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仙剑侠传》 正文 第一章 路远山深 南宋和兴二年十一月初七,时令已经入冬,临安c扬州等地正是梅花初绽的时节。江南文人墨客c达官显贵此时正在呼朋唤友携手游园赏梅。江南之地向来文气鼎盛,又适逢良辰美景,诗词佳句自也层出不穷。 洛阳词人朱希真曾有一首《卜算子》道: 古涧一枝梅, 免被园林锁。 路远山深不怕寒, 似共春相趓。 幽思有谁知, 托契都难可。 独自风流独自香, 明月来寻我。 这首词以梅花为喻,意境孤高闲适,正是词人怀才自赏心境的写照。然而此时在吟诵这首词的人却不是在江南之地煮酒赏梅。 此处是西夏瓜州以北雪山腹地,方圆数百里皆是雪峰,数百座或巍峨或绵长的雪山一直连绵到西域天山。其中一座雪峰名为天刃峰,乃是群峰中最险峻的一座,峰顶高逾千丈,便如一柄钢刀插入云霄。天刃峰峰顶绝岭生寒,冰雪常年不化;而三面山势陡峭如削,惟南面坡缓可攀,数百年来却少有人登上此峰。江南铸剑世家之间流传着一个传说:相传天刃峰顶乃是数百年前一位大剑师封剑之地,这位剑师穷极一生之力铸得一把绝世利剑,晚年归隐于此,便将宝剑封于天刃峰顶,并令灵兽看守。凡是寻觅宝剑之人,上了峰顶便会被灵兽所噬,别说寻不到宝剑,一条性命也是难保。但此地方圆百里人迹尽绝,数百雪峰肃立万年而无人问津,倒也不多天刃峰一座。 天刃山南麓半坡上山坳松林之中,有三人鱼贯而行。三人头戴皮毡帽,穿着双层棉袍,身披羊皮大氅,又用围巾包裹了头面,背上背了柴刀绳索等物件,全作山民打扮。只是此时既不是采集虫草之时,此地也并不是采集之地。三人中当先手执柴刀开路之人身形巨壮,不但高于常人一头,而且体型也宽于常人一倍。中间一人身负自制弓箭,说话时牙关颤抖,显是冻得不轻。最后一人身材高大,体格精壮,刚刚吟诗的便是此人。 此人名叫王思莒,乃是刑部本部右厅郎中。其父乃是关东猎户,祖祖辈辈依山而居,靠射猎为生。到了王思莒的父亲这一代,因关外战乱不绝,北方异族欺压汉民,他便携了妻儿老小逃难至江南居住。到了江南,凭着一身硬实的功夫很快就扎下根基。王思莒自幼随父亲练武,到了读书的年龄,父亲便将他送入私塾读书,盼他将来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但王思莒却一心想要习武,十年寒窗,武艺却没落下。十六岁时,便弃了书卷,专心练武。父亲自然是火冒三丈,一番争执未了,王思莒一气之下便离家远行,自投名师练武。也是因着天生资质不凡,数年之间,便武功大进。到了二十岁时,心高气盛,一举中了朝廷武举,被发到刑部差遣。此时王思莒只觉得英雄终于得到用武之地,忽忽数年间,他不畏劳苦c兢兢业业的办着差遣,积功升至郎中。 靖康之难已过数十年,朝廷偏安江南,早已习惯了明湖细柳的江南风光。而江北金国时常挥兵南下,每隔数年便围攻边城要地,抄掠大宋子民。亏得宋军以死相抗,数十年间也曾大破金军c收复不少失地。宋金常年在边关对峙,北方更有蒙古虎视眈眈,伺机左攻右略,军力日增。 王思莒本来满心的抱负,想凭着这七尺之躯,报效朝廷。但进了官场时间一久,才知官场如何黑暗。当时朝廷人人无进取之心,只图金银c享乐,官场贪污纳贿乃是常例。为官的多方克扣,卖官鬻爵;为将的公入私囊,存田置地。就算朝廷,捐官已成常例,有钱的随便捐出几千两银子便能买个七品差遣。王思莒虽精于缉捕查案,但为人却有着祖辈传下来的诚实耿直。不但平日里绝不贪图贿金,而且曾数次上书朝廷指斥衙门买官卖官。谁知公文还没到朝堂上,吏部便先下了诏命,说王思莒“诽谤怨上,办差懈怠”,批了个削职遣归。幸得刑部尚书付清流据实力争一力保举,方才改判“留任查看”。 月前朝廷下了公文,令刑部刘青宝为本部左厅郎中,即日上任。那刘青宝乃是富商之子,其父是临安有名的丝绸商人,经营半生颇具家资。临到晚年,方觉得着家财万贯未必算是光宗耀祖,于是便想要给儿子捐个官儿做做。结果稍稍走动走动,几万两白银花出去,没出仨月真就官封六品。王思莒自同僚知己莫言秋殉职后,本就心灰意懒,这时又听此消息,更加的沮了心志。一日正出京办案,恰好遇到一帮暴民打劫过路客商。王思莒正是郁郁多日,此时便大发了火气,带着两个手下将数十暴民打散,也舒了胸中这口闷气。 三人探看遭劫之人,一问之下才知此人竟然是江南有名的学士。此次来京城探望老友,不想在回路上遇到暴民袭击。江南名士劫后余生好不庆幸,便请三位衙门官长到附近茶馆一坐。攀谈半日,原来这江南名士姓林,嘉兴人士,祖辈便是铸剑世家,他见王思莒武艺不凡,便对他讲了这段百年的传说权作谢礼。王思莒心中烦闷已久正无计较,于是便借此机会上书捉拿要犯,带着两个捕头换了装扮一路潜出了边关隘口,直至天刃峰。 同行的两位捕头身形胖大者名叫郭郎,另一人叫杨祝,两人都是王思莒心腹之人。三人奔波两月,这一日终于抵达天刃峰,王思莒心中轻松畅快,便吟诵了朱希真的一首诗文。 谁知郭郎却道:“我觉得这首诗却是阴柔的紧。” 王思莒奇道:“何处阴柔的紧?” 郭郎道:“一个爷们写的诗,处处将自己比作梅花,又是风流,又是飘香,还不算阴柔?” 王思莒还未开言,杨祝道:“这朱希真原本就是女人,女人作的词,将自己比作梅花,那也是稀松平常之事。” 郭郎道:“就是嘛。我道是哪个爷们夜里让山精吸去了魂儿,没来由的在这里叫唤。” 王思莒与杨祝都哈哈大笑,郭郎才知道被杨祝戏弄,自己也不忍发笑。 王思莒道:“这一个月来尽在冰原雪谷之地赶路,你们也吃了不少苦头。” 杨祝道:“大人言重了,这里峰高路险,正是百年难得的景遇。回头说给蒋捕头他们听,他们怕不得羡慕死。” 郭朗道:“咱们久居江南今日正好来赏一赏冰天雪地的风景,也不算枉走一遭。” 嘴上说得轻松,其实此时三人顶风冒雪登峰,严寒之苦自是无以为甚。三人虽作了准备,身上棉毛衣物层层包裹;但惯居江南之地的人乍到极北苦寒之地,这冰冻之苦自是难以言喻。三人面巾之上都结满了白霜,每说一句话都得攒上一大口气。三人纵是年轻体壮的学武之人,这数月跋涉之后也是困顿不堪。 好在已到天刃峰脚下,各人心下喜悦,倒也忘了跋涉之苦。 王思莒道这天刃峰已经登上了一半儿,此时应当休息整顿,待蓄足了体力,明日一口气便直上山顶。三人在山坳中寻了一处山洞,生了火堆,方觉得饥火直窜。王思莒向杨祝要了弓箭,出去只一会,便射了只獐子回来;三人便烤了獐子,化了雪水吃下。 次日一早寒风稍息,三人以柴刀作了手杖,凿破脚下冰雪勉力前行。登的越高,寒风越劲,直将三人吹得直不起身;里三层外三层的棉衣此时便如穿着纱帐般一吹即透。纵是三头六臂的绝顶高手此时若是一个失足,也会如落叶般直坠千丈随即一命呜呼。 凡是到了险峻之处,便用绳索系住山石,再串住了三人,以防被山风吹散。好一番掌推鱼跃c摸爬滚打,到了午时方才登上山顶。 天刃峰顶常年积雪,寸草不生。山风裹着冰雪像剃刀似的横冲直撞过去,直将积雪冲的四散飞扬。 王思莒见山顶虽广阔但除了顽石c飞雪不见一物。此时三人脸孔早就被冰霜结住,只露出两只眼睛;加上山风凛冽,对面说话也是不能听见。王思莒一边比划,一边用绳索将三人系作一串。便在山顶搜寻起来。 半走半爬的踅摸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在背风处找到了一个小洞。王思莒取出柴刀,将没腰的积雪清出洞口,三人才勉强进的洞去。 洞里甚是宽敞,里面黑黝黝的布置通向何处。王思莒解开绳索,查看两人,杨祝已是面色铁青说不出话来。还好三人是习武之人,此洞风寒不侵,打坐片刻缓上一缓,便恢复了七分体力。 王思莒将大氅撕成了几块,取出一块缠在柴刀上点燃了权作火把,便向洞中探去。 洞中一条隧道向下直通向天刃峰腹中,脚下凿有石阶,隧道仅容一人通过,壁上怪石嶙峋结满了冰霜。 王思莒当先开路,杨祝跟随其后,郭郎却是叫苦不迭。原来这隧道长不见底,却凿的蜿蜒狭窄;郭郎身形胖大,常卡在其中,王杨二人只得生拉硬拽的勉强前行。 行不多久,隧道到了尽头,前方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溶洞,隧道口便悬在溶洞壁上。王思莒向下望去,溶洞黑乎乎的看不到底;对面壁上也有一个隧道,想必就是出路。但两个隧道口之间似有二十丈的距离,如此之远,恐怕要有天下第一的轻功才能跃过去。想必是宝剑主人借着这天作之险故意设下的机关,好令武艺寻常之人知难而退。 郭郎探头望了望道:“这深涧这般宽阔,这要怎么过去?” 王思莒道:“这个隧道既然是前人开凿的,必然有过去的办法。” 王思莒立时开始思索起来,他想宝剑主人能居于险峰之顶,定是武艺非凡之人。如此说来宝剑主人以绝顶轻功跃过此涧非常可能。但深涧如此宽阔,几乎是到了轻功的极限,即使是轻功绝伦的人也不见得十拿九稳。就算一次失手,一条性命也就了了。宝剑主人定不会整日冒着性命之忧进进出出,由此看来,他一定是有其他方法安全过涧。王思莒探身查看溶洞峭壁,见隧道口两边并没有锁链支脚,峭壁直如刀削,也没有突石凹槽可以攀爬。向上望去,溶洞顶上石钟倒竖,却有十丈高。 王思莒取出一大块皮氅,点着了向洞顶抛去,火光一闪,果然见到顶上有一个铁钩悬在石钟之间。原来此间主人便是用此勾套上绳索,荡过深涧去的。他知天刃峰虽然险峻,但终会有人登顶,不想外人轻易进入藏剑之所,便将洞顶铁钩漆成黑色,使之不易发现。百年间寻剑之人数以百计,被此涧难住知难而退之人倒占了大半。 既寻着了路径,三人便轻快了许多。王思莒取出长绳挽了个活扣,照着刚才记住的位置丢出绳索去套铁钩。这一招看起来容易,但那铁钩恰恰位于石钟之间,绳索不是被挡就是落空,实在很难套中。王思莒反反复复出手百余次,都套不中,便将绳索交给郭郎。郭郎也不看铁钩在哪,直将绳索丢了出去,好巧不巧,正中铁钩,便得意的哈哈大笑。 王思莒先荡了过去,在对面点了火,又用绳子拴住石头丢回来路。杨祝便也荡了过去。郭郎却畏畏缩缩不敢起步,他身子比两个杨祝还重,生怕绳索断开。王思莒让他将另一条绳索一头绑住自己,另一头系上石头丢到对面由王杨二人拉住,才将郭郎荡过深涧。 三人继续行了一个时辰,隧道渐渐宽阔,已经见底;又经过一条长直平坦的通道,见到一个石制的拱门。石门已半开,倒是省了三人力气。 王思莒道:“这里多半就是藏剑的地方了。林学士曾道藏剑之处必有灵兽看守,里面定会有什么古怪,咱们得小心行事。” 郭郎取出柴刀道:“吃了这许多苦楚,倒要看看里边是个什么蹄子。” 杨祝也取出弓箭,三人便进了石门。 石门之内竟是一个硕大的溶洞,三人沿着路径前行,脚下却有一层深可及膝的冰雾缓缓翻腾流动。冰雾遮住了路径,三人只得慢慢前行。行了百步,溶洞开阔起来。前方一处巨大细长的洞穴,高有十丈,左右宽有三十丈。脚下冰雾如波,几处岩石突出,便如神山立于云雾之上。三人穿过冰雾前行,脚步扰动,冰雾如波涛般激荡起来;行在最后的郭郎突然一声低呼。王思莒忙执了火把回头探看,原来脚下冰雾散开,竟露出一具具的骸骨。如此阴冷之处又突然现出无数尸骨,纵是胆子比天大的人也必骇的汗毛直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如幻似真 三人在周围查看一遍,尸骨竟然有百具之多。因洞里常年冰寒,尸骨保存的甚好。有的竟然能依稀看出面目。 郭郎道:“这畜生倒真的是厉害的紧,害死这许多人。” 杨祝道:“这些人未必是被灵兽所害,你看这几具尸首,伤处都是刀砍剑刺的痕迹,说不定他们是自相残害致死的。” 王思莒又点看了几具尸首,果然都是刀剑伤致命。 王思莒道:“这些人的穿着各式各样,兵器也是各有不同,看来数百年来寻觅宝剑的人都在这里了。” 杨祝道:“如果是互殴,那最后必定有一武功最高的人胜出;或是有人功夫高出我们数倍,独自一人上山寻剑,便无人抢夺了。如此说来,那宝剑岂不是凶多吉少?” 王思莒道:“此时猜测也是无用,先将这洞穴探看一遍再说。” 郭郎忽道:“各位江湖前辈,在下今天不幸重蹈各位覆辙,便先借各位兵器一用,将来少不得要烧几刀黄纸给你们。” 郭郎一番调笑也让王杨二人轻松不少。地上兵刃七七八八的散落一地,数百年风雨不侵,保存的就如新的一般。况且能登上此山之人武艺肯定不是泛泛之辈,所持兵器自也不凡。三人各捡了几把趁手的兵刃。郭郎力大,寻常刀剑过轻使不趁手,便寻着了一面精钢鬼头巨盾和一把厚背五环刀。这鬼头盾总有百斤重,寻常之人也只能勉力拿起,根本挥之不动。但郭郎天生神力,正趁手的紧,得到此盾却是如获至宝。一会跟杨祝说此盾精钢难得,一会又说盾上鬼头精致。 杨祝捡了一把细身薄刃的长剑,他惯使弓箭,拳脚之能却是泛泛而已。 王思莒找来找去,只寻得一把镂花钢刀算是趁手。随手又捡了一把短剑别在腰里。 三人将厚重的衣物脱下,各自持了兵刃便向溶洞深处摸去。 一路走过去尸骨辚辚,三人少不得要四处避让。溶洞尽头是一面冰壁,这冰壁高至洞顶,宽有十丈。壁面平整如镜,火光照上,壁内晶莹剔透,厚不见底。远远看去,似有蓝莹莹的光芒不时闪动,映得整个溶洞都光芒灿灿。 王思莒忍不住便走到冰壁之前查看。见壁上映出自己的面孔竟然比铜镜还要清晰。这冰壁经火把一照通体便如水晶般闪动起来,蓝光四处闪动,溶洞就像水晶宫般虚幻起来。 王思莒不由得惊叹造物之奇,心想这般奇景寻遍天下恐怕也寻不到。他忍不住伸手去摸冰壁,隐隐的似乎看见冰壁之内有两道蓝色的目光闪动。而此时脑中似乎也有似是遥不可及的天籁之音传来。王思莒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便后退了几步离开冰壁。 “这冰墙好生奇怪。”郭朗喃喃道。 王思莒转过头去看郭杨二人,见他们已将火把插到地上,正全神贯注的盯着冰壁;自己将火把插在地上,不由得又去探看冰壁。此时冰壁内蓝光便如夕阳的余晖照在水面之上而灿然闪动,水面上涟漪轻轻泛起,日光便闪动起来。蓝光也似涟漪般游走变化,如烟似雾。脑中靡靡之音越来越近,直听得王思莒心怀舒畅,心中只想飞起身来靠近一下听个真亮。他此时想要抬起头来竟然也是不能,那莹莹的蓝光便似摄住了他的心神,使得四肢头颈都不听使唤了。王思莒大惊,一股从未经历过的危急之感立时涌上脑中。他知道这冰壁内的蓝光乃是罪魁祸首,想要闭眼不看,脑中却总有一个更加强烈的愿景让他睁大了双眼一看究竟。这奇幻的蓝光便似一切快乐之源,王思莒只觉得心绪渐渐归于平安喜乐,一切愁情烦事早已烟消云散。脑中的天籁似是彩云上的仙女作歌,歌声下落人寰,飘散在世间。他心中一无牵挂,便想幻化在这蓝光之中,寄托永世。心中这样想,脚下也便向前走了两步。 王思莒眼神渐渐朦胧,似要睡着了一般。心中却想:“人之一世,无外生老病死;凡夫俗子为了柴米油盐奔波疲敝,王侯将相为了官势钱财机关算尽;凡夫俗子也好,王侯将相也好,无非是碌碌蝼蚁,转圜于尘世凡俗之间。尘世间又有何处比得上此间清净安宁?人们常说道家仙长飞升之时,常有祥云来贺,百鸟齐鸣;天宫便因此开了天门,接纳仙人。我未曾见过天宫之上仙乐飘飘,想来也不过如此;此间天籁盈耳不绝,应比得上天上的仙乐了。我便在此聆听一世,弃去了凡人的躯壳,甩脱了世间烦恼,永享安宁。这天籁之音柔媚婉转,却没有丽华的琴声那般超凡脱俗无杂念。丽华,丽华却是何人?而我又是何人?” 心中疑窦纵起,忽然心跳如捣蒜般剧烈起来。 “我是何人?我是何人?我到底是谁?” 王思莒身体剧烈颤抖,心中正经历着一场剧斗。他自看到冰壁之后神似朦胧,竟然忘了自己是谁。 “我到底是谁?丽华又是谁?丽华,丽华,清丽芳华,孙丽华!是了,孙丽华正是我的梦中之人,我便是王思莒!” 原来王思莒年方二十八岁,生的仪表堂堂而又身居要职,却并无家室。其实他是心有所属,两年前认识了京城第一琴师孙丽华,两人便情定终生。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孙丽华道了姓名,王思莒便道:丽华丽华,是如牡丹一般艳丽华贵么?孙丽华笑道:丽华丽华,乃是如雪莲一般清丽芳华。牡丹虽美却是位娇滴滴的千金小姐,经不得风雨;雪莲虽不如牡丹艳丽,但迎风傲雪却有着英雄侠客般的傲骨。 本是两人说笑之语,但此时王思莒性命攸关之际,竟不由的想起了孙丽华的古琴之音,转而想到丽华之名,由此方才惊醒。 此时王思莒虽然已知道这莹光蛊惑人心的厉害,但身体竟像是土偶般呆立,全然不听使唤。而自己感到眼皮沉重,心跳渐缓,转眼又要睡去。千钧一发之时,王思莒拼命地蓄积内力,严寒之中额上竟然渗出了汗珠。内力激荡之下,潜能爆发,王思莒集尽全身功力,终于一咬牙,将舌尖咬破。一股剧痛之感立时冲上脑中,趁着这瞬间的神思清明,王思莒终于瞬间挣脱了这蛊惑之力,眼睛马上闭上,急运内力身子向后纵出。 落地之后,王思莒心脏便要跳出喉咙来。这一盏茶的功夫,却由生至死走了一圈。他理顺了呼吸,顾不得满口的血腥气便去察看郭杨二人,却再也不敢去看那冰壁内的蓝光。于是扯下衣襟,蒙住了眼睛,摸索着去寻找二人。 郭郎杨祝此时睡着了般呆立在冰壁之前,王思莒将二人拉到一处巨石之后,这里看不到冰壁。二人依旧呆若木鸡,王思莒击打了他们身上剧痛的要穴,仍是一无所动。看来二人受害已深,一时三刻间难以救醒。 正自彷徨之际,忽然听到一声野兽的低吼。王思莒连忙起身望去,见冰壁竟像一块巨大的夜光石般发出蓝光,将整个溶洞照了个通彻。那声音似是惊醒了什么猛兽,四下看去,却无异样。他仍不敢直视冰壁,重又点起了火把,用手半遮了眼睛在周围查看一番,见这冰壁就是溶洞的尽头,溶洞到此即止,别无他路。如果洞中确有宝剑,要么早已被人取走;要么便封在了这冰壁之中。 王思莒回到巨石之后,郭杨两人竟已不见;心中惊疑未定,忽又隐隐觉得身后有响动。他转过身去忽见两只张牙舞爪的恶兽正在慢慢靠近。这两只怪物一只是僵尸般的头面,眼珠迸出c肠穿肚烂,五脏血淋淋的流了一地。另一只是骷髅头,全身也只剩下骨头支持,便像干尸一般。 王思莒大惊失色,心道活了这二十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怪物;莫非是被打下了十八层地狱c万劫不复的厉鬼逃出地府出来作恶了? 两只厉鬼摇摇晃晃的走过来,王思莒忙抽出单刀,准备迎敌。那肠穿肚烂的厉鬼伸出一只皮开肉绽的左胳膊扫了过来;这东西行走虽慢招式可不慢。王思莒伸出单刀迎去,若于常人过招,这一招必逼得对方收招,否则一条膀子就得给卸将下来。这厉鬼却毫无退缩之意,王思莒这一刀结结实实的砍在了它胳膊之上。王思莒只觉的右手一震,单刀似砍在了石头之上,当的一声弹了回来。他一疏神儿,那厉鬼右臂又拍了过来。不及细想,王思莒起身后跃,抬脚拔高一丈,落在了远处。两只厉鬼随后又赶来,王思莒只得再次跑开;偶尔砍出一两刀,都被厉鬼伸出胳膊挡住,心道:这两只怪物竟然刀枪不入,如此下去便是个不了局,怎生想个办法制住它们? 王思莒跳到一处突石之上,这突石高有丈余,王思莒用刀背砍下碎石,待厉鬼走近后甩出石块投向厉鬼。肠穿肚烂那只仍是伸臂一挡,石头砸在他左臂之上火星迸出便即粉碎,声音便如砸在了锅底之上。王思莒又砸那只骷髅头,厉鬼伸臂一挡却没挡住,石块正中厉鬼额中。那只厉鬼便向后倒去,厉鬼扑地便起,却没受一点伤。 此招不灵,王思莒便又跃开,仍是寻到一处突石之上,投石相攻。不知不觉间竟越到了冰壁之前。一靠近冰壁,王思莒心中立时烦躁起来,只感到一股杀气充盈在胸膛里。两只厉鬼摇摇晃晃的走到突石之下,王思莒立马飞身跃下相攻,几招快刀泼风似地砍过去。肠穿肚烂那只被快刀震得连连后退,王思莒趁它门户洞开之时,当胸一脚将它踢得飞了出去。王思莒并未回头,回身一脚又将骷髅头踢得飞了出去。骷髅头右手一勾,划过王思莒右腿,将裤子划开了长长一道口子,幸好并未伤到皮肉。此时肠穿肚烂那只方才落地,只听到一声破锣坠地似的闷响,那骷髅头也摔在了乱石之上。 王思莒便想要过去结果了它们,低头检看伤势,裤子上却是一条半尺长的直口子,似是刀剑划过,全然不是利爪挠过的痕迹。王思莒心中一面想将两只怪物马上千刀万剐;一面却因伤痕怪异隐隐觉得不妥。此时头脑里便似一个不倒翁在裁决行止,一时想去杀戮,一时想静下来细想,平时果断的思绪此时便像服了麻沸散般迟钝,就像一匹瘦马拉了一大车石头赶路,却偏偏陷在了泥浆中,任凭马儿左右挣扎,仍旧是寸步难移。正犹疑不决时,两只厉鬼又站起来,全然没有受伤的样子,又摇摇晃晃的逼过来。 王思莒跃过厉鬼头顶,三拳两脚又将它打的飞了出去。此时脚下似是踩到什么,他低头一看却是什么也没有,脚下冰雾散开,自己却悬空站着。 王思莒此时头脑迟钝的便如灌了铅水般,怎么也想不出自己为什么会悬空站着。想要静下心来理理头绪,那骷髅头不依不饶的又逼过来。他俯身摸了摸脚下,确是踩到了什么,周围一摸,乃是一个圆圆的无形之物。王思莒发力抱住此物跃起,正躲过身后骷髅头一爪。他跑离了冰壁甚远,重又点了火把,低头一看抱来之物,正是一面鬼头巨盾。王思莒心道:这不是郭郎用的鬼头盾却是什么?鬼头盾从厉鬼身上掉下,莫非那厉鬼就是郭郎?刚刚一靠近冰壁杀戮之念便起,定是这冰壁蛊惑之力还在,我们三人都入到了彀中。 不远处两只厉鬼又挣扎着走过来。王思莒伸指轻点了自己的百汇c风驰两个穴位。这两处穴位位于头顶及后脑,都是一击致命的要穴,但也是通脑活络的穴位。王思莒两处穴位轻点过后,便如一股冰水浇到了颈后,只感到厚背凉气掠过,果然立即神思一凛。就着火把望去,那两只厉鬼不是郭杨二人却是谁?两人连番中招,此时已是遍体鳞伤,但仍是双目无神的过来拼命。 既然破去了幻术,王思莒立时振奋起来;他武功高出两人甚多,两人虽持了兵器,却也不再话下。他将两人一一打昏,插住了火把,取了绳索背对背绑住二人。又检查了两人伤势,好在为了攀这天刃峰,两人都穿了厚厚的皮衣;但王思莒武艺高出两甚多,这翻打斗,郭郎内伤较重,杨祝身上多处刀伤,额头血流不止。王思莒撕下衣襟略作包扎,见都止住了血,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宝剑噬魂 罪魁祸首便是这面冰壁,王思莒心中恼怒,取了单刀,走到冰壁附近时又蒙住了双眼,摸到冰壁前便一阵猛砍。冰屑倏倏的落下,直溅的满脸都是。 王思莒出刀如风,转眼冰壁已被砍得七零八落。忽然一声低吼自冰壁后面传来,竟似近在咫尺。王思莒急忙后跃,此时也顾不得蛊惑心智的蓝光,开眼一看,冰壁之中似有一双蓝莹莹的眼睛在向外张望。这双眼睛深如秋水,教人忍不住要盯着它看。王思莒却不会再次上当,他连忙伸手挡住双眼,绝不直视。 那双眼睛眼神忽的一怒,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冰壁爆裂,一只雪白的豹子破冰而出。说它是豹子,这畜生身形却像小水牛般大小,比寻常老虎还大上三圈。它浑身上下通体雪白,尾巴更是泛着白光;眼睛蓝莹莹的,便是那蓝光的来处。 王思莒心道:好个畜生,这般身形十只老虎怕也不是它对手。他只得插住火把,一手持刀一手持剑,准备迎敌。 这玄豹一声低吼,声音便如闷雷般雄浑刚猛,直震得冰雾翻涌。随即扑将过来,急如闪电。王思莒未料到这玄豹是如此的迅捷,忙伸出刀剑挡过,同时向右侧跃去。玄豹一扑不中,身在空中却用尾巴一扫;王思莒未曾提防这手,身在空中不能借力躲避,忽觉得似被钢鞭扫中腰胁,身子便如陀螺般急转坠地。他落地之后立即挺身站起,只觉得右边肋骨下面像被塞进了一块石头,刚一吸气便锥心般疼痛。他无暇检看伤处,那玄豹又扑了过来。王思莒转头便跑,急跃在一处突石之上。这突石高有丈许,四周光滑,顶上仅有立足之地;玄豹略一蓄力,便如箭矢般窜了上来。王思莒原地跃起,玄豹便从他身下飞过。玄豹又扑了两次,都未扑中,便绕着突石转悠起来。 王思莒此时才得空检看伤势,伸手去肋骨一摸,虽然疼痛,肋骨却是没断。心中一安,便想应付之策:这玄豹迅捷无比,所仗所持不过是尖牙利爪;但有兵器在手,寻常虎豹便是十个同上未必就能伤得了我。若是制不住你这畜生,我这十几年的武艺算是白练了。王思莒一股傲气既激起,心念电转;他突然跃下突石,朝郭郎的巨盾跑去。两个起落便拾起了鬼头盾,玄豹尾随而至,随即扑上来。王思莒将鬼头盾支在地上,又用肩膀顶住,硬生生的抗住这一扑。玄豹前爪扑到巨盾上,王思莒仿佛是被奔马撞到,直向后滑出数步才止。这巨盾径逾三尺,虽然沉重,但玄豹的扑咬尽可以挡住。玄豹绕着巨盾不时伸爪扑挠,却仍是碰不到王思莒;这畜生显是发了狂,浑身上下竟如炭火般发出莹光,而且也越来越敏捷凶猛。王思莒趁玄豹飞扑落地时,突然出刀砍去,玄豹夹着尾巴一窜避开,仍被砍中了后脊。玄豹一声怒吼,溶洞内似雷声回荡,直震得王思莒耳朵嗡鸣半天。玄豹受伤,但并未流血;王思莒看地上几根白毛,也是微微散着荧光。玄豹虽怒,几次扑扫又被划了几刀;想要跳出圈子,却被王思莒逼到了死角之内,只能不停的低吼。如此反复几次之后,玄豹已经被砍了十几刀。 王思莒有恃无恐,便顶着鬼头盾逼向玄豹。玄豹似是知道这个家伙十分不好打发,突然静下声,蹲下来望着王思莒。王思莒由盾后看去,玄豹似是败了阵c认了栽,趴到地上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王思莒见它半天不动,便放下了鬼头盾,倒持了单刀,向玄豹慢慢靠近。玄豹低声吼了一声,并未移动。王思莒幼时曾听父亲说过,越是凶猛性烈的野兽,一旦被人驯服,便越会忠于主人。他不知这玄豹是不是真的驯服了,因此伸出手慢慢走向玄豹,口中念念道:“好豹儿,好豹儿,好豹儿,不要动。”他心中忐忐忑忑,心知此时玄豹若是突然扑过来,如此之近他根本躲不开;但仍是强提了精神靠近玄豹。玄豹见它靠近,又低吼了一声。王思莒也不管不顾,便蹲下来伸手去摸玄豹头顶。玄豹果然甚是驯服,用头轻轻蹭着王思莒的手,鼻中也发出呜呜的声音。 王思莒大是兴奋,便去抱玄豹,口中道:“好豹儿,好豹儿,跟我回去,以后你就在刑部衙门当差了。不过先得在我手下办事,以后能不能升迁,就得看你自己了。” 他收服如此百年难见的灵兽,心情舒畅。玄豹甚通灵性,鼻中呼呼如猫儿一般。王思莒看了看玄豹身上被自己砍中的地方,竟从未破口流血。 王思莒道:“好豹儿,原来你还能刀枪不入,不过你的两个兄长就不如你了,走去看看你两位兄长怎么样了。” 他拾起火把走到郭杨二人身旁,二人还未转醒,便救醒了二人。二人见王思莒身后跟着好大一只银豹,都惊得说不出话来。王思莒便将经过说与二人,二人都是艳羡不止。郭郎虽然被伤的不轻,此时呼吸都不顺畅;但他孩儿家心性,见玄豹威猛,总想去摸上一摸。只是他一靠近,玄豹便低声怒吼,吓得他忙缩在一边。 王思莒见两人都无性命之忧,便道:“这洞内我刚刚都已经察看过了,如果真有宝剑,那应该在冰壁之内。” 郭郎疑道:“我刚刚见那冰壁蓝光甚是好看,怎么看着看着就睡过去了。” 王思莒道:“这便是这位老兄的功劳了。”便指向玄豹,郭郎向玄豹望去,玄豹忽地低吼一声,吓得郭郎立时闭嘴。 王思莒道:“其中经过回头再说,我们先去洞里看看。” 三人回到冰壁之前,由冰洞内进去,见里面竟然别有洞天。这条通道修的甚是平整,直直通向一间石室。石室不大,成八卦之形,正中摆了一块巨石作桌,四块圆石为凳。桌上摆了一具石棺,旁边却有一个冰匣子。石室一面墙上刻了百余字,但字形古怪,无一能识。 王思莒道:“这位想必就是那位前辈高人了。”便半跪拜倒道:“晚辈王思莒,今天擅闯宝山,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晚辈此来欲求赐宝剑,借此惩奸除恶,以张正义。前辈在天有灵,便请应允。”又磕了三个头,方才站起;郭杨二人也只得跟着磕头祭拜。 王思莒向郭杨二人道:“这石室里如此简略,宝剑应是在这冰匣之内。” 冰匣内封着黑乎乎的一柄巨剑,却不像宝剑的样子。郭郎便要去开启冰匣,忽然玄豹跳过来挡住了他,喉头低吼不止。王思莒心道:这玄豹果然是灵兽,它知道宝剑必得它的主人才能启出,旁人别想靠近。 王思莒上前查看冰匣,打开之后里面果然平放着一把巨剑。只不过只把巨剑长几五尺,宽逾五寸,厚有两寸,乍一看这巨剑总有四十斤重。王思莒握住剑柄,入手才知此剑却有八十斤重,寻常之人只能勉强提起。这巨剑虽重,材质却非金非石,剑身坑坑洼洼c斑斑驳驳,双面剑刃总有三本诗经那么厚。剑身两面刻有十六个文字,却无一能识。这把巨剑风大时用来顶门却是堪用,当做武器却无可能。 王思莒手执着剑柄挥舞了几下,若是单手持剑挥舞数招也还能将就,但时间一久,自己必会臂力难支,毕竟不是想郭朗般天生巨力之人。想及此处甚是失望,将巨剑交给郭杨二人。 郭郎接过巨剑却甚是趁手,他身强力大,蛮力惊人,适合使用沉重的兵器。此剑无锋无刃,却是沉重,正合他的心意。郭郎挥舞起来真是威力十足,若是和普通单刀快剑对敌,只怕一碰便会将对方兵器砸断。 郭郎找了地上的圆石,双手灌力砍下,只见坚硬圆石便如蛋壳般从正中破为两半,再看巨剑却并无损伤。 郭郎赞道:“果然是好剑,协志你看,这把剑连这般坚硬的花岗石都劈的开,也算是宝剑了。” 杨祝接过巨剑来看,不料竟如此沉重,他受伤不轻,只得将巨剑拄在地上观看。 杨祝笑道:“这个家伙要是能叫宝剑,那全天下的剑全都能叫宝剑了。” 郭郎急道:“你懂什么!这把剑削铁如泥,正是刀剑的克星,不信你拿你的红把儿剑砍砍试试?” 杨祝这柄细身红柄剑灵便c锋利,也是一把难得的利刃,虽然如此,但这柄巨剑材质特异,而又厚重异常,若是拿红柄剑砍上去十有其九便得粉身碎骨,他却舍不得。 “我这红柄剑如此细薄,怎么能经得住这巨剑敲打?你拿你的大环刀试试?” 郭郎心想有理,但这五环刀也堪称精良,这次轮到郭郎有点舍不得了。到得冰壁之人已经是高手中的高手了,他们的兵器自也非凡品。他犹疑再三,终于下了决心,道:“你瞧着!”说着便用五环刀砍向巨剑,只见钢刀叮的一声段为两截,而巨剑连个印儿也没有。 郭郎喜道:“怎么样?别看这宝剑锈迹斑斑,照样是削铁如泥吧。” 王思莒烧了炭火,正在将墙上的古字一一抄在衣襟上,听到郭郎说话便道:“这古剑并非锈蚀,而是铸成了这般模样。” 郭郎奇道:“怎么会有人将剑铸成这个样子?”低头细看,巨剑无刃无锋,剑身上无一平滑之处,怎么看都不像一把剑。 王思莒道:“你看剑身虽像锈蚀,但那十六个字符却是清清楚楚。若是岁月侵蚀,必定是整个巨剑都有残缺,但此剑刻字之处却毫无腐蚀,可见是前辈大师故意为此。” 郭郎道:“这把剑沉得要命,不如就让我背着如何?” 王思莒知道他孩儿心性,见到好东西那一定是不肯放手的,他微微一笑还未答话,杨祝道:“你既然有力气便连我一起背下山吧。” 郭郎道:“你要是比这把剑轻,我便背你下山。” 王思莒不理两人斗嘴,专心将石壁上的古字一个一个都抄了下来。之后又逐字校对了一遍,见没有差错,便将衣襟包起来收在囊中。 三人又检看一遍,石室别无他物,三人便将石室之门封住,以免后人惊动剑师的遗体,随后准备下山。才出了冰壁上的洞口,玄豹忽然站定,王思莒上前抚摸豹头,以为它是不想离开此地。玄豹低声吼叫片刻,却突然全身发亮如云雾一般忽的向王思莒扑去,王思莒毫无防备,便被玄豹扑出了丈许,立时倒地不醒。郭杨二人大惊,连忙上前救助。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王思莒悠然转醒。见郭郎正哼着小调儿,在旁边火堆上烤着什么,杨祝却不在。王思莒昏昏沉沉的坐起,感觉身上并未受伤。郭郎见他醒来便道:“大人可算醒了,你这一觉可睡了三天了。” 王思莒道:“协志呢?” 郭郎字颂文,杨祝字协志,都是刑部前任郎中莫言秋所取得表字。 郭郎道:“协志到周遭踅摸吃食去了,我早说你今日肯定能醒了,剩下的干粮够吃了;他偏不信,一瘸一拐的出洞去了。” 王思莒道:“你的伤势可好些了吗?” 郭郎笑道:“我从小便是在拳脚之中长大的,这点伤势算不了什么。” 王思莒知道两人都是自己所伤,郭郎受伤倒是颇重,心中不免自责;还好两人都年轻,郭朗又甚是强壮,这些伤倒还伤不到性命。忽又想起玄豹扑向自己,而自己全身上下却无痛楚,便问郭郎。 郭郎犹疑着道:“那豹子一扑便那个扑进了你那个里面。” 王思莒奇道:“什么?” 郭郎道:“扑进了你胸膛里面。” 王思莒道:“你是说豹子钻进了我的胸膛里?” 郭郎道:“正是。” 王思莒顿时觉得诡异非常,不但是闻所未闻,更是匪夷所思。这硕大的一只玄豹怎么会钻进我的胸膛,若是说我被玄豹吃进了肚子里倒是有道理,说不定它吃不太饱还得加上个杨祝;但这么雄壮的一只豹子怎么会钻进我的胸膛,而我又毫发无损,真是千古奇谈。但郭郎绝不会欺骗于我,难道真有其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初现端倪 王思莒运了运气,胸中真气游走迅捷,呼吸也颇为顺畅,不但一点也没有受伤的迹象,反倒觉得身轻如燕。看来此事只有慢慢理清了。 待杨祝回来,方知天色已晚,三人烤了干粮,又化了雪水,吃饱喝足休息了一晚。洞中无日月,第二天天还没亮三人便出来洞来,将溶洞的绳索烧掉,于是下了天刃峰,其中苦楚自不用多言。这天刃峰峰高路险,登山之人能登上峰顶的怕也只是十有其一;登上顶峰,找到洞口,能跨过深涧的又是十有其一;过了深涧,能抗住冰壁蛊惑之力的又是十有其一;破了冰壁幻术,能打败玄豹的又是十有其一。这宝剑封于山顶已过了几百年,寻剑之人自是不少,其中武功高过王思莒等三人的自不在少数,而王思莒三人却可寻到宝剑,也可以说是甚为幸运了。 三人带了兵器,只得专挑小路绕出关隘,行了二十日,终于进了沔州;又行十余日才回到了临安。 腊月十四上午,临安城里下了一场小雪。到了下午,却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城里城外泥泞不堪,但仍挡不住往来的行人。春节将至,家家户户都在采办年货准备过年,只不过穷人过穷人的年,富人过富人的年,各有各的过法。 临安城以北百余里有一个小镇叫作南安县,镇子不大,乡间农户也多是以种稻米为生。南安县以北七十里有一条河,乡里人叫作湄河。湄河再往北乃是一片连绵数百里的山地,便是小苍山。 小苍山五六年前还是平安之地,山民依山傍水而居,或是耕种或是射猎樵采。每年只需猎杀了山里的老虎c山猪,便能保的一年收获。但自一班山匪窜进山里后,山民便没了安生。这些山匪穷了便杀c饿了便抢,闹得鸡犬不宁。附近山民只得每日提心吊胆,更有直接弃了家业一走了之。官兵两次围剿,山匪便窜进山里,官兵两次扑空,没的报功,索性便将附近山民抓走审问。之后朝廷便没了声息,认为山匪不过是一群饥民闹事,只需县里巡检多多带兵巡视几趟便可吓散了他们,不需要再兴师动众派兵围剿。半年前,官兵又发兵围剿小苍山,这一次便听说是损兵折将,直丢了几百官兵的性命。朝廷这才又派了大军围剿,不过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在山里转了几日连个鬼影都没看到。时间一久,此时便撂下了。 湄河河面宽阔,水流颇急,惟有一段依山傍林的河面水流平缓,河面狭窄。乡民便在这里造了一个渡口叫眉口渡,乃是说这里两岸正像人的双眉,而湄河此处狭窄,便如眉心一般。此时已是未时,渡口石台上船头儿陈老大正在抽着旱烟。心想趁着过年渡河的客商赏的干脆,这几天要多拉两趟,年也过的高兴。 正想着,岸上来了个骑马的中年汉子,一路快马直奔渡口。 陈老汉敲了敲烟袋,站起身迎客;那汉子穿着土色麻布短袄,带了草编的斗笠。走近了一看,这人浓眉大眼面色铁青,似是个不好招惹的人物。这人下马之后就直接快步上船,急匆匆的道:“快渡我到对岸!” 陈老大道:“客官莫急,等我把马牵上来。” 那人上船后立即躲到了舱中,似是怕人看到自己。急急的道:“还牵什么鬼马?快开船渡我过河,老子重重有赏!”说着便掏出了一锭五两重的银子丢在舱中。陈老大忙捡起银子,他摆渡一天也不过挣个十文八文,这五两银子顶的上他数月的收入了。 陈老大心道:今天下了一天的雨,客人本就没有几个,没想到临到收缆,倒碰上了个财神爷,真是老天长眼。 他心下欢喜,便快手快脚的解开缆绳,长篙一撑渡船便已离岸。 陈老大道:“客官过河是去哪里?” 中年汉子道:“你管的了这许多!” 陈老大道:“休怪小老儿多嘴,这河对岸就是小苍山。这两年那山里正闹山匪闹的凶,凡是过路的客人遇到了,那便是一百个没命!这些大王们个个都是万人敌的把式,客官要是去定源县,对岸官道三里之处有个岔口,客官便走东边那一条。这条路绕过了小苍山,虽然多走了几十里,却也不至于犯险。客官您说是不?” 中年汉子还未答话,岸边一阵马蹄声传来,路口有三骑飞奔到渡口。陈老大老眼一眯,见来人清一色皂色官服,其中一人红底披风,竟然都是衙门的人。陈老大心道:这些官爷莫不是来寻这位大爷晦气的?伸手摸了摸怀中的银子,心中颇觉得不妥。 船上汉子道:“快摇!快摇!不瞒老哥你,这些官爷是找大爷晦气的。小老哥你要是能渡大爷过河,大爷到了对岸再赏你五两银子。你要是慢了拍子,大爷这口朴刀却也不是吃白饭的。” 陈老大见这汉子果然别着一把闪光铮亮的朴刀,心中犹疑道:我若渡了这个灾星过河,回头这班官爷不打死我才怪;要是不渡,这灾星要动手怎么办? 这时岸上的官差已经发现了中年汉子的马,有人向渡船喊道:“船头听着,爷们这是京城刑部衙门办差!速速将船开回来!要是敢跟爷们使奸耍滑,有的你苦的!” 陈老大却不敢再摇船了,站在后艄发了楞。中年汉子见船头不摇了,便也顾不得露相,快步走到后艄,推开船头儿,用力摇起桨来。 渡船此时离岸已有十余丈。岸上一干官差商议了片刻,有一个头戴黑纱官帽的官差策马向河里奔来。马儿虽然跑的飞快,但一入深水便停了下来。那官差也不待马儿站稳,飞身跃出马背,就着马儿向前的势头高高跃起,直向渡船落下。中年汉子虽然也懂武功,但如此之远一跃而上倒是闻所未闻。他一楞神儿,只听砰的一声,那衙门官差已经落在渡船上。 那官差道:“张富春,你还能逃到哪里去?”中年汉子也不打话拔出朴刀便戳将过来。那衙门官长正站在船舷上,见朴刀攻来,也不着慌,伸手握住佩刀连刀带壳的挥起,拨开了朴刀。随即欺身而上,右肘一挺撞在了张富春胸口。这张富春生的勇猛,但武艺与这个官差相差甚多,这一肘子撞在他胸口,张富春气息一闭c两眼一翻便瘫软倒在后艄上。 那官差向陈老大道:“麻烦将船开回去吧。” 陈老大一愣才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说话,于是忙不迭的一阵猛摇,渡船又摇回了渡口。 陈老大下船系缆绳,岸上一个官差突然上来便捉住了他,伸手“啪啪”两巴掌,便似两个热烧饼糊在他脸上,陈老大立时眼前一黑,满脸发烫。 打人的官差道:“叫你靠岸听到没有?耳朵里塞了棉花了?”说罢提掌又要打。 船上黑纱帽官差道:“算了,先将张富春绑起来。把他身上的银子给这个老哥压惊。” 打人的官差立马回头道:“王大人武功那是没的说,光是跳上船这一手,小的就算学一辈子也学不会。王大人体恤百姓,这爱民之心真个叫小的们敬佩万分。” 旁边跟班的衙役道:“那真叫一个千真万确,今日跟两位大人出来办案,小的们也算是开了眼界。” 另一名衙役也道:“京城的长官原是不一样的。” 原来这位王大人正是王思莒,他刚刚到刑部没几天便收到了南安衙门的奏报,说是刑部缉拿的要犯张富春正在南安城中。这张富春乃是南安本地人士,本是个偷鸡摸狗的泼才,近两年却离了城,常在小苍山附近出没。王思莒几个月前将他列为要犯捉拿,他便没了踪迹。腊月年关将近,这张富春竟又在城中露面。城中捕头杨广,便是打陈老大之人,想要巴结京城官员,便飞马报到刑部。王思莒一直都在侦办小苍山匪一案,这时得到了这条线报,左右无事,又想施展下身手,便带着郭杨二人飞奔到南安。正准备捉拿时,这张富春鼻子倒是灵的紧,稍见街角有捕快身影便抱头鼠窜。张富春乃是南安人士,对南安县城了如指掌,他趁着过年街上采办年货的人多,东拐西拐便没了踪迹。 王思莒只带了杨祝与蒋免二人,南安捕头杨广也只带了四五人,要从人群之中找到张富春真的是大海捞针。王思莒道:此人若是小苍山之人,来南安多半是打探消息;此时既然已经露相,必定会速速逃回山里。因此便问明了去小苍山的道路,他得知要去小苍山必得渡过湄河,便令杨蒋二人各带两个捕快分头道附近的两个渡口追捕;自己则带着县城捕头来最近的渡口堵截。果然张富春急着回山,便选由最近的眉口渡过河,被王思莒捉个正着。 王思莒上岸便令将张富春绑了,直接押回刑部审问。那杨广搜出了张富春的银子,对陈老大道:“今日你包庇要犯之罪,本官暂不追究,今后老老实实的营生,听见了吗?”趁王思莒牵马,迅速将银子塞进怀里。 陈老大忙到:“是是是是是。” 王思莒急着审问,便令杨广派人招蒋杨二人回京,自己则压着张富春向临安行来。 一路无话,到了刑部衙门时已是酉时,蒋杨二人已经飞马赶到。 王思莒将张富春暂押至后堂,令衙门文事万俟宵安排夜审。 万俟宵道:“大人不经左厅开立文书,今夜一审却是做不得数的。” 王思莒道:“明日再让左厅审过,今天先敲打敲打他,看看他知道什么。你去叫人准备一下,把张富春带到公堂审问。” 万俟宵应命而去。 不一会儿,各人都在公堂坐定,王思莒主审,万俟宵权当堂记,蒋杨二人及蒋免手下的两个衙差镇堂。 张富春带到,王思莒问道:“堂下跪着何人?” 张富春答道:“草民张富春。” “你祖居何地,哪里生人?” “小人祖居南安县,小人也是南安人。” “你现今作何营生?” “小人在京城收些字画回到南安贩卖。” 王思莒心道:莫非他已经到过京城?既是在南安县被抓,想来他的使命已经完成,是在回程时偷偷回了次老家才被发现踪迹。 王思莒虽然不动声色,但心下马上兴奋了起来。这张富春往来于京城于小苍山之间,无论出于何种使命,此人必定是一个重要人物。如果能让他开口,一定会大有收获。 张富春见王思莒沉默,迅速抬头偷瞄了他一眼。王思莒眼光没有离开张富春,见他眼珠灵动c反应机敏,便知道他是个机灵之人。 “你这次来京,采办了些什么字画?” “青天大老爷明鉴,小人并未到过京城。” 王思莒心想:果然是个机灵的人,我不动声色的给他下的套,他马上就识破了。 王思莒道:“大胆刁民,本官派人跟踪于你,一路上并无一刻错失。你此刻还在狡辩,莫非是以为本官不会用刑吗?快说,你此次来京城有何目的,山寨里交了什么差遣给你?” 张富春心道:我半月前来京城,乃是装成要饭的混进城里,难道真的被盯上了?他口口声声说我是山寨之人,莫非是真的有什么证据?不对,衙门若是真的盯上了我,在京城的时候早动手抓了,何必等到我回到南安才动手?若不是运气不好,最后时刻被抓到,现在我正在山里面快活呢。这个鸟官定是在诈我。 张富春道:“大老爷英明,小人真真正正是个本分之人,只是因年关将近,小人手头有点紧,便买了两罐黑盐,想在乡下卖了换点银子过年。小人实在并未到过京城,也不知道什么山寨不山寨。” 王思莒道:“张富春,你最好想好了再作答,不然你可能丢掉你的舌头!” 张富春道:“小人怎敢乱言!” 王思莒道:“你说你祖居南安,本官抓你时,你却要渡过湄河。湄河对面就是小苍山,你若不是山寨之人,却为何要去小苍山?你说你贩了两罐私盐,私盐现在何在?” 张富春道:“几个衙门的大爷抓小人时,小人便将黑盐丢了。小人知道贩卖私盐罪重,便想逃过湄河跑的远点。” 杨祝插道:“禀告郎中大人,这等刁民向来是嘴硬的紧的,不用些刑罚,却是不肯招的。” 王思莒道:“来人,先打五十棒,然后大刑伺候!不要将人打死了,稍待本官还要审问。” 王思莒端起了茶碗儿装作喝茶;杨祝道:“张富春,衙门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兄弟跟你素不相识,也没来由跟你过不去。只不过你自己找不快活,将来要是少了指头,瘸了腿脚也别来怨怼兄弟。来人,将他押走!” 张富春被抓就知道定是要吃些苦头,衙门里三天扒层皮那是早有的了。但王思莒这一句“不要将人打死了”还是吓到了他。他心说我欠了赌债,被庄家剁了脚趾,走投无路之下便投了山寨。也不过是想靠个山头c赖了帐,从没想要靠着山寨混一辈子。山寨的大爷们打家劫舍,干的都是掉脑袋的勾当,我可不想趟这泡子浑水。这五十棒打下来,不死也丢了半条命,老子可不干。 心下里害怕,张富春马上磕头道:“大人息怒,不要用刑,小人一定从实招来。但小人只向大人一人招供。” 王思莒道:“大胆!这里是刑部大堂,哪容你讨价还价?你时何时进的山寨?在山寨里是什么职位?为什么进京?速速从实招来!” 张富春还未答话,堂外一名捕快进来报到:“禀告大人,吏部候事赵简求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调虎离山 王思莒奇道:“吏部赵简?他怎么知道这里在审案?”略一沉吟便令将张富春押到后衙看守,便令将吏部之人带进来。 来人三十多岁,身着吏部官服,一脸精明强干之色。身后跟着两个家仆装扮的随从。 那人拱手道:“属下吏部候事赵简,拜见王大人。” 王思莒官职高出他一阶,便未走下座位,只是站起行礼道:“赵兄请坐。” 那赵简道:“不必了,下官此次来是奉魏参政之命前来召大人到参政府一趟。这是召帖。” 王思莒心道:这参知政事魏思源乃是朝廷肱骨c二品大员,比自己这个六品郎中大了十万八千里;且自己从来没有与这种高官打过交道,魏参政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招自己相见?王思莒见召帖上确实印着参政府印章,便道:“不知魏参政召小弟过府有何要事?” 赵简道:“王兄说笑了,魏参政乃是在皇上身边说话的人,每天谈论的那都是国家大事;他老人家有什么事,属下怎么会知道?再说就算知道,属下一个芝麻大的小官,便给十个豹子胆,属下也不敢说。王大人说是不是?” 王思莒道:“正是。倒是小弟失言了。如此便请赵兄在此稍等片刻,喝杯热茶,小弟随后便随赵兄前往魏府。” 赵简道:“属下便在衙门外面等候。”说着便出了公堂。 王思莒令人将张富春投下了监牢,换了官服便带着郭杨二人骑马出了衙门。出来却不见了赵简,想是不耐久候,先自去了。 王思莒三人便向参政府行来。参知政事府离三省六部甚远,三人纵马奔驰了一个时辰才到。杨祝下马扣了扣朱门上的铜环,过了好半天,一个老门吏吱呀呀的拉开一扇门,手提了灯笼又就着门烛打量三人。他见郭郎生的胖大,微微诧异,忍不住多瞧了两眼。王思莒道:“刑部郎中王思莒奉参政大人之命前来拜候。” 老门吏老眼昏花的瞅了半天道:“魏大人相召?各位官爷可没有弄错吧?” 王思莒道:“有召帖在此。” 老门吏眯了眼睛细细看那召帖,道:“这召帖确是府上出的,但参政大人夜了在大内传出话来,说今晚便在里面歇息不回府了。你们这召帖是从何而来?” 王思莒大惊,心道:怎么这个老门吏会如此说?这老吏是魏府杂役,应该不会说谎,难道是那赵简作假?他既然诓自己出来,可能是埋伏行刺,不过若是要伏击我,早应该在来路上动手,而不会等自己到了参政府,发现事情有诈再动手;况且自被玄豹附身之后,虽然每当心神激荡之时总会有幻像出现,但自己的武功却是实实在在有所大进。他倒是盼望有埋伏之人,若是动手总有七分把握。但若是调虎离山之计便糟了,事不宜迟,应该速速回衙门看看。 王思莒索回了召帖,与郭杨二人飞马驰回刑部衙门。刚进大门,见一干衙役们举着火把往来穿梭。王思莒走进大堂,万俟宵上前报道:“禀告郎中大人,三个贼人趁大人出门,却转回到后衙,假称要提走张富春;当值的看守是赵磊跟纪朝真,便要他拿出公文。想是三个贼人趁赵纪二人不备,出手将二人点晕。贼人到牢房又制服了刘方与邓三炮,便拿了牢门的钥匙,进去将张富春杀死,然后又大摇大摆的走出衙门去了。等到巡夜看到了赵磊跟纪朝真晕在地上,贼人早去的远了。” 王思莒道:“可有人受伤?后衙牢房是谁当班?” 万俟宵道:“没有兄弟受伤,贼人对衙门倒是熟悉的紧。牢房外面是刘方与邓三炮当值,里面是牢头儿老钱和他孙子钱洲。” 王思莒便道到后衙查看,后衙乃是暂押犯人之地,建着一个地牢,里面错错落落的分成几十个隔间,便是犯人牢房。王思莒边走边想:要从大堂进入到牢房里,共得经过三道看守:大堂到后衙的门口有两个看守,赵磊与纪朝真,这是第一道;牢房外虽然有巡夜有可能被躲过,不能算作一道;牢门口两个看守刘方与邓三炮,这是第二道;牢里面老郑祖孙是第三道,牢头向来是反锁牢门的,没有郎中以上官员的手书便是天王老子也开不了这道门。这最后一道看守最是难以通过的。贼人如此轻易地进入,难道是有人策应? 转眼进了后衙,十几个衙役都聚在门口谈论,见王思莒一到,众人便没了声。 王思莒道:“巡夜的兄弟继续到周围查看,蒋捕头随我进牢里去看一看。” 众人应命,王思莒与蒋免下到牢房内,牢房里点了火盆,桌上还放着没有吃完的酒菜。走到拘押张富春的囚室,见牢门洞开,张富春倒在地上,胸口上正中一刀c直透出后背。 王思莒道:“贼人是怎么开的牢门?” 蒋免道:“因要过年了,外面天气又湿冷的紧,刘方和邓三炮便到牢里面傍火;老钱爷俩正在里面温酒,便叫了两人喝了几钟儿。三个杀才却到门口叫门,刘方见外面寒冷便开门让了进来。三个杀才进门说要提走张富春,趁大伙儿一溜神儿,便将四人都点倒了。便进去开了牢门杀了张富春。” 王思莒见关押张富春的囚室离其他囚犯甚远,便问道:“是谁将张富春独自关在这边?” 蒋免道:“牢头儿老钱嫌他太吵闹,便将他关在了这里。” 王思莒回到后衙,召赵磊与纪朝真问话。纪朝真道:“我两个在这里盯着岗,那三个杀才走进来说要进去提人,我向他要文书,他二话不说便动起手来。我两个” 王思莒插话道:“你只将贼人所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说出来便可。” “那贼人官长道:‘本官奉命提押犯人张富春。’小的道:‘这张富春刚刚送进来如何便要提走?’贼人道:‘这人是私盐重犯,需押到大理寺夜审。’小的道:‘可有上头的文书?’贼人道:‘你们王大人说这张富春刚刚才抓到,文书都还没立,又哪来的公文?’我还待争论,贼人突然伸手将我二人打晕了。” 王思莒问道:“你所说贼人之言是否属实?” 纪朝真道:“一字不差。” 王思莒道:“你与赵磊都回家歇一天吧,今夜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讲起。” 纪朝真应命而去。 王思莒又叫刘方c邓三炮与钱洲来问话,他们所说与蒋免所说并无二致。王思莒便让他们回家歇息。之后让杨祝画了赵简画像只说是抓捕盐枭,送到各个旱门守卫,令其明日严加盘查;又令郭郎到吏部查问有无赵简此人,此人定是冒名,查问只是略尽人事而已。 众人都散去后,王思莒心道:今日尽是光怪陆离之事,很多事情须得静下来才能想通。看来这张富春毫无疑问是小苍山的细作。捉拿张富春只是杨祝与蒋免二人知道,捉到之后便即刻夜审,而此时贼人便假冒了赵简,冒着莫大的危险将张富春杀死。由此可知刑部内部或是南安衙门之内必有泄露之人;而且必定是出发抓捕之前或是抓到之后泄露了机密,贼人才有时间布置这些。若是等我回到刑部后便已经晚了。刚才纪朝真说道贼人知道我刚刚抓到张富春,连拘押文书都还没开立,这是到刑部之后的事情。看来南安的马屁精捕头倒不是泄露之人,此人确是刑部之人。杨祝跟着我已有数年,出生入死都不知多少回了,定不会是泄漏消息的人;蒋免老成本分,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跟山匪说上一句话。这两人还是可以信得过的。看来应该是两人身边的人得到了风声,而京城中又有贼人潜伏,便设了这个调虎离山之局。 王思莒将蒋免叫来问道:“下午出发捉拿张富春之前,你可曾与旁人说过此事?” 蒋免想了想道:“下午属下曾叫刘方与邓三炮二人备三匹马,好像随口便说了要去捉拿张富春。” “你可记得清楚?” “没错,是说过。当时刘方问我需不需要随同?我便说是去邻县捉一个叫张富春的,王大人亲自前往,十个也能捉到,不用你们来。” 王思莒沉吟了一下道:“你且下去歇息吧,今日之事不可对任何人讲;我问你的这些话,更不能跟任何人说。” 蒋免应道:“是,属下明白。”便告退了。 王思莒心道:此刻既然已经知道刑部内已有细作,反倒应该想想那个赵简。其实赵简刚刚自报完身份,自己便觉得不妥:虽然魏参政当下是皇上的左膀右臂c位高权重,但如此跑腿送信的小事竟然叫了一个六部候事来,这也太过小题大做。但当时又想魏参政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想巴结他的人不可胜数,有一两个六部的学生c亲随偶尔替他跑趟腿,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当时就放下了这点怀疑。这赵简所穿的官服确是吏部的定制官服,自己在公门七八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他有员外郎的官服或者说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拿到员外郎的官服,那他应是一个高官显贵,至少他的幕后官长是个高官显贵,才能如此神速应变。换句话说,京城之内私通小苍山匪之人应是个权贵人士。那赵简拿出的是魏参政的召帖,由此说来魏思源真的是正入其座。难道魏思源竟是私通山匪之人?如果真的如此,这真是无可为甚的耸人听闻之事了。堂堂二品大员c内阁大学士c朝廷参知政事魏思源私通山匪?这个论断可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郎中能下的了的。但这召帖既是正品,魏府绝对脱不了干系。此时便当由此入手调查。 既然理清了脉络,王思莒也觉的轻松不少。过了许久,郭杨二人返回,郭郎说道吏部从没人叫赵简的;杨祝道已将赵简画像分发到各个旱门,令守卫明日严加盘查。 王思莒令郭杨二人明日中午到自己家里,说完便让二人回去歇息。他忙碌了一整日,此时正感到疲倦,便骑马回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误入彀中 临安城城西c临安府府衙北边有一座百年老宅,原来是本地商人仁宗康定年间所建。当年建成时也算是杭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宅子了。宅子虽然不大但房舍做工精细c布置精巧,院中的一片山水园林也是布置的自有声色。只是春去秋来c花开花落之间一晃百年,园中的花草树木仍旧是枝繁叶茂,但宅子的主人却生生换了好几波。池边山脚的草木虽然肆意繁茂,但门墙瓦楞却在风雨之中渐渐褪去了光华,只剩些斑斑驳驳的印记。 老宅的上一任主人也是个京官儿,告老还乡之后变卖了所有京城中的家当,回乡里享福去了。这处老宅他本就没住几天,便当做空宅来卖。王思莒却喜欢老宅中的这片山水,于是清其家当买下了这里。百年老宅总算又有了声色。只不过王思莒并不是贪图安逸之人,这老宅除了一个书呆子管家个厨子和一个杂役之外别无他人。 王思莒进了后门,自己将马牵到后院马厩里。书房里管家娄邕正在怪声怪气的读书。娄邕本是个落魄的书生,考场上屡不如意又耗尽了盘缠,无奈流落到街头靠卖字为生。一日被王思莒撞见,见他也是斯文之人,便请了他做管家。只是人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娄管家只当王府是个大大的学堂,除了书房数百卷藏书能引他注意,其余治家之事却是一概不懂的。王思莒也是不拘小节的人,对此也不在意。王思莒也不进书房,自去叫醒厨子老李,用完饭后便自去睡了。 人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人在日里萦绕在心中的念想儿,夜了便会跑进睡梦之中。一整日的奔波劳累,使得王思莒上床就睡着了;恍恍惚惚中,他又来到了此生最不想来到的地方 一年之前,端午刚过,刑部衙门里众人都在闲谈。 当时刑部右厅郎中莫言秋一时意兴大发,便给一干捕头捕快都起了表字。说道以后大家便以表字相称,也能显显咱们的文气。叫天下人知道,咱们刑部衙门的爷们不但刀头上硬实,这君子相敬之礼也是再明白不过。正说着,一个衙役飞奔报案。原来一个淮商昨日运丝绸过小苍山时,被山匪巡哨发现。山匪便一拥而下,将护送的同伴杀的一干二净。这淮商行走江湖多年颇有智谋,武艺也颇有功底,当时便装作不会武功哀声求饶,被捉到了山寨之中问话;路上待匪徒一疏神儿,当即打翻了两人夺路而逃。他暗暗记下了上山的路径,又小心翼翼的躲开山匪的追击,一路逃到附近的村子借了马匹,这里离京城不远,索性一路跑到京城报了案。莫言秋早就听说京效有匪患,想把这股匪徒剿灭,但小苍山匪向来行事隐秘。深山之中常年有三四个建好的寨子,凡有风吹草动,便窜进深山里换个山寨居住,官兵也是束手无策。而山匪作案时很少留下活口,近年又只挑外乡远行的客商动手,因此衙门竟然连山匪的人数都搞不清楚,更别说山寨所处何地了。京郊匪患,可不是闹着玩的,此事很快便传入京城。不知那位朝中大臣突发奇想说这股山匪乃是饥民冒充土匪作案,只需派官兵加强巡视,饥民自会解散。但莫言秋知道饥民却不可能占住山头五六年,就算是饥民现今也变成山匪了。小苍山匪行事隐秘,山寨的情报来之不易。这个淮商将山寨的位置记得清清楚楚,又道寨子里最多又两百人马,莫言秋便想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一举剿灭小苍山匪。 莫言秋当下便调集刑部衙门正在听差的捕快一共才四十来人。王思莒此时任右厅员外郎,便道何不到临安府借一千禁军去,禁军精锐此时正可用。莫言秋道临安府禁军虽众,但没有皇上的谕旨轻易调动不得;我们连夜到南安向巡检借几百厢兵,便可成事。 当下莫言秋于王思莒带了刑部尚书傅清流的文书,与三十余骑衙门捕快飞马向南安而来。到了南安,寻到地方巡检,又费了一番口舌,才借了两百精壮厢兵;待得那淮商带路进山之时,天色已经渐黑了。 众人不敢点火把,只得趁着月色慢慢前行;走了许久,那淮商停下道:“山寨就在前面离此一里远的山坳中,东西北三面靠山,寨门向南开,北面有小路直进到山里面。”淮商所指之处只见一片蒙蒙的灯火。 莫言秋细细看了匪寨后召集厢兵两名校尉道:“此地离湄河约有四十里,笔直过山向南走便可到河边。这个寨子依山而建,寨门虽然不难攻破但一旦打草惊蛇,匪徒便可以四散逃进山里,再想一网打尽便是难上加难。我看可以这么办,烦劳张兄带一百五十名厢兵看到匪寨后面起火便从前门攻入。我先将这四十余匹马交给张兄,张兄挑四十个骑术好的兄弟进寨之后便来回冲突,打乱他们的阵脚。步兵兄弟冲进寨子里放火,但要封住了前门。我们这四十个人与李兄及五十个厢兵兄弟先绕去寨子后门放火呐喊,将后面跑出来的匪徒打回去。这寨子建造的便如个闷葫芦,只要将前后一堵,便如瓮中捉鳖一般轻易。各位如发现匪首,速速报告给我,我便捉了此人,其他匪徒便不足为惧了。这股山匪为恶已有四五年,今日便是他们领罪伏法之时。” 众人分头行进,悄声摸到前后门埋伏已定,便点起火把。王思莒先一箭射倒了哨楼上放哨的,莫言秋一跃攀过哨楼,从里面打开了寨子后门。众人一拥而进齐声呐喊冲突,前门厢兵也用绳索拉开了寨门,四处放起火来。不多时,整个山寨都烧了起来。众人汇到一处,除了哨楼上的几个喽喽之外却不见半个匪徒。 大火烧得直如白昼。 王思莒道:“这个寨子刚刚灯火通明,却是个空寨,难道贼人知道我们今夜要来?” 厢兵张校尉道:“定是这班杀才昨日犯了案,知道今天朝廷会派兵征剿,提前躲进山里去了。” 王思莒道:“这寨子灯火通明,前后哨楼都有人巡哨,这分明就是空城计。我看还是速速退出为妙。” 张校尉冷笑道:“这般土匪只是饿昏了头才不得不出来打家劫舍,见到这大队官兵的场面,没命跑都跑不及;大字都不识几个的草民,晓得什么空城计?” 王思莒还待争辩,莫言秋道:“此事确实怪异,现在先不要争论。张兄c李兄先带厢兵兄弟出前门四周查探,看看有没有匪徒的踪迹。” 话还未了,只听山寨前后喊杀之声顿起,远处山上无数火把正向山寨攻来。来路方向更是一片火光杀将过来。 王思莒急道:“千万不能让贼人堵住了门!” 莫言秋急喊道:“大家速速随我杀出前门,各位都跟着大队杀出,千万不要走散了。” 寨子外面一阵暗箭射进来,立时便有十几人中箭倒地。莫言秋也来不及骑马,几个起纵便跃出了寨门。此时数百山匪正举火喊杀而来,影影绰绰的将前面堵得水泄不通。莫言秋毫无惧色,二话不说便杀进了敌阵。 王思莒早见到前门贼人众多,而后门直接通进山里,若从后门出去,贼人再多也不易追击。于是便骑马带着众人由后门冲出。 后门贼人经不住他骑马冲击,便让开了一条路。王思莒冲到半路便让张校尉带队撤退,自己则带了郭郎杨祝等骑马回来接莫言秋。一路数过,衙差加上厢兵还剩下不到百人。 莫言秋带了十几个捕快在前门挡住大队的山匪,王思莒等才得以冲出。此时山匪越围越厚,莫言秋且战且退,又被逼回寨子里。莫言秋武功卓绝,性命攸关之时更是大发神威以一敌百。而山匪呐喊起来虽然是人多势众,但真动起手来却没几个真的敢往上冲的。因此虽然被几百匪徒重重包围,身边的兄弟也接连倒下,但莫言秋却是毫发无损。只是这几百人就算一个轮着砍一刀,却也能将他累死。 莫言秋带着四五个捕快冲出后门,只见匪徒包围的甚厚,但若不趁此时冲出,待前门匪徒赶到,那肯定是必死无疑。 莫言秋正奋力杀出,忽然匪徒身后一阵惊乱之声传来,原来王思莒带了十余骑冲了回来。 两边一碰头便被火把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王思莒掉头道:“大人跟着我向外冲出去!” 杨祝下马道:“请大人上马开路,我们便跟着大人冲出去!” 莫言秋知道他是将生机留给自己,便道:“不可。你速速上马随怀谋冲出去,一定要将这几位兄弟带出去!” 杨祝急道:“大人深系朝廷重任,属下定会步行保大人冲出去,便请大人上马!” 莫言秋喊道:“你速速上马,这时郎中之令!” 王思莒见两人争执不下,而匪徒越追越近,便急道:“贼众已经围上来了,若不速速冲出,便是死路一条!协志上马跟我冲出去,大人步行跟上。” 众人计议已定便一起向后山冲杀而出。月色之下夺路奔走,却来到了一处山壁之前。山壁陡峭如削c高有百丈。山壁中间却有一条长涧,众人点了火把望进去,里面黑黝黝的不知通向何处;幸好长涧崎岖狭窄,马不得过,却是躲避追兵的绝好去处。 莫言秋道:“你们散了马匹就进到这涧里去,我与怀谋堵住涧口断后。”此时身边只剩下十余个捕快,大家还未开言,莫言秋手一挥道:“不用多言,将马背上火药卸下,把马惊散了引开匪徒,你们便进山涧。”这火药本是用来炸开寨门的,此时莫言秋便将火药包起负在背上。 众人见他如此决绝便依言而行,都退到山涧里去了。 王思莒与莫言秋共事数年,便如兄弟般的交情,此时见他留下自己并肩作战,虽然知道无望生还,心中却是一腔豪气c兴奋非常。 王思莒道:“雷兄,我二人很久没有跟人动手了,不知咱们的功夫还行不行?” 莫言秋笑道:“还记得三年前湖州宋家五兄弟么?这五兄弟练了五手绝活号称江东五虎,又加上百十弟子,各个都有一手把式。还不是被我兄弟两人扫平了去?” 王思莒也不理匪徒又围将上来,笑道:“当然记得。他五人齐上被你打了个稀里哗啦,又向我叫阵;输了又说我俩已是公门中人,没来由理会这些江湖恩怨。” 莫言秋道:“你当时说道:‘我二人确是公门中人,这江湖恩怨却是归了我二人管辖。’” 两人想起当年趣事哈哈大笑。虽然是身处绝境,但两人并肩而立,谈笑间豪情万丈,身边匪徒倒是都没了声息。 匪徒鼓噪围拢上来,莫王两人背靠山壁立于匪徒之前。不一会儿,一干匪徒裂开了一条路,一个身材壮大的汉子走了出来。看来此人便是匪首。 王思莒手下的郭郎也是个壮大之人,他生的人高马大,通常犯人见到郭郎,不用动手气势便已经泄了三分。但相比起此人来,郭郎反倒显得文弱了几分。郭郎胖大,胖字倒占了五分;而此人虽然也高出常人一头,但体型却是骇人:他虎背熊腰,肩宽四尺有余,双臂及膝,筋肉盘横突起便如绞紧了的粗缆绳一般;颈项筋突如铁塔般。浑身上下一股杀气溢出。 待他走近,见他四十多岁的样子,生的一副精明强干的面孔,像朝廷武官多过于像穷凶极恶的匪首。他身上穿了一副精钢盔甲,看起来神威凛凛,气度不凡。 匪首走上前拱手道:“两位深夜拜访敝寨,愚兄忝为主人,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莫言秋见他文绉绉的掉书袋,也照着学样道:“小弟早就仰慕老兄大名,今日不请自来,多有冒昧,海涵海涵。” 匪首道:“莫兄远来是客,不知有何赐教?” 莫言秋心思你怎么知道我的姓名?回头一想,这次清剿山匪出兵迅捷反倒中了埋伏,定是山匪提前收到了消息,早做了准备;此时知道自己姓名也不足为奇。于是答道:“小弟此来也无大事,只是想捉了各位回衙门聚上一聚。顺便沏壶热茶,坐下算一算各位这些年欠下的烧杀抢掠的账目。” 匪首一转头对几百山匪笑道:“他倒要与我算账。正巧我也有一笔帐要与你们算算。这里几百位兄弟都是受了朝廷鹰犬欺压,遭了老大的冤屈,才随我躲到这山里寻个清净。这些兄弟有的被官府逼得抛妻弃子c家破人亡,有的被恶霸打跛了脚,哪个没有一肚子的冤屈?哪个不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你说我们烧杀抢掠,我们却只杀那些恶霸奸商,这些个不义之财人人得而受之。又欠了谁的帐来?” 山匪一起鼓噪叫好起来。 莫言秋向来自傲的紧,他手上嘴上从不吃亏,此时哈哈一笑道:“大丈夫一生行事为人求的是个光明磊落c问心无愧。世道太平也好,兵荒马乱也好,都得秉持了刚正之心;要么学文学武报效国家,要么成家立业安守本分。上到王公大臣,下到贩夫走卒,大家都各尽其力各显其能才能对得起这‘忠义’二字。如果像各位所为,世事稍有不如意便落草为寇c为害乡间,却不是辜负了父母所赐的有为之身?恕在下直言,作出了这等行径又与禽兽何异?” 此言一出,匪徒们立时又鼓噪起来。匪首道:“我原以为莫兄武艺高强,见识一定也是高人一等,没想到阁下却尽是迂腐之言。莫兄道大丈夫行事当以忠义为先,请问却是对谁人尽忠,对谁人守义?当今朝廷奸臣当道c腐弱无能,我堂堂天朝华夏半壁江山沦陷到了夷狄的手里,这是我等炎黄子孙的奇耻大辱。但皇帝老儿不思振兴国力c光复江山,每日却只是醉生梦死,此事天下皆知。朝堂上那些个王公大臣哪个不是见利忘义c声色犬马之人?我们百姓子弟每年在边关杀场上丧身殒命的何止千万,这许多热血浸透黄土却是所为何来?好让那皇帝老儿再多饮一杯安生酒?好让那些高官权贵再多去欺压几个无辜老百姓?愚兄不才读过几年诗书,也知道天下大义,却不会舍此有为之身对这些个酒囊饭袋尽忠守义。如果盲从了朝廷作了鹰犬,那才是不识事体,才真的与禽兽无异。莫兄和这位兄弟论武功,那是天下第一等的人才,何不就此弃暗投明,加入金苍寨,与我等一起创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我金苍寨聚的都是天下英雄好汉,莫兄如肯屈尊,这山寨第二把交椅非君莫属。” 莫言秋哈哈笑道:“人道:‘道不同,不相与谋’,在下大好男儿,若是不分黑白不明是非,却不成了笑柄?今日既已至此索性便向阁下讨教几招。” 匪首一开始便见莫王两人深陷重围c逃无可逃,依他以往所见所识,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常人最是容易投降保命。