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箭传说》 正文 续写说明 2012年初写这部小说,之后越写越没信心,直至停笔。当年写好40篇,只发出13篇。 5年的时光转眼流逝,前几日突然觉得此生或将在一事无成中度过,细思恐极。幡然醒悟,幸甚未晚。立目标若干,有生之年逐一完成,写完这部小说是第一个目标。 小说重新构思c重写题纲c原文重新改写。暂计划写二部,一篇写北方,一篇写中土。每部一百篇左右,30万字以上。不能保证每天更新,但能保证这次绝不断更。 白天忙生意,毕竟我得赚钱养家,晚上时间基本用来写字,不求速度,但求我所能达到的最好的质量,请朋友们多多支持! 2017年11月24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 十个太阳 很久很久以前,那是上古的时候,一天,天上突然出现了十个太阳。 原本,那十个太阳,是轮流值日滋育人间的,但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天它们却一起跑了出来。 十日当空,它们到是快活,但人世间却大遭其难。 没出几日,大地之上江河干涸,露出龟裂的河床及干死在上面的鱼蟹,田间c原野上草木枯焦,放眼望去赤野千里,到处一片死寂没有半点生机。甚至山林中的鸟兽,也纷纷成批的在酷热中死去。 整个世界都笼罩在翻腾的热浪中,白天,大地上一片静悄悄的景象,到处都是明晃晃的阳光,晃得人根本睁不开眼睛,连空气都烫的让人无法忍受,甚至不敢大口呼吸。 人们只好在夜晚,气温稍微凉快点才出来活动。 那真是人类空前的劫难。难道世界末日真的来临了吗?胆小的人悲伤地胡乱猜测到。 开始,人们想出各种各样的方法,乞求上天恢复正常,蛮荒地区的人们,甚至不惜用活人祭祀,只盼望那九个捣蛋的太阳休息。 但通常情况下,人世间普通百姓的声音,是永远传不到高高在上的天帝耳朵里的,就和太阳的光芒,永远照不到物体的背面一样。 就这么捱过了一段时间,情形却一点好转的迹象也没有,相反,还朝着更坏的方向发展。 刚开始,那十个太阳只是在白天才一起出来,世界还有昼c夜的区别,但过了几天后,黑夜兀自消失,那十个太阳干脆不再歇息,无日无夜的挂在天上。 面对他们一手制造的灾难,这十个太阳不仅没有半点怜悯,反而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人们在绝境中苦苦挣扎。 “我们给人间送去更多的光明,彻底消灭了黑暗!”其中一只三足乌戏谑到。 这么一来,形势急转直下,炙热的阳光,点燃了地面上大部分已经枯焦了的东西,到处都着起了大火。 高大多油的松树最先燃烧起来,佛像一只只巨型火把,在向苍天做徒劳无功的最终抗争。 浓烟冲上云霄,虽说烟尘有时候能挡住些许阳光,但炎热却没因此而有丝毫的改变,而且变得闷热异常。 大地也开始变得滚烫,好像一个巨大的煎锅,似乎要把这世间万物煎熟c蒸透。 人们在乞求c祭祀皆无果后陷入了绝望,谁也不清楚如何度过这场劫难,只期盼眼前这一切尽快结束,即便是死也是快一些的好。 一些人,开始携家人带着食物,去深山老林,找到一些凉爽的山洞躲了起来,还有人,举家奔赴遥远的北疆。遗憾的是,大多数人尚未能踏进北疆的土地,便热毙于途中。 更多的人觉得故土难离,死也不肯走,便在自家屋内动手挖地洞避酷热。 然而随着地面越来越热,那些地洞也越挖越深,不幸,又有许多人,被坍塌的地洞活埋,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反而避免了地面的折磨。 后来,方法都用尽了,也没能改变眼前处境,人们渐渐精疲力尽,很多人干脆什么也不做了,就那么躺在洞中,静静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实际上别说普通的百姓,就连当时的朝廷也几乎放弃了希望。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统治者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很不幸,在天地间,统治者显然也在这万物之列,所以,上天并没有单独给他们一片清凉。 面对如此浩劫,除了等死还能怎样呢?凡人面对上苍的愤怒只能听天由命,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 只有那些修道c修仙者是另外一番情形。 由于大多数修仙者,都隐居在遥远偏僻的山林洞府中,所以,高温暂时还没产生太大的威胁。再加上自身的修为,他们的处境自然比普通百姓好得多。 不过,对于眼下的劫难,他们也开始有些沉不住气了,因为,照着这种情况发展下去,谁也无法保证最后会出现什么结局。 在浩劫面前,天下各派各帮不再分什么正道邪道,都停止了那看似永无休止的争斗,空前的团结起来! 实际上,人们哪还有心思分什么正邪啊,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太阳更具备正气的吗? 但太阳此刻正涂炭着人间。 正所谓让人世间兴的,也能让人世间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 羿 危难时刻,江湖各帮派大佬们,出面组织召集了武林大会,共同商讨对策。 不同于以往,这次武林大会的主题,不再是传统的打打杀杀选盟主什么的。大家关心的问题只有一个: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会议选定在京畿附近山林里的一个岩洞中举行,连当时的朝廷也派官员参加了大会。 尤其难能可贵的是,那些在京城养尊处优惯了的官老爷们,这回一改往日的排场,风尘仆仆地赶来,亲自徒步穿过崎岖的山路,并且全都素衣与会,竟然没有摆官架子。 尤其是他们进入岩洞后,一边抹着脸上的汗,一边竟公然拿起那种普通百姓家用葫芦做的水瓢,大口大口喝下那略显浑浊的凉水时,着实让在场的众人感动不已。 看来那些繁文缛节,都是闲极无聊的产物。 众人很快做出了两个决定,乐观点的决定是继续虔诚祈祷期盼上苍开恩,不都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吗,这次倒要看看这话到底是不是真事。 不过同时大伙一致觉得,这次应该由皇上老子带头,唯有如此才方显诚意。说不定真会发生那所谓的感天动地的奇迹。 再说了,从来都是百姓供养着天子,也该轮到他为百姓实实在在的做点事了。 还有就是做最坏的打算,想方法除掉那几个胡闹的太阳。 因为照目前情况下去,最后大伙只有死路一条,不过是早与晚的差别而已。与其坐着等死还不如拼死一搏,这或许还有生的希望。 一旦人连死都不怕了,就什么都能豁出去了。 第二个惊天决定的执行,自然落在了修仙派领袖羿的肩上。也是的,纵观天下,除了羿之外,当今世界,还有谁有资格来担此重任呢? 说起这个羿来,那可是大有来头。 羿原本就是上界一天神,后被天帝指派拯救天下苍生才降临到人间的。 原来,在人类刚刚诞生不久的时候,天下突然出现了许多危害人间的怪物。 著名的有九婴c大风鸟c巴蛇c等等,这些怪物无一不噬人成性。 面对这些凶残的食人兽,羽翼未丰的人类毫无还手之力,他们应对的唯一办法就是四处躲藏。 但那些怪物天生嗅觉灵敏,总是能如影随形地尾随至人类的藏身之处,躲也躲不掉。 为此,人类一度面临着亡族灭种的危险。 后来,天帝不忍看人类灭绝,所以派羿前去拯救。 临行之际,天帝亲自赠羿神器一一一彤弓和神箭,以助他除掉人世间那些祸害。 而羿也确实不负众望,以过人的胆识和高深的修为,再加上天帝所赠的神器,没费什么力气,便将那些危害人间之徒一一铲除。 自此,羿被天下百姓视为救世主。羿大约也是诸多成功拯救世界和人类的唯一一个非美国籍的英雄。 如今人世间又遭劫难,那些尚记得此事的百姓自然又想起了羿。 其实,自从嫦娥出走月宫后,羿一度心灰意冷隐居山林,一心修仙不问天下事了。可见这“情”字害人不浅,即便是神人也不例外。 但在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羿早已责无旁贷的挺身而出,准备再一次拯救万民于水火中。 羿拿出了多年不用的宝弓和神箭,成竹在胸。 经过多年的修炼,如今的他,和当年杀九婴c大风鸟的时候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了,无论是道法的修为,还是在心境上。而且还有天帝所赠神器,几个小小的太阳,还怕射它不下吗! 说到这,一定要说说天帝赠给羿的那几支神箭。 神箭一共十支,本就不是人世凡品,乃是天地间至阴之物造就。当年,羿正是凭借这些神箭,除掉了那些横行于人世的妖兽。 每支箭都有自己的名字,如:“屠巴”“诛婴”等等。箭名大多和羿降妖除怪的经历有关,只是第十支箭“无用”,是羿自己起的。 因为第十只箭从来就没有使用过。当年任凭你再厉害的妖怪,即便最恐怖的九婴,也是被羿一箭就穿心而亡,当羿除掉九个为首的怪物后,其余那些闻听后都远远的躲了,不敢再出来危害人间。 所以,当天下人给那九支箭都起好名字,却不知道该怎么叫第十支箭的时候,羿戏称它为“无用”! 这十支神箭的传说,伴随着羿的传奇经历,经久不衰地流传于市井庙堂,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羿,更是成为那些武林中人心目中的偶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 羿射九日 与会的官员回去后,如实向朝廷做了禀报。 没成想,一开始那皇上老儿,竟然说什么都不同意由自己亲自带领百姓祭拜。 他总觉得,自己真的就是真龙天子下凡,从来都是别人跪拜自己,现在要他去跪拜几只三脚乌鸦,这真是岂有此理。 龙,要是竟然跪拜在几只黑不出溜的鸟面前,那往后让龙的这老脸往哪搁?这八成就是人们常说的死要面子活受罪吧! 所以,任凭文武大臣怎么劝说,皇上就是不答应。 这种局面僵持了好几天,眼看着,每天都有无数的百姓在酷热中死去,帝都几乎成了空城,这才让那个天子改变了态度。 毕竟,天子那高高在上的龙椅,其实,就是安放在无数社会底层老百姓的脊背上的。百姓越多,天子的宝座才能越发安稳。要是全天下的老百姓,竟然全都死光了,他那金碧辉煌的宫殿,恐怕亦随之轰然倒塌,跌落平地,就算他活着,可到时候还能对谁发号施令呢? 稍做了下准备,天子身着玄衣纁裳,走出宫廷的地堡。然后率领众人,设摆香案焚香祷告,俯身对天行下三拜九叩之大礼,一连几日诚心之至。 但遗憾的是,奇迹却始终没有发生,那十只三足乌鸦,在空中依旧嬉戏打闹,丝毫不买地面这只土龙的帐。 最后,那细皮嫩肉的皇上,竟然差点被热死在香案前成为清蒸龙肉!众人至此对祈求一事算是彻底死了心。 求神不灵,只有靠人。 求天不通,只能靠己! 愤懑之余,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在了羿的身上。 羿带着人们最后的希望,携弓箭来到先前天子拜天的高台,两眼喷火,声如洪钟,狠狠的仰天咆哮到:“既然磕头作揖不起作用,那就休怪老夫无礼了!” 说罢,羿咬紧钢牙再不言语,径直张弓搭箭,将半生所修之功力悉数倾注于箭上,摒万物于身外,气定神宁于心中,瞄准其中一日一箭射去。 那箭牵引着天下苍生的目光,也承载着世间的无数苦恨和羿的满腔怒火,有如长虹贯日一般景象,挟一道寒光,发出一声长长的撕裂空气的凄厉啸音,悠然飞向其中一只三足乌。 突然,啸声停止,顿时万籁俱静,天地无声。 地上人们纷纷将手遮在眉头,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张着嘴望着天空,迎着那刺眼的阳光试图寻个端倪,然而除了一片白花花的光之外,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时光仿佛停止了一般,这一刻仿佛一千年之悠远而漫长。 期待c焦虑c怀疑和绝望只是一瞬间,在人们的脸上快速交替变幻着,众人张着的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空气中弥漫着窒息的味道,或者这时光也屏住呼吸了吧!抑或是它也停下了脚步驻足望着天空!说不定整个世界此刻都在仰望。 几滴汗珠蜿蜒滑过羿古铜般硬朗的脸庞,落地有声,难道这会是人世间最后几颗水滴吗? 羿看不出喜忧,只是目光如炬地看着那箭逝去的地方。 嗯,让箭先飞一会儿! 突然,一声闷响伴着一声嘶哑的鸦鸣自头顶传来,天际似乎发生一阵悸动,阳光影影绰绰,似乎不那么刺眼了。 紧接着,蒙蒙红光自天上毫无征兆地泼洒而下,均匀而细腻好像一层薄雾染了色。 一个太阳开始发生变化。先是由白变黄,接着又由黄变红。只是一刹那的事,那红光便如血c如霞般充盈在天地间。 在众人的注视下,那个太阳渐渐的变得如夕阳一般红润可视,更像一个半透明的血色玉球一样,在天空旋转起来,还带着微微颤动。 漫天的红光也随之晃动,并迅速向周围扩散,仿佛平静的湖面被一颗石子激起千层涟漪。 一时间,闪烁的红芒映照得这苦难的的人间如梦如幻,但这瑰丽的色彩,却让人感觉到一阵心悸c还有一丝凄惨。 地上,人们这一刻已然忘记了什么是恐惧,什么是欢喜,心头没有了任何念头,只是木然地盯着那不停转动的红球,红球中,一只不断翻腾挣扎着的乌鸦的巨大暗色身影清晰可辨。 羿双眼依然凝视着空中,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露出一个短暂而轻蔑的冷笑,面颊随即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汗珠反射的光泽中萌动着刚毅和自信,此刻似乎还孕育着一个希望。 天空红光越来越浓,浸润得大地壮丽无比!人世间刚刚经过了火的洗礼,此刻又仿佛经受着一场圣洁的血浴。 猛然间,一声巨响震天动地,震得人们纷纷跌坐在地上,有人害怕地捂住了双耳,还有一些老人,一脸痛苦的双手捂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 再看天上,那个巨大的红球,在经过了仿佛分娩前的阵痛痉挛后,终于在一瞬间四散炸开,顿时,空中流光四溢血色纷呈,染红了整个宇宙,也染红了其他几个四散奔逃的太阳。 或者,这一刻应算作这个世界的新生。 又一个片刻,无数根巨大的黑色羽毛,在地上人们突然间爆发的,歇斯底里的狂呼和嚎叫声中,纷纷扬扬地自空中飘洒而下,有的还燃着火苗,仿佛这一出悲剧终究落幕时候的漫天礼花。 那太阳,竟生生的被射了下来。 见此情景,羿顿时信心大增,一鼓作气又接连射下其他八日。 待羿反手抽出那支“无用”的时候,天子上前握住了羿张弓的手臂说:“还是让它做名符其实的“无用”吧!这世上没有太阳毕竟是万万不可的!” 九日一落,天空顷刻间乌云密布,大雨倾盆。 前段时间,地面蒸发而上的水汽,此时都化作大雨倾泻洒下。 可怜地上的人们,在十日炽烈的日子,无一刻不渴望着天降甘霖,谁成想,如今终于得到了水的滋润,但却是灭顶之灾。 那雨一直下了半月方才停息,地上早已经是一片汪洋,又有无数的人被洪水淹死。 真个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想那水深火热一词,怕不就是从这来的吧! 不过,劫难到底算是过去了,渐渐的大水终于退去,天气也逐渐晴朗起来,空气无比清新,即便在不召开会议的日子,京城仍就没有一点雾霾!幸存下来的人们,也开始重建家园,数年后人间复归平静。 再说羿,被天子阻止射那最后一日后,却突然晕倒在地。 毕竟,他射杀的不是世间凡物,早已心枯力竭!羿倒地后,他的徒弟逢蒙连忙上前照料。一干人将羿送回修仙处调养。 过了一些日子,羿恢复了体力,眼看着人间又遭洪水,便带着逢蒙出山救人,直到百姓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 逢蒙 那些日子,老百姓们对羿的尊崇,几乎到了空前的程度。 无论羿走到哪里,都会受到当地百姓超过接待天子规格的礼遇。 其实,别说普通百姓了,即便就是天子本人,也是对羿毕恭毕敬的。他心里清楚,如果要不是羿,他恐怕连性命都无法自保,遑论天子宝座。 但羿的为人忠厚,他并没有因为挽狂澜于危局的功绩而自傲。倒是他的徒弟逢蒙,对大家的崇敬感觉心安理得。 本来嘛,要不是师傅,天下人早都绝种了,受此礼遇理所当然! 羿虽有一身绝世修为,但和其他的江湖帮派不同,他并没像其他的修仙c修真者一样广招门人,徒子徒孙成群。 虽然羿在世间修行了上百年,但他总共就收了一个徒弟一一一逢蒙。 其实,羿原本连逢蒙这个徒弟也没打算收,收逢蒙为徒,纯属嫦娥离他而去后的一个意外。 嫦娥奔月后,羿一度心灰意冷,无比落寞。 别看他在人间威名远播,但正所谓高处不胜寒,大家对他都是持一种仰视的态度,敬而远之!想想这也正常,这世间有哪个凡夫俗子竟然敢和羿称兄道弟呢?恐怕就算是喝多酒也不敢这么想吧!除非他是疯子或者傻子! 所以羿平时很少有可以说心里话的朋友,这让他觉得特别寂寞!嫦娥在的时候,两人尚能花前月下卿卿我我。 但嫦娥离他而去后,只剩他一人面对残影孤灯,真是说不尽的凄凉c道不完的酸楚。 有首诗描绘的正是羿当时的心情: 楼上残灯伴晓霜,独眠人起合欢床, 相思一夜情多少,海角天涯不是长! 嫦娥刚刚出走月宫的头几个月,羿尤其思念嫦娥,常常借酒消愁,特别是逢月圆之夜。人日渐憔悴,连修炼也渐渐荒废了。 逢蒙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逢蒙为人很有心机,嫦娥还在的时候,他就幕名而来,要拜羿为师,但却被羿拒绝。但逢蒙并没死心,虽然没有整天缠着羿,他却时刻关心着羿的动向,静待着机会的出现。 得知嫦娥出走月宫的消息后,逢蒙知道机会来了。 果然,逢蒙的出现,让倍觉孤单的羿感觉到了些许温暖。 而逢蒙更是绞尽脑汁挖空心思的讨羿的欢心。 在陪伴羿度过了那段伤心的日子后,终于,逢蒙如愿以偿成了羿的唯一弟子。 逢蒙人很聪明,也很勤奋,在羿的精心指导下,没出几年修为便突飞猛进。 尤其是羿主传的箭法,逢蒙有幸得蒙当世箭神的亲自指导,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 连羿都不禁暗自感到欣慰。自己虽然只收了这么一个徒弟,但总算是没辜负自己的期望,即便自己将来死后,自己的绝学也不至于薪尽火灭,而是得以延续。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羿不由得渐渐对自己这个徒弟宠爱起来,后来甚至到了溺爱的程度,本来在这个人世间他就没什么亲人,从前是嫦娥,而现在则是唯一的徒弟逢蒙。 但羿却犯了个普通人常犯的错误。老话说的好,溺子如害子,这话一点都不假。 逢蒙在羿的溺爱下,渐渐的飘飘然起来。 每逢自己的技艺又有长进,便总是要在师傅面前炫耀一番,除非听到师傅赞美的话才算心满意足。 要是师傅没有夸奖他,他有时竟会一个人生闷气好半天。 羿对此并非没有一点察觉,但他总觉得这同孩子和父亲撒娇一样,不值得大惊小怪的。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所以羿并没把这些事放在心里。在得知逢蒙父母早亡的事后,他已经从内心把逢蒙当自己的孩子来看待。 他已把往日对嫦娥的那份感情转化为亲情,并全部倾注到逢蒙的身上,对逢蒙传艺更是毫无保留。逢蒙的要求,只要他觉得不过份便是有求必应。 甚至,在逢蒙向他要那支从来没有使用过的“无用”时,羿连想也没想便答应了,还笑着说,希望逢蒙能做点惊天动地的大事,也好给这支箭正正名。 果然,逢蒙后来真用这支“无用”做了一件大事,而且是绝对的大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让天下都为之震惊,这绝对是羿所没有预料到的。 做为羿的唯一传人,逢蒙应该算是幸运的。但包括羿在内,却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 小时候,逢蒙的父母非常疼爱他。逢父属于老来得子类型的。逢蒙是在父亲几乎不再报什么希望,以为自己这辈子注定无儿无女的情况下来到这个世上的。 这让逢蒙的父亲欣喜若狂。世事大多如此,许多转机都是在你快要放弃的时候出现。 然而,让人出乎意料的是,逢父的这个惊喜还只是个开始,在逢蒙两岁的时候,逢母又奇迹般的生下了第二个儿子。 本以为逢家的香火会断送在自己手里,但没想到,在这不惑之年,逢家香火不仅不会断送,而且上天还一下给自己两个儿子。逢父心里真是乐开了花,看着两个儿子,老两口只觉得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了。 逢家家境一直很不错,虽然说不上是大富大贵,但总还算得上家境殷实。老两口对这两个儿子更是百般疼爱。 逢蒙和弟弟逢崇在父母的溺爱下,渐渐的长大了。 逢崇是个胆小老实的孩子,逢蒙比弟弟大两岁。按说做哥哥的应该让着弟弟,但逢蒙却不然。他事事都要抢个先,无论什么事,他总反过来要弟弟让着自己。 在父母面前,他还能装一装当哥哥的样子,但要是父母不在,他则是对小逢崇极尽欺负之事。 而且,他还有本事在欺负完弟弟后,哄弟弟不告诉父母。再加上弟弟逆来顺受的性格,这让逢蒙越发的过份了。 逢母是个心细的人,时间一长就发现了这种情况。当下和逢父说了。逢父认为孩子小不懂事,长大后自然就好了。 见逢父如此态度,逢母也就没往心里去。但这却无异更助长了逢蒙骄横跋扈的性格。 慢慢的,逢蒙越来越无顾忌,开始明目张胆的欺负弟弟。家里凡事都得顺着他,不然他就会大哭大闹起来没完,直到父母就范。 父母渐渐感觉大儿子有些惯坏了,便开始利用家长的威严来管教逢蒙,并且强制性的维护小儿子的利益。 比如吃好东西,一定要由父母多分给小儿子些,少给逢蒙一些。这在任何一个家庭都是很正常的事,但是性格已经养成,现在的逢蒙却接受不了了。 刚开始,他故技重演地大哭大闹起来,见父母不肯让步,便在地上打起滚耍赖。然而这越发让父母坚定了信心,更觉得应该管管这个被惯坏了的孩子。 并且,有几次在逢蒙闹的特别凶的时候,逢父对其动用了暴力。 逢蒙从小就没有挨过父母的打,现在闹了几回,不但没争来东西,反而挨了几顿揍,心中更是委屈。 但如此几回后,逢蒙开始改变策略。别看他那时候才八岁,但却有着普通小孩子所不具备的心智。 他把自己所受委屈的原因,全都归在了弟弟的头上。 他觉得,如果要是没有弟弟,父母就他这么一个孩子,那父母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他。而且,所有的好吃的好玩的,还不全是自己的吗!可现在一大半分给了弟弟,自己仅仅得到可怜的一小部分。而要改变这一切,只要弟弟不在就可以了。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旦形成了,就开始日夜在他心头萦绕,逢蒙算计着怎样让弟弟从家里消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 逢崇 逢蒙知道,如果此时弟弟不见了,父母肯定会怀疑自己,因为自己平时总是和弟弟争吃的,为此还挨了打。 为了不让父母产生疑心,逢蒙开始假装着对弟弟好,再逢有好吃的,逢蒙主动让给弟弟大份的,自己总是拿很少一点,平时玩的时候也一改过去的样子,处处都让弟弟优先。 逢蒙的父母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以为自己的管教起了作用,往日的苦口婆心总算没白费,他们哪里会想到,一个八岁大的孩子竟然有如此心机。 如此这般过了一段时间,逢蒙觉得已经取得了父母的信任,便开始实施他的计划。 一天,趁父母睡午觉的时候,他偷偷带着小逢崇跑了出来。 他领着弟弟,来到父母从不让他们去的后山。因为他记得父母常常吓唬他,说那山里有妖怪,专门吃小孩。 开始逢崇不敢去,但他哄弟弟说后山有很多野果,特别好吃。逢崇那时候才六岁,六岁的小孩正是个贪玩贪吃的年龄,听哥哥这么一说,自然是馋虫战胜了恐惧。 逢蒙领着弟弟走了好久,来到了山脚下,起初看着那黑黝黝的森林,他也非常些害怕。但一想到很快就再也没人和自己争好吃的了,便又来了精神。 逢蒙壮着胆子领弟弟进入森林,往深处走去。可他毕竟是个小孩,走了一段路后,随着树林里光线越来越暗,逢蒙开始害怕起来。 终于,远远的传来几声野兽的嘶吼,吓的逢蒙扭头就跑,任凭弟弟在后面哭喊着叫他,他也没有回头看一下。 逢蒙一口气跑出森林,弟弟的哭声渐渐的听不到了。但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啊,开始他有些后悔了,便想回树林去找弟弟,可刚一转身,他想起了父母前段时间的打骂,还有那许许多多被弟弟吃掉的好东西,更想起自己当时在一旁眼巴巴看着的情形,最后,他终于狠了狠心,头也不回的往家里跑去。 然而,逢蒙还是失算了。 合着也是小逢崇命不该绝,逢蒙丢下他后,小逢崇哭喊着往外跑,由于他们并没有太深入森林,因而没有遇到什么野兽。过了一会,小逢崇竟然自己跑了出来。 后来,一位刚好经过的同村猎人将逢崇送回了家。 逢崇回家的时候,逢蒙的父母正和逢蒙追问弟弟的下落,逢蒙一边哭,一边谎称自己也睡着了,醒来后,就发现弟弟不见了。 六岁的孩子,已经能够叙述事情的大致经过。父母得知真相后勃然大怒,又将逢蒙一顿暴打。 但任凭父母怎么打,倔强的逢蒙就是不承认自己是故意丢弃弟弟的,坚持说是真想领弟弟去摘野果,后来听见野兽的叫声害怕就跑了,当时也没想那么多。 父母虽然心存疑虑,但他们也有些不相信逢蒙真是有意而为,这事最终不了了之。 但经过此事后,逢蒙却开始对家人产生的深深的恨意,尤其是对小逢崇,但表面上却深藏不露。 过了几年,逢父病逝后,家里只剩下母子三人。而母亲年事已高,渐渐长大的逢蒙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可逢蒙却一直没有忘记那次父母的暴打。 终于,有一次,他和弟弟上山砍柴的时候,瞅准机会把逢崇推下了山崖。 弟弟死后没有多久,母亲由于悲痛过度,也撒手西去。家里只剩下了逢蒙一人。 一时间逢蒙好不快活!终于,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和他争好东西了。现在,这家中的一切都完全是他的了,完全属于他一个人的! 俗语说的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虽然逢蒙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但同村的人还是渐渐的感觉这事有些蹊跷。 老猎人想起那次小逢崇跑到后山的事,再加上村民平日对逢蒙的秉性多少了解一些,便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不过,乡亲们谁也不当面说,只是在背后私下议论。 慢慢的,逢蒙还是听到了乡亲们的议论,可他对此毫不在乎。但此时的逢蒙已经到了成家的年龄,可鉴于他如此的名声,哪有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呢! 虽说前后也有几个媒人为他提亲,但每此都被对方拒绝。有时候甚至还带有一番嘲讽,最后,竟然再没有媒婆肯替他提亲。 又一次在听到乡亲们的嘲讽后,逢蒙做出个决定,要出去闯荡一番,一定要在外面混出个人样来回家让大伙瞧瞧。 决心下定,逢蒙便开始偷偷的变卖家里的一切东西。终于有一天,村民发现逢家四门大开,家中已空无一物,逢蒙也不知去向。 那一年逢蒙才十六岁。 逢蒙离开家后,开始了四处漂泊的生活。终因无一技之长而始终没能有所成就。很快,变卖家产换来的银子花光了,最后,好吃懒做的他不得不靠靠小偷小摸过日子。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很快,逢蒙结交了几个臭味相投的地痞无赖,他们还成立了自己的帮派,帮主是个无恶不做的恶棍,仗着心狠手黑不要命,在当地称霸一方。 与其说帮派,其实不如说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这个帮,除了打家劫舍,再就是坑蒙拐骗。 总之,除了好事不做外,坏事无论大小,都是他们所热衷的。终于,有一次在那个恶棍帮主的带领下,信心十足地去打劫一个平日看着势单力薄的修真门派时,这个无赖帮遭遇了灭顶之灾。 虽然那只是一个刚刚创立的修真门,其实那个掌门修为真的一般,即没达到离拔宅飞升的境界,更是在武林中没什么名望,但对付逢蒙他们这样的市井流氓,却还是显得过于游刃有余了。 情节很简单,过程很残忍,结果没有悬念。这些无赖平日吓唬普通百姓耍狠拼命的把戏屡试不爽,但在那个修真掌门前却失灵了,那个干瘪的小老头几度警告逢蒙他们,但遗憾的他们却以为对方和他们一样,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结果,只一个照面,无赖帮帮主命丧当场。其他人则是树倒猢狲散,逢蒙跑的最快保住了性命。大概这是江湖中最短命的一个帮了! 有好长一段时间,逢蒙都想不明白,看似普通的宝剑,怎么突然间就能发出那么耀眼的光,而且还嗡嗡作响了呢?自己的剑在对手面前,竟然软得好像刚出锅的豆腐一样不禁打。 后来他弄明白了,那就是人们常常议论中的修真炼道!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遭此一劫,虽说逢蒙差点丢掉了性命,但却为他指明了未来!逢蒙发誓要踏入修炼之门。 而且,还要找个高人为师。大丈夫不鸣则已,一鸣则要惊人! 逢蒙想起关于羿的传说,历尽千辛万苦,他找到了羿的修道之所,那时候嫦娥还在,羿断然拒绝了他的拜师请求。 但此时的逢蒙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混得如此境地,家是肯定无脸回去了,而回到社会上也无法立足。 再有一点,他从心里不服从命运安排,他觉得一个大男人不该就这么平凡的终老一生。 而眼前,只要羿能收自己做徒弟,那名誉c地位全都迎刃而解。逢蒙虽然品相不端,但他却有平常人所没有的坚韧性格和一般人没有的耐力。 这个世界最不幸的地方在于,坏蛋似乎总是比好人更加努力和上进!这或许是造物主给我开的一个戏谑的玩笑。 逢蒙觉得,眼前羿不收自己为徒说明不了什么,事情总是在变化的,没什么事情是永远不变的,只是欠缺适当的时机罢了。 主意打定,他便在羿修道的山脚下住了下来,时刻打听着羿的动向。 终于,在嫦娥奔月后他如愿以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 本性 九日之劫平息后,洪水也渐渐退去。但经此大灾,天地间阴阳失衡c四仪错乱。一时间,天下各地又纷纷出现许多怪兽妖物,四处涂炭苍生。 有道是一个国家礼崩乐坏法度废弛,一定会出现祸国殃民之徒;天地间阴阳错乱,必定会孕育出残害生灵的妖魔。 妖兽噬人之事时有发生,刚开始只是发生在偏远的地区,后来随着老百姓大批跑到城里躲避,城里也开始出现妖兽的影子。 百姓再度陷入惶恐,每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好多人家在天色刚刚见暗,便连忙回家紧闭门窗早早的歇息了,白天,没有实在必要的事,则是尽量不出门。 中土的每一整座城市都是如此,全国笼罩在一副死气沉沉的气氛中。各地的诸侯更是纷纷派出使者奔赴京城向朝廷求援。 而朝廷此时尚未完全恢复元气,对此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直叹这多事之秋。 百姓的困苦很快便传到羿的耳朵里,便联合其他修道门派,带着逢蒙再度出山,共同为民铲除祸害。 羿的再度出山,直接提升了百姓的士气,一些年富力强的年轻人开始自发的联合组织起来,拿起武器组成巡逻队,承担起保护女人和孩子的责任,甚至,在遇到妖兽的时候也能够英勇搏斗。 好在此番大劫后生出的,都是些虎彘狼虫类的小妖兽,和当的九婴c大风不可相提并论,所以,它们并没兴起多大的风浪。在羿的带领下,没用多长时间,便将它们斩杀干净了。 而真正有点灵性和道行的妖兽,听说羿亲自前来后,无不是远远的逃走,躲进深山老林中,好多年也不敢出来害人。 本来射杀九日后,羿便成了天下百姓心中无人可替的救世主。如今再度施恩于天下,这更是让百姓对羿的崇敬,几乎到了迷信的程度。 “拜天拜地不如拜羿老爷!“天下火,地生水,唯独羿老爷能救咱老百姓”!当时天下到处流传这这几句顺口溜! 更有天不怕地不怕的百姓放话出来,说以后连皇上老子的话都不听了,只听羿老爷的,哪怕羿老爷让他去死,也会毫不犹豫照做的。 本来自己这条命就是羿老爷给的!皇帝只知道向老百姓征税,而羿老爷却能保咱们的命! 这一切,师徒二人自然都看在眼里。 但同一种事物,看在不同人的眼中,却有决然不同的感觉。 羿对此只是大度的一笑了之,甚至有时候他心里还会有些反感。本来他做这些事只是出于正义的角度,绝不是贪图半点名利。而逢蒙则不同。 他对此乐此不疲,并且感觉自豪无比。其中,他心中还多少带点嫉妒。自豪的是,天下人所尊崇的羿是自己的师傅,嫉妒的是,我逢蒙什么时候也能这样被人崇拜啊! 羿此次出山带着逢蒙,本意是想让逢蒙藉此得到锻炼。 平日师徒二人一直都是在远离城镇的山中修行,虽说日子过得平静,但逢蒙所学的一身修为,却从来没有过实际运用。如今四方妖兽肆虐,正是一个绝佳的检验机会。 其实,逢蒙表面上似乎对那种平静的日子很知足,但骨子里却不然。他总幻想着有机会在人前炫耀一下现在的本事。过去受尽了人们的白眼,而如今,自己是万人敬仰的羿的唯一弟子,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了。 他甚至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要找那个曾经灭了他们帮派的修真门报仇。 羿对这些却没有觉察。 出山后,在遇到妖兽时,逢蒙总是积极的一马当先对妖兽展开诛杀,基本不用羿动手。 看到那些身躯庞大c面目可怖的妖兽纷纷倒在自己的剑下,逢蒙心中兴奋异常。这对普通百姓来说噩梦一样的怪物,但在此时的自己手下,却是如此不堪一击,满满的成就感在心中开始累积沉淀。 很多妖兽在和逢蒙交手几个回合后,自知不敌扭头便跑。在和这些妖兽的打斗中,逢蒙的虚荣心得到了酣畅的满足。 起先他还有些不自信,但随着死在他剑下的妖兽越来越多,他开始流露出一些邪恶的本性。杀妖兽不再手软,甚至手法相当血腥。本来可以一剑便可致命,他却故意手下留情,然后再饶有滋味地慢慢将妖兽折磨死,这过程让他觉得十分享受。 有几次,他甚至玩起了欲擒故纵的猫鼠游戏。 蒙的理由是:“这些野兽干尽了伤天害理的事,不知吞噬了多少无辜生命,对他们不要有任何怜悯之心,用什么样残酷的方法杀掉它们都不为过。” 羿对他的做法立马进行了制止。“不管多么邪恶的生灵,死亡对它来说已是最严厉的惩罚!在羿看来,这种残忍的做法同那些妖兽没什么区别!” 逢蒙唯唯诺诺的应承着,收敛了许多。在羿面前,他还不敢过于造次,至少现在,至少表面。 伴随羿度过了几年的除妖岁月,逢蒙渐渐看清了一个事实,天下人所尊崇的只是羿,而他逢蒙永远只是一个配角,一个起衬托作用的人物。 天下各方百姓,在听说羿前来除妖后,无一不是对羿大神般的顶礼膜拜,恭迎十里,斩杀妖兽后,则万民同庆,有时还会举行盛大的庆祝活动,对羿歌功颂德。 但实际上,那些妖兽却大多丧命在逢蒙的箭下。 还有许多地方,百姓自发给羿建起了长生庙,那些庙苍松翠柏掩映着红墙绿瓦,规模宏大器宇不凡。 庙内塑有羿的神像,庙中常年香火不断,每逢初一十五附近百姓便结队来烧香磕头,一面祈祷羿老爷长命百岁,一面祈求羿老爷保佑一方平安。 逢蒙很仔细的观察过这些长生庙,师傅的塑像要么就是凛然正气的坐像,要么就是弯弓射日的场景,各地基本相同,还有一个共同点,这些庙里都没有他逢蒙的影子,哪怕是在师傅身旁。 虽然,在庆功会上羿都会告诉大家,妖兽多半是逢蒙所杀,自己这次出来只是陪徒弟走走,但这丝毫影响不了人们对羿的尊崇。 大伙对羿射九日的壮举极口揄扬,而唯独对眼下逢蒙刚刚斩杀妖兽事只字不提。这不由得让逢蒙渐生不满。 尤其是在庆功会上,有时逢蒙应众人要求展示一下箭法,虽然总能博得人们的阵阵掌声和喝彩,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人们的目光始终都集中在师傅身上。传进逢蒙耳朵里的,也更多的是对羿的赞美! 人们尊称羿为“天下一箭!”称羿的箭法不可能再有人超越。这些话如针芒般阵阵刺痛了逢蒙的心。 想起自己一路上不畏艰辛斩杀妖兽,而眼前大家把功劳全都归功于师傅,全都赞美师傅,而没一个人表扬自己,逢蒙心里开始不平衡起来。 “真恨不得让妖兽给你们全吃了!”有时候他竟有点后悔自己杀死那么多妖兽。 尤其在听到人们称呼师傅“天下一箭”的时候,逢蒙心里明白,如论自己如何努力修炼,但只要师傅活着,这“天下一箭”的称号,则永远和自己无缘的。 不论自己进步多快,其结果也会永远像人们说的那样,“羿在这世上是无人能超越的!”而自己最多只是顶着一个羿的徒弟的名号,甚至都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大名叫逢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 天帝神箭 如此过了几年,那些祸害人间的妖兽基本已被斩杀殆尽,世间总算是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师徒二人也回到了从前修行的山上。 此时的逢蒙,已不再是当年刚刚下山的毛头小子。 如今的他变得更加成熟,几年的实战历练,让他的修为有了更大的提高。唯一没变的,是他那颗躁动的心。 师徒二人回山后不久,朝廷特意赐匾一块,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一箭”两个大字,为天子御笔亲题,以彰表羿的丰功伟绩。 牌匾就挂在正堂房门的上方,两人每日进出院子,抬头便能看见,每当逢蒙抬头的时候,总是觉得那两个字有些刺眼,同时心中隐隐做痛。 几年的游历生涯,羿最大的收获是,找回了那几支射日的天帝神箭。 开始羿打算射日的时候,别说是地上百姓,即便是那几个高高在上的三足乌也不相信,他们认为地上这些凡夫俗子是在吹牛皮,这些普通凡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能耐能伤到他们呢。但他们忽略了羿的存在。 在羿冲天咆哮时,他们觉得有点滑稽可笑,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得意,但转瞬间,其中一只三足乌突然中箭,随后太阳车在烈焰中崩裂,那只三足乌旋即命丧当场。剩下那几个太阳一下子惊呆了,见是天帝神箭,他们很快就回过神来,原来地上并不全是普通百姓,更有拥有天帝神箭的同届神仙。 恐惧涌上心头,又一日陨落后,其余几只三足乌立时驱动太阳车四下逃窜。但最后还是被羿一一射落。 而那几支天帝神箭,也随着被射落的三足乌散落天下各方。 前几只被射落的三足乌,在中土的正上方,所以,那只神箭最先被找到。其余散落在各处的神箭,在羿带领逢蒙斩妖除怪时,陆续由当地百姓连同三足乌的遗骸,一同交还给羿。神箭还要神人才驾驭得了,普通百姓要它没用。 因为后面被射落的三足乌,陨落的地方也离中土愈远。其中,第九只被射落的三足乌,径直落在了人迹罕至的北疆。 始终没有找回的第九只神箭,正是随这只三足乌陨落的“乌首”。 北疆和中土之间隔着几道不可逾越的屏障,有天然的,也有人工的。 首先,在中土北疆的交界处,横亘着一道巨大的人工屏障一一长城。那是几个王朝持续不断建造的结果。 长城自最东边的海边起,蜿蜒于崇山峻岭间,直至延伸到中土的极西之地,中间穿越了漫无边际的无悔大漠。 当初,修建长城主要是为了阻挡北疆的蛮夷部落对中土北部边民的侵扰。还有就是北方多猛兽,而这道几十丈高度的城墙,足以阻挡绝大多数想要窜到中土为非作歹的念头,无论是人和兽。 但随着北疆民族野蛮习气逐渐褪去,直到被驯服,两地的贸易也愈加频繁,这道人为屏障正渐渐的失去作用,直到今天,已经彻底沦为旅游观光之所,这不禁让人感慨世事变化无端。 越过长城,还有一座山和一条河。 白水河风高浪大,常人难渡,有书描述为:鹅毛漂不起,芦花定沉底。而鸡冠山更是凶险无比,据说,除去特定的季节,基本没有人能活着穿越鸡冠山。山中更是有个扯龙谷的是让人闻之色变。 其实,扯龙谷其貌不扬,只是个平坦的山谷,然而传闻即便是龙,也无法飞越这片死亡之谷。 任何飞经这个山谷上空生物,都仿佛会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拉扯下来,摔死在谷地乱石上。 如果从地面不小心误入这个山谷就更不用说了,结局是必死无疑。在靠近扯龙谷几里的地方,人便开始神志不清,意识丧失,好像被什么妖魔领路一样,不由自主的向山谷深处走去,直到倒下为止。 扯龙谷周围树木郁郁葱葱,唯独这片山谷一片荒凉,寸草不生没有一颗树木,谷底乱石遍布,没有一丝生机,连野草也不生长,除去石头,就是白花花的人畜鸟兽的骸骨,这也是唯一辨别扯龙谷的标志。 天下安定后,虽说朝廷也曾派人帮羿去北疆找寻第九支神箭,可不是派去的人一去便杳无音信,便是带着满身伤痕空手而回。 时间久了,羿便放弃了找寻的念头。毕竟箭有十支,如今还有九支在自己手中,少那一支料无大碍。 不过,若干年后,这第九支神箭却在人世间引发了一场血雨腥风,其间死伤的人更是不计其数,这怕是羿所未预料到的。当然这是后话,现在先且不说。 天帝赐给羿的那十支箭,是西天王母所居昆仑山的背阴坡,一个上古寒洞里孕育的万年冰魄所铸造,本为天下至阴之物,故能克阳。 世间万物大都是如此两两存在,对立又统一,相生又相克。缺一不可,正所谓“不有两,则无一!” 神箭的造型不同于普通的箭,箭头好像一片莲花花瓣,略显宽大厚重。箭杆很短,箭头箭身几乎连为一体。 在那奇特的箭头上刻有许多古老的符纹,那是天帝所下的上古禁制,这些禁制无法轻易被触发,然而,一旦被触发会爆发出惊人的威力。 触发神箭的禁制需要强大的能量,好比只有旗鼓相当的对手,才能激发对方应有的水平。 对于天帝神箭来说,无疑至阳的三足乌才算门当户对。所以,当二者相遇时,爆发出那种骇人的声势,几乎震撼寰宇。 神箭禁制被触发后,在毁掉三足乌的同时,还爆发出强大的吸噬力,硬是将三足乌的凛凛阳气尽吸于箭体中,以至有几只金乌还没等到坠落地面,就已经神形具散,变成一具具支离破碎的枯槁骸骨,曾经神鸟独有的华贵金羽,随即光华褪尽,变得黑灰黯淡无奇。 射日后,神箭自身也发生了诸多变化,在神箭那黑黝黝的莲瓣形箭头上,布满血丝般曲折的暗红色细纹,细纹游移不定,黑夜中隐隐的泛着幽光,好像撕开云层的闪电,在黑色的天幕留下一道道蜿蜒足迹。 那些暗纹不停的变幻,有时会和那些暗青色的符纹图案相互纠结,绞缠在一起,组成一幅复杂的图画,更像两个拆不散的情侣冤家。 又过了一段时间,渐渐的,羿发现那些暗青色的符纹似乎占了上风,把暗红色的条纹围堵在箭体中间部位,而那些条纹则慢慢聚拢在一起,看着比原来更加粗大,好像小溪汇聚成了大河,虽然体积看着大了些,但颜色却变的柔和了许多,宛若桀骜不驯的孩子,受到老师的教诲而变得礼貌,且守规矩了许多。 还有几支箭,暗红色的条纹渐渐变成形一段蜡烛火焰的形状,一头大,一头尖尖的。不同的是,蜡烛火焰焰芯颜色浅,边缘颜色鲜艳,而那几支箭头上的火焰正好相反,其核心处呈现一道鲜亮的红色,而且越靠近火焰根部颜色逾鲜艳,仿佛一个蛹,躲在厚厚的壳里。 中间那个蛹芯,有生命般的,时不时的不停变换着方向,试探着想要冲破最外层暗青禁制符纹的蛹壳,完成华丽蜕变。然而,暗青色禁制符纹也随之变换着围堵方向。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管那个蛹芯怎么努力,外面那些古怪的壳看起来似乎总是坚不可破。整支神箭的颜色,也随着箭体内两种力量的较量而不停的变幻着,一会呈现出暗红,一会呈现靛紫,一忽儿又变成藏青。 想这世间,本是水火不容的两种物质,此刻却都拘制在这咫尺箭头上,彼此间却能相安无事,恐怕,也只有为所欲为的天帝才能姑妄为之吧。 那支无用自身并没有任何变化,不过却换了主人。 如今这几支神箭,同时具备这世上最极端的两种属性,至阴和至阳!若以神力加持悉心修炼,便可以造就威力空前的万古利器,但修炼的过程同样充满变数,稍有差池,同样会带来灾难。 大概天下宝物都是如此,能助人平步青云,可同样也能够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就此来说,倒是和金钱的功能相仿。 羿清楚这一切,但他对此却不感兴趣。 本来他就是淡泊名利的性格。也从没有过称霸天下的想法,冒此风险实在不值。况且,他只有一个徒弟,而且以后也不会再收。 所以,研究了一段时间后,羿便将那八支箭精心存放起来,将那支“无用”送给了徒弟,权当作为对逢蒙斩妖除害的奖励。 虽然神箭一度曾让江湖各大门派觊觎不已,但无疑,在羿这它们是最安全的,因为各个门派,暂时还没有人敢打这位救世主的主意,至少羿活着是这样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 心魔 逢蒙自从回来后,修炼起来更加刻苦了,有的时候甚至达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羿看着眼里心中不由得暗暗高兴。 但常常在修炼的时候,逢蒙总是会不经意的想起人们对师傅的赞美,还有那句刺耳的话。 “天下第一箭!天下第一箭!”难道我这辈子,就永远只能做第二了吗? 修行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分神,不专注于道则容易导致心魔入侵,意志力强一些的还好,但意志力弱的就危险了,轻的可导致修为废止,严重的则会让人步入魔道。 然而不幸的是,逢蒙属于后者。 原本他就心术不端,当年要不是羿的收留,他此刻也许早就暴尸荒野了,但如今,他非但没对羿知恩图报,反而渐渐的对羿的威望产生了嫉妒。 万恶皆源一念,恶念即为心魔。 果不其然,逢蒙隐藏在心底的恶,渐渐的在他满腔澎湃激荡的嫉火中萌发。先前逢蒙还有些顾忌,但此刻,他已经走火入魔,深藏心底的龌蹉种子,随即像得到甘露的滋润一般,迅速发芽并茁壮成长起来。 善念不易把持,但恶意却总极易滋生长大,就如同秧苗从来都很脆弱,但野草却顽劣难除。也许,世事大多如此。 什么时候我才能超越师傅,成为天下第一呢? 无数个不眠夜,逢蒙一边用指尖轻抚着“无用”黝黑锋利的箭尖一边忿忿的想。金属那独有的冰凉感觉从指尖传递到全身,随即自心底泛起阵阵寒意。 天下一箭!天下一箭!这个几个字不停地在逢蒙脑海里回荡,恶狠狠却又带着无尽的诱惑,挡不住挥不去。仿佛一个邪恶的天使,挥动黑色的双翅,盘旋在他头顶,一刻不停地往他的头脑里灌输着邪恶的念头。 这名利二字看起来平淡无奇,但实际却主宰着这人世间太多的忧欢悲喜。多少人为之了这两个字而费尽心机,耗尽毕生精力将人生变得困苦不堪,有时,甚至出卖良心也在所不惜。 不可否认,名利的确能让生活得更加美好,但人世间所有的丑陋与邪恶,却从来都是伴随名利左右而生。 就这一点来讲,似乎那些低等的兽类反而活得更轻松些,它们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完全不懂名利为何物,吃喝即为生活的全部,简单又快乐。 归根结底,也是名利让人类的世界变得如此纷繁而复杂。 其实仔细想想人生不过如此,生命无非就是一段时光,一个过程,任你活着名满天下,富甲一方,死后一分也带不走!死亡面前,万物平等,死神不会区分你是人或者是兽,也不会区分你是权贵还是普通平民。所有生命在它面前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被它拥入怀中的和暂时还没被它拥有的。 可见,太过聪明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 日常的修炼,羿还是一如既往的悉心指导逢蒙,在师傅指导的时候,逢蒙也还是一副毕恭毕敬虚心聆听的样子,看不出半点异常。 羿回来后,就开始探索一种全新的心法,每天指导完徒弟后,他便回到自己的屋内修习。所以,对于逢蒙的走火入魔,羿竟然却没有半点察觉。 虽然两人的居所表面上一如既往地安宁平静,但实际上,善和恶却在逢蒙心中激烈的交战着。 刚开始,善念更多的处于上风,这让逢蒙感觉无比痛楚,逢蒙总是不自觉地想起师傅的好,想起自己最悲惨的日子,如果要是没有师傅,自己如今怕是已不在这个人世了吧? 所以,逢蒙常常会被自己那可怕的念头惊出一身冷汗来。然而,每当看到正堂屋门上的那块牌匾,他就想起世人的赞美,一箭的荣誉,邪恶的想法又自心头浮起,将那一丝善念打入地狱。 他还想起弟弟逢崇,但却不是愧疚,而是得意。 弟弟死后的日子是多么自在啊,家中所有的好吃的好玩的都归他所有了,再也没人和他争抢。母亲也将全部的爱都倾注到他的身上,现在想想,仍然觉得那段日子真是他有生以来最为美妙幸福的时光。 而那一切,却不是平白无故得来,那靠的是他自己聪明的头脑,还有缜密的计划得到的。 “男人,不该只是期盼老天的眷顾,所有的荣誉c利益只能靠自己去争取,无论是用蛮力,还是脑力,哪怕是不择手段! 因为这世界本来就只赞同成功的人,而鲜有人去理会你的来路是否正当,这也即世人所谓的英雄不问出处!”逢蒙如此想到。 慢慢的,那心魔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同时也越来越多的占据了逢蒙的心智,直至一天,将逢蒙心中本来就不多的良知完全泯灭,逢蒙,终于完成了邪恶的蜕变。 不杀掉师傅,我将永无出头之日,永远成不了天下第一箭!恶魔天使,终于吹响了胜利的号角。 如今,逢蒙将故伎重演,他要靠自己的本事来获得那份本该属于他的名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 杀羿 月到中秋分外明,花酒依旧人难逢。 人生苦短多别离,此际相思情更浓。 又: 一年一度月中秋,佳节花灯伴美酒; 人生苦恨多别离,此际相思何时休。 时光流转,春去秋来,转眼又到了一年的中秋节,中土大地沉浸在一片祥和的节日喜庆中。 各城镇的大街上一片繁忙,走亲访友的人们吃力的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脸上却洋溢着藏不住的喜悦。 临街的商铺,更是抓住这一年一度难得的黄金季节,不失时机地进行着宣传活动。店掌柜卖力的吆喝着押韵的兜售口号,希望引起过往人们的注意。 更有一些精明的店家,在自家门前最显眼的地方,摆满成堆的丰富商品,告示牌上写着让人心动的优惠信息。 值得庆幸的是,那时候中土还没有城管,否则这繁荣的景象定是难得一见。 离家在外的人们忙着赶回家里和亲人团聚,留守在家的老人和女人,则忙着做月饼等中土传统的中秋美食,准备为即将回家亲人的献上一桌美味佳肴。 讲排场的大户人家,还加班加点地赶制彩狮c花灯,准备在中秋之夜赏灯c舞狮,一是对刚刚过去的大丰收的庆贺,再有就是趁机炫耀一下自家门庭的显赫。 最高兴的还是孩子,只有在这样的日子,他们才可以从大人那要到更多的零花钱,而不必担心挨骂。而且,家里还有许多的糖果糕点可以随便吃。 稍大一些的孩子,更是用刚刚要到手的零钱,买了心仪已久的玩具忙着和伙伴炫耀去了。 几个孩子凑到一起,相互比试着自己的宝贝,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玩具好,为此常常是比着比着便争执起来,直争到脸红脖子粗,有时甚至还不惜动起手来。 最后玩具也摔烂了,新衣服也撕了几个口子,这才害怕起来。偷偷摸摸的回到家,鬼鬼祟祟的在自家门后躲着,害怕被爸妈看到受责骂。 但通常这次惹祸都会得到父母的大赦,节日就是图个心情顺畅,哪能因为这点小事便打骂孩子,惹得一家人都不高兴呢。 孩子则是好了伤疤忘了痛,躲过了这次打骂,一转眼就忘了刚刚发生的事,吃完饭便又找那刚打过架的伙伴玩去了。 九日之患带给这世间的苦难,已渐渐成为过去,伤痛的记忆也在人们心中慢慢模糊,好像陈旧伤口上的痂一样,渐渐地,被岁月的手抚平。 只有羿却单单怕这中秋。 自从嫦娥离他而去后,他就对中秋节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觉,一方面是怕,但要说是怕,又不完全,羿心底似乎还有些渴望,这让羿觉得很矛盾,但这种感觉却年年相似。 中秋是一年之中月亮最圆的日子,但看着那皎洁的明月,羿的眼前总是浮现嫦娥美丽的脸庞。 今年的中秋同样不例外。 中秋节这天,羿一天都郁郁寡欢,心法的修炼的也停下了。 逢蒙这天更是行踪诡秘,一天没有露面,只是在黄昏的时候,才回来和羿一起吃团圆饭,结果师徒二人似乎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顿饭吃的索然无味,羿没有胃口,逢蒙心不在焉。 吃过晚饭后,羿照例独自一人上了后山凉亭,他想自己一个人独处一会,让逢蒙不要打扰他。逢蒙点头应允着,一丝异样的光在眼里一闪而过。 月上中天的时候,羿还在凉亭独坐,看着四周如水月光,满是思念的味道,身后树上的鸟巢里,一对寒鸦相依偎着栖息,不时在睡梦里发出呢喃的三两声鸣叫,让羿更感凄清。昔日和嫦娥在一起的欢乐时光,此时在羿眼前又一一浮现。 其实,此时此刻,嫦娥又何尝不思念羿呢,但如今天地相隔,人难再聚,怨只怨上苍捉弄人。 从广寒宫遥望熙攘人世,但见万家灯火星星点点不停闪烁,但却不知哪一盏是夫君的! 一样的遥望,一样的心情! 同一轮明月下,这世间景象又何止万千。 忽然,凉亭后面的竹林里,鬼鬼祟祟的出现了一个身影,那身影在离羿不远的一段距离外停下,然后紧张向上张望。 竹林中月光婆娑摇曳,更显得诡异迷离,看不清那人的面孔,月光映照着他的双眼,眼眸中充满疯狂。 此时,羿还在仰望着明月,满腹思念不胜愁苦。但他不知道大祸即将临头。 逢蒙盼望这个日子好久了,自从他那邪恶的念头打定后,他就盘算着如何让计划成功。 单打独斗,逢蒙知道自己肯定不是师傅的对手,唯一能成功的就是采取偷袭,但在羿修炼道法的时候,偷袭也无没有十足的把握。后来,逢蒙想到了中秋。 他记起每年中秋这几天,羿都会独自在后山的凉亭里坐上很久,对月遥望,寄托满腹相思。 而且,年年如此。 这个时候羿心思伤感,警觉也最低,应该是偷袭的最佳时机。 这一切羿没有丝毫察觉。 此刻的逢蒙,已经完全被心魔控制,见眼前师傅如此情景,不仅没有半点怜悯,反而庆幸终于等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知道如果错过今天,只能等到下一个中秋,但自己再也没有耐心等一年了。 竹林中,逢蒙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终于,他不再犹豫,缓缓的从背后抽出无用,拉满弓,对准羿的后心射去。 等羿回过神来,一切都已经晚了,那箭已经穿透了羿的胸膛,羿低头看着自胸前透出的箭尖,呆了一会,喃喃的说到:“无用!唉,天意!天意!” 说罢,脸上露出一丝略显凄惨的笑,砰然倒地。两眼却始终遥望着夜空。 一霎时,四野鸟雀哗然群起而飞,山间走兽悲鸣,月华摇曳,一缕薄云遮住月亮,仿佛是那明月扯过一块手帕掩面哭泣。 刚刚还是如水般的月色,转瞬间却变得暗淡无光,朦胧间,不知会惊醒多少的人间美梦。 羿倒地后,逢蒙一下清醒了许多,他杀的毕竟是万人敬仰的救世主,而且还是自己的师傅! 逢蒙跌跌撞撞上了凉亭,他本想把师傅掩埋了,但看到师父睁着的双眼,心头不由得害怕起来,便转身跑下山,一口气跑回住所,他到师傅的屋里找到羿那八支神箭,连夜离开不知去向。 可怜那羿,一生神勇无敌,多少凶残的怪物也不曾伤害过他,有谁能料到,他最终竟会死在自己徒弟的手上,而且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更为可悲的是,要了自己性命的,恰恰是那支被他称为“无用”的箭。 的确,这一切除了用天意来解释外,再也没有其他更合理的说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 北疆 好长一段时间,对于中土来说,北疆就等同于愚昧落后c蛮夷之地和法外之邦的代名词。 虽然中土的历朝天子无不是霸气地宣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但显而易见,这个“普天之下”通常是并不包括北疆的。或者,提到北疆,诸位天子总觉得有点不那么理直气壮。 甚至遍布沼泽泥淖,偏僻潮湿的南疆,在和中土大军抗争了几百年后,最终也不得不低下了高傲的头,向中土臣服纳贡,但北疆依旧是北疆,依旧是只属于北疆部落的自由之地,数千年来一直如此。 许多雄才大略的中土皇上,几乎无一例外地都把征服北疆,当做一个施展自己伟大抱负的机会,遗憾的是,一直没有哪位皇帝能抓住这个机会而青史留名。无数次地次挥师北上,结果每次都是铩羽而归。 和北疆的战争,其中也不全是中土主动出击的,有时候,一些靠近中土的北疆小部落,常会袭扰中土边界上的村镇,进行烧杀抢掠,那时候的中土天子,大多还不懂得韬光养晦一词,对于来犯之敌既不警告,也不搞演习,基本都是直接采取坚决的回击。或许这种态度,直到今天依然值得我们所借鉴。 可惜的是,北疆的气候和地形,每次都让那些野蛮人捡了便宜,避免了灾祸。 每次情形大体相同,一开始,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中土将军,信心满满地的率领军队奔赴北部的蛮荒之地,大有不捣黄龙誓不还的豪情壮志。 然而,绝大多数时候,他们甚至连鞑靼骑兵的模样还都没见过,便惨败于在北疆冷酷无情的风雪中。 以至于后来,皇上老子甚至再派不出北征的将领,有些将领,宁愿去亲吻南疆沼泽里的吸血蚂蟥,也不肯去拉泡屎都能冻掉蛋蛋的北方野蛮地当老爷。 然而,来自北方的侵袭却时有发生,最后,中土不得不动用百万劳工,花费了数百年时间,在和北疆的边界地带修筑起一道望不到边际的高高城墙,这才避免了那些北方胡子对中土边民的骚扰。 这道墙,顾然阻隔了来自北方的悍匪,但在漫长的岁月里,这堵高高的城墙同时也成功地塑造了一个保守懦弱c故步自封,却又自满自大的民族,这其中得失,恐怕不是当初建造长城的人所能够料到的。 同样,天险虽然让北疆土地上的人民获得了自由,但同时也隔绝了来自中土的文明。 中土流传的关于北疆的描述,大多都和野蛮c落后相关。即使数千年后的今天,东北人依然以凶悍好斗而闻名全国。 一句走南闯北,流传至今,其实这句话很形象地道出了当年人们对北疆的印象。 去南方,走路一样,很平常的事。但对于北疆来说,无疑就没这么轻松了,你得闯过密林c闯过雪原c闯过波浪滔天的白水河。当然,更多的是闯运气。运气好,闯了过去,运气不好没闯过去,就是一切梦想的结束。 可天下从来就不缺乏喜欢冒险之士,探险所带来的刺激和意外的财富回报,总是激励着一批又一批的中土人,不惜铤而走险,远赴北疆。 经过上百年的不断尝试,中土和北疆竟然渐渐的建立起民间的商贸往来,北疆也慢慢脱去了神秘的光环。一旦一个新事物开了头,往往会带来迅猛的发展。 自从第一批成功从北疆归来的人,带来中土人从没见过的华贵貂皮c人参c雪蛤还有闪着独特光泽的呼汗河珍珠,立刻让这些冒险家在中土名声大噪,同时也一夜暴富,名和利从来都是密不可分的孪生兄妹。 这更刺激了更多中土人加入了北上探险的队伍,曾几何时,在商路通畅的季节,万千岭崎岖的山路上,往来的商队竟然络绎不绝。 只是百十年的光景,北疆人便臣服于中土目不暇给的商品里,再也无法自拔,数代中土皇上依靠武力没达成的心愿,却无意中被百姓用丝绸c瓷器和棉花实现了。看来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故事并不是凭空杜撰。 中土商人赚了个盆满钵满,北疆的老百姓享受到了来自文明地域的商品,看起来似乎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但中土的统治者却另有打算。 某年,一位有心机的天子,在经过多年的酝酿准备,并认真地总结了从前的失败教训,深思熟虑地考虑了所有的因素后,再度悍然出兵。 这回,中土铁骑沿着商路成功越过数道屏障直达北疆。中土的铁骑,第一次在北疆的冰原上肆意驰骋,扬起阵阵沙尘和雪雾。 等北疆人明白过味儿时,已经晚了。尽管北疆骑兵是出了名的彪悍骁勇c能征善战,但这次在坚不可摧的铁甲盾面前却显得无能为力,这是专门为北疆骑兵量身定制的兵器。 很快,中土强大的训练有素的建制军队,一举击败了散兵游勇式的部落骑兵,这一次,天神竟然没有眷顾北疆人民。 降服当地的蛮夷部落后,中土的军队并没有驻扎在北疆,那些习惯了中土温润气候的将领和士兵,实在是无法适应北方的酷寒。 在北疆的冰天雪地里一边撒尿,一边用木棍敲打瞬间冻成冰柱的尿的场景,对身临其境的人来说真的一点都不好笑。因为低温和水土不服所造成的士兵死伤竟然比战斗中的损失还要多。 在大雪封山之前,军队撤回了中土。随后,朝廷在北疆设立了镇北军司,相当于中土的行政机关,但这个军司在北疆只是个象征意义,象征中土真龙天子的龙爪已落在这片土地上,天朝的浩荡皇恩已经广施于北疆的人民头上。 其实真正统治北疆的还是原来的几大部落。但即便如此,那只龙爪对北疆的土地却抓得总是不踏实。 头一年,中土军队前脚刚刚撤出,北疆人民后脚就烧掉军司,杀死军司官,然后,中土的军队只好择机再来平定叛乱,然而再走,还杀,几次三番,搞得中土疲惫不堪。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好多年。 后来,另一位比较聪明的中土皇帝想出了一个高明的策略。在北疆的又一次叛乱后,中土没再出兵,而是封闭了长城的关口,不准任何中土的商队通过。 而且,这一关就是数十年。对付野性难化的野兽,有时武力只会激起它更强的斗志,只有让它吃劲了苦头,它才最终会变得驯服。驯兽师都深谙此道。 物质上的拥有,通常是从无到有人人欢喜,但从有再到无,很多人都无法接受,生物学家管这种现象叫进化。 本来,北疆不出产棉花,以前北疆人冬天都是用野兽的毛皮来御寒取暖的,但自从用过了中土的棉花c棉布外,北疆的娘儿们们立刻就喜欢上了这种颜色洁白又轻便保暖的东西。 还有那种据说是中土某位皇妃发明的叫胸罩的东西。穿上它,能立马让那些平胸妹子的看起来也挺拔傲人,甚至会让最沉默腼腆的汉子也变得躁动起来。 但长城关口封闭后,这些产自中土的商品却断了来源。如今再穿上从前的兽皮,怎么都觉得不舒服,天一冷就变得硬邦邦的,有股动物的腥臊味不说,最重要的是胸没了腰却粗了起来。 北疆那些贵族们更是如此,他们早已经习惯了中土的茶叶和绫罗绸缎,如今却都成了奢望,生活也因此黯淡了不少。 尤其是中土的烟土,一些北疆的贵族对此物已经深深上瘾,在吸食完手里的存货后,这些贵族想尽办法不断加高价码求烟土,这让许多中土人不惜铤而走险,甚至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还有中土的草药。 原来北疆一些足以要命的病,在喝下中土郎中用各种用各种各样的草叶树皮熬出来的,味道难以下咽的苦汁后,那些病人往往全都奇迹般的痊愈了,可现在,中土的老先生走后,那些古怪的药方无人能看懂,更别说按方配药了。如今每逢有人生病,大家只好求天神来保佑。 可让人担心的是,现在天神似乎也不像以前那么灵光了。 病死人的现象时有发生。渐渐的,北疆百姓开始从心底渴望能和中土恢复以前的通商,哪怕是臣服。 终于,有一年,某个位高权重的大族长的宝贝儿子得了重病,在北疆最有名望的大夫和法术最高超的萨满巫师全都束手无策后,北疆终于向中土派出了求和的使者,并且保证,自此永远效忠于中土,再不叛乱。 这次北疆人真的说到做到,几百年以来,两地人民始终和平相处,一直延续至今。 和所有的被征服者一样,每年宰牲节过后,在大雪封山前,北疆都会送当年的贡品到中土,驻扎北疆的中土官员,也藉此押运贡品回朝复命。 新任军司长要等第二年冰雪融化时再来北疆上任。北疆冬天的酷寒,天朝上国大度地将它完全交由北疆自己享用。 其实,北疆人对于冬天,还真就是很享受,这曾一度让那些中土人十分不解,也是的,生活在一个从没飘过雪的国度怎会知道冬天的美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 第九只三足乌 再说那只陨落在北疆的三足乌。 因为是最后被羿射落的,所以它坠落的地方离中土也最远。 它也是九只三足乌中唯一幸存的。因为羿在射它的时候,已经被强烈的阳光刺激的有些眼花。虽然,这只急速向北逃窜的三足乌最后仍然被羿射了下来,但它却侥幸捡了一条命。 一是羿自身的原因导致这一箭有失准头,再有就是最后这只三足乌逃跑的时间最长,此时已经逃到了离中土很遥远的地方。虽然羿仍然命中目标,但那一箭已经属于强弩之末,威力大减,因此并没能完全触发神箭禁制,神箭只是洞穿了神乌的双眼。 最终,这只三足乌带着神箭,径直掉在在北疆的白水河中。 三足神乌比平常的乌鸦要大许多倍,样子却相差无几,褪去金光的漆黑羽毛,竟然没有半点杂色,可那黑却绝非一般的世间颜色,黑的是那么纯正c那么庄重,想这人世间最黑心的贪官污吏的心肝,怕也不过黑的这般如此吧! 不仅三足乌的羽毛是黑色的,就连它的血也是纯黑的,那纯黑的血液自三足乌双眼中潺潺流出,竟然将河水染成了黑色。 白水河本为北疆出了名的凶险之地,平日里风高浪大,每年都有人命丧于河中,有前来北疆淘金的中土商人,也有常年穿梭于风浪中的乌拉渔民。 每当有人溺死河里,河边的乌拉族老人总是感慨道:“白水神又来收人了!这是白水神的府邸又缺佣人了!” 然而奇怪的是,自从那三足乌落在河水中那一刻起,白水河的滔天巨浪竟立时平息下来,微风细浪竟缓缓将这只神鸟送上了岸边。可见这三足乌到底不是凡物,即便落难之际还是有如此光景。 真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脱毛的凤凰仍好过脱毛的鸡。 伴白水而居的是乌拉人。乌拉在当地人的语言中就是江河的意思。 十日当空的日子,其实北疆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因北疆处于高寒地带,这片土地上分布着连绵不绝的雪山和一望无际的冰原,而有些地方冰雪常年不化,即便是在一年中最热的三伏天,那里依然是寒风凛冽大雪纷飞。 所以,十日所产生的大部分热量都被那广袤的冰原吸收了,而北疆的老百姓顶多也就感觉今年的夏天比平时来的早,来的突然些,再有就是气温稍微有点高,除此之外别无异样。 这片土地所遭受的最大损失,是因为雪山融化所引发的山洪,冲走了几十个牧民和一些马匹c牛羊。山洪最终流入白水,导致河水大涨,原来不过几百丈的河面,现在则变成了一片汪洋,几乎一眼望不到边际。 只是十日当空的景象让北疆人感到十分惶恐,各个部落纷纷举行祭拜天神的活动,最北边的几个小部落,甚至还用敌对部落的俘虏举行了血腥的大红祭。 但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发现并没见到有太多的异常,北疆人权当是自己的祭拜起了作用,也就慢慢的放下心来。 习惯了一段时间后,有些普通百姓忘掉了恐惧,反而开始感觉挺新鲜,每天抬头观看。 不过,倒是有些招摇撞骗的黑萨满趁机危言耸听,说什么天神即将发怒c世界末日马上就要来临,要人们买他的避难符才能幸免于难。 个别胆小老实的人还真就信以为真,被那巫师骗去了不少钱财。 想想这人世间大概总是如此,每逢遇到一些大的变故,无论祸福,反正最倒霉的总是那些胆小本分的老百姓。 就在乌拉人渐渐习惯这样的光景后不久,忽然一天,那多出来的几个太阳一个接一个的不见了踪影,乌拉人感觉好不奇怪,但随之而来的是,天气骤然变冷,大伙便纷纷跑回家中穿上了刚刚脱下的厚衣服。 随后,自雪峰c冰原上潺潺而下的融水,也很快的再度冻结,在悬崖峭壁间,悬挂起无数根巨大洁白的冰柱,看起来蔚为壮观。 紧接着,大族长接到了乌拉渔民的报告,说白水河在一夜之间变成了黑色,虽说河里的风浪小了,但那黑色的河水看着让人感觉瘆的慌。 乌拉渔民们纷纷放弃渔船,逃到了岸上,谁也不敢再去河里打渔。 没人能解释这种现象,军司府的中土官员,拖着肥胖的身躯一步三摇地来到白水河边,并在五十米开外站定,揉着醉意朦胧的双眼,直瞪瞪地看着远处翻着黑浪的河水,嘟囔了几句没人能听懂的话,大意是安慰渔民观望一段时间再说,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回府继续睡觉去了。 “北疆的羊肉,就这么白白的给浪费掉,到头来只是喂肥了这么一个狗日的废物!”望着那官员踉跄的背影,失望的乌拉渔民恶狠狠地咒骂到。 但骂归骂,却起不到任何作用,以至于几千年后的今天,这种情形越发严重了。 后来,迫于生计问题,几个胆大的渔民壮着胆儿去河里撒下了网,结果却收获了比平常多几倍的鱼虾,变黑以后的白水河里,鱼不仅比以前多了,而且味道还更加鲜美。 那只三足乌被冲到岸边后不久,被一渔民发现了。 当三足乌自天而降的时候,那渔民正在河里撒网打渔,那天风浪特别大,险些掀翻了他的渔船,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去白水神府邸报到的时候,天空中突现异象,一阵炫目的红光闪过后,伴随着一声闷响,空中一只浑身冒着火的大鸟徐徐落下,并且眼看着那火红色的羽毛渐渐变成黑色。 更加神奇的是,那只怪鸟落在水中后,白水河顿时风浪平息,而自己也因此脱了险。回到岸上渔民发现了奄奄一息的三足乌。 联想起这段时间天空接连发生的怪事,他感觉这只怪鸟的来头绝不简单,再想起刚刚自己脱险的一幕,更觉得是眼前这只奇怪的乌鸦给自己带来的运气,便将三足乌救起带回家,拔出它眼中的箭,又拿出祖传的刀伤药给三足乌敷上,精心的照料着。 修养了一段时间后,这只三足乌居然康复了,但由于它被神箭吸噬了大部分阳气而遭受重创,再加上两只眼睛也都瞎了,法力已无法恢复到从前的样子了,但可以肯定的是,现在它至少已没有了性命之忧。 经历此劫后,三足乌也明白了它曾给人世间带来的灾难,此刻又蒙人类的救助,心里羞愧难当,暗暗下决心留在人间,以报答帮助过它的人们。权当是对当初的罪恶做个补偿。 渔民对那支神箭一见倾心,爱不释手。男人总是喜欢这些东西,更何况这人间不见的神器,把玩了一段时间后,渔民悄悄将神箭收起来藏好,没对任何人提及此事。 然而,这只奇怪的三只脚乌鸦的事,渐渐的还是在乌拉人中传开了。 终于有一天,传到了乌拉大族长的耳朵里。乌拉人信奉天神地母,常常把一些突然发生的不寻常事情,当做天神旨意来研读。 几位长老也觉得此事关系重大,便召集了整个北疆部落族长大会,大家一起商讨,如何处置这只奇怪的三脚乌鸦。 众人分成了两派,一派称三足乌是吉祥鸟,能带给北疆安康,眼下白水河的变化就是证明,而以那个肥胖的中土官员为首的另一派,则声称乌鸦是专吃死尸腐肉的不吉利的鸟,把这样一只乌鸦留在族里,早晚要给族人带来灾难,所以无论如何要处死它。 双方的话都有一些道理,长老们一时也难以定夺。最后,众人将目光落在了萨满国师桑多鲁的身上。 “所有的事情,都不是无缘无故发生的,这是天神在向我们传递信息。”萨满国师桑多鲁,扯着用他那怪声怪气的公鸭嗓故作神秘地说到。“我们必须祈求天神,倾听天神旨意,让天神来决定这只老鸹的去留。” 祭拜天神的日子选在下一个月圆夜,而那几天恰逢北疆的宰牲节。 这是北疆一年之中,最为盛大的聚会。届时北疆的男男女女,差不多全都会赶到祭坛狂欢几日,除了欢庆北疆传统的节日外,今年还要共同见证天神给予的明示。 三足乌原本即是天,而如今却要人们来用祈求上天来决定它的命运,这真是有说不尽的嘲讽,道不完的酸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 狼族 北疆太平峰。 落日的余辉染红了远山的轮廓,一群归巢的鸟儿忽而划过这漫天的暮色,好似丹青高手为这单调色彩做的三两点缀。 狼王哈默尔背对着众兽将,威风凛凛地站在问天石上,一只手按在腰间宝刀的刀把上,遥望着白水河方向,背上的斗篷时不时地在晚风中猎猎飘动,过了好一会,哈默尔声音沙哑地问道:“博诺,消息可靠吗?” “是的,大王,这回肯定不会错的,几波狼崽子打探来的消息都是一样的。”哈默尔身后一高大的棕色狼人赶紧上前一步,然后瓮声瓮气地回答道,两只灰黄发亮的眼珠子不停地滴溜溜乱转,狡黠中透着凶狠。 “真是天佑大王,给了咱们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只要这次我们解决了那五大部落的主要人类,其他的小部落就不值得一提了。”说完博诺停顿了一下,奸邪的笑了,露出满口参差不齐的尖利狼牙,前面两颗牙尖上垂着几滴涎液。 狼王并没有回头,只是向后摆了摆手。博诺立刻住了嘴,伸出厚重的狼舌头舔了一下上下嘴唇,咽下即将出口的话后谦卑的低下头,再透过挡在眼前的狼毫,偷偷地瞄了一下哈默尔的背影,最后才不甘心地躬躬身退到另外几个兽将的行列里去了。 又过了一会,哈默尔转过身,用闪着莹莹绿光的双眼看着眼前几个兽将,缓缓地说:“从今天起,不许手下的小崽子们进食,谁要是敢违背命令就直接把它变成肉馅!”语调如深秋的晚风一样阴冷。“月圆夜,人类已经给我们准备好了可口的美味!”说罢,它停顿了一下,随后仰起头发出一阵狂笑,致密厚实的青灰色狼毛在狼王放肆的笑声不停地颤动闪着光。 “我从半个月前就开始不打食了!”满身黑毛的人熊部落首领阴阳怪气的说到。“我也是!”另一兽将附和到。 随后那几只狼兽将一起发出粗细不一c长短不同的怪笑。在半山腰警戒的野狼兵们闻声纷纷站起身,仰头向天发出阵阵凄厉的嚎叫。 过了一会,那几个狼兽将笑够了,便赶回各自的洞府,山顶顿时清净了下来,只有远处山谷回荡的零星叫声,似对刚刚这边野狼的回应。 一阵山风吹过,夹杂着阵阵寒意和山野中特有的树叶腐蚀后的味道。哈默尔凝聚狼睛,望着氤氲的远方,此刻,白水河在夕阳的侵染下已化作一片壮丽的橙红,和四周姹紫嫣红的深秋山峦相互辉映美艳无比。 大约在两百年前,狼王哈默尔带领的狼族打败了几乎北疆所有的兽族,确立了狼族在各个兽族中的领导地位,甚至喜欢独来独往的黑熊和老虎也先后败下阵来。 好虎架不住一群狼,就是从那时流传开来的一句话。 虽说统一后的各兽族相互间仍然遵循着弱肉强食的法则,但骁勇的北疆猎人却成了它们要共同对付的头号敌人。 如今,只要哈默尔一声令下,所有的山林野兽都会依照它的命令行事,并且,无论前方是什么强敌也绝不会退缩半步。 这是个对立的世界。在兽类眼里,人类无疑是最野蛮残忍的可怕种族,这个种族无一不嗜杀成性,尤其是那种被称为“猎人”的家伙,简直就是恶魔的化身,是所有兽类共同挥之不去的噩梦。 这些猎人竟然以杀戮为乐趣,鲜血和死亡充斥着他们的大部分生活。体格壮硕的兽类是他们的最爱,但让兽将们所无法理解的是,这些家伙不仅爱猎杀大型兽类,甚至连老虎c野狼都不屑捕捉的地鼠等烂杂碎,他们同样也不肯放过。 真是毫无原则的狂捕滥杀,这无时无刻不在挑战着兽族的底线。这些猎人的存在,简直就是对整个兽类的最大威胁。 虽然野兽间也存在杀戮行为,但兽类之间的捕杀几乎全都是出于生存需要,那是食物链的上层对于下层所执行的自然法则。而且,被捕杀的往往是那个族群里的老弱病残,这本身就是一种优化族群c提高种群素质的善事。 所以,兽类的捕杀行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况且,生存之杀戮本就不该有任何非议,因为世间大事,填饱肚子为最大。 再反观人类。本来,他们明明可以如同牛羊等食草动物一样,只吃素就可以活得很好,但出于贪婪的,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舌之欲,他们却偏偏要捕杀其它兽类为食,还他妈乐此不疲地美其名曰为“野味!”好像天下其他物种生来就是为了给他们当食物一样,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早期的北疆人,一直过着四处迁徙的游牧生活,尤其是乌拉族猎人,天生射得一手好箭,猎杀起野兽来勇猛无比。曾经一度,乌拉猎人桦皮哨的清脆响声,让北疆密林中的野兽们无不闻之色变。每听到那催命符般的声音,那些野兽们一个个争相恐后的逃窜,躲到密林深处再不敢出来。 但有一种野兽例外,这就是狼。 不同于其他野兽,狼是唯一不惧怕北疆猎人的兽类,不但如此,它们还常常偷袭乌拉人的牛羊群,以示对乌拉人屠杀兽类的报复。 狼若回头,不是报恩,就是报仇。这绝不是一句空话,尤其是后半句。 虽说乌拉人因此对狼族专门发动了几次大规模的剿杀,但怎奈这些狡猾的四足野兽很是难缠,面对乌拉人浩荡的剿杀大军,它们早已跑的无影无踪,但每当乌拉人以为大功告成驱逐了狼族凯旋而归的时候,它们则已悄悄的返回原处,依旧对乌拉人袭扰不止。 这俨然是高明的“敌进我退,敌疲我扰”游击战术。这战法我军用来对付实力差距悬殊的鬼子尚且管用,何况对付那些有勇无谋的乌拉人了。 几个回合之后,乌拉人也无奈的承认了这种事实,除非野狼做出了太出格的危害外,平时再没发动过大规模的剿杀。但北疆人和狼的争斗却使始终没有停止过。 狼发动袭击都是以家族为单位进行协同作战,很少有单打独斗的。狼王安排好明确的分工c周密的部署,然后带头出击。 也正是狼这种有组织的行动,和坚毅的性格才让其成为这片土地上,唯一能让乌拉猎人皱眉的野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 狼兽的社会 自从哈默尔当上狼王后,乌拉人则是明显占了下风。这也让狼族,在其它兽类中渐渐树立起崇高的威望。 哈默尔原本为乌拉人所养大的。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一次,乌拉猎人将一头独自偷袭羊群的母狼射成重伤,但那只母狼却带着箭逃走了,几名乌拉猎人顺着血迹一路找去,在一个地洞里发现了那只断了气的母狼,母狼身下,几只小狼崽正在吃奶。 眼前的景象让乌拉人大为感慨,看来母性的伟大,并不仅仅只局限在人类身上,野兽同样如此,眼前这只母狼就是鲜活的例子。 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这只母狼仍然惦记着窝里的幼崽,临死前坚持着回到窝里哺育小狼。 感叹过后,乌拉人破天荒地将那母狼埋了,然后把那几支小狼崽带回部落养育。这其中就有哈默尔。 乌拉人以为,这几只小狼崽从小被人类驯养,便可以失去狼的野性。但他们忘了,有些东西是永远无法被改变的,尤其是天性。 这几只小狼慢慢的在乌拉人的寨子里长大了,平时看着还真和部落里的狗没有多大区别,但那只是表面的相似而已。狼内心的那份野性从来就没有丧失。野性c自由只属于狼,链子是永远栓不住它们的。 终于一次,乌拉人犯了一个和玉帝派孙猴去看守桃园的相同错误,哈默尔被当做牧羊犬去看守羊群。 那一次,哈默尔遇到了真正的野狼。前来偷袭羊群的狼群,为首的老狼王正是哈默尔的父亲。 虽然从未谋过面,但特有的血脉联系,却将哈默尔心底那份压抑已久的,狼特有的野性一下子就唤醒了,特别是在老狼王咬断了一只公羊的喉管后,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哈默尔一脸,那是它从来没有品尝过但却又似乎是无比熟悉的美味。 因为怕唤起野性,乌拉人从没喂过它们生肉。 那一回,乌拉人遭受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损失,整个羊群活生生在草原消失了,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厮杀的痕迹。 最终,乌拉人弄清了事情的真相,一时间恼羞成怒,很快将哈默尔没有逃走的兄妹全部杀死,并且残忍地砍下狼头,挂在部落寨门前的几根木桩上,以警示族人再不要对野狼乱发善心。 狼族也很快知道了此事,这也在哈默尔心里埋下了深深的仇恨。 酒越酿越醇,仇越结越深。 大约在两百多年前的时候,老狼王在一次和乌拉人的战斗中死去了,年轻的哈默尔接替了老狼王的位置,成为狼族新的统领。哈默尔从小是被人类养大的,所以它对北疆人有更多的了解,因而在它的带领下,狼族的收获比从前更大,而损失却降到了最低。 渐渐的,狼群越来越强大,慢慢的在北疆的兽类中占到了主导地位。但同时,北疆各个民族也日渐人口兴旺,庆幸的是,后来乌拉人在白水河畔安顿了下来,由于离狼族所居的山林较远,所以,乌拉人和狼族的冲突似乎暂时停止了。可实际上,仇恨却没有丝毫的减弱。 经过了两百年漫长刻苦的修炼,哈默尔如今已经能够变化成人的模样,并且修炼了一身惊人的道行,在它那颗不安分的狼子野心中,渐渐萌生出一个伟大的梦想,那就是要统治脚下这片北疆土地,做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不,应该说是主兽。 凭什么狼和其他兽族只能住在森林c山洞里?而自称为人类的种族却占据着北疆最肥美的草原? 那些残忍的人类无时无刻不在残杀着其它兽族,吃它们的肉,剥了他们的皮做衣服,但偶尔有人被兽类吃了,他们就会大惊失色,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好像这世间就他们的命值钱,而别的种族的命却一文不值一样。 万物都是生而平等的,谁的命都是同样珍贵,可对这一最根本的常识,人类似乎不太明了,哈默尔觉得作为兽王有必要让人类能够更深刻地理解这一点。 尤其让兽族感到不解的是,这些自以为了不起的家伙,为了体现自己的与众不同,连一个简单的称呼都会费尽心机做区别。比如他们称呼自己的同类,如果对方是女人,则写成“她”,如果是男的,则写成“他”,而称呼异类则统统写成“它”字。这在兽类眼中看来简直是无聊透顶。 哈默尔发现,其实这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靠实力来说话,谁的力量大,谁就拥有一切。强权既是公理,而弱小的一方只能任他人宰割。 虽然此刻,人类凭借着头脑统治着这片土地,但哈默认相信那是暂时的。 人类都有偏见,凡是有助于他们利益的,他们统统称为朋友,而那些侵犯着他们利益的,则被他们统统称为害虫,而且用尽了手段加以迫害。 这种偏见有时候仅仅只是因为人类的喜好,但却给某个兽族带去灾难。乌拉人不吃狗肉可是却喜欢吃猪肉,终北人不吃猪肉但爱吃牛肉,尼可人不吃牛肉却吃羊肉,据传,东边海岛有一个叫倭鬼的野蛮民族,甚至连人肉也照吃不误。 兽类尚且不食同类,可见这人类真的比兽类不知道残忍了多少倍,而现在他们却每天一副无辜受害者的表情,真是卑鄙透顶! 为此,哈默尔常常觉得自己生来就担负一伟大抱负,做这片土地的统治者,解救众兽族于人类水深火热的奴役中。 所有的北疆兽族,无论是已能幻化成人形的高等兽族,还是依旧四足着地的低级兽类,都对此抱有坚定的信心,自打它们认定哈默尔为兽王那天起,就觉得这一天一定会来临,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瞧见那些身上少毛,没有尖牙利爪的人类就来气,有本事不用弓箭,公平地比试比试!”一些狼族常常如此忿忿不平地想。 “等打败人类后,咱也弄几只人类养着玩,给他们脖子上拴上链子,一手拿着鞭子教他们翻跟斗,拉小车,要是听话的就留着,不听话就直接吃肉!”人熊部落的熊怪暗自在心里盘算着。“咱这回非要见识一下,人样比熊样到底要好看在哪里!” 万物皆有灵性,或者人类太过于在乎自己的感受,而忽视了其他生命的尊严。对于兽类这种想法我们或许做梦也料想不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 祭坛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转眼到了月圆夜。 北疆的夜空纯净的近乎给人一种假的错觉,纯净得掩藏不住任何秘密,纯净得没有一丝瑕疵,夜空如洗,繁星闪烁,这里的星星看起来不同于中土,不仅明亮,而且又多又密,一团一团的聚集在一起,似乎在品评着下界美景。 沙兰城建在白水北岸,同时,它也是北疆最繁华,最大的城市。中土的商队渡过白水河踏上北疆的土地,不消半天就抵达沙兰城。 沙兰城正西方,几里远的地方就是祭坛。乌拉人相信,天神就是居住在西方的,因为那天神的奴仆一一一太阳,每天都是打西边落下的。 乌拉祭坛也是北疆规模最宏大的,虽说其它部落也都有自己祭坛,但那只是本部落族人祭祀时使用所建,因而规模要逊色许多。而关系到整个北疆的大事,则都会在乌拉祭坛举行。 那时候的北疆还没有中土那么多的节日,一年到头,只有秋末冬初的宰牲节最为隆重,这一天,大部分的北疆人都会欢聚一起,庆祝这共同的节日。 祭坛建在一个教开阔的山坳里,最外围是一片茂密的呈规则正方形的红柳林。红柳是乌拉人心目中的圣洁之树,北疆人用这圣洁之树,来隔绝祭坛的神圣不受纷繁的人世侵扰。 穿过红柳林再往里面是一圈厉草。厉草形状如中土的桑树,三四尺高,奇特的是那厉草的枝叶皆为红色,叉叉丫丫的远看如红珊瑚一样美丽。 据乌拉人讲,厉草原本就是天神殿前之物,能消灾避邪,很久以前北疆的先民,有一次遭遇到几乎灭族的大瘟疫,后来天神派使者把厉草送到北疆各部落,北疆人才最终得救。 不仅厉草本身是红色的,就连早上在草叶上凝结的露珠也是红色的,北疆人相信,这红色的露珠可以医治百病。 每逢遇到有人生病,家人便会请求萨满巫师来此拜祭,祈求天神赐予厉草的血露,为亲人治病。 据传,厉草尤其通灵性,心地善良的人靠近,厉草愈发红的鲜艳,那些心术不正之人靠近,厉草则会变暗发黑。 可惜的是这草如今已经灭绝,否则,在法院审判厅栽上几颗,审问起犯人来岂不是省事许多,更能避免聂树彬c呼格那样的冤假错案发生。 厉草环绕着的正中心,就是乌拉人的神圣祭坛。 所谓祭坛,其实就是一个巍然高耸的巨大圆形土台,合着外面方形的红柳林,喻天圆地方之意。 乌拉人以天为父,以地为母,即为后世人所说的天父地母,所以建造祭坛采用的亦是最原始的材料,以示对地母的尊敬。 北疆遍布黑土,但祭坛却是用黄土一层一层夯实筑成,土台下面的那一层面积最大,愈往上愈收缩,好像今天南方一些地方的梯田一样。 祭坛最上面那层土台,就是祭祀的场所,土台的四周,摆放着一圈乌拉草编成的圆垫,供各位族长跪拜时使用。土台正中央,安放着一只大个的铜火盆,常年的烟熏火燎,使其已经看不出铜本来的金属光泽。在祭祀的时候,火盆里会点燃祭祀专用的草木,北疆人觉得火是这世间最神圣最圣洁之物,能涤净人世间的任何污秽,而且,他们认为,世上所有的妖魔鬼怪,都惧怕这神圣的火焰。 离火盆几步远的地方,则树立着一根十分粗大的白桦木祭桩,祭桩的上方刻着四张北疆传说中的天神面孔。四张脸孔表情各异,一张笑意盈盈张怒目圆睁张泫然欲泣张若有所思。 四张脸孔代表人的若干种,四张脸孔面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表示天神对世间万物的明察秋毫。 祭桩下方则转圈刻满古老的咒语符号,或许只有萨满巫师才能看懂。祭桩的顶部安放着一个略显古怪的人面雕像,雕像仰面朝天,似乎已准备好随时恭迎来自上方天神的旨意。 祭桩的正南c正北c正西c正东方各安放着一张黄菠萝木制成的祭桌,萨满巫师做法时,每张祭桌上摆满各种果子和一只结着红绸子的牲畜头颅,四张桌子所摆畜头不同时则被称做四牲之祭,如果盘子里摆的是人头,那就是传说中北疆最为神秘的大红祭。在东南c东北c西南c西北四个角落各安放一面巨大的野猪皮大鼓,每面鼓前各站立两名手持虎尾锤的法师助手“扎列”。 在这些法器的最外围,则是十二口高高架起来的略小一号的铜火盆,盆里装满了掺着野猪油的草灰和松明,当这些火盆全部点燃的时候,整个祭坛从远处看,就好像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火炬。 北疆人信奉天神c地母,每逢遇到事关族人安危的大事,或者发生一些不明天象都会开祭坛拜天神卜问。天神的预示,通过祭桩上面那个古怪雕像所掉落的方向来决定。 前一阵子,天空一下出了十个太阳,乌拉人很是紧张,但还没来得及等到月圆祭拜日的时候,那多出来的几个太阳又一一消失。 但萨满法师桑多鲁说,天神曾托梦给他,说眼前的事情还没有完,过段时间,会发生决定整个北疆民族的大事件。 结果没出几日,果真,族长听说了三足乌鸦的事,还说那只三足乌身上冒着火苗自天而降,而且乌鸦血生生的吧白水河染成了黑水。 起初大族长半信半疑,直到他亲眼看见了那只瞎了眼的三足老鸹,还有白水河里翻腾的黑色波浪。 长老院最终决定开祭坛祈求天神,对三足乌鸦一事给予明示。所以这次卜天祭祀显得非比寻常。 宰牲节到来的前几天,北疆各部落的人们便开始赶着成群的牛羊,陆续从四方八方来到沙兰城,一是来参加这一年一度的北疆节日,再有就大伙都想亲眼看看,传说中那只长了三条腿的乌鸦到底是什么模样。 也正是因为这只奇怪的乌鸦,这一次,北疆各个部落里能来的人几乎全都来了,只留下少许人一边看守城堡,一边焦急地等待回去的人给他们讲在沙兰所见到的奇闻轶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 祭祀 当月亮爬到夜空正当中的时候,北疆人都聚集到了祭坛。 长老院的五位族长和那个中土胖官员,以及其他部落族长,在祭坛的最上一层环绕四脸神像坐下。 其他人则根据身份地位,依次按照从上层到下层的顺序入位,最卑微穷苦的北疆百姓没有资格坐上土台,他们黑压压的环绕着祭坛,围坐在祭坛四周的空地上。 还有一些初次来此的人,不停地好奇抬头仰望着土台上面,虽然看不清上方在发生的事情,但每个人却仍然一脸庄重。毕竟,神,没有人敢不敬,虽然看它不见,听它不到,但它却无时无刻不主宰着你的人生。 