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缘英雄录》 正文 零一 梁青 世间皆传江南美景c天下无双,苏杭之秀c冠于江南,站在杭州城外,极目远望,虽然只是初春,但满眼已是草绿花红,天蓝水清,仿佛置身于仙境一般。世间常言“上有天堂c下有苏杭”,果然名不虚传。 一阵小雨,渐迷人眼,天地万物,都被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就连几个散学归来的儿童,都迷恋于这杏花春雨的景致之中,玩耍嬉戏,忘却了归程。 梁青坐在钱塘江边观潮楼酒家的一个靠窗的座位上,望着窗外春雨中隐约可见的山水,不觉心旷神怡。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一股浓郁的酒香自口入腹,散布全身,不自禁地叫道:“好酒。” “客官,我们这里的花雕美酒可是全杭州城最好的。”店小二走了过来:“不过好酒要有好菜,今天我们店里新进了一批钱塘鲑鱼,肉肥味美,客官要不要尝尝?” “我倒是很想尝尝。”梁青微微一笑:“不过说句实话,我自中原南下以来,已有月余,每日里只是饮酒游玩,开支甚大。我现在已是囊中羞涩,再过两天,恐怕连这花雕美酒也要与我无缘了。” 店小二听了,有些失望,转过身去要走。忽然他回头来细细地看了看梁青。梁青见他眼神有异,问道:“小哥你看什么?”店小二哈哈一笑,道:“客官,我看你也是练武之人,既然缺钱,何不到虞大官人府上去呢?” “虞大官人?”梁青问道:“那是谁?” “虞大官人名讳世龙,是我们杭州城的首富,家里的钱哪,多得都数不清,而且虞大官人生平乐善好施,凡是遇到缺钱花而求上门的江湖豪杰,他都会重金相赠,从不吝啬。”店小二说起来眉飞色舞c滔滔不绝。 “原来是这样。”梁青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我虽然贫困,但却不愿做那种依附权贵c乞金讨饭之事。” 听梁青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店小二有些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几天虞大官人正在家里设擂比武,声明凡是三十岁以下的侠士都可参加。我看客官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去了必定能获得虞大官人的垂青,一举夺魁,到时候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岂不更好?” “外貌长相与比武成败竟然也有关系?”听了店小二的话,梁青心中暗自好笑,但见小二说在兴头上,也未去点破,转念一想,不觉有些心动:“荣华富贵自己不稀罕,但如果能夺个头名,岂不能在江南武林中扬名立万c声动江湖?”随即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说道:“多谢小哥指点明路,我这便去。如果真能借你的吉言,搏个头彩,回头我一定重谢于你。” 此时细雨已停,山川花草在春雨润泽后,更加显得娇媚无限。 虞府位于钱塘江畔上,房屋久历风雨,显得有些灰暗陈旧。但虞姓乃江南大族,六朝之时曾权倾天下c名动九州,此时虽然已经衰败,仍然在泛泛之中显露出一股威严与霸气。 一到虞府门口,便有人过来引梁青入府,态度诚恳而又热情。 偌大的一个院子内,黑压压的或站或坐有近百人。院子中间有一个宽大的擂台,两人正在搏斗,一看便知武功不错。 梁青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坐下,远远地看着擂台上的两人相斗。只见台上的两人,一胖一瘦,一高一矮,恰好辨别得分明。那胖子虽然又高又胖,动作却甚是灵巧,手中一根狼牙棒舞得呼呼生风,不时搏得众人的一阵喝彩。那瘦子身材瘦小,手执单刀,在那胖子的周围来回飞转,却不敢与胖子手中的狼牙棒硬踫。 跟师父学艺五年,梁青不仅武功大成,而且江湖阅历也颇有长进,只看了两三招,便知那瘦子必败无疑。台上二人又斗了十多招,那瘦子一不小心,手中单刀踫上了狼牙棒,顿时脱手而飞。那胖子趁他立足不稳,抬起脚来,正踢中他的胸口,那瘦子大叫一声,跌下台来。 那胖子收住身形,冲台下一抱拳,笑嘻嘻地说道:“承让,承让。”那瘦子哼了一声,甩手离去。 旁边虞府管家走上台来,说道:“常君可少侠连赢三局,可以暂时休息一下。”那胖子常君可叫道:“休息个鸟。还有谁不服的,快快上来比试比试。象这样打一场休息一会儿,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呀。” 看着常君可志得意满的样子,梁青不再去理会他。向院子里随意看了看,眼睛无意中注意到了院子角落里的一帮人,为首的是一个黑衣青年,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脸长得甚是宽大,一双鹰眼中射出两道寒光。他身后的七八个人身材矫健,一看武功都不弱。 又是一柱香的工夫,常君可已连胜六场,虽然已是大汗淋漓,但他脸上却得意洋洋,在台上来来回回地走着:“还有么,还有上来的么?要是没有的话,我可就是第一了。” “我来。”一声低叫,那黑衣青年分开众人,纵身上台。声音虽然不大,但语气中一股阴气,仿佛冬天里的寒流,让人不自觉得从后背上生出一道凉气。 常君可道:“来人先报个名,我常君可手下不打无名之辈。” 那黑衣青年冷冷一笑,道:“我叫宇文cd。” “宇文cd”的名字一出口,台下顿时一阵哄闹。梁青曾听别人说过,宇文cd是当今皇帝的宠臣宇文化及的长子,天生神力,自小又得世外高人的教导,成年后更是勇冠三军,武功之高,名气之盛,天下无人不知。 台上的常君可听了不禁一愣,忽觉心中怯意暗生。但随即想到自己已连赢六场,而且赢得都甚为轻松,可见自己的功夫也是不低。宇文cd名气虽大,但那大多是世人一传十c十传百地传出来的,他真正的武功到底如何,却从未有人见过。今日之事,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自己能打败宇文cd,便可一举成名。即使不敌,估计也可全身而退。想到这里,常君可一抱拳,道:“原来是宇文公子,在下失敬了。今日之事,你我既然同在台上,非要分个输赢不可。那咱们就空手过过招吧,免得伤了和气。请公子动手吧。”他是想宇文cd既然长在军中,对于武器必定很熟,自己空手与他过招,赢的希望会更大。 宇文cd冷笑道:“你用你的狼牙棒吧,空手你不行。” 常君可听他语气冰冷,言语之中对自己甚为藐视,心中怒气渐生,不再说话,舞动狼牙棒攻向宇文cd,他因痛恨宇文cd的无礼,又忌惮于他的威名,是以一上来便使出自己的成名绝技“六绝棒”。 宇文cd见他狼牙棒呼呼生风,似挟有千钧之势,却又如长剑一般灵巧,刹那间已连攻出十余式,知道厉害,不敢硬接,只是左右躲闪,伺机下手。 台下的人见二人斗得精彩,纷纷鼓掌叫好。 常君可的“六绝棒”虽然只有六招,但每招都有十余式变化,确是厉害无比,平时也不常用。不料今日遇到强敌,使出数十式却不能碰到对手一点衣衫,心中暗自惊心,知道自己远不是对手,当下打定主意,后撤三步,便想认输。 宇文cd见他后退,心中明白他的意图,有心放他一马。但转念一想,若这样让他下去,马上就会有人上台挑战,到时拼斗连连不断,费时又费力,不如趁机下重手,杀鸡儆猴,立下威名。想到此处,身体猛地前纵,看准常君可招式中的一丝破绽,左手抓住狼牙棒,右手虚点三式,趁常君可分神之际,右手五指紧紧扣住常君可的咽喉。 众人见胜负已分,常君可又命悬一线,不知宇文cd如何处置,不禁静了下来,注视着台上。 宇文cd道:“你跪下来叫我三声爷爷,我便饶你性命。” 常君可怒道:“士可杀不可辱。我今日落在你的手里,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但若让我心服口服,却万万不能。” “不服是不是?”宇文cd道:“那我帮帮你。”右脚提起,直向常君可小腿踢去,只听一声微响,常君可身子一晃,险些摔倒,似是左腿骨已断。但常君可右腿猛地一用力,硬生生地用单腿站直了身子,大骂道:“宇文cd,你这个畜生,有种就杀了老子,否则老子不会放过你,叫你不得好死。”随即一张嘴,一口浓痰直向宇文cd脸上吐去。 两人离得很近,宇文cd没有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招,竟没有躲开,浓痰正好吐在他的口鼻之间,显得很是狼狈。宇文cd甩手将狼牙棒扔到地上,用手一擦脸上的浓痰,怒道:“好,你想死,我便送你上西天。”手上用力,要将常君可的喉头捏断。 台下众人眼看常君可性命不保,不禁一片哗然。但众人知道自己非其对手,宇文cd又来头太大,一时间竟无人出面制止。 宇文cd用眼睛余光扫了台下一眼,知道自己目的已经达到,不禁心中得意。眼见常君可脸色苍白,眼睛之中却仍露有一股倔强之色,心中一狠,准备痛下杀手。 “嗤”地一声微响,一枚暗器向宇文cd后心袭来。宇文cd听风辨力,知道来人内力不弱,自己若不躲闪,定可将常君可杀死,但自己多半也会在暗器的打击之下受伤。此时的他已胜劵在握,不愿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向右一闪,右手护住前胸,以防常君可偷袭,左手一挥,将暗器打落在地。忽觉面前一闪,一个人影飘上台来。 当地一声轻响,那暗器掉落在台上,竟是一枚铜钱。 出手救人的正是梁青。 梁青开始本无意去管二人之间的纷争,况且宇文cd来头太大,他也不想给自己去招惹麻烦。但看着常君可命在旦夕,梁青的脑海中忽然闪过师父平日里的教诲。况且不知为什么,梁青心头对宇文cd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厌恶之情,也许是他的名头太响,也许是他的声音太冷。 旁边两个虞府家丁走过来,将常君可抬了下去。 站在宇文cd的面前,梁青丝毫轻松不起来。学艺五年来,他第一次有了一种精神上的压力。虽然他心中对宇文cd厌恶依旧,但直觉告诉他,面前的是一个劲敌。 宇文cd也不说话,双眼半睁,身子猛地前扑,双掌推出。梁青见他身材高大,内力深厚,不愿与他以硬碰硬,身子微转,避开宇文cd的掌力,随即还了一招。 梁青的师祖武功卓绝,对于各门派的功夫都有涉猎。但由于梁青的师父以女儿身练功,灵巧有余却力量不足,只是从师门学到了一些轻柔的功夫。因此梁青虽为男子,功夫却依然走的是轻柔灵活的路子,宇文cd的武功却是刚猛异常,因此二人争斗,一刚一柔,一快一慢,套路截然相反,却也势均力敌。 宇文cd斗到绝妙之时,大喊一声,双掌推出,直如雷霆万钧c怒涛拍岸。梁青只觉一股浑厚霸道的掌力向自己击来,霎时间将自己紧紧地包围在其中,不觉大惊,忽得心头灵光一闪,“啊”地一声,向后便倒。 台下众人见梁青倒地,跟着也是一阵惊叫。 宇文cd一击成功,面露得意之色,收手向前走了两步,意图看个究竟。梁青趁此机会,猛地如弹球一般,自台上一跃而起,右掌拍出,使出师门绝学“千丝万缕手”。这是他师父独创的武功,江湖上少有见闻,一掌击出,登时幻化成十余只手掌,犹如佛寺中的千手观音一般,威力无比。宇文cd也是久经战场,知道在这十余只手掌之中,只有一只是真实的,但他功夫与梁青只在伯仲之间,一时间却无法判断准确。趁他一愣之暇,梁青闪到他的身后,伸掌抵住他的后背死穴,留劲不发。宇文cd只觉自己背上一股内力传来,知道胜负已定,徒争无益。他虽然外表粗鲁c手段毒辣,却也能屈能伸c当机立断,双手下垂,放弃了抵抗。 梁青在关键时候使出师传绝技,一击成功,心中也是暗自侥幸。看了一眼躺在台下的常君可,对宇文cd道:“你跪下来向常君可陪个不是,我便放了你。” “你休想。”宇文cd喝道:“我宇文家是何等家族,怎么会受你的威胁。” “那好。”梁青双眼一瞪:“你宇文家族是什么样子,我没有听说过,但我从你身上也能猜出几分来。今天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回想起刚才宇文cd的出手狠毒,梁青心中怒气渐盛,伸右掌放在宇文cd的肩头,直向下压去。 宇文cd只觉得肩上似有千斤重的担子压了下来,双腿不由得软了下去。但他不愿受此耻辱,双腿一挺,直上反击。两股内力一交,微一声响,宇文cd右腿猛地弯了下去,跪在台上,竟将台上的一块木板压断,随即宇文cd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脸色登时变得惨白。 梁青见此情景,知他受伤不轻,想自己与他本无冤无仇,只是想给他一点教训,帮断腿的常君可出一口恶气,没想到却是这种结局,到此时他心下不禁愧然,已不愿再难为宇文cd,双手一松,道:“你走吧。” 宇文cd颤微微站起来,一步步走下台去。此时的他,步履蹒跚,哪里还有半点武林高手的模样? 旁边宇文cd的几个的亲随,跑过来扶住宇文cd,回头看着梁青,脸露怒色,却也不敢过来寻仇。 梁青眼光一直盯着宇文cd,只见他慢慢地走到大门口,猛地回头一望,双眼射出一股摄人心魄的光芒,梁青不由得心头一震。 虞府管家走上台来,高声喊道:“这一局梁青梁少侠胜,台下还有没有要上台比武的?” 连喊三声,台下无人上台。适才梁青与宇文cd的一场恶斗,台下众人看得清清楚楚,各人自忖上台也不是梁青的对手,只是自取其辱而已。虞府管家道:“既然没有人上台,那这位梁青少侠便是今天的武功状元了。”顿一顿,又道:“各位武林豪杰能光临敝府捧场,本府上下深表感谢,本府为每位朋友准备了一点薄礼,万望笑纳,在比武中受伤的朋友,所有费用由本府一力承担。下面本府还有大事要办,对不住大家了。” 听虞府下了逐客令,台下众人也不勉强,不多时便已走得精光。 “梁少侠,请留步。”虞府管家看梁青跳下台来,急忙追上前,道:“梁少侠既然赢得了比武,拔了头彩,请到正房与我家主人一叙。” “这”梁青见他没有什么恶意,便点头同意,随他进了正房。 房中有三四位老者,看衣着都是本乡富绅。一番寒喧,众人公推梁青在中间椅子上坐下。虞府管家大声喊道:“上酒。”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从后堂走出一位少女,手中捧着一个托盘,盘中是一坛美酒,上面系着一根红丝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零二 婚变 那少女来到桌前,双膝跪下,将托盘举到梁青面前,说道:“请官人开封品酒。”梁青急忙接过托盘放在桌上,顺手将那少女扶了起来,只见那少女甚是美貌,身材虽显娇弱,却流露出一股大家闺秀特有的风范与气质。 梁青自小跟随师父流落江湖,所接触的大多是一些性情豪爽的江湖侠客,对于儿女之情知之甚少,此时忽见这风情万种的江南佳丽,不禁血液上涌c浑身发热c心跳加快,眼睛却直直地盯着那少女,竟忘记了回避。恰巧那少女也抬头向他看来,只见那少女的两眼之中,似两湾清泉,溢满了柔情。见梁青盯着自己,那少女登时将目光移向别处,脸上显出两朵红晕,娇媚无限。 “请官人给客人倒酒。”那少女红着脸又说了一句话。 梁青转过身来,左手扶住酒坛,右手按住封泥,微一用力,将封泥揭去,打开酒坛盖子,一股酒香扑面而来。梁青抱起酒坛,将几位富绅面前的酒杯倒满,只见杯中的酒殷红如血,甚是香醇。 那少女端起酒杯,双手敬到梁青面前,低着头说道:“请官人饮一杯酒。”梁青接过酒杯,冲那少女微微一笑,双手举杯,正欲饮酒,突然间感觉到一股异常的气息。 他虽然年龄不算大,但流浪江湖日久,经验自是不浅。情急之中不及躲闪,身体向后猛倾,只见那少女手执一柄匕首,向梁青前胸刺来。 “雪君,不得放肆!”一声呵叫,声如洪钟,自内堂传来。 梁青正欲反击,听此声音,忽然心中醒悟,右手微动,一指点在那少女雪君的匕首上,啪的一声,那匕首竟断为两截,原来是一把木制匕首。 这时从内堂走出五六个人,为首的是一个老者,须发已经灰白过半,脸庞却甚是白净,显然是平日里养尊处优的缘故。那老者冲梁青一抱拳,道:“老夫虞世龙,是本府的主人。小女无礼,冒犯了贵客,都是老夫平日里缺少了管教,请梁少侠海涵。”梁青急忙施礼,笑道:“令爱与在下开玩笑呢,员外不必当真。” 虞世龙哈哈一笑,说道:“梁少侠真是豪爽,老夫佩服。来,请干了这杯劣酒。” 梁青微一点头,将酒一饮而尽。只觉酒香自口入腹,说不出的舒服,比起他在观潮楼酒家喝的花雕美酒,味道又强了不知多少倍。不自觉地赞道:“好酒”。放下杯子后,无意中却发现那少女雪君的脸上充满着羞涩和欢喜的神色。 “好!好!好!”几位富绅看梁青饮完,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口中不断地称赞叫好。雪君却脸上又是一红,扭身跑进内堂。 座上一年老富绅站起身来,冲虞世龙抱拳道:“梁少侠才情人品,天下无双。恭喜虞大老爷得此佳婿。在下不才,要讨杯喜酒喝了。” 虞世龙脸上现出喜庆的神色,冲各位富绅一边道“同喜同喜。”一边对梁青说道:“贤婿,还不谢过众家伯伯叔叔。” “贤婿?”梁青一愣,转向虞府管家。眼中显出询问之意。虞府管家面带笑容道:“姑爷是北方人吧?怪不得不懂我们这里的风俗。你刚才喝过了我们家小姐的‘女儿红’,自然便是虞府的姑爷了。” “女儿红?”梁青向酒杯看去,只见酒杯中残留的一点美酒,殷红如血,浓香扑鼻。突然间,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初来杭州时听到的本地风俗的有关片段: 原来在江浙一带,古有民俗,女儿出生之日,父母便要酿上一坛美酒,埋到梨花树下,历时十余年,待到女儿出嫁之时取出招待姑爷与客人,因那酒殷红如血,香味醇厚,故名“女儿红”,又因多在女儿十八岁出闺之时启封饮用,所以又名“九九女儿红”。这香气四溢的“女儿红”美酒之中,不知沉浸了多少如花少女的青春美梦。 今日虞府正逢小姐虞雪君十八岁生日,虞世龙在家摆下擂台,以武招亲,但怕所得非人,所以事先并不言明。梁青在比武中胜出,只是武功第一,而后来雪君捧出“女儿红”酒,让他开封饮用,就代表着以身相许之意了。如果梁青不同意这门亲事,可以以身体不适或是不善饮酒来推却。如果那样,虞府也不会揭开这个谜底,以保全双方的面子。而梁青在不知风俗的情况下,揭开了“女儿红”尘封了十余年的封泥,便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梁青无意之中完成了全部的定亲过程,心中不知是喜?是愁?想自己自幼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姊妹,不得已漂泊江湖,孤苦伶仃。如今忽然攀得一门高亲,自此后荣华富贵享受不尽,未婚妻又是美貌可人,能不让人欣喜?但自己出身贫寒,又怎么能够与杭州首富之家攀亲?况且自己虽武功小有成就,却大事未成,又怎么能迷恋于这儿女情长之中?想想这些,不禁又让人愁绪满怀。 虞世龙见梁青有些发呆,只道他是喜欢得傻了,也不十分见怪。以他的阅历,从梁青今天的所作所为之中,早已看出梁青的道德人品,与他温柔貌美的宝贝女儿雪君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这让他十分满意。他哈哈一笑,道:“好!好!天意!天意!” 在虞世龙爽朗的笑声中,梁青想起了雪君的脸庞以及双眼中流露出的一丝柔情,心中不觉一阵颤栗,直觉告诉他,这位雪君姑娘,将是他这一生中永远离不开的人,是要陪伴他一生一世的知己红颜。 一个月后,婚礼如期举行。 在这一个月之中,梁青与雪君游遍了杭州的山山水水。杭州地处江南,远离中原风土,于礼法看得甚轻,并没有诸多的对于女儿出门和男女交往的限制。况且杭州城自六朝以来繁盛无衰,好看好玩的地方着实不少,梁青与雪君二人自婚事定下来以后,每日里只是结伴出游,或是游于名山大川,或是戏于花间小径。整日里耳鬓厮磨,感情已日渐深厚。 婚礼在高贵与隆重之中有序地进行着。当司礼喊“夫妻对拜c送入洞房”的时候,梁青的心情也喜庆到了极点。想想马上就可以和雪君携手一生,他似乎坐上了云端,飘飘的,却又甜甜的。 “老爷!”一声惨叫长长地从外面传来,梁青的心忽地一凉,就像是自盛夏一下子掉进了严冬。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外面冲了进来,旋即摔倒在地,是虞府大管家。他努力地仰起头伸出手来,仿佛要说些什么,但头猛地沉下去,就此一动不动。 梁青冲过去扶起管家,只见他脸上一道长长的伤痕,正汩汨地向外淌着血。梁青心中不禁一阵悲伤,亦不由得一阵怒起。他站起身,走出门去,只见院子里吵吵闹闹,站满了官兵,为首的正是一个月前败在他手下的宇文cd。 虞世龙喝道:“宇文cd,你不请自来,当面杀我管家,是何道理?”他知道宇文cd今日来到,定不会是来贺喜的,因此言语之中便十分的不客气。 “我是来迎亲的,顺便来报仇。”宇文cd道:“雪君,我的新娘子,你妆扮完毕了么,快点上花轿吧,今天可是我们拜天地入洞房的良辰吉日呀。” 宇文cd一喊雪君,梁青忽然想起自己那刚拜完天地的新娘子,忍不住回头去看,忽觉身边有一只小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右手,扭头一看,只见雪君站在自己的身边,眼里似乎含着泪水,但脸上显现出坚毅的神色,梁青对她微微一笑,道:“不用怕,有我呢。”雪君点了点头,靠在了梁青身上。 虞世龙道:“雪君已经嫁人了,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如果你有兴趣,可以留下来喝杯喜酒。如果不愿意,请自便吧。”今天是女儿出阁的大喜日子,虽然宇文cd在府里杀了人,但虞世龙却不想因此与宇文cd翻脸。尽管他心中也知道,这是一种幻想,宇文cd既来,就一定不会轻易地善罢干休。 “是你们喝我的喜酒,而不是我喝他们的喜酒,岳父大人不要搞错了。”宇文cd哈哈一笑,忽然脸色一阴,喊道:“梁青,我来找你再较量一次,你还不出来,难道要当缩头乌龟不成?你再不出来,我可要开杀戒了。” 梁青用手轻轻地拍了一下雪君,走到院子中间,虞世龙拦住梁青:“青儿,要小心。”梁青点了点头,转身对宇文cd说道:“宇文cd,你一个月前败在我的手下,已是公论。还要再比什么,是不是想再败一次呀。” 宇文cd一听梁青的话,脸上有些挂不住。他自领兵以来,未尝有过败绩,是军中的常胜战将,也是士兵心中崇拜的偶像。一个月前,他败在梁青的手下,而且受了的极重的内伤,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c也是唯一的失败。他今天到来,除了要完成父亲交代的任务外,还要与梁青重新比试,找回自己失去的面子。因此听了梁青的话,脸上的神情一闪即逝,伸手抽出单刀,道:“我不想和你啰嗦一些,咱们手底见功夫。” 梁青叫了声“好”,正要动手,旁边雪君忽道:“青哥哥,你用这剑打他。”递过一柄长剑,梁青随手接过,向雪君笑了一笑。挺剑向宇文cd刺去。宇文cd也不搭话,单刀斜劈,直向梁青头上砍来。梁青知他力大,不敢碰硬,身子一转,剑尖指向他小腹。宇文cd挥刀来格,梁青不等与他单刀相碰,忽地变招,长剑一挥,削向宇文cd的脖颈。 宇文cd知道整个虞府中只有梁青堪与他相敌,其余的都不足为患,况且一个月前梁青在擂台上击败了他,娶得雪君,宇文cd引以为毕生耻辱。此时他带领军队将虞府团团包围,已是控制全局稳操胜券。此时他所想的,只是一举将梁青击败雪前耻,消除心头的遗恨。是以院中帮手虽多,宇文cd却未出声要求相助。他的手下也都知道宇文cd心高气傲的脾气,因此也不敢冒然插手相助。 梁青跟随师父学艺五年,长剑上的造诣已是不凡,宇文cd久经战阵,武器用得更是得心应手。这一场恶斗与一个月前二人在擂台上的空手相搏,徒增了几分凶险,却也恰是平分秋色,棋逢对手。梁青相斗之余,目光扫了一下场外,见官兵已将众人围住,单等二人争斗结束,就要出手拿人,不禁心中焦急,知道今日之事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捉住宇文cd作虞府的挡箭牌。但他与宇文cd武功相差不大,要活捉住他又谈何容易?想到这里,不敢再分神,剑锋回转,招式一变,剑尖登时幻化成十余点,齐向宇文cd刺去。这一招剑式正是从“千丝万缕”掌法中变化出来的。 宇文cd见梁青故技重施,心下释然,他一个月前败于这一招,回家后曾特意向师父请教过这一招的破法。此时正好用上,他稳住马步,气凝丹田,双手握住钢刀,大喝一声,猛地斜劈而出。只听“当”地一声,梁青手中长剑被荡开到一边,十余点剑式消失于无形。 宇文cd一击成功,心下窃喜。梁青只觉手臂微麻,内力不畅,知道再这样斗下去,不要说活捉宇文cd,就是能不能打赢他,都没有把握。但他闯荡江湖多年,论单打独斗的经验,远比生长于军旅之中的宇文cd丰富,此时见宇文cd面露得意之色,知道机不可失,长剑横削,闪过宇文cd的双眼,身子纵起,掠到宇文cd的身后。宇文cd见他姿式,心知不妙,但他内力虽强,轻功却远不及梁青,待他欲转身而未转之时,梁青早已闪到他的身后,随手一指,点了他的穴道。 梁青一击成功,心里也暗冒冷汗。刚才他从宇文cd身旁掠过时,两人几乎都触到对方,宇文cd若将钢刀横放,那梁青便会自己撞到刀上。梁青知道自己赢得侥幸,但此时却不是理论的时候。梁青手中长剑前刺,指着宇文cd的脸,道:“咱们订个君子协定,如何?” 宇文cd再次败给梁青,心中怒火正炽,也不理会他说些什么。大喊一声,道:“不要管我,快动手杀了这小子。”旁边几个人拔出佩刀便欲上前,梁青一把拉住宇文cd,顺手点了他的哑穴,长剑横放在宇文cd的脖子上,喝道:“你们谁敢过来?” 那几个人见此情景,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梁青又道:“你们马上命令外边的官兵撤走,否则我可不能保证宇文公子的安全。” 沉默,一阵可怕的沉默。 “想让我们退兵,可没有那么容易。”忽然一个声音从梁青的背后传来,梁青顿时觉得后背发凉,心头发颤。那声音浑厚低沉,也无什么特别之处,但梁青听在耳中,却似巨大的危险来临一般。以他此时的功夫与警觉性,身后便是有只鸟飞过,也会发觉,但此时他却不能辨出身后人的方位。 梁青知是劲敌在后,不敢大意,左手拉着宇文cd,右手长剑护住自己,猛地转过身来,只见面前站着一个身材瘦小的老者,大约五十来岁,须发半白半红,身穿一件灰布长衫,双眼之中射出一股冷傲的目光。 梁青问道:“阁下何人,报个名字上来。” 那老者冷笑一声,道:“想知道我的名字,你还不配。”说着欺身向前,右手抓向梁青的前胸。梁青看他出招的姿式,知是劲敌,不敢硬接,长剑挽了个剑花,斜刺了过去。那老者也不躲闪,待到长剑离他约有两寸的时候,忽地伸出两根指头,稳稳地将长剑夹住。 梁青暗自吃了一惊,内力惯于右臂,猛地回夺,那老者两根指头微一用力,只听“当”地一声,梁青手中的长剑,竟断成了两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零三 离乡 梁青看着自己手中的半截断剑,知道对方武功之高,内力之强,自己远非对手,“怎么办?”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但随即明白自己已没有选择的余地,当前的形势,无论对手是谁,都只能放手一搏。想到这里,梁青心下反而坦然,将宇文cd向旁边一推,右手执半截断剑,直向那老者刺去。左掌向外一翻,使出了师门绝技“虚虹掌”。 这套“虚虹掌”在江湖上从未出现过,乃是梁青的师父落花师太无意中看到了工匠造石桥的过程而独创出的武功。中国古代很早便有造石桥的技术。石桥是用无数块石头组成,小而乱的石头能够造成横跨江河的石桥,这其中的诀窍全在用力的均匀。落花师太见到造拱桥的过程,从中领悟出一个“巧”字。后来又从与石桥极为相似的雨后彩虹中,悟出一个“虚”字。以“巧”字和“虚”字为宗旨,以师门独步天下的轻功为基础,落花师太创出这套武功,并将其命名为“虚虹掌”。 那老者一见梁青使出的虚虹掌,如花雨漫天,又如仙子凌空,不由得叫了一声好,双腿微屈,双掌猛力推出,梁青顿时只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内力向自己击来,明白自己远不是他的对手,只能依靠轻功上的优势,以师传绝学与之周旋。他不知道宇文cd手下还有多少能人奇士,再加上数量众多的官兵,梁青知道,今天很难逃过这一劫。 由于梁青这微一分神,那老者立即判明了形势,左手一招缠住梁青的断剑,右掌平推,向梁青前胸袭来,速度之快,力量之大,让他无法闪躲,不得已挥左掌相迎。两人双掌一接,梁青顿觉胸如堵上了一块巨石。那老者哈哈一笑,止住脚步,眼睛直视着梁青,内力却源源不断地击来。 这种以内力相拼的局面,对梁青来说是以已之短c攻敌之长,情况极为不利。但此时二人已成胶着之势,他想脱手抽身,也已是不能。那老者也看清了这一点,因此并不急于猛攻,而是玩起了猫与耗子的游戏,内力时急时缓c时断时续地向梁青攻来,脸上却带着一丝丝冷笑。 梁青知道用不了多长时间,自己就会力竭身亡,不禁长叹了口气,想起自己刚刚成亲便要与爱人生死离别,心中一阵悲伤,扭头向雪君看去,只见她双眼直直地盯着自己,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倒无多少伤心的成分。 “她不懂武功,不知道现在形势的严峻,这也不能怪她。”梁青这样想着,顿时胸中释怀,随即又涌起一丝甜蜜:“能和雪君死在一起,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只盼着能有来生,与她再续情缘。” 那老者又一股内力击来,梁青只觉胸中猛地如中了一记大锤,五脏一阵翻腾,气血上涌,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双腿一软,一交坐在地上。那老者嘿嘿一笑,前进一步,举掌猛地向梁青头顶击落。 梁青此时内力已绝,再也无力提掌相迎,甚至连动一下身子也不能够,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看那只即将落下的手掌,并听见了雪君一声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声。 “永别了,雪君。”梁青心中绝望之极,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一条人影,蓦地里从人群中冲出,袭向那老者的后背。 那老者听风辨形,脚下移步换影,挥掌那人影迎去,那人影左手凌空点出三指,化解了那老者的掌力,疾身来到梁青的面前。当梁青看清了面前人时,不由得一愣。 这人竟是虞世龙,雪君的父亲。 这一下大出梁青的意外,没想到养尊处优c白白净净的富家员外虞世龙,竟是一个绝顶武林高手。虞世龙来到梁青的面前,一把抓住梁青的右臂,挥左手向那老者拍出一掌,那老者急忙出手相迎,两股掌力一交,那老者连退了两步方稳住身子,虞世龙也借这反弹之力,身子猛然后退,左手抓起雪君,纵身跃上房顶。 “截住他!”那老者急喊,随手一扬,一颗红球在梁青旁边的房顶爆炸开来,散起一团红色的烟雾。虞世龙身形微微一滞,随即又向前冲去,房顶起伏错落,手中又提着两个人,但虞世龙却依然疾驰飞奔,轻飘飘浑不似血肉之躯。 虞府院落甚多,不多时虞世龙已把后边的追兵抛开,来到一个小院之中,虞世龙放下二人,走进房内,推开靠在墙上的一个木柜,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虞世龙带着二人走了进去,拿过一个火把点着,顺着高高低低的道路,走了大约半个时辰,钻出洞来,面前竟是一片浩淼的水域,梁青曾与雪君来此地游玩过,知道这片水域便是天下闻名的杭州西湖。 虞世龙道:“青儿,你先到前面等一会儿,我与雪儿再说两句话。”梁青点头应着,走到不远处的一个亭子中坐下,远远看去,只见虞世龙与雪君悄悄地说着话,虽听不清二人说的是什么,但见雪君一会儿震惊,一会儿哭泣。不多时,二人走了过来,雪君的双眼仍红红的,仿佛哭过一般。 虞世龙笑道:“雪儿,不要再哭了,你已经长大了,就象小鸟一样,迟早要离开鸟巢独自生活的,现在趁这个机会,就和青儿一起离开杭州,跟着青儿回家去吧。”说着走到西湖边上的一片芦苇丛旁,轻轻地拍了三下手,不多时从芦苇丛中驶出一条小船,船头立着一名艄公,衣衫精简,头戴苇笠,手执竹篙,来到近前施礼道:“员外,有何吩咐?” 虞世龙道:“何公,将我女儿与女婿送到顺天门去,你也不要再回来了。” 那艄公何公道了声“是”,向后退了两步,对雪君与梁青说道:“与姑娘与姑爷上船。” 雪君大急,一把拉住虞世龙的衣袖,哭道:“爹爹,我不走,我要永远陪着你。” 虞世龙伸手替雪君擦干了腮边的泪水,说道:“傻孩子,女儿大了,总要嫁人离开家的,世上哪有女儿一辈子陪着父母的道理?现在你已经与青儿成婚,就跟着他回婆家去吧。记住了,以后不可再发小姐脾气。”说着将自己脖颈中的一个蝴蝶形饰品取下,挂到雪君的粉颈上,说道:“这是你娘亲留下来的唯一的物事了,对我极其重要,你可不要弄丢了。” 雪君点了点头,虞世龙拉过雪君的手,放在梁青的手掌心里,说道:“青儿,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从小也是有些娇惯,但还不算太差。今天我将她托付给你,希望你能好好待她。我本来想给你们办一场隆重的婚礼,看来是不能够了,今天的事情,你们也都看到了,希望你能谅解。” 梁青与那红发人恶斗一场,可算得上是在生死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对今日的凶险局势,岂能不知?当下一拉雪君,二人在虞世龙面前双双跪倒,梁青朗声说道:“岳父大人尽管放心,今后只要有我梁青在,决不会让雪妹受半点委曲。” 虞世龙点了点头,说道:“好,好,你们这便走吧。记住,五年之中,切莫再回杭州来。” 雪君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虞世龙喝道:“已经成家的人了,还这样动不动就哭,成什么样子?青儿,马上带雪儿离开这里,我还要回去处理一些事情。你们一路保重。”话语虽是训斥,语气却甚温柔。 梁青听他语气甚是坚决,知道事情已无可更改,一抱拳说道:“岳父大你保重,咱们后会有期。”携着雪君的手,跳上船去。 何公正欲开船,虞世龙忽然想起了什么,一纵身跳上了船,雪君惊喜道:“爹爹,你”虞世龙止住了她,扭头对梁青问道:“青儿,你的伤不要紧吧?”梁青略一提内力,知道自己并没有受太重的内伤,道:“我没事。”虞世龙点了点头,说道:“没事便好,以后再遇到红头蟾蜍,且莫与他动手,更不可因为今日之事,找他寻仇。” “红头蟾蜍?”梁青稍一思索,便明白虞世龙所说话的意思,说道:“原来那红发老头叫红头蟾蜍,这名字好怪。” 虞世龙问道:“怎么?你不识得红头蟾蜍么?”梁青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虞世龙道:“那你以后可要注意了。此人外号叫红头蟾蜍,真实姓名却无人知晓。据说他是当今武林中第一大用毒门派汉中五毒门的长老,这个人不但武功极高,而且还善于使毒,能杀人于无形,以后见了他,你不要轻易去招惹他。” 梁青点了点头,虞世龙又道:“我不知道红头蟾蜍怎么和宇文cd拉上了关系,但我能猜个大概。宇文cd曾多次派人向我提亲,我都没有答应,说句实话,我从来没有打算与官府交往,也从内心里看他们不起。谁知他们竟请来了红头蟾蜍这样的高手。”言语之中对红头蟾蜍颇为忌惮。 “你们以前交过手?”梁青问道。 “我们没有交过手,只是见过两面。”虞世龙摇了摇头:“他也不一定记得我了。其中有一次他出手杀了两个人,手段相当毒辣,再加上他的长相奇特,所以虽然只见过两次,我便终身不能忘记。” “长相是够奇特的。”雪君笑了笑:“单看他那一副癞蛤蟆样,叫人看了就想笑。” 虞世龙莞尔一乐,拍了拍梁青的肩膀,说道:“青儿,雪儿,一路保重。后会有期。”也不看雪君一眼,纵身跳上岸,向杭州城的方向走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天地的尽头。 望着虞世龙远去的背影,梁青心中感慨万千。不禁长叹了一口气。雪君问道:“你怎么了?”梁青摇了摇头。 何公竹篙在岸边轻轻一撑,将船慢慢地撑了开去,杭州美景天下无双,西湖景色更是冠绝杭州,本来象这样二人携手荡舟湖上,该是一种美妙无比的享受,可刚刚经历的生离死别,让二人皆心事重重,竟视周围的美景如无物一般。 不多时,小船已到顺天门,何公目视二人上了岸,一抱拳道:“姑娘姑爷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雪君问道:“何公,爹爹说不让你回杭州了,你准备到哪里去?” 何公道:“员外虽然说过不让我回去了,但我除了这里,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而且员外于我有救命之恩,今日他老人家有难,我岂能坐视不理?你们保重,我回去了。”撑开小船,回杭州而去。 雪君看着那随风而逝的小船,忽然说道:“青哥哥,我认为何公说得对,咱们不能不管爹爹,咱们应该回去帮忙。” 梁青一把拉住雪君的手,说道:“我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你想想看,咱们回去能做什么?敌人那么多,红头蟾蜍武功又那么高,咱们回去不仅帮不上忙,而且会连累你爹爹的。” 雪君泣道:“可是,我是爹爹唯一的亲人,现在他有难,我却一走了之,我于心不忍。” 梁青劝慰道:“雪妹,你放心,你爹爹武功那么好,即使不能扭转局势,也必定能全身而退的,我想,咱们以后肯定还会有与他老人家再见的机会的。”顿了顿,又道:“你知道么,你才是你爹爹最大的牵挂,只要你平平安安的,你爹爹必定高兴得很。” 雪君点了点头,说道:“青哥哥,我听你的。” 梁青微微一笑,拉起雪君的小手,辨明了方向,向北方而行。雪君的小手是那么地柔弱,却又是那么地沉重,梁青知道这是一个老人一生中最大c也是最迫切的愿望,是一副自己要用一生才能挑起的重担。 顺天门附近很是荒凉,远近各处没有半个人影。梁青携着雪君走了约半个时辰,来到一道石梁之上。翻过这道石梁,便再也看不见杭州城了,梁青回头看了看,远处的杭州隐约在烟雾之中c城雄伟依旧,西湖依然烟波浩渺c恍如明珠,从未因为世事的变迁而有丝毫的改变。想一想马上就要离开这如诗如画的家乡,再也难见那些曾经的乡邻亲人,二人心里都闷闷不乐。 梁青见雪君凄然不乐,知道她伤心于与父亲的别离,便有意岔开话题,问道:“你父亲刚才和你说了什么,你哭得双眼通红?”雪君忽然表情更悲,说道:“是我母亲和外婆家的往事。”梁青看她神情,知道不是好事,怕她伤悲,不敢再问下去,忽然哈哈大笑,雪君一愣,正想问个明白,梁青猛地将她抱了起来,笑道:“哈哈,你再也跑不了了。你父亲将你托付给了我,从此你就是我的人了,现在我要带着我的新娘子回家了。” 雪君脸上一阵泛红,一股甜蜜涌上心头,离愁别绪顿时冲淡了不少,低下头幽幽地问道:“咱们到哪里去呀?” “当然是回我山东老家了。咱们两个都成亲了,总得回老家看看吧。我们那儿有句俗语,叫‘丑媳妇难免见公婆’,怎么,你不敢到我老家去么?”梁青嘴上这样说,心里却着实不是滋味。雪君不知道,梁青早已和她一样,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但梁青不能表现出来,在她面前,梁青必须坚强,必须让她觉得,自己是她永远的依靠。 “那我我我丑么?”雪君欲言还休。 “你当然不丑。在我看来,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哈哈哈。”梁青大笑着,拉着雪君的手,顺着官道一路向北走。漫无目的c随步而行。梁青不知道前方在哪里,也不知道明天会在何处。 看看身边的雪君,梁青心中暗自庆幸:上天总算待我不薄,在夺走了我的父母亲朋之后,送给了我一个如此称心的妻子。雪君就象是黑暗中的一束光明,照亮了梁青的心,使梁青不再觉得这个世界的暗无天日,也使他那颗流浪飘泊的心,从此有了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 官道的两边,树木繁盛,花朵初开,一片春天的景象。让人好不惬意。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响,夹杂着人马的嘶叫声,仿佛千军万马,从梁青雪君身后追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零四 除凶 梁青一拉雪君,疾身躲在路边的灌木丛后,只见一队官兵呼啸而过,扬起一阵飞尘,却未作任何停留,原来只是碰巧路过,并不是专程来追赶梁青雪君的。 梁青暗笑自己内心的惊弓之鸟的感觉,却也不敢再沿官道走下去。与雪君商量一下,顺着一条通往北方的小路信步而行。虽然没有了官道上的车马与喧闹,却也多了一份宁静与雅致,沿途山水相连,茂林丛生,景致甚为迷人,二人又无要事,因此行程极为缓慢。 这一日,二人走到一座大山脚下,看看红日西坠,沿途又没有任何人烟的迹象,不免感叹今晚又要露宿山林了。自从离了杭州,二人一路北上,已有月余,因为二人走的是小路,人烟极少,因此一个月之中倒有二十几天夜宿山林,不过二人也由此总结出了不少在野外夜宿的经验。 正想着,忽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黑物在动,体格庞大c行动迟缓,象是一只黑熊,或是一头野猪。 “它正好是我们今晚的食物。”梁青对雪君说了一声,拔出随身带的长剑,悄悄地跟了上去。这柄长剑是梁青在一个小镇上的铁匠铺中买来防身的,做工极差,但杀一只野兽却绰绰有余。 那头野兽尚未发觉梁青,梁青趁这个机会,挺剑直刺过去,但却猛地停住了手,原来那不是一只野兽,而是一个柴堆,下面仿佛还有一个人。 听到梁青的脚步声,那个人想回头来看,却脚下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梁青伸手将柴堆拉到一边,扶起了那人,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年妇人,大约六十来岁。 “老奶奶,这么晚了,你怎么自己来打柴?你的家人呢?”雪君跑过来,一连串地问道。 听到问及她的家人,那老妇人一声长叹,眼中似乎闪动着泪花:“一言难尽哪!你们是做什么的?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去?这山上野兽不少,可要小心了。” “我们是赶路的,刚走到这里,不太熟悉这里的情况。”梁青怕雪君一不小心,将实情说了出来。虽然二人面对的是一个老妇人,但她的行为太过于古怪,梁青心里不能不有所防范。 “我家就在前面,如果你们不嫌弃,倒可以到我家里一坐,不过我家里简陋得很,怕招待不了贵客。”那老妇人话说得倒十分得体。 “那太感谢您了。”雪君抢着说道。或许是她太想到房子里过夜的缘故。这也难怪,她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一个多月来跟着梁青风餐露宿,与飞鸟为伍,与野兽相伴,的确是难为她了。 梁青拉过柴堆,背在身上,握着雪君的手,跟在那老妇人的身后,大约走了一柱香的工夫,才见到位于半山腰的两间小茅屋,屋顶是稻草搭成的,十分残破,墙角结满了蛛网。屋前是一块庄稼地,稀稀疏疏地种了一些谷物。 那老妇人点上油灯,要去忙碌着做饭,梁青止住了她,拿出自己随身带的干粮,分给雪君一些,把剩下的都给了那老妇人。干粮虽然很干硬,那老妇人却吃得甚是香甜,一边吃还一边说谢谢。这让梁青对她产生了几分好感。 吃过晚饭,梁青们问起那老妇人的家世,她讲着讲着,不觉哭了起来。原来她也曾是附近镇上的居民,世代经商,丈夫也算是附近小有名气的人物,四个儿子都已成年,家境虽然算不上富有,却也是衣食无忧。但后来官府征兵,拉走了她的三个儿子,先后战死在北方大漠,连尸骨都没有找回来。后来官府又要征走她的小儿子,老夫妻便带着小儿子儿媳跑进这大山之中,过起了一种野人般的生活。初时还觉不错,生活虽然苦一些,但日日可以和亲人相见,心中也算满足。但后来不幸接连而来:先是儿媳外出洗衣没有回来,儿子去找也没有了踪影,后来老头子上山砍柴,一去无回。 “听附近的村民说,这大山之上有一个千年妖精,专以人为食,吃人不吐骨头,所以附近失踪的人都没有见到尸骨。”老妇人擦着眼泪说道。 “那您为什么还不离开这里?”雪君问道。 “我一个老太太,还能到哪里去呀?这里至少还有个住的地方,到别的地方去,我只有行乞了。”那老妇人虽流着泪,语气却平静地令人吃惊:“现今天下哪里不是一样?兵荒马乱,苛捐杂税,匪盗横行,民不聊生。” “哎!苛政猛于虎也。”雪君叹道。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梁青虽然跟着师父学过不少的本事,也略通琴棋书画等,但于诗文却知之甚少。 “这句话是孔老夫子说的。”雪君说道:“他在周游列国的时候,遇到过一个老妇人在路边哭,他上前问为什么,那老妇人说自己的丈夫和儿子都让老虎吃掉了。孔子就问她为什么不离开那里,那老妇人说那里没有苛捐杂税。孔子于是发出了‘苛政猛于虎也’的感慨。” 梁青暗暗地点了点头,那老妇人却哭得更伤心了。雪君劝道:“老奶奶,您不要再伤心了,一切都过去了,日子会一天天好起来的。” “我对日子好不好过倒没有什么企盼了。”那老妇人止住哭泣:“我倒希望再上山的时候,那千年妖精出来将我一口吞下去,我可以尽早地与我的家人团聚。” 第二天,梁青和雪君赶到附近的镇子上,买了些米面c蔬菜和日常用物。在听完老妇人的经历后,梁青已下定决心要除去那害人的妖精,虽然梁青不知道它是不是存在,是什么样子,自己能不能打败它,但梁青已下定决心要去试一试。师父曾告诉梁青,学艺是用来救护穷人和弱者的,梁青牢牢地记住了这句话。只是师父还教过梁青一句话:做事要量力而行,不可超越自己的能力。只可惜梁青为自己的英雄气慨所冲昏,没有记住这句话。 为了以防万一,梁青又到铁匠铺里买了一把匕首用来防身,那铁匠铺虽小,匕首打得却着实精美锋利。 雪君一定要跟着一起去,梁青怎么说她也不听。梁青无计可施,只得点了她的穴道,托那老妇人照顾她,自己独自上山。 走上山大约二三里路,梁青回头向下望了望,只见那两间茅屋远远地座落在半山腰,孤零零地,说不出的落寞与孤寂,梁青心中忽然有了一种“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梁青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来,也不知道一旦自己回不来c雪君会怎样。他只知道自己已没有了退路,一如当年离亲别友c西去刺杀秦王的荆轲。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梁青静静地呆在一棵大树上,象猎豹一样注视着周围的动静。树下系着一头流着鲜血的梅花鹿,是梁青用来招引妖精的。梁青相信它能闻到鹿血的味道,但心里却没有十分的把握:他以前猎过虎狮,打过熊狼,却没有与妖精打过交道。看看天上朦胧昏黄的月光,梁青心中有些忐忑不安,既盼望着妖精快点出现,却也害怕它的到来。 大约到了寅时后期,一种奇怪的声响,将昏昏入睡的梁青猛地惊醒,只见一条黑影疾速地从树林深处奔出,不多时便来到树下,接着便听到梅花鹿那凄厉的叫声。梁青借着淡淡的月光向树下看去,只见一头白额老虎正咬着梅花鹿的脖子,那可怜的梅花鹿在作着最后的挣扎。梁青心中忽然一阵轻松,伴随着一种失落:原来是一头老虎,早知如此,就带雪君一块来,让她也见识一下。 梁青纵身跳下树来,手中长剑平举,向老虎的颈下三寸处平刺过去。那老虎也许饿了很长时间了,抓住猎物就不想松口,见梁青长剑刺去,竟然头向左一摔,用梅花鹿挡了这一剑。这一招看得梁青心中好笑,却也激起他一夜等待的怒火,手中长剑唰唰唰三招,使的是师门绝学的上乘功夫,刹时间将那老虎身上刺了三个血洞,鲜血汩汩地外流。那老虎吃不住痛,放下梅花鹿想溜,梁青左手一把拉住虎尾,右手长剑斜劈,一声闷响,那斗大的虎头滚落在地上。 梁青用脚踢了踢滚在地上的虎头,收剑回鞘,适才与老虎的一番搏斗,虽然不十分用力,却也让他出了一身汗。梁青拉着虎尾向山下走,准备将死虎留给那老妇人作几个月的肉食。 忽然,梁青猛地一惊,感觉有地方不对劲,但到底为什么,却说不出来。只是直觉告诉他,周围有危险:刚才猿啼狼吼的树林之中,竟是死一般宁静,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的声响。 “青哥哥,你在哪里呀?”林外忽然传来了雪君的声音。 “不好!”梁青忽然心生恐惧,大叫一声:“雪妹,我在这里,呆在原地不要乱动,我马上过来。” 此时东方已渐发白,天即将大亮,林中雾气流岚,渐迷人眼,雪君穿一身白色的衣裙,在绿树丛中格外地显眼。梁青正疾走之间,忽觉一条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梁青身边窜过,向雪君直奔而去,梁青心中大惊,手中长剑不自觉地刺出,忽觉空虚无物,竟是刺了个空。梁青一愣神间,只见一条碗口粗的绿油油的巨蟒,将雪君缠绕在地,那血盆一般的大口张开着,吐着红信子,向雪君头上咬去。 梁青不及多想,纵身跃起,长剑直向那巨蟒头上刺下去。那巨蟒却不理会,依旧吞向雪君,只听一声微响,梁青的长剑顺着溜光的蟒蛇皮滑下,直插在地上。原来那蟒蛇的皮甚厚,竟是刀枪不入,长剑滑过,只留下一条细细的白痕。 梁青这一惊非同小可。但此时已没有时间去思考,眼见那蟒蛇的大嘴已触到了雪君的头发,梁青猛地跳起,抱住蛇头,左胳膊伸出,横在那蟒蛇的口中,双腿一盘,紧紧地夹住蟒蛇的脖子,右手长剑在蟒蛇头上一阵乱砍,恰如农夫砍柴一般,全然没有了半点武林高手的模样。那蟒蛇高高地仰着头,左右摇晃着,想把梁青摔下来。 梁青看了一眼雪君,只见她处在蟒蛇的缠绕之中,一动不动,不由得头脑中一片空白,左臂上一阵阵的巨痛传来,右手只是乱砍着,突然,手中一轻,竟是长剑从中断为两段。 “雪妹!雪妹!”梁青喊了两声,声音里带着哭腔。梁青突然企盼着,如果那蟒蛇缠住的是他自己,该多好呀。 “青哥哥。”雪君应了一声,声音极其微弱,但却如晴天里的霹雳,猛地将梁青惊醒。梁青扔掉断剑,从腰间拔出匕首,对准蟒蛇的眼睛,直刺下去,一阵腥臭对着他扑面而来,梁青五脏内一阵翻滚,双腿一松,被扔了出去。那蟒蛇似有灵性,知道是梁青刺坏了它的眼睛,竟放开雪君,向梁青袭来。没有等梁青站起,那蟒蛇便一下子将梁青缠在中间,梁青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蟒蛇的影子,顿时压得喘不过气来,意识也越来越模糊,终于什么也不知道了。 隐约之间,梁青听到了雪君的哭声,似乎在遥远的天边。 不知过了多久,梁青悠悠醒来,只觉全身一阵阵酸痛,连指头都不想动一下。头上依旧是绿的树c蓝的天。 “这是在哪里?应该还是在树林里,那蟒蛇哪里去了?”梁青慢慢地思考着,扭头向一边看去,却见那蟒蛇伏在地下,一动不动。雪君躺在旁边,浑身是血。 “雪妹!”梁青喊了一声,猛地跳了起来,将雪君抱在怀中,却觉得她浑身滚烫,似是一个火炉。梁青吃了一惊,伸手试了一下她的脉搏,却强劲有力,看看她的身上,也没有什么大伤口,这才放下心来,将她抱到一棵树边躺下,回头去看那蟒蛇,只见那蟒蛇已然死去多时。 梁青将死蟒翻转着看了看,除了眼睛上依然插着自己的匕首外,只在它的背上发现了一个小伤口,仍然在汩汩地冒着鲜血,蟒蛇已死,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至于是谁杀死蟒蛇,就不重要了,也懒得再去思考。梁青抱起雪君,向山下走去。 其实,那蟒蛇是雪君杀死的,用的武器不是匕首,也不是断剑,而是她自己的牙齿—— 当她看到梁青即将被蟒蛇吞没时,不顾一切地扑上来与蟒蛇扭打,但她的功夫对蟒蛇构成不了任何威胁,手中又没有可用的武器,天性使然,让她张口便咬。 但这蟒蛇皮厚力大,寻常刀剑都奈何不了,何况她的牙齿。 这种蟒蛇名叫七星蟒,数量极少,生长缓慢,要活到上百年才算成年,因此很难见到,乃是蟒蛇中的王者。在它未成年时浑身只有一个弱点,就是背上的七颗红星。雪君误打误撞,竟一口咬住了它的背上的红星,使它血尽而死,或者是在雪君咬了几百口乃至上千口后,终于咬住了它的弱点,从它的巨口下将梁青救了出来。所以说上天不负有情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梁青抱着雪君,顾不得浑身的疼痛,直冲到镇上的一家药铺内,大夫把过脉后,一脸的严肃,抱拳道:“这位客官,令夫人脉象虽然强劲有力,却杂乱无章,恐怕命不久长,你还是回家将后事准备一下吧。” 蓦然间,梁青的头脑之中“嗡”地一声,浑身无力,摇晃欲倒。他不敢接受这样的事实,也不相信昨天还活蹦乱跳的雪君,会有生命危险。 “你胡说,你放屁!”梁青大骂一声,怒气骤发,一掌将旁边的药桌打碎,抱起雪君,向外便走。 那药铺大夫也不敢来追,只是远远地看着梁青离去。 梁青抱着雪君,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一阵清风吹过,梁青的头脑清醒了许多,看看怀中的雪君,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事实,也不知道明天的路该怎样走。 梁青找了家客栈,将雪君放在床上,帮她擦干脸上的血迹,又到街上去给她买了身红色的衣裙换上,然后静静地坐在床边,握着雪君的手,凝视着她的脸庞。她的脸依旧美丽而祥和,完全不象将死之人。 天渐渐黑了下来,镇上死一般宁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零五 失忆 “雪妹不会死,我一定有办法救她。”梁青这样告诉自己,突然想起了师父曾经说过的武林高手以内力疗伤的事情:“或许我可以用内力帮雪妹治病。只是我从来没有试过,不知管不管用。哎,不想那么多了,动手试一下。”梁青将雪君扶起坐好,双手抵在她的后心,将内力慢慢地送进她的体内,忽然觉得她的体内有一股反弹的力量,将自己的内力挡住,竟送不进去,梁青试着加大力道,那反弹的力量也同时加大,内力仍然无法进入雪君体内。 “雪妹的内力竟如此深厚,连我也不知道。难道以前她不会武功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梁青心中有些震惊,加大了手上的力量,两股力量一撞,竟将梁青的手弹离了雪君的身体,同时听到她“嘤”地一声。 “雪妹,你醒了!”梁青一阵惊喜,顾不得再去想她内力的事情,伸手将她抱在怀中。雪君慢慢地睁开眼睛,眼睛中却是一片迷茫:“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伸手一推,力量大的出奇,竟将梁青推倒在地。 “我是你的青哥哥呀,雪妹,你怎么了?”事实太出乎梁青的意料,梁青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不要过来!”雪君见梁青又要走过去,大叫了一声,从床上一跃而起,从梁青身边疾驰而过,身形之快,竟险些让梁青没有反应过来。梁青一伸手抓住了雪君的衣袖,雪君反手一掌,直切向梁青的手腕,梁青怕伤了她,不敢还手,将手一松,雪君向外急奔出门,消失在夜色之中。 梁青纵身追了出去,只见雪君一路狂奔,在黑夜之中,象是一团火焰,疾如闪电,竟然将梁青远远地甩在了后边。 看着雪君渐去渐远的身影,梁青的心里一阵失落。不知是什么原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机械地追着。终于,雪君的身影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只剩下一阵清风,呜咽着吹过树梢,象是有人在哭泣。 刚下过一阵小雨,路上有些泥泞,但梁青依旧没有停下匆匆的脚步。身上沾满了泥水,也顾不上收拾一下。自雪君走后,梁青就顺着雪君离去的方向,一路打听,一路追赶。衣服破了,顾不得换,头发脏了,顾不上洗,忽忽一月有余,却没有半点雪君的消息。现在的梁青,衣衫破烂,头发脏乱,胡须也有一寸多长,活脱脱一个乞丐的形象。 前天早晨,一个山野小店的老板告诉梁青,几天前有一个红衣少女从这里经过,身形模样极象雪君。梁青听了一阵狂喜,问明白了方向,顺路打听着追了下来,顾不得风雨,也顾不上住店吃饭。 走了两日,竟到了无锡地界,梁青打听到雪君住进了一家客栈,便想与她会合,但想到当初雪君的那一副疯狂的模样,心中却没有底,不知道该如何去见她,也不知道雪君还认不认自己。站在客栈的门口,相见在即,梁青却猛地失去了面对雪君的勇气。 “还是暗地里观察一下再说吧。否则一刺激她,不知又会发生什么事情。”梁青努力说服了自己,在客栈中雪君的隔壁房间住了下来。 入夜后,梁青躺在床上,却没有一点睡意。一边思索着如何去见雪君,一边暗暗地听着隔壁的动静。忽然,他坐了起来,打开窗子跳了出去,轻轻地跃到雪君的房间窗外,静静地站在屋顶上,直视着雪君的房间。过了一会儿,微微叹了口气,转身正要回房,忽听得雪君房间的窗子轻轻地打开了,梁青心中一阵狂喜:“难道是雪妹发现了我,出来与我相见?”正要奔上前去,却见雪君从房间里一跃而出,顺着房顶向外疾奔,梁青怕她出事,也想弄清楚她要干什么,便紧随而行。 半柱香的功夫,二人一前一后已出了城,来到城东的一座小山岗上。雪君走到一个小树林边,轻轻地拍了三下手,从林中走出一个人来。梁青见雪君有人接应,不敢靠得太近,跃到一株大树上,远远地瞧着。只见那人与雪君紧紧抱在一起,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象是久别重逢的情侣一般。 这一幕只惊得梁青目瞪口呆,寒气从心底逼了上来。 过了良久,雪君才与那人分开,二人携手到一块石头上坐下,低低地倾诉心怀,梁青离得远,听不清楚二人说话的内容,但他猜得出,肯定是些缠绵情话。 忽然,那人站了起来,冲梁青这边道:“朋友,躲在树上这么长时间了,一定累了吧,下来歇会儿吧。”说着,凌空一掌,直向梁青劈来,二人之间相隔十余丈,那人说打便打,第一掌劈出后,身子随即前行三四丈,跟着第二掌劈出,两股力道合在一起,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向梁青击来。 梁青见他掌力浑厚无比,几可与落花师太c红头蟾蜍等高手比肩,心中大惊,不敢硬接,一招“黄雀飞天”从树上跃开,几乎同时,那两股力道“咔嚓”一声击在树上,将一根拳头粗的树枝从中击断。 梁青刚一落地,那人已来到他面前,飞起一拳,直向他面门打来,梁青知道自己内力远逊于对手,不敢力敌,只能以所学功夫中的以灵巧见长的招式,与对手周旋。梁青所学的功夫,本身便以灵巧见长,阴柔有余而刚猛不足,此时又不敢出全力与对手硬拼,便少了许多可以制敌的招数,只得在那人周围来回穿梭,寻找机会,犹如一只花间飞舞的蝴蝶。而那人站在地上,招式简单但内力深厚,不时拍出一掌,便能将梁青众多的进攻招式,化归于无形。 一柱香的功夫,二人已对拆了五十余招,那人显然手下留情,没有出尽全力,但饶是如此,梁青也是左支右绌,险象横生。 突然,那人身子一侧,双腿微蹲,口中大喊一声,左手划了一个半圆,右手缓缓推出。梁青刹那间只觉得一股力道,排山倒海似的向自己涌来,自己仿佛大海巨浪上的一条小船,随时都有沉没的危险。胸口登时间似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 在这危急的关头,梁青来不及多想,几年来苦练的功夫,刹那间爆发出来,他左掌运力护住前胸,右手一指,直向那大汉凌空点去,同时双脚点地,仿佛一只冲天的黄雀,拔地而起,硬生生地冲出了那大汉的掌力范围。这是他师门轻功的最高层次,只是梁青功力尚浅,不能发挥它的全部力道,但即便如此,也足以让人瞠目结舌。 那人见梁青露出这么一手功夫,心中顿时又觉羡慕,又觉可惜,他纵身一闪,跃到一边,道:“朋友,你这样好的身手,却自甘堕落,去充当官府的走狗,真是让人惋惜。” 梁青一愣,问道:“什么?官府走狗?我不是官府的人。” “不是官府的人,那你一直跟着我们做什么?”那大汉挥舞着拳头,似乎只要梁青说错一句话,便又要动手。 “我是来找我妻子的。”梁青说着,一指雪君,喊道:“雪妹,你还认得我么?你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那人闻言也是一愣,怒道:“妻子?我怎么没有听说过雨妹有丈夫?好小子,你敢来羞辱我。”呼地一掌,直向梁青劈来,梁青不敢怠慢,纵身躲开,伸手还了一招,道:“一个月前我与妻子走散了,不知什么原因,她竟然不认识我了,所以我出来找她。我知道你将她照顾得很好,如果你能让我们团聚,我很感谢你。但如果你想抢走她,我却要与你死拼到底。她父亲已将她许配给我,我们也已拜过了天地,我要与她共度一生,谁也不能阻止我们。”梁青一着急,将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嘴里说着话,手底却没有停下,刹时间二人又拆了二十多招。 “你们两个不要再打了,小兄弟,你认错了人了。”一直站在一边静观局势的红衣少女出言制止了二人。此话一出,梁青立即明白自己认错人了。虽然夜色迷漫,月光阴暗,但他与雪君交往时间不短,相互间又是一见钟情c情深意重,彼此的声音早已熟烂于胸,那少女说的虽然也是吴侬软语,但听口音,却绝不是雪君。 那少女走过来与那人并肩站在一起,梁青这时才得以仔细地观察二人,那少女年约二十一二岁,容貌秀丽,比起雪君的清秀纯真来说,更多了一份成熟的美。而与梁青相斗的那人,身材高大魁伟,梁青祖籍山东,身材也算高大,但那人却足足比他高出了半头。 梁青有些尴尬,深施一礼说道:“这位大哥,真是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我在找我的妻子,因为这位姑娘也是身穿红衣,我便将她误认了。” 那少女道:“小兄弟,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妻子丢了,谁都不会太过于冷静,是不是?你可不可以将经过说得详细一些,我是本地人,认识的人不少,也许我能帮你一个小忙。”梁青道:“事情是这样的,算了,还是不说了,多说无益。今日在下鲁莽,扫了二位的雅兴,真是对不起,就此别过。”说着又施一礼,转身便走。 一句话说得那少女满面通红,幸亏天未大亮,别人也看不出来,那大汉道:“朋友止步,既然你不是官府的人,那咱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梁子,咱们二人不打不相识,今晚算是有缘,你不妨将事情说出来,咱们共同商讨一下,看我们能不能帮你,——兄弟贵姓?” 梁青道:“小弟梁青,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那人道:“我叫胡杨。”指了指那红衣少女,道“这她名叫梅雨。” 梁青忽然觉得,这个胡杨有些奇特,但到底奇特在哪里在,具体却说不出来。 梁青问道:“二位”他本想问二人为何深夜到此幽会,但观二人神态,似乎不便启齿,便打住话头,说道:“我妻子本来与我有终身之约,但前几天一个意外让她弃我而去。”说着将事情经过略一讲述。胡杨道:“梁青兄弟,这个我也不太明白,不过我想这可能与那条蟒蛇有关,也许是你妻子受了惊吓,暂时失去了记忆。”梁青道:“我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不过现在对我来说,什么原因并不重要,最要紧的事是尽快找到我妻子,她自己从未出过远门,我怕会有意外。”胡杨道:“你说得不错,现在兵荒马乱,盗匪横行,一个小姑娘独自在外,的确是令人担心。” 梅雨嗔道:“你这人真是,梁青兄弟丢了妻子,心里本来就够急的了,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话?尽在这里火上浇油。” 胡杨哈哈一笑,脸上现出尴尬的神色,梁青急忙说道:“不要紧的,梅姐姐,胡大哥也是为我心急,况且,他说得也对。” 胡杨听梁青这样说,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说道:“今晚我真是高兴,误打误撞之间,竟结识了你这样一位少年英侠,真该好好庆祝一下。来,梁青兄弟,我们找地方喝一杯。” 梁青见胡杨性格直爽,不似一般江湖人物奸诈,心中也颇有结交之意。听胡杨出言相邀,微笑着点了点头,三人并肩而行,此时东方已放光亮,山下已出现了早起忙碌的人们,三人不愿走得太快,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便缓缓地边走边谈。 山下是一个小村庄,村口有一个小酒店。三人走进店中,此时天气尚早,还没有客人来到,酒保也懒洋洋的,似是刚睡醒的样子,三人要了四样小菜壶美酒,相对而饮。 梁青端起酒杯说道:“道歉的话,我就不说了,今天能结识二位,我也很高兴,来,我敬二位一杯。”说完一饮而尽,胡杨梅雨相随着。没过多久,一壶酒已被喝干。 胡杨喊酒保又上了一壶。梅雨笑道:“你也不怕梁青兄弟笑话你,还是像牛饮一样。”胡杨道:“我这一辈子就这么一点爱好了,还有必要隐瞒么?”梅雨对梁青道:“梁青兄弟,你不要理他,他这人什么都好,只是视酒如命,一天不喝酒,便象掉了魂一般。”胡杨哈哈一笑,说道:“不错,这个评价还算公平。” 梁青道:“我以前不喝酒,可是现在也喝一点。我认为喝酒不是什么坏事,只要别误了事就行。”胡杨点点头,表示同意。 又喝了几杯,梁青隐约有些醉意,他朦朦胧胧之间,看到胡杨和梅雨二人的身影,想起雪君,悲从心起,不禁叹了口气。梅雨心细,听他语气中略带伤感,问道:“梁青兄弟,你可是在想你的妻子?”梁青点点头,梅雨道:“梁青兄弟,说句话你别伤心,我认为,要找到你的妻子,只能是可遇而不可求。”梁青问道:“此话怎讲?”梅雨道:“你想想看,你妻子她现在已经丧失了记忆,认不得你了,即便找到,她也不一定能跟你走,再说,你在找她的这段时间里,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况且,以天下之大,你又能到哪里去找?所以,你们以后能不能再见面,只能看你们还有没有缘分,如果有缘,你们一定会再相遇并不再分开的,如果无缘,梁青兄弟,你可要看开了,不要太过于痴迷。” 胡杨点头道:“嗯,是这个道理。” 其实梁青心中也早已隐隐约约知道了这种结局,只是他自己从来不敢去想,一旦无意中涉及到这层意思,便会告诉自己:“雪妹一定会回来的,上天一定不会辜负我们的。”聊以。此时听胡杨梅雨二人都这样说,心中悲痛,说道:“这我也知道,只是雪君对我情深意重,他父亲又亲手将她托付给我,我怎么能放弃不找?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找她的,一月不行两月,三年不行五年,不管有缘无缘,我一定要找她,最多不过一生数十年罢了。” 说到这里,梁青忽然想起了师父落花师太,师父不是也在用自己的一生找一个人么?虽然还没有找到,但梁青相信,师父还会继续找下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零六 提亲 三人正在说话喝酒间,忽从外面进来两个人,径直走到梅雨面前,施礼道:“小姐,老爷在家大发脾气,要小姐赶快回家。”梅雨问道:“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其中一人道:“老爷出动了全府的人。” 梅雨叹了口气,冲胡杨道:“我先回去了,你要尽快来我家。”胡杨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梅雨忽然大声说道:“难道你想这样拖上一过辈子?”转身出店而去。梁青发现她转身的时候,眼中闪着泪光。 看着胡杨一脸的无奈,梁青问道:“胡大哥,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事情?梅姐姐会这们生气。”一句话勾起了胡杨心中的烦恼,他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也不怕你笑话,她是生气我不去她家提亲。” 梁青一愣,笑道:“这是好事,难得你们两情相悦,你为什么不去提亲?难道你不想娶梅姐姐,还是想让梅姐姐变成老太婆后再去?” 胡杨道:“不是我不想去——我当然想去,在我第一次见到她时,我就知道我这一辈子非她不娶了,只是――只是她父亲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我去过几次她家,都是被她父亲骂出来的。” 梁青微感奇怪:“梅姐姐的父亲为什么不同意你们的亲事?象你这么优秀的女婿,打着灯笼都难找,他还想找个什么样的?” “他们梅家世代豪族,与官府有关联,却很少与江湖人物打交道,我想她父亲是想给她找一个官宦人家的子弟。而且——”胡杨顿了顿,说道:“有件事我不想瞒你,我不是中原汉人,我是西域突厥人。” 此言一出,梁青有些吃惊,忽然明白了自己初见胡杨时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原来胡杨的相貌与中原汉人有些不一样。 梁青以前听说过突厥的名称,知道这是一个生活在西域一带的民族,以游牧为生,国力强盛,曾经数次进犯中原,是大隋朝边疆的头号大敌。还听说突厥人长相奇异c生性凶残暴虐,杀人不眨眼,仿佛传说中的妖魔。但眼前的胡杨却是性格直爽c待人真诚,怎么也不能与以前听说的突厥人联系在一起。再仔细地看看胡杨,发现他确实有些与中原汉人不一样,骨骼粗大,棱角分明。但梁青以前也见过胡人,却不是胡杨的模样。 胡杨道:“你是不是有些奇怪?其实我也不是纯正的突厥人,我的父亲是突厥人,我的娘亲却是远嫁西域的汉人。” 梁青点了点头,既然胡杨以实相告,梁青也没有什么可怀疑的,说道:“突厥人也好,汉人也好,还不都一样么?他们不接受你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你,你应该多去梅家几次。等他们了解了你,我想他们会同意你们的亲事的。” 胡杨道:“但愿如此,只是他们的胡汉之防相当严重,我怕很难成功。”梁青道:“其实只要梅姐姐喜欢你就足够了,你可以带她离开,让她父亲找不到你们,等日后木已成舟,他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胡杨道:“这个我何尝没想过,只是雨妹对她父亲太过孝顺,说什么也不肯惹父亲伤心,这事便一直这样拖了下来。” 梁青道:“既然如此,那办法倒有一个。”胡杨眼前一亮:“什么办法?”梁青看了看四周,低声道:“英雄救美。”胡杨问道:“什么意思?”梁青道:“由我领着一帮人,夜间闯进梅府,将梅姐姐抢出,再由你去帮梅府将人救回,这样梅姐姐她父亲感激你的恩德,一定会同意你们的婚事。” 胡杨听后沉吟不语,接着又摇了摇头,说道:“此计不可行,一来她父亲身体不好,如果因为抢亲而出了意外,岂不是我的罪过?二来梅雨前脚被抢走,我后脚便去救人,天下哪有这样的巧事?她爹爹一定会起疑心的,到时恐怕会弄巧成拙。” 梁青哈哈一笑,说道:“既然你不同意英雄救美的做法,那咱们的办法只有一个,最有效也最简单。” 胡杨心下迟疑,问道:“什么办法?” 梁青道:“拉下脸皮来,直接上门求婚,对梅姐姐的父亲死磨烂打,直磨到他同意为止。” 胡杨想了想,突然笑道:“看来只能如此了。我和雨妹有没有缘份,一切看天意吧。” 官道的两边,绿油油的长满了茶树,微风吹过,一阵阵清香扑面而来。此时正是采茶的季节,茶田中有几个采茶的少女,唱着山歌,怡然自得地采着茶叶。好一副美妙的田园风光。 胡杨和梁青坐在车中,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采茶少女的歌声,心中却轻松不进来,他们无法想象结果会是什么。 梅家是无锡望族,世代官宦,门庭设计并不复杂,但其中却透着一股威严与庄重,让人看上一眼便会心中生出一丝尊敬。 梅府的家丁显然认识胡杨,对他的态度不冷也不热,一边去向里报信,一边请胡杨稍等。过了一会儿,梅老爷没有出来,梅雨却先迎了出来,脸上带着笑意,说道:“你终于来了。准备好了么?”胡杨点了点头,脸上现出坚毅的神色。梅雨对梁青说道:“一定是你给他打气了,他才有胆量来。谢谢你,梁青兄弟。”又道:“我和父亲谈过了,他似乎不是那么坚定了。不过咱们不能高兴得太早。” 三人一边说着话,不觉来到主人书房,只见梅府主人梅雨的父亲梅念生站在书桌旁,一脸漠然地注视着三人。 胡杨深施一礼,单刀直入地说道:“梅伯伯,我今天是来向你提亲的,希望你能答应我与雨妹的婚事。”梅念生冷冷地道:“如果我不答应呢?你是不是就要动手杀人?听说胡大侠武功高强,乃是江湖上一顶一的高手,要灭了我这小小的梅家,当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胡杨听他冷嘲热讽,甚是尴尬,连声道:“梅伯伯说笑了。” 梅雨急道:“爹爹!”梅念生道:“你也不用叫爹爹,真是女生大了外向,知道与外人联合来逼压我了。我就不明白,这个蛮夷有什么好?你这样死心塌地向着他。我看袁家二公子就比他强多了,他们袁家是一个知书达礼的书香门第,与我梅家又是世交,你们两个那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 梅雨道:“我不喜欢袁家人,他们一个个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梅念生道:“那你怎么知道这个突厥人就不是在做戏?我看他对你也没安什么好心。”梅雨道:“胡杨对我是真心的,我就知道,我能感觉得出来。这一辈子我非他不嫁。”梅念生道:“感觉有什么用?你现在的感觉是一时的冲动,你如果不答应袁家的婚事,那你就一辈子不用嫁了。”梅雨道:“好,如果你再反对,我现在就剪了头发,做尼姑去。”梅念生道:“好好好,那你就去做尼姑吧。”脸色铁青,怒容满面。 梁青见二人要谈崩,走上前去,说道:“梅老爷,其实看人是不应该只看民族的,就像我们汉人,你能保证就一定都是好人吗?突厥人中也有好人的,胡大哥性格豪迈,心地善良,乃是难得的佳婿,希望梅老爷你不要错过。他二人两情相悦,万一真出点什么差错,你可要后悔一辈子了。望梅老爷三思而行。” 梅念生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现在爱管闲事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多了。我告诉你,我不怕他们出什么差错,最多不过没有这个女儿。其实这样不孝的女儿,不要也罢。” 梅雨双泪直流,浑身颤抖,说道:“爹爹,你当真不同意我们的婚事?这件事就没有缓和的余地了么?”梅念生一愣,随即哼了一声,说道:“不错。我梅家虽说不起眼,也是吴越一带百年不衰的名门望族,今天我将女儿嫁给一个突厥人,往后我的老脸还往哪搁?你们不要再做梦了,要想让我同意这门婚事,除非我死了,或是东海水干。” 梅雨初回家时尚抱着一丝希望,幻想父亲能够看在父女亲情上,同意自己的婚事。但此时见父亲说得绝情,心中凄苦,一边是骨肉亲情的生父,一边是情深意重的情郎,何去何从,真是让她为难了。但事情总得去办,眼前的形势总要有个了结。她银牙一咬,把心一横,走上前去,扑通一声跪在梅念生面前,毕恭毕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女儿不孝,今生不能报答父母的生养之恩,待我来世做牛做马,再来回报双亲的恩德。”说着站起身来,走到胡杨面前,拉起他的手,说道:“咱们走吧。”转身便要出门。 胡杨闻言又惊又喜,向梅念生望了一眼,迟疑道:“你——”。 梅念生一愣,随即怒从心生,没想到一向孝顺温和的女儿,竟敢当众与人私奔c弃家而去。恼怒之间,伸手拔出墙上的一把长剑,仰面高呼道:“苍天哪,我梅念生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你要这样惩罚我?养得这样的女儿,丢尽了我梅家的脸面,让我如何去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悲叫着,长剑一挥,向脖子上抹去。 梅雨一见,只吓得手脚麻木,一股冷气从后背升起,大叫道:“爹爹,不要!”胡杨见势不妙,凌空一指,点在梅念生手中的长剑上,稍一延缓那长剑动作,随即纵身一窜,闪到梅念生的身边,左手圈住梅念生的胳膊,往怀中一带,右手一指点在他的手腕上,梅念生只觉手腕一麻,右手一松,长剑掉在地上。 梅雨跑到父亲面前,跪了下去,满面泪水,叫道:“爹爹!”声音呜咽,泣不成声。 梅念生见女儿悲从心出c语出真诚,心中感动,又见胡杨在危难之间,不计前嫌,出手相救,对他的厌恶之情,也登时去了不少。其实他心中也明白,胡杨无论相貌心地,还是武功,都很符合自己的要求,与女儿又情投意合,乃是自己女婿的最佳人选。只是这夷汉之防,几十年来在他心中,已是根深蒂固,一时却难以消除。 梅念生扑通一下坐在椅子上,一脸的疲惫,仿佛在瞬间老了十余岁,挥手道:“我有些累了,你们先去休息,有事明天再说。” 夜已深了,皎洁的月光洒向大地,院中一片朦胧之色。梅雨坐在窗前,毫无睡意,看着窗外,心思却不知跑到了何方。仿佛一个囚犯在等待着最后的判决,却不知自己的命运到底如何。一阵清风吹过,掠过了她的脸庞,她抬手捋了捋眼前的头发,望着天上的月亮,脑海中忽然想起小时候听过的“嫦娥奔月”的故事,想那嫦娥,只因一时糊涂,偷吃灵药,最后只落个独居月宫c芳魂暗逝的结局。想到这里,梅雨只觉热血上涌:“我自己的幸福,一定要抓在自己的手里。”这一句话从脑海中闪过,她心中已下定了决心,随即走出房门,直奔父亲的书房。 梅念生正在看书,眼睛盯在书上,心里却不知在想什么。正迷迷糊糊之间,忽听房门一声响,梅雨从外边走了进来。 梅念生放下书本,笑骂道:“我早就知道你这个鬼丫头一定会来的。今天在外人面前,将我顶撞得那么没有脸面,你是不是很开心?袁家也是豪门望族,这门亲事也不算辱没了你,你为什么不同意?非要跟着一个跑江湖的去流浪。” 梅雨听爹爹这样骂自己,知道他怒气已消了大半,心下高兴,说道:“爹爹,袁家能使我富贵,却不能使我开心,一辈子不能和心爱的人生活在一起,那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我和袁家二公子没有感情,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梅念生道:“结婚后过的是日子,不是整天做梦,只要生活舒服,有没有感情又有什么要紧的。”梅雨道:“那娘亲过世后,爹爹为什么不再另娶一个?如果娘亲还健在的话,一定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梅念生听她提到亡妻,心中也是一阵难过,说道:“咱们暂且抛开夷汉之防不说,胡杨家在西域大漠,离咱家万里之遥,如果我同意了这门亲事,那不就等于咱们父女从此以后再无相见之日了。你难道就这样忍心,抛下亲人与情郎远去吗?” 梅雨一愣,说道:“爹爹!我——”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月朗星稀,清风徐徐。 胡杨和梁青坐在桌前,商讨着对策,却总没有好办法,只能等到天亮,看梅念生的主意。胡杨觉得自己与梅雨虽同在一个院子中,却似远隔天涯。 “胡杨,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梅雨在外面喊道。二人站起身来,胡杨向梁青点了点头,走了出去,梁青想了想,又坐了下来。 月色如水,使人微觉寒意。二人在院子里慢慢地走着,胡杨不知梅雨要说什么,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我爹爹说,明天要出个题目考你一考,如果你能通过,就同意我们的婚事。”梅雨玩弄着自己腮边的一搂头发,低着头,声音幽幽:“希望你对我的心不要变,能通过考验。” “我当然能通过。”胡杨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笑道:“即使我通过不了,不是还有你么?” “不!”梅雨很坚决地摇了摇头:“我已向爹爹立下重誓,如果你通过不了考验,就与你一刀两断,从今后不再有任何瓜葛。所以,你如果还记得我的好,就要用心去通过考验。” 胡杨的心忽然有点疼。眼前的梅雨,是那么地熟悉,又是那么地陌生。 一阵清风吹过,使人觉得有些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零七 考验 第二天,众人跟随梅念生来到梅府的后花园,园中百花初放,香气扑鼻,成群的蜂蝶在花丛中飞舞,显得生机勃勃。 梅念生向园中一指,众人顺势望去,只见园中有两个高台,约有两丈高,其中一个高台上坐着一个人,看装束象是梅府的家人。 梅念生对胡杨道:“既然你是江湖中人,那我便考验你的武功,否则我女儿一定会说我存心刁难。我听说你在江湖上声名远播,武功高强,江湖上能胜过你的人没有几个。坐在台上的那个人,是我梅府的护院武师,武功虽然不弱,却远非你的对手。我的要求是你必须在半柱香的时间内,将那武师击下台来。但有两点要说明白,一是不论发生什么情况,别人都不许出手相助,否则就是你输。二是如果你离开高台半步,也算你输。胡杨,如果你同意,就与老夫击掌为誓,你敢么?” 胡杨一愣,心想:“两台相距不足四尺,即使不让我离开高台半步,但纯用内力凌空出掌,也不是太大的难事。如果那护院武师武功真是不强,那这题目也太简单了吧?”随即又想:“是不是雨妹与她父亲已经约好了,她父亲同意了我们的婚事,只是面子上过不去c找个台阶下而已,或者她父亲不明白我的才能,出的题目太过于简单?想当初我纵横大漠之时,又怕过什么?如今虽然不知对手功力如何,却没有别的办法可施。不管那么多了,赌上一次吧。中原人才济济,我使尽全力,如果当真不成,只能怪我学艺不精,却怨不得别人。”虽然胡杨心中有一丝不踏实,但想起梅雨的好处来,豪气顿生,举起右手,与梅念生击掌为誓。 梅雨素来佩服胡杨之能,见他爽快地与父亲定下誓约,心中倒有了些轻松。 梅念生命家人点燃了半柱香,说道:“胡杨,我再说一遍,你只有半柱香的时间,如果你输了,从此后便不能再见梅雨的面,你可要想好了。” 胡杨应了一声,对梅雨笑了笑,纵身跃上高台,双手一抱拳,对那武师道:“仁兄,请出招吧。”那武师抬头看了看他,没有吱声,胡杨又连问了两句,那武师依然不动声色。 胡杨心想:“这人想必是听了梅念生的吩咐,故意不出手来拖延时间。”回头望了望台下,那半柱香已燃了近一半,再看梅雨,正仰面看着自己,一脸的企盼之色,胡杨不敢再拖延下去,打定主意,凌空一掌,使出三成功力,直向那武师击去。 眼看他的掌力要击到那武师身上,那武师却仍没有动手的迹象,胡杨心中一愣,手底却未停下,只听“啵”的一声,似有金属撞击的声音,那武师哇地吐了一口鲜血,犹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直向台下跌落。 只这一招,胡杨已试出那所谓的“护院武师”,其实一点武功都不会。刹那间,胡杨脑中灵光一闪,明白了梅念生的险恶用心:用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来与自己比武,自己为了能在半柱香的时间内将对手击倒,一定会主动出击,而当对手落下高台之后,自己便会处于两难的境地:如果自己不出手救人,台下的梁青梅雨等人,只会因为自己击落对手而欢呼,不会主动出手救人的,这样那不会武功的对手便有可能摔死。但如果自己出手救人,势必要离开高台,如果自己出言呼叫梁青等救人,也可以算是梁青帮忙了,这都犯了梅念生订下的规矩,按照约定,自己也必输无疑。 “救,还是不救?”这个念头在胡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纵身一跃,从高台上跃下,一把抓住那人的衣衫,几个起落,来到众人面前。 梅雨见胡杨一招就将对手击落高台,正在暗自为他高兴,却见胡杨从高台上跃下抓住了对手的衣衫,心中诧异,随即想起梅念生定下的规矩,心中一阵失望。梁青问道:“胡大哥,你―――”见胡杨脸色铁青,心中一凛,将后半句话吞进肚中。 胡杨道:“梅老爷真会算计,想我胡杨纵横江湖半生,还从未吃过如此大亏,不料今日在贵府处处受制,可见我以前真是井底之蛙,太过托大了。” 梅念生哈哈一笑,说道:“胡杨,你也不用发牢骚,我们的约定可是明明白白,众人都作了证的,你难道想赖账不成?” 胡杨道:“我胡杨约定好的事,从来不会反悔,只是――” “只是什么?”梅念生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行事当光明磊落,你输了便是输了,又有什么可说的。” 胡杨还想说什么,想想自己的确输了,不禁无言。但从此后自己不能再与梅雨相见,却比杀了他还难受。扭头向梅雨望去,梅雨也正向他这里看来,两人四目相对,梅雨一笑,胡杨却是神色凄惨。 梅雨虽不知胡杨为什么要自行跃下高台,但见他脸色,知道他一定有难言之隐,问道:“爹爹,这一题算是结束了,你还有别的题目吗?” 梅念生冷笑一声,说道:“还需要什么题目?他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没有做成,难道还能做别的吗?你马上回房去,从今以后,与胡杨一刀两断。胡杨,希望你能信守诺言,恕老夫不送。” “轰”的一声,梅雨只觉眼前似有万道金光在闪烁,身子一晃,就要摔倒,胡杨伸手去扶,梅念生一把拉住梅雨的手,双眼冲胡杨一瞪。 梅雨定了定神,说道:“爹爹,难道事情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梅念生道:“这都是天意,你们俩缘份已尽,也怪不得爹爹我狠心。”梅雨听了,怔怔地站着,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她抬手去擦,梅念生放开她的手。 梁青见事情竟成了这样子,走上前来,劝道:“梅老爷,你难道真这样狠心,活活拆散他们吗?”梅念生道:“不是我狠心,而是人不可违天,天意如此,我岂能不遵守?梁少侠还是少言为妙。” 梁青道:“梅老爷,你如果一意孤行,硬硬拆散他俩,梅姐姐若出了意外,你会后悔一辈子的,望你三思。”梅念生哼了一声,厉声道:“你敢恐吓我吗?”梁青道:“晚辈不敢。” 梅雨道:“梁青兄弟,你不用再劝了,事情都已经结束了,我梅雨今生今世只爱胡杨一人,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我――”话音未落,忽然软软地倒了下去,嘴边流出一缕鲜血。 胡杨见状大惊,疾步抢上前,一把抱住梅雨,颤声道:“雨妹,你怎么了?”梅雨盯着他的眼睛,一双美丽的凤眼中,流露出无限的柔情,说道:“我服毒药了,现毒性已散入五脏,没有救了。我死后,你不要太过伤心,遇到比我好的女子,一定成个家。还有,不要难为我爹爹。”胡杨使劲地摇着摇头,道:“不,雨妹,我不要你死。”右手抵在她的后心,将一股内力传了过去。梅雨低声道:“没用了,本想伴你一生一世,看来是不成了。真是对不起,我辜负了咱俩当初订下的誓言。”声音越来越弱,终于头一歪,就此气绝。 “咔嚓”一声,天空中一个惊雷响过,竟然毫无征兆地下起了小雨。 胡杨只觉天旋地转,又疑是在梦中,但看到梅雨静静地躺在自己的臂弯中,身体越来越凉,他知道这不是梦,自己几年来魂牵梦萦的那个精灵活泼的意中人,已与自己阴阳两隔了。他恨恨地看了一眼梅念生,心中突然有了一种报仇的,但想起梅雨的临终遗言,强压住了自己的怒火,抱起梅雨的尸首,向外走去。 梅念生喊道:“放下她,梅雨虽死,却还是我梅家未出阁的女儿,你这样抱她出去,成何体统?” 胡杨回头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已逼死了雨妹,我遵从雨妹的话,不来杀你,难道你还要来刁难么?” 梅念生见他眼露凶光,说道:“你可以杀死我,为什么不动手?”胡杨哼了一声道:“我从今以后不再动武,我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守着雨妹,过完我的下半生。” 梅念生点了点头,说道:“看在你这么痴情的份上,我允许你带走梅雨的尸首,但你不能走前门。光天化日之下,你抱着我女儿的尸首,从我大门出去,教我如何做人?教我梅家以后如何在此立足?你难道想让我女儿死后还背上一个恶名?”胡杨哼了一声,想想他说得不错,抱起梅雨的尸首,向梅念生怒视了一眼,向后门走去。 此时小雨已停,太阳又露了出来。梅雨那长长的青丝披散下来,抚着胡杨那高大魁伟的身躯,柔柔的阳光照在二人的身上,形成一个虚幻的背影。 梁青跟了上去,二人来到梅府后门,却见后门紧闭,一把硕大的铜锁紧锁在门上,锁身上锈迹斑斑,显然已很久没有开过了。见此情景,胡杨心中怒火再也按捺不住:“这小老儿太过欺人,不让走前门,后门又紧锁着,难道想把我困在这里不成?料它一把小小的铜锁,岂能困住我胡杨?”他走上前去,左手揽住梅雨的尸首,右手握住铜锁,猛一用力,只听铜锁微微一响,似是金属断裂的声音,铜锁却并未打开。 胡杨一愣,心中一阵气愤:“人不走运,喝口凉水都塞牙,连这个破锁也来欺负我。”他退后两步,将梅雨的尸首放在地上,双腿微微下蹲,扎稳马步,力贯双手,呼地双掌齐推,只听“咔嚓”一声,尘土飞扬,两扇木门被他凌厉无比的掌力,击得粉碎。 “你打坏了我家的门,我要你赔。”忽然一个声音从胡杨身后传来,仿佛迷梦中自头上浇下的一盆冷水,使胡杨立即清醒过来。 胡杨猛地回过头来,刹那间呆住了,只见面前站着一名少女,手玩着自己腮边的一束头发,脸上似笑非笑,春光妩媚,柔情无限,正是他的梅雨。 胡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直直地盯着,似愣了一般。梅雨看他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嗔道:“怎么,你不认识我吗?” “雨妹!”胡杨从心底喊出一声,梅雨一声娇嘤,扑了上来,二人紧紧地抱在一起,任由泪水尽情地流淌。 人世间的事情大多如此,得来太容易的东西,往往不知道珍惜,只有在失去之后,才会懂得它的价值。胡杨与梅雨经过几年铭心刻骨的相思,今天又遭遇了一次生死离别的考验,二人内心之中,更加珍惜这份感情。 过了良久,二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胡杨低声问道:“雨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变化的太快,我有些承受不了。”梅雨笑道:“关于事情的经过,我以后慢慢会告诉你,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马上找个媒婆来向我爹提亲。我爹爹说你已经通过了考验,相信你是真心对我的,他已不再阻拦我们了。” 胡杨道:“原来这都是你爹爹考验我的,但这种考验未免太过残忍了些吧。”梅雨道:“不许你说我爹爹的坏话。”胡杨吐了吐舌头,说道:“好好好,那是我冤枉了你爹爹,这总行了吧。”梅雨笑道:“你叫我爹爹什么?” 二人说说笑笑,梁青上前来道喜,但内心不禁又想起了雪君,不愿看见他二人成婚的情景,说道:“胡大哥与梅姐姐能结秦晋之好,小弟心愿已了。本应留下来祝福二位,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此别过,青山不改,绿水长留,咱们总还有再见面的时候。”说着转身便走。 梅雨急道:“梁青兄弟慢走,我还有话要说。”走过来看了看梁青,说道:“你对我二人的情义,我不必多说,只是雪君妹子去日已久,现又不知身在何方,你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去找,总不如上百个人一块找更有效果吧。”梁青问道:“梅姐姐的意思是——”梅雨道:“我梅府虽然不大,但老老少少几十个人还是有的,你画几副雪君妹子的画像,让他们带着去找,岂不比你自己亲自出马更好?” 梁青大喜,向梅雨一拜,说道:“这个办法太好了,如果能找到雪君,我将永感梅姐姐的大恩大德。”梅雨一笑,说道:“兄弟放心,只要雪君妹子还在三吴地区,我们就一定能将她找到。”梁青一愣,随即一股不祥之感又涌上心头。 出了梅府,胡杨先托一个媒婆到梅府提亲,继而在太湖边上买了一栋房产,前后两院,有十多间房,虽不是很大,却小巧玲珑,别致优雅。七天后,胡杨将梅雨迎娶进门,新婚燕尔,自是柔情无限。 一晃月余。三人每天里泛舟太湖c对月饮酒,倒也逍遥自在,只是梁青心中终是放不下雪君,难免有时不能尽兴,胡杨与梅雨二人看在眼里,记在心头。梅府派出去的人陆续回来,却始终没有雪君的半点消息。 这一日,最后一批梅府家丁回来,仍没有找到雪君,胡梅二人商量着,该不该将这消息告诉梁青。 “这事终究瞒不住,不如早告诉他,让他死了心。”梅雨说道,忧心忡忡,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胡杨忽然说道:“我也许有些办法。”二人一合计,将消息告知了梁青。 梁青虽然早就感觉到是这样的结局,但一旦知道结果,心中仍然接受不了。既然连势力庞大的梅府都找不到,那只能说明一点:雪君凶多吉少。想起以前二人相处的日子,梁青不禁悲上心头,两行清泪滚落而下。 胡杨道:“兄弟你不用太过伤心,你们以后一定会有相见的时候。就象我与雨妹,经过了那么多的磨难,不一样终成眷属么?天下事很难猜测的。我有一件事,不知道兄弟你能不能答应?”梁青问道:“胡大哥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答应。”胡杨道:“这一个多月以来,你我相处无疑,性情相投,我想与你结成异姓兄弟,不知你可否看得起我这突厥蛮夷?” 梁青一愣,心中忽然涌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零八 礼物 梁青与胡杨相处时日虽然不长,内心里却早已将他当作自己的大哥,此时胡杨提出要结拜,他倒有些不知所措,说道:“我早已认你作我的大哥,咱们又何必落这一俗套?”胡杨道:“话虽如此,但我总不放心。你我皆是人中豪杰,我怕上天捉弄人,有朝一日让我们沙场相遇c以命相搏,只有我们结拜成兄弟,立下这同生共死的誓言,才能避免在战场相遇时的自相残杀。”梁青点了点头,猛地跪了下去,道:“大哥在上,请受兄弟一拜。” 胡杨哈哈一笑,也跪了下去,兄弟二人磕头对拜,结为生死之交。 “这样太好了。”梅雨走过来,手中捧着一把长剑。梁青急忙行礼,口中称“嫂子”,梅雨嗔道:“你还是叫我姐姐吧,这听着顺耳些。”胡杨哈哈大笑,梅雨将长剑递给梁青,说道:“你是使剑高手,你看这柄剑怎么样?”梁青接过剑来,只见剑鞘古朴典雅,拔剑出鞘,但觉明光耀眼c寒气逼人,剑身上刻着两个篆字“风流”,不禁从内心里赞了一声“好剑”。 梅雨道:“这柄长剑是我父亲无意中得来的,他留着没用,就给了我。我也不用,想给胡杨,他却不会用——”胡杨道:“我是不用,我们突厥人用的都是弯刀。你梅姐姐想将它送给你,作为我们结拜的纪念。”梁青道:“我怎么敢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胡杨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扭扭捏捏了?你梅姐姐的礼物,你尽管收下就是,还客气么?”梁青道:“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手握长剑,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胡杨与梅雨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胡杨道:“贤弟,今天我们兄弟结义,你又得到了一件称心的武器,可谓双喜临门,此时不可无酒,来,咱们今天一醉方休。”梁青道了一声“好”,梅雨吩咐家人端上酒菜,胡杨与梁青执杯把盏c对坐痛饮。 酒到酣处,胡杨道:“贤弟,即然新得宝剑,何不舞上一番,以尽酒兴?”梁青趁着酒劲,执剑在手,说道:“那我就献丑了。”剑锋所到,叶落花飞,梁青所学武功本以阴柔为主,师门轻功又是天下无双,此时舞起剑来,真正的姿式优美,威力逼人。 胡杨忽道:“贤弟,我看你的武功,灵活有余而稳重不足,却是为何?”梁青停下来道:“不瞒大哥,我师父本是女儿身,因此我所学的功夫以灵巧见长,力道便差了些。”胡杨想了一会儿,说道:“今天我们结义为兄弟,便不见外了,你梅姐姐送你一柄宝剑,我也有样礼物要送给你,估计你会喜欢。” 梁青道:“我可不敢再收你的礼物,梅姐姐的宝剑我便受之有愧。”胡杨笑了知,也不答话,走到院子中间平日练功的几根木桩前,身子一侧,双腿微蹲,左手划了一个半圆,右手缓缓推出,跟着身形忽动,只听砰砰两声响,竟将四根碗口粗的木桩从中击断。 梁青叫了声好,胡杨笑道:“我这个礼物,你可要收下?”梁青一愣,迟疑道:“你是说——”胡杨道:“我这套掌法可是纯阳刚猛,使出来如排山倒海,开碑裂石。如果你学会了,可以补你功夫中的不足,你还要推辞么?”梁青大喜,深施一礼道:“多谢大哥。” 胡杨哈哈一笑,道说:“我这套掌法名叫‘六阳掌’,乃是我师父所独创,江湖上很少见到的。当年我师父隐居天山,见到一天三时年四季的太阳变化各不相同,从中悟出了这套掌法。当世之人,除我师父与我之外,只有我的一个师兄学过半套,你可以算是第三个学了全套掌法的人。这套掌法共有六招,每招有六个变式,共三十六个变式,你可要看仔细了。”说着,内力运转,缓缓舞起,只见他双手之中似有千斤之重,招式极慢,却也带起一团疾风。梁青看在眼里,忽觉心中一丝迷雾,努力去想却又不知为何,越往下看心中的迷雾越大,但越是想搞清楚却越是迷茫。 “不去想了,管它什么的。”梁青静下心来,细观胡杨的招式变化,只见胡杨的身形越来越快,到最后竟然已看不清楚他的双手在哪里,梁青忽然觉得这些招式与自己所学的“千丝万缕手”有几分相似,想起师父的话:“大凡天下武功,都有殊途同归之妙。”心下便不觉得奇怪。 胡杨使完招式,见梁青在深思,问道:“贤弟,你看明白了么?”梁青点了点头:“看明白了一些。”胡杨道:“当年我师父教我第一遍时,我可是什么也没有看懂,你的天资比我好,将来一定能将这套掌法发扬光大。来,今天我们学习第一掌‘春阳催青’,就是开始我用的那一招。春天的太阳不烈却暖,催得天下万物复苏,但万物返青发芽决计不快,因此这一招的重点在于一个‘催’字,速度要慢但力道要强。”胡杨一边比划着一边解释,梁青牢记在心,胡杨解释完后,携着梅雨的手出去了,留梁青独自练习。 这一招虽然简单,但由于是纯用内力,梁青的内力路子与之又不相符,所以梁青整整练习了一天,仍没有多大的进展,胡杨也不来催他,只是到时间便与梅雨来送饭。梁青练习了五天,感觉有些觉悟,大喝一声,双掌猛地推出,只听呯地一声,击断了一根木桩。 梁青有些沮丧,胡杨劝道:“进步不小,至于能击断几根木桩,却受限于内力,短时间内很难提高了。来,我们学习第二掌‘午阳普照’,这一招的重点在于一个‘普’字,变化比第一掌多了不少,但仍要以内力为主。”口中说着手上比划着,梁青仔细地学着,努力地练习,没用四天,就练得像模像样。 胡杨心中大喜,以为梁青找到了练习的窍门,接着又将第三掌‘朝阳东升’教给了他。 就这样,胡杨精心地教,梁青努力地学,没到一个月时间,胡杨便将“六阳掌”全部教给了梁青。而令人奇怪的是,前三招梁青用了十几天时间都没有学好,但后三招“烈阳当空”c“夕阳绚彩”c“寒阳舞雪”只用了七天时间便练得相当熟练,特别是最后一招“寒阳舞雪”,他只用了一天时间便已练得精熟,梁青内心高兴,胡杨却感觉奇怪,他呆呆地站在院中,看着梁青来回翻腾的样子,苦苦地思索着,忽然他头脑中灵光一闪,大叫道:“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梁青止住身形,问道:“大哥发现了什么?”胡杨一脸的兴奋,说道:“我知道你越学越快的缘由了。你的武功本以阴柔灵巧见长,这‘六阳掌’从第一掌到第六掌,招式越来越繁杂,身形却也越来越灵巧,这对于我最简单的第一掌‘春阳催青’,对你却是最难学的;第六掌‘寒阳舞雪’要求身形灵活c变化多端,对我来说是最难的,于你却成了最简单的招式了。”梁青想了想,觉得不错,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 胡杨道:“那你现在将这六掌倒使一遍,看看会有什么效果。”梁青应了一声,身形微动,从第六掌“寒阳舞雪”开始练起,一路倒着练下去,竟如流水过卵石c毫无阻碍,内力也转通不滞,感觉越来越强,使到最后一招“春阳催青”,内力竟如鼓涨一般,似要破体而出,梁青大喝一声,双掌齐出,呯呯呯三声,竟将那木桩击断了三根。 胡杨大喜,抓住梁青的手,笑道:“恭喜贤弟神功大成。”梁青道:“还要感谢大哥。”胡杨道:“为了祝贺贤弟学会这套掌法,我们今天一定喝个痛快。”梁青道:“那是自然,到时我一定敬大哥三大碗。” 二人说说笑笑,直向堂内走去,梁青初学会这套神掌,心头不觉有些痒痒,一边走一边比划着招式。突然,他大叫一声:“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什么了?”胡杨听梁青声音中充满了异样,微觉吃惊。 梁青道:“一个月前我第一次见你使‘六阳掌’时,心中便有个迷团,一直没能解开,今天我忽然想起来了。”胡杨心中奇怪,问道:“那是什么?”梁青道:“这套功夫,我以前见过。” 胡杨闻听,忽然脸色大变,一把抓住梁青的手,问道:“你什么时候见过?”声音竟微有颤抖。梁青见他脸色发青,仿佛心中有一团怒火,一颗小小的火星便可引发一场冲天烈焰,心中不明缘由,老老实实地答道:“半年前,我与一个人交过两次手,他用的功夫,与这套掌法极其相似,不过我也不敢肯定他用的就是‘六阳掌’。” 胡杨放开他的手,眼向天空,长长地舒了口气,问道:“那人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梁青道:“他叫宇文cd,大约二十多岁。”胡杨摇了摇头,自语道:“这不可能。”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他的功力比你如何?”梁青道:“他的功力比我略强,但都败在了我手下。”胡杨道:“这就对了。” 梁青见他言语混乱,心中奇怪,问道:“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与宇文cd有关么?” “此事与宇文cd无关。”胡杨道:“你先坐下,我给你讲个故事。”随即喊道:“雨妹,你也来坐下听一听吧。”梁青走到桌前坐下,梅雨过来给二人倒上酒,也坐下来静静地听着。 胡杨道:“那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有一个武林奇人,因为躲避中原武林的纷争,远走西域,隐居天山,与世隔绝,苦练武功,十年后便武功大成。他早年曾立下誓言,终身不再涉足中原,但因他与中原武林尚有恩怨未了,便下山收了一个弟子,他想让这个弟子武功学成后回中原替他了结恩怨,因此教授得格外尽力,这个弟子天资也是极为聪颖,很得师父的欢心,因此那武林奇人便将自己新创的一套掌法传了给他,但传到一半时,那武林奇人忽然发现掌法之中还有不少缺陷,便吩咐弟子看好家门,自己闭关修炼,苦苦寻找解决的办法。 “过了一年多,那武林奇人也没有出关。茫茫天山之上,只有那弟子一个人,整日里没个说话的,见到的只是野兽与花草,到了冬天更是只有茫茫的白雪,这一切都让那弟子感到孤单与心烦,再加上那弟子本是江南人物,难耐天山一带的苦寒天气,最后竟不告而别,一去无踪影,临走时顺手将师父最为心爱的一部手抄武功秘笈残本一起带走。 “那武林奇人出关后,不见了弟子,也不见了自己的手抄武功秘笈残本,自是气愤异常,只是碍于早年发下的誓言,不能亲自到中原来清理门户,便将一腔烦恼,化作习武的动力。因此武功进境极快,竟隐隐然成为武林第一人。后来,他又一次下山,经过极为苛刻的考验,收下了他的第二个弟子。” 梁青忽然问道:“那武林奇人的第二个弟子,应该就是大哥你吧。” 胡杨点了点头:“你猜得不错,正是我。师父之所以收我为徒,就是要我勤学苦练,武功学成后替他老人家到中原来了结他老人家与中原的恩怨,并顺带寻找师兄,清理门户。当初我一上山,就明白了自己的任务,十几年来,我一直潜心练武,不敢有丝毫松懈。三年前师父让我来中原寻找师兄的下落,也正是那个时候,我遇见了雨妹。”扭头向梅雨望去,二人四目相对,皆面带微笑,想起两人初遇时的那个杏花春雨的清晨,心头柔情无限。 梁青道:“大哥,你是不是怀疑教授宇文cd功夫的那个人,有可能就是你的师兄?”胡杨道:“如果宇文cd使的真是‘六阳掌’,那一定是师兄教的,因为普天之下,除了师父c我和你外,只有师兄会这套掌法。”梅雨道:“要想证实到底是不是你师兄,其实容易得很,只消问一问宇文cd即可。”梁青道:“话是这样说,但宇文cd是天子近臣,又统领千军万马,平日一直住在军营里,要想找他,恐怕不是件容易事。” 胡杨道:“他是统军大将,要在军营里与他交往,肯定不是上策,但如果能将他引出来,相信他的功夫不会比我们两个更高明。”梁青两眼一亮,说道:“我有办法引他出来。”胡杨问道:“什么办法?”梁青道:“我曾两次将他打败,以他那种心高气傲的个性,必定认为这是平生大耻,如果我给他下一封战书,不信他不出来。” 胡杨点头道:“这个计策可行。” 梁青道:“不过我们需要注意一个问题,如果宇文cd带着军队出来,我们的计划可能就行不通了。” 胡杨道:“这个问题贤弟不必担心,我自有安排。” 三人又讨论了一些具体的细节问题。梅雨提出,应该先派出人手,去打探一下宇文cd的消息,再谋定而后动。而且宇文cd手下很多人都见过梁青,怕在路上被人发现c暴露了行踪,也为了避免事后被官府通缉,建议二人易容而动。 半个月后,胡杨派出的探子带回消息说,宇文cd现在江都,率领御林军护卫天子的安全。 为行动方便,梁青妆成一个黑色胡须的中年人,胡杨则扮成一个须发半白的老者。梁青将风流剑挂在腰间,胡杨没有称手的兵器,带突厥弯刀又怕暴露了身份,便到铁铺中打了一柄精钢单刀带在身边。胡杨在江湖上名望不显,因此名字不必改动,就叫原名,梁青则改名胡松,与胡杨仍以兄弟相称。 二人从无锡出发,一路北上。沿途遇到不少从中原而来的逃难者,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中原现在起义连绵,各地战火不息,人民生活颠沛流离,百业萧条。 二人无暇顾及,直向江都急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零九 救难 毫无预兆,突然下起了雨。因为下得甚小,沿途又没有避雨的地方,胡杨与梁青不得已冒雨而行,不多时二人已是浑身湿透。梁青道:“这几天一直在下雨,好奇怪呀。”胡杨笑道:“这没有什么奇怪的,一到梅雨季节便会淫雨连绵,每年都是这样。” “梅雨季节?”梁青有些奇怪。 “是呀。”胡杨说道:“每年一到六月中旬,三吴地区便会淫雨不断,因为正赶上黄梅成熟的季节,人们便把这场雨称为梅雨。你梅姐姐的名字便是从这上面取的。梅雨季节要延续近一个多月的时间呢,现在才刚刚开始。” 梁青道:“大哥虽然是西域人,却比我这个汉人还了解江南的风土人情。” 胡杨笑道:“你不要忘了,我在江南已生活三年了,而且还有你梅姐姐作为老师呢。” 梁青哈哈一笑,策马而得,既然没有避雨的地方,便不再理会什么梅雨。行不多时,忽然看见一匹黑马从身边疾驰而过,马上辔头马鞍一应俱全,只是没有人。 “好马!”胡杨自幼长于大漠,对各种名马自是了如指掌,一见那黑马便心生爱意,待那黑马从他身过闪过,猛地一跃而起,坐上那黑马的马背。那黑马甚为神俊,不允许陌生人骑乘,浑身摇晃着想将胡杨摔下来,胡杨双手拉紧了马缰,双腿猛地一夹,那黑马只觉得呼吸不畅,知道遇到了克星,乖乖地停了下来。 胡杨跳下马来,梁青已圈马而回,胡杨道:“贤弟,你看这马怎样?” 梁青虽然不太懂,但见那马高大威猛,腿长腰细,鬃毛油亮,不由得赞道:“好马。” 胡杨道:“这马名叫无影驹,在相马经中属于上八骏之一。是马中的极品,黑马之中只有西楚霸王的乌骓马能与它相匹敌。” 梁青道:“这是谁的马?怎么让它自己跑了。”胡杨道:“不管是谁的,我先骑一下,来中原后还没有见过这么好的马呢。”说着跃上马背,双腿一夹,无影驹直向来路跑去,快如闪电,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梁青牵过胡杨的马,一人二骑,直向胡杨追去。 行不多时,忽见胡杨停在半路。梁青问道:“大哥,你怎么跑了这么一点路就不跑了?害怕累着马么?”胡杨将手一伸,说道:“你看。”只见他的手掌心鲜血直流,梁青道:“这是怎么了?”胡杨道:“不是我的血,是这马身上的,却没有伤口。” 此时小雨已停,地上尽是泥水。天边一条淡淡的彩虹,映衬着江南纯蓝的天空。 梁青道:“这无影驹一定经过了一场大事,但我们现在无法知道在哪里。”胡杨道:“你听说过老马识途的故事么?这马能带我们去的。”说着一松缰绳,双腿一夹,无影驹似有灵性,听懂了胡杨的话,顺着官道跑了约一柱香功夫,向左拐进了一条小路上,不多时进入一片树林之中,停了下来。只见地上有几具死尸泡在泥水之中,还有一些折断的刀剑兵刃。 胡杨跳下马,从地上拣起一柄断了的长刀,仔细看了看,说道:“贤弟,你看这刀入手沉重,打造精良,还镶着金背,不是一般江湖人物用的。”梁青道:“看样子是官府的人,咱们还管不管?”胡杨道:“官府的事情咱们还是少插手的好,只是——”话音未落,忽听得“咔嚓”一声响,东边不远处竟有一棵大树直断了下来,惊起一树的鸟雀,在半空中鸣叫着。 二人直掠过去,躲在一棵大树后看个究竟。只见有四个官家子弟模样的人,被绑在树上,其中一个已经死去,他背后的大树已经断裂,倒在地上,刚才胡杨与梁青二人听到的声音,就是那棵大树发出来的。他们面前站着两个黑衣蒙面人,旁边还有六个同样黑衣蒙面的人,手里执着各色的兵刃。 左首那黑衣人道:“公子,老朽的这一手功夫,可还使得?”右首那黑衣人道:“前辈神功,天下无双。晚辈佩服至极。” 梁青听他二人的对话,心中忽然一动,忙凝神倾听。 左首那黑衣人哈哈一笑,说道:“那我再来解决剩下的这几个。”走到其中一个官家子弟面前,扎稳马步,力透双手,缓缓推出。 梁青好生犹豫,不知该不该出手相救。 那官家子弟顿时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用力而徒劳地扭动着姣小的身躯,忽然头上的官帽掉了下来,露出一头披肩的长发。 那黑衣人一愣,随即站起身来,走前两步,抓住那人的衣襟,微一用力,只听得布帛破裂的声音,那人前胸露出一抹粉红的胸衣。那黑衣人哈哈一笑:“公子,今天我们交上了桃花运了,竟捉到了这么一个标致的小美人。” 右首那黑衣人道:“好,先解决了这两个,这小美人就由前辈带回去享用了。咱们游戏也玩得差不多了,该结束了,免得出现意外。”手执钢刀,直向其中一个官家子弟劈去。 其中一个官家子弟忽然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敢杀人不敢留名,算什么英雄?”那黑衣人道:“李建成,你不用激我,反正你们今天已是死路一条,我就让你们死个明白。”一把拉下了自己的面具。梁青忽然“啊”了一声。 那黑衣蒙面人,竟然就是宇文cd。 梁青这一叫,虽然声音不大,但雨后的林中寂静无物,宇文cd又离他不远,因此清清楚楚地听在耳中。他猛一转身,脚下急走两步,钢刀直向梁青头上劈来。数月不见,宇文cd的功力又精进了不少,梁青不敢怠慢,一招“寒阳舞雪”使出,“砰”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打中了宇文cd的前胸,宇文cd向后便倒,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六阳神掌”竟有如此威力,梁青顿时一愣,数月前与宇文cd交手,还需要上百招才能分出胜负,而现在只一招便将他打得吐血,这太不可思议了。其实宇文cd也是有些大意,否则也不会这么惨。但到这时,二人的功力已不可同日而语。 梁青这一愣之间,忽觉眼前一黑,原来那另一黑衣人已悄无声息地袭来,待梁青感觉到时,他右手已即将拍到梁青的前胸。看那黑衣人的功夫,这一掌定会将梁青震成重伤,梁青举手反击已然不及,不禁暗叹道:“我的报应来得好快。” 哪知那黑衣人的这一掌却迟迟没有拍下,原来胡杨看梁青一掌得胜,心中也甚是称赞,待那黑衣人一出手,胡杨便知梁青不是他的对手,眼看梁青要受伤,胡杨双手一挥,直袭向那黑衣人的后背。 那黑衣人微一转身,两人双掌一对,随即悄无声息地分开。 那黑衣人刚稳住身形,忽见梁青长剑向自己刺来,伸指在梁青长剑上一点,反手抓起地上的宇文cd,几个起落,消失在树林深处。 剩下的几个黑衣人也一哄而散。胡杨见他们功力一般,知是别人的下属,碍于身份,不愿出手,任其逃去。 梁青挥剑割断了绳索,将树上被绑的几个解救下来,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与宇文cd结上了梁子。”那官家子弟李建成深施一礼,说道:“恩公见问,不敢隐瞒,我们是太原留守府的,我叫李建成,这是我的三弟李元吉,这是我的小妹李世宁。”李元吉与李世宁都过来谢过梁青与胡杨。李建成接着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得罪了宇文cd,要知道他父亲乃是当今天子的宠臣,我们家可惹不起他们。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梁青转身问道:“大哥——”胡杨道:“贤弟,刚才那人就是宇文cd吧。既然如此,我们和李公子一家是友非敌,没有必要隐瞒什么。李公子,我叫胡杨,这是我的二弟胡松,我们兄弟都是江湖中人,不懂什么礼数,请多多见谅。” 李建成道:“不知二位恩公从何而来,去往何处?”胡杨道:“我们要到江都去,听说江都之丽,天下无双,我们兄弟忍不住想去看看。”李建成道:“那太好了,我们也去江都,但不知二位恩公可愿与在下同行。” 胡杨知道李建成之所以提出与自己同行,是害怕再遇到危险。而自己又何尝不想与他们同行?近来天下大乱,当今天子又在江都,江都城周围一定戒备森严,自己兄弟携刀带剑的,路上一定会遇到官兵的盘查,虽然自己不怕,但难保不出现意外。与李建成他们同行,打着官府的旗号,自会省去不少的麻烦事。想到这里,说道:“我兄弟二人是第一次来江都,人生地不熟,到时也许还要麻烦你们呢。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你们不要再叫我们‘恩公’,好不好?听着别扭。” 李建成听他应允,不禁大喜,道:“好好好,我们马上改口,就叫你们胡大哥,胡二哥,怎么样?”梁青见李建成较自己年长,刚想反驳,胡杨冲他一捋胡须,微微一笑,梁青顿时明白过来,道:“好,就这样叫吧。” 胡杨牵过无影驹,道:“这匹马是你们的吧?”李元吉冲了过来,抱住无影驹欢叫起来,无影驹见了他,也十分兴奋。胡杨道:“就是这匹马带我们来的。要不,我们也找不到这么隐蔽的地方。” 李建成见他对无影驹赞不绝口,知他懂马,心中顿时有了主意,说道:“我们先赶路吧,如果不出意外,天黑之前,我们就能到达江都。” 一行五人草草地掩埋了几个部属的尸首,上马直向江都奔去。 江都地处长江北岸,历史上曾繁盛一时,但也屡遭战火的洗劫。直到大隋开皇年间,还只是长江边上的一个小镇,规模并不大,也不受人重视。但自从大业元年大运河开通后,江都因地处邗沟与长江的交汇处,成为南北货物人流的主要聚集地,一时间繁华之况,甲于天下。大隋皇帝杨广在大运河开通后,曾三下江都,流连不归。 在江都三月楼靠近大运河一侧的房间之中,李建成的二叔李澄摆下酒席,为众人接风洗尘。胡杨梁青坐在上首,李建成与李元吉c李世宁三人坐在下首,李澄对坐相陪。酒菜都是当地最好的,酒楼的环境也相当不错。浏览了一上午的运河名胜,一行人都有些累,遇到美酒佳肴,自是情绪高涨。 李建成端着酒杯,正要向胡杨梁青再说几句感谢的话语,忽见梁青情绪不佳,忙问道:“胡二哥有什么心事么?但说无访。难道是江都名胜不美,抑或酒菜味道不对?”梁青摇了摇头,说道:“江都风景之美,天下闻名。这酒菜味道,我历来无特别要求。只是今天的游览,让我感触颇深。想当今天下大乱,百姓游离失所,有些地方竟至人相食的地步,天子却仍然在这里极尽奢侈,哎!”一声长叹,话语尽在不言之中。 李澄听他言语之中,对当今天子颇有不敬,忙道:“阁下侠义心肠,心系苍生,令人敬佩,只是这江都之中,尽多媚主小人,我们发发牢骚可以,但须防隔墙有耳。” 梁青微微一笑,说道:“在下失言了,李大人勿怪。” 李澄又道:“天下姓杨,天子怎么做,我们管不了。只要我们自己生活舒服,又何须去管他人?再说,天下众生芸芸,我们又怎么管得了?” 梁青道:“话虽如此,可是我出身贫寒,自幼生活艰难,因此我知道天下苍生的难处。见到天子生活如此,心里总觉不适,一时失态,望大人不要放在心上。”话不投机,梁青甚觉无味,亦不愿与李澄争论,就此住口。 李澄哈哈一笑,说道:“两位大侠是我们李家的救命恩公,我自不会相怪,只是我官职低微,不敢在朝中乱说话,请阁下见谅。” 时间不长,一行人用完饭从酒楼中出来,李澄对李建成道:“建成呀,你们兄妹三人先行一步,到前面等我一会儿,我有句话想与两位恩公说说。”李建成有些迟疑,李澄笑道:“你怕我害他们不成?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李建成三人徐徐而去。 李澄待三人走远,回头对胡杨梁青道:“两位恩公救下家侄三人,对我李家恩重如山,他父亲不在这里,我代表李家向二位拜谢了。”深施一礼,二人急忙还礼。李澄又道:“当今天下大乱,国家正是用人之时,二位恩公身负绝世武功,何不趁此乱世,力挽狂澜,救天下百姓于水火,自己也能建功立业,封妻荫子,青史留名。我李澄虽然官小职微,但也能时时面见天子,如果二位愿意,我可以从中牵线引桥。咱们以后同朝为官,岂不美哉?” 胡杨摇了摇头,说道:“李大人的美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我兄弟二人自小流落江湖,自在无束惯了,断然受不了朝廷的诸多约束。二弟,你的意思呢?”梁青道:“我听大哥的。” 李澄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敢再勉强,只是有一事我不敢隐瞒两位恩公:我侄儿李建成,自小聪明伶俐,甚得当今天子宠爱,这一次天子让他来江都,就是有意再降皇恩,让他迎娶公主,成为附马。” 胡杨道:“那我们可要恭喜你们了。” 李澄道:“多谢二位。只不过我还有句话要对二位恩公说,请二位不要见怪。二位恩公纵横江湖,行事逍遥自在,说话无拘无束,自无大碍。而我李家世代官宦,又是皇亲国亲戚,说话自不敢太过随便。我建成侄儿愿意结交天下英雄,这是他的本性,一时难改。但我们做长辈的,却有义务对他的所作所为进行指导管教,否则日后他做出杀父弑君的行径,我们也难辞其咎。” 胡杨心中一凛,明白了李澄的意思,双手一抱拳,冷冷地道:“我兄弟四海为家,漂泊半生,虽然没做什么好事,却也自信于国于家心中无愧。李大人话已至此,在下不敢多言,就此别过。”拉转马头便走。 李澄道:“二位恩公不急,等别过我建成侄儿,我摆下酒席,为二位送行。”胡杨道:“多谢,不必了。”上马扬鞭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零 夜探 梁青打马追上胡杨,问道:“大哥,那李澄是什么意思?”胡杨淡淡地说道:“他是怕咱们来路不明,带坏了他的侄儿。或是咱们做出危及当今天子的事来,祸及他李家。”梁青笑道:“大哥不用烦恼,咱们不就是有这个企图么?只不过矛头不是天子而已。”胡杨一想,哈哈大笑:“你倒是洒脱,什么事也能想得开。” 二人边说边走,不觉已过了小半个时辰,此时二人已出了江都城,忽听身后有人大喊:“恩公慢走。”回头望去,只见李建成骑无影驹一路追来,转眼间已到跟前,那无影驹身上大汗淋漓,不住地喘着气,想是李建成一路急马狂奔,不惜马力所致。 胡杨问道:“李公子还有何事?”李建成跳下无影驹,向二人一拜,说道:“二位恩公不辞而别,定有要事去办,李建成不敢强留,只是容在下给二位送行。” 胡杨道:“你的心意我们领了,只是我兄弟自由自在惯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倒也不必讲这些俗套。公子请回就是。”他虽然恼怒李澄的话,但见李建成情意真切,心中怒气倒也消了大半。 李建成有些为难,他不知李澄对二人说了什么,也不便再问,但就这样让二人离去,却也心中难安。一瞥眼看见了无影驹,心中顿时拿定主意,说道:“恩公既不肯留,我也不敢再劝。只是救命之恩,不可不报。我李建成身无长物,只有这匹马还算拿得出手,万望恩公不要嫌弃。” 胡杨心中一震,他明白无影驹的分量,说道:“这匹马是令弟心爱之物,我们岂能夺人之美?公子不必客气。”李建成扑通跪倒在地,斩钉截铁地说道:“恩公若不收下此马,我不敢起来。” 胡杨看他神情凝然,知道他是真心相送,再见他性情豪迈,行事果断,心中也有意与他结交,急忙下马扶起李建成道:“李公子不必如此,我们收下就是。” 突然间,又下起了小雨,天地之间一片灰蒙蒙的。 胡杨道:“李公子,临行前告诫你一句话,如今天下不太平,江都非久留之地,你们还是尽快回太原为好。”李建成点头称是。胡杨与李建成换了马,三人挥手而别。 眼见已看不见李建成,梁青问道:“大哥,我们要到哪里去?”胡杨道:“我得到消息,天子没有住在江都城里,而是住在城外五十里的行宫内,随行护驾军队也在附近。”梁青道:“不知还能不能找到宇文cd。”胡杨道:“宇文cd刺杀李建成之事,李澄未必敢告诉天子。不过宇文cd被你打伤,少说也得十天半月才能复原,我们要在附近找个地方耐心等待了。” 在离天子行宫十多里外的官道边,有一家“鸡鸣客栈”,院内宽敞干净,甚合二人意愿,胡杨随手甩给掌柜的五十两银子,要了两间上房,并吩咐将二人的坐骑喂好了,他们随时骑乘。掌柜的见二人出手大方,连忙应着。 第二天,二人除去化装,恢复本来面目,借浏览名胜之名,在周围转了几天,将行宫附近的情况摸熟,商定了下一步的行动。 当天夜里,二人又稍微一化妆,趁黑进入军营之中。军营四周虽有诸多军士看守,但二人轻功卓著,普通军士又哪里能发现得了? 梁青跟在胡杨后面,心里暗自纳闷,不知胡杨为什么对军营里的情况这么熟悉。胡杨直奔中军大营门前,停了下来,叫道:“管事的在不?” 梁青吃了一惊,不知胡杨要干什么。不一会儿,中军从里面走出,问道:“阁下何人?所为何事?” 胡杨道:“天子口谕。”右手在中军面前晃了晃,手中似乎有一件物事。 那中军接过来仔细看看清楚,不敢怠慢,转身闪在一边,说道:“大人里面请。”胡杨也不客气,径直走到军案后坐下,问道:“宇文cd可在军中?让他来听旨。”那中军道:“宇文大人前几天受了点伤,现在军中静养,不太方便行动。不知大人找他所为何事?”胡杨呵道:“圣上的旨意,能是你我随便说的么?你只管叫宇文cd来就是了。”那中军不敢再说,转身出门。 梁青趁此空闲,低声道:“大哥叫宇文cd来,须防他手下的一个武林高手。”胡杨道:“红头蟾蜍么?我正想会会他呢。” 不多时,宇文cd从外面蹒跚而进,跪倒在地道:“属下宇文cd迎接天子特使。”胡杨道:“圣上听说宇文将军受了伤,心中挂念,特派下官来看看。若伤势严重,便让太医来诊治。”宇文cd道:“属下一点小伤,不敢烦劳圣上,谢圣上隆恩。”胡杨道:“圣上偶有一事不明,要下官向宇文将军讨教:不知宇文将军这勇冠三军的功夫,是由何人所授?” 此言一出,宇文cd抬起了头,盯着胡杨看了一会儿,问道:“大人面生得紧,不知尊姓大名?属下伴驾时间不短,朝中大臣大多认识,只有新近圣上特令伴驾的凉州刺史赵大人未曾蒙面,敢问可是大人?”胡杨一愣,随即点头道:“不错,正是下官。” 宇文cd点了点头,说道:“久闻大人威名。初次相见,无以为报,属下有一宝物,想送给大人作见面礼。”不等胡杨说话,走到门外喊过两个军士,低低地说了两句话,那两个军士疾步而去。 宇文cd回头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深夜来此,是何人所使?”胡杨心中一惊,不知是自己出了岔子,还是宇文cd使诈,脸作阴沉,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宇文cd一声冷笑:“我的意思你应该最明白,当今圣上与我父亲是少年至交,我自十岁便在当今圣上面前效力,我的功夫是谁教的,当今圣上比我父亲都明白,他会让人来问我?再说,这个问题也不是很急,他怎么会让人深夜前来相问?” 胡杨哼了一声,说道:“圣上的心思,我们作臣子的怎么会猜得着?圣上就让我问了这一句话,说不说在你。” 宇文cd道:“你不用再装下去了,我再告诉你一句话: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新近圣上特令伴驾的凉州刺史赵大人。” 此言一出,胡杨心底已是雪亮,点头道:“你猜得一点也没错,我不是朝中官员,我是——”话音未落,猛地一冲,抓向宇文cd的前胸。宇文cd伸手相格,但他武功远不及胡杨,伤势亦未完全恢复,又怎么能够躲得过胡杨这疾如闪电的一抓? 蓦地里从左边伸过一支判官笔,直点向胡杨后背,胡杨听他出笔的力道,知是劲敌,不敢托大,回首一掌击向来人,那人笔锋一转,点向胡杨面目,顺手一拉,将宇文cd拖到自己身后。 来人正是红头蟾蜍。梁青见他出手,不敢拖延,拔剑直刺,左手夹着一招“六阳掌”,红头蟾蜍见风流剑尖闪着一丝寒光,知是宝剑,不敢轻视,挥笔挡开风流剑。 胡杨一得解脱,纵身一侧,猛向宇文cd击去。忽觉两股力道从左右向自己袭来,大喝一声,双掌分出,“砰”地一声响,几条黑影倏地从眼前闪过,挡在宇文cd前面,胡杨心中一愣:没想到宇文cd手下竟有这么多好手! 只见眼前四个黑衣人,面无表情,两人在前,两人在后,每人一只手搭在前面人的肩上。胡杨知道这是一种集结两人内力对付强敌的方法,不自觉地激起心中的一股豪气,内力流转,要与四人分个高低,突然丹田内力一滞,竟感觉到有一点头晕。 胡杨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来之前梁青曾说过红头蟾蜍善于用毒,没想到自己处处小心,到头来还是着了他的道,侧目看去,只见梁青与红头蟾蜍正打得难解难分,胡杨不敢怠慢,一掌袭向红头蟾蜍后背,趁红头蟾蜍转身之际,叫了声“快走”,一招“春阳催青”打倒挡在身前的两个人,冲到了门外。 这时门外聚集了不少军士,但又怎么能挡得住胡梁二人?二人如冲入羊群的猛虎,只杀得众军士叫苦连天。 让二人意外的是,红头蟾蜍和那四个黑衣人,竟然没有出来追击他们,胡杨心中越发狐疑。 不多时,二人冲出军营,奔到附近的一座破庙之中,胡杨道:“二弟,刚才我感觉有一点中毒的迹象,这一会儿倒觉得好了许多,不知你感觉怎么样?”梁青略一运气,道:“我没什么大碍。” 胡杨道:“那我就放心了。江湖传言红头蟾蜍用毒之术,独步天下,今天看来,也不过如此。”梁青道:“江湖中的传言,大多有一定的道理,大哥不可小觑了他,想是今天在军营之中,他不敢太过用毒。” “小子倒有点见识。”一个声音传来,阴冷如冰,让人不自觉地身上发冷:“若不是在军营之中,你们早就到阴曹地府报到去了。不过现在也不晚。” 淡淡的月光下,一个黑影立在门外,双手背拢,眼向苍天,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正是红头蟾蜍。 胡杨道:“你到底还是跟来了,不过你没有帮手,根本不是我兄弟的敌手,你来不是送死么?” 红头蟾蜍哈哈一笑,道:“你刚才不是说过,我的用毒之术独步天下么?抓你们两个小辈,我还用得着别人帮忙么?我已经在这周围布下了毒阵,识相的,就乖乖地跟我走,否则,中了我的毒,会面目全非,全身溃烂而死,到时候,恐怕到阴间后你们俩也相互认不得对方了。哈哈哈!” 胡杨傲然道:“让我来领教你这天下第一用毒高手的手段。”呼地一掌,直向红头蟾蜍拍去。红头蟾蜍知他内力雄浑c掌法精奇,不敢硬拼,纵身一闪,还了一掌。 “还有我!”梁青挺剑上前,平削过去。他知道自己内功与红头蟾蜍相差不小,不敢空手与他相抗。这一招看似平淡,实则包含了梁青师门诸多绝技。 在二人的夹击下,红头蟾蜍渐渐有些应付不了,连退了四步。胡杨说道:“二弟,你先等一会儿,我自己与这只老蛤蟆玩玩。”。梁青心有诧异,但他知道胡杨的本领,停剑后退,掠在一旁。 胡杨将“六阳掌”使得呼呼生风,迫得红头蟾蜍连连后退,他这一路掌法有的纯用内力,有的纯用技巧,乃是天下一等一的掌法,只看得梁青心下佩服不已:“当初与大哥相遇交手时,大哥是手下留情了,否则以这样的打法,我早已小命不保!” “二弟动手!剑刺后心。”梁青正看得入神,忽听胡杨喊了一声,只见胡杨一记“夕阳绚彩”,红头蟾蜍伸手前探,后背正对着自己,毫无防备。梁青不假思索,挺剑直刺向红头蟾蜍的后背。红头蟾蜍与胡杨功力相当,只是胡杨忌惮他善于用毒,不敢过分相逼。红头蟾蜍也怕胡杨内力深厚,若用毒怕反噬自己,故诸多使毒手段尚未用出。正当他与胡杨生死相搏c身外无物之时,忽听胡杨一声喊叫,心中猛地一惊,身体微一左闪,躲过梁青这一剑。 红头蟾蜍这一分神,招式中显露出一点破绽,胡杨右掌横转,一记击在他的前胸。 二人斗了上百招,内力都有所下降,但胡杨这一掌,乃是天下刚猛无双的纯阳掌力,自是非同小可。红头蟾蜍只觉胸内一阵翻腾,哇地吐出一口鲜血。他知道再呆下去性命不保,纵身后退,几个起落,消失在黑夜之中。 梁青道:“大哥武功真是厉害,这老蛤蟆不行了。”忽觉胡杨面有异色,伸手一推,胡杨应声而倒,浑身瑟瑟发抖。梁青只吓得魂飞魄散,颤声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我中毒了。”胡杨几个有气无力的字传入梁青耳中,象是从遥远的天空传来,又象是置身于冰窖之中,梁青只觉得浑身发冷,知觉全无。 “贤弟不必难过,我死不了。”胡杨虚弱地说道:“快找一个安静的场所,我自己能把毒逼出来。” 梁青背着胡杨,回到“鸡鸣客栈”中,按照胡杨的吩咐,找来一个大木桶,里面装满清水,里面放入二斤精盐,脱光胡杨的衣衫,将他放进木桶中。胡杨摆姿式,双目紧闭,凝神运功,不多时头顶之上蒸气萦绕,身上大汗淋漓。水桶之中不时发出一阵阵腥臭。 梁青坐在椅子上,眼望着胡杨,表面看似平静,内心里却焦急无比。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胡杨的脸色逐渐由灰变红,又变成白色,最后恢复正常。梁青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胡杨慢慢从木桶中走出来,穿上衣服,说道:“这老蛤蟆的毒真是厉害,如果不是我师父教过我逼毒的法子,今天我恐怕就没命了。”梁青见那桶水已变得黑如墨汁,腥臭无比,吐了吐舌头,说道:“我现在都还有些后怕呢。多亏了大哥你还会自己把毒逼出来,换了我,只能等死了。” 胡杨道:“咱们今天逃过一劫,应该祝贺一下,走,咱俩下去喝上十大碗酒。”梁青吓了一跳,笑道:“大哥,你身上刚刚逼出了毒,还很虚弱,还是不要喝酒的好。”胡杨哈哈一笑,道:“兄弟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多喝一碗酒,便能早一刻地恢复,多喝十碗酒,便立即有了十分的力气。” 二人走下楼来,要了酒菜,边吃边聊。胡杨道:“那老蛤蟆是我们的劲敌,有他在宇文cd身边,恐怕我们的事很难成功。”梁青道:“大哥有什么法子除去他么?”胡杨摇了摇头:“现在我还没有好办法,不过我相信,咱们很快就会找到的。”梁青道:“大哥说的是,咱们的事也不急在一时,至于好的办法,咱们慢慢想就是。” 一连几天,二人都没有出门,只是呆在客栈之中,养伤练功。一晃过了半个月时间,梁青得胡杨指点,在武学上又收获不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一 听琴 这一日清晨,胡梁二人商定要再到江都城中打探一下,二人收拾妥当,顺着官道徐徐而行,不多时便已到了江都城中。其时虽然中原已经大乱,但江都城中仍是一片繁华。二人在城中逛了大半天,倒也逍遥自在。临近傍晚,二人坐在一个临街的房间里小酌,晚霞将天边的浮云染得通红,江都城也被笼罩在一片暗红色之中。忽见街上有几个黑衣人一闪而过,中间一人长着满头的红白相间的头发,甚是醒目。正是红头蟾蜍。 梁青心中一动,喊过店小二,一指红头蟾蜍问道:“你可认识那个红头发的老头?”店小二看了看,脸上顿时露出鄙夷的神色,撇了撇嘴道:“客官说的是他呀,他可是我们这一带的名人,也是江都城里有名的老色鬼。”胡杨道:“为什么这样说呢?你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么?”店小二道:“我们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但我们都知道他身份很高贵,来头不小。他每天都来浣花楼找窑姐玩,出手又阔绰,那些窑姐都很喜欢他。我还听说呀——”店小二压低了声音说道:“那老色鬼玩窑姐的花样特别多,玩得窑姐们都很爽呢。”说着淫淫地笑着,走了出去。 二人注视着红头蟾蜍一行人走进了对面的浣花楼之中,梁青扭过头时,忽见胡杨面带笑容,问道:“大哥,你在笑什么?”胡杨道:“二弟,我有办法了。走,咱们回去好好地商量一下。” 二人回到客栈,仔细地商定了行动方案:梁青去江都行宫,胡杨去江都城中,彼此配合行动,见机行事。 江都行宫虽然只是一座行宫,但规模宏大,建筑讲究,与真正的大兴皇宫相比,也并不逊色。梁青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房屋连在一起,不禁有些目眩,心中不住地咒骂那个昏君。其时天已全黑,行宫之中却依旧灯火通明。梁青从房顶一连越过了几个小院,忽听得有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小翠,拿我昨天写的词来。”声音婉转,甚是悦耳。 梁青从房顶上跳下来,倒挂在走廊上,捅破了窗纸向里望去,只见屋里有两个年轻女子,容貌甚美,绿衫的是丫鬟妆扮,另一个淡红衣衫的却象是一个小姐。 那绿衫丫鬟小翠道:“公主,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你可劳累了一整天了。”那公主道:“不碍事的,我父皇的生日还有三天就到了,如果我再不抓紧一些,我怕到时候来不及唱给他老人家听了。”小翠道:“你也可以唱其它的曲子呀,圣上那么宠爱你,你唱什么他老人家都会高兴的。”那公主道:“那不一样的,给父皇祝寿,哪能用现成的曲子?我自己写一首曲子,才能体现我作女儿的真心嘛!” 梁青听那红衫少女竟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他轻轻地跳下来,从一扇开着的窗子纵身而入,跃进房内,躲在墙角的一个屏风后面,正要伺机动手,忽听那公主道:“小翠,你坐下来,听我把曲子唱一下,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小翠道:“我连字都识不多,又怎么能够听出曲子的好坏?”说着这样的话,却不敢违背公主的意愿,乖乖地坐在了椅子上。 梁青止住了脚步,不多时只听琴声铮铮地响起,一个少女的声音柔柔地传了过来: “清曲一阙达天听,父皇极寿天下愿。科举创制人才聚,四夷咸服天可汗。 君才雄武史罕有,更有文章承古贤。沧桑变幻人不老,福荫大隋永康安。” 琴声与少女的声音相辅相和,和谐自然,直如天籁之音,妙曲天成。梁青也曾听过雪君唱歌,但雪君的歌大多属民间小曲,流畅欢快,与这公主的曲子格调截然相反。梁青虽在乐理上功夫有限,但也听得如痴如醉,如梦如幻。 一曲终了,梁青禁不住叫了声“好”,声音虽低,二女却听得分明。小翠喝道:“是谁?”疾步走了过去。那公主回过头来,忽然看见了一张陌生的脸孔。 胡杨与梁青分别后,独自一人走进江都头号妓院浣花楼,抬手将一百两黄金扔在柜台上,说道:“让迎春姑娘来陪我说说话。”迎春是浣花楼的头牌小姐。 老鸨拿起黄金看了看,眼中流露出贪婪的神色,随即放下道:“大爷,真是不凑巧,迎春姑娘今夜被人包下了,不能伺候大爷了。” 胡杨顺手又扔下一百两黄金,说道:“这些够了么?”老鸨面有难色:“大爷,我不是嫌您老的钱少,只是今天包下迎春姑娘的客人,我们实在惹不起呀。您老包涵一下吧。” 胡杨道:“那你去与他商量一下,看多少钱可以让给我,让他开个价。”老鸨陪笑道:“大爷,要不您老看看别的姑娘?我们这里还有几个姑娘,并不比迎春姑娘差的。”胡杨哼了一声,双眼一瞪,眼中射出一股冷光,喝道:“让你去,你就去,怎么这么多废话?”伸手拿过老鸨喝水的一只瓷杯,微一用力,顿时捏得粉碎。 老鸨讪讪地陪着笑,说道:“大爷莫生气,我就去,我就去。”跑到楼上的一间房中,叫道:“红头大爷,下面有个人点名要迎春姑娘,我应付不了了。” 红头蟾蜍此时正与迎春喝酒聊天,春色融融,听老鸨一声惊叫,顿时胸中激起一股无名怒火,一拍桌子站起来,怒道:“谁这么大胆?竟敢与老子争迎春姑娘。” “是我。”胡杨摇着纸扇,走了进来。 红头蟾蜍盯着胡杨打量了一番,二人虽然交过两次手,但当时胡杨都化了妆,因此红头蟾蜍并不认识他。他见胡杨衣着华丽c气宇轩昂,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富贵之气,倒也不敢立即翻脸,阴着脸问道:“阁下何人?可否通个姓名?” 胡杨哈哈一笑,说道:“来此之地,还报什么名字,不怕辱没了家族门庭么?我只问阁下一句话,迎春姑娘,你多少钱才肯让。” 红头蟾蜍脸色铁青,显然是心中已然怒极。听到胡杨的话,却不禁笑了出来,说道:“他们都知道,对于女人,我是从来不让的。阁下没有听说过么?” “奥,是这样。”胡杨点着头,在桌子边坐了下来,拿过酒壶,倒上一杯酒,轻轻地品着,自语道:“那这事可有点难办了。” 红头蟾蜍看他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心中气愤,怒道:“阁下如果没有别的事,请出去吧。我没有时间和你闲扯。”右掌内力运转,微微抬起,如若胡杨说个“不”字,立即出手将其击毙。 胡杨虽然表面散淡,眼睛却一直注视着红头蟾蜍的一举一动,见他要动手,哈哈一笑,说道:“今天我们也算是有缘,我不跟你争迎春姑娘了,咱们坐下来,一起喝一杯,怎么样?” 红头蟾蜍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胡杨笑道:“难道大名鼎鼎的红头蟾蜍,也怕我这小小的后生晚辈么?” 红头蟾蜍听胡杨说出自己的名字,心中顿时一凛,知道他是有备而来,但不知他到底想干什么,禁不住触动心底的好奇心,坐在胡杨对面,笑道:“好呀,我也正想喝一杯呢。” 老鸨看二人的情景,知道还有后事,是福是祸,自己无法预料,也无力阻止,索性不再去管它。转身慢慢地退了出去。 红头蟾蜍伸手拿过酒壶,把两人面前的酒杯倒满了,端起来道:“阁下说话做事很是爽快,我从心底佩服,来,让我们共同饮一杯,交个朋友,如何?” 胡杨没有动,侧身向迎春一招手,笑道:“迎春姑娘,麻烦你过来给我们做个见证,如何?” 迎春走了过来,道了个万福,说道:“大爷有何吩咐?”身姿婀娜,声音娇媚,柔情无限。 胡杨一指红头蟾蜍,说道:“这位前辈,乃是江都城中,不,是整个大隋王朝最有名的用毒高手,他给我倒的这杯酒中,一定是下了毒的,你相不相信?” 迎春看了看酒杯,又看了看红头蟾蜍,摇了摇头,说道:“大爷真会说笑,你俩无冤无仇的,他为什么要害你?” 胡杨道:“那如果你让他喝了我这杯酒,我给你一百两黄金,怎么样?” 迎春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端起酒杯,走到红头蟾蜍身边,右手勾住红头蟾蜍脖子,撒娇道:“好哥哥,你都听到了,你可要帮我赢这一百两黄金呀。”红头蟾蜍左手揽住迎春的细腰,说道:“喝了可以,你可要答应我。”迎春道:“你先喝了再说嘛。” 红头蟾蜍接过酒杯,说道:“好!”一饮而尽,伸手向怀中掏去。 胡杨忽地一声,手中纸扇向红头蟾蜍前胸刺去,红头蟾蜍虽怀抱温柔,反应却着实灵敏,右腿飞起,将面前的桌子踢向胡杨,胡杨手中纸扇挥动,将桌子击得粉碎,发出铮铮的响声,那纸扇的扇骨,竟是由精钢铸成。 红头蟾蜍趁机后退,放下迎春,又向怀中摸去。 原来红头蟾蜍给胡杨倒的那杯酒中,的确是下了毒,但他见胡杨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象是有人幕后指使,因此不敢也不想直接毒死胡杨,所以下的份量并不大。迎春让他喝酒时,他因身上带着解药,并没有多在意。但酒一下肚胡杨便动了手,让他无暇服用解药,相当被动。胡杨纵身而上,右手钢扇呼呼生风,诸多精妙的招数使出,左手“六阳掌”精妙无双,三四招一过,红头蟾蜍喝道:“原来是你!” 胡杨道:“当然是我。”手底却不放慢。 红头蟾蜍左躲右闪,险象环生,竟没有时间去解毒,不禁手足无措,心中暗惊。 过不多时,红头蟾蜍只觉腹中一阵微痛,他知道这毒药的厉害,顾不得怜香惜玉,抓起迎春直向胡杨抛来,纵身一闪,从窗子跳了出去。 胡杨本只想戏弄红头蟾蜍一番,但见他中毒逃走,心想机会难得,如果能趁此将红头蟾蜍除去,胜过自己与梁青订下的诸多计划。 二人一前一后,越过城墙,来到城外,又奔不多时,红头蟾蜍忽地回头,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月光下,胡杨见红头蟾蜍面色红润,知他毒性已解,良机已逝,不禁叹了口气,转身向东而去,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之中。 二人武功本在伯仲之间,但胡杨轻功却高出一筹,红头蟾蜍刚解了毒,亦不敢追赶。 胡杨走了大约三四里路,来到一片小树林中,学了三声鸟叫,梁青从树上跳了下来,说道:“大哥,你回来了。”胡杨问道:“事情都办妥了?”梁青道:“一切按计划进行,大哥放心就是。” 胡杨点了点头,二人并肩而行,胡杨问道:“你找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梁青道:“据说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胡杨道:“长得怎么样?太差了红头蟾蜍可不一定有兴趣。”梁青道:“长得很漂亮,而且很有才艺。”胡杨笑问道:“何以见得。”梁青道:“我听她弹着琴唱了一支曲子。”将当时的情况大体上说了一遍。胡杨叹了口气,说道:“那真是有些可惜了。” 梁青不解,问道:“可惜什么?”胡杨道:“这样才貌双全的公主,被红头蟾蜍那老色鬼糟蹋了,难道不可惜么?” 梁青问道:“什么叫糟蹋?”胡杨停住脚步,直直地看着梁青,仿佛不认识他似的,问道:“二弟,你当真不知道什么叫糟蹋?还是故意装糊涂。”梁青道:“我从小没有了爹娘,师父也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些。”胡杨道:“原来是这样,糟蹋就是女人被人玷污了清白。一个女人如果失去了清白,任她是天王老子的女儿,也会被人看不起,甚至有可能被杀死。” 梁青脸色大变,颤声问道:“那个被我们掠来放到红头蟾蜍床上的公主,以后的遭遇岂不是很惨?”胡杨道:“可以这么说。” 梁青闻言竟呆住了,过了良久,梁青摇头道:“大哥,咱们不能这么做!”胡杨有些奇怪,问道:“什么?”梁青道:“咱们不能为了自己的一点事情,毁了别人的一生。” 胡杨道:“你是可怜那个公主么?”梁青点了点头,说道:“是的,那公主与咱们无冤无仇,咱们这样做,与红头蟾蜍那样的江湖败类没有什么区别了。” 胡杨道:“当今天子害得你家破人亡,咱们这样对待他的女儿,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再说,事情到现在,咱们也控制不了了。” 梁青想起自己的身世,心中涌起一阵辛酸:是的,是当今天子的残暴,让自己从小父母双亡,半生飘零,孤独无依,尝尽了世间的炎凉,是师父将自己从水火之中救了出来。想起了师父,也记起了师父的教诲:不管世道乱成什么样子,心中的侠义之念不能丢失。梁青抬起头来,神情坚决,说道:“大哥,不管当今天子对我做过什么,这恩怨不能报应在他的女儿身上。” 胡杨点头道:“好兄弟,你心地善良,以德报怨,我无话可说,我支持你的决定。走,我们回去救人,但我们必须行动快一点,否则可来不及了。” 二人转身回奔军营而去,临近军营,胡杨道:“二弟,你先去阻止红头蟾蜍一会儿,我去办件别的事情。”梁青道:“你可要快一点,在红头蟾蜍手底下,我可撑不了很长时间。” 二人进入军营,梁青辩明方向,直奔红头蟾蜍的住处。绕过了两个站岗的士兵,忽听里面有人在说话,梁青停下脚步,凝神去听,正是红头蟾蜍的声音:“我说过从来不用强的,但我今天心情不好,姑娘如果再不答应,我可要动粗了。”没有人回答,只有一个女子哭泣的声音。梁青知道自己来的不晚,心下宽慰,便不急着动手。 红头蟾蜍道:“你只是哭哭啼啼的,是何道理,你再不说话,我可真动手了。”过了一会儿,忽听一阵丝帛破裂的声音,红头蟾蜍淫笑道:“你可真是美呀,有了你,我今天晚上的不愉快都没有了,哈哈。”又是一声丝帛的破裂声。 周围站岗的士兵都已被红头蟾蜍打发了去。梁青轻轻地溜进屋内,红头蟾蜍兴奋之际,竟没有发现。微弱的烛光下,红头蟾蜍一步步地靠近床边,手中拿着一块破裂的衣服,不时拿到口鼻上闻着,满面红光。 床上是一个柔弱无助的少女,双手抱在胸前,一脸的惊恐之色,正是梁青掠来的大隋公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二 面君 红头蟾蜍与胡杨一场大战,几乎丧命,眼见胡杨轻松而去,自己身上剧毒初解,功力没有全复,不敢追赶,心下甚是恼怒。回来后忽然发现床上躺着一个绝色少女,猜想是手下人为巴结自己送来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但他自诩一生风流,从不对女人用强,只是用言语来,但那公主是何等身份,岂会上他的圈套? 红头蟾蜍走到床边,只见那公主躲在床角落里,缩成一团,眼中露出恐惧之色,更增风致,心中大乐,说道:“只要你从了我,我保证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那公主忽然头一挺,傲然道:“我是大隋公主,你敢对我无礼,不怕杀头抄家么?”红头蟾蜍一怔,笑道:“你如果是公主,那我就是附马了,对不对呀?如果我们今晚能谐鱼水之乐,就是让我当皇帝,我也不做。” “只是恐怕你做不成附马,反要做死蛤蟆了。”一个声音从他背后传来,红头蟾蜍一惊,猛地跳起,忽觉背心一麻,似是被人制住了穴道。他也当真沉着,缓缓地在床边上坐下,低声道:“你是谁?为什么这样对付我?” 一个黑影慢慢地从背后转出,正是梁青。红头蟾蜍问道:“你是谁?”梁青道:“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四个月前,你与宇文cd带兵在杭州灭掉了虞家一门,你还记得不?”红头蟾蜍仔细地看了看,说道:“原来是你小子,当初我的手下败将,还敢来找我?” 梁青道:“血债总要用血来偿还,你死到临头,还逞什么能?”缓缓地抽出了长剑。 昏暗的烛光下,风流剑闪着青光,直向红头蟾蜍颈上砍下。红头蟾蜍忽然站起,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挥掌向梁青劈来。梁青见他竟能自行解开被封的穴道,不禁一惊。闻到他鲜血中一股腥气,知他善于用毒,不敢大意,侧身退了一步,长剑直向红头蟾蜍前胸刺去。 红头蟾蜍用自己的独门功夫,冲开被封的穴道,自身也受了极重的内伤,但他曾与梁青交过手,知道梁青武功与自己相差很远,也不以为意,闪过梁青刺来的一剑,挥掌击出,仍是进攻。梁青举掌相迎,二人双掌一交,各退了一步,竟是不分伯仲,红头蟾蜍暗自心惊:“这小子有什么奇遇,武功进境这么快?” 梁青一掌之间,已试出红头蟾蜍受了内伤,心下大喜,挥剑直刺,红头蟾蜍不敢硬拼,顺手拉过床上的公主,向梁青抛去,梁青伸左臂抱住公主,顺势放在地上,长剑竟不停留。刹时间二人已拆了三十余招,梁青忌惮红头蟾蜍的用毒,不敢全力进攻,一时竟不分胜负。 门外军士听见里面的打斗声,议论纷纷,但红头蟾蜍有令在先,谁也不能进去打扰,是以里面二人虽以性命相搏,外面众军士却无人敢进来。 “皇上驾到!”二人正激斗间,忽听一声尖叫,划破寂静的黑夜。 红头蟾蜍道:“皇上身边高手如云,我看你小子还往哪里走?”梁青笑道:“你凌辱公主,我看皇帝来了要收拾的恐怕是你。” 二人嘴上说着,手下却毫不放慢,红头蟾蜍双掌如飞,梁青左掌右剑,依旧是旗鼓相当。 “住手!”一声喝叫,虽然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威严,二人双掌一交,借力一退,分了开来。只见屋里涌进十多个人,居中的一人身穿黄袍,头上却没戴皇冠,看样子正是当个天子杨广。 “父皇”,坐在地上的公主叫了一声,站起来扑进杨广的怀中,嘤嘤地哭个不停。 这一声“父皇”,直叫得红头蟾蜍魂飞魄散,一时间站在原地,竟呆住了。 杨广伸手拍了拍公主的背,以示安慰。用手一指,怒道:“你们两个人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劫持公主,来人,将他们两个拉出去,砍了。” “父皇,不关他的事。”公主停住了哭泣,抬起头来,用手一指梁青道:“那个红头发的要凌辱我,是他救了我。” “来人,将红头蟾蜍拿下。”说话的竟是宇文cd。 红头蟾蜍一声惨笑,一指宇文cd道:“好!好!不过就凭你们几个,还拿不住我。”他也当真能够当机立断,纵身跃起,直向窗外窜去。 红头蟾蜍本来武功极高,兼之善于用毒,在武林中名气颇大,但他以武林名宿之尊,竟甘心在宇文cd府上充当一名客卿,皆是他贪图荣华富贵所致,虽然他一生并无大恶,但助纣为虐的事情,却做了不少,是以极为武林人士所不齿。现在无意中竟做出凌辱公主的事情,知道此处已无自己的容身之处,又见宇文cd落井下石,心中更觉凄凉。 “回去!”红头蟾蜍正欲逃出窗外,忽觉一股掌力,从窗外向自己袭来,浑厚程度,竟与自己不相上下,心中大惊,双脚在窗台上一点,退回屋内。四周军士围了上来,红头蟾蜍右手一扬,一股红烟漫过,几个军士倒在地上,竟不见抽搐,想是倒地之前已经毙命。 众军士见状,向外散了散,但仍围住不放。 红头蟾蜍道:“宇文cd,你我总是相交一场,今日我们好合好散,又何必多伤一些无辜人的性命?”本来以他的性格,从来不会服软,但今日面前军士众多,身上的毒药总会有用完的时候,自己又身受内伤,是以想用话挤住宇文cd,体面地脱离险境。 宇文cd道:“不是我不想保你,只是你今日罪过太大,连我也会受牵连,我不得不大义灭亲。再说,万岁在这里,一切事情得由他老人家做主。” 红头蟾蜍怒道:“那好,咱们今日就拼一个鱼死网破吧,我就是死了,也要拉上几百个垫背的。”右手一扬,又是几个军士倒地而毙。 杨广道:“你先慢动手,咱们从长计议。”低头问公主道:“秋叶,你看怎么办?”秋叶公主道:“父皇,此人污我清白,本不能容他活在世上,但若以众多军士的性命相换,我心下却着实不忍。到底该怎么办,还是请父皇决断吧。” 杨广看了看红头蟾蜍,又看了看众军士,右手一挥,说道:“放行!” 红头蟾蜍一躬身,说道:“多谢万岁开恩!”又向宇文cd道:“咱们后会有期。”迈步向外走去。一出屋门,身形一闪,消失在黑夜之中。 杨广面向梁青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到这里来?” 梁青打量着杨广,见他身材魁梧,阔面短须,身上流露出一股威严之态,心下思绪颇为复杂:是面前这个人,让自己家破人亡,漂流半世。想想自己以前所受的苦楚,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剑柄。但看着杨广的眼睛,却又慢慢地松开了手。 “你到底是谁?你听见了没有?”杨广的言语中露出了怒气。 “禀万岁,这小子叫梁青,乃是一个反贼。”宇文cd说道:“前不久他在杭州带人谋反,被微臣带兵平定,由于他武功不错,被他侥幸逃脱,不想今日他竟来自投罗网。” “这是真是么?”杨广盯着梁青,道:“你为什么要谋反?象你这样的功夫,为何不报效朝廷?如果你投靠朝廷,我保你一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宇文cd急道:“万岁——”杨广一摆手,续道:“你今日救了公主,乃是奇功一件,只要你答应为朝廷出力,我就立即封你为千牛备身郞将,正四品武官,终日跟随在我左右,怎么样?” 梁青道:“万岁的美意,草民心领了,只是我平生不是做官的料,只想在江湖上游荡,从来不在乎什么荣华富贵。” 杨广道:“难道你一身艺业,就想这样浪费了不成?”梁青道:“我的功夫,自有用处,我要诛尽世间奸恶,为百姓谋幸福。”杨广道:“难道你为朝廷做官,就不能为百姓谋幸福么?难道那天下百姓不是我大隋的子民么?” 梁青盯着杨广,缓慢的地说道:“大隋是什么样的朝廷,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有数。你有没有见过因为征讨高丽而饿殍遍野的山东?你有没有见过边疆的累累白骨?前线的将士浴血奋战,九死一生,中原的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而你,作为大隋的皇帝,却在这繁华的江都城里花天酒地,穷奢极欲,这样的朝廷,能为百姓谋幸福么?” 杨广身边的众大臣面色大变,宇文cd喝道:“大胆反贼,竟敢当面顶撞万岁,真是不想活了,来人,把这个反贼拿下。” 众军士冲了上来,将梁青围在当中。秋叶公主急道:“父皇,不可伤了我的恩人。” 杨广一摆手,止住了众人,凄然道:“我左右的人,没有一个敢象你一样说话,不管你说得对不对,你都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我不能让世人说我恩将仇报。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梁青没想到杨广会轻易地放过自己,不敢再作丝毫停留,转身出门,临到门口,忽然转身回头,说道:“万岁,我还有一句话想说,虽然我不太懂官场上的事,但我知道,他们在你面前敢不敢话实话,关键不在他们,而在于你。” “在于我,在于我。”杨广脸朝上方,嘴中喃喃不停。 梁青出了军营,顺着官道向东而行,头脑中依旧想着刚才的场景:如果杨广一声令下,众军士一涌而上,自己会怎么样?想到这里,梁青有些后怕,对杨广也不禁有了一丝好感。 行了大半个时辰,天已经微微发亮,远处一个山丘之上,立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向这边望来,看样子正是胡杨。梁青加快速度,迎了上去。胡杨握住他的手,道:“贤弟,你还好吧?”梁青笑道:“我没事。” 胡杨道:“贤弟,你骂杨广的那些话,说得真是痛快。我听着心里都舒服。”梁青道:“我那不是骂他,也没有想到要骂他,我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罢了。” 胡杨点头道:“贤弟心地仁厚,日后必成大器。”忽见梁青脸上露出伤心的神色,问道:“你怎么了?不高兴么?”梁青道:“我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胡杨道:“原来如此,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们的眼光要盯着前方,是不是?有一件事,有可能让你高兴,我抓住了一个人,你猜是谁?” 梁青看他神色,略一思索,说道:“是红头蟾蜍,还是宇文cd?” 胡杨笑道:“贤弟果然聪明,一猜就中,你来看——”走到路边的一堆青草边,拨开青草,露出一个人来,正是宇文cd。只见他一动不动,想是被点了穴道,只有一双眼睛转个不停,露出怨恨的神色。 梁青奇道:“你是怎么抓住他的?”胡杨道:“要抓他,那还不是小事一桩。我在窗外阻住了红头蟾蜍,本来是想让杨广收拾他,没想到杨广那小子竟放他走了,我想我与他无怨无仇,没有必要赶尽杀绝,就没有追上去。你走以后,我见宇文cd这小子跟有后面,心事重重,就顺手将他抓了来。” 梁青道:“杨广不愿多伤无辜,放掉了红头蟾蜍,也没有追究我的罪过,看来也不算一个昏君。” 胡杨冷笑一声道:“你见了他一面,就不说他坏了,变得可真快。别的不说,难道你连自己的眼睛也不相信了?现今的中原大地,白骨相连,民不聊生,总是事实吧。” 梁青道:“想必那些坏事,大多是他手下人干的。” 胡杨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的。贤弟,你年纪还小,有些事不明白。杨广这是一种妇人之仁,他能看得见的坏事,从来不做,对于一些他看不见的坏事,却能心安理得。他今天可以不追究你的当面顶撞之罪,但有可能转身便下达一个屠杀千万人的命令。” 梁青默然不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胡杨问道:“咱们怎么处理这个人?”梁青拉起宇文cd,解开他的穴道,问道:“你是想死,还是想活?”宇文cd哼了一声道:“随便。今日落在你的手里,算我倒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梁青道:“你我仇深似海,杀你也不为过。不过我现在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说出你师父的姓名,我便饶了你的性命。”宇文cd道:“休想!” 梁青道:“难道你不怕死?”宇文cd道:“我是怕死,但我明白一点: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找我师父干什么,但我想一定不是好事。我自己贪生怕死,却连累了师父,我怎么会心安?要杀我,请快些动手,不用再啰嗦了。” 梁青道:“好,那我成全你。”抽出风流剑,高高举起,宇文cd只觉眼前青光一闪 “哗啦”一声,旁边一棵碗口粗的大树,被从中斩断,偌大的树头倒在地上,激起一阵尘土。 梁青见宇文cd眼睛也不曾眨一下,脸上依旧现着倔强的神色,也不禁佩服他的勇气。说道:“我今天杀你,你一定不服。我放你走,下次再见,咱们斗上三百回合,手底下论英雄。”宇文cd道:“好,下次再见,便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你现在武功比我高些,但不见得下次能胜了我。” 胡杨一把抓住宇文cd的后背,远远地扔了出去,骂道:“人家饶了你的性命,你不感激,还在这里嘴硬,世间最无耻之人,非君莫数。” 宇文cd挣扎着站起身来,嘴里嘟嚷着,却也不敢再说什么,缓缓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三 红豆 梁青道:“大哥,真对不起,我自作主张,放了宇文cd,害你没有了线索。”胡杨道:“那没什么,这宇文cd是一个硬骨头,即便杀了他,也未必能问出什么来。现在咱们有了这条线索,以后慢慢地查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梁青问道:“下一步咱们干什么?”胡杨道:“暂时也没有什么好干的,还是先回无锡再计较吧。” 梁青道:“大哥,我——”顿了顿,续道:“我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想必是雪君有什么事,既然大哥决定回无锡,我就不随你同行了,我要去找雪君。”胡杨道:“你可有什么线索?”梁青摇头道:“没有。我想既然她不在三吴地区,想必是北上了,我想北上中原去,顺便回老家看看。” 胡杨盯着梁青的眼睛看了看,叹了口气道:“我理解你的心情,这些天来,为了我的事,你耽误了不少日子,我不便再留你了。咱们找个地方,我给你送送行。” 二人回到鸡鸣客栈,要了一桌酒菜,边喝边聊。梁青心中挂念雪君,又与胡杨离别在即,千万愁思涌上心头,不一会儿便烂醉如泥。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二人用过餐,收拾了行李,离开客栈,向东直行,不一时来到一个三岔路口,胡杨道:“贤弟,左边这条路直通中原,右边这条路可达江东,我们兄弟便在这里分手吧。” 梁青跳下马来,冲胡杨抱拳道:“大哥,一路保重。”胡杨抱拳还礼,顺手将背上的包裹放在梁青肩上,说道:“这里还有几百两银子,你带在身上。”回身拉过无影驹,说道:“这匹马脚程快,你骑着吧。”梁青忙推辞道:“大哥,这使不得。”胡杨道:“这里离杭无锡最多天的路程,我身上还有点散碎银子,足够用了。至于这马,本来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你也没有必要与我客气。” 梁青道:“那我收下银子,这马你骑着吧,我知道你喜欢这马。”胡杨笑道:“天下最好的马,大多产自西域,我自小便生长在西域,什么好马没见过?我想要好马,回去再找一匹就是。倒是你,以后行走江湖c四海为家,这马你骑着,用处可比在我这里大多了。咱们结义兄弟,还如此推辞做什么。” 梁青道:“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纵身上马,二人挥手而别。 无影驹不愧是宝马,撒开四蹄,奔行如飞,梁青只觉路两边的树木疾闪而过,竟连轮廓也看不清楚。想是无影驹在客栈中憋屈太久,此时兴奋异常,连奔了一个多时辰,竟丝毫不显疲惫之态。 看看天色已晚,梁青在路边一家客栈前停下,将马与行李安顿好,点了两个小菜,要了一小壶酒,自斟自饮。店中稀稀落落地坐着五六个人。 “姑娘,您请进。”店小二在门口招呼着。众人只觉眼前一亮,从门外进来一个黑衣少女,年岁虽然不大,但容色艳丽,清俗绝伦,众人的眼光从她脸上再也不能够挪开半分。 梁青抬头看了一眼,心想:“这姑娘好漂亮。”随即低下头喝酒吃菜。 “这位大哥,我可以坐在这里么?”那少女走到梁青面前,指着梁青的桌子问道,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梁青抬头看了看那少女,又看了看周围诸多空着的桌子,心下微感奇怪,也不去细想,说道:“随便。” “多谢大哥。”那少女坐了下来,冲着梁青淡淡一笑,梁青见她一双洁白的手腕上,带着两只黑黝黝的手镯,不禁感到有些古怪。 那少女一指梁青,对店小二道:“给我来一小碟清蒸桂花粽,记在这位大哥的帐上。”转头对梁青道:“大哥,你请我吃一碟粽子,不介意吧!”梁青心下微微有些不快,但对着一张如花似玉的笑脸,竟生不起气来,淡淡地说道:“没问题。” 那少女笑靥如花,又说了声谢谢。梁青觉得已吃得差不多了,便起身说道:“你先慢吃,我要去休息了。”上楼而去。 天已近半夜,梁青坐在床上练了会儿功,正待睡觉,忽听敲门声,开门一看,竟是刚才在楼下同桌而食的黑衣少女,那少女笑道:“大哥,打扰你了,不过我不过来说声谢谢,我就睡不着觉。”梁青道:“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出门在外,谁都有个不方便的时候,相互帮助一下,理所应当。”那少女脸上一红,问道:“我叫红豆,不知大哥尊姓大名?”梁青稍一迟疑,说道:“我叫梁青。”红豆笑了一下,道:“原来是梁大哥。不过这深更半夜的,你难道就让我站在门口与你说话,不请我进去坐坐么?”梁青犹豫了一下,拒绝道:“正因为是深更半夜,你进来有诸多不便,有事明天再说好了。”轻轻地关上了门。 第二天一早,梁青结了帐,骑着无影驹,一路向北。由于没有急事,也没有目标,梁青便信马由缰,缓缓而行。红日西斜时,梁青来到一个小镇上,正想找个地方休息,忽见大街上一个阔少模样c两个家丁装束的三个男人围住一个少女,斗得正急,那少女赫然便是红豆。在三个男人的围攻下,她已明显不支,左右躲闪,那阔少模样的男人一把抓住她的衣袖,红豆往后猛地一退,哧的一声,衣袖被扯下半截,露出雪白的的一段藕臂,红豆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三个男人停住了手,围住了红豆,那阔少嘻嘻一笑,说道:“小妞,你真漂亮呀,跟我回去吧,我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满脸油油的红光,伸手便去摸红豆的脸,忽觉腕上一阵疼痛,不禁啊啊地叫了起来。 梁青一伸手试出这三人竟丝毫不会武功,心下不禁歉疚,放开了手,说道:“有话好好说。”那阔少怒道:“你这小——”忽然想起刚才的情景,不敢十分放肆,改口道:“你是什么人?竟来坏老子的好事。” “这是我大哥。”红豆忽然站起来,过来抱住了梁青的右臂,样子十分亲热,梁青右臂微微一凛,随即不动,任由她抱着。那阔少眼里似乎要冒出火来,向后一退,右手一挥,向两个家人喝道:“给我打。” 梁青抬起脚来,将冲上来的两个家人踢了出去,说道:“你们再不停手,可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那阔少道:“好,你厉害,你等着,我去叫人,不把你打爬下我就不是人,有种你就不要跑。”随即一溜烟而去。 红豆放开梁青的手,笑道:“谢谢你,梁大哥。要不是你,我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梁青淡淡一笑:“没什么。”红豆道:“咱们到前面找个地方,一边吃一边说话,怎么样?”也不等梁青回答,径直向前走去,梁青微一迟疑,跟了上去。 二人来到一家小客栈,红豆要了一个单间,店小二送上酒菜来,临走时对红豆多看了两眼。 红豆斟上两杯酒,端起来道:“梁大哥的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这第一杯酒,我敬你。”一饮而尽,梁青随着。红豆又斟上酒,说道:“俗话说,好人总有好报,这第二杯酒,我敬你。”梁青又随着。 两人连喝了六杯,红豆道:“我看得出大哥是海量,我想陪你饮酒,却是有心无力。这样吧,一次你喝一杯我喝半杯,怎么样?”举起杯来相敬,梁青一饮而尽,她却只轻轻一泯,梁青也不与她计较。 不多时两人已喝干一大坛酒,红豆又要了一坛。梁青酒劲上涌,只见红豆双颊微红,更增娇艳,不自觉痴痴地看着,红豆低下头去,露出少女害羞的神情。梁青眼神恍惚之间,红豆竟慢慢变成了雪君的模样,梁青伸出手去,抓住了她的手,说道:“雪妹,这半年来你到哪里去了?让我找得好苦呀。”红豆低声道:“大哥,你喝醉了。” 梁青猛地一凛,酒醒了大半,放开了她的手,正言道:“对不起,我失态了。”红豆道:“我不怪你,大哥,雪妹是谁?她对你很好,是不是?” 梁青微微叹了口气,说道:“雪妹名叫雪君,是我的未婚妻,我已有半年没见到她了,现在也不知她是死是活。” 红豆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能说给我听听么。”梁青本不想说,但内心里一阵冲动,便将事情的原由,从自己与雪君的偶然相识c相知,到怎样分离c找寻,简单地说了一下,只中间省略了与胡杨交往的一段。二人一边说一边喝酒,初时梁青只是说两人的故事,说着说着,酒助愁情,竟不能自抑,到后来竟把自己对雪君的一片相思之情,也全盘托了出来。 红豆听着梁青的话语,脸上神情复杂,她没有想到,面前这个神情平淡c看似坚强的男人,内心竟有如此丰富细腻的情感。她看得出,梁青不是在说谎,他脸上的表情,已明明白白地表露出了他的内心世界,如果不是铭心刻骨的相思,是不会有这种表情的。听着听着,红豆脸上竟流下了泪水。 梁青一边说着一边喝酒,似乎只有酒才能解他此时心中的愁。也不知喝了多少,终于,他一头趴在桌子上,人事不醒。 第二天梁青醒来时,感觉头有些晕,坐在床上运了会儿功,下床来倒了一杯水,正欲喝时,忽见桌上有一只黑色手镯,手镯下面压着一张纸,上面写着: “大哥:我借你的宝剑一用,以一只祖传手镯为押,半年后归还,勿念。以后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红豆。” 字体纤细,确是女子手笔。 “宝剑?”梁青这才发现自己的风流剑已不知去向。他颓然坐下,忽然想起了什么,顺手将黑色手镯放入怀中,冲下楼来,问店小二道:“昨天与我一起来的姑娘,今天早晨什么时候走的?” “就是那位很漂亮的姑娘么?今天一大早就走了。”店小二说起来红豆来,依然神色摇曳:“她临走时特意叮嘱我,要好好地待你,她对你可真好呀。” “你知道她朝哪个方向去了么?”梁青怕红豆还有什么特别的话留下,撒了个谎:“她忘记了重要的物事,我要马上给她送去。” 店小二对外一指,说道:“她向北方去了。她走的时候还说过,如果你问起来,就让我说她去了南方。” 梁青道了谢,结了帐,纵马向北追去。无影驹撒开四蹄,形如闪电,一路追到天黑,梁青找个客栈住下,第二天一早继续追赶,这样追了三天,竟没有见到红豆的影子。梁青心想:“无影驹脚力神速,红豆只不过是早走了两三个时辰,这官道又只有一条,没有岔路,怎么会追不上?难道是店小二得了红豆的好处,故意骗我的。”突然间心思一动,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语道:“我真是笨得可以,她偷了我的宝剑,自不会在路上等着我来要。如果她真是向北而去,必定藏在某处,等我过去后再走。”打定主意,圈马回头,缓缓而行。 又走了一天,依然没有遇到红豆,梁青想此事可遇而不可求,心中反而淡定了许多。第二天中午,一匹马从梁青身边跑过,马身上竟然没有人,梁青微微一愣,忽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伸手拉住那马的缰绳,向来路上疾奔而去。大约行了半个时辰,那马一偏头,似是要向路边而去,梁青放开手,那马顺着一条小路直奔下去,梁青纵马跟在后面。 过了一片小树林,梁青忽听有打斗声,急忙纵马过去,只见有两人斗得正急,其中一个披头散发,手执长剑,正是红豆。 梁青见红豆平安无事,心中渐宽,立在马上,静观二人相斗。 只看了一会儿,梁青便暗自心惊,红豆妙招迭出,出手毒辣,剑法之精,似乎尚在自己之上。但不论红豆怎么变招,都不能脱出对手掌力范围。她的对手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一身青布衣衫,一双肉掌神出鬼没,若不是因为红豆手中宝剑让他有所顾忌,红豆早已伤在他的手下。 梁青见红豆形势危急,跳下马来,双掌一错,从后面攻了上去,那中年人叫了声好,反手一推,接住梁青的双掌,梁青使出“六阳掌”,连攻了三招,那中年人一一闪过,赞了一声:“好俊的掌法。” 红豆得梁青之援,松了口气,理了理自己的长发,见梁青不是那人的对手,挥剑又上,两人一联手,形势似乎扭转了不少。但那人的武功确实太高,不一会儿,二人便险象横生,无力抵挡。 那中年人似乎并不想痛下杀手,梁青感觉到他处处手下留情,但却不住手。刹那间,三人已斗了上百招,那人的掌力大半被梁青接了去,红豆只是在一旁游斗,不时攻击一下。忽然间,那人大喝一声,双脚立定,右手划了个圈,将梁青罩在其中,左掌猛地推出,梁青只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掌力向自己袭来,想躲闪却已不能,只得双掌平推,全力相抗,三只手掌粘在一起,成了一个以内力相拼的局面。 红豆见二人立身不动,有机可乘,挥剑直向那人右肩削去,那人右手食指伸出,正点在剑刃上,红豆只觉虎口一阵剧痛,风流剑脱手而飞,身子仰天而倒。那人哈哈一笑,右手张开,五指向红豆左肩抓去。 梁青见红豆形势危急,左手伸出,抓住红豆的右臂,猛地向外一拉,正在这时,那人的掌力击来,梁青双掌与他相抗,尚觉吃力,何况单手?梁青只觉胸口犹如中了一记大锤,身子凌空飞出,趴在地上,正将红豆压在身下,哇得一声,一口鲜血喷出,刹那间红豆的脸上c衣服上鲜血点点。 “大哥!”红豆惨叫一声,竟如撕心裂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四 夜宴 “小子武功还算不错,怪不得敢来英雄救美。”那中年人没有再出手,言语中似乎对伤了梁青也颇为不忍:“不过有些不自量力。嘿嘿!”转身而去,对二人竟没有看上一眼。 红豆感觉有些奇怪,但也无暇去想,坐起来扶起梁青,只见他脸色惨白,嘴角依然滴着血,伸手帮他擦去,幽幽地说道:“感觉怎么样?——你这是何苦?”梁青苦笑一声道:“我没事的,只是受了点内伤,休息几天就好了。”红豆不敢让他活动太多,向四周看了看,只见不远处有一间茅屋,说道:“咱们到那边休息一下吧。”扶起梁青,一步步地挪了过去。 这间茅屋显然已很久没有人居住了,屋里一股发霉的味道,四周布满了蛛网。红豆用一根树枝扫了扫,推开窗子亮了一会儿,扶梁青进门坐好。梁青道:“我要运功疗伤,麻烦你替我护法。”红豆点了点头,走出门去,顺手带上了门。 梁青在地上坐好,闭上眼睛,丹田真气游走全身穴道,不一会儿头顶便烟雾缭绕,脸上大汗淋漓。他原本修习的内功以阴柔为主,不太适合男子修练,但自从学会六阳掌后,内力不自觉地增加了阳刚的成分,此时他的内力刚柔相济,竟成了天下一等一的内力修为,所差只是火候而已。近来梁青每练一次功,便觉自己内力增强一分,对胡杨的感激之情也随之增加了一分。 等真气抱元,气归丹田,梁青觉得自己的内伤已好了一小半。他睁开眼睛,忽然闻到一股肉香,不由得食指大动,站起身来推门出去,只见屋外的空地上生着一堆火,烈焰上架着一头鹿,已烤得熟油下滴c香气四溢。红豆在一旁翻转着烤鹿,见梁青走出门来,站起身道:“大哥,你练完功了?感觉怎么样?”梁青点头道:“好多了。”红豆脸上现出喜色,蹲下又转了转烤鹿,梁青问道:“这鹿是你出去打的?”红豆笑道:“你让我给你护法,我可不敢离开,也该当我们有口福,这鹿竟自己跑到这里来,老天爷送给我们的饭,我可不敢不收。” 梁青蹲下身来,添了两根木柴,见她原本白皙的脸庞,在火焰的照映下显得红扑扑的,鼻子尖上挂着几粒细小的汗珠,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眼神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烤鹿,不由得心中一动。红豆抬起头来,见梁青直直得盯着自己,微微一笑,道:“你在看什么?”梁青脱口赞道:“你真美。”话一出口,突然想起了雪君,感觉有些后悔。 红豆倒没有注意到梁青表情的变化,脸微微一红,低下头去,又将烤鹿翻了一下,撕下一条鹿腿,递给梁青,笑道:“你尝尝我的手艺,不过可不许说难吃。”梁青心中好笑,顺手接过,张口便咬,突然间他竟呆住了:这烤鹿的火候恰到好处,外焦里嫩,香软可口,除了没有咸味外,无一不是上乘之作,梁青连连赞道:“好吃,好吃。” 红豆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梁青,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赞美。梁青双手并用,不一会儿就将一条鹿腿吃得干干净净,红豆又撕下一条鹿腿,递了过去,自己从鹿胸脯上撕了两块肉,慢慢地放在嘴里嚼着,双眼却似笑非笑地看着梁青。 梁青问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这门手艺?真是让我佩服之极。”红豆笑道:“我也不是学的,是自己悟出来的。我小时候跟着师父四处流浪,有时难免要在荒野山林里过夜,师父对做饭的事一窍不通,我只能自己来做了,初时做得也不好吃,后来慢慢地也就差不多了。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 梁青道:“这是我吃过的最好的烤肉了。只可惜,我没有口福多吃几回。”红豆道:“你如果想吃,我可以永远做给你吃。” 梁青一句戏语,竟换来红豆的一片真情表白,心中不由得一荡,但随即想起雪君,心中一凛,岔开话题道:“今天与你打架的那人是谁?你是怎样与他打起来的?”红豆道:“我也不认识他。我骑马在路上走着,他挡在路中间,忽然向我出手,我还了一招,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打了起来。”梁青道:“这人武功极高,应该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人物,怎么这样不自重。象他这样的武学高手,江湖上屈指可数,可他到底是谁呢?” 天渐渐暗了下来,四周静悄悄地,只有几只夏虫在柔柔地叫着。 两人猜了一会儿,也猜不出个结果来,索性不再去想。梁青问道:“你有什么打算?准备去哪里?”红豆道:“我现在有两件事要办,第一件,就是要陪你在这里养好伤。你为我受了伤,我不能一走了之。”梁青道:“我伤得不重,过个七八天便会好。——第二件事是什么?”红豆侧身拿过风流剑,递到梁青的面前,说道:“我要把你的宝剑还给你,还要向你道歉。”梁青接过风流剑,忽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右手倏的伸出,扣住红豆的手腕,厉声道:“你到底是谁?跟我说实话。” 红豆见他一转眼间似乎变了一个人,脸上笼罩着一层冰霜,心下奇怪,说道:“我叫红豆呀,大哥,你怎么了?”梁青冷笑道:“我不管你叫什么,你只告诉我,你跟着我有什么企图?”红豆心下更加奇怪,说道:“你到底怎么了,大哥,你可不要吓我。”梁青道:“我好的很,不劳你担心。你那么好的武功,竟被三个不会武功的人打得没有还手之力,这件事你怎么解释?” 红豆长舒了一口气,笑道:“你说的是这件事呀,可真吓了我一跳。没错,那个时候我是骗过你,可我的目的只是想接近你。”梁青道:“你接近我是为了什么?”红豆道:“我只是为了借你的宝剑一用。” “宝剑?”梁青举起风流剑,看了看,说道:“我这宝剑有什么特别的,劳你这们牵挂?”红豆叫道:“你握得我好痛呀,你放开我的手,我给你详细地说一说,好不好?”梁青不答,红豆道:“你是不是喜欢握着我的手?那好,我就让你全握着。”将右手也伸了过来,梁青微一迟疑,放开了红豆的手。 红豆嫣然一笑,说道:“大哥,你不用多心,我真的没有别的企图。我接近你,只是为了借用你的宝剑一用。”顿了顿,又道:“我是为我师父借的。我师父平生有一个死对头,武功极高,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二人相约一年一次比武,但具体比武后做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她二人武功本来是半斤八两,但我师父的对头手上有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在兵刃上占了极大的便宜,所以我师父连输了三年。前些日子,我见师父整天神情不爽,知道她为比武的事发愁,便偷偷地跑了出来,想替师父找一柄神兵利器,好让她赢得今年的比武。”梁青道:“所以你看上了我的宝剑?”红豆点头道:“正是。” 梁青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宝剑就是你想要的?”红豆道:“我也是无意中看到的,那一日,你在江都城外,一剑削断了一棵大树,你还记得不?”梁青想起自己与胡杨在江都城外,为了逼供宇文cd,曾挥剑削断了身边的树,知道红豆所言不虚,说道:“那你还有别的企图没有?”红豆笑道:“除了这柄剑和这匹马,你还有什么?” 梁青心下默然,过了良久,说道:“妹子,我最近有些心神不定,刚才的事,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红豆正色道:“大哥,你这是说哪里话?你两次救过我的命,虽说第一次是假的,但今天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的,而且你还为救我受了伤,别说你只是猜疑我,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况且我的行踪的确有些诡异,也难怪你不放心我。” 梁青点了点头,伸手将怀中的黑色手镯拿出来,递给红豆道:“这是你的东西,还给你了。”红豆不接,说道:“你先收着吧。我还有别的事情呢。”梁青道:“还有什么事?”红豆见他神色有些萎靡不振,知道他内伤未愈,不便再加劳累,说道:“我有些累了,咱们先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好不好?”梁青笑道:“好是好,你可不要再偷偷地溜走了。”红豆道:“你还在为这事耿耿于怀呢?男子汉大丈夫,心胸也忒小了吧,好了,我给你赔礼了。”说着弯下腰去,深施一礼,随即嘻嘻笑了起来。 二人走进茅屋内,找了些干草铺在地上,梁青又运了会儿功,躺在干草上昏昏睡去。 第二天,红豆到附近的镇上买了些日常用品,顺便带了两大坛酒,在此后的几天里,二人就住在这小茅屋里,红豆做饭烤肉,梁青练功疗伤,他所受的内伤本来就不重,在红豆的精心照料下,慢慢痊愈起来。 到了第八天上,梁青的内伤已经痊愈,两大坛酒已被他喝得干干净净,二人来到镇上,找了家客栈住下,要了一大桌酒菜,梁青举杯道:“妹子,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我敬你一杯。” 二人一饮而尽,红豆问道:“大哥,你有什么打算?”梁青道:“还能有什么打算,反正就是流浪江湖,四海为家罢了。”红豆欲言又止,梁青问道:“你准备回到师父身边去么?”红豆点头道:“我师父与人约定的比武日期越来越近,我必须赶回去,师父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梁青问道:“那宝剑的事呢?你不找了?”红豆道:“我没有时间找了,况且师父已经输了三次了,再输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梁青拿起风流剑,递给红豆道:“这把剑,我借给你。”顿了顿,又道:“本来可以送给你的,只是这剑是别人送给我的,如果送了给你,对别人不太尊敬。” 红豆淡淡地说道:“谢谢你,我用完了一定还给你。”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梁青见她双眉之间流露着一股忧虑,问道:“你还有什么事不放心么?”红豆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梁青道:“你如果有什么事,说出来吧,也许我能帮你。”红豆摇头道:“你帮不了我的。”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师父与她对头的比武,本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我师父似乎特别在意胜负。况且我师父的对头是一教之主,手下部属人数众多,而我师父只有我一个弟子。”梁青道:“你是担心对方打不赢你师父,就会一拥而上,到时候你们势单力薄,对不对?”红豆点了点头。 梁青忽觉热血上涌,脱口说道:“我和你一块去。” 红豆脸上登时现出欢喜的神色,随即隐去,摇头道:“不行,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梁青答应与她同去,本是一时冲动,此时见她关心自己安危,反而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说道:“有什么可危险的?大不了把命送在那里就是了。”红豆道:“那你不去找雪君姐了?”梁青道:“我与雪妹,如果还有缘,一定会再相见的,如果今生无缘,我再怎么努力也找不到她,一切随缘吧。”红豆劝道:“你心地仁厚,一定会有好报的。”梁青道:“但愿如此。” 第二天一早,二人联袂北上。 一路上,稀稀落落地见到一些衣衫褴褛c面带菜色的百姓,拖家带口,自北而来。从他们的口中,二人得知中原一带已是义军四起c战乱连绵。过了淮河,南下逃难的百姓越来越多,路上已是成群结队,路边不时可以见到一些倒毙的尸体,大片的土地荒芜,很难再见到人家。想起三吴一带的繁华,二人只觉仿佛在梦中一般。到后来,就连二人的饮食,也都成了问题,二人只得打点野味充饥,幸好二人武功极高,要找点吃的,不是什么难事。看到这些,梁青对当今天子仅有的一点好感,都已抛到九霄云外。 看看梁青的脸色不好,红豆也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赶路。一路上,二人很少说话,只是在心里想着自己的事情,遇到情况,二人仅仅对视一下,点一下头,就会明白彼此间的想法。 过了黄河,进入河东境内,不久便山路崎岖,极为难行,二人下得马来,步行了两天,只见一座大山,甚为雄伟,山顶竟是一整块巨石,红豆道:“那山顶便是我和师父居住的地方,名叫‘玄叶台’。”顿了顿,又道:“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我师父绰号‘黑蜘蛛’,但她并不姓黑,你不可当面称她‘黑夫人’或‘黑前辈’,她不喜欢别人这样称呼她。” 梁青问道:“那我应该怎么称呼她呢?”红豆道:“你可以叫她‘蜘蛛夫人’,她对这一称呼倒相当满意。”梁青笑道:“不愿意说黑,也不喜欢说前辈,却对蜘蛛情有独钟,真是怪事。”红豆道:“怪事还多着呢,以后你就会见怪不怪了。” 又走了半天,二人赶到山顶,见那巨石四周光溜溜的,直上直下,高约十余丈,中间只有一条小路直通石顶,梁青道:“这地方好,如果有人来进攻,只要守住这条小路,凭他千军万马,也休想攻上去。”红豆道:“你不了解我师父的功夫,当今武林之中,能胜过她的人没有几个。就是没有这个地方,千军万马也休想伤了她。”见梁青脸上露出不信的神色,又道:“到时候你就会明白,现在我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梁青道:“我相信你的话。” 二人沿着小路,登上石顶,梁青眼前一亮,但见石顶甚为开阔,密密麻麻地长满了树木,中间依稀可以看见几座房屋。放眼四周望去,方圆几十里的景物尽收眼底,直有一种“登山而小天下”的境界。 “绿萍,你回来了。”一声问候,将梁青拉回现实中,从前面树林中,缓步走出一个黑衣妇人,身材矮胖,面目黝黑。梁青看了看红豆,又看了看面前的黑衣妇人,不觉有些诧异,也伴着一丝失望。 “黑姨,我师父在么?”原来这黑衣妇人不是黑蜘蛛。 “你师父刚走了两个时辰。”黑姨说道。 红豆有些奇怪:“师父不是说今年的比武订在仲秋节么,怎么这么早就走了?” “不就是明天么?她要赶过去熟悉一下地形,还要休息一下,因此早走了一会儿。” “明天?明天就是仲秋节么?”红豆心中有些奇怪,近一段时间来,她一直忙着赶路,竟忘记了时间。 “是呀。今天是八月十四。”黑姨答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五 探谷 山路崎岖,树林茂密,梁青与红豆二人展开轻功,一路狂奔,初时尚有路可寻,后来竟是在树林中穿行,茂林丛生,人迹罕至。 “这是一条近路,比走大路要近三成。”红豆解释着,一脸的歉意。梁青笑了笑:“没什么,我以前走过的一些路,比这里更难走。” 天渐渐黑了下来,两人已狂奔了两个多时辰,额头已见汗水。红豆道:“我们休息一下再走吧。”梁青点头同意,二人找了一个较干净的地方坐下,红豆从怀中取出干粮,分与梁青吃了。躺在地上休息一会儿。 红豆道:“你猜一下,我师父与别人比武,能赢么?”梁青摇头道:“我不知道,你说你师父武功极高,在当今武林中可算是顶尖的人物,如果真是这样,那别人即便能与她打成平手,也算是武林中的佼佼者了。” 红豆嗔道:“什么叫‘如果真是这样’?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让我高兴一下。”梁青笑道:“对不起,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你师父一定会赢的。”红豆道:“哈哈,言不由衷。” 顿了顿,红豆又道:“我师父的对手,名叫百花仙子,武功也是极高,十几年前曾手创百花教,也算是一代宗师。要不然,我师父也不会在她手上连输了三次。” “百花教?”梁青道:“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红豆道:“听师父说,百花仙子心地善良,从乱世之中救了不少受苦难的女人,并教她们武功以自保,后来人数太多,她干脆就创立了百花教。不过她并不喜欢张扬,只是在百花谷中与众女弟子耕织生活,是以江湖上的名头并不响亮。” 梁青点头道:“这么说来,百花仙子倒是一个好人,那你师父与她结怨比武,又是什么原因?” 红豆笑道:“你不用这样问,我知道你什么想法,你是不是想说,我师父与这样一个好人比武,肯定是我师父不对,是不是?”梁青点头不语。 红豆道:“大哥,你用自己单纯的善恶标准去衡量别人,这是因为你心地善良。我师父性格是有点怪异,单从绰号‘黑蜘蛛’便知一二,这些我都不否认。不过,世间的事情,有些并不是象表面上看得见的那样简单。” 梁青默默思考着这句话,抬头望去,依稀的月光下,红豆美丽的脸庞上挂着淡淡的忧伤,仿佛经过什么重大的变故,心中不忍,想问却又开不了口,笑道:“你这样说你的师父,不怕她怪罪你么?” 红豆道:“不会的,我师父对我特别好,比亲生娘亲都好。”梁青道:“难道你娘亲对你不好?”红豆神色黯然,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父母,也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从记事时起,便跟在师父身边,是师父将我养大的。” “我们俩都是苦命的人。”梁青听着红豆的身世,想起往事,不禁悲从心生,怕红豆过分伤感,不敢再往下问,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黑姨叫你‘绿萍’,是什么意思?”红豆道:“我以前名字就叫绿萍,但我不太喜欢这个名字,所以就自己改了一个。” 梁青笑道:“你改了名字也不告诉黑姨,她见了面仍然象以前一样叫你,那算改名字么?”红豆道:“不是因为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么。”梁青愕然道:“你什么时候改的名字呀?”红豆道:“就是这一次出去改的,我以前就嫌绿萍不好听,但一时没有合适的,所以就没有改,这一次出去替师父寻找宝剑,在江南见到了红豆,打心眼里喜欢,就将名字改成了红豆。” 梁青问道:“红豆,那是什么东西?”红豆道:“是一种树上结的红色的豆子,它还有一个更好听的名字,叫相思豆。” 梁青道:“那你直接把名字改成相思豆,不是更好听么?”说完哈哈大笑。红豆脸上一红,嗔道:“你再这样口无遮拦,我不理你了。” 二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间疲惫之态已消失无踪,略一收拾,继续前行。又疾奔了两个多时辰,东方已现白亮,红豆向前方一指,说道:“前面便是百花谷了,不知师父在哪里?”梁青向四周看了看,只见山峦相连,树木丛生,百里之内不见人烟,说道:“这么大的地方,我们没有办法找到你师父。”红豆急道:“那我们不是白来了么?”眼眶红红的,泪珠就要掉下来。 梁青略一思索,说道:“你不用着急,我们找不到你师父,有一个人却知道她在哪里。”红豆问道:“是谁?”梁青道:“就是和你师父比武的那个人。”红豆喜道:“百花仙子?对,她一定知道师父在哪里。只要我们跟着她,一定能找到我师父。” 梁青道:“我们就守在百花谷口,等百花仙子她们出来后,便悄悄地跟着,如果她能公平地与你师父比武,我们也没有必要现身,如果她敢使诈,我们就出手帮忙。” 红豆道:“这样不错,只是万一百花谷还有其它进出的道路,我们怎么办?”梁青道:“这也是个问题,要不我们便躲进谷去。”红豆摇头道:“这恐怕不行,这百花谷内没有男子,都是女人。你一进去就会被发现。”梁青道:“那让我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 梁青眼望苍天,苦苦地思索着,红豆忽然笑了起来,梁青问道:“你笑什么?”红豆道:“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梁青道:“什么办法?说来听听。”红豆道:“咱们按照刚才你说的,进谷去躲着。”梁青道:“你不是说过,我不能进谷么?”红豆道:“我说的是男子不能进谷,没说你不能进谷。”梁青哑然失笑:“这还不一样么?”红豆道:“这可不一样,差距大得很。” 梁青幡然醒悟,说道:“你是说让我装扮成女人?我可扮不来。” 红豆道:“你扮不了女人,还扮不了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妇人么?我给你略一改妆,你只要老老实实地跟在我身后就行了。” 梁青还想说什么,红豆软语哀求道:“为了我,你就委屈一回吧。”语气让梁青无法抗拒。 红豆将梁青的头发散开,结成一个妇人发髻,从自己裙子上撕下一块花布,包在梁青头上,又从周围的树上采了几朵花c摘了几枚果子,放在手心里稍一揉搓,在梁青脸上摸索了一会儿。后退了两步,看了看,突然大笑起来。 梁青道:“我变成什么模样了?是不是特别丑呀。”红豆笑道:“如假包换的老妇人。” 百花谷的入口甚是与众不同,中间一条大河,两边是高耸入云的悬崖,左边悬崖上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便是入谷的通道。梁青与红豆二人小心翼翼地通过小路,忽觉眼前一亮,仿佛进入世外桃源一般:各种颜色的花朵竞相开放,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花香,蝴蝶蜜蜂等各色的小飞虫来回飞舞着,远处有几个小女孩在花草间游玩,或是捉蝶,或是采花,不时发出快乐的笑声。 “这个地方真好。”梁青禁不住赞道:“想不到如今的乱世之中,竟有这样的仙境一般的地方。” “我们还是先不要欣赏风景吧。我们还有要事去办呢。”红豆道:“况且你现在是又聋又哑的老妇人,不可以乱说话呀。”梁青一伸舌头,笑道:“正是。咱们快一点。” 渐进山谷深处,忽听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梁青低声道:“只是与你师父比武而已,百花仙子没有必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吧。”红豆道:“恐怕不是比武的事。可能是谷中另有要事。” 一个中年妇人快步走过,红豆拦住问道:“借问一下,今天谷中这么热闹,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那中年妇人白了她一眼,说道:“你是新来的?教主收徒弟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不知道?”红豆道:“我真是新来的,今天才到。”那中年妇人点头道:“这也难怪。我们教主新收了一个徒弟,今天举行收徒仪式。这可是谷中的大事,不可错过。”红豆道:“我正赶上了,哪能错过?” 待那中年妇人走远后,梁青道:“百花仙子怎么会选在与你师父比武的日子收徒?如果仪式一时结束不了,岂不耽误了比武?”红豆道:“是不是她感觉不妙,要赶在比武之前收下徒弟,安排一下后事?”梁青摇头道:“这不太可能,收徒这样的事情,什么时候都能办,没有必要与比武按在同一天。况且百花仙子已连赢了三次,即使比武输了,也不可能到了要安排后事的地步。” 二人边走边猜,也没有猜出个结果,索性不再去想。直向前行,来到山谷深处的一块平地上,只见正前方不远处搭着一座高台,周围佩满了红花彩帛,台上台下有数十个少女正在忙碌着。二人怕离得太近会出意外,走到远离高台的一棵大树下休息。 又过了约一个时辰,众人已忙碌完毕。三声钟响,不一会儿便有数百人汇集到台下。一名绿衣少女走上台去,高声喊道:“仪式开始,请教主正座。”梁青与红豆凝神望去,只见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身着白衣,腰悬长剑,英姿飒爽,缓步走上台去,在高台正中的椅子上坐下。那绿衣少女又喊道:“请雪儿妹妹上台来拜师。”人群中走出一名红衣少女,走上台去,跪倒在百花仙子面前,磕了三个响头。 百花仙子道:“雪儿,我今天正式收你为徒,有关我门中的规矩,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你现在只需要记住一点,就是不可滥杀无辜。先入门为大,你是我的第三个弟子。你现在先见过你的二师姐吧。牡丹,你过来,受你师妹一拜。”那绿衣少女应了一声,走到百花仙子身旁,雪儿对她盈盈下拜,牡丹急忙将她拉了起来。 百花仙子道:“咱们百花教的情况,你也已经大体了解了,你既然成为了我的弟子,就要担负起一份责任来。我们百花教中的数千姐妹,均是受尽世间苦难的人。她们的安危,你可要时刻放在心上,关键时候要不惜一切代价,来保护她们的安全。”雪儿“嗯嗯”地点头答应着。百花仙子又道:“你大师姐紫云,为了教中姐妹的安全,英勇殉难,我们会永远记住她的。你也要向她学习才好。”雪儿答应着。 百花仙子站起身来,说道:“拜师仪式就到这里吧,雪儿,你向教中众姐妹见个面吧。”雪儿转过身来,冲台下众人深施一礼。 忽然间,梁青头脑中“轰”得一声,身体摇摇欲坠,口舌发干,四周的事物,竟然都恍然不见。只是眼睛直直的盯着台上。 那红衣少女雪儿,竟然便是梁青日思夜想的雪君。 二十几丈的距离,梁青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窜过去的。他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到台上,一把抓住了雪君的手,雪君一声惊叫,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梁青怔怔地看着雪君,柔声道:“雪妹,这些日子你到哪里去了,我想你想得好苦呀。”雪君“啊”的一声,猛地挣脱了梁青的手,向百花仙子身边靠去。 梁青向前走了两步,痴痴地看着雪儿,说道:“雪妹,你是恼我没有及时找到你,是不是?你可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不过现在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咱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雪君拉着百花仙子的手,怯生生地喊了声“师父”。百花仙子右掌忽出,砰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打在梁青的前胸上,梁青一声惨叫,向后便倒,口中鲜血直喷了出来,顿时将前胸的衣裳染红。 “哪里来的狂徒色魔,竟敢到我百花谷来撒野。”百花仙子伸手抽出佩剑,递给雪君:“雪儿,你去把他杀了。” 雪君手执长剑,一步步靠近梁青,不知怎的,心中忽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面前的这个人,与自己似曾相识。长剑举起,却怎么也刺不下去。忽然间“啊”的一声,长剑掉在地上,转身奔回,低头道:“师父,我下不了手。” “没用的东西。”百花仙子低声骂着,说道:“牡丹,你去。”牡丹拾起地上的长剑,直向梁青刺了下去。 “当”的一声,两剑相交,牡丹后退了一步,只见面前站着一个黑衣少女,手执长剑,脸若冰霜。正是红豆。 “你是什么人?”百花仙子问道,一步步走上前来,一脸的杀气。 “玄叶台蜘蛛夫人门下弟子红豆,拜见仙子。”红豆长剑剑尖朝地,双手一抱拳,说道:“只因家师与仙子相约比武,至今未归,晚辈出来寻找,误闯贵教,望仙子原谅。” 百花仙子“哼”了一声,脸色有所缓和,说道:“既是蜘蛛夫人的弟子,看在你师父的面上,我不与你计较,赶紧离开百花谷。”红豆道了一声谢,伸手去扶梁青。百花仙子忽道:“这个臭男人不能走。” 红豆道:“他是与晚辈一起来的,只因见了故人,一时冲动,请仙子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百花仙子道:“他也是蜘蛛夫人的弟子么?”红豆摇头道:“不是。”百花仙子道:“他私闯百花谷,一罪。当面调戏我的徒弟,二罪。两罪并罚,罪无可赦。”红豆道:“他的过错,情有可原,只请仙子见谅。”百花仙子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 红豆神色凄然,手中长剑一举,说道:“如果仙子执意不肯见谅,晚辈只有当面请教仙子的绝世神功。”百花仙子不怒反笑,说道:“你想向我挑战?真是笑话。连你师父都不是我的对手,你也敢与我动手。”红豆回头看了一眼梁青,眼中满是柔情,坚定地说道:“晚辈自知不是仙子对手,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百花仙子回身在椅子上坐下,说道:“你既然执意要与我动手,我便陪你走两招。只是我若亲自与你动手,你师父一定说我以大欺小,牡丹,你去请教一下玄叶台的功夫吧。”牡丹应了一声,执剑上前,做了个请的姿式,红豆也不答话,风流剑直刺过去,牡丹举剑挡过。 二人一个是百花谷首徒,一个是玄叶台嫡传,真可谓棋逢对手,刹时间斗过了三十余招,不分上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六 明誓 “牡丹武功不弱,不能和她再纠缠下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红豆心里想着,忽然有了主意,身子猛得后倾,转了一个圈,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包物事,直向牡丹面前洒开。 牡丹跟进一步,正欲出手,忽见面前一团黑雾飘来,隐然一股腥臭味道,心中大惊,急欲后退,红豆左掌拍出,掌风过处,黑雾倏地扩大,将牡丹围在其中。牡丹只觉眼前一黑,咚地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红豆伸手去抓牡丹,忽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百花仙子拉着牡丹后背衣衫,将她拉出黑雾范围,伸手点了她前胸几处大穴。厉声对红豆说道:“快拿解药来。” “只要你答应放了我们二人,我自然将解药双手奉上。”红豆道。 “你敢威胁我?”百花仙子脸若冰霜,双眼似乎要冒出火来。 “晚辈不敢。”红豆道:“只是这位姐姐中的毒,只有我们玄叶台有解药,如果我们交易谈不成,恐怕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我平生最讨厌别人威胁我。”百花仙子道:“我先杀了你俩,再从你们身上找解药。我相信你一定将解药带在身上。”一挥手,旁边走来七八个执剑少女,将红豆与梁青围在其中。 事已至此,红豆知道自己与梁青已不可能全身而退,再反抗也已是徒劳,她抛下长剑,来到梁青身边,说道:“想不到我们今天竟死在这里。”梁青道:“我已找到了雪妹,也知道她很平安,我已没有什么遗憾了。只是连累了你。”红豆摇头道:“能和你死在一起,我不后悔。” 那七八个少女,将手中长剑高高举起,直向二人身上砍去。在阳光的照映下,长剑上闪烁着一道道耀眼的光芒。 “百花仙子名满江湖,竟去欺负两个后生晚辈,传将出去,不怕损了自己的威名么?”一个声音传来,众人只觉眼前一闪,一道黑影跃上台来。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百花仙子站起身来,凌虚一抓,将牡丹落在地上的长剑抓在手中,眼睛直直地盯着来人。看得出,她对来人非常重视。 “师父!”红豆忽然叫道。梁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来人一身黑丝衣衫,身材修长,体格标致。看不出她的年纪到底有多大,岁月的流逝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是她的表情之中,流露着一股淡淡的忧伤,美丽绝伦的脸上,带着一股倔强的冷艳。正是红豆的师父黑蜘蛛。 “天下竟有这样漂亮的女人!”梁青从内心里赞了一句。 黑蜘蛛对红豆点了点头,回头冷笑道:“百花仙子,你我虽说不是朋友,也可算得上是相识吧。我不在这里,你就这样对待我的徒弟?难道这是你百花谷特有的待客之道?” 百花仙子一挥手,那七八个少女长剑回鞘,退了回去。百花仙子道:“那个臭男人私闯百花谷,当面调戏我的徒弟,罪不容赦。你的徒弟要护着他,不肯独自离去,我也没有办法。”语气之中甚是鄙视。 “我没有错,你不要血口喷人。”梁青走上前去,大声道:“百花仙子,你也是一教之主,说话却如此混淆黑白?雪妹明明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却将她囚禁在这里,不让我们夫妻相见,是何道理?” 百花仙子道:“我不想和你争辩,雪儿便在这里,你们到底是不是认识,一问便知。”不再理会梁青,转身对黑蜘蛛道:“夫人,你今天到我百花谷中来,有何贵干?”黑蜘蛛道:“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再与你比一次武。”百花仙子道:“你已经连输了三次了,还用比么?”黑蜘蛛道:“正是因为我连输了三次,才要再比。”百花仙子道:“那你把找我比武的缘由说清楚了,否则我不会再与你比试的。”黑蜘蛛道:“至于比武的缘由,我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我现在还不想说,不过有一点我可要说清楚:如果你不与我比武,明天,或是后天,你教中的弟子出现意外伤亡的,你可不要认为是我干的。” “你敢!”百花仙子大声喊道,声音中充满了愤怒:“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不能说的理由,但如果你心中有什么需要发泄的,就冲着我来。欺负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病残,你算什么英雄。”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做英雄。”黑蜘蛛淡淡地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找你比武,应不应战,在你,我管不着。但杀不杀人,却要看我有没有兴趣,同样你也控制不了。” 百花仙子目光收紧,缓缓地说道:“看来,你今天是非要和我再比一场了?” “不错。”黑蜘蛛道:“不论结果如何,我都马上离开百花谷,一年之内决不再踏进百花谷半步。” “好,我们就再来比试一次。”百花仙子手中长剑闪烁着一丝青光。 “慢着,我今天突然不想比了,咱们改天吧。”黑蜘蛛一摆手,对红豆喊道:“萍儿,咱们走。”转身便行。 百花教中众弟子见她有恃无恐c反复无常,心中气愤。哗啦啦亮出兵刃,只等百花仙子一声令下,便上前拼杀。 