵智,还会是那个心存善意c充满包容的表姐吗? 谢清朗仿佛又感受到了表姐在他怀中逝去的那一刻那种彻骨的寒意。 那个拥有世间一切美好的姑娘脸色苍白,呼吸微不可闻,却还强撑着对他露出笑容:“我什么都不怕,却怕闭上了眼睛,就再也看不见你了” 话落,她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一滴泪水滑落,笑容定格在了那个瞬间。 死亡从谢清朗怀中夺走了她。 那一瞬间,谢清朗感到一阵黑暗袭来,万方寂灭。待回过神来,他才知道,原来“难过”这种情绪,竟是这么让人心碎。 “你一个人,该有多害怕”谢清朗不知道死后的世界是怎样的,他想到没有尽头的黑暗,如何呼唤也得不到回应的永恒沉寂,心痛如绞。 他突然非常怨恨,恨无能为力的自己,恨无常的命运。 在那一刻,他做下决定—— 找回表姐,在所不惜。 何嫣尸体失窃,何家不敢声张,靖安侯心中猜疑于他,多次试探,却并不直言。谢清朗的姨娘患有疯病,如今未婚妻又早逝,靖安侯对这个儿子不由心生怜惜,不忍为难。 靖安侯又怎会想到,这次放任,竟是遗祸无穷。 谢清朗无暇顾及父亲的想法。他寻得的炼尸法子是一册残本,他日日沉浸在钻研中,性子愈来愈冷,渐渐对一切外物都毫不在意。 但人力有限,炼尸始终毫无进展,急于找寻出路的谢清朗于是引诱了丁氏,借助她踏入了修途。此时,他才知道靖安侯府的安魂珏竟对灵魂大有裨益。 他想得到这样东西。 他知道,若他向父亲讨要,父亲必定会联想到尸身失窃的表姐身上。他羽翼未丰,不能暴露。 最后,他只能将主意打到兄长身上。 他暗示丁氏,他有意靖安侯世子之位,却因谢清书的存在受阻。丁氏果然十分配合,全力为他清除障碍。 可惜他们兄弟太相似,一样执拗,一旦认定了,从不肯转圜。 最后,谢清书死了。而谢清朗变成了面容优雅,眼淡如鬼的恶魔。 谢清朗的手臂转眼间就被黑僵啃噬的见了骨,他却面不改色。 谢嘉树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不可避免地生出几分快意。 天理昭彰,因果循环。 随后,谢嘉树又心生不忍。原本秀美温婉的少女,此刻全身发黑,尸气弥漫,毫无形象地啃咬着血肉。 她又何其无辜! 他的这位表姑姑,一定不想变成这样吧。那自己助她解脱又何妨? 谢嘉树血气亏损,灵气在刚刚的战斗中也几近枯竭。但他心性坚定,强撑着一口气,运转内息,快速在虚空中画出许多阵纹,然后探出一抹意识沟通体内的净化青莲。 净化青莲似是知他心意,摇曳着嫩芽,一道金光迸发而出,汇聚成一道莲花清影,飞向黑僵。 净化青莲包含了世间最纯净的净化之力,一碰上那黑僵,就以势不可挡之势将她笼罩起来。 尸身阴浊的黑气一点点被驱除,她发出赫赫怪叫,不断挣扎,却无法反抗,就连那尸身,也渐渐化作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谢清朗暴怒,满身煞气,提剑向谢嘉树而去,形如择人而噬的恶鬼。谢嘉树早有预料,毫不畏惧地倾身而上。 “停手吧,清朗。”一个软嫩的少女声音却突然响起。 随着黑僵尸身消失,一个少女浅淡的魂魄竟缓缓从中飘散出来。 对这个表姑姑,谢嘉树一直只见其尸,未见其人。现在亲眼目睹,他才发现,这是一个即使饱受炼尸折磨,依然气质温婉,令人如沐春风的女子。 能在炼尸中保持本心,说明她不只是表面的温和从容,而是内心深藏着同样勇敢的人格。她的美好不是因为不谙世事,而是始终拥抱善意,心怀怜悯。 她漂浮在半空中,比普通魂魄浅淡许多,声音却不亚于平地一声惊雷炸响,让谢清朗神魂俱震。 谢清朗愣愣地回过头,软剑霎时掉到了地上。 他抬眸静静望着她,眼眸清澈纯真,眼中渐渐漫上一层水渍,在光线中闪烁如同破碎的星。 一滴水珠从他的眼眶掉下去,摔碎在冰面。 何嫣久久看着面前已长成青年的男人,看着他身上的鲜血淋漓:“你长大了”她的声音很轻,几乎微不可闻。 谢清朗却听的清晰,他踉踉跄跄地走近她,却不敢靠的太近,怕惊醒了一场幻梦,声音却仿佛撒娇一般:“表姐,我好想你啊。” 他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目光小心翼翼地描摹着她的五官,“你是不是很痛对不起。” 何嫣无奈。是很痛啊。 她自死去,就被困在方寸之间,仿若置身没有尽头的炼狱,烈火焚身。她浑浑噩噩地挣扎着,一年又一年,却无法清醒,痛苦地几乎要消散在天地间。但她又被一丝强烈的感情牵绊着,灵魂始终不散。 谢清朗何尝不是牵着她的一根线。 何嫣的模样还停留在十八岁,一袭白色罗裙,黑发柔顺地垂在肩膀上,透着少女的柔软,声音一如既往的和缓,“不要哭” 谢清朗困惑地发现,自己竟然也会哭泣。 这样软弱的情绪。 “清朗,放手吧”何嫣看着这个满身邪煞之气,将自己逼成了鬼的青年,“我已经死了。” 她还是那样聪敏通透的姑娘,总是一眼就看透他。 “表姐,已经八年了。”谢清朗身周弥漫的悲凉几乎传递到周围每一分空气中,“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不要执迷不悟,你铸成大错,该承担起责任了。”何嫣飘到谢清朗面前,笑容依然温柔,秋水般的眼眸透着朦朦胧胧的光亮。她抬手虚虚抚摸他的头,同他道别:“我要走了。” 她自小就知道他性格存在缺陷,因他生母早亡,生前对他又多有苛待,她不免心存怜悯,对他多了几分关怀。 后来,她的一颗心也渐渐寄在他身上。 可惜这一段缘分未能结成善果,反而推他直入地狱。何嫣看着自己的身影一点一点转淡,苦笑。 谢清朗一阵阵心慌,伸出手去拥抱她的身影,却只抱住了一片虚空。 他心中大恸,怔怔呆立在那,近乎哀求:“表姐,我错了,不要丢下我” 何嫣不忍地别过头,她看到谢嘉树,心中充满了歉疚,也充满了得以解脱的感激。 她郑重向他施了一礼。她什么也没有说。再多的话语,也无法弥补已经犯下的过错。 她的身影还在一点一点的变淡。 “表姐,我都听你的,我错了,别离开我”谢清朗心慌意乱地恳求着,却无计可施。 他突然想起什么,奔向谢嘉树,抛弃了所有傲慢,直直跪了下来:“都是我的错,我随你处置,绝无二话,表姐是无辜的,你救救她!” 谢嘉树摇了摇头,语气冷漠:“因果循环,我无能为力。” 谢清朗只他并未撒谎,眼中霎时死寂一片,跪在冰面上,眼睁睁看着表姐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再也无处可寻。 谢清朗听到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仿佛生命里,所有的美好就此永远地逝去,再也无可挽回。 午夜梦回,谢清朗会想,是不是表姐在最美好的年华里死了,所以他才如此不甘心?是不是因为她死的那样突然,所以他的痛苦才如此深刻?是不是因为她死的时候,说最舍不得的是他,所以他才这么想挽回 不,这些都是借口。 他那样执着到有些发疯地想让她醒过来,其实只是因为他根本不能失去她。 她是他的一切。 他怔怔望着虚空,胸口c手臂血如泉涌,脸上涨得紫红,森然犹如厉鬼。 诺大天地间,再也没有了这个人。 谢清朗突然大笑起来,伤口便被震得痛不可当亦无所觉,一手执剑,惊天剑势冲天而起。 整个冰洞剧烈震颤起来。 谢清朗每动一下,伤处血就持续崩出一分,几乎染透冰面。他的剑却依然锋利无比,气势万钧。 “砰——”寒冰床碎裂崩塌,满室的炼尸材料被毁戮一空。 谢嘉树看着满身鲜血,状若癫狂的谢清朗,凝神戒备。但他血祭自身,强行提升境界的后遗症爆发了,让他几乎站立不稳,更无力阻止谢清朗。 谢清朗彻底疯了。 如果说谢嘉树进入冰洞时,他好似一个翩翩贵公子,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形容狼狈,神情痴狂的疯子。 他仿佛不知疲倦,冰柱一根一根炸毁,地面一寸一寸裂开,整个冰洞都是剧烈轰鸣声。 谢嘉树本就受伤极重,更是被他的剑气震的血气翻涌,气力终于难以为继,晕了过去。 冰洞坍塌的巨响,惊的整个静安侯府惊骇不已,人心惶惶。靖安侯夫人面色凝重,忙命人前去查看。 待一切恢复平静,谢清朗已不知所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020 谢嘉树昏迷了三天。反而是靖安侯随身佩戴着黄符,仅是受了点皮外伤,当天晚上就醒了。 靖安侯醒来听说谢清朗失踪了,沉默了许久。这件事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让他仿佛一下子就老去了。 第二天一早,靖安侯对外公布了谢清朗病亡。 靖安侯府挂起白幡,三爷谢清平应付着前来吊唁的宾客,靖安侯夫妇均称了病,并不出面答礼。就连丁氏,也对外说哀毁过甚,病的起不来了。 谢嘉柏愣愣地跪在那里,已不复骄横模样,一双通红的眼睛茫然地发着呆。 父亲从小不怎么理会他,母亲则将他当作命根子一样。谢嘉柏对于自己的父亲有些惧怕,故并不多么难过。可是,最近府里的气氛太过诡异了。听香居的下人一夜都消失了,母亲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如同死了一般。 他很害怕,去寻祖父,可是祖父没有见他,连下人看他的眼神都透着一股怪异感。 原本众星拱月的景象没有了,他仿佛被遗忘了一般。 就像现在,没有人留意他。 这场葬礼办得十分仓促,宾客们体谅靖安侯连丧二子,皆是叹着气走了。过了几日,这件事就被众人抛之脑后了。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不过是人之常情。 谢清朗不知去向,靖安侯不敢贸然缉拿,以谢清朗的本事,不过是白白送了手下人的性命。 但他并未放弃,谢清朗泯灭人伦的作为伤透了靖安侯的心,他决心亲手处置了这个逆子,故派了人暗中探访。 靖安侯夫人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想起枉死的儿子,对谢清朗满心恨意,即使是个假的,也根本不愿操持丧事。 丧礼过后,丁氏的长兄鲁阳侯世子多次登门欲迎丁氏大归。靖安侯府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短短几日,两府就因此事交手数个回合。 丁氏就剩一口气,靖安侯夫人对她恨之入骨,没有一碗药下去,不过不想便宜了她,脏了自己的手。 她要丁氏受尽反噬之苦死去,又怎么会给她机会大归,再逃出生天。 这时,一个小丫鬟跑了进来,神色慌张地禀报:“夫人,鲁阳侯夫人过来了,带了十几个健仆,气势汹汹的。” 还没死心? 鲁阳侯府教女无方,丁氏心肠歹毒,又与谢清朗沆瀣一气,谋害至亲,竟还敢上门? 靖安侯夫人一阵怒火涌上心头。她冷笑一声,吩咐小丫鬟:“你将人领到花厅,稍后我亲自去接待。” 小丫鬟应诺一声,一溜烟地跑了。 靖安侯夫人低声吩咐了三元几句,见她领命出去,就慢悠悠喝起茶来。 鲁阳侯夫人被健仆簇拥着去了花厅。她之所以带了这么多人,是打定了主意要抢人。只要借口探望女儿,然后直接将人抢走,靖安侯夫人能拿她如何? 难不成她真敢对她们动手?把事情闹大了,大不了就拿靖安侯府贪墨她女儿嫁妆做文章,看靖安侯府如何收场! 为了女儿,她舍下颜面又何妨? 靖安侯夫人也带着一大群丫鬟婆子,声势浩大地姗姗来迟。 诺大的花厅,瞬间挤的满满当当。 鲁阳侯夫人挺直了背脊,对一旁的茶点视若无睹,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见到靖安侯夫人出现,立即站起身,愤怒地叫嚷:“宁儿自小性子就倔,你们非要将她留在这伤心地,是要逼死她不成?” 她虽不知丁氏性命垂危,却对她的所作所为有些了解,知道女儿身处险境,便干脆撕破脸了。 “她病重,若随意移动,怕是要直接断了气。”靖安侯夫人随口道。 鲁阳侯夫人大惊,缓缓坐下,目露怀疑,显然将这话当成了托词:“既然病的那样重,为何不见靖安侯府进宫请太医?” “她不是会法术,哪需要看大夫!”靖安侯夫人眉梢轻挑,讽刺道,“她施咒魇之术遭了反噬,哪是大夫看的好的!” “你血口喷人!”鲁阳侯夫人闻言一凛。这话传出去,不仅她女儿名声尽毁,鲁阳侯府的姑娘也会被牵累。 她深吸口气,厉声道:“我女儿是跟着女道长正经修行的,哪会什么咒魇术” “丁氏什么德行,你们自己不知道吗?”靖安侯夫人打断了她的话,冷冷一笑,“堂堂的侯门闺秀,学的一身邪术,鲁阳侯府好家教。” 鲁阳侯夫人隐约知道女儿要对付长房的。她心气高,想要继承靖安侯府,又会道术,又岂是能劝阻的。 竟这样快败露了! 鲁阳侯夫人脑中浮现女儿娇俏的模样,心中绞痛。这个女儿从小体弱,是她倾注全部的心血,千娇万宠养大的,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心中下定决心,她把手中的茶盅狠狠地摔向茶几,道:“既然夫人执意为难,总不会阻止我们骨肉相见吧!” 靖安侯夫人却毫不客气:“夫人恐怕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这种邪门歪道,我没有请天师将她直接烧了,就是给鲁阳侯府面子了。” 她下颌微扬,睨着鲁阳侯夫人,气势凛然:“我原以为鲁阳侯夫人是来赔罪的,既然是来问罪的,就给我滚出去吧!” 鲁阳侯夫人气的脸涨红:“你,你怎么敢” 靖安侯夫人却不想奉陪了,指挥着仆妇道:“把她们给我扔出去!” 鲁阳侯夫人大怒,也招呼起那些健妇。 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三元不动声色地回到靖安侯夫人身边,低声禀报几句。靖安侯夫人点了点头,神色冷傲地坐在梨花木靠背大椅上,不疾不徐道:“这么点人,就敢上门来撒野了。” 话落,几个身手矫健的仆妇不知道从何处钻出来,将一行人全部包围起来,三下两下推开护住鲁阳侯夫人的健仆,将鲁阳侯夫人扯了出来。 鲁阳侯夫人一声尖叫,道:“靖安侯府如此仗势欺人,不怕被御史参上一本吗?” 靖安侯夫人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着手,道:“我们侯爷被参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尽管去。” 鲁阳侯夫人愕然地望着她。 同为列侯,她并不惧怕靖安侯府。她女儿嫁予靖安侯府庶子,更是低嫁,故而她一直做足排场为女儿撑腰,生怕她受了欺侮。 靖安侯府从未计较,让她的倨傲更加心安理得。 她却忘了,靖安侯深受陛下器重,是真正的实权人物,若两家起了冲突,那些惯会捧高踩低的人会怎么做,一目了然。 靖安侯夫人看着闹哄哄的场面,突然索然无味,道:“我乏了,将她们扔出去。” 几个仆妇闻言,把鲁阳侯夫人和那些健仆制住,拖了出去。 鲁阳侯夫人毫无体面地被扔出门,大门缓缓关上。 这件事不到半天,就传遍了京城,却无人出声。 谢嘉树醒来,正好听说了这件事。他有些无奈,只怕这件事还有后续。 当初他醒来,曾立誓为原身做两件事了结因果。其一是照顾祖父祖母,让他们平安健康,其二是为他报仇,手刃仇人。 如今谢清朗失踪,他总有一日要找到他,而丁氏,也该有个结束了。 弄清所有真相的谢嘉树直接引动了丁氏施咒时寄在他身上的一缕意识,不过片刻,灵魂被咒魇术撕成两半的丁氏七窍流血,彻底咽了气。 做完这些,灵魂上那若有似无的枷锁似乎解开了一层。 谢嘉树内伤极重,醒来后身体仍十分虚弱。他不由盘膝而坐,查看着损伤极重的经脉。灵力顺着经脉运转一圈,谢嘉树已疼的满头是汗。待终于汇入丹田,他却发现了不同之处。 青莲幼苗竟又抽条长大了些。只见原本的两片嫩芽已展开,隐约有了荷叶的形状。两片叶身氤氲的水汽愈重,竟都分别凝结出一滴露珠。 他试探着去拨弄其中一片荷叶,露珠滑落到丹田中,一股舒泰之意传遍全身,连损伤的经脉也得以缓解。 倒是因祸得福谢嘉树心中大定,运转功法养起伤来。 传音符没有“通话记录”,谢嘉树自然不知道在他昏迷期间,已错过了他的小徒弟林黛玉的信息。 林府。 黛玉走进房间,就见母亲坐在床边,面容有些憔悴,却无法掩盖她艳丽张扬的五官。晨光透过窗纱纸照在她身上,宛如镀了层光,中和了那种张扬,只余别有韵味的美。 “母亲。”黛玉软软地唤她,“弟弟怎么样了?” 贾敏拍了拍黛玉的头,叹了口气。黛玉于是凑近去瞧弟弟,她将手帕拿出来,小心地替他擦拭着额上沁出的汗。 床上的男童听到声音,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摸了摸姐姐的小手,面色潮红,声音嘶哑:“姐姐,我难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021 天气渐渐入了冬。 林黛玉陪弟弟喝了药,哄他重新睡下,才回了房间。 她最近开始学工笔画,母亲亲自为她画了一幅九九消寒图。画上是层层叠叠的寒梅,一共八十一朵,很有些意趣,用来给她练上色,每天涂一朵,涂完正好立春。 黛玉立在画前,却迟迟没有落笔。她近日心绪不宁,就怕毁了一幅好画,浪费了母亲的心意。 在母亲眼中,不管女红c厨艺抑或是读书,都是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她仿佛样样涉猎,且样样做的不错,却并不与之较劲,每每做起来,总是开心而轻快。 黛玉从前同晚晴一起时,见她将学习当成了必须要做成的事,苦大仇深的模样。可她再看母亲,读书作画就像在赏花喝茶,闲适优雅,让看的人也会非常舒服。 母亲就告诉她,又不靠它谋生,不过是让日子过的更有趣些罢了。 黛玉深以为然。她启蒙后,也继承了这样的品格。因此,察觉自己心境不对,黛玉也不强求,索性将笔搁置了。 弟弟起初只是受了凉,有些风寒,但病情却反反复复,拖了两月也不见好。前些时日病情更是突然加重,让黛玉也忧心忡忡起来。 这几日府中格外沉闷,连家中下仆做事都轻手轻脚,生怕犯了什么错,被发落了。 黛玉不自觉将黄符掏了出来,放在手心摩挲。自从被谢嘉树所救,她就不由自主将他当成一个无所不能的神仙,遇到难题就要想到他。 不知道小哥哥在做什么呢?黛玉一时有些为难,父亲告诉她靖安侯府连办了两场丧事,小哥哥应该是顾不上她了,让她莫要去打扰他。 之前她联系小哥哥,小哥哥也确实没有回应。 心中不由涌上一丝委屈。 正在这时,手心传来一阵热感,黛玉睁大眼睛瞧去,瞬间眉目舒展,嘴角弯起。 她不知不觉已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仿佛拨云见日,连日的阴霾尽皆褪去。 “你这几日可好?修炼可有遇到问题?”熟悉的稚嫩嗓音,熟悉的说话风格,却仿佛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我很好。就是弟弟一直不好。”黛玉想到弟弟,不由又有些沮丧。她慢慢说起家中的近况和父母亲的忧心,问道:“小哥哥是仙人,能不能告诉我,弟弟怎么才能好呀?” 谢嘉树一怔。对方天真却充满信赖的话语让他心中一紧,不忍让她失望。可他并不是真正的仙人,并不能包治百病。 犹豫一番后,谢嘉树开始沐浴c焚香,慎之又慎地画了一道健康符后,又细细思索起京中有哪些名医。 最后,谢嘉树去寻祖父,说起与林如海在茗香山结缘及其幼子病重之事。 “嘉树是有了个忘年交啊。”靖安侯面对长孙,表情不由舒缓了几分。 “相识一场,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靖安侯定定看着长孙。这也是他选择谢嘉树继承侯府的原因。侯府如今已足够煊赫,谢嘉树性情宽和,适合守成。 次子若是也有这一份怜悯之心该有多好。靖安侯叹了口气,递了名帖进太医院。 靖安侯府连办两场丧事,有心人不禁暗自嘀咕起来。 知道一些内情的卫平惊骇不已,开始担心自己会被灭口。但他本就是一个赌徒,非但没有远走高飞,还让手下几个地痞盯紧鲁阳侯府大门,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禀报于他。 他则去了京城最繁华的茶楼,静静地喝着茶,听了半天家长里短。 谢清朗死后,他的压力顿时小了许多。接下来几天,他借口失意,趁机与故旧袍泽们流连在戏班子c青楼等处,抒发愤懑之情,很是糜烂地过了几日。 接连几天,卫平听了一肚子闲言碎语和朝臣秘辛,苦思良久,才去求见谢嘉树。 他带来不少消息。 丁氏的死让靖安侯府和鲁阳侯府彻底交恶。两府下仆也跟着起了不少争端。 鲁阳侯心有不甘,进宫向圣元帝哭诉丧女之痛,还未点明女儿死的蹊跷,就被圣元帝斥责肖妇人态,赶了出去。 俨然一副维护靖安侯的姿态。 鲁阳侯被斥责的消息不胫而走,官场向来明哲保身,丁氏的死也就无人再提起了。 靖安侯府是铁板钉钉的保皇派,受此大辱,原本摇摆不定的鲁阳侯府投靠了太上皇。 在这个节骨眼上站队,其用心昭然若揭。 卫平这是递了投名状。他有手腕有心机,谢嘉树没有不接受投诚的道理。 第二天一早,谢嘉树亲自去宫门口接了专精儿科的温老御医。 他答应黛玉去探望她,自然要兑现承诺。 林如海亲自迎出了门,对谢嘉树更是感激。凭着他现今的官职,很难请动这位温御医。 温老御医是个古板刚直之人,不喜寒暄,直接去见了病人,开始诊治起来。 林如海和贾敏陪在温老御医身边,神情紧张:“请问老大人,琰哥儿的病情如何了?” 温御医神色凝重,缓缓道:“令公子正气虚亏,寒邪侵犯,已入脏腑。若保守用药,恐怕难以见效。” 这种病重孩童,用药最难把握的就是一个度的问题。轻了恐不见效,重了又怕虚不受补,伤及根本。 这也是林琰的病久拖不愈的原因。寻常大夫怕担责,只敢用温和的药吊着。 林如海闻言心中一紧,用猛药若是有什么不测 他不由攥紧了谢嘉树进府后递给他的黄符,只觉一股清明之意直冲大脑。他心中安定了几分,向温御医躬了躬身,作下决定:“老御医是儿科圣手,林某岂会信不过,您只管用药。” 因谢嘉树是黛玉的师父,故进府后,林如海就吩咐小丫鬟领着他,单独去了黛玉住的小院。 黛玉见他登门,双眼睁得圆溜溜的。 惊讶过后,她仔仔细细地打量起谢嘉树,发现他眉目之间仿佛凝着一层寒霜,衬得五官多了几分冷淡。 这种变化并不明显,不仔细看就会忽略过去。 黛玉有些惊讶,小哥哥明明是很温柔,很善良的人。虽不善言辞,心地却最柔软不过。怎么不过半月,气质就有了变化。 她突然很想伸手摸摸他的脸,安慰安慰他,却又觉得此举不太妥当。 谢嘉树察觉黛玉不同寻常的视线,有些莫名:“难不成我脸上长了朵花出来,惹得你不错眼地看。” “没有花。”黛玉摇了摇头。 “那你一直看我?”谢嘉树见她一本正经,也不由好奇。 “因为小哥哥好看。”黛玉如实道。 谢嘉树:“” 黛玉懊恼地挠了挠额头,脸慢慢红了起来,惊讶自己对小哥哥竟如此毫无防备。她索性直言道:“小哥哥仿佛不一样了。” “哦?”难道长高了?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让小哥哥感到难过的事?”黛玉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了关心,一眨不眨地瞧着他。 谢嘉树正要否认,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竟一时说不出话。 他有些无奈,这是一个何其通透c聪慧的小姑娘。 谢清朗和何嫣的事,他并不如表现的那般平静。人有七苦,生c老c病c死c爱憎会c怨别离c求不得。天地万物,都自有其运行规则,执念太深,只会害人害己。 人有人道,鬼有鬼途,生者又有何权力去打扰逝者的安宁。 谢清朗因一己私欲,害了多少人! 谢嘉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不知道他已满脸悲哀之色。 黛玉目光微闪,软软糯糯地问道:“我可不可以摸摸你的脸。” “嗯。” 黛玉伸出手,抚上了谢嘉树的眉心,轻轻压住,停了一会儿,她又缓缓来回摩挲着,仿佛要压平所有褶皱。 她的手十分柔软,仿佛在他的心上轻轻挠了一下,让他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黛玉的手往下,不知不觉覆到谢嘉树的脸颊上,用掌心摩挲着他。 小哥哥脸颊鼓鼓的,触感果然很好!黛玉在心中叹息着。 梦中那么金光万丈的仙人,摸起来竟然是非常非常真实的。 黛玉的眉眼渐渐弯起来,像一只小动物般,又呆萌又可爱。 谢嘉树默默的任她揉脸,看着她舒畅的模样,脸上也露出一个笑容。 那些纷扰纠结,仿佛也慢慢消散。 待黛玉回过神,正正对上谢嘉树的视线,不由脸上微微发烫,缓缓抽回了手。 “好摸吗?”谢嘉树看着她恋恋不舍的小眼神,问道。 黛玉忍住了再摸一次的冲动,点了点头。 谢嘉树的笑意已蔓延到整个脸上,他心中熨帖,忍不住拥抱了小姑娘一下。 “谢谢你。” 自己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要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安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022 “谢谢你。” 身子被轻轻拢住,又迅速放开,令黛玉微感羞赧。 谢嘉树眼带笑意,但想到随着两人年岁渐长,再过几年就无法如此自在地见她,心中就涌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怅惘之情。 暗叹一声,他从袖中取出一物:“送你的礼物。” 黛玉愣了下,仰面望向他,眼中微微闪着光亮:“是什么?” 谢嘉树摊开手掌,一串精致小巧的红宝石手串映入眼帘。 只见手串由二十七颗珠子串成,每一颗珠子大小均匀,通身圆润,内里又仿佛流动着特殊的纹路,流光溢彩。 黛玉不由自主地将手串从他掌心处拿起,置于光线下,仔细打量。 谢嘉树见她双颊红扑扑的,望向她的目光愈发柔和,问道:“喜不喜欢?” 黛玉目露欢喜,点头道:“喜欢!” 谢嘉树眼底也泛起一丝愉悦,解释道:“这是我亲手做的一个法器,每一颗珠子都用灵气打磨而成,里面附了不同的符咒。” 黛玉闻言,伸出两根嫩生生的手指捻起一颗珠子,凑近细观,果然见里面另有玄机。 谢嘉树走到她身畔,一一指给黛玉看:“珠子共二十七颗,从这一颗数起,前面九颗是防御法术,被动触发,可保你平安。第十颗到第十八颗刻的是蕴养身体的法术,每日佩戴可强身健体。最后九颗是攻击法术”他迟疑了下,还是道,“若你遇到危险需反击,就按我教你的沟通灵气之法,引动刻着攻击法术的珠子,即可发出攻击法术。” 这每一个攻击术法都凝聚了他的最强一击,是他颇费心血而成,只盼黛玉没有用到之时。 黛玉自是能体会他的心意,她垂下眼眸,羽睫轻颤,有些感动。 略一迟疑,她将手串绕了两圈,戴在手上。她的皮肤十分细白,玉石与皓腕交相辉映,透出莹润可爱的意趣。 谢嘉树凝视着她,不自觉将一个玉牌也递过去。 黛玉不解地歪头接过,“还有礼物?” 谢嘉树含笑点头。 丁氏至死都紧攥着这玉牌,祖父恐有什么不好来历,知谢嘉树学了道术,就予了他。这玉牌有些遮蔽天机c扰乱因果之效。 谢嘉树抹除了丁氏的气息,重新祭炼。但他为世外之人,并不需要此物。黛玉却是绛珠仙子转世历劫,定下了泪尽而亡的命运,这玉牌于她有些用处。 接下来,谢嘉树又陪黛玉修炼了一会儿,见她内息运行无碍,方才离去。 在温御医的精心调养下,加之谢嘉树的黄符辅助,半个月后,林琰的病就彻底痊愈了。 小小的男童欢快跑动的身影重新出现,周围一片欢声笑语,掩盖林府的阴云彻底消散,困扰黛玉的烦忧也随之一扫而空。 天气渐冷,贾敏终于能分出心神裁冬衣。 屋里点了地龙,温暖如春。 贾敏一身杏黄色刻丝通袖袄,倚靠在临窗大炕上的迎枕上翻着花样子。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映的她乌发上一只镶红宝石簪子闪闪发亮,面如芙蓉,眉如远山。 似是终于看到了满意的,她挑了出来,高高兴兴地对着身边的大丫鬟魏紫道:“这个真好看,绣在玉儿的裙摆上如何?” 黛玉坐在母亲旁边,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她与魏紫讨论配色,一边伸出一根玉白手指,轻轻拨弄着手串上的珠子,渐渐出了神。 “玉儿瞧着如何?”贾敏见女儿安安静静的,不由笑望着她,“是否喜欢这个花样子?” 黛玉抬眸,眼中流露出一丝迷茫。 贾敏见状,脸上就透出促狭之色:“有了小哥哥送的手串,花样子都不重要了。” 魏紫c姚黄在一旁掩了嘴笑。 黛玉微窘。 贾敏见了,心中不由微微一动,谢嘉树的家世c人品都无可挑剔,又与女儿投契,且对自家有恩,实在不可多得,若是 但转眼见着一团孩子气的女儿,又笑着抛开了。终究太小了,做不得准。 一月转眼而过,谢嘉树开始入宫伴读。 九皇子的另一个伴读是母族的子弟,叫薛城璧,人如其名,是个很漂亮羞涩的孩子。 他与九皇子是表兄弟,自小相熟,两人抵达上书房后旁若无人地攀谈,将谢嘉树排斥在外,极力作出“就是不带你玩”的姿态。 谢嘉树于凤梧殿一见中就察觉到九皇子的抗拒之心,故而并不意外。 只如今,九皇子面上的骄横之色愈重了,这气质与他的五面相很是格格不入。 心中存疑,谢嘉树不由将灵力凝于双目,仔细观察起来。只见九皇子身上隐隐带煞,印堂发黑,近期运势极低,恐会遇到不好之事。 有人要对付九皇子? 这时,先生步入屋中,谢嘉树遂收敛心神,专心学习。 上书房的先生都是朝中大儒,但皇子需学贯六艺,故还有一名教习武艺的先生。 第一天学的都是基础知识,上午习字,下午算学。 说是算学,不过是数数罢了。九皇子基础不错,已能轻松从一数到一百。算学先生见状大喜,直赞九皇子聪慧。 或许心存谆谆教诲之心,他以手捋过美髯,出题道:“树上有雀三只,燕四只,燕雀共计几何?” 谢嘉树:“”34一? 谢嘉树一个学完大学高数的人,指导先生算学恐怕也绰绰有余,只好默默围观九皇子与薛城璧满脸认真地掰着手指,然后热情洋溢地回答问题。 头大如斗地和先生互动着,简直生无可恋。 第二天上午学乐,先生教的是古琴。谢嘉树于此道也是初学,兴致盎然,很快掌握了最基本的认弦和指法。 第二天下午是武艺课。教习武艺的高先生是朝中赫赫有名的武将,官拜兵部侍郎,长相英武,一双眼睛湛然有神,教几名幼童无疑是大材小用。 他虽恭恭敬敬地指导九皇子,却明显不热衷,因几人年幼,仅教了练习拉弓,骑射姑且搁置。九皇子的武艺是练过的,又处于活泼好动的年纪,拉的挺卖力。谢嘉树在三人中看起来最为文弱,拉起弓来却举重若轻,好似不会疲倦。 高先生有些意外,认为谢嘉树毅力可嘉。 宫中向来是看人下菜碟之处,作为一个被皇子排斥的伴读,谢嘉树的待遇可想而知。若是寻常孩童,只怕要惶惶不安了,谢嘉树却仿佛一无所觉,安安静静地读书学武。 如此到了旬假,谢嘉树淡定地回了府,九皇子却心情不虞了。 九皇子之所以不满谢嘉树,盖因他对于两名伴读人选心中早有计较。谢嘉树是他父皇突然钦点的,薛城璧的堂弟薛城瑜就被黜落了。 旬假这一日,九皇子左思右想,决定出宫寻薛城瑜安抚一番。 九皇子坐在舆车里,一队侍卫跟在前后左右,小心翼翼地查看周围,护卫车马安全。他的贴身小太监阿宝坐在车厢外,随时听候差遣。 他们先经过了靖安侯府,车速平缓,一行人皆目不斜视地前行。 九皇子支起小窗,一只颇有肉感的小手撑着下颔,往外望去。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原本极热闹之处,却渐渐不闻人声,显得格外寂静。 此时,他们已走了许久,走的超过原本应该的距离。 侍卫队长察觉到怪异之处,吩咐车马停下,躬身向九皇子禀报。 他们停留之处旁边是一座琼楼玉宇,只是年久失修,已显出荒颓来。 突然,阿宝惊叫一声,惊疑不定地瞪大了眼睛看向那阁楼上空。侍卫们见状,顿时拔刀出鞘,警戒起来。 九皇子打开车厢门,见阿宝双目圆睁,满脸惊骇欲绝,不由顺着他的视线,抬眸看去。 那里空空如也,未见任何异常。九皇子心生不悦,正想训斥阿宝,突然脸色遽变。 因为他感到一阵阴风吹来,冷意仿佛浸透入他的骨髓深处,顿生毛骨悚然之感。侍卫们也感觉到了,霎时一阵骚动,阿宝更是脸色惨白,瑟瑟发抖,全无平时的伶俐。 这样不合常理的诡谲之事,又怎能不令人感到恐惧。 “你c你刚刚看到了什么”想起刚刚阿宝的异常,九皇子不安地问道。 “回殿下,是c是一个会飘的女人。”阿宝战战兢兢地答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四处弥漫起一股黑暗。这黑暗十分突然,仿佛瞬间吞噬了所有光明,甚是恐怖。 一股腐朽的味道随风而来,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所有人都脸色发白,面无人色。但侍卫们训练有素,在极度恐惧中仍记得职责所在,始终拱卫在九皇子身侧。 车舆在黑暗中调转方向,一行人摸索着原路返回,尝试是否能回转出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没有声音,没有光亮,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让一行人几乎绝望。 这时,黑暗中突然出现一座府邸。仿佛遗世独立一般。 仿若海市蜃楼般的景象,却无人有心分辨了。 九皇子却面露迟疑,他已认出,这是靖安侯府。一放旬假他就主动登门,恐怕会被谢嘉树看轻了去。 阿宝没发觉主子异样,放开搀扶的九皇子,脚步急促地飞扑到门前,不停拍打叫喊。朱红大漆的门缓缓打开,门卫年轻朝气的面庞探了出来。 黑暗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如潮水般褪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023 朱红大漆的门缓缓打开,九皇子的视线透过半掩的门,望了进去。 庭院深深,翠幕重重。院中甬道相衔,山石点缀,阳光洒在其中,犹如桃源。 对比刚刚鬼气森森的黑暗,仿佛重回人间盛景。 可九皇子却伫立在门口,身形如同凝固住了,一动不动。他的心中正天人交战,就这样进去,是不是就表示他向谢嘉树示弱了? 他想起谢嘉树云淡风轻的模样,讨长辈喜欢的做派,一阵不甘心。 “殿下”阿宝趴在门上,回忆刚刚自己的表现,生怕被主子嫌弃,讨喜的圆脸上露出一丝忧愁,鼻音浓重道:“可要进去暂避?” 九皇子见他那没出息的样子,从鼻子里哼了声。 靖安侯府的门房瞧见来人舆车的规制,就极有眼色地一边使人进去通禀,一边使人安置车马,自己也躬身上前,笑眯眯地行礼,十分殷勤。 阿宝怕失了主子颜面,立即挺直背脊,强作平静地自报家门:“我们主子乃是当今九皇子殿下!” 门房愈发恭敬,忙迎了一行人进府。 九皇子身上寒意未散,回头看了一眼仿佛欲择人而噬的街道,打了个哆嗦,终于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靖安侯公务繁忙,并未在府里,由谢嘉树出面接待九皇子。 谢嘉树原本正端坐房中修炼,经过近一月的修行,他内伤已完全康复,周身灵气愈发圆融。 听到白鹿叩门,禀报九皇子登门的消息,他不禁有些错愕。 这种疑惑一直持续到见了九皇子,才得到解答。 只见九皇子一身煞气仿佛被引动,从身体的每一个缝隙泄漏出来,阴气缠身。 他刚刚遇到了阴邪之物。 谢嘉树早已在靖安侯府周遭布下阵法,抵御诸邪。九皇子想必是在危急时刻入了府邸阵法范围,才躲过一劫。 九皇子见到他,面色是惊惧过后的青白,却偏偏强作镇定,骄傲地扬起下颌,挺起小胸脯,睨着谢嘉树解释道:“我只是路过,并非来看望你,你莫要自作多情。” 谢嘉树望着他眼中流露出的紧张,淡淡地哦了一声。 他的态度让九皇子一时接不上话,只好默默地注视着他。 花厅里一片安静。 为了缓解凝滞气氛,谢嘉树主动提出带九皇子在府中游览一番。 两人一路行到谢嘉树的兰亭苑,后面远远缀着一群仆从。 谢嘉树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你若是遇到麻烦,可与我说一说。” 谢嘉树当然想和九皇子缓和关系。他作为伴读,常出入宫中,若始终关系僵硬,于己于靖安侯府都不利。 九皇子终究是稚龄孩童,受了惊吓,又重获安全,不由遗忘了先前对谢嘉树的敌意。见谢嘉树笑容真挚温暖,他犹豫了一下,肩膀慢慢松懈下来,声音僵涩:“你真的要听?别吓坏了。” “不会的。” 九皇子很是沮丧,眼中弥漫出一股潮湿之意:“你想帮我啊。” 谢嘉树语调和缓,仿佛安抚:“我会尽力。” 九皇子耷拉着小脑袋,心头渐渐涌起一股茫然:“可我亦不知怎么回事” 这时,两人已步入谢嘉树的书房。 九皇子扫见桌上的黄符c朱砂,不由轻咦一声:“你书房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自然是用来画符的。”谢嘉树并未隐瞒,走到桌案前,提笔画了一张驱邪符,动作自如,很是轻描淡写。 九皇子虽不懂画符,却也知道符纹蕴含天地规则,极难成功。他曾随母后前往清虚观,里面的真人画符前要沐浴c焚香,画时冷汗涔涔,却常常画废了。 相比之下,谢嘉树仿佛儿戏。 九皇子的认知并无错,符纹一道艰深,非浸淫多年不能有所得。就如谢清朗,修习邪法功力大进,却肯定画不出符来。 但谢嘉树画符以臻大成,自然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 他对九皇子的质疑毫不在意,将画好的符纸叠成三角形,递给了他。 九皇子一怔,他突然想起两月前,京中传闻谢嘉树遭歹人劫持,多亏茗香山张真人出手相救,并传他修行之道。 张真人现在声望日隆,九皇子也是听说过的。他不由惊喜道:“你可有张真人画的符?” 谢嘉树如实道:“没有,只有我自己画的。” 九皇子微亮的小脸暗淡下去,兴致缺缺地将谢嘉树手中黄符接过来。 不过,经此一遭,九皇子对谢嘉树改观,虽不信他的驱邪符,却对他产生好感。 两人一道用了午膳,九皇子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决定趁着天光明亮回宫去。 至于去薛家,只能日后再说了。 九皇子之所以亲自前往安抚薛城瑜,全因心疼薛皇后。 当年太上皇独宠安贵妃,为了打压圣元帝,为他聘了承恩侯嫡长孙女薛氏。 承恩侯爵位只封袭三世,到薛皇后祖父正是第三世。太上皇爱惜羽毛,不愿背负苛待嫡长子的名声,故加恩于薛皇后之父,又袭了一代。 问题出在,薛皇后之父乃老承恩侯嫡次子,嫡长子却被撇在了一旁。长幼失序乃乱家根源,利益当前,长房与二房渐渐就生了罅隙。 太上皇此举不可谓不毒辣。 圣元帝登基后,尽力弥补长房,但割裂的兄弟情谊又岂是好补救的。 九皇子选伴读时,长房和二房各择其一。怎料二房的薛城瑜却因谢嘉树的出现被黜落。 这就是父皇的平衡之道。 九皇子坐在车舆中,怔怔出神。 阿宝侍候在侧,他觑着九皇子执于手中的黄符,好奇道:“这符真的有用吗?” 九皇子满不在意道:“嘉树画的符能有用,那我岂不就是得道高人了?” “那殿下怎么”怎么还收着? 阿宝满脸困惑。 九皇子摩挲着黄符,不知道是否心理作用,竟觉得浑身舒适了许多。想到谢嘉树温和的眉眼,他笑了下:“因为他很有意思,我突然想交朋友了。” 舆车依旧缓缓前行着。 熟悉的黑暗再次弥漫起来了,一点一点,吞噬周围的光亮。暗处的阴风又漫溢而出,仿佛无孔不入。 不过几息,四周已黑漆漆一片。而后,那腐朽气息也伴随而来。 九皇子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可惊恐之意还未攀上心头,手中的黄符突然爆发出一簇微弱光亮,席卷一切的黑暗刹那悉数褪去。 九皇子睁大了眼,呆呆地低下头,就见那黄符已化为黑灰,慢慢消散,而他的手毫发无伤,洁净如初。 “这c这”阿宝双目瞪得滚圆,嘴唇翕张,呐呐说不出话来。 九皇子一离开,谢嘉树也随即出了门。 他决定去一探究竟。 万籁寂静,只有风拂过他的衣袍的猎猎声响,显得又阴森又可怖。 谢嘉树来到九皇子撞鬼的宅邸,此处已破败许久了。他环顾一圈,缓缓步入。 忽然之间,一道黑影扑向谢嘉树。 谢嘉树随手掏出一道黄符,只见微光一闪,一团模糊的阴影惨叫一声,发现不敌就要遁走。 谢嘉树扔出一张引雷符,一道电光劈下,直直击中黑影。 那黑影跌落在地上,一张扭曲的鬼脸,血水顺着面庞蜿蜒流淌,眼中却水汽氤氲,可怜兮兮。 “仙师饶命!”女鬼自知不敌,一点一点爬起来,再也支撑不住,跪伏在地,低声求饶。 “你出现在此目的何在?”谢嘉树不疾不徐地问。 女鬼奄奄一息,“我是个孤魂野鬼,没有后代,没有祭祀,我只是太饿了所以今天看到那个小娃娃阴气极重,就想带走吸几口。” 没有祭祀的鬼根本抵抗不了饥饿。 “只是吸几口?”谢嘉树反问。 “千真万确,我饿了好久好久了,一直没有害过人,实在是他闻起来太美味了我没忍住。”女鬼声音颤抖,双目泪光闪闪。 “我不信!”随着话落,一张引雷符又出现在谢嘉树两指之间。“寻常的孤魂野鬼,如何懂迷幻术法?” “不要!”女鬼见状,越哭越伤心:“我饿了好几年,也不敢伤人,一直在人间飘荡,一个女道长看我可怜,就教了我一些术法,还为我找了此处寄居之所,我真的没有伤过人。” 又是女道长? 谢嘉树的心中,不由缓缓浮现出一个猜测 是不是就是丁氏的师父? “那女道长是什么模样,你可认识?” “四十许模样,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先前并不认识,只是偶然相遇,此前从未见过。” 谢嘉树回到兰亭苑,就见厅中摆放着数个锦盒。 见他目露疑惑,彩墨赶紧上前解释道:“世子,侯爷方才携了林大人回府,两人相谈甚欢,林大人道府中幼子已痊愈,特意登门致谢。” 说着,彩墨指着锦盒:“这些都是礼单上写明予您的,侯爷让人送过来了,您可要瞧一瞧。” 谢嘉树点点头,略略查看。 林如海送予他的,均是些上好的笔墨纸砚。 谢嘉树正欲唤人收起来,却见一个小匣子甚是精巧,不由打开来。 一副工笔小像印入眼帘。笔法还有些稚嫩,却将他的□□尽皆勾勒而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024 黛玉在学工笔画,谢嘉树是知道的。 他将匣子置于桌上,小心翼翼的取出画纸,细看起来。 她的画是初学,笔触稚拙,胜在传神,尤其一双圆眼黑白分明,衬得画中之人有了几分活气。 原来在她眼中,自己竟是这个模样吗?指肚拂过画中的线条,谢嘉树微微一笑,将画纸重新装在匣里,对彩墨道:“其它东西都收起来吧。” 彩墨赶紧答应着。 他见自家主子盯着张纸瞧了半天,好像挺高兴的,然后就连纸带匣子抱走了,不禁满脸疑惑难不成林大人送了什么好东西? 第二天,谢嘉树恢复入宫读书。 不同于以往的视若无睹,九皇子一见到他,就面露欢喜,疾步迎上来,小眼神中充满敬畏,“原来你真的会画符啊。” 谢嘉树照旧行了个礼,被他一手拉住了。 谢嘉树见他周身的不详气息愈浓,心中明白,那女鬼定是又对九皇子出了手。 他一边询问九皇子昨日回去途中是否顺利,一边思忖起来。 九皇子身上阴气如此之重,天长日久,恐怕会移了性情。究竟是谁想要谋害九皇子? 太上皇?圣元帝有龙气护体,遇害的首当其冲应该是太子才是。 太子?谢嘉树并未见过太子,对他的品性不好妄下论断。但他与九皇子年岁相差太大,根基已稳,九皇子又是他唯一的嫡亲兄弟,应当不至于。 那宫闱斗争? 九皇子对谢嘉树的出神毫无察觉,一言难尽地将回归途中发生之事一一道来,然后希冀道:“我能不能也学画符?这样再也不惧这些邪祟了!” 谢嘉树一怔。他已有了黛玉这个小徒儿,无意再多收徒。况且,教一名皇子学道,于政治上敏感性太高了。 “符篆一学包罗万象,其一就是算学。”谢嘉树沉默片刻,抬眸注视着九皇子:“我问你,今有鸡翁一,值钱五;鸡母一,值钱三;鸡雏三,值钱一。凡百钱买鸡百只。那么,鸡翁母雏各几何?” 九皇子神情呆滞地望着谢嘉树。古人大部分是“文科生”,对数算研习不深,且九皇子年幼,只能算出十以内的加减。 乍听到谢嘉树此问,他不由满脸茫然。 谢嘉树拍拍九皇子的小肩膀,委婉拒绝道:“你年纪尚幼,先把四书学完吧,需要符尽可找我。” 九皇子不服气:“你四书学完了?” 自然没有。谢嘉树提笔在宣纸上将算学题的运算步骤详细列出,勾起嘴角:“但我数算学的好。” 九皇子:“” 九皇子泪眼汪汪地妥协,“那你现在给我几道符。昨日那个挡了劫后焚毁了。” 谢嘉树将早已准备好的黄符递了过去。他之所以向九皇子显示修为能力,目的也在于此。 如今他对于谋害之人毫无头绪,只能待那人见九皇子无恙,使出别的手段了。 凝目注视着九皇子周身的缭绕黑气缓缓消减,谢嘉树心中升起几分隐忧。 九皇子和谢嘉树一下子亲厚了起来。每日一道读书c习武,几乎形影不离。 反而是薛城璧,对于自己为何一夜失宠很是不解。但他一向以九皇子马首是瞻,对谢嘉树也变得友好起来。 周围的人无不感到讶异,圣元帝听闻后,却露出赞许之色,欣慰地对贴身内侍谷满楼感叹道:“小九儿长大了。” 时间如水般流过,转眼年关将近。 京里下了很大的雪,天阴沉沉的,推开门就是白茫茫一片。 上书房于是顺势停了课。 过了几日,雪停了,靖安侯府里开始有了过年的气氛,随处都是洒扫c收拾的身影。 府中装点的很喜气,就连谢嘉树屋中的帐幔,也一一换上了靖安侯夫人亲自挑选的暖色调。 除夕夜,谢嘉树身着大红衣裳,同祖父c祖母进宫领宴。 宫宴中,太子亲自提壶执盏,向座位靠前的官员c宗亲敬酒,态度很是谦和。 太子年近而立,剑眉星目,气度不凡。见到谢嘉树,他当即赏了见面礼,还揉了揉谢嘉树的头,言道要与九皇子好好相处。 行止之间,对九皇子的溺爱之情溢于言表。分明是将九皇子当成了儿子养。 回到府中已是深夜。靖安侯府挂满了灯笼,亮如白昼。映衬着天空中一丛丛绽放的烟火,仿佛绚烂到极致的盛景。 这是谢嘉树第一次同家人一起守岁。他的心中一片宁静平和,只愿盛世安稳,家人岁岁常相伴。 过了年,很快到了二月十二花朝节。 未出阁的小姑娘常于花朝邀约相伴,赏红拜花神,吃花糕,行花令,祈祷自己如花般朝气美好。 花神庙位于京郊碧水湖畔,每年春天,百花盛开,连绵不绝,成为一景。 因黛玉年幼,贾敏不放心,陪同她去。她牵了黛玉,一路沿青石小径,拾阶而上,沿途繁花似锦,蔚为奇观。 黛玉同许多小姑娘一般,虔诚地焚香祭拜花神,为春天祈福。 这一日又是林黛玉的五岁生日,故而她们没有在外多停留。 黛玉今日穿了件新裁的碧绿色小袄,搭配鹅黄色的湘裙,乌黑的发丝挽成两个小髻,各别着一个珍珠发箍。肤色细白,唇色粉嫩,如三月枝头含苞的桃花般,柔嫩可爱。 谢嘉树特意登门为她庆生,一见之下也不由眼前一亮。 过了今日,林黛玉就五岁了。 谢嘉树熟读红楼,当然知道,这一年林如海将调职扬州,担任巡盐御史。 这也是林黛玉命运的转折点。 母亲病逝,寄居贾家。随后父亲离世,更是让她再无依靠,任人拿捏。 林家祖上为列侯,四世袭爵,五代为官,家族底蕴深厚,黛玉却落得寄人篱下,泪尽而亡的结局。 想到那句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他心中不由泛起丝丝心疼。 他开始如同所有长辈一样,希望黛玉慢点长大,永远无忧无虑,一生安乐顺遂。 黛玉见到他就不禁露出个笑容来。 两人在林府的庭院散步。 因为黛玉爱花,林府的庭院种了不少花卉,不同于花神庙开到极致的美丽,林府庭院的花错落地绽放着,并不繁茂。 黛玉说起上午出门的见闻,难掩欣喜:“花神庙里也种了许多的花,有山茶c玉兰c丁香c海棠都开的美极了。” “那你还想再看一遍吗?”谢嘉树心中一动,突然萌生起一个主意。 “再看一遍?”黛玉歪了头看他,有些不解。 谢嘉树走向其中一个花圃,展开双手,将自身灵力外散,延展到庭院每个角落,滋养着植物,直至每一株花草都透出生机勃勃的模样。 他凝眸看向黛玉,笑道:“生辰快乐。” 话落,他取出一道黄符,置于掌中,合掌一撮。 刹那间,庭院里百花竞放,身旁几株桃树一点一点覆盖上了层层叠叠的粉蕊。 黛玉睁大了眼,侧头四顾。 满庭院的绿植都开了花,满目绚烂,芳草如茵。 黛玉如同置身梦幻,眨了眨眼,花海非但未曾消失,鼻腔也迅速充斥了馥郁的花香,令人沉醉。 几片花瓣悠悠落在地上,还保持着潮湿饱满的色泽。其中一片粉色的花瓣,颤巍巍地从枝头跌落,到了她的眼前。 黛玉不由伸出手掌,刚好接住那一片粉。 谢嘉树清清淡淡的眼眸,缓缓晕开一层暖意。 黛玉抬眸看他,有种心脏被揪了一下的感觉。 她掩饰地垂眸,白嫩嫩的手指提起一边的裙角,向花海走了过去。 “小哥哥。”黛玉在花海中徜徉,而后回头,抿着嘴微微一笑,“谢谢你。” 一阵春风温柔地抚过,满院的红绿轻轻颤动。 日子平稳地过渡到了四月。 这一日,风和日丽,高师父开始教骑马。几人被领到了御马房,高师父为三人讲了半天的马经,才放他们进入马房,由每人亲自挑选一只小马。 这只马儿以后将伴随他们的课程。 谢嘉树挑了一只通身雪白c不过半岁的小马,拿了草喂它,和它互相熟悉。 不过一会儿,他已被小马允许抱着脖子抚摸它了。 这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响起,谢嘉树抬眸就见是小太监阿宝,面色苍白,面脸惊惶,隔着一些距离就扑倒到九皇子面前。 上书房规矩极严,内侍不能随意扰乱课堂。故而九皇子见了他惊慌失措的模样,面色也瞬间凝重起来。 未料阿宝一出声就犹如惊雷乍响。 “殿下太子c太子薨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025 皓月悬空,夜色凄迷。 谷满楼静静站在御书房外,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这座宫殿里,侍立着无数的太监。在漆黑的夜里,几乎毫无存在感。尤其在圣元帝盛怒之下,所有人只恨自己为何不能原地消失,要碍了陛下的眼。 今日有个十来岁的小太监被拖出去差点打死。 当时,谷满楼觑着陛下面色,心中惶恐不定,不敢亲自去奉茶,就使唤了那名小太监。小太监非常紧张,端茶是他们服侍主子的基本功,自然不可能出错。 但圣上胸中积郁,无错也能瞧出错处来。 小太监被拖出去时,谷满楼的冷汗浸湿了后背,暮春暖洋洋的天气里,硬是冷的打颤。 御书房里,圣元帝快速阅览着宗人府最新的奏折。太子突然暴毙,整个东宫之人皆被拿下,收监候审。 当天的口供已送到圣元帝面前。这些人都是一日几遍地上刑询问,一个问题反复逼问,详细到细节,慎之又慎,确认口供无误才送过来的。 然而审讯至今,太子的死因依然毫无头绪。 太子中午用了午膳,在东宫歇息。到了时辰,贴身内侍去唤他,却始终毫无反应。 内侍渐渐察觉不对,悄悄掀了帐幔一角,就见太子卧于床上,七窍流血,已经断绝生机。 太子身上没有伤口,当日食水皆是验看过的,包括各种熏香c衣物都并未含毒。 太医查验许久,也只得出暴病而亡的结论。 简直是荒谬! 圣元帝紧紧捏着奏折的手在微微发抖。 有那么一瞬,他想扶案而起,将所有东西摔出去,把桌案掀翻。 可闭目深呼吸后,他终究渐渐冷静下来了。 他是国君,不能失控。 薛皇后是太上皇择选的,圣元帝对她其实有许多不满意的地方。 但当年太上皇专宠安氏,宠妾灭妻一直是圣元帝的心结,他曾下定决心,要尽己所能善待嫡妻。 所以,他给予了薛皇后所有的体面。 太子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诞下之时,圣元帝年仅十七,尚未登基,是一个遭亲父冷落,惶惶不可终日的皇长子。 新生命的出生,给他的生活注入了无限的希望,他的心中也涌起了无限的豪情。 圣元帝眼前,往事如浮光掠影般一一闪过。说是隐忍经营,苦心孤诣也不为过。 脑海里的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张稚气未脱的孩童面庞上。那是他的嫡长子年幼时模样,眼中充满了对父亲的崇敬和孺慕。 太子出生时,圣元帝还未入六部任职,作为闲散皇子,时间宽裕,他亲自为太子开蒙,陪他读书习武。 后来他渐渐忙碌起来,即使深受宠爱的幺子,也再没了这样的待遇。 他雄心勃勃,无暇女色。二皇子出生,已是四年后的事了。太子之位几乎稳如泰山。 凤梧殿。 薛皇后一听闻噩耗,就急怒攻心,晕了过去。 九皇子坐在床前,双手紧紧攥住薛皇后的食指,睁大双眼望着她苍白的面庞,眼眶通红,眸中泪光点点。 贾元春回身轻轻关上门,慢慢走了出去。 她的脸在春光里白得几乎透明,没有一丝血色。 但她的心情却极好。 她抬眸望着晴好的天空,轻轻一笑,眉眼弯弯,纯稚美好如一朵绽放的白茶花。 她回到女史的居所,其她人见了她,都垂下眸,远远避开。 不过一些趋炎附势之人。见她不得皇后喜爱,生怕遭了连累。 她也并不在意,走进房间,关上门,静静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中的美人身姿窈窕,面庞柔美,自有一股动人气质。 陛下是英明之主,为了中宫颜面,每月初一c十五必定会踏足凤梧殿。薛皇后为了拢住陛下的心,精心挑选了两名美貌宫女用于侍寝。 圣元帝却看中了贾元春。 那天,她知道陛下要来,刻意将漆黑的发全部挽起,露出优美的颈项,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天青色宫装,衬得她皮肤如白璧无瑕。 她知道陛下喜欢这样清新自然的模样。 自从她承了寝,薛皇后面对她就换了面目。宽和大度也不过是在陛下面前做做样子而已。 皇后自然会不喜她。宫女拿捏在薛皇后手中,可随意处置。她却是正经勋贵出身,可堪封妃的。 宫中的女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地位受到威胁。 可是一年了,陛下仍未有抬举她的意思。 这如死水一般的生活,让元春越来越焦灼了。这幽禁一般,死气沉沉却没有尽头的日子,她不愿再过下去了。 贾元春怔怔地望着镜中的丽人,出神了许久,然后她从枕头下取出一张黄符,握在手心,缓缓闭上了眼睛,对着虚空说:“我同意加入你们了。” 一道声音凭空出现,似远还近,令人捉摸不透:“你想清楚了?到时若想退出,可就留下命来了。” 贾元春唇角攀上一抹淡淡的嘲讽:“说的好似我不加入,能保住命一般。” 那声音轻笑一声,消失不见。 太子薨逝的消息像一层厚厚的阴影,笼罩了所有人。 九皇子闻讯就匆匆走了,连句话都来不及留下,上书房的课自然无法再继续。谢嘉树赶回家中,靖安侯也已回了府。 两人行至书房。 靖安侯神色凝重:“说是毫无头绪,但谁敢行如此悖逆之事,陛下心里怎么会没有猜想” 谢嘉树听着心里一紧。 靖安侯眉峰紧紧蹙着,反复思量,问道:“你入宫半年,观九皇子如何?” “聪明c赤子之心。”谢嘉树正色答道。 “现在太子去了,二c三c五皇子都已年满十五,入六部观政,九皇子却才刚开了蒙,朝中以后恐怕不会太平。”靖安侯叹了口气:“太子与九皇子感情甚笃,年岁差距又太大,原以为你入宫伴读,也算亲近太子一脉,无甚大碍。可如今太子去了,你就算踏入九皇子这条船上了,其他任何一个皇子登位,都不会重用靖安侯府国丧结束,朝中恐会发生大的变故,你还需处处谨慎方可。” 这关系到靖安侯府未来何去何从,靖安侯又如何能不谨慎? 靖安侯当年深陷朝堂斗争,拥立圣元帝上位,又怎会不知其中凶险?他实在不愿长孙步他后尘。 如今靖安侯府已足够煊赫,只需做忠君之臣,守成即可。但太子薨逝,靖安侯府若要保持中立,就要放弃谢嘉树这个九皇子伴读。 他有可能放弃这个长孙吗? “你也不必太过担忧,还是静观其变,看圣上接下来是什么章程。”靖安侯拍了拍长孙的肩,安抚道。 这一夜,靖安侯细细叮嘱了谢嘉树半宿,见他一一点头应下,才松了一口气。 靖安侯府针线房开始连夜赶制丧衣。 京城的气氛变得无比凝重,就连靖安侯府的下仆也都战战兢兢,生恐出现什么大变故。 第二天一大早,宫中公布了丧事。 太子的丧礼由礼部和太常寺协调处理,吏部尚书吴有道为护丧人。太子谥端文,厚丧之。在京官员c军民三月内不作乐c不嫁娶。 谢嘉树作为有品级的世子,随祖父c祖母进宫哭丧。 东宫一片缟素,哭声震天。太子妃看着很是憔悴羸弱,抱着九岁的皇长孙,哭的几乎昏死过去。 祖母去了女眷那处,谢嘉树随祖父在男宾这边。只见宗亲c京中大员们无不以袖掩面,哭声哽咽嘶哑,但真正伤心的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跪在上首的是几位皇子。他们虽满脸悲戚,双眼却微微发着亮。 圣元帝一登基,就立了太子,多年来信重有加,其他皇子自然只能安分守己,不去妄想。 如今,太子薨逝,谁又能说,他们没有一搏之力? 到用膳时间,大部分人都哭的很是疲惫。朝中大员多上了年纪,且养尊处优,此刻难免双腿发麻,几乎站立不稳。 但每人都面皮紧绷,即使坐下来休息,也很少会交谈。哭丧还需连续七天,对于这些人来说,还需耗费不少体力。 更多的,却是人心浮动。 这时,一个九皇子身边的小太监小跑过来,低声对谢嘉树言语几句。 谢嘉树站起身,随着小太监走了出去。 九皇子一身丧服,面色苍白憔悴,双目浮肿,静静坐在室内,一动不动,连谢嘉树走近了,也浑然不觉。 谢嘉树唤了他一声,郑重向他行礼。 “坐。”九皇子慢慢抬头,指着面前的小杌子,声音沙哑。 谢嘉树走到他对面,端端正正地坐下。 九皇子精神很不好,并未察觉谢嘉树的变化。他望着谢嘉树,艰难地挤出一丝笑,问道:“当初你师从张真人,除了画符,可还学了别的?” “譬如?”谢嘉树心中隐隐猜到了几分。 “譬如招魂。”九皇子一字一句,神色惨然,声音却还算冷静。 谢嘉树有些迟疑:“你想见太子?” 听到太子二字,九皇子平静的表象再也维持不住,泪如泉涌,肩膀也随之轻轻抽动,哽咽着道:“我要再见太子哥哥一面,我要问问是谁害的他,亲自为他报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026 “陛下,不好了”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猝然被推开,他的贴身太监高福祥向他奔来,一柄利剑从他身后贯穿过来,鲜血汩汩冒出,人便断了气。 圣元帝的长剑滴着血,逆着光缓缓走到他的床榻前,目光冰冷的看向他。 “父皇,你老了,该好好休息了。” “逆子!”太上皇仰面躺在床上,因病痛浑身无力,他听见自己用沙哑的声音喊道:“来人,护驾!” 许久,殿中除了他嗬嗬喘气的声音,再不闻其它声响。 圣元帝将一份退位诏书扔在龙床上,举剑朝他指来:“别白费力气了。我的父皇陛下,你以为我是如何进来的?” 太上皇猛地睁开眼睛,弹坐而起,满头冷汗,双手因恐惧而微微发着抖。 “太上皇,您怎么了?” 值夜大宫女疾步走到榻前,扶床跪下,见他面色,几乎瘫软在地,惶恐不安地看着他。 自太上皇退位后,性子愈发喜怒不定,经常半夜发了癔症,轻则打骂,重则提剑砍人,导致长宁宫中人人自危。 太上皇想起梦中的场景,脑中嗡鸣。他瞪大了眼睛,理智随之湮灭,挥手狠狠一记耳光扇到大宫女脸上,宫女被他打得扑倒在地。 他仿佛犹有不足,跳下床来,扑到宫女身上,狠狠踢打那宫女,口里发出愤怒的吼声。 “你这篡位的逆子,没人伦的畜生!你敢忤逆亲父,朕要将你满门抄斩” 谁也不知道,他那年近七旬c老态龙钟的身躯里,为何还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 宫女被打的蜷缩成一团,痛的涕泪横流,听到他嘴里的话,更是肝胆俱裂,一边捂住耳朵不敢多听,一边求饶:“太上皇饶命!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太上皇却仿佛听不见她的声音,他身形佝偻消瘦,披头散发,举止癫狂,目光如择人而噬的恶鬼。 “逆子!你该死,该死!朕要让你也尝尝痛不欲生是什么滋味!” 他暴虐地一脚踩在宫女肩膀上,用力碾去,伴随着一声咔扎骨折声响,宫女痛叫一声,几乎晕死过去。 夜色渐深,正是夜最黑的时刻。 一阵阵惨叫哭泣在长宁宫中飘荡着,显得阴森恐怖。 太上皇发泄过后,慢慢平静下来,闭紧双目,怔怔地坐回床上,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滚落下,头脑逐渐清晰。 记忆逐渐回笼。他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白日那声太子薨逝的丧钟。 他那张皱巴巴的老脸上,渐渐流露出了沉醉的表情。 想象着那逆子听闻太子死去时,会露出怎样的沉痛表情,他感到了由衷的满足。 这种满足感,让他产生了一种久违的,天下尽在掌控的舒爽感觉。 “哈哈哈哈。”他痛快地吐出一口浊气,那一瞬间,仿佛老态尽去,只觉身心舒畅,所有压抑荡然无存。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大步来到蜷缩在地上的宫女面前,蹲下身轻抚她姣好的面颊,轻声安慰道:“好姑娘,刚刚朕被梦魇着了,弄疼你了吧。” 宫女对上他浑浊的双目,不由打了个寒噤,忍着剧痛缓缓从地上爬起,趴到太上皇脚边,轻声回道:“奴婢不疼。” “恨朕了吧,不说实话。”太上皇柔声细语道。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奴婢不敢言痛。”宫女不敢去看那明明布满皱纹,却自以为和善可亲的脸,垂眸回道。 太上皇满意地揉了揉她的发顶,道:“很好,快回去上药吧。” 宫女如蒙大赦,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才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太上皇陛下当真是怜香惜玉。”一道板正的中年女音传来。 太上皇转头望去,就见一名慈眉善目的女道长从窗外跃入。只见她一袭白底蓝云纹道袍,衣袂翩沓,仙气飘飘地落于面前。 太上皇忙迎了上去,亲自引她到椅子上坐下,击掌赞道:“仙姑好手段,做的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女道长微微一笑,眸中透出几分悲悯:“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 她慢悠悠地靠在椅背上,抬眸望着太上皇,轻声道:“一别十多年,安施主很是挂念陛下呢” 她口中的安施主,自然是远在西北,一度宠冠后宫的安氏。 太上皇听她提起安氏,表情微微一僵,他掩饰地咳了咳,转移话题道:“不知太子魂归何处了?” “自然是一道雷符打散了。若让他去地府告上一状,于我们可不是好事呢。”女道长苦恼道。 太上皇眼中发亮:“仙姑,您法力如此高强,何不直接为朕除了那逆子?” 那女道长却摇了摇头,为难道:“天子乃一国命脉所在,肩负我国国运,受诸天神佛庇佑,又岂是我能轻易动得了的。” 她可不愿与一国气运对抗,一不小心反噬自身,多年道行可就毁殆干净了。 太上皇闻言却又暴怒起来,他面目狰狞,咬牙切齿道:“窃国逆子,谋逆犯上,忤逆亲父,凭何承担一国气运!” 他来来回回地走动,喃喃道:“朕才是天命所钟,朕才是天子!” 女道长见状,并未言语,心中却哼笑一声。 若非尚要用太上皇牵制圣元帝,她又何必理睬这老疯子。 想起近来不知是谁,屡次坏她计划,让她多年的布局毁于一旦,她就一阵气恼 让她找到,绝对要让他痛不欲生! 却说东宫这边。 “我要见太子哥哥一面,找出凶手!”九皇子执着道。 谢嘉树盯着九皇子一边倔强地抿着唇,一边泪珠蜿蜒而下,挺直的背脊不由慢慢放松下来,沉默地望着他。 他还是一个孩子。 因为长兄之死,伤心哭泣的孩子。 祖父虽让自己日后辅佐于他,但在他未变成孤家寡人之前,他也是自己相伴半年,朝夕相对,一起读书c习武的同窗。 谢嘉树眸光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在他的注视之下,九皇子有些难堪地收住了眼泪,别开视线,面庞却一点一点涨红了。 他虽年幼,却是极骄傲的人,极少在人前示弱,更别说这样哭泣不止了。 谢嘉树站起身,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他,然后坐在他身畔,直视前方。 九皇子抬眸觑他一眼,别扭地接过帕子,将脸扭向另一侧,胡乱地擦拭。 许久,他重新压下心中的悲痛,低声问道:“你会招魂吗?” “我会。”谢嘉树侧头盯着他,“这是你自己的主意吗?如今东宫守卫森严,若是被发现了,你如何向圣上交代?” “是我自己想的,父皇并不知情。”九皇子点点头,道:“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我已禀报父皇,明晚由我为太子哥哥守夜。我身边的人都会随侍在侧,你是我的伴读,想伴随左右,安慰于我也是情有可原的。到时,我会吩咐值守宫人,说我有话要单独与太子哥哥说,即可摒退所有人,你就可以开始了。” 他看向谢嘉树,目光真诚:“我的人会负责守卫,不会有人发现的。” 显然早已认真筹谋思虑过。 谢嘉树叹口气:“我希望你要有心理准备,太子殿下未必知晓自己的死因。” 九皇子神色一黯,却仍坚定道:“就是与他告个别也好。太子哥哥若有何心愿未了,我也会尽力为他完成。” 谢嘉树微微动容。 他将所需之物一一写在纸上,交予九皇子,让他提前准备,就出去继续哭丧了。 夜。 太子灵堂里白惨惨一片。 太子已经沐浴c更衣过,静静地躺在灵床上,用白绢覆着。 谢嘉树拿了太子的生辰八字,摆上香案,点香。而后提笔画符,符成后指尖轻点引燃。 有风吹过,灵堂里白幡轻悠悠地飘荡。 烛火随之一阵摇曳,映的谢嘉树的身影明暗不清,只余念咒声在耳边回荡。 九皇子神情紧张地盯着谢嘉树的一举一动,手不由紧紧攥住了衣角,用力的指节发白。 四周静得可怕。 谢嘉树突然感觉到暗处一双窥视的眼,粘腻恶心如跗骨之蛆。 他伸出一只手,在虚空连点,一段符纹显现,空气中荡起巨大波纹。 那窥视之人仿佛被惊退,转瞬消失不见。 谢嘉树眉头拧起,心中隐隐升起不详的预感。 似乎有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白幡垂在四周,仿佛一道道帘子,将灵堂掩映起来。 这时候,突然有一只微带肉感的小手,缓缓拨开幔帐,走了进来。 风中寒意越来越盛,忽然听到细细索索的声音,九皇子汗毛竖起,回过头去。 只见皇长孙双目呆滞,神情木然,穿过重重幔帐,缓缓走来。 守卫的人呢?他是如何无声无息进来的? 九皇子心中冒出些许疑惑。 光线越来越暗,九皇子看不分明他的表情,但他与这侄子自小亲厚,也无多少被撞破的慌乱。 他迈步向皇长孙走过去,向他伸出手去,就要去拉他过来,口中还道着,“嫂嫂如何了?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谢嘉树正在做法,分出心神望过去,就见空气中弥漫起一种古怪的阴煞之气,随后鼻尖也闻到一股腐朽气息。 “别过去。”谢嘉树心中暗道不好,急忙喊道。 然而已经太迟了,皇长孙那麻木的脸上突然一阵扭曲,然后他嘴角拉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抬起干枯如木柴般的手,刺向九皇子。 九皇子随身佩戴着谢嘉树给予他的护身符,只见一道金光乍起,皇长孙直直摔了出去。 九皇子见状,本能地过去要扶他起来,才察觉不对劲,手顿在了半空。 外面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纷至沓来,一列侍卫撞开大门,从外面冲了进来。 圣元帝随后迈步进来,神色凝重,犀利的目光直直扫过来。 他的面上不禁浮现愕然之色。 只见皇长孙正躺在九皇子脚边,口鼻出血,面孔青黑,已不闻声息。 这时,守卫灵堂的宫女c太监也都急急忙忙跟了进来,见到眼前的景象无不一脸惊骇欲绝,纷纷扑倒在地,噤若寒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027 “怎么回事?”圣元帝眸色暗沉,看向面色惨白的九皇子。 借着宫人的灯火,九皇子终于看清了皇长孙青黑浮肿c鬼气森森的脸。他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似是终于明白了什么,九皇子向前几步,跪到圣元帝面前。 “我没有害宁儿,这件事有古怪,请父皇查明,宁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抬头望向圣元帝,嘴唇颤抖,脸上却满是坚毅之色。 几日之内,最为倚重的长子c长孙接连丧命,圣元帝眼中酝酿起滔天怒意。他掷出一张纸条,问:“那这个作何解释?” 纸条缓缓飘落在九皇子面前,上面正是九皇子的笔迹:“太子哥哥的死另有蹊跷,请前往灵堂一叙。” 落款正是九皇子的名讳。 圣元帝指向谢嘉树面前的法坛,道:“你们又是在做什么?” 九皇子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 此情此景,任谁见到,都要怀疑九皇子与谢嘉树在做法咒杀皇长孙。 更甚至,太子的死也另有玄机。 谢嘉树跪在九皇子身畔,禀道:“九殿下知我师从张真人,心忧太子殿下有遗愿未了,故让我为太子殿下做个道场。” 没有提招魂的事。 “遗愿?”圣元帝一怔,他知幼子向来赤子之心,且与太子感情极好,有此举动实属正常。他神情松动了几分,问道,“太子有何遗愿?” 太子的魂魄消失了,恐怕已经遭遇不测。 谢嘉树知道,若是直言只会触怒圣元帝:“不曾感应到。” 圣元帝目光落到长孙尸身上,目露痛惜,冷笑一声,“那宁儿是怎么回事?” 谢嘉树诚恳道:“皇长孙乃中了傀儡之术,受人操控,欲嫁祸九皇子。宿燕观乃正统道门,臣又如何会咒杀一术。” 圣元帝又如何不明白事有蹊跷,但他心乱如麻,无法理清头绪。 谢嘉树并不打算暴露太多,恐招圣元帝忌惮。 但他又不能什么都不做。 只能让圣元帝相信,皇长孙尸身受控,自行来灵堂了。 他指尖连点,一道控尸术缓缓成型,悄无声息地打向皇长孙,悄然隐没。 只见没有了呼吸的皇长孙缓缓挣动,竟自己站了起来。 “啊啊啊”正在收敛尸身的宫人无不惊骇欲绝,四散而退。 灵堂里顿时大乱。 谢嘉树不想对皇长孙尸身不敬,只是让其跳了支舞,就又重新躺下。 满室宫人却依然惊悸不已,见他一动不动了,一时也无人敢靠近。 他们不由暗暗怀疑,皇长孙究竟死了多久了。 圣元帝头痛欲裂,心中对幼子的怀疑却消退不少。他一边让人封了灵堂,调查皇长孙出现在此的原因,一边宣了太医来查验皇长孙的尸身。 “来人,把九皇子和谢世子带回长渊宫,严加看管。” 谢嘉树与九皇子被软禁了。 九皇子立于窗前,一动不动,面容憔悴。 谢嘉树见他伤心,不由安慰道:“陛下应该是信你的,否则我们就进宗人府了。” 九皇子沉默不语。无论是谁,连丧两名至亲,又被人诬陷,都无法释怀。 谢嘉树盘膝坐下,开始沉思。 他还有许多手段,能在圣元帝面前证明清白,但最终却按耐下来。 他如今越厉害,反而会越可疑。 他将穿越以来发生的事情细细梳理,不由想到那形迹可疑的女道长。 他突然意识到,她的目标,或许是九皇子。 新年宫宴上他见到太子之时,太子浑身气息清正,并未沾惹邪祟。但他半年前第一次见到九皇子之时,他就已阴煞入体。 是什么促使她舍太子而就九皇子? 谢嘉树直直盯着九皇子,问道:“除了半年前遇鬼,你还有遇到异常的事情吗?” 九皇子见他一脸正色,不由微微怔愣,道:“一年多前,我突然陷入昏迷,御医束手无策,后来母后无法,请了清虚观高人连续做了七天道场,竟是醒了。” 他似是迟疑,“不过这都是母后告诉我的,我并无记忆。” 谢嘉树心中疑窦更深。他突然抓起九皇子的手,并起手指,念了几句咒语,点在九皇子脉搏之上。 一股迷蒙的金芒在九皇子身上流转,但他身体深处,仿佛又一个黑洞,金芒如泥流入海,转瞬被吸食干净,消失不见。 九皇子见了诡异情景,不禁毛骨悚然,问道:“这是什么?” 谢嘉树眉峰紧蹙。 九皇子见他面色沉凝,不言不语,心中一紧:“嘉树?” 谢嘉树回神,抬眸看他:“这是夺运钉。” 刚刚,谢嘉树借由九皇子身体深处磅礴的气运,窥见了一丝天机。 他忽然之间似有领悟。 太子并非天命之子。即使无此次灾劫,最终也会因父老子壮,被猜忌圈禁。 真正被气运所钟的人,是九皇子。幕后之人想要的,是在他未长成时夺取他的气运。 这人是谁? 谢嘉树隐隐有了决定。唯有将那女道长抓来,才能知晓她一个世外之人,要这国运,所图为何? 九皇子还是满脸茫然:“夺运钉是什么?” 谢嘉树缓缓吁了口气:“人的气运有强弱,但均是有定数的,夺运钉却可以夺取别人的气运,为己所用。但此法太过阴邪,极易遭到反噬,用的人极少。” “有人将夺运钉钉入你的体内,日日夺取你的气运,又恐遭反噬,不断打压于你,你越倒霉c狼狈,反噬就越弱,她也就越加安全。” “长此以往,你必将气运耗尽而亡” 九皇子闻言心中惊骇不已,想到太子哥哥,额上沁出冷汗:“我c我也要死了吗” 谢嘉树指着自己面前:“不会的,有我在。你坐到这里来,我为你取出此钉。” 九皇子听话地走过来,学着谢嘉树盘膝坐下。 谢嘉树安慰他道:“别担心,你气运浓厚,拔出后虽会损及你一些运道,对身体无碍。” 谢嘉树没有说的是,九皇子气运被夺,日后哪怕还能登上至尊之位,也注定了一波三折。 九皇子闻言却平静了许多。 谢嘉树的视线与他充满信赖的目光对上,心中一沉,不由凝神静气,专心将法力打入九皇子体内,感应夺运钉所在。 半年多来,谢嘉树勤加修炼,加上青莲辅助,实力大有进境。但夺运钉上带着的法力很强,可见炼制之人跟他的实力只在伯仲之间。 但他要做的,却是引动反噬之力。 谢嘉树接连施展几个符咒,将夺运钉暂时压制下来,然后沿着九皇子身周画起阵纹。 一刻钟后,夺运钉上的黑光渐渐暗淡下来。直至最后,变成一根普普通通的棺材钉,透体而出。 九皇子见钉子离体,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脸上舒缓了几分,问道:“解决了?” “没有。”谢嘉树睨了他一眼:“对你下毒手的人,应该就是杀害太子和皇长孙的人她必然不会就此罢休,我正好与她斗上一番c看她究竟有何目的。” 谢嘉树拿起夺运钉,追溯着炼制之人的气息,继续画起阵法来:“她所图必不简单。” 九皇子一动不动,呆呆地看着谢嘉树一笔一划c认真仔细地画着,正要开口询问,却见阵纹亮起,一道白光缓缓升起,将他包裹其中。 虚空中一股玄妙的力量,顺着阵纹,无声无息地穿透空间,抵达施咒之人所在。 月光温柔地洒落在一座小阁楼上。 女道长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静静欣赏着月色。 面前点着的香忽然齐根而断。 女道长见了,露出一丝笑来。 她祭出一张黄符,正欲如法炮制,将皇长孙的魂魄收来,滋养自身,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她忙掐指推算,却仍感到一阵晕眩,脸色骤然一变:“又是你来坏我的事!” 全身气血翻涌不停,身体剧烈颤抖,她连忙咬破舌尖,念诵起咒语。 然而夺取储君的气运反噬太过强烈,她全身血气急剧消失,根本无力抵抗施咒之人。 她终于感觉到惊惧,动作迅速地掏出一个替身娃娃,咬破手指将血液涂抹上去。 替身娃娃逐渐变大,不过几息,已变得和女道长一模一样。 身上的伤害全部转移到了娃娃身上,女道长惨白的面色慢慢恢复了红润细腻。 不过转眼间,那替身娃娃就碎裂开来,化作湮粉。 女道长一阵心疼。 她已变得毫发无伤,但她的表情却无比阴鸷。 气恨过后,她脸上又流露出几许后怕。 直面此人,她才知道竟还有一个手段如此老辣的修者存在,竟能破她的术法。 而他究竟是谁,任她如何推演,却毫无头绪。这几乎让人匪夷所思,只要是此世之人,总会留下痕迹才对。 这时,突然有一股危险的杀机牢牢地锁定了她。 一阵脚步声停在了阁楼之下。 女道长心中惊惧,难不成这人找来了? 一道身影跃上阁楼,落在横栏边上。 她凝神望去。 一个白衣白发的青年缓缓行来,身形如鬼魅,眼中却仿佛凝结着终年不化的寒冰。 月光打在他身上,女道长慢慢看清了他的脸。 “谢清朗?”她微微疑惑。这人变化实在太大了,无论是气质,还是模样,都与记忆中大相径庭,让她不敢肯定。 “你骗了我。”谢清朗的声音如阿鼻地狱爬出的恶鬼。 女道长心生戒备,手中急忙捏起法诀,语气似超然物外,又似包含无尽同情:“我只是帮助于你,并未骗你,你莫要受人挑拨。” “呵。”一声轻笑。 “你该死,你背后的主子,更该死。” 随着“呛”的一声清吟,他的剑已出鞘,身影急速掠至身前。 女道长打出法诀,足尖轻点,飞身躲避。 两人的身影在空中交汇,乍合又分。 谢清朗轻轻落回地面,女道长却重砸而下,而她的咽喉已被洞穿。 空气又恢复一片死寂,血将谢清朗的剑染的殷红。他望着女道长变得冰冷的尸体,突然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悲怆而疯狂的笑声飘荡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028 夜愈深了。 谢嘉树静静地坐在长渊宫内室里,手中法诀不停, 面色却逐渐凝重。 “怎么了?”九皇子帮不上忙, 又心中着急,从始至终都一直牢牢盯着他, 见他面色忽变,心中跟着一沉。 “那邪道人死了。”谢嘉树喃喃道。 他已经感应不到她的存在了。 谢嘉树攥紧拳头, 重重砸在地上, 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不甘。修道之人恃强凌弱, 枉害性命造成的后果是极可怕的, 由此人就可见一斑。 却总有许多利欲熏心者,垂涎实力带来的巨大利益和财富, 不畏天道,甘冒奇险。 那女道长牵涉极广,从丁氏到静安侯府附近那女鬼,都有她的身影, 是串起许多事情的一根线。她就这样死了, 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 难道就此断了? 谢嘉树不禁微微恼怒。 九皇子从未见过谢嘉树如此失态, 一下子怔住了。 “她死了,是恶有恶报。至于线索,恶人总有露出痕迹的时候,我们不要急。”九皇子反而安慰起谢嘉树来。 迟疑了下, 他又挠了挠额头, 目露迷惘:“不过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你是否知道皇长孙的生辰八字?”谢嘉树抬眸看他。 九皇子情绪有些低落, 又不像谢嘉树是修炼之人,已困倦至极,但他一直被谢嘉树保护,见自己终于能派上用场,忙强打起精神,骄傲地挺了挺胸脯:“当然知道,我可是他小叔叔。” 谢嘉树当机立断:“趁着头七未过,你要证明清白,就靠他了。” 这件事疑点重重,且皇长孙尸身当夜自行移动,让在场许多人觉得九皇子是无辜受累。但自古帝王多疑,若不能彻底洗清嫌疑,恐怕会成为一根刺,让父子二人心生罅隙。 九皇子现在最不能失去的,就是圣宠。 九皇子一怔,小奶狗般泪眼汪汪地望着谢嘉树:“嘉树,谢谢你” 御书房里,圣元帝倚在迎枕上,手中握着一沓卷宗。 大理寺卿被连夜秘密带入宫中。 因皇长孙身上的障眼法被黄符冲破,没有阻碍,验尸结果很快出来了。皇长孙尸身曾被不明物质浸泡过,身体坚硬如柴,但打开口鼻,发现内里已经腐烂,死去至少三天了。 听闻皇长孙是与太子同时死去的,圣元帝难以置信。 看来,小九儿果真是被诬陷的。幕后之人歹毒至此,不仅连杀二人,还设计让他们父子相残。 烛火轻轻摇曳着,将圣元帝的身影映的极为孤寂。 屋里屋外都很安静,圣元帝回忆着今晚的事情。先是皇长孙身边内侍禀报皇长孙失踪,他怜他年幼丧父,立刻派人查找,却找到了那张字条。 这时,他已隐隐察觉到不对。然而,真正直面长孙的死亡时,理智还是如摧枯拉朽般,让他无法承受。 被接连的噩耗打击,明知幼子有可能是被陷害的,仍不敢确认。 想起幼子泛红的双目,他心中隐隐作痛。 一阵风吹过,桌案上的书页轻轻翻动,发出细微声响。 一阵熟悉的呜咽声顺着风飘了过来。 圣元帝抬起头,就见一个人影飘飘荡荡地跨过门栏,向他不断靠近。 “皇爷爷。” 皇长孙徒宁身着一件宝蓝常服,怯生生地站在桌案对面,脸上糊满了鼻涕和眼泪。 徒宁自小就是个小哭包,让太子很是发愁。即使是一般人家的嫡长子,也是被寄予了厚望,更何况他出生皇家。 为了矫正他的性格,太子待他十分严厉。到了六七岁,他即使再想哭,也能很好地隐藏了。 然而,不论他表现的多么稳重,本性却难以改变。 徒宁是非常羡慕九皇子的。作为幺子,无论是圣元帝还是太子,都对他十分纵容,可以随心所欲地做很多事。 如今,他死掉了,就再也无法克制自己,只想尽情哭个够。 圣元帝一下子全身绷紧,猛地站起身,手微微颤抖。 这是长孙的魂魄。 “来。”他慢慢镇静下来,微微地笑,向徒宁招了招手。 “皇c皇爷爷”徒宁见他不怕自己,高兴了一些,越过桌案,飘到他身前。 圣元帝叹了声,放下卷宗,想拍拍他的背,手却从他的身体穿透而过。 徒宁见状,垂头又伤心地哭起来。 圣元帝的眼眶不禁跟着发红。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宁儿,你看你像什么样子?要是太子看见了,又要生气了。” 徒宁听皇爷爷提起父亲,吓得憋住了泪,用袖子胡乱地擦着脸。 圣元帝失笑,缓缓坐回去。他背挺得笔直,正色问道:“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是一个女道长做的。”徒宁想到那人,打了个寒噤,情绪低落地向圣元帝娓娓道来:“三日前的中午,我与父王一道用了午膳,就回去看书了,她突然闯进孙儿的寝宫,孙儿毫无反抗之力,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待恢复意识,就变成这样了” 皇长孙的魂魄已离开了。 曙光如水波般散开,将御书房映的明亮一片。 圣元帝却静坐了一夜,闭目思索着整件事情。慢慢地,思绪就飘至九皇子身上,想起他惶恐不安的眼神。 应该也吓坏了吧。 圣元帝长叹一声。 谷满楼轻手轻脚地熄灭了烛火,听到陛下这一声叹,头垂得更低了。 “谷满楼。” 谷满楼听见呼唤,急忙近前几步,听候圣元帝吩咐。 圣元帝转头看着窗外斜斜洒进来的晨光,淡淡道:“去请九皇子过来。” 这是雨过天晴了? 谷满楼恭敬地弯下腰,应了声“是”,疾步退出了御书房。心中却嘀咕着,太子一去,九皇子只怕要起来了。更何况,九皇子昨夜受了那样的委屈,陛下正是心疼之时。 随手挑了两名小太监陪同,谷满楼一路疾驰,很快到了长渊宫。 九皇子正在殿中,脸色很苍白,眼下蒙着淡淡的青黑,显然也是一夜未睡。 “九殿下,陛下宣您呢。”谷满楼笑眯眯地迎上去,给九皇子行礼。 这些内侍惯会见风使舵,谢嘉树见他恭恭敬敬的模样,就知道事情已顺利了结。九皇子也放松了些,转身默默看了谢嘉树一眼,和他道了别,一路走到了御书房。 阿宝随行伺候,跟到了门口,就与两名小太监留在外间。他目送九皇子进去,圆圆的脸蛋上满是虔诚,盯着寂静的大门双手合十,祈祷道:“皇天后土,诸天神佛,一定要保佑殿下逢凶化吉,否极泰来。” 九皇子一见到圣元帝,眼眶就又红了,疾行到圣元帝身前,跪下抱着他的腿一边喊父皇一边啜泣。 圣元帝本就对他心存内疚,见他如此撒娇,心霎时更软了。他伸手将九皇子拉了起来,见他鼻头c眼睛红红,自己眼中也泛起潮气。 谷满楼极有眼色把屋里侍候的都遣了出去,独自隐在角落里,眼观鼻鼻观心地出着神。 圣元帝见疼宠多年的幼子如一只被抛弃的幼崽,依偎在他身侧,寻求他的庇护,一腔慈父心肠彻底被勾了起来。他揉着九皇子的头,无奈道:“你怎么也学了宁儿,这么爱哭呢?” 九皇子想起皇长孙之死,强忍住泪意:“儿臣伤心不是因为歹人诬陷,而是痛失至亲。” 圣元帝何尝不是同样的心情。但他作为一国之君,却不能失去冷静,乱了阵脚。他又安慰了九皇子几句,就引着他一道去用早膳。 谷满楼向来擅长揣摩上意,安排的一桌菜均是九皇子爱吃的。 九皇子一夜未睡,早已腹中饥饿,又都是喜欢的佳肴,立刻沉浸于美食之中。 圣元帝见九皇子吃的香,心中又是放心又是心酸。 这一夜,这孩子怕是也满心煎熬。他不自觉地给九皇子挟了几筷子菜,安抚道:“吃完就回去好好歇歇,看你小脸都白了。” 九皇子露出一个羞涩的笑。 不过一顿早饭的功夫,父子二人已和好如初。 靖安侯当天哭完灵,亲自接了谢嘉树回侯府。 书房里,侍候的人为两人上了茶,就退了出去。 气氛一时静谧,只余茶香袅袅。 谢嘉树知晓祖父对他与九皇子的冒险举动气恼了,首先打破沉默:“那晚若让九皇子去寻别人,恐怕他会被陛下猜忌,无法全身而退。” 靖安侯气定神闲地看着他,说出的话却十分残忍:“若他此番彻底倒下,于你而言反而更好。没了他,不管诸皇子怎么争斗,总是要敬着靖安侯府的。” 谢嘉树摇头,并未退让:“我却不能对朋友不义。” 靖安侯闭了闭眼:“这是你的选择,今后不可后悔。” 谢嘉树感受到祖父的心情已缓和下来,心中微微一松。 靖安侯叹了口气:“你祖母担心坏了,你去看看她吧。” 看过祖母,将她哄睡下,已入了夜。 谢嘉树循着女道长气息消失之地,静悄悄出了门。 夜色朦胧中,谢嘉树的身形迅捷如浮光掠影,暮春清凉的风拂过他的身体,吹去了他浮乱的心绪。 一栋雕梁画栋的双层阁楼从黑暗中渐渐被勾勒出来。在星辉月影折射下,琉璃飞檐闪着莹莹碎光。 谢嘉树飞跃入阁楼二层,就见屋内正中央站立着一铜铸的独脚邪神像,面部诡异,形态逼真。邪神像前,是一个镂空黄铜香炉,上面插着三根齐根而断的香。 女道长的尸身躺在地上,已死去多时。她的咽喉破了个洞,血流了一地,将她白袍蓝纹道服染成一片血色。 谢嘉树蹲下身细观她的伤口,从中发现了一丝残留着的剑气。 谢清朗? 谢嘉树瞪大了眼,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他与谢清朗正面交手过,又岂会认不出他的剑气。 观这剑意,他似是又突破了? 谢清朗为何要杀女道长,难不成他们是同一个组织的,要杀人灭口?还是说,他们有什么仇怨? 无论如何,谢嘉树暗暗下定决心,总有一天,他要手刃谢清朗。 他又走了一圈,将阁楼仔细查看了一番,可惜并无什么收获。倒是进来见到的那个邪神像,让他有些在意。 静默片刻,谢嘉树又绕了回去,凑近了那邪神像查看。 他想起前世看过的一些笔记,突然若有所悟。 有许多邪道修士为了提升自身实力,供奉邪神,生前借助其力量,肆意妄为,为祸一方。可一旦身死,就要将灵魂献祭予邪神。 这是一种交换。 他寻不到这女道长,恐怕就是因为她的魂魄已被邪神吞噬了。 谢嘉树正欲离去,突然察觉到空气中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抽泣声。 “出来吧。”谢嘉树顿住脚步,淡淡道。 皇长孙徒宁瑟缩地现出身形。他被女道长粗暴地练成傀儡,意识沉沉浮浮,直到昨晚一道金光打入他体内,让他彻底解脱。 但失去依附之物,身体轻飘飘的,让他十分不适应。 谢嘉树见他身体凝实,周身金光淡淡氤氲,心中明悟。太子与皇长孙虽无缘大宝,但能托生成这样尊贵的身份,本身的气运也是极佳的。 但另一方面,他们这样的魂魄,落入邪道手中,也是大补之物。这也是他与太子的魂魄受害的原因。 “谢谢你。”徒宁很懂事地向谢嘉树道谢,邀功道:“我并未告诉皇爷爷你的事情。” 皇宫长大的孩子,无不擅长察言观色,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一清二楚。 谢嘉树一怔,看着他与九皇子六分相似的面庞,语气温和地问:“可要我超度你去轮回?” “不要。我保证绝不害人,皇爷爷给我烧了好多香火和纸钱,我会自己修炼的。”皇长孙忙保证道。 谢嘉树不解:“你可是有什么遗愿未了,不愿离开人世间?” 皇长孙弱弱道:“我只是害怕,听说地府一片黑漆漆,很恐怖的” 谢嘉树:“”鬼怕黑? “我才九岁呢,还有那么多东西没见识过,那么多地方没去过!”皇长孙伤心地道,“这个人间一草一木都是我熟悉的,若是去了地府,人生地不熟,想想就好可怕” 谢嘉树:“” 谢嘉树从未听过如此另辟蹊径的回答,艰难劝道:“你轮回后就能重回人间了。” 皇长孙一听更害怕了,嗫嚅道:“若是轮回了,我不就死了吗?” 谢嘉树:“你现在已经死了。” 皇长孙不服气道:“可是我还存在,还是我自己,一旦轮回,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不就变成另一个人了吗?” 谢嘉树沉默了,他竟无法反驳。 无法劝服皇长孙,谢嘉树也不勉强他,想着头七未到,便顺其自然了。 皇长孙却是个哭包,谢嘉树见他每日噙着泪,可怜兮兮的模样,只好带他去浏览宫外的世界。 因无人能看见他,他也不再克制自己了。飘飘荡荡地跟着谢嘉树,对于宫外的一切都是新鲜的,像一个好奇宝宝四处观望。 头七过后,皇长孙却并未进入地府。 但鬼魂滞留人间限制极多,他的神智逐渐浑噩,生前许多记忆也变得模糊,凝实的魂体逐渐淡化。 他不由无限失落。 谢嘉树再次劝他前去投胎。皇长孙的记忆虽渐渐丢失了,执念却很深,十分抗拒去轮回。 谢嘉树有些苦恼。 他趁着皇长孙意识尚存,征求他的意见道:“鬼修一途不易,我曾见一种古法,取槐木炼制成小木人,再将魂魄凝于木人之上,用以修炼。你是否愿意尝试?” 木属阴,尤以槐木最佳。 皇长孙闻言,却展颜笑了,郑重点头。灵魂不断轮回是天地法则,他如何不知鬼修艰难,需大造化才能证道。但他隐隐觉得,谢嘉树就是他的机缘。 谢嘉树见他心意坚定,用槐树根茎为他雕了个两寸多长的身体。 皇长孙按照谢嘉树的指示附身于槐木,谢嘉树迅速将黄符贴上去,念咒施法。 原本僵硬的木茎渐渐变得柔软细腻,灵气氤氲。 一个时辰后,皇长孙看着自己的新身体,站在谢嘉树掌心,欢喜地转了个圈。 因谢嘉树的手心软嫩,他活灵活现的小身体不由拌了下,跌坐其上。 皇长孙毫不在意,他眨眨豆豆眼,赞道:“你真是好人,怪不得九叔叔那么喜欢你!” 谢嘉树微微一笑,却见小木人苦恼地歪了头,疑惑道:“奇怪,九叔叔是谁啊?” 谢嘉树:“” 鬼魂滞留于人间,都是凭借一股执念。修道修的却是心,故而鬼修最易遭遇心魔,误入歧途。 谢嘉树为皇长孙塑造木身,是为了替他固守精魂,保他本心不失。 这也算为他寻得一线修行之道。 谢嘉树正欲指导皇长孙修炼之法,却见他突然一脸惊恐,捂住巴掌大的小身体,哭诉:“我怎么没有衣服!” 谢嘉树被他逼真的表情逗笑了,让他躺平不动,伪装成木偶娃娃,才叫了大丫鬟红蕊进来,吩咐她道:“你尽快为这个娃娃做两身小衣裳。” 红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难以接受自家稳重的世子竟如此童趣。 她思绪发散,终于得到解答,恍然大悟道:“这娃娃是要送给林姑娘的吗?” 她对谢嘉树眨了眨眼,道:“我会为她好好打扮,保证林姑娘喜欢。” 谢嘉树:“” 显然,谢嘉树近一年来与黛玉十分亲近,让红蕊多想了。 谢嘉树再次意识到古人的早熟。 红蕊见主子面色不对,忙轻手轻脚地将娃娃抱入怀中,带回去量身。 皇长孙依偎在红蕊胸前,感觉非常柔软,便欢欢喜喜地休息起来。 因木娃娃并无性别,红蕊很自然地为他裁了漂亮的小裙子,见她的头光洁一片,又为她戴上缝制的小帽子,帽子边缘垂下两条可爱的小辫子。 活脱脱一个古代版木偶娃娃,小女孩喜欢的那一种。 小木人因为要装作不能动,回来时已泪眼汪汪。但他对于鲜亮新衣服却似乎很是满意,蹦蹦跳跳地爬到铜镜前,反复观赏。 谢嘉树:“”好像是挺可爱的。 不知待皇长孙修炼有成,恢复智商时,会不会恨他。 时间晃眼入了夏。 在谢嘉树炼制小木人时,京城里已风声鹤唳。 圣元帝以演练之名,陈兵五万于京郊。此举让早已对太子及皇长孙接连病亡满心疑窦的朝臣更加惶恐不安。 皇后醒来后,身体大不如前,缠绵病榻许久。九皇子又要侍疾,又要兼顾学业,清减了不少。 二皇子c三皇子c五皇子均已参与朝政,轮番在圣元帝面前表现自身。 圣元帝对舆论却置若罔闻。他痛失长子,对其一母同胞的九皇子愈加偏爱,不仅加倍关注他的学业,还时常宣了一起用膳。 这一日,夜里一场暴雨,晨起后空气清凉舒适。 谢嘉树与九皇子经过临敬殿前,就见鲁阳侯跪在那里,全身湿透,佝偻着身子,微微打着颤。 他见到九皇子,就着跪姿行了个礼,声音虚弱:“臣见过九殿下。” 这是求见陛下不成,冒雨跪了一夜。 九皇子并不知何故,就望向了谢嘉树:“鲁阳侯似乎与你家沾亲?” 谢嘉树二婶丁氏正是鲁阳侯嫡次女。九皇子心中思忖,若是丁氏生前与嘉树关系和睦,他就去打听鲁阳侯犯了何错。 若是可以,他就向父皇求个情。 就是如此护短。 谢嘉树看出他心思,摇了摇头。为了打消九皇子的想法,他只好将两家的恩怨告知于九皇子。 九皇子不由大怒,同仇敌忾道:“那我让父皇重重惩治他。” 谢嘉树对九皇子的孩子气莫可奈何。 但如今太子薨逝,众皇子对帝位虎视眈眈,九皇子这样的脾性,或许让圣元帝更加安心。 自那日见过皇长孙的魂魄,圣元帝开始追查那女道长的消息,可惜遍寻不得。 女道长为修道之人,行踪隐秘,况且如今已死,消息自然断了。谢嘉树于是让卫平暗中将女道长与鲁阳侯府关系匪浅的消息透了出去,借圣元帝之手继续追查。 圣元帝顺藤摸瓜查到了太上皇身上。 鲁阳侯府半年前与靖安侯府交恶,投靠了太上皇,那女道长正是经由鲁阳侯引荐给了太上皇。 圣元帝震怒,以贪腐之名欲褫夺鲁阳侯府爵位,满门抄斩。但太上皇却多番阻挠,其派系官员也纷纷上书求情。 朝中两派斗争愈加激烈。 谢嘉树此举,正是借九皇子之口,与鲁阳侯府撇清干系。 那女道长经营多年,又下手夺取九皇子身上国运,只怕另有谋算。她虽遵照太上皇的意思杀害太子,恐怕也只是为了搅浑京城的水,随手而为。 随着太子发丧,笼罩京城的阴影非但未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皇宫连绵的琉璃瓦顶似乎已不再闪耀,只余一座森严壁垒,令人畏惧。 当今态度强硬,邀群臣共赴京郊观看兵马演练,声势浩大,几位太上皇一系老臣被吓得浑身发抖,回去就病倒了。 圣元帝又以太上皇年老体弱,需清净养病为由,封锁了长宁宫。有了前车之鉴,敢上书当今不孝的寥寥无几。 鲁阳侯府最后没能逃过夺爵,抄家流放的命运。 朝堂中波涛诡谲,瞬息万变。深陷局中的人却难以挣脱。 林府。 林如海心中烦忧不已。 三月国孝刚过,圣上就点了他为扬州巡盐御史。此番擢升,让他一跃成为天子信臣,于他的仕途至关重要。 但太上皇却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的调令刚下,就遣人秘密向他递了话,欲拉拢于他。 太上皇当年曾加恩于林如海之父,特许其爵位多延袭一世,如今正是挟恩图报。 林如海作为天子门生,圣元帝钦点的探花,自然倾向于当今。但他事父至孝,又恐贸然拒绝,会惹怒太上皇,招惹祸端,心中忧虑不已。 派系斗争一向凶险,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他如今入了局中,身不由己。 不知不觉就漫步走到府中庭院,就见满院繁花似锦,极尽妍丽。 林如海一怔。 他忽而忆起,前两日正屋中多了一个月季插瓶,自家夫人眸中笑意盈盈,告诉他,庭院里的月季突然一夜全开了。 那意思,分明是邀他一同赏花。他并不愚笨,自然应下,却因调任在即,事务交接繁忙未履行承诺。 贾敏见此,就没再提。 他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对妻子的歉疚。 林如海又往前走了几步。 院中枝木阴凉之处,黛玉正坐在秋千上,上身着一件胭脂色的纱衣,搭配了一条墨绿色长裙,双手扶着两侧藤蔓,随着秋千飘荡,神情宁和,裙裾飞扬。 白鸥和雪雁一人怀中抱着一捧花,欢快地走到秋千架边,道:“姑娘,自从花朝节过后,咱们府里的花越长越好了,您看这月季” 黛玉就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林如海望着女儿眸光闪闪的模样,不由想到了谢嘉树。