此时的祭坛,因为这芸芸众生而变得生动无比,远远望去,它更像是一座由无数生命所堆叠而成的鲜活的尘世等级之塔,人和人根据贫富贵贱层层叠压起来,越往上面人数就越少,最下层的劳苦众生,托举着顶层几个用相同材料造就被称为首领的同类。 而高高在众人头顶上的,则是那个虚幻c没有生命的雕像!神说,这就是信仰!不同的是,有的人成了被信仰的对象,而大多数人却成了信徒。 一阵清脆的铜铃声响过后,祭拜仪式开始了。 身着光鲜神衣的萨满巫师桑多鲁已经光着两只脚,在那个大火盆前席地而坐,他一只手拿着一面太平鼓,另一只手拿着一只七星法器,一边嘴里不停的念念有词,一边有节奏地击打法器使之发出阵阵声响,头上的九叉鹿角神帽也随之摇摆不定。 火盆内已经燃起腾腾烈焰,不时传来树枝噼啪爆裂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不老草和新鲜柏枝燃烧时的乳白色烟雾,带着一股特殊的香气,让在场的人心中渐渐升起一种莫名的兴奋。 盘旋萦绕着的烟雾中,四脸神凝结的表情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众人,显得庄重又神秘。 几位部落族长神情肃穆,两眼看着桑多鲁做法一言不发。 八名扎列身着盛装头戴萨满面具,手持虎尾槌敬立在四面圣鼓旁,等待着巫师的号令。 周遭那十二个火盆也已经点燃,照得这祭坛有如白昼,甚至让人忘记了挂在天空的月亮。 过了良久,桑多鲁停止了自言自语,缓缓的站起身来,然后猛烈摇动双手的法器,同时全身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挂在腰带上的锥形铜铃相互撞击着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响声,神衣上的那九面铜镜,则将祭坛上的熊熊火光漫无目的地凌乱反射到四面八方,将刚刚垂下的夜幕划开一道又一道的猩红伤口。 这时,那几名扎列同时挥动虎尾槌敲响圣鼓。一时间,沉闷的鼓声和清脆的铜铃声交织在一起,彻底打破了这夜晚的宁静,连天地似乎也为之动容。 随着鼓声响起,桑多鲁浑身颤抖得越来越剧烈,身上的铜铃响声也愈发急促。火光中,桑多鲁的脸似乎已经扭曲得变了形,看着十分痛苦的样子,挣扎了一阵后,他张开双臂,将手里的法器举过头顶晃动起来,然后闭上双眼忘情地唱了起来,歌声高亢而尖利,在祭坛上下的信徒心中掠过阵阵悸动。众人全都静静地坐着目光盯着那巫师,但好像并没人能听懂他唱的是什么。 只是这如水的夜色,因这巫师的热烈歌声而变得难再平静! 片刻后,鼓声突然停了下来,那巫师也停止了歌声,随后扔掉手中法器,双手合十自头顶缓缓落在胸前,然后只见他猛然在那祭桩前跪了下去,白雾缭绕,四脸神在烟雾中若隐若现。众人也随着纷纷效仿着下跪,额头虔诚的贴着地面。 又是一个片刻,桑多鲁拾起法器重新跳了起来,此时却变得亢奋不已,嘴里叨念着听不懂的咒语,全身也再度痉挛般的颤抖着,并围绕祭桩手舞足蹈地跳起舞来。这时候鼓声也随之复又响起,变得紧密而急促,合着叮当作响的铃声,伴随着诡异的咒语在祭坛回荡。 祭坛上的其他人并没有跟随巫师起身,包括众族长们在内,所有人都仍旧虔诚的跪拜在地上,敬候着天神的最终预示。 祭坛的北面,孤零零的耸立着一个小土台,和祭坛比起来简直小的不值一提。土台前面几名全副武装的乌拉勇士默默守护在四周,三足乌静静的伏在土台上的一个木笼里。曾经的天,此刻正在等待着如今的天的最后裁决。 从这里看去,祭坛显得尤为巍峨高大,上面火光闪耀c鼓声隆隆。火光将祭桩巨大的影子正好投射在这个小土台上,此刻,那个木笼整个都隐没在阴影中,影子随着火光的摇曳飘忽不定,仿佛预示着三足乌前途未卜的命运。 谁也不知道即将发生的事,只有三足乌例外。 天神还没有给予明示,桑多鲁还在兴奋地围着祭桩跳着神秘的舞蹈,隆隆的鼓声震撼着在场每个人的心灵,隐隐的带有一丝焦躁和不安。 众人依然虔诚的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大气也不敢喘,仿佛一群石化了的雕像。 突然,所有的鼓声一起停了下来,接着桑多鲁也停下了脚步,同几名扎列面向着西边怔怔的呆在那里。 西边,是天神的居所。难道是天神亲自莅临祭坛了吗?众人,包括几位族长在内都没有人敢抬头,他们没有资格和天神交流,只有萨满巫师和扎列们除外。 怔了良久,桑多鲁手中的太平鼓“砰”的一声掉落在祭坛上,但桑多鲁似乎并不在意,只见他惊恐万状的一手指着西面,嘴张的大大的,想喊但却发不出声音,身上的铜铃和铜镜巍巍地晃动着,发出密集短促的窸窣声。 终于有人感到了异常,下层人群中泛起一阵骚动但很快平息,没人敢抬起头看祭坛上面,虔诚的北疆人谁也不敢冒犯神明,那是不可饶恕的罪恶。 “啊!我的妈呀,是狼!”那个中土官员颤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喊了出来。 仿佛遭到电击一般,祭坛上跪伏的雕像群一下子全都复活过来,众人一激灵站起身来,朝巫师手所指的方向看去。 映进眼帘的景象,不由得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就连在北疆人心目中神勇无比的大族长,此时也不由得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 祭坛之战 祭坛西面是个小山坡,山坡很矮,矮到山坡的最高处也还没有祭坛的一半高,并且山坡走势也特别平缓,一直延续到祭坛边缘的红柳林附近。 山坡上草树稀疏,零零星星地分布着一些低矮的灌木,在皎洁的月光下呈现一片斑驳灰黑。但此刻,祭坛上众人却在那片黑黝黝的灌木丛里,看到无数成对闪动着的绿色光点气势汹汹疾驰而来,形成一幅骇人的画面。 间杂在绿色光点中间,还有一些暗红色的光,每双光点都带着一股杀机,透着一丝寒气!那是狼兵和兽将的双眼。 今夜,狼兽族在狼王哈默尔的带领下,为实现千百年来的梦想而来,它们特意选择了被北疆人类称之为节日的年一度成批屠杀牲畜的血腥恐怖日。 狼兽们打算在人类动手行凶之前,便将这些残忍之徒围在那个被称为祭坛的土台上斩尽杀绝,从而成为北疆最肥美的草原的统治者,成为主兽! 时尚一点的兽将还打算在胜利后做一件人皮斗篷。从来都是人类穿戴兽类的皮毛,但在今晚,这个历史将从此改写!兽类的世界更是由此迎来一个新纪元。 每名狼兽兵都为即将实现的愿望而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它们似乎已经嗅到了血的鲜美。 是的,血在人类看来是腥臭的,但却是在狼兽们的最爱! 低等的狼兽兵撒开四蹄一路狂奔,高等的兽将们低伏下身子,不停的鞭挞着胯下各类兽骑,争先恐后的冲向那个灯火通明的高高土台。 此时,那里聚集了一贯欺压兽类的罪魁——人类!这一刻,这些直立少毛的异族就是它们最虔诚的信仰,绝无半点杂念!唯一不幸的是,这群信徒凶狠致命! 虽说平时,北疆人在夜里也经常见到偷袭牲畜群的野狼的两眼绿光,但今天呈现在他们眼前的阵势,却是从没见过的。 此时此刻,北疆人眼看着无数这样的光点,密密麻麻仿佛天河决堤而倾泻到地面,一堆堆团团,正从对面山坡奔流而下,急速朝着祭坛方向潮水般涌来。飞速疾驰甚至达到了惊人的70码,那一双双绿幽幽的兽眼在黑夜里拉出一道道诡异的绿线。 北疆人如梦方醒,看来西方不仅有神灵,同时也有恶狼! 冷风陡起,风吹过,众人心中涌起一股寒意。 黑云遮月,月光暗淡时,狼兽群中绿芒大盛。 到底还是大族长胆识过人,见族人都怔怔的呆在那里的时候,大族长一声吼:“老爷儿们们都抄起家伙跟我来,老娘儿们赶紧带着孩子抄近道回城!” 说完大族长头一个冲下祭坛,其他几位族长紧随其后。 而那个中土官员在喊完那声后就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上,但这次却没人去理会他。 在最底层的北疆男子首先冲到红柳林外存放武器的棚子。 为了避免冒犯圣灵,祭坛不允许带兵器进入,所以进入祭坛前,大家都将随身所携带的刀箭存放在红柳林外。 更有一些彪悍的北疆娘儿们,不甘示弱地跟着男人跑下祭坛去拿武器,有几人纷纷将长发扎起束在脑后,手握刀箭圆睁杏目,瞪着狼兽涌来的方向。 那八名扎列,也随着大族长冲下祭坛前去迎战。祭坛上只剩下巫师桑多鲁和那个瘫在地上的中土官员,除非万不得已,天神的使者,是不允许和敌人面对面的厮杀的,据说这是天神定下的规矩。 桑多鲁此刻已经回过神来,恢复了正常,他弯腰捡起掉在脚下的太平鼓,拂去上面的灰尘,心里有些不解地回头看看烟雾中的四脸神。 祭桩上那个古怪的雕像还安稳的呆在上面,可对于眼前狼兽如此大规模的偷袭,怎么天神竟然没有一点预示呢?难道天神也有失误的时候吗?还是想到这桑多鲁猛然觉得自己已经亵渎了天神,连忙紧闭双眼口念咒语向祭桩忏悔。 这个时候,地上那个中土官员挣扎着爬了起来,然后哆哆嗦嗦地踱到祭坛边缘,探出头去瞧下面的光景,只看了一眼后,腿一软眼一翻一闭,再度躺在地上晕死了过去,也不晓得这辈子还能不能醒过来。 红柳林外,人兽已经短兵相接厮杀了起来。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乌拉弓箭手排开队形首先发动攻击,一声口令响过,一阵箭雨向兽群迎头飞去,跑在最前面的狼兵纷纷中箭倒地,阵阵悲鸣随即响起。 但后面的狼兽群很快便涌了上来,踩过同伴的尸体,转眼间便冲到乌拉人跟前。 大族长带头冲在前面,挥动长矛挑死一只扑向他的狼兵,然后回头对众人喊到:“是爷儿们的都给我顶住,要对得起你们胯下的老二,咱们北疆人没有一个熊包!” 喊罢,大族长便杀进狼群左刺右挑,一转眼,已经有七八名狼兵倒在他周围。 众狼兽兵也不甘示弱,它们依仗狼多兽众,一下将大族长团团围住,并不时从四面发动攻击。 而那大族长也确实了得,一杆长矛挥舞起来竟有水泼不进之势,面对众多的狼兵兽将毫无惧色,而且越战越勇。 众人见状大受鼓舞,纷纷冲进狼兽群加入到战斗行列。 刚刚还是一片宁静祥和的夜色,此时却是杀声震天,惨叫声不绝于耳。 这惨叫有被人类杀死的狼兵兽将的,也有被狼兵杀死的北疆人的。浓浓的血腥味开始在空气中飘散开来,这味道如同兴奋剂一样,让狼兽们变得更加疯狂狂躁,一个个不要命似得往上冲。 三足乌仍安静的伏在木笼里,彷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土台前那几名看守的乌拉勇士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前去帮忙。 北疆人以战时退缩为耻,眼见着红柳林西边喊杀声震天,这几名乌拉人有些坐不住了。 可大族长有令在先,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他们几个擅离土台,一定要守着三足乌。但事先谁也不知道中途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几个人合计了一会,便决定留下两个人看守三足乌,他们又喊上那些看守牲畜群的同伴一同前去战斗了。 红柳林外激战仍在继续,惨叫此起彼伏。但慢慢的情形开始发生变化。 无穷无尽的狼兽兵从山坡上一波接一波涌下,直让人怀疑,莫不是这世界上所有的狼兽此刻全都集中到此。 而北疆人却没有援兵,并且参战的北疆勇士正因战死的人数增多而在渐渐减少。本来这次卜天祭祀,北疆几个部落的青壮年人几乎全都集中到了这里,剩下的那些看守部落的老弱病残,即便赶过来也没有战斗力。 尤其不利的是今天大家是为了参加祭祀而来,不少人都没有携带兵器,回去取肯定是来不及了,只好就地取材,石头c棍棒一起上,但这些最原始的武器对付狼兽自然无法和刀枪相提并论,而且用着也不顺手啊! 但狼兽族却是有备而来,并且数量源源不断。它们几乎已将众人团团围住。有些北疆勇士周围甚至聚集着几十上百名狼兵,而且数量随时会再增加。 虽然那些北疆勇士全都面无惧色,依然勇猛无比,只是眼下几乎每个人都变成了血人,这血有自己的也有狼兵的。 大族长被几名兽将合力围住,有两只兽将不仅勇猛无比,道行也十分了得,挥舞着兵器对大族长猛攻个不停。 长矛刺进一名兽将的胸膛后齐根断掉,大族长拔出了腰间的长老剑,剑一出鞘立刻光芒四射。围在大族长身边的狼兵,不由自主的往外退了几步,但那几名兽将却没有退缩,其中一只暗念真诀,催动手里的法器,一道耀眼的篮光撕裂空气发出一声尖利的响声直冲大族长。 大族长并不避让,长老剑横在胸前,口中默念剑诀,就在那几道蓝光冲到眼前时,突然长老剑豪光四射,整个将大族长隐没在那光芒之中,那名兽将怔了一下,就在此时,从它手中法器射出去那道蓝光在瞬间折射回来,毫无声息的穿透了它的胸膛! 那名兽将呆住了,法器旋即自手中落下,掉在浸满鲜血的土地上,随后那兽将砰然倒地。狼兽兵大惊,不由得又向外靠了靠,以大族长为中心的圆形空地立马大了许多。 北疆人见状顿时士气高涨,同时另几位族长也拿出了族长法器,一时间,战场上亮起了几团耀眼的亮光,光亮里庇护着的是人类的血肉之躯,光亮的边缘,映照着的是狼兽兵晃动的冷酷身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 意外 人类和野兽最大的区别在于对待死亡的态度。 人皆畏死,这也是人类这种高等动物在进化中所获得的一种特殊本能。但野兽不同,它们对死亡毫不惧怕,或者说他们根本不懂得死亡究竟为何物。 都说无知者无畏,而无畏者最可怕。 此刻,北疆人对这一说法的体会想必是更加深刻吧。 冲锋在最前面的狼兵倒下了,后面的狼兵马上踩着同伴的尸体补上来;一个兽将被杀死,马上有更多的兽将接替它的战斗位置。最为恐怖的是,这些狼兽们面对人类的刀剑几乎不去躲避,也许它们根本就没打算去躲避。 尤其是那些低等的狼兽兵尤为勇猛,它们基本上这是径直迎着北疆人的枪尖和剑锋前赴后继地向前冲锋,没有丝毫的胆怯和退缩。让人感觉它们不像是前来战斗的,说它们过来拼命应该更恰当些,和前世刻骨的仇人拼命,就算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临死前也想要置对手于死地。 虽然几位族长们神勇无比,长老剑也威力巨大,但眼下最要命的是,他们所面对的强敌似乎是无穷无尽。人的力气终归是有限的,即便是大族长这样的勇士也开始力不从心。而普通的北疆人情况则变得更糟,尤其是那些用石头棍棒代替武器的人。 渐渐的,倒下的北疆勇士越来越多,每当有人倒下后,立马会被围攻他的狼兽吃掉。在此之前,它们已经好多天没有进食了。下午出发的时候,狼王明确告诉它们可以尽情的吃个够。何况,眼前还是许多狼兽从没有品尝过的人肉,如果不吃,这对它们来说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眼看着刚刚还是活生生的同伴,转眼间就被野兽分尸然后被吃掉,一种悲怆的情绪开始在每个人心中蔓延。 而那些狼兽在吃完人肉后体力迅速恢复,它们则马上又转过去接着攻击其他人。有些狼兽竟然是越吃越饥饿,贪婪的两眼直瞪瞪地盯着每一个疲于招架的人类,放佛看着餐桌上一道道刚出锅的美味。 这世道,难道是变了吗? 以北疆人为中心的圆圈渐渐向内收缩,变得越来越小,而外面围着的狼兽兵却在逐渐增加。而且在最外围,还有许多尚未参战的狼兵作为后援在观望,时不时发出一两声饥不可耐的嚎叫。更加可怕的是,狼王哈默尔此时还没有现身。 长老剑所发出的光芒在鲜血的蒙蔽下渐渐暗淡下来,大族长站在越来越高的狼兽兵尸堆上渐渐有些体力不支,虽然仍旧奋力抵挡着不断爬上来的狼兽的进攻,但在他心里不由得涌起一阵悲意!难道乌拉族就这样被灭族了吗?看看其他族人,他们现在情形比自己还坏。 有两位功底差一些的族长,此刻手中的长老剑仅余莹莹之光,已经到了只有招架之力的境地。 更有一些北疆勇士,几乎被狼兽兵逼到了红柳林里。唯一让大族长感到欣慰的是,虽然大伙对眼前的情形难免心生恐惧,但没有一个人退怯逃跑,面对凶恶的狼兽们,每个人都在奋力的拼杀着,直至战死c倒下c然后被吃掉。 就在大族长正暗自伤感之际,突然从祭坛的北面传来奇怪的“隆隆”声,而且听声音好像正是冲着人战的地方而来。那声音似惊雷c似海潮c更是大批野兽同时狂奔时所发出的踩踏声。 众人心中不由的吃了一惊,难道北面也有狼兽的援兵吗?想到这大族长不免心生绝望,仰天长叹道:“天亡北疆!” 然而奇怪的是,听到声音后那些狼兽兵也都停下了进攻,它们全都莫名其妙互相对看着,见对方也并不知情后便一起看着北面。 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地面也随着微微的颤动。 “呦嗬,呦嗬”终于两声清脆的北疆人驱赶畜群的吆喝声凭空传来,转眼间几名乌拉骑手飞驰而来,他们驱赶着的正是准备在天明后宰牲节屠宰的无数牛羊。跑在前面的许多公牛尾巴上还窜着火苗,后面跟着受惊狂奔的牲畜群。 原来,那几个看守畜群的乌拉人见战局不乐观,他们觉得要是和狼兽拼力气,最终吃亏的肯定是人类,情急之下便想出了这个点子。 大伙见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北疆人趁着狼兽兵停止攻击的空档纷纷找高处躲避,有的爬到树上,有的干脆爬到了狼兽兵的尸堆上。 狼兽们从来没见过这阵势,平日里都是它们追着牛羊跑,现在突然大批牛羊竟然不要命地朝向它们冲来,这绝对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事。 所以,一时间这些野兽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就在他们犹豫的档,庞大的牲畜群已转眼冲到跟前,上万只牲畜急速狂奔,瞬间便将狼兽们冲散,甚至连奔跑的速度都没有减慢。 这世道,看来确实是变了。 情形一转眼就发生了逆转,刚刚是北疆人疲于招架,现在转眼间换成了狼兽族。 几名兽将慌乱中忙对着迎面而来的牲畜群展开攻击。很多冲在最前面的牲畜被打的飞了起来,但后面的牲畜群并没有停下,依旧低着头向狼兽兵猛冲。 更有一些公牛,尾巴被火烧的钻心的疼痛,见到眼前的狼兽,总算是找到了发泄的对象,发了疯似的连踩带顶,顷刻间许多狼兵被锋利的牛角刺穿了胸膛。 其余的狼兵见状,纷纷掉头往山坡上跑。虽然不怕人类,但对于比自己凶猛的同类它们还是有些惧怕的。 而同时山坡上正有大批的狼兽往山下冲,两下冲撞到一处顿时兽群大乱,相互踩踏死伤的不计其数。 躲在高处的北疆人见状心中希望顿生。 “呦嗬c呦嗬”那几名乌拉骑手又发出几声吆喝。在场的北疆人仿佛得到天神预示一般,不约而同的一起大声吆喝起来。 “呦嗬c呦嗬”“呦嗬c呦嗬”! 这吆喝堪比前线传来的的捷报喜讯,这吆喝声此刻听来是如此亲切动人!这吆喝更是让几位平日里总受白眼的乌拉羊倌,心中觉得无比自豪。 那些牲畜听到吆喝,更是拼了命的向前狂奔。眼看着狼兽大军已经溃散的不成样子。 虽然那几个道行高一点的兽将还在对牲畜群施法攻击,但面对如此庞大的牲畜群,这简直如同向大海里投进一块小石子一般,虽然也勉强能激起一圈涟漪,但在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可怜那些狼兽族,饥饿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搜寻着畜群,但眼前如此众多的牲畜却又让它们唯恐避之不及。 这多少和人类有点相似,贫穷的时候每天盼着发财,可在钱多了的时候,却往往又带来无尽的烦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 如此狼王 局势的扭转,让困境中的北疆人得到了喘息的机会。畜群此时已经掠过尸横遍野的战场,直往山坡上冲去,山坡上狼兽兵四散奔逃。 大族长经过片刻的歇息后感觉体力恢复了些,便从狼兽尸堆上一跃而下召集起余下的族人。 三分之一的北疆人在刚刚的争斗中丧生,活着的人也大多都负了伤,好在几位族长凭借法器安然无恙。 清点完人数后,大族长命令那些伤势较重的人回祭坛包扎伤口,他自己同几位族长,则带领那些伤势无大碍的北疆勇士跨马向山坡冲去。 他们清楚,现在正是追杀狼兽的好机会。 狼兽在畜群的追赶下正向山坡上逃窜,它们试图借助上山的坡势来减缓畜群的冲击速度,毕竟山地奔跑他们是行家。 山坡上,随处可见狼兽和牛羊等牲畜的尸体,有的狼兽还尚存一息,但很快就被冲上山坡的北疆勇士杀死。 半山腰畜群的冲锋仍然勇猛,然而速度却渐渐慢了下来,狼兽逃跑的速度却在明显加快,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已经远远的把畜群甩在了后面。 可就在距离渐渐拉开,快要跑上山顶的时候,那些狼兵突然间停下了,它们先是停在原地不动,片刻后,所有狼兽们突然齐齐的仰头对天嚎叫起来。 云开雾散皓月当空,众兽的嚎叫声在山谷回荡。 嚎叫声停下后,众狼兽自动靠向两边从中间闪出一条通道来,通道的尽头一名高大的狼人缓步走下来,两眼散发夺目的碧玉绿光,身后紧跟着两名兽将,狼王哈默尔终于现身了,空气中一股阴森的煞气弥漫开来。 它的前方,是迎面而来的狂躁畜群。 狼王刚一现身,众人胯下的战马几乎同时变得惊慌失措,纷纷停止了奔跑,其中两只战马反应过于激烈,前蹄高高跃起,径直将背上的主人掀下马鞍。 大族长冲在最前面,看得更加真切,连忙制止众人继续追击,他有些好奇,眼前狼王一人该如何应对面前的千百头牲畜。 转眼间畜群就冲到狼王近前,只见那狼王并不惊慌,它先是双爪相合,交错转动后平放在胸前,嘴里默念口诀,然后两只狼爪猛然外翻向前虚空送出,迎着即将冲到面前的几头公牛。 异像顿生,几道夺目的蓝色光芒自狼王爪子中激射而出,在离双爪两尺远后分叉化成无数细小弯曲的蓝芒,呈扇面扩散开来,带着嗡嗡的蜂鸣,向疾驰而上的畜群迎了上去,这迎接必将是致命而难以承受的。 “嘭”的一声闷响,声音不大但很沉重,山下众人只觉得心头一颤,再看那山坡上无不大惊失色。 只见那领头的几只公牛仿佛撞到岸边礁石的海浪一样,倒卷着飞了起来,从紧随其后的其他牲畜上方翻腾着向山下砸来,还在燃着火的尾巴在空中划出数道绚丽的红色弧线。 大族长暗叫不好,大喊一声:“快撤!”话音刚落牛已自天而降,一名北疆勇士躲闪不及,被其中一头牛砸了个正着,眼看着活不成了。 众人大惊,纷纷策马往山下狂奔,战马似乎更加害怕,一溜烟儿飞奔到山脚下。 五位族长没有撤退,他们不约而同的同时催动长老剑,五个光团猛然在山坡亮起,映照得山坡有如白昼一般。 山坡上“嘭嘭”的闷响声接连不断,后面的牲畜并没有停下脚步,前赴后继的冲到狼王面前,随即被那蓝光击中飞到空中再摔下山坡。 远远看去,但见一幅奇异景象:牲畜形成的畜流向山上疾奔,和狼王发出的幽幽篮光相遇后,随即做波涛状翻卷旋转着倒飞回山下,有的砸到山坡下面的那几个光团上再度被弹起,有的直接重重的摔在地上挣扎几下后毙命。 如此这般击飞了几百头牲畜后,那狼王又生变化,但见它收拢狼爪,再自身体两侧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后再由腹部翻转着缓缓向前,然后爪心朝向地面凝神静气暗念咒语。 转眼之间,那蓝光消失了,可同样是一瞬间的事,只见自狼王面前开始,山坡上的土地波浪般的上下起伏起来,仿佛真正江海中的波涛,地面的碎石四散弹跳着滚下山坡。 这时候,逃到山脚下的众人,望着山坡一个个目瞪口呆,惊恐的说不出话来。 地面持续剧烈的晃动着,发出轰隆隆的沉闷声响。顿时,畜群停止了奔跑,随着晃动的地面左右摇摆起来,随后大批的牛羊倒在地上互相挤压着,有的口中不停的吐着白沫,有的鼻孔中忽忽的喘着粗气。 山坡上那五个光团也不停的晃动起来,让人不敢正视,五位族长已经从马上翻落下来,他们只觉得心中翻江倒海般的难受,但此刻已经没有退路了,一切只能听天由命,是福是祸都是老天的安排。 正想时,那响声突然消失了,脚下的土地也随即停止了晃动。几人相互对看了一眼都有些不太相信,难道狼王的法术只此而已吗? 但这时,却从山坡上传来了阵阵“咝咝”声,仿佛被狼兵咬住喉咙的羊畜所发出的绝望的苟延残喘。 异象一件接着一件发生,直嚇得众人心弦紧绷。几个人闻听此响声不由得同时打了个寒颤,连忙往坡上看去。 只见一股青烟咝咝响着,在那狼王面前自地下凭空生出。 一开始,那股青烟婷婷袅袅缓缓飘荡,但只是片刻的功夫,那青烟突然形成了一个喇叭状烟柱。紧接着又急速的旋转起来,而且越转越快,随着转动烟柱越来越高,越来越粗大,颜色渐渐变暗变黑,远远望去无比狰狞,让人看着心生恐怖。 龙吸水的景象北疆人虽说十分常见,但在这么近的距离看见,尚属头一次,而且还是在旱地。 那黑色烟柱的底部,仿佛恶魔贪婪的大嘴一样,将附近一切可以吞噬的东西统统收入腹中,然后开始向着那些倒在地上的畜群缓缓推进。 黑烟所到之处灌木被连根拔起,随即被卷入黑烟中不见踪影,烟柱所过之处,地上空无一物,包括草皮泥土,裸露出地表深处的山坡岩石。 倒在地上的牲畜并不知道躲避,眼睁睁的看着那黑烟向自己旋转着靠近,直至被卷进其中,片刻后,方见少许皮毛自黑烟上端开口处被甩出,缓缓飘落下来。 山坡下,五位族长在大族长的带领下,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同这黑色怪物做最后的拼死一搏。 不远处就是乌拉人神圣的祭坛,乌拉人绝不允许任何人侵犯祭坛亵渎神灵,哪怕因此牺牲自己的生命。 黑色烟柱推进的速度越来越快,山坡上的成批牛羊变魔术般的一片片消失不见,而烟柱则仿佛吃饱了的恶魔似的,变得肚子浑圆巨大无比。 在吞噬了最后一批牲畜后,烟柱突然改变方向,向那五位族长所在的几个耀眼的光团冲去。 哈默尔站在山坡上,静静的观赏着由他一手制造的这个怪物在山坡的精彩表演。眼中的绿光愈发凌厉。 它的身后则是重新恢复士气的狼兽兵团,此刻全都个个磨牙擦爪,贪婪地望着山脚下的人类垂涎欲滴,它们只待哈默尔最后的进餐命令。 山脚下,以大族长为首的五位长老手臂相挽面向外围成了一个圈,五把长老剑首尾衔接合为一体,悬浮在五人的头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环。 五人默默的念动剑诀,头上的五行剑开始缓缓转动起来,转动的方向和那黑色烟柱恰好相反。 一黑一白,难道这就是世人所说的善与恶,但到底谁是善谁又是恶呢? 一正一反,难道这就是世人所谓的正邪不两立?但谁又能说得清哪方是正哪方是邪? 狼吃羊,人杀狼,狼袭击人,人报复狼,彼此彼此。 但羊不被狼吃掉,不同样会被人类吃掉吗?同样是杀死羊吃掉,凭什么人吃羊就是正义,而狼吃羊就是邪恶? 很多世事本就是说不清楚的,但此刻唯一清楚的是,山坡上快速旋转着的,并不断相互靠近的两个怪物都想击败对方,都打算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 五位族长倾平生之所学,催动法器飞速的旋转着,希望藉此产生的巨大威力来阻止那黑色的妖怪前进。 支撑这自杀式对抗信念的,却是祭坛上那个没有生命的冷冰冰雕像,那是北疆人心目中的天神。 山坡上的狼兽兵和山坡下的北疆人同时屏住了呼吸,他们紧张地注视着越靠越近的两个黑白怪物,谁都想象不出下一个时刻,两物邂逅之际将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 日出 五行剑组成的光圈,要比狼王召唤出的那个黑色喇叭型烟柱矮小许多。黑色烟柱上端尤其巨大无比,但下端却相对细小。 此刻,五行剑阵闪耀着刺眼的白光,快速旋转着,毫不畏惧的正向那烟柱底部冲去,大有勇士慷慨就义的意味。 而黑色烟柱也不曾有半点退缩的迹象。 棋逢对手,必有一场精彩的博弈。 将遇强敌,必将是一番你死我活的拼杀。 “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一阵红白交杂的闪光,两个怪物终于迎头撞到一起。 黑色怪物顷刻间土崩瓦解,化成一团团浓浓的黑雾,几乎淹没了整个山坡。片刻后,那些黑雾才渐渐消散。 五行剑所迸发出的白色光芒,随即在黑雾中消失殆尽。几位族长像离弦的箭一样纷纷倒射出去,有的径直跌落到山脚下。 撞击产生的威力,将周遭的灌木全部连根拔起,抛向四周几十米的地方倒伏在地。在两个怪物相遇处的地面,生生形成了一个大坑。 哈默尔在巨响中,也被震得身形一晃险些跌倒,但他随即稳住了身体,脸上露出赞许的表情。 众人兽都感觉五脏六腑,仿佛被那巨响震碎了一样难受,体质弱些的纷纷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在众人的惊愕中,漫天的血雨瓢泼般洒下,其中还夹杂着无数牛羊牲畜的碎尸块,还有粪便。 这是那个黑烟刚刚吞噬下去的东西。不曾想,青青草原上,灰太狼日思夜盼的天降牛羊肉的梦想,却在这里变成现实。兽群中响起一阵骚动! 牲畜碎块和着血水c粪便落下混杂在一起,汇流进那个坑里。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尸体腥臭味,众人几乎都被血水浸透,族长再也没有力气催动法器来保护众人。 在那个深坑里,此刻更是汇集了这世间最污秽c肮脏的东西,呈现出让人做呕的红黄兰三色,泛着让人唾弃的光!就算只在那个粪坑边缘站上一小会儿,也能给人留下严重的心理阴影,造成永久的伤害!或许一生无法抚平,特别是身为父母的乌拉人! 山坡一片寂静,只有如水的月光无声地洒落,徒劳无功地想洗净这满地污秽。 山坡下的乌拉人先缓过神来,他们纷纷跑向几位族长。 大族长口中鲜血狂吐,在众人的搀扶下艰难的站起身来,他一手捂着胸膛,一手缓缓抬起,指着正缓步走来的狼王对众人断续说到:“你c你们不要再和它打了,你们不是c不是它的对c对手!”众人无语。 哈默尔在离大族长面前不远一段距离处停下,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些己无斗志的人群,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它却又一次平端起两只厚重的狼爪。没有人打算反抗,刚刚他们己经见识过这只高大狼人的骇人手段,他们知道,任何反抗那是徒劳的。 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表情。 不就是死吗?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此刻却能和众多的北疆兄弟同年同月同日死!这是何其的幸运!试问,人世间又有多少人能有此等运气呢?与这么多好兄弟死在一起,死而无憾,至少到了地府不会孤单。 还有几个胆儿大的勇士,竟然对那狼王究竟使用什么样的手段来杀死自己产生了好奇,眼睛睁的大大的盯着狼王看。这对于狼兽而言,无异于裸的挑衅! 狼王一身青灰的皮毛,此刻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偶尔能看到上面挂着几滴刚刚溅上去的血珠正悄悄滑下。 哈默尔双目闪耀着夺目的碧绿光芒,紧随在它身后的,是无数只眼露凶光的狼兽群。狼兽们低头伏耳恶狠狠地盯着众人,兽群中时不时传出阵阵低吼,那是狼兽进攻前的警告! 只见哈默尔狼爪如同刚刚一样,双掌下翻朝着大族长和众人。异象瞬间发生,但这次是狼王身上而不是地面。 众人只见狼王眼中的绿光渐渐减弱,慢慢呈现出橙红的颜色,那青灰色的毛发上也渐渐染上了一层红色,仿佛镀了一层霞光。 难道这就是地狱之光吗?仰或是专门吸噬生灵的催命符? 传说中的地狱不应该是那种恐怖黑暗的颜色吗?就如刚刚那个恐怖的黑色烟柱!但为什么此刻却是这般祥和温暖呢?还是说这才是死亡的味道? 许多北疆人已经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只等最后时刻来临。 只有几个乌拉渔民感到似曾相识,但翻遍记忆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红光越来越浓,越来越亮,照耀着整个山坡。 狼王身后的山坡上,急不可耐的众狼兽群全都浸润在这祥和的橙红色光芒中。 它们莫名其妙的抬头望天,望着北疆人身后的天空,那是祭坛的方向,又转过头看了看狼王。 大王用的什么法术? 几个兽将莫名其妙地琢磨着。但偷偷看哈默尔的表情似乎又不对,终究没敢开口一问究竟,只好也和众兽一同仰望天空。 终于,北疆人感觉到了异常,纷纷睁开眼睛。只见狼王此时已经停止了动作,也抬头望向他们身后的天空。 今晚注定是个不寻常的夜,太多的变数,此刻已经让众人c兽心理变得不堪重负,甚至有些麻木。 一轮红日正从乌拉人身后缓缓升起,难道是天亮了吗?这是清晨的日出吗? 但此刻那红日却又和以往的不同,它离众人是如此近,正悬在祭坛的上方,如果站在祭坛上甚至感觉触手可及。而那红光也较往日的朝阳来得刺眼。 偷偷看看西边,一轮圆月正挂在天边,远处空中仍然繁星闪烁,唯独这里一片光明,可眼下这个日头却是从何而来? 日月同辉的奇幻景象,北疆人闻所未闻! 那红日不停的旋转着,渐渐变成橙黄色,同时将祭坛上萨满巫师的身影拉长后投射到山坡上。此时那巫师正两手举过头顶,仰望着头顶上的红日。 “天神显灵了!”终于,一名乌拉人打破了这沉默的局面,变了腔调声嘶力竭的喊了出来。 顿时,所有北疆人都沸腾起来,有些人顾不上身上伤口还流着血,竟然跳将起来,还有些人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 “天神来了”!“天神救我们了”!“伟大的天神哦”! 随后,在大族长的带领下,众人回转过身,背对着狼兽们,齐齐的向着那祭坛方向跪拜在地。天神在此,哪怕身后再多千百只狼兽又有何妨。 狼兽们顿时感受到来自这种极端蔑视所带来的羞辱!一个兽将怒吼了出来! 此时,哈默尔也回过神来。虽然它并不清楚祭坛上那个红球是什么东西,但既然是从祭坛上冒出来的,而眼下那些乌拉人又是如此反应,想来一定是站在人类一边的。 主意打定,哈默尔闭上双眼,心中默念真诀,半晌后猛然睁开双眼,绿芒再度重现,同时几股黑气从地面旋转着急速升起,带着凛凛煞气冲向那个悬在半天空的红球,黑色一一一这才是地狱之光! 同时,哈默尔双掌中一道蓝芒紧随那几道黑色煞气一同冲向天空,那蓝芒比刚刚迎击畜群时,变得大而明亮了许多倍。 今夜是兽族盼望已久的时刻,哈默尔不允许中途发生任何变数来破坏计划,眼见着成功在即,但突然天空却多出这么个红球,哈默尔心中隐隐的感到不妙,所以,此刻使出看家本领,以求速战速决结束这场争斗,即便输掉了也痛快。 眼看那几道黑色煞气就要冲到那红球面前时,那红球突然生出了几支红色影子般的触手,并径直迎向那几股黑气,赶苍蝇一般轻描淡写的,就把那几股来势汹汹的黑气化为无形,连声音也不曾发出半点。 紧随其后,那道蓝芒也瞬间赶到,红球同时又发出几道红光顶住了那道蓝芒。 红蓝光芒顿时在半空中僵持住,竟然谁也无法前进半步。 地面上,狼王眼中的绿光依然十分明亮,绿光的正中心映着那空中红球的影子。如此僵持了一会后,哈默尔开始感到越来越吃力,汗水自两鬓的狼毛成串地往下流淌,狼头上也开始袅袅地升起几股水汽。 它咬紧牙关坚持着,此刻只能坚持,坚持或许会赢得胜利,但放弃只能是失败。 狼兽见此情景也变得有些紧张,一些狼兵不停发出阵阵“呜呜”的狼嚎为狼王助威。 突然,狼王身后一个兽将,仿佛得到启发一样大喊一声:“一起射它”! 众狼兽得到了命令,同时向那空中红球发动攻击。道行高的催动法器射出飞芒,普通的狼兵则纷纷张弓搭箭。 一时间,天空中弩箭纷飞,飞芒乱窜,全都一窝蜂地飞向祭坛上方的那个红球。 那红球并不慌张,一眨眼的功夫,便衍生出许许多多红色影子手臂,一阵挥舞,便将那些来袭之物融化在半空,连残渣都没有落下。 看来,这人间的寻常箭弩究竟不比羿之神箭。 与此同时,迎着狼王蓝芒的那道红光逐渐变粗c变亮,渐渐的几道红光汇合在一起向前逼进! 蓝芒却不断的向地面退缩,哈默尔仍在坚持着,两只后爪几乎已经陷入地面的泥土中。 ‘嘭“又是一声巨响,在红蓝光芒的交接处闪起一团巨大的火球,蓝芒消失了,哈默尔一声哀嚎飞了出去,砸在身后狼兵的身上,随后向空中喷出一口鲜血。 击退蓝芒后,红光并没有停止,而是顺势径直射向地面,站在狼王身后的几个兽将顷刻间在红光中消失,一股皮毛烧焦的恶臭顿时在空中飘散开来。 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刻,空中那个红球跟着也晃动了一下,不过很快又平稳下来,只是红光似乎变暗淡了许多。 哈默尔对围上来的兽将喊声:“快撤”!之后便昏死过去。 众兽兵刚刚已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听到狼王命令,登时背起狼王就跑,打不过就跑,这是狼群高明的战术。 逃跑可耻,那是人类死要面子的理论!兽类可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当下最要紧的是保住性命。 明知不敌,却要死拼那是傻蛋干的事,留得狼牙在,不怕没羊吃,日后实力恢复我们战场再见。 天空红球却没有就此收手,红芒接连不停地爆发,射向地面狼兽群。红芒所到之处火光四起,狼兽们被烧的皮焦肉烂。 第一个被烧焦皮毛的,正是那个打算做人皮斗篷的时尚兽将。它后背被一道红芒光顾后着起火来,那兽将忍着剧痛,爪忙爪乱的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勉强将身上的火焰熄灭。 看来这回人皮斗篷的梦想是别指望了,能保证自己这身皮毛完整,已经算相当大的幸运。 老天就是如此公正。你的奢望有多高,现实的落差就会有多大。 此时的北疆人,已经站起身看着眼前的场景。 那两名看守三足乌的乌拉勇士,此刻跑到大族长身边,正低低的和大族长汇报着什么。 大族长神情肃穆,回头望着空中。 空中那个红球,依旧不停向地面四散而逃的狼兽射出红芒。 在那红光中,隐隐可见一只三足乌鸦的巨大身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 回来客栈 长城外,在进入北疆的最后一个山坡前,孤零零地座落着一家小客栈。 差不多天下所有的房屋,房门都是朝南向阳而开,但这家客栈和正常的房子正好相反,屋门设在北面的背阴一侧,正对着山坡的方向。 时值九月深秋,天色已近黄昏,山上的树木叶子大半变红变黄,在夕阳的映照下更是满山遍野红彤彤一片,带给人一种浓浓的异域情调。 客栈的烟囱飘起袅袅青烟,让他乡游子的思乡之情油然而生。 这间客栈是中土版图中最北面的建筑,也是唯一不受长城庇护的中土房屋。 中土宽敞笔直的官道,只修到长城的出关城门前,连一寸都没有越过城门。出了关口到这家客栈只有几里的路程,但道路已经变得坑坑洼洼崎岖不平。 这条崎岖的路经过客栈后径直指向北方,翻过客栈正对着的那个山坡,就算真正踏上了北疆的土地。 据说走下那个山坡前的人,基本都会停下脚步回首看一眼。即将踏上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很多人也许从此一去不回,此时对故土的依依不舍之情言语难表,皆尽在这回首一望中。 为此,这个山坡亦被人称作“回首坡”。 而这家客栈,相传是大约一百年前一位来此地等候丈夫的女人所开。 那女人的丈夫,揣着发财的梦想,随中土商队去北疆探险,但却不幸从此一去不返。 从北疆回来的人,有的说他死于扯龙谷,还有人说他葬身于汹涌的黑水河中。虽然不知道那种说法准确,但相同的结论是,这个女人的丈夫肯定是死了,而且永远也不会再从回首坡那边回来了。 但那个女人却坚信自己的丈夫还活着,她不相信任何关于丈夫的所有不幸消息。 在经过了绝望的等待后,终于有一天,那个女人带着孩子来到了回首坡前,建起了这家客栈。起初,客栈叫“盼归客栈”。那个女人每天都会站在客栈门前遥望回首坡,期待着丈夫从坡上走下来。 每逢有中土的商队前往北疆,那个女人总是对商队的每个人都千叮万嘱,要求他们帮忙打听自己丈夫的音信。 商队离去后的日子,她每天都坐在门前,眺望着回首坡,期待着返回的商队。但每次,商队都带来让她绝望的消息,以至于后来,人们不再忍心告诉她实情。 如此等待了十几年后,最终,女人在忧郁中死去,但即便临死前,她依旧坚信丈夫还活着,临终前,她交代已经长大成人的孩子,让他不要离开这里,一定要等到父亲回来。 孩子将母亲安葬在回首坡前,希望父亲有朝一日回来,能在第一眼就看到母亲,哪怕是母亲的墓碑。 后来这个孩子渐渐的长大,再后来,他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但是他牢牢记着母亲的话,在他临死前同样如此这般交代自己的孩子,要自己的孩子继续守候着这家客栈。 到现在算来,如今客栈的主人已经是那个女人曾孙一辈了,但这个孩子仍旧在此守候。 客栈门前,女人当年亲手种下的那几棵钻天杨,早己长成参天大树,而女人的坟墓却己湮没在荒草中,任由岁月遗弃! 时至今日,除了为即将北去的探险者提供暂时落脚的地方外,现在的客栈主人不再有别的祈求。他或许觉得,自己的太爷爷,如今大约是真的死在北疆了。 这个客栈,在那些去北疆的探险者心中有着特殊的地位,后来大家渐渐的将这间客栈叫做“回来客栈”。 去北疆的探险者,最后看到的中土建筑,除了冰冷的长城外,就只有这家客栈。而回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中土建筑还是它,因而,大家对它感到格外亲切。 更为重要的是,从北疆回来的人,只要是见到这家客栈,就意味着自己已经活着过了凶险无比的鸡冠山,见到它,就意味着可以衣锦还乡荣归故里了!更有许多人会情不自禁的大喊“我回来了!” 久而久之,“回来”就成了这家客栈的名字。 秋季是中土商队去北疆淘金的黄金季节,中土人带着丝绸c瓷器等物品去北疆换取珍贵的人参c鹿茸c貂皮等北疆特产。 虽说去往北疆的路十分险恶,但人们更相信“富贵险中求”的理论,大多数人更是带着侥幸的心理,抛妻别子,不远万里之遥赶赴北疆。 对于一些中土的穷困人来说,这不失为一步登天的最佳捷径,成功了,全家人登天,失败了,自己登天! 而一些穷光蛋从北疆回来后,立马摇身一变,富甲一方的故事,更是在中土广为流传。 有时候,人们总是需要些谎言来激励自己,虽然,往往这谎言就是自己编的。 去北疆探险的大商队已离去多日,每逢这时候客栈总是显得格外冷清。只有一些三三两两落后的冒险者守候在客栈,等待着更多志同道合者,以便组成新的队伍结伴穿越北疆凶险的旅程。 客栈门前的空地上,露天摆放着几套红松桌椅,松木特有的暗红色圆形疖子,点缀着浅黄色的桌面,显得古朴大方又有格调。 虽说这个季节,早晚已有些寒意,但大多旅客还是喜欢坐在外面,一面品茶一面欣赏着这中土少见的异乡风情。 今天尤其清净,整个客栈总共也不到十个人。院子几个男子人凑在一起喝酒,一边谈论着各种奇闻异事。 从南疆的蚂蟥到北疆的草爬子,从三百年前北疆的祭坛大战,再到今天的京城对贫民的野蛮驱赶,当然,还有北疆的窑姐和中土的青楼,一行人说得不亦乐乎。 有时候几个人停下手中的酒杯,将脑袋聚拢到一起,压低了声音谈论,然后就是一阵哄笑,众人都饶有兴致的听着。 最后话题又回到赶赴北疆的正题上。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一边喝酒,一边嚷嚷着,说最后再等两天,到时不管人多少也要动身了,否则,怕是在大雪封山之前无法回来了!要是碰上传说中的北疆大烟炮,绝对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众人七嘴八舌的随声附和着。 为了共同的目标,来自天南地北素不相识的人们,在这小小客栈能同饮于一桌c推杯送盏,一个“利”字怎能道尽其中原委。 在院子角落,靠近木篱笆的一张桌子前,坐着两个和那些北去探险者决然不同装束的客人,其中是一名女人,年纪三十上下,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看来是经过了长途的跋涉,腰间挂着一把佩剑,透着萧萧杀气,仅看剑鞘就可以断定那是人间不二的宝器。 那女子生的倒也端庄,一身兰色紧身衣包裹着凹凸有致的曼妙身姿,头上的荷叶帕隐藏不住满头的乌黑秀发,略显丰腴的脸庞透着几分清秀,但也带着一丝疲惫。 这女子并不和其它旅客言语,而且似乎还刻意回避大家一般,一个人一边默默的喝茶,一边望着回首坡,显得若有所思。 女人的对面坐着一个小男孩,大概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坐在凳子上,他的双脚还没有沾到地面。 小男孩胖胖的脸蛋,大大的脑袋,看着很可爱的样子,这怕是回来客栈的老板自打记事以来,第一次在客栈看到自己家以外的小孩了。 老板心中很是纳闷,难不成,这女人要带着小孩去北疆?一个单身女人独创北疆以经是破天荒了,要是再带着个不韵世事的孩子北上,那恐怕绝对是回来客栈建立以来的唯一。 小孩看上去很机灵,显然,这个小家伙对客栈的茶水没什么兴趣,大脑袋东张西望不停的乱转。这里的景色大概是他在家里没见过的,眼神中满是新鲜和好奇。 客栈的大黄狗更是让他暗生欢喜,几次偷偷的唤那狗,但看见对面女人严厉的目光后,马上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扭过头看风景。 院子里的其他人,也都非常好奇的看着这两个特殊的旅客,但看着女子一脸冷若冰霜的神情,终究没人敢开口问个究竟。 客栈老板也只是替他们添了两回茶水,并没有过多言语。 日落西山的时候,那女子默默的付了茶水钱,领着那个男孩回了房间,剩下若干旅客七嘴八舌的猜测着两人的身份,再做出若干种可能的推测,又逐一推翻后。 最终,众人三三两两的各自回屋休息,养足精神,为即将开始的未知旅途做着最后的准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 圣鸦城 船总算是靠了岸。 码头上顿时热闹起来,等候多时的装卸工们蜂拥而上,忙不迭地将船仓里的货物搬运上岸边,更有一些老主顾久别重逢,相互寒暄和客套着,谈论着一年来的行情变化。 跳板刚刚搭好,聂万里就用剑当做手杖,跌跌撞撞地上了岸,然后找了个相对背静的地方,哇哇的呕吐起来。但除了一些酸水外,他胃里早已经空无一物了。 几个时辰前在黑水河对岸,船刚刚离开码头几十米的时候,他就开始呕吐,一直到现在。周围的乘客都远远的躲开了,只剩下杜少成在身边不停地为他捶背。 “妈的,我一看这黑咕隆咚的水就恶心!”感受到一名北疆水手鄙夷的眼神后,聂万里试图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以期改变自己在众人眼中的孱弱形象。 而蔡京一上船,就和船老大那个略有几分姿色的女儿搭起讪来,对于同伴因晕船而导致的剧烈呕吐完全视而不见,直让聂万里心里暗暗咒骂他是十足的重色轻友之徒。 他们跟随的这个中土商队,据说是今年北上的最后队伍,其规模算是比较庞大的,同行共有百人之多。驮运货物的骡马,更是在商路上排了将近两里长的队伍。虽然飞鹞号是黑水河最大一艘摆渡货船,但仍旧没能够将该商队的货物一次全运过河。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一百个商贾,一个梦想。杜少成一行也不例外。 杜少成他们几人没有货物,只是每人随身背着一个不大的行囊和一把剑,但这与众不同的装束,更让让他们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 头一次踏上北疆的土地,大家都很兴奋,只有蔡京惆怅地频频回头,恋恋不舍地和船头一脸哀伤的北疆女子用眼光道别。 出码头有两条通道,一条是车马专用的货物通道,另一条是普通的旅客通道。中土的货物和人进入北疆,需要缴纳一定的税费方能离岸。 普通人员的费用分为两种,除了传统的人头税外,还要交若干敬鸦粮。每逢有中土的商队到来,码头上卖敬鸦粮的胖官员总是乐得眉开眼笑。 敬鸦粮专门为圣鸦神鸟而设,那官员宣称,中土人买上一包敬鸦粮,并亲手敬饲给乌鸦,就可以洗赎从前冒犯神明所犯下的罪恶,同时圣鸦神也能够更好地保佑他在北疆期间的平安顺达。当然,如果有人愿意多敬饲几包,神明将会格外青睐! 明明就是连蒙带骗,却偏偏说的如此崇高。天下所有的当权者和百姓要钱,大多都编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幌子,然后再口口声声说为了百姓。 一开始,杜少成他们几个人,看着手中用三文大钱换来的那包五谷杂粮,心中有些不以为然。直到出关前,北疆官员最后向他们宣读进入北疆的注意事项。 “欢迎来到圣鸦神庇护的土地!” 一个子高高c皮肤黝黑的北疆官员朗声说到,“圣鸦是世间唯一的保护神!圣鸦神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是圣鸦神驱走了邪恶和黑暗,带给我们光明c温暖,还有平安!”说到这,那官员将手放在胸前,微微颔首以示尊敬。 “世间万物皆仰仗圣鸦神的庇护!是圣鸦神保佑你们平安抵达这片土地!” “北疆的所有乌鸦皆为圣鸦神的使者,尔等不可做出猥亵之举动!如有冒犯神鸟者,罪不可恕!以手冒犯者剁手,以眼冒犯者剜眼,以言语冒犯者割舌!”那官员谍谍不休地提醒着众人。 “不就老娃子吗!还圣鸦呢!这么灵怎么我还晕船!”聂万里不以为然地小声嘟囔着。 杜少成狠狠地捅了他一下,附在他耳边悄悄说:“别胡说,在人家的地盘上就得尊重人家的风俗习惯,我真听说过有人因为用石头扔老鸹被砍手的!” “嘘嘘!你俩小点声!”蔡京提示到。 聂万里却突然一手捂嘴,然后弓腰低头。“妈的,我头还是有点晕!” ************ 在和中土人交往的几百年时间里,北疆人的生活习惯也逐渐发生了变化。 渐渐的,北疆最大的几个部落,开始改变了传统的游牧生活,临山c临水建城安顿下来,并且依靠当地的特产和中土进行贸易。在漫长的岁月中,逐渐积累起相当可观的财富,那些城市也因此日渐繁荣起来,特别是近几百年。 在祭坛大战后,北疆似乎真正迎来了和平,没过几年,便让北疆到处呈现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北疆人把这种结局全都归功于三足乌身上。 当晚狼王为三足乌所重伤,被狼兵救走后不知去向。第二天,一队乌拉铁骑乘胜追击,一直杀到狼王的老巢一一太平峰的狼堡。 但狼堡几乎成了一座空城,城内没有发现狼王踪迹,只剩下一些看守狼堡的狼兵兽将和成堆的牛羊骨头。 那些狼兽明显已成惊弓之鸟,都无心恋战,在北疆人的驰援兵力赶到前,全部逃了个无影无踪。 最后,大获全胜的北疆人放火烧了狼堡。 民间有传闻,说那狼王身受重伤已经七窍流血而亡。其他狼兵兽将,则是树倒猢狲散四下奔逃。 这话让乌拉人尤为鼓舞,多少冲淡了祭坛之战中亲人死伤带来的伤痛。 果真,此后的三百年中,北疆再也没发生过从前那种狼群大规模袭扰牧场的事件,这让后几任大族长坚信,狼王确实已经死了。 对于三足乌的救命大恩,北疆人铭记于心,尤其是乌拉人,更是世代传颂。 在北疆的土地上,敬饲乌鸦的索伦杆随处可见。无论是乡间还是城市里,或是祭坛前。 所谓索伦杆,就是一根几丈高的笔直白桦树杆,白桦杆的最上端,是数十根向外辐射而出的木梁形成的圆顶,好让乌鸦落脚。圆顶的中心有一个方形锡斗。在缺少食物的北疆严冬来临之际,饲鸦官每隔几天便会在锡斗里装满玉米c高粱c以及切碎的猪羊内脏,以供乌鸦享用。 每逢到了当年祭坛大战那一天,北疆人还会举行庆典,并焚香祷告,为三足乌祈福。那一天索伦杆上的食物也最为精美。 也是从那时起,北疆人开始把乌鸦奉为部落神鸟,乌拉人的旗帜,也改为一个中间画有三足乌形象的火红太阳图案。 别说是伤害了,就是谁有不敬的举动,都会被族人视为亵渎圣灵,并受到严厉的惩罚。大有一鸟得道,诸鸟升天的感觉。 沙兰城在祭坛大战后被正式改做“圣鸦城”。 附近一个小镇子更直接,干脆就用乌鸦做了镇子名,叫做乌鸦泡(pā一)!“泡”在乌拉人的方言中是“盛大”的意思。 纵观天下,用乌鸦命名的地方恐怕再找不到第二处了,而且,历经了几千年,这个地方依然延用这个名字至今。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怕生错时候,就怕你生错地方,在中土人人厌恶的不祥鸟,竟然在北疆受到如此礼遇,不得不让人感叹造化的无常。 也不知道中土的乌鸦知道此事后,会不会集体迁移,投奔北疆乐土! 圣鸦城紧临黑水河,经过三百年的发展,如今它已成为北疆的都城,同时也是长城以北最繁华,最大的城市。 一城即为一国。中土来北疆的商队,基本上全是在圣鸦城驻扎和完成交易的。 圣鸦城的主人是乌拉人。 乌拉人是目前北疆的实际统治者,除去几个小的居无定所的游牧部落外,在北疆这片土地上其他几个大部族,全都听令于乌拉大族长的召唤,尤其是事关到北疆存亡的大事。就连富察氏也不例外。 北疆实行长老制度,长老院由五位来自不同部落家族的德高望重族人组成。除去大族长外,另四位族长辅助大族长共同管理整个北疆,平衡着各个家族的利益。 五个人象征五根手指,五根手指攥起来才成为一只有力的拳头,所以,北疆人深知团结和睦的道理。 大族长在北疆人心中有着绝对的权威和地位,其地位可以世袭,但其他族人同样也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来夺取大族长的宝座。在族长的宝座上能坐多少年,全看你自己的本事。这是一个强者生存的世界! 只有当上族长,才有资格佩戴长老剑。 长老剑是族长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五位族长每人一把,白色水晶剑柄,青黑色剑身,代表着黑白分明c是非明断,十分醒目。 据说这几口宝剑,是一千年前从一神秘中土人处得来,经历代乌拉大族长法术加持,如今剑有灵气,既能护主人于剑光内,亦能诛敌于百步外。 五口宝剑五种属性,分别对应金c木c水c火c土,五剑合一体威力非比寻常,在当年的祭坛大战中,北疆人就是靠长老剑重挫了狼王。乌拉人将之视为镇国之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 坠崖 鸡冠山崎岖的山路上,一匹枣红马驮着一名女子,缓慢而艰难地向前行进。 显然,枣红匹马对眼前这种山路不太习惯,几次停止不前,一边不停的用蹄子刨着路面,一边不断的嘶鸣,似乎发泄着对主人的不满。 女子只好频频用鞭子催促枣红马前行,同时,还要保证坐在她前面男孩的安全。 自从前几日离开回来客栈后,女子就不停地加紧赶路,本想在过鸡冠山前追上早她几天进入北疆的大商队。然而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希望显然已经落空。 前几天的路其实相对还算好走,万千岭的地势起伏不算太大,特别是商路上,每隔一天路程的地方,都会有一间木刻楞的驿站,供往来的旅人住宿。 再加上前面的大商队刚刚过去,浩大的声势,早已经将商路附近的野兽吓的远远躲藏起来。所以,女子带着小男孩这一路走来还算是顺利。 直到昨晚,他们来到了鸡冠山脚下。 鸡冠山这个名字来源于山的外貌。因其山势十分陡峭,峰尖比肩林立,远远望去,好像公鸡的鸡冠子一样。所以被称冠山。 这名字经常给人一种错觉,往往头一次进入北疆的人都会被其迷惑。觉得这样平淡无奇的名字,应该没什么可怕的,但直到鸡冠山前时,才知道这种想法是大错特错了。 鸡冠山是到达北疆的最后屏障,前面的黑水河在商路通畅的季节,始终有摆渡客船运送旅客。因而,只要闯过这最后一关,就算是顺利到达北疆。 鸡冠山的路和前几天相比,显得更加坎坷不平,一条窄窄的小道盘山而上,路的里侧是岩体稀疏的峭壁,时不时会有脱离的石块落下。而外侧则是立陡的悬崖,随着山势的增高,那悬崖也越发的深不可测,看不见底。 路上,再听不到前几日那种不绝于耳的啾啾虫鸣。如今代替虫鸣的,是偶尔从远处传来的野兽低沉的怒吼,似乎是两兽在不远的前方,正凶狠地进行着你死我活的撕咬。 山上的树木逐渐变得粗壮高大,深绿的杜松和暗褐色的山槐阴沉地默立于路旁,将整条小道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也让整个行程变得更幽深而沉静。马蹄在山道石板上敲出的哒哒声,急促零乱地传向周围,然后撞到岩壁上再反射回来,衬托得周围更加空旷,并让人陡然心生阵阵惶悸。 翻过两个山头后,树木更加茂密了,光线也越来越暗。 在转过了一个弯路,枣红马突然发出惊恐的嘶吼,同时将两前腿高高抬起,险些将母子二人掀下马背。 女子定睛看时,只见前方路中央,赫然有一只不知名的黑色妖兽拦住去路。此刻,那妖兽正抬头看着她们,嘴里还衔着一块血淋淋的食物。妖兽的满脸都是血迹,一对硕大的兽眼放着凶光,地上一只不知名的野兽已被它吃掉大半。 女子连忙捂住孩子的眼睛翻身下马,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将小男孩安顿好轻声嘱咐了几句,然后回身迎着那妖兽走去,寒光闪过,女子宝剑已经出鞘。 那妖兽并不惧怕,见女子走近,便扔掉嘴里的食物,好像一片巨大的黑云般低吼着扑向那女子,转眼就冲到跟前,随即扬起磨盘般大小的爪掌,向女子的头顶狠狠拍了下来。 眼看就要拍中的时候,只见那女子巧移莲步轻挪身形,一闪便躲了过去,并顺势绕到了妖兽的身后。 “呯”的一声巨响,兽掌落处烟尘四起碎石飞溅,这一掌,竟生生将方才女子立足出的地面砸了个大坑。见一掌落空,那妖兽慌忙回身再找那女子,刚转过身,就见一道寒光向那妖兽狠狠刺了过来,只听得“噗嗤”一声响,剑已刺入妖兽胸膛! 妖兽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慌忙用前爪去拔宝剑。可没等妖兽爪子碰到宝剑,那女子已顺势将剑拔出,一股鲜血从伤口喷出来,还带着热气,将女子衣服染红一片。 遭受当胸一剑后,妖兽被彻底激怒了,特别是剧烈的疼痛,让它发了狂一样,张着大嘴向女子猛扑过来,同时挥动两只巨掌再次砸向女子。 女子这次不再退让,只是侧身移步,同时两手握剑,迎着那双巨掌由左下往右上狠狠的横砍出去,挟带着一股劲风。“噗噗”两声闷响,紧跟着一声哀嚎,惊得四周山林鸟雀群起而飞。妖兽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两只巨掌跌落在一旁,血从断肢和脖颈处喷涌而出,染红了地面。 女子见状就势收起宝剑,回身来找那小男孩。 小男孩此时正躲在一块巨石后,惊恐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刚刚那一幕,己把他吓得瑟瑟发抖。 女子顾不得满身的血污,轻轻抱起男孩,将他搂在怀里,一手轻抚男孩的头,一面柔声安慰,和方才斩杀妖兽时判若两人。 枣红马受到惊吓,早已顺着来路跑的无影无踪。休息了片刻,女子只好背起男孩接着赶路,男孩余悸未消,自顾趴在母亲背上紧闭着双眼,使劲搂着女子的脖子,几乎让女子喘不过气来。 女子对此全然不做理会,自顾沿着小路往山上拼命狂奔,她心里清楚,只要再过几个山头,就算闯过鸡冠山。此时脚下这条山路,向前则生,而向后则必死无疑! 如此这般想着,女子竟一口气跑过了两个山头。眼看前方的路似乎逐渐亮堂起来,心中不由得暗暗高兴。可她也已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了。 这条路本来就难走,何况她还背着个孩子,刚才全凭一股急劲,才跑了这么远一段距离,终于,女子实在跑不动了,于是,便找了块较平坦的大石头放下孩子休息,她坐在石头上,一边拭去脸上的汗水,一边拿出腰间的水袋想润润喉咙。 可刚刚拿出水袋,还没来得及喝,只听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女子大惊失色一跃而起,抱起孩子就要往前跑。但已经来不及了,几匹战马风驰电掣般冲到女子面前。随即几个彪形大汉跳下马来,手持刀剑将母子二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一名大汉对女子冷笑一声,抱拳一辑道:“夫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女子并不搭话,将那男孩护在身后,横眉冷对,将手中的宝剑横在胸前。 为首大汉见女子并不答话,又冷笑一声说道:“夫人,在下劝你最好跟着我们回去,否则,就别怪在下不客气了。” 女子仍然没有说话,眼睛盯着几人流露出蔑视的神情。 那男孩藏在母亲的身后,胆怯地将头扭过去不看几人,可女子身后,就是望不见底的万丈深渊让他更加害怕,便只好紧闭双眼。 大汉见此情形知道多说无用,便向身旁的几人一挥手,那几个人便挥动刀剑向女子砍来。 女子并不惊慌,一手护着孩子,另一只手宝剑舞动,犹如凤穿花一般滴水不透。只得听得刀剑相撞之声不绝于耳,一番恶斗,几名大汉竟然没占到半点便宜。 如此这般,几人打斗了几十回合,依然没分胜负。 为首的大汉见状有些着急,便抽出腰下佩剑助阵。那大汉明显比先前几位剑法高明,剑法也十分阴毒,几乎是剑剑取人要害,招招夺人性命。 如此一来,那女子便有些招架不住了,一来是她一个弱女子,如果比技巧,她未必输给眼前几人。但眼前明显比的不是技巧,而是力气。女人的力气究竟敌不过这些大男人,何况,刚刚她又背着孩子跑了那么长一段山路。 再有就是她身后还有一个孩子,她一面要迎敌,一面还要保护孩子的安全。所以,时间一长,女子的剑法开始凌乱起来。但女子的身后就是悬崖,她几次试图夺路而逃,无奈对方人多势重,几次都没有成功。 渐渐的,几名大汉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女子慢慢的向后退,突然孩子惊叫一声,女子回头看时,发现自己已经退到悬崖的边缘,再退半步就要坠落深渊,而那个男孩的脚,一半己经悬空。 就在女子回头看的一霎那,为首大汉看准时机,对准女子的咽喉一剑猛刺过来,那女子身手也好生了得,虽没回头,可手中宝剑却迎了上去。 “砰”的一声,竟然将大汉这一剑硬生生封住了。但由于用力过猛,同时自己的剑也脱手飞了出去。 这时候,另外几名大汉的钢刀也一起砍了下来,女子现在手中没有兵器抵挡,只好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躲闪,但她忘记已经站在悬崖的边缘了。随着那个男孩的又一声惊叫,母子二人双双坠下悬崖! 几名大汉见此收住刀剑,走到悬崖边探头向下看,下面雾气缭绕根本看不到底,想来那母子两人是绝无生还的可能了。 为首的大汉见此,脸上并没有取胜的喜悦,反而满是惋惜和无奈,最后冲几人摆了摆手,几个人翻身上马,沿着来时的路悻悻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 感恩 当年,三足乌在北疆人生死存亡之际出手相助,在击退狼王后,它自身也元气大伤。 因狼兽族袭击祭坛的时候,三足乌的箭伤还没有痊愈,随后在和哈默尔的那场较量中,几乎让它耗尽了法力。要不是后来,布赫人拿出本族珍藏了几代的千年紫参救治,三足乌恐怕早就神魂俱灭了。 三足乌恢复健康后,北疆人将其安顿在柳河山上。 柳河山是一座孑然独立的小山峰,距离祭坛不远,整座山平地而起,海拔虽不算高,但风景却十分秀丽。 山脚下一条清澈的小溪缓缓流过,宁静而柔美。山上两颗同根而生的扶桑树枝繁叶茂,树下几间白茅屋是三足乌的住处,平日里,三足乌便隐去神形,变作一老翁在山中修炼,日子过得倒也平静。 那老翁瘦瘦的体型,一副邻家阿爹打扮,外表看着和蔼可亲,并无出奇之处。如果不知其来历,谁也无法相信,眼前这位瞎眼老头,竟是曾掌握世间万物生息的主宰。 如今历经三百多年,三足乌的法力虽然已经逐渐恢复,但双目却没能复明。而且,每到当年羿射九日那一天,他两眼的箭伤都会准时发作,箭伤发作起来疼痛难忍,同时,那天也是三足乌法力最弱的时候。 有道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三足乌入住后,柳河山成为所有北疆人心中的圣地! 柳河山下,常年有北疆勇士重兵把守,除非经过大族长的允许,否则守卫不会让任何人登上圣山。就连中土的军司长也不例外。 如果有人不经允许,胆敢私闯圣地,即便三足乌不怪罪,等待他的,也将是北疆人最严厉无情的惩处。 北疆人爱恨分明,仇恨可以铭记几世不忘。难能可贵的是,对于救命之恩他们也是如此! 除了侍奉三足乌外,同时,所有北疆人还有一个共同的愿望,那便是为三足乌治疗眼疾,让其复明。这是每个族人自打一生下来,便负有的神圣使命。 尤其是某一任大族长,某年在列祖列宗的灵位前发下重誓,如果有谁能让三足乌双眼复明,北疆便会立即拥护他为新一任的大族长,此誓言任何人都不得违殆。当然,中土的异族除外。 北疆的很多部落,都将信誉看的比生命还重要,失信的人在北疆几乎是寸步难行,北疆人不会同一个不恪守誓言的人打任何交道。就连窑房里的姑娘,也不会为一个不讲信用的男人脱去衣服。 所以,当大族长的这个誓言公布后,不啻于给每位北疆男子打了一针兴奋剂,尤其是那些生活在底层的贫苦北疆人,更是将此事当做改变自己命运的一个机会。 除了大烟炮肆虐的冬天,北疆每个部落都会分批次的派人,去各个地方寻找治疗眼睛的灵丹妙药,历经三百年,始终没有间断。 虽然,每年都有一些人为此而丧失性命,但北疆人却从不退缩。许多人品敦厚的北疆汉子,更是把寻药当做圣命一般看待。领到圣命后自豪无比,因为他们觉得,能为三足乌寻药治病,不仅证明自己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同时更能够证明自己是勇敢无畏的纯北疆爷们。 对于中土商队,北疆人也曾开出重金来寻求治疗眼疾的药方。不过,对于三足乌的秘密,他们绝不会对中土人提起半个字,只推说是为乌拉族的一位元老求药。 而对于三足乌的传闻,从来没有哪位中土人能够证实,有人相信,有的中土人干脆就当故事听。所以圣山对于中土人来说是既神秘又遥远的存在。 虽说中土的药方倒是得到过无数,可奇迹却始终没有发生。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一些见利忘义的江湖骗子浑水摸鱼,尤其是盛产专家和神医的中土莆田。 更有一些要钱不要脸的大师,在得到此消息后,专程赶到北疆,然后凭借丰富的招摇撞骗经验,在北疆屡屡得手,骗得不少金银。 然而三足乌的双眼,却始终看不见东西。 北疆地广人稀,除去中部地势平坦些外,几乎是四面环山。 山林中更是多有狼虫虎豹,虽说当年那场大战后,山中狼兽似乎一夜间少了许多,但消失的大都是些具有一定法术的高等狼兽,而那些普通的四足野兽并没有明显的减少。特别是在经历了三百年的繁衍后,如今山中狼兽成群,更是常常发生野兽袭击人的事件。 为此,领得圣命的寻药人都不是单独外出,大多是几个比较要好的朋友结伴而行,这样途中大伙好彼此有个照应。 今年的季节更替,似乎比每年早了一些,天刚进入深秋,早晚就已经是寒气逼人了。各个部落派出的寻药人开始陆续回来复命。 他们带回的东西更是五花八门,一应俱全。 因为只要他们听说可以治眼疾的,便统统不会放过。小的从不知名的昆虫,再到各种植物种子c各种矿物质,甚至有个寻药小队带回了一整棵树。 据说那树的果实可以让人眼睛复明。所以,几个人费尽千辛万苦,硬是将那棵树连根移来。因为在他们找到这树的时候,树上已经没有果实了。他们打算把树挪回部落栽起来,等待来年开花结果。 北疆有专门的医师,负责检验族人带回的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不可能每找回一件东西,就立马拿去给三足乌治疗,那样未免太唐突了。 经过部落医师的检验,很多物品直接就被扔掉了。而有一些经过验证,确实有功效的东西,则会精心配制,最后制成药剂。为保险起见,往往还会先用一些鸟兽做实验,确宝绝对安全后,最终才会由大族长亲自带领部落最德高望重的医师,登上圣山给三足乌治疗。 今年族人收获颇丰,各个部落寻获的药物,也陆续送到圣鸦城。圣鸦城的医师们,不分昼夜地整理了好多天才算清理完毕。 大族长舒禄果每天都会亲自来查看进展,他希望能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治好三足乌的双眼,完成列祖列宗们所没能实现的夙愿。虽然他清楚地知道,三足乌双眼复明之际,就是他的族长之位卸任之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 千丈崖 鸡冠山千丈崖谷底,这天来了三名乌拉男子。 三个人走到千丈崖前,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崖壁上端仔细看,似乎是在搜寻着什么。看了良久,其中一个矮个的小胖子不耐烦地嘟囔着说道:“我的妈呀,眼睛都看花了,这嘎达哪有空青啊!我现在看啥都像空青,你们找吧,我歇一会”。说完话,他自顾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一屁股坐下了。 另外两人没有理他,仍然专注地在那崖壁上搜索着,仿佛他不存在一样。又看了一会后,两个人才停下来,然后在小胖子旁边先后坐下。 那个小胖子一脸无聊,他看了看两人,又抬头看看千丈崖顶。上面雾气缭绕,什么也看不清,最后他索性伸展四肢,很舒服的躺在身后一处干草上,将整个身体摆成一个宽扁的“大”字。 这时,年纪较大那个人,将几块干肉递给较另一个年轻人说到:“明嘠,先吃点东西,一会咱们得上去找找,要再没有就真得往回走了。恐怕咱们那嘎达没有几个人能摸到这儿呢!” 那小胖子一听这话立马起身嚷嚷到:“啥玩意,还要上去?要上你俩上吧,反正我是不上去了,好家伙,你看这砬子立陡立陡的,咋上啊?” 明嘠没有理他,只当他是空气人。扭头看着那中年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回答到:“好吧,最后再瞅瞅这嘎达,有没有都得回去了,还真有点不甘心就这么回去!” “唉,没办法了,要是再不回去,大烟炮刮起来,再往回走咱得遭老鼻子罪了。”中年人有些无奈地说。 明嘠没再说话,眼睛环顾四周。 千丈崖山谷三面绝壁,只在进谷的方向有一条路,路的两侧紧邻陡峭的悬崖。抬头看上面,仅存一线天光。 而前面的千丈崖石壁,几乎像一堵白花花的墙般,垂直地立在前方挡住去路。 看不到崖顶,想着一会要攀上去,就连是他这个从小就习惯在山崖攀上攀下的乌拉族采药人,也不由得暗自皱起了眉头。 中年人又说到:“放心吧,明嘠,今年找不到,来年春天我们还一起出来,点儿好指不定哪次就让咱们碰上!” 旁边躺着小胖子一听这话,再次抬起上身,半躺着威胁到:“来年你们来还得带着我,要不我就把那事告诉别人!”显然,刚刚一直被冷落让他有点生气。 两人听后都转过头看着他,中年人笑了笑问:“你不说再也不来了吗?你这几天不就吵吵(此处读一声)后悔出来了吗?” 那小胖子听后迟疑了一下说:“谁说不来了,人家是故意唬弄你们。” 明嘠听后没什么表情,自然自语的说:“唉,但愿能找到吧,几百年了!”话没说完叹了一口气。 中年人伸出手,在明嘎肩头拍了两下,然后是一阵沉默。 “你说要是咱们把圣鸦神的眼睛治好,咱三谁来当大族长?”小胖子好像想起什么,没头没脑地问到。 “当然是你啦!”眀嘎一本正经的说到。 “嘿嘿,其实我也没准备当那么大的官!”小胖子兴奋中带着羞涩。“其实吧,到时候就随便给我弄个什么官当当就行主要吧,你说我也没当过大族长啊,到时候万一当不好咋整!”小胖子憧憬着。 “那还不简单,到时候你只管每天吃喝睡就行,有啥事吩咐下边人做!”眀嘎建议到。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啊!”小胖子一拍脑门,然后继续做着美梦。 但这以后,那两人却光顾着闭目休息,不再搭理他了。 小胖子见状心里好不失望,便重新躺下。大大的瞪着双眼望着天空,盘算着荣升大族长后的种种风光,险些不自觉地笑出声来。顿时心头一惊,慌忙偷看旁边二人,发现两人并没有察觉,心中暗喜,并随口哼起一首小调来。 终于,明嘠实在忍受不了那跑了调的歌声,对着他喊道:“狗剩子,我说你行行好不行吗?别再唱了,干点啥玩意不好,非得整这动静折磨人!” 一瞬间,美梦破灭,毫不留情,由大族长变成狗剩子。 小胖子一听这话,一挺身坐起来,一下将嘴里一直嚼着的一根三棱草吐在地上,然后满脸怒气的瞪着明嘠:“怎么又叫我狗剩子?那天不是说好,我要是保密,你以后都不叫我狗剩子了吗?” 明嘠一听满脸苦笑,一边摆着手一边道歉:“好,好,对不起,对不起,狗哦,不对,是根缓,我最最敬爱的根缓大哥,我求求你别再唱了好不好,让我睡一会儿,呆会儿还得爬石砬子呢!” “我乐意唱,我就唱咋了,说话不算数!”根缓听后并不罢休,一边嘟囔着,一边狠狠又瞪了明嘠一眼,仿佛那眼神可以伤人。 明嘠听后并不生气,仍然笑着说:“你总得给我点时间啊,都叫那么多年了,你冷不丁让我改口,我咋能立马就改得过来啊!” 根缓余怒未消,一听这话好像火上浇油,冲着明嘠又喊到:“你就是说话不算数!这几天你都叫我好几次了,我都没稀嘞(“嘞”发lei音,东北话不搭理的意思)你。不紧不离儿就算了,你倒好,还没完了!”根缓越说越气,“好,你说了不算是吧,从现在起,我以后要再和你说话,我就是你孙子!”说罢气鼓鼓地将头扭到一边。 那中年人并不劝阻,只是在一旁乐呵呵的看两人斗嘴,看那光景,他对眼前的场面早已司空见惯。 果然,此后不管明嘠怎么道歉,根缓真的一句话都不说。甚至连看也不看明嘠一眼,不过让明嘠感到庆幸的是,他总算是不再唱了。 明嘠并不纠缠,他偷偷冲那中年人使了个眼色,然后故意大声问道:“庆哥,你去过中土吗?” 中年人被问的莫名其妙,看着明嘠摇摇头。 明嘠接着说到:“去年有一次,我和中土来的几个人喝酒,他们说中土有种地方叫青楼,听说那里面的女人”说到这,明嘠故意停顿了一下,偷眼看了根缓一眼。 根缓一听到“女人”二字,立马转过头,刚想说话,但一眼瞅见明嘠正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坏笑。 他一下想起了刚才的誓言,不由得暗暗得意,心想,幸亏自己反应快,否则这一开口,立马认了个爷爷。 于是他硬生生将已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然后再一次噘着嘴把头扭了过去,心里却十分好奇,明嘎所说的青楼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尤其是里面还有女人!” 明嘠权当没看见,继续说道:“听说那里面的女人,只要给银子就肯和你睡觉。” 这时,那中年人已经明白明嘠的意思,继续笑呵呵的听着不搭话。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圣鸦城的窑子嘛!”根缓一边偷听,一边不屑地想。 明嘠接着说到:“等咱们过几天回去,整不好还能赶上返回中土的商队呢,要是赶趟,我就跟他们去中土,听说中土可好了,特别是女人,贼多。”明嘠故意将“女人和贼多”几字拉长了说,“中土女人不光多,而且还长的贼漂亮,个个都像从天上掉下来的仙女一样。” 说到这,明嘠装模作样的压低了声音,用一只手罩在嘴上,凑到中年男人耳旁说:“庆哥,你知道吗,听说中土的爷们可以娶好几个老婆呢,据说第一个叫老婆,以后的都叫妾!唉,哪像咱们啊,一辈子只能守着一个娘们。”说完做惋惜的样子连连摇着头。 “庆哥,我这次要是去中土,以后就不回来了,我也打算多娶几个妾!”明嘠说完哈哈大笑起来,那中年人也跟着笑了。 其实,当根缓听到明嘠说要去中土的时候,就已经暗中决定要当一次孙子了,但他想了想,又觉得明嘠这爷爷当的太便宜了,于是就忍住了没问。 可现在一听说中土男人可以娶好几个妾,他再也忍不住了。连忙满脸堆笑的凑到明嘠面前说:“我说兄弟,你真打算去中土吗?”可是一连问了几遍,明嘠只顾自己笑了,根本没理他的茬。 根缓见状有些着急,便用手去拉扯明嘠的衣服,明嘠这才止住了笑声,见是根缓拉扯自己,他故意装作吃惊的样子问根缓:“嗳,你不说再不和我说话了吗?刚刚我好像记得有人说,谁要是再和我说话谁就是我孙子来着!” 根缓并不生气,满脸陪着笑说:“兄弟,拉倒吧,你就别窝囊你哥了。对了,你真要去中土吗?” 明嘠清了清嗓子,然后一本正经的说:“是啊,当然是真去了,难道我唬你不成?” 根缓听了连忙说:“我不是那意思,对了,你刚刚说第二个老婆叫什么来着?”他挠挠头问。 “妾!怎么着?你还有啥想法咋地?”明嘎强忍着不笑出来。 “不是,我c我就是想问问你啥时候动身!你看,我们得先赶回家,回家再去中土还赶趟吗?” 明嘠听后笑了起来:“我什么时候动身碍你啥事啊?我又没打算带你去!” 那中年男人听后也是一阵大笑。 根缓听到这一下泄了气,将一直抓着明嘠衣角的手松开,羞臊的满脸通红。但他并不肯作罢,贼心不死地琢磨着,自己怎么说才能让明嘠答应带着自己。 正在这时,突然隐约从千丈崖的上面,传来了刀剑相击的叮当声,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像崖顶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 复命 乌鸦泡小镇原本是黑水河边的一个小渔村,同时也是渡口码头的所在地。 眀嘎他们,是镇子最后回来的一个寻药小队,镇长舒禄满,几天前就开始暗暗为他们担心了。 和其他寻药小队不同的是,眀嘎他们没找到任何药物,却带回来一个中土小孩。刚一进镇子,着实把街上的老百姓吓一跳。人们以为眀嘎他们疯了,要拿这个小男孩做药引子给三足乌治病。 直到了解详情。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根缓从一个喝醉酒的中土人那里得知,有一种叫空青的神奇宝贝可以治疗眼疾,据说,无论失明多久都能治好。 但空青十分罕见,只在北疆人迹罕至的绝壁上偶尔现身。 为了得到关于空青的更多信息,根缓甚至将老爹贮存了多年的一坛虎鞭酒都搭上了,最后,中土人只告诉根缓几句顺口溜:“千丈崖,高又滑,一只白鸟鹰也怕!空青长不大。千丈崖,高又高,空青三天往下掉,谁也找不到。”具体是什么意思,中土人也不知道,反正当年别人就是这么告诉他的。 说完这几句顺口溜,那个中土人已经不敢直着腰站立,忙不迭地跑去圣鸦城,去烟支巷找姑娘测试那药酒的功效去了。 几句没头没脑的顺口溜,又是鸟又是鹰的,让根缓一头雾水。他一度以为被中土人耍了,看着空空的酒坛子,恨的咬牙切齿地要找那个南蛮子算帐。 倒是舒禄庆知道此事后高兴坏了,因为他也听过关于空青的传闻。 “一坛酒换这么个信息,不亏!”舒禄庆拍着根缓的肩膀说。“而且,这几句顺口溜都提到一个地名一一一一一千丈崖,光这几个字就值了。” 后来眀嘎想起来鸡冠山中有个千丈崖,自己前几年进山采药曾经听人说过。几个人便决定前来碰碰运气。 也正是凭借空青这个信息,根缓成功地要挟明嘠和舒禄庆带他一同出去寻药,同时他答应这件事绝对不告诉其他人,当然还有眀嘎永远也不许再喊他狗剩子! 为此,根缓兴奋的好几天都没睡着觉。因以往出外寻药,族人都嫌他笨手笨脚,没人愿意和他结伴而行。所以根缓从没领过寻药圣命,这对于北疆男子来说,简直是天大的侮辱,这次终于得到这个机会,根缓顿时觉得自己扬眉吐气的日子到了。 结果三人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找遍了鸡冠山密林中的悬崖绝壁,还险些丧命于扯龙谷,虽说最后找到了传说中的千丈崖,但终究一无所获。 好在返回前救了那个孩子的事,多少冲淡了空手而归的失望。 “这个孩子和北疆有缘!”舒祿庆如此说。“要不怎么就这么巧被我们碰见呢?” 其实当那个蓝色身影自千丈崖顶直线坠下来的时候,将三人吓了一跳。根缓更是揉了揉眼睛暗暗吃惊的想,难道刚刚眀嘎说的都是真的吗?这才刚刚接近中土,天上就已经开始往下掉女人了吗? 但那个蓝色身影并没有直接落到谷底,而是挂在了悬崖半腰的一颗小树上,可也就是一眨眼的事,那身影晃动几下后还是掉了下来。 三人跑到过去看,见是一名女子,已经摔的口吐鲜血,人眼看着就不行了。 几个人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场面,一时手足无措,谁也不知道此时该做些什么。不过根缓总算是想通了,眼前这女子应该是失足从上面坠落的,因为仙女是不可能以这样的方式下凡人间的。 舒禄庆最先走到那女子跟前,他试图帮助她坐起身来。本来那女子的眼神已逐渐黯淡下去,但看到舒禄庆后,眼中突然重新迸发出光彩。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舒禄庆的手臂,另一只手艰难的举起,指着崖顶,嘴里喃喃的想说些什么,但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几人顺着女子的手向上看去,只见悬崖半腰那颗小树上,一个孩子正哭着望着谷底。 原来,那母子在鸡冠山失足坠崖后,二人幸运的挂在了悬崖半腰的小树上,可那树枝太细了,根本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眼看着就要折断,危急关头,女子为了保护孩子,毅然纵身跳了下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世间,也只有父母可以毫不犹豫的为了保护孩子而牺牲自己,但又有多少子女能为父母做同样的选择呢? 带着一个孩子赶路,无疑减慢了几个人的返程速度。 不过同时也有一点好处,这让那个小男孩有充足的时间和几个人熟悉,尤其是根缓。在镇子里他就是有名的孩子王,此刻,他的这个特长有了用武之地。不到一天功夫,就和小男孩成了好朋友。他甚至还给那个小孩起了个名字叫“崖蛋”。 “因为叔叔是在悬崖上把你救下来的,而且你还是个臭小蛋子(乌拉人对小男孩的统称,女孩则叫丫头蛋子)!”根缓正儿八经地和小男孩解释到。 见小孩不同意,根缓还许诺给小男孩爬树掏鸟窝,只要小男孩答应叫这个名。 崖蛋最终被赫青山老人收养。 青山老人年轻的时候,曾是乌拉部落里数一数二的勇士,无论是行围狩猎,还是和敌对部落发生战争时的冲锋陷阵,从来都是冲在前面。为此,青山老人深受族人的尊敬。 老人原本有两个儿子,但不幸,小儿子在六岁那年得病夭折,大儿子在和黑水部落的一场战争中死在沙场,据说连尸首都没找到。 经此打击,青山老人一下便沉沦下去,人迅速衰老了许多,每天郁郁寡欢,不愿和人交往。后来老夫妻更是搬到了镇子最边缘的地方,过起了离群索居的生活。 族人对老两口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却又无可奈何,他们只盼望老汉的老婆能再生个孩子,冲淡老两口的丧子之痛。 但直到如今,仍然还是老两口相依为命过活。 所以,当舒禄满决定留下崖蛋的时候,就想起青山老人。 老两口乐的老泪纵横,欢天喜地的将崖蛋带回了家,赫青山的老伴儿,更是怎么看都觉得崖蛋和小儿子长得一模一样。 所有中途丧子的父母,或许看到年龄相仿的孩子都觉得像自己的子女吧。这不是错觉,只是母爱使然。 安顿完崖蛋,舒禄庆和明嘠告别镇长回了家,只有根缓留在镇子广场和族人吹起牛皮来。 “嗳,我说根缓(先前喊狗剩子,根缓儿急了那人这才改了口),听说那个孩子是你们冒险救下来的,怎么救的,给大伙讲讲!” 大家将根缓围在正中间,自打根缓出娘胎以来,这是头一次体会到这种重视。这让他受宠若惊起来,但他又不失时机的想借此显显威风。 根缓坐在石墩上,抬头看了一遍周围期待的目光,表情神秘的说到:“你们不知道,说起来可是够玄的了!当时,那孩子被一条大长虫缠住了,眼看着就要被勒没气了,我一下子扑了上去,两手死命的掐住那条长虫的七寸,就是这。”他往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以增加真实性。“掐了老半天,后来那长虫喘不上气给活活憋死了,这才将那个孩子放开。” “是吗?那幸亏你了,要不是你,那孩子八成让长虫给吃了!” “肯定啊,那还用说吗!要不是我,那长虫早把那孩子给活吞了!”根缓心头涌起一股从没有过的自豪感。 “嗳,不对啊!说半天整个都是你一个人的功劳啊?你掐长虫的时候,明嘠和庆哥干啥呢?他们不会在一旁看着吧?”几个熟悉明嘎和舒禄庆的人表示怀疑。 “你说明嘠啊,唉,我告诉你们,你们可别和他说啊!”根缓说着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双手罩在嘴上:“那会儿明嘠都吓尿裤子了。哈哈哈!” 根缓说完得意的大笑起来,感觉这一路上所受明嘠的气,此刻一下全都出了。 大家也跟着笑。 “根缓,你说那长虫大,到底有多大啊?” 根缓想了想说到:“至少也有四五丈长,粗,粗也得有两丈多粗。” “哪有那么大的长虫啊!”当场就有好几个人表示怀疑。 根缓挠了挠脑袋,也觉得那长虫确实有点太大,就改口说道:“嗯,没有四五丈长,怎么也有三丈长!” 众人还是不信,根缓一听急了:“一下站起身来,然后扯开嗓门嚷嚷到:“保证有两丈长,谁要是骗你谁就是你孙子!” “两丈长!” “嗳,我说根缓,有点不对吧,你刚刚说那长虫有两丈粗,现在又说有两丈长,难道那长虫是四方的不成?”这个坏小子一直在找根缓的漏洞。 众人一听,顿时都直起身子哄堂大笑起来。 根缓尴尬的坐在地上,一边挠脑袋,一边看着众人也跟着嘿嘿傻笑,可心中不免暗暗懊恼:“唉,牛皮又吹大了,他奶奶的,怎么总是掌握不好火候呢,都赖该死的眀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 他乡异客 当圣鸦堡高大厚重的青黑色城墙,以及巍峨的尖形红瓦房顶出现在眼前时,杜少成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在北疆的土地上。 因为在他们印象中,北疆始终是偏远落后的不毛之地,除了寒冷就是贫穷。传闻中,北疆人多半都住在地窨子里。就是那种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的简陋房屋。除了地窨子,再就是羊毛毡包和毡帐。 所以当他们看到气势恢宏的圣鸦堡时,惊讶的心情就可想而知了。 就连一路上始终沉默不语的王昌民和冯坤,此时也大呼意外。 “山外有山,城外有城!这话一点不假!”杜少成感叹到。 “总算明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意思了!”冯坤说。 “我看书上说,北疆很多部落至今盛行妇贞女y的风气!”刚刚走了不到十里,蔡京早就忘了船长的女儿。 “妇贞女y?什么意思?”聂万里问到。 “嘿嘿,这都不知道!”蔡京有些得意洋洋。 “妇贞吗,是说女子一旦结了婚,就特别守妇道,全心全意对待丈夫!” “至于女y嘛!”蔡京摇头晃脑地解释着。“就是那些部落的女子,在结婚前,使劲的疯,尽情的玩,想和谁干就和谁干!”说完,蔡京一脸邪恶的笑容。 “老蔡就对这种淫秽之事记得最清楚!”冯坤笑着说。 “淫秽?怎么叫淫秽了,圣人说食c色,性也!你没读过吗?”蔡京一脸的不服气。 可冯坤这次却将脸转到一边,不与他争辩。 中土的商队,大多喜欢住在远离市区的城郊。主要是城里的客栈院子小,没地方放置货物,更不要说马匹。而城郊的客栈,几乎都有个大院子,马厩也大,更重要的是房费还比城里便宜了一半。 顺达客栈位于圣鸦城西边的贫民区,选择在这个客栈住,杜少成倒不是为了贪图便宜的房费,而是自有他的打算。 站在客栈门前,就能看见不远处有颗高大的索伦杆。每到黄昏时候,成群的乌鸦从四面八方飞来聚集在索伦杆上,黑压压一片,围着中间那个空锡斗“呱呱”地恬噪个不停。 “这北疆神鸟,怎么也和咱家那块儿的老鸹一样叫啊!”聂万里还记得刚刚在码头那一茬。 “老聂,这不是在咱家,你真得管着点你这张嘴!小心哪天惹祸。”马志鹏讨厌聂万里的嘴无遮拦。“就得让你时不时的晕晕船,吐吐酸水你才能老实!”他补充到。 冯坤和王昌民在一旁偷笑不搭腔。 客栈院子里,临时搭建了个简易棚子当做饭厅。这些日子每到饭时,饭厅里总是人声鼎沸,来自五湖四海的旅客,三三两两地汇聚一桌,他们一边吃饭,一边谈论着当天的生意,品评着刚刚在北疆发现的新鲜事。 饭厅后边是露天灶台,几口大锅从早到晚始终冒着蒸腾的热气。灶坑里时不时传出木头柈子燃烧时发出的噼啪爆裂声。幸亏那阵子不闹雾霾,否则这种生火方式肯定不被允许。 喊着民生的口号,做着损害民生之事,这大概是中土的城管所唯一擅长的。 北疆人喜欢吃炖菜,据说最经典的是酸菜炖猪肉粉条,遗憾的是酸菜要等入冬临近过年时才能吃到,所以大多数中土人都没有那个口福。 这个季节比较受欢迎的北疆菜,是酱炖老头鱼。那是北疆特有的一种鱼,暗绿色的鳞片,淡黄色的鱼肚,肉质十分细腻,和名字正好形成强烈的反差,味道极为鲜美。 炖老头鱼一定要多放些干辣椒才入味,鱼头掐掉不要,然后用北疆的陈年老酱小火慢炖,只消一会功夫,在几条街外都能闻到那种浓浓的鱼香。 但真正让杜少成他们感觉不可思议的北疆菜,却是那道“乌龙钻白玉”。 所谓乌龙就是北疆的黑泥鳅,白玉则是客栈自己做的大豆腐。炖的时候凉水下锅,豆腐不要切,整块放锅里,然后再将泥鳅下锅,同时用慢火烧水,随着水温越来越热,泥鳅开始纷纷往豆腐里面钻,因为此时豆腐里面温度低。等所有泥鳅全部钻进豆腐里之后,再往锅里加大酱辣椒等佐料,同时用大火炖半个时辰,等豆腐出锅的时候,以外面看不到一条泥鳅为最佳。 这道菜的诀窍在于火候,先缓后急。同时,一定要保证泥鳅下锅时都是活着的。 虽然聂万里觉得泥鳅活炖很残忍,但吃的时候却是一副风卷残云的架势,几乎连鱼刺都没吐。 “太好吃了!”他说。 还有榛蘑炖小鸡,同样征服了差不多所有中土人的胃。 “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肉!”蔡京边剔牙边称赞。 “嗯,蘑菇黑乎乎的,看着不好看,但没想到这么好吃!”冯坤罕见地赞同着蔡京。 “你说这边水是黑的,地是黑的,乌鸦是黑的,鱼是黑的,就连蘑菇也是黑的!还有什么不是黑的?”聂万里好奇的问。 “该黑的地方,自然都是黑的,就看年头到不到了!”