黑蜘蛛一声冷笑,说道:“仙子今天是想仗着人多势众,强行留下我师徒么?” 百花仙子心中也极为恼怒,但她素知黑蜘蛛武功高强c心狠手辣,如若一时不忍结下这等强敌,自己虽然不怕,但教中众弟子可是后患无穷。示意众弟子不要冲动,说道:“夫人走好。恕不远送。” 黑蜘蛛哼了一声,疾步而行,转眼间消失在花丛中。 红豆一拉梁青的手,说道:“大哥,我们走吧。” “我不走。”梁青忽然说道:“我妻子在这里,我哪里都不去。”挣脱了红豆的手,向雪君走去。 “雪君姐已经不认识你了,你清醒一下好不好?”红豆喊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伤感。 “她是不认识我了,但我还认识她。不管她认不认得我,她都是我的妻子,这一点永远改变不了。”梁青停住脚步,回头对红豆道:“妹子,我知道你对我好,我很感激你,但我一定要与我妻子在一起。她已没有了父母家庭,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个亲人,我一定要陪伴在她的身边,免得她寂寞孤独。我一定要找到天下最好的医生,医好她的病。” 红豆走到梁青的面前,直直地看着他,目光有些痴迷:“大哥,我想问你一句话:如果现在换成是我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你会不会也这样待我,陪我伴我,给我医病?” 梁青点了点头,说道:“会的。” 红豆嫣然一笑,说道:“不管这句话是真是假,我都很高兴。谢谢你,大哥,我会永远记住你这句话。你要好好保重。”转身离去,消失在花丛之中。 梁青走到百花仙子面前,扑通跪倒在地,求道:“万望仙子念晚辈对妻子的一片痴心,放我妻子与我相聚。” 百花仙子双眉一挑,喝道:“看在蜘蛛夫人的面子上,我已不追究你的罪责,你还不赶快离去,难道要在这里等死么?” “死,晚辈倒不怕,晚辈怕的是一辈子见不到我妻子。”梁青的语气轻淡,却很坚决:“只要仙子肯让我们夫妻团聚,晚辈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如果我不同意,你会怎样?”百花仙子冷言道。 “我——”梁青稍一犹豫,说道:“如果仙子不答应,晚辈就跪在这里,永远不起来。” “哈哈哈。”百花仙子一阵狂笑,一丢手站了起来,说道:“那你就跪在这里吧,我看你能跪多久。”吩咐众弟子道:“你们谁也不能理他,如果让我发现有人管这小子,我可绝不会轻饶。”走下台去。众人霎时间也走得干干净净。 梁青发下如此重誓,本是一时心急,没想到百花仙子却顺手推舟,将了他一军。此时的梁青,已是骑虎难下:要起身离去,心中却难以割舍。继续跪下去,却不知后果如何,如果自己跪上几天后,百花仙子忽然变卦,自己到时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想站起来再去向百花仙子哀求,连他自己都知道不会有什么结果,只会让人更加看不起自己。 “我该怎么办?雪妹,你告诉我,好不好?”梁青心中想着,面前闪现出雪君那秀丽的脸庞,忽然拿定了主意:“我就跪在这里,直到雪妹认我为止。没有雪妹,我出谷去了也没有多大意思。” 主意拿定了,梁青心下立即坦然。四周静悄悄地,只有几只秋虫的叫声。梁青跪在地上,脑海中乱乱地,半年多来的事情,一下子全都涌上了心头:雪君,胡杨,梅雨,红豆,红头蟾蜍,宇文cd。一个个鲜活的形象,在他的面前闪现着,挥之不去。 “红豆。”想起这个名字,梁青心中微微地有一丝伤感。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秋夜的凉风带走了大地最后的一丝温暖。梁青忽然觉得自己体内的真气在自动地运转着,以此来对抗体外的寒气,猛得一惊,随即坦然:“左右也是无事,练练功也好,兴许时间能过得快些。”他本是性情洒脱c随遇而安之人,虽受百花仙子之累,长跪不起,心中却无半点怨恨之意,只是想怎样才能打发这无聊的长夜。心思一想到练功,索性把一切都抛下,全心全意地运功,也不去想如果被人打扰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梁青忽觉眼前有亮光晃动,睁眼来瞧,已是日出时分。只觉肚内有些饥饿,精神却甚是饱满,自是整夜练功的缘故。 整整一天,梁青没有见到任何人,偌大的一个百花谷,仿佛失去了所有人的踪迹。梁青别无他事,只有练功解闷。 一天,两天,三天 到了第五天的清晨,下了一场小雨。虽然不大,却将梁青全身都淋透了,此时的他,又饥又渴,浑身无力,虽然内力精湛,却已是头晕眼花,全凭着心中的一丝意志坚持着。当他看清楚眼前持伞的红衣少女时,精神猛然间崩溃,就此人事不省。 房间里飘着一股淡淡的茶香,百花仙子手里端着一杯清茶,轻轻地呷着。雪君坐在她身边,象是在思索着什么。 “怎么样,雪儿。”百花仙子放下茶杯,一脸的期待:“你想起什么了么?” “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雪君一脸的苦恼:“师父,我真没有用。” “这不是你的错。”百花仙子站起身来,轻轻抚摸着雪君的头发,柔声说道:“雪儿,你能不能感觉到,那个叫梁青的少年,他的话是真是假。” “我感觉不到。”雪君道:“不过——” “不过什么?” 雪君有些迟疑,但还是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是这样。”百花仙子点了点头,说道:“你再去看一看他,看他还能不能坚持得住。” 雪君应了一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急匆匆地跑回来,道:“师父,他,他晕过去了。” “叫上几个人,把他抬到客房去,再让李妈烧一碗姜汤给他喝进去。”百花仙子道:“绝不能让他死了。——如果他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他可是你的夫君,你要小心了。” 迷迷糊糊之间,梁青忽然见雪君站在自己的面前,心下大喜,说道:“雪妹,你知道么,我找你找得好苦啊,这些天你到哪里去了,你为什么不理我?”雪君不说话,转身走出屋去,梁青追了出去,却见雪君纵身一跃,跳入花丛之中,变成了一只蝴蝶,慢慢地远去了。梁青大惊,喊道:“雪妹,雪妹。” “你又做恶梦了吧?”一个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他努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张清秀的脸庞,正是他刚才在梦中见到的雪君。 “我这是在哪里?”梁青猛地坐了起来,忽觉一阵头晕,定一定神,发现自己是在床上,身上盖着丝被,发着淡淡的幽香。梁青伸手去拉雪君,雪君向后一缩,问道:“你能自己起来不?桌子上有些饭菜,你吃点吧。——何苦要这样糟蹋自己?” “我吃,我吃。”梁青走下床来,眼睛却不离雪君。雪君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说道:“你慢慢地吃,吃完了我再来与你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她认我了?哈哈,她认我了。”梁青喜极而泣,疯狂地笑着,坐在桌子边,拿起了筷子,忽然想道:“她以前为什么不认我?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难道是她受了什么威胁?如果这样,我应该去救她。可是我这个样子,怎么去救她?”想到这里,不觉有些害怕,又有些恨自己:“雪妹可能望穿了双眼,等着自己去救她,可是自己一看雪妹不理自己,便六神无主,白白地自己糟蹋自己,真是误事不浅。”抬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想想不觉出气,又打了一个。 正吃着饭,梁青忽觉有人进来,他虽连日不进食,身体有些虚弱,但内力如昔,猛地站起来,转身回头,双掌挡在胸前,待看清来人是百花仙子后,想起雪君的处境,心中更增警戒。 “你不用这样,我来找你只是想与你谈点事情。”百花仙子说道:“我想你可能认识雪儿。” “不错,我认她识,怎么样?”梁青道:“我不但认识她,而且还是她的丈夫,你有什么手段,对着我来就是,不要去伤害她。” “伤害她?哈哈——”百花仙子一阵冷笑,说道:“我为什么要伤害她?她是我的徒弟,我有理由伤害她么?倒是你——”一指梁青,说道:“你说你是她的丈夫,怎么忍心让她独自一个人在外流浪?她吃了多少苦,你知道么?我初次遇到她的时候,她是什么样子,你知道么?象你这种无情无义的男子,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你还吃什么饭,饿死算了。”右手一挥,将桌上的碗筷,扫落在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七 求医 “那些都不是我的错。”梁青分辨着,却觉底气不足,百花仙子说得对,自己的确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虽然有些事情自己并不想让它发生。 “那好,我就全当你就是雪儿的丈夫,你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百花仙子在椅子上坐下,说道:“你如果说的有理,我就暂且饶了你,如果你说不出道理来,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这世上的无情男子,死在我手下的多了。”两眼中露出一道凶光。 “这事说来话长了。”梁青将事情大体说了一遍:怎样与雪君相识,怎样灭门出逃,怎样荒山遇险,雪君怎样变脸出走等。中间省掉了与胡杨交往的一段。说到最后自己怎样辛苦寻找时,心中想起自己半年来所受的苦楚,禁不住眼泪盈眶。 “原来是这样。”百花仙子若有所悟,忽然厉声道:“那你怎么又与黑蜘蛛的徒弟勾结在一起?是不是找不到雪儿,便另寻新欢。” “不是的。”梁青大声道:“她只是为了帮师父打败你,外出寻找一把宝剑,恰巧看中了我的剑而已。我们没有什么,只是初识。” “只是初识?”百花仙子冷笑道:“我看不象吧,前几天你们一起来百花谷的时候,你们俩相互含情脉脉,似是一对情投意合的小情侣,哪里有半分初识的模样?说谎话骗人,你还不过关。” “我真的没有想过什么。”梁青脸色惨白,说道:“我只想着找到雪妹,与她相伴一生。她父亲将她托付给我,我必须承担起责任来。” 看着梁青神情坚决,百花仙子脸色稍有缓和,说道:“你既然有这份心,我暂且放过你。不过,以后可不许欺负雪儿,她现在是我的徒弟,你敢对她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我不会放过你。” 听百花仙子的话语之中,认同了他与雪君的事情,梁青心中大喜,跪倒在地,说道:“我发誓——” “不用发什么誓,那些都没有用。”百花仙子右手一抬,梁青只觉一股柔和的内力将自己托起,不敢用力相抗,顺势站了起来。 “你说雪儿是在你们杀死巨蟒后离开的?”百花仙子深思了一会儿,说道:“她可能是受了惊吓,导致了记忆的丧失。” “记忆丧失?”梁青若有所悟:“那她还有没有可能想起以前的事情来?她还会不会认识我?”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别人说过这种事。”百花仙子淡淡地说道。 “仙子,请救救雪妹。”梁青“扑通”一声跪倒在百花仙子面前:“仙子见多识广,武功盖世,一定有办法的。如果雪妹记不起我来,我宁愿去死,也不愿受这份折磨。” “你先起来。”百花仙子道:“我一定会尽力的,但看她这种情景,并不乐观。一切随缘吧。你明白么?” “我明白。”梁青谢过了百花仙子,站起身来。百花仙子又叮嘱了两句,出门而去。 梁青默默地站着,心中不知是喜还是忧,自己半年来辛辛苦苦,终于找到了雪君,却被告知雪君已不记得了自己。想起雪君的情形,梁青心头不禁伤感,但百花仙子的话,却让他看到了曙光,毕竟希望还在。 “虽然雪妹现在不认识我,但她一切平安,还让我找到了她,上天毕竟对我不薄。”梁青双掌合什,祷告了一番,心想:“不管雪妹最终能不能认我,都无关紧要,只要她能平平安安,我也就放心了。” “不!”梁青马上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我要雪妹认我,我要找回以前的她,我还要承担我的责任,保护她一辈子呢。老天呀,你发发慈悲吧,一定要让雪妹好起来,否则——”梁青不敢再想下去,身子微微颤抖着,内心恐惧到了极点。 刚刚下过一阵雨,崎岖的山路更加难行。 百花仙子与雪君并肩而行。梁青跟在后面,一会儿看看雪君,一会儿看看百花仙子。百花仙子在这崎岖难行的山路上如履平地,神态悠然自得。而雪君的背影,还是那么让人心动。 “咱们要去求见的神医,究竟是谁?”梁青追上两步,问道:“仙子可否先告知晚辈,否则等会儿见了面,我还不知道如何称呼,岂不失礼?” “你只管叫他百草生就是,至于他的真实姓名,我也不知道。”百花仙子道:“他的医术极其高明,迄今为止,我还没有见过比他更高明的医术。只是他的性格有些古怪,是以江湖上得他医治的人并不多,所以名气并不大。呆会儿你们见了他,说话可一定要注意。”二人连声答应着。 不一会儿,三人穿过一片小树林,来到一堵直立的崖前。百花仙子从地上拣起一块石头,在石壁上一片甚为平整c似是被人凿过的地方敲了两下,不一会儿,石壁中间忽然吱吱地响着,竟裂出一道缝来。从中间走出一个二十岁左右的蓝衫少年,向百花仙子深施一礼道:“晚辈参见仙子。”百花仙子问道:“风旋,你师父可在?”那蓝衫少年风旋道:“家师正在药室配药。是否需要晚辈去禀报一下?”百花仙子道:“不用了,我直接去找他就是。”看样子双方甚为熟悉。 风旋闪在一旁,作了一个请的姿式,三人进入石门,通过一段阴暗的通道,忽觉面前一亮:小小的山谷之中,鲜花竞开,竟不输于百花谷。迎面吹来的风,温温的,让人没有丝毫的寒冷。此时谷外已是百花落尽的深秋,而这谷内,让人感觉仿佛又进入了春天一般。 三人顺着花丛间的一条小路,来到谷中的一座小石屋前,百花仙子喊道:“百草兄,你在忙什么呢?有故人来访,也不迎接一下。” “哈哈哈。”人未到c笑先闻。伴随着一声长笑,从石屋中走出一个中年人,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中等身材,身着一袭灰布衣衫,面容清瘦,三缕长须,双眉入鬓,模样甚是英俊。 百花仙子抱拳道:“两年不见,老邻居一向可好?今天我冒昧来访,是有事相求。”百草生还了一礼,说道:“你我之间,还用说这样的客套话么?先里面坐,有话慢慢说。” 石屋之中弥漫着一股草药的味道,墙壁上是密密麻麻的药柜,地上还有一些散落的草药。四人按主宾之位坐下,百草生吩咐弟子上茶。梁青见那茶颜色甚是清淡,味道却甚浓。百花仙子问道:“百草兄,这又是你研制的什么茶?”百草生道:“仙子你也是熟悉草木之人,你可尝出这茶中的奥妙?”百花仙子笑道:“我只熟悉花,不熟悉草,你只管直说便是。我可尝不出来。”百草生神色甚是得意,说道:“这茶是我用了八八六十四味药熬制而成,有安神补脑之功效。只是味道有些浓。”百花仙子道:“这茶叫什么名字?”百草生摇头道:“因为还没有改进完成,所以还没有名字。” 百花仙子道:“那我给起个名字,如何?”百草生道:“这个不急,你不是说有事找我么,是什么事?”百花仙子放下茶杯,喊道:“雪儿,过来。”雪君走到她身边,百花仙子站起来,让雪君坐下,说道:“你先看看我这个弟子身体有什么问题。”百草生用手一指,笑道:“来考我?这个难不住我的。”伸两指搭上雪君的脉搏,闭上双眼,手捋清须,神态自然。忽然他的脸色有些凝重,睁开眼道:“我再试试另一只手。”雪君将另一只手伸了过去。 梁青心中忽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百草生切完脉后,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说道:“令徒的脉象极为怪异,我平生从未遇见过。不过,我也能猜出个一二分来。”顿了顿,续道:“令徒象是受过什么惊吓,因而患上了失忆症。就是以前的事情,记不起来了。至于是全部记忆丧失,还是只有部分事情不记得了,我不是很确定。怎么样,我说得对不对?” “前辈,你一定要救救她。”梁青仿佛看到了希望,扑通一声跪在百草生的面前:“前辈医术通天,一定能医好她,望前辈发发慈悲。” “不必如此多礼,小兄弟你先起来。”百草生说着,将梁青扶了起来,说道:“我和仙子乃是故交好友,她的弟子生病,我一定尽力而为。况且象这样的病症,我一生也遇不上几次,所以我也不想错过,你尽可放心。只是,这种失忆症,因在身外,根在脑中,绝非药石针灸所能奏效的。” “这么说,雪儿的病是医不好了?”百花仙子有些失望。 “也不全是。”百草生道:“还有些希望,不过我需要一点时间来考虑。这种病不伤身体,也不会再恶化,医治也不急在一时。你们先住下,在我这百草谷中玩几天,待我想想办法。” 百花仙子道:“左右我们也是无事,就在这里玩几天吧。”语气甚是平淡。 百草生道:“令徒的病虽然我一时想不出好的办法,但有一件事却能让你高兴。” “什么事?”百花仙子一愣。 “从脉象上看,令徒似乎食用了一种奇怪的食物,让她在短时间内功力大进。”百草生言语之中有些羡慕:“如果令徒肯用心练功,不出十年,她必定会成为江湖上的绝顶高手。” “你这么肯定?”百花仙子笑问道。 “仙子也一定看出来了,只是来考验我。”百草生道:“令徒机缘巧合,练一年功力顶得上普通人练年呢。” 正说话间,风旋走了进来,对百草生道:“师父,出来了。” 百草生闻言身体一震,纵身窜了出去,竟顾不上与众人打个招呼,身形之快,世所罕有。四人跟了出去,只见百草生在花丛中几个起落,便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 三人跟着风旋向谷中走去,雪君忽然说道:“师父,你看,那棵树上好多蝴蝶呀!”梁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中,有一棵树甚是奇特:树上密密麻麻地落满了蝴蝶,形态不一,颜色各异,微风一吹,象是一场声势浩大的蝴蝶的聚会。 百花仙子笑道:“雪儿,那些不是蝴蝶,而是树的叶子。” “树的叶子?”雪君有些吃惊:“世间还有这样的树叶?”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百花仙子道:“那棵树的叶子,就象是一只只的蝴蝶,因此那棵树的名字就叫‘蝶羽树’。” “蝶羽树?好美的名字。”雪君有些陶醉:“以后,我一定在我家里种一棵。” “真是傻孩子。”百花仙子笑道:“这种树可不易种活,对水土风的要求极为苛刻,我这一生中,也只见过这一棵。” 说话间,四人来到小树林中,只见百草生站在蝶羽树旁,一动不动,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一只奇怪的蝴蝶正飞舞着:那蝴蝶比一般的蝴蝶要大得多,似有人的脸面那么大,尾巴上长着两条长长的尾须,似乎与传说中凤凰的尾巴一样。 “好美的蝴蝶。”雪君喊着就要跑过去。百花仙子一把拉住了她,低声道:“不要乱动,你看地下。” 雪君一看地下,顿时吃了一惊,只见地下大大小小共有五条蛇,每条蛇都将身体盘成一团,蛇头高高地仰着,直直地盯着那只蝴蝶。五条蛇围成一个圆圈,似是一个小小的圆阵,将那只蝴蝶围在中间。 “那只蝴蝶,百草兄给它取名字叫凤蝶。”百花仙子见雪君脸露喜爱之色,低声说道。 “凤蝶?”梁青与雪君看着那只蝴蝶,真是象极了一只传说中的凤凰。 那凤蝶在半空中翩翩起舞,地面的五条蛇盘身不动,只是蛇头随着凤蝶的飞舞而转动,神情极是紧张。忽然,那凤蝶猛得向一条蛇疾冲而下,那蛇头一低,待凤蝶离自己不到两寸的距离,蛇头猛得向凤蝶咬去,同时两边的两条蛇也袭向凤蝶。 “好阵法。”梁青忍不住赞了一句。 “啊!”雪君叫了一声,伸手从地上拣起一枚石子,向其中一条蛇扔去。 “不要动。”百草生纵身左闪半步,伸手接住石子,低声叫了一声。眼睛却不离那凤蝶。 百花仙子拉住雪君,示意她不要乱动。只见那凤蝶似是一个趔趄,忽然向左边那条蛇飞去。那条蛇一口没有咬到凤蝶,头正伸得正长,那凤蝶在它的七寸处稍一停留,振翅向半空中飞去,只是在半空中飞舞,不再向下袭击。不一会儿,那条蛇忽然头一低,竟象是死了一般。 五条蛇只剩下四条,蛇阵已破。那凤蝶又飞了两圈,其中一条较小的蛇忽然离开蛇阵,向旁边的草丛钻去。趁此机会,那凤蝶忽地向下,袭向蛇阵中最大的一条蛇,随即又飞上天。那条最大的蛇头转了三圈,忽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那凤蝶又飞下来,将另外的两条蛇击杀。 看着地上的几条蛇,五人一句话也没有说。那凤蝶忽然飞到一条蛇头上,双翅振动着,似乎是在花丛中采蜜一般,不一会儿又换到另一条蛇头上。 “它正在吸食蛇毒。”百草生道:“凤蝶虽然外表美丽,但却是世间最毒的蝴蝶。” 那凤蝶吸食完三条蛇的毒,又向那条最大的蛇飞去。忽然,那条最大的蛇身子一缩,直向那凤蝶咬去,那凤蝶似乎没有想到它会假死,一时竟没能闪开,那蛇一口咬住了凤蝶的一条尾须。 “师父,快救它。”雪君哀求道。百草生手一扬,手中石子飞出,一下击在蛇头上,顿时将那蛇头击得粉碎。那凤蝶在死蛇周围飞了两圈,竟不再去吸食蛇毒,双翅一振,飞向蝶羽树,消失在树叶之中。 “这种凤蝶有毒?”百花仙子想起了百草生刚才说的话。 “是的。”百草生道:“凤蝶专以毒蛇为食,所以毒性极强。” “怎么会这样?”雪君忽道:“这种凤蝶看起来这么漂亮,这么可爱,竟然有毒。”言语中失望至极。 梁青忽然想到了什么,走上去一把拉住雪君的手,说道:“雪妹,你是不是想起了以前的事?你以前特别喜欢蝴蝶,你知不知道?在杭州的时候,你捉了那么多的蝴蝶,各种颜色的都有,但后来你不忍心看它们在笼子里受苦,又把它们全部放了生,你还记得么?” “我不记得,我不记得。”雪儿摇头说着,抽出双手,向后退了两步,脸上现出痛苦的神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八 生死 梁青赶上两步,急道:“你再想想,你一定想得起来的。”雪君双手抱着头,满脸痛苦的神色:“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你不要过来。”梁青又向前走,雪君一转身躲在百花仙子身后,叫道:“师父。” “你不要再逼她。”百花仙子道:“让她自己慢慢恢复便是。” “眼下便是大好机会,她想起了蝴蝶,肯定也能想起别的事情。我们不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梁青说着,又去拉雪君的手。百花仙子伸手拦住梁青,说道:“你没看到雪君很痛苦么?你忍心在这个时候再去刺激她?” “为了能让她恢复记忆,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梁青伸手格开百花仙子的手,又去拉雪君。百花仙子怒道:“你对雪君这么残忍,我真得怀疑你的身份。即使你真是雪君的丈夫,我也不能将雪君交给你。”左掌直向梁青手臂切下。梁青虽然眼睛看着雪君,手却不自觉地反转,一指点向百花仙子的手腕。 “好小子,你敢动手。”百花仙子怒气更盛,左手拉过雪君,右手猛地向梁青前胸击去。梁青恍然如大梦中惊醒,叫道:“仙子,我——” 百花仙子不容他解释,双手连击,怪招迭出。梁青不敢还手,只得连连后退。百花仙子道:“你再不还手,可要将小命送在这里了。”梁青道:“晚辈不敢。”百花仙子哼了一声,说道:“刚才你不是已经动过手了么,还有什么不敢的。你若能打败我,一切都是你说了算,如果你打不赢我,就别想再见雪君的面。我说得到,做得到,你还不动手么?” 梁青听她不像说笑,一咬牙道:“那晚辈得罪了。”左手挡住百花仙子攻来的一记,右手一招“寒阳舞雪”击出,百花仙子纵身躲过,赞道:“好掌法。”挥掌又攻。 数招一过,梁青心中怯意消失,将自己所学功夫一招招地使出,虽不能将百花仙子击倒,却也赢得了她的不少称赞之声。梁青所学功夫,主要来自两人:一是师父落花师太,二是胡杨。胡杨只教授了他一套“六阳掌”,而落花师太乃是江湖上的绝顶高手,所学甚多,自己独创的功夫也不少。此时梁青只攻不守,将这些江湖上极少出现的功夫一招招使出,一时间竟与百花仙子斗了个不分伯仲。 二十年前,百花仙子因一个特别的原因,退出江湖,隐居百花谷,将自己平时行侠仗义所救下的上百名女子集中起来,创立百花教。二十年来,她全心全意经营百花教,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二十年的隐居生活,把她年少时的锐气全部磨尽,让她变成了一个大度无刚c行事稳健的长者。此时她见梁青妙招迭出,武功高强,心中不禁起了惜才之意。说道:“你可要小心了,我要出绝招了。”双手一拢,直向梁青头上击下。梁青向左一闪,忽见百花仙子的双掌已离自己的前胸不足三寸,心知自己与她武功相差太远,根本无法与她内力相拼,但此时却已无别法,双掌直推,接住百花仙子的掌力。 百花仙子一击成功,只是想试一下梁青的内力,并不想伤了梁青,她暗自收回了自己半数的内力,待两人掌力相接之时,忽觉掌力击空,面前竟然没有梁青的身影。 百花仙子停住脚步,看清眼前的形势,不禁吃了一惊,只见有一人抓着梁青的后背衣衫,硬硬地将梁青拖离了自己的掌力范围。 而那抓着梁青的人,竟然是百草生。 百草生露了这一手神功,让百花仙子佩服不已,但同时也激起了她争强好胜的雄心,她纵身向前,右手一挥,向梁青身上拍去,百草生拉着梁青微一后退,招式步法都平淡无奇,却将百花仙子雷霆万钧的一击,消于无形之中。百花仙子右掌又向前拍击,百草生又拉着梁青后退,刹时间,百花仙子已拍出了二十余掌,却连梁青的衣衫也没有碰到,百花仙子心中又是佩服,又是羡慕,立住脚步,说道:“百草兄,你我相识十余年,我只知道你医术高明,没想到你的武功也如此精湛。你出手帮他,是与我作对,还是另有用意?” 百草生微微一笑,说道:“十多年没有与人动过手,招式有些生疏了。仙子不要生气,我有些话要问这少年。”转身问梁青:“你师父是哪位高人,能否见告?”梁青道:“前辈见问,晚辈不敢隐瞒,我师父是个出家尼姑,法号落花师太。” “落花师太?落花师太?”百草生轻轻地念着,来回踱了两步,忽然抬头问道:“你师父有没有与你提起过你的师祖?”梁青道:“师父说过,师祖他老人家道号逍遥子。”百草生眼睛中亮光一闪,随即又趋于平静,问道:“你师父多大年纪,是三十多岁,还是五十多岁?” “三十多岁。”梁青答道。 百草生闻言身体微一颤抖,但幅度不大,梁青并未发觉。百花仙子道:“听说二十年前逍遥子前辈在世之时,武功天下第一,艺业并世无双。一生收下四大弟子,大弟子薛浩继逍遥子前辈称雄武林c罕有对手。岳灵衣与薛浩乃是青梅竹马的夫妻,二人年纪相仿。你师父既然只有三十多岁,那应该是四弟子花萝吧,怎么做了尼姑,什么时候出的家?”梁青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除了师祖的一些事情外,我师父什么也没有对我说过。”百花仙子问道:“百草兄,你知道么?”百草生幽幽地说道:“我已在此隐居十余年,江湖上的事,早已没兴趣了。” 梁青忽然感觉到百草生的情绪怪怪的,但到底怪在哪里,却说不出来。 百花仙子正要说什么,百草生忽然一把抓住梁青的手,说道:“不对,你师父的武功以阴柔为主,你的功夫却刚柔并济,这又是为什么?”梁青道:“晚辈不敢隐瞒,我是学过一套师门以外的掌法。”百草生道:“你师门素以门规严厉而著称,你师父又岂能容你学习外派的功夫?”梁青道:“我师父曾言道,武林中分了派,便切断了各派功夫相互交流的机会,最终只会让各派的功夫固步自封,走向衰落,因此我师父并不禁止我学习别派的功夫。”百草生道:“你师父倒大度得很呢。” 百花仙子道:“这位落花师太见识非凡,我很是想识她一识,只是恐怕无缘。”百草生道:“见面不如闻名,不识也罢。”百花仙子道:“怎么,你认识她?”百草生道:“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悠悠往事,不提也罢。”长叹一声,往事又现上心头。 梁青不知他所叹为何,不敢接话,一时间众人皆沉默不语。 百草生道:“梁青,你师祖不许门下弟子学习别派武功,你师父勇于开禁,允许你博采众长,这些权且不论,我只问你,你认为学习别派的功夫,是对是错?你不用害怕,只管大胆说。”梁青道:“晚辈不敢评论师祖的对错,但我认为,我师父做得没错。”百草生道:“那若是你所学的功夫是你敌人的呢,又当如何?你学还是不学。”梁青道:“功夫是功夫,人是人。即使是敌人,也一定有值得我学习的地方。” 百草生默默地点了点头,过了良久,说道:“你年纪虽小,见识却是不差,你师父收得一个好徒弟。” 梁青正要再说什么,百草生一摆手,对百花仙子道:“你们也难得来一趟,就多住几天,我这就找个地方,好好想一想怎么救治你徒弟的病。有什么问题,找风旋就是。”也不等百花仙子答话,转身离去。 风旋引着三人来到山谷深处的一个小院内安歇,小院不大,却幽静典雅,甚合三人心意。三人一住十余日,每日三餐都是风旋差人送来,百草生却再也没有现过身。百花仙子知道他性格怪异,又全力思考雪君的病情,不来见面自是正常,心下也不怪罪于他。每日里只是督促雪君练功,或是带着雪君在谷中走走。每逢雪君练功之时,梁青便会离开小院,独自坐在山石上,远远地望着蝶羽树发呆。偶尔见到雪君在百花丛中采花戏蝶的身影,梁青的脸上才会显现也一丛笑容,但内心里会更加痛苦。上天真是会捉弄人,两个已经拜过天地c缘定终身的少年情侣,在这小小的山谷中终日相见,却形如陌路。 蝶羽树依然美丽,凤蝶也依旧以毒蛇为食c增强着自己的毒性,梁青内心里的落寞,也在一天天地增长着。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持多久,也不知道如果有一天百草生告诉他,雪君的病治不好,他会是怎样的情景。他只知道,那个每日都在自己面前走过的美丽少女,依旧牵连着自己的心c自己的情。 这一日,三人刚刚吃过早饭,风旋忽然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好长时间说不出话来。三人感到奇怪,像风旋这样的练武之人,即使跑得再快也不可能这样气喘。百花仙子道:“风旋,发生了什么事?”风旋平静了一下呼吸,急促说道:“仙子,快,救救我师父。” 梁青的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 百花仙子问道:“你师父怎么了?”风旋道:“我也说不准,你们去看看吧。” 三人跟随着风旋,疾步来到山谷崖边的一个小山洞里,看到眼前的情景,三人不禁吃了一惊:地上有一个人,盘膝而坐,手护丹田,似是正在运功,满脸大汗,呼吸如狂,浑身颤抖。看脸面是百草生,却又极为不像:此人披头散发,脸上表情恐怖至极,与十几天前百草生那英俊潇洒的模样,已是天壤之别。 百花仙子惊问道:“百草兄,你这是怎么了?”百草生口不能言,只是眼睛微一睁开,看了众人一眼,随即又闭上。百花仙子走上前去,右手抵在百草生后背,将一股柔和的内力,慢慢地输送到百草生的体内。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百草生的呼吸慢慢平静了下来,轻轻地说道:“好了,谢谢仙子出手相助。” 百花仙子又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说一说么。”百草生苦笑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你们坐下,我讲给你们听听罢。”众人各自找座位坐下,静听百草生的往事。 “那是近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我被我最亲近的人出卖,又不能找她报仇,于是决定退出江湖,隐居海岛。”百草生语气平淡,仿佛是在讲别人的故事:“谁知,在蓬莱附近,我遇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他的名字叫妙手金蛇。” “啊!”百花仙子不自觉地叫了一声。百草生问道:“仙子听说过这个人?”百花仙子道:“像咱们这个年龄的人,谁没听说过妙手金蛇的名号?二十年前,我初入江湖之时,便听说过他的事迹。据说他是东海金蛇岛的岛主,也是江湖上唯一能与汉中五毒门相抗衡的人。”百草生点了点头,说道:“仙子说得没错,二十年前,江湖上有两大以用毒而称雄江湖的门派,一个是汉中五毒门,另一个便是东海金蛇岛。汉中五毒门以五大长老为首,门徒弟子众多。东海金蛇岛却是世代单传。这两个门派一东一西,相隔数千里之遥,本无任何瓜葛,那一年却不知什么原因斗了起来,五毒门五大长老一齐出动,杀上金蛇岛,一场恶战下来,五大长老死了两个,损失惨重,妙手金蛇也身受重伤,被迫逃离金蛇岛。” “我遇到妙手金蛇的时候,他正身受重伤,被五毒门的人追杀。那时我年轻气盛,路见不平,出手相助,打死了一个五毒门的长老,结果自己也中了剧毒。” “我们两人相互搀扶,好不容易才逃离五毒门的追踪。妙手金蛇精通毒术,他用以毒攻毒的法子帮我解了毒。但当时我中毒已深,无法全部根除,这毒性深藏在我的五脏六腑之内,每过一段时间便会发作,近年来发作的间隔越来越短,怕是我的大限已到了。” “那妙手金蛇哪里去了?”百花仙子问道:“他精通毒术,总有救你的法子吧。” 百草生长叹一口气,说道:“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百花仙子一愣,不知道说什么好。 百草生续道:“经那一役,东海金蛇岛在江湖上名号已除,五毒门也销声匿迹了二十年,至今不闻踪迹,想是那一战损失惨重蹶不振了。江湖上两个名头最响的用毒门派,竟斗了个两败俱伤,真是世事无常。” 梁青忽然想起红头蟾蜍,但见百草生脸色不佳,便忍住不说。 百花仙子道:“虽是两败俱伤,但金蛇岛已灭,五毒门犹存,这却是很大的不同。——算了,我们不去说别人,你感觉怎么样?”百草生道:“我感觉很难撑过今年了。”百花仙子惊道:“这么快?不可能吧。”百草生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所以我要趁着我还能坐在这里,有几件事与你说一下。”百花仙子道:“请讲。” “第一件事,这么多年,我只收过风旋一个弟子,他天资一般,虽跟我多年,却也没有学到多少本事,以后要麻烦仙子多替我照顾他一下。”百花仙子道:“这个自然。”百草生又道:“第二件事,如果我真的死了,你千万不要来看我,我不喜欢那些繁琐而又无聊的仪式,我的后事,会交给风旋去办,一切从简。第三件事,是有关你徒弟雪君的,我老朽无能,考虑了十几天,也没有找到医治她的办法,真是对不起老友了。” “轰”得一声,梁青眼前一黑,摇摇欲坠,一股绝望的思绪,涌上他的心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一九 围谷 百花仙子不忍看梁青的脸色,向百草生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半点也改变不了,老友不必再过劳神了。——虽死在即,却依旧能够坦然面对,百草生老友不愧大英雄c大豪杰也。”百草生苦笑一声道:“明知是死,还要哭哭啼啼的,有什么用处?只是增加亲人朋友的悲伤罢了。”百花仙子道:“好,我就按照你的话却做,你放心便是。以后你百草谷弟子的事,就是我百花教的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就此别过。但愿我们还有缘相见。” 百草生抱拳道:“好,我也希望我们能再相见。”回头吩咐道:“风旋,替我送仙子出谷。” 三人随风旋出了山洞。临到洞口,百花仙子微一回头,只见百草生坐在地上,眼睛望着自己,模样憔悴,百花仙子不敢再看,疾步出了山洞,想起今日一别极有可能是永别,眼中已是泪水模糊。 三人出了百草谷,一路默默走着。百花仙子来百草谷,本为求医而来,不想却惹出一场生死离别,心中极是伤感。雪君也甚是乖巧,见师父不说话,也不去打扰她。梁青想说点什么,却无话可说。三人一路疾奔,回到百花谷时,天刚傍晚。 “别动。”百花仙子忽然喊了一声,随即蹲了下去。梁青与雪君停住脚步,只见路边草丛中有几柄断了的刀剑,地上草上还有未干的血迹,不远处有两具尸体。百花仙子走过去看了看,说道:“有人攻进了百花谷,我教中会武功的人不多,极是危险,我要去看个究竟,你们两个人就先留在这里吧。”雪君道:“师父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我要跟着师父,也能出一份力。”梁青道:“就是,我虽然武功低微,却也能做个帮手。”百花仙子摇了摇头,说道:“不行,看样子敌人数量不少,武功也不弱,你们进去会有危险。”雪君道:“如果是这样,我们更应该跟你去,多少也能出一点力。”百花仙子正色道:“不行。雪儿,你听好了,如果我有什么不测,百花教中那数千弟子的生命前程,都将落在你的身上,这个时候你绝对不能跟我去冒险。”雪君急得要哭出来了,百花仙子只是不允。梁青道:“仙子,现在我们还不必要考虑那么多,先进去看看再作决定不迟。”百花仙子道:“现在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梁青,如果雪儿真的是你妻子,你如果真的爱她疼她,就应该和她一起呆在这里,保护着她,而不是让她跟我去涉险。”梁青心中一震,说道:“我明白了,仙子,你放心便是。” 百花仙子点了点头,转身进了百花谷。 雪君还要跟上去,梁青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雪君怒道:“你怎么一点同情心也没有?明知道我师父自己去很危险,却还要拦着我。”梁青道:“我并不是拦着你。”雪君道:“那你是什么意思?”梁青道:“你这样跟着你师父进去,她肯定不会答应。但她已经走了,却管不了我们的脚。”雪君转怒为喜,醒悟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悄悄地跟进谷去?”梁青道:“正是。我们躲在暗处,能更方便些活动。”雪君道:“那我们还等什么?快走。”梁青道:“咱们这样进去,会让人发现的,再稍等一会儿,等天黑下来我们再进去。” 梁青将随身带的干粮拿出来,二人分吃了,躺在树下休息。天黑以后,二人悄悄地溜进百花谷。只听得人声吵闹,响彻山谷。顺着声音走去,只见山谷中的一片空地上,左右两边站满了人,大多手执火把,数千支火把将谷中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左边是一些女子,雪君认得是百花教弟子,最前边一人持剑而立,正是百花仙子。右边主要是男子,为首的是一个蒙面的白衣人。 “你快看。”雪君低声叫道,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心中充满了恐惧。梁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两群人中间的空地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毒蛇,蛇头高高地昂着,口中的信子一吐一缩的,似乎随时都要攻击人。 梁青和雪君二人借着夜色的掩护,从灌木丛后面悄悄地接近到左边百花教众人后面。 “百花仙子,你们已经被我的蛇阵困住,难道还要抵抗下去,作无谓的挣扎么?”那白衣蒙面人语气中充满了得意。 “我百花教虽然都是女流之辈,但自信也有几分骨气。”百花仙子道:“我知道我们抵抗下去会有相当一部分战死,但也强于缴械投降c被你们这些臭男人侮辱。”一句话激起了百花教众人同仇敌忾的愤怒,人群中顿时充满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 “我知道仙子武功高强,自是不把在下这小小的蛇阵放在眼里,但你就不为百花教中那些不会武功的老幼想一想?”那白衣蒙面人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不愿把你们赶尽杀绝。如果你们能向我投降,我可以保证你们每一个的人身安全,到时候让百花教中那些年纪尚轻的女孩子们,找一个好人家嫁了,岂不比在这荒凉的山谷中独身老死强得多么?” “你不用那么多废话,今日之事,不是鱼死,便是网破,想要我们投降,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如果你真有种,就来与我决斗。”百花仙子语气慷慨,向前走了两步,手中长剑高高举起,在火把的照映下,发着青光。梁青心下不禁佩服之极:别看百花仙子文文弱弱的,平时也从不大声说话,关键时候,却豪气冲天,不输男儿。 “好,百花老儿,既然你打定主意要死,我就送你一程。”那白衣蒙面人也前进了两步,说道:“不过要送你上西天,还用不着我出手,你只要能在我的蛇阵中支持半个时辰,我便饶了你们的狗命。”口中一声低沉的长啸,百花仙子忽觉两道青光从自己眼前闪过,她来不及多想,手中长剑挥出,两条死蛇落在地上,发出一股腥臭气味。 “好身手,再来。”那白衣蒙面人赞了一声。又是两条青蛇袭来,百花仙子挥剑将其斩落。不到一柱香的功夫,百花仙子脚下已有数百条死蛇,那白衣蒙面人长啸不断,地上蛇群源源而来,百花仙子忽觉一阵目眩,知道自己久处毒蛇之中,已被蛇毒所侵。 百花教中弟子见百花仙子脚步蹒跚,不似平时那么灵活,知道不妙,喊叫着向前冲。 “不要动,这蛇毒性太强,你们过来是白白送死。”百花仙子止住众人,手上却没有丝毫停留。又是两条蛇飞来,百花仙子挥剑去斩,忽听“当”的一声,竟有金属撞击的声音,原来百花仙子长剑所碰到的,不是两条蛇,而是那白衣蒙面人发出的两枚蛇形暗器。 百花仙子与那白衣蒙面人功力本在伯仲之间,但百花仙子自傍晚进谷以来,苦斗半日,没有歇息,功力自是消耗极大,那白衣蒙面人又是出其不意的偷袭,因此百花仙子手中长剑碰上暗器,顿时脱手而飞。百花仙子只觉一阵气闷,眼前一黑,几乎坐在地上。 两条毒蛇,像是离弦的箭一般,直向百花仙子后背袭来。 “师父。”雪君大喊一声,冲到百花仙子的背后,挥剑将那两条毒蛇打落在地。就在这时,一条毒蛇悄无声息地缠绕在了雪君的腿上,张口咬住了雪君的脚踝。 “雪妹!”梁青一声惨叫,双掌齐发,掌风所到之处,将毒蛇逼得纷纷后退。梁青纵身踏入蛇阵之中,一手拉起雪君,一手抓住百花仙子,奔回到人群之中。教中会武功的弟子,各执兵刃,挡住群蛇。 “你们俩到底还是来了。”百花仙子说着,拉过雪君,撕开她的裤腿,突然愣住了,只见她的脚踝处有两个小孔,流着鲜血,却是鲜红的血液,完全不是想象中的中毒后的黑血。 “这蛇毒性极强,雪君怎么会没有中毒?”百花仙子自言自语着,有些不解,问道:“雪君,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胸闷气短?”雪君稍微一试,道:“没有,师父,我觉得很正常。” “会不会与我们在树林中杀死的那条蟒蛇有关?”梁青问道:“那巨蟒是蛇中之王,雪君吸食了它的血,便变得百毒不侵了?”百花仙子道:“有这种可能。只要雪君平安就够了,至于是什么原因,以后再想。眼前最重要的,是想一下怎么打败敌人。”梁青道:“擒贼先擒王,我去会会那个白衣蒙面人。”百花仙子道:“万万不可,那人武功很高,你不是他的对手。去了很危险。”梁青道:“那也强于被这些毒蛇咬死,我去缠住他,至少让他不能控制蛇阵,你们便可趁势反击。”百花仙子道:“我们百花谷的事情,岂能让你一个外人去冒险?” 梁青道:“仙子不要说这种话,这是我自己愿意做的。”转身离开百花教众人,借着夜色的掩护,绕了一个大圈,来到对面的人群后面。旁边有人看了他一眼,也不在意,原来百花教中全是女子,那人以为梁青是自己同伙。 百花仙子来到人群前,喊道:“阁下到底是谁?为何要带人来剿灭我百花谷?”那白衣蒙面人道:“如果你能投降,我也许会告诉你我是谁,现在么,不需要了,因为你马上就会死,知道了也没有用了。哈哈——”一声长笑未绝,忽觉后背一阵疼痛,胸前一阵翻滚,哇地吐出一口鲜血。他武功高强,重伤之余反应依旧灵巧,向前跨出一步,猛地转过身来,右手护住前胸,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少年,左手挥掌,右手执剑,正是梁青。 梁青偷袭成功,不作丝毫停留,左掌右剑,向前攻去,一时间竟大占上风。但二人功力相差太大,那白衣蒙面人虽受伤不轻,但旁边众人已攻了过来,这些人虽未对梁青构成威胁,却也延缓了梁青的攻势。 百花仙子见梁青偷袭得手,号令百花教众人反击。群蛇失去主人的控制,纷纷后退到主人身边,竟将那白衣蒙面人的手下咬死了好几人。那白衣蒙面人看情况不妙,退出与梁青的争斗圈,长啸一声,喝住群蛇。问道:“都先住手,那少年,我问你,你用的可是‘六阳掌’?”梁青顺口答道:“是又怎样?”随即心中一愣,道:“你也识得‘六阳掌’?” “我识不识得,与你没有关系。”那白衣蒙面人忽然喷出一口鲜血,身体疾驰而前,右手直向梁青抓来,速度之快,世所罕见,如疾风,似鬼魅,让人无法躲闪,梁青只觉面前白光一闪,随即胸前一阵酸痛,四肢柔弱无力,已被那白衣蒙面人抓住前胸要穴,举在半空中,手中长剑掉在地上。 “解体天魔法?”在百花仙子忽然惊叫道。 “百花仙子竟然还认得我这手神功,不错。”那白衣蒙面人阴笑道:“不过,也救不了这小子。这小子坏我好事,决不能再活下去,我现在就让你尝尝万蛇穿身的滋味。”将梁青对准群蛇欲抛。 “慢着。”百花仙子道:“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也可以猜个大概。我知道你的解体天魔法极损内力,用后短时间内无法再动内力,否则会损害自己的身体。不如我们现在来做个交易如何?”那白衣蒙面人道:“什么交易?”百花仙子道:“你放了他,我保证让你们这上千人安全出谷,怎么样?”那白衣蒙面人嘿嘿一笑,冷冷地道:“你肯用这小子的性命,换我们上千人的性命,你想我会同意放了他么?”百花仙子道:“那你想怎么样?” 那白衣蒙面人道:“我也不想怎么样,只是我有一个做人的原则,‘凡是冒犯我的人,决不能再活在世上’,你们就等着给这小子收尸吧。”一声长啸,力贯双臂,将梁青抛向群蛇之中。 借着火把的光照,梁青看见地上的毒蛇都高高地仰着头,嘴中信子一吐一缩的,恐怖到了极点。 “难道这里竟是我的丧身之处?”梁青心有不甘,但已无计可施,绝望中不自觉地闭上了双眼。 “啊!”梁青还未落地,忽然听到百花教中发出一阵惊讶声,随即感到自己又被抛向了半空。他睁眼看去,不禁头脑中一片空白:只见雪君站在蛇群之中,脖颈中绕着一条拳头粗的毒蛇,雪君的双手紧握着毒蛇的七寸处。 “原来是雪妹救了我。”梁青既心怀感激,又不禁为雪君的安全担心。 “雪儿,快回来。”百花仙子喊道:“离开蛇阵,我来帮你。” 雪君已被那毒蛇勒得有些神情恍惚,但还是听清了百花仙子的话。她辨明了方向,直向百花仙子处跑去,忽听身后有暗器的声音,顾不得转身,向左闪了两步,欲避开暗器,但她脖颈上缠着毒蛇,行动便不是很灵敏,忽觉右肋下一阵疼痛,那暗器划破了她的右肋下衣服,插进土中。 雪君又奔了两步,忽然晃了两晃,倒在地上。 梁青顺手夺过身旁一名百花教弟子手中长剑,直向蛇群中冲去,两腿上疼痛点点,但他已顾不了这么多,他来到雪君身旁,长剑抖动,将那毒蛇斩为几段,抛下长剑,双手抱起雪君,转身奔回。 两边的人先见雪君冲进蛇群救梁青,又见梁青冲进蛇群救雪君,不自觉地停止了动作,只是目光随着梁青而动,一时间,数千人之中,竟无一丝声响。 由于身中数十条毒蛇的咬噬,梁青尚未奔出蛇群,便觉胸口发闷,行动滞缓。百花仙子看出了他的状况,迎了上来。梁青集中全身力量,将雪君猛地抛出,自己又向前奔了几步,一交摔倒在地,就此人事不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零 箫语 不知过了多久,梁青逐渐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浑身懒懒的,似乎是没有气力。 “我怎么没有死?我不是中了毒了么,怎么还活着?这是哪里呀?雪妹怎么样了?”梁青正胡思乱想着,忽听门吱地一声开了,进来一个少女,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走到桌子旁边,放下托盘,走到床前看了看。借着屋内残烛微弱的光芒,梁青看清楚了来人,是百花仙子的徒弟c雪君的师姐牡丹。 “你醒过来了。”牡丹的语气很平淡,没有半点惊讶。 梁青心中感到奇怪,问道:“我怎么决有死呀?”牡丹没有回答,到桌子边从托盘上的汤壶中倒了一碗汤,端过来递给梁青,道:“先喝药吧。”梁青接过药,喝了下去,味道极是辛辣。 “你运气真是太好了,天底下少有。”牡丹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梁青道:“姐姐可不可以说得具体一些,我听不明白。”牡丹道:“那天你冲进毒蛇群中,救了我雪儿师妹,自己身中剧毒,难以活命。谁知就在敌人离开后不久,谷中来了一位师父的故人,他精通医术毒术,举手投足间便帮你解了毒,救了你一命。”梁青问道:“救我性命的恩公是谁?我要当面答谢他一番。”牡丹道:“他不让我们对你说出他的名字。”梁青赞道:“施恩不图报,真乃大英雄也。既然他不想让我去报恩,我不去就是。可是与这样的一位大英雄失之交臂,岂不可惜?我有心与他交往,好姐姐,你告诉我他的名字吧。”牡丹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问的。其实我师父说过,让你知道这一切,不是坏事。你的恩人是百草生前辈的师兄,名字叫什么,我们也不知道。”梁青点头道:“怪不得能解我身上的毒,原来是百草生前辈的师兄。” 牡丹将汤壶和药碗收拾到托盘上,端起来道:“你再休息一下,有话明天问我师父吧。”转身欲走。梁青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雪妹怎么样了?”牡丹一愣,说道:“她还没有醒呢。”梁青坐了起来,道:“我想去看看她。”牡丹道:“你去了也没有用的,还是休息一下,等天亮后再去吧。”梁青道:“如果不去看看她,我睡不着觉。” 牡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真是拿你没办法,好吧,你如果能坚持得住,就随我去看看她吧。”梁青大喜,翻身下了床,只觉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牡丹道:“看你的样子,不是很好,还是不去了吧。”梁青道:“没事,我能坚持得住。” 二人走出屋子,直向百花谷深处走去。小路弯弯曲曲,顺着河边而铺。路的两边长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虽然时节已是深秋,但谷中依然温暖如春,百花齐放。 此时天上一轮残月,月光阴暗。梁青道:“这谷中也真是奇怪,外面花草早已凋零,谷内却还有这么多的鲜花盛开。”牡丹道:“我师父说,这全是谷中这条河的功劳。”梁青道:“这条河?也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呀。”牡丹道:“这条河是从山洞中流出来的,因此冬暖夏凉。这谷中百花得这河水滋润,才得以常开不败。” 梁青点了点头,快步来到河边,双手捧起一捧河水,果然温暖异常。不禁叹道:“大自然奥妙无穷,果然非人力可比。” 二人又走了片刻,忽听前面传来一缕幽幽的洞萧声,象是有人在水上奏箫。那箫声如低诉c似呜咽,象是诉说着一个古老的传说,飘过流水的轻波,更增风情。梁青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听了片刻,忽觉心中一阵悲痛,眼中竟流出了泪水。 “象是我雪儿师妹在吹箫。”牡丹低声说道。梁青擦了一下双眼,向前走了几步,只见河边突出的一块大石上,坐着一个白衣少女,面对河水,那缕箫声,正是自那边传来的。 “雪妹。”梁青不自禁地喊了一声,虽然他知道,雪君已经不认识他。 箫声戛然而止,雪君站起来,轻轻地转过身,向前走了两步 “青哥哥!”雪君猛地冲了过来,一头扑进了梁青的怀中。梁青伸手将她抱住,忽然心中一愣,问道:“雪妹,你认得我了?”雪君声音有些呜咽:“我怎么会不认得你?你是我的丈夫呀!” “轰”的一声,仿佛一个惊雷在梁青的脑海中炸响,梁青只觉一阵目眩,却又一股甜蜜涌上心头。他已无语可说,只是紧紧地将雪君拥在怀中,任由泪水尽情地流淌,这一刻,他等得好辛苦,也已等得太久,太久。 牡丹见此情景,转身悄然离去。脸上露出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表情。 过了良久,两人才分开身来,梁青携了雪君的手,二人坐在那块大石头上,诉说着别后的情怀。冷月冥冥,清风徐徐,看着身边满脸洋溢着幸福的雪君,梁青忽然觉得,人生如此,已了无遗憾。 不知不觉之间,夜色已然散尽,东方一轮红日已露出了头。梁青拉起雪君道:“我们回去吧,你也累了吧。”雪君摇了摇头道:“我不累。”梁青道:“好,那我们到那边花丛走走。” “雪儿姑娘,梁公子。”二人正在花丛间的小路上漫步,忽听有人叫。从远处跑来一个绿衣少女,雪君认得那是百花仙子身边的一名侍从,名叫绿英,问道:“绿英姐姐,唤我们何事?”绿英道:“教主让你们两个马上到议事厅去,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二人听绿英语气甚急,不敢滞留,直向议事厅奔去。 议事厅位于百花谷的深处。青雪二人进厅后,只见百花仙子坐在中间,周围疏疏落落地坐着十几个人,紧临百花仙子的旁边有五把椅子,有四把椅子上已有人。其中一人梁青认识,正是雪君的大师姐牡丹。在百花师太和牡丹之间,坐的是一个老年乞丐模样的妇女,衣衫褴褛,看不出到底年龄。百花师太的右首,坐的是一个老年女道士,五十多岁的年纪,闭着双眼。她旁边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尼姑。旁边的一个座位空着。 “雪儿,你到这边来坐。”百花仙子指着那个空座说道。 雪君一愣,回头看了看梁青,梁青点了点头。雪君走到百花仙子旁边,在空位上坐下。百花仙子微微一笑,说道:“青儿,你坐在雪儿的旁边吧。”待梁青坐下后,百花仙子道:“我今天召集各位来,有两件要事要商量。第一件是咱们百花教的人事安排问题:自从我的大徒弟c冬雪堂堂主紫云为教捐躯以来,冬雪堂堂主一直空缺,现在堂中所有事务,均是冬雪堂梅花方的香主c寒梅师太代理着,我现在宣布:正式任命寒梅师太为冬雪堂堂主,另外,雪儿,你暂时充当冬雪堂副堂主,协助寒梅师太处理堂中事务,同时也多向寒梅师太学习一下如何处理教中的事务。其他堂中的人事暂时不变,于婆婆为春花堂堂主,牡丹为夏风堂堂主,冷月师太,你就继续领导着秋月堂吧,秋月堂离了你还真不行。” 那春夏秋冬四大堂主,一一应着,站起身来向百花仙子行了礼。 百花仙子又道:“第二件事,是有关咱们百花教的完全问题。前几天我们受到攻击,教中死了三十四个姐妹。现在我已经查明,那伙人是洛阳王世充的手下,至于为什么突然进攻我们,目前还不太清楚。但我们以数千之众,却被敌人轻而易举地攻进了百花谷,这说明了我们的防御还有很大的漏洞。下面我要对教中的防御层次进行一个小的调整。”百花仙子眼睛扫了众人一眼,续道:“第一,从今天起,谷中的防御由春花堂与夏风堂轮流担当,你们两位堂主要选出精壮人士,日夜不停地在谷中巡逻,严防敌人混进谷来。第二,我想在百花谷口建一座城门,以保卫我教中安全,天黑后关闭。此事就由冬雪堂去办,至于费用多少,等会我们再合计一下。第三,我们教中人数不少,但会武功c能自卫的人不多,四堂加在一起不过千余人。所以我要求你们四位堂主回去以后,将各堂中教众再梳理一遍,凡是有能力学点武功的,都要组织起来,认真教授她们。至少不能让她们遇到危险时,只有哭的份。第四,每堂再挑选一百名年轻力壮的教众,补充进自卫队中,我要亲自教授她们武功。”顿了顿,百花仙子对梁青说道:“青儿,你虽不是我教中人物,但这一次你为我教的存亡立下了大功,我们百花教上下数千人,无不感激你的大恩大德。所以我代表百花教,诚心诚意地邀请你加入百花教,担任我们教中的七星使者,不知你可愿意?”梁青看了一下雪君,说道:“我妻子既然是百花教冬雪堂的副堂主,我也肯定是百花教的一员。”百花仙子道:“好,好,你是我百花教中的第一位男子。” 百花谷入口处的城墙,在一天天地增高,工程在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 按照设计,城墙高约两丈,共开两个城门,一个水门,一个旱门。水门横跨大河,用木栅栏挡住进出的通道。旱门在东边的悬崖上,只容两人或一马进出。整个城墙在两边悬崖的映衬下,显得高大雄伟c险峻异常,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筑城的工匠,都是从附近村落里请来的,有些本身就是教中弟子的家属,因此干得格外尽力。百花仙子不允许男子入教,但对于附近的村民,却也多施恩惠,每逢灾年荒月,常常拿出教中储蓄购得衣物粮食,散发给附近村民,因此附近村民听说百花教中要筑城墙,都自发地来到工地上帮忙,谷里谷外,一片繁忙景象。 这一日,梁青与雪君到工地上来检查施工情况,只见城墙已大部完工,只有几个垛口尚在加固之中,心中甚是欣慰,忙招呼众人暂且休息。一个年老村民喊道:“听说梁大侠武功盖世,能不能给我们演示一下,让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山里人,也开开眼。”众人随即跟着起哄,梁青推脱不过,抱拳道:“那我就献丑了。”拔出风流宝剑,舞了起来。只看得众人眼花缭乱,一个劲地叫好。 “好个屁!”忽听一声喊叫,一个黑影跃上城墙来。梁青只觉眼前一闪,那人已欺到他的胸前。 梁青眼见躲闪不及,手中长剑直刺出去,左手一招“寒阳舞雪”,逼退来人。待看清楚来人面目时,不禁吃了一惊,喊道:“是你!” 来人竟是几个月前于半路上拦截红豆的那个中年人。 梁青曾与他交过手,知他武功甚高,心中不敢大意,右手风流剑横在胸前,左手一指那中年人,问道:“你到底是谁?来百花谷做什么?”那中年人嘿嘿一阵冷笑,说道:“你这个见异思迁的淫贼,不用管我是谁。我今天先宰了你再说。”双掌一错,直向梁青击来,梁青挥剑相迎。忽忽十几招一过,梁青便见不敌。雪君见状,拔剑上前相助,二人以二敌一,仍是险象环生。 “阴子玉,十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不长进,净会欺负后生晚辈。”说话的是百花仙子,白衣胜雪,腰悬长剑,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站在城墙上,嘴角上挂着一丝冷笑。 那中年人阴子玉听见声音,忽然间愣住了,竟连雪君刺到腰间的长剑也不理睬。梁青挥剑格开雪君的长剑,低声道:“先别动手。” “冰儿,是你么?真的是你。”阴子玉声音中明显带有一股欣喜与激动:“你知道么,我找你找得好苦。十几年来,我一直想念着你。” “找我?哼——”百花仙了的脸上闪过一丝鄙视的神态:“你一来百花谷便对我教中弟子痛下毒手,还说找我?难道就是这样找的么?你是在找你的荣华富贵吧。为了能飞黄腾达,你什么手段没用过?你坏事做绝,伤天害理,现在又来大言不惭地说一直找我?” “我真的是在找你。”阴子玉道:“自你走了以后,我想了很长时间,终于明白了,也理解了你所说的话。所以,我便去找你,这十几年来,我走遍了海角天涯,天可怜见,让我在这里又见过了你。” “说得真是冠冕堂皇。”百花仙子脸上表情微微一变:“那我来问你,你今天来到百花谷,到底是干什么来了?不会只为说这几句话吧。”双眼直直地盯着阴子玉。 “这——”阴子玉喃喃地低吟着。 “你不说我也知道。”百花仙子冷笑着:“一个五毒门的人带兵没有能够攻入百花谷,你就奉王世充之命来此,想凭一人之力灭了我百花教,是不是?来来来,我虽武功低微,但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就让我来领教一下你的手段,看看十几年来,你的武功有没有长进。”顺手拔出长剑,剑尖直指阴子玉。 “在你面前,我不说假话。我的确是奉王世充的命令剿来灭百花教的。”阴了玉不避反进,向前走了两步,前胸离百花仙子剑尖不足三寸,昂首挺胸:“但我不知道这里的实情,如果早知道你就是百花教的教主,我说什么也不会来。” “哼,你刚才还说到处找我,这一会儿又说知道我在这里便不来,这种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让我如何相信?” 阴子玉一愣,说道:“你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你只求你能跟我回去,王世充的官我还做不做,也由你说了算。咱们回到以前的日子,再过以前那样的生活,好不好?” 百花仙子哼了一声,说道:“我这百花教中数千弟子,我走了,她们怎么办?你给我出个主意。”阴子玉道:“这还不简单?遣散了她们,让她们各自找人嫁了,岂不远远强于在这荒山野谷之中孤老一生?” “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吧?”百花仙子满脸怒容,长剑抖动,嗡嗡地响,直向阴子玉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一 送信 阴子玉侧身躲过,说道:“冰儿,你听我说完再动手也不迟。” “还有什么好说的。”百花仙子道:“王世充想打我这数千女弟子的主意,前者用武力手段,没有成功,所以你今天便用这种方式来引诱我就范,是不是?你可知道,我教中这些女弟子,都是我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的,她们有的是失去丈夫的寡妇,有的是父母双亡的孤儿?你让她们到哪儿去?离开了百花谷,她们除了再去受臭男人的欺凌,再去受官府的压迫外,还能有什么出路?”长剑疾出,刺向阴子玉的前胸。 阴子玉一指点出,弹开胸前的长剑,右手一伸,抓住了百花仙子的衣袖。百花仙子脸上怒气更盛,长剑向阴子玉手腕横斩下去,阴子玉一缩手,百花仙子长剑一转,刺向阴子玉左下肋,阴子玉不避反进,向前走了两步。百花仙子收手不及,一声微响,长剑已深深地刺进了阴子玉的下肋。 看着阴子玉肋下喷出的鲜血,百花仙子惊呆了。她知道,阴子玉武功远高于自己,却在自己手底下受此重伤,自是故意而为。霎时间,往事一桩桩地涌上心头,也想起了阴子玉对自己的好,心中怨恨渐消c柔情渐盛,轻声说道:“你何苦如此?” 阴子玉听百花仙子的语气,知她已消除了对自己的怨恨,心中大喜,顾不上止血,抓住百花仙子的双臂,喜道:“你肯跟我回去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我的。走,咱们这就回洛阳。” “洛阳?”百花仙子脑海中忽然清醒起来,她挣扎脱离了阴子玉的双手,后退了两步,眼睛直直地盯着阴子玉,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似的:“阴子玉,你最终还是忘不了你的荣华富贵,对不对?” “我没有别的选择。”阴子玉向前走了两步,百花仙子的长剑一指,阴子玉只能停下脚步,慷慨说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就该建功立业,青史留名,上不负苍天厚土,下不负黎民百姓。眼下这乱世之时,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我这一身的功夫,岂可埋没于荒野山林之中?” “哼哼,说得倒挺好听。”百花仙子一声冷笑:“十六年前你就是这个腔调,到现在还是这样说,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应该知道十六年前我为什么离开了你。” “我当然知道,你就是嫌我太过追求荣华富贵。但我一直认为我追求荣华富贵没有什么不好,难道我们学武之人一开始便注定了要漂泊江湖c四海为家么?” “我不想和你再讨论这个问题,你如果心里还想与我在一起,便收起你的富贵之心。”百花仙子语气冷冷的:“如果你还想着你的富贵荣华,你就注定了是我百花谷的敌人。” “冰儿,你为什么就是这么顽固?我们为什么就不能生活得好一点?”阴子玉眼中有些迷茫,但也充斥着一股豪迈:“我现在只想能建功立业,往小处说,是为了我们的前途,往大处说,是为了天下的百姓能有一个安定的生活。现在王世充待我不薄,我的一身功夫能有用武之地,你难道忍心让我白白地浪费掉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百花仙子长剑一挥,直指着阴了玉的眼前,说道:“你不用再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安心地去做你的官,我不会过问。但也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阴子玉脸上表情紧紧地,一双鹰眼直直地盯着百花仙子。百花仙子道:“怎么,撕破了脸皮,是不是要在手下见个高低?”阴子玉摇了摇头,一脸的颓废样子,叹气道:“不论什么情况下,我都不会对你出手。我说不过你,但我要用行动来证明我自己的清白。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明白,我是对的。”伸手点了自己肋下几处大穴,止住了流血,纵身一跳,下了百花谷城墙,几个起落,消失在远处。 百花仙子还剑入鞘,也是一脸的疲惫之态。 雪君走上来扶住,说道:“师父,你的气色不太好,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这个阴子玉是谁呀?”百花仙子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你们两个随我来一下,我有件事要跟你说。”对阴子玉竟是避而不谈。 三人走下城来,百花仙子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说道:“蜘蛛夫人派人送来了一封信,与我相约比武的有关事宜,我给她回了封信,雪儿,你帮我送到玄叶台去。”雪君答应着,将信收在怀中。 百花仙子对着梁青道:“青儿,你跟雪儿一块去,好么?你可明白我的意思?”梁青点了点头,说道:“仙子是让我保护雪君。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维护她的周全。”百花仙子道:“我正是此意。我谷中弟子虽多,武功却都不及你,而且这谷中也只有你一个人去过玄叶台,地形较为熟悉。况且,那位红豆姑娘,对你也不坏” “红豆!”梁青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紧。 “好了,咱们闲话少说,你们两个马上动身,玄叶台离百花谷近百里路,你们走小路也要三四个时辰,晚了怕是来不及了。”百花仙子道:“还有,蜘蛛夫人善于用毒,我曾深受其害。我有一个要求,你们二人要牢记在心:到了玄叶台,将信送到后,立刻回归。即使回来途中在林中露宿,也不可在玄叶台有片刻滞留。切记,切记。” 梁青雪君二人凝重地点了点头。 一路无话。申时初刻,梁青雪君二人来到玄叶台上,此时日已西沉,但玄叶台地势较高,仍是光亮如午,只是天气已凉,让人觉得有丝丝寒意。 梁青鼓足中气,大声喊道:“百花教主百花仙子门下弟子虞雪君c梁青拜见蜘蛛夫人。”嗡嗡作响,远处的群山不时传来回音。 “大哥,你们怎么来了?”人未至,声先闻。从林中奔出一位黑衣少女,正是红豆。红豆跑上前来,一把抓了梁青的手,脸上喜形于色,丝毫不加掩饰。 梁青看了看雪君,有些尴尬,轻轻地将手抽了出来,笑着:“妹子,多日不见,你还好吧?”红豆道:“我好得很,多谢大哥挂心。你们怎么有空来玩?” “我们是来给尊师送信的。”雪君走上前来,从怀中取出信,交给红豆,说道:“麻烦你将这封信交给尊师,我们这就告辞了。”转身便走。 红豆急道:“姐姐请留步,我师父请你们进去说话呢。” 雪君道:“不用了,我们的任务是来送信,现在信已送到,我们也没有必要再呆下去。” 红豆笑道:“姐姐是不是嫌我和大哥太过亲热了?如果是这样,小妹我给你赔个不是了,小妹我自小长在这山野之中,不懂世间礼法,请姐姐不要见怪。” 红豆这么一说,雪君倒有些过意不去,走上前去拉住红豆的手,道:“妹妹说哪里话?妹妹生得这样漂亮,我是个女孩见了都有些心猿意马,何况男人?前些日子我生病之时,还多亏了妹妹照顾青哥哥,我正想找时间对你说声谢谢呢,又怎会怪你?只是师父命我们送信之后,早来早回,还在别的事要我们去做呢。” 红豆道:“那不急于这一时,我师父在里面等着你们呢。” 三人走进林中,只见林中坐落着一座小院,红墙黑瓦,甚为别致。红豆领二人走进院中,穿过一条长长的游廊,进到一个大厅之中。 黑蜘蛛坐在左边的一个椅子上,面前站着一个人,正是那又黑又胖的黑姨。 见三人进来,黑蜘蛛一抬手,黑姨行了一个礼,走了出去,黑蜘蛛向梁青雪君二人一点头,说道:“你师父好快的反应,我的信刚送出半天,她的回信便来了。” 雪君说道:“我师父一生光明磊落,从不失信于人的。” 黑蜘蛛微微一笑,说道:“你这女娃很会说话,我很是喜欢。”回头对红豆道:“萍儿,你去让厨房准备一点酒菜,款待一下来客。”红豆应声便走。 雪君道:“先等一下。来前我师父一再叮嘱,要尽早回去。晚辈不敢违背师命,前辈的好意,晚辈心领了。” 红豆劝道:“姐姐这是何必?天色已晚,你们便我这里休息一夜,明早回去不迟。”雪君道:“师命难违。”红豆又劝,雪君只是不从。 黑蜘蛛道:“既然你们不想留下,我再勉强你们,倒显得我有什么阴谋似的,只会增加你们对我的戒心。你们想走,现在走便是。只是以后莫说我玄叶台不懂待客之道。”回头对红豆说道:“里面橱子里还有两只烤鸡,你拿出来包了给他们带上。” 红豆进里屋去,不一会儿拿了一个纸包出来,远远地便闻见一股香味。黑蜘蛛道:“从这里到百花谷,一路上没有饭庄酒馆,这两只鸡你们带上,在路上吃吧,看样子你们今晚非要在树林中过夜不可了,你们不领我的好意,活该如此。” 雪君道:“我们来时身上带着干粮,无功不受禄,这两只鸡,晚辈不敢受用。” 黑蜘蛛哼了一声,猛地站了起来,面带怒容道:“我不跟你们小辈一般见识,这两只鸡,你们且带在身边,如果不敢吃,出了这玄叶台,丢在路边就是。萍儿,你替我送送客人,我失陪了。”转身走进里屋。 红豆将两只烤鸡递给梁青,说道:“姐姐莫疑心,这是我昨天晚上烤好的,你尝尝吧。”梁青接过纸包,放入背包中。 三人走出大厅,出了院子。红豆忽然说道:“大哥,姐姐,你们两个稍等一会儿。”跑进树林中,不一会儿,牵出一匹黑马来,却是梁青的无影驹。那马见了主人,甚是兴奋,恢恢地乱叫。 红豆道:“前几天我下山去玩,无意中见了这黑马,知道是大哥你的,便牵了回来。现在物归原主吧。”原来这无影驹是宝马良驹,野外生存能力极强,当日梁青走得匆忙,未及照顾它,它竟然自己在玄叶台下转悠,两个多月也未曾离去。 梁青接过缰绳,伸手摸了摸无影驹的头,说道:“谢谢你了。” 红豆嫣然一笑:“大哥不要这么说,我们之间还需要客气么?”梁青微微一笑,向红豆一抱拳,笑道:“后会有期。”红豆神色黯然,说道:“后会有期。” 梁青雪君二人牵着无影驹,走下了玄叶台,渐渐地远去了,慢慢消失在落日的余晖之中。 红豆站在高处,望着二人的背影,禁不住流下泪来,忽然间,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匆匆向后山跑去。 后山是玄叶台的最高处,名字叫山,其实只是一块巨大的岩石。红豆攀上巨岩,向远处望去,只见梁青与雪君并行在小路上,后面跟着黑色的无影驹。二人边走边聊,金黄色的夕阳光照在二人一马身上,仿佛一副朦胧的画卷。 久久地,夕阳渐渐落了下去,天边的晚霞也失去了它的最后一抹颜色,梁青雪君二人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红豆的视线之外。但红豆仍然静静地坐在后山上,眼望着远方,仿佛一尊塑像。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红豆才从迷茫中惊醒,她看着刚刚从东边天上爬上来的一弦弯月,心中仍是惆怅万千,一肚子的话不知向何处倾诉。一低头间,她忽然想起了玄叶台东边上的一座观音院。那座观音院外墙班驳陆离,就连里面的观音像也早已是破旧不堪,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修建的。只是记得小时候,师父经常带自己去烧香,有时候师父嘴里念念有辞,神情却虔诚无比。当时自己还暗地里笑话师父迷信泥塑的观音像。但现在,红豆理解了师父当时的心情。 红豆推开已近腐朽的大门,走进观音堂中,跪拜在大厅的蒲团上,眼望着观音像,心中思想翻转万千。虽然那观音像已破败不堪,但在红豆的眼中,却仍是法力无边的观音大士,能够帮助她解决一切困难c读懂她一切心声的慈悲长者。 红豆轻声道:“观音大士在上,弟子今天到这里来,实是迫不得已。弟子心中有难言的苦衷,想对大士倾诉一下,希望观音大士不要嫌弃弟子语言罗嗦,并能够帮助弟子解脱心中的烦恼。” “弟子曾在无意之中,结识了一个少年男子,名叫梁青。最初之时,我也只是想利用他一下,但后来的事情却出乎我的意料”红豆跪在观音像面前,将自己如何与梁青相识相交的所有经过,详细地叙述了出来。到最后竟连自己的心事,也一一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这些话如果是在别人面前,即使是她最亲密的师父面前,也不可能说出来的,但面对着一尊泥塑的c破烂不堪的观音像,她竟能一一不漏地说了出来。仿佛面前的这尊观音像,能够听见她的声音c能帮她解决世间的一切困难似的。 说着说着,红豆仿佛进入一个空灵世界,脑海中什么也不再去想,只是自己说着c自己听着,身外的一切事物,都已远离自己,所能感觉的,只是自己的声音,以及一颗正在猛烈跳动的心。 “吱”的一声,将红豆从迷梦中惊醒。红豆从蒲团上跳起来,闪到门边,只见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手提一只红色的灯笼,看轮廓象是师父黑蜘蛛。红豆本想迎出去,忽然想到这是深更半夜,如果师父问起来,自己将不知如何回答。向四处一瞧,只有观音像后面可以藏身,当下也不多考虑,缩身躲在观音像后面。 黑蜘蛛走了进来,将灯笼放在贡桌上,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直起身来道:“观音大士,请您老不要见怪,弟子也是无计可施,才在深更半夜来打扰您老的。不当之处,请您老多包涵。”说罢,又磕下头去。 红豆也不知道师父要说什么,不敢乱动,只是静静地听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二 血同 黑蜘蛛道:“弟子的女儿萍儿”红豆闻言一惊,师父可从来没有说过自己与师父是亲生母女呀!黑蜘蛛的这第一句话,便完全打消了红豆要出来与师父相见的心思,她不知道,师父是顺口一说,还是事实便是如此。平日里,红豆只见师父坚强刚硬,从来没见过她软弱半分,但现在,师父的语气象是一个柔弱无助的弱女子,又仿佛一个受伤极深的怨妇。 只听黑蜘蛛续道:“弟子的女儿萍儿,一生下来就与弟子一起,被她父亲抛弃。我只希望她能够平平安安地长大,心情快快乐乐的,谁知道,她前一段时间出门去,结识了一个少年,名叫梁青” “梁青”的名字一入耳,红豆忽觉心中一阵温馨,随即又是一阵惆怅。 “这梁青小子,武功与人品都无过人之处,家世更是无从说起,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他已经有了结发妻子。这样的人怎么能够配得上萍儿?”黑蜘蛛沉默了一会儿,续道:“弟子也知道,萍儿这孩子年岁虽然尚小,但心地善良,用情极为专一,单从她给自己改的名字叫‘红豆’,弟子便知道她的性格。这几日,弟子见萍儿日渐消瘦,自是心有所思之故。所以弟子要在她尚未深陷其中之时,拯救她于水火之中,如果这其中有什么罪责,弟子愿一力承担,请大士不要将因果报应在她身上。”说罢,重重地磕下头去。 红豆听了师父一番话,心中感动,平日里师父对自己只是一副冰冷面孔,从未有过片言温存,却不知师父心中,待自己竟是如此。 “萍儿与梁青那小子交往时日不多,了解并不深,弟子心想,现今萍儿对那小子念念不忘,并不是有了铭心刻骨的相思之情,只是情窦初开的少女的一厢情愿罢了。所以,弟子决定要来一个釜底抽薪,让萍儿彻底忘记梁青那小子。”说罢又磕下头去。 红豆不知师父要如何对付梁青,心中着急却又不敢乱动,只能静静地躲着。 “今日梁青那小子来玄叶台,弟子送了两只烤鸡给他们留在回去的路上做晚餐。那两只烤鸡之中,弟子下了足够分量的‘天竺佛指兰’毒汁。如果他们两个在路上吃了这两只鸡,只怕现在已经命归黄泉。” 红豆躲在观音像后,听着黑蜘蛛诉说着自己的心事与行为。虽然脑海中几近一片空白,但她仍然基本听明白了黑蜘蛛的意思。 原来,黑蜘蛛见红豆为梁青相思不止,心中甚是恼怒。为了让红豆死了心,以便日后遇到门当户对的年青人,再结良缘,便决定除掉梁青。她派人给百花仙子送了一封信,约定今年比武的时间地点,然后便等着。她猜想,百花仙子一定会派梁青来玄叶台回信,因为梁青是百花谷中数千人中唯一来过玄叶台的人。但等梁青来后,如何对梁青下手,却让黑蜘蛛颇费思想:直接下手杀死或是毒死梁青,倒是最直接的办法,但如果让红豆看见,便会弄巧成拙,说不定还会让红豆怨恨自己。况且自己作为武林中的前辈高人,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一个后生晚辈,心中也觉别扭。最后,黑蜘蛛决定将毒药下在食物之中,让梁青走出玄叶台后再死。权衡一切毒药之后,她选中了“天竺佛指兰”,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而且中毒者死后身体上看不出任何异常。黑蜘蛛将红豆烤的两只鸡放入“天竺佛指兰”毒汁之中,浸泡了半个时辰,拿出晾干后,再放回原处。待梁青雪君来到玄叶台后,故意先留二人吃饭留宿,其实她也知道,二人一定不会吃——如果二人在玄叶台吃晚饭,黑蜘蛛下毒更不必费心——所以,当二人决意要走之时,黑蜘蛛也不甚留,吩咐红豆出门送客,她知道,在红豆面前,梁青即使有再多的防范之心,也会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这‘天竺佛指兰’之毒,当今无人能解。”听到这句话,红豆忽觉浑身冰冷异常,仿佛已进入另一个世界。 听着师父的告白,红豆心中又急又怒,急的是不知梁青在路上有没有吃了毒鸡,偏偏师父又说个没完,自己不能离身追去看看;怒的是师父竟然拿自己当诱饵,而梁青竟在不知不觉中上了当,自己也在无意中充当了师父毒死梁青的帮凶。 虽然心中不平,红豆却明白自己不能乱动,如果让师父发现自己,非但丧失了去救梁青的机会,还有可能出现其它的后果。红豆躲在观音像后面,尽量减轻自己的呼吸声,眼泪却在默默地流淌,心中暗暗祷告: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请您一定要阻止大哥吃那带毒的烤鸡。 一遍遍地,红豆心中祷告着。黑蜘蛛吐露了多长时间的心声,红豆便祷告了多长时间,尽管她心中也觉到了恐惧,但执着的理念仍支撑着她的心。终于,黑蜘蛛站了起来,拿起灯笼,走了出去。“咣”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观音堂内顿时一片漆黑,红豆来到观音像前,跪下磕了个头,感谢观音大士让自己无意中听到这个消息。起身走出大堂,跃出围墙,疾步冲下玄叶台,向百花谷方向飞奔而去。 此时天上正下着小雪,地上已是白白的一层,山路崎岖,极易滑倒,但红豆不敢作丝毫停留,一路狂奔。不知走了多长时间,雪越下越大,初时尚辨方向,后来竟是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连东西南北也分不清了。红豆跑到最后,只觉肚中饥饿难忍,身上也是冰冷异常,看看四周,只见风雪,不见其它。狂舞的冰雪声中,竟夹杂着一声声的狼吼虎啸。再看看自己,衣衫单薄,赤手空拳,如果真有饿狼到来,只怕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尚不敢说,更不用说去救梁青了。想到这里,红豆心中忽然间充满了恐惧与无助,扑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正哭泣间,忽听远处一阵异响。红豆止住哭泣,仔细辨别,仿佛是马的嘶叫声,不觉心中大喜。她从地上捡了一根木棍,拿在手中充当武器,顺着声音摸索而去,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发现远处白雪之中,有一个黑点在动。再往前走,那黑点越来越大,真是一匹马,而且竟然便是无影驹。红豆这一下惊喜异常,上前拉住马的缰绳,跳上了马背。那无影驹使劲往左转身,红豆知道无影驹灵性异常,便放开它的缰绳,任由它自行。 走了大约半柱香功夫,红豆忽觉左边有人来袭,红豆不及转身,手中木棍击出,只觉软软的,定睛一看,竟是一头野狼。那野狼被红豆一棍击倒,并未受伤,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起身直向红豆面上咬来。红豆左掌拍出,直中野狼头顶,那野狼一声惨叫,倒地气绝。 红豆舒了一口气,忽觉左腿一阵疼痛,顿时站立不住,倒在地上。原来是一头中大的野狼趁她击杀野狼之时,一口咬住了她的小腿。红豆手中木棍横扫,正打在野狼身上,却觉手上一痛,木棍脱手而飞,原来她急奔半夜,早已是筋疲力尽,此时四处飞雪茫茫,更让她胆战心惊,她不知道还有多少野狼,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真想双眼一闭,就此罢休。 忽听一声马嘶叫声,无影驹扭头张口,咬住那野狼的脖颈,向旁边一摔,立时将那野狼摔出数丈远。随后双蹄后蹬,将一头大野狼击退。红豆虽受重伤,但神智清晰,知道机不可失,双腿一夹马肚,无影驹撒开四蹄,向前疾奔。十余头野狼在后面紧紧追赶。 不一会儿,无影驹一闪身,竟是进了一个山洞之中。红豆心中一凛,她知道狼的忍耐性极强,如果在旷野之中,虽然无影驹终会有力竭之时,但凭着它天下无双的神骏脚力,终会有一丝生存的希望。但如果躲在山洞之中,十余头狼将洞口一堵,自己与无影驹将死无葬身之地。 腿上疼痛难忍,心中苦闷异常,红豆一进山洞,便从无影驹身上摔落下来。一头半人高的野狼紧跟了进来,直向红豆脖颈咬去。红豆想着梁青,双眼一闭,就此束手。忽听一声微响,一个黑影从山洞壁上飞跃而下,一剑将那野狼斩成两段。 红豆睁开眼睛,看清了来人,那人也看清了红豆,二人同时叫道:“是你!” 来人正是雪君。 雪君刷刷两剑,又将两头冲了进来的野狼斩杀,众狼一时不敢冲进。雪君扶着红豆坐起来,问道:“狼太多了,你有没有别的办法?”红豆道:“我有一个办法。你们从玄叶台上带走的两只烤鸡,你们吃了没有?”雪君道:“我们吃了一只。” “嗡”的一声,红豆只觉一阵目眩。急问道:“梁青大哥在哪里?他怎么样了?”雪君道:“也不知为什么,他吃了饭后觉得有些困,不一会儿便睡着了,外面这么大的声音也没能吵醒他。” “他”红豆欲说明原委,又怕雪君知道后对自己产生误会,索性转换了话题,说道:“你先把剩下的那只烤鸡拿来给我。”雪君不知红豆要做什么,进洞里拿出没吃的那只烤鸡,红豆接过来,直抛到洞外。雪君心下疑惑,问道:“你这是做什么?”红豆道:“等会儿我会告诉你原因的。现在我去看看大哥,你先守在这里,不要让野狼进来了。”走进洞里。 洞的最深处燃着一堆柴火,梁青侧身躺在火堆旁的一束干草上,表情平静,呼吸均匀。红豆暂且舒了口气,蹲下扶过梁青的脸来,忽然一声惊叫。雪君守在洞口,也吃了一惊,急奔过来,问道:“怎么了?”红豆指着梁青,一脸的恐惧,颤声道:“姐姐你看,大哥的额头上”。雪君仔细一下,只见梁青的额头上有一个铜钱大小的绿斑,在或明或暗的火光下,那绿斑显得格外刺眼。雪君急问道:“青哥哥这是怎么了?你可知道。” 红豆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你如果想知道缘由,到洞外看看,就什么也明白了。”雪君将信将疑,跑出洞外一看,不禁吃了一惊:此时东方已经发白,天就要亮了,雪已经下得很小,风也基本停了下来,白茫茫的雪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条死狼,有两头狼血肉模糊,似是被别的狼咬死并吃了肉的。雪君越看越是心惊,返身跑进洞里,问道:“狼都死了,是怎么回事?” “它们都是被毒死的。”红豆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狼的性子,最是残忍狡猾,只要它们看中的猎物,决不会国易放弃。在等待猎物的过程中,如果其中有的狼死掉了,其它的狼会将死狼的尸体吃掉,填饱肚子继续等待。刚才你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雪君不解,问题:“那它们为什么会都死掉了呢?”红豆道:“它们是被毒死的。”雪君喜道:“是你下的毒,对不对?我师父曾说你师父善于用毒,没想到你小小的年纪,用毒本领也如此高明。”红豆摇了摇头,道:“毒不是我下的。是我师父下的。就是你们从玄叶台带走的那两只鸡。” “你说什么?”雪君一愣,忽然间她象明白了什么,拔出长剑,直指着红豆,剑尖上的狼血依旧滴落着。雪君怒道:“那么青哥哥他,他也是中毒了?” 红豆闭上双眼,点了点头,眼泪滚了下来。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害青哥哥?”雪君声音几近歇斯底里。 “我没有害大哥,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害大哥。”红豆语气坚决,却又无可奈何。雪君忽然扔下长剑,跑下来一把抓住红豆的双臂:“你师父下的毒,你一定能解得了,是不是?” 红豆摇了摇头,说道:“大哥所中之毒,叫做‘天竺佛指兰’,当今世上无人能解。即便是我师父,也无解药。” 雪君一把抓起地上的长剑,脸上冷若冰霜,喝道:“如果青哥哥就此丧命,我一定杀死你为他报仇。”红豆轻轻地道:“你杀了我吧,我也不想活了。”雪君长剑直刺,在离红豆前胸只有两寸时,将剑一扔,跪在地上,大哭道:“杀了你有什么用,我不要杀人,我只要青哥哥好好地活着。” 红豆站起身来,将地上长剑捡起来,递到雪君手中,柔声道:“好姐姐,你也不用太过伤心,让我想想办法,大哥宅心仁厚,是不会早死的。麻烦你到洞口守着,在我出洞之前,什么人和物也不能放进来。” 雪君将信将疑,红豆微微一笑,说道:“你不相信我么?再说,你守在洞口,我怎么跑得了?你放心便是。”伸手替雪君擦去了腮边的泪痕。 雪君听她一会儿说“天竺佛指兰”的毒,世间无药可解,一会儿又说想想办法,梁青不会死,言语自相矛盾,不禁心下迟疑。但此时的雪君,别无他法,不得不急病乱投医,暂且相信红豆一次,她默默地看了红豆一眼,转身走到洞口守着,眼睛看着洞外雪地上的死狼,心里却乱如麻团,理不出一丝头绪来。 红豆将梁青的身子扶正,与自己面对面坐好,拿起地上梁青的长剑,在梁青的双手手心处各刺了一剑,又在自己的双手手心刺了个伤口,将二人伤口对准,运起功来。 原来,红豆几年前曾在无意中看过师父的一本解毒秘笈,秘笈的最后记载着一种奇特的解毒方法,叫“血脉相连”。大体意思是这样:如果中毒者身上的剧毒难解,解毒者可以让自己的血脉与中毒者相通,再用内力将中毒者体内的剧毒吸入自己的体内。这个法子虽可解毒,但解毒者自己却会中毒。因此秘笈最后一句话,劝人莫用此法。 “世人都认为没有人会为了救治别人而付出自己的生命,却不知情到深处,却会超越生死。”红豆一边运功,一边胡思乱想着,因为她知道,这是她今生最后一次为意中人做事了。明天不到中午,自己就会象洞外的群狼一样,化为一具冰冷的尸体。没有知觉,没有感情,更没有烦恼。对于尝尽相思之苦c却知道一定不会有结果的自己来说,这或许是最好的解脱。 鲜血静静地在二人的身体这间流淌,红豆的眼泪也在无尽地流着。也许她只想在这一个时辰之中,将自己一生的眼泪流干,以便在来生之时,再也没有这流之不尽的相思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三 母女 “虽然我即将离你而去,但我的血液已流进了你的身体,你的这一生,注定了要与我分不开了。不知你好了以后,会不会记起我来。就让我的血液作为一种记号,引导着我们来生再相见。永别了,大哥。”红豆治疗完毕,将梁青轻轻地放下,走出洞口。 雪君见红豆出洞来,急忙问道:“你治完了?青哥哥怎么样?”红豆一脸疲惫之态,轻声道:“他没事了。”雪君惊喜一声,跑进山洞中。 红豆从衣衫上撕下一块白布,蘸着狼血写了一张药方,又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玄铁手镯,说道:“大哥身上的剧毒已解,但还需要调养,这是药方,你要按时给他服药。雪君姐姐,大哥是个好人,希望你能好好待他。我祝福你们俩。他日你们成婚之时,我可能到不了场,这一只手镯,就算是我的贺礼吧。”雪君道:“那可不行。今日你帮青哥哥解了毒,救命之恩,我们岂敢忘记?我们成婚之时,你必须到场。”红豆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到时候再说吧。我累了,要回玄叶台去。记得给大哥按时服药。”将手镯与药方向雪君手中一塞,出洞而去。 风雪已停,阳光普照,大地呈现一片刺眼的白色。 红豆趔趔趄趄地回到玄叶台,一进自己的卧室,只见黑蜘蛛坐在桌旁,脸色铁青,红豆不想多说话,轻轻地叫了声“师父”。黑蜘蛛怒道:“萍儿,你最近越来越不象话了”话未说完,脸色忽然大变,颤声道:“你的额头上怎么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看着师父脸上惊讶中透着关心的神色,红豆想起了师父对自己的好处,心下不忍欺骗,跪下说道:“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却如此不孝我中了‘天竺佛指兰’的毒。” “你你说什么?”黑蜘蛛一把抓住红豆的手,仔细地向她脸上看去。神色由惊讶慢慢转成绝望:“你怎么会知道有这种毒药?你是怎么中毒的?” “师父下在梁青大哥身上的毒,我帮他解了。用的是‘血脉相连’的法子。”红豆平静地说道。 黑蜘蛛惊叫了一声,抓起红豆的手,只见她的手心依旧汩汩地渗着血液。 “你知不知道‘天竺佛指兰’的毒无药可解?你知不知道‘血脉相连’的解毒方法会让你自己也会中毒?”黑蜘蛛的声音已是歇斯底里,与她平日里的冷静沉稳判若两人。 “我知道。”红豆平静地说道:“但我愿意。” “冤孽呀!”黑蜘蛛叹了口气,出手点了红豆前胸与肋下有几处穴道,扶着她到床上躺下,柔声道:“萍儿,我以前一直拿你当小孩子看,今天我才发现,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也该告诉你了。你可知道,我是你的亲生母亲,你是我的女儿。” 红豆淡淡地说道:“我知道”。 黑蜘蛛一愣,随即想起:“她既然知道‘天竺佛指兰’,肯定也知道我们俩是母女了。”点了点头,说道:“十八年前,我和你现在差不多大的时候,结识了一个人,我们二人两情相悦见倾心,很快便立下了终生相守的誓言。我不愿与更多的人交往,他便带我到浙南的一个山谷之中隐居,没过一年,你便出生了。” “你的出生让我感到更幸福,一开始也的确如此。但很快我发现他脾气越来越坏,对我也越来越冷淡,尽管他脾气好的时候再三向我表示,他不会丢下我不管。但我的内心里已隐约感到了一丝恐惧,害怕他会离我而去。” “越是害怕的事情,越是容易发生。半年后的一天,他留下了一张纸条,离开了那山谷。我发疯般地抱着你,找遍了他可能去的地方,却没有得到任何线索,他仿佛人间消失了一样,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那时你还小,我也没有多少江湖经验。万般无奈,我只得带着你回到老家。谁知老家正在闹瘟疫,亲人几乎死光了,只剩下一个年纪大我二十岁的堂兄。为了不让你染上瘟疫,我带着你跟随堂兄去了汉中,加入了五毒门。” “五毒门?那是什么呀?”红豆虽身中剧毒,好奇心仍是不减。 “等会我会讲给你听的。”黑蜘蛛续道:“原来我堂兄早在二十年前便已加入五毒门,当我加入之时,他已升任长老之职。我在汉中呆了三年时间,发现五毒门并非我理想的立身之地,便想退出。但五毒门有一个严格的规定,一旦加入,终生不得退出。得知我有退出的想法后,五毒门的掌门先是好言相劝,但那时的我年轻气盛,一意孤行。后来掌门恼羞成怒,要对我实施惩罚。只是惩罚未动,恰逢对头攻了进来,掌门与其余四洞长老齐出,一场大战下来,五洞长老死了三人,只剩下我堂兄与另外一个叫红头蟾蜍的长老。” “大战后的五毒门,局势动荡,自然不会再有人去追究我的罪责,我堂兄因能力与武功均属一流,被推选为新一任掌门。我在五毒门的地位也水涨船高,接替我死去的师父担任了蜘蛛洞的长老。” “我堂兄上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允许各洞长老自行选择居住地,不必常年住在总部。我便趁势离开,来到玄叶台定居,并时时打探你父亲的下落。老天有眼,终于在五年前,让我找到了他。但让我最为气愤的是,他离开我之后,竟然又找了一个女人。” “我父亲到底是谁?”红豆表情有些迫不急待。 “他的名字,叫阴子玉。” 黑蜘蛛对红豆讲着故事,思绪也沉浸在往事之中,脸上的表情一时欢乐,一时气愤,一时甜蜜,一时伤心。 “阴子玉离开我们母女后,认识了一个叫花如冰的女人,就是你所见过的百花教的教主百花仙子。二人同居了两年多的时间,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花如冰离开了他,而他却对花如冰一直念念不忘,发誓即使上天入地,也要找到她。这是他的报应,是他抛弃我们母女的报应。按理说,我应该感谢花如冰,是她帮我出了一口恶气。但不知为什么,我心中却恨极了她,这也许就是女人的天性吧。阴子玉抛弃了我,一去不复返。而她,却抛弃了阴子玉,同样的坚定无悔。” “我曾几次偷偷进入百花谷,暗地里观察花如冰,也曾当面找她挑战,与她一见高下。我想看看这个帮我出气的女人,到底有何能耐。但结果却令我很失望,也更愤恨。论容貌,她虽说长得不丑,但绝对比不上我。论才能,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烹饪女工,三教九流,她无一是我的对手。论武功,她虽然连胜了我三次,皆是因为手中有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若论真实武功,大体与我相当,甚至比我还略输一筹。我不明白,这个女人哪里比我好。说心里话,阴子玉离我而去,我虽伤心,却不十分愤怒,毕竟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他对我感情淡了,离开我也无可厚非。但他又找了这样一个女人,我却说什么也接受不了。总有一天,我要当面问一问他这其中的原因。萍儿,如果我没有机会,你以后见了他,一定要替我把这个答案找出来。” 红豆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师父,我现在身中剧毒,哪里还有机会去问这一句话。”黑蜘蛛眼中射出犀利的目光,说道:“萍儿,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丧失信心,你一定要勇敢的活下去。记住,世上无难事,只因有真情。” “世上无难事,只因有真情。”红豆默默地重复着这句话。 “你感觉怎么样?”黑蜘蛛问道。 “我感觉好累,好困。”红豆一脸的疲惫:“我想睡觉。” “那你就睡吧。睡醒了后,你就会好了。”黑蜘蛛道:“萍儿,以后的路,你要走正了。有做什么重大决定时,要多想一下。” “我记得了。”红豆昏昏欲睡,忽然想起了什么,急道:“师父,我求你一件事,虽然我中毒是因救梁青大哥,但我不后悔,希望我死之后,你不要为难他,如果他有难处,希望你能帮他一把。我是真心的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能感觉得到。只是我们相识之时,他已与雪君姐姐有了婚姻之约。怪只怪造化弄人罢了,我们两个有缘相识,却无缘相守。”一脸的企盼,眼中射出坚定的目光。 黑蜘蛛将脸轻轻地贴在红豆的脸上,说道:“我答应你。”眼中两行清泪滚落下来,滴在红豆的脸上。 红豆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不多时便已进入梦多,这个从一出生便多灾多难的痴情少女,终于可以解脱了。 黑蜘蛛直直地看着红豆那仍略显幼稚但秀丽无双的脸庞,双眼中充满了柔情,轻轻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孩子,你真是太善良了,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我知道,你一会定有好报的。我现在后悔了,如果当年我不那么执着,能稍微放下一些事情,就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如果不是我心肠太过狠毒,对梁青下了‘天竺佛指兰’剧毒,你也不会有这样的结果,一切都是因果报应。”顿了顿,见红豆依然沉睡,继续说道:“为娘我已经年过四旬,人世间的一切都已经历过了,但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得很呢,我既然生下了你,就不会让你带着那么那么多的遗憾离开这个世界。”起身到桌边,写了一封信放在桌上。然后回到床边,点了红豆包括睡穴在内的五处大穴,用匕首割开自己的手心皮肤,与红豆手心的伤口对在一起,用“血脉相连”的功夫,替红豆解了“天竺佛指兰”之毒。 黑蜘蛛知道自己已然时日不多,不敢再作过多停留,她最后替红豆盖好了被子,低头亲了亲她的脸庞,站起身来又静静地盯着红豆看了一会儿,一咬牙,转身走出了房门,找来一块黑色丝巾包了头,盖住额头上现出的绿斑,来到黑姨的房中,嘱咐了几句,然后到厨房中收拾了一竹篮食物,提着下了玄叶台。 天上又下起了小雪。黑蜘蛛不多时来到玄叶台旁边山谷中的一个山洞前,叫了声“蛇哥”,里面有人应了一声,黑蜘蛛整了整衣衫,走进山洞。 洞中没有生火,与外面一样寒冷,在山洞一侧的洞壁上,有一个小小的山洞,大小仅能让两三个人容身,里面有一个人正在打坐,此人白衣白衫,胸前的衣衫上隐约有一些血滴的痕迹。 此人外号无牙蛇,是汉中五毒门毒蛇洞的长老,也就是几日前率军攻打百花谷的白衣人。当时他被梁青偷袭,受伤不轻,不得不使出“解体天魔法”神功。这功夫虽能立即见效,但极耗内力,亦伤身体。从百花谷逃出后,无牙蛇不敢长途跋涉回洛阳,遂到玄叶台寻求帮助。黑蜘蛛知道他要找个地方静养,不敢将他放在玄叶台,便引他来到这偏僻的山谷之中,每隔两三天来送一次食物,平日里也不敢过来打扰。 黑蜘蛛纵身一跃,跳到无牙蛇的身边,问道:“蛇哥,你感觉怎么样了?”无牙蛇练功未停,说道:“感觉快好了,多谢蛛妹出手相助。”黑蜘蛛道:“咱们同门兄妹,何须如此客气?既然你感觉还行,能不能停一会儿,我想与你说会儿话。” 无牙蛇气收丹田,停止练功,说道:“好呀,你想说什么,我陪你。”黑蜘蛛道:“你还记得近二十年前,我刚进五毒门时的情景么?”无牙蛇稍一迟疑,说道:“当然记得,那可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事情。当时,掌门将你介绍给大家时,大家可都对你惊为天人。”黑蜘蛛道:“那你呢,你也这么想的么?” 无牙蛇一愣,感觉黑蜘蛛有些反常,问道:“蛛妹,你今天怎么了?怎么与往日不太一样。”黑蜘蛛道:“你不要乱打岔,只管回答我的问题就是。”无牙蛇道:“这么多年了,我怎么对你,你也是知道的,何必再来问我。”黑蜘蛛道:“我当然明白你的心,我只是不敢确认,你有没有想过要娶我为妻。” 无牙蛇心中的疑虑越来越重,大声问道:“蛛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好不好?你这样吞吞吐吐的,让我心里憋得难受。” 黑蜘蛛没有回答,轻轻叹了口气,象是自言自语道:“我知道,在整个五毒门中,除了我大哥,就数你对我最好了。只可惜,我认识阴子玉在先,而且对他一辈子都忘不了。有时我也想过,如果我与你认识在先,或许我早已嫁给了你,或许我这一辈子就不会活得这么伤心,这么绝望。”说完竟轻轻地哭泣起来。 无牙蛇心中一动,替黑蜘蛛擦了擦眼泪,说道:“好妹子,你如果真有这种想法,现在也不迟,我愿意娶你为妻,而且一生一世对你好。” 黑蜘蛛摇了摇头,说道:“太迟了,蛇哥。” 无牙蛇道:“难道你对阴子玉还没有死心?他可是另有妻室的人,而且已经将你忘得干干净净了,你又何必对他如此耿耿于怀?” 黑蜘蛛道:“不是因为他,我现在已经将他放开了。” 无牙蛇问道:“难不成是你又有了心上人?是谁?我认识么?” 黑蜘蛛道:“不是,我这一生,只爱过一个人,以后不会再爱上别人了。” 无牙蛇道:“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又一次拒绝我?你虽然现在还没有爱上我,但我相信,我们在一起会很快乐的,我可以给你做饭,陪你说话,教你武功,你快乐的时候,我陪你高兴,你伤心的时候,我逗你开心,想想那种情景,总比你现在这样孤孤单单地独闯江湖好得多吧。” 哇地一声,黑蜘蛛大哭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四 盗马 无牙蛇一时手足无措,说道:“好了,妹子,我错了,你不要哭了,就算我什么都没说好了。”黑蜘蛛哭道:“蛇哥你没错,是我错了,我命短福薄,今生注定不能消受你对我的好。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好好待你。”无牙蛇道:“今生尚未过完,说那些虚无的来生的话做什么,你如果不相信我,我现在便发誓娶你为妻,好不好?”说着,跪在地上,抱拳对天发誓道:“皇天在上” 无牙蛇话未说完,黑蜘蛛一把抓住他的手,缓缓地拉下了自己的头巾,说道:“蛇哥,你看我的额头。”无牙蛇大惊失色,用手抹了抹黑蜘蛛额头的绿班,发现不是画上去的,颤声问道:“你怎么了?这是天竺佛指兰的毒,你怎么会” 黑蜘蛛道:“我是自作自受。”将事情的经过略略叙述了一遍,最后说道:“我做这事不会后悔,萍儿能为情郎赴死,我做母亲的岂能置女儿于不顾c独自偷生?我只是放心不下女儿,就请蛇哥以后替我多照看她一些吧。”说着潸然泪下,言语之中流露出对生的无限向往,对女儿的一片关爱之情。 无牙蛇道:“好,蛛妹,你放心便是。不过我有一个请求,你能不能拥抱我一下?”黑蜘蛛道:“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把我生命的最后一天,用来陪你。”说着缓缓地脱下了外衣,露出里面的黑色紧身衣。 无牙蛇一把抱住黑蜘蛛,制止住了她的行为,泪水却默默地流淌着,哽咽道:“蛛妹,我不要这样,我要你好好地活着。”