自一年前偶遇,女儿像是与他结下不解之缘,身体随着修炼愈加康健,哭的时候也渐渐少了。 他不由又想起了那癞头和尚的谶命,道黛玉若要好时,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 又想起幼子调皮的身影。 心中渐渐有了决断。林如海长叹一声,对管家林贵道:“让人备车,去靖安侯府。” 林黛玉得知父亲要调任扬州已是几日后。 这一日的清晨宁静祥和,一切似乎与往常无异,又似乎处处透着不同。 直到她步入母亲屋中问安,就见母亲一大早就与魏紫c姚黄正在拾掇箱笼。 “母亲。”黛玉歪了歪头,“我们这是要搬家了?” “是啊。”贾敏见了她,笑容慈爱,拉着她的小手坐下,并未因她年幼敷衍,将林如海调任扬州任巡盐御史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她,最后总结道:“我们要随你父亲去扬州赴任呢。” 黛玉怔住了。 这一日,黛玉都提不起精神。 她心中充斥着挥之不去的离愁别绪。不由将黄符攥在掌心,却并未联系谢嘉树。 第二日,谢嘉树却登门拜访。与林如海寒暄一番后,谢嘉树照例去寻黛玉。 他眸中含笑,道:“我这个师父当的太不称职了,忙于读书,让你至今还未引气入体。” “小哥哥听说父亲升迁之事了?”黛玉抬眸望着谢嘉树,眼底氤氲着不舍。 谢嘉树却一脸平静,道:“听说了。” 黛玉见他不像自己那般不舍,心仿佛被刺了一下,竟冲口而出道:“没了我这个拖累,小哥哥可就自在了。” 谢嘉树一怔,他第一次见黛玉使性子,一时难以反应。 黛玉见他不语,不由真的有了几分着恼,别过头去哼了一声。 “莫生气了。”谢嘉树没忍住摸了摸黛玉的发顶。 黛玉感觉到头上轻轻的触感,慢慢转回头来,看向谢嘉树。 谢嘉树垂眸注视着她,眸光温和包容。 黛玉与他对视片刻,耳根渐渐发热。 “那,那等我回来,小哥哥还会记得我吗?”她微微垂下眼眸,羽睫轻颤,有些紧张。 谢嘉树笑了:“你是我的徒弟,因果相连,怎么会忘了。” 黛玉又哼了一声:“父亲任期未知,以后的事又如何知晓。” 她自己都未曾发觉,她的语气分明是在撒娇,要一个保证。 谢嘉树看她气呼呼的样子,安慰她道:“我们有传音符呢,若时常联系,远近又有何区别?不会忘了的。” 黛玉瞪大了眼,似是也想到了,抿唇不语。 “我保证。”谢嘉树拿出全部哄孩子的耐心。 黛玉这才露出一个羞赧的笑。 谢嘉树见她情绪好转,道:“你离引气入体只差一线了,趁你还未离去,由我护持着冲击一番,到了扬州才可安心让你自行修炼。” 黛玉忙点点头。 谢嘉树拿出炼制好的聚灵阵盘,摆放于黛玉修炼道场的四周,道:“这是我新炼制的聚灵阵盘,可随身携带,方便你在扬州修炼。” 黛玉见他如此周到,可见并非毫不在意,剩下的一丝别扭也消失不见。 接下来,黛玉摆好五心朝天的姿势,由谢嘉树握住她的手,探出一丝灵力进入她的经脉中,引导她体内的内息运转。 之前曾因分心导致身体受损,黛玉谨记教训,宁心静气专心感应那一丝灵气。 皇后病愈发重了,九皇子只好停了上书房的课,开始专心侍疾。 谢嘉树偷得浮生半日闲,却都用于教导黛玉身上了。 如此坚持数日,渐渐的,一股热气自黛玉丹田中缓缓上升,向着四肢百骸蔓延,流过各处经脉穴位,最后又回转于丹田之中。 仿佛一道屏障被打破,她捕捉到了空中的灵气,形成一股,进入体内后自然应和着谢嘉树的灵气,不断运转起来,滋养自身。 成功了! 黛玉睁开眼,惊喜地看向谢嘉树。 她正欲与小哥哥分享喜悦之前,就见一个小木偶抓着谢嘉树的手腕,吭哧吭哧地从他的袖口挣扎出来。 木偶一身银红色裙子,小帽子因为他的动作歪在一边,两条小辫子乱翘。他似是察觉了什么,呆萌呆萌地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 林黛玉:“” 小木人见她瞪大眼睛注视着自己,急忙又往袖子里面躲,一会儿后,他似乎觉得不对,忙伸直四肢假装不会动的普通木偶,一双眼睛却咕噜噜地转着。 林黛玉:“” 谢嘉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029 巴掌大小的小木人,伸直了四肢, 仅露出半截身子, 豆豆眼在谢嘉树和黛玉之间来回瞄着。 谢嘉树第一反应是将小木人重新推入袖中,见黛玉立刻控诉地望向他, 犹豫了一下,索性将小木人扯出来, 放在桌子上。 “”小木人茫然地看了眼谢嘉树, 自欺欺人地继续仰面躺着装木偶, 一动不动。 黛玉有些不确定地伸出手指, 轻轻戳了下小木人的脸,“是软的。” 她惊喜地注视着谢嘉树, 问道:“这是要送我的吗?” 显然,她与红蕊产生了一样的误解。以谢嘉树的个性,实在不像会玩这样的玩具。 小木人闻言,生怕被谢嘉树抛弃, 立刻绷紧了身体, 无声地将求助的目光望向谢嘉树。 谢嘉树接收到他的眼神, 正欲向黛玉解释, 对上她黑漆漆c水汪汪的眼眸,竟无法说出任何拒绝的话。 “她好可爱。”黛玉犹自不觉,支着腮打量小木人,再抬眸看谢嘉树时, 已经被萌到有些醺醺然。 谢嘉树:“” 同时被两人无辜的视线牢牢盯着, 谢嘉树左右为难, 无奈地咳了一声。 黛玉见他拧眉不语,疑惑地唤了声:“小哥哥?” 她此时已察觉了谢嘉树态度有异,嘟了嘴:“难道是要送别人的?” “没有要送别人。”谢嘉树叹了口气,伸出食指弹了下小木人的头,道:“你别装了。” 小木人被他色令智昏的行为震惊了,忙捂住头爬起来,泪眼汪汪地往黛玉那边跑,决意要远离谢嘉树。 他足尖轻点,轻轻跃起,就落到了黛玉的肩膀上,回头用“你坏”的视线无声拷问着谢嘉树。 他本能地发现,谢嘉树对黛玉有一种特别的包容。于是他立刻狐假虎威,趾高气扬地抬起下颔,向黛玉告状:“谢嘉树是坏人。” 谢嘉树好整以暇道:“你前几天才说,谢嘉树是世上最好的大好人。” 小木人有些迷茫,半歪着脑袋回忆自己年幼无知的经历。 黛玉忍不住抿着嘴笑起来,问道:“这是木精吗?原来木偶也可以生出灵智呀,真神奇” 谢嘉树对她遇鬼之事印象深刻,担忧她害怕,就含蓄地点点头。 黛玉就伸出一只手,让小木人跳到她的掌心,捧到眼前,好奇地和他说起话来。 两人相谈甚欢。 谢嘉树默默地望着他们,突然有些意动。 贾敏病逝就在明年,书中仅道一病死了,可她如今身子还算康健,自己对于她的死因一无所知。 他若要改变黛玉的命运,贾敏是一个关键。 林家环境简单,嫡支几代单传,亲族均是出了五服的旁枝。就连家中的两个老妾,也是因林如海多年无子,已故老夫人做主指了身边的两个丫鬟。 故而,若不入贾府,黛玉的生活会轻松舒适许多。 小木人如今虽心智倒退,却能凭本能感应吉凶,扬州路途遥远,让他随行保护黛玉,若出现什么变故,也可以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 另一方面,皇长孙生长于宫中,一直想到处去看看。让他跟随黛玉一些时间,扬州富饶,风景宜人,也能满足他出行的愿望。 想到这里,谢嘉树立即传音给小木人:“既然你和小姑娘相处的好,不如去扬州看看?” 小木人:“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 谢嘉树不为所动:“听说扬州有瘦西湖,湖光潋滟,风光秀美,还有千竹园林c茱萸湾c凤凰岛” 好像还不错? 小木人改口道:“我考虑考虑。” 黛玉得了小木人后,极为喜欢,当天就开始为他裁制新衣裳。 次日,贾敏进屋,见了不免有些惊讶:“怎么突然做起针线来?” 黛玉喜欢读书更甚于针线,如今又年幼,在女红上只能算粗通。 黛玉见母亲来了,放下阵线,起身唤了声母亲。小木人早有察觉,配合着一动不动。 贾敏见她双颊泛粉,眼眸水润如氤氲着一层水雾,显然心情明朗,与听说要去扬州时蔫蔫的模样判若两人。 贾敏会心一笑,在黛玉身边坐下,正好瞧见桌上的小木人。 她一手曲肘支额,一手捏起小木人,讶道:“你何处得来的娃娃,怎么如此逼真?” 黛玉两道目光紧紧盯住母亲,见她把玩过后,才心虚地将小木人接过来,放在针线篓里,解释道:“小哥哥让我带去扬州解闷的。” 贾敏有些匪夷所思:“这谢世子待你怎么仿佛待女儿一般?” 她似是有几分感叹,“样样都替你张罗。” 送走母亲,黛玉不由将相识以来的事情一一回忆。 好似真如母亲所说。 她就自顾自笑了起来。 小木人见没人了,立刻精神抖擞,坐在桌子上继续同黛玉聊谢嘉树:“他每天亥时睡,卯时起,不是修炼就是读书习武,再没有比他更无趣的人了” 偷眼觑见黛玉正悠然地听着,话风一转:“可是他心地特别好,有责任心,本事大,你别嫌弃他” 林如海一家出发去扬州时正好入秋。 谢嘉树在码头为他们送行。 船舫已停泊在渡口,黛玉白嫩嫩的手指紧紧攥着小木人的裙角,望着谢嘉树唇瓣紧抿,一语不发,眼眶却红了。 不一会儿,泪珠已啪嗒啪嗒掉下来。 贾敏见状,又是心疼,又是哭笑不得地给她擦泪:“你父亲前些日子还和我说,你许久没有哭过了!你看,这话就不能说太满,你现在都哭成什么样了。” 黛玉把脸埋进她怀里,肩膀轻轻抽动。 贾敏顺势搂住她,轻声哄着她登船,谁知黛玉却伸手扯住谢嘉树的袖子,紧紧攥着,跟耍赖似的。 贾敏就见谢嘉树任她拉着,语调轻柔地劝慰她,比她这个母亲还有耐心。 黛玉平常并不会如此,于是贾敏挺严肃地思考,这是不是就是恃宠生娇? 黛玉登船时眼圈红红的,如一个小可怜般,进了船舱就不肯出来。 船缓缓行驶起来。 林如海打开小窗,迎风眺望着渡口方向,见谢嘉树的人影渐淡,赞道:“嘉树可真是好孩子。” 贾敏:“” 你可长点心吧。 这一日,谢嘉树被九皇子宣进宫。 秋高气爽,晨光初起,光线暖融融地铺展下来,却无法掩去九皇子眼底那一抹阴翳之色。 见谢嘉树到了,他将事情原委说了一下。 薛皇后听闻太子薨逝的噩耗,一时无法接受,缠绵病榻整整三月。近日皇后神志终于清醒,忆起太子,悲从中来。 因皇后向来笃信清虚观苏道长,故执意宣他进宫,为太子祈福,并做九九八十一日道场。 “不知是否欺世盗名之辈,哄骗母后的。”九皇子自从见过谢嘉树画符一蹴而就,就对清虚观极不信任。 但薛皇后好不容易有个寄托,他不忍打破她的希望。又顾虑重重,既担忧其中有何陷阱,又生恐皇后被蛊惑。 他在圣元帝面前扮演好儿子的角色,已经花费他不少心力了。 谢嘉树随着九皇子进入东宫,就见一名身穿天青色道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立于殿中,神情怡然,一派高人风范。他身旁的几个道童正忙忙碌碌地准备法案和一应物事。 薛皇后落后于两人几步,很快也到了。 她乘了一顶凤舆,在仪仗和宫人的前后簇拥之下,缓缓现身。宫女c太监纷纷跪迎。 那道士施施然地携道童向皇后躬身行礼。 皇后的面色十分苍白虚弱,被宫人搀扶着下了凤辇。九皇子也过去扶她,她仿佛如梦初醒,才发现了九皇子,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那道长似乎擅长揣摩人心,咳嗽一声道:“皇后娘娘,太子生前为人杰,死亦为鬼雄,但若是有我为他疏通地府,必然能减少很多不便。” 皇后听了,果然很欢喜,让苏道长可以开始了。 谢嘉树知晓太子魂魄不存,并不相信他,故听他自称生魂可入地府,心情十分平静。 一个小道童站在谢嘉树身畔,见他面色平淡,似有不信,不由轻声对谢嘉树强调道:“我们苏道长与地府交情深厚,灵魂出窍可直达地府,面见鬼差” 这时,苏道长动了起来。他立于坛上,闭上双目,举剑舞动,动作行云流水,仙气飘飘,让观者目醉神迷。 突然,他大喝一声,突然全身一哆嗦,双眼发直,竟似魂魄已脱离肉身。 满宫的人无不被他震住,目露崇敬。 谢嘉树目不斜视地站在一边,见状不由用手指抹过双眼,凝目望去,就见那道长的魂魄与身体严丝合缝,好好地呆在身体内。 高端骗子? 身畔的小道童满脸神往地感叹道:“我们道长现在应该已见到太子了,定能保太子在地府继续安享尊荣。” 九皇子见做法开始,静悄悄地踱步至谢嘉树身边,闻言问谢嘉树:“你灵魂能出窍吗?” 小道童以为贵人是询问他,又茫然又羞怯地答道:“我我还只是一个小道童。” 九皇子并未注意他,见谢嘉树点头,他双眼一亮,继续问道:“那你能去地府吗?” 小道童:“?” 谢嘉树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030 九皇子心中存疑,还要继续询问, 目光扫过不断给自己加戏的小道童, 又忍住了。 谢嘉树也将目光落回场中,对苏道长的装神弄鬼失去耐心。 一力降十会, 既知是骗子,不论有何目的, 只要揭破他的伎俩, 自然打乱他的计划。他指尖掐诀, 将一道灵光打入苏道长体内。 原本浑身僵直, 装作灵魂出窍的苏道长一个趔趄,狼狈地跌坐在地。他龇着牙, 脸上露出猝不及防的恼怒与疼痛,但他目光一转,扫到皇后难看的脸色,神色立刻一凛。 苏道长换上一脸神魂归位的迷糊, 仿佛愣怔了好几息, 才陡然清醒, 惊道:“怎么了?我怎么坐在地上?” 九皇子见谢嘉树一脸不忍直视, 猜到了几分。他嘴角勾起一抹讽刺,毫不客气道:“苏道长,你这回来的也太快了,该不会是被鬼差赶回来的吧。” 苏道长立即肃容道:“非也!非也!实在是太子殿下身份高贵, 鬼差不肯轻易通融啊。老朽无能, 有负皇后之托。” 他一边心念电转, 思索如何自圆其说,一边试图从地上爬起,却猛然有一只无形的手按住了他,将他按回地上。 苏道长惊恐地打了个寒颤,想起刚刚也是毫无抵抗之力突然跌倒,一阵心惊肉跳,全身汗毛竖起。 强烈的恐惧袭来,苏道长无暇顾及其它,在地上挣扎起来。 可是他无数次起身,又无数次被按了回去。 殿中鸦雀无声,只余下苏道长肉体撞击地面的声音。刚刚还仙风道骨的道长,转瞬间就滑稽地起起伏伏,落在这无数双眼睛里,倍觉悚然。 九皇子目瞪口呆地看了眼谢嘉树。 几名小道童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去扶苏道长,却无法拉动他。 皇后多年来深信苏道长,此时也目露惊愕:“道长这是何意?” 声音里已透出冷意。 苏道长行骗多年,练就一身顶尖的职业素养。此刻虽心中惊惧,套话却张口就来:“枉死之人不能轻易投胎,我与鬼差据理力争,遭了地府惩治!” 他这模样,还真有几分道理。 薛皇后又惊又怒,扶着椅子就要站起,眼中隐隐透出泪意。 几名宫女手忙脚乱地搀扶劝慰。 九皇子脚步无意识向薛皇后移动了几分,又顿住了。他哂笑一下,退回谢嘉树身畔。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谢嘉树。 “招摇撞骗罢了。”谢嘉树见那老道不肯老实,借着九皇子身体遮掩,双手结印,将一道真言符纹打入老道体内。 薛皇后被宫人安抚好,喘了口气,问:“苏道长可见到了太子殿下?” 苏道长中了真言符纹,控制不住将所有心中隐秘道了出来:“我活的好好的,怎么可能见到一个死人?什么灵魂出窍,什么进入地府,假的,都是假的。地府是那么好进的吗?你们这些贵人,生前享尽荣华富贵,死了还想继续生前荣光,可不就对我言听计从” 苏道长满面惊恐,拼命去捂自己的嘴,却无力阻止话语一字一句冒出。 皇后闻言,一口气没上来,又昏厥过去。 薛皇后醒来后,就靠在床上的大软枕上垂泪。 九皇子有些疲惫地蹙了眉,越来越感到薛皇后陌生。 就譬如此刻,母后怎会对他视而不见。 的确需要一个真才实学的道长来看看了。 九皇子不由温言道:“既然是骗子,我们就换个人,我听闻茗香山张真人法力高强,不如就请他?” 薛皇后沉浸在浑浑噩噩的伤心中:“连苏道长都不能相信,别人又有何用?” 九皇子双手包着皇后几根手指,语气坚决:“当初嘉树流落黄家村,村中女鬼复仇,正是这张真人去收服,且嘉树亲眼所见,怎会有假?” 薛皇后闻言,目中又流露出几分希冀来。 九皇子辞了薛皇后,转身去寻谢嘉树。 他迈出凤梧殿大门,就见一女史衣衫单薄,跪在门口。 九皇子心中愈发肯定母后出了变故,否则不会这样惩治一名女史。他叹了一声,没有多问,匆匆走了。 希望一切能重回正轨。 圣元帝听说皇后晕厥,过来探望时,正遇上这一幕。 凤梧殿门口的梧桐树上,叶子已隐隐发黄。 贾元春静静跪在那儿,未施粉黛,钗环全无,黑漆漆的发挽了个髻,瑟缩地跪着,愈发楚楚动人。 贾元春拼的,就是圣元帝的怜惜之心。 见圣元帝顿住脚步,她仰起脸,眼帘轻颤,说不尽的绵绵情意就流淌了出来。她遮掩似的垂头叩拜:“元春见过陛下。” 圣元帝眉目不动,问道:“你在做什么?” “皇后娘娘吩咐臣女在此为她祈福。”贾元春声音娇怯,内心忐忑。 圣元帝不动声色地伸出一只手:“傍晚风凉,你先起来吧。” 元春惊喜地抬眸,伸出素白玉手去够圣元帝的手。 她跪了半日,双腿血脉不通,一下子站立不稳,忙紧紧攥住圣元帝的手。 圣元帝顺势搂住了她。 过了两日,张真人进了宫。 因谢嘉树的关系,九皇子对他极为推崇,直言自己的目的。 张真人看了眼谢嘉树,沉吟道:“九殿下怀疑有人趁娘娘病重之时,对她施了咒魇之术?” “正是。”九皇子郑重回答。 三人缓缓走向凤梧殿,阿宝领着几个太监宫女,落后几步跟在后面。 抵达凤梧殿时,薛皇后身边的大嬷嬷已等候多时。 大嬷嬷才见过骗子苏道长被押走,对于张真人也就少了敬畏之心。但因九皇子在侧,她还是耐心地解释起薛皇后的情况。 几月前,薛皇后听到太子薨逝的噩耗,就一病不起。后来虽醒转,也总是昏昏沉沉,最近才慢慢好转。 但她不再昏睡后,仿佛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经常哭泣c发怒,有时还会梦游般要去东宫寻太子,全忘了太子薨逝之事。 更甚至,她见了陛下也没了往日的恭谨,说话肆无忌惮,几次惹怒圣元帝。 常常被梦魇着,醒来后就无声流泪。 众人体谅她丧子之痛,情绪不稳,并未多想。可三c四月过去,皇后始终无法走出伤痛,性子越来越怪,不由惹人怀疑。 似乎想到什么,大嬷嬷脸色发白,悄悄道:“皇后娘娘以前最疼爱的,就是九殿下了,怎么会如此视而不见,不闻不问?我贴身服侍娘娘二十多年了,恐怕比娘娘还了解她自个” 九皇子也有几分失落。 张真人微微一笑,道:“烦请嬷嬷领我们到各处看看。” 大嬷嬷有些不情愿,但碍于九皇子,还是恭恭敬敬道:“真人请。” 九皇子安抚道:“嬷嬷别怕,张真人是有真本事的人。” 九皇子对于谢嘉树迷之信任,思忖着,张真人作为师父,只会更加厉害。 张真人见他眼中无限敬佩,有些汗颜。他手持罗盘,当先入内,认认真真地勘察。 四人将凤梧殿转了一圈。 张真人就拉了谢嘉树到一旁,悄声讨论,才走回来,下了结论:“的确有咒餍痕迹。” 九皇子一脸凝重。他虽有察觉,得到确认还是心情沉重。 大嬷嬷却不以为然,觉得张真人是按照他们的话推测的,且不知谢嘉树与他说了什么,他才敢断言。 大嬷嬷见惯宫中阴私,不由想深了些靖安侯府这是要做什么? 张真人缓缓叙述着:“凤梧殿周围被人布下阴邪阵法,其中融合了皇后的生辰八字和身上之物,其他人不明显,皇后身体却会受到影响,进而影响神志。” 大嬷嬷疑惑道:“不知身上之物是指?” 张真人解释道:“毛发c血液c指甲皆可。” 大嬷嬷神色大变:“真人的意思是,凤梧殿有内鬼?” 只有贴身服侍之人,才能取得这些东西。 大嬷嬷恼怒万分,目光在九皇子与谢嘉树之间扫过。她已怀疑张真人是受谢嘉树指使。 靖安侯府是想做什么?插手到皇后宫中? 当务之急是破除阵法。张真人也不在意大嬷嬷惊疑不定的目光,顺着谢嘉树的指引,一路寻找阵眼所在。 他们来到殿门口的梧桐树下,察觉到微妙之处,正要检测是否阵眼所在。突然,空气中仿佛有什么忽然炸开,无形气劲向张真人袭去。 张真人大惊失色,正要急退躲避,就见谢嘉树伸手一拂,那气劲竟瞬间被飞弹回去,噼里啪啦打在梧桐树上,几人合抱粗的树身被炸开一半,颤巍巍地摇晃着。 大嬷嬷瞪大了眼。 九皇子忙走到谢嘉树身边,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谢嘉树掏出两张黄符,分别递给大嬷嬷和九皇子,解释道:“布阵人在阵眼处留下了法力,守护阵眼。你们拿好护身符,以免危险。” 大嬷嬷愣愣地接过平安符。 谢嘉树又掏出几张符,贴在阵眼周围,空气霎时一清,仿佛浊气尽消。 大嬷嬷之前并不觉得凤梧殿空气多么污浊不堪,此时却全身一激灵,浑身清爽。 张真人再度聚力,欲毁去阵眼,周围却突然响起纷沓的脚步声,周围明明无人,却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地上也渐渐出现密密麻麻的红色脚印。 阴兵? 张真人几乎吓哭了,强撑着气势靠到谢嘉树身边,问道:“嘉树,怎么办?” 九皇子见状,疑惑地看了眼张真人。但他很快也被吓住,无暇再想。 “雕虫小技。”谢嘉树如今拥有净化青莲,最不惧的,就是邪物。只见他周身金光乍起,不断靠拢而来的脚印瞬间消失无踪,空气中同时传来无数惨嚎。 九皇子:“” 大嬷嬷捂着心脏,几乎厥过去。 谢嘉树正欲一鼓作气,将阵眼捣毁,却突然感到丹田一阵发热,浓郁的灵气仿佛沸腾了一般,激烈鼓荡。 张真人见他神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谢嘉树抬眸,就见张真人周身空间一阵扭曲,透过错乱的空间,他看到张真人身着国师袍服,端坐于高台。 九皇子面露担忧,见他身体颤抖,过来扶他:“嘉树,你没事吧?” 丹田越来越滚烫,谢嘉树顺着他的手,仿佛又看到一幅海市蜃楼,成年后的九皇子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呼吸微弱,周围是绣着龙纹的明黄幔帐。 谢嘉树再也支撑不住,盘膝坐下,闭上双眼运转内息。丹田中的灵气随着功法一点一点凝聚成液体,那些真真假假的虚影,如幻影般破碎。 竟是突破到了第二重。 自从净化青莲寄居在他丹田之中,谢嘉树就发觉修炼速度一日千里,灵气也比前世浑厚纯净。 但将灵气凝结成液体,他前世整整用了七年,如今却不过一年。 净化青莲仿佛感受到丹田中的灵气变化,欢愉地伸展根茎,荷叶轻轻摆动。 为了融入本地交际圈,贾敏办了个赏花宴。 她一袭大红色杭绸褙子,衬的容色光彩照人。招待大家分主次坐下,言笑晏晏道:“我们初来乍到,家里不免忙乱,不能好好招待前来道贺之人,今天特意设宴,广邀诸位夫人,算是赔礼了。” 众人纷纷笑道御史夫人太客气了。 不论因林如海的到来,官场如何震荡,此时的聚会场面却其乐融融。 林黛玉根据母亲的交代,帮着在小花厅里招待各府的小姐。都是一些比黛玉大的小姐姐,且她们彼此相熟,一时倒显得她这个主人格格不入。 小木人躲在黛玉的袖中,实时预测吉凶:“鹅黄衣服的小姑娘与蓝衣服小姑娘气场不合,马上要起争执,别被波及了。” 话落,蓝衣服小姑娘就高高兴兴道:“十月就是我生辰啦,我母亲说要在家中置办几桌宴席,到时候你们收了我的帖子,一定要来哦!” 几个大家闺秀都文文静静地点着头。 鹅黄衣服的小姑娘目露嘲讽,道:“不知何姑娘生辰具体是哪一日?甄老夫人可是要做七十大寿呢,可别撞了日子。” 甄家雄踞江南,当年□□皇帝南巡,独有甄府接驾四次,显贵异常。扬州甄家虽不是嫡支,却不容小觑。 何姑娘见她拿甄家压自己,心生不悦,道:“自然不会在同一天。” 她的目光,不由就落到了主人林黛玉身上,隐隐有几分逼视意味。 黛玉得了小木人的提醒,淡淡一笑:“我母亲昨日才说,要给我添置几件首饰,去贺甄老夫人寿时戴。我初来乍到,不知道哪家银楼首饰好?” 几个小姑娘听她提起首饰,立刻兴致勃勃地与她说起自己常去的店铺。 小口角也被遗忘在一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031 宴席散后, 黛玉回到自己的房间。 小木人在她的袖中挣动, 好不容易把圆圆的脑袋钻出来, 黛玉却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按,便让他脚一滑, 又跌入一片柔软的布料中。 小木人:qaq 黛玉轻咳一声, 示意自己要一个人呆着。待雪雁c白鸥都出去了, 才将小木人放了出来。 空间重新变得宽敞明亮, 小木人高兴地用小脑袋去蹭黛玉的手指。 黛玉轻笑起来。 小木人蹭完, 摊在桌子上感叹道:“江南风貌果然与京城不同, 亭台阁楼极具特色, 连小姑娘都更加水灵。” 黛玉忍俊不禁,嘴角轻扬:“你还懂小姑娘水不水灵?” “当然。”小木人挺起胸膛, 骄傲道:“我又不像谢嘉树,是个榆木脑袋。” 黛玉听他提起小哥哥,情绪低落下来。 两个人对视许久,齐齐叹了口气。 “我想小哥哥了。”黛玉眼中泛起一丝水汽。 “我也想谢嘉树。”小木人被她的情绪感染, 也泪哒哒的。 两个小哭包正对坐伤心, 小木人突然忆起谢嘉树的嘱托,浑身一激灵,忙安慰黛玉:“我说错了, 谢嘉树知道小姑娘水不水灵的!因为他喜欢你, 你比她们都好看!” 黛玉破涕为笑。 小木人见了就扬起下颔, 微微得意。 忽然, 正院方向传来些许噪杂声。黛玉忙吩咐雪雁去打听发生了何事。 林如海病了。 他新官上任,事务繁忙,常常在外奔波。去岁扬州境内多个郡县发生水涝,颗粒无收,官府上报灾情后,朝廷发下赈灾银粮。 但一年过去,赈灾却仍未落到实处。 这并非林如海职责所在,且发生于他未任职前。但百姓无知,听说御史到任,竟拦路状告。 此事牵涉极广,影响恶劣,林如海无法坐视不管。他亲自去现场查明,傍晚回来就有点咳嗽。 贾敏探手去拭他后背,隐隐感到汗渍,不由解开他的扣带,为他更衣。林如海垂头含笑望着她,如同孩童般顺从地抬臂,方便她动作。 贾敏见状,不忍责备他,又心疼不已,亲自取了热帕为他擦拭,又换了干爽内衫,才携了他的手坐到床上,去摸他的额头,果真有点热。 林如海发烧后脸微红,眼眸晶莹水润,他顺势用脸贴住贾敏的手,宛如一个撒娇的大宝宝,道:“今日在外出了一身汗,又骑了会马,估计着凉了。” “你啊。”贾敏一边嗔怪道,一边遣人去请大夫。 家中常备的老大夫仔仔细细为他诊了脉,不由蹙了眉迟疑道:“这脉象似是热邪入体,又有些奇异之处” 因无法确诊,最后按照风热感冒先抓了药。 林如海就叫来管事林贵,让他去知会了师爷邹先生。 傍晚用晚膳时,林如海刚喝了药,只能对着满桌菜肴喝白粥,对上一双儿女不时投来的怜悯视线,微微苦笑。 夫妻二人回到正院,贾敏再去摸他的额头时,已彻底烫起来了。 林如海拉下她的手,将她推远了些,才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我没事今晚,我不如去书房歇息吧,别过了病气给你。” 贾敏别过头恼道:“你如今这般去睡书房,叫我怎么放心的下?” 林如海见妻子眼圈发红,连连赔礼,才哄好人,终是留了下来,贾敏则在小隔间的榻上歇息。 两人之间仅靠一个碧纱橱隔断,各自安寝。林如海喉咙发痒,一阵阵地想咳嗽。但思及会影响贾敏休息,又生生按耐下来。 他听着贾敏绵长的呼吸,内心安宁,渐渐进入了梦乡。 残阳将暮,将凤梧殿的琉璃瓦顶染成一片血红。 谢嘉树坐在梧桐树下,四面八方的灵气仿佛形成一股股漩涡,争先恐后汇入他的身体。 张真人凝神戒备,为他护法。 大嬷嬷却是惊弓之鸟,见谢嘉树先是目光涣散,怔怔出神,后来更是身形摇摇欲坠,不由一阵心慌。 她战战兢兢地走到张真人身侧,寻求庇护。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谢嘉树始终一动不动。几人却感觉身周空气愈发舒适,身体仿佛被注入一股生气,疲惫恐惧慢慢消弭。 四周静寂无声,那些行走忙碌的宫人也消失踪影。 仿佛进入一个独立空间,与世隔绝。 九皇子担忧地望着谢嘉树,忍不住请教张真人道:“他这是怎么了?” 张真人微微一笑,道:“不要担心,他只是境界突破。” 九皇子双眼一亮。 他还要再追问,谢嘉树突然睁开了眼睛,双目湛然有神。 九皇子就凑到他身畔,问道:“你突破了?那要不要再休息几刻钟,巩固巩固境界?” 谢嘉树睨他一眼:“你话本看多了吧。” 大嬷嬷没敢插话,只是神态已变得郑重严肃。 谢嘉树走向了那阵眼。 九皇子立于他身后,轻声询问:“是不是有人在阻止我们破坏阵法?” 谢嘉树抬眸注视着梧桐树,点点头道:“这人大费周折,阵法设置了重重守护,却不要皇后娘娘的性命,只影响了她的性情。” 九皇子听了,不舒服地拧起眉。 谢嘉树刚突破,全身灵气充沛,他尝试凝聚起八分力,挥掌朝阵眼拍下。 阵眼霎时有一阵气劲冲天而起,与谢嘉树手掌相撞,气劲化为碎片向四面飞去。 凤梧殿里突然刮起了大风,整个殿宇微微震动,残阳彻底被乌云吞没,天空连绵成阴沉沉一片。 动静太大了。 九皇子上前抓住谢嘉树的胳膊,震惊道:“这是怎么回事?阵法破了吗?” “阵法自动引爆了,想要吞灭破阵之人。”谢嘉树淡淡道。若非他临时突破,恐怕不会如此顺利。 他掏出一张黄符,指尖划过,火光乍亮,一道光线从空中落下,洒在凤梧殿上,而后向四周扩散,彻底驱走黑暗。 阵法破裂发出巨大声响,彻底化作片片碎片,谢嘉树伸出手,电光火石之间抓取住其中一片。 碎片霎时出现一张女人的脸,一闪而逝。 “咦?”虽然碎片中的光影闪烁变幻,大嬷嬷却还是从中感到几分熟悉。她苦思冥想,突然惊叫一声:“我想起来了,这是李贵妃召进宫的孙道姑。” 李贵妃潜邸时就是圣元帝的侧妃,育有二皇子。 她的父亲是户部尚书李老大人,圣元帝一派的中流砥柱。相比于太上皇指给圣元帝的薛皇后,李贵妃一系对于圣元帝登基的助益显然更大。 太子薨逝后,李贵妃以为太子祈福为由,召了孙道姑进宫两次。 李贵妃和二皇兄? 九皇子想起二皇兄带笑的眉眼,却浑身发冷。 自太子哥哥薨逝,事情一桩桩件件接连不断发生,几乎要压垮了他。 他猛然发现,失去了太子哥哥,他与母后的地位竟危如累卵。他以前所有的无忧无虑,也不过是太子哥哥为他顶在前头,遮风挡雨。 连父皇都要受朝臣制衡,太上皇多番辖制,他又凭什么以为他们能一片坦途? 太子哥哥与宁儿的死,就是当头棒喝!如今,连母后都陷入危机 这一次,九皇子的眼中已没有了泪。他还需保护母后,怎么能怯懦? 稚气和天真急速从这个稚龄孩童身上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野心和刚毅。 他似乎一下子长大了,以孩童之躯去参与成人世界的博弈。 九皇子整个人气质大变,声音冷静异常:“嬷嬷,这件事不许再提。” “可是”大嬷嬷心有不甘,对上九皇子寒光乍现的眸子,却再也说不出话。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九皇子本身气势的威慑。 “凭借这个,我们是扳不倒李贵妃的。能取得母后身上之物,他们不然买通了凤梧殿中人,而能近身服侍母后的人就那么几个,你仔细去查,宁可错杀,不能放过!”九皇子冷冷地说着。 他心中划过了一个更让他齿冷的念头若大嬷嬷的指认也是受人指使? 凤梧殿突然天降异象,惊动了整个皇宫。 在众人将目光都聚焦于凤梧殿时,几人到了皇后宫中。 薛皇后面色依然苍白如纸,精神却好了许多。九皇子依恋地靠在了她怀里。 薛皇后低头望着九皇子,眼底流露出一缕若有似无的心痛,抬手温柔地抚摸他的头。 “多亏了张真人施出援手。”九皇子将事情原委告诉皇后,撒娇道:“母后若不好好保重,我可怎么办?” 薛皇后坐直了些,望向张真人。 张真人的面容肃穆慈悲,夕阳余晖洒在他身上,将他全身染成了金色,窗外拂过一阵风,轻轻吹起他月白衣角。 薛皇后亲眼目睹异象,此刻见了这老神仙一般的出尘道人,心悦诚服地向他道谢。 一个小宫女匆匆进来,禀告道:“陛下宣召张真人。” 看来,圣元帝也被惊动了。 张真人无奈看了一眼谢嘉树,见他抬头望天,似乎出了神,摇头出去了。 待内室只余下皇后与九皇子二人,气氛霎时一静。 “母后今后又何打算?”九皇子双眸笔直盯视皇后,语气平静,但他的眼眸深处却潜藏着无尽的汹涌。 虽然他压制的极好,情绪不显,但亲生孩子身上的变化,薛皇后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心中痛极,面容也蒙上了一层阴翳:“我病体沉疴未除,不如交出后宫大权,看她们如何斗?” “母后,您怎能如此诅咒自己,当心神佛听见了!”九皇子加重语气。 皇后叹了口气,轻声安抚道:“为今之计,一进不如一退。我只是养病,又非交出凤印” 过了几日,圣上下旨,由李贵妃主理后宫,皇后宫中女史贾元春协理。 这一下,打得所有人猝不及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032 转眼进了隆冬, 一场雪过,北风凛冽, 寒潮滚滚。 凤梧殿里,一切井井有条。 薛皇后待元春极其宽和, 让她单独迁到了凤梧殿配殿,虽不是一宫主位, 也相去不远了。 两月来, 元春接触不少宫务, 然宫中关系盘根错节,她入宫不过两三载,无位无份, 人微言轻,渐渐力不从心。 若非背后之人相助, 加之宫中各势力相互角逐, 她只怕已被李贵妃架空了。 抱琴却仍沉浸于喜悦中,扳着手指数:“首先是李贵妃相邀, 与您一起去交接宫务, 然后各个宫都客客气气地邀您相见。”她的眼角眉梢里染上了飞扬的神采:“大小姐, 您说淑妃娘娘几时才宣您过去呢?” 元春不语,静静望着伴随自己多年的那架琴,缓缓坐于琴前,琴声就从她指尖流淌了出来, 声声哀婉, 如泣如诉。 抱琴不敢再言, 垂首倾听,渐渐面露担忧。 这时,有个小宫女轻手轻脚地跑进来,低声对抱琴耳语几句。 琴声走高,然后戛然而止,元春抬眸望向抱琴。抱琴就笑道:“是专司这次冬衣发放事宜的管事太监张公公来了。” 元春不敢拿乔,更衣出去接待。 张公公捧着各宫冬衣发放的账册,弯着腰,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元春手里。 “这天真冷啊,贾女史真是辛苦了!”张公公笑眯眯地夸赞道。随着他的话语,丝丝白气从他口中冒出。 “不敢当公公夸奖。”元春微微一笑,接过账册,抱在怀中,道:“有劳公公了,我让抱琴为公公泡了一壶上等武夷岩茶,还请公公品评一番。” 她的笑容真诚,宛如白茶花般纯净美好。张公公心中熨贴,连声道谢,随着抱琴去了。一路心中感叹,果然是人比花娇,温柔体贴,怪不得能掳获圣心了。 宫殿的琉璃瓦上结了一层冰霜,在晨光里折射出刺目的亮光。 元春眸光微闪,垂眸入了里间,细细细阅起账册,直到确认无误才在上面用了印。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明亮如星的眸子也仿佛蒙了一层阴影,渐渐变得暗淡。 圣上将她推出来,到底想要她做什么呢? 心头掠过一丝茫然,她由衷发现,自己只是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一不小心,将万劫不复。 一股浓浓的倦怠感袭来,让她身心俱疲。 这就是上位者的手段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和元春有同样疑惑的,并不少。 宫中现有五个皇子,三个公主,育有子嗣的高位分妃嫔并不少。皇后病了,无暇操持宫中事宜,多的是人愿意分忧。 李贵妃出身清贵,陪伴圣元帝二十六载,诞下二皇子,由她来主持后宫合情合理,但贾女史协理后宫,却出人意料。 谁也猜不透陛下的心思。 于是围绕贾元春的流言开始甚嚣尘上,有说她姿容倾城,让圣元帝一见倾心,破格提拔的。 但这样的说法,是大不敬。故而,更多的版本是盛赞她才貌无双,性情高洁,堪为贤德表率。 但这样的赞誉,却不得不让人深思。在宫里,能被冠以贤德的只有皇后,更何况,如今主理后宫的是李贵妃,用贤德来赞美贾元春,就有些讽刺了。 当今陛下是一个克己复礼的人,由他多年来对皇后一系的重视可见一斑。元春突然冒尖,让很多人感到不舒服。 首当其冲就是萧淑妃。 萧淑妃育有三皇子和八公主,是后宫中不容小觑的另一股势力。她和李贵妃斗了半辈子,如今却连一个女史都比不过,她的心中又如何能服气? 不管贾女史是不是皇后推出的一个棋子,她都不会善罢甘休。 她坐在上首,漆黑的眼眸里闪烁着怨恨的光:“冬衣份例都发放完了,是时候闹起来了” 扬州。 林如海起初病的最厉害那几日,黛玉日夜心焦,忧心忡忡,好在小木人告诉她,父亲体内生机源源不断,这次生病会安然度过。 但她仍无法安心。 这一日,她倚在临窗的炕上,对着窗外那片暗淡的天幕发呆。 小木人像一颗跳跳球,房间里跳跃,突然脚下一滑,摔了下去。 黛玉吓了一跳,忙询问怎么了。 小木人精致小巧的脸上一片霜色,道:“我刚刚感觉到一股死气降临”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正院方向。 夜里,贾敏被一阵声响惊醒了。 一醒来,就感觉鼻尖萦绕着一股臭气,她急忙坐起身,视线透过碧纱橱,朦朦胧胧地看见林如海一手扶着床沿,正趴伏着呕吐。 贾敏大惊,几步跑了过去。 她一手扶着林如海的肩,一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拍抚。尽管心中一片冰凉恐惧,却还放柔声音宽慰他:“没事,没事,吐干净就不难受了。” 林如海整个人都有些痉挛,控制不住吐了贾敏一手。 魏紫c姚黄等人也进了屋,一边伺候两人更衣梳洗,一边吩咐小丫鬟清理地上和榻上的污秽。 魏紫盯着贾敏手上和裙角的秽物,欲言又止。贾敏却无暇顾及她的疑虑,匆匆换洗就又出去了。 林如海换了身干净衣裳,被挪到了贾敏的榻上。 老大夫很快来了,抓起林如海的手,为他切脉诊治。 房间里还弥漫着一股恶臭,叫人作呕,却无人敢开窗通风,唯恐林如海再受了凉。 林如海躺在床榻上,在昏黄的烛光下,脸上呈现出一种灰败的颜色来。他轻声安慰贾敏道:“我现在舒服许多了,你不要担心,快去休息吧。” 贾敏不禁泪盈于睫。 她压下心中的忧惧,望向大夫,问道:“这些日子已慢慢好转了,怎会突然呕吐不止?” 老大夫缓缓放开切脉的手,神情松快了些许,道:“大人的病时好时坏,今天这一吐,脉象倒是平稳许多。” 老大夫为了林如海的病也是殚精竭虑,如今有了起色,他的神情也浮现几许欢愉来。 贾敏闻言面露欢喜,她的手和林如海交握在一起,目光相对,道:“你肯定会没事的,你答应过我的。” 林如海望着她霎时亮起的眸子,心中像注入一股暖流,攥紧了她的手。 又过了几日,林如海的病果然慢慢好转,身体一日一日康健起来,消瘦的脸颊也慢慢养出了些肉。 这一日,门房禀报邹师爷求见。 自林如海病了,邹师爷便遵照他的吩咐,独自继续调查赈灾银粮失踪一事。这些日子,邹师爷都外出未归,现在只怕是有了进展。 林如海在书房里见了他。 邹师爷见林如海清减许多,不禁面露担忧。 林如海苦笑着将染病之事说了:“到底不比年轻时候了,不过流汗后跑个马,竟就病了两月。” 邹师爷听了,却额头冒汗,迟疑道:“大人,只怕您的病没有那么简单” 林如海忙屏退了左右,才一脸正色地望向邹师爷。 邹师爷定下神,才又道:“那日我们前去查验现场,见村中荒芜,十室九空,便认为是水涝之故。我回去后反复思量,江南富庶,哪怕去岁颗粒无收,也不至于如此,前几日便又独自去查看,方知村中有疫病传染” 其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林如海面色苍白,因他久病,一双年幼儿女虽被隔开,但妻子却是日夜照顾自己的。 邹师爷见他面色遽变,忙安慰道:“大人既已安好,也许是我杞人忧天。” 林如海隐隐不安,站起身,就要去寻贾敏。 邹师爷见他如此失态,神色复杂,恭声道:“那批银粮,我有消息了。” 林如海身形一僵,又缓缓落座。 邹师爷压低声音,说起经过:“下官两月来亲自走访各个郡县,发现当初发生水涝不过两个县,扬州却与金陵合报了整整十个受灾地区。” 这是借机谎报灾情。 林如海静下心神,沉声道:“接着说。” 邹师爷的声音低的微不可闻:“朝廷拨下如此大笔救灾银粮,过程中就算有盘剥,也至于一点不剩,可结果整整八十万两银子c数万石粮草,全部不翼而飞,还无迹可寻。恐怕这银粮在京中就被劫了!” 林如海惊得站了起来。 若在京中就被劫走,扬州这边谎报灾情的目的是什么?银粮不见了,竟毫无反应。 邹师爷声音僵涩:“当初扬州报了灾情,前来核实的钦差是户部王大人。那可是圣上信重之人。” 这件事,牵涉实在太大了。 一不小心,性命不保。 “你的意思是”林如海声音也不由发紧。 邹师爷一针见血道:“敢在天子脚下就把银粮劫走,除了太上皇,还有谁?” “他要这么多银粮做什么?”林如海匪夷所思道。 邹师爷眉头紧紧拧起:“金陵c扬州俱是甄家把控,甄家却是太上皇的老臣。这件事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不然有他们从中出力。” 林如海想起赴任前太上皇的拉拢,终于想通其中玄机。 他缓缓在房中踱步,烦闷不已:“他们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还想屯粮养兵不成?” 话落,两人目光相触,俱是一脸震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033 此为防盗章,若你不能看的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谢嘉树睁开眼睛的时候, 发现自己如同货物一般, 被装在一个木箱里。 没有死? 谢嘉树伸手欲推木箱的盖子, 但他的手臂竟沉重的无法移动分毫。 他的力量,消失了。 意识到这一点,谢嘉树蜷缩在黑暗的箱子里,浑身发冷。生命力一点一点地流失着,强烈的求生意志让他终于冷静下来。石可破, 不可夺其坚, 命还在, 即使失去了力量又有何惧? 他会重新开始,再踏修途。 收束了心神, 艰难地运起功法, 随着呼吸吐纳,微薄的灵气丝丝缕缕进入他的身体, 灵台逐渐清明, 这时, 一段原本不属于他的记忆也一幕幕在脑中闪现。 身为靖安侯府长房嫡孙, 母亲难产而死, 父亲也相继离世, 由祖父祖母护持着长到六岁, 自小千娇万宠, 祖父更是亲自为他启蒙, 手把手教他习字c练武,常向人言:“嘉树聪明伶俐,可堪造就。” 这是将他当成了继承人。 然而他六岁生辰刚过就在自家族学被拐走,众多仆役竟无一人发觉。那些歹人一得手就飞马出了京城,也不勒索求财,只将他远远带走,一路磋磨,待到了此处荒郊野外,直接一碗药下去,见他断了气,就将他装了箱子扔在乱葬岗。 待得这具身躯重新醒来,已换了个灵魂。 原身尚处于懵懂单纯的年纪,一路胆战心惊,根本察觉不到异样,谢嘉树却不然。这根本不是拐卖,而是谋杀,而过程,也少不了“里应外合,早有预谋”。 谢家是功勋世家,本应继承爵位的嫡长子却早逝,又怎能阻止下面的两个庶弟生出异心,各使手段? 而六岁的嫡长孙,岂不是最大的障碍?可怜原身一路隐忍,至死都心心念念着莫让祖父母伤心,要回到他们身边。 一运气谢嘉树就已察觉到身体的不妥,没想到,竟是穿越了。只是好像哪里不对?记忆中的宁荣二府不会是他也知道的那个贾府吧? 无论如何,能活下来于他来说都是天大幸运只是如今他占据了这个身躯,少不得要替他完成心愿,还报杀身之仇,了结因果。 谢嘉树重新静气凝神,致虚极,守静笃,半个小时后,他已顺利引气入体,进入炼精化气境界,精气神渐渐充盈起来,身体中沾染的种种杂质仿佛透体而出,身体c心神都通透清明。内视自身,才发现丹田之中竟有一株幼苗,叶身嫩绿,水汽氤氲,发出湛湛清辉。 那气息,分明是他穿越前夺得的宝物。只是这种形貌究竟有何奥妙?这宝物当初现世的动静,就极不寻常,微博一度出现“何方大能在此渡劫”的热搜。 还未细想,只见叶身上滴滴水汽竟凝结成一滴露珠,悄然落入丹田中,如一滴滋养灵魂的甘霖,谢嘉树只觉遍体清凉,经脉舒缓,身上的伤口缓缓收敛愈合,疼痛也消减了大半。 谢嘉树重新去推盖子。打开木箱的刹那,光束像利刃一样冲撞进来,谢嘉树好一会儿才重新睁眼,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乱葬岗。天空下着雨,地上横陈的几具尸体散发出的异味,混合着雨的黏腻湿气重重刺激着他的味觉。 用来装原身尸体的木箱尤散发出几分煞气,谢嘉树平心静气,将灵力凝于掌心,覆在木箱边沿,一些零碎的画面和心声渐渐传入他的大脑,断断续续拼凑出几个亡命之徒的作案过程 当木箱上的煞气悉数沉寂下来时,他原本就苍白的皮肤又白了几分。 接下来,谢嘉树开始循着人烟行走。一个多小时后,雨已经停了,远处淡淡的村落轮廓渐渐清晰。 暮色已浓,将村子笼罩在灰蒙蒙的光线中。小道上并未见着行人,这里的人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且谢嘉树身上的衣服很脏污,又淋了雨,村中人远远看到就将他当作了小乞丐,暗道晦气,更是急忙闭紧了屋门。 走进村中,谢嘉树发现村子的气息不太对,仔细一看,笼罩着村子的雾霭,竟是死气。 风大了些,枝影摇曳,枯萎落叶簌簌掉下来,仿若群魔乱舞。 谢嘉树此时已有些饥饿。原身被绑时佩戴着一个十多两重的金项圈,贴身放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并一个荷包,都被收走了,连锦靴上镶嵌的宝石也被抠挖干净。 除了身上的锦缎衣裳还值些钱,可谓一穷二白。 谢嘉树心情却还算平静。习惯了现代社会的高楼林立,霓虹闪烁,乍见这么原始的村庄,正好观赏一番。他走到一条小河边,正看到一个妇人驱赶着一群大白鹅回窝,那些大白鹅边跑边扑灵着翅膀,飞扬的尘土扑了妇人一脸,惹的妇人顿足大骂。 谢嘉树观她唇薄眼圆,眉眼之间“田宅宫”宽敞,心中微微一动。这样的人,嘴上厉害,内心却较良善,不敢作恶,属可交之人。他向妇人走了过去,“这位婶婶!” 妇人听见一道稚嫩叫声,惊讶地停住脚步,看他小小一个人儿,遂放下警惕,问道:“哪里来的小娃娃,怎的这么落魄?”她已经一眼看出谢嘉树是外来人,这个村子又小又封闭,村中的人们相互都是认得的。 谢嘉树装成懵懂无知的幼童,怯生生地靠近妇人,虽一身狼狈,一双明亮的眸子里却闪动着又害怕又期待的光芒:“我和家人在附近走散了祖父祖母最疼爱我了,一定会很快找来的。” 妇人近看他衣裳虽脏污却颜色鲜亮,目光微微亮了,恍然大悟道:“你们可是沿道到茗香山上上香的?” 茗香山上有座传承千年的道观,以地形似“燕子归巢”而得名宿燕观,常有京城的贵人上山参拜祈福。 谢嘉树默认下来,期期艾艾道:“您可以暂时收留我几日吗?我身无长物,唯身上这褂子是上好的云锦,可权当酬谢。” 妇人对于收留外乡人心有疑虑,目光流连于他褂子上绣的金线,待听到对方又说家人很快寻来,必有重谢,想着不过一稚龄小儿,终含笑应了。 妇人家中甚是简陋,胜在拾掇的干净。家中除了妇人的丈夫,尚有三儿二女,妇人手脚麻利地打了水让他清洗,并给了他一身孩童的旧衣裳。 衣裳是粗布制成,已洗的发白,针脚却还算细密齐整。谢嘉树倒也不嫌弃,认认真真向妇人道了谢。 妇人见他洗净了头脸后,虽身着粗布衣裳,仍如观音座下童子般眉目如画,已是大大惊奇,待将他那身脏衣裳洗净,妇人更是迟疑,道:“这衣服也太好了些真要拿去典当?” 谢嘉树的目的就是将衣服流出去,此时主谋之人正以为得手,必定不会再寻他,而以靖安侯府的能量,也能顺着衣裳找到他,他便可稳稳当当地回到侯府。故他只假作窘迫,说是真心酬谢婶婶。 妇人见他如小兔子般又小心又纯质的模样,心又放下几分,只当谢嘉树是京城哪个小吏或商贾之家失散的幼子。至于豪门贵胄?哪个会有这样的好性子。待他家人寻来,只会有她的好处。 黄家村虽距京城不多远,却非常穷困,家家户户仅靠一点贫瘠的薄田养家糊口。她统共生了十一个孩子,夭折了六个,剩下的这五个眼看也要养不活了 谢嘉树的出现,于她而言何尝不是一个救命的良机? 这时,门外有两颗小脑袋一左一右悄悄探出来,眼巴巴地往里望,对上谢嘉树的视线,又立刻缩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可能孩童的好奇心使然,又扒着门沿,偷偷伸了脑袋看进来。 谢嘉树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两个四五岁的孩童,一男一女,俱都是枯黄的头发,瘦瘦小小的。 妇人自然也瞧见了,她叉着腰,大声骂道:“二妞,三郎,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做什么!活干完了?” 两个小孩被她一吼,吓得跑走了。妇人也不管他们,利落地给谢嘉树收拾好房间,拿着那锦衫欢欢喜喜地出去了。 谢嘉树叹了口气。现今他魂魄不稳,灵力空虚,又没有趁手的法器。画符所需纸张,朱砂也有讲究,现在无法寻得。为了尽快掌握自保手段,他只好寻了这栖身之所暂居几日,修养一番,更兼巩固境界。 关了房门,他用石子摆了个粗糙的聚灵阵,开始盘膝打坐。 京城,靖安侯府。 距谢嘉树被拐,已经过去三天,靖安侯夫人却每刻都置身于煎熬之中。她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独子意外身殒那一天,她也是如此惶惶不安地等待着,却只等到一个噩耗,一具冰冷的尸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034 此为防盗章,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他却也不在意, 双目死死盯着表姐空洞麻木的眼睛, 发僵发黑的身躯,脸上的笑容已淡去,眼神却还是如水一般温柔, 火一般炽热。 “表姐?”他试探着轻唤。 僵尸何嫣无知无觉, 见双手被制,就遵照着本能,用嘴去咬他的手臂。新鲜的血食充满了修炼者特有的灵气, 仿佛饕餮盛宴, 让她无比餍足。 炼尸中断, 她已经面目全非, 成了一个低等的黑僵, 一个彻头彻尾的鬼物。 谢清朗一动不动, 任由她啃噬着自己的血肉充饥。 他的心中第一次产生了悔意。 可是在知道她所承受的痛苦, 他还敢继续炼尸, 提升等级吗?倘若她开启灵智,还会是那个心存善意c充满包容的表姐吗? 谢清朗仿佛又感受到了表姐在他怀中逝去的那一刻那种彻骨的寒意。 那个拥有世间一切美好的姑娘脸色苍白, 呼吸微不可闻,却还强撑着对他露出笑容:“我什么都不怕, 却怕闭上了眼睛, 就再也看不见你了” 话落, 她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 一滴泪水滑落,笑容定格在了那个瞬间。 死亡从谢清朗怀中夺走了她。 那一瞬间,谢清朗感到一阵黑暗袭来,万方寂灭。待回过神来,他才知道,原来“难过”这种情绪,竟是这么让人心碎。 “你一个人,该有多害怕”谢清朗不知道死后的世界是怎样的,他想到没有尽头的黑暗,如何呼唤也得不到回应的永恒沉寂,心痛如绞。 他突然非常怨恨,恨无能为力的自己,恨无常的命运。 在那一刻,他做下决定—— 找回表姐,在所不惜。 何嫣尸体失窃,何家不敢声张,靖安侯心中猜疑于他,多次试探,却并不直言。谢清朗的姨娘患有疯病,如今未婚妻又早逝,靖安侯对这个儿子不由心生怜惜,不忍为难。 靖安侯又怎会想到,这次放任,竟是遗祸无穷。 谢清朗无暇顾及父亲的想法。他寻得的炼尸法子是一册残本,他日日沉浸在钻研中,性子愈来愈冷,渐渐对一切外物都毫不在意。 但人力有限,炼尸始终毫无进展,急于找寻出路的谢清朗于是引诱了丁氏,借助她踏入了修途。此时,他才知道靖安侯府的安魂珏竟对灵魂大有裨益。 他想得到这样东西。 他知道,若他向父亲讨要,父亲必定会联想到尸身失窃的表姐身上。他羽翼未丰,不能暴露。 最后,他只能将主意打到兄长身上。 他暗示丁氏,他有意靖安侯世子之位,却因谢清书的存在受阻。丁氏果然十分配合,全力为他清除障碍。 可惜他们兄弟太相似,一样执拗,一旦认定了,从不肯转圜。 最后,谢清书死了。而谢清朗变成了面容优雅,眼淡如鬼的恶魔。 谢清朗的手臂转眼间就被黑僵啃噬的见了骨,他却面不改色。 谢嘉树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不可避免地生出几分快意。 天理昭彰,因果循环。 随后,谢嘉树又心生不忍。原本秀美温婉的少女,此刻全身发黑,尸气弥漫,毫无形象地啃咬着血肉。 她又何其无辜! 他的这位表姑姑,一定不想变成这样吧。那自己助她解脱又何妨? 谢嘉树血气亏损,灵气在刚刚的战斗中也几近枯竭。但他心性坚定,强撑着一口气,运转内息,快速在虚空中画出许多阵纹,然后探出一抹意识沟通体内的净化青莲。 净化青莲似是知他心意,摇曳着嫩芽,一道金光迸发而出,汇聚成一道莲花清影,飞向黑僵。 净化青莲包含了世间最纯净的净化之力,一碰上那黑僵,就以势不可挡之势将她笼罩起来。 尸身阴浊的黑气一点点被驱除,她发出赫赫怪叫,不断挣扎,却无法反抗,就连那尸身,也渐渐化作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谢清朗暴怒,满身煞气,提剑向谢嘉树而去,形如择人而噬的恶鬼。谢嘉树早有预料,毫不畏惧地倾身而上。 “停手吧,清朗。”一个软嫩的少女声音却突然响起。 随着黑僵尸身消失,一个少女浅淡的魂魄竟缓缓从中飘散出来。 对这个表姑姑,谢嘉树一直只见其尸,未见其人。现在亲眼目睹,他才发现,这是一个即使饱受炼尸折磨,依然气质温婉,令人如沐春风的女子。 能在炼尸中保持本心,说明她不只是表面的温和从容,而是内心深藏着同样勇敢的人格。她的美好不是因为不谙世事,而是始终拥抱善意,心怀怜悯。 她漂浮在半空中,比普通魂魄浅淡许多,声音却不亚于平地一声惊雷炸响,让谢清朗神魂俱震。 谢清朗愣愣地回过头,软剑霎时掉到了地上。 他抬眸静静望着她,眼眸清澈纯真,眼中渐渐漫上一层水渍,在光线中闪烁如同破碎的星。 一滴水珠从他的眼眶掉下去,摔碎在冰面。 何嫣久久看着面前已长成青年的男人,看着他身上的鲜血淋漓:“你长大了”她的声音很轻,几乎微不可闻。 谢清朗却听的清晰,他踉踉跄跄地走近她,却不敢靠的太近,怕惊醒了一场幻梦,声音却仿佛撒娇一般:“表姐,我好想你啊。” 他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目光小心翼翼地描摹着她的五官,“你是不是很痛对不起。” 何嫣无奈。是很痛啊。 她自死去,就被困在方寸之间,仿若置身没有尽头的炼狱,烈火焚身。她浑浑噩噩地挣扎着,一年又一年,却无法清醒,痛苦地几乎要消散在天地间。但她又被一丝强烈的感情牵绊着,灵魂始终不散。 谢清朗何尝不是牵着她的一根线。 何嫣的模样还停留在十八岁,一袭白色罗裙,黑发柔顺地垂在肩膀上,透着少女的柔软,声音一如既往的和缓,“不要哭” 谢清朗困惑地发现,自己竟然也会哭泣。 这样软弱的情绪。 “清朗,放手吧”何嫣看着这个满身邪煞之气,将自己逼成了鬼的青年,“我已经死了。” 她还是那样聪敏通透的姑娘,总是一眼就看透他。 “表姐,已经八年了。”谢清朗身周弥漫的悲凉几乎传递到周围每一分空气中,“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不要执迷不悟,你铸成大错,该承担起责任了。”何嫣飘到谢清朗面前,笑容依然温柔,秋水般的眼眸透着朦朦胧胧的光亮。她抬手虚虚抚摸他的头,同他道别:“我要走了。” 她自小就知道他性格存在缺陷,因他生母早亡,生前对他又多有苛待,她不免心存怜悯,对他多了几分关怀。 后来,她的一颗心也渐渐寄在他身上。 可惜这一段缘分未能结成善果,反而推他直入地狱。何嫣看着自己的身影一点一点转淡,苦笑。 谢清朗一阵阵心慌,伸出手去拥抱她的身影,却只抱住了一片虚空。 他心中大恸,怔怔呆立在那,近乎哀求:“表姐,我错了,不要丢下我” 何嫣不忍地别过头,她看到谢嘉树,心中充满了歉疚,也充满了得以解脱的感激。 她郑重向他施了一礼。她什么也没有说。再多的话语,也无法弥补已经犯下的过错。 她的身影还在一点一点的变淡。 “表姐,我都听你的,我错了,别离开我”谢清朗心慌意乱地恳求着,却无计可施。 他突然想起什么,奔向谢嘉树,抛弃了所有傲慢,直直跪了下来:“都是我的错,我随你处置,绝无二话,表姐是无辜的,你救救她!” 谢嘉树摇了摇头,语气冷漠:“因果循环,我无能为力。” 谢清朗只他并未撒谎,眼中霎时死寂一片,跪在冰面上,眼睁睁看着表姐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再也无处可寻。 谢清朗听到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仿佛生命里,所有的美好就此永远地逝去,再也无可挽回。 午夜梦回,谢清朗会想,是不是表姐在最美好的年华里死了,所以他才如此不甘心?是不是因为她死的那样突然,所以他的痛苦才如此深刻?是不是因为她死的时候,说最舍不得的是他,所以他才这么想挽回 不,这些都是借口。 他那样执着到有些发疯地想让她醒过来,其实只是因为他根本不能失去她。 她是他的一切。 他怔怔望着虚空,胸口c手臂血如泉涌,脸上涨得紫红,森然犹如厉鬼。 诺大天地间,再也没有了这个人。 谢清朗突然大笑起来,伤口便被震得痛不可当亦无所觉,一手执剑,惊天剑势冲天而起。 整个冰洞剧烈震颤起来。 谢清朗每动一下,伤处血就持续崩出一分,几乎染透冰面。他的剑却依然锋利无比,气势万钧。 “砰——”寒冰床碎裂崩塌,满室的炼尸材料被毁戮一空。 谢嘉树看着满身鲜血,状若癫狂的谢清朗,凝神戒备。但他血祭自身,强行提升境界的后遗症爆发了,让他几乎站立不稳,更无力阻止谢清朗。 谢清朗彻底疯了。 如果说谢嘉树进入冰洞时,他好似一个翩翩贵公子,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形容狼狈,神情痴狂的疯子。 他仿佛不知疲倦,冰柱一根一根炸毁,地面一寸一寸裂开,整个冰洞都是剧烈轰鸣声。 谢嘉树本就受伤极重,更是被他的剑气震的血气翻涌,气力终于难以为继,晕了过去。 冰洞坍塌的巨响,惊的整个静安侯府惊骇不已,人心惶惶。靖安侯夫人面色凝重,忙命人前去查看。 待一切恢复平静,谢清朗已不知所踪。 “既然你不肯交出宝物,我们只好自取了。” 下一刻,他听到利器刺入自己血肉的声音。他忽然感觉胸腔里非常寒冷。身体重重地撞在地上,血大股大股地涌出来。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中,突然一道灵光裹挟着他的灵魂激射而出,消失不见。 谢嘉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如同货物一般,被装在一个木箱里。 没有死? 谢嘉树伸手欲推木箱的盖子,但他的手臂竟沉重的无法移动分毫。 他的力量,消失了。 意识到这一点,谢嘉树蜷缩在黑暗的箱子里,浑身发冷。生命力一点一点地流失着,强烈的求生意志让他终于冷静下来。石可破,不可夺其坚,命还在,即使失去了力量又有何惧? 他会重新开始,再踏修途。 收束了心神,艰难地运起功法,随着呼吸吐纳,微薄的灵气丝丝缕缕进入他的身体,灵台逐渐清明,这时,一段原本不属于他的记忆也一幕幕在脑中闪现。 身为靖安侯府长房嫡孙,母亲难产而死,父亲也相继离世,由祖父祖母护持着长到六岁,自小千娇万宠,祖父更是亲自为他启蒙,手把手教他习字c练武,常向人言:“嘉树聪明伶俐,可堪造就。” 这是将他当成了继承人。 然而他六岁生辰刚过就在自家族学被拐走,众多仆役竟无一人发觉。那些歹人一得手就飞马出了京城,也不勒索求财,只将他远远带走,一路磋磨,待到了此处荒郊野外,直接一碗药下去,见他断了气,就将他装了箱子扔在乱葬岗。 待得这具身躯重新醒来,已换了个灵魂。 原身尚处于懵懂单纯的年纪,一路胆战心惊,根本察觉不到异样,谢嘉树却不然。这根本不是拐卖,而是谋杀,而过程,也少不了“里应外合,早有预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035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谢嘉柏愣愣地跪在那里,已不复骄横模样,一双通红的眼睛茫然地发着呆。 父亲从小不怎么理会他,母亲则将他当作命根子一样。谢嘉柏对于自己的父亲有些惧怕, 故并不多么难过。可是,最近府里的气氛太过诡异了。听香居的下人一夜都消失了, 母亲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如同死了一般。 他很害怕, 去寻祖父, 可是祖父没有见他, 连下人看他的眼神都透着一股怪异感。 原本众星拱月的景象没有了, 他仿佛被遗忘了一般。 就像现在, 没有人留意他。 这场葬礼办得十分仓促,宾客们体谅靖安侯连丧二子, 皆是叹着气走了。过了几日, 这件事就被众人抛之脑后了。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不过是人之常情。 谢清朗不知去向, 靖安侯不敢贸然缉拿, 以谢清朗的本事, 不过是白白送了手下人的性命。 但他并未放弃, 谢清朗泯灭人伦的作为伤透了靖安侯的心, 他决心亲手处置了这个逆子, 故派了人暗中探访。 靖安侯夫人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想起枉死的儿子,对谢清朗满心恨意,即使是个假的,也根本不愿操持丧事。 丧礼过后,丁氏的长兄鲁阳侯世子多次登门欲迎丁氏大归。靖安侯府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短短几日,两府就因此事交手数个回合。 丁氏就剩一口气,靖安侯夫人对她恨之入骨,没有一碗药下去,不过不想便宜了她,脏了自己的手。 她要丁氏受尽反噬之苦死去,又怎么会给她机会大归,再逃出生天。 这时,一个小丫鬟跑了进来,神色慌张地禀报:“夫人,鲁阳侯夫人过来了,带了十几个健仆,气势汹汹的。” 还没死心? 鲁阳侯府教女无方,丁氏心肠歹毒,又与谢清朗沆瀣一气,谋害至亲,竟还敢上门? 靖安侯夫人一阵怒火涌上心头。她冷笑一声,吩咐小丫鬟:“你将人领到花厅,稍后我亲自去接待。” 小丫鬟应诺一声,一溜烟地跑了。 靖安侯夫人低声吩咐了三元几句,见她领命出去,就慢悠悠喝起茶来。 鲁阳侯夫人被健仆簇拥着去了花厅。她之所以带了这么多人,是打定了主意要抢人。只要借口探望女儿,然后直接将人抢走,靖安侯夫人能拿她如何? 难不成她真敢对她们动手?把事情闹大了,大不了就拿靖安侯府贪墨她女儿嫁妆做文章,看靖安侯府如何收场! 为了女儿,她舍下颜面又何妨? 靖安侯夫人也带着一大群丫鬟婆子,声势浩大地姗姗来迟。 诺大的花厅,瞬间挤的满满当当。 鲁阳侯夫人挺直了背脊,对一旁的茶点视若无睹,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见到靖安侯夫人出现,立即站起身,愤怒地叫嚷:“宁儿自小性子就倔,你们非要将她留在这伤心地,是要逼死她不成?” 她虽不知丁氏性命垂危,却对她的所作所为有些了解,知道女儿身处险境,便干脆撕破脸了。 “她病重,若随意移动,怕是要直接断了气。”靖安侯夫人随口道。 鲁阳侯夫人大惊,缓缓坐下,目露怀疑,显然将这话当成了托词:“既然病的那样重,为何不见靖安侯府进宫请太医?” “她不是会法术,哪需要看大夫!”靖安侯夫人眉梢轻挑,讽刺道,“她施咒魇之术遭了反噬,哪是大夫看的好的!” “你血口喷人!”鲁阳侯夫人闻言一凛。这话传出去,不仅她女儿名声尽毁,鲁阳侯府的姑娘也会被牵累。 她深吸口气,厉声道:“我女儿是跟着女道长正经修行的,哪会什么咒魇术” “丁氏什么德行,你们自己不知道吗?”靖安侯夫人打断了她的话,冷冷一笑,“堂堂的侯门闺秀,学的一身邪术,鲁阳侯府好家教。” 鲁阳侯夫人隐约知道女儿要对付长房的。她心气高,想要继承靖安侯府,又会道术,又岂是能劝阻的。 竟这样快败露了! 鲁阳侯夫人脑中浮现女儿娇俏的模样,心中绞痛。这个女儿从小体弱,是她倾注全部的心血,千娇万宠养大的,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心中下定决心,她把手中的茶盅狠狠地摔向茶几,道:“既然夫人执意为难,总不会阻止我们骨肉相见吧!” 靖安侯夫人却毫不客气:“夫人恐怕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这种邪门歪道,我没有请天师将她直接烧了,就是给鲁阳侯府面子了。” 她下颌微扬,睨着鲁阳侯夫人,气势凛然:“我原以为鲁阳侯夫人是来赔罪的,既然是来问罪的,就给我滚出去吧!” 鲁阳侯夫人气的脸涨红:“你,你怎么敢” 靖安侯夫人却不想奉陪了,指挥着仆妇道:“把她们给我扔出去!” 鲁阳侯夫人大怒,也招呼起那些健妇。 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三元不动声色地回到靖安侯夫人身边,低声禀报几句。靖安侯夫人点了点头,神色冷傲地坐在梨花木靠背大椅上,不疾不徐道:“这么点人,就敢上门来撒野了。” 话落,几个身手矫健的仆妇不知道从何处钻出来,将一行人全部包围起来,三下两下推开护住鲁阳侯夫人的健仆,将鲁阳侯夫人扯了出来。 鲁阳侯夫人一声尖叫,道:“靖安侯府如此仗势欺人,不怕被御史参上一本吗?” 靖安侯夫人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着手,道:“我们侯爷被参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尽管去。” 鲁阳侯夫人愕然地望着她。 同为列侯,她并不惧怕靖安侯府。她女儿嫁予靖安侯府庶子,更是低嫁,故而她一直做足排场为女儿撑腰,生怕她受了欺侮。 靖安侯府从未计较,让她的倨傲更加心安理得。 她却忘了,靖安侯深受陛下器重,是真正的实权人物,若两家起了冲突,那些惯会捧高踩低的人会怎么做,一目了然。 靖安侯夫人看着闹哄哄的场面,突然索然无味,道:“我乏了,将她们扔出去。” 几个仆妇闻言,把鲁阳侯夫人和那些健仆制住,拖了出去。 鲁阳侯夫人毫无体面地被扔出门,大门缓缓关上。 这件事不到半天,就传遍了京城,却无人出声。 谢嘉树醒来,正好听说了这件事。他有些无奈,只怕这件事还有后续。 当初他醒来,曾立誓为原身做两件事了结因果。其一是照顾祖父祖母,让他们平安健康,其二是为他报仇,手刃仇人。 如今谢清朗失踪,他总有一日要找到他,而丁氏,也该有个结束了。 弄清所有真相的谢嘉树直接引动了丁氏施咒时寄在他身上的一缕意识,不过片刻,灵魂被咒魇术撕成两半的丁氏七窍流血,彻底咽了气。 做完这些,灵魂上那若有似无的枷锁似乎解开了一层。 谢嘉树内伤极重,醒来后身体仍十分虚弱。他不由盘膝而坐,查看着损伤极重的经脉。灵力顺着经脉运转一圈,谢嘉树已疼的满头是汗。待终于汇入丹田,他却发现了不同之处。 青莲幼苗竟又抽条长大了些。只见原本的两片嫩芽已展开,隐约有了荷叶的形状。两片叶身氤氲的水汽愈重,竟都分别凝结出一滴露珠。 他试探着去拨弄其中一片荷叶,露珠滑落到丹田中,一股舒泰之意传遍全身,连损伤的经脉也得以缓解。 倒是因祸得福谢嘉树心中大定,运转功法养起伤来。 传音符没有“通话记录”,谢嘉树自然不知道在他昏迷期间,已错过了他的小徒弟林黛玉的信息。 林府。 黛玉走进房间,就见母亲坐在床边,面容有些憔悴,却无法掩盖她艳丽张扬的五官。晨光透过窗纱纸照在她身上,宛如镀了层光,中和了那种张扬,只余别有韵味的美。 “母亲。”黛玉软软地唤她,“弟弟怎么样了?” 贾敏拍了拍黛玉的头,叹了口气。黛玉于是凑近去瞧弟弟,她将手帕拿出来,小心地替他擦拭着额上沁出的汗。 床上的男童听到声音,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摸了摸姐姐的小手,面色潮红,声音嘶哑:“姐姐,我难受” 丁氏心中一紧,忙捂住了谢嘉柏的嘴,急声道:“我的小祖宗,他是你大哥,什么发卖不发卖的,谁教你的浑话!竹夫人是你祖母的,她要给你大哥,不让你碰,你就要听话,快向祖母道歉。” 她话中带刺,口不择言的说辞不仅毫无说服力,反而激起了谢嘉柏的逆反之心,他气呼呼地去掰丁氏的手,含糊不清地喊道:“祖母偏心,你是我的母亲,也要偏心大哥吗?” 丁氏闻言心中绞痛。她本是侯府小姐,千娇万宠地长大,一朝嫁给一个庶子,不仅自己不受公婆重视,就连亲生的孩子,也要处处低人一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036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甚至,有人眼见着别人的财富红了眼, 生出了占据之心。 当阮秀英背负着莫须有的污名,屈辱死去时, 她的心中充满无力的绝望。迷迷糊糊中,她看到她的长子康成游向她,十三岁的文弱少年, 常年闭门读书, 水性又能有多好?终究是一场徒劳。 窒息的痛苦,死亡的可怖, 都比不上一个母亲此刻心中的担忧惊惧。 不知道过了多久, 再次醒来时,她正在水中游弋。四处寂静,仿佛一个深渊囚牢,将她困在水底的一方天地。她知道, 她已经死了。 渐渐的,神智逐渐浑噩,许多记忆开始被遗忘。 可是她怎能甘心? 她还不知道她的康成是否得救, 她腹中未出世的孩子还在怯怯地叫着娘, 她一生的清誉毁于一旦,她怎么能就此忘记一切? 恨意席卷了她全部心神。 几百年来, 这水塘死了无数女子, 她们虽重入轮回, 却在水底不见天光之处积聚了浓重的阴气和怨气,她心中一股怨恨凝而不散,竟是引动了这些阴气和怨气,以她的灵魂为载体,最终融为一体。 她的魂魄被黑气覆盖,日渐凝实。 黄家村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村中已经看不到人迹。 但鬼要杀人,躲在家中又有何用处呢只是三日,当年陷害阮秀英的人就死的七七八八。 却是将村长留到了最后。 天上乌云翻涌,声声闷雷炸响,明明是白日,天色却阴沉灰暗如夜幕降临。狂风大作,破旧的窗纸被吹得呼呼作响,仿若要撕裂一切,冲进屋子里来,择人而噬。 妇人一家惶惶不安地躲在家中。二妞和三郎也敏感地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不敢再淘气,一左一右扑在母亲怀里,乖巧的不像话。 谢嘉树在这房子里布好防御阵法,就悄悄出了门。 他之前不想插手,未尝不是因为几分怜悯之心,现在却已改变主意。那鬼物因黄永德之死发生了变异,恐怕早晚会变得理智尽失,肆意杀人。 况且,他实在想见识一下这个茗香山上的张真人。毕竟,他对这个世界的天师界一无所知,以此为切入点,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水塘边。 只见香案翻倒,地上遗落着一个香炉些符纸和一把折断的桃木剑。张真人提着半截桃木剑,正满脸惊骇欲绝地夺命狂奔,后面则跟着村长和几个村民。 在这世间,真正有道行的天师终究罕见。 水塘边躺着一具尸体,数条细藤蔓穿过尸体,几下就将之绞得粉碎,大量的鲜血混着碎肉末流了一地。细藤蔓边是一团黑色状似人形的雾气,却比人类高了几倍,并且以一种怪异的姿态无限拉长着,像一缕炊烟,眼看就要追上几人。 村民们疯了似的尖叫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着,不敢回头看一眼。那黑气越拉越长,越拉越长,突然直直扑下来,将跑在末尾的两人扑了个正着,一条细藤蔓瞬间窜入两人的身体,将两人串在一起,更多的藤蔓缠绕过来,没一会功夫,地上只余一摊血水。 张真人见了,脸上露出不忍之色,边跑边手忙脚乱地往怀里掏符纸,不管不顾地往那鬼物身上扔去,那些符纸接触到鬼物却只燃起几簇微弱火光,霎时又熄灭了。 那团黑气对他的攻击也毫不在意,身体拉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啊啊啊——”张真人看着头上的阴影,整个人直接吓瘫在了地上,眼泪不受控制簌簌往下掉,很是可怜。他虽颇有名气,但安享供奉多年,实际上并未真正遇见过什么厉害的鬼物,若是知道有这种鬼东西,他绝不敢来的。 出乎意料的,鬼物没有理会他,嗖忽追上了前头的村长,细藤蔓呼啸而过,当胸穿过他的身体,往上一提,将他挂在了半空。村长此刻已被恐惧支配,脑中一片空白,全身痉挛,竟是连痛叫都不敢发出来。 这时,黑气突然不动了,它的身体翻滚着c翻滚着,现出一张白惨惨的,僵硬的脸,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盯住村长,脸上缓缓拉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见状,张真人骇的面无人色,几个村民更是直接昏死了过去。 村长认出那张熟悉的脸,吓得涕泗横流,心中悔恨不已,下意识就要张口求饶。他的嘴艰难地蠕动了几下,还未发出声音,另一条细藤蔓就急速而来,从他的腹部穿了过去。 谢嘉树赶到的时候,正好见到这一幕。数条细藤蔓在村长的身上钻来钻去,仿佛打洞一般,留下无数窟窿,鲜血从伤口处汩汩冒出来,滴滴答答落到地面,仿佛一场血雨。 直面这样的凌虐现场,让人很难不心生恐惧。 三天前,他感应到危险,就到此处布了压制阵法,希望镇压住鬼物的怨气,不料这怨气如此来势汹汹,竟是这么快就冲破禁制。 “小娃娃,你怎跑这里来了!”张真人急道。他看着五十许,眉眼宽和,一身广袖道服,端的是仙风道骨的人物,但他此刻板着脸,一脸严肃,泪水却流个不停,透出几分滑稽:“你家大人也是,竟是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谢嘉树心下无语,原本凝重的眉眼也不禁缓和了几分,走到他身边,作势拉他起来。 张真人却连连摆手拒绝,他咽了咽口水:“这鬼物实在c实在太厉害了,你赶紧跑,张某虽学艺不精,拦c拦它一拦还是能的” 其实他早已骇得双腿酥软,又哪能有力气逃跑。顿了顿,他又泪眼婆娑地感动道:“你是个好孩子”他显然认为谢嘉树跟他一样怕极,却还想着他,要拉着他一起逃跑。 谢嘉树如今是名副其实的小矮子,还没瘫坐在地的张真人高。他露出一个单纯无害的表情,无比顺畅地将张真人手中的桃木剑接了过来,意味深长道:“我看道长力有不逮,还是我来拦他一拦吧。” 张真人听得这话,一句胡闹刚要出口,就感觉桃木剑已脱手,他竟毫无抵抗之力。他目瞪口呆地瞪着谢嘉树,只觉今天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玄妙的很。 他非常识相地,默默地c默默地缩紧了身躯,假装自己不存在。 谢嘉树的目光却已转移到鬼物身上,只见细藤蔓已缠住村长的一只手,一用力,竟将他整只胳膊生生扯了下来谢嘉树不再迟疑,将灵力灌入桃木剑中,如涓涓细流汇入干涸的土地,足尖轻点,飞身对着鬼物狠狠劈下。 那鬼物显然专注于凌虐村长。它虽察觉到这一剑的不同寻常,却并未多忌惮,只是凭本能略作闪避。 那原本在张真人手中聊胜于无的桃木剑,到了谢嘉树手中,威力已不同。黑色的雾气被击得蓦然散开,待重新凝聚颜色已淡了些许。 鬼物被他激怒,将村长的尸体掷出,反身朝他扑来,浓郁的阴气和怨气带着强烈的腐蚀性,仿佛要将谢嘉树消融干净方肯罢休。谢嘉树只能改攻为守,快速在胸前结印,护住自己。 鬼物重重撞上他的防御结界,发出“刺啦刺啦”声响,谢嘉树一阵灵台嗡鸣,喉中泛起腥甜。他忙一边掐诀防御,一边默念清心咒,很快重新冷静下来,桃木剑无声无息地刺出,剑身轻盈,发出淡淡灵光,所过之处,黑气颜色转淡。 黑气再次被打散,却没有再重新凝聚,而是缠缠绵绵地弥漫在空气中,丝丝黑气仿佛无处不在,被风裹挟从四处包围而来,仿佛要渗透进谢嘉树体内,寒如冰刺。 谢嘉树的修炼毕竟才起步,面对没有穷尽的黑气,灵力开始难以为继。他飞身急退,黑气却如影随形。突然,黑气中那白惨惨的脸再次出现,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将谢嘉树一口吞下。 “危险!”张真人急急呼道。 谢嘉树小小的脸上已变得苍白无比,一双眼睛却亮的惊人。只见一道灵光冲天而起,桃木剑已悍然刺出,正正刺中鬼脸,将那鬼脸贯穿。 “啊啊啊——”那鬼物发出凄厉的惨叫。 谢嘉树还未松一口气,一团黑气突然从那鬼脸中脱体而出,飞向了他。 是一只鬼婴!母子相连的厉鬼,岂不是最可怕的鬼物品种之一? 谢嘉树抽身急退,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刚刚重伤鬼物那一剑,已用尽了他八分力,此刻再想重新聚力,已是不能。 难道这好不容易获得的新生就此结束?谢嘉树几乎就要闭目待死。他虽异常爱惜生命,却也不畏惧死亡。这一刻,他自穿越以来的不真实感竟奇异地沉淀下来 突然,一道金光自他的丹田中迸发而出,汇聚成一道莲花清影,仿佛世界上最纯净的力量,将世间所有邪祟驱除干净。黑气遇见这金光,也仿佛遇见了克星一般,渐渐消弭于无形。 丹田中的宝物,竟是一株净化青莲! 那鬼婴见到金光,也逃回了母体,母子二人裹在黑气之中,一声声的惨叫从中传出,如同嚎哭。 黑气越来越淡,叫声也越来越微弱。 莲花清影不断盘旋,和他丹田中的幼苗相互呼应,然后,花影淡去,金光收敛,又仅剩余萦绕在幼苗外的淡淡清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037 此为防盗章,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张真人见到谢嘉树, 不由精神一振, 上前将他迎了进来。林如海早已知晓他要寻找帮手, 本以为是张真人的几位师兄,甚至隐隐希望是宿燕观观主,哪知道盼来的,却是一稚龄小儿。 林如海的脸色愈加难看。他闺女命在旦夕, 张真人却如此行径, 叫了个孩子来糊弄他,他又如何能不心寒c不气急? 张真人也看出了他的恼意, 心中暗暗叫苦。师父闭关已许久,几位相熟的师兄弟什么水平,他难道还不清楚。 他们与他也不过在伯仲之间。 不过他不愿得罪林如海,也不能不解释。只见张真人一如既往注重保持风仪,袖袍轻振, 将谢嘉树引荐给林如海, 面容端肃道:“这位是谢小友。林施主可能不知,天师一行, 达者为先,并不兴论资排辈。有人天生道体, 有人却穷其一生也入不了门。当年师父收下我, 言我天赋百年难得一见, 然而见到了谢小友, 我才知道,我竟是个榆木疙瘩。” 谢嘉树知道他要取信林如海,听他说的煞有介事,很是无奈。见林如海看过来,对着他微微一笑。 林如海见他淡然自若,不似寻常孩童,面露迟疑。他还是无法相信,这样一个小娃娃,能有什么大本事。 张真人叹了口气,道:“令爱是魂魄丢失之症,招魂仅中等难度,本也不会这样为难。奇就奇在,令爱这魂魄似乎大有来历,非普通人能招得了啊。” 林如海见张真人神情恳切,自己也确实无法可想了,终于松动下来,让开身体,现出身后昏睡的林黛玉来。 只见她身着一袭粉色缂丝小袄,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几乎没了生气。若那日初见,她还是一个娇怯却不失灵动的小姑娘,现在就是美玉蒙尘,整个人都暗淡了。 的确是离魂之症。 只是这绛珠仙子的魂,又岂是凡人能力可为?也难怪张真人为难。 所需物事张真人早有准备,谢嘉树拿了林黛玉的生辰八字,开始按照东c南c西c北c中五个方位摆上香案,一一点香,拜五方神。而后,他开始提笔画符,符成后向上一抛,黄符在空中顿住,他指尖轻点在其上,黄符瞬间燃烧起来,片刻已化为灰烬。 微弱的光亮映照着谢嘉树肃穆的小脸,透出几分莫测之感。 待黄符燃尽,轻微的念咒声响起。 林如海始终盯紧了谢嘉树的一举一动,见他动作行云流水,一动一静之间仿若带着上古韵律,黄符于他如臂使指,且无火自燃,大为震动。 他不由又重新审视了谢嘉树一番。 片刻之后,忽然一阵风拂来,五个方位的香燃起的烟气仿若活了一般,盘旋着,摆成奇异的形状。 “怎么样?”林如海不敢打扰谢嘉树,询问起张真人。 张真人表情凝重地摇了摇头,含义不言自明。 林如海如同挨了一记重击,眼中刚燃起的一簇微光又缓缓熄灭。 绛珠仙子下凡历劫,她的魂魄之谜已成天机,凡人又如何能参透?也就谢嘉树身死c穿越一遭,不在此方天道监管之下。如果此界还有人能窥见被遮蔽的天机,找到林黛玉,就只能是他了。 意识到这一点,谢嘉树当即不再迟疑,缓缓走向林如海,如实相告道:“招魂不成了,我还有一法,就是由我之魂出窍,亲自去寻魂,还需林大人和张真人多加配合。” “此法恐怕凶险!”张真人肃容道,显然有阻拦之意。灵魂出窍并不是闹着玩的,若出现差池,就回不来了。 林如海听到还有法子,自然还想尝试。但见张真人这模样,只好闭口不言。 谢嘉树却发现,在他打定主意救林黛玉时,他感应到的,两人冥冥中的那一丝牵扯愈加强烈了。这种玄妙的感觉让他心意更为坚定。 林如海见状,不禁露出几分动容,也彻底摒弃了对他年龄的成见,向他施了一礼:“小真人高义!” 谢嘉树征得林如海同意后,伸手捻住林黛玉几缕青丝,两指一碾,发丝从中间断开。他随手扎了一个草人,然后将林黛玉的发丝编入其中,在纸上写下林黛玉的生辰八字,覆在草人心口处。 待一切准备完成,他将草人置入铁盆中,用黄符点燃。 一簇簇火光轻轻跃动,渐渐连绵成一片,将整个铁盆里烧成一片耀目红光。 渐渐的,那火光之中呈现出一幕影像,赫然正是林黛玉之所在。 林黛玉从小就是一个爱哭的孩子。 在还未学会说话时,就经常抽抽噎噎地睡着,因她先天体弱,这种脾性一度让林如海夫妇非常困扰,担忧她是否哪里有病痛,却无法表达。 后来夫妻俩索性延请了一位老大夫常驻家中。大夫研究多日后,终于下了诊断:天生多愁善感,虽体弱,却无甚疾病。 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 比如,别的孩子都只能看到一朵花的盛开,喜爱它瑰丽明艳的色彩,却不会在意它枯萎之后如何,黛玉却会看到花的一生。 在她四岁时的一个清晨,贾敏听到她生动欢快的嗓音:“母亲,今年的海棠比去年早开了七天呢。” 竟是还记得三岁时的花期。 贾敏终于意识到,这种多愁善感,其实是源于她的聪慧。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夫妻俩开始忧心起来。 好在随着时间流逝,黛玉开始有了属于小姑娘的灵动,像所有小女孩一般,笑靥纯稚。 然而,这并不能让父母的担忧减少一些。尤其是当一个癞头跣脚的僧人登门,疯疯癫癫c煞有介事地说了一通后,那些忧虑似乎都有了出处。 但是,黛玉终究只是一个四岁的小姑娘,对于父母的担忧一无所知。她虽然是一个爱哭的小姑娘,但父母疼爱,家庭和睦,除了偶尔跟亲近的人使使小性子,再无烦忧之事,心中始终保有最简单的快乐。 在黛玉四岁的人生里,还值得提起的,是一个叫晚晴的小姐姐。 因为林如海中了探花,留京任职,所以黛玉是在京城出生的。晚晴是她家的邻居,比黛玉大了三岁,经常随了她母亲过来玩。 这样一来,晚晴就成了黛玉除家人外最熟悉的人,时不时就凑在一起玩。 晚晴一直十分喜欢这个漂亮的小妹妹,总是找各种借口登门。久而久之,林家人也习惯了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经常出现,为黛玉准备日常用品和小点心的时候,也会给她备上一份。 春天里,不知是哪一天,黛玉听大人说小姐姐“没了”,她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因为小姐姐明明一直都在,一如从前。 只是大人们都看不到她了。 她显然还不太懂得,死亡究竟是什么。 后来,父亲请来了张真人,小姐姐就不见了。黛玉朦朦胧胧知道她不会再来了,心里有点难过,蔫了好几天。但为了不让父母亲担忧,黛玉开始装作若无其事。 过了几天,小姐姐突然回来了,却变得有些陌生,让黛玉感到害怕。她的眼眸黑黝黝的,仿佛深不见底,就那样静静望着她,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黛玉瑟缩了一下,敏感地察觉到不详气息。她想起担忧的父母亲,拒绝了。小姐姐似乎很生气,身上的气息愈发骇人。 再睁开眼,她就独自被丢在了这里。 整个世界空无一人,周围的声音也消失了,天空恍若一个漆黑的罩子,将人牢牢笼罩。 林黛玉独自走在黑暗中,脸上挂着两条泪。空气中的味道很怪,仿佛溢散着什么脏东西,让人窒息。黛玉不自觉用小手抹了一下脸颊上的泪,满手粘腻的黑灰,就像那个张真人烧的那种黄纸。 “嘤。”心中恐慌的感觉愈加深刻,黛玉一边抽泣着一边蹲下身,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哭了一会儿,她把目光偷偷从手臂的缝隙瞧出去,在四周游移打量着,像一个犯了错,不知所措的孩子。 这时,她突然感觉后背有些凉凉的,好像夏季房间放的冰。她不自觉回过头,只见她身后的半空处,正悬挂着一张惨白的脸,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白脸长了一头长发,随风款摆着,好似张牙舞爪一般。 黛玉吓得忙捂住了眼睛,瑟瑟发抖。她认出那是晚晴,却已经不是她的小姐姐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黑暗中,她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是一个陌生,稚嫩的声音。 随着他的声音出现,空气中那股奇怪的味道仿佛一下子被冲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冽干净的气息将她包裹住,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038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林如海当即修书一封, 将欲让黛玉修行之事告知贾敏。贾敏向来宠自家夫君胜过宠孩子,无有不应,自不会驳了他的意思。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林如海在该怎样告诉黛玉修炼的事上犯了难。尤其是, 黛玉还这么小,她是否能理解这件事呢? 他微微抬眸,见黛玉的餐盘已经空了, 不由将手中的筷子也放下了。温和地看向黛玉,一副我有事商谈的模样。 黛玉的背脊微微僵硬了一下,带着点微不可查的紧张和慌乱。可惜林如海此时心事重重, 并未发现她的异常。 这时, 一旁伺候的婢女为林如海递上巾帕, 让他拭了面, 又净了手。雪雁赶紧上前,借助衣袖遮掩,把一条手帕在黛玉下颔处摊开。黛玉快速启口,将含着的萝卜吐到手帕上。雪雁立即将手帕一包,动作利落地收了起来。 黛玉从小味蕾就比较敏感, 受不得萝卜呛人的味道。林如海虽对她疼爱有加, 却教她要惜福养身,从不许挑食的。 若是往日, 她撒撒娇也就过去了, 但今日父亲的目光仿佛胶着在她身上般, 黛玉只好假装若无其事地将萝卜夹起,放入口中。 真是可怕的味道啊。 她与雪雁这一番私下动作不过一瞬,待林如海转过头来,林黛玉已认真地望向父亲,等待父亲开口,耳朵却悄悄泛了红。 从小到大,她都极不擅长做坏事,不由心虚极了 林如海毫无察觉,他教育子女虽严格,方式却以理解c引导为主,故而打算将修行的事原原本本告诉黛玉。 仆从撤了饭桌后,小厅里就只剩下了父女二人。林如海向黛玉招招手,见黛玉乖巧地走过来,爬上面前的小凳坐好,才拉了她的手,将她冰凉的指尖捂在大掌中,郑重地将晚晴之事的来龙去脉一一解释。 “父亲”林黛玉正处于懵懵懂懂的年纪,听了父亲的解释,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晚晴毕竟是她自记事起就最紧要的朋友,她不由难过极了,“那晚晴姐姐怎么样了?” 竟是先关心起别人。 林如海看着她无垢的清澈眼眸,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攥紧了,轻声问:“她伤害了你,你不怪她吗?” 林黛玉听到父亲的询问,却摇了摇头:“晚晴姐姐跟着女儿好几月了,一直都没有伤害女儿。也不知道她怎么就” 怎么就会突然变成怪物呢? 看着女儿茫然不解的模样,林如海不由叹了口气:“人的命,是有定数的。人鬼殊途,一旦寿数没了,除非有大机缘,否则就不能留在人间。不遵照秩序,强留下的,总会面目全非。” 林黛玉听了,目中就有了几分伤感:“那晚晴姐姐怎么样了?” 林如海见女儿经此一事,依然保持着纯善之心,微笑道:“她去投胎了。” 黛玉一脸期待地问:“那她还会投到赵伯伯家吗?赵婶婶可伤心了,一直哭” 林如海听着她的童言稚语,微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 过了一会儿,见黛玉情绪缓和了,才和她解说起修行的事情,并再三叮嘱:“修者无涯,需有大毅力大决心,方能成就道果。虽我们只求强身健体,邪祟不侵,却也不可轻忽待之。”他见黛玉似懂非懂,说得便也更细了,“一旦修行,长路漫漫,所遇艰难险阻,父母c亲友却无法助你了。我听闻张真人修行了数十载,也才堪堪引气入体,可见这逆天争命,非是容易之事。” 黛玉脑中又浮现出那梦中的小仙人,眼帘微颤,不好意思地问:“若是修炼了,我是不是也会变得像仙人一样厉害呀?” 林如海不知道谢嘉树救她的情形,不明就里,只觉她异想天开,顿时哭笑不得。 道门传承是非常重要的,一旦入门,两人就因果相连,命运也息息相关。谢嘉树还未参透玄机,并未草率地让林黛玉行拜师礼。 但这终究是谢嘉树两世以来第一次教导徒弟,他的心态也不由发生变化。 穿越前,他是孤儿,因天赋出众被师父看中,一手养大。他感念师父恩情,一直以来都觉得,若他有一天收了徒,定要像师父一样,竭尽所能教导。 故而再见到林黛玉,心中已不再将她当作书中的林妹妹,而是划入自己领地的亲近之人。 林黛玉被林如海一路牵着,到了谢嘉树面前。她实在好奇极了,不由睁大了眼眸,盯着他瞧。 “谢小哥哥。”她软软糯糯地问着好。 林如海眉峰微蹙,觉得这样的称呼不大妥。但两人师徒名分未定,谢嘉树又如此稚龄,让他也犯了难。 谢嘉树却不在意如何称呼,见她小小一个人裹成了圆团子,走起路来东倒西歪,不由莞尔。 林如海怕他留下旁观会有忌讳,也不打扰他们,约定好傍晚时分来接林黛玉,就独自出去了。 林黛玉得了父亲叮嘱,又见小哥哥年岁相仿,眼含笑意,长相讨喜无害,倒也没有产生什么不安。 谢嘉树已提前摆好聚灵阵,并在阵心处铺好了厚厚的软垫。吩咐林黛玉坐到软垫上,摆好五心朝天的姿势,教学正式开始了。 然而,过程比谢嘉树预料的要不顺利的多。 要引气入体,首先需宁心静气,达到入定状态。在周身灵气满溢,一吐一纳皆身心舒畅的极致平和安静中,不过一刻钟,受了惊一夜未休息好的小黛玉就睡着了。 当她的呼吸变得均匀c舒适,谢嘉树几乎要感叹她是天才,轻松就入定了,但他再仔细一分辨,才发现她的呼吸并未进入微细状态,反而透着酣睡的绵长。 接下来,她的小脑袋也开始一点一点的,睡的极不矜持。 谢嘉树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秀气的小脸上,眼下因疲倦透着轻微的青黑,长而密的睫毛在光晕中打下一排扇影,轻轻扑闪着。 谢嘉树欲唤醒她的动作顿住了。 心生不忍,谢嘉树索性在旁边打坐修炼起来。 当林如海走进道场时,就见林黛玉侧卧着躺在软垫上,正睡的香甜,原本几乎没有血色的小脸此时竟透出几分红润来。 听见动静,黛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眨眨眼,再眨眨眼,目光在父亲和小哥哥之间来回转换,然后仿佛明白了什么,垂头丧气c可怜兮兮地看向父亲。 脸上那一丝红润又晕染加深了几分。 林如海:“” 场面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 无论如何,第一天的修炼就这样结束了。 好在,因为心神得到放松,这一晚林黛玉并未再惊醒,酣睡了一夜,第二天过来时,精神不错。 谢嘉树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放下了心。 第二天重新学习入定。 或许是年龄所限,林黛玉很难理解入定的真意。于是,谢嘉树开始为她讲起课,帮助她理解。 林黛玉也确实聪慧,靠着强行记忆,很快将修炼功法背下,甚至熟记各处穴位及灵气运行轨迹。但她不是一个学习不求甚解的人,自然疑问不断,谢嘉树只好耐心解释。 因而,第二天成了纯理论课。 道之一学,本就奥秘无穷,即使是谢嘉树,也有许多未解之处。一天下来,谢嘉树竟是也感到了深深的疲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039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看见家人悲痛欲绝的模样, 晚晴也难过极了, 这种强烈的不甘心情让她开始吸收天地间的阴气, 灵体也慢慢凝实。 可惜人鬼殊途, 家人再也无法看到她。 她实在太寂寞了。 好在还有黛玉能看见她。在黛玉身边的时候, 她有时甚至会忘记自己已经死了。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 她渐渐感到了饥饿。那是一种抓心挠肺, 难以忍受的感觉。 因为她是早夭, 被世人视为不孝, 不能发丧,没有香火祭祀。所以她一直忍耐着这种几乎没有尽头的饥饿。 直到她发现了黛玉的特殊之处。她看起来虚弱, 身体里却仿佛蕴含着巨大的澎湃的能量。 她开始吸食黛玉的精气充饥。 开始,她还克制着自己, 不要伤害黛玉。她的内心还会歉疚, 她们是最好的朋友, 她怎么能这样坏呢 可随着修为日益加深,她对精气的渴望越来越重了, 她常常饿得发疯, 饿的理智全无, 她慢慢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时, 一场法事, 她被赶离了“食物”身边。 在极度的饥饿下, 她崩溃了,她的理智彻底湮灭,被欲望主宰。囫囵吞噬了几个新死的灵魂后,她突破了,也彻底迷失了自我。 张真人布下的驱邪阵法再也挡不住她。 只要能完全吞噬黛玉 这时,她才发现黛玉那精纯的能量,正是源自于她的灵魂力量。但那实在太美味了,她实在舍不得一口吃掉。 于是,她剥离掉她的肉体,将她的灵魂圈养了起来。 只要每天吃几口 晚晴看着黛玉可怜兮兮的无助模样,慢慢拉扯出一个阴森森的笑。 细密卷曲的睫毛微微颤动,黛玉缓缓睁开眼睛,一下子看见了谢嘉树。 黛玉愣了愣神。 这个小哥哥,好熟悉啊。 迷糊地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瞧——大大圆圆的眼睛,鼓鼓的脸颊,丰润的唇自然而然地微微翘起,分明是只比她大一点的小孩子,又怎么会是梦中那个一剑将怪物打的魂飞魄散的仙人? 黛玉歪了歪头,看着这个长得很可爱,却表情沉稳,浑身气质宛如大人的小哥哥,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不解中。 下一刻,她听到了父亲关切的嗓音:“玉儿,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随着这一声声询问,梦境中的遭遇慢慢清晰起来,恐惧重新袭上黛玉心头:“父亲” 林如海见她醒了,早就激动地凑上前来,听到她细细软软的呼唤,忙将她搂进怀中,轻轻拍抚安慰。 黛玉靠在父亲宽大的怀里,不由安心下来。一阵疲乏无力涌上身体,她的眼皮又重新耷拉下来,刚刚见到谢嘉树产生的疑问更是早已丢开,和父亲絮语几句,就沉沉睡去。 林如海帮她掖好被角,又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良久,他才直起身,看向谢嘉树,郑重又施了一礼。 