蔡京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都跟着大笑,惹得一个在邻桌收拾餐桌的北疆女人,露出一脸鄙夷的神情,然后端着那些碗筷快步走开了。 杜少成他们一共订了三间客房,每两人一间。 入住的第一天晚上,几个人还没躺下,大伙正在杜少成屋里聊天,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开门一看,一个浓妆艳抹的北疆女人,穿着暴露地斜倚在门旁,两个雪白鼓胀的nai子呼之欲出。 “大爷!晚上要找点乐子吗?北疆的天儿冷,要注意保暖啊!”女人的声音油腻腻的,像晚饭的那锅鸡汤。 “旁边有单间!”女人暗示。 杜少成冷冷地回绝了,并极力掩饰内心的厌恶。 “你看,我说吧,妇贞女y,女y!”关上门后,蔡京有些兴奋。 “你真尿兴!那明明是个娘们,你看她那对大nai子啊,我敢说至少已经喂过三个孩子了!”冯坤推测到。 “记住我们是干啥来了!”杜少成废话不多,始终就用这一句话提醒大伙。 他乡的夜总是格外漫长。头一宿,杜少成几乎彻夜未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停地思索着第二天的计划,想着陌生的城市和陌生的人,还有可能遇到的种种场景。 同屋的聂万里早已鼾声如雷,而斜对面的屋子里,则不停的传来一个女人的阵阵呻吟。 这是黄金的九月,往往决定着一年的收成,无论哪行哪业。否则等中土的商队一走,将又是一年的漫长等待。 北疆五月中旬才开始回暖,黑水河也是那时候刚解冻。河面是连绵不绝的冰排互相撞击追逐着向下游漂去,河中鱼虾都不敢浮上水面,船只也不敢下水。 在六月以后,风大浪高,那时的黑水河最凶险,只有北疆渔民敢在风浪中穿行自如。 而一到每年的十月下旬,河面又开始结冰,同时,大雪封山,商路也会被积雪掩埋。此时,连北疆人都不敢轻易尝试穿越鸡冠山。 所以,全年只有九c十两月,是过黑水河的最佳季节。有经验的中土商队,基本都集中在此时赶赴北疆,然后再趁大雪封山前返回中土。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这己经足够了。 因此,九月十月始终是圣鸦堡最为繁忙的日子,尤其是那些客栈和酒馆,常常以人满为患。还有藏在胡同里的窑房。 更有一些略有生意头脑的姑娘,主动出击,住到那些中土商队常常落脚的客栈,占足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先机。 然而在最近几十年,这种情况却悄悄的出现变化。 原来中土在最近几十年里,先后出现几个胆大的诸侯王举兵谋反。天子随即奉天命讨伐,但刚刚镇压了这个,另一个诸侯王又举起大逆不道的旗帜。直搞得朝廷焦头烂额力不从心。 虽然,经过几场血腥杀伐,好歹算是控制住了局面。但那几场战争下来,天朝国力遭受重挫,一时间各地贼匪丛生,帮派林立,各路英雄豪杰更是趁机独霸一方。 常言道,乱世出英雄。而实际正是这些英雄,才导致了乱世! 动荡的时局,让天下人人惶恐,民不聊生,去北疆的商队也因此减少了很多。这直接影响了那些依靠中土商队过活的北疆客栈和船家。 巧合的是最近几十年,北疆也不太平。有几个部落之间也频频发生冲突,军司长几次派信使去中土朝廷求援,但天子却始终没派来一兵一卒。 因那时中土尚且自身难保,所以根本无暇顾及北疆。更何况,中土的天子,其实从心底是不希望北疆和平的。毕竟一个强大,团结的北疆,才是中土实在的威胁。 杜少成他们此行,既不是为了经商,也不是为了游山玩水,他们为了一个遥远的传说而来,要说遥远,其实也并不算太远,不过才三百年的光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 大族长 站在圣鸦堡顶楼的平台上,可以俯瞰整个圣鸦城。 最近这段时间,每天黄昏,舒禄果都会独自上来静坐一会儿。一边欣赏着远处的风景,一边思考着北疆的大事小情。 许多对北疆各部族产生深远影响的决策,都出自这里。 这里是这个城市的最高点。视野四面无阻拦。凭栏远眺,南边可见烟波浩渺的黑水河滚滚向东流去。北方几座高耸的雪山清晰可见,天气晴朗的傍晚,更是常常能目睹日照金山的胜景,令人心驰神往。再往西边看,柳河圣山,每逢此时便会沐浴在金色的夕阳中,呈现一片神秘的橙黄,就连山间的雾气,也泛着浓浓的暖意。 风送来远方清新的空气,隐约间带着山林的味道,深深的吸几口,心情变得无比舒畅。 城堡外的平民区一片繁华景象,纵横交错的街道上人来人往,错落有致的房屋,以城堡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几百年的和平岁月,让北疆人口稳步增长,也让这个城市不断地长大。 在一些繁华的路段,还能看见一些中土商人的货车。即将就要到返程的日子,中土人抓住这最后的时机,卖力推销着商品,优惠的价格,常常让人们将货车围得水泄不通。 每年,中土商队都能为北疆带来丰厚的税收,同时也带来中土的最新消息。而遍布于北疆各个角落里的明哨和暗探,则每天都会将有价值的情报,汇总到圣鸦堡的情报中心。 事关重大的信息,在早上的长老议会上呈报给舒禄果,然后经由大家仔细的分析梳理,权衡利弊,最后做出相应的决定。 经过数百年的建设,圣鸦堡如今己发展成一个规模庞大的城堡群,它是这座城市的心脏。撑控北疆的几大显赫家族,全都居于堡内。 一圈高大坚固的青石城墙和一道又深又宽的护城壕,将城堡和外界隔开,护城壕沟底部布满削尖的木桩,城墙上有全副武装的士兵,日夜不停地巡逻,还不时透过雉堞间的射箭口向下观望,以确保住在堡内权贵老爷们的绝对安全。 这是他们的城市,也是他们的国。 舒禄果是舒禄家族第八任大族长,祭坛大战之后,舒禄这个姓氏,在北疆人心中的地位,再也无人能够取代。虽说大族长之位也曾几度落于旁姓,但舒禄家族很快就重新夺了回来,直到今天,舒禄果已经在大族长的宝座上坐了十几年。 祭坛大战后,北疆迎来了上百年的和平。但久必生变,这是世界不变的规律。在舒禄果成为大族长的这十几年里,体会尤其深刻。 先是中土的纷乱。 实际中土的战乱对北疆没什么直接影响,凭借几道天险,中土内战的战火从没烧到北疆的土地上。只不过,随着战局的变幻,有一年,北疆竟然先后收到两位中土天子的诏书。 两张诏书都宣称自己为正统朝廷,为真正的真龙天子,并互相宣称对方为作乱犯上的冒牌货。而且,还同时命令北疆尽快将当年的贡金押送到自己的都城。 结果北疆哪个都没给,甚至连信也没回。直到几年后,中土平息了叛乱才恢复进献贡金。 当初,到底哪个天子是冒牌货无人能确定,不过,如今可以肯定的是,今天剩下的这个,绝对是正统。 胜者王侯败者贼的道理,亘古不变! 这些年,真正让舒禄果头疼的,是终北人。 终北人生活在北疆的最北方,常年居住在林木线以北的冰原上,他们住雪屋c地穴,骑驯鹿c吃生肉,死后则实行雪葬,埋进雪坑。真正的一个冷冰冰的民族。 终北人剽悍凶猛,在那片不毛之地上,他们从不生产什么东西,除了刀箭。平日以狩猎为生,填饱肚子后,想要别的东西就去临近部落抢。 传说,终北男人从来不哭,即便父母死了也绝不落泪。男人哭泣,会让其他族人瞧不起,终北人觉得,眼泪是软弱的象征。在终北人眼里,一个流泪的男人,无异于一只被阉割的公鹿。 终北人无法容忍偷盗行为。小偷一旦被抓住,无论偷的东西多少都会被处死。偷虽被绝对禁止,但终北人却崇尚明抢。 抢劫邻近部落,本族人也互相抢劫本族人。反正只要是终北人看上的东西,如果对方不给的话,那就只好抢过来了,就连很多终北人的婆娘,也是这么抢来的。而且,他们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强壮的驯鹿占有最肥美的草场,靠的是粗大的鹿角和有力的四肢。不靠武力抢夺,难道还要等着对方拱手相送不成! 能抢来别人东西,是一种自豪,是英勇的表现,更是力量的象征! 所以,与终北人为邻,绝对不是什么开心的事。 实力强的部落,纷纷筑造深沟高垒对抗这个北方恶邻,弱小的部落只好不停的迁徙躲藏。 但一味的躲藏终究不是办法,而且,最近这几十年,终北人在新任酋长乌尔登的统治下越发的横行无忌。 最后,所有北方部落的首领联合起来,跑到圣鸦堡找舒禄果告状。蜿蜒永庆直言不讳的说,如果以后圣鸦堡的晚宴,还打算吃到蜿蜒河的滩羊肉,那首先得保证羊群有安宁的牧场。 高车族的首领说,他们开采铁矿的工人都被终北俘虏当奴隶去了,铁矿石的开采已经停顿。 还有肃慎族的海东青,那是进献中土必不可少的北疆贡品,据说也是中土天子的最爱。但如今也无法按时捕捉到额定的数量。 最后,经过几次大规模的征讨,乌拉铁骑重挫了终北人的驯鹿大军,又经过几次恩威并施的策略,那头野鹿,总算暂时肯安静的吃草了,四邻方得安生。 可最近两年,乌尔登渐渐长大的儿子,重又成为周边新的威胁。 黎冒东不仅继承了其父的凶悍,而且还生的高大强壮,据传闻,黎冒东一顿就能吃下半只滩羊,而且是生肉。最近几年,传回圣鸦堡的情报显示,黎冒东公然宣称,要为乌尔登一血当年战败之耻。 所有这些事情,无时无刻不让舒禄果绷紧了神经。面对可能出现的不测,舒禄果下令,加大在林木线边缘巡逻的力度,并抽调过去几队骑兵驻防在临近的兵营,一旦发生战事,以便能随时驰援。 面对猎人锋芒闪烁的刀刃,野兽暂时没敢轻举妄动。 可就在舒禄果刚刚觉得可以松口气的时候,这几天新的情报显示,今年一些来北疆的中土人,似乎不大对劲。 首先,今年来北疆的中土人,并不全是做生意的商人,有很多中土的武林人士,他们随身佩剑,不苟言笑。还有少数传说中的修真修仙门的,一身布履道袍,在人群中格外扎眼。 这些人,每天在城里闲逛,专挑人多的地方停留,他们和当地的乌拉男子交朋结友,喝酒谈天。但往往说着说着,就扯到了和三足乌相关的内容 三足乌是北疆最大的秘密,他们自然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这却让舒禄果心中起了警觉。 终北人再怎么凶,终归是自家兄弟,只能算是家里兄弟不睦,闹家事。但眼下这些中土人,却是绝对的异族,而且,他们现在似乎在刻意打听北疆最隐秘的事,这不能不让舒禄果产生怀疑。 但目前他所能做的,只能是增加暗哨,密切监视这些中土人的一举一动。同时在圣山那边增派驻防。有时候,以静制动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总不能直接将那些中土人抓起来,然后严刑拷问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吧! 况且,照目前来看,就算真那么做,能不能制服对方还尚且难说。 再过一个月就好了,舒禄果如此对自己说。十月下旬,是返回中土的最后时刻,自打他坐上大族长宝座后,从没有中土人敢留在北疆过冬,一个也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 乌首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一无所获,这不由得让杜少成着起急来。 “我觉得我们应该更深一步和当地人接触。”看杜少成闷闷不乐地在屋里踱来踱去,蔡京提议道。 “你不已经深入接触了吗!”冯坤皮笑肉不笑地说,“深入这么长!”他一边用拇指和食指比划着,一边躲开蔡京砸过来的枕头。 “我觉得这事不能着急,已经几百年了,不可能说找就能找到的!”聂万里安慰杜少成到。 “是啊,急也没用。希望比大海捞针还渺茫!”沉默了好一会儿,杜少成感叹到。 在北疆这些日子,一行人一刻也没闲着,他们兵分三路行动,蔡京和马志鹏去了黑水河沿岸的渔村,找当地的渔民打探,因为传说,当年三足乌就是被一个渔民发现的。 遗憾的是,两人除了学会辨别几种黑水河特有的鱼类外,再无他获。而且,蔡京尤为失望,因为他发现当地的乌拉女子,不仅不如他想象中的开放,甚至还相当保守,她们见到有生人到来,立马躲到门后去了,连个正脸也不肯露一下。 王昌民和冯坤跟随一支多次入疆的老牌商队,深入到蜿蜒族的领地,来回整整十天,结果只带回来一大袋子羊肉干。 杜少成和聂万里每天在圣鸦城里碰运气,集市c茶楼c餐馆都留下了他俩的身影,结果,他俩同样没发现有价值的信息。 杜少成好几次大方的宴请几个刚认识的北疆人,幻想着从这些当地人嘴里套出一点有用的信息。然而,北疆人的戒备心很强,只要一涉及到三足乌相关的事,全都三缄其口,不肯透漏一个字。 只遇到一个不避讳谈三足乌的北疆人。 那是个满脸油光的北疆汉子,酒足饭饱后,那家伙一本正经的向几人肯定三足乌的存在!至于圣鸦神在哪?当然就在这里!汉子斩钉截铁地说。 激动的杜少成几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上,正准备继续套那人的具体方位时,那家伙不紧不慢地用一根草棍剔了剔牙,然后将剔下来的肉渣一口啐在地上,用一只手拍拍长满黑毛的胸膛,“在这!”那家伙一脸戏弄的神情,“圣鸦神就在北疆人的心里”! 还有,这两天他们发现,来北疆寻箭的中土人不止他们几个,还有一些中土人早在他们之前就到了。那些人显然带着同样的目的而来,因为他们也做着同样徒劳无功的尝试。 渐渐的,几人刚动身时的兴奋,开始降温,无数次幻想着找到神箭时的场景,也开始逐一破灭。 “那支箭不会掉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了吧?”深受打击后,蔡京有些失落,是乌拉女人给他的打击。 “我觉得不可能,据说,当年三足乌往下落的时候整个天空都在燃烧,北疆人怎么会看不到!”一直没说话的王昌民此时说到,“而且,当年那支箭确实落在北疆了,这事典籍上都有记载。” “据说,黑水河就是三足乌的血染黑的,以前这条河叫白水河!”冯坤想起书上描述的故事。 “据说!又是据说!”杜少成叹了口气到,“据说逢蒙带着那几支箭升仙了呢!天知道他去了哪!” “那些乌拉人也这么说,前些日子我认识的那个乌拉人,他发誓说,当年河水就是让三足乌的血给染黑的。”冯坤说。“要知道,乌拉人从不轻易起誓的!” “听说,当年北疆人曾进行过大规模的寻箭!”冯坤特意将据说换成了听说。“在黑水河一带找遍了,最后啥都没找到!” “唉,也不知道书上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杜少成苦笑了一下。 “对了,”冯坤突然想起了什么,冲半躺在床上的蔡京说,“蜿蜒人说终北族女子真那样” 话说了一半,众人全没听懂。蔡京更是心不在焉的看着冯坤。 “妇贞女y啊!” “真的吗?”蔡京一听兴奋的一下坐起来,随即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便又重新半躺在床上。“早知道我跟你一块儿去好了!”语气中明显有些懊恼。 三足乌被那渔民救下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快不行了,因而,它并不清楚那支神箭的下落。 再后来,就是祭坛前的那场大战。 虽说在三足乌的帮助下,北疆人最后打败了狼王,但自身也有很大的伤亡。刚刚取得胜利后,北疆人几乎是草木皆兵,每天提心吊胆地提防狼兽的反扑。 所以,很长时间无暇顾及其他。况且,除了那个渔夫外,其他人,就连大族长都压根就不知道羿箭的事。 北疆人真正知道羿箭的存在,还是从前来寻箭的中土人口中听到的,但那已是距离三足乌获救很多年后的事了。 九日之灾平息后,日子安定了,一些武林中人想起那支一直没有找到的羿箭。遍寻中土无果后,大家都将眼光看向遥远的北方。 刚开始是朝廷派来的使者,光明正大的寻找。后来羿为逢蒙所杀,朝廷震惊之余,随后将精力放在追捕逢蒙上,但逢蒙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始终不见半点踪迹。再往后此事不了了之,大家都觉得,逢蒙大概是死在某个隐秘的地方了,同时,寻找落在北方的那支羿箭的事,渐渐再无人提及。 朝廷放弃寻找后,各帮各派却行动起来。谁都知道那支箭的来历,而拥有这样一件仙家宝物,是所有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事。 尤其那些修真c修仙派更是寻宝心切,如果得到这样的宝贝,可以省去他们几十年的修炼,一下就能让修炼得到一个质的提升。 所以那些中土人,不畏路途险恶,纷纷前来北疆寻箭,不知多少人为此失去了生命。 虽然寻箭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但神箭却始终不见踪影,任凭众人怎么折腾,全都无功而返,最后带着失望,踏上返回中土的路。 当年,在得知神箭的事后,几位族长也吓了一大跳。 他们紧张不是没有道理的,几个人都清楚这支箭意味着什么。那可是曾经射落过三足乌的羿之神箭啊!据说,这世上也只有羿箭可以制服三足乌,而眼下,乌拉人的安危全拜三足乌所赐。 所以,大族长暗暗下了决心,无论采取什么方法,都不能让神箭落到异族人手里,这支箭关乎着北疆的命运和未来,北疆的命运怎么可能任由别人掌握呢。 大族长随即对族人下了死令,任何人都不得和中土人提起关于三足乌和羿箭的一丁点信息。如有违背者,一经查证属实,一律处死,绝不姑息。也正是凭借这种严厉的惩罚,才让三足乌的秘密保守至今。 通告族人的同时,大族长也将寻找羿箭当做北疆的头等大事来抓,并亲自带领族人展开寻箭工作。 首先,他们找到了那位乌拉渔民询问神箭下落,但那渔民坚称,自己在救助三足乌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什么神箭,甚至指天发了乌拉人最恶毒的誓。 乌拉人恪守誓言,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发誓。如此一来,大族长便不好追究。况且,在那渔民不在的时候,大族长已经派人偷偷去他家搜查过了,结果一无所获。如今看那渔民如此信誓旦旦的样子,任谁也会相信那渔民的话。 在大族长去圣山拜见三足乌的时候,曾经小心翼翼的提到过羿箭,但三足乌似乎对那箭也无能为力,其神识竟然无法洞察其端倪。而且,三足乌明显的不愿提及羿箭,那是它不愿回首的往事。大族长只好作罢,但找寻羿箭的事始终没有间断,就和寻药一样。 在三足乌坠落的那一带,北疆人找遍了黑水河两岸,上游下游。水性好的乌拉渔夫,甚至潜到水下搜寻,几乎把方圆几里的河床找遍了,但始终一无所获。 北疆人并不气馁,他们明白,羿箭干系重大,假若羿箭真的自此从世间消失了,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但就怕羿箭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落到于三足乌不利的人手中,那后果简直不堪想象。 历经几百年的寻找,羿箭踪影全无。 后来,中土的寻箭人渐渐少了,北疆人也放弃了大规模的寻找,很多人都相信,羿箭真的从世上消失了,永远不会重现。 所以,这段时间一听说,那几个中土人打听三足乌和羿箭,舒禄果一下子就警觉起来。 经过了几百年的民间演义,那神箭也蒙上了传奇色彩。 有的说,当初射落三足乌的时候,那箭便化成一道长虹直冲云霄消失了。 “对,我玛法就说过此事,那还是他的玛法说的呢,当时三足乌落到河里时,他老人家就在跟前,他说当时有一股耀眼的光直冲上天”。马上有人跟着随声附和。 “根本不对,怎么中土的那几支箭没化成长虹上天,就单单咱们这的这支化成长虹了?”立刻有人反驳。 “可中土的那几支最后不也失踪了吗?” “失踪了那是让人给偷走了,没听说化成什么虹啊!”这人口气咄咄逼人。 大家如此这般猜测着,将羿当年射日那几支箭传的神乎其神,尤其是落在北疆这支。 “落在我们北疆这支叫什么来着?” “乌首!” “你说怎么叫这么个名字呢?” “乌首,乌首,乌是黑的意思,首就是脑袋,乌首就是黑色的脑袋,哈哈哈哈!”那人说完得意的大笑。 “你真尿性!还黑脑袋,我看你脑袋就够黑的了,你以也就叫乌首吧!” “哈哈哈哈!”大家听完此言一下哄堂大笑起来,不过打那以后,乌首真的就成了那人的外号,更多人直接叫他“黑头!” 黑头,确实是黑色脑袋的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 安排 雨一连下了好几天。 有道是一场秋雨一场寒,只是几天功夫,树上残存的黄叶便被冷风掠夺一空。一早一晚的气温也骤然降了好几度,让外出的人们纷纷换上厚衣服。 一些收获颇丰的中土商队,开始陆陆续续踏上返程的路,一路上盘算着回去后的赚头。 早上的长老议会过后,族长们陆续离去,议事厅内只剩下舒禄果和苏勒。 舒禄果心事重重地坐在那一言不发,紧锁着眉头。二族长苏勒坐在旁边同样一声不响,只是时不时地看着台阶下两个乌拉暗探。 那两个乌拉人,显然第一次来到这种庄严的地方,其中一个个子稍矮的男子,手里拿着雨具,不停的偷偷四处打量,眼里流露着惊奇和兴奋。 长老院的议事厅是圣鸦堡的核心,所有事关北疆的重大决定,都是在这里正式对外昭告。 一个半月形的高台,将大厅分成两个等级。台下,是普通北疆官员,及各部落族长向长老院做汇报时的站立之所。 拾阶而上,灰白相间的花岗岩平台上,安放着五把鹅掌楸椅子,正中间那把最大,那是大族长的座位。略微靠后位列两旁的其他四把,是其他几位族长的。 五把椅子后面,是一面巨大的根雕屏风,那是一棵树几乎完整的根系,纠缠交错,组成一副复杂的图案。 议事厅四壁是暗绿色的橄榄岩贴面,在墙上灯火的映照下,显得厚重幽深质感十足。几根粗大的蛇纹岩石柱,对称分布于大厅两侧,石柱表面向上旋转的青灰色条纹,让人看着不仅没有占用空间的感觉,反而觉得更加气派宽敞! 在每颗石柱的顶端,分别挂着几盏野猪油铜灯,晃动的火焰,将大厅照得灯火通明。 “下雨天也不能放松警惕,必需时刻盯紧着点!”沉默了好半天,苏勒说。 “是,请族长放心。不过这两天,那几个家伙倒是挺消停,除了偶尔到馆子喝酒以外,其他时间基本都呆在客栈。”矮个男子说。 “还有,那个长得白白的南蛮子,他晚上常去烟支街的窑房。”高个男子补充到。 “嗯”舒禄果听后若有所思的答应着。 “族长,我觉得,这几个人都不是平常人!”另一人猜测到。 舒禄果没有说话,抬头看着那人,眼神带着疑问。 “就瞅他们用的剑吧,就能感觉出来!那绝对不是普通的剑。” “还有,昨天他们其中两个人到馆子喝酒,我和大喜也跟了进去,假装吃饭坐在他俩邻桌,后来那俩人喝多了,个高那个好像嘟囔着什么羿之神箭一类的话!” “哦,是吗?”舒禄果听到这里心头一震,“他们还说什么了?” “别的就没说了。他说找神箭的时候,那个矮个的不让他说,把他的话打断了!”大喜抢着说到。 舒禄果没有再继续往下问,但此时的眉头却渐渐拧成了一个结。 “族长!”这时,高个的乌拉人小心翼翼的问到:“羿之神箭不是早就没影了吗?他们怎么还在找啊?” 舒禄果抬起头瞪了那个乌拉人一眼,目光如炬。 那乌拉人顿时吓的低下了头,不由自主的往后挪动了两下再不敢做声。 沉思了片刻,舒禄果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不再说话。 外面还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过了一会,苏勒起身对两人说到:“从今天起,你俩要全天不间断监视那几个中土人,回头我再给你俩派几个人手,要盯到他们离开北疆为止!”苏勒一脸严肃地说,”要是盯丢了我可拿你俩试问!有意外情况要及时和我汇报。听见了没有?” “是!”两人齐声答到。 又沉默了片刻,苏勒向他俩挥了挥手,说到:“你们下去吧!” 两人诺诺而退。 两个暗探走后,百夫长岱钦来到议事厅,向舒禄果做圣鸦城近三日的综合汇报。 南北通商的季节,舒禄果命令岱钦最多三天就汇报一下城里的各方面情况。 岱钦四十左右岁的年纪,生的膀大腰圆,魁梧的身材走路带风。一张黑里透红的脸上很少见到笑容,冷酷的眼神里同时透着几分稳重。 岱钦在乌拉人中是剑术一流的高手,他常年一身戎装,直接听命于舒禄果。 百夫长的首要职责,是保证圣鸦堡和圣山的安全,圣鸦城守备队亦全权由他指挥。 每年这两个月,守备队都保持战斗状态,以便随时应对各种突发的情况。 南北方民族,巨大的生活习俗差异,让各种冲突在整个九c十月间不停发生,好在以醉酒打架一类的治安事件居多。 “听说住在西城的那几个中土人,有点问题!”大族长忧心忡忡地对岱钦说。 “这段时间,千万要看守好圣山,圣山那边可不能出任何差错。要是不行,每个道口再多安排几名岗哨,绝不能让那几个中土人靠近圣山!” 岱钦严肃的点点头,盯着大族长平静地说:“请族长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进入圣山!” 大族长听后赞许的点了点头。 停顿了片刻岱钦补充到:“而且,我已经在外围增加了一层岗哨,一直到河西那边,都有人把守,如果有意外情况,我会马上通知您。” “城里呢?”苏勒插口问到。 “城里最近没什么大事,昨晚一个中土醉鬼喝多了,结果回客栈点了一把火,不过好在没人受伤!” “这些南蛮子,酒量不行,偏要打肿脸充胖子!”苏勒嗤之以鼻到。 “嗯,那家伙今天早上才醒酒!”苏勒微微笑了一下说,“已经解决完了,赔了客栈五个银贝!” “五个银贝!五个银贝!”舒禄果听后自言自语地重复到。 “唉!要是什么事都能用钱解决就好了!”说完,他叹了一口气。 苏勒和岱钦互相对望了一眼,没有说话。 “全靠你了!”舒禄果伸出手,拍了拍岱钦的肩头,然后说道:“好了,你去安排吧!” 岱钦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议事厅里,只剩下舒禄果和苏勒二人,野猪油灯不知疲倦的滋滋作响着,合着外面哗哗的雨声,似乎在窃窃私语着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最近一段时间,北疆陆续发生了一些看似平常,但似乎又很不平常的事。 普通百姓只是当做茶余饭后消遣的话题,谈论几天后便作罢了。但所有的事件汇聚到舒禄果这里,让他渐渐的发现,这些事件似乎存在着某种联系,但联系在哪,一时却又无法断定。 首先,是那些来自中土的武林人士!现在可以断定,这些人就是为了羿箭而来!但舒禄果同时感觉,他们似乎还对三足乌产生了兴趣! 尤其是前些日子,一个窑房的老鸨子前来报告,说他们有位姑娘接待了一位奇怪的客人,那位中土男人出手大方,姑娘陪他一晚能得到一个银贝!“一个银贝啊,大人!”那老鸨子,在和苏勒述说的时候仍然难掩激动。 “但他并不和姑娘办事,而是每晚让陪他的姑娘给他讲一个故事,故事的内容必须和北疆一些传说有关。比方说祭坛大战,还有什么神箭之类的传说!” 结果那几天,搞得所有姑娘,晚上都蜂拥到那个男人的房间去讲故事。 “大人,您倒是说说看,这可怎么行!一些老客人己经和我表达了强烈的不满!再说了,要是只讲故事不办事,那我这窑房倒成了什么地方了?”老鸨子有些愤愤然。 接着是是西部的牧区,最近也出现状况。 那是蜿蜒族最大的一个牧场,突然接连遭到狼群密集的袭击,损失惨重。 北疆已经有三百年的光景,没有遭受到如此规模的狼群骚扰了,和平的日子久了,一点的风吹草动都会带来恐慌。 长老院迅速做出决定,派出几百乌拉铁骑,前去支援,同时,对牧场周围几百里的范围内进行一次彻底的搜查,消灭进犯的狼群。但却几乎一无所获,最后领队的骑兵队长,不得不弄死几只哈士奇冒充野狼回来交差。 还有,太平峰狼堡废墟那,几个乌拉猎人,几次声称在废墟中发现了狼人的踪迹。 据说,有一次,他们亲眼目睹一个陌生汉子,一眨眼功夫就变成一个青面獠牙的狼人,几个人差点被当场嚇破胆。 可当北疆骑兵赶去的时候,却什么也没看到。空荡荡的废墟中,连一根狼毛也没有发现。 如此几次,在被族人嘲笑了一番后,此事不了了之,但几个猎人说什么也不肯再去狼堡废墟那打猎。 这些信息,渐渐的在舒禄果心中打成一个大大的结,同时也让他感到阵阵不安。 “冬天真要到了吗?” 舒禄果走出屋外,站在议事厅廊檐下的台阶上向远处眺望。 苏勒也跟着来到外面。 雨越下越大,门前的广场被冲刷的干净异常。 站在台阶上往西看,隐约间能看到一座孤苦伶仃的小山头,在风雨中飘摇,仿佛狂风巨浪海面上的一叶扁舟。 那就是北疆人心中的圣地一一一柳河山,而山上,则住着所有北疆人奉为神明的三足乌。 一阵风吹来,将雨水吹溅在两人身上,舒禄果浑然不知,他盯着西边圣山看了好一会儿,嘴里自言自语的说道:“羿箭!羿之神箭!你到底在哪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 密谋 一连下了十多天后,雨终于停了。 随后的日子,天气报复性的晴空万里,气温也随着回升,这是朔风吹起前北疆的最后温存。 这段时间,大喜和黑头简直苦不堪言,每天做贼似的,跟在那几个中土人后面四处转悠,直弄的身心疲惫。 此刻,两人才深深体会到,跟踪这活,简直不是人干的。跟的太紧,容易让对方察觉,万一整出个窃听门事件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可离的太远,又容易跟丢了目标,到头来免不了又要受到苏勒的斥责。 黑头刚开始领命时的荣光心情,此刻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要不是大喜的劝阻,他怕是早就去找苏勒要求换人不干了。想到大族长严厉的眼神后,黑头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在苏勒严令他俩对那几个中土人加强监视后,俩人干脆搬进了顺达客栈,就住在那几个中土人斜对面的房间里。 白天,他们始终盯着那几个人的动向。晚上,同样要时刻保持警惕,监视着对面房间的声响。两个人都绷紧了神经,生怕因一时疏忽而出错。 几个中土人白天常常分开出门,有时候客房里还留下两个人,好在苏勒及时增派了监视的人手。大喜几次瞅机会将耳朵贴在中土人的房门上听动静,但怎奈屋内几人说话的声音太小,根本听不清谈论内容。 唯一庆幸的是,这几个中土人生活还算比较有规律。 每天,几个人都在早上差不多相同的时间到饭厅吃早餐,然后便两两分开。黑头随即安排新来的乌拉暗探分开跟踪。晚上,暗探随着那些中土人的回归,陆续回来交命。 最后,再由黑头偷偷返回圣鸦堡,将这一天发生的情况面报给苏勒。 这几个中土人引起舒禄果的注意,是因为圣鸦城西边接连发生的两件事。 一次是其中两个中土人,有一天看似信马由缰的走到了城西面的河西地方,最后被那里的乌拉岗哨拦下。再往前就是北疆人的祭坛圣地,外族人不得入内,那两个中土人并没有硬往里闯,听后很和气的就调转马头回去了。 但只是隔了两天,河西岗哨再一次拦下了两个陌生的中土人,不同的这次是两个中土僧人。 舒禄果认为,此事绝非偶然。关于北疆祭坛和圣山的事,在每个中土人刚刚踏上北疆的时候,都会由专人进行通告。 圣山和祭坛是北疆人的圣地,绝对不允许外族人进入,擅闯圣地者立死!为此,这两个地方在中土人心中既充满神秘,又让人感觉恐怖! 其实祭坛还好些,曾有中土人偷偷上去过,“就是一个黄土台子,上面立了几个木桩!”那人故意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向旁人炫耀。 但圣山不同,几百年来,中土关于圣山的传闻各种各样,但从来无法确认,真有哪个中土人私上过圣山,并活着下来了。 实际上别说是私登圣山,就连靠近都不容易。离圣山十几里地,就开始有北疆勇士设立的关卡。没有大族长的通行牌,即便是北疆人也休想通过。 所以,自圣山设立那天起,就始终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不仅是对中土人,就连大部分北疆平民也无法确定,在那个小山丘上到底有什么。 中土人来北疆,大多是为了谋财,他们知道北疆人信仰的虔诚,现在人家已经事先做了声明,如果再违背人家的规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何况大家谁也不愿意惹麻烦,因而,几乎从来没有外族人冒犯北疆圣地。 但杜少成他们例外。 中土人两次欲私闯圣山,苏勒也觉得绝非偶然,仔细推敲起来,感觉更像是某种试探。莫非那几个中土人打听到了三足乌的事?长老院很担心。但想到守卫圣山的是岱钦,心里随即踏实了许多。 这天刚吃过晚饭,那几个中土人陆续回到客栈,他们先后进了客栈二楼北边最大那间客房,然后将房门关闭。 黑头透过门缝见外面安静了下来,便蹑手蹑脚的来到中土人那间客房外面,屏住呼吸,将耳朵贴在客房的门上仔细听里面的动静。身后大喜紧张的警戒着,一边不停的小声问他听到了什么。 屋内,六个人围坐在一张木桌前,桌子上亮着一盏野猪油灯,晃动的灯火映照着几人严肃的表情。几人都没有说话,都看着那油灯的火焰心有所思。 良久,正对着门坐的杜少成开了口:“如此看来,除去圣鸦堡以外,这一片我们唯一没能去过的地方,就是西河那边的圣山了!” “恩!”蔡京漫不经心地答道。 “这次我们来的时候,我特意去问了老于他们!”聂万里说。 “老于?”杜少成似乎一时想不起来老于是谁了! “就是去年,差点死在黑水的那个家伙,脸上有颗黑痣的!”聂万里解释说。 “哦,是他啊!那家伙的剑法还不错呢!”冯坤曾和他比过剑法。 “是的!” “他连续来北疆好几年”,聂万里接着说:“据他说,除了圣鸦堡外,北疆最神秘的地方就是圣山!没有中土人能靠近!” “那个小山包不高,防守那么严密,肯定山上藏着秘密”。蔡京有些兴趣。 “难道传说是真的吗?”杜少成想起流传的故事。 “我看咱们也别乱找了,就算北疆人真没找到羿箭,但这个山上一定藏着和羿箭有关的秘密!”聂万里武断地说,“哥几个明天直接杀上圣山准能找到线索!”他是个急性子。 “嘘!”一直没说话的王昌民推了他一下,提醒他到:“老聂,你能不能小点声啊!说不定那几个乌拉探子就在门外偷听呢!” “乌拉探子?”蔡京莫明其妙地反问到。 “靠,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光顾得瞧着乌拉娘们漂亮了?这事都没发现?亏你好意思总说自己洞察力超群!”冯坤和蔡京是对头。 几个人听后都低头偷偷的笑,蔡京挠了挠脑袋,也跟着尴尬的笑了笑没再吱声。 “圣山可不是平常的地方,那在乌拉人心中神圣不可侵犯!”杜少成正色道,“如果外族人胆敢私闯,就等于公然与所有的北疆人为敌!尤其是乌拉人,他们会毫不留情的!所以我们绝不能冒然行事,一定要想个权益的办法!” 众人听后都点头表示同意。 沉默片刻,蔡京突然想起什么说:“对了,老杜,前几天,我碰到两个中土僧人,看打扮好像是南嵩寺的!” “哦!”杜少成感到很意外,“南嵩寺?他们怎么也来了?” “不知道,那天我在西门外看到他们,好像是从西河那边来的。” “这回热闹了”,聂万里一听来了兴致,“和尚不好好念经,跑北疆来干嘛,这边又没有寺院!” “难不成,他们也是为了羿箭的事来的?”冯坤猜测到。 “艹,这帮和尚,都说出家人既入佛门就该一心向佛,清心寡欲,他们怎么也打起羿箭的主意来了!”蔡京不屑地表示。 “嗨,那是帮假和尚!南嵩寺以前的几任方丈,在武林中还是挺有威望的,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是一任不如一任!” “特别是现在那个大头方丈,艹,还有一点出家人的样子吗!好好一个千年古寺,让这厮糟蹋的不成样子!”还是数蔡京嗓门最大,不过,这次不涉及到秘密没人提醒他。 “就是,我听说现在寺里那些和尚,也不本分念经了,每天就琢磨着怎么赚银子!”冯坤早就对此痛心疾首。 “听说很多香客都上过当呢,一根香他妈的居然能卖到六千文啊,我靠,简直打劫啊!”王昌民幽幽地说。 “天价香算啥啊!据说现在他们在中土开了好多武校,而且学费还不便宜呢!看看这些出家人,生意做的多红火,让很多职业商人都不如呢!” “要我看,这两个和尚八成不是来找羿箭的,弄不好他们打算在北疆开武校的吧!”蔡京推测到。 这推测引起大伙一阵笑声。 显然,背后消遣他人,是件容易让人满足而高兴的事,此时屋里的气氛比刚刚热烈了好多。 笑声过后,又是一阵沉默。 房门外,黑头这次总算听清了屋里人说话的内容。 听屋里没了动静,黑头赶忙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子,轻轻的将房门关上,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然后一下子重重的躺在床上,然后才对早已经急不可耐的大喜说道:“靠,累死老子了。这帮南蛮子啊,就知道背后埋汰人,他们在取笑什么寺的和尚呢!” “和尚?”大喜头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黑头痛苦的摇了摇头,似乎已没力气给大喜解释。 中土人的客房里,杜少成在做最后的决定。 “那两个和尚住在哪里?”杜少成问。 “他们住在城里。”蔡京回答到。 “看来,这次我们的伴还真不少!我觉得咱们应该和他们交流一下!” “嗯!”众人都觉得有理。 “说不上,他们兴许还能帮上忙呢!”杜少成说完,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们除了埋汰人就没说别的?”另一个屋里,大喜还在刨根问底。 黑头躺了一会猛地坐起身,“他们好像说要去圣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 试探 北疆很少见到和尚,很多北疆人,甚至根本不知道和尚的概念 因而,那两个和尚一在北疆出现,立刻引起了当地人的围观。 特别是乌拉人的小孩子,更是对这两个穿灰布袈裟的光头和尚充满好奇。 那两个和尚在前面走,后面常常跟着一群乌拉小孩追着看。偶尔,还有调皮的淘小子,用小石子砍两人的屁股。两个和尚对此虽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 其实,中土僧人刚一踏上北疆的土地,情报便立刻传送到圣鸦堡。舒禄果对和尚略有耳闻,只是简单的询问几句,并没放在心上。 但过了几天,族人前来报告,说那两个和尚请求拜见大族长,说是有要事相商。 会见安排在议事厅。 两个和尚一大一小,大和尚看着大约四五十岁,宽眉大眼,一身灰布袈裟,脖子上带着一串黑色的佛珠,行家里手一眼便可以看出,那绝不是普通的佛珠,定是威力非比寻常的佛家法器。 大和尚人虽然称不上慈眉善目,但给人的印象却也是彬彬有礼。 那小和尚倒是生的眉清目秀。看着也就二十几岁的光景,背后斜背着一柄宝剑,整个宝剑用布裹着,只露出两绺剑穗飘洒在肩头,让人看着直替他担心,如此装束,万一突遇强敌,对手是否肯给他拆包拔剑的机会。 年长的和尚姓王,自称王大师,系一云游僧人,当初师从南嵩寺,到如今已经在外云游十几年了。 舒禄果听后浑身打了个激灵,心中暗暗吃惊的想:“难道中土名声大噪的王大师,竟然跑到北疆来了吗?” 据说在中土,大师结交的都是些名流和达官贵人。普通百姓,想一睹大师仙颜都非常困难! 而眼下,大师竟然主动上门拜见自己,这是何等的荣幸!如此想着,大族长不由自主的将身子挺直了些,态度不知不觉中也变和善了。 大师声称,此次来北疆是为了宣扬佛法,普渡众生! 他悲天悯人的感慨到,北疆如此辽阔的土地上,竟然没有一座寺院,这实在是一种遗憾! 接着,便不厌其烦的向舒禄果大谈佛家理论,希望得到这位北疆统治者的赞同。 他忘了,北疆人有自己的信仰,除却三足乌外,北疆入只信奉天父地母。 天父赐予风调雨顺的时节c年景,地母孕育肥美的水草,健壮的牛羊。 现在王大师大放厥词,说天下众生无不在佛祖的庇护之下,舒禄果听着有些不痛快。 但碍于面子,他并没有发火,只是庄重申明北疆人的信仰。 但萨满国师巴尔达,却忍耐不住了。 “除却圣鸦神外,天父地母才是世间的真神!天神地母孕育万物,包括你们的佛祖!”巴尔达不客气的说。 宣法没达到预期效果,主人似乎还有些不高兴了,王大师带着小和尚灰溜溜的离开了议事厅。 冯坤和王昌民暗中观察了几天,除了弄清楚大和尚姓王以外,并没有其他收获。但直觉告诉他俩,这两个和尚,肯定不是来宣扬佛法的。 那天晚上,几人就觉得这俩和尚可能也是冲着羿箭来的。虽然暂时没什么证据。为了尽快摸清这俩和尚的底细,两人得有必要来一次正面相逢。 这天,王大师领着小和尚刚出客栈大门,等候多时的王c冯二人直接迎了上去。 “大师好!”走到王大师面前,两人双双抱拳。 “施主好!敢问施主有何事请教?”王大师竖掌还礼。 “哦,这个,没有重要的事请教,只是想和大师认识一下,身在北疆,我们这也算是中土同乡了!”冯坤早就想好一套嗑。 大师闻言,微微一笑:“普天之下,芸芸众生皆受我佛庇佑,皆为佛之子民,何必又分北疆中土呢!” 王昌民听后连挑大指夸赞到:“说的好!说的好!不亏是我中土的高僧!” “施主过奖了!”老和尚谦卑的双手合十:“敢问两位施主尊号?” “请问大师,此来北疆有何贵干?”以礼作答后,冯坤单刀直入地问。 大师再次双掌合十:“老衲此来全为佛事!” “哦,何为佛事?” “凡宣扬佛法,发扬佛德之事,皆为佛事!”王大师正色到,“纵观天下,众生皆为佛祖护佑,无微不至,使民享太平清净之生活。而唯独此方之民不谙佛事!实乃此方众生之不幸也!阿弥陀佛,善哉c善哉!”大师说完一脸惋惜。 冯坤突然想起蔡京的话,不由笑着问到:“哦,原来大师是想在北疆建分院啊!” “施主此言差矣!贫僧此来为宣扬佛法c为此方众生布施佛音!”大师有些不悦。 王昌民见状插言到:“我等凡夫俗子不懂佛理,还望大师莫怪!”说罢,没等大师回话,王昌民冲那小和尚说:“小师傅好长相!师傅的剑想必更是难得一见!不知可否让在下开开眼?” 小和尚已经冷眼看两人多时,现在见王昌民居然要看自己的宝剑,当下眉头一皱冷冷答到:“习武之人视兵器为生命,岂可轻易示人,施主身在江湖,不会连此事都不懂吧?” 冯坤听后嬉皮笑脸的抢着说:“哎呀,一把剑而矣!看看又有何妨,来来来,先给你看我的!” 没等小和尚回答,只听“苍啷”一声响,几人眼前一道寒光闪过,冯坤的宝剑已经出鞘。 剑一出鞘,现场气氛顿时大变,冯坤乃中土有名的剑客,他的剑自然非同寻常,那是冯家祖传几代的宝物。 冯坤变得一脸庄重,一手持剑,一手轻抚剑身缓缓说到:“此剑名曰“一人”,意思是说此剑一出,四周再无旁人,只有剑的主人尚在,故名“一人剑!” 说罢,一式“仙人指路”,将剑尖指向那小和尚到:“小师傅可曾听说过此剑?” 说话间,暗暗催动真气,顿时一人剑泛起幽幽的光,一股冷森森的剑气直向小和尚冲去。 小和尚并不惧怕,也没摘自己背后的剑,只是一字一句回到:“剑是好剑,只可惜杀气太重!”说完,他双掌合十,闭上两眼,心中默念真诀。 忽然,那小和尚的袈裟无风自动起来,冯坤只觉得,自己发出的剑气直冲小和尚而去,开始并无阻拦,但在逼近到小和尚身体一尺开外的地方,好像猛然间撞在了一堵无形的气墙上,那墙不软也不硬,但却刚刚好能挡住剑气的侵入。冯坤更感觉自己那股剑气没有着力点,手中宝剑,仿佛插在粘稠的泥坑里搅动。明明无坚不摧,此刻却又无能为力。 两人如此僵持了一会,冯坤慢慢运足真气,一人剑发出微微的蜂鸣,剑尖也开始轻微的颤动。 小和尚此时己睁开眼,一脸的凝重,身上的袈裟被风吹的向后微微摆动。虽然他还是没有拔剑,但一道寒光,己从那个包裹里透了出来。 冯坤感受到小和尚的厚道真力,心中明白,对方绝非等闲之辈,不由得较上了真劲,不断变换着剑尖方向。 片刻后,一人剑几乎变得通体透明,散发着耀眼的蓝光,让人不可直视。凛凛剑气,源源不断的冲向对方。 慢慢的,小和尚有些吃力,他催动的那道气墙,已渐渐靠近自己的身体,而对方的剑气,似乎并没有减弱的意思。自己的宝剑,虽然也是光华四射,但,旁观者看的明白,一人剑的光芒更加耀眼,更加的势不可挡。 冯坤不由暗暗得意起来,他感到一人剑的剑气,似乎马上就要穿透对方的防御真气墙,几次试探寻找薄弱的地方,虽然都没能成功,但眼下,那道气墙已经被自己逼到紧贴其身的距离。 但冯坤高兴的太早了。 就在他觉得马上要破掉对方气墙的时候,突然,那道气墙猛然间首尾相接,化作一个无形真气筒,将小和尚围在里面,同时还旋转起来,并不断向外膨胀,只是一瞬间,便将一人剑的剑气化为无形。并倒逼回来。 冯坤正得意,突然的变化让他猝不及防。一人剑不由自主的向上翘了起来。 冯坤大惊,他不明白,明明自己就要攻破了对方的气墙了,可那气墙怎么突然间强大了起来呢? 此刻,那道气墙不仅膨胀了许多,而且竟然开始反击了。 一个人去撞墙,不仅没有撞倒墙,反过来,那墙倒主动来撞他了,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小和尚看起来和方才没有太多变化,只是身上的袈裟,此时彷佛充了气一般鼓胀起来。自他胸前生出蓬蓬白气,渐渐的将一人剑的光芒完全挡住。 这回轮到冯坤感觉吃力了,手中的剑,彷佛承受着千斤般的重量一样。可剑尖却反而奇怪的慢慢向上抬,直至指向天空。 同时,一人剑通体的蓝光慢慢变弱。冯坤心更是担心起来,生怕一人剑就此折断。 他很想就此收手,但又不敢轻易作罢,眼下如果只是他冒然收手,对方并不罢休,那他很可能会被对方真气瞬间击伤。 想到这,冯坤只好咬牙坚持着,同时拼了全身力气,将真气源源不断的输送到一人剑上,努力的将剑尖重新对准白气中的小和尚。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好多乌拉人远远的在看热闹,他们不明白这几个中土人在干嘛,但看架势似乎挺严重。 真气筒旋转的越来越快,小和尚胸前白气也越来越浓重。冯坤有些坚持不住了,手腕开始发麻,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淌下来。 王昌民在一旁看着冯坤如此状态,心里干着急,却没有丝毫办法。 王大师在一旁一直双掌合十,闭眼念佛,脖子上的佛珠发出阵阵青光。 突然,“嘭”的一声响,冯坤猛然向后倒退了几步,踉跄着勉强站住,脸上一阵痛苦的抽搐,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里,一人剑好歹算是没有脱手飞出去。 再看那小和尚,也是如此摸样,不过他仍冷冷的看着冯坤,眼神里并没有半点服气。 王昌民赶紧过去扶住冯坤。 缓了口气,冯坤推开王昌民,冲那小和尚抱了抱拳说:“小师傅果然好功夫,在下领教了!” 小和尚用轻蔑的眼光看着冯坤说:“施主的剑果然非同寻常,在下算是开眼了!” 两人一问一答倒是押韵,但彼此看对方的眼神却不带半点友善。 这时王大师睁开眼,插言到:“施主剑法超群,老衲佩服!小徒不逊,如有得罪之处,还望施主海涵!” 大师话音刚落,王昌民抢着客气到:“哪里,哪里,大家都在江湖中行走,切磋武艺是很正常的事,哪有得罪之说!” 大师听后笑着说:“这样最好,如果两位施主没有别的事,老衲就和徒弟告辞了!” 王昌民连忙一抱拳:“大师请便,日后有空再和大师请教。” 大师点头还礼,带着小和尚穿过围观的人群径直走了。 “真没劲!比划半天也没动手!”几个看热闹的乌拉人感觉意犹未尽,看着王c冯二人失望地嘀咕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 苏勒 望江楼二楼的一个豪华雅间里,纳喇苏勒站在窗前,静静看着远处的江景思绪万千,直到赫恫进来禀报。 望江楼是圣鸦城最有名气的酒楼,几乎所有北疆人都知道,那是纳喇家族最知名的产业。 圣鸦城的贵族名流们请客吃饭,大多乐意到此,一是望江楼豪华考究的装饰,让请客的人觉得有面子。再有就是,好多人内心深处,渴望能籍此和北疆最为显赫的家族发生点交集,虽然这只是一种幻想。 另外还有一个较实在的原因,这个酒楼毕竟非普通北疆平民能消费起的地方,因而在这就餐很少有那些闲杂人等打扰。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一规律,在任何地方都适用。 苏勒的贴身护卫赫恫将客人领进来后,便转身出去了,并随手关好门。 来者是位北疆男子,三十左右岁的年纪,身材虽略显臃肿,但看着仍不失魁梧。该男子,上身穿一件北疆常见的浅黄色半旧亚麻布外衣,下身配一条黑色马裤。方方正正的脸上布满络腮胡子,再往上嵌着一双灰褐色的眼睛。眼神里,萌动着初见权贵的不安与激动。 苏勒背着手,从里间踱着方步缓缓走出。 那人一见,连忙弓左腿,屈右膝单腿跪地,两手抱拳,口称:“参见大人!” “冷都尉快请起!”苏勒走上前,双手将对方搀起,然后笑意盈盈地上下打量着那人说,“腰上的伤好些了吗?”。 “承蒙大人关心,已经好多了!”那人听后又要下拜,苏勒一看连忙拉住他。 “冷都尉不必这么客气,我一直都当你是知心朋友,这里没有外人,你我就别再拘礼了!” “大人对在下的恩情,冷金树此生无以回报,但求下辈子做牛做马,以报答大人!” “冷都尉言重了!”苏勒一边拉着对方到窗边酒桌前坐好,一边仍笑呵呵的说。 “你的伤没事了,我就放心了!”苏勒换了副语重心长的口气,“其实,这次找你来也没别的事,就是想问问你的伤,顺便聊聊。” “这段时间圣山那边怎么样?” “挺消停的,听说那几个南蛮子走了,再过段时间,守卫团准备倒大班了!就数这些南蛮子对圣山好奇。”冷金树和苏勒汇报到。 “岱钦每天去巡视吗?” “不总去。”冷金树冷冷的说。 “咱俩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苏勒突然问。 “大人,是去年九月。我获封右都尉的时候,还是您给我亲手披上的都尉斗篷!” “哦,我想起来了!冷都尉那次一人就生擒了三名黑水俘虏!”苏勒竖起大拇指赞叹到。 “唉,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就过去一年了!”苏勒感叹到。 “是啊,一年多了!”冷金树机械地喃喃重复着。 “冷都尉现在是右都尉,还是左都尉?”苏勒想起了什么关心地问到。 “右都尉!”冷金树小声说完,有些惭愧地低下头。 “哦!别着急,慢慢来!”苏勒安慰到,“唉!像冷都尉这种难得的人才,当右都尉还真是有点屈才了。我明天就去找大族长,冷都尉绝不该只当个右都尉!”苏勒信誓旦旦的说。 冷金树偷眼看了看苏勒,没有说话。来望江楼的路上,他心里就一直犯嘀咕,他不明白,眼前北疆这位二号人物,为何近来突然开始关心起自己这个平民百姓来了,毕竟纳喇家族在北疆声名显赫,无人不晓,而冷家默默无闻,亦和人家没有任何瓜葛。 而且,自己同样地位低下,在圣山守卫团连个左都尉都没混上,前些日子还因为值守中喝酒,让左都尉哈康尼告了黑状,结果被大族长亲自下令责罚,直到刚刚上楼,腰还隐隐作痛。 想不到的是,第二天,二族长苏勒便差人专程送来中土上好的红伤药。 要么是机遇,要么就是陷阱!他暗暗的想。 正想时,苏勒站起身,走到房间中央,看着墙壁上的一副画出神。 “好诗!好画!”看了一会,苏勒抚掌大笑起来。 那是一副中土画家的水墨山水,是在望江楼开业之际,中土军司官的贺礼。 画面构图很简单,一座清奇险峻的山峰,山顶上,长着一颗松树,画首题诗四句: 高高山上一棵松,一树独秀傲群峰。 霹雳风雷无所惧,只因足下盘虬龙。 冷都尉是大老粗,自己的名字尚且写不全,自然不知道上面说的什么。 苏勒兴致勃勃地给冷金树念了一遍,然后问:“冷都尉,你说说看,为什么单独这颗松树,能高高的长在山顶上屹立不倒呢?” “大人,在下不懂!”冷金树窘态十足的说。 “只因足下盘虬龙!虬龙!”苏勒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要想屹立不倒,必须根扎得牢啊!” 冷都尉若有所思的听着,这一回,他似乎有点明白了。 “根扎的不牢,不经风,风一吹就给连根拔起了!”苏勒接着说。 “而且,根扎的不深,树也长不大!”苏勒看了看冷金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冷金树看着那幅画陷入了沉思。 两人就这么看了一阵子,苏勒先回过神来,“你看,光顾着看画了,差点忘了吃饭这茬了!”苏勒有些懊恼地拍拍脑门说。“这人啊,岁数一大,脑袋就不好使了!” 说完拉着冷金树重新落座。然后轻轻击了两下掌,侍者端着菜肴自门外鱼贯而入。 精致的铜盘里,全是北疆的特色菜肴。红烧鹿尾c清蒸熊掌c山豆炖雪蛤c猴头菇调飞龙汤c爆炒狍子心和酱炖细鳞鱼,还有些叫不上名的野菜。 诱人的菜香四下散开,冷金树心里却还在回味刚刚苏勒的那几句话。 “酒坛子就是我的根!”冷金树想。“只要有酒喝,我保管再大的风暴也不怕,还有哈康尼,还有岱钦!” 一阵酒香打断了冷金树的思绪,这是根对绿叶的深情表白。 闷倒驴是北疆有名的烈性酒,同时也是北疆爷们的最爱,尤其是冷金树。 苏勒自己并不喝酒,他以茶代酒作陪,这让冷金树有点受宠若惊。 值守圣山的时候禁止喝酒,因为据说圣鸦神忌讳酒气,一个月前,冷金树正因此事被责罚了五十军棍。 此事甚至惊动了大族长,要不是苏勒力保冷金树,恐怕他连右都尉一职都保不住。 酒和女人,是大多数男人的考验。 冷金树对女人兴趣不大,但对酒却绝对没有抵抗力。 眼下闷倒驴浓烈的酒香,瞬间就击垮了他在苏勒面前苦心经营的斯文。 只是礼节性的和苏勒客套了几句后,冷都尉己经几杯酒下肚,连菜都没吃一口,后腰上军棍留下的伤痛,此刻在酒精的麻痹下竟一点也感觉不到疼了。 酒喝下肚后,牢骚慢慢的涌了上来。刚进屋时的戒备和矜持,己完全消融在酒杯中。 “大人,其实我也不是那么非得当那个左都尉!”冷都尉装着一付毫不在乎的样子说。“可有时候想想有点憋气!” 苏勒笑眯眯地喝了口水,看着他。 “大人,您说,哪一次和黑水打仗,我不是第一个冲在前头,光黑水的俘虏我就抓了多少了!” “我敢说绝不比哈康尼少!” “这个自然!”苏勒肯定到。 “凭什么他只打了几次胜仗就能当上左都尉,而我冷金树就永远只能当个右都尉!”冷金树愤愤不平地说。“他还不是全靠拍马屁吗!” “冷都尉的功绩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苏勒趁机拍到。 “前几天,我不就因为天冷喝了点酒吗!结果岱钦对我下那样的黑手!”冷金树说到这竟然有些伤心。“还说是大族长下的令!” “岱钦也有苦衷啊!”苏勒在一旁劝慰着。 “狗屁!他们都是一伙的,就是哈康尼那个狗卵子想整我!”说着冷金树竟然流下了眼泪。 “唉,是啊,我也觉得上次岱钦确实有点严厉了!”说完,苏勒表示同情地说。 冷金树用手背抹了把眼泪。 “不过呢,话又说回来了,岱钦也是为了北疆好!再说了,他也是听大族长的命令嘛!”苏勒看似漫不经心的说着,却暗中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大人,我敢肯定,就是哈康尼那家伙捣的鬼!”冷金树一口干掉杯里的酒。 “别光喝酒,吃菜。”苏勒站起身,夹了一块狍子心放在冷金树碗里。 “有些事自己知道就行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苏勒见冷金树不说话便继续开导他到。 “你等着!”冷金树咬牙切齿地发着狠,“总有一天我要废掉那个狗卵子,只要给我机会!” 苏勒冲冷都尉举起杯,用另一只手指指自己的脑门,然后又指了指那幅画。 “我敬冷都尉一杯!” 冷金树连忙站起身,双手擎着酒杯去和苏勒碰杯,可连碰两回都没碰上。 闷倒驴强劲的酒劲让他有点晕,“我这是不是也算扎了根呢?”他心里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 狼眼 黄昏的时候,车队出了山,雨也渐渐的停了。 军司官王秀春清楚,山里的天气,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于是便下令队伍停止前进,趁着雨停的当,在前面山间平地安营扎寨。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几名骑兵,听到命令后纷纷勒住马头,一边不停地咒骂着该死的鬼天气,一边跳下马,解开身上蓑衣的带子。 “小弟弟都给冻缩回去了,刚才尿尿看着一点也不像我原来那个了!”一个疤瘌脸士兵埋怨到。 “好像天暖和,你弟弟有多大一样。”他的一个同伴戏谑到,随后引起大家的一阵哄笑。 后面的队伍还在缓缓向前蠕动着,望不到尽头,偶尔传来车把式高声的吆喝,以及鞭打牲口的声音,还有车轮在烂泥地里“扑哧”“扑哧”的挣扎。 差不多每年这个时候,军司官都会押运贡品车队回中土述职。除了跟随军司官的中土护卫外,北疆还会派一队装备精良的骑兵进行护送,以确保车队平安穿越两地间的山路。 那些精明的商队,怎么能错过有免费的军队保驾护航的旅途,所以,贡品车队起程之日,同时,也是绝大部分中土商队离疆之时。 这一次,跟随贡品车队返程的商队,就多达数十个。 人多势众,路上彼此间有个照应。 这支声势浩大的队伍,几乎将商路附近的野兽全都吓得远远的逃开,所以,除了因雨山路湿滑外,一路上基本都风平浪静的。 深秋的山野,五色斑斓,经过雨水的洗礼,色彩更加明艳,每一处都可独立成画。 遗憾的是,眼前这些人全然无心欣赏这大自然的杰作,他们只想生起一堆火,烘干身上的衣服,要是能在火堆上烤上若干野味,然后再美美的喝上一口北疆的烈酒,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军务官舒禄海骑马站在一处高地上,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士兵,将所有的辎重车辆,在一个平坦开阔地集中起来。随后,车夫卸去驾车的骡马,那些负责押运的士兵则在车辆四周扎起营帐,将车辆围在中间。 营帐扎好后,几名士兵手拿盾牌长矛,牵着猎狗,开始在营地周遭警戒巡逻。 这是舒禄海第一次独自带队出行。临行前,额娘一边不停地叮嘱着他要注意这,注意那,一边不停的往他的行囊里塞吃的用的,看得一旁的舒禄果直摇头。 “雄鹰终究要飞上蓝天的!总养在窝里如何能长大?再说,十八己经成年了。”一开始,面对老伴儿的反对,舒禄果就态度坚决,不容商量。 舒禄海是家里的长子,同时也是舒禄果唯一的儿子。 舒禄果一共有三个孩子,除了老大外,其他二个都是女儿。女儿长大后终究要嫁人,总归是别人家的人,所以,老两口对舒禄海格外器重。 男人和女人疼爱孩子的方式不同,女人的疼爱多限于关怀,保护,不想让孩子受到伤害。而男人却更注重孩子的成长,哪怕是成长的过程有些坎坷挫折。 舒禄果身为北疆大族长,自然对儿子有更多的期盼。将来自己百年后,儿子能不能顺利接任自己的位置,能不能继续将舒禄家族的荣耀延续下去,全都取决于儿子舒禄海。 所以,舒禄果格外重视对儿子的培养,他绝对不允许儿子哪怕有半点的娇生惯养。 严父慈母,这应该是最佳拍档。 前些日子,舒禄海刚刚举行过成人礼,刚好恰逢北疆年度的贡品车队回中土,舒禄果亲自点名,让舒禄海担当军务官,跟随王军司同行。 “这才是真正的成人礼!”看着儿子一身戎装,随着队伍出了圣鸦城,舒禄果在心里对自己说。 一路上,舒禄海的表现可圈可点,丝毫没有贵族少爷的架子,这让王秀春不住的点头称赞。那些北疆的士兵,也都暗暗对这位未来的北疆少主人心生敬佩。 舒禄海的主要任务是协同军司官,将这些装满贡品的车辆安全押运出北疆,到达长城后,再由中土的军队前来接应。只要交接完成,这趟押运任务就算圆满。 和商队的车辆不同,那些贡品车辆,其实就是一个个完全密封的大木箱,车厢顶端,插满代表中土天子威严的明黄色龙旗。 黄旗,青龙,格外醒目。但此刻被雨水打湿的旗子,无精打采的耷拉着,再也无法舒展起来。 每辆车都很沉重,再加上山路崎岖,所以,整个队伍行进十分缓慢。整整走了五日,直到刚刚,才算出了鸡冠山。 看着前面起伏柔缓的山坡,所有人都觉得轻松起来,气氛也活跃了不少。 后面的车马陆陆续续的抵达营地,半个时辰后,各种颜色的营帐便在整个山谷分布开来。 人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就地取材用石头垒起灶,生起火,很快,木头燃烧的烟雾合着水汽,在营帐间氤氲萦绕,为这片本来荒芜的山野,平添了许多生机。 夜晚来临的时候,天彻底晴了。月亮冷冷清清的挂在天空,泛着深秋的寒意。 营地里却是一番热闹景象。 人们围坐在一堆堆熊熊燃起的篝火旁,火上烤着整只的鹿腿和狍子,火焰的温度,使之不停的嗞嗞地响着,闪亮的油滴接连滑落到火里,发出一声声清脆的爆响。 人们围着火堆大块吃着肉,大口喝着酒,谈论着天南地北的奇闻轶事,还有人哼唱着从北疆新学的黄色小调,不时的在人群中引发阵阵哄笑。几天来的劳顿,都在这欢笑声中消散。 这是这次旅途中难得的一场饕餮盛宴。 再过几天,大家就要荣归故里,更多的人,在中土新年来临前,又将会大展一番拳脚,激动的心情自然难以抑制。 直到午夜十分,人群才渐渐散去,各自回到营帐休息,只剩下几个轮换巡逻的士兵还围坐在篝火旁。今晚,他们也有些喝多了。 山里的夜,有些阴冷,雾气伴着月色渐渐散开,将群山揽进怀中。 王秀春在营帐里躺下后,却一直睡不着,他总是隐隐的感觉,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几次出来巡视,执勤的士兵手持兵器往来巡逻,篝火旁坐着几个准备换岗的士兵。 旁边商队的营地一片寂静,只有几堆篝火的余烬闪着微弱的红光。 他悄悄来到舒禄海的营帐,舒禄海已经熟睡,一手握着宝剑横在胸前。 这一切看起来没有丝毫异样,可王秀春心里,就是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或者说一种不好的预感,但究竟不好在哪,他自己也说不出来。 直到最后一次巡视回来后,他终于发现了原因。 太静了!在这个深山老林之中,不应该这么安静。 山里的夜晚,应该有各种夜行鸟兽的叫声,而此刻,营地四周一片寂静,静的出奇,没有一丁点的动静,除了某个帐篷里偶尔传来的几声呼噜。 也许是车队浩大的声势,将商路周边的鸟兽吓跑了,他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重新躺下。 “活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胆子越来越小了!”有那么一刻,他竟然自己暗暗嘲笑起自己来了。 月西沉,夜色深深。 王军司的感觉是对的,今晚确实不对。但即便众人此时发觉,也为时已晚。 最先打破寂静的是那几只猎犬,随后是那些骡马,猎犬凶悍的狂吠和马匹惊恐的嘶鸣惊醒了所有人! 王秀春刚刚穿好衣服,还没有出营帐,一个士兵惊慌失措地跑进来报告。 “树林里有狼群!”那个士兵浑身不停的发抖。 “狼有啥可怕!咱们有五十名土兵。”王秀春觉得有些大惊小怪,暗暗责骂那个士兵无用。 但当他来到外面时,树林中的景象却让他目瞪口呆。 不仅仅是他,还有舒禄海,连同那些在北疆长大的士兵,此刻全都呆住了。 营地扎在一片开阔地,四周都是茂密的丛林,此时,军营正对面的树林中,无数双绿莹莹的光点正缓缓靠近。月光下,可以清晰辨认,那是一双双狼眼。 这是三百年来未曾出现过的场景,这是三百年前曾经有过的梦魇。 营地已经乱成一团,那些中土商人们何时见过这样的景象,一些人已经吓得浑身筛糠一样发着抖。还有些人不停的磕头作揖,祈求菩萨保佑。 北疆的勇士训练有素,早已手持矛盾,展开环形防御队列,并习惯性的将贡品车辆围在中间。但此次这些侵犯者,显然不是奔着那些贡品而来,它们要的东西只有一样,那就是这些人的血肉之躯。 骑兵队长大声斥责着几个胆怯的中土士兵,威逼他们回到自己应该坚守的岗位。 舒禄海也是一脸紧张,手中握着的宝剑不停抖动。虽说近几年常随父亲上山打猎,而且也曾猎到过野狼,但此刻面前的阵势,却是他从没见过的。 王秀春故作镇静地向士兵们喊到:“小伙子们,握紧刀枪,不要怕,不过就几只野狼而已!” 那个骑兵队长就站在王秀春身后,他偷偷捅了捅王秀春,伏在王的耳边,声音有点发颤:“王军司,你看那边!”说罢,用手转圈指了一遍。 王秀春跟随着他的手指,环顾四周,林子深处,一双双绿色的狼眼,放佛一个接一个被点亮一样不停闪烁眨动着,一双挨着一双密密麻麻在林子里铺开,直至密林深处,将林子里的雾气染成了蒙蒙绿色。 一股腥臭的味道,渐渐在空气中飘散开来,这是那些野兽呼出的贪婪气息。 传说,三百年前,也是这样的夜晚,狼群曾大举袭击过北疆,后来多亏三足乌相助,才击败狼群。 可眼下,三足乌在哪呢? 腥臭的气味越来越浓,一个庞大的狼群从四面八方将营地围了起来,己经能够清楚的看见最前面野狼龇着的尖牙,逃跑几乎没有可能,试图穿越狼群的想法,无异于将肉送进绞肉机。 这是狼王的阴谋,这是送给北疆人类的一个血淋淋通告!这个通告将会让所有北疆人终身难忘,尤其是大族长更加刻骨铭心。 狼王,即将归来,带着三百年前的仇恨。北疆的草原,就要刮起一场血雨腥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 圣山守卫团 船贴着水面向对岸飞驰,聂万里双手抓着船舷,将头伸到外面,直吐得昏天黑地。 但这次没人帮他捶背,这种叫“浪里钻”的走私船又细又长,狭窄的船舱里,横排只能容纳一个人,六个人按前后顺序坐下后,然后双手死死抓住着两侧的船帮,以免浪大的时候被甩进黑水河。 浪里钻的主人绰号“泥鳅”,人如其名,泥鳅生的瘦小精悍,他的驾船技术,是杜少成所见过的水手里最高超的。当然,收费也是最贵的。 泥鳅自称为山民,生活在黑水和长城之间的大山里,即不属于北疆,也不属于中土。 据说,山民尤其守信,虽然他们平时都是在为了钱做事,可一旦他们答应的事,便不会背弃,即便面对再多的钱也是如此。这一点,尤其让杜少成放心。 泥鳅并不好奇几人为何在这个时节偷渡北疆,或许,以这种方式过黑水的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和苦衷。他只是善意的提醒杜少成,若是不尽快返回中土,怕是要在北疆过冬了。 浪里钻靠岸的时候,天刚擦黑。杜少成慷慨地付了船费,并告诉泥鳅,如果他愿意在原地等到明天早上,将奉上双份的银贝。 离开不到一天,几个人重新踏上北疆的土地。不同的是,第一次是正大光明的在乌鸦泡码头靠的岸,而这回却是在黑水河上游偷渡上岸。 上岸后,径直往北走几十里路就是圣山。 头一天上午,六个人在杜少成的带领下,堂而皇之地进圣鸦城大肆采购当地的特产,然后雇了几匹骡马,驼着东西招摇过市,一路到乌鸦泡码头登上了飞鹞号。 过了黑水后,杜少成他们故意走的很慢,最终脱离了其他商队,然后偷偷的折返回黑水边,沿着河岸一路向西,按照一个商队朋友提供的线索找到泥鳅。 这个计策是冯坤想出来的,他说这叫瞒天过海。 因为圣山戒备森严,常年有重兵把守,从正面硬往上闯,谈何容易。而且,仅凭他们几个人,也未必能上的去,就算上去了,到时候也没办法脱身。 特别最近,自从岱钦增加了人手后,圣山东侧正山门周围,几乎铁桶一般滴水不进。远远的就能看到成队的圣山守卫团士兵,手持长矛不停的在山脚巡逻。 后来,冯坤将目光放到了圣山西南边。偌大个山,任凭你防守再严密,终会有疏漏的地方,圣山西南没有人烟,因此,冯坤断定那边防守要薄弱些。 而且,他们还发现一个最有利的情况,圣山守卫团没有猎犬,大概是怕惊扰了三足乌吧!这让几个人觉得特别兴奋,因为,这无疑大大增加了计划成功的几率。 冷金树负责圣山西边的防守。 通常情况下,圣山的东侧和北侧,尤其是对着圣鸦城那面最容易出状况,因而,那边的防守也更显得重要些。 而冷金树所防守的西侧,基本上常年无事。冷金树把这归于哈康尼捣的鬼。 自从上一次在望江楼见过二族长苏勒后,冷金树又先后两次到过不同的地方去见苏勒。如今,冷金树想明白了,苏勒大人正在悄悄的扎根。 特别是两天前的见面,苏勒告诉他,“乱世才有更多的机会。盛世是王者的天下,乱世才能造就英雄!”听得冷金树懵懵懂懂的。尤其是苏勒借着酒劲还说什么”有时候失败就是成功。尤其是别人的失败!”“要学会利用失败,想办法把失败化作成功。” “唉,这些贵族老爷们,就是思想复杂,说个话也是这么高深难懂!” 回来后,冷金树想了整整两天,也没弄明白,失败怎么才能化作成功。 当夜色深情的将北疆大地巨细无遗地揽入怀中的时候,杜少成几人凭借夜色的掩护,己悄无声息的靠近了目标。 一路都很顺利,没遇到任何阻拦就到达圣山附近的一个小树林里。树林和圣山之间是一片无遮拦的空旷地,一队全副武装的北疆勇士刚刚巡逻经过。 远远望去,圣山一片灰黑,好像一个巨大的兽头伏在地面,山顶的扶桑树仿佛两只长长的角,在向即将入侵的不速之客示威,警示他人不要靠近! 只要再穿过这片开阔地带,就到了圣山脚下,就等于此次行动取得了成功!一行人难掩激动的心情。 又一队巡逻兵过去后,几个人瞅准时机,同时开动脚步,向山脚的树林里疾驰而去! 一切都顺利的出奇,竟然没有任何异常。蔡京差点笑出声来,暗暗嘲笑杜少成小题大做,出发前把事情想的那么严重! 别说是蔡京,就连杜少成也觉得自己有点谨慎过头了。但他同时又隐约觉得,要是如此轻松就上了圣山,似乎有些顺利的不合情理! 离山脚越来越近,甚至已经可以看清树木的形状。 就在几人马上就要接近那片树林时,突然一声清脆的哨音响起,刺破了周围的宁静。 哨声响过,前方紧跟着亮起几支松明火把。火光映照下,是两排全副武装的北疆勇士,前面几人一手执盾,一手持予,做攻击状。 在他们身后,则是一排弓箭手,此刻已经张弓搭箭,看那架势,如果几人若再敢轻举妄动,弦上利箭便随时射出。 几个人停下脚步,冯坤和聂万里几乎同时拔出宝剑。 一人剑寒光四射,光亮绝非火把之光可比,那道寒光预示着进攻,预示着死亡! 一时间,空气似乎凝结了一般,星光似乎也黯淡了许多。但,双方暂时就这么对峙着,谁都没有先发动攻击。 片刻后,冷都尉往前走出几步,声色惧厉的一声断喝:“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夜闯圣山!难道你们不怕死吗?识相的最好赶紧放下武器,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 没人回答,四周一片死寂,只有松明火把噼噼啪啪作响。 蔡京悄悄的靠近杜少成,小声问下一步怎么办,要不要先动手。 杜少成还没回答,突然看见远处火把晃动,他心中暗叫不好,便冲着几人做了个手势。冯坤大喊一声挥动手中宝剑,突然向冷都尉冲去,其他几人随之拔出宝剑跟着冲了上去。 虽然北疆人几乎个个都是神箭手,但他们今天的对手也绝非等闲之辈,都是一顶一的高手,射出的箭全被对方挥剑击飞了,并转眼冲到跟前。 其中几名弓箭手见状扔掉弓箭,纷纷拔出腰间佩剑迎了上来。一时间,杀声四起,宝剑相撞之声不绝于耳,这注定是一场恶战。 北疆人的剑法自成一格,几人早有耳闻,但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领教。 杜少成他们早就打定注意,绝不和这些人恋战,刚刚那声哨音,明显是提醒同伴的暗号。此时,四周肯定有很多北疆勇士正往这里驰援。如果北疆人的大队人马赶到,那可大事不妙。且不说此行的目的落空,能否平安脱身都无法保证。 眼前只有速战速决,尽快解决眼前这几个北疆人,然后火速上山,只要进入树林中,一切都好办了。 想到这,杜少成不禁加快了攻势,暗暗催动剑气,竟将和自己对阵的几个北疆勇士逼的连连后退。 杜少成步步紧逼,同时暗示同伴不要恋战,尽快进入树林。 北疆勇士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将几人团团围住。 毕竟是杜少成他们技高一筹,再加上眼前的这些北疆勇士,有几个是刚刚加入圣山守卫团的新人,虽然勇气可嘉,但武功上还是稍微逊色。 冷都尉虽然勇猛,但此刻正被冯坤和王昌民联手缠住。 很快,那个包围圈就被几个人合力撕开一个豁口,杜少成看准机会,一晃身形,闪开对手从那个豁口就往外冲。 北疆人一看对方冲出自己的围困,眼看着就要进入圣山脚下的树林中,不由得大惊失色,奋力追了过来,一时间弓弦声再次响起,带着嗖嗖的劲风,几只冷箭从后面向几人飞去。 冯坤摆脱冷金树后走在最后,听到声音后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只见他将一人剑斜背在后背,口中默念剑诀,突然一人剑光华四射,以剑为中心瞬间凝结起一道剑光铸就的气盾。那些飞来的弩箭在接近光华的一刹那,彷佛被磁铁吸住了一般,竟然悬停在半空中,再也无法前进一寸。 紧接着冯坤猛然收势,剑气消失,众人眼前一暗,待到视力恢复时,只听得数声响,那些弩箭纷纷跌落在地。而冯坤已经宝剑还匣了。 北疆勇士惊得目瞪口呆,纷纷停下追赶的脚步,怔在那半晌。 冯坤回头得意的看了看他们,正要向前赶路,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好剑法!好功夫!” 那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众人只觉得心头一震,杜少成更是不由得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好深厚的功力!这声音绝不是普通人能发出来的,仅凭笑声就可以断定,此人的内功相当了得! 转眼之间,一队人马已来到众人面前,为首一人骑着一匹枣红马,距杜少成几步之遥后翻身下马,然后双手一抱拳:“在下岱钦向各位问好!敢问几位朋友尊姓大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 较量 岱钦的到来,一下让局面大变。 那些北疆勇士顿时士气高涨,重新排好队形站在岱钦身后,手中弓箭也再次搭在弦上瞄准杜少成等人。 随岱钦前来的还有几名乌拉剑客,乌拉剑客穿着与众不同,都是一身紧身黑衣黑裤,此刻,他们手按剑柄怒目相视,大概只等岱钦一声令下,便会拔剑相向。 此时,杜少成他们离山脚下那片树林虽然近在咫尺,但身后有如此强敌,几人不敢有丝毫大意。 再说,要是不顾一切的往林子里跑,毕竟于脸面说不过去。更何况,按目前情形看,即便那么做,也未必真能顺利脱身。 岱钦问过话后,静等几人的回答。 可谁也没有说话,其实是根本无话可说。 双方就这样在沉默中对视了片刻,冷金树走到岱钦身边,悄悄对岱钦低声耳语了几句。 岱钦表情凝重的边听边点头,目光冷峻的看着几人,一边缓缓的拔出腰间宝剑。 确实,此时无需再多说。 明摆着,眼前这几个中土人就是要私闯圣山,而且就在刚刚,对方还出手打伤了几名守卫团勇士,此时若是再问个没完,不仅显得多余,更显得有点傻。 冯坤见岱钦拔出宝剑,自己也拔剑出鞘。 四周一片死寂,静的让人有种窒息感。只有两柄宝剑寒光闪烁。 岱钦见冯坤拔出宝剑,嘴角浮现一丝冷笑,随后缓缓的说道:“北疆圣山不容侵犯,既然几位明知故犯,就休怪在下无礼了!” 说罢,将手中宝剑横举齐眉,剑尖指向冯坤,心中暗念剑诀,登时自那剑尖幻化出漫天的剑影,挟着凛凛寒气,豪不留情的朝冯坤兜头罩下。 冯坤不敢含糊,连忙催动手中一人剑,迎向对手的漫天剑花。 都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但终究是道高过魔,还是魔高过道却始终无人知道,莫非答案今天即将揭晓? 只听得“叮叮咛咛”的金石碰撞声骤然响起,在场的人不由得心头一紧。 那声音铮鏦清脆,若是换个场景,或许会让人觉得动听悦耳。 但此刻,众人都清楚,这绝非黄钟大吕之音,这声音更像来自地狱的夺命音符,声声都足以摄人魂魄。 岱钦庄重沉稳,目光如炬,一招狠似一招攻向冯坤。 冯坤表情严肃,面露傲色,从容不迫的将岱钦的招数一一化解。 都说最难得的是棋逢对手,但今天看来算是遇到了。 都说最精彩的是将遇强敌,此刻双方打得难解难离,分不清谁强谁弱! 几个回合后,冯坤深深体会到,此时和自己交手的这名乌拉人,绝非前日那个小和尚所能够相提并论的。 那个小和尚虽然功力深厚,但却给人一种平淡的感觉。 而岱钦却是另一种感觉,岱钦给人一种很强烈的压迫感c威胁感,甚至让冯坤感到心中阵阵压抑。 如果把小和尚和岱钦做个对比,那小和尚好像一道厚重的石墙,顶多让对手觉得攻陷不易,可能要费些力气。 而岱钦却更像北疆特有的篱笆墙,虽然看似单薄,但可怕的是,这单薄的篱笆墙上却长满了荆棘和长刺。 最要命的是,这堵墙并不是呆在原地等着你去攀爬攻打,而是主动凶猛的攻击对手,意欲将对手打倒c压扁而后快。 杜少成等人并没有参战,只是站在一旁观看,他们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塞外剑术到底是如何光景。 那几名乌拉剑客也是如此,每人都手握剑柄静立一旁,一边看着场中岱钦和冯坤的较量,一边警惕的注视着杜少成等人。 乌拉人的剑法本是源自中土,却又不同于中土,这大概算是典型的同根异果。 中土剑法传到北疆后,经过几百年间数代乌拉剑客的演绎,终究自成一派。 就与中土剑法相比较而言,演化后的乌拉剑术更注重于进攻,而轻于防守。也许,剽悍的乌拉人更懂得,进攻其实才是更好的防守。 一味防守不出击,在乌拉人看来等同于懦弱和胆怯。 所以在北疆,绝对见不到那种驱以百万计劳工c千万计银两所修筑起来的浩大防御工程。 同样一块铁,可以打造成铲子去建城墙,但也可打造成刀矛去刺杀敌人! 与其让百姓拿起铲子变成劳工,不如让人民拿起刀矛变成战士! 统领战士,你将成为将军或统帅,带领劳工,你充其量算个包工头。 为此,乌拉人一直都想不通,既然拥有那么庞大的人力c财力,为何不去主动攻击骚扰自己的敌人,反而动用这些资源,费力的修筑起一道代表着被动c懦弱c不主动出击的巨大城墙呢? 那是怎样的一种悲哀! 更悲哀的是这个民族的子孙后代,至今仍以此为荣,沾沾自喜的将那道墙称为民族骄傲。 岱钦属于典型的乌拉剑法,以凶猛的进攻为主,而且招数凌厉,招招都直取对手的要害。 本来嘛,对待敌人就不应该客气!既然已经兵戎相见了,就不该再有什么恻隐之心,反正乌拉人绝不会这么干! 战场上北疆铁骑更是如此,一旦兵戎相见,他们的唯一想法就是用手中利剑和长矛,去刺穿敌人的胸膛,将敌人挑落马下! 仁慈是用来招待朋友的!对待敌人就应该是冷酷无情,招待敌人的只有鲜血和死亡! 北疆人的战争理念更是简单,短兵相接,一定要在敌人刺穿你的喉咙前刺穿敌人的喉咙,一定要在对方刺破你的胸膛前刺破对手的胸膛! 你为什么能活着,就是因为你能将敌人斩于马下!人本来就生性残忍,所以不必假装仁慈。 一开始,在岱钦密不透风的进攻中,冯坤的防守还显得从容不迫。但随着岱钦的进攻逐渐加快,攻势愈发的凶猛,冯坤开始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 毕竟,以往在和中土剑客的较量中,还从没遇到过如此一味不停进攻的剑法,而且无休无止,不知疲倦! 眼见冯坤呈现颓势,王昌民在一旁早已按捺不住,猛然抽出宝剑,加入其中,和冯坤同战岱钦。 那几名乌拉剑客一看,对方竟然玩起了俩打一的把戏,好不懊恼,纷纷亮出手中宝剑,一对一的向杜少成他们发起了进攻。 一时间,宝剑的寒光闪成一片,兵器相撞之声不绝于耳。 深秋,因为眼前的道道寒光而凸显寒意! 黑夜,因为当下的重重杀机而越发深沉! 这是北疆疯狂的秋夜交响曲,这是人世冷漠的同类在相残! 就在众人厮杀正酣难解难分时,突然众人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哨音。 岱钦闻声大惊,停止了攻击,并看准机会跳出圈外。 冯坤和王昌民虽不知原委,却也不敢冒然追击。 那些乌拉人也都相继停止了打斗。几个年轻的北疆勇士却意犹未尽,虽然停了下来,却仍将手中长矛对着杜少成等人,准备着随时进攻。 那几个乌拉剑客停下后,同岱钦一起向哨声响起的地方望去。 不远处,隐约可见两个黑色的身影急速而来,方向很明确的直奔圣山。后面是几名北疆勇士紧追不舍。 两拨人都感觉奇怪,不知是怎么回事。但那两个身影却愈发的轻快,转眼间已经接近圣山脚下的树林。 岱钦一见大惊,顾不得杜少成等人,转身一声怒吼:“休走,看剑!”话音未落风声响起,只见岱钦手中宝剑拖着一道寒光飞了出去,直直的刺向前面的那个身影。 那两个人并没有停止脚步,在寒光就要击中那人时,突然那人身形一晃,仿佛秋天飘落的黄叶猛然被冷风眷顾一样,整个人飘了起来躲开飞剑。 躲开后,那人并没有就此落地,而是身形飘渺怪异的竟然在半空中拐了几道弯,然后轻飘飘的径直落进山脚下的树林中。后面那人用同样身手紧随其后。 追击的北疆勇士随后赶到,可一到山脚,那些人却仿佛被电击了似的,齐齐的停下,却不敢再前进一步。 他们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个身影,消失的密林深处。 没有大族长的命令,北疆人绝对不敢踏上圣山,哪怕只是半步! 这就是信仰! 心中有信仰,做起事来才会有原则!此刻,乌拉人的原则就是不能踏入圣山! 这不由得让人感到惭愧。为我们这个没有任何信仰的大汉民族而惭愧! 没有信仰,即所谓的上没有顶!而没有顶的民族,做起事来则是下没有底线! 在众人对着那两个消失的身影发愣的时候,杜少成他们见机会难得,便不约而同扭转身形,同时冲向山脚下的树林。 待北疆人回过神时,已经晚了。 他们只好再一次,看着那六个中土人消失在山林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 山顶 苦心安排了数日,还当面和大族长拍着胸脯打了保票,可没成想,竟让人在自己眼皮子地下,堂而皇之的闯上了圣山,而且还是数人。 这不禁让岱钦觉得颜面扫地,也不由得怒火中烧。 那些北疆勇士更是面面相觑,连大气都不敢喘。大族长不在,谁也不敢擅作主张。 岱钦强压心头怒火,吩咐冷金树重新部署,将下山的几个通道层层围住,任何人都不许放走。 两伙人,竟然不约而同都打圣山西侧的主意,而且都得了逞,冷金树也觉得脸上无光。 离开前,他向那些不速之客消失的方向恶狠狠瞪了几眼,“上去容易,要离开圣山!哼,休想!”。 部署好后,岱钦又派了一名乌拉勇士骑上自己的马,火速回圣鸦堡给大族长送信。 杜少成几人,一开始就急于进入树林,原本是想利用树木的掩护,能更容易甩掉追兵。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一上山后才发现,那些乌拉人,根本不敢踏上这个山坡半步。 见此情景,几人不由得同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刚刚的那场打斗,虽说几人并有没什么损失,但他们明白,自己也未曾占得什么便宜。 尤其是那个百夫长岱钦,剑法尤其凶狠,他一个人对付冯坤和王昌民两人,竟然没落半点下风。 而和杜少成他们交手的那些乌拉剑客,不仅剑法怪异,而且个个都像不要命的主,敢打敢冲,彷佛见到了三世仇人。 一个年长的乌拉剑客,甚至让蔡京手忙脚乱险象环生,一度只有招架的份。 好在突然出现的那两个人打乱了局面,否则,结果如何还真是不敢想象。 想起那两个人,杜少成突然心中一惊。 “刚刚那两个人在哪?他们是谁?”两个疑问同时涌上众人心头。 一行人向山上望去,树林里光线昏暗,远处,两个模糊的身影,正快速往山顶攀去。 杜少成一看大惊,连忙向着那两个身影追去,其他几人紧随其后。 此时已经是深秋时节,北疆其它地方除却松树外,大多数树木叶子早已落光,但圣山上的所有树木,依旧是枝繁叶茂,不禁让人有种时令错乱的感觉。 圣山并不高,攀爬起来还算容易。片刻之功就登上山顶,但环顾四周,却已不见了那两人的踪影,几人警惕的拔出宝剑,小心的四下搜寻起来。 借着北疆璀璨的星光,周围景色依稀可辨。 山顶是诺大的一块平地,四周被茂密的树林所环绕,在平地的中央,赫然耸立着两颗大树,让人惊奇的是,这两颗大树同根生出,这就是传说中的扶桑神树。 扶桑树巨大无比,底部树干,至少要十几人手拉着手才能围拢过来。在长到几丈高的地方,树干一分为二,变成两棵主干。两颗树比肩向上,高耸入云,站在树下几乎望不到顶。 茂密的树冠,彷佛一张巨大的伞,将整个山顶都庇护在他的树荫下。 山顶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甚至连风,都善解人意的不去惊扰树叶,生怕破坏了此刻的气氛。 杜少成他们背对着背,围成一个圈,每人搜索一个方向,然后缓缓的向树下靠近,走到一半的时候,聂万里突然轻轻的碰了碰杜少成,然后用手指了指那颗大树的另一侧。 顺着聂万里手指的方向望去,杜少成在不远的地方,竟然看见了几间白茅草屋,月光下,灰白的屋顶,灰白的墙壁,构成了一幅诡异的画面。 房门虚掩着,甚至可以看见一道缝隙。 几个人顿生疑惑,细细的打量着那几间房子。心中暗暗琢磨,在北疆人重兵把守的圣地,怎么竟然是如此情景?这也不由得让人好奇心大增。 这房子里住的是什么人?传说中的羿箭,难道就藏在这普通的草屋里吗?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六双疑惑的眼睛直瞪瞪的看着那几间草屋。此时的六人心情即复杂,又好奇c又疑惑,同时还有一点兴奋。 观察了一会,杜少成觉得周围无异常,便示意大家继续前行,慢慢的向那几间茅庐靠近。 就在大家刚走到那颗大树近前,都将注意力盯着那房子看的时候,一道青光挟一股劲风,自树干后面猛然闪现,径直扑向众人。 杜少成暗叫一声不好,本能的催动剑诀,将手中宝剑封了出。 杜少成左边是聂万里,右边是蔡京,两人也同时暗念剑诀催动宝剑。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几柄宝剑同时挥起,几道寒光突然闪现。只见一个圆形物体,飞快旋转着飞到众人上方,霎那间,一道蒙蒙青光便罩住了几人,同时也罩住了那几道剑光。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快的让几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等到几人反应过来时,一切都迟了。 那道青光罩住众人后,大家顿时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被投进一个火炉里一样,四周炙热无比,连空气都有些发烫。 而且,身上彷佛压着千斤重担,胸口沉闷几乎喘不上气来,让人直怀疑,莫不是整座圣山,此刻都压在自己的心头。 宝剑的寒光悠然消逝,握着宝剑的手也变得僵硬疼痛。 随着几人宝剑的剑光消退,头上物体的青光变得越发蓬勃。 杜少成抬头看,他们头上那个不停旋转的东西,竟是一串巨大的佛珠。 佛珠很大,每颗珠子几乎都有拳头般大小,而且通体透明,青光正是由佛珠发出。那串佛珠一边旋转,一边发出嗡嗡的蜂鸣。 好厉害的法力,几人清楚,此刻绝不能催动真气,最好避面正面的对抗,因为面对如此强劲的真力,被困者越是发功反抗,佛珠的反制就会越强,无异于用鸡蛋去撞击石头。 “别硬碰硬,找机会破它。”杜超一边调整气息,一边悄悄的提醒同伴。 可刚刚说完,只听得哇的一声,王昌民已经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将手中宝剑一扔,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随后是便是蔡京。 佛珠旋转不停,青光越来越强,青光笼罩下的几人接连倒地。 眼见着同伴一个接一个的倒在地上,杜少成竭力坚持着。 最后,他不得不将宝剑插在地上,然后双手拄着不让自己跌倒。但一股鲜血,却自嘴角缓缓流出。 这时,伴着一阵冷笑,两个人影从扶桑树后走了出来,看身形一胖一瘦,正是刚刚杜超他们追赶的那两人。 两人都是一身夜行打扮,脸蒙黑布,带着黑色的包头。走到近前,四道犀利的眼光注视着众人。 冷笑过后,众人头上的佛珠骤然停止旋转,只见稍胖那人一扬手,佛珠径直飞了过去,轻轻套在那人脖子上面,大小也恢复成普通佛珠的摸样,青光也随即褪去。 青光一灭,几人顿感轻松。 但看着眼前两人,众人心中满是无奈,内伤在身,此刻就算六人一起上,恐怕也不是两人的对手。 “王大师,我看就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吧!”没等杜少成开口,冯坤先说了话。 又是一阵冷笑,那两人除去蒙在脸上的黑布。众人一看,果然是王大师和那个小和尚。 小和尚轻蔑的看了看冯坤说:“施主的剑叫什么来着?”说完故作思考。 “哦,我想起来了,好像叫什么一人剑!看来施主得改改名字了,就叫众人剑怎样?” 冯坤几乎将牙咬碎,挣扎着站起来,暗暗催动体内真气,他想再和那小和尚比试一下。 小和尚见状冷冷的说:“如果施主聪明,最好先躺在那别动,被无极珠击伤,可没有这么快就恢复的!” 果然,一催动内力,冯坤感到体内撕心裂肺的痛,体内真气竟然无法集中到一处,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看样子别说是运气了,估计能站起来就算不错了。 “两位师傅到底想做什么?”杜少成直接向王大师问到。 王大师看了看杜少成,赞许的点了点头。 “我倒想请问施主,你们又是为何而来?” 杜少成听后没有回答,但心中却暗自后悔,刚刚不该如此疏忽大意,结果造成现在的局面。 不过,现在一切疑问似乎都有了答案,这两个和尚就是为了羿箭而来。而糟糕的是,此刻自己这些人,都遭到对方的暗算,只有自己勉强站着没倒。 王大师见杜少成没有回答,笑了笑说:“想来施主是聪明人,我看我们还是谁也不要妨碍谁,这样对大家都好,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杜少成点头表示同意,他也只能同意。即便是不同意,又能怎样呢,此刻他们六个人,有四个躺在地上。 王大师见后,笑容和蔼的点点头,小和尚轻蔑的看了冯坤一眼,然后径直向那几间草屋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 归途 杜少成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却没有一点办法。 就在小和尚走到离那草屋只有几丈远的时候,突然,一声长啸自半空传来,声音嘹亮悠长,直震得在场众人耳膜嗡嗡作响。 伴随着那声长啸,一个白色的身影,自扶桑树上一跃而下,挡住小和尚的去路。 众人仔细看时,发现竟然是一只白猿。 白猿此刻浑身毛发都竖了起来,两只前爪攥着拳头拄着地面,对小和尚怒目而视,鼻孔呼呼的喘着粗气,两只眼睛泛着红光,黑夜中格外醒目,让人看着心生恐怖。 一开始,王大师也不由得吃了一惊,但看清后不由得呵呵一笑,轻叱到:“想不到这畜生也来捣乱,快些闪开,出家人慈悲为怀,否则休怪老衲无礼了!” 