一指点了她的胸前膻中穴,黑蜘蛛顿时全身呆住,惊问道:“蛇哥,你”无牙蛇道:“蛛妹,我无牙蛇这一辈子,就爱过一个女人,那就是你。虽然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但我却不能欺骗我自己的心,你可以为女儿不顾自己的性命,我又何尝不能为了自己的爱人做同样的事情?”拿起一把长剑,向自己的手心割去。 “蛇哥,不要!”黑蜘蛛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却无法让无牙蛇的行为停止,无牙蛇将双掌与黑蜘蛛双掌对在一起,准备用“血脉相连”的法子给黑蜘蛛解毒。 忽然间,黑蜘蛛张嘴吐出一大口鲜血,随后向后便倒,无牙蛇毫无思想准备,顿时脸上身上血迹斑斑。 无牙蛇心中一紧,抓起黑蜘蛛的手腕,一试脉象后大惊,将黑蜘蛛抱在怀中,叫道:“蛛妹,你为什么要自断心脉?你这是何苦?” 一股黑色的血液顺着黑蜘蛛的嘴角流了下来,她气息微弱,声音时断时续:“蛇哥,我不要再拖累你,你要好好地活下去。”无牙蛇摇头道:“你知道我是自愿的。”黑蜘蛛道:“我知道,但我不愿意。”目光越来越迷离,无牙蛇知道她心脉已断,随时都有可能死去,不敢乱动,只是轻轻地抱着她。 黑蜘蛛忽然轻轻地唱起了歌曲,声音虽轻,但音调却听得分明,象是江浙一带的吴侬软语,不多时一曲歌罢,黑蜘蛛忽然挺起身体,大声喊了一声:“阴子玉,你好狠心。”随即悄无声息。 看着自己一生所爱的人死在自己的怀里,纵然是身居五毒门长老的无牙蛇,也一时间接受不了,无牙蛇呆呆地抱着黑蜘蛛的尸首,仿佛是一尊雕塑一般,直到外面的天空逐渐黑了下来,无牙蛇才默默地放下黑蜘蛛的尸首,站起身来。 “蛛妹对自己的容貌甚是自负,我决不能让她死后受到任何的玷污。”无牙蛇将黑蜘蛛的尸首整理干净,放在洞中央一块平整的石头上,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木瓶,从中挑出一些药粉,洒在黑蜘蛛嘴角已完全凝固的的血块中,不多时只见那血块慢慢地融化成鲜血,又慢慢地融化了黑蜘蛛的皮肤。 无牙蛇回过头去,不忍再看。 这种药是五毒门特有的毒药,能化人体于无形,不多时已将黑蜘蛛的尸首全部融化掉,无牙蛇将黑蜘蛛未融化的衣物仔细收拾起来,到洞外挖了一个土坑埋掉,上面堆成了一个小小的坟堆。 没有纸钱和香火,无牙蛇在黑蜘蛛的坟前点了一堆篝火。透过篝火的光影,黑蜘蛛的坟堆在茫茫夜色中显得那么渺小c那么无助,无牙蛇心中一阵阵疼得紧,大声喊道:“蛛妹,你放心,我一定替你报仇,我要杀了阴子玉,我要灭了百花教。” “百花教百花教”远处的群山之间,传来阵阵回音,在苍茫的夜色之中,显得分外悲凉c分外惊心。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梁青从睡梦中醒来,感觉自己身上无力。雪君遵循红豆的叮嘱,没有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他,只是说他受了风寒,需要服药。二人骑着无影驹,来到附近的小镇上,找了家客栈住下。雪君到药店抓了药,煎好后服侍梁青服下,梁青晚饭尚未吃完,便昏昏睡去。 一连七天,二人在客栈内住着,梁青每天服药休息,神情越来越好,雪君心中也暗自高兴。 这一天夜里,雪君坐在烛前,思索着往事,梁青已经入睡,发出轻微的鼾声。雪君坐了一会儿,觉得困了,站起身来到床前看了看梁青,伸了个懒腰,正要去休息,忽听见楼下一声马的嘶叫声,短暂而又急促,象是没有结束便被迫中断。雪君觉得奇怪,正想下楼去看个究竟,梁青忽然坐起身来,低声道:“有人偷马。” 两人来不及走楼梯,推开窗子跳了出去,只见远处的街道上,有一匹马正在急奔,从黑夜中模糊的身影可以看出,正是无影驹。二人一纵身,跃下屋顶,直向前追去。但无影驹脚力太过迅速,二人尚未出小镇便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又追了两个多时辰,东方已经泛白,梁青看了看雪君,秀美的脸上滴着细小的汗珠,神情有些萎靡不振,知她是一夜未休息的缘故。停住脚步道:“咱们先休息一下吧。”雪君道:“咱们要赶紧追,要不可来不及了。”梁青笑道:“不用太急了,他们偷马去,又不是杀了吃肉。我们总有机会要回来的。”雪君道:“好,那就听你的,你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梁青道:“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吃饭睡觉。等养好精神,再去找可恶的偷马贼算账。” 休息过后,二人顺着无影驹远去的方向,继续追了下去。二人知道单凭自己的脚力,远不足以与无影驹相比,因此便索性慢行慢走,走走停停,只当游山玩水。看着身边的雪君,梁青心中感慨万千,当年在杭州时,二人也曾这样结伴出游,心中是何等的甜蜜。后来虞家惨遭灭门之变,雪君又失忆离开,留给梁青的只是痛苦与无奈。到如今,苍天开眼,二人重逢,雪君又痊愈,生活仿佛与二人开了一个玩笑,二人也好似转了一个大圈,最终又走在了当初的上了。如果不是无影驹被盗,梁青真希望二人就这样慢慢地走下去,一直到生命的终老。 这一日,二人来到曲沃,雪君道:“这曲沃在春秋时期是晋国的首都,遗迹应该不少,我们可以去看看。”梁青问道:“晋国是什么?”雪君道:“你不会连晋国也不知道吧。你不是也读书识字么?”梁青道:“我小时候家里穷得连饭都吃不上,哪里有机会读书?我识的字,是师父教我的。”雪君叹了口气道:“晋国是周朝时分封的一个诸侯国,在春秋时期曾经是天下最强大的国家。晋文公时期,曾经做过天下的霸主呢。”梁青央道:“好妹妹,你就把晋文公的故事给我讲一讲,好不好?”雪君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咱们左右也无事,就一边游玩一边说吧。” 二人来到晋国遗迹,尽情游玩之余,雪君给梁青把晋国的故事慢慢地讲述一遍,从桐叶封弟到晋国内乱,从重耳流浪到中原霸主,最后到秦晋泌之战。梁青叹道:“雪妹,你可真厉害,这么多的故事,你都能记得。要我可不行。” 雪君道:“青哥哥,你不必妄自菲薄,其实你的记忆力好着呢,那么难的武功招式你都能记得,比我可强多了。我只是比你多看了些书罢了。我小的时候,没有母亲,父亲也不太愿意与我交流,所以我只能自己游玩,实在感觉无聊的时候,我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看书,什么书都看,所以现在脑子里才会些故事。” 二人又聊了些晋国的故事,有时候梁青也会发表一些观点,令雪君惊讶的是,梁青虽然从未听过这些故事,但有些事情她一旦讲到,梁青往往能说出自己的想法,而且这些想法绝大多数中肯而精确。 面对着晋国遗迹,梁青心中感慨万千,当年显赫一时的天下霸主,如今也不过是一片废墟罢了。可见世事无常,人生多变,梁青年少的心中,竟不自觉地生出一丝惆怅,心下暗想:“等找到无影驹,立即回百花谷,或是找一个无人的地方,与雪妹长相厮守,今生无悔矣。” 二人正游玩间,忽见小路上一队人马,约有三四十人,清一色的白色军服,急匆匆地从他们身边跑过。内有一个中年将军,身穿黑色铁甲,显得格外突出。二人不禁多看了一眼。雪君忽然惊叫道:“无影驹!”梁青心头一震,仔细看去,无影驹正在其中,却不是由那将军骑乘,看无影驹身上人的服饰,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卒而已。 梁青不及细想,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子,直向那将军的坐骑弹去。他知道,要想让这队人马停下,除了袭击那将军外,别无他法。那将军的坐骑虽然神勇,却也是血肉之躯,梁青这一石子,只打得它臀上鲜血直流,那马一声清叫,两腿直立,险些把那将军掀下马来。 那将军一停下,其它人也相继勒马停住。梁青趁这机会,纵身窜进人群中,几个起落来到无影驹前,一伸手把无影驹上的小卒拉下,飞身上马,两腿一夹,无影驹甚通人性,一声长鸣,从众人头顶跃过,出了马队。 “那里来的小贼,敢在本大爷面前偷东西。”无影驹脚步刚落,梁青忽觉身后有人偷袭,他来不及转身,向左一带马缰,无影驹向左一偏身,梁青只见那黑衣将军手执一柄钢鞭,直向自己头顶击落。梁青左手控马,右手也不出剑,将肋下风流剑带剑鞘一起扯下,顺手挡过那黑衣将军的一鞭。双脚一用力,从马背上跃起,直向那黑衣将军刺去。那黑衣将军一躲闪,梁青剑鞘横削,用剑鞘削断了他手中的马缰,那黑衣将军只觉手中一松,顿失平衡,在马背上坐不稳,跌落下马。但那黑衣将军亦是久经沙场,临危不乱,脚一落地,手中钢鞭回头猛劈砍,趁梁青躲闪之际,站直了身子,与梁青来来回回地斗了起来。 梁青本是武林中人,武功内力均已属上乘,那黑衣将军虽然勇猛,但如何是梁青的对手?十几个回合下来,梁青已大占上风。只是梁青心意只为抢马,不想伤人,下手之余难免留情。饶是如何,那黑衣将军亦是险象环生,招架不住。 “二位英雄且住手,听我一言。”正在那黑衣将军即将被击倒之时,忽听有声音传来。梁青虚晃一招,向后倒出三步,只见一匹白马上,端坐着一个白衣少年,年纪约十岁,模样甚是英俊。 那白衣少年见二人已住手,从马上跳下来,一抱拳道:“不知二位因何动了手?可否告知在下,在下不才,愿做个和事佬。尉迟将军,这是怎么回事呀?”那尉迟将军喘着粗气,愤愤地道:“都怪这小子,看中了我队伍中的宝马,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来抢马,这要是传将出去,我尉迟恭的脸面何存?二公子,你且站在一旁,今天我定要出了这口恶气。”执鞭又要出手。那二公子道:“尉迟将军且慢动手,待我问个明白。”回头向梁青一抱拳,问道:“我看阁下身手不凡,必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何以会对这种不入流的破马情有独钟?” 听那二公子称无影驹为“破马”,又对尉迟恭有回护偏袒之心,梁青心下甚是愤怒,但见那二公子虽有谴责之意,却无轻视之心,当下压住怒火,说道:“这马可不是破马,乃是良驹宝马,名叫无影驹。你一上来不问青红皂白,便偏袒自己的朋友,编排别人的不是,又怎么能做这个和事佬?难道你们这些富贵家的公子哥,都是这样为事的么?”他年少时,受过富贵人家的欺压甚多,因此说话也就不留情面。 那二公子听他言语,也不动怒,微微一笑道:“你既然知道这马名叫无影驹,必知它的来历。在下不才,想听一听阁下的高见。如果你说得对,我便判尉迟将军一个不对,如何?” 梁青一愣,随即说道:“看你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想必是知道这马的来历了?你如果能说得明白,我便承认我输了,如何?” 那二公子笑道:“我也不要你认输,或者说我们不与你争这匹马都成。只是如果侥幸我说对了,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如何?”梁青摇了摇头,道:“我从来不随便答应别人什么,除非你先说出你的条件,让我权衡一下才成。”那二公子道:“我的条件也没什么,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我希望你能与尉迟将军消除误会,做个朋友,如何?” 梁青看了看二公子,又看了看尉迟恭,说道:“我本不想与尉迟将军有误会,如果你真能消除我们之间的争斗,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至于能不能做朋友,要看我们的缘分了。” 那二公子道:“阁下真是豪爽之人,你这个朋友,我们交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五 晋阳 见梁青有些发愣,那二公子笑道:“这匹无影驹原产于西域大漠,是突厥名马中的良品,今年四岁半了。一年半前突厥可汗将它作为礼物,送与太原留守李渊。我说得可对?” 梁青心下奇怪,问道:“你是何人?怎么了解得这么详细?”那二公子哈哈一笑,道:“在下贱名李世民。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又怎么会知道这马叫无影驹?”梁青道:“在下梁青,这无影驹本是在下的坐骑。几天前被人偷走,我二人一路追到了这里,才发现了它的踪迹。”李世民奇道:“我听我大哥说,他将无影驹送给了救他们性命的恩公,难道竟是你们么?”梁青稍一迟疑,问道:“你大哥?敢问令兄大名。”尉迟恭道:“这是太原留守府李大人的二公子,李府大公子名叫李建成。” 梁青猛然间醒悟道:“原来是这样,这马正是令兄李建成送给我们的。”李世民道:“但是,我大哥说救他的人是两个男的,而且年龄不小,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侠士。”梁青道:“人在江湖走,改装易容是常见的事,难道二公子没听说过么?虽然我喜爱无影驹,但它本是你李家之物,既然二公子见疑,我把它物归原主,也无不可。只是因此把我和我大哥说成贪图别人物事的小人,我却不得不辩解一下。”当下将他与胡杨一起解救李氏兄妹的经过略一讲解,并说出当时二人的化名。李世民听完,猛地跪下,抱拳道:“恩公莫怪,只怪世民有眼无珠,不识恩公真容,慢怠了恩公。”尉迟恭也过来赔礼,梁青扶起李世民,道:“错不在你们。” 尉迟恭哈哈大笑道:“真正的是不打不相识,前面不远处便是我的军营,如果二位不嫌弃军营中条件简陋,便到我营中一聚如何?到时就请二公子作个见证,我和梁大侠在酒量上比个高低,不知梁大侠敢不敢接我的招?”梁青见尉迟恭行为豪迈,心下也颇愿与他结交,当下说道:“那有什么?我虽酒量不如你,却也不怕你。”尉迟恭又是一阵大笑。 一行人来到尉迟恭营中,吩咐备了酒菜,众人公推梁青坐了首席,雪君坐了次席,李世民对面相陪,尉迟恭及五六个军官坐在下首。菜是附近的山上河里的土产,虽不丰盛,却也让人眼花缭乱。酒也不名贵,却烈性刺鼻,带着一股沙场军人的味道。雪君只略略喝了几杯,便不再饮,众人也不来相劝。尉迟恭却和梁青左一杯右一杯的饮着,仿佛真要在酒量上比个高低。 酒至酣处,忽然有兵士进来报告道:“大公子来了。”李世民一惊,低声道:“大哥好灵的耳目。”话音未落,李建成从外面走进来,一边走一边喊道:“恩人在哪里?让我想得好苦呀。”梁青站起身来,说道:“大公子,你好。”李建成一愣,疑道:“你是——”梁青笑道:“我叫胡松。不过我的真实姓名叫梁青,胡松是我的化名。”李建成道:“好,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不过,看你的年龄,比我要小一些,以后我可不能再叫你胡二哥了。”梁青笑道:“我用化名胡松,骗你叫了我不少的胡二哥,从今后我叫你大哥,咋样?”李建成惊喜道:“此话当真?你不会反悔吧。”梁青猛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叫道:“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李世民脸上掠过一阵让人难以琢磨的神色。 “还有我呢。”旁边一个少女跑过来,一把拉住梁青的手,说道:“梁青大哥,你叫我大哥做大哥,是不是可以认我做小妹呀。”却是李建成的妹妹李世宁。梁青笑道:“那是当然,你先去认识一下我的未婚妻雪君。”李世宁高高兴兴地找雪君聊天去了。 李建成道:“世民,我先带梁青兄弟到太原去,父亲一直希望能见他一面,这一次既然重逢,便不应错过的。你是否一起回去?”李世民道:“你们先走一步,我还有点事要与尉迟将军一起去办。”李建成道:“那好,你们办完事后,马上回太原去。父亲有事等我们商量呢。”李世民应了一声。 李建成对梁青说道:“梁青兄弟,自家父听说你的事迹后,一直希望能与你一见,不知你能不能满足他的愿望。”梁青道:“左右我也无事,就与大哥走一趟吧。”李建成大喜。 梁青与雪君简单收拾一下,随李建成c李世宁一起回太原。李世宁虽与雪君初识,却一见如故,一路上说个不停。 太原古称晋阳,是河东地区的行政中心。这块地方北连朔漠突厥之地,南面和西面紧依黄河,气候干旱,民风彪悍,是帝王成就伟业的屏障,也是游牧民族南下的首选,所以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当今天子杨广就是以此地为根基,最终夺取皇位。当下天下大乱c群雄并起之时,河东也难免受到冲击。但自大业十年,当今天子杨广任命其表兄唐国公李渊为河东慰抚使兼太原留守后,李渊对突厥软硬兼施,对内修政养民,局势倒也一时安定,成为这隋末乱世之中少有的一块安宁之地。 晋阳宫是全太原最辉煌的建筑,远远地望去,确能显示皇家的威严与气派。留守府便坐落在晋阳宫旁边,斑驳的红墙,衰枯的干草,在一层薄薄的小雪的覆盖下,更显得荒凉与萧条。与旁边的晋阳宫形成鲜明的对比。梁青想不到名震天下的太原留守府,规模竟是如此小,如此破旧。 “你们回来了。”听见马蹄声响,从府内走出几个人,为首的一个少妇,面带微笑,迎向众人。梁青不觉一愣,仿佛在哪里见过。 “梁青兄弟,来,见见你大嫂。”李建成一指那少妇。梁青正要行礼,那少妇微微一笑,道:“我们是见过的,对不对?”梁青点了点头,道:“我看大嫂面熟得很,但记不得在哪里见过了。”那少妇笑道:“你真得忘记了?在江都行宫中” “我想起来了。”梁青惊道:“你是秋叶公主?” 这少妇即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小女儿秋叶公主。当初梁青与胡杨到江都寻宇文cd时,李建成也正奉旨到江都去侍驾,因李建成一表人才c才能出众,天子决定将秋叶公主下嫁李建成。其实天子许亲还有另外一重考虑:李渊父子镇守太原,兵强马壮,又是天子表兄弟,当今天下大乱,正是用人之际,此举隐含笼络之意。不过,秋叶公主虽然出身皇家,却无公主劣性,过门后上孝公婆,下爱弟妹,合家老小没有说她不是的,因此虽是一桩政治婚姻,却也有一个圆满的结果。 梁青一时有些尴尬,因为当时他曾掠走秋叶公主,放到了好色的红头蟾蜍的床上,若不是后来胡杨无意中流露的话语,加上自己的良心发现,秋叶很有可能已被糟蹋c名声扫地。此时异地重逢,秋叶却变成了大哥李建成的夫人,梁青在你不知道自己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秋叶脸色倒没有变化,仍是微笑着与梁青雪君打着招呼,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梁青心绪逐渐静了下来,不由得暗想:“就凭秋叶的这份宽容,自己万死也不足以报答。今后但凡她有什么困难,自己一定全力以赴,即使刀山火海亦不悔。” 雪依旧在下着,天地间一片空旷,没有一个人。 喝过李渊的接风酒后,梁青与雪君坐在房中,正在谈论着李渊父子的为人,商量到等雪停后到哪里游玩,忽听有人报告:“大公子来了。”梁青急忙请进。李建成让一切无关人等都出去,说道:“梁青兄弟,我也不绕弯子。今天我来是有重要的事情与你商量:当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大隋王朝的统治已是摇摇欲坠。我们父子也想即日从太原起兵反隋,不知你可否愿意帮我们一臂之力?” 梁青听了一愣,李建成这样开门见山地说话,自是一切准备就绪,只等起兵。自己阻止已无成效,何况自己深受大隋暴政之害,也愿早日推翻暴君,还百姓一个安宁。只是如果自己答应参与其中,以后必定有数不清的杀戮,这却是他不愿看到的。当下说道:“你们起兵反隋,我双手欢迎,只是我已答应雪君,要找个没有人的地方隐居,从此不问世事。况且,我一介武夫,除了有点武功外,于行军打仗c治国安邦一无所知,因此,帮忙一事,我实在是无能为力。”李建成直直地盯着梁青,说道:“难道你就忍心自己去隐居c过逍遥生活,而置天下百姓于不顾么?”梁青略一犹豫,说道:“大哥,我实在是不想大开杀戮。望你能体谅我的苦衷。”李建成道:“杀戮有很多种的,如果一味为了避免杀戮而杀不还手,到头来还不是要血流成河,尸骨如山。”梁青道:“大哥,你不要再逼我,好不好?” 李建成猛地跪下来,叩头道:“梁青兄弟,我替天下的百姓求你了。”梁青道:“大哥,你——”话音未落,雪君忽然说道:“青哥哥,大哥说得对,如果天下的仁人志士都如咱们这等想法,那暴君的统治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为了天下苍生,也为了大哥的一片诚心,我希望你再权衡一下自己的计划。” 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李建成,再看看一脸企盼神色的的雪君,梁青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们二人都这样说,我也不好再坚持什么,只是大哥你不必对我报有太大的希望,我本是一个武林中人,对你们不会有太大帮助的。不值得你这样对我。”李建成道:“万事心到自然成功。兄弟不必为此不快。我父亲在等着我们c要与我们商量军国大事呢。咱们快走。” 天上不知什么时候又飘起了大雪,虽已是春天临近,但气候依旧寒冷无比,整个天地茫茫一片,看不清天地。 梁青与李建成二人踏着碎雪,来到留守府的一个小密室中,李渊与其二子李世民c四子李元吉已在其中。另外还有三人,一个是尉迟恭,另外两个是李渊的心腹,一个叫刘文静,一个叫裴寂。 李渊脸色削瘦,三缕长须,相貌与李建成甚是相似。他见梁青与李建成同来,脸上喜形于色,站起来道:“梁大侠能与我们共同举事,真是天大的喜事。”梁青道:“李大人不必如此,我梁青只不过一介武夫,实在帮不上什么大忙,心里惭愧得很。”李渊道:“正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梁大侠一加入,我们的义兵便多了正义的借口了。”随即哈哈大笑。 待梁青与李建成坐好,李渊问道:“世民,长孙无忌先生怎么说?”李世民道:“回父亲的话,孩儿去找过长孙先生两次,第一次时便向他透露了我们的计划,但长孙先生似乎不太愿意帮助我们,我们只谈了几句话,他便借故离开了,昨天我又去找他,谁知他家门上已上了锁,不知所踪,想必他经已离开太原了。” 李渊叹了口气,说道:“他这是看我们实力不足,不愿意跟随我们冒险罢了。”顿了顿,又道:“长孙先生智勇双全,才智超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若得他相助,我们起兵便会多好几分的把握。只可惜他虽有才能,做事却过于稳重。” 李世民道:“爹爹不必感觉遗憾,他早晚会来帮我们的。——咱们暂且不说他了,爹爹不妨先将起兵计划说说,我们也好商量一下。”李渊道:“好。建成,你先将天下形势简单地介绍一下,我再说我的打算。”李建成道:“现今的形势是一片大乱,但经过这几个月来的势力分化重组,天下共形成了两种势力c六大集团。第一种势力是朝廷,共有三支,一是盘据江都的天子势力,不过我听说现在天子可能已被架空,实际上是由宇文化及说了算。二是盘据洛阳的王世充。三是占据长安的代王杨侑,他手下精兵强将不少,特别是长安城军队统帅韩擒虎,更是一代豪杰。这三支势力虽同属朝廷,但由于地域上被分割开来,相互之间并没有多少实际性支援,甚至有时还相互攻击。第二种势力是起自低层的穷人义军,也主要有三支,一是占据河北的窦建德,二是占据江南的杜伏威,三是占据中原的瓦岗军,统帅叫李密。三支义军中,以中原瓦岗军实力最强。”李渊问道:“最近有没有动静?”李建成道:“只有同处中原的瓦岗军与王世充开战的消息。其它势力均自守保土,未听到有什么消息。” 李渊微一沉吟,点头道:“好,这真是天赐良机:你们来看,江都官兵虽有天子,但远隔万山,不足以给我们致命威胁。江南义军也暂时无力北进。中原两雄开战,谁也无力西顾。此时我们要面对的,只有两股势力,一是河北窦建德,二是长安的代王杨侑。河北之地,贫瘠多事,本就不在我们的计划之内,但长安杨侑,却是天下至宝。”李元吉问道:“此话怎讲?”李世民道:“爹爹的意思是,如果我们能占领长安,就可‘挟天子以令诸侯’,取得政治上的优势。”李渊点了点头道:“世民天资聪明,深知我心所想,我正是此意。”李建成道:“若真如此,须防窦建德来袭。”李渊道:“建成不思胜c先虑忧,更是难得。” 一番话说得众人心情激荡,都道:“爹爹(大人)快作安排,我们这就起兵。”李渊道:“现在正是冬天,天气不美,粮草不济,起兵时机还未来到,我计划到五月底等麦子收下后再起兵。现在我先作一个人事安排,你们明白自己的任务后,先作好起兵准备。”众人皆表示服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六 起兵 李渊道:“咱们太原眼下共有军队十五万人,除去一些老弱病残外,可得精兵十三万。元吉,我给你三万精兵,连同两万老弱病残,留守太原。”李元吉急道:“为什么要让我留守?我想与你们一起上阵杀敌。”李建成道:“四弟不可胡闹,要服从命令。留守太原虽然看似清闲,却是所有任务中最重的一个,如果你守不住太原,我们那十几万人都要面临灭顶之灾。”李元吉应了一声。李渊道:“元吉,你守太原,可要注意策略,对窦建德,不需要客气,他敢来就使劲打他。但如果突厥兵来,则不可出战,宜坚守不出。我留下刘先生助你,凡事你要多与刘先生商量,不可一意孤行。”李元吉与刘文静都应着。 李渊续道:“剩下的十万大军,我与裴先生一起领四万,为中军,暂时驻军清徐,起兵后走汾水水路。世民,你为左军统帅,率三万精兵,暂时驻扎在太谷,起兵后沿汾水东岸祁州c灵石c霍州一线前进。以尉迟将军为左军前锋,率一万兵马在前开路。建成,你为右军统帅,率三万精兵,暂驻文水,起兵后沿汾水西岸孝义c汾西一线前进。以梁青为右军先锋,率一万精兵在前开路。” 梁青忽然说道:“李大人,我于行军带兵一窍不通,还望大人另选高明,以免误事,我在右军为一帐下小卒足矣。”李渊道:“世间哪有生来就会行军打仗的?你还年轻,学什么也不会差,只要在战场上历练一段时间,什么都会了。”梁青还想说什么,李建成止住他,说道:“梁青兄弟,你不用担心。行军布阵的事,有时间我教教你就是了。” 李渊又道:“从现在到起兵,还有不到四个月时间,我们一定要刻苦练兵,兵将之间要尽快熟悉,保证提升军队战斗力,同时要做好保密工作,保证我们的行动计划不外泄。”众人应着。 从密室出来,走在路上,梁青道:“大哥,我真不应该同意充当这个先锋,俗话说‘将领无能,累死千军’,我的能力你是知道的,根本不是统兵的材料。”李建成笑道:“你没带过兵,不等于你不会带兵。我父亲说得对,哪有人天生就会带兵?其实带兵打仗并不难,你只要能与士兵同甘共苦,让士兵对你死心踏地,什么困难也不用怕。至于布阵的技巧嘛,回去后,我帮你找几本兵书,有时间多看看c多钻研一下,不会的地方让雪君姑娘帮你解释,实在不会可以来找我。我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你一定能胜任先锋这个职务的。” 梁青无法推脱,只得应了下来。回去后与雪君商量一下,给百花仙子写了封信,说明情况,派了一个得力的人送到百花谷去。以后的时间里,梁青便日日跟着李建成一起学习练兵,空余时间便与雪君一起研读兵书。梁青本来天资甚佳,许多诀窍经李建成一点便透,再加上在雪君的帮助下学会了不少兵书中的谋略,前后仅仅三四个月的时间,梁青统兵布阵的能力便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这一日,梁青正与雪君在军营中研读《孙子兵法》,忽然兵士来报:外面有人求见。二人走到帐外,不觉又惊又喜:来人却是百花谷中的四名女弟子,领头的正是雪君的师姐牡丹。 二人急忙将众人请进帐去,吩咐设宴为众人洗尘。牡丹道:“不必了,我们住在前面不远处的客栈里,这军营中进进出出都是男人,彼此也很不方便。我们也不想麻烦你们。”说完从背上取出一个布包,从中抽出一柄长剑,正是百花仙子所用的合欢宝剑。 雪君不解地看着牡丹,牡丹道:“师父说,你们要起兵反隋,这是为天下百姓谋幸福的好事,这柄合欢剑,理应发挥它的作用。从今日起,这合欢剑便赐了给你,希望你不要辜负师父对你的期望。”雪君一听,急忙跪下,双手接过合欢剑,郑重地说道:“弟子虞雪君,一定不敢辜负师父的教诲,从今往后,要用这合欢剑匡扶世间正义。如有违背,定教弟子尸骨无存。” 牡丹点了点头,扶起雪君道:“师妹,今后形势险恶,你可要自己保重。”雪君激动之下,一下子抱住牡丹,泣声道:“师姐,你们也要保重。替我照顾好师父。”牡丹道:“我们呆在百花谷中,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倒是你,以后冲锋陷阵的,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回头对梁青道:“梁青,今日我代表我们百花教上下四千余人,将我师妹交给你,你一定要护她周全。我们在百花谷等着你们凯旋归来。”转身出帐,众人洒泪而别。 转眼间,五月已到,今年收成很好,太原与其它几个大城中的粮仓都装满还余下不少,李渊让刘文静去统计,得到的信息令人兴奋不已:今年的粮食数量比去年多了两成还有余。 “看来老天也帮着我们。”李渊对众人说。这话让大家激动不已,都催着李渊下令发兵。李渊选了一个吉日良辰,祭了天地,杀三牺祭了战旗。然后按照布置,兵发长安。 梁青率一万精兵,随右军行动,一路虽无特别大的战斗,却也小战不断,在这个过程中,梁青不仅立了不少的功劳,同时行军作战的能力也提高了不少,对所学的兵法,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自河东至长安,一路上的隋军关隘守将,除霍州宋老生率两万将士拼死抵抗c被李世民部所杀外,其余的都望风而降。尤其是潼关主帅魏通,更是带着三军将士,在潼关东三十里的地方迎接李渊大军。如果不是梁青亲眼所见,他根本不会相信世上还有如此蹊跷之事。大隋王朝的根已烂透,灭亡在即,任他是姜尚在世c孙武重生,恐怕也已是无力回天。 三路大军在潼关作了短暂的休整,立即开到长安城下,将长安围了个水泄不通。李渊并未直接下令攻城,而是先派人给长安守军主帅韩擒虎送了一封信,劝他顺应天意民心,开城投降,并许以高官厚禄。韩擒虎倒是客气,给李渊回了一封信,言语中虽未骂李渊,却坚定地表白了自己的守城决心,誓与长安城共存亡。李渊无奈,只得下令攻城,谁料想韩擒虎是一代名将,虽已年老却谋略不减,只一天时间,李渊军中便损失了近万人。次日,李渊与众人商量,想出了两个计谋,一个是诱敌出战,一个是釜底抽薪,均被韩擒虎识破,一场大战下来,李渊军又损失了三四千人。 如此两军战战停停半月有余,双方均死伤惨重。时值盛夏,长安城下的尸骨一时无人收埋,腐烂生蛆,臭气冲天。 这一日下了一场暴雨,双方无法开战,李渊召集众将在帐中议事,众人议了半天,也没有结果。长安城曾是秦汉首都,城防坚固无双。虽经前汉末年战火和三国战事蹂躏,有所损毁,但自西魏定都于此,至后周到大隋,历代加固,牢固程度已远超秦汉之时。再加上韩擒虎极富谋略,众人均觉除了硬攻,别无他法。 “要不,我们就硬攻到底。”李世民道:“长安城中守军虽多,但总不比我们。我们将城围住,城中守军死一个便少一个,而我们却可以随时补充兵员,总有一天,我们会攻下长安。” 李渊摇了摇头,道:“此法不可行。硬攻的确能攻下长安,但一来我们也会死伤惨重,不要忘记了,攻下长安不是我们的最终目标,天下还有很多敌人等着我们,如果我们和韩擒虎血战到底,最后会有人坐收渔翁之利的。第二,如果我们血洗长安,在道义上损失重大,一定会有人打着正义的旗号,趁我们虚弱之时找我们麻烦。第三,长安附近物产丰富,民风朴实,秦始皇因此地而统一六国,汉高祖据此地而成就霸业。我们决不能将它毁了。一座残破不堪的长安城,是不可能成为我们争霸天下的根据地的。” “那怎么办呀?都快一个月了,再拖下去,恐怕局势不利呀。”李世民忧道。 “让我们再想想,同时在军中张贴布告:不论是谁,只要他能出计攻下长安,以后我待他如建成世民一样。”李渊道。 “报——”李渊话音刚落,一个兵士跑进军帐来,声音急促而焦虑,众人心下一沉。那兵士报道:“报告主帅,我们十万大军的粮草,在风陵渡口,被劫了。” 众人心中一凛,随即感到身上一阵冰冷。 终南山地处长安以南,山势险峻,群峰并立,河谷无数。 梁青与雪君率三千兵士行走在山间的小路上,去寻找大隋设在山中的一个粮仓:永盛仓。 自李渊的军粮在风陵渡口被劫后,李渊大军面临断粮的危险。为了稳定军心,李渊决定暂时封锁消息,组织军队继续攻城,同时派李世民与尉迟恭率一万大军,秘密离开长安,去夺回军粮。并传信给太原的李元吉,要求其尽快运一批粮草救急。军事会议上,潼关主帅魏通透露了一个消息:在离长安不远的终南山中,还有隋军的一个秘密粮仓,名叫永盛仓。其中盛粮不多,但如果能得到,也够全军将士两三个月用的。李渊遂决定攻取,梁青主动讨令,率三千军士来寻。 终南山地域广阔,人烟稀少。梁青与雪君率领一千五百人集中在一起,驻扎在一个宽阔的河谷中。把其余的一千五百军士每三人一小组分散出去,到山中寻找永盛仓的位置。这种方法虽然简单,但甚是有效,到第三天的时候,有人回来报告,在离梁青大队人马不到七十里的地方,发现了隋军的驻军大营,营中还有不少的粮草堆。 “这茫茫大山之中,无事不会驻扎军队。那一定是看管永盛仓的隋军。”梁青对雪君说道。两人略一合计,决定先由梁青带一千人先走,雪君带五百人暂时留下,等出去的军士全部回来后,再去与梁青会合。 梁青带人慢慢靠近隋军,尽量不让隋军发现自己的踪迹。只见在一条小溪边的空地上,用条木围成一个圆形栅栏,里面有大大小小三十多座粮草堆,还有上百个军用牛皮帐篷。梁青仔细地清数了一下帐篷的数量,告诉身边一个名叫杨芳的军官道:“帐篷一共有一百二十二个,按每个帐篷里十个士兵算的话,这里共有隋军一千二百人,和我们差不多。”杨芳点头道:“将军说得是,我们这一千人对他们一千二,虽然不占优势,但我们在暗,他们在明,如果来个突然袭击,我们的赢面更大。”梁青道:“你的想法与我一样,你去安排一下,我们到天黑便动手。但要让兵士们注意,不能让粮草着了火。”杨芳答应着去安排。 等到半夜,梁青命令兵士悄悄地接近隋军营地。这股隋军也许是在大山中驻扎时间太长c从来没有来过敌人的缘故,半夜竟连灯也不点,整个营地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清。 等到离隋军不足五百尺的地方,梁青下达了攻击命令,顿时,一千士卒象下山的猛虎一般,向隋军的营地冲去。也许是在长安城下受的窝囊气太多了,每个人心中都有一股狠气需要发泄出来。梁青冲在队伍最前边,手执风流剑,运力横削,斩断了两根条木,将栅栏打开一个缺口,冲了进去。后边的士兵喊叫着,跟随梁青冲进圆形栅栏。 忽然,梁青隐约感觉有些不妙:原来整个栅栏中,除了有几十头羊狗猪外,竟无一个敌人。梁青率士兵一冲,到处羊叫犬吠,却听不到敌人的声音。梁青心中暗叫不好,急忙下令后撤。就在这时,栅栏外的东边山坡上忽然人声鼎沸,有上千人手执火把,顿时把整个山坡照得亮如白昼。隐约听到一声令下,一阵箭雨射了过来,每支箭上都束有一根油浸过的着火的布条。顿时间,圆形栅栏内的粮草堆燃了起来,雄雄火光冲天,士兵有被射死的,有被烧着了的,哭喊声乱成一片。 只因自己一时的失误,便造成了这么多人的伤亡,梁青用长剑拔着身边的箭,心下懊悔之极,决心弥补自己的过失。他见东边的山坡上有火把,便冲到栅栏西边上,一跃而出,仔细地看了看,西边是一条小溪,或许是因为地势较低,易攻难守,不易埋伏,小溪的对岸空无一人。梁青大喜,回头斩断了栅栏,大声喊道:“弟兄们向这边来。”众兵士正慌乱间,也不辩方向,只冲着声音逃来。梁青身边霎时间集合了五六百人,梁青领着众人跃过溪水,向小溪西岸奔去。忽听一声长哨,林中射出一排冷箭,梁青内力深厚,反应迅速,叫了声“快趴下。”众兵士听见,急忙趴在地上。慌乱中又有数十人中箭。 时已深秋,地上冰冷无比,但众人趴在地上,谁也不敢动。箭雨一阵阵地射来,竟是连绵不绝,梁青等人成了任人宰割的猎物。幸亏夜色黑暗,敌人看不清梁青等人的具体位置,只能盲目乱射,饶是如此,每一阵箭雨射来,总会伴随着人的呻吟与悲鸣。 梁青这时真正感觉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箭渐渐少了。梁青正要起身看看形势,忽听前面树林中杀声震耳,梁青凝神细听,乱声中竟夹杂着一个女子的声音,依稀似是雪君。梁青只觉冷气从心底冒了出来。 此时东方已经发白,梁青借着微弱的亮光,看见雪君正与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人斗得正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七 寻粮 雪君此时武功已然不弱,手中合欢剑更是锋利无比,却被那青年人赤手空拳逼得毫无还手之力。梁青不禁大惊,他知道,雪君的武功虽与自己还有一些差距,但纵是自己,也无此能力空手与她过招而稳操胜券。 “想不到隋军之中,竟有这样的武功高手。”梁青长啸一声,纵身向前,长剑直刺,那青年人一躲闪,梁青借势一跃,与雪君并肩而立,两柄长剑齐出,威力顿增,那青年人一时大意,竟被逼得手忙脚乱。幸亏他武功比青雪二人高出一筹,身体一个旋转,出了一个怪招,逼退二人,负手而立,眼中尽是鄙视之色。 梁青知他眼露鄙视神色,是因为自己二人联手并手执宝剑与他空手过招。看着那青年人眼中的神色,梁青忽然心中豪气顿生,转身将风流剑交给雪君,一招“寒阳舞雪”,直向那青年人击去。那青年人脸色一凝,眼中鄙视之色顿消,侧身还了一掌。 只这一招,梁青已试出那青年人内力比自己深厚得多,不敢硬碰,施出胡杨教给自己的法子,用自己招式灵活的特点与之周旋。岂料,那青年人内力固然深厚,轻功与梁青相比也不差半分。十几招一过,梁青已处下风,只得仗着六阳掌招式上的优势,才能勉强支持。 天色已然大亮,清晨的阳光照着林间雾气,显现着一股战场的残酷与悲壮。 转眼间,梁青与那人相斗已过百招,雪君在一边固然看得心惊,梁青心底也忽然有了一个疑团,但到为是什么,自己却说不上来。那人越斗越是心烦气躁,有时明明已将梁青逼入死角,梁青却能借着六阳掌的技巧,最终化险为夷。自己明明处于优势,却总不能让梁青认输。又斗了十几招,那人忽地一声长啸,一掌逼退梁青,身形后退,几个起落,消失在树林中。隋军士兵见状,呼地一声散了去,不一会儿也跑得无影无踪。 梁青长舒了一口气,命令杨芳清点了一下士兵人数,此战共损失了近两百人。梁青心中不禁有些自责,雪君规劝了他一会儿,下令将阵亡的士兵就地安葬,并在附近扎下营帐,一边加强戒备,探测消息,一边吃饭休息,养精蓄锐。到了第二天中午,有士兵回来报告,二十里外的一个山坡上,发现了一个隋军的营帐。其它五十里范围内,没有其它随军的踪迹。梁青听说,急召雪君c杨芳及其它几个将领来商量军务。 “那肯定就是与我们交战的那股隋军。”梁青说道:“要不然,他们不可能跑得这么快,仅一天时间就不见了踪影。”众人点了点头,雪君道:“我们一块行动,目标太大,不如暂时先让士兵们在这里休息,我们两个去看个究竟。”杨芳道:“那可不行,你们两个是主帅,怎么能够轻易去冒险?这种打探军情的事,让士兵们去做就行。”雪君道:“道理是这样,但如果在打探过程中遇到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们可以便宜行事,而士兵们却不行。”杨芳只是不同意,两人争论不下,一齐看着梁青。梁青知道自己是主帅,军队行动还是要自己下决心。他想了一会儿,说道:“杨将军,你去帮我选二十个士兵,要战斗力最强壮c行动最灵活的,我带着去行动。剩下的人,你带着暂时先守在这里。等我打探好了后,再派人来找你。”杨芳还想说什么,梁青一摆手,示意他不要再争。 天已近深秋,林中水露又大,穿行在其中甚是不便。梁青雪君与二十名士兵身着黑衣,悄悄地靠近隋军营帐。在靠近隋军营帐约三百丈的地方,梁青示意众人停下脚步,低声对雪君说道:“你带人守在这里,我进去看看。”雪君急道:“不行,我也要去。”梁青道:“我自己去就行。”雪君道:“那隋将武功高得很,我怕你遇到他,还是咱们两个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我于带兵行军的事一窍不通,留在这里也无用。” 梁青知她担心自己,心下感动,握住她的手,说道:“好,咱们两个一起去,不管前面是刀山火海,还是地狱鬼关,咱们都一起去闯。” 隋军营帐方圆近一里,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牛皮帐篷。营帐中间是一座寺院,规模不大,远远望去,里面似有人影在动,寺院的门口站着两队士兵。 “那寺院一定是隋军的将军大帐。”雪君低声说道。梁青点了点头,向雪君施了个眼色,二人借着树木的掩护,悄悄接近隋军营帐,趁无人之机,纵身跃过栅栏,直向中央的寺院奔去。隋军士兵虽多,却无人能察觉二人行踪。二人来到寺院外,紧贴着墙壁跃进院内,躲在大殿前台的游廊顶上。 “天灾不断,你让他们到哪里去生活?去,再调一千石粮食,救济他们一下。”一个声音从大殿中传了出来,语气中充斥着对世间的不满和对百姓的关心,梁青不由得对说话之人充满了好感。 “将军,不可再如此了,粮食已经缺了不少,如果让朝廷知道,我们可都是杀头之罪呀。”另一个声音在哀求着。似乎是前一个人的部下。 “你们不用担心,朝廷怪罪下来,由我来顶着,保证你们没事。”前一个人说道。 大殿中一阵沉默。 不一会儿,有一个青年将领走出大殿,直向寺外走去。梁青示意雪君跟着他,找到粮仓的所在。雪君一点头,轻轻地落下来,溜身便走。 “既然来了,又何必这么快便走?”前一个人的声音传了过来。梁青知他已经察觉,再跟踪那青年将领也无意义,一拉雪君,挺直了身子,向大殿中走去。 大殿中只有一个人,正是前天与梁青交手的青年隋军将领。那将领道:“我就知道你们会来的。”梁青微微一笑,他刚才无意中听了二人的对话,知道此人不坏,大可不必对抗到底。 寺外的士兵听到院内有动静,忽地跑了进来,手执兵器,将梁青雪君二人围在中间。那将领一摆手,示意众士兵收了兵器,退了出去。 “你们来这里,是不是要找‘永盛仓’?”那将领问道。 梁青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这么说你们就是进攻长安的李渊的部队了?” “不错。” “我猜也是。听说李渊的部队自从太原以来,一路上秋毫无犯,对百姓甚是保护,可以称得上是仁义之师。只是前段时间在风陵渡口被人劫了粮草,现在恐怕要饿肚子了吧。” 梁青听他语气之中对李渊部队甚是同情,心中一动,抱拳道:“将军如果能献出粮草,救我军于危难之中,我军上下将感激不尽。”那将领微微一笑道:“我是隋军将领,现在你们的军队正在进攻大隋首都,你说我能不能资助你们?”雪君插言道:“当今天子横征暴敛,滥用民力,百姓苦不堪言,大隋已是风雨飘摇,将军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么?”梁青道:“将军一身武功,应该为天下百姓谋福利,岂能为这个残暴的王朝殉葬?” 那将领微一沉吟,说道:“我也想弃暗投明,但就这样凭你几句话就献出了粮草,未免也太势利了吧。如果此事传将出去,我的声名何堪?”梁青道:“那你想怎么样?”那将领道:“要我献出粮草也无不可,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梁青道:“你讲。”那将领摇了摇头,道:“我现在没有想好,等以后我想到了再提。”梁青急道:“我军现在正缺粮草,这永盛仓的粮草,对我军来说是救命的粮草。你以后想到了条件,即使献出粮草来,又有何用?”雪君道:“将军的意思,是不是只要我们答应了你,你现在就可以先献出粮草,至于条件的内容,以后你想到了再提?”那将领点了点头,白了一眼梁青,说道:“我正是此意,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还不如一个少女能懂别人的意思。” 梁青沉吟着,他知道,如果自己在对对方不明的情况下,贸然答应下来,无疑是给自己加了一道枷锁,以后如果对方让自己做一些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自己也不能违约。否则便失信于人。但看现在的局势,如果不答应,那将领一定不会交出粮食,几万大军现在长安城下,还等着这批粮草呢,真是让人左右为难。 雪君道:“我有句话敢问将军:你的条件是否违背江湖侠义,违背人的本性?”那将领微微一笑,赞道:“好聪明的女娃,我的条件没有丝毫违背正义的可能。如果有违正义,你们可以不做。”梁青叫了声好,点头道:“我们答应你了。不过,我要先看看粮草。”那将领道:“没问题,你们跟我来。” 三人出了隋军营帐,直向后山走去。那将领道:“咱们打也打了,谈也谈了,还未请教二人高姓大名?”梁青报上了自己与雪君的名字,随即请教那将领的名讳,那将领道:“在下薛艺,淮南人氏。” 走了大约一柱香功夫,在半山腰的一个洞口前停了下来。薛艺道:“这个山洞名叫华英洞,便是永盛仓所在地。”梁青看了看,眼有疑虑,薛艺道:“梁青兄弟如果不信,进去一看便知。”转身走进山洞。梁青跟着走了进去,雪君跟在梁青身后,梁青微一转身,对雪君摇了摇头,雪君明白他的意思,止步留在了洞口处。 初进山洞,洞口甚窄,只能容二人并行。薛艺从洞口处拿了一个火把,点着了走在前面照路,二人走了约三四十步,忽地开阔起来,原来山洞中央是一个大洞室,足能容得下上万人。洞中密密麻麻地矗立着无数的粮草堆与木制箱子。 “这些便是永盛仓的全部家当,你可看好了?”薛艺问道:“你还有什么疑虑么?”梁青笑道:“没有了,如果你同意,我马上就派人来搬运。”薛艺道:“你随便吧,反正这些都已是你们的了。只是最近阴雨连绵,不知粮食有没有霉掉。”梁青道:“这个简单,打开一看便知。”薛艺将火把交给梁青,梁青手执火把,走到一个粮草堆前,伸手掏进去,抓出了一把小米,在火把的照耀下,发着油亮亮的光芒,竟是上等的好米。 “粮食没有问题。”梁青说了一句,忽然不见了薛艺的踪迹。 “薛将军,你在哪里?”梁青喊道,心中隐约感到不安。 “我在这里。”薛艺答道。梁青转身去看,只见他站在离梁青大约十几步的地方。梁青心中一轻,说道:“粮食真是不错,数量也多,足够我们大军” 话未说完,梁青忽然听见洞口一阵巨响,随即见薛艺象离弦的箭一般,向洞口冲去。梁青忽觉不妙,纵步冲向洞口,只见洞口上方有一块巨石直压了下来,离地面已不足两尺。薛艺身子一旋,平平地射了出去。 “粮食送给你了,你在洞里慢慢吃吧。”薛艺的声音传了进来,声音前强后弱,话未说完,薛艺的脚步声已不可闻。 那巨石依然下落着,离地面已不足一尺。 而梁青,此时离洞口尚有十几步的路。 雪君守在华英洞洞口,心中一直忐忑不安。忽听一声巨响,洞口巨石落下,不由得大惊失色,一愣之间,只见薛艺平射而出,雪君微微一躲闪,忽见梁青距离洞口尚远c而巨石已即将落地,顾不得思考,手中合欢剑挥出,插入巨石下,双手用力一抬,只听啪的一声,削铁如泥的合欢宝剑,从中断为两截。巨大的震力让雪君连退了三步,手中合欢断剑的剑柄猛地回击在了她的前胸,雪君只觉胸口一阵疼痛,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只这一缓之间,梁青象离弦的箭一般,已从洞口窜出,顺手捡起了半截合欢剑尖,立身尚未稳定,只听咚地一声,巨石落地,将洞口死死地封住。 梁青急奔到雪君身边,抱起雪君,只见她双眼紧闭,脸色惨白,自是受伤不轻。梁青不敢怠慢,扶雪君在地上坐好,将一股内力传进她的体内,过了大约半柱香时候,雪君轻轻地嘤了一声,缓过气来。 梁青问道:“雪妹,你感觉怎么样?”雪君道:“好多了,只是胸口有点疼。”梁青试了试她的脉象,未有大碍,说道:“没有什么大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正说话间,忽有一名士兵走来,报告道:“禀告将军,隋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部撤走。现在隋军大营中,已空无一人。”梁青点了点头道:“你去通知杨芳将军,让他带人来这里。”那士兵应声而去。 天过傍晚,杨芳带人来到华英洞前,梁青命令杨芳率领士兵就地扎营,守住华英洞。并要求杨芳派人到附近找几个石匠,想办法破开华英洞口的巨石,将里面的粮食搬出来,运回长安城外义军大营去。自己则与雪君一起到附近镇子上,寻找将合欢剑复原的办法。 第二天一早,梁青扶着雪君来到附近的一个名叫南玉的小镇。 南玉镇名义上是一个小镇,实际上只有七八十户人家。二人在镇上转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家铁匠铺。天已近午,二人走进一家小餐馆,要了饭菜,趁店小二未走之时,梁青问道:“小二哥请留步,我打听一下,这镇上为什么没有铁匠铺?”店小二道:“原先也有两家,不过一打仗后,就都不见了。听说是被官府带走了。” 梁青问道:“打仗为什么要带铁匠?”雪君笑道:“青哥哥,你真是不食人间烟火。打仗需要兵器,没有铁匠哪里行呀。”梁青一拍自己的脑袋,笑道:“我真是笨得可以,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雪君道:“你不是笨,是不屑于了解这些小事罢了。小二哥,你知不知道这附近可还有修兵器的地方?”小二道:“我们镇上的铁匠被带走了,估计其它地方的铁匠也不会留下。客官,你们要修兵器?”雪君一指手边的合欢剑道:“我的宝剑断了,想找个地方接起来。”小二摇头道:“眼下恐怕很难,等仗打完了,说不定才成。” “即使仗打完了,也不成。”一个声音传过来,二人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衣衫破旧的老者,一身刺鼻的酒气,手里拿着一个酒壶,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道:“那些普通的铁匠,怎么修得了你们这削铁如泥的宝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八 铸剑 梁青听那老者口气,似是识货人,不敢小看,忙起身抱拳道:“老人家,请您老给我们指点迷津。”那老者道:“我知道有一个地方能修得了,只是我不可能白说的。”梁青看他衣衫行为,知他好这壶中之物,却是囊中羞涩,因而过来指个路,换点酒钱。于是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放在桌上,笑道:“那是自然,我这里还有几两散碎银子,给你老买碗酒喝。” 那老者哈哈一笑,说道:“年轻人好大方,出手就是十两银子。论理这该满足了。只是我现在却不想要银子。”梁青问道:“那您老想要什么?”那老者一指雪君道:“我想要这姑娘手腕上的镯子。” 雪君左手腕上戴着一个黑色手镯,正是红豆当日在山洞里给梁青解完毒后送给她的那只。 雪君脸色一红,摇头道:“这个可不能给你。”那老者噢了一声,脸上显出失望的神色,转身便走。梁青道:“老人家”话音未落,那老者右手一扬,手中酒壶直奔梁青飞去,随即左手一勾,将雪君手腕上的铁镯取了下来。 梁青万万没想到,这老者索取不成竟会动手硬抢,更没有想到他的武功竟如此之高,以雪君的武功,虽尚未达一流高手境界,却已非寻常武林人士可比,谁知在这老者手下,竟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他侧身躲过酒壶,怒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还有没有王法?”呼地一掌,直向那老者后背击去。那老者侧身躲过,还了一招。二人你来我往,刹那间斗了十余招。 看到有人打架,餐馆内吃饭的客人恐惹是非,霎时间走得干干静静。 又斗了两三招,那老者忽然将身边桌子踢起,直向梁青飞来,趁梁青一躲闪之际,纵身跳出窗子,顺着大街向镇外跑去。梁青雪君二人在后面紧紧追赶,不一会儿便来到镇外。梁青见那老者轻功甚高,追上不易,弯身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子,直向他后心弹去。那老者听声辩位,斜身躲开,只这一滞之际,雪君已追到他身后,剑鞘横扫,那老者向后跃开之时,梁青已来到他身后。 那老者哈哈一笑,大声道:“逍遥子前辈的门下弟子,果然不同凡响,小兄弟你小小年纪,竟然武功也如此精湛。贫道金欧子佩服。”右手一扬,将铁镯扔还给雪君。 梁青见他虽然依然衣衫破旧,但是仙风道骨,一脸正气,与刚才猥琐卑贱的酒鬼形象已是天壤之别,似乎一眨眼之间便换了一个人一样,心下暗自惊奇,问道:“怎么,老人家认得我师祖?” “何止是认识?”金欧子道:“我们还是至交呢。他老人家曾经救过我的命,还教过我功夫呢。我们的关系可以说是半师半友。”梁青听了,心下肃然起敬,一辑手道:“刚才多有冒犯,请前因原谅。晚辈梁青,见过前辈,这是我的妻子雪君。”雪君也向金欧子行了礼。梁青问道:“前辈为什么对这铁手镯如此感兴趣?”金欧子微笑不答,说道:“前面不远处便是贫道的住处,咱们到那里再说。” 一路上金欧子问了一些梁青与雪君的往事,梁青捡重要的说了一些。一行三人,在崎岖的山路上走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一个山谷之中。 山谷之中有一座小小的道观,金欧子介绍道:“这个山谷名叫铸剑谷,那道观便是我的住处,名叫剑锋观。”三人进了道观,来到正室,金欧子进了里间,一会儿换了一身道袍出来,左手握着一把长剑,右手提一块黑黝黝的大石头。 金欧子放下石头,说道:“别看这一块石头不起眼,它可是世间少有的宝贝,名叫试剑石,是专门用来试验新铸成宝剑的锋利程度的。你将合欢剑拿来。”梁青奇道:“前辈并未看过合欢剑,怎么知道它的名字?”金欧子道:“说来也巧,这合欢剑与你身上佩带的风流剑,是我这一生之中第一次铸成的长剑,我岂能不知?” 雪君道:“前辈知道这两把宝剑的来历?” 金欧子叹了口气道:“这两把剑是我平生的第一件作品,不过却是两件残次品。几十年来,我一直想找机会弥补一下,却始终没有机会,今天,老天爷开眼,让我终于等到了它们。——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刚刚出徒,隐居在庐山脚下的一个山谷之中,在江湖上也略有些名气。一天有两个人带着精铁来找我,要我按样式铸两把剑,一名风流,一名合欢。后来我才知道,那两个人原来是官府的人,铸成的剑是给大陈皇帝的。听说,大陈皇帝宠爱的张皇后酷爱舞剑,皇帝便派人找上我,让我铸两把绝世无双的宝剑给皇后用。谁知谁知”说到这里,金欧子忽然脸色一红,仿佛涉及到一件非常私密的事情一般,过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似的,扬了扬手中的长剑,继续说道:“谁知我不知哪根筋出了问题,竟然私下里留下了一半精铁,只用一半的精铁铸成了这两把剑,用留下的一半精铁铸成了这把齐天剑。后来皇帝得知了我私留精铁的事情,派人来杀我,我只好带着这把齐天剑流落江湖,一直跑到大隋的境内,才逃脱了追杀。三十年来,我一直悔恨自己当年的行为,陈朝灭亡后,我曾经到过建康,想寻找回来这两把剑,重新铸造一下,但一直未能如愿。” 雪君问道:“这两把剑只用了一半的精铁,便如此锋利,那前辈手上的这把齐天剑,岂不更是举世无双?”金欧子道:“这位姑娘的意思,是不相信世上还有比合欢剑更锋利的宝剑,是不是?”雪君微笑不语,但看神情也知道是不相信金欧子的话。 金欧子接过雪君手中的半截合欢剑,运力向试剑石上砍去,只听当的一声,试剑石上被砍出了一个深深的缺口。金欧子放下合欢断剑,拿起齐天剑,运力砍下,只听一声巨响,似是衣帛破裂的声音,试剑石竟被削下一块来。 金欧子伸手拨出梁青肋个风流剑,举起齐天剑直向风流剑削去,一声微响,风流剑被削为两截。 金欧子将风流剑扔下,示意雪君脱下手腕上的铁镯,放在试剑石上,手中齐天剑猛地砍下去,雪君啊地叫了一声,心下微有怨恨。谁知却听到当地一声,齐天剑被弹了起来,而那铁镯,竟丝毫无损。 梁青和雪君只看得目瞪口呆。 金欧子道:“这个镯子,是用玄铁制成。玄铁是精铁中的极品,坚硬程度举世无双。如果能将这玄铁掺在精铁中,铸成宝剑,将无坚不摧。” 梁青忽道:“我这里也有一个玄铁手镯。”伸手将怀中红豆送给他的手镯拿了出来。金欧子接过仔细一看,喜道:“这两个手镯原是一对,你们是怎么得到的?”雪君道:“是同一个人送给我们的。”金欧子噢了一声,说道:“三十年前的错误,今天终于有了一个补过的机会。你们如果同意,我愿意将齐天剑也熔了,与这玄铁手镯一起铸进合欢风流二剑之中,到时合欢风流二剑将会称雄天下,再无敌手。”目光中满是企盼神色。 雪君摇了摇头,说道:“这副手镯是别人送给我们的礼物,熔了铸剑,似乎不好。” 金欧子道:“成大事不拘小节,这手镯戴在手上,只是好看,但如果铸成宝剑,用之行侠除奸,岂不更好?” 雪君稍一沉默,说道:“这副手镯是别人送给青哥哥的,熔不熔,我说了不算,由青哥哥决定吧。”梁青想了想,说道:“我认为前辈说得对,这玄铁手镯熔了铸剑,的确比戴在手腕上更有价值。” 金欧子大喜,一鞠躬道:“多谢二位能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桑儿,进来一下。”不一会儿进来一个道童,年纪约十五六岁,向二人一施礼,道:“师傅,你叫我?”金欧子介绍道:“这是我的徒弟,名叫金桑”。又道:“桑儿,你去命人安排一桌酒席,我要与二位少侠接风。”梁青道:“前辈不必如此客气,你为我们铸剑,该当我们谢你才对。”金欧子连连摇头,哪里肯依。 酒过三巡,金欧子说道:“这剑要想铸成,最少要用三个月时间,你们如果有事,可以先去做着,三个月后来这里拿剑。”梁青道:“我们确有要事去办,那咱们就约定,三个用后再见。”金欧子道:“走且不急,你们先看看铸剑谷,住两天再走。” 二人在铸剑谷中住下,饶有兴趣地看着金欧子铸剑,从起炉,到点火,再到熔铁,一道道工序,让二人看得心惊。金欧子将合欢风流二剑,齐天剑及两只玄铁手镯都放进炉火内,用烈火猛烧,半天过去了,合欢风流剑有了熔化的迹象,两只玄铁手镯却丝毫不见动静。金欧子走进屋内,拿出一个布袋,扔进火中,再命令诸道童用力加火。 忽然一声巨响,似是地动山摇,震得人东倒西歪。 众人正站在炉边,看得津津有味,梁青忽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不觉大惊,向左一转身,趁势将雪君抱在怀中,向后疾奔。一眨眼之际便奔出一丈有余,二人立身未稳,忽见一块砖头带着一股热风袭来。梁青一挥手,将砖头打落在地,却觉手上辣的,抬手一看,右手似是被火烤过一般,甚至还有一条黑色的被烤焦的印痕。 “你没事吧?”梁青急忙询问雪君。雪君微笑着摇了摇头。梁青放下心来,向前去查看,只见铸剑炉已变成一片废墟,成块的石头砖头无规则地散落在地上,金欧子躺在两块石头中间,胸前压着三四块断砖头。那几个道童也躺在地上,梁青急忙搬开砖头,扶起金欧子与几个道童。金欧子脸色苍白,嘴角边流着鲜血,似是受伤不轻。 “前辈,这是怎么回事呀?”梁青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金欧子呻吟着,盘在地上,双手抱胸,运转内力进行疗伤。约过了小半个时辰,金欧子感觉已无大碍,站起身来走到铸剑炉的废墟旁边,眼睛定定地望着地上散乱的砖头,低声说道:“我铸剑三十余年,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难道是上天不允许我铸这两柄剑?”语气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询问梁青。 “我也不明白,是不是前辈在火里加了什么?”梁青忽然想起金欧子向火炉中扔进的布袋。 “我是加了点东西,不过那只是用来提高炉火温度的,应该不会造成这个样子。”金欧子若有所思,长舒了一口气,转身走进屋内,不一会儿又拿出一个相同模样的口袋,伸进手去抓了一把,递到梁青面前道:“梁少侠你看,就是这种东西。” 梁青见他手中是一些黑色的粉末,自己从未见过,问道:“前辈,这是什么东西?”金欧子道:“这是我以前炼丹时,无意中配成的东西。”顿了一顿,又道:“十几年前,大隋国力强盛,天下歌舞升平,达官显贵人人渴望能够长生不老。而我们做道士的,偏又能炼制让人长生不老的仙丹灵药,因此便成为最受欢迎的人。我曾经在一个王府之中,一住十年。那位王爷日日好酒好菜伺候着我,只想让我为他配制出能延年益寿的丹药。我的酒瘾,也正是那个时期习上的,到现在也戒不了。” 梁青道:“我不认为喝酒是什么坏事,前辈又何必老想着戒掉呢。”金欧子一听,两眼闪现出异样的神色,喜道:“真的么?你真是这样想的?我终于遇到肯说喝酒不坏的人了。” 梁青笑道:“喝酒是自己的爱好,只要不影响别人,又何必在乎别人的想法。”金欧子道:“少侠说得有理。——我说到哪里了。”雪君插言道:“你说到在王府中喝酒c炼丹了。”雪君已在二人不觉中走了过来。 金欧子道:“对。我在王府之中炼丹,最初也相信世上真有长生不老的丹药,因为几乎所有的古籍上都是这样说的,我也按照古籍中的记载去配药。但不久后,我便发现一个问题,按照古籍上的配方,炼出来的不可能是仙丹,只可能是毒药,让人吃下便死的毒药。” 梁青惊道:“有这么厉害?那是什么原因?”金欧子道:“因为炼丹的原料,是硫磺c硝石c水银等东西,这些可都是世传的剧毒之物。”雪君道:“也许这些剧毒的东西掺在一起,便不会再有毒,而是让人延年益寿,也说不定呢。” 金欧子道:“姑娘冰雪聪明,真是难得。开始我也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我尽管有所怀疑,但仍然按照配方去做,后来真的炼成了一批仙丹。望着那黄澄澄的仙丹,我心里真的没有底,我怕出了人命后不好收场,于是先找了一条狗来试了一下,结果是”金欧子止住了话,周围的人一脸的紧张。 过了良久,金欧子也长长地叹了口气,道:“那条狗七窍流血而死。这样的丹药我当然不敢送到王爷手中,我只能另外自己配方,用人参c虎骨c雪莲等名贵中药作料,配制了一些药丸送给王爷服用。并告诉他,这些只能延年益寿,而不能长生不老。古籍中记载的有关长生不老的仙丹配方,我尚未完全参透,还需要一点时间。王爷当然不会说什么,就这样,我在王府中一呆十年,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却始终没有能够按照古籍的记载,用那些剧毒之物配出让人满意的仙丹。哎!”一声长叹。 梁青劝道:“前辈不必伤心,也许古籍中的记载,本身就是假的。世上哪里会有长生不老的仙丹。如果真有,世人吃了都不死,那世上还不是人满为患么。”金欧子点了点头,道:“少侠说得对,也许世上真没有仙丹。不过我在王府中也没有白呆,仙丹没有炼出来,我却有另外的收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九 破城 “什么收获?”梁青问道:“难道就是这些黑色的粉末么?”金欧子点了点头道:“正是。” 雪君摸了一下那黑色的粉末,感觉滑滑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呀?能让前辈如此看重c甚至忘却炼不出仙丹之痛的,一定是世间少有之物。”金欧子哈哈大笑,道:“姑娘真会说话。不过,这话也不假,我敢说,这黑色的粉末真是世间少有之物。”雪君脸上一红,说道:“前辈不用这样夸我。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呢?” 金欧子没有说话,走到铸剑炉废墟边上,用两根枯枝夹住一块尚未熄灭的木炭,走回来道:“你们看仔细了。”抓了一把那黑色的粉末,猛在洒在木炭上,只见那木炭呼地烧了起来,青烟直冲上天,同时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几个道童也许见得多了,没有表现出惊讶。梁青雪君二人正全神贯注地看着,见此情景,几乎惊叫了起来。 金欧子道:“如果把这种黑色粉末放入火中,能使火的温度升高几倍甚至十几倍,因此这粉末也许对别人无用,于我却是至宝。你们知道,我们铸剑之人,要求最高的就是火的温度。只要温度能升上去,铸剑的材料能熔化,则一切困难都将迎刃而解。” 雪君问道:“这黑色粉末叫什么名字?”金欧子道:“我给它取名叫伏火粉。” 梁青问道:“前辈说这伏火粉能助火升温,刚才却是怎么回事?”金欧子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众人讨论了半天,也未能搞明白事情的原由,便索性不再去想。金欧子指挥众道童,重新建起高炉,点火,准备铸剑。梁青雪君二人帮不上忙,便准备离开铸剑谷回长安,金欧子道:“你们先不忙回去,再住几天。我这谷中风景甚佳,你们自去玩几天,我还有要事想与你们商量呢。” 就这样,二人在谷中又住了下来。每日里只是到谷中游玩,或是爬山,或是下水,或是捉鸟猎兽,或是采果挖根。二人自加入李渊义军以来,每天都要面对战事与伤亡,生活紧张而劳累,从未有过如此空闲的时候。一时间,二人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杭州时的生活。 这一日,二人在半山腰上打猎,雪君欢呼着追逐一只浑身雪白的野兔,梁青几次要出手用石子打伤野兔,雪君却总是不肯。梁青知她心思,是想用野兔来验证自己的轻身功夫,或是看中了这只漂亮的野兔,想活捉来养着,故而只是微笑着跟在后面。 追了大约半个时辰,那白兔一转身钻进一个土洞之中,再也不肯出来。雪君有些懊悔,恨恨地说道:“早知如此,还不如听你的,将它打伤再抓住。”梁青安慰道:“你不用伤心,我有办法将它赶出来。”雪君问道:“这洞里面黑乎乎的,看上去深得很,你用什么办法将它赶出来?”梁青微笑道:“俗话说,狡兔三窟,这个洞一定还有别的出口。我在这个洞里点把火,野兔受不了烟熏,一定会从别的出口跑出来。到时候你站在高处,一见到它出来,就再去追它。”雪君道:“好办法。我们马上开始。晚了它会从别的出口跑掉了。” 二人捡了些枯枝干草,梁青取出火石火绳,点燃了放入兔洞之中,再用一块大石板盖住,随后二人跑到附近最高处向四周张望,等着那白兔出洞。但等了良久,也未见白兔踪影。梁青回到洞口,掀开大石板,不禁喊了声糟糕,那枯枝干草只烧了一点点,早已熄灭多时,显然是洞口太小,火被大石板闷死了。 雪君有些沮丧,梁青也无可奈何。忽然间,雪君说道:“我们找金欧子前辈借点伏火粉来,说不定有用。”梁青眼睛一亮,说道:“你继续去高处看着,我尽快回来。”搬动石板盖住洞口,疾奔而去。 不一会儿,梁青提着一个布袋回来,掀开石板,将布袋扔进洞中,拿起干草点着,扔进洞去,盖上石板,随即向高处奔去,准备随时出手活捉那只野兔。 没走出几步,梁青忽听身后一声巨响,那石板被抛到数丈高,又重重地落了下来。 二人奔了回来,只见洞口处显现出一个大深坑,那只白兔被埋在土中,只露出一个脑袋,已然死去。雪君有些伤感。梁青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拉住雪君的手,急道:“我明白了,咱们赶快回去。” 雪君不知道梁青明白了什么事情,但见他神情着急,未敢多问。二人回到住处,金欧子正指挥众道童向铸剑炉里加火,梁青道:“前辈,我知道前几天铸剑炉被毁的原由了。”金欧子道:“是什么原由?”梁青道:“是伏火粉的缘故。如果将伏火粉压得硬一些,就会有那种效果。”金欧子道:“何以见得?”梁青拿过一段干枯的竹子,将伏火粉倒入竹节中,再用一根枯枝用力将伏火粉夯实压硬,将枯竹插在地上,用火石点着半截枯枝,对准枯竹射了进去,只听一声脆响,那枯竹登时裂了开来。 金欧子点了点头,梁青又道:“那天铸剑高炉,可能就是因为伏火粉被压得硬了,才会把铸剑炉毁成那样。”金欧子想了想,眼中露出赞许的眼光,直叫“不错。” 梁青脑海中忽然掠过一个大胆的想法,刹那间不禁浑身颤抖。 雪君见梁青忽然间全身颤抖,心下担心,急忙拉住他的手,问道:“青哥哥,你怎么了?你可不要吓我。”梁青深吸了口气,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气息,说道:“我没事,你放心好了。”转身问金欧子道:“前辈,你这伏火粉的配方,可否传给晚辈?”金欧子一愣,摇头道:“这伏火粉,是我毕生最得意的配方,岂能轻易传给别人。”梁青道:“若前辈肯传了给我,我愿意答应前辈任何条件。”金欧子道:“此话当真。”梁青道:“前辈面前,晚辈不敢戏言。” 金欧子叹了口气,徘徊思虑良久,说道:“我金欧子一生虽未作恶,却也少做善事。做事从来都是只讲利益c不求心安,你既然这么心诚,我也不好拒绝,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梁青听他语气松动,心中大喜,说道:“前辈有什么吩咐,晚辈无有不从。”金欧子点了点头,似是无意地看了一眼那个小道童金桑,示意梁青走到剑锋观外,说道:“桑儿这孩子,是我从桑园里捡来的一个孤儿,当时他年纪幼小,无名无姓,我便以我道号中的金字为姓,指桑为名,给他取名金桑。他从小便在我身边,与我亲生儿子无异。让他这一辈子都跟着这个老头子受罪,实非我愿。如果少侠能够带他加入义军,并全力护他周全,他日建功立业c博一个名号,也就了了我今生最大的心愿了。” 梁青刚才一时冲动之余,答应了金欧子,心中一直忐忑不安,害怕金欧子会提一些希奇古怪的条件,让自己难以接受。此时听到金欧子只是这个条件时,心中不由得大喜,金桑是金欧子的弟子,铸剑之术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现下义军人员扩充,正需要这样的人才。当下大声道:“前辈放心,从今天起,金桑兄弟便如我的亲兄弟一般,我带他加入义军,并竭力维护他的安全,等推翻大隋暴政c天下太平之日,便是金桑兄弟衣锦还乡之时。到时候,我一定和他一起,风风光光地回铸剑谷来看望前辈,前辈,你就等着看金桑兄弟穿着官服的样子吧。” “我不敢奢望他能够有高官厚禄,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金欧子淡然道:“到那个时候,麻烦你给他寻上一门亲事,成个家。其它的事情,就看他的造化吧。” 梁青道:“此事包在晚辈身上了。前辈只管放宽心便是。” 金欧子见梁青说得真诚,心中高兴,回到道观之中,喊过金桑叮嘱道:“桑儿,我已和梁少侠定好了,让你跟他到义军中去搏个前程。你把手上的活交给师兄弟们去做,便去收拾一下,跟梁少侠他们去吧。” 金桑闻言大惊,猛地跪在金欧子面前,泣道:“师父,我哪里也不去,只想陪着师父,你莫要赶我走。” 金欧子拉起金桑,笑道:“傻孩子,你年纪还小,以后会有大好的前程,怎么能一辈子陪着我这个老头子?听师父话,跟梁少侠去参加义军,也算替师父为天下百姓尽一点力吧。” 金桑跟随师父日久,自然明白师父的脾气,知道此事已无更改的可能,只得微微应了一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转身奔了出去。 金欧子看着金桑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不舍的神色。梁青道:“前辈放心,金桑兄弟随我到义军之后,我会把他安排在兵械司中,专管兵械制造与修理,并不上阵杀敌,安全得很。而且长安距此路途并不遥远,我会让他多则半年,少则三四个月,便回来一次看你。”金欧子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多谢少侠了。——这伏火粉的配方,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秘密可言,一句话就可说清,一斤硝石,两斤硫磺,三斤木炭,混合起来拌匀了即可。”梁青道:“这么简单?”金欧子道:“就这么简单。我这里有这三样材料,你可以试一下。”走到里屋拿出三个布袋和一杆秤,交给梁青。梁青认真地称出半斤硝石,一斤硫磺与一斤半木炭,搅拌匀了,装入一个小布袋中拍硬了,将袋口扎紧,扔到远处,点着一根木柴,带火弹出去插到布袋上,只听一声巨响,布袋被炸得粉碎。 梁青道:“晚辈要回长安一趟,敢问前辈”话音未落,忽见金桑从外面跑了进来,低着头怯生生地说道:“师父,我晚两天再离开,行么?我想陪您把这两柄宝剑铸成后再走。”金欧子微一沉吟,说道:“好吧,你便陪我把这两柄宝剑铸成后再离开。梁少侠,你们的宝剑尚未铸成,我暂时还要让桑儿帮我,等你们日后来取剑之时,再让桑儿随你而去吧。”梁青道:“如此甚好,我们就此别过。” 梁青与雪君马不停蹄地赶回长安城下义军营中,听了义军的情况后,心中又喜又忧。 在他们离开的日子里,义军又攻过几次城,依然无果而终。稍稍令人欣慰的是杨芳已将华英洞的粮食运了回来,暂时解决了义军的粮食问题。但天气逐渐寒冷,攻取长安的最佳时机已然丧失,李渊心头有些踌躇,一方面担心久攻不下长安,军心不稳,另一方面也害怕其它隋军得到消息,前来增援,到时会陷入腹背受敌之境。 是进是退?李渊思索良久,却始终没能下定决心。 梁青回到军中,立即请求李建成筹集了一千斤硝石,两千斤硫磺和三千斤木炭,李建成虽然心中感觉奇怪,但未问缘由,吩咐士兵立即执行梁青的命令。 两天后,硝石硫磺木炭运到营中,梁青命令士兵将所用牛皮帐蓬剪破,缝制了一百个口袋。时已深秋,晚上已相当寒冷,剪破了帐蓬意味着晚上要受冻,士兵们怨言不少,但梁青不为所动,士兵们无法,只得执行命令。待一百个牛皮口袋制好后,梁青带领士兵将硝石硫磺木炭按比例搅拌均匀,装进口袋中,压实压硬,将袋口扎紧。制成了一百个形如巨石的“牛皮石”。 梁青正忙碌间,忽觉背后有人走过来,接着双眼被一双小手捂住,那双手柔软细腻,一接触便知是女人手,梁青知是雪君,说道:“雪妹,不要闹了,我正忙着呢。” “哼,人家大老远地来看你,你却说这样的话。”梁青听声音不是雪君,急忙站了起来。不觉一愣,站在他面前的却是李建成的胞妹李世宁。 原来李世宁是押送粮草来到长安的。李渊军中粮草不继,要求李元吉运送粮草来,但李元吉是太原守将,不宜离开,因此李世宁便自告奋勇,押送粮草来到长安。 梁青陪笑道:“我不知道是你来了,你不要生我的气。”李世宁道:“要是生你的气,我也不会大老远的来找你。你以为我真愿意来长安呀。一路上又累又脏,哪有呆在太原舒服。”梁青道:“那你赶快回太原吧,这里还要打仗,太危险了。”李世宁道:“我正要看看打仗呢。听大哥说,你想到攻城的法子了,我一定要留下来,看你第一个攻上长安城头。” 两个人说说笑笑,李世宁显得甚是开心。 由于梁青要作攻城的准备,李世宁也没有过多地打扰他。每日里只是由两名士兵陪着,在附近走走玩玩。 梁青作好一切准备后,报告李建成,要求准备攻城。李建成报告李渊,李渊经过短暂的思考后,同意了李建成的请求。 次日,李建成与梁青率领两万士兵,在长安城下列阵。梁青指挥士兵,用二十架投石机将一百个“伏火粉牛皮石”投送到长安城墙下。城墙上的隋军士兵见义军投石机投出的“石头”虽然外表庞大,却对城墙没有造成一丝丝的损害,无不哈哈大笑,轻视神色溢于言表。 隋军的嘲笑声未落,三百名从义军中精心挑选出的神箭手已站在队伍最前面,手执硬弓,箭头上裹着一条油浸过的布条,在火把上点着火。梁青一声令下,三百支“火箭”齐发,直向“牛皮石”射去。 隋军虽不知义军想做什么,但见义军行为古怪,不敢大意,迅速收起了轻视之心,守住各自的位置。过了一小会儿,忽听一阵巨响,惊天动地,似是天塌了一般,隋军士兵无不闻声变色。最接着一声声巨响不绝于耳,冲天的烟雾将长安城笼罩其中。烟雾中爆炸声c嘶叫声c痛哭声混合在一起。烟雾消散过后,坚固的长安城墙,现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李建成一挥令旗,两万将士如旋风一般冲向城墙的缺口处,梁青雪君冲在最前面,手执长剑,轻轻一跃,跳过了护城河,双脚在城砖上一蹬,稳稳地跃上了城墙。三四个隋军士兵手执长矛逼了过来,二人侧身躲过,长剑挥过,几个士兵倒地身亡。 只这一瞬间,义军已攻上城头。 隋军不愧为天下精兵,在经过了最初爆炸与墙塌的惊慌后,迅速调整过来转入反攻,两军一交接,立即血光充天c刀光剑影。只半柱香功夫,便有上千人倒在血泊之中。 正厮杀间,忽听隋军一阵喧哗,城墙未塌处,众隋军拥挤着一位年老将军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那老将军须发皆白,相貌魁伟,身材高大,那老将军来到城墙倒塌之处,高声喊道:“李渊,你让众人暂且停手,老夫韩擒虎有话要说。” 韩擒虎连喊了三声住手,但众士兵杀得正酣,哪里停得住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零 魏征 梁青暗运内力,大声喊道:“众人且住手。”他内力深厚,话一出口,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不由得都停住了手。 韩擒虎喊道:“李渊,现下长安城池已破,我甘愿认输了。如果你能保证城中军士与百姓的安全,我愿下令让手下军士放下武器投降。”李建成喊道:“韩伯伯,我父亲不在这里。”韩擒虎道:“是建成贤侄呀,你父亲不在,这里是由你作主了?对不对。”李建成道:“可以这么说。”韩擒虎道:“那你能不能保证城中所有人的安全?”李建成道:“韩伯伯,你放心。我们之所以兴义兵,就是要除暴政,还天下百姓一个安宁。”韩擒虎道:“好,好,好,你们父子爱民如子,苍天必不会相负。”随即下令道:“大隋将士听令,马下放下武器,开城迎接义军。” “不,元帅,我们愿与他们血战到底,我们愿与长安城共存亡。”众军士哭喊着又要动手。韩擒虎大声喊道:“谁再动手,便不再是我韩擒虎的兄弟。” 众军士哭泣着,扔下了手中的武器。 “老将军慢走。”雪君忽然喊了一声,随即越过众军士头顶,跃到韩擒虎面前,问道:“我有一句话要问老将军,三十年前,你与昏君杨广率军南下,灭掉大陈之后,可是你下令杀死了陈皇后?”韩擒虎一愣,说道:“不错,正是老夫下的命令。”雪君脸色阴沉c声音冰冷,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死她?她只不过是一个无辜的女人罢了。”韩擒虎道:“她虽然只是一个女人,但陈后主却因她而亡国。我怕杨广得到她后深陷美色之中不能自拔,从而重蹈亡国覆辙。姑娘,你问这些作什么?”雪君脸色狰狞,一字一句地说道:“陈皇后,是我的外婆。” 梁青一愣,他竟没有想到,雪君与南陈皇室竟有如此渊源。 “哈哈哈。”韩擒虎一阵大笑,声音中充斥着一丝悲壮:“想不到陈朝灭亡后,竟然还有后代留在世间。姑娘,你今天是来找我报仇的,对不对?” “不错,我正是来报仇的。”雪君道:“不过,如果你不敢应战,可以让部属代替,总之,今天我一定要为我外婆讨个说法。” “哈哈哈。”韩擒虎又是一阵大笑,挺胸说道:“姑娘,你不需要用激将法,我是不会找人帮忙的。我韩某人一生顶天立地,上无愧于天地,下无愧于良心。从来都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今天来找我报仇,我正好了却一桩心事。”随即向后一挥手道:“你们谁也不许出手相助,不论结果如何,你们都不许怨恨这位姑娘,更不许向这位姑娘寻仇。”转身从旁边将士手中拿过一柄单刀,说道:“姑娘,请出手吧。” 梁青怕雪君有闪失,奔到她身后不远处。 雪君见韩擒虎光明磊落c气度不凡,心中佩服,有心饶他一命。但想到血海深仇不可不报,又怕自己手软而留情,随即人剑合一,化作一道闪电,直向韩擒虎刺去。她是想在自己尚未改变主意之前,置对手于死地,让自己想后悔都来不及。 韩擒虎举单刀格开雪君的长剑,二人斗在一起。韩擒虎虽是一代名将,但近身相搏却非强项,数招一过,便处于劣势。雪君一剑快过一剑,韩擒虎一时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雪君长剑横削,韩擒虎单刀前劈,雪君稍一纵身,待他招数用老之际,左手猛地攻出,一掌打在韩擒虎的前胸。韩擒虎一个趔趄,后退两步,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雪君长剑再进,直向韩擒虎前胸刺去。 “雪妹。”梁青忽然叫了一声,随即了无声响。 当的一声,似是两剑相交。雪君只感觉到自己的长剑,被一股极大的力量荡了开来,她稍一静神,只见眼前站着一个人,却是自己曾见过的隋军将领薛艺。 “元帅。”薛艺叫了一声,扶起韩擒虎。韩擒虎凄然道:“你到底还是来了。”薛艺道:“元帅莫怕,末将保护你杀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招集旧部,再与他们见个高低。” 韩擒虎摇了摇头道:“没用了,现在天下大乱,朝廷民心尽失,即使我们能够招起人马,到头来还不是杀一个血流成河,尸骨如山。到时候,受罪的还是天下百姓。” “元帅。”薛艺虎目含泪,脸上却是企盼的神色。 “薛将军,你可明白我让你到深山之中镇守粮仓的意思么?”韩擒虎半是询问c半是自言自语:“我只是不想让你卷入这是非之中。大隋已是人心尽失,我岂有不知?但我是大隋的开国元老,终生决不可能背叛大隋。而你却不一样,大隋灭亡后,你可以再投明主,建功立业,做一个名垂青史的名将。” “不。”薛艺一声大吼,一把将韩擒虎拉过背在肩上,一把从旁边拉过一个人挡在胸前,说道:“元帅,我们手中还有一张王牌,你看,这是李渊最宠爱的女儿,名叫李世宁。我们就用她作挡箭牌,冲出去。”随即欲向前冲出。雪君长剑指向三人,凝而不发,说道:“薛将军,我敬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不来与你为难,但韩擒虎,我却志在必得。” “那你就试试。”薛艺长剑直压在李世宁的粉颈之上,冷冷地说道:“你敢动手,我先割下这小妞的头来。” 双方一时成了僵局,谁也不敢动手。 韩擒虎道:“薛将军,你先放我下来。”薛艺不敢违令,放下韩擒虎,手中长剑却不离李世宁脖颈。 韩擒虎慢慢地站直了身子,说道:“姑娘,三十年前,我杀你外婆,虽是为公,却有滥杀无辜之嫌疑,今日你来找我报仇,我无话可说。我韩某人一生征战南北,杀人无数,早就该死。现今活到七十有余,已是上天额外开恩了。我今天一命还一命,望姑娘能手下留情,饶了我手下这些人吧。”回头对薛艺道:“薛将军,你若愿意归降李渊,便在这里立即归降,我不会怪你。但若你不愿意归降,这李渊的女儿,便是你活命的护身符,暂时不要放她,等你冲出去后再放不迟。李渊雄才大略,原非常人,如果他能一统天下,倒是天下百姓之福,只可惜我是看不到了。薛将军,我还是希望你可为李渊效力。记住,不可对李渊义军心存怨恨,我,是自作自受。”单刀一横,自刎而死。 “元帅。”众军士哭成一片。 天上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轻柔柔的,漫天遍野,将整个天地都笼罩成了一片灰色。仿佛是为这位大隋最后的忠臣送行。 上一场雪尚未融尽,又下了一场小雪,整个天地之间,一片洁白如画。 新年刚过,虽然天寒地冻,但人们的热情依旧未减。自李渊大军攻占长安以后,李渊立杨侑为大隋新一任皇帝,改年号为义宁,遥尊杨广为太上皇。杨侑封李渊为唐王c大都督内外诸军事c大丞相c录尚书事,总领朝政。封李建成为陇右公,李世民为敦煌公,李元吉为宁武公。而梁青也因破城首功c且李渊有言在先,而得以与李渊诸子同列,被封为咸阳公。尉迟恭被封为镇国将军,其余有功之人俱有封赏。自此军国大权俱归李渊父子。 李渊自执政后,废除酷刑,爱惜民力,轻徭薄赋,甚得民众拥护。一时间,长安城内百废俱兴,人民安居乐业,一片繁荣景象。 新年过后,梁青雪君二人受李渊之托,前往终南山地区,寻找薛艺,解救被薛艺掠走的李世宁。梁青从所辖军士中,精心挑选出十八个武艺超众c头脑灵活的,带在身边,并自号“终南十八杰”。 终南山地域广阔,想找一个隐藏其间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梁青雪君带领“终南十八杰”风餐露宿c雨雪无阻地寻找多日,却毫无踪迹。这一日,梁青屈指算来,自己进入终南山已有月余,而且与金欧子约定的铸剑之期也即将到来。于是与雪君商量一下,率众人直向铸剑谷而来。 众人一路慢行,天过中午时到了一个名叫花都的小镇,想找个地方打尖。忽听前面人声鼎沸,梁青示意一名士兵去了解情况,一小会儿那士兵跑回来报告:“前边有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跪在大街中央的雪地里,手里举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冤’字。周围站了不少人。”众人觉得奇怪,梁青走了过去,分开众人,伸手一拉那喊冤人,问道:“这位兄弟,你先站起来。有什么冤情,说出来让大家给评评理。”那人却没动,一抬头,张口“啊啊”地叫了几声,原来是个哑巴。 “你是外乡人吧?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从旁边走过一个彪形大汉,一脸的横肉,一双三角眼直直地盯着梁青:“不要管闲事不成,却把自己搭进去了。” “大胆,这是咸”一名士兵过来,冲那大汉大声喊道。梁青不等他话说完,伸手制止了他,说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天下人管天下事,人有冤情就要有人来管。” 那大汉见梁青手下人数众多,知道梁青来历不小,不敢再说。转身钻进人群之中。 梁青命令士兵取来纸笔,放在那哑巴面前,说道:“老哥不用怕,你有什么冤情,尽管写出来就是,我虽本领低微,但也愿意给你作这个主。”那哑巴又“啊啊”地叫了几声,双手乱摇。一旁的雪君叹了口气,说道:“青哥哥,他不识字的。” 一个哑巴,又不识字,这真是难坏了梁青,回头欲问雪君,却见雪君已走到附近的店铺之中,过了一会儿,回来对梁青说道:“店铺老板说,这个哑巴不是本地人,他们谁都不认识。” 正在梁青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中年道士,三缕长须,面目和善,疾步走到那哑巴面前,提起笔来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然后哈哈一笑,分开人群而去。 士兵将纸呈到梁青面前,上写道:“哑巴不说话,派人跟着他,指东家,抓西家,自有人说话。” 梁青眼前一亮,将纸往雪君手里一塞,说道:“你带人去帮哑巴伸冤,我去办点事。”直向那道士走的方向而去。不一会儿出了小镇,只见那道士在前面慢慢地走着。梁青喊道:“道长请留步,晚辈有事请教。” 那道人停住脚步,回头来笑吟吟地看着梁青,问道:“将军急追而来,不知所为何事?”梁青道:“我”,竟一时语塞。他见那道人才智过人,心中甚为敬佩,一时冲动竟追了上来,但究竟话从何说起,却无准备,急中生智道:“最问道长法号?”那道人说道:“鄙人虽身着道服,只因心中向道,其实并未出家,因此尚无道号。鄙人姓魏名征。敢问将军尊姓大名。”梁青道:“晚辈梁青。”魏征道:“可是受封咸阳公的梁青将军?鄙人有礼了。”说着深施一礼。 梁青急忙还礼道:“魏大哥不必客气,我亦是江湖中人,只是机缘巧合而成了将军,其实什么才能也没有。比如刚才那点事情,我就束手无策了呢。还是魏大哥聪明,一语便点醒了梦中人。” 魏征听梁青一句“魏大哥”叫得自然,佩服之情出自真心流露,又见他虽身居高官而无丝毫官府之气,心下亦甚是欢喜,说道:“梁将军,我家便在前面不远处,如若你不嫌弃,到舍下坐坐如何?”梁青道:“好。只是你不要再喊我什么将军了,我听着别扭。”魏征哈哈一笑,说道:“好,我们便兄弟相称,如何?” 二人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座处于半山腰的道观之前。那道观破败不堪,连门口的名字都已模糊不清。梁青笑问道:“这无名道观叫什么名字?”魏征道:“既是无名,亦是有名。”梁青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二人走进观中,魏征命人奉上茶,聊起双方的经历来。原来魏征是河北人,少年学道,至三十岁有成,遂拜别恩师,下山游历,后见天下大乱,瓦岗义军势大,便去投奔,想在瓦岗义军中一展平生所学,建功立业,搏个青史留名。但到瓦岗后不久,便发现瓦岗军首领李密虽才能出众,却心胸狭窄,不能容人。瓦岗军表面虽势大兵强,内地里却勾心斗角,貌合神离。魏征留居瓦岗一年有余,看惯了兄弟相残的场面,尝尽了世间冷暖,最终心灰意冷,遂留书离开,后飘落无居,暂且栖身破观,等待时机再出山。 “魏大哥听说过李渊义军么?”梁青听魏征有重出江湖之意,心中暗喜,说道:“李渊自去年五月起兵以来,对民众秋毫无犯,颇得百姓拥戴。最近占据长安,更是轻徭薄赋,关心民众疾苦。似这等明主,魏大哥何不去投奔?”魏征道:“兄弟在李渊手下为将,便全力为李渊作说客么?”梁青道:“我不是作说客,我说的是事实。如果魏大哥能去,可谓一举三得。”魏征道:“哪三得?兄弟说来听听。”梁青道:“第一,魏大哥平生所学能有用武之地,胸中抱负可以实现。第二,李渊得魏大哥这样的人才,正如猛虎添双翼。这第三么,”魏征插言道:“是什么?”梁青续道:“我也能时时向魏大哥讨教些从军治国之道。”魏征哈哈大笑,说道:“兄弟你真是个实在人,连这等假公济私的话,都能说出来。” 梁青道:“我可是我的心里话。我自小父母双亡,缺了管教,如果能时时听从一点魏大哥这样的圣贤之人的教诲,一定受益匪浅。”魏征道:“兄弟说话真爽,我也不由得感动,只是我目前尚有要事要做,还不能去你军中效力。” 梁青见魏征说得坚决,也不便再劝。两人又谈了一些闲话,梁青愈觉得魏征胸中的才能,堪比当世任何一位奇才,心中愈加坚定地想请魏征出山。 不觉天色已晚,魏征留梁青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梁青心中惦记着雪君,便向魏征告辞,向来路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一 越王 半路上,梁青遇到了手下的士兵。原来雪君见梁青一夜未归,一大早便派人四处寻找。 梁青回到花都镇,与雪君等人会合。雪君问起梁青的经历,梁青简单一说,雪君道:“请魏征出山这事,急不得,以后再提不迟。你知道那个哑巴是怎么回事么?我们按照那道人,不,是魏征的提示,跟着那哑巴走了很远的路,才到了一个小村子里。那哑巴领着我们直接走到了一个大户人家的门口,口中呀呀地叫着,脸上露着凶光。我急忙让人拉住他,到村子的另外一家去询问,你猜是什么?原来那哑巴的妻子颇有姿色,被那大户人家给抢走了。我怕偏听偏信,又秘密询问了五六家,说法都是一样的。我知道真情已明,便带着人冲了进去,把那大户人家给教训了一通,并带回了那哑巴的妻子,让他们夫妻团聚。” 梁青问道:“你教训完了人后,怎么处置那哑巴夫妻了?”雪君道:“让他们回家了呀。难不成让他们跟着咱们?”梁青惊叫一声,说道:“坏事了。”雪君问道:“怎么了?”梁青道:“你想想看,你教训了人,那大户人家惹不起你。但等你走后,他会怎么收拾那哑巴夫妻?” 雪君一愣,心下顿生愧疚之心,说道:“明天我再去看看,给他们作一个妥善的安排。”梁青道:“我就怕他们过不了明天。” 二人心里着急,饭也没来得及吃,便带领士兵回到那哑巴的家里。果不出梁青所料,那大户在确定雪君已走后不久,便带人重新将那哑巴之妻抢到家里,并派人将那哑巴打得奄奄一息,扔在了大街上,以儆效尤。若不是梁青雪君来得及时,那哑巴可能已经命归黄泉。 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梁青只是幽幽地看了雪君一眼。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这也不能完全怪雪君。雪君毕竟生长在巨富之家,自小娇生惯养,即使是病后失忆之时,仍有百花仙子等人对她呵护有加,对人世间的险恶与艰辛,几乎没有任何体会。其实,她的内心,是世间少有的善良,她的性格,也是嫉恶如仇,所缺少的,只是历练,还有对低层百姓生活的了解。 二人带人冲进了那大户家里。那大户没有想到雪君会卷土重来,顿时面如死灰。梁青亮出自己的身份,宣布了那大户的两条罪状:强抢民女,故意伤人。责令那大户拿出白银二百两,为哑巴治伤c安家。同时通知县令衙役前来,将那大户当面打了四十大板,收监定罪。并警告县令,如果三年后见不到哑巴一家,将拿他是问。那县令连连称是。 众人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顿觉心情舒畅,离开哑巴家直向铸剑谷而去。未到谷口,见金桑已迎在谷口。进谷后,金桑招呼众人休息,自己去禀告金欧子。金欧子将梁青雪君二人迎进内室,拿出两柄剑来。 二人一看,两柄新剑与自己原有的风流合欢二剑一模一样,只是剑刃上的寒光更盛了些。金欧子指着试剑石说道:“你们可以试一试你们的新宝剑。”梁青挥起风流剑,直向试剑石砍下,只听一声轻微的闷响,竟如利刀切豆腐一般,试剑石被齐整整地削下一块来。 梁青大喜,辑首道:“前辈铸剑之术,天下无双,晚辈佩服。”金欧子一捋长须,哈哈一笑,说道:“我以前欠着你师祖的人情,今天总算了了我的一点心愿。”顿了一顿,又道:“我看你二人武艺虽精,剑术却一般,却是为何?”梁青道:“晚辈跟随师父学艺五年有余,虽学了不少武艺,却没有学过剑法。”金欧子点了点头,道:“你师祖文韬武略,无所不能。只是他过世之时,你师父年纪尚幼,因此,你师祖的许多精妙武功,你师父并未学到。若是你大师伯,当能以师门武功为基础,自己创出一些功夫来。这样罢,当年你师祖曾传了我一套剑法,我一并传了给你吧。” 梁青听了,不由得大喜过望,跪下磕了一个响头,说道:“前辈既为晚辈铸剑,又传剑法,与我授业恩师无异,请受我一拜。” 金欧子坦然接受了梁青的跪拜,待梁青拜完后,拉起梁青道:“我为你铸剑,又传你剑法,一来这剑法本来就是你师祖的,我传了给你,只是一个转授之功罢了。二来,我也希望你能不忘你对我的承诺。桑儿这孩子,始终是我的一个牵挂。”梁青郑重地说道:“前辈放心便是。我梁青虽人微言轻,但说过的话从来都放在心上。我既然答应了前辈,定当尽全力去做。”金欧子道:“我相信你的话。你们门中之人,从来都是一诺千金的好汉子。我们到外面去,我传了剑法给你们。” 三人走到屋外空地上,因为风流合欢二剑太过锋利,金欧子拿过两把普通长剑递给青雪二人,自己手执长剑,摆了一个起势,说道:“这套剑法的名字,我当年曾问过你师祖,你师祖说是他无意中创出来的,尚未定名,因他当时武功已是极高,江湖之中已无人能逼他亮剑,因此传了给我,并让我给取一个名字。但这么多年来,我也未想出一个好名字,这样罢,今天我把这套剑法传了给你们,让它重回你们门中。至于名字,还是由你们门中人去定更好。” 梁青道:“前辈谦虚了。我师祖他老人家既然让前辈取个名字,前辈只管取就是。”金欧子道:“不是我谦虚,我从小读书少,头脑中除了铸剑之术外,没有多少东西。想取个好名字,也是不可能。你们就听我一句吧。”雪君道:“前辈既然主意已定,咱们也不必再争了。听前辈的安排便是。” 金欧子一边演示边说着,将这套剑法传了二人。 这套剑法乃是逍遥子晚年所创,当时他的武功已臻化境,本不再用剑,但偶尔手痒,创出了这套剑法,所以一直未能临阵使用。他之所以传了给金欧子,一是因为二人性格相投见如故,二来也是想借金欧子之手,见证一下这套剑法的威力。只是他将剑法传了金欧子后不久,便仙逝而去,竟无缘一见自己独创剑法的奥妙之处。 梁青看着金欧子的演示,听着他的讲解,心中不由得越来越惊喜。这套剑法的微妙在于以快打慢c后发制人。世间每套武功中都有其缺陷,但若能让敌人无力还手进攻,缺陷便不再是缺陷,是故这套剑法讲求“敌不动,我不动,敌要动,我先动”,要求使剑者在敌人身体的微动之中,判断敌人的进攻方向与力度,从而抢在敌人的前面发起进攻。剑法虽然只有几招,但却凝聚了武学绝顶高手逍遥子的毕生心血与武学心得,因此威力自是极大。 金欧子演示完后,说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至于你们能领悟多少,却不是我能够左右的了的。希望你们二人能将这套剑法发扬光大,不负逍遥子前辈当年对我的知遇之恩。” 不觉已是天晚,众人在铸剑谷住了一夜。第二天青雪二人又练习了一天剑法,金欧子在一边指点,到第三天一早,梁青带着金桑,与众人一起辞别金欧子等人,离开铸剑谷,欲回长安,忽然想起了魏征,与雪君一商量,一起到无名观中再请魏征出山。魏征还是不肯同意,梁青无法,只得离开魏征暂回长安。 “或许,魏大哥是在等一个机会。”雪君突然说道。 梁青一愣,问道:“他在等什么机会?”雪君道:“我也是猜的。乱世之中,君臣相交,君要选臣,同时臣也要挑选君主。若所选的君主不对,不仅自己的一腔抱负难以实现,还有可能有性命之忧。因此,不看清君主的一切,魏大哥是不会轻易出山的。” 梁青道:“难道魏大哥还没有明白我的为人么?还是在质疑我的能力?”雪君一笑道:“我的傻哥哥呀,魏大哥要投靠的明主可不是你,而是李渊父子。你其实和他一样,也是人家的臣子。他只看明白了你,有用么?”梁青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众人回到长安后,梁青找到李建成说明了情况,并推荐了金桑与魏征。李建成素来佩服梁青的识人之能,听他极力劝说,便禀告李渊,留金桑总负责军中武器铸造有关事宜。同时备下重礼,准备亲自与梁青一起去请魏征。 梁青将金桑送到兵监司的住处,叮嘱道:“金桑兄弟,今后你便呆在这里,不要乱跑,也不要乱说话,等我回来后,再来看你。”金桑含泪答应着。 李建成与梁青率领一小队人马,带着重礼来到魏征的道观之中,魏征虽然在家,但对于李建成却反应冷淡,李建成说明来意,言辞恳切地请魏征出山相助自己,魏征也不表态,只是轻轻地端着茶杯,慢慢地喝着茶。梁青见状有些气恼,正要发作,李建成冲他摇了摇头,走到魏征面前,深跪下去,说道:“我李氏父子起兵反隋,不为自家的荣华富贵,不为身后的青史留名,只为还天下苍生一个太平。先生,虽然我李建成人微言轻,但我此心此愿却从不曾更改,今天,我为天下苍生请命,请先生出山助我一臂之力。”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魏征闻言脸色剧变,轻轻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罢了,一切都是天意,非人力所能改也。”起身来到李建成面前,跪倒在地,对天发誓道:“为了公子这一跪,这一句话,我魏征从今以后,愿在公子面前效犬马之劳,不离不弃,生死相随。”李建成与梁青大喜。 “大公子。”众人正说话间,忽然从门外跑进一名士兵,气喘吁吁,但满脸喜色,说道:“主公命令你们速回长安。”停下喘了口气,又道:“听说,主公要做皇帝了。” 大业十四年三月,大隋皇帝杨广在江都被宇文化及杀死。五月,消息传到长安,李渊废隋帝杨侑,自立为帝,改国号为唐,改元武德,同时大封群臣。 “封皇长子李建成为太子,皇弟李澄为宁王,皇二子李世民为秦王,皇三子李元吉为齐王”一个太监站在金殿上,慢慢地读着圣旨。 “且慢。”李元吉忽然出声止住了李渊的宣封。众人觉得奇怪,李渊脸有不满,说道:“元吉,有什么事情等圣旨宣完后再说。”李元吉道:“我只想问父皇一句话:你以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当然算数。”李渊没有半点犹豫。 “那好。”李元吉道:“父皇你以前说过,谁攻破了长安城,就与我们兄弟有同样的封赏。不知父皇可还得?” “我肯定记得。”李渊道:“攻下长安后,我不是已经封梁青为咸阳公,与你们兄弟并列相当么。” “父皇当年是没有食言。”李元吉道:“不过,我只想知道,今天我们兄弟都已封王,不知父皇如何封梁青兄弟?” “原来是这样。”李渊微微一笑,说道:“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为父自有安排。” “那可不行。”李元吉急道:“如果父皇要封梁青为王,那这个齐王我可不敢接受。” “为什么呀?”李世民忍不住问道:“你当不当齐王,与梁青能不能封王有什么关系?” 李元吉白了李世民一眼,说道:“你想想看,梁青兄弟祖籍山东,如果他要封王,这个齐王的封号,岂不是他的?我岂能做这种不仗义的事情。” “元吉,你不要再胡闹了,父皇肯定有他的想法的。”李建成道:“你再胡闹下去,可就什么事情都耽误了。” 李元吉还想说什么,看了看李建成的眼神,闭住了嘴。 “既然元吉说到了这些,我就顺水推舟,梁青,我封你为越王。”李渊顿了顿,说道:“眼下咱们大唐的国土尚小,等他日一统全国,你就带着雪君姑娘衣锦还乡,风风光光地回杭州。” 梁青跪下说道:“微臣力小才弱,岂敢当此重任。望万岁收回成命,他日天下太平之时,微臣只想浪迹江湖,不敢奢求富贵荣华。” “话可不能这样说。”李建成道:“虽然梁青兄弟不贪恋富贵,但有这个王侯的身份,行起侠义来,岂不是更方便?如果能造福一方百姓,岂不比你一个人仗义行侠更有价值?” 梁青听他说得有理,叩头谢了恩,站起身来与李建成对视一笑,二人心里均想:这个越王封得好。 李渊封完诸臣,宣布长安城中欢庆三日,以示祝贺。三日过后,李渊命令李元吉与裴寂速回太原,密切监视突厥与河北窦建德的动静,并召集诸人商讨下一步的行动。参加者除李渊父子外,还有梁青c魏征c刘文静及李世民的主要属下房玄龄c尉迟恭等人。 “我们大唐现在有两大对手。”李渊道:“一是西北两面的突厥,二是东南两面的中原诸雄。诸位说一说自己的想法。” “中原诸雄人数众多,实力强大,恐怕不好对付。”刘文静道:“我认为,我们应该集中全力,以守为攻,保住关中与河东,让中原诸雄去争斗,等到两败俱伤之时,我们再出兵,夺取天下。” 李建成道:“让中原群雄自相残杀固然是妙计,但若有其中一股势力脱颖而出,力克群雄,到时我怕我们反而弄巧成拙,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李渊道:“刘先生的计策是好计,不过建成的担忧却也不可不妨。你们再说说看,还有什么更好的计策么。” 李世民道:“我支持大哥的意见。与其坐在家里等别人两败俱伤,不如主动出击,争夺天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二 出使 李渊道:“世民,你说得具体一些。” 李世民道:“这个问题我曾与房先生讨论过。房先生曾周游天下,对中原形势了如指掌,还是让他来说更好。” 李渊道:“那好,房先生,你就说一下你们讨论的结果。” 房玄龄道:“现在的形势,如万岁所说,一东一西,我们的两大对手都是实力强大,但我们也不可以坐以待毙。具体分析起来,东边的中原诸雄,虽然人数众多,但每一股的实力都有限,而且现在还没看到他们有联合的可能。我们正可利用现在的时机,将他们逐一消灭。至于西边的突厥,则暂时不必与他们失和。” 李渊道:“先生的意思是,对西边的突厥,采取守势,对东边的群雄,采取攻势?” 房玄龄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李渊询问的眼光从众人的脸上扫过,众人几乎都点头称是。李渊道:“好,咱们就这样做。建成,我给你二十万大军,让魏先生辅助你,到长安以西武威c定西一带驻守,严防突厥来袭。世民,你带二十万大军,以房先生和尉迟将军为助,东出潼关,逐鹿中原,消灭群雄,一统天下。梁青,刘先生,你们二人留在长安,助我一臂之力。” 刘文静听命不说。梁青道:“万岁,我于治国定制,什么都不懂,留在长安,没有用处。还不如让我跟着太子去,也好护卫他的周全。” 李渊道:“没有人天生什么都会,你只要肯学,一定能学会。以前你也说过不会带兵打仗,现在不也一样战功赫赫么?” 梁青道:“带兵打仗虽非我强项,但尚有我的用武之处。至于治国,非憋死我不可。万岁,你还是发发慈悲,让我上战场去吧。” 李渊哈哈一笑。李建成道:“父皇,既然梁青兄弟不愿留在长安享福,就让他跟我在一起吧。