所以他对二人一直以礼相待,想借着自己一番口舌说服二人投靠山寨。两人在公门多年,对京城了如指掌,如果能招得此二人投靠,对山寨无疑是莫大的助力。但莫言秋一再出言相讥,就算自己这般涵养此时面子上也是挂不住。招降一念既止,杀戮之心便起。于是森然道:“不喝杜康酒,偏要孟婆汤!两位既然一心求死,在下也不便勉强。两位谁先上?还是一起动手?” 王思莒心想自己与莫言秋功力相近,听这匪首所言,此人应是武功不凡。若是一对一倒是占不到便宜;若是自己与莫言秋以二对二,如果山匪喽喽中没有与匪首武功相近的,己方二人倒是胜算颇大。于是道:“我二人既是一同前来,便一起动手。你们二人也好,十人也好,我们就是二人齐上。” 匪首道:“你叫什么名字?” 王思莒道:“我叫什么名字,即便我不说你已知晓;你又叫什么名字?” 匪首一楞,心想难道此人知道衙门里有山寨的人为我报信?此事如此隐密,细作之人又是极精细,如何也被此人知道了,看来此人也是个心思细密的机灵之人。不过知道也无妨,两人都过不了今晚。便道:“问你姓名,只是因为在下金刀不杀无名之人,你既然敢叫号,想必不是无名之辈。你死之后,我自会知道你的姓名。你也不必以言语相激,我们山寨虽然人才众多,但也不会以多敌少。你们既然是两个人,我们也以两人向敌。”他手一挥,颇有大将风度,背后一名匪徒走上来。 莫王二人一看,此人身形颇似王思莒,只不过比王思莒稍稍壮硕;他身穿黄麻布短袖土衣,左脸一道刀疤自眉间直斜伸至嘴角,看起来狰狞凶悍。 刀疤匪木然道:“虽然你二人齐上也不是将军对手,但若以一敌二却有损‘风雷神捕’的江湖名头。在下名叫刀疤,便陪两位动手。在下武功虽然不高,却也取过几十条江湖好汉的性命,两位千万不要留招。” 莫言秋心道:此人穿着邋遢,行事却光明磊落,也算是个草莽英雄。若不是此时此地,这样的人我是一定要结交一下的。 王思莒却想:这刀疤匪气度不凡,却叫匪首作“将军”,难道两人曾是军中将领? 无暇多想,那刀疤匪道:“两位死后,在下会为两位在南边山脚立下坟冢,两位不必担心横尸荒野。请了!” 匪首却道:“朝廷鹰犬,死有余辜!” 莫言秋向王思莒望了一眼,便向匪首攻去;王思莒也与刀疤匪动起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月夜伊人 城西靠山老宅里,王思莒突然惊醒;看看天色已经到了中午,便略一洗漱来到刑部。晨会早过,各位官员都散了去,议事厅里刑部尚书傅清流正在跟两位侍郎及几位郎中说话。 王思莒上前拜见,傅清流便问起昨夜之事。 王思莒道:“昨夜在南安捉到一个私盐贩子叫张富春的,此人颇为精通武艺,捉拿之时颇费了一番手脚,有两位兄弟受了点伤。拿回来后当夜便发了病死在后牢中。” 当时朝廷各地衙门拿人查案时,常常殴打犯人,更有审案时伤人致死的,文书上便写“发急病而死”以推卸虐待之责。王思莒说捉拿张富春时有两位兄弟受伤,而张富春当夜便死在牢里。各人都暗道必定是衙差受了伤后泄愤将张富春殴打致死,而王思莒是循例编了个发病的借口帮属下开脱。 新上任的郎中刘青宝道:“王兄肯定那人只是个私盐贩子?小弟却听说昨天部里捉了个土匪,夜里却被人在后牢刺杀了。王兄可有听闻?” 王思莒看也不看他便道:“这个张富春只是个私盐贩子,经常称自己是黑道上的人物,为的就是吓一下盐商盐贩,好使生意做的方便。刘郎中却是听谁说刑部进了刺客?” 刘青宝讪讪道:“既然王兄如此说,那一定是没有的了。” 都管郎中沈不为道:“前几日城西刘家村的暴民已经肃清,一共捉了三十余人,这些人平日都是附近游民佃户,只因今年欠了租子,才群起哄抢粮食。我看先将他们打一顿板子,再记下名字备查,都放了算了。” 此是郎中沈不为在向尚书大人求情释放作乱的贫民,傅清流还未发话,刘青宝忽道:“这些个刁民不教训就不知道官府厉害,我看对这些人不必客气。先将带头的下了死牢,其余的全都过一遍大刑,看他们还敢不敢闹事?” 沈不为科举出身,满心的礼义仁爱,听刘青宝一说,立即变了脸色道:“这些人都是乡间佃农,因为没粮食熬过年关才哄抢了粮仓。对他们用刑却有何用?” 刘青宝还待反驳,傅清流挥手道:“这些人不算大恶之人,依刑律稍事惩处遣回原地便是。再去告诉京城周边诸县,要好好赈济贫民;今后再有饥民作乱,就由县衙负责赈济,不必都送进京城。” 沈不为道:“知道。” 呆了一会刘青宝又道:“刘金华正室杀妾一案今日行审,各位大人有何指教?” 这刘金华是京城富户,共取了一妻三妾。他却独爱新纳的小妾,冷落了原配。谁知这原配乃是大富之家出身,自嫁到刘家以来从未受过什么委屈,此时妒意大发,竟将那小妾毒死,却说是中了风寒发烧致死。刘金华本就不待见她,此时更是恼怒,无奈原配娘家却也是大富之家,想要休掉她只怕她娘家不依。于是便使小妾的丫头报官验尸,自己佯作不知,却又暗暗送了五百两银子给刘青宝,叫他发劲使刑,好歹便了解了她。谁知刘氏的娘家也使人送了银子过来,却是叫刘青宝胡乱判个误伤,先保下这条性命,日后再使钱通络。刘青宝自上任后第一次收纳“奉献”,自然是喜笑颜开;他虽然刚入公门不久,却深知官场律例。他暗中向两位侍郎大人都分送了奉献,却独不送傅清流,他早摸清了上司的喜好,知道这个老头从不纳贿,所以才处处得罪人,落得个两袖清风的下场。 刘青宝心道:这刑部虽然不如吏部那样一官半职便可卖得白银千两,但好在细水长流,每隔个十天半月便有个生钱的案子。案子或大或小,银子百两千两的都有。只要自己大笔一挥,这黄金白银便会向流水般涌进腰包,这些都是捐官之前摸透了的。但有一点便是不能架空了上司,两位侍郎还好说,几百两送过去,两位老爷见自己比见到亲儿子还亲。这位尚书大人就不同了,此人是朝中有名的软硬不吃,不纳贿赂还算小事,旁人顶多当他故作清高c不通事理。得罪太尉就不同了,听说傅清流与太尉秦梦泽不和已有数年,而他职位屡屡得不到升迁也是由此。看来这位尚书大人的乌纱也是朝不保夕。只是自己现在刑部屋檐下行走,却不能惹了这位太岁爷。 刘青宝早就打定了主意留着刘氏一条性命,便可说对刘金华说不易下手。这样刘金华一定再送银子催他下手,而刘氏娘家为了保住她性命,也会再送黑金上门。到最后不管刘氏死不死,这些银子却是踏踏实实的揣进了腰包。如此一举两得,称得上是八面玲珑之计。计虽如此,却得问过尚书大人以示尊敬,讨他的喜欢。 沈不为本就有气,便道:“这种小案依例审判便是。” 刘青宝造了个没趣,便不再言。 众人又议论了一些衙门琐事便都散了,王思莒见左右无人便将昨夜之事原原本本的报于傅清流知道。 傅清流沉吟道:“如此说来衙门内一定有通风报信之人,若查不出此人,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贼人掌握之中。” 王思莒道:“查出这个内奸不难,我看先留着他不动,慢慢再作打算。” 傅清流道:“小苍山匪之事你可以自行处置。近日朝廷多事,等到略一空闲,我便请叶大人上奏起兵围剿。” 王思莒辞了傅清流,便到右厅签发公文,不知不觉天色转黑已到了酉时。他见天色已晚,便换上便装牵马出了衙门。 临安城南北长东西窄,御街由城北余杭门向南纵贯京城,直至大内。出了三省六部直往北走,便到一处人称“北瓦子”的几条街道。这里乃是临安酒楼c瓦舍c戏院的集中之地,日里杂技c说书c影戏整日不断。到了夜里,便开了夜市,往来买卖之人也是往来穿梭不绝,有时到了后半夜街上仍有人走动。 过了众安桥,御街西侧有一座酒楼,此时酒楼内正是轻歌曼舞c觥筹交错之时。酒楼朱漆大门之上,一块镶金雕云的牌匾上赤金镂着“翠薇阁”三个大字。这翠薇阁虽不是临安城里最大的酒楼,但却是装饰最为富丽堂皇的一座。里面红毡铺地c丝纬作墙,就连桌椅c杯盏都是知名老店的货色。这些都是酒楼老板特意置办的,为的就是闯出名号,结交京城权贵。 王思莒骑过翠薇阁正门,将马拴在后院之中。翠薇阁后院有几座小楼,乃是酒楼乐师c舞娘的居所。其中一座小楼里隐隐有琴声飘出。王思莒跃过几道门墙,来到小楼之前。此时冷月溶溶,铅云不展;月光洒在地面薄雪之上,微光莹莹c泛起一地霜华。月光之中,听得瑶琴声起,琴声幽幽咽咽,似被月色所浸,随零落飞雪辗转飘散在空中。 王思莒正自陶醉,琴声却戛然而止,楼上一个金铃般的声音道:“怀谋兄请进。” 进得楼内,一个小环出迎道:“大人这边请,小姐在楼上等候多时。” 王思莒拱手道:“有劳了。” 小环将他带至楼上便又下楼了。楼上乃是一间精舍,里面摆放了一张圆桌c四只矮凳;窗下横着一张长几,上面放着一个古色古香的瑶琴。王思莒挑开珠帘,一股檀香之气暖暖的传来。房内一个粉衣女子抚袖为礼道:“怀谋兄今日却来早了。” 王思莒回礼道:“你近日可好?” 女子嫣然一笑,并未作答。 这女子名叫孙丽华,是临安城里有名的琴师。她生于北方官宦人家,但无奈成年之后家道中落,幸好自幼学的一手古琴之技,便流落京城以操琴为生。她年方二十容颜俏丽,又鼓的一手高山流水般的好琴,很快变成了京城豪门权贵的座上客。而这翠薇阁主人便请了她来做镇山之宝。 两人相逢之后便一见钟情,孙丽华早已芳心暗许,但王思莒却屡有顾虑,绝口不提婚事。每逢初一十五,王思莒便会来这里聆听琴音。 王思莒摘去了帽子,孙丽华帮他轻轻掸去肩头尘土。纤纤玉指一拂,两人都不禁的去看对方,心中充满了柔情蜜意。孙丽华嫣然一笑,替他挂了官帽,便举手示座。转身替他倒上了一杯清茶。 孙丽华道:“小妹最近新作了一首曲子,还请怀谋兄品评。” 王思莒道:“姑娘琴技一精至斯,对节律也是领悟至深,所作的曲子一定是好的。” 孙丽华笑道:“承你贵言,但等下听完如果觉得不好,可不准皱眉头哦。” 王思莒微笑不答。 孙丽华打开香炉点上檀香,便端坐于瑶琴之前。之间她双手似兰花抱蕊,右手试弦c轻轻一挑,“铮”的一声如金戈之音,铿锵有力。 王思莒端起茶碗轻啜一口,那琴声便悠扬而至。 起初琴声平静,如在夏日山间信步闲游;枝上鸟儿脆声而鸣,偶有涧中蛙鸣想和;微风拂过,湖边小树树叶沙沙作响。由着林中小径踏石而行,忽然见到一鸿湖水波澜不惊;偶有叶子随风飘落,湖面便泛起层层涟漪;余波荡尽,流光逝去,湖面平静如昔。多行数步,忽然又见一条小溪雀跃着从山顶流下,一路流过崎岖的山梁c坎坷的乱石却依然清冽甘甜;最后投进山间深潭之中,只留余韵不绝。忽然琴声转作急促,一如狂风骤起湖面波涛随之汹涌澎湃而来。那琴声如狂风骤雨般淹没世间万物,铅云激荡势如潮涌,暴雨如柱其声沸反盈天,人如沧海一舟般挣扎其中,只得随波升落浮沉却无力抗拒这无边的巨力慢慢为狂风所噬。又是不经意间,琴声放缓,恰似雨过天晴后的舒畅惬意。湖面重又风平浪静;树叶上,草头上都挂着雨滴。随着乌云的影子慢慢远走,阳光重又洒在湖面,亮眼的新绿间无数雨滴晶莹闪亮,每一个雨滴都包裹着一抹新虹。这新虹便似仙袂飘飘,还没伸展开她七色的彩绣,琴声渐止,余韵如流云化在天空,渐渐不见。 王思莒为琴声所醉,竟似痴了般。呆了半晌开目一看,孙丽华正支颐看着自己,满眼都是笑意。见他转醒,便道:“你觉得这首琴曲怎么样?” 王思莒想了想道:“这首曲子前段舒缓平和,中间一段慷慨激昂隐隐有征伐之音,后段便如陶元亮归隐于田园之中,寄情于山水之间,心中一无所念。” 孙丽华笑道:“想不到堂堂刑部郎中大人不但武艺了得,于琴艺一道也是造诣非凡。” 王思莒道:“西子之美,有目者共识之。可见好的东西大家都可以看的出来的。” 孙丽华道:“我这首曲子是以人一生的追逐为题而作。前段似人年少时无知懵懂,中间便如世人追逐功名利禄,在人世间随波逐流,不想年华匆匆而过,直到经历了风风雨雨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物事。不管是一世轰轰烈烈也好,一生平淡无奇也好,只有得到了追逐之物,才能得到善终。” 王思莒道:“如何便是善终呢?” 孙丽华想了想道:“仁者得其仁,智者得其智,有所求者各得所求,想来便是善终吧?” 王思莒双目注视着她道:“各得所求乃是善果,各得所爱才是善终。” 孙丽华讶然失色,她没想到一向谦逊守礼的王思莒会忽然向她告白,一时间少女情怀初绽,立时绯红了脸颊,不敢抬头。王思莒知道自己真情流露定会羞到她,一时也是语塞。如此一时三刻间,两人却像是要相守白头。王思莒见她桃腮带红,说不出的清丽动人,忍不住便要去牵她的手。 孙丽华忽道:“这首曲子还没取名儿,你说叫什么名字好呢?” 王思莒想了想道:“人生在世求的便是一辈子问心无愧,我看就叫衾影无惭吧。” 孙丽华低声吟道:“衾影无惭,独立不愧影,独寝不愧衾。好,咱们就叫衾影无惭!”她兴致甚高,便取了纸笔写下这四个字。 王思莒起身去看她写字,孙丽华道:“适才小娟听我弹这首曲子,还道是将军令呢。” 这时那小娟推门进来续茶,王思莒见天色已晚,便起身告辞。孙丽华将刚写的字幅叠好了交与王思莒道:“正月十五小妹在前堂献艺,请怀谋兄一定光临。”说着便递给了王思莒一张请帖。王思莒打开一看,上面字迹清秀的写道:“正月十五元宵佳节请王大人到翠薇阁一聚民女孙丽华敬上”。 王思莒收起请帖道:“一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觅踪追敌 王思莒骑马出了翠薇阁,向城西靠山老宅行去。此时已近半夜,御街上夜市也散了,街上路上已空无一人。幸好街上商户富宅门口都挂着大红灯笼,倒也挺亮堂。王思莒就着这些灯火缓辔而行。走进一条巷子时,忽然觉得心口似被打了一锤,心跳立即狂跳不止。一股危急的感觉忽的自背后传来,似有人从背后靠近。王思莒急忙转头一看,只见巷子里空空荡荡,鬼影也没半个。巷子墙里一个红灯笼高高挂起,正和着月色将巷子照了个通明。王思莒继续前行,没走几步,又是一股危急之感袭来,仿佛敌人就在颈后呼吸一般。王思莒急忙跃下马背向身后查看,身后仍是空无一物,但不安之感却无稍减。王思莒抽出单刀,静心倾听,只听见不远处马儿的鼻息声和自己如捣蒜般的心跳。他重又四下细细查看,巷子里确是空无一人,只有墙上自己的影子清清楚楚的持刀而立。忽然背后有声息传来,王思莒回头一看却险些惊呆了。原来声响来处,只见墙上一条巨大的黑影缓缓逼近,而巷子里却是什么也没有。那黑影便似小巨人般庞大,而且手持大刀越逼越近。王思莒从未见过如此怪事,一时慌乱,想要迎敌竟不知如何是好。只见那黑影靠近后将王思莒的影子拦腰一刀斩为两段,似乎还能听得见鲜血狂喷的声音。王思莒大惊失色,急忙追上马匹飞奔回府。 第二天一早,王思莒带了郭杨二人拜访参政府。门吏将三人引到书房奉茶,不一会儿,一个四十多岁的管家模样的留着鼠须的汉子进来道:“三位大人请了,小人是魏府管事魏建功,不知三位有何吩咐?” 杨祝道:“这位是刑部郎中王大人,此次前来想求见参政大人。” 魏建功道:“魏大人今儿早入朝,这会儿还没散朝呢。” 王思莒道:“那我们就在这等等。” 魏建功道:“三位大人莫怪,我家大人一入了大内,真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平日到家天要是还没见黑,那都算早的了。现在天色还早,三位大人不必跟这儿耗工夫,等过了酉时再来,大人一准儿在府里。” 王思莒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问魏管事您也是一样。” 魏建功道:“大人尽管直言。” 王思莒道:“请问贵府进出文书都是出自哪位的手笔?” 魏建功道:“采购c买办的文书都是府里账房柳大人照应;婚宴请柬c召帖都是小人手书。有时我家老爷也会亲手作书,都是写给知交好友或者是阁僚的。不知大人为何有此一问?” 魏府里家丁众多,管事权责甚大,这魏建功及柳大人都有功名在身,屈身魏府不过是想几年后能外放做官。所以魏建功称府里账房为柳大人。 王思莒道:“也没什么要紧,前日有人送了一封召帖到刑部衙门,说是参政大人相召。而你家参政大人却不在府中。召帖在此,请魏管事看看。” 魏建功接过帖子,打开细细一看,便道:“这幅帖子却不是小人所写,这帖子上的字迹粗犷c刚劲有力,不像小人下笔工整绵密。大人可以自行分辨。”他去书房取了纸笔,照着帖子一字一句的抄了一遍,交给王思莒查看。 王思莒接过一看果然两幅字迹截然不同,帖子却是一模一样。 魏建功又道:“这两张帖子上字画虽然相同,纸张c印花上也都花了不少的功夫,但御街上随便一家书局都印的出来。看来此人将召帖送与王大人乃是存心相戏,费了大人一番趋驰而已。不知是何人深夜将帖子送到大人之手?” 王思莒道:“此人乃是吏部之人。” 魏建功笑道:“恕小人无礼,这几日如果有吏部官长取笑大人,便是作蛹之人了。” 王思莒道:“正是如此。既然是知道有人故意相戏,也就没什么紧要了,倒是多谢魏管事相助。” 魏建功道:“举手之劳而已,大人言重了。” 王思莒道:“本官告辞。” 三人出了参政府慢行,王思莒道:“你们觉得这个魏建功能不能信得过?” 郭郎道:“我觉得这个魏管事像是烧开了水等着饺子下锅,大人要问的他早就准备好了。” 杨祝道:“正是。此人评论召帖上的字迹时直入其髓,也可能是读书人的习性。但大人还没要他对证笔迹,他便立即手书呈上,这也有点太过热心了。” 王思莒道:“这魏建功乃是读书之人,读书之人精于书法不足为奇。魏府召帖本是他的职责,他自行作书对证也是无可厚非。但你们是否记得,他曾问道:召帖是何人深夜送与我手的,而从头至尾我却没说这帖子是夜里送到我手上的。” 郭郎叫道:“对啊,这个管事早知道此事,就等着大人来问,好撇清自己。” 杨祝道:“此人既然心中有鬼,不如捉到刑部拷问拷问。” 王思莒道:“不行,现在捉拿魏建功没有因由。只能说他作书戏弄c轻侮朝廷命官;本部又绝对不会动刑,怕得罪参政大人。到时候他失口否认,我们又没有一点凭据,必定拿他没办法。” 郭郎道:“大人是说先不动他?” 王思莒低声向二人道:“正是。今日你们便着手办理此事:你们自周县厢军中选出五六人,这几人要乡民出身,年轻力壮,拳脚功夫了得之人。选出后编到刑部衙役班中,由协志管带。你二人连同他们彻夜盯着这个魏建功,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报告于我。” 杨祝道:“刑部百多名兄弟为何不用?” 王思莒道:“我们偷偷监视参政府乃是越职妄为的大罪,一旦消息走漏,连尚书大人都不能免责。刑部衙差都在京城内行走得久了,与旁人关联甚广,不宜保密。我们从军中选出几人,他们和京城中人没有来往,不易走漏消息。” 杨祝道:“我们即刻去办。” 王思莒道:“找到后一定要让他们把住了口风,半个字也不能吐出去。文书的事我回衙门后便会办理。” 过了两日,郭杨二人已经找到了六人,都有两手功夫乡民子弟,其中有两人颇为机灵。六人从未到过京城,转眼间便成了天子脚下的差役,都是高兴的紧。六人办理了文书,领了官刀皂服,便随着杨祝开始盯着魏府管事。 又过了几日已是腊月二十八,一大早,杨祝飞马来报说魏建功出了京城。王思莒急忙穿上粗布便服又包住了官刀追出城来。两人出城不久,便见一人背了担柴草守在路口,此时已经冻得哆哆嗦嗦了。此人正是六名厢兵衙役之一,名叫刘开的。他见王杨二人骑马来到,便道:“启禀大人,今早五更没到,这老小子便到这里等城门开,现在正往南安走,张虎正跟着呢。” 王思莒道:“他没有骑马吗?” 刘开道:“没有。这老小子扮成了乡农,大白天包住了头脸正背着包袱赶路呢。” 王思莒道:“现在走到哪里了?” 刘开道:“刚过去一炷香的功夫,顶多走出三里地。” 正说着,郭郎带着两人也拍马赶到,这两人也是厢兵衙役。因为平时在城里坐堂办差,顶多将古剑用粗布包好背在身边,却不能将他心爱的鬼头盾带出来显摆,怎么说他郭郎也是堂堂京城捕头,每天带了一个面目狰狞的鬼头盾进进出出也不像话。此时难得出城一次,郭郎便将鬼头盾带了出来。只不过任凭他怎么打扮他这幅身板儿再背上这面巨盾,怎么看也不像普通百姓。三人都没穿官服,此时六人聚在一起各有各得打扮,倒显得不伦不类。 王思莒道:“我们这么多人一起万不能被魏建功看到。刘开兄弟,你骑了马远远的跟住张虎,我们其余的人便跟着你的马蹄印走。” 另一名衙役将马给了刘开,众人便慢慢跟来。 走了两个时辰,离南安城还远,刘开回马来报:魏建功进了前面村里的一家茶馆,便没出来。六人将马拴在路边,见村口一块小石碑上刻着“刘家村”三个字。六人摸进村里,进了街尾的一家农户,这里刚好可以看到茶馆门口。杨祝将这家人安顿到里屋,六人便就着半开的窗口监看对面茶馆。茶馆不大,周围也没有人家,从这里刚好将进出的人看的清楚。只是这个村子本就不大,兼又赶上过年,茶馆也没几个人进出。 六人这一等便是半天,直到日头西沉,小茶馆还是没有动静,众人肚子都已经咕咕作响。王思莒正要向这家人买些吃食,忽然听到一名衙役低声道:“大人,有人来了。” 王思莒急忙就着窗缝看去,只见对面街上有三骑沿大路而来。王思莒一看见中间那人,心跳立时加快了许多,一股既兴奋又紧张的感觉直冲入脑。原来此人正是小苍山匪首。他虽然带了只大斗笠遮住了脸孔,但身形壮硕惊人却是遮掩不住,且又于王思莒交过手,就算是一里之外也能认得出来。其余两人也都带了斗笠,三人便将马拴在茶馆门口走进茶馆。 王思莒心念电转:此行本是追查魏建功行踪,没想到此人竟是出城与小苍山匪首见面。只可惜自己为了隐藏行踪没有带大队人马来,原想凭自己武功应该可以料理了此事,此时便抓不到佛脚来抱。电光火石间,他决定放手一搏。因这匪首难得出山寨一次,机不可失。想及此处便低声道:“中间那人正是小苍山匪首。刘开,你速速骑马绕过村子,到南安县城找捕头杨广,让他带上南安衙门人马从南安包抄过来抓捕。这里离南安不过三十里,拍马便回。” 刘开道:“是。小人即刻去。”说完便出屋而去。 王思莒道:“这匪首武艺惊人,我们这里只有六人,若是真动手是拿不住他的。不过只要待上半个时辰,南安衙门人一到就不怕他飞了去。若是等不到动起手来,我便缠住匪首,你们全力对付其余两人。如能将那两人拿住,到时候我们以五敌一,也不怕他。” 那三名衙役心道:这位郎中大人倒也是现实,还没动手便打起以六敌一的主意了。郭杨二人却和王思莒一样如临大敌,他们早知道这个匪首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现在以六敌三,实在是凶多吉少。 王思莒见个人脸色,便道:“今天便是为莫雷子报仇的日子!” 郭杨二人一听到“莫雷子”三字立时便来了勇力,王思莒看着二人,目光决绝。他知道此一战乃是生死之战,五人中两名衙役武艺低微,其实是以三敌三,实在是胜算寥寥。但拼命一搏就算赔了性命也好过抱头鼠窜而去。而且大援在后,只要能撑到援兵到来,还是有胜算的。 王思莒在屋里脱下外袍,拔出单刀;其余各人也都磨拳擦掌,只将这家人吓得再不敢探头探脑了。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张虎忽道:“出来了。” 王思莒靠近窗口一看,果然三名山匪出了茶馆正在牵马,却不见魏建功。王思莒见三人正要离去,而刘开恐怕连南安城还没到。此时万万不能让三人离开。于是便提刀出屋,向茶馆走来。 三名山匪刚刚上马,见街对面一干人都提着单刀正在靠近。一个蒙面与匪首低语了几句,忽然骑马飞奔而去,刚奔出几步忽然看见路边一个村中土人挑着担子正看着自己,应是怕他听到了自己声音,于是一跃下马出刀将此人砍翻,又立即跃上马背飞驰而去。王思莒离此人甚远,根本救不到人。而且这山匪跃下出刀c跃上马背一气呵成,以身手来说也算是好手了,看他身形,此人正是偷袭莫言秋之人。两名山匪已近,王思莒见另一人正是曾经交过手的刀疤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功败垂成 匪首待六人走到身前,便下马道:“我道是哪位朋友前来相见,原来是王大人,失敬失敬。” 王思莒道:“老兄不必拘礼,小弟冒昧的紧,至今还不知道老兄姓字,不知道老兄可否告知?” 匪首哈哈一笑道:“倒是愚兄失礼了,在下姓楚名子章,这位兄弟叫刀疤你是见过了的。” 刀疤匪木然道:“王兄有礼了。上次交手没分出死活,实在是一大憾事。这次便请王兄了了在下这个心愿。” 王思莒哈哈笑道:“老兄也算是爽快之人,跟你交手也是爽快之事。” 刀疤匪仍旧木然道:“莫雷子的遗骨,小弟找人收了起,现就葬在涧口不远处,林子西边立着大青石碑的便是。王兄今日若是能大难不死,便请到坟前祭拜祭拜。” 王思莒正色拜道:“多谢相告,阁下将雷兄尸骨安葬,便是有大恩于我,小弟此生不忘。待会阁下身死之后,小弟也会将阁下尸骨妥为安葬,绝不食言。” 刀疤匪道:“多谢。莫雷子为人行事在下是佩服的紧” 刀疤匪还要再说,楚子章摆手打断话头,冷冷的道:“上次莫雷子舍身救你,让你逃得性命,这次却再容不得你逃脱了。”他侧头向刀疤匪道:“你也不必谢他,待会他死之后他的尸身自会有人安葬。” 王思莒冷笑道:“谁死谁活还言之过早。” 楚子章道:“是吗,容愚兄猜上一猜,为何王大人心存侥幸之念。以你们这六个三脚猫的功夫,万万抵不过我二人。若是想杀掉我,必然得有大队人马。而你们明知敌不过我们,却现身聒噪不停,想必是你们盯上了魏建功,跟他到此。待得发现本座在此,却后悔势单力薄c无力相斗,于是便派人回京城召集人马来援。错了错了,此地离南安较近,必是到南安调兵。而你们却在此拖延时日,等援兵到来。不知愚兄猜的对否?” 王思莒心中暗暗吃惊,没想到这个形貌粗豪之人心思竟然如此缜密,可以说的上是料事如神了,果然是个号令群匪的枭雄。此时既然被敌人料中,也不用费劲掩盖了,于是说道:“猜对了一半。小弟确是派人道南安调兵,只不过是要找人替两位收验尸身。阁下这般身材,我们几人是抬不动的。” 楚子章也不发怒,缓缓抽出金刀道:“多说无益,咱们刀剑上见真章。” 王思莒低声向郭杨等人道:“我去缠住姓楚的,你们速速将刀疤匪制服。协志你用弓箭略阵。” 王思莒自玄豹附身后自觉得武功大进,但他身为朝廷官员,平日根本没什么机会与人动手。而自己在宅子里或是刑部练武场练功,却全然没有大敌当前的感觉。此时自己最大的敌人就在眼前,自是激发了百倍的精神。只见他飞身跃出,身在半空中便一刀砍将下来。楚子章见他身法奇快,也是一惊,忙横刀挡住。王思莒竟未落地,就着这一挡之力又翻到半空,斜斜的又是一刀砍下。楚子章一愣,他没想到王思莒身手如此敏捷,只得后退避开。王思莒落地只一点,重又揉身而上,快刀泼风似的砍出,只将楚子章逼得连连后退。楚子章自上次与王思莒交手之后,本以为百招之内便可将他制服。但此时一交手,才发现王思莒武功竟然如此大进,心中颇为意外。但他知道此人身法优于刀法,他将身法揉在刀法之中,便使得威势徒增。只要黏住了他,使他施展不开快速绝伦的身法,自己便能速速了结。于是看准了王思莒的来路,蓄力出刀迎去。刀刃相交,王思莒被震得右臂一滞。楚子章立即出刀攻来。 这边郭杨等人以五敌一,郭郎仗着巨盾庞大,尽数将刀疤匪的招数挡下;偶尔古剑挥出,虽然去势不快但势大力沉,刀疤匪挡了两次便震得手臂发麻,只得游走相避。他知道这个胖子力大,又有巨盾拦挡,正面却是难以攻破,只能从侧面攻击。无奈旁边三个衙役虽然武功不济,但这胖子一有破绽三人便呼啸攻上。而且远处还有个弓箭手拉满了弦瞄来瞄去只是不放箭,自己被搅得心神不宁。他心知此战不能久耗,否则对方大援来袭,自己二人便不能全身而退。想到此处,刀疤匪发了声喊,左掌蓄足了力道一掌拍在鬼头盾上面。郭郎被震得向后倒去,张虎等三人连忙来救。谁知刀疤匪攻击郭郎只不过是佯攻,他待张虎逼近,也不回头,矮身一刀回砍过去,只听一声闷呼,张虎刀还在空中,身子便被拦腰砍成两截。刀疤匪不敢抬头,果然耳边嗖的一声,杨祝一箭射来正好从耳边掠过。郭郎见自己人被杀,立时红了眼,巨盾便扇将过来;刀疤匪跃起双脚踏在巨盾之上,就着郭郎一挥之力兔子一般向后弹出,扑向另一名衙役。可怜这名衙役连刀没来的及提起便被当胸戳了个透明窟窿。刀疤匪虽然速速解决了两人,但后背却亮了出来,他急忙缩身挥刀后掠,但为时已晚,只觉得后肩一麻,已经被郭朗巨剑砍中,右臂便抬不起来了。这时郭郎又发喊挥剑攻来,刀疤匪刀换左手,勉力抵挡这一砍。他只知道这胖子的巨剑沉重,却不知古剑坚硬,这一剑便将他单刀砍断。幸好刀疤匪武功了得,危急之时勉力后跃躲开,才没有被古剑砸中。但剑尖由胸至腹划将过去,险些砸断了肋骨。这一剑若是普通刀剑,此时刀疤匪已是开膛破肚了。无奈古剑无锋,便和钢鞭相似,未能伤敌。但如果是普通刀剑,郭郎却不能一击震断刀疤匪的单刀,伤敌也就无从谈起。刀疤匪胸口中剑,气息立时乱了起来,这时杨祝又是一箭射来,刀疤匪跃起相避,却正中大腿。眼看已无战力,下一箭这个官差定会射自己个对穿,刀疤匪见形势紧迫,忽的大喊一声:“将军!” 这边王思莒用身法相攻拖延时日,楚子章立时便发觉。他转用重手,只求兵器相交,便可震断王思莒的单刀。王思莒也已经发觉,但无奈这楚子章却是武学奇才,不管自己刀有多快,这匪首的招式都跟的上。此事百招已过,王思莒颇感到后力不继。忽然听到刀疤匪一声呼救,王思莒马上提起精神,他知道高手过招最怕的就是心神不定c露出破绽,这刀疤匪如引得楚子章回头,自己立时全力相攻,胜算必定大增。果然楚子章听到呼救,目光微微一转。王思莒知道机会难得,立即扑上出快刀猛攻,谁知楚子章并未转过头去,他眼神一瞟立即回过头来对付王思莒。原来他乃是身经百战之人,知道刀疤落败对手肯定会趁着自己分神全力相攻,于是便收招装作要回头查看刀疤匪的样子。待王思莒逼近,楚子章一刀弹开王思莒快刀,反倒扑上前去,一掌拍到王思莒胸口。王思莒没料到他身法如此之快,仓促间急提起一口气护着胸口,身子立时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直飞出五丈远,随即人事不省。杨祝一直在照应王思莒这边,但楚子章出手太快,他来不及反应,王思莒已然落败。杨祝便一箭向楚子章射去,而放过了刀疤匪。无奈楚子章武功却是卓绝,他伸出单刀挡掉了箭矢,便向郭郎攻来。郭郎提起鬼头盾挡住,却被他一掌拍在鬼头盾上,郭郎连人带盾被震得飞了出去。楚子章也不管刀疤匪死活,揉身后跃扑向另一个衙役,又正好躲过杨祝一箭。楚子章一刀砍下,那衙役横刀相挡,只见刀头高高飞起,自己却被连人带刀c自肩至腹斜砍成两段。他便又向杨祝扑来杨祝知道自己只有一箭机会,如果这一箭射不中,自己小命便休。于是便拉满了弦;楚子章知道离他越近越难以躲开箭矢,他身法虽快但有所顾忌。果然杨祝一箭射出,箭如闪电。楚子章早就料定了箭矢来路,横刀挡住,金刀宽大,这一箭便射在了刀身之上。杨祝弃了弓箭,单刀还未拔出,就被楚子章用肩膀撞飞,立时扑地不起。此时叮的一声,那衙役的断刀方才落地。其实若不是楚子章必须用金刀格开箭矢,此时杨祝已经是身首异处了。 楚子章数招之内解决了五人,心下也是颇为得意;他刚才出掌击中王思莒,只觉得他胸口有反弹之力,知道此人内力邪门,这一掌未必便能杀了他;而那个胖子和这个弓手都伤不致命,便提刀要来了结了三人。只是现在天色尚未全黑,这番打斗必然被村人看见,待会便得将这村子里的人统统杀尽,再一把火烧了村子,才能安心回寨。 他走到王思莒跟前,道:“老弟你的智谋武功都算得上是世间少有,但却陷进了公门之中。若是以你这身功夫行走江湖,黑道白道都得避道而行。只可惜人各有志,大家道不同,少不得要拼个你死我活,也算是命里注定的了;兄弟到阴曹地府也不必害怕,你的这几个兄弟早早的在下面候着了。现下便送你一程!”说着便挥刀砍下。 楚子章金刀砍下,忽然王思莒胸前白光一闪,白花花的一物从王思莒胸口窜了出来。正是雪山玄豹见主人危急,现身相救。楚子章虽然是身经百战之人,但如此奇异的事情到也没碰到过。他金刀瞬时就被玄豹弹开,楚子章胸前门户大开,急忙出掌护住前胸,却被玄豹一爪挠在脸上。楚子章只觉得右眼一黑,忙单掌推出,趁玄豹一扑之势未了,正中玄豹胸前,只觉得掌中一阵冰凉。楚子章本道自己精于掌法,如此近身的吃自己这一掌,便是块石头也已经粉碎了,任谁都绝无生还之理。谁知玄豹虽然被拍出数丈远,落地后立即起身又扑上来,毫无受伤的迹象。楚子章挥出金刀砍去,玄豹空中前爪一挠便卸开了这一刀;楚子章忙矮身避过,又被玄豹后爪抓到了左肩,左肩棉袍立即被撕去一大块。楚子章不禁暗暗心惊,他从没见过这等凶猛的灵兽,此时右眼热乎乎的显然已经损了,再缠斗下去确是不利。于是奔向刀疤匪,单手扛在肩上,便寻着马匹去了。 玄豹见敌人已去,便重又回到王思莒身上,玄豹刚一附体,王思莒立时转醒。幸好他及时运气护住胸口,楚子章这一掌威力虽猛,却只将他打的闭气晕倒,未受重伤。但他仍是觉得胸口似被大石压住,呼吸甚是不畅。 楚子章离去甚久,才有村人出来探看。此时天色已黑,十多个人点着灯笼慢慢走过来。见满地的尸首便都吓走了;又过了半个时辰,刘开领着百多名南安厢兵飞马而来。王思莒令他们向北追去,众人的火把照的明亮,而他眼前却越来越黑,忽然气息一窒,便又昏死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风雷神捕 七月初五,应是江南暑气渐浓之时;只是昨日晨里一场小雨绵绵沓沓一直下到今日,早上的光景倒是清凉不少。京城左近的田里,雨水已经盈满了沟壑,麦苗c菜叶都是一片新绿。辰时京城北门一开,进出农人c客商便立即拥塞起来。谁也顾不得泥泞,都要早一步进的城去开始营生。 京城福祥米店前,前来卖米的庄稼人早早的堵在了大门前,总有百十人。这是今年的第一季刚打晒的新米,便是由这些灰头土脸的庄稼人担挑车载的运进城里的。米店账房一开门见许多人乱糟糟的向前拥,便喊道:“都挤个什么劲?今年新米五十文一石,收到两百石就关张!粒儿瘪的c壳儿太多的都算二等。要是掺了河沙的趁早走人,别等会儿掀翻了米篓子没地儿叫唤!” 店口众人此时规整了许多,便七嘴八舌的搭话道:“那不能,那不能。年年都来这里粜的,保证好米,保证好米!” 也有人道:“怎么就收两百石?这么大的米店,莫说两百石就是收两千石也不多!” 账房嚷道:“去年年景光火,旧米还占着半仓呢,收你的新米却放到哪里去?莫不成要堆到街上去?乡里人,就没个见识?进来先把鞋底子泥刮哧干净,莫带了泥水进来!” 卖米的庄稼人忙低头甩净了鞋底的泥水。旁边有五人却一动不动。这五人一人身材矮小,其他四人却是高大壮实。见没人聒噪,那个身材矮小的人便向账房喊道:“新晒的白米,嘉兴海边老王村的!” 账房一听到这几个字,忙换了一幅殷勤的嘴脸,急急的拨开人群,将这几人引进店内。 一个庄稼人咕哝道:“这几个是那村的,怎么直直就进去了?” 同村一个年长的答道:“那村的?你看他们的米篓子全是用油纸包的严严实实,一走路担子都快压断了,白米哪有这么沉?”他左右瞅了瞅,见没人注意便低声道:“他们挑的却是满满腾腾的一石黑盐!这几个人都是会把式的,看他们一个比一个壮实,那像是平常庄稼人?” “这福祥米店原来一直卖的是黑盐啊,这要被管府知道了,不得抓去打板子啊?” 年长的那人不屑道:“官府怎么会来这里抓?你道这黑盐是人人都能贩的吗?没几千两打点官府,你连城门都进不来!” 五人进去了半天却不见出来。其实在米店后门,五人一盏茶的功夫便挑了空担子出来了,各人拉低了破斗笠,顺着墙角准备出城。 远处两个短衣农家人正漫不经心的跟着这几个人,两人背后都背了油纸包,今个天气并不热,这两人也像五个盐贩一样带上了个斗笠。其中一人道:“等下这五人要是分开了走,怀谋便去跟那个矮个儿的,这几人总是跟这个矮个儿低头商量事儿,他八成便是头子。我却跟着另外四人。” 另一人点头道:“我已叫诵文在北门备下了几匹马,要是他们出城换马,也好追赶。” “正是,这次一定要掀翻他们老窝。” 原来这两人正是莫言秋和王思莒。两人正在查办京城私盐来路,踅摸了两个月,发现这家福祥米店本就不大,月月卖米也不是很多,却是三月之内一连在京城开了两间分号。这米店老板名不见经传,实地里却是财源滚滚,叫人不得不起疑。盯了一个半月,果然每隔或十日或半月,便有几人送山货进来。这几人人未曾换过,送的东西却是越来越多。明眼人一看便知是贩盐之人。莫王二人便一直盯着这家,堪堪过了十日,想来米店的黑盐卖的也差不多了,盐贩应该就会送盐来了。于是便在城内城外布下了人马,准备捉拿盐贩。这日正赶上米店收米,这几人便称是送米来粜,交了私盐便混出城去了。一出城门,五人便分作两路赶路,又不走官道,净挑乡间小径c麦垄田塍走路。莫言秋带衙役跟住了三人,王思莒也带着郭杨二人远远跟上了那个矮子。只是这两个盐贩显是颇为狡猾,两人行至麦田之中,百丈之内一览无余。王思莒见自己三人虽换了装扮,但如果强跟进麦田必定会被发现。便令郭杨二人回城门口等候。等到两个盐贩走出麦田c不再回头张望,便运气轻身功夫,全力飞奔过去。两个盐贩已经走进了一处林中,此时不见踪影。王思莒见小路分为两岔,一条通向河边,一条却通向山里。王思莒蹲下身来,仔细查看路上脚印,见泥地之上的新鲜足迹却是伸向河边,于是便向前追去。 又追出一里地,果然看见两人正沿着河边向北走去。两人并未骑马,想来是因为两人一身乡人打扮,怕骑马引人起疑。王思莒不紧不慢的跟着二人,正走着忽然听到身后数丈远的地方一声轻呼,似是呼出了一口大气。王思莒连忙躲到树丛之中,见来人也是蹑手蹑脚直向自己走来,待走近一看,却是莫言秋。 莫言秋道:“那三个盐贩已经拿下了,他们招供说城北二十里便有一个盐仓,这矮子想必就是回那里去。” 王思莒道:“既如此,我们便去掀了这贼窝!” 莫言秋道:“在京师重地如此猖狂,今儿个得让他们见见六部的官爷!” 不多久,城北的一处草房中便传出一阵阵呼喝呐喊声,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便又安静了下来。 草房里,白花花的私盐散了一地,十一个盐贩子被绑作一串儿,其中不少人已经鼻青眼肿c灰头土脸。王思莒与莫言秋并坐在屋里,等着大队人马前来接应。 莫言秋悄声道:“这个盐贩头子一身天龙门武艺,看来应是嘉兴人士。” 王思莒道:“你见过天龙门的功夫?” 莫言秋道:“江南各门派的武艺大都招式细密,不似北方武人招式刚猛c大开大合;天龙门的武功却正好相反。我先前与嘉兴天龙门的弟子过过招数,这个矮子虽然阴毒,但以刚猛来看的确是天龙门弟子。” 王思莒道:“这人一口嘉兴话,咱们便先问问。” 王思莒指着里屋几千斤的私盐笑道:“便在京城左近设仓贩盐,你们把京城的职守都当成死人了吗?” 刚刚在草房子里动手时,因为草房狭小,里面又挤了十几个人,莫言秋不得已便施了重手。几个盐贩武艺低微却还受伤不重。只是那个矮子手下破有些功夫,出手又十分狠辣,莫言秋便没留手,几招下来,就将矮子震伤呕血。这矮子倒是颇为硬气,他左边额头上血流不止,只能眯缝着左眼道:“两位官爷有所不知,这黑盐生意已经经营了这许多年,从海边收盐的算起一直到京城这里,指着这口子吃饭的人数都数不过来。两位想想,要没有京城里的官爷c老爷做主,这盐如何能运的进京城来?小的几个人只不过是跑腿送货的,算起来连个狗屁都不是。两位官爷的武艺那是没的说小的佩服的紧,但是两位的官爵跟这位私盐主人比起来,甭怪小的嘴臭,那也是连狗屁都不算。不瞒两位,今个儿把我们抓回去,不出半月,我们几个保准活蹦乱跳的回到街上,这运盐的营生照旧;倒是两位得罪了这位盐主儿,倒要小心点了。不是小的信口开河,两位若是一步不妥,别说两位的差遣,就连两位自己的性命都难保。” 王思莒心道:这个盐贩倒是也能察言观色,见我和雷兄二人身穿便装,又亲自出手抓人,以为我们是普通巡街的衙役。看来一番威逼利诱是少不了的了。 王思莒含笑道:“那依你之见,我们两个要保住小命应该如何呢?” 那矮子一本正经的道:“两位官爷,咱们运盐之人行走京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这京城里的规矩我们比谁都熟络。行走江湖三分靠功夫,七分靠面子。京城庙大佛多,咱们上香之人却一个也不敢冷落了。两位武艺不凡,在官府每月领这十两八两的碎银子,莫不是冤屈的紧?两位今个儿放了我们,小的便立即奉上五千两纹银。权当初次孝敬,以后逢年过节,咱们的心意年年只多不少。两位意下如何?” 王思莒道:“果然是真人不露相,看几位的打扮,怎么也不像是阔绰之人,如此一开口就送几千两银子,真是教人肃然起敬。几位也算是深藏不露了。” 莫言秋却没心思和盐贩子调侃,于是正色道:“不管你们在京城有多大的老板,今儿个落在爷们手里,就算天王老子来要人,你们也别指望着全身而退。这次就让你们看看,京城每月领碎银之人是如何办事的!” 那矮子一脸不解的嘲笑道:“两位如此出生入死的办差,却是为的何来?” 莫言秋朗声道:“你们这些见钱眼开之人如何能懂?叫你知道我们风雷神捕的名头是从何而来!” 不知过了多久,王思莒觉得眼前朦朦胧胧的有白光闪动,他慢慢睁开眼,见自己已经在老宅的卧房中了。原来自己又梦到了莫言秋一些往事。 他略一运气,只觉得胸中烦闷,想是掌伤之故。他身上盖了好几层被子,直压的喘不过气来。忽然房门一开,娄邕端着火盆进来,他将火盆放下便忙不迭的烤起火来。 王思莒闷哼了一声,娄邕抬眼一看才知道王思莒已经醒了,便道:“老爷醒了,可要喝杯茶?”说着便扶着王思莒坐起,又将火盆端到床前。 王思莒道:“我睡了多久了?” 娄邕道:“老爷睡了两天了,今儿个是大年初一,城里正放着开门炮呢。” 王思莒仔细一听果然听到爆竹声接二连三的传来。娄邕将茶端上道:“等下郭捕头和杨捕头就该来了,他两位是每天一早儿必到的。” 王思莒微笑不语。 娄邕又道:“炮仗和春联我都买好了,待会儿便贴出去;新年饺子老李都包好了,正等着下锅呢。” 王思莒起身穿好衣服,感觉胸口的伤势并无大碍,当下深吸了几口气,便舒畅了许多。 忽然门外一阵聒噪,老远就听见郭郎的声音。娄邕连忙出去迎客。只听郭郎叫道:“先把这几坛花雕子热上,再去割几斤熟牛肉,街角老刘菜坊里的鲜鱼也捉两条来,爷们下酒用。我说赶上了吧,这大年初一头一顿饺子那是非吃不可的,要不然这一年说不定都过得清汤清水,你还别不信。” 几人进了卧房,原来是郭杨c刘方及刘开和另一名厢兵衙役叫耿遥的。郭郎进房便道:“大人伤势好些了么?” 王思莒道:“已无大碍了。你们两个伤的怎么样?” 杨祝道:“颂文只是被一掌震晕,没有受伤;我也只是轻伤而已。” 王思莒见他面色如常,看来没有受内伤。郭郎却道:“协志被那山药蛋子撞断了两根肋骨,刚才下车时还叫唤呢。” 杨祝忙道:“小伤而已,没什么要紧的。” 王思莒知道他故意轻描淡写,怕沮了大家的兴致。于是又问道:“那天追出去之后可有线索?” 刘开道:“没有。我们一直追到湄河边上,都没发现贼人踪迹。” 王思莒又问:“那魏建功人在何处?” 杨祝道:“我们去参政府问过,那日这个魏建功没了踪迹,我们在刘家村东边三里发现了他的尸身。” 王思莒道:“当日他应该是见到我们露面,便从刘家村小茶馆的边门逃出。那楚子章见他的身份已被识破,便叫那个蒙面匪急急追上杀了他灭口。” 杨祝道:“想是如此。” 众人本是为拜年而来,但刘家村一战惨败,这吉祥儿话谁也说不出口。倒是郭郎最耐不住沉闷,便道:“今儿个是大年初一,我刚打了三十斤花雕子酒,今天便喝个痛快如何?” 杨祝道:“大人身受掌伤,我也是不能饮酒,看来这三十斤花雕都要着落在你们几个身上了。” 刘方站起道:“蒋捕头今日歇班,托小的前来探望大人伤势,这是江湖上有名的内伤灵药金银散,大人每日服上一贴,应于伤势有益。” 王思莒起身接过道:“倒是费了你和蒋捕头一番心意。 刘方本已坐下,马上又站起道:“大人言重了,大人乃是刑部衙门的指望,小的们略尽些绵薄之力,若有小助,便是大幸。” 王思莒听他谈吐斯文,忍不住向他多看了两眼,此人年纪与自己相当,入公门已有四五年了。平时少言寡语,武功也是平平无奇,不是一个让人特别留意之人。便问道:“你可是嘉兴人士?” 刘方道:“正是,小的便是嘉兴人。” 王思莒道:“嘉兴人做事勤勉,从今以后你在杨捕头属下办差,当用心做事。” 刘方道:“属下明白。王大人c杨大人行事为人都是属下们的榜样,只要能跟各位大人多学一些本事,属下便知足了。” 王思莒道:“现在京城人丁繁杂,各地往来人士齐聚于此。人多便生乱,我等衙门之人只要尽心尽力的办差,不怕找不到机会升迁。既然诵文带了好酒,你们便痛饮一番,我和协志便饮茶相陪。” 等酒席备好,众人便入座吃喝起来。席间郭郎等人大呼小叫c高谈阔论;王思莒则一直留心察看刘方,见他言行得体,从头到尾并无失言,却是一个有分寸之人。酒足饭饱之后,郭郎早已醉倒,王思莒令人将他扶到客房歇息。刘开等人也一一告辞。 王思莒将杨祝带到书房道:“这刘方进衙门多久了?” 杨祝道:“应该有两三年了,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王思莒不答,又问道:“半年前小苍山一战,这刘方有没有参加?” 刑部衙门捕快c衙役共有几百人,王思莒自是不能一一记住。 杨祝想了一想道:“围剿小苍山时刘方正在看守后牢,蒋捕头手下尽是职守的衙役,属下记得蒋捕头手下之人都没有参加。” 王思莒道:“此后这刘方便跟了你,不用再去牢房职守。你近日再去摸一摸他武功的来路。” 杨祝道:“是。” 刘方到书房向王思莒告辞,只听见他正在同杨祝低声争论。 王思莒低声道:“若不如此,如何能拿到黄纸?” 杨祝道:“店铺伙计众多,再说一路所经之处尽是禁军驻地,稍有闪失,不是将几位老兄陷了进去?” “那日店铺里的伙计全都歇班,账房住处甚远,只有两人职守守夜。几位老兄如果唬不住他们,出手强夺便了。一路只要不走御街,小心探路,也不会遇到巡城。” 杨祝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王大人,小弟已跟随你多年了,你的心思小弟总能猜到八分。只是此举甚是犯险,几位老兄又不是精细之人,若是一个疏漏,不但自身难保,还会殃及你我。” “此举确有风险,但我想来应不会有什么差错。” “既是如此,我现下便去准备。” “你先养好身体,不必急在一时。” 刘方听的一头雾水,想在细听听,只听身后脚步声传来,忙装作寻路的样子走开。只见娄邕端了茶托向书房走来,见刘方四处观望,忙道:“刘大人是不是要找我家老爷?” 刘方道:“正是。刚才胡走乱撞,竟走到客舍了。烦请娄兄弟带路。” 娄邕道:“这宅子看似不大,却精巧的紧,我刚进来的时候,也经常找不到地方呢。” 刘方道:“还有一件事要麻烦兄弟。” 娄邕道:“大人请说。” 刘方不好意思的道:“刚刚迷路之事可否请娄兄弟不要对你家老爷说起?你家老爷最不喜木讷之人,若是得知此事,说不定就会训斥在下。” 娄邕道:“这事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人到生疏之地,迷路也算不得什么丑事。你这人也太过小心仔细了。” 刘方笑道:“正是正是,烦请兄弟带路。” 刘方向王思莒告辞,杨祝也一起离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元夕盛会 转眼元夕佳节已到,临安城自晨至午爆竹声不断。夜幕将至,御街上已满是烟花c彩灯,炫目至极。今日正是孙丽华相约之日。王思莒的伤势已经好了十之七八,这几日在家中提气练功,身上的伤势却也没有阻碍。 此时徜徉御街之上,闹元宵的人群热闹非凡c分外喜庆。街上行人众多,王思莒只得挑些小巷来走,好一顿时光才来到翠薇阁之外。此时翠薇阁已是灯火通明,门上金字新匾被红烛灯笼照的灿然闪光,一干穿着富贵之人正鱼贯而入。 王思莒进了翠薇阁,见大堂里摆了十几桌酒席,每席上坐七八人,此时人已经差不多坐满了。原来这翠薇阁分内堂外堂,这大堂就是外堂,是平日设席饮酒的地方;外堂正中一条红毯过道自大门直通入内堂,内堂乃是暖阁,席边都生了炭炉。内堂虽小却比外堂高出了一阶,又用桃木雕栏c红绸帷幔隔开了,只留一条红毯道儿出入。王思莒今日则穿了一身士子长衫前来赴宴,见到跑堂的亮出请帖。酒楼跑堂儿见此人没有披金戴玉,便将他引到外堂就坐。王思莒也不介意,跟着他来到靠着窗口一席。跑堂道:“这位老爷吉祥,本店店小,今天又都是贵客临门,便请您跟这几位官爷合坐一席,不便之处还请海涵。” 王思莒道:“不妨,我坐这里便是。” 跑堂又道:“各位大人少罪,小店今天是庙小佛多,生怕短了烛台。就请这位老爷跟几位大爷合坐一席如何?” 席上一人道:“不妨不妨,便请这位老兄屈尊就坐。” 王思莒落座,桌上一共四人,也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文士。刚刚说话的那人又道:“小弟张辅义,现在礼部衙门领薪充数;这位是范家诗范兄,乃是礼部员外郎。范兄的才学我们都是佩服的紧的。这位是张崇明张兄,这位是李克和李兄;这两位也都是礼部员外郎。不知老兄贵姓?” 张辅义每介绍一人王思莒便拱手招呼。待他说完,才道:“小弟王思莒,现在刑部任职。” 那范家诗自始至终一脸傲色,并没有将王思莒放在眼里。原来他与这张辅义乃是同乡,又是同年中举,他中的是金榜第五名,而这张辅义却在百名开外。两人又恰巧同是发进了礼部。这张辅义为人乖巧c八面玲珑,善于揣摩官长心意,又有十分奉献交于官长,才过四五年便升上郎中之位。而范家诗却不尊官场俗例,对官长既没奉献,行事每每又引经据典c照本宣科,绝不顾及官长眼色。所以数年下来,也只靠金榜名高勉强提了个员外郎的闲差,其实是一点权责也无。这张辅义知他为人耿直,自己虽然官高一等,每每也是刻意讨好,也算是顾及同乡之情了。 张辅义刚刚介绍范家诗时,范家诗面如灰板,只字不吐,便似没听到。待王思莒自报家门后才奇道:“王大人,阁下可是人称“风雷神捕”的王兄?” 王思莒道:“小弟只是刑部粗人,却配不得这个名头。” 原来王思莒自入刑部后,与莫言秋二人联手整治京师治序,两人一身武功,又都是年轻气盛c天地不惧的主儿,很快便在京城树下了规矩,将京城内外镇得服服贴贴。莫言秋早就在江湖上闯出名号,人称“莫雷子”,乃是说他为人豪迈c行事雷厉风行。待他与王思莒联手后,京畿之内贼盗c恶霸都无不闻风丧胆,江湖之上c公门之中便有人叫他们“风雷神捕”。其实凡是行走江湖之人进身公门,大都会为江湖中人所不齿。江湖中人认为一入公门无疑是卖身为奴丧了骨气c毁弃了武人的声誉。凡是投身公门之人不管他们从前有多大的名号,此后便无人提及。即便偶尔被提起,便立时引来一阵唏嘘,便似看见一头雄狮忽然夹住了尾巴作狗叫之声,叫人扼腕叹息。 但莫言秋却是例外,他自来为人豪爽仗义,入了公门之后又是斗强除恶,除暴安良,公门之内自是人人相敬。就连江湖之上也是名头反胜当年。王思莒人品c武艺c才智都不输于莫言秋,但生性谨慎,不善结交,拜莫言秋所赐才有了“风捕”的名头。两人虽性情不同,但都是铁骨铮铮的侠义之人,两人在公门联手办差数年,不受黑金,不贿赂上司,在当时官场中也算是异类了。但自小苍山一役莫言秋殉职之后,“风雷神捕”的名头便随之西去,很少再有人提及了。虽然这名头渐渐淡漠,莫王二人行事却十分对正了范家诗的胃口,他虽然满腹经纶c却在公门郁郁多年难以展足,只憋了一腔的热血无处挥洒。只恨自己文弱书生,不能投效边陲;若能驰骋于沙场之上,即便为国捐躯肝脑涂地也是快哉。此时听闻王思莒便是“风捕”,立时满怀敬意,起立回礼道:“莫兄王兄为人行事自来是小弟钦敬的典范,今日能见到王兄乃是荣幸之至。” 王思莒忖道:多半是雷兄与此人有交情,他才会加倍推崇。于是也起立为礼道:“不敢当。” 范家诗道:“两年前端王府前老妇断腿案,王兄可还记得?” 王思莒略一思索道:“可是端王侍卫纵马伤人案?” 范家诗高兴道:“正是!端王府侍卫嚣张跋扈,白日里纵马伤人,临安府问都不敢问。多亏王大人和莫大人直闯端王府抢人,方还老妇一个公道。小弟亲眼目睹,当时钦敬的五体投地!” 王思莒道:“职责所在,范兄过奖了!” 席上各人又寒暄了几句,这范家诗双眼只在王思莒身上转悠,只盼他多说几句。但王思莒生来多思慎言,往往是迫不得已才应付一句,只将这范家诗急的胃口全无。 说话间客人络绎不绝的入座,转眼间外堂已经快坐满了。 张辅义道:“这间翠薇阁的掌柜叫个曲有才,别看他名字土的掉渣儿,这主儿可是现在京城最招风的老板。甭说在这御街上能呼风唤雨,在三省六部各司衙门里也是人脉甚广。头两年没人听说过这个曲有才,现在从太庙到这里几十家大大小小的酒楼当铺,有三cd是他曲有才的。” 席上张崇明问道:“这曲有才这么大的能耐,倒是个什么来头?” 张辅义立即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什么来头?三个月前秦太尉做大寿听说了吧?” 张崇明道:“这个自然。连皇上都亲笔题字贺寿,京城谁人不知?” 张辅义道:“那天晚上小弟恰好就和刘尚书去太尉府祝寿,拜过了寿,你道这堂上都坐了何人?秦将军父子家人自不必提,满打满算就一个外姓之人便是这曲有才!” 太尉秦梦泽乃三朝元老,当今皇上对他是言听计从。长子秦善总揽禁军,次子秦昱宇官封广州刺史,长孙秦澈官封国子祭酒。秦氏一族的在当朝权势怕是只略逊于东汉末年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魏武帝曹操了。 张崇明道:“这曲有才落座首席,难道他便是秦家的人?” 张辅义道:“是不是秦家的人都无足轻重,只要他在秦衙内的身边一坐,这京城内外便无人不知其名了。” 席上李克和道:“这次曲有才大发请柬,邀请京城才俊来此作诗品琴,看来便是广树人脉之举。” 王思莒于官场这些是非都并不热心,他是应孙丽华之邀前来听琴的,而到此刻才知这次宴会乃是这个叫曲有才的富商措办的。 张辅义道:“也不尽然。这个曲有才若是请想结交权贵,京城一品二品的大员多了去了,用不着请我等这些青头蒜瓣儿来赚吆喝。你看这些落了座的人尽是些二十出头c三十不到的芝麻官儿,真正品级上得了五品的没几个。”其实这张辅义在坐中品级同王思莒一样算是最高的,两人同为六品。而这大堂上百多人大半是些年轻富商及豪门子弟,虽有财势,全无官品。张辅义不直接说出自己品级最高,而是说座上五品的京官儿没几个,便是避过了洋洋得意之嫌。这张辅义续道:“今天的角儿是号称京城第一琴师的孙才女。这位孙才女可是不折不扣的琴师,那琴声可是货真价实,京城人皆尽知。这曲有才声名鹊起,一有财势,二有人脉,却独少了文气。想他如此手段,不需数年便可敌过京城首富,到时候如果想要入朝为官便是易如反掌。只不过旁人一提起曲大官人,首先想起的不是一身文气而是一身铜臭,岂不是大煞风景?现在他广发请帖邀请京城才俊听琴赏月,这却显出文士的情怀了。” 众人齐声称是。 张崇明道:“刚刚张兄说道这孙才女甚是精于琴艺,莫非张兄听过此女弹琴?” 张辅义甚是得意的道:“说实话,小弟刚见到这孙才女时却是貌比琴优,她多半是以貌得名。待听了她奏上一曲才知道此女却是琴比貌优,这京城第一琴师之名那是当之无愧的。” 张崇明道:“张兄是何处听得才女奏琴的?” 张辅义慢条斯理的道:“那也是机缘巧合的紧。还是在秦太尉寿宴上,小弟跟刘尚书去太尉府打秋风,不不不,不是刘尚书去打秋风,是小弟去打秋风。” 张崇明笑道:“还用你说,刘尚书自家就有秋风一年四季不断,还用得着去别处打秋风?你只挑要紧的说。” 张辅义低声道:“那日小弟跟了刘尚书出去,带了满满当当两大箱寿礼。等到了太尉府才知道什么是井底之蛙,那祝寿献礼的老爷大人们总有百多人排了长蛇阵伺候奉献。什么五百年的长白参,什么东瀛深海的金珍珠,小弟混迹京城数年,这些个礼物大半都没听过。说实话,小弟便是不吃不喝的将一年的俸禄加在一起,也买不到半件。谁知太尉大人却似睡着了般对这些个财货都不瞧一眼。要是有谁的寿礼让太尉大人点了下头,那便是天大的不得了了。临到最后,这曲有才上堂道:‘小人曲有才恭贺太尉大人万寿!小人知道太尉大人乃是朝廷倚柱,更是天下正人君子的仰望。所以不避褐衣之惭,斗胆向太尉大人贺寿。小人又知道太尉大人德高望重,视财货如无物,金银宝玉是入不得太尉大人法眼的。但天下百姓敬仰之心却终须表述,于是小人请来了京城第一琴师孙才女抚琴一首,聊表敬意。’这曲有才说完胖手一拍,对面戏台上幕帘儿分开,这孙才女便露出像来。说实话,天下任何一个凡夫俗子看见都以为是仙女下凡。寿堂里百多人都禁了声息,齐刷刷的盯住了戏台。那光景便似大伙儿是来给才女祝寿的。孙才女瑶琴一曲,热闹噪噪的寿堂便立时静了下来。直到一曲弹完,大伙才惊天价的叫起好来,太尉大人自是高兴,那曲有才也是得意非常。” 席上几人听了张辅义讲述,不都得颇为神往。王思莒却是常常听到孙丽华弹奏,听他如此推举,也是十分欣喜。 忽然门口一阵聒噪,跑堂冲进来喊道:“御使府丘大小姐光临,烦请各位大爷移一移尊驾,让丘大小姐过去!” 其实外堂虽然坐了百多人,但并不嫌拥挤,过道也是宽敞就算三四人并排而行也是可以。这跑堂明的是为丘大小姐开路,实是报上御使府的名号,便是为翠薇阁吹旺了人气。跑堂一发喊,所有外堂之人便齐向门口望去。只见数个家丁先进了来,又是铺脚垫儿c又是挽门帘儿,忙的不亦乐乎。门外一架红顶流苏的马车尾帘儿打开,一个十岁的小姐下得车来。 待这丘小姐进门来,才看清了她的面貌。只见她穿了一件粉红的绣着碎花儿的斜襟短袄儿,裙摆却作淡黄,一块翠绿蝴蝶玉佩吊在腰间,行走间玉佩上挂着的珠儿c穗儿便摇摆起来,更托出她曼妙的身形。这邱小姐正当芳龄,面目虽然略显稚嫩但却清秀非常。一双妙目四下一看,见百多双眼睛齐刷刷的望着自己,便立时绯红了俏脸,低下头去不敢再看。身旁家丁c丫鬟忙护着她进了内堂入座。 这张辅义显是精于为官之道,与京城各路神仙都是耳熟能详。张辅义道:“这位丘大小姐闺名是一个莹字,她是当朝御史大夫丘向仁丘大学士的独生爱女。这位小姐不但生的标致,那眼界也不是一般的高,听说上门求亲的都是王公贵戚c侯门子弟,大小姐竟然一个也没看上。御使大人偏生就爱宠着这位小姐,什么事都得依了她的心意。所以到现在还没定下婆家,看来这京城好色之徒们倒要多添几天念想了。” 张崇明笑道:“张兄虽然虽然人才了得,却是尚书大人的乘龙快婿,这位丘大小姐,张兄那是要礼让三分的。” 张辅义忙道:“显农兄饶过小弟吧,这种事却是不可向人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思恨悠悠 张辅义为人乖巧,深得尚书大人器重,尚书大人千金也是十分抬爱,只要他送聘礼上门,指日便可完婚。这张崇明拿丘大小姐来开他的玩笑,他却是吓得不轻。 席上范家诗道:“听闻风雷神捕武功高强,京城之内算上大内侍卫也没有几个是两位对手的。不知王兄府邸在何处,小弟却是要上门拜侯的。” 王思莒见此人自始至终盯着自己不放,不知是何道理。只得道:“范兄过誉了,大内乃是天子居所,前辈高手成百上千,小弟却是不敢比的。小弟现在住在府衙以北,城西靠山老宅便是寒舍。” 范家诗道:“改日定然叨扰。” 王思莒道:“范兄如肯光临,小弟荣幸之至。” 这时门口又是一阵嘈杂之声,席上众人见不得二人打官腔,便向门口望去。见两个锦袍玉带的阔公子昂首进门,身上玉佩众多,叮当作响;身后十几个家丁鱼贯而入。两人神情相貌有七分相似,八成是两兄弟。果然听得席上李克和道:“这两个就是刘魁的两位公子,一个叫刘不惊,一个叫刘不疑。你看他们的气焰,真跟他老子九分像。” 张崇明道:“他们就是京城首富刘魁的儿子?” 李克和不屑道:“什么京城首富,应该是京城盐贩之首。这两个兔崽子跟他老爹是一个模子扣出来的。”说着便转过头去不看。 王思莒心道:原来这两个纨绔公子便是刘魁的儿子。这个刘魁号称京城首富,其实私底下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盐枭。我和雷兄早早就开始捉拿盐贩,可惜还没抓到刘魁的把柄。听说他在京城人脉甚广,今天就先探一探两个小子的底子再做打算。 门口跑堂扯着嗓子喊道:“刘老爷两位公子到!张公子到!” 不惊不疑兄弟对外堂百余人视若无物,也不招呼,仰着头直直的走进内堂去了。两人的神情像是玉皇大帝步上天庭一般,旁人都成了他们的天兵天将c须得小心服侍。 两人一进内堂便立即围在丘小姐的席上,又是作揖又是打拱加倍的殷勤。丘莹只得勉强作答。 这个张公子倒是没人认得,自顾自拱了拱手进内堂去坐了。 跟着进来的是两位青年公子;一人二三十岁,身材不高却是宽肩厚背c强横非常。此人满脸虬须但看年纪并不是很大。另一人满脸书卷之气,也作年轻公子打扮,但穿着合体,浑不似不惊不疑兄弟般招摇。这两人倒像是一文一武的两个罗汉,文绉绉的那个面白如玉貌似潘安;凶巴巴的那个神情威猛,倒像个猛张飞一般。 跑堂的喊道:“纪公子c林公子到!”两人进了大堂便挥手叫下人出去,向大堂左右一拱手,便并肩进了内堂去了。 王思莒席上几人嘀咕了一阵,谁都不认识这二人。 主客一进内堂,外堂便立时嘈杂起来;酒楼跑堂们便似蚂蚁一般进进出出的穿梭伺候,应答之声接连不断,倒是添了几分热闹。城里烟火爆竹声或远或近,新年的气息仍旧浓烈。 忽然门口迎客的跑堂又破锣坠地般的嘶声喊道:“太尉府秦公子c国子祭酒大人到!尚书府叶公子到!” 这却是他喊得最卖力的一次,整个嗓子似铜锣敲破,连翠薇阁的窗棂都似被震得隆隆作响。果然外堂立时寂然无声,在京城内的官商走卒c三教九流没有人不知道太尉府秦家大名的。秦家虽然权势熏天,但是堂上尽是些年轻官员,真正见过秦太尉的没有几个。此时众人便向想一睹秦公子的风采,能见得到这位京城贵胄,也算不枉此行。 众人齐刷刷的望着门口,直等了半晌,才有跑堂引着太尉府家丁进来。一阵忙乱过后,秦公子和另一位公子并肩姗姗而来。这秦公子一进外堂见众人正望向自己,于是向左右团团一揖,算是见礼。坐上也有认识他的起座施礼,他也一一微笑回礼,倒颇有名家风度。倒是兵部尚书叶知秋的公子叶俊反被冷落到了一旁。 王思莒见者秦澈不过二十岁上下,生的是白白净净一表人才,再加上府上的名头,说他是京城头牌公子也不为过。这秦澈已有功名在身,家中也已经是一妻一妾。但他生性风流,凡是听说京城之内哪里有俏丽佳人那是一定不肯放过的。他出入大内便似自家后院般随意,京城之内更是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这叶俊听说不过是一个公子哥,没什么声名。 秦澈c叶俊带着四个家丁进了内堂,堂上不惊不疑兄弟便马上拥上见礼。等各人一一施礼完了,不惊不疑兄弟便将秦澈让到了首席。凡是京城里的公子哥儿,谁都得将秦澈让到首席安坐,这是必然的事情。就算是再目中无人,也不能得罪这位小爷。 外堂上跑堂端上蜜枣c瓜子儿等各种吃食,众人便闲谈起来。 不一会儿又有二人进来,王思莒一看,却是沈不为和一位不认识的女子。这女子生的婀娜清秀,只是脂粉过重,倒添了几分风尘浮华之色。她的穿着也是一身淡绿轻纱薄袄,纤细的身形一目了然。座上认识沈不为的人却是不少,大家一一招呼过了,沈不为便带那位女子进了内堂。王思莒坐的远了,并未与他招呼。岳淑云一进内堂,曲有才便将她邀到丘莹的席上;沈不为也不在意,微一躬身,自便走向两位青年公子一席。 席上张辅义道:“这女子叫岳舒云,是京城科班里有名的舞娘,宫里的倡伶c舞女的舞技都是这位岳姑娘指点过的呢。只是这位姑娘就是不肯投身宫省,这样的身段儿还在江湖上营生,倒也可惜。” 王思莒没去注意岳舒云,倒是对这位张大官人有点刮目相看,此人看来是有记人之才,京城之内见过人似是一一不忘。 此时月上云梢,凉意渐浓。 翠薇阁里外堂已经坐满,内堂却还空着两三席。忽然内堂中一人站在琴台之前喊道:“各位请了,小人曲有才这厢有礼了!” 众人齐向内堂台上望去,见一个矮胖之人笑嘻嘻的一揖到地。此人生得貌不惊人,却是肥态可掬,颇为亲切近人。 这人又道:“凡是收到请柬的大人们一定奇怪,这曲有才是个什么人物,平白无故请我们来过元宵节,却是个什么道理?元宵佳节乃是合家团圆之日,劳烦各位光临小店,小人倍感荣幸。但与各位才子官人素未谋面却冒昧相邀,小人先谢过这无礼之罪。”这曲有才深深一揖,算是谢罪。 “小弟出身市井,年岁虽然痴长了各位不少,但肚子里的学问那叫个秃子头上的虱子——数的清c摸得着。幸好这京城乃是最富文气之地,天下文人才子十有便集于此。人道是:近朱者赤c近墨者黑,小弟既然身在皇城,少不得要向各位青年俊秀借上几分文秀之气。小弟有一个朋友,也是个风雅之人,不但一张古琴弹的出神入化,还能自作曲谱,也算是技惊天人了;蒙京城朋友抬举,得了个‘京城第一琴师’的雅号。今天小弟有幸请到孙才女一显神技,也请各位才子官人聊作诗文相和。今儿个咱们便以诗琴对月,一醉方休!” 堂上堂下齐声叫好,曲有才单手一挥,内堂中便奏起了乐曲。几个身穿红袄的小环将酒菜端了上来,堂上堂下立时热闹起来。 席上张辅义俯首道:“各位可知,朝廷又要出兵北伐了!” 张崇明奇道:“咦?去年白马将军带领三十万大军出兵均州,至今仍是战事不断,怎么今儿又要出兵了?” 王思莒道:“白马将军?” 张崇明道:“严大将军喜乘白马,朝廷都叫他白马将军。” 李克和道:“难道是严大将军战事不顺,朝廷要派兵为援?” 张辅义道:“军无二主,这是千百年来的规矩,朝廷还能不知道?若要是派兵支援,仍须得让严大将军坐稳将军之位,这样军队才能号令起来。若要是再派个和严大将军不相上下的人物去,两人争权夺利,军队群龙无首,那岂不成了笑话?” 张崇明道:“张兄便直言吧,到底是因为什么朝廷又要出兵?” 张辅义低声言道:“严大相公每月耗着几百万的钱粮,打不打仗谁知道?各地节度早就怨得如跳蚤一般。这厢每经过一个村子就叫收还失地,隔三差五便有人头报捷,朝廷的赏赐还不是得加倍殷勤着点儿?皇上可不是新斩的鱼腩,这次出师却是殷大相公领的兵,殷大相公兵没多少,却是带着一双火眼金睛的;一到黄河边上一刀一枪全都看的清清楚楚。到时候这浮锅厚的油水儿可没有这么好捞了。” 张崇明道:“难道皇上还信不过国舅爷?” 张辅义道:“严大相公在朝中那是老担当了,再加上严贵人在宫里也能天天跟皇上说的上话的人,皇上对严相公的恩宠那是没得说的;但说道这带兵打仗的事儿,没个万人敌的本事还真就上不了道儿,一个不小心还真就要火烧屁股。万一有什么闪失,可就不是轻易能撂的平的。到时候别说是国舅爷,就算是王爷太子也得挥泪斩马谡。任谁到了这个时候都是没得情面讲的。” 这时内堂里曲有才见酒菜齐备,便又走出来朗声道:“今儿个也算该着了,京城有名的舞师岳姑娘也光临了咱们翠薇阁。今儿个咱们翠薇阁真的不愧‘高朋满座’四字。岳姑娘大名在外,寻常想一睹天人之姿也是不那么容易的。既然今天岳姑娘大驾光临,咱们便先请岳姑娘献舞一曲如何?” 堂下立时轰然叫好,内堂里岳淑云见众人兴致甚高,不便推辞,便起身一礼慢慢道:“今儿个本是来听孙姐姐弹琴的,各位既然有此雅兴,小女子也只好尽力而为。” 岳淑云与曲有才耳语了几句,便在内堂中红毯上低头站定,随即乐声响起,却是白居士的一首《长相思》: “汴水流,泗水流, 流到瓜洲古渡头, 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 恨到归时方始休, 月明人倚楼。” 岳淑云不愧是梨园出身,这一首《长相思》一字一句果真唱的珠圆玉润c合拍符节。而唱词的功力却在其次,岳淑云的舞姿才是上上之作。只见她云袖飘飘如扑晨雾,纤腰轻转如嗅玫瑰。而琵琶声时而轻缓时而紧促,弹拨间岳淑云的舞姿也是时而缓如蝴蝶戏水,时而又急如少女摘桑,真称得上是腾挪跌宕,如仙女般飘逸非凡。 岳淑云身形婀娜,面目也算标致,先天的资质本就是上品;只不过这一曲《长相思》却满是流俗之色,却也因她常年流连于江湖科班之间,所学的都是极尽凡俗的功夫,观赏的也多是耽于声色之娱的寻常之人,面相舞姿便多了几分轻佻。 