白猿并不为所动,仍旧怒气冲冲挡在那里,不知是否听懂了王大师的话。 小和尚见状有些不耐烦了,对大师说:“和这畜生废什么话,看我的”。 说罢,抽出背后的宝剑,径直向那白猿胸口刺去,白猿并不躲闪,见小和尚举剑刺来,又发出一声长啸,然后抡起拳头“砰砰”的在胸前敲打了几下,一转眼,伴随着“咯咯”声响,只见那白猿身形暴涨,一下子竟然长大了两三倍。 此时,小和尚的剑已经刺到白猿的胸前,白猿并不躲避,只是轻舒猿臂,径直挥向小和尚的宝剑。 只听“啪”的一声,再看那小和尚己连人带剑一下子飞出去有几丈开外,剑早已不见了踪影,人也重重的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冯坤一见登时心情大好,竟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然后对挣扎着站起来的小和尚说:“还是小师傅的剑好啊,我猜你的剑大概叫“无影”吧!哈哈哈哈。”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小和尚又气又恼,只是低头寻找自己的宝剑,对冯坤的嘲笑权当没听见。 白猿打飞小和尚后并没有罢休,随即举起两只斗大的拳头,向王大师狠狠的砸了下来。 王大师左突右躲,避开白猿的攻击。白猿的拳头重重的砸在地上砰砰作响,大地也随之微微颤动。 连续躲过白猿的数次攻击后,王大师脖子上的佛珠突然再度泛起青光,紧接着旋转着飞了起来,然后猛然变大,比刚刚攻击杜少成他们的时候还要大了许多,然后那佛珠飞到那白猿头上,急速落下套在白猿身上,同时将两只猿臂紧紧箍住。 白猿无法继续攻击,恼怒己极,不停的扭动身躯,试图挣脱那佛珠的束缚。 王大师在一旁暗暗发功,那佛珠顿时青芒暴涨。挣扎了一阵,白猿始终无法挣脱,佛珠却在身上越箍越紧。 气得白猿发出一阵阵长啸,啸声在山林间回荡,惊起无数鸟雀。 小和尚见状面露得意之情,正打算过去报刚刚那一拳之仇,山顶突然火光大作,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舒禄果和岱钦,领着几名乌拉剑客手举火把冲上了上来。 眼前景象让北疆人大惊失色,不由分说,大族长亮出长老剑,举剑便刺向王大师,岱钦和其他乌拉剑客,将那小和尚团团围住刀剑齐下。 眼看一场恶战又要开始。 突然,“吱呀”一声清脆的门响传来。在这嘈杂的山顶虽然这声音很细微,但此时却分明又是那么清晰,清晰得让人不容忽视。山顶众人此刻听来,更觉得无异于一声霹雳,所有人一下子都停下了,除了呼吸和心跳以外,大家都定在原地不动,同时,所有的眼睛都齐齐的看向那几间草屋。 草屋的门慢慢开了,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在火把跳动的光亮下,隐约可辨那是个老翁,拄着一根藤杖,默默站在那,面对着门外。 舒禄果一看那老翁,立马收了宝剑,喊了一句:“阿其图乎恩!“(乌拉语救命恩人的意思)然后双膝跪倒,头虔诚的伏在地上。 那些乌拉人也都跟着喊了句“阿其图乎恩!“,随即全都扔掉手中的刀剑,呼啦一下跪在地上,半晌不敢抬头。 山顶一下子静了下来,那只白猿也停止了挣扎,两眼直瞪瞪的看着门口,四周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老翁静静的站了一会儿,然后冲着那白猿轻轻挥了挥手,只见白猿身上那串佛珠突然间青光全无,一下子脱落下来掉在地上。 白猿摆脱束缚,变很十分开心,它并不理会在场的人,吼了几声后,径直爬上扶桑树不见了。 自从老翁出现,王大师就一直愣在原地,他呆呆的看着老翁,那么随随便便的就破了自己的无极珠。 虽然就近在咫尺,但对方使用的什么招数,自己竟然完全没看明白。要知道,那可是佛家的至宝啊!可此刻在老翁手下,竟然好像是从淘宝买来的,价格低廉而且包快递的义乌货一样。 杜少成他们也是这种心情。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浑然如在梦中一般。 甚至,身后数十只狮c熊c老虎c悄悄围拢过来,将山顶众人团团包围,也没人发觉。 只有那些乌拉人,始终虔诚的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白猿离开后,老翁默默转身,并伸手想要关上房门。 这时,那个小和尚却突然大喊一声:“老头休走!”紧接着,几步窜到门前,举剑便从后面向老翁刺去。 老翁并没有回头,只是停下了脚步,似乎在静候着小和尚的攻击。 说时迟那是快,小和尚的剑顷刻间已经刺到老翁的后心,杜少成他们全都不由得暗暗替老翁担起心来,那种距离,想躲已经不可能了,这一剑下去,不知道那老翁该如何承受。 可就在小和尚的剑刺到老翁的身上时,突然,奇异的一幕出现了,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声响。 只见那剑彷佛一截冰柱,猛然伸进烈火中一样,竟然就那么悄无声息的融化掉了,而且,还是从剑尖往后一节一节的融化,直至剑柄。 甚至连冰遇到火时,也不会融化得那么快,但这一切,就活生生的在众人眼前发生了。 这下把小和尚嚇得目瞪口呆,瞪大了眼睛怔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傻傻的看着手里剩下的剑柄,然后再看了看老翁的背影,心中惊恐万分。 看来对方是手下留情,如果不留情面,估计接下来融化的,应该是他自己的手臂和身体。想到这,小和尚扔掉手中的剑柄,腿一软一下跪在了地上。 不过想起刚刚冯坤给他的宝剑起名“无影”,还真是再贴切不过。剑真的无影无踪了,只剩下一个剑柄。 何止是小和尚,在场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全都惊呆了。 这是什么法术?众人穷尽想象力也找不到答案! “不要为难他们,送他们下山去吧!”就是普通邻居家老头的语调。 “吱呀”又一声门响,老翁说完这句话关上房门,只剩下山顶众人目若呆鸡的站在原地。 两天后。 飞鹞号送走了最后几个返程的中土人。舒禄果派出了整整一队北疆骑兵护送。 数天前护送贡品的队伍,直到现在都没有返回,而且也没有信鸽传回消息,舒禄果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所以,借着遣返那几名中土的人的机会,舒禄果派出一支骑兵前去商路查看。 六名剑客和两名和尚,他们表情疑惑的跟着队伍,一边走着,一边思索着。 几个人,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来的北疆,为什么来北疆,以及在北疆都做了些什么,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晚才返回中土。 每个人都觉得,恍惚间似乎做了个梦,但梦的内容却又没有半点印象。 不过,友善的北疆人让他们十分感动,不仅热情的将他们送过黑水河,还护送他们平安过了鸡冠山。 直到在一个山谷中,北疆骑兵发现许多车辆和一个空无一人的营地。 营地间显然发生过激烈的撕杀,遍地野狼的尸体,还有许多人的骸骨,那些遗骸都只剩下森林白骨,而且头骨全都不见了。 惨烈的场面,震撼了所有人,骑兵的护送也到此结束,北疆人给了几名中土人在剩下旅途中足够的食物,并叮嘱他们要尽快赶路。 因为,北疆骇人的暴风雪,马上就要来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 民风 北疆,给人印象最深刻的恐怕就是寒冷了。 提起北疆,中土人首先联想到的是冰天雪地c北风凛冽c白茫茫一片等等这一类的词汇。 其实这很正常,这就好比提起城管,人们就会联想到打砸抢,提起中国红十字会,就会联想到不要脸一样。 北疆和寒冷,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尤其和雪,更是无法分割。 是的,要描述北疆怎么可能不提到雪呢!绕过雪来描绘北疆,就好比谈影视圈不提出轨一样,让人感觉避开了最重要的东西。 虽然中土好多地方冬天也下雪,但不同于中土,北疆的雪更具自己的性格。 北疆的雪下起来更加放肆c更加无所顾忌。 大有一种天地间舍我其谁c唯我独尊的气势。 那雪下起来绝对没有半点扭捏,痛快淋漓的从天空飘洒而下,大气的将整个大地c山川c河流拥入怀中。 北疆人独爱雪,他们将雪视为天地间的精灵。 洁白的雪花,能掩盖尘世间的一切污垢。飞雪飘零,玉宇澄清。 走在雪地上,厚厚的木底雪鞋踩得雪地“咯吱c咯吱”的响,环顾四周,蓝天下,一个冰清玉洁的世界,心情也变得豁然开朗。 “雪是有生命的!”北疆老人如此说。“你怎样对待它,它就会怎样对待你。” 不要惹雪神动怒,雪神发怒其实就是天神在发怒,是天神在惩罚坏人。很多北疆老人都这么认为。 雪温柔的时候翩翩起舞,让人赏心悦目。可雪神发起怒来,却恐怖无比。雪神发怒,会刮起连北疆人也闻之色变的“大烟炮”。 大烟炮是北疆人的方言,其实就是“暴风雪”。 北疆的大烟炮刮起来,绝对令人心悸,狂风卷起雪雾,四周白茫茫一片,此时的雪,都是随着狂风横着飞的,雪沫子打在脸上,刀割一样疼。 狂风呼啸,飞雪弥漫在天地间,山川为之动容,万物遁形,天地间只剩下肆虐的风雪,纠缠着c呼啸着c旁若无人的戏谑打闹着。 北疆人说,雪塑造了北疆人的性格,正是北疆凛冽的风雪,造就了北疆个性鲜明c剽悍的民风。尤其是北疆的姑娘和小伙子,更是以敢爱敢恨闻名。 第一场雪过后,也是重树索伦杆的日子。 因为大雪掩埋了地上的食物,为了避免北疆的神鸟乌鸦挨饿,通常在第一场雪之后,北疆人会举行隆重的仪式,重树索伦杆。 人们会重新清理杆子和锡斗,在杆子削尖的顶端涂上新鲜的猪血,然后伴着萨满巫师的吟颂树立起来,同时在锡斗里放满剁碎的猪下水和五谷杂粮,供乌鸦吃。 整个漫长的冬季,都有饲鸦官定时往锡斗里添放敬鸦粮,直至来年冰雪融化,春暖花开。 除了北疆的风雪外,另一留给中土人深刻印象的,应该非白桦树莫属了。 这是中土难得一见的树种。用北疆人自己的说法是,白桦树是天神偏心,单独赐予北疆的礼物。 北疆的白桦树,长的高且直,树皮是纯白的颜色。 白桦林常常分布在山间平地,远远望去,和青山交相辉映,别具特色。 尤其在冬天,雪地里,光秀秀的树木都是暗灰c黑褐色,只有白桦树能与白雪抗衡,似乎要比试一下,蓝天之下谁的白最纯粹c谁的白更正统。 乌拉人建造房屋,大多喜欢用白桦做房子的四壁,既美观又结实耐用。 而开春时候,甘甜的白桦树汁,更是人间少有的琼浆玉液,遗憾的是很少有中土人品尝过。 到北疆的中土人,大多怀揣着发财梦而来,在用货物换取北疆的特产后,他们会在北疆第一场雪来临前,慌也似的逃离北疆,哪还有心思去琢磨白桦树汁了。 这常常让那些北疆老人不胜感叹,那些没有喝过白桦树汁的人生,是多么大的遗憾啊! 北疆的小孩打小就不怕冷,或干脆说就是冻大的。不管多冷的天,雪地上都少不了他们的身影。滑爬犁c堆雪人c打雪仗c抽冰尜。 玩到酣处,头上冒出汗来,索性脱掉棉猴,身上冒出腾腾的热气,让旁边看热闹的大人都寒意顿无。 即便大烟炮肆虐的日子,如果父母看管的不紧,这些孩子也会溜出家门,在风雪中嬉戏。 在北疆人的字典里,绝对没有溺爱一词。孩子从小就被教导自立,踏实做事c本分做人。 所以,在北疆,永远不会发生因儿子忤逆,而让老子名扬天下的新闻,这也直接导致了北疆叫李刚的爸爸,注定一生默默无闻,不过,这或许应该算是一种幸运。 北疆小孩从不知道娇生惯养是什么滋味。更为重要一点是,在北疆,娇生惯养的孩子根本长不大。 长在温室里的苗苗,如何抵御得了北疆风雪的洗礼! 他们更为习惯的是,很小就要面对北疆严酷的气候。 小男孩,基本七c八岁就常随父亲上山狩猎,常常是父亲同野兽搏斗,孩子就在一旁看着。耳濡目染,北疆男子天生就是出色的猎手。 男孩长到十一c二岁,只要超过北疆铁弓的高度,就可以拥有自己的弓箭。 而等到十八岁的成人礼,除了传统的武艺比试外,还有一条必不可少的考验,孩子必须要单独上山狩一次猎,以成功猎得野兽为合格,猎获的野兽体型越大c越凶猛,就越能得到别人的尊敬! 所以,成人礼对北疆男子是最严峻的考验,那些刚刚成年的北疆男孩,往往不得不独自面对受伤野兽的凶猛反击,但无论多危险,都要靠他一个人应对,成人礼的考验,绝不会有人帮忙。 因为,成长是自己的事,不可能有人帮你成长。 在北疆,也只有举行过成人礼的北疆男子,才算成为真正的男人,从此后,不再会有其他男人嘲笑他是“生荒子”了! 举行过成人礼后,这些男子,大多会成为北疆勇士团的一员,自此开始了北疆男人最为荣耀的生活。 加入勇士团后,每个人可以继续修习自己擅长的武艺,不同的是,此时的修习要比成人礼前更加系统c规范些。 每种技能,都有专门的北疆前辈进行指导训练。 北疆人的修习,绝不是在一安静的四方院落里进行,而是直接上战场上实践。 北疆人认为,只有在战场上接受最真实的实战洗礼,这才配得上爷们这两个字! 但并不是说,加入勇士团的男子,马上就上前线和敌人短兵相接,面对面的厮杀。北疆人更懂得保护自己民族的未来。 一般来说,北疆勇士的成长要经过两个阶段。 初入勇士团后,即成为普通的北疆勇士! 城市里平日的治安维护工作,便是由北疆勇士来完成。 表现杰出者,会被编入圣山守卫团,负责圣山的守护工作。这是北疆男人最为尊敬的职责。进入圣山守卫团,被北疆男子看为莫大的荣耀。 北疆勇士平日会进行骑术c箭法以及自成一格的塞外剑术练习,至于修习偏重于哪一方面,则全看个人天赋。 在经过一年左右这样的训练后,一些勇士进入北疆军队,成为步兵或者骑兵的预备队伍,到边远的地方执行任务。 比如西边的牧场,协助北疆牧民守护草场c保障牧群的安全,以及山地野蛮部落的袭扰。 这个阶段,如果和敌对部落发生战争,只要情况允许,他们更多是以军队的后备力量存在,一边为冲锋在前的士兵呐喊助威,一边从眼前的厮杀中学取经验。 如此这般再经过一两年的时间,勇士们经过最后的考核,考核合格的勇士才最终会成为正式士兵。 而抵御外族侵略,则是北疆军队的基本责任! 北疆骑兵会定期沿着自己的势力范围边界巡逻,一来保护自己部落的利益不受侵犯,再有就是对敌人进行力量的展示。 乌拉铁骑,通常会在敌对部落蠢蠢欲动或者挑衅的时候,进行声势浩大的铁骑队列操演,以此达到警告对方,从而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作用。 作战英勇的士兵,会得到北疆长老院赐予的巴图鲁奖章,获封巴图鲁骑士称号。 获得巴图鲁称号,是北疆勇士一生中最引以为荣的事。一人获得此称号,整个家族都会觉得无限风光,会受到其他族人的尊敬! 能保护族人不受外敌伤害,在北疆爷们看来,这是人生最大的荣耀,最大的尊严! 因而,获得这一称号,也是每个北疆勇士梦寐以求的事! 实现这一梦想,只有一个途径,那就是勇往直前,永不退缩! 一个勇士团由两百人左右组成,每个勇士团有两名队长统领。勇士团队长被称为塔思哈,塔思哈在乌拉语里是老虎的意思。 每逢危急时刻,塔思哈们总是一马当先冲锋在前,确实如下山猛虎一般勇猛而无所畏惧! 塔思哈的直接上级是百夫长。 百夫长绝对算北疆勇士精英中的精英,北疆百夫长不仅要有过人的本领,更要具备卓越的远见,以及非凡的领导能力。 北疆几大部落都拥有自己的军队,所有军队全部都宣誓效忠大族长,承诺服从大族长的调动。 在事关北疆安危存亡的大事上,几大部落基本能做到团结一致。 当然,也有极个别的例外。 军队,永远是那些部落首领们,用来维护自己的地位和家族利益的工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 狩猎 猴石山位于乌鸦泡的西北方。因其主峰的山头,很像一只猴子的侧脸而得名。 猴石山上树木茂密,地势起伏不大,山中獐狍野鹿成群,并且很少有虎狼等凶猛的野兽,因而,这里成了乌拉猎人首选的猎场。 北疆的三九天,滴水成冰,大山里,野鹿群呼出的热气远远就能看到,这是所有北疆猎人期待已久的狩猎季。 这天,天刚刚放亮,在一个山脚下的树林中,不时传来了阵阵马的嘶鸣。那是一匹瘦小的北疆矮种马,被拴在一棵树上,四周并不见马的主人。 那马似乎意识到了某种正在逼近的危险,焦躁不安的一边用蹄子刨着地面,一边不停的嘶鸣着,围着那棵树转圈,马头还不停的向后晃动,试图要挣脱缰绳。 此时,就在离它几丈外的一棵大树后,一双凶恶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它已有多时。 显然,在它看来,眼前这匹马无异于一顿可口的早餐。口水从它半微张的嘴里,不停的流下,被冻成一根透明的冰凌,悬挂在下巴上。 但这野兽毫不在意,它只是以动物特有的警惕,一动不动的趴在树后静静观察,它要确认周围确实没有危险后,才会行动。 而在和这野兽正相对的方向,也就是那匹马另一侧,有两双眼睛正密切注视着马的周围。 确切的说,是一大一小两双眼睛。那双小眼睛充满兴奋,而那双大眼睛则显得冷静沉稳,那是一老一小两名乌拉猎人。 他们将整个身体都埋在雪地里,白色的雪狐皮帽子下,只露出两只眼睛,注视着不远处那匹做诱饵的马,紧紧握在手中的乌拉铁弓,已经是箭在弦上。 两人都发现了那棵树后面的野兽,和猎人比起来,野兽的伪装技术显得逊色多了,不要说它的一身黑毛在雪地上格外醒目,单单是它呼出的阵阵白气,就足以让人轻易便发现它的行踪。 “阿玛,快看,就在那棵树后面,那么多的哈气呢!”小猎人尽量压低了声音,兴奋的对旁边的老猎人说。“不过好像不是狼!” “黑瞎子!”老猎人双眼死死盯着那棵树,皱了皱眉。 “阿玛,要不咱出去吧,两张弓怎么也能杀死一只黑瞎子啊。”小猎人有些沉不住气的说。 老猎人轻轻摇了摇头,转过脸看着小猎人说:“崖蛋,你可别小看这只黑瞎子,这是只走坨子,走坨子是很凶的,攻击性也强。” “走坨子?”显然叫崖蛋的小猎人专业知识还有待丰富。 “嗯,一般的黑瞎子冬天都会蹲仓子的!” “蹲仓子?”走坨子还没明白现在又增加一个,崖蛋一脸的疑惑。 “是的,冬天来临前,黑瞎子会找个树洞或者地洞藏起来,这就叫蹲仓子。 藏在上面树洞里的叫做天仓,在地下的土洞里叫地仓。黑瞎子躲在里面,一冬天也不吃不喝,直到来年开春才醒过来。 “一冬天不吃不喝不会饿死吗?”到底是孩子,好奇心就是比大人强烈些。 “不会的。”老猎人小声说到:“入冬前黑瞎子会拼命吃,吃上了膘,靠那些膘就能过冬,不过,也有个别不蹲仓子的,整个冬天四处转悠找吃的,这就是走坨子。 走坨子在黑瞎子里面是最危险的,有很强烈的攻击性,所以冬天遇到黑瞎子一定要特别小心!”老猎人耐心的给身边的崖蛋讲解着。 “嗯,知道了!”崖蛋轻轻点头,然后又看了看树后面的那野兽问道:“阿玛,那咱俩啥时候才出去?” “不忙,再等等!等它出来扑马的时候我先出去,你知道射黑瞎子要射它哪吗?”老猎人反问道。 “脑袋?”崖蛋猜测到。 “不对,射黑瞎子,一定要射它胸口那道白毛,那是黑瞎子的心脏,射那才能够一箭致命。 还有,你要记得啊,待会阿玛万一没一箭射死黑瞎子,如果它要是撵我,你千万要呆在原地不要吱声,听见没有?” “嗯!”崖蛋虽然点了点头,但眼神里分明流露着不情愿。 老猎人正要继续嘱咐崖蛋,可就在这时,那匹马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长嘶,惊得林中数只寒鸦,扑棱棱争先恐后的飞向天空。 两人放眼望去,那只黑瞎子终于安奈不住了,在饥饿的驱使下已然从树后面现身,气势汹汹的向那匹马径直冲了过去。 那马吓的长鸣不已,无奈被缰绳死死的拴在树上,根本无法脱身,情急之下索性将两只前腿高高的抬起,两只蹄子凭空胡乱踢踏着。 老猎人见状,从雪窝中一跃而起,迎着那头巨大的黑瞎子冲了过去,口中一声沉闷的怒吼,“呔!” 黑瞎子对眼前突然的变故感觉很意外,在离那美餐仅有几步之遥的地方一下收住脚步,停在那,直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突然从雪地里冒出来的人。 就在它愣神的这一瞬间,只听得“嘭”的一声清脆的弓弦响,一只雕翎箭带着一股劲风,一下子刺进畜生胸前那道月牙形白毛之中。 这一箭又准又狠,箭几乎全部没入畜生体内,只留少许雕翎在外面。 老猎人见状,暗暗松了口气,反手从背后的箭囊里又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同时也停下了脚步,注视着那畜生。 黑瞎子突遭利箭穿胸,疼的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一下直立着站了起来,两只前爪在胸前又抓又挠。 突然“嗖”的一下,这畜生竟然将那只雕翎箭拔了出来,扔在地上,箭拔出来的同时带出来一股鲜血,染红了那畜生脚下的雪地。 然后,它丢下那马不管,一边低吼着,一边发了疯似的向老猎人猛扑过来。 老猎人深感意外,照常理,这样致命的一箭,差不多所有的动物都会当时毙命,就算不立马毙命,也基本都丧失了奔跑能力倒在地上。 可眼前这只黑瞎子,不但没有倒下,反而冲着他扑了过来,在他的狩猎生涯里这还是头一回。 但老猎人毕竟身经百战,面对眼前发生的意外很快就冷静下来。 就在那野兽冲过来的一霎那,老猎人已经拉圆了弓,再次瞄准黑瞎子。但就在同时,只听老猎人身后传来一声惊呼:“阿玛,小心!” 老猎人手一抖,弓弦响过,第二支箭已经脱手射出去了。 俗话说,吃过一次亏就会学一次乖。刚刚吃过一次大亏,现在一听到弓弦响,黑瞎子竟然懂得低头避箭。再加上刚刚那声惊叫的干扰让箭有失准头,老猎人这一箭,竟活生生被那畜生躲了过去。 这下让老猎人登时吃惊不小。心中暗暗惊叹,这畜生难道要逆天了不成。 但就在他犹豫的当,黑瞎子已经冲到了跟前,张开血盆大口就咬,同时两只熊掌不分青红皂白,从老猎人的两侧同时拍了过来。 由于距离太近,弓箭根本发挥不了作用,老猎人索性将弓箭扔掉,一边急速连连后撤,躲避开黑瞎子的攻击,一边随手抽出别在腰间的猎刀。 可利箭穿胸的剧痛,此刻让那畜生发了狂,不顾一切地报复袭击他的人,老猎人连续后撤,竟没能甩掉那黑瞎子半步。 倒是那畜生险些得手,幸亏老猎人身手敏捷,连续几个躲闪,才没有受伤,不过身上的雪狐皮斗篷,却被黑瞎子一口咬住扯了下去。 畜生到底是畜生,黑瞎子扯掉了老猎人的斗篷后,以为得了手,立马停止了攻击,两只前爪抱住那斗篷,晃着头疯狂的撕咬起来,仿佛豫让剑刺赵襄子的衣服,只此便能享受报仇之快意一般。 老猎人一看心中大喜,趁机拾起地上的弓箭,准备趁此时给这畜生致命一击。 可就在他刚刚将箭搭在弦上之际,突然,崖蛋从雪窝中跳起来,然后飞也似的冲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喊着,同时将手中的弓箭瞄着那黑瞎子。 就在他要冲到老猎人身边的时候,突然,小家伙脚下一滑,顿时一个趔趄,整个身体向前飞了出去,手中的弓和箭也撒手扔出老远,径直砸在黑瞎子身上。 而他一下子撞到老猎人身上,“扑通”一声两人一起摔在地上。 黑瞎子正撕咬得起劲,突然被不明物体砸中,吓了一大跳,又见前面两人,以非常奇怪的姿势猛然倒在地上,这畜生一时间几乎将熊胆吓破,以为两人要采取非比寻常的招数攻击自己,顿时慌忙扔下手中的斗篷,调转头,撒开欢往密林深处飞奔而去,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溜血迹。 崖蛋这一跤可摔的不轻,他呲牙咧嘴的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手闷子没了影,棉帽子也摔丢了。 过了一会儿,老猎人见崖蛋没有大事,本想呵斥他几句,但看他摔的那个狼狈样,心里忍不住直想笑。可转眼察觉,崖蛋盯着自己的脚看个不停,不禁心中有些纳闷,低头看时才发现,自己木底雪鞋已经摔掉了底终于,两人再也憋不住,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响彻整个树林,回荡在群山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 无名山 鸡冠山苍莽的群峰,向西南绵延数百里后,山势逐渐平缓下来,彷佛海里的波浪,遇到沙滩后终归平静。 一座座起伏平缓的山头,取代了那种斧劈刀削般的险峰,让人看着心情也变得轻松。 这里离北疆的城市相对遥远,并且还有汹涌的黑水河横亘其间,所以基本没人涉足。 那些深入鸡冠山腹地的寻药人,有时偶尔透过山间缝隙,远远遥望远方那片另类山头,虽说也会心生好奇,但一想到铺满人兽骨头的扯龙谷就在中间,好奇心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无名山是北疆人对这片群山的统称,而无名山前那片开阔的谷底,顺理成章的也就成了无名谷。 在北疆人心中,无名山是一片不毛之地,几百年间,从没听说有谁曾经前往并安全回来。 然而,北疆人错了,实际上无名山绝非不毛之地,非但如此,这片山林树木还相当茂盛。 因为没有人破坏,所以无名山,完好的保留了最原始的风貌。 无名山的树木种类,相比北疆其他地方更加繁多。山中为针叶和阔叶林混杂,既有北疆特有的白桦树和油松,也有中土最常见的梧桐和山槐c杨树。 每逢金秋时节,无名山的景色尤其迷人。满山树木纷纷换上节日盛装,整片山野更似迎来一年一度的时装盛会,远望去满目绚丽斑斓,好像一块工艺精湛的巨幅波斯地毯。 碧绿的是油松,嫩黄的是白桦,火红的是枫香,深紫的是碧桃,宽大的是梧桐,瘦小的是红柳,更有各种叫不上名字的野果,挂满枝头斗艳争奇,引得鸟兽垂涎。 真正的聚四方草木在一处,集万千风情于此山! 无名山共有四座主峰,虽然山势起伏平缓,但海拔却较高。四座主峰山顶,常年被冰雪覆盖,白色的山头,耸立在一片绿色海洋之中,景色美奂绝伦。 在四座主峰之间,那一块相对平坦的平地,这就是无名谷。 没有人类侵扰,无名谷水草丰美异常,这也难怪,凡是人类足迹所到之处,除了垃圾遍地外,就是杀戮c毁坏,反正基本都和美好扯不上边。 这天,正是风和日丽的光景,在无名谷西边的一个山脚下,伴随“嘎c嘎”的叫声,几只乌鸦突然从林中扑棱棱的飞起,似乎受到了惊吓。其中一只飞行姿势歪歪斜斜,看样子像是翅膀受了伤。 就在那几只乌鸦刚刚飞过树梢,下方林中传出几声强劲的弓弦声,紧接着,几支雕鈴箭带着嗖嗖的劲风,接连自林中射向半空。 顷刻间,几只乌鸦应声而落,只有一只最先飞起的比较幸运,躲过了地面的弓箭。 眼见同伴接连被射落,此刻那乌鸦几乎吓破了胆,拼了命的往高处飞,似乎想以此来逃避地面的攻击。 遗憾的是,林中的弓箭手并没就此作罢,伴随着又一声弓弦响过,一只利箭准确命中那只乌鸦,几乎将它射穿。 那只可怜的黑鸟,身上带着箭,旋转着徐徐坠下,隐约中传来几声悲鸣。 过了一会儿,伴随着一阵树枝折断的声音,两名狼兵从树林里跳了出来。 它俩各提着几只死乌鸦。从树林出来后原地站住,警惕的东张西望观察了一会儿,一名狼兵仔细的闻着空气中的味道,另一名狼兵,一对狼眼贼溜溜的四下乱转,见四周并无异常,它晃了晃脑袋,抖了抖身上的毛,然后找一块干净平整的石头,坐了下来,同时将几只死乌鸦扔在地上。 这是两只职务低微的剿鸦兵。 从外貌上看,两名狼兵属于狼妖级别,因为它们还没能改变狼的模样。 狼族按修为的高低来区分等级,常见的是那些自然界中,没有任何道行的野狼,属于普通兽类之列。 而那些稍稍开化c有点修为的狼,属于“妖狼”级别。 妖狼,仍然是狼。 待到解放了前肢,学会直立行走,将两只前爪进化成更加灵活的狼手,而且学会人言开口说话,那才算修炼到了“狼妖”的级别。 狼妖再经过修炼,等到可以幻化成人形,变成人类的摸样时,才算成为真正的“狼人”。 在兽类里,狼是性格坚毅的代表,而人类则是智慧的象征。狼人集这两个优点于一身。 “龅牙,这片林子里应该没有了吧?”其中一只狼兵说到。 “应该没了!”那个被称为龅牙的狼兵,此时正躺在那块石头上闭目养神。 听到同伴问话,它连眼睛都没睁开敷衍到。它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龅牙的缘故,而导致嘴里漏风。 问话的那名狼兵听后,看了看地上的那几只死乌鸦不满的说:“奶奶的,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咱俩今天起的够早的吧?可忙活了大半天,才打了这么几只老娃子!”听口气,它对眼下的收获不甚满意。 “嘿嘿,是啊,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可咱是狼啊!”说完龅牙翻了身继续养神。 “日,和你说话可真没劲,昨晚干嘛了?现在跑这来补觉?” “早起的鸟儿,早起的鸟!”龅牙只是在一旁自言自语的嘟囔着。 “你磨叽啥呢?”那名狼兵有些不满意。 “可要是早起的虫子呢?”龅牙突然有些兴奋,一下子坐了起来,两只狼眼瞪着同伴。 同伴被这没头没脑的话一下问愣了,只好也用两只狼眼回敬龅牙。 “哎呀,早起的虫子先被鸟吃啊!笨蛋!一撮毛,看来你还得回洞里再修炼个三两年,才能达到我的水平!”龅牙说完满意的重新躺下,将两只前爪当枕头,枕在头下,远看还真有几分人的模样。 “我说龅牙,咱是狼,你别总是整人类那些扯淡的理论了,行吗!”一撮毛气哼哼的回敬到。 “狼咋了,我这是为了咱们狼族,夺回牧场后的生活做准备呢!”龅牙表情陶醉的说到。 “你别在那扯犊子了,夺回牧场!哼,那都是忽悠狼的人话!”一撮毛不屑的回击。 “自打我出狼胎起,就听这句话,可直到今天,咱们还呆在这地方呢!别说是夺回领地,我看在我脑门的狼毫变软前,连离开都别想!” “一撮毛,你说人肉到底是什么味?”显然,龅牙并没有理会一撮毛的牢骚。 “我咋知道!我又没吃过!”一撮毛没好气的回答到,“提起这事就来气,那次去鸡冠山偷袭车队,本来让我去了,还不是因为你没完成任务,连累得我最后也没去成!” “我听疤瘌头说,人肉老香了,吃过一回后就再也忘不了了,嘿嘿,真希望大王能领咱们早点把牧场抢回来。”龅牙对同伴的埋怨并不在乎。 龅牙说完停顿了一会,眯着狼眼浮想联翩。见一撮毛没有回答接着说到:“博诺将军说,等打败人类后,咱们以后天天有肉吃,趴在窝里就有吃不完的牛c羊,还有人肉。到时候,再也不用每天为了吃饱肚子而奔波几十里路了!而且,到时候吃饭再也不按等级高低,牛肝羊肺想吃就吃!”龅牙的美梦虽不浪漫,却很实际c诱惑。 “我日,这难道是人类传说中的那个什么主义吗?”一撮毛吃惊的想,扭过脸看龅牙,见它还在那眯着狼眼想美事,歹念陡生,一撮毛从腰间摘下羊皮水袋,悄悄的拧开盖,猛的朝龅牙脸上浇去。 “哗”的一下,龅牙从人类尚未实现的最终梦想里跌落回现实! 它一下子翻身坐起来,眼前虚幻的牛羊肉消失了,地上只有几只死乌鸦!那是他和一撮毛,从早晨到现在的战利品,数了数,还差三只,今天的任务才算完成。 龅牙有些恼怒,冲一撮毛龇起了牙。 一撮毛也不甘示弱的露出了两排尖利的犬齿,虽然两个狼妖都有武器,但不幸,它们仍旧保留着犬类动物的某些特性,情急下的本能反应竟然完全相同。 两狼怒目而视,但都没有动嘴。 僵持了片刻,龅牙突然笑了,然后冲一撮毛说到:“我日,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然后伸出狼手,在一撮毛后颈,轻轻撸了撸狼毛表示友好。 一撮毛也收起了凶相,晃了晃狼头表示接受对方的友善。 沉默了一阵,一撮毛开口问道:“龅牙,你觉得咱们真能把老娃子杀绝吗?” “唉,谁知道呢!”龅牙想了想叹口气说到。 “我看够呛,这都多少年了,咱们每天都在不停的杀,可感觉总是杀不完!”一撮毛说。 “大王也是的,使个法,让天下的老娃子一下都死光光不就得了,那样也省得咱们每天可哪踅摸了!” “一撮毛,你说咱们大王干啥这么恨老娃子啊?” “你不知道吗?”一撮毛有些意外。“以前我听几只老狼背后偷偷说过这事,说好几百年前,大王好像吃过老娃子的亏。那阵咱们狼族的领地还在牧场那边呢!” “是吗?”龅牙一下来了兴趣。 “嗯,不过这事谁也不敢提,以前有只老狼说这事时,正好让大王听见了,结果大王立即就扒了那家伙的狼皮!” “啊!我的狼妈!”龅牙吓的张大了嘴。 “听说,让大王吃亏的那个老娃子长着三条腿!” “三条腿?”好奇心驱散了刚刚的恐惧,龅牙用脚踢了踢地上的死乌鸦,它失望的发现,地上这几只死老娃子全都只有两条腿。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他们背后说。”一撮毛说。“行了,行了,咱俩别提这茬了,我可不想被扒皮!” 两名狼兵陷入沉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 迷局 那一次,狼群对贡品车队的袭击,震动了整个北疆。 消息传到圣鸦堡后,几位族长大惊失色。舒禄果虽然在人前没有流露出太多悲伤,但一夜之间须发全白。 舒禄果的老婆叶赫青义,听到消息后顿时昏死了过去,从那天起,便每日以泪洗面,直到一年后,她狠心扔下几个女儿,独自去了萨满国师巴尔达的神庙清修,当了一名普通的神仆。 自打那起,北疆任何事她都概不过问,并且不再吃肉,安心吃起了素食。 在神庙她每天早早就起床,打扫神庙的卫生,将所有厅堂全部清扫干净后,便开始精心的擦拭神像,周而复始,一刻也不停,因为只要停下来就会想起儿子。 北疆百姓传言,儿子的死让叶赫青义深受打击而疯掉了,连奶妈带着孩子去神庙探望,她也不肯停下手里的工作。 岱钦在袭击发生后,率领北疆铁骑,顺着狼群杂乱的足迹,一路向西南追踪了好远,但始终没能看到狼群的踪影。 结果,如期而至的大烟炮,让追踪的队伍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同时也抹去了地上的痕迹,最后岱钦只得作罢。 中年丧子之痛,对舒禄果的打击,显然是致命的,整整一年多的时间里,圣鸦堡早上的长老会议上,再也看不见舒禄果的身影,苏勒坐在大族长的位置上,趾高气扬的代替大族长发号施令。 另外,中土剑客闯上圣山一事,也在北疆引起了不小的争议。 大伙纷纷质疑圣山守卫团的保卫工作,争议的最后结果是,哈康尼保卫圣山不利,被撤去左都尉一职,爵禄也降了一级,然后调到镇守西北牧场的队伍,做了一名普通的塔思哈。 岱钦在第二年的春天,被派到北疆的西北防线,成为那里新的统领一一一千骑长,爵禄也加了三级。据说因为那里需要强有力的领导,看着似乎是升迁,但实际上是明升实降。 失去了最荣光的圣鸦城守备队司令一职,远离了圣鸦堡的权利中心,他面对的只有满天风雪,和冷酷无情的终北人。 冷金树成为新一任圣鸦城守备队的司令官,兼左都尉,一时间好不风光。 他现在终于理解苏勒大人说的,失败就是成功的含义了!还有那首诗,但他明白,自己只是一个细小的根,而那颗树,则是苏勒大人。 舒禄果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是在大女儿出嫁后。 舒禄文婧的婚礼,堪称世纪大婚。 “恐怕几百年内,再也没有哪个家族的婚礼,能和舒禄文婧的婚礼相提并论。”有幸参加婚礼的贵族小姐太太们感叹到。 婚礼由巴尔达亲自主持,老萨满说,整个北疆都能沾沾喜气,也顺便冲冲这两年接二连三发生的不幸。 这场婚礼,也是北疆最显赫的两个家族的联姻。 舒禄文婧嫁的是三族长古尔甲的大公子古尔敦。强强联合,自然引发人们无限联想。 而据传说,舒禄果的二女儿同四族长马佳泰的儿子也己订了亲。 整个北疆都姓舒禄了!人们如此议论到。苏勒大人听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不置可否。 大族长真正从丧子的阴影中走出来,是在当上姥爷后,古尔吉的出生,给两个家庭带来了新的希望。 看着新出生的小生命,舒禄果苍老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但叶赫青义却坚持住在神庙,不肯回圣鸦堡,既然许身天神为仆,怎可半道反悔。舒禄文婧常常带着古尔吉,去神庙里看望母亲。值得庆幸的是,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终于让叶赫青义有了片刻的停顿。 那次袭击,给中土也带来不小的冲击,往来北疆的商队一度停止。随后两年,中土天子不得不派出军队,在两地间来回巡逻,以保障商路畅通。 再度入疆的中土人,更是不惜花重金雇佣兵来保卫商队,但袭击却再也没有发生。 正当北疆人紧绷的心弦,渐渐松懈下来的时候,突然有一天,西北的巡逻兵惊慌的报告,说是太平峰的狼堡,出现了许多的兽将狼兵,而狼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整修一新了。 北疆重新陷入惶恐中,难道传言都是真的吗?狼王,真的回归了吗! 蜿蜒族离狼堡最近,得到这个消息后,蜿蜒永庆当即下令拔营起寨,连夜往东南迁徙了百十里,在自己领地的最东南边缘驻扎下来。 就连剽悍的终北人得到消息后,也不由得加强了自己领地西边的巡逻。 岱钦得到消息后,却暗暗庆幸自己被调到这里戍边,看来,英雄马上就要有用武之地。人和狼的恩怨远远没有结束,似乎才刚刚开始。 岱钦一面派人火速赶到圣鸦堡,向大族长汇报并请示,一面整备军队,准备同狼族开战,狼王如果真回来了,那绝对是来者不善。 有道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既然早晚要打,不如早打,越早越好。 然而,圣鸦堡回复的指示是:“暂时观望,此时,北疆不宜发动大规模的战争,但要时刻保持警戒,时刻监视狼堡的动向。” 岱钦一看回复顿时泄了气,他不甘心的亲自跑到圣鸦堡,当面去问舒禄果。 结果还是一样。 其实,圣鸦堡的决定不可谓不正确,试想,三百年前,要不是三足乌的帮助,北疆几乎被狼王打败,如今,狼王若真的回来了,北疆人能是它的对手吗? 虽说有三足乌在,但总不能让三足乌离开圣山,飞到狼堡来消灭狼王吧!何况三足乌的眼睛至今也没有复明。 “先观察一下狼堡的动静再说,狼堡重新修复了,但并不能说明狼王真的就回来了!”长老议会上,苏勒提议道。 那些武将们听后纷纷点头赞同。 “没准是其他狼妖什么的呢!”五族长赫舍文推测到。 “管他什么,我堂堂大北疆,总不至于让几只野兽吓到吧?”冷司令有些不服气。 萨满国师巴尔达表情阴郁地说:“凡事发生自有它的道理,这全是天神的安排!天神这么安排,必然有他的用意。只要我们用心去解读,一定能明白。” 一段话听得众人频频点头,无论听懂和没听懂的。 “静观其变,过一段时间再说,但现在应该为战争做些准备了!”最后,舒禄果说。 好在狼兽并没有发动攻击,狼堡阴森森的大门,似乎从来也没打开过。只不过在周围牧场,狼群袭击牲畜群的事件,稍稍比原来多了些。 无处撒气的岱钦,将一肚子憋屈,全撒到了野狼身上,但仅此而已。 岱钦在狼堡周围设立了监视哨,日夜不停的监视着狼堡的一举一动。 而狼堡同样也戒备森严,如果北疆的巡逻兵离狼堡太近,冷不丁的会有暗箭从城堡里射出来。看来,里面的狼兽也在时刻提防着人类。 双方就这么对峙僵持着,到也相安无事,至少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冲突。 如此过了几年,北疆人似乎渐渐习惯了狼堡的存在。人们开始不再好奇,那个黑色的城堡里到底住着什么,传说中的狼王到底有没有回来。 反正在狼堡对面,驻扎着半数以上的北疆军队,纵然狼兽发动进攻又能如何,再说了,没准儿狼王早就死了,狼堡里只是一些不成气候的狼兽妖,要是狼王没死,为什么至今也不现身? 而圣山上,却真真切切的住着三足乌,三百年前,三足乌就打败过狼王,三百年后依然还能打败。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威胁感渐渐的在心头消失不见。只有舒禄果心头的忧虑越来越重。 三足乌的眼睛依然复明无望,舒禄果在每年的祭坛大战那天,都会亲自去圣山拜谢三足乌,这是北疆的传统,三百年间从没间断。 有一次,舒禄果和三足乌提到了狼堡的事,以及人们的猜测,三足乌听后只说了一句“该来的总要来!” 下山后,舒禄果反复琢磨这句话,一阵儿觉得很悲观,一阵儿又觉得似乎又没什么。 传说中的羿之神箭也没有踪影,商路恢复畅通后,中土一拨接一拨的寻箭人,又开始不停前来北疆折腾,虽然依旧是没什么结果。 好在冷司令上任后,真正将圣山的守卫工作做得滴水不漏,最近几年没再发生过中土人私闯圣山那样的事。 虽然,舒禄果心里很讨厌这个新任司令,但对他无可挑剔的工作,舒禄果也不得不给予最中肯的称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 童年 小孩儿对陌生环境的适应能力是最强的。 从惧怕北疆的寒冷不敢出门,到和小伙伴在北疆最冷的三九时节,在冰面上玩耍忘记回家吃饭,只是在崖蛋到北疆第二年的事。 现在的崖蛋,无论是口音和外貌,还是穿着,都与当地人无异,在不知道其身世的人眼里,百分百的会把他当做土生土长的乌拉人。 虽说赫青山老两口不是崖蛋的亲生父母,但对崖蛋却是万分的疼爱,恐怕亲生父母也不过如此。 崖蛋得到了一个孩子所应该得到的,所有的父爱c母爱及家的温暖。 秉承了北疆人的传统,赫青山对崖蛋只是疼爱,却不曾有半点溺爱。从崖蛋到北疆后的第四个年头起,赫青山就开始带着崖蛋一起出去打猎。 老人耐心地向崖蛋传授着各种打猎技巧,比如不同野兽的什么部位致命,如何躲避受伤野兽的报复,以及什么时节,会有什么样的猎物。 崖蛋在同龄孩子中长比较瘦小,这一度让青山老人有些担心,他不想崖蛋的成人礼,成为一场噩梦。 技巧胜过蛮力,所以,赫青山对崖蛋在技巧上的训练格外用心。 如此这般,崖蛋在老两口的精心照料下,健康快乐的成长着。 赫青山的箭法,在整个乌拉族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年轻时曾经有乌拉第一箭的称号。 在崖蛋终于长到乌拉铁弓一般高的那一年,青山老人郑重的将一张铁弓交到崖蛋手里,从此开始亲自传授崖蛋箭法。 别看平时老人对崖蛋很和蔼,但传授箭法的时候却异常严厉,要求崖蛋练习起箭法来,不得有丝毫的偏差,崖蛋为此吃了不少苦头。 但现在看来,那些苦头显然没有白吃,只是两三年的功夫,崖蛋就已经是镇子里远近闻名的小神箭手了。 “名师出高徒!”镇子里的人如此称赞到。 崖蛋朦朦胧胧的对自己的身世有些印象,尤其是镇子里有几个坏小子,喊他是捡来的野孩子时候。 崖蛋几次就这事追问,老两口每次都不得不想办法搪塞过去,好在崖蛋并不是追问个没完。 根缓是除去家人外,崖蛋最为亲近的人。根缓始终没能讨上老婆,镇子里的人甚至断言,根缓至今仍然是个处男。 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到处沾花惹草的男人会招人鄙视,但如果男人一辈子都没碰过女人,又常常成为别人的笑料。 最近几年,根缓终于对寻找空青一事完全死了心,不再跟明嘎出去寻药。但明嘎向他保证,如果有朝一日自己找到空青,坐上大族长的宝座,一定封根缓个大官当。想当什么官可以慢慢想,想好了告诉他就行,反正有的是时间。 根缓始终没想好自己的打算,其实,他对中土的青楼倒是一直念念不忘,“明嘎真当上大族长,我就让他送我去中土!”根缓当在心里偷偷琢磨,“嗯,到时候带着崖蛋一块儿去”。 闲暇的时候,根缓总爱来崖蛋家串门,毕竟,这小子的名字还是他给起的呢。 崖蛋练习箭法时,根缓经常在一旁观看。而且无论崖蛋有没有射中靶心,他都会拍手称赞。但却常常因此得到崖蛋的白眼,“没射中你叫啥好!” “臭蛋蛋好好练,等以后出息了,叔叔也好跟着沾沾光!”根缓似乎己将希望转寄在崖蛋身上。 崖蛋虽然还不懂,根缓叔说的沾沾光到底是啥意思,但每次听根缓这么说,他都会郑重其事地点头答应。 北疆普通平民的小孩儿基本上都不读书,虽然他们也有自己的文字。 学问在北疆是身份的象征,上学这事,只是那些贵族家的公子哥儿们的专属,穷人家的孩子大多都念不起学的。 家境稍好一点的人家,在孩子个头没长到乌拉铁弓的高度之前,虽说也会将孩子送到镇子里唯一一个私塾,学一些最基本最常用的字。 但一到孩子拥有了自己的铁弓后,他们就算是毕了业,从此会远离书本,日常转为练习箭法和马术。 然后,在成人礼后加入勇士团,直到老去或者战死,可谓是真正的戎马一生。 而且,在大多数普通北疆百姓看来,学问是顶枯燥的玩意,简直百无一用!学问的唯一作用,就是把很简单的事情弄的复杂,把复杂的事情变得理不出头绪。 镇子和部族各有各自的规矩,只要遵守那些规矩就成。更重要的是身体强壮c马术好c箭法好,这在才北疆生活的根本。 因而,在乌鸦泡镇子里,很少听到孩子朗朗的读书声,更常见的是一帮乌拉小孩,聚在一起比试箭法,比赛摔跤的场面。 赫青山的家在镇子的最南头,三间草屋,院子不大,但总是那么整洁。 房子的屋檐下有好几个燕子窝,春暖花开的季节,常常能听到雏燕呼唤母燕喂食的叫声,充满了家的温馨。 院子里有两棵海棠树,每年开春,粉红色的海棠花便挂满树杈,远远看去灿若云霞,非常美丽。 门前不远处是一条清澈的小河,欢快的河水,在赫家门前优雅的拐了个弯后,径直向南流入黑水河。 崖蛋童年的记忆,多半同这条小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冬天在河面滑冰c抽冰尜,夏天在水里洗澡c抓鱼。 河边有一棵索伦杆,往往等不到下雪,崖蛋便急不可耐地从家里偷些粮食,撒在杆子底下喂乌鸦。 房子的前后是两块菜园子,园子用北疆特色的木头杖子围着,春夏两季,在青山老两口精心的打理下,这两块菜园,不但能供一家人的吃菜,崖蛋的额娘还常常将吃不完的菜,拿到镇子的集市上换些小钱补贴家用。 出了后园子往西走不远,是一个用土墙围起来的四方院落,土墙很高,也很旧。差不多每年的雨季来临之前,崖蛋总是看到阿玛对其加以精心修补。 那个院子只有一个门,但是常年上着锁,门旁是几个狗窝,家里养的几只猎狗,常年守护着这个小院。 崖蛋小的时候,几次透过门缝向里面张望,可总是在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就听到了阿玛的严厉斥责。那也是崖蛋所看到阿玛最严厉的时刻。 但终于有一天,趁阿玛睡午觉的时候,在最要好的小伙伴老崽的怂恿下,两人偷偷的翻过墙头溜了进去,结果进去后,两人却给吓的大哭起来。 原来,围墙里面,并没有什么想象中的神秘堡垒,而是赫然并列着好多大大小小的坟墓。 那一次,是崖蛋头一回被阿玛狠狠的打了屁股,不过,那也是唯一的一次。 最后,赫青山在崖蛋额娘不顾一切的拦挡下才算作罢。看着阿玛一个人在院子里独自抽着土烟坐了好久,吓得崖蛋从此再也不敢靠近那个院子半步。 后来崖蛋才知道,那个神秘的院子里,是赫家的墓地,里面埋葬着崖蛋的玛法c玛玛c达达等前辈,还有崖蛋两个阿哥的墓,据说大阿哥的墓只是个空墓。 其实乌拉人有专门的族人墓地,虽说个别人家有自己独立的墓地,但是少之又少,而紧邻墓地居住的,更是寥寥无几,大概只有赫青山一家。 在赫青山的大儿子战死后,刚开始,老两口因思念儿子,便常常跑到墓地守候在两个儿子的墓前,一坐就是大半天。虽然那个墓穴里,只埋了大儿子的遗物。 后来,老两口索性就在紧邻墓地的地方,盖起了现在的那几间房子,赫青山的老伴儿说:“这样离孩子近些,好像我们一家人还在一起生活!” 如今,他们已经住在这里十几年了,族人对此也早已习以为常。 “玛玛是干啥的?也是猎人吗?”和所有的小孩一样,崖蛋也对先人有着强烈的好奇心,他常常如此问额娘。 “恩,是啊,你玛玛也是猎人,是很出色的猎手呢!”额娘总是如此耐心的告诉他。 “那达达呢?也是猎人吗?” “恩,也是啊,我们赫家啊,世世代代都是很出色的猎手呢!”“哦,你的达玛法那一辈不是,好像是黑水河上的渔民!” “哦,可那也算是猎人啊!”崖蛋调皮的回答。 “哦?”额娘不知道崖蛋的意思。 “我和阿玛打的是山上的猎物,达玛法打的是水里的猎物啊,我们用的是弓箭,达玛法用的是鱼叉,那不也算是猎人吗!”说完崖蛋调皮的笑起来。 额娘也开心的跟着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 塔娜 崖蛋是在举行成人礼时和塔娜相识的。 北疆男子的成人礼除了传统的骑术c箭法考核外,最重要的一个内容就是要独自猎获一头野兽。 之前崖蛋的箭法不负众望地拔得头筹,骑术也在优秀之列。众乡亲遇到赫青山都挑起大拇指,纷纷夸赞青山老人教出了个好儿子。青山老人为此乐得几天合不拢嘴。 随后,就是独自狩猎的环节。 无论是崖蛋还是赫青山老两口,对此都毫不担心,因为,那时的崖蛋已经是镇子里小有名气的猎手了,况且,之前崖蛋甚至独自猎获过一头不小的野猪。 崖蛋也暗暗下决心,一定要用特别的猎物完成自己的成人礼,也好让一同参见成人礼的伙伴们刮目相看!特别是委赫宝福那家伙,仗着自己的贵族背景飞扬跋扈,几次刻意羞辱崖蛋,尤其是在骑术比赛时,委赫宝福凭借自己的好马取得骑术比赛的头一名,这让崖蛋十分不服气。 而在独自狩猎时,委赫宝福更是带回来一只肥壮的梅花鹿,在镇子里引起轰动,因为成人礼孩子们的猎物,通常情况下都以獐狍居多。 出发前,崖蛋想起前几天,镇子里的猎人说在西山猎场发现一个野鹿群,个个都吃的膘肥肉厚,据说头鹿的鹿角竟然分了七个叉,不过几个打了一辈子猎的老猎人对此表示怀疑。 “我活这么大,见到最大的只有六个叉”!其中一个老人说。 那片猎场在圣山的西边,平时乌拉猎人很少光顾,因为那儿靠近黑水人的势力范围,据说崖蛋的大阿哥就战死在那附近。 不过,鉴于两个部落己经有好几年都没再发生冲突,乌拉人最近才开始去那儿狩猎,而每次的收获都多过其他猎场。 崖蛋没告诉阿玛和额娘自己的打算,装着像往常上山打猎一样出发了。 在西山猎场转了一整天,崖蛋也没发现人们说的野鹿群,更不要说七叉头鹿了。第二天上午还是一无所获,三天的期限己过去一半,崖蛋有些着急起来。 在第二天下午,崖蛋意外捡到一只刚刚死去的梅花鹿,鹿身上带着一支奇特的雕翎箭。 随后,在不远处的森林边缘,崖蛋发现了一只壮硕的公鹿。 一对巨大的鹿角,虽然看不清有几个叉,但凭阿玛传授的经验推测,这显然是一只头鹿无疑。 想到这,崖蛋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一策马向那只梅花鹿冲了过去,公鹿见崖蛋冲过来,调头向树林深处就跑,崖蛋一边催动坐骑快跑一边张弓搭箭,瞄准了那头鹿。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终于,崖蛋看准机会,“嗖”的一箭射中那只鹿的后背。 公鹿中箭后并没有倒地,反而发疯的狂奔起来。崖蛋骑马在后面紧追不舍。 如此跑了十几里路,公鹿终因身带箭伤渐渐体力不支,奔跑的速度也逐渐放缓,崖蛋瞅准机会又是一箭,这次公鹿踉跄疾跑几步后,终于倒了下去。 崖蛋见状大喜,催马跑到跟前,然后翻身下马抽出猎刀,打算去割鹿角,但就在他快要到公鹿跟前时,公鹿却猛然一跃而起,但这次它不是逃跑,而是将尖尖的鹿角对准了崖蛋,狠命的頂了过来。 崖蛋还没来得及反应,公鹿已经冲到了面前。隔着近两尺多长的鹿角,猎刀失去了作用,情急之下,崖蛋只好扔掉猎刀,用两手死死抓住刺过来的鹿角。 公鹿也明白没有刺中敌人,感觉鹿角被对方抓住,它也不抬头,继续用力向前顶。崖蛋使上了全身的力气,和公鹿对峙着。 人的力气终究不敌畜生,况且崖蛋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如此僵持了一会,崖蛋只觉得两个胳膊发麻,腿发酸,眼前更是直冒金星,汗也顺着脸淌了下来。 可公鹿却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将崖蛋顶的在地面不停的向后滑行。终于,公鹿觉得是火候了,猛然将双角向侧面用力一甩,崖蛋只觉得自己仿佛一片树叶一样,被狂风轻飘飘吹得飞了起来,“咚”一声,先是撞在旁边的树上,然后又重重的摔在地上。 崖蛋只觉得胸中翻江倒海一般难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但他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可公鹿并没有就此罢休,重新调整方向再次冲了过来。 崖蛋此时已经无力抵抗,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公鹿冲过来,此时他发现那支巨大的鹿角,真的像人们传说的那样,有七个叉。 就在公鹿就要冲到崖蛋跟前的时候,随着一声弓弦响,一只箭“噗”的一声自公鹿一侧眼睛射入,贯穿鹿头后从另一侧鹿眼透出箭尖。公鹿猛然向前一冲,倒在离崖蛋不远的地方,蹄子抽搐几下然后一动不动了。 “阿玛!”崖蛋心中大喜,以往每逢危急时刻,总会有阿玛及时出手相救。。 但连喊了两声,并没见阿玛出现。正疑惑时,从旁边林子里传来“咯咯咯咯”的笑声,那笑声很清脆,彷佛银铃跌落在玉盘上一般动听悦耳。随着笑声,一个女孩走了过来。 “谁是你阿玛啊!”女孩笑着说。 女孩儿和崖蛋年纪相仿,只是长的略微瘦小,女孩手上握着一张几乎赶上她身高的乌拉铁弓,一张俊俏的脸蛋白皙透红,一双水灵的大眼睛闪动着聪明机灵。女孩打扮和镇子里的女子十分相似,却又有些不同。头上扎着一块刺绣头巾,几缕黑发调皮的从头巾跑了出来,在女孩眼前摆动。 崖蛋几乎看呆了,就那么傻傻的看着那女孩一步步走到自己跟前。 女孩走到跟前看崖蛋那表情再次笑出声来,然后冲着崖蛋说到:“嗨,看啥呢?刚刚我救了你,还不赶快道谢。额娘说,救命之恩可要涌泉相报呢!” 崖蛋这才缓过神来,赶紧连声称谢,道完谢抬头见那女孩正盯着自己看,这是崖蛋第一次和除了额娘以外的女子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崖蛋的脸顿时红了。 “哎呦,还害臊了啊!”女孩说完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崖蛋尴尬的挠挠头也跟着傻笑。 等那女孩笑够了才问崖蛋:“你怎么和公鹿顶上牛了?”说完又偷偷抿嘴乐。 崖蛋腼腆的将刚刚的事情说给女孩听。 女孩边听边露出赞许的表情,不停的夸崖蛋勇敢。 “你叫啥名啊?”崖蛋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竟然破天荒头一次问一个陌生女孩的名字。 “塔娜”女孩很大方的告诉崖蛋。 “塔娜就是宝珠的意思,我额娘说了,我就是我阿妈和额娘的宝珠!”女孩补充到,“阿妈还说,谁要敢欺负我他就会打断他的双腿!”说完露出得意的表情。 “哦!”崖蛋机械性的答着一边合计着该说些什么。“你在哪住啊?怎么我从没见过你呢?”崖蛋心中暗暗庆幸终于找到了话题。 “我也没见过你啊?”女孩反问到。你是黑水的吗? “黑水?”崖蛋身上打了个冷战,他想起自己的大阿哥。 “那你叫什么名字啊?”女孩没有注意到崖蛋的表情变化。 “我叫崖一一”刚说出一个字,崖蛋的脸又一下红了,此时他突然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的名字实在叫不出口,不由得暗暗后悔,当年为了几个破鸟蛋就出卖了主权。同时更恨死了狗剩子叔叔,竟然给自己起了这么个名字。 塔娜见他不回答,心中好生奇怪,疑惑的眼神看着崖蛋。 沉默片刻,崖蛋心一横牙一咬说到:“我叫崖蛋!” 塔娜听后先是一愣,然后突然大笑起来,最后笑的前仰后合,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直到乐出了眼泪。 “丫蛋?!你明明是个小子啊,为啥要叫丫蛋呢?”塔娜边笑边问崖蛋。 崖蛋一听有些生气,“你才是丫蛋呢!” “是啊,我也没说不是啊!可你是个小子为什么叫丫蛋啊?”还是笑。 “崖蛋是,是悬崖的崖,蛋一一一蛋—蛋一一一”一着急崖蛋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这时他才后悔当初没和先生多读几天书。 “蛋一一蛋是丫蛋的蛋!”,塔娜抢过话茬说到,说完再次大笑。 这下真把崖蛋惹恼了,他不再搭理眼前这个臭丫头,气呼呼的迈开大步直奔自己的马走去。 塔娜看崖蛋生气了,忙直起身子憋着笑说道:“嗳,和你开玩笑呢,你生气了啊?鹿角也不要了?” 崖蛋不搭话,径直走到坐骑前,一手抓住缰绳一手扶鞍,使劲往上一窜,本想在那臭丫头面前潇洒的上马,展示一下男子汉的气概,可他忘记刚刚腿摔伤的事,结果不仅没能跨上马鞍,还一下摔倒在马肚子下。 这下又引得塔娜大笑。等笑够了,塔娜才过来想扶崖蛋。 崖蛋狠狠的甩开塔娜的手,咬着牙爬上马鞍,然后瞪了塔娜一眼策马就往森林外跑去。 身后传来塔娜的大声呼喊,“我家在黑水寨子的最东边的牧场,以后可以去那找我玩啊!” “谁稀罕和你玩,哼,臭丫头,一辈子都不看见你才好呢!”崖蛋在心中暗暗发着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 打算 再次见到塔娜,是在一年后。 那时崖蛋己在勇士团服役,并且改叫赫一哲了。 这个名字是青山老人在崖蛋的成人礼后,特意跑到圣鸦城,以五张上好的雪狐皮做酬劳,请城里最有名望的一位老先生帮着起的。 而崖蛋额娘知道儿子和塔娜交往时,一哲和塔娜已经发展到非对方不嫁,非对方不娶的程度。 两人经常到西山猎场约会,每次分手前再约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这种甜蜜又幸福的时光持续了好长时间,直到崖蛋额娘发现儿子的秘密。 在勇士团的日子,一哲渐渐的了解了黑水族的历史,也清楚了黑水族和乌拉族之间的恩怨,虽然有些传闻让他一度很担心,但热恋的甜蜜冲淡了其他一切。 这世界唯有爱能让人暂时忘掉所有忧愁。虽然有时现实很苦,但是恋爱总是太甜,甜的让人忽略了其他的味道。 其实,黑水族就是从前的布赫族,在三百年前和乌拉族本是兄弟部落,布赫族的族长是北疆五长老中的一位,在和狼王的对抗中曾和其他四位族长并肩作战。 祭坛大战后不久,大族长死于伤病。由于大族长没有子嗣,按继任顺序,本来应该由布赫族长接替大族长的位置,但其他三位族长私下串通一气,另外推举他人成为大族长,而此人恰恰和布赫族长往日不睦,为此,在随后的日子,布赫族受了不少不公平对待,并导致最终从北疆分离出去。 事情到这还没算完,因为布赫族长带走了长老剑,这引起了其他部落的不满,大家觉得你走可以,但长老剑是属于北疆的宝物,是不可以带走的,况且,新任族长没有长老剑终究说不过去! 后来又因为牧场的问题,布赫族和乌拉族冲突不断,并且导致了几次小规模战争,双方都死伤了不少人。 终于有一年,北疆其他几大部落在乌拉族的带领下联合起来,打着讨伐叛逆,夺回长老剑的旗号,大举攻打布赫部落,其实,真正的原因是觊觎布赫族所拥有的肥美牧场。 那一次,布赫族几乎遭遇灭顶之灾,大部分族人死于非命,牧场被占,牛羊被夺。最后,只有当时的布赫族长,带着几百残余族人逃往西北的山林。 几大部族觉得布赫族肯定会就此消亡,虽然没能夺回长老剑,但布赫族的牛羊和牧场却尽数收归已有,不免开心起来。料想那区区几百人兴不起多大风浪,便罢兵过起安稳日子,静待布赫人自生自灭。 然而,布赫人却没就此消亡。 非但如此,布赫族还顽强的在荒山野岭生息繁衍起来,并在近百年中逐渐壮大,布赫族重新强大起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报仇。 他们首先出动军队攻打离自己最近的乌拉部落,他袭击自己曾经的牧场,抢夺乌拉人的牛羊,还有女人,那时候,北疆已经进入到和中土通商的繁荣阶段,生活方式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虽然乌拉族的领导地位没有改变,但此时其他几个部落对战争却不太热衷。经过几次大规模的战争后,谁都没占到便宜,两边各有死伤。 后来,双方发现,想完全消灭对方的想法如今已经变得不现实了。再加上几大部落对当年的事确实有种愧疚感,最后乌拉族带头做了适当的妥协,归还了布赫族曾经的大部分牧场。 这种妥协带来了一段和平时光,但裂痕一旦产生,是无法完全复原的。 在随后的日子,布赫人和乌拉人仍然因为边界发生摩擦,有时候还会演变成局部的冲突。直到乌拉人最近归还了当年占领布赫人的所有牧场,和平似乎真的来临了。 此时的布赫人早已改称黑水族了,据说,支撑黑水人活下来的最大动力就是仇恨! 黑水人相信,这世间唯有仇恨才是最强大的信念! 仇恨可以让弱者变强!仇恨可以让一个种族顽强的延续下去!仇恨可以战胜一切恐惧,亦可以战胜一切敌人!仇恨也可以让一个种族变得无比团结! 对于当初黑水族究竟是如何从区区几百人重新发展成一个大部落,从而何避免消亡的,北疆流传着有好多版本。 流传最广的说法是,当年黑水族逃到西北山林后,为了避免种族消亡,重新壮大起来,实行了一个很残忍但却行之有效的办法,那便是部落取消了传统的夫妻制度!即,任何一个部落男子,可以随时成为任何部落女子的丈夫,部落女子除了经期和孕期外,任何时候都不得拒绝部落男子,否则就要被处以石刑,被活活砸死。 再说得直白一点,就是实行共妻制度,部落男人,可以随时随地同部落里的任何成年女人,而女人不得拒绝。 这个制度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为了让女人多生孩子,增加部落人口。 女人一旦怀孕,会得到全部落人的爱护和照顾,孩子出生后由整个部落共同抚养。女人生的孩子越多,在部落的地位就越高,越尊贵。生孩子最多的女人,则被全部落的人称为“额母”。 有更离谱的传闻,说曾有黑水男子,甚至娶过母猴子代为繁衍人口。 传闻终归是传闻,真假无从考证,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当初只有数百人的残余部落,不但没有消亡,反而迅速壮大起来,如今已经成为北疆一个不容忽视的存在。 经过几场没有结果战争后,黑水族渐渐明白,以一己之力去对抗整个北疆是不实际的,但他们从没有放弃复仇的念头,只是等待时机。 收回全部牧场后,黑水人并没有搬出山林,只是派族人前去经营。黑水人基本不和其他部落接触,除了冲突。 黑水族更不允许本族人和其他部落通婚,尤其本族女子嫁其他部落男子,这在黑水族是绝对禁止的。 同样,乌拉族也有相同的规定,不过这条古老的规矩虽然已经有上百年历史,却从没有哪个族人和黑水人交往过,更别说通婚了。 所以,一哲虽然时有担心,但始终抱着侥幸心理,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和塔娜最终会是什么结局,但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都说恋爱是改变一个人最好方法,这话一点都不假。 自从和塔娜热恋后,一向不注重仪表的赫一哲,竟然破天荒的注意起自己的衣着来。以往单单是换洗衣服,额娘就不知道要催他多少遍,他才肯就范,而如今他竟然好几次自己主动换洗起衣服,这一度让额娘感到好生奇怪。 男子举行过成人礼后即标志着成年,就要讨老婆成家立业,即便不立即结婚也要先订下亲事。 一哲举行过成人礼后,做娘的自然盼着儿子找一个满意的老婆。虽说赫家也不乏前来提亲的媒人,但每次都被一哲以各种理由拒绝了。时间久了,那些媒人自然不愿意再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然而,这却急坏了一哲的额娘,她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看到儿子领回一个漂亮姑娘来,只要儿子成了家,自己也就算完成了做父母的任务。 但一哲却始终没有领回姑娘,如今镇子里的媒人也都不愿再来提亲,甚至有人背后猜测一哲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情急之下,她便开始追问儿子,可每次追问,一哲只说不忙,要不就说没有看中的姑娘,以后慢慢找。 知子莫若母,自己的儿子什么样做父母的最清楚。 慢慢的,额娘发现一哲比以前爱干净了,而且每隔一段时间,还总是找个借口出去,然后到很晚才回家。有几次说是出去打猎,但每次都是空手而归。 还有几次,额娘看见儿子竟然没事自己偷偷的乐。老人家心里立刻明白了几分,不由得松了口气,但她并没有立刻追问,只是暗暗在心里琢磨,未来的儿媳妇究竟会是谁家的姑娘。 有一次,一哲和塔娜约会回来后,额娘终于忍不住了,便问他和谁家的姑娘好上了。开始一哲还不承认,但最后实在架不住额娘的再三追问,终说出了塔娜。 “塔娜!塔娜?”额娘在记忆里搜索着,想着塔娜是谁家的姑娘。但遍寻记忆也不曾想起镇子里有这么一个姑娘。 最后一哲鼓起勇气说道:“她是黑水族的!” 额娘闻言大惊,当场跌坐在地上,睁大了眼睛瞪着儿子说不出话来。 一哲见状吓坏了,赶忙上前扶住额娘,将额娘扶到炕沿坐下。 半晌额娘终于缓过神来,紧紧抓着一哲的手,用不容商量的口气要他和塔娜断绝来往,无论和部落里谁家姑娘都可以,但就是不能和黑水族的人来往。何况,一哲的大阿哥就是死在黑水人手里。 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但一哲却不甘心。 为什么?难道两个部落之间有矛盾,就一定要拆散两个相爱的人吗?部落之间的仇恨为什要延续到无辜人的头上?为什么要让不相干的人成为部族仇恨的牺牲品? 可不管怎么说,额娘就是不允许他和塔娜来往,除非族人同意,除非大族长同意。但额娘告诉他,那是绝不可能的。如果这件事让族人知道,只会给赫家带来灭顶之灾。 还有一哲的阿玛。无法想像赫青山老人,当得知赫家媳妇儿竟然来自黑水族,来自曾杀死大儿子的敌对部落时会有什么反应! 看着额娘焦急的神情,一哲只好假装答应再不和塔娜来往。但他同时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娶塔娜为妻,一定要让大族长亲自点头答应他和塔娜的婚事。 只要大族长同意,所有人都不敢再反对! 后来,他想到了巴图鲁奖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 富察氏 “来了,来了!我看见花轿了!”九画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一手捂着胸口,一边弯下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到。 舒禄倩和姐姐站在议事厅门前的台阶上,居高临下能看清整个广场。 舒禄文婧在人群中看了一会,然后用胳膊碰了一下妹妹说:“你瞧那儿!”舒禄倩顺着姐姐指的方向望去,见马毓荣正用一双的目光盯着自己看。 四目相对,舒禄倩一下羞红了脸,扬起拳头打了姐姐一下,“死大姐!”她娇嗔地骂到。 九画闻讯好奇的搜索了一番,半天也没发现目标,便不甘心的问文婧:“你们瞅啥呢?” “瞅新郎官啊!”舒禄文婧故做正经地说。 “新郎官?”丫鬟有些疑惑,“在哪呢?新郎官还没进来啊!” “早就到了,在那站了半天了!”舒禄文婧一脸坏笑。 “噢,我知道了!”丫鬟突然反应过来。 “好啊,你俩合一块欺负我!”舒禄倩又羞又恼,“好你个死丫头,看今儿晚回去我咋收拾你!” 三人正说笑,突然外面“噼噼啪啪”的响起了鞭炮声。广场上的人不约而同向城堡大门望去。 圣鸦堡的大门全部敞开,门楼上挂满了大红灯笼,一对巨大的喜字张贴在城门中间,守备队的士兵们今天也全都换上红色的号衣,整个城堡尽显喜庆气氛。 城堡外围满了人山人海的看热闹百姓,一条红毯从圣鸦堡议事厅前的广场,经过吊桥一直铺到城外的马路边。手执长矛的士兵在红毯两侧排开,脸朝外面对着人群。 一支规模庞大的送亲队伍,在震耳欲聋的锣鼓和唢呐声中,缓缓而来。 为首一匹高头大马披红挂彩,马上端坐着新郎官,新郎上身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对襟短褂,褂子上布满暗红色圆形福寿图案,下身穿中土产的上等黑缎子裤,头戴一顶乌拉人传统棕色毡帽,两根雉尾翎分插两侧,新郎官所经过之处,不断在人群中引发阵阵骚动。 纳喇玉文是苏勒的小儿子,小伙子生得浓眉大眼,鼻梁高挺,英俊又帅气,骨子里透着男人特有的阳刚之气。 玉文是圣鸦城里出了名的美男子,据说,许多妙龄少女在见他一面后不幸怀春,终曰郁郁寡欢茶饭不思,有的甚至最后香消玉殒。 可在新婚大喜的日子,玉文脸上却看不出应有的喜悦,反而紧锁着眉头,木然坐在马上,眼神茫然地看着周围,显得和眼前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他身后是新娘子的花轿,从几个轿夫的表情大致可以推断,轿子里的新娘子是个名符其实的千斤。 花轿两侧跟随着几名乐手,一路上卖力的吹吹打打,震耳的乐声几度让新郎官频频皱眉。 紧跟在花轿后面的是娘家陪送过来的丫鬟,多达二十几人,丫鬟后面是抬嫁妆的队伍,每两名家丁抬着一个朱漆大柜。 “整整一百箱!”有好事的百姓数完说到。 “都说金倭瓜富甲北疆,看来一点都不假!”看热闹的百姓难掩羡慕之情。 “人家说倭瓜大王的闰女个顶个的敦实!”一个胖娘儿们刻薄地说,随后心虚的偷偷看了看旁边人的反应。 在队伍的最后面是一辆花车,拉车的马匹挂满红绸子,两名家丁不停地边走边往后面撒糖果点心,还夹杂着铜钱,一群孩子跟在花车后面,兴奋的嘻笑着哄抢地上的礼物。 队伍行进到圣鸦堡城门前停住了,玉文翻身下马,一名仆从端着一个朱漆盘子走上前,盘子里放着一张缠着红绸子的弓,和三支圆头木箭,玉文不情愿地张弓搭箭,在众人的一片叫好声中,对着新娘的花轿射了三箭,预示驱邪。其实他心里恨不得这是三支真箭! 随后在围观人群的期待中,几个丫鬟上前撩起轿帘,一个红色的圆球走下花轿,被丫鬟众星捧月似的围在中间,嗯,是月球!在丫鬟的协助下,新娘从摆放在花轿前面的一个火盆上迈了过去。这在人群中引发阵阵喝彩,还间杂着几声哄笑。 婚礼在圣鸦堡议事厅前的广场上举行,由老萨满巴尔达主持,北疆的名门权贵悉数到场,当一群丫鬟簇拥着一个红缎子球走进来的时候,要不是舒禄倩拧了九画一把,丫鬟几乎当场笑出声。 广场的中间位置临时搭了个彩棚,棚子里安放了两排椅子,苏勒和老婆坐在最前排,苏大人看上去心情格外好,苏勒的老婆在看到儿媳的体量后也是满心欢喜。 “体重压福,”她心里想。 后面一排座位上,坐着四位大族长和其他北疆要员,舒禄果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 巴尔达手拄神杖,站在彩棚中央,干瘪的脸在艳丽的神服映衬下显得更加苍老。两位新人进到彩棚后,老萨满将几滴圣水弹在两人身上,随后唱了一段颂词,祝福两位新人相亲相爱c白头偕老。 随后是传统的拜天神c拜公婆c拜多福桩和百子桩仪式,婚礼按照乌拉人的风俗按步就班地进行着。 但玉文却感觉这一切和自己无关,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像一个木偶一样任人摆布,都是按着自己阿玛的意思去做,只有表情由自己做主。 “我宁愿生在普通百姓家!”他心有不甘地想。 新婚队伍进入城堡后,外面看热闹的人群却久久不肯离去,人们纷纷议论着这场规模盛大的婚礼,这足够他们未来数月的谈资。 “你们知道吗!”有消息灵通人士得意的说,“据说苏勒大人本打算让自己的大儿子娶金倭瓜的闺女!” “那现在怎么变成小儿子了?” “据说金倭瓜没相中咱苏勒大人的大儿子!” “是没相中名字!”有人纠正到,“苏勒大人的大公子叫清文,小儿子叫玉文。” “唉!这新娘子也太胖了啊!”有人表情同情,“苦了玉文这孩子了!” “你跟着操什么心啊!你没看吗,倭瓜大王光是嫁妆就陪送了几百箱。” “给你几百箱嫁妆,让你娶一堆肉,你干吗?” “为什么不干!”那人并不示弱,“当然干了,然后我再用这些钱娶个小老婆,哈哈哈哈!”男人说完得意的大笑起来,周围的人也跟着起哄。 富察永珍被北疆人称作金倭瓜有两个原因,一是富察家族的富有。 富察氏的领地在北疆东北角,拥有北疆唯一的海岸线,虽然不长,但正因为这一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为富察家族创造了巨额财富。 在中土商队将食盐运进北疆之前,千百年来,整个北疆的食盐都靠富察氏供应,这让富察家族成为北疆最富裕的部落。 还有就是富察永珍臃肿的身材,站着和躺下一样高,尤其从后面看,跟一个倭瓜并无二样。 不幸的是,她的女儿们个个都继承了母亲的体型。每当老瓜王领着嫩瓜蛋子们出行时,人们纷纷感慨,这绝对是同一个秧上结的无疑! 瓜女王对钱财极其迷恋,甚至连女儿的名字也全和钱有关,像金凤c银铃c美玉c珍珠c宝琴等等,据说宝琴出生前原本起了宝库的名字,结果见生出来是女孩后,瓜王随口改成宝琴。 所以,在得知苏勒的小儿子叫玉文后,瓜女王用不容商量口气指定纳喇玉文做自己的女婿。 “这听着才像一家人嘛!”她对媒人说。 倭瓜女王没有儿子,民间传说她受了诅咒,永远也生不出儿子。还有人说这是天神对金倭瓜太过霸道的惩罚。 瓜女王的丈夫是个瘦小懦弱的男人,每当两个人站在一起,十分完美直观的诠释了胖和瘦的含义。同时也让人不禁暗暗担心,晚上两人办事的时候,如果金倭瓜在上面,也不知她丈夫会不会给压死。 那个男人天生怕老婆,在瓜王面前永远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喘。金倭瓜的女儿一律姓随母亲,这在北疆是绝无仅有的。 对于富察家族的财富,民间传的更是神乎其神,据说,富察府邸的地面是用黄金铺就,就连厕所的便坑也是金子包的边。 倭瓜女王在本族内说一不二,无论她做什么都没人敢反对。 金倭瓜特别恨中土人,因为中土商人带来价格便宜的食盐,打破了富察部落的垄断,从而断了富察氏的大部分财路。为此,倭瓜女王总是幻想着商路有朝一日能再度关闭,或者北疆大幅提高中土的盐税。 金倭瓜一直在想方设法进入到北疆的权利中心,可惜圣鸦城不是富察氏的东六方,长老院还无法接受娘儿们参与北疆的政治。 金倭瓜没有儿子,这也是她的一大憾事,不过,秉承家族做生意的头脑,她想到了另一个办法,让自己的女儿嫁进掌权家族,同样也可以达到目的。 此次和苏勒族长联姻,其实还是出乎瓜王意料的。毕竟纳喇家族在北疆也是声名显赫的旺族,为此,金倭瓜慷慨的给女儿准备的了丰厚的嫁妆,据说光是金银的分量就超过了女儿的体重。 而且,嫁给纳喇玉文这个女儿,据说还不是最胖的!这个传闻顿时在男人中引发轰动,让无数人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 祸事 图格沁盘坐在毡垫上,眉头紧锁,满脸疑惑地看着面前两位牧民。他身后的几名蜿蜒勇士,也都不解的看着那两人。 两名牧民满身尘土,其中一人跪着,紧张的低着头,浑身不停的颤抖。另一人,坐在地上显得泰然自若,两只手不停的摆弄着腰带的一头,还不时的环顾四周,只不过眼神呆滞而空洞,同时,他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什么。 “带他俩下去,安排人送他们回黄旗堡,顺便给族长报信。”半晌,图格沁抬起头,看了看两边说到,“荣庆,你马上传我命令,从现在起,将所有的牲口都赶过河,集中到甸子南边。任何人,从今天起都不许再喝酒,保持全天戒备。” 略停顿了一下,图格沁接着说:“巴图和慕阿青,你俩从红旗营和白旗营挑几个利索的兄弟,全部按实战穿挂,跟我去乱石砬子走一趟,准备好后即刻出发。” 几名蜿蜒勇士齐声道了声“遵命”,然后其中两人搀起地上的牧民,一起出去了。 众人离去后,图格沁站起身,在毡帐里来回踱着步,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六道湾是蜿蜒河畔最肥沃的牧场。 牧场离黄旗堡,骑马不到一天的路程,其间,蜿蜒河一共拐了六个弯,故取名六道湾。 六道湾三面环山,蜿蜒河横亘其中,滋润着两岸的草原,夏天,这里向阳背风气候宜人,水草异常丰美,堪称北疆最好的牧场,同时,这里也是蜿蜒族的发祥地。 几千年前,蜿蜒族的祖先,正是先在六道湾一带站稳了脚跟,然后,数十代蜿蜒人以此为中心,不断四处征战,开疆拓土扩大地盘。在最辉煌的蜿蜒图茂时代,半个北疆都归蜿蜒族统治。 那时,北疆最好的几个牧场,全部都是蜿蜒族的领地,当时甚至连终北人,也要仰仗蜿蜒人的鼻息生存。 然而,到了蜿蜒昌宏时代,蜿蜒族却开始衰落下来。 那一年,蜿蜒昌宏因为年事已高,准备将族长的位置传给大儿子,谁成想,大公子却突然意外死掉,昌宏经过深思熟虑后,将大位传给了小儿子,却由此引发另外两个儿子的不满。 老族长死后,在尸骨未寒之际,哥几个在阿玛的灵柩前就打了起来。 同时,文官武将也分成两派,分别支持几位公子。还有一位武将趁机发动兵变,想自立为王。 蜿蜒部落的动荡,让别的部落看到了机会,他们趁机出兵,纷纷从四面抢夺蜿蜒族的地盘。 叛乱被平息后,蜿蜒部落早已元气大伤,并从此一蹶不振。 曾经辽阔的疆土,传到蜿蜒永庆和永福哥俩这,已经丢掉了三分之二,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祖宗的发祥还没被人抢走。 永庆和永福在家中位列老二和老三,蜿蜒仲实是老大,但蜿蜒仲实从小腿脚残疾无法走路,再加上他性格孤僻,对族长之位没有任何兴趣,一直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所以,族长的位置最终传给了永庆。 哥俩显然吸取了祖上不合所带来的惨痛教训,虽说永庆为族长,但无论部落的大事小情,永庆从不敢自己做主,凡事都要和永福商量。 然而可悲的是,永福同他一样性格懦弱,遇事优柔寡断,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你们说,我们该咋办啊?” 好在蜿蜒部落不少元老,始终忠心耿耿的拥护着哥俩的统治,并尽心尽力地协助处理部落的大事小情,蜿蜒部族虽说复兴无望,但就目前来看,日子还算过得去。 永福没有儿子,永庆也只有一根独苗,但蜿蜒永庆嫌这个小祖宗老惹祸,便将蜿蜒康成送到圣鸦城,花重金给康成找了个据称是全北疆最严厉的师傅修习文武,在师傅的严厉管教下,康成老实了许多,也学得一身本事。 但遗憾的是,几年前,师傅突然间暴毙,蜿蜒康成重获自由,隐藏的天性也随即复苏,而且这两年愈发变得无法无天,永庆几乎为此愁白了头,但康成此时已经成年,而且还远在圣鸦城,几次派人去接他回来,康成总是不肯,让他这个阿玛毫无办法,只好任由康成胡闹,同时在心里不停祈祷,只求小祖宗别惹出什么祸来。 许多蜿蜒元老们对康成却是另外一种态度,虽然蜿蜒康成在部落的时候,总是不断到临近部落招灾惹祸,但那些元老们却感觉无比欣慰,他们从康成身上看到了蜿蜒族的希望。 “这才有个男人样!要是一个臭小子像个大姑娘一样腼腆,那怎么行!” 狼堡在六道湾西北方,中间还隔着一个小牧场,随着狼兽重返狼堡后,狼群对牧场的袭击也日益增多起来,所以,在岱钦把军队从狼堡对面撤走后,蜿蜒永庆干脆下令放弃了那块牧场。 图格沁镇守六道湾已经有好多年了,虽说期间也曾遭遇过狼群袭击牧场的情况,但像此次这样奇怪的事,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作为这里的塔思哈,图格沁头一回感到焦虑。 有时候,完全不了解的敌人,更能给人带来不安。 图格沁四十出头的年纪,生得相貌平平,一张扁平的脸上布满麻坑,两只眼睛小而聚光,下边是一个蒜头鼻子,咋一看好像一个倒三角嵌在脸上。 图格沁个子不高,平日从来不苟言笑,除此之外看着并无特别之处,但他却以打仗凶狠闻名,传说他在两军阵前从不退缩,敢冲c敢打c敢拼命。为此,人送绰号”赛张三“,尊称为”三爷“(“张三”是狼的别称,今天东北仍有地方这么称呼)。 而且,对手越强,他就越凶悍。 在蜿蜒部落,经久流传着图格沁空着手,将一只老虎撵得满山跑的故事。 甚至有些地方,晚上在小孩哭闹不停时,孩子额娘只要说一声赛张三来了,孩子往往会立马止住哭声。 人们说,在三爷的心里,似乎从没有害怕的概念。 自打入秋以来,图格沁每天都会亲自带领骑兵,沿着牧场的边缘巡视,今年的宰牲节即将来临,他不想畜群在此之前出现任何差错。 再过一个月左右,北疆即将迎来头场雪,只要在头场雪过后,将这些膘肥体壮的牛羊安全赶回黄旗堡,今年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可就在前些时候,六道湾附近的白石牧场,突然遭到模较大的狼群袭击,牛羊损失惨重。虽说保卫白石牧场的蜿蜒骑兵奋力击退了狼群,并猎杀了几十只野狼,但这消息却还是让图格沁警觉起来,他立刻加强了对牧场的巡逻力度。 不过,随后的日子,六道湾一直风平浪静,始终没发现狼兽的影子,这让图格沁稍稍松了口气。 但图格沁哪里知道,今年,蜿蜒河的土地上注定要生祸端,平静的水面,即将激起滔天浊浪。 就在今天早上,他刚刚吃过早饭,几个亲信领来两名牧民前来禀报,说是河北岸的畜群发生了状况,但不是狼群的袭击,至于是什么,他们也说不清楚。 护送牧民的骑兵说,早上天刚刚放亮,羊群在移动到北面乱石砬子的时候,突然像发了疯似的,纷纷朝一条山沟里狂奔,牧民见状感觉不大对劲,便骑马过去往回圈牲畜群,但最终还是有数百只牛羊突出重围,径直跑进那条山沟里了。 几个牧民只好进到山沟找寻,过了一会,只有两名牧民跑了回来,但是马没了,鞋也跑丢了,其他一人已经神志失常,什么也说不明白。另一人稍微好点,但也似乎被吓破了胆,只是语无伦次的重复说看见一只大长虫,长着人头,而且还是好几个。 众人觉得事态严重,马上将两名牧民送到图格沁的毡帐。 对于牧场来说,基本上只有狼是唯一的天敌。但通常情况下,羊群被野狼袭击,现场都会留下撕咬的痕迹。可这次不同,据随后进入山沟查看的骑兵讲,山沟里根本没有任何异样,上百只牛羊,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没留下任何线索。 开始图格沁还半信半疑,长虫他见过,可长着人头的长虫却是头一次听说,而且还不止是一个,这让他十分不解。同时,图格沁凭直觉感到那牧民没有撒谎,但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要知道,那可足足有上百头牛羊啊,竟然就这样眼睁睁的,在几名经验老道的牧民眼前一下子消失了,而且没留下任何痕迹,这听来简直不可思议。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不是野狼所为。 所以,图格沁决定亲自前去一探究竟,毕竟,六道湾牧场在蜿蜒族人心中,有着非同寻常的地位。 蜿蜒骑兵准备妥当后,陆续来到图格沁帐前待命,慕阿青进帐回令。 图格沁穿戴好铠甲走出帐外,远处的牧场,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放眼望去,天空又高又蓝,牧草已经变成黄绿的颜色,各种颜色的野花星罗棋布的点缀其间。离毡帐不远处有一群牛羊,正趁着一天之中最好的时光,贪婪地大口吃着牧草。远远望去,好像一片白色的云朵在草海上缓缓移动。 二十几个蜿蜒小伙子端坐在马上,显得英姿勃发,周围那些未被选中的士兵一脸怅惘。 图格沁翻身上马,对着眼前的骑兵看了看,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策马向牧场西边走去。 那些铁骑兵也纷纷催动战马,紧随图格沁进发。 一阵风迎面吹来,带着深秋的寒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 追查 出事的那片草甸子位于牧场的最西边,紧邻乱石砬子山,此刻显得空空荡荡,一片没被牲口啃过的牧草随风起伏,隐隐地波动着不安。 乱世砬子山势不高,山沟里没有像样的路,一条猎人和牧民进山砍柴时踩出来的羊肠小道弯弯曲曲伸向远方,小道两旁杂草丛生。一行人刚往山沟走了十几里路,慕阿青突然发现,路两边的野草,几乎全部倒伏在地上。 野兽从草地上走过,野草只会被踩断,而不是成片的倒下,而牛羊等畜群走过,野草则会留下被啃食的痕迹。 此刻众人眼前看到的,却是整片整片倒伏在路两旁的的野草,两丈多宽,随着山沟走势,迤逦向前伸展。 巴图捡起几根被压倒的野草,仔细闻了闻,不由得皱起了眉,没有草的清香,反而隐约有一股腥臭味! 一种紧张的气息在空气中漫延。 继续行进几十里后,路到了终点,但那个痕迹依旧向前,似乎没有尽头。 从野草被压倒的面积上看,碾压出这样痕迹的东西,体型一定很大,甚至可以说庞大,以至于眼前这些土生土长的蜿蜒骑兵,谁也想不出北疆哪种生物有如此体形,怕是传说中的恐怖虫也没这么大。 第二,不管这个东西是什么,它应该没有脚,否则无法留下这样平滑的印记。 图格沁从不相信传闻,恐怖虫的传说由来已久,但从没有人亲眼见过。他想起了那个牧民的话。 一路上都没见到其他动物的迹,包括那些丢失的牛羊的。 看样子,如果想要查明真相,想弄清这个巨大痕迹的尽头到底是什么,只能继续前行一探究竟了。 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况,图格沁从没把虎穴当成多危险的地方!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而深秋的夜,更像头一次和姑娘约会的小伙子一样,总是早早的到来。图格沁命令大家就地扎营,明天深入乱石砬子寻找答案。 当启明星悬挂在草原的夜空上方时,黄旗堡稀稀落落的亮起了灯火。 在蜿蜒永庆高高的圆形石楼里,更是灯火通明,半个时辰前,六道湾的骑兵带来了两个疯疯癫癫的牧民,同时和一个坏消息。不过,这在蜿蜒族长眼里无异于三个坏消息,无论先听那个都一样心烦。 永庆皱着眉,板着那张经了霜的苦瓜脸,耐心听完护送骑兵的叙述后,不出所料地去找蜿蜒永福商量。 哥俩商量的结果,便是连夜召集幕僚们商讨对策。 其实每次都这样,所以大家早已经习惯。 在大伙印象中,只有一年前那次撤离是个例外。虽然,当时蜿蜒众文武几乎一边倒的反对搬走,但那次哥俩却罕见的坚持己见,并且态度强硬。 那是大伙从来没有过的经历,所以,当时导致了差不多所有人的妥协。虽然,后来证明是哥俩错判了形式,但还是让好多人感到热血沸腾,以为族长从此祖宗附了体。蜿蜒族的几位先祖,是北疆出了名的铁腕首领。 然而,重新搬回黄旗堡后,一切照常,哥俩又变回从前的老样。 此刻,大小苦瓜并列坐在高台上,眼神不停地在下边官员脸上徘徊,如果不是座位的差别,两人几乎让人难以分辨。 见众人都不说话,坐在族长位置的大苦瓜有些着急。 “你们倒是说话啊!”大苦瓜用祈求加埋怨的口气说,“你们觉得这样行不行啊?” 众人都低着头,坐在毡垫上一言不发,有人装做苦思冥想状,有人盯着面前小桌上的茶杯看个不停,似乎发现了蛮有趣的秘密。 因为这么多年来,大家都掌握了一个规律,这哥俩向大伙求计,千万不能立马就拿出方案,因为无论多么正确的方案,如果是很快给出来的,那么一定会被认为不好!永庆会提出种种质疑和假设,逼迫你再想其他的策略。即便他不怀疑,永福也会接力。 所以时间久了,大家形成了默契,那就是有想法也先憋着不说,先让哥俩着着急,等憋的差不多了再说,保准一下就通过。经过煎熬得到的结果,哥俩怎么琢磨都觉得完美。 因为六道湾的特殊地位,今天哥俩有点慌乱。 “先不要着急派遣军队,”觉得火候差不多了,阿日善才不紧不慢地说。 永庆立刻像抓住根救命稻草一样看着阿日善。 “因为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具体情况,所以别过早下结论,或许和狼堡并没有关系,这都是没准儿的事,图格沁不是已经去了吗,有消息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嗯,阿日善说的有理!”木仁瓮声瓮气地说“不过,可以先派人去圣鸦堡通报一声,到时候真有大问题,那边也好有个准备!” 听完二人的建议,永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哦,那就先不派骑兵!?” 最后那个“兵”字是升调,听的众人心头一颤。 “也可以派人到岱钦那求助!”有人提议。 “不行,没有圣鸦堡的命令,岱钦不会出兵!” “但可以先” 大家各抒己见,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你们觉得我们不用做搬家的准备吗?”蜿蜒永福突然问。 永福这一问终结了大家的争论,有人无奈的摇头,有人忍不住想笑,但大伙同时拿定了主意,谁也不回答。 第二天早上,山中晨露尚未消退,图格沁已带领队伍重新向前进发。 两侧山坡的景色悄悄地发生变化,树木逐渐变少,带刺的低矮灌木多了起来。没变的是灰黑c黄赫色的山石,零乱地间杂在灌木丛中。 置身山间,给人一种强烈的压抑感,队伍中的谈论也变得少了起来,几个年纪大的骑兵,不自觉地将手按在腰间的刀把上。 随着队伍向前行进,空气中一股腥臭味越来越浓。 中午的时候,当队伍接近一个山口后,所有战马纷纷发出阵阵嘶鸣,惊恐不安的打着响鼻,任凭怎么抽打,也不肯再往前走。 大家只好下来牵着马匹前进,可等转过那个山口后,大伙都不由愣在原地! 印记消失不见了,一座巨大的白色山丘,赫然耸立在前方挡住去路。 众人仔细观察后发现那山,竟然是无数白骨堆起来的骨山。各种形状的骨头密密麻麻的堆积在一起,让人胆寒。有的骨头还带着些许血迹,阳光下好多苍蝇嗡嗡乱飞,这里是它们的乐园。 浓烈的腥臭味迎面扑来,让人感到窒息,大伙儿纷纷捂住了口鼻。 突然一声马嘶,那些战马终于挣脱缰绳,在一匹公马的带领下,狂躁的向来时方向奔去,拦也拦不住。 看着马匹扬起的尘土,图格沁变得心情沉重,眼前究竟是什么,竟然让战马都如此惊恐?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大伙就这么愣愣的看着面前的骨山,分不清眼前这一切是真是假。两名士兵偷偷掐了一下大腿,钻心的疼痛提醒他不是在做梦。 真相在山顶,还是在骨山后方?若要继续追查,看来只有翻过这座由死亡堆积的山丘。 就在几个胆小士兵犹豫间,图格沁已经带头上了骨山,那几个士兵虽说有些害怕,但见头领已经如此,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上。 