梁青兄弟武功盖世,我还想跟他学点功夫呢。” 李渊知道梁青虽谋略稍欠,武功却是当世一流。梁青曾经救过自己的三个子女,是李家的大恩人,留他在长安,远离战场,实属报恩之举,却非万全之策。如今梁青自己提出要跟李建成一起,李渊自是一百个愿意。突厥精兵,天下无双,李建成率军防御突厥,看似无战,实则凶险至极。有梁青跟着,李建成的安全则不需太多担心,以梁青的武功,在万千军中护卫李建成的周全,也不算什么难事。想到此处,李渊道:“那好,你便与建成同行,望你看在你们兄弟的情义上,关键时候能帮他一把。”梁青郑重地应着。 各人任务已明,便去分头准备,半个月后,梁青雪君跟随李建成c魏征,一起率二十万大军,拜别李渊c李世民等,西出武关,向肃州一带而去。李渊本来想留雪君在长安,但雪君说什么也不同意,李渊无法,只得随她主意。雪君女扮男装,混在梁青军中安身。 这一日,大军进发到武威,李建成命令安营扎寨。魏征道:“突厥惯例,九月用兵。现在刚六月,我们不用太过防备他们。只需派出兵士,四处探听消息即可。” 梁青问道:“突厥为什么非要在九月份用兵?其它时候不行么?” 魏征道:“原因有三,一是突厥人性格刚直,不善投机,加之突厥武力强盛,不需用谋便能横扫天下,久而久之,便依惯例而行。二是西域漠北之地,春天干旱异常,牛羊马驼等牲畜落膘严重。只有到了夏天,水量恢复正常后,牲畜才会逐渐恢复体力,秋天正是牲畜膘肥力壮之时。三是西域漠北气候寒冷,突厥人久居其地,习惯寒冷不习炎热,非到九月以后才能适应中原气候。” “原来是这样。”梁青点了点头,赞道:“魏大哥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之事。真乃世间奇才。” 魏征摇了摇头,说道:“我这些本事算什么?三国时代的诸葛孔明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算五百载,用谋算无遗策,行军决胜千里,那才是天下奇才。” 雪君笑道:“魏大哥不用谦虚,孔明固然厉害,你也不让于他。如果让你生在三国时代,与孔明较量一番,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众人说说笑笑。李建成道:“就依魏先生所言,我们暂且驻扎在此,待月后再相机而动。” 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在这两个月当中,魏征主持军士的训练,梁青雪君闲来无事,便在一边观看。他们见魏征练兵有方,纪律严明,心下佩服之极。久而久之,二人从魏征那里学到了不少的练兵法门。闲暇之余,魏征便给梁青讲一些行军用谋之法,雪君也会给他讲一些历史典故c名人轶事。短短两个月时间,梁青的谋略水平有了一个很大的提高。 八月底,李建成从长安回来,向魏征梁青等人带来了李渊的旨意:最好赶在突厥用兵之前,派人出使突厥,与其和谈。最低目标是稳住突厥,不让其对大唐用兵,如果能与之结盟,则是最好结果。 众人一讨论,认为李渊的旨意很中肯,遂决定执行。但在派谁出使突厥的问题上,众人争论不休。李建成主张亲自出使突厥,但魏征反对,因为李建成是全军主帅,不能轻离。梁青主动请缨,但李建成不许。魏征提出,由他走一趟,李建成与梁青都反对,李建成劝道:“魏先生对全军的作用,比我要大多了,军中离了我可以,离了先生却万万不能。” 魏征道:“难道我们三人都不去,派一个军官去?” 李建成道:“那可不成。和谈就要表示诚意,派一个普通军官怎么行?你们都不用争了,我是大唐太子,我去最合适,最能体现我们的诚意。”魏征道:“正因为你是大唐的太子,才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既然你不让去,我建议还是由梁青兄弟去最合适。” 李建成道:“我不同意。梁青兄弟虽然武功高强,安全没有问题,但和谈却非其强项。咱们不争了,事情就这么定了,我去。三天后就走。魏先生,你帮我选一百名随从士兵。” 魏征略一思索,道:“既然太子主意已定,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我建议梁青兄弟与你同行。他武功高强,有他在你身边,我更放心。怎么样,梁青兄弟,你愿不愿意跟随太子走一遭?” 梁青道:“我当然愿意。我这就去准备。” 雪君忽然说道:“我也去。” 魏征一愣,随即坦然,说道:“我认为可以,不知太子意下如何?”李建成知道梁青雪君二人情意深重,不能分开,特别是出使突厥前途未卜c凶险异常,二人更加不会分离。点头道:“好,你们就同去。不管是什么凶险,我们一起去面对。” 魏征又道:“突厥大可汗名叫启民,坐镇鄂尔浑河畔的可汗城。突厥辖地分为东西两个特勤区,东特勤区管辖漠北,西特勤区管辖西域。两个特勤区的可汗都由启民大可汗的弟弟担任,东特勤可汗是启民大可汗的二弟,名叫始毕,西特勤可汗是启民大可汗的三弟,名叫射奎。启民大可汗与三弟射奎关系密切,而不太喜欢二弟始毕,所以一年到头几乎都住在西域,只是偶尔到漠北巡视一下。如果要出使突厥,你们可以到西域,只要能找到启民大可汗,事情就好办。否则劳而无功。” 李建成道:“多谢魏先生的指点。” 魏征又道:“玉门关和阳关,是我们大唐的边界,出了两关,便是突厥的范围。一路上你们可要小心了。特别是出关后要经过很大的一片沙海,那里寸草不生,人烟全无,尤其缺水,你们可要带足了水。” 李建成问道:“那片沙海有多大?我们大约要走多少天?” “有多大我不太清楚。”魏征摇了摇头,道:“不过听来往的商人说,从阳关向西,一直要走大约一千里的路,才能看到人家。还有,要走出沙海,单纯依靠咱们的战马,是不行的,要依靠骆驼。” “骆驼?我们这里哪有骆驼呀。”李建成说道:“骆驼产自西域,我们中原可没有。” “殿下请放心,骆驼不难找。”魏征道:“你们出阳关后,沙海附近的居民家家养骆驼,你们或租或买,要多少都行。” “好。”李建成道:“先生还有什么要教诲在下的,请直言不讳。” “暂时没有了。”魏征道:“我现在去帮殿下挑选五百军士随行。”李建成道:“五百太多了,一百足矣。”魏征道:“此去西域,凶险异常,人少了可不行,一来不安全,二来也显示不出咱们大唐的国威。” “那好。”李建成道:“我们带三百人吧。” 三天以后,李建成c梁青和雪君带领三百士兵,拜别魏征等人,踏上了出使西域的漫漫征程。经过近半个月的行军,一行人来到玉门关,玉门关守将接进城中,众人稍作休息,从附近居民手中购买了两百头骆驼,备足了清水与干粮,找了七八个当地人作向导,辞别玉门关守将,进入西域沙海之中。刚过中午,身后的玉门关已不见踪影,四处茫茫一片,全是细沙。 众人绝大多数是中原人,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壮观的沙海景象,一时倒觉得新鲜。但没走几天,天上突然下起了小雪,众人感动奇怪,雪君问道:“青哥哥,这才刚刚九月,怎么就下起雪来了?”梁青笑道:“你不用问我,我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来这里。”李建成道:“西域气候寒冷,九月份下雪已是晚的了,往常年里有八月就下雪的呢。” 一众人在沙海中走了二十几天,才逐渐走出了沙海,看到了少量的人烟。这一日天色已晚,天上又下起了大雪,众人没有找到村落,只发现了一个破旧的寺庙,李建成命令暂时在这破庙中安身,众人生火做饭,虽然饭食简单却也吃得有滋有味,连日的赶路让众人都十分劳累,因此吃过饭后便都各自找地方躺下休息。 临近半夜,外面忽然狂风大作,将梁青从睡梦中惊醒。忽然,他猛地坐了起来,运内力倾耳细听,雪君迷迷糊糊地问道:“青哥哥,你在听什么?”梁青道:“我听着东面似乎有人在喊救命,是个女子的声音,还有狼叫声。” 雪君猛地坐了起来,细听了一会儿,说道:“青哥,我们要救人去。”梁青道:“这黑天半夜的,咱们又不知道有多少狼,恐怕不太安全。”雪君道:“有多少困难,我们也要救,我们不能看着咱们的同胞命丧狼吻而不施救。”梁青道:“你怎么知道是咱们同胞,说不定是突厥女子,也说不定是来猎狼而反被狼群包围了的。”雪君坚定地说道:“我也听见了,她们是不是来猎狼的,我不敢说,但我敢肯定,她们一定是咱们中原汉族女子,因为他们说的是江南吴地话。” 梁青仔细一听,果然如此,不禁佩服雪君的细心。此时李建成也已醒来,梁青回头道:“大哥,我与雪君去救人,你们先呆在这里等着。”李建成道:“狼群凶险,岂能让你们二人独自冒险?你们先去,我带领军士们马上就到。”随后命令士兵集合,到东面沙海中救人。 梁青与雪君不等众士兵集合起来,便手执长剑冲出了破庙,寒风凛冽,大雪漫天,一时间竟让人睁不开眼睛,梁青拉住雪君的手,二人合力与风雪抗衡着,顺着呼救声直奔而去,不多时隐约看到白茫茫的风雪之中有有一个红色的身影,周围是几十个小黑点。 二人又走了十几步,眼前的情景已能看得七八分清楚,那红色的身影是一个红衣女子,手里挥舞着一柄突厥弯刀,周围的的小黑点竟全是野狼,数量约有二三十条。梁青心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少年之时曾跟随父亲在山中打猎,对野狼的习性甚是了解,俗话说“好虎难敌群狼”,可见狼群的凶残,而且狼性狡猾多疑,若不是饿得实在撑不下去了,它们绝对不会在这风雪之夜出来觅食,此时那红衣女子虽然还在挥舞着弯刀,但明显已显露出疲惫之态,若梁青雪君再出来稍晚一些,那红衣女子必定已葬身狼吻。 一头野狼转到那红衣女子身后,猛地向她后背咬去,那红衣女子扭身一刀劈下,谁知用力过猛,重心不稳,猛地摔倒在地,旁边两头野狼见状,冲上去张口便咬。梁青见形势危急,手中风流剑激射而出,直中一头野狼的颈部,同时右掌拍出,一记六阳掌力穿透风雪,将另一头野狼拍出七八尺远。 又一头野狼窜了过来,此时梁青已掠到红衣女子身边,抬腿猛地踢出,将那头野狼踢得背脊断裂,哀号不已。野狼攻击不停,梁青来不及查看躺在地上的红衣女子,捡起地上的风流剑,直向攻到眼前的野狼刺去。此时雪君已奔到梁青身边,与他背靠背相互支持着,剩下的数十头野狼见到嘴的食物就要落空,冲天长啸,直向二人扑来,刹那间便将二人围在中间。 风雪依旧,不时有雪花迷住了二人的眼睛,看着眼前数十双绿油油的狼眼,听着让人发瘆的狼群的叫声,梁青虽然不十分害怕,但也有些心惊。又有两三头狼攻了上来,梁青挥剑斩杀了一头,重伤了一头,趁狼群暂缓进攻的空隙,梁青听了听远处的动静,却只听到风雪怒号的声音,看来栖身破庙的众士兵,还没有找到这里。 数十头野狼围住二人,形势凶险异常,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让人遗憾终生。梁青密切地注意着野狼的动静,暗地里却企盼着众士兵快些到来。 忽然,梁青看到狼群以外三四十步的地方,孤独地蹲着一头体型巨大的野狼,经验告诉他,那头狼便是这群野狼的狼王。看看眼前进攻不止的野狼,梁青知道,若想让狼群停止进攻,唯一的办法就是除掉狼王,到时候群狼无首,自然退去,甚至自相残杀。 “你守在这里,我去除掉狼王。”梁青大声告诉雪君,纵身前奔,手中风流剑脱手而出,直向那狼王射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三 险救 那狼王甚是狡猾,见势不妙,纵身向旁边跃起,风流剑一击不中,只削断了狼王的尾巴。狼王受伤后,不敢停留,远离战场急奔而去。梁青冲了十几步,顺手拿起风流剑,尾随狼王踏雪急追。狼王速度虽快,但一来积雪太深c影响了它的速度,二来梁青轻功天下无双,又岂是这四脚畜牲所能比得了的?只追了三四十步,梁青便已追到狼王身后,狼王临危不惊,回身扭头便咬,但刚刚失去尾巴,使它暂时极不适应,竟然没有掌握好平衡与准头,一咬不中,梁青风流剑横削,一阵血光闪过,偌大的一个狼头掉在积雪之中。 梁青杀死狼王,正欲回身,忽听雪君一声惊叫,回头看去,只见雪君刚刺死前面的一头野狼,身后却有另一头野狼咬住了她的衣衫。梁青心下一惊,眼看回救不及,忽听那野狼一声惨叫,原来是一支长箭射中了它的脖颈。 众士兵终于赶来,一阵箭雨,将剩下的几十头野狼刹那间消灭干净。梁青奔回雪君身边,关切地问道:“雪妹,你有没有受伤?”雪君笑了笑,说道:“没有,只是有些害怕。”梁青道:“对不起,我不该丢下你的。”雪君道:“我不怪你,你不用自责。” 李建成带领几名士兵,到周围转了转,回来说道:“那边有三四个被吃剩的骷髅头,那边有一个被吃半截的残余身躯,除了眼前这一个红衣女子外,已没有活人。咱们先带这女子回破庙,等天亮后再来处理这里的事情吧。” 那红衣女子依旧处于昏迷之中,梁青抱起她,众人疾步回到破庙之中。李建成吩咐留下十几个守夜,以防再有狼群来袭,梁青将那红衣女子放在干草上,雪君拿一块手帕替她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与雪水。 忽然,梁青大叫一声,众人不明就里,都围了过来,梁青却不理会,只是呆呆地走到那红衣女子面前,拿过一支蜡烛,照看着那红衣女子的脸庞,脸上却滴下了点点泪水。 那红衣女子,原来是他在江南的旧识,是他结拜大哥胡杨的妻子,梅雨。 天已大亮,雪也已经停了。整个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片白茫茫。好一派人间盛景。 梁青站在破庙门前,呆呆地望着远方,脑海中忽然闪现出昨夜看到的那半截人的身躯与几个骷髅头,禁不住心中一阵阵的悲凉。看身形,她们都应该是如花的年龄,却不想在这雪地之中,葬身狼腹。 “你在想什么?”雪君走了过来,梁青没有回答,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象自己的一样,好冷。 “梅姐姐醒了。”雪君低着声音说道“但情绪不太好,你要不要去劝劝她?” 梁青点了点头,转身走进破庙。只见梅雨蜷着身子坐在一堆干草上,双手抱膝,一脸的悲伤,一副无助的样子。 “梅姐姐。”梁青喊了一声。梅雨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忽然眼中露出兴奋的神色:“梁青兄弟,怎么是你?我怎么会在这里?” “昨天夜里,你们遇到了狼群,我们”梁青话未说完,忽然有些后悔,这个时候,不是回忆往事的时候。 “我知道”。梅雨的神情猛地黯淡了下去,眼中清泪流了下来:“都怨我不好,非要出来打猎,害得她们几个都丢了性命。”双眼一闭,嘤嘤地哭了起来。 “梅姐姐,这”梁青话没说下去,他不知道怎样劝才能让梅雨心情好起来。 “你就是梅姐姐吧,我听青哥哥说起过你。”雪君走了过来,低下身去问道。梅雨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雪君,迟疑道:“你,就是雪君姑娘?” 雪君点了点头,微笑道:“青哥哥多次提到过你,他说你善良,坚贞,对人又讲义气,还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听他的语气,简直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呢。” “我哪有那么好。”梅雨扑哧笑了一下,嗔道:“梁青兄弟这张嘴,和胡杨一个样,没一句实话。” “我哪有。”梁青感觉有些冤枉。 “你就说过,还是喝醉了酒后说的,你当然记不得了。”雪君一副无赖的样子,但让人看了不感到烦,反而觉得可爱至极:“所谓酒后吐直言,你承认了就是。” 梁青苦笑一声,转身到外面去帮士兵烧热水去了。他知道,雪君只所以这样说,只是为了转移梅雨的注意力,让她少一份伤心罢了。自己也没必要非要拆穿她善意的诺言。 梁青一边烧着水,一边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但两边相隔太远,隐约间只听得二人在说话,却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内容。过了一会儿,梅雨竞咯咯地笑了,梁青知道她心结已开,心下不禁松了口气。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长啸,似悲愤,如伤心,悠悠不绝。梁青尚未站起身来,梅雨已冲了出来,急道:“是胡杨,梁青兄弟,快去救救他。”梁青道:“大哥功力深厚,不会有事的。”梅雨急道:“不是的。他准是看到了狼群,以为我已死,伤心过度而长啸不绝,再这样叫下去,他定会力竭身亡的。” 梁青一听,不敢怠慢,纵身冲出破庙,迎着啸声奔去。众人跟在后面,紧紧相随。 远远地,梁青便看见胡杨高大的身躯立在风雪中,双手抓着一头死狼,猛一用力,死狼被撕裂开来,狼的内脏落在他身上,将他身上染得鲜血淋漓,他竟浑然不觉,只是一边长啸着,一边抓起地上的死狼撕裂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痛快些。 “大哥。”梁青跑到他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臂,说道:“大哥你不必伤心,梅姐姐没事。”谁知胡杨竟听而不闻,反手一记,直向梁青手腕斩下,梁青不敢托大,急忙缩手,胡杨双手叉开,直向梁青前胸插来,似乎是要把梁青的胸膛撕开。梁青觉出他力道雄浑,竟是用了十分的内力,知道他因伤心过度,神情已是浑浑噩噩,出手更无轻重,不敢怠慢,纵身躲开,胡杨又是一掌劈来,梁青尽力与他周旋,刹那间,两人竟已对拆了二十余招。 梁青功力本来就较胡杨稍逊一筹,此时又怕失手伤了胡杨,不敢出手太重,而胡杨却是只攻不守,狠招迭出,三十招一过,梁青已是险境迭生,心中不禁暗自叫苦,同时也思索着解决的办法。胡杨一掌击来,梁青稍一分神,未能及时闪开,待明白过来,胡杨右掌已离他前胸不足半尺,梁青无奈,只得出掌相抵。两人掌力一接,梁青只觉胡杨的内力一波高过一波地袭来。 此时梁青已成骑虎之势:若全力反击,尚有一线生机,但又怕伤了胡杨。若只守不攻,这样比拼下去,最后非成两败俱伤局面不可。 胡杨又一股内力袭来,梁青只觉自己胸口发闷,知道自己内力不济,若胡杨内力再加一分,自己便要受重伤,不禁长叹了一声,收住内力,闭目待死。 等了良久,却不觉胡杨再运内力相攻。梁青睁眼一看,只见胡杨虽右掌仍与自己相连,眼睛却紧紧地看向旁边。梁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梅雨站在旁边,脸上一股怪怪的表情,眼睛呆呆地看着胡杨。 蓦然间,胡杨大叫一声,收回了掌力,纵身窜了出去,一把抱住梅雨。紧紧地,似乎要将梅雨勒死。 “放开我。”梅雨挣扎着,双手敲打着胡杨的肩膀。 胡杨放开了梅雨,向后退了两步,直直地盯着梅雨,看得梅雨心里发毛,笑道:“你看什么?不认识我了。”胡杨问道:“雨妹,真的是你么?你没有死?” 梅雨嗔道:“当然是我。怎么,你盼着我死么?”胡杨不语,纵身上前两步,又一把抱住梅雨,说道:“上天待我真好——真是吓死我了,我以后再也不让你离开我半步了。” 梅雨挣开他的怀抱,一指梁青道:“你可还认识他?”胡杨一看,稍一愣神,大声喊道:“二弟,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做梦吧?”梅雨道:“还有脸问呢,刚才差点把人打死,现在又来说些话。” “是么?”胡杨脸上有些迷茫:“我和二弟打架了?我怎么不知道。” “梅姐姐,没事的。”梁青拉住胡杨的手,行了礼,说道:“大哥,一向可好?想死兄弟了。” 胡杨哈哈一笑,说道:“二弟,我今天太高兴了。走,咱们找个地方喝酒去。”梁青道:“我们就在前面不远处住着。咱们先到那里去。” 几人回到破庙中,梁青向李建成介绍道:“这是我的结义兄长,名叫胡杨。” “我知道。”李建成猛地跪了下去,说道:“恩公在上,请受李建成一拜。” 梁青忽然想起,自己和胡杨一起救过李建成兄妹的性命。论起来,两人早已认识。 “李公子不必客气。”胡杨扶起李建成,说道:“咱们早有约定,见面不可再叫恩公,忘了可要罚酒的。” 李建成哈哈一笑,吩咐士兵将带来的酒菜拿出来摆好。虽然颇为简陋,但有酒有肉,也不失隆重。 众人坐在地上,一人手中拿一只皮酒囊。胡杨道:“二弟,刚才之事,多有得罪,你不要往心里去。我先自罚一杯,以示赔礼。”梁青急道:“大哥何必如此?” 胡杨问道:“刚才我没听明白,你们为何到此?”梁青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地叙述了一遍。胡杨大喜,道:“原来李公子是大唐的太子,真是失敬。二弟,你也做了大唐的王爷了,为兄真为你高兴。至于你们所说的与突厥和谈结盟一事,为兄不才,却能帮你们这个忙。” 李建成与梁青一愣。梅雨道:“梁青兄弟你还不知道吧,你胡杨大哥便是突厥的王子。” 李建成大喜过望,说道:“如此一来,便请胡大哥向尊父启民大可汗说明我大唐的诚意。” 胡杨道:“你们别听她胡说,我可不是突厥的王子。我父汗是突厥西特勤。启民大可汗是我大伯父。” “太好了。”听了胡杨的话,李建成心里有了底,他曾听魏征说,突厥启民大可汗与其三弟西特勤射奎关系密切,而射奎却正是胡杨的父亲。有了这层关系,双方结盟的事情,已有了七八成把握。没想到自己本是无意中带着梁青出使突厥,到现在却派上了大用场。胡杨虽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却不会为自己出力办事。而梁青就不一样,他与胡杨是结义兄弟,生死之交。只要有梁青在,胡杨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众人用完饭,李建成命令军士收拾行装,跟随胡杨继续西行。途中,胡杨坚持让梅雨与雪君同住一个帐蓬,而自己则与梁青同住,二人聊起别后的情景,不禁感慨万千。 行了两三日,众人来到一条河边,那河河面甚宽,河水却甚浅,只能勉强没过战马的小腿,河流中间露出片片小块沙洲,与中原地区的河流大不相同。雪君知道这是西域气候干旱的缘故,当下也不甚在意,只是河边生长的几株大树引起了她的兴趣,那些大树身形高大c枝叶扭曲,形状甚是怪异,地上的黄草枯叶堆中,还有数棵已经干枯但仍然高立不朽的的死树残枝,模样甚是扎眼。雪君从来没见过,心下感到奇怪,便问梅雨,梅雨道:“这便是胡杨树,是西域特有的一种树。据突厥老人说,胡杨树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这些地上的枯枝烂树,说不定已经历时三千多年了。” 雪君点着头,脸上流露出钦佩而又伤感的神色,说道:“人的一生,短短几十个春秋,与这些没有生命的大树比起来,当真算得是沧海一粟。可笑的是,竟然有那么多的人看不透,非要争些诸如荣华富贵c权力美女等没用的身外之物,即使搭上性命也不后退。” 梅雨笑道:“怎么了,妹妹?为什么突然间有了这样的感慨?” 雪君突然脸上一红,说道:“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又行了四五天,梁青发现远处群山连绵,高大雄伟,山上白雪皑皑,甚是壮观。胡杨道:“那便是世间闻名的天山。当年我曾在山上学艺十年。” 梁青曾听他说起过小时候的故事,问道:“尊师可还好?”胡杨道:“家师年纪虽大,身体却还硬朗。近年来他的功夫越来越精湛了。去年我曾上山看望他老人家,呆了一个多月,又学了不少的新功夫。对了,你的六阳掌练得怎么样了?可感觉有进步?” 梁青道:“最近感觉越来越顺手,真是感谢大哥,传了这么好的功夫给我。”胡杨道:“咱们兄弟,还说什么感谢不感谢的话。我师父对六阳掌法又有了不少的改进,找时间我再教了给你。” 众人不一日来到天山脚下,胡杨带领众人去见了自己父亲突厥西特勤射奎。原来突厥人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所以连可汗c特勤等也没有自己固定的居住地,只是随着牧民一起迁移。夏季在凉爽的天山半山腰放牧,而冬季则迁到温暖的山脚下宿营。此时已近初冬,天山早已大雪封山,半山腰的夏季牧场早已被冰雪覆盖,所以牧民们早已迁到了山脚下的一条小河边的冬季牧场。 突厥西特勤可汗射奎年龄五十来岁,个头不高,典型的突厥外貌特征。他与众人见了面,神情虽然欢迎,却并不十分热情,当听说李建成是来自大唐的使臣后,更是淡淡地说了句:“是否与大唐结盟,不是我们父子能决定的。要等到胡杨的大伯父回来后再定夺。” 离开特勤大账,李建成心下担忧,说道:“看令尊的意思,不是很欢迎我们。”胡杨道:“你们不用过分考虑这事。我父汗一直这样,表面对人不冷不热的,内心却是极度欢迎。” 梅雨道:“胡杨说得没错。开始我也不适应,后来便慢慢习惯了。” 众人正说话间,忽见前面几骑快马急奔而来,险些冲撞了众人。胡杨大怒,一把拉住领头的马缰,喝道:“什么事情,如此慌张?连最基本的礼数也没了。” 那领头人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长得高大魁伟,正急行间忽然被人位住了马缰,心下也是大怒,举起手中的马鞭向胡杨头上劈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四 惊变 胡杨也未躲闪,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中年汉子,那中年汉子马鞭即将劈在胡杨头上,忽然看清了胡杨的面目,急忙滚落下马,单膝跪下说道:“小人该死。大王子不要生气,我等是奉大可汗之命,来请射奎可汗到大可汗金帐一叙。” 胡杨看了看他们,松开了手中的马缰,说道:“以后走路可要小心,撞了人可不好。”那领头的汉子道了声是,上马而去。 胡杨对梁青道:“二弟,我父汗要去见我大伯父,我可愿意跟我去玩玩?”梁青看了雪君一眼,说道:“求之不得。” 李建成问道:“如果我也跟着,是否合适?”胡杨道:“你跟着,你的部属就会跟着,那样也太扎眼了。你们就暂时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至于双方结盟的事,我一定会极力促成的。”李建成道:“如此甚好,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们的好消息。” 第二天,射奎可汗与胡杨一起,带着两百突厥勇士,向东北进发。梁青与雪君身着突厥服饰,扮成两名部属,混在队中。 大队人马在冰雪之中一直走了四天,来到一个山谷之中。一进山谷,顿觉温暖异常,雪君赞道:“这真是个好地方,比冬天的江南还温暖。”胡杨道:“突厥国力强盛,疆域辽阔,突厥大可汗想找个好地方避寒,还不是小菜一碟。” 众人进了山谷,来到一个巨大的帐蓬面前,那帐蓬金碧辉煌,似是黄金打造而成的。射奎下了马,走到门口,向守卫讲明,求见启民大可汗。守卫施礼道:“射奎可汗来的不巧,大可汗昨天一早坐金帐车到后山打猎去了。”射奎问道:“大可汗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守卫道:“没说。” 射奎回到大队中,告诉胡杨道:“你大伯父到后山打猎去了。看这天气的样子,一时难以回来。我们到后山去找他们。” 原来启民虽贵为突厥大可汗,但并未将骑射技艺生疏了,每过一段时间,便会坐着他用黄金打造而成c十六匹马拉的金帐车,到野外山谷之中打猎,以示不忘祖先基业。射奎以前也经常跟随着,是以知道其中详情。启民大可汗出去打猎,少则天,多则十几天,从来不会一天便回。 射奎带领众人离开大可汗黄金大帐,直向后山奔去。启民大可汗外出打猎,定会带领数量众多的随从,是以在空旷无垠的荒原上,一眼便能发现。射奎派出十名随从的勇士,分散开来去寻找。过了一会儿,一名勇士回来报告:“在正南方百里之外,发现了大可汗的车队。”射奎命令向南进发。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来到大可汗的车队前。有人骑马跑过来问道:“突厥大可汗在此打猎,你们是哪个部落的?敢在此地喧哗。” “怎么了?阿鲁古,连我也不认识了么?”射奎笑骂了一声。那大汉阿鲁古见了,急忙下马行礼道:“射奎可汗恕罪,阿鲁古眼睛瞎了,没能看见是您老人家来了。” “没什么,起来吧。”射奎问道:“大可汗在哪里?” “正在前面打猎呢。”阿鲁古道:“大可汗年岁虽大,但英武不减当年。昨天一上午就打了一头野熊和两头狼。下午也猎了不少猎物呢。今天大可汗还没出来,可能是在金帐车里休息呢。” “什么时候了,还没出来?”射奎感觉有些奇怪:“这都巳时初刻了,还没出来是不是病了?” “射奎可汗放心,大可汗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会病了呢。准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阿鲁古信誓旦旦地说。 “好,我马上去见大可汗。”射奎一挥手,阿鲁古闪到一边,众人跟随射奎在身后,向金帐车疾奔而去。 来到金帐车前,有护卫上来拦住众人,高声道:“大可汗有令,只许射奎可汗与胡杨王子上车。”射奎向众人一挥手,带着胡杨上了金帐车。 金帐车内甚为宽阔,四周纱帷轻扬,透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胡杨识得是产自中原的木犀香。中间一道纱帐将里外隔开。射奎与胡杨透过朦胧的纱帐,看见里面的虎皮椅上坐着一个人,急忙行礼道:“射奎携犬子胡杨拜见大可汗。” “不用如此多礼。哈哈哈。”一阵大笑让射奎感到心惊。从声音听出来,里面的人不是启民大可汗。 “是你。”射奎一掀纱帐,走进帐里,待他看清楚坐在虎皮椅上的人时,不禁大怒,那坐在虎皮椅上的人,竟然是他的侄子处罗,也就是东特勤可汗始毕的儿子。 “处罗,你好大胆,竟敢坐在大可汗的位子上。”射奎一扬手中马鞭,要抽打处罗,胡杨一把拉住他,低声道:“父汗息怒。”抬头道:“处罗,大可汗在哪里,我们要见大可汗。” 处罗嘿嘿一笑,说道:“我今天让你们来,就是要告诉你们,启民大可汗将他的位子传给我了。” “胡说。”胡杨纵身向前,直向处罗扑了过去。 胡杨武功高强,心思也颇为缜密,一听处罗语言,心中便已大体明白:启民大可汗可能已遭遇不测。当下思绪一转,便有对策:擒贼擒王,抓住处罗。即使处罗不是主谋,事情也必与处罗有关。 哐地一声,胡杨抓在了一根手腕粗的铜柱上。处罗哈哈一笑,从窗子跳了出去。而胡杨的面前,几乎是一刹那间,显露出一张铜网,共由九根手腕粗的铜柱组成。 处罗一挥手,四周的皮革做成的帐围和纱帐全都落在地上,只剩下用铜柱构成的一个巨大的笼子,将射奎与胡杨关在其中。周围几百名突厥勇士手执硬弓长箭,将二人围在中间。 太阳明媚,耀得人睁不开眼睛。 处罗一声令下,数百支利箭象满天的乌云一般,向笼中的射奎和胡杨飞去。 胡杨左手一拉射奎,右手抓起虎皮椅一轮,将飞到身前的箭挡住。右脚猛地踢出,当的一声,正踢在铜柱上,虽然胡杨内力深厚,但那铜柱却丝毫未变形。 胡杨大惊。又一轮箭飞来,胡杨轮起虎皮椅挡住,心中暗自着急:自己力量总有用完的时候,外面的箭却无穷无尽。难道今天便是自己父子的葬身之时么? 正着急间,胡杨忽觉外面的箭停了下来。他缓了一口气,只见外面执弓的勇士群中一阵骚动,一黄一灰两个身影飞舞在众人的头顶,手中长剑舞成一团剑花,不时刺出一剑,削断了将众勇士手中的弓弦。 原来胡杨父子登上金帐车觐见大可汗后,梁青闲得无聊,便与雪君一起去欣赏远处的草原雪景。忽听有人喊道:“梁大侠,快来救人。”二人急忙奔回,正看见众勇士飞箭围攻胡杨。梁青低声对雪君道:“只割弓弦,不伤人。”随即纵身向前,窜进围攻胡杨的突厥勇士阵中,手中风流剑一划,立即便割断了五六个人的弓弦。雪君依样而行,转眼间便割断了几十人的弓弦。 突厥勇士由于久居马背之上,向来把弓箭弯刀看作是比自己身家性命还要宝贵的东西,此时梁青雪君专割弓弦,本来是避免伤人的好意,却正中了突厥勇士的忌讳。立即引起了众勇士的愤怒与恐惧,众人立即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二人身上,对胡杨的进攻反而停了下来。梁青趁此机会,纵身一跃,跳出人群,几个起落,来到胡杨面前。运足内力,手中风流剑猛地砍下,一声微响,削断了一根铜柱。 胡杨一看大喜,右掌挥出,击在那断了一端的铜柱上,登时将那铜柱击得弯了下去。胡杨左手一拉射奎,纵身从笼中窜了出来。 突厥勇士虽然英勇无双,但这近身步战却非所长,更兼合欢剑锋利无比,众人手中的弓箭弯刀碰之即断c遇之即折,没过多久,众人虽未有伤亡,但手中的武器却已全部报废。雪君一声长啸,跃出人群,收剑不动,眼睛直直地盯着众人。 处罗见事不妙,飞身上马,向远处狂奔而去。 “处罗你个狗崽子,你给我站住。”射奎骂道。 胡杨伸手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奋力向处罗扔去。处罗虽身在马上,却一直回头注视着胡杨等人。他虽敢于犯上作乱,但素来佩服胡杨的武功,见胡杨用石头袭击自己,明知不敌却不得不抵挡,他将手中弯刀挡在身后,同时双腿一用力,催促坐骑急奔。 处罗贵为突厥王子,坐骑自是不凡,那是一匹万里挑一的良驹,与梁青的无影驹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见那马两只后蹄在地上轻轻一点,身子便向前窜出数丈,仿佛一支离弦的利箭。那块石头仿佛固定在了马的身后。 众人看得不由得呆了。 过了片刻,那块石头依然没接触到马的尾巴,便力道已衰,那马却速度不减。终于那块石头划了一个弧线,落在地上。 “好马。”梁青心里不由得赞了一声好。 胡杨心里有些懊悔,问道:“父汗,我去把他追回来,好不?”射奎道:“不用了。这狗崽子敢犯上作乱,一定是他老子的主意。即使抓了他,也用处不大。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回到我们的驻地去。” “回去?为什么要回去?我们应该去救人。”胡杨道:“我大伯父一定是被他们囚禁起来了,说不定更糟。” “正因为你大伯父已被囚禁,我们才更要回去。”射奎指着处罗手下的突厥武士道:“你们的主子犯上作乱,本该将你们全部处死,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今天便留下你们的狗命,希望你们不要再跟着始毕和处罗那两个混蛋了,都滚吧。”那群突厥武士上马而去。 射奎回头下令道:“众勇士们,准备好了,我们要用两天时间赶到天山驻地,即使累死了马也不要心疼。” “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大伯父被囚而不管么?”胡杨仍然心有不甘。 “记住,胡杨,什么时候都要以大局为重。”射奎虽有些气愤,但没有发泄出来:“你以后要接替我的位子,你这个样子如何做得了特勤可汗?凡事不能感情用事,要多动动脑子。现在始毕和处罗囚禁你大伯父,下一个目标一定是控制咱们西特勤区,——也有可能他们现在便在天山脚下了。我和你都不在,还不得由着他们为所欲为?” “可是——”胡杨还想说什么,但已无话可说。 “可汗说的没错。”雪君忽然插言道:“不过这样回去却不行。” “姑娘什么意思?”射奎有些不解。 “既然可汗你都认为他们父子的目标是控制西特勤区,难道他们会让你顺顺利利地回去么?”雪君道:“如果我是他们,就一定会在你回去的路上设下埋伏,即使不能杀死你们,也会拖延你们回去的时间。等你们回到家的时候,等待你们的一定是叛乱的罪名。” “姑娘说得有道理。”射奎点头道:“那依姑娘的意思,应该怎么办才好?” “我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雪君道:“我的这些,都是从古书上看来的。” “大哥,你来一下。”梁青向胡杨一做手势,胡杨心下明白,二人在射奎诧异的目光中离开了众人,来到附近的一条小河边。 “二弟,你叫我出来,是不是有了好主意?”胡杨很是了解梁青。梁青道:“目前的形势,只有你们父子回到西特勤区,才能稳住局势,救大可汗脱险。但是如果就这样回去,一定会遇到始毕的伏兵,所以,你们只能乔装一下,偷偷地回去。” 胡杨道:“你的意思是,我和父汗秘密地回去?这个道理我也明白,只是我们如何才能安全地回去?处罗他们一定会在我们回去的路上设有重兵。我怕不等我们回到天山脚下,便已落入他们的手里。” “他们既然在我们回去的路上设有重兵,我们便将计就计,来一个声东击西。”梁青道:“你将带来的人马全部留给我,我带着他们走大路,吸引处罗他们的注意力。你护送可汗乔装一下,从小路回去。” “好主意。”胡杨点头赞道:“只是你这样做太危险,还是让我带兵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和雪君护送我父汗回去。” “大哥,这个时候咱们兄弟就不用争了。”梁青道:“始毕和处罗公然叛乱,说明他们已做好充分的准备了。要起兵讨伐他们,非得你们父子不可。你就听我一句劝吧。” 胡杨沉默着,眼睛直直地盯着河边的一束枯草。过了良久,他转过身来,一把抓住梁青的手,说道:“二弟,不是我和你争,要回去召集族人讨伐处罗他们,有我父汗就够了。我留下来,还有另外一个任务,就是要打听我大伯父的下落。这件事情你办不了。” 梁青道:“要不,让雪君护送大可汗回去,我和你一起留下来。” 胡杨摇了摇头,说道:“不行,父汗安全重要,雪君独自难以承担。再说,如果你留下来,雪君会离开么” 梁青默然。胡杨一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不用再争了,就这么决定吧。我把父汗交给你们了,请你一定将他老人家安全送回去。” 梁青看着胡杨眼中坚定的目光,用力地点了点头,二人谁也没有再说话,但也明白彼此的心。 二人回到众人身边,将商量的结果告知射奎,射奎虽然心有不舍,但别无他法,一番告诫后,射奎与梁青雪君三人简单一化装,从小路而去。 胡杨一直等到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天边,才召集众武士上马,沿着大路急行。他心里明白,这茫茫的草原上,看似平静,实则凶险无比,始毕的眼线无处不在,东特勤的大军也随时有可能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随缘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胡杨这样想着,心里反而觉得坦然了许多。他让众武士把射奎的大旗高高地举起来,一路上尽量扩大自己的影响。这样向西行了两日,胡杨命令众武士转弯向北,又行了三日,再向西走,这样曲折而行,过了十余日,众人已到漠北无人之地,胡杨估计梁青他们已回到天山脚下,便下令收起射奎的大旗,吩咐手下的一名将领,让他率领众武士伺机回到西域。自己则离开众人,单人独骑向南而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五 远寻 走了几日,人烟逐渐多了起来。胡杨向牧民打听启民大可汗的踪迹,竟一无所得。心中也没什么主意,索性信马由缰,随遇而安。又行了几日,已离东特勤可汗始毕的营帐不远。 “始毕一定知道大伯父在哪里。”胡杨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当天夜里,胡杨悄悄地溜进始毕的营帐。他幼年时曾随父亲来过这里,虽不十分熟悉地形,却也有一点印象。始毕的营帐方圆十几里,中间是始毕及其家人生活的的黄金帐,周围是其亲信卫兵的营帐,营帐内外日夜有人巡逻,戒备森严。但胡杨武功极高,普通突厥武士又如何能发现他的踪迹? 胡杨越过周围卫兵的营帐,直到始毕的黄金帐前,众卫兵才发现了他,有人上来询问,胡杨也不客气,右手一抓,将一名十夫长扔出十丈以外。 “住手!你们先退下。”当众武士将胡杨围在中间时,处罗忽然出现在门口,喝退众人,说道:“大哥,别来无恙呀。听我手下人说,你这几天一直在附近转悠,我就想你一定会来与兄弟一见的。大哥果然没有让兄弟失望,既然来了,进帐喝一杯,如何?” “处罗,我今天不是来与你喝酒的。”胡杨道:“我只想问你一句,大伯父到底在哪里?” “你既然不想与兄弟喝酒,我也不会勉强的。”处罗一转身,进了营帐。留下胡杨独自站在那里。胡杨稍一迟疑,跟着走进了营帐。 刚一进帐,胡杨立觉不好,隐约中感到一股杀气迎面扑来,正想退出,忽听身后一阵声响,竟是群箭的声音。 “胡杨,上一次没弄死你,算你运气好。这一次你可没那么幸运了。”处罗的声音隐约传来。胡杨不及细想,高高跃起,抓住帐顶的横木,伸手抓住一支经过眼前的箭杆。 一阵箭雨从胡杨的脚下飞过。胡杨跳了下来,说道:“处罗,你想杀死我,现在还没有这个本事。”处罗哈哈一笑,说道:“那咱们就——”胡杨不等他说完,辨别方向,手指一用力,手中箭直向处罗弹去。一声惨叫传来,但胡杨听得出,不是处罗的声音。 “哈哈,胡杨,你的力道不小,可惜准头差了点。”处罗大声说道:“我手下五千精兵,还射不死你一个人么?他们现在已准备好了,只要我一声令下,你就会变成一只刺猬。怎么样,胡杨,死到临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胡杨听他口气,再看看外面明如白昼的灯光,知道他所言非虚,自己近几天在附近转悠,处罗一定会知道,也一定会作准备,都怪自己太过自信,竟然这样稀里糊涂地钻进他的陷阱之中。 事已至此,自责也已无用。胡杨向周围看了看,营帐内只有一把木椅,瞬间心内已有了主意。他解下上衣,包在椅子上,奋力向外扔去。那椅子本不太重,胡杨力道又大,竟然一掷之间,将椅子越过了众人头顶,扔出数十丈远,抛落在黑暗之中。 那椅子的速度极快,众人黑夜之中难辨真假,手中弓箭不自觉地转向椅子。处罗一声令下,数千人一阵箭雨,向椅子落地的方向射去。胡杨趁此机会,从营帐内奔出,钻进人群之中。人群中顿时一阵混乱,但众人的弓箭也不敢再射。 胡杨在人群之中也不与人交手,只是左窜右突,他轻功极高,众武士只觉眼前一花,似是有人过去,却看不清他的面目。几个起落,胡杨已到人群的边缘,他伸手抓起二人,向外抛出,自己则趁众人注意力被吸引之际,钻进黑夜之中。 听着身后不时传出的箭响声,胡杨心内不由得一阵后怕。他迈步狂奔,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见东方微微放亮,才明白过来自己竟然奔了大半夜。胡杨感觉自己已远离特勤营帐,才放慢了脚步,徐步而行。此时的他,身上已是大汗淋漓,肚内也已空空如也。 又走了一会儿,天已微明,但草原上仍空无一人。胡杨想找户人家讨点吃的,却又怕时辰太早而打扰了人家。看不远处有一个干草堆,便走了过去,在背风的一面躺了下来,由于一夜未睡,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恍惚之中,胡杨似乎见到了梅雨,也见到了梁青雪君,还见到了大伯父启民大可汗。启民大可汗告诉他,自己现在很好,不用牵挂。胡杨想与大伯父再说两句话,启民大可汗却一把推开了他,独自去了。 “大伯父。”胡杨大声喊叫着。 “睡着了还喊伯父,你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忽然有一个声音传进他的耳朵。胡杨一凛,猛地坐了起来,只见眼前站着一个衣衫不整的老汉,正在拨弄干草,看装束似是一个奴隶。 “老伯,我——”胡杨仔细一看那老汉的脸,忽然惊呆了。 那老汉,分明就是自己的大伯父启民大可汗。 “不对。”胡杨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老汉虽然脸庞与启民大可汗有些相似,身形也差不多,但神情却有天壤之别。启民大可汗贵为突厥大可汗,和蔼之中透着一股威严,朴实之中流露着豪迈。而这老汉,似是尝尽了世间苦难,历尽了人间风霜,表情中不自觉地便流露出一丝悲苦。 “你怎么了,年轻人。你怎么会在这里睡觉?不怕着凉么?”那老汉倒是很体贴。 “我——”胡杨想说什么,但也明白这里还是东特勤辖地,自己万万不能暴露身份。说道:“我走亲戚家,走错了路。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那老汉笑了笑,说道:“你饿了吧,我这里还有块牛肉。”伸手从怀内取出一块熟牛肉,递给胡杨,胡杨稍一迟疑,接了过去,道了声谢谢,吃了起来。 “你不说我也知道,看你的衣着,不是普通的牧民。”那老汉道:“听说启民大可汗失踪了,西特勤可汗正在征集军队,准备讨伐东特勤可汗。哎,又要打仗了,牧民们又要遭殃了。” 胡杨心中一愣,看那老汉的样子,即使不是一个奴隶,最多也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牧民,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国家大事?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西特勤派来的细作吧?”那老汉不理胡杨的表情,只是自顾自地说着:“不过,东特勤和西特勤势均力敌,西特勤要想打赢,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听着那老汉的话,胡杨忽然心中灵光一闪,问道:“老伯,你说西特勤怎样才能打败东特勤?你知道的,对不对?” “我一个奴隶,会知道什么?”那老汉一摆手,说道:“不过,我却听我家主人说过,西特勤要想打败东特勤,救出大可汗,就必须与大可汗卫队联手。” “大可汗卫队?”胡杨恍然大悟,一拍自己的大腿,说道:“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只要获得大可汗卫队的支持,事情还不是易如反掌?” “你先别高兴地太早。”那老汉道:“我还听说,大可汗卫队的领军大将阿史那思林对大可汗忠心耿耿,除大可汗外,谁的话也不听,现在大可汗失踪了,你怎么能调得动大可汗卫队?” 胡杨又是一愣,问道:“那怎么办?”那老汉不理他的话,接着说道:“调不动大可汗卫队便救不出大可汗,救不出大可汗便调不动大可汗卫队。年轻人,这是一个死结。” 胡杨直直地盯着那老汉,忽然猛地跪下,说道:“请老伯给我指一条明路。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谢。” 那老汉哈哈一笑,说道:“什么重谢不重谢的,我也不在乎。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要想调动大可汗卫队也不难,只要你手中有一个信物就行。” “什么信物?”胡杨问道。 “就是这个东西。”那老汉伸出手来,掌心中放着一个小物事。胡杨只看了一眼,便觉一阵狂喜。 那老汉手中的物事,竟然是一个玉虎符。 启民大可汗的调兵信物,玉虎符。 “大伯父。”胡杨再无怀疑,跪下行了礼。启民也不阻挡,待他行礼完毕,问道:“你怎么独自一人在这里?没有跟你父汗回去。” 胡杨将自己的经历大体一说。启民点头道:“不错。你们父子想得甚是周到。也难为你们了。” “大伯父,你怎么会在这里?”胡杨将心中的问题说了出来。 “这事说来话不长。”启民道:“处罗那小子野心不小,一直怂恿他父汗向我告状,要我废掉你父汗特勤可汗的位子。我不听,他便趁我外出之时囚禁了我,逼我将大可汗的位子传给始毕。多亏看守我的,是一个以前曾跟随我作战的将领,他趁始毕与处罗不在,私自将我放了出来。但茫茫草原,又有处罗手下士兵的盘查,我想回到驻地,也是不能。有两次还差点让人抓住。由此,我便在这里住了下来,等着救兵到来,顺便也看一看普通牧民的生活。阿史那思林那莽夫也是个混蛋,这么长时间见不到我,也不来问问。等我回去了,非揍他一顿不可。” 胡杨道:“阿史那思林虽然蠢一点,但对大伯父还是忠心不二的。” “这话不错。这小子头脑就是一根筋。”启民道:“胡杨,你带着我的玉虎符,去找阿史那思林调大可汗卫队,与你父汗一起讨伐始毕与处罗。” “我们一起走吧。”胡杨道:“我护送大伯父回家。” “不行。”启民道:“始毕既然要造反,一定做好充分的准备了。我们这样回去,路上一定会被他们抓住的。到时你救不了我,反而把自己搭上。而且我们一旦被抓,你父汗与阿史那思林也会投鼠忌器,不敢过分行动的。” 胡杨道:“我就是拼了命,也会护送你回去的。大伯父你放心便是。” “胡杨,你给我听明白了。”启民突然提高了声音,声音中充满了威严:“做事要当机立断,不要婆婆妈妈的。现在形势如此,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你带我的玉虎符回去,调兵来救我不迟。再说,我的事情还没做完呢。”启民的话语忽然变得很慢:“这几天的经历,让我明白了普通牧民的生活是多么艰难。以前我一直认为,开疆拓土是最重要的事情,打仗最让人兴奋,也最能获得族人的支持。但现在我发现,我错了,这些牧民想要的,只是一种平平淡淡的生活。” “大伯父。”胡杨发现,他眼前的大伯父变了,以前那个叱咤风云c嗜血如命的突厥大可汗不见了,代之的是一个平凡而和蔼的老人,一个充满亲情味道的长者。 胡杨将玉虎符藏好,换上启民给他准备的普通牧民服饰,含泪拜别启民大可汗,骑着启民为他准备的马,向西而去。启民望着胡杨远去的背影,轻轻地点了点头,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胡杨昼夜兼行,只有在坐骑受不了时才休息一会儿。一路上也曾遇到过盘查,但他本来便是突厥人,衣着马匹都无特殊之处,而且虽然他贵为王子,却很少到东特勤区,始毕手下的兵士几乎不认识他,所以都有惊无险地顺利通过。这样走了三天时间,突厥大可汗营帐已遥遥可见。 胡杨来到大可汗营帐,求见阿史那思林将军,守卫士兵认识胡杨,积极通报,不一会儿,阿史那思林便出来迎接。两人一个是启民大可汗最赏识的子侄,一个是启民大可汗最倚重的爱将,本就相识,也不客套,直向帐内走去。走进帐内,只见案桌上酒肉如山,原来阿史那思林与几个部将正在饮酒吃肉。众人见了胡杨,都来行礼。胡杨稍一还礼,脸上一黑,说道:“阿史那思林将军,你们好雅兴呀。现在大可汗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性命都难保全,你们却在这里饮酒狂欢。” “你说什么?”阿史那思林一把抓住胡杨的衣衫前襟,脸上青筋道道绽出,说道“胡杨王子,有些话可不许乱说,大可汗在东特勤区巡视,怎么会有生命危险?” “大可汗在东特勤区不假。”胡杨一扭身,摆脱了阿史那思林,说道:“但是,始毕与处罗造反,公然囚禁了大可汗,逼大可汗让位于他,这事你可知道?” “你说得可是真的?”阿史那思林虽然粗鲁,头脑却不笨,迟疑道:“你有什么证据来证明你的话?” 胡杨从怀中掏出启民的调兵玉虎符,在众人面前一晃,问道:“这个东西,你们可认识?” “当然认识。”阿史那思林道:“这是大可汗的调兵玉虎符,怎么会在你手里?” 胡杨道:“可汗被始毕囚禁,我把他救了出来,他命我带着玉虎符来调兵。” “调兵做什么?”阿史那思林向众将一施眼色,众人一齐围了上来,将胡杨围在中间,拨出弯刀。胡杨一愣,怒道:“阿史那思林,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我句话应该是我问你。”阿史那思林一声冷笑,说道:“大可汗对你们父子那么好,没想到你们还不满足,竟然要勾结汉人,发动叛乱,今天我要执行大可汗的命令,诛杀叛臣。” 胡杨脑海中一阵迷茫,但很快便静了下来,问道:“你说我们父子叛乱,你可有证据?” “你要证据,我便给你。这是始毕可汗派人送来的大可汗的亲笔信。”阿史那思林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抛了过来,胡杨接过一看,正是启民大可汗写来的,大意是射奎勾结汉人,准备发动叛乱,要阿史那思林带领大可汗卫队,诛杀射奎与胡杨等人。 “这信是假的。”胡杨将信扔还给阿史那思林,说道:“信是可以伪造的,而玉虎符却伪造不出来。你想想看,如果大可汗能写信给你,为什么不直接回来下命令?而且大可汗卫队是突厥精锐,军纪严明,只听大可汗命令,见玉虎符方可调动。对也不对?” “正因为如此,我才暂时没有听从命令。”阿史那思林道:“你说信是假的,但如果你们控制了大可汗,要想拿到玉虎符却易如反掌。你又怎么让我相信你?”口气虽然依旧严厉,却有些松动。 胡杨道:“那我问你,大可汗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在哪里失踪的?”阿史那思林道:“是在巡视东特勤区时不见的。具体时间我也不清楚。” 胡杨道:“这就对了。咱们突厥分为东西两特勤区,两特勤不和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我们父子想跑到东特勤区抓住大可汗,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对不对?” 阿史那思林稍一思索,说道:“你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不过,你刚才说,你救出了大可汗,拿到了玉虎符来调兵。我来问你,你既然救出了大可汗,为什么不护送他老人家回来?” 胡杨道:“你想想看,东特勤已经造反,我一个人护送大可汗,能走出东特勤的势力范围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六 调兵 众将领看着阿史那思林,等他拿主意,阿史那思林低下头来,苦苦地思索着。胡杨怒道:“大可汗在等着你们去救他,你却在这里拿不定主意,却是为何?” 阿史那思林道:“你们两方各执一词,我也难以确定要相信谁。一旦决定错误,得罪你们两特勤事小,危及大可汗安全却是大事。” “我们各执一词是不错。”胡杨道:“但是始毕的信是让你去诛杀我们父子,我却让你去救大可汗,这其中的区别,你难道看不出来?再说,谁是谁非,见了大可汗后,自然一切真相大白。” 阿史那思林问道:“大可汗现在究竟哪里?” 胡杨摇了摇头道:“大可汗现在很平安,但我不能告诉你他的具体位置,因为,我怕咱们这些人中,有始毕的细作。” “不可能。”阿史那思林道:“这些人都是我的生死弟兄,怎么可能是始毕的细作。” 胡杨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始毕是大可汗的亲兄弟,都会起来造反,天下之事,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众人皆默然。胡杨道:“阿史那思林将军,我与你单独商量事情,让他们暂且等候一会儿。” 二人走进内帐,过了约半个时辰,阿史那思林走出来,下令道:“阿史那里奇,你去点上三千人马,随我去迎接大可汗。其它人呆在这里,没有大可汗与我的命令,不得擅自调动。” 阿史那里奇是阿史那思林的儿子,只有十五六岁,却勇猛异常,战功赫赫。按照阿史那思林的命令,阿史那里奇到大可汗卫队中精挑了三千名勇士。阿史那思林命令众人内穿铠甲,外披毡衣,打扮成普通的牧民模样,也不打旗号,在胡杨和阿史那思林的带领下,悄悄地向启民大可汗的藏身地进发。中途遇到形迹可疑的人,立即射杀。以防被始毕的探子发觉。 行了四日,众人来到启民大可汗的藏身之地。在胡杨的带领下,阿史那思林找到了藏身牧民家里的启民大可汗。阿史那思林见了启民大可汗,放声大哭,启民大可汗倒是平静得很,他安慰着阿史那思林,也斥责了他几句。 胡杨给启民换了身衣服,一起率领三千勇士,向大可汗营帐进发。 行不到半日,忽听前面喊声震天。 胡杨心中一震,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 原来,大可汗卫队中确有始毕的细作,只是胡杨与阿史那思林商量之时,别人都不在场,故而始毕也不知胡杨与阿史那思林的下一步行动是什么。因此,始毕未采取行动,只是派人守在草原各地,一有动静便汇报。胡杨与阿史那思林的三千士兵,毕竟目标庞大,虽然一路上行动隐秘,却难以逃过始毕的眼睛。启民逃走之后,始毕也知他藏身于草原之上,但茫茫草原,想找出一个人来,却比大海捞针还难。现在正好借助胡杨,将他找了出来,然后一举歼灭。因此,胡杨的三千大可汗卫队兵士,虽深入东特勤腹地,却未遇盘查。 今天一早,始毕得到消息,胡杨与阿史那思林的军队在某地作短暂停留,然后调转马头向回走了。始毕知道启民已现身,立即点上两万精兵,在前面拦截众人。谁知在这关键时刻,探马来报,射奎的五万大军已连破东特勤军队防线,直逼东特勤营帐而来。始毕无奈,只得命令处罗领兵一万,去拦截启民和胡杨,自己则率七万人马,防御射奎大军。 处罗率领一万精兵,从前面拦住启民卫队,双方一交战,即死伤惨重。可汗卫队虽然骁勇善战,毕竟人数太少,一时不敌。启民命令众人撤进一个狭长的山谷之中,凭借有利的地形抵抗。处罗率军进攻了多次,却不见有效。 看着日益减少的人马与粮食,阿史那思林甚是自责,他向启民当面请罪:“我有罪,当初胡杨王子要求我多带些人马,我没有同意。如果我多带些人来,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了。”启民道:“人非圣贤,岂能无过?你也不用太过自责,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天若想让我们胜利,不用太多人马。老天若看着我不顺眼,非要取了我的性命,你带再多的人来,也不顶事。” 阿史那思林道:“大可汗不追究我的罪过,是大可汗待我好。我却不能原谅自己。如果老天有眼,让我们平安回去。我一定自杀谢罪,以报大可汗大恩。” “不许胡说。”启民怒道:“阿史那思林,你自跟随我以来,勇猛无双,忠心不二,仅凭这一点,你有多少罪过我都会赦免。今天你不可再说混话,我还指望你能忠心辅佐胡杨可汗呢。” “什么?”阿史那思林听了大惊,胡杨本来站在一边,也是大惊失色,颤声道:“大伯父,你说的是什么?” 启民道:“本来我不想现在说的,但今天事情危急,我也只好提前决定了。胡杨,你过来。”胡杨走了过去,启民示意他跪下,续道:“胡杨,我决定将大可汗的位子传给你,希望你能勤政爱民,做一个万人拥戴的好可汗。” “不,不,大伯父,你千万不要这样。”胡杨连声拒绝道:“虽然现在形势危急,但大伯父不要灰心,只要有我一口气在,一定会保护你冲出去的。大伯父年岁尚轻,正是风华正茂之时,怎可轻易弃位?再说,大伯父即使要隐退,这大可汗的位子我也万万不能接受,颉利兄弟勇猛无双,智谋过人,应该由他来继位才是。” “知子莫若父。”启民叹道:“颉利勇有余而谋不足,容易冲动,不堪担大事。我今天传位于你,并非一时之念,也非形势所迫。我已经想了很久了,只是一来我的精力尚可,二来你也年纪尚轻,缺乏历练,因此我才没有提及此事。但这几天的牧民生活,让我明白了很多道理。” “大伯父。你不用再说了。”胡杨道:“大可汗之位,我万死也不敢接受。”随即站起身来,纵身来到谷口,运足内力,向处罗军队喊道:“处罗,你们父子犯上作乱,谋害大可汗,你可知罪?突厥的勇士们,你们平时深受大可汗恩德,为何今日还要跟着处罗谋害大可汗?”处罗军中一片骚动。 处罗大声喊道:“胡杨,你不要危言耸听,你们父子叛乱,我奉大可汗之命来捉拿你。你还在这里狡辩。”只是他的话在骚动的人群中,听不清楚。 胡杨灵机一动,牵过五匹马,将马缰连在一起,左手执缰,右手拿过一面大旗,两脚踏在马背上,策马直向处罗驶去。处罗见状,急令士兵放箭。胡杨舞起手中大旗,呼呼生风,将射到眼前的箭打落在地。 阿史那思林见状,明白胡杨心思,急忙命令手下士兵向处罗放箭,虽然射不中处罗,却也射中不少处罗手下的兵士,一时间,射到胡杨面前的箭大大减少。胡杨趁些机会,策马疾奔,离处罗军队只有半里之遥。 处罗见胡杨如此神勇,心中害怕,急令手下士兵阻拦。众士兵平时训练有素,这时临危不乱,长矛利箭相继而出,胡杨舞动大旗,能护住自己的身体,却拦不住数量众多的利箭长矛,一刹那间,有三匹马中矛倒地,其余两匹也是中箭累累。 胡杨看难以再行,索性弃了马匹,舞动大旗挡住飞箭长矛,向前疾奔。不时捡起一支长矛,向处罗射去。他内力深厚,军中无人能及,一支长矛往往要穿透两三人的身体,才力衰落地。双方士兵看得不由得呆了。 胡杨离处罗军队已不足一丈,众军士才回过神来,舞动着弯刀冲了上来。胡杨深知众武士的厉害,自己虽然神勇,却也不敢与他们纠缠,纵身跳起,从众人头顶越过,待到落下之时,用大旗一撑,复又跃起,如此几个起落,已到处罗身前。 处罗骑马站在一个小土丘上,身边是几百人的护卫队。见胡杨袭了上来,众护卫围了上来,缠住胡杨,处罗则趁机转身,策马离开,向旁边的大部队跑去。胡杨见他孤身离开,心中暗喜,使出一招“寒阳舞雪”,身体如游鱼一般,从人缝中溜过,向处罗追去。 处罗的坐骑本是宝马良驹,以胡杨的脚力不可能赶上。但自上次让处罗骑马逃走后,胡杨一直在思索对策,这一次见故事重演,胡杨也不多想,一边急奔追赶,一边从地上捡起一支长箭,拗下箭头,手指用力弹出。处罗坐骑速度虽快,但怎比得上这小小的箭头?只一眨眼间,箭头已射进那马的臂部,那马吃痛,一声嘶叫,直立了起来。处罗临危不慌,双腿夹住坐骑,回头一箭射向胡杨。胡杨一侧身,接过长箭,用力掷出,直透处罗的前胸。处罗一声惨叫,从马上摔了下来。 “处罗王子死了。”消息传出,处罗军队大乱。 胡杨冲上去,一把抓起处罗,只见他嘴角流血,气息尚存,双眼中流露出乞求的神色。胡杨看他伤势,已无力回天,又回头看了看处罗手下的精兵,知道如不除掉他将后患无穷。一咬牙一闭眼,双手抓住处罗双脚,内力流转,将处罗猛地劈为两半。 天空刹时间变成红色,鲜血般的红色。 处罗手下士兵见胡杨神勇如斯,竟能徒手将人撕开,吓得都呆了。 胡杨伸手拔出处罗肋下弯刀,将处罗的首级砍下,高举在空中,大声喊道:“始毕与处罗父子,犯上叛乱,罪不容诛。我现在奉大可汗命令,诛杀他们父子。始毕在前线已经被杀,现在处罗首级在此。愿意跟随大可汗的,不论以前做过什么,大可汗一律既往不咎,仍然是大可汗帐下勇士。有胆敢继续跟随始毕父子作乱c执迷不悟的,一律格杀勿论。”说完将手中弯刀高举起来,那弯刀尚流着鲜血,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处罗手下士兵大多本不想叛乱,现在见胡杨英勇无双,孤身杀死处罗,又听胡杨说始毕已经丧命,心中斗志早已失了八分。又听胡杨说大可汗能赦免他们所有的罪责,一时间斗志全无,立即全部跪倒在地,高呼道:“大可汗万岁。大可汗英明。” 此时启民已到阵前,胡杨对着启民微微一笑,启民点了点头,大声道:“除始毕与处罗外,其它人一律无罪。但若有负隅顽抗的,一律格杀勿论。” 众人一道高声喊道:“大可汗。大可汗。” 胡杨走到启民身边,问道:“大伯父,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启民道:“现在你父汗他们正在与始毕大军作战,我们必须去支援。阿史那将军,你立即赶回大可汗营帐,率领大可汗卫队从北面进攻始毕大军,胡杨,你与我一起,率领现有的军队,从东面进攻始毕。” “遵令。”阿史那思林与胡杨一起说道。 经过清点,大可汗卫队尚有两千人,处罗手下东特勤士兵剩余八千余人,两边加起来共有一万余人。启民大声说道:“我们现在要去捉拿始毕,突厥的勇士们,拿出你们的勇气来,彻底消灭始毕的叛乱。战后我们要论功行赏,有敢临阵脱逃的,定斩不饶。” “大可汗必胜,大可汗必胜。”突厥武士们的喊声振天。 启民对胡杨道:“胡杨,我把大可汗卫队剩下的两千人留下断后,你率领其余的八千人作先锋,去支持你父汗。你可以从他们背后进攻,务必保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胡杨应声而去。 胡杨率领八千东特勤士兵,经过半天的急行军,已隐约听见前面的厮杀声。胡杨命令众人停了下来,就地休息,并派出两名士兵去探听情况,小半个时辰后,两名士兵回来报告道:“西特勤大军与东特勤大军在前面三里的地方,厮杀正酣。”胡杨微一思索,率领众人往前隐蔽而行。 行至半路,忽然从路边窜出一匹马,从骑马人的服饰来看,是东特勤的士兵。胡杨知道那是东特勤的探子兵。胡杨想对始毕攻个出其不意,自不会让这探子兵回去报信,他取下强弓,一箭射出,正中那探子兵的后心,那人惨叫一声,倒下马来。众士兵见他箭法精奇,射程又远,足足比寻常突厥武士远出一倍不止,心下更是佩服有加。 胡杨率领众人继续前行,约走了半个时辰,隐约听见前面杀声震天。胡杨一摆手,示意众人暂停,自己带了十几个人轻声靠近战场。 战场的东边是一座小山丘,胡杨率人悄悄地溜上去,躲在山后,注视着战场上的一举一动。 旁边的一名将领请示胡杨,是否现在就冲下去。胡杨道:“不行,现在双方十几万大军战斗正酣,我们这几千人加进去,根本不起任何作用。我们必须想点办法才行。先看看形势再说吧。” 胡杨看着战场上双方的厮杀,正想着对策,无意中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士兵,忽然间觉得一阵凉气直冲背脊,差点叫出声来。 原来突厥古风俗,东特勤尚黑,西特勤尚白,大可汗启民为了区分东西两特勤士兵,命令两特勤士兵在战场上着不同颜色的盔甲服饰。此时战场上两支大军搅在一起,黑白分明,血肉横飞。而此时胡杨手下的士兵,原本是处罗率领的东特勤士兵,因此身着黑色战袍。如果胡杨贸然率军从山丘上冲下去,恐怕会让身着白衣的西特勤士兵误以为是始毕的援军到了,到时后果将不堪设想。想到此处,胡杨不禁有些后怕。 但如果让士兵都换成白衣,这一时之间,又到哪里去找上万件白衣? 胡杨苦苦地思索着,眼睛却一直未离开战场。忽然间,他看见始毕在几十名护卫的拥簇下,向战场奔来。 原来始毕深谙兵法,他知道双方人数相当,战斗力差不多,想要迅速打赢,无异于做梦,对双方来说,都是如此。他命令手下将领先行带领士兵参战,自己则远离战场,当战斗进入胶着状态,双方都在苦苦支撑时,他再带人在战场上露面,到时便会让东特勤的士气在短时间内受到激发,从而一鼓作气,扭转战局。胡杨虽武功高强,但临阵作战的经验却相对缺乏,所以一时间竟没有注意到始毕不在。 始毕的身影一出现,东特勤的士兵立即高呼“始毕可汗万岁。”声音直冲云霄,士气一时大震。 胡杨见战局逐渐朝着有利于东特勤大军的方向转化,心下着急。着急中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心中有了对策。他压低声音,对着身边的一名将领叮嘱了几句,那将领点了点头,解下黑色战袍递给胡杨,下了山丘而去。胡杨将黑色战袍披在身上,率领其余的武士,上马悄悄地向始毕靠近而去。 战场上十几万士兵在厮杀,谁也没有在意胡杨这十几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七 传位 等胡杨等人离始毕还有三四丈远的时候,胡杨一打马,坐骑一加速,直向始毕而去。此时始毕在众卫兵的护卫下,正得意洋洋地看着战场上越来越有利的形势,脑海中盘算着打败射奎后的计划,见一名身着黑衣的武士向自己跑来,也不太在意。待胡杨离他只有几步远的时候,他忽然看清楚了胡杨的面目,心下大惊,转身想跑,但已来不及了。 胡杨从马上一跃而起,似苍鹰搏兔一般,直向始毕扑去。始毕虽然也是突厥数一数二的勇士,但一来年岁大了,反应不及,二来胡杨武功太高,根本不容他有反击的机会。而始毕的卫队见胡杨身着黑色战袍,根本就未对他有丝毫的在意。待始毕明白过来,自己已落入胡杨的手中。 胡杨一击得手,心下甚喜。他一把抓住始毕,顺手点了他的哑穴,高高举起,内力运转,高声喊道:“东特勤的勇士们:始毕犯上叛乱,我奉大可汗命令,已将他拿下。他现在也已知错,决定痛改前非。我命令你们马上停止战斗,到东边集结起来,等待大可汗到来。如若不然,定杀不饶。” 此时战场上仍然杀声震天,但胡杨内力深厚,几句话仍清清楚楚地传进众人的耳中。 一刹那间众人停住厮杀,齐向胡杨这边望来。只见胡杨高举着始毕,而始毕虽双眼圆睁,却一言不发,似是一副认罪的模样,不由得相信了胡杨的话。 “不要相信他胡说。”从东特勤武士群中冲出一名将领,身材高大,目露凶光:“始毕可汗命令我们消灭射奎,一统突厥,我们不能上胡杨这小子的当。东特勤的勇士们,跟我一起冲,救回可汗,消灭射奎。” 胡杨认识这名将领名叫野奴花,是东特勤数一数二的勇士,为人残暴,战斗凶猛,是始毕的心腹。 野奴花这么一喊,立即有上万人跟随着向胡杨扑来,胡杨只觉面前似乌云一般,黑压压地向自己而来。将始毕高高举起,手中弯刀按在始毕的脖子上,喝道:“你们如果还想让始毕活着,就马上按照我的命令去做。如果再有敢上前一步者,我立即将始毕的脑袋砍下来。” 东特勤的武士见状,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野奴花大声喊道:“始毕可汗对我们恩重如山,现在他落入敌人之手,难道我们能袖手旁观么?东特勤的武士们,跟我冲!”又有几千人跟随而行。 正僵持间,忽见一灰衣武士在人群中忽左忽右,悄悄地接近野奴花身边。胡杨眼尖,认得是梁青,心下暗喜。 野奴花正努力鼓动东特勤武士跟随自己向胡杨进攻,猛然间身边多了一个灰衣武士,心下一惊。待见梁青外貌不扬,个头比自己还矮上半个脑袋,也不十分在意,手中弯刀一挥,向梁青痛下杀手。梁青风流剑横挡,一声微响,野奴花手中弯刀断为两截。梁青反手一剑,正中野奴花手腕,野奴花只觉手腕一痛,半截弯刀掉在地上。梁青向前一步,手中风流剑架在了野奴花的脖子上。 这一变故只在刹那间,待东特勤众武士反应过来,野奴花已无还手之力。 胡杨见梁青制住野奴花,心下坦然。但见梁青只是用剑逼住野奴花,知道梁青心地仁慈,不肯随意杀人,心下也暗自着急。他知道,东特勤大军中战将云集c人才济济,战斗力极强,如果全力打起来,鹿死谁手还难说得很。当务之计,只有立威,让他们永远灭除了反叛的心思,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想到此处,大声喊道:“梁青兄弟,斩草除根。”他说的是汉语,突厥众勇士听不懂。 梁青一愣,随即明白胡杨的意思,虽然心下不愿,但形势所迫,不得不为。举起风流长剑,斜劈下来,可怜东特勤勇将野奴花,连人带铠甲被劈为两截。 东特勤众士兵见梁青神勇如斯,一时间竟起了逃亡之心。 正在这时,忽听一阵呐喊:“活捉叛贼!活捉始毕!”一支大军从东边冲了过来,在众人面前摆成一个方阵,每个人都光着上身,在阳光下白花花的一片,手中弯刀在阳光下发着瘆人的光芒。方阵后面残雪飞扬c枯叶乱舞,似是被马蹄践踏而起,众人看不清到底来了多少人,只听得马蹄声连绵不绝,似有数万之众,甚至更多。 胡杨大声喊道:“东特勤的勇士们,你们还想抵抗到死么?大可汗仁慈宽厚,必能赦免你们的罪过,你们还等什么?” 见此情景,听此话语,东特勤众武士再无斗志。大多数东特勤武士默默地走出战场,到东边集合在一起,只有极少数的人似乎看出了点门道,但人少力微,却无力扭转大局。 东特勤士兵尚未集合完毕,东边又是一阵马蹄声响,胡杨心下一惊,忽听众人喊道:“大可汗万岁!”只见启民骑着一匹白马,在众护卫的拥簇下,缓缓来到场地中心。 胡杨放下心来,提着始毕,策马来到启民大可汗面前,行礼道:“大伯父。”启民面带笑意,点头赞道:“胡杨,你做得很好。我都知道了。” 原来,胡杨见始毕势力庞大,西特勤大军已现败象,自己区区八千人,无力扭转战局。故带人装成东特勤士兵,冒死偷袭始毕,同时命令自己带来的八千原处罗手下东特勤士兵,脱下东特勤的黑色战袍,六千人裸着上身参战,留下两千人跟在方阵后面,马尾上捆上树枝,来来回回地跑动,搅起地上的积雪与枯叶,造成一种大队人马到来的假象,让东特勤士兵误以为大可汗卫队已经到来,从而丧失斗志。 胡杨把始毕放在地上,顺手解了他的哑穴,启民下马来到始毕面前,幽幽地问道:“二弟,你就这么想取我而代之么?突厥大可汗的位子,就那么吸引你么?以至于你连亲情都不顾,执意要发动兵变?” 始毕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大哥,我――。哎,不说了,自古以来,成为王败为寇,我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怎么处置我,你随便吧。我只求你一件事,处罗虽然罪大恶极,但毕竟是我唯一的儿子,希望大哥能念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上,饶他一命。” “你说晚了。”启民道:“处罗率军追杀我,已于乱军之中丧命。” “什么?处罗死了?”始毕身体一晃,但随即静了下来,说道:“也好,省得再受惩罚了。咱们突厥律法,犯上作乱者要受五马分尸之刑,这种刑法残酷无双,处罗一定受不了。这下子就算免了。这孩子从小被我宠坏了,做事无法无天,命该如此。”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记得二弟你的好处。”启民道:“当初,你们父子软禁了我,处罗主张杀了我,而你宁死不同意。处罗这孩子,虽然年纪幼小,却心狠手辣,今日之事,是我意料之中的。只是二弟你,我们兄弟虽然不合,我却不曾亏待了你,你也从未流露过对我的不满,今日却为何突然要反?我不明白。” “我说了你能相信么?”始毕道:“我说我对你早有反心,只是未曾流露,你信么?我说是我儿处罗鼓动我起兵,你信么?我说我得到了上天的预言,说你的下一任大可汗不会是你的儿子颉利,你信么?” “哈哈哈。”启民一阵大笑,说道:“你有没有反心,我不得而知,处罗鼓动你起兵反我,我绝对相信,至于你有没有得到上天的预言,却已无关紧要,因为你得到的预言很准确。” 始毕不禁愕然,一脸不解。 启民高声喊道:“三弟,颉利,统叶,阿史那将军,你们都过来。”颉利是启民的儿子,统叶是射奎次子c胡杨的亲弟弟。众人来到启民面前。启民郑重地说道:“我现在对着我所有的亲人与部属,对着我突厥所有的勇士们宣布:立胡杨为突厥新一任大可汗。” 众人大惊,胡杨立刻跪倒在地,说道:“大伯父,不可如此。胡杨无德无能,不敢受此重任。”射奎也道:“大哥,胡杨说得对。你任大可汗多年,将突厥治理得好生兴旺,如今你正年富力强,怎可轻易退位?” 启民扶起胡杨,对众人说道:“我已年老,身体已不堪重负,几年前心中就已萌生退意。如今经历了始毕与处罗之事,更让我对权势看得淡了。前几天,我从处罗的软禁中逃出,暂住在一户牧民家中,了解了他们的生活,他们虽然生活清苦,却家庭温暖c伦理有序。我等虽贵为王侯,却不及他们天伦常乐。” 众人皆默然。始毕更是深深地低下头去。 射奎道:“他们是平民,可以过着平凡而逍遥的生活。我们是贵族,享受着上天给予的一切,就要承担贵族的义务,这是天生不变的。更何况,我们突厥旧例,大可汗都是终身制的,大哥怎可中途退位?这很不吉利。” 启民道:“制度是人订的,也可以被人改。中原汉人就有一种传统,如果皇帝不想当了,就让位给皇太子,自己退位作太上皇,只享受生活而不理政事。我们突厥难道不能学他们一学么?我现在只想过一种平凡人的生活,希望你们能满足我的愿望。” 胡杨道:“即使大伯父执意要退位,也应当由颉利兄弟来继位。突厥大可汗位子历来父子相承,更何况颉利兄弟英明神武,是汗位的最佳人选。我愿辅佐颉利兄弟,终生不改。” 启民摇了摇头道:“颉利虽然有些才能,但临事犹豫,这是作为一个大可汗的大忌。颉利,你过来。” 颉利走到启民面前,启民柔声道:“儿子,我知道我要传位给你胡杨大哥,你心里可能有想法。我今天要当着众人的面告诫你,你要吸取你始毕叔父和处罗的教训,不可对胡杨有丝毫的异心。” 颉利低头道:“父汗的话,孩儿记下了。” 胡杨还要再推辞,启民道:“胡杨,我把汗位传于你,只是因为我相信,你有能力带领突厥走向强盛。你要永远记住,我给你的,不是一种高贵与享受,而是一副重担,一份责任。你还要推辞么?” 胡杨看着启民,见他脸上笼罩着一份凝重,流露着一丝企盼。 二人心意相通,胡杨猛地跪了下去,点了点头,高声说道:“我愿意。” 时节已是深冬,鄂尔浑河水早已冰冻如铁,整个河畔也已是一片冰天雪地,远远望去,除了几株早已枯死的胡杨树外,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哪是天空c哪是大地c哪是河流。 但寒冷的天气没能消灭人们心头的热情:河畔的可汗城内张灯结彩,天地之间洋溢着节日的气氛。除了即将到来的突厥新年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让人们高兴,那就是新一任大可汗胡杨的登基大典。 登基大典隆重而热烈,除了突厥王室阿史那氏及所有其它名贵家族的成员外,还有不少其它部族的使节。当时突厥雄居漠北西域,国力之盛,天下第一,附属部族数量众多,每个部族都派出了规格极高的使节,参加突厥新大可汗的登基大典。就连中原的各割据政权,绝大多数也派出了使节以示祝贺。 登基大典结束后,胡杨第一次接见文武大臣,作为西特勤的王子,众臣素来了解胡杨的能力,有些也亲眼目睹了胡杨在战场上的英勇无双,因此虽是新大可汗第一次临朝,众臣却似对待德高望重的老大可汗一样,尊敬有加。 胡杨道:“东特勤可汗始毕,纵子谋反,罪无可赦。但他以前曾立下赫赫功勋,而且年纪已老,时日已剩无多,故从轻处理:免去他的一切职务,只保留贵族身份,从可汗城拨一处房产,供其养老,待遇与一般王族相同。处罗作为此次谋反主谋,本当严惩不贷,念其已死,不再追究其责,以普通贵族之礼将其厚葬。野奴花等东特勤战死诸人,虽参与谋反,但念在其忠心事主的份上,不再追究他们的责任,按照战死的标准,每人家属发一份抚恤。战死的西特勤武士和大可汗卫队勇士,每人家属发双份抚恤,并按军功奖赏。” 众臣见胡杨以宽大为怀,仁慈过人,不禁高呼“万岁”,拥戴之情溢于言表。 胡杨又道:“颉利王子勇猛过人,智高才广,我现在封其为东特勤可汗,统领漠北众部族。”颉利上前领命谢恩。 射奎走上前说道:“胡杨,你大伯父已隐退,你二伯父也被削职,当年纵横天下c叱咤风云的突厥阿史那王族三兄弟,现在只剩下我了。我年岁也大了,精力也比以前差了很多,干脆我也辞职了,国家的事情,就让你们年轻人去干吧。” 胡杨诧异道:“父汗,你――” 射奎道:“我说的是真心话。我辞职后,和你大伯父一起享乐去,整天打打猎,喝喝酒,日子肯定逍遥快活。” 胡杨道:“那好,我便准了你的辞职。让统叶继任西特勤可汗,统领西域各部。” 启民说道:“好,这个安排很合适,希望你们三兄弟相亲相爱,团结一致。千万不要象我们兄弟们一样。” 处理完政务后,胡杨与梁青等人风雨兼程,回到天山脚下西特勤可汗营帐,李建成此时早已得到了胡杨成为突厥大可汗的消息,心中大喜过望,遂与西特勤文武众臣一起,来迎接胡杨等人。 胡杨与众人打过招呼,便带着梁青雪君去看望梅雨,此时梅雨已身怀六甲,行动甚是不便,但依然微笑盈盈地来招呼梁青雪君。 当晚胡杨宴请梁青雪君与李建成等人,李建成趁机重提大唐与突厥结盟的事情,胡杨一来顾着与梁青的兄弟之情,二来经过处罗叛乱,突厥元气大伤,正需要时间休养生息,遂答应了李建成请求,双方歃血为盟,结成永世修好的同盟。 胡杨与李建成虽然相交时日不多,但两人皆是当世豪杰,一见如故,惺惺相惜,胡杨提议与李建成义结金兰,李建成也正有此意,三人也不挑选日期时辰,当下指天地为证,结成异姓兄弟。胡杨年岁最大,李建成次之,梁青最小,是为三弟。 梁青等人在突厥又住了半月有余,李建成心中记挂着中原战局,遂向胡杨辞行,准备东归。胡杨又挽留了几日,见李建成归心急切,便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八 梅林 李建成梁青等人正准备回归中原,胡杨忽然来访,说道:“你们不日要回归中原,我有件事情要请你们帮忙。”李建成忙问是何事,胡杨道:“十年前,大隋皇帝曾派一个名叫邓文的使臣来突厥,因言语中起了冲突,我大伯父便扣留了他。谁知这个邓文骨头硬得很,就是不肯向我大伯父低头,我大伯父便将他流放到天山之上。一晃十年过去,现在大隋亡了,我大伯父也已隐退,这个过节也该解开了。我想请你们把他平安带回去。” 李建成道:“这事好办。不知他现在何处?” 胡杨道:“他应该还在天山之上。四五年前,我曾见过他一次,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李建成道:“现在天山大雪封山,路途难行,如果我们在此等他,我怕时间耽搁太多。不如我们直接上天山,接上他后便启程回归中原。大哥,你说怎么样?” 胡杨点了点头,说道:“二弟说得对。你们收拾一下,我们明天一起上天山。” 李建成道:“大哥,你公务繁忙,就不必去了。” 胡杨道:“不忙,我上天山,还有别的事情。” 第二天,胡杨带领李建成c梁青c雪君c三十名突厥大可汗护卫,以及李建成带来的三名百大唐士兵,离开可汗营帐,直奔天山而去。统叶因公务繁忙,没有随行。 一路上天气恶劣,风雪无常,行程甚是缓慢,走了一天时间,天黑之时才到天下脚下,李建成却又伤了风寒,身体略有不适,胡杨遂决定让李建成与三百名大唐士兵在山脚下扎下营帐,暂且等候,留下十名大可汗护卫作向导,自己带梁青雪君与其余二十名护卫上山。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告别李建成,上天山而去。走了大半日,胡杨忽然问道:“雪君妹子,你是江南人吧?”雪君点了点头,胡杨又问道:“你离开江南有多长时间了?”雪君道:“有近三年了吧。”胡杨笑问道:“你可还记得江南的风景?” 梁青听他言语古怪,问道:“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胡杨没有回答他的话,用马鞭一指左边,说道:“那边半里之外,对你们来说是一个惊喜,你们想不想去看看?” 梁青与雪君一对视,点了点头,拔马直向左边而去。行了小半个时辰,转过一个山坳,忽觉眼前一亮,二人几乎惊呆了。 呈现在二人眼前的,是一片梅花树林。红红的梅花开得正艳,映衬着周围白色的天地,给人一种强烈的冲击感。在这漫山白雪的世界,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给人带来温暖与希望。 雪君惊叫一声,从马上一跃而下,扑进梅林之中,仿佛一个儿童得到了自己最喜欢的礼物一般,跑着,跳着,笑着,笑声远远地传了出去,在群山之间回荡着。 梁青受到了雪君情绪的感染,也跑进林中,疯狂地跑着c笑着,尽情地发泄着自己心中的兴奋与激动。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才慢慢从疯狂中清醒过来。梁青看着雪君因兴奋而微红的脸庞,在红色梅花的照映下,更显娇艳,禁不住心猿意马,一把将她拉在怀中,低头在她腮上吻了一下。雪君一愣,随即又是一丝娇红抹在脸上。梁青道:“时光不早了,我们走吧。” 雪君点了点头,二人出了梅林,忽见林外有两名突厥武士,上前来行礼。二人认得是一同上山来的胡杨的护卫,梁青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其中一人说道:“大可汗让我们等在这里,等你们玩够了,给你们领路。” 梁青心下歉然,但一时也不便表达,点了点头,四人上马而行。 行了二三里路,梁青看见前面一处背风的空地上,建有一排小木屋,十几名护卫正在屋前空地上搭建帐蓬。梁青雪君下马来,在两名护卫的指引下走进其中一间木屋。一进木屋,一股热浪迎面扑来,木屋中间是一个石制的大敞口火炉,里面的炭火旺旺的,火上烧着水。胡杨与一名灰衣老者坐在火边,正谈着话。 看见梁青雪君进门,胡杨站了起来,笑道:“怎么样?风景还不错吧” 梁青道:“真是好地方,风景太美了,难得在这冰雪不化的地方,还有这样一片梅林。造物主真是神奇。” 胡杨笑道:“这可不是造物主的功劳,那片梅林,是这位邓大人的手笔。” 坐在火炉边的老者邓文抬起头来,看了看梁青,又看了看雪君。梁青见他身材中等,穿着一件暗灰色的羊皮袄,脸上皱纹密布,长发垂肩,一身的风霜模样。 梁青冲邓文抱拳道:“前辈好,晚辈梁青见过前辈。”邓文稍一点头,算是还礼。 胡杨道:“邓大人,你可不要小看我这位兄弟,他可是当今中原江湖上数得着的高手,也是大唐的越王。当初就是他第一个攻上韩擒虎镇守的长安城头的。” 邓文眼睛一凛,大声问道:“是你率军攻下了长安城?也是你杀死了韩元帅,对不?” 梁青道:“韩擒虎元帅是自杀而死的。” 邓文厉声道:“你是大隋的子民,为什么要跟着李渊造反?你一身的本领,为什么不为大隋效力,反而去助纣为虐?” 梁青直直地看着邓文,心里盘算着该不该与他作口舌之争。雪君插言道:“大隋该亡,大唐该兴,这是天数注定,也是人心使然。邓大人又何必太过执着。” 邓文道:“我不知执着为何物,我只知道,做臣子的,就要精忠报国,对上要报效君王的知遇之恩,对下要爱护天下的黎民百姓。朝廷重臣如此,普通百姓亦是如此。你一个小丫头,又懂得什么是天数,什么是人心。” 雪君道:“邓大人说我年纪幼小,不懂天数人心,我无话可说。但我想问邓大人一句话,你见过因冻饿而死的百姓的尸体铺满道路的情景么?你见过数以万计的饥民挤进粥棚里,只为求一小碗稀粥的场面么?你们这些高官重臣,整天想的是如何开疆拓土,宣扬国威,你们可曾考虑过普通百姓的感受?” 邓文一时愕然。 雪君又道:“当年大隋军队横扫江南,短短几个月便灭掉南陈统天下,为什么不到三十年便亡了?三十年的时间虽不短,也不至于让一支横扫天下的铁军,变得一无所用吧?这其中的缘由,邓大人你想过没有?” 邓文道:“老夫当年奉命出使突厥,一呆十年,对大隋的事情确实不太了解。但我知道,如果大隋的臣民都能抛下私念,一心为公,即使皇帝再昏庸无道,大隋也不至于这么快便亡了。” 雪君道:“邓大人你说得没错。但是――” 胡杨道:“你们两个人不用再争了。大隋已经亡了,再争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邓大人,这些年来,你在突厥受苦了。我今天来,就是想替我大伯父给你赔个礼,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希望你不要过分地放在心上。” 邓文道:“我被流放在这天山之上,整日里放羊为生,生活虽然清苦,却也不是很坏。而且我是被启民所囚,与你无关。我不恨你。” 胡杨道:“邓大人身居国外,却怀念故土,身体被囚c却节气不改,胡杨甚是佩服。今日我们一醉方休。”吩咐护卫将随身带来的酒肉摆到桌上。邓文喊道:“幼娘,是远方的客人来了,不用躲了,出来侍侯客人吧。” 里屋门吱扭一声开了,从里屋走出一个女子,年纪大约二十六七岁,中上相貌,明显的突厥女子。她走到胡杨面前,行了一礼,低声道:“奴婢幼娘参见胡杨王子。”胡杨因怕出意外,一直未说明自己的大可汗身份。 胡杨道:“幼娘,我们也算老熟人了,这些俗礼,就免了吧。来坐下,我们一起喝酒。” 幼娘道:“奴婢不敢,请各位入座喝酒,幼娘在一旁侍侯着。” 是时突厥仍保留着奴隶制度,幼娘是奴婢身份,自然不敢跟胡杨等同桌而坐。胡杨也明白其中的缘由,点头说道:“也好。” 邓文请胡杨c梁青及雪君坐下,吩咐幼娘倒上酒,邓文端起酒来,说道:“胡杨王子,我在突厥一呆十年,一生中最好的时光都耽搁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了,说没有恨是假的。但如果说我恨完之外,还会对这里有所依恋的话,那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幼娘,另一个便是你。” “哈哈哈。”胡杨一阵大笑,说道:“好。看来我这次没有白来。难得你这么看得起我,来,我敬你一杯。”雪君向幼娘看去,只见她双腮微红,一脸的温柔。 胡杨道:“我这次来,是要接你下山。明天就走。” 邓文奇道:“下山,到哪里去?” 胡杨道:“大唐的使臣现在山下,即日便要回归中原,我已经与他们说好,让他们护送你回家。” “回家?”邓文手中酒杯一下掉在地上。 众人没有说话,他们都明白邓文此时的心情。 邓文默默地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打开了窗子,一阵冷风从外面吹了进来。邓文丝毫不觉,只是直直地看着窗外,过了良久,一声高喊:“老天开眼了,我邓文终于能回家了。”两行浊泪流了下来。 “大人。”幼娘喊了一声,冲过来跪在地上,抱着邓文的腿,呜呜地哭了起来。 哭了一会儿,幼娘站了起来,擦着眼泪道:“幼娘糊涂了,大人能回家是好事,我应该为大人高兴才是,怎么能哭呢。我这就去收拾东西,我还没有到过中原呢。只是我的家人都在这里,我心里有点舍不得。” 看着幼娘语无伦次的模样,邓文心里忽然一阵阵疼痛。 “幼娘,我――”邓文欲言又止。幼娘转回身来,看着邓文,邓文扭过头去,不敢看着幼娘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说道:“幼娘,我不能带你回中原。” “为什么?”幼娘的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 看着幼娘伤心欲绝的样子,邓文心里又是一阵难受,但他却不能带她走,因为他还有一个未履行的约定,一个曾经支持他在这冰天雪地的天山之上苦苦挨过了十年的约定,一个需要用一生时间去履行的约定。 “我离家的时候,曾与我妻子相约,不论多长时间,我都要回去,她也承诺,一定会等着我。所以――”邓文几乎是低着头说完这些话的:“我不能带你回去,否则我妻子会伤心的。” “啊――”一声惨叫,幼娘忽然推开木门,冲了出去,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幼娘,幼娘。”邓文跑到门口,喊了两声,无力地靠着门框坐了下去。 梁青也不知该怎么劝说邓文,遂向雪君施了个眼色,雪君明白他的心思,便跟了出去。地上冰雪厚实,幼娘的脚印清清楚楚,不须刻意追踪。不多时雪君来到一个小山丘旁,远远地看见幼娘坐在迎风的一块大石头上,双手抱着胸,头深深地埋在胸前,看样子象是在哭泣。雪君知道她心中难受,也没想好怎么去安慰她,便没有靠上前,只是远远地看着。 过了良久,幼娘依然没有回去的意思,风雪越来越大,雪花落在她的头上身上,似乎将她变成了一个冰雪的塑像。雪君怕她在风雪中呆得久了,容易生病,正欲上前劝说,忽然幼娘站起身来,跳下大石头,疾步向住处跑回。雪君不愿让她看见,纵身躲在一块巨石后面,长长地舒了口气。 幼娘一路跑回住处,径直走到邓文面前,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邓文急忙扶她起来,幼娘摇了摇头,说道:“大人,幼娘身份卑微,又是山野粗俗之人,原不敢奢求什么。上天有眼,让大人来到这里,幼娘得以侍侯大人十年光阴,幼娘此生,已无憾矣。十年之中,幼娘与大人朝夕相处,沾染了不少中原风习,也仰慕大人的如山气节。现在,大人要回家了,幼娘既无缘再与大人同行,也只能暗自祈祷,愿大人一路平安,早日与夫人相聚。”话音刚落,幼娘向后倒下,躺在地上。 “幼娘。”邓文脑海中“轰”地一声,仿佛世界倒塌了。他踉踉跄跄地走到幼娘身边,抱起幼娘,只见幼娘双眼紧闭,脸色惨白,胸口插着一柄短刀。 胡杨窜上前来,伸手点了幼娘胸前的两处穴道,又试了试幼娘的脉象,摇了摇头,劝道:“邓大人,节哀顺变吧。” “幼娘,我对不起你呀。”邓文高喊着,忽然伸手拨出了幼娘胸前的短刀,一股鲜血直射了出来,沾得邓文脸上身上鲜血淋漓,邓文似是视而不见,横过短刀向自己的脖颈削去。胡杨心下早有准备,一把夺过短刀,说道:“邓大人不可如此。” “大人。”一声微弱的叫声,将邓文从疯狂中唤醒,邓文俯下身子,只见幼娘面带着微笑,嘴角流着一缕鲜血,低声说道:“大人不可自残,幼娘此生已心满意足,了无遗憾。只希望我死之后,大人能将我埋在―梅―林―之-中――”头一低,就此气绝。 邓文将幼娘紧紧地抱在怀中,久久不愿放开,脸上热泪直流,点点滴在幼娘逐渐变冷的尸体上。这个温柔善良的异族女子,曾经在他最孤独无助的时候,无怨无悔地侍侯了他十年,到一个时辰之前还活蹦乱跳,但如今,已经成为他冰冷的遗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九 雪蝶 依旧美艳无比的梅林之中,立起一座新坟,坟前什么碑也没立。邓文不知道称呼该怎么写,是妻?是妾?是奴婢?是知己?似乎都不妥,而且他也知道,这偌大的梅林之中,不可能再有第二座坟。幼娘的坟,将是这天山之上c梅林之中永远的唯一。 “她会孤单,她会害怕。”当胡杨催促邓文下山时,邓文恳求胡杨道:“我要给幼娘守七天的坟。等过了头七c她的灵魂回归地府去转世投胎后,我再下山,行不?” 胡杨曾经历过感情的波折,理解邓文此时的心情,但他自己公务繁忙,却不允许他再等下去,遂将邓文托付梁青与雪君,请他二人陪邓文几天,自己带领护卫下山而去。 众人一走,山上立即清静了许多。邓文每天里都到幼娘的坟前,摆上贡品,点上香烛纸钱,然后默默地坐着,几乎是一天不动。梁青劝过几次,邓文也不听,梁青只得由他。 梁青雪君与幼娘不熟,因此对于幼娘的死,二人虽然伤感,却不太伤心。而且,有梁青雪君陪坐,邓文有许多的心里话都说不出口。因此只过了三天,邓文便不再让二人到坟前去,二人也乐得自在,每日里只是在梅林附近玩玩,虽然生活枯燥,风景单一,但二人作伴,倒也不觉寂寞。 这一日,又下了一场大雪,二人在远离邓文的梅林边上玩耍,雪君正在欣赏初开的梅花,忽然叫了一声,说道:“青哥哥,你快来看,这一朵梅花样子好奇怪呀,好象蝴蝶一样。” 梁青闻言奔了过去,只见一朵硕大无比的梅花中心,长出四瓣白色的小花瓣,四小花瓣正好组成一只蝴蝶的模样,中间蝴蝶的身子c须尾无不齐全,与周围红色的梅花瓣相互映衬,构成人间少有的奇观。 “你们江南的梅花,没有这样的品种么?”梁青问道。扭头去看别的花朵。 雪君摇了摇头,说道:“我见过那么多的梅花,还从来没见过这个品种呢。” “别的花朵也没有,这是唯一的一朵。”梁青连看了十几朵梅花,也没见同样的。 “那我可要把这朵花保留下来。”雪君说着,伸手便去摘那朵梅花,忽然惊叫了一声,原来那不是一朵梅花,而是一只真正的白色蝴蝶,雪君手未触及,白蝴蝶已飞离梅花,在空中翩翩起舞,向远处飞去。 “快抓住它。”雪君喊了一声。腾空而起,轻轻地在梅花枝上一点,直向白蝴蝶抓去。 梁青虽与雪君久处,但从未见过雪君显露轻功,这时见她情急之中,竟露出一手独步天下的轻身功夫,不禁心下惊喜,也不去配合雪君抓蝴蝶,只是跟在雪君身后,欣赏着雪君在半空中飞舞的优美身影。 世间蝴蝶,绝大都生活在温暖滋润的环境之中,而这白蝴蝶竟能生存在冰雪覆盖的天山之上,自是世间少有的珍品,雪君生性喜爱蝴蝶,但于这雪山蝴蝶,却是第一次见到,自是如获至宝。但她也知道,蝴蝶身体脆弱,不经力道,绝不能拍打,只能抓捕。因此她只是紧紧跟在白蝴蝶身后,伸手去抓。那白蝴蝶身量虽小,速度却快得惊人,雪君明明看见它停在了梅花上,以为已是手到擒来,抓进手的却是一朵梅花。 几次抓空,更激起了雪君的好胜之心,她调整了一个自己的内力,使出百花仙子所传授的“百花掌”,在梅花之间飞舞纵横,犹如一只穿行于花间的蝴蝶。掌风所到之处,梅花纷纷落地,撒落在积雪之上,将一地的白雪,装扮成点点红妆。 过了小半个时辰,雪君已略显疲惫之态,而那只白蝴蝶,依然劲头如初,雪君知道自己难以将它抓获,不由得心下有些懊悔,她停下身来,说道:“青哥哥,我——” 话音未落,忽见一个白色身影袭向梁青,霎时间便与梁青斗在一起,雪君能看清梁青的身形,却看不清他对手的模样,只看见一团白色,围着梁青来回旋转,如疾风,似鬼魅,让人不寒而栗。 雪君知道梁青不是敌手,正欲上前帮忙,忽觉眼前白光一闪,面前多了一个人,中等身材,白须白发,一身白衣,头上包着一块白色头巾,左手之中一团小小的白色在舞动,正是雪君想抓而没抓住的白蝴蝶。 雪君向旁边一看,只见梁青倒在地上。雪君喊了一声,扑了过去,梁青依然一动不动。雪君哭泣着,回头怒道:“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随便杀人?” “他没有死,我只是点了他的穴道。”那白衣人面无表情。 雪君伸手去解梁青的穴道,但忙了半天也没能解开。那白衣人道:“你不用忙了,我点的穴道,世上无人能解得开。” 雪君站起身来,微一施礼,问道:“前辈神功盖世,晚辈佩服之极。却不知前辈为何要与我们作对?” “我点了他的穴道,只要求你做一件事情。”那白衣人道:“你将刚才追蝴蝶时所使用的功夫在我面前演示一遍,我即可给他解了穴道。” “不可能。”雪君说道:“我师门所传功夫,岂可随便演示给别人看?前辈是武林名宿,这点道理应该懂得吧。” “我不管什么武林规矩,我只知道,我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那白衣人道:“如果你不按我的要求去做,我便不解他的穴道,你好好考虑考虑。” “我不用考虑。”雪君怒道:“我虽然本领低微,却也不愿受制于人。” “好骨气,只可惜不识时务。”那白衣人道:“我把你的穴道也点了,就让你们两个躺在这里,做一对雪山鸳鸯吧。这里没有别人,你们呆上三年也行,五年也中,保准没有人会发现。只是,你们需要练成不吃饭也能活下去的功夫才行。”左手仍然吸着白蝴蝶,右手食指直向雪君点来。 雪君知道自己功夫与对手相差太远,但事到眼前,她也无法再退让逃避,左掌拍出,一招百花掌拍向那白衣人。那白衣人叫了声好,随手化解了她的招数,却不反击。雪君双掌齐出,那白衣人也只是一招之间,便消除了她的攻势。雪君见他只守不攻,心下怯意渐消,将九十九式“百花掌”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套“百花掌”原是百花仙子所创。百花仙子一生所学武功颇杂,但都达不到上乘武功的境界,后来她看到四季花开的不同情景,如牡丹之贵,芙蓉之柔,梨花之阴,寒梅之傲,有所感悟,遂将平生所学的功夫融合在一起,加进自己的不少独创,创立了这套“百花掌”。每一招的名字起得也极美,如“杏花春雨”c“梨花泣春”c“梅花舞雪”c“秋菊傲霜”等。这“百花掌”名字优美,威力却也无穷,乃是一等一的阴柔神功。此时雪君使了出来,虽然无法伤得了那白衣人,却也赢得了他的阵阵喝彩。 转眼间,雪君九十九式“百花掌”已使完。她学武时间太短,除了梁青教过她一些入门功夫,所学功夫就以这套“百花掌”为最高。此时明知这套掌法伤不了敌人,却也不得不再次使出。那白衣人也不还手,等雪君又使完一遍后,那白衣人哈哈大笑,说道:“姑娘所演示掌法精妙无比,老夫算是开眼了。他日若有缘重逢,老夫定当传你一套掌法作为谢礼。”凌空一指,解了梁青的穴道,迈步而行,转眼间便消失在山后。那只白蝴蝶也在雪君眼前一闪,消失在梅花丛中。 雪君尚未跑到梁青身边,梁青已一跃而起,雪君问道:“青哥哥,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梁青道:“我好得很,那前辈似乎并不想伤害我们。” 雪君道:“我知道,他只是想学我的“百花掌”。” 梁青摇了摇头,说道:“没那么简单。“百花掌”虽然精妙,但那前辈的武功已经出神入化,当今武林之中能胜过他的,已没有几人,他没有必要去偷学别人的功夫。而且,“百花掌”掌力阴柔,更适合女子练习。” 雪君道:“那他到底想干什么?我们还有什么别的价值么。” 梁青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眼睛直直的,苦苦地思索着,却没有一点头绪。 雪君道:“既然我们想不明白,就不要再想了。回头我们问一下邓大人,想必会有所收获。” 梁青道:“好,我们现在就去找邓大人。” 二人来到幼娘坟前,邓文依旧呆呆地坐在那里。梁青将刚才的经历略说了一遍,邓文有些奇怪:“这天山之上还有别人?我在这里呆了十年,只有幼娘与我相伴。除了胡杨王子来过几次外,我没见过别人。” 雪君忽然问道:“邓大人,胡杨大哥说过,这梅花林是你的手笔,是什么意思?” 邓文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他的意思是说,这片梅林是我种的。” “你种的?”梁青与雪君大吃一惊,二人抬头看了看梅林,说道:“这么大一片梅花林,都是你种的?” 邓文道:“你们不相信么?十年时间,心无旁骛,还有什么事情做不成的。” 雪君道:“就算是你有时间,有精力,可是你的梅花种子是哪里来的?不可能是你自己随身带的吧。” 邓文淡淡地说道:“就是我随身带的。” 雪君一做鬼脸,笑道:“我不相信。” “这事无关紧要,我告诉你们也无妨。”邓文说着,从胸前拿出一个红色的荷包,轻轻一拉丝线,从中倒出两粒圆形东西,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梁青不认识。雪君惊道:“这是梅花种子,你真是随身带着。” 邓文道:“这是我妻子给我的。我妻子是江南扬州人氏,名字当中有一个梅字,因此我初与她相识之时,便喜欢上了梅花。当年,我离家出使突厥之时,她给我做了这个荷包,在里面装满了梅花种子,让我贴身带着,以示她与我同行。”邓文说着将荷包递给雪君。 雪君接过荷包,仔细看着。这是一个典型的江南荷包,选用的是杭州丝绸材料,只是时间久远,颜色有些暗淡,上面绣着一副微型的江南山水风景,针脚细密,看来用功不少。 雪君捏了捏荷包,里面鼓鼓囊囊的,雪君问道:“里面有东西,可以看么?” 邓文道:“随便。” 雪君松了松丝线,伸手指向里一掏,又掏出了几粒梅花种子,还有一块小丝巾。雪君展开丝巾,上面绣着一枝梅花,还有四句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梁青赞道:“想不到尊夫人文采这么好,单凭这四句诗,便可做一个名垂青史的诗人。”邓文道:“过奖了。” 雪君摇头道:“这几句诗,不是尊夫人写的。” 邓文脸色微变,问道:“那是谁写的?” 雪君道:“是汉代苏武出使匈奴前,写给他妻子的。” 邓文道:“苏武?是个什么人?” 雪君惊奇地看着邓文,见他神情不象是作伪,问道:“你身为朝廷重臣,不会连苏武也不认识吧。” 邓文道:“我是武将出身,从小没读过几本书。” 雪君道:“原来如此。苏武是前汉武帝时期的一个大臣,他曾出使匈奴十九年,受尽折磨,但不变其节,不改其志,堪称人臣之典范。” 邓文脸生向往之情,幽幽地说道:“前辈高人,让人佩服。” 雪君续道:“苏武临行之时,给他妻子写下了一首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尊夫人是抄了诗中的前两句与最后两句。” 邓文问道:“那苏武后来怎样?夫妻团聚了么?”忽然声音中竟有一丝颤抖。 雪君知他心思,迟疑道:“这——” 邓文心下一紧,脸色微变,随即故作轻松地说道:“姑娘但说无妨,我们是在讲古人,又不是说我。” 雪君道:“苏武在匈奴一呆十九年,回来之时已是六十高龄。他妻子久等他不回,已经改嫁他乡。” 邓文脸色大变,问道:“怎么会是这样?” 梁青劝道:“苏武虽然没有能夫妻团聚,但大人手造这偌大的梅林,坚心可比日月,必能感动苍天,与妻子重逢。” 邓文道:“借你吉言,多谢了。” 雪君问道:“邓大人,七天已过,我们是否要下山?” 邓文迟疑着,回身跪在幼娘坟前,双泪长流道:“幼娘,我要走了。中原离此路途遥远,我年纪也已不小,今生我们恐怕已没有机会再相见了。愿你早日转世投胎,来生我们如果有缘重逢,我必定娶你为妻,旦夕相依,生死不离。” 突然间一声长啸,一头苍鹰飞过半空,消失在天尽头。 邓文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幼娘的坟,转身而去,步伐坚定,再也没有回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零 伤逝 三人回到木屋前,收拾完毕,准备下山。邓文本想放火烧掉木屋,梁青劝他留下木屋,给过路人以方便。 三人骑马走了两个多时辰,来到山脚下,此时李建成身体已经大好,众人决定立即回归中原。尚未启程,忽见阿史那思林率一队士兵前来报到,原来他是奉胡杨之命,率一千突厥精兵,护送众人东归。李建成与梁青想起胡杨的情义,皆激动不已。 此时整个西域仍然是寒冷异常,一行人走了近一个月时间,踏积雪,过流沙,行戈壁,涉江河,到达了大唐与突厥的边界。阿史那思林与众人拜别,率领人马回去复命。李建成率领众人,继续向东行进,过玉门关,经过五六天的行军,回到武威大军驻地。 魏征为众人接风洗尘,李建成将此行经过略一说明,魏征大喜道:“太子殿下竟然与突厥大可汗结成了异姓兄弟,这下咱们大唐没有后顾之忧了。”李建成问起中原战事,魏征道:“听说秦王那边战事不是很顺利,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们这里已不用保留太多军队了,我们可以抽调一部分兵力,去支援他们。” 