谢嘉树却侧身避开了。林如海见他不肯受礼,只将恩情牢记于心中,细细询问起黛玉的身体状况。 “她先天不足,魂魄离体后又阴气过重,恐怕会有些后遗症。” 林如海喉头微动:“什么后遗症” 谢嘉树知他必定心乱如麻,就详细解释起来:“只怕近日身体会更加虚弱,轻则畏寒怕冷,重则心慌气短c气力不继。但也不必过于担忧,只要多多卧床休养,辅以食补,过个两三月,就可大好了。”他顿了顿,“只是此番她精气受损,身体阴盛阳衰,阴气反噬之时恐怕会招惹些脏东西。” 听说这些后遗症可以通过调理得到恢复,林如海刚要松了口气,就又听到后半句,心中立时一沉。只是沾惹了一次邪秽,就已经这般伤筋动骨了,若还有下次,那还了得! 谢嘉树见状,从怀中掏出一个驱邪符递给林如海,道:“此符贴身佩戴,可保鬼物不敢近身。” 考虑到黛玉的身体不便移动,且茗香山上清幽雅静,灵气充足,正适宜调养,林如海不由央了张真人,得到许可在山上多盘桓几日。 经此一事,林如海对谢嘉树的本事笃信无疑,便打算着暂留谢嘉树身边,待黛玉完全康复再回去。 黛玉就此在宿燕观一个僻静小院里住下。因担忧她受了惊吓,夜里睡不安生,婢女雪雁c白鸥在房间里支了个小榻,为黛玉守夜。 白鸥在掐丝珐琅香炉里点了支安息香,就熄了烛火安歇了。 屋里弥漫起一股甜香气。 梦里,黛玉闻到的,却是一种清冽干净的气息。 梦中,她的身体又变得轻飘飘的,漂浮在空气中,身披金光的仙人就在她不远处。这一次,她不再因害怕闭紧了眼睛,而是睁大了眼去瞧他。 他们越靠越近,终于,她穿过了那层光膜,飞到了仙人身畔,黛玉忙抬起头去看仙人长什么模样 然后她就醒了。 黛玉醒来后,不由满心遗憾又没有看见那厉害仙人的长相。 稍后,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是被冷醒的。身体里仿佛有一股森森寒气顺着四肢百骸窜动着,让她不由自主地打起颤。 黛玉不禁把整个身体都蜷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了眼睛和鼻子。但这种寒冷并没有得到缓解,一阵阵的阴冷气息仿佛潮水般,从身体深处满溢上来。 在这种难耐的冷意中,黛玉忽然看见窗外一道黑影掠过,她不由侧脸看去。 月光照在层峦叠翠的茗香山上,树木蔓出的枝条掩映在她房间的纱窗上,随风轻轻摇曳,在纱窗上印上了重重黑影。 就在黛玉怀疑是否自己疑神疑鬼,就见那纱窗旁,站着一个模糊的影子。那影子的足底却是悬空的,离地面还有一尺距离。 黛玉的呼吸一滞,心跳不受控制地开始加快,几乎要跳出胸腔一般。 那影子察觉到她的视线,忽然低下头,直勾勾地回望过来。 那是一张扭曲变形的脸。 灰黑的肤色,白生生的眼睛看不到瞳孔,鼻子已经扁塌下去,嘴巴像破开的口气,并不齐整的牙齿从豁口里露出来 黛玉的手指骤然抓紧被褥。 正在小憩的白鸥c雪雁听到一声微弱的啜泣声,瞬间惊醒过来。两人连忙从小榻上起身,匆匆忙忙跑到黛玉身边。 “姑娘,怎么了?”房间的烛火再次点亮了起来。 “那边”黛玉躲在被子里,闭着眼睛慢慢伸出一只手指,指着纱窗处,从嗓子里挤出一丝细弱声音。 白鸥c雪雁向她指的方向看去,俱都愣了一下,茫然道:“那边什么也没有呀。” 黛玉把眼睛掀开一条缝,不可置信地向着纱窗那处看去。 “呜呜呜”那个把她吓住的鬼还在那儿木木地杵着,见她看过来,不由伤心地哭了起来,“人家住在这个小院里好久了,你把地方占了就算了,居然还带了那么霸道的黄符,要不是我机警,就魂飞魄散了,呜呜呜。” 黛玉:“” 接下来,虽然雪雁c白鸥一直陪在黛玉身边软语安慰,询问她是不是被梦魇着了,黛玉却再也睡不着了。 她已经明白,只有她一个人看到了。 直到天色慢慢发白,晨光落进屋里,黛玉已头重脚轻,冷得不停打寒颤。 她发烧了。 待林如海一大早过来探望,就见黛玉眼角挂着未干涸的泪,面色已烧的潮红。 林如海一面让随行的老大夫诊脉,一面喝问两名婢女:“昨晚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么休息了一晚上,反而病了!” 雪雁c白鸥年纪小不经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遂不敢隐瞒,将昨晚所有细节都详细描述一遍。 林如海听了丫鬟的话,又听老大夫说是受了惊吓,哪还有不明白的。他不禁忧心忡忡,思忖再三,还是亲自去寻了谢嘉树。 谢嘉树过来时,黛玉已经喝过药,烧慢慢退了,人却怏怏的,坐在床上由奶娘王嬷嬷哄着吃小点心。白鸥和雪雁在一旁陪她说话解闷。 “父亲。”见林如海回来了,黛玉强打起精神,乖巧地问候了一声。 林如海坐到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见烧的确退了,面色稍缓。 黛玉这时又看到一边的谢嘉树,不由攥住了林如海的袍袖,从他的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好奇地打量起谢嘉树来。 因两人年岁都不大,倒没有什么可避讳的。但林如海折服于谢嘉树的本事,已将他视为同辈论交之人,担忧这样会引起谢嘉树不愉,遂不着痕迹地将黛玉拢在怀中,微微侧身,挡住了黛玉的视线。 黛玉皱了皱小鼻子,依偎在父亲怀里困扰道:“这个小哥哥,我好像见过的。” 林如海听见她小大人一般煞有介事的话,不禁莞尔:“你又何曾见过了?” 黛玉懵懵懂懂地眨眨眼,似乎被问住了。 谢嘉树看着小团子一样稚嫩的林黛玉,心中有些唏嘘。日后孤标傲世的林妹妹,小时候竟是如此乖巧可爱的模样。 那么,关于她的命运,就是做出一些改变又何妨?反正他阅读红楼时,就对此不满了。 谁说黛玉的病要好,只能出家不见亲戚呢?只要踏入修行之路,就开始了逆天争命,那病一世也不会好的批命,自然也就作不得数了。 这时,谢嘉树突然心中一动,冥冥中两人之间那种牵扯,好似愈发清晰了。 修炼之人出现感应向来事出有因,不可忽视。这也是他几次三番如此在意的原因。他不由将目光转向林黛玉退烧后因惊悸而苍白得几乎透明的小脸,以及缭绕在她周身的阴气,心中渐渐浮现出一个猜测 绛珠仙子的转世,根骨c资质自然是极佳的难道,这玄妙的牵扯是因为,他与黛玉有师徒缘分? 到了宫门,祖孙二人由一个小太监领着,沿着长长的宫道向里走,四周寂静一片,只能听到三人的脚步声回响。 金光漫天,远远望去,连绵一片的琉璃瓦顶熠熠生辉,汇聚成一个森严壁垒般的城堡。 浩瀚,却无声。 一路行至临敬殿,殿外早有多名朝臣在等候陛见。大部分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偶尔有坐一处的轻声攀谈几句。 靖安侯一直颇得圣眷,很快就被宣了进去。 圣元帝四十多岁的年纪,一身明黄龙袍坐在上首,双眼锐利有神,仿佛能洞察一切。 祖孙二人一进殿,圣元帝就心情颇好地和靖安侯打趣道:“这就是你那宝贝孙子吗?上前来让朕瞧瞧。” 谢嘉树不慌不忙地走上前,规规矩矩地行礼:“拜见陛下。”然后就微微低头,作恭谦状。 “是个好孩子。”圣元帝感叹道:“让朕想起了清书小时候” 说到谢清书,君臣二人俱是一阵伤感。反倒是谢嘉树这个为人子的,对父亲的记忆已经模糊。 只记得是一名气质极出众的青年,意气风发的模样。似乎还亲自给他抓过一只蛐蛐? 君臣二人又叙了几句,一名小太监上前禀报,皇后宫中的贾女史求见。 只见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款步走了进来。她梳着宫髻,衣着素净,唯双耳上缀着一对莹润玉珰,衬得她瓷白的皮肤光华如玉,红唇润泽,半垂着眼眸,长睫轻轻颤动。 “拜见陛下。”她轻轻叩头拜下,露出一截优美的脖颈,“皇后殿下听闻靖安侯世子进了宫,恰巧九皇子在,就命臣来迎了世子过去,好让两人先见过了,熟悉一番。” “是元春啊。”圣元帝显然对这女史极熟悉了,和颜悦色地让她起了身,转而看向靖安侯,笑道:“只怕是那皮猴子嚷着要见自己的伴读,皇后拗不过。” 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九皇子徒牟亦是帝后幺子,向来多疼宠几分。太子更是年长他二十余岁,待他极为纵容。 谢嘉树听说她是贾元春,顿时好奇不已。但他向来自控力极佳,所以极好地隐藏住了情绪。 圣元帝一无所觉,打发了他随贾元春出去。 凤梧殿是后宫,距离临敬殿有段距离。但宫中的人大概都练出来了,贾元春步伐很是轻巧,反而担心起谢嘉树年纪小,走不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040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看见家人悲痛欲绝的模样, 晚晴也难过极了, 这种强烈的不甘心情让她开始吸收天地间的阴气, 灵体也慢慢凝实。 可惜人鬼殊途, 家人再也无法看到她。 她实在太寂寞了。 好在还有黛玉能看见她。在黛玉身边的时候, 她有时甚至会忘记自己已经死了。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 她渐渐感到了饥饿。那是一种抓心挠肺, 难以忍受的感觉。 因为她是早夭, 被世人视为不孝, 不能发丧,没有香火祭祀。所以她一直忍耐着这种几乎没有尽头的饥饿。 直到她发现了黛玉的特殊之处。她看起来虚弱, 身体里却仿佛蕴含着巨大的澎湃的能量。 她开始吸食黛玉的精气充饥。 开始,她还克制着自己, 不要伤害黛玉。她的内心还会歉疚, 她们是最好的朋友, 她怎么能这样坏呢 可随着修为日益加深,她对精气的渴望越来越重了, 她常常饿得发疯, 饿的理智全无, 她慢慢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时, 一场法事, 她被赶离了“食物”身边。 在极度的饥饿下, 她崩溃了,她的理智彻底湮灭,被欲望主宰。囫囵吞噬了几个新死的灵魂后,她突破了,也彻底迷失了自我。 张真人布下的驱邪阵法再也挡不住她。 只要能完全吞噬黛玉 这时,她才发现黛玉那精纯的能量,正是源自于她的灵魂力量。但那实在太美味了,她实在舍不得一口吃掉。 于是,她剥离掉她的肉体,将她的灵魂圈养了起来。 只要每天吃几口 晚晴看着黛玉可怜兮兮的无助模样,慢慢拉扯出一个阴森森的笑。 细密卷曲的睫毛微微颤动,黛玉缓缓睁开眼睛,一下子看见了谢嘉树。 黛玉愣了愣神。 这个小哥哥,好熟悉啊。 迷糊地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瞧——大大圆圆的眼睛,鼓鼓的脸颊,丰润的唇自然而然地微微翘起,分明是只比她大一点的小孩子,又怎么会是梦中那个一剑将怪物打的魂飞魄散的仙人? 黛玉歪了歪头,看着这个长得很可爱,却表情沉稳,浑身气质宛如大人的小哥哥,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不解中。 下一刻,她听到了父亲关切的嗓音:“玉儿,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随着这一声声询问,梦境中的遭遇慢慢清晰起来,恐惧重新袭上黛玉心头:“父亲” 林如海见她醒了,早就激动地凑上前来,听到她细细软软的呼唤,忙将她搂进怀中,轻轻拍抚安慰。 黛玉靠在父亲宽大的怀里,不由安心下来。一阵疲乏无力涌上身体,她的眼皮又重新耷拉下来,刚刚见到谢嘉树产生的疑问更是早已丢开,和父亲絮语几句,就沉沉睡去。 林如海帮她掖好被角,又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良久,他才直起身,看向谢嘉树,郑重又施了一礼。 谢嘉树却侧身避开了。林如海见他不肯受礼,只将恩情牢记于心中,细细询问起黛玉的身体状况。 “她先天不足,魂魄离体后又阴气过重,恐怕会有些后遗症。” 林如海喉头微动:“什么后遗症” 谢嘉树知他必定心乱如麻,就详细解释起来:“只怕近日身体会更加虚弱,轻则畏寒怕冷,重则心慌气短c气力不继。但也不必过于担忧,只要多多卧床休养,辅以食补,过个两三月,就可大好了。”他顿了顿,“只是此番她精气受损,身体阴盛阳衰,阴气反噬之时恐怕会招惹些脏东西。” 听说这些后遗症可以通过调理得到恢复,林如海刚要松了口气,就又听到后半句,心中立时一沉。只是沾惹了一次邪秽,就已经这般伤筋动骨了,若还有下次,那还了得! 谢嘉树见状,从怀中掏出一个驱邪符递给林如海,道:“此符贴身佩戴,可保鬼物不敢近身。” 考虑到黛玉的身体不便移动,且茗香山上清幽雅静,灵气充足,正适宜调养,林如海不由央了张真人,得到许可在山上多盘桓几日。 经此一事,林如海对谢嘉树的本事笃信无疑,便打算着暂留谢嘉树身边,待黛玉完全康复再回去。 黛玉就此在宿燕观一个僻静小院里住下。因担忧她受了惊吓,夜里睡不安生,婢女雪雁c白鸥在房间里支了个小榻,为黛玉守夜。 白鸥在掐丝珐琅香炉里点了支安息香,就熄了烛火安歇了。 屋里弥漫起一股甜香气。 梦里,黛玉闻到的,却是一种清冽干净的气息。 梦中,她的身体又变得轻飘飘的,漂浮在空气中,身披金光的仙人就在她不远处。这一次,她不再因害怕闭紧了眼睛,而是睁大了眼去瞧他。 他们越靠越近,终于,她穿过了那层光膜,飞到了仙人身畔,黛玉忙抬起头去看仙人长什么模样 然后她就醒了。 黛玉醒来后,不由满心遗憾又没有看见那厉害仙人的长相。 稍后,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是被冷醒的。身体里仿佛有一股森森寒气顺着四肢百骸窜动着,让她不由自主地打起颤。 黛玉不禁把整个身体都蜷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了眼睛和鼻子。但这种寒冷并没有得到缓解,一阵阵的阴冷气息仿佛潮水般,从身体深处满溢上来。 在这种难耐的冷意中,黛玉忽然看见窗外一道黑影掠过,她不由侧脸看去。 月光照在层峦叠翠的茗香山上,树木蔓出的枝条掩映在她房间的纱窗上,随风轻轻摇曳,在纱窗上印上了重重黑影。 就在黛玉怀疑是否自己疑神疑鬼,就见那纱窗旁,站着一个模糊的影子。那影子的足底却是悬空的,离地面还有一尺距离。 黛玉的呼吸一滞,心跳不受控制地开始加快,几乎要跳出胸腔一般。 那影子察觉到她的视线,忽然低下头,直勾勾地回望过来。 那是一张扭曲变形的脸。 灰黑的肤色,白生生的眼睛看不到瞳孔,鼻子已经扁塌下去,嘴巴像破开的口气,并不齐整的牙齿从豁口里露出来 黛玉的手指骤然抓紧被褥。 正在小憩的白鸥c雪雁听到一声微弱的啜泣声,瞬间惊醒过来。两人连忙从小榻上起身,匆匆忙忙跑到黛玉身边。 “姑娘,怎么了?”房间的烛火再次点亮了起来。 “那边”黛玉躲在被子里,闭着眼睛慢慢伸出一只手指,指着纱窗处,从嗓子里挤出一丝细弱声音。 白鸥c雪雁向她指的方向看去,俱都愣了一下,茫然道:“那边什么也没有呀。” 黛玉把眼睛掀开一条缝,不可置信地向着纱窗那处看去。 “呜呜呜”那个把她吓住的鬼还在那儿木木地杵着,见她看过来,不由伤心地哭了起来,“人家住在这个小院里好久了,你把地方占了就算了,居然还带了那么霸道的黄符,要不是我机警,就魂飞魄散了,呜呜呜。” 黛玉:“” 接下来,虽然雪雁c白鸥一直陪在黛玉身边软语安慰,询问她是不是被梦魇着了,黛玉却再也睡不着了。 她已经明白,只有她一个人看到了。 直到天色慢慢发白,晨光落进屋里,黛玉已头重脚轻,冷得不停打寒颤。 她发烧了。 待林如海一大早过来探望,就见黛玉眼角挂着未干涸的泪,面色已烧的潮红。 林如海一面让随行的老大夫诊脉,一面喝问两名婢女:“昨晚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么休息了一晚上,反而病了!” 雪雁c白鸥年纪小不经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遂不敢隐瞒,将昨晚所有细节都详细描述一遍。 林如海听了丫鬟的话,又听老大夫说是受了惊吓,哪还有不明白的。他不禁忧心忡忡,思忖再三,还是亲自去寻了谢嘉树。 谢嘉树过来时,黛玉已经喝过药,烧慢慢退了,人却怏怏的,坐在床上由奶娘王嬷嬷哄着吃小点心。白鸥和雪雁在一旁陪她说话解闷。 “父亲。”见林如海回来了,黛玉强打起精神,乖巧地问候了一声。 林如海坐到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见烧的确退了,面色稍缓。 黛玉这时又看到一边的谢嘉树,不由攥住了林如海的袍袖,从他的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好奇地打量起谢嘉树来。 因两人年岁都不大,倒没有什么可避讳的。但林如海折服于谢嘉树的本事,已将他视为同辈论交之人,担忧这样会引起谢嘉树不愉,遂不着痕迹地将黛玉拢在怀中,微微侧身,挡住了黛玉的视线。 黛玉皱了皱小鼻子,依偎在父亲怀里困扰道:“这个小哥哥,我好像见过的。” 林如海听见她小大人一般煞有介事的话,不禁莞尔:“你又何曾见过了?” 黛玉懵懵懂懂地眨眨眼,似乎被问住了。 谢嘉树看着小团子一样稚嫩的林黛玉,心中有些唏嘘。日后孤标傲世的林妹妹,小时候竟是如此乖巧可爱的模样。 那么,关于她的命运,就是做出一些改变又何妨?反正他阅读红楼时,就对此不满了。 谁说黛玉的病要好,只能出家不见亲戚呢?只要踏入修行之路,就开始了逆天争命,那病一世也不会好的批命,自然也就作不得数了。 这时,谢嘉树突然心中一动,冥冥中两人之间那种牵扯,好似愈发清晰了。 修炼之人出现感应向来事出有因,不可忽视。这也是他几次三番如此在意的原因。他不由将目光转向林黛玉退烧后因惊悸而苍白得几乎透明的小脸,以及缭绕在她周身的阴气,心中渐渐浮现出一个猜测 绛珠仙子的转世,根骨c资质自然是极佳的难道,这玄妙的牵扯是因为,他与黛玉有师徒缘分? 借着宫人的灯火,九皇子终于看清了皇长孙青黑浮肿c鬼气森森的脸。他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似是终于明白了什么,九皇子向前几步,跪到圣元帝面前。 “我没有害宁儿,这件事有古怪,请父皇查明,宁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抬头望向圣元帝,嘴唇颤抖,脸上却满是坚毅之色。 几日之内,最为倚重的长子c长孙接连丧命,圣元帝眼中酝酿起滔天怒意。他掷出一张纸条,问:“那这个作何解释?” 纸条缓缓飘落在九皇子面前,上面正是九皇子的笔迹:“太子哥哥的死另有蹊跷,请前往灵堂一叙。” 落款正是九皇子的名讳。 圣元帝指向谢嘉树面前的法坛,道:“你们又是在做什么?” 九皇子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 此情此景,任谁见到,都要怀疑九皇子与谢嘉树在做法咒杀皇长孙。 更甚至,太子的死也另有玄机。 谢嘉树跪在九皇子身畔,禀道:“九殿下知我师从张真人,心忧太子殿下有遗愿未了,故让我为太子殿下做个道场。” 没有提招魂的事。 “遗愿?”圣元帝一怔,他知幼子向来赤子之心,且与太子感情极好,有此举动实属正常。他神情松动了几分,问道,“太子有何遗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041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谢嘉树摊开手掌,一串精致小巧的红宝石手串映入眼帘。 只见手串由二十七颗珠子串成,每一颗珠子大小均匀, 通身圆润, 内里又仿佛流动着特殊的纹路,流光溢彩。 黛玉不由自主地将手串从他掌心处拿起,置于光线下, 仔细打量。 谢嘉树见她双颊红扑扑的,望向她的目光愈发柔和, 问道:“喜不喜欢?” 黛玉目露欢喜,点头道:“喜欢!” 谢嘉树眼底也泛起一丝愉悦,解释道:“这是我亲手做的一个法器,每一颗珠子都用灵气打磨而成, 里面附了不同的符咒。” 黛玉闻言, 伸出两根嫩生生的手指捻起一颗珠子,凑近细观, 果然见里面另有玄机。 谢嘉树走到她身畔, 一一指给黛玉看:“珠子共二十七颗,从这一颗数起, 前面九颗是防御法术, 被动触发, 可保你平安。第十颗到第十八颗刻的是蕴养身体的法术, 每日佩戴可强身健体。最后九颗是攻击法术”他迟疑了下, 还是道,“若你遇到危险需反击,就按我教你的沟通灵气之法,引动刻着攻击法术的珠子,即可发出攻击法术。” 这每一个攻击术法都凝聚了他的最强一击,是他颇费心血而成,只盼黛玉没有用到之时。 黛玉自是能体会他的心意,她垂下眼眸,羽睫轻颤,有些感动。 略一迟疑,她将手串绕了两圈,戴在手上。她的皮肤十分细白,玉石与皓腕交相辉映,透出莹润可爱的意趣。 谢嘉树凝视着她,不自觉将一个玉牌也递过去。 黛玉不解地歪头接过,“还有礼物?” 谢嘉树含笑点头。 丁氏至死都紧攥着这玉牌,祖父恐有什么不好来历,知谢嘉树学了道术,就予了他。这玉牌有些遮蔽天机c扰乱因果之效。 谢嘉树抹除了丁氏的气息,重新祭炼。但他为世外之人,并不需要此物。黛玉却是绛珠仙子转世历劫,定下了泪尽而亡的命运,这玉牌于她有些用处。 接下来,谢嘉树又陪黛玉修炼了一会儿,见她内息运行无碍,方才离去。 在温御医的精心调养下,加之谢嘉树的黄符辅助,半个月后,林琰的病就彻底痊愈了。 小小的男童欢快跑动的身影重新出现,周围一片欢声笑语,掩盖林府的阴云彻底消散,困扰黛玉的烦忧也随之一扫而空。 天气渐冷,贾敏终于能分出心神裁冬衣。 屋里点了地龙,温暖如春。 贾敏一身杏黄色刻丝通袖袄,倚靠在临窗大炕上的迎枕上翻着花样子。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映的她乌发上一只镶红宝石簪子闪闪发亮,面如芙蓉,眉如远山。 似是终于看到了满意的,她挑了出来,高高兴兴地对着身边的大丫鬟魏紫道:“这个真好看,绣在玉儿的裙摆上如何?” 黛玉坐在母亲旁边,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她与魏紫讨论配色,一边伸出一根玉白手指,轻轻拨弄着手串上的珠子,渐渐出了神。 “玉儿瞧着如何?”贾敏见女儿安安静静的,不由笑望着她,“是否喜欢这个花样子?” 黛玉抬眸,眼中流露出一丝迷茫。 贾敏见状,脸上就透出促狭之色:“有了小哥哥送的手串,花样子都不重要了。” 魏紫c姚黄在一旁掩了嘴笑。 黛玉微窘。 贾敏见了,心中不由微微一动,谢嘉树的家世c人品都无可挑剔,又与女儿投契,且对自家有恩,实在不可多得,若是 但转眼见着一团孩子气的女儿,又笑着抛开了。终究太小了,做不得准。 一月转眼而过,谢嘉树开始入宫伴读。 九皇子的另一个伴读是母族的子弟,叫薛城璧,人如其名,是个很漂亮羞涩的孩子。 他与九皇子是表兄弟,自小相熟,两人抵达上书房后旁若无人地攀谈,将谢嘉树排斥在外,极力作出“就是不带你玩”的姿态。 谢嘉树于凤梧殿一见中就察觉到九皇子的抗拒之心,故而并不意外。 只如今,九皇子面上的骄横之色愈重了,这气质与他的五面相很是格格不入。 心中存疑,谢嘉树不由将灵力凝于双目,仔细观察起来。只见九皇子身上隐隐带煞,印堂发黑,近期运势极低,恐会遇到不好之事。 有人要对付九皇子? 这时,先生步入屋中,谢嘉树遂收敛心神,专心学习。 上书房的先生都是朝中大儒,但皇子需学贯六艺,故还有一名教习武艺的先生。 第一天学的都是基础知识,上午习字,下午算学。 说是算学,不过是数数罢了。九皇子基础不错,已能轻松从一数到一百。算学先生见状大喜,直赞九皇子聪慧。 或许心存谆谆教诲之心,他以手捋过美髯,出题道:“树上有雀三只,燕四只,燕雀共计几何?” 谢嘉树:“”34一? 谢嘉树一个学完大学高数的人,指导先生算学恐怕也绰绰有余,只好默默围观九皇子与薛城璧满脸认真地掰着手指,然后热情洋溢地回答问题。 头大如斗地和先生互动着,简直生无可恋。 第二天上午学乐,先生教的是古琴。谢嘉树于此道也是初学,兴致盎然,很快掌握了最基本的认弦和指法。 第二天下午是武艺课。教习武艺的高先生是朝中赫赫有名的武将,官拜兵部侍郎,长相英武,一双眼睛湛然有神,教几名幼童无疑是大材小用。 他虽恭恭敬敬地指导九皇子,却明显不热衷,因几人年幼,仅教了练习拉弓,骑射姑且搁置。九皇子的武艺是练过的,又处于活泼好动的年纪,拉的挺卖力。谢嘉树在三人中看起来最为文弱,拉起弓来却举重若轻,好似不会疲倦。 高先生有些意外,认为谢嘉树毅力可嘉。 宫中向来是看人下菜碟之处,作为一个被皇子排斥的伴读,谢嘉树的待遇可想而知。若是寻常孩童,只怕要惶惶不安了,谢嘉树却仿佛一无所觉,安安静静地读书学武。 如此到了旬假,谢嘉树淡定地回了府,九皇子却心情不虞了。 九皇子之所以不满谢嘉树,盖因他对于两名伴读人选心中早有计较。谢嘉树是他父皇突然钦点的,薛城璧的堂弟薛城瑜就被黜落了。 旬假这一日,九皇子左思右想,决定出宫寻薛城瑜安抚一番。 九皇子坐在舆车里,一队侍卫跟在前后左右,小心翼翼地查看周围,护卫车马安全。他的贴身小太监阿宝坐在车厢外,随时听候差遣。 他们先经过了靖安侯府,车速平缓,一行人皆目不斜视地前行。 九皇子支起小窗,一只颇有肉感的小手撑着下颔,往外望去。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原本极热闹之处,却渐渐不闻人声,显得格外寂静。 此时,他们已走了许久,走的超过原本应该的距离。 侍卫队长察觉到怪异之处,吩咐车马停下,躬身向九皇子禀报。 他们停留之处旁边是一座琼楼玉宇,只是年久失修,已显出荒颓来。 突然,阿宝惊叫一声,惊疑不定地瞪大了眼睛看向那阁楼上空。侍卫们见状,顿时拔刀出鞘,警戒起来。 九皇子打开车厢门,见阿宝双目圆睁,满脸惊骇欲绝,不由顺着他的视线,抬眸看去。 那里空空如也,未见任何异常。九皇子心生不悦,正想训斥阿宝,突然脸色遽变。 因为他感到一阵阴风吹来,冷意仿佛浸透入他的骨髓深处,顿生毛骨悚然之感。侍卫们也感觉到了,霎时一阵骚动,阿宝更是脸色惨白,瑟瑟发抖,全无平时的伶俐。 这样不合常理的诡谲之事,又怎能不令人感到恐惧。 “你c你刚刚看到了什么”想起刚刚阿宝的异常,九皇子不安地问道。 “回殿下,是c是一个会飘的女人。”阿宝战战兢兢地答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四处弥漫起一股黑暗。这黑暗十分突然,仿佛瞬间吞噬了所有光明,甚是恐怖。 一股腐朽的味道随风而来,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所有人都脸色发白,面无人色。但侍卫们训练有素,在极度恐惧中仍记得职责所在,始终拱卫在九皇子身侧。 车舆在黑暗中调转方向,一行人摸索着原路返回,尝试是否能回转出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没有声音,没有光亮,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让一行人几乎绝望。 这时,黑暗中突然出现一座府邸。仿佛遗世独立一般。 仿若海市蜃楼般的景象,却无人有心分辨了。 九皇子却面露迟疑,他已认出,这是靖安侯府。一放旬假他就主动登门,恐怕会被谢嘉树看轻了去。 阿宝没发觉主子异样,放开搀扶的九皇子,脚步急促地飞扑到门前,不停拍打叫喊。朱红大漆的门缓缓打开,门卫年轻朝气的面庞探了出来。 黑暗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如潮水般褪去。 靖安侯并未让人请大夫。他阴沉着脸走向两名丫鬟,冷冷道:“我竟不知道,你们奶奶还是个有法力的。” 两人紧绷着脸,浑身抖如筛糠,却始终咬着唇不言不语。 主子做了什么,又怎能瞒住这些近身服侍,日日揣摩上意的人?但她们俩是丁氏的陪嫁丫鬟,身契都捏在她手中,自然是效忠于丁氏的。 靖安侯也不多废话,他脚尖轻抬,看似轻飘飘地碾在其中一名婢女跪伏着的手臂上,只听“咔扎”一声骨折声,那婢女只觉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顿时趴在地上,浑身抽搐,冷汗不止。 千金之躯,坐不垂堂。靖安侯本不必自己动手的,但自听了长孙的话,他胸中就积聚起一股郁气,急需一个倾泻的出口。 “你们奶奶,恐怕活不成了。”靖安侯瞥了眼气息微弱,生机将断的丁氏,把脚尖挪到了她另一只完好的手上,冷冷道,“你们想尽忠,恐怕要到地底去叙主仆情义了。” 那丫鬟还在咬牙忍耐着手臂疼痛,闻言一凛,不由面露迟疑。靖安侯却没有耐心等她下定决心,用力踩了上去,又是“咔扎”一声,手骨应声而断。 两手皆断,那丫鬟疼的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一下子昏死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042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他将匣子置于桌上, 小心翼翼的取出画纸,细看起来。 她的画是初学, 笔触稚拙,胜在传神,尤其一双圆眼黑白分明,衬得画中之人有了几分活气。 原来在她眼中,自己竟是这个模样吗?指肚拂过画中的线条,谢嘉树微微一笑,将画纸重新装在匣里,对彩墨道:“其它东西都收起来吧。” 彩墨赶紧答应着。 他见自家主子盯着张纸瞧了半天,好像挺高兴的, 然后就连纸带匣子抱走了,不禁满脸疑惑难不成林大人送了什么好东西? 第二天,谢嘉树恢复入宫读书。 不同于以往的视若无睹,九皇子一见到他, 就面露欢喜, 疾步迎上来,小眼神中充满敬畏, “原来你真的会画符啊。” 谢嘉树照旧行了个礼,被他一手拉住了。 谢嘉树见他周身的不详气息愈浓, 心中明白, 那女鬼定是又对九皇子出了手。 他一边询问九皇子昨日回去途中是否顺利, 一边思忖起来。 九皇子身上阴气如此之重,天长日久,恐怕会移了性情。究竟是谁想要谋害九皇子? 太上皇?圣元帝有龙气护体,遇害的首当其冲应该是太子才是。 太子?谢嘉树并未见过太子,对他的品性不好妄下论断。但他与九皇子年岁相差太大,根基已稳,九皇子又是他唯一的嫡亲兄弟,应当不至于。 那宫闱斗争? 九皇子对谢嘉树的出神毫无察觉,一言难尽地将回归途中发生之事一一道来,然后希冀道:“我能不能也学画符?这样再也不惧这些邪祟了!” 谢嘉树一怔。他已有了黛玉这个小徒儿,无意再多收徒。况且,教一名皇子学道,于政治上敏感性太高了。 “符篆一学包罗万象,其一就是算学。”谢嘉树沉默片刻,抬眸注视着九皇子:“我问你,今有鸡翁一,值钱五;鸡母一,值钱三;鸡雏三,值钱一。凡百钱买鸡百只。那么,鸡翁母雏各几何?” 九皇子神情呆滞地望着谢嘉树。古人大部分是“文科生”,对数算研习不深,且九皇子年幼,只能算出十以内的加减。 乍听到谢嘉树此问,他不由满脸茫然。 谢嘉树拍拍九皇子的小肩膀,委婉拒绝道:“你年纪尚幼,先把四书学完吧,需要符尽可找我。” 九皇子不服气:“你四书学完了?” 自然没有。谢嘉树提笔在宣纸上将算学题的运算步骤详细列出,勾起嘴角:“但我数算学的好。” 九皇子:“” 九皇子泪眼汪汪地妥协,“那你现在给我几道符。昨日那个挡了劫后焚毁了。” 谢嘉树将早已准备好的黄符递了过去。他之所以向九皇子显示修为能力,目的也在于此。 如今他对于谋害之人毫无头绪,只能待那人见九皇子无恙,使出别的手段了。 凝目注视着九皇子周身的缭绕黑气缓缓消减,谢嘉树心中升起几分隐忧。 九皇子和谢嘉树一下子亲厚了起来。每日一道读书c习武,几乎形影不离。 反而是薛城璧,对于自己为何一夜失宠很是不解。但他一向以九皇子马首是瞻,对谢嘉树也变得友好起来。 周围的人无不感到讶异,圣元帝听闻后,却露出赞许之色,欣慰地对贴身内侍谷满楼感叹道:“小九儿长大了。” 时间如水般流过,转眼年关将近。 京里下了很大的雪,天阴沉沉的,推开门就是白茫茫一片。 上书房于是顺势停了课。 过了几日,雪停了,靖安侯府里开始有了过年的气氛,随处都是洒扫c收拾的身影。 府中装点的很喜气,就连谢嘉树屋中的帐幔,也一一换上了靖安侯夫人亲自挑选的暖色调。 除夕夜,谢嘉树身着大红衣裳,同祖父c祖母进宫领宴。 宫宴中,太子亲自提壶执盏,向座位靠前的官员c宗亲敬酒,态度很是谦和。 太子年近而立,剑眉星目,气度不凡。见到谢嘉树,他当即赏了见面礼,还揉了揉谢嘉树的头,言道要与九皇子好好相处。 行止之间,对九皇子的溺爱之情溢于言表。分明是将九皇子当成了儿子养。 回到府中已是深夜。靖安侯府挂满了灯笼,亮如白昼。映衬着天空中一丛丛绽放的烟火,仿佛绚烂到极致的盛景。 这是谢嘉树第一次同家人一起守岁。他的心中一片宁静平和,只愿盛世安稳,家人岁岁常相伴。 过了年,很快到了二月十二花朝节。 未出阁的小姑娘常于花朝邀约相伴,赏红拜花神,吃花糕,行花令,祈祷自己如花般朝气美好。 花神庙位于京郊碧水湖畔,每年春天,百花盛开,连绵不绝,成为一景。 因黛玉年幼,贾敏不放心,陪同她去。她牵了黛玉,一路沿青石小径,拾阶而上,沿途繁花似锦,蔚为奇观。 黛玉同许多小姑娘一般,虔诚地焚香祭拜花神,为春天祈福。 这一日又是林黛玉的五岁生日,故而她们没有在外多停留。 黛玉今日穿了件新裁的碧绿色小袄,搭配鹅黄色的湘裙,乌黑的发丝挽成两个小髻,各别着一个珍珠发箍。肤色细白,唇色粉嫩,如三月枝头含苞的桃花般,柔嫩可爱。 谢嘉树特意登门为她庆生,一见之下也不由眼前一亮。 过了今日,林黛玉就五岁了。 谢嘉树熟读红楼,当然知道,这一年林如海将调职扬州,担任巡盐御史。 这也是林黛玉命运的转折点。 母亲病逝,寄居贾家。随后父亲离世,更是让她再无依靠,任人拿捏。 林家祖上为列侯,四世袭爵,五代为官,家族底蕴深厚,黛玉却落得寄人篱下,泪尽而亡的结局。 想到那句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他心中不由泛起丝丝心疼。 他开始如同所有长辈一样,希望黛玉慢点长大,永远无忧无虑,一生安乐顺遂。 黛玉见到他就不禁露出个笑容来。 两人在林府的庭院散步。 因为黛玉爱花,林府的庭院种了不少花卉,不同于花神庙开到极致的美丽,林府庭院的花错落地绽放着,并不繁茂。 黛玉说起上午出门的见闻,难掩欣喜:“花神庙里也种了许多的花,有山茶c玉兰c丁香c海棠都开的美极了。” “那你还想再看一遍吗?”谢嘉树心中一动,突然萌生起一个主意。 “再看一遍?”黛玉歪了头看他,有些不解。 谢嘉树走向其中一个花圃,展开双手,将自身灵力外散,延展到庭院每个角落,滋养着植物,直至每一株花草都透出生机勃勃的模样。 他凝眸看向黛玉,笑道:“生辰快乐。” 话落,他取出一道黄符,置于掌中,合掌一撮。 刹那间,庭院里百花竞放,身旁几株桃树一点一点覆盖上了层层叠叠的粉蕊。 黛玉睁大了眼,侧头四顾。 满庭院的绿植都开了花,满目绚烂,芳草如茵。 黛玉如同置身梦幻,眨了眨眼,花海非但未曾消失,鼻腔也迅速充斥了馥郁的花香,令人沉醉。 几片花瓣悠悠落在地上,还保持着潮湿饱满的色泽。其中一片粉色的花瓣,颤巍巍地从枝头跌落,到了她的眼前。 黛玉不由伸出手掌,刚好接住那一片粉。 谢嘉树清清淡淡的眼眸,缓缓晕开一层暖意。 黛玉抬眸看他,有种心脏被揪了一下的感觉。 她掩饰地垂眸,白嫩嫩的手指提起一边的裙角,向花海走了过去。 “小哥哥。”黛玉在花海中徜徉,而后回头,抿着嘴微微一笑,“谢谢你。” 一阵春风温柔地抚过,满院的红绿轻轻颤动。 日子平稳地过渡到了四月。 这一日,风和日丽,高师父开始教骑马。几人被领到了御马房,高师父为三人讲了半天的马经,才放他们进入马房,由每人亲自挑选一只小马。 这只马儿以后将伴随他们的课程。 谢嘉树挑了一只通身雪白c不过半岁的小马,拿了草喂它,和它互相熟悉。 不过一会儿,他已被小马允许抱着脖子抚摸它了。 这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响起,谢嘉树抬眸就见是小太监阿宝,面色苍白,面脸惊惶,隔着一些距离就扑倒到九皇子面前。 上书房规矩极严,内侍不能随意扰乱课堂。故而九皇子见了他惊慌失措的模样,面色也瞬间凝重起来。 未料阿宝一出声就犹如惊雷乍响。 “殿下太子c太子薨逝了。” 贫困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们世世代代被困在这贫瘠的土地上,艰难c死气沉沉地活着,无力摆脱这种三餐难继的命运,也见不得有人特立独行,挣脱这困厄。 甚至,有人眼见着别人的财富红了眼,生出了占据之心。 当阮秀英背负着莫须有的污名,屈辱死去时,她的心中充满无力的绝望。迷迷糊糊中,她看到她的长子康成游向她,十三岁的文弱少年,常年闭门读书,水性又能有多好?终究是一场徒劳。 窒息的痛苦,死亡的可怖,都比不上一个母亲此刻心中的担忧惊惧。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次醒来时,她正在水中游弋。四处寂静,仿佛一个深渊囚牢,将她困在水底的一方天地。她知道,她已经死了。 渐渐的,神智逐渐浑噩,许多记忆开始被遗忘。 可是她怎能甘心? 她还不知道她的康成是否得救,她腹中未出世的孩子还在怯怯地叫着娘,她一生的清誉毁于一旦,她怎么能就此忘记一切? 恨意席卷了她全部心神。 几百年来,这水塘死了无数女子,她们虽重入轮回,却在水底不见天光之处积聚了浓重的阴气和怨气,她心中一股怨恨凝而不散,竟是引动了这些阴气和怨气,以她的灵魂为载体,最终融为一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043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几日之内,最为倚重的长子c长孙接连丧命, 圣元帝眼中酝酿起滔天怒意。他掷出一张纸条,问:“那这个作何解释?” 纸条缓缓飘落在九皇子面前, 上面正是九皇子的笔迹:“太子哥哥的死另有蹊跷,请前往灵堂一叙。” 落款正是九皇子的名讳。 圣元帝指向谢嘉树面前的法坛, 道:“你们又是在做什么?” 九皇子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 此情此景,任谁见到,都要怀疑九皇子与谢嘉树在做法咒杀皇长孙。 更甚至, 太子的死也另有玄机。 谢嘉树跪在九皇子身畔,禀道:“九殿下知我师从张真人, 心忧太子殿下有遗愿未了, 故让我为太子殿下做个道场。” 没有提招魂的事。 “遗愿?”圣元帝一怔, 他知幼子向来赤子之心,且与太子感情极好, 有此举动实属正常。他神情松动了几分,问道,“太子有何遗愿?” 太子的魂魄消失了,恐怕已经遭遇不测。 谢嘉树知道, 若是直言只会触怒圣元帝:“不曾感应到。” 圣元帝目光落到长孙尸身上,目露痛惜, 冷笑一声, “那宁儿是怎么回事?” 谢嘉树诚恳道:“皇长孙乃中了傀儡之术, 受人操控,欲嫁祸九皇子。宿燕观乃正统道门,臣又如何会咒杀一术。” 圣元帝又如何不明白事有蹊跷,但他心乱如麻,无法理清头绪。 谢嘉树并不打算暴露太多,恐招圣元帝忌惮。 但他又不能什么都不做。 只能让圣元帝相信,皇长孙尸身受控,自行来灵堂了。 他指尖连点,一道控尸术缓缓成型,悄无声息地打向皇长孙,悄然隐没。 只见没有了呼吸的皇长孙缓缓挣动,竟自己站了起来。 “啊啊啊”正在收敛尸身的宫人无不惊骇欲绝,四散而退。 灵堂里顿时大乱。 谢嘉树不想对皇长孙尸身不敬,只是让其跳了支舞,就又重新躺下。 满室宫人却依然惊悸不已,见他一动不动了,一时也无人敢靠近。 他们不由暗暗怀疑,皇长孙究竟死了多久了。 圣元帝头痛欲裂,心中对幼子的怀疑却消退不少。他一边让人封了灵堂,调查皇长孙出现在此的原因,一边宣了太医来查验皇长孙的尸身。 “来人,把九皇子和谢世子带回长渊宫,严加看管。” 谢嘉树与九皇子被软禁了。 九皇子立于窗前,一动不动,面容憔悴。 谢嘉树见他伤心,不由安慰道:“陛下应该是信你的,否则我们就进宗人府了。” 九皇子沉默不语。无论是谁,连丧两名至亲,又被人诬陷,都无法释怀。 谢嘉树盘膝坐下,开始沉思。 他还有许多手段,能在圣元帝面前证明清白,但最终却按耐下来。 他如今越厉害,反而会越可疑。 他将穿越以来发生的事情细细梳理,不由想到那形迹可疑的女道长。 他突然意识到,她的目标,或许是九皇子。 新年宫宴上他见到太子之时,太子浑身气息清正,并未沾惹邪祟。但他半年前第一次见到九皇子之时,他就已阴煞入体。 是什么促使她舍太子而就九皇子? 谢嘉树直直盯着九皇子,问道:“除了半年前遇鬼,你还有遇到异常的事情吗?” 九皇子见他一脸正色,不由微微怔愣,道:“一年多前,我突然陷入昏迷,御医束手无策,后来母后无法,请了清虚观高人连续做了七天道场,竟是醒了。” 他似是迟疑,“不过这都是母后告诉我的,我并无记忆。” 谢嘉树心中疑窦更深。他突然抓起九皇子的手,并起手指,念了几句咒语,点在九皇子脉搏之上。 一股迷蒙的金芒在九皇子身上流转,但他身体深处,仿佛又一个黑洞,金芒如泥流入海,转瞬被吸食干净,消失不见。 九皇子见了诡异情景,不禁毛骨悚然,问道:“这是什么?” 谢嘉树眉峰紧蹙。 九皇子见他面色沉凝,不言不语,心中一紧:“嘉树?” 谢嘉树回神,抬眸看他:“这是夺运钉。” 刚刚,谢嘉树借由九皇子身体深处磅礴的气运,窥见了一丝天机。 他忽然之间似有领悟。 太子并非天命之子。即使无此次灾劫,最终也会因父老子壮,被猜忌圈禁。 真正被气运所钟的人,是九皇子。幕后之人想要的,是在他未长成时夺取他的气运。 这人是谁? 谢嘉树隐隐有了决定。唯有将那女道长抓来,才能知晓她一个世外之人,要这国运,所图为何? 九皇子还是满脸茫然:“夺运钉是什么?” 谢嘉树缓缓吁了口气:“人的气运有强弱,但均是有定数的,夺运钉却可以夺取别人的气运,为己所用。但此法太过阴邪,极易遭到反噬,用的人极少。” “有人将夺运钉钉入你的体内,日日夺取你的气运,又恐遭反噬,不断打压于你,你越倒霉c狼狈,反噬就越弱,她也就越加安全。” “长此以往,你必将气运耗尽而亡” 九皇子闻言心中惊骇不已,想到太子哥哥,额上沁出冷汗:“我c我也要死了吗” 谢嘉树指着自己面前:“不会的,有我在。你坐到这里来,我为你取出此钉。” 九皇子听话地走过来,学着谢嘉树盘膝坐下。 谢嘉树安慰他道:“别担心,你气运浓厚,拔出后虽会损及你一些运道,对身体无碍。” 谢嘉树没有说的是,九皇子气运被夺,日后哪怕还能登上至尊之位,也注定了一波三折。 九皇子闻言却平静了许多。 谢嘉树的视线与他充满信赖的目光对上,心中一沉,不由凝神静气,专心将法力打入九皇子体内,感应夺运钉所在。 半年多来,谢嘉树勤加修炼,加上青莲辅助,实力大有进境。但夺运钉上带着的法力很强,可见炼制之人跟他的实力只在伯仲之间。 但他要做的,却是引动反噬之力。 谢嘉树接连施展几个符咒,将夺运钉暂时压制下来,然后沿着九皇子身周画起阵纹。 一刻钟后,夺运钉上的黑光渐渐暗淡下来。直至最后,变成一根普普通通的棺材钉,透体而出。 九皇子见钉子离体,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脸上舒缓了几分,问道:“解决了?” “没有。”谢嘉树睨了他一眼:“对你下毒手的人,应该就是杀害太子和皇长孙的人她必然不会就此罢休,我正好与她斗上一番c看她究竟有何目的。” 谢嘉树拿起夺运钉,追溯着炼制之人的气息,继续画起阵法来:“她所图必不简单。” 九皇子一动不动,呆呆地看着谢嘉树一笔一划c认真仔细地画着,正要开口询问,却见阵纹亮起,一道白光缓缓升起,将他包裹其中。 虚空中一股玄妙的力量,顺着阵纹,无声无息地穿透空间,抵达施咒之人所在。 月光温柔地洒落在一座小阁楼上。 女道长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静静欣赏着月色。 面前点着的香忽然齐根而断。 女道长见了,露出一丝笑来。 她祭出一张黄符,正欲如法炮制,将皇长孙的魂魄收来,滋养自身,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她忙掐指推算,却仍感到一阵晕眩,脸色骤然一变:“又是你来坏我的事!” 全身气血翻涌不停,身体剧烈颤抖,她连忙咬破舌尖,念诵起咒语。 然而夺取储君的气运反噬太过强烈,她全身血气急剧消失,根本无力抵抗施咒之人。 她终于感觉到惊惧,动作迅速地掏出一个替身娃娃,咬破手指将血液涂抹上去。 替身娃娃逐渐变大,不过几息,已变得和女道长一模一样。 身上的伤害全部转移到了娃娃身上,女道长惨白的面色慢慢恢复了红润细腻。 不过转眼间,那替身娃娃就碎裂开来,化作湮粉。 女道长一阵心疼。 她已变得毫发无伤,但她的表情却无比阴鸷。 气恨过后,她脸上又流露出几许后怕。 直面此人,她才知道竟还有一个手段如此老辣的修者存在,竟能破她的术法。 而他究竟是谁,任她如何推演,却毫无头绪。这几乎让人匪夷所思,只要是此世之人,总会留下痕迹才对。 这时,突然有一股危险的杀机牢牢地锁定了她。 一阵脚步声停在了阁楼之下。 女道长心中惊惧,难不成这人找来了? 一道身影跃上阁楼,落在横栏边上。 她凝神望去。 一个白衣白发的青年缓缓行来,身形如鬼魅,眼中却仿佛凝结着终年不化的寒冰。 月光打在他身上,女道长慢慢看清了他的脸。 “谢清朗?”她微微疑惑。这人变化实在太大了,无论是气质,还是模样,都与记忆中大相径庭,让她不敢肯定。 “你骗了我。”谢清朗的声音如阿鼻地狱爬出的恶鬼。 女道长心生戒备,手中急忙捏起法诀,语气似超然物外,又似包含无尽同情:“我只是帮助于你,并未骗你,你莫要受人挑拨。” “呵。”一声轻笑。 “你该死,你背后的主子,更该死。” 随着“呛”的一声清吟,他的剑已出鞘,身影急速掠至身前。 女道长打出法诀,足尖轻点,飞身躲避。 两人的身影在空中交汇,乍合又分。 谢清朗轻轻落回地面,女道长却重砸而下,而她的咽喉已被洞穿。 空气又恢复一片死寂,血将谢清朗的剑染的殷红。他望着女道长变得冰冷的尸体,突然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悲怆而疯狂的笑声飘荡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044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二奶奶丁氏还躺在地上, 口鼻出血,命在旦夕。旁边乱七八糟摆放着香炉c几只香和一些黄纸。 丁氏身边的两名大丫鬟跪在地上, 吓得脸色煞白c瑟瑟发抖。 靖安侯并未让人请大夫。他阴沉着脸走向两名丫鬟,冷冷道:“我竟不知道, 你们奶奶还是个有法力的。” 两人紧绷着脸, 浑身抖如筛糠,却始终咬着唇不言不语。 主子做了什么, 又怎能瞒住这些近身服侍,日日揣摩上意的人?但她们俩是丁氏的陪嫁丫鬟,身契都捏在她手中,自然是效忠于丁氏的。 靖安侯也不多废话, 他脚尖轻抬, 看似轻飘飘地碾在其中一名婢女跪伏着的手臂上, 只听“咔扎”一声骨折声, 那婢女只觉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顿时趴在地上,浑身抽搐, 冷汗不止。 千金之躯,坐不垂堂。靖安侯本不必自己动手的, 但自听了长孙的话, 他胸中就积聚起一股郁气, 急需一个倾泻的出口。 “你们奶奶, 恐怕活不成了。”靖安侯瞥了眼气息微弱,生机将断的丁氏,把脚尖挪到了她另一只完好的手上,冷冷道,“你们想尽忠,恐怕要到地底去叙主仆情义了。” 那丫鬟还在咬牙忍耐着手臂疼痛,闻言一凛,不由面露迟疑。靖安侯却没有耐心等她下定决心,用力踩了上去,又是“咔扎”一声,手骨应声而断。 两手皆断,那丫鬟疼的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一下子昏死了过去。 另一名丫鬟已被吓破了胆子,见靖安侯将目光转向自己,不由连连磕头道:“我说,我都说” 她满头大汗地说起往事:“二奶奶从小身子就弱,三岁时,一个女道长突然上门,她道自己与二奶奶有缘,给了夫人一个药方,说来也奇,多少名医都看不好的病症,服了这药就果然慢慢好转了。” “后来那女道长说二奶奶命中有一劫,若是留在俗世,怕是要受尽煎熬,活不过二十岁。她要化了二奶奶去出家,老爷c夫人疼爱女儿,固不肯从,苦苦恳求破解之法,那女道长无法,就给了二奶奶一个玉牌,指导二奶奶修行” “后来二奶奶惊马,马车都差点翻倒了,多亏了二爷出手相救,二奶奶像迷了心窍,执意嫁予二爷,说自己命中那一劫是应在了此处。老爷夫人盼着女儿以后能平平安安,谢家又是世袭一等侯府,纵是个庶子也认了。成亲后,二爷也不知如何得知此事,提出要随二奶奶修行,说如此两人方能天长地久,二奶奶喜不自胜,立即答应了” 两人新婚燕尔,丁氏对谢清朗自然毫无保留,甚至不惜损耗自身修为帮他引气入体,提升境界。如此,谢清朗的修炼速度一日千里,渐渐有超越丁氏之势。 这本是好事。但随着修炼愈深,丁氏无法再提供帮助,谢清朗待丁氏就渐渐冷淡了。 往日的耳鬓厮磨还清晰仿若在眼前,被冷待的丁氏如何甘心?她的一生之劫,恐怕正是应在一个痴字上。 哭过,求过,闹过,在谢清朗眼中,不过是一场又一场无理取闹。 徒惹笑话。 或许,在外人眼中,谢清朗尊重嫡妻,连通房都从不曾有,是难得的洁身自好之人。但丁氏全身心寄在谢清朗身上,她要的岂会是这样的虚名。 她终于开始放下身段,曲意讨好。 骄傲c自尊渐渐坍塌,丁氏自愿变成了谢清朗手中的一把刀,承担所有罪孽因果,只为博取他一个关注眼神,一个赞许微笑。 但他们中间横亘着一个前未婚妻。 丁氏渐渐发现了谢清朗另有所爱,却自欺欺人不肯相信。 直到有一天,她无意间发现他在炼尸。 这是极易遭天谴的邪术。一个不小心,不仅身败名裂,还会祸及家族! 她虽成了他手中的刽子手,却知道,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碰的。她想要的是天长地久,而非任由他疯狂。 丁氏终于知道,自己这些年做了那么多,竟只是为她人做嫁衣裳。 谢清朗如何知道这种邪术的,没有人知道。但他开始炼尸时,只是一介凡人。 他在炼的,是他的表姐何嫣。 以凡人之力,又如何能成就逆天邪术? 一年c两年c三年,谢清朗的炼尸术迟迟没有进展,终于耗尽谢清朗的耐性。 因为第三年,表姐的尸体开始发僵发黑了,心痛不已的谢清朗找上了丁氏,踏上了修行之路。 他利用了丁氏,但他何尝不怨恨丁氏? 他背叛了表姐。 靖安侯气的一脚将一张花梨木靠椅踢断了。 所有人噤若寒蝉。 靖安侯剧烈地喘着气,愤怒c痛苦c不敢置信,理智摧枯拉朽般湮灭,让他像一只暴怒的困兽。 丁氏咒魇长孙,遭到反噬濒死。 他还未来得及震惊,长孙就带了一名叫卫平的人来寻他,告诉他长子的死另有蹊跷。 如此荒谬,却撕碎了府中平静的假象,摧毁了他心中安宁的家。 他想起八年多前,谢清朗因何嫣之死一蹶不振,他几乎操碎了心。后来他要娶丁氏,尽管知道两人不是良配,但终究抵不过一腔拳拳爱子之心,他舍下老脸,极力促成了这门婚事。 却原来是另有目的,居心叵测! 真是莫大的讽刺。 怒不可遏地让人将二房所有人都绑了,封了听香居大门,靖安侯才佝偻着背,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谢嘉树正在书房里静静等候他。 祖孙二人一时相顾无言。 靖安侯思及长子死于非命,谢嘉树从小失恃失怙,又接连遭遇绑架c刺杀,心中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 他望着谢嘉树,心中又是愧疚又是痛苦。 他甚至不知要如何面对发妻。 谢嘉树见祖父青筋暴起的模样,不由握住了他的手,问起审问结果。 一股清凉之气传来,靖安侯终于从痛苦情绪中抽离,缓缓冷静下来,说起事情经过。 “那逆子恐怕还在那洞中”靖安侯气恨道,“我要亲自处置他!” 炼尸不能轻易打断,阵法c材料更是难以轻易转移。若谢清朗如此在意那具尸体,极有可能还留在洞中。 谢嘉树却有些迟疑。 若是穿越前,以他的功力,对付谢清朗自然不在话下。但他如今换了个身体,重新修炼才一个月,而谢清朗能轻描淡写破了他的符纸,恐怕不是易与之辈。 靖安侯却点了数名好手,匆匆动身了。 谢嘉树叹了口气,跟了上去。恐怕以靖安侯的决心,他无法阻拦。 而且,谢清朗既然暴露了,终究要一战。 一行人按照那丫鬟所走过的路线,一路找到了二房所在的花园。在一个隐蔽的假山后发现了玄机。 谢嘉树破开眼前的障眼法后,一条隐秘的通道出现在假山之后,一眼望去潮湿阴暗,不见光亮。 靖安侯知道他师从张真人,看他露的这一手,还是有些惊异。但他此时心绪复杂,无暇再想,当先走了进去。 他们仿佛走入一个冰雪世界,四周充满了冰冷而潮湿的森寒之气,墙壁上的夜明珠发出隐隐绰绰的白光。 洞中非常冷,即使是几名精壮的兵士,也冻的打了个哆嗦。 洞府深处是一座寒冰床,上面躺着一具女尸,谢清朗就坐在床边,静静地凝望着她。 靖安侯从未见过表情如此简单纯粹的谢清朗。他年少时骄傲自负,长成后又上进隐忍,七情尽皆隐匿。 他终于发现,他从未认清过这个儿子。 谢清朗转头看向他们,表情自然,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他站起身,拔出了一柄藏在腰带里的软剑,一阵灵气激荡,洞中七七四十九根白烛依次亮起,将洞府里照的明亮无比。 谢清朗并没有离开过这里,但那名丫鬟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冰洞在烛光的映照下,一片晶莹剔透,没有脏污,没有血腥,仿佛世上最洁净之处。 “你们来了。”一袭白衣如雪的谢清朗看着父亲那又心痛又愤怒的表情,表情不为所动,嘴角甚至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 他的目光转向了谢嘉树,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笑意,“我原本以为,你必死无疑。没想到,竟有点本事。” “畜生。”靖安侯气的浑身发抖。 谢嘉树直视着谢清朗,目光不闪不避:“我只想问你,我父亲是不是你杀的?” “我本来不想杀他的,他毕竟是我的兄长。可他真是太不识趣了,非要气我。”谢清朗微笑着叹了口气:“如今,你们恐怕也都要去陪他了。” 他并不是在恫吓。因为随着他的话落,他的手轻轻一挥,洞中四十九根白烛缭绕出森森黑气,盘旋在整个洞中,杀机尽现。 “谁教你的炼尸法子?”谢嘉树以手指向女尸,他也感到难以理解,“你根本就走错了路,可笑你还不惜弑父杀亲!” “不可能!”谢清朗面色终于变了。 外面还是阳光灿烂的午后,但这个洁净c剔透的洞里,却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阴冷c恐怖气息。 他见自家主子盯着张纸瞧了半天,好像挺高兴的,然后就连纸带匣子抱走了,不禁满脸疑惑难不成林大人送了什么好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045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林如海当即修书一封,将欲让黛玉修行之事告知贾敏。贾敏向来宠自家夫君胜过宠孩子,无有不应, 自不会驳了他的意思。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林如海在该怎样告诉黛玉修炼的事上犯了难。尤其是,黛玉还这么小,她是否能理解这件事呢? 他微微抬眸,见黛玉的餐盘已经空了, 不由将手中的筷子也放下了。温和地看向黛玉,一副我有事商谈的模样。 黛玉的背脊微微僵硬了一下, 带着点微不可查的紧张和慌乱。可惜林如海此时心事重重,并未发现她的异常。 这时, 一旁伺候的婢女为林如海递上巾帕, 让他拭了面,又净了手。雪雁赶紧上前, 借助衣袖遮掩, 把一条手帕在黛玉下颔处摊开。黛玉快速启口, 将含着的萝卜吐到手帕上。雪雁立即将手帕一包,动作利落地收了起来。 黛玉从小味蕾就比较敏感,受不得萝卜呛人的味道。林如海虽对她疼爱有加,却教她要惜福养身,从不许挑食的。 若是往日, 她撒撒娇也就过去了, 但今日父亲的目光仿佛胶着在她身上般, 黛玉只好假装若无其事地将萝卜夹起,放入口中。 真是可怕的味道啊。 她与雪雁这一番私下动作不过一瞬,待林如海转过头来,林黛玉已认真地望向父亲,等待父亲开口,耳朵却悄悄泛了红。 从小到大,她都极不擅长做坏事,不由心虚极了 林如海毫无察觉,他教育子女虽严格,方式却以理解c引导为主,故而打算将修行的事原原本本告诉黛玉。 仆从撤了饭桌后,小厅里就只剩下了父女二人。林如海向黛玉招招手,见黛玉乖巧地走过来,爬上面前的小凳坐好,才拉了她的手,将她冰凉的指尖捂在大掌中,郑重地将晚晴之事的来龙去脉一一解释。 “父亲”林黛玉正处于懵懵懂懂的年纪,听了父亲的解释,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晚晴毕竟是她自记事起就最紧要的朋友,她不由难过极了,“那晚晴姐姐怎么样了?” 竟是先关心起别人。 林如海看着她无垢的清澈眼眸,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攥紧了,轻声问:“她伤害了你,你不怪她吗?” 林黛玉听到父亲的询问,却摇了摇头:“晚晴姐姐跟着女儿好几月了,一直都没有伤害女儿。也不知道她怎么就” 怎么就会突然变成怪物呢? 看着女儿茫然不解的模样,林如海不由叹了口气:“人的命,是有定数的。人鬼殊途,一旦寿数没了,除非有大机缘,否则就不能留在人间。不遵照秩序,强留下的,总会面目全非。” 林黛玉听了,目中就有了几分伤感:“那晚晴姐姐怎么样了?” 林如海见女儿经此一事,依然保持着纯善之心,微笑道:“她去投胎了。” 黛玉一脸期待地问:“那她还会投到赵伯伯家吗?赵婶婶可伤心了,一直哭” 林如海听着她的童言稚语,微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 过了一会儿,见黛玉情绪缓和了,才和她解说起修行的事情,并再三叮嘱:“修者无涯,需有大毅力大决心,方能成就道果。虽我们只求强身健体,邪祟不侵,却也不可轻忽待之。”他见黛玉似懂非懂,说得便也更细了,“一旦修行,长路漫漫,所遇艰难险阻,父母c亲友却无法助你了。我听闻张真人修行了数十载,也才堪堪引气入体,可见这逆天争命,非是容易之事。” 黛玉脑中又浮现出那梦中的小仙人,眼帘微颤,不好意思地问:“若是修炼了,我是不是也会变得像仙人一样厉害呀?” 林如海不知道谢嘉树救她的情形,不明就里,只觉她异想天开,顿时哭笑不得。 道门传承是非常重要的,一旦入门,两人就因果相连,命运也息息相关。谢嘉树还未参透玄机,并未草率地让林黛玉行拜师礼。 但这终究是谢嘉树两世以来第一次教导徒弟,他的心态也不由发生变化。 穿越前,他是孤儿,因天赋出众被师父看中,一手养大。他感念师父恩情,一直以来都觉得,若他有一天收了徒,定要像师父一样,竭尽所能教导。 故而再见到林黛玉,心中已不再将她当作书中的林妹妹,而是划入自己领地的亲近之人。 林黛玉被林如海一路牵着,到了谢嘉树面前。她实在好奇极了,不由睁大了眼眸,盯着他瞧。 “谢小哥哥。”她软软糯糯地问着好。 林如海眉峰微蹙,觉得这样的称呼不大妥。但两人师徒名分未定,谢嘉树又如此稚龄,让他也犯了难。 谢嘉树却不在意如何称呼,见她小小一个人裹成了圆团子,走起路来东倒西歪,不由莞尔。 林如海怕他留下旁观会有忌讳,也不打扰他们,约定好傍晚时分来接林黛玉,就独自出去了。 林黛玉得了父亲叮嘱,又见小哥哥年岁相仿,眼含笑意,长相讨喜无害,倒也没有产生什么不安。 谢嘉树已提前摆好聚灵阵,并在阵心处铺好了厚厚的软垫。吩咐林黛玉坐到软垫上,摆好五心朝天的姿势,教学正式开始了。 然而,过程比谢嘉树预料的要不顺利的多。 要引气入体,首先需宁心静气,达到入定状态。在周身灵气满溢,一吐一纳皆身心舒畅的极致平和安静中,不过一刻钟,受了惊一夜未休息好的小黛玉就睡着了。 当她的呼吸变得均匀c舒适,谢嘉树几乎要感叹她是天才,轻松就入定了,但他再仔细一分辨,才发现她的呼吸并未进入微细状态,反而透着酣睡的绵长。 接下来,她的小脑袋也开始一点一点的,睡的极不矜持。 谢嘉树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秀气的小脸上,眼下因疲倦透着轻微的青黑,长而密的睫毛在光晕中打下一排扇影,轻轻扑闪着。 谢嘉树欲唤醒她的动作顿住了。 心生不忍,谢嘉树索性在旁边打坐修炼起来。 当林如海走进道场时,就见林黛玉侧卧着躺在软垫上,正睡的香甜,原本几乎没有血色的小脸此时竟透出几分红润来。 听见动静,黛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眨眨眼,再眨眨眼,目光在父亲和小哥哥之间来回转换,然后仿佛明白了什么,垂头丧气c可怜兮兮地看向父亲。 脸上那一丝红润又晕染加深了几分。 林如海:“” 场面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 无论如何,第一天的修炼就这样结束了。 好在,因为心神得到放松,这一晚林黛玉并未再惊醒,酣睡了一夜,第二天过来时,精神不错。 谢嘉树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放下了心。 第二天重新学习入定。 或许是年龄所限,林黛玉很难理解入定的真意。于是,谢嘉树开始为她讲起课,帮助她理解。 林黛玉也确实聪慧,靠着强行记忆,很快将修炼功法背下,甚至熟记各处穴位及灵气运行轨迹。但她不是一个学习不求甚解的人,自然疑问不断,谢嘉树只好耐心解释。 因而,第二天成了纯理论课。 道之一学,本就奥秘无穷,即使是谢嘉树,也有许多未解之处。一天下来,谢嘉树竟是也感到了深深的疲惫。 这一天,林黛玉随林如海回去时,看向谢嘉树的目光不由透出几分不好意思,别别扭扭地攥住林如海的袖裾就往外走。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失礼,黛玉走到门口不由又回了头,看向谢嘉树,微微抿住嘴笑。 第三天,他们又重新学习入定。 引气入体,最大的奥秘就是捕捉到空中的灵气,方能打破身体屏障,吸收天地灵气滋养自身。 而呼吸吐纳,进而入定,就是感应灵气的过程。 入定并不难,难的是打破身体屏障,达到引气入体,沟通自然的目的。这也是阻碍大部分修道之人的一个门槛。有些人穷其一生,也无法跨过这道坎。 就比如张真人,他能感应到气的存在,却修炼不缀二十多年,才打破这道屏障,引气入体。 谢嘉树之所以穿越第一天就能引气入体,就是因为前世摸索数载的经验。 林黛玉乃绛珠仙子转世,她对于灵气的亲和力和感应力都是凌驾于凡人之上的。 所以第三天,林黛玉就入定了。 但引气入体只有资质和天赋是不够的,还需要领悟。她的问题仅仅出现在年纪太小,心智不成熟,并不能领会其中真意。 所以,谢嘉树细细观察,确定她能够轻松入定,充分感应灵气,却始终无法打通那道屏障时,决定助她一臂之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046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表姐?”他试探着轻唤。 僵尸何嫣无知无觉, 见双手被制, 就遵照着本能, 用嘴去咬他的手臂。新鲜的血食充满了修炼者特有的灵气, 仿佛饕餮盛宴, 让她无比餍足。 炼尸中断,她已经面目全非,成了一个低等的黑僵,一个彻头彻尾的鬼物。 谢清朗一动不动,任由她啃噬着自己的血肉充饥。 他的心中第一次产生了悔意。 可是在知道她所承受的痛苦,他还敢继续炼尸,提升等级吗?倘若她开启灵智, 还会是那个心存善意c充满包容的表姐吗? 谢清朗仿佛又感受到了表姐在他怀中逝去的那一刻那种彻骨的寒意。 那个拥有世间一切美好的姑娘脸色苍白,呼吸微不可闻,却还强撑着对他露出笑容:“我什么都不怕,却怕闭上了眼睛, 就再也看不见你了” 话落, 她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 一滴泪水滑落,笑容定格在了那个瞬间。 死亡从谢清朗怀中夺走了她。 那一瞬间, 谢清朗感到一阵黑暗袭来, 万方寂灭。待回过神来, 他才知道, 原来“难过”这种情绪,竟是这么让人心碎。 “你一个人,该有多害怕”谢清朗不知道死后的世界是怎样的,他想到没有尽头的黑暗,如何呼唤也得不到回应的永恒沉寂,心痛如绞。 他突然非常怨恨,恨无能为力的自己,恨无常的命运。 在那一刻,他做下决定—— 找回表姐,在所不惜。 何嫣尸体失窃,何家不敢声张,靖安侯心中猜疑于他,多次试探,却并不直言。谢清朗的姨娘患有疯病,如今未婚妻又早逝,靖安侯对这个儿子不由心生怜惜,不忍为难。 靖安侯又怎会想到,这次放任,竟是遗祸无穷。 谢清朗无暇顾及父亲的想法。他寻得的炼尸法子是一册残本,他日日沉浸在钻研中,性子愈来愈冷,渐渐对一切外物都毫不在意。 但人力有限,炼尸始终毫无进展,急于找寻出路的谢清朗于是引诱了丁氏,借助她踏入了修途。此时,他才知道靖安侯府的安魂珏竟对灵魂大有裨益。 他想得到这样东西。 他知道,若他向父亲讨要,父亲必定会联想到尸身失窃的表姐身上。他羽翼未丰,不能暴露。 最后,他只能将主意打到兄长身上。 他暗示丁氏,他有意靖安侯世子之位,却因谢清书的存在受阻。丁氏果然十分配合,全力为他清除障碍。 可惜他们兄弟太相似,一样执拗,一旦认定了,从不肯转圜。 最后,谢清书死了。而谢清朗变成了面容优雅,眼淡如鬼的恶魔。 谢清朗的手臂转眼间就被黑僵啃噬的见了骨,他却面不改色。 谢嘉树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不可避免地生出几分快意。 天理昭彰,因果循环。 随后,谢嘉树又心生不忍。原本秀美温婉的少女,此刻全身发黑,尸气弥漫,毫无形象地啃咬着血肉。 她又何其无辜! 他的这位表姑姑,一定不想变成这样吧。那自己助她解脱又何妨? 谢嘉树血气亏损,灵气在刚刚的战斗中也几近枯竭。但他心性坚定,强撑着一口气,运转内息,快速在虚空中画出许多阵纹,然后探出一抹意识沟通体内的净化青莲。 净化青莲似是知他心意,摇曳着嫩芽,一道金光迸发而出,汇聚成一道莲花清影,飞向黑僵。 净化青莲包含了世间最纯净的净化之力,一碰上那黑僵,就以势不可挡之势将她笼罩起来。 尸身阴浊的黑气一点点被驱除,她发出赫赫怪叫,不断挣扎,却无法反抗,就连那尸身,也渐渐化作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谢清朗暴怒,满身煞气,提剑向谢嘉树而去,形如择人而噬的恶鬼。谢嘉树早有预料,毫不畏惧地倾身而上。 “停手吧,清朗。”一个软嫩的少女声音却突然响起。 随着黑僵尸身消失,一个少女浅淡的魂魄竟缓缓从中飘散出来。 对这个表姑姑,谢嘉树一直只见其尸,未见其人。现在亲眼目睹,他才发现,这是一个即使饱受炼尸折磨,依然气质温婉,令人如沐春风的女子。 能在炼尸中保持本心,说明她不只是表面的温和从容,而是内心深藏着同样勇敢的人格。她的美好不是因为不谙世事,而是始终拥抱善意,心怀怜悯。 她漂浮在半空中,比普通魂魄浅淡许多,声音却不亚于平地一声惊雷炸响,让谢清朗神魂俱震。 谢清朗愣愣地回过头,软剑霎时掉到了地上。 他抬眸静静望着她,眼眸清澈纯真,眼中渐渐漫上一层水渍,在光线中闪烁如同破碎的星。 一滴水珠从他的眼眶掉下去,摔碎在冰面。 何嫣久久看着面前已长成青年的男人,看着他身上的鲜血淋漓:“你长大了”她的声音很轻,几乎微不可闻。 谢清朗却听的清晰,他踉踉跄跄地走近她,却不敢靠的太近,怕惊醒了一场幻梦,声音却仿佛撒娇一般:“表姐,我好想你啊。” 他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目光小心翼翼地描摹着她的五官,“你是不是很痛对不起。” 何嫣无奈。是很痛啊。 她自死去,就被困在方寸之间,仿若置身没有尽头的炼狱,烈火焚身。她浑浑噩噩地挣扎着,一年又一年,却无法清醒,痛苦地几乎要消散在天地间。但她又被一丝强烈的感情牵绊着,灵魂始终不散。 谢清朗何尝不是牵着她的一根线。 何嫣的模样还停留在十八岁,一袭白色罗裙,黑发柔顺地垂在肩膀上,透着少女的柔软,声音一如既往的和缓,“不要哭” 谢清朗困惑地发现,自己竟然也会哭泣。 这样软弱的情绪。 “清朗,放手吧”何嫣看着这个满身邪煞之气,将自己逼成了鬼的青年,“我已经死了。” 她还是那样聪敏通透的姑娘,总是一眼就看透他。 “表姐,已经八年了。”谢清朗身周弥漫的悲凉几乎传递到周围每一分空气中,“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不要执迷不悟,你铸成大错,该承担起责任了。”何嫣飘到谢清朗面前,笑容依然温柔,秋水般的眼眸透着朦朦胧胧的光亮。她抬手虚虚抚摸他的头,同他道别:“我要走了。” 她自小就知道他性格存在缺陷,因他生母早亡,生前对他又多有苛待,她不免心存怜悯,对他多了几分关怀。 后来,她的一颗心也渐渐寄在他身上。 可惜这一段缘分未能结成善果,反而推他直入地狱。何嫣看着自己的身影一点一点转淡,苦笑。 谢清朗一阵阵心慌,伸出手去拥抱她的身影,却只抱住了一片虚空。 他心中大恸,怔怔呆立在那,近乎哀求:“表姐,我错了,不要丢下我” 何嫣不忍地别过头,她看到谢嘉树,心中充满了歉疚,也充满了得以解脱的感激。 她郑重向他施了一礼。她什么也没有说。再多的话语,也无法弥补已经犯下的过错。 她的身影还在一点一点的变淡。 “表姐,我都听你的,我错了,别离开我”谢清朗心慌意乱地恳求着,却无计可施。 他突然想起什么,奔向谢嘉树,抛弃了所有傲慢,直直跪了下来:“都是我的错,我随你处置,绝无二话,表姐是无辜的,你救救她!” 谢嘉树摇了摇头,语气冷漠:“因果循环,我无能为力。” 谢清朗只他并未撒谎,眼中霎时死寂一片,跪在冰面上,眼睁睁看着表姐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再也无处可寻。 谢清朗听到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仿佛生命里,所有的美好就此永远地逝去,再也无可挽回。 午夜梦回,谢清朗会想,是不是表姐在最美好的年华里死了,所以他才如此不甘心?是不是因为她死的那样突然,所以他的痛苦才如此深刻?是不是因为她死的时候,说最舍不得的是他,所以他才这么想挽回 不,这些都是借口。 他那样执着到有些发疯地想让她醒过来,其实只是因为他根本不能失去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047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但他却有非常温暖的笑容, 眼眸璀璨如星。无意中的交集,他每每笑容爽朗开怀,像一棵挺拔的松柏, 生机盎然, 让她见到就心生欢喜。 于是,一次见他罩衫扯破, 她主动提出帮他缝补 后来,她用全部积蓄赎买良籍,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这是她一直以来的盼望,嫁人c生子, 拥有一个小家, 不再孤苦无依。 因她最喜桃花绚烂, 他便在靠近茗香山的山地里种了一片桃林, 经营成了一景,常有文人携伴观赏, 邀约相会, 上香的小姐c夫人们经过,经常也要让丫鬟来折上一支。 春天赏花,夏天摘果,倒也别有意趣。 她无奈的叹气, 指了他笑道, 怎么哄个人, 都要想着赚钱。 生活永远不会十全十美。不同的成长际遇,行事不同,让她在村中受尽排挤。但她是知足的,他们一起将小家经营的越来越好,甚至村中亲族也多有投靠。 开始有人说,村长的位子,她的夫婿也是能争一争的。她已满足于现状,但看着他眼中的光芒,她不忍心说出任何一句丧气的话。 于是,一场针对她粗陋的构陷拉开大戏。明知荒诞,村民们却如蚊蝇逐臭,肆意传播,落井下石,让她切身体会到什么是人言可畏c积毁销骨。 最开始说她与人私通的,却是丈夫的亲族。他们心大了,开始想要取而代之。可是没有黄永德,他们又有何本事保住这些财富?她开始闭门不出,却无法阻止幕后黑手推波助澜,流言愈演愈烈。 然后,她死了。 阮秀英清醒后,向谢嘉树和张真人分别施了一礼致歉,待得知自己的夫婿和长子已投胎去了,满目茫然。 她看似大仇得报,却早已于事无补。 谢嘉树将母子二人超度,心中思忖,只怕他们到了地府,还要吃一番苦头。 张真人见鬼物离开,大松口气,竟是腿也不软了,泪也不掉了。他已不敢小瞧谢嘉树,赶紧起身走过来,满面慈和地看着谢嘉树:“不知小友姓名,师从何门?”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毕竟他对这个世界的道门一无所知谢嘉树只好笑而不语。 张真人却几乎被他可爱的笑脸萌化,忙咳了咳。以为对方不方便提及师门,遂转开话题道:“哎,救命之恩,老道实在感激不尽” 说到此处,他细细打量起谢嘉树,不禁轻咦一声,“小友的面相着实古怪,怪道我前头未看出来,这似是刚改了命”顿了顿,似有几分踟躇:“我观你行止气度,实在不像这村中之人,不知为何流落此处?若是有何为难之处,尽管差遣,老道定不推辞。” 谢嘉树已将张真人当成了半吊子,没想到对方的相面之术却还算精深。话说回来,若没有这等功夫,又怎能在偌大的宿燕观站稳脚跟? 思及此处,谢嘉树脑中突然灵光一现,想到一个绝好的主意。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回到靖安侯府后若要继续修炼,没有一个恰当的理由,早晚会成为隐患。 可如果有这个声望颇高的张真人做掩饰,假借张真人弟子之名,他天师的身份自然就能过了明路。 心念电转之间,他已拿定了主意:“确实有个不情之请” “不敢当不敢当!”张真人闻言,心中欢喜,立时蹲下来和谢嘉树平视,殷勤道:“小友尽管说!”他此番因道行浅薄,不仅差点丧了命,还累及了几名无辜村民枉死。也是他命不该绝,谢嘉树于他却是救命的大恩。 另一方面,大道无边,经历了生死一线,他已然知晓,在他这行,有真本事是多么重要!而谢嘉树在他眼中,无疑有极大本事的人,他心中急于交好c请教一二。 事关重大,为了稳妥,谢嘉树索性也不急于明说。他好整以暇地看向张真人,说起了另一件事:“你可带了符纸和朱砂?” 张真人连忙点头:“自是带着的” 谢嘉树又悄然回到妇人家中。 张真人一边在心中盘算着谢嘉树交代他的事,一边敲响了妇人家的门。 天光已恢复大亮,光线透进室内,驱散了这令人惧怕的黑暗。妇人心中燃起了希望,正犹豫是否要出门去瞧瞧,突然听到这敲门声,骇的面色惨白,忙伸手去推一旁的丈夫:“当家的,这,这是” 她的丈夫比她好不到哪里去,战战兢兢地去墙角里拿了一把通体漆黑的柴刀,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前,喝问:“是谁?” “是贫道。”张真人听出对方声音中的颤抖之意,安抚道:“水塘中的鬼物已伏诛,施主莫怕。” 妇人的丈夫将眼睛凑到破损的门缝里,只见一名蓝底白纹道袍,仙风道骨的真人立于屋前,面容平和慈悲。他忙将柴刀扔到一边,开门把人迎了进来,口中恭敬道:“原来是张真人,慢待了!” 一踏进屋门,张真人就微微一震。他自小修道,虽至今仍未真正窥得门径,却已能感应到气的存在。此刻,他就感觉到这个屋中的气非常特殊,他的身躯仿佛被注入了一股生气,疲惫感悄然隐没。 他并不清楚这是聚灵阵的效果,但已联想到谢嘉树身上,不禁更加心悦诚服,应对谢嘉树吩咐的事情也更加谨慎。 只见他面露悲天悯人之色,将厉鬼之事的始末细细说明,叹道:“如今阮夫人一家已投胎去了,是非对错,自有地府公断。只是天理昭昭,黄村长设计陷害,致使阮夫人一家家破人亡,如今正是遭到果报,贫道也无能为力” 妇人与丈夫闻得经过,自是对张真人无比拜服,连连感叹张真人救了黄家村一村老小性命,功德无量。 如此寒暄一番,张真人才进入主题:“六日前,京城一富商在上我名香山途中与幼子失散,遍寻不得,特求到了我跟前。贫道怜其爱子之心,应了下来,今日到了此处,忽然心生感应” 这也能感应到!妇人与丈夫总算知道对方登门的目的,更是将张真人当成活神仙,对他无有不信,无有不从。待张真人表示要将谢嘉树带回与家人团聚,夫妻二人自是连连点头。 张真人心中满意,从怀中掏出一张叠成三角形状的黄符。只见那黄符仿佛灵韵天成,让人观之就心境平和自然。这是谢嘉树亲自画就,作为妇人一家收留他的谢礼。危急时刻可保平安三次,贴身佩戴还可使人身体康健,病魔不侵。 张真人虽郑重将它交到妇人丈夫手中,说明是代富商致谢,并细细说了其中好处,心中却已绞痛难忍。如此宝贝,竟要生生将它送出去,他如何能割舍?但思及谢嘉树如此心怀感恩,他又开始欣赏其心性。仅是六日的收留之恩,就如此厚报,更难得的是不因对方是农户而心生轻视。 但他却不知道,六日的收留,于别人或许无足挂齿,于谢嘉树却是雪中送炭。他向来恩怨分明,自然要报答。 妇人的丈夫将黄符接到手中,便感觉到一股平和舒缓之意袭遍全身,脑中一片清明,自是喜不自胜,连连躬身道谢。 谢嘉树这才随张真人回道观。 两人沿着茗香山一路向上而行,举目望去,枝叶郁郁葱葱,风光宁静秀美,微风徐来,自有一股草木之气氤氲身畔。 宿燕观位于茗香山顶峰,终年缭绕着一股雾气,恍若仙境,是天下向道之人心中的圣地。 早有两名道童在门口等候多时,见到张真人归来,忙迎上来恭恭敬敬地行礼,口呼:“真人一路辛苦。” 张真人矜持地向两人略微点头,低头看向谢嘉树已换上殷勤的笑容:“这是我的两名道童,你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他们。”又看向那两个道童:“我的话,可听清了。” “听清了。”两名道童默默低头应诺,眼中却难掩惊讶。张真人待下宽和,却极重视形象,很难见到他如此嬉笑模样对人。 道观很大,一眼望去,似乎无边无际,却又处处透出宁和肃穆,行走其中,仿佛沐浴在香火c雾气之中,让人飘飘欲仙,俗世纷扰尽皆离去。 沿途遇到的几名年轻道人纷纷停下来向张真人行礼,口中称道:“张师叔!” 谢嘉树对这张真人在这宿燕观中的地位和身份也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048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谢嘉树震惊了。联想到原主记忆中的宁c荣二府, 再把眼前这人的身份c命格一结合, 他便已猜出了对方是谁。 他竟然是穿越到红楼梦 那林如海怀中的女娃娃岂不就是林黛玉?想到之前那种玄之又玄的感应, 谢嘉树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又落到了那女娃身上。只见她身披一件大红斗篷,斗篷的脖颈处缀着一圈白色貂绒,将她雪白的小脸衬的愈发通透可人, 就连她身上的病气也被掩去,多了几分娇俏之感。 似乎对他的目光若有所觉, 她皱了皱鼻子, 懵懵懂懂地侧过脸, 向着谢嘉树看过来,如同画卷中走出的仙童, 叫人不自觉心生喜爱。 真可爱。 谢嘉树扶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读红楼时, 对林黛玉最有好感,自带了滤镜看她。 等谢嘉树回过神, 吴道人已开始向张真人细细解释林如海到访宿燕观的因由。 原来这林如海年近不惑, 仅有一子一女,夫妻将之爱若珍宝。偏那两岁多的儿子近日病了, 许久不见好,夫妻二人日夜焦心照料,家中不免忙乱, 难以对这爱女面面俱到。 待夫妻二人察觉到爱女的一些怪异举止, 心中顿时大乱, 叫来贴身伺候的仆妇c丫鬟一一仔细询问,方知众人有时一错眼就不见了她的踪影,待要细找,她又出现了,奇怪的很。大家心中惴惴,只暗中留意,不敢禀报。 夫妻俩思及这些日子以来诸事不顺,一子一女接连出事,便疑心起是否招惹了什么邪祟。这次林如海亲上宿燕观,就是想请一位得道真人到家中做法事。 谢嘉树心中却暗暗思忖,山上风凉,林如海却携了有不足之症的女儿上山,恐怕未尝没有求神佛镇压邪祟的意思,吴道人不便明说罢了。 只是在谢嘉树看来,林黛玉除了身子骨较弱,却无太大问题。若是真有什么古怪所在,也不会是凶煞邪恶之物。 吴道人之所以向张真人细说起这件事,倒是有为二人搭桥牵线,应下这场法事的意思。林如海听闻张真人是观主座下亲传弟子,自然相信对方的本事,顺势而为道:“若张真人能拨冗前往,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语气真挚,神情恳切。 若是以往,张真人早就应下了。但刚经历过黄家村之事,他犹如那惊弓之鸟,胆气也虚了不少。他不动声色地看向谢嘉树,想要征求他的意见。见谢嘉树微微点了头,他神色大松,背脊也直了几分,从善如流地应下这事,并言笑晏晏地和林如海约定了时间。 待回到张真人的居所,已经是傍晚。 张真人一边吩咐人将他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作为谢嘉树的卧室;一边让人去取了几身合适的衣裳,让谢嘉树沐浴更衣。 谢嘉树并未推拒。他虽因修炼身体不易沾染尘埃,但已有多日未曾沐浴过,实在难受的紧。 待他清洗完毕,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小道袍,头发在脑后束成一个小揪揪,看起来煞是可爱。 太阳已悄然隐没,月光斜斜落进房间,在他身上笼了一层薄薄的光亮,将他的脸烘托的愈发如同粉雕玉琢。 张真人的道场十分清幽,掩映在连绵的绿意之中,旁边是清泉碧水,潺潺流水声中夹杂着几声蛙鸣,令人如同沐浴在桃源中。 真是灵气充盈,适合修炼之所。 视线所及,是古色古香的家具,窗明几净,床铺松软舒适。谢嘉树心神紧绷了多日,难得的放松下来,坐在床上困倦不已。 丹田中的青莲幼苗仿佛也能感应到他的情绪,微微舒展了根茎,绿意盎然。 谢嘉树瞧的有趣。自从知道这宝物是一株品级不低的净化青莲,他心中对它愈发喜爱,时常探出灵力逗弄一番。 张真人回到居所身心舒畅,精气神似也饱满起来。他稍作休整,就独自寻到谢嘉树房中,没什么形象地靠坐到黄梨木椅上,月白的袖裾随意耷拉在地上也毫不在意。 两人俱是一身月白色道袍,懒洋洋地对坐着,倒也相映成趣。 张真人先开了口。他还在思索林如海之事,不禁向谢嘉树请教:“我竟是看不出,那林施主究竟是命不好,还是家中真有邪祟作怪?” 命不好?谢嘉树觉得张真人的总结倒也贴切。林如海虽自身才华c能力样样不缺,人品端方,仕途顺遂,却奇在亲缘凉薄。在重视宗族的古代,落得绝户的下场,也是可怜可叹了。 “我并未察觉到这父女二人身上有太大不妥,估计是什么灵体,并无恶意。”谢嘉树垂下眸光,他现在虽灵力还低,但前世的经验还在:“你过几日去了,只要做一场中规中矩的法事即可。” “我?”张真人听出他的话音,大惊失色:“你不随我一起?” 谢嘉树无辜地看向张真人:“我要回家呀。”顿了顿,他轻轻击掌,恍然大悟,“我忘了与你说我要请托你做的事了” 张真人一口老血。但他想起在黄家村时,曾允诺任凭对方差遣,又慢慢冷静下来。 他不由微微冒汗,他竟然至今都仍对谢嘉树姓名c身世都一无所知!他不由产生自我怀疑,自己处事何时如此不周全了? “放心,若你应付不了,我不会袖手旁观的。”谢嘉树也不在意他的纠结,意有所指地问道:“京城最近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张真人闻言略略思索,道:“最近京城中最轰动的,莫过于靖安侯嫡长孙失踪之事了。盖因靖安侯曾封九门整整三天,引得多位言官上本参他,却被圣上压了下来,可谓圣眷隆盛。可惜几番大动作也未寻得踪迹,恐怕凶多吉少了”说到这里,他突然呆住了。 失踪的六岁嫡长孙他眼睛瞪大,直直望向谢嘉树,声音不自觉拔高都未察觉:“你怎地问起这个,莫非莫非你正是” 谢嘉树微微颔首。 自从知道穿越的是红楼梦世界,谢嘉树对于自己的处境已经大致有数了。 这本就是一个怪力乱神的故事不说太虚幻境僧一道等人,就是一个马道婆,都能咒魇了国公府的人。自己这种正统道门,更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谢嘉树索性隐去自己穿越的事不提,大大方方地将原身的身份c失踪始末一一向张真人说明,并杜撰了一个隐世老神仙师父的存在,言明师门有命,道法未大成之前不能提及,故需得借宿燕观之名掩饰一二。见张真人似是信了,满脸神往,才道:“明天一早,还要烦请你遣人到靖安侯府报信” 靖安侯府。 靖安侯夫人已病的起不来了,短短九天,原本白皙圆润的脸已变得蜡黄,连两腮的肉都陷了下去。 贴身婢女三元和四喜伺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 自从靖安侯夫人一病不起,府中的中馈就转到了二儿媳手中,她却一点不高兴的动静也没有,只木木地盯着帐顶发呆。 一直以来,她牢牢抓住府中掌事的权力,不过是怕失怙的孙子会受到慢待,现在孙子不在了,她要这权力又有何用? 她十六岁嫁给靖安侯,至今已有二十六载,才得了一子。府中虽还有二爷c三爷和两个小姐,但她亲生却只有这么一个,当作命根子一般,怕他长不大不敢太过严厉,又怕疼宠太过致使他不成才。 但他偏偏那么争气,从未辜负父母的期望,甚至比她期望的做的更好,让她骄傲不已。 独子的离世,于她仿佛剜心挖骨,痛的难以呼吸幸好,他还留下了一个血脉,她的生活才有了奔头,有了寄托。 她全心全意扑在嘉树身上,天天吃斋念佛,祈求老天爷垂怜,保佑嘉树平安长大。结果,竟是连这样的愿望,都不肯满足她! 夜已经深了,月色凄迷。 靖安侯一身疲惫地回到正屋,就见妻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两眼睁的大大的,无声无息地流着泪。他本是听府中回报,说夫人今天醒过来了,才特意连夜赶了回来。 心头烦闷,他欲劝慰两句,却不知从何劝起。踟躇了一下,他试探着问道:“我和二郎说,把嘉柏挪到你屋里来养吧。” 谢嘉柏正是靖安侯次孙。 一直毫无动静的靖安侯夫人面色终于变了,她冷冷地刺他:“靖安侯真是深谋远虑,这么快就为了家族传承操起心了你也别激我,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 靖安侯与她是少年夫妻,如何不知道她的脾气,叹气道:“你这是什么话!你心疼嘉树,难道我不心疼?哪怕是一点微薄的希望,只要没有找到尸体,我都会继续找下去。” 靖安侯夫人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缓缓浸入两鬓的发丝里。 靖安侯见状坐到了床边,将她的手握在手中:“为了嘉树,你也要保重身体,你如此自毁,嘉树回来看见了,该有多难过” 正说着,突然扫见屋外有个丫鬟正探头探脑。 靖安侯正是火气大的时候,见了不禁恼怒,站起身指着那丫鬟喝问:“夫人才病了几天,就纵的你们没有了规矩?” 那丫鬟正是靖安侯夫人身边的贴身婢女五福,她见了靖安侯的面色,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急声道:“奴婢知错了,主子息怒。是刚刚有人来报说说有了大少爷的消息!” 靖安侯连夜带着府中精卫飞马赶到黄家村附近的县城时,已是鸡鸣时分。早有几名仆从在宅子外等候,见他飞身从马上跃下,忙迎了上去。 靖安侯戎马半生,身姿原是极高大笔挺的,但他此刻瘦的厉害,面色也很憔悴,四十多岁的人,两鬓已添了许多白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049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待谢嘉树得到祖父祖母许可,到宿燕观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将护送他的人留在外间,他就独自步入室内。 张真人的道场一片寂静,一路进去, 只闻窗外风吹过枝叶的沙沙声。 林如海身着青色长衫, 颔下蓄着美髯,负手立在里间, 本应是风雅儒士模样的, 此刻却满面焦灼, 背脊也弯了下来。他对面的张真人也是一副一筹莫展的模样。 张真人见到谢嘉树,不由精神一振,上前将他迎了进来。林如海早已知晓他要寻找帮手,本以为是张真人的几位师兄, 甚至隐隐希望是宿燕观观主, 哪知道盼来的, 却是一稚龄小儿。 林如海的脸色愈加难看。他闺女命在旦夕,张真人却如此行径,叫了个孩子来糊弄他, 他又如何能不心寒c不气急? 张真人也看出了他的恼意,心中暗暗叫苦。师父闭关已许久,几位相熟的师兄弟什么水平, 他难道还不清楚。 他们与他也不过在伯仲之间。 不过他不愿得罪林如海, 也不能不解释。只见张真人一如既往注重保持风仪, 袖袍轻振,将谢嘉树引荐给林如海,面容端肃道:“这位是谢小友。林施主可能不知,天师一行,达者为先,并不兴论资排辈。有人天生道体,有人却穷其一生也入不了门。当年师父收下我,言我天赋百年难得一见,然而见到了谢小友,我才知道,我竟是个榆木疙瘩。” 谢嘉树知道他要取信林如海,听他说的煞有介事,很是无奈。见林如海看过来,对着他微微一笑。 林如海见他淡然自若,不似寻常孩童,面露迟疑。他还是无法相信,这样一个小娃娃,能有什么大本事。 张真人叹了口气,道:“令爱是魂魄丢失之症,招魂仅中等难度,本也不会这样为难。奇就奇在,令爱这魂魄似乎大有来历,非普通人能招得了啊。” 林如海见张真人神情恳切,自己也确实无法可想了,终于松动下来,让开身体,现出身后昏睡的林黛玉来。 只见她身着一袭粉色缂丝小袄,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几乎没了生气。若那日初见,她还是一个娇怯却不失灵动的小姑娘,现在就是美玉蒙尘,整个人都暗淡了。 的确是离魂之症。 只是这绛珠仙子的魂,又岂是凡人能力可为?也难怪张真人为难。 所需物事张真人早有准备,谢嘉树拿了林黛玉的生辰八字,开始按照东c南c西c北c中五个方位摆上香案,一一点香,拜五方神。而后,他开始提笔画符,符成后向上一抛,黄符在空中顿住,他指尖轻点在其上,黄符瞬间燃烧起来,片刻已化为灰烬。 微弱的光亮映照着谢嘉树肃穆的小脸,透出几分莫测之感。 待黄符燃尽,轻微的念咒声响起。 林如海始终盯紧了谢嘉树的一举一动,见他动作行云流水,一动一静之间仿若带着上古韵律,黄符于他如臂使指,且无火自燃,大为震动。 他不由又重新审视了谢嘉树一番。 片刻之后,忽然一阵风拂来,五个方位的香燃起的烟气仿若活了一般,盘旋着,摆成奇异的形状。 “怎么样?”林如海不敢打扰谢嘉树,询问起张真人。 张真人表情凝重地摇了摇头,含义不言自明。 林如海如同挨了一记重击,眼中刚燃起的一簇微光又缓缓熄灭。 绛珠仙子下凡历劫,她的魂魄之谜已成天机,凡人又如何能参透?也就谢嘉树身死c穿越一遭,不在此方天道监管之下。如果此界还有人能窥见被遮蔽的天机,找到林黛玉,就只能是他了。 意识到这一点,谢嘉树当即不再迟疑,缓缓走向林如海,如实相告道:“招魂不成了,我还有一法,就是由我之魂出窍,亲自去寻魂,还需林大人和张真人多加配合。” “此法恐怕凶险!”张真人肃容道,显然有阻拦之意。灵魂出窍并不是闹着玩的,若出现差池,就回不来了。 林如海听到还有法子,自然还想尝试。但见张真人这模样,只好闭口不言。 谢嘉树却发现,在他打定主意救林黛玉时,他感应到的,两人冥冥中的那一丝牵扯愈加强烈了。这种玄妙的感觉让他心意更为坚定。 林如海见状,不禁露出几分动容,也彻底摒弃了对他年龄的成见,向他施了一礼:“小真人高义!” 谢嘉树征得林如海同意后,伸手捻住林黛玉几缕青丝,两指一碾,发丝从中间断开。他随手扎了一个草人,然后将林黛玉的发丝编入其中,在纸上写下林黛玉的生辰八字,覆在草人心口处。 待一切准备完成,他将草人置入铁盆中,用黄符点燃。 一簇簇火光轻轻跃动,渐渐连绵成一片,将整个铁盆里烧成一片耀目红光。 渐渐的,那火光之中呈现出一幕影像,赫然正是林黛玉之所在。 林黛玉从小就是一个爱哭的孩子。 在还未学会说话时,就经常抽抽噎噎地睡着,因她先天体弱,这种脾性一度让林如海夫妇非常困扰,担忧她是否哪里有病痛,却无法表达。 后来夫妻俩索性延请了一位老大夫常驻家中。大夫研究多日后,终于下了诊断:天生多愁善感,虽体弱,却无甚疾病。 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 比如,别的孩子都只能看到一朵花的盛开,喜爱它瑰丽明艳的色彩,却不会在意它枯萎之后如何,黛玉却会看到花的一生。 在她四岁时的一个清晨,贾敏听到她生动欢快的嗓音:“母亲,今年的海棠比去年早开了七天呢。” 竟是还记得三岁时的花期。 贾敏终于意识到,这种多愁善感,其实是源于她的聪慧。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夫妻俩开始忧心起来。 好在随着时间流逝,黛玉开始有了属于小姑娘的灵动,像所有小女孩一般,笑靥纯稚。 然而,这并不能让父母的担忧减少一些。尤其是当一个癞头跣脚的僧人登门,疯疯癫癫c煞有介事地说了一通后,那些忧虑似乎都有了出处。 但是,黛玉终究只是一个四岁的小姑娘,对于父母的担忧一无所知。她虽然是一个爱哭的小姑娘,但父母疼爱,家庭和睦,除了偶尔跟亲近的人使使小性子,再无烦忧之事,心中始终保有最简单的快乐。 在黛玉四岁的人生里,还值得提起的,是一个叫晚晴的小姐姐。 因为林如海中了探花,留京任职,所以黛玉是在京城出生的。晚晴是她家的邻居,比黛玉大了三岁,经常随了她母亲过来玩。 这样一来,晚晴就成了黛玉除家人外最熟悉的人,时不时就凑在一起玩。 晚晴一直十分喜欢这个漂亮的小妹妹,总是找各种借口登门。久而久之,林家人也习惯了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经常出现,为黛玉准备日常用品和小点心的时候,也会给她备上一份。 春天里,不知是哪一天,黛玉听大人说小姐姐“没了”,她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因为小姐姐明明一直都在,一如从前。 只是大人们都看不到她了。 她显然还不太懂得,死亡究竟是什么。 后来,父亲请来了张真人,小姐姐就不见了。黛玉朦朦胧胧知道她不会再来了,心里有点难过,蔫了好几天。但为了不让父母亲担忧,黛玉开始装作若无其事。 过了几天,小姐姐突然回来了,却变得有些陌生,让黛玉感到害怕。她的眼眸黑黝黝的,仿佛深不见底,就那样静静望着她,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黛玉瑟缩了一下,敏感地察觉到不详气息。她想起担忧的父母亲,拒绝了。小姐姐似乎很生气,身上的气息愈发骇人。 再睁开眼,她就独自被丢在了这里。 整个世界空无一人,周围的声音也消失了,天空恍若一个漆黑的罩子,将人牢牢笼罩。 