可刚刚爬了几步,脚下便传来骨头碎裂的“咔咔”声,听得人心惊胆颤。 一名稍微胖的士兵,脚下更是响声连连,一度吓得不敢动弹。 不知世间还有比这更加残酷的考验吗,无论是视觉还是嗅觉,无不挑战者人的忍耐极限! 但此时已经没有回头路,前方无论是刀山还是火海,都只能继续向前。 队伍缓缓向上攀爬,那几名胆小的士兵咬紧牙关,紧跟上方的同伴,眼睛却总忍不住想往脚下看,他总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骨缝中伸出一只爪子,一下抓住自己的脚脖子。 就在大伙越爬越高的时候,突然上方传来了隆隆的响声,整个骨山随之微微的颤动起来。那声音很沉闷,好像初春的闷雷,又像怒吼的波涛。 伴随声响,山顶腾起一片黑云,图格沁仔细看,发现那是无数像马蜂又像苍蝇一样的东西,嗡嗡作响的漫天飞舞,嚇得人头皮发麻。 片刻后,骨山猛然自山顶开始崩塌。白色的骨头翻滚着倾泻而下,直冲众人砸来。 骨浪来势凶猛,几个圆圆的白色物体转眼间翻滚到大伙脚下,竟然是几颗骷髅头,几对大大的黑眼窝直瞪瞪的盯着众人,似乎有诉不尽的冤屈。 那几个胆小的士兵这时己经被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就往山下跑。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更何况眼下大家爬的并不是普通的山。一不留神,两名士兵一脚踩空,一下子摔倒,没等站起来,身后的骨浪已经涌到,两个人便夹在骨头里一起往山下滚去。 图格沁最后一个下山,刚刚到山脚,骨浪随后到达,几名站脚未稳的士兵,被直接冲倒在地。 过了好一会儿,骨浪才算平息下来。可就在大家刚稳住神,还没来得及将气喘匀的时候,从骨山顶上传来一阵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很刺耳,声音也很大,震的大家耳朵嗡嗡作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 相柳 笑声此起彼伏,长短不一,粗细不同,山脚下一行人听得面面相觑。 在笑声终于停止后,骨山顶端慢慢冒出一个黑影,那是一颗巨大的人头,人头上嵌着一张狰狞的脸。 两只上翻的鼻孔,不停的发出嘶嘶声,一张贪得无厌的大嘴喷着腥臭之气,还不时流着让人作呕的黄褐色口水,似乎要吞尽天下生灵,那怪物头发散乱,双眼有些臃肿,似乎刚从梦中醒来。 头颅左右环顾了一圈,又咧着嘴阴森森地邪笑了几声,然后幽幽地说到:“我的,都是我的!天下所有东西都是我相柳大人的!” 众人顿时被这怪物嚇得目瞪口呆,望着山上那张大脸,全都吓得筛糠般的浑身发抖,箭壶和铁甲发出阵阵撞击声。谁也不敢说话,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引起那个怪物的注意。 好在那怪物此时并没有往山下看。 突然,传来另一个声音,“天下是你的,可牛羊是我的!还有人肉!凡是好吃的都是我饕餮的!”声音细而尖锐,说话的语速也很急切,彷佛怕别人打断他的话。 “让着你们,让着你们,让你们先挑,剩下的我再要!”这是一个缓慢深沉的声音。 “我们要团结c友爱c不要争抢c不要计较个人得失!”一个拉着长音的语调。 “骗子,流氓,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哪一次不是你吃的最多,吃的最好。”这个声音虽然粗鲁,却也干脆。 “冷静!冷静!争抢不足,谦让有余,反正也是共同的身体,吃进同一个肚子里,从谁的嘴里吃进去还不是都一样吗!嘿嘿嘿嘿!”这是第六个声音。 “生吃c活吃c剥了衣服才好吃!好听c爱听c要我说美味被吃掉前的叫声最动听!”一个残忍的声音说到。 图格沁只觉得心头突突乱跳,握着剑柄的手不停地冒冷汗,他直瞪瞪的看着山上那个怪物,努力搜寻着其他不同的声音的源头,但山顶似乎只有那一颗头颅张脸和一个嘴巴。 直到第九个声音响起:“哎呦,你们瞧啊,美味送上门来了,我就说嘛,刚刚听到马叫了,你们还不信!” 这句话说完,山上那个头颅向下搜寻了一番,然后缓缓的升高。 众人一看,吓得差点集体坐在地上。只见那颗头颅下面,竟然连着一个圆圆的粗大蛇身,蛇身呈现一种沉闷的暗绿色,上面布满醒目的金黄色花纹,此时衬着身下那些森森白骨,不知这是否就是死亡的三原色。 都说毒菌的色彩最绚丽,毒蛇的花纹最斑斓!眼前这个蛇身怪物莫不是天下最毒之物? 图格沁此时明白那奇怪的痕迹是怎么回事了,想必就是眼前这个怪物的杰作。 那个蛇身怪物升高到两三丈后停下了,在空中竖起一个巨大的“s”形,上端顶着一颗人头,场景看起来显得恐怖又怪异。 突然,那颗头颅摇晃了一下,然后从两边先后各探出四颗头颅,那是八张同样狰狞的面孔,加上中间那颗最大的,眼前这个蛇身怪物竟然有九颗头。 九颗头一起往山下看,目光所到,众人只觉得一阵晕眩。 九对恐怖的大眼圆睁,贪婪的打量着每一个人,九张大嘴不停的流淌着口水,其中两张还不时伸出血淋淋的舌头舔嘴唇,彷佛再做进餐前的准备。更加可怕的是,那怪物的舌头竟然是和蛇芯子一样,前端分叉。 图格沁只听见身后“扑通通”一阵响,回头看,那几名胆小的士兵终于坚持不住了,吓的瘫软在地上。而勉强站立的,也都面如土色,上下牙直打颤,看样子,此时别说图格沁下令进攻,就是让他们赶快逃命,他们能不能跑动都不好说。 “1c2c3c4c”这时,一个头颅合着节奏点着头,开始清点起山下的人数来。 与此同时,蛇身开始慢慢往山下移动,庞大的身躯碾压得骨山轰轰作响,不断有各种头骨翻滚而下,直落到众人脚旁。 图格沁看的真切,眼前他们这些人,别说和怪物打斗,单从体型上就有太大的悬殊。当下最明智的策略就是想法脱身,将消息送回黄旗堡,这才是当务之急。 对付这样的庞然大物,看来只有动用军队的力量,否则绝无胜算。 想到这他悄声对身旁的巴图说:“你领着大家慢慢倒着向后撤退,如果蛇怪追上来也不要硬拼,要利用那些灌木丛和山石做掩护想办法逃命。” “二十八c哈哈,有二十八个!”清点人数的那颗头开心的笑了起来,露出两排灰黄的尖牙。 “二十八c二十八,每人三个!”其中一个脑袋算到。 “让着你们,让着你们,你们先吃,每人三个,剩下的归我。”深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骗子,流氓,不要脸!我们一人三个,你凭什么要四个!”尖锐声骂到。 “啊,就是,就是,不要脸,凭什么你多要一个!” “呸!”其中一个脑袋虽没开骂,却直接向那个深沉音的脑袋吐出一口腥臭的口水。 “上回你也是玩的这个把戏!” 眼看那几个脑袋起了内讧,图格沁见机会难得,连忙下令大家趁机逃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那些士兵听见命令,立刻转过身拼了命的跑,只恨自己没多长两条腿。还有人一边跑一边脱掉身上的铁甲。 谁都清楚,此刻速度意味着什么,这是生和死的比赛,快意味着活命,慢则意味着死亡,即便跑不过蛇妖,但跑得过同伴也有可能保住性命!求生是人的本能反应,本能没有对错。 那几个脑袋吵的热火朝天,蛇身也停止了移动。 九颗头每个都想独吞多出的那个人,谁都不愿意多出的猎物落入别人嘴里,而且看情形,谁也不打算退让。如果其中一头竟然吃了四人,其它八个全少吃一个,这真是一件让人无法容忍的事情。 “该死的人类,怎么就不能来正好平分的数量呢!”一个恼恨的声音说。 “就是,真是可恶至极!而且,上一次也是如此。” “上次更可恶,多了两个!” 最终,最大的那颗头力排众议,大声宣布到:“都安静,全听我的。还是老办法,每人三个,多的那个放走好了!大伙一样多,这样谁也不吃亏!” “哎,就是嘛,你们瞧瞧那些可怜的人啊!难道我们真忍心将他们斩尽杀绝吗?放走一个又何妨!就当我们给草原的奖励好了!”一直没说过话的那颗头满脸的怜悯之情。 “嗯,没准他们回去后还会生更多的小孩儿,还会养更多的牛羊供我们吃!我喜欢吃小孩的嫩肉!多汁又可口!可真有你的!”这颗头说完眯起眼睛,一边咂巴着嘴,一边不停的用自己的前额去蹭临近的脑袋以示亲热。 “万岁!伟大的相柳!万岁!”一颗头欢呼起来。 “万岁,伟大的领袖万岁!”c “伟大的将军万岁!” 众头呼应。终于分配公平了,而且前途一片光明。 所有的脑袋变得喜笑颜开,相互蹭着脸颊庆祝。想必要是他们有手,此时一定会紧紧拥抱吧。 突然,其中一颗头发现了正在逃命的队伍。 “骗子c流氓c不要脸,竟然偷偷的溜了!”他有些懊恼的大声喊了起来。 其它的几颗头听后停止了庆祝,齐齐的伸长了脖子一探究竟。 显然,他们低估了人们求生的力量。只是一转眼,那些蜿蜒士兵就已经跑出了好远一段路。 几个脑袋见那些人竟然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跑了,全都有些恼羞成怒,他们七嘴八舌的咒骂着人类。 “不讲信用,毫无道义。” “竟然在别人商量事的时候趁机逃跑,这简直就是最最野蛮的挑衅!”一个脑袋义愤填膺。 还有一个脾气大的脑袋虽没有骂,却直气的嘴唇发抖,鼻孔呼呼直喘粗气,牙也咬得咔咔作响。 想不到这天下除了美日同盟外,竟然还真有这种不知廉耻的组合。明明是自己做着见不得人的无耻勾当,却不允许别人反抗!更让人恶心的是,这些十足的无赖,常常跑到我们家门口挑衅,却同时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 咒骂并没有让逃跑的人群停下脚步,反而加快了速度。 相柳一看只好扭动巨大的蛇身,收拢起其他八个头颅,紧紧追了过来。追了一段路,其中一个脑袋打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一直在相柳头上飞舞的那些蜂蝇,彷佛听到命令似的,发出巨大的“嗡嗡”声,黑压压急速冲向那些奔跑的士兵。 听到身后异响,图格沁知道强敌已近,看样子全身而退已绝无可能,虽然明知自己无力抵挡那个怪物,可就这么毫无反抗的等着敌人杀戮,这显然不是北疆人的作风。 图格沁停下脚步抽出宝剑,同时大声命令让其他人继续逃。 慕阿青和另外几个士兵也停下脚步亮出兵器,他们实在跑不动了,几个人都感觉逃命无望,既然跑不掉,那就只好以死相拼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 序幕 哈默尔坐在兽王宝座上威严的审视着下方,狼堡大厅里兽声鼎沸,好像一场兽类大联欢。 宝座由无数头骨拼成,有羊的c牛的c猪的,在最底部是两排人类的骷髅,惨白的骨头上,分布着一对对大小不一的黑眼窝,这些都是兽族的辉煌战果。 在宝座两侧,各站立着数名兽将,一双双兽眼冷漠地盯着下方。 低级别的兽将们在大厅中央,容貌各异。有狼人,豹人c虎人c还有人熊部落的半人半熊兽。 看着宝座上的哈默尔,它们难掩心中的兴奋,三三两两凑到一起,互相谈论着近来的见闻,个别兽将还畅想着取胜后的愿景。 几天前,博诺将军传下来一系列的命令,根据不同的族类安排任务,在兽群中盛传,这是为即将来到的全面复仇做准备。 猫科兽将负责建造兵营,犬科兽将负责训练兽兵,熊科兽将负责打造兵器c箭弩。和最危险的人类对抗,没有兵器万万不可,那些本来浑身软绵绵的人类,正是依靠这些尖利的铁器,从而在人兽的交锋中取得优势的。 好在这两年,在狈萨格的指点下,兽类逐渐掌握了这些技术,何况,现在还有几名人奴负责打造,那是在和该死的终北人交战时抓到的俘虏,博诺将军下令留他们活命。 为了活命,那些家伙什么都愿意做,为此,好多低等的兽兵一度想不通,人类为什么如此怕死,大概没用的玩意儿知道得多了就这个徳兴吧! 正式回到狼堡后不久,哈默尔便按照狈萨格的建议制造恐惧。 因为巫兽说,恐惧,是这个世上最具威力的武器!恐惧能让我们看到敌人的真实面目。 “运用好恐惧,可以取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在草原上,只有让羊群跑动起来,才能看清楚哪只最弱,先拣最弱的下手,胜算才能达到最大。” “让羊群跑动起来很简单,只要让它们感到害怕就行了!”博诺说,“恐惧就在狼兽的喉咙里,恐惧是狼群的嚎叫!” “不!”巫兽说,“恐惧存在于敌人心里,我们要做的是唤醒她,为我所用,将敌人击夸。学会利用恐惧,掌控恐惧,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一段理论让众兽无比信服,哈默尔更是赞不绝口,第二天便派出怨灵相柳给北疆人类带去恐惧。 “我们就等着人类跑起来吧!看看到底谁最弱!”哈默尔大笑到。 “对相柳袭扰的反应,能直接证明他们的实力,还有他们的真实关系,这是想打败他们所必须掌握的。”巫兽最后补充到。 其实,那次袭击贡品车队,严格意义上说算不上制造恐惧,那只能算是一次试探。 当时,哈默尔想知道三百年后的北疆人有何变化,再就是顺便向北疆昭告,狼族就要重返草原了。 不过,北疆人的反应确实有点出乎哈默尔意料,他们并没有大规模的报复,只是派出一支规模小的可怜的队伍,装模作样的追了一段路后便打道回府了,这让狼族倍感欢欣鼓舞。 “他们己经丧失野性了!” 随后,哈默尔便安心的派遣一队狼兵回到太平峰,将狼堡重新修葺一新,为狼兽族的正式回归做准备。 一年后,当一名从狼堡回来的兽将,在无名谷的狼穴大厅,绘声绘色的描述过去一年在狼堡的生活后,整个山谷都沸腾了。 “成群的牛羊,肥嘟嘟的直流油!”那名兽将描绘到。“而且,最重要的是它们跑不快,哪像山里的那些野羊,逮一只费死劲!” “这么说吧,草原就是我们绿色的桌布,上面摆满了成堆的牛羊肉,就等着我们吃了”! “这是荒唐的草原!死气沉沉,没有半点生机,没有狼群的草原,是不完美的。”哈默尔并没太多喜悦。 草原的生存法则是奔跑,是速度!羊跑的够快才能摆脱狼的追逐而存活,狼只有努力的奔跑才能够填饱肚子不被饿死!只有人类会创造出这么荒唐的草原!他们最终会亲手毁了她! 毕竟,人类的生存法则只有贪婪c谎言和残忍! “草原是所有兽类的共同家园,我们应该赶走人类,拯救草原!”兽将狯坦狂热的说。 “到改变的时候了!”狈萨格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狼王。 想当初,三百年前祭坛的那次惨败,几乎要了哈默尔的命。 好在一帮狼崽子拼了狼命,背着哈默尔逃出重围。一路跋涉,来到远离人类势力范围的无名谷。 哈默尔整整调养了上百年,才算恢复元气,此后,经过刻苦的修炼,在无名谷站稳了脚跟,重新成为那里的王。 都说狗行千里吃屎,狼行千里吃肉,这话果真没错。 又经过了两百年的休养生息,狼兽族重新状大起来。 哈默尔念念不忘的一直想回去报仇,对于狼来说,不想报仇的狼,绝不是一只好狼。 但哈默尔,同时也记得三足乌的法力,还有那漫天的火焰。也正是从那开始,狼才变得格外怕火,并且一直到现在还是如此。 狈萨格说,要取胜,必须先了解对手。任何人都有自己的弱点,无论是谁,无论多么强大。 所以,在恢复后,哈默尔便开始不间断的派狼人潜入北疆的城市收集情报。近些年北疆发生的很多事情,狼族都一清二楚。 狼族的最大优势是团结,狈萨格阴郁地笑到,“而这,恰恰是人类的软肋”。 情报显示,三足乌曾是天上的太阳,为世间至阳之物。那次打败狼族的三足乌,据说是几百年前被射落的,后来被北疆人救起。 “阴能克阳!而人间至阴者,非人类女人莫属,尤其是没和男人媾合过的女人。”巫兽狈沙拿出一本古老的巫兽秘籍,上面记载这一种传说中的巫术一一一吸阴! “凝结人类女人的阴气,练成吸阴,一定能够打败三足乌。” 对于狈萨格的话,哈默尔从不怀疑。巫兽是狼王的智囊,当初要不是狈沙的献计献策,哈默尔或许早就死掉了。 要想源源不断地得到人类的女人,就得靠近人类居住。但想到三足乌,哈默尔多少有点顾虑,后来汇聚了各方情报,得知那只三脚老娃子驻扎在圣山上几百年了,从没有人见它下过山,这让哈默尔有些放心。 哈默尔心里清楚,有三足乌充当保护伞,自己决不能轻举妄动。如果想一雪前耻,就必须找到对付三足乌的方法,只要能除掉那只三条腿的邪恶乌鸦,剩下那些两足人类就好对付了! 如果没有三足乌的保护,三百年前兽族就己经消灭人类了,那些邪恶的人类,怎会是狼族的对手呢! 在狼族眼里,那些邪恶的家伙有时很滑稽,他们甚至在奔跑的时候,竟然也只是用两条腿着地!那样跑看着就不如四足着地平稳。 “那些浑身无毛的家伙,既没有尖牙,又没有利爪,他们凭什么霸占北疆最肥沃的土地!”所有兽类都对此感到不公。 肥沃的草原,天公地道就该归强者所有!而狼族就是天生的强者! 在狼族眼里,人类才是这世上最邪恶的种族,而他们却总是诽谤其他族类。 特别是那些被人类称为“节”的日子,简直就是其他兽类的末日!单单一个宰牲节,他们可以一下就杀死成百上千的动物而完全无动于衷。这不是“节日”,而是实实在在的“劫日”! 尤其可怕的是,人类的繁殖能力异常强大!大多数兽族只在初春时节繁殖,而人类却一年四季无时无刻都可以繁殖。 这真是让兽类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照此下去,将来有一天,要是这个世界真的变成到处都是人的局面,那绝对是所有兽类的灾难。 人类虽然残忍,但同时又非常胆小怕死。这一点也是兽族最瞧不起的地方,比如说战争。 兽类之间发生战争,都是兽王或者兽将们一马当先冲锋在前。而人类呢,他们从来都是普通的士兵冲锋在前,那些所谓的将军和领袖们,从来都是远远的藏在远离战场的安全地方,据称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兽族们相信,这不过都是些骗人的无耻鬼话。 兽类间的战争,大多因为整个族群的利益而起,并且往往只牺牲一两个首领,就胜负见晓结束战争。而人类的战争,往往只是因为一两个人的恩怨,最后却导致大量普通士兵的死亡,这是最大的不公平。 什么叫首领?狼族认为,首领就是首先率领大家冲锋陷阵的角色。 还有一点让兽族们尤其困惑不解,那就是纵观天下,所有兽类,无不是雄性拥有漂亮的羽毛和外表,而唯独被称为人类的那些家伙例外,他们竟然是雌性拥有这一特性。真是岂有此理!这让天下的雄性颜面何存! 由此可见,这世界上,只有人类才是最危险邪恶的种族,他们毁坏森林c草场c屠杀任何异类,甚至他们同类之间也时常自相残杀。 有朝一日,这世界真让那他们得了势,那其他族类都将面临亡族灭种的危险,而这个世界也就离毁灭不远了。 为此,兽族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一定要消灭这些被称为“人”的家伙,夺回本就属于兽族的草原,开创一个属于兽类的伟大时代。 这不仅仅是为了填饱肚子那么简单,更是为了这个世界的和谐美好! 而眼下,已经完全恢复的狼王,正在做着消灭人类的布署,这让众狼兽们如何能不兴奋。 对他们来说,好戏刚刚开始,这一切只是一个序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 恶斗 蜂蝇黑压压自半空扑下,倾刻间追上众人。 图格沁喊了声小心,宝剑随即出鞘在头顶舞动。 响声四起,无数蜂蝇被击得粉碎,化成一股恶臭的脓血四散飞溅。 但有更多蜂蝇穿过层层剑光,落在人身上,伸出尾部的长长毒针,不分青红皂白便是一顿狂蜇。 惨叫声此起彼伏,一群蜂蝇团团围住两名士兵不停的蜇咬,这两人干脆扔了手中兵器,在地上打起滚来,希望借此减轻身上的疼痛。 一时间,到处都是蜂蝇的嗡鸣,以及受伤士兵的惨叫。 图格沁和慕阿青背靠着背,挥动宝剑封住头顶,只一会功夫,两人身上就沾满了腥臭的污秽物,慕阿青的脸上和脖子上被蜇得红肿起来,脚下落了厚厚一层残缺的蜂蝇尸体。 这是一场表面看起来体型悬殊的对抗,可现在,处于绝对劣势的却是他们这些大块儿头。 平日里,这些蜿蜒勇士面对更加凶恶的猛兽都不曾退却,然而,此刻大家心里却全都有些发毛。 他们宁愿自己面对的是狼群,而不是这种恶心又恐怖的东西。 远处尘土飞扬,相柳正扭动粗大的蛇身,一路蜿蜒追来,身体长而曲折,看不到蛇尾。 相柳赶到后,那些蜂蝇停止了攻击,重新飞上半空。 图格沁刚收起宝剑,突然感到一个阴影笼罩周身,抬起头,九张邪恶的脸赫然挂在半空,九双眼睛红的可怕,火炭一样瞪着众人。 空气中又弥漫起浓重的腥臭,那是死亡的味道。 图格沁看了看四下,这是一片开阔地,周围没有可以凭借的东西,想要躲藏已属妄想。蜂蝇虽然已经散去,但此时正在九头怪上空群蝇乱舞,看样子,只要九头怪口哨响起,它们便会随时再次扑下来。 自己的手下,此刻全都狼狈不堪,浑身污秽,差不多每人脸上都布满红肿的蜇伤,有人连眼睛也无法睁开。 但大伙儿斗志仍在,他们手握刀剑,正气凛然地抬头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 此时再见这九张凶恶的面孔,已经没有了初见的惊恐,相比刚刚那些蜂蝇而言,大家甚至更倾向面对眼前这个怪物,不就是死吗! 相柳高昂着蛇身,将九个脑袋托举在半空,怒目相向片刻,其中一头开了口:“你们这些无耻之徒,怎么如此不讲信誉,竟敢挑战至高无上的相柳大人!” “就是,竟然想偷偷溜掉,真是欺人太甚!” 看来,天下的流氓都是这种逻辑。他们的任何勾当都是正义,而别人却不同,甚至连逃跑都是挑衅! 所以,对流氓根本无需讲道理,更不要发什么声明抗议,枪炮就是道理。 没等第三个脑袋开口,一名士兵偷偷张弓,瞄准其中一头就是一箭。大家心里明白,现在不要有任何幻想,怪物无非是为吃掉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眼前只有拼命一条路,要么杀死对方,要么被乖乖杀死。 然而相柳早有防备,摇晃了一下脑袋,躲开迎面而来的利箭。正要怒吼,地面却已是弓弦声此起彼伏,十几名弓箭手一起开弓放箭。 相柳咒骂一声,收起其他八颗头,左右摇摆避箭。然而由于目标过于庞大,早有几支利箭先后刺进他那粗大的蛇身。 图格沁不擅长使弓箭,因为刚刚逃跑的时候他在最后,因而离相柳最近。见怪物灰白色的蛇腹正对着他晃动,图格沁挥剑便冲了过去。 相柳中箭后疼得大叫,接着它突然收缩身躯,将下段蛇身提起,高高离开地面,然后再猛然砸下。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腾起冲天的尘土,地面紧跟着一阵晃动,众人一个趔趄纷纷倒地,有人将手中弓箭扔出好远。 图格沁没有摔倒,也没停下脚步,一眨眼已冲到蛇身前,他双手握剑,对准那宽大扁平的蛇腹,毫不犹豫地狠狠刺了过去。 “噗”的一声响,宝剑深深刺进蛇身。相柳顿时疼得剧烈的扭动起身躯,几颗头同时发出长短不一的嚎叫。 图格沁并没罢手,他紧握宝剑拼尽全力往下划,想顺势给这个怪物开膛破肚。然而,九头怪不停扭动的蛇身,一下将他带离起地面,然后一阵摇晃,图格沁被甩出去好远摔在地上,剑被拔了出来,带出一股蛇血,溅在图格沁胸前。 那血腥臭无比,正当图格沁刚挣扎着站起来,突然,他胸前冒出阵阵黄烟。 被蛇血溅上的地方,好像被火烧一样疼痛难忍。图格沁晃了几晃,几乎当场栽倒,他连忙将剑插在地上支撑住身体。 相柳还在扭动着身体,被图格沁豁开的伤口不停的往外流血,空气中的腥臭味浓得让人无法呼吸,半空飞舞的蜂蝇群发出阵阵躁动。 八颗头重新展开,其中一头咬牙切齿地对图格沁说:“竟敢偷袭,现在请你们尝尝相柳大人的一腔热血!”其他几头一阵狞笑,蛇身停止了扭动。 笑声未止,一股黑血自怪物腹部的伤口猛然喷了出来,几名士兵躲避不及,被溅了一脸,惨叫同时响起,那些士兵在一瞬间脸冒黄烟,几人随即痛苦的捂脸倒在地上。 有些蜂蝇再也按耐不住,嗡嗡作响地冲下来,落在那腥臭的蛇血上贪婪地吸嗜起来。 这一幕几乎击夸了所有人的心理防线,大伙儿互相看了看,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相柳见众人如此表情,不由得有些得意,他停止了笑声,收缩蛇身,将头向地面靠近些说到:“在伟大的相柳大人面前,任何反抗都是徒劳的!” 众人发现,相柳身上的伤口停止喷血后,正悄然愈合。 “你们看呀,胖子正好九个,这真是天大的惊喜呢!”一个声音说。 “你们说是先吃胖的好呢,还是先吃瘦的好?” 九双眼中红光消退,重新涌起的贪婪眼神盯着众人,好像在看一盘可口的美味。 蛇血腐蚀着皮肤,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焦糊的臭味让人作呕。图格沁咬牙忍着身上的疼痛,看来今天想要活着走出乱石砬子几无可能,他现在只想拖延时间,给先前跑掉的兄弟多赢得逃生机会。 必须得有人将这里的情况报告给族长,他一遍遍提醒自己,否则,不知会有多少人遭殃。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虽然大家都有些紧张,但并没人私下逃跑,一阵伤感涌上图格沁心头,有些弟兄跟随自己多年,大家一起喝酒吃肉,一同摸爬滚打,有欢笑也有争吵,但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是永远。 图格沁对站在身旁的两名士兵轻声说:“等一下,机会一到你们就快跑,不要管我。记住,这是命令,谁也不许违抗!” 二人对看了一眼,他俩不知道图格沁说的机会指的是什么,但此刻却无法追问! 说完,图格沁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然后步履蹒跚地走到相柳跟前,将宝剑扔在地上双膝跪倒,低下头缓缓说:“相柳大人,我们放弃抵抗了!我们是您的,天下的一切都是您的!” 相柳一听喜上眉梢,盯着图格沁看了一会,几个脑袋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它放低身子,低下头,靠近图格沁。 “我的,我的!你们都是我的!”那颗最大的头有些陶醉。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其中一头有些半信半疑。 图格沁没有抬头,接着那话音回答到:“是的,伟大的相柳大人,我是真心的!” “真心?怎么证明是真心而不是谎言呢?人类可是以撒谎著称的!”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到。 “你的真心长什么样啊?据我所知人类只有一个私心,你怎么证明真心呢?” “大人!”图格沁抬起头一字一顿的说:“为了证明所言属实,现在我就将心挖出来,并亲手献到您面前!” “哈,活人的心,我喜欢!我喜欢!”那个一直口气阴森的头,像见到血的蜂蝇般突然变得兴奋。 其他几颗头听后有些诧异,其中一头伏在邻近的头耳边窃窃私语着什么。 图格沁缓缓站起身,面无惧色的看着相柳,然后慢慢脱去上衣,从身后拔出一把匕首,平静的对九头怪说:“伟大的相柳大人,我的真心只属于您一个人的!现在我就把它给您取出来!” 说罢,他将刀尖对准自己的胸膛,一点一点刺进了进去,然后再用力往下割,直到将自己的胸膛划开,血一下子涌了出来,染红了图格沁脚下的土地。 划开胸膛后,图格沁左右摇晃了几下,但终究没有倒下,他拔出匕首将手背在身后,然后另一只手扒开伤口说:“相柳大人,现在我算是真心吗?” 众人直看的目瞪口呆,泪水从慕阿青眼中夺眶而出。 看着那颗不停跳动的心脏,相柳收起了先前的蔑视。 “生吃!热吃!冒着气的最好吃!”那个阴森森的声音不失时机地再次响起 说完,相柳弯下蛇身,吐着分叉的舌头凑到图格沁胸前查看。 刚刚凑到跟前,还未来得及看清楚,图格沁突然扬起匕首,对准中间脑袋的其中一只眼睛,狠狠刺了下去。 相柳原以为这些人已经放弃了抵抗,又见图格沁做出如此惊人举动,当时九颗头的目光全都聚在那颗跳动的心脏上,谁都想独吞那颗活心,但它们忽略了图格沁背在身后的手里始终紧攥着匕首。 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惨叫声起处,血光迸现,一只贪婪的眼睛瞬间熄灭。 匕首没入眼球,图格沁并没松手,继续用力往里刺。 随着惨叫,相柳猛然挺直蛇身,再次将图格沁带离地面。 剧烈的疼痛让他拼命的摇晃脑袋,试图将挂在脸上的人甩掉。 图格沁悬在半空紧握匕首,用最后的力气冲呆在地面的弟兄喊到:“快跑!” 听到喊声,那些蜿蜒勇士终于回过神来,慕阿青抹了抹满脸泪水,带领大家向牧场跑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 信使 望江楼二楼的贵宾室里,苏勒大人表情凝重。他面前是一名瘦小的北疆男子,一脸风尘仆仆的表情,一身藏青色的衣裤。从装束上来看,这名男子并不是圣鸦城里的乌拉人。 “大人,要是没什么事情小人这就告辞了!” 苏勒轻轻颔首。 那人深深一揖,毕恭毕敬的退到门口,然后才去转身开门。 “你等一下!”苏勒突然想起了什么。 “哦!”声音中隐藏着某种期待的喜悦。 “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他回身看着苏勒。 苏勒一边将手伸进怀中的囊袋里摸索着,一边走向门口。 “嗯,拿着买壶酒喝!”苏勒将一枚银贝放在那人手里。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那人连忙躬身要行大礼。 “不必多礼,”苏勒制止了他,“你下去吧,那边有什么新动静及时向我汇报,记得从后门走!” “小人遵命!”那人深鞠一躬后开门出去了。 苏勒轻击了两下掌,赫恫开门走了进来。 “一会去驿官给我接一位客人,另外你准备一下,看来,你要到蜿蜒河走一趟了!”苏勒若有所思地说。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从望江楼出来后,绍布已经有些醉意,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绍布和赫恫年纪相仿,只是个头略矮了一些,不过这一劣势最终被他从肚子上扳平,一件质地上好的黄绿色缎袍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很好地隐去这一缺点,同时又和他那撮暗红的山羊胡尤其般配。 这男人今天有些过量。赫侗亲热地拉着他的手,一同上了路边等候多时的一辆豪华马车。 “去烟支巷!”赫侗吩咐车夫。 “我说兄弟,”绍布的舌头有点大,“刚才那个人叫什么来着,冷c冷什么?” “我想想啊!”赫侗拍着前额装做思考,其实他十分清醒,只是故意装着喝多的样子,因为这样能更快地拉近两人的关系。 “冷金树!” “对!”绍布一拍自己乱蓬蓬的脑袋,“对!就c就是冷金柱!” “我绝对不一一不服他!”绍布一手指天,车厢有些低矮,他的手指戳到了车顶。 “今今天要不是苏大人在场,我非给他喝喝趴下不可!”绍布一副不服气的表情。 赫侗笑而不语。 “我得给苏大人面子,对吧!苏c苏大人这么这么高看我,要不看苏苏大人的面子,我非非给他灌趴下!” “是啊,他的酒量照绍布大人差” “哎!”话没说完被绍布打断,“怎么又又c又叫大人?” “刚刚不是说好了吗,以后咱俩就叫叫叫安达!”好不容易说完,绍布一脸的责怪。 “我错了!我错了!”赫侗苦笑着连连认错,双手做揖,“安一一一达!” “嗯,这还差不多!”绍布红红的面堂重现笑颜。“我跟你说,我就觉得给你对脾气一见c如故相c见恨晚!”绍布努力地搜索着合适的词,怎奈词库此刻被酒精占满,半天无果,直憋的他满脸彤红,比闷倒驴的刺激还要厉害。 “就是!就是!”赫侗抓住绍布的一只手,另一手拍着他的后背,“我也是觉得咱俩说得来!要是换了别人,我早不尿他了!” 绍布听后很激动,一把反抓住赫侗的手臂,然后用力紧握,但这一回,任他努力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的词,结果语塞卡在那儿,好半天憋出一句:“安达,我啥也不说了!”竟然带着哭腔。 明明是逢场作戏,偏偏又能流露真情实意,据说,这样的人大多能成气候。 赫侗连忙拍拍绍布的肩膀安慰对方。 良久,绍布情绪平复下来,“安达!”赫侗换了种正式腔调说,“明天见大族长,千万别忘了刚刚苏大人说的话!” “安达放心!我c绝对忘不了!”说着使劲握赫侗的手。 “再c再c再说了!”绍布又变得有些激动,“再说了,苏大人说得多多明白啊,说那么严重c影响北疆的稳定c怎么办?” “对,就怕这个问题!”赫侗眼露笑意。 “安一一达!你说c咱们咋就想不到这点呢?” “要是咱们都想到了,那不都成了苏大人了嘛!”赫侗笑着说。 “安达说的对!苏大人!苏”绍布边说边竖起大拇指,“苏大人,绝对这个!” 表面上两人一直说说笑笑,其实赫恫早就听得心头冒火,要不是苏大人嘱托,他早一脚就把这家伙踹车外面去了,但此时却只能忍耐这个家伙五马长腔地胡扯,而且自己还得陪着笑脸。 其实,人生就是一场场忍耐,为了某个目标,为了眼前利益,为了改变逆境,我们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妥协,一次又一次地忍受厌恶的人和事。 苏勒说能忍胯下辱,方能成人上人,佛家说这就是修炼。 当绍布第三次激动时,马车停住了,车夫掀起车帘说:“到了,大人!” 绍布下车后,有些站立不稳,他努力地适应着车外的光线。 烟支巷,是圣鸦城著名的风月场。 巷子不长,却分布着几十家大大小小的窑房,每当夜幕深垂的时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便斜倚门旁,对过往的男子舞弄风骚。 这里是男人的天堂,尤其是中土的商人,烟支巷更是他们绝对不会错过的场所。 “安一一一达!”绍布一时没看明白这是什么地方,眼前的灯火让他感到陌生。 “走吧!”赫侗拉着他就往巷子里走,“安达,领你去好玩的地方,保你过瘾!”他表情神秘地说。 烟支巷灯火通明,沿街的铺子红色布帘随风飘动,有意无意地泄漏着屋内的春光。两人刚刚走进巷子,几个姑娘围拢过来。 “大爷!”一个浓妆艳抹的姑娘嗲声嗲气的说,“大爷来我们这玩吧!包大爷满意!” 另一个姑娘却一步上前,玉臂轻绕,直接挎住赫侗的胳膊,“看大爷长的一表人才,去我们那吧,今天正好有新来的姑娘,嫩得出水儿!”说完一阵巧笑。 “嗳!”绍布手捻山羊胡,一脸奸邪地色眯眯看着那个姑娘,“小嘴儿挺甜呐!嘿嘿!” 赫侗并不说话,甩开那个姑娘,拉着绍布就往里走 冲破重重阻扰,来到巷子深处的一家店门前。 门帘被高高撩起,一个老鸨子浑身肥肉乱颤地跑了出来,“呦,贵客光临了,我说今天早上左眼皮一个劲儿跳呢!”老鸨子嬉笑盈盈,脸上直往下掉胭粉沫。 几个姑娘坐在大厅,两人进屋后绍布立马看得两眼发直,满屋的香粉味让酒醒了一半。 黄旗堡没有这样的地方,只有几个在家接客的娘们儿,满口都是大蒜味。 老鸨子连忙招呼两人坐下,忙不迭地吩咐佣人沏茶,“两位大爷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啊!”老鸨子看着赫侗。 赫侗拍了拍绍布的后背说,“安达,还是你先来!” 绍布此时已经花了眼,看着一个胖胖的大胸姑娘咧嘴笑,老鸨子招招手,那个姑娘走过来坐在绍布身旁。 绍布赶忙抓住姑娘的胖手,两眼盯着姑娘的胸说:“小美人!”声音变得酥软肉麻。 赫侗站起来,冲老鸨子使了个眼色,老鸨子心领神会,打了个手势,姑娘们嬉笑着跑了过来,围在绍布身边,绍布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来了个左拥右抱,嘴笑得一时间合不拢。 正要询问赫侗意见时,姑娘们却使劲地将他架了起来,然后拥着他往后面房间走去。 “赫兄!你看这”绍布装着为难的跟着姑娘们往里走。 “赫兄!”赫恫感到十分好笑,只是几个姑娘而已,一转眼就从“安达”变成“赫兄”,看来这女人还真是害男人不轻。 “安达艳福不浅啊!别忘了明天早上的正事!”赫侗装着并不在意的样子,哈哈大笑到。 绍布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姑娘们拖进屋关上了门。 赫侗转过身收敛了笑容,正色看着老鸨子,然后大方的摸出五枚银贝放在桌子上:“把这个人侍候好了,这是预付款!” 第二天上午,长老议会快要结束的时候,殿前侍卫进来报告,说蜿蜒部落来使求见。 绍布睡眼惺忪一身酒气,他蹒跚着走进议事厅,递上蜿蜒永庆的信,舒禄果看得暗暗皱眉。 舒禄果看完后随手将信递给苏勒,苏勒大人到是表情平静。 “人头蛇怪?”苏勒看着舒禄果。 舒禄果不解地摇摇头,然后问绍布:“到底是什么东西?又是长虫,又是人头的?” 绍布揉了揉眼说:“其实就是条长虫!是条大点的长虫!” “以前也遇到这样的长虫,不过这条脑袋有点大而已!”昨晚有些劳累过度,此刻语言有些杂乱。 “那几个人吓怂了!”最后他低下头嘟囔了一句。 舒禄果听完冲苏勒苦笑了一下,然后摆摆手,“去驿馆休息一下吧!安排好后会有人通知你!”大族长一句都不再想听这家伙啰嗦。 “一条长虫也要我们出兵!”绍布退下后,舒禄果有些生气。 “唉,这帮土皇上啊,每年交点税就老感觉亏得慌!”苏勒叹了口气说,“你要是不管,年底的税他就会找各种借口耍赖,你要是什么事都管,还真有点管不过来!” 舒禄果听后苦笑着摇摇头。 “你说,会不会真出了什么妖兽?”苏勒突然说,“你看那信写得吓人呼喇的!” “哪有什么妖兽啊,你还不知道吗,那哥俩整天一惊一乍的!”三族长古尔甲不满地说,“再说了,没听那个信使说嘛,就是一条大点的长虫!还人头c还九个!切!”古尔甲刚刚看完信。 “嗯,说得也是,那哥俩有时候还真是挺能邪乎!”苏勒笑到。 “别太早下结论,还是派人过去查明真相为好!”老萨满谨慎地说。 “你觉得派谁去合适?”舒禄果问,“要不让岱钦过去看看?”据说因为无所事事,近两年岱钦变得颓废不堪,每天喝得酩酊大醉酒不撤桌,舒禄果为此十分担忧。 “这点小事还用派岱千骑去吗?”苏勒回到,“未免有点太兴师动众了吧?再说,岱钦那边的防守很重要!” 舒禄果点点头没说话。 “要显得长老院重视这事,最好从圣鸦城派人手过去,估计也就是走个形式!”沉吟片刻古尔甲说。 “嗯,说得对!今年给中土主子的滩羊到现在还没送来,正好派人过去看看到底咋回事!”一丝喜悦在苏勒灰黄色的眼眸闪现,转瞬即逝,仿佛一颗小石子丢进深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 布局 看着窗外的江景,苏勒大人心情无比愉悦。 又到了一年一度中土商队返程的季节,江面货船往来穿梭,一片繁忙。 早上,赫侗和阿希格率领冷金树精心挑选出来的三百守备队勇士赶赴蜿蜒河。 一文一武,这是苏勒最得力的两位手下,同时也是他眼中的最佳组合。 到目前为止,局势完全按自己的预料往下发展,几乎没出丝毫偏差。 斜倚在临窗的太师椅里,苏勒哼着小调,欣赏着美景,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他清瘦的脸上,不由浮现一副意气自得的神情。 两天前,一队惊慌失措的乌拉铁骑从蜿蜒河返回。 当面目全非的古尔敦被抬下马车的那一刻,整个圣鸦城都震动了,就像半个月前,图格沁的死讯对于黄旗堡一样。 比图格泌幸运,古尔敦保住了命,除了身体缺失了一小部分外,基本上还算完整。 不过在舒禄果眼里,他已经死了。 古尔敦的一只胳膊,永远地留在了蜿蜒河,那是他为自己的狂妄无知所付出的应有代价。 同时,他的脸被相柳的血烧蚀的面目全非。据说,他的心肝宝贝古尔吉在面对那张脸时,一边惊恐的大哭大叫,一边挣脱他的怀抱。 “鬼啊!鬼!”奶妈表示,每当古尔敦要抱小家伙时孩子总这么哭喊。 圣鸦城百姓更是对此议论纷纷,为古尔敦感到惋惜。还有传闻说,其实古尔敦被相柳咬断的不只是胳膊。 “那是啥?”有人好奇的问。 “是这个!大公子保住了命,但丢了性!”说着,那人在追问者的裤裆里拍了一下,随后发出一阵邪笑。 “据说,那个蛇怪专吃男人的命根子!”这让一心要惩治花心老公的女人,得到从根源解决问题的启发。 中土的军司官对此也十分重视,在押运贡品起程的时候,他郑重对舒禄果保证,回去会上奏朝廷,请求圣上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派兵入疆。 舒禄果仰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贡品,笑谢皇恩。 古尔敦是三族长古尔甲的大儿子。 出事前,身居圣鸦城守备队右都尉。 小伙子生得相貌堂堂,文武兼备。 守备队的士兵私下里一度盛传,将来,守备队司令一职,非古尔敦莫属。那个出身卑微的冷金树,只是暂代此职而已,他怎么能和血统高贵的大公子相提并论呢! 更何况,古尔敦还是大族长的霍其珲(“女婿”的意思)。 “说不定,将来北疆大族长的宝座也会传给古尔敦。” “舒禄果大人的儿子死了,他只剩下两个姑娘,这个位置不传给他,还能给谁!” 当古尔敦身着闪亮的铠甲,不可一世地奔赴蜿蜒河的那一刻,这种论调达到了。 苏勒大人知道那不可能,而且是从一开始。 在绍布递交告急文书的第二天,古尔敦便出现在长老议会上。 “作为北疆的统治层,理当以臣民至上!如不能为自己的子民提供应有的保护,我会感到愧对这身铠甲!”站在圣鸦堡辉煌的议事厅里,古尔敦的这番慷慨陈词,获得了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 对于儿子的打算,古尔甲一开始有些担忧,但舒禄果说这是孩子树立威望的好机会。况且,就是一条大点的长虫而已,又不是两军对垒,而且还派了其他将领。所以,最后他同意了古尔敦的请求。 何况,舒禄果和苏勒事先已经表示赞同了。 “等我回来,这就是纯金的了!”出发那天,古尔敦拍拍自己的镀金铠甲,对前来送行的舒禄文婧说。 可事实并不是想象的那样简单。 因为古尔甲的娇宠,古尔敦从小就为人狂妄,目中无人。 到达黄旗堡后,他根本不听别人的意见,对蜿蜒人的忠告一律回以轻蔑的眼神,气得几个蜿蜒老将,把头盔都摔瘪了。 “这简直就是胡闹!”荣庆边说边摇头。 “我绝不会拿弟兄的生命开玩笑!”巴图指天发誓,“要去也行,他自己打头阵!” “兵贵神速,兵书上说作战讲究出其不意!”几乎没做任何准备,古尔敦就振振有辞地要求骑兵出击。 那些蜿蜒武将基本都是大老粗,面对这个理论一套一套的文武全才竟无力反驳。 “蜿蜒族都这么胆小吗?怪不得地盘越来越少!”面对大家的迟疑,古尔敦刻薄地说。 鉴于他的特殊身份,众人全都敢怒不敢言。 甚至刚从相柳口中死里逃生的慕阿青,在对他的计划提出质疑时,古尔敦也毫不客气。 “我的手下没人知道逃跑是什么滋味!”古尔敦说,“如果先前我见过那怪物,那么就没现在这档子事了!” 气得慕阿青脸都绿了。 结果,在乱世砬子山,相柳只是远远的刚一露面,古尔敦吓得用颤抖的声音问身边的人,“不说是长虫吗?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就是我先前见过的!”慕阿青回敬到。 牛皮已经吹出去了,古尔敦实在没脸掉头就跑。 最后,要不是荣庆出手相救,恐怕他连活着回圣鸦堡的机会都没有。但他手下的士兵就没那么幸运了,大部分葬身相柳腹中。 古尔敦的失利,让舒禄果和古尔甲双双遭受重击。苏勒大人也不停的自责当时没阻拦大公子。 大族长叹了口气说:“谁也不能怪,当时你提醒了,是我没当回事,没成想世上真有这种怪物!”。 为了表示歉意,苏勒大人当即命令冷金树挑选精兵悍将,在赫侗的统领下再赴蜿蜒河为古尔敦报仇。 赫侗的队伍出城后,苏勒一个人来到望江楼。 其实最近一年,苏勒可谓是喜事连连,几个月前刚刚过完五十大寿,随后又风风光光地将北疆最富有部落的千金迎娶进门,羡煞周围人。 圣鸦城的百姓将那桩婚事戏称为“金枪戳金蛋”,刻薄鬼则说成“金枪戳肉蛋”。 大家纷纷称赞纳喇家族的崛起速度,却全然忘了先前对纳喇大少爷的揶揄。 苏勒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纳喇清文,小儿子纳喇玉文。两个儿子相差一岁,都生得一表人才。 显赫的家世,俊秀的相貌,自然让哥俩成为圣鸦城百姓关注的焦点,哥俩随便的举手投足,也能够引发众人的无限联想与猜测。尤其是哥俩小时候,更是人见人爱。 但随着两位公子慢慢长大,苏勒渐渐感到了异常。 异性相吸是宇宙间的永恒定律。 这从小孩儿身上就能够体现出来。所以,差不多所有家庭,都是女儿和爸爸亲,儿子同妈妈亲,这是一种天性,绝非刻意伪装。 但清文不同,在哥俩小时候,苏勒家总是分成两派。清文同两位姐姐和阿玛一伙,玉文自己和额娘一伙。为此,玉文从小就常常管阿哥叫叛徒。 开始苏勒并没觉得奇怪,只当是父子情深胜过母子。但随着孩子渐渐长大,他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 长到十几岁后,两个孩子开始结交家庭之外的朋友。在圣鸦堡里,几大家族有不少同龄孩子。 随着年龄的增长,玉文陆续交了很多朋友,有男孩,也有女孩,还有住在圣鸦堡外的贵族孩子。有时,初见漂亮的女孩儿,玉文会变得害羞,为此没少被大人取笑。 而清文则不同,他所交往的朋友,清一色的都是男孩,而且他更喜欢同那些长得壮的男孩一块儿玩,虽然他自己生得文文静静。而每过一段时间后,那些孩子都不再和他玩。 “他不知道磕碜!”那些男孩说。 虽然也有同龄的女孩来找清文玩,但一概被他拒绝,他宁愿一个人呆在屋里,也不和女孩玩。 到后来,在圣鸦堡里,清文再没朋友,来苏勒家的孩子都是找玉文的。 举行过成人礼之后,清文便开始去外面交朋友,毫无例外地,他交的都是一些粗壮爷们。 额娘也发现了大儿子的异常,便单独询问儿子情况。 “她们身上的味儿让我觉得恶心!”清文说,“我不敢和她们离太近,包括你和姐姐!” 渐渐的,一些关于清文在外面让男人乱搞的传言传回圣鸦堡,苏勒听到后勃然大怒,儿子竟然是同x恋,这是纳喇家族的奇耻大辱。 震怒之下,苏勒开始动用家法,有两次差点将清文打死,但伤好后一切照旧。直到苏勒彻底绝望,任由清文胡来。 苏勒大人不懂,这同样也是天性,人力是无法改变的。 上天给了他一杆枪,却被他当成搅屎棍!这话虽然听着好笑,但却刻画出同性恋男人的不幸与悲哀。 可就像人的出生一样,这非人力所能及,怨只能怨命运的捉弄。 后来,苏勒想尽快给清文选门亲事,有家庭做掩护,毕竟好看一些。 和富察氏联姻出于两方面考虑。一是东六方离圣鸦城较远,清文的事应该很少传到那。 而金倭瓜的千金除了家世外,再无长处。并且金倭瓜想攀附圣鸦城权贵的心思,北疆尽人皆知。虽然其他家族绝对不会考虑娶个肉蛋,但苏勒大人并不在意,反正娶回来也只是个摆设。 然而,阴差阳错,因为名字的关系,金倭瓜指定要小儿子云做霍其珲。 苏勒正想方设法在北疆扩大自己的势力,自然不愿得罪北疆这个最大的金主。 只是委屈了玉文。 清文在知道自己险遭暗算后还算平静,但得知阿玛在计划让他娶另一个倭瓜后,他平静地表示:“如果你真这么打算,最好先准备好一口棺材,当然要按我的体型定做!” 在老婆的苦苦哀求下,苏勒最后只得作罢。况且,那时玉文也出了问题。 玉文同意娶小倭瓜,委实让苏勒费了不少心思。 可以说是恩威并施,连哄带骗。 直到结婚的当天,玉文才发觉上当了。 那他妈哪是稍微有点胖啊,这分明就是一个会说话的肉蛋,一个行走的肉球,一个有良心店主出售的大个纯肉丸子。 要不是碍于几位族长和老萨满的面子,玉文直接在婚礼上就不干了。 再就是他还存点侥幸,或许是衣服穿得有点多,才显得这么胖,但当晚上入洞房后发现,小倭瓜脱了衣服比穿着衣服还胖。没等小倭瓜剥完皮,玉文已经出了洞房,并且再没进去过。 小倭瓜受到这样的羞辱,自然也不答应,苏勒的老婆费了好大力气才算哄好儿媳,然后再安抚玉文。可惜这女人的稳才能了,要生在现在 小俩口最终安稳下来。 苏勒看着不免开心,私底下盼儿媳能早日给自己生个窝莫罗(孙子的意思)。 但他低估了儿子的决心,玉文表面看屈服了,但实际上他早就打定了主意,想都别想,万一真生出个丸子来岂不作孽。 小倭瓜进门后,清文也表现出极度的排斥。只要小倭瓜在场,清文就不上桌吃饭。 而最近,玉文则开始偷偷跑到城里,同自己心爱的姑娘约会。 虽然苏勒渐渐看出了端倪,但对此却无计可施。 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已沦为笑料,总不能再把小儿子逼出点什么事来吧,如果那样,自己偌大的家业,还有在北疆的精心布局,到头来真就落得一场空了。 等他们再大点就好了,早晚一天他会知道我这是为他好,苏勒常常这么自我安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 僵持 空气中弥漫着肉烧焦后的浓烈臭味,但没人在意,一哲和同伴们神情紧张地手握弓箭,通过工事的观察口向下查看。 临近的工事中,一名投掷手,将一个浸满油的巨大亚麻球点燃后,顺着山坡放了下去。 “蠢货,要看准了再投,燃烧球用完了咱们都得死!”领队塔思哈的责骂声随后响起。 山坡上一片焦黑,到处都冒着烟,原本斜插在山坡上的尖桩基本被完全烧毁,残木散落一地,有的上面还冒着火苗。 死长虫的尸体遍布山野,大部分被烧得灰黑扭曲,一些尚存一息的,还在不停的翻滚抽搐。 这是乱石砬子山通往外界的唯一出口,外面就是六道湾肥沃的草原。 但此时,山口已被一座用山石临时垒砌的巨大工事完全堵死,工事的前面,一条宽阔的深壕一直伸展到两侧的山脚下,壕里全是浸透了油的草灰,此时正燃烧着熊熊大火。不时有整桶的油从工事上面扔下来,油桶碎裂处,烈焰升腾。浓烟遮天蔽日,笼罩着整个山谷。 两侧的山上,密布大大小小的防御工事,里面驻守着全副武装的士兵,有些是刚刚轮替上岗的新兵,此刻全是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显然,他们刚刚经受恐怖的洗礼。躺在地上的伤兵,不停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 远处几个投石机,还在不甘心地往下抛掷着石块,偶尔投出点燃的燃烧球,在划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后砸在谷底,地面顿时火光四散飞溅,场面蔚为壮观。 “卑鄙!”“无耻!” “毫无道义!竟用火暗算相柳大人!” 相柳拖着受伤的蛇身,一边不停躲着两边飞下的石头和火球,一边咒骂着往山里逃窜。 数不清的长虫紧随它身后,黑压压铺满路面,像涌动的黑潮,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相柳大人不是怕你们,等着瞧好了!” 赫侗和几个蜿蜒老将站在工事上,看着受伤后逃走的相柳,长出了一口气。 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击退相柳了。 每次基本都是如此,只消一夜,相柳头一天的伤便会完全复原,然后再度来袭。它用粗大的蛇尾卷起的漫天飞石,给队伍造成不小的伤亡。 可在昨天晚上,这怪物突然改变了策略。 竟然驱动了数量庞大的长虫偷袭营地。在值守的士兵发出警报时,兵营已有好多人被咬伤,北疆人对这种普通长虫并不害怕,但怎奈这回数量实太多了。 危急关头,一名老将果断采取油泼火烧的方式稳住了阵脚,虽然烧毁了大部分兵营,但总算没酿成大祸。 工事前的那道深壕发挥了大作用,成功阻止了相柳的进攻,要让相柳攀到工事上面,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在这几次和相柳的对抗中,蜿蜒老将们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尤其是慕阿青,那道深壕就是他提出来挖的。刚开始的时候,赫侗还有些怀疑是否有必要那么做,但事实证明了慕阿青的正确。 当然,对圣鸦堡这次派来的将领,蜿蜒部落的将领们也纷纷转变了态度。和古尔敦不同,赫侗不但为人谦逊,而且做事心思缜密。 赫侗赶到黄旗堡的第一件事,便是先向大伙赔罪,然后他找到慕阿青,详细询问关于相柳的情况。因为赫恫知道,只有慕阿青先后两次同相柳近距离接触过,并且还活着。 对于其他将领的建议,赫侗也耐心地倾听,这让大伙最终前嫌尽释,共同加入到诛杀相柳的战斗中来。 “大家说说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吧!”坐在营帐里,赫侗环视着众将领。 每次击退相柳后,赫侗都要召开军事会议,商讨对策,研究下一步的方案。 “我觉得就这么打也不是办法!”还是慕阿青先开的口,“第一,相柳有自愈功能,别管头一天受的伤多严重,第二天都能复原,这两回都是这样。可我们的人却没这本事,死的无法复活,伤的也不能这么快复原,”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众人,大伙纷纷点头赞同。 “而且,这样打下去,我们的部队给养也无法保证,今天麻球和油消耗就很大,”说完,慕阿青看着军需官呼罕台。 “一共运来五百多桶油,今天用了将近三百桶!”呼罕台黑里透红的大长脸好像煎得半熟的牛排。 “照这样下去,那怪物再进攻一次油就用完了!”斯日古楞担忧的说。 “后面的给养什么时候能运到?”阿希格问到。 “已经派人去催了。”牛排回答。 “长虫不都冬眠吗?“巴图愁眉苦脸说到,“这个怪物难道不冬眠吗?” “你们家那是长虫啊?看清楚,那长着好几个脑袋呢!”斯日古楞抢白巴图说,“往年这个时候,山里的长虫早就冬眠了,可你看那些小长虫,好像开春刚缓阳!” 众人一阵沉默。 “得想个办法彻底除掉这怪物!”赫侗眉头紧锁,“如果让它跑到山外去,麻烦就大了。” “到目前为止,就知道这怪物怕火!” “哎呀!你太尿兴了!”斯日古楞一捂脸,“你告诉我啥玩意不怕火,只管是活的东西,啥玩意不怕火!” 巴图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吭声,大伙忍住笑,假装没看见。 “再说了,就算它怕火还能咋地?咱们拉着油桶去找它?它是活的,而且爬的速度那么快,今天你没看吗,油池点着火后,它就不过来了,你有啥办法?”斯日古楞的分析也算是合情合理。 “你们发现没,这怪物似乎变聪明了!”赫侗想起一件事。 大伙听得莫名其妙,纷纷转头看着他。 “你看今天,它明显挑我们防守薄弱的地方进攻。” “嗯,还真是!” “头一天带来一群马蜂不马蜂c苍蝇不苍蝇的玩意!今天弄来一大帮长虫!鬼知道明天又弄来一堆啥东西!”斯日古楞摸着刚刚消肿的脸颊发牢骚到。 虽然,目前看,这种深沟高垒外带火阻的战术似乎见了效果,暂时将相柳堵在山谷里,但大家都清楚,只有除掉怪物才算取胜。 可每次交锋,顶多只是击伤相柳,而己方却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天知道还能这样坚持多久。 眼下物资短缺,蜿蜒永庆将部落能调动的油全部运了过来,什么羊油c野猪油c桐油c松油,只要是能点着的都要。 岱钦虽没亲自过来,但派人送来了大量武器,还有一队人马。 “我们应该主动出击!”此话一出,吓了大伙一跳。 说这话的是一直没发言的荣庆,荣庆在军中出了名的沉默寡言。无论什么场合,任凭别人吵得热火朝天,他从不轻易掺和。但往往他一发言,总能语惊四座。 “我觉得我们应该主动出击!”荣庆重复了一遍,“虽然我们堵住了山口,那怪物出不去,但它只要活着,我们就不能撤走。而这样僵持终究不是办法,早晚有一天他会跑出来,留着这样的祸害在北疆,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帐内再次陷入沉默。 主动出击,说起来容易,但意味着什么谁都明白。现在这样的防守,每天仍有不小的伤亡,如果离开工事去正面对抗怪物,结果可想而知,有人想起了骁勇的图格沁! 但荣庆说的又很对,不彻底除掉那个怪物终究不是办法。 “嗯,是得出击了!”赫侗点了点头。 清理完战场,一哲和同伴回到营地。 几日前,当他接到即刻奔赴北疆的通知时,实际心里十分扫兴,因为他正打算去找塔娜。 但这两天他却又变得兴奋起来。这倒是个机会呢!只要想办法除掉那个怪物,肯定能获得巴图鲁奖章,他暗暗想。 万物皆有缺陷,相柳肯定也不例外。 所以相柳来袭后,他一直在仔细观察,找寻着这个怪物的弱点。 吃过晚饭后,大伙陆续回营帐休息,为未知的明天养精蓄锐。 一哲所在的兵营没被烧毁,但却挤进来许多无营可回的士兵。 大家先是谈论着白天的战况,随后有一名士兵开始不停地发牢骚,咒骂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 “他们每天吃喝玩乐,而出来拼命打仗的却是唯们!” “不是说我贪生怕死,我就是想问凭什么?同样都是爹妈生养的,凭什么他们的命就比咱们的贵?”士兵晚上喝了不少酒,借着酒劲骂到。 骂了一阵子看没人接茬,自己觉得无趣,他便转换话题,和旁边的兄弟聊起了女人。 这下提起不少人的兴趣,营帐顿时热闹起来。 大家从女人聊到了烟支巷,聊到守备队的兄弟对姑娘的保护。 “你知道吗!”一个士兵用无比艳羡地口气说,“我们队里叫吉达的那家伙,最多时,他一人就保护了四个娘们儿!” “真替他担心,你看他那小干吧身板儿,万一给掏空了咋办!”他的话引起一阵哄笑。 “不收保护费,提供免费服务就行!”有人知道内幕。 “要是不同意保护,晚上准有地赖子去骚扰!”哈哈哈哈。 还有人聊起对窑房姑娘动了真情的士兵。 睡前胡侃,是勇士团的传统,被称为军营的欢乐时光! 往常这个时候,一哲总是成为同伴们调侃的对象,因为除了他以外,同伴都有相好的姑娘。同伴们猜测,一哲到现在还是个处男身。 一哲采取的对策是,即不承认,也不否认。好在今天有其他营房的士兵,所以同伴没有调侃他。 但听同伴聊着女人,他又想起塔娜来,有好久没见到她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上一次相见在好几个月前,塔娜现在似乎也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被族人发现。 “你是我的一劫吗?”塔娜好几次怜楚地看着他问。 一哲至今也想不起该如何回答。 “你说长虫最怕什么?”躺在身边的特日盖突然小声问一哲,那是他最要好的朋友。 “怕老鹰,鹰喜欢吃长虫!” “嗯,还有呢?” “阿玛说,长虫怕雄黄!” “还有!” 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别的来了,一哲就说:“公长虫怕母长虫!” 结果换来特日盖狠狠一拳。 “长虫害怕吃太饱!”特日盖得意的说,“我家养过长虫,长虫要是吃得太饱就动不了了,只能任你随便摆弄!” 夜色渐浓,中军帐内依然灯火通明,气氛凝重得呼吸可闻。赫恫正布置队伍的进攻序列。 虽然会导致很大的伤亡,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总不能因为怕死人就退缩吧。 这时,帐前卫兵进来报告:“有一名士兵求见!” “士兵?”阿希格皱着眉,“有事让他找自己领队的塔思哈!” 卫兵出去片刻再度进来:“大人,他说只能告诉您!” 一哲跟着卫兵走了进来,这是他第一次进中军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 圈套 监斩官一声令下,刽子手挥动鬼头刀,断头台上的士兵瞬时身首异处,尸身倒向一边,血从脖子喷了出来。 跪在一旁的另一个候斩士兵见此情景,吓得身子一软瘫在地上,用哭腔叨念到:“我不跑了!我不跑了!我去最前面,一会我去最前面还不行吗!” 监斩官并不理会,将断头台上的无头尸体挪开后,刽子手将那名吓昏的士兵架了上去,利索地将脑袋砍下。 看着昨天还并肩战斗的伙伴,转眼间死于非命,围观士兵十分难过,但战前逃跑是不可饶恕的死罪。在北疆人眼里,这种懦弱的行径本就为人所不齿。 “大家看清楚,这就是临阵脱逃的下场!再有逃跑者,一律如此处置!”监斩官大声宣布。 这两个人,在早上得知要进山攻击相柳的消息后开溜的,然而,没跑几里路,便被巡逻的骑兵抓住。 行刑完毕,一道让大家感觉匪夷所思的命令随后传了下来:“马上动手,拆除山口的工事,拆完归队!”塔思哈们粗暴地向自己的士兵吼到。 命令下达后,士兵们的不满情绪流露出来,恶毒的咒骂在队伍中此起彼伏,但军令如山,谁也不敢违抗。刚刚那两名兄弟的下场,大伙还没忘。 可这到底折腾的是哪一处?拆了工事,费点力气倒不算啥,问题是相柳要是再来怎么办?就算主动出击,也用不着拆工事啊! 赫侗同时还下令,驻守在两边山顶工事的士兵全部撤下山,骑兵上马,步兵携弓箭,在山口两边列队,准备向山谷交替进发。 “这家伙疯了!”许多士兵小声嘟囔着。 “简直是把肉往老虎嘴里送!” 有人想起了前段时间的古尔敦,不禁在心中偷偷祷告。 不满归不满,但命令还得执行。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建起来的工事,只用了半天就被拆除殆尽,工事前面那个灌满油的深壕也被填平。 随着山口重新被打开,一队骑兵将上千头“咩咩”乱叫的牛羊赶进了山谷。畜群从人们眼前经过,绵延几里,这一幕直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这又是干什么?”同样的疑问同时涌上无数人心底! “羊群不是已经赶回黄旗堡了吗?怎又赶回来了?”原来在六道湾驻守的蜿蜒士兵有些疑惑不解。 “这差不多是六道湾一半的牛羊啊!” “不对,这不全是六道湾的羊!” “我的天啊!绝对是疯了!这是滩羊!滩羊!”一个来自蓝旗营的士兵小声对身边的人说。 “这是去和那怪物讲和吗?把这些羊当见面礼?” “嘿嘿,那倒好了,省得我们去送命了,我看以后就别给中土进什么贡了,给那怪物大人进贡吧!” 众人议论纷纷,谁也想不明白,眼下这位中土将领到底有什么打算! 牲畜群全部赶进山谷后,两支队伍也集结完毕,列队在山口两侧。 塔思哈们开始不停的叮嘱手下,一会见到那怪物,要首先使用弓箭,贴近再使用长矛。 步兵的塔思哈则告诫手下将箭壶装满。 “箭就等于命,多装一支箭,你的生存机会就大一些!”一个老兵对身边的新兵说。 可对于体型庞大的相柳,这种理论也适用吗?那个新兵有些怀疑。 紧张的气氛在队伍中漫延,两天前的场景大家还历历在目,那时候,躲在山顶的工事里尚且有同伴被飞石砸碎脑袋,现在改用这种攻击方式无异于送死。 “干脆咱们洗个澡,洗得干干净净的,然后排好队让九头怪挨个吃好了!”有士兵不满地小声说。 “唉,有啥办法!前进也是死,后退也是死!没看早上那俩人吗!” “没准往前冲还有活命的机会,逃跑肯定死路一条!” 更多的人,则不停地诅咒赫侗和那几个将领不得好死!但仅限心底而己。赫恫让大多士兵都不敢直视,虽说他那张脸同许多人相同,并无奇特之处,但赫恫自眉宇间却迸发一股咄咄逼人之气,冷俊的脸庞常给人一种不容质疑的威严。 队伍集结好后,赫侗带着众将在两列队伍中间来回巡视一番,看着大家忧虑的表情,赫侗亮开嗓门喊道:“弟兄们,我知道你们都很害怕,说实话,我也害怕!”人群中传出几声轻蔑的笑声。 “但我们是爷们儿,”赫侗并不理会,继续说到:“北疆的纯爷们儿!人们都说北疆的爷们儿没有孬种!做为一个合格的北疆爷们儿,我觉得起码得能保护自己的家人,保护自己的牧场不被怪物祸害!这回进山,或许有人会一去不回,但你们要相信,草原不会忘记你!北疆的人民不会忘记你!你的名字,将永远被刻在神庙的卡曼碑上,供人民缅怀!凭吊!” “许多年后,他们依然还会谈论起今天,会谈论到你我,他们会赞叹我们面对危险时没有退缩,面对死亡时没有退缩!” 队伍渐渐静下来,一种兴奋的神情慢慢在人们脸上浮现,这是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宁静。 “请记住,此番出击不是为了任何人,不是为了任何家族,也不是为了长老院,更不是为了中土天子!”“去他妈的中土天子!”赫恫停顿了一下骂到。 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 ”我们是为了自己!为了我们的女人能睡上安稳觉!为了我们的儿女能够在草原上无忧无虑的玩耍!为了他们长大后,因为有一个勇敢的阿玛而能够在别人面前自豪的挺起胸膛!所以我们要杀死那怪物,那个怪物只有九颗脑袋,而我们却有几千颗,我们要把它九个脑袋全都砍下来,一个都不剩!” “杀死怪物!”一个士兵发出了第一声怒吼。 “杀死怪物! “砍光它的头!”有人拨出刀剑挥舞着。 “一个都不剩!” 人群在瞬间变得亢奋!声音排山倒海地响起,士兵们纷纷高举起手中的长矛和刀剑,震耳的喊杀声久久在山谷回荡! 相柳那天只往山谷逃了几十里后便盘下休息,反正胆小的人类也不敢进来,它已习惯。 两天后,它身上的烧伤才痊愈,这怪物左思右想,出于对火的顾忌,最终放弃了马上报复的决定。看来得想别的法子了!这是它第一次害怕。 午后的阳光温暖了巨大的蛇身后,相柳懒洋洋地醒了过来。 环顾四周,一片光秃秃的山,顺着山谷往外看,似乎还能看到山口上空的烟尘。 “卑鄙!无耻!”一个头恶狠狠地骂到。 “求你了,能不能换换词,别总说这两个!”另一头有些不耐烦。 “无耻!卑鄙!”说完,那个头洋洋得意冲他翻了个白眼,遗憾的是场合不对,因而没能产生轰动效应。 “无耻的人类,毫无信用可言!居然放火!”脾气大的头颅还没消气。 “说点有用的吧!我现在就想吃东西,好几天没吃顿像样的饭了!” “就是,就是,长虫崽子太难吃,我现在都不敢看自己的影子,看到弯又长的东西就想吐!”阴森的声音埋怨到。 “都怨你,当初不回来多好,现在可好,出不去了吧!” “怎么怨上我了?”中间那个头独眼圆睁,“哪一次不是大伙儿一致同意后才行动的?” “我们要团结c友爱c不要争吵c要学会推功揽过!”长音响起。 “我想吃肉,凉的肉c热的肉c只要能填饱肚子的肉都行!” “该死的哈默尔,把我们放到这么荒凉的地方!” “要不我们回狼堡下面那个地穴吧,湿润又暖和!”一个头眯着眼睛说。 “要回你们回,我可不想再睡上几百年!哼,该死的龇牙狗!” “我想吃肉,肥的肉c瘦的肉c只要能填饱肚子的肉都行!” “哎呀,你能不能别念叨了,本来不饿,结果让你给念叨饿了!” “要不我们从山上绕过去?”老谋深算的声音说。 “哈!你还有脸提这茬!” “就是,就是,哪一次不是你指错路!” “你还好意思说他,你不也一样吗?我敢说,上次要不是你瞎指挥,我们早就出去了!” “哼!就是,我觉得还是沿着山谷走好,一出,一进,就两个方向,永远不会迷路!” “让该死的人类给堵死了!唉!” “想走山路你们自己走,反正我不去!”中间那颗头有些生气,“世上本来就八个方向,结果你们八个愣是给我指出十个来!” “胡说!哪有十个方向?你刚说这世上一共才八个!” “就是!就是!” “切!”中间那个头翻了个白眼,“加上上山,下山!” “嘿嘿!头儿太多了,方向就是容易混乱!”之前那头尴尬的笑到。 “嘘!嘘!你们听!好像有羊叫!” “别胡扯了,该死的人类砌了那么高的石墙,羊怎么能过来,连我们都挡住了!” “嘘!嘘!” 一阵清晰的羊叫声传来,相柳巨大的蛇身一震,随后,它竖起身体,瞪大了八对半眼睛望向远方! “哈哈!真是羊群!一大群啊!”有两个头欢呼起来。 “伟大的相柳万岁!” “伟大的将军外岁!” “嘘!嘘!不对,不对!”老谋深算的声音说,“羊怎么能翻过那么高的石墙?不对,这是人类的圈套!” “嗯,就是,就是!” 羊群越来越近,一股羊尿骚味随风飘过来! “嗯,真香!”一个头闭着眼睛,迎风吐着分叉的舌头。 自从山口被堵住后,相柳已好久没像样的吃东西了,它那庞大的身躯已经有些吃不消。 “哼!就算是圈套又能如何!以相柳大人的实力来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圈套可言!不过是弱小的人多了,才有了圈套!”美味面前,饥饿的威力骤现,足以冲昏理智。 “就是!就是!就算是圈套,跳进去,然后再跳出来就是了!” “万岁!伟大的相柳万岁!” “万岁!伟大的” “行了!行了!我都有点等不及了!可真有你的!” “哎呦,你们瞧啊,这么一大群呢,不光是羊,还有牛呢!” 众头眼睛纷纷露出贪婪的光。 滩羊的美味,让相柳近乎疯狂的进食,实在吃不下去后,它才停了下来。 此时,原本就粗大的蛇身胀大了好几倍,七寸以下,全都圆滚滚的,有的地方能清楚看到牛羊的轮廓。以至于它想盘个圆休息都没有成功。 相柳安静下来好久,骑兵才敢慢慢靠近,将近上千头牛羊,已经被吃掉了近一半。 先头骑兵到附近时,相柳还在熟睡,嘈杂的畜群掩盖了马蹄声,那无异于怪物的催眠曲! 一哲同另外几个神箭手悄悄爬上怪物旁边的小山包,瞄准中间那颗头的右眼同时开弓。因为昨晚慕阿青嘱咐他们,怪物的伤能够复原,唯独中间那颗头的不能,先前被图格沁扎瞎的左眼就是证明。 几支箭同时命中目标,怪物大叫一声,从睡梦中醒来,八对眼睛惊恐地看着围拢过来的骑兵,然后恨得咬牙切齿地咒骂起来。 “骗子!流氓!” “啊!亮的刺眼!相柳大人看到一片光明!” “啊!卑鄙的人类,竟啊!” 在那怪物骂的空,士兵乱箭齐发,瞬间将怪物射成大号的刺猬! 它想再次甩动蛇尾还击,但臃肿的蛇身却不听使唤,仅仅蠕动了几下,没能离开地面。 停止射击后,慕阿青骑马来到它面前,毕恭毕敬地说:“相柳大人,天下一切都是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 神庙 从蜿蜒河凯旋后,古尔敦辞去了所有职务,每天躲在屋子里不出门,人变得极其敏感自悲,稍微受点刺激便暴跳如雷,搞得家里人一天到晚都提心吊胆的,害怕激怒这位大公子。 舒禄文婧对此毫无办法,常常以泪洗面,委屈时便带着古尔吉去神庙看额娘。 神庙位于城南,和圣鸦堡遥遥相望,同时也是老萨满的住所,每当巴尔达出行,守候在路边的信徒便追随着车仗,祈求老萨满的摸顶祝福。 庙前的广场,常常举办一些庆典活动。 广场两侧,各有一颗索伦杆,前来参拜的信徒和民众,会随身携带粮食敬饲乌鸦。 神庙的主殿,座落在一个高台上,那是一个巨大的方形建筑,墙体用不咸山中上好的雪花白大理石砌成,黑瓦屋顶高高隆起。上百根高大的石柱,环绕方殿围成一个圆,仿佛若干只大手,呵护奇珍。 石柱用北疆稀少的松香黄石料雕成,黄柱白屋,高贵典雅。石柱底座刻着精美的纹饰,顶端则用横木相连,并向外伸出一个宽大的飞檐,以供鸟禽歇脚。 每逢正午时分,阳光将石柱的影子笔直地投射在主殿的墙面上,形成黑白相间的图案,远远望去,像一扇扇巨大的门,更让整个建筑显得气势恢廓,处处透着神圣,没进殿堂,已让人油然而生庄重之感。 殿前的石阶,用厚重的橄榄石铺设,石阶共有九层,每层都是九级。台阶顶层是一个宽阔的平台。平台上常年有虔诚的信徒对着神庙大殿磕头祈福。 一些信徒,日复一日守在这里,每天不知疲倦地起立,拜倒,以至于殿前的地面被磨出了明显的痕迹。 主殿的门四季开敞,站在平台上,能看到大殿里面,正对着大门安放着三座神像,天父的雕像位于中间,右侧是地母,左侧是圣鸦神。 北疆人敬仰自然,信奉天父地母,他们相信天父地母主宰着人间的繁衍生息,而三足乌保佑着北疆的平安兴盛。 偏殿供奉着灶神c药神c谷神c雨神c战神等小神排位,不管持何信仰的人,都能在这里找到归宿与寄托。 有的神像前放着香烛与签盒,供祈祷的人们求取。 神庙的后殿,是历代萨满国师的灵塔,那些塔全部采用黄金打造,镶满宝石,豪华无比。 这些神的仆人,生前享受着信徒的拥戴,死后则是另一番奢华的光景。有些灵塔,单单上面的一颗宝石,就是无数普通家庭,几代都无法赚到的财富。 这些灵塔,是数代北疆人的积累。 建造灵塔的金银,全部来自信徒的捐献,有些信甚至是倾己终身积蓄。 他们将这种捐献看做积累功德,祈求自己获得幸福的往生,摆脱人世间的悲苦。 出了神庙后门,两侧分立若干高大的黑花岗岩卡曼碑。 “卡曼”在乌拉语中是保佑c保护的意思。石碑顶部刻着保护神三足乌的形象。碑体上密密麻麻地刻着人名,这些人都是为保卫北疆而丧生。 在特定的日子,萨满巫师会在碑前举行仪式,缅怀逝者,为死去的灵魂祈祷,并祈求他们在天国获得永生。 对于名字刻上卡曼碑上,神庙有极其严格的规定,最基本一点根据是,死者必需是为了民族利益而献身的,而不是为了某一人死去,无论他保卫的对象多么伟大,神庙一律认定为那是个人情义,绝不会允许他的名字刻上卡曼碑。 一但名字被刻上卡曼碑,死者的阿玛和额娘就会受到部落的终生供养,并受到族人的尊重。 所以,名字刻在卡曼碑上,在北疆是一件极其荣耀的事。 下了神庙后面的台阶是一片树林,高大的松柏四季常青,树枝上有很多鸦巢,这些黑鸟已居此数代。 穿过树林后是一个坡地,坡地中间有一个简陋的石台,这是北疆人的天葬台。 北疆人相信六道轮回,相信往生。所以大多人死后实行天葬。家属将死去的亲人送到神庙后,先由主管丧事的萨满为死者祷告祈福,保佑死者灵魂进入天国。祷告完毕,神仆负责将尸体清洗干净,最后由天葬师将尸体割碎,散布在山坡上供动物食用。 生于自然,回归于自然。这在北疆人所崇尚的圆满人生。 活着的时候吃动物肉,死后让动物吃掉,这才是最大的公平。 神庙的日常事务靠神仆去完成,神仆们来自北疆各地,有看破红尘的女子,有生意失败的商人,有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还有洗心革面浪子回头的罪犯,而且,无论他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恶,如果能诚心到神庙忏悔,脱下原来的衣服,换上浅灰色的粗布麻衣,就算是洗清了所有罪孽,获得了重生,只要不离开神庙,人世间的任何法律都对他无效。 叶赫青义是一名普通神仆,没人因为她是大族长的老婆而高看她,除了分工不同外,神庙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巴尔达只是德高望重受人敬仰,他并不自认比别人高贵。 如今,叶赫青义已从丧子的阴影中走出来,女儿和外孙的到来每次都让她开怀大笑。但舒禄果几次前去接她回家,却都被她拒绝。对此,舒禄果十分不理解,叶赫青义却不理会,依旧尽心尽职地侍奉众神明。 甚至,叶赫青义几次劝舒禄果放弃族长宝座。人生是什么?荣华富贵是什么?全都是过眼云烟罢了,活得舒心才是真谛,她说。 高处不胜寒,虽然身居高位看着无比风光,可每天被各种事弄得心力交瘁,权力再大又有什么意义! 身在神庙,没有世间琐事缠身,生活亦变得充实快乐。神像虽然面目狰狞,却能带给人内心的安宁,石像看似冷漠,却无时无刻不在听你诉说。你不用担心它,也不用防备他,它绝对不会加害于你。 舒禄果听得连连摇头,却没反驳。 但当他听到叶赫青义转到天葬台清理尸体的消息后,舒禄果坐不住了,毕竟叶赫青义身份特殊,关乎到大族长的脸面,每天清洗尸体,舒禄果觉得这实在有些晦气! 但叶赫青义却说:“这不是晦气,这是天神的眷顾。” “在这里久了,你才能发觉活着的真正意义。”叶赫青义平静地说,“人活着的时候差别很大,分成贵族c贫民c商贾c流浪汉c有些人子孙满堂c儿女绕膝,有些人孑然一身,孤独终老。 然而到了这,却全都一样,无论他们是谁,无论他们生前怎样呼风唤雨,躺在天葬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没差别! 衣服被剥掉后,赤条条的躺在石板上,就是一具冰冷的血肉之躯,安安静静! 不论你穿的绫罗绸缎,还是麻布粗衣,里面都是相同的躯体。也不管你貌若天仙,还是丑如厉鬼,腹内都是同样的污秽之物。 清洗完毕后,天葬师用刀子将尸体割碎,然后扔给乌鸦和秃鹰吃,不出片刻,一条生命就这么消失了!带着他们的喜怒哀乐,带着他们的秘密。这个世界,从此再不会有这个人出现。 只有他的家人记得他的过往,大多数人不会再意。要不了多久,就连他的家人也会渐渐遗忘,最终没人知道他的存在。 纵使你活着的时候,拥有万贯家财,但人一死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再属于你,包括这个皮囊和里面包裹着的血肉。 也只有在这里,你才能更深刻的理解,所有生命其实都是平等的,相同,终点相同。生命是虚无的,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 “这就是人生,这就是生命!” 一番话说的舒禄果竟无言以对。 巴尔达对此亦无能为力,虽然他是神庙的最高所在,对于那些普通信徒来说,有着不容怀疑的权威,但神庙没有驱赶神仆的例子,神庙的大门从不关上,那扇门为任何人敞开。 岁月压弯了巴尔达的身躯,花白的须发,衬着苍老干瘪的脸,透着一股睿智和威严,灰黑的眼眸平静深邃,有种平常人难以琢磨的从容,那双眼睛,常常能在瞬间抚慰一颗伤痕累累的心灵。 老萨满常年穿一件灰色棉袍,即便是夏天也不例外,就是这个弯曲的灰色身影,见证了北疆几个时代的交替,亦数度陪伴在不同的大族长身旁。 巴尔达似乎并不在乎谁坐在族长之位,无论谁任大族长,他都是尽忠职守,谨言慎行。除非有人冒犯天神地母,很少有人见过巴尔达动怒。除了那次对中土和尚。 巴尔达说,我是神的仆人,无论圣鸦神和天神地母。神仆将神的旨意传达到世间,帮助人们建立敬仰。 人若没有信仰是很可怕的事情,不相信头上三尺有神明,人会变得无所顾忌,做起事来就会变得没有底线。 人活在世上,头顶苍天,脚踩大地。苍天让人生敬畏之心,大地给人踏实的感觉,信仰是灵魂的顶,上有顶,下才有底。 而传递信仰,是神仆的首要责任! 古尔敦出意外后,大族长更觉身心疲惫,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打破了他的许多计划,想起上回儿子的事,舒禄果隐隐觉得,这些事看似普通,却似乎又存在某种联系和必然!放佛无形有一只手,冥冥中操纵着自己的一切,自己却像一个傀儡任之摆布,无力反抗。 古尔甲说:“好好想想,自己的不幸谁是最大的受益者,多半就是他的问题了!” 可自己倒霉,谁会受益呢?怕是有太多人了吧! 身为大族长,在北疆可谓一手遮天,但舒禄果却常常有种无助的感觉。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命运,命运到底是什么?有那么一阵子,他竟然有点相信宿命论了。 是谁在主宰着我们的命运,我们又到底是谁?谁安排的我成为我?谁又安排了我的一切悲欢离合? 都说天神能保祐好人,可为什么这么多人常常死于恶人之手!就算恶人后来受到惩罚,但被害的人却无法复活,这又何谈公平! 那些所谓的神鸟,它们不一样会死掉嘛!虽然神仆会将死乌鸦收起来埋掉,但其实它们并没不同之处,就是一只死鸟而已!如无人收拾,同样会腐烂生蛆,可凭什么它就被尊为神鸟?这还不是因为人类的喜好! 乌鸦死了有人收殓下葬,其它鸟类则任由腐烂。 没有神的时候万物平等,有了神后,反而有了不公平对待,这合理吗! 舒禄果几乎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怀疑! 上圣山送治疗眼疾的药,三足乌一如既往的沉默不语。这么多年没有效果,即感觉不到三足乌失望,也感觉不到它抱有希望,感觉它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想来真是这样,这世间本无悲喜,只有个人喜好罢了。不喜欢的发生就是悲,喜欢的发生就是喜?这本身就是最大的悲哀。 悲喜凭天定,善恶都是缘。 几番纠结后,舒禄果似乎得到释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 黎冒东 寒风像恶鬼般凄厉哀嚎,在雪原横冲直撞,天地间一片苍茫,让人难辨方向。 这里是风雪的天下,任何温暖的生命都是它们的敌人,时刻要面对猛烈无情的围攻。 阿希格紧裹着身上的狼皮袍,顽强忍受着极北之地的严寒,头上的狐皮帽落了厚厚一层雪,毡绒护面冻成一个白色硬壳,灰蒙蒙的天空下,是一个纯白的世界。 除掉相柳后,阿希格奉命率领几名部将一路向北。 第一站是岱钦的驻防地。 岱钦的军营建在一处高岗上,居高临下地能看清北边的动静,然而,这个高岗在冬天也格外受北风的青睐,营房常常完全被冰雪覆盖,连金乌旗也会被冻结了冰,与旗杆粘在一起。 几年的功夫,岱钦老了很多,以至于开始阿希格有些不相信,眼前这个醉醺醺的胖子就是曾经勇猛无比的百夫长。不但人胖了,肚子也大了不少,头发变得斑白,还有些秃顶,虽是一身轻裘缓带的装束,但庸倦的眼神里却再难见从容! 反观阿希格,白白净净的脸虽因严寒有些发红,但却更加迸发活力,还有他那标志性的浓眉大眼,三绺黑冉,无不昭示着这个男人的年富力强。 虽然两人年龄相仿,但站在一起的那一刻,看起来似乎整整差了一辈。 “在这个鬼地方,近两年几乎无事可做,寒冷是唯一的敌人,好在有酒可以打败他们!”岱钦自嘲地说。 阿希格听后爽朗的笑了,“嗯,我给你送援兵来了!”他指了指随从费力搬进帐篷的几个坛子。 两人哈哈大笑。 探望岱钦只是顺路,阿希格的任务是穿越最后的森林,出使雪原深处的终北部落。 因为有情报显示,最近黎冒东竟然将自己的亲老子乌尔登给宰了,自己坐上了终北人头领的位置。 黎冒东仗着蛮力胡作非为,终于连乌尔登都觉得他过分了,老头领觉得他有勇无谋,除了凶悍狠毒外,并无长处。 因而,乌尔登想把自己的位置传给小儿子,没成想事先走漏了风声,黎冒东当即率领手下包围了乌尔登的住处,先杀死了亲弟弟乌兰图,然后将一杯毒酒推到老爹面前,让他自行了断。 据传,乌尔登死前开怀大笑,不但没有生气,反而面对黎冒东连声称赞:“好小子,算你有种,是爹看走眼了,没想到你又狠毒又有计谋,爹为你高兴!”说罢,乌尔登端起毒酒一饮而尽,黎冒东就站在旁边看着自己亲爹七窍流血而亡,没掉一滴眼泪。 乌尔登死后,黎冒东成为终北人的新头领,圣鸦堡得到消息后有些顾虑。和乌尔登相处了几十年,虽有摩擦,但终究没酿成大的事端,现在这个野小子当上头领后,不知有何打算。为此,长老院想摸摸终北人的底,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阿希格被委派此任!因为,除了阿希格外,没人愿担这个差事。终北人不给圣鸦堡进贡,在此之前,除了打过几仗外,圣鸦堡同终北人没有正式的接触。 在雪原上走了两天后,阿希格的队伍被一群骑着驯鹿的终北骑兵团团围住。 终北人穿得并不多,各种动物的毛皮外衣和皮帽,乍一看好像一群野兽,有几个终北骑兵没戴面罩,黑乎乎的脸上,涂抹着一层防寒獾油。 “那是给黎冒东大人的!” 当一名豹眼络腮胡子的小头头,用终北人的传统弯刀挑开矮种马背上的货物时,阿希格平静地说。 那人听后抽出弯刀,瞪大眼睛问阿希格,“你说什么?”他脸色铁青。 “那是送给黎冒东大人的礼物!”阿希格又重复了一边。 听懂阿希格的话后,豹眼一副错愕的模样,表情夸张地看了一下手下,然后他怪声怪气的和他们说:他说是送给黎冒东大人的!” 所有的终北人好像见到了滑稽表演一样,齐声怪笑了起来。 “大人!”“大一一一人!”他们边笑边重复着这个词。 笑够停下后,一名瘦高个一本正经的问阿希格:“那么有没有我们蛤咕琭大人的?” 那些人再次发出一阵怪笑。 终北部落建在一个背风的山坳里。当阿希格他们被押解般地到达时,一队同样身穿兽皮的骑兵,正在山口雪地上训练。驯鹿和人的鼻息间,不停地呼出团团白气。 部落房屋全用石头垒成,一半在地上,一半埋在土里,屋顶盖着一层厚厚的泥巴。在这个严寒的地方,只有这样建房,才能更好地抵御寒气。房子的烟囱,不分昼夜地冒着烟,整个山谷一片氤氲烟气。 黎冒东的宫殿也是这种构造,但要比普通的民房宽敞,室内也更加开阔。大厅里有八个巨大的壁炉,里面的木头柈子噼啪地不停地燃烧着,靠近壁炉,一股股热浪直扑人面。深灰的墙壁上挂着几个大号桐油灯,灯上方的石顶熏得乌黑发亮。 数张厚重的松木桌椅分列大厅两旁,大厅中央的顶棚,吊着一个黄黑色的铜盆,几根拇指粗的棉灯芯搭在盆沿,嘶嘶作响地投射着光亮。 北面靠墙单独摆着一张雪白的熊皮椅,和周围的色调显得格格不入,椅子右侧竖着一个木制鹰架,一只纯白海东青戴着眼罩立在架子上,感觉到有人靠近,它震动翅膀发出焦躁不安的鸣叫。 大厅东西各有一扇门,众人刚刚站定,从东边的门里,传来一阵女人夸张的声,还有啪啪的撞击。 几个蜿蜒随从听得莫名其妙,那些终北人并不在乎,看来已经司空见惯。 蛤咕琭瞥了一眼阿希格说:“在这等着,我去禀报黎冒东一一大人!” 不多时,蛤咕琭回到大厅,冲阿希格一扬手:“你们过来!” 穿过那扇门,越往里面走,女人的叫声就越大,拐了几个弯,蛤咕琭打开一扇门,一个全裸的男人站在炕沿边,背对着门正干得起劲,头顶的金钱鼠尾辫正随着他的动作上下不停地晃动。 (被删掉二百多字!!) 敢在终北人最高的权力之所行苟且之事,恐怕除了黎冒东没有别人。 这样的召见,亦怕是闻所未闻,众人羞愤地低下头。 黎冒东完全不理会门被打开,蛤咕琭看了眼阿希格,然后摊开双手,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又过了一会,黎冒东慢悠悠转过身,他并不避讳,全裸地对着众人,直到侍从给他披上一件中土产的丝质长袍。 黎冒东生一张紫黑的脸膛,高颧骨,深眼窝,浓眉横卧,鼻梁高挺,鼻下一副短须。他环视一圈后,眼光犀利地落在阿希格脸上,让人胆寒。 “你能干多久?”黎冒东边系袍带,边往外走。 阿希格愣住了,他不知道对方问的什么意思。“干多久?”他暗暗思讨。 黎冒东眉头一扬,指了指炕上那名果女。 “哦c我c”阿希格支支吾吾,这实在难以启齿,作为使者被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怕是没人能料到。 “这个,恐怕不及大人的一半!” 黎冒东听完哈哈大笑,然后停下说:“大人?这里没有什么大人!这里只有男人!” “大人” “我说过我们这里没有大人!”话没说完被黎冒东打断。 “黎将军!”阿希格好不容易才想出一个觉得恰当的称呼,“我奉苏一一苏勒大人的委派,前来拜见将军,并为将军备上了一份厚礼!还请将军笑纳!” “哦,”黎冒东感到意外,“厚礼?为什么要给我送礼!” 阿希格从没遇到过这样的谈话对象,对方的思维方式根本无从把握,因为他似乎喜欢用打破常规的方式发问,让人难以捉摸。 “我们苏勒大人久闻将军大名,苦于无缘拜见,此番得知将军荣升高位,故此派在下前来祝贺!” “祝贺?祝贺老头子被我杀死?”黎冒东向前逼近一步。 阿希格感觉后背冷汗直冒,赶紧低头一揖,“苏大人对家父的仙逝深表哀悼!” “哀悼,”黎冒东并不领情,“你们恐怕是高兴都来不及吧!老头子活着的时候你们就一直想除掉他,现在他死了你们来哀悼?”对方步步紧逼。 阿希格不敢抬头,但感觉此刻对方正站在自己对面,盯着自己看。 “苏大人确实对先父的事感到悲痛!” 一阵沉默,阿希格的两名蜿蜒随从已吓得瑟瑟发抖。 过了一会,黎冒东转过身,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回去吧!把你们的厚礼也带回去!”他命令到,我需要的东西自会去抢,你们这些高贵的老爷们,绝对不会平白无故送人礼物的,拿了你们的礼物我就算欠了你们的人情,我黎冒东最不喜欢欠人家情。 “东西还没卸下来,那麻烦将军现在就抢过来吧!”阿希格突然说。 黎冒东愣了一下,随后又是一阵狂笑,显然,他没想到面前这个白脸汉子还挺幽默。 阿希格见黎冒东笑了,放松了许多,以为黎冒东同意接受了礼物,正高兴,却突然听黎冒东说。 “你刚刚说是谁派你来给我送礼物?” “苏勒,苏勒大一一人!” “苏勒大人?”黎冒东转过头,“哦,我想起来了,是那个二族长吧!” “是的将军!”阿希格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听说你们二族长的儿子,专门喜欢被男人从后面干?”黎冒东问,“是真的吗?” 几个终北人听了觉得新奇,发出一阵粗细不一的怪笑。 “不如把那家伙当礼物送来,让我们黎头儿尝尝公鹿什么味儿!”蛤咕琭怪笑着说。 阿希格顿觉满脸羞愧,根本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是我儿子,”黎冒东用轻蔑的口气说,“我会亲手一刀劈了他,或者直接把他的老二给剁掉!” 从一见面就是没完没了的羞辱,直到此刻连苏勒大人也不放过,阿希格突然一下子火了,心一横,闷声闷气地说:“将军,我们苏勒大人一直敬重于你,所以特意派我来拜见将军,将军羞辱我也就算了,但请将军尊重苏大人!” 气氛突然凝结,众人几乎停止心跳。 “尊重?”黎冒东缓缓说,“我尊重人的方法就是杀死他而不砍他的脸!” 那几名终北人听了纷纷拔出腰间的弯刀。 “慢着!”阿希格一声断喝。“我自己来!” 说完,阿希格抽出腰间的佩剑,轻蔑地瞄了黎冒东一眼,“你成不了大器!”说完,阿希格举剑便斩向自己的脖颈。 只听“铛”的一声响,阿希格宝剑落地,黎冒东怒目圆睁,手握从手下夺过来的弯刀上下打量着阿希格,“你说什么?” “你成不了大器!” “老头子就是因为这么说才死的!”黎冒东阴森森地说。 阿希格此时已经豁出去了,便平静的说:“嗯,他说的对!” “有种!”两眼盯着阿希格良久,黎冒东点点头,“嗯,你是个男人!”他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 巴图鲁奖章 一哲还没回到家,乌鸦泡小镇已经沸腾了。 圣鸦堡的嘉奖令早于一哲传回镇子,这是小镇有史以来的第一块巴图鲁奖章,整个镇子都在谈论着这件事。青山老人走在街上,腰板儿挺得溜直,乡亲纷纷称赞赫家为镇子争了光。 这不单单是赫家的荣誉,镇长舒禄满说,这也是整个乡党的光荣。 一哲的此番出彩,彻底抚平了丧子之痛留在两位老人心底的伤疤,一哲额娘在动情处更是泪湿衣襟,“大喜的事儿,抹啥眼泪蒿子!”赫青山半怜半怨地教训老伴儿。 消息传开后,赫家迎来络绎不绝上门道贺的亲朋好友,一时间,小院门庭若市,这是先前从没有过的光景。 还有根缓,顿觉扬眉吐气。他逢人便炫耀一番,说他的臭蛋子有了大出息,得到了“巴鲁鲁”奖章!众人都笑呵呵的看着他,并不帮他纠正错误。那段时间,根缓无论见了谁都是一副眉飞色舞的神情,以至有不知详情的人误以为他讨到了老婆。 赫一哲被特许回家休息几日,在镇子口受到乡亲的热烈欢迎。 距上次回家已有好几个月了,一哲额娘早就望眼欲川地盼儿子回家,一哲到家后,额娘看不够似的围着儿子问长问短,还在箱子里拿出两个苹果,坚持看着一哲吃完才放心。那是自家果树结的,老人一直给儿子留到现在。 而一哲心里却一直想着塔娜! 回家后的第二天,他就跑去了西山,那间废弃木刻楞房门上的暗号显示,塔娜几天前刚刚来过,要等三天后她才会再来。 魂不守舍地熬过了难耐的三天,终于见到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远远望去,一哲只觉得心头一震,那是一种由双眼及至内心的冲击,直抵灵魂深处,让人情不自禁。