休息了两天,李建成与魏征商量,要回长安向李渊报喜,魏征本想让他直接带十万大军走,但李建成认为,没有李渊的命令,私自带大军回京都不好。魏征同意让李建成先回长安,等接到李渊圣旨,再调兵不迟。梁青雪君因受胡杨之托,要送邓文回家,因此与李建成同行。 众人不一日来到长安,邓文一走进长安城门,禁不住双膝跪在地上,热泪长流,一别十年,自己总算回来了。但同时心中又忐忑不安,不知家中亲人怎样? 李建成入宫见驾。梁青禀明李建成,与雪君带邓文回家探亲。 邓文的老家,在河东黄河风陵渡边。邓文进京为官后,遂将全家搬到京城。后来,邓文奉旨出使突厥,预感到自己一时半刻难以回来,便与妻子商量,又将全家人送回老家暂住。谁知一别十年,音讯皆无。 梁青与雪君率领八名士兵,护送邓文前往河东,河东当时正属大唐地界,因此一路上顺利平安,只是过潼关时遇到了守军的盘查,梁青亮出自己的身份,几乎将潼关守军主帅惊呆,极力要宴请一行人。梁青推托不过,在潼关留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陪邓文赶往河东风陵渡老家。 凭着记忆,邓文带领众人来到一个山村,在一幢大院前停住了脚步。大院的门墙都有些破旧,但依然透露着一股威严与高贵,显示出院子主人曾经的显赫身份。 大门紧闭着,门口也没有家人。邓文来到大院门前,直直地盯着大门,脑海中思绪万千,心中喜忧不定。一别十年,不知家中怎样,他不敢推开那扇门,他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他害怕自己十年的牵挂,会瞬间变成水月镜花。 就这样,邓文呆呆地站在家门口,象一尊泥塑的雕像。梁青等人理解他的心情,也没有来打扰他。 “吱”的一声,门开了,一个中年妇人领着一个小男孩走了出来。那中年女人看见站在门口的邓文,微微一愣。问道:“你是谁?为什么站在我家门口?” 邓文心中一震。十年的雪山生活,早已染白了他的须发,他虽刚四十出头,却如同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一般模样了。而站在他面前的妇人,虽然同样经历了十年的风霜,除了脸上多了几道皱纹外,几乎没有什么改变。 望着已认不出自己的结发妻子,邓文心痛如绞,他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内心,喊了一句:“小梅。” “你是——,大人。”小梅迟疑着,上前仔细看了看,突然间放声大哭。那小男孩仿佛受了惊吓,转身跑回了院内。 “小梅,是我。我回来了。”邓文拉起小梅,用手擦去了她脸上的泪,笑道:“我回来了,你应该高兴才是。重逢的日子,不哭。” “小梅,是谁来了?”从院内走出一个中年男子来,手里拉着刚才那个小男孩。 “二弟。”小梅尚未说话,邓文已认出来人,他激动着,走上前来,拉住了来人的手。 来人正是邓文的同胞兄弟邓武。邓武仔细地看了看,大叫道:“大哥,真的是你。” “是我。二弟,我回来了。”两兄弟抱在一起,紧紧地。 “大哥你可回来了,这下母亲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邓武说道。 “你说什么?”邓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母亲她老人家——” “母亲已经过世三年了。”邓武垂泪道:“她临终之时一直喊着你的名字。” “母亲。孩儿不孝呀。”邓文跪倒在地,脸向苍天,双泪直流。 “大哥节哀顺变吧。”邓武扶起邓文,说道:“母亲虽有遗憾,却也算是善终。还有——”他一把拉过那小男孩,说道:“华儿,快快拜见你大伯父。” “娘。”那小男孩只看了一眼邓文,便使劲缩到小梅的身后,双眼露出怯怯的目光。 “什么?”邓文只觉得眼前一阵黑晕,他定了定神,问道:“二弟,这孩子是谁的?” “大哥,我对不起你呀。”邓武猛地跪在了邓文的面前,说道:“我——我已经娶了小梅。这孩子是我们俩的。” “你说什么?”邓文忽然反应过来,抬起脚来,一脚将邓武踢倒在地上。尽管天山十年的风雪,已磨平了邓文几乎所有的棱角,但听到这个消息,依然让他难以自控。整整十年,他日思夜想的,除了回朝面君复命外,便是家中坚守着双方承诺的妻子。临走之时妻子的企盼,是他历尽艰难亦不退缩的支柱,也是他面对风雪时心中的温暖。就连无怨无悔服侍了他十年的幼娘的请求,他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只因他心中的那份牵挂c那份承诺c那份梦想。但现在,国家没了,君王死了,母亲已经仙逝,而他一直记在心中的结发妻子,也早已穿上了他人的嫁衣,变成了别人骨肉的母亲。 “大人。”小梅跑过来,也跪在了他的面前,哭泣着,仿佛一支带雨的梨花。 当年,就是这梨花带雨般的哭泣,征服了邓文一颗豪情万丈的心,让二人结下了一世相守的情缘。但现在,这同样的哭泣,却让他感到了绝望,感到了孤独。 “你们都起来吧。”邓文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二弟,你随我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二人走到村外的一片空地上,邓文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成的亲?” 邓武道:“是你走后的第三年。” “第三年?”邓文喃喃地说道:“小梅只等了我三年。” “不是这样的。”邓武道:“你走后,小梅便不再梳妆,说是要等你回来后再重整妆奁。但到了第三年上,母亲却不愿意了。她老人家说,你一去不回,杳无音信,怕是凶多吉少,而小梅膝下没有一儿半女,这样守着也不会有结果,因此她便劝说小梅放弃了守望的想法,与我成了亲。” “那小梅就这样同意了?”邓文叹了口气。 “不同意又有什么办法?”邓武道:“母亲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她认准的事情,谁能更改得了?” “天意呀。”邓文脸向苍天,口中喃喃地说着,脑海中忽然想起了雪君说过的汉朝苏武的故事。 “大哥。”邓武说道:“你回来了,这是天大的喜事,虽然母亲已经去世,小梅也已另嫁,但我们一家人又团聚了,对不对?我夫妻二人欠你太多,从今往后,我们定当竭力孝敬于你,尽力补偿我们的过错,百年之后,让华儿给你披麻送终。” “这事以后再议。”邓文道:“我现在,想去拜祭一下母亲。” “好,我马上去准备。”邓武说着,回去收拾了些东西,吩咐小梅与雪君c华儿守在家中,一行人来到村西的一个小山坡上,邓文在母亲坟前点了香,烧了纸钱,拜祭完毕。邓文道:“我想与母亲单独说几句话,请你们暂且到远处等我一会儿。” 众人退下山坡来。邓文跪在母亲坟前,泣道:“母亲,孩儿不孝,不能奉养母亲天年,心下惭愧。我在突厥一呆十年,原想对小梅亏欠颇多,不料母亲作主将小梅嫁给了二弟,我心内虽有不甘,却也感到万分欣慰。小梅自嫁给我后,整日里为我担惊受怕,这下好了,二弟虽才智略差,却是本分的老实人,小梅嫁他,会过上平安的日子的。只是,有一事我却要禀告母亲,突厥大汗将我流放天山上之时,曾赐了给我一名女仆,名叫幼娘。幼娘在我最孤独困苦的时候,无怨无悔地服侍了我十年,但最后在我即将回归中原之时,因我不能带她回来而自杀身亡。幼娘落得如此下场,我罪不可赦,只是如今我心已死,年岁已老,再也无力长途跋涉,所以今生我已不能回到梅林去陪伴她,只希望母亲大人在天之灵保佑我,让我来生能与她重逢,再弥补我的过失。”随即大声喊道:“幼娘,你在天之灵等等我。”从怀中掏出幼娘自尽的那把短刀,用力向自己心口插下。 梁青听邓文大呼幼娘的名字,已知不妙,又见他举起短刀要自尽,不敢怠慢,手中马鞭急抛而出,直向邓文手腕击去。但二人相距太远,马鞭又柔软无力,击在邓文手腕上,只是让他手中短刀方向微微一偏,力道却未曾减小,梁青只见血光一闪,邓文手中的短刀已插入他的前胸。 “邓大人。”梁青大叫一声,冲到山坡上,扶住即将摔倒的邓文,只见短刀离他的心口只有一线之遥,血正汩汩地流着,已是重伤难治。 “大哥。”邓武大叫着冲了过来。邓文握住了他的手,说道:“二弟,不要悲伤,死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以后,好好对待小梅,不要让她受难。”邓武含着泪点着头。 邓文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对梁青道:“梁大侠,我拜托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梁青道:“邓大人尽管说就是,我能做到的,一定答应你。” 邓文道:“我死以后,不要将我入土下葬,放一把火,将我尸骨烧化成灰,如果梁大侠以后有机会再到西域,麻烦你将我带回天山梅林之中,葬在幼娘的身边。” “好,我答应你。”梁青说道:“等天下太平了,我一定会重回天山,将你与幼娘合葬在你所造就的梅林之中。” “谢谢你。你的大恩,我今生无以为报,等到来生,我一定当牛作马,报答你。”邓文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迷茫,他双眼朝天,注视着天上的白云,口中轻轻地念着,正是他临别之时小梅写给他的那一首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死—当—长—相—思——。”终至无声。 白云当空,微风习习。 “大哥,是我害了你呀。”邓武一把拨出邓文胸口的短刀,猛地向自己脖颈割下。梁青反手一带,将短刀打落在地,怒道:“你没听清楚你大哥临终之时的话么?你好好照顾尊夫人,才对得起他。你就这样死了,留下她们孤儿寡母的,谁来照顾?” “大哥。”邓武跪下身去,泪流满面,声音呜咽。 梁青道:“邓大人托我将他的尸骨火化,日后带回天山去,你作为他的亲属,有什么别的想法么?” 邓武道:“一切全凭梁大侠作主。”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梁青道:“那好,咱们就在这里完成邓大人的心愿吧。你快些回家去,让尊夫人再来看一眼。” 邓武擦干眼泪,应声而去。梁青命令士兵从附近山上找来一些树枝,扎了一个木台,将邓文的尸首抬到木台上。不多时邓武领着雪君c邓夫人和华儿来到,邓夫人命令华儿跪在木台前,自己缓缓地围着木台转了一圈,最后停住脚步,呆呆地看着邓文的遗容,一动不动的,牙齿死死地咬着双唇,眼中却没有泪水。也许,她的泪水早在十年前便已流干,也许,现在还算幸福的生活,让她早已忘记了眼前的这个曾经的爱人。在场人数众多,但又谁懂得她的心? 过了良久,邓夫人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声音惨烈,如撕心裂肺一般,众人不由得吃了一惊。邓夫人一边哭着,一边疾步向远处跑去,雪君怕她有闪失,轻轻地跟在后面。梁青向邓武一点头,命令士兵们点燃了木台,刹那间,木台连同邓文的尸首,都在笼罩在熊熊烈火之中。 不多时,邓文的尸骨已火化完毕,邓武将未烧完的骸骨连同灰烬一起,装进一个骨灰坛中,交给梁青,随即将周围的土堆了过来,算是给邓文修了一座坟墓,并按当地的风俗,与华儿一起,给邓文举行了祭祀。 祭祀结束,邓夫人与雪君也未回来,众人回到邓武家中等待。直到傍晚,二女才缓缓走回家中,邓夫人双眼通红,一看便知是伤心过度c流泪过多所致。 邓武要留众人吃饭,梁青坚决不同意,邓武无法,只得送众人离开。 梁青带着邓文的骨灰,率领众士兵到离村不远的一个小镇上住宿,准备第二天一大返回长安。 “青哥哥,我想回趟百花谷。”用过晚饭后,雪君突然悄悄地哀求梁青。 梁青看着雪君脸上布满风霜,知道她最近跟随自己四处奔波,颇受劳累,有些心痛,便微笑着同意了她的请求。第二天一大早,梁青命令士兵将邓文的骨灰带回长安,暂时寄放在无漏寺内,并给李建成写了封信,说明白自己的去向,然后携着雪君,一路向百花谷进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一 白信 一路上,雪君几乎是沉默无语,脸色也不好,梁青知道她是受了邓文事情的刺激而难过,便不断地用话语来开导她。雪君忽然说道:“青哥哥,我决不做邓夫人。如果有一天,我们被迫分开,我一定要等你回来,不论多久。” 梁青微微一笑,说道:“不要胡思乱想了,我们怎么可能长时间分开?你可不要忘了,你父亲早已将你托付给我,你一辈子也跑不了的。等天下太平了,我们便找个地方隐居,整日里种花养鸟,再生一大堆孩子。你说孩子是随你好呢,还是随我好呢?” 雪君脸上一红,低声道:“谁要生孩子了?我可不会生。刚好了两天,又来油嘴滑舌。” 梁青道:“你不会生,我来帮你呀,总之,我们一定要生一大堆孩子,五个,不,十个,不,二十个,就要二十个孩子,到时候,他们排着队来找你,妈妈妈妈地乱叫,一定热闹得很。” 梁青还没说完,雪君已笑弯了腰,她揉了揉笑疼的肚子,笑道:“你以为我是什么,是猪呀,能生二十个。我一个也不生。” “那怎么行?”梁青忽然正色道:“你不生孩子,我们梁家岂不要绝后?我们家可只有我一个儿子,我还指望你帮我把我梁家的香火传下去呢。”随即哈哈一笑。 这打打闹闹c说说笑笑之间,雪君的脸色逐渐明朗起来。 二人左右无事,也不急着赶路,缓缓慢行,行了三四日路程,这一日中午,二人进了一家小酒馆,点了几样小菜,要了一壶酒,正吃饭间,忽听外面有人进来,说道:“老板,给我包起十个馒头,带走。” “大师姐。”雪君忽然叫了起来。 来人正是百花仙子的大弟子c雪君的师姐牡丹。 牡丹初见雪君梁青,稍微一愣,随即走上前来,拉住雪君的手,问道:“你们不是在长安么,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们正要回百花谷,看望师父她老人家呢。”雪君说道:“是师父派你出来办事么?”牡丹作为百花仙子的大弟子,经常外出替师父办事。 “师父不在百花谷中。”牡丹说道:“你们先不用回去了。” 雪君问道:“师父不在谷中,到哪里去了?” 牡丹向门外看了一眼,说道:“你们吃完了没有?如果吃完了,我们一起走,路上我再慢慢地告诉你们。” 梁青点了点头,说道:“差不多了。”到柜台上结了帐,又买了几个馒头放进包内,随牡丹一起出了店门。 “馒头买好了?”三人刚出了店门,有一个年约二十七八岁的年青人走了上来,与牡丹打招呼。当他看到跟在牡丹身后的梁青与雪君时,脸色微微一变,问道:“这两位是?” 牡丹道:“这是我师妹雪君,这位是梁青少侠,也是我百花教中人。” 那年青人一抱拳,说道:“在下白信,久闻两位大名,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不虚。” 梁青急忙还礼道:“幸会,幸会。” 看着牡丹脸上带着羞涩的神情,二人也没有多问。雪君问道:“师姐,你说师父不在百花谷,她老人家到哪里到了?” 牡丹道:“师父两天前便独自一人离开了百花谷,具体要去哪里,我也不清楚。我担心师父的安全,就与白信悄悄地尾随她而行。看她要去的方向,恐怕是洛阳。” “洛阳?”梁青忽然想起了阴子玉,说道:“有可能。” 雪君道:“那好,我们便去洛阳。” 四人意见一致,便结伴向洛阳进发。当时天下正乱,女子单身外出者甚少,所以要沿途打听百花仙子的行踪,甚为方便。四人尾随百花仙子行踪,一直到了洛阳城北。 到了洛阳城北的少室山脚下,四人远远地看见百花仙子手提着一只竹篮,正沿着山路向上走。白信说道:“既然仙子平安无事,我们就放心了。仙子不让我与牡丹跟着,我们如果上去与她相见,恐怕不好。” 梁青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此别过。”一施礼,便与雪君上山。 “二位先等一下。”白信道:“我我有个不情之请,听说百花仙子将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传给了雪君姑娘,不知能不能让我开开眼?” “这事还不简单?”雪君解下肋下合欢剑,递给白信。白信拨出宝剑,只觉一股寒气逼面而来,不由得赞道:“真是一把好剑。” “那是当然。”牡丹说道:“这剑可是我们百花教的镇教之宝。” 白信一指路边的一棵碗口粗的槐树,对雪君道:“我想用这树试一试剑,行不?” 雪君微微一笑,说道:“当然可以。” 白信手执宝剑,翻手向槐树削去,只听一声微响,合欢剑从那槐树中间闪过,树却没断。白信一愣,牡丹笑道:“你用手推一下看看。”白信用手一推,那槐树的树冠轰地一声掉在地上。 白信只惊得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口中赞叹不已。见剑刃上仍残留着一些树汁与灰尘,便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制手帕,仔细地擦了擦,连剑柄也擦得干干净净。 白信回过身来,将合欢剑还给雪君,赞道:“天下宝剑,以此剑为尊。我今天总算开眼了。” 雪君接过宝剑,放回剑鞘中。白信又道:“你们见了仙子后,不要说我们也来了,否则会惹得她老人家不高兴的。”青雪二人应着。 梁青雪君别过牡丹与白信,向山上走去。到了半山腰,只见在不远处,百花仙子跪在一座无碑土坟前,默然无语。雪君不敢打扰她,静静地等着,过了大约一刻钟,百花仙子站起身来,准备祭奠,雪君喊了一声“师父”,跑了过去。 百花仙子回头见是雪君梁青二人,微微一愣,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梁青与雪君来到坟前,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雪君道:“我们也是偶然看见了你,才跟上来的。” 百花仙子点了点头,雪君见她不说话,也不敢言语,就这样默默地站着。百花仙子烧化了纸钱,又围着坟丘转了两圈,回来坟前又磕了三个头。祭奠完毕,百花仙子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今晚就在这里过夜,你们是与我一起,还是下山去?” “自然是与师父在一起了。”雪君说道,顺手解下合欢剑,递到百花仙子的面前,说道:“师父,徒儿没经师父允许,私自同意将合欢剑重铸了一次,请师父惩罚。” 百花仙子道:“为什么这样说?” 梁青到附近捡了些枯枝,在坟前的空地上点起了一堆篝火。雪君从包中取出馒头,三人一边吃着,雪君一边将重铸风流合欢二剑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百花仙子道:“这是好事,我不会怪罪你们的。”伸手拿过合欢剑来,拨出来仔细看了看,说道:“这剑一经重铸,真是脱胎换骨了。从此以后,江湖神兵利刃,以此二剑为首。” 百花仙子又询问了一些问题,雪君将有关长安战事c西域经历等事说给她听。百花仙子见梁青竟做了大唐越王,又与大唐太子c突厥可汗义结金兰,心下忍不住为雪君高兴。 天已大黑下来,清风习习,明月当空。 雪君用眼睛扫了周围一眼,最后定格在面前那个无碑土坟上,问道:“师父,这墓中埋葬的,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为什么连个墓碑都不立?” 百花仙子微微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表情却甚是悲伤。梁青猜想这坟中之人,必定与百花仙子有莫大关联,雪君这一问,说不定会勾起她的伤心往事来,说道:“雪妹,你不要再问了。”又对百花仙子道:“雪妹说话没轻没重,请仙子莫怪。” 百花仙子道:“此事已过去多年,我早已不再悲伤,咱们左右也是无事,就给你们说说也无妨。”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当时在山东海边隐居着一对江湖侠侣,丈夫叫花严,妻子叫沈冰,二人武功高强,行侠仗义,在江湖上的声名颇佳。中原山东一带的武林纠纷,常请他们二人出面调解。” “后来,有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找到他夫妇二人,说自己遭人追杀,请他们出面给自己解围,并承诺以一本师门武功秘笈作为报答。” “沈冰在言语之中,发现那年轻人本性不善,劝丈夫不要蹚这趟浑水。但花严却不那样认为,一来以花严武功之高,竟然对那年轻人出示的武功秘笈,看不懂分毫,二来那年轻人说追杀他的人,是号称武功当世第一的人,如果花严害怕,他就去找别人,花严性如烈火,经不起那年轻人的言语相激,便与那年轻人击掌为誓,接下了这个差事,让那年轻人去引仇家到来。” “几天以后,那年轻人告诉花严夫妇,自己与仇家已经约好,夜半子时在这少室山后山见面。花严表示,自己夫妻二人子时先到,与那年轻人的仇家见面,调解双方的矛盾,要那年轻人丑时再来。” “花严夫妇二人按照约定,子时准时来到少林寺后山。但当他们看到对手时,不由得吃了一惊,原来那年轻人的仇家,竟然是号称江南武林第一人的薛浩。” “薛浩是当时武功天下第一的逍遥子的首席弟子,武功之高,已当世无敌手。薛浩告诉花严,那年轻人作恶多端,留着终是武林祸害,必须除去。但花严与那年轻人有约在先,自不能仅凭着薛浩的三言两语,便毁约弃言。双方无法达成一致,便只能手底下见功夫。” “花严与沈冰武功较薛浩逊一筹,但二人联手,与薛浩也正旗鼓相当。双方这一动手,便斗了三天三夜。后来,双方皆内力耗尽c精疲力竭,相约不再斗下去。谁知这个时候,那年轻人却忽然跳了出来,向三人动了手。他手执长剑,要先杀花严,再杀薛浩。沈冰与花严夫妻情深,拼着自己最后的一丝内力,纵身跃起,击向那年轻人的后心。那年轻人回手一剑,正刺进沈冰的胸膛,而沈冰的一掌,也把那年轻人打得口吐鲜血。” “那年轻人受了伤,自知不是三人的对手,不敢再逗留片刻,便逃之夭夭,此后再也没有出现过。沈冰由于受伤过重,最终仙逝于这少室山后山,死在丈夫的怀中。花严把爱妻就地埋葬,带着一腔的仇恨,去找那年轻人报仇,但寻了两三年,也没寻见仇人。最终在少林寺方丈洪遵大师的点化下,于少林寺出家为僧,法号半悟。据说是因为当时洪遵大师说,花严虽然尘缘已了,但争强好胜的俗心仍在,对世间的爱恨情仇也始终不能彻底放下,因此只能算是半悟,并希望他能专心钻研佛法,以期达到最终全悟。而薛浩,据武林传言,回到江南后不久,家中便生了一个大变故,此后武林中再也没有见过他,是死了,还是隐居,没有人说得清楚。” “花严与沈冰育有一个女儿,花严在少林寺出家后,因少林寺有个规定,不允许女人长住寺中,因此花严便将这个女孩寄养在山下一家农户家中。这个女孩从三四岁开始,便跟随父母练功,当时武功已经不错。她父亲本想继续教她武功,但洪遵大师劝告她父亲说,现在世间不太平,江湖上人心险恶,与其教会那女孩武功c让她独自闯荡江湖,不如不让她学武,做一个平平凡凡的人,以后成家立业c嫁人生子,倒也不错。她父亲听从了洪遵大师的劝告,再也没有教她武功。” “但那女孩已经学了近十年的武功,内力基础已经打得不错,她父亲也曾给她讲过武林中的一些传闻轶事,包括她母亲的事情,她自不会甘心再做一个普通的农民,便在十六岁那年偷偷离开了养父母的家,独自闯荡江湖。” 雪君突然问道:“师父,你说的那个女孩,便是你老人家吧。” 百花仙子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说道:“雪儿,你很聪明,不错,我正是那个女孩。这个土坑之中埋葬的,就是我的母亲。” 雪君与梁青走到坟前,恭恭敬敬地又磕了三个响头。 百花仙子等梁青雪君回到火堆边,接着说道:“我离家出走之后,也曾经全力追查我的杀母仇人,但人海茫茫,找一个实在比大海捞针更难。一晃十七八年过去了,却始终没有半点线索。” 雪君问道:“那年轻人叫什么名字?师父可知道。” 百花仙子道:“我不清楚。他当时报的名字叫贾仁,肯定不是真名字。” 雪君道:“他能以一人之力,挑起三名武林绝顶高手的争斗,还差一点将三人全部除去,能力绝不简单。估计他不会甘心于默默无闻,总有一天,他会重出江湖。” 百花仙子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如果这二十年来,他躲在某个地方,勤练武功。那么,等他重出江湖之时,便是江湖浩劫之日。” 雪君又问道:“那半悟大师呢?他以后有没有再寻找过仇人?” 百花仙子道:“我听说,他曾经有过下山寻仇的想法,也曾下山寻过仇,但洪遵大师说,冤冤相报,无止无休。还说,其实仇人便是自己,所以劝他应该从内心里忘记那份仇恨,不要再去寻仇,那才能达到全悟的境界。” 雪君道:“洪遵大师说得对。如果当时半悟大师能听从妻子的建议,就不会中了那年轻人的借刀杀人之计了。” 百花仙子脸色大变,说道:“你说什么?你说那年轻人用的是借刀杀人之计?” 雪君道:“我是这样想的。师父,你想想看,如果他真是被薛浩追杀,当三人皆无还手之力时,他第一个要杀的应该是薛浩,但事实却非如此。” 百花仙子想了想,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也许他的目的,便是挑起武林纷争,或者是想借薛浩之手,除去我父母二人。但据我所知,我父母与他素不相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雪君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这事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 三人围着火堆,直聊到半夜,犹自兴趣正浓。 忽然,百花仙子喝道:“是谁?鬼鬼祟祟的,还不现身” 一个黑影,飘到三人面前。 百花仙子一提合欢剑,准备向那人刺去。忽然,她惊呆了:自己丹田之中竟空空如也,数十年来勤修苦练的内力,竟丝毫全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二 花落 “果然是你。”百花仙子表情幽怨,直直地看着来人,来人正是她的丈夫阴子玉。 阴子玉道。“冰儿,是我。我打听到了你母亲坟墓的位置,知道你一定会来给你母亲上坟的,所以我便在这里等着你。这一次你同意跟我回去了么?” “到哪里去?”百花仙子道:“回洛阳给王世充当走狗么?” “不。”阴子玉道:“我们不回洛阳,我们回家,回到我们当初生活的地方。” “好,我跟你走。”百花仙子道:“只要你愿意,我们还可以回到当初。” “真的?”阴子玉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梁青与雪君也有点不适应。 “是真的。我们一起回家。”百花仙子淡淡地说道。 “冰儿,你对我真好。”阴子玉走到百花仙子身边,一把拉住了她的左手。 百花仙子右手微动,合欢剑直向阴子玉前胸刺去。她内力虽失,招式犹存,加之二人相距太近,阴子玉又没有防备,只一瞬间,合欢剑已离阴子玉前胸不足两寸。梁青雪君一声惊叫,阴子玉也是一阵迷茫,但他武功极高,临危不乱,见躲避已是不及,右手一拉百花仙子,左手一指点在合欢剑上。百花仙子内力已失,阴子玉这一指又是临危之际c凝聚一生内力之精华,百花仙子只觉胸口一震,似一只大锤击在胸口,顿时五脏六腑都又受伤,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手中合欢剑拿捏不住,脱手而飞,擦过阴子玉的右臂,斜插在地上。 阴子玉一拉之下,才觉出百花仙子已无内力,顿时心惊,连右臂上被合欢剑割破也不在意,颤声道:“你一-,你的内力哪里去了?” “这会还充什么好人?”百花仙子道:“我已落入你手,任你处置便是,即使今日我们师徒三人都死在你手,也只怪我们学艺不精,不会怨你的。你又何必假惺惺地问这话。” “冰儿,我一-”阴子玉一试百花仙子的脉搏,说道:“你是中了毒了,这毒还相当厉害,我似乎没有见过。” 百花仙子看他神色,不象作伪的样子,迟疑道:“真不是你下的毒?” “不是。”阴子玉道:“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是我下的毒,教我不得好死,且死无葬身之地。” “不是就不是,何必发这么重的誓。”百花仙子一低头,忽然呀地一声,颤声道:“你的胳膊,你的血一-” “破了一点皮,没什么大不了的一-”阴子玉话未说完,忽觉不妙,自己右臂上被合欢剑割破的伤口处,竟麻麻地没了知觉,扭送看去,只见伤口流着红绿相间的血液,在火光的照映下,甚是惊人。 “苗疆虫花散?”阴子玉出手如风,点了自己伤口周围的几处大穴,一拉百花仙子的手,问道:“你的剑上怎么会涂有五毒门的不传之毒?” “我剑上没有毒。”百花仙子道:“你可不要乱说。” “我们中计了。”阴子玉低声道:“我们先不讨论这些,来,我先帮你把毒逼出来。敌人可能就在周围,我们要趁着夜色的掩护,尽量拖延时间,能拖一分,便多一分的希望。” 百花仙子自认识阴子玉以来,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惊慌过,知道事情的严重程度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此时见阴子玉不顾自己中毒,坚持先给自己驱毒,不由得勾起了心中的一缕情丝,柔声道:“我不急,你先自己逼出毒来吧。” “不要再推托了。”阴子玉说着,扶百花仙子坐好,自己左掌抵在她后心,将一股内力慢慢地输了过去。 “好一对痴情的情侣,只可惜要一起去见阎王了。”一个声音自远处飘来,越来越近,话音刚落,一个白衣蒙面人已到眼前。 “拦住他。”阴子玉大叫一声,雪君捡起合欢剑,与梁青一起迎上,双剑齐出,与来人斗在一起。 “是你!”斗了两三招,梁青已认出,来人正是一年前率军围攻百花谷的白衣蒙面人无牙蛇。 “不错,正是我。今天我来,就是要报去年的一掌之仇。”无牙蛇道:“去年在百花谷,你用卑鄙下流的手段,偷袭得手,今天你可没这么幸运了。我们凭真本事,来个了断。顺便送他们三个下地狱。” 无牙蛇嘴上说着,手上却未见缓。他的招式亦正亦邪,有时走的是正大光明的路子,有时却瞬间一变,变成阴险无比的邪门武功,有时是大开大合的阳刚招数,下一招却变成若虚若无的阴柔内力。同一个人身上,竟能同时出现势不两立的两种功夫。以他的内力修为,虽未达到登峰造极的巅峰境界,但这刚柔相济c正邪结合的招式与内力,竟能让他挤身于江湖一流高手的行列。 转眼间,双方斗了已有百余招,双方胜负之势越来越明显。无牙蛇以空手对付两柄绝世宝剑,竟能游刃有余,在二人之间来回穿插,偶尔一出手,便能将二人的联手攻势,化解于无形。 阴子玉全神贯注地给百花仙子运功解毒,无暇旁顾,而百花仙子却对局势看得分明。她知道,只要梁青雪君一败,便是自己与阴子玉丧命之时,看二人的情形,已坚持不了多久。而自己的内力,才刚刚开始在丹田中汇集,怎么办? 突然间,她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暗自将丹田中的内力汇集于右手食指,猛地一回头,一指点在阴子玉的膻中穴上。阴子玉没想到她会突然偷袭,顿时感觉全身麻软,双手无力地垂下。百花仙子抓起阴子玉右手,张口向伤口处吸去。 阴子玉惊道:“冰儿,不可。”百花仙子也不答话,只是全力地吸着,一口口地将阴子玉伤口处的鲜血吸出来,又吐到地上,不一会儿,百花仙子的嘴边已是鲜血淋漓c红绿相间。阴子玉无力阻止,只是默默地看着,双泪直流。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只有一刻钟,但在阴子玉的心中,这一会儿比他一生的时间都要漫长。终于,当百花仙子口中吐出的鲜血只剩下了殷红的时候,百花仙子面露微笑,缓缓地倒在了地上。阴子玉此时穴道已解,一把扶住百花仙子,泣道:“冰儿,你何苦如此?” 百花仙子微微一笑,说道:“不要管我,先去帮他们。” 阴子玉放下百花仙子,一声怒吼,喊道:“无牙蛇,你的死期到了。”双掌齐出,直向无牙蛇拍去。无牙蛇此时力斗梁青雪君二人,已是胜券在握,忽见阴子玉冲来,心下大惊,挥掌抵住阴子玉的双掌,两人掌力一碰,随即分开,只这一招,无牙蛇已试出阴子玉只剩下一半左右的内力。无牙蛇平时对阴子玉的武功颇为忌惮,虽然此时阴子玉因中毒功力受损不小,正是除去他的最好时机,但旁边还有梁青雪君二人相助,三人联手,自己绝对讨不着好去。想到此处,无牙蛇微微叹了口气,纵身远离,消失在夜色之中。 阴子玉回身抱起百花仙子,只见她神情萎靡不振,洁白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浓黑,知道毒素已深入好的五脏六腑之中,不可挽救了。但阴子玉仍不死心,将一股内力输进了百花内子体内,百花仙子神情一振,身体坐直了,问道:“玉哥,刚才那个叫无牙蛇的人,是五毒门的,和你一样,也是王世充的部下,而且还带兵攻打过我百花教的,对不对?” “是的。”阴子玉不知百花仙子要说什么,只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们两个所中的毒,都是他下的,对不对?”百花仙子又问道。 “你中的毒,我不太清楚,但我中的毒,一定是他下的。”阴子玉道:“我以前曾见他用过这种苗疆虫花散,中毒的人所流出的血半红半绿,甚是特别,所以我才认识的。” 百花仙子若有所思,忽然厉声问道:“雪儿,你的剑上怎么会有毒?” “我不知道。”雪君拼命摇着头,仿佛要哭出来的样子,说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从来没用过毒,也不知道毒怎么用。” “你不用害怕,你师父不会怪罪于你的,你仔细想想看,最近有谁动过你的剑。”阴子玉柔声道。 “没有人动过我的剑。”雪君道:“我自西域回来,行程万里之遥,剑一直是随身带着,就连青哥哥,也几乎没动过我的剑。” “有一个人曾经动过你的剑,难道你忘了?”梁青道:“昨天在山下一-” “白信。”雪君叫了起来:“对,是他,他曾借我的剑看了一会儿,还砍断了一棵树。” “白信?”百花仙子默默地重复了两遍这个名字,然后问道:“他多大年纪,长什么样子?” 雪君想了想,说道:“大约三十岁左右的模样,样子还算英俊,否则一一”忽然住口不说。 “否则什么?”百花仙子厉声问道。 雪君本想说“否则师姐也不会看上他。”但一想到有可能是白信下的毒,便住了嘴。百花仙子声色俱厉,雪君不敢过分隐瞒,轻声说道:“师父,那个白信,是和师姐一起来的。” 百花仙子哼了一声,说道:“这个牡丹,有机会我一定好好教训教训她。”回头问道:“玉哥,那无牙蛇长什么模样?多大年纪?” 阴子玉摇了摇头,说道:“这无牙蛇城府深得很,平时极少露面,我知道他三四年了,也只见过他两三次而已,而且每次见他都是蒙着面,所以他的模样与年纪,我一概不知。不过,我听说他是五毒门的什么长老,年岁应该不轻了。” “这么说来,那白信与无牙蛇一定有关联,要么是师徒,要么是兄弟,他们二人联手,到底想要做什么?”百花仙子微微思索着,象是自言自语道:“如果真是白信在雪儿的剑上下的毒,那能毒死谁呢?啊,不好。”忽然大叫了一声。 阴子玉道:“你想到了什么?” 百花仙子道:“如果是白信在剑上下了毒,第一个想毒死的肯定是雪儿,青儿与雪儿形影不离,也肯定在他毒害的范围内,而且他知道雪儿与青儿要上山找我,所以我也有可能会中毒,至于你不幸中毒,则是意外了。” 阴子玉道:“这么说来,他是想把你们三人全部毒死,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百花仙子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还是原本便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 阴子玉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参与了他们的活动?” 百花仙子道:“你来得太突然,也太巧合,难免会让人生疑。” 阴子玉道:“冰儿,你现在还不明白我的心么?在我心中,宁愿自己死,也不会伤害你的。我承认,当初我是想奉王世充之命,剿灭百花教。但当我知道你便是百花教的教主时,我便永久地放弃了这个念头。今天我之所以能来这里,完全是巧合,因为今天是你母亲的祭日,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所以我也来了。你不相信,也由得你。” “我相信你,你说的是真的。”百花仙子说道,脸上竟露出一丝微笑。 百花仙子笑道:“你这个人虽然贪图富贵荣华,但做人一向光明磊落,一诺千金。” 阴子玉尴尬一笑,说道:“谢谢夸奖。” 百花仙子道:“你想想看,如果我c雪儿和青儿都死了,百花教的教主之位最有可能会由谁来接任?你再联系一下无牙蛇的行为,难道还猜不出来么?” “我明白了。”阴子玉恍然大悟:“王世充以前曾说过,要灭掉百花教,把百花教中的数千女人分给他手下的士兵,以提高士兵的战斗力与积极性。无牙蛇率军攻了一次没成功,第二次我又没出手,所以他们便制订了这个毒计。” 百花仙子道:“正是如此,他们先让白信设法结识我的大弟子牡丹,再杀死我和雪儿青儿,这样教中众人必定推选牡丹接任教主之位。牡丹虽然心地善良,但头脑简单,到时候我百花教中的数千女弟子,必定会成为王世充手下那些残暴军人刀板上的鱼肉。” “他们怎么会如此残忍?”雪君禁不住说道。 “正是。”百花仙子道:“雪儿,你跪下。”雪君心下迟疑,但还是依言跪下,百花仙子道:“雪儿,我现在将百花教教主之位传了给你,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们,等将来天下太平了,给她们安排一个好的归宿。” “师父,我做不了教主的。”雪君道:“我武功又低,能力又不行,你还是另选别人吧。” “胡说。”百花仙子怒道:“武功低,可以练的,能力不行,那是因为你的阅历太浅。现在这里就我们四个人,你让我把教主之位传给谁,难道传给他阴子玉么?” “要不,你传给青哥哥吧。”雪君道:“青哥哥也是我教中人,很合适的。” 百花仙子扑哧一笑,说道:“越说越不象话。我们一个女人教,怎么可能让一个男人做教主?你不要再推辞了,你接了教主之位,让青儿帮着你就是。你再不同意,难道想让我死不瞑目么?” 雪君看了看百花仙子的脸,强忍住泪水,说道:“徒儿不敢,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百花仙子长舒了一口气,说道:“青儿,玉哥,以后多帮一帮雪儿。这么重的一副担子,真难为她了。” 阴子玉见百花仙子脸上黑气越来越浓,急忙又输内力给她,百花仙子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没用了。玉哥,我想起了咱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光,那时候――” 阴子玉道:“青儿,雪儿,你们现在有一件要事,必须马上就去办,晚了恐怕来不及了。” 百花仙子问道:“是什么事情?说得这么严重。” 阴子玉道:“无牙蛇与白信害你们不成,必定先去百花谷了,如果让百花教的所有教众都认为,是你们两个害死了她们的教主,你样想想结果会怎么样?” “哎呀,我差点儿忘了这件大事。”百花仙子道“雪儿,你给我找一块白布。” 雪君从自己裙摆上撕下一块,交给百花仙子。百花仙子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了几句话,交给雪君道:“你拿着这个字据,回谷中找春花堂堂主于婆婆,让她给你出面证明你的教主身份。记住,一定要找于婆婆,其它人不行。于婆婆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但武功高强,做事心细,遇事不惊,心地正直,在教中威望很高。其它三堂的堂主,牡丹现在下落不明,冷月师太脾气暴躁,寒梅师太性格软弱,都不堪大任。你要记明白了。” 雪君跪下身去,磕了三个头,说道:“师父您放心,我一定会将百花教发扬光大,给教中姐妹找一个好的归宿,不辜负您的厚望。” “好,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百花仙子看了看天上,说道:“你们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我明白玉哥的心思,他是想与我单独呆一会儿。” 梁青与雪君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悲伤,说道:“师父保重,徒儿去了。” 百花仙子轻轻地点了点头,梁青与雪君携手走进黑夜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三 教主 “玉哥,我死以后,你还做不做王世充的官了?”百花仙子说道:“如果你再做王世充的官,可就要与雪儿她们作对了。” 阴子玉道:“我不做官了。我要守着你,一直到死。” “傻瓜。”百花仙子道:“我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守的?你继续去做官吧,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情,我不会再为这个伤心了。” “以前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伤心。”阴子玉道:“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伤心了,你快好起来,咱们回到老家去,种地打猎,养牛放羊,做一对普通的夫妻。” “不是你不好,是我不好。”百花仙子道:“那时的我太年轻,太任性,我不该反对你去当官,更不该不辞而别。现在我后悔了,如果上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珍惜咱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光。” “机会一定有的。”阴子玉抱住百花仙子,任由泪水自由地流淌。 “你这样抱着我,我好喜欢。”百花仙子声音越来越低:“玉哥,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不要哭,要坚强。我死之后,你就将我埋在这里吧,我要陪着我娘亲。玉哥,来生,我-还-要-与-你―结―为―夫―”。一个“妻”字未出口,余音已绝。 “冰儿。”阴子玉抱着百花仙子,歇斯底里地喊着,远处的群山传来一阵阵回音。 “冰儿,你慢点走,等等我,我与你一起走。”阴子玉忽然举起右掌来,直向自己太阳穴击下。 “阿弥陀佛”,他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佛号,如醍醐灌顶,震得他双耳发聋。 梁青与雪君快步走下少室山,天已经微亮。二人正寻路间,忽听远处传来马的嘶叫声,原来是二人的坐骑。无影驹神骏无比,主人不在时,能自行在山间生存,而雪君的坐骑虽然普通,但与无影驹相处久了,竟也形影不离。 二人上马,辩明方向,直向北而行。其时虽然洛阳附近战乱不断,但二人所走之路皆是山间小路,人迹罕至,所以一路上竟没有遇到官兵的盘查。只是雪君伤心于百花仙子的事情,一直闷闷不乐,有时连饭也吃得很少,两天下来,人就瘦了一圈。梁青想方设法逗她开心,却收效甚微。雪君有好几次从睡梦中惊醒,一脸的泪水。梁青劝道:“仙子一生行善,好人有好报,应该不会短寿。况且阴子玉武功盖世,对仙子又是一往情深,他必定会想尽办法救她的。你现在要做的,不是伤心,更不是糟蹋自己的身体,你不要忘了,仙子还有事要你去做呢。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对得起她老人家?难道你就愿意眼睁睁地看着百花教落入无牙蛇之手,教中数千姐妹再受苦难么?” “那肯定不行。”雪君坚决地说道:“我就是拼上性命,也不能让他们的计划得逞。” “这就对了。”梁青道:“但是,你的对手异常狡猾,而且又占尽了天时地利,你即使全力周旋也未必能赢,现在你连饭都不大吃,拖着一个病体,肯定是必败无疑。你是不是从心中已经放弃了?如果你真的已经放弃了,咱们便直接转马回长安,不再回百花谷送死了,百花谷中,就任由白信他们作恶去吧。” “那怎么行?师父让我继任教主之职,我不能将百花教发扬光大,但也不能将教中姐妹推入火坑。”雪君道:“青哥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也明白事情的凶险,只是我心中一时转不过来罢了。你给我点时间,我会好起来的。” “那不行。我们离百花谷只有一天的路程了,难道我们要在谷外找个地方,让你好好调整一下心情么?”梁青道:“现在形势紧急,说不定无牙蛇已经得手。我们早去一天,便多一分赢的把握,岂能白白地浪费时间?”说着,梁青用手轻轻地抚拭了一下雪君前额的刘海儿,柔声道:“考验你的时候到了,你能不能担起这副重任,就看现在了,你明白么?” 雪君看着梁青的双眼,脸上逐渐显露出坚忍的神色,猛地一点头,坚定地说道:“我能行的,青哥哥,你放心。” 来到百花谷口,二人将坐骑留在谷外,找了个空地休息了半天,天黑以后,二人稍一易容便溜进谷中。谷口的城墙上依然有人在把守,但是二人本身便参与了这城墙的监督建造,也参与了城墙上守卫的安排,因此,二人偷偷溜进谷中,竟没有人发觉。 雪君带着梁青,直向春花堂总部而去。途经议事大厅时,忽见厅内灯火通明,梁青一拉雪君,二人避开大厅外的守卫人员,悄悄来到议事大厅的走廊上,纵身窜上廊顶的横梁上,正欲听个究竟,忽听雪君啊地一声,从横梁上掉了下来。梁青知道厅内皆是武林高手,自己的行踪已难隐藏,索性大声问道:“怎么了?” 雪君脸色发白,颤声道:“有蛇,梁上有蛇。” 梁青抬头向上看了看,黑夜之中也没看清楚。他知道雪君曾经两次因遇蛇而生变,故而怕极了蛇类。当下也不在意,说道:“我们进厅去吧。” 听到雪君的惊叫声,厅中之人已都跑了出来,分别是百花教四大堂主中的冷月师太c寒梅师太和牡丹,另外还有一人是白信,而四大堂主之首的春花堂堂主于婆婆,却不在其中。 见是二人,冷月师太喝道:“你们两个欺师灭祖的东西,还敢回来?”拨出肋下的一柄长剑,直向雪君刺来。 “师太且慢。”梁青也不拨剑,用风流剑柄鞘一挡,说道:“先把话说明白,再动手不迟。” “还说什么。”冷月师太冷笑道:“事情再明了不过了。寒梅师太,让我们来收拾这两个武林败类。” “还是让他们把话说完吧。”寒梅师太道:“事情再急,也不在这一时。” “好,就让你们话说完。”冷月师太道:“雪儿,我来问你,你为什么要害死你师父?她在你最危难的时候收留了你,还收你为徒,象女儿一样待你,到头来,你却恩将仇报,把她害死,你还是人么?”冷月师太的眼中闪烁着泪光。 “我没有害死我师父。”雪君道:“是谁说我害死了师父?师太这样说话,可是要有证据的。” “是你师姐牡丹说的。”冷月师太道:“难道你师姐还会冤枉你么?牡丹,将这个黑心贼害死你师父的过程,给她说说,让她也死得瞑目。” “我――”牡丹双泪直流,泣道:“那一天,我看见师妹害死了师父――” “牡丹姑娘伤心师父之死,不想再回忆当天的情景,我也是见证人,就由我来说吧。”白信从牡丹身后走了过来,说道:“仙子离开百花谷后,一路直向洛阳少室山。牡丹担心师父的安危,便偷偷地跟在她身后,后来我们无意中与这二人相遇。”白信一指梁青与雪君,问道:“我说的可是事实?” 雪君道:“不错。” 白信续道:“我们四人一路跟到少室山下,后来我们便与他二人分别。他二人跟在仙子身后,也上了少室山。我与牡丹本想回来,但后来多了个主意,便偷偷地跟在他二人身后。说句实话,我们二人当时也是好奇,想知道仙子千里迢迢地赶到少室山,到底要做什么。在他们的谈话之中,我们才知道,当时仙子正在祭拜母亲的亡灵。他们二人与仙子在坟前呆了一夜,当时并没有第四个人在场,雪君姑娘,我说得可对?” 雪君道:“不错。” 白信又道:“后来仙子的前夫阴子玉也到了坟前,仙子用你的合欢剑刺了他一剑,从而让他中了剧毒,对也不对?” 雪君道:“对。” 轰的一声,众人哗然。冷月师太怒道:“我们百花教中人士,行走江湖,向来行得正,坐得直,对这些用毒下药的邪门歪道,从来不齿。你作为教主的爱徒,怎么能在剑上下毒?” 白信一挥手,止住冷月师太,续道:“后来五毒门的无牙蛇赶上山去――就是上次带兵并布下毒蛇阵来攻打百花谷的白衣蒙面人――要杀死你们四人,你们二人与他剧斗半夜,最终还是阴子玉出手,才赶走了他。而仙子也因中毒太深而亡,对不对?” 雪君尚未说话,梁青忽然冷冷地问道:“既然你们便隐藏在附近,为什么不出手相助?仙子可是因为害怕打不赢无牙蛇,才冒险帮阴子玉吸毒,而中毒身亡的。” 白信道:“仙子一开始便不让我们跟着,我们岂能贸然现身而惹她不快?我们躲在暗处,一直注视关局势的发展,如果仙子真的有难,我们一定会出手的。” 寒梅师太道:“这样说来,教主是因为替阴子玉吸毒而中毒,虽然雪儿也有责任,但却非有意而为。” 白信道:“师太心地善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晚辈佩服之极。其实,仙子早在阴子玉到达之前,便已中毒,这才是事情的关键。” 雪君道:“胡说,师父当时好好的,怎么可能中毒?” 白信一声冷笑,说道:“雪君姑娘,你想想看,如果你师父在替阴子玉吸毒之前没有中毒,又怎么会旁观你们二人恶斗无牙蛇而不出手?” 雪君默然,想了想,点头说道:“对,是这样。” “而刚才你们也承认,仙子上山之时,一切正常。与你们二人呆了半夜后,便中毒了,而这一段时间中,又没有第四个人在场,这个问题你们怎么解释?”白信直直地看着雪君,一字一句地说道:“解释只有一种,就是:你们给仙子下了毒。至于下毒的手法,恕我孤陋寡闻,就想不出来了。” 雪君呆呆地站着,竟忘记了分辨。 冷月师太道:“事情已然明了,我们现在就应该处置这两个武林败类。” “且慢。”梁青道:“几位前辈,雪君年幼,经历事情太少,一时间遇到这种大事,便慌了手脚,反应不过来,也是正常的。希望各位容我开导她两句,让她慢慢想想事情的经过。” “还开导什么?”冷月师太道:“事情已经明了,你们还想狡辩么?” “就让他们说两句话吧。”寒梅师太道:“清理门户,也不急在这一时,他们又跑不了。” “好,说让你们说两句话。”冷月师太道:“不过不要太久,我们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你们也不要指望能逃出去。” 梁青一拉雪君,走到一边,低声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他们黑白颠倒,你可不要放弃。” 雪君泣道:“可我有什么办法?他说得那么真实,那么明了,我现在也怀疑是不是我害死了师父。” 梁青道:“你忘了,是谁在你的剑上下的毒了?” 雪君一凛,说道:“我差点把这事忘了。” 梁青一拉雪君,低声道:“这事现在提没用,你又没有证据,他们不会相信的。” 雪君道:“那怎么办?” 梁青道:“你调整一下思绪,回去与他们争辩。但要注意,不要再让白信说话,只问你师姐。” 二人心意相通,雪君立刻明白了梁青的意思。刚才她因心情不好,一直昏昏沉沉的,现在一旦明白,立刻象换了一个人一样。回身道:“我有几句话要问师姐。” 白信道:“牡丹心情不好,有什么话我可以来回答。” 雪君一指白信,说道:“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我还是百花教冬雪堂的副堂主,现在是我们百花教中要人商量大事,你一个外人,请不要插嘴。” 冷月师太道:“你欺师灭祖,人人得而诛之,怎么可能继续做冬雪堂副堂主?” 雪君冷冷地道:“师太,现在事情仍有疑问,我非问不可。外面数百人围着,我也跑不了,我就问几句话,你有什么可怕的?难道你心里有鬼?” 冷月师太怒道:“我怕?我心里有鬼?天下让我怕的人还没有出生呢。你尽管问便是,不过,如果事情真如白大侠所说的,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雪君道:“好,一言为定。如果师父真是我害死的,我不用你们动手,立刻自刎在这里。”转身问道:“师姐,听白信说,你们一直亲眼看见师父被害的过程,可是真的?” 牡丹迟疑道:“我――” 白信道:“当然是的,刚才不是已经说了么。” 雪君一指白信,大声说道:“你不要插嘴。”又问牡丹道:“师父中毒后,命悬一线,你作为她的弟子,为什么不出来看看?难道就是因为害怕师父不高兴么?” 牡丹道:“我——”犹豫了一会儿,忽然道:“其实我并没有亲眼见到师父中毒的过程。当时我们四人分别后,我们便到了附近的一个客栈投了宿。” 雪君道:“那白信所说的这些,是从哪里听来的?” 牡丹道:“我们在客栈吃了饭后,白信独自一人外出探听消息,我则留在客栈中等待着。” 雪君点了点头,回头对白信道:“白大侠,你将事情的经过说得丝毫不差,看来无牙蛇现身与我们激斗之时,你便藏在我们附近,是不是?” 白信微微一愣,说道:“正是。当时我藏在附近的一个灌木丛中。” 雪君道:“我认为,当时形势严峻,你应该出来帮忙的。不看我师父的面子,也该想想师姐的感觉。” 白信道:“我武功低微,出来也帮不上大忙,还不如暂时忍耐,看清问题,回来向各位说明事实的真相,更有价值。” 冷月师太道:“你怎能这样想?学武之人,除强扶弱乃是份内之事,即使搭上性命也不后悔,你怎么能当缩头乌龟?”语气中有一丝不满之意。 雪君微微一笑,说道:“就算你说得有几分道理。我问你,你可听到我师父最后说的几句话?” 白信道:“无牙蛇一走,我也悄悄地离开了。所以仙子的话,我没有听见。” 雪君道:“师父最后的几句话,是怕自己剧毒难治,特意安排了百花教的事务,诸位想不想听一听?” 寒梅师太道:“雪儿,你快说。教主有什么安排的。” 雪君道:“师父要求,她的话要面对四大堂主才能说。我想知道,今天你们都在,为什么四大堂主之首的于婆婆却不在?” 寒梅师太叹了口气,说道:“于堂主染了重病,已处弥留之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四 正邪 “什么?”雪君眼前一黑,问道:“怎么会这样?于婆婆内力深厚,年岁也不太大,怎么可能已病入膏肓?” 冷月师太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吃五谷杂粮,生老病老岂不是很正常。” 雪君道:“我不太相信。请派人把于婆婆抬到这里来,我看一看,好不好?” 冷月师太怒道:“人都要快死了,你还要折腾,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雪君淡淡地说道:“师父要我面对四大堂主转述她的话,缺了春花堂主,怎么能行?即使于婆婆已不能听事,只要在这里,就不算违背了师父的要求。如果于婆婆不来,我是不会把师父的话说出来的,你们看着办。” 寒梅师太道:“你们不用争论,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找两个人把于堂主抬来便是。”出去吩咐了一下。不一会儿,四名少女抬进一张木床。于婆婆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嘴里已是出气多c进气少。 “于婆婆。”雪君扑了上去,泪水禁不住流了下来。自雪君被百花仙子带进百花谷以来,对她最好的人,除了百花仙子外,便是于婆婆。于婆婆生性豁达豪放,与雪君一见如故,一老一少结成忘年之交。此时躺着的于婆婆,已失去了当年的风采,与一具死尸无大区别。 哭了一会儿,雪君忽然道:“于婆婆不是生病,是中了蛇毒。” 众人一惊。冷月师太问道:“你怎么知道?” 雪君道:“我以前曾多次受到毒蛇的伤害,因此对蛇毒的味道特别敏感。于婆婆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蛇毒味道。师太可以检查一下于婆婆的身上,一定能找到被蛇咬的痕迹。” 冷月师太与寒梅师太命令四名少女用丝帛围成一个帷帐,二人解开于婆婆的衣衫,仔细地查看了一番,寒梅师太突然叫道:“在这里。”雪君冲进帷帐,只见于婆婆右腿小腿处有几个红点,显然是被毒蛇咬伤所致。 看着中毒已深的于婆婆,雪君心中思绪万千。一方面是于婆婆对自己的好,另一方面也是百花仙子的临终之言。百花仙子曾要求雪君将写有她言语的白布当面交给于婆婆,而且一再叮嘱,必然有她的用意。但现在于婆婆已是这样,自己该怎么办呢? 忽然间,雪君脑海中灵光一闪,拨出合欢剑,向自己手腕上割去。 合欢剑锋利无比,雪君肌肤柔嫩,顿时手腕上鲜血直流。雪君将手腕伤口处对准于婆婆口中,眼看着自己的鲜血,一点点地流进于婆婆口中。 冷月师太一把抓住雪君的手腕,厉声道:“雪儿,你干什么?这样你会死的。” 雪君面露乞求之色,说道:“师太,我的血能抗蛇毒,我要用我的血救活于婆婆,求她帮忙还我一个清白。” 冷月师太心中一软,放开了手,叮嘱道:“你可要小心了。不要流太多血。” 雪君道:“谢谢师太成全。” 二人正说话间,忽听大厅外面人声噪杂,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女弟子的哭叫声。冷月师太一纵身,窜到大厅外面,只见寒梅师太等人都已到了厅外,而原先守卫在外面的几十名弟子,已队形杂乱,其中两三个女弟子脸色惨白,口中不断地念道:“有毒蛇,有毒蛇。” 冷月师太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寒梅师太道:“不知什么缘故,刚才厅外忽然出现了不少的毒蛇,我们的女弟子们着实吃了一惊。” 冷月师太虽然脾气暴躁,但心思聪慧,她思绪略转,喊道:“不好。”纵向向厅内奔去。见雪君正在给于婆婆疗伤,梁青手执风流剑,站在一旁,放下心来,道:“还好。” 寒梅师太指挥众守卫整顿队形,各负其责,并清理掉一些毒蛇的尸体,走进厅内。过了一会儿,只听于婆婆微一呻吟,睁开了眼睛,对着雪君微微一笑。雪君道:“于婆婆,我教内事情重大,希望你能出面主持大局,你身体能撑得住么?” 于婆婆道:“我一生穷困,什么苦没吃过?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你放心,我死不了。”说着,慢慢站起身来。 雪君道:“那好。”从怀中取出百花仙子的手迹,交给于婆婆。 于婆婆在灯下仔细地看了看,又抬起头来想了想,猛地跪在地上,向雪君行礼道:“属下春花堂堂主于成霜,拜见教主。” 众人大惊。冷月师太一把抓住于婆婆手臂,问道:“于堂主,为何如此?” 于婆婆将手中白布交给冷月师太,说道:“这是教主亲笔手迹,确定无疑,师太自己看吧。” 冷月师太接了过来,上面有十二个字:“牡丹有害本教,雪儿继任教主。”冷月师太看罢,交给寒梅师太。随后两人也跪在了雪君面前,拜见新教主。 “站住。”梁青忽然一声大叫。众人抬头看去,只见白信抱着牡丹,向外正窜,梁青在后面追赶,刹那间二人已奔出厅外。 “哪里走。”冷月师太大叫一声,与寒梅师太c雪君也追了上去。 梁青师门轻功独步天下,白信武功虽高,但怀中抱着一个人,便无优势可言。梁青后发先至,一招“寒阳舞雪”,直向白信后心拍去。白信不敢大意,回身还了一掌。只这一招之间,冷月师太等人已追到身边。 “你便是无牙蛇。”梁青喊道,心中已明白过来。 “是我又怎样?”白信一声冷笑,一掌击向梁青。梁青曾两次与其交手,知道他的武功远胜自己,当下不敢大意,凝神接招,谁知白信一招未老,一转身袭向雪君,雪君提剑前刺。冷月师太与寒梅师太大叫一声,两人四掌齐向白信后心拍落,白信一转身,避过寒梅师太的双掌,与冷月师太交了一掌,随即分开。 只这两招间,白信已试出,围住自己的四人,功力都比自己略逊一筹,但四人联手,自己万不能敌。当机立断,喊道:“接住牡丹。”双臂一振,将牡丹直抛向寒梅师太,寒梅师太性情温和,且与牡丹相处日久,明知牡丹已犯有重罪,亦不忍心她受苦,伸手接住,抱在怀中。白信趁此机会,从她身过窜出包围圈,消失在黑影中。 众人正欲追赶,雪君道:“不必追了。” 冷月师太问道:“这个恶贼将我们害得好苦,他武功虽高,但现在我们四人联手,正要抓住他,为何不追?” 雪君道:“无牙蛇是五毒门长老,善于用毒,我们再追下去,我怕会出意外。再说,我们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不怕他跑到天上去。现下当务之急,是处理我们教内之事。” 冷月一拍自己的脑袋,说道:“雪儿说得对,我又犯了着急的毛病,分不清事情的主次了。” 寒梅师太道:“以后可不能再叫雪儿了,要叫教主。” 冷月师太道:“对,对,这个问题也不能马虎。” 雪君脸上一红,说道:“我武功低微,阅历浅薄,这个教主我可是做不来的,我只是传达了师父的话,至于由谁来接任教主,我们还是再商量商量。” “不用再商量了。”冷月师太道:“单凭你刚才这临危不惊c谦让教主这两点,便让我佩服地五体投地。武功不高,可以练好,但人品不行,却是终身难改。”说着向寒梅师太怀中的牡丹看了一眼。 寒梅师太道:“雪儿接任教主,我自无疑议。但至于牡丹的事情,我怕其中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冷月师太怒道:“牡丹有害本教,这是教主所说,难道有假?回去我便要清理这个败类。” 寒梅师太道:“怎么处理她,还是由教主说了算的好。” 冷月师太道:“对,我又着急了。” 几人说话间,回到议事大厅。于婆婆正在喝粥,见众人进来,急忙站起身来。寒梅师太将牡丹放在地上,稍一检查,见她身上无伤,只是被人点了穴道。冷月师太替她解开穴道,骂道:“无耻的败类,平时见你表现还不错,怎么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牡丹呜呜地哭着。雪君道:“师姐,你先不要哭,你将事情的经过说来听听,好不好?” 牡丹哭道:“我欺师叛教,死有余辜,还有什么好说的?” 雪君道:“难道你是有意害死师父c叛教助敌?” “不是,决不是的。”牡丹道:“师父将我养大,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师父。” “既然如此,你就应该将事情的经过说出来。”雪君道:“无牙蛇的功夫你是知道的,我们教中诸人,现在无一是他的对手。如果你执意不说,就相当于我们在明处,而他在暗处,到时候,师父一手创立的百花教,就有可能因你而绝。” 牡丹神情一凛,象是下定了决心,说道:“我说。那是去年秋天的事了。当时我与教中四名姐妹一起,奉师父之命去给师妹送合欢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白公子——” “什么白公子,是白恶贼。”冷月师太怒道。 牡丹看了看雪君,雪君叹了口气,说道:“你只称呼他的名字就是。你们相识的过程就不用说了,你只说一下他是如何陷害师父与我们百花教的即可。” “我从来不知道他要陷害师父与百花教。”牡丹道:“否则,我即使让他杀了,也不会与他交往。” 雪君道:“师姐,我相信你的话。但现在无牙蛇陷害百花教,有目共睹,你顺着这些线索往回推,我想你能找出不少的破绽来。” “确是如此。”牡丹想了想,说道:“我们相识之后,他一直在打听百花教中之事,当时我是想他因我而对教中事务感兴趣,现在看来,我错了,他根本就是在利用我。” 雪君道:“那你告诉了他多少呢?” “也不多。”牡丹道:“我们教中奉行农耕,事务本不多,教中组织也不严密,基本上没有秘密可言,所以我也没有多少可说的。” “那也不尽然。”雪君道:“有些东西,你认为无关紧要,对他来说可是至关重要。比如,教中四大堂主的性格,今天便被他利用了。” 冷月师太问道:“此话何讲?” 雪君道:“百花教四大堂主,是教主以下的最高人物。于婆婆做事心细,遇事不惊,心地正直,在教中威望很高。冷月师太脾气刚烈,嫉恶如仇。寒梅师太性格温和,宽宏待人。无牙蛇想通过让师姐继任教主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必须先除掉于婆婆,然后散布谣言,说我与青哥哥害死师父,让冷月师太出面,对付我们。这一招厉害得很呀,差一点让我与青哥哥死无葬身之地。” 冷月师太心生惭愧,躬身道:“属下无能,害苦你们了。” 雪君道:“我不是要追究你们的过错,师太不必如此。师姐,当天我们四人分别后,你们都干了什么?” 牡丹道:“当天,我们找了一个客栈住下,白信说要出去办点事,要我在客栈等着,我想跟他一起,他不同意。一直到了寅时,他才回来,至于他出去干什么,我却不知。他回来后告诉我,你们与阴子玉联手,下毒害死了师父,还要谋取百花教主之位,要我速回百花谷,集四大堂主之力,对抗你们。” “果然不错。”雪君道:“这样一来,你就成了教主不二的人选。你一担任教主,百花教便成了无牙蛇的囊中之物了。为保险起见,他又在议事大厅外布下了毒蛇阵,如果中间出了意外,以他自身的武功,再加上毒蛇阵的帮助,不怕四大堂主不从。” “无牙蛇认为自己的计谋万无一失,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梁青忽然道:“雪妹的血,不仅驱除了于婆婆身上的蛇毒,而且还无意之中破了他的毒蛇阵。” 雪君道:“为什么这样说?我不太明白。” 梁青道:“无牙蛇要布下毒蛇阵,要用成千上万条毒蛇,但他身处百花谷之中,不可能用他自己豢养的毒蛇,只能用驱蛇之法,临时从谷中招集。这些蛇没有经过训练,毒性也大打折扣,最关键的一点,是害怕雪妹身上的血。雪妹曾服过一条毒蛇的血,所以她的血便成了这些蛇的克星,于婆婆身上的蛇毒因此而解,而布在大厅外的毒蛇阵,也因闻到她的血而破。否则,以无牙蛇毒蛇阵的威力,当日百花仙子尚不能破解,今日我们的结局,可想而知了。” 众人听了梁青的话,想想当日百花谷中大战的情景,均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于婆婆道:“事情已然明了,如何处置牡丹,请教主示下。” 雪君道:“牡丹师姐,听信外人,欺师叛教,罪无可赦。但她所作所为,并非出自本心,只是因为被人所骗,才铸成大错。念其往日的功劳不小,且是初犯,故从轻发落:革去其夏风堂堂主之职,勒令其在莲花洞中面壁思过,暂留教中三个月。三个月后,依其行为,再作定夺。” “如此甚好。”寒梅师太道:“牡丹,希望你真心悔过,不要辜负了教主的厚望。” 牡丹跪倒在地,泣道:“多谢教主宽宏大量。” 雪君扶起牡丹,说道:“师姐,我知道你是为人所骗,不过三个月时间不算很长,我们姐妹终有再见的时候。”示意旁边的两名女弟子,将牡丹带了出去。 此时天已渐亮,雪君走到门口,看着牡丹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之中,叹了口气,回身道:“天快亮了,我们也不必回住处了,就在这里稍作休息吧。有一件事,我要拜托大家,这一次白信与师姐的事情,让我看到了教中的安全有些漏洞,因此我想从四大堂中,选出八名才德兼备的弟子,来参与教中事务的处理,以增强教中的安全保障。希望各位堂主公平c公正地挑选,夏风堂的人选,暂由于婆婆代办。” 三大堂主躬身领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五 接任 众人在大厅内闭目休息。过了半个时辰,雪君道:“各位心中可有了人选?” 冷月师太道:“我堂中以秋英c乐菊为最佳人选。”寒梅师太道:“我堂中的蓝冰c冬柳能担此大任。”于婆婆道:“我认为春花堂中的紫杏c春蓉还行。夏风堂中当以金桂c水清为首。”三人说的都是四堂中武功与人品能力出类拔萃的人物。 雪君叫了声好,又询问了些相关情况,得知八人之中,以乐菊c水清c紫杏c蓝冰武功较高,其他四人武功略逊一畴,心中有了初步的安排。命人将这八人传进议事大厅。八人不知何事,又是第一次进这庄严神圣的议事厅,不免心中惴惴不安。 雪君道:“现在,我要把教中事务调整一下。于婆婆任百花教副教主,当我不在教中的时候,全权主持教中日常事务。春夏秋冬四堂主之上,总设一个教事厅,负责教中事务的处理,由寒梅师太任教事厅长老,管辖四堂堂主。再从每堂中挑选三百武功较好的姐妹,总计一千二百人,组成一个守卫厅,负责教中安全问题,下设天地人三堂,由冷月师太任守卫厅长老。”起身看了看刚进来的八个人,接着说道:“教事厅四堂,春花堂堂主,由春蓉姐姐担任,夏风堂堂主,由金桂姐姐担任,秋月堂堂主,由秋英姐姐担任,冬雪堂堂主,由冬柳姐姐担任。守卫厅天雷堂堂主,由紫杏姐姐担任,地火堂堂主,由水清姐姐担任,人电堂堂主,由蓝冰姐姐担任。至于乐菊姐姐,就跟在于婆婆身边,辅佐她处理一些日常事务吧。” 冷月师太问道:“教主,我听你刚才的意思,是以后还要经常离开百花谷,是不是?” 雪君点了点头,说道:“是的。青哥哥志向远大,以天下苍生为已任,我与他有白头之约,岂能不助他一臂之力?” 冷月师太道:“教主此念,岂不荒废了教中事务?” 于婆婆道:“教主这是舍小家为大家,我们岂能拖她的后腿?想我教中数千姐妹,均是受尽各种苦难,才聚到这百花谷中的。但推根及源,都是这个动乱的世间所致。如果天下大治,我们何至于要隐身于这小小的百花谷之中。教主要辅佐梁大侠,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我们教中上下,都应该全力支持才对。” 寒梅师太道:“正该如此。” 雪君道:“各位前辈此言,令我心中欣慰,我在这里先行谢过了。不过,眼下当务之急,却是为师父报仇。我准备与青哥哥一起,先到洛阳找无牙蛇,向他讨还一个公道。” 寒梅师太道:“那白信武功极高,你们二人恐不是他的对手。不如我们召集教中高手,联手出击。” 雪君道:“倾巢而出,把握固然大些。但眼下洛阳正逢战事,我们人数多了,恐怕太过惹眼,也容易泄露行踪。再说,我们二人武功虽有所不及,但我们在暗c无牙蛇在明,斗到最后,不见得我们就会输。” 冷月师太道:“此话不错。不知教主准备什么时候走?” 雪君道:“越早越好,我计划明天休息一天,安排一下教中事务,后天便启程。” 冷月师太道:“此事不可。教主新任,岂能不办典礼?” 雪君道:“这些俗礼,能免就免了吧。” 寒梅师太道:“免了也无不可。只是教主接任是教中大事,我教规模不小,在江湖上也有一席之地,教主嫌麻烦省去了礼节,教内人人皆知,但江湖中不知内情者,还不一定说什么呢。到时候,怕是堕了我教的威名。望教主三思。” 雪君微一沉吟,说道:“好,就办一个接任大典,只是不要太隆重了。最近可有好日子?” 寒梅师太道:“五天后,三月十五,便是一个好日子,另外,四月初二也不错。” 雪君道:“就定在三月十五吧。” 众人遵令而行。消息传出,谷中顿时热闹起来,每个人都在忙碌着。雪君趁此机会,与于婆婆c冷月师太等人,从原四堂中挑选进入守卫堂的女弟子,其中也发现了不少资质较好的弟子。 三月十五日,接任大典如期举行,乐菊任大典司礼。百花教与江湖各大门派素不来往,因此来客甚少,大多数是附近的一些小帮派,还有一些来看热闹的附近的村民。事虽不多,但一场仪式下来,众人皆疲惫不堪。 依雪君的想法,第二天便要去洛阳。但众人皆不同意,雪君无法,又住了几天。前后算起来,一共在谷中呆了半月有余。 这一日,是雪君与众人商量好的出行之日,以于婆婆为首,众人在谷中送别了雪君与梁青二人。望着雪君越来越远的身影,于婆婆道:“我们这位新教主,年纪虽轻,却做事果断,极富智谋,假以时日,必定能带领我们百花教兴盛发达。” 寒梅师太道:“由她出任教主,真是我教之福。只是这孩子心地太过善良,哎——”一声长叹,又道:“愿老天保佑她。” 梁青雪君二人离开百花谷,一路向洛阳而去。途中害怕被人认出,便乔妆而行。梁青粘上了一部络腮胡子,变成了一个威武勇猛的江湖大汉,而雪君则只把脸涂黑,粘上了两缕八字须,活脱脱一个江湖鼠辈形象。 二人行了两三日,这一日来到洛阳北面的邙山脚下,天已近午,二人将马放在野外,走进路边的一个小酒馆中,要了几样小菜和一壶酒,一边吃一边低声商量着下一步的行动。忽听外面有人大声喊道:“小二,有什么好酒好菜,快给我们端上来,一并算钱给你。”店小二迎出去笑道:“几位军爷尽管吃喝,还要什么钱?” 说话间,从外面走进四位士兵,身着隋军服饰,在靠近门口的桌上坐下。其中一人道:“老子的肚子都饿扁了,快上酒菜。”抬起拳头,将桌子敲得咚咚直响。 店小二端上四壶酒c四样菜与一盘馒头,笑道:“军爷,你们慢用,不够了再添。” 四个士兵每人拿起一个酒壶,咚咚地灌了几口,长长地舒了口气,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其中一人说道:“真他娘的舒服。”另一人道:“要不是遇上那伙天杀的唐军,我们现在还不是在军营里喝酒猜拳,过着神仙般的生活。” 梁青心中一动。另外一个道:“你们两个说话小心点,这里可是人多嘴杂。” 最初那人道:“怕什么?这里离洛阳这么近,还会有什么危险?”说话间,眼光朝梁青这边一闪,在二人的身上稍作停留,便收了回去。 劝他的那人道:“现在我们与唐军正在作战,说不定附近便有唐军的细作。”最初那人还在反驳,但声音已明显变低了许多。 四人低声谈着,不时发出一阵阵大笑声。梁青雪君表面上装作埋头吃饭c不管闲事的样子,暗地里却凝神仔细听着。听不多时已暗自心惊。 四名军士说话声音虽低,但梁青雪君内力深厚,也听了个大概。 原来这四人所在的军队,在巡逻时无意中遭遇了一小股唐军,一场仗打下来,双方都有死伤,后来有隋军来支援,借助人数上的优势,将那小股唐军团团围住。谁知那小股唐军战斗力极强,竟然借助黑夜的掩护,冲出了重围。隋军在后面紧紧追赶,唐军慌不择路,冲进一个名叫绝兽谷的山谷之中。绝兽谷四面都是悬崖峭壁,除了谷口,别无出路,唐军一进谷,便等于陷入绝境,但绝兽谷谷口狭小,只能勉强容纳两三个人并行通过,易守难攻。隋军攻了几次,损失数百人,也未能攻进绝兽谷。后来,隋军将领设计,以五百人作为一个小队,轮流驻扎在谷口,想以此来困死谷中的唐军。这四名士兵,便是刚刚换防下来的隋军士兵。 四名士兵吃喝完毕,其中一人喊道:“小二,酒钱先记着,有时间来还你们。”店小二笑道:“军爷说哪里话?各位军爷来我们小店,是我们小店的荣幸,你们作战辛苦,为的是保家卫国,我们怎能再收你们的钱?”那士兵哈哈一笑,拍了拍小二的肩膀,说道:“你很会说话。”店小二道:“各位军爷慢走。” 四名士兵摇摇晃晃,相互搀扶着走了出去,看他们走远了,店小二呸了一声,低声道:“一群土匪。” 梁青心中暗笑,掏出银钱来付了账,与雪君一起出了小店,远远地跟在四名士兵后面。不多时来到一个小树林中,二人相互一对视,微一点头,拨出宝剑,疾奔向前,剑光一闪,杀死两名士兵,随即将宝剑按在了剩下的两名士兵脖子上。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同伴的尸首,两名士兵吓呆了,其中一人肚中一响,竟是屎尿齐流,臭味逼人。雪君微一皱眉,梁青出手如电,点了那人的穴道,一脚踢出,将他踢得远远的,回头对着最后一人问道:“我有几个问题,你要老老实实回答,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那人嘴里一直求饶,身体却不敢动弹。梁青问道:“你们围住的那股唐军,领头的叫什么名字?打的是什么旗号?” 那人道:“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们做小兵的也不知道,我们只听说他姓李。” “姓李?会是谁呢。”梁青想了想,又看了看那士兵的神情,不像说慌,又问道:“那股唐军有多少人?” 那人道:“最初有三四十人,后来死了一些,进入绝兽谷的,可能有二十来人。” 梁青道:“你们已经围了他们多少天了?” 那人道:“有三四天了。” 梁青道:“绝兽谷离这里有多远?路怎么走?” 那人道:“顺着这条小路一直向西,到了一个小岔路口向左,大约走十多里路就到了。” 梁青风流剑一闪,厉声道:“你说慌。” 那人哭丧着脸道:“小人不敢说慌,小人还想留着这条命,回家侍候老娘呢。我家里老娘已经七十多了,下面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孩子,我当兵只是想混口饭吃。” 梁青道:“好了,不用说了,我不杀你就是。不过,我劝你一句话,现在天下大乱,当兵可不是好差事,说不定哪一天便战死了。” 那人道:“大侠说得对,我这就回家,带着全家到深山之中躲起来,等天下太平了,再回来住。” 梁青道:“看你还算聪明。好了,你马上回家吧。不过你要记住,如果让我知道了你在说慌,到时候可不要怪我手下无情。”风流剑回鞘。那人道:“多谢大侠,我一定按照大侠的吩咐去做。”转身离开。 雪君道:“青哥哥,你看这人说得可是真的?” 梁青道:“这个好办。”走到刚才被点了穴道的那人身边,解了他的穴道,问了他同样的问题,与刚才的答案基本一致。梁青吓唬了他一番,放他离去。 雪君道:“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梁青道:“换上隋军的服装,去救人。” 雪君摇头道:“不好。你想一下,隋军围住绝兽谷口,一定是警备森严,我们想混进去,很难。而唐军守在谷口,警惕性更高,我们穿着隋军衣服进谷,会被他们误认为是隋军的。到时候,如果他们全力对付我俩,而让隋军趁机攻进了绝兽谷,我们不就成了隋军的帮凶了。” 梁青道:“你说得对。依你说,该怎么办?” 雪君道:“我们现在,首先应该搞清楚,这二十来个士兵,值不值得我们冒险去救。其次,我们有没有能力救,毕竟我们要面对的,是至少五百的隋军士兵。第三,我们怎么救。不要人没有救出来,反把我们赔进去。” 梁青道:“不管他们是谁,他们总是大唐的军队,我作为大唐的越王,不知道便罢了,现在知道了,不管我们有没有能力,非救不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管能不能救得出,我们都要尽力而为。真救不出来,只能是我们能力不行,如果真把我们赔进去——”他拉起雪君的手,柔声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即使是死,我也不怕。” 雪君心下感动,说道:“好,那我们便去救人。不论成与不成,我们都在一起。” 梁青点头道:“我们先去看看情况再说吧。” 二人顺路直向绝兽谷而去。约走了小半个时辰,只见前面一个隋军大营,守在一个窄窄的山谷口。二人一对视,梁青道:“我们绕过去,到山谷上方看看。”雪君表示同意,二人绕过隋军大营,顺着山谷左面的山丘爬了上去,到了山顶一看,有些吃惊,原来山顶只有一条窄窄的石缝,勉强能通过一个人。二人趴在石缝边上,向谷内望去,谷内光线昏暗,但也能看个大概,山谷不大,四周全是直立的石壁,约有十余丈高,上面狭小,谷底宽大,谷中隐约在一些人在走动,看不清楚面目。 梁青道:“这个地方,如果救二三个人,还有办法,但如果救几十个人,就很有难度。” 雪君道:“你是不是想用绳子?” 梁青道:“是的。只是这附近人烟稀少,短时间内我们找不到这么长的绳子。” 雪君道:“我们可以回刚才吃饭的小饭馆看看。” 二人悄悄地下山来,回到小饭馆。幸运的是,小饭馆内有不少的绳子,长的,短的,粗的,细的,接起来后,足在十余丈长。梁青扔给了店小二一锭银子,并道了声谢,带着绳子回到山上,将绳子一头牢牢地绑在一块巨石上,将其余的绳子扔进山谷之中。 梁青道:“你在上面守着,我先下去看看。” 雪君道:“我下去吧。我比你轻。” 梁青道:“我轻功比你好,而且他们认识我,却不太认识你。” 雪君道:“那你小心。” 梁青点了点头,顺着绳子向下滑。约到一半的时候,忽听一声微响,一支长箭直向自己飞来,梁青伸手将其打落,喊道:“不要放箭,我是大唐将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六 情誓 雪君守在山顶,只听谷内梁青喊了一声,便再无声响,向里看去,也无动静,心下忐忑不安。但此时能做的,只有等待。她坐在地上,百无聊赖,竟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远处有人说道:“就是这里了。”雪君猛地一惊,睡意全无,仔细看去,只见上百名隋军士兵,手执兵器,向自己跑来。 雪君拨出合欢剑,守在巨石旁。一名隋军将领上前来,问道:“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雪君道:“天下人走天下路,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那将领道:“油嘴滑舍,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旁边的一名士兵一指雪君,道:“将军,你看,石头上有绳子。” 那将领冷笑道:“把这人给我抓起来,绳子砍断。想来救人,就和他们一起死吧。” 有十几名士兵逼了上来,雪君合欢剑横削,一招之内便有三人倒地,但打斗之间,雪君便偏离了巨石,忽然她发现在一名士兵举起钢刀,正向绳子砍下。雪君一纵身,窜到他身边,合欢剑斜劈,将他劈为两段。 那将领见雪君武功高强,怒道:“放箭。”霎时间,几十支利箭向雪君飞来。雪君一边挥剑拨打飞箭,一边估计着眼前的形势,凭自己一人之力,想脱身不难,但想保住绳子,却是不可能的事。但若自己脱身而去,想再回来救梁青等人,更是难上加难。怎么办? 忽然间,她脑海中想起了自己与青哥哥生死与共的誓言,眼前一热,向后一翻身,钻进山谷之中。合欢剑入鞘,双手抓住绳子,向谷中滑下。离地面不到两丈的时候,忽觉手中一空,原来是绳子被隋军砍断。雪君不及细想,挥起绳子,向谷壁上伸出的的一棵小树绕去。人逢危难,往往能发挥出最大的潜力,平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这时竟能一试成功,绳子缠绕在小树上,雪君顺势一荡,稳稳在落在地上。 梁青跑了过来,问道:“你怎么下来了?绳子为什么断了?” 雪君道:“是隋兵。”抬头看了看天上,只有一线窄窄长长的亮光,阳光从一线天上照下来,映得人有些目眩。 “谢谢你,雪君姑娘。”旁边走过一人来,雪君一愣,来人竟然是李世民。 雪君惨然一笑,说道:“我们都出不去了。” 梁青道:“我还有一个办法,能救得秦王殿下。” 李世民道:“说来听听。” 梁青一指石壁,道:“那边有一棵大树,上面藏几个人不成问题。雪妹与秦王躲在上面,我穿着秦王的衣服,带着士兵们冲出去。” 李世民道:“李代桃僵之计?不可,外面有上千隋军,冲出去必定凶多吉少,我就是死在此地,也不能让梁青兄弟替我冒险。” 梁青道:“秦王殿下,现在不是说丧气话的时候。外面还有几十万大唐军队,等着你去指挥,所以你一定要平安回去。” 李世民道:“这样做太冒险,我坚决不同意。雪君姑娘,你替我劝劝梁青兄弟。咱们想想别的办法。” 雪君道:“秦王殿下,如果你真拿他当兄弟,就应该听他的话。这是现在情况下,唯一能让你脱险的办法了。” 李世民还在犹豫,梁青道:“成大事不拘小节。秦王殿下,可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李世民道:“好,就这么办。兄弟们,希望你们都能平安闯出去,到时候,我们来个一醉方休。” “平安回去,一醉方休。”二十几名士兵高声喊着,声音宏亮而悲壮。 趁士兵准备的时候,梁青拉着雪君的手,来到一旁,郑重地道:“雪妹,我把秦王殿下托付给你了,你可一定要把他平安带回唐军大营。” 雪君道:“你放心吧。你也要平安地回来。” 梁青点了点头,说道:“我尽力而为。如果我真的回不去了,你——” 雪君一把捂住梁青的嘴,说道:“不说丧气话,你一定要回来。” 梁青笑道:“好,我一定回来。你还没有给生儿子呢,我要是死了,我们老梁家岂不是断了香火?那可不行。我必须回来。” 雪君扑哧一笑,脸上却流下了珠泪。梁青一把将她抱在怀中,任由泪水直流。这一去,不知还有没有再见的时候,不知还没有没机会,去实现彼此生死与共的誓言。 李世民下令,将随身所带的干粮悉数拿出来,众人吃了个饱,只留下四个人轮流守住谷口,其余人都去休息。到寅时初刻,梁青换上李世民的服饰,带着众士兵,辞别李世民与雪君,悄悄出了谷口。梁青让众人先等在谷口附近,自己一个人匍匐而行,悄悄接近隋军大营。大营门口有两个瞭望台,每个台上有两名士兵守卫,注视着谷口。但因连续几夜来均无动静,而此时又是人睡觉最香的时辰,四名士兵已是昏昏欲睡。 梁青手中握着四枚箭头,直向四人射去,悄无声响地解决了四名守卫,向后一挥手,二十几名唐军士兵骑马冲了过来。因马蹄上都包着布条,声音较小,梁青挥剑砍开营门,上马带领众人,向隋军大营冲去。 这一次,李世民出来,带的都是骑兵,因此行动速度很快,即将冲出隋军大营时,才被发觉。梁青手中风流剑上下翻飞,死在其剑下的隋军士兵不知有多少。他身后的唐兵皆知这是生死关头,个个也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隋军士兵虽然人数众多,但酣睡初起c尚迷迷糊糊之中,便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有时还没反应过来,唐军已然过去。不一会儿,梁青等人便冲出了隋军大营,将隋军步兵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众人又跑了小半个时辰,离隋军大营已远,马也已经累得浑身是汗,梁青命令众人下马休息。清点了一下人数,少了五人,伤了三人,众人都道:“若不是越王殿下带领,我们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地逃出来?” 梁青道:“兵不厌诈,我们现在虽然逃出了隋军的包围,但不可掉以轻心,这里是王世充的势力范围,我们要作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话音未落,忽听前面有人一阵大笑,高声喊道:“李世民,我看你往哪里走?” 梁青站起身来,向前看去,只见不远处旌旗招展,数百隋军士兵护卫着一名隋军将领,向这边缓慢走来。 而那名隋军将领,却是梁青的老熟人,宇文cd。 大隋大业十四年,大隋丞相宇文化及与其子宇文cd,联手一些对杨广心存怨恨的御林军将领,在江都绞杀暴君杨广,大隋宣布灭亡。随后,因江都御林军多是陕甘人氏,思乡心切,宇文父子便率领江都御林军十万人,沿运河北归。不料在童山地区遭遇中原实力最强的义军瓦岗军,双方一场大战,御林军损失惨重,宇文化及在乱军之中下落不明。战后,宇文cd收拢残兵败将两万余人,投奔洛阳王世充。 当时,王世充在洛阳已自称郑王,手下有兵力三十万人,兵强马壮。得宇文cd后,王世充势头更猛,心中有了争夺天下的雄心。遂以宇文cd为先锋,打着为宇文化及报仇的旗号,向瓦岗军发起攻击。由于瓦岗军在童山大战中损失惨重,实力大损,更兼首领李密生活糜烂c领导无方,内部军心涣散。王世充连战连捷,一举消灭了瓦岗军。李密带领瓦岗军将领秦叔宝c程知节c徐世勣等人,投奔大唐而去。王世充占领河南全境,兵力更盛,遂与河北窦建德结盟,以追击瓦岗败将为名,向西进军,攻击大唐。大唐皇帝李渊令次子秦王李世民为统帅,率军二十万,迎战王世充。李世民用房玄龄计谋,趁王世充骄傲之机,出奇兵擒杀其心腹将领单雄信,将战线推至洛阳一带。 这一日,李世民带领几十名士兵,到洛阳北面查看地形,不料遭遇王世充的小股巡逻军队。双方战争一起,李世民因兵力悬殊,不得不且战且退,由于不熟悉地形,一头钻进绝兽谷,陷入绝境之中。坚持了三天时间,几乎到了绝望之时,梁青与雪君从天而降,解了众人的围。 由于李世民未在营中,故唐军几天来一直没有动静,王世充派出细作打听消息,无意中听到李世民外出未归的消息,心中大喜,命令士兵在洛阳附近展开大规模搜索行动,务必要活捉李世民。而宇文cd则从被俘的唐军口中,得知被围困在绝兽谷的便是李世民,更是欣喜若狂,也不通知王世充,自已带一千精兵,直奔绝兽谷而来。中途便遇见了梁青等人。 宇文cd以前只听过李世民的名字,实际上并不认识李世民。而此时梁青化妆未除,一脸络腮胡须,模样威武异常,又是从绝兽谷方向而来,故而宇文cd将其认作了李世民。手中凤翅镏金镋向梁青一指,喝道:“李世民,我看你还能往哪里走?天保大将军宇文cd在此,还不赶快下马投降。” 梁青哈哈一笑,走上前两步,说道:“久闻天保大将军宇文cd是大隋军中头号战将,勇冠三军,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宇文cd少年成名,极其自负,性如烈火。但近年来年岁增长,失败的经历也越来越多,性格磨练得也越来越稳重成熟。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道:“等会儿我割下你的首级时,你就不会再这样说话了。” 梁青一愣,他没想到宇文cd会这样回答,一时竟语塞。稍一思索,说道:“我和你没有私仇,亦无国恨,只是各为其主而已。我想和你打个赌,怎么样?” 宇文cd道:“你说来听听。” 梁青道:“我想与你单打独斗,领教一下大隋第一名将的手段。如果我不幸死在你的手下,只能算我学艺不精,如果我侥幸赢了你,你放我们走。怎么样?” 宇文cd道:“你输了,自然要留下首级,你赢了,我们这么多人,也不会让你活着离开的。我可不能因为个人的荣辱,放虎归山。” 梁青怒道:“那打赌又有什么用?” 宇文cd道:“我本来就没有同意与你打赌。不过,看在你这可怜巴巴的样子上,我可以满足你临死前的最后一个愿望,与你单打独斗一场。小心了。”一摧战马,手中凤翅镏金镋直向梁青肋下刺来。 梁青待凤翅镏金镋离自己不足一尺时,忽然从马上跃起,左脚在凤翅镏金镋柄上一点,身子如雄鹰搏兔一般,直向宇文cd扑下。宇文cd大惊,没想到梁青竟会使出这一招来,但他久经沙场,临危不乱,右手呼得一拳,向梁青前胸击来。梁青一招“春阳催青”,两人内力一碰,宇文cd大叫一声,从马上摔了下来,口角流出一缕鲜血,显然受伤极重。梁青跟着跳下,来到他面前。宇文cd道:“你不是李世民。你到底是谁?” 梁青刷地拔出风流剑,指在宇文cd面前,说道:“你说得对,我不是李世民。你还认得这把剑么?” 宇文cd看了一眼风流剑,忽然惊道:“你是——,你是梁青。” 梁青哈哈一笑,用手将脸上一抹,粘上的胡须纷纷落下,露出他的本来面目,说道:“不错,我正是大唐越王,梁青。” 宇文cd一闭眼,叹道:“我死在你的手里,也不算辱没了我的声名。” 梁青道:“宇文cd,你我本无恩怨,只是我们各为其主,才有了今天这样的局面。如果你能答应归顺大唐,我可以留你一命。” 宇文cd道:“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不过,我宇文cd虽然不才,却也不愿做一个朝秦暮楚c反复无常的小人。王世充在我最难的时候,收留并重用了我,对我有知遇之恩,我绝对不能背叛他。” 梁青道:“王世充为人刻薄寡恩,对百姓残暴无比,注定最后会失败。你一身本领,又何必为他殉葬?青史之上留下一个助纣为虐的千古骂名。” 宇文cd道:“青史之上,我是一个英名也好,骂名也罢,都无所谓。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动手吧。” 看着地上宇文cd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梁青有些心软。但他随即想起,王世充正与唐军作战,宇文cd勇猛过人,极善用兵,现在又养成了成熟稳重的性格,今日不除,以后必定会成为大唐军队的灾星。自己作为大唐越王,绝对不能因一时心慈手软而纵虎归山c留患于后。想到此处,说道:“宇文cd,你能视死如归,我甚是佩服。如在太平盛世,我想我们有可能成为朋友,但现今天下大乱,我却不得不杀你。你如果要怨,只能怨你的才能太高,对大唐构成了威胁,或是这世道太乱,容不得英雄于世并存。”风流剑一挥,宇文cd身首已两处。 隋军士兵一见主帅已死,哄地一声,四处逃散。梁青大声喊道:“都站住。”上千士兵霎那间象被定住了一般,齐齐地停住了脚步。 梁青走上前两步,说道:“我是大唐越王,名叫梁青。今天统率大唐勇士,来剿灭叛臣王世充。我知道,如今天下大乱,想混口饭吃不容易,你们到王世充手下当兵,也是迫不得已。现在,我给你们指一条明路,不要再在王世充手下当兵。有愿意靠军功搏一个功名的,跟我到大唐军营来,我大唐奖罚分明,有功必奖。不愿意再当兵的,我也不勉强,赶快回家去等着,等我们打败王世充,必定还中原百姓一个安定的生活。但如果有继续留在王世充手下的,到时候让我遇上了,可不要怪我下手狠辣。回去告诉你们的伙伴,让他们作一个明智的选择。” 梁青曾用“伏火粉”炸开长安城墙,并第一个登上长安城头,此事在隋军将士之中流传甚广,有的甚至于将梁青描述成一个三头六臂c法力通天的怪物。可以说,很多隋军将士对梁青是未见其人c但久闻其名。今日又见他一招之内便打败号称隋军第一勇士的宇文cd,对他的传说自然是又多信了三分。此时听梁青说得有情有理,不禁一起跪在地下,高声喊道:“将军的命令,我们一定遵守。”更有几十个士兵跑过来,跪在梁青面前,请求收留。梁青考虑此时尚处险地,不便收留,说道:“你们愿意跟随我,我很高兴,但这里还是王世充的地盘,如果让他发现你们跟了我,对你们的家属不利。这样吧,你样过几天悄悄到唐营去找我,我一定收下你们。” 隋军士兵慢慢散去。梁青命令唐兵草草地埋葬了宇文cd的尸体,收起宇文cd的首级,悄悄地向西进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七 无相 雪君与李世民躲在树上,看着梁青带领士兵冲出了绝兽谷,心中悲情难抑。但她不敢乱动,因为她还有更重的责任要承担。 过了大半个时辰,几十名隋军士兵来到谷中,四处转了一圈,没发现异常,便出了谷。二人不敢大意,呆在树上没动。过了一个多时辰,又有一队隋军进来搜查了一次,亦无所获。到中午时,第三队隋军进谷搜查。此后,谷内外便没了声响。 二人在树上一直呆到深夜。夜深谷静,明月朗朗,雪君让李世民先呆在树上,自己跃下树来,悄悄地溜出了谷,只见谷外的隋军已撤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些许营帐的痕迹。想必是梁青的“李代桃僵”计策已成,隋军认为唐军已冲出重围而去,留在此处已无意义。 雪君回到谷中,扶李世民下了树,出了谷,看了一下天上的星辰,辨明了方向,向西而去。 走了一个多时辰,李世民已是疲惫不堪。雪君建议休息一下,两人在一条小溪边的一块大石头上躺了下来,没过多久,李世民便昏昏睡了过去。 雪君内力深厚,走这些路并不十分累,更兼心中挂念着梁青,久久不能入睡。直到东方发白,才渐入梦乡。 几声鸟鸣,将李世民从睡梦中惊醒。他坐起身来,只见不远处的小溪边,雪君正在洗脸梳妆,长长的青丝已解开,如瀑布般垂了下来,皓臂如脂,在如漆的青丝中穿行,黑白相融,对比分明。李世民出身富贵之家,大家闺秀自然也是见过不少,但一来他性格豪爽,自幼喜爱结交江湖豪杰,对女色一事关注甚少,二来太原地处北方胡汉交接地带,民风朴实彪悍,象雪君这种娇柔妩媚的江南佳丽,实不多见。在这样一个光色明媚的早晨,淡淡的雾气笼罩在清清的溪水之上,使得雪君梳洗的画面显得更加朦胧迷幻。李世民不由得看得呆了。 过了良久,雪君梳洗完毕,走了回来,眼见李世民目光有异,问道:“秦王殿下,你在看什么?” 李世民目光仍有些迷离,轻声道:“雪君姑娘,你真美。” 雪君脸上一红,随即正色道:“秦王殿下,请你自重。我受青哥哥之托,护送你回唐军大营,现在虽然初脱险境,但仍吉凶未定c前途不明,这样的话,请你不要再说了。” 李世民悚然惊醒,亦觉心下无趣,拱手道:“对不起,我失态了。” 雪君道:“你休息得怎么样了?我们走吧。” 李世民道了声好。二人站起身来,准备上路,忽见一名年老的隋军将领,带领一队士兵,约有三四十人,迎面走来。二人想躲闪已是不及,只得站着不动。 那隋将问道:“你们二人是什么人?大清早在这荒山野岭上,鬼鬼祟祟的。” 李世民道:“我们是过路的商旅,正要去晋城进货。” “胡说八道。”那隋将喊道:“经商进货也不带个随从?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快快说来,你们到底是谁,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哈哈,军爷就是高明,一眼便看出我是在说慌。”李世民走上前去,低声道:“军爷明鉴:我们二人自幼青梅竹马,两相无猜,早已私定终身。但家父一直不同意我们两个的婚事,我们便商量着,要到晋城找我娘舅为我们作主。请军爷为我们保密。” 雪君听他胡言乱语,早已羞得满脸通红,只是大敌当前,不敢发作,低头不语。 “哈哈哈。”那隋将一阵大笑,说道:“原来是一对私奔的小情人。看你们二人郎才女貌,倒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不难为你们了。不过,你们要赶快离开此地,郑王已经下令,在洛阳附近布下天罗地网,捉拿叛军统帅李世民。我看你的年纪与李世民相仿,如果不是遇到我,恐怕早被当作李世民捉进大牢了。” 李世民脸上现出恐慌神色,拱手行了一个大礼,说道:“请军爷给我们指一条明路。” 那隋将道:“看你们的样子,也怪可怜的,我就给你们指一条明路:晋城在东北方向上,但你们不要向东北走,你们一直向北走,走出约一百里去,再向东拐,保证遇不到军队搜查。” 李世民道:“多谢军爷。” 那隋将捋须一笑,脸上露出慈祥的神色,说道:“你们赶快走吧,晚了怕出意外。” 李世民又向那隋将道了谢,牵着雪君的手快步离开。雪君本不想让他牵手,但如果强行拒绝,怕让人看出破绽,便瞪了李世民一眼,温顺地让他牵手而行。 转过一个山坳,已看不见隋兵的身影,李世民放开了雪君的手,抱拳道:“形势紧急,亵渎了姑娘,万望恕罪。” “没什么。”雪君淡淡地说道。 二人行了大半天时间,也不敢在饭馆用餐,只是买了点干粮,边吃边行。临近傍晚,找了一个较安全的地方,正欲休息一下,忽听有人大叫一声“李世民,你跑不了了。”从附近的树林中,跑出一队士兵来,约有上百人,为首的是一个青年将领。 雪君心中一惊,拔出合欢剑,准备应敌。李世民低声道:“且慢动手。” 隋兵跑上来将二人周在中间。李世民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那为首的青年隋将道:“李世民,你不用再装糊涂,拿命来吧。” 李世民道:“你们可能搞错了。我不姓李,我姓王。” 那青年隋将哈哈一笑,冷言道:“我一直听说李世民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谁知百闻不如一见,竟是一个连自己姓氏都不敢承认的狗熊。李世民,我认得你,我做梦都想杀死你,为我们单将军报仇。今日老天开眼,让你落在我的手里。” 李世民明白了,这青年隋将,原是王世充征西先锋单雄信的部下,李世民曾设计诛杀单雄信,他的部下自然见过李世民。李世民见无法再隐瞒,知道大战不可避免,低声对雪君道:“呆会打起来,你找机会先走。” 雪君道:“那怎么可能?我们要走一起走。” 那青年隋将哈哈一笑,说道:“李世民,你们不用再商量了,谁也走不了。”一声令下,隋军士兵冲了上来。李世民拔出一柄单刀,双方斗了起来。李世民虽出身富贵,但自幼习武,武功竟然不弱,被五六个隋兵围住,一时竟不落败。雪君挥动合欢剑,将在铸剑谷中金欧子所授剑法使了出来,神出鬼没,刹那间,有十五六名隋兵倒在合欢剑下。 “小姑娘不要猖狂。”一阵刺耳的声音传了过来,雪君只觉眼前青光一闪,一个四十多岁的青衣人站在她面前,出手如钩,直向雪君合欢剑抓来,雪君反手一削,那青衣人识得合欢剑的锋利,不敢硬夺,稍一缩手,一指点在剑身上。雪君只觉得右手一震,知道对手功力远比自己深厚,但此时已无退路,只得借助合欢剑的锋利,再加上金欧子所授剑法,与敌人周旋。一时间竟不落下风。 二人斗了三十来招,忽听李世民哎呀一声,雪君看去,只见李世民左腿中刀,倒在地上,一名隋兵举起刀来,正向他砍下。 雪君急攻一招,逼退青衣人,连人带剑化作一道剑光,飘向李世民身边。顺手一剑,将那名隋兵削为两段。她这一救人,周身便出了破绽,那青衣人顺势跟来,挥掌向她后心击落。 二人武功本有差距,雪君又救人心切,不顾自己安危,只听扑的一声,这一掌实落落地打在雪君后心。雪君只觉得后心一阵剧痛,手中长剑脱手而飞,身体扑倒在地,正巧压在李世民身上。 哇的一声,雪君吐出一口鲜血。殷红的,略带着一股腥味,让人不由得有些目眩。 “海蝎子,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偷袭出手,去打伤一个小姑娘,还要不要脸了?”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那青衣人海蝎子停住了手,回头看去,只见面前高高低低地站着十二三个和尚。一色的粗布僧衣,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僧人,依稀有些面熟。 “我怎么打架,管你们什么事?”海蝎子喝道:“大和尚们就应该在佛前念经打坐,别没事跑出来多管闲事。” “事间事,事间人管得,和尚也不例外。”那中年僧人看见有两名隋兵举刀正向雪君砍下,一纵身,绕过海蝎子,如鬼魅般飘到两名隋兵面前,双拳齐出,只听两声闷响,两名隋兵倒在地上,一个胸骨全折,一个头骨已碎。那中年僧人一把抓起雪君,一把抓起李世民,一转身飘回原地,放在地下,说道:“师兄弟们,帮我照顾一下他二人。” 那中年僧人救人的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几乎是在刹那间完成,在场的人除海蝎子外,谁也没看清楚。武功之高,当世罕有。海蝎子从他身形中已认出他的身份,不由得又仔细看了看,惊道:“你,你是阴子玉。” 阴子玉高唱佛号,说道:“贫僧法号无相。” 海蝎子一阵狂笑,说道:“阴子玉出家了,哈哈,阴子玉出家了。郑王手下的第一高手,视荣华富贵为生命根本的阴子玉,出家了。太可笑了。” 无相(即阴子玉)道:“世事无常,原本没什么可奇怪的。施主,你我毕竟故人一场,今日就请看在贫僧的薄面上,放过他们二人。” 海蝎子道:“阴子玉,都说你是郑王手下第一高手,但你我同在郑王手下数载,一直未曾有机会比个高低。今日我们便来做个了断。如果你赢了我,我就放了他们。但如果你输了,可不要怪我不念故人之情。” 无相向四周看了看,点头道:“好,就这么办。”右手一掌,向海蝎子击去。海蝎子见他掌力雄浑,不敢硬接,纵向后跃,躲了开去。无相纵身跟上,又一掌劈出,与前一掌的掌力汇合,接着左手又是一掌,三掌之力合在一起,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向海蝎子面前扑来。 海蝎子见此情景,知道自己远不是他的对手,叹了口气道:“阴子玉,我服了你了。”顺势后跃,几个起落,消失在暮色之中。 无相喝道:“你们这些隋军官兵,坏事作绝,本当严惩。但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暂且放你们一条生路,希望你们弃恶从善,重新做人。滚吧。” 哄的一声,隋兵四处逃散,刹时间走得精光。 无相回过身来,检查了一下二人的伤势。李世民受的是外伤,并无大碍,雪君受的却是极重的内伤,已然昏死过去。无相皱了一下眉头,说道:“这孩子与我渊源颇深,今日不可不救。各位师兄弟,请帮我护法。”众僧人四散了开去,四名僧人按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坐在离无相三丈的地方,面朝外护法。剩余的八名僧人,则散到离无相十余丈的地方,分坐在八个方位上。 无相扶起雪君,将一股内力缓缓地输进了她体内,来为她疗伤。隐约间,无相感到雪君体内有一股内力在与自己的内力相抗衡。无相又试了试,心下疑惑道:“这孩子的武功并不十分高明,何以内力如此深厚?” 过了半个多时辰,无相为雪君疗伤完毕。雪君缓缓醒来,看见无相,微微一愣,问道:“阴伯伯,你怎么做了和尚?我师父呢?” 无相道:“具体情况,我以后再告诉你。现在,你需要静养疗伤。”回头对众僧人道:“我们先回少林寺吧。” 李世民腿上有伤,雪君重伤难行。