林黛玉独自走在黑暗中,脸上挂着两条泪。空气中的味道很怪,仿佛溢散着什么脏东西,让人窒息。黛玉不自觉用小手抹了一下脸颊上的泪,满手粘腻的黑灰,就像那个张真人烧的那种黄纸。 “嘤。”心中恐慌的感觉愈加深刻,黛玉一边抽泣着一边蹲下身,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哭了一会儿,她把目光偷偷从手臂的缝隙瞧出去,在四周游移打量着,像一个犯了错,不知所措的孩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050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这时, 一只温热柔软的手连拍她身体几处大穴,体内横冲直撞的内息慢慢重新汇入丹田, 蛰伏起来。林黛玉大松口气, 无意识地伸手攀住身边的人, 大汗淋漓地喘着气。 “修炼切记心神守一。” 耳畔响起轻轻的提醒声, 黛玉抬眸看他, 就见谢嘉树抓住她的脉门,查看她体内情况。他的眉宇间带着些许凝重和担忧,却唯独没有责备之意。 隐约的念头终于变得清晰, 她也明白了为何觉得谢小哥哥这么熟悉。 他与自己一样,体内灵气属木,带着令人身心舒适的生机。而谢嘉树的内息含有若有似无的莲花清气, 与梦中仙人毫无二致。 原来救了自己的仙人真的存在! 他真的太好了。 林黛玉的心中连续下定了两个结论。 谢嘉树见她不发一言, 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睁的大大的,仿佛凝结了一层水雾,水汪汪c湿漉漉地望着他。 谢嘉树自然认为她又疼又怕, 把即将脱口的教训之语又咽了回去,开始仔细检查起她的经脉情况。 “她激起了我的父爱。”单身二十多年的谢嘉树默默想着。 灵力谨慎地在林黛玉体内走了一遭, 谢嘉树意外地发现, 林黛玉体内的经脉虽有损伤, 却也更加宽广通透了, 之前阻滞的穴位也隐隐松动。 只要好好休养几日, 离真正引气入体,仅一线之隔了。 这就是仙子转世和肉体凡胎的区别吗? 因为这个小插曲,这一天的教学提前结束了。 告别时,谢嘉树看着黛玉眸子里的孺慕c不舍之意,有些茫然。 或者说,受宠若惊? 但林黛玉的眼神十分具有感染力,谢嘉树不自觉伸出自己的短胳膊,拍了拍黛玉的发顶,叮嘱她好好休息。 走到张真人居处时,谢嘉树还在回忆林黛玉那仿佛晕着漫天星光的眼眸,其中的信赖之意,让他的心也跟着微微一颤。 这就是师门传承的喜悦吗? 张真人正满心欢喜地摩挲着靖安侯府送来的玉器c摆件,见谢嘉树心神恍惚地走进来,不由轻咳一声,正了正面色。 “这些厚礼,我真是受之有愧。”张真人这话绝对发自肺腑。他与谢嘉树都清楚,到底是谁救了谁。尽管心中不舍,张真人还是打定主意将这些礼品还予谢嘉树。 “你暂且收着吧。”还了他,他也无处存放。 张真人知他意思,默契地不再多言。 房间里有一张书桌,上面放置着一个漆黑的匣子。张真人将匣子递给谢嘉树,“喏,你托我打听的消息有结果了。” 谢嘉树接过匣子,取出里面的信笺,一页一页细看过去,眉头慢慢拧紧。 这是他当初回侯府之前就让张真人查的,关于靖安侯府的信息。原主毕竟仅六岁,很多事都糊里糊涂的,谢嘉树却是要一一弄清楚的。 太上皇在位时,专宠贵妃安氏,几次流露出废后之意。皇后谨言慎行,从未出过大错,加上百官死谏,方没有成。 当今圣上亲见自己母后受尽太上皇冷落,安贵妃侮辱,一直隐忍不发。他毕竟贵为太上皇嫡长子,多年经营,深受朝中重臣及宗亲支持。太上皇病重之时,圣元帝联络亲信,趁机逼宫,太上皇无奈之下,禅位于他,却为安贵妃安排了后路。他封了安贵妃所出四皇子为西北王,安贵妃随子就藩。 镇守西北的李家是太上皇死忠,安贵妃和四皇子渐渐在西北站稳了脚跟,逍遥自在,一直是圣元帝的心腹大患。 谢嘉树的祖父靖安侯是当今圣上的伴读,于他有拥立之功,深受重用。谢嘉树的父亲,自然也被圣元帝放在心中,特许入上书房读书,俨然当作子侄一般。 也是因为这样,谢清书从小学习的是忠君爱国,君子六艺。而谢清朗c谢清平却是在军中混迹长大,学的一身武艺本领。 三年前,洛汤江水患,谢清书奉命监管河道。谢清书到任一月,连上三道密折,禀明已查出当地官府贪赃枉法c偷工减料,致使河道决堤的证据。 圣元帝大怒,给予了他先斩后奏c辖制当地之权。 这件事到此本应落幕了,谁知三日后,谢清书却突然失踪,了无音讯。 按理说,贪官已伏法,反扑也为时已晚,谢清书身边更是守卫森严,不应如此离奇失踪。但事实就是如此,谢清书失踪一月,再寻到时,尸体都已腐烂。 圣上下令彻查,却也只能查出是贪官亲族复仇所为。 谢嘉树看到此处,心中已了然。此事,恐怕非人力可及。 再往下翻,看到谢清朗的信息时,就更有趣了。 靖安侯有一亲妹,嫁了书香门第的何家。何家世代诗书传家,这何家表小姐从小聪慧机敏c知书达理,性格又柔顺可人。更难得的是,她的长相集了父母优点,分外美丽动人。 靖安侯之妹早逝,何小姐不过六七岁就没了母亲,靖安侯夫人于是做主,将她接到家中长住,一应待遇,皆比照自家嫡小姐。 何小姐正好与谢清书同龄,也就是说,她比谢清朗大两岁,比谢清平大九岁。 谢清书因入上书房读书,常年不在家中,这何家表小姐几乎是与谢清朗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女方虽稍长两岁,这亲事却也不是不能做的。 尤其,谢清朗非常执着。生机勃勃的年轻人,无惧无畏,跪在父亲面前,将头都磕破了,双目赤诚火热。 靖安侯重情,终究慈父心肠,为他谋了这门亲事。 定亲后,谢清朗如同所有得偿所愿的年轻人,愈发奋发努力,像一株抽枝发芽的树木,挺拔c郁郁葱葱。 也是在这时,他在军中表现抢眼,深受上峰赏识。 谢清朗十六岁那年,即将迎娶十八岁的何姑娘,何姑娘却一病死了。 四年后,谢清朗路上偶遇惊马的丁氏,出手相救。他极有分寸,纵身飞跃上马,及时勒住了马,手都被绷裂了,血流不止,也未冲撞到马车中的丁氏。 丁氏对谢清朗一见倾心,最终成就姻缘。 至于三叔谢清平,相较两位出色的兄长就乏善可陈了。他年仅十七,才刚刚娶亲,文不如谢清书,武不如谢清朗,胜在还算踏实努力。 谢嘉树细细看过,就将信笺置于掌中,双手一合,信笺一点一点化为灰烬,落入匣中。 他这才重新看向张真人,思忖道:“你继续帮我留意谢清朗。” 张真人见他竟是连二叔都未叫,不禁惊讶道:“你怀疑是他要杀你?” 对一个稚童屡下杀手,如果真是自家二叔所为,未免太过丧心病狂了。不过张真人也多少知晓,俗世中的豪门争斗,向来血腥。 谢嘉树对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怀疑我父亲的死,和他也脱不了关系。”毕竟幕后之人两次出手,都展现出了非人手段。 “若是如此,靖安侯”张真人瞪大了眼睛,不敢说出未尽之语。能对自己的长兄出手,弑父也并非不可能。 “我已有准备。”谢嘉树早已想到了此节,故而他才会用自己的精血画符。若祖父c祖母遇到危险,不仅可以挡上一挡,他也能有所感应,及时支援。 张真人想起另一事,提醒道:“九皇子伴读之事,不日圣旨将下,恐怕你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了。” 因林黛玉体弱,家中诸人总是盼着她多吃一点。 林如海进屋的时候,王嬷嬷又拿着小点心逗林黛玉。 林黛玉却坐在矮凳上,眼帘半垂,一边专心致志地做着什么,一边无意识地将递来的小点心含进嘴里,腮帮子微微鼓起而不自知。 林如海定睛一看,发现向来不爱女红的林黛玉怀中正捧着一摞红色丝线,手忙脚乱地打着络子,因为不甚熟练,一举一动憨态可掬,令人忍俊不禁。 雪雁c白鸥侍候在一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一旦发现黛玉将那一摞丝线抽的打了结,就帮忙整理好。 林如海见到如此阵仗,不禁稀奇,问道:“玉儿何时会打络子了?” 林黛玉这才发现父亲来了,细细软软地唤了一声,机智道:“我我学了,给父亲打个扇坠。” 林如海闻言心中欢喜不已,不由走近一些,坐在旁边围观。但他越瞧却越觉得不对,小心询问起来:“会不会做的太小了些?” “是c是吗?”黛玉仿佛也才察觉一样,她把络子拿起来反复打量,红着脸,别别扭扭道:“这个好像做坏了,那就送给谢小哥哥吧,我再重新做个更好的给父亲!” 毕竟是女儿第一次打络子,毫无所觉的林如海自以为体贴道:“不用了,小了可以做玉佩坠子。” 林黛玉:“” 阮秀英有个考中秀才的神童儿子,舞勺之年的少年郎满怀赤子之心,不肯相信母亲和人私通,跳下水去救她,反被淹死了。这是黄家村唯一的一个秀才,但人们也只叹了一句生命无常。没有人觉得惋惜,有个私通的母亲,他的前途早断了 阮秀英的丈夫黄永德跪在村长家门前哭求了一天一夜,事情也没能转圜,待他听闻消息踉踉跄跄赶到水塘边,妻儿全没了,自此发了癔症。 谁也没有想到,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会天降横祸。一个月,三条人命,俱是被一条细藤蔓捆着,悄无声息地淹死在水塘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051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他与自己一样,体内灵气属木,带着令人身心舒适的生机。而谢嘉树的内息含有若有似无的莲花清气, 与梦中仙人毫无二致。 原来救了自己的仙人真的存在! 他真的太好了。 林黛玉的心中连续下定了两个结论。 谢嘉树见她不发一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睁的大大的, 仿佛凝结了一层水雾,水汪汪c湿漉漉地望着他。 谢嘉树自然认为她又疼又怕,把即将脱口的教训之语又咽了回去,开始仔细检查起她的经脉情况。 “她激起了我的父爱。”单身二十多年的谢嘉树默默想着。 灵力谨慎地在林黛玉体内走了一遭,谢嘉树意外地发现, 林黛玉体内的经脉虽有损伤,却也更加宽广通透了,之前阻滞的穴位也隐隐松动。 只要好好休养几日, 离真正引气入体,仅一线之隔了。 这就是仙子转世和肉体凡胎的区别吗? 因为这个小插曲,这一天的教学提前结束了。 告别时, 谢嘉树看着黛玉眸子里的孺慕c不舍之意, 有些茫然。 或者说,受宠若惊? 但林黛玉的眼神十分具有感染力,谢嘉树不自觉伸出自己的短胳膊, 拍了拍黛玉的发顶, 叮嘱她好好休息。 走到张真人居处时, 谢嘉树还在回忆林黛玉那仿佛晕着漫天星光的眼眸, 其中的信赖之意,让他的心也跟着微微一颤。 这就是师门传承的喜悦吗? 张真人正满心欢喜地摩挲着靖安侯府送来的玉器c摆件,见谢嘉树心神恍惚地走进来,不由轻咳一声,正了正面色。 “这些厚礼,我真是受之有愧。”张真人这话绝对发自肺腑。他与谢嘉树都清楚,到底是谁救了谁。尽管心中不舍,张真人还是打定主意将这些礼品还予谢嘉树。 “你暂且收着吧。”还了他,他也无处存放。 张真人知他意思,默契地不再多言。 房间里有一张书桌,上面放置着一个漆黑的匣子。张真人将匣子递给谢嘉树,“喏,你托我打听的消息有结果了。” 谢嘉树接过匣子,取出里面的信笺,一页一页细看过去,眉头慢慢拧紧。 这是他当初回侯府之前就让张真人查的,关于靖安侯府的信息。原主毕竟仅六岁,很多事都糊里糊涂的,谢嘉树却是要一一弄清楚的。 太上皇在位时,专宠贵妃安氏,几次流露出废后之意。皇后谨言慎行,从未出过大错,加上百官死谏,方没有成。 当今圣上亲见自己母后受尽太上皇冷落,安贵妃侮辱,一直隐忍不发。他毕竟贵为太上皇嫡长子,多年经营,深受朝中重臣及宗亲支持。太上皇病重之时,圣元帝联络亲信,趁机逼宫,太上皇无奈之下,禅位于他,却为安贵妃安排了后路。他封了安贵妃所出四皇子为西北王,安贵妃随子就藩。 镇守西北的李家是太上皇死忠,安贵妃和四皇子渐渐在西北站稳了脚跟,逍遥自在,一直是圣元帝的心腹大患。 谢嘉树的祖父靖安侯是当今圣上的伴读,于他有拥立之功,深受重用。谢嘉树的父亲,自然也被圣元帝放在心中,特许入上书房读书,俨然当作子侄一般。 也是因为这样,谢清书从小学习的是忠君爱国,君子六艺。而谢清朗c谢清平却是在军中混迹长大,学的一身武艺本领。 三年前,洛汤江水患,谢清书奉命监管河道。谢清书到任一月,连上三道密折,禀明已查出当地官府贪赃枉法c偷工减料,致使河道决堤的证据。 圣元帝大怒,给予了他先斩后奏c辖制当地之权。 这件事到此本应落幕了,谁知三日后,谢清书却突然失踪,了无音讯。 按理说,贪官已伏法,反扑也为时已晚,谢清书身边更是守卫森严,不应如此离奇失踪。但事实就是如此,谢清书失踪一月,再寻到时,尸体都已腐烂。 圣上下令彻查,却也只能查出是贪官亲族复仇所为。 谢嘉树看到此处,心中已了然。此事,恐怕非人力可及。 再往下翻,看到谢清朗的信息时,就更有趣了。 靖安侯有一亲妹,嫁了书香门第的何家。何家世代诗书传家,这何家表小姐从小聪慧机敏c知书达理,性格又柔顺可人。更难得的是,她的长相集了父母优点,分外美丽动人。 靖安侯之妹早逝,何小姐不过六七岁就没了母亲,靖安侯夫人于是做主,将她接到家中长住,一应待遇,皆比照自家嫡小姐。 何小姐正好与谢清书同龄,也就是说,她比谢清朗大两岁,比谢清平大九岁。 谢清书因入上书房读书,常年不在家中,这何家表小姐几乎是与谢清朗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女方虽稍长两岁,这亲事却也不是不能做的。 尤其,谢清朗非常执着。生机勃勃的年轻人,无惧无畏,跪在父亲面前,将头都磕破了,双目赤诚火热。 靖安侯重情,终究慈父心肠,为他谋了这门亲事。 定亲后,谢清朗如同所有得偿所愿的年轻人,愈发奋发努力,像一株抽枝发芽的树木,挺拔c郁郁葱葱。 也是在这时,他在军中表现抢眼,深受上峰赏识。 谢清朗十六岁那年,即将迎娶十八岁的何姑娘,何姑娘却一病死了。 四年后,谢清朗路上偶遇惊马的丁氏,出手相救。他极有分寸,纵身飞跃上马,及时勒住了马,手都被绷裂了,血流不止,也未冲撞到马车中的丁氏。 丁氏对谢清朗一见倾心,最终成就姻缘。 至于三叔谢清平,相较两位出色的兄长就乏善可陈了。他年仅十七,才刚刚娶亲,文不如谢清书,武不如谢清朗,胜在还算踏实努力。 谢嘉树细细看过,就将信笺置于掌中,双手一合,信笺一点一点化为灰烬,落入匣中。 他这才重新看向张真人,思忖道:“你继续帮我留意谢清朗。” 张真人见他竟是连二叔都未叫,不禁惊讶道:“你怀疑是他要杀你?” 对一个稚童屡下杀手,如果真是自家二叔所为,未免太过丧心病狂了。不过张真人也多少知晓,俗世中的豪门争斗,向来血腥。 谢嘉树对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怀疑我父亲的死,和他也脱不了关系。”毕竟幕后之人两次出手,都展现出了非人手段。 “若是如此,靖安侯”张真人瞪大了眼睛,不敢说出未尽之语。能对自己的长兄出手,弑父也并非不可能。 “我已有准备。”谢嘉树早已想到了此节,故而他才会用自己的精血画符。若祖父c祖母遇到危险,不仅可以挡上一挡,他也能有所感应,及时支援。 张真人想起另一事,提醒道:“九皇子伴读之事,不日圣旨将下,恐怕你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了。” 因林黛玉体弱,家中诸人总是盼着她多吃一点。 林如海进屋的时候,王嬷嬷又拿着小点心逗林黛玉。 林黛玉却坐在矮凳上,眼帘半垂,一边专心致志地做着什么,一边无意识地将递来的小点心含进嘴里,腮帮子微微鼓起而不自知。 林如海定睛一看,发现向来不爱女红的林黛玉怀中正捧着一摞红色丝线,手忙脚乱地打着络子,因为不甚熟练,一举一动憨态可掬,令人忍俊不禁。 雪雁c白鸥侍候在一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一旦发现黛玉将那一摞丝线抽的打了结,就帮忙整理好。 林如海见到如此阵仗,不禁稀奇,问道:“玉儿何时会打络子了?” 林黛玉这才发现父亲来了,细细软软地唤了一声,机智道:“我我学了,给父亲打个扇坠。” 林如海闻言心中欢喜不已,不由走近一些,坐在旁边围观。但他越瞧却越觉得不对,小心询问起来:“会不会做的太小了些?” “是c是吗?”黛玉仿佛也才察觉一样,她把络子拿起来反复打量,红着脸,别别扭扭道:“这个好像做坏了,那就送给谢小哥哥吧,我再重新做个更好的给父亲!” 毕竟是女儿第一次打络子,毫无所觉的林如海自以为体贴道:“不用了,小了可以做玉佩坠子。” 林黛玉:“” 当然,更重要的是跟小徒弟黛玉说一声。 屋里。王嬷嬷见林黛玉托着腮,一语不发坐在那,不由问道:“姑娘,谢小公子好歹教了你一场,你怎么不出去道声别。” 林黛玉哼唧道:“他说走就走了,哪里在意我有没有同他道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052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林黛玉因阴气反噬, 时常浑身冰凉,无法安寝,不得不又多穿了件小袄, 才好了些。入秋时节, 天气只是微凉, 原本纤细瘦弱的小人, 却穿上了厚厚的衣裳, 乍见之下,像个圆圆的小团子。 林如海并未迟疑太久。 修炼于林黛玉是很好的选择。更何况, 谢嘉树也不像那癞头僧人那样, 要化了黛玉去出家。尤其当林如海知道谢嘉树的俗世身份, 更是放下了心。 林如海当即修书一封, 将欲让黛玉修行之事告知贾敏。贾敏向来宠自家夫君胜过宠孩子, 无有不应, 自不会驳了他的意思。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林如海在该怎样告诉黛玉修炼的事上犯了难。尤其是,黛玉还这么小, 她是否能理解这件事呢? 他微微抬眸, 见黛玉的餐盘已经空了,不由将手中的筷子也放下了。温和地看向黛玉,一副我有事商谈的模样。 黛玉的背脊微微僵硬了一下, 带着点微不可查的紧张和慌乱。可惜林如海此时心事重重, 并未发现她的异常。 这时, 一旁伺候的婢女为林如海递上巾帕,让他拭了面,又净了手。雪雁赶紧上前,借助衣袖遮掩,把一条手帕在黛玉下颔处摊开。黛玉快速启口,将含着的萝卜吐到手帕上。雪雁立即将手帕一包,动作利落地收了起来。 黛玉从小味蕾就比较敏感,受不得萝卜呛人的味道。林如海虽对她疼爱有加,却教她要惜福养身,从不许挑食的。 若是往日,她撒撒娇也就过去了,但今日父亲的目光仿佛胶着在她身上般,黛玉只好假装若无其事地将萝卜夹起,放入口中。 真是可怕的味道啊。 她与雪雁这一番私下动作不过一瞬,待林如海转过头来,林黛玉已认真地望向父亲,等待父亲开口,耳朵却悄悄泛了红。 从小到大,她都极不擅长做坏事,不由心虚极了 林如海毫无察觉,他教育子女虽严格,方式却以理解c引导为主,故而打算将修行的事原原本本告诉黛玉。 仆从撤了饭桌后,小厅里就只剩下了父女二人。林如海向黛玉招招手,见黛玉乖巧地走过来,爬上面前的小凳坐好,才拉了她的手,将她冰凉的指尖捂在大掌中,郑重地将晚晴之事的来龙去脉一一解释。 “父亲”林黛玉正处于懵懵懂懂的年纪,听了父亲的解释,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晚晴毕竟是她自记事起就最紧要的朋友,她不由难过极了,“那晚晴姐姐怎么样了?” 竟是先关心起别人。 林如海看着她无垢的清澈眼眸,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攥紧了,轻声问:“她伤害了你,你不怪她吗?” 林黛玉听到父亲的询问,却摇了摇头:“晚晴姐姐跟着女儿好几月了,一直都没有伤害女儿。也不知道她怎么就” 怎么就会突然变成怪物呢? 看着女儿茫然不解的模样,林如海不由叹了口气:“人的命,是有定数的。人鬼殊途,一旦寿数没了,除非有大机缘,否则就不能留在人间。不遵照秩序,强留下的,总会面目全非。” 林黛玉听了,目中就有了几分伤感:“那晚晴姐姐怎么样了?” 林如海见女儿经此一事,依然保持着纯善之心,微笑道:“她去投胎了。” 黛玉一脸期待地问:“那她还会投到赵伯伯家吗?赵婶婶可伤心了,一直哭” 林如海听着她的童言稚语,微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 过了一会儿,见黛玉情绪缓和了,才和她解说起修行的事情,并再三叮嘱:“修者无涯,需有大毅力大决心,方能成就道果。虽我们只求强身健体,邪祟不侵,却也不可轻忽待之。”他见黛玉似懂非懂,说得便也更细了,“一旦修行,长路漫漫,所遇艰难险阻,父母c亲友却无法助你了。我听闻张真人修行了数十载,也才堪堪引气入体,可见这逆天争命,非是容易之事。” 黛玉脑中又浮现出那梦中的小仙人,眼帘微颤,不好意思地问:“若是修炼了,我是不是也会变得像仙人一样厉害呀?” 林如海不知道谢嘉树救她的情形,不明就里,只觉她异想天开,顿时哭笑不得。 道门传承是非常重要的,一旦入门,两人就因果相连,命运也息息相关。谢嘉树还未参透玄机,并未草率地让林黛玉行拜师礼。 但这终究是谢嘉树两世以来第一次教导徒弟,他的心态也不由发生变化。 穿越前,他是孤儿,因天赋出众被师父看中,一手养大。他感念师父恩情,一直以来都觉得,若他有一天收了徒,定要像师父一样,竭尽所能教导。 故而再见到林黛玉,心中已不再将她当作书中的林妹妹,而是划入自己领地的亲近之人。 林黛玉被林如海一路牵着,到了谢嘉树面前。她实在好奇极了,不由睁大了眼眸,盯着他瞧。 “谢小哥哥。”她软软糯糯地问着好。 林如海眉峰微蹙,觉得这样的称呼不大妥。但两人师徒名分未定,谢嘉树又如此稚龄,让他也犯了难。 谢嘉树却不在意如何称呼,见她小小一个人裹成了圆团子,走起路来东倒西歪,不由莞尔。 林如海怕他留下旁观会有忌讳,也不打扰他们,约定好傍晚时分来接林黛玉,就独自出去了。 林黛玉得了父亲叮嘱,又见小哥哥年岁相仿,眼含笑意,长相讨喜无害,倒也没有产生什么不安。 谢嘉树已提前摆好聚灵阵,并在阵心处铺好了厚厚的软垫。吩咐林黛玉坐到软垫上,摆好五心朝天的姿势,教学正式开始了。 然而,过程比谢嘉树预料的要不顺利的多。 要引气入体,首先需宁心静气,达到入定状态。在周身灵气满溢,一吐一纳皆身心舒畅的极致平和安静中,不过一刻钟,受了惊一夜未休息好的小黛玉就睡着了。 当她的呼吸变得均匀c舒适,谢嘉树几乎要感叹她是天才,轻松就入定了,但他再仔细一分辨,才发现她的呼吸并未进入微细状态,反而透着酣睡的绵长。 接下来,她的小脑袋也开始一点一点的,睡的极不矜持。 谢嘉树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秀气的小脸上,眼下因疲倦透着轻微的青黑,长而密的睫毛在光晕中打下一排扇影,轻轻扑闪着。 谢嘉树欲唤醒她的动作顿住了。 心生不忍,谢嘉树索性在旁边打坐修炼起来。 当林如海走进道场时,就见林黛玉侧卧着躺在软垫上,正睡的香甜,原本几乎没有血色的小脸此时竟透出几分红润来。 听见动静,黛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眨眨眼,再眨眨眼,目光在父亲和小哥哥之间来回转换,然后仿佛明白了什么,垂头丧气c可怜兮兮地看向父亲。 脸上那一丝红润又晕染加深了几分。 林如海:“” 场面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 无论如何,第一天的修炼就这样结束了。 好在,因为心神得到放松,这一晚林黛玉并未再惊醒,酣睡了一夜,第二天过来时,精神不错。 谢嘉树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放下了心。 第二天重新学习入定。 或许是年龄所限,林黛玉很难理解入定的真意。于是,谢嘉树开始为她讲起课,帮助她理解。 林黛玉也确实聪慧,靠着强行记忆,很快将修炼功法背下,甚至熟记各处穴位及灵气运行轨迹。但她不是一个学习不求甚解的人,自然疑问不断,谢嘉树只好耐心解释。 因而,第二天成了纯理论课。 道之一学,本就奥秘无穷,即使是谢嘉树,也有许多未解之处。一天下来,谢嘉树竟是也感到了深深的疲惫。 这一天,林黛玉随林如海回去时,看向谢嘉树的目光不由透出几分不好意思,别别扭扭地攥住林如海的袖裾就往外走。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失礼,黛玉走到门口不由又回了头,看向谢嘉树,微微抿住嘴笑。 第三天,他们又重新学习入定。 引气入体,最大的奥秘就是捕捉到空中的灵气,方能打破身体屏障,吸收天地灵气滋养自身。 而呼吸吐纳,进而入定,就是感应灵气的过程。 入定并不难,难的是打破身体屏障,达到引气入体,沟通自然的目的。这也是阻碍大部分修道之人的一个门槛。有些人穷其一生,也无法跨过这道坎。 就比如张真人,他能感应到气的存在,却修炼不缀二十多年,才打破这道屏障,引气入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053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身子被轻轻拢住, 又迅速放开,令黛玉微感羞赧。 谢嘉树眼带笑意, 但想到随着两人年岁渐长, 再过几年就无法如此自在地见她, 心中就涌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怅惘之情。 暗叹一声,他从袖中取出一物:“送你的礼物。” 黛玉愣了下, 仰面望向他,眼中微微闪着光亮:“是什么?” 谢嘉树摊开手掌, 一串精致小巧的红宝石手串映入眼帘。 只见手串由二十七颗珠子串成,每一颗珠子大小均匀, 通身圆润,内里又仿佛流动着特殊的纹路,流光溢彩。 黛玉不由自主地将手串从他掌心处拿起, 置于光线下,仔细打量。 谢嘉树见她双颊红扑扑的,望向她的目光愈发柔和, 问道:“喜不喜欢?” 黛玉目露欢喜, 点头道:“喜欢!” 谢嘉树眼底也泛起一丝愉悦,解释道:“这是我亲手做的一个法器,每一颗珠子都用灵气打磨而成, 里面附了不同的符咒。” 黛玉闻言, 伸出两根嫩生生的手指捻起一颗珠子, 凑近细观,果然见里面另有玄机。 谢嘉树走到她身畔,一一指给黛玉看:“珠子共二十七颗,从这一颗数起,前面九颗是防御法术,被动触发,可保你平安。第十颗到第十八颗刻的是蕴养身体的法术,每日佩戴可强身健体。最后九颗是攻击法术”他迟疑了下,还是道,“若你遇到危险需反击,就按我教你的沟通灵气之法,引动刻着攻击法术的珠子,即可发出攻击法术。” 这每一个攻击术法都凝聚了他的最强一击,是他颇费心血而成,只盼黛玉没有用到之时。 黛玉自是能体会他的心意,她垂下眼眸,羽睫轻颤,有些感动。 略一迟疑,她将手串绕了两圈,戴在手上。她的皮肤十分细白,玉石与皓腕交相辉映,透出莹润可爱的意趣。 谢嘉树凝视着她,不自觉将一个玉牌也递过去。 黛玉不解地歪头接过,“还有礼物?” 谢嘉树含笑点头。 丁氏至死都紧攥着这玉牌,祖父恐有什么不好来历,知谢嘉树学了道术,就予了他。这玉牌有些遮蔽天机c扰乱因果之效。 谢嘉树抹除了丁氏的气息,重新祭炼。但他为世外之人,并不需要此物。黛玉却是绛珠仙子转世历劫,定下了泪尽而亡的命运,这玉牌于她有些用处。 接下来,谢嘉树又陪黛玉修炼了一会儿,见她内息运行无碍,方才离去。 在温御医的精心调养下,加之谢嘉树的黄符辅助,半个月后,林琰的病就彻底痊愈了。 小小的男童欢快跑动的身影重新出现,周围一片欢声笑语,掩盖林府的阴云彻底消散,困扰黛玉的烦忧也随之一扫而空。 天气渐冷,贾敏终于能分出心神裁冬衣。 屋里点了地龙,温暖如春。 贾敏一身杏黄色刻丝通袖袄,倚靠在临窗大炕上的迎枕上翻着花样子。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映的她乌发上一只镶红宝石簪子闪闪发亮,面如芙蓉,眉如远山。 似是终于看到了满意的,她挑了出来,高高兴兴地对着身边的大丫鬟魏紫道:“这个真好看,绣在玉儿的裙摆上如何?” 黛玉坐在母亲旁边,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她与魏紫讨论配色,一边伸出一根玉白手指,轻轻拨弄着手串上的珠子,渐渐出了神。 “玉儿瞧着如何?”贾敏见女儿安安静静的,不由笑望着她,“是否喜欢这个花样子?” 黛玉抬眸,眼中流露出一丝迷茫。 贾敏见状,脸上就透出促狭之色:“有了小哥哥送的手串,花样子都不重要了。” 魏紫c姚黄在一旁掩了嘴笑。 黛玉微窘。 贾敏见了,心中不由微微一动,谢嘉树的家世c人品都无可挑剔,又与女儿投契,且对自家有恩,实在不可多得,若是 但转眼见着一团孩子气的女儿,又笑着抛开了。终究太小了,做不得准。 一月转眼而过,谢嘉树开始入宫伴读。 九皇子的另一个伴读是母族的子弟,叫薛城璧,人如其名,是个很漂亮羞涩的孩子。 他与九皇子是表兄弟,自小相熟,两人抵达上书房后旁若无人地攀谈,将谢嘉树排斥在外,极力作出“就是不带你玩”的姿态。 谢嘉树于凤梧殿一见中就察觉到九皇子的抗拒之心,故而并不意外。 只如今,九皇子面上的骄横之色愈重了,这气质与他的五面相很是格格不入。 心中存疑,谢嘉树不由将灵力凝于双目,仔细观察起来。只见九皇子身上隐隐带煞,印堂发黑,近期运势极低,恐会遇到不好之事。 有人要对付九皇子? 这时,先生步入屋中,谢嘉树遂收敛心神,专心学习。 上书房的先生都是朝中大儒,但皇子需学贯六艺,故还有一名教习武艺的先生。 第一天学的都是基础知识,上午习字,下午算学。 说是算学,不过是数数罢了。九皇子基础不错,已能轻松从一数到一百。算学先生见状大喜,直赞九皇子聪慧。 或许心存谆谆教诲之心,他以手捋过美髯,出题道:“树上有雀三只,燕四只,燕雀共计几何?” 谢嘉树:“”34一? 谢嘉树一个学完大学高数的人,指导先生算学恐怕也绰绰有余,只好默默围观九皇子与薛城璧满脸认真地掰着手指,然后热情洋溢地回答问题。 头大如斗地和先生互动着,简直生无可恋。 第二天上午学乐,先生教的是古琴。谢嘉树于此道也是初学,兴致盎然,很快掌握了最基本的认弦和指法。 第二天下午是武艺课。教习武艺的高先生是朝中赫赫有名的武将,官拜兵部侍郎,长相英武,一双眼睛湛然有神,教几名幼童无疑是大材小用。 他虽恭恭敬敬地指导九皇子,却明显不热衷,因几人年幼,仅教了练习拉弓,骑射姑且搁置。九皇子的武艺是练过的,又处于活泼好动的年纪,拉的挺卖力。谢嘉树在三人中看起来最为文弱,拉起弓来却举重若轻,好似不会疲倦。 高先生有些意外,认为谢嘉树毅力可嘉。 宫中向来是看人下菜碟之处,作为一个被皇子排斥的伴读,谢嘉树的待遇可想而知。若是寻常孩童,只怕要惶惶不安了,谢嘉树却仿佛一无所觉,安安静静地读书学武。 如此到了旬假,谢嘉树淡定地回了府,九皇子却心情不虞了。 九皇子之所以不满谢嘉树,盖因他对于两名伴读人选心中早有计较。谢嘉树是他父皇突然钦点的,薛城璧的堂弟薛城瑜就被黜落了。 旬假这一日,九皇子左思右想,决定出宫寻薛城瑜安抚一番。 九皇子坐在舆车里,一队侍卫跟在前后左右,小心翼翼地查看周围,护卫车马安全。他的贴身小太监阿宝坐在车厢外,随时听候差遣。 他们先经过了靖安侯府,车速平缓,一行人皆目不斜视地前行。 九皇子支起小窗,一只颇有肉感的小手撑着下颔,往外望去。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原本极热闹之处,却渐渐不闻人声,显得格外寂静。 此时,他们已走了许久,走的超过原本应该的距离。 侍卫队长察觉到怪异之处,吩咐车马停下,躬身向九皇子禀报。 他们停留之处旁边是一座琼楼玉宇,只是年久失修,已显出荒颓来。 突然,阿宝惊叫一声,惊疑不定地瞪大了眼睛看向那阁楼上空。侍卫们见状,顿时拔刀出鞘,警戒起来。 九皇子打开车厢门,见阿宝双目圆睁,满脸惊骇欲绝,不由顺着他的视线,抬眸看去。 那里空空如也,未见任何异常。九皇子心生不悦,正想训斥阿宝,突然脸色遽变。 因为他感到一阵阴风吹来,冷意仿佛浸透入他的骨髓深处,顿生毛骨悚然之感。侍卫们也感觉到了,霎时一阵骚动,阿宝更是脸色惨白,瑟瑟发抖,全无平时的伶俐。 这样不合常理的诡谲之事,又怎能不令人感到恐惧。 “你c你刚刚看到了什么”想起刚刚阿宝的异常,九皇子不安地问道。 “回殿下,是c是一个会飘的女人。”阿宝战战兢兢地答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四处弥漫起一股黑暗。这黑暗十分突然,仿佛瞬间吞噬了所有光明,甚是恐怖。 一股腐朽的味道随风而来,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所有人都脸色发白,面无人色。但侍卫们训练有素,在极度恐惧中仍记得职责所在,始终拱卫在九皇子身侧。 车舆在黑暗中调转方向,一行人摸索着原路返回,尝试是否能回转出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没有声音,没有光亮,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让一行人几乎绝望。 这时,黑暗中突然出现一座府邸。仿佛遗世独立一般。 仿若海市蜃楼般的景象,却无人有心分辨了。 九皇子却面露迟疑,他已认出,这是靖安侯府。一放旬假他就主动登门,恐怕会被谢嘉树看轻了去。 阿宝没发觉主子异样,放开搀扶的九皇子,脚步急促地飞扑到门前,不停拍打叫喊。朱红大漆的门缓缓打开,门卫年轻朝气的面庞探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054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林如海的脸色愈加难看。他闺女命在旦夕,张真人却如此行径, 叫了个孩子来糊弄他, 他又如何能不心寒c不气急? 张真人也看出了他的恼意,心中暗暗叫苦。师父闭关已许久,几位相熟的师兄弟什么水平,他难道还不清楚。 他们与他也不过在伯仲之间。 不过他不愿得罪林如海, 也不能不解释。只见张真人一如既往注重保持风仪,袖袍轻振,将谢嘉树引荐给林如海, 面容端肃道:“这位是谢小友。林施主可能不知, 天师一行,达者为先,并不兴论资排辈。有人天生道体,有人却穷其一生也入不了门。当年师父收下我,言我天赋百年难得一见, 然而见到了谢小友,我才知道, 我竟是个榆木疙瘩。” 谢嘉树知道他要取信林如海, 听他说的煞有介事, 很是无奈。见林如海看过来, 对着他微微一笑。 林如海见他淡然自若, 不似寻常孩童, 面露迟疑。他还是无法相信,这样一个小娃娃,能有什么大本事。 张真人叹了口气,道:“令爱是魂魄丢失之症,招魂仅中等难度,本也不会这样为难。奇就奇在,令爱这魂魄似乎大有来历,非普通人能招得了啊。” 林如海见张真人神情恳切,自己也确实无法可想了,终于松动下来,让开身体,现出身后昏睡的林黛玉来。 只见她身着一袭粉色缂丝小袄,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几乎没了生气。若那日初见,她还是一个娇怯却不失灵动的小姑娘,现在就是美玉蒙尘,整个人都暗淡了。 的确是离魂之症。 只是这绛珠仙子的魂,又岂是凡人能力可为?也难怪张真人为难。 所需物事张真人早有准备,谢嘉树拿了林黛玉的生辰八字,开始按照东c南c西c北c中五个方位摆上香案,一一点香,拜五方神。而后,他开始提笔画符,符成后向上一抛,黄符在空中顿住,他指尖轻点在其上,黄符瞬间燃烧起来,片刻已化为灰烬。 微弱的光亮映照着谢嘉树肃穆的小脸,透出几分莫测之感。 待黄符燃尽,轻微的念咒声响起。 林如海始终盯紧了谢嘉树的一举一动,见他动作行云流水,一动一静之间仿若带着上古韵律,黄符于他如臂使指,且无火自燃,大为震动。 他不由又重新审视了谢嘉树一番。 片刻之后,忽然一阵风拂来,五个方位的香燃起的烟气仿若活了一般,盘旋着,摆成奇异的形状。 “怎么样?”林如海不敢打扰谢嘉树,询问起张真人。 张真人表情凝重地摇了摇头,含义不言自明。 林如海如同挨了一记重击,眼中刚燃起的一簇微光又缓缓熄灭。 绛珠仙子下凡历劫,她的魂魄之谜已成天机,凡人又如何能参透?也就谢嘉树身死c穿越一遭,不在此方天道监管之下。如果此界还有人能窥见被遮蔽的天机,找到林黛玉,就只能是他了。 意识到这一点,谢嘉树当即不再迟疑,缓缓走向林如海,如实相告道:“招魂不成了,我还有一法,就是由我之魂出窍,亲自去寻魂,还需林大人和张真人多加配合。” “此法恐怕凶险!”张真人肃容道,显然有阻拦之意。灵魂出窍并不是闹着玩的,若出现差池,就回不来了。 林如海听到还有法子,自然还想尝试。但见张真人这模样,只好闭口不言。 谢嘉树却发现,在他打定主意救林黛玉时,他感应到的,两人冥冥中的那一丝牵扯愈加强烈了。这种玄妙的感觉让他心意更为坚定。 林如海见状,不禁露出几分动容,也彻底摒弃了对他年龄的成见,向他施了一礼:“小真人高义!” 谢嘉树征得林如海同意后,伸手捻住林黛玉几缕青丝,两指一碾,发丝从中间断开。他随手扎了一个草人,然后将林黛玉的发丝编入其中,在纸上写下林黛玉的生辰八字,覆在草人心口处。 待一切准备完成,他将草人置入铁盆中,用黄符点燃。 一簇簇火光轻轻跃动,渐渐连绵成一片,将整个铁盆里烧成一片耀目红光。 渐渐的,那火光之中呈现出一幕影像,赫然正是林黛玉之所在。 林黛玉从小就是一个爱哭的孩子。 在还未学会说话时,就经常抽抽噎噎地睡着,因她先天体弱,这种脾性一度让林如海夫妇非常困扰,担忧她是否哪里有病痛,却无法表达。 后来夫妻俩索性延请了一位老大夫常驻家中。大夫研究多日后,终于下了诊断:天生多愁善感,虽体弱,却无甚疾病。 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 比如,别的孩子都只能看到一朵花的盛开,喜爱它瑰丽明艳的色彩,却不会在意它枯萎之后如何,黛玉却会看到花的一生。 在她四岁时的一个清晨,贾敏听到她生动欢快的嗓音:“母亲,今年的海棠比去年早开了七天呢。” 竟是还记得三岁时的花期。 贾敏终于意识到,这种多愁善感,其实是源于她的聪慧。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夫妻俩开始忧心起来。 好在随着时间流逝,黛玉开始有了属于小姑娘的灵动,像所有小女孩一般,笑靥纯稚。 然而,这并不能让父母的担忧减少一些。尤其是当一个癞头跣脚的僧人登门,疯疯癫癫c煞有介事地说了一通后,那些忧虑似乎都有了出处。 但是,黛玉终究只是一个四岁的小姑娘,对于父母的担忧一无所知。她虽然是一个爱哭的小姑娘,但父母疼爱,家庭和睦,除了偶尔跟亲近的人使使小性子,再无烦忧之事,心中始终保有最简单的快乐。 在黛玉四岁的人生里,还值得提起的,是一个叫晚晴的小姐姐。 因为林如海中了探花,留京任职,所以黛玉是在京城出生的。晚晴是她家的邻居,比黛玉大了三岁,经常随了她母亲过来玩。 这样一来,晚晴就成了黛玉除家人外最熟悉的人,时不时就凑在一起玩。 晚晴一直十分喜欢这个漂亮的小妹妹,总是找各种借口登门。久而久之,林家人也习惯了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经常出现,为黛玉准备日常用品和小点心的时候,也会给她备上一份。 春天里,不知是哪一天,黛玉听大人说小姐姐“没了”,她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因为小姐姐明明一直都在,一如从前。 只是大人们都看不到她了。 她显然还不太懂得,死亡究竟是什么。 后来,父亲请来了张真人,小姐姐就不见了。黛玉朦朦胧胧知道她不会再来了,心里有点难过,蔫了好几天。但为了不让父母亲担忧,黛玉开始装作若无其事。 过了几天,小姐姐突然回来了,却变得有些陌生,让黛玉感到害怕。她的眼眸黑黝黝的,仿佛深不见底,就那样静静望着她,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黛玉瑟缩了一下,敏感地察觉到不详气息。她想起担忧的父母亲,拒绝了。小姐姐似乎很生气,身上的气息愈发骇人。 再睁开眼,她就独自被丢在了这里。 整个世界空无一人,周围的声音也消失了,天空恍若一个漆黑的罩子,将人牢牢笼罩。 林黛玉独自走在黑暗中,脸上挂着两条泪。空气中的味道很怪,仿佛溢散着什么脏东西,让人窒息。黛玉不自觉用小手抹了一下脸颊上的泪,满手粘腻的黑灰,就像那个张真人烧的那种黄纸。 “嘤。”心中恐慌的感觉愈加深刻,黛玉一边抽泣着一边蹲下身,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哭了一会儿,她把目光偷偷从手臂的缝隙瞧出去,在四周游移打量着,像一个犯了错,不知所措的孩子。 这时,她突然感觉后背有些凉凉的,好像夏季房间放的冰。她不自觉回过头,只见她身后的半空处,正悬挂着一张惨白的脸,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白脸长了一头长发,随风款摆着,好似张牙舞爪一般。 黛玉吓得忙捂住了眼睛,瑟瑟发抖。她认出那是晚晴,却已经不是她的小姐姐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黑暗中,她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是一个陌生,稚嫩的声音。 随着他的声音出现,空气中那股奇怪的味道仿佛一下子被冲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冽干净的气息将她包裹住,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055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直至如今, 谢嘉树长到六岁, 安排进了学, 却始终未让他搬出内院。 如今他归来,祖母更加不舍与他分离, 连东小院也不让回了。又怕过了病气给他, 遂留他在东厢房暂住。 民间有句古语, 爷奶爱长孙。在这一家真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谢嘉树这时,才对原著中贾宝玉的生长环境有了切身体会。 单就正院伺候祖母的, 就有一等丫鬟六名c二等丫鬟十二名,加上无等级不能近身的丫鬟,少说也有三四十号人。就是东小院, 也配备了十几名丫鬟专门伺候他。 谢嘉树才刚安抚好祖母睡下,踏出正房准备洗漱就寝,几名十四c五岁的大丫鬟就簇拥上来,俯下身看着他,轻声细语关怀备至。只见她们个个唇红齿白c面貌秀丽, 通身的气派堪比大家闺秀一般, 完全不似伺候人的婢女。 当真是红飞翠舞, 让人眼花缭乱。 可惜谢嘉树不是贾宝玉, 没有怜香惜玉的心, 对于“xx姐姐”这种称呼也难以启齿。 好在他刚经逢大难, 性情产生变化也无人起疑。 步入洗浴室内, 一应物事均已备好,蒸腾的热气缭绕满室。绕过一架四扇落地绣屏,就见一个高度于他量身定做的浴桶,澡巾架在触手可及之处,四名十三四岁的婢女身着单衣,衣袖挽起,随时伺候他入浴。 饶是谢嘉树生长于信息爆炸的现代,乍见这等场面,也不由得心中窘迫,大为不自在。将所有人都遣出屋去,他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兀自脱了衣裳,缓缓跨入浴桶,将大半个身子滑入热水中。 经过七天的修炼,他的身体早已完全恢复,兼因排出体内杂质,体质更胜从前。小小的身体浸在水中,肌肤折射出健康瓷白之色。 谢嘉树洗浴完毕,婢女早已将换洗衣物放置在屏风外,并一只白瓷碗,半碗蜜水还透着余温。 饮完蜜水,沐浴所流失的水分已尽皆补足。 谢嘉树不习惯这种周到体贴的照顾,却无可奈何。身处这个时代背景,这似乎就是最平常之事。 走到小厅,桌上摆着他平日喜爱的小食。她的贴身婢女红蕊c绿萼已从东小院过来,见谢嘉树无执筷的意思,挥手让人轻手轻脚地撤了,才走上前来,将他离府期间的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谢嘉树侧耳倾听。 他穿越而来,又是书中世界,与这个世界的隔膜感一直难以消除,直到见到祖父祖母,完全融合了原身的记忆,勾起了他对亲情的渴慕,尤其祖母那拳拳爱护之心,更让他完全代入了这个身份。 因此,他一边听的认真,一边细细思量起来。 靖安侯共有三子二女,他的父亲谢清书居嫡居长,次子谢清朗c三子谢清平皆为庶出,都已娶亲。二奶奶丁氏为鲁阳侯嫡次女,两家家世相当,却是庶子配了嫡女,属于高娶。丁氏性子骄纵,夫妻相处时二爷多有忍让。三奶奶柳氏为书香门第,家世不显,性格也恭顺,外出应酬时从不发表意见,什么都说好。靖安侯长女谢清笛已出嫁,次女谢清绘年方十二,天真活泼,待字闺中。 谢嘉树母亲难产而亡,父亲守丧一年后续娶顾氏。因未有生育,顾氏孀居安福堂,少与人交往。 这些也不过是明面上的信息。谢嘉树还未亲眼见过他们,是人是鬼,无法妄下判断,索性不再多想,摒退了所有人。 他开始焚香,静心。 祖父祖母因他的事损耗心神太过,如若不及时补救,恐怕有碍寿数。 或许是丹田中的青莲凝露日日滋养身体c经脉,他现在画的符相较前世灵气纯粹了太多,威力也大了不少。因此,他想为了祖父祖母,尝试于他修为来说难度较高的符。 谢嘉树咬破手指,将一滴精血逼入朱砂中,轻轻研磨开,然后宁心静气,吸收空气中的灵气,让灵气顺着经脉运转,生生不息,待感觉到全身气息纯正浓郁,方凝气于右手,挥笔一蹴而就。 符成,谢嘉树的手掌还微微发着烫。 这种健康符限制很多,且仅适用于血脉至亲使用,却效果显著。谢嘉树一口气画了两张,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起来。但他的心情已变得明媚,将手中的符分别叠成三角形,妥善收好,才开始打坐修炼,补足灵气。 第二天一早,谢嘉树到正屋,靖安侯正准备去上朝。他几步跨到谢嘉树面前,单手将他抱了起来,另一手往他嫩生生的脸上捏:“祖父要出去了,嘉树要乖乖的!” 谢嘉树满脑门的汗。自他三岁后,祖父待他谆谆教导居多,已不怎么逗他了。但他失踪一趟,祖父威严的形象却崩塌不少,两人的相处方式一夜倒退了三四年。 谢嘉树还记着此行的目的,他顺势趴在祖父怀里,将黄符拿了出来,递到祖父面前:“这是我特意学画的健康符,您与祖母一人一个。” “好好。嘉树果然孝顺。”靖安侯并未将黄符当真,却珍惜谢嘉树的心意,看着他小大人的模样就不自觉欢喜起来。 谢嘉树知道他正处于失而复得的喜悦中,说不得过几日就会恢复严肃面孔,也不再纠结,将黄符塞入靖安侯手中,就挣扎着要跳下来。 黄符一入手,一股舒泰之意就遍及全身,瞬间有脑清目明的感觉。靖安侯一惊,将谢嘉树放回地上,面色郑重起来,询问道:“这真是嘉树所画?” “当然。”谢嘉树脸上流露出几分狡黠:“张真人说,这是血脉相连才能成的符,对您的身体好,对外人却没用,您可不能给别人。” 靖安侯连忙应下,将黄符贴身带好,心中对张真人的估量重了几分。 送走靖安侯,谢嘉树如法炮制地将另一个黄符给了靖安侯夫人。靖安侯夫人昨晚大哭一场,胸中的郁气抒发出来,加上有谢嘉树在身边陪伴,精神立时好了许多。 现在又佩戴上黄符,脸上竟缓缓透出几分红润,引得几个贴身婢女啧啧称奇。 不同于靖安侯不语怪力乱神的士大夫思想,靖安侯夫人却信命,不仅珍而重之地对待,还觉得这一次遇到宿燕观真人,于谢嘉树是一件大好事。 俨然将之当成是嘉树历劫结束了的信物,觉得他以后就能长命百岁了。 靖安侯夫人想了想,仿佛还不安心,让三元c四喜去开了她的私库,小心翼翼抱出一个三尺多长的竹夫人:“这个是祖母给嘉树的还礼。” 古代版等身抱枕?谢嘉树惊呆了。 只见一整块极品和田玉雕的竹夫人在晨光中泛着温润柔和的光泽。质地细腻,缜密以栗,灵气十足。若是在现代,这样的成色,恐怕切下指肚大小的一块,都能卖出六位数的价格,更何况是这么大c质地这么均匀的一整块。 这是靖安侯夫人嫁妆中压箱底的宝物,当年十里红妆时曾轰动一时。谢嘉树看着这个价值连城的竹夫人,切实地体会到了祖母的殷殷心意,但他却摇了摇头拒绝了,这样难得之物,他又怎能窃据? “这天渐渐凉了,你将这暖玉放在被窝里抱着睡,是最养人的。”靖安侯夫人眉眼慈爱地拍了拍他的手,忽而又笑道:“这些东西早晚都要给你,不过,我总要留一些,免得寒碜了你未来的媳妇。” 谢嘉树看着自己的小身板:“”这想的也太远了。 但看着祖母笑意盈盈的脸,熠熠生光的眼眸,他也跟着微微地笑起来。 就这样吧。这样天然就灵性十足的玉石,若他能用灵气加以滋养,定能成为不俗的法器,养人的效果也将不可同日而语。到时,他再想个法子还予祖母,祖母的身体必将更加康健。 一时间,屋子里其乐融融。 这时,一个小丫鬟上来通报,二奶奶丁氏c三奶奶柳氏和二小姐谢清绘前来问安了。 当先走进来的是二奶奶丁氏。谢清朗原来的未婚妻早逝,蹉跎了好些年,才又与丁氏定亲,故她要比谢清朗小了四岁。正是双十年华的好光景,虽然手中还牵着一个四岁的小娃娃,却身段婀娜,眼角眉梢生气勃勃,俏生生似未出阁的小姑娘一般。 谢嘉树站起身,微笑着和一众长辈见礼。 “听说你平安归来,我这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了。”丁氏一进屋就含笑道,然后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谢嘉树,面露痛惜之色:“这可黑了c瘦了。” 实际因修炼白皙c结实了不少的谢嘉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056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屋里。王嬷嬷见林黛玉托着腮,一语不发坐在那, 不由问道:“姑娘,谢小公子好歹教了你一场, 你怎么不出去道声别。” 林黛玉哼唧道:“他说走就走了, 哪里在意我有没有同他道别。” 显然是不高兴了。 王嬷嬷知她心中看重谢嘉树, 才会闹起别扭。不由劝道:“要是不在意, 就不会特特来辞行了。他被封侯世子,到底是大喜事, 姑娘正该好好和他道一声恭喜呢。” “那, 那就出去一下吧,不能失了礼数。”话是这样说,她的眼圈已微微发红。 厅中, 谢嘉树与林如海寒暄了几句, 林黛玉就出来了。自从她开始修炼, 不再受阴气困扰, 穿着就恢复了纤细模样,双髻梳的整整齐齐, 一袭粉色衣裙衬的整个人玉雪可爱。 谢嘉树见她气色日渐好转, 不禁微微一笑:“我着急回家,可惜不能陪你到引气入体了。不过, 我已托了张真人看顾你, 过两日经脉复原, 即可照常修炼,可不能懈怠” 林如海见他宛如长辈一般,殷殷叮嘱起来,早已忍俊不禁。他不动声色地走到一旁坐下,拿起一卷书册细细翻阅起来,将空间留给师徒二人。 林黛玉却微微垂眸,敛去眼中的失落:“难不成托了张真人,你就撒手不管了?”说完这句,眼睛就湿了。 谢嘉树闻言不由一怔,然后目光落在她蹙起的秀眉上,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丝伤心之意。 终究是个小姑娘。谢嘉树解释道:“只是怕我不在,你修炼出了岔子,才托了张真人。” 见林黛玉不肯看他,他微微苦恼起来,再三思量后,突然想到了个法子:“那我还继续教你!” 黛玉抬眸看他,面露些许疑惑。 谢嘉树从小包里取出两张黄符来,将笔蘸上朱砂,迅速在符纸上画起来,动作行云流水,挥洒自如。 待他收笔,两张符已圆满成就,其上覆了一层灵光,光华内蕴,品相不俗。 林黛玉只是修习功法养身,并未见过这种手段,不由好奇地瞪大了眼睛,连伤感都忘记了。 谢嘉树将黄符叠成三角形状,微笑着将其中一个递给林黛玉:“这是传音符,若你修炼遇到任何疑难,尽可询问于我。使用之时,只需将黄符置于掌中,呼唤我的名字即可。” 林黛玉的眼眸慢慢亮起来,低落的情绪终于消散。她接过传音符,有些羞赧,不禁低了头假装打量符纸,轻轻应了声:“哦。” “我这便走了。”谢嘉树再次向她道别。 突然,林黛玉像是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一个红黄双色攒心梅花络子,放入谢嘉树手中,抿了抿嘴,脸有些红:“这是回礼!” 谢嘉树摊开手掌一瞧,发现是一个丝绦结成的坠子。做工并不多精细,胜在小巧可爱。 林如海:“”说好的做给父亲的呢? 这一瞬间,林如海对谢嘉树的不舍之情都被冻结了。 谢嘉树一回府,先去书房见了祖父。 书房是整齐的一排排书架,密密的书册氤氲得满室都是纸墨香气。 一张黄檀木书桌将祖父坐的笔直的身影挡住了大半。书桌上放着一个锦盒,祖父的一只手掀开了锦盒的盖子,凝视着里面的物品。午后阳光从窗棂外斜斜照进来,映的他的面容愈发清癯肃穆。 “回来了。”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来,指了面前一个椅子,道:“坐。” 谢嘉树爬上椅子,端坐着看向祖父。 靖安侯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面色逐渐缓和,眼中浮现星星点点的笑意,道:“如今你封了靖安侯世子,就算半个大人了,有些事,我也该交代予你了。” 谢嘉树点点头,等待后续。 靖安侯把手中的盖子放置在一旁,将锦盒推到谢嘉树面前,道:“这是我靖安侯府祖上传下来,叫安魂珏。” 靖安侯府开国老侯爷因救驾之功,封了世袭罔替的爵位,开国至今已传了四代。 “当年先祖带兵夜奔二百里,化解圣祖飞度山之围,更为了救驾飞身挡了一箭,伤入肺腑,几乎不行了。”靖安侯缓缓说起开国前的往事,“先祖早年游历天下时,曾救过一名老道,得赠此珏,言明有镇抚之力。先祖伤重之时,姑且一试,未料真有奇效,竟是慢慢养好了伤。” 谢嘉树目光下移,就见一枚光素无纹的玉珏正静静躺在锦盒中,玉身质朴,若是普通人,必然看不出它有何特别之处。 但在谢嘉树这种修行之人眼中,这个玉珏的气场却非同寻常。 这是一个作用于灵魂,品相不俗的法器。 “祖父老了,你是世子,今后就要担起靖安侯府的责任。祖父将它交予你,希望它护佑嘉树平安健康长大。” 谢嘉树闻言,眼中精光乍现。他忽然想通了一些原本不甚明白的事情。比如,幕后欲将他处之而后快之人,和害死父亲之人,都展现出了非常人手段,会不会,他们的根本目的,就是这个玉珏。 他的脑中,又缓缓闪现出谢清朗的种种诡异之处。 里应外合,将原主绑出靖安侯府杀害。 能够蒙蔽他的感知,布置鬼打墙困住他。 娶妻丁氏,感情甚笃,却对独子的教养不重视。 一个早逝的未婚妻表姐,一段无处安放的深情。 这个人,真的太叵测了。谢嘉树心中一凛,不由看向眉目慈和的祖父。 靖安侯是标准的古代士大夫,尊重嫡妻,教养子嗣,爱护家人。恐怕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家中竟会发生手足相残之事吧。 出了书房,谢嘉树又去内院见了祖母。 靖安侯夫人一见到他,眼中就蓄了泪意,脸上却笑意不减,招手叫他:“嘉树回来了,到祖母这里来。” 待他走过去,祖母就搂住他,问他这些日子可好,在外面习不习惯。 不知是否被她的情绪感染,谢嘉树竟也像久未归家的小孩子一般,鼻子发酸。他暗叹一声,克制住这股情绪,安慰起祖母来。 “嘉树长大了,祖母真高兴。”祖母这才放开他,牵起他的手笑道,“祖母给你做了套新衣裳,来试一试。” 四喜忙端出了一个盘子,上面整整齐齐地放着新衣裳,新褂子,新腰带,还有配套的新靴子和发饰。 谢嘉树去了里间,将新衣裳换上了。量身定做的,自然无比贴身舒适。 “喜欢吗?”祖母温柔地问。 谢嘉树点点头,不忘夸赞几句。 他突然开始头疼,在现代时,他身边没有亲近的女性,反倒是穿越了,不仅要哄小的,还要哄老的。 大概是一种幸福的烦恼 接下来,靖安侯夫人和他说起搬到前院的事。 说起来,谢嘉树不过六岁,住内院是不妨事的。但他现在封了世子,身份发生变化,再住内院就不合适了。 前院的下人早有定数,谢嘉树就只带了东小院红蕊c绿萼等四名二等丫鬟,另外,靖安侯夫人终归不放心,又将身边的四喜也拨给了他。 同时,靖安侯为他挑选了两名小厮,都是家生子,乖巧机灵的模样,谢嘉树为他们取名彩墨和白鹿。 因他再过一月就要入宫伴读,为了提前适应上书房的节奏,祖父为他制定了严格的作息安排。 每日寅时起来,跟着祖父打拳,然后读书到卯时,才能用早膳。上午跟着周先生读书,下午跟着陆先生学习骑马,拉弓。 这对于一个六岁孩童,相当严格了。好在谢嘉树是修行之人,承受力非同一般,并不觉得是负担。 这一天晚上,谢嘉树就在外院的兰亭苑住下了。 不同于内院的重重叠叠,一景一物精致小巧,靖安侯府的外院风格很是疏旷,连风吹来,都是自由的。 兰亭苑有十几间屋子,靖安侯上请封折子时,就与靖安侯夫人通了气,如今自然都收拾妥帖了,所需之物样样俱全,摆设也是精心布置的。 谢嘉树独自坐在屋中,将玉珏拿了出来。 想了想,他拿了条红绳,将玉珏串起,挂在脖子上。 他现在封了世子,又拿了此物,不知谢清朗,是否该着急了,下一步又打算如何? 正思忖着,怀里的传音符突然微微发起热。谢嘉树云淡风轻的脸微微松动,将它拿了出来。 一会儿,果然传来林黛玉软软的声音:“小哥哥?” “我在。”谢嘉树见黛玉这么快就联系他,不由担忧起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林黛玉的声音更轻了,“就c就试试它灵不灵。” 谢嘉树:“” 当时,谷满楼觑着陛下面色,心中惶恐不定,不敢亲自去奉茶,就使唤了那名小太监。小太监非常紧张,端茶是他们服侍主子的基本功,自然不可能出错。 但圣上胸中积郁,无错也能瞧出错处来。 小太监被拖出去时,谷满楼的冷汗浸湿了后背,暮春暖洋洋的天气里,硬是冷的打颤。 御书房里,圣元帝快速阅览着宗人府最新的奏折。太子突然暴毙,整个东宫之人皆被拿下,收监候审。 当天的口供已送到圣元帝面前。这些人都是一日几遍地上刑询问,一个问题反复逼问,详细到细节,慎之又慎,确认口供无误才送过来的。 然而审讯至今,太子的死因依然毫无头绪。 太子中午用了午膳,在东宫歇息。到了时辰,贴身内侍去唤他,却始终毫无反应。 内侍渐渐察觉不对,悄悄掀了帐幔一角,就见太子卧于床上,七窍流血,已经断绝生机。 太子身上没有伤口,当日食水皆是验看过的,包括各种熏香c衣物都并未含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057 靖安侯夫人一夜辗转难眠, 第二天一早就出了门。 谢嘉树对她的动静一清二楚,对她去做什么也心中有数。他沉默地坐在书房,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两世加起来,他已年近四十, 见识过现代浮华, 见识过皇权富贵, 经历了太多人c事,反而看淡了。 穿越前,他一向认为若有一天, 他心有所爱, 应该是不紧不慢地展开追求, 两情相悦而自然结合。 但昨天,他失去了平时的克制和冷静,头脑发热地让祖父c祖母去林家提亲, 想要利用这个时代的局限, 将她打上他的烙印。 这不符合他的作风。 他性情磊落, 向来不屑这样的手段。 他的心乱了。 与他的淡薄不同,黛玉的心灵世界是多姿多彩的,她身上那种率性c真诚c善良是他生平仅见,正因难能可贵,所以让他感到触动。 让他不知不觉心动。 情不知所起。 但黛玉的遗忘,让她望向他的眸中不再充满信赖和依恋, 取而代之的, 是迷惘和犹疑。 他蓦然发现, 或许正是她那种充满情意而不自知的眼神,让他渐渐沉沦。 越喜欢,越在意,越会失去冷静。他不再觉得,爱一个人就只要她幸福,而是下定了决心,要将她娶回家,由他来守护她的幸福。 他心理年龄大她许多,所以,他可以包容她,给她提供广阔的天地,用全部生命去宠爱她,让她幸福。 他会做的比其他人都好,生活中的未知和磨难,都会替她挡在前头。 所以,哪怕不磊落一次,他亦认了。 思绪越来越清晰,谢嘉树站起身,往林府而去。 苍疏斋,黛玉还在酣眠。 小木人则距离几步之遥,睡在他专属的娃娃屋里。 谢嘉树望了眼天色,失笑。 他没有惊动两人,缓缓走到了黛玉床畔。 她侧着身子,脸朝里地半趴着,一头青丝柔软地铺在软枕上,晨光从幔帐外透入,衬的她脸颊c脖颈的肌肤细腻如雪。 谢嘉树的眸光霎时温柔下来。 黛玉一无所觉,静静地卧着,小小的身影又娇憨,又乖巧,让人心中发软。 谢嘉树不由屏住呼吸,撩开幔帐,缓缓走近。 随着距离接近,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从黛玉体内溢散而出,谢嘉树瞬间面色大变。 黛玉正在做梦。 梦中,她父母双亡,孤身被接到了荣国府。家中资产不翼而飞,她寄人篱下,被下人讽刺为“打秋风的穷亲戚”。 她是不受喜爱的存在,唯有贾宝玉是特别的。 她与贾宝玉一起长大,彼此投契,心灵相通。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她在荣国府,从六岁长到了十四岁,一切仿佛亲身经历,真实,又入木三分。 可是她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她对贾宝玉无法生出那种感情。 这种违和感,让整个梦境的真实性大打折扣,就如同有个人将记忆强加给她,令她心生厌恶。 黛玉思绪仿佛分裂,一边浑浑噩噩地经历着一切,一边又冷眼旁观,冷冷审视着一切。 随着时间推进,她越来越清醒。 当贾宝玉握住她的手,想要亲近她时,她脑中突然灵光乍现,挣脱了冥冥中的一缕束缚。 天地霎时变换。 熟悉的苍疏斋,又带了几丝陌生,让黛玉心生混乱。 虽不知真相如何,但她知道她现在的记忆是错的。 她直直盯着目光痴迷的贾宝玉,挥手抽了他一个耳光,冷笑道:“谁允许你对我对手动脚的?” 贾宝玉被打得歪过头去,他呆呆地捂住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林妹妹” 周围空气涌动,每一丝一缕都在告诉黛玉,她爱慕贾宝玉,可她的内心却无半丝波动。 打了人,黛玉犹不解气,毫不客气地抓住贾宝玉的胳膊,略一使劲,就将他整个人摔了出去。 贾宝玉身体撞击在地面,发出一声钝响。 黛玉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的手,怔怔出神。 她分明应身体病弱,常年吃药,为何竟有这样的力气? 越是思索,黛玉头脑就越昏沉,她索性将疑惑弃之不理,只扬起下颔,冷冷地俯视着贾宝玉:“下次再如此轻浮无礼,即使你是我的表兄,我也不会客气的。” 贾宝玉被摔得爬不起来。 黛玉不再理他,转身慢慢踱步,查看起四周。 苍疏斋仿佛变成了一个迷宫,将她牢牢困住,任凭她如何寻找出路,都是徒劳。 更何况,黛玉对这儿的印象,还停留在幼时。 不知过了多久,黛玉累极,她慢慢蹲下身,埋下头蜷缩成一团。 谢嘉树已进入梦境中寻找黛玉。 他没有破开梦境,而是选择进入,因为他发现了这个梦的玄机—— 这是一个根据人心制造的幻梦。 风月宝鉴,一体两面,说是专治治邪思妄念,又何尝不是在勾动人心? 他对风月宝鉴所知甚少,贸然打破,若黛玉的记忆就此停留在虚假里,无法回到真实怎么办? 他想起黛玉失去的记忆 他们想迷惑黛玉,他正好反其道而行之,何尝不是一个帮黛玉补全记忆的良机? 想到这里,谢嘉树立即手中掐诀,争夺起幻境的控制权。 黛玉满心彷徨,不知等待了多久,空气突然一阵波动,一个眉眼如画的少年从虚空中走出,停在她面前。 他向她伸出修长白皙的手,好看的唇线勾起:“跟我走。” 声音温暖,又仿佛透出无限的温柔。 “你是谁?”黛玉痴痴地看着少年,在她被篡改的记忆中,并无此人存在。 少年弯下腰,与她平视,柔声道:“你只是忘了修炼的事,所以轻易受制于人而已。” 黛玉茫然地眨眨眼。 少年微微一笑,拉起了她的手,牵着她往前走。他的手指触感温润,不黏不腻,却无比坚定。 黛玉不知为何,心中对他充满了信任,竟毫无反抗之心。 他推开一扇门,牵着她走入。 荣国府那些令人难受的记忆霎时湮灭。 他将她引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陪伴着她重新长大。无数新的记忆涌入黛玉脑海,取代了旧的记忆。 没有父母双亡,弟弟健康长大,她的生活单纯而幸福。 她在香茗山与他相识,跟着他修炼,亲手为他打络子,绘小像。 他救了她和家人,送了小木人保护她。 时间一直过渡到十四岁这年,她从秋千上摔落,跌入了少年的怀抱。少年顺势搂住了她,静谧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彼此深深凝望。 他的唇轻轻落下来,软软地碰在她的额头,一触即离,她的脸却迅速涨红。 她抬眸,看见他清澈的笑容,双眸中温柔的宠溺融化了她心中所有的迟疑。 “我是谢嘉树。这次,不要再忘了。” 温柔的语调,深邃的眼眸,让她情不自禁地点头。 黛玉羽睫轻颤,缓缓地睁开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 梦中的经历渐渐清晰,黛玉缓缓坐起身,定定望着谢嘉树腰间玉佩的络子,不由伸手勾住,轻声嘀咕道:“这就是我失去的记忆吗?” 其实有轻微的差别。 陪伴她重新长大的他,是恋慕着她的他。 谢嘉树却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黛玉彻底误会了两人的进展,想起梦中一吻,她的眸中尽是羞怯。 掩饰地垂下眸,她嗫嚅道:“那c那我们两情相悦吗?” 她已经信了,因为心中的喜欢是真实的。 心动的感觉骗不了人。 当梦中世界告诉她,她喜欢贾宝玉时,她充满了被欺骗的愤怒。 但面对谢嘉树,她却只有欢喜。 谢嘉树举棋不定,最后郑重道:“我心慕于你。” 黛玉心中霎时一甜,她微微抬眸,对上他的双眸,她未料到平时淡然如斯的人会有如此灼人的视线,一下子怔住了。 谢嘉树继续轻声道:“我已求了祖母今日上门提亲,但如今还在国孝中,定亲恐怕还要等上好几个月” 黛玉羞恼道:“你胡说什么!” 谢嘉树见她模样,嘴角不自觉勾起,缓缓坐到床畔,抬手轻轻搂住了黛玉。 黛玉并不反抗,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心渐渐安定下来。 靖安侯夫人主动登门,姿态摆的这样低,让贾敏非常意外。 靖安侯夫人谈吐文雅,性情宽和,并不是难相处的人。谢嘉树年少有为,相貌出色,与女儿极为登对,她与丈夫都十分满意。 可女儿如今忘记了谢嘉树,若直接订下婚事,恐怕不妥。 贾敏斟酌道:“这件事,我要与老爷商量过才能回复。” 靖安侯夫人连连点头,道:“应该的。” 她又补充道:“嘉树六岁承世子爵位,选了九皇子伴读后,更是刻苦,骑射六艺,样样精通而且他洁身自好,至今也没有通房林姑娘若嫁进来,我一定当作亲孙女一样” 这做派,可谓诚意十足了。 贾敏更动心了,她强自抑制住了直接点头应允的冲动,送走靖安侯夫人,立刻问碧树道:“玉儿醒了吗?” 碧树一直在旁侍候,满脸笑意:“夫人不如亲自去瞧瞧?” 贾敏被说中心事,不再迟疑,立刻动身往苍疏斋走去。 踏入院中,到处静悄悄的。 贾敏见雪雁c白鸥都未近身伺候,以为黛玉仍未醒,不由轻手轻脚地走进屋中。 一跨入房间,她就怔住了。 谢嘉树竟在女儿房中。 作为一个外男,这是十分失礼的。 黛玉见到母亲,又窘迫又慌乱,埋怨道:“母亲,您怎么来了?” 贾敏不动声色地反问:“我不能来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058 谢嘉树深刻体会了什么是色令智昏。 若是以往, 以他五感敏锐,早已察觉贾敏到来,提早避开了。然而,温香软玉在怀, 他根本无暇分心。 整个心神只有怀中之人。 然后, 被撞见个正着。 见黛玉咬着唇, 窘迫不已,谢嘉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才不慌不忙地起身向贾敏行礼, 他恭恭敬敬地喊了声“林夫人”, 诚恳地赔罪。 黛玉望着挡在面前的身影, 一怔,然后浑身仿佛被春日暖阳包围,心中发软。 晨光照进室内, 少年不卑不亢地立在眼前, 躬身赔罪, 他精致的眉眼褪去清冷,完全柔和下来,令人不忍苛责。 见贾敏神色稍有缓和,谢嘉树解释道:“前些时日,玉儿失去部分记忆。我日夜思考对策,今晨忽有一法, 未及多思就匆匆来了, 实在是我行事不妥帖, 还请林夫人莫要责怪玉儿。” 贾敏听闻黛玉的怪病有了解决之法,又惊又喜,不由走到床畔坐下,望着黛玉询问道:“你如今感觉如何?” 黛玉露出一个笑,轻轻颔首:“已经都想起来了。” 贾敏闻言松了口气,目光流露出几分喜悦,对谢嘉树恼怒又消了几分。 许久,她沉吟道:“这么说,你是事出有因,并非居心不良咯?” 黛玉羞恼不已,嗔道:“母亲!” 贾敏若有似无地瞪了她一眼。 黛玉垂眸不再说话,卷翘的长睫在眼下落下密密的阴影。 谢嘉树却不闪不避地对上贾敏的目光:“我待玉儿向来守礼,不敢逾矩,但,心中确实倾慕于她,若林夫人成全,我愿承诺,此生永远护她周全,爱她敬她,决不纳二色!” 贾敏未料他小小年纪,如此有担当,竟有勇气直抒胸臆。她微微一愣,目中流露出几分欣赏,询问地看向黛玉。 黛玉的双眸仿佛晕满星光点点,直直凝视着谢嘉树,里面的情意,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她回顾两人相识以来的点滴,是哪一瞬间,令她心动。是他如仙人般凭空出现,替她驱走鬼物?还是他偷偷来见她,不过短短几句交谈,就面红耳赤?或者他蹲下身,放低姿态,就为了替她穿上绣鞋 谢嘉树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侧头,回望过去。 两人视线相触,谢嘉树的嘴角不自觉勾起。他的笑容很浅,几不可察,却让直面的贾敏感到一种醉人的甜蜜。 两人之间不自觉流露出的独特氛围,几乎闪瞎人眼。 贾敏暗叹了口气。这样一个充满灵气,气质出众的少年,她看了都心生喜欢,更何况未经世事的女儿。 毕竟,谁都喜欢美好的事物。 将谢嘉树送走,贾敏就沉思起来。 勋贵之家在外人看来,是滔天富贵,但内里关系盘根错节,生存不易。靖安侯府是世袭罔替的爵位,几代富贵,关系网只会更加庞大繁杂。 但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谢嘉树是靖安侯唯一嫡孙,颇有才干,地位稳固,府中将无人敢慢待黛玉。其它旁支仰仗侯府,也只会服服帖帖。 最重要的是,谢嘉树的态度。 贾敏出生于荣国府兴盛之时,对勋贵子弟的做派和习性是早有领教的,故而两人年幼时,她见谢嘉树从来对黛玉轻声细语,关怀备至,她就暗暗惊奇。 谢嘉树规矩懂事的简直不像勋贵子弟! 可惜,林如海很快就调任扬州。她本以为两人的缘分将无疾而终,却未料到,峰回路转,两人竟暗度陈仓? 贾敏微微地笑起来。 怕贾敏为难黛玉,谢嘉树回到兰亭苑后,用传音符联系黛玉。 他问:“你怎么样?林夫人可有责怪你?” 黛玉嘴角上扬,却轻哼道:“母亲为何要责怪我?她只会怪你这个登徒子。” 话落,就听到对面低沉的笑声传来,让黛玉的脸慢慢灼烧起来。 这样的交流,让她感觉那人仿佛就在身边。她有些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道:“小木人的新衣裳是怎么回事?” 记忆变得越来越清晰,小木人的男装让她一下子难以适应。 可小木人却刻意回避这个话题。 想起母亲离开后,小木人絮絮叨叨的话语:“我一醒来就见你和谢嘉树在亲亲我我,我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只有继续躺着,结果你母亲又过来了,和你说了许多,我装睡装的好辛苦啊” 黛玉又是羞涩又是欢喜,停止了和小木人互相伤害,转而问起谢嘉树。 谢嘉树听着她软嫩的声音,温柔在眼角眉梢漾开,低声解释道:“将小木人交予你之时,你还年幼,故而并未解释清楚。其实小木人是皇长孙徒宁” 谢嘉树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攥着传音符,靠在兰亭苑回廊朱漆廊柱上,半垂着头,嘴角含笑,姿态闲适又优雅,平时淡然莫测的一个人,此刻浑身都散发着岁月静好的气息。 兰亭苑中下仆无不惊异莫名,却无人敢接近打扰。 黛玉静静地听他娓娓道来,末了,不服气道:“什么叫我还年幼,我只比你小两岁。”她似有所悟,气哼哼道:“你从小待我那么好,莫不是早对我图谋不轨?” 谢嘉树轻笑:“因为上天示警,冥冥中知道你我有缘。” 黛玉心中一甜,半晌,她才声如蚊蚋道了一句:“是很有缘。” 说完,她的脸阵阵发热,手忙脚乱地将传音符切断,就整个人扑到榻上,脸深深埋进柔软的衾被中。 谢嘉树得到黛玉的回应,一时怔住了。 心跳大作,欣喜一点一点地从胸腔溢出,蔓延到四肢百骸。 此刻,他竟只想再见一见心爱的姑娘。 哪怕只是一眼。 谢嘉树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喃喃道:“你还真的跟个初恋的小少年一样了。” 他抑制着心中的冲动,缓缓步入寝室中。 可是,初尝恋情的心难以餍足。 他满心满眼竟都在寻着理由去见她。 目光在室内游移着,一个想法渐渐在脑中成型。 傍晚,苍疏斋。 和室外的寒冷相比,寝室中烧了地龙,到处温暖舒适。 黛玉刚洗过发,半湿的披散着,整个人倚在美人榻上,身后垫着一个软枕,读着一册书。周围环境清幽,让她的身影凭添了几分悠然自得。 在这样的傍晚,一夜困于幻境的黛玉有些昏昏欲睡。 谢嘉树踏入屋中,正好目睹她手中的书歪倒的样子,不由发出一声轻笑。 黛玉听到声响,一下子惊醒过来。 见是他,黛玉微微一愣。 她原以为上午才被母亲撞见,以谢嘉树的性子,短期内不会出现。 黛玉慢慢坐直了身体,脸上是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欢喜。 谢嘉树停在半步外,掏出一对样式简单的戒指,煞有介事地道:“传音符毕竟不便,我做了一对传音的法器。” 他摊开手,就见两枚银白色戒指躺在手心,灵光内蕴,很是小巧可爱。 黛玉好奇道:“这与传音符有何不同?” 谢嘉树轻声道:“传音符携带不便,这戒指只要戴在手上,你却可以随时与我说话。而且,若你有危险,我也能很快找到你。” 黛玉“哦”了声,点头认同。 谢嘉树半跪在美人榻旁,执起她的左手,亲手为她戴上。 一阵风拂来,门口的珠帘相互碰撞发出一阵清脆声响,少年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密密袭来,将黛玉的心变得柔软而安宁。 少年一袭素色衣裳,既有成年人的沉稳,又不失少年人的清新,黛玉不好意思再看,垂眸把玩着指间的戒指。 室内静谧c宁和。 谢嘉树见一旁的小案上摆放着几个苹果,就拿起一把金雕蓝柄果刀,拿了个苹果削起来。 他垂眸专心致志,动作不紧不慢,果皮就顺着他笔直美好的手指延伸而下。 黛玉静静地看着书,时不时瞄他一眼,心里有说不出的柔软感觉。 谢嘉树自然而然将削好的苹果递给黛玉。 黛玉轻轻咬着苹果,见他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曾稍离,不知不觉脱口询问道:“你要吃吗?” 谢嘉树含笑着摇摇头:“我不吃,你吃。” 黛玉问出口已有些后悔,但对上他温柔包容的目光,却又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手中苹果完好的那一面递到他面前,眼巴巴地望着他。 谢嘉树无奈地看着她,轻轻咬了一口。甜意从口中一直扩散到胸口,弥漫了整个身体。 大观园c怡红院。 一声巨大的碎裂声响在安静的室内骤然响起。 几名丫鬟听到声响,忙围拢过来,就见屋中的大菱花镜碎裂了一地,贾宝玉伏在桌案上,虽毫发无伤,却浑身汗液沁出,满脸紫胀。 袭人一阵心慌,忙轻轻去推宝玉,企图将他唤醒。 宝玉浑身一哆嗦,顺着她推动的力气倒在了地上,双眼发直,口角津液流出,仿佛毫无知觉。 众人大惊,屋中瞬间充满了丫鬟的哭声。 贾宝玉却不再如往常一般安慰她们,痴痴呆呆地呢喃着:“林妹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059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僵尸何嫣无知无觉,见双手被制,就遵照着本能, 用嘴去咬他的手臂。新鲜的血食充满了修炼者特有的灵气, 仿佛饕餮盛宴, 让她无比餍足。 炼尸中断,她已经面目全非,成了一个低等的黑僵, 一个彻头彻尾的鬼物。 谢清朗一动不动, 任由她啃噬着自己的血肉充饥。 他的心中第一次产生了悔意。 可是在知道她所承受的痛苦, 他还敢继续炼尸,提升等级吗?倘若她开启灵智,还会是那个心存善意c充满包容的表姐吗? 谢清朗仿佛又感受到了表姐在他怀中逝去的那一刻那种彻骨的寒意。 那个拥有世间一切美好的姑娘脸色苍白, 呼吸微不可闻, 却还强撑着对他露出笑容:“我什么都不怕, 却怕闭上了眼睛,就再也看不见你了” 话落,她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一滴泪水滑落,笑容定格在了那个瞬间。 死亡从谢清朗怀中夺走了她。 那一瞬间,谢清朗感到一阵黑暗袭来, 万方寂灭。待回过神来, 他才知道, 原来“难过”这种情绪,竟是这么让人心碎。 “你一个人,该有多害怕”谢清朗不知道死后的世界是怎样的,他想到没有尽头的黑暗,如何呼唤也得不到回应的永恒沉寂,心痛如绞。 他突然非常怨恨,恨无能为力的自己,恨无常的命运。 在那一刻,他做下决定—— 找回表姐,在所不惜。 何嫣尸体失窃,何家不敢声张,靖安侯心中猜疑于他,多次试探,却并不直言。谢清朗的姨娘患有疯病,如今未婚妻又早逝,靖安侯对这个儿子不由心生怜惜,不忍为难。 靖安侯又怎会想到,这次放任,竟是遗祸无穷。 谢清朗无暇顾及父亲的想法。他寻得的炼尸法子是一册残本,他日日沉浸在钻研中,性子愈来愈冷,渐渐对一切外物都毫不在意。 但人力有限,炼尸始终毫无进展,急于找寻出路的谢清朗于是引诱了丁氏,借助她踏入了修途。此时,他才知道靖安侯府的安魂珏竟对灵魂大有裨益。 他想得到这样东西。 他知道,若他向父亲讨要,父亲必定会联想到尸身失窃的表姐身上。他羽翼未丰,不能暴露。 最后,他只能将主意打到兄长身上。 他暗示丁氏,他有意靖安侯世子之位,却因谢清书的存在受阻。丁氏果然十分配合,全力为他清除障碍。 可惜他们兄弟太相似,一样执拗,一旦认定了,从不肯转圜。 最后,谢清书死了。而谢清朗变成了面容优雅,眼淡如鬼的恶魔。 谢清朗的手臂转眼间就被黑僵啃噬的见了骨,他却面不改色。 谢嘉树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不可避免地生出几分快意。 天理昭彰,因果循环。 随后,谢嘉树又心生不忍。原本秀美温婉的少女,此刻全身发黑,尸气弥漫,毫无形象地啃咬着血肉。 她又何其无辜! 他的这位表姑姑,一定不想变成这样吧。那自己助她解脱又何妨? 谢嘉树血气亏损,灵气在刚刚的战斗中也几近枯竭。但他心性坚定,强撑着一口气,运转内息,快速在虚空中画出许多阵纹,然后探出一抹意识沟通体内的净化青莲。 净化青莲似是知他心意,摇曳着嫩芽,一道金光迸发而出,汇聚成一道莲花清影,飞向黑僵。 净化青莲包含了世间最纯净的净化之力,一碰上那黑僵,就以势不可挡之势将她笼罩起来。 尸身阴浊的黑气一点点被驱除,她发出赫赫怪叫,不断挣扎,却无法反抗,就连那尸身,也渐渐化作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谢清朗暴怒,满身煞气,提剑向谢嘉树而去,形如择人而噬的恶鬼。谢嘉树早有预料,毫不畏惧地倾身而上。 “停手吧,清朗。”一个软嫩的少女声音却突然响起。 随着黑僵尸身消失,一个少女浅淡的魂魄竟缓缓从中飘散出来。 对这个表姑姑,谢嘉树一直只见其尸,未见其人。现在亲眼目睹,他才发现,这是一个即使饱受炼尸折磨,依然气质温婉,令人如沐春风的女子。 能在炼尸中保持本心,说明她不只是表面的温和从容,而是内心深藏着同样勇敢的人格。她的美好不是因为不谙世事,而是始终拥抱善意,心怀怜悯。 她漂浮在半空中,比普通魂魄浅淡许多,声音却不亚于平地一声惊雷炸响,让谢清朗神魂俱震。 谢清朗愣愣地回过头,软剑霎时掉到了地上。 他抬眸静静望着她,眼眸清澈纯真,眼中渐渐漫上一层水渍,在光线中闪烁如同破碎的星。 一滴水珠从他的眼眶掉下去,摔碎在冰面。 何嫣久久看着面前已长成青年的男人,看着他身上的鲜血淋漓:“你长大了”她的声音很轻,几乎微不可闻。 谢清朗却听的清晰,他踉踉跄跄地走近她,却不敢靠的太近,怕惊醒了一场幻梦,声音却仿佛撒娇一般:“表姐,我好想你啊。” 他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目光小心翼翼地描摹着她的五官,“你是不是很痛对不起。” 何嫣无奈。是很痛啊。 她自死去,就被困在方寸之间,仿若置身没有尽头的炼狱,烈火焚身。她浑浑噩噩地挣扎着,一年又一年,却无法清醒,痛苦地几乎要消散在天地间。但她又被一丝强烈的感情牵绊着,灵魂始终不散。 谢清朗何尝不是牵着她的一根线。 何嫣的模样还停留在十八岁,一袭白色罗裙,黑发柔顺地垂在肩膀上,透着少女的柔软,声音一如既往的和缓,“不要哭” 谢清朗困惑地发现,自己竟然也会哭泣。 这样软弱的情绪。 “清朗,放手吧”何嫣看着这个满身邪煞之气,将自己逼成了鬼的青年,“我已经死了。” 她还是那样聪敏通透的姑娘,总是一眼就看透他。 “表姐,已经八年了。”谢清朗身周弥漫的悲凉几乎传递到周围每一分空气中,“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不要执迷不悟,你铸成大错,该承担起责任了。”何嫣飘到谢清朗面前,笑容依然温柔,秋水般的眼眸透着朦朦胧胧的光亮。她抬手虚虚抚摸他的头,同他道别:“我要走了。” 她自小就知道他性格存在缺陷,因他生母早亡,生前对他又多有苛待,她不免心存怜悯,对他多了几分关怀。 后来,她的一颗心也渐渐寄在他身上。 可惜这一段缘分未能结成善果,反而推他直入地狱。何嫣看着自己的身影一点一点转淡,苦笑。 谢清朗一阵阵心慌,伸出手去拥抱她的身影,却只抱住了一片虚空。 他心中大恸,怔怔呆立在那,近乎哀求:“表姐,我错了,不要丢下我” 何嫣不忍地别过头,她看到谢嘉树,心中充满了歉疚,也充满了得以解脱的感激。 她郑重向他施了一礼。她什么也没有说。再多的话语,也无法弥补已经犯下的过错。 她的身影还在一点一点的变淡。 “表姐,我都听你的,我错了,别离开我”谢清朗心慌意乱地恳求着,却无计可施。 他突然想起什么,奔向谢嘉树,抛弃了所有傲慢,直直跪了下来:“都是我的错,我随你处置,绝无二话,表姐是无辜的,你救救她!” 谢嘉树摇了摇头,语气冷漠:“因果循环,我无能为力。” 谢清朗只他并未撒谎,眼中霎时死寂一片,跪在冰面上,眼睁睁看着表姐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再也无处可寻。 谢清朗听到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仿佛生命里,所有的美好就此永远地逝去,再也无可挽回。 午夜梦回,谢清朗会想,是不是表姐在最美好的年华里死了,所以他才如此不甘心?是不是因为她死的那样突然,所以他的痛苦才如此深刻?是不是因为她死的时候,说最舍不得的是他,所以他才这么想挽回 不,这些都是借口。 他那样执着到有些发疯地想让她醒过来,其实只是因为他根本不能失去她。 她是他的一切。 他怔怔望着虚空,胸口c手臂血如泉涌,脸上涨得紫红,森然犹如厉鬼。 诺大天地间,再也没有了这个人。 谢清朗突然大笑起来,伤口便被震得痛不可当亦无所觉,一手执剑,惊天剑势冲天而起。 整个冰洞剧烈震颤起来。 谢清朗每动一下,伤处血就持续崩出一分,几乎染透冰面。他的剑却依然锋利无比,气势万钧。 “砰——”寒冰床碎裂崩塌,满室的炼尸材料被毁戮一空。 谢嘉树看着满身鲜血,状若癫狂的谢清朗,凝神戒备。但他血祭自身,强行提升境界的后遗症爆发了,让他几乎站立不稳,更无力阻止谢清朗。 谢清朗彻底疯了。 如果说谢嘉树进入冰洞时,他好似一个翩翩贵公子,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形容狼狈,神情痴狂的疯子。 他仿佛不知疲倦,冰柱一根一根炸毁,地面一寸一寸裂开,整个冰洞都是剧烈轰鸣声。 谢嘉树本就受伤极重,更是被他的剑气震的血气翻涌,气力终于难以为继,晕了过去。 冰洞坍塌的巨响,惊的整个静安侯府惊骇不已,人心惶惶。靖安侯夫人面色凝重,忙命人前去查看。 待一切恢复平静,谢清朗已不知所踪。 靖安侯醒来听说谢清朗失踪了,沉默了许久。这件事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让他仿佛一下子就老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060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丁氏身边的两名大丫鬟跪在地上,吓得脸色煞白c瑟瑟发抖。 靖安侯并未让人请大夫。他阴沉着脸走向两名丫鬟,冷冷道:“我竟不知道, 你们奶奶还是个有法力的。” 两人紧绷着脸, 浑身抖如筛糠, 却始终咬着唇不言不语。 主子做了什么,又怎能瞒住这些近身服侍,日日揣摩上意的人?但她们俩是丁氏的陪嫁丫鬟, 身契都捏在她手中, 自然是效忠于丁氏的。 靖安侯也不多废话, 他脚尖轻抬,看似轻飘飘地碾在其中一名婢女跪伏着的手臂上,只听“咔扎”一声骨折声, 那婢女只觉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 顿时趴在地上, 浑身抽搐,冷汗不止。 千金之躯,坐不垂堂。靖安侯本不必自己动手的,但自听了长孙的话,他胸中就积聚起一股郁气,急需一个倾泻的出口。 “你们奶奶, 恐怕活不成了。”靖安侯瞥了眼气息微弱, 生机将断的丁氏, 把脚尖挪到了她另一只完好的手上,冷冷道,“你们想尽忠,恐怕要到地底去叙主仆情义了。” 那丫鬟还在咬牙忍耐着手臂疼痛,闻言一凛,不由面露迟疑。靖安侯却没有耐心等她下定决心,用力踩了上去,又是“咔扎”一声,手骨应声而断。 两手皆断,那丫鬟疼的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一下子昏死了过去。 另一名丫鬟已被吓破了胆子,见靖安侯将目光转向自己,不由连连磕头道:“我说,我都说” 她满头大汗地说起往事:“二奶奶从小身子就弱,三岁时,一个女道长突然上门,她道自己与二奶奶有缘,给了夫人一个药方,说来也奇,多少名医都看不好的病症,服了这药就果然慢慢好转了。” “后来那女道长说二奶奶命中有一劫,若是留在俗世,怕是要受尽煎熬,活不过二十岁。她要化了二奶奶去出家,老爷c夫人疼爱女儿,固不肯从,苦苦恳求破解之法,那女道长无法,就给了二奶奶一个玉牌,指导二奶奶修行” “后来二奶奶惊马,马车都差点翻倒了,多亏了二爷出手相救,二奶奶像迷了心窍,执意嫁予二爷,说自己命中那一劫是应在了此处。老爷夫人盼着女儿以后能平平安安,谢家又是世袭一等侯府,纵是个庶子也认了。成亲后,二爷也不知如何得知此事,提出要随二奶奶修行,说如此两人方能天长地久,二奶奶喜不自胜,立即答应了” 两人新婚燕尔,丁氏对谢清朗自然毫无保留,甚至不惜损耗自身修为帮他引气入体,提升境界。如此,谢清朗的修炼速度一日千里,渐渐有超越丁氏之势。 这本是好事。但随着修炼愈深,丁氏无法再提供帮助,谢清朗待丁氏就渐渐冷淡了。 往日的耳鬓厮磨还清晰仿若在眼前,被冷待的丁氏如何甘心?她的一生之劫,恐怕正是应在一个痴字上。 哭过,求过,闹过,在谢清朗眼中,不过是一场又一场无理取闹。 徒惹笑话。 或许,在外人眼中,谢清朗尊重嫡妻,连通房都从不曾有,是难得的洁身自好之人。但丁氏全身心寄在谢清朗身上,她要的岂会是这样的虚名。 她终于开始放下身段,曲意讨好。 骄傲c自尊渐渐坍塌,丁氏自愿变成了谢清朗手中的一把刀,承担所有罪孽因果,只为博取他一个关注眼神,一个赞许微笑。 但他们中间横亘着一个前未婚妻。 丁氏渐渐发现了谢清朗另有所爱,却自欺欺人不肯相信。 直到有一天,她无意间发现他在炼尸。 这是极易遭天谴的邪术。一个不小心,不仅身败名裂,还会祸及家族! 她虽成了他手中的刽子手,却知道,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碰的。她想要的是天长地久,而非任由他疯狂。 丁氏终于知道,自己这些年做了那么多,竟只是为她人做嫁衣裳。 谢清朗如何知道这种邪术的,没有人知道。但他开始炼尸时,只是一介凡人。 他在炼的,是他的表姐何嫣。 以凡人之力,又如何能成就逆天邪术? 一年c两年c三年,谢清朗的炼尸术迟迟没有进展,终于耗尽谢清朗的耐性。 因为第三年,表姐的尸体开始发僵发黑了,心痛不已的谢清朗找上了丁氏,踏上了修行之路。 他利用了丁氏,但他何尝不怨恨丁氏? 他背叛了表姐。 靖安侯气的一脚将一张花梨木靠椅踢断了。 所有人噤若寒蝉。 靖安侯剧烈地喘着气,愤怒c痛苦c不敢置信,理智摧枯拉朽般湮灭,让他像一只暴怒的困兽。 丁氏咒魇长孙,遭到反噬濒死。 他还未来得及震惊,长孙就带了一名叫卫平的人来寻他,告诉他长子的死另有蹊跷。 如此荒谬,却撕碎了府中平静的假象,摧毁了他心中安宁的家。 他想起八年多前,谢清朗因何嫣之死一蹶不振,他几乎操碎了心。后来他要娶丁氏,尽管知道两人不是良配,但终究抵不过一腔拳拳爱子之心,他舍下老脸,极力促成了这门婚事。 却原来是另有目的,居心叵测! 真是莫大的讽刺。 怒不可遏地让人将二房所有人都绑了,封了听香居大门,靖安侯才佝偻着背,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谢嘉树正在书房里静静等候他。 祖孙二人一时相顾无言。 靖安侯思及长子死于非命,谢嘉树从小失恃失怙,又接连遭遇绑架c刺杀,心中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 他望着谢嘉树,心中又是愧疚又是痛苦。 他甚至不知要如何面对发妻。 谢嘉树见祖父青筋暴起的模样,不由握住了他的手,问起审问结果。 一股清凉之气传来,靖安侯终于从痛苦情绪中抽离,缓缓冷静下来,说起事情经过。 “那逆子恐怕还在那洞中”靖安侯气恨道,“我要亲自处置他!” 炼尸不能轻易打断,阵法c材料更是难以轻易转移。若谢清朗如此在意那具尸体,极有可能还留在洞中。 谢嘉树却有些迟疑。 若是穿越前,以他的功力,对付谢清朗自然不在话下。但他如今换了个身体,重新修炼才一个月,而谢清朗能轻描淡写破了他的符纸,恐怕不是易与之辈。 靖安侯却点了数名好手,匆匆动身了。 谢嘉树叹了口气,跟了上去。恐怕以靖安侯的决心,他无法阻拦。 而且,谢清朗既然暴露了,终究要一战。 一行人按照那丫鬟所走过的路线,一路找到了二房所在的花园。在一个隐蔽的假山后发现了玄机。 谢嘉树破开眼前的障眼法后,一条隐秘的通道出现在假山之后,一眼望去潮湿阴暗,不见光亮。 靖安侯知道他师从张真人,看他露的这一手,还是有些惊异。但他此时心绪复杂,无暇再想,当先走了进去。 他们仿佛走入一个冰雪世界,四周充满了冰冷而潮湿的森寒之气,墙壁上的夜明珠发出隐隐绰绰的白光。 洞中非常冷,即使是几名精壮的兵士,也冻的打了个哆嗦。 洞府深处是一座寒冰床,上面躺着一具女尸,谢清朗就坐在床边,静静地凝望着她。 靖安侯从未见过表情如此简单纯粹的谢清朗。他年少时骄傲自负,长成后又上进隐忍,七情尽皆隐匿。 他终于发现,他从未认清过这个儿子。 谢清朗转头看向他们,表情自然,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他站起身,拔出了一柄藏在腰带里的软剑,一阵灵气激荡,洞中七七四十九根白烛依次亮起,将洞府里照的明亮无比。 谢清朗并没有离开过这里,但那名丫鬟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冰洞在烛光的映照下,一片晶莹剔透,没有脏污,没有血腥,仿佛世上最洁净之处。 “你们来了。”一袭白衣如雪的谢清朗看着父亲那又心痛又愤怒的表情,表情不为所动,嘴角甚至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 他的目光转向了谢嘉树,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笑意,“我原本以为,你必死无疑。没想到,竟有点本事。” “畜生。”靖安侯气的浑身发抖。 谢嘉树直视着谢清朗,目光不闪不避:“我只想问你,我父亲是不是你杀的?” “我本来不想杀他的,他毕竟是我的兄长。可他真是太不识趣了,非要气我。”谢清朗微笑着叹了口气:“如今,你们恐怕也都要去陪他了。” 他并不是在恫吓。因为随着他的话落,他的手轻轻一挥,洞中四十九根白烛缭绕出森森黑气,盘旋在整个洞中,杀机尽现。 “谁教你的炼尸法子?”谢嘉树以手指向女尸,他也感到难以理解,“你根本就走错了路,可笑你还不惜弑父杀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061 此为防盗章,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他与自己一样, 体内灵气属木, 带着令人身心舒适的生机。而谢嘉树的内息含有若有似无的莲花清气, 与梦中仙人毫无二致。 原来救了自己的仙人真的存在! 他真的太好了。 林黛玉的心中连续下定了两个结论。 谢嘉树见她不发一言, 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睁的大大的,仿佛凝结了一层水雾,水汪汪c湿漉漉地望着他。 谢嘉树自然认为她又疼又怕,把即将脱口的教训之语又咽了回去,开始仔细检查起她的经脉情况。 “她激起了我的父爱。”单身二十多年的谢嘉树默默想着。 灵力谨慎地在林黛玉体内走了一遭, 谢嘉树意外地发现,林黛玉体内的经脉虽有损伤, 却也更加宽广通透了, 之前阻滞的穴位也隐隐松动。 只要好好休养几日,离真正引气入体, 仅一线之隔了。 这就是仙子转世和肉体凡胎的区别吗? 因为这个小插曲,这一天的教学提前结束了。 告别时, 谢嘉树看着黛玉眸子里的孺慕c不舍之意, 有些茫然。 或者说,受宠若惊? 但林黛玉的眼神十分具有感染力,谢嘉树不自觉伸出自己的短胳膊,拍了拍黛玉的发顶, 叮嘱她好好休息。 走到张真人居处时, 谢嘉树还在回忆林黛玉那仿佛晕着漫天星光的眼眸, 其中的信赖之意,让他的心也跟着微微一颤。 这就是师门传承的喜悦吗? 张真人正满心欢喜地摩挲着靖安侯府送来的玉器c摆件,见谢嘉树心神恍惚地走进来,不由轻咳一声,正了正面色。 “这些厚礼,我真是受之有愧。”张真人这话绝对发自肺腑。他与谢嘉树都清楚,到底是谁救了谁。