为所欲为的命运之手,此刻正紧攫住两颗心,以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彼此拉近。 意到浓时怎忍舍,情到深处无怨尤。漫长等待的煎熬,在四目相对那一刻,瞬间便已烟消云散。 “我想你了,好想好想!”搭娜将脸埋在一哲肩膀上,这是她第一次对一哲说出这样的情话。 有人说初恋充满甜蜜,有人说初恋有些青涩,初恋的味道到底是什么?这一刻一哲觉得,初恋是恋人发梢的香甜,是辗转反侧的思念,还有望断秋水的双眼。 “我也是,这回走的急,没来得及告诉你!”一哲内疚地说,“当时真怕回不来了!” 话没说完,被塔娜用手把嘴巴堵住,“不许你说这种话!”说完,搂着一哲的手臂更加用力,似乎这样就能将心上人永远留在身边。 “我怕!”过了良久,塔娜用发颤的声音说。其实,有时候塔娜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她似乎什么都害怕,害怕族人发现她和一哲的爱情,她尤其不敢想象阿玛和额娘知道后的反应,还有一哲家人的态度,归根结底,她其实是害怕两个人有一天无法见面。 也不知主管爱情的天神到底是怎么了,让两个人真心相爱的同时,却又偏偏埋设若干种不确定。 “别怕,有我呢!”一哲轻抚塔娜如瀑的秀发,轻声安慰到,“我得到巴图鲁奖章了!”脑海里浮现起排练过无数次的场景,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兴奋。 “巴图鲁?”一哲没和塔娜说过自己的计划。 “那是勇士团士兵能得到的最高荣誉!可我要的不是荣誉!”一哲眼中萌动坚定! “你知道吗,相柳有九个脑袋,那家伙的蛇身这么老粗!”沉默片刻后,一哲绘声绘色的给塔娜讲诛杀相柳的过程。 这是只有两个人的世界,没有家人,没有族规!不需要看谁脸色,彼此的眼中只有对方。 一哲有时常常想,这个世界除了阿玛和额娘外,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能够和塔娜在一起就行,只要两个人,不需要大富大贵,即便只有这间木刻楞即可,虽然很小,但却已足够。 “你觉得你们大族长能同意你娶我?”得知一哲的计划后塔娜担心的问。 “肯定会的!”一哲胸有成竹,“我听人家说,大族长颁发巴图鲁奖章时,一般都会满足获奖者一个要求。” “只要不离谱,大族长都会答应!” “嗯!”塔娜点了点头,忧郁的眼神闪过一丝喜悦,仿佛沾着晨露的梨花初沐朝阳。 塔娜和乌拉女孩有着不一样的美,一是服饰方面,黑水族女子服饰偏重深色,如藏青c深蓝c黑色c暗绿,深色的衣服本来就给人一种庄重感,再配上塔娜忧伤的神情,常让一哲心生莫名的怜惜。 一哲刚认识塔娜的时候,塔娜天真烂漫,健康又活力,尤其她的笑脸纯净得没有一点儿杂质,给人一种强烈的喜感,无论谁见了,都会产生一种发自从心底的喜爱,但当时一哲因为被取笑而又羞又恼。 第二次相见,虽然只相隔一年多的时间,塔娜已然化身青春少女,正骑马驰骋在草原,一手提缰绳一手执鞭,一袭深绿色的衣裙,一条鹅黄的裙带,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娇美身姿,长发飘飘,飞扬着三千妩媚,美目流盼,盈盈笑脸简直是整个草原最娇媚的花朵。一哲记得当时自己都看呆了,直到那女子来到跟前,喊了他一声“丫蛋”!然后咯咯地笑。 那回一哲没有生气,反而特别开心,能被这样仙气十足的女子取笑,怕是许多男人梦寐以求的事。 塔娜的阿玛常年驻守在黑水族的西山牧场,所以她从小在牧场长大。黑水部落距此遥远,塔娜声称永远不愿回那里,一哲问原因,她不愿详说,只说回去没有自由! 重逢后,两人度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直到后来一哲额娘发现儿子的秘密,让一哲烦恼不已,直到最近一年,塔娜也开始变得忧虑起来。 最近几次见面,一开始两人总有道不尽的思念,说不完的情话,然而忧愁却总随后不请自来,几回都是高兴而来,最后却不欢而散! “你是我的一劫吗?”塔娜常淡淡地说。 一哲并没理解这句话的全部含义,只劝塔娜别太悲观,“总会有办法的!”他说。 终于,这次诛杀相柳立功,让一哲似乎看到了希望,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一哲美滋滋地想。 “即便你们的大族长同意,黑水部落也不会同意的!”塔娜担忧地说。 这个问题一哲从来没想过,是啊,族长只能决定乌拉人的事,可黑水族呢?尤其是他听说过关于种种黑水族的不好传闻。况且,两个部落从前曾冲突不断,和平只是最近几年的事,但让黑水族长同意两人的婚事,怕是没有可能。 “到时候你嫁到乌拉部落不就成了吗!” “那我阿玛和额娘呢?”塔娜反问,“我阿玛是绝不会同意我嫁给一个乌拉人的!”塔娜语调悲戚,阿玛和额娘原本是她的全部,但如今一哲似乎正渐渐取代了她们的位置,但让她完全抛弃她们,似乎又做不到。 “唉!一步一步来吧!”一哲无奈的叹了口气。下午的阳光透过森林的缝隙,投下几缕明亮的光柱,二人心头却逐渐笼罩一片阴云。 满腹心事地回到家,天已经黑了。额娘知道儿子的心事,但碍于青山老人在一旁便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给儿子盛了一大碗饭。一哲却躺在床上懒得起来,只推脱说不饿。 第二天一早,一哲还没吃完饭,青山老人已换上一套以往节日才穿的正装,并催促一哲出门。 “去祠堂祭祖!” 镇子里共有几个姓氏,分别拥有本族的祠堂,每逢节日或族内的一些大事,本族人便要汇聚祠堂祭拜。 赫姓属于委赫家的子姓。据说,赫家的老祖宗,原为委赫家族的长工,本没有姓氏,老长工任劳任怨地干了一辈子,深得委赫家族信任,后来,委赫老爷便赐姓给长工,为了和委赫家族的正统子嗣区别开来,只取其中一个字,这就是赫姓的由来。 虽说没有实际的血缘关系,但自己的姓氏毕竟系人家所赐,所以赫家本族在祠堂举行拜祖仪式,从来都少不了委赫家贵族老爷们的身影。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拜祭,委赫族的老爷们,对赫氏表现出与以往不同的尊重,让整个赫氏族人都觉得受宠若惊!但一哲却觉得索然无味,每次都是如此,尤其是看到委赫宝福那家伙。 在家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迎来了巴图鲁颁奖仪式。 仪式在圣鸦城神庙举行,庙前的广场上临时搭建了个台子,各位族长和权贵们在台上落座。 为什么老爷们都喜欢坐在高处?是要找那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还是因此能彰显高人一等的身份? 台下人山人海,十里八乡的人们都跑到神庙来看热闹。有些获奖勇士的族人更是倾巢出动,为自家子弟打气助威。 赫青山早早就来到神庙,根缓和明嘎陪在老人左右,在舒禄满的带领下,镇子里来了很多人。 “咱们得让他们见识见识乌鸦泡的威风!”临出发前舒禄满对大家说,“崖蛋子领奖时,都给我扯开了嗓子喊!谁嗓子喊哑了回来有奖励!” 所以,小镇的人们在满心欢喜的盼着一哲戴上巴图鲁奖章的那一刻。 首先颁发的是其他嘉奖,但无疑,巴图鲁才是今天的焦点。 历次巴图鲁奖章都是由大族长亲自颁发,本次被授予巴图鲁奖章的共有两名士兵,当一哲和另一个小伙子走上奖台时,人群发出了阵阵欢呼。 青山老人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多年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看着眼前这一幕,老人直觉得自己死都值了。 只是根缓不明就里,“叔,你哭啥?前几天你不是不让我婶哭吗!” “北疆以你们为傲!你们是所有北疆小伙子学习的榜样!你们为家人和族人赢得了荣誉,你们的故事将永久在北疆流传!愿天神之光永远眷顾你们的心灵!” 伴随着台下的阵阵欢呼,巴尔达朗诵着溢美之词。 颂词宣读完毕,舒禄果起身离席,来到两人面前,两名身着盛装的乌拉女子,用木盘端着巴图鲁奖章走上台,那是用纯银精心打造的三足乌像章,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亮。 掌声和欢呼声在台下此起彼伏,舒禄果把奖章亲手为二人别在胸前。 一哲努力地克制着激动的心情,不是因为奖章,而是为了眼前这个机会。 “大人!”当舒禄果说完一番鼓励的话后,一哲声音颤抖地对大族长说。 看着一哲涨红的脸,舒禄果已经猜到怎么回事了,便和蔼的示意一哲不要紧张。 “大人,我想请您允许我娶塔娜!”一哲鼓足勇气说。 奖台前排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在巴图鲁颁奖仪式上,请大族长保谋的传统由来已久!因为这是求婚者最辉煌的时刻,再由大族长出面,成功率基本是百分之百。 “塔娜?”舒禄果笑着重复了一遍,“塔娜姑娘今天来了吗?”他转身对台下大声问到。 台下一阵骚动,人们左顾右盼,四下找寻。 舒禄满正带头鼓掌叫好,几个族人想起奖励的事,也纷纷扯开嗓子喊个不停,赫青山只看见一哲窘态十足地同大族长说着什么,却听不清两人的谈话内容。 “臭蛋蛋要讨老婆咧!”根缓兴奋的告诉老人。 看台下没人回应,大族长回头问一哲:“塔娜姑娘姓什么?是哪个部落的?” “布赫塔娜!” 大族长闻言脸色突变,怔怔地看着一哲问:“什么塔娜?”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黑水族的布赫塔娜。”一哲平静地说。 台下一片哗然。 “叛徒!”一声咒骂从奖台最前排的人群中传出!随后开始有人往台上扔东西砸一哲,一股愤怒的情绪迅速在人群中蔓延。 “臭蛋蛋说要娶布赫塔娜!”这回根缓一个字都没说错。 青山老人听到这个名字后,仿佛遭电击一样,当场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 康成 圣鸦城西街是有名的贫民区,街道又脏又乱,低矮的房屋胡乱地挤在一起,黑乎乎的积雪堆在墙角从来无人清理,只待开春自然消融。 北疆的冬季白天特别短,往往是晌午刚过,转眼就到了黄昏。 这天天刚刚擦黑,街两侧的店铺已大部分关门打烊,一家小吃店的掌柜,心有不甘地看了看隔壁的铁匠铺,然后将门口杆子上的酒幌摘了下来。 铁匠铺生意红火,铺子四门大开,屋里不时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一个小伙计正卖力的拉着风箱,灶膛上的火苗发出刺眼的光,嘶嘶地舔舐着躺在它怀里的几块铁锭。 空气中散发着各种烟尘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但冷风足以让人忽略这一切,路人紧裹着棉衣步履匆匆。 突然,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一间临街屋子的房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一个五大三粗的乌拉男人从里面冲出来,胡子拉碴的脸上怒火燃烧,手里还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男人身后是一个北疆娘们儿,两只手死命地拽住男人的衣襟,惊慌失措地哭喊着。 “我求求你了!你不要去啊!你别去啊!我活不成了!”女人边哭边哀求,“快来人啊!来人帮忙啊!”女人眼见拽不住男人,情急之下开始求救,可闻讯赶来的邻居,见男人手中握着尖刀,都不敢上前,只远远地进行口头劝阻。 那男人并不理会,见甩不掉女人,便回头用刀割断衣襟,将女子摔倒在地,随后扬长而去,只剩下女子坐在地上哭嚎。 “你个不得好死的负心汉!让尓其尓可汗把你的灵魂扔进油锅,让你永世不得超脱!你还我闺女啊,我的灵芝啊!”女人嘶哑的哭喊声在冷风中传出很远,地面结着冰,女人并不在意,不停的哭骂着不肯起来,良久,几个邻居强行将女人架进屋里,街上恢复了平静。 那个男子手握尖刀,一路来到烟支巷,寻觅良久,径直闯进一家叫“夜来香”的窑房。大厅的姑娘见男子持刀闯进来,纷纷尖叫着四处躲藏。老鸨子闻讯从后面赶过来,可面对尖刀也有几分畏惧。 “大兄弟,你冷静冷静,有事好好说!”老鸨子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她一边稳住对方,一边暗暗给一旁的两个姑娘使了个眼色。 男人并不理会,怒目圆睁,用刀指着老鸨子到:“冤有头,债有主,这事跟你们没关,我来找那个负心贼!”说罢,他扯开嗓子喊了起来:“蜿蜒康成,你个王八养的给我出来!” “大兄弟,你这样喊不行啊,我这得做生意啊,你这样把客人都吓跑了!”老鸨子有些着急,“再说了,你要找的这个人真没在我这,要不你去对面看看!” “你闭嘴!”男人一声断喝,“我知道那个畜生就在你们这,蜿蜒康成,你个畜生,你他妈给老子出来!” 说罢,男人就往后面客房闯,老鸨子并不阻拦,男人刚走到客房门口,窑房的大茶壶领着几个打手从里面冲了出来。 几个人手持棍棒,三下五除二便将那男人撩翻在地。大茶壶上前夺下男人手里的尖刀,然后将大汉捆了个结实摁在地上。 老鸨子见状拉过一张椅子,放在男人面前,然后趾高气扬地坐下,轻蔑地看着男人说:“你这就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当我这夜来香是什么地方了?想作就作,想闹就闹,老娘要是没两下子早就在这混不下去了!” 男人被打得满脸是血,不停地呻吟着,他似乎没听见老鸨子的话,嘴里仍不停地骂:“你个畜生,我非整死你不行!我豁出来给你一命抵一命!” “你瞅你这埋了吧汰的样,还他妈敢上我们地盘作!”大茶壶用手里的棒子不停地在男人头上敲着,“再他妈咋呼我整死你!”说罢照男人身上狠狠踹了几脚,踹得男人不停的叫。 过了一会儿,老鸨子俯下身问:“你说吧,今天这事咋办?我这不是菜市场,你耍一通就完事了!” 男人躺在地上只顾喘粗气,没有吭声,一个打手举起棒子厉声喝道:“红姐问你话呢!d,你他妈哑巴了?” 刚刚挨了一顿胖揍,男人此时已清醒了许多,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嘟囔道:“你说咋整,反正我没钱!”语气明显怂了。 两位打手听得不耐烦,同时上前连踢带打,男人又杀猪般地嚎叫起来。 打手们停下手后,老鸨子俯身警告到:“想好咋办了吗?我给你把丑话说前头,待会他们要是卸你一只胳膊,或者卸你一条腿,你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男人偷眼环顾四周,终于看清了形式,突然挣扎着爬了起来,然后一下子跪在老鸨子面前,不停的用头捣地:“大妹子,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下次我不敢了!” 老鸨子见男人从上到下一身破衣喽嗖的穷酸样,感觉敲诈无望,便板起面孔,冷笑一声:“要是任谁来这作一通,然后再磕几个头就算了,那以后我这店还干不干了!”说罢站到一边。 几个打手一拥而上,将男人架起来,便往外拖。 “你们等等!”在打手就要将那个男人拖出门外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响起,声音不大,但格外清晰。 众人回身,见一男子玉树临风般站在大厅。男子上身穿一件黄缎子马甲,上锈瑞鹤祥云,内里穿一件青黑色红团纹云锦长袍,下摆绣四季花开,发髻乌黑端正,横插一中土上好的蓝田玉簪,一对桃花眼眉梢上挑,暗藏几许轻狂,唇红齿白胜似三春桃李,白净的脸庞棱角分明,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 男子神态自若地站在那,手里把玩着一串木珠,身旁依偎着一个漂亮姑娘,正假装清纯地看着众人。 老鸨子看到男子出来,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了过去,“哎呀!你瞅瞅,就这点烂事怎么还把我们康爷给惊动了呢!”“康爷快进里屋,别让这冤种碍着康爷的眼!” 那个乌拉男人一看男子,顿时向发了疯一样,再度大骂了起来,要不是那几个打手拽着他,怕是早就窜过去和男子拼命了。 男子皱了皱眉,将珠子凑到鼻子上闻了闻说:“祁叔,你别生气,灵芝的事我也是刚知道,我劝她多少回了,她就是不听,我也没办法!” “畜生!你还我姑娘!蜿蜒康成,我和你拼了!”男人劳而无功地嘶吼着,仿佛一只被困的野兽。 康成并不生气,无奈的摇摇头,然后对老鸨子说:“这样吧,派人把祁叔送回去,刚刚祁叔在这造成的损失,我双倍赔偿!” 老鸨子一听乐得喜笑颜开,然后娇嗔地说:“康爷这是说哪里话,其实也没啥损失,我就是想教训教训他,要不往后还不谁都敢上这来撒野啊!既然康爷认识,那就算了!” 康成一听对老鸨子微微欠身:“那就多谢红姨了!”说罢,他掏出数枚银贝递给大茶壶,让他帮忙塞进那男人怀中,然后冲几人拱了拱手:“有劳几位将祁叔送回家!回来在下再做酬谢!” 男人还想骂,几位打手却连推带搡地将他弄到了门外。 康成是蜿蜒永庆的唯一独苗,所以从小便被宠上了天。 年龄小的时候,无非是任性,要各种吃的玩的,但随着渐渐长大则不同了。康成胆子大得出奇,真个天不怕地不怕,搞得永庆每天提心吊胆。 “小祖宗,你说你到底随谁啊?你怎么胆子就这么大啊!”这是康成青年时期听阿玛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永庆和永福哥俩都胆小怕事,凡事讲究和为贵,接人待客绝对持君子之道,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哥俩甚至一度幻想着以德服人,但康成不同。 康成的性格是遇弱则弱,遇强则强,典型的遇周公则讲礼仪,遇桀纣则动干戈。你怎么对待我,我就怎么对待你,这在康成看来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在部落没人敢惹他,无论大人小孩都处处让着他,这让康成觉得很不过瘾,直到后来,他和终北人杠上了,才觉得有点意思。 因为终北人四处劫掠,蜿蜒族靠近终北人的一些村落常常遭殃。康成便纠集一队人马,在一个常被终北人打劫的村落蹲守一个多月,终于和终北人真刀实枪的打了一仗。 那一次,前来劫掠的终北人几乎全部被歼,因为他们从没想到蜿蜒人竟会设埋伏。羊族怎么懂得反抗呢!用老乌尔登的话说,“羊长角是为了吃草用的!” 打了胜仗,康成乐坏了,但消息传到黄旗堡,把永庆给吓个半死,“小祖宗这下可闯了大祸了!”蜿蜒永庆的脸都变了颜色。 然而,事还没算完,康成得手后,便谋划着主动去袭击终北人的村落。 “打土匪,抢强盗!”这才是康成想干的事,而不是简单的一次伏击。 凭什么我们要受他们的欺负?我们有武器,有军队,如果不敢攻击敌人,要军队干嘛用? 后来,永庆露了他族长生涯中的唯一的一次峥嵘,联合高车族和肃慎族跑到圣鸦堡告状,永庆在圣鸦堡慷慨陈词,最终逼迫舒禄果出兵镇住了终北人,这才没酿成大祸。 再后来,他将康成送到圣鸦城学艺。毕竟在圣鸦城惹不出多大的乱子。在大族长的眼皮子底下,外带师傅的约束,康成确实老实了不少。 永庆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打算让康成收敛收敛野性,然后回黄旗堡参与部落的管理,为将来的继位做准备。 谁知好景不长,先是康成的师傅出了意外,没过多久,那个野小子突然性情大变,终日寻花问柳,先后有好几位姑娘为其轻生寻短见。 各种传闻不断传回黄旗堡,对于永庆来说,死几个姑娘无非是赔点钱的事,可他现在主要是想让儿子回部落,但康成说什么也不肯,这让永庆特别着急,一度气得跺着脚骂:“哪辈子作孽了,生了这么个冤家,这个祖宗从来都是和我对着干!” 据说导致康成性情大变的原因,是因为一个女子。 还是在蜿蜒河的时候,康成正值情窦初开的年龄,一次他出外游玩,途中邂逅一红衣女子,女子美得不可方物,康成惊为天人,回去后更是念念不忘,茶饭不思。继而后悔没当时表白,过了几日,终于忍耐不住,再去找寻那女子,然而却遍寻未果。 后来康成几乎找遍了整个北疆,依旧没能再见到那女子的身影。几年后,康成到圣鸦城学艺,不得不停止了找寻,但那份未了的情愫却始终藏在心底。 人就是这样,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愈是得不到,就愈是激发拥有的。 师傅死后,康成没有马上回部落,在圣鸦城,他结交了一帮狗朋狐友,无一例外的都是一些权贵家的纨绔子弟,一帮人每天花天酒地,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有一天,朋友领康成去了烟支巷,那是他第一次去这种地方,有个好友替他叫了一个姑娘,据说床上功夫十分了得。 然而见到那姑娘后,康成一下子愣住了,眼前的姑娘竟然是他苦苦找寻了几年的红衣女子。 仅仅是一面之缘,女子对康成已无半点印象,但康成却忘不了那双眼睛,以及嘴角的那颗朱砂痣。 这一打击对康成来说是致命的,简直是寸磔其心! 自己心中完美无瑕的女人,一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身影,美得仿佛一个可望不可及的梦,自己曾走遍千山万水,只为了寻找这张脸庞。谁成想到头来这个梦,竟然是任何一个男人,只需花五个铜贝就可随便蹂躏的妓女! 天下还有比这更残酷的结局吗?还有比这更讽刺的故事吗? 那一次,康成直喝得酩酊大醉,并且狠狠地干了那个女人,作为对那段相思的一个了结。那也是他唯一的一次找那个姑娘,梦碎一次就够了。 “去他妈的梦想!去他妈的追求!活在当下最重要!”康成半醉半醒地说。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及时享乐才是生活的真谛。 在这虚伪的世界,千万不要有什么理想!有时候理想就是一个婊子,看着外表光鲜美丽,其实内里却无比肮脏,终究有一天会让你万念俱灭! 如今的康成,是圣鸦城风月场中的名人,不仅因为他相貌英俊,更因为他出手大方,为此深得姑娘们的青睐,能被康爷看上,是许多姑娘梦寐以求的事。 对于那些为他轻生的少女,康成从不感到愧疚,感情本该如此,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一拍两散。 好多姑娘都知道康成的故事,不过她们都暗暗庆幸,要不是那件事,她们或许永远不会遇到康爷这个金主。 据说,那个红衣女子后来也听到了这个故事,随后就从烟支巷消失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但这一次,康成却没再找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 诡计 和兽人不同,狈萨格修炼的是头脑。 这导致它的前肢逐渐退化,最终变成直立行走。狼兽们修炼的是法术,但这个世界通常情况下是头脑统治蛮力。 有别于那些热衷于变成人样的狼兽将,狈萨格坚持保持狼族的容貌。巫兽有自己的原则,绝不践踏做兽的底线,况且,它并没觉得人脸有多好看。 “任何生命都不能丢失自我!生命只有一次,为什么要以别人的面目活自己的兽生!”巫兽的信念不可动摇。 世上的生命千差万别,就其本质来说,人和野兽的根本区别并不是单纯容貌上的不同。 说到底,其实还是内心的差别! 野兽内心单纯,而人心却复杂难测。 说兽心单纯,是因为野兽的所有行为基本都可以预测,捕食c攻击c发情,无不如此。 人心却最为复杂。 人心多变,喜怒无常,贪婪成性c自私c残忍c颠倒是非,更有些厚貌深情的卑鄙之徒让人防不胜防,这也是人类所津津乐道的诚府c智慧。 而在兽类看来,所谓智慧,无异等同于阴险无情。 野兽一旦和人类做了朋友,就永远不会背叛这个人,甚至可以在危机时刻舍命相救。 而人类在同样情况下,则会选择牺牲对方来保全自己,这在人类看来是天经地义的事。而对于同类,有些人更是专门以坑朋友见长! 狼兽族的社会结构简单。即:狼王为大。其余的狼兽全部要服从狼王的部署安排,而要赢得狼王宝座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力量! 可人类不同,复杂的人类组成了更为复杂的人类社会。人王更多时候是靠阴谋诡计赢得宝座,而且,得手后还要不停地耍各种手段来维护其地位,直至被其他人以同样的阴谋诡计赶下台。 兽王所追求的是整个族群的利益,为了整个族类不惜亲自出马,面对面同敌方首领厮杀搏斗。而人王每天琢磨的是自己的利益,一旦自己的利益受威胁,则冠以全体子民受威胁的幌子,然后鼓动其他人冲锋上前,平时的享乐却没有普通子民的份。人王教导子民说这是奉献,是崇高的,可以不朽! 所以说,野兽永远是野兽,但人有时候却不是人! —————————————— 哈默尔讨厌看到乌鸦的影子,回归狼堡后,剿鸦兵立马忙碌起来。 那些从前无人袭扰的黑鸟,纷纷丧命于剿鸦兵的弓箭下。还有一些凶狠的狼兵,多次趁着月黑夜潜入临近北疆人的领地,砍倒索伦杆,砸烂锡斗,并将死乌鸦的尸体堆成一堆,在人类部落引发不小的震动。 要想摧毁人类,首先要摧毁他们的信仰,巫兽提议,虽然他们的信仰就是那么黑漆漆的一团。 在博诺将军的亲自督办下,兵器打造工作也进展顺利,那些终北族人奴没日没夜地拼命工作,洪炉里的火光常常映红了太平峰的夜空。 “兵器越多越好!同人类作战必须准备充足!“博诺将军不允许延缓兵器打造的事发生。 装备了武器的狼兵们在雪地上训练得热火朝天,为即将来临的报仇做着最后的准备。 雪地,是狼族的舞台。漫天的大雪,能让狼族更好的隐匿自己的行踪。 狼族格外喜欢冬天。冬天到来的时候,狼兽们纷纷换上了厚实的新毛御寒,虽是兽类,同样有爱美之心。还有更为重要的是,那些该死的蚊虫,终于没了踪影。 寒冷能帮助狼族塑造性格,对待人类就要像严寒一样冷酷无情。在严酷的寒冬,狼族会变得更加团结,大家挤在一起互相取暖,同时也加深了感情。 雪地狩猎,再不用再像夏天一样,依靠鼻子追踪猎物。雪地让许多猎物留下了爪印,只需要跟着那些脚印走就可以了。 所以最近的几场大雪,让整个狼群都兴奋起来! 但哈默尔却有些失落,它没料到相柳这么快就被除掉,不由得为自己的一时大意感到后悔。 “看来,人类并没我们想象的那么软弱!”狈萨格转动着它那双黄绿相间的眼珠子说,“不过没关系,唤醒恐怖的方法有很多种,至少,相柳已经给人类的分裂埋下了隐患!” 几名狼人在相柳被杀后,将六道湾发生的一切都做了如实禀报。 对于赫侗在六道湾留守了一个勇士团驻守一事,开始哈默尔没有想明白,狼人的报告称乌拉人在牧场建了军营,据说是协助蜿蜒族守护牧场。 “恐怖没能制造分裂,反而让人类更加团结了!”面对狈萨格的乐观,哈默尔有些担心。 “不是!”狈萨格摇着头说。“那只是表面现象!我们的狼崽子不过是吃蜿蜒族几只羊,但那些圣鸦堡的人类,却打算霸占蜿蜒人的整个牧场!” 哈默尔恍然大悟。 “这些贪婪的人类,其实比我们狼族狠毒多了!”曾被人类屠杀数位同族,狯坦对人类格外憎恨。 “这是他们分裂的开始!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让这个裂痕继续扩大!”狈萨格若有所思地说。 扩大裂痕,全靠巫兽的安排。尤其是在对付狡猾的人类方面,离开狈萨格的智慧,是行不通的。 狈萨格的计划加上哈默尔的力量,这才是兽族最后的取胜保证。 相柳在蜿蜒河横行的日子,三足乌并没有出现,这让许多狼兽将们觉得松了口气,可狈萨格却提醒大家不要掉以轻心。 “没出现并不代表没有!” “蜿蜒河离圣鸦堡还有很长一段路,而且,就算是打败蜿蜒人也算不上取胜,何况最后相柳还被杀死了。圣鸦堡的乌拉人,才是我们真正的仇人!当年的祭坛大战,就是同乌拉人之间进行的。什么时候占领了圣鸦堡,狼兽族那才算是真正取得了胜利。”哈默尔对此十分清醒。 据潜入城里的狼人传回来的情报显示,乌拉人一直在积极地为三足乌治疗眼睛,据说圣山上现在住着的,是只瞎眼的老娃子。 哈默尔听到这个消息后十分担忧,想当年,瞎眼尚有那种威力,如果有朝一日,要是三足老娃子两眼复明了,那简直是不可想象! “所以,我们一定要做充足的准备!最好赶在三足乌两眼复明前进攻!” “况且,这种准备同时也会继续制造恐惧,时机成熟,或许还能让人类起内讧!”一个阴险的计划在狈萨格脑袋里渐渐形成,“会一箭双雕的不仅仅是人类,还有我狈萨格!” “和人类打交道久了,竟然变得比人类还要阴险!”听完巫兽的计划后,哈默尔暗吸了口凉气。 男人平生最在意的事物有两种,一是权力,再就是女人!尤其对于女人,人类同其它狼兽并没什么区别! 狈萨格打算利用人类女人挑起各部落间的矛盾。 用来修练吸阴的女人,必需是没和男人媾和过的。 因为离狼堡最近的是终北部落,所以有狼将提出去终北族抓女子,但被狈萨格给制止了。 “终北人的女子是万万要不得的!”狈萨格了解各个部落的情况,终北人妇贞女y的传统由来已久,抓来也没用。 而蜿蜒族经相柳这么一折腾,己经埋下了矛盾的隐患,所以暂且适宜静观其变,再说,蜿蜒族本就是一只跑不快的肥羊,早晚都是狼族肚子里的食物。 富察氏女人虽说肉质肥嫩,但毕竟距离遥远,抓活的回来有点难度,所以,黑水族是最好的选择。 “为什么不直接抓乌拉女子?”博诺不明白其中的奥妙。 “得学会借刀杀人!要学会让敌人帮着你把敌人干掉!”狈萨格意味深长地说,“我们要先挑起他们之间的争斗,等他们厮杀的差不多了,我们再出手收拾剩下那个!” “坐山观人斗!”博诺哈哈大笑。 黑水族和乌拉族是北疆最大的冤家对头,前几年一直冲突不断,只是最近才停止,这是对兽族是最不利的。 “我们要想法让他们恢复冲突,这才是最正确的策略。” “只要他们重新起了冲突,我们就算是赢了一半,他们的冲突越激烈,我们的胜算就越大。” “黑水女人就能保证没和男人媾和过吗?听说以前的黑水人比终北人还邪乎!他们好多人一个老婆,早些年,有人称他们是不知道亲爹的部落!黑水族还因此和其他部落发生过冲突!”一位年老狼将说。 “嘿嘿!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狈萨格说,“黑水族壮大起来后,人多了,事也跟着多起来,原来的共妻制度就变得不再合适,因为他们部落内部常常因此发生决斗,所以,后来有一任族长废除了共妻制度,不但废除了,而且还实行另一种截然相反的制度,重罪!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巫兽摇着头。 “人类就是喜欢这样瞎折腾,他们规定黑水的女人出门必需带头巾,将脸蒙上,以免美色让男人看到萌生邪念,女人在外面只准露双眼,连胳膊都不许露!更是死罪一条!所以,现在的终北女人,结婚前是最纯洁的,正好用来修炼!” 由此看来,人类所制定的规矩不过是随心所欲的结果罢了,什么规矩,什么神圣信仰,不外乎人类的头头按着自己的喜好,强行加在族人头上的枷锁,有些信仰实际就是变着法地折腾人的玩意儿。 信仰从来是统治者为了自己的统治用来愚弄老百姓的,或许,就连信仰的制定者自己也未必相信。 而兽类的信仰显然来的要实际些,兽类只相信速度和力量,还有尖牙和利爪。 同时还要制定搜寻羿之神箭的计划。 最近一年,陆续有不同的狼人情报提到了羿箭。据说,就是这支箭射落三足乌的,当年一同随三足乌坠落在北疆,之后的三百年一直下落不明。 羿箭的消息让哈默尔惊喜不已,虽然目前关于羿箭的信息还少得可怜,但无疑,这应该是对付那只老娃子最强有力的武器。 只要找到羿箭,三足乌就不再是顾虑。据说北疆人,以及一些中土人已经找寻了上百年。看来,狼族必须要加入这个找寻行列,而且,还要在人类得手之前找到它。 找到羿箭之日,就是狼族打败人类之时。 对于狼族这种天生的追踪专家来说,找东西的本事显然要比人类大得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 横行 夜色仿佛从天上泼下来的浓墨,染黑了大地。遥远的天际隐约有几个光点忽明忽暗,像灶灰里未燃尽的火炭。 怒号的北风卷起漫天飞雪,在天地间肆虐,如同狂暴的精灵在怪异的上下翻飞。 整个白旗屯都在燃烧,火借风势,长长的橘红色火舌不停地疯狂扭动,徒劳无功地舔舐着黑夜,发出一阵阵骇人的低吼。伴随着终北骑兵尖利的怪叫,和驯鹿的“嗷嗷”嘶鸣,被惊醒的蜿蜒人猛然发现,他们已被团团包围了。 白旗屯依山傍水,景色优美,在蜿蜒人的北方,算是规模较大的族党聚集地。 蜿蜒仲实一直住在白旗屯,这里远离黄旗堡的喧嚣,拥有整个北疆难得一见的遗世独立美景,当地百姓民风淳朴,邻里间相处和睦。 仲实每天除了看书写诗,便是在院子里静坐养神,偶尔和忠仆下棋喝茶,日子过得恬淡平静。对于他这种淡泊名利的人来说,白旗屯绝对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采菊东篱,悠然自得!这也是许多传统文人向往的田园生活。 仲实的家在屯子边缘,青石墙,红瓦盖,在普通百姓的毡帐和羊毛毡包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 在蜿蜒部落,只有富有的贵族才建得起这种房屋,那些不定期随草场兴衰而迁徙的蜿蜒牧民是绝对无福享受的。 袭击发生在深夜,大多数蜿蜒百姓已经进入梦乡,当门外牧羊犬急促的叫声刚刚响起时,终北骑兵已经手持弯刀刺破毡帐闯了进来。 蛤蛄琭带领几个人冲进白旗屯佐领的大帐,年老的佐领还没等起床,便被蛤蛄琭在被窝里一刀劈得身首异处。 其他的勇士团士兵,甚至连铠甲尚未来得及穿戴,就被全歼灭在军营。终北人深知,先折断野鹿的角,能够让其丧失斗志。 解决了蜿蜒人的勇士团后,终北骑兵开始放心地挨家挨户抢劫,并四处放火。 风急雪密,浓烟翻滚。 惊慌失措的百姓被驱赶到屯子中间的开阔地聚集,孩子和女人的哭喊声响成一片,有些人光着脚,有些人连衣服都没穿,裸露着身躯在寒风中冻得抖成一团。在终北骑兵火把的照耀下,众人的脸上写满惊慌和无助,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听凭屠夫处置。 黎冒东骑着一匹壮硕的灰白色驯鹿,冷漠地在人群前来回走动着,驯鹿巨大的鹿角不时地晃动,蛤蛄琭跟在他身旁,手中的弯刀沾满血迹,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瘆人的红光! “老羊小羊全部杀掉!母羊谁抢的就归谁!”黎冒东无情的话语比刺骨的寒风更令人胆寒。 黎冒东的话音刚落,立马有几个终北人怪叫着闯进人群,抢夺年轻貌美的女人,女人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负责行刑的终北人开始将老人和孩子拽出人群割断喉咙,反抗者则被当场剁成肉酱。 终北人不养吃闲饭的人,而留着敌人的孩子被认为是祸害,所以,每次都会斩草除根。 火焰和鲜血衬托的黑暗,这或许是噩梦的真实上演。 人群中传来一阵阵带着哭腔的哀求,有人开始跪下求饶,几个年轻的蜿蜒男子试图冲出包围圈逃走,但刚跑到终北人面前,就被乱刀劈死。 年富力强的蜿蜒男人被捆了起来,在终北骑兵刀剑的逼迫下观看屠杀,有几个男人更是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女人被坚强。如果最后没被杀死,他们将成为终北人的奴隶,带着沉重的枷锁,在终北部落终年不见天日的地窨子里艰苦劳作,直到最后悲惨的死去。 “都给我听好了,”蛤蛄琭邪笑着大声吼到,“把你们的眼睛全都睁得大大的,给我看仔细了,不许哭,如果有谁敢掉一滴眼泪,我马上送你去见天神!你们不是信仰天神吗!” “你们的天神不要你们了!”几个终北头领哈哈大笑地附和着。 “天神到底在哪里?为什么天神不惩罚强盗,反而让无辜人遭受涂炭,我们平时的祷告它究竟有没有听到呢?”蜿蜒人绝望地想。 抢劫白旗屯是黎冒东亲自下的令。 新头领上任,总要做点大事情来证明自己。况且,在老乌尔登最近几年谨慎的行事原则下,那些嗜血成性的终北骑兵早就给憋坏了,他们甚至已经忘记究竟有多久没有痛痛快快地大干一场了。 如果野兽长时间不进行杀戮,就会渐渐变得胆小丧失野性,重新激活野性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鲜血。而这,正是终北人能在雪原立足的根本,就像严寒之于三九天,终北人时刻需要铁和血的洗礼。 这是终北人与众不同的价值观。 前些日子,阿希格的到访,对黎冒东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善杀人者,在智不在力!智者杀人,易如反掌,蛮力杀人,难如登天!“阿希格的这套理论,竟颠覆了黎冒东的多年认知。 “是啊,就算敌人排着队让你杀,一个人又能杀多少!”而对于终北人来说,整个天下都是敌人,“看来,真要学点谋略了!”这是他破天荒第一次在崇尚力量的信念上发生动摇。 也正因如此,阿希格圆满完成了自己的出使使命,让苏勒大人都深感意外。 黎冒东并非真心同苏勒结盟。 “这些城里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阿希格走后,黎冒东对手下人说,“就像雪原上的鹿群,大烟炮刮起时会轮班在外围挡风雪!可大烟炮一停,他们会接着为争夺母鹿拼个你死我活。” 终北将领也大多都从心底不相信那些自诩为文明的城里人,“别看他们满嘴的仁义道德,其实,背地里都是一帮男盗女娼的货色,什么埋汰事都干!” “狼怎能和羊为伍,不过是暂时利用罢了!”黎冒东冷笑到。 至于城里人口口声声提到的什么道德,还有规矩!在他看来更是无稽之谈! 黎冒东认为,这世上根本就没什么正义可言,纵观天下,哪个部落不是以大欺小,恃强凌弱? 强大的一方劫掠完后,洗净手上的鲜血,然后换上一副假惺惺的正统人王的面目,再制定出一个维护自己利益的规则,不知羞耻地叫其他人去遵守!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不要脸的事吗? “我们同他们的唯一区别是,我们抢劫完不洗手!”黎冒东霸气地对手下说。 他甚至直言不讳地宣称,自己注定是一切荒谬虚伪规则的破坏者。 他所认同的唯一规则是“胜者王侯败者寇!” 抢劫就是抢劫,强者抢劫弱者天经地义,但抢劫完后,反过来让被劫掠者对强盗歌功颂德,这在终北人看来实在有些无耻!被劫掠者内心只想报仇,只想杀死强盗,这点终北人心里最清楚,他们也从不掩饰。所以,他们从不会对被劫掠者心慈手软,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天下本来就不是只属于某个人,或者某个部落的,天下永远只属于强者。好比最强壮的公鹿,不仅占有多头母鹿,更占据着最肥沃的草场。 人类亦是如此,试想,哪个部落的领地,不是前人依靠武力抢夺来的?杀死土地的原来主人,据为己有,然后口口声声称做自己的地盘,而对于打自己地盘主意的人则极尽诋毁之能,甚至口诛笔伐,完全忘了当初自己曾干过相同的勾当。 你能够掠夺别人的土地,同样会有更强大的对手掠夺你,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这个世界上最公平方式就是战争!战争能够解决一切争端,而不需要去计较什么正义不正义。 所以,武力是终北人唯一崇尚的手段! 失败者没有资格制定规则,规则从来都是强者说的算。 胜者为王才是这世间永恒不变的真理! 历届终北头领从来不承认别人所划定的边界,在他们眼里,整个天下就是一个猎场,所有的弱者都是猎物,真正的强者不应该有边界的概念! 猛虎在山林肆意横行,天空任神龙纵横驰骋!力量决定了你的疆域。 对于蜿蜒族的财富,终北人早就觊觎已久。 特别是在狼兽重返狼堡后,蜿蜒族竟然放弃黄旗堡集体搬迁,一下子让这个部落的胆小怕事暴露无疑,虽说后来他们又重新搬了回来,但已让终北人看透了本质。 蜿蜒永庆的懦弱无能更是无形中增加了终北人的底气。 其实,有时候懦弱并不能算做不幸,但如果懦弱的人偏偏拥有让人垂涎的财富,这才是最大的不幸。这也是俗语所说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武大郎因为老婆漂亮反而丧命,就是这一理论的生动例证。 从老乌尔登时代,终北骑兵就一直把抢劫蜿蜒人列为首选目标,遗憾的是处于终北人交界的蜿蜒村屯,大多贫穷落后,因而每次都捞不到多大油水。 在乌拉军队进驻北地后,终北人被迫有所收敛,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深入腹地进行劫掠。 可这次阿希格的来访,让黎冒东看清圣鸦堡意图的同时,还和苏勒大人建立了所谓的盟友关系,这让他感到有恃无恐起来。 当得知蜿蜒部落刚被相柳祸害了一番,损失很多人马的时候,黎冒东当下判定此刻就是下手的好机会。所以,白旗屯首当其冲成为第一个牺牲品。 以前,都是靠近终北人的部落遭受袭扰,但此次,黎冒东决定干一票大的。他亲自率领骑兵绕过临近的小村落,直接扑向白旗屯,确实,这种出其不意的袭击,几乎让蜿蜒人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蜿蜒仲实是终北族地下宫殿迎来的第二位异族人! 黎冒东早就知道蜿蜒族长有个瘸子阿哥,但没想到会在白旗屯被自己擒获,“逮到一只大肥羊!”得知仲实的身份后,黎冒东非常兴奋,随后命令手下将仲实押解回部落。 在黎冒东面前,仲实并没有丝毫畏惧,反而肆无忌惮地盯着终北人特色的金钱鼠尾头看。 幸亏刚受到阿希格的影响,否则按照以往的作风,他早就连想都不想就会将这个瘸子杀掉了,但仲实的贴身仆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杀掉忠仆后,黎冒东将蜿蜒仲实关进地牢。 “留着他,或许有用,毕竟这家伙不是普通人!” 蜿蜒仲实并不在乎,他早已看淡生死。 人生是什么? 无外乎一个过程,是一段没有回程单程旅行!人生的旅程和终点每个人都相同,只是中间的风景不同罢了。 “原来天下竟有建在地下的宫殿!” 在到达人生终点前能到终北头领的府邸看一看,仲实反而觉得是意外收获,这绝对算拓展了人生宽度。外面不过是大一点的牢笼,地牢不外乎小点而已,但性质是一样的。 “人不要过分的追求权力和金钱,世间所有享乐终究是浮云一场,更不要太在意终点在哪,死后无非是一抷土!”面对黎冒东嘲讽和威胁,仲实平静地回答。 “世间的一切贪欲都是妄念,人正因为有了这些妄念才徒生烦恼。” 但黎冒东没被打动,“老头儿,我觉得,这里应该就是你的终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 委二爷 赫青山整整躺了半个月,身体才算逐渐恢复,这期间可把一哲额娘给吓坏了,忙里忙外的操劳家务,人也变得憔悴许多。 对于一哲的忤逆,老人几乎气炸了肺。“这个逆子,竟然要娶黑水的女人做老婆!”在震惊的同时,赫青山按耐不住心头怒火,要知道,老人的大儿子就是死在黑水人手里的,别说要仇人的孩子做自己的儿媳,就算是普通的交往,老人都绝不会答应。 得知一哲已被关进圣鸦堡地牢的消息后,青山老汉冷哼了一声,不但没有半点怜悯,反而觉得这样倒省了事,省得自己往外撵这个逆子了。 最可怜的是一哲的额娘,老太太夹在儿子和老伴儿中间左右为难。 她心里十分担心儿子,但看着躺在炕上的老头儿却又不敢提半个字,只好每天不停地偷偷抹眼泪。 虽说她早知道儿子的秘密,但却怎么也想不到,一哲竟敢在那样一个万众瞩目的时刻,正大光明地将此事向大族长提出来! 哲子和我保证过不再和那个女人来往啊,老太太悲伤地想,她原以为过了这么久,儿子已经渐渐将塔娜淡忘了。 谁成想造成这种无法收拾的局面,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看着一个身陷牢笼,另一个遭受重击卧床不起。 见青山老汉身体渐渐恢复了,一哲额娘才开始小心翼翼地和老伴儿提这事。 “你就别生气了!说到底,哲子毕竟不是咱北疆的种!” “你说啥?”赫青山一听就火了,“他从小就是吃北疆的米喝北疆的水长大的!现在你说他不是北疆人?” 一哲额娘一听赶紧改口解释道:“不是说他不是北疆人,我的意思是说咱哲子八成不知道黑水到底和咱乌拉族有什么冤仇!小孩子,不懂事,一时糊涂犯了点错,别人不饶他,可咱俩也得体谅他啊!” 听完老伴儿的话,青山老汉跳了起来,“不管他生在哪,”老汉以手指天,“就凭北疆养育了他十几年的份上,他就是地道的北疆人,就是死了也是北疆的鬼!”赫青山动了真怒,脸涨得彤红,额头的青筋直跳。 “不懂事?前几年在西边我们一直在和黑水人打仗,他连这个都不知道吗?咱家老大死在谁手里他也不知道吗?只要是他还有点良心,就不该作出这样的混账事!” “再说了,这个畜生怎么就没为他阿玛和额娘考虑考虑啊,”老人用手捶着胸口,“养他这么大光想着自各了?今后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我还有啥脸去面对大伙!”说完青山老汉狠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 一哲额娘被怼的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为儿子开脱,见老伴儿暴怒不止,便使出女人拿手的本领,把脸一捂,哭了起来。 以往老太太一哭,赫青山会连忙哄她,可这次老头儿并不买账,先是一声不吭地坐在炕沿抽烟任由她哭,过一会听烦了便起身摔门而去。 傍晚,青山老汉消了气才回到家中,老伴儿不在,屋里显得冷冷清清,晚饭也没有准备,灶坑里一片漆黑,赫青山突然感觉大事不好,急忙转身就往外跑。 顺着雪地上的脚印找到房后,青山老汉一眼看到老伴儿已经将绳子在那颗苹果树上拴好,正颤巍巍地登着凳子往绳套里钻。 吓得赫青山亡魂大冒,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把将老伴儿抱住,一番挣扎后两人同时摔倒在雪地。 一哲额娘没出意外,说起来还幸亏根缓。 自从一哲出事后,镇子里的人们态度急转直下,好多以前较要好的乡亲,见到赫青山全都假装没看见,要么就是远远的躲开,并且,这已经算是好的了。 而有几个平时不怎么对付的人,这会儿反倒热情的和青山老汉打招呼,随后就是一顿旁敲侧击,指桑骂槐。为此,赫青山一度不愿意出门上街。 “到底是来历不明的野种!”这时从前夸一哲是神箭手的人说的。 “吃里扒外的东西!”更多的乌拉人这么骂到。 世故人情大抵如此,人差不多都是趋利避害之徒,其实那些见死不救的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更多人喜欢的是雪上加霜,落井下石。 只有根缓没变,毕竟一哲还是他从悬崖上救下来带回北疆的。 青山老汉卧床不起的日子,老根缓几乎天天都来帮着照顾青山老汉,劈柴担水的活他也全揽了下来,否则一哲额娘一个人还真扛不过来。 老两口吵完嘴架,青山老汉负气刚出去不久,根缓就来了,见一哲额娘哭得两眼红肿,根缓很不放心,劝了老太太好久才走。要不是根缓劝慰老太太耽误时间,等赫青山回来后,估计一哲额娘早就一命归西了。 见老伴儿动了真格的,赫青山的气儿一下子消了大半。 老两口相濡以沫几十年了,要是因为这件事把老伴儿逼死了,自己恐怕也活不成。 “去求求委二爷吧!”见老儿伴态度缓和了,一哲额娘用哀求的口气说,“孩子是我拉扯大的,就算哲子有错,我这当额娘的也有份,要怪就怪我吧,咱家老大会理解的!“ 见青山老汉没吱声,老太太起身从箱子底翻出来一对玉镯子,那是当年和赫青山结婚时的嫁妆,也是整个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岁数大了,戴不着这东西了,现在正是用得上的时候!”老太太摩挲着这对陪伴了自己大半辈子的宝贝,满心伤感地说。 其实,老太太本打算将这对镯子留给未来的儿媳的,但眼下将儿子救出狱显然更重要。 “就和委二爷说,咱哲子不是北疆人,所以可以不依照北疆的规矩办!”老太太琢磨了好久才想到这事,这大概是唯一可能救出儿子的方法。 赫青山板着脸,既没接那副镯子也没有说话。 —————————————————— 委赫永贵是委赫家族响当当的人物。 即便在圣鸦堡里也数得上数,委二爷是舒禄果身边最重要的谋臣,据说,许多北疆的重大决策,都有二爷的参与。 委二爷个头不高,体态偏胖,今年刚刚五十出头,几络稀疏的山羊胡永远梳理得整整齐齐,富态的圆脸呈现和年龄不似称的白嫩,一双眼睛本来就生的小,偏偏二爷又天生爱笑,所以那双眼睛总是隐藏得很深,二爷上翘的嘴角边长着一颗黑痦子,一根长毛在痦子上茁壮生长,每次理发洗脸,委二爷都会嘱咐师傅小心,千万不要弄断了那根毛,据说长毛的痦子属于富贵痣,拔掉毛就等于破坏了脸上的风水。 不光是地位显赫,委二爷在圣鸦城名声还特别好,是人们公认的大善人,无数救济贫苦百姓的事迹,在圣鸦城街头巷尾流传。 有一年北疆闹灾荒,很多穷人连肚子都填不饱,委二爷便自掏腰包在城里开了家粥场,免费供饥民喝粥,每天三顿,一直持续到当年秋收。 期间,因为粥场的负责人贪污粮食,委二爷为此大发雷霆,毫不留情地将那人送进地牢,据说,那人还是他的一个远门亲戚。 “太不像话了!竟然连饥民的救命粮也敢克扣,就是我亲生儿子都不能饶恕!”有人亲耳听到委二爷这么说。 但实际委二爷没有子女,委二爷对外说是自己老婆的问题,但也有人背后偷偷猜测是委二爷自己的问题。 后来,委二爷亲自制定了救济粥的标准,熬出来的粥要以筷子插进去不倒才算合格,如果达不到这个标准,就要追究粥场管事的责任。 这些事,一度在百姓中传为美谈。 委二爷的老婆去年刚刚因病而亡,但他却一直坚持着没在续弦,甚至接连拒绝了几个媒人的提亲。这下更让无数百姓纷纷称赞,夸委二爷不仅善良,而且有情有义,可不像那些贵族老爷,每天盼着大老婆死,自己好再娶小的。 尤其难能可贵的是,虽然委二爷身居高位,但为人特别随和,没有半点官架子,不管见了谁都是一张笑呵呵的面孔,即便是最底层的平民百姓,他同样态度和蔼,每次都让那些百姓诚惶诚恐的。 委二爷的府邸更是简朴,甚至可以说有些寒酸,那是一栋有几百年历史的老宅子。(那时北疆不实行强拆,否则这种年头的宅子还真不好找)他打小就住在这座老宅里,荣升高位后,有人劝他再买一块土地,盖一所像样新房子,也好和他的身份相匹配,但每次都被委二爷拒绝了。 房子不过是个安身立命之所,宅子老是老了点,但能遮风挡雨就足够了,盖那么大的房子有啥用?房子再大,我们睡觉的地方也不过一张床而已! 委二爷就是在自家老宅子的客厅接见的赫青山,赫家说起来也算委赫家的本族,所以二爷对青山老人格外客气。 面对青山老人的请求,委二爷皱起了眉头,一哲的事他知道,当时自己就坐在台上。 “唉!”委二爷叹了口气,“到底是年龄小,不知道轻重!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乌拉子弟敢触犯这条规矩!” 青山老人听得心头一紧。虽然他仍然怒气未消,但毕竟和一哲父子相称了十几年,要做到完全无视也不太现实,尤其看着老伴儿的愁苦表情,老人最后才不得不向一哲额娘做了让步。 “还请老爷多想想办法吧!“子姓族人都这么称呼母姓的贵族男人,“再说了,这个逆子原本也不算是咱们乌拉人,这事镇长当年曾报告过舒禄果大老爷!麻烦老爷千万给通融通融!” 委二爷装着为难的样,偷眼瞄了一下赫青山放在桌子上的那对玉镯子,沉思半晌后说:“唉,怎么说咱也是一家人,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可你也知道,这事确实不太好办!“ 见青山老汉满脸愁云,委二爷站起身,踱着方步走到桌子前,拿起那对镯子边打量边说:“我一会就去找大族长说一下,但我先说好了,事我会尽量办,不过老哥你也知道,咱也就是个当差的,没啥实权,万一这事最后真没办成,到时候别怪着就行了!” 赫青山一听委二爷答应帮忙,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打供连连称谢。 委二爷将那对镯子在手里看了看,然后递到赫青山面前说:“都是自家人,帮点忙是分内的事,这对镯子老哥还是拿回去吧,再说了,我留着也没用!” 赫青山是明事理的人,知道这就是个客套话,连忙摆手到:“瞧老爷说哪里去了,我们这小户人家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就这两个小玩意,也不知道老爷喜不喜欢,临来他额娘特别嘱咐,一定要老爷收下,再说了,老爷也得求别人帮忙,总少不了破费,老爷别嫌少,就收下吧!” 委二爷听后踌躇片刻将手收了回去,然后点了点头说:“嗯,我估么着大族长应该能给我个面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 争吵 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死死地钳住了康成的咽喉,任凭他怎么挣扎也无法挣脱。 看不见对方的脸,那一刻康成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想大声的呼喊,喊阿玛帮忙,喊最亲近的阿牟其(伯父的意思)来救自己,可他把嘴张到最大,还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无边的黑暗向他猛扑过来,并迅速蔓延。 难道就这么死掉了吗?自己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康爷啊,怎么可能轻易就被人杀掉! 究竟是谁要杀死自己?是祁灵芝的阿玛吗?还是姬兰的阿哥?还是敖登 该死的偷袭者,始终一声不吭,手臂粗壮而冰冷,难道杀死我之前不应该让我知道是谁下的手吗,以便死后知道去找谁报仇,听说被不明不白杀死的人,最后只能变成孤魂野鬼无法投胎,这真是最糟糕的事。 突然,黑暗消失了,周围似乎燃起了熊熊大火,到处都是一片刺眼的火光,空气烫得让人不敢用鼻子呼吸,康成渐渐感觉自己喘不上气来。 耳边隐约传来对方急促的呼吸声,只是,这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感觉好像是灵芝,可灵芝不已经死了吗?唉,听到灵芝自杀的消息,其实自己挺难过的,那种无所谓的表情不过是在别人面前装出来的,康爷不会让任何人看到软弱的一面。 难道是灵芝的鬼魂来找我报仇了吗,否则普通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连身手不凡的康爷都挣脱不了,唉,如果是灵芝我也认了,毕竟自己确实有些对不住她。 可是,可是自己亏负的人也太多了,有伊萍c德琴,还有素瑞c青菱c还有唉,自己只有一条命,怎么够分呢! 正在康成胡思乱想时,掐着他脖子的人终于开口说话了,然而让康成惊恐万分的是,这声音竟然是他阿牟其的! 这怎么可能,康成感觉这简直有点不可思议!阿牟其是世上最疼自己的人,自己从小就一直和阿牟其特别亲近,甚至超过阿玛,阿牟其怎么舍得杀自己呢,这个世上谁都有可能杀自己,唯独阿牟其不会。 阿牟其一直没结婚,也没有孩子,他始终是把自己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从小就教自己读书写字,并且极有耐心,印象中阿牟其从来没有打骂过自己,即便自己撕坏了他最心爱的书籍他也没发火。 每次惹了祸不敢回家,自己首先想到的就是去阿牟其那里躲避。 再说了,阿牟其生来就残疾,他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啊! 阿牟其常常给自己讲外面的世界,也正是从阿牟其那里,自己才知道北疆的历史,知道了三足乌和狼王,知道了天下不仅仅只有一个北疆,越过黑水和鸡冠山后,有一片更辽阔的土地叫中土,再往南还有南疆! 虽然阿牟其这辈子是哪都去不了了!但却一直鼓励自己一定要出去走走,去看看这个世界!也正是在阿牟其的鼓励下,举行完成人礼那年,自己一个人走遍了几乎整个北疆。 可是这声音的的确确是阿牟其的,阿牟其为什么要杀自己呢,疑惑之余康成还有些伤心。 “阿牟其“康成感觉自己能喊出了声了。 亮光,怎么这么刺眼,我是死了吗,这是什么 “康爷!”脖子上的手臂突然消失了,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康成睁开眼睛猛然坐了起来,一名女子娇小的身影映入眼帘,女子一手端着蜡烛站在床边担心的看着他,康成惊魂未定手捂胸口喘着粗气,环顾着四周,好半天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康爷做噩梦了?”女子温柔的用手帕轻轻帮康成拭去额头的汗珠。 女子没有穿上衣,两只白嫩的蜜桃在康成眼前荡漾。 “哦,这是承仙楼!”康成在心底告诉自己。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平静下来,定了定神,然后顺势抓住女子的手,放在嘴上亲了一下,“嗯,不是噩梦,是春梦!” 女子听后咯咯一笑:”康爷也会做春梦吗,我听说只有那些跑腿子才爱做春梦呢!“ “当然会,我不就是跑腿子吗!“无限春光刺激得康成体内春潮涌动,此刻他只想干一次压压惊。 “能进入康爷梦中的女人是谁啊?”见康成紧盯着自己的胸看,女子将烛台放在床头,害羞地用手遮在胸前。 康成抓着女子的手稍微一用力,女子便半推半就的倒在床上,康成旋即翻身压在女子身上,然后坏笑着说:”你猜猜!” ———————————— 白旗屯事件是黄旗堡今年经受的又一次震动。 得到消息后,蜿蜒永庆呆坐在座位上半晌无言,哥俩连夜来到奉先殿,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三拜九叩焚香祷告,祈求祖宗保佑蜿蜒部落太平兴旺,族脉绵延流传。 自从相柳危害六道湾开始,这两个月蜿蜒部落就一直没消停,先是怪物,随后是乌拉人。哥俩甚至感觉,乌拉人比那个怪物的威胁来得还要严重些。 除掉相柳后,赫侗提出要协助蜿蜒永庆管理牧场以免后患,在哥俩尚未同意的情况下,便已下令在六道湾修筑了几处兵营,并留下若干乌拉骑兵驻守,名义上是协助蜿蜒人,但实际上等于霸占了牧场。 迫于对方的强大武力,哥俩敢怒不敢言。 有时候人比怪物更可怕,相柳不过是吃些牛羊,而这些人却直接霸占了牧场,以后的牛羊看来也全部归他们了,而且自己还得感谢对方,永庆无助地想。 永福更是后悔不已,“唉!早知道就不请这帮人来对付相柳了,没准相柳吃饱了就自己走了,现在倒好,赶跑了一个相柳,结果来了一群,而且更加贪婪,相柳还有吃饱的时候,可人却永远也不知道满足。” 结果,这些烦恼还没散去,白旗屯又传来噩耗,最要命的是兄长蜿蜒仲实这次竟然被那野人给劫走了。 当康成连夜赶回黄旗堡时,蜿蜒永庆的圆石殿里正吵得热火朝天。 永庆永福哥俩愁肠百结地看着下面的文武大臣,文武大臣明显分成两派,以巴图和斯日古楞为首的武将主张还击,以牙还牙,血债血偿。 而以常效茗和韩发为首的文官则引经据典地阐述和为贵,主张同对方谈判。 还有几个中间派提议去圣鸦堡告状,请大族长主持公道。 “而且,上次就是圣鸦堡派兵来威慑后,才让终北人不敢轻举妄动的。”大眼珠子邓契佝偻着腰振振有词的说。 可话音刚落立刻遭到斯日古楞的讥讽,“你们都省省吧,还威慑,要是威慑真有作用,这次北贼怎么敢绕过驻军去抢白旗屯?再说了,自己过日子,老靠别人保护算什么事。” 斯日古楞的话引发了大多数武将的赞同。 几个穷酸文官不满被抢白,随后用满口的之乎者也来回应,“什么礼仪之邦,不崇尚穷兵黩武,”“什么兵者,不详之器,圣人不得以而用之!”以及长篇大论,“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 这帮饱读诗书的家伙,学到的唯一本事就是能将谁都懂的道理,用谁也听不懂的屁话说出来,然后美其名誉为学问。 但那些武将同样不买账,巴图当即反问:“前些日子相柳危害六道湾牧场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前去给那个怪物讲这些理论?我读的书没你们多,但我好像听人说和畜生不要讲道理,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 巴图的话当即引起斯日古楞的大声喝彩,这是两人少有的语调一致不抬杠。 这一下将那几个文官臊得满脸彤红。 蜿蜒永庆一会看看这边,一会又看看那边,不管谁发言,他都觉得有道理,可究竟听谁的主意呢,回头看看永福,结果发现永福也是同样的表情,一张苦大仇深的长脸,两道六神无主的眼神,看样子,永福也在等大伙意见统一了再做定夺。 康成的不请自回,开始把永庆给吓了一跳,他还以为这个小祖宗又闯出什么祸来了呢,永庆本打算等这事有一定后再告诉康成,没想到康成提前知道了消息。 开始康成听两派争吵并没参与,但当他听到一位文官一番和为贵外带以德报怨的论调后,康成坐不住了,他气得一下子摔了手中的茶杯从座位站了起来,然后拔出腰间的宝剑横在案头,圆石殿里一瞬间变安静了,所有目光都看向这位少主人。 “各位大人听我说说想法,”康成朗声到,“首先,阿牟其我是救定了,但我不会勉强别人同意我的打算,我只想告诉诸位,不要试图改变我的想法!这么多年来,我们蜿蜒河始终被北贼欺凌,他们抢我们的牛羊,抢我们的女人,杀我们的族人,我就想问一下各位,凭什么? 人群静悄悄的,没人吭声。 “凭什么?”康成大声重复了一遍,“他们是额娘养的,我们也是,他们五尺高,我们同样也五尺高,他们有刀剑,我们也有,他们用刀剑刺穿我们族人的胸膛,我们同样也能用刀剑刺穿他们的胸膛!凭什么北贼打我们而我们不能还手,凭什么我们就只能任由北贼屠杀,凭什么?” “我们怕刀剑,难道他们不怕吗?我们怕死,难道他们不怕吗?难道他们有两条命?” 康成环顾四周,武将们一个个摩拳擦掌群情激愤,文官则个个一脸错愕外加有些羞愧。 “他们的刀枪是用来杀人的,难道我们的刀枪是用来摆设的吗?” “我们的士兵是用来摆设的吗?我就想问凭什么?凭什么我们的族人惨遭屠杀,我们不去反击?凭什么我们的村庄被劫掠我们无动于衷?凭什么我们的土地被侵略我们反而要去和他们求和?凭什么我们的女人被他们抢走我们没有任何反应!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们还算男人吗?谁安排的我们就要任人宰割?他们就可以横行无忌?” “有人说北贼吃生肉,我养的狗也他妈吃生肉,“康成越说越生气,”我们打造刀剑就是用来刺穿敌人胸膛的,我们的士兵就是用来给敌人痛击的。过去我们一再忍让,但他们却越来越变本加厉,得寸进尺,现在,我们不应该再忍让了,我们要还击,要打痛北贼,我们要杀死他们这帮强盗,我要亲手把他们头顶上那根猪尾巴薅下来,我们还要操他们的女人,我们要把他们的女人抢过来做营妓让士兵随便干!总之,过去他们怎么对待我们,我们就要用同样的方式回应,而且要更狠!” “我们现在就要这么干,他们每杀掉我们一名族人,我们就要杀掉十个北贼来偿还。以德报怨是他妈最愚蠢的想法,我想问问在座各位,你们有什么资格代表被杀的人去宽恕凶手?你们有什么资格代表被杀者的亲人去原谅仇人?你们有家人被杀吗?你们怎么就能断定他们会同意你们的想法?” “我告诉你们,死者的家人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报仇!他们只想杀死仇人以告慰亲人,而不是你们所提出的以德报怨!” 圆石殿一片寂静,只有石壁上的松明灯在滋滋作响。 “我跟少爷去杀北贼!”斯日古楞第一个拔出剑响应。 “我也去!”在斯日古楞面前巴图从不示弱。 “我也去!“ “算我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 黑水 布赫里里脸色阴沉地盯着塔娜一家。 一哲被关进地牢的当天,他就收到暗探从圣鸦城传回的飞鸽密函,随后便将塔娜一家召回部落。 布赫朗顿不清楚原因,但塔娜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她隐约觉得这应该同赫一哲有关,因为那次两人分别时,一哲说打算在领巴图鲁奖章时和大族长提出娶她,之后就一直没有音讯,直觉告诉她一哲遇到了麻烦。 接到族长的命令后更让她坚信这点,特别是部落来人提出她必须一同回去。 布赫朗顿是典型的黑水人,不单单是族名。 每当同塔娜站一块儿,两人直观地呈现黑和白这两种颜色的概念,塔娜白的耀眼,朗顿黑的发光。 布赫朗顿的黑是打娘胎里带来的,童年常被人喊黑孩儿,长大后变成老黑。 因为常年驻守牧场,强劲的北风为他雕琢了一张刀劈斧削的脸,一双浓眉和扁平的宽嘴巴,让布赫朗顿看起来敦厚老实,但在他眼底却藏着一种倔强和执拗。 朗顿对黑水的信仰有着近乎偏执的坚守,尤其是对恨神的笃信。这也是数代黑水人对仇恨不懈推崇的结果。平时朗顿不善言谈,可一旦涉及到塔娜,他立刻变得机敏警觉。俗语说响狗不咬人,朗顿是一只平常闷不做声,可一旦咬住猎物就绝不撒口的黑狗。 恨神是黑水人的独有信仰,游离于天神和地鬼之间,黑水人坚信,当年正是恨神让他们摆脱灭族的命运。恨神赐予黑水活下去的动力,而复仇,是支撑所有族人在逆境中坚持下去的强大信念。 仇恨一旦形成就难以消弭,然而,黑水人却不知,培养仇恨是把双刃剑,伤人亦能伤己,一旦剑锋调转,必将导致灾难,因为谁都无法永远掌握剑柄。 大概是相由心生的缘故,恨神的塑像被雕琢的丑陋无比,而且只有一只眼睛,据说,那是一只专门盯着敌人的复仇之眼。 天神让人生有两只眼睛,就是为了让人用其中一只发现世上的爱和美好,用另一只看见仇恨,看见而已,并不是铭记。而恨神那只能发现爱的眼睛却已永远闭合。 不过世人相信,对于大多恋爱中的女人来说,通常都是闭着两眼寻找爱的,可见爱比恨神更盲目。 布赫朗顿对塔娜的疼爱热烈而不掺一点杂质,那是一种动物式的没有缘由的天性之爱,无论女儿要什么,他都会尽最大努力帮女儿达成心愿,这也一度让塔娜幻想阿玛能在一哲问题上站在自己一边。 塔娜的额娘是一位典型的贤妻良母,秀美的脸庞躲在黑面纱后常年不见天日,但当她注视塔娜的时候,眼神充满爱意,似乎洋溢着最明媚的春光。 塔娜漂亮的脸蛋完美的遗传了母亲,几乎是她的翻版。 塔娜已经举行过成年礼,回部落要同母亲一样带上面纱,这也是她不愿意回来的原因之一。 黑水部落几百年来,一直不遗余力地宣扬仇恨,已让族人的价值观极度扭曲,大多黑水人认为,在这世上,除了恨,还是恨。部落女子少有人懂得爱情,在她们眼里,女人无非是男人的附属,嫁人就是生孩子,以便增加部落人口。 而那些所谓的美好爱情,只是一种表面的虚假,爱极生恨才是事物的本来面目。从这个角度讲,其实她们是懂爱的,不过是爱的极端。 黑水孩子从小就仇视乌拉人,乌拉人都是白眼狼,是恶魔,他们的使命是长大后攻进恶魔的老巢,杀死所有乌拉人,讨回属于黑水人的正义。 所以,黑水小孩天生缺少孩子应该具备的天真和活泼,反到像大人一样事故老到,虽然,大多数孩子根本没见过乌拉人,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乌拉人的痛恨。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从小随父母远离部落的塔娜。 塔娜对一哲的爱,就是在这种充满敌意的土壤中破壳而出,在塔娜小心翼翼的呵护下成长。塔娜十分清楚,自己的这棵爱情幼苗随时有夭折的可能,甚至可能是灭顶之灾,比如此刻,就正经受着一次严峻考验。 塔娜在黄金大殿接受问询的画风反差强烈,甚至给人一种怪异感。 高台上布赫里里让人感觉压抑,仿佛一处乌烟瘴气的煤矿,而塔娜所在处则是一景色怡人的风景区。塔娜不断偷偷打量高位上黑水最年轻有为的族长。 布赫里里穿一身藏青色的衣服,同阴郁的神色极为般配,本来他生得挺帅气,却因为他从来不苟言笑而显得格外冷漠,很少有人能看到布赫里里笑,甚至有人怀疑他是否具备这一功能。 除了那张脸外,给人印象深刻的应是那道犀利的目光。每当布赫里里一言不发地盯着人看,似乎能将人变成玻璃,对方在他面前有种强烈的无助感,总感觉哪怕是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似乎也能被他发现。 习惯性的皱眉思索,在布赫里里眉宇间形成了几道竖纹,那是他对整个世界的疑问。 站在布赫里里旁边的秃头男子,是他的兄弟布赫花喇。 布赫花喇上身纹着一条蛇,蛇身在肩膀和脖子上游离盘绕了几圈后,最终在他左脸上竖起蛇头,蛇信子则跨过鹰钩鼻子将叉分到另一张脸上,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此刻,布赫花喇一脸不耐烦,显然对阿哥没完没了的询问有些不满,但迫于身份又不得不勉强忍耐。 对于所有盘问,塔娜咬紧牙关拒不承认。坚称自己并不认识什么赫一哲,被逼问急了就推说,大概是在西山猎场遇见过对方,但自己并不知情。 “这就有点奇怪了,你没和他说过话,可他怎么知道你叫塔娜的!”布赫里里怀疑到。 “是不是我喊娜儿的时候被那个贼人听到了!”塔娜额娘小心地维护着女儿。 “女人!你给我闭嘴!”布赫里里一声断喝,“我现在没问你!“ 塔娜额娘吓得赶紧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这个简单,你不说不认识吗,那现在你以恨神的名义发誓!”布赫花喇终于失去了耐心,阴阳怪气地插嘴到,“黑水没人敢在恨神面前扒瞎!” 塔娜也想这场询问尽快结束,对她来说,在黄金大殿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听花喇说完,她平静地摘下面纱平(起誓必须以真面目面对恨神)缓缓到:”我愿意以恨神的名义“ “停!”盯着塔娜美丽的脸庞布赫花喇两眼放光,“你跟着他说!”他一指站在布幔阴影下的黑衣萨满。 黑衣萨满是整个黑水唯一带面罩的男人,没人知道隐藏在面罩后的那张脸到底长得什么样,实际上,很多人一听他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就失去了探寻他真面目的勇气。 “有仇必报的恨神在上,”黑萨满的声音仿佛从远古传来,空旷而飘渺,同时带着一种冷彻骨髓的寒意。“我愿意以您的名义起誓,如果我说的话有一句谎言,我必遭天谴,让最疼我的人悲惨死去,让我同恋人永世无法见面!让我带着这个诅咒孤独终老!” 塔娜平缓地跟着黑萨满诵读,其实她根本不再乎这种起誓,为了爱人即便是刀山火海她也敢闯,但听到同相爱的恋人永世无法相见的诅咒后,她还是不由得停下了。 布赫花喇莫名其妙的看着塔娜,脸上的蛇信子随之张合。 布赫朗顿护女亲切,忙插言:“孩子还小,没必要发这么毒的誓吧?” “一个誓言而已,怕什么,反正她又没撒谎!”布赫花喇耸耸肩膀。 “塔娜是我从小看大的,我这个当阿玛的心里有数,”布赫朗顿盯着沉默不语的大族长说:“如果塔娜要真敢和乌拉的白眼狼好上了,我发誓,我会亲手杀掉她!”布赫朗顿看了看女儿。 布赫里里点了点头,眼神更加深沉:”好,我相信你,要真那样,不用你亲手,我会按族里的规矩办!“ 一旁的塔娜听得心在颤抖。 几年前,曾有一位黑水女子喜欢上了附近一位山民,但后来不幸被族人发现,那次甚至都没经过部落审判,几个族人直接就对女孩动了石刑。 所谓石刑就是乱石砸死,这能让受刑者承受更多的痛苦,而不是一刀砍头的痛快。 据说那次,亲手用石头砸碎女孩脑袋的人,正是平时最疼爱她的阿玛。 爱与恨是利刃的两面,神和魔只在一念间。 塔娜瞄了一眼旁边的阿玛,“这个平时最疼自己的人,难道到那个时候真下得去手吗!”她暗暗想。 盘问这关虽然暂时过了,但布赫里里却不允许塔娜一家再回西山牧场。 “你们该回寨子里好好歇歇了!”布赫花喇不还好意地看着塔娜。 黑水人的寨子坐落在一个山坡上,山坡树木郁郁葱葱,高大的落叶松在寨子周遭林立,好像岗哨一样忠于职守。茂盛的鹅掌楸将大多数木屋庇护在自己的树荫下。 部落议事厅在山坡的最高处,用剥掉皮的等圆红松建成,远远望去黄灿灿一片,尤其是在夕阳的照耀下,像铁匠洪炉里烧红的铁块儿。 黑水人习惯称之为黄金大殿,站在大殿门外的广场上往下看,寨子错落有致的木屋顺着山坡向下延展,广场西侧边缘,树立着一排人头桩,前些年同乌拉人冲突频繁的时候,木桩上经常插满敌人滴血的头颅,如今只剩些破碎的骷髅散落在木桩底部。 当年黑水族壮大后,便是从这出发去山外复仇,直到前些年,终于收回当初被抢夺的全部牧场。 也正是因为这一伟绩,直接让年刚三十的布赫里里坐上了黑水族长的宝座,同时,他也成为黑水人历史上最年轻的大族长。 和阿哥不同,布赫花喇显得有勇无谋,在布赫花喇的头脑里只有一个“干”字! “不服就干!”这是布赫花喇的座右铭。 布赫花喇的这种风格,让他在黑水人中拥有为数不小的拥趸。本来就是,都是老爷们,哪有功夫磨叽,不服干完再说,黑水人热衷于快意恩仇。 对最近几年同乌拉人间的和平,布赫花喇早就心怀不满。他觉得,乌拉人归还牧场是无可厚非的事,牧场本来就是黑水的,贼偷了东西还回来,难道就算完事了吗?要是那样,盗贼岂不成了天下最理想的职业! 他哪懂得布赫里里的打算。 布赫里里说要等待时机,结果花喇瞪着一对铃铛般的眼珠子问:“时机?还要什么时机?黑水可不是从前的黑水了,现在我们兵强马壮,人手众多,直接杀过去不就完了!” “乌拉人也不是从前的乌拉人了!”布赫里里冷静地提醒他。 这几年,布赫里里曾几次派人出使蜿蜒河,他打算联合蜿蜒人一同对抗圣鸦堡,但怎耐蜿蜒永庆生性懦弱,只求安稳度日,并没其他野心,总让布赫里里失望。 而终北人更是胸无大志,他们的全部乐趣与野兽并无二异,只限于满足“口c眼c”的最低欲求。虽说前几天黑水使者总算是见到了黎冒东,但要两个部落达成一致,目前看起来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而像肃慎c高车那些小部落,深谙处事哲学,现在的北疆,很明显是乌拉人的天下,谁也不愿意贸然联合黑水对抗圣鸦堡,对于黑水联合之意,要么就一口回绝,要么就是模棱两可的回复。 这些墙头草,在局势不明朗的时候,绝不会站到黑水一边,布赫里里对此心知肚明,如果此刻同乌拉人开战,那些小部落会毫不犹豫地支持圣鸦堡,除非黑水人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其实这和赌徒一样,无论谁也喜欢将赌注压在获胜几率大的一方。 部落和部落之间没有绝对的友谊,只有时势的需要。 为此,布赫里里一直在耐心地等待时机,时机最重要,恰当的时机作出正确的选择,能最大限度的保证成功。 布赫里里每天都仔细地分析着外面传回的情报,仿佛一只躲在暗处的蜘蛛,静待猎物落入陷阱。 最近,各种消息显示,他所盼望的时机似乎快要成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 出击 绍布在烟支巷姑娘们的温柔乡里沉迷数日后,才恋恋不舍地回到黄旗堡。 他向蜿蜒永庆回禀,舒禄果公务繁忙,根本没有时间接见自己,不过他见到了苏勒大人,并将终北人的罪行做了如实陈述,苏勒大人承诺即刻便派人去终北部落核实,并会尽快给蜿蜒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一结果让蜿蜒永庆大感意外,哥俩同时傻了眼。 又是苏勒大人,难道圣鸦堡换主人了不成!这些堂皇的外交辞令,基本等于宣布圣鸦堡根本不打算理会此事,联想起被侵占的六道湾牧场,哥俩觉得讨公道肯定是没指望了。 蜿蜒永福更是连连后悔,称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答应黑水人的联合建议。 盛怒之下,蜿蜒永庆甚至同意了康成的出兵请求,并亲自下令调回几支蜿蜒骑兵。而一贯强硬的慕阿青却一反常态,得知圣鸦堡的态度后同永庆的反应正好相反,坚决反对出兵。 其实,蜿蜒部落拥有一支不容小觑的军队,平时化整为零地驻守在部落周边,从不轻易调动。 相柳危害六道湾时,永庆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保存蜿蜒人的实力才去圣鸦堡求助的,每年都要给那帮老爷们进贡,遇到麻烦当然要他们来解决,反正是不用白不用。 只是没成想聪明反被聪明误,纳喇苏勒将计就计,在帮蜿蜒河除掉相柳后,直接在牧场留下了自己的驻军。 过了几日,蜿蜒永庆冷静下来后,感觉自己出兵终北的决定有些唐突,便立马取消了行动。 确实,同终北人全面开战,蜿蜒河暂时还没有这个底气。别说是他们,就算是乌拉人要对终北人发动全面战争,恐怕也要先掂掂分量,驯鹿是吃草的,但它们背上的终北人却绝不是。 蜿蜒永庆决定出兵的那几天,可忙坏了康成,他同斯日古楞和巴图积极地筹备粮草军需。 而那些蜿蜒百姓一听要攻打北贼,顿时情绪高涨,纷纷主动捐献军粮军品,一时间,黄旗堡城里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热闹景象。 然而,没等外面的骑兵来到黄旗堡,蜿蜒永庆就变了卦,声称用兵应谨慎再谨慎,要权衡利弊后再做决定,众人顿时全都泄了气,失望之余,好多蜿蜒汉子纷纷到酒馆以醉解愁。 见族长反了悔,斯日古楞也有点着急,扯开嗓门称要去问明情况,可蜿蜒永庆谁也不见,气得斯日古楞每天直喝得酩酊大醉,没有族长的兵符,任何人都无权调动军队。 还有巴图,同样气得直跳脚,但没有办法,别瞧永庆哥俩平日看着好像没主意,可他俩一旦犟起来,绝对是油盐不进的主。 “要么就妄意轻信人言,要么就固执的要命!怎么就不能认真考虑再做决定呢!”巴图无奈地说。 康成几度想单枪匹马独自行动,都被慕阿青给拦了下来。 “如果黎冒东要杀害仲实老爷,那么恐怕早就动手了,即便现在去也为时已晚,但我感觉北贼不会轻易下手,因为仲实老爷毕竟不是普通族人,我劝你还是等等,咱们不是不敢同终北人开战,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康成此刻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他一心只想救回阿牟其,每多耽误一天,救回阿牟其的希望就会变得渺茫一些。 又熬了几天,康成实在等不下去了,便于一天晚上潜入阿玛的寝宫。 蜿蜒永庆正在喝茶,见康成进来有些意外,还没等说话,康成“扑通”一下跪在他面前。 “阿玛,儿臣恳求您批准出兵,阿牟其被北贼掳走,我没法做到见死不救!”康成流着泪说。 “谁说见死不救了?咱们这不正想办法呢吗!”这几天永庆就有些不开心。 康成来的时候已经打定了主意,这次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逼迫阿玛答应出兵,现在见阿玛连让自己起来的话都没说,听口气还相当不高兴,康成便将头贴着地面:“请阿玛批准即刻出兵,儿臣愿立军令状,如不能救回阿牟其,愿按军法从事!” 康成的额娘这时从后面寝室出来,看到康成跪伏在地,连忙上前想将儿子搀扶起来,可康成声称,如果阿玛不答应出兵,他绝不会起身。 “简直不可理喻!”这一下彻底激怒了永庆,“他喜欢跪就让他跪着!”永庆将茶杯在桌子上重重一墩,然后起身欲回寝室。 康成见哀求无用,情急之下站起身,然后拔出腰间佩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如果阿玛不同意,儿臣就立刻死给阿玛看!” 永庆转身回头,冷眼相看不发一言。康成额娘却吓坏了,不顾一切地冲上前,一把抓住剑刃,哭着哀求康成不要做傻事。 僵持了一会儿,看着额娘流血不止的双手,康成心软了,最终扔了剑摔门而去。 没成想在当天半夜,额娘在永庆熟睡后偷出兵符,然后让贴身丫鬟连夜给康成送去,女人不懂得有什么后果,看见儿子急成那样当额娘的难免有些心疼。 虽然,黄旗堡的兵营只有两千骑兵可调用,康成还是高兴坏了,当即点兵连夜离开黄旗堡。等永庆发现的时候,康成已越过岱钦的驻防地,踏上终北人的雪原了。 康成在岱钦的营帐做了短暂停留,岱钦对康成的冒失行动也不太赞成,但他自己并无权干涉,没有圣鸦堡的命令,岱钦同样无权擅自调动军队,况且蜿蜒族是自家人,岱钦慷慨地送了些粮草给康成,并嘱咐他万一同北贼交战应注意的事项。 “北贼的驯鹿军团以速度见长,但并不能持久!一照面往往即是北贼最凶猛的时刻,最重要的是挡住第一波攻击,最好是采取偷袭,想办法把你阿牟其救出来就赶紧回来,总之尽量不要同北贼的驯鹿大军发生正面冲突!” “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岱千骑应该知道是啥意思吧!”看着有些颓废的岱钦,康成显然不领情,“是说军队每隔三天就要打一仗,否则花那么多钱养军队干嘛!” 岱钦当然能听出康成的嘲讽,他并不恼怒,只是呵呵一笑:“人没有血性不行,但要是空有血性恐怕也不行!唉,我老了,确实已经忘了北疆爷们儿的血性了!”岱钦自嘲地说。 越过岱钦的防线后就进入终北人的雪原。 正值隆冬季节,莽莽雪原一望无边,灰白的天空在远方坠落,和卷曲的大地交汇到一处,难以分清界限。 路完全被大雪覆盖,几日前终北骑兵留下的痕迹模糊难辨,蜿蜒军队艰难地在雪中行进,人和马匹呼吸出的热气迅速凝结成白雾,蜿蜒部落蓝色的山河旗被猛风吹得东倒西歪,仿佛中年男人的丁丁,无法持久竖立。 斯日古楞的胡子被冷风冻在一起,结成白色的冰碴,让他连声咒骂这该死的鬼天气。 寒风裹杂着雪沫掠过大地,发出阵阵哀嚎,仿佛伤心欲绝的母亲呼唤早夭的孩子。偶尔传来几声乌鸦粗劣的叫声,似在劝北去的人们及早调头,因为前方只有饥饿和寒冷。 拉粮草的车上也盖上一层厚厚的积雪,一些机灵的士兵低着头跟在车辆后面行进,那里的寒风被车辆阻挡延缓了威力。 队伍连续行进了十几个时辰,连夜的急行军,让队伍人困马乏,中午时刻,在巴图的建议下康成才下令扎营休息,走的匆忙,同康城一起来的老将只有他和斯日古楞。 第二天上午,来自黄旗堡的使者追上队伍,并向康成传达了蜿蜒永庆的回兵命令。 此刻已远离蜿蜒族的领地,康成自然不怕,冷冷的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便打发了使者,甚至蜿蜒永庆的亲笔信他连看都没看。 一旦狼回草原,虎归深山,再想操控它们,就没那么容易了! 终北族总共只有十几个村屯,分布在雪原的各个地方。 黎冒东的居住地叫速末屯(白色村庄的意思),速未屯也是终北人规模最大的聚集地。终北人没有正式的国家概念,族长和各地领主不是上下级的隶属关系,而是靠歃血为盟的兄弟感情维系,终北族人一般称族长为头儿,族长年老时则被称为老头子。 速末屯虽在雪原的腹地,但仍算离蜿蜒人最近的终北部落,在过去近百年的时间里一直靠打劫过活,靠近羊群,显然更方便吃肉。 这种土匪习气,直到今天在北方某地犹存,不过打劫的目标变成看雪景的游客。 每逢终北族长决定展开劫掠行动,只需一个知会,各地的驯鹿军团便会迅速集结。 抢劫蜿蜒人被终北人称为“猎羊”,出去猎羊的人数视目标大小而定,猎羊成功后,回来由族长分配战利品,无论分多少都不得有怨言,分赃完成后,大伙各自回自己的屯子修养生息,然后静待下一次的行动。 当然,有些终北人忍耐不住,也会独自行动,只要在得手后记得留出一份肥油孝敬族长即可。 半步道规模不大,是康成袭击的第一个终北人聚集点。因为它坐落在通往速末屯的必经之路上,想要偷袭速末屯,心须要拔掉它。 袭击在深夜进行。 “为了白旗屯!“ “交出仲实老爷!” 斯日古楞和巴图率领蜿蜒骑兵喊着口号,一马当先杀进半步道的军营。 这是蜿蜒人数百年来第一次主动进攻别人,而且进攻的还是北疆最凶悍的民族。 进攻进行得十分顺利,几乎没遇到成规模的抵抗。 因为终北人连正式的岗哨都没有设立,常年的高枕无忧已经让终北人变得无比狂妄。当蜿蜒骑兵将他们团团包围时,那些往日不可一世的终北人,好长时间都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大多数终北士兵在睡梦中便被杀死。 最有力的反抗来自半步道的领主步度根,虽说这家伙已在先前的偷袭中负伤,但仍给蜿蜒人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步度根双手持弯刀,舞起来虎虎生风,他先是接连砍倒冲进营帐内的几个蜿蜒士兵,随后怪叫着赤膊光脚冲出营帐,向蜿蜒人展开疯狂进攻,数十个蜿蜒士兵手持长矛将步度根团团围住,但步度根毫无惧色,左冲右突,弯刀所到之处,长矛断折,血光闪现,吓得那些蜿蜒士兵纷纷后退。 最后,斯日古楞和巴图联手制服了步度根,斩断了他的双足,步度根躺在地上仍然不停地咒骂,巴图将他捆得结结实实后押到康成面前。 蜿蜒人的进攻,显然让步度根大感意外,对于康成的询问,他一概不答,只是不停的辱骂c威胁,沾满血污的脸看着恐怖瘆人,两只铜铃般的大眼珠子,左右乱转露出充满血丝的眼白。 “你们完了!”步度根冷笑着说。 结果话音刚落,斯日古楞挥动宝剑,步度根当即人头落地,鲜血染红了雪地,“我看是你完了!”斯日古楞大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 灾难 夜幕低垂。 雪原的光稀释了本应该呈现的冬夜昏黑,百步外人影清晰可辨。康成趴在雪堆旁一动不动,两眼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地牢入口。 大约在一个时辰前,他同二十名蜿蜒弟兄偷偷潜入终北人的大本营。一路顺畅,只在越过警戒哨时,两只猎狗给他们造成点小惊险,但很快被巴图射杀,一名终北士兵听到动静出来查看了一番,以为是狗发情咬架,咒骂几句后便回了屋。 虽说是终北人的大本营,防守也只是稍显严密,实际仍然有机可乘。 塔楼上的哨兵蜷缩在木屋里,梦中不停诅咒着该死的冷风,更多士兵则在军营的妓院里通宵行乐,妓院门口都挂着个红灯笼,这样方便士兵在黑夜中辨认。还有一些夜猫子在营帐里喝酒,行酒划拳声此起彼伏。 地牢位于军营的后面,和普通房屋不同,作为地牢的地窨子几乎完全陷入地下,屋顶只高出地面一点,上面整齐地码放着很多大块石头,这样能够防止犯人逃跑。这种结构,即便有犯人在里面挖穿屋顶也没用,巨石会毫不留情地砸下去。地牢只留了一个很小的通气窗,气窗上装着手指粗的铁条。 一行人都穿着白色外衣,这能够很好的帮他们隐匿行踪,危急时刻只要趴在雪上不动便可,敌人不走到近前绝对无法发现。 地牢前不远,有几个雪堆,此刻大伙正借着雪堆的掩护等待消息。 斯日古楞刚刚领着两名兄弟,悄无声息地从地牢入口摸进去探路,今晚是整个行动的关键,成败在此一举。 片刻后,地牢的门裂开了一道缝,一条红布透过灯光挥舞了几下后迅速收回,这是先前约定好的暗号,红带子表示平安。 从入口进去是地牢的前厅,两名弟兄正将匕首抵在一个狱卒的咽喉上,狱卒一脸惊慌,斯日古楞则在神态悠闲地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 狱卒面前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有两盘菜和一个酒壶,两只酒杯已经打碎在地上,看来斯日古楞破的不请自来破坏了这场酒宴。几步外的墙根处,有个人躺在地上还在不停抽搐,那人的喉咙已被割断,鲜血混合着刚吃下的食物咕嘟不停地自伤口往外冒。 “妈的,想要拉绳报警!”斯日古楞笑骂一声,然后将匕首还鞘。 “前段时间,你们从白旗屯抓的那个瘸子关在哪?”康成的语调如门外的冷风。 “小子,你只有一次机会!”巴图在一旁提醒到。 “顺着走廊往里走一直走到头,”狱卒声音发颤,“然后左拐有个独立的房间就是!” 狱卒话音刚落,巴图已手起刀落割断了他的喉咙,“嗯,机会把握的挺好!” 狱卒瞪大了眼睛手捂脖子,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一股黑红的血从他指缝间流了下来。 “在他们的地盘,绝不能心慈手软,否则就是大麻烦!”巴图解释。 “一比一平!”斯日古楞撇撇嘴,“行动要快,有情况我会打口哨!”说罢他抽出宝剑,示意先前那两名兄弟一同去入口警戒。 一条狭窄的走廊曲折回转通向深处,墙壁上只挂着几盏油灯,灯光飘忽不定,前方一片昏黄幽暗。 走廊两边是成排的铁门,刚刚的动静早已惊动了里面的囚犯,他们纷纷趴在铁栏上,央求康成打开牢门,康成安排其他兄弟放人,然后同巴图一起向里面走去。 一切都很顺利,按着那个狱卒的交待,很快就找到阿牟其。 仲实的牢房稍微大些,也是最牢固的一间。当看见蜷缩在草堆里时阿牟其时,康成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数天的牢狱生涯,让仲实的身体变得十分虚弱。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巴图暗想,然后背起仲实就往外走。 康成出来时,地牢前厅已挤满囚犯,大部分都是蜿蜒人,还有几个白旗屯的俘虏,见到康成激动不已,哽咽着连声称谢。 斯日古楞开门查看了一番,示意大家听从指挥,巴图同几名强壮的士兵背着仲实先出去,康成紧随其后。看来北疆那时候就有让领导先走的习惯!不单是今天的西域。 待康成走远后,其余的囚犯才依次从地牢出去。 这些囚犯在地牢已被折磨了好些日子,体质都十分虚弱,因而走不快,而康成他们总共只有二十个兄弟,无法背着他们撤离,更要命的是那些人深色的囚服,在雪地上格外醒目。 结果,人还没有走出去一半,一个值守的哨兵就发现了异常。 一支鸣镝拖着尖锐的长音飞上天空,随即终北军营人声鼎沸,伴随沉闷的号角声,终北士兵手持火把弯刀从四面围了过来。 康成和巴图背着蜿蜒仲实刚穿过岗哨,就被一名终北将领带着一队士兵追上。 巴图见状将仲实放在地上,抽出宝剑迎敌,终北人已怪叫着将他们围在中间。到处都是一片喊杀声,不远处,斯日古楞也同对方交了手。 一切话语都是多余的,连句“你瞅啥!”都没问,那名终北人挥动弯刀直接砍向康成。 众人纷纷加入战斗。 