无相与众僧人用树枝和藤条做了两副担架,让二人躺在上面,一路向少林寺而行。 少林寺位于嵩山南麓的少室山下密林之中,故名少林寺。始建于北魏太和十九年,后有印度高僧菩提达摩来到少林寺传授禅法,遂成为中原佛教禅宗祖庭。 一行人回到少林寺,无相让众僧人抬着二人暂到客房休息,自己独身去见方丈法华大师,说明情况。不一会儿,无相带回法华大师的意见:让二人暂在寺中养伤,但不可消息外泄,以免让王世充知道,给少林寺带来灾难。 李世民受的是外伤,四五天后便已基本痊愈。他心中挂念着前线战事,遂向方丈辞行。方丈让无相带十二名僧人,将李世民平安送回唐军大营。 雪君在少林寺中一呆半月有余,每日里晨钟暮鼓c经声佛号,让她内心清静c受益颇多。无相自唐军大营回来后,她曾向他打听过梁青的消息,但无相一到唐营放下李世民,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少林寺,所以对梁青的消息并不知晓。雪君对梁青心下牵挂,却并不十分担心,她知道,李世民已回唐营,梁青早晚会知道自己的消息的。 这一日,雪君独自在寺中走走散心,正遇上无相。无相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雪君道:“多谢伯伯挂念,我的伤已基本好了。” 无相道:“以后不要再叫我伯伯,我已出家为僧,法号无相。” 雪君微微一笑,说道:“你怎么起了这样一个法号?听起来有些怪怪的。” 无相道:“师父说虽俗缘已尽,但仍不能全心礼佛,所以给我起了这样一个法号,意在让我时时记得,克制自己的俗心尘念。” 雪君迟疑道:“你的俗缘已尽?难道我师父真得已经——” 无相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师父已经不在了。” 雪君一声痛哭,双泪直流。无相也面露悲色。过了良久,无相道:“走,我带你去看看你师父的坟茔。” 二人来到少林寺后山,在百花仙子母亲的坟旁,又立起了一座新坟,坟前的木碑上刻着“亡妻花如冰之墓”几个大字。 雪君扑倒在坟前,号啕痛哭。她与百花仙子名为师徒,实像母女。雪君自幼丧母,百花仙子对她的关爱,让她享受到了母亲般的温暖,所以二人相处时间虽短,情意却极为深厚。此时见到师父的新坟,怎能不让她肝肠寸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八 玄甲 无相任由雪君痛哭,也不去劝解,他知道,这股悲伤不释放出来,闷在心内会闷坏人的。过了良久,无相扶起雪君,劝道:“你师父去世已久,你也不要太过悲伤了。” 雪君泣道:“我师父是怎么死的?真的是无牙蛇害死的么?” 无相道:“你师父的死,与无牙蛇一定有关。但在无牙蛇现身之前,你师父早已中毒了。” 雪君道:“这个我知道。无牙蛇先是勾引了我师姐,借机在我的剑上下了毒,师父接触了我的剑,自然中了毒。” 无相点了点头,问道:“既然知道了凶手,这个仇,你要不要报?” 雪君道:“当然要报。此仇不报,我怎么对得起师父?” 无相道:“既然要报仇,我可要提醒你,无牙蛇生性狠毒,足智多谋,武功极高,又善于用毒,是个极厉害的对手。你们可要小心了。” 雪君道:“多谢伯伯提醒。” 无相转过身去,看着面前的两座坟墓,久久不说话。 雪君道:“有件事,我要请伯伯示下:我想把师父的坟,迁回百花谷去。不知可否?” 无相道:“不用迁了,你师父更愿意留在这里。” 雪君问道:“为什么?” 无相道:“因为这里不仅是她母亲的长眠之地,还有——”忽然停住了嘴。 雪君道:“还有什么?是你的缘故么?” 无相摇了摇头道:“你师父去世在前,我出家在后,怎么可能是我的缘故?”一指百花仙子的坟,问道:“雪儿,你可知道你师父与少林寺有何渊源么?” 雪君道:“我师父曾经说过:她父亲便在少林寺出家修行,法号半悟。”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问道:“伯伯,我是你的父亲半悟大师,我怎么没有在少林寺见过呀?” 无相道:“你当然见不着了,因为半悟已经不在了。” 雪君惊道:“不在了?怎么可能?他那么好的武功,年纪也不算大,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呢?” 无相笑而不答。雪君感觉他表情语气都怪怪地,心想:佛家以慈悲为怀,不管怎么,谈论起一个人的生死来,不应该是这种微笑的表情,更何况这个人与他们的关系相当近。又想起:佛家早已将看透了生死,微笑着谈论人的生死来,也属正常不过的事情。心下便觉坦然。 无相见雪君沉默不语,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雪君道:“没什么,我在想,当时师父去世之时,伯伯可曾在她身边?” 无相道:“我便在她身边。你师父死后,我本想随她而去,但师父出面阻住了我,他劝我留下有用之身,皈依佛门。” 雪君问道:“你师父?是少林寺哪位高僧?” 无相道:“他便是少林寺现任方丈主持法华大师。” 雪君道:“法华大师亲自收你为徒,伯伯的面子可大得很呢。” 无相笑了笑,说道:“好了,我们不想这些了。你重伤初愈,不宜久待,咱们回去吧。” 二人沿着山间小路,慢慢地走了回去。未到寺门,忽然从寺中窜出一人,雪君惊叫一声,纵身扑上,与那人紧紧抱在一起。 来人便是梁青。 梁青那日杀了宇文cd后,带领众士兵秘密回到唐军大营。当时李世民尚未回营,军师房玄龄为了稳住军心,便让梁青暂代主帅之职。并向外公布,说李世民回长安述职,由越王梁青暂时统领三军。梁青在军中威望甚高,由他暂代统帅之职,三军将士无不欢喜。 几天后,李世民回到大营,带回了雪君的消息,梁青便要到少林寺寻找雪君。李世民认为雪君安全无忧,需要静养,劝梁青暂时不要去打扰她。而且大战在即,希望梁青能暂时留在营中,助他一臂之力。梁青无法拒绝,便一直留在军中。后来,唐军与王世充的郑军打了三仗,郑军皆大败,王世充败局已定。梁青才向李世民请辞,来少林寺与雪君会面。 二人虽是小别重逢,却似生死再见一般,不顾无相在旁边,拥抱在一起。无相悄悄地避开去了。过了良久,二人才分开,梁青拉着雪君的手,到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互诉别来之情。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天已渐黑,二人才携手回到寺中,吃了晚饭,二人先拜会了无相,又在无相的带领下,拜会了少林寺方丈法华大师。法华大师高高瘦瘦的,须眉皆白,脸带慈祥,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柔和的气息,仿佛未出世的佛陀一般庄严肃穆。 几人谈了几句话,梁青首先感谢少林寺诸人对雪君的照顾,又提出明日要离开。法华也不太挽留,只是希望二人多多保重。 第二天,梁青与雪君离开少林寺,经过近两天的跋涉,回到唐营之中。 李世民听说二人回来了,便携房玄龄来拜访。他首先感谢雪君的救命之恩,又向梁青说道:“现在局势已明,王世充败局已定。但河北窦建德依然势力强大,是个劲敌。这一次,他派出十五万大军,扬言来支援王世充,却在荥阳裹足不前。同时派出一万精兵,进攻太原东大门苇泽关。梁青兄弟,你怎么看这事?” 梁青稍一思索,说道:“我认为,这是窦建德的调虎离山之计,他的目的是想调我军主力北上增援太原。而他的大军,则与王世充残兵东西夹击,消灭我们围困洛阳的军队。” 李世民道:“我和房先生也是这个意思。所以现在我军主力绝不能动。但我又怕窦建德假戏真做,派大军全力进攻苇泽关。苇泽关只有守军两千人,兵力空虚,苇泽关一旦失守,窦建德的大军便会长驱直入,占领河东。河东乃是我大唐龙兴之地,一旦失守,对我士气影响极大。所以我想,请梁青兄弟率三千精锐,赶去苇泽关支援。不知梁青兄弟意下如何?” 梁青与雪君对望一眼,说道:“殿下既然这样说,梁青自是义不容辞。只是我三千大军,对抗一万精兵,或是更多,责任重大。我想要唐军中最精锐的部队。” 李世民道:“这是自然。我已为你挑好了三千军马,等会你出去看一看,你认为哪一名士兵不中用,我立即给你换人。” 梁青道了声好,与李世民等人走到帐外。只见帐外站着三千名士兵,身着清一色的黑色战袍,个个精神饱满,气势逼人。梁青心中满意,点头称好,对李世民说道:“这支军队的名字,就叫玄甲军。” “玄甲军,玄甲军。”三千名士兵喊声震天。 时间紧急,梁青只对玄甲军进行了三天的整训,便踏上了北上支援苇泽关的征程。在这三天时间中,梁青将三千玄甲军分成五前后左右中五军,自领中军,以后军为粮草供应及预备军,前左右三军共一千八百人为作战主力。各军进行了简单整合与训练。 临行时,李世民为梁青设宴送行。席间,李世民拉着梁青的手,说道:“我准备在虎牢关设下伏兵,引诱窦建德的夏军主力前来而歼之。而窦建德则派夏军偏师佯攻苇泽关,试图吸引我军主力北上,而解洛阳之围。我们这样对峙着,而苇泽关,将成为左右全局的关键。如果你能守住苇泽关,那么窦建德夏军主力将不得不南下,与我决战,届时我军将占据战场主动。但假如苇泽关失守,窦建德将会顺水推舟,派兵先占河东,再挥师南下,到那时我军将腹背受敌,陷入被动。梁青兄弟,我们大唐的国运及全体将士的性命,全在你的手上了。” 一席话,只听得梁青豪情飞扬,梁青当下立下誓言:“殿下放心,只要有我在,苇泽关一定固若金汤。窦建德想拿下苇泽关,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李世民道:“拜托了。” 梁青率军离了唐军大营,一路北上。这一日到达晋城附近,梁青对雪君说道:“雪妹,此地离百花谷不远,你先回百花谷去住上一段时间,处理一下教中事务,等我从苇泽关回来后,就到百花谷中找你。” “青哥哥,你说什么?”雪君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让我离开大军,独自回百花谷?” “正是。”梁青道:“如果事情真如秦王殿下所说的那样,苇泽关之战必定凶险异常。你跟着,我不放心。” 雪君道:“我不跟着,我更不放心。青哥哥,我们曾说过的,不论生死,总在一起的。” 梁青道:“我记得。所以我才让你回百花谷去,心中有了对你的牵挂,我才能平安地回来。” “不,我不走。”雪君几乎哭了出来:“我要和你在一起。不管是多么凶险的地方,只要能与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梁青道:“这次不一样的。雪妹,你一定要听我的话,回到百花谷去。战争是男人的事情。” 雪君道:“可天下也有女人的一半。你们是为天下人谋求太平,女人也责无旁贷的。” 梁青摇着头道:“你说什么,我也不会同意的。你如果不走,我现在就死在你的面前。” 雪君直直地盯着梁青的眼睛,忽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有了一个主意,说道:“我可以走,但你一定要向我保证,要平安回来。你要记得,你的雪妹在百花谷等着你。” 梁青道:“我向你保证,一定要平安回来。你等着我。” 看着雪君逐渐远去的背影,梁青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悲壮,他不知道,这一次分别,是否还有再见的机会。但现实已容不得他再去想这些,大战已在眼前,自己身边的这些将士,不知有多少能活着回来,包括他自己。只愿老天保佑,让雪君在百花谷快快乐乐的,一生平安。 玄甲军经过四天的急行军,终于到达苇泽关。苇泽关位于太原以东的太行山之中,是从山西进入河东的必经之地,两边山峦上建有长城,山势陡峭,关隘雄伟,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苇泽关的守将名叫陈光,他告诉梁青,夏军已经进攻了四天了,双方均损失惨重,苇泽关上的两千守军,现已不足千人。 “你辛苦了,陈将军。”梁青赞道:“你们以两千之众,抵挡夏军一万人的进攻,坚持四天而不败,真是令人佩服。” “一万人?”陈光道:“越王殿下从何处得知进攻苇泽关的夏军是一万人?他们不是一万,而是五万人。” “什么?”梁青大惊:“五万人?窦建德一共有兵力十五万,怎么会派出了五万人进攻苇泽关?你是不是搞错了。” “没错的,越王殿下,是五万人。”陈光道:“窦建德一开始是派了不足万人,但到了第二天,便又增援了四万之众,如今关下的夏军,已有五万之多。” 看来窦建德已经调整了作战计划,准备全力进攻苇泽关了。怎么办?四千对五万,这仗能打得赢么? 梁青问道:“以你的经验,现在有没有别的方法,能更快地打夏军?” 陈光摇了摇头道:“眼下的局势,除了死守外,没有别的办法。” 梁青无语。随即与陈光下令,将三千玄甲军分配到各个关口,以备不测。 第二天,天还未亮,夏军便已响起冲锋的号角。玄甲军初临战场,士气高涨,很快便打退了夏军的进攻。夏军不甘失败,一天之内又发动了三次进攻,均以失败告终,苇泽关前尸体累累,血肉横飞。 就这样,夏军连续进攻了十五天,付出了两万多人的代价,始终没有能够攻占苇泽关。而玄甲军虽凭借地形优势,伤亡较少,也已死伤过半,侥幸活下来的,也都已身带伤痕,疲惫不堪。 这天晚上,梁青与陈光商量军情,梁青道:“陈光将军,咱们守关半月以来,夏军一直进攻不止,如果我们不想点别的办法,我担心苇泽关早晚会被攻破的。” 陈光道:“末将也是这样想的,但以现在的形势看来,咱们除了向河东求援外,没有别的办法可行。” 梁青道:“向河东求援固然是一个办法,但远水难解近渴,现在夏军一直没有退兵的迹象,咱们必须想别的办法。” 陈光见梁青说得坚决,问道:“殿下是不是已经有了主意?” 梁青点头道:“我有个主意,如果明日夏军再发动进攻,苇泽关的守军就由你来全权指挥,我带领一百名士兵,趁夜间出城,到城外找个地方隐藏起来,等夏军进攻正酣之时,我从他们后面全力出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陈光摇头道:“那样太过危险,而且敌我力量悬殊太大,即使咱们两面夹击,恐怕也难以扭转战局。” 梁青道:“再危险,我也要试一试。再这样白白地等下去,不仅苇泽关难保,就连我们这几千将士的性命,也都有可能全搭进去。” 陈光道:“殿下,你再考虑考虑,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梁青问道:“你现在可有别的办法?” 陈光摇头道:“暂时还没有。不过我们一定会有办法度过难关的。” 梁青道:“既然没有别的办法,咱们便先试一试这个再说。眼下形势危急,恐怕只有这一个办法有可能改变了。” 陈光道:“咱们人数本来就少,如果把他们放在城头上,借助城墙的优势尚可多支持一些时间,但若放到城外去,恐怕会白白地损失士兵,而没有任何的好处。” 梁青道:“这一点我也想过,但倘若我们只这样死守城头,结束一定是输,倒不如冒一次险。说不定会打夏军一个出其不意,获得我们意想不到的结果。” 陈光知道梁青是在安慰自己,也从梁青的眼睛里面看到了一种坚决,便道:“既然殿下主意已定,末将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末将有一个建议,殿下是苇泽关主帅,应该与大军同在,不宜轻易涉险,这出城灭敌的事情,就由末将来做吧。” 梁青道:“我不同意。指挥大军作战的本领,我不如你,但你武功不如我,咱们这样分工,正是相得益彰。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也不要和我再争,咱们出去看看,给我挑上一百名士兵。” 陈光应了一声,与梁青一起去挑了一百名武功较好的士兵,准备悄悄出城。梁青拉着陈光的手,说道:“陈将军,苇泽关的军事,就全交给你了。临走之时送你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果苇泽关被攻破,马上撤离,你们不能白白送死,记住,你一定要活下去,把玄甲军带好。另外,我还拜托你一件私事,如果我真得回不来,请告诉我妻子雪君一声,就说我梁青没有白活一回。” 陈光热泪盈眶,给梁青行了一个军礼,说道:“殿下的嘱托,末将都记下了,殿下,保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九 守关 梁青带领一百名士兵,悄悄地越过夏军防线,绕到夏军后面的一个小山谷中隐藏起来。他们人数较少,动作又轻,夏军连日进攻,亦是疲惫不堪,而且夏军也没想到苇泽关的守军还敢出城送死,因此梁青等人的行动竟异常顺利。 第二天一大早,双方战争又起。夏军进攻不到半个时辰,陈光忽然发现,今天夏军的攻势异常勇猛,有些士兵手脚已断,仍然血战不止,场面让人看得心惊肉跳。 梁青远远地站在夏军后面,密切注视着夏军的行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出手。天未过午,夏军已开始显衰竭之势,梁青正准备下令出击,旁边有个姓宗的偏将突然说道:“殿下你看,窦建德来了。” 梁青顺着宗偏将的手指看去,只见左前方远处的一个小山丘上,立着一面大旗,上面写着“河北天佑夏王”,中间一个斗大的“窦”字。旗下一众人拥簇着一个骑白马的人。 梁青又向苇泽关看了看,夏军正如蚂蚁般地向城墙上爬上去,玄甲军兵士左支右拙,已开始呈现瓦解之势。梁青看得心惊,心中也顿时有了主意,对宗偏将说道:“宗将军,你带领众人在马尾上捆上树枝,向攻城的夏军背后冲杀。”宗偏将得了将令,马上去行动。梁青飞身上了无影驹,拔出风流剑,催马急奔,不多时来到夏军阵中,挥剑砍翻了两名夏军,从他们身上扯下一件夏军士兵的军服,披在身上,隐起自己唐军的标志,催马向窦建德奔去。 没奔出几步,夏军便围了上来,梁青右手风流剑,左手六阳掌,左右开弓。在他锋利无比的长剑和凌厉无双的六阳掌下,夏军兵士一个接一个地倒在地上。没过多久,他面前的士兵已不敢再向上进攻,但仍将他围在中间,呐喊着,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梁青看了看周边的形势,知道自己若不赶快冲出重围,时间一长,即使自己武功再高,也必丧生在这人群之中。他目测了一下,转身向左,一提马缰,无影驹一声长啸,猛地纵起身来,从众士兵头上跃过,跳出重围,直向前奔去。 忽听几声箭响,有三四支箭直向梁青前胸飞来,听响声便知射箭之人内力不弱,梁青不敢大意,翻身下马落在地上,脚未沾地,夏军士兵便像潮水般将他围了起来。梁青左掌右剑,拼命厮杀,倒在他面前的夏军士兵一层又一层的,有的被削为两截,有的被击碎了头颅,有的断手断足c尚未断气,仍地地上呻吟着。梁青已顾不得这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挥动自己的宝剑与拳头,将冲到面前的夏军士兵打倒或杀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倒在梁青手下的夏军士兵,已经堆积成山,但夏军士兵仍旧奋不顾身地向上冲。梁青一拳打出去,将一名士兵打了个筋斗,竟然没有死,原来是梁青作战太久c内力不继。 梁青抬头望了一眼离自己并不十分遥远的窦建德,又看了看面前黑压压的夏军士兵,回头看去,自己离苇泽关已甚为遥远,无影驹也已不见了踪影。此时的他,前进不得,后退亦是不能,而他的内力,也已即将耗尽,难道这苇泽关下,就是自己的殒命之地么? 其实,梁青此时已没有精力去思考生与死的问题,夏军士兵进攻仍在继续,他能做的,只是在昏昏沉沉中,继续战斗,将冲到自己面前的士兵杀死,然后在内力耗尽之时,被夏军士兵杀死,如果有可能,自己的尸体会被挂在苇泽关下的高杆上,示众几日,来打击关上自己部属的士气。 一名夏军士兵手执长枪,向梁青刺来。梁青躲闪不及,腿上中了一枪,倒在地上。另一名夏军士兵持刀砍下,梁青再也无力闪开,看着那刀上让人眩目的光芒,惨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我们来生再见吧,雪君。 当的一声,似乎是有人格开了即将落在梁青身上的砍刀。紧接着“轰”地一声巨响,惊天动地,将梁青从迷糊中惊醒。 一声惨叫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梁青的耳中,梁青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粉红色衣衫的少女,快步跑到自己身边,伸手将自己抱了起来。一张俏脸上血迹累累,却充满着关爱的神情。 来人正是雪君。 梁青对着雪君惨然一笑,道:“你最终还是来了。” 雪君道:“你不要说话”话未说完,远处又传来几声世巨响,梁青顺着巨响声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夏军中间,冒起一团团的烟雾。中间伴杂着夏军士兵的凄惨的喊叫声。 雪君抱着梁青,说道:“你不要说话,静静地休息一会儿,看我替你打败敌人。” 梁青问道:“你带了多少人来?” 雪君道:“一千多人。我把百花教守卫厅三堂的姐妹都带来了。” 梁青道:“窦建德还有近三万人,百花教中姐妹虽然武功高强,但双方人数悬殊。不要让她们无辜送死,你还是赶快带她们走吧。” 雪君微微一笑,说道:“我们人数虽少,但我还有一件克敌制胜的法宝。你能猜得着么?” 梁青想了想,又抬起身子向远处看了看,只见远处不时冒起一股股的青烟,夹杂着一阵阵的轰鸣声,梁青忽然大悟,脱口道:“是伏火粉。” 雪君笑道:“正是。我回到百花谷后,便派人四处购买制作伏火粉所需之物,按照方子共配制了两千斤伏火粉。”从身后拿出一个比拳头略大的布包,下面连着一要长长的油浸过的麻绳,续道:“我们做了两千多个这样的布包,用火点着麻绳,杀伤威力相当大。”说着从守在身旁的女弟子手中拿过一要火把,点着麻绳扔了出去,只听轰的一声,有六七个夏军士兵倒地身亡。 梁青大喜,叫了声好,忽觉胸口有些疼痛,知道自己内力不继,受伤亦是不轻,便坐在地上,运了一会儿功,稍微恢复了一下自己的内力,然后站起身来,向战场看去,只见百花教的女弟子们并没有杀进夏军之中,只是围在外圈,前面一排人用盾牌围成一道防线,挡住夏军士兵射来的利箭,后面的女弟子们一手执火把,一手从背包中拿出伏火粉布包,点着了扔进夏军阵中。伴随着伏火粉轰鸣声而响的,是夏军士兵的惨叫声。而窦建德被围在夏军士兵中间,一边挥舞着手,似乎在说着什么,只是相隔太远,梁青听不清楚。 “给我拿一包伏火粉来。”梁青心中忽然有了一计。他从地上捡了几张夏军士兵扔下的长弓,从中挑出了三张较硬的,连在一起,捡起一支长箭,将伏火粉布包插一箭杆上,张弓搭箭,说道:“雪妹,你帮我点火。” 雪君帮梁青点着伏火粉,梁青对准窦建德射去。三张硬弓连在一起,威力极大,再加上梁青的深厚内力,威力更是惊人。眼见那利箭离窦建德已不足丈余,窦建德身边的一名侍卫抢过一面大旗,纵身跃起,挥手将利箭击落在地。只听轰的一声,那名侍卫满脸鲜血,倒地身亡。那大旗旗杆也被炸断。 窦建德一看不妙,拔马便走。梁青大声喊道:“窦建德死了。”他内力深厚,即使在嘈杂不止的战场上,每名士兵仍听得清清楚楚,夏军士兵不由得都转头去看,却已找不到窦建德的大旗,顿时军心大乱,少数士兵扔下兵器,向战场外跑去,其余大多数虽然还未跑,但脸上也已流露出想逃跑的神色。 “时机差不多了。”梁青对雪君说了一句话,运力对着到苇泽关方向大声喊道:“陈将军,留下少数人守关,命令玄甲军全部出击,追杀夏军,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是。”陈光一声令下,玄甲军如猛虎下山,呐喊着冲出关来。自北上守关以来,玄甲军一直在被动地守关,所有的士兵都已经受够了。这些人皆是军中精英,是天生为战场为活的热血男儿,几天以来一直憋在心中的一股闷气,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每名士兵都士气激昂c以一挡十,全军人数虽少,但如一支利箭,直向夏军插去。 夏军懵了。如果说伏火粉的轰鸣已经让他们丧失了胜利的信心,玄甲军的反击则让他们彻底失去了斗志。除了极少数人还在殊死抵抗外,绝大多数士兵转身开始了逃跑。 兵败如山倒。 雪君喊道:“百花教的姐妹们,追击敌人。”众女弟子应了一声,拔出长剑短刀,向夏军士兵追去。这些人体力虽然不比玄甲军士兵,但武功却更胜一筹,尤其是轻身功夫。只见战场上身穿白色战服的夏军士兵在逃跑,身穿黑色战袍的玄甲军在追击,中间穿插着一身身颜色各异的少女艳装,犹如一片黑白相间的花丛之中,飞舞着一只只五颜六色的蝴蝶,堪比人世间最美的图画。 梁青本想亲手抓住窦建德,但他体力尚未恢复,腿上又带了伤,心有余而力不足。雪君又不敢离梁青太远,眼看着窦建德越跑越远,最后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外,梁青心下甚是不甘。雪君劝道:“青哥哥,你不用急在一时。窦建德跑不了,咱们早晚能抓住他,是不是?” 看着雪君脸上的血迹被汗水冲得一道道的,梁青心中歉疚,笑道:“你说能,咱便能。咱们是夫妻,我什么都听你的。” 雪君微微一笑,嗔道:“刚从鬼门关门口走了一遭,还没有回来呢,便开始油嘴滑舌了。” 梁青道:“我本想去找阎王爷说说话,但阎王爷说我娘子找我回家吃饭,我便回来了。” 雪君道:“说你胖,你便喘上了,真是拿你没办法。”随即正色道:“青哥哥,有句话我一定要说给你听:敌众我寡,苇泽关守不住,咱们就先撤军,再找机会作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可不许你再这样冒险。” 梁青作了个鬼脸,说道:“是。娘子的话,我一定谨记在心,不敢有半点违抗。” 雪君又道:“还有一点,以后不许再赶我离开你。不论是生是死,我们永远在一起。” 梁青心下感动,握住雪君的双手,说道:“好,听你的,以后不论是生是死,我们永远在一起。” 苇泽关一战,百花教众损失不足百人,但玄甲军损失过半,剩下不足一千四百人,而前后左右中五军主将除梁青外,只有后军主将孙卢幸存。梁青感到没有必要再分五军,遂将剩下的将士进行重新整合,分为左中右三军,自领中军,由孙卢任左军主将。右军主将暂时无人,陈光自告奋勇,表示愿意担任右军主将。 “你不归我玄甲军所属,怎可担任右军主将?”梁青直摇头。 “殿下先不用管我能不能担任右军主将。”陈光道:“我只想问殿下一句话,我有没有资格进玄甲军?如果我进了玄甲军,殿下能让我干什么职务?” 梁青哈哈一笑,说道:“玄甲军如能得到陈将军,必定如虎添翼。陈将军如进玄甲军,不要说右军主将,即使玄甲军副统帅,也无不可。” 陈光道:“殿下先让我进玄甲军任职,以后遇到万岁,或是秦王,我一定请求他们同意。” 梁青本就欣赏陈光的军事才能,而且二人在战场上相互支援,早已结成生死之交,况且苇泽关大战时,梁青曾在关键时候让陈光统帅玄甲军,因此,对于陈光的请求,梁青从内心里不想拒绝,便任命陈光暂代玄甲军右军主将,以后找机会再向皇帝说明。 苇泽关大败后,窦建德再也没有发兵进攻,众人难得有时间进行休整。一晃过了半月有余,忽然传过来消息,说圣旨来到,梁青率领众人迎接宣旨官,发现宣旨官竟然是大唐公主李世宁。而李世宁身后一人更让梁青吃惊,竟然是薛艺。 李世宁先宣旨,再论私。圣旨中主要说了五件事:第一件,留下部分士兵守关,玄甲军与百花教众人暂时到太原进行休整,所需物资由李元吉全额供应,不得漏缺半点。第二件,将李世宁从太原带来的两千五百名士兵,补充进玄甲军中,组成四千人编制。玄甲军为越王梁青的直属军队,除皇帝和梁青外,任何人不得调动玄甲军。第三件,百花教众作战功劳甚大,特准成立百花军,由雪君统领。到太原后,由雪君与李世宁负责,从河东招收女兵两千人,充实进百花军,组成三千人建制。第四件,苇泽关改名为娘子关,并在关前刻碑记事,表彰百花教众女兵的战功。第五件,陈光所部将士划归玄甲军编制,归梁青指挥。 “玄甲军调到太原,窦建德如果再来进攻,怎么办?”梁青问道。 李世宁笑道:“梁大哥不用担心,窦建德已经死了,夏军已不复存在。” 原来,那日窦建德在苇泽关前战败,逃回驻地,清点人数,五万大军所剩不足一万。这一战只打得窦建德心惊胆寒,再也不敢进攻苇泽关,遂起大军南下,准备与李世民决一死战。李世民在虎牢关设下埋伏,以少胜多,全歼夏军主力,窦建德在乱军之中被尉迟恭生擒,押到长安后被斩首。王世充得到窦建德失败的消息后,自知不敌,率文武官员投降。自此,河北河南皆已归顺,淮河以北均为大唐控制。 雪君听说王世充已投降,急忙问道:“王世充手下有一个名叫白信c外号无牙蛇的人,你们可曾听说?” 李世宁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听说过。” 梁青道:“无牙蛇武功极高,又与我们有过节,他一定不会跟随王世充投降的。他日在江湖上见到,倒是有可能。” 雪君怅然道:“师父的仇,不知何时才能报。” 梁青安慰道:“江湖虽大,终有尽头。只要白信不刻意躲藏,我们终有找到他的时候。” 雪君叹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梁青命令陈光接收李世宁带来的士兵,自己迎接着李世宁等人往里走,眼睛却一直盯着薛艺。薛艺对他笑了笑,有点勉强。 雪君悄悄地对梁青说道:“青哥哥,我不喜欢百花军这个名字,我要自己取一个。” “不喜欢便不叫,一切都随你的便”李世宁听见了,笑道:“姐姐好好想一个,想好后告诉我一下,我替你呈报上去,请父皇批准就是。” 雪君道:“如此多谢了。青哥哥的军队叫玄甲军,我的军队便叫朱衫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零 得月 李世宁戏笑道:“朱衫军?很好听。就叫朱衫军吧。你们两个,一个朱雀,一个玄武,真是天生的一对。” 雪君脸上一红,说道:“妹妹身为朝廷钦差,说话怎可如此随便?” 梁青哈哈一笑,解除了二人的尴尬,说道:“我还有一事,想问明白,娘子关留下多少人守着?万岁可有明示。” 李世宁道:“父皇倒没有说明,你根据情况定吧。现在河北河南皆已平定,这里不再是战略重地,留多少人都行。” 梁青道:“居安不可忘忧。我想玄甲军只保留三千人的规模,剩下的全部留在娘子关,可行?” 李世宁道:“可以。” 梁青唤来陈光,说道:“陈将军,你去告诉新来的士兵,我们玄甲军只招收一千七百人,其余的人将留在娘子关。明天我们进行选拔测试,让他们都尽力而为。”陈光领命而去。 第二天,由梁青主持,陈光和孙卢主考,对李世宁所带来的两千五百名士兵逐一进行了测试,从中挑出一千七百人,编入玄甲军中,剩余的士兵留守娘子关。又休息了三天,梁青c雪君c李世宁c薛艺等人率领玄甲军与朱衫军,向太原进发。路上为了方便,薛艺与梁青跟随玄甲军,李世宁则与雪君随朱衫军而行。 看着前面薛艺的背影,雪君笑道:“世宁妹妹,你是怎么把这个薛大将军征服的?” 李世宁霎时脸色通红,低声道:“你这作姐姐的也不正经,说话好难听。” 雪君笑道:“好好,算我说话难听,我向你赔不是了。你给我说说,好不好?长路漫漫,实在无聊。” 李世宁嗔道:“无聊便来打趣我?那怎么行。” 雪君道:“说来听听么?我全当听故事了,保证不给你说出去。” 李世宁道:“说说也无妨,反正我们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如果我不说,倒让人认定我心虚。”抬头看了看前面的薛艺,心中却思绪悠悠,回到那段令人终生难忘的时光。 当日薛艺将李世宁掳走后,本想杀死她为韩擒虎报仇,但面对着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特别是当李世宁挺起胸膛c向前走近,脸上露出一副无辜而倔强的神色时,薛艺说什么也下不了手。 “算了,全当我薛艺死了,不能为元帅报仇了。”薛艺叹了口气,转身便走。 “你并没有死,为什么要全当死了。”李世宁哼了一声。 薛艺回身一把抓住李世宁的胸前衣服,厉声道:“小姑娘,我不杀你,只是因为杀你这样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有损我的声名,并不是说我们之间的仇恨已经没了,赶快滚回家去藏起来,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否则,我一不留神,说不定会一掌拍死你。”转身又行。 “色厉内荏。”李世宁一撇嘴。 “你说什么?”薛艺一转身,抓起李世宁后背,飞奔而行。李世宁脸面朝下,只觉地下的青草灌木迅速向后倒行,速度竟不亚于烈马,心下不由得害怕了起来,大声喊道:“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薛艺也不搭话,抓着李世宁一路疾奔,不多时来到一个悬崖前,单手抓住一根垂下的藤条,手脚并用,不一会儿便爬到悬崖半腰,脚下一用力,身子在悬崖上一荡,落在一个不大的平台上,钻进一个小山洞之中,放下李世宁,说道:“这里什么都有,你就住在这里好了。”说着,走出山洞。 “喂,喂,你到哪里去呀?”李世宁跟出洞来。却见薛艺走到小平台的边缘,纵身一跳,抓住一根藤条,顺势而下,落在地上,飞奔而去。 “你不要走,不要走。”李世宁大声喊着,却没有丝毫回声。不多时薛艺已消失在视线之中。李世宁无助地坐在地下,哭泣起来。 过了一会儿,李世宁停止了哭泣,走进洞中,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只见洞的中央有一张木床,上面铺着一些干草,洞壁上挂着两张狐皮,地下堆着一堆木柴,洞的角落里有一个小平台,上面有几只口袋,里面装着各色的小米c大米等粮食,旁边还有一些锅碗瓢盆等用具。再往里走,是一个面盆大小的小石窠,里面满满地装有清水。 “这水怎么不干?”李世宁自言自语道,仔细一看,原来有两条小石槽连着小石窠,一条石槽进水,细细的水流如小指般粗细,静静地流进石窠之中。一条是出水的石槽,石窠中溢出的水,顺着石槽流进了一个小石洞之中。仔细听去,还能听见微微的叮咚响声。 折腾了半天,李世宁已经饥渴交加。她找来一个小水瓢,舀了一瓢水,浅浅地抿了一口,顿觉凉透心脾c舒服无比,不由得赞道:“真是好水。”咚咚咚,几口便将水喝光。 喝足了水,李世宁走出洞来转了一圈,却发现除了身后的山洞外,四周都是直立的悬崖,高约十余丈。只有刚才薛艺上下平台的藤条孤零零地悬在旁边,但离平台也有一丈有余,凭着自己的能力,绝对下不了平台。李世宁叹了口气,又走进山洞,仔细看了看四周,亦无出路。 “看来我要被困在这里了。”李世宁绝了逃跑的心思。淘了一点米,煮了大半碗饭,胡乱地吃了一点,然后躺在木床上,昏昏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李世宁猛地被惊醒。只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阵的狼叫声,让人从心底里发毛。李世宁借着洞外昏暗的月光,走出洞来,天上明月皎皎,繁星点点,四周一片昏暗寂静,偶尔夹杂着一阵阵的狼叫声。李世宁看了看平台,放心地走回洞中,但已睡意全无。她抱着双腿坐在床上,思绪万千,不多时又睡了过去。 “咚”地一声,将李世宁惊醒。李世宁猛地坐了起来,却见薛艺从外面走了进来,说道:“怎么样?小姑娘,昨夜睡得可好?” 李世宁哼了一声,转过头去。薛艺摇了摇头,将一个口袋扔在地上,转身出了山洞。李世宁急忙跑出山洞,却见薛艺已顺藤条而下,转眼便消失在树林之中。 李世宁回到洞中,打开薛艺带来的口袋,只见里面是一些腊肉c烧鸡一类的肉食。李世宁一声冷笑,拿起一只烧鸡便吃了起来,吃一口鸡肉,骂一声薛艺,不多时,便将一只烧鸡吃完,而她的骂声中,薛艺也已死了千百次了。 吃过饭,李世宁来到洞外,在平台上伸展了一回腰身,忽然想起薛艺的神情,心中顿时有了主意。她到洞中找了一块半人高的木板,用烧过的木炭在上面写了三个大字“得月洞”,立在了洞口。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满意地拍了拍手,进洞而去。 第二天,薛艺没来,李世宁心中有点失落。第三天,薛艺还是没来,第四天天一亮,李世宁便在平台上等着,却依然没有看到薛艺的身影。直到第五天上,薛艺的身影才出现在平台下的树林中,李世宁跑回洞里,躺在床上,脸面朝里,假装睡觉。薛艺来到平台上,看到木板上的“得月洞”三字,微微一愣,表情复杂地走进洞来。 “你想不想回家?你若想走,我送你回去。”薛艺放下手中的东西,问道。 李世宁假装没听见,微微地打起了鼾声。 薛艺摇了摇头,出洞下台而去。 李世宁跑出山洞,看着薛艺的背影,忽然流下了眼泪。 就这样,李世宁在山洞中一住一月有余。薛艺每隔天来一次,送一点吃的用的东西。薛艺也曾表示,要送她回家,但李世宁坚决不和他说话,薛艺也无法,只得由她。 这一日,薛艺又来送东西,正要出洞,李世宁忽然说道:“你先别走。” 薛艺身体微微一颤,问道:“有什么事么?” 李世宁默默地看着地下,仿佛用尽了力气,下了巨大的决心,说道:“我,我想洗个澡。” 薛艺没有说话,一把抓起李世宁,背在背上,顺藤条而下,走了大约一柱香功夫,放下李世宁,说道:“你便在这里洗吧。” 李世宁一看,顿时心花怒放。前面的悬崖挂着一条不大的瀑布,崖底形成了一个十余丈方圆的湖泊,水清见底,风景优美,让人一看便有了下水的冲动。李世宁看了看薛艺,迟疑道:“你——” “放心吧,我不会偷看的。”薛艺转身走了开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不过,你也不要想着逃跑。我便在这山后等着,你洗完后喊我。” 李世宁脱了衣衫,跳进水中。一个多月没有洗澡,李世宁已感觉到身上奇痒难耐,清澈的湖水,微微有点凉意,李世宁在水中自由地洗着,玩着,一月来心中积攒的郁闷,也一扫而光。 正洗着,李世宁忽然感觉不妙。看看岸上,没有人影,回头正欲察看水里,忽见一个长着红色头发的脑袋,正慢慢地从水里伸出来,一脸的淫荡表情,嘴里吐着水,说道:“小美人,你长得真漂亮,咱们一块洗,怎么样?” “啊。”李世宁一声惨叫,转身着身体向岸上跑去。跑了五六步,猛地撞到了一个东西,抬头一看,原来是寻声而来的薛艺。李世宁心下惊恐,一下子紧紧地抱住了薛艺。 薛艺解下外套,披在李世宁身上,护住她的裸身。将她拉在身后,喊道:“哪里来的色狼,敢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民女?” “小子,识相的赶快闪到一边,否则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从水中走出一个红发老头,着身体,一脸的杀气。 “年龄很老,色胆也不小。这样的败类,死有余辜。”薛艺挥掌便打,那红发老头举掌相迎,两人一对掌,悄无声息地分开。 “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有两下子。”那红发老者说着,双掌齐出,直向薛艺前胸击来。薛艺挥掌去挡,两人四掌相遇,一声巨响,两人都退了三四步。 “薛大哥,打他,打死他。”李世宁在一边喊道。 薛艺回头看了看李世宁,身子腾空而起,从半空中挥掌击下,那红发老头双掌上举,两人掌力一碰,便沾在了一起。过了半刻钟的功夫,薛艺大叫一声,身体在半空中转了两转,落回原来的地上。那红发老头的双脚,已深陷地下半尺有余。 “你小子年龄不大,内力却也不弱。来来来,让我再试试你的武功。”那红发老头一步步地逼了上来。 “好,小爷便陪你玩玩。”薛艺立定身体,左手一缩,右手划了半个狐,直向左击出。 “逍遥手?”那红发老头脸色忽然大变,颤声问道:“逍遥子是你什么人?” “我姓薛。”薛艺收住招式,直直地看着那红发老头。 “好,姓薛的,你等着,今天这笔帐,我们总有一天会算的。”那红发老头一转身,头也不回,消失在树林中。 “薛大哥,你真厉害,一句话便把那老怪物吓跑了。”李世宁此时已穿好衣服,跑了过来,却见薛艺脸色惨白如纸,惊道:“你怎么了?” “我——”薛艺一句话未说完,呼地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只洒得李世宁身上脸上,鲜血点点。 李世宁顾不得擦洗脸上的血迹,扶薛艺坐下,柔声问道:“你伤得重不重?” 薛艺道:“受伤不轻,不过死不了。” 李世宁道:“我们赶快回山洞中养伤。” 薛艺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我内力受损,爬不上去了。” 李世宁向四周看了看,只见不远处有一块巨石,上面甚是平整,李世宁道:“我们到那里去。”扶着薛艺爬上巨石,说道:“你先休息一下,我到周围看看。”薛艺点了点头,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递给李世宁,叮嘱道:“不要走得太远,以免迷路。林间野兽不少,注意安全。” 李世宁接过匕首,走进林中。薛艺坐在巨石上,运力疗伤。过了一个多时辰,薛艺哇得吐出一口带有腥臭味的鲜血,感觉舒服了不少,遂起身到林中寻找李世宁。一边走着,心中不由得想起刚才那红发老头,那老头武功不低,行事却卑鄙下流,相貌奇特,自己却从来没见过,江湖中怎么会有这样一号人物? 正走着,薛艺忽然闻见一股香味,他半日未进食,腹中早已饥饿难耐,遂顺着香味寻去。不多时看到地上有一个火堆,上面烤着一只野兔,已经烤得通体泛黄,滴油不止,让人一看便食欲大增。薛艺走过去拿起烤兔,撕了一只兔腿便吃。 “哈哈,让我逮住了吧。”李世宁从树上跳下来,眼含微笑看着薛艺:“没想到薛大将军英明神武,有时也会做偷鸡摸狗的小贼。” 薛艺道:“没想到你出身富贵,烤野味的手艺却这么好。” 李世宁一撇嘴,说道:“想吃就吃,不用奉承我。我自己的手艺,我心里有数。” 薛艺讪讪一笑,说道:“你爬到树上干什么?抓鸟么?” 李世宁笑道:“不是抓鸟,是想做一只鸟。” 薛艺有些不解,问道“做鸟?做什么鸟?” 李世宁道:“你上去看看就知道了。你能上得去么?” 薛艺道:“我虽受了伤,上树这样的小事,我还是能做得了的。”纵身一跃,跳到树上,只见树顶的小枝都已砍去,大枝之间横着许多树枝木棒,构成了一个小木制平台,上面铺着一些干枯的树枝与枯草。 李世宁也跳了上来,笑盈盈地看着他。薛艺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你是想晚上住在这里。是不是?” 李世宁点了点头,道:“你受了伤,咱们回不了住的那个山洞,晚上野兽又多,你又保护不了我,我只好自己想办法,做一只鸟呆在树上了。” 薛艺称赞道:“你真聪明。” 李世宁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你先休息一下,我再去猎点野味回来,否则,我们晚上要饿肚子了。”转身跳下,走进林中。 就这样,二人在这树顶的平台上住下,薛艺疗伤休息,李世宁打猎烤肉,二人谁也不去想林子以外的事情,日子倒也逍遥快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一 归唐 一晃半月有余,薛艺内伤已好了七八成,遂背负着李世宁回到半崖的山洞之中,又呆了七八天时间。这一日吃过晚饭,二人坐在洞外的平台上看日落,夕阳映得远处天边的晚霞绚丽多彩,十分壮观,但二人谁也没有心思欣赏美景,都在默默地低着头,仿佛各有心事。 过了良久,薛艺道:“明天,我送你回家。” 李世宁身子一震,抬头问道:“你以后要去哪里?有没有打算?” 薛艺道:“现在还没想好。不过想了也是白想,大隋没了,我就象水面上的浮萍一样,飘到哪里算哪里吧。” 李世宁道:“你愿不愿意投奔我爹爹他们?” 薛艺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李世宁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只是天气已然昏暗,薛艺没有看清楚,或是薛艺看得分明,却故作不知。他害怕一旦看见李世宁的眼泪,便再也无法为自己敬重的韩元帅报仇。 第二天,二人离开山洞,向长安而行。行了两日,来到一个小镇上,找了一个小酒馆用午餐。忽听旁边桌子上一老一少二人在谈论国事家况,二人离开长安c隐居树林间已三月有余,对天下大事变化一无所知,遂用心倾听,方知李渊已经称帝,而且下旨颁行了均田令与租庸调制两项制度。 隋朝灭亡,天下大乱,人口骤减。全国各州府的耕地,很多变成了无主的荒地。唐朝初建,将朝廷手中控制的无主荒地,按照一定的标准分给无地或少地的农民,称为均田令。受田的农民要对朝廷承担一定的义务,其中交纳部分粮食,叫租;交纳部分布或帛,叫调;还要承担一定的徭役和兵役,如果不能服徭役,可以以布或帛代替,叫庸。这就是租庸调制。 那老者道:“朝廷爱民如子,虽然战争尚未结束,但给我们定的租役标准很低,我们百姓的日子好过了。” 那年轻人道:“四叔,您的好日子也来了,让您儿媳妇多织点布,免了您的劳役,您老就踏踏实实地呆地家里抱孙子吧。” 那老者道:“借你吉言,这全是朝廷好呀。大唐和大隋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呀。” 薛艺端起一杯酒,走了过去,说道:“刚才二位的话,我也都听见了。我敬你们一杯,祝二位以后的日子,越过越红火。” 那一老一少急忙端杯相迎,口中连声道谢。 薛艺与李世宁走出酒馆,又行了半日,长安城雄伟的城墙已在眼前。薛艺停住脚步,说道:“这城离长安已经不远,我不再相送了。咱们就此别过。” 李世宁默然不语。过了良久,她转过身来,双眼直直地盯着薛艺,问道:“薛大哥,我问你一句话,你为什么不愿意投奔大唐?” 薛艺道:“我是一个江湖中人,自由散漫惯了,不愿意受人管制。” 李世宁道:“你说得不是真心话,你曾做过大隋的将军,也曾受过大隋朝廷的管制。” 薛艺长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李世宁听他语气,知他心中矛盾,说道:“我知道你心中的想法,你是害怕面对现实。因而不敢去投奔大唐。” 薛艺道:“此话可笑得很,天下还没有我害怕的事情。” 李世宁道:“你现在心里便害怕得紧,所以才会无条件地拒绝我的建议。其实,在你心中,有很多想投奔大唐的理由。” 薛艺道:“好,你便替我说来听听,如果你能说出一个让我信服的c我必须投奔大唐的理由,我现在就跟你走。” 李世宁道:“好,一言为定。我的第一个理由,大唐现在国力强盛,不久便会统一天下,你现在投奔过去,一定是开国功臣,不仅可以一生荣华富贵,而且还可以青史留名。” 薛艺道:“富贵于我如浮云,虚名更似水月境花,不足以去追求。” 李世宁道:“我的第二个理由,大唐爱民如子,天下百姓无不拥戴,你一身功夫,天下少有,应该用来为百姓谋福利。诛贪官,除恶霸,还天下人一个太平盛世。” 薛艺道:“大唐爱民如子,这话不假,但大唐人才济济,不缺我一个。我在江湖,同样可以为天下百姓谋福利。” 李世宁道:“那我的第三个理由是,大唐有我。你只有投奔大唐而来,才能与我时时刻刻在一起,我们一生一世永不分开。”李世宁的脸上一片红晕,但眼神却热烈而执着。 薛艺愣住了,他想不到李世宁竟敢这样直接表达出自己的心里话。其实,太原李氏起源于关陇一带,骨子里边流淌更多的是北方草原民族鲜卑人的鲜血,他们朴实豪放,崇尚武力,热爱自由,同时也有一颗追求爱情的决心。 薛艺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走近李世宁,李世宁的呼吸急促了起来。薛艺一把抱住李世宁,低头向她的樱唇上亲了下去,李世宁热烈地响应着。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全然不顾路上来往行人的眼神。 清风徐徐,杨柳青青,好一副盛世景象。 雪君听李世宁讲完二人的故事,感慨万千。说道:“妹妹你能说出那样的话,力挽狂澜,一语定乾坤,真是让我佩服。” 李世宁道:“姐姐也不用过谦,你率千余教众,便敢进攻五万夏军,救梁大哥于乱军之中,这份胆识,小妹自叹不如。” 雪君道:“那是因为你不会武功,如果你练过武功,以你的胆识与能力,到时候也会这样做的。” 李世宁笑道:“姐姐,咱们两个不这样相互吹捧,好不好?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当时攻击我们的红头怪人,你可认识?” 雪君道:“依你的描述,我还真认识他。他的名字叫红头蟾蜍,是汉中五毒门的人,当年率军灭我全家的,就是他与宇文cd。这个人贪财好色,算是一个武林败类,但他武功极高,青哥哥当年差一点死在他手里。” 李世宁道:“如果现在梁大哥遇见他,两人动起手来,谁胜谁负?” 雪君想了想,说道:“恐怕青哥哥仍不是他的对手。青哥哥曾与薛艺交过手,两人势均力敌,薛艺打不过红头蟾蜍,青哥哥肯定也不行。” 李世宁道:“看来我要报此仇,还必须让梁大哥和艺哥联手不可。” 雪君道:“你想找红头蟾蜍报仇?” 李世宁道:“此仇一定要报。但如果报不了,也无所谓。” 二人一路上说说笑笑,这边梁青与薛艺也纵论天下大事,一路不停。两三天功夫,大军到了太原。李元吉听到梁青等人到来的消息,早早地便率太原文武诸官员在三十里亭相迎。众人相见,互诉别来之情,李元吉在帅府之中摆下酒席,为众人洗尘。 席间,有一文官引起了梁青的注意,听李元吉介绍,他名叫长孙无忌,河南洛阳人,出身于河南大族长孙氏家族,王世充占据洛阳之时,曾在王世充手充任幕僚,后王世充被李世民打败,长孙无忌跟随王世充一起降唐。 梁青忽然想起,当年太原起兵之时,李渊曾经提及此人,还说他才智超人,世间少有,心下狐疑,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秦王李世民太原起兵之前,曾与长孙无忌有过数面之缘,深知其智慧超群,世间罕有,因此待长孙无忌降唐后,李世民奏请李渊,将其任命为秦王府长史,总管秦王府政务,一时间对其礼遇有加,大有将其视为心腹之势。李渊亦知长孙无忌的才能,害怕李世民得他辅佐后势力过强,影响李建成的太子地位,遂下令将长孙无忌调离秦王府,任命为太原府丞,以辅佐李元吉。并暗地里叮嘱李元吉,一定要尊重并善待长孙无忌。李世民虽然心里不痛快,但暂时也无可奈何。 长孙无忌到太原后,李元吉听从李渊嘱托,对长孙无忌极其尊敬。长孙无忌初降大唐,在朝廷根基全无,依附李世民或李无吉,对他来说本无区别,而且李元吉性情豪迈c为人真诚,远不似李世民城府那么深,因此没过几天时间,二人便已似多年的老友一般无话不谈。 李元吉请长孙无忌介绍一下当前的局势,从长孙无忌的言语之中,梁青等人对当下局势有了一个简单的了解。 原来,李世民率大军东征王世充之时,李建成也未闲着。大唐武德元年,他率军与突厥相抗,得梁青等人相助,与突厥可汗胡杨结义修好。后率大军回归中原,奉李渊之命,与魏征一起,率军扫平在陇右天水称帝的薛举与薛仁杲父子,平定了长安以西最大的割据势力。武德二年,他又率军灭掉河北刘武周,解除北方割据势力对太原的威胁。而在这期间,中原最大的义军势力瓦岗军,在童山大战中与宇文化及c宇文cd父子率领的大隋御林军主力两败俱伤,已被王世充所灭。再加上这一次李世民扫灭王世充与窦建德两股势力,如今长江以北的绝大部分地区,已均为大唐所控制。唯有江南杜伏威,仍拥兵自重,割据一方。 “青哥哥,现在有一个极好的机会,不知你想不想抓住。”雪君与梁青单独相处之时,忽然这样说道。 “什么机会?”梁青说道:“我不太明白你的话,如果真是机会,我为什么不想抓住?” “现在大唐表面仍是一团和气,但内部矛盾有可能即将爆发。”雪君道:“太子李建成与秦王李世民,皆是人中龙凤,到目前为止,单凭战功来说,两人也是势均力敌c平分秋色。而且两人都是嫡子,李建成仅凭长子身份,被立为太子,以秦王的性格,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心中必有争嫡之念想。所以,扫平杜伏威这一统天下的最后一战,万岁肯定不会再让秦王带兵。” “不让秦王带兵,就让太子带兵。”梁青道:“他们兄弟二人,均是旷世奇才,再加上诸多谋士的帮助,谁带兵也不会败的。天下必定统一,这是大势所趁。” 雪君摇了摇头道:“青哥哥,你心地善良,从来不以小人之心去看待别人。其实,平定江南这一仗,结果早已注定,但谁带兵,却对局势影响巨大。” 梁青不解,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雪君道:“江南物产丰盈,面积广阔,从财力与疆域上看,都占了全国近一半。所以这平定江南一战,看似简单,实则居功甚伟,堪称统一全国之首功。秦王若带兵,战后则功劳超过建成太子,这对太子的储君之位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但若太子带兵,无论胜负,都无好处。” 梁青摇了摇头,迷惑不解,问道:“你越说越糊涂,我听不明白。” 雪君道:“太子已是储君,天下唯一人之下而已。带兵若赢了,还是一人之下的储君,决无再向上走的道理。但若出现意外,储君之位难保。所以,若太子带兵征讨江南,有百害而无一利。魏征先生一定不会让太子去干这种傻事的。” 梁青点了点头道:“我有些明白了。但秦王不许去,太子又不能去,这征讨江南之举,便无人能去么?” 雪君道:“我估计,现在万岁心里在考虑两个人选。一个是齐王李元吉——” 梁青道:“齐王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雪君道:“齐王虽然不错,但若带兵,麻烦也不小。” 梁青一愣,问道:“这话又从何说起?” 雪君道:“齐王也是万岁嫡子,地位上与太子和秦王是一样的。以前镇守太原,虽无攻城掠地的功劳,但确保了义军粮草战马供应齐全,也可称得上是战功显赫。如果这一次率军平定江南,立下如此不世的奇功,难保他心里没有别的想法。到时候,两人夺嫡变成三足鼎立,万岁心里会更烦。” 梁青摇了摇头道:“齐王一向敬重太子,他若立下如此大功,对太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雪君道:“但愿如此。但世间之事,皆可猜测,唯有人心,最难看清。” 梁青点头称是,问道:“你刚才说,万岁考虑两个人选,除了齐王之外,还有一个是谁?” 雪君道:“另一个,便是你。大唐越王梁青。” 梁青扑哧一笑,说道:“你越说越离谱,我从未独自带过兵,万岁怎么可能放心将如此重任交付给我。” 雪君道:“你虽然未独自带过大军,但你的战功已向世人证明了你的能力。何况如果是你带兵南征,万岁一定会为你配备最好的谋士,所以战争的结局仍无悬念。关键的是,如果是你带兵,一来不会象秦王齐王一样,去抢太子的储君之位。二来你与太子义结金兰,情同手足,你的战功越大,太子的地位越稳固。所以,我认为,这次南征,主帅十有会是你。” 梁青默然。过了良久,说道:“说句心里话,我不想做这主帅,战场上杀戮太多,我不想再让自己的手上染上鲜血。雪妹,你帮我想想办法。” 雪君道:“这几天我也在想这个问题。青哥哥,你还记得不,当初我们两个刚离开杭州的时候,你曾说过,要带我回山东老家看看,可你到现在也没实现你的承诺。” 梁青恍然大悟,说道:“好,我明天便对齐王说一声,暂把军队放在这里,我们一起回山东老家。你这丑媳妇,是一定要见公婆的。” 雪君一脸红晕,在微弱的灯光下更显娇媚。梁青大乐,一把抱过雪君,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反让雪君吃了一惊。梁青哈哈大笑,出门而去。 第二天,梁青向李元吉说明去意,李元吉虽然极力挽留,但梁青去意已决,李元吉只能设宴相送。梁青与雪君安排好玄甲军与朱衫军的事情,二人轻装简从,离太原向东而去。 这一日,二人到达冀州。这冀州是河北重镇,人口众多,物产丰盈,古迹众多。二人流连忘返,便多呆了一日。待到下午二人兴趣已尽之时,便找了一家客栈投宿。客栈之中人员川流不息c鱼龙混杂,雪君不愿在楼下用饭,遂与梁青商量,唤店小二将二人的晚餐送到客房之中,二人在烛光之下,一边用餐,一边说着心里话,场面倒也温馨。 晚餐将尽之时,忽听吱地一声响,房门竟不推自开。二人向外看去,只见从外面走进一个白衣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二 蝶儿 梁青感觉奇怪,站起身来问道:“阁下是谁?找我们有事么?” 那白衣人冷笑一声,说道:“我是地狱的使者,来送你们两个下地狱。” 梁青一听,心觉不妙,内力暗自流转,准备随时出击,同时问道:“阁下到底是谁?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这样说话?” “无冤无仇?哈哈。”那白衣人一阵大笑,说道:“如果我们无冤无仇,那世上就没仇恨可言了。” 听了那白衣人的话,梁青心知无法用言语说得清,双掌一错,说道:“我不认识阁下,但阁下既然要逼我们出手,我们也只好奉陪了。来吧。” 那白衣人却未出手,只是伸出一个指头来,指着梁青道:“我只喊三声,如果你能不倒,我马上就走,倒,倒,倒。” 梁青心里一惊,遂觉自己头脑发晕,面前一黑,倒地不省人事。 房间光线很暗,雪君没有看清来人的面目,但他知道,来人一定对梁青不利,纵身一跳,挡在梁青的面前,怒道:“你是谁?你对青哥哥做了什么?” 那来人哈哈一笑,说道:“我没做什么大事,只是在他身上下了点毒。” 雪君怒道:“我们二人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下此毒手?” 那人道:“我喜欢。难道我做什么事,一定要有理由么。” 雪君一愣,心下更怒,不再说话,挥手便打。那人举手相迎,只招,雪君已试出来人的武功远胜自己,心下不由得又恨又惊,恨的是自己不知何故,竟惹上了这样扎手的对头,惊的是如此一个武林高手,自己竟看不出他的武功路数。 两人对拆了二十几招,雪君已渐处下风。她看了看倒在身边的梁青,竟声息全无,知道他中毒不轻,不由得心下悲怆。这一个疏忽,被对手抓住了机会,那人左手挡住她的双掌,右手疾风一点,点中了她的胸前穴道。雪君只觉全身酸软,倒在床上。 那人哈哈一笑,说道:“我今天便送你们上西天。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么?”举掌便拍。 雪君道:“且慢。我们临死之时,只想问一句话,你到底是谁?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恨,值得你对我们下这样的毒手?” 那人又是一阵狂笑,说道:“雪君姑娘,我便是你走遍天涯海角要找的人。” 雪君恍然大悟,低声道:“你便是无牙蛇,对不对?” “雪君姑娘果然聪明。”那人随手一抹,从脸上抹下一张极薄的面具,露出他的本来面目,灯光虽然昏暗,但雪君也看得分明,正是外号无牙蛇的白信。白信说道:“不错,我便是白信,汉中五毒门毒蛇洞长老无牙蛇。今日我们再逢,说明我们真是有缘。不过是孽缘,你们可要记住了,明年的今天,便是你二人的忌日。” 雪君知道今日生存无望,转身看了看梁青,心下一阵凄凉,一阵甜蜜,心想:“人世间的一切如此美好,我却就要死了。不过,能与青哥哥死在一起,也没有太大的遗憾。”忽然间心中灵光一闪,说道:“无牙蛇,我知道你武功极高,用毒也是天下无双,我们二人现在无论如何都不是你的对手。但我敢断定,十年之后,你在武功上一定不是青哥哥的对手,在用毒上,也不一定比我更高明。你承认么?” 白信一阵冷笑,说道:“小丫头聪明得紧。想用激将法来让我饶了你们的性命。说心里话,我还真舍不得就这样杀了你们。但正如你所说,十年后,你们将是我最大对手,所以,我还是趁现在比你们强时,为自己消除了祸患的好。否则,十年之后,我一定不得好死。你说是不是?” 雪君一咬牙,低声道:“好懦弱,好奸诈。” 白信道:“话已说完,夜长梦多,送你们上路吧。”右手一扬,正欲劈下。忽听门外响起敲门声。 白信听到敲门声,心中一凛,不自觉地有些担心,出手封住了雪君的哑穴,拉过被子盖在二人身上,走过去开了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红衣少女,手中托着一个托盘,盘里放着几样水果,看样子象是酒馆的小二。那少女道:“我们掌柜的说,要每一个房间送一点水果当夜宵,请笑纳。” 白信接过托盘,说道:“谢谢了。”随即要关门,那少女一伸手,脸上一副笑嘻嘻的模样,白信一愣,随即明白,从怀中掏出几枚铜钱,递到那少女手中,说道:“我们要休息了,什么也不要了,请不要再来打扰我们。”那少女微微一笑,深施了一礼,下楼而去。 白信关上门,将托盘放在桌子上,拉开被子,心中忽然有一丝危险的预感,没待他明白过来,面前四只手掌已如鬼魅般向自己击来。白信躲闪不及,也无暇运力相迎,一声闷响,四只手掌几乎同时击在他的前胸。白信向后一退,倒在地上,只觉胸中气血一阵翻滚,内力几乎提不起来,知道自己受伤不轻,不敢再呆下去,纵身一跃,跳窗而去。 雪君梁青一击成功,见白信跳窗而逃,正欲追赶,床后一个声音说道:“不要追了,随他去吧。”二人停住脚步,转身回来,深施一礼,说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不必客气。”从床后走出一个青衣人来,身高矮小,骨瘦如猴,须发皆白,一脸的滑稽神态。说道:“你们不用谢我,救你们的,也不单我一个。” “侯伯伯这句话说得还算有良心。”一个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随即门开了,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正是刚才给白信送水果的少女。 “敢问二位尊姓大名?”梁青又施了一礼。 “少侠不必多礼。”那老者道:“老夫侯进,这是我的侄女蝶儿。” “敢问侯伯伯,刚才为什么不让我们追白信?”雪君道:“这白信是杀死我师父的仇人,我和他不共戴天。” 侯进道:“这无牙蛇武功极高,心肠又狠,还善于用毒,虽然受了伤,但也不能小觑。你们二人,一个毒性初解,一个穴道久阻,怎么敢去追他?” 雪君道:“他受了伤,正是我们报仇的好机会,虽然我们自身也有不足,但又怎么能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时机?” 侯进道:“你这丫头,刚才对着无牙蛇时说得挺好,说要与他订下十年之约,怎么一转眼便这么不懂事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懂不懂。” 雪君脸上一红,说道:“刚才那样说,不是权宜之计么。” 侯进道:“虽是权宜之计,但我认为你说的有道理,以你们现在的武功,远不足以报仇。所以你所说的十年以后再找他,才是正道。放心,他无牙蛇年岁不大,十年之内死不了。”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的丹药,递给梁青,说道:“刚才给你服下的,是暂时止毒的药,一个时辰后,服下这枚药,你的毒性便可全解。记住,要心平气和,不可动怒。” 梁青连声道谢,接过丹药放入怀中。蝶儿转了过来,一脸调皮的神色,说道:“我刚才也出了不少力,你怎么谢我呀?” 梁青仔细地看了看蝶儿,见她肤色白皙,五官小巧玲珑,乃是个极美的少女,脖颈上纹着一只粉红色的蝴蝶,与她的脂肤几乎浑然一体,仿佛天生的一般。 蝶儿见梁青怔怔地盯着自己,脸上不禁一红,说道:“梁少侠,你看什么呢?” 梁青一凛,说道:“没什么。我是在想,你们怎么知道我们有难的。” 蝶儿微微一笑,说道:“我和侯伯伯,跟踪那个无牙蛇有好几天了,遇着你们,也纯属巧合。” 雪君道:“你们跟踪无牙蛇作什么?” 蝶儿正欲说话,侯进哈哈一笑,说道:“这个问题,我们现在还不能回答。好了,你们没事了,我们也该走了。蝶儿,我们走。” 梁青道:“前辈救命大恩,我们无以为报,我请前辈喝酒,怎么样?” 侯进道:“酒是好东西,我也想喝。不过,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咱们改日再一醉方休。”与蝶儿一起出门而去。 不多时侯进与蝶儿来到路边的一个客栈投了宿,经过半夜的奔波,蝶儿甚觉劳累,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小懒猪,起床了。”侯进走进蝶儿房间,手中端着一个托盘,里面盛着几个馒头,两碟小咸菜,还有一大碗小米稀饭。 蝶儿懒洋洋地洗漱完毕,坐在桌旁吃早饭。侯进道:“蝶儿,我和你说件事。吃完早饭后,我要去办事,你自己找地方去玩吧。” “好吧。”蝶儿吃着饭,嘴里含混不清,问道:“你多长时间回来?” 侯进道:“少则半个月,多则一个月。” “什么?”蝶儿吃了一惊,问道:“你去干什么,要半个月才回来?” “不用这么吃惊么。”侯进笑道:“我回来再告诉你。” “不行。”蝶儿道:“你不说出理由,我就不让你走。” “好好好,我说。”侯进道:“我要去跟踪梁青雪君c还有无牙蛇他们。” 蝶儿心下奇怪,问道:“你跟踪他们做什么?” 侯进道:“梁青是逍遥子的徒孙,雪君是百花仙子的爱徒,他二人与我渊源颇深,如今他们有危险,我不能袖手旁观。” “他们有危险?”蝶儿道:“那个无牙蛇不是受了伤么?他们怎么会有危险。” 侯进道:“无牙蛇是受了伤,但伤得并不重。我昨天晚上出去了一趟,无意中发现他便藏在附近。所以,我要跟踪他们。” 蝶儿道:“跟踪他们多麻烦,既然无牙蛇对梁青雪君他们有危险,你直接出手除去他不就得了。这个无牙蛇生性狠毒,留着也是武林的祸害。” 侯进道:“那可不行,无牙蛇虽然生性狠毒,但到目前为止,还无大恶。再说,我还指望他为我解答疑难呢。” 蝶儿奇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侯进道:“无牙蛇跟踪梁青雪君二人,原因我不太清楚,但同样服了无牙蛇的剧毒,梁青中了毒,而那个雪君却毫发无损,你不觉得这其中有故事么?我要跟着他们,找出其中的原因来。说不定,会有意外的发现呢。” 一句话只说得蝶儿心情激荡,她摇了摇侯进的衣袖,哀求道:“侯伯伯,你带我一起去玩,好不好?” “不行。”侯进道:“我这一去,凶险异常。那个无牙蛇,年纪虽不是很老,但老奸巨滑,是个很厉害的对手。而且我不能跟在明处,只能躲在暗处,还要保护好他二人安全。你若去了,我还要分心保护你,时间长了,恐怕会出意外。” “侯伯伯。”蝶儿又是哀求,又是恐吓,侯进只是不依。别看侯进平时嘻嘻哈哈,但一到关键时候,决不肯有半点让步。 蝶儿自小跟着侯进长大,对他的脾气自是熟悉,知道此次自己跟去无望,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表情可怜兮兮的,说道:“侯伯伯,你一走这么长时间,我可怎么办呀?” 侯进道:“这冀州城是历史名城,好玩的地方着实不少,我多给你留点银子,你四处转转。说不定你还未转完,我便回来了。这家客栈饭菜都不错,你便住在这里,我回来后,再到这里找你。” “好吧。”蝶儿应着,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吃过早饭,侯进便悄然离去,连蝶儿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走的。蝶儿按照店小二的指点,到冀州周围转了转,竟也玩得甚是开心。不知不觉间,半月时间已过,蝶儿还未见侯进的踪迹,心下便有些烦恼,脾气也大了起来,一次竟无缘无故地把店小二骂了一顿。 这一日,蝶儿起得很晚,吃过早饭后,漫无目的地走在城外,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离城七八里路的一个树林之中。此时天已过午,蝶儿肚内饥饿,四处想找点吃的,忽然闻见一股香味飘来,蝶儿顺着香味寻去,只见一棵大树下坐着一个红发老者,手中拿着一只烤鸡,正在火堆上翻转烤着。那烤鸡已基本熟透,乳黄色的鸡油一缕缕地滴下,散发出阵阵浓香。 “老伯伯,你将烤鸡分一条腿给我,好不好?”蝶儿道:“我肚子饿了,又没带吃的。我给你钱也可以的。” 那红头老者抬头看了看蝶儿,说道:“分你一条鸡腿也无不可,不过,我有个条件。” 蝶儿道:“什么条件?” 那红色头老者嘻嘻一笑,说道:“你得陪我睡一晚。” “你——”蝶儿怒火中烧,说道:“你这个老色鬼。”想了想,不值得生气,转身便走。 “先别走呀。”那红头老者道:“价钱可以谈么,多少都行。” 蝶儿立住脚步,回头冷冷地看着那红头老者,说道:“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我的拳头可不饶人。”平息了一下心中怒火,转身又行。 那红头老者忽然笑了起来,站起身来道:“你走不了了。我红头蟾蜍看上的女人,还没有逃出我的手心的。”稍一纵身,来到蝶儿面前。 蝶儿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外表猥琐的老色鬼,竟有如此好的轻身功夫,看样子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三十六计,走为上。”蝶儿打定主意,转身便跑,似一只云雀,向树林外疾奔。谁知她跑得快,红头蟾蜍挡得更快,蝶儿连换了几个方向,都是差一点撞在红头蟾蜍身上。蝶儿无奈,伸手便打,她虽师出名门,但毕竟年纪幼小,功力尚浅,红头蟾蜍只用一只手,便如猫戏鼠一般,将蝶儿的诸多进攻招式,化解于无形。 “住手。”一个声音传了过来:“红头蟾蜍,你也算是一代宗师,怎么自甘堕落,做起了采花小贼的勾当。” 红头蟾蜍转过身来,只见面前站着一个中年尼姑,身材消瘦,面容略显疲惫之态,手执拂尘,迎风而立,真如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又来了一个年纪大的。”红头蟾蜍道:“我的桃花运来了,刚抓了一个小美人,又自动送上门来一个大美人。” “你——”那中年尼姑脸色一变,怒气渐生,也不再说话,伸手拍出一掌。红头蟾蜍见她掌力雄厚,吃了一惊,双掌齐出相迎,二人三掌一碰,那中年尼姑身子微微一晃,随即不动,红头蟾蜍却连退了五六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三 困阵 只这一掌间,红头蟾蜍便知自己与对手相差太远,如不快走,恐怕性命难保。转身疾奔,出林而去。 那中年尼姑也不追赶,问道:“小姑娘,你没事吧?” 蝶儿见她一掌便吓跑红头蟾蜍,武功之高,几乎当世难寻,心下不由得佩服至极,恭敬地答道:“我没事,谢谢师太出手相救,敢问师太法号。” 那中年尼姑道:“贫尼法号落花。如今天下战乱未停,江湖上太过危险,你怎么敢孤身一人外出?你家里人呢?” 落花师太几句话,正说到蝶儿心坎里去了,她忽然想起了多日未回的侯进,又想起了一年见不了几回的父亲,再加上落花师太的话语温柔,表情慈祥,蝶儿自幼丧母,由父亲独自养大,从未享受过母亲的关爱,此时听着落花师太的话,忽然间悲从心生,放声大哭起来。 落花师太一愣,随即柔声道:“你不想说,我不问了就是。不要哭了。” 落花师太话音一落,蝶儿哭得更厉害了。落花师太走上前去,将蝶和抱在怀中,蝶儿在她怀中呜呜地哭了一会儿,停住了哭声。落花师太帮她擦去脸上的泪痕,笑道:“你这样一个漂亮小姑娘,再哭可就不好看了。” 蝶儿扑哧一笑,说道:“我叫蝶儿。”脸上犹带泪痕。落花师太道:“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蝶儿道:“我家不在这里,我和我伯伯一起出来的,我现在住在冀州城里的一家客栈里,我伯伯外出办事去了,很长时间了,一直未回。” 落花师太道:“我也是初到冀州,而且我也一时无事,便陪陪你如何?” 蝶儿大喜过望,说道:“那再好不过了。”拉着落花师太的手,回到冀州城里的客栈之中,向店小二替落花师太要了间客房。落花师太道:“不用另要客房了,我住在你屋里就行,你睡床上,我睡哪里也行。” “那怎么行?”蝶儿想反驳,但落花师太的眼神让她说不出话来。晚上休息时,落花师太强令蝶儿睡在床上,自己坐在太师椅上打坐,不一会儿便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第二天,蝶儿陪落花师太外出游玩。二人来到城里的一座寺院里,听附近人说,这里原是一座香火极盛的寺院,但窦建德起事后,为筹集军饷,对百姓横征暴敛,附近村民不得不背井离乡,逃离家园,就连寺中的和尚,也都如鸟兽散般走得精光。二人走进寺中,只见荒草遍地,断壁残垣,一副凄凉的景象。 “哎。”落花师太长叹了一口气,其中包含着多少无奈与悲伤。 “你不用再叹气了,很快你也会和这寺院一样了。”一个声音传过来,从门外走进高高矮矮的五个人来。 为首的,正是红头蟾蜍。 红头蟾蜍走上前来,说道:“师太,老夫武功自认不是你的对手,但老夫心中的这个理字,却一定要讲清楚,因此今天带了几个朋友来,向你讨一个公道。” 落花师太示意蝶儿闪到一边,冷笑道:“打架打输了,找了人来帮忙,还说什么讨还公道?你想五个打一个,对不对?有话明说就是,不必拐弯抹角。” 红头蟾蜍道:“师太说话干脆豪爽,不愧为当世巾帼英豪。我是想五个打一个,不过,我们这五个人在当今武林中,也非泛泛之辈。我给你介绍一下。”他一个接一个地介绍,落花师太听着,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自心惊。这五个人,都是五毒门中人,除红头蟾蜍外,辈分最高的是五毒门蝎子洞长老海蝎子,另外三个,一个是海蝎子的徒弟双尾蝎,另外两个是红头蟾蜍的弟子绿蛤和蓝手蛙。 红头蟾蜍介绍完毕,不等落花师太说话,一声长啸,五人分散开来,将落花师太包围在中间。 落花师太看着面前的局势,心中暗自思想着对策。她与红头蟾蜍交过手,知道他的武功与自己相比,差距不小,另外三个人是晚辈,武功也不会高到哪里去,如果辈分相同的海蝎子武功与红头蟾蜍相当,自己以一敌五,胜算仍是很高。想到这里,她猛在一纵身,如闪电般直向海蝎子击去,她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探出敌人的实力。 海蝎子看她出手的力道与速度,心中吃了一惊,不自觉地挥掌相迎。落花师太一指点出,正点在海蝎子掌心上,随即向后一翻,落在圈子中间。只这一指,落花师太已试出,海蝎子的内力武功比红头蟾蜍还略逊一筹,看来这一行五人,以红头蟾蜍武功最高,自己以一敌五,已是胜券在握。想到此处,落花师太安下心来,举掌向红头蟾蜍击去,红头蟾蜍举掌相迎,二人双掌一对,身子都是微微一晃。 落花师太立住脚步,忽觉胸中竟有翻腾意象,不由得心中大惊:“这红头蟾蜍怎么了,只一天时间,武功竟进展神速,内力竟能与自己不分伯仲?” 落花师太不敢再贸然进攻,仔细地看了看,终于知道红头蟾蜍武功大进的原因。原来红头蟾蜍左右各有一人,将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这是联合三人之内力与一人相抗衡的法子。 落花师太知道,如果这样任凭敌方联手,自己就会立于必败之地。只有寻找机会,攻其不备,才能逐一制敌。她遂不再主动进攻,只是静站在圈子中间,低迷着双眼,慢慢地转动着身体,伺机进攻。而那外围五人,初时尚随着她的目光慢慢移动,最后竟坐在地上不动,如睡着了一般。 落花师太见五人已坐定,移身不易,忽然改变策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海蝎子攻去。眼看落花师太的双掌已击在他的头顶,谁知海蝎子竟似泥人一般,一动不动,落花师太心中正喜,忽觉身体左右两边有两股力道向自己袭来,加上面前海蝎子的一股力道,三股力道加在一起,如雷霆万钧之势,竟超过自己的内力承受范围。落花师太不敢硬拼,向后一翻身,又落回圈子中间。 经此一举,落花师太明白了,原来这五人联手,用的是一种极厉害的阵法,合五人之内力,将自己困在中间,不论自己向哪个方向进攻,都是与五人的联合内力相对抗。自己内力虽然比其中任何一人都高出不止一倍,但若与五人联手相比,自己便远处下风。 落花师太有些自责,如果不是自己轻敌,一开始便出重手打伤一两个人,红头蟾蜍他们也不可能再组成这个奇怪的阵法。但此时后悔已无用,当前唯一能做的,便是全力与敌周旋。她静下心来,踏着八卦阵步,在圈中慢慢地来回穿梭,不一会儿,脸上已微微见汗。而周围的五个人,情况也不比她好多少,虽然坐在地上不动,但头上也渐渐地冒出热气,不一会儿便已似蒸笼一般。 蝶儿站在场外,初时见落花师太穿行于五人中间,动作潇洒c身形优美,犹如花间蝴蝶,忍不住连声叫好。后来,见五人动作变缓c步履沉重,知道他们已在比拼内力。一阵风吹过,落花师太的佛衣随风而动,显得那么地楚楚动人。蝶儿心下不忍,喊道:“五个不要脸的臭男人,竟合伙欺负一个女人。师太,我来帮你。”从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猛地向离自己最近的海蝎子掷去。 红头蟾蜍等五人所用的这个阵法,名叫“五毒阵”,是五毒门的不传秘法。其威力就在于合五人之内力,同时出击。五人正全神贯注与落花师太同旋,内力鼓动,犹如一张气网,护住众人的全身,风蝶儿掷出的石头,尚未接触到海蝎子的身体,即被五人的内力激回。五人联手,内力是何等的厉害,那石块挟着内力,风驰电掣般地直向蝶儿飞了回来,蝶儿躲闪不及,正中右臂,登时间鲜血直流。蝶儿一声惨叫,倒在地上。 但只这一刹那间,五毒阵已出现了微小的破绽,落花师太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时机,在圈子中一转,五人只觉眼前一闪,待众人看清楚她的身形时,落花师太已一掌击在五人中武功最弱的绿蛤的前胸上。 这一掌是落花师太最后的机会,自是不可能再手下留情,掌中蕴含着落花师太数十年苦练的功力,江湖上已少有人正面接得住。只这一掌,已将绿蛤打得胸骨尽断,连声惨叫声都未叫出来,便已毙命。 绿蛤一死,五毒阵立破。落花师太连连出招,将四人打得落花流水,红头蟾蜍见事不妙,右手一抬,飘出一阵淡红色烟雾,落花师太知道烟中有毒,不敢托大,拉起蝶儿,向一边闪开,待红烟散尽之时,四人已没有了踪影。 落花师太察看了一下蝶儿的伤势,见她虽伤得不轻,却无大碍,心中略略宽了心。回头看了看绿蛤的尸体,心中犹自后怕,若不是蝶儿的一记胡闹,自己说不定已命丧当场。 落花师太道:“你受伤不轻,咱们需要找个地方给你养伤,但冀州已不能呆下去。此地向西南两百里外的巨鹿白雀庵,我有一个朋友,咱们到那里去。” 蝶儿道:“不行呀,我和侯伯伯约好,他回来后到我住的客栈里找我的。我走了,他找不到我,怎么办呀?” 落花师太道:“这不难办。我们给你侯伯伯留一张字条,让他回来后,到巨鹿白雀庵找我们便是。” 蝶儿点了点头,说道:“也只有这样了。” 二人回到客栈结了帐,给侯进留了张字条,并叮嘱店小二一定当面交给侯进。落花师太雇了辆大车,一大早便出了冀州,一路向西面而去。 天已过午,路也已走了近一半,正巧路边有一个小吃店,落花师太邀请车夫一起到店中用餐,车夫连连摆手道:“我们行脚赶车的,哪有拿了车钱又吃饭的道理?”坚决不去,并从包裹中拿出两个烧饼,吃了起来。落花师太拗不过他,只得由他在车上吃。自己扶着蝶儿走进店中,要了两碗素面来吃。 不一会儿,小二端上面来,落花师太正要下筷,忽听店门外传来一阵乞讨声和一个儿童的哭声,抬头一看,只见店门口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老乞丐,左手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落花师太心中不忍,端起两碗面走到门口,柔声道:“老人家,你们快吃了吧。”并从怀中掏出几枚铜钱,递给那老乞丐,那老乞丐连声道谢。 落花师太回到店中,吩咐店小二再上两碗素面,店小二一边应着,一边说道:“师太,你真好心,不过天下这样的乞丐太多了,你一个好心人也管不过来呀。” 落花师太问道:“我看咱们这地方,土地也算肥沃,民风也还朴实,只要不偷懒,一定能吃得上饭,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乞丐呀?” 店小二道:“还不是因为窦建德。他在河北起兵作乱,对老百姓收税那么多,收成好的时候,老百姓能给自己家里留一点吃的,收成不好的时候,把家里的粮食全交上还差不少呢。现在虽然不打仗了,可老百姓家里都没有存粮,不出来要饭,怎么活下去呀。哎一—”一边叹着气,走进了厨房,言语中带有一丝伤感。 落花师太与蝶儿呆呆在坐在桌前,心里想的却是店小二的话。 过了一会儿,店小二哥端着面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道:“师太好心赠饭,他们却无福享受,可见一个人在世上该吃多少东西,都是一定的,半点也差不得。” 落花师太帮他从托盘上端下碗,问道:“小二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二道:“师太刚才接济的那两个乞丐,还没吃完您老施舍给他们的面,就死在了门口,您老说这不是命里不该吃吗?” 落花师太听这话,心里一动,一把拉住蝶儿的手,说道:“蝶儿,先别吃,随我出去看看。” 二人走出店门,只见刚才那一老一少两个乞丐躺在路边,早已气绝,面上流露着满意的微笑,手中还紧握着面碗,碗中还剩着大半碗面。 落花师太拉着蝶儿的手,挤开人群,上前一试那老年乞丐的脉象,脸上勃然变色,接着又试了那女童的脉象,站起来拉起蝶儿回到店中,唤过小二,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道:“小二哥,我看你是一个好心人,麻烦你将那两个乞丐找个地方埋了,另外这两碗面里可能有毒,不能再吃,你也找个地方埋了吧。”说完拉着蝶儿走出小吃店。 蝶儿问道:“师太,发生了什么事?” 落花师太低声道:“五毒门的人盯上我们了。刚才他们在我们的面里下了毒,若不是那两个乞丐,恐怕现在咱们早已没命了。只是可惜了那两人的性命。”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回到大车边,那车夫还未吃完,见二人出来,笑道:“二位吃饭的速度可够快的。”将烧饼放回包裹,待二人上了车,赶车便走。 行不到四五里路,落花师太来到车夫身边,拿出五两银子,低声道:“我多给你一倍的银子,你赶车拐弯向南走,走出五十里路后,便可以回家了。不管我们在车上干什么,你都不要过问,知道么?” 钱多了一倍,路途又近了不少,这样的好事,那车夫自然没有异议。他接过银子,连声道谢,说道:“一切听您的。”到了一个岔路口,车夫拐弯向南而行。 又行了七八里路,车子进了一个小树林,落花师太伸出头来看了看四周,回身抱起蝶儿,一个纵身,跃到路边的一棵大树上,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树林之中。那车夫不知是赶车太专心,还是正在做着发财梦,竟没有发觉二人已离去。 蝶儿被落花师太抱着,感受着落花师太身上传来的阵阵温暖,又见脚下的大地象疾风般向身后飞去,心中不由得对落花师太又是佩服,又是亲切。她闭起双眼,享受着一生中从未享受过的片刻的温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四 复仇 过了约半个多时辰,落花师太速度不减反增,蝶儿心下愈来愈佩服,问道:“师太,你这功夫是从哪里学来的?有时间传了给我,好不好?” 落花师太笑了笑,说道:“我的功夫从哪里学来的,你不必知道。但如果你真想学,我传了给你也无妨,只是练这功夫,要吃很多苦,我怕你受不了。” 蝶儿小嘴一撇,说道:“你小看人,为什么你能吃得了苦,我便吃不了?” 落花师太笑了笑,没有说话,看见前面有一棵樱桃树,红红的樱桃甚是惹人爱怜。落花师太停下脚步,放下蝶儿,跳到树上采摘了一些樱桃,与蝶儿一起吃了。那些樱桃虽然不太熟,但也美味可口。 落花师太问道:“你的伤口还疼不疼?你能不能走路?” 蝶儿笑道::“我伤的是手臂,又不是腿,怎么不能走?” 落花师太道:“好,我们便慢慢走着,明天差不多便能到巨鹿。” 走了一会儿,蝶儿问道:“师太,你刚才还没回答我呢,为什么你能练成的功夫,我便练不成?” 落花师太苦笑了一声,说道:“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十八年前,我丈夫离家出走,一去不回,这十八年来,我走遍了中原的每一个角落,要寻他回来,一直未找到他的踪迹。在这十八年中,我内心凄苦,将一腔的心思,全用在练功上了,你说能没成果么?而你却不同,你貌美如花c性格开朗,以后再找一个如意郎君,生活必定幸福异常,你又怎么会专心练功?” 一席话,只说得蝶儿脸色绯红,蝶儿低声道:“你净取笑人,我不理你了。”心中却甚是甜蜜。 落花师太哈哈大笑,二人疾步赶路。走了一个多时辰,蝶儿已疲惫不堪。落花师太抱着她又走了一段,来到一个小村子里。二人找了一家相对殷实的农家借了宿,向主人家买了些米,自己动手做饭。 吃过晚饭,二人便进了房休息。由于连日的奔波和担心,蝶儿已十分劳累,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落花师太坐在床上,运了小半个时辰的功,自觉精神大振。想自己十多年来不停地在江湖上奔波,武功不仅没有落下,反而越练越纯,内力越来越强,心中不禁甚是欣慰。 忽然,一阵轻微的响声,将落花师太从回忆中惊醒,落花师太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向外望去,不禁大惊失色。 只见远处浓烟滚滚,烈焰冲天。 见村里有人家失了火,落花师太猛地冲出房门,想去帮忙救火,忽然转念一想,回房看了看床上的蝶儿,迟疑着止住了脚步。 落花师太坐在床上,心想自己若出去救火,也不关大局,若这场火是五毒门的调虎离山之计,自己冒然出去,蝶儿若有点闪失,自己可要遗恨终生了。 坐着坐着,落花师太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但具体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却是不知。她再也无心练功,走到窗前去看火势,此时正值三更夜半,微风徐徐而来,将火势吹得越来越猛,不一会儿离落花师太所居房屋仅有几步之遥。 突然间,落花师太明白了事情不对的地方:这村中本来住户不少,约有四五十户人家,上百口人,但此时火势急猛,却听不到一丝人喊马叫的声音,整个村中除了火烧房屋噼噼啪啪的声音外,没有一点别的声响,落花师太微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不敢再怠慢,回头一把拉起蝶儿,说道:“蝶儿,我们快走。” 蝶儿睡得正香,忽被落花师太拉了起来,迷迷糊糊中问道:“师太,发生了什么事呀?” 落花师太也不答话,抱起蝶儿便冲出了房门。一到院中,便感觉烈焰从周围四面烧来,烤得人脸上生疼。 落花师太将蝶儿放在院中,自己纵身跃上土墙,向四周看了看,只见整个村庄已变成一片火海。此时想安全逃出村外,谈何容易?自己功力深厚,可以勉强逃出,但蝶儿功力尚浅,能不能成功逃出,却是个难题。 这个难题,犹如一块大石头,压在落花师太的心头,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火,越烧越猛。 落花师太环视一下院中,只见院中有一个大水缸,里面盛满了清水,想是主人家日常备下的吃水,心中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她跃下土墙,跳进缸中,湿透全身衣服,跳出来后将蝶儿一把扔进缸中,说道:“蝶儿,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乖乖呆在里面别动,否则,烈焰将你烤成小乳猪,我也管不了。” 蝶儿吐了吐舌头,说道:“遵命。” 落花师太一手托起水缸,暗运轻功,向门外冲去,烈焰炙烤着她的全身,但她全身湿透,暂时无碍。蝶儿呆在缸中,只觉耳边呼呼生风,有如奔马,不禁心中佩服之极。 跑出两条胡同,烈焰已将落花师太的衣服烤干,她将手中水缸微微一倾,一股清水自她头上浇下,浇湿了她的衣衫,继续前行。这样又给自己浇了两次水后,落花师太已冲出村子。 站在村庄外的空地上,望着冲天烈焰中一点点化为灰烬的村庄,落花师太心中又悲又怒,她悲伤于全村上百口人的死,愤怒于五毒门杀人如麻的残忍,心中复仇之意已坚决异常。 落花师太将蝶儿从缸中拉出,仔细察看了一番,见她除衣服湿透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心中略略宽心。 蝶儿问道:“师太,这里全村上百口人,怎么没有一个出来救火?难道都一块烧死了吗?” 落花师太道:“这是五毒门弟子放的火,他们放火之时,已在火中加了毒药,毒烟所到之处,都已将人毒死。” 蝶儿闻言,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些人真是狠毒之极。” 落花师太对着大火鞠了一躬,平静地说道:“这笔帐,就记在五毒门的头上,总有一天,我要替你们讨回一个公道。” 忽然,落花师太一拉蝶儿,一把抓起水缸,猛地向旁边的一片小树林掷了过去,只听当地一声,水缸碎成数十片,向四周飞散。 这场大火,如落花师太所猜想的一样,正是五毒门红头蟾蜍和海蝎子带着他们的徒弟所为。 自那日在冀州荒寺之中,红头蟾蜍等五人围攻落花师太不胜,反累得红头蟾蜍爱徒绿蛤命丧落花师太之手,之后落花师太与蝶儿离开冀州,一路南下,红头蟾蜍等人便一直在后紧紧尾随,企图伺机暗下杀手。他们曾在小饭馆中秘密下毒,却由于落花师太将素面施舍给乞丐祖孙而未成功。其后他们又继续跟随,落花师太半路上以“金蝉脱壳”之计,成功地甩开了四人。但四人无意中发现大车中已没有了二人的身影,便知二人已半路逃走,于是四人便回身寻找。五毒门诸人久居山野之地,对山野之中的情况自是了然于胸。四人顺着来路一路查访,终于查明了落花师太与蝶儿的去向,一直跟踪到这个小村庄。红头蟾蜍与海蝎子一合计,趁着半夜人静之时,下毒放火,准备烧死二人。只可怜全村上百多口人,全都命丧其手。放火之后,红头蟾蜍和海蝎子兵分两路,各带弟子埋伏在村外路口,布下了毒阵,如果落花师太和蝶儿能侥幸逃出火窟,便出手截杀。 落花师太逃出火海的方向,正是海蝎子埋伏的地点。落花师太言语之中提及五毒门,海蝎子的弟子双尾蝎身子微微一动,动静虽小,但落花师太内力深厚,却听得真切。她将水缸掷出,原为探敌之用,缸上并未附加内力。但海蝎子曾领教过落花师太的功夫,心中不敢大意,见偌大的一个水缸直奔双尾蝎的藏身之处飞去,海蝎子爱徒心切,猛地跳出,一掌将那水缸击得粉碎。 双尾蝎一见水缸向自己飞来,忙起身去挡,但他动作比海蝎子稍慢了一步,待他站起身来,正好是水缸被海蝎子击碎之时,数十片水缸碎片从他身边飞过,无意之中,一块碎片飞过他的颈边,锋利的切口将他的脖子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顿时飞迸而出。 海蝎子抱起双尾蝎,见他脖子上血如涌泉,眼见性命难保,心中悲痛,呼地跳了出来,一掌向落花师太击去,口中喊道:“我和你拼了。” 落花师太冷冷地道:“你来的正好,我正要给这全村人一个交代。”当她看到大火吞没村庄c全村上百口人全部遇难之时,她就已下定决心,要除掉这些武林败类。但她知道五毒门善于使毒,心中也颇为忌惮,不敢硬接,闪过海蝎子这一掌,直向他后心击去。 五毒门的弟子,有时也会将毒药涂在掌上,但若遇到内力比自己深厚的人,非但伤不了别人,反而会被对方将毒药逼回自己体内。因此凡五毒门的弟子,内力不到一定火候,是被禁止使用毒掌的。海蝎子作为五毒门长老之一,内力深厚,平时也用过毒掌,但此时落花师太内力远胜于他,他不敢以毒掌伤人,倒少了一门厉害的功夫。 数十招一过,海蝎子已见不敌。落花师太既然下定决心,手下便不再留情,招招直逼海蝎子的要害,虽姿式优美,让人看起来赏心悦目,却招数狠辣,世所罕有。 海蝎子见形势危急,忙出一狠招,暂时封住落花师太的攻势,自己退后两步,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吞了下去,随即一掌攻出,落花师太此时已知他掌上无毒,便出掌硬接了这一掌,二人双掌一碰,海蝎子连退了两步,落花师太也是身子一晃,险些受伤,不禁心中大惊,不知海蝎子何以刹那间武功大进,几乎能与自己相比肩。 这一粒药丸,原是五毒门配制的独门药丸,名叫“提神丹”,能使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内力提升数倍,但若长期使用,会对身体产生极大的伤害,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五毒门的弟子是不会使用的。此时海蝎子服下后,内力骤升,一招逼退落花师太,就在落花师太一愣的当口,海蝎子纵身一跃,向黑夜中窜去。 落花师太见他想逃,自不会罢手,她的师门轻功天下第一,自是五毒门所不能比的,海蝎子刚跨出五六步,落花师太两个起落,已挡在他的面前。 海蝎子见此情景,自知不能幸免,将心一横,又掏出一粒“提神丹”吞下,顿时功力大进,但不到十招,药力便退了下去,海蝎子无法,只得又吞,如是这样,他先后连服七粒“提神丹”,待到他拿出第八粒丹药时,忽然呆住不动,左手呈钩状扬在半空,右手捏着丹药放在嘴边,摆着一个古怪而又可笑的动作,仿佛一尊塑像。 落花师太见他姿式,心中奇怪,住了手小心地看着,二人对视了一会儿,落花师太走到海蝎子身边,伸右手在他鼻前一试,海蝎子早已气绝身亡。落花师太微微叹了口气,正待转身,忽然海蝎子双眼一瞪,张开大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森森的牙齿,向落花师太的右手咬去。 这一变故来得突然,落花师太不及多想,手腕一转,右掌直向海蝎子的太阳穴击去。此时海蝎子的内力已完全丧失,再也无力抵挡或躲闪,只听噗的一声,仿佛一个烂透的西瓜落在地上裂开的声音,海蝎子的脑袋已被打掉半边,白的红的黑的东西顿时溅了出来。 落花师太不忍多看海蝎子脑浆迸裂的惨状,回身拉着蝶儿,向西而行。 忽然天空一亮,一个闪电从半空中闪过,随即一阵轰隆隆的雷声,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此时村庄内烈火已逐渐熄灭,只剩下几缕青烟,随风而舞。 大雨过后,村中的灰烬,地上的血迹,都将被冲得干干净净,只有林中的树木和地上的小草,在风雨的洗礼中,更加地碧绿而富有生机。 又经过了大半天的行程,落花师太与蝶儿来到了巨鹿白雀庵。这一路上,再也没有遇到五毒门的人。想是红头蟾蜍在损兵折将后,单独跟随已是不敢,也是无用。但落花师太明白,自己连杀五毒门三人,与五毒门的梁子算是结下了,而且很难再化解。自己以后只有小心谨慎,才能确保平安。 白雀庵坐落在半山腰上,规模不大,只有一个小院c七八间房屋,全庵共有五六个尼姑。庵主定为师太五十来岁,低眉慈目,性格开朗,落花师太与她在十年前相遇时,一见如故,结成生死知己。这时见落花师太带着蝶儿到来,自是十分高兴,立即命人收拾了两间厢房,留二人住了下来。 蝶儿与落花师太一住十余天,每日里除了外出玩耍外,便是听定为师太讲经说法。定为师太虽不会武功,但佛学修为极为深厚。蝶儿从她所讲的佛经中,学到了不少的做人道理,因此,佛门生活虽然清苦单调,蝶儿倒也不觉得无聊。 这一日,众人正在大殿上席地而坐,听定为师太说解佛法,忽然闻到一股腥臭味从外面飘了进来,落花师太脸色大变,喊道:“这是毒气,快用衣服捂住鼻子。”随即一纵身窜到院中,跳上院墙,只见白雀庵院墙外的空地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毒蛇,将小小的白雀庵围得水泄不通。落花师太怒道:“是哪个卑鄙无耻的家伙,竟用这种手段对付人?” “落花师太,你杀了我五毒门的人,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一个声音传了过来:“不过,怨有头,债有主,我们也恩怨分明,不会去滥杀无辜。如果你能自己了断,我们可以考虑不为难其他人。” 落花师太一声冷笑,说道:“你们五毒门的人不滥杀无辜?鬼才会相信。我虽然年纪已不轻,还没糊涂到相信鬼话的地步。” “既然你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就不要怪我们心狠手辣。”那个声音传了进来,语言中充满着恶毒:“庵中一共有八个人,我们一个也不会留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五 踏蛇 “不过,落花师太,我敬你也是一代武学宗师,便再给你一次机会。”那人道:“如果你能坚持一个时辰,我便放掉一个人,如果你能坚持八个时辰,我便撤走毒蛇阵,如何?” 落花师太道:“随你的便。” 门外传来一声短哨声,地上的毒蛇全部蠕动起来,头高高地抬着,嘴里的红信一伸一缩,不时吐出一口热气,上万条蛇同时行动,场面甚是壮观。落花师太看得分明,腹内不禁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又是一声短哨声传来,毒蛇开始向墙上爬。落花师太从怀中取出一块药饼,咬了一口嚼了一会儿,喝了一口水,猛地喷了出去。几条爬到一半的毒蛇被喷中后,发出一声声尖叫,落到地上后便对着同伴乱咬,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迷蛇粉。”院外的人叫了一声,语气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便镇静下来:“想不到落花师太你还有这种药,真是让人感到意外。不过,你有药也没用,你的药数量太少,克制不了我的毒蛇阵。” “那你就试试。”落花师太又喷出一口药水,毒蛇阵又是一阵骚动。 忽然,院中传来女人的尖叫声,落花师太听出是白雀庵的尼姑所发,知道毒蛇已进入院中,不禁长叹了口气。 院外那人道:“落花师太,你一个人是保护不了她们的,你还是乖乖地听我的话,自已了断吧。否则,等我们抓住了你们,我一定用世界上最残酷的刑具伺候你们,我说到做到。” 落花师太道:“阁下心思缜密,手段毒辣,确是令人佩服。不过,阁下只能偷偷摸摸的偷袭,不敢光明正太地行事,却非君子所为。” 院外那人哈哈一笑,说道:“师太此言差矣,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何来君子行为?” 落花师太道:“阁下敢报上名号么?” 院外那人道:“素闻落花师太机智灵敏,聪明绝伦,我倒想让请你猜上一猜。” 落花师太道:“机智灵敏,聪明绝伦,这八个字我不敢当。不过看眼下的情景,我倒能猜个七八分。你以毒蛇为阵,想必是五毒门毒蛇洞的弟子。看阁下的手段与能力,当是五毒门中长老级别的人物。不过,金身蛇已年过七旬,听你的话语,不过三四十岁的年纪,当真让人有些猜不着。” 院外那人道:“落花师太果然名不虚传,你猜得不错,我是五毒门毒蛇洞的长老,却不是金身蛇,我的名字叫无牙蛇。金身蛇老前辈已于十八年前过世了。” 落花师太道:“真是可惜,江湖中又少了一位武学宗师。” 无牙蛇一阵冷笑,说道:“你不用为别人可惜,今天江湖上又会少了一位武学宗师的。” 落花师太不作理睬,纵身落回院中,挥动拂尘击毙了爬到大殿门窗上的几条毒蛇,开门走进殿中,凄然道:“定为师姐,是我害了你们。” “师妹怎么这样说话?”定为师太坐在蒲团之上,神色如常,说道:“你我既已许身佛门,就应将一切都置之度外,怎么到了这生死关头,反而留恋起这具臭皮囊来了?只是蝶儿这孩子,年纪幼小,未历尘世欢乐,死了却是可惜。师妹如有能力,可带她冲了出去。” 落花师太道:“不可,你们本是受我之累,才会遭此大难。我们怎么能一走了之?我虽是一介女流,却也不愿做这无情无义之事。” 定为师太道:“师妹,今日形势,你难道不明白?如果我们再耽搁下去,必定会全军覆没。” 落花师太道:“即使全军覆没,我们也不能独自逃走。” 定为师太怒道:“师妹不可如此顽固。我们的性命无所谓,但蝶儿这孩子的性命,却不能因为你我而葬送。你既然能救出一个,为何不救?非要一起死。” 蝶儿忽然说道:“两位师太,你们不要再争了,我虽年纪幼小,很多事情还不明白,但舍生取义c同生共死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今日形势危急,我们大家同心协力,度过难关。如果不成,我们就一起死,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落花师太看了看定为师太,二人同时点了点头,心意相通,同时赞道:“真是个好孩子”。定为师太道:“师妹,这样好的孩子,你不救么?” “救。”落花师太疾出一指,点了蝶儿的穴道,蝶儿软软地倒在地上。定为师太找了一根长布条,帮助落花师太将蝶儿捆在背上,又找了两根长竹竿,绑在落花师太腿上。落花师太看了一眼定为师太与众尼姑,微微一点头,奔到院中,纵身一跳,越过院墙,落进毒蛇阵中。 “想走?没那么容易。”无牙蛇的声音传了过来,跟着一声短哨声,地上的毒蛇都盘成一团,抬起了头,直视着二人。有几条毒蛇顺着竹竿爬了上来,落花师太一抖双腿,将毒蛇抖了下去,迈步又行。 一声微响,落花师太只觉眼前一闪,一支利箭向竹竿飞来。无牙蛇知道落花师太武功已臻化境,要偷袭也不可能得手,但竹竿很长,落花师太又不敢落在地上,所以削断竹竿才是最好的法子。落花师太单腿立地,右腿微微一动,竹竿已将利箭打落在地。 无牙蛇又射了几支箭,均被落花师太打落。眼见落花师太已到毒蛇阵的中间,无牙蛇一咬牙,手执一柄单刀,冲进蛇阵,挥刀向竹竿砍去。落花师太一抬腿,闪过这一刀,忽觉右腿向下一沉,原来是右腿竹竿被人削断了一截。转身看时,只见右腿边也有一个人,满头红发,手持长剑,正是红头蟾蜍。 落花师太武功虽高,但身上负着一个人,腿上又绑着竹竿,行动大打折扣。无牙蛇挥刀又砍,落花师太躲闪之时,红头蟾蜍趁机又削断了一截竹竿。如此一来二去,落花师太腿上的竹竿已被削去十之七八。 正当落花师太与蝶儿陷入困境之时,忽听一声长啸,一个紫衣人从远处疾奔而来,到了蛇阵边上也不停留,一直跑到蛇阵中间,趁众人惊愕之际,双手抓起落花师太腿上的竹竿,向白雀庵跑去。待无牙蛇与红头蟾蜍反应过来,三人已消失在白雀庵的高墙之内。 那紫衣人奔进大殿之内,放下落花师太,顺手解了蝶儿的穴道,将一颗药丸放在蝶儿的口内。蝶儿正被毒蛇熏得头昏脑胀c昏昏欲睡,药丸一入口,立觉神清气爽,微微一笑,道:“侯伯伯,你来了。谢谢侯伯伯。” 来人正是侯进。 侯进自那日在冀州与蝶儿分别后,一路上跟在无牙蛇的后面。每当无牙蛇向梁青与雪君下毒之时,侯进便出手破坏,暗中保护着二人。因他从未露面,做事又不留半点蛛丝马迹,因此不仅梁青雪君不知他的存在,就连无牙蛇也从未怀疑过有人与自己作对。自冀州到山东长白山,路途有千里之遥,侯进与无牙蛇,一在暗一在明,斗力斗智,真如棋逢对手,不禁让侯进玩得高兴异常,就连与蝶儿的约定,也抛在了脑后。 到了长白山,梁青带着雪君来到故居前,只见院内断壁残垣c杂草丛生,二人走进院内,置身于荒草之中,梁青想起幼时与父亲在这个小院之中相依为命的情景,不禁心下凄凉,两行清泪顺着腮边流了下来。 “青哥哥,我也想家了。我想回家看看。”雪君说道。她受梁青情绪的影响,一脸的伤感。 “好。”梁青擦去腮边的泪水,对雪君微微一笑道:“我们便到杭州去,送我的新娘子回娘家。” 雪君脸上一片红晕。二人到附近酒馆中吃了午饭,商量着南下的路途,最后决定走水路,沿大运河坐船南下。具体路线是:从长白山出发,先走陆路,向西直到山东临清府,从临清府坐船沿永济渠到洛阳,再从洛阳沿通济渠c邗沟c江南河南下直到杭州。 无牙蛇跟在梁青雪君二人身后,伺机而动。抵达临清后,梁青雪君租了船而去,无牙蛇正在租船之时,忽然发现了五毒门紧急召集同门的信号图案。看着梁青雪君所租的小船逐渐远去,又想想五毒门的同门之谊,无牙蛇恨恨地咬着牙,转身而去。 这信号图案是红头蟾蜍所标。当日他与海蝎子一起围堵落花师太,到最后海蝎子师徒双双毙命,红头蟾蜍也失去了一个徒弟,他咽不下这口气,也怕落单后再遇上落花师太,因此在附近标上了五毒门级别最高的紧急召集同门的信号图案。