尽管心中不舍,张真人还是打定主意将这些礼品还予谢嘉树。 “你暂且收着吧。”还了他,他也无处存放。 张真人知他意思,默契地不再多言。 房间里有一张书桌,上面放置着一个漆黑的匣子。张真人将匣子递给谢嘉树,“喏,你托我打听的消息有结果了。” 谢嘉树接过匣子,取出里面的信笺,一页一页细看过去,眉头慢慢拧紧。 这是他当初回侯府之前就让张真人查的,关于靖安侯府的信息。原主毕竟仅六岁,很多事都糊里糊涂的,谢嘉树却是要一一弄清楚的。 太上皇在位时,专宠贵妃安氏,几次流露出废后之意。皇后谨言慎行,从未出过大错,加上百官死谏,方没有成。 当今圣上亲见自己母后受尽太上皇冷落,安贵妃侮辱,一直隐忍不发。他毕竟贵为太上皇嫡长子,多年经营,深受朝中重臣及宗亲支持。太上皇病重之时,圣元帝联络亲信,趁机逼宫,太上皇无奈之下,禅位于他,却为安贵妃安排了后路。他封了安贵妃所出四皇子为西北王,安贵妃随子就藩。 镇守西北的李家是太上皇死忠,安贵妃和四皇子渐渐在西北站稳了脚跟,逍遥自在,一直是圣元帝的心腹大患。 谢嘉树的祖父靖安侯是当今圣上的伴读,于他有拥立之功,深受重用。谢嘉树的父亲,自然也被圣元帝放在心中,特许入上书房读书,俨然当作子侄一般。 也是因为这样,谢清书从小学习的是忠君爱国,君子六艺。而谢清朗c谢清平却是在军中混迹长大,学的一身武艺本领。 三年前,洛汤江水患,谢清书奉命监管河道。谢清书到任一月,连上三道密折,禀明已查出当地官府贪赃枉法c偷工减料,致使河道决堤的证据。 圣元帝大怒,给予了他先斩后奏c辖制当地之权。 这件事到此本应落幕了,谁知三日后,谢清书却突然失踪,了无音讯。 按理说,贪官已伏法,反扑也为时已晚,谢清书身边更是守卫森严,不应如此离奇失踪。但事实就是如此,谢清书失踪一月,再寻到时,尸体都已腐烂。 圣上下令彻查,却也只能查出是贪官亲族复仇所为。 谢嘉树看到此处,心中已了然。此事,恐怕非人力可及。 再往下翻,看到谢清朗的信息时,就更有趣了。 靖安侯有一亲妹,嫁了书香门第的何家。何家世代诗书传家,这何家表小姐从小聪慧机敏c知书达理,性格又柔顺可人。更难得的是,她的长相集了父母优点,分外美丽动人。 靖安侯之妹早逝,何小姐不过六七岁就没了母亲,靖安侯夫人于是做主,将她接到家中长住,一应待遇,皆比照自家嫡小姐。 何小姐正好与谢清书同龄,也就是说,她比谢清朗大两岁,比谢清平大九岁。 谢清书因入上书房读书,常年不在家中,这何家表小姐几乎是与谢清朗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女方虽稍长两岁,这亲事却也不是不能做的。 尤其,谢清朗非常执着。生机勃勃的年轻人,无惧无畏,跪在父亲面前,将头都磕破了,双目赤诚火热。 靖安侯重情,终究慈父心肠,为他谋了这门亲事。 定亲后,谢清朗如同所有得偿所愿的年轻人,愈发奋发努力,像一株抽枝发芽的树木,挺拔c郁郁葱葱。 也是在这时,他在军中表现抢眼,深受上峰赏识。 谢清朗十六岁那年,即将迎娶十八岁的何姑娘,何姑娘却一病死了。 四年后,谢清朗路上偶遇惊马的丁氏,出手相救。他极有分寸,纵身飞跃上马,及时勒住了马,手都被绷裂了,血流不止,也未冲撞到马车中的丁氏。 丁氏对谢清朗一见倾心,最终成就姻缘。 至于三叔谢清平,相较两位出色的兄长就乏善可陈了。他年仅十七,才刚刚娶亲,文不如谢清书,武不如谢清朗,胜在还算踏实努力。 谢嘉树细细看过,就将信笺置于掌中,双手一合,信笺一点一点化为灰烬,落入匣中。 他这才重新看向张真人,思忖道:“你继续帮我留意谢清朗。” 张真人见他竟是连二叔都未叫,不禁惊讶道:“你怀疑是他要杀你?” 对一个稚童屡下杀手,如果真是自家二叔所为,未免太过丧心病狂了。不过张真人也多少知晓,俗世中的豪门争斗,向来血腥。 谢嘉树对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怀疑我父亲的死,和他也脱不了关系。”毕竟幕后之人两次出手,都展现出了非人手段。 “若是如此,靖安侯”张真人瞪大了眼睛,不敢说出未尽之语。能对自己的长兄出手,弑父也并非不可能。 “我已有准备。”谢嘉树早已想到了此节,故而他才会用自己的精血画符。若祖父c祖母遇到危险,不仅可以挡上一挡,他也能有所感应,及时支援。 张真人想起另一事,提醒道:“九皇子伴读之事,不日圣旨将下,恐怕你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了。” 因林黛玉体弱,家中诸人总是盼着她多吃一点。 林如海进屋的时候,王嬷嬷又拿着小点心逗林黛玉。 林黛玉却坐在矮凳上,眼帘半垂,一边专心致志地做着什么,一边无意识地将递来的小点心含进嘴里,腮帮子微微鼓起而不自知。 林如海定睛一看,发现向来不爱女红的林黛玉怀中正捧着一摞红色丝线,手忙脚乱地打着络子,因为不甚熟练,一举一动憨态可掬,令人忍俊不禁。 雪雁c白鸥侍候在一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一旦发现黛玉将那一摞丝线抽的打了结,就帮忙整理好。 林如海见到如此阵仗,不禁稀奇,问道:“玉儿何时会打络子了?” 林黛玉这才发现父亲来了,细细软软地唤了一声,机智道:“我我学了,给父亲打个扇坠。” 林如海闻言心中欢喜不已,不由走近一些,坐在旁边围观。但他越瞧却越觉得不对,小心询问起来:“会不会做的太小了些?” “是c是吗?”黛玉仿佛也才察觉一样,她把络子拿起来反复打量,红着脸,别别扭扭道:“这个好像做坏了,那就送给谢小哥哥吧,我再重新做个更好的给父亲!” 毕竟是女儿第一次打络子,毫无所觉的林如海自以为体贴道:“不用了,小了可以做玉佩坠子。” 林黛玉:“” “母亲,你快去教训大哥,他如果还不听话,就把他发卖了!”谢嘉柏没有察觉大人微秒的气氛,以一个小孩子寥寥的人生经验来说,哭闹是最行之有效的手段,所以他哭的泪水涟涟,十分可怜。 以往这时候,性子和软的谢嘉树都不会和堂弟计较。可是今天,谢嘉树只是茫然地呆立原地。 谢嘉树是真的茫然。他在现代,因为是孤儿,并不曾真正见识过熊孩子无理取闹的能力,所以面对如此理直气壮的谢嘉柏,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砰——”靖安侯夫人却是气狠了。她的脸色已变得阴沉沉的,茶杯重重地砸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丁氏心中一紧,忙捂住了谢嘉柏的嘴,急声道:“我的小祖宗,他是你大哥,什么发卖不发卖的,谁教你的浑话!竹夫人是你祖母的,她要给你大哥,不让你碰,你就要听话,快向祖母道歉。” 她话中带刺,口不择言的说辞不仅毫无说服力,反而激起了谢嘉柏的逆反之心,他气呼呼地去掰丁氏的手,含糊不清地喊道:“祖母偏心,你是我的母亲,也要偏心大哥吗?” 丁氏闻言心中绞痛。她本是侯府小姐,千娇万宠地长大,一朝嫁给一个庶子,不仅自己不受公婆重视,就连亲生的孩子,也要处处低人一等。 她如何能甘心,如何能不怨? 这样价值连城的珍宝,轻易给了一个六岁小儿,到了她的柏哥儿,不过总打发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她难道不气恨,不眼热?整个侯府把谢嘉树当个宝,柏哥儿又何曾有过同等待遇? 可是她不能怨她的夫君。那是她倾心爱慕之人,是她拼死嫁给了他,她知道他心比天高,才华横溢,却输在了出身上。她费心筹谋,一心襄助他成就大事,却不是不感到委屈的 想到这些,丁氏手上力道不禁一松。就这一闪神的功夫,谢嘉柏挣脱了她的束缚,小炮弹一样向谢嘉树冲了过去。 他显然还没放弃抢回那好看的竹夫人。 靖安侯夫人沉着脸喊了声:“李嬷嬷。” 在她眼皮子底下,怎能叫长孙被人欺负了去?只见她话音刚落,李嬷嬷就速度飞快地掠到了谢嘉柏身前,弯下腰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谢嘉柏迈着小短腿挣扎,却再也前进不得。 “柏哥儿——”丁氏回过神来,不由得大惊失色,赶紧小跑过去拉李嬷嬷,气急之下,扬手就掌掴过去。 李嬷嬷是当家侯夫人身边的得意人,又岂肯被她随意教训?她不慌不忙地闪身躲开,默默退到了谢嘉树身前,将他护住。 丁氏气的浑身发抖,眼中不禁泄露出的一丝怨毒,指着李嬷嬷指挥自己的婢女:“给我打死这个以下犯上的老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062 ,最快更新我在红楼当天师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他就站在一堆护卫和道士前头, 地上还绑着好几个黑衣人, 穿着一身月白的小道袍, 见到他也没一点高兴的样子, 小脸严肃地望着他。 他一下子勒住了马, 身体顺势飞下了马, 朝他扑了过去。 他的双手牢牢箍住孙子的小肩膀,目光仔仔细细地描摹他身体每一丝细节,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侯爷!”谢嘉树身后的护卫齐齐跪了一地。 道士们反应过来,也齐齐行礼。 谢嘉树脸上还残留几分呆滞。 最开始, 他是做好了亲人来接他回家的准备,结果今天来的却只有护卫。他虽心中不解, 也松了一口气。他毕竟不是原身,前世更是孤儿, 根本不知道, 和家人相处究竟是怎样的感觉。 谢嘉树目光游移到靖安侯两鬓多出的白发, 因激动而微微颤动的唇, 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能沉默不语。 “祖父来迟了……”靖安侯以为长孙受了苦,责怪自己, 眼眶酸涩, 几乎落下泪来。怕长孙看见, 他急忙将他小小的身子抱进怀里, 挡住他的视线。 谢嘉树记忆中的靖安侯一直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此刻被这高大的身躯完全包裹,两世记忆开始交杂、融合,让他仿佛一叶漂泊的孤舟,终于停靠进了港湾。 那些关于亲情的空白,奇异地得到了补充。 这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让他的眼睛也开始跟着泛酸,不禁将头埋进了这个温暖的怀抱里。 …… 许久。 靖安侯缓缓收拾好情绪,看向地上的黑衣人。 此时,他又变成了那个杀伐果断的靖安侯,上位者的威势显露无疑。 护卫头领不敢怠慢,恭敬地屈膝上前,将遇袭的事情详细汇报。随着他的讲述,靖安侯的目光越来越冷,看向黑衣人的目光,已如同在看一堆死人。 “谢一。”靖安侯突然喊了一声。 “在!”靖安侯身后的精卫中有一人出列,抱拳行礼。 “你带着府中护卫,将这些刺客送大理寺。拿我的名帖,让他们好好审问!” 靖安侯说完,又将目光转向宿燕观武道院的道长们,正色道:“宿燕观的情,我靖安侯府记下了。” “不敢当,是谢小施主与我道观有缘。”杜小满忙道。宿燕观虽为世外之人,却与权贵交往紧密,见对方承情,自然高兴:“既然侯爷亲至,我们就告辞了!总算幸不辱命。” 杜小满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谢嘉树,没有再说什么。 一行人就此分别。 靖安侯这才又看向谢嘉树,拧紧的眉渐渐舒缓,目光重新变得和缓。 他探手将小孙子轻飘飘地举起,抱上了自己的马,放置在身前,然后双手握住缰绳,把谢嘉树护在怀中,挥手对剩下的精卫道:“出发!” 身后精卫齐齐应诺,阵阵马蹄声重新响起。 对于谢嘉树小小的身体来说,祖父实在是太高大了,他可以整个身体缩进祖父有力的怀抱里,陌生又熟悉的气息萦绕在身周,让他昏昏欲睡。 靖安侯时不时低头看他一眼,见他眼皮半合不合,似一只温驯的幼崽,心顿时软成一片。他把声音放柔,循循善诱地问起他这几日的遭遇。 “是宋先生的仆从将我带出学堂的,他说先生在前厅等我,但是走到花园,我眼前发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靖安侯心中一沉,宋先生正是族学里延请的老师,素来表现得很守本分。 谢嘉树睡意朦胧,却牢记地将早就想好的说辞含含糊糊说出来:“我再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箱子里,我就爬出来了,外面都是尸体,我只好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一个小村子里……村子里的人都说村子里有鬼,很害怕……” “我今晨到黄家村时,见他们在填水塘。想必,这沉塘的风俗将不复存在了。” “那倒也好。后来,女鬼被张真人超度了,张真人说我根骨奇佳,要收我为徒,教我道法……” 靖安侯听着他的叙述,一会儿心疼,一会儿愤怒,一会儿担忧,真真是将谢嘉树放在心尖尖上,急之所急、忧之所忧。待听到他要拜一个道士为师,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的长孙是要继承靖安侯府的,怎么能去出家? “张真人大恩,祖父自铭记在心,但你家中尚有长辈,你祖母日夜牵挂着你,怎可轻言去出家?”靖安侯努力摆出严肃、一本正经的表情,但他刚刚听到孙子经历的苦难,眼眶微微发着红,又狠不下心肠凶自己大难不死的小孙子,不仅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反而透出一股委屈的味道。 “……” 谢嘉树心知对方误会了。他虽一心修道,却是从未想过出家的。修道之人易犯五弊三缺,他穿越一遭,好不容易天道束缚减弱,自然是要好好体会这万丈红尘的。 偷偷睁眼瞄了下一脸着急的祖父,他突然童心大起,兴起捉弄对方的心思。他故意装出为难的样子,迟疑道:“可是我已经答应真人了……” “别怕,祖父去同他说!”靖安侯咬牙切齿地说着,想到觊觎他乖孙的道士,不由将怀中失而复得的宝贝抱得更紧些,怕他难受,于是又调整了一个让对方更舒服的姿势。 谢嘉树顺势靠在对方的怀里安心装睡。靖安侯见状,不敢再打扰他。 一路上,只余下哒哒的马蹄声响。 靖安侯尽管骑术了得,坐在马背上也难免颠簸。谢嘉树却感觉不到难受,很快呼吸均匀,沉沉睡去。 天色渐渐暗了,微凉的夜风拂来,丝丝沁凉入骨。靖安侯将自己的外衫解开,将谢嘉树整个包裹进衣服中。 待谢嘉树迷迷糊糊醒来,已被祖父抱下马,进了侯府。 …… 靖安侯夫人自昨夜丈夫出去,就开始了焦急的等待。 从夜里等到天光乍破,从清晨等到午后,再到入夜,本就靠一口气强撑着的身体终于如强弩之末,昏了过去。 梦中,她又见到了她的儿子谢清书。 温暖的阳光照在他白皙健康的肌肤上,像笼罩着一层光芒,刺的她眼睛发酸发涩。 “清书,我的儿……”她强忍着这股酸涩之意,缓缓向他走近,想要再摸一摸他。 谢清书的脸在阳光下愈发模糊,已看不清,但她知道,他有着世上最温暖的笑容,最英俊的面孔,就像高山上的青竹,淡雅却不失清傲。 可是随着她一步一步走近,他的身影也开始模糊起来了。 她心中慌乱,不由得加快了步伐,想要抓住他。他的身影却向后退去,越来越远,任她如何追赶也无用。 直至完全消失在这天地中,再不复见任何踪迹。 她想拦住他,却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世界好像没有了一点色彩。 她几乎就要在荒寂中死去。 这时,她的身边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两三岁的稚童。圆圆的小脸,肉呼呼的小手,天真而茫然地抓着她的衣角,似乎要拉她去哪里。见她不动,不禁奇怪,她为什么不陪他玩了。 “祖母,走呀。”两三岁的孩子,又怎么知道父亲去世了,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开始迁怒,气得拂掉他的手,不肯看他一眼。或者说,不敢看他那与独子幼时一模一样的脸。 可是不管被她拂开多少次,他都开开心心地回来抓她,仿佛这是一个新游戏。他的母亲难产而死,是祖母日日夜夜关心、照顾他,护持着他长大,他是那样亲近、依赖着她。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见她哭了,那圆滚滚、黑漆漆的眼睛紧张地盯着她,想了一会儿,他就拿了一块手帕给她擦脸,就像他每次哭闹,她给他擦泪那样。 他开始学她以前那样,奶声奶气地安慰她:“乖~不哭了哦,呼一呼,痛痛就飞走啦~” …… 靖安侯夫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双和梦中一模一样的眼睛,那圆滚滚,黑漆漆的眼睛正紧张地盯着她。 只是这个孩子的模样,从三岁长成了六岁。 “祖母,嘉树回来了。” 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如同三年前那样,抱着他嚎啕大哭起来。 …… 第二天上午,御书房内。 圣元帝看着手中的奏折,脸上辨不出喜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063 ,最快更新我在红楼当天师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衣食足而知荣辱, 仓廪实而知礼节。当物质匮乏到极致,一部分人或许会保持质朴、务实, 但另一部分人, 他们愤恨、愚昧、倾轧,就像阴沟里的老鼠,阴暗可怖。 贫困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们世世代代被困在这贫瘠的土地上,艰难、死气沉沉地活着, 无力摆脱这种三餐难继的命运, 也见不得有人特立独行,挣脱这困厄。 甚至, 有人眼见着别人的财富红了眼, 生出了占据之心。 当阮秀英背负着莫须有的污名, 屈辱死去时,她的心中充满无力的绝望。迷迷糊糊中, 她看到她的长子康成游向她, 十三岁的文弱少年,常年闭门读书, 水性又能有多好?终究是一场徒劳。 窒息的痛苦, 死亡的可怖, 都比不上一个母亲此刻心中的担忧惊惧。 不知道过了多久, 再次醒来时, 她正在水中游弋。四处寂静,仿佛一个深渊囚牢,将她困在水底的一方天地。她知道,她已经死了。 渐渐的,神智逐渐浑噩,许多记忆开始被遗忘。 可是她怎能甘心? 她还不知道她的康成是否得救,她腹中未出世的孩子还在怯怯地叫着娘,她一生的清誉毁于一旦,她怎么能就此忘记一切? 恨意席卷了她全部心神。 几百年来,这水塘死了无数女子,她们虽重入轮回,却在水底不见天光之处积聚了浓重的阴气和怨气,她心中一股怨恨凝而不散,竟是引动了这些阴气和怨气,以她的灵魂为载体,最终融为一体。 她的魂魄被黑气覆盖,日渐凝实。 …… 黄家村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村中已经看不到人迹。 但鬼要杀人,躲在家中又有何用处呢……只是三日,当年陷害阮秀英的人就死的七七八八。 却是将村长留到了最后。 天上乌云翻涌,声声闷雷炸响,明明是白日,天色却阴沉灰暗如夜幕降临。狂风大作,破旧的窗纸被吹得呼呼作响,仿若要撕裂一切,冲进屋子里来,择人而噬。 妇人一家惶惶不安地躲在家中。二妞和三郎也敏感地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不敢再淘气,一左一右扑在母亲怀里,乖巧的不像话。 谢嘉树在这房子里布好防御阵法,就悄悄出了门。 他之前不想插手,未尝不是因为几分怜悯之心,现在却已改变主意。那鬼物因黄永德之死发生了变异,恐怕早晚会变得理智尽失,肆意杀人。 况且,他实在想见识一下这个茗香山上的张真人。毕竟,他对这个世界的天师界一无所知,以此为切入点,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 水塘边。 只见香案翻倒,地上遗落着一个香炉、一些符纸和一把折断的桃木剑。张真人提着半截桃木剑,正满脸惊骇欲绝地夺命狂奔,后面则跟着村长和几个村民。 在这世间,真正有道行的天师终究罕见。 水塘边躺着一具尸体,数条细藤蔓穿过尸体,几下就将之绞得粉碎,大量的鲜血混着碎肉末流了一地。细藤蔓边是一团黑色状似人形的雾气,却比人类高了几倍,并且以一种怪异的姿态无限拉长着,像一缕炊烟,眼看就要追上几人。 村民们疯了似的尖叫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着,不敢回头看一眼。那黑气越拉越长,越拉越长,突然直直扑下来,将跑在末尾的两人扑了个正着,一条细藤蔓瞬间窜入两人的身体,将两人串在一起,更多的藤蔓缠绕过来,没一会功夫,地上只余一摊血水。 张真人见了,脸上露出不忍之色,边跑边手忙脚乱地往怀里掏符纸,不管不顾地往那鬼物身上扔去,那些符纸接触到鬼物却只燃起几簇微弱火光,霎时又熄灭了。 那团黑气对他的攻击也毫不在意,身体拉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啊啊啊——”张真人看着头上的阴影,整个人直接吓瘫在了地上,眼泪不受控制簌簌往下掉,很是可怜。他虽颇有名气,但安享供奉多年,实际上并未真正遇见过什么厉害的鬼物,若是知道有这种鬼东西,他绝不敢来的。 出乎意料的,鬼物没有理会他,嗖忽追上了前头的村长,细藤蔓呼啸而过,当胸穿过他的身体,往上一提,将他挂在了半空。村长此刻已被恐惧支配,脑中一片空白,全身痉挛,竟是连痛叫都不敢发出来。 这时,黑气突然不动了,它的身体翻滚着、翻滚着,现出一张白惨惨的,僵硬的脸,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盯住村长,脸上缓缓拉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见状,张真人骇的面无人色,几个村民更是直接昏死了过去。 村长认出那张熟悉的脸,吓得涕泗横流,心中悔恨不已,下意识就要张口求饶。他的嘴艰难地蠕动了几下,还未发出声音,另一条细藤蔓就急速而来,从他的腹部穿了过去。 谢嘉树赶到的时候,正好见到这一幕。数条细藤蔓在村长的身上钻来钻去,仿佛打洞一般,留下无数窟窿,鲜血从伤口处汩汩冒出来,滴滴答答落到地面,仿佛一场血雨。 直面这样的凌虐现场,让人很难不心生恐惧。 三天前,他感应到危险,就到此处布了压制阵法,希望镇压住鬼物的怨气,不料这怨气如此来势汹汹,竟是这么快就冲破禁制。 “小娃娃,你怎跑这里来了!”张真人急道。他看着五十许,眉眼宽和,一身广袖道服,端的是仙风道骨的人物,但他此刻板着脸,一脸严肃,泪水却流个不停,透出几分滑稽:“你家大人也是,竟是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谢嘉树心下无语,原本凝重的眉眼也不禁缓和了几分,走到他身边,作势拉他起来。 张真人却连连摆手拒绝,他咽了咽口水:“这鬼物实在、实在太厉害了,你赶紧跑,张某虽学艺不精,拦、拦它一拦还是能的……” 其实他早已骇得双腿酥软,又哪能有力气逃跑。顿了顿,他又泪眼婆娑地感动道:“你是个好孩子……”他显然认为谢嘉树跟他一样怕极,却还想着他,要拉着他一起逃跑。 谢嘉树如今是名副其实的小矮子,还没瘫坐在地的张真人高。他露出一个单纯无害的表情,无比顺畅地将张真人手中的桃木剑接了过来,意味深长道:“我看道长力有不逮,还是我来拦他一拦吧。” 张真人听得这话,一句胡闹刚要出口,就感觉桃木剑已脱手,他竟毫无抵抗之力。他目瞪口呆地瞪着谢嘉树,只觉今天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玄妙的很。 他非常识相地,默默地、默默地缩紧了身躯,假装自己不存在。 谢嘉树的目光却已转移到鬼物身上,只见细藤蔓已缠住村长的一只手,一用力,竟将他整只胳膊生生扯了下来……谢嘉树不再迟疑,将灵力灌入桃木剑中,如涓涓细流汇入干涸的土地,足尖轻点,飞身对着鬼物狠狠劈下。 那鬼物显然专注于凌虐村长。它虽察觉到这一剑的不同寻常,却并未多忌惮,只是凭本能略作闪避。 那原本在张真人手中聊胜于无的桃木剑,到了谢嘉树手中,威力已不同。黑色的雾气被击得蓦然散开,待重新凝聚颜色已淡了些许。 鬼物被他激怒,将村长的尸体掷出,反身朝他扑来,浓郁的阴气和怨气带着强烈的腐蚀性,仿佛要将谢嘉树消融干净方肯罢休。谢嘉树只能改攻为守,快速在胸前结印,护住自己。 鬼物重重撞上他的防御结界,发出“刺啦刺啦”声响,谢嘉树一阵灵台嗡鸣,喉中泛起腥甜。他忙一边掐诀防御,一边默念清心咒,很快重新冷静下来,桃木剑无声无息地刺出,剑身轻盈,发出淡淡灵光,所过之处,黑气颜色转淡。 黑气再次被打散,却没有再重新凝聚,而是缠缠绵绵地弥漫在空气中,丝丝黑气仿佛无处不在,被风裹挟从四处包围而来,仿佛要渗透进谢嘉树体内,寒如冰刺。 谢嘉树的修炼毕竟才起步,面对没有穷尽的黑气,灵力开始难以为继。他飞身急退,黑气却如影随形。突然,黑气中那白惨惨的脸再次出现,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将谢嘉树一口吞下。 “危险!”张真人急急呼道。 谢嘉树小小的脸上已变得苍白无比,一双眼睛却亮的惊人。只见一道灵光冲天而起,桃木剑已悍然刺出,正正刺中鬼脸,将那鬼脸贯穿。 “啊啊啊——”那鬼物发出凄厉的惨叫。 谢嘉树还未松一口气,一团黑气突然从那鬼脸中脱体而出,飞向了他。 是一只鬼婴!母子相连的厉鬼,岂不是最可怕的鬼物品种之一? 谢嘉树抽身急退,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刚刚重伤鬼物那一剑,已用尽了他八分力,此刻再想重新聚力,已是不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064 ,最快更新我在红楼当天师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谢清朗已反应过来。 一道剑光刺向谢嘉树, 快而迅疾,就像一片飞羽,不含一丝烟火气, 轻盈地落向谢嘉树的咽喉, 杀机毕现。 谢嘉树神情一凛, 却并不意外。他闪身避开, 指尖带着强劲的力道,击向谢清朗的太阳穴。谢清朗急退,谢嘉树的指尖却如影随形,谢清朗顺势倾身后仰, 避开这一击。 不过几息, 两人就交手数个回合。 谢清朗太傲慢了, 轻描淡写就想留下所有人的性命。但他没有料到, 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侄子, 竟有了这样的本事。心中的轻敌尽数消退,他的双眼淌过一道危险寒光, 手指擦过剑锋,一丝血线出现,又霎时隐没,剑身弥漫起一股阴森邪恶之气。 这是邪修的路子。 谢清朗脚下连点, 横剑劈斩, 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之气袭来。 谢嘉树急速抽取体内灵力, 聚于掌心,拍向剑身。两道真气对撞,强劲的气流向四处激荡而出,吹的两人的衣袍鼓荡,猎猎作响。 一掌一剑焦灼对峙,两人同时伸出另一手,贴身比斗。这时,软剑中的阴冷气息突然暴涨,谢嘉树感觉到一股阴气窜入手臂,眼神微微一变,一掌击向谢清朗,两人对了一掌,谢嘉树借势后退抽身。 谢清朗嘴角勾起一个又冷漠又血腥的弧度,软剑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追着谢嘉树而来,直袭他的咽喉。谢嘉树前世战斗经验丰富,感应到危险,电光火石间身体倾斜,软剑堪堪划过他的左臂。 一声皮肉被划开的轻微声响,谢嘉树的鲜血飞溅而出,像一朵盛开的红色花朵。 谢嘉树连点伤口周围几处穴位,但太迟了,伤口如同被腐蚀一般,黑气蔓延半个手臂,整个左臂再无一丝力气。 谢嘉树当机立断,掏出一道黄符拍在身上,全身血液瞬间翻涌沸腾。 他用了禁术,血祭自身,强行提升境界。 谢嘉树对付丁氏时已损耗不少血气,此法更是自伤。以他稚龄,根骨未成却接连受损,一个不慎,根基都会崩毁。 他向来淡淡的表情已变得冷酷而充满戾气。 这是谢嘉树很少显露的一面。修道即修心,在诱惑众多的现代,要坚持本心是很难的事情,但谢嘉树坚持住了。 他心性坚毅,性格淡如止水,像一名老干部一般。但这一瞬间,他的眼神却变得锋利而寒冷,杀气冲天,令人胆寒。 他还未替原主报仇,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又怎能再次命丧如此泯灭人性之人手中? 他袭向了谢清朗,身形已如一道残影。 谢清朗接招非常镇定。高手交战,强行提升境界,没有与之匹配的领悟、经验是不行的。 但他想错了。 谢嘉树身心已进入另一个境界,澎湃的灵力让他仿佛回到了前世的自己。他虽有一手不能动,却灵气肃杀,招招致命,仿佛割裂空气,呼啸而去。他的掌风如一把气势万钧的利刃,内息绵绵不绝。 谢清朗的身法终于不复闲庭信步。 两人在空中对了一掌,一股强劲力量以不容抵抗之势席卷全场,剩下的白烛瞬间熄灭,洞中一片晦暗。 砰、砰、砰、砰—— 四声爆裂声响,寒冰床上四个黑珠均布满裂纹,几近碎开。 谢清朗回头看去,瞬间如坠冰窖。两人正处于比拼内息的关键时刻,他却顾不得了,急速抽身而退。 谢清朗一卸力,一股强劲力量就以不容抵抗之势压的他连连后退,让他喷出一口血来。他抹掉嘴边的血渍,疾掠而去,转瞬到了寒冰床前。 他弯下身,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女尸的脸颊。红润的唇褪去了颜色,触感僵硬,温度冰冷,死气弥漫。 他的嘴角蓦地又溢出一丝血渍,滴落在女尸的锁骨处。谢清朗连忙用袖角替她擦干净,满面歉疚,冷淡如鬼的眼中映出他生命唯一的光。 “不要怕。”他抓起女尸的手,缓缓将灵气渡入她体内。 他显然还有余力。 随着灵气流入女尸的体内,她的身体不仅没有恢复柔软,新鲜,反而愈发灰暗,皮肤也泛起一股青黑之气。 谢嘉树此时也是强弩之末,无力再战,他左臂的黑气甚至已扩散到整条手臂,他赶紧盘膝坐下,驱逐伤口的阴浊之气。 黑色的血液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谢清朗对他的举动置若罔闻,他无措地将头埋在女尸的脖颈处,闭上眼汲取着她温暖的气息。 可是无论他如何靠近,再也无法感受到她心脏的跳动、呼吸的声音…… 因净化青莲有涤荡邪祟之力,谢嘉树左臂的黑气渐渐变淡,他松了口气,抬眸看向谢清朗,不由慢慢瞪大了眼。 这人,已经疯了。 谢嘉树全身几乎脱力,却不介意嘴上补刀,他再次提醒:“谁教你炼尸的?他难道没有告诉你,炼尸若要成功,要拘住魂魄,并不断加以折磨祭炼?” 谢清朗抬起头,安静地盯着他,眸中却弥漫起一股杀气。 “你以为炼尸术为何被称为逆天邪术?”谢嘉树冷笑,“如果人人死后都能靠炼尸复活,那岂不是所有人趋之若鹜?炼尸的精髓,就是锁魂。将活人或新死之人的精魄困锁于身体,不断折磨,炼成活死人,受尽折磨,激起凶性……” “被炼之人,痛不欲生!”谢嘉树一字一句。 谢嘉树虽不修习这些旁门左道,却对道门各种匪夷所思的神鬼手段很感兴趣。而《炼尸宝鉴》,就是师门藏书重中之重的一部。师父怕影响他心性,直到临终前方交予他此书。 里面不仅详尽阐述了炼尸控尸,炼鬼控鬼之法,还有如何困锁魂魄于肉身,使之永世不得轮回,以及针对尸、鬼的符篆、术法。 旧时,就有些道门为了一己私欲,用此阴毒之法,大量掳掠活人炼制成僵尸拘为己用,僵尸悍不畏死,也确实震慑了不少人,让主人地位大涨。 随着僵尸等级提高,他们往往能恢复生前灵智,对主人恨之入骨,却受主人操控无法反抗。 这种炼尸方法极为酷戾且惨无人道,所炼之人往往承受不了痛苦,魂飞魄散,所以炼尸通常百不存一,累及大量无辜百姓。最终引起众怒,被多次围剿后渐渐湮灭在历史中。 谢嘉树没想到会再见到此术。他的目光落到那面容平静和缓的女尸上,她的尸身被养护的这样好,谢清朗显然是想要直接跳过低级僵尸,让她拥有灵智。 可是谢清朗的炼尸法子又似有残缺之处。 好歹是自己的表姑姑,谢嘉树目中不由露出几分怜悯:“她的魂魄被你的邪恶术法困在肉身中,日日受你锉磨,承受灵魂撕裂之苦!一旦你炼尸失败,她又将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 “折磨?”谢清朗面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显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那总是面不改色的脸上,也终于流露出了痛苦之意。 谢清朗像他的生母,是个天生的疯子。他没有同理心和怜悯心,而何嫣,却是牵住他的一根线。 他在某一天,突然发现自己也能拥有激烈的情绪。这种没有节制的情感又新鲜,又让他沉溺,好像只要看着她,就已满足,就能走到地老天荒。 一个普通的,柔软温暖的女孩子。 他觉得内心一片欢喜一片宁静,仿佛寻到了缺失的另一半。 然后有一天,这根线突然断了。 她死了。 八年过去了。在等待的时间里,他其实已经记不清很多回忆了,只能想起一个温馨的影子,一把柔软的嗓音。 他想,等表姐醒来就好了。他们可以创造新的回忆。 偶尔,脑中会响起一个声音:“她死了。” 谢清朗笑得纯粹而任性:“有什么关系,她还是我的。” 那个声音问:“面对一具尸体不恶心吗?” 他反问:“表姐怎么会恶心?她总会回来的。” 然而,他做了那么多,等了那么久,却有人告诉他,他在折磨表姐,他让表姐痛不欲生! 谢清朗体内的灵气已经渐渐枯竭,却无法停止传送灵力。 他怕一停下,自己会彻底失控。 又是四声咔扎声响,四角的黑珠彻底碎裂了。谢清朗看着女尸,脸上是一种近乎要哭泣的哀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65.065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卫平不疑有他, 照办了。 他原以为这件事做成不易, 正想借此在谢嘉树面前表现一番,谁知他一靠近,符纸就沾上那丫鬟消失不见。卫平一凛, 深刻的意识到, 他被卷入了怎样的漩涡中。 但他没有选择。 他在市井百姓中, 还能被称一声卫爷。但在靖安侯府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他只是随波逐流的小人物,连性命都岌岌可危。 …… 兰亭苑,书房。 桌上放着一个水盆,水面散发着一层柔和的光。盆里显示的镜像, 正是那丫鬟身周三丈发生的一切。 观察了一阵,那丫鬟都在安分守己地干着活。谢嘉树正欲将之丢开, 专心修炼,怀中的传音符却有了动静。 这是黛玉时隔三日后, 再次联系他。 “我要回家去了。”黛玉的声音有些低落。 “可是家中有事?”谢嘉树一下子就察觉她失了平日的鲜活气。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直觉。 “弟弟病了好久,一直不见好, 今儿母亲来信,说病的愈重了……”小姑娘向他倾诉道, 声音里强抑着颤抖之意。 隔着空间, 谢嘉树都能感受到她的忧心, 顿时手足无措。 承诺了会去家中看望她, 好不容易哄好了小姑娘,谢嘉树松口气,才发现水镜中那丫鬟已漫步进入了二房。 她非常小心,一路不动声色地四下打量着,确定无人跟踪,才走入一个隐蔽的角落。也不知怎么一拐一绕,就到了一个类似山洞的地方,里面潮湿阴暗,不见光亮。 谢嘉树这时才知道,靖安侯府里竟然别有洞天。 一进入洞中,一股氤氲寒气就满溢出来,空气中都充斥了浓浓的白雾。丫鬟对此地显然有些熟悉,她忍耐着空气中的冰寒之气往里走,脸被冻得发僵,鼻子发红,吐出的气息都化作了丝丝白气。 进入洞府最深处,仿佛走入一个冰雪世界,墙壁上放置着几个夜明珠,发出莹润的白光。 正中央是一座寒冰床,床边还有些奇怪的物事,床的四角分别放置着一个咕噜噜转动的黑色珠子,黑气缭绕,鬼气森森。 冰床上躺着一具女尸,女尸旁边赫然就是谢清朗。 那女尸仿佛只是陷入了安眠中的少女,白衣、白肤、红润的唇,漆黑的发柔顺而整齐地铺在身体两侧。 她的表情也很柔和,即使这样静静躺着,仿佛也在微笑一般,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竟显得诡异而出尘。 这具冰冷的尸体,落在谢清朗眼中,却浑身散发着温暖如阳光般的气息,让他的目光变得温柔而缠绵。 靖安侯夫人生谢清书时伤了身子,无法再孕。已故的太夫人于是做主为靖安侯抬了两房妾室进府,谢清朗的母亲就是其中之一。 府中的孩子渐渐多了起来,却只有谢清书是光芒耀眼的,其他人都是他的陪衬。 谢清朗渐渐明白了,什么是嫡庶有别。 只有表姐是不一样的,永远那么温暖,美好。 “表姐,我好想你啊……”谢清朗坐在冰床边,弯下身,把头埋在女尸的怀里,如同一个委屈的少年人,低声呢喃。 他的脸上慢慢露出了面对她时独有的,安宁而和煦的微笑。 丫鬟杵在角落里,许久,才迟疑地跪了下来:“二爷。” 谢清朗轻轻拨开女尸脸侧的一缕发丝,没有回头看她一眼:“我说过了,不要轻易到这里来。” 在夜明珠冷白的光线中,他的面庞显得幽暗阴冷,声音不含一丝情绪。丫鬟不由自主惊恐地后退了一步。 谢清朗缓缓站起身来,走过来,叹气道:“说吧,什么事。” “今天赴宴的人中,有一个人在三年前那件事见过我。” “那就杀了吧。”谢清朗浑不在意地说着,“你可认得是谁?” 突然,谢清朗仿佛察觉到一双窥探的眼,他面色一变,快步到了丫鬟面前,对着她的后背一拍,一张黄符轻飘飘落到地上,化为灰烬。 符纸被破,水镜中一阵翻腾,谢嘉树就再也看不到任何影像了。 另一边,谢清朗看向丫鬟的目光已变得极冷,轻声自语道:“被发现了。” “二爷,是奴婢不小心。”丫鬟惊骇不已,连连磕头认错。 “既然这么不小心,就该付出代价呢。”谢清朗道。 丫鬟吓得浑身瘫软,她咬了咬牙,以手成爪,抓向自己的脸,不过几息之间,她的脸已皮肉翻开,血流不止。 丫鬟瑟瑟发抖地看向谢清朗,道:“二爷,不会再有人认出奴婢的……” “你这样会吓到表姐的。”谢清朗不咸不淡道,“你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你究竟犯了什么错。” 谢清朗缓缓在她面前蹲下,声音温柔:“表姐最不喜欢的,就是搬家了。你却将人引到了这里……” 丫鬟眼睁睁地看着他那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扼住她的咽喉,却毫无反抗之力。呼吸逐渐变得艰难,只能像离水的鱼,翕张着嘴唇。 她的呼吸渐渐停止了。 谢清朗随手将她的尸身丢开,如拈了一朵花,欣赏过后弃之一旁,动作优美又随意。 …… 此时的丁氏,正伏在雕花大床上轻声哭泣。 她的两名贴身大丫鬟急得满头大汗,轻抚着她的背劝道:“二奶奶,您别这样,仔细哭伤了身子。” “谁在意我是不是伤了身子?”丁氏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已浸满了泪水,“我被禁足半月了,他却不肯来看我一眼,我都是为了谁,他却还要生我的气……” 半个月未见谢清朗,又不能踏出房门,她已经再也忍受不了了。 婢女有些为难,她若是敢说一句谢清朗的不是,丁氏就先饶不了她,只好道:“二爷毕竟是朝廷四品官员,又受器重,公务繁忙也是有的……” 丁氏俏丽的脸上满是疯狂:“他怨我没把事情办好……活人做的再多,又怎么比得上死人?” 作为枕边人,她满心满眼只有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另有所爱。 当年谢清朗因未婚妻之死发狂,闺中少女们哪会半点不知晓,有人憧憬,有人不屑。她却死心眼,一心守着他,幻想他会转变心意。 府中下人私底下议论她蛮横,可是,对着那样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她如何能心平气和,没有脾气? “二奶奶!”婢女见她口不择言,着急地喊道。 丁氏也意识到自己话中的不妥,她挥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一个人呆呆地坐着。 府中因世子确立很是热闹,丫鬟们忙碌的声响远远传来。 一个念头渐渐在丁氏心中成型。 如果,她帮他咒杀了谢嘉树,他是不是就会对她刮目相看。 他是不是就能放下那个死人,真正爱上她。 如果失败了,她大不了一死,也许能让他永远记住她。 …… 谢嘉树将水盆收起来,思索着刚刚的所见所闻。 谢清朗难不成是在炼尸? 这时,一股危险气息突然攥住了他,让他一阵心绪翻涌。 察觉到杀机,谢嘉树迅速遮蔽自身气息,翻出工具,提笔蘸上朱砂,围绕着自身画起阵纹来。 这阵纹非常繁杂细致,直到白瓷碟中的最后一丝朱砂用尽,谢嘉树的阵纹才终于完成,而此时,那股危险黑气已密密缠绕上他,让他头晕脑胀,几欲昏迷。 胸口的安魂珏这时发出一阵亮光,将他罩住,让他的灵台恢复几许清明。 他不敢迟疑,拿出一把匕首,割破手腕,鲜血瞬间汩汩冒出,滴滴答答落在阵纹上。 修道之人的血液精气充足,在保命之时,用以献祭,可以达到最大效果。 阵纹亮起,将他包裹其中,几乎身、魂分离的痛苦慢慢消失。 谢嘉树站起了身,点上三炷香,朝虚空拜了三拜,然后开始念咒。 这是一种因果溯源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虚空中一股玄妙的力量,顺着阵纹,无声无息地穿透空间,抵达施咒之人所在。 正在施法的丁氏突然一阵晕眩,她立刻盘膝坐下,嘴唇启启合合念诵起咒语。 但是她的补救却收效甚微,最后全身气血竟都翻涌起来。 “不好,我的咒法反弹回来了!”丁氏大惊,咬破舌尖,想要保持灵台清明。 然而没用,咒法之力如潮水般源源不断涌来,她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喷出一口血来。 丁氏急忙将随身多年的法宝玉牌握在掌心,将吐出的鲜血涂抹上去。 玉牌就是她之前在香茗山上用来遮蔽谢嘉树感知的法宝,也是她踏入修途的契机。修道之人若以邪法害人,容易被恶果缠身,进而遭天谴。以往,她就是凭借此物保护自身平安,遮蔽天机,才敢肆意妄为,不怕恶果反噬。 鲜血一点一点地从丁氏的嘴角溢出,她正想如法炮制,将血液涂抹上去,手却开始不受控制发起抖来。 她连忙宁心静气,运转功法,强自镇压神魂动荡。 但是施咒之人比她想象中更加老道,也更加果决,又一波反噬袭来,仿佛一记重击打在她的神魂之上,她眼前发黑,瘫倒在地,竟是昏死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66.066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彩墨赶紧答应着。 他见自家主子盯着张纸瞧了半天,好像挺高兴的, 然后就连纸带匣子抱走了,不禁满脸疑惑难不成林大人送了什么好东西? 第二天, 谢嘉树恢复入宫读书。 不同于以往的视若无睹,九皇子一见到他, 就面露欢喜,疾步迎上来, 小眼神中充满敬畏,“原来你真的会画符啊。” 谢嘉树照旧行了个礼, 被他一手拉住了。 谢嘉树见他周身的不详气息愈浓, 心中明白,那女鬼定是又对九皇子出了手。 他一边询问九皇子昨日回去途中是否顺利, 一边思忖起来。 九皇子身上阴气如此之重,天长日久, 恐怕会移了性情。究竟是谁想要谋害九皇子? 太上皇?圣元帝有龙气护体,遇害的首当其冲应该是太子才是。 太子?谢嘉树并未见过太子, 对他的品性不好妄下论断。但他与九皇子年岁相差太大, 根基已稳,九皇子又是他唯一的嫡亲兄弟,应当不至于。 那宫闱斗争? 九皇子对谢嘉树的出神毫无察觉, 一言难尽地将回归途中发生之事一一道来, 然后希冀道:“我能不能也学画符?这样再也不惧这些邪祟了!” 谢嘉树一怔。他已有了黛玉这个小徒儿, 无意再多收徒。况且,教一名皇子学道,于政治上敏感性太高了。 “符篆一学包罗万象,其一就是算学。”谢嘉树沉默片刻,抬眸注视着九皇子:“我问你,今有鸡翁一,值钱五;鸡母一,值钱三;鸡雏三,值钱一。凡百钱买鸡百只。那么,鸡翁母雏各几何?” 九皇子神情呆滞地望着谢嘉树。古人大部分是“文科生”,对数算研习不深,且九皇子年幼,只能算出十以内的加减。 乍听到谢嘉树此问,他不由满脸茫然。 谢嘉树拍拍九皇子的小肩膀,委婉拒绝道:“你年纪尚幼,先把四书学完吧,需要符尽可找我。” 九皇子不服气:“你四书学完了?” 自然没有。谢嘉树提笔在宣纸上将算学题的运算步骤详细列出,勾起嘴角:“但我数算学的好。” 九皇子:“” 九皇子泪眼汪汪地妥协,“那你现在给我几道符。昨日那个挡了劫后焚毁了。” 谢嘉树将早已准备好的黄符递了过去。他之所以向九皇子显示修为能力,目的也在于此。 如今他对于谋害之人毫无头绪,只能待那人见九皇子无恙,使出别的手段了。 凝目注视着九皇子周身的缭绕黑气缓缓消减,谢嘉树心中升起几分隐忧。 九皇子和谢嘉树一下子亲厚了起来。每日一道读书c习武,几乎形影不离。 反而是薛城璧,对于自己为何一夜失宠很是不解。但他一向以九皇子马首是瞻,对谢嘉树也变得友好起来。 周围的人无不感到讶异,圣元帝听闻后,却露出赞许之色,欣慰地对贴身内侍谷满楼感叹道:“小九儿长大了。” 时间如水般流过,转眼年关将近。 京里下了很大的雪,天阴沉沉的,推开门就是白茫茫一片。 上书房于是顺势停了课。 过了几日,雪停了,靖安侯府里开始有了过年的气氛,随处都是洒扫c收拾的身影。 府中装点的很喜气,就连谢嘉树屋中的帐幔,也一一换上了靖安侯夫人亲自挑选的暖色调。 除夕夜,谢嘉树身着大红衣裳,同祖父c祖母进宫领宴。 宫宴中,太子亲自提壶执盏,向座位靠前的官员c宗亲敬酒,态度很是谦和。 太子年近而立,剑眉星目,气度不凡。见到谢嘉树,他当即赏了见面礼,还揉了揉谢嘉树的头,言道要与九皇子好好相处。 行止之间,对九皇子的溺爱之情溢于言表。分明是将九皇子当成了儿子养。 回到府中已是深夜。靖安侯府挂满了灯笼,亮如白昼。映衬着天空中一丛丛绽放的烟火,仿佛绚烂到极致的盛景。 这是谢嘉树第一次同家人一起守岁。他的心中一片宁静平和,只愿盛世安稳,家人岁岁常相伴。 过了年,很快到了二月十二花朝节。 未出阁的小姑娘常于花朝邀约相伴,赏红拜花神,吃花糕,行花令,祈祷自己如花般朝气美好。 花神庙位于京郊碧水湖畔,每年春天,百花盛开,连绵不绝,成为一景。 因黛玉年幼,贾敏不放心,陪同她去。她牵了黛玉,一路沿青石小径,拾阶而上,沿途繁花似锦,蔚为奇观。 黛玉同许多小姑娘一般,虔诚地焚香祭拜花神,为春天祈福。 这一日又是林黛玉的五岁生日,故而她们没有在外多停留。 黛玉今日穿了件新裁的碧绿色小袄,搭配鹅黄色的湘裙,乌黑的发丝挽成两个小髻,各别着一个珍珠发箍。肤色细白,唇色粉嫩,如三月枝头含苞的桃花般,柔嫩可爱。 谢嘉树特意登门为她庆生,一见之下也不由眼前一亮。 过了今日,林黛玉就五岁了。 谢嘉树熟读红楼,当然知道,这一年林如海将调职扬州,担任巡盐御史。 这也是林黛玉命运的转折点。 母亲病逝,寄居贾家。随后父亲离世,更是让她再无依靠,任人拿捏。 林家祖上为列侯,四世袭爵,五代为官,家族底蕴深厚,黛玉却落得寄人篱下,泪尽而亡的结局。 想到那句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他心中不由泛起丝丝心疼。 他开始如同所有长辈一样,希望黛玉慢点长大,永远无忧无虑,一生安乐顺遂。 黛玉见到他就不禁露出个笑容来。 两人在林府的庭院散步。 因为黛玉爱花,林府的庭院种了不少花卉,不同于花神庙开到极致的美丽,林府庭院的花错落地绽放着,并不繁茂。 黛玉说起上午出门的见闻,难掩欣喜:“花神庙里也种了许多的花,有山茶c玉兰c丁香c海棠都开的美极了。” “那你还想再看一遍吗?”谢嘉树心中一动,突然萌生起一个主意。 “再看一遍?”黛玉歪了头看他,有些不解。 谢嘉树走向其中一个花圃,展开双手,将自身灵力外散,延展到庭院每个角落,滋养着植物,直至每一株花草都透出生机勃勃的模样。 他凝眸看向黛玉,笑道:“生辰快乐。” 话落,他取出一道黄符,置于掌中,合掌一撮。 刹那间,庭院里百花竞放,身旁几株桃树一点一点覆盖上了层层叠叠的粉蕊。 黛玉睁大了眼,侧头四顾。 满庭院的绿植都开了花,满目绚烂,芳草如茵。 黛玉如同置身梦幻,眨了眨眼,花海非但未曾消失,鼻腔也迅速充斥了馥郁的花香,令人沉醉。 几片花瓣悠悠落在地上,还保持着潮湿饱满的色泽。其中一片粉色的花瓣,颤巍巍地从枝头跌落,到了她的眼前。 黛玉不由伸出手掌,刚好接住那一片粉。 谢嘉树清清淡淡的眼眸,缓缓晕开一层暖意。 黛玉抬眸看他,有种心脏被揪了一下的感觉。 她掩饰地垂眸,白嫩嫩的手指提起一边的裙角,向花海走了过去。 “小哥哥。”黛玉在花海中徜徉,而后回头,抿着嘴微微一笑,“谢谢你。” 一阵春风温柔地抚过,满院的红绿轻轻颤动。 日子平稳地过渡到了四月。 这一日,风和日丽,高师父开始教骑马。几人被领到了御马房,高师父为三人讲了半天的马经,才放他们进入马房,由每人亲自挑选一只小马。 这只马儿以后将伴随他们的课程。 谢嘉树挑了一只通身雪白c不过半岁的小马,拿了草喂它,和它互相熟悉。 不过一会儿,他已被小马允许抱着脖子抚摸它了。 这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响起,谢嘉树抬眸就见是小太监阿宝,面色苍白,面脸惊惶,隔着一些距离就扑倒到九皇子面前。 上书房规矩极严,内侍不能随意扰乱课堂。故而九皇子见了他惊慌失措的模样,面色也瞬间凝重起来。 未料阿宝一出声就犹如惊雷乍响。 “殿下太子c太子薨逝了。” 他就站在一堆护卫和道士前头,地上还绑着好几个黑衣人,穿着一身月白的小道袍,见到他也没一点高兴的样子,小脸严肃地望着他。 他一下子勒住了马,身体顺势飞下了马,朝他扑了过去。 他的双手牢牢箍住孙子的小肩膀,目光仔仔细细地描摹他身体每一丝细节,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67.067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一路设想嘉树在宿燕观是什么情景, 可有瘦了, 吃了什么苦,然后他就猝不及防地见到了谢嘉树。 他就站在一堆护卫和道士前头,地上还绑着好几个黑衣人,穿着一身月白的小道袍,见到他也没一点高兴的样子, 小脸严肃地望着他。 他一下子勒住了马, 身体顺势飞下了马, 朝他扑了过去。 他的双手牢牢箍住孙子的小肩膀, 目光仔仔细细地描摹他身体每一丝细节, 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侯爷!”谢嘉树身后的护卫齐齐跪了一地。 道士们反应过来, 也齐齐行礼。 谢嘉树脸上还残留几分呆滞。 最开始, 他是做好了亲人来接他回家的准备, 结果今天来的却只有护卫。他虽心中不解,也松了一口气。他毕竟不是原身, 前世更是孤儿,根本不知道,和家人相处究竟是怎样的感觉。 谢嘉树目光游移到靖安侯两鬓多出的白发,因激动而微微颤动的唇,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只能沉默不语。 “祖父来迟了”靖安侯以为长孙受了苦, 责怪自己, 眼眶酸涩,几乎落下泪来。怕长孙看见,他急忙将他小小的身子抱进怀里,挡住他的视线。 谢嘉树记忆中的靖安侯一直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此刻被这高大的身躯完全包裹,两世记忆开始交杂c融合,让他仿佛一叶漂泊的孤舟,终于停靠进了港湾。 那些关于亲情的空白,奇异地得到了补充。 这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让他的眼睛也开始跟着泛酸,不禁将头埋进了这个温暖的怀抱里。 许久。 靖安侯缓缓收拾好情绪,看向地上的黑衣人。 此时,他又变成了那个杀伐果断的靖安侯,上位者的威势显露无疑。 护卫头领不敢怠慢,恭敬地屈膝上前,将遇袭的事情详细汇报。随着他的讲述,靖安侯的目光越来越冷,看向黑衣人的目光,已如同在看一堆死人。 “谢一。”靖安侯突然喊了一声。 “在!”靖安侯身后的精卫中有一人出列,抱拳行礼。 “你带着府中护卫,将这些刺客送大理寺。拿我的名帖,让他们好好审问!” 靖安侯说完,又将目光转向宿燕观武道院的道长们,正色道:“宿燕观的情,我靖安侯府记下了。” “不敢当,是谢小施主与我道观有缘。”杜小满忙道。宿燕观虽为世外之人,却与权贵交往紧密,见对方承情,自然高兴:“既然侯爷亲至,我们就告辞了!总算幸不辱命。” 杜小满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谢嘉树,没有再说什么。 一行人就此分别。 靖安侯这才又看向谢嘉树,拧紧的眉渐渐舒缓,目光重新变得和缓。 他探手将小孙子轻飘飘地举起,抱上了自己的马,放置在身前,然后双手握住缰绳,把谢嘉树护在怀中,挥手对剩下的精卫道:“出发!” 身后精卫齐齐应诺,阵阵马蹄声重新响起。 对于谢嘉树小小的身体来说,祖父实在是太高大了,他可以整个身体缩进祖父有力的怀抱里,陌生又熟悉的气息萦绕在身周,让他昏昏欲睡。 靖安侯时不时低头看他一眼,见他眼皮半合不合,似一只温驯的幼崽,心顿时软成一片。他把声音放柔,循循善诱地问起他这几日的遭遇。 “是宋先生的仆从将我带出学堂的,他说先生在前厅等我,但是走到花园,我眼前发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靖安侯心中一沉,宋先生正是族学里延请的老师,素来表现得很守本分。 谢嘉树睡意朦胧,却牢记地将早就想好的说辞含含糊糊说出来:“我再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箱子里,我就爬出来了,外面都是尸体,我只好一直走直走,走到一个小村子里村子里的人都说村子里有鬼,很害怕” “我今晨到黄家村时,见他们在填水塘。想必,这沉塘的风俗将不复存在了。” “那倒也好。后来,女鬼被张真人超度了,张真人说我根骨奇佳,要收我为徒,教我道法” 靖安侯听着他的叙述,一会儿心疼,一会儿愤怒,一会儿担忧,真真是将谢嘉树放在心尖尖上,急之所急c忧之所忧。待听到他要拜一个道士为师,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的长孙是要继承靖安侯府的,怎么能去出家? “张真人大恩,祖父自铭记在心,但你家中尚有长辈,你祖母日夜牵挂着你,怎可轻言去出家?”靖安侯努力摆出严肃本正经的表情,但他刚刚听到孙子经历的苦难,眼眶微微发着红,又狠不下心肠凶自己大难不死的小孙子,不仅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反而透出一股委屈的味道。 “” 谢嘉树心知对方误会了。他虽一心修道,却是从未想过出家的。修道之人易犯五弊三缺,他穿越一遭,好不容易天道束缚减弱,自然是要好好体会这万丈红尘的。 偷偷睁眼瞄了下一脸着急的祖父,他突然童心大起,兴起捉弄对方的心思。他故意装出为难的样子,迟疑道:“可是我已经答应真人了” “别怕,祖父去同他说!”靖安侯咬牙切齿地说着,想到觊觎他乖孙的道士,不由将怀中失而复得的宝贝抱得更紧些,怕他难受,于是又调整了一个让对方更舒服的姿势。 谢嘉树顺势靠在对方的怀里安心装睡。靖安侯见状,不敢再打扰他。 一路上,只余下哒哒的马蹄声响。 靖安侯尽管骑术了得,坐在马背上也难免颠簸。谢嘉树却感觉不到难受,很快呼吸均匀,沉沉睡去。 天色渐渐暗了,微凉的夜风拂来,丝丝沁凉入骨。靖安侯将自己的外衫解开,将谢嘉树整个包裹进衣服中。 待谢嘉树迷迷糊糊醒来,已被祖父抱下马,进了侯府。 靖安侯夫人自昨夜丈夫出去,就开始了焦急的等待。 从夜里等到天光乍破,从清晨等到午后,再到入夜,本就靠一口气强撑着的身体终于如强弩之末,昏了过去。 梦中,她又见到了她的儿子谢清书。 温暖的阳光照在他白皙健康的肌肤上,像笼罩着一层光芒,刺的她眼睛发酸发涩。 “清书,我的儿”她强忍着这股酸涩之意,缓缓向他走近,想要再摸一摸他。 谢清书的脸在阳光下愈发模糊,已看不清,但她知道,他有着世上最温暖的笑容,最英俊的面孔,就像高山上的青竹,淡雅却不失清傲。 可是随着她一步一步走近,他的身影也开始模糊起来了。 她心中慌乱,不由得加快了步伐,想要抓住他。他的身影却向后退去,越来越远,任她如何追赶也无用。 直至完全消失在这天地中,再不复见任何踪迹。 她想拦住他,却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世界好像没有了一点色彩。 她几乎就要在荒寂中死去。 这时,她的身边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两三岁的稚童。圆圆的小脸,肉呼呼的小手,天真而茫然地抓着她的衣角,似乎要拉她去哪里。见她不动,不禁奇怪,她为什么不陪他玩了。 “祖母,走呀。”两三岁的孩子,又怎么知道父亲去世了,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开始迁怒,气得拂掉他的手,不肯看他一眼。或者说,不敢看他那与独子幼时一模一样的脸。 可是不管被她拂开多少次,他都开开心心地回来抓她,仿佛这是一个新游戏。他的母亲难产而死,是祖母日日夜夜关心c照顾他,护持着他长大,他是那样亲近c依赖着她。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见她哭了,那圆滚滚c黑漆漆的眼睛紧张地盯着她,想了一会儿,他就拿了一块手帕给她擦脸,就像他每次哭闹,她给他擦泪那样。 他开始学她以前那样,奶声奶气地安慰她:“乖~不哭了哦,呼一呼,痛痛就飞走啦~” 靖安侯夫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双和梦中一模一样的眼睛,那圆滚滚,黑漆漆的眼睛正紧张地盯着她。 只是这个孩子的模样,从三岁长成了六岁。 “祖母,嘉树回来了。” 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如同三年前那样,抱着他嚎啕大哭起来。 第二天上午,御书房内。 圣元帝看着手中的奏折,脸上辨不出喜怒。 太监总管谷满楼侍候在一旁,觑着万岁的脸色,不敢发出声音。这是一大早靖安侯递进来的折子,也不知道写了什么,惹的陛下心情不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68.068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原来在她眼中, 自己竟是这个模样吗?指肚拂过画中的线条,谢嘉树微微一笑,将画纸重新装在匣里,对彩墨道:“其它东西都收起来吧。” 彩墨赶紧答应着。 他见自家主子盯着张纸瞧了半天,好像挺高兴的,然后就连纸带匣子抱走了,不禁满脸疑惑难不成林大人送了什么好东西? 第二天, 谢嘉树恢复入宫读书。 不同于以往的视若无睹,九皇子一见到他, 就面露欢喜, 疾步迎上来,小眼神中充满敬畏,“原来你真的会画符啊。” 谢嘉树照旧行了个礼,被他一手拉住了。 谢嘉树见他周身的不详气息愈浓, 心中明白,那女鬼定是又对九皇子出了手。 他一边询问九皇子昨日回去途中是否顺利, 一边思忖起来。 九皇子身上阴气如此之重, 天长日久, 恐怕会移了性情。究竟是谁想要谋害九皇子? 太上皇?圣元帝有龙气护体, 遇害的首当其冲应该是太子才是。 太子?谢嘉树并未见过太子, 对他的品性不好妄下论断。但他与九皇子年岁相差太大, 根基已稳, 九皇子又是他唯一的嫡亲兄弟,应当不至于。 那宫闱斗争? 九皇子对谢嘉树的出神毫无察觉,一言难尽地将回归途中发生之事一一道来,然后希冀道:“我能不能也学画符?这样再也不惧这些邪祟了!” 谢嘉树一怔。他已有了黛玉这个小徒儿,无意再多收徒。况且,教一名皇子学道,于政治上敏感性太高了。 “符篆一学包罗万象,其一就是算学。”谢嘉树沉默片刻,抬眸注视着九皇子:“我问你,今有鸡翁一,值钱五;鸡母一,值钱三;鸡雏三,值钱一。凡百钱买鸡百只。那么,鸡翁母雏各几何?” 九皇子神情呆滞地望着谢嘉树。古人大部分是“文科生”,对数算研习不深,且九皇子年幼,只能算出十以内的加减。 乍听到谢嘉树此问,他不由满脸茫然。 谢嘉树拍拍九皇子的小肩膀,委婉拒绝道:“你年纪尚幼,先把四书学完吧,需要符尽可找我。” 九皇子不服气:“你四书学完了?” 自然没有。谢嘉树提笔在宣纸上将算学题的运算步骤详细列出,勾起嘴角:“但我数算学的好。” 九皇子:“” 九皇子泪眼汪汪地妥协,“那你现在给我几道符。昨日那个挡了劫后焚毁了。” 谢嘉树将早已准备好的黄符递了过去。他之所以向九皇子显示修为能力,目的也在于此。 如今他对于谋害之人毫无头绪,只能待那人见九皇子无恙,使出别的手段了。 凝目注视着九皇子周身的缭绕黑气缓缓消减,谢嘉树心中升起几分隐忧。 九皇子和谢嘉树一下子亲厚了起来。每日一道读书c习武,几乎形影不离。 反而是薛城璧,对于自己为何一夜失宠很是不解。但他一向以九皇子马首是瞻,对谢嘉树也变得友好起来。 周围的人无不感到讶异,圣元帝听闻后,却露出赞许之色,欣慰地对贴身内侍谷满楼感叹道:“小九儿长大了。” 时间如水般流过,转眼年关将近。 京里下了很大的雪,天阴沉沉的,推开门就是白茫茫一片。 上书房于是顺势停了课。 过了几日,雪停了,靖安侯府里开始有了过年的气氛,随处都是洒扫c收拾的身影。 府中装点的很喜气,就连谢嘉树屋中的帐幔,也一一换上了靖安侯夫人亲自挑选的暖色调。 除夕夜,谢嘉树身着大红衣裳,同祖父c祖母进宫领宴。 宫宴中,太子亲自提壶执盏,向座位靠前的官员c宗亲敬酒,态度很是谦和。 太子年近而立,剑眉星目,气度不凡。见到谢嘉树,他当即赏了见面礼,还揉了揉谢嘉树的头,言道要与九皇子好好相处。 行止之间,对九皇子的溺爱之情溢于言表。分明是将九皇子当成了儿子养。 回到府中已是深夜。靖安侯府挂满了灯笼,亮如白昼。映衬着天空中一丛丛绽放的烟火,仿佛绚烂到极致的盛景。 这是谢嘉树第一次同家人一起守岁。他的心中一片宁静平和,只愿盛世安稳,家人岁岁常相伴。 过了年,很快到了二月十二花朝节。 未出阁的小姑娘常于花朝邀约相伴,赏红拜花神,吃花糕,行花令,祈祷自己如花般朝气美好。 花神庙位于京郊碧水湖畔,每年春天,百花盛开,连绵不绝,成为一景。 因黛玉年幼,贾敏不放心,陪同她去。她牵了黛玉,一路沿青石小径,拾阶而上,沿途繁花似锦,蔚为奇观。 黛玉同许多小姑娘一般,虔诚地焚香祭拜花神,为春天祈福。 这一日又是林黛玉的五岁生日,故而她们没有在外多停留。 黛玉今日穿了件新裁的碧绿色小袄,搭配鹅黄色的湘裙,乌黑的发丝挽成两个小髻,各别着一个珍珠发箍。肤色细白,唇色粉嫩,如三月枝头含苞的桃花般,柔嫩可爱。 谢嘉树特意登门为她庆生,一见之下也不由眼前一亮。 过了今日,林黛玉就五岁了。 谢嘉树熟读红楼,当然知道,这一年林如海将调职扬州,担任巡盐御史。 这也是林黛玉命运的转折点。 母亲病逝,寄居贾家。随后父亲离世,更是让她再无依靠,任人拿捏。 林家祖上为列侯,四世袭爵,五代为官,家族底蕴深厚,黛玉却落得寄人篱下,泪尽而亡的结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69.069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阮秀英有个考中秀才的神童儿子, 舞勺之年的少年郎满怀赤子之心,不肯相信母亲和人私通, 跳下水去救她, 反被淹死了。这是黄家村唯一的一个秀才,但人们也只叹了一句生命无常。没有人觉得惋惜,有个私通的母亲,他的前途早断了 阮秀英的丈夫黄永德跪在村长家门前哭求了一天一夜,事情也没能转圜,待他听闻消息踉踉跄跄赶到水塘边,妻儿全没了,自此发了癔症。 谁也没有想到, 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会天降横祸。一个月, 三条人命,俱是被一条细藤蔓捆着,悄无声息地淹死在水塘里。 太阳已经慢慢升起,从层层叠叠的云朵缝隙里漏出道道金芒,却无法缓解人们身体的僵冷。风从水塘边吹过来, 带着一股泥腥气。村民们愈发毛骨悚然,只恨不得离水塘越远越好, 陆陆续续离开了。 谢嘉树跟着妇人一家往回走。 “金嫂子——” 一个扛着锄头的大妈从后面追上来。正是插秧苗的季节, 田里缺水的很, 她趁着夜半悄悄去了田里,费了半宿功夫,将均流向各个田地的水源都偷偷截断了,只留了自家的出水口,水量一下子充足起来。她一路走回来心情极熨帖,没想到路上就遇见了这事。 她和妇人沾着亲,常常来往。只见她神神秘秘地凑到妇人身边,又四处张望了一下,恰好看到一旁眼生的谢嘉树,只得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这孩子长的可真俊啊,怎么没见过?” 妇人因为刚刚的惊吓,脸还煞白煞白,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回道:“这是我娘家侄子,我嫂子托我照看几天。” 大妈难得在这穷乡僻壤见到如此钟灵毓秀的孩子,但心中有事,也没多想,又夸了他几句才悄声道:“你说,真的是阮秀英回来报仇了?” 妇人的心脏还在砰砰跳,抿了抿嘴唇只是摇头。她向来只愿顾好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不爱道是非。 大妈一手握着锄头,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一条汗巾,边擦脸边鄙薄道:“我们又没有掺和当年的事,你怎么怕成这样。” “就是没掺和,更不能管。你仔细她听见了,下一个就找你!” 大妈擦脸的手僵住了,说不出话。 接下来两天,村子里人心惶惶,谢嘉树这个生面孔,反倒没引起什么注意。偶有人问起,妇人一律推说是娘家侄子。 谢嘉树正好闭门不出,专心修炼。 因村中的紧张气氛,妇人索性将家中五个孩子都约束在家,由14岁的长子看顾着,孩童不知事,家中盈满了童言稚语,在草木皆兵的村子里,竟是难得的温馨宁和。 二妞和三郎见到年纪相仿的小哥哥,很是稀奇,总是偷偷地瞧他,像两只鬼鬼祟祟的小松鼠。谢嘉树毕竟不是真正的稚童,不知如何应对,颇有些困扰。 妇人偷偷将谢嘉树的衣裳藏了起来,也不敢张扬,只安心在院子里做针线,一针一针,认真仔细,完全不掺和暗中那些勾连。 她的丈夫满身是汗地从田里回来,像是热狠了,快步走到水缸前舀了一碗水,咕噜咕噜大口喝起来。妇人忍不住唠叨他:“仔细肚子受了凉,屋里还有草子茶,喝那个是正经。” 说着不由的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快步去屋里倒了茶过来。 这时,若有若无的喊叫声从远处传过来。“秀英回来报仇了,回来报仇了” 这个喊叫的人,就是阮秀英的丈夫黄永德。妇人的丈夫叹了口气,道:“村中的老人又请来个道长。” “那些道长要是有真本事,事情早解决了。”妇人不以为然道,将热茶递到丈夫手中,重新坐回凳子做起针线。 “秀英回来报仇了,回来报仇了” 丈夫听着外面模模糊糊的喊叫声,打了个寒噤,突然道:“你说,会不会根本不是鬼世上哪有鬼,黄永德杀了人,故意这么喊,是为了蒙骗我们,当初他替儿子收尸时那模样,我现在想起都还发抖。” 当年黄永德踉踉跄跄赶到水塘边,听说妻儿全下去了,不管不顾也往水里扑,还真让他把儿子泡的发白的尸身拉了上来。 他仿佛痴了,瘫坐在水塘边,双手一直死死抱着儿子的尸身,几天后都发臭了也不肯放。嘴里一直喃喃着他媳妇是好的,儿子特别乖,一有人靠近,他又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凶狠又警惕。 很多人去围观,对于这个死气沉沉的村子来说,这样轰动的事是少有的,村中着实热闹了几天。 有些人看不过去,去劝他看开点,反被踢打咒骂。他的声音充满了浓烈的恨意,死死盯着他们:“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都不得好死!” 后来,也不知道他带着儿子的尸身去了哪里,再出现时,疯的更厉害了。但很多人都没有忘记他那刻骨仇恨的眼神 妇人却不相信丈夫的猜测,道:“他没得吃没得穿,身体都破败成那样了,哪能杀几个天天干力气活的汉子。”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他就不能使手段c用工具” 妇人睨了自欺欺人的丈夫一眼,闭了嘴。 和妇人的丈夫有相同想法的并不少。 “我看就是黄永德那个孬种干的。” “黄永德说是鬼来报仇了,鬼呢?在哪儿?谁见过?” “我看还是把黄永德抓起来!” “那种贱人,难道不该死?就那孬种宝贝着。” “我看他是宝贝神童儿子,谁知道是不是他的种。” “” 几个人说的越来越难听,仿佛已经得出了结论,但他们心中是否也如此笃定,就不得而知了。 阮秀英真的和人私通了吗?大部分人都不清楚。 那为什么都要说她与人私通?大家都这么说,言之凿凿的,那就是真的吧。 为什么将她沉了塘?没有为什么,依照旧例而已。 夜深人静。 谢嘉树五心朝天盘坐在床上,按照功法运行着灵气,经脉随着冲刷不断拓宽,灵气流转,生生不息。清风从窗外吹进来,拂过他的身体,他身体中的杂质仿佛也随风消散了。 丹田中的那株幼苗这两天未发生任何变化,但每日会凝聚出一滴露珠,于他的修行和身体都大有裨益。被凌虐的伤口都已消失不见,皮肤恢复了白皙光滑。 经过这两天的修炼,他灵魂的强度不断增加,已经和这个身体完全契合,虚弱感一扫而空。 仅仅三天的修炼,竟比得上他前世苦修一月。真不知是这个身体的资质逆天,还是宝物的影响。 微微卷曲的睫毛轻轻颤动,谢嘉树缓缓睁开双眼,他好像能听到很远很远的细微声响,虫子爬过枝条,微风拂过树叶,房子里另外七道呼吸声,清晰仿若在耳畔。 身体变得轻盈无比,他从窗户跃了出去,在静谧的黑暗中打了一套锻体拳,直到身体微微冒汗,方停下来。 黑暗中,丝丝缕缕的死气缠绕盘旋着,不详气息愈发浓郁了。 这两天他虽在修炼,村中诸事却或多或少感应到了,但他却没有插手。道家讲求因果造化,天道昭昭,因果循环。想起那些缠绕着的冤孽之气,他就无心救人。 谢嘉树穿越后,冥冥中能感应到天道对自己的束缚减弱,仿若超脱世外,但他救不了该死之人。 村长带人去绑黄永德。 他住在水塘边一个四面漏风的破草棚里,床铺是堆在地上的稻草,已经腐烂长了虫,墙边还有些蟑螂蜘蛛之类的。黄永德正躺在烂草堆上睡觉,被几个村人粗暴踢醒了,也只是麻木地躺着,没什么多的反应。 两年多前,黄永德还是村里最富裕的人,住在村中最大的房子里。他脑子活络,村里庄稼常年收成不好,他就用田地和人换了大片山地并山中的湖泊,种树养鱼,卖给县城的酒楼c富商,成为村中唯一的富户。 初开始,村民们见他用良田换了山地,暗地里没少嘀咕他傻,但他们被打脸了。尤其是将山地和湖泊换给他的人,心里无不恨极。 他还有个美丽又能干的妻子,和村中的粗鄙妇人完全不同。他的儿子是读书种子,他雄心勃勃地要供养他去考举人。 举人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岂是他们这种泥腿子可以念想的?对于这些每日劳作也养不活一家的村民来说,黄永德就是异类,让他们如鲠在喉。 两个村民将他架起来,拖出茅草屋。他们动作粗暴,将草堆里的蟑螂虫子惊的四处乱窜,那几个村民也不在意,几脚踩死了。 村长看着他站立不稳的落魄模样,心中攒动着一丝隐秘的快意。他冷冷问道:“老铁他们是不是你杀的?” 黄永德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看他,眼中空茫茫的,喃喃重复着:“秀英回来报仇了” 村长目光直直盯住他,眼角突地一跳,一字一字咬牙切齿道:“装神弄鬼!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向旁边的人示意,马上有人上去给了黄永德几巴掌。 黄永德被打的嘴角出了血,脸高高肿起,却还是神情麻木,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70.070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看来, 还是要想个法子, 帮助她引气入体。 第二天,谢嘉树随祖父进宫谢恩。 到了宫门, 祖孙二人由一个小太监领着,沿着长长的宫道向里走, 四周寂静一片,只能听到三人的脚步声回响。 金光漫天,远远望去,连绵一片的琉璃瓦顶熠熠生辉, 汇聚成一个森严壁垒般的城堡。 浩瀚,却无声。 一路行至临敬殿,殿外早有多名朝臣在等候陛见。大部分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 偶尔有坐一处的轻声攀谈几句。 靖安侯一直颇得圣眷, 很快就被宣了进去。 圣元帝四十多岁的年纪, 一身明黄龙袍坐在上首, 双眼锐利有神,仿佛能洞察一切。 祖孙二人一进殿,圣元帝就心情颇好地和靖安侯打趣道:“这就是你那宝贝孙子吗?上前来让朕瞧瞧。” 谢嘉树不慌不忙地走上前,规规矩矩地行礼:“拜见陛下。”然后就微微低头, 作恭谦状。 “是个好孩子。”圣元帝感叹道:“让朕想起了清书小时候” 说到谢清书, 君臣二人俱是一阵伤感。反倒是谢嘉树这个为人子的, 对父亲的记忆已经模糊。 只记得是一名气质极出众的青年, 意气风发的模样。似乎还亲自给他抓过一只蛐蛐? 君臣二人又叙了几句,一名小太监上前禀报,皇后宫中的贾女史求见。 只见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款步走了进来。她梳着宫髻,衣着素净,唯双耳上缀着一对莹润玉珰,衬得她瓷白的皮肤光华如玉,红唇润泽,半垂着眼眸,长睫轻轻颤动。 “拜见陛下。”她轻轻叩头拜下,露出一截优美的脖颈,“皇后殿下听闻靖安侯世子进了宫,恰巧九皇子在,就命臣来迎了世子过去,好让两人先见过了,熟悉一番。” “是元春啊。”圣元帝显然对这女史极熟悉了,和颜悦色地让她起了身,转而看向靖安侯,笑道:“只怕是那皮猴子嚷着要见自己的伴读,皇后拗不过。” 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九皇子徒牟亦是帝后幺子,向来多疼宠几分。太子更是年长他二十余岁,待他极为纵容。 谢嘉树听说她是贾元春,顿时好奇不已。但他向来自控力极佳,所以极好地隐藏住了情绪。 圣元帝一无所觉,打发了他随贾元春出去。 凤梧殿是后宫,距离临敬殿有段距离。但宫中的人大概都练出来了,贾元春步伐很是轻巧,反而担心起谢嘉树年纪小,走不动。 她对于靖安侯府存了交好之心,隐晦地提点了几句皇后的喜好及觐见要注意的礼仪。 完全未因他的年龄而小觑他,一举一动令人如沐春风,又细致又周到。 谢嘉树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不由暗暗想着,能一步一步走到封妃的,果然不是简单之辈。 凤梧殿很大,恢弘的殿门前,是一株长的极盛的梧桐树。两人穿过层层叠叠的长廊和院门,能看到忙碌的宫人,却处处宁静肃穆,不闻喧华之声。 跨入主殿,远远就见到一身宫装的皇后坐在上首,她的怀里依偎着一个小男孩,长得很可爱,大眼睛c高鼻梁,皮肤是健康的麦色。 贾元春向皇后行礼,禀道:“回皇后,谢世子已带来了。” 她的样子恭谦极了。 皇后就像是没看到她一般,也不叫她起身,揉了揉怀中小男孩的头,看向谢嘉树,笑道:“这就是我们小九儿的伴读,看着是个好的。” “母后看谁不是好的,就我不好。”九皇子哼了一声,微抬了下巴看向谢嘉树,眼神带着几分挑剔。 “净瞎说。”皇后闻言哭笑不得,以指点了点幺子的头。她让谢嘉树坐在她近处的位置,又让人给他上了点心c果茶,和煦地询问了几句,最后笑道:“这孩子瞧着真是稳重,小大人一样。” 皇后身边的一个嬷嬷凑趣道:“我看这孩子进来至今,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对答清晰,不慌不忙的,以后定能和九皇子好好相处。”这是担心他也是个淘气的,和九皇子处不来。 九皇子百无聊赖地坐在那,一双眼睛却骨碌碌地转动着,时不时偷瞄谢嘉树一眼。 皇后并未注意,听了嬷嬷的话更加满意,“靖安侯府家教果然是一等一的,靖安侯当初也是陛下的伴读,现在已是朝廷的肱骨之臣了。” 殿内气氛一片和乐,好似无人注意到一直跪着的贾元春。 出宫后,靖安侯开了宗祠,祭告祖先,又摆了三天宴席。靖安侯府未来的风向定下,许多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到府贺喜的达官显贵络绎不绝,谢嘉树收了不少礼物。 继承人的确定,是举族大事。这一次,谢嘉树将旁支亲族均也认了遍。 这几轮下来,谢嘉树也难免感到心神疲惫。这一日,他在府中花园躲清净,突然听到一阵独属于武人的细微脚步声。 谢嘉树抬眸望去。 来人约莫三十左右的年纪,面貌看着很是寻常,一双眼睛却很深邃。他迎着谢嘉树的目光,不避不让,径直走到谢嘉树面前,单膝跪下,道:“属下卫平,见过世子。” 谢嘉树心中一动。他几日一直在静待谢清朗的动作,这是终于来了? 来人仿佛对他的疑虑毫无所觉,恭敬地继续道:“属下现任西山大营前锋校尉,当年曾是您父亲的部下,护卫他监管河道” 父亲的人?谢嘉树错愕。 卫平的陈述还在继续:“当年您父亲年少有为,深得陛下器重,是靖安侯府当之无愧的继承人。他奉命监管河道,不仅使出雷霆手段,查处贪官,还心系百姓,赈灾工作全部落到实处,百姓称颂,我们也都佩服他!”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露出几分惶恐,“当时护卫兵士分三班,轮班保护谢大人,按理说不存在任何漏洞,属下更是近身保护,眼睁睁看着谢大人凭空消失了” “这些,你当初可禀报了?”谢嘉树心中警惕。若他是原身,年仅六岁,又身为人子,必然会伤心c轻信。但三年了,这个人不去寻祖父,这时突然找上自己,哪会没有图谋。 “禀报了,但当时督查此案的大理寺认为是推托之词,不予采信。”卫平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仿佛宝剑出鞘,锋芒乍现。 这是正常的,子不语怪力乱神。谢嘉树却没有吭声。 卫平看着他冷淡的面色,额头微微冒出汗来,硬着头皮继续道:“我并非不愿求助靖安侯,而是只有我一人看见此景,大理寺的态度,让我意识到,或许不会有人信我,反而会招来杀身之祸!” “所以你认为我年纪小,就会信你?”谢嘉树的眼眸又黑又亮,却仿佛深幽寒潭,没有一丝的暖意。那绝不是一个孩子会有的眼神,让卫平感到深深的毛骨悚然。 “属下不敢。”卫平紧张地舔了舔嘴,不敢再有丝毫隐瞒,“属下从大理寺出来后,进了西山大营。可一想到谢大人忠肝义胆,却死于非命,心中惶惑,夜不能寐,终于回想起当初一些蛛丝马迹,当时谢大人失踪,属下们自然倾巢出动,全力搜索,有一天,我回到驿馆,就见到谢大人的箱笼摆放不对。当时急着找人,并未在意,现在想想,谢大人尸体多有伤痕,恐怕受过刑,有人是想从谢大人身上得到什么,没有成功,又去搜过行礼!” 谢嘉树手指关节捏的有些泛白。这人,究竟是否可信? 他的面相,并非什么忠厚善良之辈! 可若是谢清朗的人,怎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心中猜测父亲的死另有隐情,和直面这样的事实,还是有些差别的。 “此话当真?”谢嘉树语气平稳,眉宇间却闪过一丝戾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71.071 此为防盗章,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既然你不肯交出宝物, 我们只好自取了。” 下一刻, 他听到利器刺入自己血肉的声音。他忽然感觉胸腔里非常寒冷。身体重重地撞在地上, 血大股大股地涌出来。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中, 突然一道灵光裹挟着他的灵魂激射而出,消失不见。 谢嘉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如同货物一般,被装在一个木箱里。 没有死? 谢嘉树伸手欲推木箱的盖子, 但他的手臂竟沉重的无法移动分毫。 他的力量, 消失了。 意识到这一点, 谢嘉树蜷缩在黑暗的箱子里,浑身发冷。生命力一点一点地流失着, 强烈的求生意志让他终于冷静下来。石可破,不可夺其坚,命还在,即使失去了力量又有何惧? 他会重新开始,再踏修途。 收束了心神,艰难地运起功法, 随着呼吸吐纳,微薄的灵气丝丝缕缕进入他的身体, 灵台逐渐清明, 这时, 一段原本不属于他的记忆也一幕幕在脑中闪现。 身为靖安侯府长房嫡孙, 母亲难产而死,父亲也相继离世,由祖父祖母护持着长到六岁,自小千娇万宠,祖父更是亲自为他启蒙,手把手教他习字c练武,常向人言:“嘉树聪明伶俐,可堪造就。” 这是将他当成了继承人。 然而他六岁生辰刚过就在自家族学被拐走,众多仆役竟无一人发觉。那些歹人一得手就飞马出了京城,也不勒索求财,只将他远远带走,一路磋磨,待到了此处荒郊野外,直接一碗药下去,见他断了气,就将他装了箱子扔在乱葬岗。 待得这具身躯重新醒来,已换了个灵魂。 原身尚处于懵懂单纯的年纪,一路胆战心惊,根本察觉不到异样,谢嘉树却不然。这根本不是拐卖,而是谋杀,而过程,也少不了“里应外合,早有预谋”。 谢家是功勋世家,本应继承爵位的嫡长子却早逝,又怎能阻止下面的两个庶弟生出异心,各使手段? 而六岁的嫡长孙,岂不是最大的障碍?可怜原身一路隐忍,至死都心心念念着莫让祖父母伤心,要回到他们身边。 一运气谢嘉树就已察觉到身体的不妥,没想到,竟是穿越了。只是好像哪里不对?记忆中的宁荣二府不会是他也知道的那个贾府吧? 无论如何,能活下来于他来说都是天大幸运只是如今他占据了这个身躯,少不得要替他完成心愿,还报杀身之仇,了结因果。 谢嘉树重新静气凝神,致虚极,守静笃,半个小时后,他已顺利引气入体,进入炼精化气境界,精气神渐渐充盈起来,身体中沾染的种种杂质仿佛透体而出,身体c心神都通透清明。内视自身,才发现丹田之中竟有一株幼苗,叶身嫩绿,水汽氤氲,发出湛湛清辉。 那气息,分明是他穿越前夺得的宝物。只是这种形貌究竟有何奥妙?这宝物当初现世的动静,就极不寻常,微博一度出现“何方大能在此渡劫”的热搜。 还未细想,只见叶身上滴滴水汽竟凝结成一滴露珠,悄然落入丹田中,如一滴滋养灵魂的甘霖,谢嘉树只觉遍体清凉,经脉舒缓,身上的伤口缓缓收敛愈合,疼痛也消减了大半。 谢嘉树重新去推盖子。打开木箱的刹那,光束像利刃一样冲撞进来,谢嘉树好一会儿才重新睁眼,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乱葬岗。天空下着雨,地上横陈的几具尸体散发出的异味,混合着雨的黏腻湿气重重刺激着他的味觉。 用来装原身尸体的木箱尤散发出几分煞气,谢嘉树平心静气,将灵力凝于掌心,覆在木箱边沿,一些零碎的画面和心声渐渐传入他的大脑,断断续续拼凑出几个亡命之徒的作案过程 当木箱上的煞气悉数沉寂下来时,他原本就苍白的皮肤又白了几分。 接下来,谢嘉树开始循着人烟行走。一个多小时后,雨已经停了,远处淡淡的村落轮廓渐渐清晰。 暮色已浓,将村子笼罩在灰蒙蒙的光线中。小道上并未见着行人,这里的人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且谢嘉树身上的衣服很脏污,又淋了雨,村中人远远看到就将他当作了小乞丐,暗道晦气,更是急忙闭紧了屋门。 走进村中,谢嘉树发现村子的气息不太对,仔细一看,笼罩着村子的雾霭,竟是死气。 风大了些,枝影摇曳,枯萎落叶簌簌掉下来,仿若群魔乱舞。 谢嘉树此时已有些饥饿。原身被绑时佩戴着一个十多两重的金项圈,贴身放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并一个荷包,都被收走了,连锦靴上镶嵌的宝石也被抠挖干净。 除了身上的锦缎衣裳还值些钱,可谓一穷二白。 谢嘉树心情却还算平静。习惯了现代社会的高楼林立,霓虹闪烁,乍见这么原始的村庄,正好观赏一番。他走到一条小河边,正看到一个妇人驱赶着一群大白鹅回窝,那些大白鹅边跑边扑灵着翅膀,飞扬的尘土扑了妇人一脸,惹的妇人顿足大骂。 谢嘉树观她唇薄眼圆,眉眼之间“田宅宫”宽敞,心中微微一动。这样的人,嘴上厉害,内心却较良善,不敢作恶,属可交之人。他向妇人走了过去,“这位婶婶!” 妇人听见一道稚嫩叫声,惊讶地停住脚步,看他小小一个人儿,遂放下警惕,问道:“哪里来的小娃娃,怎的这么落魄?”她已经一眼看出谢嘉树是外来人,这个村子又小又封闭,村中的人们相互都是认得的。 谢嘉树装成懵懂无知的幼童,怯生生地靠近妇人,虽一身狼狈,一双明亮的眸子里却闪动着又害怕又期待的光芒:“我和家人在附近走散了祖父祖母最疼爱我了,一定会很快找来的。” 妇人近看他衣裳虽脏污却颜色鲜亮,目光微微亮了,恍然大悟道:“你们可是沿道到茗香山上上香的?” 茗香山上有座传承千年的道观,以地形似“燕子归巢”而得名宿燕观,常有京城的贵人上山参拜祈福。 谢嘉树默认下来,期期艾艾道:“您可以暂时收留我几日吗?我身无长物,唯身上这褂子是上好的云锦,可权当酬谢。” 妇人对于收留外乡人心有疑虑,目光流连于他褂子上绣的金线,待听到对方又说家人很快寻来,必有重谢,想着不过一稚龄小儿,终含笑应了。 妇人家中甚是简陋,胜在拾掇的干净。家中除了妇人的丈夫,尚有三儿二女,妇人手脚麻利地打了水让他清洗,并给了他一身孩童的旧衣裳。 衣裳是粗布制成,已洗的发白,针脚却还算细密齐整。谢嘉树倒也不嫌弃,认认真真向妇人道了谢。 妇人见他洗净了头脸后,虽身着粗布衣裳,仍如观音座下童子般眉目如画,已是大大惊奇,待将他那身脏衣裳洗净,妇人更是迟疑,道:“这衣服也太好了些真要拿去典当?” 谢嘉树的目的就是将衣服流出去,此时主谋之人正以为得手,必定不会再寻他,而以靖安侯府的能量,也能顺着衣裳找到他,他便可稳稳当当地回到侯府。故他只假作窘迫,说是真心酬谢婶婶。 妇人见他如小兔子般又小心又纯质的模样,心又放下几分,只当谢嘉树是京城哪个小吏或商贾之家失散的幼子。至于豪门贵胄?哪个会有这样的好性子。待他家人寻来,只会有她的好处。 黄家村虽距京城不多远,却非常穷困,家家户户仅靠一点贫瘠的薄田养家糊口。她统共生了十一个孩子,夭折了六个,剩下的这五个眼看也要养不活了 谢嘉树的出现,于她而言何尝不是一个救命的良机? 这时,门外有两颗小脑袋一左一右悄悄探出来,眼巴巴地往里望,对上谢嘉树的视线,又立刻缩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可能孩童的好奇心使然,又扒着门沿,偷偷伸了脑袋看进来。 谢嘉树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两个四五岁的孩童,一男一女,俱都是枯黄的头发,瘦瘦小小的。 妇人自然也瞧见了,她叉着腰,大声骂道:“二妞,三郎,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做什么!活干完了?” 两个小孩被她一吼,吓得跑走了。妇人也不管他们,利落地给谢嘉树收拾好房间,拿着那锦衫欢欢喜喜地出去了。 谢嘉树叹了口气。现今他魂魄不稳,灵力空虚,又没有趁手的法器。画符所需纸张,朱砂也有讲究,现在无法寻得。为了尽快掌握自保手段,他只好寻了这栖身之所暂居几日,修养一番,更兼巩固境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72.072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谢嘉树摊开手掌,一串精致小巧的红宝石手串映入眼帘。 只见手串由二十七颗珠子串成,每一颗珠子大小均匀,通身圆润, 内里又仿佛流动着特殊的纹路, 流光溢彩。 黛玉不由自主地将手串从他掌心处拿起, 置于光线下, 仔细打量。 谢嘉树见她双颊红扑扑的, 望向她的目光愈发柔和,问道:“喜不喜欢?” 黛玉目露欢喜,点头道:“喜欢!” 谢嘉树眼底也泛起一丝愉悦,解释道:“这是我亲手做的一个法器, 每一颗珠子都用灵气打磨而成,里面附了不同的符咒。” 黛玉闻言,伸出两根嫩生生的手指捻起一颗珠子, 凑近细观, 果然见里面另有玄机。 谢嘉树走到她身畔, 一一指给黛玉看:“珠子共二十七颗, 从这一颗数起,前面九颗是防御法术,被动触发, 可保你平安。第十颗到第十八颗刻的是蕴养身体的法术, 每日佩戴可强身健体。最后九颗是攻击法术”他迟疑了下, 还是道,“若你遇到危险需反击,就按我教你的沟通灵气之法,引动刻着攻击法术的珠子,即可发出攻击法术。” 这每一个攻击术法都凝聚了他的最强一击,是他颇费心血而成,只盼黛玉没有用到之时。 黛玉自是能体会他的心意,她垂下眼眸,羽睫轻颤,有些感动。 略一迟疑,她将手串绕了两圈,戴在手上。她的皮肤十分细白,玉石与皓腕交相辉映,透出莹润可爱的意趣。 谢嘉树凝视着她,不自觉将一个玉牌也递过去。 黛玉不解地歪头接过,“还有礼物?” 谢嘉树含笑点头。 丁氏至死都紧攥着这玉牌,祖父恐有什么不好来历,知谢嘉树学了道术,就予了他。这玉牌有些遮蔽天机c扰乱因果之效。 谢嘉树抹除了丁氏的气息,重新祭炼。但他为世外之人,并不需要此物。黛玉却是绛珠仙子转世历劫,定下了泪尽而亡的命运,这玉牌于她有些用处。 接下来,谢嘉树又陪黛玉修炼了一会儿,见她内息运行无碍,方才离去。 在温御医的精心调养下,加之谢嘉树的黄符辅助,半个月后,林琰的病就彻底痊愈了。 小小的男童欢快跑动的身影重新出现,周围一片欢声笑语,掩盖林府的阴云彻底消散,困扰黛玉的烦忧也随之一扫而空。 天气渐冷,贾敏终于能分出心神裁冬衣。 屋里点了地龙,温暖如春。 贾敏一身杏黄色刻丝通袖袄,倚靠在临窗大炕上的迎枕上翻着花样子。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映的她乌发上一只镶红宝石簪子闪闪发亮,面如芙蓉,眉如远山。 似是终于看到了满意的,她挑了出来,高高兴兴地对着身边的大丫鬟魏紫道:“这个真好看,绣在玉儿的裙摆上如何?” 黛玉坐在母亲旁边,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她与魏紫讨论配色,一边伸出一根玉白手指,轻轻拨弄着手串上的珠子,渐渐出了神。 “玉儿瞧着如何?”贾敏见女儿安安静静的,不由笑望着她,“是否喜欢这个花样子?” 黛玉抬眸,眼中流露出一丝迷茫。 贾敏见状,脸上就透出促狭之色:“有了小哥哥送的手串,花样子都不重要了。” 魏紫c姚黄在一旁掩了嘴笑。 黛玉微窘。 贾敏见了,心中不由微微一动,谢嘉树的家世c人品都无可挑剔,又与女儿投契,且对自家有恩,实在不可多得,若是 但转眼见着一团孩子气的女儿,又笑着抛开了。终究太小了,做不得准。 一月转眼而过,谢嘉树开始入宫伴读。 九皇子的另一个伴读是母族的子弟,叫薛城璧,人如其名,是个很漂亮羞涩的孩子。 他与九皇子是表兄弟,自小相熟,两人抵达上书房后旁若无人地攀谈,将谢嘉树排斥在外,极力作出“就是不带你玩”的姿态。 谢嘉树于凤梧殿一见中就察觉到九皇子的抗拒之心,故而并不意外。 只如今,九皇子面上的骄横之色愈重了,这气质与他的五面相很是格格不入。 心中存疑,谢嘉树不由将灵力凝于双目,仔细观察起来。只见九皇子身上隐隐带煞,印堂发黑,近期运势极低,恐会遇到不好之事。 有人要对付九皇子? 这时,先生步入屋中,谢嘉树遂收敛心神,专心学习。 上书房的先生都是朝中大儒,但皇子需学贯六艺,故还有一名教习武艺的先生。 第一天学的都是基础知识,上午习字,下午算学。 说是算学,不过是数数罢了。九皇子基础不错,已能轻松从一数到一百。算学先生见状大喜,直赞九皇子聪慧。 或许心存谆谆教诲之心,他以手捋过美髯,出题道:“树上有雀三只,燕四只,燕雀共计几何?” 谢嘉树:“”34一? 谢嘉树一个学完大学高数的人,指导先生算学恐怕也绰绰有余,只好默默围观九皇子与薛城璧满脸认真地掰着手指,然后热情洋溢地回答问题。 头大如斗地和先生互动着,简直生无可恋。 第二天上午学乐,先生教的是古琴。谢嘉树于此道也是初学,兴致盎然,很快掌握了最基本的认弦和指法。 第二天下午是武艺课。教习武艺的高先生是朝中赫赫有名的武将,官拜兵部侍郎,长相英武,一双眼睛湛然有神,教几名幼童无疑是大材小用。 他虽恭恭敬敬地指导九皇子,却明显不热衷,因几人年幼,仅教了练习拉弓,骑射姑且搁置。九皇子的武艺是练过的,又处于活泼好动的年纪,拉的挺卖力。谢嘉树在三人中看起来最为文弱,拉起弓来却举重若轻,好似不会疲倦。 高先生有些意外,认为谢嘉树毅力可嘉。 宫中向来是看人下菜碟之处,作为一个被皇子排斥的伴读,谢嘉树的待遇可想而知。若是寻常孩童,只怕要惶惶不安了,谢嘉树却仿佛一无所觉,安安静静地读书学武。 如此到了旬假,谢嘉树淡定地回了府,九皇子却心情不虞了。 九皇子之所以不满谢嘉树,盖因他对于两名伴读人选心中早有计较。谢嘉树是他父皇突然钦点的,薛城璧的堂弟薛城瑜就被黜落了。 旬假这一日,九皇子左思右想,决定出宫寻薛城瑜安抚一番。 九皇子坐在舆车里,一队侍卫跟在前后左右,小心翼翼地查看周围,护卫车马安全。他的贴身小太监阿宝坐在车厢外,随时听候差遣。 他们先经过了靖安侯府,车速平缓,一行人皆目不斜视地前行。 九皇子支起小窗,一只颇有肉感的小手撑着下颔,往外望去。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原本极热闹之处,却渐渐不闻人声,显得格外寂静。 此时,他们已走了许久,走的超过原本应该的距离。 侍卫队长察觉到怪异之处,吩咐车马停下,躬身向九皇子禀报。 他们停留之处旁边是一座琼楼玉宇,只是年久失修,已显出荒颓来。 突然,阿宝惊叫一声,惊疑不定地瞪大了眼睛看向那阁楼上空。侍卫们见状,顿时拔刀出鞘,警戒起来。 九皇子打开车厢门,见阿宝双目圆睁,满脸惊骇欲绝,不由顺着他的视线,抬眸看去。 那里空空如也,未见任何异常。九皇子心生不悦,正想训斥阿宝,突然脸色遽变。 因为他感到一阵阴风吹来,冷意仿佛浸透入他的骨髓深处,顿生毛骨悚然之感。侍卫们也感觉到了,霎时一阵骚动,阿宝更是脸色惨白,瑟瑟发抖,全无平时的伶俐。 这样不合常理的诡谲之事,又怎能不令人感到恐惧。 “你c你刚刚看到了什么”想起刚刚阿宝的异常,九皇子不安地问道。 “回殿下,是c是一个会飘的女人。”阿宝战战兢兢地答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四处弥漫起一股黑暗。