其实这名终北将领的刀法并不高明,只是他力大无穷敢打敢拼,以一种不要命的气势震慑对手,而且,这家伙边打边发出各种怪叫,对于初次遇到这种对手的人来说,往往还没等交手,便已从内心惧怕三分。 二人对阵,气势很重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往往就胜了一半。 康成几年前就同终北人打过交道,所以心里并不害怕,而且,一天前还刚同步度根交过手,如此一来,对方的威力自然打了折扣,而实际上,这家伙的刀法远远逊色于步度根。 终北将领坦胸赤膊,身上纹满了花纹,细长的鼠尾辫随着怪叫晃动不停,手中弯刀几乎每刀都奔康成要害。 康成的师傅是名震圣鸦城的剑客,因为蜿蜒永庆的嘱托,而对康成格外严厉,所以康成的剑法自然差不了,面对终北人凶狠的刀法,康成从容应对。 十几个回合下来,终北将领渐渐呈现疲劳之态,节奏也慢了下来,康成抓住一个破绽,毫不留情的一剑刺穿对方的胸膛。 可终北士兵见领头的被杀并不退缩,更加疯狂的往前冲,康成一边同对方厮杀,一边还要兼顾保护躺在地上的阿牟其,不多时便感到精疲力尽,身上也负了几处伤。 那些刚刚脱身的囚犯更加悲惨,他们不仅手无寸铁,而且全都身体虚弱,只是片刻功夫,就全部惨死在终北士兵的弯刀下。 刚刚逃出牢笼,转眼却命丧黄泉。 斯日古楞身上也多处负伤,一番厮杀后,他领着剩余的兄弟同康成汇合到一处,终北人随之将一行人围了个里外三层。 火把晃动,到处一片通明,二十个蜿蜒兄弟大多数负伤,康成脸上渐渐泛起凝重的神情,照眼前的情况看,今晚怕是凶多吉少,没成想这场营救真的变成自投罗网!其实行动前康成就想到过这个结果,但当他真正面对这个场面,心中还是不免有些紧张,他的大队人马尚在十几里外。 袭击半步道那晚,几个蜿蜒将领提议将终北人的小孩也一起杀掉,因为以往终北人就是这么对待蜿蜒族的。 “杀掉不懂事的孩童,康成实在是下不去手!”商量一番后,康成留下几百士兵就地把守,以防他们溜到速末屯通风报信,等回兵时再做处置。 虽说大获全胜,但半步道一仗让康成清醒了许多,步度根的勇猛让康成也不得不点头称赞,同时他终于意识到,仅靠两千人攻打终北人的大本营确实有点不实际。他想起了岱钦说过的话,不能硬打硬拼,剩下的就只有偷袭巧胜。 所以,康成将大队人马安顿在速未屯附近一处废墟中,自己领着二十个弟兄前来营救阿牟其。 据蜿蜒探子报告,终北人的巡逻队,一般情况下都不会越过废墟。康成觉得让大部队驻扎在那,能够做得到进退自如,现在看来应该是自己太过乐观了。 因为此刻,一大队驯鹿骑兵直接堵死了众人的退路,就算废墟的大部队此时赶来接应,他们首先要过驯鹿军团这一关。 突然面前的终北士兵一阵骚动,随后向两边闪开,包围圈出现一个缺口。 众人正疑惑,一个彪悍的终北男人骑着一只灰白色的驯鹿出现在缺口处,在他身后跟着众多手举火把的随从 “成儿小心,这就是黎冒东!”蜿蜒仲实虚弱地说。 黎冒东一言不发,盯着众人看了一会翻身下了驯鹿,然后回身对一将领点了点头,那名将领打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包围圈外响起阵阵脚步声,不多时,数百名长矛兵形成里外几层的新包围圈,原先的终北士兵撤走后,众人只看见一圈寒光闪闪的矛尖。 “就一句话,投降还是不投降?”黎冒东面无表情地问。 众人无语,康成看着周围的长矛心中不是滋味,想起前几天在圆石殿的那番慷慨激昂,康成突然感觉好笑,这恐怕就是大多豪情壮志所最终面对的残酷现实吧! 黎冒东见众人没有回答,并不废话,冷酷地打了个手势。 怪叫声突然响起,数百支长矛同时从四面八方向中间猛刺,一阵惨叫先后响起,二十个弟兄转眼死掉大半,斯日古楞被一支长矛穿透腹部,他痛苦地倒在地上。 巴图一看发了疯,大叫到:“你不能死啊,你死了谁和我抬杠啊,”随后他手持宝剑冲向刺杀斯日古楞的终北士兵,结果刚刚迈出几步,便同时被几支长矛刺穿倒在地上,鲜血顺着身上的洞不断往外喷涌。 “还是一比一!”临死前巴图扭头回望了斯日古楞一眼。 往外冲,马上被扎死,呆着不动,等着被扎死,相同的结局,只是时间的先后而已。 康成站在中间,外面有弟兄挡着,暂时没遭受致命伤。仲实无力的躺在地上,满脸悲伤,他并不是为自己难过,而是自责连累的了康成,但此时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地上躺着的和那个小白脸子留活的!”黎冒东冷冷的说。 长矛兵第二次攻击过后,包围圈里活着的只剩下康成和蜿蜒仲实,康成的一条腿被长矛刺穿,他无力的躺在阿牟其身旁。 黎冒东走到康成面前,将一只脚踩在他胸膛,然后低头笑着问:“小白脸,还打吗?” 康成费力地朝黎冒东吐了一口血水,然后不屑地说:”不就是死吗,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死?不,你不会死的,起码在我这不会,”黎冒东笑呵呵地说,“难道你不知道,有时候死并不是最坏的结果!你听过生不如死这句话吗?”他放缓语调问。 康成咬着牙说:“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尝到这种滋味的!” 黎冒东并不生气,“看来这个人对你挺重要啊!”他指着蜿蜒仲实说,“能够让你冒这么大险来救的人,对你来说肯定非比寻常!” 说罢他捡起康成的宝剑,抵在仲实胸膛。 “不,不!求你了,不要杀害我阿牟其,杀掉我好了!”康成痛苦的喊了起来,本来自己是来救阿牟其的,现在却因自己的失败直接导致了他的死亡,而且还要自己亲眼看着他被杀,这样的结局对于他来说实在过于残忍。 “原来是蜿蜒大人啊!“黎冒东阴险地笑了,”不过,我这个人从来不喜欢听别人的话!”说罢,他缓缓将剑刺入蜿蜒仲实的胸膛。 ”一定活下去,这里不是你的终点!“这是阿牟其对康成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这辈子最后一句。 痛苦噬咬着康成每一寸肌肤,血液像流动的火焰在体内横行,康成感觉自己要炸开,他想要跳起来同黎冒东拼命,但刚一挣扎,腿上就传来阵阵剧痛,胸口那只脚更是仿佛有千斤重。 “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否则我肯定会将你碎尸万段!”康成歇斯底里地吼到。 “我不说过我不喜欢听别人的话吗!”黎冒东满足地微微一笑,“你别急啊,游戏还没完呢!”然后他一挥手:“去给蜿蜒大人端点汤来,我觉得他一定饿了!” 士兵很快端来了一锅滚开的羊汤,黎冒东端着锅,命令两名士兵按着康成两只手,“我早就看你这张娘娘腔的脸不舒服了!”他露出了真面目。 话音刚落,便将一锅热汤浇在康成脸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 错棋 “这么说不是独立事件?”舒禄果漠然地盯着站在台阶下的冷金树。 “大人,我觉得应该不是!”冷金树在舒禄果面前一直不自信,语气中处处透着小心,尤其是单独面对舒禄果的时候。“到昨天为止,这已经是今年以来第八起失踪案了,我仔细梳理了一下,发现这些案件有惊人的共同点。” “嗯,失踪的都是女人!”舒禄果上下打量着对方,总感觉圣鸦堡高级官员的华贵服饰,和对方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股土气极不似称,好比皇家公主嫁了个农夫,除了性别配套外,其他一无是处,无论什么地方都看着别扭。 “是的大人!”冷金树谦卑地回答,“而巧合的是,她们全都是结婚三四年左右的女人。” “哦!”舒禄果觉得这事越来越蹊跷了,“都结婚三四年?”舒禄果移回了眼光,他想不明白这和失踪案有什么联系。 “或许是一种巧合吧!”冷金树喃喃地说,“目前我们就整理出这么多线索!还有就是这些失踪的女人都有孩子,不过孩子倒是没丢,现在每天哭闹着找额娘,看着怪心酸的!” “有人说同恐怖的黑猴子有关,你觉得呢?”舒禄果想起前几天二女儿同丫鬟议论的这个传闻。 “回大人,不是黑猴子干的,黑猴子已经死了!”冷金树说,“对于那个传闻我前段时间特意调查了一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派人去了一趟都木赫,找到了伯邵老人!” “就是那个黑猴子的阿玛!”见舒禄果露出疑惑的眼神,冷金树连忙解释,“老人开始不愿意提那档子事,那是他心头的一块伤疤!” 见舒禄果似乎有点感兴趣,冷金树继续说下去,“黑猴子其实是人,但又不和正常的人一样!” “唉,怎么说呢,就是,你知道吧,老百姓民间所说的二刈子!”冷金树想尽量解释得婉转点,“他们那边有个风俗,如果谁家生出这种不男不女的人会被视为不详,女巫会杀死孩子祭神!” 对于都木赫,舒禄果有点印象,那是北疆西部山区的小镇,在乌拉c黑水和高车族接壤处,属于三不管的地界,镇上人口繁杂,人们大多生活困苦。 贫穷的地方,从来都是歪门邪道的温床,人们渴望改变处境,对于美好生活的憧憬,他们格外强烈。因而,对于声称能帮助他们能实现憧憬的人,总是无比信服。 “伯邵很大岁数才娶上老婆,黑猴子是老汉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一个,发现孩子不正常后,老人吓坏了,他本人并不相信巫师所说的那一套,但却很害怕孩子给人抓走杀害。况且,孩子额娘因为生孩子而难产死掉了,就剩下老人和孩子相依为命!” “伯邵小心翼翼地瞒着族人,一直不敢让人发现孩子的异常。可孩子小的时候还好说,到七八岁时就不行了,七八岁正是孩子淘气的时候,有一回老人一个疏忽,这事给人发现了!” 冷金树站的有点累,挪动脚调了调重心,“当天晚上,女巫就领着一帮弟子冲进他家,孩子还在熟睡中,就给他们抓走了,然后准备杀掉祭祀。祭祀要选日子,没等到祭日,有天夜里,老人偷偷将孩子给救了出来,然后给他拿了点吃的,告诉他赶快离开都木赫,并嘱咐他,一定要远离人群,千万不要同人接触,对于这个特殊孩子来说,这个世界人才是最危险的!” “那孩子也明白怎么回事,就走了,老人一直觉得孩子活不成,那么小的孩子,离开大人怎么可能能活下来。” 在舒禄果的示意下,侍卫搬来一张椅子,冷金树连声称谢接过坐下接着说:“这事大概过了十来年左右,突然有一年都木赫开始接连发生失踪案,最先失踪的是那个女巫,随后是她的女弟子,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全都是活不见影死不见尸!前后共有十几个人失踪,全是女的。” “随后各种猜测纷纷传开,有人说是被蛇精生吞了,还有说是狼人给掳走了,还有人说是黑水的采花大盗!说法五花八门,可大伙只是猜测,谁也不知道真相。“ “后来,有人声称看见了采花贼,但不是人,据说是一只黑猴子,长着人脸,有时候直立行走,有时四肢着地,身形矫健,能飞檐走壁。据说黑猴子专吃人脑,恐怖的黑猴子也是从那流传开的。” ”再后来,镇里的巡逻队有一天终于正面遭遇了黑猴子,当时它正掳走一名女子,一番恶战,巡逻队死伤了好多人,而黑猴子也身负重伤逃走了,这回人们看清楚了,根本不是什么猴子,而是人,穿一身黑衣,一头长长的黑发,看样子是个男人,但之前流传的凶悍勇猛倒没有夸张。“ “是伯邵的儿子!对吧!“舒禄果已经猜到了结果。 “唉,也不知道该算作儿子还是女儿!”冷金树叹了口气,“其实伯邵早就隐约感到是自己的孩子,只是没敢说出来,黑猴子受重伤后,趁夜色逃到了伯邵老人的家,那是他小时候生活的地方,老人见孩子回来一点都没感到奇怪,就给他包扎伤口,给他做饭,就像小时候一样。” “孩子也同他讲了自己的经历,离开老人后差点被饿死,所幸最后被一只夭折幼崽的母狼给收养了,孩子一直在都木赫附近的山里同狼群生活在一起,在他的狼额娘被猎人杀害后,他决定出来报复,他想起曾要害他的邪恶女人。” 舒禄果听到这心情黯然,有时候人还真是不如畜生知恩图报,所以就有了禽兽不如的说法,其实,这说法并不是形容词,而是名词,这个词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孩子还告诉老人,狼群比人类社会单纯多了,狼之间没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也没有阴谋,不用互相提防,更没有相互的加害之心。”说到这冷金树又轻轻叹了口气,面露羞愧之色,不过舒禄果没有发现。 “孩子伤好后,一直藏在伯邵家没走,渐渐地老人发现一个规律,每隔几天,孩子晚上就要出去一趟,而第二天镇子里就有女人失踪。对于老人的询问,孩子不置可否,后来,伯邵觉得孩子野性已经改不掉了。一天,老人做了好多孩子小时候最爱吃的饭菜,偷偷在饭里下了毒,孩子吃后不久毒性就发作了,肚子疼得满地打滚,临死前,孩子让伯邵抱抱自己,让他再感受一回人间的亲情。伯邵抱着孩子嚎啕大哭,让孩子原谅自己,称自己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没成想却孩子笑了,说并不怪阿玛,而且他告诉伯邵老人,其实他开始就闻出饭里有毒了,但他也不想再继续这么杀戮下去了,所以故意吃下了毒饭。” “有时候还真不好说究竟什么是邪恶,什么才是正义!”舒禄果感叹到。 沉默了良久,舒禄果开口说:”既然确定城里的失踪案同黑猴子无关,那就请冷司令尽快把案子破了吧!” “遵命,大人!”冷金树突然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在心口,不是失踪案,而是‘冷司令’三个字。“看来,怎么努力讨好都没用了!”他想。 在第九起少妇失踪案发生之后,终于在全城范围内引发了恐慌,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这件事,那个年龄段的少妇更是害怕,晚上如临大敌,被家人严密保护着不敢出门。 烟支巷的姑娘们也不敢随客人外出过夜,她们看谁都像黑猴子,虽然守备队已经贴出告示说黑猴子已经死掉了。但没人相信,在老百姓眼里,城堡里贴出来的告示,除了涨税费那次是真实的,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一句实话。 还有几个失踪者的家属抱着孩子,在亲戚朋友的陪伴下,到圣鸦堡门前跪了好几天,向大族长请愿,要求大族长亲自督办此案,为屁民做主。 最后舒禄果不得不在护卫的簇拥下,冒着严寒亲自走到圣鸦堡门口,对那几个上访的百姓进行好言安抚,总算是将这事平息了下去。 舒禄果再次召见了冷司令,最后限定冷金树在一个月内破案。 冷金树自然不敢怠慢,经过严密的摸排查访,先后抓住几个嫌疑人,那时候一个月的期限马上就快到了。 情急之下,冷金树指使下属进行逼供,在酷刑的折磨下,一个叫图勒吉的男子被打得实在受不了,无奈承认是自己做的案(不是被折磨的受不了,谁会承认自己杀人?)可承认虽然是承认了,却始终说不出尸体扔在哪。 最后,冷金树对外宣称,采花贼将尸体扔进了黑水河的冰窟窿,无处找寻,并匆忙将图勒吉开刀问斩,甚至绝情得在行刑前,连图勒吉的家人都没有通知,因为那天,正好一个月期满。 采花贼伏法后,城里的舆论平息了下去,冷金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直到半个月后第十起失踪案发生。 同前九起一样,失踪者还是那个年龄段的女人,失踪方式也是一样。这让刚刚平息下去的舆情瞬间沸腾,同时将冷金树和苏勒同时推到了一个很尴尬的处境。 还有图勒吉的家人,也闻风而动,每天跪在圣鸦堡门口要求大族长给主持公道。 迫于舆论压力,冷金树不得不找了个倒霉蛋当替罪羊,自己推脱了个干净,并在经济上对图勒吉家人进行了一番补偿,事态随之平稳。老百姓就是这样,只要得到了钱,他们才懒得理会什么正义不正义。 事情发生后,舒禄果当着苏勒的面厉声责问冷金树,并给他下了最后通牒,“三个月内查出真凶,否则立马滚蛋!” “记住了,这回要真凶,别到时候再用圣鸦堡的钱去赔人家!”舒禄果用嘲讽的口气对冷金树说,眼角却瞄着苏勒。 同时,舒禄果下令将岱钦调回圣鸦堡,此事对冷金树的震动不小,他觉得大族长这回事动真格的了,谁都明白此刻调回岱钦是什么意思。 原本圣鸦城守备队司令一职就是岱钦的,现在回来,明摆着是准备接替自己官复原职。只有三个月的时间,要在这期间抓不到凶手,自己真就完蛋了,连苏勒大人也无可奈何。 按理说,自己这根扎得并得不浅,守备队重要的职位,现在基本都是自己或苏勒大人的亲信,万一到时候真破不了案,苏大人会坐视不管吗?冷金树心里还真有点没底。毕竟,有时候大树是不会在乎折断一根细叉的。 对于舒禄果提出让岱钦回来,苏勒这次没有反对,不但如此,还假惺惺地说,岱千骑一个人在风雪里驻守了好几年了,也该换换班了。当问到换防的人选时,苏勒主动提出让自己的家将赫侗前去,声称让他也见识见识真正的风雪。 当初因为守护圣山不利调走岱钦,这两年舒禄果就一直后悔,此番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将岱钦调回来,心里格外开心,他同岱钦有深厚的私交,岱钦回到圣鸦堡后,舒禄果特意设宴为岱千骑接风。 岱钦也一改往日颓废形象,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穿着崭新的盔甲面见几位族长,让大族长连声称赞,咱们的百夫长重新回来了。 最近一年,舒禄果越来越明显地感受到来自苏勒的挑战,尤其是相柳的事,自己可谓损失惨重,不仅搭上了个女婿,更重要的是几乎输掉了未来。 而苏勒却名利双收,除掉相柳提高了个人威望,据密探报告,苏勒事后在牧场修建了几座兵营,说是要协助蜿蜒永庆驻守。 对于这种把戏,舒禄果心知肚明,但女婿的事让他愁得焦头烂额,当时无暇顾及,这段时间他才想到对策,若要打虎,最好先拔去它的尖牙和利爪,很明显,冷金树就是苏勒最锋利的爪牙。 这次冷金树的失误,让舒禄果看到了机会,不仅当着苏勒的面给冷金树下了个最后期限,还将岱钦调了回来,而且这一切看着合情合理,名正言顺。 而对于前些日子蜿蜒永庆的请求,他从心里感到厌烦,自己这边每天一堆烦事,哪有精力去管别人。况且,当初就是因为管他们的破事,才搭上了女婿。 舒禄果重整信心,风风雨雨二十几年都过了,哪能被这点小挫折击倒。巩固权利,削弱对手,拣对自己威胁最大的下手,所谓‘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内也’! 还有二女儿同四族长家公子的婚事,他同马佳泰商量过,等春暖花开时就给孩子们把婚事办了。 北疆的春天来得迟,春暖花开,大约正好是三个月之后,“嗯,这样看来,三个月后倒真是个好日子呢。”舒禄果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 牢笼 一哲已经忘记自己究竟被关了多久,每日被黑暗和浓烈的恶臭包围着,嗅觉和视觉正渐渐失去作用。 这是人间最阴暗的角落,是被阳光永久遗弃的地方,即便是十日当空的时候,这里仍旧不曾照进过哪怕是半缕阳光。 每当狱卒送过第三顿饭后,他知道自己又熬过了一天。饭菜始终那两样每天不变,就像心中的绝望和无助在不断重复循环。墙壁上的灯火飘摇不定,亮光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能勉强照亮紧贴着的黝黑墙壁,让人看着心感窒息。 二十尺见方的牢房,有的最多竟生生挤进去十几个囚犯,他们有沉默寡言的强奸犯,有言语张狂的劫匪,有带着沉重枷锁的杀人犯,也有同邻里间因为一点琐碎口角伤人性命的普通百姓。 世间百态不一而足,此刻全在这个狭小空间聚集,令人唏嘘。 身陷牢笼的人,才能更深刻体会自由的可贵,经常有崩溃的犯人发狂的嚎叫,以及随后传来的狱卒恶毒的咒骂和凶狠的鞭打声。 囚犯来来走走,唯独一哲没动静。 兴高采烈出去的,往往是家里花了大钱的结果,手脚戴着沉重锁具,临走前同大伙一一道别的,则即将被砍头。 这里是人世间一切罪恶的集中营,牢房里的人曾做过恶,牢房外的人正在做恶。 野蛮的狱卒毫无同情心,仿佛食腐肉的秃鹫,牢房里的每一个囚犯,对他们来说无异于一块儿肥肉,他们老谋深算地打量着新来的囚徒,努力从他们的衣着面貌上搜寻有用的蛛丝马迹,如果得出这个囚犯家境还不错的结论,那么对其家庭来说,就是噩梦的开始。 这些歹毒的狱卒会公然勒索囚犯家人,如果没能如愿,他们则指示牢里的狱头花样翻新地折磨该囚犯,让囚犯生不如死。在家人探监时,囚犯自然会哀求家人同意狱卒的要求。 大多数时候,如果家人一旦答应狱卒的请求,则面临更大的不幸。那些狱卒无一例外地贪婪成性,如今找到勒索的对象,不将对方榨干骨髓绝不会罢手,囚犯家属被狱卒逼得家破人亡的传闻屡见不鲜。 地牢里他们就是王法,他们就是一切。人性中隐藏的恶,在这里得到了酣畅淋漓的彻底释放,牢房永远都是无法无天的所在,无论何时! 每间牢房里都有一名狱头,通常都是出狱无望的穷凶极恶之徒,在外面他们称霸一方,到了地牢仍旧横行。对待同样失去自由的人,他们绝不会有一点同情心,他们不停地变幻花样折磨着他人,并以此为乐。 绝望,让他们丧失了最起码的人性。 一哲被关进来的当天,就被狱头狠狠地收拾了一顿,直打得鼻口流血,同一牢房里,其他囚犯在得知一哲进来的原因后,全都一哄而上,对一哲进行群殴,对于北疆人的叛徒,人人可以得而诛之。 一哲的错误,似乎一下子提升了所有人的品德,虽然在牢房里的人,都是因为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被关进来的,但在一哲面前,同样会觉得高其一等。 背叛族人,对于北疆人来说是最大的恶。 负责一哲牢房的狱卒,从一哲额娘的穿着打扮上断定,一哲是根剔净了肉的排骨,试探性地勒索了一哲额娘几句,结果差点将老太太吓晕,所以最终打消了继续勒索的念头,但却毫不留情地克扣了老太太给一哲带来的好吃的。 习性已经养成,如果不克扣些东西,他们自己都会觉得不正常。 一哲试着反抗过,可好虎架不住一群狼,反抗只招来了更疯狂的报复,一哲一度想过自杀,但想起额娘和塔娜,他咬牙坚持了下来。 在赫青山找过委二爷后,虽说一哲没能被立刻放出去,但委二爷同狱卒打了招呼,一哲被转到了一间条件相对好的牢房,虽然仍旧黑暗无边,但总算脱离了上的折磨,他自己毕竟能够安静的躺在草堆上不被打扰了。 除去特日盖来地牢看过他两次外,只有额娘定期探望一哲,因为没有银子给狱卒通融,所以老太太也只是带些吃的用的给一哲捎进去,并不能每次都能见到儿子,能不能见到全看狱卒心情。 狱友问一哲有没有人在外面帮他活动,一哲摇摇头,他不知道阿玛会不会托关系从监狱捞他,想起死在黑水人手里的大阿哥,一哲觉得阿玛应该不会。 “要是没人帮你活动,那就等着坐穿牢底吧!”那个犯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除非”囚犯卖了个关子。 一哲也懒得去问,不过,他总算是看到了这个世界真实的一面,生活并不是想象的那样美好,只有来过这里,才会对这个社会有更深刻的认识。 更多时候,一哲都在思念塔娜,也不知道塔娜现在怎样了,那次分别的时候曾告诉她,自己打算用巴图鲁奖章换取大族长的同意,没成想这个想法直接让自己被关了进地牢,连通知塔娜的机会都没有。 塔娜知道自已被抓起来了吗?还有,万一塔娜的族人知道了她和自己的事后会怎么办?听说黑水人会对背叛部落的族人动用石刑。 草堆潮湿发霉,成为蟑螂和臭虫的乐园,一哲终日躺在草堆上胡思乱想,黑暗让他有更多的精力思考,思考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思索着自己的人生。 人生到底是什么?到底是谁在主宰者我们的人生轨迹,所有这些悲欢离合是前世就注定,还是因为我们的幼稚无知而发生。有人说人生如戏,可编剧又是谁? 迷迷糊糊中他会做各种奇奇怪怪的梦,梦见自己挂在悬崖上,梦见一个女人的脸孔,不是额娘,但却十分熟悉,有时候他也说不清是在做梦,还是纯粹是自己的想象,梦和现实似乎已经混为一体,难分彼此。 梦见最多的是他自己家的那几间草屋,还有房屋后的海棠和苹果树,以及那个永远锁着的神秘院落。 有一次,他甚至梦见了大阿哥,虽然他们从未谋面,但他知道那个人就是,他从那个空墓穴中走出来,一哲很害怕,因为他从小就知道,大阿哥的墓是空的,可大阿哥千真万确就是从那里走出来,正在他疑惑时,突然大阿哥满脸怒气,用手指着骂他叛徒,是赫家的白眼狼。 一哲猛然间惊醒了,他发现这回确实是梦。 同监牢里的几个年轻人每天都幻想着逃脱牢笼,“哪怕是做黑水人的奴隶都行,只要能离开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死在阳光下,竟然成为很多囚徒的追求。 面对更加恶劣的环境,人们便会不断地主动降低生存标准。 赫青山始终拒绝陪老伴儿一同进入地牢,他宁可在外面等几个时辰。 一哲出事后,赫青山很少在镇子上露面,就连一向敬重他的舒禄满,态度同样变得冷漠,让赫青山连连感叹世态炎凉。老人生性倔强,这么一来,反而让他对一哲的气消了不少。 这帮狼心狗肺的家伙,全都是一帮落井下石之徒,尤其是冼法连那个狗东西。 冼法连是镇子上尽人皆知的惯偷,当年就因为偷一富人失手,被砍掉四根手指,所以,被人称为冼秃爪子。 冼秃爪子长相很凶,脸堂子常年彤红,好似刚刚喝了酒,酒糟鼻子总是油腻腻的感觉,上下各缺失一颗门牙,是另一次失手的记念。 不知道冼秃爪子底细的,头一次见面大多会被其凶恶的长相吓到,但冼秃爪子其实外强中干,只要遇到横的,他立马老实,但若是有人被他欺负住了,这家伙则会没完没了的纠缠,在一哲出事后,他就缠上了赫青山。 不止是他,其实一哲的离经叛道,一下子让镇子里所有的人都成了卫道士,所有人都变成正人君子,即便是妓女同盗贼,尤其在青山老人面前。 深坑面前,人人都变成高地。 不幸的事,这一习性延续至今,大有在华夏蔓延之势,每当某明星有不端事败露,这种情形便会在全国范围内上演,让人无语。 冼秃爪子先后几次在街上羞辱赫青山,开始只是指桑骂槐,后来公然喊赫青山为‘老爹’!这个称呼是中土人的叫法,冼秃爪子意在讽刺一哲。 赫青山气得浑身发抖,几次要同这个无赖拼命,但被人给拉住了。回到家后他仔细想想,其实也不能全怪冼无赖,一哲的这种做法,确实为乌拉人所不齿。 所以,赫青山平日里尽量不去镇子,以免遇到那个无赖生气,没成想冼秃爪子得寸进尺,有两次喝完酒后,竟然晃晃荡荡地溜达到赫家房后骂街,结果第二次遇到了明嘎,在明嘎轻轻爱抚下,冼秃爪子仅剩的几个门牙差点全掉光,自那以后,他总算是不敢再来找茬。 那次找过委二爷后,其实,青山老人潜意识里挺盼望一哲回家的,毕竟一哲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他以为只要委二爷肯在大族长面前讲情,大族长怎么也能给个面子,没想到始终没有半点消息。 甚至老伴儿去地牢探望儿子,也不是每次都能见到,这让老人觉得那对镯子白白打了水漂。 可一哲额娘并不死心,几次催促赫青山再去找一趟二爷,说不定能救回一哲,结果赫青山当时就拉下了脸,赫家已经没有什么能拿出手的东西了,求这些大老爷们办事,空嘴说白话也绝对行不通的。 思索了几日,老太太试探性的问赫青山,”要不,把那个啥给二爷送去,反正“结果话还没说完,就换来赫青山一声怒吼,“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绝不能拿出来送人,这事不许再提!”吓得老太太真不敢再提这茬。 实际上委二爷根本没为一哲求情。 相反,当舒禄果得知赫家同委赫家的关系后,主动同委二爷讲,要放一哲一马,没成想委二爷婉转拒绝了舒禄果的美意,还正气凛然地说,“如果开了这个先例,以后再遇到别人违反怎么办?不能因为同委赫家有关系就开特例,再说这样容易让人质疑族长您的公正。” “好,那就先让他在牢里呆几天吧!”这种大义灭亲的无私行为,让舒禄果很是赞赏,委二爷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顿时提升了几个档次。 舒禄果一直把委二爷当做忠实的盟友,尤其是现在,若想巩固自己的地位,必须得有靠得住的帮手,而正直无私,是最难得的品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 对手 圣鸦堡的高墙内原本是五座城堡,分别为几位族长的府邸。 经过几百年的不停修建和改造,彼此独立的城堡渐渐连为一体,地下有长廊相通,空中有石桥互连。 城堡的四个角落,各有一座空中花园,每到夏日的黄昏,城堡里的太太和小姐们,常常到临近花园休闲散步。 塔克图堡位于整个建筑群的正中心,也是整个圣鸦城最高大雄伟的建筑,塔克图一楼是乌拉人的议事厅,舒禄果和家人住在议事厅之上的楼层。 塔克图规模宏大,没人知道这座城堡到底有多少个房间,但从舒禄果就任大族长以来,城堡就一直人气不旺,先是儿子出了意外,随后老婆去了神庙,大女儿出嫁后,这座城堡只剩下他同二女儿和众多仆人居住。 舒禄果在家的时候,丫鬟九画连说话都不敢大声,而聂嬷嬷自从叶赫青义走后就始终沉默寡言,似乎成了一个多余的人,这更让诺大的城堡显得格外冷清。 管家噶礼负责城堡的大小事物,老管家尽职尽责的工作,让整个大楼看起来永远井然有序。 每个月底,他都会将当月的府上开支拿给舒禄果看,几十年来从没出现过差错。 噶礼家几代人都在舒禄府上做管家,同主人有着深厚的感情。 北疆权贵家的女儿称为格格,从小由专门的嬷嬷侍奉。格格长大后,嬷嬷的角色也随之转变,从最基本的传授礼仪,到长大些后传授各种女红技艺,很多格格同嬷嬷都情同母女。 聂嬷嬷最近对舒禄倩颇有微词,因为这位小格格最近花在女红上的时间越来越少,每天吃完饭便同丫鬟回到闺房,两人关上门嘻嘻哈哈的打闹个不停,让聂嬷嬷不住的摇头这种没有尊卑之分的行为。 “唉!儿大不由娘!”舒禄果看在眼里,善解人意地宽慰聂嬷嬷,其实他并不介意两个丫头吵闹,这样府里还显得有点生机。 聂嬷嬷不是生气,”其实就想在格格出嫁前多教她点手艺,将来到婆家也好让人夸个手巧不是!”老太太黯然地说。 只有九画了解舒禄倩的心事,如今她不仅是舒禄倩的丫鬟,还充当起格格同马毓荣间的信使。 九画对格格特别忠心,舒禄倩的快乐,就是她的快乐,俩人常一同谈论过去,憧憬爱情,品评马毓荣的长相,当然,丫鬟只能夸奖称赞,不许说缺点。 但舒禄倩允许她取笑别人,比如小倭瓜!那次参加玉文的婚礼后,丫鬟同舒禄倩就小倭瓜的体型整整开了一个月的玩笑。 得知阿玛决定等开春为自己举行婚礼的消息后,乐得舒禄倩好几宿都没睡着觉,九画也兴奋地帮舒禄倩策划婚礼的衣服。 有一天舒禄倩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北疆的春天提前来到了。黑水河的冰面隆隆作响地裂开,青白色的冰排互相撞击着随波逐流漂向下游,带走了漫长冬季的困顿。 野花开满河岸,她同九画光着脚踩在上面,草地柔软得让人舒服又安心,两人尽情地笑着c跳着c唱着歌。突然,马毓荣笑意盈盈的出现在她面前,亲手将一个缀满野花的花环戴在她头上,看着帅气的马毓荣,那一刻,她真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随后,她又梦见自己坐在一顶花轿里,穿一身漂亮的红旗袍,就像小倭瓜结婚时穿的那种,不过自己穿着比她漂亮多了。伴随着喧天的锣鼓和唢呐,自己被抬到四族长家的府邸,到处都是鲜花,满眼一片红彤彤的景象,大红的灯笼,大红的地毯,大红的蜡烛,还有蒙在她头上的红盖头。 进入洞房后,马毓荣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头,两眼含情,傻傻的盯着她看,看得自己羞红了脸。 可就在一眨眼的功夫,马毓荣的脸突然变了,变成了一个凶神恶煞的陌生面孔,眼露凶光,鼻孔里喷着热气,舒禄倩吓得惊声尖叫起来。 “格格,你怎么了?” 舒禄倩睁开眼,见九画正睡眼朦胧地看着她。 过了好久舒禄倩才平复下来,听她叙述完梦的情形后,九画却咯咯的笑出声,说这才是真正的春梦。 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主仆二人更像姐妹。 九画古怪机灵,常常能为舒禄倩出些点子,排忧解难,为此,舒禄倩暗暗决定,自己出嫁时一定要把丫鬟带着。 最近俩人谈论的话题总是离不开马毓荣。有段时间,舒禄倩还一反常态,每天积极地跟聂嬷嬷学刺绣,学了几天后,他回到闺房,花了两个晚上秀出了一个香囊,然后偷偷跑到西花园亲手送给马毓荣。 这也是她学女红多年,做出的唯一一个像样成品。 冬季的北疆百花凋敝,那些太太小姐们都在家里围着火炉烤火,花园显得格外冷清,但这正合了马毓荣的心意,正好在这里同舒禄倩见面。 其实两人只是最近才开始偷偷约会,每次都和做贼一样,生怕被别人看到。 有时候两人真从心底羡慕那些平民百姓,他们想见就可以见面,根本不用躲躲藏藏。虽然生在豪门丰衣足食,但却常常有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命运的舵似乎从来都不掌握在自己手里。 对于女儿的秘密,其实舒禄果早就看在眼里,但他只当没看见,这桩婚事当初就是他敲定的,女儿马上就要成为马家的人了,对面父母之命的婚姻,能让儿女都满意的并不多,这也是舒禄果感到的莫大安慰。 苏勒的府邸在圣鸦堡的东北角,舒禄果时刻都留意着对手的动向,这位二族长家里最近似乎也是状况频出。 情报显示,问题出在苏勒的小儿子身上。 纳喇玉文从结婚后就不停溜出城堡同女子约会,而且越来越明目张胆。最近,小倭瓜的忍耐终于达到了极限,同玉文大闹了一顿,并声称要回东六方告诉额娘。 苏勒一听吓坏了,如果真闹到那种地步,岂不坏了自己的大事,便联合老婆对小倭瓜又劝又哄,当婆婆的差点就给儿媳跪下了,苏勒拍着胸脯同儿媳保证,一定会在最短时间内解决这件事。 果然,没过几天,同玉文相好的那个女子,突然轻生寻了短见,这事让玉文深受打击,打那以后,他呆在府里什么也不干,终日以酒消愁,而且对周围所有人都充满敌意,人也憔悴的不成样子。 小倭瓜如了愿,每天小心翼翼地侍候着玉文,虽然还是得不到好脸色,但起码丈夫不出去鬼混了。 其实小倭瓜是最无辜的,她嫁到到苏府根本不是图纳喇家的钱财和地位,开始出于母命,后来她真心喜欢上了玉文,本想给玉文生个孩子,以为有了孩子就能够拴住玉文的心,没想到的是,玉文竟然背着自己同其他女人好上了,对自己一直不理不睬,并且越来越变本加厉。 稳住儿媳后,苏勒觉得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如果放任玉文这样胡闹下去,弄不好会毁掉自己的大计,所以,他觉得必须亲自和儿子阐明厉害关系。 在一天的晚饭时间,玉文走进餐厅时发现,当晚的餐桌旁只有阿玛一个人,连从来不缺席的额娘也没在。 那天苏勒的胃口特别好,吃什么都觉得香,而玉文只是低着头吃饭,并尽量避免着和阿玛的目光对视,他想对付几口就溜走。 “小子,还生我的气呢?”苏勒倒了一杯酒推到玉文面前。 玉文只顾低头吃饭,没碰酒杯,也没有回答。 “唉!等你到我这个岁数,就知道我是为你好了!” 当初自己强迫儿子娶富察银铃,一开始就遭到了儿子的强烈反对,爷俩几乎为此闹翻。苏勒迫不得已,什么招都用上了,最终成功逼迫儿子就范,原以为时间能软化儿子的态度,谁知道这小子一犟到底,死不回头。 “我问你一个问题,”见玉文不说话,苏勒决定不再拐弯抹角,直接把话摊开了说,“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坐上大族长的位置?” 玉文停止进餐抬起头看着阿玛,他没明白阿玛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 苏勒用眼神示意他回答。 “没c没想过!”玉文伸手端起酒杯茫然地回答。 “呵呵!”苏勒笑着摇了摇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只想着追漂亮姑娘,每天幻想着美好的爱情!” 玉文感觉很稀奇,在他印象里,一直霸道强势的阿玛大人竟然说出这种话,这是他长这么大头一回听到。 “我那时候喜欢上了一个城里的普通人家女子,那个女子也喜欢我,我们只有同彼此在一起的时候才觉得开心,但你的玛法却坚决反对,他早就给我订好了一桩亲事,是北疆一位贵族家的千金,“ “就是额娘吗?”玉文喝了一口酒。 “但当时我同她连面都没见过,所以我说啥都不同意,”苏勒并没有回答,“当时就觉得你玛法特别残忍,我根本不认识的一个人,却要我和对方同床共枕,如果那样,我岂不成了没有情感的野兽了!” “可反抗没用,后来你玛法开始限制我的自由,不让我出去,于是我就想出各种方法同你玛法对抗,晚上我从窗户跳出去,然后溜出城堡同那个女子约会,”苏勒面露得意,“你玛法阻挡不了我,我有各种各样的方法溜出城堡!” “然而有一天,“苏勒神色有些黯然,“我晚上去找那个女子,那个女子却已经走了,她给我留下一封信,大意是说她同我在一起,原本就是为了我们家族的金钱,但后来发现我并不同其他的富家公子哥一样,她不想再继续骗我了,她告诉我不要找她,还说就算我找也不可能找到。” 苏勒一脸怅惘地喝了一口酒。 “我看完信后像疯了一样到处找她,圣鸦城的每条街几乎都找遍了,然后我又骑马追出城外找,你玛法也不拦我了,我独自在外面游荡了一年后才回到城堡。后来才知道,其实你玛法派了两个人,一直在暗中保护着我!”说到这苏勒竟然有些动情。 “那后来找到了吗?”玉文有些好奇。 苏勒一听笑了,“找到不就没有你了吗!” “后来慢慢长大些,我才渐渐懂得什么是人生!”苏勒喝了一大口酒,然后两眼盯着玉文,“真正有志向的男人,没一个婆婆妈妈儿女情长的,你看历史上那些风云人物,哪一个不是将事业放在首位的!” 玉文若有所思地摆弄着手里的酒杯,里面的麦酒反射着柔和的亮黄光泽。 “和权利相比,什么都是次要的,其实社会就好比一个大的狼群,你要想法当上狼王。动物靠的是蛮力,而天神给了我们这个,”苏勒指了指自己的头,“这个世界只要你拥有权利,就什么都有了,包括你想要的爱情!”苏勒语重心长地说,清瘦的脸庞在烛火下有些红润,但两道目光犀利坚定。 “你知道吗小子!”见玉文不说话苏勒继续说到,”后来你玛法告诉我,其实那个女子是他派人给威胁走的!” 玉文看着苏勒瞪大了眼睛,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玛法亲口告诉我的!” “你恨玛法吗?”玉文表情复杂地问苏勒。 “我只恨为什么我没生在普通百姓家庭!”苏勒的回答让玉文有些意外。 “我也恨!”苏勒同样感觉意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 准备 黑水寨最繁忙的地方,非铁匠铺莫属。 最近一年,几乎所有的黑水铁匠师傅,都在加班加点的打造刀枪和盔甲,叮叮当当的单调敲打声终日不断,那是战争的前奏。 整个黑水部落都忙了起来。 几天前,月氏部落刚刚交付了今年出栏的战马,兴奋得那些黑水士兵一个个跃跃欲试。 但布赫里里有令,月氏战马优先分给箭法最高超的骑士,正所谓宝剑配英雄,这下让大部分人空欢喜一场。 月氏本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部落,却因为出产北疆最好的战马而闻名。月氏战马不仅耐力好奔跑速度快,而且体态健美,拥有一匹月氏座骑,是许多北疆勇士梦寐以求的事。 品质同数量成反比,这是大多数事物的客观规律。月氏战马除去自用的以外,每年外售的数量并不多,所以一直是各个部落争相抢购的对象,黑水离月氏最近,因而占尽地利之先机。 最近连续几年,黑水人几乎买断了月氏战马当年的全部出栏数量。 布赫里里特意派使者到月氏部落,不仅开出了月氏人无法拒绝的高价,并要求对方保守秘密。 面对金钱的诱惑,月氏人自然满口答应,只象征性地留了少数给乌拉人,对其他部落一律宣称无马可售。 布赫里里计划打造一支强大的骑兵,最近两年,在他的煽动下,整个黑水都在厉兵秣马,为即将到来的全面复仇做着最后的准备。 布赫里里还颁布了一项特别法令,法令规定,举行过成人礼的黑水男子必须全部加入军队,系统地练习骑术及箭法。今年还临时增加了一项新的训练项目,新兵首先要参加宰牲节。 刚开始大家都觉得新鲜,不明白其中原因,直到到了现场。 在举办宰牲节的空地上建起了一个个围栏,每个围栏中都有几头公牛,新兵被分成几人一组,每组只发两把钝刀,然后以组为单位进入围栏宰杀公牛。用最短时间杀死围栏内所有牲畜的组为胜出,优胜者会有格外的奖励。 这种训练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那些新兵学会团队协作,本来砍刀就不好用,如果不合作互助,绝对完不成任务,而且弄不好还会丧生在公牛的尖角下。 整个过程野蛮又残忍,这是刚刚参加过成人礼的男子,头一次直观地面对鲜血和死亡。 若有胆小不敢下手者,则会被单独安排训练,直至适应这种血腥场面,变得对杀戮无动于衷。 黑水人相信,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打造一支让敌人丧胆的军队,好多黑水男子因为这种杀戮变得疯狂。 屠杀进行了三天,无数黑水士兵,从正常的人,一下子进化为冷血的杀戮机器。 得到圣鸦堡偏袒终北人的消息后,布赫里里再一次派人赶赴蜿蜒河,蜿蜒永庆这回口气松动,并且派使者回访黑水,还回赠了丰厚的礼物,这让布赫里里大为鼓舞。 如果能同蜿蜒人建立盟友关系,就算是解除了自己的后顾之忧,届时,黑水骑兵可以集中主要兵力去对付乌拉人。 ——————————————— 塔娜已在黑水寨住了一个多月。 这是她长这么大头一次在黑水寨住这么久,短短的一个月,让她感觉仿佛过了好几年。黑水人的好多规矩更是让她十分不自在,甚至觉得喘不过气来。 黑水部落有各种专对女人的规定,比如成年女人出门一律要带面纱,不能露胳膊,出外不能光脚,在公共场合不能大声说笑,走路迎面遇到男人,女人要立即停下,恭敬地低头站在路边,等男人过去后再走,等等等等。 所以塔娜最喜欢的裙子只能在家里穿,穿着出去想也不要想。 “凭什么男人就比女人高贵,再高贵还不是女人生的吗?”塔娜不服气的问额娘。 额娘一听吓坏了,连声嘱咐塔娜不要乱说,这是在黑水寨,要是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被别人听到了,是要闯大祸的。 塔娜十分想念西山牧场,虽然那儿没有黑水热闹,但却有自由。 在西山牧场,她可以随意骑马射箭,在草地尽情的唱歌跳舞,那块儿牧场,大多数时候只有她们一家三口,只要没有其他族人,阿玛一般不会干涉她的行为,而且,她还越来越想念一哲。 塔娜已经知道了一哲被抓的事,虽然她对此早有预料,可事情真发生了还是让她心急如焚,却又毫无办法。 “他们会怎样处置他?”塔娜忧心忡忡地想。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塔娜总是想起两人相处的时光,在充满仇恨的土壤里萌生的爱情,虽然珍贵,却注定要经历超乎寻常的考验,唯有坚强才能让这颗幼苗长大。 有时候塔娜非常恨自己出生在黑水,恨布赫里里,同时也恨乌拉人。两个部落间的仇恨,为什么非要牺牲无辜人的幸福为代价! 布赫朗顿已加入骑兵,每天忙于训练,常常不回家。整个部落都呈现出一种空前的亢奋状态,高涨的圣战情绪充斥着每个人的头脑。 塔娜对此十分排斥,“为什么我们总是要互相残杀?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爱情遭受挫折的女人看哪都不顺眼! “谁想报仇,让他自己去报,干嘛要让别人为他去拼命。三百年前对不起黑水的是乌拉人的祖先,又不是今天的乌拉人!”结果,她头一回见识了阿玛冲自发火,布赫朗顿有两位亲人死在乌拉人的手里。 额娘没有生气,她无奈的劝塔娜,“谁让我们是黑水人呢,这就是命,再说,毕竟黑水养育了我们!”这是大多黑水人的传统观念。 “怎么成了黑水养育我们呢?”没成想塔娜并不服气,抢白额娘到,“明明是我们养育了黑水啊!” 额娘一下子被说愣了,怔怔地看着塔娜。 “老百姓做生意要交税,那些牧场主每年要给部落上缴牛羊,种地的要给部落缴粮食,而咱家常年在西山看护牧场,我们付出的是劳动,他们高高在上什么也不用做,吃得好,穿得暖,什么时候成了他们养育我们了!”这种叛逆的想法塔娜与生俱来。 塔娜额娘头一次听到这种理论,一下子接受不了,传统思想太过于根深蒂固,非猛烈的风暴不能将其摧毁。 不过对女儿的说法,她似乎觉得有些道理,她满眼怜爱地看着塔娜不再说话。 塔娜是她的一切,她能包容女儿的任何错误。甚至塔娜在黄金大殿被大族长质询后,她也没问过女儿关于那个乌拉人的事,即便是真的,她同样能够原谅塔娜,如果塔娜说没有,她则会选择相信。 这世上,唯有母爱才具备如此胸怀,唯有母爱才能如此博大无私却又无微不至。 最后,倒是塔娜忍不住了,主动去问额娘:“你怎么从没问我关于那个乌拉人的事?” 结果只得到一句很平静地回答:“额娘相信你!” 不过几天后,额娘补充了一句话,“不管发生什么,那都是命!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人无法同命运抗争,尤其是我们女人。” “或许还是一劫!”塔娜想。 让塔娜没料到的是,她不仅要面对外患,还有内忧。 布赫花喇自从见到塔娜的美丽脸庞后,一直念念不忘,一种原始的渴望在他心中萌动。 塔娜在街上遇到过花喇,但她每次都远远地躲开了。 终于有一天,花喇喝多后借酒劲找到了塔娜的家。 布赫朗顿没在,花喇的不请自来,可把塔娜母亲吓坏了,就算是不知道对方的特殊身份,光是那些可怖的纹身就足以让她不敢正视。 塔娜在家穿着随意,结果娇美的容貌和曼妙身姿一下让花喇失去理智。 塔娜并不惧怕,那天在黄金大殿,她已经觉察到花喇邪恶的目光。 面对花喇的无礼,塔娜抽出了阿玛的匕首,其实塔娜最擅长射箭,近身肉搏绝对无法同花喇抗衡,但花喇喝醉了酒,而且,他并不想伤塔娜。花喇甚至连剑都没拔,他打算徒手将塔娜的匕首夺下来。 “嘿嘿,我喜欢!”花喇盯着塔娜狞笑着。 结果一不留神,被塔娜一刀挑破牛皮马甲,并在胸口划开一道口子,花喇大惊,显然发现低估了对方的手段,疼痛让他恼羞成怒,便反手拔出宝剑。 幸亏在危机时刻,布赫朗顿赶了回来。 花喇只听见身后响起一声闷雷,回头一看,布赫朗顿正张弓搭箭,对准自己,两眼燃烧怒火。 幼崽受到威胁,通常是母兽最凶狠的时刻,朗顿现在就是那只护崽母兽。 僵持了一会,花喇假装醉醺醺地问朗顿:“难道你敢对族长的阿弟放箭不成?”语气如初春的风雪,虽然冰冷但气势却大减。 “回禀大人,我不敢!除非你威胁到我女儿!”朗顿手中的弓并没松懈下来,箭始终瞄准花喇的胸膛。 花喇终于掂出朗顿话语中的分量,最后收起宝剑悻悻而去。 第二天一早,布赫朗顿当面向大族长报告了昨天的事情。 布赫里里顿时气得怒不可遏,立即派手下抓人,花喇被带过来的时候还没有睡醒,不过与朗顿四目相对后,他明白发生了什么。 对于布赫里里的责问,他一概不否认,但却坚称自己喝多了酒,而且说,男人追求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并正大光明的声称自己就是看上了塔娜,并打算马上下聘礼去朗顿家求婚。 “族长见过动刀子求婚的吗?”花喇刚说完,朗顿上前一把扯下花喇的新马甲,指着胸前的伤口对布赫里里说。 在黑水族,奸淫为死罪,如今证据确凿,布赫里里情知不好袒护,况且布赫朗顿身为士兵,正为黑水的复仇计划训练,自己的阿弟竟然骚扰人家的家人,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便让士兵将布赫花喇绑了起来,准备动用绞刑。 许多黑水武将一看连忙跪下来为花喇求情,声称大战在即,怎能轻易将自家将军砍头,大不了让花喇将功折罪。 甚至连老族长也闻讯赶来为花喇求情,其实朗顿也不希望处死花喇,只要他保证不再骚扰家人。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永远只是一句华丽的谎言。 最终,布赫花喇只受到鞭刑的责罚,可朗顿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将为此付出的代价却沉重得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 重生 “这里不是我的终点!”康成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每在心里默念一句,脸上的疼痛感似乎就减弱一点。 “决不能死在这,我要逃出去,哪怕是断掉一只胳膊,或者丢掉一条腿,也好过一个失去自由的完整躯体!” “我要做一只狼,就像纽赫那样坚强!” 纽赫是一只曾被他活捉的狼,当然,被捉是因为它少了一只爪子。 纽赫被捕狼夹子夹住了前爪,在挣脱无望的情况下,它毅然将被夹住的爪子咬断后逃跑,虽然没跑多远就重新被康成捕获。 这只狼将康成震撼得瞠目结舌,竟然能咬掉自己的爪子,这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啊!恐怕大多数人都无法做到,看着血迹斑斑的狼,康成竟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这才是真正的狼!凶狠,有野性,无论对待敌人还是自己!”康成不仅没有杀它,反而将它带回黄旗堡疗伤,还给它起了个名字——纽赫。 纽赫始终不愿同人接近,对康成只能说勉强表露友好,康成幻想着有一天能像逗狗那样逗纽赫玩,却始终没能如愿。 纽赫自到黄旗堡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在尝试逃跑,直到一年后成功脱逃。狼属于草原和山林,笼子不是它的归宿! 康成被关进先前他阿牟其的那间牢房,虽说比其它牢房稍大些,但又能怎样,还不是一样囚禁自由,想必当时纽赫也是这种心情吧。 然而世道轮回,身陷牢笼的转眼间变成自己。 康成一度觉得这一切只是个噩梦,幻想着只要睁开眼,便会看见一名美女伫立在眼前,就像那次在承仙楼。 但脸上的剧痛无情将他拉回现实,手和脚被镣铐紧紧锁住,还用一根手指粗的铁链连在一块儿,每当他活动时,发出阵阵响声,提醒着他这是终北人的地牢。 康成的脸以及脖子上的大块皮肤全部被烫得烂掉脱落,开始几天疼得他几乎无法入睡。 于是他大声的嚎叫,大声的咒骂,但没有人理睬,牢房里只有他一个人,几天前被他救出去的那些囚犯,全被终北人杀死在门口,包括他的阿牟其。 几天前是自己救别人,可如今谁来救自己! 有个狱卒在给门口火炉添柴火的时候,用嘲弄的口气告诉康成,他留在勿吉废墟的军队,几乎全被歼灭,只有少数逃跑。 “多遗憾啊,要不你就有伴了,说不定你在这里还能给他们当头儿!”隔着牢门,只能听见狱卒沙哑的声音。 不同的声音告诉康成,共有四名狱卒负责看守地牢,每天两人值班,大约两天轮换一回。 几名狱卒的日常大体相同,白天在门口的前厅自饮自乐,晚上则鼾声如雷。现在是北疆最严酷的时节,终北人相信,刚遭遇惨败的蜿蜒人绝不敢再来。 嘲笑康成的那个狱卒很好色,在他值班的时候,康成好几次清晰地听到女人的声,而且还不是一个。 从来都是他制造这种声音,可如今却只能当听众。 除去那个狱卒的几次嘲讽外,其他几个狱卒基本不搭理康成,在他们眼里,康成无异于一具尸体。 全都死了!这消息几乎让康成陷入绝望。 康成想起几天前的情形,想起阿牟其c斯日古楞,还有巴图和那二十名弟兄!如今只剩下自己了! 刚被关进来那几天,康成几次想自杀。 但要怎么个死法呢,他想起到手上的镣铐,康成费劲的举起手臂,猛力往头上砸,铁链哗哗作响,声音撞上牢房的四壁然后冷冰冰地反射回来,没有丝毫改变。 血从额头缓缓流下,越过脸颊流到嘴里,咸咸的带着温润。可只砸了几下,康成就没有力气了,他眼前一阵阵眩晕,“竟然连自杀的本事都没有!”悲伤涌上心头。 “真是无用!其实我连个男人都不算!那些真正的男人绝不会像我这样,他们宁可战死也不会被俘虏!”悲伤中还夹杂着绝望。 牢房里冰火两重天,康成背靠着火墙,两眼望着对面墙顶狭小的通气窗,透过小窗能看见外面的一线天光,寒风呜呜作响从窗口掠过,偶尔会飘进来一片雪花,落在脸上引发针扎般的刺痛,那是失去自由的滋味!身后火墙烫却得让他无法长时间倚靠。 这是火与冰的洗礼,极端的温差,让他不停萌生各种极端的念头。 大概这就是报应!康成想起因他轻生的那些姑娘。要是她们知道自己此刻的处境会觉得解恨,还是会替他惋惜? 如果有朝一日自己再去烟支巷,还会受到以前的那种欢迎吗?各种想法萦绕在心头。 说实话,其实自己一直很讨厌那种娘娘腔的男人,包括自己那张脸。现在变成丑八怪反而更有爷们样! 我才不在乎自己变成什么模样,男人又不是倚靠外表来吸引女人的,那是动物才用的手段! 脸颊又痒又痛,应该是伤疤结了痂。 “早就看你这张脸不舒服了!”他耳边又响起黎冒东猖狂的笑声。 总有一天我会用同样的方法对待你,我要让你知道,蜿蜒人不是羊,我发誓! 仇恨在康成心中燃起熊熊怒火,点亮了希望。 这里不是我的终点,我不能死!康成想起阿牟其临终前的话,“自杀是懦夫才干的事! 如果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那他绝对有资格去藐视全世界,去毁灭对手,而不是自我作践!” 康成忍着疼痛,“对!这里不是我的终点!这里是我新的,我要报仇,我要亲手杀死黎冒东!” 总会有办法的,他摸索着爬到牢房门口,艰难地端起地上的饭盆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食物冰凉难吃,无法下咽,但康成坚持着吃完了全部饭菜,若想逃跑,必须先填饱肚子,就像纽赫那样。 ———————————————— 黎冒东抓住康成后十分开心,这个送上门的俘虏,比先前那个瘸子有价值多了,抓到这个小白脸子,等于将半个蜿蜒部落都装进了口袋。 蜿蜒人会为这小子付出丰厚的赎金和成群的牛羊,不过,自己更喜欢他们肥美的牧场和女人,不是全部,只要几个最肥沃的就行。 鱼和渔黎冒东都爱。 对于蛤蛄琭彻底消灭蜿蜒河的提议,黎冒东暂时没同意,他决定等天气转暖再说。其实,他现在还不太赞同这么干,如果想源源不断地有羊肉吃,就不能将羊群赶尽杀绝。 最高明的做法是让羊群平时能够安心地吃草,等养得膘肥肉厚后,再挑选肥羊宰掉,这样能最大限度地保证始羊肉供应长久。 如果一下子将羊群杀光,那么以后就没得吃了,这是从阿希格那学到的养羊理论。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统治者不仁,将百姓做猪羊。 消灭了康成留在勿吉废墟的人马后,黎冒东在速末屯大摆宴席庆祝了三天。 席上,蛤蛄琭特意挑选了一些有姿色的蜿蜒女人供大伙取乐。 喝到酒酣处,黎冒东命令手下将康成带到席间,让大伙见识见识他的杰作。 “这就是蜿蜒河的少主人,未来蜿蜒部落的大族长!”黎冒东牵着铁链放肆地大笑,“喔,原来他长得不这样,我帮了点忙,羊汤喂羊人!”说罢,他将康成披散在脸上的头发撩起来,好让大伙看清楚。 “像羊刚褪了毛!” “像母羊的肚皮!”有人尖笑着说。 “要我说更像没长毛的蛋蛋!”这话在席间引发一阵阵哄笑。 “不知道蜿蜒大人的蛋蛋长没长毛!” 康成咬紧牙关默不作声,任由那些人取笑,真正的强者不会被语言伤害,就像狼不会被绵羊的叫声所干扰。 你们早晚会知道我才是狼!狼不会嘲笑羊,它只会咬断羊的喉咙,我会亲自拔出这些恶毒的舌头!他努力记着每一张嘲笑他的脸。 回到地牢,康成苦思冥想如何逃脱,可除了吃睡外他始终无计可施。镣铐磨破了手脚,伤口反复地流血又愈合,直到最后结成一层硬痂,他站起来走动时,伤口就痒的钻心。 康成每天都坚持在牢房里锻炼,他不想有朝一日真的逃出牢笼后,却没有力气奔跑,就像他救的那些人。 除了那次宴席羞辱外,康成没能再走出牢笼,有时他甚至开始怀念那次被辱之行,那起码能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不知道阿玛会不会派兵来营救自己,就像自己救阿牟其一样。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种想法,实际上,就连他此次来救阿牟其,也是额娘偷出来的兵符才得以成行。 而且,当时除了斯日古楞和巴图两人支持自己外,甚至连慕阿青和木仁也不赞成,更重要的是,如今自己已经失败了,而且还身陷牢笼,说不定阿玛早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讲,从前那个康成的确己经死了,现在牢房里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他,无论是容貌还是内心。 脸上的痂开始脱落,他感觉自己更像在蜕变,脱去曾经的过往,即将迎来崭新的开始。 纽赫断了一条腿都能逃脱,而自己是四肢健全的人,难道还不如一只瘸狼吗! 漫长的煎熬让人难以忍受,不知过了多久,天神最终还是显灵了。 一天夜里,康成突然被轻微的开锁声惊醒,牢门打开后,进来一个女人,这回,他确定不是做梦。 昏黄的灯光下,女人惊魂未定,双手带血,女人是白旗屯的俘虏,上次在宴会上见到康成后,她一直在想法营救康成,直到今天。 地牢大厅,两名狱卒全部躺在血泊中,其中一名狱卒旁边还躺着个女人,的尸体上沾满血迹。 康成终于看清那张嘲讽他的脸,此时已经没有了生机,两眼微睁,盯着棚顶,一脸不解与诧异。 如果死亡注定来临,其实这倒不失为一种很不错的死法,前一刻飘飘欲仙,后一刻转眼丧命,没有预见,没有临死前的恐惧。 “大人,把这件衣服套外边。”女子浑身颤抖,拿起狱卒沾满血迹的熊皮衣裤。 “记得回来救我!” “你不跟我一起走吗?”康成瞪大了眼睛。 “带着我谁也走不成!”女子强忍着眼中的泪水,“记得回来找我!”说罢,她推开地牢的门。 康成以最快的速度套上狱卒的衣服,然后使劲地拥抱了一下女子,“我一定会回来救你!”这是他头一次对一个女人如此认真地许下承诺。 “我一定会回来!”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地牢。 外面雪虐风饕,天地间一片迷茫,远处寒风发出阵阵呜咽,这是北疆最猛烈的暴风雪。 康成情不自禁地深吸了口气,他记得纽赫逃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 绝望 得知康成私自出兵的消息后,蜿蜒永庆顿时感觉天塌了下来。 震怒之余,永庆直接下令将康成额娘囚禁起来,随后将那个丫头勒死。 在外面当孙子的,一般都对家里人有种。 永庆连下两道急令去追康成,结果如他所料,康成根本不予理会,气得他除了捶胸顿足的大骂外,再无计可施。 整个黄旗堡都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 随后,哥俩将众文武召集到圆石殿商讨对策,先前跟着喝彩的武将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全都低着头默不作声,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好像入了定的老和尚。 只有慕阿青表示,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目前只宜静观局势发展,同时还应该马上派人去圣鸦城,找舒禄果阐明厉害关系,详细告知白旗屯的事,“而且,我觉得我们应该做最坏的打算!”慕阿青分析到。 “怎么打算?”话音刚落,常效茗便用诘问的口气发难,“难道你真打算同终北人开战不成?” 在他的带领下,韩发同另外几个文官也随之七嘴八舌的向武将们开了炮,不停的指责他们不懂得韬光养晦,只知道打,还刻薄地说,人之所以不同于动物,就是人有脑袋,懂得使用谋略,并不是什么事都靠打就能解决的。 “我觉得去不去圣鸦堡并不重要,派使者同黎冒东讲和才是当务之急,和为贵嘛!再说了,上次咱们派人去圣鸦堡,还不是连那个大族长的面都没见着!”韩发附和着常效茗说到,“同黎族长说明少爷是私自行事,部落并不知情!” “多备些礼物,以最大限度地表示诚意,否则等他们找上门来,局势就不好控制了!“邓契的腰在众人印象中似乎从来就没有挺直过。 “你们不如把蜿蜒河整个都送给北贼好了!”虽然慕阿青懒得呈口舌之快,但木仁同阿日善却不干了。刚刚被这帮牙尖齿利的家伙挖苦了一顿,大伙一直憋着气,见慕阿青不说话后,两人不甘示弱的同文官争辩起来。 面对这种争吵,永庆哥俩历来没有主见,一般情况下,他们会偏向采纳吵赢一方的意见。 然而这次,双方似乎谁也说服不了谁。哥俩最后决定做两手准备,两边的计策都听,一方面按照韩发所说做和事的打算,另一方面等待边界的消息做最坏的准备。 坏消息从来都不会失约。 一天后,几百名惊魂未定的残余骑兵逃回黄旗堡,蜿蜒永庆苦着脸听完一名塔思哈的描述后,几乎瘫软在座位上。 “完了!小祖宗终于闯下滔天大祸了!不仅搭上了小命,还葬送了蜿蜒两千骑兵,最要命的是,野兽已经被惹怒,至于它会作出什么举动来,就只有天知道了!”这个冬天对永庆来说,实在过于寒冷漫长。 但祸端已经降临,再怕也只能硬着头皮面对。 当天,绍布就带着蜿蜒河的重托,再次急匆匆奔赴圣鸦堡。临行前永庆交代绍布,如果见不到舒禄果,就再去求见苏勒,让苏大人帮忙游说终北人也可以,只要终北人不动武力,其他的全都好说。 驻守蜿蜒河西部和南部的骑兵也先后被调回黄旗堡,慕阿青建议加强边界地区的巡逻力度,永庆都一一照办,他完全是被逼的没办法了,总不能真像羊一样一声不吭的任人宰杀吧,再说了,羊被宰杀前还会挣扎一番呢。 然而,不幸的消息再度传来,巡逻队最新的情报显示,赫恫接替岱钦上任后,立即将大部分守军撤到西南边乌拉人和黑水的交界处防守,据称这是来自圣鸦堡的命令,因为黑水人近期在边界地区动作不断,乌拉人对此不得不防。 看这架势,如果苏勒的调停若真起不了作用,那只能靠蜿蜒人自己面对终北人了,想起传说中无坚不摧的驯鹿大军,永庆直感觉腿发软,后背冒冷汗,虽然,即使发生战争也轮不到他上战场同敌人面对面厮杀。 这哥俩每天守在圆石殿里,以一种无比矛盾的心情地关注着事态发展,既盼望有消息传来,同时又害怕前方的不好消息,圆石殿青灰色的石壁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让永庆感觉压抑得不行,他不停命令仆役增加大殿里的油灯,最后将整个大厅映照得一片惨白。 常效茗和韩发忠心耿耿地陪伴在哥俩身旁,除了安慰,同时还不失时机地添油加醋说那些武将的坏话,说那些人坏了蜿蜒族的英名,公子的冒失举动都是那帮武将给挑唆的等等。 后来永福实在听烦了,直接将二人撵了出去。 ——————————————— 巡逻兵发现康成的时候,他全身紧贴在驯鹿背上,脸已经冻得发黑,人也几乎失去了意识,幸亏从北面回来一路顺风,否则他根本无法活着离开雪原,单单是寒冷这一项,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那两个骑兵,一开始说什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竟是印象中玉树临风的少主人,直到康成说出了蜿蜒军队的暗语。 对于死里逃生的康成,永庆心情复杂。一方面康成造成的局面让他大为光火,甚至连杀康成的心都有,可如今看到面目全非的儿子,心中又难免有些心疼。 当他得知康成系杀死狱卒后才得以脱身的,永庆的心沉到了底。 永福却因为康成的死而复生喜极落泪,只要孩子活着回来就好,遭点罪算什么,永福一边安慰着永庆,一边连忙派人去请萨满巫师给康成看病。 第二天早上,追兵如期而至。 几个身穿兽皮的终北骑兵,耀武扬威地走进圆石殿找永庆要人,期间因为殿前侍卫让他们交出弯刀,双方差点当场大打出手。 终北人声称康成给终北部落造成很大的损失,“黎头说了,你们要么交出凶手,要么就赔偿终北人的损失。” 殿前的文武官员,偷瞄着对方滑稽的鼠尾辫竭力忍着不笑出声。 永庆看着几个凶神恶煞般的异族,心率都有些失常,但想到这毕竟是在自己的地盘,身为一族之长无论如何也不能表现得太懦弱了,便强作镇定道:“请诸位回去禀报黎大人,你们说的那个人我们根本没见到!”看着台下一干武将,永庆语调渐趋平缓,“先前的事部落并不知情,何况,我们在白旗屯也是损失惨重,如果真是蜿蜒人给贵部落造成损失,我们自然会赔偿,但查明真相前,还劳烦诸位代为转告!” 那几个终北人并不买账,听永庆这么说,为首一人冷笑了一声:“人在哪想必族长大人自己清楚,白旗屯的事根本和终北人无关。我们办事向来不喜欢磨磨叽叽,黎头说了,这次你们的人给我们造成的损失至少有一万金贝,还有半步道损失的五千牛羊!” “你们最好在三天内凑齐,否则,黎头的五万驯鹿大军就会亲自来取。”另一人无礼地盯着永庆。 说罢,几个人大摇大摆地离开圆石殿。 面对终北人的狮子大开口,永庆哥俩嚇得目瞪口呆,可那五万驯鹿大军却把哥俩都吓到了。 其实别说是五万,就算两万也不是蜿蜒人能够抵挡的。以前有乌拉的军队在边界驻守,但眼前这形式,哥俩怎么琢磨都觉着是冲着赶尽杀绝蜿蜒人的方式来的! 刚刚这哪是两个部落间的正常接见啊,这分明就是裸的威胁,或是最后的通牒。 众武将们更是气得群情激奋,要不是碍于在圆石殿,有几个性子急的武将早就抽家伙当场开干了。 “大不了就开打,宁可打死了,也不能让他们熊死!”木仁情绪激动地对永庆说。 然而,他的话音还未落,常效茗冷哼了一声:“当初你们要是多劝劝少主人,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开打?你们说的倒是容易,终北人的驯鹿大军你们能打得过吗?前些日子,一个相柳还不是靠苏大人帮忙才搞定的!” “就是嘛,”韩发在一旁一唱一和,“金子没了可以再赚,牛羊到秋天自然又有了,可要是终北人打进来了我们怎么办?”。 武将们被气得火冒三丈,亮开嗓门同几位文官吵了起来,然而,永庆没有心情他们吵嘴架,连威胁带哀求地止住了众人,然后他回头看了看永福,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于是,哥俩同时看了看台下,又先后叹了口气,永庆无奈地说:“韩大人,你今晚回去收拾一下吧,准备去一趟速末屯!” “小人遵命!”韩发一脸谄笑地双手作揖,然后对着几个武将蔑视地扫了一眼,得意洋洋的走出了圆石殿。 众武将燃起的一腔怒火尚未来得及发泄,听完这道命令后,像膨胀的气球被扎了个洞,一下子瘪了。 木仁更是圆瞪着满布血丝的眼珠子直喘粗气,在他眼里,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红布,虽然自己被刺激得斗志爆棚,但怎奈脖子上拴着一根粗大的缰绳,让他寸步难移,他觉得这是最残酷的折磨。 第二天,韩发在永庆的嘱托中领命而去,然而,仅仅五天后,他便失魂落魄地逃了回来,带去的随从只剩下一少半。 原来,他押送着赔款和牛羊到达速末屯后,黎冒东却突然变卦了,一本正经地说,经过深思熟虑,决定不要金子了,还是要凶手。 “对于终北人来说,只有抓到凶手才能感觉找回公道!”黎冒东和颜悦色地看着韩发,“麻烦韩大人回去禀告大族长大人,三天后我去边界接人!”说罢,他用让人毛骨悚然的笑脸叮嘱手下,将韩大人‘平安’护送出速末屯。 事实证明,黎冒东并没有撒谎,蜿蜒人确实平安的出了速末屯,意外发生在离开速末屯后。 韩发一副哭腔地叙述:“我们刚走过那个半什么道,就让一队终北骑兵追上了,他们抢走了金子和牛羊不说,还杀了我们几个人!有个脸上纹着花纹的终北小头头说,黎头说不要,但是他们没说。” 面对接二连三的打击,永庆此时已经没有什么反应了,静静的听着韩发叙述,半晌无言。吓得韩发小心翼翼地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味来,“族长,黎冒东的意思就是要少爷,他说只要交出少爷,就绝对不发兵!” 永庆两眼空洞,呆呆的看着韩发,等韩发说完了他面无表情地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韩发谨慎地试探到,“我们是不是先答应,先稳住他们不出兵,然后再从长计议,我感觉将人交到他们手里,他们也不会把少爷咋样!”韩发说完赶紧低下头,暗中揣摩着永庆的反应。 等了半天也没动静,他偷偷地抬头看了一眼,永庆愣了一会并没说话,随后无力的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永庆算是彻底绝望了,赞成武将的话开战,自己根本没有底气,但此次听了几个文臣的话讲和,却白白损失了黄金和牛羊,而北贼依旧苦苦相逼。 几个时辰前绍布也回来了,不出所料,舒禄果这次还是没接见,虽说苏勒满口答应派人去速末屯调和,但给永庆的感觉同上次一样,不过是敷衍应付自己。 损失些金银无非是有点心疼,可是儿子自己只有一个啊,但不交人,对方就会对蜿蜒部落发动全面进攻,若是交出人,蜿蜒族则算真正失去了未来。 不管自己怎么做,蜿蜒族最后似乎都难逃灭亡的命运。 夜深人静后,哥俩又来到奉先殿,两人都有种无颜面对列祖列宗的感觉。想起部落从前的辉煌岁月,蜿蜒人在北疆的土地上纵横驰骋所向无敌。 想起当年的蜿蜒部落,曾被北疆人尊称为“故蓝吉巳”(最强大的部落的意思),俩人心中不由泛起阵阵感慨,难道蜿蜒族真的已经穷途末路,就要亡在自己的手里了吗? 自己一直致力将蜿蜒河打造成礼仪之邦,对外从来都主张和为贵,可为何反而落到这步田地? 后来,永庆跪在祖宗的牌位前,喃喃地说:“如果牺牲一个人,能换来部落族人的平安,这也算是死有所值吧,希望祖宗们不要怪罪!” 永庆转过脸看看永福,发现永福已经满脸泪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 出逃 幸亏永福没一混到底,他清楚地知道,康成是蜿蜒族的唯一继承人,如果自己坐视不管,任由永庆将其交给终北人,那等于亲手葬送了整个部落的未来。 权衡利弊后,永福作出了个大胆的决定。第二天夜里,他偷偷来到康成的住处,一开始他没说原因,只是让康成马上离开黄旗堡。 康成的伤没有完全康复,脸上还裹着厚厚的药布,只露着眼睛和嘴巴,永福的话让他一时摸不到头脑。 “为什么要走?这是我家,你让我上哪去?”康成奇怪地问永福。 最后,永福被逼无奈,只好哭丧着脸道出了真相。 康成听后惊得半晌无言,他没想到阿玛竟然懦弱到如此程度,“蜿蜒族是彻底没有希望了!”他的心在滴血。 黎冒东对他造成的伤害只是表面,而这个消息简直寸磔其心。 阿玛这种软弱的性格,在草原这场弱肉强食的游戏中,注定没有任何生存的机会。他正稳步将部落带向灭亡,一个曾经无比强大的民族,如今却落得日薄西山,穷途末路的窘境。 永福并不了解康成的想法,说出真相后,他开始着手帮着康成收拾东西,并将一包金银塞进包袱里。 “马就在门外,立刻动身,走得远远的,永远也不要再回来!”说到这,永福已是满脸泪水,今朝这一别,或许此生再也难见。 看着永福,康成心里更是无比酸楚,自己刚刚从终北人的地牢里逃脱,谁成想一转眼,又要重新踏上逃亡之路。 而让人伤心的是,这次却是从家里逃走,眼下对自己构成威胁的,竟然是自己的亲阿玛!可究竟该逃往何处呢? 都说家是避风的港湾,人在外面遇到挫折,首先寻求的就是家的庇护,首先想到家的温暖,可眼下,自己为什么却没有这种感觉呢? 困在地牢的日子,他同样一心念念的只想回家,而且,他做了好多回家后的计划,他打算说服阿玛实行新的兵役制度,所有成年的蜿蜒人必须要全部当兵,就像黑水人一样。 蜿蜒军队的训练更要加强,决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是一年一度象征性的开展比武大赛,军队应该常年在各种环境下训练,提高普通士兵的杀敌技能,以及骑马水平。 蜿蜒族要大力发展骑兵,对抗北贼的驯鹿大军只能依靠骑兵,还要重点培养弓箭手,要训练骑兵能够在行进中射箭,这对战胜北贼来说至关重要。 康成同时下决心要告别曾经的生活,他要变成另一个人,绝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在酒色中度日,他不仅要改变自己,更立志要改变整个蜿蜒族,要重振蜿蜒河的雄风,复兴蜿蜒部落,他发誓要打造一支让整个北疆闻风丧胆的军队,然后收复所有被其他部落抢走的土地,以告慰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 然而,这些想法却好像一个美梦,突然被人唤醒,刚刚树立起来的鸿浩志,无情的碎了一地,只剩下残酷的现实摆在他眼前。 想到这,康成不由得潸然泪下,洇湿了脸上的药布,但他很快止住悲伤,“男子汉大丈夫,四海为家。”他在心中暗暗鼓励自己,“这是我另一个新!”康成又想起阿牟其,他用手背沾了沾眼泪,转身跪在永福面前,随后连磕了几个响头,然后不等永福说话,他站起来抓起包袱转身推开房门。 门开了,康成一下愣在门口。 门外火把晃动,韩发端坐马上立在门前,后面是慕阿青和土登以及另外两名武将,整整一队蜿蜒士兵将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显然,永庆已经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是阿玛让你们来的?”对峙片刻后,康成开口问到。 韩发得意的点点头:“是的,大族长派我们来请公子!” 土登同另外两名武将满脸无奈与不忍,看着憔悴惊慌的永福,几个人满脸羞愧的低下了头。 韩发的回答虽然很短暂,但却像万千只锥子同时扎在康成的心头,将他最后一丝侥幸心理扎得千疮百孔,康成缓缓拔出宝剑,束手就擒不是他的风格,无论对方是谁,既然已经威胁到自己的生命了,那就只能以刀剑回应。 面对康成的利刃,慕阿青没有反应,其他武将亦是如此,土登一脸悲愤,看着叔侄二人面带悲伤。 但韩发一下慌了神,他一勒马缰绳想往后退,结果马不知所措地带着他转了个圈,“你要抗命吗!”他惊慌失措地对康成说,“士兵!士兵!警戒!” 武将们身后的士兵听到命令后迅速向前,并四下散开,形成一个扇形包围圈,手执长矛对着康成和永福,康成环顾四周,面对本族人的刀枪心情复杂。 韩发稳住坐骑,瞄了瞄周围的士兵,喜形于色道:“在下奉大族长之命前来请公子去圆石殿议事,希望公子不要误会,还请公子即刻跟我们走一趟!” “拔出你的剑!”康成知道眼前这家伙不过是个小丑,身为大将军的慕阿青才是核心人物,”活捉我应该不可能,但你们可以带走我的尸体!”语气是一种彻底绝望后的平静。 “以前死在这把剑下的都是北贼,我不希望它沾上本族人的鲜血,只求各位能为在下闪开一条路,否则,就不要怪我剑下无情了!”一股杀机逐渐从康成眼底涌现,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众人,准备找机会发动突袭。 “你们都给我住手!”永福在慌乱中回过神来,发出一声带着颤音的怒喝,“我看你们谁敢动手!”永福指着面前的士兵,士兵们并不理会永福,他们在等大将军的命令。 此刻,只要慕阿青一声令下,叔侄二人只能乖乖就擒,对付这种长矛兵只有弓箭管用,其他武器与之抗衡无异于鸡蛋碰石头,康成想起速末屯的场景。更何况,他脸上的药布多少还阻碍视线。 “哎呀,这不是二族长大人吗,怎么这么巧,您也在这呀!”韩发皮笑肉不笑地对永福拱了拱手,然后他回头看向慕阿青,示意他下令士兵动手,来时永庆已给他交过底,不管谁阻挡都格杀勿论。 慕阿青策马走出到韩发身旁,看着犹做困兽斗的康成,他缓缓拔出了腰间的宝剑,过了一会,他突然一声断喝:“收矛,归队!” 那些长矛兵听到命令后犹豫了一下,临近士兵互相确认命令无误后,纷纷收起长矛,并随之打散进攻队形,重新站到原来的位置。 韩发一脸莫名其妙,“大将军难道想亲自动手?”他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斜眼看着慕阿青。 “我命令你们,马上让开路!”永福误以为是自己刚刚那声断喝起了作用,他不由得自鸣得意。 但对方没人回应,队伍也依旧堵在门前没动。 过了片刻,慕阿青突然发动攻击,剑光一闪,只听“噗”的一声,韩发已经人头落地,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随后,慕阿青翻身下马,一脚将地上的人头踢出去好远,然后他走到康成面前,双手一打拱:“公子,我跟你走!” 永福在原地惊呆了,眼前这种出乎意料的反转剧情,让他一时难以置信。 “带我一个!”土登听慕阿青这么说不甘落后的翻身下马,大踏步来到康成面前行礼,然后他拍了拍慕阿青咧着嘴笑道:“这才是我们的大将军咧,以后不管你说啥我都听!”土登指着自己的鼻尖。 随后那两名武将也加入他们的行列。 那些士兵们一个个直看得面面相觑,他们心里都有点发懵,本来族长大人是派他们来捉拿康成的,现在可好,领头捉人的大将军先是杀了韩大人,几名武将还纷纷要跟着犯人一起逃走,这让他们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其实,那天永庆同意赔偿终北人的时候,慕阿青就已经对这个大族长死心了,但那时候他还没做最后的决定,直到几个时辰前,蜿蜒永庆将他和几位武将召集到圆石殿,命令他们将康成抓起来,准备交给终北人,他才下定决心要离开黄旗堡。 听到命令后,土登同样惊得眼球差点掉出来,出了圆石殿后,他情绪激动的对慕阿青说,“这算什么事啊,怎么能熊到这个份儿!要抓公子你们去,让我去抓人休想!”土登真急眼了,要不是韩发在,他直接就破口大骂了。 蜿蜒家族近两代人,总共就出了康成这么一个有血性的男人。在近一百年以来,在几位软弱无能的族长带领下,不仅族人受尽北贼的欺辱,而且蜿蜒河的领土面积也不停地缩小。 永庆和永福哥俩,更是出了名的胆小怕事,每一次面对敌对部落的挑衅,两人总是忍气吞声不敢还击,对于武将的质疑,他们总是把“和为贵”三个字挂在嘴边! 武将只信奉武力,他们觉得和平全是打出来的!即便不是依靠战争赢得,也绝不是靠祈求得来。 对于敌人的一再羞辱和侵犯,如果不能给予迎头痛击,只是一成不变的退缩和忍让,结果只能换来对方的变本加厉。这就是所谓的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 更为重要的是,这不仅是态度的问题,更关乎到尊严! 就好比一个人被人当众扇了耳光,无论对手多大体型,无论他长得多凶,你都应该鼓足勇气扇回去,即便你因此再挨两个耳光,打不得过是一码事,敢不敢打是另一码事。 显然,永庆哥俩始终想不通这个道理,对于终北人的挑衅,从来都是息事宁人的心理,总希望用自己的忍让来换取对方的尊重,他们永远也不明白,想赢得狼的尊重,必须让狼知道你的凶狠和尖牙,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所以,这些年来,蜿蜒河有骨气的将领一直有种屈辱感,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当族长的软弱可欺,整个部落自然被人轻视。 其实不仅是终北人轻蔑地将蜿蜒人称为羊族,就连乌拉人言辞中也时常流露轻薄。 后来,随着康成的成长,一下子让很多蜿蜒人看到了希望,这小子胆大包天,身上全然没有那哥俩的一点影子,惊喜之余,大伙都盼着康成快点长大,等康成接替大族长的位置,就是蜿蜒河扬眉吐气的时候。 没想到的是,前几天康成私自去速末屯营救蜿蜒仲实,随后就没了音讯,逃回来的士兵说公子已经被杀,这个消息不知道让多人蜿蜒人感到绝望,在他们看来,这不是康成死了,而是整个蜿蜒族的死亡。 之后康成出乎意料的死里逃生,重又点燃了他们的希望,正当他们高兴时,突然蜿蜒永庆竟要将康成绑了送回终北人,这下几名将领彻底不干了。 慕阿青领兵来捉康成的路上就开始盘算怎么办,跟着那两个软蛋肯定是没有前途了,康成是蜿蜒河正统的继承者,有一阵慕阿青甚至想让康成取代永庆,自立为族长,但只怕蜿蜒人传统的忠君思想对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反应激烈,后来慕阿青决定私自放走康成,自己也跟着一起走。 只要康成在,蜿蜒人就会拥护他,等那两个软蛋老死后,康成自然成为蜿蜒族名正言顺的大族长,到那时就好办了,而目前,首先要保证康成的安全。 眼前这一幕,让康成百感交集,他缓缓将剑收回鞘中,眼泪再次涌了出来,”在下谢谢几位将军厚爱,”康成双手抱拳回礼到,“但各位要想好了,现在本人无兵无权,更不知道该去何处安身,跟着在下,恐怕会毁了诸位的前程!“ “我无所谓!”土登扯着大嗓门喊道,“公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反正我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我也是,我也跟公子走,去哪儿都行,总比在这儿受窝囊气强!”另一武将答到。 慕阿青却微微一笑:“谁说没有去处,眼前就有一个好地方等着公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 臣服 当穿着兽皮的终北使者,骑着驯鹿一经出现在圣鸦城街头,就立刻引发了围观,这是圣鸦城的百姓头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终北人。 终北使者的来访,同样在圣鸦堡也引发震动。一开始那些身着华服的文武官员,看着穿兽皮的野蛮人,眼里无不是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但得知终北人此来是归顺臣服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放下了架子,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文武官员对大族长的钦佩,在瞬间便达到了一个新高度。这是北疆历任大族长都没能达成的壮举,能让剽悍的终北人主动前来圣鸦堡俯首称臣,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当然,也有人指出苏大人从中也起到了一定作用,但苏勒谦虚的表示和自己毫不相干,并罕见的将功劳都推到舒禄果身上,表示他并没做什么,主要托了大族长的洪福,这完全是大族长给百姓带来的福祉。 终北使者带来华美的貂皮和雪熊皮,还有三千北疆通用的金贝和上百只驯鹿作为礼物。 那个使者虽然自称文官,但却生着乌拉勇士般魁梧的身板,宽阔的脸膛上泛着油光,两眼中流露着在雪原生存所特有的坚韧,说起话来嗓音洪亮有穿透力,震得整个议事厅里都有嗡嗡的回声。 这让好多官员不禁在心底暗暗猜测,文官尚且如此,那真正的终北武将又会是什么模样。 在议事厅举行过北疆传统的接见仪式后,使者递交了终北族的归顺文书,文书表述得条理清晰,大意是说北疆人民本为一家,但终北人地处北极,常年与其他部落隔绝,过去多有不睦,主要原因是大家互相不了解,终北人同圣鸦堡也少有接触,所有导致大家对终北人有很多误会,现在新的头领黎冒东上任了,新头领立志要同各个部落搞好关系,愿意臣服于圣鸦堡,听从大族长的调遣,并愿意按照规定每年给圣鸦堡缴纳贡金。 当侍臣高声朗读完文书后,整个议事大厅都沸腾了,好多人难以抑制兴奋的心情,激动的喊起了“大族长万岁!”“圣鸦堡吉祥!” 一时间议事厅里欢呼声此起彼伏,气氛喜庆热烈,好像初春的惊雷唤醒了蛰伏的众生。 舒禄果坐在高处,俯视着台下的场面,心中十分享受,脸上却流露出一种不以为然的表情。 “北疆本为一家,”等人群平静下来后,他用沉稳的语调说,”希望北疆各个部落从今以后和睦相处,同修共好,加强交流,也希望你们的黎冒东首领有空能亲自来圣鸦城走一走”舒禄果对这种官方辞令驾轻就熟。 终北使者谦逊的在台下频频颔首,等舒禄果说完后,他从怀中又拿出一个信简交给殿前侍臣,“族长大人,这是黎冒东头领单独给您的信,算公事,也算私事!”说完,使者右手放在心口低首施礼。 众人都觉得新鲜,部落首领给大族长上书的情况倒是常见,但这头一回上书,分开上两份的情况还是头一回遇到,文武官员都好奇地看着舒禄果,他们不知道这封既算公事又算私事的信究竟是什么。 信封是红色的,舒禄果拆开信件,只读到一半,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拿着信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站在前排的官员看的十分清楚,可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个使者并不在意舒禄果的反应,片刻后再次施礼,并朗声说:“在下来圣鸦堡,带着黎冒东头领的十二分诚意,此行旨在增进两个民族间的了解,加强两个民族的相互联系,还望大族长答应头领的这个小小请求,这也是全体族人的意愿,相信大族长不会让我们失望!” 舒禄果的脸色已经涨成紫红色,他用信挡着自己的脸避免失态,只露出一双燃烧的眼睛瞪着使者。 那使者面带微笑继续说到:“如果舒禄格格嫁到速末屯,一定能够为整个北疆带来长久的和平,两个家族的联姻,同时也是一个美好时代的开端!” 原来这是封婚书,黎冒东向舒禄果点名要娶二格格舒禄倩为妻,并在信末尾写到:“终北人的五万驯鹿大军,已经做好接亲的准备,只待舒禄格格的到来,还望大族长成全。” 得知第二封信的内容后,四族长马佳泰的脸色也变了,刚刚的喜悦一扫而空,这段时间马家已经开始为公子张罗婚事了,本打算天气再暖和一点就把婚礼办了,想不到眼前突然横生这种意外,作为族长的他深知,儿子的这个情敌,实在不太好惹! 舒禄果拿着信始终没有放下,手也一直在颤抖,他反复斟酌着信尾的那句话,“五万驯鹿大军!这就是威胁!”舒禄果心里想。 “这个可恶的家伙!”但想到前几天黑水人突然出现的状况,舒禄果克制住自己,总不能让乌拉军队陷入腹背受敌的处境吧,如果不是这个非常时刻,舒禄果会毫不犹豫地当场拒绝。 “可这事究竟该怎么办呢?”一个阴影笼罩在舒禄果心头,他不敢想象女儿得知此事后的反应。 见舒禄果一直没说话,终北使者也有些莫名其妙,他不明白这有什么问题,按理来说这是个喜事啊,终北族讨老婆从来就没这么麻烦,看上直接抢回家成亲就行了,黎头这次打破常规,按乌拉人的风俗下了聘礼和婚书,已经算坏了终北人的风俗了。 “这件事,我们需要研究一下!”舒禄果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没有异常,“你暂且回驿馆等候消息。” 终北使者鞠了个躬后退了下去。 使者刚刚离开,议事厅却炸开了锅,好多人情绪激动,声称决不能将格格嫁给那个野兽,那样岂不毁了格格一生,还有人骂骂咧咧,声称这简直就是趁火打劫,而且,这次带来的金贝就不是他们的,应该是从蜿蜒部落那里抢的。 同时,也有人说应该答应这个要求,终北人历史上向谁低过头?现在却心甘情愿的来圣鸦堡称臣,这对圣鸦堡来说已经是莫大的荣耀,如果现在他们主动示好,而我们却连一个格格都舍不得,难免显得小气,绝对会因小失大,这样也会毁了这个良好的开端。 两个部落只有通过这种通婚联系在一起,方能建立更为长久稳固的同盟关系,可以预见,以后北方将再无战事,这对于整个北疆百姓来说也不啻于最大的福音。 面对众人的议论,几位族长表情各异,二族长平静得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三族长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四族长满脸沮丧和忧虑,只有他与大族长同呼吸共命运,五族长似乎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地东瞧西望,老萨满巴尔达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舒禄果脸色铁青地看了看众人,然后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只剩下一干人吵得热火朝天,见大族长走了,其他几位族长也跟着陆续离开,苏勒刚走到台下,立刻被几个官员围住。 “苏大人,您觉得该怎么办!”一个长着马脸的官员堵住苏勒的去路:“我觉得应该答应终北人!格格嫁过去,能给北疆带来和平,这样会少打好多仗,更能避免无数乌拉子弟战死沙场!” 苏勒没有回答,跟着他身后的委二爷搭了话,“这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咱们的二格格已经许配给四族长家的公子了,而且即将举行婚礼!” 苏勒听完笑笑点头,“是啊,二格格同四族长家的公子天生般配,这是半个北疆都知道的事,怎么好就此反悔呢!”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委赫永贵。 委二爷点头称赞,随后又有些为难地说:“可是,如果不答应还真有些说不过去,毕竟人家是带着诚意向咱称臣来了,要是连这么一个小要求都拒绝的话,恐怕真会影响以后的关系!” “唉,大族长也有他的难处!”苏勒叹了口气后,绕开人群往外走,委二爷紧随其后。 “这个决定换了谁也不好做,”苏勒说,“如果从大局考虑,我也觉得应该答应这桩亲事,毕竟这关乎到整个北疆的的未来!” “嗯,是这样,还是苏大人想的长远!”听话听音,对于苏勒的真实想法委二爷有所察觉。 “还有,情报显示黑水人正加紧操练军队,在西面交界的地方,这两个月已经发生了好多次小冲突,之前我们同黑水已经停战好几年了,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意思!”苏勒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委二爷,“我觉得这次好像有点不对劲儿,据说这两年月氏的战马全让黑水人私下买走了!” “是吗!”委二爷瞪大了眼睛,他从没听说过这个消息。 “当然了,唉!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前些日子,大族长刚刚下令将原来防守终北人的驻军调到红柳滩,那里黑水突然部署了上千骑兵,如果同终北人结了亲,北方就可以高枕无忧,我们能够全力对付黑水人,说不定到时候终北人还能帮上忙!” “噢,这么看还真是不能拒绝呢!”