一曲唱完,堂上堂下还是连声叫好。堂下一人高声道:“岳姑娘一曲唱来,那真叫个仙女下凡,在下是十分佩服的紧。但好事成双,能否请岳姑娘再赐一曲,也好让在下这等凡夫俗子好好领教领教,大伙说如何?” 王思莒心道:这位岳姑娘虽说是梨园之人但终究也是客人,不是请来的戏子,如此对她也算是十分轻慢了。他看了看内堂,见岳淑云正与丘莹欢笑低语,似是未曾在意。 外堂又一人道:“岳姑娘唱这一曲也是费了不少力气的,你这样平白无故便叫岳姑娘再唱一曲,岂不是怠慢了人家?这位兄台一看您就是作过大文章的人,不如就请兄台赋诗一首,要是合了岳姑娘口味,咱们便一起敬兄台一杯才情酒,也算是佩服之意;要是不合岳姑娘口味,便罚酒三杯如何?” 此言一出,马上有人应和,又有人道:“咱们不如便来个赛诗助兴,谁能在这一时三刻之间赋诗一首又能教岳姑娘点头赞许,便请岳姑娘亲手敬酒一杯,作为彩头如何?” 堂上堂下果然齐声叫好,翠薇阁内立时又热闹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一曲惊人 临安城北骁骑营乃是禁军驻地,附近几条街都是禁军驻所;骁骑营营西却是神火营库房,大内年节c庆礼所用火药全是从这里运出的。火药性烈,神火营向来是京师禁军重镇之地。虽逢过年过节,营中也有兵士把守。只是这里左近都是禁军,前后几条街寻常商铺也没几个,平常倒也不必担心有人捣乱。此时已过戌时,库房早早闭了门,两个兵士正缩在门房里温酒。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急的敲门声,一个兵士极不情愿的开门探看。只见门口站着两人,两人都是禁卫服色,身后却是几辆双马大车,五六名禁军侍卫护卫。 那神火营兵士提着灯笼道:“两位大人有何贵干?” 禁卫中一人道:“这位是上军侍卫司司徒坤大人,只因前几日运进大内的火药全都受了水汽,却才要燃放烟花时都哑了火。侍卫总管大人大发脾气,正要查究看管火药之人呢。现在时候尚早,宫里要立即运几车火药进大内,速速包裹成烟火,不好扫了皇上c皇后跟严贵人的兴致;烟为匠早在里面等着呢。” 神火营兵士道:“小的们库房里的火药,全都是三层黄油纸裹着的,库房内外也似严加看管,怎么会受了水?” 禁卫道:“前几日日里潮湿的紧,保不准就受了水汽。这事谁又能说得准?” 神火营兵士道:“火药只作军用及供宫中,提拨火药需工部侍郎的文书,两位大人可曾带来?” 那禁卫道:“工部尚书和侍郎大人都在陪皇上看烟火,不敢叨扰。再说等到工部开立了文书,早就天亮了,怎么能来得及?侍卫总管大人请咱们司徒大人亲自前来督运,便是要省了这道文书,好叫火药速速运进大内。”他又走进神火营兵士附耳道:“再说司徒大人官居五品,现在亲自到此,还要什么鸟文书?” 另一名神火营兵士也走出来查看,两人略一商议,一人见那位司徒大人满脸不愉言不发,也是颇为犹豫,便道:“两位大人恕罪了,这火硝乃是京师第一等严管之物,小的只是负责看管此地,见不到工部的文书说什么也不敢擅开库房。不如等小的二人请我们统领前来定夺如何?” 那禁卫还未开言,旁边的司徒大人却怒道:“还等什么统领定夺?本官既然在此,便做得了主,你们两个还在聒噪什么?” 那禁卫急忙道:“大人稍待,眨眼便好。” 两个兵士颇为踌躇,那禁卫又低声道:“工部的文书可明日再补,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这大内侍卫总管大人交代的公务要是耽搁了,两位可要好好想想,能否承担的起?” 两个兵士又低头商议了片刻便道:“不是小的二人执拗,只是这火硝的事情是半分也马虎不得的。若稍有疏失,便是掉脑袋的大罪。既然公务紧急,便请两位大人立下字据,小的也好回报统领大人。这火硝便请运去罢了。” 这几人便进入库房立了字据将火药装上大车,寻路去了。 翠薇阁内众人诗性正浓,一人起身道:“小弟虽比不上前几位的才学,却也赋诗一首,还请各位品评一番。 元夕佳节夜飞烟, 文曲阁中遇舞仙。 千金难博云一笑, 更叫柳七斗十千。” 众人听得明白,也是齐声叫好。 王思莒心道:此人将翠薇阁内一班青年士子比作文曲星下凡,也算是抬举了。云自然是指岳淑云,他说千金难博岳淑云一笑,也还正题。只是末句“更叫柳七斗十千”却是不妥。这柳七指的便是柳永,人称“柳三变”,那是仁宗时候的进士,也是有名的词人。但他晚年专好厮混在青楼女子之中,这一句“更叫柳七斗十千”却是将岳淑云比作陪柳永寻欢作乐的青楼女子了。 而堂上堂下百余人却也不是觉察不出,只因梨园歌妓向来是低人一等,各人从来都是以官人自居,也就不觉的贬损。王思莒见岳淑云神色如常,似是未听出玄机。抑或她久历江湖风月之所,对这种言辞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这人又得意洋洋的道:“这一首可入得岳姑娘法眼么?” 众人中有人起哄道:“自然入得,阁下要是能学柳七立饮千杯,那就更能入得了。” 堂中又是哄笑。 这时席上的范家诗忽然起身道:“小弟礼部范家诗,适才也作诗一首,不敢于各位比较,权当是茶余饭后闲诗一首,聊度光阴。”他也不顾适才那人呆立当场便朗声诵道: “宜主流云袖, 西子柳叶眉。 舞罢星眸转, 不知心向谁。” 刚一诵完,席上张辅义等便高声叫好。能在一时三刻之间作出这首诗,看来这个范家诗确实是个才子。在座百余人也不是泛泛之辈,谁都能听出这首诗中的眷眷之意。 王思莒心道:宜主者,杨贵妃也,西子者,西施也,范家诗将岳淑云的舞姿比作贵妃与西施的身姿,那是推崇的紧了。末两句又道佳人一曲舞罢,星眸四顾,不知道在想着谁人?这痴情男子的殷勤之意却也说得明明白白。想不到这位范兄也是个性情之人,如此大庭广众之下作诗舒情,倒也没有羞赧之意。 内堂岳淑云仍旧是神色如常,倒是同席的丘小姐举目望来。 堂上堂下正乱哄哄的议论,曲有才却走出来朗声道:“各位大作想来没有八十也有一百,似小弟这种寻常之人,只有把各位的大作抄将下来送到大内,请几位大学士看过了才能分出优劣。咱们既然以诗会友,也不必计较这些。人说修身养性必然寄情于琴棋书画,琴棋书画这四艺之中又是以瑶琴为首。现在便请京城第一才女孙小姐一献琴艺如何?” 堂中立时齐声叫好。 内堂尽头珠帘卷起,一女子低眉缓步走出。她身型窈窕,碎步徐徐上前,走到内堂当中才看清楚她的面目。这女子也是一袭轻纱素花粉裙,配着羊绒小袄。袄上绣着荷叶荷花都是娇嫩如真,看得出主人手艺精巧。她抬起头来向外堂行礼道:“小女子孙丽华见过各位。”只见她面容娇嫩c肤白胜雪,浑不见人间烟火之色;粉腮微红c妙目含情,流转间如诉万语千言。她面如桃花,身如细柳,真个是我见犹怜;而穿着虽没有丘大小姐这般华贵,但天生丽质,不可方物,远胜丘莹。 王思莒见孙丽华一走出内堂,目光便半刻也转移不开。不管自己何时何地见到她,胸中便立时似有一把大锤咚咚咚的敲个不停,一股柔情蜜意立时涌上心头。 一时间内堂外堂便如见到鬼一般寂静了下来,百多人满脸都是惊艳之色,竟没有一个人出声,颇为尴尬。但这百多人却不会感到不妥,他们双目圆睁,下巴竟似快掉到地上,浑然不觉得尴尬。还有的人口水都没过了脚踝,手中的酒杯便停在了空中。翠薇阁中众人此时倒像是庙里的八百罗汉,都似泥塑的一般绝不稍动。 孙丽华站在堂上也是举目四望,只是仓促之间眼中满是惊艳的面孔,找不到王思莒。只得回身道内堂入座。她一转身,堂上堂下才像是解开了定身法术,重又乱糟糟的热闹起来。 内堂中,丘莹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原来二人早已相识。各人起身与孙丽华见礼,不惊不疑兄弟便似丢了魂儿般半个字也说不出,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孙丽华。秦澈却是温文尔雅的拱手招呼。 曲有才走出来,将孙丽华引至琴台之上,回身道:“却才孙才女见过了各位,说实话只以相貌而论,孙才女也称的上是倾国倾城了。”他转身又向孙丽华告罪道:“小弟并非阿谀奉承,实在是言出肺腑,孙才女请莫见怪。” 孙丽华微笑点头以示不介意。 曲有才续道:“只不过若要以此而论,那孙才女应当叫京城第一美女,而非京城第一琴师。可见孙小姐琴艺那是排第一的。废话少说,便请各位洗耳恭听。”他胖手一挥,两个小环将瑶琴小心搬上琴台。 众人见这瑶琴细腰长尾,花纹古旧,通体都是暗沉之色;琴身断纹处处,显然也是历经百年之物。 孙丽华起身为礼道:“这古琴之乐讲究的是意境幽远,弹者需心怀高远念至纯,弹奏之时心境如升太虚c心念如洗。” 王思莒心道丽华于琴艺一道所见颇入其髓。古琴演奏之前琴师需沐浴更衣,点上檀香,为的就是能心无杂念,方可鼓琴。可见若要精通琴艺,不但要指法精湛,心怀也得坦坦荡荡,方能成为琴师。 孙丽华续道:“小女子于粗通此道,今日便将先前所作的一首曲子奉上。只不过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这首曲子乃是和一位精通乐曲的官长合作而成;想请这位大人屈驾到内堂落座,也好就近品评一番,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堂下有人莞尔,有人则低声调笑。孙丽华却毫不介意,朗声道:“不知刑部郎中王大人可否上来指点一二?” 王思莒想不到一向文雅贤淑的孙丽华竟然如此脱于形迹。于是便站起朗声道:“多谢孙才女抬爱。指教不敢当,人道近水楼台先得月,能在近处听得京城第一琴师操琴一首,也是幸事。只不过在下席上这位范家诗范兄也是喜欢听琴之人,便请范兄一起入内堂就坐如何?” 王思莒又向席上诸人告了罪。范家诗犹豫了一下,心道:“我却懂什么声乐?这位王兄叫我一起上台,莫不是捉弄我?” 席上张辅义低声道:“一睹佳人倾国色,范兄还不快快动身?” 范家诗见王思莒神态恭谨,便拱了拱手与王思莒一起走上内堂。 外堂中立时有人低声调侃道:“在下也颇通音律,不如也请在下进内堂就坐。” 同席一人道:“就算你是俞伯牙c钟子期也轮不到你上堂。你可知那个高个之人是谁?” 那人笑道:“难道是四王爷?”这四王爷乃是当今皇上的第七子,也是生的人高马大c雄壮非常。 同席人道:“四王爷就不是;不过名头也差不到那里去,他便是风捕王捕头。” 那人道:“风雷神捕不是早已经殉职了吗?” 同席人道:“殉职的是莫雷子,如今这位王大人才是刑部头一号正角儿。” 王思莒却才见范家诗确实有一手好文笔,又对岳淑云颇为仰慕,便索性叫他一起进了内堂。王思莒向孙丽华拱了拱手,孙丽华微笑点头,眼中却水汪汪的一片。王思莒不敢多看,又向曲有才拱了拱手,曲有才便将二人引到找了一张空席落座。内堂中秦澈不动声色,却也没有正眼瞧过二人;叶俊只顾着瞧秦澈脸色行事。不惊不疑兄弟举目四望,似是没看见二人落座。 内堂中沈不为笑迎道:“原来怀谋兄也是精通音律人,果然是真人不露相。”他向王思莒引介同席的二人道:“这位是这位是林公子,这位是纪公子,也都是同道中人。”二人起身行礼,王思莒二人便一一回礼。 琴台上檀香点起,香炉中缕缕青烟生起;烟雾袅袅中,忽然一声试弦之音传来,立时激灵耳目。不多时,正是那曲《衾影无惭》,只不过此时有乐班相和,听起来更加婉转精致。 王思莒闭目聆听,心下所感却又不同。而堂中百人径自痴了。 琴音因玉弦而生,琴弦因玉指而动,轻抹轻挑间,竟像是在弹拨众人心弦。众人的心绪也便同着声声琴音时而飞向云端,时而陨落人寰。一曲奏玩,余韵渐止,众人便似刚刚读完一首好诗,刚刚观赏一幅美景,心中只留余情一抹c感慨万千;细耳探听,再无声息,不由得颇为眷恋。 孙丽华见众人醉于琴中,半晌无声,便缓缓道:“小女子技艺荒疏,倒叫各位费神了。” 众人听到此语,方才清醒过来。翠薇阁又重归热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针锋相对 外堂又有人站起道:“孙才女这一曲《衾影无惭》也算是人间绝唱了。咱们读书之人恰逢此情此景,何不开怀畅饮c作诗相和?” 堂中又是齐声鼓噪。 王思莒心道:你们这些个读书之人,半杯混酒一上头,说不定又写出什么歪诗来调笑丽华。便起身朗声道:“刚才这位仁兄所说也是在理,不过与在下却有不便。在下同此间主人一样都是才低一斗之人,各位大作一出,满堂喝彩。如小弟与曲老板却不知其义,只能哀声叹息。今天既然兴致甚高,各位何不开怀畅饮?却不必作诗相和。” 堂中百余人倒有一大半不以为然,心道:我好不容易想出一首好诗,说不定就能够博美人一笑;你这小子自己没得文才,却也不成别人的美事,真个是阴毒至极。 有人道:“自古圣人观山望海,便以诗词相咏,那是理所当然之事;各位若有不谙此道者,不如作歌相和,岂不更好?” 此言一出也是有人附和。 也有富家公子心道:酒楼便是饮酒作乐之所,还写什么鸟诗?读书人穷酸起家,如今做得一官半职仍就脱不开穷酸相。人说作诗行文c无病呻吟,真个不假。 便有人道:“好诗也罢,歪诗也罢,你便在自己的席上作诗,别人也没来由管你。” 这时曲有才站起道:“正是如此。各位今日光临蔽店,想来同席之人却不一定熟络,如今各位要作诗行乐,便在席上畅言如何?” 刚刚岳淑云献舞之时,孙丽华一直都在后堂观望,此时王思莒不让大家作诗,立即便明白他的用心。孙丽华已坐到丘莹席上,此时便凝眸微笑示谢。王思莒也微笑点头。 孙丽华与王思莒恰才四目凝望,却被秦澈看在眼里。他家世显赫,向来骄纵惯了的。今日见到孙丽华姿色便颇有些按捺不住,心道只有这等才貌双全之人才配侍奉于我。因此一晚上言行都端庄恭谨,又频频向孙丽华示好。只是孙丽华始终以礼相敬,对自己绝不多看一眼。而王孙两人凝眸对视虽只一瞬,其中钟情之意却也被秦澈看到。要知道情人之间一颦一笑举一动都暗自含情,与平常都大是不同。 秦澈不由得暗生敌意,便道:“孙小姐年方十六,已是技惊天人,那也不必多说。在下看孙小姐这具宝琴琴头修长c琴肩宽阔,又有龙池c风沼,必定是历经百年的伏羲古琴吧?” 孙丽华微微诧异,心道:这位秦衙内原来也不只是一个侯门公子,竟然懂得相琴,便道:“秦太保说得没错。这具古琴乃是民女祖辈相传之物,琴名秋琰。乃是前代马家所制。先祖对蔡文姬的诗文c琴艺非常敬佩,此琴便以文姬之名取名秋琰。至此已经一百二十年了。” 秦澈道:“古物自晦,看琴上的断纹便可知此琴金贵。‘琴棋书画’当以古琴为首,孙小姐这一手琴艺,也算是当世无双了。”秦澈忽又转而向王思莒道:“这位老兄请莫见怪,爱琴之人一遇到宝琴就熏熏然的忘乎所以了。这琴艺乃是千年流传的技艺,行外之人怕是只道我们在彼此吹嘘吧。” 王思莒正在与范家诗说话,忽然听见这个秦澈以言相挑,心中颇为不解,心道:我却才是在为丽华解围,才说自己是个粗人,难道你真的我是个目不识丁之人?别的也许不知道,说到琴艺,在座的除了丽华,还有谁能比我懂?我这两年来每月都来此地听琴,你道我是来喝茶的? 王思莒朗声道:“不敢。未请教这位公子高姓大名?” 此言一出外堂听之不到,仍就是觥筹交错,内堂之中却立即哑然无声。众人心道:不知哪里跑出来的武夫,竟敢如此挑衅秦太保。秦澈这样的权贵,京城有谁人不知?你当众要他自报姓名,摆明了是不待见。你这小子虽然生的健壮,可是他秦公子一句话便叫你家破人亡。 其实王思莒刚刚进内堂入座之时,秦澈并未起身相迎,秦澈乃是高官权贵,这也不算什么;但自从孙丽华一进来,这位秦公子便目不转睛的大献殷勤。王思莒却不由得暗怒。他本是个谨慎之人,见人说话都是彬彬有礼。此时见秦澈频频向心上人示好,立时便激发了火气,出言挑衅。 秦澈不由一愕,心道: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当面问我的姓字!他仔细瞧过王思莒,却是未曾见过此人。便道:“小弟失礼了,小弟秦澈,未请教老兄高姓大名?” 王思莒拱手道:“小弟王思莒。却才听到仁兄高论,小弟却也有一番拙见。古琴之金贵,大都确是可以依断纹判定。天下古琴或经几十年,或经上百年方才出现断纹。但或因琴身木质不同,或因主人保养不同,断纹均自不同;甚或是赝品仿制之物,都能烘裂木纹伪造断纹。是以单以断纹区分古琴贵贱确有不妥之处。” 孙丽华见王思莒突然舌战秦太保,心中颇为担心但也感到丝丝骄傲甜蜜。见他将往日自己说给他听得话语侃侃道来,也是有趣至极。 秦澈没想到这个小子竟然深藏不露,刚刚说自己没什么才学,这时忽然一篇长篇大论,就连自己也无言反驳。 座上尚书府的叶公子见秦太保哑火,便道:“这位老兄说古琴不能依断纹鉴别优劣,依阁下的意思,难道孙才女的家传之宝乃是平凡之物?” 王思莒道:“依在下看来,家传之宝乃是祖辈留于后辈的寄福之物,几百年传将下来,乃是对祖辈的一份念想儿。就算是一文不值又有何妨?再说在下并非是说孙小姐的祖传之琴是平凡之物,而是说却有其他学问可以判定古琴贵贱。” 这时刘不惊突然道:“这位大哥说的小弟却不懂了?如果是一文不值的东西留给儿孙又有鸟用?急用只时又不能换吃的,又不能换喝的,能顶个什么用?还是实实在在的留些金银珠宝才算正理。” 这个刘不惊乃是想替秦澈找回场子,但此人出言粗俗,就连秦澈也微微皱眉。 沈不为座上的纪公子道:“在下觉得王兄所言极是。传家之宝乃是对祖辈的敬仰之物,却不一定是要黄金美玉才行。在下家中有一物,乃是一把军刀。在下曾祖父持着这把刀与匈奴征战二十年,这把刀传至我手中已过百年。此时就算拿千金来换,在下也绝不愿意。” 这位纪公子不但生的威风凛凛,话音也是厚重非常,教人不敢小视。 王思莒舌战秦澈乃是天生妒意,对叶俊不留情面乃是鄙夷叶公子的人品。自己得罪权贵也算有了由头。但这位纪公子明知道秦太保不好惹,却直言相助,心下颇为所动。 秦澈道:“依王兄所见,孙小姐这具古琴却是如何呢?” 王思莒道:“孙小姐这具古琴,长三尺六寸五,象征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前代古琴均有龙池c风沼象征着上山下泽。但制琴名家不同,龙池c风沼的长短也有不同。孙小姐的琴,龙池宽阔,风沼细狭,确实是前朝马家的手艺。马家的琴花纹绝妙,音段也最是硬气。孙小姐这架宝琴,却也配得蔡文姬之才。” 孙丽华对王思莒言辞见解十分佩服,又见他辩倒京城才俊,不由得甚是得意,嘴角便露出笑意。 一直偷眼盯着孙丽华,见她嘴角含笑,忽然想到:这个姓王的小子乃是她邀请上来的,看来两人早有交谈,怪不得这个小子如此精通相琴。 秦澈一直端着架子,不好直言反驳,便瞟了叶俊一眼。叶俊会意,刚要出言为难,沈不为忽然道:“听各位一席高论,在下当真是开了眼界。只不过眼界虽开了,这桌上美酒却生生的冷了,没的辜负了曲老板的一番心意。在下便先敬曲老板一杯,略表敬意。” 王思莒知道沈不为见自己得罪了众人,便岔开了话题。 曲有才心道:这个王思莒听说是刑部的武官,如何却跟秦太保较上了劲儿,这等事体还是莫掺和的为妙。便与沈不为饮了一杯,然后胖手一拍,乐声又起。乐声一起,内堂中便少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勇者无惧 众人畅谈饮酒,将至子时酒席方散。 王思莒行至府中,只感到脑中恍恍惚惚,渐渐视听便模糊起来,便直接入房去睡。不知到了什么时候,自己慢慢醒来。王思莒只觉得温热的粘雨不住的落在脸上,鼻中尽是腥臭之味。睁眼一看,自己竟站在一处血潭之中。天空全作猩红之色,点点雨滴扑散在手上竟全是斑斑血渍。一阵腥风吹将过来,血雨横流,腥臭之极,令人作呕。脚下血污秽肉缓缓流动,残肢碎体夹杂在污流之中若隐若现;不远处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将污血慢慢卷入其中,竟有人在高声惨呼,摇摆着双手被卷进了漩涡正中,转眼间只剩下双手挥舞,继而溺尽。此时血潭已浸没到膝间,王思莒只觉得脚下似有活物拉住了自己脚踝,任凭自己挣扎跳跃都不能挣脱。稠雨如注而下,转眼满目便都是血红之色;而自己正向漩涡中心卷去,血污也没到了腰间。王思莒一命将绝,忍不住惨声大呼,便似野兽临死前的嚎叫般悲烈。这声音却湮灭在漩涡的咆哮中,便如涓滴入海,全无踪迹。随着污流旋卷,血污已经没到王思莒头颈,他极力挥舞双臂,却难逃一死。电光火石间,往日情景都一幕一幕闪过自己眼前。 端午时节,小苍山涧口。 王思莒与刀疤匪转眼已过百余招。刀疤匪虽然招式老练,但被王思莒的快刀逼得左拦右档,很是狼狈。莫言秋却也被楚子章逼到涧口。这匪首武功卓绝,莫言秋施展出浑身功力相斗,也只不过撑过了两百招。此时他已经是呼吸紊乱,后力渐渐难继,只得节节后退,慢慢调顺气息。 王思莒一直留意着二人动静,见莫言秋渐渐不敌,也向涧口退去,借机相帮。此时刀疤匪以为王思莒生了怯意,招式立即转为猛攻,刀刀发力砍向王思莒。王思莒心道来的好,竟然以快刀跟我过招,岂不是自讨苦吃?他出刀将刀疤匪的招式一一拦挡下来。这刀疤匪本就不擅快刀,此时发力相攻,便露出破绽来。王思莒心下暗喜,心道不出二十招便可放倒此人。谁知这时忽然听到莫言秋一声低呼,王思莒忙转头去看,如此一分神,刀疤匪立时一刀扫过来。王思莒只感到肩膀中刀,无暇细看,立即跃到莫言秋身边相护。 原来莫言秋与楚子章相斗,马上要败下阵来。楚子章正要出言讥讽,好长一长山寨的士气。忽然匪众之中射出一支暗箭,正中莫言秋胸膛,莫言秋随即倒地不起。王思莒也不顾背后露出天大的破绽,急忙上前跪地查看。 楚子章及刀疤匪虽然都是占山为王之人,但都自顾身份,不愿背后偷袭。 楚子章回身望向暗箭来处怒道:“谁让你暗箭伤人?你们天龙门之人各个心怀狡诈,只会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难道你以为我收拾不了这人吗?” 只见匪众中一个蒙着脸,身上又披着一大堆破衣烂衫的匪徒忙哑声下跪道:“将军恕罪,小的不敢。只不过这人曾亲手将我兄长打死,小人若不出手,只怕失却了报仇的机会。” 楚子章见他惶急,便道:“这次围歼朝廷爪牙,你的功劳最大,这人死在我的手上跟死在你的手上毫无分别,无论如何你也算是报了仇了。你能如此忍辱负重,如今又为山寨出了大力,本将军自不会忘记。今日全歼了朝廷鹰爪,全寨上下都有赏赐!” 众匪徒听得真亮,都欢呼起来。 他见莫言秋呼吸微弱,口中已经泛起血泡,看来命不久矣。便放下莫言秋,手持单刀站起身来。刚才与刀疤匪相斗,自己还心存侥幸之念,一心想胜过对方。此时见莫言秋身受重伤,一命将休。王思莒脑中已经是空白一片,此时再也听不到任何声息,眼中只是匪首一人。他捡起莫言秋的单刀,一声不响的向楚子章走去。 楚子章见王思莒双目似冒出火来,直直的走向自己,看来此人见兄弟身死,决心以命相拼。金刀一抖,便准备迎敌。他适才见莫王二人事事又莫言秋出头,以为王思莒的功夫不如莫言秋;谁知几招下来,王思莒的双刀却将自己逼得连连后退。王思莒的功夫本就不低于莫言秋,只不过二人性情一个多思少言c遇事不语,一个豪迈善谈c颇有大将风度,再加上莫言秋官阶高于王思莒,便让人以为王思莒只不过是莫言秋的手下而已。此时王思莒以命相拼,出刀快似电闪,刀刀只攻不守,将楚子章逼得连连后退相避。王思莒招式飞快,身法绝伦,却正是楚子章势大力沉刀法的克星。楚子章虽然功力高出王思莒不少,但遇见这样的拼命三郎,一时半会儿间真的被打得狼狈不堪。 一个匪众见王思莒只攻不守,便悄悄从身后跃向王思莒,想要偷袭。谁知刀还未举起便感到腰间一凉,已经被王思莒一刀砍为两段。原来王思莒此时已经是停止了思考,将全身的功力施展出来,凡是靠近身边的人便是快刀砍将过去。这个匪徒还没看清楚快刀的来势,自己已被砍为两段了。 楚子章被王思莒百余招逼得手忙脚乱,心道:好你个拼命的骡子,这般玩命相攻无非是想一命换一命。哪有这般好事,若是再让你撒欢儿,我这寨主却是颜面何存?心中想此,见王思莒回身一刀砍翻偷袭的土匪,便抓住机会,挺身出招相攻。 高手对阵,胜负只在一念之间。王思莒一分神,对手气势便压了过来。这百余招凶暴狠辣,招招只求跟对手拼个同归于尽。看似威风八面,其实已将王思莒的气力耗去了八分。楚子章反手相攻,王思莒仍就是以命相搏,但无奈气息已经散乱,转眼间已经被楚子章砍中了肩膀。王思莒左肩中刀,单刀脱手,浑身便似被抽掉了筋骨,转眼间便要散架。说来也是奇怪,此时一命将休,眼中人物似是清晰了起来,目中的一切都似放慢了脚步,便如画卷般一幅幅滑过眼前。王思莒只将围众匪徒的面目一一看的清清楚楚,火光之下有的张大了口鼓噪呐喊,有的冷眼旁观,便似木偶般缓缓行动。只见楚子章慢慢开口说话,声音却如水牛般拖沓,等了半晌,话已说完,他便跃起一刀砍下。王思莒脑中已经没有了意念,此时忘记了胜负生死。他的眼中只有一个壮汉飞在半空缓缓向自己落下,这壮汉手中金刀闪耀着火光,面目竟然颇为可笑。 王思莒摇摇欲坠的站在涧口,便想伸手去抓那壮汉,只是自己的手臂竟然也是慢吞吞的伸不出去。但也还好,这壮汉已经慢慢的落向身前,转眼便可抓到。这时忽然感到自己的身子慢慢的向后飞去,身在空中才看到原来是莫言秋将自己推向山涧中。莫言秋也放慢了动作,张口慢慢的说了句什么话,又慢慢的空手向楚子章扑去,胸口还带着箭矢。王思莒落入涧中,黑暗中两人一左一右架起了他,这时方才回过神来。原来是郭杨二人一直等在这里接应。 王思莒用力挣脱道:“快去救雷兄!” 杨祝低声急道:“等下便难以脱身,大人快走!” 王思莒急道:“快去救雷兄!他就在外面!” 杨祝道:“莫大人已经决意断后,大人快走,再迟些贼人便会发现了!” 王思莒急道:“雷兄不走,我便陪他死在此地!”转身向涧外走去。却见莫言秋正手执着火把追赶着楚子章,众匪徒也是如潮水般四散逃开。王思莒正自奇怪忽然一声巨响宛似晴天霹雳般传来,直震得山涧壁上乱石倏倏而下。王思莒顿时明白了一切,便声嘶力竭的喊道:“雷兄!” 原来莫言秋胸口中箭,重伤肺叶,但一时未死,他见王思莒以命相搏,知道王思莒以为自己已死,却要和匪徒搏命。他知道自己已然重伤难愈,再加上此败乃是自己造成,此时已经无颜苟活。便将外袍取下,摸到了背后火药的引线。王思莒这时已经落败,楚子章飞身砍下眼看便要砍中。莫言秋续足了全身的力气跃起,将王思莒一掌推向涧中。山涧黑暗,不能视物,自是不易追赶,也算给了兄弟一条生路。莫言秋自己便扑向楚子章,楚子章见莫言秋空手扑来暗自诧异,却见他身形一转,侧身跃向匪众当中,随手抓住一人,却夺过了匪徒手中的火把,随即将火把向背后烧去。 楚子章心道这人莫不是疯了?想要引火?火光中细细一看只见莫言秋身后衣服里有黄光闪闪而燃。楚子章久在军中,心念电转,立即便知道莫言秋背后背着的乃是一大包火药,那黄光便是引线燃起的。一想到此处,他便立即转身避让,无奈莫言秋拼尽了最后的气力扑将过来,身法快捷无伦。楚子章见前路匪徒众多挡住了去路,便伸手抓将过来向莫言秋投去,他身法虽不快,但臂力非常,山匪喽喽在他手中便如玩偶一般。 莫言秋点燃了火药引线眼看便可与这匪首同归于尽,但匪首将山匪一个一个的丢过来,自己胸口重伤,无力避开,眼看匪首越逃越远,他只觉得胸口已经透不过气来,慢慢的跪倒在地上。周围的山匪见寨主多路而逃,便乱了阵脚。忽然见这个官差自己倒了下来,此时不占便宜更待何时?几个山匪喽喽围上去便要刀剑相加,谁知道还没走到他身边,只听一声巨响c血肉横飞,十几个山匪立时粉身碎骨。 王思莒悲愤交加,不顾身旁乱石砸下,便要冲出去拼命。郭杨二人在身边奋力拉之不住,杨祝知道生死就在瞬息之间;若不趁着山匪这片刻慌乱,三人转眼就会被乱刀加身。杨祝用刀柄击向王思莒后脑,王思莒随即晕厥,郭朗便扛起他逃进涧中去了。 等楚子章缓下神来,见山涧已被乱石封住,三个官差已走的远了。 神思回转,王思莒猛然惊醒自己仍在房中,当年小苍山一战便如昨日历历在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天地相争 第二天一大早,郭杨二人便早早的来到城西靠山老宅中。 王思莒道:“昨日的差事顺利吗?” 杨祝道:“没出什么差错,店铺很安静,几位老兄还算是唬得住人,大车不到子时便回来了,一路上也没遇到巡城禁卫。现下还没什么动静儿,最多到晌午府里就该知道了,不过那些黄纸已经运到后院地库里封好了。就是给他们盯上了轱辘印儿,也找不到这儿。” 王思莒道:“这几位老兄须得看的紧些,别出去又惹上什么事端。刘方的事儿怎么样了?” 郭朗道:“这个刘方老家在嘉兴县城,跟着祖上学了几首把式。但身手不够硬朗,进刑部已经三年多了,一直跟着蒋捕头在后牢轮值看守。这几年办差都是一板一眼的,一直也没什么长进。” 王思莒想了一会,道:“嘉兴县城,你们可记得去年我们遇到的那个林学士,府上也在嘉兴?” 杨祝道:“自然记得。我们便是听他的言语去天刃山寻了这把古剑回来。” 王思莒道:“我们在天刃山冰窟之内拓下来的文字,一直都没破解,不如便去嘉兴请这位林学士参详一番。他本是铸剑世家,想必能认得这些文字。” 郭朗道:“正好,听说嘉兴的甜馅儿元宵天下一绝,不如去尝尝看。” 杨祝道:“只不过我们一走,这右厅的事情谁来打理?” 王思莒道:“不如就让颂文陪我同去,你却帮我打理右厅每日的文书如何?” 杨祝满心的不欢喜,但王思莒一言已出,只得讪讪的道:“偏偏我是个闲人!你呀,到嘉兴不要被那甜馅儿元宵撑破了肚皮!” 郭朗笑道:“杨兄多虑了。” 王思莒道:“协志你心比较细,这几日却帮我注意刘方的动静,还有黄纸的事情也要做起来了。” 杨祝领命道:“大人可放心,属下知道。” 王思莒便进刑部开完晨会,也不告假,将近日的差遣都交托给了杨祝;下午便带郭朗骑马向嘉兴行来。 嘉兴离京城不远,拍马便到。入了嘉兴县城,天色已晚,两人便寻着府衙,住进了驿馆。当地的捕快十分殷勤,拣了一家颇大的酒楼安排了饭席,完了便要带两位京城来的官长出去快活快活。王思莒说自己一路行来颇为劳累,便进房歇了;郭朗却要出去尝尝甜馅儿元宵,心急火燎的跟着当地捕快出门去了。 王思莒跟路人问明了天龙门所在,便早早进房歇了。睡到半夜,却听见三声梆子响过,已是三更天,郭朗却还没有回来。于是便取出昨日准备好的夜行衣,又蒙住脸面,便开窗跃出。 自被雪山玄豹附体之后,王思莒只感到自己武艺精进,内力也是更为深厚绵长。只不过雪山玄豹生就擅于扰人心智,自己每当心神激荡之后,便会产生蛊惑之症。随之杀戮之欲也会随即涌出。有时幻听幻觉发生之时,竟会失去意念,专一沉醉于杀伐的愉悦之感。上次与楚子章过招,当胸受了一掌自己便晕死过去也是由此。不过人道凡事有利则有弊,世间的事儿往往都是如此。 王思莒运起轻功,便在房顶上发力疾奔,真个似灵狐一般。他见自己功夫精进若此,心下颇喜。近日被雪山玄豹搅得心神不定,还好武艺有所精进,聊可欣慰。不多时已到天龙门馆外。 这天龙门是江南颇大的门派,在江湖上听到“天龙门”这三字,人人都会给几分面子。此时正是安歇之时大门早已闭了。王思莒跃入门墙,见前院是个大大的练武场,墙边摆着十八班兵器,正中一支粗大的旗杆正挂着天龙门的三角龙纹门旗。这旗杆高有五丈,王思莒童心忽起,心道:我若能以一跃之力抓住旗角,这轻身功夫也算是不凡了。他见自己呆立场中半晌也无人知觉,于是便提气一跃而起,抓向旗角。只是五丈之高,以常人之力一跃而上那是千难万难。王思莒这一跃便差了甚远。落地调匀了呼吸,心道:看来玄豹虽具灵性,但想一夜之间武艺脱胎换骨也不可能。 王思莒见仍无人发现自己,便手足并用爬上旗杆,将龙纹旗扯了下来。然后站在院中吼道:“天龙门各位前辈请出来一见!” 内院里立时亮起了灯火,不多时十几个人便举着火把跑了出来。这些人有的持刀,有的拿棍,还有的衣衫都没穿好,寒风萧萧之下不由得瑟瑟发抖。天龙门弟子见来者只有一人便将王思莒团团围了一圈,还有人跃上围墙探视。 众人七嘴八舌的问道:“又是这小子!” “你是到底是哪个门派的?” “屡次夜闯天龙门,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这次却不敢正大光明的来,反倒蒙起脸了?” 王思莒心道:啊?看来还有旁人半夜来天龙门捣乱。这些天龙门弟子倒将自己认错了。 王思莒不闻不问,只是持着旗角站在场中。又过了一会一个慢脸髭须的汉子走了出来。此人身姿挺拔,一身劲装,显是天龙门的教头师傅之类。果然此人一见王思莒,略一打量便道:“在下是天龙门教头宋结实,不知阁下夜闯我天龙门有何指教?” 王思莒心道:这人名字也倒有趣,名叫结实,人却也如其名,生的结结实实。于是便压着喉咙道:“在下地龙门王硬气,见过各位。” 宋结实心道:这个却不是上次来捣乱的小子。上次的小子似是年纪尚轻,而此人身形魁梧,显然不是同一人。好你个小子,我们叫天龙门你就叫地龙门,我名叫结实,你便叫硬气;却不是存心来砸场子的? 心下不愉,口中便道:“王兄深夜来访,又扯下我天龙门帮旗,想必是有所指教吧?” 王思莒存心相戏便道:“我地龙门今日刚刚开张,却短了帮旗。人道天龙门是江南大派,平日做的尽是狭义之行,今天帮中首领便差小弟前来,想借贵派龙旗一用,权当救急。想来各位也不会拒绝吧?” 其实天龙门平日尽作些保镖护院的生意,虽然人多势众,江湖上声名也还响亮,但帮会中手下有真章的人没几个。帮主在江湖上交友甚广c跟各门各派颇有联络,黑白两道都给他面子,所以生意也还不错。 宋结实心道:这个人大概是寻仇之人,自然不肯吐露姓名,问他也是枉然。 于是道:“我天龙门平日虽谈不上行侠仗义,但也是凭本事营生。阁下要借龙旗一用,也无不可,阁下只需亮一亮真章,便将我等都撂倒了,这龙旗便拿去好了。” 王思莒道:“你倒说得轻巧,你天龙门这百十多号人一拥而上,我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能一一撂倒。咱们江湖中人讲究的是单打独斗,你们找个武艺还说得过去的来和我动手吧。” 宋结实心道:好你个小鬼,大话连连却精得很,怕我们以多欺少早早拿话塞住我们。看来是想单打独斗,好折损我天龙门的颜面。你年纪轻轻,未必就有什么真章。心中主意已定,便道:“既然如此,愚兄便请教阁下功夫。要是兄弟输啦,兄弟便认栽,以后在江湖上碰见阁下,兄弟避道而行。要是阁下输了也不用怕,便请向这龙旗磕上一百个响头,便放阁下走路如何?” 王思莒心道:你只字不提天龙门,绕来绕去之说自己怎么怎么样,难道我会不知?不过此次来天龙门捣乱只不过是要探查一下天龙门的功夫,你要赚我这个便宜也随你。 王思莒便装作没听出他话里的玄机应道:“好既然你天龙门如此爽快,我地龙门就和你比划比划。” 天龙门弟子在练武场中间围了个圈子,周围火光一照很是明亮。那宋结实将长衫下摆塞进腰里,摆了个起手式。王思莒也不啰嗦,随即出拳相攻。几招一过只觉这个宋教头还是有两手本事的,他拳锋刚猛,力道十足,也是个外家高手。但招式虽猛却少了几分灵动之气,三十招之内必会败下阵来。 王思莒却不愿将他击败,故意装作后力不济,渐渐败下阵来。那宋结实见他慢慢后退,拳脚萎缩,便发力相攻。王思莒忽地将脚下龙旗挑起抓住,冲出圈子越墙而出。天龙门弟子齐声惊呼,急忙打开大门追出。只有几个轻功了的之人能跃出围墙追赶。王思莒放慢了脚步,待众人吆喝声逼近是又忽的加快步伐。如此一追一逃,几条街下来,追赶之人已经寥寥无几。这时已经追到嘉兴府衙附近。王思莒此时已将天龙门功夫都记在了心里,便将龙旗抛给追赶之人,口中喊道:“我地龙门名门正派,也不差你这一面牙旗,就还与你们!”他存心戏弄天龙门弟子,便将龙旗卷起抛进了府衙之内。几个天龙门弟子商量了一阵,终究不敢跃入府衙取旗,便径自回去了。 王思莒绕到驿馆附近,跃入府衙,悄悄的回房歇息。郭朗已经是呼声连天了。 第二日一早,王思莒带着郭朗便出门向林府行来。路上一打听才知道这位林学士来头也不小。这位林学士名叫林崇儒,祖辈居于嘉兴,世世代代以打铁为生。他却是天生的一个读书人,不但年纪轻轻便中了举,而且熟读经义,致力讲学,被朝廷封为一品博士c殿阁大学士,真个是光宗耀祖。不过他乃是本本分分的读书人,不喜为官,于是早早的告老还乡,回到祖居嘉兴闲住。他的独子林傲古也是朝廷命官,常在京城内居住。 找到林府,报了姓字,门房见是两位官差,急急的便去报过林老爷。不多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将二人引到书房之内。书房阔大,这位林学士藏书甚多,看起来不下万卷。书房正墙上一幅孔子讲经的水墨高挂当中,林学士跟一个年轻人正坐在桌旁围炉向火。王思莒进来还未施礼,却见年轻之人却是前日翠薇阁见过的林公子。林公子一见王思莒也是微微一愕。 王思莒向前施礼道:“晚辈王思莒见过林学士c林大人。这位是晚辈的朋友郭朗。” 林傲古立即还礼笑道:“原来是王大人。”他转头向林学士道:“爹爹,这位便是我方才提到的王大人。他不但是刑部命官,而且熟读经史c精通音律,孩儿前日在京城听琴,便领教过王大人的高论。” 林学士一见到王思莒也是十分高兴,忙起身还礼道:“原来王大人,王大人光临寒舍怎么提前知会一声,好让老夫出门相迎?” 王思莒心道:真个是好巧,这位林公子竟是林学士的公子。 林傲古奇道:“你们两位怎会相识?” 林学士道:“这位便是我提过的救命恩人。去年夏天我去京城看望魏大人,回来时路上碰到了一伙乱民劫掠。幸好王大人经过便出手救下了老夫,这救命之恩不知何以为报!” 林傲古道:“原来王大人便是相救家父之人,小弟与大人相处半日竟不知道,多有失礼。王大人便受小弟一拜。” 王思莒忙道:“林兄不必多礼。论起官阶林兄乃是小弟上司,应该是小弟见礼才是。” 林学士笑道:“你们两个也不要推来让去了,不知王大人年庚几何?” 王思莒道:“晚辈今年二十九岁。” 林学士道:“傲古今年二十六,今后你二人便以兄弟相称如何?” 王思莒心道:这父子二人虽是文士,但为人豁达,行事豪迈,也算是英雄了。便道:“林公子博古通今,前日一见,便暗自佩服。为兄痴长三岁,便斗胆作了这个哥哥了。” 林傲古道:“王兄,请受小弟一拜。” 王思莒道:“不敢当。” 林学士道:“大人此次光临,找老夫何事?” 王思莒道:“自从上次得蒙一晤,晚辈便依学士之言到西夏走了一趟。” 林学士道:“上次见到你年纪轻轻却武艺精纯,心思如果你能得到这把宝剑功夫自是更上一层楼。只不过这乃是百年传说,老夫也不敢断定是否真的有宝剑存于山顶。你此去有何见闻?” 王思莒道:“托天之幸,晚辈拿到了这把宝剑,请林学士过目。” 郭朗一直身背宝剑站在王思莒身后,林氏父子只道他背上背的是一个长匣子。郭朗取下古剑,打开包裹,双手将古剑送与林氏父子观看。 郭朗道:“这剑重的紧,两位小心了。” 林傲古见郭朗一直背着这把剑,没见吃什么力;打开了包裹才看到这古剑竟似一块墓碑般,心道就是块生铁也沉不到哪里去。他单手去接,竟没托住,双手齐上才勉强能拄到地上观看。他是读书人出身,本就没什么力气。 林学士一见古剑目光便被吸住,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剑身。慢慢道:“孩儿,我林家祖辈以何为生你可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林公解剑 林傲古道:“自然知道,我林家祖辈乃是以打铁为生,世代相传。百年来方圆百里之内谁不知道我们林家?” 林学士道:“正是。我林家祖辈虽然是以打铁为生,但真正出众之处乃是铸造剑器。祖辈传下来的手艺,经过一代一代改进,已经是颇为精良了。你曾祖父在世时,林家平脊剑便驰名江湖。虽说不上是斩金断铁,但也能吹毛断发。到了你祖父这辈,江南江湖草野之间,手中没有一把林家平脊剑,嘿嘿,也难算是江湖中人。一锤一砧,虽说是卖力气的生计,但几辈子操炉弄火,我们林家不敢说在江湖上有多大的名头,家业倒是颇有积存。你爷爷以此自傲,常在县城茶楼酒肆中畅谈铸剑之艺,常常引来众人羡叹。不料一日黄昏,你爷爷自茶楼回到家中,竟有一人一路尾随而来。你爷爷也是抡刀使剑之人,手下也有两手功夫。见有人跟随也不惊慌,便停下等此人现身相见,但这个人并未现身,只是远远的跟住。你爷爷没做得亏心事,自不怕鬼叫门。便自顾自转回家里。此人也便后脚跟来;但此人甚是急躁,想是不耐一路跟随,你爷爷刚进屋,便急急的现身道:‘你便是林大蝤?’你爷爷道:‘我便是,请问有何指教?’那人道:‘你刚才说你林家铸剑之学在江南首屈一指,我便和你打个赌。你挑出林家最好的剑来跟我这几把破剑比上一比,要是我的剑断了,我便输给你十两黄金;要是你的剑断了,你便送我一件铸剑用的器物。然后咱们两不相见,这次比试天下再无任何人知晓。’你爷爷道:‘不知阁下高姓大名?’那人道:‘不用管我姓什么,你只说比是不比?’你爷爷见这人有点不可理喻便道:‘我林家祖辈只管铸剑,从不比剑,阁下想要比试,看来得换个地界儿了。’那人急道:‘这江南铸剑的人家属你们林家名头最响,你若不比我却找谁去?这样好了,你要是能胜过我的剑,我便输你百两黄金如何?’你爷爷细细打量了这人一遍,见他蓬头乱发,破衣烂衫,身披一件油油的大氅,怎么也不像是大富之人。那人见你爷爷眼神犹疑,便从怀中取出几钿黄金道:‘这次没带多少只有二十来两,你要是赢了,我立即从京城带金子过来。’说着便将黄金丢在桌上。你爷爷细细看过却是真金无疑。打铁的做的都是轮锤的营生,说实话辛苦十年也挣不来这二十两黄金。你爷爷心道,不如搏上一搏,就算输了,打铁的物事随便给他取去一件又值不得几个铜钱。便应允了下来。只见这人从大氅里取出七八把剑来,这些剑或长或短或亮或暗,均各自不同。行家则看出这些剑依据材质c烧煅长短c淬火诸多手段不同而各自属性不同。有的剑外表光鲜,锋利无伦,但却极脆,极易断裂;有的剑看上去灰头土脸不怎么锋利,但若是跟利剑相砍,必会砍断利剑。你爷爷叫人从库房里找了几把镇炉之剑。这几把剑从不示人,乃是林家的传世之物。自也是林家最锋利的剑了。长话短说,你爷爷挑了最厚重的一把,那人却随手挑了一把出来,两人持剑对砍,那人一把剑连砍断林家三把剑。那人怕你爷爷怀疑他以内力取巧,便将手中宝剑交给林家的伙计,又连砍断几把林家的剑。你爷爷便认输了,问那人所要的是什么物事?那人道:‘去年王爷给了你三斤半的西域玄铁,叫你打造宝剑。你一共交出三把,按理来说还剩了半斤,现在却在何处?’ “你爷爷道打铁的烧熔损耗,玄铁性坚,淬火时火侯不好掌握慢了半分,全都废掉了。那人立时便翻脸道你祖辈铸剑为生,如何便有此差错?你爷爷道玄铁金贵,寻常人一辈子都见不着半两,手下没个掌握,废掉一丁半点实属寻常。你若需要玄铁,便去王府中找找啊。这本是你爷爷讥讽之言,谁知那人道王府中要是有存剩,我还来找你做什么?说着从怀中取出三把剑来,正是王爷的玄铁剑。其中一把已经断为两段。你爷爷道玄铁是没有的了,阁下便请回吧。那人怒道我千里迢迢的赶来江南,谁知江南却连一把好剑都没有。留着你们这种庸才又有何用?你爷爷见这人发怒,便叫家丁伙计将他赶出去,谁知十几个伙计齐上都被他打倒了。这人道以后你将这等破铜烂铁做了出来,却不怕辱没了剑师的名头?说着便将你爷爷的一条右臂斩了下来。 “你爷爷也算硬气,说道手艺败给阁下,现今赔了一条胳膊给你,也算两清了,便请吧。那人见你爷爷血流不止,却毫无惧色,对自己性情急躁也颇为懊悔。便将伤处止住了血,又将二十两黄金留下,权作赔偿。口中却说了这样一段缘故:古渤海国有一位剑师名叫鹿鸣,他平生专号铸造宝剑,一生之中铸剑无数。他本人也是个武术高手,当武功登峰造极之后便想铸就一把绝世宝剑,以配上自己高手的身份。谁知一铸便是二十年,但出炉的总是平常货色。一次无意间听到江湖间有西域百年难见的玄铁出现,便软硬兼施的夺来。又花费了十年时间才将宝剑铸成。铸成之后当年英姿勃发的剑师现在已经垂垂老矣,心愿了结,却是茫然若失。于是他便远走西域,寻到一处险峰溶洞中,将宝剑封印了起来。 “这人对你爷爷说出了这段缘故便又道,这位鹿剑师的宝作极难寻得,只在高丽皇宫中存有一把。我也是铸剑之人,手中的铁锤也抡使了二十年了,本以为自己所铸的宝剑能和天下的宝刃对敌,便千里迢迢跑去辽东高丽国试剑,到底谁优谁劣那也不用说了。我此次来江南,只道能找到西域玄铁,看来也无可能。怀中这几把都是我亲手所铸的劣剑,你林家虽然以铸剑传家,但连这几把劣剑都砍不断,以后也不必再做了。说完便越墙去了。 “你爷爷没了右手,打铁铺也就开不下去了,便将店铺过给了别人,靠着那人留下的黄金和家中的积蓄,搬到乡下务农为生。我们林家的手艺到此便算失传。 “这段陈年旧事于我林家说起来惭愧的紧。所以到先父临终前几日,方才将这段缘故告诉老夫。” 王思莒道:“林学士德高望重c朝廷敬仰,也不算辱没了贵府先人。” 林学士道:“这把古剑形状特异,必定是鹿鸣剑师收山之作。这剑身甚是腐朽,看来是百年风蚀之故,剑上这些字迹乃是渤海古字,当世恐怕没有几人认得。这前几个字的意思是,玄豹饮血,利剑噬魂;之后却说:以血浴剑,以气凝神。老夫却不知是何含义。其余的字,却是认不出来了。” 王思莒听到这几个字后心道:“以血浴剑”,看来这个鹿鸣造出这把剑来真的是要大开杀戒的;不过这剑如此沉重又有谁能驾驭的了?连剑都提不起来还谈什么“以血浴剑”?“以气凝神”,我这数月以来为玄豹所累,每每产生幻听幻觉,难道这便是解脱之法? 王思莒道:“这‘以血浴剑’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这把噬魂剑是用来大开杀戒的?” 林学士道:“这位鹿鸣剑师虽然生性孤傲固执,醉心于铸剑,但以他的生平来看却不是妄杀之人。这四个字应该是另有深意。” 王思莒道:“‘以气凝神’四字在下也是不解,但在西夏雪峰中,鹿剑师埋骨之处,在下将鹿剑师的遗文拓了下来。”王思莒将冰洞里的拓文拿出来交给林学士,林学士道:“这些乃是鹿剑师留给后来寻剑人的话语,他将自己的生平刻于石壁,以待后人知晓,拓文上所写的跟先父转述的确是一样。后段乃是运功之法,只是其中字迹老夫多有不识,还请见谅。” 王思莒道:“不敢,能否请将这些文字写与在下?” 林学士道:“这个自然。” 王思莒同郭朗又在林学士家中住了一晚,次日便带着拓文返回京城。 回京之后杨祝道神火营并未提报火药丢失,看来这个统领本事不小,能将恁许多火药隐瞒下来。王思莒又在衙门露了露面,便回府观看拓文上的用功之法。只是渤海古文失传已久,绝少人识得;再加上拓文也是不甚清晰,林学士所译出的不过十之二三,却全无用处。王思莒本来希望用此方法除掉玄豹惑心之症,看来已经无望,不由得大是沮丧。 过了两日,刑部堂上,王思莒将杨祝c郭朗等一干人唤至。 王思莒道:“今日杨捕头须得到城南范楔村走上一趟,这村里有个叫范大膀的屠子,会得两手外家功夫。前两日打伤了人,昨个吐血死在医馆里了。今日杨捕头便带两个人去捉回来。” 杨祝道:“县衙里收拾不住他吗?怎么报到厅里来了?” 王思莒道:“县里去捉,被他撂倒了几个人。本来县衙是要大队去捉的,但早晚要送到这里,不如我们直接捉来便了。” 杨祝道:“只是属下今日须得到兵部去取发配的文书。不如便叫刘方跟刘开两个去捉拿。” 王思莒道:“可以,但你二人须得小心行事,这人可是个练家子。” 刘方道:“属下明白。” 王思莒向郭朗道:“今日诵文随我到大内走一趟。” 各人应命而去。 刘方带着刘开骑马出城,范楔村就在左近,一盏茶功夫便到。刘方问明了范大膀的住处,村人说此人这两人尽躲在后山家里。二人便来到后山。只见一间草房后门就是林子。看来这个家伙随时准备逃跑了。 刘方令刘开绕到后门堵住逃路,便下马拿着榜文叫门。 一个壮硕之人打开木门,见来的是个官差,便披上了件破皮衣出了门来。刘方见此人歪鼻子斜眼,竟有人如此长相。刘开见人在前院,便回到刘方身旁。 刘方道:“你可是范大膀?” 那人道:“就是俺。” 刘方道:“好大的架子!你前几日打伤了人,现下便跟我回衙门里问话。” 范大膀道:“那赵四儿早是个村里的泼皮货,村里人都知道的。那日定说俺短了他的斤两,俺范大膀子杀猪卖肉十几年了,谁不知道俺是个老实人?他这泼皮一吆喝,却不将俺的名声砸了?” 刘方怒道:“殴人致伤,乃是犯了大宋的律法,须得叫县老爷升堂治罪,你在这啰嗦又有何用?跟我到衙门走一趟吧。” 范大膀怒道:“你们这些鸟官差,平日两斤花雕子下肚,连个屁都不懂!俺今天就是不走!你倒捉捉我看?” 刘方骂道:“你好大的胆!敢跟京城刑部的大爷撒泼,今日收拾不了你,老子就不回衙门了!” 刘方抽出单刀本想吓唬吓唬这范大膀,谁知一山更比一山高,这范大膀随手拿起墙边的耙子便要放对儿。刘开也抽出单刀道:“大胆刁民!你敢对抗官差,不想要脑袋了吗?” 范大膀骂道:“你们这种鸟官差,来一百个,俺就打趴下一百个!” 刘方便出刀攻上。衙门平日办差捉人,不用拔刀,只要亮一亮镶边的刀壳子,犯人便乖乖的听话。今日这样的不要命的刁民,刘开倒是第一次见到。只见刘方与范大膀刀来耙去的对招儿,他自己虽然也有两手功夫,但与二人相差太远,只得觑准机会偶尔攻上两刀。 刘方此时却叫苦不迭,这个范大膀也不知真的是高手还是装傻,自己全力相攻,却一点也奈何不了此人。这人一把搂草耙子舞的密不透风,自己单刀几次险些被卷进去。转眼过了数十招,范大膀只守不攻,刘方也奈何不了他。此时见刘开正望着自己,心道:如果收拾不了你这老小子,以后在刑部还怎么混?于是气息一收,便施展出另一套功夫。刘开见刘方招式忽变,立时便占了上风,于是也出刀相攻。这范大膀果然有点支撑不住,忽的耙子一扫,趁二刘退开,反身逃进屋里。二刘见此人顽固,倒也不敢硬闯,便在院里喊话,喊了许久不见动静。打开门一看,草房灶底一条地道直通后山,范大膀早就跑远了。二人只好去县衙发了榜文。路上刘方道:“刘兄的功夫是哪里学来的?” 刘开道:“是祖上传下来的几手功夫,比不得大人。” 刘方道:“你年纪轻轻能有这身功夫也是不错了。我刚才的招式你可认得?” 刘开道:“属下如何认得,只知道大人功夫确是不凡的。” 刘方道:“这学功夫说起来吓人,其实学起来却是甚快。你每日勤练,今后自会有所长进。” 两人谈谈说说便道京城,回刑部向王思莒报告,王思莒却已经不在衙门。直到傍晚收刀散班的时候王思莒才回到衙门,刘方上报说没捉到范大膀,谁知王思莒轻轻的说了句“捉不到就发榜到县衙便了”,便不再提了。刘方跟刘开提心吊胆了半日,这事也算过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历尽繁芜 王思莒过了午时方才进城,遇到郭朗,正抱着一包东西回衙门。 郭朗神神秘秘的道:“城南鲍家当铺藏住的新鲜果子,都是深窖里藏的,连大内也不一定有。我这提了一篮正打算到衙门了分了呢。” 王思莒打开层层棉布一看里面的苹果c梨子都是新鲜的。心道不如便给孙丽华送去,便将篮子接了过来,取了一半用纸包好。 天色入夜,王思莒便骑马向翠薇阁行来。过了众安桥,便看到翠薇阁暖暖的透出光热来。王思莒未换官服,之前从不从正门进去,但今日了结了一个心愿,心下畅快,便携刀大步流星的走进翠薇阁。 此时外堂生意也算不错,几乎坐满客人,内堂却摘去了帷幔撤掉了小席,变成了戏台。个歌姬就着乐曲儿正在台上翩翩起舞。跑堂的不记得王思莒,只见一个官差站在门庭,连忙上前招呼。 跑堂道:“这位官爷是持久还是用饭?” 王思莒道:“本官要见孙小姐。” 跑堂道:“官爷少罪了,孙才女乃是我们老板请来的贵宾,轻易不出来弹琴的。大爷先安坐了,台上这几位都是高丽国来的歌姬,这舞跳得好看着呢!大人要不先欣赏欣赏?” 王思莒好不容易才等他啰嗦玩,便道:“你去告诉曲老板,说刑部王思莒来访。” 跑堂的见他架子不小,忙引他落座上茶。王思莒手一挥,跑堂的飞一般的去了。不一会,曲有才满面春风的出来迎接,见面便道:“王大人赏脸光临敝店,小弟今个也算是蓬荜生辉了,哈哈。” 王思莒道:“不敢叨扰曲老板,小弟此来是求见孙小姐。” 曲有才道:“正是正是,王大人饭可曾用过?不如叫小的们等会送些饭菜来?” 王思莒道:“不必麻烦了。” 曲有才引着王思莒走进内堂。在座的几十人无不侧目,私底下便议论纷纷。不多时,多有人便知道了,这翠薇阁老板真的是交游甚广,连六部的高官都经常光顾。曲有才正是要众人如此议论,好擦亮了翠薇阁的招牌。而王思莒想的则是自己以刑部官员的身价露面拜访孙丽华,日后市井泼皮闲杂人等便不敢来滋事了。各人心下均有计算。 曲有才将王思莒引到孙丽华楼舍之下,便知趣的告辞。王思莒敲门求见,开门的正是小娟。她一见王思莒一身皂服,不由得抿嘴一笑。王思莒奇道:“请问小娟姑娘,本官有什么可笑之处吗?” 小娟叽叽喳喳的道:“原来你知道我的名字。恰才一开门,以为是官兵来抓我们小姐的呢。” 王思莒笑道:“正是,你们家小姐却是个江洋大盗,今日本官就是前来捉拿归案的。” 小娟道:“才不是呢,我家小姐是顶顶好的一个人,才不是江洋大盗呢。” 谈说见已到了二楼,小娟敲开了房门,王思莒见孙丽华正等着自己。 孙丽华一见王思莒一身官服,也是掩嘴一笑。王思莒见自己身穿官服却是好笑,便一本正经的道:“京城才女孙丽华,你近日琴声太过好听,传到天庭打扰了玉皇大帝美梦,本官奉命捉拿你押送天庭。” 孙丽华笑道:“这位神仙,玉皇大帝听到小妹琴声,应该重加赏赐才对,如何却派天兵天将前来捉拿?” 王思莒道:“赏赐也是有的,玉皇大帝叫本官专门奉上仙果给琴仙品尝。” 孙丽华接过道:“那要请大人替我谢过玉皇大帝。” 孙丽华引王思莒落座,王思莒道:“前日在前阁多谢你出言相帮。” 孙丽华道:“你言之有理,我自然是帮你。只是你为什么要跟这些人作对?” 王思莒心道:这个秦澈早有家室,却对你垂涎三尺,我自然是放他不过,只是这等话语却不好出口。便道:“刘不惊刘不疑两兄弟的父亲便是个大盐贩子,这两人平日尽在京城胡作非为,我却要让他们收敛一下。” 孙丽华道:“这刘家兄弟和那秦太保私交甚密,你可要小心些。” 王思莒道:“你自可放心。这几日忙忙叨叨的尽在赶路,没听到你的琴声,倒是有些想念了。” 孙丽华道:“你有大事要做,自然是忙得紧。现下既然来了,就安安心心的坐下,也别去想那些烦心的事儿。”她亲手沏了一杯茶给王思莒,便坐下点上了檀香,弹起秋琰古琴。 这一首琴曲清新淡雅,安详欢悦;便似刚在山泉中洗过的山草莓,还未入口已是清香扑鼻。 王思莒神驰千里,脑中是说不尽的欢欣喜悦。便道:“如能一辈子在这里听你弹琴,那便是极好的了。” 孙丽华道:“那你便留在此地好了,一辈子不出去。我就能整日弹琴给你听。” 王思莒微笑不语。 孙丽华道:“只是你大事未了,却不能常耽于此。” 王思莒道:“多谢你能知晓我的苦衷。只要时机一到,我自会将大事了却,到时候你就得整日弹琴给我听了。” 孙丽华道:“你与莫大人情同手足,只是这复仇之事诸多凶险,若是反倒伤了自己,却是不美了。” 王思莒道:“我知道你是挂念我的。不过世间的事尽有艰难险阻,但若是心怀畏惧,那便什么事情也成不了了。” 孙丽华嗔道:“谁又挂念你了!你说那山大王武功高出你很多,你要怎么打败他呢?” 王思莒道:“只要我下了决心,自会打败他。” 孙丽华转向窗外幽幽的道:“何时能远离这繁芜之地呢?就算在山里中盖一间草房,每日辛辛苦苦的耕田劳作,粗茶淡饭的了此一生岂不甚好?” 王思莒心中大是感动便捉住孙丽华的双手,扳过她的身子,只见她眼中早已沁满了泪水。王思莒柔声道:“还记得你前日弹奏的那首《衾影无惭》吗?若是不能为雷兄报仇,以后你每次弹奏这首曲子,我便如芒刺在背,就算一直到老死也会郁郁一生。我知道你的日子辛苦,但请你便再等我数月,数月之内我将此事了结,之后便和你找一处如画的山水,躲进去一辈子不出来。到时候你出去耕田打猎,我便坐在家里闲坐等你回来,岂不甚好?” 孙丽华破涕为笑道:“哎呦,你却让我耕田打猎,那我们两个怕是要饿肚子了。” 王思莒见寒风阵阵,便轻轻将她拥在怀中,只感到她腰身柔弱无骨,柔声道:“有我在,你便永远不会吃苦。” 过了几日,衙门无事,王思莒正在闲坐,杨祝忽然急匆匆的求见报道:“却才历县送到府衙一封文书,说是前几日有山匪劫了县城粮仓,杀了几个守卫却躲进山里去了。” 王思莒道:“这事府衙自会批复,着县里厢兵捉拿就是了。” 杨祝道:“正是如此。但那文书里写道,劫粮之人口口声声说是金苍寨的。” 王思莒立时便警觉起来,他略一寻思便道:“应该不是小苍山之人,这历县离小苍山总有两百多里路,其中又必得经过泥口关。关上又五千守军,小苍山之人却不可能如此轻易通过。这消息是从何而来?” 杨祝道:“乃是历县厢兵巡检呈送的文书上所写,却才我在府衙闲聊时听到的。” 王思莒想了一下道:“既然有此消息,不管是真是假,左右无事,咱们便去看看,摸一摸这伙人的底子。” 杨祝道:“你是说我们暗地里先去查看?” 王思莒道:“正是。这出兵的文书先得府衙准了,再批到兵部,兵部议准方才发回县城。如此一耽搁,至少要四五日文书才能准复。我们便先去历县走一趟,看能不能打探出一点消息。” 杨祝道:“属下明白。我便先去准备马匹。” 王思莒道:“此事须得谨防泄露,如有人问起你就说我三人到绿营军兵库查看军器。” 杨祝道:“是。” 王思莒又叫人将郭朗找来,三人换上便服,骑马出城。此事一阳初升,春意融融,天气甚是晴爽。三人却无暇流连风景,快马加鞭向历城驰去。郭朗平日在衙门办事不便将噬魂剑带出来,此时好不容易出城一次便背上了它。只是郭朗本就胖大,再加上噬魂剑沉重,马儿才跑了三里路便有些支持不住了。王思莒只得将噬魂剑拿来背在自己肩上。 两百里山路,王思莒等快马加鞭,足足奔驰了一天才到;到得历县之时天色已晚,三人便找到一家客栈投宿。三人叫了些吃食,便问店小二可知此事。 店小二道:“这个自然是知道。这些个爷爷们全是杀人不眨眼的货色!就在三天前,百十号的人,生生的冲进城里,将米仓给搬空了!几十个厢兵老爷出来护粮,全都给剁了!这帮爷爷们说是什么金枪寨的部下,一路上只要遇到官兵,就是一刀。” 王思莒道:“你可知这伙山匪到底有多少号人? 店小二道:“那起码得有百十号人呐。听他们” 王思莒道:“他们劫了粮食,却躲到哪里去了?” 店小二道:“就在这后山之中,这帮爷爷躲进后山已经两三个月了,后山从山神庙数起,总有几百里的老林子。这一进去别说找人,不是本地之人那准得迷在里面,出都出不来。这帮爷爷就仗着一个山路熟悉,才敢那么张狂;起初还是小打小闹的折腾,现在也有百十号的人了,那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王思莒知他所知不过如此,便不再问。 第二日一早,王思莒叫郭杨二人到城中打探消息,再到山神庙碰头。自己却背了噬魂剑道后山查看。找到山神庙,附近已经没路。王思莒进到山里四处查看,果然见到不远处有一行乱糟糟的足迹,细细看去竟有散落的米粒儿稀稀落落的一路延伸到山里头。王思莒心道不如自己先去看看,便不等郭杨二人。他用噬魂剑在树上砍了几下,留下记号,便独自追进山里。 起初山匪足迹甚是清晰,但每走一里,足迹遍发岔一次,想是有人离队而去。如此几次三番,这大队足迹已是不甚分明了。王思莒知道这乃是山匪逃遁之法,好叫追兵迷在山里。但一路上散落的米粒儿仍就可以追查。王思莒循着米粒儿慢慢摸索而行,他怕自己多绕路,便一路用噬魂剑留下记号,几次断了线,又得回头找过,甚是辛苦。 堪堪走了两个多时辰,来到一处偏僻的山坳之前。王思莒正要进去查看,忽然听到两人说话声。两人话音断断续续,王思莒悄悄跃到树上,只见远处两个山民打扮的人正慢慢走来。 “他们在屋里快活,偏生轮到我俩放哨,这不是气死人么?” “可不是咋地?!人家在里面吃牛肉c喝黄酒,咱们倒霉就得顶着露水放哨。” “是不是你昨个得罪了老常,他今儿特意折腾咱哥俩的?” “哪有的事儿!昨天分粮的时候咱哪敢少一个笑脸啊!怎么会得罪了老常?” 王思莒心下暗喜,心道竟然让自己找到山匪老巢。于是一声不响的等这两个喽喽过去,便向山坳里摸去。 行不多时,只见树木稀疏,却见山坳中有一处草料场,靠山建了一栋阔大的草料房。看来这乃是牛马过冬c山民囤积草料之所。这时围栏里却没有一匹牛马,看来这个草料场早已弃用多时了。 王思莒矮身伏在枯草之中小心潜入,果然草料房周围也有两人拿着朴刀放哨。 王思莒见不易靠近,便转去后山,手足并用的爬到了房顶上,掀开瓦片向下偷看。 这个草料房甚是宽大,里面竟也满满腾腾的挤了四五十人,都坐在地上手捧着大碗,正在围着一口大铁锅吃着什么。 只听一人道:“要说这牛肉,还得是李大哥煮的香,大伙说是不?” 众人附和道:“那是那是。” 另一个人道:“这得谢谢周老爷家的耕牛啊。” 众人哈哈大笑。 先前的那个人又道:“王大哥却才说咱们须得散尽山里去。依我看,却是散不得,咱们这要是一散,官府来捉,咱们双拳难敌四手,到时候不还不得让官府一个一个的捉了回去?咱们就占住这里,官府来扫山,咱们就和他们拼了!再说了,上次王大哥叫咱们报出金苍寨的名号,官府现在定会以为我们早就逃回小苍山去了。” 有的山匪觉得有理,便跟着起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云里雾里 另外一人缓缓道:“刘四哥说的是没错,但兄弟们可曾想过,其一,咱们虽说是报上了金苍寨的名号,但官府也不是傻子,定会追踪脚印到这里。其二,那些厢兵伢子们虽然不济,但一是他们靠的是人多势众,咱们就算加在一起也不过五六十人,就算各位以一敌二,那也是打不过的。其三,虽说衙门都是些饭桶草包,但人家也是真刀真枪的家伙,咱们用的净是些柴刀铁锤,打起来也是占不到便宜,大伙说对不?我叫兄弟们躲进山里,兵法上那叫一个避其锋锐。官兵扫山,啥也找不到,不过天便回,顶多给他们烧了这个草料房又能顶个屁用?过了这几天,我们再出来聚一聚人头,还不是想干嘛就干嘛?咱们现在有了粮食,下次就到城里去抢了兵库,谁还能拦得住?” 王思莒心道:这个姓王的倒是有点将才。他向下张望,却看不到面目。不过听到这伙人却和金苍寨全无关联,心中大是失望。 另一人道:“只是咱们什么时候再碰头呢?” 王大哥道:“再过几日便是二月二,咱们就在那天在此重聚。我已经在城中安排下眼线,城中若有个风吹草动,我便会立即得知。这几日兄弟们可以放心安坐,但以我之见,官府不出三日便会出兵,各位还是先作好打算。” 刘四道:“还是王大哥说的有道理,读过大文章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以我看咱们便叫王大哥作大王如何?” 喽喽们一阵聒噪,倒是也颇为拥戴。 这个王大哥起身道:“既然众位兄弟抬举,小弟却之不敬,便权作一回大哥。今后各位要是有贤良之才,小弟甘愿退位让贤。” 众人一齐举杯庆贺。 王大哥又道:“各位要是想做一番大事,这规矩先得讲好了。人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咱们要做一番大事,先得将这规矩定的一清二楚” 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砰”的一声巨响,房顶上掉下来一人,只将地上草料扑的四散飞扬。众人定目一看一个身形高大之人破房而入,正站在场子中间。 原来王思莒辛苦半日追踪到匪寨,却不是金苍寨之人,心中甚是沮丧,本想就此离去报知县衙围剿。刚一起身只感到心神激荡,正又犯了玄豹蛊惑之症。王思莒心念渐失,想要退走已经为之不及。 在他眼中,草料场中的一干山贼已经变成阴曹地府间的牛头马面,此刻正在自己脚下分食人尸,便一跃落下,立时想要大开杀戒。只是他隐隐觉得不妥,脑中似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些只是些山匪而已。思绪似被灌了铅水,运转不灵,便犹犹豫豫的站在当场。 众山贼见这人从天而降,却双目无神的呆立当场,均感奇怪。便有人喝问道:“你这撒泼贼是干什么的?” 在王思莒眼中,一只恶鬼正向他怒吼,恶鬼口中脓血正不断滴落。他只能强自忍住出手的冲动,专一于脑中挣扎,想要脱出幻境。但此次发作竟猛过以往数倍,因是山贼众多,激发了他本身的危急之感,所以迟迟不能摆脱幻听幻觉。 这个王大哥见这人从三丈高的房顶落下无事,武功必定高过自己手下之人,便不敢无礼,只是这人眉头紧锁,双目望空,竟似在作白日梦般一动不动,心中颇为纳闷。便道:“阁下是那一路英雄?不妨报上名来。” 这时一个喽喽见这人呆呆傻傻,又只是孤身一人,便上前道:“大王问你话呢!”忽的起手要打王思莒一个耳光。 王思莒脑中正一片混乱,于是拼命的想到了孙丽华,想到了翠薇阁精舍中甜蜜的时光,脑中已是渐渐清晰,眼看幻听幻觉就要消失。忽的感到一阵掌风袭来,却见一只恶鬼正挥舞着爪子爪向自己。学武之人本身都会有天生的反应之力,便似常人在雨中抬头看天,雨水刚要落进眼中,不管你如何尽力睁眼,眼睛总是自行闭上以防外物侵袭。而学武之人天生反应之力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山贼喽喽一巴掌打过来,王思莒便抬手挡住,身体一动,脑中抗拒蛊惑的努力便瞬间消失。此时王思莒再也分不清真实与幻境,随手抽出噬魂剑身形便如鬼魅般游走起来。 正月三十,历县巡检接到县衙公文,便领了百余厢兵进山围剿山匪。附近村民报说这伙山贼常聚在老张家的草料场中,巡检唤来老张,叫他带路进山。走了一个多时辰便到了草料场。 打开草料房的木门一看,只将这位巡检惊得合不上嘴。原来草料房变成了屠宰场,几十人横尸草料之上。细细查看这些尸体,只见大都是钝器重击致死。这位巡检便上报衙门,说此次围剿全歼了山贼。后来自然少不了升赏。 原来王思莒蛊惑之症发作,却将历县山匪血洗了个干净,而自己却懵然不知。等到浑身精疲力竭之时,便昏然倒下。不多时,郭杨二人循着王思莒留下的记号找到这里,见王思莒已将山匪肃清,惊诧间也感到有些不对,便将王思莒背回客栈。王思莒一战下来浑身尽是伤处,杨祝便找来个大夫替他包扎伤处。 而王思莒似又回到了翠薇阁中。 翠薇阁后院,王思莒缓步登楼,来到孙丽华精舍之中。眼前似幻似真,只见一干人都已经来了:莫言秋正在听孙丽华弹琴,傅清流正在和林学士下棋。 莫言秋见王思莒进来便道:“怀谋可来的晚了,孙才女刚刚奏完一曲,你却没听到,真是可惜。” 孙丽华喜道:“你今天是来接我离开的吗?” 王思莒还未开言,傅清流道:“皇上宠信秦太尉,朝中清廉正直的官员大都已经被罢黜c流放了。君子日疏,小人日进,哎,看来老夫也是时日无多了。” 林学士道:“这噬魂剑本是宝器,但雪山玄豹附于其上,便徒增了许多暴戾之气。王大人一身正气,本不应该使用此剑,如此执着的报复莫君之仇,所失不少,王大人还需从长计议。” 莫言秋道:“这刘魁定是和府衙通了气,每年几万斤的黑盐出入,府衙怎么会不知道?” 忽然背后一人进来,王思莒一看却是楚子章,只听他道:“狗皇帝时日已经不多了,王兄若能助我一举直捣黄龙,擒住狗皇帝,咱们便可像魏武帝般挟天子以令诸侯。到时候整顿朝政,选贤任能,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岂不甚好?” 楚子章身后几个人走进来,王思莒一看,乃是几名厢兵衙役,王思莒道:“你们不是已经殉职了吗?”一人道:“我们几个现在在京城刑部办差,那可是天子脚下!这身行头还过的了眼吧?”另一人道:“王大人放心,小的几个在京城没有熟人,绝不会走漏消息。” 王思莒一回头,见孙c莫c傅c林等人已经不见,刘方突然吼道:“你如何信不过我!我在衙门数年,那一档差事办的不妥?!” 