这黑暗十分突然,仿佛瞬间吞噬了所有光明,甚是恐怖。 一股腐朽的味道随风而来,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所有人都脸色发白,面无人色。但侍卫们训练有素,在极度恐惧中仍记得职责所在,始终拱卫在九皇子身侧。 车舆在黑暗中调转方向,一行人摸索着原路返回,尝试是否能回转出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没有声音,没有光亮,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让一行人几乎绝望。 这时,黑暗中突然出现一座府邸。仿佛遗世独立一般。 仿若海市蜃楼般的景象,却无人有心分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73.073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兰亭苑, 书房。 桌上放着一个水盆,水面散发着一层柔和的光。盆里显示的镜像, 正是那丫鬟身周三丈发生的一切。 观察了一阵,那丫鬟都在安分守己地干着活。谢嘉树正欲将之丢开, 专心修炼,怀中的传音符却有了动静。 这是黛玉时隔三日后, 再次联系他。 “我要回家去了。”黛玉的声音有些低落。 “可是家中有事?”谢嘉树一下子就察觉她失了平日的鲜活气。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直觉。 “弟弟病了好久, 一直不见好,今儿母亲来信, 说病的愈重了”小姑娘向他倾诉道, 声音里强抑着颤抖之意。 隔着空间, 谢嘉树都能感受到她的忧心,顿时手足无措。 承诺了会去家中看望她, 好不容易哄好了小姑娘, 谢嘉树松口气,才发现水镜中那丫鬟已漫步进入了二房。 她非常小心, 一路不动声色地四下打量着, 确定无人跟踪, 才走入一个隐蔽的角落。也不知怎么一拐一绕,就到了一个类似山洞的地方, 里面潮湿阴暗, 不见光亮。 谢嘉树这时才知道, 靖安侯府里竟然别有洞天。 一进入洞中,一股氤氲寒气就满溢出来,空气中都充斥了浓浓的白雾。丫鬟对此地显然有些熟悉,她忍耐着空气中的冰寒之气往里走,脸被冻得发僵,鼻子发红,吐出的气息都化作了丝丝白气。 进入洞府最深处,仿佛走入一个冰雪世界,墙壁上放置着几个夜明珠,发出莹润的白光。 正中央是一座寒冰床,床边还有些奇怪的物事,床的四角分别放置着一个咕噜噜转动的黑色珠子,黑气缭绕,鬼气森森。 冰床上躺着一具女尸,女尸旁边赫然就是谢清朗。 那女尸仿佛只是陷入了安眠中的少女,白衣c白肤c红润的唇,漆黑的发柔顺而整齐地铺在身体两侧。 她的表情也很柔和,即使这样静静躺着,仿佛也在微笑一般,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竟显得诡异而出尘。 这具冰冷的尸体,落在谢清朗眼中,却浑身散发着温暖如阳光般的气息,让他的目光变得温柔而缠绵。 靖安侯夫人生谢清书时伤了身子,无法再孕。已故的太夫人于是做主为靖安侯抬了两房妾室进府,谢清朗的母亲就是其中之一。 府中的孩子渐渐多了起来,却只有谢清书是光芒耀眼的,其他人都是他的陪衬。 谢清朗渐渐明白了,什么是嫡庶有别。 只有表姐是不一样的,永远那么温暖,美好。 “表姐,我好想你啊”谢清朗坐在冰床边,弯下身,把头埋在女尸的怀里,如同一个委屈的少年人,低声呢喃。 他的脸上慢慢露出了面对她时独有的,安宁而和煦的微笑。 丫鬟杵在角落里,许久,才迟疑地跪了下来:“二爷。” 谢清朗轻轻拨开女尸脸侧的一缕发丝,没有回头看她一眼:“我说过了,不要轻易到这里来。” 在夜明珠冷白的光线中,他的面庞显得幽暗阴冷,声音不含一丝情绪。丫鬟不由自主惊恐地后退了一步。 谢清朗缓缓站起身来,走过来,叹气道:“说吧,什么事。” “今天赴宴的人中,有一个人在三年前那件事见过我。” “那就杀了吧。”谢清朗浑不在意地说着,“你可认得是谁?” 突然,谢清朗仿佛察觉到一双窥探的眼,他面色一变,快步到了丫鬟面前,对着她的后背一拍,一张黄符轻飘飘落到地上,化为灰烬。 符纸被破,水镜中一阵翻腾,谢嘉树就再也看不到任何影像了。 另一边,谢清朗看向丫鬟的目光已变得极冷,轻声自语道:“被发现了。” “二爷,是奴婢不小心。”丫鬟惊骇不已,连连磕头认错。 “既然这么不小心,就该付出代价呢。”谢清朗道。 丫鬟吓得浑身瘫软,她咬了咬牙,以手成爪,抓向自己的脸,不过几息之间,她的脸已皮肉翻开,血流不止。 丫鬟瑟瑟发抖地看向谢清朗,道:“二爷,不会再有人认出奴婢的” “你这样会吓到表姐的。”谢清朗不咸不淡道,“你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你究竟犯了什么错。” 谢清朗缓缓在她面前蹲下,声音温柔:“表姐最不喜欢的,就是搬家了。你却将人引到了这里” 丫鬟眼睁睁地看着他那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扼住她的咽喉,却毫无反抗之力。呼吸逐渐变得艰难,只能像离水的鱼,翕张着嘴唇。 她的呼吸渐渐停止了。 谢清朗随手将她的尸身丢开,如拈了一朵花,欣赏过后弃之一旁,动作优美又随意。 此时的丁氏,正伏在雕花大床上轻声哭泣。 她的两名贴身大丫鬟急得满头大汗,轻抚着她的背劝道:“二奶奶,您别这样,仔细哭伤了身子。” “谁在意我是不是伤了身子?”丁氏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已浸满了泪水,“我被禁足半月了,他却不肯来看我一眼,我都是为了谁,他却还要生我的气” 半个月未见谢清朗,又不能踏出房门,她已经再也忍受不了了。 婢女有些为难,她若是敢说一句谢清朗的不是,丁氏就先饶不了她,只好道:“二爷毕竟是朝廷四品官员,又受器重,公务繁忙也是有的” 丁氏俏丽的脸上满是疯狂:“他怨我没把事情办好活人做的再多,又怎么比得上死人?” 作为枕边人,她满心满眼只有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另有所爱。 当年谢清朗因未婚妻之死发狂,闺中少女们哪会半点不知晓,有人憧憬,有人不屑。她却死心眼,一心守着他,幻想他会转变心意。 府中下人私底下议论她蛮横,可是,对着那样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她如何能心平气和,没有脾气? “二奶奶!”婢女见她口不择言,着急地喊道。 丁氏也意识到自己话中的不妥,她挥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一个人呆呆地坐着。 府中因世子确立很是热闹,丫鬟们忙碌的声响远远传来。 一个念头渐渐在丁氏心中成型。 如果,她帮他咒杀了谢嘉树,他是不是就会对她刮目相看。 他是不是就能放下那个死人,真正爱上她。 如果失败了,她大不了一死,也许能让他永远记住她。 谢嘉树将水盆收起来,思索着刚刚的所见所闻。 谢清朗难不成是在炼尸? 这时,一股危险气息突然攥住了他,让他一阵心绪翻涌。 察觉到杀机,谢嘉树迅速遮蔽自身气息,翻出工具,提笔蘸上朱砂,围绕着自身画起阵纹来。 这阵纹非常繁杂细致,直到白瓷碟中的最后一丝朱砂用尽,谢嘉树的阵纹才终于完成,而此时,那股危险黑气已密密缠绕上他,让他头晕脑胀,几欲昏迷。 胸口的安魂珏这时发出一阵亮光,将他罩住,让他的灵台恢复几许清明。 他不敢迟疑,拿出一把匕首,割破手腕,鲜血瞬间汩汩冒出,滴滴答答落在阵纹上。 修道之人的血液精气充足,在保命之时,用以献祭,可以达到最大效果。 阵纹亮起,将他包裹其中,几乎身c魂分离的痛苦慢慢消失。 谢嘉树站起了身,点上三炷香,朝虚空拜了三拜,然后开始念咒。 这是一种因果溯源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虚空中一股玄妙的力量,顺着阵纹,无声无息地穿透空间,抵达施咒之人所在。 正在施法的丁氏突然一阵晕眩,她立刻盘膝坐下,嘴唇启启合合念诵起咒语。 但是她的补救却收效甚微,最后全身气血竟都翻涌起来。 “不好,我的咒法反弹回来了!”丁氏大惊,咬破舌尖,想要保持灵台清明。 然而没用,咒法之力如潮水般源源不断涌来,她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喷出一口血来。 丁氏急忙将随身多年的法宝玉牌握在掌心,将吐出的鲜血涂抹上去。 玉牌就是她之前在香茗山上用来遮蔽谢嘉树感知的法宝,也是她踏入修途的契机。修道之人若以邪法害人,容易被恶果缠身,进而遭天谴。以往,她就是凭借此物保护自身平安,遮蔽天机,才敢肆意妄为,不怕恶果反噬。 鲜血一点一点地从丁氏的嘴角溢出,她正想如法炮制,将血液涂抹上去,手却开始不受控制发起抖来。 她连忙宁心静气,运转功法,强自镇压神魂动荡。 但是施咒之人比她想象中更加老道,也更加果决,又一波反噬袭来,仿佛一记重击打在她的神魂之上,她眼前发黑,瘫倒在地,竟是昏死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74.074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卫平不疑有他, 照办了。 他原以为这件事做成不易,正想借此在谢嘉树面前表现一番, 谁知他一靠近, 符纸就沾上那丫鬟消失不见。卫平一凛,深刻的意识到, 他被卷入了怎样的漩涡中。 但他没有选择。 他在市井百姓中, 还能被称一声卫爷。但在靖安侯府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他只是随波逐流的小人物, 连性命都岌岌可危。 兰亭苑,书房。 桌上放着一个水盆,水面散发着一层柔和的光。盆里显示的镜像, 正是那丫鬟身周三丈发生的一切。 观察了一阵,那丫鬟都在安分守己地干着活。谢嘉树正欲将之丢开, 专心修炼,怀中的传音符却有了动静。 这是黛玉时隔三日后, 再次联系他。 “我要回家去了。”黛玉的声音有些低落。 “可是家中有事?”谢嘉树一下子就察觉她失了平日的鲜活气。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直觉。 “弟弟病了好久, 一直不见好, 今儿母亲来信,说病的愈重了”小姑娘向他倾诉道,声音里强抑着颤抖之意。 隔着空间, 谢嘉树都能感受到她的忧心, 顿时手足无措。 承诺了会去家中看望她, 好不容易哄好了小姑娘,谢嘉树松口气,才发现水镜中那丫鬟已漫步进入了二房。 她非常小心,一路不动声色地四下打量着,确定无人跟踪,才走入一个隐蔽的角落。也不知怎么一拐一绕,就到了一个类似山洞的地方,里面潮湿阴暗,不见光亮。 谢嘉树这时才知道,靖安侯府里竟然别有洞天。 一进入洞中,一股氤氲寒气就满溢出来,空气中都充斥了浓浓的白雾。丫鬟对此地显然有些熟悉,她忍耐着空气中的冰寒之气往里走,脸被冻得发僵,鼻子发红,吐出的气息都化作了丝丝白气。 进入洞府最深处,仿佛走入一个冰雪世界,墙壁上放置着几个夜明珠,发出莹润的白光。 正中央是一座寒冰床,床边还有些奇怪的物事,床的四角分别放置着一个咕噜噜转动的黑色珠子,黑气缭绕,鬼气森森。 冰床上躺着一具女尸,女尸旁边赫然就是谢清朗。 那女尸仿佛只是陷入了安眠中的少女,白衣c白肤c红润的唇,漆黑的发柔顺而整齐地铺在身体两侧。 她的表情也很柔和,即使这样静静躺着,仿佛也在微笑一般,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竟显得诡异而出尘。 这具冰冷的尸体,落在谢清朗眼中,却浑身散发着温暖如阳光般的气息,让他的目光变得温柔而缠绵。 靖安侯夫人生谢清书时伤了身子,无法再孕。已故的太夫人于是做主为靖安侯抬了两房妾室进府,谢清朗的母亲就是其中之一。 府中的孩子渐渐多了起来,却只有谢清书是光芒耀眼的,其他人都是他的陪衬。 谢清朗渐渐明白了,什么是嫡庶有别。 只有表姐是不一样的,永远那么温暖,美好。 “表姐,我好想你啊”谢清朗坐在冰床边,弯下身,把头埋在女尸的怀里,如同一个委屈的少年人,低声呢喃。 他的脸上慢慢露出了面对她时独有的,安宁而和煦的微笑。 丫鬟杵在角落里,许久,才迟疑地跪了下来:“二爷。” 谢清朗轻轻拨开女尸脸侧的一缕发丝,没有回头看她一眼:“我说过了,不要轻易到这里来。” 在夜明珠冷白的光线中,他的面庞显得幽暗阴冷,声音不含一丝情绪。丫鬟不由自主惊恐地后退了一步。 谢清朗缓缓站起身来,走过来,叹气道:“说吧,什么事。” “今天赴宴的人中,有一个人在三年前那件事见过我。” “那就杀了吧。”谢清朗浑不在意地说着,“你可认得是谁?” 突然,谢清朗仿佛察觉到一双窥探的眼,他面色一变,快步到了丫鬟面前,对着她的后背一拍,一张黄符轻飘飘落到地上,化为灰烬。 符纸被破,水镜中一阵翻腾,谢嘉树就再也看不到任何影像了。 另一边,谢清朗看向丫鬟的目光已变得极冷,轻声自语道:“被发现了。” “二爷,是奴婢不小心。”丫鬟惊骇不已,连连磕头认错。 “既然这么不小心,就该付出代价呢。”谢清朗道。 丫鬟吓得浑身瘫软,她咬了咬牙,以手成爪,抓向自己的脸,不过几息之间,她的脸已皮肉翻开,血流不止。 丫鬟瑟瑟发抖地看向谢清朗,道:“二爷,不会再有人认出奴婢的” “你这样会吓到表姐的。”谢清朗不咸不淡道,“你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你究竟犯了什么错。” 谢清朗缓缓在她面前蹲下,声音温柔:“表姐最不喜欢的,就是搬家了。你却将人引到了这里” 丫鬟眼睁睁地看着他那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扼住她的咽喉,却毫无反抗之力。呼吸逐渐变得艰难,只能像离水的鱼,翕张着嘴唇。 她的呼吸渐渐停止了。 谢清朗随手将她的尸身丢开,如拈了一朵花,欣赏过后弃之一旁,动作优美又随意。 此时的丁氏,正伏在雕花大床上轻声哭泣。 她的两名贴身大丫鬟急得满头大汗,轻抚着她的背劝道:“二奶奶,您别这样,仔细哭伤了身子。” “谁在意我是不是伤了身子?”丁氏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已浸满了泪水,“我被禁足半月了,他却不肯来看我一眼,我都是为了谁,他却还要生我的气” 半个月未见谢清朗,又不能踏出房门,她已经再也忍受不了了。 婢女有些为难,她若是敢说一句谢清朗的不是,丁氏就先饶不了她,只好道:“二爷毕竟是朝廷四品官员,又受器重,公务繁忙也是有的” 丁氏俏丽的脸上满是疯狂:“他怨我没把事情办好活人做的再多,又怎么比得上死人?” 作为枕边人,她满心满眼只有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另有所爱。 当年谢清朗因未婚妻之死发狂,闺中少女们哪会半点不知晓,有人憧憬,有人不屑。她却死心眼,一心守着他,幻想他会转变心意。 府中下人私底下议论她蛮横,可是,对着那样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她如何能心平气和,没有脾气? “二奶奶!”婢女见她口不择言,着急地喊道。 丁氏也意识到自己话中的不妥,她挥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一个人呆呆地坐着。 府中因世子确立很是热闹,丫鬟们忙碌的声响远远传来。 一个念头渐渐在丁氏心中成型。 如果,她帮他咒杀了谢嘉树,他是不是就会对她刮目相看。 他是不是就能放下那个死人,真正爱上她。 如果失败了,她大不了一死,也许能让他永远记住她。 谢嘉树将水盆收起来,思索着刚刚的所见所闻。 谢清朗难不成是在炼尸? 这时,一股危险气息突然攥住了他,让他一阵心绪翻涌。 察觉到杀机,谢嘉树迅速遮蔽自身气息,翻出工具,提笔蘸上朱砂,围绕着自身画起阵纹来。 这阵纹非常繁杂细致,直到白瓷碟中的最后一丝朱砂用尽,谢嘉树的阵纹才终于完成,而此时,那股危险黑气已密密缠绕上他,让他头晕脑胀,几欲昏迷。 胸口的安魂珏这时发出一阵亮光,将他罩住,让他的灵台恢复几许清明。 他不敢迟疑,拿出一把匕首,割破手腕,鲜血瞬间汩汩冒出,滴滴答答落在阵纹上。 修道之人的血液精气充足,在保命之时,用以献祭,可以达到最大效果。 阵纹亮起,将他包裹其中,几乎身c魂分离的痛苦慢慢消失。 谢嘉树站起了身,点上三炷香,朝虚空拜了三拜,然后开始念咒。 这是一种因果溯源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虚空中一股玄妙的力量,顺着阵纹,无声无息地穿透空间,抵达施咒之人所在。 正在施法的丁氏突然一阵晕眩,她立刻盘膝坐下,嘴唇启启合合念诵起咒语。 但是她的补救却收效甚微,最后全身气血竟都翻涌起来。 “不好,我的咒法反弹回来了!”丁氏大惊,咬破舌尖,想要保持灵台清明。 然而没用,咒法之力如潮水般源源不断涌来,她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喷出一口血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75.075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看来, 还是要想个法子, 帮助她引气入体。 第二天, 谢嘉树随祖父进宫谢恩。 到了宫门, 祖孙二人由一个小太监领着, 沿着长长的宫道向里走, 四周寂静一片, 只能听到三人的脚步声回响。 金光漫天,远远望去,连绵一片的琉璃瓦顶熠熠生辉,汇聚成一个森严壁垒般的城堡。 浩瀚,却无声。 一路行至临敬殿, 殿外早有多名朝臣在等候陛见。大部分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偶尔有坐一处的轻声攀谈几句。 靖安侯一直颇得圣眷,很快就被宣了进去。 圣元帝四十多岁的年纪,一身明黄龙袍坐在上首,双眼锐利有神,仿佛能洞察一切。 祖孙二人一进殿,圣元帝就心情颇好地和靖安侯打趣道:“这就是你那宝贝孙子吗?上前来让朕瞧瞧。” 谢嘉树不慌不忙地走上前, 规规矩矩地行礼:“拜见陛下。”然后就微微低头,作恭谦状。 “是个好孩子。”圣元帝感叹道:“让朕想起了清书小时候” 说到谢清书, 君臣二人俱是一阵伤感。反倒是谢嘉树这个为人子的, 对父亲的记忆已经模糊。 只记得是一名气质极出众的青年, 意气风发的模样。似乎还亲自给他抓过一只蛐蛐? 君臣二人又叙了几句,一名小太监上前禀报,皇后宫中的贾女史求见。 只见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款步走了进来。她梳着宫髻,衣着素净,唯双耳上缀着一对莹润玉珰,衬得她瓷白的皮肤光华如玉,红唇润泽,半垂着眼眸,长睫轻轻颤动。 “拜见陛下。”她轻轻叩头拜下,露出一截优美的脖颈,“皇后殿下听闻靖安侯世子进了宫,恰巧九皇子在,就命臣来迎了世子过去,好让两人先见过了,熟悉一番。” “是元春啊。”圣元帝显然对这女史极熟悉了,和颜悦色地让她起了身,转而看向靖安侯,笑道:“只怕是那皮猴子嚷着要见自己的伴读,皇后拗不过。” 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九皇子徒牟亦是帝后幺子,向来多疼宠几分。太子更是年长他二十余岁,待他极为纵容。 谢嘉树听说她是贾元春,顿时好奇不已。但他向来自控力极佳,所以极好地隐藏住了情绪。 圣元帝一无所觉,打发了他随贾元春出去。 凤梧殿是后宫,距离临敬殿有段距离。但宫中的人大概都练出来了,贾元春步伐很是轻巧,反而担心起谢嘉树年纪小,走不动。 她对于靖安侯府存了交好之心,隐晦地提点了几句皇后的喜好及觐见要注意的礼仪。 完全未因他的年龄而小觑他,一举一动令人如沐春风,又细致又周到。 谢嘉树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不由暗暗想着,能一步一步走到封妃的,果然不是简单之辈。 凤梧殿很大,恢弘的殿门前,是一株长的极盛的梧桐树。两人穿过层层叠叠的长廊和院门,能看到忙碌的宫人,却处处宁静肃穆,不闻喧华之声。 跨入主殿,远远就见到一身宫装的皇后坐在上首,她的怀里依偎着一个小男孩,长得很可爱,大眼睛c高鼻梁,皮肤是健康的麦色。 贾元春向皇后行礼,禀道:“回皇后,谢世子已带来了。” 她的样子恭谦极了。 皇后就像是没看到她一般,也不叫她起身,揉了揉怀中小男孩的头,看向谢嘉树,笑道:“这就是我们小九儿的伴读,看着是个好的。” “母后看谁不是好的,就我不好。”九皇子哼了一声,微抬了下巴看向谢嘉树,眼神带着几分挑剔。 “净瞎说。”皇后闻言哭笑不得,以指点了点幺子的头。她让谢嘉树坐在她近处的位置,又让人给他上了点心c果茶,和煦地询问了几句,最后笑道:“这孩子瞧着真是稳重,小大人一样。” 皇后身边的一个嬷嬷凑趣道:“我看这孩子进来至今,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对答清晰,不慌不忙的,以后定能和九皇子好好相处。”这是担心他也是个淘气的,和九皇子处不来。 九皇子百无聊赖地坐在那,一双眼睛却骨碌碌地转动着,时不时偷瞄谢嘉树一眼。 皇后并未注意,听了嬷嬷的话更加满意,“靖安侯府家教果然是一等一的,靖安侯当初也是陛下的伴读,现在已是朝廷的肱骨之臣了。” 殿内气氛一片和乐,好似无人注意到一直跪着的贾元春。 出宫后,靖安侯开了宗祠,祭告祖先,又摆了三天宴席。靖安侯府未来的风向定下,许多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到府贺喜的达官显贵络绎不绝,谢嘉树收了不少礼物。 继承人的确定,是举族大事。这一次,谢嘉树将旁支亲族均也认了遍。 这几轮下来,谢嘉树也难免感到心神疲惫。这一日,他在府中花园躲清净,突然听到一阵独属于武人的细微脚步声。 谢嘉树抬眸望去。 来人约莫三十左右的年纪,面貌看着很是寻常,一双眼睛却很深邃。他迎着谢嘉树的目光,不避不让,径直走到谢嘉树面前,单膝跪下,道:“属下卫平,见过世子。” 谢嘉树心中一动。他几日一直在静待谢清朗的动作,这是终于来了? 来人仿佛对他的疑虑毫无所觉,恭敬地继续道:“属下现任西山大营前锋校尉,当年曾是您父亲的部下,护卫他监管河道” 父亲的人?谢嘉树错愕。 卫平的陈述还在继续:“当年您父亲年少有为,深得陛下器重,是靖安侯府当之无愧的继承人。他奉命监管河道,不仅使出雷霆手段,查处贪官,还心系百姓,赈灾工作全部落到实处,百姓称颂,我们也都佩服他!”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露出几分惶恐,“当时护卫兵士分三班,轮班保护谢大人,按理说不存在任何漏洞,属下更是近身保护,眼睁睁看着谢大人凭空消失了” “这些,你当初可禀报了?”谢嘉树心中警惕。若他是原身,年仅六岁,又身为人子,必然会伤心c轻信。但三年了,这个人不去寻祖父,这时突然找上自己,哪会没有图谋。 “禀报了,但当时督查此案的大理寺认为是推托之词,不予采信。”卫平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仿佛宝剑出鞘,锋芒乍现。 这是正常的,子不语怪力乱神。谢嘉树却没有吭声。 卫平看着他冷淡的面色,额头微微冒出汗来,硬着头皮继续道:“我并非不愿求助靖安侯,而是只有我一人看见此景,大理寺的态度,让我意识到,或许不会有人信我,反而会招来杀身之祸!” “所以你认为我年纪小,就会信你?”谢嘉树的眼眸又黑又亮,却仿佛深幽寒潭,没有一丝的暖意。那绝不是一个孩子会有的眼神,让卫平感到深深的毛骨悚然。 “属下不敢。”卫平紧张地舔了舔嘴,不敢再有丝毫隐瞒,“属下从大理寺出来后,进了西山大营。可一想到谢大人忠肝义胆,却死于非命,心中惶惑,夜不能寐,终于回想起当初一些蛛丝马迹,当时谢大人失踪,属下们自然倾巢出动,全力搜索,有一天,我回到驿馆,就见到谢大人的箱笼摆放不对。当时急着找人,并未在意,现在想想,谢大人尸体多有伤痕,恐怕受过刑,有人是想从谢大人身上得到什么,没有成功,又去搜过行礼!” 谢嘉树手指关节捏的有些泛白。这人,究竟是否可信? 他的面相,并非什么忠厚善良之辈! 可若是谢清朗的人,怎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心中猜测父亲的死另有隐情,和直面这样的事实,还是有些差别的。 “此话当真?”谢嘉树语气平稳,眉宇间却闪过一丝戾气。 他想起祖父祖母泛白的两鬓,想起祖母日日吃斋念佛,惶恐不安的模样,想起原主年少失怙,乖巧懂事,却惨死在外他的心中开始涌动起杀意。 “句句属实。”卫平看见他的神色变化,终于松了口气,“属下开始暗中调查,为了自保,却再不敢声张。半年前,谢副参领忽然对我另眼相待,将我编入他麾下,属下却不敢轻信于他。一月前,我休沐之时鬼使神差撞了一名老人,没过两日,他竟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76.076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好在还有黛玉能看见她。在黛玉身边的时候,她有时甚至会忘记自己已经死了。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 她渐渐感到了饥饿。那是一种抓心挠肺,难以忍受的感觉。 因为她是早夭, 被世人视为不孝, 不能发丧, 没有香火祭祀。所以她一直忍耐着这种几乎没有尽头的饥饿。 直到她发现了黛玉的特殊之处。她看起来虚弱,身体里却仿佛蕴含着巨大的澎湃的能量。 她开始吸食黛玉的精气充饥。 开始,她还克制着自己, 不要伤害黛玉。她的内心还会歉疚, 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她怎么能这样坏呢 可随着修为日益加深, 她对精气的渴望越来越重了,她常常饿得发疯, 饿的理智全无, 她慢慢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时, 一场法事, 她被赶离了“食物”身边。 在极度的饥饿下, 她崩溃了,她的理智彻底湮灭, 被欲望主宰。囫囵吞噬了几个新死的灵魂后, 她突破了, 也彻底迷失了自我。 张真人布下的驱邪阵法再也挡不住她。 只要能完全吞噬黛玉 这时,她才发现黛玉那精纯的能量,正是源自于她的灵魂力量。但那实在太美味了,她实在舍不得一口吃掉。 于是,她剥离掉她的肉体,将她的灵魂圈养了起来。 只要每天吃几口 晚晴看着黛玉可怜兮兮的无助模样,慢慢拉扯出一个阴森森的笑。 细密卷曲的睫毛微微颤动,黛玉缓缓睁开眼睛,一下子看见了谢嘉树。 黛玉愣了愣神。 这个小哥哥,好熟悉啊。 迷糊地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瞧——大大圆圆的眼睛,鼓鼓的脸颊,丰润的唇自然而然地微微翘起,分明是只比她大一点的小孩子,又怎么会是梦中那个一剑将怪物打的魂飞魄散的仙人? 黛玉歪了歪头,看着这个长得很可爱,却表情沉稳,浑身气质宛如大人的小哥哥,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不解中。 下一刻,她听到了父亲关切的嗓音:“玉儿,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随着这一声声询问,梦境中的遭遇慢慢清晰起来,恐惧重新袭上黛玉心头:“父亲” 林如海见她醒了,早就激动地凑上前来,听到她细细软软的呼唤,忙将她搂进怀中,轻轻拍抚安慰。 黛玉靠在父亲宽大的怀里,不由安心下来。一阵疲乏无力涌上身体,她的眼皮又重新耷拉下来,刚刚见到谢嘉树产生的疑问更是早已丢开,和父亲絮语几句,就沉沉睡去。 林如海帮她掖好被角,又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良久,他才直起身,看向谢嘉树,郑重又施了一礼。 谢嘉树却侧身避开了。林如海见他不肯受礼,只将恩情牢记于心中,细细询问起黛玉的身体状况。 “她先天不足,魂魄离体后又阴气过重,恐怕会有些后遗症。” 林如海喉头微动:“什么后遗症” 谢嘉树知他必定心乱如麻,就详细解释起来:“只怕近日身体会更加虚弱,轻则畏寒怕冷,重则心慌气短c气力不继。但也不必过于担忧,只要多多卧床休养,辅以食补,过个两三月,就可大好了。”他顿了顿,“只是此番她精气受损,身体阴盛阳衰,阴气反噬之时恐怕会招惹些脏东西。” 听说这些后遗症可以通过调理得到恢复,林如海刚要松了口气,就又听到后半句,心中立时一沉。只是沾惹了一次邪秽,就已经这般伤筋动骨了,若还有下次,那还了得! 谢嘉树见状,从怀中掏出一个驱邪符递给林如海,道:“此符贴身佩戴,可保鬼物不敢近身。” 考虑到黛玉的身体不便移动,且茗香山上清幽雅静,灵气充足,正适宜调养,林如海不由央了张真人,得到许可在山上多盘桓几日。 经此一事,林如海对谢嘉树的本事笃信无疑,便打算着暂留谢嘉树身边,待黛玉完全康复再回去。 黛玉就此在宿燕观一个僻静小院里住下。因担忧她受了惊吓,夜里睡不安生,婢女雪雁c白鸥在房间里支了个小榻,为黛玉守夜。 白鸥在掐丝珐琅香炉里点了支安息香,就熄了烛火安歇了。 屋里弥漫起一股甜香气。 梦里,黛玉闻到的,却是一种清冽干净的气息。 梦中,她的身体又变得轻飘飘的,漂浮在空气中,身披金光的仙人就在她不远处。这一次,她不再因害怕闭紧了眼睛,而是睁大了眼去瞧他。 他们越靠越近,终于,她穿过了那层光膜,飞到了仙人身畔,黛玉忙抬起头去看仙人长什么模样 然后她就醒了。 黛玉醒来后,不由满心遗憾又没有看见那厉害仙人的长相。 稍后,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是被冷醒的。身体里仿佛有一股森森寒气顺着四肢百骸窜动着,让她不由自主地打起颤。 黛玉不禁把整个身体都蜷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了眼睛和鼻子。但这种寒冷并没有得到缓解,一阵阵的阴冷气息仿佛潮水般,从身体深处满溢上来。 在这种难耐的冷意中,黛玉忽然看见窗外一道黑影掠过,她不由侧脸看去。 月光照在层峦叠翠的茗香山上,树木蔓出的枝条掩映在她房间的纱窗上,随风轻轻摇曳,在纱窗上印上了重重黑影。 就在黛玉怀疑是否自己疑神疑鬼,就见那纱窗旁,站着一个模糊的影子。那影子的足底却是悬空的,离地面还有一尺距离。 黛玉的呼吸一滞,心跳不受控制地开始加快,几乎要跳出胸腔一般。 那影子察觉到她的视线,忽然低下头,直勾勾地回望过来。 那是一张扭曲变形的脸。 灰黑的肤色,白生生的眼睛看不到瞳孔,鼻子已经扁塌下去,嘴巴像破开的口气,并不齐整的牙齿从豁口里露出来 黛玉的手指骤然抓紧被褥。 正在小憩的白鸥c雪雁听到一声微弱的啜泣声,瞬间惊醒过来。两人连忙从小榻上起身,匆匆忙忙跑到黛玉身边。 “姑娘,怎么了?”房间的烛火再次点亮了起来。 “那边”黛玉躲在被子里,闭着眼睛慢慢伸出一只手指,指着纱窗处,从嗓子里挤出一丝细弱声音。 白鸥c雪雁向她指的方向看去,俱都愣了一下,茫然道:“那边什么也没有呀。” 黛玉把眼睛掀开一条缝,不可置信地向着纱窗那处看去。 “呜呜呜”那个把她吓住的鬼还在那儿木木地杵着,见她看过来,不由伤心地哭了起来,“人家住在这个小院里好久了,你把地方占了就算了,居然还带了那么霸道的黄符,要不是我机警,就魂飞魄散了,呜呜呜。” 黛玉:“” 接下来,虽然雪雁c白鸥一直陪在黛玉身边软语安慰,询问她是不是被梦魇着了,黛玉却再也睡不着了。 她已经明白,只有她一个人看到了。 直到天色慢慢发白,晨光落进屋里,黛玉已头重脚轻,冷得不停打寒颤。 她发烧了。 待林如海一大早过来探望,就见黛玉眼角挂着未干涸的泪,面色已烧的潮红。 林如海一面让随行的老大夫诊脉,一面喝问两名婢女:“昨晚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么休息了一晚上,反而病了!” 雪雁c白鸥年纪小不经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遂不敢隐瞒,将昨晚所有细节都详细描述一遍。 林如海听了丫鬟的话,又听老大夫说是受了惊吓,哪还有不明白的。他不禁忧心忡忡,思忖再三,还是亲自去寻了谢嘉树。 谢嘉树过来时,黛玉已经喝过药,烧慢慢退了,人却怏怏的,坐在床上由奶娘王嬷嬷哄着吃小点心。白鸥和雪雁在一旁陪她说话解闷。 “父亲。”见林如海回来了,黛玉强打起精神,乖巧地问候了一声。 林如海坐到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见烧的确退了,面色稍缓。 黛玉这时又看到一边的谢嘉树,不由攥住了林如海的袍袖,从他的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好奇地打量起谢嘉树来。 因两人年岁都不大,倒没有什么可避讳的。但林如海折服于谢嘉树的本事,已将他视为同辈论交之人,担忧这样会引起谢嘉树不愉,遂不着痕迹地将黛玉拢在怀中,微微侧身,挡住了黛玉的视线。 黛玉皱了皱小鼻子,依偎在父亲怀里困扰道:“这个小哥哥,我好像见过的。” 林如海听见她小大人一般煞有介事的话,不禁莞尔:“你又何曾见过了?” 黛玉懵懵懂懂地眨眨眼,似乎被问住了。 谢嘉树看着小团子一样稚嫩的林黛玉,心中有些唏嘘。日后孤标傲世的林妹妹,小时候竟是如此乖巧可爱的模样。 那么,关于她的命运,就是做出一些改变又何妨?反正他阅读红楼时,就对此不满了。 谁说黛玉的病要好,只能出家不见亲戚呢?只要踏入修行之路,就开始了逆天争命,那病一世也不会好的批命,自然也就作不得数了。 这时,谢嘉树突然心中一动,冥冥中两人之间那种牵扯,好似愈发清晰了。 修炼之人出现感应向来事出有因,不可忽视。这也是他几次三番如此在意的原因。他不由将目光转向林黛玉退烧后因惊悸而苍白得几乎透明的小脸,以及缭绕在她周身的阴气,心中渐渐浮现出一个猜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77.077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他连夜辗转奔忙, 到黄家村又扑了空,但好歹得到准信, 嘉树还活着,人在宿燕观!怕妻子继续牵肠挂肚, 他一边遣人回府报信,一边策马上了茗香山。 一宿未眠,他的身体已倦怠至极, 他的精神却极是亢奋, 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一路设想嘉树在宿燕观是什么情景, 可有瘦了, 吃了什么苦,然后他就猝不及防地见到了谢嘉树。 他就站在一堆护卫和道士前头,地上还绑着好几个黑衣人, 穿着一身月白的小道袍,见到他也没一点高兴的样子, 小脸严肃地望着他。 他一下子勒住了马,身体顺势飞下了马, 朝他扑了过去。 他的双手牢牢箍住孙子的小肩膀,目光仔仔细细地描摹他身体每一丝细节, 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侯爷!”谢嘉树身后的护卫齐齐跪了一地。 道士们反应过来, 也齐齐行礼。 谢嘉树脸上还残留几分呆滞。 最开始, 他是做好了亲人来接他回家的准备, 结果今天来的却只有护卫。他虽心中不解,也松了一口气。他毕竟不是原身,前世更是孤儿,根本不知道,和家人相处究竟是怎样的感觉。 谢嘉树目光游移到靖安侯两鬓多出的白发,因激动而微微颤动的唇,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能沉默不语。 “祖父来迟了”靖安侯以为长孙受了苦,责怪自己,眼眶酸涩,几乎落下泪来。怕长孙看见,他急忙将他小小的身子抱进怀里,挡住他的视线。 谢嘉树记忆中的靖安侯一直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此刻被这高大的身躯完全包裹,两世记忆开始交杂c融合,让他仿佛一叶漂泊的孤舟,终于停靠进了港湾。 那些关于亲情的空白,奇异地得到了补充。 这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让他的眼睛也开始跟着泛酸,不禁将头埋进了这个温暖的怀抱里。 许久。 靖安侯缓缓收拾好情绪,看向地上的黑衣人。 此时,他又变成了那个杀伐果断的靖安侯,上位者的威势显露无疑。 护卫头领不敢怠慢,恭敬地屈膝上前,将遇袭的事情详细汇报。随着他的讲述,靖安侯的目光越来越冷,看向黑衣人的目光,已如同在看一堆死人。 “谢一。”靖安侯突然喊了一声。 “在!”靖安侯身后的精卫中有一人出列,抱拳行礼。 “你带着府中护卫,将这些刺客送大理寺。拿我的名帖,让他们好好审问!” 靖安侯说完,又将目光转向宿燕观武道院的道长们,正色道:“宿燕观的情,我靖安侯府记下了。” “不敢当,是谢小施主与我道观有缘。”杜小满忙道。宿燕观虽为世外之人,却与权贵交往紧密,见对方承情,自然高兴:“既然侯爷亲至,我们就告辞了!总算幸不辱命。” 杜小满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谢嘉树,没有再说什么。 一行人就此分别。 靖安侯这才又看向谢嘉树,拧紧的眉渐渐舒缓,目光重新变得和缓。 他探手将小孙子轻飘飘地举起,抱上了自己的马,放置在身前,然后双手握住缰绳,把谢嘉树护在怀中,挥手对剩下的精卫道:“出发!” 身后精卫齐齐应诺,阵阵马蹄声重新响起。 对于谢嘉树小小的身体来说,祖父实在是太高大了,他可以整个身体缩进祖父有力的怀抱里,陌生又熟悉的气息萦绕在身周,让他昏昏欲睡。 靖安侯时不时低头看他一眼,见他眼皮半合不合,似一只温驯的幼崽,心顿时软成一片。他把声音放柔,循循善诱地问起他这几日的遭遇。 “是宋先生的仆从将我带出学堂的,他说先生在前厅等我,但是走到花园,我眼前发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靖安侯心中一沉,宋先生正是族学里延请的老师,素来表现得很守本分。 谢嘉树睡意朦胧,却牢记地将早就想好的说辞含含糊糊说出来:“我再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箱子里,我就爬出来了,外面都是尸体,我只好一直走直走,走到一个小村子里村子里的人都说村子里有鬼,很害怕” “我今晨到黄家村时,见他们在填水塘。想必,这沉塘的风俗将不复存在了。” “那倒也好。后来,女鬼被张真人超度了,张真人说我根骨奇佳,要收我为徒,教我道法” 靖安侯听着他的叙述,一会儿心疼,一会儿愤怒,一会儿担忧,真真是将谢嘉树放在心尖尖上,急之所急c忧之所忧。待听到他要拜一个道士为师,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的长孙是要继承靖安侯府的,怎么能去出家? “张真人大恩,祖父自铭记在心,但你家中尚有长辈,你祖母日夜牵挂着你,怎可轻言去出家?”靖安侯努力摆出严肃本正经的表情,但他刚刚听到孙子经历的苦难,眼眶微微发着红,又狠不下心肠凶自己大难不死的小孙子,不仅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反而透出一股委屈的味道。 “” 谢嘉树心知对方误会了。他虽一心修道,却是从未想过出家的。修道之人易犯五弊三缺,他穿越一遭,好不容易天道束缚减弱,自然是要好好体会这万丈红尘的。 偷偷睁眼瞄了下一脸着急的祖父,他突然童心大起,兴起捉弄对方的心思。他故意装出为难的样子,迟疑道:“可是我已经答应真人了” “别怕,祖父去同他说!”靖安侯咬牙切齿地说着,想到觊觎他乖孙的道士,不由将怀中失而复得的宝贝抱得更紧些,怕他难受,于是又调整了一个让对方更舒服的姿势。 谢嘉树顺势靠在对方的怀里安心装睡。靖安侯见状,不敢再打扰他。 一路上,只余下哒哒的马蹄声响。 靖安侯尽管骑术了得,坐在马背上也难免颠簸。谢嘉树却感觉不到难受,很快呼吸均匀,沉沉睡去。 天色渐渐暗了,微凉的夜风拂来,丝丝沁凉入骨。靖安侯将自己的外衫解开,将谢嘉树整个包裹进衣服中。 待谢嘉树迷迷糊糊醒来,已被祖父抱下马,进了侯府。 靖安侯夫人自昨夜丈夫出去,就开始了焦急的等待。 从夜里等到天光乍破,从清晨等到午后,再到入夜,本就靠一口气强撑着的身体终于如强弩之末,昏了过去。 梦中,她又见到了她的儿子谢清书。 温暖的阳光照在他白皙健康的肌肤上,像笼罩着一层光芒,刺的她眼睛发酸发涩。 “清书,我的儿”她强忍着这股酸涩之意,缓缓向他走近,想要再摸一摸他。 谢清书的脸在阳光下愈发模糊,已看不清,但她知道,他有着世上最温暖的笑容,最英俊的面孔,就像高山上的青竹,淡雅却不失清傲。 可是随着她一步一步走近,他的身影也开始模糊起来了。 她心中慌乱,不由得加快了步伐,想要抓住他。他的身影却向后退去,越来越远,任她如何追赶也无用。 直至完全消失在这天地中,再不复见任何踪迹。 她想拦住他,却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世界好像没有了一点色彩。 她几乎就要在荒寂中死去。 这时,她的身边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两三岁的稚童。圆圆的小脸,肉呼呼的小手,天真而茫然地抓着她的衣角,似乎要拉她去哪里。见她不动,不禁奇怪,她为什么不陪他玩了。 “祖母,走呀。”两三岁的孩子,又怎么知道父亲去世了,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开始迁怒,气得拂掉他的手,不肯看他一眼。或者说,不敢看他那与独子幼时一模一样的脸。 可是不管被她拂开多少次,他都开开心心地回来抓她,仿佛这是一个新游戏。他的母亲难产而死,是祖母日日夜夜关心c照顾他,护持着他长大,他是那样亲近c依赖着她。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见她哭了,那圆滚滚c黑漆漆的眼睛紧张地盯着她,想了一会儿,他就拿了一块手帕给她擦脸,就像他每次哭闹,她给他擦泪那样。 他开始学她以前那样,奶声奶气地安慰她:“乖~不哭了哦,呼一呼,痛痛就飞走啦~” 靖安侯夫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双和梦中一模一样的眼睛,那圆滚滚,黑漆漆的眼睛正紧张地盯着她。 只是这个孩子的模样,从三岁长成了六岁。 “祖母,嘉树回来了。” 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如同三年前那样,抱着他嚎啕大哭起来。 第二天上午,御书房内。 圣元帝看着手中的奏折,脸上辨不出喜怒。 太监总管谷满楼侍候在一旁,觑着万岁的脸色,不敢发出声音。这是一大早靖安侯递进来的折子,也不知道写了什么,惹的陛下心情不快。 这时,圣元帝终于将手中折子放回桌上,眉毛紧紧蹙着:“京城重地,天子脚下,竟有人胆敢公然劫持侯府公子,且一而再,再而三地截杀!” 听着圣元帝恼怒的口吻,谷满楼谨慎道:“杂家听说这谢小公子福大命大,竟是被宿燕观的真人救了。” “这宿燕观倒的确是有本事的。”圣元帝点了点头,想起这十日来京城闹出的动静,叹气道:“靖安侯上折请封嫡长孙为世子这个谢长宁,样样都好,就是过于重情了。” 话虽这样说,圣元帝心中却是满意的。谢长宁当年就是他的伴读,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与他君臣相得数十载。他宁愿他是个重情c会犯错的人,而不是心狠手辣,没有底线之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78.078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谢嘉树这时,才对原著中贾宝玉的生长环境有了切身体会。 单就正院伺候祖母的,就有一等丫鬟六名c二等丫鬟十二名,加上无等级不能近身的丫鬟,少说也有三四十号人。就是东小院, 也配备了十几名丫鬟专门伺候他。 谢嘉树才刚安抚好祖母睡下, 踏出正房准备洗漱就寝, 几名十四c五岁的大丫鬟就簇拥上来, 俯下身看着他, 轻声细语关怀备至。只见她们个个唇红齿白c面貌秀丽, 通身的气派堪比大家闺秀一般, 完全不似伺候人的婢女。 当真是红飞翠舞, 让人眼花缭乱。 可惜谢嘉树不是贾宝玉, 没有怜香惜玉的心, 对于“xx姐姐”这种称呼也难以启齿。 好在他刚经逢大难, 性情产生变化也无人起疑。 步入洗浴室内,一应物事均已备好, 蒸腾的热气缭绕满室。绕过一架四扇落地绣屏, 就见一个高度于他量身定做的浴桶, 澡巾架在触手可及之处,四名十三四岁的婢女身着单衣, 衣袖挽起, 随时伺候他入浴。 饶是谢嘉树生长于信息爆炸的现代, 乍见这等场面,也不由得心中窘迫,大为不自在。将所有人都遣出屋去,他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兀自脱了衣裳,缓缓跨入浴桶,将大半个身子滑入热水中。 经过七天的修炼,他的身体早已完全恢复,兼因排出体内杂质,体质更胜从前。小小的身体浸在水中,肌肤折射出健康瓷白之色。 谢嘉树洗浴完毕,婢女早已将换洗衣物放置在屏风外,并一只白瓷碗,半碗蜜水还透着余温。 饮完蜜水,沐浴所流失的水分已尽皆补足。 谢嘉树不习惯这种周到体贴的照顾,却无可奈何。身处这个时代背景,这似乎就是最平常之事。 走到小厅,桌上摆着他平日喜爱的小食。她的贴身婢女红蕊c绿萼已从东小院过来,见谢嘉树无执筷的意思,挥手让人轻手轻脚地撤了,才走上前来,将他离府期间的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谢嘉树侧耳倾听。 他穿越而来,又是书中世界,与这个世界的隔膜感一直难以消除,直到见到祖父祖母,完全融合了原身的记忆,勾起了他对亲情的渴慕,尤其祖母那拳拳爱护之心,更让他完全代入了这个身份。 因此,他一边听的认真,一边细细思量起来。 靖安侯共有三子二女,他的父亲谢清书居嫡居长,次子谢清朗c三子谢清平皆为庶出,都已娶亲。二奶奶丁氏为鲁阳侯嫡次女,两家家世相当,却是庶子配了嫡女,属于高娶。丁氏性子骄纵,夫妻相处时二爷多有忍让。三奶奶柳氏为书香门第,家世不显,性格也恭顺,外出应酬时从不发表意见,什么都说好。靖安侯长女谢清笛已出嫁,次女谢清绘年方十二,天真活泼,待字闺中。 谢嘉树母亲难产而亡,父亲守丧一年后续娶顾氏。因未有生育,顾氏孀居安福堂,少与人交往。 这些也不过是明面上的信息。谢嘉树还未亲眼见过他们,是人是鬼,无法妄下判断,索性不再多想,摒退了所有人。 他开始焚香,静心。 祖父祖母因他的事损耗心神太过,如若不及时补救,恐怕有碍寿数。 或许是丹田中的青莲凝露日日滋养身体c经脉,他现在画的符相较前世灵气纯粹了太多,威力也大了不少。因此,他想为了祖父祖母,尝试于他修为来说难度较高的符。 谢嘉树咬破手指,将一滴精血逼入朱砂中,轻轻研磨开,然后宁心静气,吸收空气中的灵气,让灵气顺着经脉运转,生生不息,待感觉到全身气息纯正浓郁,方凝气于右手,挥笔一蹴而就。 符成,谢嘉树的手掌还微微发着烫。 这种健康符限制很多,且仅适用于血脉至亲使用,却效果显著。谢嘉树一口气画了两张,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起来。但他的心情已变得明媚,将手中的符分别叠成三角形,妥善收好,才开始打坐修炼,补足灵气。 第二天一早,谢嘉树到正屋,靖安侯正准备去上朝。他几步跨到谢嘉树面前,单手将他抱了起来,另一手往他嫩生生的脸上捏:“祖父要出去了,嘉树要乖乖的!” 谢嘉树满脑门的汗。自他三岁后,祖父待他谆谆教导居多,已不怎么逗他了。但他失踪一趟,祖父威严的形象却崩塌不少,两人的相处方式一夜倒退了三四年。 谢嘉树还记着此行的目的,他顺势趴在祖父怀里,将黄符拿了出来,递到祖父面前:“这是我特意学画的健康符,您与祖母一人一个。” “好好。嘉树果然孝顺。”靖安侯并未将黄符当真,却珍惜谢嘉树的心意,看着他小大人的模样就不自觉欢喜起来。 谢嘉树知道他正处于失而复得的喜悦中,说不得过几日就会恢复严肃面孔,也不再纠结,将黄符塞入靖安侯手中,就挣扎着要跳下来。 黄符一入手,一股舒泰之意就遍及全身,瞬间有脑清目明的感觉。靖安侯一惊,将谢嘉树放回地上,面色郑重起来,询问道:“这真是嘉树所画?” “当然。”谢嘉树脸上流露出几分狡黠:“张真人说,这是血脉相连才能成的符,对您的身体好,对外人却没用,您可不能给别人。” 靖安侯连忙应下,将黄符贴身带好,心中对张真人的估量重了几分。 送走靖安侯,谢嘉树如法炮制地将另一个黄符给了靖安侯夫人。靖安侯夫人昨晚大哭一场,胸中的郁气抒发出来,加上有谢嘉树在身边陪伴,精神立时好了许多。 现在又佩戴上黄符,脸上竟缓缓透出几分红润,引得几个贴身婢女啧啧称奇。 不同于靖安侯不语怪力乱神的士大夫思想,靖安侯夫人却信命,不仅珍而重之地对待,还觉得这一次遇到宿燕观真人,于谢嘉树是一件大好事。 俨然将之当成是嘉树历劫结束了的信物,觉得他以后就能长命百岁了。 靖安侯夫人想了想,仿佛还不安心,让三元c四喜去开了她的私库,小心翼翼抱出一个三尺多长的竹夫人:“这个是祖母给嘉树的还礼。” 古代版等身抱枕?谢嘉树惊呆了。 只见一整块极品和田玉雕的竹夫人在晨光中泛着温润柔和的光泽。质地细腻,缜密以栗,灵气十足。若是在现代,这样的成色,恐怕切下指肚大小的一块,都能卖出六位数的价格,更何况是这么大c质地这么均匀的一整块。 这是靖安侯夫人嫁妆中压箱底的宝物,当年十里红妆时曾轰动一时。谢嘉树看着这个价值连城的竹夫人,切实地体会到了祖母的殷殷心意,但他却摇了摇头拒绝了,这样难得之物,他又怎能窃据? “这天渐渐凉了,你将这暖玉放在被窝里抱着睡,是最养人的。”靖安侯夫人眉眼慈爱地拍了拍他的手,忽而又笑道:“这些东西早晚都要给你,不过,我总要留一些,免得寒碜了你未来的媳妇。” 谢嘉树看着自己的小身板:“”这想的也太远了。 但看着祖母笑意盈盈的脸,熠熠生光的眼眸,他也跟着微微地笑起来。 就这样吧。这样天然就灵性十足的玉石,若他能用灵气加以滋养,定能成为不俗的法器,养人的效果也将不可同日而语。到时,他再想个法子还予祖母,祖母的身体必将更加康健。 一时间,屋子里其乐融融。 这时,一个小丫鬟上来通报,二奶奶丁氏c三奶奶柳氏和二小姐谢清绘前来问安了。 当先走进来的是二奶奶丁氏。谢清朗原来的未婚妻早逝,蹉跎了好些年,才又与丁氏定亲,故她要比谢清朗小了四岁。正是双十年华的好光景,虽然手中还牵着一个四岁的小娃娃,却身段婀娜,眼角眉梢生气勃勃,俏生生似未出阁的小姑娘一般。 谢嘉树站起身,微笑着和一众长辈见礼。 “听说你平安归来,我这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了。”丁氏一进屋就含笑道,然后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谢嘉树,面露痛惜之色:“这可黑了c瘦了。” 实际因修炼白皙c结实了不少的谢嘉树:“” “菩萨保佑!母亲的病大好了,嘉树也回来了,真真是双喜临门!”二姑娘谢清绘也凑趣道。 三奶奶柳氏忙附和。又是好一番寒暄。 四岁的谢嘉柏眼珠子骨碌碌转向了谢嘉树身旁的竹夫人,只觉满目润泽通透,煞是好看。他懵懵懂懂地明白祖母又私下给大哥好东西了。 他不禁微微撇嘴,觉得祖母真偏心呀。心中又想着大哥性格和软,最好说话,以往只要他装装可怜,谢嘉树都会让着他,遂打定主意要找他讨要这竹夫人,如果他不肯给,大不了就抢过来,以谢嘉树的性子,多半要不了了之。 这种事,他已经试验多次了。母亲这边,他只要说是谢嘉树主动送予他,母亲的好东西也很多,向来不会放在眼里。 “我要和大哥玩。”谢嘉柏声音清脆地说着,挣脱了母亲的手咚咚咚跑到了谢嘉树身旁。 小孩子心性直接,不会掩饰。更何况,谢嘉柏一直是个性子霸道的,没少折腾谢嘉树,靖安侯夫人历经世事,如何看不出他的目的。她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没有说话。 丁氏觑着婆婆的面色,不由向谢嘉柏的乳母使了个眼色。乳母忙走过去拉谢嘉柏,轻声劝慰,想要将他带回去。 谢嘉柏见状却着急起来,直接冲过去抱住了那竹夫人,嚷道:“这个真好看,亮闪闪的,柏哥儿也想要!”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去扯。那竹夫人比他都还要高几分,他又如何能拿得动,眼看着那玉石一歪,就要摔到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79.079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张真人也看出了他的恼意, 心中暗暗叫苦。师父闭关已许久,几位相熟的师兄弟什么水平, 他难道还不清楚。 他们与他也不过在伯仲之间。 不过他不愿得罪林如海, 也不能不解释。只见张真人一如既往注重保持风仪, 袖袍轻振, 将谢嘉树引荐给林如海, 面容端肃道:“这位是谢小友。林施主可能不知,天师一行, 达者为先,并不兴论资排辈。有人天生道体, 有人却穷其一生也入不了门。当年师父收下我, 言我天赋百年难得一见,然而见到了谢小友, 我才知道,我竟是个榆木疙瘩。” 谢嘉树知道他要取信林如海, 听他说的煞有介事,很是无奈。见林如海看过来, 对着他微微一笑。 林如海见他淡然自若, 不似寻常孩童,面露迟疑。他还是无法相信, 这样一个小娃娃, 能有什么大本事。 张真人叹了口气, 道:“令爱是魂魄丢失之症,招魂仅中等难度,本也不会这样为难。奇就奇在,令爱这魂魄似乎大有来历,非普通人能招得了啊。” 林如海见张真人神情恳切,自己也确实无法可想了,终于松动下来,让开身体,现出身后昏睡的林黛玉来。 只见她身着一袭粉色缂丝小袄,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几乎没了生气。若那日初见,她还是一个娇怯却不失灵动的小姑娘,现在就是美玉蒙尘,整个人都暗淡了。 的确是离魂之症。 只是这绛珠仙子的魂,又岂是凡人能力可为?也难怪张真人为难。 所需物事张真人早有准备,谢嘉树拿了林黛玉的生辰八字,开始按照东c南c西c北c中五个方位摆上香案,一一点香,拜五方神。而后,他开始提笔画符,符成后向上一抛,黄符在空中顿住,他指尖轻点在其上,黄符瞬间燃烧起来,片刻已化为灰烬。 微弱的光亮映照着谢嘉树肃穆的小脸,透出几分莫测之感。 待黄符燃尽,轻微的念咒声响起。 林如海始终盯紧了谢嘉树的一举一动,见他动作行云流水,一动一静之间仿若带着上古韵律,黄符于他如臂使指,且无火自燃,大为震动。 他不由又重新审视了谢嘉树一番。 片刻之后,忽然一阵风拂来,五个方位的香燃起的烟气仿若活了一般,盘旋着,摆成奇异的形状。 “怎么样?”林如海不敢打扰谢嘉树,询问起张真人。 张真人表情凝重地摇了摇头,含义不言自明。 林如海如同挨了一记重击,眼中刚燃起的一簇微光又缓缓熄灭。 绛珠仙子下凡历劫,她的魂魄之谜已成天机,凡人又如何能参透?也就谢嘉树身死c穿越一遭,不在此方天道监管之下。如果此界还有人能窥见被遮蔽的天机,找到林黛玉,就只能是他了。 意识到这一点,谢嘉树当即不再迟疑,缓缓走向林如海,如实相告道:“招魂不成了,我还有一法,就是由我之魂出窍,亲自去寻魂,还需林大人和张真人多加配合。” “此法恐怕凶险!”张真人肃容道,显然有阻拦之意。灵魂出窍并不是闹着玩的,若出现差池,就回不来了。 林如海听到还有法子,自然还想尝试。但见张真人这模样,只好闭口不言。 谢嘉树却发现,在他打定主意救林黛玉时,他感应到的,两人冥冥中的那一丝牵扯愈加强烈了。这种玄妙的感觉让他心意更为坚定。 林如海见状,不禁露出几分动容,也彻底摒弃了对他年龄的成见,向他施了一礼:“小真人高义!” 谢嘉树征得林如海同意后,伸手捻住林黛玉几缕青丝,两指一碾,发丝从中间断开。他随手扎了一个草人,然后将林黛玉的发丝编入其中,在纸上写下林黛玉的生辰八字,覆在草人心口处。 待一切准备完成,他将草人置入铁盆中,用黄符点燃。 一簇簇火光轻轻跃动,渐渐连绵成一片,将整个铁盆里烧成一片耀目红光。 渐渐的,那火光之中呈现出一幕影像,赫然正是林黛玉之所在。 林黛玉从小就是一个爱哭的孩子。 在还未学会说话时,就经常抽抽噎噎地睡着,因她先天体弱,这种脾性一度让林如海夫妇非常困扰,担忧她是否哪里有病痛,却无法表达。 后来夫妻俩索性延请了一位老大夫常驻家中。大夫研究多日后,终于下了诊断:天生多愁善感,虽体弱,却无甚疾病。 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 比如,别的孩子都只能看到一朵花的盛开,喜爱它瑰丽明艳的色彩,却不会在意它枯萎之后如何,黛玉却会看到花的一生。 在她四岁时的一个清晨,贾敏听到她生动欢快的嗓音:“母亲,今年的海棠比去年早开了七天呢。” 竟是还记得三岁时的花期。 贾敏终于意识到,这种多愁善感,其实是源于她的聪慧。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夫妻俩开始忧心起来。 好在随着时间流逝,黛玉开始有了属于小姑娘的灵动,像所有小女孩一般,笑靥纯稚。 然而,这并不能让父母的担忧减少一些。尤其是当一个癞头跣脚的僧人登门,疯疯癫癫c煞有介事地说了一通后,那些忧虑似乎都有了出处。 但是,黛玉终究只是一个四岁的小姑娘,对于父母的担忧一无所知。她虽然是一个爱哭的小姑娘,但父母疼爱,家庭和睦,除了偶尔跟亲近的人使使小性子,再无烦忧之事,心中始终保有最简单的快乐。 在黛玉四岁的人生里,还值得提起的,是一个叫晚晴的小姐姐。 因为林如海中了探花,留京任职,所以黛玉是在京城出生的。晚晴是她家的邻居,比黛玉大了三岁,经常随了她母亲过来玩。 这样一来,晚晴就成了黛玉除家人外最熟悉的人,时不时就凑在一起玩。 晚晴一直十分喜欢这个漂亮的小妹妹,总是找各种借口登门。久而久之,林家人也习惯了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经常出现,为黛玉准备日常用品和小点心的时候,也会给她备上一份。 春天里,不知是哪一天,黛玉听大人说小姐姐“没了”,她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因为小姐姐明明一直都在,一如从前。 只是大人们都看不到她了。 她显然还不太懂得,死亡究竟是什么。 后来,父亲请来了张真人,小姐姐就不见了。黛玉朦朦胧胧知道她不会再来了,心里有点难过,蔫了好几天。但为了不让父母亲担忧,黛玉开始装作若无其事。 过了几天,小姐姐突然回来了,却变得有些陌生,让黛玉感到害怕。她的眼眸黑黝黝的,仿佛深不见底,就那样静静望着她,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黛玉瑟缩了一下,敏感地察觉到不详气息。她想起担忧的父母亲,拒绝了。小姐姐似乎很生气,身上的气息愈发骇人。 再睁开眼,她就独自被丢在了这里。 整个世界空无一人,周围的声音也消失了,天空恍若一个漆黑的罩子,将人牢牢笼罩。 林黛玉独自走在黑暗中,脸上挂着两条泪。空气中的味道很怪,仿佛溢散着什么脏东西,让人窒息。黛玉不自觉用小手抹了一下脸颊上的泪,满手粘腻的黑灰,就像那个张真人烧的那种黄纸。 “嘤。”心中恐慌的感觉愈加深刻,黛玉一边抽泣着一边蹲下身,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哭了一会儿,她把目光偷偷从手臂的缝隙瞧出去,在四周游移打量着,像一个犯了错,不知所措的孩子。 这时,她突然感觉后背有些凉凉的,好像夏季房间放的冰。她不自觉回过头,只见她身后的半空处,正悬挂着一张惨白的脸,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白脸长了一头长发,随风款摆着,好似张牙舞爪一般。 黛玉吓得忙捂住了眼睛,瑟瑟发抖。她认出那是晚晴,却已经不是她的小姐姐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黑暗中,她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是一个陌生,稚嫩的声音。 随着他的声音出现,空气中那股奇怪的味道仿佛一下子被冲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冽干净的气息将她包裹住,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回家了。”那声音仿佛很远,却又如近在耳畔。听到这句话,她仿佛心神一松,整个人都平静下来。 然后黛玉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仿佛飞了起来。 这是得救了吗?她正迷迷糊糊地想着,身体突然又无法动弹了。 她缓缓转动眼珠,就见一只白惨惨的手拉住了她的身体,晚晴飘在她的脚边,抬头看向她,黑洞洞的嘴巴拉扯出一个阴森森的笑。 “嘤”黛玉抽泣。 突然一道清吟声在耳边炸响,好像空间被划破,然后一道金色光束包裹着一个小小人影出现在她身边,只见他手中桃木剑挥出,正正击中了晚晴抓住她的那只手。 “啊啊啊”尖叫声响起。 金光仿佛击散了所有黑暗,周围变得亮堂堂,暖洋洋。 黛玉感觉眼皮越来越重,没一会儿就完全合拢,意识也彻底沉入黑暗中。 时人讲究抱孙不抱子,靖安侯对自己的三个儿子颇为严厉,到了孙子,反而宽纵了许多。尤其谢嘉树自小失怙失恃,在靖安侯夫妻跟前长大,自然又多疼惜了几分。 直至如今,谢嘉树长到六岁,安排进了学,却始终未让他搬出内院。 如今他归来,祖母更加不舍与他分离,连东小院也不让回了。又怕过了病气给他,遂留他在东厢房暂住。 民间有句古语,爷奶爱长孙。在这一家真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谢嘉树这时,才对原著中贾宝玉的生长环境有了切身体会。 单就正院伺候祖母的,就有一等丫鬟六名c二等丫鬟十二名,加上无等级不能近身的丫鬟,少说也有三四十号人。就是东小院,也配备了十几名丫鬟专门伺候他。 谢嘉树才刚安抚好祖母睡下,踏出正房准备洗漱就寝,几名十四c五岁的大丫鬟就簇拥上来,俯下身看着他,轻声细语关怀备至。只见她们个个唇红齿白c面貌秀丽,通身的气派堪比大家闺秀一般,完全不似伺候人的婢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80.080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靖安侯醒来听说谢清朗失踪了, 沉默了许久。这件事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让他仿佛一下子就老去了。 第二天一早,靖安侯对外公布了谢清朗病亡。 靖安侯府挂起白幡,三爷谢清平应付着前来吊唁的宾客,靖安侯夫妇均称了病,并不出面答礼。就连丁氏, 也对外说哀毁过甚,病的起不来了。 谢嘉柏愣愣地跪在那里, 已不复骄横模样,一双通红的眼睛茫然地发着呆。 父亲从小不怎么理会他,母亲则将他当作命根子一样。谢嘉柏对于自己的父亲有些惧怕,故并不多么难过。可是,最近府里的气氛太过诡异了。听香居的下人一夜都消失了, 母亲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如同死了一般。 他很害怕, 去寻祖父, 可是祖父没有见他,连下人看他的眼神都透着一股怪异感。 原本众星拱月的景象没有了,他仿佛被遗忘了一般。 就像现在, 没有人留意他。 这场葬礼办得十分仓促, 宾客们体谅靖安侯连丧二子, 皆是叹着气走了。过了几日, 这件事就被众人抛之脑后了。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不过是人之常情。 谢清朗不知去向,靖安侯不敢贸然缉拿,以谢清朗的本事,不过是白白送了手下人的性命。 但他并未放弃,谢清朗泯灭人伦的作为伤透了靖安侯的心,他决心亲手处置了这个逆子,故派了人暗中探访。 靖安侯夫人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想起枉死的儿子,对谢清朗满心恨意,即使是个假的,也根本不愿操持丧事。 丧礼过后,丁氏的长兄鲁阳侯世子多次登门欲迎丁氏大归。靖安侯府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短短几日,两府就因此事交手数个回合。 丁氏就剩一口气,靖安侯夫人对她恨之入骨,没有一碗药下去,不过不想便宜了她,脏了自己的手。 她要丁氏受尽反噬之苦死去,又怎么会给她机会大归,再逃出生天。 这时,一个小丫鬟跑了进来,神色慌张地禀报:“夫人,鲁阳侯夫人过来了,带了十几个健仆,气势汹汹的。” 还没死心? 鲁阳侯府教女无方,丁氏心肠歹毒,又与谢清朗沆瀣一气,谋害至亲,竟还敢上门? 靖安侯夫人一阵怒火涌上心头。她冷笑一声,吩咐小丫鬟:“你将人领到花厅,稍后我亲自去接待。” 小丫鬟应诺一声,一溜烟地跑了。 靖安侯夫人低声吩咐了三元几句,见她领命出去,就慢悠悠喝起茶来。 鲁阳侯夫人被健仆簇拥着去了花厅。她之所以带了这么多人,是打定了主意要抢人。只要借口探望女儿,然后直接将人抢走,靖安侯夫人能拿她如何? 难不成她真敢对她们动手?把事情闹大了,大不了就拿靖安侯府贪墨她女儿嫁妆做文章,看靖安侯府如何收场! 为了女儿,她舍下颜面又何妨? 靖安侯夫人也带着一大群丫鬟婆子,声势浩大地姗姗来迟。 诺大的花厅,瞬间挤的满满当当。 鲁阳侯夫人挺直了背脊,对一旁的茶点视若无睹,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见到靖安侯夫人出现,立即站起身,愤怒地叫嚷:“宁儿自小性子就倔,你们非要将她留在这伤心地,是要逼死她不成?” 她虽不知丁氏性命垂危,却对她的所作所为有些了解,知道女儿身处险境,便干脆撕破脸了。 “她病重,若随意移动,怕是要直接断了气。”靖安侯夫人随口道。 鲁阳侯夫人大惊,缓缓坐下,目露怀疑,显然将这话当成了托词:“既然病的那样重,为何不见靖安侯府进宫请太医?” “她不是会法术,哪需要看大夫!”靖安侯夫人眉梢轻挑,讽刺道,“她施咒魇之术遭了反噬,哪是大夫看的好的!” “你血口喷人!”鲁阳侯夫人闻言一凛。这话传出去,不仅她女儿名声尽毁,鲁阳侯府的姑娘也会被牵累。 她深吸口气,厉声道:“我女儿是跟着女道长正经修行的,哪会什么咒魇术” “丁氏什么德行,你们自己不知道吗?”靖安侯夫人打断了她的话,冷冷一笑,“堂堂的侯门闺秀,学的一身邪术,鲁阳侯府好家教。” 鲁阳侯夫人隐约知道女儿要对付长房的。她心气高,想要继承靖安侯府,又会道术,又岂是能劝阻的。 竟这样快败露了! 鲁阳侯夫人脑中浮现女儿娇俏的模样,心中绞痛。这个女儿从小体弱,是她倾注全部的心血,千娇万宠养大的,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心中下定决心,她把手中的茶盅狠狠地摔向茶几,道:“既然夫人执意为难,总不会阻止我们骨肉相见吧!” 靖安侯夫人却毫不客气:“夫人恐怕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这种邪门歪道,我没有请天师将她直接烧了,就是给鲁阳侯府面子了。” 她下颌微扬,睨着鲁阳侯夫人,气势凛然:“我原以为鲁阳侯夫人是来赔罪的,既然是来问罪的,就给我滚出去吧!” 鲁阳侯夫人气的脸涨红:“你,你怎么敢” 靖安侯夫人却不想奉陪了,指挥着仆妇道:“把她们给我扔出去!” 鲁阳侯夫人大怒,也招呼起那些健妇。 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三元不动声色地回到靖安侯夫人身边,低声禀报几句。靖安侯夫人点了点头,神色冷傲地坐在梨花木靠背大椅上,不疾不徐道:“这么点人,就敢上门来撒野了。” 话落,几个身手矫健的仆妇不知道从何处钻出来,将一行人全部包围起来,三下两下推开护住鲁阳侯夫人的健仆,将鲁阳侯夫人扯了出来。 鲁阳侯夫人一声尖叫,道:“靖安侯府如此仗势欺人,不怕被御史参上一本吗?” 靖安侯夫人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着手,道:“我们侯爷被参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尽管去。” 鲁阳侯夫人愕然地望着她。 同为列侯,她并不惧怕靖安侯府。她女儿嫁予靖安侯府庶子,更是低嫁,故而她一直做足排场为女儿撑腰,生怕她受了欺侮。 靖安侯府从未计较,让她的倨傲更加心安理得。 她却忘了,靖安侯深受陛下器重,是真正的实权人物,若两家起了冲突,那些惯会捧高踩低的人会怎么做,一目了然。 靖安侯夫人看着闹哄哄的场面,突然索然无味,道:“我乏了,将她们扔出去。” 几个仆妇闻言,把鲁阳侯夫人和那些健仆制住,拖了出去。 鲁阳侯夫人毫无体面地被扔出门,大门缓缓关上。 这件事不到半天,就传遍了京城,却无人出声。 谢嘉树醒来,正好听说了这件事。他有些无奈,只怕这件事还有后续。 当初他醒来,曾立誓为原身做两件事了结因果。其一是照顾祖父祖母,让他们平安健康,其二是为他报仇,手刃仇人。 如今谢清朗失踪,他总有一日要找到他,而丁氏,也该有个结束了。 弄清所有真相的谢嘉树直接引动了丁氏施咒时寄在他身上的一缕意识,不过片刻,灵魂被咒魇术撕成两半的丁氏七窍流血,彻底咽了气。 做完这些,灵魂上那若有似无的枷锁似乎解开了一层。 谢嘉树内伤极重,醒来后身体仍十分虚弱。他不由盘膝而坐,查看着损伤极重的经脉。灵力顺着经脉运转一圈,谢嘉树已疼的满头是汗。待终于汇入丹田,他却发现了不同之处。 青莲幼苗竟又抽条长大了些。只见原本的两片嫩芽已展开,隐约有了荷叶的形状。两片叶身氤氲的水汽愈重,竟都分别凝结出一滴露珠。 他试探着去拨弄其中一片荷叶,露珠滑落到丹田中,一股舒泰之意传遍全身,连损伤的经脉也得以缓解。 倒是因祸得福谢嘉树心中大定,运转功法养起伤来。 传音符没有“通话记录”,谢嘉树自然不知道在他昏迷期间,已错过了他的小徒弟林黛玉的信息。 林府。 黛玉走进房间,就见母亲坐在床边,面容有些憔悴,却无法掩盖她艳丽张扬的五官。晨光透过窗纱纸照在她身上,宛如镀了层光,中和了那种张扬,只余别有韵味的美。 “母亲。”黛玉软软地唤她,“弟弟怎么样了?” 贾敏拍了拍黛玉的头,叹了口气。黛玉于是凑近去瞧弟弟,她将手帕拿出来,小心地替他擦拭着额上沁出的汗。 床上的男童听到声音,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摸了摸姐姐的小手,面色潮红,声音嘶哑:“姐姐,我难受” 谢嘉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如同货物一般,被装在一个木箱里。 没有死? 谢嘉树伸手欲推木箱的盖子,但他的手臂竟沉重的无法移动分毫。 他的力量,消失了。 意识到这一点,谢嘉树蜷缩在黑暗的箱子里,浑身发冷。生命力一点一点地流失着,强烈的求生意志让他终于冷静下来。石可破,不可夺其坚,命还在,即使失去了力量又有何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81.081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她实在太寂寞了。 好在还有黛玉能看见她。在黛玉身边的时候, 她有时甚至会忘记自己已经死了。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 她渐渐感到了饥饿。那是一种抓心挠肺, 难以忍受的感觉。 因为她是早夭, 被世人视为不孝, 不能发丧, 没有香火祭祀。所以她一直忍耐着这种几乎没有尽头的饥饿。 直到她发现了黛玉的特殊之处。她看起来虚弱, 身体里却仿佛蕴含着巨大的澎湃的能量。 她开始吸食黛玉的精气充饥。 开始, 她还克制着自己, 不要伤害黛玉。她的内心还会歉疚, 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她怎么能这样坏呢 可随着修为日益加深,她对精气的渴望越来越重了, 她常常饿得发疯, 饿的理智全无,她慢慢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时,一场法事,她被赶离了“食物”身边。 在极度的饥饿下, 她崩溃了,她的理智彻底湮灭, 被欲望主宰。囫囵吞噬了几个新死的灵魂后, 她突破了, 也彻底迷失了自我。 张真人布下的驱邪阵法再也挡不住她。 只要能完全吞噬黛玉 这时,她才发现黛玉那精纯的能量,正是源自于她的灵魂力量。但那实在太美味了,她实在舍不得一口吃掉。 于是,她剥离掉她的肉体,将她的灵魂圈养了起来。 只要每天吃几口 晚晴看着黛玉可怜兮兮的无助模样,慢慢拉扯出一个阴森森的笑。 细密卷曲的睫毛微微颤动,黛玉缓缓睁开眼睛,一下子看见了谢嘉树。 黛玉愣了愣神。 这个小哥哥,好熟悉啊。 迷糊地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瞧——大大圆圆的眼睛,鼓鼓的脸颊,丰润的唇自然而然地微微翘起,分明是只比她大一点的小孩子,又怎么会是梦中那个一剑将怪物打的魂飞魄散的仙人? 黛玉歪了歪头,看着这个长得很可爱,却表情沉稳,浑身气质宛如大人的小哥哥,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不解中。 下一刻,她听到了父亲关切的嗓音:“玉儿,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随着这一声声询问,梦境中的遭遇慢慢清晰起来,恐惧重新袭上黛玉心头:“父亲” 林如海见她醒了,早就激动地凑上前来,听到她细细软软的呼唤,忙将她搂进怀中,轻轻拍抚安慰。 黛玉靠在父亲宽大的怀里,不由安心下来。一阵疲乏无力涌上身体,她的眼皮又重新耷拉下来,刚刚见到谢嘉树产生的疑问更是早已丢开,和父亲絮语几句,就沉沉睡去。 林如海帮她掖好被角,又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良久,他才直起身,看向谢嘉树,郑重又施了一礼。 谢嘉树却侧身避开了。林如海见他不肯受礼,只将恩情牢记于心中,细细询问起黛玉的身体状况。 “她先天不足,魂魄离体后又阴气过重,恐怕会有些后遗症。” 林如海喉头微动:“什么后遗症” 谢嘉树知他必定心乱如麻,就详细解释起来:“只怕近日身体会更加虚弱,轻则畏寒怕冷,重则心慌气短c气力不继。但也不必过于担忧,只要多多卧床休养,辅以食补,过个两三月,就可大好了。”他顿了顿,“只是此番她精气受损,身体阴盛阳衰,阴气反噬之时恐怕会招惹些脏东西。” 听说这些后遗症可以通过调理得到恢复,林如海刚要松了口气,就又听到后半句,心中立时一沉。只是沾惹了一次邪秽,就已经这般伤筋动骨了,若还有下次,那还了得! 谢嘉树见状,从怀中掏出一个驱邪符递给林如海,道:“此符贴身佩戴,可保鬼物不敢近身。” 考虑到黛玉的身体不便移动,且茗香山上清幽雅静,灵气充足,正适宜调养,林如海不由央了张真人,得到许可在山上多盘桓几日。 经此一事,林如海对谢嘉树的本事笃信无疑,便打算着暂留谢嘉树身边,待黛玉完全康复再回去。 黛玉就此在宿燕观一个僻静小院里住下。因担忧她受了惊吓,夜里睡不安生,婢女雪雁c白鸥在房间里支了个小榻,为黛玉守夜。 白鸥在掐丝珐琅香炉里点了支安息香,就熄了烛火安歇了。 屋里弥漫起一股甜香气。 梦里,黛玉闻到的,却是一种清冽干净的气息。 梦中,她的身体又变得轻飘飘的,漂浮在空气中,身披金光的仙人就在她不远处。这一次,她不再因害怕闭紧了眼睛,而是睁大了眼去瞧他。 他们越靠越近,终于,她穿过了那层光膜,飞到了仙人身畔,黛玉忙抬起头去看仙人长什么模样 然后她就醒了。 黛玉醒来后,不由满心遗憾又没有看见那厉害仙人的长相。 稍后,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是被冷醒的。身体里仿佛有一股森森寒气顺着四肢百骸窜动着,让她不由自主地打起颤。 黛玉不禁把整个身体都蜷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了眼睛和鼻子。但这种寒冷并没有得到缓解,一阵阵的阴冷气息仿佛潮水般,从身体深处满溢上来。 在这种难耐的冷意中,黛玉忽然看见窗外一道黑影掠过,她不由侧脸看去。 月光照在层峦叠翠的茗香山上,树木蔓出的枝条掩映在她房间的纱窗上,随风轻轻摇曳,在纱窗上印上了重重黑影。 就在黛玉怀疑是否自己疑神疑鬼,就见那纱窗旁,站着一个模糊的影子。那影子的足底却是悬空的,离地面还有一尺距离。 黛玉的呼吸一滞,心跳不受控制地开始加快,几乎要跳出胸腔一般。 那影子察觉到她的视线,忽然低下头,直勾勾地回望过来。 那是一张扭曲变形的脸。 灰黑的肤色,白生生的眼睛看不到瞳孔,鼻子已经扁塌下去,嘴巴像破开的口气,并不齐整的牙齿从豁口里露出来 黛玉的手指骤然抓紧被褥。 正在小憩的白鸥c雪雁听到一声微弱的啜泣声,瞬间惊醒过来。两人连忙从小榻上起身,匆匆忙忙跑到黛玉身边。 “姑娘,怎么了?”房间的烛火再次点亮了起来。 “那边”黛玉躲在被子里,闭着眼睛慢慢伸出一只手指,指着纱窗处,从嗓子里挤出一丝细弱声音。 白鸥c雪雁向她指的方向看去,俱都愣了一下,茫然道:“那边什么也没有呀。” 黛玉把眼睛掀开一条缝,不可置信地向着纱窗那处看去。 “呜呜呜”那个把她吓住的鬼还在那儿木木地杵着,见她看过来,不由伤心地哭了起来,“人家住在这个小院里好久了,你把地方占了就算了,居然还带了那么霸道的黄符,要不是我机警,就魂飞魄散了,呜呜呜。” 黛玉:“” 接下来,虽然雪雁c白鸥一直陪在黛玉身边软语安慰,询问她是不是被梦魇着了,黛玉却再也睡不着了。 她已经明白,只有她一个人看到了。 直到天色慢慢发白,晨光落进屋里,黛玉已头重脚轻,冷得不停打寒颤。 她发烧了。 待林如海一大早过来探望,就见黛玉眼角挂着未干涸的泪,面色已烧的潮红。 林如海一面让随行的老大夫诊脉,一面喝问两名婢女:“昨晚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么休息了一晚上,反而病了!” 雪雁c白鸥年纪小不经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遂不敢隐瞒,将昨晚所有细节都详细描述一遍。 林如海听了丫鬟的话,又听老大夫说是受了惊吓,哪还有不明白的。他不禁忧心忡忡,思忖再三,还是亲自去寻了谢嘉树。 谢嘉树过来时,黛玉已经喝过药,烧慢慢退了,人却怏怏的,坐在床上由奶娘王嬷嬷哄着吃小点心。白鸥和雪雁在一旁陪她说话解闷。 “父亲。”见林如海回来了,黛玉强打起精神,乖巧地问候了一声。 林如海坐到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见烧的确退了,面色稍缓。 黛玉这时又看到一边的谢嘉树,不由攥住了林如海的袍袖,从他的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好奇地打量起谢嘉树来。 因两人年岁都不大,倒没有什么可避讳的。但林如海折服于谢嘉树的本事,已将他视为同辈论交之人,担忧这样会引起谢嘉树不愉,遂不着痕迹地将黛玉拢在怀中,微微侧身,挡住了黛玉的视线。 黛玉皱了皱小鼻子,依偎在父亲怀里困扰道:“这个小哥哥,我好像见过的。” 林如海听见她小大人一般煞有介事的话,不禁莞尔:“你又何曾见过了?” 黛玉懵懵懂懂地眨眨眼,似乎被问住了。 谢嘉树看着小团子一样稚嫩的林黛玉,心中有些唏嘘。日后孤标傲世的林妹妹,小时候竟是如此乖巧可爱的模样。 那么,关于她的命运,就是做出一些改变又何妨?反正他阅读红楼时,就对此不满了。 谁说黛玉的病要好,只能出家不见亲戚呢?只要踏入修行之路,就开始了逆天争命,那病一世也不会好的批命,自然也就作不得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82.082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谢嘉树交予卫平一道符, 让他贴在他说的那丫鬟身上, 以作指认。 卫平不疑有他, 照办了。 他原以为这件事做成不易,正想借此在谢嘉树面前表现一番,谁知他一靠近,符纸就沾上那丫鬟消失不见。卫平一凛,深刻的意识到,他被卷入了怎样的漩涡中。 但他没有选择。 他在市井百姓中,还能被称一声卫爷。但在靖安侯府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他只是随波逐流的小人物,连性命都岌岌可危。 兰亭苑,书房。 桌上放着一个水盆, 水面散发着一层柔和的光。盆里显示的镜像, 正是那丫鬟身周三丈发生的一切。 观察了一阵,那丫鬟都在安分守己地干着活。谢嘉树正欲将之丢开, 专心修炼,怀中的传音符却有了动静。 这是黛玉时隔三日后, 再次联系他。 “我要回家去了。”黛玉的声音有些低落。 “可是家中有事?”谢嘉树一下子就察觉她失了平日的鲜活气。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直觉。 “弟弟病了好久, 一直不见好,今儿母亲来信, 说病的愈重了”小姑娘向他倾诉道, 声音里强抑着颤抖之意。 隔着空间, 谢嘉树都能感受到她的忧心,顿时手足无措。 承诺了会去家中看望她,好不容易哄好了小姑娘,谢嘉树松口气,才发现水镜中那丫鬟已漫步进入了二房。 她非常小心,一路不动声色地四下打量着,确定无人跟踪,才走入一个隐蔽的角落。也不知怎么一拐一绕,就到了一个类似山洞的地方,里面潮湿阴暗,不见光亮。 谢嘉树这时才知道,靖安侯府里竟然别有洞天。 一进入洞中,一股氤氲寒气就满溢出来,空气中都充斥了浓浓的白雾。丫鬟对此地显然有些熟悉,她忍耐着空气中的冰寒之气往里走,脸被冻得发僵,鼻子发红,吐出的气息都化作了丝丝白气。 进入洞府最深处,仿佛走入一个冰雪世界,墙壁上放置着几个夜明珠,发出莹润的白光。 正中央是一座寒冰床,床边还有些奇怪的物事,床的四角分别放置着一个咕噜噜转动的黑色珠子,黑气缭绕,鬼气森森。 冰床上躺着一具女尸,女尸旁边赫然就是谢清朗。 那女尸仿佛只是陷入了安眠中的少女,白衣c白肤c红润的唇,漆黑的发柔顺而整齐地铺在身体两侧。 她的表情也很柔和,即使这样静静躺着,仿佛也在微笑一般,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竟显得诡异而出尘。 这具冰冷的尸体,落在谢清朗眼中,却浑身散发着温暖如阳光般的气息,让他的目光变得温柔而缠绵。 靖安侯夫人生谢清书时伤了身子,无法再孕。已故的太夫人于是做主为靖安侯抬了两房妾室进府,谢清朗的母亲就是其中之一。 府中的孩子渐渐多了起来,却只有谢清书是光芒耀眼的,其他人都是他的陪衬。 谢清朗渐渐明白了,什么是嫡庶有别。 只有表姐是不一样的,永远那么温暖,美好。 “表姐,我好想你啊”谢清朗坐在冰床边,弯下身,把头埋在女尸的怀里,如同一个委屈的少年人,低声呢喃。 他的脸上慢慢露出了面对她时独有的,安宁而和煦的微笑。 丫鬟杵在角落里,许久,才迟疑地跪了下来:“二爷。” 谢清朗轻轻拨开女尸脸侧的一缕发丝,没有回头看她一眼:“我说过了,不要轻易到这里来。” 在夜明珠冷白的光线中,他的面庞显得幽暗阴冷,声音不含一丝情绪。丫鬟不由自主惊恐地后退了一步。 谢清朗缓缓站起身来,走过来,叹气道:“说吧,什么事。” “今天赴宴的人中,有一个人在三年前那件事见过我。” “那就杀了吧。”谢清朗浑不在意地说着,“你可认得是谁?” 突然,谢清朗仿佛察觉到一双窥探的眼,他面色一变,快步到了丫鬟面前,对着她的后背一拍,一张黄符轻飘飘落到地上,化为灰烬。 符纸被破,水镜中一阵翻腾,谢嘉树就再也看不到任何影像了。 另一边,谢清朗看向丫鬟的目光已变得极冷,轻声自语道:“被发现了。” “二爷,是奴婢不小心。”丫鬟惊骇不已,连连磕头认错。 “既然这么不小心,就该付出代价呢。”谢清朗道。 丫鬟吓得浑身瘫软,她咬了咬牙,以手成爪,抓向自己的脸,不过几息之间,她的脸已皮肉翻开,血流不止。 丫鬟瑟瑟发抖地看向谢清朗,道:“二爷,不会再有人认出奴婢的” “你这样会吓到表姐的。”谢清朗不咸不淡道,“你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你究竟犯了什么错。” 谢清朗缓缓在她面前蹲下,声音温柔:“表姐最不喜欢的,就是搬家了。你却将人引到了这里” 丫鬟眼睁睁地看着他那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扼住她的咽喉,却毫无反抗之力。呼吸逐渐变得艰难,只能像离水的鱼,翕张着嘴唇。 她的呼吸渐渐停止了。 谢清朗随手将她的尸身丢开,如拈了一朵花,欣赏过后弃之一旁,动作优美又随意。 此时的丁氏,正伏在雕花大床上轻声哭泣。 她的两名贴身大丫鬟急得满头大汗,轻抚着她的背劝道:“二奶奶,您别这样,仔细哭伤了身子。” “谁在意我是不是伤了身子?”丁氏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已浸满了泪水,“我被禁足半月了,他却不肯来看我一眼,我都是为了谁,他却还要生我的气” 半个月未见谢清朗,又不能踏出房门,她已经再也忍受不了了。 婢女有些为难,她若是敢说一句谢清朗的不是,丁氏就先饶不了她,只好道:“二爷毕竟是朝廷四品官员,又受器重,公务繁忙也是有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83.083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这些白烛阴气过重, 若继续燃烧, 祖父等人肉体凡胎, 恐怕会元气大伤。谢嘉树并不是单纯的熄灭烛火,而是将白烛直接摧毁。可是待他要继续打出灵气,却被谢清朗手中的软剑所阻。 谢清朗已反应过来。 一道剑光刺向谢嘉树, 快而迅疾,就像一片飞羽, 不含一丝烟火气,轻盈地落向谢嘉树的咽喉,杀机毕现。 谢嘉树神情一凛, 却并不意外。他闪身避开,指尖带着强劲的力道,击向谢清朗的太阳穴。谢清朗急退,谢嘉树的指尖却如影随形,谢清朗顺势倾身后仰, 避开这一击。 不过几息,两人就交手数个回合。 谢清朗太傲慢了, 轻描淡写就想留下所有人的性命。但他没有料到,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侄子, 竟有了这样的本事。心中的轻敌尽数消退, 他的双眼淌过一道危险寒光, 手指擦过剑锋, 一丝血线出现,又霎时隐没,剑身弥漫起一股阴森邪恶之气。 这是邪修的路子。 谢清朗脚下连点,横剑劈斩,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之气袭来。 谢嘉树急速抽取体内灵力,聚于掌心,拍向剑身。两道真气对撞,强劲的气流向四处激荡而出,吹的两人的衣袍鼓荡,猎猎作响。 一掌一剑焦灼对峙,两人同时伸出另一手,贴身比斗。这时,软剑中的阴冷气息突然暴涨,谢嘉树感觉到一股阴气窜入手臂,眼神微微一变,一掌击向谢清朗,两人对了一掌,谢嘉树借势后退抽身。 谢清朗嘴角勾起一个又冷漠又血腥的弧度,软剑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追着谢嘉树而来,直袭他的咽喉。谢嘉树前世战斗经验丰富,感应到危险,电光火石间身体倾斜,软剑堪堪划过他的左臂。 一声皮肉被划开的轻微声响,谢嘉树的鲜血飞溅而出,像一朵盛开的红色花朵。 谢嘉树连点伤口周围几处穴位,但太迟了,伤口如同被腐蚀一般,黑气蔓延半个手臂,整个左臂再无一丝力气。 谢嘉树当机立断,掏出一道黄符拍在身上,全身血液瞬间翻涌沸腾。 他用了禁术,血祭自身,强行提升境界。 谢嘉树对付丁氏时已损耗不少血气,此法更是自伤。以他稚龄,根骨未成却接连受损,一个不慎,根基都会崩毁。 他向来淡淡的表情已变得冷酷而充满戾气。 这是谢嘉树很少显露的一面。修道即修心,在诱惑众多的现代,要坚持本心是很难的事情,但谢嘉树坚持住了。 他心性坚毅,性格淡如止水,像一名老干部一般。但这一瞬间,他的眼神却变得锋利而寒冷,杀气冲天,令人胆寒。 他还未替原主报仇,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又怎能再次命丧如此泯灭人性之人手中? 他袭向了谢清朗,身形已如一道残影。 谢清朗接招非常镇定。高手交战,强行提升境界,没有与之匹配的领悟c经验是不行的。 但他想错了。 谢嘉树身心已进入另一个境界,澎湃的灵力让他仿佛回到了前世的自己。他虽有一手不能动,却灵气肃杀,招招致命,仿佛割裂空气,呼啸而去。他的掌风如一把气势万钧的利刃,内息绵绵不绝。 谢清朗的身法终于不复闲庭信步。 两人在空中对了一掌,一股强劲力量以不容抵抗之势席卷全场,剩下的白烛瞬间熄灭,洞中一片晦暗。 砰c砰c砰c砰—— 四声爆裂声响,寒冰床上四个黑珠均布满裂纹,几近碎开。 谢清朗回头看去,瞬间如坠冰窖。两人正处于比拼内息的关键时刻,他却顾不得了,急速抽身而退。 谢清朗一卸力,一股强劲力量就以不容抵抗之势压的他连连后退,让他喷出一口血来。他抹掉嘴边的血渍,疾掠而去,转瞬到了寒冰床前。 他弯下身,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女尸的脸颊。红润的唇褪去了颜色,触感僵硬,温度冰冷,死气弥漫。 他的嘴角蓦地又溢出一丝血渍,滴落在女尸的锁骨处。谢清朗连忙用袖角替她擦干净,满面歉疚,冷淡如鬼的眼中映出他生命唯一的光。 “不要怕。”他抓起女尸的手,缓缓将灵气渡入她体内。 他显然还有余力。 随着灵气流入女尸的体内,她的身体不仅没有恢复柔软,新鲜,反而愈发灰暗,皮肤也泛起一股青黑之气。 谢嘉树此时也是强弩之末,无力再战,他左臂的黑气甚至已扩散到整条手臂,他赶紧盘膝坐下,驱逐伤口的阴浊之气。 黑色的血液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谢清朗对他的举动置若罔闻,他无措地将头埋在女尸的脖颈处,闭上眼汲取着她温暖的气息。 可是无论他如何靠近,再也无法感受到她心脏的跳动c呼吸的声音 因净化青莲有涤荡邪祟之力,谢嘉树左臂的黑气渐渐变淡,他松了口气,抬眸看向谢清朗,不由慢慢瞪大了眼。 这人,已经疯了。 谢嘉树全身几乎脱力,却不介意嘴上补刀,他再次提醒:“谁教你炼尸的?他难道没有告诉你,炼尸若要成功,要拘住魂魄,并不断加以折磨祭炼?” 谢清朗抬起头,安静地盯着他,眸中却弥漫起一股杀气。 “你以为炼尸术为何被称为逆天邪术?”谢嘉树冷笑,“如果人人死后都能靠炼尸复活,那岂不是所有人趋之若鹜?炼尸的精髓,就是锁魂。将活人或新死之人的精魄困锁于身体,不断折磨,炼成活死人,受尽折磨,激起凶性” “被炼之人,痛不欲生!”谢嘉树一字一句。 谢嘉树虽不修习这些旁门左道,却对道门各种匪夷所思的神鬼手段很感兴趣。而《炼尸宝鉴》,就是师门藏书重中之重的一部。师父怕影响他心性,直到临终前方交予他此书。 里面不仅详尽阐述了炼尸控尸,炼鬼控鬼之法,还有如何困锁魂魄于肉身,使之永世不得轮回,以及针对尸c鬼的符篆c术法。 旧时,就有些道门为了一己私欲,用此阴毒之法,大量掳掠活人炼制成僵尸拘为己用,僵尸悍不畏死,也确实震慑了不少人,让主人地位大涨。 随着僵尸等级提高,他们往往能恢复生前灵智,对主人恨之入骨,却受主人操控无法反抗。 这种炼尸方法极为酷戾且惨无人道,所炼之人往往承受不了痛苦,魂飞魄散,所以炼尸通常百不存一,累及大量无辜百姓。最终引起众怒,被多次围剿后渐渐湮灭在历史中。 谢嘉树没想到会再见到此术。他的目光落到那面容平静和缓的女尸上,她的尸身被养护的这样好,谢清朗显然是想要直接跳过低级僵尸,让她拥有灵智。 可是谢清朗的炼尸法子又似有残缺之处。 好歹是自己的表姑姑,谢嘉树目中不由露出几分怜悯:“她的魂魄被你的邪恶术法困在肉身中,日日受你锉磨,承受灵魂撕裂之苦!一旦你炼尸失败,她又将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 “折磨?”谢清朗面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显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那总是面不改色的脸上,也终于流露出了痛苦之意。 谢清朗像他的生母,是个天生的疯子。他没有同理心和怜悯心,而何嫣,却是牵住他的一根线。 他在某一天,突然发现自己也能拥有激烈的情绪。这种没有节制的情感又新鲜,又让他沉溺,好像只要看着她,就已满足,就能走到地老天荒。 一个普通的,柔软温暖的女孩子。 他觉得内心一片欢喜一片宁静,仿佛寻到了缺失的另一半。 然后有一天,这根线突然断了。 她死了。 八年过去了。在等待的时间里,他其实已经记不清很多回忆了,只能想起一个温馨的影子,一把柔软的嗓音。 他想,等表姐醒来就好了。他们可以创造新的回忆。 偶尔,脑中会响起一个声音:“她死了。” 谢清朗笑得纯粹而任性:“有什么关系,她还是我的。” 那个声音问:“面对一具尸体不恶心吗?” 他反问:“表姐怎么会恶心?她总会回来的。” 然而,他做了那么多,等了那么久,却有人告诉他,他在折磨表姐,他让表姐痛不欲生! 谢清朗体内的灵气已经渐渐枯竭,却无法停止传送灵力。 他怕一停下,自己会彻底失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84.084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身子被轻轻拢住, 又迅速放开,令黛玉微感羞赧。 