委二爷眉毛上挑。 “是啊,如果现在得罪终北人,一旦同黑水人开了战,我们”苏勒将两只手掌相对,比划了一下,然后重重合在一起,“将会是两面受敌的局面!” 委二爷频频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其实,之前关于终北人的传闻完全是谣言!”苏勒继续说,“阿希格回来说,终北人同我们一样,也是普通人,根不是象流传的那样吃生肉,听说他们那个头领相当的年轻有为,据称长相也不错咧!”说完苏勒大人呵呵的笑了。 委二爷不再说话,眯着眼睛合着节拍跟着苏勒一同笑,“原来媒人就在眼前啊!”委二爷终于想明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 秘密 塔克图堡的餐厅华美壮观,餐厅的四壁全部用松香黄大理石打造,地上铺着蜿蜒河上好的羊毛毯,乳白色的椭圆餐桌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让人看着心情舒畅。 在餐桌正上方,悬吊着一组结构繁复,却无比精美的铜镶银烛台,数十只黄白相间知更鸟形态各异地背着一根红蜡烛,将餐厅映照得灯火通明。 此刻,餐桌前只有舒禄果和委赫永贵两个人,偌大的餐厅显得空空荡荡。 聂嬷嬷借口身体不适已经连续两天没吃晚饭,老管家噶礼在有客人的情况下从来不上桌,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如此。注重尊卑之分,是老人众多的美德之一。 舒禄果此刻已经有些过量,面对满桌的美味没有一点胃口,他不停的自饮自酌,在他的右手边,放着几只空酒壶,在烛火的映照下闪耀着质感的银光。 这是委二爷第三次坐在塔克图堡餐厅,近半年来,他曾同其他官员来过两次,但今天舒禄果只邀请了他自己,这让他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大人!”委二爷小心翼翼地劝到,“您不能再喝了,要注意保重身体啊!” 舒禄果似乎没听见他的话,木讷的看着面前的一个餐盘,舒禄倩已经走两天了,但他只要一闭眼睛就能感受到女儿幽怨的眼神,还有她绝望的哀求,“不!我不去!我不要嫁给那个野兽!” 舒禄果酝酿了好几天,才将决定告诉女儿,聂嬷嬷听到消息后伤心得老泪纵横,九画吓得一言不发,转身跑回屋里关上门后放声大哭。 舒禄倩听到这个消息后更是如同五雷轰顶,愣在座位半晌无言,当时就在这张餐桌前。她已经选好了自己的新娘礼服,那是一套嫩绿色的旗袍,绿色代表着春天,代表着生机,代表着一个全新的开始。 这段时间她心情格外激动,因为黑水河的冰面已经开始发青,这说明,用不了多久,黑水河将会全面开化,等冰排跑完,北疆的春天就算正式来到了。 但舒禄果的这个消息却毁灭了一切,直接将她送进了地狱,本来眼下属于她的这个季节,刚刚绽放却已凋落。 黎冒东的大名她早有耳闻,不过她听到的不是这几个字,而是黎冒脓!据说,因为这家伙做尽了坏事,临近部落的人给他起了这个恰如其分的雅号。 “你要我嫁给那个野兽,还不如直接杀了我!”舒禄倩摆出一副宁死不从的架势。 舒禄果早就料到女儿的反应,但他没有选择,谁让他是大族长呢!“这是为了整个北疆的安宁!你嫁到终北族,可以带来部落的平安,拯救无数人的性命!这是一件很伟大的事!”舒禄果说这话时,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无耻。 “我不要伟大,我只要平平淡淡的生活!”舒禄倩立马反击,她哭着说,“别人死不死同我无关,凭什么要牺牲我去成全别人!” “说到底,你还不是为了保住你的大族长宝座!”这些话好像锥子一样,毫不留情的扎在舒禄果心上。 “是啊,人都是自私的!”舒禄果自言自语到。 反抗没有用,虽然疼爱女儿,但这关乎到北疆安危的大事,肯定任由不得女儿的意愿,“要怪只能怪你生在舒禄家吧!”他沉着脸色狠心说。 最终,九画陪着舒禄倩一同嫁到终北族,圣鸦堡举行了盛大的送亲仪式,冷金树派了一整队乌拉骑兵护送格格去终北。 “大族长的女儿出嫁,一定不能显得太寒酸了!”苏勒交代他说。 临行前,巴尔达要为她送上天神的祝福,结果舒禄倩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天神只会惩罚人,你什么时候见过它保佑人!”不过舒禄倩收下了额娘托巴尔达捎来的一对耳环,那是额娘带到神庙的唯一值钱的东西。 “我恨你们,恨你们所有人!”这是她面对哭成泪人的亲姐姐,在圣鸦城说的最后一句话。 送行的队伍中没见到四族长的身影,据说马毓荣知道这个消息后当场就发了疯,抽出宝剑要去找那个终北使者拼命,后来被马佳泰给锁在了屋子里,没想到,当天半夜这小子试图从窗户逃出去,结果一失足,当场摔死在楼下。 可听到这个消息后,舒禄倩却停止了哭闹,沉默了一整天后,她突然改变了态度,同意嫁给黎冒东,并要求马上动身。 爱情受挫折的女人基本都这样,要么永远不嫁,要么飞快嫁人。 当然,她根本也没办法抗争,为了防止意外,舒禄果派了十几名丫鬟侍女,寸步不离的日夜守护着她。 “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你说我这个大族长当得还有什么意思?”舒禄果突然伤心地说,他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抓着银壶,眼神迷离地看着对面的委赫永贵。 “也不能这么说,大人!”委二爷一脸谄媚,“您这都是为了北疆人民作出的巨大牺牲!我相信北疆人民会永世铭记!” “呸!”舒禄果扭头狠狠啐了一口,“去他妈的牺牲,去他妈的铭记!” 委二爷吓了一跳,他头一次见到大族长吐脏字,在他印象中舒禄果始终礼貌稳重,像这样骂人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他只好用一个尴尬的笑脸来回应对方。 “全他妈是卑鄙小人!包括我自己!”说到这舒禄果咬牙切齿地骂到,“都是凶手,早晚有一天我要杀光他们,一个都不剩!” 委赫永贵不知道舒禄果所说的他们里面包不包括自己,看着大族长他没再说话,有时候倾听比附和更重要。 近半年来,委二爷突然感觉大族长比以往更加器重自己,他知道这是二族长苏勒的原因,现在谁都能看出来苏勒处心积虑地挑战舒禄果的地位,自己同其他官员一样,无非是双方争取的旗子,如果自己运作的好,便可以左右逢源,分别从两位族长口袋里捞取好处,但若是操作失误,则会死得很惨。 但委二爷胸有成竹,他喜欢这种游戏,甚至他自命不凡地认为,自己生来就具备玩这种游戏的天赋,其实人生本来就是一场场游戏所构成,对于他这种善于摆弄权术之人,每一天都乐在其中。 处在两强相争的夹缝中,最重要的是,你不能明显表现出来同其中一方过于亲近,而是要让双方都觉得你倾向他,这才能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当然,这涉及到一个高超的手段问题。 这半年来,周旋于北疆头号和二号人物中间,委二爷显得游刃有余,从表面上看,他既没有投靠大族长,同样也和苏勒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让双方都频频对他释放善意。 用委二爷自己的话来说,女人在身上只剩下最后一丝遮羞布的时候,才最具诱惑力,而不是脱得一丝不挂。 舒禄果连干了几杯酒后,见委二爷一直不说话,便停下来看着他,“要是换了你,你会怎么做?”他问到。 这个问题让委二爷觉得很意外,他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支支吾吾地说:“大人,您忘了,我没有儿女!” “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有,如果你是大族长你会怎么做!”舒禄果耐心的又问一遍。 “这个,我,我应该也会做很大人一样的决定把!” “呵呵,不用骗我,我知道你的想法!”舒禄果抓起酒壶,却发现已经空了,他回头喊了一声,仆人匆忙中重新倒满酒。“你们都会顺情说好话!”舒禄果一边倒酒一边说。 “谁不想保护自己的家人?”他问,“谁不想自己的儿女幸福?你看看我,唯一的儿子丧生狼口,大女婿成了残废,就剩下一个小女儿,结果让我亲手送给一个野兽!” “大人,听苏勒大人说黎冒东首领并不是传说的那样!听人说他长得” “不许在我面前提苏大人!”舒禄果一声断喝,吓得委二爷赶紧咽下已到嘴边的话,其实这是他故意提二族长。 “有一天我要是同苏大人打起来,你站在谁那边?“舒禄果停顿了一会然后问委二爷。 “大人,您同苏大人都是北疆的杰出领袖,我永远拥护你俩!” “你放屁,我是问我俩要是打起来你向着谁?少他妈给我打官腔!”舒禄果火了,“就告诉我你向着他,还是向着我,只能选择一个!” “我向着您!”委赫永贵自己也不知道这是真心话,还是谎言,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撒谎的最高境界吧。 舒禄果听后拍着掌大笑起来,:“好,我记得你今天说的话了,你不要食言!食言可是要遭天神报应的!” “你知不知道,我们祈求天神保佑的时候不一定管用,可是诅咒却从来都灵验!”舒禄果似乎想起了什么,阴森森地说到。 “据说我的玛法当年曾许愿,希望天神保佑舒禄家族兴旺,子孙昌盛,可一直没能如愿,这让玛法十分失望。有一次他喝醉酒了,失手打翻了天神灵位,还说了一些冒犯的话,结果报应随后而至。从我的阿玛这代就开始,舒禄家族不但没有人丁兴旺,反而还越来越少,现在到我这“舒禄果说到这不停下了,然后他冲委二爷举了举杯,“喝!”他命令到,随后一口干了自己杯子里的酒。 “希望天神保佑!”舒禄果喝完举了举空杯,“天神保佑我们,可谁来保佑天神?” “看来是真喝多了!”委二爷心想。 “你说说,谁来保护天神?”今晚舒禄果的问题,每一个都让委二爷感觉心惊肉跳,都说伴君如伴虎,看来这话一点都不假。 “大人,万能的天神永远神泽北疆!你我皆沐浴在圣光之下!”委二爷有着虔诚的信仰。 “哼!圣光!”舒禄果看着委二爷,像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有时候,天神也要依靠我们来保护啊!”他从嘴角挤出一个轻蔑的笑。 委赫永贵不知道大族长说的什么意思,自己主动喝了一口酒掩饰,麦酒苦辣中透着一丝香甜,这是人间最美妙的味道,像极了眼下多彩的生活。 “到底是我们在保护三足乌,还是三足乌在保护我们?” 委二爷终于知道了大族长先前话的含义,“当然是圣鸦神保护我们了!”他如实回答到。 “那我们的圣山守卫团是用来干嘛的?”舒禄果似乎早有不满。 “圣鸦神!圣鸦神!唉!当年曾救过北疆确实不假,但这么多年来还不是一直都受我们的保护!都说它能预知未来,但却从来没给过我任何提示,哪怕是一次!”说到这舒禄果有些酸楚,“而且,每年到那一天,它还不是像刚出壳的小鸟一样脆弱,要人爱护?” 前半段委二爷知道原因,但对最后一段话他却不明白什么意思,便一言不发地看着舒禄果。 见委二爷一脸的疑惑,舒禄果嘿嘿笑到:“我说的是真的啊,在它被射落的那天。要真是神它就不会被射落了!” 这些话吓得委二爷胆颤心惊,这是除了大族长之外没人知道的秘密,见舒禄果又要倒酒,他连忙站起身,走过去按住对方的酒壶,“大人,您不能再喝了,身体重要啊!” 舒禄果一听有些恼火,他边使劲挣脱委二爷的手,嘴里边嘟囔道:“我没醉,这才喝多点儿啊!” 结果用力过猛,酒壶一下子脱手而出,“咣当”一声摔在地上,顿时金黄色的酒液四散飞溅,在烛光下宛若绽开的一团绚丽迷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 复仇 “绝对是乌拉人干的!”本哈图言之凿凿的对布赫里里说。 “而且,我听说圣鸦城内也发生多起同样的事!就算陆家林子的事不是圣鸦堡指使人做的,也是乌拉人私下干的,反正这事同乌拉人脱不了关系!” 陆家林子是黑水西北部的一个小村庄,最近一个月,村庄接连发生少女失踪案。 接到报告后,布赫里里派本哈图前去调查,但却一直没能发现任何线索。 更为讽刺的是,就在本哈图去调查的那阵子,附近的村落也先后发生同样的事。 这在黑水族内部引发轩然大波,一时间搞得人人自危,好多家有女儿的黑水父母每天提心吊胆,对自己的孩子严加看管,甚至连孩子在外面玩的权利都给剥夺了。 经过梳理后发现,这些失踪案似乎并没有规律可循,发生地也完全是东一下,西一下,让人无从预防,唯一的规律的是失踪人员全是未成年少女。 布赫里里心里清楚此事并非乌拉人所为,但他并不在乎是谁做的,他只是觉得这倒不失为掌控族人情绪的一个好机会,恐惧与仇恨能让人变得盲从,而掌控对方的情绪,能更大程度让对方按你的想法行事。 其实前段时间,黑水就差点同乌拉人开战。 当时得知终北人突然同蜿蜒部落发生全面冲突后,布赫里里暗暗窃喜,以为机会来了。 布赫里里认为,只要乌拉人从中干预,一定会导致同终北人的冲突,就像上次一样,遗憾的是上次自己没抓住机会,这次他决定不再错过,如果乌拉人再度同终北人打起来,自己可以拉拢蜿蜒人,或者终北人,然后趁机进攻乌拉部落! 可没想到蜿蜒人根本不堪一击,短短几天内便被终北人灭了族,而乌拉人却始终完全无动于衷,这让他不得不谨慎行事,直到这两天重新制定好新计划。 布赫花喇早就按耐不住了,“管他那么多呢,开打再说!”布赫花喇看着康成,“花脸,你跟我打头阵!”康成冷冷的点了点头。 康成同慕阿青那天离开蜿蜒河后,直接带领部下投奔到黑水部落,因为经过缜密分析,慕阿青认为只有黑水是最佳去处,一是黑水紧邻蜿蜒河,再有就是黑水族几度想与蜿蜒河联盟。 得知来人是蜿蜒河的少主人后,布赫里里喜出望外,这不啻于上天送来的大礼,他视为恨神显灵。 布赫里里立刻将康成待为座上宾,不仅为他新建了气派的住所,而且跟随康成来的其他人马也均有封赏。 花喇对此有些不服气,身为大族长的弟弟,他从没有享受过这种特别对待,几天前还因为一个女人受到责罚,而这个前来逃难的蜿蜒丑八怪却受到如此礼遇,让他心生醋意,虽然他不敢公开质疑大族长的安排,但对待康成却处处流露着轻视。 “我叫花喇,你叫花脸得了!”他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康成脸上的疤痕。 康成对此没有反应,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得不处处忍让,此刻他心中想的只有报仇雪恨,在黑水安顿下来后,康成始终关注着蜿蜒河的动向,时刻分析着每一条有价值的信息,同时也思索着如何实现自己的计划。 “就目前情况看,如果想要打败终北人,只有借助黑水的力量。”慕阿青分析到。 前段时间,黎冒东派蛤蛄琭率领驯鹿大军,大举进攻蜿蜒河。因为黎冒东想要为新娶的婆娘送一份特别的礼物,虽然,那个婆娘在洞房花烛夜时险些要了他的命,但越是这样黎冒东越是喜欢。 黎冒东没料到舒禄倩会那么凶悍,刚见到舒禄倩和九画的时候,他只觉得眼前一亮,舒禄倩的大家闺秀气质,九画的机灵秀气,都是终北女人身上所难见到的。 就像一个人每天总是面对重复的菜谱,虽然都是大鱼大肉,但时间久了难免会生腻。有一天突然换上一批时令蔬菜,无论从色彩还是气味,都足以让人感觉耳目一新。 以往的终北女人见到黎冒东,基本上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舒禄格格是头一个不怕他的人,而且也是第一个敢对他动刀子的女人。 洞房当晚,喝醉酒的的黎冒东,想霸王硬上弓时被舒禄倩用私藏的匕首刺伤,可他不但没生气,反而破天荒地决定不强迫舒禄倩。他打算静待舒禄倩心甘情愿的接受自己,这对他来说是个巨大的挑战,也是他从没有接触过的新课题。 于是黎冒东向文官请教,怎样才能赢得乌拉女人的芳心。那文官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来,后来见黎冒东沉下脸色,文官情急之下,想起书上说的美女都喜欢英雄,就胡乱搪塞一通,并借题发挥说:“女人都喜欢一些不平常的礼物。还有,乌拉人好像不住地窨子。” 黎冒东听后哈哈大笑,“正好,那我就把草原和圆石殿当做礼物吧!”随后他一声令下,终北的驯鹿大军便气势汹汹杀向蜿蜒河。 康成和慕阿青的出走,直接导致了蜿蜒人军心大乱,有好多蜿蜒将领听到消息后,纷纷出走,一路追随康成到黑水部落,这是所有人都没料到的。 结果两军交兵,蜿蜒骑兵在驯鹿大军面前一触即溃,连一次像样的反击都没发动过,黎冒东几乎直接兵临黄旗堡城下,仗着黄旗堡城墙坚固,暂时将驯鹿军团挡在城外。 但蜿蜒士兵的心理防线早已经崩溃,城墙上的守军毫无士气,好多人准备着只要终北人强攻就投降,但又听说终北人残暴不已,俘虏照杀无误,大伙都感觉左右为难。 永庆站在城头,看着城下望不到边的驯鹿军团,额头直冒冷汗,再看看城头面带惊慌的士兵,感觉这仗肯定是没法再打下去了。 哥俩再一次召集文武官员商讨对策,但圆石殿再也没有以往争论不休的场面,强硬的武将战死的战死,逃亡的逃亡,剩下的都盘算着怎么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所以,当常效茗提议打开城门投降时,竟然没有一个人反对。 但常效茗还是失算了,他怎么也想不到,黎冒东进入圆石殿后,连椅子都没有坐热,就下令将他推出去砍头。 “出卖主人的叛徒,是终北人所最瞧不起的!” 永庆和永福兄弟二人,在黎冒东进城前点燃了奉先殿,烧光了所有列祖列宗的牌位,然后哥俩来到后花园里,用一根绳子吊死在同一颗树上,上吊的先后顺序是哥俩的最后一次协商。 有勇气自杀,却没有勇气同敌人抗争,这大概是天下最懦弱的男人了吧! 临死前哥俩抱在一起放声大哭,“求天神保佑,下辈子千万别再安排我俩做族长了!”永庆泪如雨下。 “人生在世,不过是几十年光景,只要活得开心快乐就好,哪怕是当一个樵夫,或者当个羊倌都行,就是不要再坐那个位置!” 确实,这世上有些荣耀,对有的人来说是享受,而对另一些人来说却是煎熬。 得知黎冒东占领黄旗堡的消息后,赫侗也公然出兵,迅速占领了蜿蜒部落东南方向的大部分牧场,等于同终北人瓜分了蜿蜒河的领土。 开始那些牧场领主以为乌拉人是来帮忙的,所以赫侗的占领几乎是兵不血刃,得手后,赫侗派手下将所有蜿蜒领主毫不留情的处死。 黎冒东对此无可奈何,现在他是乌拉人的霍其珲,而且,暗地里,他同苏勒大人还是盟友关系。 康成听到消息后,没流一滴眼泪,他早就预见了这种结局,阿玛死了,他顺理成章地成为蜿蜒人新任族长,虽然这一切来得这么不合时宜! “如果族长打算攻打终北族,我愿意打头阵。”康成对布赫里里说。 布赫里里有自己的计划,首先,黑水人绝不会为外人同终北人开战。康成不过是黑水的一颗棋子,棋子怎么走当然是自己说了算。 他先把花喇派到红柳滩镇守,在那里已经聚集了几千人马,红柳滩是蜿蜒c黑水和乌拉的三方交界处,位置十分重要。 虽说从西山牧场能直达黑水主寨,但横亘其间的山峦让大兵团无法通过,西山自南向北在红柳滩到了尽头,那里是乌拉族通往黑水最近的一个入口,所以守住红柳滩对于黑水的安全至关重要。 布赫里里打算让康成用自己的身份进攻终北人,收复失地,这样自己既没同乌拉人撕破脸,又能达到削弱对方的目的,因为现在很明显终北人同乌拉人是一家。 让康成去打终北人,不仅能掩人耳目,而且还名正言顺,等到合适的时机,自己再对乌拉人宣战。 花喇走后,布赫里里单独召见了康成,一番寒暄后他说:“对于公子家族之事,我深表悲痛!”打官腔是所有头领的必备技能,“公子对黑水的器重,本人深感欣慰,本想直接出兵替公子报仇雪恨,但转念一想,杀父仇公子亲手去报更为妥当,这样方能告慰亡者在天之灵,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康成何等聪明,早就听出对方的意思,他不在乎被利用,只要能手刃仇人,怎么做都行,“族长大人无需客气,”他用同样的口气回到,“我本是落难之人,承蒙族长收留,已经感激不尽,报仇之事全听族长安排,只要族长下令,本人及属下,必将拼死向前,定不负族长厚望,亦能完成复仇之大义。” 文绉绉地说完客套话后,两人相视大笑。 布赫里里当即调拨一千骑兵给康成统领,所有人马都换上蜿蜒士兵的号衣,同时还派了几名黑水将领协同作战。 加上先前康成带来的人马,以及随后投奔过来的族人,转眼间康成便拥有了一支将近两千人的队伍! 康成选定的目标是韩乡牧场,韩乡是蜿蜒人西南最大一块领地,与黑水的陆家林子隔河相望,被终北人占领后,许多幸存的蜿蜒人渡河跑到黑水的领地避难,此次前去,自己的队伍必将会再度壮大。 情报显示,驻扎在韩乡的终北将领叫丘力居,听到这个名字,康成想起速末屯那次宴会,想起对他羞辱最狠的那个络腮胡子,当时他让康成记住他那张脸,以及他的名字“丘力居”,以免将来报仇的时候认错人。 “即便化成灰我都认得出那张脸!”得到情报康成十分激动。 终北人没料到对面黑水的领地竟然会杀出一支蜿蜒骑兵,一下被打得措手不及,见到夙世的仇人,蜿蜒将士全都不要命地往前冲,好像公牛见到红布发了疯。 “为蜿蜒河报仇!” “为大族长报仇!” “为白旗屯报仇!” 喊杀声响彻云霄,所谓哀兵必胜,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虽然终北人生性彪悍,但毕竟力量相差太悬殊,战场上一个终北人面对数个对手的场面比比皆是。 半天的战斗,八百终北人全部战死,蜿蜒人对终北俘虏毫不手软,全部就地杀死,这个民族已经压抑得太久了,一朝得到机会释放,便表现出骇人的疯狂。 丘力居被活捉后押到康成面前,看到康成他有些惊讶,满脸的伤疤让他想起康成的身份,他吐了口满嘴的污血,强颜欢笑到:“我当是谁呢!这不是羊蛋脸大人吗?” 康成并不生气,反而和颜悦色的地说:“哦,大人的记性倒是很好啊,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吧!”话刚说完,他抓住丘力居头顶的鼠尾辫,在手上绕了几圈,然后猛然用力,随着丘力居撕心裂肺的哭嚎,他将那个辫子硬生生给薅了下来。 “死真不是最坏的结果!”康成想起黎冒东的话,随后命人将丘力居的衣服剥光,砍掉砍他的双手和鼻子,外带一只耳朵,“回去告诉咱们的黎头,下一次,我会亲手薅下他头上那根猪尾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 交战 康成断定终北人一定会报复,对丘力居的羞辱,无异于直接打黎冒东的脸,比直接杀死他带来的挑衅意味还要浓,他甚至可以想象,黎冒东发怒的样子。 所以,在放走丘力居的第二天,康成立刻派出巡逻兵,密切注视对方的动向,他打算亲自率军,打一次伏击战。 虽然此时,康成手里的兵力还不算太多,但在自己的土地上作战,蜿蜒人占有绝对优势。 他们熟悉这片土地的每一处山林,知道该将人马埋伏在什么地方,知道在哪里围堵敌人最容易成功,甚至知道哪条路撤退最安全,这些都是终北人所不具备的。 而且,经过上次的莽撞营救,如今的康成也成熟了很多。 韩乡一战之后,虽然蜿蜒人也伤亡近三百兄弟,但却让更多的同胞知道了他们的存在,每天都有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加入队伍。 跟随康成,他们找到了强烈的归属感,而刚刚取得的胜利,更是让他们看到蜿蜒族复兴的希望。 通过这一仗,康成迅速在族人中树立起威望,那些原本就看好他的蜿蜒将领更加拥护他,不少人暗下决心,永远追随少主人,誓杀北贼收复失地,为老族长报仇。 土登提议让康举行正式的大族长加冕仪式,但被康成拒绝了,“这个仪式,我一定要在圆石殿里举行!在没从北贼手里收回失地之前,这件事免谈。” 虽然被康成婉言拒绝,但土登心里却特别高兴,其他将士也受到巨大鼓舞,军队士气空前高涨,士兵更是信心百倍。 清河在韩乡牧场的正北面,中间隔着连绵群山,一条狭窄的山间谷地,成为连接两个牧场的唯一通道。清河规模同韩乡大致相当,它的北面,是一片无法逾越的陡峭的山崖,山那边就是六道湾牧场。 清河东边是一片牧场群,这些山间盆地彼此靠谷地相连,依次向北方延展,直到林木线,水草丰盛的季节,如同一串巨型的翡翠项链,遗落在北疆的崇山峻岭中。 原本这些牧场都是蜿蜒的领地,如今,靠西侧的已经被终北人占领,而东边的则归了乌拉人。 赫侗杀死相柳后,一直在六道湾牧场留有驻军,虽没被终北人占领,但目前业已成为一座孤岛。 康成打算一路北上夺取六道湾,因为那里是蜿蜒人的发祥地,而且,赫侗在牧场囤积了大的军用物资,这是他的队伍目前所急需的。 当年蜿蜒的祖先就是从那里发的迹,康成决定让历史重演。 ———————————————— 丘力居被送到黄旗堡后,已经奄奄一息,康成没有拔掉他的舌头,让他能够完整汇报韩乡发生的事情。 果然,黎冒东气得当场掀翻酒桌,随后组织人马为丘力居报仇。 一开始,黎冒东本想亲自带兵前去征讨,但被谋臣给劝阻了,刚刚占领的黄旗堡并不算稳定,黎冒东要是走了,其他人可能镇不住局面。 因为终北族的领主们互相不服气,只有黎冒东在他们眼里算是真正的头领,若是黎冒东走了,他们绝对会大打出手。 虽然刚刚取得的胜利,让终北人感到欢欣鼓舞,但同时也暴露出诸多的不足。 首先,他们所占领的蜿蜒人领地面积过大,终北人不得不分散兵力驻守,而地形他们并不熟悉,置身于陌生的环境,对于他们来说处处都隐藏危机,因为四周都是充满敌意的蜿蜒人。 黄旗堡虽然已被拿下,但还有几处强硬的牧场主不肯投降,至今仍在负隅顽抗,而驯鹿大军适合冲锋作战c两军对垒,但攻城战就显得有些外行,当时要不是蜿蜒永庆吓破了胆,能不能攻下黄旗堡其实还真不好说。 而那些牧场主在城堡里囤积了足够的粮食,坚守个一年半载都没什么问题,但散漫惯了的终北士兵能坚守多久却是个未知数,他们从来只擅长短平快。 黎冒东也深深感到,一下子占领这么大面积土地,自己统治起来明显力不从心。 把肉吃进嘴里只能算暂时取胜,只有消化吸收后,才算是真正的胜利。 终北人原来就没有正规的国家制度,更像是一群兄弟聚在一起做事,利益分配全靠兄弟义气感觉。 可如今大家出来打劫,一不小心做了个大的,可谁都没有心理准备,在这种巨大的胜利面前,一下子全都惊呆了,好像一个穷光蛋,突然捡到了一块巨大的狗头金,脑袋里猛然间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等回过味来,一些小头头开始抢占地盘,盘算着自己的利益,很快,有些人因为利益发生内讧,本来他们就是强盗出身,抢外族的与抢自己人的,他们觉得没什么区别,这是习性。 最近几天,已经发生好几起因为抢占同一块牧场而火拼的事,这让黎冒东非常头疼。 纪律,是终北人的致命伤,这种伤是胎里带的,无法治愈,唯有浴火重生。 而且,黎冒东的新婆娘明显对这个礼物并不满意,他本来满心欢喜的将舒禄倩接到黄旗堡,但对方到现在连一句话都没和他说过,让他无计可施,看来女人的心思还真是难懂。 他甚至觉得,对付眼前这个女人,比应对敌人的千军万马来的还要费劲些。 康成的反击让他吃了一大惊,也让黎冒东开始重视起这个昔日的俘虏来,看来这小子绝非等闲之辈,起码比他那个窝囊老子强多了。 黎冒东派手下大将泄归泥和乌延去收复韩乡,为丘力居报仇。 这两个人跟随黎冒东多年,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 泄归泥生的五尺多高,属于真正的膀大腰圆体格,腰间挂着两把弯刀,一身厚实的熊皮战衣,上身覆满黑色瘊子甲,和他漆黑的面皮难分彼此。 泄归泥脸上长着黑毛,如果那双大眼珠子一动不动,常常让人误以为他那个大脑袋是一块树立起的磨盘,所以,泄归泥又被终北人称为石面人。 乌延没有泄归泥高,但让人感觉面相比泄归泥阴险,一张长脸上,白里透着青光,好像营养不良。 乌延的下巴歪向一侧,让人感觉他总在生气。实际上乌延喜欢笑,但是那种冷笑或者狞笑,熟悉乌延的人都知道,只要乌延一咧嘴开笑,下一刻就要抽刀子捅人了。 两人领兵先赶到清河牧场,占领清河的终北人是呼厨泉,呼厨泉又拨给泄归泥几百人马,“我在清河备好酒席,恭候二位凯旋而归!他有自己的算盘。 呼厨泉打算享渔翁之利,前几日,他刚刚消灭清河的蜿蜒人站住脚,丘力居就惨不忍睹的跑来求救。 听丘力居哭诉完,呼厨泉倒吸了一口凉气,康成他见过,在他印象里,康成是个腐臭未干的孩子,他甚至觉得自己随便吼一嗓子就能将他吓破胆。 但见识过康成的手段后,他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小娃娃。 他派人将丘力居送往黄旗堡后,静观黎头儿的安排,当得知黎头儿并没亲自前来后,呼厨泉有些失望,“难道黎头要学原来羊族的头领吗?”呼厨泉心里想。 终北人一直都在平原作战,习惯了一望无际,没有遮拦的战场。但这里是山地,雪原那套战法在这里并不奏效。 但泄归泥对此却不以为然,刚刚取得的胜利来的太容易了,蜿蜒人的形象已经在他心里定了格,他觉得黎冒东派他同乌延两个人来有些小题大做。 泄归泥甚至连派哨兵先行侦察一下前方都认为多余,便同乌延领兵直接杀向韩乡牧场。队伍更是杂乱无序,根本没有遵循骑兵在前c步兵灾后,盾牌手在外围c长矛兵在四周,弓箭手在中间的战时行军标准。 所以,这注定将成为他这辈子最惨痛的记忆。 康成率领人马埋伏在山谷最狭窄的路段,这样的地形让敌人被迫将队伍拉长变细,康成领一队人马在左,慕阿青领人马在右侧,土登奉命迎头攻击,木仁同黑水的拓步将军负责堵住敌人的退路。 泄归泥的队伍于中午时分进入了包围圈,蜿蜒弓箭手首先发动攻击。 泄归泥的队伍一下子就被打乱了,等盾牌手好不容易排开队型,在队伍外面竖起屏障,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死伤的终北人。 见盾牌手筑起盾墙,土登率领骑兵冲了上去,康成和慕阿青也跟着发起进攻。 一时间山谷中,马嘶鹿鸣,喊杀声四起,刀剑相击的清脆声不绝于耳。 几波冲击后,蜿蜒骑兵成功瓦解了对方的盾墙,随后将终北人的队伍冲散,截为两段。同时也有许多蜿蜒骑兵中箭落马。 一开始,当喊杀声四下响起的时候,泄归泥根本没当回事,他对身旁的将领笑着露出一嘴白牙,“瞧,羊群向狼群发起冲锋了!” 那名将领听后哈哈大笑起来,“那么我们就开始围猎山羊吧!” 结果一交手,泄归泥才发现自己错了,这那他妈是羊啊,就算是羊,也是疯羊,这些羊头上顶着的绝不是羊角,而是两把尖刀,甚至比狼更为凶狠。 也是的,如果不疯,羊怎敢攻击狼群! 兵对兵,将对将,土登直奔泄归泥。土登虽然没有泄归泥魁梧,但他的武艺在却与对方不相上下。 一个骑马,一个骑鹿,一个双手弯刀,一个手持长枪,两个人在队伍前打得难分难解。 乌延殿后,走在队伍的最后边,正好与从后面包抄上来的木仁交了手。 乌延怪叫着冲向木仁,这是终北人一贯作风,以往猎羊时遇到反抗他总这么干,有时候光凭这招就能吓住对手。 可没想到今天,他刚开口叫了一声,结果木仁大嘴一张,好比当头响起一声炸雷,把他活生生给憋了回去。 羊如果发出怒吼,更能撼动天地。 乌延使刀,木仁用剑,刀来剑往,两人不分上下,可刚打了几个回合,拓步不请自来加入战斗。 他可不管什么二打一不光彩,黑水人从来不讲究什么规则,既然已经兵戎相见,就不要来那些虚伪的东西,杀死对方才是唯一真理,无论用什么方法。 在两人的夹攻下,乌延有些力不从心,刀法也渐渐凌乱,他偷眼看了下周围,结果悲观的发现,他的人几乎都是这种状况。 两个蜿蜒士兵攻击一个终北士兵,两个蜿蜒将领同一个终北将领对打,自己还算好的了,远处泄归泥正被三个人团团围住,现在只有招架之力。 乌延开始害怕,这是他从没有过的感觉,要命的是,在这节骨眼上他竟匪夷所思地想,以前被他劫杀的蜿蜒百姓是否也是这种感觉。 结果一分心,被木仁一剑斩断了手臂,拓步的长枪随后而至,刺进他的胸膛,枪尖从后背透出。 康成几乎将所有人马都带来了,头几仗是关键,必须赢,这样才能提升族人士气。 所以,蜿蜒人不仅是在士气上压倒对方,在人数上更是占了绝对优势,而且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可谓占全了天时地利人和。 不过终北人也非等闲之辈,面对蜿蜒人的层层包围,他们像受了伤的猛兽一般,迸发出强烈的求生,弓箭手纷纷开弓放箭射向蜿蜒人的长矛兵,使弯刀的士兵专挑用短兵器的蜿蜒兵攻击,给蜿蜒人造成很大的伤亡。 但双方的兵力毕竟悬殊太大,渐渐让战事呈现一边倒的迹象,泄归泥感觉大势已去,抽个破绽撇开对手驱鹿逃跑,挡在他前面的士兵,纷纷被他劈翻在地,甚至连自己人他也照劈不误。 同驯鹿相比,马的耐力还是差了一点,土登几乎将马鞭抽断了也没撵上泄归泥,只好远远望着他背上插着几只雕翎箭,带领几百残兵败将飞也似地逃走了,比刚刚蜿蜒人的进攻还疯狂。 这是康成出兵复仇以来的第二仗,也是第二场胜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 转机 收复清河牧场时,慕阿青想出一条妙计,他让蜿蜒兵穿上缴获的终北人衣服,腰挎弯刀,骑上俘获的驯鹿,趁夜色掩护先解决了牧场岗哨,蜿蜒大兵随后而至,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牧场。 康成率兵闯进中军帐时,呼厨泉正焦急等着黎冒东的救兵,见康成进帐呼厨泉大惊,刚跳起来拔出弯刀,就被木仁一箭穿胸,死在康成的脚下。 唯一的一场正面遭遇战,是在收复第三个牧场蜚克图的路上,几个终北将军率领人马,在黎冒东的指示下正去驰援蜚克图,结果半路发现蜿蜒人的前哨,便顺势尾随哨兵而来。 当看到探路哨兵远远发出警报时,已经来不及躲避了,康成的三千人马同人数相同的终北驯鹿大军在山谷迎头碰上,当下一场恶战,双方都死伤惨重,这场战役中,康成第一次负伤。 这样的正面冲锋,一下将驯鹿兵团的优势发挥出来,蜿蜒骑兵一度被终北人打得溃不成军,驯鹿不仅奔跑速度和耐力强过普通战马,而且,终北人在驯鹿角上帮上匕首,许多马匹直接被驯鹿豁得皮开肉绽而亡。 可没想到的是,终北人却错估了蜚克图牧场的严峻形式,他们本打算想消灭眼前的敌人再回兵救蜚克图,结果在蜿蜒人快招架不住的时候,蜚克图牧场主率领人马从后面杀了出来,前后夹击扭转了战局,这算是康成的一次险胜。 这一仗,让蜿蜒人真正见识了驯鹿军团的威力,随后,康成的人马在蜚克图修整了几日,趁机大量制造雕翎箭和长矛,这两样兵器是对付驯鹿军团的最好武器,一个远攻,一个近防,几次演练,效果斐然。 乌峪尔牧场收复的较为轻松,因为乌峪尔的牧场主始终坚守在城堡里同北贼对抗,结果康成人马打来,里应外合,一下将终北人击溃。 第五个白石牧场规模很小,所以终北占领军也少,康成的人马没遇到太激烈的抵抗就已结束战斗。 安车骨牧场位于六道湾唯一的出口处,是六道湾的门户,安车骨再往北,穿过两个较大的牧场后就是黄旗堡。 在安车骨牧场,康成再次遭遇了顽强的抵抗,但前些天准备的弓箭和长矛此时发挥了作用,所以,本次战斗虽然比那次遭遇战还要激烈,但蜿蜒人的伤亡却比上次小得多。 连续六场胜利,收复六个牧场,蜿蜒军队威名大震,引来越来越多的族人投奔。 收复安车骨后,康成将大队人马就地驻扎,然后率领一千铁骑直奔六道湾,康成打算同六道湾的乌拉人谈判,安车骨与六道湾骑马只需几个时辰便可到达,如果在六道湾谈判不成,安车骨的大部队很快就能赶到,但康成相信,乌拉人不至于蠢到在六道湾同他开战的地步。 六道湾是收复西线牧场的重中之重,同时也是康成心中志在必得的地方。 表面上,乌拉人并没同蜿蜒人撕破脸皮,他们所占领的蜿蜒牧场,也是只说代为看护。 所以,康成一路打来,只收复了终北人占领的牧场,并没有进攻乌拉人,既然是看护,那就暂时先让他们看护一段时间,总不能同时向两个部落宣战吧,那样未免太不明智。 只是几个月的功夫,六道湾牧场口已赫然耸立起一道规模宏大的工事,远远望去,仿佛一道沉闷的阴影,将整个牧场同外界隔绝,康成将人马驻扎在工事不远处,派人将拜谒送了进去。 驻守六道湾的阿布力是苏勒的亲信,强将手下无弱兵,正值壮年的阿布力,面对康成显得格外沉稳老成。 对于康成归还牧场的要求,阿布力表现得不卑不亢,“在下只是个当差的,大人您也知道,我们并无权做任何决定。”他客气的回复康成说。 随后,他表示会派人去圣鸦堡请示,所有的决定只能听从大族长的安排,我们只是按令行事。说完当着康成的面写好书信,并立即派人送往圣鸦堡。 这样的态度让康成几乎无话可说,虽然明知这就是高明的推辞手段,但康成也只能客气的向对方道谢,声称在工事门外等候圣鸦堡的回复。 这一等就是十几天,就在康成不想继续再等下去,决定发动强攻的时候,阿布力突然敞开大门,将康成迎进牧场,随后,他率领乌拉骑兵全部撤离,甚至连好多辎重物资也没有带走,让康成感觉莫名其妙。 直到两天后,韩乡牧场传回情报说,布赫花喇已在红柳滩同乌拉人开了战! 原来得到康成接连取胜的消息后,可把花喇羡慕坏了,同时也觉得很不服气。 花喇天生就是争强好胜的性格,而且行事鲁莽从不考虑后果,在红柳滩黑水人营地的对面,就是乌拉人的兵营,前段时间,双方曾在这个地方发生过几次小摩擦,幸好两边都不想把事闹大,摩擦最后被压了下去。 但花喇来后情形发生了变化,他一直想找机会和乌拉人开战,迫于布赫里里的命令,他已经忍耐好久。布赫里里计划让康成搅乱局势,然后自己坐收渔利。 如果康成攻打终北人,期间乌拉人参战,那是布赫里里最想要的结果,等三家打得差不多了,黑水人再趁机对乌拉人宣战,这也是他将花喇派到红柳滩坐镇的用意,红柳滩是进军圣鸦堡的最近出口。 可出乎布赫里里意料的是,他本以为很快就能见到的局面却迟迟没有出现,康成只是收复被终北人占领的牧场,始终没同乌拉人发生冲突。 即便是对蜿蜒人至关重要的六道湾,康成也只是采取谈判协商的方式,而不是直接开战,这让布赫里里不免有些着急,同时也对康成产生了深深的顾虑。 花喇就更耐不住性子了,听说康成一路势如破竹,直接打到六道湾,被人称为常胜将军后,他终于失去了耐心,他也要打几场胜仗来证明自己不是孬种。 正好,那天双方又在边界巡逻时发生了点小摩擦,两边各死伤了几个士兵,其实这种摩擦在边界地区很正常,只要其中一方懂得忍让,事态就不至于失控,就像历史上著名的洞朗对峙,只要一方认怂,并自我感觉良好,最后自然是双方都胜利的结局。 花喇决定以此为开战的借口,蜿蜒人确有伤亡,这比鬼子发动七七事变的借口坐实多了。 当天夜里,黑水骑兵突然大举进攻对面的乌拉人营地,乌拉人的守将是哈康尼,当初因圣山守卫团失误被调到这里,已经驻守边界好多年。 哈康尼并没把白天的冲突当回事,这样的事时有发生,因而他也没加强戒备。黑水人无征兆打进来的时候,乌拉人毫无防备,一下便乱了阵脚。 黑水人的月氏战马立刻凸显优势,乌拉骑兵根本不是对手,只有乌拉的弓箭手给黑水骑兵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红柳滩战争,以乌拉人的全面溃败结束,黑水大军首次突破边界,踏上乌拉人的土地。 但花喇并不打算罢休,稍作休整后继续率军追击。 这是自己的第一场胜利,他记得康成一共打了六场胜仗,他必须要超过康成,才能感觉找回面子。 毕竟哈康尼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很快便稳住阵脚,他一面火速派人回圣鸦堡报信,一面边打边退诱敌深入。 花喇只算计着自己的胜利与康成还差几次,根本没想到这是对手的计策,见乌拉人节节败退,他有些得意忘形,他甚至幻想着一鼓作气,直接拿下圣鸦堡,布赫里里的忠告,早被忘了个干干净净。 接到红柳滩的战报后,舒禄果马上调集人马对花喇反击,同时密令阿布力从后面策应,准备对黑水人进行前后夹击,并同时责成阿布力将六道湾归还康成,因为蜿蜒人不是乌拉人的敌人。 而且局势变了,原来是乌拉人坐山观虎斗,但现在自己同黑水人交了手,所以更要同蜿蜒人保持和睦。 何况,这段时间在同终北人的战斗中,康成的表现足以用惊艳来形容,就连许多经验丰富的老将,也开始对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了。 舒禄果这招可谓高明,直接拨掉了苏勒在六道湾的势力,而且还让对方无话可说。 斗争无时无刻不在进行,有时候,看不见的战争更加惊心动魄。 ———————————————— 当从狱卒口中获悉乌拉人同黑水人发生了较大规模的战争时,监狱里的犯人都变得兴奋异常。 因为这意味着他们有了另一条赎罪之路,上战场杀敌立功!同时也表示暗无天日生活,终于到头了。 一哲也毫不犹豫的报了名,要求到前线杀敌,被关进地牢前,他本就在勇士团服役。一起和他报名的还有同一个牢房的狱友杜冯,两人被编到同一个特别勇士团。 特别勇士团不仅名字不同,就连号衣同正常的北疆勇士也完全不一样。北疆勇士团队的标准号衣的是黑衣镶红边,但特别勇士团都是灰色号衣,在号衣前后胸口的部位,各印有一个红色圆形图案,红圆里写着一个醒目的金黄色“卒”字。 特别勇士团的成员,系各地监狱自愿参战的犯人,换上号衣以后,他们被带到四周有高高围栏环绕的兵营,在兵营外面,则有全副武装的北疆勇士把守。 一哲觉得与其说是军营,倒不如说监狱更恰当,唯一的区别是,先前在地下,而如今换到地上。 每个特别勇士团都配有多名塔思哈,全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特别勇士团并没给士兵配备兵器,只是先进行统计,比如士兵之前的职务,擅长用什么兵器等等。 “怕我们暴动!”杜冯偷偷告诉一哲。 在开往前线的前一天,一哲见到了额娘,老太太见到儿子只剩下流眼泪了,话也没顾得说上多少。赫青山远远地看着,直到最后时刻也没上前同一哲说话。 看着苍老了许多的额娘,一哲也伤心地流下了泪水,他让额娘不要担心,说自己绝不会轻易就这么死掉。 同额娘见面的当天,特别勇士团就连夜向红柳滩方向开拔,经过两天的急行军,队伍与边打边退的哈康尼兵团汇合一处。 新鲜的血液的汇入,让乌拉骑兵军心振奋,哈康尼决定反击。那个白痴黑水将领已经钻入口袋很深,现在到关门打狗的时候了。况且,阿布力传来飞书,他们已经堵死黑水人的退路。 战斗任务很快下达,果然没出杜冯所料,打头阵的任务全部交由特别勇士团承担,直到发动攻击的前一天,兵器才发到大家手中。 行动开始前,一个满脸横肉的塔思哈集合了所有特别勇士团的人员,怒吼着对队员进行战前训话。 “你们这帮婊子养的罪人给我听好了!“那名塔思哈直接开口骂到,”首先你们要感谢天神给的这个赎罪机会,来洗赎你们犯下的罪孽,此次出击,是洗去你们污名的唯一机会,到战场上要听从命令,所有人只准往前冲,不经允许,谁都不许后退。圣鸦神始终陪伴在你们身旁,保佑大家战无不胜,打完这场赎罪之战,你们就洗去了所有罪名,完成了对自身的救赎,同时也恢复了往日的自由,只要打完这场仗,你们就可以回去同家人团聚” “但你得保证自己能活着离开战场!”杜冯小声在一哲耳边说。 “知道咱们衣服上为什么前后都有个红圈吗?” 一哲莫名其妙地摇摇头。 “那样方便辨认,咱们打头阵,弓箭兵在后面督战,如果你敢往回跑,嗖!”说着杜冯做了瞄准放箭的动作,“你就死定了!” 一哲低头看了看号衣上的那个红圆,一开始他并没在意,眼下经杜冯这么一说,他才觉得这两个红圆更像箭靶,隔着一层棉布,下面正是心脏的位置。 ”你不会真认为那个图案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吧?”杜冯笑嘻嘻地问一哲,“红圈是为了便于瞄准射击!卒,是兵,也是死的意思!” “那也比在地牢里活着强!”一哲平静地告诉杜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 偷袭 行动在凌晨开始,领队的塔思哈说,这个时间人最困乏,警惕性也最松懈。 北疆冬季的夜空冷清寂寥,天上没有一片云,一弯新月高高的斜挂在天边,冷漠地注视着乌拉大军缓缓向黑水人营地靠近。 一哲随队伍默不做声的行进在冷风凛凛的山谷间中,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积雪,反射着月光的清辉,百步外可以见人。 特别勇士团队走在最前面,身后紧跟着乌拉骑兵,所有的战马已全部摘掉马铃,钳口衔枚,蹄子包着柔软的乌拉草垫,除了细微的咯吱咯吱的积雪碎裂声,整个队伍几无声响。 一队同样悄无声息的弓箭手紧随其后,脸罩遮面,铠甲护身,月光下像一队鬼魅,让人感觉阴森可怖。一哲清楚,这些无情的杀手,是专门为他们服务的。 初春的早上寒气袭人,黑暗掩盖了人畜呼出的白气。一哲和杜冯都是弓箭手,走在特别勇士团最后面。 想到这本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他们此刻却是前来杀人,一哲心中有些紧张,杜冯就在他身旁,看出一哲的紧张情绪。“一会千万记得把箭壶塞满,打起仗来,箭就是命!”杜冯想转移一哲的注意力。 一哲记得在六道湾有个老兵也这么说过,但他更觉得这些箭是死亡,是敌人的死亡,每一支利箭都可能夺去一条鲜活的生命,然后留下死者亲人面对无尽的悲痛。 可又有什么法子呢,这些打打杀杀的事虽由普通士兵执行,但却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所能左右的,北疆数百万人的命运,其实还不是就掌握在高高在上的那几个人手里! 有时候,一哲真感觉这个世界非常不公平,同样生而为人,为什么有的人能决定其他人的生死,有些人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掌控!天下生来就是他们的吗?被主宰的永远都是人数众多的百姓,难道这就是天神所说的公平? “你杀过人吗?”杜冯小声问一哲。 一哲摇摇头,一哲自进入勇士团以来,从没有参加过战斗,六道湾诛杀相柳是唯一的一次实战,虽然对方虽然长着人脸,却不能算做人,除此之外,他只在跟阿玛打猎时杀死过野兽。 “其实,杀人同杀野兽没有区别,无非是流血,挣扎!”杜冯残忍地说。 “你杀过?”其实一哲知道杜冯是因为杀人而被关进地牢,但杜冯没说具体原因。 “杀过!”杜冯点点头,“那是我们村的一个恶霸,那家伙常年欺负我阿玛,从我小时候就开始,直到我长大了还是一样,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杜冯停顿了一会,接着说到:”其实,我本来没想杀他,那次他跑到我家欺负阿玛,我阿玛根本不敢反抗,结果那家伙得寸进尺,竟然开始对我的姐姐动手动脚,当时把我气急了,顺手拿起个东西对着他后背就是一下子,结果他一声惨叫,随后血就流了出来,这才发现我拿的竟然是一把杀猪刀,几乎将他刺穿,那家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手捂着胸口,另一手指着我,瞪着眼睛,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他想说话,但已经说不出来了,过了一会,他嘴里开始往外吐血,一大口一大口的吐,随后就躺在他不动了!” 一哲一直静静的听,没有说话。 “连挣扎都没有!一个大活人,一转眼就变成一具尸体,渐渐变得冰凉,到今天我还记得那种眼神!”杜冯沉浸在回忆中,没有内疚,反而有一丝得意。“你见过死鱼的眼睛吗?和那差不多。” 杜冯沉默了片刻,正想开口问一哲什么时,前面的队伍突然停下了,过了一会,领头的塔思哈压低声音对大伙说:“都睁大眼睛亮出家伙,前面就是黑水人的营寨,等一会看见火光,所有步兵全给我往上冲,记住了,一个人五十铜贝,一匹马八十铜贝,如果能活捉到黑水俘虏,嘿嘿,一个一百铜贝!大伙记住了吗!” “一会儿杀死黑水人,别忘了摘下他的腰牌,否则你说杀死多少都是空口无凭!”这是杜冯听老兵说的,“要是时间来得及,顺便搜一下身上,说不定还有别的收获。” “好,现在除了弓箭手,其余的人全部出列,”在得到大家的肯定回答后,那名塔思哈说,随着人影晃动,大多数士兵走到前面重新排起队列,刀剑出鞘,长矛向前,几个新兵局促不安地左盼右顾,手中的兵器微微颤动,白霜似的月光下,寒光点点。 “你们跟我来!”那个塔思哈带领队伍向前,一会儿消失无踪。 随后另一名塔思哈走过来,微弱的光亮中只能看到一个魁梧的轮廓,“见到黑水骑兵,记住了,一定要优先射他们的马,马的目标大,容易命中,只要命中目标,即使没死,也算赢了一半!” 一哲所在的队伍,只有不到三十名弓箭手,他们跟着为首的塔思哈悄悄靠近黑水营寨,在营寨门左侧一个稍高的地方停了下来。 黑水营寨黑黝黝一片,营门前的旗杆上,一面旗帜正随风微微飘展,黑乎乎的看不清什么颜色。营门两侧各耸立着一个岗楼,岗楼四个角分别插着一支火把,看不见哨兵的影子。 携带火器的纵火队,分散开来,直奔营寨后面的马厩,月光下一片影影绰绰的景象,军营里不时响起几声猎犬不负责任的散漫叫声,随后被从天而降的美味堵住嘴巴。 本来花喇就不注重军纪,每天安营扎寨后,他第一件事便是同将领喝酒,在这里无人限制他,所以每天都能尽情品尝胜利带来的愉悦,站岗巡逻的事,他历来心思懈怠,全都交给手下去做。 特别勇士团已经离对方营寨很近了,领头的塔思哈命令队伍伏在地上,静观里面的动静,乌拉骑兵也摆好攻击队形,一哲他们纷纷将箭搭在弓上,屏住呼吸看着营寨里面。 火能最大程度的引发对人惊慌,让敌人方寸大乱,敌寨后方起火是行动开始的信号,特别勇士团会从寨门发动进攻,他们的目标是那些兵营,骑兵将直奔营寨后方的马厩,他们争取在敌人上马前将其砍杀,用骑兵去对付步兵,胜利几乎没有悬念。 蒙着脸的弓箭手主要负责督战,不到紧急情况他们不会参战。一切都在计划中进行,到目前为止,还没出现意料外的状况。 塔思哈再一次提醒弓箭手的任务,“一会敌人骑兵出现要给我瞄准了狠狠的射,听口令,集中目标!” 黑水骑兵清一色的月氏战马,如果一对一的同乌拉骑兵单打独头,乌拉人没有优势,所以一定要在黑水冲出军营的那一刻,将它们射杀。 突然,伴随着一阵密集的狗叫声,黑水营地后面亮起火光,随后是咒骂和呼喊,随着一阵沉闷的号角响起,伏在地上的先头队伍一跃而起,急速向黑水寨门冲去。 黑水人反应也相当迅速,一阵刺耳的铜号响起,营寨在瞬间沸腾,像灰烬下的炭火,被风吹走上面的遮盖物,一下子发出红光。 寨门岗楼上的哨兵也随之现身,并迅速将机弩对准门口地面,弩箭凌空飞下,地面不断有人中箭倒地,紧随其后的同伴躲闪不及,一起摔倒在地,随之传来阵阵惨叫,还有士兵的呼喊。 “跟我来!”弓箭队的塔思哈见状跳起来大喊到,大家冲向眼前那个岗楼,在弓箭可及的地方,塔思哈停下脚步,抽出腰间宝剑喊到:“拉弓!瞄准!”大伙跟着口令一气呵成。 一哲将弓拉满,当塔思哈刚刚说出一个“放”字,一哲的箭就已离弦,正中那个哨兵,随后弓弦响声此起彼伏,箭如飞蝗,铺天盖地倾泻向那个岗楼。 由于是临时营寨,那种岗楼其实就是个木头架子,没有顶棚,一波射击后,岗亭上的哨兵已经没了动静,对面埋伏的另一支弓箭队如法炮制,很快打掉敌人的两只眼睛。 营地里喊杀声响彻云霄,伴随着滚滚的浓烟,特别勇士团已率先冲进敌营,靠近营寨门口的兵营最先遭殃,好多黑水人来不及反应就被杀死在睡梦中。 但里面的不同,没等乌拉人靠近,黑水士兵已挥动刀枪冲了出来,这是真正的短兵相接,贴身肉搏,两个敌对的民族,带着心中的怨恨厮杀在一起。 让乌拉骑兵出乎意料的是,没等他们冲到马厩,黑水骑兵已经旋风般地冲了出来,战时黑水人晚上不卸马鞍,骑兵营本来就靠后,而且靠近马厩。 月氏骏马一顺水的枣红色,在泛起微光的晨曦中更显得鲜艳夺目,像一团团燃烧的烈火。 冲在最前面的乌拉骑兵还没等举起长枪,便一头栽了下去,花喇手掣巨弓,一马当先,向冲过来的乌拉骑兵左右开弓,黑水人早就学习终北人在骑行中射箭。 被点燃的营帐火势越烧越大,浓烟升腾遮天蔽日,烈焰肆虐狂舞,将战场映照得一片彤红,这是提前升起的朝霞,惨烈而壮美。 步兵同步兵缠在一起,打得难解难分,骑兵和骑兵互相追逐,不分胜负,几批战马嘶吼着跑出营寨外。 弓弦声c喊杀声c嚎叫声c咒骂声交汇在一起,这是战争的交响乐,焦糊味c血腥味同烟尘味混杂在一块儿,这是死神的饕餮餐。 拔掉岗楼后,弓箭队随即加入战斗,杜冯始终紧紧伴随在一哲左右,对迎面而来的黑水骑兵射击,“只能前进,不许后退。”杜冯不停提醒一哲。 那队蒙面的弓箭手正站在一哲他们刚开始埋伏的那个高坡上,密切注视着战场动向,一哲亲眼看见同队的一个弓箭手,在黑水骑兵发动反击后吓破了胆,转身就往外跑,结果刚出营寨大门,就被督战部队一箭射中号衣上的红心倒在地上。 他们眼里只有规定,没有宽恕,更没有怜悯。 杜冯射杀了一名黑水骑兵,不知道这是他杀掉的第几个人。一哲没有心情问,刚刚那个岗哨是一哲有生以来杀的第一个人,见自己的箭准确命中岗哨后,他脑海中有好几秒是一片空白,任由其他弓箭手抢夺刚才那致命一击的功劳。 “我杀人了!”他在心里不停提示自己,“活生生一个人就这样死在自己箭下!不知道对方是否也有个每日盼儿归的年迈额娘,或者有个痴情女子,望眼欲穿地在村口期盼情郎的身影!” 那一刻,一哲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深深的罪恶感,这是未泯人性的自责,是尚存的正义感对这个世界的重新审视和拷问。 营寨中一片混乱,双方人马绞在一起杀得难解难分。 花喇已经收起巨弓,手持一把长柄斧,左冲右突,他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哈康尼同另两位乌拉将领三人围攻花喇竟然没有占得半点上风。 黑水的弓箭手也十分优秀,不少乌拉骑兵纷纷中箭倒下,降级为瘸腿步兵。 一哲所在的队伍被已被黑水骑兵冲散,领头的塔思哈也死于非命,杜冯同一哲在混乱中躲闪腾挪,看准时机不停的放箭。 一哲连续射中几匹黑水战马,那些疾驰的庞然大物轰然倒地,将背上的骑手翻滚着摔出去好远。他刻意不去射人,一哲突然觉得自己其实不适合当兵,想着对方是同自己一样的血肉之躯,他有点不忍下杀手。 “笨蛋!你直接射人啊!”杜冯刚刚见识了一哲的箭法,焦急地喊到,“要是不狠心,一会死的就是你!”说完杜冯扔掉弓,拔出腰间的长刀冲了出去,刚刚被一哲射翻的骑手摔在他们不远处,此时正挣扎着起身,杜冯几步跑到对方面前,手起刀落将那人重新砍翻在地,随后麻利的拽断对方腰牌,又将那匹马的铃铛割下来。 “给你!”回来后杜冯将那个铃铛递到一哲面前,“八十铜贝!” 一哲没接铜铃,他看着杜冯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一支利箭飞来,正中杜冯后心,杜冯连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便扑倒在地,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手中的铜铃跌落在地,那是他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声音。 杜冯是一哲在狱中的唯一好友,正是杜冯帮他渡过了人生中最灰暗的时期,两人曾畅想着出去后的行当,这次出征前,杜冯信心十足地叮嘱一哲,两人一定都要活着回去,然后去中土赚钱。 但此刻,一哲眼睁睁看着杜冯死在自己面前,没有任何预兆。一哲突然被激怒了,不远处,一名黑水骑兵疾驰而来,一手正重新搭箭,一哲两眼冒火,对着那张黑漆漆的脸就是一箭,对方应声落马,几个翻滚摔到一哲面前,一哲抽出腰间的匕首,抓住对方的头发,“这一刀是为了杜冯!”他心里默念着割断对方咽喉,心中完全没了刚刚的愧疚。 他摘下对方的腰牌,“这才是我杀掉的第一个人!”一哲心中默念,那人腰间露出一块玉牌,他顺手一同摘下。 随后一哲又想起杜冯,“没准只是昏过去了!”他侥幸地想,刚站起身想过去看看,突然一声弓响,一哲感觉后背一凉,接着一阵巨痛,随之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他想看看攻击自己的人是谁,但刚一回头,一个黑影已风驰电掣冲到身后,一哲只觉得头“嗡”的一声,随后他眼前一黑,便倒在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 狼人 刚刚过去的一个月,对于苏勒大人来说可谓是喜忧参半。 好消息是小倭瓜宣布自己怀了身孕,这对整个纳喇家族来说都是天大的喜讯,想着自己就要荣升为玛法了,苏大人几次在梦中笑醒。 富察女王听到倭瓜结籽的消息,更是乐得心花怒放,连夜送来成车的补品,立刻引发圣鸦城百姓的新一轮热议。 怀孕后的小倭瓜身材显得愈发浑圆。全家人像众星捧月似得,小心翼翼地侍候着这位夹心儿丸子,每当她出外面活动,十几个丫鬟便前后簇拥在她周围,生怕她跌个跟斗就此滚丢,那可是苏勒大人的未来。 “这小子总算是开了窍!”看着玉文,苏勒略感欣慰。 但随后而至的却都是坏消息,首先是冷司令。 眼看三个月的期限马上要到了,可系列失踪案却仍然没有半点进展,冷金树心中感觉破案无望,情绪也陷入低谷。 而雪上加霜的是,在刚过去的这个月,城里不仅又失踪了一名少妇,竟然还接连发生两处索伦杆被砍倒的恶件,凶手还将数只乌鸦尸体摆成“杀光”两个字,让人看着心悸。 两次事件虽说都发生在城市的边缘地带,但这种极具冲击力的新闻,还是迅速传遍全城,整个圣鸦城都在议论此事,全城百姓都表达出极大的愤慨,神庙挤满了前去祈愿的信徒。 这让冷金树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以这种方式挑战圣鸦堡,这分明就是与整个北疆为敌。 舒禄果对失踪案现在基本连问都不问,每天早上的长老议会中,冷金树不得不尴尬的做一次例行报告,舒禄果面无表情的听,对他视而不见,仿佛他是空气人。 可一看到岱钦,舒禄果立刻换了一副笑脸,好像那种只有两个表情的木偶转换了开关。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舒禄果只是在等待最后期限的来临,时间一到,谁都不怀疑他会立马撤掉冷金树的司令职位,然后将岱钦官复原职。 再有就是六道湾的事。 六道湾事件让苏勒大人忧心忡忡,留在六道湾的人马因为黑水人的进犯而被合情合理地调走,导致六道湾重新回到蜿蜒人手里,可气的是自己手下,之前刚刚修建了坚固的工事,白白便宜了蜿蜒人。 最近,那个蜿蜒小子在六道湾牧场正式成为新一任大族长。据说,现在又开始整备人马,做收复黄旗堡的准备。 对于黎冒东的不争气,苏勒虽然十分恼火,但却又无可奈何。眼看着一个很好的开局,却因为几个自以为是的领主的内斗而变得一团糟。黎冒东一气之下,对几个带头闹事的头领痛下杀手,最终总算稳住了局面,但先前占领的牧场,已经被那个蜿蜒小子收复了一大半。 如果蜿蜒小子全部收复终北人占领的土地,接下来无疑会讨要赫侗占领的牧场,吃到嘴的肉再吐出去,恐怕是这个世上最难受的事。 而所有起因,全因为黑水人的突然进攻,这也让所有人都觉得意外。虽然之前同黑水人在红柳滩关系紧张,但苏勒怎么也没想到花喇竟会如此鲁莽,一下让他陷入被动。 果然,舒禄果抓住时机,展现出铁腕的一面,毫不犹豫地组织反击,一举击溃黑水骑兵,缴获了数百匹月氏战马,将黑水人重新赶回自己的领地。 最后黑水人迫于形势,不得不于两天前派特使前来议和,并带来布赫里里的亲笔信,信中称这次冲突完全是场误会,是他兄弟私下做主发动的,现在已经被撤了职,希望两家重归于好,以后要多交流等等。 对于花喇的情况,舒禄果从情报中早就掌握,见布赫里里信中所言属实,便大度的同意了对方的停战请求,何况,苏勒表示应当乘胜进兵。 舒禄果根本不理会苏勒的意见,而且他确实不想将战争扩大,毕竟自己的统治正面临严峻形势,对他而言,圣鸦堡才是他目前最重要的战场。 这场胜利一下让舒禄果威望大增,有几个本来已被苏勒拉拢差不多的官员,在乌拉军队大获全胜后,明显改变了态度,同舒禄果亲近起来,就连委二爷也开始公开站在舒禄果一边。 将哈康尼调回圣鸦堡的事宜,这两天舒禄果也在考虑中。 被大族长连下两筹,苏勒有苦难言,“难道辛苦几年的布局就这么完了吗?”苏大人心有不甘。 眼见冷金树陷入困境,苏勒心生厌烦,作为堂堂的圣鸦城守备队司令,如果连一个平常的失踪案都破不了,确实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别说舒禄果,就是自己都觉得他有点才不配位。 但那个采花大盗也确实狡猾,从没在现场留下过一点蛛丝马迹,冷金树几次下令守备队加强城里的巡查,也始终没有任何收获。 见苏勒对自己日趋冷淡,冷司令直感觉自己像被抛弃了一样,成了无根的浮萍。 索伦杆事件引爆舆论后,冷金树突然觉得两件事似乎存在某种联系,便将重点从先前的失踪案,转到新近发生的亵渎圣鸦事件上来,他命令守备队加强城郊的巡逻,并在几个索伦杆附近布置了暗哨。 随后,冷金树同智囊团又重新梳理了一遍案情,经过仔细分析后,竟得出个让人感觉惊悚的结论:砍倒索伦杆之事好像并不是人类所为! 他想起了街头巷尾流传的关于狼人的传言,其实在连续失踪案发生后,就有传言说是狼人所为,但他一直没在意。 直到最近,才让他重视起这个信息。 索伦杆是北疆人信仰中最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没人会疯狂到砍索伦杆杀乌鸦的地步,除非他真的疯了。但显然,疯子从来只会光明正大的做事,从没见过偷偷摸摸行动的疯子,而且还能将死乌鸦摆出字。 而这样的事已有先例,不过是发生在西北牧场,后来证实是狼堡所为。圣鸦城离狼堡距离遥远,现在突然发生相同的事件,一下子让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关于狼人早就混进圣鸦堡的传闻,也甚嚣尘上起来。搞的好多居住在圣鸦城的外地人惊魂不定,出入都带着小心,生怕被人怀疑为异类。 此事也引起巴尔达的关注,有一天长老议会结束后,他叫住冷金树询问相关情况,听完叙述,老萨满喘着粗气告诉冷金树:“确实有可能是那些孽障所为!在北疆,没人会采取这样的方式挑衅,除了那些野兽!” 停顿了一会,老萨满颤抖着从怀里拿出一张发黄的羊皮纸递给冷金树,“上面记录着一些关于狼人的事,”巴尔达用苟延残喘的声音说,“这个,这还是桑多鲁国师留下来的呢,我觉得冷大人应该能用上!”老萨满近来身体的状况令人担忧。 那张羊皮纸确实帮了冷司令的大忙,冷金树仔细研究了几天后,根据上面的描述按图索骥,很快找到了方向。 圣鸦城西城人员混杂,流动人口众多,且大多属于低端人口。这里有中土逃避官府通缉的杀人犯,有其他部落逃来的难民,有贪图便宜房租的外地小商小贩,有年老色衰的过气妓女,有承受不起烟支巷高档消费的落魄嫖客,还有偷偷前来寻求刺激的达官贵人。 各色人等,在这片小小城区,每天不知疲倦的上演着一幕幕光怪陆离的人间悲喜故事,有些虽然看似荒诞不经,却又无比真实,让人难以忽略它的存在。 如果狼人混进圣鸦城,这里无疑是首选的落脚地方,只有在这里,才没有人关心你的过往,更没人在乎你来自何处,所有人只在乎眼前。 被砍倒的索伦杆,一个正发生在西城附近,另一个在南城同西城的交界处。 冷金树派了几个心腹悄悄住进西城,每天混迹于街头巷尾进行排查,结果,仅仅是几天后的月圆夜,就当场抓获了一只正在破坏索伦杆的狼人。 那个狼人异常勇猛,它兼备人的智慧与狼的力量。但守备队毕竟准备充足,经过一番搏斗,在付出了几个兄弟伤亡的代价后,狼人被成功制服。 得到这一消息,冷金树大喜过望,连夜来到地牢,亲自对狼人展开审讯。 冷金树赶到时,狼人正两臂平伸叉开双腿靠在墙上,它的手腕和脚踝处全部被锁钩洞穿,并用一根手指粗的铁链紧紧捆住,铁链的另一端固定在石壁上。 狼人满身血污,看样子,它已经吃过不少苦头,人类对折磨异类基本上没有愧疚,即便是最善良的女人,面对异类的死亡也大多都无动于衷,何况这只狼人还屡次侵犯圣鸦神。 “不这样不行,这家伙不老实!”下属对冷金树说。 冷金树点点头,四面环顾了一圈,虽然他不知道曾将多少人送进过地牢,但今天却是他头一次来到这里。 “审问了吗?”他问身边的属下。 “这家伙骨头硬,怎么打都不开口!”属下无奈的说。 借着墙壁上油灯的微光,可以看清那个狼人的脸,如果忽略脸上的血污,冷金树看到的就是一名普通犯人,不过这个犯人长得比较高大,拥有一身异常发达的肌肉,黄里泛黑的皮肤,此时正用敌视的目光注视着周围。 冷司令端着灯靠近些,引发狼人阵不安,它眼漏凶光,张嘴露出牙齿,并不停扭动着身体,带动铁链,发出阵阵哗啦啦的响声。 这是冷金树头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狼人,本来带着强烈的的好奇心而来,但眼下狼人这种反应,把他给逗笑了,“到底是畜生!”他说,“即便是变成人的模样,还是忘不了畜生本能!” “杀光!”那个狼人似乎被这种羞辱激怒了,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晦涩,将在场的人吓了一跳。 这是他们第一次听见畜生说话,之前,任凭他们怎么折磨,它始终都没有开口。 “还是司令有办法!”一位下属不失时机的拍马屁到。 “你怎么杀光我们啊?”冷金树突然来了兴趣,活捉狼人并对其审讯,千百年来在北疆恐怕是第一次,他有些洋洋得意。 “杀光!”狼人重复到,语调也与之前完全一样。 看着眼前狼人与人并无二样的容貌,冷金树突然觉得这是个重大转机,已经抓到索伦杆的破坏者,如果能再逼问出关于失踪案的线索,那么真是彻底为自己正了名。 最重要的是,对方并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人,所以,他没有任何顾虑,没有人会因为他折磨死一只狼人而对他横加指责。 冷金树将灯举高,照亮狼人的脸,然后用温和的语调对狼人说:“告诉我,前些时候,圣鸦城失踪的人是不是你干的?” 那狼人似乎怕灯,努力向后靠,并将头扭向一边。 “看来书上说的还真对呢!”冷金树有些开心,”告诉我那些人是不是你抓的,我会放了你!”冷金树随口撒谎到,欺骗狼人应该不算玷污人品,“或者告诉我是谁抓的也行,你同样会得到自由!”冷金树补充到。 “杀光!”狼人还是这两个字。 冷金树愣了一会,有些犯嘀咕,“这不会是只傻狼吧!”他担心地想。 他将灯再凑近些,已经十分贴近狼人面前,他想看清狼人此时的表情。狼人已无处可躲,突然转过头对冷金树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呼出的臭气,一下子吹灭了冷金树手里的油灯。 灯油飞散,溅了冷金树一脸,吓得他一下将油灯扔在地上,连退了好几步,随之屋里一暗,两点绿莹莹的光一闪即逝,众人都惊呆了。 片刻后冷金树哈哈笑了起来,“怕火!”然后他装着面带歉意对狼人说,“真报歉!我忘了,你怕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 重逢 一哲醒过来已是几天后的事了。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炕上,额娘苍老和蔼的面容映入眼帘,老人双眼红肿,正慈爱的看着他,满头的白发格外刺眼。 见儿子睁开眼睛,老太太高兴的流下眼泪,一哲想抬手为额娘拭去泪水,结果刚一动,后背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他不由咧嘴叫了一声,吓得老太太赶紧止住伤悲,伸手轻轻按在他胸前,“不能动,大夫说你的胳膊不暂时不能活动!”语调里满满的关心与怜爱。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一哲四下环顾了一周,发现是在自己的家里,他已经好久都没这样躺在家里的炕上了,上次回来是诛杀相柳立功后,而这次自己却差点儿没了命。 他感到头疼得厉害,脖子也僵硬得无法转动,屋里只有额娘,没有见到阿玛,老太太看出一哲眼里的失落,她告诉儿子:“你阿玛去后山套跳猫了,他要给你补补身体!”(黑龙江一些山区至今仍称野兔为跳猫) 一哲听后鼻子一酸,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他难过的将脸扭到一边,不让额娘看到。 “我对不起阿玛!”一哲感到羞愧难当,随后,他心中又泛起一阵不安与自责,“过段时间,恐怕还会继续对不起!” 同杜冯相比一哲算是幸运的,他后背那一箭没有命中要害,只是顺着他的肩胛骨缝穿了进去,而那个黑水将领在举起战锤的一刹那,正好被另一名乌拉弓箭手命中,所以那一击威力不大,一哲算是捡了一条命。 战斗结束后,一哲被救起送回圣鸦城。 一哲的负伤,多少平息了镇上的人对他先前的背叛引发的愤怒。虽然青山老人依旧态度冷漠,但总归是他亲自找了辆牛车将一哲接回家的。 根缓几乎每天都来看望一哲,见一哲醒过来,老根缓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我的臭蛋蛋就是命大!”一哲没再象往常那样不许他再喊这个名字,此刻他听到反而感觉温暖。 人或许只有死过一回,才能放下所有计较吧,可是又有谁知道,一个人究竟要死过几回,才能放下藏在心底的牵挂! ———————————————— 得知阿玛战死疆场,塔娜同额娘哭得死过去好几回,她觉得是自己害了阿玛,否则阿玛根本不会有去无回。 实际上朗顿的死确实同塔娜有点关系,自从同乌拉人开战,朗顿就处处享受着花喇的特殊照顾,骑兵队里,朗顿是为数不多的没分到月氏战马的士兵,而每次打头阵都有朗顿的身影。 那天敌人偷袭开始后,花喇直接命令他去干掉营门前的那队弓箭手,同行的只有三个人,面对几十人的弓箭手这无异于自杀。通常情况,对付整队的弓箭手,都是出动盾牌手加长矛兵。 战场上最高长官的每一句话都是命令,士兵必须绝对服从,朗顿虽然感觉到花喇的险恶用心,却只能服从。 结果,同去的四人,全部死于非命。 因为花喇的密令,开战好几天后布赫里里才得到消息,吓得他大惊失色,连忙亲自率军赶到红柳滩,结果正赶上花喇领着残兵败将逃回营地。 达成停战协议后,花喇随布喇里里回到黑水寨。 布赫里里对他大发雷霆,当下剥夺了他所有的兵权,以后不许他再参与军队的任何事情,也不准擅自离开黑水主寨。 这次连老族长讲情都没管用,布赫里里觉得自己没杀他,已经算给他面子了。 花喇的这次擅自行动,确实后果严重,不仅是损兵折将,而且沉重打击了黑水人的信心,同时也打乱了布赫里里的所有计划。 更为重要的是,经此一战,乌拉人开始加强戒备,从这段时间对方在边界地区不停修筑工事,并频频调集军队就能感受到。 但花喇不以为然,“要不是他们从后面赶来的援兵,我们根本败不了!”他觉得很委屈。 “打仗没有如果!”布赫里里漠然地说。 一共打了七仗,自己赢了六次,只有最后一仗输掉了,花喇觉得非常可惜,这一仗要不输,就超过那小子了。得知花喇的心思,布赫里里苦笑着摇摇头,他感觉无话可说。 花喇始终惦记着塔娜,过了几天,他觉得风头过了,便真的委托媒人,带着聘礼去塔娜家求婚。 结果媒人被塔娜毫不留情的赶了出来,带去的聘礼也被扔出了门外,惹得那几天,花喇走在街上,好多人看着他偷笑。 气得花喇想直接翻脸,但转念一想,反正塔娜的唯一保护伞已经被自己除掉了,难道还怕你飞了不成,花喇打算从长计议。 没想到,塔娜还真就飞了。 塔娜同额娘好不容易止住了悲痛,可刚刚恢复平静,花喇就派媒人前来纠缠。眼下阿玛已经死了,娘俩失去了强有力的靠山,住在黑水寨无异于与狼为邻,这里毕竟是花喇的天下,虽然眼下那家伙暂时受到惩罚,谁也不敢保证以后,毕竟他身份特殊。 痛定思痛,塔娜决定同额娘回西山牧场,那里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在那有安全感,有自由,还有让塔娜刻骨铭心的爱情。 塔娜偷偷找到大族长说出心愿,朗顿刚战死沙场,对于女儿这种合情合理的要求,布赫里里自然无法拒绝,并且,他也知道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兄弟已几度骚扰人家。 等花喇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塔娜早已随额娘回到了昔日的家。 一切如旧,山还是那座山,树还是那些树,但只是少了阿玛的身影,而且再也无法见到,而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如今在哪里呢? ——————————————— 在家躺了半个月后,还没等完全康复,一哲便找机会去了西山牧场。 乌拉人新在西山牧场设了岗哨,以防止黑水人的偷袭,凑巧那天值班的是特日盖,两人相见十分开心,特日盖并不知道一哲参战受伤的事。一哲撒谎说去狩猎,特日盖想也没想就放行了。 长期以来,两人约会的秘密地点在一颗情侣树下,情侣树一个根却生出两颗树干,在树林中格外显眼。 树干上的记号显示,塔娜最后一次来这里至少已经有几个月了,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想着两人从前约会的场面,一种物是人非的惆怅在一哲心中油然而生。 一哲并不死心,在树上刻好记号后,他决定前往牧场探寻,结果再度失望,他远远地看见,现在驻守牧场的是两个陌生男女,根本没有塔娜的影子。 灰心丧气地回到家,一哲情绪跌入谷底,一哲额娘知道儿子的心思,他瞒着青山老汉说儿子去了圣鸦城,结果老汉来了个幽默:“圣鸦城什么搬西边去了!”经过这场风波,赫青山已经看开了,老汉感叹这就是命,是自己的命,也是这个冤家儿子的命! 一开始,一哲并不清楚阿玛已经知晓自己去西山的事,直到第二次他再次声称去城里办事,结果青山老人提醒他马上要变天,山里冷要多穿点衣服,那是他回家后,阿玛第一次同他说话。 一哲自己也记不清是在第几次去西山才见到的塔娜,他只记得两人相见的情形。 那天他赶到时候,远远发现情侣树下伫立着一个身影,还没看清是谁,一哲的心跳莫名的加快起来,他知道那人就是塔娜,塔娜也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一哲的来临,两人几乎同时狂奔着扑向对方,然后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刚刚过去的几个月,对于两人来说实在太过漫长,仿佛耗费了一生的岁月。 塔娜哭得如带雨梨花,他哽咽着告诉一哲阿玛战死在疆场,告诉一哲花喇对她的骚扰,以及在黑水受到的种种刁难,好像在外面受了欺负的小孩子,见到阿玛诉说无尽的委屈。 她边说边使劲的抱紧一哲,生怕心爱的人再次离开。 一哲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分别的这几个月,他每天都有好多话想对塔娜讲,有无尽的思念要向她倾诉,然而,此刻塔娜就在自己怀里,他却突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你是我的一劫吗!”终于停止了哭泣,塔娜在他耳边幽幽地说。 一哲用力的抱着塔娜默默无语,任由她在自己耳边如泣如诉,呼吸间带着阵阵发香,还有少女特殊的芬芳,一哲心里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那是最原始古老的冲动。 他推开塔娜,然后双手小心翼翼捧着将塔娜的脸,深情地凝视了片刻,“我不是你的劫!”说完,他突然吻向塔娜的双唇。 四片唇紧紧相贴的那一刻,他感到塔娜身上一颤,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这是两心相悦的甜蜜,这是久别重逢的欣喜,还有劫后余生的亢奋。 几个月的思念之苦,在这一吻中顷刻间烟消云散,这就是爱情的力量,无论山河阻隔,无论时光绵长。 一哲的吻缠绵而热烈,仿佛压抑太久的火山,突然间爆发,又仿佛突至的春风,拂去了冬的阴霾。 这是两人相爱以来第一次亲密接触,千言万语无尽处,情到深处自然浓,原来爱情的滋味并不仅仅限于思念,塔娜柔软的唇让一哲感觉心潮澎湃,这是青春的悸动。 塔娜在一哲疯狂的亲吻中感到阵阵眩晕,她觉察到一哲在解她的裙带,她没有反抗,而是羞涩的闭上了眼,如果这是命中注定的一劫,那么就尽管来吧,此刻她只想品尝爱情的滋味! 天做被,地做床,情侣树下两个孤独的灵魂在纠缠,当一哲进入到塔娜身体的那一刻,两人都陷入的疯狂。 仿佛身处狂暴的大海中,两人在一叶扁舟上,随汹涌的波涛激荡起伏,猛然跃上浪尖,转眼又跌入浪底,惊险又刺激,情侣树似乎在燃烧,整个森林都被火光染红。 但一哲只在浪尖上短短几个回合,便彻底归于平静,两人都是第一次。 激情平复后,塔娜娇羞地将脸埋在一哲怀里,她浑身都在发抖,一哲抽出身下的衣服给她盖上,紧紧的搂着她,两人就这么默默地躺着不说话,直到森林里越来越暗。 不知过了多久,塔娜起身穿上衣服,柔声提醒一哲说该回家了,家里只有额娘一个人在等着她。 “下次什么时候再见?”临别前一哲有些恋恋不舍。 “还像以前那样!”夕阳透过林间的缝隙,在塔娜脸上投下一抹绯红,那是幸福的印记,一哲看呆了。 塔娜看着一哲莞尔一笑,“我先走了!”声音轻柔。 “等等!”塔娜刚刚走出几步,一哲叫住她,然后小心翼翼地从腰里拿出一块玉牌。 塔娜看见玉牌突然脸色大变,夕阳已经坠落山边,晚霞正在退去消失,天空一片阴云飘动着不安,“这是从哪儿来的?”塔娜瞪大了眼睛,用颤抖的声音问一哲。 一哲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我从战场捡的!”他磕磕巴巴地撒了个谎。 “你骗人!”塔娜猛然间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声音尖锐急促,随后过来一把夺走一哲手里的玉牌,仔细看了看,“阿玛!”塔娜发出一声绝望的哭嚎,震动山林,惊得树上几只野鸟扑簌簌飞向天空。 一哲顿时傻在原地,天底下竟然会有这么凑巧的事!他觉得不可思议,“难道这真是一劫吗? 见塔娜拿着玉牌不停的恸哭,他想过去劝劝塔娜,结果刚一靠近,塔娜像见到瘟神一样躲开,“别碰我!”她哭着说,“你个骗子!你们全是凶手!”见到瘟神或许只是厌恶,但塔娜此刻眼里还有绝望c愤怒和痛苦。 塔娜越哭越伤心,突然她抽出腰间的匕首,一回身顶在一哲胸前,“我要杀了你为阿玛报仇!” 一哲没有躲,也没有哀求,他看着塔娜喃喃地说:“对不起!对不起!你杀了我吧!” 眼泪模糊了视线,看着一哲朦胧的脸庞,塔娜心里爱恨交加。 就在一个时辰前,自将一个少女的最珍贵的东西给了这个男人,刚刚自己还决定,这辈子非这个男人不嫁,要同他长相厮守一辈子,但没想到一转眼却发现,自己私下托付终身的男人,竟然是杀死阿玛的凶手。 此刻,自己的刀尖就抵在这个男人的胸口,只要一用力,就能够为阿玛报仇,可她怎么也下不去手,这是让自己日思夜想的男人啊,无数的欢笑,无数的泪水,都是为了眼前这个男人而生! “你滚!”塔娜缓缓放下匕首,她冲一哲吼到。 一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还是道歉?但杀父之仇该如何道歉? “你给我滚!马上!”塔娜边哭边声嘶力竭地喊到,“我永远也不想看到你!” 说罢塔娜转身离开,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前方的路,此刻她只想回家,她只想一头扑进额娘的怀抱,这世上,只有额娘的怀抱才是最温暖,最安全的港湾,容得下她所有的悲伤和快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 审判 天临近正午,照在身上的暖阳让人心生慵懒。 北疆的春天已经来到了,圣鸦城到处都绽放着生机,河边的树木最先吐露出嫩绿的新芽,偶尔见到一只勤劳的燕子,嘴里叼起一点湿泥急匆匆飞走。 圣鸦堡对面的都伦巴(东北古代传说中的方位女神)广场,正在进行着一场盛大的最终审判,广场的正中心临时搭建起一个木台,木台中央赫然树立着一具绞架,两名刽子手头戴面具立在绞架两旁。 桑吉站在广场边缘,冷眼注视着那个木台。 围绕在木台周围,挤满了人山人海的百姓,有人在大声同周围人说着什么,从人群中不停发出一阵又一阵令人震耳发聩的怒吼,各种恶毒的咒骂声此起彼伏。 “吊死它!”“剥了它的皮!”一些人喊着整齐划一的口号。 “天神保佑,绞死狼人!” 冷金树特意选定在圣鸦城最热闹的地方审判狼人,过去几天的折磨几乎一无所获,那个狼人除了只会说“杀光”两个字外,再没说过任何别的话。 但逮住狼人一事,总算让他这个守备队司令感觉找回来点面子,士兵在破坏索伦杆的现场抓到的这家伙,人赃俱获,即便没能逼问出关于失踪案的线索,这也算他的一次重大胜利。 而且,这个狼人所造成的冲击,甚至比失踪案来的还要强烈些,因为它亵渎的是所有北疆人心中的神明,特别是在圣鸦城,已经引起城里百姓的极大愤慨。 在得知抓到狼人的那一刻,舒禄果表情很值得冷金树玩味!“是高兴?是遗憾?还是失望?”做完报告后,冷金树琢磨了好久,后来觉得这几种成分应该都有,审讯开始后,舒禄果同几位族长亲自去地牢查看了一番,并最终同意了冷金树公开吊死狼人的请求。 再没有能比这种方式更有效安抚民众的情绪方法了,苏勒大人也表示支持,今天苏勒亲自莅临现场,对于他来说,这无疑等同于间接扳回一局。 然而舒禄果却意外的缺席,顿时让审判显得不是那么隆重,得知大族长临时有事的消息后,苏勒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说什么。 在红柳滩大捷后,苏勒随即展开了反击。他首先加强了同五族长赫舍文的联系,舒禄果同古尔甲和马佳泰都是亲戚,苏勒也得想法巩固自己的联盟,否则在长老院中就显得过于势单力薄。 赫舍文开始并不打算加入苏勒一方,始终对苏勒表现得若即若离,直到获悉苏勒已经掌握了他好几桩贪赃枉法的证据。 小倭瓜的怀孕,对苏勒来说绝对是个难得的机遇,此事一下让他同富察氏的关系更加递进了一层,玉文随小倭瓜风风光光地回了一趟娘家,收获颇多。这让苏勒更觉欣慰,他迫切需要富察氏的支持,富察氏的黄金是最坚实的后盾。 最近,金倭瓜要苏勒为自己的外甥在圣鸦堡谋个差事,圣鸦堡部门繁多,神不知鬼不觉地安排个人,对于身为二族长的苏勒来说易如反掌。 苏勒很快将王志斌安插到情报室,那里是圣鸦堡的中枢部门,各地的突发事情会在第一时间传到情报室,里面有自己的人,能更好的把握时局, 王志斌外表看起来憨厚老实,实际上却是典型的厚貌深情,敦厚的皮囊下,隐藏着一颗无比贪婪阴险的心,这家伙六亲不认,只要有利可图,他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可能是天神的报应,他娶的女人更是奇葩,性情乖张蛮横不讲理,王志斌却偏偏怕她怕的要命。 苏勒不在乎这些,官场上没有真正的朋友,只有共同的利益。 一场胜利,表面上看似给北疆带来了和平,可实际上却引发各方势力更加激烈的角逐,圣鸦堡私下里暗流汹涌,已经分裂成了完全对立的两派,谁都不清楚,这种表面上的平静还能维持多久。 狼人被押来的时候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浑身的血污,衣服也破成碎片粘在身上,当几名膀大腰圆的士兵押着它从囚车上下来时,人群立刻围了上去。 大家不停的咒骂,有人捡起地上的小石子砸它。 “去死!可恶的畜生。” “活剥了他的皮!吊死简直太便宜它了!”一个曾被野狼吃了孩子的男人恶狠狠地说。 “还我的羊羔!”一个牧民愤怒的骂到,并且试图闯过士兵的保护,挤到狼人面前攻击它出气,然而却没有成功。 士兵们分开人群,艰难地将狼人押上木台,这里将是狼人生命的终点。狼人眼里露出本能的惶恐,他被狱卒用火折磨得筋疲力尽,站在木台上,它机械性的四处观望了一会,表情木然。 台下是无数双愤怒的眼睛,人声鼎沸,咒骂的声音越来越难听,靠近木台的人更是激愤高昂,人人都是一脸义愤填膺的表情,有人不停地痛斥着狼兽的罪行,陈述着狼人欠下的一笔笔血债。 甚至有人翻出了三百年前祭坛大战的陈年老账,慷慨激昂的向周围的人述说,仿佛那是他的亲身经历。 狼人完全淹没在人类愤怒的海洋里,显得渺小又孤独无助,它缓缓地的转动脖颈,略显绝望的环视下面的每一张脸孔,这些男男女女c老老少少,无一不是恨不得吃其肉c喝其血的表情。 它有理由相信,如果刚才不是那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护在它周围,它大概会被当场撕成碎片,连站在木台上的机会都没有,可怕的人类,其实比狼族不知道要残忍许多倍。 突然他眼中一亮,在广场的边缘,它看到了桑吉,桑吉自从开始来就一直远远地站在那里,他不愿意靠那个木台太近,而且他十分讨厌夹杂在聒噪的人群中。 狼人的孤独感一扫而空,他收回眼光有些开心地左右晃了晃头,身上的铁链随着发出阵阵响声,有些人好奇的看着狼人,他们不知道它看到了什么,更不清楚此刻它又在想些什么。 审判由冷金树亲自主持,这场审判几乎引来大半个圣鸦城的百姓前来观看,绝对不失为一次露脸的好机会,冷司令一贯喜欢出风头,况且,失踪事件以来,他实在需要一些成绩来证明自己。 狼人被押上台后,冷金树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然后他尽可能大声的扯开嗓子说到:“今天,我们为了维护圣鸦神的荣誉聚集在这里,共同见证这个伟大的时刻!圣鸦神守护在这片土地上,给我们带来长久的和平,让我们拥有安宁的生活,正是在圣鸦神的庇护下,过去,我们曾打败了狼兽的攻击,今天,我们刚刚诛杀了强大的相柳。可眼前的这个孽障,”说罢冷金树回头用手指了指狼人,“却多次亵渎圣灵,砍到索伦杆,杀死神鸦,手段之残忍,简直是人神共愤!这不仅是对神灵的侵犯,更是对所有北疆人的蔑视,现在妖兽已被制服,等待它的将是来自天神的正义审判,神圣的信仰不容玷污,我们绝不能饶恕这个畜生,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一口气念完,冷金树感觉终于出了一口闷气,将这几个月来罩在他头上的晦气一扫而光,同时他也暗暗庆幸,一个字都没念错,昨天的一夜功夫确实没白费,他看着台下百姓有些洋洋得意,站在高处,对下面的千百百姓发号施令的感觉,想必都是这样的吧! “绞死它!”台下一个小男孩儿出乎意料的第一个喊出声,稚嫩的声音引发周围人民的一阵哄笑,随后大家跟着他一同喊了起来! 冷金树满意的欣赏着自己表演后的反馈,然后转身对那几名士兵点点头,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怒吼声中,狼人被士兵拖拽着,一路踉踉跄跄地推到绞架下,一名刽子手熟练地将绞索套在狼人的脖子上,立在一旁静待命令。 台下人们伴随着集体亢奋,将现场气氛推到了,人群发出阵阵欢呼,这声音饱含着对天神的敬意,也饱含着对木台上那个即将逝去的生命的无视与冷漠。 冷金树再一次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人群安静下来后,他走到绞架跟前,然后问狼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他不想让全城百姓觉得自己冷血,即便对待这种半人半畜,他也要竭力表现出自己充满人情味的一面。 其实冷金树并不指望狼人有什么反应,毕竟在地牢里,他们用尽了手段总共也只得到两个字。 “我想问一问你们这些人类!”声音虽沙哑,却吐字清晰。 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最后时刻,那个狼人居然开了口,台上的人都吃惊得愣在当场,木台前面的百姓听到狼人说话,不由得也睁大了眼睛,除去八哥鹦鹉外,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异类说话。 后面的人看到台上的光景,知道狼人在说话,却听不清狼人再说些什么,于是拼命的往前挤,广场一下子乱了起来,排列在木台前的守备队士兵,急忙挥动手中长矛与盾牌不停的维持秩序。 狼人并没有被打断,它一字一句的继续说到:“人类只会一味指责狼兽残忍,我倒是想问一问,是谁成批成批的残杀其他族类的生命?特别是被你们称为宰牲节的那天,是我们吗?你们说狼偷吃你们的牛羊,如果我们不吃,那些牛羊还不一样被你们杀死吃掉吗?”台上一片惊愕。 “我们吃掉你们一个成员,你们就大惊小怪,你们再好好想想,人类一年到头要杀掉多少只狼?不算牛羊,还有獐c狍c鹿c跳猫和野猪,你们吃它们的肉,穿戴它们的皮,甚至用它们的牙齿和头骨做装饰物,它们难道不是生命吗?凭什么你们的杀戮不残忍,而我们反抗反而残忍?” “如果说残忍,在这个世界上,恐怕你们人类才最残忍,我们捕杀其他兽类,只是为了生存需要,而你们的杀戮却是为了满足口舌之欲,我们“ 随着冷金树一个手势,刽子手猛然拉开狼人脚下的活板,真不能让这家伙再说下去了,冷金树已经明显感觉到大家的沉默,好多人的脸上甚至有些愧疚,和狼兽不能讲道理,人类的世界,正不正义还要人类说了算。 狼人高大的身躯一下子悬空,然后它不停扭动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它的耳朵渐渐变成三角型的狼耳,随后脸也开始发生变化,片刻后完全变回狼的模样,并发出阵阵狼嚎,那是它对人类的最后控诉。 人们默默地看着狼人挣扎,直到最终没了声息。 台下一片沉寂,激动的情绪在人群中悄然消退,好多人脸上表情复杂,见狼人被吊死在自己面前,他们全没了之前期待的兴奋,在这春日和煦的艳阳下,广场气氛显得十分诡异,大家都在思索着狼人刚刚说的话,不少人觉得那些话似乎有些道理。 是啊,同狼兽相比,人是不是更为残忍呢? 实际上,人类的最残忍之处或许不是杀戮本身,而是人类对于这些杀戮的完全无动于衷,许多人甚至已经根本意识不到那是在残杀生命。 桑吉没等那个狼人说完就悄悄离开了广场,结局已经注定,以它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救出同伴,它不愿意眼看着同伴被吊死,眼下它只想马上回到烟支巷,因为它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这笔帐我们早晚会报!”狗记主恩能达十一年,狼族对于仇恨,却能记一辈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