回头又听到小娟忽然笑道:“大人是来捉我们小姐的吗?” 杨祝在身旁道:“听说刘魁近日要私运一批官银出京,我们得留心查下。” 身后刘方又喊道:“你如何信不过我?你如何信不过我?” 王思莒又转身回头,忽然自己重又站在小苍山涧口,楚子章跃在空中,正一刀砍向自己。这时莫言秋从身后跃出来,出掌将自己拍进涧中。口中却喊道:“叫你们看看‘风雷神捕’的名头是从何而来!” 王思莒只感到头痛欲裂,大叫一声醒了过来。 只见自己已经在客栈中,郭杨二人不在房中。他感到口渴难捱,腹中犹自翻腾欲呕,便想下床倒杯茶,谁知刚一动只觉得浑身疼痛。仔细一看自己浑身上下包裹了十几处伤处,有的伤口仍在流血不止。看来自己身受重伤,才会做这样的怪梦。 过了良久,郭杨二人才进房探看。两人对王思莒昏睡早已习以为常,郭朗道:“这次大人昏睡了两日,现在浑身都是刀伤,不要起身。只是这般寻常匪徒怎么把你伤的如此之重?” 杨祝为王思莒倒上了一杯茶,听见郭朗突然提起草料房之事,忙打眼色叫他住口。不过为时已晚,王思莒一听到草料房,立时便想起自己追踪历县劫粮匪徒道山中草料房的事。只记得最后自己破瓦而入,随后便又犯了蛊惑之症。现在自己浑身是伤,想来这些乌合之众不可能将自己伤的如此之重,除非自己蛊惑之症发作后,便如瓜州雪山溶洞之中神智全失的不知抵挡以命相搏,才会浑身是伤。想到此处便问:“那些匪徒现在何处?” 杨祝不语,郭朗道:“早被大人杀光了。” 王思莒一听,只觉得眼前一黑c胸中气苦,手中的茶碗便摔在了地上。随即喉头一阵热气涌来,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这噬魂剑便在床侧,王思莒这一口血全都喷在了剑身上。说来也怪,这一口闷血喷出,自己胸中竟然畅快起来。 杨祝道:“大人有怪病在身,定是前日那帮恶徒聚众相围,大人才会出手自保。这乃是不得已之事,任谁到了生死关头都会拼命相搏。大人现在浑身是伤,若不是将这帮恶匪杀尽,大人只怕已经殉难了。” 郭朗道:“就是就是。这帮匪徒杀官劫粮,原就是死罪,大人早早的帮他们了结,也省了衙门问罪行刑的苦头。” 王思莒一直就担心自己狂症发作会伤到身边之人;这伙匪徒确是身担重罪,但大部分人也是罪不至死。如此被自己不分青红皂白的杀尽,和妄杀无辜没有什么分别。他自入公门之后,一直以清正自居,不收献金,不逆王法。虽然因此得罪不少人,又被别人认为蠢似猪猡,但自己心中却是坦坦荡荡。但今日之事一过,自己手上无端沾满了血水,却不是一时半刻能洗掉的了。 郭杨二人见王思莒不语,便退出房去,叫店家进来伺候。 王思莒便在客栈将养伤势,说来也是奇怪,自己身上处处刀伤,按理说至少要养上个把月才能愈合伤口。但或是因自己体内玄豹之力,只过了三天,伤口就好了大半。王思莒闲来无事,便起身下床走动。 床边噬魂剑仍摆在地上,只见剑上斑斑血迹。王思莒心道平日要使这剑,使个几十招便没了力气。狂症发作之时身子发了狂力,却可以随意施展几百招。自己前两日昏睡不醒,应该就是因为狂症发作之时耗尽了体力的缘故。 王思莒伤口已无大碍,便想拾起噬魂剑。提起剑来,却见剑身上有什么东西便像沙子般倏倏落下;仔细一看,不由大惊,原来这噬魂剑剑身便如风化了的石头般剥落,用手一摸,原本非金非石c坚硬无比的噬魂剑,此时已经快要支离破碎了。这把剑乃是自己三人远赴西夏,历尽了千辛万苦得到的,原本想靠着这把宝剑的神力击败楚子章,看来数月的努力就要付之东流了。 王思莒心下大是懊恼,便想将剑丢出窗外,此时剑身已经剥落的七七八八,已经不再沉重。谁知刚一举起,却见这剑身中有暗光闪过。王思莒急忙将剑摆在桌上,再用面巾沾了茶水擦拭。将剥落之物擦拭干净后,王思莒大吃一惊:谁料这巨剑之中却还有另一把宝剑,却是用这非金非石之物包裹了起来,便似个外壳一般。此物坚硬异常,早有领教。但不知为何这非金非石的外壳会突然如散沙般剥落,却露出一把黑身龙脊的宝剑来。王思莒心道:这才是真正的噬魂剑!提起这把剑细细看去,只见此剑长四尺c宽三寸,剑身铸有龙纹剑脊;护手上镶有两颗硕大的宝石,自己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剑柄两面各有一字,看似是“噬魂”二字。此剑比寻常刀剑长了尺许c厚重甚多,但剑柄甚长却可以双手握住,剑一入手便有威慑之力。王思莒心下惊喜,便出手向洗面的铜盆砍下。只听“哧”的一声轻响,噬魂剑平刃切过,就跟切瓜无异。铁盆看似无异,但已经分成了两半,里面的水慢慢的漏出来。 王思莒这时才恍然大悟,鹿鸣剑师留下的“以血浴剑”四字不是叫后人大开杀戒,而是要剑主人以自己的鲜血化开外壳。刀剑乃是凶器,若是嗜杀之人获得此剑那就不知要有多少人遭殃了。鹿鸣剑师此举便是要让得剑之人先流自己的鲜血,好教他明白刀剑加于人身之苦,日后使用此剑才不会妄杀无辜。自己果然愚笨,竟未猜到前辈苦心。 其实王思莒只猜对了一半,这鹿鸣剑师确是要让得剑之人自流鲜血,借以警示刀剑乃是凶器,用剑之人须得正大谨慎行事;但此举也是为了选中宝剑主人而设。原来这位鹿鸣剑师宝剑铸成,深恐自己身故后宝剑被嗜杀之人得到,若因此造下杀孽,自己便是死不瞑目。他便到西夏寻到了铸成宝剑外壳之法。此法甚是精妙,寻常之人的鲜血没有化开噬魂剑外壳的功力,须得玄豹俯身之人的鲜血才可。而要玄豹俯身,便得击败玄豹,又能够抗拒玄豹的蛊惑之力。要知道这雪山玄豹乃是千年灵兽,生性暴戾无比,鹿鸣剑师也是九死一生才降服了它。鹿鸣死后,玄豹便看守宝剑一晃百年。若是性情暴戾c稍有杀戮之欲的人来到天刃峰顶,无不中了玄豹的蛊惑,不被同伴所杀c也会被自己的杀欲拖累致死。百年之间,寻到藏剑之处的人也是不少,但武林中人无不争强好胜,有的甚至狂暴嗜杀,真正持了正大之心而又心怀仁念之人实在是寥寥无几。过不得玄豹这一关,别说寻到宝剑,就连性命也是不保。所以鹿鸣剑师此举便可令身具暴戾之气的人无法得到宝剑。 而王思莒身出公门,本就持心刚正毫无凶暴之气;而他生性谨慎,意志坚定,从而不易被玄豹蛊惑。是以百年之中上得天刃峰的人武功超过王思莒的不计其数,而无不葬身洞中。不过这些事情,却也是王思莒怎么也想不出的。 王思莒初得宝剑甚是欢喜,便叫郭杨二人进来观看。郭杨二人听了此事经过,都是惊得合不拢嘴。 杨祝道:“从来没听过这等事,不过这把剑才称得上叫做‘噬魂’。” 郭朗接过剑道:“一看到这把剑就觉得冷飕飕的,噬魂,噬魂,是不是能吸人魂魄的意思?” 王思莒道:“不管能不能吸人魂魄,有了这把宝剑,便多了一分报仇的冀望。” 初得宝剑,心下喜悦,王思莒的伤势好的也是飞快,又过了两日,三人便起身回京。 衙门无事,王思莒向傅清流报告了行止,便自去街上巡视。自得了噬魂剑之后他便每日挥剑练习,只是自己经常出入衙门,背着长剑太过招摇,便用鹿皮裹住了剑柄,又叫人定制了皮鞘,却将剑挂在腰间便如官刀一般。王思莒身形壮硕,这噬魂剑虽然长大,也还遮掩的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不惊不疑 一日晴暖,王思莒与郭杨二人在御街上巡视。行至一处街角,见一群人正围着一处店铺,圈中十几个家丁正拉扯着两人。王思莒纵马向前,郭朗便吼开了道路。近前一看,却是刘不惊c刘不疑兄弟正带着家丁围住夫妻二人。不惊不疑兄弟见有官差靠近,也不理睬,继续叫家丁捉住二人。 郭朗走到前面大吼一声:“住手!”他声如洪钟,几十个人都被吓了一跳,立时没了声息。王思莒在马上,见这是一间瓷器作坊,刘家家丁正捉住一男一女,又有几个正在店铺中摔砸。 见有官差到来,众人才住了手。 王思莒若不是去见孙丽华,平日都是不修边幅。此时满脸胡茬,又骑在马上,乍看之下不惊不疑兄弟并未认出他来。两兄弟也不惧官差,双眼看天的向王思莒道:“你们这衙门的人来的也算巧了,这‘云盛陶坊’欠了刘氏钱庄三百两银子,现在没钱归还,就得以店相抵。你们便将这二人押回衙门,问问他们为何赖账不还。” 王思莒下马道:“放开他们。” 刘家家丁显是作威作福惯了的,见官差开口竟不理睬,只等主人发话。郭朗见这几个人没动静,便上前一掌一个将这几个家丁拍倒在地。不惊不疑兄弟大怒便要开口喝骂,仔细一看王思莒才知道原来是前几天那个什么阁中一起喝过酒的。 刘不惊道:“原来是老兄你啊,既然你在这里,便提我们把这两个刁民带回衙门拷问拷问。” 王思莒并未答话,转头问“云盛陶坊”的店主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云盛陶坊”乃是专门制卖杯盘瓷碗儿的陶瓷作坊。老店主姓马,生前向刘魁的一个钱庄借了五十两银子,借期一年,前几年连本带利都还给了刘家。但年前老马乘鹤西去,留下店面由儿子c女儿经营。刘家兄弟见马家的店铺正临着街口,却是难得的黄金之地。要是在此开一间赌坊,肯定是生意兴隆;两人想要吞了马家的店铺和作坊,便称马家欠债未还,要他们以店抵债。 这马家的女儿叫马云儿,她哭哭啼啼的将这段原由说了出来。江南少女牙尖嘴利,说的却也明白。 王思莒问道:“借银既已还清,借据可曾拿回来?” 马云儿道:“借据在此,请官老爷过目。”便从衣襟中取出一张黄纸,上面写着何时何地马某借刘某纹银五十两,限何时归还;后面又有后添上的文字,写道:何时何地马某连本带利归还刘某纹银百两,此账一笔勾销。 王思莒向不惊不疑道:“既然字据上写到此账一笔勾销,马家现在却是欠的什么钱?” 刘不惊道:“这本金c利息虽以还清,但以利滚利,这利息的利息却一直未曾归还。” 马家的长子马盛此时鼻青眼肿的怒道:“利息还要生出利息,天下哪有这样的算法?” 刘不惊道:“利滚利乃是钱庄当铺老规矩,你们马家借了五十两银子,每月利息四两二钱,这本金利金都还过了,但这四两二钱银子每月的利息却还没还。借银之日到现在已经四年,马家还欠三百两纹银尚未归还。” 王思莒心道:寻常老百姓跟刘家这种豪强打交道,还能讨去什么便宜?这刘家既然看中了这处店面,好呆也要霸占了去。 马盛道:“这白纸黑字写的明白,账目早已一笔勾销,如何又生出利息来?” 刘不惊道:“没错,这借据上是写的连本带利一笔勾销,但利滚利却不在借据之上。几年前老马说无力偿还,宽限几日,现在人虽然死了,账目还是要算的。” 马云儿道:“无赖!你这无赖强夺民宅,这京城就没有王法了吗?” 刘不疑道:“你这小婊子敢骂人!今天不收拾收拾你,你就不知道什么叫王法!”他见王思莒半天无语,以为此人也是怕了父亲的权势,便壮了胆子转头向家丁道:“抓住这个贱人!” 刘家家丁见郭朗仍在旁边,却是不敢动手。 王思莒道:“刘公子说着四年以利生利,到现在已经是三百两,可对?” 刘不惊暗喜,心道:想你个小小郎中,哪里敢跟我们刘家放对儿?便道:“正是如此,王大人公务繁忙,这等小事小弟自行处理便是,不劳大人费心。” 王思莒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又在天子脚下,我不过问又怎么说的过去?” 刚说两句那马云儿立即就骂道:“你个脏官!没来由的诬赖我们,就不怕老天爷睁眼吗?”马盛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她拉住。王思莒心道:这丫头好快的嘴,我话说一半她马上就恶言相加了。 王思莒道:“你二人若是再侮辱朝廷命官,本官便立即带你们回衙门吃一顿板子!” 马云儿还要开言,马盛死死的才拉住。 王思莒向刘不惊道:“刘兄少怪,却才刘兄说是马家欠银三百两可对?” 刘不惊道:“正是。”然后便低声凑近道:“上次借王兄的宝书一读,尚未归还,不如今晚便送到府上如何?” 王思莒一愣,心道我什么时候借给你书看了?不过随即明白:所谓见者有份,这刘家今日占了这么大一处店面,既然自己看到了,自然要分一杯羹;这只是官场的规矩而已。 王思莒道:“不劳公子费心。” 刘不惊以为已将王思莒收买,便挥手向家丁道:“将这两个刁民绑了押到府衙,再把这个看热闹点的赶了开去!” 马云儿怒道:“你这狗官!光天化日之下强占民宅!” 王思莒怒道:“都住手!你这丫头也闭嘴!” 王思莒一发话,在场所有人都没了声息,连围观的人也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王思莒道:“既然本官在此,就会公平过问此事。本官说过了,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一两半钱都不能有差错。刚才刘公子道马家欠银三百两,乃是以利生利所欠。倒要请刘公子明白说给本官听听,这三百两欠账是怎么算出来的。” 刘不惊支支吾吾道:“这马家欠银五十两,过了四年,利息自然是不少。” 王思莒道:“刘公子所说极是。但这以利生利的算法本官却不知道,你现在便说与本官知道,这五十两欠银归还之后,却如何生出三百两的利息?为何是一钱不多一钱不少整整好好三百两?” 刘不惊窘迫已极,心道:我随便说了个三百两,不过是随口胡诌,无非是想夺了这宅子罢了。你这糊涂官,放着到手的好处不拿,净揪着这个不放。 马云儿睁大了眼睛,不相信事情竟然有了转机。 刘不惊无言相对。王思莒道:“你刘家是经营钱庄当铺的,这本金c利息须得算的明明白白。你既然说马家欠你刘家三百两银子,如何却说不出个来由?难道你们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取豪夺c诬人清誉?” 围观之人众多,但对豪强恶行从来却是敢怒不敢言,此时见王思莒主持公道,便都连声叫好,纷纷帮腔。 不惊不疑兄弟也是乖巧,今日本就是理屈,这个傻大个姓王的如此来插一脚,自己怎么也讨不到好去。不如赶紧撒手,日后再找回这个场子。 刘不惊道:“哈哈,大人错怪小弟了。小弟怎么敢在大人的眼皮底下胡来。原来是小弟记错了,欠债的不是这个马家,而是另外一家,瞧瞧兄弟这记性。大人公务繁忙,小弟就不在这里聒噪了。”他一挥手,便想带家丁离开。 王思莒道:“且慢!” 众人本以为此事已了,不惊不疑兄弟也是甚感奇怪,心道:面子也给你了怎么你还来废话? 王思莒道:“原来是刘公子记错了。那就是说马家现在没有欠你刘家一钱银子对吗?” 刘不惊面色铁青的道:“正是如此。王兄还要什么指教?” 王思莒道:“指教不敢。这马家没有欠你刘家一钱银子,你们这伙人却在此地行凶伤人,砸坏店铺。这事却如何了结?” 不惊不疑兄弟心道:不知哪里冒出来你个烂杂碎,处处跟我们刘家为难,你个小小的六品官到底是仗了谁的气势?今日一过,不把你搞得身败名裂,老子就不姓刘! 刘不惊冷笑道:“大人看如何了结为是?” 王思莒道:“古代诬人以叛,抵罪反坐。你们既然诬赖马家欠你们三百两银子,现在就赔三百两出来。” 这马盛乃是个本分的人,见我就替自己主持了公道,心中已是大为满意,便不想咄咄逼人,过分得罪了刘家这种恶霸。便道:“这位王大人,既然刘家弄错便就算了,我们也不要什么赔偿。” 王思莒道:“要与不要乃是你们的事,这刘家犯了法,如不追究便是本官的疏失,此事你得明白。刘不惊c刘不疑你们无中生有c滋扰良民,本官令你们赔偿马家纹银三百两;打坏店中瓷器,赔偿纹银一百两;扰了云盛陶坊半日的营生,赔偿一百两。共是五百两银子,你们可服?” 刘不惊心道:这厮跟我们耗上了,这家破烂瓷器店,每个月也就能卖个十两八两的银子,这厮一开口便要赔一百两,存心是想折损我刘家的颜面。不过这厮乃是朝廷武官,我们这十几个人未必收拾的了他,君子不吃眼前亏,今个就让人让到底。便道:“王大人所断甚是公道。我便明日便叫人送五百两银子过来,现下小人可以走了吗?” 王思莒道:“本官还没断完,你如何就要走?你们几个速速去刘府取五百两银子过来,限你们半个时辰之内回来,不然各打三十大板。” 刘不惊只好低头告诉几个家丁,到附近的钱庄速速提钱过来。 王思莒叫一个刘氏家丁去店里搬了张椅子出来,便背对着店门坐下,一言不发的等着。郭杨二人便站在王思莒背后。场中刘氏兄弟外加十几个家丁都是坐立难安。好不容易等到银子送来,眼看已经过了午时了。 王思莒道:“这器物折损,就算赔过了。你们几人打伤店主,本官判你们互相掌掴二十,少了一巴掌再加罚十倍!” 刘不惊早已气的面色惨白,也不说话,右手一挥,叫手下人动手。刘氏家丁平日霸道惯了的,今日被王思莒连连折辱都是气在心头。无奈少主人已经发话,只得噼噼啪啪的互扇起嘴巴来。一时间,便似点起了烟花爆竹,好不热闹。 刘不惊冷冷的道:“这嘴巴也打过了,银子也赔过了,大人还有什么高招?” 王思莒道:“谁说嘴巴已经打过了?滋事生非,你二人乃是首脑,却为何迟迟不动手?” 刘不惊怒道:“姓王的!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兄弟二人看你是朋友,才一路忍让,你如此不依不饶,你可知道家父是谁?” 王思莒怒道:“不管你父亲是谁,今日本官在此,你二人便别想全身而退!” 刘不惊冷笑道:“你难道想取了我二人性命?” 王思莒道:“那要看你二人了。” 不惊不疑兄弟心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得罪了你这泼才,今天跑出来寻我们的晦气?我二人一再忍让,你道我们真的怕你? 王思莒知道两人是霸道惯了的,死也不肯当众互扇耳光。他便是要借此教训二人。 刘不惊道:“兄弟还有事,少陪了!”转身便要离去,王思莒大喊一声:“大胆!” 郭杨二人便立即冲上,打翻了几个家丁,将不惊不疑兄弟按在地上。王思莒刚要训斥,忽然几匹快马飞驰而来,只将街上行人吓得左闪右避。王思莒一看,来者竟是刑部侍郎黄大人还有沈不为,以及另外两个年长之人。其中一人身材短小,依面目看去,竟像是刘魁。果然这老小子一下马,不惊不疑兄弟便立即拥上。这刘魁也不说话,挥手叫二人闭嘴。随后又叫家丁驱散了围观众人。 王思莒见本部官长驾到,便起身施礼,又与沈不为招呼过了。侍郎黄大人道:“怀谋想是不曾认得刘老板吧,来来来,我来引荐一下。这位是京城鼎鼎大名的刘老板,他的家业可是京城首屈一指啊。这位乃是刑部第一高手,王思莒王大人。” 王思莒道:“幸会。” 刘魁道:“久闻王大人武艺高强c勇冠京畿。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啊,哈哈。” 王思莒道:“刘老板过奖了。” 王思莒随后将此事原原本本的报于侍郎黄大人知道。 刘魁道:“刚才听说犬子二人在此胡闹,王大人施恩管教,倒叫王大人费心了。”他转头道:“你们两个过来!”不惊不疑兄弟怒目上前,只见刘魁啪啪啪的连打了刘不惊三个耳光,回手又连打了刘不疑三个耳光。刘魁怒道:“你们两个畜生平日只知道给我惹事!王大人乃是京城刑部铁腕,你们怎可累的王大人费神?都给我跪下!” 不惊不疑二人不敢违抗,只得满脸涕泪的跪在地上。 刘魁向王思莒道:“犬子自幼有失管教,只不过二人年纪尚幼,老夫回府之后定会严惩。可否请王大人放犬子一马?” 此时众人都望着自己,王思莒反倒觉得自己刁难这兄弟二人有些过分了。侍郎大人道:“我看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既然刘氏公子已经认罚,不如此时到此为止如何?” 王思莒心道:你是我的官长,却叫假意叫我决定,真是奇哉怪也。你既然说了到此为止,那便到此为止。 王思莒向不惊不疑道:“既然侍郎大人已经发话,今日之事便就此打住。你二人不可向马家寻仇,可听清楚了?” 刘不惊委屈的道:“是。” 刘魁怒道:“还不滚蛋!” 黄大人道:“大家难得聚在一块儿,不如附近酒家喝上一杯如何?” 刘魁忙道:“老夫的一间酒楼就在左近,几位大人可否一移尊驾,便去尝尝老夫店里的河鲜如何?” 黄大人道:“甚好甚好。” 王思莒道:“各位请自便,属下还有点小事,恕不奉陪。” 黄大人道:“这位刘老板向来是最讲义气的了,今后你有什么事便可找刘老板商议。” 刘魁道:“不敢,还要王大人多多指教。” 几人离去,王思莒心道:你跑了这么远与刘魁解了围,他自然是有谢金奉上。只不过我也只是想教训一下刘氏公子,这刘魁却巴巴的将侍郎大人找来救火,莫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不过经此一事看出这个刘魁却是有通天之能。 他却不知,这个刘魁早就得知王思莒大名了。两年前莫王二人在京城扫除私盐,所捉的盐贩十之七八便是刘魁的手下。这刘魁自是不平,便暗中使钱买通吏部官员,叫他们搬倒莫王二人。谁知几封公文都被傅清流拦了下来,他知道王思莒虽然不得人心,但行事公正,又不纳贿,甚合自己脾胃,所以一力保举。若非傅清流骨头硬,王思莒早已经被削职查办了。吏部受了黑钱的人却搬不倒刑部尚书,所以王思莒这两年才勉强保住差事。 王思莒在街上捉住不惊不疑兄弟胡作非为,取银子的家丁立即飞报刘魁,直把刘魁吓个半死。他以己之心度人之意,心道我在你背后捅了这许多刀,今日被你捉住辫子,还不得新帐旧账一起算?于是马上飞奔刑部,找到黄大人出来救命。而这些却不是王思莒所能猜到的了。 王思莒见众人已经离去,便对马氏兄妹道:“这刘家不是正道人物,你二人今后还需小心。” 马氏兄妹拜倒在地道:“多谢大人主持公道。” 王思莒道:“两位保重。”便拱手离开。谁知马云儿却道:“大人请留步。”王思莒转身回看。见马云儿却跑进店中去了,随即拿了两个瓷娃娃奔了出来。马云儿道:“这两个小人儿都是我亲手做的,大人要是觉得好玩,便送与大人。” 王思莒心道:这个姑娘倒是个开朗之人,他不便拒绝便自收下。 马盛道:“丫头家的径自胡闹,王大人这么大的官儿,怎会要你这女娃的物事。” 马云儿道:“我这娃娃又不是烧的不好,你怎知大人不喜欢?” 王思莒向二人道:“多谢小姐盛情,这两个娃娃甚是可亲,可见马小姐手艺非凡。” 马云儿道:“你看,人家倒是喜欢的。” 王思莒道:“如此便告辞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苍山之墓 王思莒与郭杨二人用过了饭食,王思莒道:“京城左右无事,明日我要去小苍山拜祭雷兄,你二人帮我留意衙门的事。” 二人自是应允。 第二日,王思莒早早的出了城,穿过南安县城,又渡过湄河便来到小苍山中。早春时节,嫩草初生,昔日一战之地此时正慢慢湮没在一片旧黄新绿中。昔日的匪寨早已烧平,只留一些散落的焦木横亘在野草中。 慢步行至涧口,在西边找到了莫言秋的坟茔。一块大青石碑上歪歪扭扭的写了“莫君之墓”四字,时隔已久,石碑上早已处处青苔。 王思莒慢慢的刮去碑上青苔,心中却道:“这便是英雄埋骨之处。英雄也好,平庸之辈也罢,不管生前如何轰轰烈烈或是一世平淡,死后所求不过是入地三尺c黄土一掊。只有浸地三尺的热血化作了云气,无时无刻不在向苍天昭示曾经的豪情烈举。英雄的坟茔已是杂草丛生,谁又能想到这荒山野地中c大青石之下,长睡的却是一位惊天地泣鬼神的热血男儿? “雷兄一生光明磊落,心怀无愧天地,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英雄凭着心中的一丝执着的念头固是能殒身而不怨,但后来之人却无不扼腕叹息。 “世人如刘青宝这般为人,自是能衣食丰足的快活一生。但心中却无一丝正大之念,自是叫人不齿。” 王思莒修葺了莫言秋的坟茔,又将带来的香火点上,便靠在石碑上饮起酒来。他自饮一杯便洒向坟头一杯,好似又回到了两人吃酒的时候。敬了莫言秋半日浊酒,王思莒便起身回京。谁知山路崎岖,王思莒又是七分醉意,不知不觉竟迷了路。王思莒也不在意,便在马上哼起了小调,信步前行。堪堪天色已晚,自己却仍不知身在何处,正准备露宿一晚。忽然看到前面山里有人举着火把奔走。王思莒心道:难道却又遇到了金苍寨的人,真个是冤家路窄。他有噬魂剑在手,早有气氛酒意,胸中又是豪情激荡,便向火光行去。不过天色渐渐昏暗,马儿也是慢腾腾的,费了好大工夫带走到火光近处。王思莒拴好了马儿,偷偷查看,只见五六个猎户带着两个小猎户正围在一个路口点起了火堆,一直在向火堆里添柴。王思莒祖上就是猎户出身,一看众人装扮便知道确实是山中之人。 王思莒忙收起了噬魂剑,上前招呼。 几个猎户本来正在高高兴兴的讨论,忽然见到一人闯了出来,都是一惊。 王思莒上前拱手道:“打扰了,在下王思莒,说来惭愧,却才迷在山里,竟不知道此处是何地。不知几位能否相告?” 几个猎户一看是个彬彬有礼之人,便道:“你这兄弟也不用文绉绉的说话儿,咱们山里之人,听不惯这些。你可是迷了山路,转不出去?” 王思莒道:“正是。在下要回京城,不知得从哪里走?” 猎户道:“这里是小苍山东麓,从这里沿路向东再走里便到了扬州城的官道了,向南走便可去京城。现在天色已晚,不如就在我家休息一晚,明日再赶路如何?” 王思莒道:“如此便叨扰了。请问老兄贵姓?” 猎户道:“免贵姓江,我见你年纪轻轻,便叫我江老大吧。” 王思莒道:“原来是江大哥。诸位在此点起火堆,不知所为何事?” 江老大道:“咱们这是在围猎山猪。” 王思莒奇道:“这黑夜之中如何射猎?” 江老大笑道:“这是我们这山里人想出来的法子,王老弟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王思莒跟着江老大,绕过火堆,爬到山壁上。原来这是一处瓮形的山谷。山谷不大,四周尽是二三十丈的峭壁,这峭壁四周陡峭如削,便如竹筒子一般。而山谷只有一个出入口,此时却被火堆封住了。 江老大道:“这个地界叫‘坛子谷’,只进不出。我们这里的土法子便是靠这个‘坛子谷’猎杀山猪的。不管初夏秋冬,只要附近看见山猪的粪便,黄昏时分咱们便都举了火把,在山里吆喝。却将山猪c老虎c土狼都逼到这个坛子谷中。这野兽一见到火光,忙不迭的就跑进这里。这谷口的好处就是从外面根本看不出这里是死路一条。山猪一跑进来,咱们便点起火堆封住了出路。然后从山后爬到这崖壁上面,将这些山猪都射杀了,容易的很!不过这法儿必须得用火堆封住谷口,不然这山猪狂性发了起来,连石头都给你拱飞了。只有用火堆这帮畜生才不敢往外跑。” 王思莒一看,这坛子谷果然是绝佳的射猎之地;自谷口向内越来越窄,山壁又陡峭,绝难攀上。从山壁上向下看去,四五头野猪正在里面乱窜。江老大用弓箭一个一个将野猪射杀,众人下了山崖,扑灭了火堆,便将山猪一只一只的扛了出来。 王思莒跟随江老大回到他家,这是一处山坳中,只住了户人家,看来都是以狩猎为生。王思莒便在草房中将就了一晚。第二天一早,王思莒告辞,又到坛子谷转了一圈,便纵马回京。 回到衙门,见刑部大人们都在正堂,一问杨祝才知道,原来几个月前刘青宝所问的刘金华原配刘周氏毒害小妾一案出了纰漏。审问刘周氏时,刘青宝为了多收贿赂,并未用大刑,不过是循例打了几板子。谁料这位夫人气性甚大,在牢里关了月把时间,便自缢身亡了。本来待罪之人畏罪自杀没什么要紧,刑部衙门一纸文书便可了事;不巧这刘周氏之父却是秦太尉的门生,偏又对这个刘周氏十分疼爱,见爱女在衙门出事,当下也不声张,随即拿出几千两银子送给了秦府的管事。说要求见太尉,见到秦太尉以后便声泪俱下的将此事说了出来,求秦梦泽做主。这个秦太尉向来是傲气惯了的,见自己的老门生鬓发花白c声泪俱下,好一腔白发人丧女之苦。便在一日早朝之后对参政魏思源说知此事。魏思源连忙召集大理寺官员重问此案。刘青宝听到了风声,知道自己捅了篓子,便连夜叫家中准备了银两,到大理寺疏通打理。几日下来,几万两银子送出去,总算让魏参政放松了口风,但自己的芝麻小官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幸好这刘青宝却是认得秦澈的,他借机又向秦太保大拍马屁,再将大内左近的一处新宅子送给秦澈,托他向秦太尉说情。这秦澈也是经不住几句奉承,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便向爷爷求情。刘青宝又给秦府管事暗送了几千两银子,拜托他在太尉面前多说好话。事情如此反反复复,终于大理寺下了批判,叛刘周氏乃是畏罪自尽,其死与人无涉;刑部羁押刘周氏看管不慎,刑部尚书停奉一月,刑部主审郎中刘青宝停奉三月。 如此刘青宝总算松了口气,这顶乌纱小帽也算保住了。而今日魏思源便是来刑部昭示批判的。王思莒到了正堂,只见魏思源参政正在训示。堂中站满了刑部的官员。 “刑部掌握天下狱讼,便是百姓的父母官。为人父母,对自己的孩儿都是百般疼爱;作父母官的,那也应该以慈悲待人。希望今日之事对各位大人都有所借鉴。这就散了吧。” 魏思源将茶碗端起,堂中各人都施礼散去。魏思源忽然道:“右厅郎中王思莒留步。” 王思莒一愕,心道:你这堂堂二品大员找我何事?便站住等候,等一干刑部官员都走干净了,堂中只剩魏参政和傅尚书。 魏思源道:“几个月前剿除小苍山山匪一役乃是王大人主事,那一役朝廷损兵折将,可是那些无良之辈尽躲在山里,朝廷数次搜山围剿也是师出无功。小苍山匪一案乃是王大人侦办,王大人可知那山匪的首领是何许人也?” 王思莒道:“下官只知道此人名叫楚子章,武功卓绝c颇具将才。下官与他两次交手,未曾将他拿下。” 魏思源道:“你与他两次交手竟然全身而退也算是极好的了。金苍寨行事向来隐秘,凡是见过这匪首的人都无人生还,你可知这事为何?” 王思莒心道:你这参知政事也没白做,竟知道金苍寨的名号。只是为何你对金苍寨的内情如此清楚?这些事我连刑部两位侍郎都未禀报过,你却是如何得知?你参政府出了个魏建功,难道你是由此得知? 王思莒道:“这楚子章不是一般山匪强盗,此人深知朝廷内细,因此金苍寨行事隐秘,好逃过朝廷的侦办。此事京城之中少有人知,大人是如何得知?” 魏思源见王思莒直言相问,一顿道:“你知道这匪首叫楚子章,又和他两次交手而未死,也算是个顶尖的人物了。这个楚子章真名叫楚荣,曾是泸州府军中铁帽子统领,因是姓楚,便有人称他是‘铁帽小霸王’。” 王思莒恍然大悟,原来早在他初入公门之时,便曾听军中讲过此人,说这“铁帽小霸王”年纪不大但武功卓绝c勇冠三军,在边疆立下战功无数,乃是西军镇军之宝。王思莒当时颇为神往,心想热血男儿便当如此。难道这楚子章真的是昔日军中铁帽子统领? 魏思源道:“本官十年前在泸州任职之时,曾见过此人。后来本官升调京城,听说一次战役中因他好大喜功,折了几千人马,被削职收监。后来就没了消息。却不知这数年间此人竟已成为山匪之首。” 这魏思源其实只说了一半,当时他在泸州作曹掾时与这楚荣甚是交好。但一次战役中西军孤军深入,大败而归。泸州安抚使大怒,亲自追查此事。统军指挥使欲移罪于人,便与魏思源商议。两人连夜决定上报说是楚荣率军冒进,以致大败。两人本想安抚使念着小霸王在军中的声威,不便加罪,如此将此事轻轻卸了去。但谁知这安抚使要立下军规,便拿此事杀鸡儆猴,他下令将楚荣革职问罪,克日押往京师审问。两人知道这个小霸王不是善善之辈,等他知道自己成了替罪羊,定会向州府陈述真相。如此一来事端便会越闹越大。两人一不做二不休,便将楚荣直接拿下用刑,打算先废了此人,叫他不能言语;又将楚荣一家老小都远远的发配了去。谁知这楚荣的一个下属冒死将他救了出来,两人便想逃到京城伸冤。路上又被视作西军要犯,被围追堵截c苦不堪言。此时楚荣一身重伤未愈,家小又被迫害无处寻去,便一咬牙躲进了山中寻机报复。几年之后,那个指挥使在军中遇刺,军中以为乃是吐蕃刺客所为,此时不了了之。这楚荣又得知魏思源在京城青云直上,作到了参知政事。便领着几个手下躲进了小苍山中,又改了姓名,伺机报复。 魏府管家魏建功乃是西军出身,向来认得楚荣;一日忽然有人拜访魏建功,说有故人来访。魏建功一看原来是昔日小霸王的属下,此人献上金珠却要请魏管家安排自己主子跟参政大人见面。魏建功一惊非小,心道你家主人现在是朝廷要犯,我家魏大人怎么会跟你这种山大王来往?当时虽然将山寨之人挡了回去,但也收下了金珠。此后便一直与山寨之人来往。 魏建功曾向魏思源稍稍提了此事,只说那小苍山匪首便是小霸王楚荣。魏思源自是惊讶,但也不怕他在京城胡来。在刘家村一战中魏建功也死在附近,这事便牵连到了参政府,因此魏思源忙不迭的要撇清自己。 魏思源续道:“本官府中管家魏建功,也是旧日识得楚荣之人,本官却不知他到京城之后仍然与山匪通气。年前他丧命刘家村,想必是咎由自取之祸。适才本官说道你两次与楚荣交战却全身而退,却不是贬损你的武艺,而是本官知道这楚荣的人才武功均是万中选一。想要从他手中逃的性命实属不易。” 王思莒心道:原来楚子章竟曾是魏参政的属下,怪不得金苍寨与参政府有所牵连。这参政大人也知道此事马虎不得,忙借此机会向刑部撇清。只是这个魏思源所说不甚详细,看来定是有所隐瞒,难不成他真的与金苍寨山匪私通?看来要想查出假赵简一事c刑部刺杀张富春一事都得着落在这位魏参政身上。 魏思源又道:“王大人侦办此案,若是查出了山匪所在,便可上书起兵围剿。本官定会依准。” 王思莒道:“属下知道。属下斗胆想问参政大人,这魏建功出事之前曾与贵府中何人来往?” 魏思源道:“蔽府之事本官自会查办,不劳大人费心。你只需专心查问山匪奸细,寻到山寨所在便可将其一网打尽。” 王思莒见他突然转口,想必是碍于自己二品大员的门面。便道:“属下明白,属下告退。” 魏思源道:“今日之事只我等三人知晓便可,不必说与他人知道。” 王思莒俯首行礼便出了大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完颜将军 王思莒心道:楚子章若是要找魏思源报仇,一定不会向魏思源吐露自己的身份。他放弃了报复之心,想必是为了更大的图谋。既然是魏建功相助假赵简刺杀张富春,那假赵简一定是在京城左近,说不定便是张富春要见之人。刑部将张富春的消息走漏了出去,那假赵简便找到魏建功拿取了吏部官服,又假造了参政府的招贴,便冒险闯进刑部行刺。看来张富春想要传递的消息所涉甚大,而又事发突然,不然那假赵简不会轻易的抬出参政府的名头,毕竟这魏建功乃是参政府之人,若将他牵连进去所失不小;说不定这假赵简也藏身参政府中,那日冒了天大的危险,倒是有什么消息如此重大?这魏思源如此急切的放下架子跑到小小的刑部衙门解释此事,看来他倒是没有跟匪寨勾结,否则定不会现身自清。 过了几日,一日回府的时候天色已晚,加上一整天细雨蒙蒙,路上泥泞非常,倒没几个行人。行至半路,似乎听到身后有泥水声跟随,回头一望却是没人。王思莒知有人盯住了自己也不慌张,自管自的慢慢纵马前行。上次在翠薇阁附近巷子里蛊惑之症发作,只看到自己影子袭击自己,因是玄豹迷住了心性,倒是吓得不轻。此时真的有人欲施偷袭,自己反倒不以为然。他噬魂剑在身,正没的用武之地。说不得就得拿这帮人试剑。 王思莒故意走到一处偏僻的巷口,便驻马等待。天气颇为寒冷,幸好不多时,背后有两人慢慢走近。前路也有两人逼近。 王思莒怕伤了马儿,便下马走到一旁。四人将王思莒围住,却都蒙住了嘴脸;一人开口道:“久违了,王兄!”他摘下黑巾,只见脸上一道刀疤斜斜的伸到嘴角。却是老朋友刀疤匪。 王思莒道:“原来是老兄你,刀疤兄光临京师,怎么不通知兄弟一声,兄弟也好派人替老兄接风洗尘。” 刀疤匪道:“那也不必。小弟今日不请而来乃是向王兄借一件物事,拿到便回。” 王思莒道:“老兄可是想借小弟的头颅一用?” 刀疤匪哈哈笑道:“不愧是风雷神捕,果然聪明。只不过你近日听到太多消息,有些事不该知道却知道了,这规矩老兄是知道的。” 王思莒笑道:“正是如此。既然要动手,兄弟可保证给各位留个全尸。” 三个蒙面匪徒一听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王思莒见身后一人身形竟隐隐觉得见过,但一时却想不起来。 刀疤匪道:“今天奉了将军之名取老兄人头,却不能和老兄讲论江湖规矩了。老兄九泉之下须怪不得兄弟!” 王思莒笑道:“这楚荣贪功心切,失陷了几千人马,早就被朝廷革职问罪。现在苟且藏于山中,还算什么将军?刀疤兄未免太过高抬他了!” 刀疤匪显是一惊,心道朝廷终于知道了将军身份。看来京城中有人将此泄露了出来。 刀疤匪道:“将军一世雄才,沙场上从来都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又从未亏待过众兄弟,不管在军中也好,在山中也好,咱们永远都当他是将军。” 王思莒道:“多说无益,还不动手!” 四人一起抽出单刀攻上,王思莒抽出噬魂剑也扑向刀疤匪。刀疤匪见王思莒身法迅捷,便横刀相抵;王思莒不顾身后,一剑砍下。只听一声脆响,刀疤匪的钢刀便断为两截,王思莒剑势未阻只向刀疤匪右臂划去。刀疤匪反应也是极快,连忙后滚,想躲过这一剑;但噬魂剑来势甚快,刀疤匪只觉得右臂一麻。王思莒弃了刀疤匪,又挡开了一个蒙面匪一刀,便缩身蓄气,随即回身一剑扫出。背后两个蒙面匪却是刚刚扑到,“叮叮”两声脆响,双刀已被砍断。两人大惊,没料到一招之下便没了兵器。却又收不住势头,竟向王思莒扑来。一人功力也是甚高,急忙使出下盘功夫向旁边跃开。另一人慌忙中只得出掌拍来。王思莒不想伤他性命便也出掌将他震开,一掌之下此人被震得如陀螺般转了开去。此时刀疤匪方才检看手臂上的伤势,只见一道剑伤深可及骨,已是血流不止。这一条胳膊恐怕要废了。 如此数招,只不过一两个呼吸的时间。这四个金苍寨高手的心境却好似从天上掉到了地下。四人奉楚子章之命前来刺杀王思莒;本来众人在小苍山一战中都见过王思莒的身手,不过是刀疤匪之畴。四人与刀疤匪武功都是不相伯仲,有两人武艺甚至比刀疤匪还高,心道只要王思莒落单,必定可将之除去。他们不知王思莒自玄豹附身后武功大进,再加上噬魂剑乃是天下兵器的克星,几招下来便被打的落花流水。 刀疤匪显是四人领袖,见几招之下自己四人两人受伤,一人没了兵器,只剩下一个手中带刀的。此战不用说就已经败了。刀疤匪顾不得右臂疼痛,忙喊道:“碴子硬,撒丫子了!”四人中带刀之人向王思莒攻来,三人向巷子外面跑去。 王思莒见四人想跑,却没那么容易。便挺身迎敌。这人功夫倒也是有的,只是却才被王思莒宝剑震慑,十成功力只剩下两成而已。此时便施展出怪招,专门用刀拍打王思莒宝剑。如此一来便会保住自己单刀不断。王思莒见他用刀左牵右引,化开自己招式,一时半会却砍不断他单刀。便暗自提了一口气,忽的越过此人头顶,向三人追去。这个蒙面匪没料到王思莒轻功如此高明,他见王思莒稍稍屏息聚气,便知道王思莒想要越过自己,于是也提了一口气准备跃起缠住王思莒。谁知同是一跃之力,王思莒却比这蒙面匪足足高出了五尺;便似大鹏般从蒙面匪头上越过去。却才蒙面匪怪招缠住王思莒,心中刚刚定下了神,心道你这小子不过就凭这一把宝剑,功夫倒也没什么了不起;谁知这一跃便似见到了鬼,天下竟有人轻功如此高明,落地之后还没有缓过神来。 三名匪徒刀疤匪右臂伤的甚重,来不及包扎只得带伤而走;另一人被王思莒一掌拍的胸中翻江倒海不止,提不起气来;唯有一人身上无伤只得扶住二人跑路。如此一来,王思莒几个起落便截在三人之前道:“先别忙着走,各位难得有求于小弟,既然未能叫各位如愿,不如随小弟到府中安宿一晚再走不迟。” 此时单刀匪也赶来了,四人见今日定难全身而退,略一商议。王思莒心道:你四人若商议分头逃跑,我却如何追去?忙挺身攻上。单刀匪迎上阻击,三人果然分头逃走。王思莒撇开单刀匪,向近处受了掌伤的匪徒扑去,此人无兵刃在手,又提不起气来施展轻功,被王思莒赶上一招击中了后脑晕死过去。 王思莒回头见三人已无踪迹,连忙向刀疤匪方向追去。这几人显是久历江湖,如此短的时间之内,竟然也是逃的无影无踪。王思莒只得回到巷口,竟然见这个匪徒胸口中刀,呼吸微弱,命不久矣。王思莒心中大悔:那持刀匪徒定然是远远的瞄住自己,见自己捉住活口,便伺机灭口。只怪自己贪心,想要再捉住一个山匪,却将这个也送了。 王思莒查看此人伤势,见一刀贯胸,绝无生还之望。摘下面巾看去,却是个短髯大汉;出手按住了伤口,问道:“你们四人来城中行刺,是何人指引道路?” 此人胸中呛了血,呼吸便似抽水烟般呼呼有声,只得微微道:“神通,是神通引我们来的” 王思莒道:“神通?神通是何人?是不是你们安插在京城的细作?” 这匪徒道:“你,你想知道神通是何人?哈哈哈,你却是见过的”一笑之下,咳出了几口鲜血。 王思莒道:“这神通真名叫什么?你们为何行刺张富春?” 匪徒道:“你见过神通,却找他不到,哈哈;我们金苍寨与与晚宴大”一句话没说完,便没了气。 王思莒心道:神通?我见过的神通?若是在小苍山中交过手,却不能算作见过。难道这神通就是当初假扮赵简之人?这匪人说金苍寨“与晚宴大”, 鱼丸盐大,那是什么意思? 第二日,王思莒叫人将郭杨c刘方c刘开等人都叫来将此事说与众人知道。 杨祝道:“神通,那贼人是不是说此人叫沈同?” 王思莒道:“此人叫沈同,我在京城里却从没听说过此人。” 郭朗道:“既然知道他真名,就可以找到他。” 杨祝道:“那也未必,此人若是引贼人进京行刺,必得熟识大人每日的行踪。如此说来定是一直隐藏在城里;或他本就是京城之人也说不定。既然连结贼人,肯定不会用真名在京城行走。” 王思莒道:“不管如何,知道了沈同的名字,也算有了查处。这‘鱼丸盐大’四字却又是何意?” 郭朗笑道:“鱼丸盐大?难道是这帮山药蛋子吃海鲜的时候盐放大了?” 众人一齐看向郭朗,都觉得不好笑。 王思莒道:“此时想不出,日后自会得知。咱们先去找到沈同这个人。” 郭朗道:“京师如此之大,这人却从何找起?” 王思莒道:“那山匪临死之时说我见过沈同,我想这个沈同应该是那日来诓我们去参政府的假赵简。若真的假赵简便叫沈同,那这些事也就说的过去了。” 杨祝道:“对啊,如果假赵简就叫沈同,他当日敢进刑部灭口,看来对京城甚是熟悉;昨日指点贼人偷袭大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郭朗忽道:“大人,我昨日在街上听戏,是一场‘岳爷爷大战金兀术’,你道那金兀术却叫什么?” 刘方笑道:“难道叫沈同么?” 众人莞尔,不知道为何郭朗忽然提起闲事来。 郭朗道:“沈同就不是。那些金兵都管金兀术叫完颜大将军。” 王思莒忽的豁然开朗,喜道:“原来如此!那匪徒临死之前说的是‘我金苍寨与完颜大将军’如何如何。原来金苍寨竟然私通金国,看来这真的所图不小!颂文破解此语,应计头一功!” 郭朗笑道:“那是自然!” 王思莒道:“若金苍寨关联敌国,便不是小事,此事须得上报朝廷出师围剿。我这便去见傅大人!” 王思莒心下甚喜,以往数次围剿小苍山,朝廷只当是寻常乱民啸聚山林,从未派过重兵围剿;此时若是知道金苍寨私通敌国,必会正眼视之。只需万余人马搜过小苍山,这帮山匪便无藏身之处。 王思莒快步来见傅清流,向他说知此事;傅清流便去见魏思源。等到过了晌午王思莒已经等的焦急,傅清流才回到刑部,说魏参政已经向皇上禀报此事,只待回音便可。第二天一早,王思莒便急匆匆的来到衙门门口,等傅清流下早朝。好不容易等到傅清流回到刑部,却见他一脸疲态毫无喜色。王思莒上前问道:“昨天小苍山的事朝廷有何奏议?” 傅清流挥手不答,将王思莒带到议事厅走道儿中慢慢道:“刚才本官在朝堂之上提起廷议围剿小苍山,但秦太尉道这些山匪乃是乱民啸聚山林,要是听到朝廷出兵围剿,立时便会遁入山中,到时候枉费了军资,却是徒劳而已。不如传旨南安县巡检,每日派人巡山,这几日天寒地冻,这些乱民掠不到口粮自会散去。” 王思莒急道:“这些山匪隐匿小苍山已有数年,山中定有营寨,怎么会怕天寒地冻?再说山匪勾连敌国已是证据确凿,朝廷却是如何理会?” 其实傅清流已经在廷议时提起小苍山匪私通敌国一事,但秦太尉道此事定是下面的官吏邀功心切才有此枉奏。现在北方大军正在与金人交战,战事正是要紧的时候;小苍山乱民不过是癣疥之痛,朝廷无需兴师动众。朝中大臣无不唯秦梦泽马首是瞻,纷纷附和。皇上便依了秦太尉之议,着南安厢兵加紧巡山。 傅清流怕沮了王思莒的心意,便道:“朝中大臣认定小苍山匪乃是小股作乱的暴民,却成不得气候,无需出兵围剿。” 王思莒苦笑道:“这些山贼作乱已有数年,以往数次出兵围剿都是大败而归;这些山贼早已不是寻常暴民,朝廷却如何不知?” 傅清流道:“此事既然已经议定,多说已是无益。朝廷不肯出重兵围剿,咱们便自己追查,只要查出山寨下落,借兵围剿也可将这般山匪剿除。” 王思莒道:“看来此事又得耽搁些时日了。” 傅清流道:“若能将这班山匪剿除,与百姓便是一件大功,耽搁些时日又有何妨?” 两人回到刑部议事厅,刑部的官长们早已等在那里了。王思莒见刘青宝满面春风的围着两位侍郎转悠,看来最近又接了什么案子,大捞了一笔。王思莒心中烦闷,待晨会已完,便回到右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再遇赵简 过了几日,人报南安县狱闷死了犯人,死者家眷告到京城府衙来了。府衙须得协同刑部侦办此事,便将公文送了进来。王思莒正自烦闷,便想出散散心。于是将公文呈于傅清流,取了批复便带着郭杨二人连同府衙之人向南安行来。一路无话;到了南安,县尉连同捕头杨广来迎。两人早已安排下了消遣,只待京城官长入席。王思莒却直接将牢头叫来县衙问话。原来死者是本地人士,因在闹市殴斗被捉来此地。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吃几条板子便可回家;谁知此人在牢中发了疟子,没撑两天就咽了气。这样一来他的家人便告到了京城里来了。 历来衙门取了犯人性命,便说是凡人得了急病难医,继而猝死;俗话说“民不与官斗”,老百姓没钱没势也就过去了。这次倒是真的得了急病而死,反倒被犯人家眷告到了京城。 王思莒将犯人尸首看查了一遍,又传来仵作问了话。便将吃喝消遣的差事交与府衙之人,第二天一早自己与郭杨二人缓辔回京。 三月一阳生,江南春来早。辽东关外还是冰天雪地寒苦难捱,此时江南却是正值风和日暖之时。原野之间,莺飞草长,新绿怡然。 三人一路闲谈,看看就快到京城了。走到一处三岔路口,却见有十几人护着两架大车转到东北小路上去了。王思莒正觉无事,便纵马追赶查问。这几人见有官差追赶便勒住马车相侯。 王思莒三人近前看去,见十几个镖师打扮之人骑着马连同两个车夫正护着两辆大车。每辆车上都载着满满登登物事,却被用油布盖住了。 王思莒骑马绕到头前道:“你们是干什么的?车上运的是什么东西?” 一个皂色锦衣之人上前答话,看来却是众人之首。此人道:“回老爷的话,小人是刘府之人,这几车丝货乃是我家老爷运到南安绸庄去的。” 王思莒道:“哪个刘老爷?” 这人道:“就是金城钱庄的刘老爷。” 王思莒一听,原来是熟人:这金城钱庄正是刘魁所开,京城之中有三家分号,无人不知。倒叫自己遇上了老熟人了。 王思莒道:“既是运往南安为何转到东边路上去了?” 这人道:“听说赵家岗子那段路塌了山,行不得车,小人却要绕过去呢。” 王思莒见每辆大车都套了两匹马,后路上坑坑洼洼之处,车轮印子深有半尺,丝绸至轻车上运的定然不是丝绸。王思莒绕着大车走了一圈,见车上油布包裹的严严实实。丝绸虽然贵重,但运到南安不过一天的路程,也用不着这许多人护送。王思莒见几个镖师或持刀或持弓箭,都是身强力壮之人。心道:既是刘魁的货物,自然是不寻常;难不成车上装的乃是私盐,却叫我遇上了?但私盐一般是运进京师贩卖,却没理由运出京城。 王思莒道:“将这油布掀了,本官要查看一下车上的货物。” 这人走近低声道:“小人斗胆,得罪莫怪:我家老爷单名一个魁字,乃是魁斗之魁。小人却才定是没说清楚,却叫大人曲解了。” 王思莒心道:好家伙,这刘魁的家丁却也是如此张狂,他连我的姓字品阶都没请问,便报出刘魁的名字逼我买账。真是蒙着眼睛去摸老虎屁股,也不知哪来的胆子。 王思莒道:“你刚才说的清清楚楚,你家老爷便是金城赌坊的刘魁,本官已知道。现在本官要查看车上的货物,你们将油布打开我看。” 这个家丁一愣道:“小人斗胆请大人移步说话。” 王思莒倒要看看他要耍什么把戏,便由他拉着走到道旁。这时几个百姓推着独轮车经过,却被几个镖师吆喝着赶散了。 此人将王思莒拉到一旁满脸堆笑的道:“小人程运,刚才失礼,没有请教大人高姓大名,还请见谅。” 王思莒道:“本官乃是刑部右厅王思莒。” 这人道:“原来是王大人,失敬失敬!我家老爷常说京司六部,这刑部乃是冠顶之珠c判官之笔,天下百姓翘首指望。我家老爷平日常教训我等:衙门便是百姓的依仗,衙门的老爷便是咱们的观音菩萨。咱们不管何时何地遇上刑部的官长,那都得高高敬上。刑部黄侍郎就是我家老爷的知交好友,不知王大人可曾知道?” 王思莒心下觉得好笑,便不言语,看他如何张罗。 程运道:“王大人事忙,自是不知,那是一定的。但我家老爷知道各位大人辛苦,常教我等倍加相敬;每到逢年过节,也会送上薄礼聊表敬意。大人今日辛苦,连同那两位大爷的清茶零嘴儿全由小人做东。” 说着便掏出了一钿金块,倒有一两多重,装作和王思莒拉手,悄悄的塞进了王思莒的手里。 王思莒见他出手阔绰,也不惊讶。便将黄金塞回他手里道:“咱们公门之人虽然低薪薄俸,倒也不差这几两金银。你家老爷体会得咱们的辛苦,那也是难得了。但你们运货出京,本官还是要循例查看。” 程运急道:“大人若是觉得定要查看,小人可叫人在准备一番孝敬,晚了送到府上去如何?” 王思莒道:“免了,本官这就要查看货物。” 程运脸色一变道:“得罪了,这京城门禁,乃是归禁卫管辖,你刑部之人如何来插手?” 王思莒道:“本官怀疑你们贩运私盐,这却是刑部的职守。”说着便不理此人,直接走去大车旁,叫车夫扯开油布。 赶车的将头一辆大车油布掀开,车上装的确实是一匹匹的绸缎。王思莒叫车夫将绸缎卸下来看。 这时一个镖师忽然冷冷道:“你这大人管的也太宽了!咱们既然出得城门儿,就是靠得住章法。你没来由的一再刁难,莫不是想吞占百姓的财货?” 王思莒起初没有注意这班镖师,以为不过是寻常押镖之人。这时见这人出言挑衅,方才注意到。他见大车上插的镖旗,却不识得是哪家镖局。便道:“你们是哪家镖行的?” 这人道:“咱们是哪家镖行的不打紧,俺们要问下这位老爷:官衙之人于路劫人财货却要判几板子?” 王思莒心道:这人也算是胆大包天了,信口雌黄的诬赖,还说得头头是道。他看向镖局中人,见他们都是恶狠狠的面色,颇为奇怪。以往镖师见到衙门之人,无不是客客气气的。但这伙人却似有深仇大恨般瞪着自己。 王思莒并不答话,举目将镖师一个个的看过去;却见后面有一人带着黑毡帽挡在大车后面看不清脸孔。王思莒走了几步再看过去,那人微微移步,又躲了过去。王思莒大奇,喊道:“后面那个戴毡帽的兄弟请过来!” 那人似是没听到,王思莒又道:“那个戴黑帽子的,近前来!” 程运道:“王大人不要没来由的消遣我们,却误了路程!” 那镖师小声道:“狗官,却要寻死来!” 王思莒耳灵,镖师声音虽低,却也听得清楚。这时那个戴帽之人走上前来,他慢慢脱下帽子,抬头道:“王大人,好久不见!” 王思莒一见大惊,原来此人正是假称赵简,入刑部杀张富春灭口的沈同。王思莒心道:得来全不费工夫,竟叫我在这里遇到你!这伙人既然是金苍寨之人,少不得又是一番恶斗。 王思莒道:“原来是沈兄,上次你潜入刑部,害死张富春便一走了之,今日倒在这里碰上你。真个是冤家路窄!” 沈同道:“这不叫冤家路窄,这叫‘阎王叫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今儿个你栽到爷们手里,也算该着了。” 王思莒道:“巧了,前几日遇到几个朋友,其中有个叫刀疤的,也是山里的人。几位兄弟客气,留下了一条人命相赠。不知道老兄是否熟识?” 沈同恨恨道:“你这狗官!阚兄c王兄四人既然杀你不死,赔了李兄一条性命也就罢了,你如何又从李兄口中逼出了消息!你可知连结金国的消息走漏之后,阚兄三人被将军切去手脚,放在山中喂狼?阚兄本就伤了胳膊,另一条却被将军生生的撕下来了!虽然如此阚兄到死都没哼上一哼。王兄却在后山坳里被野狗活活咬死” 王思莒心道:原来刀疤匪却是姓阚。自己与刀疤匪交手两次,此人功夫极高,为人也是耿直。他能将莫言秋埋葬,便是条汉子。此时听到假赵简说楚子章怪他灭口不利c走漏了消息,竟将他扔到山中喂狼,人道惺惺相惜,心中竟是颇为惆怅。 适才低声辱骂王思莒的镖师又道:“沈兄不必跟他多言,这些朝廷的鹰爪,杀了便是!” 沈同又怒道:“铁犁兄稍待,须得把事情跟这狗官说清楚!”转又向王思莒道:“阚兄与我有救命之恩,我却亲眼见到阚兄被将军惩死!都是拜你这狗官所赐!今天你落在我手里那也是命里该着了,现在送你走去给阚兄陪葬,也算给阚兄一个交代!” 沈同说完便拔刀攻上。 两人说话间,十几个山匪已经将三人团团围住,此时也是立时拔刀围上。 王思莒拔出噬魂剑与沈同斗在一起,杨祝冲出圈子,便取出弓箭左右射去。郭朗没带鬼头盾,只得挥起单刀迎敌。 程运见情形不对,叫道:“莫要动手!莫要动手!”便躲到车下去了。两个赶车的车夫一见明晃晃的刀子杀来砍去马上没命的逃开了。 沈同与刚刚暗骂的镖师连同另外两个山匪齐斗王思莒。这几人的功夫竟然都不弱,王思莒以一敌四,倒是被逼的颇为手足无措。上次刀疤匪等四人刺杀自己之时,刀疤匪没有注意王思莒手中的宝剑,所以一招下来便吃了闷棍,随即便乱了章法,吃了败仗。但这沈同见过王思莒,显是趁王思莒走开时告诉一干山匪此是何人,所以一动起手来,便立时有四个武功最高的山匪围住相攻。四人又避开王思莒的剑锋,只是伺机寻得招式破绽想出手偷袭。 王思莒想出招用剑砍断匪徒的单刀,但四人围攻颇有章法,每人攻上一两招便即退开,身后之人便立时攻上,王思莒竟寻不着硬碰硬的机会。只得小心防护身后偷袭之人。如此一来,五人便僵持了下来。但王思莒是以一敌四,虽然自己可以胜过任一人,但四人配合的默契,百招下来自己竟然慢慢的落了下风。王思莒以轻功见长,此时被围住施展不开身法,只感到束手束脚。王思莒心下大奇:这金苍寨怎么会与这么多硬手? 郭朗跟几个山匪喽喽斗在一起,他以一敌三没有鬼头盾在手,又有两三个人从旁掠阵,伺机偷袭,已是颇为狼狈。转眼间后背便被砍了一刀,郭朗大吼一声回身一刀轮去,将偷袭之人连人带刀砍成两截。他只感到后背火辣辣的痛,手中官刀已经砍的满是缺口。 一干山匪见他后背受伤,便群起攻上。郭朗后背受伤,全身乏力,堪堪挡了几刀便立时左右支绌。忽然身后一声惨叫,只见一个山匪喽喽胸膛中箭倒下。 原来杨祝见自己三人被围,王思莒武功高强,自是没碍,就算打不过,也没人能留得他住。只要自己跟颂文能收拾了这几个喽喽,此战便了。但几招过去,见这些喽喽竟然有几个出手甚是硬朗,郭朗出手便被山匪招式压住。看来这次出山的都不是知会摇旗呐喊的寻常的喽喽。他心念电转,忙脱出圈子,从背后取出弓箭迎敌。身后两个山匪追来,他见山匪人多,出手便不留情,身后两个山匪追来,被他一箭一个穿胸射死。众喽喽不敢逼近,只得躲开放箭回射,杨祝射术甚精,几箭便将这几人射死。却见郭朗中刀便射倒了偷袭之人。如此一来形势立转,假赵简见敌方弓手将自己人射倒了四五个,便抽身出来对付。如此一来王思莒立时便占了上风,几招快招儿就将两人兵刃砍断。正待出手捉人,忽听刚刚那个山匪喊道:“这蹄子硬实,撒丫子了!”三人便向旁跃开,从衣襟中取了什么出来。王思莒连忙凝神相对,果然三人将飞刀投了过来。王思莒忙跃后挥剑抵挡。 这边沈同想抽身收拾弓箭手捕快,忽然听到身后变故,急忙回看,见两个兄弟已经断了兵刃。此时形势不容迟疑,便也取出飞刀却向郭朗射去。王思莒见郭朗背后受伤不轻,此时单足跪在地上,飞刀射来全无反击之力。只得任由众人逃开,飞身跃到郭朗身前挡开飞刀。飞刀射向杨祝,只听腾的一声,却将他弓弦也射断了。 几名山匪抢到马匹,立时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王思莒连忙回头向郭朗道:“背上伤势如何?”便去检看,只见他后背斜斜被砍出了一道半尺长的口子,幸好伤口砍得不深,但也已经血流不止。 郭朗道:“这山药蛋子背地里捅刀子,被我砍成了萝卜丝儿,咱们一人砍一刀,谁也不吃亏!” 杨祝奔过来看了道:“颂文受伤不轻,这后背止不住血,得赶紧送回京城去!” 郭朗道:“没事!没事!看这家伙全身没有八两重,能有什么力气?再被他砍两刀都没事。”正说着,人却扑通的坐在了地上,嘴唇霎时白了。 王思莒当机立断道:“协志你现在便送颂文回京,这里离北门不远,你骑了马儿护颂文回去!” 原来几个山匪逃走之时,却将王思莒三人的马都射瞎了眼睛,只剩下一匹山匪的马来不及出手。王思莒二人将郭朗抬上马去,杨祝从后面抱住郭朗,急急的向京城去了。 王思莒这才回头查看地上,见五个镖师打扮的山匪横尸地上,每个人身上都中了飞刀。原来这几人怕杨祝一箭射人不死,留下活口,便将倒地之人一一补了飞刀送走上路。 刘府的程运虽说躲在了大车地下,也没能逃过一劫,脖子上中了一刀已是气绝。 王思莒担心郭朗伤势,便寻回两个车夫,让他们将两车货物运回刑部衙门;两人却不知六部如何走法,王思莒只得叫他们将两辆大车赶到城西自己的宅子里,便飞身向京城奔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春意琳琅 他想杨祝由北门而入,到六部甚远,定不会带郭朗去六部医治;北门附近设有禁军驿馆,这里平日都有医官坐镇;便向北门禁军驿馆行来。一进驿馆,果然寻见二人。见一位穿着重甲的禁军官长正在为郭朗敷药,郭朗侧卧面向墙边,却是没有声息。 王思莒急急的低声道:“血可止住了么?” 一边的杨祝道:“伤口已经敷住了,刚刚诊过脉,却还安稳。多亏了杨大人的白药方子,正好救得颂文一命。” 王思莒向来就是在刀头上混饭吃的,却才城外一见郭朗伤势严重,便即提心吊胆,生怕有什么闪失。此时听说郭朗有救,心中立时感激不尽。他知道这皮肉之伤常常失血致命,若是将伤口止住,便算救回了七分性命。郭朗生就健壮,过了这一时三刻便无可担心了。 王思莒见这军官手头忙完了,众人出了房间便一拱至地的谢道:“杨兄救命之恩,兄弟终生不敢相忘!” 这位杨兄道:“举手之劳大人客气了。却不知跟何人动手伤成这样?” 王思莒也不隐瞒道:“刚刚在城外盘查可疑之人,却是一伙恶匪,说不得便动起手来。” 这位杨兄道:“还未请教大人姓字?” 王思莒道:“兄弟刑部王思莒,这位是杨祝,受伤的兄弟叫郭朗,也都是刑部之人。” 杨军官道:“下官姓杨名琇展,便在这里职守。” 王思莒道:“杨兄与我等有救命之恩,再也不必以官阶相称。杨兄这行医用药的本事是从何学来?” 杨琇展道:“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先祖是前朝郎中,平日磨炼草药,施作符水;小弟祖祖辈辈都懂些治伤救命的方子。倒叫王兄见笑了。” 王思莒道:“不敢。我这位受伤的兄弟伤势不轻,能否借此地将养几日?” 杨琇展道:“大家都是朝廷之人,不必拘泥。这位郭兄便在此地养伤好了,我自会派人照料。” 王思莒道:“如此有劳了,郭朗的一切随身物事,我会派人送来。” 王思莒与杨祝辞了杨琇展便回衙门带着衙役c仵作重又出城,回到之前打斗之处。谁知山匪的尸首却已经不见了,只留地上血迹斑斑。 杨祝奇道:“这些尸首哪去了?难道那沈同等我们离开重又回来将尸首收了去?” 王思莒道:“我看却不是如此。这沈同几人吃了败仗,定是不敢犯险回来收尸。若是一个不小心,再将自己陷了,岂不是成了笑话了?” 杨祝道:“正是。这几人逃走之时将受伤的山药蛋子一一射死灭口,自不必再回来收殓尸体。难道另有人将尸体收了去?” 王思莒令一干衙役回刑部候命,转头道:“我们既然认识沈同,山寨中人自是没什么可隐瞒的。但你可曾想过还有旁人不想露出自己的面目?” 杨祝恍然道:“你是说刘魁怕我们知道了他勾连山匪,却将这些尸体销毁?” 王思莒道:“正是。我猜这刘魁定是派人远远哨住这两辆大车,他见变故一出,定然怕暴露了自己。便趁我们送颂文回城之时,叫人将这些尸首都收了去。到时候这刘府的程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自然可以一口咬定不知此事。咱们又没有凭据,自是拿他没辙。” 杨祝道:“只是这刘魁富到了流油,却为何犯险要与金苍寨勾连?” 王思莒道:“这些黑道上的人物往往都有瓜葛,咱们明日到刘魁府上先打探打探他的动静再说。” 杨祝笑道:“看这老头子会不会给咱们逼得屙湿裤子。” 王思莒道:“适才打斗的时候,那沈同喊过一个山匪的名号,却叫铁犁。咱们须得查查这个铁犁兄是何许人也。” 两人回到王思莒府中,见两大车的丝绸正停放在后院中。娄管家出来迎接二人道:“老爷回来了。却才有两个车夫赶了这两辆大车进来,只说是老爷吩咐的,却又不说原由,慌也似的就走了,留下两车绸缎在这。” 王思莒道:“是我吩咐他们运来的。这两辆车上是什么物事,打开看看才知道。” 三人一起动手将车上一匹匹的绸缎卸了下来,却见两辆车上各有一个木箱放在车底,却是用绸缎堆起盖住,此时方才得见。两个木箱却是用铜锁锁死。王思莒取出剑来砍落铜锁,只见黄光闪闪的两箱金砖摆在箱子里,每箱都有不下两百两。三人都惊了。 王思莒本就料定箱子里定有什么贵重之物,否则金苍寨不会派这许多高手出山围护。他为官数载,大大小小的场面也见过不少,但看见这黄金百两仍就是一惊。 他心道:好家伙,这山药蛋子加上盐贩子果然是出手不凡,随随便便就又几百两的黄金往来。咱们衙门之人,每月就几两的碎银俸禄,要挣来这黄金百两,一辈子也是妄想。不过这些金子究竟所属何人?早上发现两辆大车的时候,假赵简一伙人正护着大车出京。看来这些黄金应该是刘魁的。这刘魁应该是与金苍寨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要向山匪奉上敬供。而刘魁乃是巨富之人,能拿出这百两黄金。而金苍寨却派出高手护送黄金进山,一路上打出刘府的招牌,故能畅通无阻。只是这刘魁为何要向金苍寨上贡?这刘魁虽是贩私盐起家,但早已是修成金身,黑白两道通吃。他连堂堂刑部侍郎都能随随便便的叫到街上,可见面子之大。按理说他这种人是不用理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山匪的,但几百两黄金实实在在的摆在眼前。此刻多想也是无用,明日去刘魁府上拜侯一下这位“京城第一盐贩”,看看他如何应对。 此时杨祝跟娄管家仍是瞪大了双眼c合不拢嘴来,倒似要把这些金子看进眼中去。 王思莒道:“先将这些金子运进地库里,再细细称过,看看一总有多少两。” 他说了两遍,娄管家才缓过神来,牵着马车去了。 杨祝道:“大人以为这些金子是归谁所有?” 王思莒道:“我猜这些黄金乃是刘魁向山匪进贡之物,但一时还想不到原由。对了,你可还记得那沈同的招式?” 杨祝道:“我没有跟他交手,只远远看见大人与他过招。当时情势急迫,却不怎么记得清。” 王思莒道:“这人武功招式出自天龙门,虽然出手时此人故意穷极狠辣,但趋退之间可以看出定是天龙门弟子。” 杨祝道:“大人的意思是去天龙门查问此人?” 王思莒道:“这倒不用,先放着他不管。这几日颂文养伤,你便叫刘方同我们一起去刘魁府。” 杨祝道:“大人是要” 一句话还没说完,看到两人之闯进后院来。王思莒一看,却是马氏兄妹。 只见马云儿便如一阵晨风般飞步来到跟前道:“王大人,你这堂堂郎中府,怎么连个看门迎客的都没有,搞得我们以为走错了地方呢。” 马云儿口齿伶俐,说话就像连环炮般叽叽喳喳的讲个不停。 这时马盛方才急急的追进来,手中却提了一个大大的食盒子。 马盛道:“王大人请别见罪,刚刚拜访贵府,前院中却是没人,看来贵府定是事忙。我兄妹二人便来此寻找,请勿见怪。” 王思莒笑道:“这有什么怪罪之处?两位既然来访,便请到书房坐坐。” 四人来到书房坐下,娄管家在后院还没出来,王思莒只得自己去烧了水一一奉上热茶。 马云儿笑道:“王大人亲自侍奉上茶,搞得我们倒像是钦差大臣似的。” 王思莒也笑道:“我的府中冷清,平日倒也没人来坐。两位今日造访,却也比钦差大臣金贵的多了。” 杨祝道:“要是有每个钦差大臣都送好吃的来,我们这是求之不得呢。” 马云儿见他看到食盒,便笑道:“你怎么知道里面是好吃的,说不定是一块大石头!” 杨祝道:“人道‘千里送羽毛,礼轻情意重’,姑娘大老远的送来,就算是块石头,在下也必定笑而纳之。” 马云儿还待相辩,马盛向王思莒道:“今天我兄妹二人造访也没有什么事儿,昨日云儿亲手包了饺子,今天特地送来想叫大人们尝个鲜儿。两位大人请勿见笑。” 王思莒道:“倒是费了两位一番心思!两位若是方便,大家一起吃个饭如何?” 马盛道:“如此便叨扰了!” 王思莒道:“哪里哪里。”道声失陪,便去后院张罗。 王思莒一走,马云儿道:“这位堂堂郎中大人的府第怎么这么安生?好像这个宅子里总共就没几个人。” 杨祝道:“王大人素来节俭,这府第虽大,但加上王大人自己,一共也才三四个人。” 马云儿睁大了眼睛道:“三四个人住这么大一处宅子啊!你们王大人是不是将银子都埋在了墙头底下,舍不得拿出来用。” 杨祝笑道:“你以为我们公门之人是开钱庄c赌坊的财主吗?却哪有那么多银子来藏?说起来您两位马老板都要比我们这些当差的富裕呢。” 马云儿道:“才不信呢!谁不知道你们衙门的人都不是靠俸禄为生的!” 马盛忙道:“你小孩子家,净要乱讲!”转又对杨祝道:“舍妹年幼无知,口无遮拦,大人不要介意。” 杨祝道:“马小姐说的也是,当今朝廷官吏不贪金不捞油水儿的真没几个,倒叫两位见笑了,今儿个你们就见到了两个。” 马盛道:“王大人那日为我兄妹二人主持公道,却得罪了恶霸,我二人就已知道王大人是个清官。像两位这样的官长,确实甚是少见。” 马云儿见两人谈到此处却无从插嘴,便道:“好啦好啦,我不过是一句说笑,你们两个就忙的跟个什么似的。不和你们说了,我去看看王思莒干什么去了。” 马盛道:“云儿不要乱走!”话才说出一半,马云儿却像一阵红云般飘出门去了。 马云儿直穿过门廊,道后院来寻王思莒;左走右走却来到了一处园林,园子里草木春芽初发c鸟鸣处处,好不清新。她心下好奇便要进园林中游玩,却见脚下草中藏着一个石碑,想是年深日久,石碑已经乌青了。马云儿拨开乱草,见石碑上刻着“俯仰盈春意,四顾满琳琅。云河仙翁康定元初手题。” 马云儿道:“你叫云河仙翁,名中也有个‘云’字,跟我渊源甚深,看来一定要进去走一遭了。” 园子不甚大,却布置的有声有色;山石嶙峋错落,石桥也是细细雕琢,又是百年风霜磨砺,别有一番诗意。 马云儿走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好像有说话的声音,心道定是王思莒,便向声音寻去。转过一处假山,却见王思莒正与三人说话。这三个人打扮奇特,说是老爷,却都穿着粗布衣裳;说是下人,这三人体格雄壮,气势逼人,一看就不是人下之人。一人生的满脸胡须,一看就颇为瘆人。 王思莒显是听到了马云儿来到,便回头道:“马小姐请近前来!” 马云儿走前道:“我道你怎么一去不返,原来这里还有客人哦。” 王思莒道:“倒是在下失礼了。这位是‘云盛陶坊’的二掌柜马小姐,马小姐烧的一手绝好的瓷器,那是没得说的。”转又向马云儿道:“这三位乃是我的朋友,你便叫他们大哥c二哥c三哥吧。” 马云儿见王思莒瞒下三人真名,也不介意,笑道:“见过大哥c见过二哥c见过三弟!”转又向王思莒道:“再见过四哥!” 三人中的大哥道:“马小姐安好!” 那三哥却道:“我定是比你年长,你怎么不叫我三哥?” 马云儿道:“呦呦呦,不害臊,你年纪轻轻怎么能作三哥?作三弟却是正好。” 那位三哥年纪也就二十一二岁,和马云儿年纪相当。忙道:“我是嘉隆二年生人,今年正好二十岁,你却是多大?” 马云儿道:“我呀,我是嘉隆元年的生日,刚刚好好大你一岁!” 