谢嘉树眼带笑意, 但想到随着两人年岁渐长, 再过几年就无法如此自在地见她,心中就涌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怅惘之情。 暗叹一声,他从袖中取出一物:“送你的礼物。” 黛玉愣了下,仰面望向他, 眼中微微闪着光亮:“是什么?” 谢嘉树摊开手掌,一串精致小巧的红宝石手串映入眼帘。 只见手串由二十七颗珠子串成,每一颗珠子大小均匀,通身圆润, 内里又仿佛流动着特殊的纹路,流光溢彩。 黛玉不由自主地将手串从他掌心处拿起, 置于光线下,仔细打量。 谢嘉树见她双颊红扑扑的,望向她的目光愈发柔和,问道:“喜不喜欢?” 黛玉目露欢喜, 点头道:“喜欢!” 谢嘉树眼底也泛起一丝愉悦, 解释道:“这是我亲手做的一个法器,每一颗珠子都用灵气打磨而成, 里面附了不同的符咒。” 黛玉闻言, 伸出两根嫩生生的手指捻起一颗珠子, 凑近细观,果然见里面另有玄机。 谢嘉树走到她身畔,一一指给黛玉看:“珠子共二十七颗,从这一颗数起,前面九颗是防御法术,被动触发,可保你平安。第十颗到第十八颗刻的是蕴养身体的法术,每日佩戴可强身健体。最后九颗是攻击法术”他迟疑了下,还是道,“若你遇到危险需反击,就按我教你的沟通灵气之法,引动刻着攻击法术的珠子,即可发出攻击法术。” 这每一个攻击术法都凝聚了他的最强一击,是他颇费心血而成,只盼黛玉没有用到之时。 黛玉自是能体会他的心意,她垂下眼眸,羽睫轻颤,有些感动。 略一迟疑,她将手串绕了两圈,戴在手上。她的皮肤十分细白,玉石与皓腕交相辉映,透出莹润可爱的意趣。 谢嘉树凝视着她,不自觉将一个玉牌也递过去。 黛玉不解地歪头接过,“还有礼物?” 谢嘉树含笑点头。 丁氏至死都紧攥着这玉牌,祖父恐有什么不好来历,知谢嘉树学了道术,就予了他。这玉牌有些遮蔽天机c扰乱因果之效。 谢嘉树抹除了丁氏的气息,重新祭炼。但他为世外之人,并不需要此物。黛玉却是绛珠仙子转世历劫,定下了泪尽而亡的命运,这玉牌于她有些用处。 接下来,谢嘉树又陪黛玉修炼了一会儿,见她内息运行无碍,方才离去。 在温御医的精心调养下,加之谢嘉树的黄符辅助,半个月后,林琰的病就彻底痊愈了。 小小的男童欢快跑动的身影重新出现,周围一片欢声笑语,掩盖林府的阴云彻底消散,困扰黛玉的烦忧也随之一扫而空。 天气渐冷,贾敏终于能分出心神裁冬衣。 屋里点了地龙,温暖如春。 贾敏一身杏黄色刻丝通袖袄,倚靠在临窗大炕上的迎枕上翻着花样子。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映的她乌发上一只镶红宝石簪子闪闪发亮,面如芙蓉,眉如远山。 似是终于看到了满意的,她挑了出来,高高兴兴地对着身边的大丫鬟魏紫道:“这个真好看,绣在玉儿的裙摆上如何?” 黛玉坐在母亲旁边,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她与魏紫讨论配色,一边伸出一根玉白手指,轻轻拨弄着手串上的珠子,渐渐出了神。 “玉儿瞧着如何?”贾敏见女儿安安静静的,不由笑望着她,“是否喜欢这个花样子?” 黛玉抬眸,眼中流露出一丝迷茫。 贾敏见状,脸上就透出促狭之色:“有了小哥哥送的手串,花样子都不重要了。” 魏紫c姚黄在一旁掩了嘴笑。 黛玉微窘。 贾敏见了,心中不由微微一动,谢嘉树的家世c人品都无可挑剔,又与女儿投契,且对自家有恩,实在不可多得,若是 但转眼见着一团孩子气的女儿,又笑着抛开了。终究太小了,做不得准。 一月转眼而过,谢嘉树开始入宫伴读。 九皇子的另一个伴读是母族的子弟,叫薛城璧,人如其名,是个很漂亮羞涩的孩子。 他与九皇子是表兄弟,自小相熟,两人抵达上书房后旁若无人地攀谈,将谢嘉树排斥在外,极力作出“就是不带你玩”的姿态。 谢嘉树于凤梧殿一见中就察觉到九皇子的抗拒之心,故而并不意外。 只如今,九皇子面上的骄横之色愈重了,这气质与他的五面相很是格格不入。 心中存疑,谢嘉树不由将灵力凝于双目,仔细观察起来。只见九皇子身上隐隐带煞,印堂发黑,近期运势极低,恐会遇到不好之事。 有人要对付九皇子? 这时,先生步入屋中,谢嘉树遂收敛心神,专心学习。 上书房的先生都是朝中大儒,但皇子需学贯六艺,故还有一名教习武艺的先生。 第一天学的都是基础知识,上午习字,下午算学。 说是算学,不过是数数罢了。九皇子基础不错,已能轻松从一数到一百。算学先生见状大喜,直赞九皇子聪慧。 或许心存谆谆教诲之心,他以手捋过美髯,出题道:“树上有雀三只,燕四只,燕雀共计几何?” 谢嘉树:“”34一? 谢嘉树一个学完大学高数的人,指导先生算学恐怕也绰绰有余,只好默默围观九皇子与薛城璧满脸认真地掰着手指,然后热情洋溢地回答问题。 头大如斗地和先生互动着,简直生无可恋。 第二天上午学乐,先生教的是古琴。谢嘉树于此道也是初学,兴致盎然,很快掌握了最基本的认弦和指法。 第二天下午是武艺课。教习武艺的高先生是朝中赫赫有名的武将,官拜兵部侍郎,长相英武,一双眼睛湛然有神,教几名幼童无疑是大材小用。 他虽恭恭敬敬地指导九皇子,却明显不热衷,因几人年幼,仅教了练习拉弓,骑射姑且搁置。九皇子的武艺是练过的,又处于活泼好动的年纪,拉的挺卖力。谢嘉树在三人中看起来最为文弱,拉起弓来却举重若轻,好似不会疲倦。 高先生有些意外,认为谢嘉树毅力可嘉。 宫中向来是看人下菜碟之处,作为一个被皇子排斥的伴读,谢嘉树的待遇可想而知。若是寻常孩童,只怕要惶惶不安了,谢嘉树却仿佛一无所觉,安安静静地读书学武。 如此到了旬假,谢嘉树淡定地回了府,九皇子却心情不虞了。 九皇子之所以不满谢嘉树,盖因他对于两名伴读人选心中早有计较。谢嘉树是他父皇突然钦点的,薛城璧的堂弟薛城瑜就被黜落了。 旬假这一日,九皇子左思右想,决定出宫寻薛城瑜安抚一番。 九皇子坐在舆车里,一队侍卫跟在前后左右,小心翼翼地查看周围,护卫车马安全。他的贴身小太监阿宝坐在车厢外,随时听候差遣。 他们先经过了靖安侯府,车速平缓,一行人皆目不斜视地前行。 九皇子支起小窗,一只颇有肉感的小手撑着下颔,往外望去。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原本极热闹之处,却渐渐不闻人声,显得格外寂静。 此时,他们已走了许久,走的超过原本应该的距离。 侍卫队长察觉到怪异之处,吩咐车马停下,躬身向九皇子禀报。 他们停留之处旁边是一座琼楼玉宇,只是年久失修,已显出荒颓来。 突然,阿宝惊叫一声,惊疑不定地瞪大了眼睛看向那阁楼上空。侍卫们见状,顿时拔刀出鞘,警戒起来。 九皇子打开车厢门,见阿宝双目圆睁,满脸惊骇欲绝,不由顺着他的视线,抬眸看去。 那里空空如也,未见任何异常。九皇子心生不悦,正想训斥阿宝,突然脸色遽变。 因为他感到一阵阴风吹来,冷意仿佛浸透入他的骨髓深处,顿生毛骨悚然之感。侍卫们也感觉到了,霎时一阵骚动,阿宝更是脸色惨白,瑟瑟发抖,全无平时的伶俐。 这样不合常理的诡谲之事,又怎能不令人感到恐惧。 “你c你刚刚看到了什么”想起刚刚阿宝的异常,九皇子不安地问道。 “回殿下,是c是一个会飘的女人。”阿宝战战兢兢地答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四处弥漫起一股黑暗。这黑暗十分突然,仿佛瞬间吞噬了所有光明,甚是恐怖。 一股腐朽的味道随风而来,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所有人都脸色发白,面无人色。但侍卫们训练有素,在极度恐惧中仍记得职责所在,始终拱卫在九皇子身侧。 车舆在黑暗中调转方向,一行人摸索着原路返回,尝试是否能回转出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没有声音,没有光亮,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让一行人几乎绝望。 这时,黑暗中突然出现一座府邸。仿佛遗世独立一般。 仿若海市蜃楼般的景象,却无人有心分辨了。 九皇子却面露迟疑,他已认出,这是靖安侯府。一放旬假他就主动登门,恐怕会被谢嘉树看轻了去。 阿宝没发觉主子异样,放开搀扶的九皇子,脚步急促地飞扑到门前,不停拍打叫喊。朱红大漆的门缓缓打开,门卫年轻朝气的面庞探了出来。 黑暗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如潮水般褪去。 谢嘉柏愣愣地跪在那里,已不复骄横模样,一双通红的眼睛茫然地发着呆。 父亲从小不怎么理会他,母亲则将他当作命根子一样。谢嘉柏对于自己的父亲有些惧怕,故并不多么难过。可是,最近府里的气氛太过诡异了。听香居的下人一夜都消失了,母亲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如同死了一般。 他很害怕,去寻祖父,可是祖父没有见他,连下人看他的眼神都透着一股怪异感。 原本众星拱月的景象没有了,他仿佛被遗忘了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85.085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丁氏一看到他,就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目中流露出几分痴迷。她正了正仪态,轻迈步伐走到书桌前站定, 挥了挥手,屋中的仆从训练有素地一一退了出去。 谢清朗放下书,身体半靠到椅背上,忽而笑道:“发生了什么大事,惹的夫人如此惊慌?” “谢嘉树没有死。”丁氏面色难看, “公爹出门了, 如今我当家理事, 门房只好来报了我, 说他被宿燕观张真人所救,正客居在那。” “哦?”谢清朗不疾不徐地应了一声, 眼中却流淌着冰冷的光。“那我这好侄子,可真是命大。” “现在怎么办?”丁氏的手指不禁绞紧手中的罗帕, 口中埋怨起来:“亏那‘飞鹰’还自号从不失手, 竟连个小孩子也弄不死,白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飞鹰’都叫夫人给弄死了, 还不满意呢。”谢清朗微微挑起嘴角, 站起身缓步绕过书桌, 到了丁氏面前, 抬手轻抚她的面庞:“你生气的样子可就不漂亮了放宽心, 这次不成,总不能次次都不成。” 丁氏的脸浮上了几缕绯色,羞怯地垂下了眼眸,好一会儿才领会到自家夫婿的意思:“你是说,直接让他死在宿燕观?” “我的傻夫人,前脚他才到府里报信,后脚就死了你生怕父亲不怀疑我?”谢清朗捏了捏她的脸颊:“自然是风风光光将人接回来。” “他一回来,引他出学堂的人就叫公爹知道了不过我已经处理干净了。”丁氏嗔怪地睨了谢清朗一眼,又撑不住好奇地靠到了他怀中撒娇,“夫君难道另有打算?” “你现在就去准备车马,排场越大越好,最好让半个京城都知道我们寻到了失踪的嫡长孙。”谢清朗干脆搂住妻子,轻声教她:“回来的路上若出现什么意外,也只能怪仇家消息太灵通,竟再次铤而走险!” 丁氏恍然大悟,却仍然有几分迟疑:“宿燕观的老道会不会多管闲事?只怕我的道行及不上这些正统道门” 谢清朗轻笑,道:“夫人只管做好我交代的事,其余的让我来。”又将要她做的事情一一交代。 丁氏大喜,又与谢清朗耳鬓厮磨了半晌才出去张罗。 谢清朗目送她走出去,面色缓缓沉了下来,目光中透出几分阴骘。 “呼”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侧身靠坐在书桌上,深沉的双眼里波涛诡谲,然后,他以手掩唇,低声告诫自己:“是你选择了她,你还用得上她。所以” 靖安侯府接人的车队沿着茗香山浩浩荡荡逶迤而上,不过半个上午,整个京城都知晓,靖安侯府的嫡长孙大难不死,要回去了。 谢嘉树辞别依依不舍的张真人,启程时已是午后。 茗香山的天空不知何时弥漫起大片铅灰色的乌云,空气中酝酿着一片潮湿,沉闷的让人透不过气。 护卫头领打了个哈欠,阴天c午后,实在是很适合休憩一番的时候。他抬眸望了望灰蒙蒙的天,心中渐渐浮起一丝疑惑。 队伍已经走了至少一个时辰,为何这条道路以及两旁的景致都没有一点变化?上山时,并未发现这条路这般望不到尽头啊? 这时,林间突然弥漫起一股雾气。飘飘渺渺地从两边氤氲而来,像一帧帧诡异的慢镜头,无端端透出几分令人惧怕的森然。 众人再如何迟钝,也察觉了不对劲。前进的车队不禁迟缓下来。 鬼打墙? 谢嘉树独自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里沉思,猝然一阵天旋地转,然后是马车翻倒的巨大撞击声响。 外面响起一阵噪杂声,隐约传来几声靖安侯府护卫的怒喝:“我们可是靖安侯府的车队你们想干什么?不要命了!” “我们要的就是靖安侯府小公子的命!” 激斗声响起。 马车门帘忽然被掀开,谢嘉树抬眸望去,就见一年轻道人探进头,见谢嘉树毫发无伤,松了一口气,黑黝黝的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小施主,张真人让我们保护你。” 谢嘉树也回以笑容,问道:“现在形势如何?” 年轻道人见他一举一动皆有法度,像一个装大人的小孩,头发却有些乱,扎起的小揪揪也歪了,煞是可爱,乐道:“不要怕,我们能应付!” 被当成小孩子来哄了。谢嘉树满头黑线地从马车里爬出来,看向四周飘荡的雾气,不由心中一凛。他将灵力覆于双眼,静默几息后,他发现,有人用法宝蒙蔽了他的感知! 好在他早有准备。 阴风骤冷。谢嘉树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置于掌心,合掌轻搓,一阵火光冒出,纸符瞬间化为灰烬。 随着他的动作,雾气仿佛被吓住了,不敢再靠近。 年轻道人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谢嘉树唇角现出一个隐约的弧度,报复心极重对年轻道人一乐。这才查看起现场情况。 在场共有三拨人。一为靖安侯府的护卫,旨在保护谢嘉树;二为宿燕观武道院道士,是为跟车护送;三为突然出现的黑衣人,直言要他的命。 方才年轻道人虽说的轻松,但这些黑衣人其实个个身手了得,全是满身煞气的亡命之徒。 谢嘉树的目光扫过来势汹汹的黑衣人,以及靖安侯府不堪一击的护卫,脸上露出冷冷的讥讽。看来,这是定要致他于死地了。 突然,两名黑衣人身形奇诡地从谢嘉树身后隐现而出。 “小心!”年轻道人急急大喊,同时飞身拦截。一人被他阻住,另一人却已到了谢嘉树跟前,长刀划破空气,直直向着谢嘉树而去。 刀锋逼近,杀气如有实质。黑衣人眼中闪过一道志在必得的厉芒。长刀却去势一顿,一只肉呼呼的稚嫩小手举重若轻地捏住了刀刃,清凌凌的刀身反射出一张孩童冷淡得几乎没有表情的面孔。 咔的一声响,刀从中间断开。 黑衣人愣住了。 断开的半截刀被对方捏在手心,无声无息地划过他的脖颈。黑衣人睁大眼睛,身体缓缓倒下,至死都难以置信地瞪着谢嘉树。 激烈的死斗还在持续,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鼻间萦绕着阵阵血腥气息,谢嘉树的表情愈发难看。他顾不得再隐藏实力,将手中半截刀片扔到地上,在自己身上拍了张轻身符,身体如幻影般在场中飞掠。 刚刚解决对手回身欲保护谢嘉树的年轻道人:“” 年轻道人忙凝神望去,正看到谢嘉树两指之间捏着一张黄符,无声无息地掠过一名黑衣人身后,黑衣人背上霎时多了一张黄符。 那黑衣人动作一下子定格在挥刀劈砍的瞬间,再无法移动分毫。他的目中瞳孔紧缩,显然是极度惊惧。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场上的黑衣人竟无一人能动了。 靖安侯府护卫和普通道人们目力不及那年轻道人,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满脸茫然。 年轻道人目睹了全过程,步伐僵硬地走到谢嘉树身边,神色再也不复之前的嬉皮笑脸:“你c你是哪里来的精怪?” “我身上有妖气?”谢嘉树却已打定主意,在羽翼未丰之前,都要借张真人的势。他拍了拍手中并不存在的灰尘,看向年轻道人。 “没c没有。”年轻道人摸了摸鼻子,目光呆滞。不仅没有妖气,且气息清正,灵魂稳固,没有一丝异常之处。 但好像哪里不对?一个六岁的稚童,即使手中有厉害黄符,应对起这样的场面,也不该如此游刃有余?可若对方有什么不妥,张真人也不可能毫无反应。 其他道人渐渐聚到他身边,对他的异样神色并未察觉。除了谢嘉树,在场的人没有表情不怪异的。 护卫们开始收拾战场。得益于有心人布置的鬼打墙,他们的车马在这样的混乱中竟未丢失丝毫。 护卫头领此前并未见过谢嘉树,但对方是主,他为仆,他定是要向谢嘉树请示刺客如何处置的。 谢嘉树不假思索,铿锵有力的声音传遍全场:“全部绑了,送到官府。我倒要看看,天子脚下,谁敢如此大胆,截杀靖安侯嫡长孙!” “是!”护卫们得令,立即行动起来。 年轻道人终于回过神,他悄悄走到谢嘉树身边,看向他的眼睛发着光,如洹河流星:“这符不是张真人给你的,他没这么厉害!” 年轻道人作为武道院的第十一席弟子,他对于各位真人的实力显然一清二楚。 谢嘉树无奈地看向他,他却毫无所觉:“我叫杜小满,认识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86.086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谢嘉树神情一凛,却并不意外。他闪身避开, 指尖带着强劲的力道,击向谢清朗的太阳穴。谢清朗急退, 谢嘉树的指尖却如影随形, 谢清朗顺势倾身后仰,避开这一击。 不过几息,两人就交手数个回合。 谢清朗太傲慢了, 轻描淡写就想留下所有人的性命。但他没有料到, 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侄子, 竟有了这样的本事。心中的轻敌尽数消退,他的双眼淌过一道危险寒光,手指擦过剑锋,一丝血线出现, 又霎时隐没, 剑身弥漫起一股阴森邪恶之气。 这是邪修的路子。 谢清朗脚下连点, 横剑劈斩, 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之气袭来。 谢嘉树急速抽取体内灵力, 聚于掌心, 拍向剑身。两道真气对撞,强劲的气流向四处激荡而出, 吹的两人的衣袍鼓荡, 猎猎作响。 一掌一剑焦灼对峙, 两人同时伸出另一手,贴身比斗。这时,软剑中的阴冷气息突然暴涨,谢嘉树感觉到一股阴气窜入手臂,眼神微微一变,一掌击向谢清朗,两人对了一掌,谢嘉树借势后退抽身。 谢清朗嘴角勾起一个又冷漠又血腥的弧度,软剑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追着谢嘉树而来,直袭他的咽喉。谢嘉树前世战斗经验丰富,感应到危险,电光火石间身体倾斜,软剑堪堪划过他的左臂。 一声皮肉被划开的轻微声响,谢嘉树的鲜血飞溅而出,像一朵盛开的红色花朵。 谢嘉树连点伤口周围几处穴位,但太迟了,伤口如同被腐蚀一般,黑气蔓延半个手臂,整个左臂再无一丝力气。 谢嘉树当机立断,掏出一道黄符拍在身上,全身血液瞬间翻涌沸腾。 他用了禁术,血祭自身,强行提升境界。 谢嘉树对付丁氏时已损耗不少血气,此法更是自伤。以他稚龄,根骨未成却接连受损,一个不慎,根基都会崩毁。 他向来淡淡的表情已变得冷酷而充满戾气。 这是谢嘉树很少显露的一面。修道即修心,在诱惑众多的现代,要坚持本心是很难的事情,但谢嘉树坚持住了。 他心性坚毅,性格淡如止水,像一名老干部一般。但这一瞬间,他的眼神却变得锋利而寒冷,杀气冲天,令人胆寒。 他还未替原主报仇,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又怎能再次命丧如此泯灭人性之人手中? 他袭向了谢清朗,身形已如一道残影。 谢清朗接招非常镇定。高手交战,强行提升境界,没有与之匹配的领悟c经验是不行的。 但他想错了。 谢嘉树身心已进入另一个境界,澎湃的灵力让他仿佛回到了前世的自己。他虽有一手不能动,却灵气肃杀,招招致命,仿佛割裂空气,呼啸而去。他的掌风如一把气势万钧的利刃,内息绵绵不绝。 谢清朗的身法终于不复闲庭信步。 两人在空中对了一掌,一股强劲力量以不容抵抗之势席卷全场,剩下的白烛瞬间熄灭,洞中一片晦暗。 砰c砰c砰c砰—— 四声爆裂声响,寒冰床上四个黑珠均布满裂纹,几近碎开。 谢清朗回头看去,瞬间如坠冰窖。两人正处于比拼内息的关键时刻,他却顾不得了,急速抽身而退。 谢清朗一卸力,一股强劲力量就以不容抵抗之势压的他连连后退,让他喷出一口血来。他抹掉嘴边的血渍,疾掠而去,转瞬到了寒冰床前。 他弯下身,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女尸的脸颊。红润的唇褪去了颜色,触感僵硬,温度冰冷,死气弥漫。 他的嘴角蓦地又溢出一丝血渍,滴落在女尸的锁骨处。谢清朗连忙用袖角替她擦干净,满面歉疚,冷淡如鬼的眼中映出他生命唯一的光。 “不要怕。”他抓起女尸的手,缓缓将灵气渡入她体内。 他显然还有余力。 随着灵气流入女尸的体内,她的身体不仅没有恢复柔软,新鲜,反而愈发灰暗,皮肤也泛起一股青黑之气。 谢嘉树此时也是强弩之末,无力再战,他左臂的黑气甚至已扩散到整条手臂,他赶紧盘膝坐下,驱逐伤口的阴浊之气。 黑色的血液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谢清朗对他的举动置若罔闻,他无措地将头埋在女尸的脖颈处,闭上眼汲取着她温暖的气息。 可是无论他如何靠近,再也无法感受到她心脏的跳动c呼吸的声音 因净化青莲有涤荡邪祟之力,谢嘉树左臂的黑气渐渐变淡,他松了口气,抬眸看向谢清朗,不由慢慢瞪大了眼。 这人,已经疯了。 谢嘉树全身几乎脱力,却不介意嘴上补刀,他再次提醒:“谁教你炼尸的?他难道没有告诉你,炼尸若要成功,要拘住魂魄,并不断加以折磨祭炼?” 谢清朗抬起头,安静地盯着他,眸中却弥漫起一股杀气。 “你以为炼尸术为何被称为逆天邪术?”谢嘉树冷笑,“如果人人死后都能靠炼尸复活,那岂不是所有人趋之若鹜?炼尸的精髓,就是锁魂。将活人或新死之人的精魄困锁于身体,不断折磨,炼成活死人,受尽折磨,激起凶性” “被炼之人,痛不欲生!”谢嘉树一字一句。 谢嘉树虽不修习这些旁门左道,却对道门各种匪夷所思的神鬼手段很感兴趣。而《炼尸宝鉴》,就是师门藏书重中之重的一部。师父怕影响他心性,直到临终前方交予他此书。 里面不仅详尽阐述了炼尸控尸,炼鬼控鬼之法,还有如何困锁魂魄于肉身,使之永世不得轮回,以及针对尸c鬼的符篆c术法。 旧时,就有些道门为了一己私欲,用此阴毒之法,大量掳掠活人炼制成僵尸拘为己用,僵尸悍不畏死,也确实震慑了不少人,让主人地位大涨。 随着僵尸等级提高,他们往往能恢复生前灵智,对主人恨之入骨,却受主人操控无法反抗。 这种炼尸方法极为酷戾且惨无人道,所炼之人往往承受不了痛苦,魂飞魄散,所以炼尸通常百不存一,累及大量无辜百姓。最终引起众怒,被多次围剿后渐渐湮灭在历史中。 谢嘉树没想到会再见到此术。他的目光落到那面容平静和缓的女尸上,她的尸身被养护的这样好,谢清朗显然是想要直接跳过低级僵尸,让她拥有灵智。 可是谢清朗的炼尸法子又似有残缺之处。 好歹是自己的表姑姑,谢嘉树目中不由露出几分怜悯:“她的魂魄被你的邪恶术法困在肉身中,日日受你锉磨,承受灵魂撕裂之苦!一旦你炼尸失败,她又将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 “折磨?”谢清朗面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显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那总是面不改色的脸上,也终于流露出了痛苦之意。 谢清朗像他的生母,是个天生的疯子。他没有同理心和怜悯心,而何嫣,却是牵住他的一根线。 他在某一天,突然发现自己也能拥有激烈的情绪。这种没有节制的情感又新鲜,又让他沉溺,好像只要看着她,就已满足,就能走到地老天荒。 一个普通的,柔软温暖的女孩子。 他觉得内心一片欢喜一片宁静,仿佛寻到了缺失的另一半。 然后有一天,这根线突然断了。 她死了。 八年过去了。在等待的时间里,他其实已经记不清很多回忆了,只能想起一个温馨的影子,一把柔软的嗓音。 他想,等表姐醒来就好了。他们可以创造新的回忆。 偶尔,脑中会响起一个声音:“她死了。” 谢清朗笑得纯粹而任性:“有什么关系,她还是我的。” 那个声音问:“面对一具尸体不恶心吗?” 他反问:“表姐怎么会恶心?她总会回来的。” 然而,他做了那么多,等了那么久,却有人告诉他,他在折磨表姐,他让表姐痛不欲生! 谢清朗体内的灵气已经渐渐枯竭,却无法停止传送灵力。 他怕一停下,自己会彻底失控。 又是四声咔扎声响,四角的黑珠彻底碎裂了。谢清朗看着女尸,脸上是一种近乎要哭泣的哀伤。 躺了八年的女尸,却忽然慢慢睁开了眼睛。 谢清朗不可置信地睁大眼,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清澈明亮的笑容,在夜明珠朦胧的白光中,俊美柔和如山涧清泉。 一只小巧的手袭来,刺入了他的胸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87.087 此为防盗章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是因为购买章数量不足她最近开始学工笔画母亲亲自为她画了一幅九九消寒图。画上是层层叠叠的寒梅一共八十一朵很有些意趣,用来给她练上色,每天涂一朵涂完正好立春。 黛玉立在画前却迟迟没有落笔。她近日心绪不宁就怕毁了一幅好画浪费了母亲的心意。 在母亲眼中,不管女红c厨艺抑或是读书,都是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她仿佛样样涉猎,且样样做的不错,却并不与之较劲,每每做起来总是开心而轻快。 黛玉从前同晚晴一起时,见她将学习当成了必须要做成的事苦大仇深的模样。可她再看母亲,读书作画就像在赏花喝茶闲适优雅让看的人也会非常舒服。 母亲就告诉她又不靠它谋生不过是让日子过的更有趣些罢了。 黛玉深以为然。她启蒙后也继承了这样的品格。因此,察觉自己心境不对,黛玉也不强求,索性将笔搁置了。 弟弟起初只是受了凉,有些风寒,但病情却反反复复,拖了两月也不见好。前些时日病情更是突然加重,让黛玉也忧心忡忡起来。 这几日府中格外沉闷,连家中下仆做事都轻手轻脚,生怕犯了什么错,被发落了。 黛玉不自觉将黄符掏了出来,放在手心摩挲。自从被谢嘉树所救,她就不由自主将他当成一个无所不能的神仙,遇到难题就要想到他。 不知道小哥哥在做什么呢?黛玉一时有些为难,父亲告诉她靖安侯府连办了两场丧事,小哥哥应该是顾不上她了,让她莫要去打扰他。 之前她联系小哥哥,小哥哥也确实没有回应。 心中不由涌上一丝委屈。 正在这时,手心传来一阵热感,黛玉睁大眼睛瞧去,瞬间眉目舒展,嘴角弯起。 她不知不觉已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仿佛拨云见日,连日的阴霾尽皆褪去。 “你这几日可好?修炼可有遇到问题?”熟悉的稚嫩嗓音,熟悉的说话风格,却仿佛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我很好。就是弟弟一直不好。”黛玉想到弟弟,不由又有些沮丧。她慢慢说起家中的近况和父母亲的忧心,问道:“小哥哥是仙人,能不能告诉我,弟弟怎么才能好呀?” 谢嘉树一怔。对方天真却充满信赖的话语让他心中一紧,不忍让她失望。可他并不是真正的仙人,并不能包治百病。 犹豫一番后,谢嘉树开始沐浴c焚香,慎之又慎地画了一道健康符后,又细细思索起京中有哪些名医。 最后,谢嘉树去寻祖父,说起与林如海在茗香山结缘及其幼子病重之事。 “嘉树是有了个忘年交啊。”靖安侯面对长孙,表情不由舒缓了几分。 “相识一场,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靖安侯定定看着长孙。这也是他选择谢嘉树继承侯府的原因。侯府如今已足够煊赫,谢嘉树性情宽和,适合守成。 次子若是也有这一份怜悯之心该有多好。靖安侯叹了口气,递了名帖进太医院。 靖安侯府连办两场丧事,有心人不禁暗自嘀咕起来。 知道一些内情的卫平惊骇不已,开始担心自己会被灭口。但他本就是一个赌徒,非但没有远走高飞,还让手下几个地痞盯紧鲁阳侯府大门,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禀报于他。 他则去了京城最繁华的茶楼,静静地喝着茶,听了半天家长里短。 谢清朗死后,他的压力顿时小了许多。接下来几天,他借口失意,趁机与故旧袍泽们流连在戏班子c青楼等处,抒发愤懑之情,很是糜烂地过了几日。 接连几天,卫平听了一肚子闲言碎语和朝臣秘辛,苦思良久,才去求见谢嘉树。 他带来不少消息。 丁氏的死让靖安侯府和鲁阳侯府彻底交恶。两府下仆也跟着起了不少争端。 鲁阳侯心有不甘,进宫向圣元帝哭诉丧女之痛,还未点明女儿死的蹊跷,就被圣元帝斥责肖妇人态,赶了出去。 俨然一副维护靖安侯的姿态。 鲁阳侯被斥责的消息不胫而走,官场向来明哲保身,丁氏的死也就无人再提起了。 靖安侯府是铁板钉钉的保皇派,受此大辱,原本摇摆不定的鲁阳侯府投靠了太上皇。 在这个节骨眼上站队,其用心昭然若揭。 卫平这是递了投名状。他有手腕有心机,谢嘉树没有不接受投诚的道理。 第二天一早,谢嘉树亲自去宫门口接了专精儿科的温老御医。 他答应黛玉去探望她,自然要兑现承诺。 林如海亲自迎出了门,对谢嘉树更是感激。凭着他现今的官职,很难请动这位温御医。 温老御医是个古板刚直之人,不喜寒暄,直接去见了病人,开始诊治起来。 林如海和贾敏陪在温老御医身边,神情紧张:“请问老大人,琰哥儿的病情如何了?” 温御医神色凝重,缓缓道:“令公子正气虚亏,寒邪侵犯,已入脏腑。若保守用药,恐怕难以见效。” 这种病重孩童,用药最难把握的就是一个度的问题。轻了恐不见效,重了又怕虚不受补,伤及根本。 这也是林琰的病久拖不愈的原因。寻常大夫怕担责,只敢用温和的药吊着。 林如海闻言心中一紧,用猛药若是有什么不测 他不由攥紧了谢嘉树进府后递给他的黄符,只觉一股清明之意直冲大脑。他心中安定了几分,向温御医躬了躬身,作下决定:“老御医是儿科圣手,林某岂会信不过,您只管用药。” 因谢嘉树是黛玉的师父,故进府后,林如海就吩咐小丫鬟领着他,单独去了黛玉住的小院。 黛玉见他登门,双眼睁得圆溜溜的。 惊讶过后,她仔仔细细地打量起谢嘉树,发现他眉目之间仿佛凝着一层寒霜,衬得五官多了几分冷淡。 这种变化并不明显,不仔细看就会忽略过去。 黛玉有些惊讶,小哥哥明明是很温柔,很善良的人。虽不善言辞,心地却最柔软不过。怎么不过半月,气质就有了变化。 她突然很想伸手摸摸他的脸,安慰安慰他,却又觉得此举不太妥当。 谢嘉树察觉黛玉不同寻常的视线,有些莫名:“难不成我脸上长了朵花出来,惹得你不错眼地看。” “没有花。”黛玉摇了摇头。 “那你一直看我?”谢嘉树见她一本正经,也不由好奇。 “因为小哥哥好看。”黛玉如实道。 谢嘉树:“” 黛玉懊恼地挠了挠额头,脸慢慢红了起来,惊讶自己对小哥哥竟如此毫无防备。她索性直言道:“小哥哥仿佛不一样了。” “哦?”难道长高了?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让小哥哥感到难过的事?”黛玉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了关心,一眨不眨地瞧着他。 谢嘉树正要否认,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竟一时说不出话。 他有些无奈,这是一个何其通透c聪慧的小姑娘。 谢清朗和何嫣的事,他并不如表现的那般平静。人有七苦,生c老c病c死c爱憎会c怨别离c求不得。天地万物,都自有其运行规则,执念太深,只会害人害己。 人有人道,鬼有鬼途,生者又有何权力去打扰逝者的安宁。 谢清朗因一己私欲,害了多少人! 谢嘉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不知道他已满脸悲哀之色。 黛玉目光微闪,软软糯糯地问道:“我可不可以摸摸你的脸。” “嗯。” 黛玉伸出手,抚上了谢嘉树的眉心,轻轻压住,停了一会儿,她又缓缓来回摩挲着,仿佛要压平所有褶皱。 她的手十分柔软,仿佛在他的心上轻轻挠了一下,让他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黛玉的手往下,不知不觉覆到谢嘉树的脸颊上,用掌心摩挲着他。 小哥哥脸颊鼓鼓的,触感果然很好!黛玉在心中叹息着。 梦中那么金光万丈的仙人,摸起来竟然是非常非常真实的。 黛玉的眉眼渐渐弯起来,像一只小动物般,又呆萌又可爱。 谢嘉树默默的任她揉脸,看着她舒畅的模样,脸上也露出一个笑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88.088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两年前, 阮秀英怀着身孕, 被村民们用细藤蔓捆着一路拖过来, 沉了塘。 阮秀英有个考中秀才的神童儿子, 舞勺之年的少年郎满怀赤子之心, 不肯相信母亲和人私通, 跳下水去救她,反被淹死了。这是黄家村唯一的一个秀才, 但人们也只叹了一句生命无常。没有人觉得惋惜, 有个私通的母亲, 他的前途早断了 阮秀英的丈夫黄永德跪在村长家门前哭求了一天一夜, 事情也没能转圜,待他听闻消息踉踉跄跄赶到水塘边,妻儿全没了,自此发了癔症。 谁也没有想到,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 会天降横祸。一个月,三条人命, 俱是被一条细藤蔓捆着,悄无声息地淹死在水塘里。 太阳已经慢慢升起, 从层层叠叠的云朵缝隙里漏出道道金芒, 却无法缓解人们身体的僵冷。风从水塘边吹过来, 带着一股泥腥气。村民们愈发毛骨悚然, 只恨不得离水塘越远越好,陆陆续续离开了。 谢嘉树跟着妇人一家往回走。 “金嫂子——” 一个扛着锄头的大妈从后面追上来。正是插秧苗的季节,田里缺水的很,她趁着夜半悄悄去了田里,费了半宿功夫,将均流向各个田地的水源都偷偷截断了,只留了自家的出水口,水量一下子充足起来。她一路走回来心情极熨帖,没想到路上就遇见了这事。 她和妇人沾着亲,常常来往。只见她神神秘秘地凑到妇人身边,又四处张望了一下,恰好看到一旁眼生的谢嘉树,只得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这孩子长的可真俊啊,怎么没见过?” 妇人因为刚刚的惊吓,脸还煞白煞白,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回道:“这是我娘家侄子,我嫂子托我照看几天。” 大妈难得在这穷乡僻壤见到如此钟灵毓秀的孩子,但心中有事,也没多想,又夸了他几句才悄声道:“你说,真的是阮秀英回来报仇了?” 妇人的心脏还在砰砰跳,抿了抿嘴唇只是摇头。她向来只愿顾好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不爱道是非。 大妈一手握着锄头,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一条汗巾,边擦脸边鄙薄道:“我们又没有掺和当年的事,你怎么怕成这样。” “就是没掺和,更不能管。你仔细她听见了,下一个就找你!” 大妈擦脸的手僵住了,说不出话。 接下来两天,村子里人心惶惶,谢嘉树这个生面孔,反倒没引起什么注意。偶有人问起,妇人一律推说是娘家侄子。 谢嘉树正好闭门不出,专心修炼。 因村中的紧张气氛,妇人索性将家中五个孩子都约束在家,由14岁的长子看顾着,孩童不知事,家中盈满了童言稚语,在草木皆兵的村子里,竟是难得的温馨宁和。 二妞和三郎见到年纪相仿的小哥哥,很是稀奇,总是偷偷地瞧他,像两只鬼鬼祟祟的小松鼠。谢嘉树毕竟不是真正的稚童,不知如何应对,颇有些困扰。 妇人偷偷将谢嘉树的衣裳藏了起来,也不敢张扬,只安心在院子里做针线,一针一针,认真仔细,完全不掺和暗中那些勾连。 她的丈夫满身是汗地从田里回来,像是热狠了,快步走到水缸前舀了一碗水,咕噜咕噜大口喝起来。妇人忍不住唠叨他:“仔细肚子受了凉,屋里还有草子茶,喝那个是正经。” 说着不由的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快步去屋里倒了茶过来。 这时,若有若无的喊叫声从远处传过来。“秀英回来报仇了,回来报仇了” 这个喊叫的人,就是阮秀英的丈夫黄永德。妇人的丈夫叹了口气,道:“村中的老人又请来个道长。” “那些道长要是有真本事,事情早解决了。”妇人不以为然道,将热茶递到丈夫手中,重新坐回凳子做起针线。 “秀英回来报仇了,回来报仇了” 丈夫听着外面模模糊糊的喊叫声,打了个寒噤,突然道:“你说,会不会根本不是鬼世上哪有鬼,黄永德杀了人,故意这么喊,是为了蒙骗我们,当初他替儿子收尸时那模样,我现在想起都还发抖。” 当年黄永德踉踉跄跄赶到水塘边,听说妻儿全下去了,不管不顾也往水里扑,还真让他把儿子泡的发白的尸身拉了上来。 他仿佛痴了,瘫坐在水塘边,双手一直死死抱着儿子的尸身,几天后都发臭了也不肯放。嘴里一直喃喃着他媳妇是好的,儿子特别乖,一有人靠近,他又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凶狠又警惕。 很多人去围观,对于这个死气沉沉的村子来说,这样轰动的事是少有的,村中着实热闹了几天。 有些人看不过去,去劝他看开点,反被踢打咒骂。他的声音充满了浓烈的恨意,死死盯着他们:“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都不得好死!” 后来,也不知道他带着儿子的尸身去了哪里,再出现时,疯的更厉害了。但很多人都没有忘记他那刻骨仇恨的眼神 妇人却不相信丈夫的猜测,道:“他没得吃没得穿,身体都破败成那样了,哪能杀几个天天干力气活的汉子。”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他就不能使手段c用工具” 妇人睨了自欺欺人的丈夫一眼,闭了嘴。 和妇人的丈夫有相同想法的并不少。 “我看就是黄永德那个孬种干的。” “黄永德说是鬼来报仇了,鬼呢?在哪儿?谁见过?” “我看还是把黄永德抓起来!” “那种贱人,难道不该死?就那孬种宝贝着。” “我看他是宝贝神童儿子,谁知道是不是他的种。” “” 几个人说的越来越难听,仿佛已经得出了结论,但他们心中是否也如此笃定,就不得而知了。 阮秀英真的和人私通了吗?大部分人都不清楚。 那为什么都要说她与人私通?大家都这么说,言之凿凿的,那就是真的吧。 为什么将她沉了塘?没有为什么,依照旧例而已。 夜深人静。 谢嘉树五心朝天盘坐在床上,按照功法运行着灵气,经脉随着冲刷不断拓宽,灵气流转,生生不息。清风从窗外吹进来,拂过他的身体,他身体中的杂质仿佛也随风消散了。 丹田中的那株幼苗这两天未发生任何变化,但每日会凝聚出一滴露珠,于他的修行和身体都大有裨益。被凌虐的伤口都已消失不见,皮肤恢复了白皙光滑。 经过这两天的修炼,他灵魂的强度不断增加,已经和这个身体完全契合,虚弱感一扫而空。 仅仅三天的修炼,竟比得上他前世苦修一月。真不知是这个身体的资质逆天,还是宝物的影响。 微微卷曲的睫毛轻轻颤动,谢嘉树缓缓睁开双眼,他好像能听到很远很远的细微声响,虫子爬过枝条,微风拂过树叶,房子里另外七道呼吸声,清晰仿若在耳畔。 身体变得轻盈无比,他从窗户跃了出去,在静谧的黑暗中打了一套锻体拳,直到身体微微冒汗,方停下来。 黑暗中,丝丝缕缕的死气缠绕盘旋着,不详气息愈发浓郁了。 这两天他虽在修炼,村中诸事却或多或少感应到了,但他却没有插手。道家讲求因果造化,天道昭昭,因果循环。想起那些缠绕着的冤孽之气,他就无心救人。 谢嘉树穿越后,冥冥中能感应到天道对自己的束缚减弱,仿若超脱世外,但他救不了该死之人。 村长带人去绑黄永德。 他住在水塘边一个四面漏风的破草棚里,床铺是堆在地上的稻草,已经腐烂长了虫,墙边还有些蟑螂蜘蛛之类的。黄永德正躺在烂草堆上睡觉,被几个村人粗暴踢醒了,也只是麻木地躺着,没什么多的反应。 两年多前,黄永德还是村里最富裕的人,住在村中最大的房子里。他脑子活络,村里庄稼常年收成不好,他就用田地和人换了大片山地并山中的湖泊,种树养鱼,卖给县城的酒楼c富商,成为村中唯一的富户。 初开始,村民们见他用良田换了山地,暗地里没少嘀咕他傻,但他们被打脸了。尤其是将山地和湖泊换给他的人,心里无不恨极。 他还有个美丽又能干的妻子,和村中的粗鄙妇人完全不同。他的儿子是读书种子,他雄心勃勃地要供养他去考举人。 举人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岂是他们这种泥腿子可以念想的?对于这些每日劳作也养不活一家的村民来说,黄永德就是异类,让他们如鲠在喉。 两个村民将他架起来,拖出茅草屋。他们动作粗暴,将草堆里的蟑螂虫子惊的四处乱窜,那几个村民也不在意,几脚踩死了。 村长看着他站立不稳的落魄模样,心中攒动着一丝隐秘的快意。他冷冷问道:“老铁他们是不是你杀的?” 黄永德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看他,眼中空茫茫的,喃喃重复着:“秀英回来报仇了” 村长目光直直盯住他,眼角突地一跳,一字一字咬牙切齿道:“装神弄鬼!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向旁边的人示意,马上有人上去给了黄永德几巴掌。 黄永德被打的嘴角出了血,脸高高肿起,却还是神情麻木,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埋藏多年的嫉恨又冲上心头,村长一双眼泛起厉芒,大步走近黄永德,双臂像铁钳一样箍住他的脖子:“既然你要装疯,就到地下去装吧。” 黄永德的脸已因窒息充血扭曲,却仿佛无知无觉,痴痴望着水塘方向,嘶哑着嗓子吐出几个字:“秀英带我走” 天空突然聚拢起大片大片的乌云,间或响起几声闷雷,空气也仿佛凝滞冻结。 谢嘉树似有感应,从入定中醒来。他走到窗前,向外看去。天空中弥漫的黑气缓缓交织成一张黑网,笼罩住了整个村子,仿佛要吞噬所有生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89.089 御花园里,梅花开的正盛。娇嫩的绯红星星点点缀在枝头, 连空气中萦绕着一股细细的清香, 沁人心脾。 闺秀们有在园中赏梅,即兴赋诗的,有在亭中摆了棋盘对弈的, 有支了红泥小炉烹茶清谈的。因不清楚薛皇后喜好, 众人只能将自身所长尽皆展露。 黛玉望着众人强装镇定的造作之态, 不由莞尔。然而作为局外人,她很难融入这种紧张的气氛中, 只好闲适地走到园中一隅, 静静地欣赏着周围景致。 萧索凋零的冬季,御花园里草木稀疏。即使是天下最尊贵之地, 也无法违逆自然法则。 黛玉渐渐觉得无趣。 她以往出席这种场合, 小木人常伴左右,听他絮絮叨叨,总要产生热热闹闹的错觉, 如今独自一人, 反而有些不习惯。 自从小木人更换身体, 逐渐恢复人类感官,不仅身体一日一日趋于生前模样,就连记忆,也日益清晰。有了记忆和五感, 他不再无拘无束, 而是时常闭关提升修为, 以期打破身体桎梏。 好在他生前不过九岁,仍保持着赤子之心,过的简单快乐。 黛玉绕过一树寒梅,正好与一名月白长裙的少女撞个正着。 两人视线相触,都是一怔。 少女身姿挺拔高挑,容貌仅是清秀,却目光恬淡,气质娴雅,观之可亲。黛玉记起去岁曾在诗会上与她有过一面之缘,隐约记得名为苏蓉。她有些意外:“苏姑娘怎么在这?” 苏蓉未料到她如此率直,无措的眨了眨眼睛。待见黛玉嘴角噙着笑,双目真挚,不由抿了嘴笑:“我只擅长针线和音律,在那边实在不自在” 黛玉忍俊不禁。御花园中未设乐器,的确让人为难。她目光不由下移,见苏蓉十指修长,苍劲有力,不似其她女子那般柔若无骨,顿时了然:“苏姑娘可是习琴?” 苏蓉垂下眼睑,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指拢了拢:“我的手不好看,不似林姑娘十指纤纤,纤秾合度” 她的语气太诚恳c太认真了,黛玉脸微红,忙安抚她:“心诚,手怎么会不漂亮?” 苏蓉一怔。 黛玉笑弯了眉眼:“苏姑娘的手,一看就是常年勤奋练习琴曲所致。我想,苏姑娘弹琴时,手应当是极美的。” 苏蓉闻言,双眸明亮,面颊也染上了薄粉。 晌午时分,九皇子默默地往御花园方向走去。 他当然不是去与众闺秀相见,毕竟于礼不合。然,却不是不能变通的,御花园东北角有一凉亭,在此处正可俯瞰花园一角。薛皇后不过是让他利用地理位置,配合西洋望远镜,在高处望上几眼罢了。 起初,九皇子对这个安排十分抗拒。 年后,红衣大炮将投入西北,且政事繁杂,他无暇分心。何况,只是一眼,他怎么可能就对某个女子另眼相看? 然而,转念一想,他又想知道小嫂子是何模样,能引得谢嘉树那样迷恋 于是,在好奇心驱使之下,他十分痛快地答应了。 黛玉与苏蓉避在一隅,安逸地聊着天,倒也十分投契。 但她们终究无法一直躲避,见天色接近晌午,两人挽着手,十分自然地融入了人群中。 园中侍立着无数内侍c宫女,更有往来穿梭,为大家取来各种茶点c吃食的。 薛五姑娘见到黛玉,落落大方地与她相互问候,并由衷赞美道:“去年诗会上,你作的诗真的太好了,我一直很想向你请教呢。” 她表情真诚,语气友善,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亲近之意。 黛玉绽开笑容,与她寒暄。 薛六姑娘见堂姐也主动结交黛玉,态度殷勤,有些蔫蔫的。她咬着唇挪开视线,却察觉到几名宫女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移向她们,薛六姑娘看向同样沉默不语,却始终笑容温婉的苏蓉,主动与她攀谈:“苏姐姐平日喜欢读什么书呀?” 两人并不相熟,苏蓉就抿了嘴笑:“不过略读些陶冶性情,平日里还是做针线多些。” “我最近在读史记。”薛六姑娘撇撇嘴,自顾自地抒发着心中的想法:“这是一部历史巨著,文明在飘渺悠远的传说中诞生,几千年历史娓娓道来,真是令人目醉神迷” 苏蓉素日就知她是个不会说话的,也不介意,静静地听着。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几人停住话头,侧头看去,就见远处凉亭上立着一名高大挺拔的男子,五官虽因距离之故看不清晰,但其气度c仪态却隐约可辨。 当真是仪表堂堂了。 薛五姑娘c薛六姑娘不约而同眼前一亮,仿佛被牵引了全部心神,望向九皇子的目光晶亮,仿佛星河汇聚,熠熠生辉。 她们两个,是九皇子的表妹。 黛玉心有所属,自然能体会那种心情,瞬间就窥见了对面两个姑娘的心事。她突然百味陈杂——谢嘉树曾告诉她,陛下不喜外戚,故而延续了太上皇分立薛家两房的做法。 她们两个,都是不可能成为九皇子妃的。 发出声音的几名闺秀渐渐明悟了九皇子的身份,纷纷安静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两位薛姑娘频频走神,四人间的气氛一时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薛六姑娘似乎终于鼓起了勇气,指着九皇子所在凉亭的侧方,低声道:“那边的梅花开的更漂亮,我们过去那边赏梅吧!” 若去那边,距离九皇子就只有几步之遥了。 苏蓉有些愕然。 “我们都去,好嘛!”薛六姑娘轻声撒着娇。 她心中明白,若她单独过去,不仅会遭致非议,还容易引起表哥反感。黛玉虽貌美却订了亲,以九皇子与谢嘉树的交情,若能怂恿她一起过去,会顺理成章许多。 黛玉本就不喜九皇子的失礼,又见到薛六姑娘眼中隐隐流露出的算计,心中不悦,淡淡道:“薛姑娘若觉得那处更吸引你,何不自己过去?” 黛玉的语气十分平静,不含半丝讽刺。但她的眼眸太过通透,让薛六姑娘瞬间意识到自己被看穿了心事。她只觉无地自容,羞得眼眶发红,半晌才嗫嚅道:“你不过是运气好,被许配给谢世子,就以为自己万事顺遂了吗?你外家荣国府子孙不肖,被关进大牢,参他们家的折子都数不清,满京城谁人不知?” 黛玉淡漠地打断她:“此事朝廷自有公断,不劳薛姑娘费心。” 苏蓉见状忙笑道:“我看快午时了,该重新入席了。” 隐隐提醒众人,这并非争执之地。 薛六姑娘不好再说,不由嘟起嘴。她见惯了低眉顺眼的闺秀,只觉无趣,难得遇见黛玉这样伶牙俐齿的,只觉战意顿生,想与她论个高下。只是场合实在不合适这种吵架没能吵完的感觉令她浑身不对劲。 她想拂袖而去,又不甘心,正左右为难,一名内侍笑盈盈地走过来,低声道:“皇后娘娘请林姑娘过去一叙。” 薛六姑娘气鼓鼓地望着黛玉走远,忍不住小声嘀咕:“你看,她多嚣张啊!过几日,我们邀她出来吧,我定要与她再理论一次” 薛五姑娘暗暗叹气,低声道:“她是待嫁的姑娘,怎么会应邀?” 薛六姑娘顿时呆若木鸡。 傍晚,宫宴散了。 凤梧殿里,九皇子被薛皇后慈爱的目光看得身体僵硬。 薛皇后笑盈盈地问:“你可有什么心事要与母后说?” 强烈的求生欲促使九皇子不敢说出自己一直专注于观察小嫂子,并未注意其她闺秀。 他望着薛皇后充满期待的双眸,终究不忍她失望,冥思苦想,终于记起黛玉身旁站着一名女子,顺势道:“有一个穿月白衣裙的,和两位表妹站在一处” 薛皇后侧头看去,身旁的女官立刻躬身上前:“禀皇后,这是都察院苏御史之长女。” 虽不显赫,却是世代诗书礼仪传家,尤重子女的教养。 薛皇后心中就有了几分喜欢,想着还需遣人细细查过,才能有所定论,不敢轻许承诺,转而提起黛玉:“和嘉树站到一起,当真是金童玉女,般配极了。” 九皇子她身旁坐下,回忆着黛玉的样貌,轻笑颔首:“的确配得上嘉树。” 薛皇后不由感慨:“倒是没想到,嘉树那样内敛的性子,林姑娘却极为伶俐,与嘉树截然不同。” 就与九皇子说起黛玉与薛六的官司。 九皇子想到薛六被气的眼眶发红的模样,心想小嫂子这样厉害,怪不得嘉树要惧内了。他唇角翘起:“这是您不了解嘉树。您信不信,要是他听说了此事,只有替小嫂子加油鼓劲的!” 薛皇后顿时忍俊不禁:“嘉树最是懂事有礼,你就趁他不在使劲编排他吧。” 九皇子就冤的一口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90.090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圣元帝的长剑滴着血,逆着光缓缓走到他的床榻前,目光冰冷的看向他。 “父皇,你老了, 该好好休息了。” “逆子!”太上皇仰面躺在床上, 因病痛浑身无力,他听见自己用沙哑的声音喊道:“来人,护驾!” 许久, 殿中除了他嗬嗬喘气的声音, 再不闻其它声响。 圣元帝将一份退位诏书扔在龙床上, 举剑朝他指来:“别白费力气了。我的父皇陛下,你以为我是如何进来的?” 太上皇猛地睁开眼睛, 弹坐而起, 满头冷汗, 双手因恐惧而微微发着抖。 “太上皇, 您怎么了?” 值夜大宫女疾步走到榻前, 扶床跪下,见他面色,几乎瘫软在地,惶恐不安地看着他。 自太上皇退位后,性子愈发喜怒不定, 经常半夜发了癔症, 轻则打骂, 重则提剑砍人,导致长宁宫中人人自危。 太上皇想起梦中的场景,脑中嗡鸣。他瞪大了眼睛,理智随之湮灭,挥手狠狠一记耳光扇到大宫女脸上,宫女被他打得扑倒在地。 他仿佛犹有不足,跳下床来,扑到宫女身上,狠狠踢打那宫女,口里发出愤怒的吼声。 “你这篡位的逆子,没人伦的畜生!你敢忤逆亲父,朕要将你满门抄斩” 谁也不知道,他那年近七旬c老态龙钟的身躯里,为何还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 宫女被打的蜷缩成一团,痛的涕泪横流,听到他嘴里的话,更是肝胆俱裂,一边捂住耳朵不敢多听,一边求饶:“太上皇饶命!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太上皇却仿佛听不见她的声音,他身形佝偻消瘦,披头散发,举止癫狂,目光如择人而噬的恶鬼。 “逆子!你该死,该死!朕要让你也尝尝痛不欲生是什么滋味!” 他暴虐地一脚踩在宫女肩膀上,用力碾去,伴随着一声咔扎骨折声响,宫女痛叫一声,几乎晕死过去。 夜色渐深,正是夜最黑的时刻。 一阵阵惨叫哭泣在长宁宫中飘荡着,显得阴森恐怖。 太上皇发泄过后,慢慢平静下来,闭紧双目,怔怔地坐回床上,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滚落下,头脑逐渐清晰。 记忆逐渐回笼。他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白日那声太子薨逝的丧钟。 他那张皱巴巴的老脸上,渐渐流露出了沉醉的表情。 想象着那逆子听闻太子死去时,会露出怎样的沉痛表情,他感到了由衷的满足。 这种满足感,让他产生了一种久违的,天下尽在掌控的舒爽感觉。 “哈哈哈哈。”他痛快地吐出一口浊气,那一瞬间,仿佛老态尽去,只觉身心舒畅,所有压抑荡然无存。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大步来到蜷缩在地上的宫女面前,蹲下身轻抚她姣好的面颊,轻声安慰道:“好姑娘,刚刚朕被梦魇着了,弄疼你了吧。” 宫女对上他浑浊的双目,不由打了个寒噤,忍着剧痛缓缓从地上爬起,趴到太上皇脚边,轻声回道:“奴婢不疼。” “恨朕了吧,不说实话。”太上皇柔声细语道。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奴婢不敢言痛。”宫女不敢去看那明明布满皱纹,却自以为和善可亲的脸,垂眸回道。 太上皇满意地揉了揉她的发顶,道:“很好,快回去上药吧。” 宫女如蒙大赦,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才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太上皇陛下当真是怜香惜玉。”一道板正的中年女音传来。 太上皇转头望去,就见一名慈眉善目的女道长从窗外跃入。只见她一袭白底蓝云纹道袍,衣袂翩沓,仙气飘飘地落于面前。 太上皇忙迎了上去,亲自引她到椅子上坐下,击掌赞道:“仙姑好手段,做的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女道长微微一笑,眸中透出几分悲悯:“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 她慢悠悠地靠在椅背上,抬眸望着太上皇,轻声道:“一别十多年,安施主很是挂念陛下呢” 她口中的安施主,自然是远在西北,一度宠冠后宫的安氏。 太上皇听她提起安氏,表情微微一僵,他掩饰地咳了咳,转移话题道:“不知太子魂归何处了?” “自然是一道雷符打散了。若让他去地府告上一状,于我们可不是好事呢。”女道长苦恼道。 太上皇眼中发亮:“仙姑,您法力如此高强,何不直接为朕除了那逆子?” 那女道长却摇了摇头,为难道:“天子乃一国命脉所在,肩负我国国运,受诸天神佛庇佑,又岂是我能轻易动得了的。” 她可不愿与一国气运对抗,一不小心反噬自身,多年道行可就毁殆干净了。 太上皇闻言却又暴怒起来,他面目狰狞,咬牙切齿道:“窃国逆子,谋逆犯上,忤逆亲父,凭何承担一国气运!” 他来来回回地走动,喃喃道:“朕才是天命所钟,朕才是天子!” 女道长见状,并未言语,心中却哼笑一声。 若非尚要用太上皇牵制圣元帝,她又何必理睬这老疯子。 想起近来不知是谁,屡次坏她计划,让她多年的布局毁于一旦,她就一阵气恼 让她找到,绝对要让他痛不欲生! 却说东宫这边。 “我要见太子哥哥一面,找出凶手!”九皇子执着道。 谢嘉树盯着九皇子一边倔强地抿着唇,一边泪珠蜿蜒而下,挺直的背脊不由慢慢放松下来,沉默地望着他。 他还是一个孩子。 因为长兄之死,伤心哭泣的孩子。 祖父虽让自己日后辅佐于他,但在他未变成孤家寡人之前,他也是自己相伴半年,朝夕相对,一起读书c习武的同窗。 谢嘉树眸光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在他的注视之下,九皇子有些难堪地收住了眼泪,别开视线,面庞却一点一点涨红了。 他虽年幼,却是极骄傲的人,极少在人前示弱,更别说这样哭泣不止了。 谢嘉树站起身,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他,然后坐在他身畔,直视前方。 九皇子抬眸觑他一眼,别扭地接过帕子,将脸扭向另一侧,胡乱地擦拭。 许久,他重新压下心中的悲痛,低声问道:“你会招魂吗?” “我会。”谢嘉树侧头盯着他,“这是你自己的主意吗?如今东宫守卫森严,若是被发现了,你如何向圣上交代?” “是我自己想的,父皇并不知情。”九皇子点点头,道:“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我已禀报父皇,明晚由我为太子哥哥守夜。我身边的人都会随侍在侧,你是我的伴读,想伴随左右,安慰于我也是情有可原的。到时,我会吩咐值守宫人,说我有话要单独与太子哥哥说,即可摒退所有人,你就可以开始了。” 他看向谢嘉树,目光真诚:“我的人会负责守卫,不会有人发现的。” 显然早已认真筹谋思虑过。 谢嘉树叹口气:“我希望你要有心理准备,太子殿下未必知晓自己的死因。” 九皇子神色一黯,却仍坚定道:“就是与他告个别也好。太子哥哥若有何心愿未了,我也会尽力为他完成。” 谢嘉树微微动容。 他将所需之物一一写在纸上,交予九皇子,让他提前准备,就出去继续哭丧了。 夜。 太子灵堂里白惨惨一片。 太子已经沐浴c更衣过,静静地躺在灵床上,用白绢覆着。 谢嘉树拿了太子的生辰八字,摆上香案,点香。而后提笔画符,符成后指尖轻点引燃。 有风吹过,灵堂里白幡轻悠悠地飘荡。 烛火随之一阵摇曳,映的谢嘉树的身影明暗不清,只余念咒声在耳边回荡。 九皇子神情紧张地盯着谢嘉树的一举一动,手不由紧紧攥住了衣角,用力的指节发白。 四周静得可怕。 谢嘉树突然感觉到暗处一双窥视的眼,粘腻恶心如跗骨之蛆。 他伸出一只手,在虚空连点,一段符纹显现,空气中荡起巨大波纹。 那窥视之人仿佛被惊退,转瞬消失不见。 谢嘉树眉头拧起,心中隐隐升起不详的预感。 似乎有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白幡垂在四周,仿佛一道道帘子,将灵堂掩映起来。 这时候,突然有一只微带肉感的小手,缓缓拨开幔帐,走了进来。 风中寒意越来越盛,忽然听到细细索索的声音,九皇子汗毛竖起,回过头去。 只见皇长孙双目呆滞,神情木然,穿过重重幔帐,缓缓走来。 守卫的人呢?他是如何无声无息进来的? 九皇子心中冒出些许疑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91.091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谢嘉树没有死。”丁氏面色难看, “公爹出门了,如今我当家理事, 门房只好来报了我, 说他被宿燕观张真人所救,正客居在那。” “哦?”谢清朗不疾不徐地应了一声,眼中却流淌着冰冷的光。“那我这好侄子, 可真是命大。” “现在怎么办?”丁氏的手指不禁绞紧手中的罗帕,口中埋怨起来:“亏那‘飞鹰’还自号从不失手,竟连个小孩子也弄不死,白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飞鹰’都叫夫人给弄死了,还不满意呢。”谢清朗微微挑起嘴角, 站起身缓步绕过书桌, 到了丁氏面前, 抬手轻抚她的面庞:“你生气的样子可就不漂亮了放宽心, 这次不成,总不能次次都不成。” 丁氏的脸浮上了几缕绯色,羞怯地垂下了眼眸,好一会儿才领会到自家夫婿的意思:“你是说,直接让他死在宿燕观?” “我的傻夫人,前脚他才到府里报信, 后脚就死了你生怕父亲不怀疑我?”谢清朗捏了捏她的脸颊:“自然是风风光光将人接回来。” “他一回来, 引他出学堂的人就叫公爹知道了不过我已经处理干净了。”丁氏嗔怪地睨了谢清朗一眼, 又撑不住好奇地靠到了他怀中撒娇,“夫君难道另有打算?” “你现在就去准备车马,排场越大越好,最好让半个京城都知道我们寻到了失踪的嫡长孙。”谢清朗干脆搂住妻子,轻声教她:“回来的路上若出现什么意外,也只能怪仇家消息太灵通,竟再次铤而走险!” 丁氏恍然大悟,却仍然有几分迟疑:“宿燕观的老道会不会多管闲事?只怕我的道行及不上这些正统道门” 谢清朗轻笑,道:“夫人只管做好我交代的事,其余的让我来。”又将要她做的事情一一交代。 丁氏大喜,又与谢清朗耳鬓厮磨了半晌才出去张罗。 谢清朗目送她走出去,面色缓缓沉了下来,目光中透出几分阴骘。 “呼”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侧身靠坐在书桌上,深沉的双眼里波涛诡谲,然后,他以手掩唇,低声告诫自己:“是你选择了她,你还用得上她。所以” 靖安侯府接人的车队沿着茗香山浩浩荡荡逶迤而上,不过半个上午,整个京城都知晓,靖安侯府的嫡长孙大难不死,要回去了。 谢嘉树辞别依依不舍的张真人,启程时已是午后。 茗香山的天空不知何时弥漫起大片铅灰色的乌云,空气中酝酿着一片潮湿,沉闷的让人透不过气。 护卫头领打了个哈欠,阴天c午后,实在是很适合休憩一番的时候。他抬眸望了望灰蒙蒙的天,心中渐渐浮起一丝疑惑。 队伍已经走了至少一个时辰,为何这条道路以及两旁的景致都没有一点变化?上山时,并未发现这条路这般望不到尽头啊? 这时,林间突然弥漫起一股雾气。飘飘渺渺地从两边氤氲而来,像一帧帧诡异的慢镜头,无端端透出几分令人惧怕的森然。 众人再如何迟钝,也察觉了不对劲。前进的车队不禁迟缓下来。 鬼打墙? 谢嘉树独自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里沉思,猝然一阵天旋地转,然后是马车翻倒的巨大撞击声响。 外面响起一阵噪杂声,隐约传来几声靖安侯府护卫的怒喝:“我们可是靖安侯府的车队你们想干什么?不要命了!” “我们要的就是靖安侯府小公子的命!” 激斗声响起。 马车门帘忽然被掀开,谢嘉树抬眸望去,就见一年轻道人探进头,见谢嘉树毫发无伤,松了一口气,黑黝黝的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小施主,张真人让我们保护你。” 谢嘉树也回以笑容,问道:“现在形势如何?” 年轻道人见他一举一动皆有法度,像一个装大人的小孩,头发却有些乱,扎起的小揪揪也歪了,煞是可爱,乐道:“不要怕,我们能应付!” 被当成小孩子来哄了。谢嘉树满头黑线地从马车里爬出来,看向四周飘荡的雾气,不由心中一凛。他将灵力覆于双眼,静默几息后,他发现,有人用法宝蒙蔽了他的感知! 好在他早有准备。 阴风骤冷。谢嘉树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置于掌心,合掌轻搓,一阵火光冒出,纸符瞬间化为灰烬。 随着他的动作,雾气仿佛被吓住了,不敢再靠近。 年轻道人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谢嘉树唇角现出一个隐约的弧度,报复心极重对年轻道人一乐。这才查看起现场情况。 在场共有三拨人。一为靖安侯府的护卫,旨在保护谢嘉树;二为宿燕观武道院道士,是为跟车护送;三为突然出现的黑衣人,直言要他的命。 方才年轻道人虽说的轻松,但这些黑衣人其实个个身手了得,全是满身煞气的亡命之徒。 谢嘉树的目光扫过来势汹汹的黑衣人,以及靖安侯府不堪一击的护卫,脸上露出冷冷的讥讽。看来,这是定要致他于死地了。 突然,两名黑衣人身形奇诡地从谢嘉树身后隐现而出。 “小心!”年轻道人急急大喊,同时飞身拦截。一人被他阻住,另一人却已到了谢嘉树跟前,长刀划破空气,直直向着谢嘉树而去。 刀锋逼近,杀气如有实质。黑衣人眼中闪过一道志在必得的厉芒。长刀却去势一顿,一只肉呼呼的稚嫩小手举重若轻地捏住了刀刃,清凌凌的刀身反射出一张孩童冷淡得几乎没有表情的面孔。 咔的一声响,刀从中间断开。 黑衣人愣住了。 断开的半截刀被对方捏在手心,无声无息地划过他的脖颈。黑衣人睁大眼睛,身体缓缓倒下,至死都难以置信地瞪着谢嘉树。 激烈的死斗还在持续,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鼻间萦绕着阵阵血腥气息,谢嘉树的表情愈发难看。他顾不得再隐藏实力,将手中半截刀片扔到地上,在自己身上拍了张轻身符,身体如幻影般在场中飞掠。 刚刚解决对手回身欲保护谢嘉树的年轻道人:“” 年轻道人忙凝神望去,正看到谢嘉树两指之间捏着一张黄符,无声无息地掠过一名黑衣人身后,黑衣人背上霎时多了一张黄符。 那黑衣人动作一下子定格在挥刀劈砍的瞬间,再无法移动分毫。他的目中瞳孔紧缩,显然是极度惊惧。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场上的黑衣人竟无一人能动了。 靖安侯府护卫和普通道人们目力不及那年轻道人,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面面相觑,满脸茫然。 年轻道人目睹了全过程,步伐僵硬地走到谢嘉树身边,神色再也不复之前的嬉皮笑脸:“你c你是哪里来的精怪?” “我身上有妖气?”谢嘉树却已打定主意,在羽翼未丰之前,都要借张真人的势。他拍了拍手中并不存在的灰尘,看向年轻道人。 “没c没有。”年轻道人摸了摸鼻子,目光呆滞。不仅没有妖气,且气息清正,灵魂稳固,没有一丝异常之处。 但好像哪里不对?一个六岁的稚童,即使手中有厉害黄符,应对起这样的场面,也不该如此游刃有余?可若对方有什么不妥,张真人也不可能毫无反应。 其他道人渐渐聚到他身边,对他的异样神色并未察觉。除了谢嘉树,在场的人没有表情不怪异的。 护卫们开始收拾战场。得益于有心人布置的鬼打墙,他们的车马在这样的混乱中竟未丢失丝毫。 护卫头领此前并未见过谢嘉树,但对方是主,他为仆,他定是要向谢嘉树请示刺客如何处置的。 谢嘉树不假思索,铿锵有力的声音传遍全场:“全部绑了,送到官府。我倒要看看,天子脚下,谁敢如此大胆,截杀靖安侯嫡长孙!” “是!”护卫们得令,立即行动起来。 年轻道人终于回过神,他悄悄走到谢嘉树身边,看向他的眼睛发着光,如洹河流星:“这符不是张真人给你的,他没这么厉害!” 年轻道人作为武道院的第十一席弟子,他对于各位真人的实力显然一清二楚。 谢嘉树无奈地看向他,他却毫无所觉:“我叫杜小满,认识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92.092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他将匣子置于桌上, 小心翼翼的取出画纸, 细看起来。 她的画是初学, 笔触稚拙,胜在传神,尤其一双圆眼黑白分明,衬得画中之人有了几分活气。 原来在她眼中,自己竟是这个模样吗?指肚拂过画中的线条, 谢嘉树微微一笑,将画纸重新装在匣里, 对彩墨道:“其它东西都收起来吧。” 彩墨赶紧答应着。 他见自家主子盯着张纸瞧了半天, 好像挺高兴的, 然后就连纸带匣子抱走了,不禁满脸疑惑难不成林大人送了什么好东西? 第二天, 谢嘉树恢复入宫读书。 不同于以往的视若无睹,九皇子一见到他,就面露欢喜, 疾步迎上来,小眼神中充满敬畏, “原来你真的会画符啊。” 谢嘉树照旧行了个礼, 被他一手拉住了。 谢嘉树见他周身的不详气息愈浓, 心中明白, 那女鬼定是又对九皇子出了手。 他一边询问九皇子昨日回去途中是否顺利, 一边思忖起来。 九皇子身上阴气如此之重,天长日久,恐怕会移了性情。究竟是谁想要谋害九皇子? 太上皇?圣元帝有龙气护体,遇害的首当其冲应该是太子才是。 太子?谢嘉树并未见过太子,对他的品性不好妄下论断。但他与九皇子年岁相差太大,根基已稳,九皇子又是他唯一的嫡亲兄弟,应当不至于。 那宫闱斗争? 九皇子对谢嘉树的出神毫无察觉,一言难尽地将回归途中发生之事一一道来,然后希冀道:“我能不能也学画符?这样再也不惧这些邪祟了!” 谢嘉树一怔。他已有了黛玉这个小徒儿,无意再多收徒。况且,教一名皇子学道,于政治上敏感性太高了。 “符篆一学包罗万象,其一就是算学。”谢嘉树沉默片刻,抬眸注视着九皇子:“我问你,今有鸡翁一,值钱五;鸡母一,值钱三;鸡雏三,值钱一。凡百钱买鸡百只。那么,鸡翁母雏各几何?” 九皇子神情呆滞地望着谢嘉树。古人大部分是“文科生”,对数算研习不深,且九皇子年幼,只能算出十以内的加减。 乍听到谢嘉树此问,他不由满脸茫然。 谢嘉树拍拍九皇子的小肩膀,委婉拒绝道:“你年纪尚幼,先把四书学完吧,需要符尽可找我。” 九皇子不服气:“你四书学完了?” 自然没有。谢嘉树提笔在宣纸上将算学题的运算步骤详细列出,勾起嘴角:“但我数算学的好。” 九皇子:“” 九皇子泪眼汪汪地妥协,“那你现在给我几道符。昨日那个挡了劫后焚毁了。” 谢嘉树将早已准备好的黄符递了过去。他之所以向九皇子显示修为能力,目的也在于此。 如今他对于谋害之人毫无头绪,只能待那人见九皇子无恙,使出别的手段了。 凝目注视着九皇子周身的缭绕黑气缓缓消减,谢嘉树心中升起几分隐忧。 九皇子和谢嘉树一下子亲厚了起来。每日一道读书c习武,几乎形影不离。 反而是薛城璧,对于自己为何一夜失宠很是不解。但他一向以九皇子马首是瞻,对谢嘉树也变得友好起来。 周围的人无不感到讶异,圣元帝听闻后,却露出赞许之色,欣慰地对贴身内侍谷满楼感叹道:“小九儿长大了。” 时间如水般流过,转眼年关将近。 京里下了很大的雪,天阴沉沉的,推开门就是白茫茫一片。 上书房于是顺势停了课。 过了几日,雪停了,靖安侯府里开始有了过年的气氛,随处都是洒扫c收拾的身影。 府中装点的很喜气,就连谢嘉树屋中的帐幔,也一一换上了靖安侯夫人亲自挑选的暖色调。 除夕夜,谢嘉树身着大红衣裳,同祖父c祖母进宫领宴。 宫宴中,太子亲自提壶执盏,向座位靠前的官员c宗亲敬酒,态度很是谦和。 太子年近而立,剑眉星目,气度不凡。见到谢嘉树,他当即赏了见面礼,还揉了揉谢嘉树的头,言道要与九皇子好好相处。 行止之间,对九皇子的溺爱之情溢于言表。分明是将九皇子当成了儿子养。 回到府中已是深夜。靖安侯府挂满了灯笼,亮如白昼。映衬着天空中一丛丛绽放的烟火,仿佛绚烂到极致的盛景。 这是谢嘉树第一次同家人一起守岁。他的心中一片宁静平和,只愿盛世安稳,家人岁岁常相伴。 过了年,很快到了二月十二花朝节。 未出阁的小姑娘常于花朝邀约相伴,赏红拜花神,吃花糕,行花令,祈祷自己如花般朝气美好。 花神庙位于京郊碧水湖畔,每年春天,百花盛开,连绵不绝,成为一景。 因黛玉年幼,贾敏不放心,陪同她去。她牵了黛玉,一路沿青石小径,拾阶而上,沿途繁花似锦,蔚为奇观。 黛玉同许多小姑娘一般,虔诚地焚香祭拜花神,为春天祈福。 这一日又是林黛玉的五岁生日,故而她们没有在外多停留。 黛玉今日穿了件新裁的碧绿色小袄,搭配鹅黄色的湘裙,乌黑的发丝挽成两个小髻,各别着一个珍珠发箍。肤色细白,唇色粉嫩,如三月枝头含苞的桃花般,柔嫩可爱。 谢嘉树特意登门为她庆生,一见之下也不由眼前一亮。 过了今日,林黛玉就五岁了。 谢嘉树熟读红楼,当然知道,这一年林如海将调职扬州,担任巡盐御史。 这也是林黛玉命运的转折点。 母亲病逝,寄居贾家。随后父亲离世,更是让她再无依靠,任人拿捏。 林家祖上为列侯,四世袭爵,五代为官,家族底蕴深厚,黛玉却落得寄人篱下,泪尽而亡的结局。 想到那句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他心中不由泛起丝丝心疼。 他开始如同所有长辈一样,希望黛玉慢点长大,永远无忧无虑,一生安乐顺遂。 黛玉见到他就不禁露出个笑容来。 两人在林府的庭院散步。 因为黛玉爱花,林府的庭院种了不少花卉,不同于花神庙开到极致的美丽,林府庭院的花错落地绽放着,并不繁茂。 黛玉说起上午出门的见闻,难掩欣喜:“花神庙里也种了许多的花,有山茶c玉兰c丁香c海棠都开的美极了。” “那你还想再看一遍吗?”谢嘉树心中一动,突然萌生起一个主意。 “再看一遍?”黛玉歪了头看他,有些不解。 谢嘉树走向其中一个花圃,展开双手,将自身灵力外散,延展到庭院每个角落,滋养着植物,直至每一株花草都透出生机勃勃的模样。 他凝眸看向黛玉,笑道:“生辰快乐。” 话落,他取出一道黄符,置于掌中,合掌一撮。 刹那间,庭院里百花竞放,身旁几株桃树一点一点覆盖上了层层叠叠的粉蕊。 黛玉睁大了眼,侧头四顾。 满庭院的绿植都开了花,满目绚烂,芳草如茵。 黛玉如同置身梦幻,眨了眨眼,花海非但未曾消失,鼻腔也迅速充斥了馥郁的花香,令人沉醉。 几片花瓣悠悠落在地上,还保持着潮湿饱满的色泽。其中一片粉色的花瓣,颤巍巍地从枝头跌落,到了她的眼前。 黛玉不由伸出手掌,刚好接住那一片粉。 谢嘉树清清淡淡的眼眸,缓缓晕开一层暖意。 黛玉抬眸看他,有种心脏被揪了一下的感觉。 她掩饰地垂眸,白嫩嫩的手指提起一边的裙角,向花海走了过去。 “小哥哥。”黛玉在花海中徜徉,而后回头,抿着嘴微微一笑,“谢谢你。” 一阵春风温柔地抚过,满院的红绿轻轻颤动。 日子平稳地过渡到了四月。 这一日,风和日丽,高师父开始教骑马。几人被领到了御马房,高师父为三人讲了半天的马经,才放他们进入马房,由每人亲自挑选一只小马。 这只马儿以后将伴随他们的课程。 谢嘉树挑了一只通身雪白c不过半岁的小马,拿了草喂它,和它互相熟悉。 不过一会儿,他已被小马允许抱着脖子抚摸它了。 这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响起,谢嘉树抬眸就见是小太监阿宝,面色苍白,面脸惊惶,隔着一些距离就扑倒到九皇子面前。 上书房规矩极严,内侍不能随意扰乱课堂。故而九皇子见了他惊慌失措的模样,面色也瞬间凝重起来。 未料阿宝一出声就犹如惊雷乍响。 “殿下太子c太子薨逝了。” 张真人的道场一片寂静,一路进去,只闻窗外风吹过枝叶的沙沙声。 林如海身着青色长衫,颔下蓄着美髯,负手立在里间,本应是风雅儒士模样的,此刻却满面焦灼,背脊也弯了下来。他对面的张真人也是一副一筹莫展的模样。 张真人见到谢嘉树,不由精神一振,上前将他迎了进来。林如海早已知晓他要寻找帮手,本以为是张真人的几位师兄,甚至隐隐希望是宿燕观观主,哪知道盼来的,却是一稚龄小儿。 林如海的脸色愈加难看。他闺女命在旦夕,张真人却如此行径,叫了个孩子来糊弄他,他又如何能不心寒c不气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93.093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林如海的脸色愈加难看。他闺女命在旦夕,张真人却如此行径, 叫了个孩子来糊弄他,他又如何能不心寒c不气急? 张真人也看出了他的恼意, 心中暗暗叫苦。师父闭关已许久, 几位相熟的师兄弟什么水平, 他难道还不清楚。 他们与他也不过在伯仲之间。 不过他不愿得罪林如海,也不能不解释。只见张真人一如既往注重保持风仪,袖袍轻振,将谢嘉树引荐给林如海, 面容端肃道:“这位是谢小友。林施主可能不知, 天师一行, 达者为先, 并不兴论资排辈。有人天生道体, 有人却穷其一生也入不了门。当年师父收下我, 言我天赋百年难得一见, 然而见到了谢小友,我才知道,我竟是个榆木疙瘩。” 谢嘉树知道他要取信林如海, 听他说的煞有介事, 很是无奈。见林如海看过来, 对着他微微一笑。 林如海见他淡然自若, 不似寻常孩童, 面露迟疑。他还是无法相信,这样一个小娃娃,能有什么大本事。 张真人叹了口气,道:“令爱是魂魄丢失之症,招魂仅中等难度,本也不会这样为难。奇就奇在,令爱这魂魄似乎大有来历,非普通人能招得了啊。” 林如海见张真人神情恳切,自己也确实无法可想了,终于松动下来,让开身体,现出身后昏睡的林黛玉来。 只见她身着一袭粉色缂丝小袄,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几乎没了生气。若那日初见,她还是一个娇怯却不失灵动的小姑娘,现在就是美玉蒙尘,整个人都暗淡了。 的确是离魂之症。 只是这绛珠仙子的魂,又岂是凡人能力可为?也难怪张真人为难。 所需物事张真人早有准备,谢嘉树拿了林黛玉的生辰八字,开始按照东c南c西c北c中五个方位摆上香案,一一点香,拜五方神。而后,他开始提笔画符,符成后向上一抛,黄符在空中顿住,他指尖轻点在其上,黄符瞬间燃烧起来,片刻已化为灰烬。 微弱的光亮映照着谢嘉树肃穆的小脸,透出几分莫测之感。 待黄符燃尽,轻微的念咒声响起。 林如海始终盯紧了谢嘉树的一举一动,见他动作行云流水,一动一静之间仿若带着上古韵律,黄符于他如臂使指,且无火自燃,大为震动。 他不由又重新审视了谢嘉树一番。 片刻之后,忽然一阵风拂来,五个方位的香燃起的烟气仿若活了一般,盘旋着,摆成奇异的形状。 “怎么样?”林如海不敢打扰谢嘉树,询问起张真人。 张真人表情凝重地摇了摇头,含义不言自明。 林如海如同挨了一记重击,眼中刚燃起的一簇微光又缓缓熄灭。 绛珠仙子下凡历劫,她的魂魄之谜已成天机,凡人又如何能参透?也就谢嘉树身死c穿越一遭,不在此方天道监管之下。如果此界还有人能窥见被遮蔽的天机,找到林黛玉,就只能是他了。 意识到这一点,谢嘉树当即不再迟疑,缓缓走向林如海,如实相告道:“招魂不成了,我还有一法,就是由我之魂出窍,亲自去寻魂,还需林大人和张真人多加配合。” “此法恐怕凶险!”张真人肃容道,显然有阻拦之意。灵魂出窍并不是闹着玩的,若出现差池,就回不来了。 林如海听到还有法子,自然还想尝试。但见张真人这模样,只好闭口不言。 谢嘉树却发现,在他打定主意救林黛玉时,他感应到的,两人冥冥中的那一丝牵扯愈加强烈了。这种玄妙的感觉让他心意更为坚定。 林如海见状,不禁露出几分动容,也彻底摒弃了对他年龄的成见,向他施了一礼:“小真人高义!” 谢嘉树征得林如海同意后,伸手捻住林黛玉几缕青丝,两指一碾,发丝从中间断开。他随手扎了一个草人,然后将林黛玉的发丝编入其中,在纸上写下林黛玉的生辰八字,覆在草人心口处。 待一切准备完成,他将草人置入铁盆中,用黄符点燃。 一簇簇火光轻轻跃动,渐渐连绵成一片,将整个铁盆里烧成一片耀目红光。 渐渐的,那火光之中呈现出一幕影像,赫然正是林黛玉之所在。 林黛玉从小就是一个爱哭的孩子。 在还未学会说话时,就经常抽抽噎噎地睡着,因她先天体弱,这种脾性一度让林如海夫妇非常困扰,担忧她是否哪里有病痛,却无法表达。 后来夫妻俩索性延请了一位老大夫常驻家中。大夫研究多日后,终于下了诊断:天生多愁善感,虽体弱,却无甚疾病。 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 比如,别的孩子都只能看到一朵花的盛开,喜爱它瑰丽明艳的色彩,却不会在意它枯萎之后如何,黛玉却会看到花的一生。 在她四岁时的一个清晨,贾敏听到她生动欢快的嗓音:“母亲,今年的海棠比去年早开了七天呢。” 竟是还记得三岁时的花期。 贾敏终于意识到,这种多愁善感,其实是源于她的聪慧。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夫妻俩开始忧心起来。 好在随着时间流逝,黛玉开始有了属于小姑娘的灵动,像所有小女孩一般,笑靥纯稚。 然而,这并不能让父母的担忧减少一些。尤其是当一个癞头跣脚的僧人登门,疯疯癫癫c煞有介事地说了一通后,那些忧虑似乎都有了出处。 但是,黛玉终究只是一个四岁的小姑娘,对于父母的担忧一无所知。她虽然是一个爱哭的小姑娘,但父母疼爱,家庭和睦,除了偶尔跟亲近的人使使小性子,再无烦忧之事,心中始终保有最简单的快乐。 在黛玉四岁的人生里,还值得提起的,是一个叫晚晴的小姐姐。 因为林如海中了探花,留京任职,所以黛玉是在京城出生的。晚晴是她家的邻居,比黛玉大了三岁,经常随了她母亲过来玩。 这样一来,晚晴就成了黛玉除家人外最熟悉的人,时不时就凑在一起玩。 晚晴一直十分喜欢这个漂亮的小妹妹,总是找各种借口登门。久而久之,林家人也习惯了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经常出现,为黛玉准备日常用品和小点心的时候,也会给她备上一份。 春天里,不知是哪一天,黛玉听大人说小姐姐“没了”,她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因为小姐姐明明一直都在,一如从前。 只是大人们都看不到她了。 她显然还不太懂得,死亡究竟是什么。 后来,父亲请来了张真人,小姐姐就不见了。黛玉朦朦胧胧知道她不会再来了,心里有点难过,蔫了好几天。但为了不让父母亲担忧,黛玉开始装作若无其事。 过了几天,小姐姐突然回来了,却变得有些陌生,让黛玉感到害怕。她的眼眸黑黝黝的,仿佛深不见底,就那样静静望着她,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黛玉瑟缩了一下,敏感地察觉到不详气息。她想起担忧的父母亲,拒绝了。小姐姐似乎很生气,身上的气息愈发骇人。 再睁开眼,她就独自被丢在了这里。 整个世界空无一人,周围的声音也消失了,天空恍若一个漆黑的罩子,将人牢牢笼罩。 林黛玉独自走在黑暗中,脸上挂着两条泪。空气中的味道很怪,仿佛溢散着什么脏东西,让人窒息。黛玉不自觉用小手抹了一下脸颊上的泪,满手粘腻的黑灰,就像那个张真人烧的那种黄纸。 “嘤。”心中恐慌的感觉愈加深刻,黛玉一边抽泣着一边蹲下身,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哭了一会儿,她把目光偷偷从手臂的缝隙瞧出去,在四周游移打量着,像一个犯了错,不知所措的孩子。 这时,她突然感觉后背有些凉凉的,好像夏季房间放的冰。她不自觉回过头,只见她身后的半空处,正悬挂着一张惨白的脸,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白脸长了一头长发,随风款摆着,好似张牙舞爪一般。 黛玉吓得忙捂住了眼睛,瑟瑟发抖。她认出那是晚晴,却已经不是她的小姐姐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黑暗中,她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是一个陌生,稚嫩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94.094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他想起谢嘉树云淡风轻的模样,讨长辈喜欢的做派,一阵不甘心。 “殿下”阿宝趴在门上,回忆刚刚自己的表现, 生怕被主子嫌弃,讨喜的圆脸上露出一丝忧愁, 鼻音浓重道:“可要进去暂避?” 九皇子见他那没出息的样子, 从鼻子里哼了声。 靖安侯府的门房瞧见来人舆车的规制, 就极有眼色地一边使人进去通禀,一边使人安置车马, 自己也躬身上前, 笑眯眯地行礼,十分殷勤。 阿宝怕失了主子颜面,立即挺直背脊,强作平静地自报家门:“我们主子乃是当今九皇子殿下!” 门房愈发恭敬, 忙迎了一行人进府。 九皇子身上寒意未散, 回头看了一眼仿佛欲择人而噬的街道,打了个哆嗦,终于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靖安侯公务繁忙,并未在府里,由谢嘉树出面接待九皇子。 谢嘉树原本正端坐房中修炼, 经过近一月的修行, 他内伤已完全康复, 周身灵气愈发圆融。 听到白鹿叩门,禀报九皇子登门的消息,他不禁有些错愕。 这种疑惑一直持续到见了九皇子,才得到解答。 只见九皇子一身煞气仿佛被引动,从身体的每一个缝隙泄漏出来,阴气缠身。 他刚刚遇到了阴邪之物。 谢嘉树早已在靖安侯府周遭布下阵法,抵御诸邪。九皇子想必是在危急时刻入了府邸阵法范围,才躲过一劫。 九皇子见到他,面色是惊惧过后的青白,却偏偏强作镇定,骄傲地扬起下颌,挺起小胸脯,睨着谢嘉树解释道:“我只是路过,并非来看望你,你莫要自作多情。” 谢嘉树望着他眼中流露出的紧张,淡淡地哦了一声。 他的态度让九皇子一时接不上话,只好默默地注视着他。 花厅里一片安静。 为了缓解凝滞气氛,谢嘉树主动提出带九皇子在府中游览一番。 两人一路行到谢嘉树的兰亭苑,后面远远缀着一群仆从。 谢嘉树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你若是遇到麻烦,可与我说一说。” 谢嘉树当然想和九皇子缓和关系。他作为伴读,常出入宫中,若始终关系僵硬,于己于靖安侯府都不利。 九皇子终究是稚龄孩童,受了惊吓,又重获安全,不由遗忘了先前对谢嘉树的敌意。见谢嘉树笑容真挚温暖,他犹豫了一下,肩膀慢慢松懈下来,声音僵涩:“你真的要听?别吓坏了。” “不会的。” 九皇子很是沮丧,眼中弥漫出一股潮湿之意:“你想帮我啊。” 谢嘉树语调和缓,仿佛安抚:“我会尽力。” 九皇子耷拉着小脑袋,心头渐渐涌起一股茫然:“可我亦不知怎么回事” 这时,两人已步入谢嘉树的书房。 九皇子扫见桌上的黄符c朱砂,不由轻咦一声:“你书房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自然是用来画符的。”谢嘉树并未隐瞒,走到桌案前,提笔画了一张驱邪符,动作自如,很是轻描淡写。 九皇子虽不懂画符,却也知道符纹蕴含天地规则,极难成功。他曾随母后前往清虚观,里面的真人画符前要沐浴c焚香,画时冷汗涔涔,却常常画废了。 相比之下,谢嘉树仿佛儿戏。 九皇子的认知并无错,符纹一道艰深,非浸淫多年不能有所得。就如谢清朗,修习邪法功力大进,却肯定画不出符来。 但谢嘉树画符以臻大成,自然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 他对九皇子的质疑毫不在意,将画好的符纸叠成三角形,递给了他。 九皇子一怔,他突然想起两月前,京中传闻谢嘉树遭歹人劫持,多亏茗香山张真人出手相救,并传他修行之道。 张真人现在声望日隆,九皇子也是听说过的。他不由惊喜道:“你可有张真人画的符?” 谢嘉树如实道:“没有,只有我自己画的。” 九皇子微亮的小脸暗淡下去,兴致缺缺地将谢嘉树手中黄符接过来。 不过,经此一遭,九皇子对谢嘉树改观,虽不信他的驱邪符,却对他产生好感。 两人一道用了午膳,九皇子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决定趁着天光明亮回宫去。 至于去薛家,只能日后再说了。 九皇子之所以亲自前往安抚薛城瑜,全因心疼薛皇后。 当年太上皇独宠安贵妃,为了打压圣元帝,为他聘了承恩侯嫡长孙女薛氏。 承恩侯爵位只封袭三世,到薛皇后祖父正是第三世。太上皇爱惜羽毛,不愿背负苛待嫡长子的名声,故加恩于薛皇后之父,又袭了一代。 问题出在,薛皇后之父乃老承恩侯嫡次子,嫡长子却被撇在了一旁。长幼失序乃乱家根源,利益当前,长房与二房渐渐就生了罅隙。 太上皇此举不可谓不毒辣。 圣元帝登基后,尽力弥补长房,但割裂的兄弟情谊又岂是好补救的。 九皇子选伴读时,长房和二房各择其一。怎料二房的薛城瑜却因谢嘉树的出现被黜落。 这就是父皇的平衡之道。 九皇子坐在车舆中,怔怔出神。 阿宝侍候在侧,他觑着九皇子执于手中的黄符,好奇道:“这符真的有用吗?” 九皇子满不在意道:“嘉树画的符能有用,那我岂不就是得道高人了?” “那殿下怎么”怎么还收着? 阿宝满脸困惑。 九皇子摩挲着黄符,不知道是否心理作用,竟觉得浑身舒适了许多。想到谢嘉树温和的眉眼,他笑了下:“因为他很有意思,我突然想交朋友了。” 舆车依旧缓缓前行着。 熟悉的黑暗再次弥漫起来了,一点一点,吞噬周围的光亮。暗处的阴风又漫溢而出,仿佛无孔不入。 不过几息,四周已黑漆漆一片。而后,那腐朽气息也伴随而来。 九皇子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可惊恐之意还未攀上心头,手中的黄符突然爆发出一簇微弱光亮,席卷一切的黑暗刹那悉数褪去。 九皇子睁大了眼,呆呆地低下头,就见那黄符已化为黑灰,慢慢消散,而他的手毫发无伤,洁净如初。 “这c这”阿宝双目瞪得滚圆,嘴唇翕张,呐呐说不出话来。 九皇子一离开,谢嘉树也随即出了门。 他决定去一探究竟。 万籁寂静,只有风拂过他的衣袍的猎猎声响,显得又阴森又可怖。 谢嘉树来到九皇子撞鬼的宅邸,此处已破败许久了。他环顾一圈,缓缓步入。 忽然之间,一道黑影扑向谢嘉树。 谢嘉树随手掏出一道黄符,只见微光一闪,一团模糊的阴影惨叫一声,发现不敌就要遁走。 谢嘉树扔出一张引雷符,一道电光劈下,直直击中黑影。 那黑影跌落在地上,一张扭曲的鬼脸,血水顺着面庞蜿蜒流淌,眼中却水汽氤氲,可怜兮兮。 “仙师饶命!”女鬼自知不敌,一点一点爬起来,再也支撑不住,跪伏在地,低声求饶。 “你出现在此目的何在?”谢嘉树不疾不徐地问。 女鬼奄奄一息,“我是个孤魂野鬼,没有后代,没有祭祀,我只是太饿了所以今天看到那个小娃娃阴气极重,就想带走吸几口。” 没有祭祀的鬼根本抵抗不了饥饿。 “只是吸几口?”谢嘉树反问。 “千真万确,我饿了好久好久了,一直没有害过人,实在是他闻起来太美味了我没忍住。”女鬼声音颤抖,双目泪光闪闪。 “我不信!”随着话落,一张引雷符又出现在谢嘉树两指之间。“寻常的孤魂野鬼,如何懂迷幻术法?” “不要!”女鬼见状,越哭越伤心:“我饿了好几年,也不敢伤人,一直在人间飘荡,一个女道长看我可怜,就教了我一些术法,还为我找了此处寄居之所,我真的没有伤过人。” 又是女道长? 谢嘉树的心中,不由缓缓浮现出一个猜测 是不是就是丁氏的师父? “那女道长是什么模样,你可认识?” “四十许模样,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先前并不认识,只是偶然相遇,此前从未见过。” 谢嘉树回到兰亭苑,就见厅中摆放着数个锦盒。 见他目露疑惑,彩墨赶紧上前解释道:“世子,侯爷方才携了林大人回府,两人相谈甚欢,林大人道府中幼子已痊愈,特意登门致谢。” 说着,彩墨指着锦盒:“这些都是礼单上写明予您的,侯爷让人送过来了,您可要瞧一瞧。” 谢嘉树点点头,略略查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95.095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丁氏身边的两名大丫鬟跪在地上,吓得脸色煞白c瑟瑟发抖。 靖安侯并未让人请大夫。他阴沉着脸走向两名丫鬟,冷冷道:“我竟不知道,你们奶奶还是个有法力的。” 两人紧绷着脸, 浑身抖如筛糠, 却始终咬着唇不言不语。 主子做了什么, 又怎能瞒住这些近身服侍, 日日揣摩上意的人?但她们俩是丁氏的陪嫁丫鬟,身契都捏在她手中, 自然是效忠于丁氏的。 靖安侯也不多废话, 他脚尖轻抬, 看似轻飘飘地碾在其中一名婢女跪伏着的手臂上, 只听“咔扎”一声骨折声, 那婢女只觉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 顿时趴在地上, 浑身抽搐, 冷汗不止。 千金之躯, 坐不垂堂。靖安侯本不必自己动手的,但自听了长孙的话,他胸中就积聚起一股郁气,急需一个倾泻的出口。 “你们奶奶, 恐怕活不成了。”靖安侯瞥了眼气息微弱, 生机将断的丁氏, 把脚尖挪到了她另一只完好的手上,冷冷道,“你们想尽忠,恐怕要到地底去叙主仆情义了。” 那丫鬟还在咬牙忍耐着手臂疼痛,闻言一凛,不由面露迟疑。靖安侯却没有耐心等她下定决心,用力踩了上去,又是“咔扎”一声,手骨应声而断。 两手皆断,那丫鬟疼的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一下子昏死了过去。 另一名丫鬟已被吓破了胆子,见靖安侯将目光转向自己,不由连连磕头道:“我说,我都说” 她满头大汗地说起往事:“二奶奶从小身子就弱,三岁时,一个女道长突然上门,她道自己与二奶奶有缘,给了夫人一个药方,说来也奇,多少名医都看不好的病症,服了这药就果然慢慢好转了。” “后来那女道长说二奶奶命中有一劫,若是留在俗世,怕是要受尽煎熬,活不过二十岁。她要化了二奶奶去出家,老爷c夫人疼爱女儿,固不肯从,苦苦恳求破解之法,那女道长无法,就给了二奶奶一个玉牌,指导二奶奶修行” “后来二奶奶惊马,马车都差点翻倒了,多亏了二爷出手相救,二奶奶像迷了心窍,执意嫁予二爷,说自己命中那一劫是应在了此处。老爷夫人盼着女儿以后能平平安安,谢家又是世袭一等侯府,纵是个庶子也认了。成亲后,二爷也不知如何得知此事,提出要随二奶奶修行,说如此两人方能天长地久,二奶奶喜不自胜,立即答应了” 两人新婚燕尔,丁氏对谢清朗自然毫无保留,甚至不惜损耗自身修为帮他引气入体,提升境界。如此,谢清朗的修炼速度一日千里,渐渐有超越丁氏之势。 这本是好事。但随着修炼愈深,丁氏无法再提供帮助,谢清朗待丁氏就渐渐冷淡了。 往日的耳鬓厮磨还清晰仿若在眼前,被冷待的丁氏如何甘心?她的一生之劫,恐怕正是应在一个痴字上。 哭过,求过,闹过,在谢清朗眼中,不过是一场又一场无理取闹。 徒惹笑话。 或许,在外人眼中,谢清朗尊重嫡妻,连通房都从不曾有,是难得的洁身自好之人。但丁氏全身心寄在谢清朗身上,她要的岂会是这样的虚名。 她终于开始放下身段,曲意讨好。 骄傲c自尊渐渐坍塌,丁氏自愿变成了谢清朗手中的一把刀,承担所有罪孽因果,只为博取他一个关注眼神,一个赞许微笑。 但他们中间横亘着一个前未婚妻。 丁氏渐渐发现了谢清朗另有所爱,却自欺欺人不肯相信。 直到有一天,她无意间发现他在炼尸。 这是极易遭天谴的邪术。一个不小心,不仅身败名裂,还会祸及家族! 她虽成了他手中的刽子手,却知道,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碰的。她想要的是天长地久,而非任由他疯狂。 丁氏终于知道,自己这些年做了那么多,竟只是为她人做嫁衣裳。 谢清朗如何知道这种邪术的,没有人知道。但他开始炼尸时,只是一介凡人。 他在炼的,是他的表姐何嫣。 以凡人之力,又如何能成就逆天邪术? 