那三哥猜她多半是跟自己斗嘴,看她年纪不过十岁的样子。 王思莒道:“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便去书房说话。” 众人回到书房,杨祝一见三人,立时一愕。王思莒却向马盛介绍了三人。 这位大哥道:“非是怀谋兄见外,不以我三人真名相告;这江湖中的事儿,两位也不必牵扯进来。在下痴长各位几岁,便权作一回大哥,两位不必请不必介怀。” 马盛一听到“江湖”二字便忙道:“不敢不敢,大哥一看就是做大事之人,咱们叫一声大哥也是不怨。” 三哥此时便笑道:“你怎知我们是做大事的人?说不定咱们却是劫路的匪徒c海上的强盗呢?” 大哥c二哥急忙道:“三弟,不可乱讲!” 马云儿笑道:“你要是匪徒强盗,这里王大人第一个就把你抓住了!” 三哥笑道:“要是王大人跟我们同流合污了呢?咱们便都是山大王,你们岂不是掉进了匪窝里?这位马兄还好,马小姐你恐怕要作压寨夫人了!” 马云儿立时俏脸绯红,嗔道:“等我作了压寨夫人,第一个先把你这小鬼砍头!” 三哥笑道:“说不定” 王思莒见二人斗嘴,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下来,便插话道:“各位既然都在小弟家里,不管是贼寨也好c匪窝也好,小弟都要尽了这地主之宜。这是上等的绍兴茶,各位倒是可以品尝一番。” 杨祝道:“这吃茶却要有个讲究:这茶放入壶中,先用滚水烫过,这是第一道茶。这第一道茶却是不能喝的,然后再加热水冲泡,方才能喝” 大哥道:“这江南之人事事精细,想不到吃茶也有这么多讲究。” 三哥忽道:“就是啊,你们江南之人事事精细,凡事鸡毛蒜皮的小事无不斤斤计较。看来还是我们辽东之人好些。” 马云儿立时怒目相向,嗔道:“既然你们辽东这么好,干嘛来我们江南?” 三哥悠悠的道:“孔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咱们三个却是‘己所欲施于人’,既然有这么一丁半点的长处,便来此地教化土人,好叫天下人知道知道。” 马云儿斗嘴却是斗不过他,只气得俏脸绯红,还待强辩,娄管家道酒席已经备好了,各人便入席就坐。席间两人又是唇枪舌剑的斗嘴,王思莒等几人只得暗自苦笑。 好不容易挨过这顿饭,马氏兄妹告辞。杨祝也告辞离去。 王思莒回到自己房中,见火盆里的炭火正旺。想道马云儿天真烂漫甚是好笑,不久便安然睡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关东三侠 睡梦之中,神思游荡,不知不觉却来到了风波亭。理完了衙门的事,天色已晚,王思莒正缓辔向老宅行去。行到一处竹林中,忽然见到前方有两人站在小路中间,拦住了去路。王思莒也不忙乱,仍就慢慢的走着;回头一望果然身后还有一人跟上前来。 王思莒勒住了马,心道:这京城之中难道还有人敢打自己的主意?真个是太岁头上动土。便在马上道:“三位有何指教?” 身前一人道:“你可是刑部之人?” 王思莒听他声音似是年纪甚轻,便道:“小弟正是刑部之人,各位若要劫财,多走半里便是临安府库,那里金山银海保不让各位失望。若是要打劫小弟,老实说,三位不但要两手空空,说不得连性命也是不保。” 年轻人怒道:“谁稀罕你的钱财!你叫什么名字,报出来好叫小爷知道!” 王思莒本就有气,立时下马抽出单刀道:“我的名字就写在这刀柄上,这位大侠不如近前来看!” 年轻人也拔出随身佩剑道:“巧了!小爷的名号也刻在了这把剑上,咱俩倒是比一比,看谁的名字好听些!” 身后那人喊道:“三弟,不可无礼!” 只是为时已晚,王思莒已经与这人斗到了一起。几招下来,王思莒只觉得这个小子虽然年纪轻轻,但出手颇有章法,显是经过名师调教。年轻人气性浮躁,与人动手多半是百招的买卖。百招之内自是穷追猛打虎虎生威,但一过了百招没有占到便宜,便会泄了气,手忙脚乱起来。 但此人年纪不过二十岁,出手却老练的紧;三十招刚过他便知道无伦是招式还是功力都斗不过王思莒,便一捏剑诀,使出力守不攻的招式来。王思莒见他退守,便出快刀泼风似地攻上,但此人刀来剑挡c拳来掌抗,一招一式有板有眼。堪堪过了百招,王思莒却仍未将他拿下。看来不打上两百合倒是拿不下他。 这时身前的大汉道:“三弟退下!” 这年轻人一听这人发话,立时向后跃出,这一跃全无招式防守,可见此人对自己的轻功颇为自信。这一跃却也跃出了七八丈远,也算是一流的身法了。王思莒本就以轻功见长,此时见他轻功甚好便想比试一番,前面这个大汉生的猿臂蜂腰,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得凝神应对。 大汉道:“既然动手,在下便领教领教阁下的功夫,此战纯为切磋,得罪莫怪!” 王思莒道:“说不定却是小弟得罪了你呢!既然要打,便打个痛快!大家却不必拘于礼节。” 大汉道:“好!就是这么说!不过在下这两条钢鞭乃是精钢铸就,莫要毁了阁下宝刃。” 王思莒心道:我就这么一口寻常官刀,前几日还砍的满是缺口,却是什么宝刃了?这个浓须汉子提前相告,免得在兵器上占了我的便宜,倒是个厚道之人。 王思莒近日心境不佳,刚刚与那三弟过招倒觉得颇为畅快,此时决定一战,便也不说废话,挺身攻上。 这位浓须大汉果然与那个三弟是一师所教,趋退纵跃之间身法便似一人。但这大汉使的是双鞭,招式大开大合,虽然有失灵动,却比那三弟刚猛多了。王思莒打发了性,便像飞萤一般绕着这大汉以快刀相攻。这大汉双鞭所及甚远,身旁一丈之内的臂膀粗的翠竹都被扫倒。王思莒招式中夹带掌风,将漫天的残枝碎叶轰向大汉,自己却飞身跃起,撩向大汉颈后。这一招以竹叶为幌,王思莒却藏身于竹叶之中实是凌厉无比。但这浓须大汉也不是寻常之辈,钢鞭蓄力一扫便将身前三尺之地罩住,只将扑来的漫天碎叶击得四散;抬头一看,果见对方藏身碎叶之中飞扑下来;随即揉身旁跃,另一鞭却砸向王思莒腰胁。王思莒反应奇快,他怕对方钢鞭砸断自己单刀,所以始终不用单刀与钢鞭相抵;此时避无可避,便空中挥刀,却用刀面平拍向钢鞭。钢刀刃薄可弯,这一鞭便砸之不断。王思莒也凭着反弹之力,足不点地的倒跃出去,落地之后负手而立,甚是气定神闲。这几招之间,双方都是险象环生,却又都以绝妙的应对之策化去危险;观战的两人都暗自叫好。 那三弟也暗忖道:看来这个官爷也不是善善之辈,此时见这人与大哥过招,才知道此人功夫不凡。刚才虽然与他对了百招未败,但自己的招式c功力c应变甚至自己引以为傲的身法都敌不过这家伙。所以大哥才叫住了我,免得自己落败出丑。想到此处不由得暗生冷汗。 而王思莒此时的心境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个大汉武艺绝对是超出自己一等,他与楚子章对敌时,完全是以性命相搏,便似拼命三郎般的狠打恶斗,尽管功力不及,但出手便占了三分气势。此人功夫虽然不如楚子章,但功力深厚c招式老练,实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而自己又不是以命相搏,一来一去,百招之后便慢慢落了下风。自己若想取胜,除非出得奇招一击制胜。 这时大汉突然叫道:“慢!”随即退开停手不攻。 王思莒见他已经占到了上风,却忽然停手正感愕然。 大汉道:“阁下可是‘风雷神捕’中的王大人?” 王思莒奇道:“正是在下,不知阁下却是如何得知?” 那个一直未曾开言的汉子道:“我兄弟三人千里迢迢的入关就是为了你老兄!” 王思莒细细查看三人,只见年纪最长的不过四十岁上下生的虬须满面甚是粗犷;刚刚说话的汉子年纪居中,却是一付寻常相貌;年纪最轻的三弟刚刚与自己动过手,以他的年纪来讲,有这身功夫也算是百里挑一的人才了。王思莒左思右想,却也想不出这三人是谁。只得问道:“不敢请教三位高姓大名?” 虬须大汉道:“我三人便是‘关东三侠’。” 原来这三人乃是长居关东的三位侠士。大侠叫夏闻喜,二侠叫耿九,三侠叫林淮南。三人师出同门,都学的一身的武艺,本就在关外营生。大江以北沦落敌夷,汉人少不了要受金辽的欺压,三人忍不过这口气,便弃去了家业,在辽东关外做起了劫富济贫的勾当,专门抄掠金国的富户,替当地百姓出气。当时这老三方才十四岁,便跟着两位师兄闯荡江湖,如今已经是个翩翩少年了。三人武功甚高,在江湖上颇受汉人敬仰,便得了个“关东三侠”的名头。一次追杀一个恶霸,三杰一路追到京城来了。这恶霸贿赂了官府,叫官府发榜捉拿关东三侠。此时莫言秋已经在京城办差,由此便结识了三杰。三人对莫言秋的功夫颇为推崇,莫言秋也是极为敬佩三杰的侠义之举。人道英雄好汉惺惺相惜,莫言秋便与三杰结成了生死之交。一日,三杰正在辽东大定府城中踩点,打算将城中的一个巨富劫出来绑到金军军营外示众,再将他的家财都散到城中汉人百姓中。却忽然听到有人谈论“雷捕”莫言秋一个月前已经殉职。三人顾不得打点行装,火速下了江南。四处一打听,果然听说莫雷子已经遇害。但事情经过却是无人知晓。 三人甚是悲愤,便寻到了王思莒想要问个究竟。王思莒自莫言秋殉职后心境甚是不佳,因此一遇到三人便没的好气,三句两句便动起手来。三人见此人武艺甚高,又是刑部之人,那定是“风捕”王思莒无疑。三人道出原委,王思莒便将小苍山一战说给三人知道。 三杰向来少逢敌手,此时便决定进山诛杀楚子章为莫言秋报仇。王思莒见劝不住他们便告诉了进山的路径。 三杰进到小苍山,寻觅了半个月却也找不到山匪的影子,只把山中的豺狼虎豹打死不少。只得回到王思莒府第,从头商议。只是苦无良策,便在府中常住了下去。这却是半年前的事情了。此后王思莒与那楚子章在刘家村不期而遇,一战之后身受重伤。三杰却恼恨至极,便要扮作衙门中人伴在王思莒左右,以防再遇见楚子章。王思莒知道楚子章虽然武功甚高,但也不可能次次犯险进京。况且三侠乃是待罪之人,带在身边多有不便。便苦口婆心的将三杰稳在府中;几个月下来,只将三人憋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三人为莫言秋报仇心切便忍了下来。 马氏兄妹造访王府,却被马云儿乱走乱撞见到三杰。王思莒不便隐瞒,却也没将三杰的名头讲出来。 而当夜睡梦之中,却又回忆起与三杰半年前竹林一战,虽然是在梦中,却也是酣畅淋漓。 到得日上三杆,王思莒一梦方醒。去刑部听了晨会,便和杨祝向北行去。走了不过几条街便来到一家钱庄,钱庄金字招牌上写着“金城钱庄”。傍边的一间店面也是刘家所有,招牌上刻着:“金城通兑”,却是一家当铺。王杨二人进了钱庄问明了刘府的所在,便向刘府行去。不多时,来到一处大宅之外。两人叫开了门,一个家丁开门迎客,王思莒见他的穿着正和那程运一模一样。门丁见是两个官差不敢怠慢,便将二人迎到府中。王思莒一看,这刘府气派果然不凡,不论是雕栏石阶还是房梁瓦檩无不是上上之选。一进前院,这富贵之气便将人压倒。王思莒暗道:这豪富之人极尽奢华本事恐怕也是一种才艺,即使自己有了千金万金,也是不能将宅第布置的如此奢华。 门丁将二人引进书房等候,便去通报老爷。王思莒和杨祝便在书房四处闲看。 王思莒见墙上所挂书画都似是名家手笔,可惜有很多自己连字也是认不全。有一幅画却是一个醉翁醉卧石上,手中犹自提了一壶烈酒仰头欲饮;画中之人衣带不整,颇有潦倒之意,但美酒入口,全无悲苦之感。细细看去,画中人眉目之间倒是颇为怡然自乐,今朝有酒今朝醉,好一番兴致。王思莒虽然不精于书画,也知道这幅画不是名家手笔。但旁边的书法却是龙飞凤舞,堪为傲世之作。王思莒仔细看去,却是一篇《酒德颂》,乃是魏晋时期竹林七贤中醉君刘伶的大作。 “有大人先生,以天地为一朝,万期为须臾,日月为扃牖,八荒为庭衢。行无辙迹,居无室庐,幕天席地,纵意所如。止则操卮执觚,动则挈榼提壶,惟酒是务,焉知其余。 有贵介公子c搢绅处士,闻吾风声,议其所以,乃奋袂攘襟,怒目切齿,陈说礼法,是非蜂起。先生于是方捧甕承槽,衔杯漱醪,奋髯箕踞,枕曲藉糟,无思无虑,其乐陶陶。 兀然而醉,怳尔而醒。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睹泰山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观万物,扰扰焉若江海之载浮萍。二豪侍侧焉,如蜾蠃之与螟蛉。” 忽然身旁一人道:“刘伶生性疏狂c嗜酒如命,但这一片《酒德颂》洋洋洒洒百余字却是写的气度恢宏,颇有逍遥之意。” 王思莒转头一看正是刘魁,便道:“一樽美酒入口,醉后自是逍遥;但庄生晓梦终须一醒,这酒钱还是要算与酒家的。这幅书轴写的霸气十足,想必定是名家手笔。” 刘魁道:“想不到王大人也是精通书法之人。这幅《酒德颂》乃是米元章的手笔,米博士一日也是吃醉了酒来了兴致,便纵声放歌c提笔写下这篇文字。你看这个‘士’字上污了一点,这却不是墨滴,而是米芾手中美酒滴在了宣纸上。后来才又配了这幅‘饮醉图’,方才成此。这番原故,乃是米家后人记录,自非寻常之人所能知了。” 王思莒以看,果然如刘魁所说,看来这幅书轴确是米芾的真迹,说不得又能值上千金。 王思莒道:“刘老板所藏的书画,无不是千金难求的墨宝,本官确是开了眼界。只是本官却不是为了欣赏这些字画而来。” 刘魁道:“上次于大人匆匆一晤,未及细谈,实是遗憾。大人难得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王思莒道:“本官有件事需要向刘老板请教,还望实言相告。” 刘魁道:“大人尽管问,老夫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思莒道:“刘老板可认得程运此人?” 刘魁微微侧目想了想道:“程运?没听说过此人。大人为何有此一问?” 杨祝道:“前几日咱们抓到了一伙惯匪,其中有个叫程运的,招供说刘老板与这件事有牵连。” 杨祝穿的捕头官服,刘魁不认得他,便问道:“这位捕头大人贵姓?” 杨祝道:“下官姓杨。” 刘魁道:“杨捕头莫怪老夫无礼,老夫从十三岁起便出门讨营生,经过四十多年经营,勉强才有了今天的家业。常言道:树大招风,在这京城混迹,不知道何时就会得罪什么人。咱们做大事的人处处招人忌陷,真不知何时背后便会挨上一刀。这个程运一定是对头安排的,却要借此陷害老夫。还请两位大人详查一番,还老夫一个清白。” 王思莒细细观看刘魁脸色,见他侃侃道来,并无异状,便道:“这程运要是刘老板的伙计,刘老板家大业大,恐怕也是不会认识。本官须得一一问过刘老板的伙计,才能洗脱刘老板嫌疑,这乃是公事,还请刘老板不要怪罪。” 刘魁忙道:“大人秉公办事,老夫是无比敬佩的。便请大人到老夫在各处的产业去查问便了。敢问一句,这个程运是因何事被抓?” 王思莒心道:这只老狐狸,明知道程运已经被灭口,还在这里装大头蒜。便道:“是因为私送惯匪出城,这程运不服官差抓捕,已经被正法了。” 刘魁道:“既然此人已死,大人又将这些惯匪捉到,老夫斗胆相问:这事是不是就算了了?” 王思莒见他,眼神中似有不言之语,心道:他叫我了结此事,便是将那两车金砖送与了我。此人老奸巨猾,言语半点破绽也寻不到。不如先稳住了他,再作打算。便道:“刘老板与本部各位大人都有深交,刘老板之言本官是信得过的。既然刘老板说与此事无涉,本官便不再追查。” 刘魁道:“多谢大人体谅。此事便再无人提起,请大人放心。” 王思莒心道:你要我收受贿赂也要收的安心,真的要再三感谢了。 王思莒起身道:“既然如此,本官告辞。” 刘魁又道:“请稍等。”说着起身将墙上那幅《酒德颂》摘了下来,吩咐书童卷起包好道:“刚刚与大人讨论书法,才知道大人也是此道中人。这一幅《酒德颂》乃是米芾的真迹,虽然区区庸藏,入不得大人法眼;但常言道:千金易得,知己难求。难得大人赏识,老夫便将这幅卷轴赠与大人,这却似文人之间的赠画换字,全数兴致所致,请大人切勿推却。” 王思莒道:“多承刘老板费心,但适才刘老板一番言语,堪比金银,于本官已是厚赠。这幅书卷价值不菲,本官却是不敢接纳。告辞,告辞。” 刘魁见王思莒不收,也不介意,眯着眼睛送二人出门。 王杨二人出了刘府,杨祝道:“这老儿满口胡言,京城黑道中人就数他最是财大气粗,谁敢陷害他?况且他在朝廷门路甚广,京城之人是人都得给他三分面子。他倒是将自己讲的跟个无辜良民似的。” 王思莒道:“给他三分薄面,便有千金收入囊中,没有人不愿意拍这只老马屁股的。正如先前所料,程运的事他既然推一干二净,咱们现在死无对证,也拿他没辙。” 杨祝道:“既然知道刘魁跟山里的人又来往,不如就盯住了刘府,看看还有什么动静。” 王思莒摇头道:“这刘魁不比魏思源,他家业甚大,光京城里大宅子就有好几处,还不算各处钱庄c赌坊c当铺,咱们却是无从盯起。不过既然知道了刘魁跟山中有大笔金银来往,也算是多了条线索。” 两人又去禁军驿馆探望了郭朗,郭朗已经转醒,但失血过多,脸上全无血色。两人进门时,他正在兴高采烈的跟几个禁军军士讲述昨日激斗的情形。几个禁军军士见王思莒进来,便拱手告辞。王思莒见他挺过了一晚,便知他已无性命之虞。以郭朗这般健壮的身板儿,过个个把月便可行动如常。 杨祝道:“咱们刚从刘魁府里出来,你可知道他怎么说?” 郭朗道:“自然是推得一干二净咯。” 杨祝道:“正是。这老小子滑头的紧,咱们现在又没有把柄在手,却也动不了他。” 郭朗道:“那程运口口声声说是刘家的人,咱们把刘家的家丁都捉来一个个的审过,不信他能瞒的住。” 王思莒道:“那日送你到此之后,这刘魁却将城外一干山匪连同程运的尸首都收了去。”说着便将昨日之事简略的说与郭朗听。 郭朗气道:“这天杀的盐贩子,在京城之中如此大胆作恶,也不知哪来的胆子!” 王思莒笑道:“我将昨日之事说与你听,是不想让你有所挂怀,便在此安心养伤。你若是压抑不住心神,如何能早日痊愈?” 郭朗也笑道:“大人所说实是正理,你们不必每日来看我,我在这里逍遥的紧。” 三人又闲话了一阵,王杨二人便去了。 江南三月,时节正暖。这日是初十,王思莒自府中骑马出来,见杨祝已经等在门口。 杨祝道:“昨个问过了一个金鳞帮的人,他说道这铁犁兄多半就是江湖上人称‘元铁犁’之人,此人是铁掌门弟子。” 王思莒道:“‘铁掌门’?怎么从未听说过这个门派?” 杨祝道:“铁掌门弟子不多,但铁掌门的大弟子大人一定听说过,他就是‘铁拳无敌’刘盾!” 王思莒道:“刘盾?就是太湖中号称江湖第一高手的刘盾?” 杨祝道:“正是,这铁掌门人丁不旺,但是弟子却是甚是了得。刘盾这一辈师兄弟只有三个人:刘盾是大师兄,当初江湖上却叫他‘刘铁拳’,等他打出名号之后,便号称‘铁拳无敌’;二师弟是‘潘铁鞭’,虽然没有大师兄这般武艺,但江湖上看住刘盾的面子,便给他封了个‘铁鞭无敌’的帽子;三师弟是‘元铁犁’,真名却少有人知。这三人练的都是外家的拳脚,兵刃上不甚见长。沈同口中的铁犁兄,应该便是这个姓元的。” 王思莒道:“刘盾既然是江湖第一高手,他的师门怎么会少有人知?” 杨祝道:“此事我也不知,江湖上传言刘盾此人不喜出门,只在太湖的庄子里走动。兴许是他在钻研什么武功,不喜交游吧。” 王思莒道:“这些江湖人士都是特立独行,都是常常作怪的。不过既然知道了这个姓元的,日后就能查找出此人。” 才行到六部衙门口,就见许多人出出入入,甚是惶急。王思莒有些不明就里,忙进刑部打听,捕头蒋免道:“大人还不知道吗?魏参政府第昨个着了大火,魏大人一家一个人都没跑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斯人逝矣 王思莒一听大惊,自己上月方才见过魏思源,如何就出了事。他急忙奔到刑部议事厅,见众多官员都已经在了。各人都是议论纷纷。 沈不为见王思莒进来便道:“王兄可曾听说了?” 王思莒点头道:“这是什么时辰的事?” 沈不为道:“昨日丑时巡城的禁卫营看见的火光,等到砸开大门进去,火已经着的旺了。” 王思莒道:“有人跑出来吗?” 沈不为道:“没有。禁卫营一见起火便着人救火,直到恁大一所宅子烧成平地也没一个人跑出来。” 王思莒心道:参政府这么大的宅子,家人c僮仆加上丫鬟杂役应有几十人之多,如何一个人都没跑出来?真个是奇哉怪也。 众人正议论纷纷,傅清流进来。 傅清流道:“你们应该已是听说了,参知政事魏大人府第昨夜不幸罹火,皇上对此事甚是悲切。今日皇上钦点端王查办此事,着刑部与禁卫军统领秦善协同查办。今日刑部本部左右厅各派一人到参政府候命。左厅刘郎中c右厅王郎中,你二人便会同端王爷同禁卫军查办此事。” 侍郎黄大人道:“尚书大人,皇上既然十分关切,我刑部也该极尽全力侦办此案。不如就由下官与两位郎中前往查办如何?” 傅清流道:“皇上指日便要出京北巡,检视北方战事。礼部与刑部要协同西军各营安排圣驾行止,两位侍郎大人便与我到礼部商议此事。” 黄侍郎见傅清流如此说,便不再言。 傅清流挥手,刑部各司官员便退了出去;傅清流忽然叫住王思莒道:“你可知本官为何指派你去查办此事?” 王思莒道:“请大人明言。” 傅清流道:“魏府人丁众多,此次却无一人逃出,这件事一定另有原委。京城火案,向来是由刑部开出文书定案;你此去便要此事查清楚。” 王思莒道:“属下知道。” 王思莒带了杨祝c刘方c刘开领了二十个衙役,连同刑部仵作,飞马来到参政府。王思莒之前来过一次魏府,虽然没有进去府中,但也能看出魏府气派非凡。但此时这里已成一片焦土,瓦砾灰烬之中浓烟犹自冒出。 禁军已经封住了大门,秦将军与端王都还未到。王思莒便带了刑部众人进去查看。 参政府颇为阔大,房舍光这前院也有二十几间。王思莒令一干衙役先清出一条路,以方便走动。众人便动手搬开杂乱之物。 不多时,门外一阵吵嚷,王思莒出去看时,却是端王与秦将军已经到了,刘青宝便是与秦将军一道来的。 这端王长的甚是富态,刘青宝连同一个王府家丁一起出力相扶,这位王爷才慢慢吞吞的出了他的黄呢轿子。而秦善秦将军却因自己是武官,便带了几十个亲卫,骑马跟随而来。 王思莒上前道:“下官刑部郎中王思莒见过王爷c见过秦将军。” 端王歪着头斜眼道:“你便是刑部衙门的?里面是不是你的人?” 王思莒道:“正是。下官先将” 端王急道:“叫你的手下都出来,咱们先将这余火扑灭了,再作打算。” 王思莒奇道:“这大火已经着了一夜,现在都已经熄了,还有什么余火?” 旁边秦将军不冷不热的道:“端王有令,你去做便好,不必多言。” 王思莒还待回言,刘青宝却令手下进去将刑部众人招出;一边却将王思莒拉到一旁小声道:“王兄听我一言。” 他见左右无人又道:“王爷既然有言,咱们便跟着王爷走,王兄何必多言?” 王思莒心道:听听你这阿谀之人有什么话说。王思莒本就不齿刘青宝的为人,此时便冷眼相观,并不开言。 刘青宝故作神秘的道:“你可知为何这次王爷会亲自来这鬼地方?” 王思莒道:“端王受旨亲自查明此案,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刘青宝低声道:“这魏大人虽是二品大员,但俗话说:人去楼空,这人要是没了,就什么都不是了。不管他生前跟谁称兄道弟,到了这个时候,这魏思源的名字就跟城门口要饭的没什么两样。王兄此时还得把眼睛放亮点儿。” 王思莒道:“小弟不明白,还请刘兄直言。” 刘青宝道:“这魏思源已死,咱们再也不能当他是同僚官长。他为官三十年,自然有的不少积蓄,让这大火烧尽了便罢,若是有些存余,咱们便收了去;否则等到禁卫收殓尸身,那时却是什么也没有了。” 王思莒顿时愕然。 刘青宝续道:“王爷此次亲自前来乃是为了一物。这魏思源在西军之时曾经掠得一颗鸡子儿大的云纹玛瑙,这颗玛瑙曾是西夏国宝,传说一千颗玛瑙石中也不见得有一颗生着云纹的;因逢乱世,这颗玛瑙被宫里人偷了出来,辗转民间数十年,魏思源当世在西军,这颗云纹玛瑙肯定是被魏思源得着了。王爷曾向魏思源问起,他一口咬定没有此事。他要是说没有,王爷也不能拿他怎么样。魏思源毕竟是当朝参政,也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但这时候就不一样了。现在人都没了,也不用再讲什么同朝为官的大道理。魏思源在西军占的是肥差,人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就是再不能捞,这几十年的积蓄也能叫咱们乐呵乐呵的。大家既然辛苦一场,能找到多少就拿多少。不过先得为王爷找到了这颗石头,王爷要是开口一笑,后面的事儿就是咱们说的算了。到时候见者有份,秦将军那里是大头c先得准备下;禁军兄弟人头众多,咱们一个也不能漏了;衙门里的兄弟自然也得分一块糕。最后剩下的才是你我兄弟的份儿。” 王思莒直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朝廷大员惨遭灭门之祸,尸骨都还没凉透,这些同僚们就准备开始搜刮家财了。魏思源一门老小如何无一生还c这大火又是如何烧起的,这里大到王爷c小到衙役不下百多人,除了自己似乎没有几个人在意。 刘青宝见王思莒不语,便道:“王兄在此稍待,小弟先进去。” 刘青宝带了手下十几个刑部衙役进了火场,不多时就见他连跑带颠儿的出来,走到端王轿子前面。端王将轿子帘儿掀开了一半,与他语不数句。 不一会儿,端王在轿子里叫两人近前道:“本王有公务在身,恕不奉陪了。你们须得仔细查找魏大人遗骨,连同魏大人家眷,都收到殓房里准备安葬,不得有误!” 刘青宝忙道:“下官定会妥善办理。” 端王带着百余手下浩浩荡荡的去了。王思莒见他满意非常,一定是找到了所求之物。 秦将军也跟随端王而去,只剩下秦府之人同刑部衙役。 王思莒只感到似是背了一只铁锅却在爬山,铁锅里又装满了恶水。爬山本就劳心费力,此时还得小心不让脏水洒在自己身上。 此时已到了正午,刑部衙役连同禁卫军士方才开始收敛尸身。王思莒却叫了左近进过魏府的人来,叫他指出参政府魏大人的卧房所在。此人是专为魏府倒夜壶的,府中里里外外他都熟的紧。找到了卧房所在,却不见有尸身。反而在书房之中找到六具尸体。王思莒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再细细检看这些尸体,大多有致命伤。有的被掌力拍的前胸骨骼尽碎;有的被刀剑直穿入后背。大多尸身被大火烧过,找不到受伤之处,或是这些人就是被活活烧死。王思莒将发现的尸体一一记下位置c死状,又叫仵作一一验过伤势。如此忙了两日,直到第三日中午,方才把魏府罹难的尸身找全。魏氏家人连带僮仆c杂役总总,共找到四十五具尸体。这些尸体大多烧的面目全非,分不出哪些是魏府家人,哪些是家丁。刘青宝便叫随便挑几具尸体当做魏家之人交给禁卫就行了。 等到将这些尸身运走,刘青宝也将魏家仔仔细细的搜过了一遍。他将王思莒叫到一旁,道:“你说这老爷子藏些什么不好,尽买些字画藏在家里。这下倒好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这几日一共翻出了百多斤黄金万五千两银子,还有铁箱子里存下来的一些玉器c珠宝,也能值个万儿八千两。这些个东西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勉强还能让这里百十号子人口袋一沉。王兄认为这些黄白货应该怎么个分法?” 王思莒本就不想贪这死人的钱财,此时却急着要送验尸文书给傅清流,便草草道:“全凭刘兄定夺。” 刘青宝道:“不敢不敢。不过小弟却有个法子” 王思莒道:“刘兄做主就是,小弟还有事,先走一步。”说着便向刑部飞马奔去。 王思莒到了刑部求见傅清流,将验尸文书交与傅清流。 傅清流将文书细细看过,便道:“如此说来,魏大人一家竟是死于非命。” 王思莒道:“正是,属下令熟悉魏府之人带属下将魏府里里外外走过一遍。魏府甚大,路径也是众多,这大火不管如何大,一烧起来,定会有打更的敲锣呼喊招呼救火;魏府上下四十五口子人,如何竟连一个人也没跑出来?属下细细查过每具尸身,有八具身负刀伤,均在致命之处,其余众多身负掌伤。却是被重手殴伤,再被活活烧死。” 傅清流道:“如此说来魏家是惨遭灭门,行凶之人最后放火焚了宅子,故作意外失火。” 王思莒道:“属下也认为如此。” 傅清流道:“只不过在这京师重地c天子脚下行凶,却有何人有如此的胆量?” 王思莒道:“大人可还记得上月魏大人来本部巡视?他说道那金苍寨寨主真名叫楚荣,这楚荣在西军时曾是魏大人的部下。而在楚荣落草之后也与魏大人通过消息。两人若是有此牵连,属下认为这楚荣与魏家灭门有着莫大的干系。” 傅清流道:“若要这般定案,却要引起诸多争执。你今天见过禁卫统领秦将军,这大内左近朝廷大员被杀灭门,他这个禁卫统领面子上定不会好看。况且当今皇上逆耳的话半句也听不进去,朝廷大大小小的事全是秦太尉做主。此事恐怕多有不便。” 王思莒见傅清流诸多顾忌,便道:“我刑部审案判案乃是职责所在,若是昧心虚报了案子,不如就脱下这身官服。况且金苍寨之人在京城中作了这么大的一件案子,朝廷定不会由得他们逍遥,若是因此便下旨剿灭了山匪,岂不是更好?” 傅清流道:“你说的有理,我确是多虑了。既然如此,我明日便入朝上奏。” 王思莒便即告辞。 第二日一早,王思莒飞马来到刑部候着,直等到晨会将了,也不见傅清流的影子。却见刑部侍郎黄大人进来道:“傅大人今日早朝已上书朝廷,求旨告老还乡,皇上已然依准,自今日起刑部公务由本官代为处理。各位需念得傅大人勤勉之劳,问案办差,勿有懈怠。” 王思莒一惊非小,心道:傅大人一身钢打的硬骨头,平时见到皇亲国戚都不轻易低头,如何此时却退了下来? 他等不到黄大人说完,便急急退去,出了衙门,飞马向傅清流府第驰去。 来到傅府一看,傅家众人正在打点行装。王思莒向傅清流拱手道:“大人何故弃官归乡?” 傅清流招手将王思莒引到书房,慢慢道:“老夫二十二岁中举,效命朝廷已经三十年了。这三十年来,朝廷上下大大小小的事情老夫确实见过不少,但要说这为官之道,老夫至今仍是不齿为之。当今朝廷与其说是官场,倒不如说是商场,收了大利的都是些一味钻营c满口阿谀之人。而稍有公正之心的人却无不被排挤出来。朝纲不举,军威不振,我大宋离灭国之日为时不远。” 王思莒见傅清流如此悲切,心中实是不忍,却又无言安慰。 傅清流续道:“你武功虽强,但生性耿直不阿,缺少圆通,在官场中难有展足之地。我知道你执着于莫君之仇,但若要是丢了官位,这报仇之事更无从谈起。我走之后,你要好自为之。” 其实傅清流没有将实情说与王思莒知道。原来昨日王思莒离去后,刘青宝也持了文书求见。却将魏氏灭门一案判了个祝寿醉酒失火,傅清流自是不批。临到夜里,黄侍郎却登门求见,说道端王见大人效命朝廷数十年,该到了告老还乡的时候了。傅清流问起问起缘由,黄侍郎却拿出一纸吏部公文,却是大理寺判傅清流年老荒疏,不堪尚书之任,着傅清流即日卸官听派。 黄侍郎道:这封文书太尉大人还未依准,却看你如何做事。你若是明日一早告老还乡,朝廷念着你的旧勋少不得有大把的赏赐;你若执意要毁了秦将军的门面,你这刑部尚书便只能作一天了。 傅清流道:魏家一门四十五条人命一夜尽殁,你们却能瞒过谁去? 黄侍郎道:这有何难?便说是魏家昨夜替魏夫人庆寿,都喝醉了酒。这酒后失火乃是常事;魏家一门醉酒之后人不能动,便即罹难。皇上对秦太尉言听计从,要带过此事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傅清流道:老夫自是知道秦太尉深得皇上信赖,只不过天理循环c报应不爽,秦太尉如此玩弄朝政,早晚却有失手的一天。 黄侍郎笑道:本官在你手下办差已经十年了,你可知为何你今日落得如此田地? 傅清流道:定是因为老夫不屑于低三下四阿谀奉承吧。 黄侍郎笑道:你也不必讥讽本官,随风转舵乃是为官之道,若要在朝廷站得住脚,少不得变通一二。若是向你这般食古不化,却如何能活的长久? 你可记得三年前宋秦街一案?端王亲自派我送了百两黄金给你,你只要松一松笔头,留的他一条小命,便皆大欢喜。端王见你收了奉献,便当你是自己人;那宋秦街充军也好,发配也好,只要留的他一条命在,王爷总能想法子把他弄回来。谁知你竟是好赖不知,竟然将他判了个斩立决,又把我踢出了门去。你当日踢我出门之时,可想到会有今日? 傅清流道:宋秦街奸杀李良一家,实是死有余辜。如果只因他是王爷小妾的表亲就放过了他,老夫这几十年的官算是白作了! 黄侍郎道:白作也好不白作也罢,傅兄你就是输在一个“硬”字上。宋秦街一案过去就算罢了,这次王爷却容不得你犯呆。王爷乃是秦将军的泰山,两人本就是一家人。你若是不给秦将军颜面,那就跟得罪王爷没什么两样。不过幸亏王爷大度,念着你在刑部多年的经营,断案也算是正大光明,便留了条后路给你走;小弟奉劝你一句:便就此机会告老还乡吧,你与秦太尉多年不合,若要一气硬顶上去,惹怒了太尉大人,可就不是卸官听派了。 傅清流道:若要老夫离任也可,老夫却有一事相求,王爷若是不答允,老夫定会拼死上书皇上,查明魏氏灭门真相! 黄侍郎道:什么事 傅清流道:刑部郎中王思莒乃是难得之才,老夫去后,你们不可卸了他的官职。 黄侍郎笑道:这王思莒跟你又有什么干系?他又没惹得王爷气恼,自不会有事。况且此人武艺甚高,秦家甚是看得起他。 第二日一早,傅清流便开始打点行装。他为官清廉,三十多年的积蓄不过是几箱子的旧书c几十卷自己亲手书写的字画。 王思莒见傅清流身影廖陌,鬓角霜白,心中一阵悲苦。傅清流却甚是泰然道:“老夫早想回乡享受下田园之乐。现在回去还不算晚,再过几日桃花便开了,到时美酒一壶,醉卧桃树之下,岂不是美哉!” 王思莒道:“大人何日离京?” 傅清流道:“就在这几日吧。” 王思莒只觉得泪水似要滚落,借故转身拭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一剑断龙 王思莒回到衙门,说明日替傅清流践行,谁知众位郎中有的说自己病了,有的说有公务在身,却没一个愿意来的。王思莒便不再言,只叫自己手下几个捕头明日为傅大人送行。 中午时,刘青宝却过来说话,他故作姿态的将厅里的文书c衙役们都支走,便满面春风的道:“王兄昨日走的早,小弟没来得及跟王兄细说此事。王兄你说这些黄白货怎么个分法?” 王思莒心道:原来如此,自打认识此人,从没见他有哪件事是如此上心的。一说到金银,此人便来了神儿,便似苍蝇遇到了腐肉,立时嗡嗡的扑了上去。想到此处,心下觉得好笑,厌恶之感顿减,面色也和善了许多。便道:“刘兄认为如何分法?” 刘青宝道:“人说僧多粥少,今天也叫咱哥俩见识了一次。端王爷c秦将军c秦府管事c昨日当值的禁军弟兄c本部两位侍郎大人还有昨日当值的王兄手下的兄弟,一共不下百余人。小弟的意思是,将所得的黄金送与秦将军连同秦府的人,却叫秦将军自去一一打赏;那些珠宝玉器价值连城,却是王爷的最爱,便将这些一统都送与王爷府上,这些个物件值得上万两银子,王爷自会满意;剩下的银子禁军兄弟连同衙门里的兄弟都是每人一百两,再剩下的便是你我兄弟的花红了,咱们自己兄弟便是五五分成。小弟还翻出了一只玉如意,怕是两百年前的东西,晚上便送到王兄府上,王兄认为如何?” 王思莒心道:当初傅尚书派我来查此案,本是想仔仔细细的查出事情真相;此时傅大人已经被逼走,我却不能轻易的丢掉官位,否则莫兄之仇此世难报。此时既然上了这条船,就得跟这些人周旋下去。 刘青宝见王思莒不语,心道:难不成前几天点银子时我私匿下了三千两被你看到了?谁让你这几日只顾翻弄尸身,也不怕站上尸毒。这些个金银自然得有人收殓轻点,大家千里为官所为何来?图的不就是这个嘛!你既然知道此事,这些银两便多分一成罢了。 王思莒道:“刘兄如此安排甚是妥当,就照着刘兄的话办吧。这玉如意交给了我,却是没什么用处,还是刘兄留着吧。不过小弟还有一事相求。” 刘青宝笑道:“王兄客气什么,大家既然是兄弟,有话就请直言。” 王思莒道:“刘兄知道小弟与朝中大人们少有通络,今个既然有此机会,小弟想和刘兄一起将这些东西送入大内,便请刘兄引荐引荐。” 刘青宝心道:傅清流在时,你傲气的跟个关公似的;这傅清流一走,还不是把你小子吓傻了?! 口中却笑道:“这个算什么事,今晚便带你去。如今这些老爷大人们好的便是这一份孝敬。咱们将金银献上去,就是一份自荐的文书;到时候各部有什么肥差,还不是先由着咱们挑?” 王思莒道:“那便先谢过刘兄。” 刘青宝道:“哪里哪里,王兄乃是京城第一武官,说不定那天小弟还得沾一沾王兄的光呢!” 王思莒将茶碗端起,刘青宝眼快,便即告辞。 到了傍晚,刘青宝叫人请王思莒过去。王思莒道后衙一看,四五个衙役正押着一架马车等候。众人一见王思莒,都是一愣。王思莒最恨当差之人纳贿,这些人虽然是归左厅管辖,但平日若要吃些霸王酒c收几两碎银子,都得避开这位大人。此时见王思莒到来,倒是颇为不安。 刘青宝迎上道:“咱们今个先把秦将军的份子送过去。小弟已经派人通过气了,咱们这就启程如何?” 王思莒道:“这就走吧。” 几人便压着大车出了衙门。 秦将军府便在太尉府左近,两处秦府虽然都在京城金贵的街上,但四周却没有一家茶馆酒楼。虽然四周都是闹市,这条街却是安静的出奇。 刘青宝道:“这几条街都是归秦家所有,早前几年秦将军将这几条街上的店铺都顶了下来,说是街市人迹繁杂。现在秦府四周百多间的店铺都空着,没人敢进去走动。” 王思莒一看果然,街上的店铺都大门紧闭,整条街也是冷冷清清,全不像在京城之中。 刘青宝又道:“秦太保在京城也有几处宅子,不过都是金屋藏娇之所,秦太保向来也是住在将军府的。” 到了将军府,敲开了门,却见一个门吏冷冷的出来道:“今儿个秦将军听戏,两位有事的话明日再来吧。”转身便要进去。 刘青宝忙道:“咱们是衙门的人,将军早有命令见我二人,烦劳老兄进去通报下。” 这门吏哼了一声,斜眼打量二人。 刘青宝忙从怀中取出一钿十两重的银子,塞到门吏手中道:“今儿个天就是挺冷,这个请老兄拿去喝茶。” 门吏一见银子,马上换了一副脸色道:“就在这等着。小的这就去通报。” 不多时,有秦府家丁将王思莒一行人带到后门,有人出来将车上黄金搬到府里去了。这家丁才将王刘二人迎进府中。刘青宝给押车的衙差每人发了一钿银子,便叫他们回了。 两人却跟着秦府家丁来到书房,秦将军已经等候多时了。这秦善坐在座首饮茶,见二人进来也不起身,只放下茶碗以示迎接。他身后却站着一个铁塔似的大汉,此人一身家丁打扮,应是秦府的护院武师之流。 刘青宝一见秦善便向前拜见,王思莒却只拱手见过。 刘青宝道:“下官见过秦将军。” 秦善道:“两位远来辛苦,便请入座饮茶。” 两人便落了座,刘青宝道:“前日将军钦点的黄芪,下官今天带来了,共是一百二十斤,烦劳将军再点过。” 王思莒一听到“黄芪”微觉奇怪,但随即明白刘青宝指的乃是魏府的黄金。 秦善道:“有劳两位大人亲自送来。” 刘青宝忙道:“不敢不敢,能为秦将军略尽绵薄,乃是下官的福气。” 秦善道:“六部之中,刑部掌管朝廷律法,甚是紧要,两位大人身居要职是朝廷的依仗,不可怠慢。” 刘青宝道:“谨记将军教诲。我等末学后辈,还得请将军多多赐教。” 秦善一看王思莒身形知他是个武官,便想试一试他的本事,便道:“王大人似是右厅之人,右厅之人都是精通武艺的高手。不知你是师承何人?” 王思莒道:“下官是家传的两手功夫,忝任刑部郎中之位。“ 秦善道:“这位白大人,曾是禁军棍棒教头,你二人都是习武之人,可以亲近亲近。” 秦善身后那个壮汉向前道:“小人白钺,现是将军府护院统领,见过王大人。” 王思莒起身行礼,这白钺却走上来要与王思莒拉手。王思莒只得伸手相迎。这白钺是个五大三粗之人,比王思莒还高出半头,一看便是外家的套路。他见王思莒年纪轻轻,却是官品不低,便想试试此人功夫。江湖中人拉手示敬,在公门之中却是少有。王思莒见他不依常例,心下便小心提防。果然他一抓到自己的手便似被铁钳夹住,一股巨力自掌中传来,王思莒连忙用力回敬。 王思莒道:“不敢,小弟王思莒,还请白兄指教。” 这白钺一脸假笑道:“大家互相指教,哈哈哈。” 王思莒觉得他臂力惊人,但也没到能捏碎自己手骨的地步,便蓄力应对。虽然自己臂力略逊一筹,但此时此刻却不能示软。 白钺见这小子确实有两手,一时半会儿还镇不住他,便收了力道:“王兄一看便是外家高手,不知王兄使得什么兵器?” 王思莒心道:你这大哥也是糊涂之人,我堂堂刑部郎中自是使官刀的,若是像江湖中人,整日背着奇形怪状的兵器出入成何体统? 王思莒道:“小弟是使官刀的。” 白钺道:“小人是使棒的,咱们习武之人,嘴上说的都是没用的,不如切磋一下功夫如何?” 王思莒心道:你这人是不是中了香了?一上来便出手挑衅,此时又在叫嚣不停,难道我跟你前世有仇? 王思莒笑道:“习武之人也不是见谁都要动手的。白兄是将军府护院,功夫肯定是没得说的,小弟却不用领教了。” 白钺道:“诶,大人在江湖上颇有名望,京城之中不管黑白两道的兄弟都尊称大人‘风捕’,那是说大人轻功了不起。今个大人既然来此,不讨教一番小人实是心有不甘。便请赐教一二。”他说着便去叫人拿出了自己的兵器,王思莒一看,却是一条精钢双龙棍,这棍全是精钢打造,两头铸成龙头状,通体雕着蛇鳞,甚是精美。 秦将军道:“你们都是武官,这拳脚切磋实属平常,谁输谁赢都不伤和气,王大人不必拘礼。” 王思莒心道:我若是再推脱,你们真当我是徒有虚名了。心下迅疾闪过一念,便道:“如此便请白兄指教。” 这白钺双龙棍在手,立时感到精神倍长,随手使出几招棍法,便要开打。他本就是人高马大此时这双龙棍挥舞起来,威势甚是惊人。他一面自使自招,一面跃到院里去了。一干将军府家丁见有人打斗,便四处提了灯笼围住观看。 王思莒也走到院中,他细细看这白钺的招式,只见他棍法刚猛,杀气十足。若是在千军万马之中自可以以一敌百。但他招式大开大合,本就破绽颇多,再加上这根精钢棍沉重,失了棍法的灵动之气。若是关东三侠的大侠跟他过招,两人都是招式刚猛,这白钺应该能撑过百招不败。但百招一过,夏大侠的双鞭定会将此人撂倒。若是跟三侠林淮南动手,恐怕连三十招都撑不过,因林三侠招式迅捷细密,专挑人破绽一击制胜。三侠的功夫远不敌大侠,但正好能克制此人。 白钺见王思莒又在发愣,只道是自己镇住了他,心下暗喜,便攻了过来。王思莒见他一棍扫来,便如大鹏般跃起,远远落在白钺身后。秦将军c刘青宝等人见王思莒落地后好整以暇的负手站定,而白钺却像吃了定身丸,也是站着不动。再仔细一看,只见这位白护院手中的双龙棍已变成两段,他双手各持了一半,呆立在场中。 原来王思莒适才知道秦将军见自己少言,并没有把自己当回事儿。这才叫白钺出手试探自己武功。不如趁此机会镇住众人,好叫众人知道王思莒是何等的人物。他见白钺的招式刚猛,若是在战场之上定是万夫莫敌的勇将。但江湖之高手成百上千,这白钺的招式破绽颇多,顶多也只算个二流货色。自己要是借着噬魂剑一击制胜,定会镇住众人。他便趁白钺第一招攻来时,以快制慢,一剑削断了白钺手中的双龙棍,随即在空中收剑入鞘,这一招快似闪雷,场中十人倒是有九个没看清他的招式。又不知道王思莒配的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只道是王思莒以内力出刀砍断白钺的双龙棍。 秦将军见这个刑部当差竟然一招就将府中第一武师的得意兵器震断,心中大是惊骇,心道:我只道已将京城里的高手都收到了府中,没想到却被这个芝麻大的武官一招打败,真个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此人年纪轻轻c官品又低,当好好拉拢日后收为己用。 王思莒道:“下官无礼,损了白兄宝刃。” 他见白钺呆立场中便圆场道:“王大人果然是名不虚传,这过招练武,断刀折棒在寻常不过了,王大人不必介意。不过白大人兵器既有损坏,两位还是改日再切磋吧。各位请到书房一坐。” 而刘青宝心中也是吓得不轻,心道:幸好平日没得罪这位老兄,这将军府的护院在他手底下都没过得一招,这人的武功也真是玄乎的紧。 众家丁散去,四人又回到书房说话。 这秦将军面色也是变的飞快,此时对王思莒倍加敬重,刘青宝反倒成了陪衬。 话没几句,两人告辞。 刘青宝没什么言语,但到了夜里,他却差人敲开了王府的大门,叫人抬了几担银子进来。又呈上书信,说道此处共计五千两银子,教王思莒收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人面桃花 第二日一大早,王思莒带着自己属下十几人来到傅清流府第打算为傅清流送行。谁知一到傅府,只见大门紧锁。傅清流已是出了京城。王思莒顿时感到颇为寞落,只得作罢。 过了几日,刑部晨会之后,沈不为将王思莒叫住,又带他到案卷库房说话。此地乃是历年刑部大小案件文书存备之所,平日极少人来。 沈不为神神秘秘的道:“小弟有一事相问,这件事只和王兄有关。” 王思莒道:“是什么事沈兄说便是了。” 沈不为直言道:“王兄近日可曾得罪了什么人么?” 王思莒笑道:“咱们刑部抓人判案,整日做的都是得罪人的事,沈兄倒是说笑了。” 沈不为道:“小弟是指王兄近日可曾得罪了大内的人?” 王思莒道:“沈兄为何有此一问?” 沈不为道:“小弟早些时候听到一些事,便想说与王兄知道。” 王思莒笑道:“什么事这么神秘?倒叫沈兄如此在意?” 沈不为道:“王兄前几日侦办魏思源府第罹火一案,昨日吏部下了一道文书,说王兄私藏魏府财物,判刑部查明此事。” 王思莒一惊,心道:自己为了与端王c秦将军等人周旋,前几日第一次收了平生第一笔私银,今日便被吏部问罪,这因果报应来的也太快了。 沈不为道:“这件事怪还怪在后边,吏部的革职文书上到朝廷,却被大理寺退了回来,还回文说王兄办案一向廉明,却着吏部彻查妄言诬告之人。咱们当差之人平时收拢些油水,乃是稀松平常之事,王兄既然被人背地了捅了刀子,想必是得罪了什么朝廷的人。” 王思莒道:“沈兄可知是何人所为?” 沈不为道:“这吏部举贪的文书,最是保密的紧。小弟也不是何人上书。不过王兄可不必担心,这大理寺既然将吏部公文打了回来,必定是有朝中大臣授意。这两个人一个要王兄身败名裂,另一个却保下了王兄。所以小弟适才说道此事甚为奇怪。” 王思莒心道:害自己的那个人自己实是无从猜起,自己这些年来从没为上司官长送过一两银子,恐怕连刑部的两位侍郎都巴不得自己走人;救自己的人却是好猜,自己唯一一次送贿金于人,便是送给秦将军。若是朝中有什么人能替自己说一句话,那此人必定是秦善无疑。这端王c秦将军都是魏思源灭门一案的主事之人,此案定案文书乃是说魏家酒后失火,事属意外;如此定案此案就算了了。两人当然不想从此案中查出什么私纳贿金事端,否则定会牵连到二人身上。毕竟魏氏一案中,这二人才是贪金最多的人。由此说来,两位朝廷大员保住自己,却是为了一己之私而已。 王思莒道:“这升官罢官都掌握在朝中大员手中,咱们这些六部当差的也不能怎样,担心也是没什么用。” 沈不为道:“王兄说的也是,但既然在这六部为官,所任非轻;王兄这些年出生入死立下的功劳,却不能一朝弃之。这官职于王兄是数年苦心经营所得,但是对朝中大臣来说,不过是几句言语便葬送了。王兄好似刑部的筋骨,刑部要是没了你,便是一堆腐肉,王兄还得好自为之。” 王思莒道:“沈兄之言,小弟甚是感激” 话说一半,只见杨祝匆匆闯进来道:“见过王大人c沈大人,小人有要事禀报。” 沈不为见是右厅的人,自己不便知晓,便告辞了。 王思莒道:“什么事这么紧急?” 杨祝道:“却才一个叫小娟的丫头来找大人,却说有要紧的事报知,现就在门外等候。” 王思莒立时想到难道是孙丽华有事,忙将小娟唤进来。 小娟一进门便哭哭啼啼的道:“王老爷,我们家小姐被刘老爷家的人请去了。” 王思莒急道:“是那刘魁么?” 小娟道:“就是那对双生的刘少爷。” 王思莒一听是不惊不疑兄弟,连忙带剑出了衙门,向刘魁府中驰去。杨祝见事出紧急,便吩咐刘方带衙门兄弟去刘魁府中接应,自己也牵了匹马追王思莒去了。 王思莒在御街上一路飞驰,一路上惊得路人c商贩四处躲避,也不知踏翻了多少摊子。王思莒心道:这次不惊不疑兄弟捉了丽华去,定是因为上次“云盛陶坊”之辱,二人不敢动我,却将丽华捉去了。此去刘府,无论如何也要将丽华救回,若是她没事便罢,若是稍稍受些折辱,我便一把火将刘府烧了替丽华出气。 王思莒一向为人谨慎,此时见心上之人有事,什么朝廷律法c官阶声名全都抛到脑后了。 一路飞驰,不多时便到了刘府。王思莒下马便跃入墙中,直闯进府中去了。刘府家丁眼前一花,见一个官老爷从天而降闯入府中,一时惊得没作声。 王思莒从前门书房向后院搜去,碰到一个杂役便拉过来问道:“你们抓来的那个琴师现在在哪里?” 那杂役一愣,见王思莒凶神恶煞的捉着自己一时也没听懂他说什么。 王思莒只得又道:“你们今早抓来的那个弹琴的姑娘现在何处?” 那杂役战战兢兢的道:“小的只听说两位少爷请来了几个朋友在后院吃酒,夜里有戏班子进来唱戏,别的小的却是不知道了。” 王思莒见他却是不知,便向后院奔去。过了几道圆拱门,来到花园里。正见不惊不疑兄弟正带着几个富家公子踏春呢。不惊不疑兄弟突然见王思莒满脸杀气的冲到跟前,都惊得差点哭出来。一干富家公子少爷见这个官差面色不善,也都没得言语。 王思莒道:“孙小姐现在何处?” 刘不惊道:“什么孙小姐?” 王思莒知他嘴硬,忽见身旁一株桃树正自开花。此时正值阳春三月,桃花开的甚是烂漫。早几年刘魁花了重金请人从雁荡山挖了几十株桃树移栽在花园中,经过这几年精心浇灌,这些桃树已是枝繁叶茂。而此时桃花盛开,不惊不疑便请了京城里的公子哥一起来赏桃花。 王思莒此时又急又怒,回手一剑将这株碗口粗的桃树拦腰砍断。这噬魂剑本就锋利至极,再加上王思莒此时挂念孙丽华,出手甚是果决,这一剑砍在树干上便似切过豆腐般毫无声息。王思莒就着剑势挥手舞了一个剑花,便将噬魂剑收进剑鞘;而此时这株桃树方才慢慢的栽倒在地,只将桃花散落一地。 刘不疑见王思莒恶狠狠地望着自己,甚是惊恐,便伸手指向后院的一处房舍。 王思莒忙向那里寻去,走过几道矮墙,却来到一处戏台,有人正在搭台准备。王思莒将前后的房舍寻了一遍,果然在一间小屋里找到孙丽华;只见她正在望着桌上的瑶琴发呆。 孙丽华一见王思莒进来,立即喜道:“你来了。” 王思莒道:“你还好吧?” 孙丽华道:“我没事。” 王思莒问道:“他们怎么捉你来的?” 原来今日不惊不疑兄弟请了几个公子哥来府中观赏桃花,又叫了戏班子夜里进府塔台唱戏,本就没什么事。几个人闲谈些琐碎的闲事儿,但有个公子说道听说这京城第一才女才貌双绝,改日须得去见识见识。这刘不惊立马说道这个孙才女我们兄弟俩是熟识的,果真是名不虚传。又说她琴技如何如何的技惊天人,相貌又如何如何的美貌,只将众人唬的甚为神往。这刘不惊甚是得意,又夸口道别看这个孙才女虽说是王侯将相都轻易请之不到,但只要我刘家兄弟一张口,她是必定要来的。这些公子哥自然是起哄不信,这刘不惊便道不信我现在便派人去请她来弹琴,咱们便在这里候着,不出一个时辰,一准叫你们见识一下这京城第一才女。刘不惊马上叫人去翠薇阁请孙才女前来,却又偷偷嘱咐下人,叫他带上一千两银子去,务必请到孙才女,否则不要回来。这个家丁见少爷如此郑重其事,便叫上十几个刘府的家丁,抬了银子向翠薇阁去了。一到翠薇阁,曲有才却是不在。这个刘府家丁便给酒楼的门房使了银子,直进到孙丽华院中。孙丽华自是不肯一往,这家丁见这一千两银子也是请不动贵人,便叫人搬走了秋琰琴,又软硬兼施的硬要将孙丽华带去。孙丽华见这些人霸道,自己一个弱女子实是无力反抗,便依了众人,却偷偷叫小娟速速去刑部衙门找王思莒。刘府家丁备了轿子慢悠悠的将孙丽华请到,正准备向少爷邀功请赏,王思莒便飞马赶到。 孙丽华将此事细细讲于他知道。王思莒便道:“我本以为你在翠薇阁中可以安然无事,但今日看来却是全然靠不住。你今晚便搬去我府中居住如何?” 孙丽华一听此言,立时粉染了双颊道:“你你是要接我进府吗?” 孙丽华以为王思莒此言是决定娶她过门,心中自是惊喜,连此时身在何处都忘了。而王思莒却只是想将她接进府中,以免孙丽华再受滋扰。 王思莒道:“正是,晚些我便让人去酒楼取了你的物事过来,从今以后你便在我府中居住,再没人敢来滋扰了。 孙丽华只感到身在梦中,眉目之间全是喜色,她还未开口,忽然听到门外许多人正在乱糟糟的吆喝。 王思莒道:“走,咱们出去看看。” 孙丽华道:“这些人真的是吵的紧呐。”她有心上之人伴在身边,心中已是感激至极,连早些时候捉她来此的刘府家丁都毫无厌恶之情。在她眼中就只王思莒一人而已,只要王思莒伴在身边,便是塌了天c陷了地她也是全然不在乎。孙丽华携了秋琰秦,喜滋滋的跟着王思莒出门来看。 只见三四十个刘府家丁持了棍棒将两人围住,不惊不疑兄弟站在人前道:“王思莒!你这天杀的奴才!今儿个敢来我刘府撒野,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界儿!今儿个我要看看你到底有多横!” 王思莒暗笑道:不用说两兄弟自是找了一堆打手来,否则言语也不会这么硬气。他往顾四周,果然见刘氏兄弟身后有四五个护院气势非凡,或背了长剑,或别着双刀,想来都是江湖中人。 原来这几人都是刘魁近日在江湖上搜罗来的高手。自上次“云盛陶坊”被王思莒惊出一身冷汗,刘魁便知道自己府中这几个三脚猫实是派不上什么用场。于是便托黑道上的朋友四处打探流落江湖的高手,不日间找到了几人,这些人或是身负命案之人,或是江洋大盗,都是些心狠手辣的硬角儿。刘魁便将这些人都扮作自己的护院家丁,又将他们接入府中,当做自己两位公子的亲随护卫。 王思莒一看这几人的相貌眼神,便知道不是善善之人。他本来想要教训众人出气,但此时丽华就在身边,出手教训下这些人不要紧,但丽华的安危却是没办法照顾周全。略一沉吟便道:“大胆!你竟敢辱骂朝廷命官,你可知罪!” 刘不惊道:“你为了区区一个青楼歌女竟然如此放肆!今天要不教训教训你,你便当我们刘家是吃干饭的?!” 王思莒本来见孙丽华无恙,担惊受怕的心思随即云消雾散。便想随便惩治一下这两兄弟,此事便了。但刘不惊竟然将孙丽华称作青楼歌女,这比侮辱他自己还要怒之过甚。大怒之下,王思莒便挺身攻向刘不惊。刘不惊本就不会什么武艺,见王思莒窜过来,向后便跑,刚跑了两步,扭头一看,王思莒又奔了回去;而府中两位高手正拿着断刀站在身前。 原来王思莒为了保住孙丽华周全,便决定先破了这群打手的气势。他以迅捷无伦的身法攻向刘不惊,刘家的护院自是上前阻隔,但王思莒有噬魂剑在手,瞬间将出招拦挡的一刀一剑砍断,随手震开二人,却将刘不惊的右耳削了下来。这样一来果然将众人镇住,几个高手连同即使个家丁都不敢动手了。其实这几个高手中有两人着实厉害,当真若要实打实的以一敌五,王思莒却不能迅速取胜。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这官差冲上前来又退了回去。但只听两声脆响两名护院高手呆站在原地,大少爷的耳边却是流血不止。这刘不惊见王思莒退了回去,正要出言讥讽,忽然觉得右耳凉飕飕的,伸手一摸竟是鲜血淋漓,耳朵已是不见,立时吓得狂哭起来。 王思莒道:“侮辱朝廷命官,便是如此下场!还有谁想再试一试?”王思莒便要带孙丽华出去。 这时一个刘府护院道:“且慢!王大人擅闯刘府,又将刘公子无故重伤,怎么能说去就去?” 另一个拿着双钩的护院却道:“你手里拿的宝剑叫什么名堂?” 王思莒一愣,这人显然不是久在刘府之人,否则自己家的少爷被人打伤他都满不在意,反而对敌人的宝剑垂涎三尺。但这人能在自己一招之下便瞧出了门道,应该也是个好手。 王思莒不想在噬魂剑上多做纠结,便道:“刘不惊侮辱朝廷命官,本官不得不略施小惩;刘府劫持了这位小姐入府,却将朝廷律法弃之不顾,本官日后自会追究此事。” 那护院道:“这位小姐那是我刘府请来,如果有所冒犯你可以将刘府请人的家丁捉去问罪。但你无端伤人在后,这里几十双眼睛都瞅的真亮,你却如何说去就去?” 王思莒见这人也是个角色,此时用言语绊住自己,不让两人脱身。 王思莒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护院道:“在下只是刘府的护院,姓甚名谁都无关紧要。但你说刘公子侮辱朝廷命官,有谁曾见来?”他入府不久,又自顾身份,不肯叫刘不惊作“大少爷”。 众家丁纷纷应道:“大少爷从没有侮辱朝廷命官。” “你这当差的是血口喷人!” “把他绑了送衙门问罪!” 刚才那个拿着双钩的护院又道:“你把你手里的剑拿来我看看,我们就放你出门!” 王思莒心道:此人如此想要自己的噬魂剑,像是有点什么也顾不上了。这人看来是个直肠子,说话直来直去,却不知他是怎么在刘府立足的。见这些人不肯轻易放走自己,便决心一战,他转头握住孙丽华的手,微微一笑道:“不用怕,我自会带你离开此地。” 孙丽华根本就没将这几十人放在眼中,她的心思只在王思莒身上;王思莒轻轻握了她的手,她便觉得今日被这不惊不疑兄弟捉来此地倒是值了。 孙丽华笑道:“我才不怕呢。” 刘府之人渐渐围上,王思莒正准备动手,却见有十几个人涌进了戏场,正是杨祝带着衙门之人到了。杨祝一见这势头,忙护在王思莒身旁喊道:“大胆奴才!竟敢冒犯朝廷命官,你们不要命了吗!” 刘府家丁虽然人数众多,但谁都不敢跳出来对抗衙门的人。 杨祝转向王思莒道:“这些人如何发落,还请大人示下。” 王思莒道:“适才那几个护院打扮的人来路不明,你带着衙门的兄弟抓回衙门问话。”原来王思莒见这几个护院在衙门捕快冲进来时趁乱退紧了人丛中,便叫杨祝搜出这几人。 杨祝领命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云中奇境 王思莒既已救出孙丽华,也不愿再多有纠缠,便离开刘府,带着孙丽华直接向城西靠山老宅行来。 两人每次独自相处之时都是心怀欢悦,一路上尽谈些奇闻趣事,一进郎中府大门,王思莒便笑道:“今日叫你见识见识六部最落魄的郎中,这便是此人的府邸了。” 孙丽华屏住了笑道:“若是这个郎中能在几十条刀枪棍棒之下救了我,本姑娘便屈尊一见也是无妨。” 王思莒道:“这府中现只有七个人常住,我便带你走一圈吧。”他带着孙丽华从前门一路向后院逛去,两人一路闲谈,走到园子附近时却听见有人说话。 走近一看,却见娄邕手脚并用的挂在树上,旁边凉亭之中,林淮南翘着脚安坐观看。 王思莒带着孙丽华走上前去道:“树上的那位是本府管家娄先生,这位是林淮南林三侠。” 又向二人道:“这位孙小姐。” 林淮南一见孙丽华绝色倾城,便笑道:“孙小姐一定是就是嫂夫人了,小弟林淮南见过嫂夫人。” 孙丽华听他满口“嫂夫人”的叫唤,心中亦喜亦羞。她虽然是流落江湖颇久,但究其心性仍是少女情怀,此时便有微微羞红之色。她见林淮南为人爽朗,自也没什么拘束便笑道:“你二人是在这里捉黄鹂吗?” 林淮南道:“捉黄鹂嘛,却也不是。刚才我在这林子里练武,这位娄兄却在这里读书。本来一文一武各有所长,大家在这‘枕雨亭’中互相切磋印证,也是一大风雅之事。但这位老兄却道什么诗书才是大道,教小弟弃武从文,跟了他学孔孟之道。小弟心思这位娄兄所说也是在理,便和他打了个赌,小弟将娄兄的《诗经》挂在树丫上,娄兄如能毫发无损的将这本书取下来,我便弃武从文跟了娄兄读书;娄兄若是没有法子拿到此书,也不必弃文从武,只需每日为我到东街打三斤花雕酒,连打一个月便可。” 孙丽华笑道:“所以娄先生便去爬上了树?” 林淮南道:“嫂子所料正是。不过娄兄便如那司马仲达,可料孔明生不可料其死也。这棵树如此之高,易上难下,却是连孔明也料不到的。” 王思莒知道林淮南久历江湖,这书呆子娄邕如何是他的对手。娄邕此时应是被他激到了树上,进退两难。 娄邕却在树上道:“习武之人自是有拳脚之便,但收的都是蝇头小利;十年寒窗识得孔孟之道,才是大丈夫的抱负所在。” 林淮南笑道:“这大丈夫若要是困在树枝上,上下不得,请问要学些什么学问才能脱此困厄?” 娄邕道:“君子斗志不斗力,我当初若是将这棵树砍倒,自可以轻易拿到《诗经》。” 林淮南道:“老兄差矣,这手持利斧砍树,那必得劳动筋骨,娄兄这可是入了武道了。” 娄邕道:“非也非也,孔子也曾示耕于天下,同是劳动筋骨,却是文道武修,却非武道。” 两人还在斗嘴,看来一时半会这位娄管家还是下不得树来。王思莒便带孙丽华离开,一路上将关东三侠之事说与她知道。 到了夜里,曲有才亲自将小娟送来,又送上两千两银子,嘴上便说是这几个月孙丽华在翠薇阁弹琴所得。王孙二人知道这乃是曲有才见出了今日之事,因是自己照顾不周,怕王思莒怪罪于他,便亲自送银告罪。王思莒知他财势斗不过刘魁,而孙丽华又已经安然无恙,便不去计较他维护不周之过。而孙丽华自今日起能和心上之人日夜相伴,满心的欢喜,自也不会怪罪于他。两人谢绝了曲有才的银两,曲有才便即告辞。 王思莒将孙丽华安顿好了,便回房中休息。他知道孙丽华就在左近房中,时时都能见到,心中很是欢悦。 到了半夜,王思莒来到庭院中,见皓月当空,映的四处的草木清丽宜人。王思莒去到孙丽华房中,孙丽华却已不见,他便到园子里找寻。王思莒信步走进园中,见脚下的石板竟似夜光石般透出温蓝的光。旁边草木就似冰晶雕成,枝头叶片都荧荧闪着柔光。这些光芒或如温玉c或似繁星,只将整个花园映的灿如仙境一般。慢慢走到枕雨亭,见这亭子浑然由白玉制成,虽在夜间,犹自发光。王思莒心道:我在这宅子里住了这许久,竟不知道这亭子是玉石所砌。只感到花园里景色妙绝,光影绚丽,慢慢抬起双手来看,见自己手心内也发出光来,十指指尖就像萤火虫般。王思莒觉得身轻如燕,便想跃起,双足才一发力,身子便如烟火般直飞了上去。此时身在空中,他也未觉有异,心中反倒满是畅快;而身子也是无拘无束的在云端翱翔。向下看去,整个京城便似棋格一般,城墙崎岖蜿蜒,房舍c阁楼都是暗淡融光,只有自己的宅子似一点萤火嵌在了城中,虽似下望人寰,但也分辨的清清楚楚。向上看去,月色已退,光景渐暖。穿过流云之上,来到了一处绚丽之地,此地处处是精制的楼阁便如蓬莱仙岛的天宫一般;前面竟是一处花园,却浮在了云上。花园中尽是艳光四射的花朵,玉兰c牡丹径自怒放,百花齐放却又色有不同,只是绚烂夺目。花瓣上又凝了仙露,滴滴仙露滚落云中都化作了流光盘绕左右。奇花奇景,似幻似真。王思莒醉在其中但却知道这不是自己应在之地。再向前去寻孙丽华,远远看见她正坐在一个六角亭子里。 王思莒向亭子飘去,孙丽华已是看见了自己,回首嫣然一笑,清丽无伦。她见王思莒到来,便转头飞走。 王思莒见轻纱浮动,她却是越去越远了。他忙向上飞起,想要再追,这时却听见背后有轻轻的声音在说话。他向后一看,别无他人。才又飞起又听见身后话音传来,仍就是听不清楚。但恍恍惚惚觉得竟是莫言秋的声音;再向身后望去,花园仍闪着七色的光,六角亭空空如也,仍是看不见人。但耳边声音竟又传来,声音时断时续,自己不由得想一探究竟。 这时,一边是越飞越远的孙丽华,仙袂飘飘,一如仙子;一边是总也放不下的恩怨情仇,如磐石在肩,甩脱不掉;王思莒只觉得进退两难,便停了下来。他知道自己若是去追孙丽华,便是将往日的恩怨情仇抛下了,世间凡尘俗世于自己了无挂碍;若是抛不下这恩怨情仇,那自己一生的挚爱便会湮没云端c从此不见。天波浮动,云海似流,自己该何去何从?望着越飞越高的孙丽华,便如飞仙一般将逝,王思莒心中爱恋突生,他知道孙丽华便是自己心中永远放不下的人,世间再没有一件事能与她相比,自己就算豁去性命不要也不能与她分离。于是便决然向孙丽华追去;刚要飞起,忽然觉得四周楼阁c花卉光彩一暗,自己身子一重直直向下坠去。这一坠直下千里,王思莒忍不住惊呼起来,才刚一张口,便即醒来。原来竟又做了个梦。 王思莒坐起,不由得苦笑起来。伸手一摸,额上竟已沁出了冷汗。他心道:若不克制了这玄豹的蛊惑之力,自己早晚会被这幻听幻觉害死。每每幻觉袭来,自己实在是分不清何时是在梦中,何时不是。像那次追查历县暴民,偏赶上自己蛊惑之症发作,却将几十个暴民误伤致死;此时自己在京城之内,若是一个不巧,伤到身边的人,甚至伤到孙丽华,自己便是万死莫赎了。林学士译出的碑文中却有“以气凝神”四字,但这四个字作何解释却是无人知道。 向窗外一看,已到了早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狭路相逢 王思莒匆匆穿戴完了,便叫娄邕过来安排孙丽华的起居,随后乘马来到刑部。 杨祝早已来到,报说昨日搜过刘府,没找到那几个护院,应该是逃出城去了。 王思莒道:“这几个人如此见不得人,可见来路不正,咱们却是猜对了。既然被他们窜了去就不用再找,他们跟我照过面,应该不敢在京城露面了。” 杨祝道:“这曲有才昨日躲着一直没现身,现今孙姑娘出了事,咱们今个就去他的酒楼坐坐。” 王思莒知道杨祝这是怪曲有才维护不周,让孙丽华虚惊一场便要去为难为难曲有才。而自己却不想再捉住了这件事不放,便将昨日曲有才登门拜访之事说与杨祝知道,好叫他不要去找曲有才的晦气。 晨会时刘青宝宣读了朝廷旨意,拔黄侍郎为刑部尚书,即日起即领全责。刑部侍郎由礼部邓大人接任。黄尚书自是欢喜的紧,将刑部各司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一一问过,又将刘青宝狠狠夸赞了一番,直说了两个时辰方才散了晨会。王思莒正觉得烦乏,想要出去透口气,黄尚书却将王思莒叫住,待各司郎中们走干净了,却道:“怀谋手上的差事,今日便交给沈大人代为处置。朝廷却有差遣派与你。” 王思莒道:“下官手上并无大案子,有什么差遣便请尚书大人直言。” 黄尚书道:“秦将军明日要出城祭祖,却亲自点将,要你带手下一路护送出京。秦将军如此抬举,你定要好好办妥这个差事。” 王思莒心道:秦将军府中高手如云,禁卫军中也有众多高手;再说就算一个硬手也没有,秦善也可以调动几百禁卫护他出京,却如何单单点了我?难道是上次在秦府重挫了白钺的锐气,倒叫秦善刮目相看了。京官儿出城祭祖乃是私事,这秦善却叫六部的武官充当护卫,可见面子之大。此事既然是黄尚书交托,不便推辞,说不得今天要出城走上一遭了。 心中主意已定口中却道:“秦将军掌管禁军,为何不让禁军护卫?” 黄尚书道:“秦将军总揽禁军防务,自然是调得动人手儿。这次叫你相陪,那是对你另眼相看,难得秦将军如此赏识,你便不要推辞了。” 王思莒道:“既然尚书大人有言在此,属下便应了此事。待会儿属下自会到将军府商谈。” 黄尚书道:“如此甚好。本官还有一事要说与你知。听说昨日你在刘老板家与两位刘公子起了点摩擦?” 王思莒道:“正是。刘不惊刘不疑两兄弟在京城胡作非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几天我便要将他二人请来问话。” 这只是官场的套话而已,说是请人来问话,其实就是抓人进衙门动用私刑而已。刑部不似府衙,进的来刑部的人绝少有毫发无损出去的。好比一个活蹦乱跳的小伙子被逮了进来,不管有罪没罪先打三十大板垫底儿。就算最后无罪开释,人命已经丢了半条了。王思莒知道黄尚书与刘魁常有来往,便出言试探。 果然黄尚书道:“昨天的事儿,本官也知道一些。不就是因为那弹琴的孙小姐起了点争执吗?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看怀谋你年纪轻轻,正是大有所为的时候,大丈夫一身有用之躯自然是拿来报效朝廷,却不必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大动干戈。你认为如何?” 王思莒不语。 黄尚书又道:“依本官看来,此时当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咱们大家都是在京城里走动,俗话说:抬头不见低头见,多一个朋友自然是比多一个冤家强得多。这刘老板在京城中豪迈仗义那是出了名的,不如今日怀谋便给本官一个面子,放过此事如何?” 王思莒奇怪的紧了:这黄尚书两次出头为刘魁解围,就算这刘魁送了重金给你,你也不需要如此低声下气的恳求与我,毕竟我是你的下属,这种公报私仇之事本就上不得台面,只要你轻轻说一句话,我便不好拿不惊不疑兄弟开刀。却也犯不上如此媚俗吧。难道是因为我近日靠上了秦将军这颗大树,所以你这小小尚书便拿我没辙?但“云盛陶坊”一事时,你这曾经的侍郎大人便亲自出头替刘魁顶缸,这个水缸不但顶得四平八稳,还能来去如飞,已经是让人侧目了。如今又要替刘魁出头,定是这刘魁做了什么好事,而你二人以为我会拿不惊不疑两个草包报复。所以忙不迭的出面赔话儿。难道昨日沈不为说的那个捅我刀子的人就是刘魁?如此说来一切都顺理成章了。这几年我与雷兄将刘魁整治的不轻,他使人上书拆我的台也是必然的事儿。 其实王思莒猜到了一大半。黄尚书得知秦将军亲自点将叫王思莒随行祭祖,自是对王思莒刮目相看;但此事却不是因为王思莒找到了一个大靠山。原来刘魁早就暗中向王思莒捅了刀子:上次被王思莒劫去了几百两黄金,自己有苦难言,他心中自然是蓄了许多莫名之火。近日又听说王思莒侦办魏思源一案又狠狠地捞了一笔,他怀恨在心便使钱叫吏部的一个文官上书大理寺,说王思莒在魏思源一案中贪金枉法。谁知道没骑上赤兔马,还被撂了一蹶子。他不知魏思源一案端王及秦将军均有参与,只道是照例由刑部侦办。那封吏部的文书一呈上,消息速速就到了端王耳中。这端王心想:刚刚赶走了个多嘴多舌的傅清流,又来了个不知深浅的小子,定要在魏思源的案子上做文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便让大理寺将文书驳回,又当夜叫人去了这吏部文官的府中,叫他明日便辞官出京;又得知此事乃是刘魁所使。这刘魁与自己多有孝敬,不便惩治,便将刘魁叫到府中,亲口说教他不要在此事上多有纠缠。刘魁见端王有言在此,便只好答允。谁知第二天,他去照例去钱庄看帐,没到中午便有家丁来报,说王思莒将大少爷伤了。他不知此时实属碰巧,只道这个王思莒神通非凡,自己才使人参他一本,他便就知道了。他怕王思莒就此将自己的两位宝贝公子抓进衙门报私仇,便连忙赶回家去。回到府中一看,却见杨祝正在府中搜寻,刘不惊正捂着耳朵惨叫不止。刘魁知道自己重金请来的五个黑道高手都躲进了赌当,这些个官差找寻不到。但这几日下来,自己使了银子c丢了面子,还赔上了大少爷的一只耳朵,却没动王思莒一根寒毛。他久在京师黑道中走动,这点麻烦却是难不住他。于是他连忙赶去刑部衙门,找了黄尚书替自己说话。 黄尚书见王思莒不语,以为他仍是不肯罢休。便又道:“人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在这京城之中多一个朋友就少一个对头,你说是不是?” 他见自己刚才已经说过冲着自己的面子放过此事,而王思莒不动声色,心中颇有不耐。 王思莒道:“既然黄尚书如此说了,下官从命就是。” 黄尚书笑道:“这便是了嘛!这心胸宽广乃是大丈夫本色,怀谋不愧是我刑部右厅之首。由此事便知怀谋却是有过人之处。” 一阵阿谀之言只把王思莒听得寒毛直竖,心道:你是不是把我当成朝中大员了?这等话说出了也不怕有失体面。 黄尚书又道:“既然如此,现在就让刘老板出来,你二人拉拉手,此事便算了结。” 他话音刚落,刘魁自门外进来道:“犬子不知孙小姐识得王大人,昨日多有得罪,今儿晚老夫在“风云阁”摆一桌和气酒,便当赔罪,还请王大人赏脸光临。”心中却道:你这马猴子,这次你仗了端王的势头拾掇不下你,下次定要好好盘画,定要叫你身败名裂方才解恨! 王思莒心道:你这老儿定是又有什么鬼主意,否则不会如此轻易的服软。经一事长一智,今后须得多加小心,免得又被你捅了刀子。口中却道:“既是黄尚书在此主持,下官自是照办。今儿晚便要叨扰了。” 刘魁道:“好说好说。” 黄尚书道:“晚上一杯热酒下肚,大家便是自己人了。”说着便将茶碗端起,王刘二人便告辞。 王思莒出了刑部衙门,直奔将军府而去。府中管事正在为明日随行的将军府扈从准备车马。王思莒问明了明日出城的时辰,便自回衙门去了。到了夜里,刘魁在自己的风云阁中摆了两桌酒,叫上了一干京城富商连同刑部众人。 酒席吃到中夜才散。 次日一早,杨祝c刘方c刘开来到府中等候,王思莒昨日已安排三人今天随自己出城。四人来到将军府,见百余人都在府外等候。这些人有举牌打幡的c有敲锣打鼓的c有抬轿牵马的c有抬着一堆供品的,清一色的将军府衣色,好不壮观。队首有百余禁卫骑兵贯装而立,却是来作护卫的。 王思莒只穿了捕头的服饰,便在秦将军的坐骑旁等候。 过了良久,街角又一支人马敲着锣打着鼓浩浩荡荡的开过来。王思莒一看旗幡,正是秦太尉到了。车阵一到,将军府中秦善c秦澈连同十几个夫人c公子c小姐便出门上车上马整装待发。好多年轻的秦公子都身穿劲装,马鞍上又带了弓箭,看来今日却是要射猎一番的。 秦太尉年长乃是坐着大车出来,而秦善及众兄弟c秦澈及秦家众公子均是乘马。好一阵喧嚣,这两百多人马才慢慢起行。秦善叫管事过去耳语了几句,秦家管事便将王思莒四人喊去,叫他们跟住秦太尉大车。 一路上所经之处尽是闹市,但街上的人早已回避了去,只在阁楼巷角指指点点谈论不已。不多时,一队巡城的禁卫迎头撞来,秦家管事匹马迎上几句话便叫他们避道而行。 秦府家眷众多,走的甚是缓慢。过了好大一顿功夫,车马快到城门,竟然又见一队人马刚刚进了城门,却正好顶住了秦家车马。两队车马见对方都是人数众多,此时塞在了路上,都是进退不得;除非有谁先掉头避让才行。王思莒坐在马上看的清楚,前面这队人马开路的都是大内禁卫,后面肯定是皇亲国戚了。这队人马差不多都是骑马之人,又只带了弓箭,看来是哪位王爷射猎返归。 秦府管事忙又向前打探,回来报说前面乃是小严衙内的车马。王思莒知道这小严衙内与严大相公c严贵人乃是三兄妹。严大相公最大,现在是朝廷骠骑将军,现正在江北作战。严贵人是老二,她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这小严衙内排行最小,他不似长兄般追逐权势,却只是仗着严贵人的势头整日吃喝玩乐c醉生梦死,虽然胡作非为,但胸无大志,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公子哥而已。 这秦家的队伍甚长,前头开路的禁卫军人马顶到了小严衙内的车马,队尾却还在十字街口。而小严衙内的人马半队进了城门,半队还在城外。 秦太尉叫了秦府管事过来,对面交待了几句,王思莒听不真亮,秦府管事便颠颠的跑去对面传话。过了一会对面一人过来,向秦管事说了几句,这秦管事又颠颠的跑回来报于秦太尉知道。秦太尉一听管事之言,面色一拉,又说了几句,叫管事传过去。管事过去,又回来报告几句,秦太尉的面子便有些挂不住了,只冷脸不语。 秦将军见事情僵住,便下马到父亲旁边进言;秦太尉一点头,秦将军便向对面走去。中间隔了百余禁卫军,王思莒也看不清楚前面何事发生。过了一会儿,秦府管事跑回来,却叫王思莒等人过去。 王思莒心道:一个是皇上宠信的百官之首出城祭祖;一个是皇上爱妃的亲弟弟射猎返归,真个是棋逢敌手了。但这却不是沙场上狭路相逢,你两家任谁退一步,两队人马便可各走各的路,也不会耽搁这么多时辰。再说这街道甚宽,你两家都缩一缩阵势,交错而行也不是过不去。此时谁都不肯退一步,可知这就不是走路的事儿了。 这京城权贵间的明争暗斗,王思莒从来是避而远之的。但既然要阿附权贵,自己此时便不能置身事外。王思莒心下想此,便带三人随秦府管事前去。 走到队前,见秦将军及扈从正与对面的禁卫说话。对面首脑之人正骑在马上,打扮的便如戏里的潘安一样,油头粉面的好不俏丽。王思莒一看他在马上与秦将军说话,便知道此人定是小严衙内。这京城中除了皇子皇孙,再没有人敢在马上跟秦家的人说话的。 秦将军道:“这位大人,乃是小将的朋友;这位是小严相公。” 这小严衙内虽然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贵公子,但却没有官职,所以秦将军便尊称了他一声相公。 王思莒跟他见了礼,却见这小严衙内双眼望天,看也不看自己;他的一干手下也都是在马上嗤笑。 小严衙内道:“这就是太尉府中的高手?” 秦将军道:“小严相公却是多次一问了,小将既然请了这位大人出来,这位大人便可视作秦府之人。” 小严衙内道:“这人是谁都没关系,只要这人输了,你秦家便让路给我走,是不是这么说?” 秦将军道:“正是。” 小严衙内道:“好,咱们就看看是你秦府的打手厉害,还是我严家的高手厉害。”转头叫军士将附近看热闹的百姓赶散,连守卫城门的军士都赶了开去。 王思莒正要向秦将军发问,秦将军低声道:“这狗仗人势的泼才!见了本将军竟然仍是口出妄言,怀谋既然在此,便帮我教训教训这个小子!” 原来刚才秦善出来与小严衙内商谈,说道今日乃是秦家祭祖之日,须得出城祭拜,请他让出一条路,自己改日便登门相谢。这本是客气话,乃是秦善给小严衙内一个台阶下。秦梦泽官居太尉,乃是朝廷百官之长,这小严衙内不过是一个得宠妃子的家眷,又没官爵,于情于理这小严衙内都得避道而行。但秦善不知这小严衙内是蛮横惯了的,他本就没什么才识,平日尽被些马屁精捧起来奉承,只道京城中没人敢得罪自己,便从不将人放在眼中。他见秦善说话客气,只道是他也怕了自己,便说你秦府高手如云,不如咱们比试一场。你秦家派出一人,我严家派出一人,两人真刀真枪的打上一场;谁输了便让开了路。 秦善此时气得肺都要炸了,心道:你个腌臜的无赖!我好言好语的给你台阶下,你这混蛋竟然踩着鼻子上脸。今天要不教训教训你,如何出得这口气! 秦将军低声道:“这杀才出言狂妄,你不必留手!” 王思莒知道自己若要秦将军信任,此时就到了出手的时候了。 谁知对面也走出一人,竟然是自己认识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银铃兰花 原来小严衙内派出的人就是纪公子,王思莒与他在翠薇阁内相识,知道他乃是将门之后,但因父亲与秦太尉不和,被贬到州府;而纪公子自己在京城也始终得不到升迁。一次小严衙内见到他,见他一身武官打扮,又生的雄壮,别管武艺如何,就算是不懂武艺之人,带在身边也是气派。便找人传话儿,将纪公子升任统领,在京师内行走。每日便将他带在身边当是贴身护卫一般。后来见纪无畴武艺不同寻常,更是加倍的宠信。 这位纪公子走上前来,肃立不语。小严衙内道:“这位是禁军纪统领,你们两位就比试比试,谁要是技高一筹,我便赏他十两黄金!你二人可别糊弄了过去。” 此言一出,连这个纪公子也是颇为不愉。秦将军刚刚说到王思莒,虽然怕日后小严衙内找麻烦,没说王思莒的官位,但他口口声声仍是以大人相称;而纪公子也是有官位在身。这小严衙内突然来了个比武夺金,却是将两人当成街上卖艺的了。 王思莒见事已至此,便低声道:“小弟还未请教纪统领大名。” 纪公子道:“小弟纪无畴,便要得罪了。” 他与这纪无畴颇有知交之感,若不是此情此景,两人定不会刀剑相加。 王思莒道:“你我各为其主,小弟的佩剑厉害,纪兄小心。” 纪无畴见王思莒坦诚相待,便道:“小弟理会得;小弟掌风颇猛,王兄千万不可留手。” 旁边小严衙内急道:“这便开锣了,还等个什么劲儿?” 王思莒拱手一揖,喊了声:“得罪了!”挺剑攻上。 纪无畴见他手中宝剑黑黝黝的不似寻常之物,便取了守势,抽出官刀见招封招,粘来带去,却始终不与他宝剑对砍。王思莒在这许多人之前不想使出身法来,便一招一式的跟他过招。这纪无畴的刀法不过一般,但却是掌力非凡;王思莒每次有快招近身,纪无畴便出掌拍开。王思莒跟他对了一掌,直震得左臂麻了半晌。王思莒知道他掌力厉害,便不敢太过欺近。两人过了五十招便僵持了下来。 旁边小严衙内喊道:“上上上啊,拍他一家伙!”似是看戏一般。 纪无畴心下大怒,心道:你这泼才,却把我当猴儿来耍吗? 他心中想此,眼中便露出凶光瞟了小严衙内一眼。王思莒正与他对敌,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此时见他分神,却不想趁机攻上。仍就一板一眼的出招。却忽然听到身后一声轻哼,王思莒侧眼望去,却是秦将军此时已经颇为不耐。王思莒心道:此战必得速速胜过纪无畴,否则自己这些天来阿附这些权贵的功夫却是白做了。他跃开两步,转头去看秦善。秦善知他是意在询问,便点了点头。 王思莒随即施展开身法,以快剑攻去。纪无畴先是知他宝剑厉害,开始见他招式平常,未加注意。此时王思莒快招密不透风的使出,手中颇为长大的噬魂剑便似飞闪的影子一般飞来斩去,纪无畴只能出刀拦挡,顿失先机。过不数招,刀剑相交,纪无畴的官刀却被噬魂剑砍为两段。但他功夫却非是如此而已。 虽然手中钢刀已断,但纪无畴没有丝毫慌乱,他本就是精于掌力,刀剑招式不过一般,能撑过近百招已经是不错了。此时见王思莒离自己颇近,便一掌拍了出去,只听“砰”的一声响,将王思莒拍得飞了出去。 王思莒本以为断了他兵刃便即胜了,谁知纪无畴一掌拍来,已是躲避不及,忙蓄了一口气在胸口,便被震飞了出去。王思莒向后直飞出一丈方才落地,当下吸了一口气,运转了内力却是并未受伤。以纪无畴随手一掌便将自己震飞的力道,王思莒知他是留了力,不愿伤到自己。 严家c秦家数百人见本来见两人打得热闹,谁知数招之间便一个断了刀,一个中了掌,两人站在场中不语,竟不知道是谁赢了。 小严衙内急道:“谁赢了?谁赢了?倒是说话啊,是谁赢了?” 纪无畴朗声道:“这位大人果然身手不凡,小弟佩服!” 他如此说便是认输了。这边秦家的人立时欢呼起来,王思莒知道自己身法颇有小成再加上噬魂剑锋利,以刀剑招式而论这纪统领绝不是自己对手。但此人也是天赋异禀之人,适才受他一掌,掌力之霸道竟然堪比楚子章。楚子章比他年长甚多,又正值壮年,这掌上的造诣堪称登峰造极;但纪无畴却比楚子章小了十岁,竟然也有这般雄浑的掌力,可见此人的功力不凡。 王思莒向纪无畴道:“承让了。”他的话淹没在众人笑声中,竟没几个人听到。 秦将军甚是得意,朗声道:“这军士之间切磋比试,却是不必放在心上。便请小严相公让一让路吧。” 那小严衙内见秦府之人哄笑自己,便气急败坏的向纪无畴道:“你生的这般威武却也是白饶,打不过人家却又何用?这纪云鹏的名声算是废了!” 纪无畴本就有气,见这小严衙内污蔑自己祖上的名讳,心下大怒。他虽然满脸髭须,但年纪却是和王思莒相仿。此时便怒火中烧,直向小严衙内走去,口中吼道:“你说什么!” 小严衙内见激怒了此人忙向扈从身后逃去,口中却道:“大胆奴才!你敢犯上吗!” 纪无畴出掌将挡在身前的禁卫一一震开,但禁卫众多,大家见自己官长跟这严衙内反目,便都抽出刀来,吵吵嚷嚷的向纪无畴喝来斥去,以表忠心。这小严衙内逃命的本事却是一流的,转眼间便窜到人马之后,呵斥从人将纪无畴拿下。 一干禁卫军士既不敢上前动手,又不想上前动手,便挺刀将纪无畴团团围住。 王思莒见纪无畴此时既已开罪了严衙内,再也难以脱身,他刚才受纪无畴一掌之恩,此时便站出道:“本官是刑部郎中王思莒,此人既然当街伤人,当由衙门收押治罪。你们都退了开去!” 小严衙内见王思莒刚刚与纪无畴动手,此时将纪无畴交到他手中,他自是不会放过。便道:“你既然是刑部的那最好,便将此人捉了去。这人以下犯上,我这就革了他的官位!你将他抓去,好好惩治惩治!” 王思莒一挥手,杨祝等人便将纪无畴带了走。 小严衙内见今天丢了面子,便不想在此耽搁。他一回头,一言不发的出城去了。 严家人马退出了城去,秦家便又敲锣打鼓的起行。 到了秦家祖坟,已经过了午后。先是修葺了坟茔,再摆上供品,秦府家丁好不忙活。等到秦家上上下下百十号人轮番拜过坟,太阳已经下了山。 大队人马回京时,城门已关。这守城的军士一见是秦家旗号,忙不迭的开了城门放行。一进到城中,王思莒便向秦善告辞。这秦善叫了几个家丁送王思莒回府;王思莒心道:难不成这京城之中还有人敢加害于我?便说道无需送行。这秦善一挥手便进府去了。几个秦家的家丁一路将王思莒送回府中,临出府时却将五十两黄金交给了娄邕。这娄邕从未见过金子,急匆匆的敲开王思莒的房门来报。王思莒苦笑道:不愧是秦太尉,出手便是五十两黄金,这乃是自己五年的俸禄。不过既然上了船,就得学会摇桨;现在靠上了秦家这棵大树,只要是于自己有利,不管是断肠丹还是招魂幡,全都来者不拒便是。 王思莒取出十两黄金给了娄邕道:“这是你今年的花红,早早的发与你。”王思莒从来因不收私金,便没有什么家存,平常使钱也十分节俭。王府平日的吃食比上青菜萝卜也好不到多少,王思莒不是贪图享乐之人,这吃喝用度上的简陋他全无介意。娄邕是王府管家自是知道老爷的性情。此时见王思莒出手阔绰,竟拿出十两黄金用来打赏,不由得呆住了。 王思莒笑道:“没想到我这个穷老爷竟然有你这个贪财的管事,不必多言了,速速出门去吧。”他将娄邕推出门去,便来到后院,见天色已晚,不便打扰孙丽华,于是去了三杰房中商谈。 早上醒来天气甚是清朗。王思莒穿戴好便来到花园中,回想起前日古怪的梦,颇有感慨。 寻常不管是美梦也好噩梦也罢,梦境中虽然真实,但清醒之后便立时脱去梦境。有时在作梦时也知道此情此景是幻非真。但蛊惑之症发作时,自己脑中常有幻听幻觉,而梦境也是真真切切,便似亲身经历一般。蛊惑之症数次发作,每次都令自己心神激荡,长此下去,恐怕哪天便会失了心智,就如疯子一般。这噬魂剑便是幻症的根源,自己每次提起噬魂剑,便能感到无穷的狂暴之力。但苦的是要报雷兄之仇,自己便不能摆脱这股恶力。 王思莒走到枕雨亭,却见孙丽华正蹲在地上摆弄花朵。 晨里阳光照在露珠儿上,晶晶闪闪便如前日的梦境一般。孙丽华抱膝蹲在花草之间,便与这花儿交相辉映,真如仙女一般。 孙丽华见王思莒来到便道:“这些银铃兰花都是上上之品,只可惜都没在了杂草中了。” 王思莒道:“但到了开花的时候,这些兰花便显出不同了。你看这些花朵儿,真就像银铃一般。” 孙丽华道:“你可知这些奇花异草最怕就是周遭生了杂草,这杂草一多,泥土的精神儿便被吸去了,花儿也就不鲜艳了。” 王思莒道:“你知道这些花儿像什么吗?” 孙丽华摇了摇头。 王思莒柔声道:“这些花儿就跟你一样,不管是生在花园之中,还是生在杂草之间,终究是与众不同的。” 孙丽华笑道:“你怎知我就是这些花儿?说不定我却是和这些鸭舌草一般,拔也拔不尽,杀也杀不死,一开花又小又丑,把这园子占的满满登登的。” 王思莒也笑道:“那也好办,我便把你拔出来晒干碾碎,拿来泡酒喝掉。总之你是逃不掉的。” 两人相视而笑,甚感亲近。 王思莒顿了一顿问道:“我这几日忙的紧,没来看你,你住的习惯吗?” 孙丽华道:“这里清静的紧,我自然住的习惯。倒是你每日奔走,却不要误了吃食。” 王思莒笑道:“只要娄管家与林三侠不去树上捉黄鹂,府里通常都是清静的。” 孙丽华想到前日两人相斗也是觉得好笑。 王思莒辞了孙丽华便来到刑部,杨祝道:“昨日捉来的禁军统领如何处置?” 王思莒道:“却将此事忘了。你现在就去把他带来吧。” 不一会儿,纪无畴带到,王思莒亲自将他的镣铐摘了道:“纪兄少罪,昨日迫不得已将你带来此地,却让纪兄受苦了。” 纪无畴道:“王兄不必如此,若不是王兄昨天将我救回,我被那姓严的捉到,恐怕性命早就了结了。王兄于我却是有救命之恩。” 王思莒笑道:“你昨日掌下留情,我便欠你一条命,现今咱们却是一命换一命,谁也不欠谁了。” 纪无畴道:“王大人身法虽然精湛,但内力更是不同寻常。说实话,就算昨日小弟使出了全力也不能将你怎样。” 王思莒心道:毕竟是精于内力之人,自己与他没过几招就被他看出了玄豹之力。以楚子章天下无匹的掌力,刘家村一战中,自己硬生生的当胸受了楚子章一掌,也留得命来;今日自己武功大进,这纪无畴就算全力施为,也不可能伤到自己性命。自己说他饶过自己一命,乃是让他宽心而已。不过以二人的武功造诣,只要一动上手,这谁是半斤谁是八两自然分得清清楚楚,再说些套话也是无用。 王思莒道:“纪兄今后有什么打算?” 纪无畴苦笑道:“我已经得罪了严家,这京城便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王思莒道:“纪兄一身铁打的功夫,不如留在刑部助我办事如何?” 纪无畴道:“就如适才所说,我已经开罪了严家,王兄若是留我在此,早晚要被严家知道;到时候却会连累了王兄你。” 王思莒笑道:“我既然请你留下,自是不怕此人。我怕的却是纪兄不愿屈尊在我手下做一个小小的捕头。” 纪无畴道:“我已是待罪之身,能在京城立足已是万幸,没来由再挑三拣四。一切便听王兄安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玄机暗藏 王思莒心道既然要保住纪无畴,就得请出秦家的人来。当夜王思莒便去求见秦将军,秦将军正在见客,见王思莒求见,便端茶送客。王思莒跟着秦府管事走进书房,却见五六个杂号将军鱼贯而出,走在最后的都是都统c统领。王思莒不由得暗暗乍舌。 秦善一见王思莒进来,立即朗声说道:“怀谋可曾见到这几个将军了?哼,这班军中将领听风就是雨,竟然向本将军请愿出战。本将军掌管禁军,这出兵点将,乃是皇上和主帅商榷而定,却关本将军什么事?再说皇上御驾劳军的旨意都还没下,他们却是急个什么劲儿?” 王思莒道:“怕是这几位将军立功心切吧。” 秦善冷笑道:“去年严将军出征的时候却不见他们来请战,这次听说皇上劳军,却都巴巴的跑来请命,谁都知道跟在皇上的身边最是安稳。再说这些个酒囊饭袋,平日就只会吹嘘,会打个什么仗?” 王思莒道:“这些小事,将军不必放在心上。”心中却道:他们既然有事相求就不会空手而来;事到末了,不管皇上点没点的上,这些个财物谁都不敢要回去。这位秦将军得了好处还卖乖,嘴上说的甚是好听,私底下手伸的比谁都长。 秦善道:“怀谋此来有什么事吗?” 王思莒道:“将军应该记得昨日与属下比武之人。这人叫纪无畴,乃是属下旧识,拳脚功夫也是实打实的利落,绝不低于属下。这人得罪了小严衙内,恐怕指日便会被免官。属下想将他收到麾下,便请将军定夺。” 秦善笑道:“诶,怀谋你也太过谦逊了。昨日那人拳脚功夫是有的,但还不是被你几招之间便收拾了去?君子自是应有谦逊之德;但既有千杯之量便可当仁不让抢坐上座,这才是英雄壮士所为。你既然要将此人收服,本将军便将他调入刑部便是。哼,这姓严的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若不是你昨日教训了他,只怕此人仍在嚣张呢。” 王思莒道:“多谢将军应允。” 秦善道:“本将军既然说了话儿,六部之人便不敢动他。” 王思莒道:“那是自然。” 秦善道:“你这几日为我秦家出力甚多,本将军自是知道。你今后但要仔细行事,纵是武官出身,也不怕坐不上尚书之位。你需当好自为之。” 说着便端起茶碗。 王思莒连忙告辞出了秦府,路上心道:看来这为官之道却是在人而不在事儿。自己进来刑部已经有七八个年头了,前些年用心办事c办案捉人无数,反倒两次差点丢了官,幸好有傅尚书保住了自己这顶乌纱小帽;这个把月自己刻意圆通,结交权贵,不但日进斗金,升迁也是指日可待。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一路上胡思乱想,不知不觉便回到了老宅。却见孙丽华在书房等候。 王思莒道:“你还没休息吗?” 孙丽华一笑道:“我有事跟你说呢。” 王思莒道:“什么事儿这么神秘?” 孙丽华从背后拿出两只瓷娃娃,满眼笑意的问道:“这对娃娃是何人送的?” 王思莒一看,正是当日马云儿相送的那两只。王思莒只道这是姑娘家的玩物,便放到书房未曾动过。便道:“这是一位朋友送的玩物。” 孙丽华道:“这位朋友是位姑娘吧?” 王思莒道:“她叫马云儿,这对娃娃就是她亲手烧的。” 孙丽华道:“这位马小姐定是待字闺中了?” 王思莒奇道:“你怎么猜到的?” 孙丽华笑道:“我自是能猜到。我还猜到这位马小姐有以身相许之意呢。” 王思莒奇道:“我与这位马小姐不过就见过两面,她怎么可能会有此意?”便将自己与马氏兄妹如何相识说与孙丽华知道。 孙丽华嗔道:“你们这些男子,根本就不懂姑娘家的心思。你将这小个娃娃仔细看看。” 王思莒甚是奇怪,便将那只瓷娃娃拿起来细细看去,只见这是个富态的女娃娃,这娃娃手中抱着个金元宝,那是送财之意。这个娃娃捏的有鼻子有眼,甚是可爱。 孙丽华见他找不到门道,便道:“你看看里面装的什么?” 王思莒方才倒过来一看,这个娃娃脚下有一个圆洞,但凡烧成的陶器,都有这么一个洞口,那是陶瓷的必有之物。这个娃娃里却塞了一团东西,王思莒微觉奇怪便取出来看。却是一块淡黄的丝帕,角上绣着一对戏水的鸳鸯。王思莒立时便明白了。怪不得那日马云儿送自己瓷娃娃之时,神情颇为羞涩,混不像她一贯开朗的言行。原来她是感激自己挺身相助之恩,竟然芳心暗许。这对瓷娃娃送给自己已有月余,自己连动都没有动过。 孙丽华见他呆住了,便笑道:“你呀你,人家马小姐一片真心相赠,你却懵然不知,这位马小姐却被你害的苦了。” 王思莒甚感尴尬,便道:“丽华,你知道我心里是如何想的。纵然是千金公主送了丝帕给我,我也绝不会多看她一眼。” 孙丽华忍不住笑道:“看你急的,我自是知道你的心意。不过人家既然送了定情之物给你,这些日子定是等的心焦。你要是不上门说清楚,她却是要害出相思病了。” 王思莒仍旧是一脸的苦色道:“这个,不如差人将这两个娃娃送回去如何?她若是见这对娃娃送了回来,必然明白。” 孙丽华道:“人家亲手将娃娃送给了你,你要是草草的将这对娃娃送回去,便是怠慢于她了。” 孙丽华知他不是胆怯之人,那日刘府中,他一人面对三四十人却毫无惧色,反倒将刘不惊击伤,这生死关头却是吓他不倒的。但一到了情字之上,反倒将这位豪气干云的英雄难住了。 她见王思莒为难的紧便笑道:“你也不必这么为难,我倒有一个法子,叫你不必去马家说这件事儿。” 王思莒喜道:“我就知道你聪明,定会想出法子。快说是什么法子?” 孙丽华笑道:“马氏兄妹既然常到这里串门儿,过几天咱们就再请他们过来,却细心相待便成了。” 王思莒奇道:“自是要细心款待,但却要怎么说这件事?” 孙丽华心道:这位官人真是榆木脑袋,我刚才说“咱们”细心款待,马云儿一见你我二人同出同入,自然就不用多说了,也免得大家难为情。 但这种话她终究说不出口,便嗔道:“你将他们请来便是,我自有办法。” 转眼已经是三月二十,冬寒已经褪尽。 这日王思莒刘开到衙门,见衙役们围在刑部练武场,齐声呼喊。王思莒近前来看,却见杨祝拉满了弓,朝二十丈外的纪无畴射去。箭矢如流星般飞出,却见纪无畴右手探出将射来的箭矢接了过去。众衙役齐声叫好。王思莒仔细一看,原来杨祝用的是无头箭,又用布包住了箭头,才射向纪无畴。杨祝又拉起了弓,这一箭却是比上一箭快了许多。纪无畴箭矢来势甚快,来不及伸手去接,便出掌向前拍去;这无头箭本就飞不快,再加上布包的箭头甚是吃风,这一箭竟被纪无畴生生的用掌风击飞。围观的衙役齐声叫好。” 纪无畴道:“怎么样,协志兄?掌力由心而发,心之所及,便是力之所及。这功力高下全在于修为,刀枪棍棒却只是外物而已,宝刀宝剑只能算作锦上添花,真正的武学还是在于内功拳脚的修炼。” 杨祝笑道:“纪兄可知最后那箭我只是使了六七分力。纪兄掌力惊人,小弟佩服,但要用肉掌接箭,纪兄还需三思而后行。” 纪无畴笑道:“协志既然说是六七成力,那便定然是六七成。为了这一壶酒,看来你便是想全力射我一箭了?” 众捕快哈哈大笑;王思莒才知道这两人却是在接箭赌酒。 捕头蒋免笑道:“放着一壶美酒在此,就算没有无头箭,杨捕头这一箭也是要射的。” 众人又是哈哈大笑。 杨祝笑道:“怎么样纪兄?就差一箭,这最后一箭你要是能躲过去,夜里就由小弟作东,请这里十几个兄弟到风云阁喝个痛快。这一箭纪兄要是躲不过去,风云阁的“椒皮酥鸡”却是小弟的最爱,还请纪兄破费。” 众人齐声起哄,纪无畴道:“看来小弟是躲不过去了,便请协志兄出手吧。” 杨祝笑道:“我这一箭却是射你胸膛,纪兄小心了。” 纪无畴半蹲了马步,双目凝神,准备躲过这一箭。 杨祝低喝道:“来了!” 一箭向纪无畴射去,纪无畴忙侧身跃出出掌拍向箭矢。但杨祝受天资所限,拳脚功夫甚是平平;但却练得一手百步穿杨的射术。若是旁人用这无头箭来射纪无畴,一是无头箭飞的缓慢,二是纪无畴身形正飞速移转,这一箭八成要放空。但杨祝弓法甚精,即使是无头箭也射的飞似流星;瞄的又是纪无畴身形去势,他身形未到,箭矢已到。这一箭结结实实的射在了他胸口上。 众人齐声叫好。 纪无畴也笑道:“好箭法!” 杨祝便上前跟他说笑,免得他尴尬。但这纪无畴自有大将风度,虽然输了赌局,但仍然谈笑风生毫不介意。 王思莒适才见到纪无畴胸口中箭,忽然觉得似曾相识。脑中只一闪,便回忆起莫言秋就义时的情形。 小苍山涧口,数百山匪火把照耀之下,莫言秋被楚子章一掌震开,此时已是退无可退,莫言秋早就决心拼得一死。他奋力提起全身之力,准备拼个两败俱伤,这样王思莒胜过刀疤匪之后,便可乘隙将楚子章杀掉。如此一来,两人这两条命也就丢的值了。谁知楚子章背后一箭射来,莫言秋出刀挡去,但此时气息紊乱,右手才提起一半,只觉得胸口一麻,已被一箭穿胸。 王思莒似是看到小苍山一幕又掠过眼前,顿时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只能听见胸膛里心如捣蒜般狂跳。经过历县山中草料场一役,王思莒知道这正是蛊惑之症发作的征兆。草料场一战,自己心智全失,将数十乱民血洗了个干净。此时竟在刑部衙门发作,这里进进出出不下百人,若是一个失手,便是弥天大错。他心知此时刻不容缓,必得立时克制住狂症。而自己能脱离蛊惑之力的唯一办法,便是回忆与孙丽华相处时她的一颦一笑,一顾一盼。只有孙丽华勾起的丝丝爱念,才能驱散这蛊惑之力。王思莒强自集中心念,去想孙丽华昨日在书房里的言语。 杨祝正与纪无畴说笑,忽然见到王思莒站在一干捕快之后面色惨白的静立不动。杨祝知他是狂症将要发作,就如历县草料场一般。当时王思莒血洗草料场,事后便将此事说与郭杨二人知道。杨祝连忙喊道:“你们全部出去!” 十几个捕快正自说笑,忽然见杨捕头大怒,都有些不明就里。众人甚觉没趣,便鱼贯而出。一回头,见王大人满脸冷汗的站在身后,心道:原来王大人与杨捕头是有恩怨未了。两人这幅嘴脸,莫不是要拼命吗? 纪无畴见杨祝突然如临大敌般望着王思莒,也不明白出了什么事。 杨祝见衙役们都已经走开,便头也不回的悄声慢慢说道:“王大人急病发作,纪兄须得帮我制住王大人。” 纪无畴见杨祝竟也满脸冷汗,知道他所言非虚。便也小声道:“如何制住他?” 杨祝慢慢道:“王大人噬魂剑厉害,须得先将他宝剑下了。” 纪无畴听杨祝此言,便一面看着王思莒脸色,一面慢慢靠近。 杨祝见纪无畴每靠近一步,王思莒右臂便微微抖动,心知此时正是千钧一发之时,王思莒正在集中心念抗拒狂症,万万不可惊扰他,急忙低声喊道:“纪兄别动!” 纪无畴见王思莒神思不属,本想突然跃上夺下他宝剑。但杨祝一喊,他只得站住不动。又见王思莒呆立不动,便慢慢退回。 杨祝悄声慢慢道:“纪兄慢慢退回,万不可轻举妄动。” 而在王思莒眼中,却全然是另一番景象。 王思莒只觉得自己正站在鬼窟之中,四周围尽是阴沉恐怖的洞窟;有的洞窟中红光闪闪,有的洞窟中支起了一口大锅,下面炭火烧的明亮,大锅里却有人在哀号着攀住锅沿儿想要爬出来。哀号声传来,在耳边回荡反复,便似山里的回音一般,只将两耳震得生疼。 王思莒心道:“此处定是万劫不复的阿鼻地狱,传说只有在阳间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之人才会被关在此地,便在此处受尽煎熬,永世不得轮回。我在草料场杀人无数,阎王爷自是将我发配至此。自己种下的恶果,自己来吃,原是应该的;生前所欠,死后来还,正所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这里如果是阿鼻地狱,我竟是死了吗?如果我真是死了,怎么忘了自己是如何死的。人说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便会忘记生前之事,看来这孟婆汤甚是刚烈,竟然叫我连自己是如何死的都记不得了。这生前之事忘记也便罢了,我却不能将她忘记。这几年来,她便是我唯一的想念。” “翠薇阁中,她琴声清越至极;枕雨亭下,她音容笑貌美如天仙。” “她的目光如一泓秋水,一望之下便让我陷在其中。这许多年来经历了许多的事,却似过眼云烟般流过眼前,只有她的面容像是烙在我心中的印,永远永远抹之不去。” “她的笑容如一缕春风,只将陈年的冻土都吹化了,立时就有春芽绽出。” “她是谁?叫我如此割舍不下的人到底是谁?” “她是谁?而我又是谁?” 王思莒浑身战栗不止,浑身上下虽有一股冰流涌动,但孙丽华的音容笑貌仍如走马灯般掠过眼前。 “孙丽华,她便是孙丽华!她便是我心中之人!” “而我便是王思莒!” 他渐渐摆脱了蛊惑之力,只见眼前的鬼窟慢慢变淡。忽然洞里走出一只恶鬼,生的虎头人身c赤目龅牙。这恶鬼嘶声怒吼,便向王思莒慢慢逼近。王思莒本来脑中渐渐清晰,正要摆脱幻境,忽然见此恶鬼出来,脑中立时便又混沌起来。他见恶鬼凶猛,便想要拔出噬魂剑砍杀。但这只恶鬼只在张牙舞爪的怒吼片刻便退回洞里去了。如此一来,王思莒终于摆脱了蛊惑之力,眼前的阿鼻地狱慢慢褪尽,自己竟在刑部衙门里。 王思莒心智已苏,眼前仍是一整模糊;左右看去,见杨纪二人正站在远处盯着自己。而自己浑身冷汗,手脚便似脱了力般。 杨祝见王思莒面色回复,便上前问道:“大人可还好吗?” 王思莒面色慢慢恢复红晕,便挥手而去。 纪无畴道:“王大人可是有心病?” 杨祝道:“正是。” 纪无畴道:“这心病发作却是最要紧不过,家父就是犯了心疼病过世的。” 杨祝心道:幸好这次王大人克制住了身上的玄豹,否则要是在这里开了杀戒,便不是三四十人遭殃了。草料场一战,王大人拿的是八十斤重的噬魂剑,犹自结果了数十乱民;现在王大人的噬魂剑最最合手而又锋利无匹,要是一个不小心狂症发作起来,他恐怕要将六部衙门都血洗干净。 杨祝抹着额头的汗珠道:“王大人心病发作,要保命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我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请君入瓮 王思莒急急的出了刑部,虽然狂症已过,但犹自冷汗不止。他心中惶急而又后怕不已,便想要寻个无人之处静一静心神。 他心道:若不是侥幸制住了玄豹的蛊惑之力,恐怕刑部衙门此时已经被我血洗了。这玄豹附在身上,就像吞下了个包着砒霜的蜡丸,你却不知什么时候蜡丸在肚子里破掉。这未知的危险却远比眼前的危险更加让人如芒刺在背。自己被玄豹附身后,生怕心绪扰动引来蛊惑之症,平日便如个木头人般不敢大哭大笑。连和孙丽华相处时也得压住了欲念,生怕一个疏神便酿成大错。难道这一辈就得这样半死不活的过去吗? 他心中烦闷,在外游荡到黄昏方才回府。本想去找孙丽华,却见娄邕迎出来道:“秦将军府里派人来,要求见老爷。” 王思莒到书房一看,只见一个秦府管事正侯着呢。 这人一见王思莒便道:“小的是秦将军府里管事,见过王大人。” 王思莒见不是前几日见过的秦管事,便道:“秦将军有什么事?” 这人道:“秦将军着小人晌午请大人人到府里一叙,大人事忙,小的寻不到大人,却将此事耽搁了。现在便请大人到府里一叙。” 王思莒道:“你家老爷晌午要见我,现在天都黑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这人道:“小的不敢无礼,但我家老爷日里道:一定要将王大人请到,小的在此恭候半日,便是要将这话传到。还请大人辛苦一番,跟小的走一趟。” 王思莒道:“既然事出紧急,你便先回府,本官随后就到。” 秦府管事辞去,王思莒叫娄邕牵了马来,便向秦府奔去。 到了秦府,那秦府管事反倒还没到家。王思莒等门吏进去通报了,方才进了秦将军府。 秦将军正在书房见客,下人报说郎中大人到了。秦将军便起身送客。 王思莒道:“见过秦将军,不知将军找我来所为何事?” 秦将军笑道:“坐下再说。”他等下人将茶上了退出书房,便缓缓道:“此事极为机密,怀谋万不可声张。” 王思莒便洗耳恭听。 秦将军低声道:“严大将军这几日便会回京。” 王思莒奇道:“严大将军回京?皇上不是正准备北上劳军的吗,严大将军怎么要回京了?” 秦将军满脸不屑的道:“这个严胡去年带着三十万大军出征,每月耗钱耗粮不下百万;不但方寸之地都没有光复,反倒吃了个大败仗将大军折进去了一半。再不逃回来,恐怕连他自己都陷进去!” 王思莒道:“严大将军败绩回朝,那大军如何处置?” 秦将军道:“大军留在了均州,这几日朝廷便会再派一位将军去前去整饬。本将军这次叫怀谋过来,乃是有事相求。” 王思莒道:“不敢,将军便请直说。” 秦将军道:“这次严胡灰溜溜的回京,自是不肯让人知道。他此次败绩,皇上必定得重加惩处,就算他是皇亲国戚也不能姑息。他一到京城肯定是要先见严贵人的,严贵人正是皇上的宠妃,若要请人向皇上求情,非严贵人莫属。本将军却要先见严胡一面,却要怀谋你出面才行。” 王思莒道:“属下并不认识严大将军,他如何肯听我的言语?” 秦将军道:“这个严胡铩羽而归,自是不能带很多人马。他要是不来,便硬请他来!” 王思莒心下了然,这秦善却是要自己将严大将军绑了来,却不知他有什么要紧的事非得出此下策。 王思莒道:“属下明白。不知他几时进京?” 秦将军道:“就在这两日,等他一到京城,本将军便会立即派人知会于你。” 王思莒见秦善无话,便即告辞。 第二日一早王思莒便到刑部将关东三侠的案子销了。晨会开过,衙门尽是一些殴斗伤人的小案。王思莒将一干琐事都交与杨祝,自己却到后牢检视。过了晌午,一个绿营兵匆匆跑来,要见王思莒。便道严大将军今晚便由北门进城,城门早有人接应。说完便去了。 王思莒知他是秦将军的人,以秦家势力在严大将军军中安插几个细作,那是在简单不过的事了。既然严胡今晚进京,说不得就得请他到秦府一叙。王思莒早早的回府,换了便服请了二侠三侠相助。 三人来到北门,见百姓进进出出颇为热闹。二侠耿九拍了拍王思莒道:“应该是那几个人了。” 王思莒顺着他的提点看去,见一处茶楼门前停着三辆马车。茶楼里有个人在闲坐吃茶。 王思莒道:“咱们就在这里等着。” 三人找到一处小茶馆,便坐下来盯住了那几辆马车。转眼天色转黑,城门关闭,那几辆马车却还是等在那里。小茶馆老板出来道:“小店天一黑了就歇业,劳烦几位大爷明个儿再来吧。” 三侠林淮南年纪轻轻,最喜欢惹事;此时眼珠一瞪便道:“大爷茶还没喝完,如何便走?” 小茶馆老板道:“这位客官莫要怪罪,咱这里不是酒楼,一到天黑就关张,那是从来就有的规矩。” 林淮南道:“大爷既然付了银子喝茶,想喝到什么时候就喝到什么时候!你将大爷赶走,莫非是生意不想作了吗?” 这茶馆老板却也没法。耿九掏出一钿银子丢给了他道:“你便送茶过来,不必多言。” 这时王思莒见城门中火光扰动,守卫将城门开了一扇,便有人骑马进来。茶楼人见城外有人进来便牵了马车前去接应。王思莒招呼三侠,四人上马向城门口奔去。见十多个人都作乡民打扮,但身形举止都不是寻常之人。 王思莒下马道:“下官刑部郎中王思莒见过严大将军。”他见为首之人是一个年轻将军,此人气度不凡必是严胡无疑。 果然那人道:“这消息走漏的倒快!” 严胡身后一人沉声道:“王大人拦住大将军去路,所为何事?” 王思莒道:“下官不敢,不过下官受人之托,请严大将军过府一叙。” 严胡不屑道:“秦善既然要见我,为何自己不来?” 王思莒道:“严大将军见到秦将军便可知晓。” 严胡冷笑道:“本将军现在便已知晓。这秦善当日跟我争这骠骑大将军之位不得,早就怀恨在心。今日见我失利,自是要落井下石。” 严胡身后一人怒道:“严将军为国效力,你们这些京官儿却在背后釜底抽薪。临淮一战只是小败,如何急急的将严将军召回?朝堂中几个鼠胆小儿玩弄权势,将行军打仗当做儿戏,却不怕误了军国大事?” 另一人怒道:“我等在沙场出生入死,竟然连回京都不能光明正大,难道当我们是贼人不成?” 王思莒心道:观此人言语自是没有说谎,看来此事定是严大将军在临淮战事不顺,秦太尉便向皇上进言道此次出师不利,于国空耗钱粮,不如将严大将军召回,择日再议出师之事。皇上虽与严胡是裙带之亲,但秦太尉既然有言,便只得将严胡召回,亲自问一问前线战事,再作区处。 王思莒道:“下官是刑部之人,军国大事却不是下官所能左右的。秦将军命下官将严大将军请到秦府商谈,各位有什么话,自可对秦将军去说。” 那人冷笑道:“我等要是不愿去秦善那里便怎么样?你这刑部大爷便绑了我去?” 王思莒心道:这个严大将军年纪轻轻,又是因为妹妹是严贵人而授得骠骑大将军之职,自己本以为他不过是一个升天的鸡犬,想不到此人沉着冷静,又如此深得军心。眼前这人言语硬气定是军中的武官,这样的人向来是自己钦佩之人。若是在平日,自己定是要好好结交一番,听听沙场之事。但今日却顾不得这些了。秦将军手下成千上百,单单派自己前来便是因为自己手段强硬。自己要靠在秦家这颗大树之下,今日无论如何也得将严胡请去秦府。 王思莒道:“下官不敢无礼。几位一看便是军中猛将,在沙场上必定是视死如归的英雄,却不知这秦将军府养着什么虎豹豺狼,却让几位如此心怯。罢了,既然几位如此怕去秦将军府,下官便去回报了。” 严胡自是知道此人是在出言相激,但他年轻气盛,却吞不下这口气。再说去秦府秦善若是出言奚落,自己便痛骂他一番,也能出一出急召回朝的这口恶气。 严胡傲然朗声道:“关外蛮营敌阵,本帅也曾七进七出,难道这京城之内,还有我不敢去的地方?你这就带路吧。” 严大将军一干人都坐进马车,王思莒三人便骑马引路,来到秦将军府。 秦善早已等在书房,见一干人进来便满脸欢笑的出迎。严大将军将手下六七人一一介绍姓名;王思莒方才知道刚才那个人乃是个偏将军,名叫李福。这秦善满脸假笑的一一见过严胡手下几位将军,便请几人落座上茶。王思莒不愿掺和到秦严两家的明争暗斗之中,便起身告辞。 秦善却留住王思莒,等喝过了一口茶,便缓缓道:“听说严大将军前几日出兵临淮,不但烧了金人前营的粮草,还夺回了百匹战马,真是可喜可贺!” 严胡冷笑道:“这都是众位将军冒死出战的功绩。本将军资历甚浅,却是忝占其功,真是汗颜无地了。” 秦善笑道:“严大将军乃是军中奇才,年纪轻轻就能号令千军万马,那是天生的本事,却是无疑的。” 那李福突然插言道:“临淮一战乃是半月前的事情。这前线战事乃是朝廷的第一等机密,此事军中行文只报与皇上,请问秦将军是如何得知?” 这秦善乃是禁卫将军,自是无权参与前线军事。他此事知道了临淮一战,便等于是刺探机密,犯了重罪。以秦家的权势,自是没有人敢问秦善的罪,但在众人之前被如此为难,秦善的脸色立时青如石板。 王思莒见秦善为难,便出言解围道:“前线告捷,那是喜讯,皇上亲口将此事说与秦将军,却是共勉之意。” 秦善见王思莒信口胡诌,但这几个将军又不能去向皇上对证,这件事只能作罢,也算替自己解了围。秦善道:“本将军今日为严大将军接风洗尘,便请几位将军与刑部的几位大人到后堂入席。” 王思莒知道秦善是要与严胡单独商谈便起身走出,秦善却挥了挥手留住王思莒,如此书房中就只剩三人。 严胡端起茶碗不冷不热的道:“秦将军有什么话便直说好了。” 秦善道:“严大将军快人快语,本将军甚是欣赏。此次请严大将军前来乃是有件事商量。” 严胡喝了一口茶,并不说话。 秦善又道:“临淮一战朝廷既已得知,请问将军此次回朝要如何自处?” 严胡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临淮一战我军虽然略有损伤,但将金人粮草烧尽,如此也不算大损。” 秦善冷笑道:“严大将军如此认为,但皇上并不一定如此认为。” 严胡道:“那皇上认为如何呢?” 秦善道:“朝中大臣看不见金人的粮草,却只见严大将军这几个月耗费了千万钱粮,还折损了几万兵士却是寸土未得。” 严胡冷冷的道:“秦将军不必过谦,朝中大臣所见,不就是你秦家所见?” 秦善道:“朝堂之上皆是良臣,大家自然是各有所见。家父乃是百官之首,自然得替百官说话。现在朝廷议论纷纷,严大将军此次面君不知如何自解?” 严胡道:“依秦将军只见该如何自解?” 秦善端起茶,慢慢饮了一口,低头看着茶碗道:“严大将军明日面君,不如就此告病归乡,早早享受那田园之乐岂不甚好?” 严胡面色似冰,冷冷道:“如此便可自解?” 秦善道:“自古行军打仗换将不换兵,严大将军既然卸任便可向皇上举荐一人继任,皇上与严大将军你是裙带之亲,自会遵从。” 严胡笑道:“原来如此!我便向皇上举荐秦将军你升任骠骑大将军,然后自己告病归乡,是不是如此?” 秦善道:“大抵便是这样。严大将军手下六个将军,也都一并去吧。” 严胡终于抵受不住,大怒道:“秦蒜头!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不就是恨我当初争去了这大将军之位吗?今天趁我不顺,却来落井下石,这等行径连个无赖都不如!我姓严的虽然不才,但也不能受小人摆布!我这就进大内面君,皇上是杀是剐本将军全都认了。却也不用我手下的将军牵连进来!” 这秦善生的头甚大,幼年之时便被叫做“秦蒜头”。等他秦家得势以后便没有人如此玩笑了,多有人在背地里议论时喊上几声解解恨。王思莒不知此事,见严胡突然冒出了“秦蒜头”三个字,却见秦善的脑袋确实像个大蒜头,竟觉得颇为好笑。 严胡起身便走,秦善冷笑道:“也不用急着走,先见过此人再走不迟。” 秦善向书房里间喊道:“带他出来!” 王思莒一看,竟是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黑白难分 秦将军府的书房里,秦严二人正在吹胡子瞪眼。秦善一声令下,书房里间走出仨人押了一人出来。王思莒一看,不是小严衙内是谁! 严胡一见自己亲弟弟被捉,满腹怒气立时消去一半。他见严双喜虽然没有被五花大绑,但神情满是委屈,发髻衣衫都乱糟糟的。 小严衙内一见严大将军便喊道:“哥!给我杀了这帮混蛋!” 严胡喝道:“住口!”转头向秦将军道:“不知秦将军这次给舍弟安排了什么罪名?” 秦善冷笑道:“京城乃是大宋教化之都,天子脚下还请严大将军慎言。严双喜昨日在“凝笑楼”吃酒,为了一杯凝笑楼头牌王晴儿的花酒,与本地人士李俊台争风吃醋。两人互相殴斗,严双喜便将李俊台打死。现在凝笑楼的人证就在客舍,凶器c尸身都放着没动。不知严大将军对此事有何见解?” 王思莒心道:说这小严衙内失手打死了人,却是把全天下人当蠢材了。这个小严衙内整日花天酒地,俗话说酒色伤身,他早已将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本就生的瘦骨嶙峋,此时看他浑身上下的力气,恐怕上个阁楼都得喘上半日。说他失手打死人,除非那李俊台趴在地上三十炷香不动,这小严衙内才有可能将他打死。即便如此,这小严衙内恐怕也去了半条命了。 小严衙内喊道:“你胡说!俊台是我的兄弟,我怎会打他?是你要强捉我来此,俊台出手助我,你们秦家的狗腿子就把他打死了!” 严胡喝道:“住口!”他知道不管谁打死了谁,现在秦善既然插手,这事的青红皂白都无关紧要。要使得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弟脱身,就得跟他讨一讨价钱了。 秦善道:“小严相公不必辩解,放着刑部王大人在此,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严胡向王思莒瞟了一眼,心道:有这秦家的狗腿子在此,这件事请是说什么也撇不清的。自己在前线战事不利,此次回京本来就忐忑不安,此时秦善如果再把双喜儿的事情捅到朝廷,那更是乱上加乱。不论如何,必须得将此时掩盖了下去。心中想此,便道:“秦将军先将舍弟放回,本将军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秦善道:“好!严大将军金口一开,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你们几个将小严相公好好送回府里去,不得怠慢!” 严双喜恨恨的道:“秦蒜头!你给我等着!” 严胡上前伸掌就给了严双喜一巴掌。两人虽是一母同胞,但这严胡却比严双喜高大健壮的多了,这一巴掌没有留半分情面,只将严双喜打翻在地。严双喜本来满肚子委屈,这时被大哥所打,心情激动之下竟然昏死过去。 严胡理也不理,转身回去坐下。秦善见此便令人将严双喜送了出去。 王思莒知道这一仗秦善是赢了,不管赢得是否光彩,但他得到了所求之事。自己本就是被秦善利用之人,此时再不走怕便要吃白眼儿了。 “严大将军c秦将军,下官有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秦善道:“再过几日乃是我第四孙儿满月之日,王大人可得早早光临。” 王思莒道:“多谢秦将军相邀。” 此时天色已晚,王思莒回到府中,走到孙丽华窗前见屋里亮着烛火,知道她还没休息就想进去找她说说话儿。忽然听到屋里琴声传来,知道是孙丽华在练琴,便站在亭中静听。 忽然身后一声冷哼,声音甚近,就在身后一丈的地方。 王思莒一身的功夫,如今被人从背后如此欺近还是头一遭。他连忙转身握住剑柄,本以为又是蛊惑之症引来的幻听幻觉。但这次却不是。一个白绸长衫的青年男子正站在身后。王思莒见他不过二十多岁,生的白白净净甚是俊美。他身形虽不如王思莒高大,但猿臂蜂腰,虽然有失威武,却更为匀称惹眼。此人背后插了一把剑,手中拿了一柄折扇,单手负于背后,甚是洒脱。 这人道:“原来风雷神捕里的神风捕王思莒也会干这些偷偷摸摸的事情。” 王思莒一听便猜到此人是一路跟踪自己来此,他见自己驻足在女子房外,便以为自己是个不端之人抑或是个采花贼,于是出言相讥。 王思莒道:“在自己的宅子里c听自己的朋友弹琴,请问有何不端之处?” 这人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阁下不告而至c不请而听,便是失礼。屋里的这位夫人如果不是你的妻室,你深夜来访却是于她名节有辱。如此便是不端了。” 王思莒一听,他所言倒也中的。自己深夜来访虽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但于理于法确有亏欠。 王思莒道:“请问阁下高姓大名?” 这时孙丽华点了烛火从房里出来,想是她听到了说话的声音,所以出门查看。王思莒向孙丽华道:“这是我的一个朋友,你先回房休息吧。” 这人见孙丽华美貌不可方物,竟然连话也说不出了。 孙丽华见是王思莒,便道:“最近露水重,你也早点休息吧。”说着便转身回房。 这人见孙丽华进了房去,才慢慢缓过神来。 王思莒见到他对孙丽华失神落魄的样子,甚是恼怒。便道:“你是什么人?来蔽府有何指教?” 这人道:“我先问你一件事:阁下腰间挂的可是一把宝剑” 王思莒微觉奇怪,便道:“我的剑是不是宝剑无关紧要,你是从何处得知此事” 这个人道:“那是在下的一个朋友说与在下的。” 王思莒道:“这么说你是为了见识一下这把剑才深夜来访的?” 这人道:“正是,还请阁下不吝一赐。” 王思莒笑道:“你连真名都不敢示人,你叫我如何能相信与你?” 这人立即毕恭毕敬的一揖道:“却是在下失礼了,在下青云派冯一帆,适才无礼之处还请见谅。” 王思莒心道:青云派?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帮派。蜀中有个青城派,云贵有个凌云门,这个青云派却是哪里的帮派? 他本想说“久仰大名”,但既然连名字都没听过,也就无从敬仰了。 王思莒道:“失敬失敬。不知贵派宝山立于何处?” 冯一帆道:“蔽派向来不拘于世俗之见。我青云派创派百年,却不是江湖上那种占山为王的寻常帮派。” 原来这青云派是百年前一位高手创立的。此人名叫冯成酒,年轻之时在江湖上是一个有名的浪荡公子。他师出一个没有什么名气的福建渔民帮派,这个帮派不过就是村里几个身强力壮的渔民罢了。福建临海,不管盛世乱世近海常有海盗出没。这些海盗轻则打劫渔船,钞掠些鱼虾;重则上岸劫掠往来客商,本地富户。每次一得手便退进海里,附近上百个大大小小的无人荒岛便是他们的藏身之处。这冯成酒也是个武学奇才,他虽然未经名师调教,但天生悟性奇高,对内功拳脚都有领悟。他十八岁那年便独自驾着一艘漏水的渔船出海,风餐露宿的搜寻海盗。百日之内附近的海盗全被肃清,冯成酒将夺来的金银分给了本村村民,便长袖一挥,独自闯荡江湖去了。他武艺年年大进,不管替人保镖护院还是寻衅报仇都是少有敌手。他出身贫寒,当名声c钱财如潮水般向他涌来时,却将祖祖辈辈的教诲都忘了个干净。只仗着一身武艺惊人,不知在江湖上得罪多少人。十年之后,他已是颇有家资,便在海边买了一座庄子,与妻小共享天伦。谁知祸由天生,一个之前在江湖上结下冤仇的黑道人物得知冯成酒家业所在,就趁他外出时闯进家中,将他妻儿老小尽数杀死,连他两岁的儿子冯青云也没能幸免。等冯成酒回到家时,自己的家小同着庄子一同化成了灰烬。冯成酒大悲之下几近失魂,心中回想这些年来与妻小共处的每时每刻,只觉悲痛莫名c了无生趣。 悲愤之下,这冯成酒似是失了心智,他便一路向北独行,直走到一片群山之地,便搭起了草庐,每日只思索武功,隐居不出。 山中无日月,回首已蹉跎。冯成酒隐居山中一晃二十年,他心中早已没有了恩恩怨怨,只剩一身神出鬼没的功夫。一日在潭边低头自顾,往日豪气干云的少年已然不见,水面上映出的确是一个双鬓斑白的苍老之人。这一生的光阴如白驹过隙,功名利禄如过眼云烟,而自己却没有留得一物存于世上。 冯成酒为了不让自己这一身功夫生生糟蹋了,便出山寻找弟子。 又过二十年,冯成酒的徒弟已有一身惊世骇俗的独门武艺,而冯成酒却到了飞升之时。临死前,冯成酒告诉这唯一的弟子,本派叫做青云派,为师便是本派的开山祖师。凡我派中人一生只授一徒,终生不得涉入江湖恩怨。由此这青云派便传了下来。 这冯一帆是冯成酒的第五代徒孙,自来喜爱宝刀宝剑,出师之后,每当听到有利器现身江湖,便会立即赶到观看。青云派绝不涉足江湖,所以没人听说过这个门派。但冯一帆天生喜欢惹事生非,只要和冯一帆动上了手,便没有人敢忘记这个门派。 王思莒道:“冯少侠深夜来访,于礼本不该让你失望而归,但本官却没有什么宝剑,冯少侠请回吧。” 冯一帆道:“在下只求一观宝剑,别无他意,王大人不必多心。” 王思莒心道:我有什么多心的?难道还怕你将噬魂剑抢了去? 王思莒道:“你是从何人口中得知此事?” 冯一帆道:“前几日我与几个侠客吃酒,其中一个说道王兄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在下便想见识一下。” 王思莒道:“这几个侠客叫什么名字?” 冯一帆道:“这几位自称‘梅林四侠’,在江南无人不知。” 王思莒一听差点笑出声来,哪有什么“梅林四侠”,那四个名叫“梅林四枭”,是专门替富家老爷们欺压良民的走狗。只要是有银子收,你就是让他们去抄家灭口这四人也绝不皱一皱眉头。江湖上叫他们“霉林四枭”,却不是梅子的梅而是倒霉的霉,这是说谁碰上这四个只认银子的人谁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这个冯一帆显是没有一点江湖阅历,只把别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当圣旨来信。 王思莒心中一动,便问道:“这四人是不是两个使单刀,一个使双钩,一个使双娥眉刺的?” 冯一帆奇道:“诶,王兄也认识他们吗?” 王思莒心道:原来如此!这“梅林四枭”正是当日刘魁请来的护院。自己没见过这四人,当日却没认出来。四枭中使双钩之人也是酷爱宝刃之人,当日见到我的噬魂剑便急的跟猴儿一样。想是这四枭不知在什么地方碰到了这个冯一帆,便将此事说与他知道,好叫冯一帆来京城找我的麻烦。 王思莒道:“这四人来路不正,他们的话不可全信。” 冯一帆不语,王思莒一看,见他正盯着自己腰间的噬魂剑。这噬魂剑乃是鹿鸣剑师呕血之作,光看剑柄就知道不是寻常兵器。何况这冯一帆也是收藏宝刀宝剑的行家,一眼就已知道。 王思莒道:“现在天色已晚,冯少侠请回吧。”转身便要离去。 冯一帆急道:“且慢!我给你十两黄金,只要叫我看一眼这把宝剑!” 王思莒见他一副除死方休的样子,不想与他多言,便转身离去。 谁知这冯一帆不知用的什么身法,一眨眼便抢道王思莒身前道:“只要让我见一见这把宝剑,我就给你二十两黄金!” 王思莒见他身法奇快,心中也是颇为诧异,心道此人年纪轻轻难道就有如此的功夫?想要试一试他的功夫,便忽然掉转步伐,绕过冯一帆。谁知这冯一帆身法却比王思莒还快上不少。王思莒还未站稳,这冯一帆又绕到身前等着了。王思莒向来自诩轻功身法当世佼佼,但见此人身法绝不亚于自己。王思莒暗吸了一口气,忽的向前跃起,直跨过院里的竹林,远远的落到隔墙的院子里。王思莒还没回头便已听到背后的呼吸声,果然冯一帆在身后道:“王兄武功确是不凡,但可惜如此小气,却不是侠客之行了。” 王思莒心道:这几招下来,这人没落丝毫下风,看来此人虽然年纪轻轻,确是有一身的神妙功夫。 王思莒道:“这样好了,我跟你过上一百招,百招之内如果你胜过了我,我这噬魂剑便借你一观;如果在下侥幸得胜,你就去将‘梅林四枭’给我捉来,交给我发落如何?” 这冯一帆冷笑道:“王兄要与我在功夫上定胜负?不是在下狂妄,王兄还是收下这二十两黄金划算。” 王思莒道:“我一言既出自然不会反悔,你要是不敢,那就算了。” 冯一帆道:“好,那一言为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四大高手 孙丽华刚刚看见王思莒的神情机敏,便料到这个年轻公子绝对不是王思莒所识之人。她心中好奇,就趴在窗棂上张望,等两人跃出了院子,孙丽华就批了件衣裳出门来看。走到隔墙院里,见两人正站着说话。 王思莒刚才说要比武,不过是想试一下这个冯一帆的功夫。谁知这冯一帆的功夫诡异至极,内功心法也是自具一格;十招下来王思莒被逼的手忙脚乱,见冯一帆欺身过来方才出掌相阻,只听“呛啷”一声响,王思莒低头一看,果然噬魂剑已被冯一帆夺去。 这冯一帆一看见噬魂剑就似丢了魂儿般,伸手在剑身上抚摸,口中喃喃自语。王思莒见他武功胜过了自己,便依照前言任由他观看宝剑。但这冯一帆拿了噬魂剑半晌,满心都在剑上,时不时的挥砍几下,全然忘了身在何处。 王思莒看见孙丽华站在门外观看,便走过去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来给她披上。 孙丽华悄悄道:“这人是来夺剑的吗?” 王思莒道:“不是,这人不过是个好剑之人,听说了我的噬魂剑就跑来观看。”他见冯一帆拿了噬魂剑把玩半晌,满脸都是喜不自禁的样子,知道这人颇有痴意。 王思莒道:“冯少侠?” 冯一帆全然没有听到。 王思莒只得又叫道:“冯少侠!” 这次倒吧冯一帆吓了一跳,他满脸喜色的道:“王兄这把剑果然是绝世之品!这把剑是玄铁铸成,真称得上是巧夺天工了!剑身花纹古朴精致,护手c剑柄都妙到极致,这铸剑之人定是天下第一巧匠。这把剑真算得上是天下名刀名剑之首!请问这把剑名讳叫做什么?” 王思莒道:“这把剑叫噬魂剑,那是吸魂夺魄的意思。” 冯一帆一愣道:“噬魂,这个名字凶恶的紧,而且戾气太过,配不上此剑的王者之气。不过刀枪棍棒都是凶器,这个名字倒也合得上这剑上的杀气。” 这冯一帆将噬魂剑双手捧还王思莒,一顿道:“多谢王大人赐剑一观。实不相瞒,小弟对王兄的宝刃实有爱不释手之意,王兄若肯割爱,小弟愿拿千两黄金再加上十把名刀名剑交换,不知王兄意下如何?” 王思莒心道:这人也真是直爽的很,见到宝剑便开口相求,也不管别人是否肯割爱。 王思莒道:“冯少侠美意,在下心领了。但这把剑于在下甚是重要,恕不能成全冯少侠美意。” 冯一帆道:“王兄若是嫌少,自可以开个价钱,小弟定无不允。” 王思莒见他武功怪异,却又实是不凡,放眼江湖,能在这几招之内夺去自己的噬魂剑之人恐怕寥寥无几,就算是与楚子章交手之时,当初自己未得噬魂剑,也曾逼得他手忙脚乱。这人不知哪里学来一身怪异的武功,几招就把自己的剑夺去,此人年纪轻轻,却是自出师以来遇到的功夫最高的人。王思莒心中电光火石的闪过一念:我若将噬魂剑送他,却叫他拿楚子章的人头来换,岂不是甚好?!楚子章武功虽高,但多半敌不过冯一帆。如此一来就可以兵不血刃的报了雷兄之仇;就算这冯一帆不济,被楚子章杀了,于自己也是无碍。但转念一想,楚子章杀了雷兄,又带上百多条衙门兄弟的性命,我若不亲手杀了他,就算雷兄在九泉之下也不得瞑目。再说将这冯一帆置入险境,若是他赔了性命自己也会死心有不安。这种借刀杀人的计策甚不可为。 冯一帆不知王思莒在这一时半刻之间便转过了这么多念头,只道他不愿割爱,于是想了一想道:“现在天色已晚,在下想在贵府借宿一晚,不知王兄是否方便?” 王思莒道:“自然方便,冯少侠便请随我来。”便唤来娄邕将冯一帆安顿到客房中。 次日一早,王思莒也不及和府里众人见面,匆匆来到刑部。他知道昨日秦善在将军府里制住了严胡,严胡今日早朝必然得向皇上告病归乡。如此一来不出数日秦善就会升任大将军之职,从京城禁卫总管一跃变成宋军首脑。虽然现在秦家在朝廷可以算得上是满门公侯,但只有攥住军权才能真真正正算得上是一手遮天。秦家在严大将军战事不顺时行此小人之计,正是要趁着这个机会一举夺得军权。到时候凭着秦梦泽在朝廷的声威,再加上秦善在军中的地位,秦家的声势再也无人可挡。 等到黄尚书散朝回来,一干刑部官员便重又聚头。黄尚书主事以来,刑部的郎中换了好几个,竟然有一两人都叫不出名字。这刘青宝现在竟然比刑部两位侍郎大人还要多言,常常指摘另外几个郎中的不是,就像黄尚书的亲随一般。 晨奏过后,黄尚书将两位侍郎c沈不为c王思莒和刘青宝叫住,等一干人鱼贯而出之后才向几人道:“有一事本官说与你们知道,此事万不可外传。” 王思莒心道:难道是严胡已经告病还乡了? 黄尚书道:“有人上书参奏朝廷承议郎刘几道私匿福建厢军军饷,只怕这几日就会下诏查抄。沈郎中今日就与城门禁卫统领交待此事,莫让他出了城去。王郎中与刘郎中今日便派人守住刘府,刘府上下人等不得随意进出。” 王思莒心道:朝廷以私匿军饷的罪名要查抄刘几道,定是他得罪了哪位同僚,或是给哪位官长的奉献短了。否则不会有人轻易上书参奏。这为官之道不在于对事而在于对人,他要是把周围的人脉都捋顺了,也不会有此下场。这黄尚书既然没说严大将军之事,恐怕皇上还未将严胡卸职,或者是没把这件事公诸朝堂。 刘青宝一听到要抄家,马上来了兴致,便自动请缨派人围住刘府,生怕发财落了后。 王思莒不愿发这不义之才,想借故走开便道:“刘几道一案便交给刘兄了,前几日北门报上一案说是一个京城左近的厢兵教头打死了一个巡城的禁卫,却躲去了乡里。县衙寻人不着,此案便撂下了。此事发生在京城之内,死者又是禁卫军,我等刑部之人责无旁贷。下官这几日便去追查此事。” 黄尚书不悦道:“这等小案不需你亲自去查。你对京城里里外外了如指掌,秦将军有事须得依仗于你。你这几日多向秦将军府中走动,若是秦将军有事交办,你便得尽心尽力去办。不要盯住这等小案,无端耗去了时日。” 王思莒道:“京城命案怎么是小案?我刑部如何不去追查?” 黄尚书心道:秦将军瞧得起你,才叫本官知会与你。你道京城中武艺高强之人就只有你一个?京城中想要在秦将军手下办事的人数不胜数,人人都打破头似的往秦府里钻;秦将军如此看重你,还摆什么架子?这个不开窍的冬瓜,真和那硬骨头的傅清流一模一样。 黄尚书叫其他人离开后语重心长的道:“秦将军对你青眼有加,那是你的运气。你只要尽心尽力的为秦将军办事,今后不愁升迁。” 王思莒知道今日的刑部已经不同于傅清流在任时了,今日刑部之人全都是精于做官之人。不管是不是命案,要是无利可图,只怕没人愿意经手。 王思莒道:“属下自会处理秦将军之事,黄大人不必担心。” 黄尚书看他脸色,知道此人永远不会是同道中人;如此不开眼,得罪秦将军也是迟早的事。倒是可惜了他这一身功夫。 话不投机,二人便散。 王思莒回到右厅,见冯一帆已经在哪里等着了,王思莒奇怪,这冯一帆是怎么进得这六部重地的。 王思莒还没说话,冯一帆抢道:“不知王兄今日有何公干?” 王思莒道:“今天须得出城一趟,去捉一个厢兵教头。” 冯一帆道:“若是王兄不怪小弟便跟随王兄前去,也算开一开眼界,王兄意下如何?” 王思莒道:“这拿人之事最是无趣的紧,说不定还会动起手来;头破血流c刀身见红的事儿时常有的。” 冯一帆笑道:“王兄是怕我没见过这殴斗伤人的阵仗?” 王思莒笑道:“冯少侠一身的武艺,自是不怕与人交手,你要是想来,咱们就多备一匹马。” 冯一帆道:“那就有劳了。” 王思莒叫万俟宵开了公文,又叫人备了马匹带上纪无畴c刘方c刘开等人。他叫冯一帆见过众人,便一起骑马出城来。 诗里说道“人间四月芳菲尽”,四月春阳娇艳,城外鸣声声,原野清凉如新;花儿草儿正卯足了劲头亮出新色。早起的乡里人已在田里劳作半晌了。 五人乘马在官道上不紧不慢的走,刘开道:“咱们这是去南安城吗?” 王思莒道:“不是,咱们是去虾浦县,往东百里便是。这次去拿一个叫邓顺的厢兵教头,他两天前带着几个厢兵伢子在庙口闹事,几个禁卫正好路过便要过问,两便就动起手来。这邓顺有一身功夫,当日又喝了几碗烧刀子,出手没轻没重,就将一个禁军兄弟的头壳震碎了。碰巧周围寻热闹的正好有一个从虾浦县来省亲的,就认出了他。虾浦县衙捕快送文书过来,说这邓顺逃了去,却是捉拿不到。” 纪无畴问道:“这邓顺就是虾浦县人吗?” 王思莒道:“这却不知道,不过他既然作过虾浦县的教头,应该不难打听。” 刘方却向冯一帆道:“冯少侠不像是六部之人,不知冯少侠在哪个衙门公干?” 冯一帆笑道:“小弟不是公门之人,这次却是跟王兄一起出来的。” 刘方道:“小弟斗胆一问:冯兄背插宝剑又穿了白衫,冯兄却是无极岛的人吗?” 王思莒知道刘方所说的无极岛是庆元府东边海上的一个海岛,听说这几年有一个帮派占住此地,不准渔民到附近打渔,又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无极岛之人。这些人都是清一色的一袭白衫c背插长剑。要说在海上行船渡水,穿长衫拖泥带水的甚是不便,但这无极岛之人似是都有一身武艺不怕有此不便。王思莒见刘方一肚子的狐疑,而冯一帆多半不知江湖中事,便道:“冯少侠乃是室外高人,却不是无极岛之人。这江湖的琐事冯少侠是不知的。” 王思莒本是替冯一帆说话,他反倒不肯认输:“谁说我不知江湖之事?你们可知当今江湖四大高手是谁?” 刘方道:“江湖四大高手谁人不知?太湖粟鹳岛的刘盾,‘铁拳无敌’的名头排在四大高手的头一位;再来是福建泉州“百翼门”掌门尉迟百翼,都说他的轻功天下无人能及;第三乃是‘天龙门’掌门宋天龙,天龙门称霸江南的外家功夫便是由他所创;第四却是四王爷,不过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却是没人知道了。” 冯一帆笑道:“刘兄见闻虽广,却是过了时的了。不瞒各位,这江湖四大高手的名头起了有许多年了。