一年c两年c三年,谢清朗的炼尸术迟迟没有进展,终于耗尽谢清朗的耐性。 因为第三年,表姐的尸体开始发僵发黑了,心痛不已的谢清朗找上了丁氏,踏上了修行之路。 他利用了丁氏,但他何尝不怨恨丁氏? 他背叛了表姐。 靖安侯气的一脚将一张花梨木靠椅踢断了。 所有人噤若寒蝉。 靖安侯剧烈地喘着气,愤怒c痛苦c不敢置信,理智摧枯拉朽般湮灭,让他像一只暴怒的困兽。 丁氏咒魇长孙,遭到反噬濒死。 他还未来得及震惊,长孙就带了一名叫卫平的人来寻他,告诉他长子的死另有蹊跷。 如此荒谬,却撕碎了府中平静的假象,摧毁了他心中安宁的家。 他想起八年多前,谢清朗因何嫣之死一蹶不振,他几乎操碎了心。后来他要娶丁氏,尽管知道两人不是良配,但终究抵不过一腔拳拳爱子之心,他舍下老脸,极力促成了这门婚事。 却原来是另有目的,居心叵测! 真是莫大的讽刺。 怒不可遏地让人将二房所有人都绑了,封了听香居大门,靖安侯才佝偻着背,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谢嘉树正在书房里静静等候他。 祖孙二人一时相顾无言。 靖安侯思及长子死于非命,谢嘉树从小失恃失怙,又接连遭遇绑架c刺杀,心中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 他望着谢嘉树,心中又是愧疚又是痛苦。 他甚至不知要如何面对发妻。 谢嘉树见祖父青筋暴起的模样,不由握住了他的手,问起审问结果。 一股清凉之气传来,靖安侯终于从痛苦情绪中抽离,缓缓冷静下来,说起事情经过。 “那逆子恐怕还在那洞中”靖安侯气恨道,“我要亲自处置他!” 炼尸不能轻易打断,阵法c材料更是难以轻易转移。若谢清朗如此在意那具尸体,极有可能还留在洞中。 谢嘉树却有些迟疑。 若是穿越前,以他的功力,对付谢清朗自然不在话下。但他如今换了个身体,重新修炼才一个月,而谢清朗能轻描淡写破了他的符纸,恐怕不是易与之辈。 靖安侯却点了数名好手,匆匆动身了。 谢嘉树叹了口气,跟了上去。恐怕以靖安侯的决心,他无法阻拦。 而且,谢清朗既然暴露了,终究要一战。 一行人按照那丫鬟所走过的路线,一路找到了二房所在的花园。在一个隐蔽的假山后发现了玄机。 谢嘉树破开眼前的障眼法后,一条隐秘的通道出现在假山之后,一眼望去潮湿阴暗,不见光亮。 靖安侯知道他师从张真人,看他露的这一手,还是有些惊异。但他此时心绪复杂,无暇再想,当先走了进去。 他们仿佛走入一个冰雪世界,四周充满了冰冷而潮湿的森寒之气,墙壁上的夜明珠发出隐隐绰绰的白光。 洞中非常冷,即使是几名精壮的兵士,也冻的打了个哆嗦。 洞府深处是一座寒冰床,上面躺着一具女尸,谢清朗就坐在床边,静静地凝望着她。 靖安侯从未见过表情如此简单纯粹的谢清朗。他年少时骄傲自负,长成后又上进隐忍,七情尽皆隐匿。 他终于发现,他从未认清过这个儿子。 谢清朗转头看向他们,表情自然,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他站起身,拔出了一柄藏在腰带里的软剑,一阵灵气激荡,洞中七七四十九根白烛依次亮起,将洞府里照的明亮无比。 谢清朗并没有离开过这里,但那名丫鬟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冰洞在烛光的映照下,一片晶莹剔透,没有脏污,没有血腥,仿佛世上最洁净之处。 “你们来了。”一袭白衣如雪的谢清朗看着父亲那又心痛又愤怒的表情,表情不为所动,嘴角甚至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 他的目光转向了谢嘉树,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笑意,“我原本以为,你必死无疑。没想到,竟有点本事。” “畜生。”靖安侯气的浑身发抖。 谢嘉树直视着谢清朗,目光不闪不避:“我只想问你,我父亲是不是你杀的?” “我本来不想杀他的,他毕竟是我的兄长。可他真是太不识趣了,非要气我。”谢清朗微笑着叹了口气:“如今,你们恐怕也都要去陪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96.096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几日之内, 最为倚重的长子c长孙接连丧命, 圣元帝眼中酝酿起滔天怒意。他掷出一张纸条, 问:“那这个作何解释?” 纸条缓缓飘落在九皇子面前, 上面正是九皇子的笔迹:“太子哥哥的死另有蹊跷, 请前往灵堂一叙。” 落款正是九皇子的名讳。 圣元帝指向谢嘉树面前的法坛, 道:“你们又是在做什么?” 九皇子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 此情此景, 任谁见到,都要怀疑九皇子与谢嘉树在做法咒杀皇长孙。 更甚至, 太子的死也另有玄机。 谢嘉树跪在九皇子身畔,禀道:“九殿下知我师从张真人, 心忧太子殿下有遗愿未了, 故让我为太子殿下做个道场。” 没有提招魂的事。 “遗愿?”圣元帝一怔,他知幼子向来赤子之心,且与太子感情极好,有此举动实属正常。他神情松动了几分, 问道,“太子有何遗愿?” 太子的魂魄消失了,恐怕已经遭遇不测。 谢嘉树知道, 若是直言只会触怒圣元帝:“不曾感应到。” 圣元帝目光落到长孙尸身上,目露痛惜, 冷笑一声, “那宁儿是怎么回事?” 谢嘉树诚恳道:“皇长孙乃中了傀儡之术, 受人操控,欲嫁祸九皇子。宿燕观乃正统道门,臣又如何会咒杀一术。” 圣元帝又如何不明白事有蹊跷,但他心乱如麻,无法理清头绪。 谢嘉树并不打算暴露太多,恐招圣元帝忌惮。 但他又不能什么都不做。 只能让圣元帝相信,皇长孙尸身受控,自行来灵堂了。 他指尖连点,一道控尸术缓缓成型,悄无声息地打向皇长孙,悄然隐没。 只见没有了呼吸的皇长孙缓缓挣动,竟自己站了起来。 “啊啊啊”正在收敛尸身的宫人无不惊骇欲绝,四散而退。 灵堂里顿时大乱。 谢嘉树不想对皇长孙尸身不敬,只是让其跳了支舞,就又重新躺下。 满室宫人却依然惊悸不已,见他一动不动了,一时也无人敢靠近。 他们不由暗暗怀疑,皇长孙究竟死了多久了。 圣元帝头痛欲裂,心中对幼子的怀疑却消退不少。他一边让人封了灵堂,调查皇长孙出现在此的原因,一边宣了太医来查验皇长孙的尸身。 “来人,把九皇子和谢世子带回长渊宫,严加看管。” 谢嘉树与九皇子被软禁了。 九皇子立于窗前,一动不动,面容憔悴。 谢嘉树见他伤心,不由安慰道:“陛下应该是信你的,否则我们就进宗人府了。” 九皇子沉默不语。无论是谁,连丧两名至亲,又被人诬陷,都无法释怀。 谢嘉树盘膝坐下,开始沉思。 他还有许多手段,能在圣元帝面前证明清白,但最终却按耐下来。 他如今越厉害,反而会越可疑。 他将穿越以来发生的事情细细梳理,不由想到那形迹可疑的女道长。 他突然意识到,她的目标,或许是九皇子。 新年宫宴上他见到太子之时,太子浑身气息清正,并未沾惹邪祟。但他半年前第一次见到九皇子之时,他就已阴煞入体。 是什么促使她舍太子而就九皇子? 谢嘉树直直盯着九皇子,问道:“除了半年前遇鬼,你还有遇到异常的事情吗?” 九皇子见他一脸正色,不由微微怔愣,道:“一年多前,我突然陷入昏迷,御医束手无策,后来母后无法,请了清虚观高人连续做了七天道场,竟是醒了。” 他似是迟疑,“不过这都是母后告诉我的,我并无记忆。” 谢嘉树心中疑窦更深。他突然抓起九皇子的手,并起手指,念了几句咒语,点在九皇子脉搏之上。 一股迷蒙的金芒在九皇子身上流转,但他身体深处,仿佛又一个黑洞,金芒如泥流入海,转瞬被吸食干净,消失不见。 九皇子见了诡异情景,不禁毛骨悚然,问道:“这是什么?” 谢嘉树眉峰紧蹙。 九皇子见他面色沉凝,不言不语,心中一紧:“嘉树?” 谢嘉树回神,抬眸看他:“这是夺运钉。” 刚刚,谢嘉树借由九皇子身体深处磅礴的气运,窥见了一丝天机。 他忽然之间似有领悟。 太子并非天命之子。即使无此次灾劫,最终也会因父老子壮,被猜忌圈禁。 真正被气运所钟的人,是九皇子。幕后之人想要的,是在他未长成时夺取他的气运。 这人是谁? 谢嘉树隐隐有了决定。唯有将那女道长抓来,才能知晓她一个世外之人,要这国运,所图为何? 九皇子还是满脸茫然:“夺运钉是什么?” 谢嘉树缓缓吁了口气:“人的气运有强弱,但均是有定数的,夺运钉却可以夺取别人的气运,为己所用。但此法太过阴邪,极易遭到反噬,用的人极少。” “有人将夺运钉钉入你的体内,日日夺取你的气运,又恐遭反噬,不断打压于你,你越倒霉c狼狈,反噬就越弱,她也就越加安全。” “长此以往,你必将气运耗尽而亡” 九皇子闻言心中惊骇不已,想到太子哥哥,额上沁出冷汗:“我c我也要死了吗” 谢嘉树指着自己面前:“不会的,有我在。你坐到这里来,我为你取出此钉。” 九皇子听话地走过来,学着谢嘉树盘膝坐下。 谢嘉树安慰他道:“别担心,你气运浓厚,拔出后虽会损及你一些运道,对身体无碍。” 谢嘉树没有说的是,九皇子气运被夺,日后哪怕还能登上至尊之位,也注定了一波三折。 九皇子闻言却平静了许多。 谢嘉树的视线与他充满信赖的目光对上,心中一沉,不由凝神静气,专心将法力打入九皇子体内,感应夺运钉所在。 半年多来,谢嘉树勤加修炼,加上青莲辅助,实力大有进境。但夺运钉上带着的法力很强,可见炼制之人跟他的实力只在伯仲之间。 但他要做的,却是引动反噬之力。 谢嘉树接连施展几个符咒,将夺运钉暂时压制下来,然后沿着九皇子身周画起阵纹。 一刻钟后,夺运钉上的黑光渐渐暗淡下来。直至最后,变成一根普普通通的棺材钉,透体而出。 九皇子见钉子离体,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脸上舒缓了几分,问道:“解决了?” “没有。”谢嘉树睨了他一眼:“对你下毒手的人,应该就是杀害太子和皇长孙的人她必然不会就此罢休,我正好与她斗上一番c看她究竟有何目的。” 谢嘉树拿起夺运钉,追溯着炼制之人的气息,继续画起阵法来:“她所图必不简单。” 九皇子一动不动,呆呆地看着谢嘉树一笔一划c认真仔细地画着,正要开口询问,却见阵纹亮起,一道白光缓缓升起,将他包裹其中。 虚空中一股玄妙的力量,顺着阵纹,无声无息地穿透空间,抵达施咒之人所在。 月光温柔地洒落在一座小阁楼上。 女道长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静静欣赏着月色。 面前点着的香忽然齐根而断。 女道长见了,露出一丝笑来。 她祭出一张黄符,正欲如法炮制,将皇长孙的魂魄收来,滋养自身,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她忙掐指推算,却仍感到一阵晕眩,脸色骤然一变:“又是你来坏我的事!” 全身气血翻涌不停,身体剧烈颤抖,她连忙咬破舌尖,念诵起咒语。 然而夺取储君的气运反噬太过强烈,她全身血气急剧消失,根本无力抵抗施咒之人。 她终于感觉到惊惧,动作迅速地掏出一个替身娃娃,咬破手指将血液涂抹上去。 替身娃娃逐渐变大,不过几息,已变得和女道长一模一样。 身上的伤害全部转移到了娃娃身上,女道长惨白的面色慢慢恢复了红润细腻。 不过转眼间,那替身娃娃就碎裂开来,化作湮粉。 女道长一阵心疼。 她已变得毫发无伤,但她的表情却无比阴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97.097 此为防盗章,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借着宫人的灯火, 九皇子终于看清了皇长孙青黑浮肿c鬼气森森的脸。他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似是终于明白了什么, 九皇子向前几步, 跪到圣元帝面前。 “我没有害宁儿,这件事有古怪, 请父皇查明, 宁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抬头望向圣元帝, 嘴唇颤抖, 脸上却满是坚毅之色。 几日之内, 最为倚重的长子c长孙接连丧命, 圣元帝眼中酝酿起滔天怒意。他掷出一张纸条,问:“那这个作何解释?” 纸条缓缓飘落在九皇子面前, 上面正是九皇子的笔迹:“太子哥哥的死另有蹊跷, 请前往灵堂一叙。” 落款正是九皇子的名讳。 圣元帝指向谢嘉树面前的法坛,道:“你们又是在做什么?” 九皇子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 此情此景,任谁见到,都要怀疑九皇子与谢嘉树在做法咒杀皇长孙。 更甚至,太子的死也另有玄机。 谢嘉树跪在九皇子身畔,禀道:“九殿下知我师从张真人,心忧太子殿下有遗愿未了, 故让我为太子殿下做个道场。” 没有提招魂的事。 “遗愿?”圣元帝一怔, 他知幼子向来赤子之心, 且与太子感情极好,有此举动实属正常。他神情松动了几分,问道,“太子有何遗愿?” 太子的魂魄消失了,恐怕已经遭遇不测。 谢嘉树知道,若是直言只会触怒圣元帝:“不曾感应到。” 圣元帝目光落到长孙尸身上,目露痛惜,冷笑一声,“那宁儿是怎么回事?” 谢嘉树诚恳道:“皇长孙乃中了傀儡之术,受人操控,欲嫁祸九皇子。宿燕观乃正统道门,臣又如何会咒杀一术。” 圣元帝又如何不明白事有蹊跷,但他心乱如麻,无法理清头绪。 谢嘉树并不打算暴露太多,恐招圣元帝忌惮。 但他又不能什么都不做。 只能让圣元帝相信,皇长孙尸身受控,自行来灵堂了。 他指尖连点,一道控尸术缓缓成型,悄无声息地打向皇长孙,悄然隐没。 只见没有了呼吸的皇长孙缓缓挣动,竟自己站了起来。 “啊啊啊”正在收敛尸身的宫人无不惊骇欲绝,四散而退。 灵堂里顿时大乱。 谢嘉树不想对皇长孙尸身不敬,只是让其跳了支舞,就又重新躺下。 满室宫人却依然惊悸不已,见他一动不动了,一时也无人敢靠近。 他们不由暗暗怀疑,皇长孙究竟死了多久了。 圣元帝头痛欲裂,心中对幼子的怀疑却消退不少。他一边让人封了灵堂,调查皇长孙出现在此的原因,一边宣了太医来查验皇长孙的尸身。 “来人,把九皇子和谢世子带回长渊宫,严加看管。” 谢嘉树与九皇子被软禁了。 九皇子立于窗前,一动不动,面容憔悴。 谢嘉树见他伤心,不由安慰道:“陛下应该是信你的,否则我们就进宗人府了。” 九皇子沉默不语。无论是谁,连丧两名至亲,又被人诬陷,都无法释怀。 谢嘉树盘膝坐下,开始沉思。 他还有许多手段,能在圣元帝面前证明清白,但最终却按耐下来。 他如今越厉害,反而会越可疑。 他将穿越以来发生的事情细细梳理,不由想到那形迹可疑的女道长。 他突然意识到,她的目标,或许是九皇子。 新年宫宴上他见到太子之时,太子浑身气息清正,并未沾惹邪祟。但他半年前第一次见到九皇子之时,他就已阴煞入体。 是什么促使她舍太子而就九皇子? 谢嘉树直直盯着九皇子,问道:“除了半年前遇鬼,你还有遇到异常的事情吗?” 九皇子见他一脸正色,不由微微怔愣,道:“一年多前,我突然陷入昏迷,御医束手无策,后来母后无法,请了清虚观高人连续做了七天道场,竟是醒了。” 他似是迟疑,“不过这都是母后告诉我的,我并无记忆。” 谢嘉树心中疑窦更深。他突然抓起九皇子的手,并起手指,念了几句咒语,点在九皇子脉搏之上。 一股迷蒙的金芒在九皇子身上流转,但他身体深处,仿佛又一个黑洞,金芒如泥流入海,转瞬被吸食干净,消失不见。 九皇子见了诡异情景,不禁毛骨悚然,问道:“这是什么?” 谢嘉树眉峰紧蹙。 九皇子见他面色沉凝,不言不语,心中一紧:“嘉树?” 谢嘉树回神,抬眸看他:“这是夺运钉。” 刚刚,谢嘉树借由九皇子身体深处磅礴的气运,窥见了一丝天机。 他忽然之间似有领悟。 太子并非天命之子。即使无此次灾劫,最终也会因父老子壮,被猜忌圈禁。 真正被气运所钟的人,是九皇子。幕后之人想要的,是在他未长成时夺取他的气运。 这人是谁? 谢嘉树隐隐有了决定。唯有将那女道长抓来,才能知晓她一个世外之人,要这国运,所图为何? 九皇子还是满脸茫然:“夺运钉是什么?” 谢嘉树缓缓吁了口气:“人的气运有强弱,但均是有定数的,夺运钉却可以夺取别人的气运,为己所用。但此法太过阴邪,极易遭到反噬,用的人极少。” “有人将夺运钉钉入你的体内,日日夺取你的气运,又恐遭反噬,不断打压于你,你越倒霉c狼狈,反噬就越弱,她也就越加安全。” “长此以往,你必将气运耗尽而亡” 九皇子闻言心中惊骇不已,想到太子哥哥,额上沁出冷汗:“我c我也要死了吗” 谢嘉树指着自己面前:“不会的,有我在。你坐到这里来,我为你取出此钉。” 九皇子听话地走过来,学着谢嘉树盘膝坐下。 谢嘉树安慰他道:“别担心,你气运浓厚,拔出后虽会损及你一些运道,对身体无碍。” 谢嘉树没有说的是,九皇子气运被夺,日后哪怕还能登上至尊之位,也注定了一波三折。 九皇子闻言却平静了许多。 谢嘉树的视线与他充满信赖的目光对上,心中一沉,不由凝神静气,专心将法力打入九皇子体内,感应夺运钉所在。 半年多来,谢嘉树勤加修炼,加上青莲辅助,实力大有进境。但夺运钉上带着的法力很强,可见炼制之人跟他的实力只在伯仲之间。 但他要做的,却是引动反噬之力。 谢嘉树接连施展几个符咒,将夺运钉暂时压制下来,然后沿着九皇子身周画起阵纹。 一刻钟后,夺运钉上的黑光渐渐暗淡下来。直至最后,变成一根普普通通的棺材钉,透体而出。 九皇子见钉子离体,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脸上舒缓了几分,问道:“解决了?” “没有。”谢嘉树睨了他一眼:“对你下毒手的人,应该就是杀害太子和皇长孙的人她必然不会就此罢休,我正好与她斗上一番c看她究竟有何目的。” 谢嘉树拿起夺运钉,追溯着炼制之人的气息,继续画起阵法来:“她所图必不简单。” 九皇子一动不动,呆呆地看着谢嘉树一笔一划c认真仔细地画着,正要开口询问,却见阵纹亮起,一道白光缓缓升起,将他包裹其中。 虚空中一股玄妙的力量,顺着阵纹,无声无息地穿透空间,抵达施咒之人所在。 月光温柔地洒落在一座小阁楼上。 女道长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静静欣赏着月色。 面前点着的香忽然齐根而断。 女道长见了,露出一丝笑来。 她祭出一张黄符,正欲如法炮制,将皇长孙的魂魄收来,滋养自身,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她忙掐指推算,却仍感到一阵晕眩,脸色骤然一变:“又是你来坏我的事!” 全身气血翻涌不停,身体剧烈颤抖,她连忙咬破舌尖,念诵起咒语。 然而夺取储君的气运反噬太过强烈,她全身血气急剧消失,根本无力抵抗施咒之人。 她终于感觉到惊惧,动作迅速地掏出一个替身娃娃,咬破手指将血液涂抹上去。 替身娃娃逐渐变大,不过几息,已变得和女道长一模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98.098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两年前, 阮秀英怀着身孕, 被村民们用细藤蔓捆着一路拖过来, 沉了塘。 阮秀英有个考中秀才的神童儿子,舞勺之年的少年郎满怀赤子之心,不肯相信母亲和人私通, 跳下水去救她, 反被淹死了。这是黄家村唯一的一个秀才, 但人们也只叹了一句生命无常。没有人觉得惋惜, 有个私通的母亲, 他的前途早断了 阮秀英的丈夫黄永德跪在村长家门前哭求了一天一夜,事情也没能转圜, 待他听闻消息踉踉跄跄赶到水塘边,妻儿全没了,自此发了癔症。 谁也没有想到,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会天降横祸。一个月, 三条人命, 俱是被一条细藤蔓捆着, 悄无声息地淹死在水塘里。 太阳已经慢慢升起,从层层叠叠的云朵缝隙里漏出道道金芒, 却无法缓解人们身体的僵冷。风从水塘边吹过来, 带着一股泥腥气。村民们愈发毛骨悚然, 只恨不得离水塘越远越好,陆陆续续离开了。 谢嘉树跟着妇人一家往回走。 “金嫂子——” 一个扛着锄头的大妈从后面追上来。正是插秧苗的季节,田里缺水的很,她趁着夜半悄悄去了田里,费了半宿功夫,将均流向各个田地的水源都偷偷截断了,只留了自家的出水口,水量一下子充足起来。她一路走回来心情极熨帖,没想到路上就遇见了这事。 她和妇人沾着亲,常常来往。只见她神神秘秘地凑到妇人身边,又四处张望了一下,恰好看到一旁眼生的谢嘉树,只得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这孩子长的可真俊啊,怎么没见过?” 妇人因为刚刚的惊吓,脸还煞白煞白,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回道:“这是我娘家侄子,我嫂子托我照看几天。” 大妈难得在这穷乡僻壤见到如此钟灵毓秀的孩子,但心中有事,也没多想,又夸了他几句才悄声道:“你说,真的是阮秀英回来报仇了?” 妇人的心脏还在砰砰跳,抿了抿嘴唇只是摇头。她向来只愿顾好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不爱道是非。 大妈一手握着锄头,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一条汗巾,边擦脸边鄙薄道:“我们又没有掺和当年的事,你怎么怕成这样。” “就是没掺和,更不能管。你仔细她听见了,下一个就找你!” 大妈擦脸的手僵住了,说不出话。 接下来两天,村子里人心惶惶,谢嘉树这个生面孔,反倒没引起什么注意。偶有人问起,妇人一律推说是娘家侄子。 谢嘉树正好闭门不出,专心修炼。 因村中的紧张气氛,妇人索性将家中五个孩子都约束在家,由14岁的长子看顾着,孩童不知事,家中盈满了童言稚语,在草木皆兵的村子里,竟是难得的温馨宁和。 二妞和三郎见到年纪相仿的小哥哥,很是稀奇,总是偷偷地瞧他,像两只鬼鬼祟祟的小松鼠。谢嘉树毕竟不是真正的稚童,不知如何应对,颇有些困扰。 妇人偷偷将谢嘉树的衣裳藏了起来,也不敢张扬,只安心在院子里做针线,一针一针,认真仔细,完全不掺和暗中那些勾连。 她的丈夫满身是汗地从田里回来,像是热狠了,快步走到水缸前舀了一碗水,咕噜咕噜大口喝起来。妇人忍不住唠叨他:“仔细肚子受了凉,屋里还有草子茶,喝那个是正经。” 说着不由的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快步去屋里倒了茶过来。 这时,若有若无的喊叫声从远处传过来。“秀英回来报仇了,回来报仇了” 这个喊叫的人,就是阮秀英的丈夫黄永德。妇人的丈夫叹了口气,道:“村中的老人又请来个道长。” “那些道长要是有真本事,事情早解决了。”妇人不以为然道,将热茶递到丈夫手中,重新坐回凳子做起针线。 “秀英回来报仇了,回来报仇了” 丈夫听着外面模模糊糊的喊叫声,打了个寒噤,突然道:“你说,会不会根本不是鬼世上哪有鬼,黄永德杀了人,故意这么喊,是为了蒙骗我们,当初他替儿子收尸时那模样,我现在想起都还发抖。” 当年黄永德踉踉跄跄赶到水塘边,听说妻儿全下去了,不管不顾也往水里扑,还真让他把儿子泡的发白的尸身拉了上来。 他仿佛痴了,瘫坐在水塘边,双手一直死死抱着儿子的尸身,几天后都发臭了也不肯放。嘴里一直喃喃着他媳妇是好的,儿子特别乖,一有人靠近,他又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凶狠又警惕。 很多人去围观,对于这个死气沉沉的村子来说,这样轰动的事是少有的,村中着实热闹了几天。 有些人看不过去,去劝他看开点,反被踢打咒骂。他的声音充满了浓烈的恨意,死死盯着他们:“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都不得好死!” 后来,也不知道他带着儿子的尸身去了哪里,再出现时,疯的更厉害了。但很多人都没有忘记他那刻骨仇恨的眼神 妇人却不相信丈夫的猜测,道:“他没得吃没得穿,身体都破败成那样了,哪能杀几个天天干力气活的汉子。”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他就不能使手段c用工具” 妇人睨了自欺欺人的丈夫一眼,闭了嘴。 和妇人的丈夫有相同想法的并不少。 “我看就是黄永德那个孬种干的。” “黄永德说是鬼来报仇了,鬼呢?在哪儿?谁见过?” “我看还是把黄永德抓起来!” “那种贱人,难道不该死?就那孬种宝贝着。” “我看他是宝贝神童儿子,谁知道是不是他的种。” “” 几个人说的越来越难听,仿佛已经得出了结论,但他们心中是否也如此笃定,就不得而知了。 阮秀英真的和人私通了吗?大部分人都不清楚。 那为什么都要说她与人私通?大家都这么说,言之凿凿的,那就是真的吧。 为什么将她沉了塘?没有为什么,依照旧例而已。 夜深人静。 谢嘉树五心朝天盘坐在床上,按照功法运行着灵气,经脉随着冲刷不断拓宽,灵气流转,生生不息。清风从窗外吹进来,拂过他的身体,他身体中的杂质仿佛也随风消散了。 丹田中的那株幼苗这两天未发生任何变化,但每日会凝聚出一滴露珠,于他的修行和身体都大有裨益。被凌虐的伤口都已消失不见,皮肤恢复了白皙光滑。 经过这两天的修炼,他灵魂的强度不断增加,已经和这个身体完全契合,虚弱感一扫而空。 仅仅三天的修炼,竟比得上他前世苦修一月。真不知是这个身体的资质逆天,还是宝物的影响。 微微卷曲的睫毛轻轻颤动,谢嘉树缓缓睁开双眼,他好像能听到很远很远的细微声响,虫子爬过枝条,微风拂过树叶,房子里另外七道呼吸声,清晰仿若在耳畔。 身体变得轻盈无比,他从窗户跃了出去,在静谧的黑暗中打了一套锻体拳,直到身体微微冒汗,方停下来。 黑暗中,丝丝缕缕的死气缠绕盘旋着,不详气息愈发浓郁了。 这两天他虽在修炼,村中诸事却或多或少感应到了,但他却没有插手。道家讲求因果造化,天道昭昭,因果循环。想起那些缠绕着的冤孽之气,他就无心救人。 谢嘉树穿越后,冥冥中能感应到天道对自己的束缚减弱,仿若超脱世外,但他救不了该死之人。 村长带人去绑黄永德。 他住在水塘边一个四面漏风的破草棚里,床铺是堆在地上的稻草,已经腐烂长了虫,墙边还有些蟑螂蜘蛛之类的。黄永德正躺在烂草堆上睡觉,被几个村人粗暴踢醒了,也只是麻木地躺着,没什么多的反应。 两年多前,黄永德还是村里最富裕的人,住在村中最大的房子里。他脑子活络,村里庄稼常年收成不好,他就用田地和人换了大片山地并山中的湖泊,种树养鱼,卖给县城的酒楼c富商,成为村中唯一的富户。 初开始,村民们见他用良田换了山地,暗地里没少嘀咕他傻,但他们被打脸了。尤其是将山地和湖泊换给他的人,心里无不恨极。 他还有个美丽又能干的妻子,和村中的粗鄙妇人完全不同。他的儿子是读书种子,他雄心勃勃地要供养他去考举人。 举人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岂是他们这种泥腿子可以念想的?对于这些每日劳作也养不活一家的村民来说,黄永德就是异类,让他们如鲠在喉。 两个村民将他架起来,拖出茅草屋。他们动作粗暴,将草堆里的蟑螂虫子惊的四处乱窜,那几个村民也不在意,几脚踩死了。 村长看着他站立不稳的落魄模样,心中攒动着一丝隐秘的快意。他冷冷问道:“老铁他们是不是你杀的?” 黄永德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看他,眼中空茫茫的,喃喃重复着:“秀英回来报仇了” 村长目光直直盯住他,眼角突地一跳,一字一字咬牙切齿道:“装神弄鬼!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向旁边的人示意,马上有人上去给了黄永德几巴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99.099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谢嘉树趁着谢清朗心乱的瞬间, 高高跃起, 打出数道灵光,白烛一根根熄灭,转瞬间, 已灭了大半。 这些白烛阴气过重, 若继续燃烧,祖父等人肉体凡胎, 恐怕会元气大伤。谢嘉树并不是单纯的熄灭烛火,而是将白烛直接摧毁。可是待他要继续打出灵气, 却被谢清朗手中的软剑所阻。 谢清朗已反应过来。 一道剑光刺向谢嘉树,快而迅疾,就像一片飞羽, 不含一丝烟火气,轻盈地落向谢嘉树的咽喉,杀机毕现。 谢嘉树神情一凛,却并不意外。他闪身避开, 指尖带着强劲的力道,击向谢清朗的太阳穴。谢清朗急退, 谢嘉树的指尖却如影随形,谢清朗顺势倾身后仰, 避开这一击。 不过几息, 两人就交手数个回合。 谢清朗太傲慢了, 轻描淡写就想留下所有人的性命。但他没有料到,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侄子,竟有了这样的本事。心中的轻敌尽数消退,他的双眼淌过一道危险寒光,手指擦过剑锋,一丝血线出现,又霎时隐没,剑身弥漫起一股阴森邪恶之气。 这是邪修的路子。 谢清朗脚下连点,横剑劈斩,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之气袭来。 谢嘉树急速抽取体内灵力,聚于掌心,拍向剑身。两道真气对撞,强劲的气流向四处激荡而出,吹的两人的衣袍鼓荡,猎猎作响。 一掌一剑焦灼对峙,两人同时伸出另一手,贴身比斗。这时,软剑中的阴冷气息突然暴涨,谢嘉树感觉到一股阴气窜入手臂,眼神微微一变,一掌击向谢清朗,两人对了一掌,谢嘉树借势后退抽身。 谢清朗嘴角勾起一个又冷漠又血腥的弧度,软剑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追着谢嘉树而来,直袭他的咽喉。谢嘉树前世战斗经验丰富,感应到危险,电光火石间身体倾斜,软剑堪堪划过他的左臂。 一声皮肉被划开的轻微声响,谢嘉树的鲜血飞溅而出,像一朵盛开的红色花朵。 谢嘉树连点伤口周围几处穴位,但太迟了,伤口如同被腐蚀一般,黑气蔓延半个手臂,整个左臂再无一丝力气。 谢嘉树当机立断,掏出一道黄符拍在身上,全身血液瞬间翻涌沸腾。 他用了禁术,血祭自身,强行提升境界。 谢嘉树对付丁氏时已损耗不少血气,此法更是自伤。以他稚龄,根骨未成却接连受损,一个不慎,根基都会崩毁。 他向来淡淡的表情已变得冷酷而充满戾气。 这是谢嘉树很少显露的一面。修道即修心,在诱惑众多的现代,要坚持本心是很难的事情,但谢嘉树坚持住了。 他心性坚毅,性格淡如止水,像一名老干部一般。但这一瞬间,他的眼神却变得锋利而寒冷,杀气冲天,令人胆寒。 他还未替原主报仇,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又怎能再次命丧如此泯灭人性之人手中? 他袭向了谢清朗,身形已如一道残影。 谢清朗接招非常镇定。高手交战,强行提升境界,没有与之匹配的领悟c经验是不行的。 但他想错了。 谢嘉树身心已进入另一个境界,澎湃的灵力让他仿佛回到了前世的自己。他虽有一手不能动,却灵气肃杀,招招致命,仿佛割裂空气,呼啸而去。他的掌风如一把气势万钧的利刃,内息绵绵不绝。 谢清朗的身法终于不复闲庭信步。 两人在空中对了一掌,一股强劲力量以不容抵抗之势席卷全场,剩下的白烛瞬间熄灭,洞中一片晦暗。 砰c砰c砰c砰—— 四声爆裂声响,寒冰床上四个黑珠均布满裂纹,几近碎开。 谢清朗回头看去,瞬间如坠冰窖。两人正处于比拼内息的关键时刻,他却顾不得了,急速抽身而退。 谢清朗一卸力,一股强劲力量就以不容抵抗之势压的他连连后退,让他喷出一口血来。他抹掉嘴边的血渍,疾掠而去,转瞬到了寒冰床前。 他弯下身,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女尸的脸颊。红润的唇褪去了颜色,触感僵硬,温度冰冷,死气弥漫。 他的嘴角蓦地又溢出一丝血渍,滴落在女尸的锁骨处。谢清朗连忙用袖角替她擦干净,满面歉疚,冷淡如鬼的眼中映出他生命唯一的光。 “不要怕。”他抓起女尸的手,缓缓将灵气渡入她体内。 他显然还有余力。 随着灵气流入女尸的体内,她的身体不仅没有恢复柔软,新鲜,反而愈发灰暗,皮肤也泛起一股青黑之气。 谢嘉树此时也是强弩之末,无力再战,他左臂的黑气甚至已扩散到整条手臂,他赶紧盘膝坐下,驱逐伤口的阴浊之气。 黑色的血液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谢清朗对他的举动置若罔闻,他无措地将头埋在女尸的脖颈处,闭上眼汲取着她温暖的气息。 可是无论他如何靠近,再也无法感受到她心脏的跳动c呼吸的声音 因净化青莲有涤荡邪祟之力,谢嘉树左臂的黑气渐渐变淡,他松了口气,抬眸看向谢清朗,不由慢慢瞪大了眼。 这人,已经疯了。 谢嘉树全身几乎脱力,却不介意嘴上补刀,他再次提醒:“谁教你炼尸的?他难道没有告诉你,炼尸若要成功,要拘住魂魄,并不断加以折磨祭炼?” 谢清朗抬起头,安静地盯着他,眸中却弥漫起一股杀气。 “你以为炼尸术为何被称为逆天邪术?”谢嘉树冷笑,“如果人人死后都能靠炼尸复活,那岂不是所有人趋之若鹜?炼尸的精髓,就是锁魂。将活人或新死之人的精魄困锁于身体,不断折磨,炼成活死人,受尽折磨,激起凶性” “被炼之人,痛不欲生!”谢嘉树一字一句。 谢嘉树虽不修习这些旁门左道,却对道门各种匪夷所思的神鬼手段很感兴趣。而《炼尸宝鉴》,就是师门藏书重中之重的一部。师父怕影响他心性,直到临终前方交予他此书。 里面不仅详尽阐述了炼尸控尸,炼鬼控鬼之法,还有如何困锁魂魄于肉身,使之永世不得轮回,以及针对尸c鬼的符篆c术法。 旧时,就有些道门为了一己私欲,用此阴毒之法,大量掳掠活人炼制成僵尸拘为己用,僵尸悍不畏死,也确实震慑了不少人,让主人地位大涨。 随着僵尸等级提高,他们往往能恢复生前灵智,对主人恨之入骨,却受主人操控无法反抗。 这种炼尸方法极为酷戾且惨无人道,所炼之人往往承受不了痛苦,魂飞魄散,所以炼尸通常百不存一,累及大量无辜百姓。最终引起众怒,被多次围剿后渐渐湮灭在历史中。 谢嘉树没想到会再见到此术。他的目光落到那面容平静和缓的女尸上,她的尸身被养护的这样好,谢清朗显然是想要直接跳过低级僵尸,让她拥有灵智。 可是谢清朗的炼尸法子又似有残缺之处。 好歹是自己的表姑姑,谢嘉树目中不由露出几分怜悯:“她的魂魄被你的邪恶术法困在肉身中,日日受你锉磨,承受灵魂撕裂之苦!一旦你炼尸失败,她又将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 “折磨?”谢清朗面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显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那总是面不改色的脸上,也终于流露出了痛苦之意。 谢清朗像他的生母,是个天生的疯子。他没有同理心和怜悯心,而何嫣,却是牵住他的一根线。 他在某一天,突然发现自己也能拥有激烈的情绪。这种没有节制的情感又新鲜,又让他沉溺,好像只要看着她,就已满足,就能走到地老天荒。 一个普通的,柔软温暖的女孩子。 他觉得内心一片欢喜一片宁静,仿佛寻到了缺失的另一半。 然后有一天,这根线突然断了。 她死了。 八年过去了。在等待的时间里,他其实已经记不清很多回忆了,只能想起一个温馨的影子,一把柔软的嗓音。 他想,等表姐醒来就好了。他们可以创造新的回忆。 偶尔,脑中会响起一个声音:“她死了。” 谢清朗笑得纯粹而任性:“有什么关系,她还是我的。” 那个声音问:“面对一具尸体不恶心吗?” 他反问:“表姐怎么会恶心?她总会回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100.100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卫平不疑有他,照办了。 他原以为这件事做成不易, 正想借此在谢嘉树面前表现一番,谁知他一靠近, 符纸就沾上那丫鬟消失不见。卫平一凛, 深刻的意识到,他被卷入了怎样的漩涡中。 但他没有选择。 他在市井百姓中, 还能被称一声卫爷。但在靖安侯府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他只是随波逐流的小人物,连性命都岌岌可危。 兰亭苑,书房。 桌上放着一个水盆, 水面散发着一层柔和的光。盆里显示的镜像,正是那丫鬟身周三丈发生的一切。 观察了一阵, 那丫鬟都在安分守己地干着活。谢嘉树正欲将之丢开,专心修炼, 怀中的传音符却有了动静。 这是黛玉时隔三日后,再次联系他。 “我要回家去了。”黛玉的声音有些低落。 “可是家中有事?”谢嘉树一下子就察觉她失了平日的鲜活气。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直觉。 “弟弟病了好久,一直不见好, 今儿母亲来信, 说病的愈重了”小姑娘向他倾诉道,声音里强抑着颤抖之意。 隔着空间, 谢嘉树都能感受到她的忧心, 顿时手足无措。 承诺了会去家中看望她, 好不容易哄好了小姑娘,谢嘉树松口气,才发现水镜中那丫鬟已漫步进入了二房。 她非常小心,一路不动声色地四下打量着,确定无人跟踪,才走入一个隐蔽的角落。也不知怎么一拐一绕,就到了一个类似山洞的地方,里面潮湿阴暗,不见光亮。 谢嘉树这时才知道,靖安侯府里竟然别有洞天。 一进入洞中,一股氤氲寒气就满溢出来,空气中都充斥了浓浓的白雾。丫鬟对此地显然有些熟悉,她忍耐着空气中的冰寒之气往里走,脸被冻得发僵,鼻子发红,吐出的气息都化作了丝丝白气。 进入洞府最深处,仿佛走入一个冰雪世界,墙壁上放置着几个夜明珠,发出莹润的白光。 正中央是一座寒冰床,床边还有些奇怪的物事,床的四角分别放置着一个咕噜噜转动的黑色珠子,黑气缭绕,鬼气森森。 冰床上躺着一具女尸,女尸旁边赫然就是谢清朗。 那女尸仿佛只是陷入了安眠中的少女,白衣c白肤c红润的唇,漆黑的发柔顺而整齐地铺在身体两侧。 她的表情也很柔和,即使这样静静躺着,仿佛也在微笑一般,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竟显得诡异而出尘。 这具冰冷的尸体,落在谢清朗眼中,却浑身散发着温暖如阳光般的气息,让他的目光变得温柔而缠绵。 靖安侯夫人生谢清书时伤了身子,无法再孕。已故的太夫人于是做主为靖安侯抬了两房妾室进府,谢清朗的母亲就是其中之一。 府中的孩子渐渐多了起来,却只有谢清书是光芒耀眼的,其他人都是他的陪衬。 谢清朗渐渐明白了,什么是嫡庶有别。 只有表姐是不一样的,永远那么温暖,美好。 “表姐,我好想你啊”谢清朗坐在冰床边,弯下身,把头埋在女尸的怀里,如同一个委屈的少年人,低声呢喃。 他的脸上慢慢露出了面对她时独有的,安宁而和煦的微笑。 丫鬟杵在角落里,许久,才迟疑地跪了下来:“二爷。” 谢清朗轻轻拨开女尸脸侧的一缕发丝,没有回头看她一眼:“我说过了,不要轻易到这里来。” 在夜明珠冷白的光线中,他的面庞显得幽暗阴冷,声音不含一丝情绪。丫鬟不由自主惊恐地后退了一步。 谢清朗缓缓站起身来,走过来,叹气道:“说吧,什么事。” “今天赴宴的人中,有一个人在三年前那件事见过我。” “那就杀了吧。”谢清朗浑不在意地说着,“你可认得是谁?” 突然,谢清朗仿佛察觉到一双窥探的眼,他面色一变,快步到了丫鬟面前,对着她的后背一拍,一张黄符轻飘飘落到地上,化为灰烬。 符纸被破,水镜中一阵翻腾,谢嘉树就再也看不到任何影像了。 另一边,谢清朗看向丫鬟的目光已变得极冷,轻声自语道:“被发现了。” “二爷,是奴婢不小心。”丫鬟惊骇不已,连连磕头认错。 “既然这么不小心,就该付出代价呢。”谢清朗道。 丫鬟吓得浑身瘫软,她咬了咬牙,以手成爪,抓向自己的脸,不过几息之间,她的脸已皮肉翻开,血流不止。 丫鬟瑟瑟发抖地看向谢清朗,道:“二爷,不会再有人认出奴婢的” “你这样会吓到表姐的。”谢清朗不咸不淡道,“你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你究竟犯了什么错。” 谢清朗缓缓在她面前蹲下,声音温柔:“表姐最不喜欢的,就是搬家了。你却将人引到了这里” 丫鬟眼睁睁地看着他那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扼住她的咽喉,却毫无反抗之力。呼吸逐渐变得艰难,只能像离水的鱼,翕张着嘴唇。 她的呼吸渐渐停止了。 谢清朗随手将她的尸身丢开,如拈了一朵花,欣赏过后弃之一旁,动作优美又随意。 此时的丁氏,正伏在雕花大床上轻声哭泣。 她的两名贴身大丫鬟急得满头大汗,轻抚着她的背劝道:“二奶奶,您别这样,仔细哭伤了身子。” “谁在意我是不是伤了身子?”丁氏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已浸满了泪水,“我被禁足半月了,他却不肯来看我一眼,我都是为了谁,他却还要生我的气” 半个月未见谢清朗,又不能踏出房门,她已经再也忍受不了了。 婢女有些为难,她若是敢说一句谢清朗的不是,丁氏就先饶不了她,只好道:“二爷毕竟是朝廷四品官员,又受器重,公务繁忙也是有的” 丁氏俏丽的脸上满是疯狂:“他怨我没把事情办好活人做的再多,又怎么比得上死人?” 作为枕边人,她满心满眼只有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另有所爱。 当年谢清朗因未婚妻之死发狂,闺中少女们哪会半点不知晓,有人憧憬,有人不屑。她却死心眼,一心守着他,幻想他会转变心意。 府中下人私底下议论她蛮横,可是,对着那样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她如何能心平气和,没有脾气? “二奶奶!”婢女见她口不择言,着急地喊道。 丁氏也意识到自己话中的不妥,她挥挥手让所有人都出去,一个人呆呆地坐着。 府中因世子确立很是热闹,丫鬟们忙碌的声响远远传来。 一个念头渐渐在丁氏心中成型。 如果,她帮他咒杀了谢嘉树,他是不是就会对她刮目相看。 他是不是就能放下那个死人,真正爱上她。 如果失败了,她大不了一死,也许能让他永远记住她。 谢嘉树将水盆收起来,思索着刚刚的所见所闻。 谢清朗难不成是在炼尸? 这时,一股危险气息突然攥住了他,让他一阵心绪翻涌。 察觉到杀机,谢嘉树迅速遮蔽自身气息,翻出工具,提笔蘸上朱砂,围绕着自身画起阵纹来。 这阵纹非常繁杂细致,直到白瓷碟中的最后一丝朱砂用尽,谢嘉树的阵纹才终于完成,而此时,那股危险黑气已密密缠绕上他,让他头晕脑胀,几欲昏迷。 胸口的安魂珏这时发出一阵亮光,将他罩住,让他的灵台恢复几许清明。 他不敢迟疑,拿出一把匕首,割破手腕,鲜血瞬间汩汩冒出,滴滴答答落在阵纹上。 修道之人的血液精气充足,在保命之时,用以献祭,可以达到最大效果。 阵纹亮起,将他包裹其中,几乎身c魂分离的痛苦慢慢消失。 谢嘉树站起了身,点上三炷香,朝虚空拜了三拜,然后开始念咒。 这是一种因果溯源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虚空中一股玄妙的力量,顺着阵纹,无声无息地穿透空间,抵达施咒之人所在。 正在施法的丁氏突然一阵晕眩,她立刻盘膝坐下,嘴唇启启合合念诵起咒语。 但是她的补救却收效甚微,最后全身气血竟都翻涌起来。 “不好,我的咒法反弹回来了!”丁氏大惊,咬破舌尖,想要保持灵台清明。 然而没用,咒法之力如潮水般源源不断涌来,她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喷出一口血来。 丁氏急忙将随身多年的法宝玉牌握在掌心,将吐出的鲜血涂抹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101.101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张真人也看出了他的恼意, 心中暗暗叫苦。师父闭关已许久, 几位相熟的师兄弟什么水平,他难道还不清楚。 他们与他也不过在伯仲之间。 不过他不愿得罪林如海,也不能不解释。只见张真人一如既往注重保持风仪, 袖袍轻振, 将谢嘉树引荐给林如海,面容端肃道:“这位是谢小友。林施主可能不知,天师一行,达者为先, 并不兴论资排辈。有人天生道体, 有人却穷其一生也入不了门。当年师父收下我, 言我天赋百年难得一见, 然而见到了谢小友,我才知道, 我竟是个榆木疙瘩。” 谢嘉树知道他要取信林如海,听他说的煞有介事,很是无奈。见林如海看过来, 对着他微微一笑。 林如海见他淡然自若, 不似寻常孩童,面露迟疑。他还是无法相信, 这样一个小娃娃, 能有什么大本事。 张真人叹了口气, 道:“令爱是魂魄丢失之症,招魂仅中等难度,本也不会这样为难。奇就奇在,令爱这魂魄似乎大有来历,非普通人能招得了啊。” 林如海见张真人神情恳切,自己也确实无法可想了,终于松动下来,让开身体,现出身后昏睡的林黛玉来。 只见她身着一袭粉色缂丝小袄,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几乎没了生气。若那日初见,她还是一个娇怯却不失灵动的小姑娘,现在就是美玉蒙尘,整个人都暗淡了。 的确是离魂之症。 只是这绛珠仙子的魂,又岂是凡人能力可为?也难怪张真人为难。 所需物事张真人早有准备,谢嘉树拿了林黛玉的生辰八字,开始按照东c南c西c北c中五个方位摆上香案,一一点香,拜五方神。而后,他开始提笔画符,符成后向上一抛,黄符在空中顿住,他指尖轻点在其上,黄符瞬间燃烧起来,片刻已化为灰烬。 微弱的光亮映照着谢嘉树肃穆的小脸,透出几分莫测之感。 待黄符燃尽,轻微的念咒声响起。 林如海始终盯紧了谢嘉树的一举一动,见他动作行云流水,一动一静之间仿若带着上古韵律,黄符于他如臂使指,且无火自燃,大为震动。 他不由又重新审视了谢嘉树一番。 片刻之后,忽然一阵风拂来,五个方位的香燃起的烟气仿若活了一般,盘旋着,摆成奇异的形状。 “怎么样?”林如海不敢打扰谢嘉树,询问起张真人。 张真人表情凝重地摇了摇头,含义不言自明。 林如海如同挨了一记重击,眼中刚燃起的一簇微光又缓缓熄灭。 绛珠仙子下凡历劫,她的魂魄之谜已成天机,凡人又如何能参透?也就谢嘉树身死c穿越一遭,不在此方天道监管之下。如果此界还有人能窥见被遮蔽的天机,找到林黛玉,就只能是他了。 意识到这一点,谢嘉树当即不再迟疑,缓缓走向林如海,如实相告道:“招魂不成了,我还有一法,就是由我之魂出窍,亲自去寻魂,还需林大人和张真人多加配合。” “此法恐怕凶险!”张真人肃容道,显然有阻拦之意。灵魂出窍并不是闹着玩的,若出现差池,就回不来了。 林如海听到还有法子,自然还想尝试。但见张真人这模样,只好闭口不言。 谢嘉树却发现,在他打定主意救林黛玉时,他感应到的,两人冥冥中的那一丝牵扯愈加强烈了。这种玄妙的感觉让他心意更为坚定。 林如海见状,不禁露出几分动容,也彻底摒弃了对他年龄的成见,向他施了一礼:“小真人高义!” 谢嘉树征得林如海同意后,伸手捻住林黛玉几缕青丝,两指一碾,发丝从中间断开。他随手扎了一个草人,然后将林黛玉的发丝编入其中,在纸上写下林黛玉的生辰八字,覆在草人心口处。 待一切准备完成,他将草人置入铁盆中,用黄符点燃。 一簇簇火光轻轻跃动,渐渐连绵成一片,将整个铁盆里烧成一片耀目红光。 渐渐的,那火光之中呈现出一幕影像,赫然正是林黛玉之所在。 林黛玉从小就是一个爱哭的孩子。 在还未学会说话时,就经常抽抽噎噎地睡着,因她先天体弱,这种脾性一度让林如海夫妇非常困扰,担忧她是否哪里有病痛,却无法表达。 后来夫妻俩索性延请了一位老大夫常驻家中。大夫研究多日后,终于下了诊断:天生多愁善感,虽体弱,却无甚疾病。 这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孩子。 比如,别的孩子都只能看到一朵花的盛开,喜爱它瑰丽明艳的色彩,却不会在意它枯萎之后如何,黛玉却会看到花的一生。 在她四岁时的一个清晨,贾敏听到她生动欢快的嗓音:“母亲,今年的海棠比去年早开了七天呢。” 竟是还记得三岁时的花期。 贾敏终于意识到,这种多愁善感,其实是源于她的聪慧。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夫妻俩开始忧心起来。 好在随着时间流逝,黛玉开始有了属于小姑娘的灵动,像所有小女孩一般,笑靥纯稚。 然而,这并不能让父母的担忧减少一些。尤其是当一个癞头跣脚的僧人登门,疯疯癫癫c煞有介事地说了一通后,那些忧虑似乎都有了出处。 但是,黛玉终究只是一个四岁的小姑娘,对于父母的担忧一无所知。她虽然是一个爱哭的小姑娘,但父母疼爱,家庭和睦,除了偶尔跟亲近的人使使小性子,再无烦忧之事,心中始终保有最简单的快乐。 在黛玉四岁的人生里,还值得提起的,是一个叫晚晴的小姐姐。 因为林如海中了探花,留京任职,所以黛玉是在京城出生的。晚晴是她家的邻居,比黛玉大了三岁,经常随了她母亲过来玩。 这样一来,晚晴就成了黛玉除家人外最熟悉的人,时不时就凑在一起玩。 晚晴一直十分喜欢这个漂亮的小妹妹,总是找各种借口登门。久而久之,林家人也习惯了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经常出现,为黛玉准备日常用品和小点心的时候,也会给她备上一份。 春天里,不知是哪一天,黛玉听大人说小姐姐“没了”,她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因为小姐姐明明一直都在,一如从前。 只是大人们都看不到她了。 她显然还不太懂得,死亡究竟是什么。 后来,父亲请来了张真人,小姐姐就不见了。黛玉朦朦胧胧知道她不会再来了,心里有点难过,蔫了好几天。但为了不让父母亲担忧,黛玉开始装作若无其事。 过了几天,小姐姐突然回来了,却变得有些陌生,让黛玉感到害怕。她的眼眸黑黝黝的,仿佛深不见底,就那样静静望着她,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黛玉瑟缩了一下,敏感地察觉到不详气息。她想起担忧的父母亲,拒绝了。小姐姐似乎很生气,身上的气息愈发骇人。 再睁开眼,她就独自被丢在了这里。 整个世界空无一人,周围的声音也消失了,天空恍若一个漆黑的罩子,将人牢牢笼罩。 林黛玉独自走在黑暗中,脸上挂着两条泪。空气中的味道很怪,仿佛溢散着什么脏东西,让人窒息。黛玉不自觉用小手抹了一下脸颊上的泪,满手粘腻的黑灰,就像那个张真人烧的那种黄纸。 “嘤。”心中恐慌的感觉愈加深刻,黛玉一边抽泣着一边蹲下身,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哭了一会儿,她把目光偷偷从手臂的缝隙瞧出去,在四周游移打量着,像一个犯了错,不知所措的孩子。 这时,她突然感觉后背有些凉凉的,好像夏季房间放的冰。她不自觉回过头,只见她身后的半空处,正悬挂着一张惨白的脸,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白脸长了一头长发,随风款摆着,好似张牙舞爪一般。 黛玉吓得忙捂住了眼睛,瑟瑟发抖。她认出那是晚晴,却已经不是她的小姐姐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黑暗中,她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是一个陌生,稚嫩的声音。 随着他的声音出现,空气中那股奇怪的味道仿佛一下子被冲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冽干净的气息将她包裹住,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102.102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贫困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们世世代代被困在这贫瘠的土地上,艰难、死气沉沉地活着, 无力摆脱这种三餐难继的命运,也见不得有人特立独行,挣脱这困厄。 甚至, 有人眼见着别人的财富红了眼, 生出了占据之心。 当阮秀英背负着莫须有的污名,屈辱死去时, 她的心中充满无力的绝望。迷迷糊糊中,她看到她的长子康成游向她,十三岁的文弱少年,常年闭门读书,水性又能有多好?终究是一场徒劳。 窒息的痛苦, 死亡的可怖, 都比不上一个母亲此刻心中的担忧惊惧。 不知道过了多久, 再次醒来时, 她正在水中游弋。四处寂静,仿佛一个深渊囚牢, 将她困在水底的一方天地。她知道,她已经死了。 渐渐的, 神智逐渐浑噩, 许多记忆开始被遗忘。 可是她怎能甘心? 她还不知道她的康成是否得救, 她腹中未出世的孩子还在怯怯地叫着娘,她一生的清誉毁于一旦,她怎么能就此忘记一切? 恨意席卷了她全部心神。 几百年来,这水塘死了无数女子,她们虽重入轮回,却在水底不见天光之处积聚了浓重的阴气和怨气,她心中一股怨恨凝而不散,竟是引动了这些阴气和怨气,以她的灵魂为载体,最终融为一体。 她的魂魄被黑气覆盖,日渐凝实。 …… 黄家村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村中已经看不到人迹。 但鬼要杀人,躲在家中又有何用处呢……只是三日,当年陷害阮秀英的人就死的七七八八。 却是将村长留到了最后。 天上乌云翻涌,声声闷雷炸响,明明是白日,天色却阴沉灰暗如夜幕降临。狂风大作,破旧的窗纸被吹得呼呼作响,仿若要撕裂一切,冲进屋子里来,择人而噬。 妇人一家惶惶不安地躲在家中。二妞和三郎也敏感地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不敢再淘气,一左一右扑在母亲怀里,乖巧的不像话。 谢嘉树在这房子里布好防御阵法,就悄悄出了门。 他之前不想插手,未尝不是因为几分怜悯之心,现在却已改变主意。那鬼物因黄永德之死发生了变异,恐怕早晚会变得理智尽失,肆意杀人。 况且,他实在想见识一下这个茗香山上的张真人。毕竟,他对这个世界的天师界一无所知,以此为切入点,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 水塘边。 只见香案翻倒,地上遗落着一个香炉、一些符纸和一把折断的桃木剑。张真人提着半截桃木剑,正满脸惊骇欲绝地夺命狂奔,后面则跟着村长和几个村民。 在这世间,真正有道行的天师终究罕见。 水塘边躺着一具尸体,数条细藤蔓穿过尸体,几下就将之绞得粉碎,大量的鲜血混着碎肉末流了一地。细藤蔓边是一团黑色状似人形的雾气,却比人类高了几倍,并且以一种怪异的姿态无限拉长着,像一缕炊烟,眼看就要追上几人。 村民们疯了似的尖叫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着,不敢回头看一眼。那黑气越拉越长,越拉越长,突然直直扑下来,将跑在末尾的两人扑了个正着,一条细藤蔓瞬间窜入两人的身体,将两人串在一起,更多的藤蔓缠绕过来,没一会功夫,地上只余一摊血水。 张真人见了,脸上露出不忍之色,边跑边手忙脚乱地往怀里掏符纸,不管不顾地往那鬼物身上扔去,那些符纸接触到鬼物却只燃起几簇微弱火光,霎时又熄灭了。 那团黑气对他的攻击也毫不在意,身体拉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啊啊啊——”张真人看着头上的阴影,整个人直接吓瘫在了地上,眼泪不受控制簌簌往下掉,很是可怜。他虽颇有名气,但安享供奉多年,实际上并未真正遇见过什么厉害的鬼物,若是知道有这种鬼东西,他绝不敢来的。 出乎意料的,鬼物没有理会他,嗖忽追上了前头的村长,细藤蔓呼啸而过,当胸穿过他的身体,往上一提,将他挂在了半空。村长此刻已被恐惧支配,脑中一片空白,全身痉挛,竟是连痛叫都不敢发出来。 这时,黑气突然不动了,它的身体翻滚着、翻滚着,现出一张白惨惨的,僵硬的脸,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盯住村长,脸上缓缓拉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见状,张真人骇的面无人色,几个村民更是直接昏死了过去。 村长认出那张熟悉的脸,吓得涕泗横流,心中悔恨不已,下意识就要张口求饶。他的嘴艰难地蠕动了几下,还未发出声音,另一条细藤蔓就急速而来,从他的腹部穿了过去。 谢嘉树赶到的时候,正好见到这一幕。数条细藤蔓在村长的身上钻来钻去,仿佛打洞一般,留下无数窟窿,鲜血从伤口处汩汩冒出来,滴滴答答落到地面,仿佛一场血雨。 直面这样的凌虐现场,让人很难不心生恐惧。 三天前,他感应到危险,就到此处布了压制阵法,希望镇压住鬼物的怨气,不料这怨气如此来势汹汹,竟是这么快就冲破禁制。 “小娃娃,你怎跑这里来了!”张真人急道。他看着五十许,眉眼宽和,一身广袖道服,端的是仙风道骨的人物,但他此刻板着脸,一脸严肃,泪水却流个不停,透出几分滑稽:“你家大人也是,竟是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谢嘉树心下无语,原本凝重的眉眼也不禁缓和了几分,走到他身边,作势拉他起来。 张真人却连连摆手拒绝,他咽了咽口水:“这鬼物实在、实在太厉害了,你赶紧跑,张某虽学艺不精,拦、拦它一拦还是能的……” 其实他早已骇得双腿酥软,又哪能有力气逃跑。顿了顿,他又泪眼婆娑地感动道:“你是个好孩子……”他显然认为谢嘉树跟他一样怕极,却还想着他,要拉着他一起逃跑。 谢嘉树如今是名副其实的小矮子,还没瘫坐在地的张真人高。他露出一个单纯无害的表情,无比顺畅地将张真人手中的桃木剑接了过来,意味深长道:“我看道长力有不逮,还是我来拦他一拦吧。” 张真人听得这话,一句胡闹刚要出口,就感觉桃木剑已脱手,他竟毫无抵抗之力。他目瞪口呆地瞪着谢嘉树,只觉今天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玄妙的很。 他非常识相地,默默地、默默地缩紧了身躯,假装自己不存在。 谢嘉树的目光却已转移到鬼物身上,只见细藤蔓已缠住村长的一只手,一用力,竟将他整只胳膊生生扯了下来……谢嘉树不再迟疑,将灵力灌入桃木剑中,如涓涓细流汇入干涸的土地,足尖轻点,飞身对着鬼物狠狠劈下。 那鬼物显然专注于凌虐村长。它虽察觉到这一剑的不同寻常,却并未多忌惮,只是凭本能略作闪避。 那原本在张真人手中聊胜于无的桃木剑,到了谢嘉树手中,威力已不同。黑色的雾气被击得蓦然散开,待重新凝聚颜色已淡了些许。 鬼物被他激怒,将村长的尸体掷出,反身朝他扑来,浓郁的阴气和怨气带着强烈的腐蚀性,仿佛要将谢嘉树消融干净方肯罢休。谢嘉树只能改攻为守,快速在胸前结印,护住自己。 鬼物重重撞上他的防御结界,发出“刺啦刺啦”声响,谢嘉树一阵灵台嗡鸣,喉中泛起腥甜。他忙一边掐诀防御,一边默念清心咒,很快重新冷静下来,桃木剑无声无息地刺出,剑身轻盈,发出淡淡灵光,所过之处,黑气颜色转淡。 黑气再次被打散,却没有再重新凝聚,而是缠缠绵绵地弥漫在空气中,丝丝黑气仿佛无处不在,被风裹挟从四处包围而来,仿佛要渗透进谢嘉树体内,寒如冰刺。 谢嘉树的修炼毕竟才起步,面对没有穷尽的黑气,灵力开始难以为继。他飞身急退,黑气却如影随形。突然,黑气中那白惨惨的脸再次出现,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将谢嘉树一口吞下。 “危险!”张真人急急呼道。 谢嘉树小小的脸上已变得苍白无比,一双眼睛却亮的惊人。只见一道灵光冲天而起,桃木剑已悍然刺出,正正刺中鬼脸,将那鬼脸贯穿。 “啊啊啊——”那鬼物发出凄厉的惨叫。 谢嘉树还未松一口气,一团黑气突然从那鬼脸中脱体而出,飞向了他。 是一只鬼婴!母子相连的厉鬼,岂不是最可怕的鬼物品种之一? 谢嘉树抽身急退,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刚刚重伤鬼物那一剑,已用尽了他八分力,此刻再想重新聚力,已是不能。 难道这好不容易获得的新生就此结束?谢嘉树几乎就要闭目待死。他虽异常爱惜生命,却也不畏惧死亡。这一刻,他自穿越以来的不真实感竟奇异地沉淀下来…… 突然,一道金光自他的丹田中迸发而出,汇聚成一道莲花清影,仿佛世界上最纯净的力量,将世间所有邪祟驱除干净。黑气遇见这金光,也仿佛遇见了克星一般,渐渐消弭于无形。 丹田中的宝物,竟是一株净化青莲! 那鬼婴见到金光,也逃回了母体,母子二人裹在黑气之中,一声声的惨叫从中传出,如同嚎哭。 黑气越来越淡,叫声也越来越微弱。 莲花清影不断盘旋,和他丹田中的幼苗相互呼应,然后,花影淡去,金光收敛,又仅剩余萦绕在幼苗外的淡淡清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103.103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但圣上胸中积郁,无错也能瞧出错处来。 小太监被拖出去时, 谷满楼的冷汗浸湿了后背, 暮春暖洋洋的天气里,硬是冷的打颤。 御书房里,圣元帝快速阅览着宗人府最新的奏折。太子突然暴毙,整个东宫之人皆被拿下, 收监候审。 当天的口供已送到圣元帝面前。这些人都是一日几遍地上刑询问, 一个问题反复逼问,详细到细节, 慎之又慎,确认口供无误才送过来的。 然而审讯至今, 太子的死因依然毫无头绪。 太子中午用了午膳, 在东宫歇息。到了时辰,贴身内侍去唤他,却始终毫无反应。 内侍渐渐察觉不对,悄悄掀了帐幔一角,就见太子卧于床上, 七窍流血,已经断绝生机。 太子身上没有伤口, 当日食水皆是验看过的, 包括各种熏香、衣物都并未含毒。 太医查验许久, 也只得出暴病而亡的结论。 简直是荒谬! 圣元帝紧紧捏着奏折的手在微微发抖。 有那么一瞬, 他想扶案而起,将所有东西摔出去,把桌案掀翻。 可闭目深呼吸后,他终究渐渐冷静下来了。 他是国君,不能失控。 薛皇后是太上皇择选的,圣元帝对她其实有许多不满意的地方。 但当年太上皇专宠安氏,宠妾灭妻一直是圣元帝的心结,他曾下定决心,要尽己所能善待嫡妻。 所以,他给予了薛皇后所有的体面。 太子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诞下之时,圣元帝年仅十七,尚未登基,是一个遭亲父冷落,惶惶不可终日的皇长子。 新生命的出生,给他的生活注入了无限的希望,他的心中也涌起了无限的豪情。 圣元帝眼前,往事如浮光掠影般一一闪过。说是隐忍经营,苦心孤诣也不为过。 脑海里的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张稚气未脱的孩童面庞上。那是他的嫡长子年幼时模样,眼中充满了对父亲的崇敬和孺慕。 太子出生时,圣元帝还未入六部任职,作为闲散皇子,时间宽裕,他亲自为太子开蒙,陪他读书习武。 后来他渐渐忙碌起来,即使深受宠爱的幺子,也再没了这样的待遇。 他雄心勃勃,无暇女色。二皇子出生,已是四年后的事了。太子之位几乎稳如泰山。 …… 凤梧殿。 薛皇后一听闻噩耗,就急怒攻心,晕了过去。 九皇子坐在床前,双手紧紧攥住薛皇后的食指,睁大双眼望着她苍白的面庞,眼眶通红,眸中泪光点点。 贾元春回身轻轻关上门,慢慢走了出去。 她的脸在春光里白得几乎透明,没有一丝血色。 但她的心情却极好。 她抬眸望着晴好的天空,轻轻一笑,眉眼弯弯,纯稚美好如一朵绽放的白茶花。 她回到女史的居所,其她人见了她,都垂下眸,远远避开。 不过一些趋炎附势之人。见她不得皇后喜爱,生怕遭了连累。 她也并不在意,走进房间,关上门,静静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中的美人身姿窈窕,面庞柔美,自有一股动人气质。 陛下是英明之主,为了中宫颜面,每月初一、十五必定会踏足凤梧殿。薛皇后为了拢住陛下的心,精心挑选了两名美貌宫女用于侍寝。 圣元帝却看中了贾元春。 那天,她知道陛下要来,刻意将漆黑的发全部挽起,露出优美的颈项,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天青色宫装,衬得她皮肤如白璧无瑕。 她知道陛下喜欢这样清新自然的模样。 自从她承了寝,薛皇后面对她就换了面目。宽和大度也不过是在陛下面前做做样子而已。 皇后自然会不喜她。宫女拿捏在薛皇后手中,可随意处置。她却是正经勋贵出身,可堪封妃的。 宫中的女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地位受到威胁。 可是一年了,陛下仍未有抬举她的意思。 这如死水一般的生活,让元春越来越焦灼了。这幽禁一般,死气沉沉却没有尽头的日子,她不愿再过下去了。 贾元春怔怔地望着镜中的丽人,出神了许久,然后她从枕头下取出一张黄符,握在手心,缓缓闭上了眼睛,对着虚空说:“我同意加入你们了。” 一道声音凭空出现,似远还近,令人捉摸不透:“你想清楚了?到时若想退出,可就留下命来了。” 贾元春唇角攀上一抹淡淡的嘲讽:“说的好似我不加入,能保住命一般。” 那声音轻笑一声,消失不见。 …… 太子薨逝的消息像一层厚厚的阴影,笼罩了所有人。 九皇子闻讯就匆匆走了,连句话都来不及留下,上书房的课自然无法再继续。谢嘉树赶回家中,靖安侯也已回了府。 两人行至书房。 靖安侯神色凝重:“说是毫无头绪,但谁敢行如此悖逆之事,陛下心里怎么会没有猜想……” 谢嘉树听着心里一紧。 靖安侯眉峰紧紧蹙着,反复思量,问道:“你入宫半年,观九皇子如何?” “聪明、赤子之心。”谢嘉树正色答道。 “现在太子去了,二、三、五皇子都已年满十五,入六部观政,九皇子却才刚开了蒙,朝中以后恐怕不会太平。”靖安侯叹了口气:“太子与九皇子感情甚笃,年岁差距又太大,原以为你入宫伴读,也算亲近太子一脉,无甚大碍。可如今太子去了,你就算踏入九皇子这条船上了,其他任何一个皇子登位,都不会重用靖安侯府……国丧结束,朝中恐会发生大的变故,你还需处处谨慎方可。” 这关系到靖安侯府未来何去何从,靖安侯又如何能不谨慎? 靖安侯当年深陷朝堂斗争,拥立圣元帝上位,又怎会不知其中凶险?他实在不愿长孙步他后尘。 如今靖安侯府已足够煊赫,只需做忠君之臣,守成即可。但太子薨逝,靖安侯府若要保持中立,就要放弃谢嘉树这个九皇子伴读。 他有可能放弃这个长孙吗? “你也不必太过担忧,还是静观其变,看圣上接下来是什么章程。”靖安侯拍了拍长孙的肩,安抚道。 这一夜,靖安侯细细叮嘱了谢嘉树半宿,见他一一点头应下,才松了一口气。 靖安侯府针线房开始连夜赶制丧衣。 京城的气氛变得无比凝重,就连靖安侯府的下仆也都战战兢兢,生恐出现什么大变故。 第二天一大早,宫中公布了丧事。 太子的丧礼由礼部和太常寺协调处理,吏部尚书吴有道为护丧人。太子谥端文,厚丧之。在京官员、军民三月内不作乐、不嫁娶。 谢嘉树作为有品级的世子,随祖父、祖母进宫哭丧。 东宫一片缟素,哭声震天。太子妃看着很是憔悴羸弱,抱着九岁的皇长孙,哭的几乎昏死过去。 祖母去了女眷那处,谢嘉树随祖父在男宾这边。只见宗亲、京中大员们无不以袖掩面,哭声哽咽嘶哑,但真正伤心的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跪在上首的是几位皇子。他们虽满脸悲戚,双眼却微微发着亮。 圣元帝一登基,就立了太子,多年来信重有加,其他皇子自然只能安分守己,不去妄想。 如今,太子薨逝,谁又能说,他们没有一搏之力? 到用膳时间,大部分人都哭的很是疲惫。朝中大员多上了年纪,且养尊处优,此刻难免双腿发麻,几乎站立不稳。 但每人都面皮紧绷,即使坐下来休息,也很少会交谈。哭丧还需连续七天,对于这些人来说,还需耗费不少体力。 更多的,却是人心浮动。 这时,一个九皇子身边的小太监小跑过来,低声对谢嘉树言语几句。 谢嘉树站起身,随着小太监走了出去。 九皇子一身丧服,面色苍白憔悴,双目浮肿,静静坐在室内,一动不动,连谢嘉树走近了,也浑然不觉。 谢嘉树唤了他一声,郑重向他行礼。 “坐。”九皇子慢慢抬头,指着面前的小杌子,声音沙哑。 谢嘉树走到他对面,端端正正地坐下。 九皇子精神很不好,并未察觉谢嘉树的变化。他望着谢嘉树,艰难地挤出一丝笑,问道:“当初你师从张真人,除了画符,可还学了别的?” “譬如?”谢嘉树心中隐隐猜到了几分。 “譬如招魂。”九皇子一字一句,神色惨然,声音却还算冷静。 谢嘉树有些迟疑:“你想见太子?” 听到太子二字,九皇子平静的表象再也维持不住,泪如泉涌,肩膀也随之轻轻抽动,哽咽着道:“我要再见太子哥哥一面,我要问问是谁害的他,亲自为他报仇!” 张真人也看出了他的恼意,心中暗暗叫苦。师父闭关已许久,几位相熟的师兄弟什么水平,他难道还不清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104.104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 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主子做了什么,又怎能瞒住这些近身服侍, 日日揣摩上意的人?但她们俩是丁氏的陪嫁丫鬟, 身契都捏在她手中, 自然是效忠于丁氏的。 靖安侯也不多废话, 他脚尖轻抬,看似轻飘飘地碾在其中一名婢女跪伏着的手臂上, 只听“咔扎”一声骨折声,那婢女只觉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 顿时趴在地上, 浑身抽搐, 冷汗不止。 千金之躯, 坐不垂堂。靖安侯本不必自己动手的, 但自听了长孙的话,他胸中就积聚起一股郁气,急需一个倾泻的出口。 “你们奶奶,恐怕活不成了。”靖安侯瞥了眼气息微弱, 生机将断的丁氏, 把脚尖挪到了她另一只完好的手上,冷冷道,“你们想尽忠, 恐怕要到地底去叙主仆情义了。” 那丫鬟还在咬牙忍耐着手臂疼痛, 闻言一凛, 不由面露迟疑。靖安侯却没有耐心等她下定决心,用力踩了上去,又是“咔扎”一声,手骨应声而断。 两手皆断,那丫鬟疼的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一下子昏死了过去。 另一名丫鬟已被吓破了胆子,见靖安侯将目光转向自己,不由连连磕头道:“我说,我都说……” 她满头大汗地说起往事:“二奶奶从小身子就弱,三岁时,一个女道长突然上门,她道自己与二奶奶有缘,给了夫人一个药方,说来也奇,多少名医都看不好的病症,服了这药就果然慢慢好转了。” “后来那女道长说二奶奶命中有一劫,若是留在俗世,怕是要受尽煎熬,活不过二十岁。她要化了二奶奶去出家,老爷、夫人疼爱女儿,固不肯从,苦苦恳求破解之法,那女道长无法,就给了二奶奶一个玉牌,指导二奶奶修行……” “后来二奶奶惊马,马车都差点翻倒了,多亏了二爷出手相救,二奶奶像迷了心窍,执意嫁予二爷,说自己命中那一劫是应在了此处。老爷夫人盼着女儿以后能平平安安,谢家又是世袭一等侯府,纵是个庶子也认了。成亲后,二爷也不知如何得知此事,提出要随二奶奶修行,说如此两人方能天长地久,二奶奶喜不自胜,立即答应了……” 两人新婚燕尔,丁氏对谢清朗自然毫无保留,甚至不惜损耗自身修为帮他引气入体,提升境界。如此,谢清朗的修炼速度一日千里,渐渐有超越丁氏之势。 这本是好事。但随着修炼愈深,丁氏无法再提供帮助,谢清朗待丁氏就渐渐冷淡了。 往日的耳鬓厮磨还清晰仿若在眼前,被冷待的丁氏如何甘心?她的一生之劫,恐怕正是应在一个痴字上。 哭过,求过,闹过,在谢清朗眼中,不过是一场又一场无理取闹。 徒惹笑话。 或许,在外人眼中,谢清朗尊重嫡妻,连通房都从不曾有,是难得的洁身自好之人。但丁氏全身心寄在谢清朗身上,她要的岂会是这样的虚名。 她终于开始放下身段,曲意讨好。 骄傲、自尊渐渐坍塌,丁氏自愿变成了谢清朗手中的一把刀,承担所有罪孽因果,只为博取他一个关注眼神,一个赞许微笑。 但他们中间横亘着一个前未婚妻。 丁氏渐渐发现了谢清朗另有所爱,却自欺欺人不肯相信。 直到有一天,她无意间发现他在炼尸。 这是极易遭天谴的邪术。一个不小心,不仅身败名裂,还会祸及家族! 她虽成了他手中的刽子手,却知道,不是所有东西都能碰的。她想要的是天长地久,而非任由他疯狂。 丁氏终于知道,自己这些年做了那么多,竟只是为她人做嫁衣裳。 谢清朗如何知道这种邪术的,没有人知道。但他开始炼尸时,只是一介凡人。 他在炼的,是他的表姐何嫣。 以凡人之力,又如何能成就逆天邪术? 一年、两年、三年,谢清朗的炼尸术迟迟没有进展,终于耗尽谢清朗的耐性。 因为第三年,表姐的尸体开始发僵发黑了,心痛不已的谢清朗找上了丁氏,踏上了修行之路。 他利用了丁氏,但他何尝不怨恨丁氏? 他背叛了表姐。 …… 靖安侯气的一脚将一张花梨木靠椅踢断了。 所有人噤若寒蝉。 靖安侯剧烈地喘着气,愤怒、痛苦、不敢置信,理智摧枯拉朽般湮灭,让他像一只暴怒的困兽。 丁氏咒魇长孙,遭到反噬濒死。 他还未来得及震惊,长孙就带了一名叫卫平的人来寻他,告诉他长子的死另有蹊跷。 如此荒谬,却撕碎了府中平静的假象,摧毁了他心中安宁的家。 他想起八年多前,谢清朗因何嫣之死一蹶不振,他几乎操碎了心。后来他要娶丁氏,尽管知道两人不是良配,但终究抵不过一腔拳拳爱子之心,他舍下老脸,极力促成了这门婚事。 却原来是另有目的,居心叵测! 真是莫大的讽刺。 怒不可遏地让人将二房所有人都绑了,封了听香居大门,靖安侯才佝偻着背,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谢嘉树正在书房里静静等候他。 祖孙二人一时相顾无言。 靖安侯思及长子死于非命,谢嘉树从小失恃失怙,又接连遭遇绑架、刺杀,心中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 他望着谢嘉树,心中又是愧疚又是痛苦。 他甚至不知要如何面对发妻。 谢嘉树见祖父青筋暴起的模样,不由握住了他的手,问起审问结果。 一股清凉之气传来,靖安侯终于从痛苦情绪中抽离,缓缓冷静下来,说起事情经过。 “那逆子恐怕还在那洞中……”靖安侯气恨道,“我要亲自处置他!” 炼尸不能轻易打断,阵法、材料更是难以轻易转移。若谢清朗如此在意那具尸体,极有可能还留在洞中。 谢嘉树却有些迟疑。 若是穿越前,以他的功力,对付谢清朗自然不在话下。但他如今换了个身体,重新修炼才一个月,而谢清朗能轻描淡写破了他的符纸,恐怕不是易与之辈。 靖安侯却点了数名好手,匆匆动身了。 谢嘉树叹了口气,跟了上去。恐怕以靖安侯的决心,他无法阻拦。 而且,谢清朗既然暴露了,终究要一战。 一行人按照那丫鬟所走过的路线,一路找到了二房所在的花园。在一个隐蔽的假山后发现了玄机。 谢嘉树破开眼前的障眼法后,一条隐秘的通道出现在假山之后,一眼望去潮湿阴暗,不见光亮。 靖安侯知道他师从张真人,看他露的这一手,还是有些惊异。但他此时心绪复杂,无暇再想,当先走了进去。 他们仿佛走入一个冰雪世界,四周充满了冰冷而潮湿的森寒之气,墙壁上的夜明珠发出隐隐绰绰的白光。 洞中非常冷,即使是几名精壮的兵士,也冻的打了个哆嗦。 洞府深处是一座寒冰床,上面躺着一具女尸,谢清朗就坐在床边,静静地凝望着她。 靖安侯从未见过表情如此简单纯粹的谢清朗。他年少时骄傲自负,长成后又上进隐忍,七情尽皆隐匿。 他终于发现,他从未认清过这个儿子。 谢清朗转头看向他们,表情自然,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他站起身,拔出了一柄藏在腰带里的软剑,一阵灵气激荡,洞中七七四十九根白烛依次亮起,将洞府里照的明亮无比。 谢清朗并没有离开过这里,但那名丫鬟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冰洞在烛光的映照下,一片晶莹剔透,没有脏污,没有血腥,仿佛世上最洁净之处。 “你们来了。”一袭白衣如雪的谢清朗看着父亲那又心痛又愤怒的表情,表情不为所动,嘴角甚至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 他的目光转向了谢嘉树,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笑意,“我原本以为,你必死无疑。没想到,竟有点本事。” “畜生。”靖安侯气的浑身发抖。 谢嘉树直视着谢清朗,目光不闪不避:“我只想问你,我父亲是不是你杀的?” “我本来不想杀他的,他毕竟是我的兄长。可他真是太不识趣了,非要气我。”谢清朗微笑着叹了口气:“如今,你们恐怕也都要去陪他了。” 他并不是在恫吓。因为随着他的话落,他的手轻轻一挥,洞中四十九根白烛缭绕出森森黑气,盘旋在整个洞中,杀机尽现。 “谁教你的炼尸法子?”谢嘉树以手指向女尸,他也感到难以理解,“你根本就走错了路,可笑你还不惜弑父杀亲!” “不可能!”谢清朗面色终于变了。 外面还是阳光灿烂的午后,但这个洁净、剔透的洞里,却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阴冷、恐怖气息。 林如海身着青色长衫,颔下蓄着美髯,负手立在里间,本应是风雅儒士模样的,此刻却满面焦灼,背脊也弯了下来。他对面的张真人也是一副一筹莫展的模样。 张真人见到谢嘉树,不由精神一振,上前将他迎了进来。林如海早已知晓他要寻找帮手,本以为是张真人的几位师兄,甚至隐隐希望是宿燕观观主,哪知道盼来的,却是一稚龄小儿。 林如海的脸色愈加难看。他闺女命在旦夕,张真人却如此行径,叫了个孩子来糊弄他,他又如何能不心寒、不气急? 张真人也看出了他的恼意,心中暗暗叫苦。师父闭关已许久,几位相熟的师兄弟什么水平,他难道还不清楚。 ……他们与他也不过在伯仲之间。 不过他不愿得罪林如海,也不能不解释。只见张真人一如既往注重保持风仪,袖袍轻振,将谢嘉树引荐给林如海,面容端肃道:“这位是谢小友。林施主可能不知,天师一行,达者为先,并不兴论资排辈。有人天生道体,有人却穷其一生也入不了门。当年师父收下我,言我天赋百年难得一见,然而见到了谢小友,我才知道,我竟是个榆木疙瘩。” 谢嘉树知道他要取信林如海,听他说的煞有介事,很是无奈。见林如海看过来,对着他微微一笑。 林如海见他淡然自若,不似寻常孩童,面露迟疑。他还是无法相信,这样一个小娃娃,能有什么大本事。 张真人叹了口气,道:“令爱是魂魄丢失之症,招魂仅中等难度,本也不会这样为难。奇就奇在,令爱这魂魄似乎大有来历,非普通人能招得了啊。” 林如海见张真人神情恳切,自己也确实无法可想了,终于松动下来,让开身体,现出身后昏睡的林黛玉来。 只见她身着一袭粉色缂丝小袄,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几乎没了生气。若那日初见,她还是一个娇怯却不失灵动的小姑娘,现在就是美玉蒙尘,整个人都暗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105.105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最开始, 是村里惩罚不守妇道的女人的方式。这个习俗已延续了几百年, 天经地义的事情, 从来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两年前,阮秀英怀着身孕,被村民们用细藤蔓捆着一路拖过来,沉了塘。 阮秀英有个考中秀才的神童儿子, 舞勺之年的少年郎满怀赤子之心, 不肯相信母亲和人私通,跳下水去救她,反被淹死了。这是黄家村唯一的一个秀才,但人们也只叹了一句生命无常。没有人觉得惋惜,有个私通的母亲, 他的前途早断了…… 阮秀英的丈夫黄永德跪在村长家门前哭求了一天一夜, 事情也没能转圜, 待他听闻消息踉踉跄跄赶到水塘边, 妻儿全没了, 自此发了癔症。 谁也没有想到,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 会天降横祸。一个月, 三条人命, 俱是被一条细藤蔓捆着, 悄无声息地淹死在水塘里。 太阳已经慢慢升起, 从层层叠叠的云朵缝隙里漏出道道金芒,却无法缓解人们身体的僵冷。风从水塘边吹过来,带着一股泥腥气。村民们愈发毛骨悚然,只恨不得离水塘越远越好,陆陆续续离开了。 谢嘉树跟着妇人一家往回走。 “金嫂子——” 一个扛着锄头的大妈从后面追上来。正是插秧苗的季节,田里缺水的很,她趁着夜半悄悄去了田里,费了半宿功夫,将均流向各个田地的水源都偷偷截断了,只留了自家的出水口,水量一下子充足起来。她一路走回来心情极熨帖,没想到路上就遇见了这事。 她和妇人沾着亲,常常来往。只见她神神秘秘地凑到妇人身边,又四处张望了一下,恰好看到一旁眼生的谢嘉树,只得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这孩子长的可真俊啊,怎么没见过?” 妇人因为刚刚的惊吓,脸还煞白煞白,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回道:“这是我娘家侄子,我嫂子托我照看几天。” 大妈难得在这穷乡僻壤见到如此钟灵毓秀的孩子,但心中有事,也没多想,又夸了他几句才悄声道:“你说,真的是阮秀英回来报仇了?” 妇人的心脏还在砰砰跳,抿了抿嘴唇只是摇头。她向来只愿顾好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不爱道是非。 大妈一手握着锄头,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一条汗巾,边擦脸边鄙薄道:“我们又没有掺和当年的事,你怎么怕成这样。” “就是没掺和,更不能管。你仔细她听见了,下一个就找你!” 大妈擦脸的手僵住了,说不出话。 …… 接下来两天,村子里人心惶惶,谢嘉树这个生面孔,反倒没引起什么注意。偶有人问起,妇人一律推说是娘家侄子。 谢嘉树正好闭门不出,专心修炼。 因村中的紧张气氛,妇人索性将家中五个孩子都约束在家,由14岁的长子看顾着,孩童不知事,家中盈满了童言稚语,在草木皆兵的村子里,竟是难得的温馨宁和。 二妞和三郎见到年纪相仿的小哥哥,很是稀奇,总是偷偷地瞧他,像两只鬼鬼祟祟的小松鼠。谢嘉树毕竟不是真正的稚童,不知如何应对,颇有些困扰。 妇人偷偷将谢嘉树的衣裳藏了起来,也不敢张扬,只安心在院子里做针线,一针一针,认真仔细,完全不掺和暗中那些勾连。 她的丈夫满身是汗地从田里回来,像是热狠了,快步走到水缸前舀了一碗水,咕噜咕噜大口喝起来。妇人忍不住唠叨他:“仔细肚子受了凉,屋里还有草子茶,喝那个是正经。” 说着不由的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快步去屋里倒了茶过来。 这时,若有若无的喊叫声从远处传过来。“秀英回来报仇了,回来报仇了……” 这个喊叫的人,就是阮秀英的丈夫黄永德。妇人的丈夫叹了口气,道:“村中的老人又请来个道长。” “那些道长要是有真本事,事情早解决了。”妇人不以为然道,将热茶递到丈夫手中,重新坐回凳子做起针线。 “秀英回来报仇了,回来报仇了……” 丈夫听着外面模模糊糊的喊叫声,打了个寒噤,突然道:“你说,会不会根本不是鬼……世上哪有鬼,黄永德杀了人,故意这么喊,是为了蒙骗我们,当初他替儿子收尸时那模样,我现在想起都还发抖。” 当年黄永德踉踉跄跄赶到水塘边,听说妻儿全下去了,不管不顾也往水里扑,还真让他把儿子泡的发白的尸身拉了上来。 他仿佛痴了,瘫坐在水塘边,双手一直死死抱着儿子的尸身,几天后都发臭了也不肯放。嘴里一直喃喃着他媳妇是好的,儿子特别乖,一有人靠近,他又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凶狠又警惕。 很多人去围观,对于这个死气沉沉的村子来说,这样轰动的事是少有的,村中着实热闹了几天。 有些人看不过去,去劝他看开点,反被踢打咒骂。他的声音充满了浓烈的恨意,死死盯着他们:“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都不得好死!” 后来,也不知道他带着儿子的尸身去了哪里,再出现时,疯的更厉害了。但很多人都没有忘记他那刻骨仇恨的眼神…… 妇人却不相信丈夫的猜测,道:“他没得吃没得穿,身体都破败成那样了,哪能杀几个天天干力气活的汉子。”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他就不能使手段、用工具……” 妇人睨了自欺欺人的丈夫一眼,闭了嘴。 …… 和妇人的丈夫有相同想法的并不少。 “我看就是黄永德那个孬种干的。” “黄永德说是鬼来报仇了,鬼呢?在哪儿?谁见过?” “我看还是把黄永德抓起来!” “那种贱人,难道不该死?就那孬种宝贝着。” “我看他是宝贝神童儿子,谁知道是不是他的种。” “……” 几个人说的越来越难听,仿佛已经得出了结论,但他们心中是否也如此笃定,就不得而知了。 阮秀英真的和人私通了吗?大部分人都不清楚。 那为什么都要说她与人私通?大家都这么说,言之凿凿的,那就是真的吧。 为什么将她沉了塘?没有为什么,依照旧例而已。 …… 夜深人静。 谢嘉树五心朝天盘坐在床上,按照功法运行着灵气,经脉随着冲刷不断拓宽,灵气流转,生生不息。清风从窗外吹进来,拂过他的身体,他身体中的杂质仿佛也随风消散了。 丹田中的那株幼苗这两天未发生任何变化,但每日会凝聚出一滴露珠,于他的修行和身体都大有裨益。被凌虐的伤口都已消失不见,皮肤恢复了白皙光滑。 经过这两天的修炼,他灵魂的强度不断增加,已经和这个身体完全契合,虚弱感一扫而空。 仅仅三天的修炼,竟比得上他前世苦修一月。真不知是这个身体的资质逆天,还是宝物的影响。 微微卷曲的睫毛轻轻颤动,谢嘉树缓缓睁开双眼,他好像能听到很远很远的细微声响,虫子爬过枝条,微风拂过树叶,房子里另外七道呼吸声,清晰仿若在耳畔。 身体变得轻盈无比,他从窗户跃了出去,在静谧的黑暗中打了一套锻体拳,直到身体微微冒汗,方停下来。 黑暗中,丝丝缕缕的死气缠绕盘旋着,不详气息愈发浓郁了。 这两天他虽在修炼,村中诸事却或多或少感应到了,但他却没有插手。道家讲求因果造化,天道昭昭,因果循环。想起那些缠绕着的冤孽之气,他就无心救人。 谢嘉树穿越后,冥冥中能感应到天道对自己的束缚减弱,仿若超脱世外,但他救不了该死之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在红楼当天师》正文 106.106 此为防盗章, 若你不能看到最新更新内容,是因为购买v章数量不足 可九皇子却伫立在门口,身形如同凝固住了, 一动不动。他的心中正天人交战,就这样进去,是不是就表示他向谢嘉树示弱了? 他想起谢嘉树云淡风轻的模样, 讨长辈喜欢的做派,一阵不甘心。 “殿下……”阿宝趴在门上, 回忆刚刚自己的表现,生怕被主子嫌弃, 讨喜的圆脸上露出一丝忧愁,鼻音浓重道:“可要进去暂避?” 九皇子见他那没出息的样子,从鼻子里哼了声。 靖安侯府的门房瞧见来人舆车的规制,就极有眼色地一边使人进去通禀, 一边使人安置车马,自己也躬身上前,笑眯眯地行礼,十分殷勤。 阿宝怕失了主子颜面, 立即挺直背脊, 强作平静地自报家门:“我们主子乃是当今九皇子殿下!” 门房愈发恭敬,忙迎了一行人进府。 九皇子身上寒意未散, 回头看了一眼仿佛欲择人而噬的街道, 打了个哆嗦, 终于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 靖安侯公务繁忙, 并未在府里,由谢嘉树出面接待九皇子。 谢嘉树原本正端坐房中修炼,经过近一月的修行,他内伤已完全康复,周身灵气愈发圆融。 听到白鹿叩门,禀报九皇子登门的消息,他不禁有些错愕。 这种疑惑一直持续到见了九皇子,才得到解答。 只见九皇子一身煞气仿佛被引动,从身体的每一个缝隙泄漏出来,阴气缠身。 他刚刚遇到了阴邪之物。 谢嘉树早已在靖安侯府周遭布下阵法,抵御诸邪。九皇子想必是在危急时刻入了府邸阵法范围,才躲过一劫。 九皇子见到他,面色是惊惧过后的青白,却偏偏强作镇定,骄傲地扬起下颌,挺起小胸脯,睨着谢嘉树解释道:“我只是路过,并非来看望你,你莫要自作多情。” 谢嘉树望着他眼中流露出的紧张,淡淡地哦了一声。 他的态度让九皇子一时接不上话,只好默默地注视着他。 花厅里一片安静。 为了缓解凝滞气氛,谢嘉树主动提出带九皇子在府中游览一番。 两人一路行到谢嘉树的兰亭苑,后面远远缀着一群仆从。 谢嘉树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微笑:“你若是遇到麻烦,可与我说一说。” 谢嘉树当然想和九皇子缓和关系。他作为伴读,常出入宫中,若始终关系僵硬,于己于靖安侯府都不利。 九皇子终究是稚龄孩童,受了惊吓,又重获安全,不由遗忘了先前对谢嘉树的敌意。见谢嘉树笑容真挚温暖,他犹豫了一下,肩膀慢慢松懈下来,声音僵涩:“你真的要听?别吓坏了。” “不会的。” 九皇子很是沮丧,眼中弥漫出一股潮湿之意:“你想帮我啊。” 谢嘉树语调和缓,仿佛安抚:“我会尽力。” 九皇子耷拉着小脑袋,心头渐渐涌起一股茫然:“可我亦不知怎么回事……” 这时,两人已步入谢嘉树的书房。 九皇子扫见桌上的黄符、朱砂,不由轻咦一声:“你书房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自然是用来画符的。”谢嘉树并未隐瞒,走到桌案前,提笔画了一张驱邪符,动作自如,很是轻描淡写。 九皇子虽不懂画符,却也知道符纹蕴含天地规则,极难成功。他曾随母后前往清虚观,里面的真人画符前要沐浴、焚香,画时冷汗涔涔,却常常画废了。 相比之下,谢嘉树仿佛儿戏。 九皇子的认知并无错,符纹一道艰深,非浸淫多年不能有所得。就如谢清朗,修习邪法功力大进,却肯定画不出符来。 但谢嘉树画符以臻大成,自然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 他对九皇子的质疑毫不在意,将画好的符纸叠成三角形,递给了他。 九皇子一怔,他突然想起两月前,京中传闻谢嘉树遭歹人劫持,多亏茗香山张真人出手相救,并传他修行之道。 张真人现在声望日隆,九皇子也是听说过的。他不由惊喜道:“你可有张真人画的符?” 谢嘉树如实道:“……没有,只有我自己画的。” 九皇子微亮的小脸暗淡下去,兴致缺缺地将谢嘉树手中黄符接过来。 不过,经此一遭,九皇子对谢嘉树改观,虽不信他的驱邪符,却对他产生好感。 两人一道用了午膳,九皇子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决定趁着天光明亮回宫去。 至于去薛家,只能日后再说了。 九皇子之所以亲自前往安抚薛城瑜,全因心疼薛皇后。 当年太上皇独宠安贵妃,为了打压圣元帝,为他聘了承恩侯嫡长孙女薛氏。 承恩侯爵位只封袭三世,到薛皇后祖父正是第三世。太上皇爱惜羽毛,不愿背负苛待嫡长子的名声,故加恩于薛皇后之父,又袭了一代。 问题出在,薛皇后之父乃老承恩侯嫡次子,嫡长子却被撇在了一旁。长幼失序乃乱家根源,利益当前,长房与二房渐渐就生了罅隙。 太上皇此举不可谓不毒辣。 圣元帝登基后,尽力弥补长房,但割裂的兄弟情谊又岂是好补救的。 九皇子选伴读时,长房和二房各择其一。怎料二房的薛城瑜却因谢嘉树的出现被黜落。 这就是父皇的平衡之道。 九皇子坐在车舆中,怔怔出神。 阿宝侍候在侧,他觑着九皇子执于手中的黄符,好奇道:“这符真的有用吗?” 九皇子满不在意道:“嘉树画的符能有用,那我岂不就是得道高人了?” “那殿下怎么……”怎么还收着? 阿宝满脸困惑。 九皇子摩挲着黄符,不知道是否心理作用,竟觉得浑身舒适了许多。想到谢嘉树温和的眉眼,他笑了下:“因为他很有意思,我突然想交朋友了。” 舆车依旧缓缓前行着。 熟悉的黑暗再次弥漫起来了,一点一点,吞噬周围的光亮。暗处的阴风又漫溢而出,仿佛无孔不入。 不过几息,四周已黑漆漆一片。而后,那腐朽气息也伴随而来。 九皇子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可惊恐之意还未攀上心头,手中的黄符突然爆发出一簇微弱光亮,席卷一切的黑暗刹那悉数褪去。 九皇子睁大了眼,呆呆地低下头,就见那黄符已化为黑灰,慢慢消散,而他的手毫发无伤,洁净如初。 “这、这……”阿宝双目瞪得滚圆,嘴唇翕张,呐呐说不出话来。 …… 九皇子一离开,谢嘉树也随即出了门。 他决定去一探究竟。 万籁寂静,只有风拂过他的衣袍的猎猎声响,显得又阴森又可怖。 谢嘉树来到九皇子撞鬼的宅邸,此处已破败许久了。他环顾一圈,缓缓步入。 忽然之间,一道黑影扑向谢嘉树。 谢嘉树随手掏出一道黄符,只见微光一闪,一团模糊的阴影惨叫一声,发现不敌就要遁走。 谢嘉树扔出一张引雷符,一道电光劈下,直直击中黑影。 那黑影跌落在地上,一张扭曲的鬼脸,血水顺着面庞蜿蜒流淌,眼中却水汽氤氲,可怜兮兮。 “……仙师饶命!”女鬼自知不敌,一点一点爬起来,再也支撑不住,跪伏在地,低声求饶。 “你出现在此目的何在?”谢嘉树不疾不徐地问。 女鬼奄奄一息,“我是个孤魂野鬼,没有后代,没有祭祀,我只是太饿了……所以今天看到那个小娃娃阴气极重,就想带走吸几口。” 没有祭祀的鬼根本抵抗不了饥饿。 “只是吸几口?”谢嘉树反问。 “千真万确,我饿了好久好久了,一直没有害过人,实在是他闻起来太美味了我没忍住。”女鬼声音颤抖,双目泪光闪闪。 “我不信!”随着话落,一张引雷符又出现在谢嘉树两指之间。“寻常的孤魂野鬼,如何懂迷幻术法?” “不要!”女鬼见状,越哭越伤心:“我饿了好几年,也不敢伤人,一直在人间飘荡,一个女道长看我可怜,就教了我一些术法,还为我找了此处寄居之所,我真的没有伤过人。” 又是女道长? 谢嘉树的心中,不由缓缓浮现出一个猜测…… 是不是就是丁氏的师父? “那女道长是什么模样,你可认识?” “四十许模样,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先前并不认识,只是偶然相遇,此前从未见过。” …… 谢嘉树回到兰亭苑,就见厅中摆放着数个锦盒。 见他目露疑惑,彩墨赶紧上前解释道:“世子,侯爷方才携了林大人回府,两人相谈甚欢,林大人道府中幼子已痊愈,特意登门致谢。” 说着,彩墨指着锦盒:“这些都是礼单上写明予您的,侯爷让人送过来了,您可要瞧一瞧。” 谢嘉树点点头,略略查看。 林如海送予他的,均是些上好的笔墨纸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