先不说江湖上能人高手辈出,个个都是出手不凡;就说这四位老兄,现在也不能安坐四大高手之位了。先说这江湖第一高手“铁拳无敌”刘盾,虽然他十年前在“孔明庄”围攻江城四鬼一战中力敌四鬼,成了消灭这四个恶徒的大侠,被江湖同道尊称为第一高手;但他向来绝少在江湖走动,更不愿掺进江湖恩怨,只在太湖中粟鹳岛上的庄子里钻研武功。说起来他都不是江湖中人,如何能算的上是江湖第一高手?再说江城四鬼当世已经被数十江湖高手围攻,累到呕血,这刘盾出手将四人擒住虽然威风八面,但却有坐收渔利之嫌。 “再说尉迟百翼,他百翼门三十年前还算是名门正派,但如今这尉迟百翼虽然年过花甲但却是贪图享乐c妻妾成群;百翼门早已不是人人敬仰的名门正派了。百翼门弟子众多,这几年却将海边渔税揽在身上。渔税一到手里便向上敷衍c向下克扣,早就成了江湖笑柄。 “天龙门掌门宋天龙也好不到哪里去,宋天龙不思精研武艺,专务巴结高官权贵,天龙门弟子也尽是些富家走狗,专替老爷们欺压百姓,这样的掌门怎么可能是江湖高手? “四王爷虽然排名第四,但他声名由大内传出,但谁也没见过他武功深浅;多半是大内高手们随口奉承而已,不见得有什么真功夫。咱们又不能随随便便跑去大内找他比武,这老四的名号实在是虚的很。” 众人见他年纪轻轻对江湖之事倒也了如指掌。 刘方道:“那如今这江湖四大高手那些人?” 冯一帆道:“这江湖四大高手的名号是那些自称江湖正道之人编出来的,不过是哗众取宠而已,真真实实没什么嚼头。若以武功而论,就算是几年之前,这四人都不能算是绝世高手。他们或是名头响亮,或是多有交游,以此排进四大高手之位却是另一回事了。如今江湖之中却有另一番说法,全以武功高下排名:这江湖之中武功第一的乃是金苍寨楚金刀,此人内外功夫都登峰造极,向来没听说有谁曾胜过他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一探敌穴 王思莒一听“楚金刀”三字,立时想起小苍山里楚子章金刀挥舞砍杀衙门兄弟的情景。 冯一帆却没看到王思莒脸色变白,继续滔滔不绝的道:“现在凡是黑道中人都得向楚金刀交送奉献,这黑道的生意才做的稳当。听说这楚金刀正在招兵买马,声势不凡。排名第二的是” 王思莒一听到此忙勒住了马道:“金苍寨在招兵买马?此事你是从何得知?” 冯一帆见王思莒忽然发了性,就像被戳到逆鳞一般,心中颇为不解,便道:“此事江湖中人人都知道,楚金刀早就撒下英雄帖,凡是武艺不凡又肯屈就金苍寨之人,他楚金刀就会重金相赠。听说这几个月里早有数十江湖好汉投奔了金苍寨。” 王思莒奇道:“这些人难道不知金苍寨打家劫舍,向来做的都是下等的勾当的吗?” 冯一帆道:“小弟直言请王兄莫怪:王兄身为朝廷之人当然是将楚金刀看做是十恶不赦的恶徒;但穷人百姓却把他认作不惧官府的侠士。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有些事情原本就是奇正难分的。” 纪无畴道:“一边是朝廷百姓,一边是杀人越货的山中匪徒,这有何难分之处?” 冯一帆心道:我早说了直言莫怪,你们这些官府之人自是以为自己乃是无可非议的正道之人;但你们却不知道官府欺压百姓c县中官吏时时盘剥乡人金银。有些百姓怨恨官府却是胜过这些黑道人物的。 王思莒奇道:“我早令南安厢兵在小苍山附近严加巡视,这些人涌进山中怎会看不见?” 冯一帆道:“金苍寨是在山里的吗?这我却不知道了。想必这些人不一定会真到寨子里去,这些江湖人士向来是浪荡惯了的,要他们在山里住个一年半载,恐怕闷也要闷死了。” 王思莒心道:好个金刀楚子章,我还没带兵去捉他,他反倒想招兵买马反抗朝廷。如此甚好,若他人马众多,山中给养不足,便只能下山抢粮,只要惊动了地方官署,朝廷自会派兵围剿。再说他要是在山里聚集人马,人马一多就会泄露藏身之地。此事倒是有利于自己。不过官场与江湖乃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码事,如此重大的消息连冯一帆这个毛头小子都知道了,自己反倒不知。看来此事须得细细谋划。 刘开见冯一帆提到楚子章,知道此人是王大人不共戴天的仇敌。他来刑部时日不少,早已从旁人口中得知。不过他心里仍然挂记着这余下的三大高手是谁,便策马近前,小声问冯一帆道:“冯少侠之说了一个高手,这余下的三人是谁?” 冯一帆道:“这第二大高手名号叫做‘锦山一虎’,真正的姓名却无人知道。这‘锦山一虎’是大理人士,此人长居山中,射猎为生,附近的村人常见他无论春夏秋冬都披着一张七尺长的虎皮在山里走动,有几次还以为他是只老虎呢。此人有时到村子里用兽皮换些稻米,但似是痴痴呆呆从不说话,村人便给他起了这个名字。他的名号一年之前除了附近的乡民无人知晓,但一年前四川‘长乐帮’帮主为了配制驻颜之药,派了十几个手下远赴大理采药。这些人仗着拳脚手段,四处强夺药草,附近百里的乡间都被搜略一空。要我说这几人也该倒霉,却到这锦山脚下撒野,又正碰他下山换盐。这锦山一虎不知哪里学来的秘籍,从不用兵刃,只练内力。他似是从未与人交过手,出手毫无轻重之分。当时一双肉掌片刻之间就把长乐帮的十几个人打全都重伤呕血,便似老虎发了性子一般。最后有一个武功最高的长乐帮护法当时闭气装死才逃过一劫,等这锦山一虎慢腾腾的换完了盐巴窜进山里,才夹着尾巴逃回蜀中。 “长乐帮帮主虽然是女流之辈,但也会一手功夫,傲气更不比爷们差。当时听了这护法的言语,便带上上百的帮众千里迢迢的来大理报仇。她又怕武功不及,便偷偷将大队帮众屯在十里之外,自己就带着帮中几个高手先潜到锦山脚下的村子里,先逼住了村里的人,又在盐巴里下了毒。等到老虎下山换盐时,瞧见村人脸色不对,就起了戒心。长话短说,从那时起江湖上就没了长乐帮这个帮派。由此这锦山一虎的名头就传了开来。此人武功应该不在楚金刀之下,但是没人见过此人,更没人敢轻易跑去山里跟他交手,江湖上便把他排在了第二。” 刘开道:“那排第三的是哪个?” 冯一帆道:“排第三的乃是‘司徒多事’,你们既然是京官儿,应该认识此人。” 纪无畴道:“此人也是朝廷之人?” 冯一帆道:“这却不是,不过他常在京城走动。此人甚是好事,但凡江湖中有事,没有他不在场的。他真名叫司徒渡石,在江湖上混久了,便的了个多事之名。” 纪无畴道:“此人武功若是真的高明,倒也不怕惹事。” 冯一帆道:“错了错了!” 纪无畴奇道:“我哪里说错了吗?” 冯一帆道:“此人虽然武功绝高,但不管什么事情都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轻易不与人动手。江湖上人人都给他三分面子,但却不是因为他武功高强。” 王思莒道:“恃强而不凌弱,此人也算是君子了。” 刘方道:“那最后一个高手是哪个?” 冯一帆恨恨道:“这最后一个高手就是‘无念观’里的老杂毛儿,观主‘无念道人’。” 纪无畴道:“你认识此人?” 冯一帆哼道:“何止认识!两月前我千里迢迢的跑去雁荡山,请他将镇观之宝‘龙溪宝剑’拿出来一看。我又没想贪了他的剑,只要叫我把玩半晌,我就给他建一座新观。谁知这老杂毛好赖不知,就是不肯。让小爷气得紧,但修道之人清心寡欲,咱们拿他也没法子。” 其实这冯一帆当时并非一走了之,而是跟他叫上了号。结果这冯一帆在两百招后败下阵来,又被无念道人封住了经脉,强逼他听了十日道家功法。只把冯一帆闷出了个猴儿来。不过受制于人也只能任其所为。十日之后,无念道人便解开他的穴道,又要讲起功法,叫他弃了俗业入观清修。这冯一帆哪里听得进去,待穴道一解也顾不得经络不顺,抬脚跃出道观,又奔出十里方才安心。 这无念道人见此人年纪尚轻,功力却是超凡,日后自会有所作为,便想授他道家清修之法。但此人年轻气躁,想要他净下心来听道法,那是一个千难万难。无奈便得由得他去。 冯一帆自是不会把这些恼人之事说出。 刘方笑道:“冯少侠说的这些个高手,第一个是山中匪首,恐怕没人敢去找他比武;第二个是山里的老虎,连话都不会说;第三个从不与人动手;第四个是道家高人,自然不会打打杀杀。小弟仔细一想,这几人似乎都是高深莫测之人,没有一个能真刀真枪的出来比试。将这四人归作江湖四大高手,岂不是有些牵强?” 冯一帆道:“这有何牵强之处?武功高明之人,修为自会高明,也不会轻易出来与人动手。倒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高手,手底下未必就见得到真章。” 刘方笑道:“倒要请问冯少侠,哪个高手是徒有虚名的?” 冯一帆见刘方向自己叫板,也是毫不在意,微微一笑道:“天龙门的宋天龙,小弟前曾与他过了几招。这人撑到五十招方败,也算是不错了。可惜偌大的一个天龙门,里里外外竟然找不到一把上眼的兵器;宋天龙床底下却藏着一大票金银珠宝。习武之人不藏名刀名剑,却收聚了这么多没用的金银,真是可笑之极。” 众人听他说打败了宋天龙,心中却多有疑虑。心道此人不过二十岁,怎么可能将享誉江湖二十年的天龙门掌门打败?只有王思莒知道他此言非虚。 刘方正要问清楚此事,王思莒道:“咱们的得让马儿放一放蹄子了,须得在天黑之前赶到虾浦县。” 众人催马奔驰,也顾不上说话了。 等到进了虾浦县城,天已黑了。 王思莒带着众人住进城里的驿馆,便向县里衙役打探消息。驿馆里打杂的衙役道:这邓顺就是县城邓老爷的二公子。邓老爷曾任本县县令,在城里是德高望重的很,本县知县有什么事还得跟邓老爷商量着办。这邓家两位公子,老大在京城做的是五品大员;偏偏老二不争气,邓老爷给他捐了本县的知县来作,他却只知道生事,半年就把官儿丢了。邓老爷只好又使钱让他当上了厢兵教头,这不,又出了事! 这衙役又小声说道:这邓顺在京城伤人以后根本就没有躲出去,依旧住在府里。他倒不怕衙门来人捉拿,只因邓家的大公子在京城作官,早晚会将此事撂平。 王思莒心道:如此甚好,又省了一番力气。明日一早就去邓家将这个邓顺拿住。 第二日一早,众人收拾完了刚出驿馆,本想先去县衙知会一声,却见几顶二人小轿正等在门口。 一个江浙口音的鼠须汉子一看见几人出来,忙迎上来拱手道:“各位官爷打扰了,小的本县邓府管事凉金莾,奉我家老爷之命请几位大人过府一叙。” 王思莒笑道:“你既然是邓府的管事,自然知道本官此来是为了什么事。” 凉金莾道:“大人是京城官长,这衙门公务小的不敢多言。不过我家老爷曾道:京城来的官爷那都是朝廷一等一的大员,此地离京城百里,各位官爷远道而来为了朝廷之事劳心劳力,我家老爷身为本地民户,自然得为各位官爷接风洗尘,那是理所当然之事。各位大人便请上轿吧。” 纪无畴笑道:“我们大老远的从京城跑来,就是要捉邓家的公子。你们反倒摆起了鸿门宴?!你知不知道官爷这要是进了邓府,少不了将你们全府里里外外搜个通透?” 凉金莾道:“这样的事体小的也不敢多问,我家老爷自会给各位一个交代。便请几位官爷上轿!” 王思莒奇心大起,便向众人道:“咱们就去邓府走上一遭,看看这邓老爷是如何打算。” 几人也未上轿便骑了马跟着抬轿的轿夫来到邓府。这邓府院墙甚高,门庭也是十分气派。刚下马只见一个须髯皆白的老者迎出门来,此人年纪甚大,举手投足之间也是派头十足,肯定是邓家老爷。 果然这人迎上来笑道:“几位不辞劳苦光临蔽县,邓寻严忝为地主,失迎之罪还请见谅。” 王思莒也跟他客套道:“不敢,邓老爷亲自出府相迎,我们几个后辈之人实在是惶恐无地。” 邓寻严道:“几位大人年轻有为,恕老朽眼拙,不知几位如何称谓?” 王思莒道:“本官刑部郎中王思莒,这位是纪捕头c这位是冯公子。”刘开跟刘方只是捕快身份,却是不用引介。 邓寻严一一拱手道:“失敬!失敬!几位大人请进府用茶。” 几人进府,冯一帆突然道:“邓老爷子知不知道,我们这次是来捉拿你家二公子的。” 邓寻严脸色一变,随即又满脸堆笑道:“衙门之事自然是各位官长做主,请入座用茶。” 众人落座之后,王思莒想再探探这个邓老爷的口风,便道:“邓老爷少怪,本官此次前来是为了前几日京城老庙庙口伤人一案。几个虾浦县的厢兵将巡城的禁卫殴死,带头的就是贵府二公子邓顺。邓老爷曾是本县父母官,自是知道这衙门的规矩。不知邓公子现在何处,便请出来随本官回京过堂。” 邓寻严拍桌恨恨道:“这个不争气的孩伢子,整日就只知道给我惹事!不瞒大人,老夫教子无方,犬子自幼便失了管教,专好打架生事。他在京城闯下这般滔天的祸事,早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老夫为官四十年,却生出了这个孽障,把老夫一生的名声都毁尽了!” 纪无畴道:“邓老爷也不知道邓公子的去向?” 邓寻严怒道:“若是让我再见到这个小畜生,一定把他的皮扒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打草惊蛇 王思莒道:“请恕本官直言,若是邓公子仍在贵府之内,这知情不报c藏匿凶犯之罪可是非同小可!” 邓寻严冷冷道:“王大人是说老夫将犬子藏在府里了?各位大人若是不信,就请将蔽府上下搜上一搜,自会知道老夫所言非虚。” 王思莒心道:看这邓寻严一脸的笃定,要么邓顺早已不在府里,远远的逃了出去;要么他把二公子藏的甚是隐秘,不怕我们来搜。 王思莒道:“邓老爷多心了,既然邓老爷如此说,那定是没错的。本官这就告辞。” 纪无畴等微微一愣,心道怎么刚说了三言两语便要敲起退堂鼓?几人本打算进府搜人的,只要邓顺藏在府里,挖地三尺也得把他找出来;但王思莒既然要走,定是有什么因由。 几人出了书房,纪无畴道:“大人是相信那老邓的话吗?” 刘方道:“这老儿老奸巨猾的紧,他的话怎么能作数?” 王思莒忽然听见身后急急的脚步声靠近,忙挥手叫几人闭口。 只听见凉金莾匆匆追上道:“王大人请留步!我家老爷还有一事想请,请王大人过书房一叙。” 王思莒心道:这小老儿还是沉不住气了,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花样耍。便跟着凉金莾返回书房;纪无畴等人也要跟着,凉金莾却道:“几位大人请到侧厅一坐,让小的们伺候奉茶。” 纪无畴等人全都去瞧王思莒眼色,王思莒微微点头,便进书房去了。 进了书房,却见邓寻严已经不在,倒是一个五旬老者接住,此人面容清矍,笑容满面似是官场中人。 果然这人一见王思莒进来忙拱手笑道:“王大人光临小县,本官未曾远迎,这怠慢之罪还请见谅。” 人道:京官儿无端大三级,这是说凡是京城的官员出外,地方官儿都得按着比自己大上三级的场面来招呼。就算是芝麻大的小官也不能怠慢了,因这京城乃是首脑之地,往来都是些封疆大吏c高官显贵,这京城的官儿就算是绿豆般大小,也是能靠近这些高官的人。所以轻易不能将京城的人得罪了。 王思莒道:“不敢。” 这人道:“本官是小县县尉何为,请王大人入座奉茶。” 王思莒落座后道:“何大人有何指教?” 何为笑道:“指教不敢。王大人从京师远道而来,本县循例为王大人接风洗尘,这却是应该的。” 王思莒心道:又一个接风洗尘的!这邓寻严又要弄些什么花样? 何为笑道:“以往京城的朋友光临小县,知县大人都会亲自迎接的。但今日天公不作美,知县大人抱恙,只得由下官代为招待。京城的朋友们为公事奔走,这一路劳苦是免不了的。本县循例准备了车马之资,专供各位大人路上使用。”这何为双手一拍,立时有四个衙役挑了两只木箱出来,木箱落地,衙役打开,果然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何为笑道:“京城的大人造访小县,小县便出一点车马钱,这是几十年来铁打的规矩,还请王大人不必多心,便请收下。” 王思莒心道:原来如此,这老邓叫我回来,自己躲了开去,却叫这个何为来送献金,说到底还是想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如此说来着邓顺真的还未逃出,否则这邓寻严自可以只在京城里走动将此事压下,他银子一送上,黄大人自可以一句话就了结此事,却不用大费周章的巴结于我。 想到此处王思莒心生一计。 何为见王思莒不言,便又笑道:“这一万两银子乃是邓老爷出的,王大人一将这些银子收下,此事便无人再提。大人可以不必担心。下官已经备下马车,自会派人护送大人回京。” 王思莒冷冷道:“本官此次出京是为了捉拿京城命案凶犯,这邓顺既然杀了京城禁卫,无论如何本官也要将他捉拿归案!这邓顺现在就在虾浦县,你这县尉不派人捉拿,反倒替邓寻严贿赂本官,是何道理!” 何为见王思莒顿时翻脸,心中大是不解心道:怎么会有这样的官儿?白花花的银子放在眼前不要,偏要得罪一帮人方才安心? 这何为久在官场,面不改色淡淡的道:“王大人息怒,大人可知道邓家的大公子现在何处?邓家大公子正是大理寺通判,官职却在六部侍郎之上。京城兵部叶尚书c礼部刘尚书都是我家老爷同年进举,交情不比寻常。恕下官直言,邓顺不过是伤了一个禁卫士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放着邓家大公子高高在上,再加上邓老爷在京城中广有人脉,只要稍稍在京城中走动走动,这邓顺的案子必然会平安了结。王大人若是将这些银子收下,那就是交了邓家这个朋友。先不说邓家大公子自会对大人另眼相待,在京城多方照应;单说邓老爷这些京城里的朋友,大人日后高升那也是用的得着的。大人何不从长计较?” 王思莒假意怒道:“此事不用再说了,本官今日未带人手,明日便来此搜查,定要捉到这个邓顺!”说着便起身离座。 何为急道:“王大人此次出京,贵部黄侍郎有何言语?” 王思莒随即恍然:是了,怪不得我说要捉拿邓顺时,黄侍郎百般阻挠,又说是叫我常去秦家走动;原来他早已收了邓家的好处,见我要亲自来捉邓顺便从中作梗。他是刑部尚书,自可以下令叫我不来;他却没有一句话是关于邓家的,只是旁敲侧击的暗示与我,想来是想脱去关连,不管此事最后如何结果,他都可以甩开干系。如此既收了好处,又不会惹事上身,真是顺风顺水只赚不赔。这黄大人做官可以说是做到极致了。 王思莒道:“黄大人自有言语,本官却只按章办事。你这就回衙门召集人手,今夜便将邓府前后门守住。明日一早本官亲自带兵搜查邓府,定要捉到这个邓顺!” 何为见无计可施,忙唯唯的道:“小的现下就去办理。” 王思莒头也不回的出了书房,等到众人出来,纪无畴问道:“这邓寻严又说了什么言语?” 王思莒挥手不语,等到远远出了邓府方才道:“邓家派了本县县尉来送一万两银子,却叫我放过此事。” 众人都是咂舌。 冯一帆道:“那就收了啊,这一万两银子够你们花上一辈子的,先收了银子,再去邓家抓人,岂不是一举两得?” 王思莒心道:你想的的倒好,却不知道官场之事。我要是收了这一万两银子,便等于是邓家的朋友,不但邓顺一案不能过问,日后恐怕这“风雷神捕”的名头也要葬送了。 其实他早知道“风雷神捕”之名已随莫言秋西去了,城中早已没有了这个名号。但王思莒仍就放之不下。 纪无畴道:“看来真如驿馆的兄弟所说,这邓顺还在府里。” 王思莒一奇,英雄所见略同,看来这纪无畴头脑也是十分迅捷。 刘开道:“这是从何说起?” 纪无畴道:“这邓顺要是早逃走了,咱们就算是强搜邓府也会一无所获,邓家不会出重金贿赂王大人;除非邓顺就在府里,老邓为求安稳,须得摆平咱们这一路人马,免生意外。” 王思莒道:“正是。我已经叫本县县尉召集人马明日一早进邓府捉拿邓顺。” 冯一帆笑道:“那老邓见事起危急,便会安排邓顺连夜逃跑。” 纪无畴笑道:“咱们今晚就正好逮个正着!” 三人哈哈大笑。 五人回到驿馆,王思莒先派纪无畴去县衙召集人马,安排明日捉拿邓顺一事。到了夜里,却叫刘开看住驿馆房门,不准有人闯入。王思莒却带着冯一帆躲在邓府后门对面的屋顶上监看。他料到这邓顺定不会从前面出府,便只派了刘方看住前门,却让纪无畴看住侧门。 王冯二人坐在房顶说话,冯一帆道:“小弟有一言相问,王兄这噬魂剑却是从何而来?” 王思莒便将如何得到噬魂剑的前前后后说与他知道。 冯一帆听了啧啧称奇道:“这鹿鸣乃是前朝兵器匠人的祖师爷,他老人家的宝作向来难得至极。真是人各有命,有这般奇遇,数百年来恐怕也只有王兄一人。只不过我初拿此剑时,只感到一番诱惑之力攻心,不知这是为何?” 王思莒只得又把玄豹一事说与他知道。 冯一帆道:“怪不得,怪不得。小弟直言莫怪,王兄行事为人都是君子之行,但眉宇间却有一股邪霸之气,所以在王兄府上,小弟竟然将王兄误认成不轨之人,看来都是这把噬魂剑做的怪。” 王思莒道:“相由心生,我自被这玄豹俯身,常有杀戮之意,面色上自会露出端倪。” 除了郭杨等身边之人,王思莒从未将此事说与他人知道,不过这个冯一帆不但武功高强,为人也是直爽,王思莒便一无隐瞒,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王思莒道:“冯少侠武艺高强,又对噬魂剑情有独钟,我原本该将这把剑送给你,但一来我要靠此剑去报大仇;二来此剑被幻兽看守,持剑之人必会被玄豹附身,轻则气脉错乱,走火入魔而死,重则凶性爆发,将身边之人杀戮殆尽。这却是凶险无比之事。” 冯一帆听后,半晌才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古人说凤栖于石,必有宝玉,凡是神物自然不会轻巧易得。你我虽然初次相识,但我看王兄你却是个英雄人物。小弟或许有法子帮你克制住相和玄豹的诱惑之力;我青云派祖师爷严令凡是青云派弟子决不能涉入江湖恩怨,王兄可知道为什么?” 王思莒道:“贵派祖师想必是个武功高深莫测之人,怕是不屑于沾惹江湖之事吧?” 冯一帆道:“若是如此那便还好,只不过实情却非如此。王兄与小弟交过手,可曾认得小弟的招式?” 王思莒奇道:“我正要问你此事,你们青云派的武功招式跟别家忒有不同,连内力心法也是另辟蹊径,看来贵派祖师爷却是个奇人了。” 冯一帆道:“王兄眼光果然不凡,我青云派的武功讲究的是“起乎于神c超乎于人”,无论招式还是内功都要眼观四面c平心定神,这样才能使出十成的功力。运功时最最忌讳的是心浮气躁或是喜怒哀乐萦绕于心,心绪若是被外事所扰那不但会乱了气脉,有时更会走火入魔,将一身修为葬送。所以凡是我青云派之人绝不能涉入江湖恩怨,就是怕阻挡了武功的进境。不怕王兄笑话,小弟自小痴迷收藏宝刀宝剑,却正犯了本派的忌讳。一看到宝剑小弟的魂儿都没了,所以小弟的武功连我师父的一半都没练到。” 王思莒心道:真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我本以为得到噬魂剑以后功夫进境不小,应当能和天下英雄较一较输赢;谁知道不但遇到了这个不知哪里跑出来的冯一帆,轻易的就夺去了我的噬魂剑;而且还有一个功夫高出他一倍的师父。人说江湖之中处处都是卧虎藏龙,此时方知此言不虚。 冯一帆续道:“我派祖师爷知道凡人都有七情六欲,就算是那些吃斋念佛的和尚也难免会有好胜之心。凡此种种都是修炼我派武功的大忌。所以祖师爷开创了一套清修的心法,专门是为了平心定神之用。我随师父练功时,每次听不懂功法或是运气运的不对师父便会呵斥,我就运起这套心法,便将杂念抛诸脑后。心中再没有委屈之意,就能继续修炼了。王兄既是噬魂剑的主人,便得克制住玄豹。小弟便将这《迷罗咒》的第一段说与王兄,可能会有小助。” 王思莒道:“冯少侠果然是个豪爽之人,在下先谢过了。” 冯一帆道:“我青云派的心法对王兄是否有用还不知道,王兄不用言谢。” 这时刘方来报,说是纪无畴已经把邓顺捉住了。 原来纪无畴守住侧门,夜风吹的正紧,他只得冷飕飕的藏在街角观望,却见门一开,里面出来一人。此人一副寻常装扮,出门后挑着灯笼左左右右查探了一番,见街上无人,便重又回去。 纪无畴见此人行踪甚是可疑,果然门一开有人赶了一辆驴车出来,远远看去却是收夜壶的,出了门慢慢向东走。这时方到午夜子时,这驴车却是来的太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押解回京 纪无畴赶了上去,喝道:“站住!” 这驴车有两人赶着,一人勒住缰绳,另一人便回头来看。 纪无畴截在驴车前头,见上面载了一只大木桶,便问道:“你们是何人?车上装的是什么?” 一人道:“这位官爷说笑了,你不见这木桶之上漆了‘五谷’二字,咱们自然是送五谷之余的。” 纪无畴道:“又没到早晨,你们送的什么夜壶!” 那人道:“官爷不知,咱这‘盛金筒’今儿个漏了条缝儿,管家嫌这屎尿味儿太重,就赶了咱们出来。要咱们连夜补好,莫耽搁了明儿的事儿。” 纪无畴见他说的在理,便围着驴车转悠了两圈。却见这架驴车却是装屎尿之用,车上大桶里犹自滴滴答答的漏出来。 纪无畴见二人都是五十多岁的老汉,绝不会是邓顺乔装改扮的,既然如此,叫他们走人便是。刚要放行,他忽然想起一事,便走到近处查看。原来这人说这架驴车是送五谷之余的,但纪无畴转了两圈却全然没有闻到臭味。赶车的说木桶漏了缝,那更会臭气熏天,自己寻了半天却是一点臭味也没闻到。 纪无畴见这木桶足可以容下一人,便道:“你将这‘盛金桶’的盖子打开!” 那人讪讪的道:“大爷莫要说笑,这桶里都是屎尿,却有什么看头!” 纪无畴怒道:“大胆!你看不见官爷这身官服吗!还敢顶嘴!” 那人道:“衙门的人又怎么了,也不能没来由的折腾咱们!”说着竟然赶着驴车往回掉头。纪无畴此时料定此人有诈,便一掌拍向木桶。赶车二人连忙来挡,伸手也是迅捷。纪无畴道:“以你二人的身手却要给宋家送夜壶,倒也埋没了!”他掌风威猛,二人来不及拦挡,只见木桶被击得四裂,一人从桶里扑出,出拳攻向纪无畴,桶里清水流了一地。 纪无畴笑道:“今儿个的‘五谷之余’却是大了些!这积肥之人可是要乐了!”说着向后躲开这一拳。 车里那人湿漉漉的怒道:“王思莒,你不要得寸进尺!你如此相逼,却不怕遭报应吗!” 纪无畴心道:此人年纪轻轻,又会这两手功夫,看来必定是邓顺了。 旁边赶车的连忙站到邓顺身前道:“请王大人三思而后行,我家大公子在大理寺公干,却正是你刑部的上司,你如此为难二少爷,不怕丢官吗!?” 纪无畴笑道:“本官姓纪,却不是王大人。这丢官失职的事儿本官也知道一二,怕是有那么一点点怕,但今儿个你既然落在我手里,跑却是跑不掉的。” 邓顺怒道:“给我撂平了这小子!”说着竟向邓府冲去。 两个赶车的便冲上来。 纪无畴见邓府侧门里忽然冲出十几个人来,看来定是想把邓顺救回去。本来只要这邓顺还在府里,就不怕他跑了。但这纪无畴却不肯如此轻易放过。只见他快步冲前,左右两掌震开赶车之人,旋即冲到邓顺之后,出手便拿住邓顺颈后。 这纪无畴生的威武,邓顺虽然有两手功夫但在他手上全无反抗之力。 邓家十几个家丁持了刀枪棍棒冲出来,却见二少爷已被官差捉住,只得围住不攻。 邓寻严急急的从后赶来,大叫道:“大人手下留情!” 纪无畴道:“邓老爷也在?你家二公子本官自可以押送衙门,却不必这么多人护送!” 邓寻严看见爱子受制于人,只得道:“事已至此,请纪捕头不要为难犬子,老夫在京城会有敬意送上。” 纪无畴道:“那也不必了,你们今日送了这个大活宝给我,本官实在是感激的紧!” 邓寻严向邓顺道:“你不必怕!到了京城,你哥哥自会救你出来!” 纪无畴冷笑道:“那也未必!”说着便放开邓顺,押着他返回县衙,却叫刘方报知王思莒。 几人回到驿馆,草草将就一晚,第二天一早便启程回京。七八个邓家的人早早的就等在了门口,他们给二少爷准备了马儿,一路上只要五人停下马蹄,邓家的家丁就会拥上去给邓顺扇风喂水。这邓顺一路骑在马上喋喋不休,说他邓家在京城如何如何,纪无畴怒道:“你要是再聒噪没完,本官就将你踹下马拖着走!”邓顺果然就没了声。 冯一帆却将《迷罗咒》说与王思莒,王思莒用心谨记,这一路说着便回到了京师。 回到衙门,王思莒叫万俟宵收拢了文书,将邓顺收至后牢。 天色渐晚,王思莒便想回城西靠山老宅。却忽然想起瓷娃娃一事,便骑马兜了一圈向“云盛陶坊”行来,想要邀请马盛马云儿明日过府一叙。等他进了店铺,却见马盛正在算账,他一见王思莒来到,马上起身恭迎道:“王大人安好!”还没等王思莒接口便又向里屋喊道:“云儿c淮南,你们看谁来了!” 王思莒道:“马兄安好!”心中却想:淮南?莫不是林淮南?他怎么会在这里?是了,林三侠与马云儿二人必定是互生了爱慕之意。不过两人在自己府中一见面就是唇枪舌剑的争吵,想不到却将成眷属。戏里说今生的爱侣便是前世的冤家,看来是有来由的。 自己在云盛陶坊之外惩治不惊不疑兄弟,马云儿少女心怀,便将钦佩感激之情误当作对自己钟情;遇到林淮南之后才知道何人才是情之所属。如此倒省了丽华一番口舌了。 马云儿和林淮南从后院通通通的跑出来,王思莒见他二人脸上都是红扑扑的满是笑意。 马云儿一见王思莒,俏脸更红,却道:“你咋个会跑来呢?” 林淮南却道:“王兄回来了?差事可还顺利?” 王思莒道:“差事倒没出什么差错,我来便是看望你们,也没有什么事儿。” 林淮南道:“那邓顺可抓到了?” 马云儿抢着说:“王大人武功这么好,既然亲自出去捉人,又怎么会捉不到?你却将王大人看扁了吗?还不赔罪!” 林淮南笑道:“你道衙门拿人,人家就会乖乖的沐浴更衣等你来捉?说不定远远逃去了西域呢,那王兄武功再高,也不能千里之外将人捉到。王兄你说是不是?” 王思莒还没开口,马云儿抢着道:“人家有千里传音的功夫,就自有千里拿人的功夫。三侠你年纪太小,见识原本就是不够的。” 王思莒见这二人又开始争论起来,看来一时半刻停不下来。转头去看马盛,只见他一脸苦笑早已习以为常了。只得向马盛道:“府里还有事,我这就告辞了。” 马盛还没开口,马云道:“你看你,就知道和我抬杠,把王大人都气走了。” 林淮南急道:“怎么是我跟你抬杠?你方才要我教你武功可不是这么说的!” 王思莒赶紧出了门,骑上马跑出几十步竟然还能听到两人争论的声音。 王思莒回到老宅,却见冯一帆c夏闻喜c耿九正c郭c杨还有孙丽华正坐在书房说话儿。等王思莒进来,众人方才道:“正说着这堂堂郎中大人向何处去了呢,再不回来,孙小姐却要报官了。” 孙丽华见众人取笑立时羞赧道:“夏大侠在江湖上人人尊敬,怎么没来由的消遣人!” 王思莒道:“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出了什么事了吗?” 杨祝道:“确是出了事,但不是坏事。“ 郭朗道:“衙门昨个发了文书,大人现在可以六部衙门行走了!” 王思莒道:“你的伤势无碍了?” 郭朗道:“早就没事了。” 杨祝笑道:“是‘正六品郎中,于六部衙门行走’。” 王思莒心道:这“六部衙门行走”虽然不算官职,但有此职衔之人就可以以六部尚书之职过问六部之事,这是一个权责甚大的封衔,向来只有官品高于六部尚书的官员才能受封。朝廷并不常有此官,多是赐给能臣或是权贵子弟的恩宠之衔。朝廷不会平白无故授我此官,看来又是秦家的恩惠。如此说来,那严胡难道已经辞官了? 王思莒道:“严大相公辞官归田了吗?” 杨祝奇道:“大人是说严胡严大将军吗?这倒是没有。朝廷昨日宣旨,太后大寿,普天同庆,因此加封秦将军为‘武卫大夫’,又派杜将军领兵一万北上犒赏严大将军。却没听说严大将军要辞官。” 王思莒心道:看来严胡确实向皇上辞官,但皇上甚是信任严大相公的带兵之能,并未恩准;反倒又增兵劳军。皇上知道能逼严大相公辞官的只有秦将军一人,于是为了不厚此薄彼便又给秦将军加官,使两家和气相处。秦善受封,便立即给自己好处,看来日后在六部里,自己少不得要威风八面了。 耿九问道:“这个‘六部衙门行走’是个什么官儿?” 王思莒道:“这‘六部衙门行走’不算官阶但威风甚大,看来日后自行调拨兵马也无不可了。” 夏闻喜道:“这朝廷的官职甚是繁杂,但怀谋既是升迁,便更易报莫君之仇。” 王思莒道:“正是如此。咱们跟那姓楚的又近了一步。” 孙丽华笑道:“总之呢,这加官进爵乃是喜事,我说啊,咱们应该庆祝一番。” 郭朗一听到庆祝马上附和道:“就是啊,咱们今天都得多喝个几杯!” 王思莒道:“倒是忘了引介,这位是冯少侠,是我的一个好朋友,这几位是” 冯一帆笑道:“咱们刚才各自都见过了。” 王思莒本来对这些功名利禄都不甚上心,但众人都在兴头上,便吩咐娄邕准备酒席。 等到酒席安排好,王思莒将众人安排坐下,连娄管家c厨子老李还有小娟都叫坐了下;只坐的满满登登一桌,好不热闹。孙丽华向来不跟众人一同吃饭,王思莒每天叫老李将吃食送入她房中;此时跟着一桌人吃酒,却是新鲜的紧。而郭朗却是闹得甚欢,几杯酒下肚,便和耿九c冯一帆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起来。 众人闹到甚晚方散,各自回去休息。 郭朗早就醉倒在桌上,王思莒与杨祝将郭朗送去客舍中安顿好,又将杨祝送出府,方才回到房中。 刚要就寝,忽然敲门声响起,王思莒开门一看却是夏耿二侠。 王思莒道:“夏兄耿兄有事吗?” 夏闻喜呵呵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须得说与你知晓。” 王思莒将二人让进房中。 夏闻喜道:“这几日你不在城中,我和二弟寻思着当年的旧案已销,在这府中又实在是闷得紧,便改了装扮在城里闲逛。前日在御街之上一间茶馆里喝茶,却忽然见到街上冲出三人飞马狂奔,这三人也不顾街上人多,只是一个劲的催马。不但将街上的货摊撞烂了许多,几个百姓躲避不及,还竟踏伤了数人。我二人实在看不惯,就捉住三人打了几鞭子。” 王思莒道:“这三人是什么人?” 夏闻喜道:“这几人衣裳光鲜的紧,有一个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太尉府的人,实在是张狂的紧。” 耿九道:“咱们寻思着王兄你在这京城做官儿,如果在城里吧事情闹大,少不得要牵连到你,所以我兄弟二人却没取他们性命。只是打了几鞭子而已。” 王思莒道:“这三人中可有一个二十多岁,生的斯斯文文的公子模样的?” 夏闻喜道:“这却没有,这几人都是三十多岁,看他们一身僮仆装扮应该是太尉府的家丁。” 王思莒心道:既然不是秦澈,此事还好办。但这三位老兄生来就不是安安分分的主儿,他们行侠仗义之事做的多了,留在这京城里,惹是生非是少不了的。 王思莒道:“大侠二侠极少在城里露面,两位既然不会被别人认出,这件事也没什么要紧。” 夏闻喜道:“如此那就最好。王兄若要是听到什么风声,也好心下有底。” 王思莒道:“两位早些歇息吧。” 等二侠出门,王思莒却见桌上有一封喜帖,却是秦将军孙儿满月酒一事,就在明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加官进爵 次日一早,王思莒来到衙门,便先将邓顺一案的文书收齐,专等黄尚书下朝。 谁知各部郎中c员外郎们一进议事厅,便像是被天鹅羽毛骚着了胳肢窝,一个个笑容满面的前来祝贺。 比部郎中叶青梅道:“恭喜王兄加官进爵!王兄青云直上,将来却莫忘了一部为官的兄弟们啊,哈哈哈!” 司门郎中袁画道:“王兄是我刑部第一仗义之人,自是不必多言。日后大人高升,多来这刑部走上几遭,就算给足兄弟们面子了。” 王思莒只得道:“不敢当,不敢当!” 都官员外郎葛图祥道:“王大人自来是小的们做官的楷模,王大人办差向来是身体力行c不畏劳苦,如今朝廷赏识,官升要职,那是宝马配金鞍,再妥帖不过的事情了。” 叶青梅笑道:“到时候王兄在朝廷之上一骑绝尘,咱们虽然难望项背,但既然有同僚之谊,日后跟人说起来也算是荣幸的了。 支帐行事蒋衡银笑道:“倒是王兄日后定要在风云阁整治两桌进爵酒,也让小弟们沾沾喜运!” 葛图祥笑道:“王兄是有名的千杯不倒,蒋老弟找王兄蹭酒喝,可是找对了人咯。” 众人哈哈大笑。 沈不为也凑上来道:“祝贺王兄高升!” 王思莒见不惯这么多阿谀奉承的嘴脸,便借故和沈不为说话,两人转身走开。 黄尚书下朝回到议事厅,便将策封行文宣读了一遍。两位侍郎少不了又是一番恭祝。等到议事的时候,王思莒将邓顺的文书拿出来交与黄尚书;王思莒心知他早收了邓寻严的好处,势必推脱掩盖一番,谁知黄尚书立即将此案发于郎中刘青宝,叫他即日开审不得有误。如此王思莒倒是有些奇怪了。 议事一了,众官退出,黄尚书却叫住王思莒道:“今晚便是秦将军孙儿满月之日,怀谋既然受邀,却准备了什么物事?” 王思莒道:“属下还未准备。” 黄尚书道:“这里没有旁人,你坐下来说话儿。” 王思莒只得坐下道:“不知黄尚书准备了什么贺礼?” 黄尚书道:“黄金白银这等俗物,咱们也拿不出手。本官从西辽寻来了几件金贵的物事,定叫秦护军喜欢。” 王思莒道:“黄尚书既然花费了如此心思,这礼品自然不凡。不过下官见识浅薄,却只能送些寻常货色。” 黄尚书道:“这也不用担心,我府里有一只玉如意,那是前朝敬宗太子之物,用的是西凉温玉雕成,重一斤八两八钱,也算是真品了。你即刻派人来取,却作贺礼便是。” 王思莒心道:玉如意?前些时候刘青宝搜刮魏思源府邸时,曾提到过此物。黄尚书所说的莫不是那只玉如意? 王思莒道:“如此便多谢大人。属下明日便折成金银送到大人府上。” 黄尚书摇手道:“这可就见外了。你我同朝为官,不必跟我客气。” 辞了黄尚书,王思莒便令蒋免去黄尚书府去取玉如意。 到了夜里,王思莒持了玉如意,换了身锦袍匹马来到了秦府。 还没进府门,远远的就听到钟嘶鼓鸣,秦府内张灯举火,照的四路通明。秦府大门朱漆红艳欲滴,铜钉也都漆了金粉,好不华贵,门廊左右站着右各站了一排迎宾家仆,各个都是新衣新帽,正笑容满面的抱拳迎客;脚下一条红锦通到府内,客人鱼贯而入好不热闹。 秦家势大,祝寿之人甚多,寿筵一直至后半夜方才散了。 这日天气晴暖,王思莒便和大侠二侠c冯一帆到园子里闲坐;林淮南却和娄邕在书房说话儿。 耿九道:“这关里的确是暖和的紧,现在若在辽东,咱们恐怕还戴着狗皮帽子呢。” 夏闻喜道:“辽东虽然寒冷,但终究是老家,现在金人虎踞辽东,有家不能回,谁还顾得上寒冷。” 王思莒知道这二人忧国忧民却和雷兄甚是相像,大家只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好将那金人踢回北方去。 冯一帆却道:“我看这天下是金人来坐还是汉人来坐也没什么不同。” 话还没说完,夏闻喜怒道:“冯少侠这是什么话!?我堂堂华夏子孙,怎么能让金狗掌握天下?” 冯一帆不动声色的道:“谁掌握天下却有什么不同?盛世也好乱世也好,凡是悲苦之事总是要落在百姓头上的。有哪一朝那一代的王公大臣们易子而食的?有谁看到有哪个皇亲国戚以子换米的?各位可知去年洞庭湖四处闹蝗灾,又逢大旱,湖水退了几十里。官家截住了赈灾粮不放,反倒让灾户以子换米。我倒听说蝗灾时有一道富贵菜叫“香荷角”,听闻是一时风尚;只有极富贵的人家方能具办,寻常乡绅富户也只是耳闻,就算遍寻百里,也难得亲尝。各位可知是什么菜么?” 耿九道:“去年咱们都在关外,倒也听说了南方闹旱灾,只不过没亲眼看到。” 夏闻喜道:“这些富户向来不顾穷人死活,就是可恨之处。百姓连饭都吃不上,还寻什么富贵菜?” 冯一帆冷道:“‘香荷角’乃是割取少女,用荷叶c草药c作料炮制一番,再蒸满两个时辰,便可吃了。只是这些少女都是穷家买来的,少不得受苦挨饿,都是皮包着骨。有一家老爷准界儿是极高的,他一总买了十几个,权作丫鬟使唤,却好吃的供着。待到个把两月,女孩儿们身体都丰腴了,再骗她说要拜文殊菩萨,必得每日吃斋沐浴。待除了阴秽之气,再绑住了活活割下。哪怕是女孩月红,也都得等待数日,如此才能算得上是珍馐美味。” 听闻此言,王思莒及二侠俱都愕住了。半晌王思莒方才怒道:“怎会有如此伤天害理之事?这些人还算得人么!” 夏闻喜怒道:“你可知作恶的是谁,老子去抄了他家!” 冯一帆笑道:“不劳大侠费心,小弟虽然历世不深,但善恶也分辨的清楚。那家老爷已被小弟削为‘人彘’,倒颇费了小弟一番心思。” 王思莒心道:所谓恶人恶报,这人彘之刑虽然残忍之极,但用在此人身上也不冤了。 耿九道:“什么是‘人彘’,少侠又怎么费了心思?” 冯一帆笑道:“人彘就是削去耳鼻c手足,再剜去双目c割去舌头,刺聋耳朵,就可称为人彘了。” 耿九道:“好!原本就该这么处置!少侠这‘人彘’做的爽利!” 冯一帆笑道:“多谢二侠夸奖。只不过要做这人彘,也得费一番心思。不然下手过重,常人撑不得一时半晌就一命呜呼了,如此便功亏一篑。小弟亲见这富贵大老爷炮制这‘香荷角’,极是恼怒,当夜便潜入他家,先封住他血脉,再割他左手右足,剜他双目,然后离去。四个月之后,再割他右手左足,割他耳鼻舌头,小弟用他的鲜血在墙上大书‘食得香荷角,寿命定不保’十个字方才离去。此人一日不死,那‘香荷角’便一日无人敢吃!” 王思莒朗声道:“冯兄做的好!我辈学武之人一辈子要多做几件这样的事!虽说双拳双脚难杀尽这等不义之人,但见到一个杀一个,见到两个杀一双!见到一百个,杀到流干胸中热血,方才不负此生所学!” 原本各人见王思莒平日一副官人模样,说话做事也是中规中矩,却难猜到他竟也是如此热血狭义之人。而双侠见冯一帆一副顽世少年模样,没想到出手辑恶一点也不含糊。几人相互倒多了几分英雄惺惺相惜之意。 冯一帆续道:“自来穷人被人欺压却是理所当然的事。你若去问那些以子换米的百姓:天下可否由金人来坐?只要有的吃食,他十有便要赞同。依我看,是谁掌握天下都无关紧要,只要是能施仁政于民,让老百姓衣食丰足;不管汉人也好金人也罢,就叫他来作皇帝又有何不妥?” 夏闻喜一听,也觉得似有道理,转念一想却道:“昏君无道c施政无德之事各朝各代都是有的,但汉人之事必由汉人来管。北方夷狄向来与中原为敌,如果那些女真人c辽国人得了天下,百姓又怎会安生?只会更惨吧。” 正说着,忽然身后一个女子声音冷冷道:“这位兄台说的没错,汉人之事自然是汉人来管。但门派里的事情,那应该由谁来管?” 众人都是一惊,回头一看却见一个白衣女子站在身后,更有两个侍女相随。园子里的人都是练家子,于武学一道向来都是十分自傲的。如今竟被这三名女子如此欺近却懵然不知,当真是骇人听闻了。夏耿二侠急忙站起应对,王思莒初见冯一帆时,便是被他欺近时半日都不知道,现在这女子同样施为,那多半就是冯一帆师门之人了。王思莒见这女子最多不过二十岁,虽然容貌不算出众,但眉目之间却透着一股寒气。 果然冯一帆一见这女子,忙嗫嗫的道:“师姐安好!” 那女子怒道:“还叫师姐!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咱们门派规矩是代代单传,从来没有什么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你怎么还叫我师姐!”她适才一句话声音平静,这时忽然提高了嗓门,倒把众人吓了一跳。 冯一帆赔笑道:“岫岩,你近来可好?” 那名叫岫岩的女子怒道:“好什么好!看你做的好事!你留了一封手书就一走了之,师傅不派人找你,却派人跑到太湖庄子里来找我!你是咱们青咱们门派堂堂正正的弟子,难道还要我保护吗?” 冯一帆争道:“我下山历练,师傅他老人家也是答应的了,再说我不也在青云庄留了口信吗?师傅怎么又派你来找我?” 岫岩道:“还跟我顶嘴!什么下山历练,一定是又看上了什么宝剑了吧?上次无念还没教训够你?” 冯一帆脸上一红连忙道:“在下失礼了!这位是家姊唐小姐,这位是王大人,这位是夏大侠,这位是耿二侠。” 岫岩却向众人一一看去。 看见王思莒时,却见他腰间挂着一把长剑,光看剑柄就不寻常,口中说道:“就是王大人这一把吧?”说着便身形一晃向王思莒闪过来。这一招和当初冯一帆夺剑时使得一模一样,王思莒初次被冯一帆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时第二次碰上却不会那么容易上道。只见他身形向后跃出却又右转左掌拍出,那岫岩出手虽快,这一招却落了空。这青云派的功夫专于近身相斗,便是以快绝无伦的身法加上独具匠心的招式制服对手。而此时王思莒对青云派的功夫已有领教,出手有了主概,就不会轻易中招。 果然唐小姐几招快招过后,只将王思莒逼退了几步,却没有把剑抢到,她心下大奇,便细细打量王思莒。只见这个王大人身形高大,却有一身绝佳的身法,通常肩宽腰细c筋骨粗壮之人,去练拳脚外家功夫甚是得当;若要是专练身法,趋退之间便不如身形娇小之人。这人又穿了一身武官长衣,看来就是一帆口中的“衙门捕快”了。 王思莒道:“唐小姐安好。这把剑乃是在下所有,唐小姐要看的话,在下绝无吝啬之意。”说着便要解下剑来。 这唐岫岩道:“王大人请勿见怪,小女子适才一时好奇心起,多有冒犯了。王大人宝剑对这位‘冯少侠’来说那是千金难买的宝贝,但小女子却是不通此道。” 转头却向冯一帆怒道:“想必这次又像以前一样,人家不给你宝剑你就赖着不走!小心这位王大人却学雁荡山无念道人,把你关上半月听经!” 原来这个唐岫岩是冯一帆师父的独女,跟冯一帆年纪一般大,却是相伴长大。青云派门规,师徒都是代代单传,又不能惹上江湖恩怨。但冯一帆的师傅偏偏甚是宠爱这个宝贝闺女,一言一行都不敢违拗了她。他教授冯一帆武功时,这唐岫岩便也跟着他学,本来这有违门规,但一来他对这个女儿视若珍宝;二来又想叫她学上两手功夫,将来好不受别人欺负,便没有制止,但也没有收她为徒。谁知这唐岫岩悟性极高,武功修为早就超过冯一帆了;有时师傅刚教过的武功心法没有听懂,冯一帆过后便向唐岫岩请教,这唐岫岩定会细细的说个明白。但这唐岫岩生来聪明性格又是好强,常常捉弄冯一帆,两人却像是兄妹般每日吵闹c打斗,但吃亏的多是冯一帆。几年过去之后,师傅考校冯一帆武功时,却见自己的女儿更胜一筹,此时青云派一代之内竟有两个弟子,冯一帆的师傅也只能每日向始祖长跪请罪了。等二人年纪稍大,便觉得在山里甚是无聊,便下山游历。冯一帆的师傅在太湖上有一座庄子,两人便来到庄子里。这冯一帆却是耐不住无聊,只要听到有什么宝刀宝剑的消息,就跑出去寻找。这个唐岫岩只当他是个长不大的弟弟,巴巴的跟来管教。这次便来到了王思莒府中。 冯一帆年纪轻轻,此时被唐岫岩当众揭了老底儿,颇为气急败坏,但他自来是怕这位师姐,只得怒道:“谁说我赖着不走?你问一问王兄,是不是他请我留下的?” 夏c耿二人连同王思莒都被这对活宝无可奈何,王思莒只得道:“冯少侠年轻有为,咱们却是相见恨晚。两位不必急着说话儿,唐小姐要是不嫌弃敝府简陋,便请住下来慢慢谈。” 唐岫岩躬身行礼道:“多谢王大人相留,只是师弟向来只会惹事,我二人还是回太湖去。” 冯一帆恼恼的道:“我不回去!你便报知师夫,我平安无事!”说完足不点地的直跃过房梁去了。 这一下只把众人吓了一跳,王思莒已见识过二人的功夫,虽然觉得有点匪夷所思,却还不算意外。但夏耿二人见这个平时嘻嘻哈哈的“冯少侠”竟然是真人不露相,这随随便便一跃足有三丈高,这一手轻身功夫自己恐怕一辈子也练不成了。 唐岫岩见冯一帆又跑了,急的跺脚道:“你给我回来!”说着也跃了出去,两人身形姿势完全一样便似是一人一影相随而去,甚是洒脱。两个侍女却没有这么高的轻功,只得先跃上房顶,跟着追去。 王思莒心下道:不见一事,不长一智,这二人轻身功夫的修为连自己也是望尘莫及。回头去看夏耿二人,两人仍旧是你看看我c我看看你。 过了几日,衙门事了,王思莒c杨祝二人才要出衙门,却听见两个当值的衙差纪朝真和胡烈儿在说话儿。 “庄子经营了几十年,少不了有些积蓄;就算没有,单是这把‘断风’宝刀便是无价之宝。这二师兄可是拣了个莫大的便宜。” “这潘大海武功也是有的,只不过师兄在江湖上名声太大,自然将自己没过了。” 王思莒与杨祝刚刚走过,却听纪朝真道:“刘公子广邀江湖同道祭奠家父,这下粟鹳岛上面要热闹几天了。” 王思莒一听到“粟鹳岛”忙停下脚步,他知道这江湖第一高手刘盾住在此岛上,刘盾的三师弟就是京城外与沈同围攻自己之人,那一番打斗险些要了郭朗的性命。王思莒连忙问清楚此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问鼎湖上 原来近日粟鹳岛刘盾练功走火而亡,刘盾独子却大发白帖,邀请家父生前至交好友c江湖同道五月初五齐聚粟鹳岛为家父祭奠。江湖上却另有传言说是刘盾在粟鹳岛上的庄子里藏着一把宝刀,却是刘盾生前重金收买的。此时宝刀主人已逝,宝刀自然是归刘家公子所有,但这个刘公子却是个“白搭”,一点儿武艺也不懂。刘盾号称江湖第一高手,单单就这一个儿子却是个文弱书生,也算是百年难见之事了。刘盾武功虽高,但绝少交游,被人推崇为第一高手之后,更是足不出户c高深莫测,江湖上谁也不知道他藏有一把宝刀。刘盾生前少有人敢到粟鹳岛求宝刀一观,此时逝者已逝,生者又手无缚鸡之力,再却看一看宝刀却是甚为方便了,更有甚者便想去夺了刀来。但刘盾的二师弟潘大海却接下了“铁掌门”门主之位,这铁掌门虽然冷冷清清几人而已,但宝物既然已有所属,如此一来便可将觊觎宝刀的高手们吓走一半。 王思莒心道:刘盾身亡,那甚为三师弟的“元铁犁”自然会前去奔丧,如此倒是捉住此人的良机。本来自己是公门之人,江湖之事自己从不掺越,但既然和金苍寨有关联,就决不能置身事外。近来少与人动手,剑法怕是荒疏了,不如就来个单刀赴会,去把这姓元的捉来。当下便将此事与纪无畴c郭杨二人商议。 纪无畴道:“既然有此机会,便得去太湖走一遭了。只不过大人却要谁跟随前去?” 王思莒道:“秦澈最近走马射猎出城甚多,将军府少不了要来要人。不如你们都留在京城,与将军府周旋;我却独自太湖走一遭。”他对自己武功进境颇有把握,便不想兴师动众惹人侧目。 杨祝道:“不如让三侠陪大人前往,三侠武功高强,要是起了争执也不怕有事。” 王思莒道:“三侠这般嫉恶如仇,路上怕会惹上事端,耽误了行程。”其实王思莒虽然武功日进,绝不怕与人交手;但是怕孙丽华独自留京,如有事端,她一个弱女子独力难支,自己远行先得解决这个后顾之忧,不如就让三侠留在府里,就算天塌下来,她也能全身而退。 众人商量完,王思莒便回府与三侠商议,此时林淮南已有多日未回老宅,王思莒只得把孙丽华一事交托给大侠c二侠。便去找孙丽华说知此事。去她房中人却不在,王思莒到花园寻找,果然见她正和小娟在修整花圃,两人说说笑笑,竟没看到王思莒过来。 “江湖大侠又怎么了,这男女之情看的是两情相悦,若是两人交了心,还管什么门当户对?你若是怕羞,我来帮你说。” 小娟急道:“别别别,小姐,千万别跟二侠说,你要是一说,我这辈子就没脸见人了!” 孙丽华笑道:“看你急的跟什么似的!你还怕人家瞧不上你?要我说,咱们小娟生的聪明伶俐c长的是闭月羞花,十个男子见到你,倒是有九个喜欢的不得了!我要是耿二侠,明儿个便娶你过门!” 小娟羞得满脸通红,急急的道:“小姐还拿我逗乐子,不跟你说了。” 孙丽华笑道:“好了好了,不说笑了。” 王思莒心道:耿二侠生性少言,能有小娟在他身边相伴,下半辈子就不愁寂寞了。王思莒怕二人尴尬,等了片刻方才向二人走去。小娟见两人有事商议便退了开去。 等王思莒将此事说与她知道,孙丽华面色一黯道:“这一次却要去多久?” 王思莒道:“临安府离太湖五百里之地,快马不过是五日的路,来回十日够了。今儿个是四月十二,离端午节还有二十多天,却还不忙去。” 孙丽华道:“那人的武功怎么样?” 王思莒道:“这却不用担心,我跟他交过一次手,此人武功我还应付的了。” 孙丽华道:“不如就请三侠陪你前去,这样即便有事大家也可以有个照应。” 王思莒道:“三侠在辽东行侠仗义惯了,若是常在江湖走动,少不了会惹出事端。还是让他们留在京城为妙。” 孙丽华垂首不语,王思莒知道她不想与自己分离,只得轻声安慰。却见她忽然喜上眉梢,显是想到了什么事,睁着泪水汪汪的大眼睛道:“等你出门之前却来见我一次,我把浆洗的衣裳拿给你。” 王思莒应了一声却岔开话儿道:“你看,自打你来了之后,这花园才像个花园的样子。” 孙丽华指向旁边道:“是啊,那天我在这里剪修,一只狐狸忽然窜了出来,却将我吓了个半死呢。” 王思莒奇道:“这园子里竟然有狐狸吗?” 孙丽华道:“对啊,还是好大的一只呢。” 王思莒笑道:“这园子荒废已久,狐兔久不见人,便将园子当作自己家了。” 辞了孙丽华,王思莒便来到衙门。便跟黄尚书说知要出京办差,黄尚书自是一口应允。 第二日一早,王思莒起身梳洗完了准备去衙门,一出房门却见一人背门而立;王思莒刚要说话,这人转过身来,倒将他吓了一跳。 原来这人竟是孙丽华,她换上了王思莒的衣服,又盘起了头发,变成了一个俊俏的书童。不过孙丽华生的太过娇艳,除非她在脸上抹上锅底灰,否则任谁都能一眼认出她是个女子。 王思莒奇道:“你怎么换上长衣了?” 孙丽华压着嗓子大喇喇的道:“听说怀谋兄最近要出门远行,但这江湖险恶,没人照应可是不行。不如让小弟陪你走一遭,遇事也有个商量之人。” 王思莒一阵心动,心道:丽华却是对我如此依恋,我却不能扰了她的兴致。 王思莒也一本正经的道:“孙兄所说极是,但这次去太湖须得连日赶路,少不得风餐露宿之苦;孙兄须得早做准备才是。” 孙丽华却道:“在下早有准备,怀谋兄不必担心。”她用手一指,却见一架灰蓬马车等在远处。 王思莒奇道:“那是什么?” 孙丽华道:“路上的吃食c换洗的衣物还有我的秋琰琴也在车上,咱们就学那镖师压镖赶路如何?。 王思莒笑道:“那当然最好,看来孙兄此行倒是准备十足。” 孙丽华笑道:“那是自然。能和怀谋兄一起行走江惩奸除恶咱们自然得用点心思。” 王思莒笑道:“那咱们就起程吧。”他回房写了一封书信给纪无畴,交与了娄管家,就和孙丽华一起出了城来。 两人各乘一马,却拴住马车在后跟随。 孙丽华极少出来,方才见到京城御街上往来行人络绎不绝甚是热闹,便新奇不已。等出了城,被那春风一沁,两人更是兴致非常。 孙丽华道:“小时候母亲看管的紧,每日就只能在房里刺绣练琴根本出不得房门。每次母亲去城里烧香祈愿,我啊都高兴的不得了,吵着让母亲也带我去。母亲有时给我买块糖糕,我都舍不得一下吃完”本来开开心心的,却想到儿时无忧无虑的时日,不由得一阵惆怅。 王思莒知道她又想起了家中的事,便安慰她道:“既然出来了就不要再想难过的事。你可知诸葛孔明是怎么呼风唤雨的?” 孙丽华道:“诸葛孔明精通奇门遁甲自然能呼风唤雨。” 王思莒道:“咱们也学他一学如何?” 孙丽华笑道:“你也要呼风唤雨吗?” 王思莒道:“这个说来也不难,就看你有没有胆量了?” 孙丽华奇道:“怎么要看我有没有胆量?” 王思莒道:“呼风唤雨吗,就是这样!”说着一鞭抽到孙丽华坐骑的屁股上,那马吃疼,忙也似的发力奔跑起来。孙丽华惊叫一声,连忙抓紧了缰绳。王思莒早就双腿一夹,策马护在她左右,防她坠马。不过不知道孙丽华是何时学来的骑术,任凭马儿恣意狂奔她在马上仍旧稳如泰山。马儿一跑果然春风呼呼飒飒的铺面而来,好不舒畅。 到了晚上,两人也不投店,随便找了一处空地安顿下来。王思莒去打了几只兔子,便生火烤来吃了。入了夜孙丽华便在大车里睡,王思莒却爬到树上练起冯一帆的《迷罗咒》来。这套心法却有独得之妙,王思莒方才修习了几日,便能感到镇思安魂的奇效。 两人也不急着赶路,每次遇到秀丽的山水便停下观赏,数日下来,却才走了百里山路。 一日经过一条小溪,甚是清冽甘爽,两人溯溪而上去找小溪的源头。行到山脚,却见一条瀑布自山顶直扑而下,投到了山脚的一汪潭水之中,好不亮丽。两人拴住了马儿,远远的挑了大石坐下。 孙丽华笑道:“我最近又作了一首曲儿,现在就弹给你听。” 王思莒笑而不语。 孙丽华便取出秋琰琴弹了起来。 这首曲儿听起来甚是欢快,就像孩童时的歌谣一样。王思莒仰卧石上,闭目聆听,甚是舒畅。听着听着,却听见鸟鸣声声,王思莒睁眼一看,却见林里的鸟儿都飞了出来,停到孙丽华身边,放声相和。这些黄雀儿c杜鹃声音清脆,直直荡在了林中婉转不绝。 王思莒见有些鸟儿竟是停到了孙丽华的肩上,全然不惊,此情此景甚是奇妙;只是自己离丽华也是不远,却没有一只鸟儿停在自己身边,难道这些鸟儿也是懂得音律的? 孙丽华一曲完了,忽然听到不远处一人道:“好曲子!好曲子!” 此言一出倒把王思莒吓了一跳,心想竟然有人在背后请听良久,自己却毫无知觉。回头一看,却是一个五旬老者,穿了一袭土里土气的长袍,正盘着腿端坐听琴。 老者一开言,却把鸟儿都吓走了。 王思莒见他身负长剑,定是江湖中人,便起身相迎。 孙丽华却道:“前辈过奖了。” 那老者摇手道:“不是过奖,绝不是过奖!这位姑娘琴声清越无邪,一拨一弹足具匠工,所谓:浅一分则浮于太虚,深一分则沉至江底,刚才的琴声弹拨间深浅恰入其分,便将这如诗的山水描的透彻!天下间能弹出这种曲儿的人,恐怕只有那‘京城第一琴师’孙才女了。” 孙丽华笑道:“前辈所猜不错,但天下第一琴师实不敢当。小女子却是猜不出您这位见识高深的前辈是何许人也。” 老者笑道:“老夫名叫杜十,却也不是什么见识高深的人。不过说到琴棋书画,老夫也算半个同道中人。” 转身却向王思莒道:“你可知为何这些鸟儿都不敢落在你身边?” 王思莒笑道:“怕是晚辈的样子吓人吧。” 杜十冷笑道:“若是说道样子,老夫恐怕要难看数倍;这些鸟儿怎么不怕老夫?这些鸟儿不近于你,却另有缘由。” 王思莒奇道:“还请前辈直言。” 杜十冷冷道:“你有杀气萦于身畔,近你身旁三丈之地便觉戾气逼人;你若不是练就了什么邪门的内功心法,恐怕就是牛角山那邪门老道的传人了。” 王思莒朗声道:“前辈所言不虚,但一来在下并未练就什么邪门内功,二来也没听说过牛角山的事儿。在下的功夫光明正大,若是有戾气逼人,恐怕只有那些做贼心虚的人害怕吧。” 杜十顿了一顿道:“满口胡言乱语!你叫什么名字?” 王思莒道:“在下王思莒,见过前辈。” 杜十道:“恩,果然是风雷神捕。” 王思莒奇道:“在下眼拙,之前曾见过杜前辈吗?” 杜十道:“老夫与莫雷子是多年好友,前几年老夫在京城时常常在风云阁中喝酒谈论,那时你还没在刑部。等你二人联手整治京畿,老夫才听说你的名字。莫雷子一身侠骨,你的武功既不是正路学来,却是如何与他结交的?” 王思莒心下暗暗恼怒,口中道:“晚辈师从奉化林家,敝师父林长水虽然名声不达,但武艺修为冠及七县五百里之地。师傅为人行事从来都是光明正大,晚辈无才虽然学不到十分,倒也不敢沦落邪道。” 杜十略一沉吟道:“你二人不走官道,净循着山水向北走,却是要去哪里?” 王思莒道:“我二人是去太湖的粟鹳岛。” 杜十道:“老夫也是去那里,便与你们同行罢了。” 一路之上,杜十与王思莒尽谈些江湖奇事;但王孙二人无心赶路,杜十不耐,第二日一早便告辞自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一路柔肠 王思莒跟孙丽华这一路慢慢行来,两人确是甚为开心。两人相识已久,却没有什么好好说话的机会;这二十日朝夕相对,似把之前要说的话都说了出来。王思莒虽是武官,但颇懂诗书。说到好笑典故,两人抚掌大笑,都觉情意酣然。 情人眼中日月短,两人并不觉得路长,一路走走停停,但终究来到了太湖边上。算算日子这一日刚好是五月初四,刘家庄之会就在明日。两人向当地乡人问明了粟鹳岛的所在,便将马车托给乡人,又租了一条乌篷船划上岛来。王思莒把秋琰琴背在身上,他知道这是孙丽华珍爱之物,却不能随便丢下。 太湖水域甚广,一眼看去烟波万里,气候非常。 临近水上游几只小船正在收网,近岸不远芦丛之中忽然有水鸟飞出,这些水鸟或大或小竟有千百只齐聚水面;两人从未见过这番景象,只觉的人间极尽壮阔的景致只怕也就如这般了。 船家道:“前边十里外就是粟鹳岛,这个岛原本叫鸟儿岛,后来噶一个道长搬来住下了,又在岛上修了老么大的一座寺院,便叫粟鹳岛了。” 王思莒问道:“请问船哥儿,这个道长是不是姓刘的?” 船家道:“对对,就是姓个刘。人家都说这个道长是江湖法术第一的,厉害的紧!要说这这太湖百里之内的灵气,就聚在这里;等天气暖和了,什么鹤儿啊c鹳子啊,几千几百只都飞来这里,那都是灵气引来的。那刘道长眼光是蛮精通的,在这里修炼,一年顶得上寻常三年,成仙那是一准儿的事儿。” 王思莒笑道:“这位船哥儿,岛上的这位刘道长却不是修道的人,他却是成不了仙的。” 船家道:“这位大爷不能乱讲,刘道长念经的时候死了,那肯定是飞升了。这刘道长噶体贴一个人,上次村里三子被大风吹到岛上,这刘道长又管吃又管喝,还帮三子修好了船才送出来。人是不错的。” 孙丽华忽然靠近王思莒低声笑道:“现在要是有大风把咱们吹到岛上,咱们就学这刘道长,长住在岛上,每天诵读经文,看看能不能成仙,你说好吗?” 王思莒柔声道:“当然好,到时你整日弹琴,我下海捕鱼,好不悠闲。” 孙丽华道:“若无琐事烦心,平淡便是人间至乐。” 王思莒道:“正是。” 不一会儿小船靠到岛上,这粟鹳岛远看还好,一靠近才知道这个岛甚是宽广。岛子正中是一座矮山,那刘家庄就是依山而建。 王思莒给了船家十两银子,船家忙道:要不得这许多。王思莒却强塞了给他,叫他初六早上来此地送自己出岛。船家忙不迭的应承下来。 王孙二人顺着碎石路向刘家庄走去,却见前面有三人等在小路中间。走近一看竟然是关东三侠! 王思莒奇道:“夏兄c耿兄c淮南,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夏闻喜道:“咱们在京城里闷得慌,心想左右无事,便也来凑凑热闹!” 林淮南笑嘻嘻的向孙丽华道:“孙小姐确是比咱们晚到一步呢。” 王孙二人都不是愚笨之人,立即便猜到三人为何在此。 原来王思莒临行时将孙丽华交托给三侠,孙丽华孩儿心起,第二天便扮作书童跟王思莒出京向太湖行来。三侠满府上下找不到孙丽华,心道王大人出门,这个孙小姐便失去踪迹,说不得定是偷偷跟着王大人去了太湖。三人不敢怠慢便立即骑马追出。才追了半天就看到两人慢条斯理的赶路。三人见孙丽华跟王思莒在一起,便不需担心;但既然出了京城,不如就去太湖转上一圈,权作散心。三人为怕两人尴尬,就一直慢慢跟随;王孙二人一路上只能看见彼此,竟是没发现有人跟随。二人一路上遇到俏丽的山水就停下观赏,有时一停便是一天,最多每天只走上二十里就要停下说话儿,夜里也不进客栈打尖儿,这可将三人闷出鸟儿来。三人一商量,寻思这两位神仙不到端午节是万万赶不到太湖的,不如咱们先一步赶去太湖等着,也好过这般慢慢悠悠的闲逛。三人商量已定,飞马绕过王孙二人,不几日便到了太湖边上;三人寻船上岛,早有刘庄的家丁接入庄子里住下;堪堪过了十几天,王孙二人才悠哉悠哉上岛。 孙丽华想到自己与王思莒每日的举动被三人看见,立时绯红了脸。虽然二人这半多月朝夕相处亲密无间,但却从没有过非分之举;孙丽华仍是少女心性,心念及此,俏脸便浮上了红云。 王思莒道:“现在岛上都来了什么人?” 夏闻喜道:“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倒是来了一半:无念道人早早就赶来理丧;天龙门的宋天龙也带了二十几个弟子前来吊唁;百翼门掌门之子尉迟麟昨天才到;还有无极派的c沙头帮的c千英会的,黑道白道的人都来凑了热闹。还有一人也来了。” 王思莒道:“那铁掌帮姓元的也来了?” 夏闻喜道:“这铁掌帮三师弟叫元行云,便是金苍寨之人,现在他的寨主也在庄子里。” 王思莒一惊道:“什么?楚子章也在岛上?” 夏闻喜道:“正是。” 王思莒脑中轰的一声,既是兴奋,又是害怕。心中闪电般想道:我猜到元行云会来吊唁师兄,却没想到楚子章竟然也会来。如此一来又要大战一场。现在有三侠相助,再加上我的功夫今非昔比,应该可以有一拼之力。 王思莒沉声道:“这楚子章却是认得刘盾的吗?他怎么会来此地?” 夏闻喜道:“来这里的人大半都不是为了吊唁而来,便如最近江湖上传言一般,刘庄之中藏有一把刘盾生前收藏的宝刀,所以像沙头帮c千英会这样的黑道人物都带了大队人马赶来,想要夺刀。我看那楚子章也是为了宝刀而来。” 王思莒道:“这次他带了多少人来?” 夏闻喜道:“只有五六人,但都不是庸手。” 耿九道:“金苍寨中人不认得我们三人,我就假装和他寨子里一个叫狗头铡的高手结交,得知这次出山的五六人都是山寨这几个月搜罗到的高手。看来楚子章此次夺刀之行是志在必得了。” 王思莒冷冷道:“既然在这里碰上,少不得就是你死我活!” 这是忽然感觉一道异样的目光正看着自己,王思莒急忙向孙丽华看去,只见她似被自己的话吓住了,眼中满是惊恐。王思莒知道她从未经历过这种以命相搏的阵势,她看见自己如临大敌的样子,自然是害怕。 王思莒忽道:“林三侠!我求你一事!” 林淮南道:“请讲。”他也是聪明之人,他见王思莒先是豪气干云的要打杀一场,一看到孙丽华的眼神立时便变了脸色,知道王思莒多半是要托自己照顾孙丽华的周全,果然听王思莒道:“丽华不会半点功夫,若是动上手难保周全。请林三侠现在就护送丽华回京,咱们就能在这里放手一搏了。” 林淮南急道:“王兄先听我一言,我兄弟三人自辽东到此,不管出了什么事从未分开过。现在我要是临阵脱逃,怎么对得起三侠之名?” 夏闻喜道:“咱们虽然有八拜之交c义同生死,但此刻孙小姐的安危也是大事” 孙丽华忽然喊道:“够了!我虽然是一介女流之辈,不懂什么大义,但我只知道一件事是对的:王思莒,你走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你去上刀山下油锅,我便跟着你去;你死我就死,你活我就活,但你休想离开我!”她忽然冲上抱住王思莒,眼泪便决堤之水滚滚而下。 王思莒闻言立时心中爱念陡升,本来大敌当前,应顾全孙丽华的安危,自己方能放手一搏;但她对自己情深意重,却是不肯先走。心想这一份生死相许的真情深意,自己如何能报?现在事已至此,多言也是无用,王思莒柔声道:“好,咱们就同死同活再不分开!” 孙丽华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道:“一言为定!” 王思莒低声道:“一言为定!” 这时小路上走来一人,王孙二人一看却是杜十。孙丽华与心上之人相处,浑然不觉得危急;这时一看见老朋友,立时破涕为笑道:“咦,老杜,你怎么也在这里?” 耿九忙道:“孙小姐不可失礼,这位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司徒大侠。” 原来这人便是司徒多事,他也是来祭奠老友,一路向太湖而来,却在路上结识了王孙二人。当时只觉得这二人一个气度不凡,一个又弹得一手好琴,果然一对佳侣,便一起赶了两日的路,三人谈论虽欢,但王孙二人心思全不在赶路上,这司徒多事也如三侠般耐不过二人这般磨磨蹭蹭,便不告而辞,赶到刘庄之上。 三侠来此住了数日,跟庄上的江湖人士都有结识,他们打听到这个司徒多事平常看似亲切可敬,颇有点市井的俗气,但身手决不在当世任何一个一流高手之下。所以三人平时便是钦敬有加。 司徒多事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王思莒道:“咱们是为了吊唁刘大侠而来。” 司徒多事道:“不是,不是!小老儿我是为了吊唁老友而来,你们这些小家伙,连‘铁拳无敌’的名号都不知道,怎么也来吊唁?” 孙丽华道:“老杜,你怎么连真名也不告诉我们呢?亏得我一连弹了十首曲儿给你听!” 司徒多事忙道:“怎么没有告诉你们?当初我说:老夫的名字是杜十,却没说我的姓氏是司徒;这司徒加上杜十,便是‘司徒多事’了。你这小娃娃只听见了老夫的名字,却不问老夫姓什么,也是失礼啊!” 孙丽华笑道:“如此说来,那真的我们小辈的错了,司徒大侠,便请见谅!”说着笑嘻嘻的拱了一拱。 司徒多事佯怒道:“你这女娃娃笑嘻嘻的全没诚意!”转向王思莒冷冷道:“你也不用搪塞与我,我自然知道你想干什么。我问你:莫雷子被楚金刀害了,现在他就在岛上,你是不是想找他报仇? 王思莒道:“这楚子章杀我义兄,我跟他自然是不共戴天,还有什么可说的?” 司徒多事道:“你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那这庄子里几十个人,怕是人人都有仇人在场。要是你报你的仇,我报我的仇,那刘兄的灵堂岂不是变成比武场了吗?死者为大的道理,老夫不用多说吧?!” 王思莒道:“司徒前辈,几日之前在下得蒙前辈教导,这几日进益不小。前辈有大恩于在下,原本前辈既然开口,在下不该违拗。但” 司徒多事抢道:“但杀害义兄之仇不共戴天嘛,你方才不是说过了?现在听老夫一言:老夫知道王大人你腰里挂的是一把宝剑,但就算这把剑削铁如泥,也未必是楚金刀的对手。与其战战兢兢的拼命,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报仇之事再从长计议。你刚才说这位孙小姐不会武功在这里颇有危险,老夫就跟你来个君子协定:你在这粟鹳岛家事完了之前不与楚金刀动手,老夫就保送孙小姐平安回京如何?” 王思莒知道这司徒多事将刚才众人的言语都听了去,他是欣赏孙丽华的妙才,方才现身相告。他看似是在为刘家出力,其实是怕孙丽华牵连进来。只不过他口中的家事,却不像是祭奠上香那么简单。 王思莒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他看了看三侠,见三人也是同意,便道:“司徒前辈既然金口一诺,晚辈自然信服。在刘家家事完了之前,晚辈不与楚子章动手便是。” 司徒多事喜道:“好!既然如此,你们便进庄去吧,”又对孙丽华说:“这庄子里西厢潮的紧,你们叫管家安排你们住到东厢去。我还要去渡口接个朋友,小娃娃晚上弹琴给我听!” 孙丽华笑道:“好啊,你便来找我吧。” 司徒多事老脸一红道:“我老人家怎么半夜去找你?自然是你跟这个小子来我房中。我就住在东厢第七间。”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思莒道:“咱们进庄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一琴一剑 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刘庄,这刘庄依山而建,房舍倒是颇多,周围翠竹环绕,鸟语处处。巡山而上一见大屋,看来就是刘盾练功的地方。刘家家丁录了个人的姓名,便将二人安排到东厢。王思莒让这家丁找出相连的三间房,却叫孙丽华住到中间,自己和三侠住到两边。 正往客房走,忽然听到两人争吵的声音,王思莒一听不是冯一帆是谁! 原来冯一帆自上次从王思莒府中跑出之后,不多时便被唐岫岩捉到,一路押回太湖来。其中苦楚自然只有冯一帆知道。青云派的庄子离此只有三十里,本来刘家向来少于人交往,唐岫岩和冯一帆又都不是好客之人,所以两家从来也没有往来。但江湖上既然传言刘家有宝刀收藏,这冯一帆立马来了精神,非得来瞧一眼宝刀。唐岫岩经不住他整日念叨,便只得跟他一起来瞧瞧。两人也是前日才到,刚刚第二天两人便又吵了起来。 王思莒等刘家家丁把客房安排下了,方才去找冯一帆说话;远远就听到冯唐二人吵闹的声音,才一进屋,冯一帆便像见到了救命恩人般扑上来,亲热有加,又非得要去拜望三侠。他还没等唐岫岩把话说完,就急急的逃了出来。 两人来到三侠房中商议,王思莒道既然答应了司徒前辈,咱们就只能等刘家把丧失办完了再动手。这边三侠加上自己,又有噬魂剑在手,当有一拼之力,但不知楚子章的几个手下深浅如何,说不得,只能在明天相机而动了。 到了晚上,冯一帆把噬魂剑借去玩耍,王思莒便和孙丽华一起来拜访司徒多事。 房门一开,却见司徒多事道:“你们来的正好,我给你们引见一位室外高人。” 王思莒见一个清矍的老者坐在桌旁,却是正在和司徒多事下棋。这人一身道家灰袍,须发皆霜,就和桌上的拂尘一般颜色。王思莒心道:这人难道就是无念? 果然司徒多事道:“铁面兄,这位就是王思莒王大人,可是朝廷六品大员哦,比这里的县令还大上几级;这个女娃娃就是孙才女。两个小娃娃今天来的巧,这位就是真正的江湖第一高手无念老道。连我一年也见不到他一面,你们确是碰的巧了。” 王思莒和孙丽华规规矩矩的躬身行礼,那无念也起身道:“王大人c孙小姐有礼。”等大家坐下,方才说道:“多事兄在人前却不可如此说,刘兄既然已经仙升,此言却是多有不敬了。” 司徒多事道:“我在他面前也是如此说,你忘了?五年前在你的道观里,刘铁拳找咱们动手,我跟他过了千招不分胜负,你不跟他动手,反倒两百招把我打败,你的功夫自然是比他强。你可记得我说你才是第一高手,刘铁拳气的暴跳如雷。只是你不跟他比武,他始终也算没有败过,如此一来我倒像个胡吹乱捧的人了。” 无念缓缓道:“刘大侠的名号向来被江湖敬仰,他既是正道人士之首,我怎么能轻易跟他交手?” 司徒多事怒道:“你怕打败了他,毁了他的面子?那你怎么跟我动手,却不怕毁了我的面子?” 无念道:“世间万象,由心得见。多事兄却不要将人心看的浅了。” 司徒多事怒道:“你这老” 刚要恶言相加,孙丽华忽然道:“司徒大侠误解了。” 司徒多事奇道:“你这小娃娃懂什么?怎么是我误解了?” 孙丽华笑道:“刘大侠和司徒大侠两位之间,其实无念道长看重的确是司徒大侠您。您想啊,刘大侠武功虽高,但依我看来她的修为却连无念道长的一半也没有。无念道长的功夫自然是比刘大侠强,但一来争强好胜之心有违清修,二来,刘盾身为第一高手,若是落败这名头自然不保,那定然是恨意难平,如此却是不美了。道长视名利如无物,却是道家清修的典范。而司徒大侠与道长交情如此深厚,切磋功夫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王思莒见孙丽华如此聪明,自然是欢喜。 无念也是颇为好奇的将孙丽华凝视半晌道:“江山自有才人出,这位孙小姐如此聪明,虽是女儿身,也配得上俊杰二字了。” 司徒多事道:“那是,既然是我司徒多事的朋友,又怎么会是寻常之人?老夫的眼光还有错?” 无念道:“这位王大人额角突起,暗藏戾气;眉宇间多有犹疑之色,想必是修为受阻,请恕老道狂妄,王大人现在所练的功夫,却是有走火入魔的苗头。” 王思莒心道:这些修为不凡的高手,见识自也不凡。先是司徒多事看出自己眉宇间的异色,这位无念道长自也看的出来。 王思莒道:“晚辈的际遇与寻常练武之人多有不同,多谢道长直言相告。” 无念以为王思莒不以为意,重又道:“请恕老道直言:王大人现在的内功心法纯属妖邪一道,虽然于片刻之间能大大增加功力,但长此以往难免心脉受损;王大人正当年,又是官场得意,依老夫看来,王大人的内功心法可就此打住不练,此时心脉受伤尚浅,还有纡回之地。若是时间一久,邪脉攻心,那便再也救不得了。” 王思莒知道无念所言句句属实,但若丢掉噬魂剑,脱去玄豹,自己的功力怕会失掉五成,那是就算楚子章站在自己面前也是无可奈何了。 孙丽华一听奇道:“你练武出差错了吗?” 王思莒向孙丽华望了一眼,却对无念道:“道长是武学大家,所见极准,晚辈佩服。但壮士断臂,并非不疼,而是为了不让蛇毒攻心c保住性命。晚辈俗怨未了,就不能半途而废。” 无念道:“你却有什么恩怨未了?” 司徒多事道:“他就是风雷神捕中的风捕,他的结拜义兄莫雷子却被楚金刀害了。不然他巴巴的一路从京城赶来,你道是来给刘兄送葬吗!?铁面兄自从入道清修,江湖之事自然是不知的。”说着便莫言秋一事简要说了一遍。 无念道:“想要精于武学一道,须得心无旁骛专一钻研;若是被恩恩怨怨所缚,不管此人天资如何,又如何苦练,恐怕终究难有大成。这就是为何武功越是高强的人,越要不分昼夜闭关清修的缘故。但江湖中人,谁人没有恩怨?纵是与世隔绝的高人,心中恐怕也有好胜之念。这等俗念,佛家叫做苦,道家叫做关,都是进修的关隘所在。武艺尚低时,这些关隘只不过是杨枝柳叶,于内外修为稍有阻滞,但不过是于面一拂而已;但修为越深,关隘越大,处置如有不慎,或毁清修,或走火入魔。凡是习武之人,终生受此牵累,练武功也是事倍功半。王大人如能放下心中执念,随老道入观钻研道法,老道不但可以消去你身上的邪脉,还可以将比武学更为的高深的境界指点与你,不知王大人你意下如何?” 司徒多事道:“铁面兄却是又犯了老病了。你若是想要收徒,不如找个娃娃从小教起,这王大人年轻有为,官场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怎么会跑去跟你念经诵佛?” 孙丽华笑道:“司徒大侠倒是错了,道士不拜佛祖的。” 司徒多事怒道:“你小娃娃懂什么!” 孙丽华急忙吐了吐舌头。 王思莒道:“恕晚辈直言,人自降生便围在恩怨之中,父母有生育抚养之恩c师长有授业解惑之德。人要是没了恩怨之心,怕也算不上是个人了。” 孙丽华听无念说的也合情,王思莒讲的也有理,真不知孰是孰非。 司徒多事却怒道:“你这小子口出狂言,却知道什么!铁面兄无需跟他计较。” 无念笑道:“老道这三十年来日日修习道家精理,若是被这小娃娃的三言两语就激怒了,老道的修为那可就是糟的紧了。再说王大人所说的句句在理,这正是世人之所见,不过王大人直言直语说了出来。” 这时房门一开,一人推门而入。王思莒一看却是冯一帆。 原来冯一帆借去噬魂剑向人炫耀,却总觉得只要一握噬魂剑,便会心神激荡。起初还不觉得怎样,时间一长甚感烦恶,便找王思莒还剑。三侠告知王思莒在此,他便推门进来,却见无念正在房中。 王思莒一看到冯一帆僵住,马上想起他与无念的往事。便起身道:“这位是冯少侠,是在下的一个朋友;这位是司徒大侠,无念道长你是见过的。” 无念道:“冯少侠天资不凡,却是修道的良质。上次老道跟冯少侠讨论道家精理,不知于冯少侠可有小助?” 冯一帆怕的就是此人,只得讪讪道:“道长道法高明,那是一定的。但在下年纪还小,领会不深。” 无念道:“与教主有缘却不一定是年达之人。天生万物,无为即是德。冯少侠悟性甚高,却也不用过谦。” 冯一帆道:“在下见识蔽陋,修道肯定是不行的。道长一番美意,在下心领了。” 无念还要再言,司徒多事道:“铁面兄莫要再宣扬道法了,却将这些小辈吓的不轻。” 无念微微笑道:“两位不必介意老道的言语,等你们大悟之时却来雁荡山,老道定然十里相迎。” 王冯二人谢过,冯一帆便将噬魂剑还给王思莒。 司徒多事道:“咱们还没听孙小姐弹琴呢。铁面兄,别看这位孙小姐年纪轻轻,她弹的琴也算是一绝了。孙小姐今儿个得费点心力了,这老道也是琴中高手,他可不比老夫这么好糊弄。” 孙丽华道:“能为两位前辈高人弹琴,小女子定会用心。” 众人在司徒多事的房中听琴听到甚晚方散。 王思莒回到房中,直到半夜方才合眼。 一睁眼,自己却是在一片云海之上。脚下的云海似波涛般慢慢涌动,一眼望不到尽头;四周层层叠叠的云气流向日光来处,王思莒便站在这流云之中。 忽然脚下云气中一人缓缓飞出,却是莫言秋。王思莒急忙飞过去道:“雷兄!你这是去哪里?” 莫言秋微笑道:“自是去我应该去的地方。” 莫言秋所指正是日光来处。 王思莒道:“那是什么地方?” 莫言秋道:“你是知道的。” 忽然云气里又有人慢慢飞升出来,随着莫言秋向上飞去。就像平日操练列队一般陆陆续续的飞走,却都是小仓山中就义之人。众人越飞越高,王思莒急忙赶上道:“我会给你们报仇的!” 莫言秋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咱们杀身成仁,已遂平生之愿,又有什么仇恨?” 只见这许多人便似一条小河般越飞越高,最后终于不见。 王思莒却也突然醒来,忽然窗外一人低声道:“我家寨主有请!” 王思莒怪梦初醒,一时间竟没有听明白。忽然听到窗外衣袂破风之声,他并未叫醒三侠,拿了噬魂剑便追了出去。 这人走的并不算快,将王思莒引到竹林边上,却见一人正等在那里。 王思莒远远一看这人身形便知道就是楚子章,顿时一股豪气从胸中生气。王思莒缓步走去,只见楚子章负手而立。脸上一条黑巾斜斜的遮住了右眼,似是盲了一目。 王思莒道:“楚荣,好久不见!” 楚子章不动声色的道:“哼!那也不是很久。” 王思莒笑道:“你今晚找我出来,是不是因为我夺了你的金子,又杀了你的部下?” 楚子章道:“我金苍寨号令天下英雄,今日江湖之上谁不敬仰!那些黄金不过是京城人士的一点奉献而已,不怕得罪,这区区几百两黄金对愚兄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王思莒心道:果然,刘魁确与金苍寨有瓜葛,他便是楚子章安插在京城的内奸。 楚子章又道:“你既然杀我山寨之人,又损我一目,今晚便留下个说法。” 王思莒心道:我什么时候伤了他眼睛?多半是他在胡说八道。但我与此人虽是死敌,却也算是坦诚相对c非君子之行而不为。这却是怎么回事? 原来刘家村一战中,王思莒被震晕以后人事不省,并不知道体内玄豹伤了楚子章右眼。 王思莒道:“既然咱们少不了拼个你死我活,小弟倒有事向老兄请教。” 楚子章道:“王兄死到临头却还有什么事放不下的?” 王思莒笑道:“放不下的事儿却是不少。小弟有一件事甚是不明白:这张富春当初是进京传递什么消息如此重要,竟然使得老兄派人冒了天大的险去刑部大牢刺杀?” 楚子章微觉差异,一顿道:“朝廷官吏十有其九都是糊涂爱财,能分清青红皂白的寥寥无几;王兄也算是出乎其类拔乎其萃了。王兄所猜不错,张富春奉了愚兄之命到京城联络有志之士共襄壮举,却被你老兄这只瞎猫逮到,咱们迫不得已只能杀他灭口。此人之死,王兄的功劳却是居了一大半。” 王思莒道:“多谢老兄谬赞。这张富春联络参政府不成,自是该死;之后老兄便派人杀我,难道也是因为走漏了勾结魏思源的消息吗?” 楚子章笑道:“王兄猜的不错。” 王思莒道:“但既然你们已经与魏思源通了气,却为何要杀他满门?” 楚子章冷冷道:“这狗官害的我家破人亡,原本就该将他千刀万剐。但我自草创山寨以来,招募了天下英雄共聚一堂,自不能总念着一己私仇,不顾大局。那日我潜进京城跟魏思源商议:只要他将皇上劳军的路径告诉本座,之前的恩怨便既往不咎。谁知这狗官竟然以为在京城之内便没人敢动他,与本座装腔作势的谈什么尽忠守义。哼!既然他一心求死,咱们也不能违了他的心意。” 王思莒心道:自己所猜果然不错,敢在京城之内如此妄为的天下就只这楚子章一人而已;但自己却没想到这楚子章所图甚大,竟然要行刺皇上!真是荒天下之大谬的自不量力之行,先别说金苍寨这区区人马连皇上的三里之内都走不进,就算着楚子章拿着他的金刀站在皇上面前,也立即会被千百大内侍卫碎尸万段!你楚子章武功再强,能强得过千人万人?皇上若是出行大内禁卫自是团团拥护,就算是上万个酒囊饭袋,你楚子章也不能全身而退。 王思莒笑道:“老兄竟是要行刺皇上吗?小弟直言无怪:以老兄这区区人马,恐怕连皇上的车架都看不见,何谈行刺?” 楚子章知道王思莒是以言相试,但一来此事已过,皇上早已决定不出宫门,此时说与他也没什么紧要;二来这人一时三刻便会被自己杀死,死人自是能守住机密;三来自己在京城广有耳目,京师若是有什么动静,恐怕自己要比这个衙门之人知道的早,就算朝廷以此出兵围剿也没什么打紧。 楚子章冷笑道:“杀这狗皇帝哪里用得到大队人马!我只需知道皇上的劳军路径,再到中途拿住地方巡路武官,到时候扮作军士混在军中,等狗皇帝到了,我便一击杀之,再趁着官兵扰乱自可以全身而退。那些无用的大内侍卫又耐得了我何!” 王思莒心道:好一个金苍寨主楚子章!这件事确是布置的有条有理。若不是严大相公被秦善召回京师夺权,皇上必会御驾劳军;楚子章以此计行事倒颇有可为。 王思莒道:“老兄却也把大内侍卫看的扁了。小弟还有一事不明:那刘魁为何要给你这许多金子?” 楚子章笑道:“王兄所言谬矣,刘魁的金子是送给王兄的。不瞒王兄,这京城左近四路七省做黑道生意的,都得向愚兄交纳献金。刘魁是京城最大的盐枭,自是跑不了;就算他私盐不从山下过,也得上贡与我。这些胸无大志的奸商,只知道盘剥钱财,却不知道中原之地早已大难临头。等北方蛮子杀进京师,留着这许多金银却有什么用?” 王思莒心道:好厉害的匪首!如此敲黑道生意人的竹杠,一来使山寨金银不缺,自不会再下山烧杀抢掠,名声上边顺耳的多;二来跟这些黑道人物往来,自是能打听各地的消息,也能在江湖上树立威名,好再招兵买马。 王思莒道:“老兄确是有将相之才,小弟虽然是与你有大仇之人,但楚兄执掌山寨的本事,兄弟还是佩服的。” 楚子章哈哈道:“咱们是见面就拼命的死对头,能得到王兄金口夸赞,愚兄倒是要多谢了。” 王思莒冷冷道:“小弟早想跟老兄决一胜负,但今日却不能和你动手。” 楚子章冷笑道:“想跑也不是那么容易!” 忽然从竹林中窜出数人,将王思莒围在中心。 一人道:“今儿晚上要办的就是这个小子?” 另一人道:“看样子也不怎么打紧嘛!” 楚子章道:“我楚子章绝不会以人多欺负人少。你只与我对敌,三十招之内杀不死你便放你走路。” 王思莒心道:就算是当初小苍山一战,你百招之内也没杀死我。现在却出此狂言,难道这数月之间却练成了什么功夫不成? 果然听另一人道:“寨主神功刚刚练成,正好拿你试招。” 王思莒听他声音熟悉,回头一看,不是沈同是谁!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王思莒只感到胸中一股热气翻腾,心中杂念如龙蛇乱舞。他知道蛊惑之症又要发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月下杀机 王思莒知道每当蛊惑之力发作时,自己功力倍增;但每发作一次,这体内的玄豹便将自己向走火入魔拉近一步。如此下去,自己早晚会变成一个只会杀戮的行尸走肉。 此时若是不去克制那蛊惑之力,倒可以应对强敌。但最近每天运使《迷罗咒》,这平心顺气的功用方才见效,若是此时任由蛊惑之症发作,那这许多日的练习却都要付诸流水了。 王思莒心念电转道:“这也真是巧了,小弟也想找人试招,咱们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不欠谁。你们也不必讲什么江湖规矩,就一起上吧!”说着便抽出剑来。 这几人只当王思莒是失心疯了,死到临头还要装英雄。只有沈同知道他的剑厉害,便道:“这厮宝剑厉害的紧,咱们不可让他砍到兵器!” 另一人道:“宝剑厉害咱们就抢来看看!”他刚要出招,忽然王思莒闪电般撞过来,此人竟也不是俗手,身子一转闪了开去;随势一剑刺出,正向王思莒左肩刺来。 王思莒见此人功夫竟也不凡,比上次那个刀疤匪阚凌云还要厉害许多。王思莒本想数招之内砍断他兵器,好杀他们个下马威,但此人甚是了得,见王思莒招数凶猛便一退再退,数招之间王思莒也是奈何他不得。王思莒知道,时候拖久,自己便难以控制蛊惑之症,到时候自己心智全失,纵然能杀掉几人,但被这样一群高手围攻,想保住性命那是千难万难。唯一可行之法就是趁自己还有心智,靠着噬魂剑速速打败数人再对付楚子章。 这五六个金苍寨山匪显然不是久在山寨之人,刚刚楚子章发话由自己出手,若是久在山寨,定然不敢逆了楚子章的意思;但这几人中有的负手而立,有的却放低了身姿,想要伺机偷袭。二十招已过,王思莒招数越来越顺,心道这几个月没与人动手,竟然如此荒疏了。 这人见王思莒的招式越来越快,只得勉力躲避;最后被王思莒逼的太近,不得不出招挡住噬魂剑。只听一声脆响,这山匪的长剑断开,王思莒等的便是这一刻,随着对手长剑折断c剑刃所及变短,忽然近身贴上一剑刺去,出手毫不留情。 这人拿着断剑防无可防,只得勉力后跃,但他也知道这一招是躲不过的。王思莒见此人定要落败心下正喜,忽然听到背后衣袂声甚近,定是有人背后袭来。王思莒也不着慌,随即站定回身一剑档出去。他功力收发甚是自如,背后偷袭之人没料到王思莒轻身功夫不凡说停就停,自己的招式收之不及,只听又是一声脆响,手中的剑也断为两截儿。王思莒后招跟上,这人犹自一惊未了,眼看就要被王思莒砍中。这时又一人持了双钩钩向王思莒下盘,王思莒只得避开,空中却将第二人的断刀弹向第一人。王思莒落下,只见第一个出手之人被断剑刺中腰胁,站也站不起来了;第二个人并没有躲开最后一剑,整个右臂被砍了下来,此时犹自狂嚎不止。那个持双钩之人看见此景,再也不敢攻上。 楚子章见王思莒宝剑厉害,又伤了自己手下二人顿时大怒。他喝道:“都让开!” 王思莒见楚子章要出手,便到了九死一生之时,自己若是一个不小心,就算楚子章杀不了自己,旁边掠阵的山匪也会出手偷袭。刚才与三名山匪对敌之时,那沈同总是不远不近的离自己一丈之地,显是在窥探机会偷袭。偏偏此时心中的蛊惑之症越来越强,王思莒只感到耳中嗡嗡的越来越响,全然听不到周围的声音。眼中只能看到楚子章一人。王思莒大惊,只得运起《迷罗咒》,还未安定,楚子章已经攻了过来。 楚子章看似以金刀作为兵器,但王思莒知道他掌上的功夫才是杀手。果然楚子章一刀砍来虎虎生风,王思莒出剑去挡,楚子章却刀锋一转避开噬魂剑,随手一掌推出;王思莒见这一掌离自己胸口足有三尺,他掌力再厉害也不能隔空伤人,想必是楚子章想用掌风逼退自己,因此并未躲闪。反倒挺身逼近斜斜的刺出一剑,谁知身形还没动只感到这一掌甚是不寻常,出掌虽然离自己有三尺之远,但风声却甚是惊人只把自己全身罩住了。此时早已躲闪不及,这一掌结结实实的拍在王思莒胸口。只听一声闷鼓响过,众人只见王思莒胸口迸出一片白光便如巨石落水溅起的水花儿一般,身子如草人般向后飞落,足足飞了两丈之地方才站定。 掌力初一及身,王思莒只觉得自己小命难保,以这种掌力就算是一头耕牛也被击成两截了。但中掌之后,只觉得胸中有一股巨力迸出,却将掌力抵消了大半,等站定之后一运气,不但没有受伤,心中的蛊惑之力竟然也减去不少。王思莒重又观察战场,此时耳聪目明,竹林摇动之声c夜鸟c林蛙啼叫之声c还有那断臂匪徒越来越弱的哀号之声全都听的清清楚楚,别提有多舒畅了。他想定是体内玄豹挡下了这一掌,反而减轻了蛊惑之力。 楚子章听到受伤的手下哀号不止,怒道:“住口!” 这楚子章心境竟然比王思莒坏了百倍,这手“击空掌”乃是蜀中金家的传世武功,自己派出了三拨人马前去抢夺方才抢到。这秘籍一到手马上便知这“击空掌”不同凡响,就算是金家之人三代中也只有一人练成过。自己数月之间便有小成,自然能体会到这套掌法的威力。谁知又被这个小子胸口诡异的白光挡住。刚才对方不知死活的迎着掌力冲上刺出一剑,自己拿金刀一挡,此时自己成名的宝刃已经断了。 楚子章拿着断刀,正犹豫是否再攻上,他不知道王思莒这护体的白光是什么邪术,若是尽可以挡住自己的“击空掌”,那自己就无论如何也奈何不了此人了。况且这小子手里的宝剑甚是厉害,一个不小心,怕要栽在他手里。 他不知道这十成功力的一掌已经将王思莒体内的守护之力耗去了大半;王思莒虽然被玄豹俯身已久,但每次蛊惑之力发作,他都是竭力抗拒,丝毫不懂运使之法,所以自己的功力增长甚慢。而此时王思莒头脑明晰,反倒想要一战,便道:“楚荣,你又拍了我一掌,咱们生意人算明帐,须得还你一剑,这才能扯平。”说着便要攻上。 这时背后走来一人道:“王大人,你前些时候是如何应承老夫的?” 王思莒回头一看却是司徒多事,便道:“司徒前辈不知,这人带了这许多人来杀我,在下不得不出剑自卫。” 司徒多事道:“之前的事就算了,你们各自回客舍去,今晚谁要是再在这岛上动手,就是和我司徒多事为敌。” 王思莒见他如此说,只得作罢,一边收剑一边道:“今天既然没有分出胜负,咱们日后再见。楚兄还是快快医治受伤的兄弟吧。” 楚子章平生少遇敌手,谁知碰到王思莒后一而再再而三的吃亏。此时又多了一个司徒多事,今天只得饶过这小子。这时那个断臂手下又惨叫起来,半夜里直听的人毛骨悚然。这楚子章本就一口恶气,狠狠的道:“那也不必!”回身一掌拍向断臂山匪,此时两个未受伤的山匪正在给他包扎,楚子章一掌拍来虽然远隔数尺,却将两人带翻了个跟头;而断臂匪哼也没哼的被掌力击出五丈远。王思莒见断臂匪在空中时三肢就已摆空,楚子章这一掌瞬间便将山匪打死。 楚子章看也不看,丢下断刀昂首而去,几个随行山匪连忙跟上离去。 王思莒道:“这人也真够心狠手辣,自己的兄弟却也下得了手。” 司徒多事却用异样的眼光看着王思莒道:“你运一遍气息,看看可有阻碍。” 王思莒笑道:“多谢司徒大侠关心,晚辈没事。” 司徒多事道:“这楚子章为人果断狠辣,武功又高绝,实在武林大患。适才那一掌不及相救,老夫只道你必死无疑。你确实如何抵住这开山裂石的一掌?” 王思莒道:“晚辈际遇非常,却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司徒多事道:“此人不是我正道中人,但老夫也没有把握将他除去,除非是铁面兄出手。但以铁面兄的为人,总是大奸大恶之人他也不会冒然痛下杀手。此事却有些难办。” 王思莒道:“此事不劳前辈挂怀,此人既然于晚辈有大仇,晚辈早晚要将他除去。” 司徒多事道:“年轻气盛确是男儿本色。刘家在大院里开了灵堂,明日晨里群豪祭拜刘铁拳。你们小辈的却得多加小心为是。” 王思莒知道他是记挂着孙丽华,怕她有事。 王思莒回到了房中略一合眼。不久鸡鸣声声天却亮了。刘家家丁逐一唤醒了客人,等吃完了清水白面便告知大院里灵堂已经设好。 王思莒带了孙丽华和三侠随家丁前往灵堂,却是离昨夜动武之地不远的一处甚是宽大的庭院,最里面的桌子上供了刘盾的排位。偌大的一个香炉置于地上。院子里满满登登的挤了几十人,王思莒逐一看去,竟然认不出几个。 远处楚子章带着四个人负手而立,王思莒看见那沈同自然在后面跟着。 等客人三三两两的到齐,一个身穿黑袍的壮硕中年人士出来道:“在下是潘大海见过各位江湖同道。只因蔽庄简陋容不得人多,所以各位英雄的随从c弟子便安排在了南院儿之内喝茶,在下先谢过待客不周之罪。” 他拱了拱手又道:“师兄一个月前闭关练功时不幸罹祸,在下与师兄独子刘为侯自是哀痛欲绝。人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老天爷定下的日子,逃也逃不过的。但我师兄生前之交好友甚多,江湖上的正道朋友也尊他为魁首。如不告知各位,却是有伤同道之情了。是故在下广发了祭贴,邀各位前辈高手上岛一祭。我铁掌门人少势微本不足道,但今日却得作了这个东家,多谢各位同道捧场。” 王思莒见此人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说话也是得体。 司徒多事道:“潘兄适逢贵门师兄罹难,能如此筹划,咱们江湖同道也是十分佩服的。” 潘大海正要谦逊几句,忽然一人道:“那也未必!” 大家一看,此人年纪约有二十岁,又是披麻戴孝,那必定是刘盾的独子刘为侯了。 果然这人道:“学生是刘为侯,家父罹难却是学生发出的白贴。” 他转向众人道:“学生见过各位大侠!见过三叔!” 楚子章身后一人道:“贤侄节哀顺变!” 刘为侯道:“谢谢三叔!” 王思莒看将过去,只见这人一身黑袍,年纪四十多岁,面目彪悍c双眉紧锁颇有阴仄之气;这人便是元行云。 这铁掌门师兄弟三人,大师兄刘盾乃是正道高人;二师兄潘大海只在刘盾左右做事,没什么声名;三师弟元行云恼恨官府霸道,却跑去了小苍山作了金刀楚子章的手下。按说正邪两道之人向来是势不两立,但这元行云却与大师兄甚是亲近。虽然自打他落草为寇之后,刘盾气的七窍生烟;但他一直将刘盾视作亲生兄长般看待。刘盾身死,他便千里迢迢的跑来奔丧了。刘盾的公子刘为侯自小也是十分尊敬这个三叔的,这正邪两道的芥蒂却没将这叔侄俩的情分隔远。 刘为侯道:“这位必定是无念道长。” 无念道:“正是贫道,刘公子正当少年,你父亲虽然故去但却不可过度悲切。” 刘为侯道:“不瞒各位,自从家父去逝后,学生一滴眼泪都没有流过。” 众人立即嗡嗡的议论起来,均道:这个刘公子是不是失心疯了?父丧不哭,泯灭天伦,却也敢站出来说? 众人正等着他解释,刘为侯却又道:“无念道长德高望重,向来为武林中人敬佩;学生有一个请求,情道长答允。” 无念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刘为侯道:“学生有一番话要说,这番话可能为我引来杀身之祸,但就算一死,我也得把这番话说完,就请无念道长护着小侄,莫让小侄话没说完就一命呜呼,若是如此,小侄死不瞑目!” 无念道:“刘大侠为正道尽心尽力,江湖英雄都看得清清楚楚。贤侄乃是刘大侠独子,有什么话尽管直说,老道自不会让旁人滋扰。” 刘为侯道:“多谢道长答允。” 潘大海道:“为侯有话便可直说,却不可失了刘家的气候。” 王思莒虽不明就里但总觉得刘家叔侄二人似有芥蒂。 孙丽华却靠过来小声道:“这爷俩恐怕要掐上了,你看那刘公子的眼神。” 王思莒一看,果然这刘为侯神情激动,满眼尽是泪水,却强自忍住,每次去看潘大海都是从眼角瞟去,双手也是不住抖动。 刘为侯道:“蔽庄简陋,怠慢了各位贵客,便请各位席地而坐。家父在世之时,常常告诫于我:男儿大丈夫学文学武,不管是武功天下无敌还是学问举世无双都不是紧要。天下无敌之人可能是个杀人越货的恶徒;才高八斗的学士可能是个贪财好色的败类。紧要之处不在于武功的高下或是学问的高低,而是有没有一身骨气。一个武林高手去打一个文弱书生,这人就算武功再高也是匪类。一个满身烂疮的乞丐咬下了金兵的耳朵,最后被乱枪戳死,这人才是真正的男儿大丈夫!” 这番话豪气干云,只把地上众人听得热血沸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师姐师弟 刘为侯又道:“家父生前常说:武学的境界永无止境,咱们练武之人却不是要把武功练到最强,而是要把武德练到最高。学生无才无德,自是理会不到家父的意思。家父最近半年每月闭关十日,就是要体会这种境界。 “一个月之前,家父正在闭关打坐运气,家母却是害了心疼之症。虽然家父曾再三言道:闭关之时任凭天大的事儿也不能扰他修炼,否则气脉运差便会走火入魔。但人伦之大莫过于养育之恩,家母命在旦夕,学生别无他法只能闯进父亲闭关之处,请父亲运功相救。 “家父闭关之处就在各位东南,山腰上的石屋便是。父亲闭关时都会从内里锁上。那日我怕吵闹声惊动了父亲以致运功走火,便悄悄的从后墙翻进,又从窗户钻进了练功室。我躲在屏风之后,只见父亲手护丹田却在运功。我怕我冒然出现惊到父亲,正不知如何是好,这时” 刘为侯话还没说完,潘大海忽然道:“贤侄怎么尽说些无关紧要的闲事?这里几十位英雄却不能陪你胡闹!” 刘为侯冷笑道:“这里许多英雄还没说话哪里轮的到你!?”众人一听,这个侄子全然不给叔叔留些颜面,这潘大海怕是要气急了。 谁知这潘大海被刘为侯一句话顶的满脸通红,半晌无言。 刘为侯又道:“我躲在练功室屏风之后,正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忽然蓬的一声巨响把我吓了一跳。我探头一看却是这潘大海出掌击碎了木门,闯进练功室。父亲” 王思莒听他说到这里,立时便想到这个潘大海是要引得刘盾走火入魔。再去瞧潘大海脸色,忽然见他衣袖一动。王思莒暗叫不好,这潘大海要杀人灭口!他离刘为侯甚远,来不及出剑挡住。王思莒专精轻功,若要发暗器相助,自己却没这手功夫。 果然一件闪亮的暗器飞向刘为侯,刘为侯半点武功都不会,别说躲开,就连暗器的来路都看不清;但这时叮叮两声响过,地上落了一把飞刀,坐近的人看得清楚,却是无念发出石子儿打掉了飞刀。而柱上又有一支珠花儿,这珠花儿的主人显然也是想打掉飞刀,但无念老道的石子儿甚快,早一步到,这珠花便直挺挺的插到了地上。 潘大海一击不成立即跃上围墙,这时灰云一闪,却是司徒多事出手捉了他回来。潘大海怒道:“司徒大侠,这里不关你事,为何出手拿我? 司徒多事道:“你这话就问的蠢了,老夫名字就叫多事,自然是多管闲事之人,你们刘家的闲事我管上一管又算什么稀奇?” 潘大海被司徒多事拿到,动也不能动,只得不做声。司徒多事道:“你要是老实,我便放开你,也给你留些颜面如何?”潘大海不语,司徒多事便放开了他。以他的武功,就算给他跑出三里地自己也能追到。 刘为侯怒道:“潘大海!你这死贼,害死我爹爹却又来害我!” 无念道:“刘公子不必惊慌,有贫道在此,定不会让他伤你。” 刘为侯道:“多谢大师相救之恩。”他知道有另外一人出手相救,但以他的眼光根本看不出珠花的来处。只得去把珠花捡起来。 无念道:“此事情刘公子慢慢说来。” 刘为侯恭恭敬敬的回道:“是。当时这厮闯进我父亲练功室,便道:‘师兄醒醒!嫂子刚才心病发作,已经过世了!’我心道适才母亲心病虽重,但并未过世。转念一想却是这厮故意谎报,好令父亲心惊。果然父亲一听此消息立即站了起来,却又忽然坐下,我看不见父亲脸色,只看见父亲双肩不停的抖,口中断断续续的道:‘怎么会如此?仙儿的心疼病不是不是轻缓了许多日了吗?’却听这厮道:‘这一次发病竟如此的重。师兄不可动气,这七阳支脉切不可扰动!我便替师兄理一理气。’家父自是不备,这厮走到家父身后运足了力气就是一掌,只把父亲推到墙上” 他本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从没见过这等杀人之事,此时想到当时的情形,却忍不住泣不成声。 但这刘为侯甚是刚硬,他哭了两声便举袖抹了抹眼睛,继续道:“这厮把父亲打到墙上,又用掌去打,父亲满口是血,便也打了这厮一掌。潘大海,你把胸前的衣裳剥开给众位好汉看看!” 司徒多事也不等别人,出手便向潘大海攻去,这潘大海多少还是有点功夫的,擒拿手使出也挡过了两招。但他与司徒多事武功相差甚多,第三招便又被捉住。司徒多事自己一手捉住他后颈,一手撕开他胸前的衣裳。果然潘大海的胸前印着一个淡淡的五指印儿,想是时隔太久这掌伤已快要痊愈了。 刘为侯又哭道:“这厮受了父亲一掌,便将父亲杀害了。学生生性懦弱,当时便躲在屏风后面大气也不敢出。” 王思莒心道:任谁在当时也难以挺身而出,而且就算他一时逞了匹夫之勇,也会立时被潘大海杀掉。俗话说:君子不吃眼前亏,如此也不算懦弱。 刘为侯顿了一顿道:“这厮看我父亲倒下,便捂着胸口下山去了。我再去看父亲时,父亲已然仙驾西去了。我知道这厮并未看到我,便重又下山,却见这厮在父亲卧房找什么物事。这厮一看见我就说父亲练功走火,已经身亡,却问我先父的宝刀现在何处。我自是不说,但这岛上没人能制住这厮,若任由他翻找下去,早晚会被他找到。等他宝刀一到手,我刘家就得让这厮毁了。学生没什么见识,心下略一思量便想出了这条计策。学生向各位发了丧贴,请各位来此主持公道。” 刘为侯转身走去屋里,却提了一只木箱出来。他打开木箱,取出一柄长刀来。 众人都是江湖中人,自然是识货的,单看这长刀造型古朴,暗光氤氲,一看便知道不是凡品。 刘为侯道:“这是先父留下的宝刀,先父曾对我说知此刀来历,但学生向来不喜欢这些兵器,对这些物事全不上心。究竟此刀来历如何学生此时也是不知,但家父曾说这宝刀名叫‘断风’,却是快可断风之意。先父对此刀甚是钟爱,常常拿来把玩,想来应该不同寻常。各位请听我一言:各位谁将这厮按在我父亲牌位前磕一千个响头,我便将此刀双手奉上。学生一言既出,绝不食言!” 此言一出,众人立即议论纷纷。 无念却道:“这潘大海为夺宝刀害死你父亲,咱们江湖之人自是不会放过他,这宝刀乃是刘君遗物,当由刘公子保管。” 刘为侯道:“道长好意学生领受,本来这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应该由学生手刃此人。但学生一介书生,却没有这个胆量。只有把这把刀当做酬劳,请各位代我报仇!” 众人立即议论纷纷,都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只要逼得这潘大海磕头便能得到宝刀?这刘家也太大方了吧。 这时一人排众而出道:“刘贤侄虽是文士,但却冒死替父亲伸冤,这胆量甚可钦佩。不如就让老夫替你报仇!” 王思莒细细看去却不认得此人,看他服色像是天龙门的人。天龙门在江南甚是兴旺,这人一出来,恐怕应能镇住群雄。 这时忽的一条人影窜了出来,却是冯一帆。 冯一帆笑嘻嘻道:“宋掌门,别来无恙吧!” 原来这人正是天龙门的掌门宋天龙,他与刘盾不过是一面之缘,没什么了不起的交情。但江湖上盛传刘盾已死,他生前所藏的宝刀那便是名花无主。这宋天龙拿手的不是武功却是投机钻营,他见宝刀有机可乘便千里迢迢的跑来吊丧,这一行半是觊觎宝刀,半是凑凑热闹。这时刘公子忽然说要以宝刀相赠,所谓先下手为强,此时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他马上便跳了出来。他见这潘大海两次被司徒多事拿住,显然功夫是不怎么样的。正所谓早来的吃饱,晚来的饿倒,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谁知刚一出面,这冯一帆却跳了出来。先前冯一帆在江湖上游历到处闯下祸事,有一次便是拿住了宋天龙满天龙门的寻找宝刀宝剑。这宋天龙名声虽响,功夫却如此而已。他见冯一帆在此,自己多半讨不到好,略一思量便皮笑肉不笑的拱手道:“既然冯少侠要成此美事,本掌门自然让贤。”说着便退了回去,便像是不屑与与人争夺。他久在江湖上游历,如此施为倒教群雄颇为仰慕。不知缘由的还道这宋天龙如此君子,竟然不屑与人当众争夺宝刀,要成人之美。真是好深的修养。 冯一帆笑道:“多谢宋掌门成全,改日再登门拜谢!” 宋天龙手一挥,心道:你这个臭小子,上次大闹我天龙门还没找你算账,你还要登门拜谢?姥姥的,看来的赶紧回去早做准备才行。 这时有一人跃到台上,王思莒一看却是唐岫岩。 唐岫岩道:“你上来做什么?忘了门规了吗?” 冯一帆本就是冲着宝刀而来,他自打见到宝刀,什么门规都忘了。” 冯一帆道:“我又不杀他,只叫他磕一千个响头便是了。” 唐岫岩怒道:“我就知道你这次一定惹事。下山时师傅教你什么来?” 冯一帆道:“我又不是不听你的话,我让这个潘大爷磕一千个响头,咱们拿了宝刀就走便是。” 众人见这二人浑然不理场中的这几十个英雄好汉,两人倒是吵得热乎。 王思莒只得大摇其头,心想:这青云派的门规是不准涉入江湖恩怨,到了冯一帆这一辈,恐怕这条门规要废掉了。 孙丽华凑近笑道:“这两人倒是有趣的紧。”她向来与世无争,对这些打打杀杀的江湖恩怨打心底厌烦的紧,这时候看到青云派两个活宝打闹,却是甚感兴趣。她探头过来说话儿,芳泽亲近c呼吸可闻,王思莒只闻到一股清香,不由得心神一荡。 王思莒低声道:“这两人是师姐师弟,打闹习惯的。” 两人还在争吵,冯一帆突然出手从司徒多事手里把潘大海抢了过来。这潘大海甚是壮硕,但却被冯一帆像捉鱼一样单手提着,想来他是学了司徒多事这一手。 冯一帆笑嘻嘻道:“司徒大侠,晚辈借这人用一用。” 司徒多事道:“这种败类拿去便是。” 冯一帆笑道:“多谢大侠!”转又对潘大海说:“潘大爷无怪,咱们就在贵派先人面前磕上几个头,人说:死者为大,这刘前辈本就是您的师兄,磕几个头也不打紧!到时候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咱们谁也不欠谁。你说如何?” 唐岫岩忽然怒道:“你还说不会惹事?这都跟别人动上手了!”说着竟然将潘大海抢了过去;冯一帆夺人之时,众人多不为怪,毕竟冯一帆虽然不算高大壮硕,但是个挺拔的男子,习武之人举手投足间内力施为,提起百十斤的重物还是轻而易举的;众人却没想到这叽叽喳喳的小女子也会有这一手功夫。唐岫岩身形娇小,只得向上伸直了胳膊踮起脚尖,方能拿住潘大海的颈后。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单手捉住一个中年壮汉,这情景本是极为可笑;但是会两手武功的人就知道小姑娘这单手一握,少了十年功力是办不到的。 冯一帆道:“你要是把他抢走,你不也犯了门规?”说着又把潘大海抢了回来。 唐岫岩怒道:“我又不是门派中人,我又怎么会犯门规?” 冯一帆道:“你虽然不是门派中人,但爹爹的话也得听啊!”说着身形微转,又将这潘大海抢了回去。 可怜这潘大海一世英名,却被这两个小娃娃提着后颈争来夺去。可恶的是不论司徒多事还是这两个活宝,出手都是捉了自己的风池穴,自己想抬起手来也是千难万难。自己只能像个草人一样被控于指掌之间。 这时又一人跃过众人头顶,落在灵位之前道:“此地是刘大侠灵堂,你们怎能如此打闹嬉笑?却不怕得罪了往生之人?” 唐岫岩本就一肚子的气,便恶恶的问道:“你是何人?” 这人冷冷的道:“天师正气赛神仙,身着百翼飞冲天!” 王思莒见这人三十岁上下,身形颇伟,面色白净;身着一袭黑纱长衣,再加上本就一脸寒气,此时负手而立,好大的气派! 众人里有人低声道:“他是福建百翼门的!”也有人惊呼起来,这人嘴角微扬甚是得意。 此言一出,众人立时嗡嗡的议论起来。 谁知唐岫岩怒道:“我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却和我背什么唐诗?” 这人一愣怒道:“小丫头不知死活!你可知道我百翼门最恨目无尊长之徒!” 唐岫岩眨了眨眼,半天才道:“白衣门?你穿的却是黑衣啊?” 这人气的七窍生烟,大怒道:“本掌门是百翼门新任掌门尉迟麟!你们这两个小鬼有眼不识泰山,快将这潘大海交于我,之前的事便不追究” 这尉迟麟离唐岫岩甚近,适才大喊时,却把唾沫星子喷了唐岫岩一脸。本来小姑娘家打扮的清清爽爽的最是爱干净,唐岫岩本来就不想惹事,若不是有此,她多半要把潘大海交给尉迟麟,再把冯一帆抓走,此事便了。但被他唾沫星子喷了一脸,唐岫岩又是恶心又是气;习武之人心起手到,还没等他说完,一掌推出便将这尉迟麟击飞出去。 众人都没看见这小姑娘出手,却只见这一脸寒气的尉迟麟像个风筝般平飞了出去,一直压倒四五人方才停下。原本这尉迟麟也没有这么不济,但一来他是被宠惯了的,一说到兴头上便不能自已c失了戒心;二来唐岫岩虽不算是青云派之人,但武功修为却已是一等一的高手,这一掌却是青云派的精髓,出掌绝无征兆,掌力却是非同小可。还好唐岫岩虽然气愤,但她小姑娘家的不会真的下杀手,这一掌却只用了六成功力。 唐岫岩见尉迟麟被自己打飞,心下便想:这人怎么如此不济,莫不是被自己一掌打死了?这下不是闯祸了?当即就愣住了。 冯一帆却道:“师姐快去看看那人死了没有?他要是死了又是我派的干系。” 唐岫岩怕将人打死了,急忙追过去看,冯一帆也急忙将潘大海提过来道:“潘大爷快快磕头,等会我师姐回来了就不好办了。”说着便按下他头。 众人见这个武功怪异的小子强按住潘大海的脑袋要他磕头,依着刘为侯的言语,若是这一千个响头磕了下去,宝刀便属这白衣小子了。当下众人鼓噪道:“你是哪个门派的?” “你到底是何人?” “你连名字都不敢报上,怎么能在天下英雄面前夺刀?” 冯一帆眼中只有宝刀,也不理众人,仍旧按着潘大海磕头。这时又是一人跃出,这人却不言语直接抢人。冯一帆听得身后风声,连忙捉着潘大海避开。这人一击不中,便道:“少侠武功如此高明,这宝刀给了你也不过是九牛多了一根毛而已。不如就让给我二人,少侠想要什么,尽管开个价把。” 冯一帆一本正经的道:“我要天上的月亮,你去给我够下来!” 众人哈哈大笑。 这人不知道这冯一帆最是喜欢惹事,这时被他一句玩笑,只顶的自己半晌无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夺刀之战 这人道:“这位少侠不肯成人之美,本座也只能得罪了。” 这时司徒多事道:“你是那一派的?叫什么名字? 这人道:“这也不劳司徒大侠过问。” 司徒多事道:“怎么,不敢用真名示人吗?既然真名都不敢说,还敢来刘兄的灵堂撒野?” 这人笑道:“司徒大侠言重了,本座只是求这位少侠将此人送给我,再由我完成刘公子托付之事,什么时候动手了?” 又一短衫土人打扮之人上前道:“你不敢说你的真名,难道别人就不知道了吗?” 这人怒道:“又是你!沙无常,你追逐我兄弟二人已经一年了,你道我们真的杀不了你吗?” 这沙无常怒道:“就是追你们到天涯海角,我姓沙的也要宰了你们报仇!” 王思莒正听的一头雾水,夏闻喜道:“这人是无极派的。” 原来无极派在庆元府当地恶名甚著,没有人敢招惹无极派的人。只因这无极派上自帮主,下到徒众都是阴险毒辣c不择手段之人。寻常帮派之人若是与人结下了梁子,顶多最后是在拳脚上论出个高低输赢,也不会伤了性命;就算是以命相搏,也要靠着真功夫拳脚兵器上见高下。但这无极派却是有名的阴损狠辣,帮中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看家武功,帮众更是功夫不如人,便用跟踪下毒c暗器机关等下作的手段之人死地。因此江湖上提起无极派人人又怕又恨。幸好这无极派门人自知名声不佳,绝少在江湖上走动。无极派自占无极岛,便不准附近渔民靠近打渔,帮中更是少有船只外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不过江湖上传言这无极派帮主的武功甚高,每日配炼仙丹提升功力。 这无极派之人叫周无伤,他还有个师弟叫赵无觉,两人功夫不甚了了,但却最是奸诈狠毒,什么奇毒暗器c阴险机关只要是杀人的手段他们都是无所不用其极。凡是江湖中事,两人必是一人出面,一人乔装打扮打埋伏。所以这两人别说正道,就是黑道中人也多有不齿。但这无极派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两人虽然奸邪却正好合了帮主的口味。 庆元府有一大户人家姓沙,生了两兄弟年纪相当,却都好武不好文,于是其父自小便请武师教授武艺。两兄弟到了二十多岁,自觉武艺已有所成,便自己起了个外号,大哥叫沙无常,二弟叫沙夺命。这名头虽然吓人,两兄弟却不算是江湖中人。只因二人家世不错,早早的就在庆元府军中作了武官。一次沙家兄弟出城,却与周赵二人结下了梁子。当时夺命无常两兄弟把周无伤c赵无觉二人打了个人仰马翻。周赵二人自是恨意难消,明里又打不过两兄弟,便在暗中下黑手。一次周赵二人趁沙家兄弟在路边喝茶之时,便在茶里下了毒。沙家的二弟沙夺命全无防备中毒而死;沙无常却上了趟茅厕躲过一劫。他见二弟身亡,悲愤难平,就弃了官满庆元府的追踪周赵二人报仇。这下形势倒转,变成了周赵二人在明c沙无常在暗。一年时间,周赵二人的手下被杀死了八个,赵无觉也被沙无常毒哑了嗓子。周赵二人本就喜欢暗箭伤人,此时沙无常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倒把这两人逼得手足无措了。 这次无极派的帮主派二人来粟鹳岛夺刀,两人本想等到宝刀有了归主再暗地里下毒夺刀。但这冯一帆功夫甚是不凡,这周无伤见功夫相差甚多若被他将宝刀夺去,自己十有便没了想头。心下一打算便出手偷袭,但冯一帆武功高出他甚多。如此却将自己露了相。 周无伤道:“好!既然你要报仇就在众位英雄面前打上一场!到时候谁死谁活各安天命!” 沙无常怒道:“你们无极派的人” 一句话没说完,忽然一人向沙无常撒了一把白沙。众人只闻到一股腥臭之气扑来。沙无常早就知道赵无觉躲在人群之间,实施准备偷袭,此时便连忙躲开。他的武功不输于周赵二人人中的任何一人,又早有提防,这白沙便没有撒中他。 但刘为侯却在沙无常旁边,他见忽然有人扔沙子上来,却是要污了父亲灵台,心中大怒,他不知这是毒砂,竟不知躲避。幸亏司徒多事就在左近,连忙出掌将刘为侯推出。这一掌本就没什么力道,但刘为侯全不会武功,只摔得七荤八素站不起来。 司徒多事怒道:“你们这些无极派的匪类,真是胆大妄为!” 说着出手便捉住了周无伤,才要去捉那个撒毒砂之人,却见他转头便跑了出去。 司徒多事道:“同伴被捉撒腿就跑,你们这无极派怎么没有半点义气?” 周无伤刚要说话,忽然司徒多事听到背后阴风顿起,连忙提着周无伤避开。回头却见沙无常卯足了劲儿一刀砍来。司徒多事伸脚一踢,正踢在刀身上,却将他的单刀踢得飞了出去。 司徒多事道:“你这人怎么如此无赖!就算这人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此人在我手中,你怎么能突施毒手?” 沙无常怒道:“这厮就算是在皇宫大内,我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杀了他报仇!司徒前辈请将他放开,我跟他拳脚上说话!” 这边闹得不可开交,而旁边却是另一番景象。刘为侯被司徒多事一掌推开,只摔的龇牙咧嘴,站不起来。这时唐岫岩过来将他扶起道:“你没摔死吧?” 原来唐岫岩将尉迟麟打伤之后,便去查看他伤势;这尉迟麟武功并非如此不济,又没受什么伤,但身为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百翼门新任掌门,第一次踏入江湖就被一个小姑娘家打得落花流水,面子上那是极没有光彩的。他见无极派的又上前来闹,众人都没在注意,便灰溜溜的带着手下逃出岛去。唐岫岩见他跑的比兔子还快,那自是伤的不重。唐岫岩回头来看,却见刘为侯躺在地上,便过来扶起。 刘为侯道:“自然没事。”他口中说的轻松,但脸上汗珠儿都流了下来。 唐岫岩笑道:“你一个大男人家,怎么这么不禁摔!” 刘为侯气道:“君子动口不动手,拳脚之能不过是小道,却不能以此为能。君子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有听孔夫子说到君子还要会两手功夫的吗?” 唐岫岩笑道:“我就这么一说,你也不用翻出这么多大道理。” 刘为侯道:“你们有你们的功夫,我有我的道理,咱们是各有所长。”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支珠花道:“这个还给你。” 唐岫岩奇道:“你怎么知道是我丢的?我丢珠花儿的时候你看见了?” 刘为侯道:“你手段如此高明,你是怎么丢的我却是看不见。不过这院子里客人只有两位女子,一位扮了男装,心思只在旁边的汉子身上,丢珠花儿的定然不是她;另一个就是姑娘你了。” 原来刚才出手救刘为侯的一是无念道长,另一个就是唐岫岩了。她起初以为这刘为侯身为江湖第一高手的独子,竟然学文不学武,就像喝汤用筷子,吃菜用汤匙一样蠢到家了。以刘盾的武功造诣悉心相授,这刘为侯就算悟性再低,只要能用心跟这父亲学上几天,这功夫也就不一般了。要知道学武之人天资固然重要,但得遇名师也是至关紧要之事。若有名师指点精要,那功力长进便会事半功倍,反之资质甚佳之人若是碰到了庸师,除非天资神授能无师自通,否则修为想再进半点也是千难万难。这刘为侯有着一个高明的父亲,却是不加利用,当真是稀奇的紧了。但她见到刘为侯虽然不会武功但为了替父亲报仇挺身而出,豪气不亚于武林豪杰,不由得芳心暗动。 唐岫岩笑道:“刘公子倒是聪明的紧,这个珠花儿是我娘留给我的,要是丢了可就糟了。” 刘为侯道:“你叫什么名字?” 唐岫岩道:“小女子姓唐,名叫岫岩。” 刘为侯笑道:“是糖人儿的糖吗?” 唐岫岩道:“才不是呢,你明知道不是,却来逗我。” 这边司徒多事被沙无常跟周无伤搅得头痛,便对二人道:“你们给我听着!这里是刘家灵堂,你们有什么恩怨都给我滚出粟鹳岛去报!若要叫我再见到你们在岛上动手,我便废了你们的武功!” 沙无常跟周无伤都知道这老头的厉害,不敢再有言语便出岛去了。 冯一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费了好大的力气方才说得潘大海肯磕头谢罪,连忙喊道:“刘公子c师姐,你们快来看,这潘大爷要磕头了!咱们现在就开始数吧。” 说着便一本正经的蹲下来一五一十的数了起来。 刘为侯走过来怒道:“潘大海,你既然向家父谢罪,磕头磕的也太轻了吧!” 冯一帆在旁边小声催促道:“二十一c二十二潘大爷,咱们好事做到底,磕得重一些便是。二十四c二十五,反正死者为大,磕重一点又没得紧要,二十八c二十九” 众人见这个无良之辈被冯一帆折腾的不轻,均感快意。 这时又一人跃上前道:“这位少侠请听在下一言。” 王思莒一看,却是元行云。冯一帆却不认识他,便道:“阁下有什么指教?” 元行云道:“在下是铁掌门之人元行云,”他指着刘盾的排位道,“仙逝的刘大侠便是我大师兄,这位个姓潘的便是我二师兄。在下身为铁掌门之人,我铁掌门之事理应由在下处置。” 冯一帆急道:“那可不成!这潘大爷已经开始磕头谢罪了,你要将他拿去,那宝刀岂不是归你了!?” 众人都是一愣,心道这个武艺高强的年轻人倒是坦白,自己想要宝刀,便说的明明白白。 元行云却道:“少侠既然喜欢此刀便请拿去,我只要这姓潘的!” 冯一帆立即笑嘻嘻的道:“元兄如此大义凛然,这铁掌门今后便以元兄为长了,小弟在此先行恭贺!” 元行云却苦笑道:“在下与弊派师长志向不合,是作不得掌门的,我只要少侠将这厮交与我,我自与大师兄报仇!” 冯一帆道:“使得使得。”说着便退了开去。 元行云道:“潘大海!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大师兄自小待我二人如同亲兄弟,你却恩将仇报,你对的起师父吗?” 潘大海怒道:“我等三人之中练武最勤勉是我,服侍师傅最用心的也是我,师傅一病半月,我每天守在床头侍奉汤药,你们却是在哪里?师父不念我一片孝心,却将拳谱传给了大师兄,刀法传给了你,只有我是无用之人!?” 元行云道:“师父传授武功自是先看筋骨,再看潜质,若是不能领会其中奥妙,如何能尽展我铁掌门的神妙武功!” 潘大海怒道:“传功不尽,待人不公,胡济远根本不配做我派掌门!” 元行云大怒道:“你这泼才!竟敢直呼师傅名讳!你不怕遭天谴吗?” 潘大海冷笑道:“刘盾没死的时候,每日恨的就是你这三师弟落草为寇之事,你却有何面目来到刘盾灵位之前?” 元行云道:“我与大师兄虽然志向不同,但我却一直当他是我亲生兄长。” 潘大海道:“废话少说,咱们拳脚上见真章。” 元行云道:“好我就亲手杀你给师兄报仇!” 两人说完便扑到一起,一拳一脚的打斗起来。众人之前见这潘大海先是被司徒多事捉住,又被青云门的两个少年像个皮球一般的夺来抢去,以为这潘大海的功夫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谁知等铁掌门二人真的打起来,倒将众人吓了一跳。这潘大海拳法时而刚硬,时而细密,趋退之间全是江湖一流高手的境界。只把院子里刚才想要出手夺刀的人吓得要死:幸好刚才没有逞一时之气,上前夺人;若是一个不小心那个白衣少年松手放开潘大海,自己恐怕要被打成沙包了。而像沙头帮c千英会这种江湖门派,虽然是人数众多声势浩大,但却是市井帮派,没几个拿得出手的高手。 王思莒见这元行云功夫也是不凡,昨夜围攻自己被噬魂剑逼得手忙脚乱方才没有使尽全力。 其实铁掌门三个弟子,大师兄刘盾悟性最高,武功所成也是最为抢眼;三师弟元行云功夫位居其次;二师弟潘大海悟性不高,心机颇重,造诣却是最低。元行云武功本就高过潘大海,此时报仇心切,一拳一脚都是虎虎生威。眼见潘大海左右支绌不住将要落败,忽然他站在场心,伸脚将地上沙土卷起踢向刘为侯。众人大惊,原来适才无极派赵无觉洒下的毒砂正缠在沙土中,这刘为侯首当其冲,却要被毒砂击中。无念道人c司徒多事等人站的甚远,施救不及。元行云连忙出掌击出,想要用掌风打散毒砂,又急跃出挡在刘为侯身前。只见毒砂虽然被元行云掌风击散大半,但仍有不少粘在了元行云脸上。背后刘为侯急忙上前道:“三叔!你怎么样?” 元行云一模脸颊,已是血迹斑斑,看来毒砂已经渗入。 元行云道:“为侯,看三叔如何为你父亲报仇!”想要运气再出手,但浑身气脉如同一盘散沙,再也提不起来。元行云眼前一黑便坐在了地上。 潘大海狰狰笑道:“看看是谁先死!”说着作势要向元行云出手。司徒多事跟无念怕伤了刘为侯,连忙跃起挡在中间;谁知这潘大海却是虚招,身形一晃便要向外逃走。 这时一个偌大的灰影闪到潘大海面前,王思莒一看却是楚子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我为枭雄 潘大海知道此人是谁,不敢造次,便道:“我铁掌门之事,与阁下无关,请让一让路。” 楚子章面无表情的道:“你刘家之事自然与我无关,但元兄弟现在是我金苍寨之人,你出手伤他便是我的事了。” 潘大海还没答话,这楚子章一掌推出;这一掌离潘大海足有五尺之远,却听见掌风如开山裂石般呼啸而过,潘大海连脚跟都还没来得及挪动便被击得飞向墙边,口中低哼了一声就如一滩烂泥般摔在墙上,鲜血c脑浆涂了满墙。 众人一起大惊失色,虽然大家都知道此人是谁,但直到此刻看见楚子章出手,才明白这金苍寨为何为黑道所惧。先不说这手劈空掌当真是闻所未闻,单单随手一掌便将一个有四十年功力的高手击死,这功力也是当世无二了。 元行云喘着气低声道:“多谢寨主出手。” 楚子章头也不回的一挥手,转身向刘为侯道:“本座已经将你的杀父仇人杀死,所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刘公子便请将断风刀取出来吧。” 刘为侯脸色苍白道:“断风刀就在家父灵坛上,阁下取去便了。”他见不得杀人之事,此时潘大海被楚子章打得不成人形,只把他吓的不轻。 冯一帆急道:“这位老兄弄错了吧,这位元行云大侠刚才说这宝刀却是不要的。你怎么又来索要?” 楚子章道:“这刘公子说道:谁能让潘大海在他父亲灵前磕上一千个响头,这断风刀便归谁所有。请问这位少侠刚才可曾让这潘大海磕足了一千个响头?” 冯一帆顿时哑了,只得道:“我是没有让潘大海磕足一千个响头,但老兄你也没有啊。” 楚子章道:“杀凶之贼,人人得而诛之!刘公子不是武林中人,遇事多有慈悲;但是咱们江湖中人怎能放过这等恶徒!本座出手击毙这个恶徒,也算是为刘大侠报仇了。” 众人虽然觉得他的言语有点牵强,但也有道理。 冯一帆怒道:“不行不行,主人家说过的话,自然得算数!”说完竟不由分说的向前取刀。 楚子章哼了一声,出掌便拍了过去。 冯一帆连忙回掌迎去,忽然旁边一人喊道:“不要命了吗?” 这人确是王思莒,他知道冯一帆虽然功夫不凡,但绝不是楚子章的对手,这一掌纵然拍他不死,也会耗去半条性命。于是王思莒越过众人,却是出手拍向冯一帆;冯一帆被楚子章掌风罩住,正躲闪不得,忽然被王思莒从旁一掌推出,避开了这开山裂石的一击。只见刘盾的灵位连着桌子都被掌风打碎,便如被炮仗炸开一般。 楚子章上前捡起断风刀,旁若无人的观赏起来。 冯一帆还要再上,唐岫岩连忙拉住他道:“当真不要命了吗?”她已是吓得脸色苍白了。 冯一帆自是知道自己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不过年轻人火气旺盛,忍不住怒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楚子章自是不会和小辈一般见识,便持刀向刘为侯道:“多谢刘公子赐刀!” 这时无念道人道:“金苍寨与铁掌门两不相干,楚寨主身为金苍寨统帅,却到此夺刀,请问是何道理?” 楚子章心道:我就知道这个牛鼻子老道不会轻易让我拿去宝刀,说不的只能杀一儆百,省的众人聒噪。 楚子章道:“本座为刘大侠报仇,刘公子以宝刀相赠,这是顺理成章之事。还要什么道理?道长说道:你们正派之人,请问这铁掌门的潘大海是不是你们正道之人?若是正道之人都是这般行径,依我看这正道之人不作也罢。” 众人想想也是,这正道之人也不是没有潘大海这样的恶徒,众人以正道人士自居,而此时便被捉住了口实,有口难言。 司徒多事却道:“江湖名门正派之中,偶尔出一两个害群之马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但楚寨主乃是落草的英雄,朝廷若是知道阁下行踪,立时便会派兵捉拿。阁下待罪之人,却有何面目议论天下英雄?” 楚子章冷笑道:“司徒大侠所言不错,本座确是朝廷要犯,不瞒各位英雄,死在本座金刀之下的朝廷鹰犬数不胜数。本座既然已经占山为王,这其中的因由告诉各位也是无妨:凡是我金苍寨的兄弟,一不为财,二不为势;大伙儿被朝廷逼得走投无路才会落草。各位江湖上的朋友,请问有哪一个没受过官府的欺压?大宋精兵百万,只知道欺压良善却在战场屡战屡败,这又是谁的过错?司徒大侠刚才说本座是待罪之人,若是连躲避欺压也是罪过,那这无罪之人看来只有死路一条了。” 院中几十江湖人士本就不是良善之辈,此时想想,这巨汉说的也有道理。 王思莒道:“老兄也不用在这里危言耸听,你以为用这番言语就能甩脱你打家劫舍的恶行吗?” 众人都不知道王思莒是何许人也,此时见他对这个凶神恶煞的黑道魁首毫不客气,都觉奇怪。 楚子章道:“各位江湖上的朋友恐怕不认识此人,这位大人就是京城刑部衙门办差的;王大人,你本是官府中人,怎么也搅进江湖中了。你刑部专门是捉捕人犯严刑逼供的地方,本座现在便送一个人情给你:咱们江湖之人要的就是快意恩仇,既然学武那就得在刀尖上打拼,这里在场的数十位英雄们没有一个不是刀头舔血c身负命案之人。王大人可是来的巧了,你若将咱们都捉回衙门,那可是天大的功劳。说不定朝廷还能封你个大大的官儿呢,王大人以为如何?” 场中众人听了楚子章的言语,都又议论起来。本来行走江湖之人,都是些不羁之人,平日最恨的便是官府的人。但此时一个是武功惊天骇俗的山中匪首,一个是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朝廷鹰犬,两人公说公理婆说婆理,无非是想给对方多多树敌。既然两人要斗个你死我活,不妨先看一看热闹再说。 看到众人面色,王思莒却心中大怒:你们这些愚笨之徒,放着这个杀人如麻的山匪头子不顾,反倒跟我瞪眼,难道却被这楚子章的一身功夫吓到了? 楚子章见言语似是鼓动了众人,便又道:“本座虽然无才无德,但也不会听这朝廷鹰犬的言语!王思莒,咱们昨日没有打痛快,现在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便一决胜负!” 王思莒心道:难道我会怕了你的断风刀?口中便道:“就是这般说!你我二人只要一见面,少不得要死几个人的。”说着拔出了噬魂剑。 司徒多事道:“住手!老夫早就有言在先,若是在刘兄灵前动手便是与老夫为敌!你二人若是不敬往生之人,老夫就先教训教训你们!” 楚子章冷冷道:“司徒大侠既有侠名,若在平日,咱们必得给大侠三分面子,但司徒大侠要是自不量力插手我金苍寨之事,本座恐怕就要得罪了!” 司徒多事怒道:“好!楚金刀既然放出话来,今儿个就让老夫见识见识你的金刀绝技!” 司徒多事大怒攻上用的确是一柄寻常的铁剑,但此人剑招老辣,纵跃之间全然不像年过五旬之人。 京城风云阁雅间之内。 纪无畴c郭杨二人正与秦府管事吃酒。 秦府管事道:“此事换了别家真就不行,真得王参事主持才行。”这王参事说的便是“六部衙门行走”王思莒了。 纪无畴道:“刘家的案子,尚书大人已经交给刘青宝郎中,刘府已经闭府半月,指日便可以进去捉人,只等文书而已。秦管事却如何又让我等插上一脚?” 秦府管事道:“这刘青宝郎中看似聪明,但一遇到大事就像隔着毡靴挠痒痒,那就是一个不着调。这些捐来的老爷们只认得黄白之物,遇到这种大事,还得你们王参事才行。这不是小的奉承,秦将军亲口所说,王参事办事干净利落,那肯定是没错的。” 纪无畴敬了他一杯酒道:“能得秦将军抬举,我等自然是感激不尽。但此时王大人不在京师,刘几道一案又是刘郎中主持,我们这三个小小的捕头,如何跳到刑部郎中头上办事?” 秦府管事冷笑道:“咱们将军府既然发话了,你们就能管得。你去跟刘青宝说上一句:就说是秦将军的意思,他自会将此案交与你们。再说这个刘青宝查抄刘几道的宅子,肯定能赚不少,他巴不得有人来给他收拾摊子呢。” 纪无畴略一思量,便道:“既然如此,小的就勉力而为;再派人飞马去告知王大人,请王大人回京办理此事。” 秦府管事笑道:“好!王参事的朋友果然也是爽快之人,咱们干上一杯!” 数巡过后,秦府管事叫了个唱曲儿的来,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旁边一个老者将三弦儿拉起,便咿咿哦哦的唱了起来。 这秦府管事道:“看见没?这个丫头嗓子也还算可以,但这长相可就不耐看了。要说这唱曲儿的,没鼻子没眼儿的就算唱的再好听也是白饶。回头教你们看看咱们将军府的戏子,那长得是一个比一个水灵,嗓子是一个比一个透亮,保准你们没见过!” 回头又向唱曲儿的道:“小娘子,过来,叫大爷好好看看。” 三人对望一眼,均各不语。 杨祝却笑道:“那是一定得领教的,但咱们这些芝麻大的小官,却没福气能进将军府。秦管事消息灵通的紧,小弟却有一事想要请问。” 秦府管事此时已是喝多了,口中含糊不清的道:“消息灵通倒也不不敢当,杨捕头说吧。” 杨祝笑道:“最近听说虾浦县一个叫邓顺的犯人却在大理寺被人掉包换走了,咱们只是听人随口乱说,却不知是真是假。” 秦府管事将两个唱曲儿的赶出门,低声道:“真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事儿别说各位,就算是六部尚书也不知道。三位若不是王大人手下之人,光凭这一问,三位的皂袍就保不住了!” 他见仨人都甚是恭谨,便得意洋洋的道:“你们可知道这邓顺的亲兄长是谁?那便是大理寺的主持” 三人心道:什么大理寺主持,是大理寺的通判才是。 秦府管事续道:“这邓顺必定是傻的,在这京城之地犯了案,跑又不跑c藏又不藏,反被捉回京师来了。依我看,他多半也是没想要跑,反正就算被捉进京城,还不是又到了他哥哥的一亩三分地儿?若是在平常人家,这邓顺那是必死无疑的。但邓家向来都是做大官的,又有个亲生兄长在大理寺主事,自然是没事儿。邓家见刑部已经捉到正身,便要刑部将此人交送大理寺审问。当夜在大牢里便从秋后处斩的死囚里边寻了个长得像的将邓顺换了出来。没过几天便判了个立斩,将此人一砍,神不知鬼不觉便饶下了一条性命。那个倒霉顶到包的,大理寺白纸黑字随手一写,想怎么交代就怎么交代,谁能管得了?” 纪无畴听了心下不由得大怒:王大人带着一干人等将这邓顺捉回来,都已经关到大牢之内却也被人换了出来,当真是没了天理。 秦府管事又道:“此事看在你们是我太尉府的亲近之人,才说与你们知道;你知我知即可,决不能对外人说。” 杨祝道:“此事秦管事是如何得知?” 秦府管事故作神秘的道:“要说这大理寺里面的盆盆罐罐哪个扁哪个圆,谁也摸不清楚;但要深夜送人出城,不跟我家秦将军招呼,就是天王老子也出不去!” 纪无畴心道:好你个邓顺,教你逃过今日,日后我总要再捉你回来。 杨祝又道:“咱们将军府那是京城的首脑之地,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便请秦管事多多关照一二,咱们多亲近亲近;咱们当差的在外边碰上什么硬茬子,也好报一报将军府的名头,好好威风威风!” 秦府管事得意道:“大家既然是朋友,互相关照拿事自然的了。说不定什么时候还得请各位衙门老爷帮忙呢,这位郭兄,你说是不是?” 王思莒临行前交代众人须得将秦家的差事办的妥妥当当。纪无畴与杨祝精于人事,几句马屁便将这个秦府管事哄得乐呵呵的;郭朗向来心直口快,适才听说邓顺被人换走,本就一肚子的气,就憋着半天没说话。秦府管事见他不语,以为此人怕生,便跟他招呼。 郭朗不善于此,便道:“咱们既然都在这了,就喝个痛快!跑堂的,在送一坛花雕上来!” 酒足饭饱后,纪无畴与郭杨二人商议:此事须得尽速报于王大人知道。这边秦家须得有人应付,便叫杨祝飞马向太湖而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