他本没报太大的幻想,因为五毒门五大长老之中,掌门人从不轻易下山,海蝎子已死,黑蜘蛛与无牙蛇又下落不明,已有两三年未回总部。除去五大长老之外,别人来了也帮不了多少。但这一次,老天似乎开了眼,竟把多年未见的无牙蛇召了来。 五毒门五大长老之中,红头蟾蜍排名第二,无牙蛇排名第三,但红头蟾蜍纵情酒色,于武功与毒术上,远不如无牙蛇努力,因此无牙蛇的武功与毒术,已远超红头蟾蜍。更兼无牙蛇心思缜密,智慧无双,红头蟾蜍对他早已佩服至极。这一次二人聚首,红头蟾蜍虽然年长,却大献殷勤。无牙蛇也乐得受捧,二人订下毒计,准备将落花师太与白雀庵诸人一网打尽。 侯进跟在无牙蛇后面,暗中将二人的计划听得一清二楚。他本想直接出手阻止,但从红头蟾蜍的言语之中,他听说落花师太以一敌五仍然取胜的事迹,不禁想看看这位武功极高的巾帼英豪,能不能化解这五毒门两位顶尖高手的联手一击。因此,他便躲在一边,注视着双方的一举一动。因此落花师太墙头上与无牙蛇的一番话,侯进都听在耳中。待到他看到落花师太脚踏竹竿c强行闯入蛇阵时,心中也不禁暗自佩服落花师太的机智与勇气。当落花师太偶然间一转身,背上的蝶儿的脸庞显露在他面前时,侯进再也不敢袖手旁观。他知道无牙蛇摆下的这个毒蛇阵,普通人一入阵便会被熏晕,然后被毒蛇咬死。内力稍差一点的,呆久了也会留下后遗症。此时蝶儿在落花师太背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看情况不是很妙。侯进取出克制毒蛇的药物,涂在身上,疾奔而出,从万蛇毒阵之中,救下落花师太与蝶儿。 看着蝶儿无无恙,侯进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回头仔细看了看落花师太,问道:“你便是落花师太,出家以前的名字叫花萝,对不对?” 落花师太道:“前辈说得不错,我以前是叫花萝,不知前辈怎么知道我的贱名?” 侯进哈哈一笑,说道:“逍遥子前辈当年名满天下,他的弟子我怎会不知?” 落花师太道:“原来如此,前辈想必是师父的至交好友。晚辈这里先谢过前辈的救命之恩,只是不知前辈怎么称呼。” 侯进摇了摇头,说道:“我和你师父虽然神交已久,却无缘一见。老夫名字叫侯进。” 落花师太道:“原来是侯老前辈。失敬。” 侯进道:“我虽然比你年长几岁,但我敬重你师父的为人,不敢与他平起平坐,咱们两人还是平辈相论吧。” 落花师太道:“晚辈不敢。” 侯进道:“你刚才面对无牙蛇,是何等的英雄?这会儿再潇洒一回又何妨?” 落花师太心下一愣,说道:“好,我便再狂一回,咱们便平辈相称。敢问侯兄,你为什么不怕无牙蛇的毒蛇?” 蝶儿忽然说道:“师太,侯伯伯他以前曾经研究过蛇毒,所以他有专门的克制毒蛇的药物。如果将他的药物涂在身上,什么毒蛇也不敢近身。” 落花师太大喜,说道:“不知侯兄愿不愿意借我一点药物?” 侯进道:“你要药物作什么?想出去报仇?” 落花师太道:“正是,红头蟾蜍与海蝎子滥杀无辜c血债累累,身上背负着上百条人命。海蝎子前几日已被我击毙,红头蟾蜍却依然逍遥法外。” 侯进道:“好,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你去收拾他们一下也好。要不要我帮忙?” 落花师太道:“不用烦劳侯兄,只要他们没有毒蛇相助,我倒不怕他们。” 侯进道了声好,从怀中取出一包药粉,倒在清水中化开,说道:“你把这药水涂在身上,天下的毒蛇都不敢近你的身。” 蝶儿过来帮落花师太将药水洒在身上,重点是脚上腿上。洒完以后,落花师太向诸人一报拳,冲出殿外。院中已是毒蛇满地,见有人出来,每一条毒蛇都盘成一团,头高昂着,口中信子一伸一缩,场面甚是惊人,落花师太看在眼里,心里直打鼓,脚迈了出去,却不敢落下。侯进在后面喊道:“你大胆走就是,有事我负责。” 落花师太双眼一闭,脚猛地踏了下去,只听一声微响,她的脚实实在在地踏在了地上。她睁眼一看,只见脚周围的毒蛇都向四周游开,并发出惊恐的尖叫声。落花师太心中大喜,一个纵身,跃出院墙,直向红头蟾蜍和无牙蛇奔去。 红头蟾蜍和无牙蛇本已将落花师太围在毒蛇阵中,眼见便能取了落花师太的性命,不料半路上杀出一个侯进,让二人功败垂成。二人不认识侯进,不知侯进的底细,无牙蛇主张先离开,以后再作打算,而红头蟾蜍却坚决要求继续围攻。二人发生了分歧。 “那紫衣人不怕咱们的毒蛇,身上必带着克制毒蛇的药物,如果他与落花老尼联手,恐怕我兄弟二人不是他们的对手。”无牙蛇忧心忡忡。 “三弟,你当年也是豪情万丈的一条好汉,怎么年纪越大,反而胆子越小了?”红头蟾蜍道:“他们二人联手,我们即使赢不了,要离开也不是难事,怎么能还没见敌人的面,就落荒而逃呢。” 无牙蛇道:“二哥,不是我说丧气的话,我总感觉今天的事,不会有好的结果。” 红头蟾蜍一撇嘴,不屑道:“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六 图穷 二人正争吵间,忽听蛇阵响动,落花师太脚踏群蛇,如疾风般奔到二人面前,双掌齐出,直向二人袭来。二人纵身闪过,落花师太出手如风,毫不留情,十几招一过,无牙蛇知道落花师太武功太高,自己二人根本不是对手,叹了口气,说道:“二哥,咱们还是走吧。”脚下一点,倒退着飘出数丈。红头蟾蜍也知今日无果,转身便跑。落花师太正欲追赶,无牙蛇左手一扬,一阵白雾飘向她面前。落花师太知道二人精通用毒术,不敢大意,侧身闪开,待白雾消散c再看之时,二人已跑得远了。 群蛇没有了控制,四处逃窜,霎时间跑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地上的一股股腥臭味。 无牙蛇与红头蟾蜍跑出数十里外,停住脚步。无牙蛇道:“二哥,咱们就这样走了,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要跟住他们,暗地里给他们一个教训。” 红头蟾蜍道:“我和你一起去。” 无牙蛇道:“不用了,我自己去便可,人多了反而会误事。” 红头蟾蜍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我武功低微,跟着你去也帮不上忙。” 无牙蛇道:“二哥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咱们与他们几个都照过面,所以我跟着他们,需要易容换面,你的面容特征太过明显,所以不是很方便。” 红头蟾蜍道:“好,我听你的。” 无牙蛇道:“咱们以一个月为期限。一个月后,咱们到江都汇合,咱们走水路回汉中,找老大说明情况。”说完,飘然而去。 红头蟾蜍大体上计算了一下,知道自己行程不紧c时间宽裕,便慢步而行。到了临清后租了一条小船,沿运河南下。每到一处市镇,便上岸游山玩水c眠花宿柳,一路上倒也逍遥快活。手头拮据时,便在晚上到附近大户家里“借”点,一路上粗略算下来,也花了两三千两银子。 这一日,红头蟾蜍到达江都,站在江边放眼望去,山水依旧,但心中却非昨天的心情。想当年,自己在大隋军中作客,就连丞相宇文化及也要敬自己三分,那是何等的荣耀c何等的威风。但如今,大隋已亡,宇文化及父子也已作古,自己飘荡江湖,不知何处是归宿? 这种伤感的情绪,在红头蟾蜍心中一闪而过,便了无痕迹。他本是一个胸无大志之人,又极溺酒色,每日里只想过着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从未考虑过将来的事情。大隋虽亡,江都却繁荣依旧,红头蟾蜍先到浣花楼去找头牌小姐迎春姑娘,却被告知迎春姑娘已经从良,嫁给了一个年老商人,早已离开了浣花楼多年。红头蟾蜍心下有些落寞,扔下了一百两银子,点了两名少女,住了一宿。 第二天,红头蟾蜍出了浣花楼,屈指一算,离与无牙蛇约定的一月之期,仍有七八天时间,左右也是无事,便在附近游玩了几天。这一天,他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山林间游玩后,到附近一个小酒馆中用餐。酒馆不大,只有一个年老的掌柜和一个十三四岁的店小二,客人也不多,除了红头蟾蜍外,只有另外一张桌上有两个老年人在喝酒,看装束便知是附近的村夫。没过多久,那两个老年村夫喝完酒,起身离去,偌大的一个酒店中,只剩红头蟾蜍一人。 “小二,给我一碗牛肉面。”一个少女的声音传了过来。 红头蟾蜍抬头一看,只见一名红衣少女走进店中,在红头蟾蜍的邻桌坐下。那少女满脸风尘c倦容外露,却掩不住她的如花美色。 看着红头蟾蜍直直地盯着自己,那少女冲着红头蟾蜍微微一笑,随即低下了头去,满脸羞涩之情。只这一低头的风情,顿时让红头蟾蜍浑身酥软,色胆顿生。 那少女吃完牛肉面,疾步出了饭馆,红头蟾蜍悄悄地跟了出去。那少女转到一条山路上,路两边都是一些茂密的大树与灌木,掩得山路上甚是黑暗,除了两人的脚步声,只有几只秋虫微弱的叫声。 “此地林茂人少,正好。”红头蟾蜍一个疾步,奔到那红衣少女的面前,脸上堆着笑,问道:“小美人,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两个孤男寡女,都很寂寞,一起玩玩好不好?” “啊——”那少女看到他色迷迷的一张老脸,不由得一声尖叫,只惊得林中的鸟儿四处飞散。 “不用害怕,我的小美人。”红头蟾蜍满脸色相,全然不顾那少女的反应。 那少女表情由惊转怒,举掌便劈,红头蟾蜍伸手接住,说道:“小美人,没想到你还会功夫,不错,我正喜欢会武功的小美人。来,咱们再玩玩。” 那少女连攻十余招,都被红头蟾蜍轻描淡写地躲了过去。那少女知道自己功夫与对手相差太远,急忙找机会逃走,但她向左,红头蟾蜍挡向左,她向右,红头蟾蜍又向右。此时的红头蟾蜍,完全是一副色鬼的形象,哪里还有半点武林前辈的风范?那少女越是害怕,他越是开心,仿佛自己近一段时间来所受的所有的怨恨,都要发在这红衣少女的身上。 二人正纠缠间,忽听有人喊了一声“二哥。”红头蟾蜍转过身来,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正是与他同居五毒门长老之位的无牙蛇白信。 “信一一一一”那红衣少女看见白信,先是一惊,随即一阵惊喜,正要呼喊,白信如闪电般奔了过来,一指点中她的哑穴,待她软软地倒在地上后,白信说道:“二哥,如此好的小妞,哪能你一个人独享?” 红头蟾蜍也不问白信为什么会在这里,只是笑道:“怎么?你也成了色鬼了,还是单单喜欢这个小美人?” 白信道:“近来兄弟熟读佛经,大彻大悟,感觉人生在世,几十年时光一闪而过,何必执着于身外之事?不如及时享乐,倒也不负来世间一遭。人生乐事,酒色而已,只是兄弟于酒上还有些许经验,于女色上,却似新手,心中虽于女色一事特别向往,行动却不得其法,正想向二哥请教。” 红头蟾蜍哈哈大笑,道:“三弟,你算是找对了人。这女色上的事,当今世上,我称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今日正好有这小美人,我便用她来教你两招,顺便我也快活快活。” 白信道:“这事倒不急。酒色酒色,先酒后色,我天生色胆小,须要喝上两杯烈酒,壮一壮色胆才行。” 红头蟾蜍又是一阵大笑,说道:“三弟,平日里看你也是条汉子,怎么一到关键时候,便怂了呢。” 白信道:“二哥教训的是。”从背上取下一个包裹,从中取出了一壶美酒,一只烧鸡,两根烤肠,还有几个肉饼。说道:“我们先吃点东西,才有力气玩小妞,是不?” 红头蟾蜍笑道:“好,听你的。”坐下身来,拿起酒壶喝了一口,撕下一只鸡腿,塞进嘴里,赞道:“你这鸡是在这附近买的么?没想到这荒山野岭的,卖的鸡却味道一流。” 白信道:“这鸡算什么好?我在山下的一个小店里,买了一副春宫图,那才叫绝呢,洛阳算得上是天下最繁华的都市,但我在那里呆了三四年,也没见过画得这么好的。” 红头蟾蜍双眼放光,说道:“在哪里?能不能让我也欣赏一下?” 白信道:“当然可以,你肯传我房中之术,一副春宫图又算得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一卷图画,递给红头蟾蜍。红头蟾蜍慢慢地展开,却是一副仕女图。 红头蟾蜍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白信道:“不急,再接着看。”红头蟾蜍接着展开图卷。 图卷末处,是一把匕首。 白信抓起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进了红头蟾蜍的前胸。 白信武功本来就略高一筹,加上又是偷袭,红头蟾蜍还没有反应过来,匕首已插进他的前胸,鲜血如涌泉般喷射出来。 “无牙蛇,你告诉我,你我兄弟一场,你为什么要杀我?”红头蟾蜍一脸惊愕的表情,中间夹杂着一股怒气,以及一丝心有不甘的无奈。 白信没有说话,他走过去,解了那红衣少女的穴道,伸手将她拉起来。那红衣少女脸露茫然,但静静地站在白信的身边,白信则一脸的关怀之情,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二人关系非同一般。 “二哥,你可知道这位被你调戏的姑娘是谁?”白信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红头蟾蜍话一出口,随即明白:“她不会是你的姘头吧?” “你嘴里放干净些。”白信一拉那红衣少女的手,淡淡地说道:“这位姑娘,名叫牡丹,是百花教前教主百花仙子的座下大弟子,百花教现任教主的师姐,也是我白信的未婚妻。你自己说,你调戏了她,该不该死?” “无牙蛇,就因为你的女人被调戏了一下,你便杀掉了十余年来与你同生共死的兄弟?你真有种。”红头蟾蜍不怒反笑,胸口鲜血流得更加猛烈:“你杀了我,老大不会放过你的,你的下场会比我更惨。哈哈。” “反正你快死了,我便告诉你也无妨。”白信示意牡丹到旁边略等,自己低头凑近红头蟾蜍,低声道:“我之所以杀你,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女人,我的目的就是要引老大下山。二十年前五毒门遭受的那一场重创,让老大吓破了胆子,整天躲在山中,不肯出来。这一次,五大长老连死两个,我就不信他还能坐得住?只要他一下山,整个江湖一定会地覆天翻。而且虽然老大武功比我高,但讲智谋,却不一定比我强。” “你——”红头蟾蜍终于明白了,同时也胆战心惊:“原来,你的目标是坐上五毒门掌门的位子。” “不错,我现在的目标就是五毒门的老大,不过以后很难说。”白信道:“现在我需要的,是让老大帮我湖上所有对我不利的人。” “你想当武林盟主”红头蟾蜍心下更惊:“以你的武功和能力,即使勉强坐上那个位子,恐怕也不会长久。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白信道:“武功是可以练出来的,况且从来没有人规定武林盟主一定要武功好,咱们五毒门的用毒之术,天下第一,单凭这个,我也能赌一把。只是五毒门数百年来‘五洞不通毒术’的规矩,可要在我手里改一改了。” 红头蟾蜍惊道:“你想混淆五洞用毒之术的界限?” 白信道:“正是,我想融合五洞用毒之术,创造出一种天下无双的毒功,但老大说什么也不肯改规矩,所以他也必须要死。” 红头蟾蜍道:“五洞用毒之术,一旦混淆,世间无解,而且反噬特别厉害,我劝你还是不要去试,否则后患无穷。” 白信道:“这些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红头蟾蜍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多此一举。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这几年来,老大曾多次向我提及你,说要将掌门之位传了给你,还要我带着他写给你的亲笔信,下山找你回去。你只要再等几年时间,五毒门掌门之位,非你莫属。你太心急了。” 白信双眼一眯,说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红头蟾蜍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骗你又有什么用?你若不信,到我怀中一搜便知,老大给我的信,就在我的怀中。” 白信将信将疑,伸手向红头蟾蜍怀中摸去,果然摸到了一束信稿,正要掏出来,红头蟾蜍忽地一掌,打在他的胸口上。 红头蟾蜍虽然受伤不轻,但内力不失,这一掌又是他集中全力而出,自是非同小可。白信只觉胸口一阵剧痛,脑中不及多想,反手一掌打在红头蟾蜍胸膛上,红头蟾蜍胸口肋骨尽断,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头一歪,就此气绝。 白信盛怒之下,一脚将红头蟾蜍的尸体踢出数丈,远远地抛落到山涧之中。 白信坐在地上用了约半个时辰的功,吐出一口黑血。缓缓站起身来,只见牡丹站在他身边,一脸的关怀之情,白信笑了笑,说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只是我需要休养几天,你可愿意陪我几天?” “我愿意。”牡丹说道:“从今往后,我愿意一直跟着你,师妹同不同意,我都不在乎,天下的人都骂我,我也不放在心上,我只想与你在一起。” 白信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不配的。” “你配。”牡丹道:“你为了我,杀了你的结拜兄长,单凭这份情,我便无以为报。” 白信道:“我杀他,不是为了你,我白信做事,从来不为女人。还有,我杀红头蟾蜍这事,你以后不能再说,如果让五毒门的人知道了,我将死无葬身之地,你明白么?” 牡丹吐了吐舌头,说道:“我明白。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跟定你了。只是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你能不能答应?” 白信道:“你说来听听,我再决定答不答应。” 牡丹道:“我不太喜欢无牙蛇这个外号,我还是喜欢你叫白信。” 无牙蛇哈哈一笑,说道:“这个好办,从今往后,我便叫白信。无牙蛇,已经死了。” 牡丹大喜,道:“我们现在就去找一个地方,给你养伤。” 二人相互牵着手,往山下走去。 牡丹问道:“我们到哪里去好呢?” 白信说道:“大隐隐于朝,越是繁华的地方,越是安全。我们到江都城里去,找个客栈住下,顺便养伤,你可同意?” 牡丹道:“你说哪里便是哪里,我听你的。”言语中充满了柔情。 白信哈哈大笑,牵着牡丹的手,住江都城走去。来到城中,二人找了一家客栈住下,白信在房内养伤,里里外外都是牡丹一个人操持。 一晃七八天过去了,白信的伤已好了大半。这一日,白信感到无聊至极,便与牡丹到外面走走,二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间从城中闹市走出了城,来到城外一处偏僻的树林之中,林中一条小溪,流水潺潺,鸟鸣不绝,真是风景绝佳。 二人在小溪边玩耍了一会儿,白信伤势未痊愈,感觉在点累,正要起身回城休息。忽听身后有人叫道:“无牙蛇,留下命来。” 白信与牡丹吃了一惊,起身看去,只见面前两个少年男女,执剑而立,却是梁青与雪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七 姐妹 当日梁青为满足雪君心愿,与她一同回杭州省亲。但二人心里都明白,杭州虞家已遭灭门之祸,只怕比梁青的故居好不了多少。因此,一路上梁青故意行动迟缓,沿大运河南下之时,每到一处大小市镇,都要上岸游玩,雪君知他心中所想,也不去摧促。因此,二人先行而后至,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倒落在了白信等人的后面。 这一日,二人到达江都。梁青以前曾与胡杨联手大闹江都,因此对江都甚是留恋,便与雪君上岸游玩。谁知在第三天上,竟发现了白信的身影,而且竟与雪君的师姐牡丹在一起。雪君一方面想找白信报仇,另一方面也想搞清楚牡丹的意图,因此便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一直到达城外的树林之中。二人躲在一棵大树后面,观察了大半天,发现牡丹对白信除了情意外,没有丝毫要刺杀白信c为师报仇的意思。天色将晚,白信与牡丹将回城中,因此二人现身出来,要找白信报仇。 雪君长剑直指白信,说道:“无牙蛇,你杀我恩师,此仇不共戴天,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二人双剑齐出,直向白信刺来。 白信将牡丹往旁边一推,躲过二人长剑,双掌齐出,分袭二人,三人激斗在一起。牡丹站在一边,心中矛盾万分,一边是师出同门的的师妹,一边是情深意重的情郎,偏偏两边又势同水火,不肯罢手,怎么办?怎么办? 三人斗了七八十招,白信已渐落下风。近几个月来,梁青与雪君远离战场,纵情江湖,闲暇时间较多,练功勤奋,因此二人功力大增,较之几个月前的水平,已不可同日而语。而白信受伤尚未痊愈,内力大打折扣,双方势力此消彼长,白信便处劣势。 雪君长剑平削,白信知她合欢便锋利无比,不敢硬接,侧身躲过,梁青趁机执剑直刺,白信左有合欢剑,右有风流剑,只得往后退却。梁青纵身向前,左手一掌击出,几月不见,白信没想到梁青轻功竟精进如斯,一时大意,被梁青一掌击在前胸,吐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 “师父,徒儿为您报仇了。”雪君长剑直刺,白信内力不济,无力再闪,只得闭上待死。 “师妹,剑下留情。”牡丹纵身扑上,挡在白信的前面,胸口直对着合欢剑。 “师姐,你——”雪君先惊后怒:“你可知道,他是咱们的杀师仇人?” “我知道。”牡丹神情黯然,泣道:“可是,我喜欢他,我离不开他。而且,我——”顿了一顿,仿佛鼓起了极大的勇气,低声道:“我已怀了他的孩子。” “你——”雪君满脸怒色,直直地盯着牡丹,牡丹不敢与她目光相接,只是深深地低着头,脸上的泪水一滴滴地滚落下来,滴在胸前衣上。 “哎——”雪君一声长叹,收起合欢剑,转身背对着牡丹,说道:“你们走吧。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的师姐,百花谷中,也不再有你的位子,他日江湖再见,我们是敌非友,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 牡丹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泣道:“多谢师妹成全。我知道我罪大恶极,也不敢奢望能得到师妹的原谅。不过,我自幼得师父收养,才能长大成人,百花谷便是我的家。师父的大仇我不能报,已属不孝,岂敢再与百花教为敌?今日师妹不杀我,就把我的命暂且寄在这里,师妹什么时候要取,随时取走便是。到时,我不会怨恨师妹,只怪我自己咎由自取。”说着扶起白信,二人慢慢地远去了。 雪君默默地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双眼中流下两行清泪,她知道,今日师姐妹二人一别,彼此间已恩断义绝,从此后,不知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即使再见,也不知该如何相处。 “你师姐不是在百花谷中面壁思过么,怎么会到了这里?又和无牙蛇纠缠在了一起。”梁青问道,他知道雪君心中难受,故意要岔开话题。 “可能是因为我带着教中弟子北上娘子关,百花谷中防备空虚,她趁机跑了出来。”雪君说道:“看来她对无牙蛇旧情难忘,所以一路寻找,终于二人重逢。” 梁青道:“抛开仇恨和门派不谈,你师姐与无牙蛇也挺般配的。无牙蛇年纪虽大了一些,但不过四旬,人又生得风流潇洒,对你师姐也算不错,你师姐跟了他,也不算辱没了自己。” 雪君抬起一张俏生生的脸,问道:“青哥哥,我现在很矛盾,师姐铁了心要跟着无牙蛇走,但我与无牙蛇又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我该怎么办?” 梁青道:“你现在问这个问题,还为时太早。你师姐只是一时糊涂,才会选择跟无牙蛇走的,等她想能了,一定会回来的。” 雪君摇了摇头,说道:“不会的,她的眼神把一切都说明白了。她对无牙蛇,已是情根深种c刻骨铭心。除了死,世间再没有任何力量,能把她从无牙蛇身边拉走。” 梁青看她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心下不忍,笑道:“你对我也是情根深种c刻骨铭心,对不对?” “你想得美。”雪君脸上一红,心中悲痛减了几分。 梁青道:“咱们先不说笑,我来问你,如果无牙蛇受你师姐感化,从此弃恶从善,浪子回头,你愿不愿意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 雪君想了想,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有我师姐在,我一定对无牙蛇下不了杀手。” 梁青道:“这就对了。你师父已死,你即使你杀了无牙蛇c为她报了仇,她也活不过来了。你师姐是你师父从小养大的,就像她的亲生女儿一般,我相信即使由你师父自己来选择,她也会选择你师姐的幸福,而不是自己的仇恨。如果无牙蛇真能改过从善,好好对待你师姐,那也未尝不是一种补偿。” 雪君道:“但愿能如你所说,无牙蛇能善待我师姐。如果他做不到,我一定新仇旧恨一起算,到时候,就算我师姐再伤心,我也顾不得了。” 梁青道:“世间缘份天注定,上天既然安排他们二人相识相爱,就一定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雪君一声苦笑,沉默了良久,幽幽地说道:“但愿如此。只是,我最害怕的,乃是师姐一厢情愿,而无牙蛇却丝毫不把她放在心上。如果那样,师姐这一生,可是注定了要与痛苦相伴的。” 梁青拉起雪君的手,笑道:“我们先不去想这此了,时间久了,一切自会分明,我们又何必在这里作无谓的担忧?车到山前必有路,等事情来了,我们再去考虑对策,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找个地方吃一顿,我有些饿了。” 雪君微微一笑,说道:“我看你不是饿了,是酒瘾犯了吧。” 梁青哈哈一笑,学着戏文中的腔调,唱道:“知我者,爱妻也。”伸手向雪君脸上摸去,雪君笑着跑了开去。 二人回到江都城中所住的客栈,要了一桌酒菜,让店小二送到房中,二人相视对饮,将一天经历的所有不快,都化进杯中的美酒里。不一会儿,二人便酩酊大醉c不省人事。 第二天,直到巳时,二人才悠悠醒来。闲来无事,又不想南下,便携手到街市上闲逛。走到城隍庙前,忽见一群人围在庙门前,热闹非凡。二人走了过去,看个究竟,只见庙门的屋顶上,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手中拿着一只烧鸡,正吃得痛快。庙门前的空地上,站着两三个捕快。 “连秋小贼,你赶快不来伏法,否则我们便不客气了。”一个身着捕头衣服的人喊道。 “你们能上来,我便认输,只可惜你们空有一身功夫,却连个屋顶也爬不上来。”那少年连秋讥笑着,嘴里却吃个不停。 那捕头和众捕快骂个不停,连秋却理也不理,只是蔑视着众捕快。 “你们继续骂吧,我要走了。”连秋吃完鸡,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举步欲行。 “且慢。”一个声音从连秋的身后传来。连秋吃了一惊,回身望去,只见屋顶上站着一个青衣人,举止优雅,似风中直立的白杨树一般。 这青衣人正是梁青。 梁青与雪君出来游玩,本不想多管闲事,但从众捕快的话语中,听说连秋曾做案无数,累计偷盗白银数千两,再见连秋依仗轻功卓著,狂傲异常,便想出手教训他一下。梁青轻轻跃上屋顶,走到连秋身后,出声制止。连秋见梁青脚步轻盈,知其轻功不弱,心内发虚,急忙转身逃走。梁青稍一纵身,已挡在连秋面前,连秋脸上惧色更重,转身又逃,只迈出两步,却见梁青又挡在自己的面前。 梁青从连秋的身形中,已知他内力不高,只是学了一门古怪的轻功,才能从众捕快的围捕之中脱身。 连秋一连换了几种身法,都无法逃出梁青的掌控,心下惧意渐消c怒气渐生,呼地一掌,向梁青打去。梁青微微一笑,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连秋只觉自己的右手如被铁箍束住一般,顿时动弹不得。 梁青喊道:“下去吧。”用力一推,连秋如落叶一般,掉在地上。两个捕快跑上来,用力擒住连秋。 那捕头走过来,向梁青深施一礼,说道:“多谢大侠出手相助。” 梁青一拉那捕头,说道:“咱们借一步说话。”二人走进城隍庙中,梁青问道:“敢问大人,你们打算如何处置这孩子?” 那捕头道:“这个在下不知,如何处置,要看我们老爷的意思。” 梁青道:“请转告你们老爷,我想替这孩子求个情,让他从轻发落这孩子。” 那捕头面露难色,说道:“我们老爷为官刚正,从来不循私情,我怕他不会听大侠的话。” 梁青道:“这个好办,你就说是梁青向他求情就是。” 那捕头闻言大惊,细细地看了梁青一会儿,跪倒在地,施礼道:“江都府捕头谢坤拜见越王殿下,不知越王殿下驾到,多有冒犯,请殿下见谅。” 梁青扶起谢坤,说道:“请谢大人将我的话转告你们老爷,我这里先谢过了。还有,我的行踪,不可对外人说起。” 谢坤道:“殿下的话,卑职一定带到。卑职告辞了。”转身走出城隍庙,与众捕快押着连秋离去。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了去。 梁青正欲离去,忽听身后有人说道:“梁青,你好大的胆子,大唐皇帝已发下诏令,全国通缉你,你还敢仗义行侠c抛头露面?”接着便觉一股掌力向自己袭来。 听身后袭来的掌力不弱,梁青顾不得回头,身子微偏,右掌击了出去。一声微响,梁青的掌力与来人掌力相撞,随即分开,竟是势均力敌c不分伯仲。梁青心下有些吃惊,单掌护住前胸,转身细看,站在面前的却是薛艺,他的身后不远处,李世宁面带微笑,一副俏生生的模样。 “梁青兄弟,几个月不见,武功进境神速呀。”薛艺赞道:“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天,我便不是你的对手了。” “薛大哥说笑了。”梁青见他没有恶意,上前深施一礼道:“晋阳一别,没想到在这里重逢。不知薛大哥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薛艺哈哈一笑,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四人走进附近的一个小酒馆中,要了一个雅间,点了一桌酒菜。薛艺举杯说道:“久闻梁青兄弟侠义心肠,今日我算是亲眼目睹了。来,我敬你一杯。” 二人连喝了三杯。梁青道:“薛大哥,现在可不可以对我说明真相了呀?你刚才说全国通缉我,是什么意思?” 李世宁道:“他是与你说笑呢,你不用往心里去。” 薛艺道:“怎么能说是说笑呢,这全是真的。自你从晋阳走后不久,圣上便下了旨意,让你统帅大军,去平定江南——” 梁青看了一眼雪君,二人会心地一同微微点了点头。 薛艺续道:“因你不在营中,我与世宁便受齐王之托,进京对圣上说明情况。当时,朝中大臣大多都劝圣上换将,派别人去统兵。但圣上谁的话也不听,还说中原初定,尚不稳固,平定江南也不急在一时,尽可派人慢慢寻找你。梁青兄弟,这平定江南的大功,圣上不给别人,专程给你留着,圣上对你可真不薄呀。” 梁青笑了笑,说道:“圣上对我好,自是真的。不过,这中间恐怕没那么简单,圣上他肯定还有别的想法。” 薛艺道:“他还能有什么想法?” 梁青张口欲说,雪君微微咳嗽了一声,梁青明白她的意思,随即转移了话题,笑道:“圣上英明无双,他的心意,我们怎能猜透?——你们便是圣上派来找我的,对不对?” 薛艺道:“这话也对,也不对。圣上下旨,让太子殿下负责找你回朝,太子殿下散朝后,与我们一起商量此事,魏大人说,你离军而走,恐怕是不想再回去了,江湖虽大,怕是很难再觅到你的踪迹。” 梁青叹道:“魏大哥真是我的知己。我真想再见他一面。” 薛艺道:“要见他自是不难。你跟我一起回去,不就可以见面了么?” 梁青轻轻地摇了摇头,默然不语。 雪君问道:“魏大哥自然有好办法找青哥哥回去,是不是?” 薛艺道:“那是自然。魏大人堪比张良再世,诸葛重生,这点小事,岂能难得住他?他建议太子殿下,多派人手,到江湖上寻找梁青兄弟的下落,一旦找到,立即回报。太子殿下打算给各级官府发下书函文告,并将东宫府中的几百号人全派出去。但魏大人说,动用官府的力量,一定找不到你,因为你如果真要隐居,一定不会再与官府的人打交道。而且东宫府中的人,大多并不认识你,即使派出去,效果也不会好。还有,东宫府中人员虽多,但放进整个江湖之中,也不免相形见绌。最后,太子殿下请教魏大人有什么好的办法,魏大人叹了口气道,办法他倒是有,不过要在太子殿下与你之间选择一个,让他好生为难。梁青兄弟,魏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要在你与殿下之间选一个呢?” 梁青道:“我也不太明白,回头我一定问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八 点化 薛艺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魏大人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只有对不起你了。这句话我也不太明白,回头我也要问他。魏大人说,要派人出来找你,只能派玄甲军与朱衫军的将士——” 梁青与雪君听了,心下不由得暗自赞道:“魏大哥的法子,当真是绝了。” 薛艺接着说道:“太子殿下对魏大人,从来都是言听计从,所以魏大人话一出口,太子殿下立即下令,命令玄甲军与朱衫军将士共六千余人,全部换上便衣,分组到全国寻找你的下落。” 梁青听了大惊,问道:“太子当真将玄甲军与朱衫军全派出来了?” 李世宁道:“那还有假?不仅如此,他还将晋阳大军中所有认识你的人都派出来了,总计可能有上万人吧。而且,他还听从了魏大人的建议,派了一队使者,到西域去了呢。” 梁青脸面朝天,叹道:“太子此情此义,让梁青如何敢受?如何报答?” 薛艺道:“圣上对你好,太子对你更好,这份情义,你如何推托?听我一句话,跟我回长安去,接下这个差事,率军平定江南,一来报答了圣上与太子对你的恩情,二来也可让自己青史留名,何乐而不为呢?” 梁青道:“薛大哥,世宁妹子,不是我不愿意报答太子的恩情,只是我不太注重名节,青史能不能留名,我并不在乎。而且,平定江南,是以全国之力对抗江南一隅,任谁率军,也必胜无疑,也不一定非要我出马。譬如魏大哥,如果他领兵平定江南,可能效果比我好上一千倍,再如齐王,或如薛大哥你。即使是世宁妹子,也可领兵南下,到时候青史留名,岂不把历代女将全比下去了?” 李世宁脸上一红,说道:“梁大哥莫要拿我取笑。” 雪君笑道:“青哥哥不是取笑你,以你的能力,领兵南下,平定江南,易如反掌。你不妨一试。” 李世宁道:“好呀,你们夫妻两个联手来取笑我,羞也不羞?” 一句话,说得雪君脸上也红了起来。 薛艺道:“梁青兄弟,男儿就应该保家卫国,为民出力。你这一身的功夫,岂能终老于泉林之中?” 梁青道:“薛大哥,世宁妹子,不瞒你们二位,我不想回去,主要是因为我以前在战场上杀人太多,手上沾满了鲜血,所以,我不想再带兵打仗,再不想杀人。希望你们能体谅我的苦衷。” 薛艺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古往今来,做将军的,哪一个不是双手上鲜血累累?” 梁青道:“话是如此。但我天生便不是一个做将军的材料,我不想杀人,更不想踏着别人的尸骨去当官。那些杀人做官的事情,留待想做的人去做好了。” 众人皆黯然。李世宁道:“咱们四人今日重逢,本是件高兴事,何必让这些伤感之事,扫了我们的雅兴?梁大哥想不想回去,由他自己拿主意吧,我们不去逼他。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共同举杯,一醉方休。梁大哥与雪君姐姐既然不愿意回去,咱们以后再见面的机会便少了,我们何不趁这有限的时光,举杯痛饮?” 三人听了,都举起杯来,一杯接着一杯地连饮起来。就连平日里不胜酒力的雪君,也没有丝毫犹豫,逢劝便喝,举杯便干。不一会儿,四人都已酩酊大醉。 第二日,四人清醒过来时,天已过午。梁青与雪君向二人辞行,薛艺道:“酒逢知己千杯少,你们二人已决定离开,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重逢。梁青兄弟性格潇洒,快意江湖,自是不缺知己酒友,但我身在官场,就不可能有那么多的知心朋友了。你就算可怜我一下,再陪我醉一场,如何?” 一席话,只说得梁青热血沸腾,大叫道:“好,我今日便与薛大哥再来个一醉方休。” 四人又开了席,李世宁因昨日喝多了,再喝反胃,不敢再举酒杯,雪君也不劝她,只是看着二人比拼酒力,没过多久,梁青与薛艺二人便已不省人事。雪君看着一桌狼藉,心中总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努力去想,却又不得要领。 天色已晚,雪君与李世宁用尽了力气,才将薛王二人扶进房去睡了。雪君睡不着,起身坐在窗台上看星星。看着看着,眼前的星星却变得一片模糊,脑海中只剩下对未来生活的憧憬:梁青已亲口说出,要退出官场,这是真的么?远离官场后,该到哪里生活呢?百花谷?杭州城?还是梁青的山东老家?或是找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种点地,养点鸡,过普通百姓的生活? 时节已近深秋,三更已过,天气已相当寒冷,但雪君内力深厚,也未觉得冷。她只是呆呆地坐着c想着,不知不觉中渐渐进入了梦乡。在梦中,她看到了自己养的数十只鸡鸭,及荷锄归来的梁青,更让她感到幸福的是,梁青身后竟然还跟着五六个小男孩,与梁青长得一个模样,只是身材小些。 “我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儿子?”雪君自问了一下,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因为她在迷迷糊糊之中,忽然听到了不远处的屋顶上有一声微响,似乎是有人向这边来了。 雪君坐直了身子,凝神细看,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向梁青所住的房间快速奔来。雪君知道梁青酒醉未醒,如若让这人进入他的房间,后果不堪设想。想到此处,雪君轻身跳出窗外,窜上屋顶,拦住来人。借着微弱的月光,雪君看清楚了来人的模样,正是那个被梁青抓住c从而被捕快擒住的少年连秋。 连秋正急奔间,忽见眼前一白衣少女拦住去路,吃了一惊,低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拦住小爷的路?”当日雪君未出手,因此连秋不认识她。 雪君问道:“你不是被捕快带走了么?怎么这么快便被放出来了” 连秋脸上傲气一现,说道:“那些官府的破牢,怎么囚得住小爷?我想进便进,想走便走,谁能奈我何。” 雪君笑道:“你被人抓住手腕,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还在这里大言不惭。” 连秋脸上一红,幸亏天黑,雪君看不清。连秋道:“小爷一时疏忽,才中了那人的诡计,今日小爷来,不为别的,只要与他再比试一次。” “抓你那人,是我的丈夫,他说你武功太低,根本不值得他出手,让我来打发了你。”雪君道:“我听说你从不欺负老弱,平生只做劫富济贫的营生,年经虽小,却有侠盗的美名,因此我不忍伤了你的性命。听我一句劝,现在天下太平,只要肯出力,便能混碗饭吃,何必去偷去抢,留下一个身后骂名?” 连秋道:“我年纪虽小,却也明白一个道理:没有人天生便愿意去偷去抢,我们之所以做贼,还不都是被官府逼的。” 雪君道:“你说的那是大隋,现在是大唐了,不一样了。” 连秋道:“你说得好听,我却不信,天下的乌鸦,还不是一般黑?大隋灭亡了,大唐的官员便变好么?” 雪君道:“那依你说,你怎样才肯相信?” 连秋道:“我从来不与女人动手,不过今天可以为你破例一次,你只要赢了我,我便相信你的话是真的。” 雪君哑然失笑,说道:“好,我便与你比上一比。希望你不要食言。咱们怎么比试?我年纪比你大,由你来出题吧。” 连秋见雪君虽比自己大了几岁,便充其量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就算学过功夫,一个文弱少女,武功又能高到哪里?想到此节,说道:“我们来比轻功。咱们两个从这里开始比试,到前面城隍庙停止,谁先到谁算赢,怎么样?” 雪君道:“好。”正欲抬步,忽然头脑中灵光一闪,浑身打了一个机灵:连秋以城隍庙为终点,会不会有什么诡计?如果他在庙中约下了帮手,然后将自己引了过去,结果会怎样?论武功自己倒不怕,但这些自小便在江湖中久混的人,下三滥的手段非同小可,自己万一不小心,中了他们的诡计,后果会是什么?而且,自己与他一比试,如果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青哥哥又酒醉未醒——想到此处,雪君不禁有些后怕,便话已出口,自己也不便再改,怎么办? 情急之中,雪君忽然想到了当日梁青出手抓住连秋的情形,自己虽然内力比梁青稍逊一筹,但轻功却也相当,何不依样行事?雪君正思考间,连秋已窜出半丈有余,雪君不及细想,纵身两个起落,已落到连秋面前。连秋一愣,他没想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少女,轻功竟精妙如斯,比之当日抓住自己的梁青,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连秋脑中思绪翻转,脚下却不停步,他忽地向左转身,将雪君抛在身后,谁知他刚迈出两步,雪君又已站在他面前。如此三四次,每一次都是他刚一动身,雪君便已超越他前进的脚步。 连秋知道自己远不是雪君的对手,索性停下脚步,直直地看着雪君。雪君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一袭白衣在无边的黑夜中,更显得飘逸绝伦,凌晨的雾气慢慢地升了上来,弥漫在雪君的周围,将她衬托得仿佛天上下凡的仙女一般。忽然间,连秋心中大彻大悟,跪倒在屋顶上,双手合什,虔诚地说道:“小子连秋,年纪幼小,误入歧途,今日得观世音菩萨点化,今后定当弃恶从善,重新做人。”说着,深深地跪了下去。 雪君笑道:“我可不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我名叫雪君。小兄弟,你若能真心悔过,我让青哥哥和他们说一声,免去了你的罪责,还你一个清白之身。不过,从今往后,可不能再做恶。” 连秋道:“多谢师父教诲,连秋一定改过。” 雪君一愣,说道:“你不要叫我师父,我不能收你为徒。” 连秋道:“师父是嫌弃我做过盗贼,还是嫌我武功低微?” 雪君道:“这两个原因都不是。我的武功尚未大成,如何收得徒弟?再说,我一个女人家,如何能收得了一个男徒弟?” “谁说女师父便收不得男徒弟?”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雪君听出是李世宁的声音:“梁大哥的师父,不就是一个女侠么?” 雪君向远处看去,只见李世宁站在窗前,笑盈盈地看着二人。雪君道:“妹妹不要多嘴。”回头对连秋说道:“小兄弟,你先回去吧,让我好好想想。” 连秋道:“是,师父的话,弟子不敢不从。”转身离去。 雪君来到李世宁屋中,李世宁道:“恭喜姐姐收了一个好徒弟,我看你这个小徒弟,唇红齿白,模样倒是俊俏。” 雪君道:“妹妹不可乱说,江湖之中,人心难测。这少年,最初是来报仇,最后竟要拜师,前后变化之大,神鬼难料,岂能不妨?” 李世宁吐了吐舌头,说道:“好姐姐,我不说了,你不要生气。” 雪君道:“我不生气,我只是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好了,先不想了,天快亮了,趁这点机会,休息一下吧。”二人和衣躺下。 雪君因有心事,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一直到天色微亮,才朦朦胧胧地睡着。忽然间,一阵吵闹声将她惊醒,她下床来,开了门,是店小二站在门口,气喘吁吁,说道:“姑娘快下去看看吧,出事了。” 客栈外人声吵杂,将诸人惊醒。雪君跟着店小二,来到门外,只见连秋跪在店门口,身上的衣服撕成一条条的,随风而舞,头发散开,仿佛一个乞丐,周围站着数十人围观,指指点点的。 “雪君,发生了什么事?”梁青从后面问道。雪君回头看去,只见梁青c薛艺c李世宁三人从楼上走了下来。 “青哥哥,快来救我。”雪君的把拉住梁青的手,冲回店中。没待梁青坐好,雪君便将连秋要拜师的事情说了个大概。梁青听后,沉默无语,过了良久,说道:“本来这事,也算是件好事,我不能反对。而且,你收徒弟,是你师门中的事,我不便干涉。只是,我总觉得有些别扭。” “就是别扭,你说的没错,别扭极了。”雪君道:“看这孩子,是跟我耗上了,我想一走了之,可又于心不忍,怕他重走旧路,这一辈子可就算毁了。” 薛艺道:“你既然不忍心伤害他,就收下他么。我看这孩子天赋不错,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雪君道:“话是这么说,可我一个姑娘家,收下这么大一个男徒弟,好说不好听。” 李世宁忽然说道:“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三人齐声问道:“什么法子?” 李世宁道:“你们三人武功相当,雪君姐姐不便收他作徒弟,你们二人可以呀?” 薛艺拍手赞道:“好主意。梁青兄弟,你就收下他吧。那一天你出手抓住了他,害得他坐了牢,今日收他为徒,传他一门武功,就当补偿吧。而且,我看这孩子特别适合练习轻功,正合你师门功夫。” 梁青迟疑道:“我——”扭头看了看雪君,雪君道:“这孩子,虽为盗贼而有侠义之名,也算是心肠不坏,青哥哥,你就收下他吧。也算帮我解一个围。”一双俏眼中满是企盼的神色。 “好,我收下他便是。”梁青道:“只是,我可是有条件的。” 薛艺道:“这个由你,你收他为徒,自然要对他管教,即使要他死,也不会有人说你不对。” 梁青进屋拿了一件青布衣衫和一块头巾,走出门去,将衣衫披在连秋身上,头巾放在他头上,说道:“你进来,我有话对你说。” 连秋随着梁青走进店内,心中惴惴不安。梁青道:“连秋,雪君与你年纪相差不大,况且男女有别,无法做你的师父,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连秋一愣,随即大喜,急忙跪下,猛在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师父在上,受弟子大礼。”转了半个身子,朝雪君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弟子连秋,拜见师母。” 雪君脸上一红,急忙转身避了开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九 兄弟 梁青待连秋磕完头,扶他起来,说道:“我虽同意收你为弟子,但我有几句话要先说在前面,你要听仔细了:我师门收弟子历来重视品德,能收到德才兼备的弟子当然好,但如果硬要在德才之间选其一,我们重视品德c不重才能。所以,凡新收的弟子,两年之内不得传授武功,你明白么?” 连秋低首道:“弟子明白。” 梁青又道:“关于我们师门的情况,以后有时间我会详细说给你听。你师祖当年武功天下第一,更兼侠义心肠,是江湖上人所敬仰的前辈高人。他的几个弟子,也都是名震江湖的侠客义士。所以我们师门之中,对弟子要求极严,凡是作奸犯科c为害江湖的事情,绝对不能做,你记住了么?” 连秋只听得热血膨胀,连忙说道:“弟子记下了。” 梁青续道:“你的事情我也听说过,我认为其他方面都好说,唯独禁止盗窃这一条,你可要记清楚了。如果真有违犯,到时可不要怪我手下无情。” 连秋跪下说道:“师父教诲,弟子一定谨记在心,不敢有丝毫违背。” 梁青扶起连秋,说道:“好,我们门中,以入门先后顺序排名,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开山大弟子。” 薛艺拍手道:“好好好,梁青兄弟收得好徒弟,这件事我们应该好好地庆祝一下。来,我们要点酒菜,来个一醉方休。” 李世宁一撇嘴,笑道:“刚刚醒过酒来,便又要喝,什么事情都要喝酒,整天沉醉在酒里,羞也不羞。” 薛艺道:“依你说,这样的好事,我们不喝酒,用什么方式来祝贺?” 李世宁一时语塞,雪君道:“喝酒也须看事情,收徒这样的大事,怎能不喝酒祝贺?”回头吩咐店小二,准备一桌酒菜,送到房中,四人在桌前坐下,连秋站在一边,梁青道:“秋儿,你也坐下来。” 连秋道:“各位都是长辈,我岂敢与你们平坐。” 李世宁道:“叫你坐,你就坐,师父的话都不听么?” 连秋脸上一红,在下首坐下。众人这一顿饭一直吃了一个多时辰,连秋初时尚觉拘束,后来见众人都随和可亲,便逐渐放开了心态,与众人有说有笑。梁青见连秋说话得体,活泼机灵,心下甚喜。 第二天,梁青用过早餐,收拾完行装,正准备出门向薛艺李世宁告辞,忽听门外有人大叫道:“梁青兄弟,我的梁青兄弟在哪里?”听话语竟象是魏征。 梁青猛地拉开了门,只见薛艺与李世宁陪着魏征正上楼来,见梁青出来,魏征急上前两步,一把拉住梁青的手,说道:“兄弟,想死哥哥了。” 梁青将魏征等人让进屋内坐下,问道:“魏大哥,你怎么会到江都来?是公事,还是私事。” 魏征道:“说公事也可,说私事也行,我是为你而来。” 梁青奇道:“为我而来?” 魏征点了点头,眼光向四周扫了一圈,看见连秋,问道:“这位小兄弟是谁?” 梁青道:“这是我新收的徒弟,名叫连秋。秋儿,过来拜见我魏大哥。” 连秋走过来,施礼道:“晚辈连秋,拜见魏大伯父。” 魏征一阵大笑,说道:“好,英雄自少年。梁青兄弟收得好徒弟,可喜可贺。” 梁青道:“魏大哥,这里都是自己人,有事但说无妨。” 魏征道:“兄弟,你离开朝廷已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你可了解朝廷中的情况?” 梁青摇头道:“我不太清楚。” 魏征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说起这事,让人伤心。太子和秦王兄弟二人,皆是人中龙凤,天下奇才,若生在寻常百姓之家,兄弟联手,定能让家族发扬光大,光宗耀祖。只可惜,他二人生在了帝王之家,天下只能有一个君主,因此,他二人今生注定了要互相争斗,甚至自相残杀。兄弟,我问你一句话,如果他二人真撕破脸皮,斗个你死我活,你会支持谁?” 梁青道:“于公于私,我肯定都会支持太子。” 魏征点了点头,说道:“你的态度,早在我的意料之中,所以我才来找你。现在太子与秦王虽然还未撕破脸皮,但那是早晚的事情。而且,现在的太子与秦王,势力相当,差距不大。朝中大臣,也分成两派,各自支持一方。所以,现在任何一点小的动作,都有可能造成双方力量的失衡。你知道圣上为什么非要让你率军平定江南么?” 不知何故,梁青忽然想起当日在晋阳时,雪君对他说的那番话。此时面对着魏征,梁青不知该不该说出来。沉默了一会儿,梁青说道:“我大体上能猜上一点,圣上是怕太子与秦王争夺统兵权,势力过大,难以控制,或是兄弟想残。所以要找我这样一个外人来带兵。” 魏征摇了摇头,说道:“你这话有一定的道理,但也不全是。你与太子殿下在突厥义结金兰,此事天下皆知,圣上英明神武,难道会不知道么?” 梁青心头一震,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圣上一直偏爱太子?” 魏征点头道:“若论才能,秦王与太子不相上下,这是事实。但太子宽厚仁慈,忠义双全,却远非秦王可比。知子莫若父母,圣上又怎会不知。” 李世宁道:“怪不得二哥和四哥曾多次请战,要带兵平定江南,父皇就是不同意。原来父皇明着在等梁大哥,暗地里却是在支持大哥。大哥和梁大哥是一体的,对不对?” 魏征微笑道:“此话有些道理,却也不太妥当。”忽然闭口不语。 李世宁等了一会儿,说道:“魏大人说话好不痛快,有话就直说出来么,干嘛要吞吞吐吐的。” 魏征道:“我怕我的话说出来,会吓着梁青兄弟。” 李世宁道:“怎么可能?梁大哥于千军万马之中,都不曾害过怕,还会怕你的几句话?” 魏征道:“好,世宁公主,我们两个人便来打个赌,如何?如果梁青兄弟因为我说的话,便不同意再领兵,所有的责任便由你来承担,怎么样?” 李世宁道:“赌就赌,我不怕你。”二人击掌为誓。 魏征道:“梁青兄弟领兵平南,与太子领兵无异,这是事实。但如果出现意外情况,就不一样了。” 李世宁道:“什么意外情况?” 魏征道:“平定江南,双方实力悬殊,结果不会出现意外,一定是大唐胜利。但世间之事,很难预料,非人力所能控制。比如当年大隋南征,在平定江南之后,主将韩擒虎擅作主张,处死陈后主皇后张丽华,引起陈民大叛乱,也让主帅杨广一怒之下,放火烧光了建康城。可怜繁华六百年的建康城,终成一片废墟。这种情况便是意外。” 李世宁道:“那杨广虽是一代昏君,却也有一怒为红颜的时候,还真看不出来。” 雪君道:“杨广生气,不是因为张皇后被处死,而是因为韩擒虎不听命令。” 魏征道:“雪君妹子说得对,象他这种人,什么女人没见过?怎会为了一个女人,断送自己的大好前程。” 梁青问道:“魏大哥你说出现意外便不一样,到底是什么意思?” 魏征道:“简单地说,梁青兄弟带兵平南,如有功劳便是太子的,如有错误,则是你自己的。你明白么?” 梁青道:“我明白了。圣上只所以执意用我,是因为可以增加太子的势力与威望,但如果有错误,则由我来承担,不会危及太子的地位。是不是?” 魏征点了点头,说道:“可以这么说。” 梁青默然不语。 魏征问道:“该说的话,我都说了。梁青兄弟,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率军平定江南,为太子挡风遮雨?” 众人都静静地看着梁青。 梁青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魏征,一字一字地说道:“请你回去告诉太子,我,愿意!” 魏征大喜过望,说道:“我不用回去,圣上已下命令,让我辅佐你平南,与我们一同去的,还有薛艺将军等人。平南大军现在驻扎江北永宁,玄甲军与朱衫军一个月后也会全部到达,只等梁青兄弟你这主帅到任了。” 李世宁道:“魏大人,我有个问题,非弄明白不可:你说你将玄甲军与朱衫军全派了出去,在全国境内寻找梁大哥的足迹。现在又说平南大军已驻扎在江北永宁,随时准备进攻江南。这话岂不相互矛盾?如果在这一段时间内,你派出的人找不到梁大哥,没有主帅,你怎么进军?岂不白白浪费钱粮,贻误战机?” 魏征道:“这——,哈哈——” 雪君道:“世宁妹子,我告诉你吧。其实,有没有青哥哥,都无所谓。” 李世宁一脸惊讶,说道:“雪君姐姐,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雪君叹了口气,说道:“魏大哥禀明圣上,派出近万人在全国境内寻找青哥哥,这样一来,全国的百姓都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了。一个月后,即使找不到青哥哥,也无所谓。到时候,魏大哥率领大军,打着青哥哥的旗号,一举平定江南,功劳还是太子的。对不对?” 李世宁道:“我有些明白了。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平定江南后,父皇肯定要论功行赏,如果到时候还找不到梁大哥,魏大人怎么收场?” 雪君笑道:“青哥哥前一段时间,在娘子关战役后离开了大军,这一次为什么不能再离开一次呢?” 李世宁点头道:“我明白了。” 魏征道:“雪君妹子聪明绝顶,魏征佩服至极。” 雪君道:“魏大哥别这么说,我只是小聪明而已,哪里比得上魏大哥疆场之上,纵横捭阖,决胜千里之功?” 魏征道:“雪君妹子,话虽这么说,但从我内心之中,我还是希望能找到梁青兄弟,毕竟我们兄弟二人,一见如故,非寻常感情所能比的。” 雪君道:“我知道,否则魏大哥也不会一听到我们的踪迹,便急急地赶了过来。小妹说话不当,请魏大哥见谅。” 众人吃喝完毕,同回永宁。 永宁位于长江北岸,与长江南岸的建康城隔江相望。杜伏威控制江南后,以苏州为都城,建立了庞大的江南帝国。同时派大将王雄镇守北方重镇建康城。魏征率大军到达永宁后,暂不出兵,一方面派人继续寻找梁青的下落,另一方面派人秘密过江,到江南收集杜伏威的消息。因此,梁青未到永宁,而唐军的战略已经展开。 经过两天的跋涉,一行人到达永宁。在魏征的带领下,梁青直达永宁唐军主帅大营。未进营帐,忽听有人大声喊道:“梁青兄弟,你可回来了。”随即从营帐中走出一人来,正是大唐太子李建成。 梁青向前急走两步,拜倒在地。李建成一把拉起他,兄弟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过了良久才分开,同众人一起进帐。李建成向众人宣读了圣旨:任命梁青为平南主帅,魏征为军师,薛艺为先锋官。要求众人择日出兵,平定江南,一统天下。 用过午饭,李建成与梁青骑马登上了附近的一座小山,二人望着远处浩浩荡荡c奔流不息的长江,感慨万千。 李建成道:“三弟,江南沃野千里,物产丰盈,百姓生活本来应该很好,但最近几年,战乱不断,匪盗横行,百姓的处境也是极其悲惨。你平定江南之后,一定要安抚好百姓,还他们一个安定的生活。” 梁青道:“二哥,我有一个想法,在心里很久了:我想这一次平定江南之后,便辞官归隐,淡出江湖。安抚百姓这样的事情,就留给魏大哥或是薛大哥去做吧。” 李建成吃了一惊,问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年纪轻轻,位高权重,正是大展身手c建功立业的时候,怎可轻言归隐?” 梁青道:“这几年来,我历经战火,看惯了杀戮与死亡,也见识了许多勾心斗角的事情,真的是有些厌倦。” 李建成道:“你这话言不由衷,如果真是因此不想看到杀戮与死亡,你不会接下平定江南的这个差事。而且平定江南之后,大唐一统天下,杀戮已经停止,你又何必再归隐?三弟,你想隐退,到底是为什么?” 梁青摇头道:“即使大唐一统天下,杀戮也不一定会停止。前几天,雪妹给我讲历史典故,说到了帝王之家的兄弟想残的故事,从始皇之子扶苏胡亥的皇位之争开始,到前朝杨广兄弟的自相残杀为止,从未停止过。” 李建成道:“你是不是害怕我和世民之间,也会出现类似的情况,到时候,你身不由已,卷入其中,再见血腥?” 梁青没有回答,只是幽幽地说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兄弟之情,在权势和利益面前,显得那么脆弱,那么不堪一击。” 李建成一愣,点头道:“我明白了,你真正害怕的,是我日后登上皇位后,你我君臣相见,再无兄弟之情,是不是?” 梁青沉默不语,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李建成一把扯下腰带上的玉钩,跪倒在地,发誓道:“皇天在上,诸神在顶,我李建成与梁青兄弟,今生结为异姓兄弟,便永远是兄弟,即使以后我做了皇帝,我们也是兄弟,我们无论什么时候见面,都以兄弟之礼相称,不以君臣之礼相见。如违此誓,天人共诛,当如此玉,不得善终。”说完,将玉钩摔在一块石头上,顿时粉碎。 “二哥。”梁青猛地跪在李建成的面前,双泪直流。李建成微笑着,将右手伸到梁青面前。梁青坚定地伸出了右手,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这两只手握在一起,注定了要改变一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零 试功 建康城,古称建邺,又名金陵,最初是由三国时代东吴大帝孙权所建。此城居长江南岸,扼长江下游之咽喉,地理上有虎踞龙盘之势,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从三国东吴开始,到后来的东晋,再到南朝宋c齐c梁c陈四朝,建康城一直是江南政权的都城,因此得了一个“六朝古都”的美誉。大隋开皇九年,文帝杨坚派次子杨广率军南下,灭掉南陈,一统天下。后来,杨广因与主帅韩擒虎有过节,一怒之下,放火烧了建康城。可怜六百年繁华甲于东南的建康城,一夜之间化为一片焦土。 杜伏威占据江南后,本想重修建康,作为都城。但数十年风雨的摧残,早已把建康城从人们的记忆中抹去,留下的,只有一片废墟和无尽的荒草。当时天下未定,杜伏威没有更多的人力和财力去修复建康城,最后只得改变初衷c定都于苏州。但建康城战略地位极其重要,杜伏威于是派手下头号大将王雄率兵十万镇守建康城。王雄将建康城略加修葺,把自己的元帅大帐并四万大军布置在城中,其余六万人马,连同大大小小上千条战船,布置在城北的长江边上。沿长江南岸东西二百余里的江岸上,构筑了一条坚固的防线。 梁青等人到达永宁后,一个月内,派出去的玄甲军与朱衫军士兵陆续回营。按照梁青的想法,应立即向江南发动进攻,但魏征表示不同意,他认为,王雄经营长江防线已有数年之久,根深蒂固,一时难图。唐军虽有三十万之众,在数量上占绝对优势,但士卒大多是北方人,不习水战,而且年关将近,士兵思乡心切,军心不稳。此时若准备不足便冒然发动进攻,恐怕难以取胜。 梁青听从了魏征的建议,暂时先不进攻。三十万大军驻扎在永宁,每日里操练人马,稳定军心,只等时机成熟,一举南下。 这一日清晨,忽然一场大雪,将大地装饰成一片银妆。梁青用过早饭,派人将魏征c薛艺等人请进中军大帐,商谈军情。因尚未最终确定进攻计划,所以商谈内容主要是近来的练兵情况c粮草供应及军心稳定问题。 众人商谈了近两个时辰,感觉有些饿了,梁青正要吩咐士兵准备午饭,忽听帐外守卫的士兵喊道:“什么人?”话间未落,随即无声,梁青感觉不妙,猛地站起身来,正要外出看个究竟,忽觉有人从帐外抛进一件物事,梁青纵身闪到大帐中间,伸手接住,却是帐外守卫的士兵。 “是谁?”梁青将那士兵放下,正想出帐,却见一个身材矮小的白衣蒙面人闪进帐门,挥手向梁青袭来。梁青不敢怠慢,侧身闪过,问道:“你到底是谁?怎敢私闯我唐军大营。” 那蒙面人也不答话,双手齐出,直向梁青前胸击来。梁青心下怒气渐生,双掌一错,与那蒙面人斗在一起。斗了大约十几招,梁青心下暗自吃惊,这蒙面人个头不高,身材削瘦,武功却高得出奇,梁青用尽全力,竟占不到半点便宜。而那蒙面人动作悠闲,似是未尽全力。 梁青身体微侧,右手一掌拍出,正是“六阳掌”中的“寒阳舞雪”一招,霎时间,那蒙面人四周全是梁青的身影。那蒙面人不禁叫了声好。梁青心下一愣,听声音,那蒙面人似是一个女子。梁青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正待收手,那蒙面人已纵身一闪,从梁青的身影之中窜了出来。 见那蒙面人只淡淡一招,便化解了自己的平生绝学,梁青顿时有了一丝争强之心,他不顾那蒙面人的攻势,只是将“六阳掌”一招招地用了出来,希望能赢得那蒙面人一招半式。梁青近年来虽忙于军旅,但于武功却从未荒废,特别是胡杨所传的“六阳掌”,经过这几年的练习,更已接近炉火纯青的地步。此时面对强敌,将平生最得意的功夫使了出来,梁青心中只觉得痛快淋漓。薛艺与雪君站在一边,只看得眼花缭乱,心下佩服至极。 转眼上百招已过,梁青的“六阳掌”已基本用完,却没讨到丝毫便宜。薛艺与雪君心下暗自吃惊,薛艺怕梁青有失,说道:“雪君妹子,咱们一起上。”雪君点了点头,二人一左一右,从两边分别袭向那蒙面人。那蒙面人又叫了声好,身形一变,攻向雪君,雪君向后一退,薛艺挥手拦住那蒙面人,那蒙面人抬腿踢向薛艺,薛艺向上跃起,躲过这一腿,梁青趁机攻向那蒙面人后心,四人斗在一起。 刚才那蒙面人与梁青单打独斗之时,手下似乎留情,身形也潇洒自如。雪君c薛艺二人功力与梁青相当,一旦加入,梁青所受压力大减。而那蒙面人在三人的围攻之中,身形也在霎那间大变,只见她动作迅速无比c掌力凌厉无双。梁青连接了六掌,心下暗自感到奇怪,稍一分神,那蒙面人一掌击来,梁青躲闪不及,只得挥掌相迎,二人掌力一碰,随即分开,梁青连退了六七步,一跤坐在地上。那蒙面人紧跟两步,一掌向梁青前胸击下。 这一连串的动作,只在一刹那间发生。待雪君与薛艺明白过来,那蒙面人的右掌离梁青前胸已不足一尺距离。薛艺不及思索,挥掌向那蒙面人后心击下,试图逼那蒙面人回身自保。而雪君,却向前一个纵身,滚落在地上,一把抱住梁青,将自己的后心,暴露给了那蒙面人。 那蒙面人动作毫不停滞,右手变掌为爪,抓住雪君后背,挥手扔到一边,左手抓住梁青前胸,扔到另一边,紧接着回身一掌,接住了薛艺的掌力,薛艺不由得连退了三四步。那蒙面人站立在三人中间,缓缓地扯下了自己的蒙面布,露出一张清秀美丽的面容。 “师父!”梁青忽然大叫一声,跑上前去,跪倒在地上。 那蒙面人,正是梁青的师父落花师太。 落花师太当日得侯进相助,在白雀庵大败无牙蛇与红头蟾蜍,待二人败走后,侯进带蝶儿离去,落花师太又在白雀庵中呆了十几日,听白雀庵下山买米的尼姑说,大唐皇帝下旨在全国范围内寻找梁青,已闹得天下皆知。落花师太最初也没有想到,大唐皇帝要寻找的这个梁青,便是自己的徒儿,因此也不甚在意。但后来她无意中听到了两名玄甲军士兵的谈话,方知自己的徒儿已是大唐越王,心下甚是高兴,当下便辞别白雀庵众人,雇舟南下,准备到永宁与梁青一见。 将到永宁,落花师太竟有一丝莫名其妙的担心。她与梁青名为师徒,实则与母子无异。梁青自幼丧母,后沦为乞儿,幸得落花师太收留,抚养成人。所以师徒二人之间,感情原本甚厚。但天地易变,世事无常,现在梁青已贵为大唐越王,位高权重,师徒之间是否还和从前一样亲密无间?落花师太心中并无把握,因此她决定先试一试再作打算。她脱下自己的僧衣,换上一袭白布衣衫,又蒙上了面,光天化日之下,单身闯进唐军大营。 唐军大营人数众多c守卫森严,一般人本不能随便进出。但落花师太武功高强,自非常人可比,她虽是白天闯营,竟无人能发觉她的行踪。 “这孩子,不枉我苦心教育他一场。”落花师太一边走,一边看,见唐军营帐井然有序c管理严格,心中也不禁暗自为梁青感到自豪。临近中军大帐,落花师太忽然童心大起:“我倒要看看,几年不见,这孩子武功练得如何。” 待到试过梁青的武功后,落花师太心中又是自豪,又是惊喜,她没到想,仅仅四五年时间,梁青的武功竟精进如斯,已远远超过了自己当年的水平,特别是梁青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一套掌法,竟连自己也从来没有见过。而且这套武功掌法神奇c招数精妙,若不论内力,单看招式,已可挤进当世一流武功之列。 梁青跪地一拜,在场众人都吃了一惊。雪君急忙上前跪倒,叫了声师父。落花师太笑盈盈地将二人扶起,问道:“青儿,这个女孩是谁呀?” 梁青脸上一红,说道:“启禀师父,这是我的妻子,名叫雪君。徒儿未得师父准许,擅自成婚,请师父责罚。” 落花师太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古来常理,何罪之有?况且这女孩模样俊俏,气质优雅,我很是喜欢。更难得的是,她在危难之时,竟能舍身护你,可见她对你一片痴情,你可不要辜负了她,否则,我可不容你。” 一番话说得雪君双颊通红,低下头去,心中却甚是甜蜜。梁青道:“师父的话,徒儿不敢忘记。” 薛艺c李世宁c魏征等都走上前来,拜见落花师太。落花师太回过礼,问薛艺道:“这位少侠,武功高强,当世少年英侠之中,以你为首。不知能否见告尊师姓名?” 薛艺道:“师门平庸无名,不敢玷污前辈贵耳。” 落花师太道:“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敢勉强。今日贫尼出手试探小徒武功进展,对少侠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薛艺道:“前辈客气了。晚辈与梁青兄弟一见如故,情若亲生。久闻师太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众人正说话间,魏征已吩咐人摆下酒席,为落花师太接风洗尘。梁青又将连秋作了介绍,连秋拜过了师祖。落花师太见梁青不仅成了家,还收了徒,心下更喜。 酒席完毕,落花师太道:“青儿,你跟我到营外走走,我还有些事要问你。” 梁青应着,出去准备。落花师太忽道:“让雪君也去。” 三人骑马出了唐军大营,信步而行。永宁城南有一山,名叫老山,其实只是一个小山丘。三人策马登上老山,落花师太跳下马来,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看着落日的余晖,梁青与雪君一左一右站着。落花师太道:“青儿,一别四五年,你是怎么成的亲,又是怎么当上了越王,可不可以对我说说。” 梁青道:“师父见问,徒儿不敢有丝毫隐瞒。”于是将自己如何与雪君相见,如何救得李建成兄弟,如何与胡杨相识,如何战场拼杀,都讲了个明明白白。就连自己与胡杨c李建成义结金兰,也没有隐瞒。 这一讲,足足讲了一个多时辰。落花师太听完后,说道:“原来无牙蛇c红头蟾蜍这两个武林败类,与你们也有过节。雪儿,以后再见无牙蛇,不可对他手下留情,这个人阴险至极,从来只会暗地里算计别人,你师姐跟了他,怕是这一生难得安宁与幸福。” 雪君道:“师父所言极是,只是师姐铁了心要跟无牙蛇走,我也不好说什么。我虽是百花教的教主,可她毕竟是我的师姐。” 落花师太点了点头,说道:“我没有挑拨你们师姐妹关系的意思,我只是劝你以后留心点。我虽没见过你师姐,但我从你的言语之中,也听得明白,你师姐生性单纯,爱恶分明,原本也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只是,她现在深陷感情的漩涡这中,难以自拔,恐怕以后她会变得是非不分,而你却不知道她的变化。” 雪君施礼道:“多谢师父提醒,弟子一定铭记在心。” 落花师太微微一笑,说道:“雪儿,你叫了我不少的师父,我也不能让你白叫,这样吧,我最新自创了一套武功,名叫虹月掌,最适合女子练习,不知你可愿意学?你师父已不幸离世,你现在也算是没有师父了,如果你愿意拜我为师,我便收下你,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不知你意下如何?” 雪君黯然道:“师父愿意收我为徒,是我前生修来的福分。但我师父临终之时,将百花教三千余教众托付给我,我不敢忘记师父的叮嘱。等将来天下太平了,我将百花教中众姐妹的归宿安顿好了,我一定到师父膝下尽孝。” 落花师太点头道:“好,我等着你。不过,我说话向来算数,我说传你一套武功,自不会食言。不知你可愿意学?” 雪君跪倒在地,谢道:“多谢师父。” 落花师太扶起雪君,说道:“这套武功不难学,象你这种基础,有七八天时间足矣。不过,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问你二人,青儿,你说当日你们二人成亲之时,红头蟾蜍前去捣乱,所以你们二人的结婚大礼其实并未完成。只是不知你们现在,有没有夫妻之实?” 雪君脸上一红,扭过头去。梁青道:“弟子虽不懂诗书,但自小成长于孔孟之乡,于这礼法上还是略懂一些。当日我与雪妹拜堂成亲,因发生意外而大礼未成,所以弟子只想待天下太平之后,找一个时间,给雪妹补办一个完整的婚礼。” 落花师太看了看雪君,说道:“青儿,你这话虽是不错,但天下太平,遥遥无期,你们二人年纪也不小了,难道你就忍心看着雪儿的青春岁月随风而逝?” 雪君幽幽地看了梁青一眼,梁青没有觉察,但落花师太看在心里。 梁青道:“师父,待弟子平定江南之后,天下便会太平。到时,弟子一定会奏明圣上,给雪妹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落花师太摇了摇头,说道“青儿,你虽与雪儿相处时间不短,但你并不了解雪儿的心。雪儿现在想要的,不是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而是一个承诺,一个一生不变的承诺。” 梁青道:“这个承诺,弟子已给雪妹了。” 落花师太道:“连一个名分都还没有给,怎么能说是给了承诺了呢?” 梁青哑然无语。 落花师太道:“青儿,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师父,这件事便由我来做主:选一个最近的吉日,你与雪儿成亲。到时候,我来为你们主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一 新妆 梁青犹豫道:“师父,我们马上对江南发动总攻,我怕——” 落花师太道:“你什么都不用怕。你选在这个时候成亲,对大唐军队来说,也是一种安慰。如果有谁说不同意,我去找他理论。但如果是你不同意,我马上就走,从此以后,咱们师徒之义两断绝。” 梁青闻言心下一凛,说道:“弟子不敢违背师父教训,一切全听师父安排。” 落花师太向雪君问道:“雪儿,你有没有意见要说?” 雪君脸上又是一红,低声道:“一切全凭师父作主。” 落花师太哈哈一笑,说道:“好,我们现在便回去,安排婚礼。” 梁青一愣,问道:“现在?” 落花师太道:“当然,你不是说全凭我作主么?我的安排是,今晚你便与雪儿成亲。” 梁青哑然失笑,回头看了看雪君,只见她脸上一片红晕,低着头,却一脸的妩媚风情。 三人回到营中,与魏征一说,魏征表示完全同意,当下命令人准备婚礼仪式。一个时辰不到,仪式准备完毕。落花师太想作主婚人,魏征坚决不同意,落花师太无法,只得听从魏征的安排,坐在高堂席上,接受梁青与雪君的跪拜大礼。魏征作主婚人,薛艺作证婚人,李世宁作了雪君的伴娘。大礼过后,新人入了洞房。 梁青是唐军主帅,今日大婚,营中来祝贺之人自然不少。梁青虽酒量豪爽,这时也喝得微有醉意。待送走众位宾客,梁青走进洞房,来到雪君面前,想揭开新娘子的蒙头巾时,雪君忽然站起身来,自己掀开了蒙头巾,双眼直直地盯着梁青看了一会儿,说道:“青哥哥,你有没有发现,师父今天有些反常。” 梁青一愣,微一思索,点头道:“是有点。走,咱们去看看她老人家。” 月光如水,静静地泻在大地上,与地面的冰雪相互映衬。 落花师太呆呆地坐在小河边,眼睛盯着远处一望无际的黑夜。身后传来锣鼓的喧嚣声,那是她的徒弟梁青与雪君的婚礼之乐。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喧嚣声渐渐停了下来。落花师太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迈步而行。 “师父。”忽然有人叫了一声,落花师太听得出,那是梁青的声音。 月光下,梁青与雪君,两位新人,站在她的面前,身上的婚服还没来得及脱下,雪君的新娘蒙头巾还拿在手中。 “你们怎么来了?”落花师太感觉有些意外。 “师父。”梁青走上前来,雪君跟在他身后,二人双双跪倒在地上。梁青说道:“师父,弟子愚钝无知,望师父见谅。弟子今夜前来,只想师父告诉弟子一件事情,不知师父能否答应?” 落花师太道:“你想知道什么,为师只要了解,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梁青道:“师父的意思,是答应了?” 落花师太笑道:“这是自然。今天是你们夫妻二人的洞房花烛之夜,你们二人放着洞房的美好时光不过,跑来陪我这个老太婆聊天,我如果再有隐瞒,岂不是太过不近人情?” 梁青大喜,问道:“弟子也不想了解别的,只想知道师父一直在找的人,到底是谁?” 落花师太一愣,问道:“你们知道这些,有什么用?” 梁青正色道:“师者,父母也。师父一直郁郁寡欢,只是因为在世间寻找一人而不可得,我们作弟子儿女的,不能为师父分忧解难,岂不有愧?” 落花师太摇了摇头,说道:“我就是对你们说了,又有什么用?” 雪君道:“师父,我们虽不认识你要找的人,但青哥哥现在是大唐的越王,认识的人也不少。如果你告诉了我们有关的事情,岂不强过你一个人在江湖上独自找寻?” 落花师太心中一动,说道:“你们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我要找的人,现在可能是在故意躲避我,所以,即使你们出马,也未必会找到。” 梁青道:“什么事情,不到最后,决不能放弃。这是师父平日里教诲弟子的一句话,弟子终生不敢忘记,今日也斗胆以这句话来劝慰师父。” 落花师太点了点头,说道:“你能说到这句话,也许是缘吧。好,你们坐下,我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给你们听听。” 三人在石头上坐下。落花师太道:“事情还得从三十年前说起,当时我只有十岁,正是一个无忧无虑的c花一样的年龄。但我和别人不太一样,我自小身体瘦弱,生病连连,虽然当时我的家里很是富有,却无法让我拥有一个的健康的身体。后来,我爹爹的一个朋友劝告说,应该让我练点武艺,增强体魄,所以我爹爹便把我送到附近的一个尼姑庵中,拜庵主法原师太为师。那是我的第一个师父。”落花师太不一会儿便沉浸在幽幽往事之中。 “法原师太武功并不高,但生性温和,人脉极广。我在她门下呆了两年时间,也学会了一些武功。后来,她要出门云游,又怕耽误了我的功夫,于是便带我另拜明师。这样,我便在法原师太的指引下,拜到逍遥子先师门下。” “逍遥子先师当时居住在怀玉山绝情岭,最初他并不太想收我为徒,因为我的天资并不好。但他与法原师太交情深厚,决计不肯驳了法原师太的面子。而且,当时他的大弟子二弟子刚刚出师,离他而去,他于寂寥之中新收了一名弟子,名叫风华,年纪与我相当,看着整日里寂寞孤单的小徒弟,他也想再收一名弟子,与风华师兄作伴,恰巧这时法原师太向他引荐了我,所以他便收我为徒。就这样,我成了逍遥子先师的四弟子,与我一起学艺的,是我的三师兄,风华。” “三师兄风华天资极其聪明,本来我入先师门下时,已师从法原师太学了两年的武功,基础比他好一些,但没过半年时间,他便超过了我,以后我两个的距离越拉越大。师父曾说过,三师兄的天资,比大师兄c二师姐都好,将来能使他武学发扬光大的,必定是三师兄。” “就这样,我和三师兄在一起学艺,一共呆了六年的时间。那六年,是我这一生中最美好c最快乐的时光。师父有时候会带我们两个出去历练一番,但更多的时间,是把我们两个留在绝情岭,要求我们勤练武功。整个岭上,只有一个年过五旬的花嬷嬷与我们相伴,并照顾着我们的生活。六年之中,我和三师兄朝夕相处,从未分离过。”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我们二人在绝情岭上,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春秋。随着我们年龄的增长,我们二人的心里也逐渐在起着变化。虽然师父要求极严c三师兄从未向我表白过什么,但我知道,他心里已逐渐有了我,而我的心中,也早已被他的身影占满。我们二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渐渐地不象以前那样和谐快乐c无话不谈。有时,我们会闹别扭,会吵架,会一连几天不搭理对方。有时,我们会坐在一起,却都不说话,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有一次,我们两个人吵了一架,吵得很凶,连花嬷嬷在一边劝说都没用。吵完架后,三师兄扭头去了后山,我坐在林中的一块石头上哭泣,心中暗自后悔。其实我也知道,我自己的脾气不好,我们两个人的吵架,大多数时候是我在无理取闹。当时我的心里害怕极了,我害怕三师兄从此不理我,害怕我们两个从此便生分了。” “等哭够了,我心中主意也已拿定,我要找去三师兄,向他赔礼道歉,请他原谅我的无知与霸道。就在这里,忽然有人在我身后喊了一声‘师妹’,我回过头来,只见三师兄站在我的面前,一脸怯生生的c哀求的神色,我心下一动,准备向他道歉,谁知,我一开口,又是大声地数落着他的不是。他开始时小心翼翼地听着,我越说越来劲,声音也越来越大,到最后,三师兄实在受不住了,转身离开了。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我看到他眼中蓄满了泪水。” “看着三师兄远去的背影,我的心中在滴血,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愚昧无知,我快步追了上去,喊了声‘三师兄’,他头也不回,疾步而去。他的轻功远超过我,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树林之中。” “绝情岭之上,我们二人在打打闹闹c吵吵和和中迎来了我的十八岁生日。我生日的那一天,三师兄一反常态,不仅没有与我吵架,事事顺着我,还到山上采了一些野花,将我的房间装饰得鲜花烂漫c香气盈盈。花嬷嬷给我做了一桌子好吃的饭菜,来为我庆祝生日。就在我们三人坐下c将要吃饭之时,忽然从门外进来了七八个人,为首的是我爹爹。” “一别数年,我爹爹却没有太大的变化,我见到亲人,自是非常高兴,但爹爹的话却让我吃了一惊:他让我跟他回家。” “师父不在,花嬷嬷年老不管事,事情要由我自己来作决定。我回头问了三师兄一句,三师兄说,我应该跟爹爹回家,一来,我离家多年,也应该回家看看。二来,我十八岁的生日,是一个特别重要的日子,应该举行一个隆重的仪式。” “就这样,我离开了生活了六年之久的绝情岭,跟随爹爹回了家。回家后,经过短暂的亲人重逢的喜悦后,母亲忽然告诉我,爹爹已为我订了一门亲事,是庐州张府尹的二公子。我一听,头脑一晕,眼前一黑,忽然显现出三师兄那英俊的脸庞。” “我哭着c闹着,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我父母最初感到莫名其妙,后来母亲旁敲侧击地问我,从我这里知道了事情的缘由。爹爹听后大怒,骂我败坏门风,辱没祖宗,我也毫不示弱,一时间我们父女的关系降到了冰点,一连几十天,我理也不理爹爹。” “不过,当我独处一地的时候,我会想,我这样做是否值得,三师兄从来没有向我表达过什么,甚至连暗示也不曾有过,我就这样为他而守?如果他心中没有我,我岂不是白白坚持了一番?到最后,我会得罪了父母,耽误了婚姻,却没有丝毫的结果。不行,我要去找三师兄,我要他给我一个承诺,一个能让我坚持下去的承诺。” “就这样,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悄悄离开了家,向着绝情岭的方向而去。在路上,我越走越害怕,我不知道如果三师兄拒绝了我,我应该怎么办。” “绝情岭终于到了,但三师兄却不在山上。花嬷嬷告诉我,三师兄下山之前曾经说过,要去庐州看我。我虽然没见到三师兄,但我的心情却无比晴朗,我知道,三师兄去找我了,他的心里有我,我的坚守没有白费。” “我只陪花嬷嬷在绝情岭上住了一夜,第二天便往回赶。一路的风餐露宿,十几日的奔波劳累,都算不了什么,我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里,迎接三师兄的到来。” “我刚进家门,家人便告诉我,三师兄已在我家等我多日了。我直奔客房,想与三师兄见面,爹爹在路上拦住了我,告诫我要注意影响。我说我不怕,我只想与三师兄在一起。爹爹说,他知道我们二人一起学艺六年,相互之间产生了一种依赖,是很正常的,但这种依赖不是爱情,所以三师兄对我是不是真心的,他不敢肯定。所以劝我先静一静心,等一等,看一看局势再说。” “但我已经等不及了,我的激情在心中燃烧,我只想尽快见到三师兄,让他给我一个我想要的承诺。最后,爹爹不得不让步,同意我与三师兄见面,但只允许我们二人私自呆在一起两个时辰。” “我一口气跑到客房,三师兄正在看书,见到我,他的脸色明显地一变,疾步向我跑来,但来到我面前,忽然又停住了脚步,双眼只是直直地盯着我,脸上现出坚决却又犹豫的神色。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伸开双手,一把抱住了他。” “这是我们二人第一次这么亲密地接触。我们一起学艺六年,从来没有说过情话,更没有拥抱过。我紧紧地抱着三师兄,双泪直流,心中却欣喜异常。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跳,也能感觉到他宽阔的胸膛。”落花师太说到这里,脸上流出红晕。幸好是夜晚,梁青与雪君没有看到。梁青心中感到奇怪,师父从来都是一副神情严肃c不可侵犯的样子,如果不是亲耳听见,他说什么也不会相信,师父能说出这样的话。但言语凿凿c犹在耳边,却由不得他不信。也许是这些话在落花师太的心里,憋了太久太久的缘故,她只想找个人倾诉一下,一吐为快,而梁青是她最亲的人,眼下又已成年成亲。就象是一个母亲小时候照顾儿子,待儿子长大后却要听儿子的话c事事都由儿子来作决定一样。何况,还有这朦胧的夜色c如水的月光。 落花师太接着说道:“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和三师兄才分开,互相倾诉着别来之请。因为有了刚才的亲密,我们之间的隔阂已经消失,情话一发不可收拾,三师兄向我承诺,要一生一世对我好,永远不离开我。我也说了同样的话,那些话,现在想起来,还让人脸红心跳。” “正在我们情意正浓的时候,窗外忽然响起了家人的声音:‘小姐,老爷让你们去正堂,说是已经摆好了酒席,要给风少侠接风洗尘。’我和三师兄携手出了客房,去正堂赴宴。” “宴席后,爹爹邀请三师兄在家里多住几天,我二人正求之不得,当即答应下来。就这样,三师兄在我家一住半月有余,直到有一天,爹爹告诉我,他已与张府尹谈好,当月十六日是良辰吉日,正宜婚嫁,准备给我与他家二公子完婚。” 落花师太的脸上,忽然现出一股异样的神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二 断臂 黑夜如漆,梁青和雪君静静地听着。 落花师太仍然沉浸在悠悠往事之中:“我听完爹爹的话,当时就蒙了。我质问爹爹,明明知道我与三师兄的感情,为什么还要强行拆开我们,难道他就不怕我出意外么?爹爹说,三师兄虽然长相英俊c武功高强,却并不能与我相配。我这样的大户人家的娇嫩小姐,只适合嫁一个门当户对c衣食丰足的大户人家,过一种贵夫人的生活,而不是跟随三师兄这样的江湖侠客,流浪漂泊c四海为家。” “我当时已下定决心,要与三师兄生死相依,又怎么会听得进爹爹的话?我哭着c闹着,并威胁爹爹说,如果他再逼我,我就死给他看,或是一走了之,终生不与他再见。” “爹爹叹了口气,让我找三师兄来,他要与三师兄谈谈。我找来三师兄后,爹爹在正堂里摆了一桌酒席,与我们边饮边谈,爹爹把我结亲的事情告诉了三师兄,并劝三师兄离开我。三师兄当场表示,只要我同意,他要生生死死与我在一起。我大受感动,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爹爹叹了口气,说道,早知道事情会是这样,他说什么也不会送我去学武。我说,我们应该感谢爹爹,是他送我去学武的决定,让我与三师兄今生有机会相遇c相知c相爱c相守。” “爹爹没有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喝酒,我和三师兄心下愧疚,也不敢说话,只是小心地陪着爹爹喝酒。说是喝酒,却不知酒的滋味,只是感觉到嘴里有一股淡淡的苦味,直入愁肠。不知过了多久,我们三人同时大醉。” “过了良久,我从酒醉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丫环绿儿告诉我,三师兄走了。我惊问是谁说的,绿儿说,是爹爹说的。我当下顾不得酒醉未醒透,跑去问爹爹,爹爹说,三师兄听了他的话,醒悟了过来,决定离开我,给我一个幸福的未来。我哭叫着,说我不相信。爹爹又要说什么,我也没听进去,只是象疯了一样冲出家门,到野外去寻找三师兄。空旷的原野上,我象一只无头的苍蝇一样乱跑着,直到最后累得跑不动了,才躺在地上。” “我的贴身丫环绿儿一直跟在我的身后,我会武功,跑得比她快多了,但她一直跟着,我累得跑不动了,她最后找到我时,象虚脱了一样。看着我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她终于鼓起勇气,偷偷地向我说了几句话,就是这几句话,让我震惊异常,也改变了对爹爹的看法。” “绿儿告诉我,三师兄其实没离开,而是被爹爹关了起来。爹爹在酒中下了迷药,自己事先服了解药,我和三师兄都被迷倒了。爹爹命令家人将我送回闺房,将三师兄关了起来。但具体关在什么地方,她却不知道。” “我冲回家中,质问爹爹为什么要将三师兄关了起来。爹爹的脸色铁青,象是蒙了一层霜,声音严厉地问我,是谁告诉我的。我没有说话,却不自觉地用眼瞟了一下跟在身后的绿儿,绿儿吓得直往后缩,爹爹哼了一声,一个纵身,闪到绿儿的身边,右手一挥,将绿儿的脑袋拍得粉碎,绿儿连惨叫都没叫出来,便倒在地上。我当时便惊呆了,我与他做了十八年的父女,从来不知道他竟然会武功,而且武功如此之高。也从来不知道,他竟如此的心狠手辣。” “爹爹击毙了绿儿,直向我走来。看着他手上滴着的鲜血,我吓坏了。爹爹说,他最恨吃里扒外的人,还问我是否同意与张家二公子的婚事。我虽然心下害怕,但却不愿与三师兄分离,闭上眼睛说:‘我不同意,你杀了我吧’。爹爹哈哈大笑,说如果我不同意,就杀死三师兄。” “爹爹如果要杀我,我不会害怕,但爹爹说要杀三师兄,我却害怕到极点。我曾亲眼见他一掌之间,便杀了在我家呆了十余年的c任劳任怨从无半点差错的丫环绿儿。三师兄落在他的手里,生死全凭他一句话,如果我有一句话惹怒了他,他要杀死三师兄,还不是举手之劳?所以,我内心挣扎了良久,说道:‘我想见见三师兄,再作决定。’” “爹爹说了声好,带我来到一个地下室中。三师兄被绑在柱子上,脸色惨白,神色恍惚。我叫了声三师兄,他抬起头来看了看我,没有说话。爹爹说道:‘萝儿已经同意我给她安排的婚事,后天便成亲,这是你们师兄妹的最后一次见面。从此后,你们便是陌路人,萝儿,我说得没错吧。’” “我没有回答,猛地冲到柱子前,用力拉扯捆住三师兄的绳子,以我的内力,要拉断那绳子易如反掌,爹爹武功虽高,如果我和三师兄联手,也不见得会输,如果真打不赢,双双死在他的掌下,也强似与心爱的人终生离别。但谁知一拉之下,竟毫无作用,我身上储存的c八年来勤修苦练而来的内力,竟一夕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省省吧,我给你们服的是化功散,你们现在已内力全无。萝儿,我再问你一句,我说的可是真的?’爹爹冰冷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我看着三师兄的眼神,呆立了良久,轻声说道:‘你说的是真的,爹爹。不过,我的婚期已近,还希望爹爹能把三师兄送走,我不想在成亲的时候见到他。’” “‘好,我马上就会送你师兄离开。不过,按照江湖规矩,我要留下他一点物事。’爹爹悠悠地说道。” “‘物事?’我听了一愣,不知道爹爹是什么意思,但心中一阵害怕。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声惨叫,爹爹已挥掌如刀,将三师兄的一条左臂,无声无息地切了下来。” 雪君啊地叫了出来,梁青也听得胆战心惊。 雪君问道:“师父,你爹爹是不是想让你三师兄永远恨你,才这样做的?” 落花师太道:“我想是这样的。不过,我现在不想评价我爹爹,毕竟他已经作古,而且,我现在想起来,他的初衷也并不坏,他只是希望我能过得幸福一些罢了。” 雪君惊道:“作古?你爹爹年龄并不大吧,武功又这么好,怎么会” “世间事反复无常,岂能以常理度之?我爹爹,他,是被人杀的。”落花师太叹了口气,说道:“到底是谁杀了他,我也不知道,而且我也不想知道了。” 沉默了一会儿,落花师太接着说道:“在爹爹斩断三师兄的左臂后没几天,我便成了亲。当时大隋已经一统天下,国力强盛,民众富足,张府尹又是位高权重,所以那场婚礼办得相当豪华,来贺喜的人都说,我找了一个好婆家。但我的悲哀,只有我自己知道。虽然外面锣鼓声和人的说话声喧天动地,但我的内心里,却如死水一般,毫无涟漪。我想以自杀的方式,来保住我的清白,兑现对三师兄的承诺,但我内心深处,却又盼望着能再见三师兄一面。所以,在犹豫彷徨之中,我被人带进了洞房。” “夜渐渐深了,外面的吵闹声也渐渐停了下来。这时,我听见了门响,一阵脚步声传进我的耳朵之中,透过红红的蒙头巾,我看见一双脚向我走来。我的双泪,在默默地流淌,是死?是从?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就在那双脚即将要走到我的面前时,忽然一声微响,我看见那双脚的主人倒在我的面前。我猛地站了起来,扯下了我的蒙头红巾,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人站在我的面前,双眼直直地盯着我,右手半举着,似是随时都在可能落下来,拍在我的头上。那双眼中,充满了怒气与哀怨,我呆呆地看着他,不知怎么办才好。过了良久,那蒙面人叹了口气,左手一抛,将一个小瓷瓶扔了给我,低声说道:‘这是化功散的解药。’转身离去,只一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成亲的那一整天,我一直浑浑噩噩的,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身在何处,也没有心中所想,那蒙面人站在我的面前,我竟丝毫不识。但那一声叹气,却似晴天霹雳,将我从迷茫中惊醒,我忽然头脑中灵光一闪,喊道:‘师父’。我虽不敢十分断定,但我知道,那蒙面人应该就是我的师父。” “我匆匆服下解药,追了出去,却发现院中一片狼籍,数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浓浓的血腥味,熏得人喘不过气来。我心中大惊,又到附近的屋中看了看,都是同样的景象,整个张府之中,除了我已没有活口,被杀的人,共有上百人之多。” “看着满眼的惨状,本该伤心,但不知怎的,我却心中暗自庆幸。我脱下新嫁衣,一个纵身,跳出张府大院,直向我家奔去。我已下定决心,回家再看一眼爹爹,然后流落江湖,去找三师兄。三师兄虽然身体已残,但我不在乎,我要兑现我的承诺,与他厮守终生。” “走着走着,我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越临近家门,这种不祥感越强烈。果然,我家的情形,与张府没有什么两样,同样的尸体满院,同样的血腥味浓。爹爹坐在太师椅上,面色如生,但早已气绝身亡,他全身没有一点伤痕,我知道,他是被武林高手震碎了内脏而死的。母亲用一条白绫,把自己悬在了房梁上。” “因为死人太多,我也顾不上处理所有的尸体。我含着眼泪,在院中挖了一个坑,将父母下了葬。然后一把火,将院子烧了个干干净净。望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我知道,我再也没有回头的路了,一夜之间,我从一个家产富足的大户小姐个父母面前的宠儿,变成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个只能流落江湖的弱女子。也许今生,我注定了要天涯漂泊,四海为家。” “不知为何,虽然我的父母被人所杀,但我从来没有动过要替他们报仇的念头。也许是我的内心之中,早已认定杀人的凶手便是我的师父。师父的确有杀人的动机,三师兄本来是他最钟爱的弟子,是他寄以厚望的武功传承人,但由于我的任性,和爹爹的狠毒,造成了他的终身残疾。缺了一条左臂的他,再也不可能达到江湖一流高手的境界,更不可能将师父一身傲视武林的神功发扬光大,你们说,师父能不生气?师父一生嫉恶如仇,眼睛里面容不得半点沙子,而且最能护犊子,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老人家又怎么能够容忍?” “我不知道三师兄能不能原谅我,但我必须去找他,如果他不肯原谅我,就让他一剑杀了我,或是我自己自尽在他面前。我匆匆赶回了绝情岭,却没见到三师兄,连花嬷嬷也不知去向。只有那依稀相似的山山水水,告诉我这里是我曾经生活了六年的地方,是我与三师兄风华的定情之处。如今,风景依旧,人在何方?” “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下了绝情岭。我当时有一种预感,三师兄一定会回来的。所以我便在岭下的几间破草房里住了下来。那里以前曾经住着几户农家,那是因为当时天下大乱,他们为躲避战乱c从附近的镇上搬来的。后来,天下太平,他们便搬回了老家,那几间房子便空了起来。” “过了一段时间,我忽然发现,我有了身孕。我虽然与张家二公子拜了堂c成了亲,却并未洞房,所以这个孩子一定是三师兄的。当时,我心里又是高兴c又是伤心。我高兴的是,我和三师兄的爱情,终于有了一个结果,但同时我又害怕,如果三师兄一去不回,这个孩子怕是要终生见不到他的父亲了。” “不知不觉之间,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长得眉清目秀,象极了三师兄。因为三师兄生性喜欢蝴蝶,所以我给女儿起了个名字,叫小蝶。我把小蝶紧紧地抱在怀中,想象着三师兄的样子,不觉又是泪流满面。” “不知不觉之间,一晃三年过去,小蝶已经开始学着走路,也会用幼稚的童音叫娘了,我心头的哀伤,随着小蝶的叫娘声,已慢慢地散尽,微笑又重新浮上了我的脸庞。有时,我会想,即使今生等不到三师兄,与女儿相依为命,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但这种局面,很快又被打破,不久以后,我又重新陷入悲哀之中。” “一天下午,吃完晚饭,我抱着小蝶坐在房前看日落,西边天上的云彩,被落日映得红灿灿的,景观美极了。小蝶问东问西的,小脸上洋溢着欢笑。我也暂时满足于这母女相依的天伦之乐中。忽然,从不远处的小树林之中,飘过一团白影,我初时没有觉察,待到我的眼前,我看清了,竟是一个白衣蒙面人,他伸手从毫无防备的我的手中,将小蝶抢了过去。” “我大叫一声,双掌齐出,想要把小蝶夺回来。但那人武功高得可怕,我在他的面前,竟毫无还手之力,数招一过,我便险象横生。幸亏他不想伤我性命,否则,我早已横尸当场了。小蝶在他的怀里哇哇地哭着,我的心也碎了。” “我和他斗了二三十招,忽然我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难道这人竟然是三师兄?我仔细地看了看面前的白衣蒙面人,身材与三师兄差不多,但一看到他怀中的小蝶,我顿时否定了这个想法。那白衣人左手抱着小蝶,右手单掌与我周旋,招数虽然依稀相似,但三师兄的左臂早已断去,却是我亲眼所见c不争的事实。” “我又与他斗了几招,心下越来越没底,知道自己远不是他的对手。其实,我当时心里想得更多的,是我今生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小蝶了。哀莫过于心死,我心中锐气一失,招数便散乱了许多,那白衣人一掌向我前胸击来,我无力抵挡,闭上待死,谁知那白衣人却不下手,看了我两眼,冷笑了两声,转身离去,我纵身追了上去,但那白衣人轻功绝佳,远胜于我,眨眼间便消失在远处。” “我回到住处,神情恍惚,想哭却又哭不出来,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有了女儿,那几间破房子是住不下去了。我摇摇晃晃地离开了那里,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要去何方,也不知道身在何处。几天下来,我形容槁枯,衣衫不整,心中却女儿的思念却越来越浓烈。想想那白衣人的身手,我心中感到了绝望,解下腰中丝绫带,将自己挂在了一棵歪脖树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三 曙光 往事悠悠。 落花师太续道:“但我却没有死成,一个到山涧汲水的c法号无迷的老年尼姑救了我。她劝我暂时留下有用之身,待日后再与三师兄和女儿相见。我听从了她的劝告,并在她的尼姑庵中穿上了佛衣c出家做了尼姑。但无迷师太却只让我带发修行,她说我的尘缘未了,不宜落发出家。” “就这样,我在无迷师太的庵中一住六年,那六年之中,我一边打听三师兄与小蝶的下落,一边研讨佛学c勤练武功。由于久久得不到他二人的消息,我的心慢慢地淡了,武功却自觉迅速增强。六年之后,无迷师太圆寂,我失去了良师益友,自觉在庵中再住下去也没有意义,便孤身一人,闯荡江湖,再寻三师兄与小蝶的下落。就是在那个时候,我遇到了青儿。屈指算来,又有近十年光阴了。” 梁青与雪君默然无语。落花师太的故事虽然情节简单,但也让人听得惊心动魄c怅然迷茫。 梁青道:“师父,弟子有个建议,你可以将三师伯的像画下来,我们看了,以后如果偶遇上,也好认识。” 落花师太点了点头,说道:“这也是一个办法。不过,等明天再说吧,今天是你们二人的洞房之夜,你们温暖的洞房不呆,却陪我在这里吹着冷风,听我这个老太婆讲故事,岂不可惜?” 二人脸上一红,雪君道:“师父又笑话我们了。” 落花师太哈哈一笑,说道:“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你们也该回洞房去了。”转身离去。 回到住处,落花师睡意全无,干脆坐在桌前,展开纸笔,想象着三师兄风华的容貌,认真画了起来。 虽然二十余年没见,但一切仍是那么熟悉,根本不需要去刻意地想象。没用半个时辰,画像已经完成。落花师太看着纸上的风华,依旧年轻潇洒,不觉泪流满面,不知道现在已年近半百的情郎,会是一副什么样子。 发了一会儿呆,落花师太心中忽然涌起一丝预感,感觉自己很快就会与三师兄见面,不觉一丝甜蜜涌上心头,转眼又想起要传雪君虹月掌的事情,害怕自己会对雪君食言,便将自己独创的虹月掌掌法详细地记了下来,收在怀中。 不觉天已大亮,梁青与雪君来看望师父。梁青无意中看到了桌上风华的画像,突然间大叫了一声。落花师太心中一震,颤声问道:“青儿,你是不是见过你三师伯?” 梁青仔细地看了看画像,又喊过雪君来一起看了一会儿,二人同时点着头,梁青说道:“虽然年龄区别很大,但我们敢肯定,这画像上的三师伯,我们二人的确见过,是在晋南山区的百草谷中,三师伯化名百草生,在谷中精心研制草药。” “百草生?”落花师太喃喃地说着,一遍又一遍。 看着师父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梁青心中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不由和脸色大变,他不知该不该将真相告诉师父。内心斗争了良久,梁青下定发决心,说道:“师父,有件事情,弟子不敢隐瞒,三师伯恐怕恐怕恐怕不在人世了。” “你说什么?”落花师太脸色大变,双手紧紧抓住梁青的双肩,脸上似乎要冒出火来。梁青将当日在百草谷中的所见所闻,一点不少地复述了一遍。 落花师太听完,呆了良久,说道:“雪儿,我昨日说过要传你一套掌法,但我现在没有时间,我要马上赶到百草谷去,我怕去晚了,后悔一辈子。”从怀中掏出几页纸,递给雪君道:“这是虹月掌的掌法,我写得很是详细,你拿好了,自己先慢慢研习吧,如果遇到不懂的地方,可与青儿商讨。待日后我们再见,我再仔细地教你。” 雪君道:“多谢师父,师父且放心,弟子一定会努力地。”接过虹月掌掌法,仔细地收入怀中。 梁青出去给落花师太准备了一些用品与银两,还将无影驹牵了来。落花师太道:“大战在即,我怎么能将你的马骑走?” 梁青道:“战场之上,骑什么战马差距不大。此马脚力极佳,能日行千里,对师父早日赶到百草谷,有很大的帮助。师父就莫要推辞了。” 落花师太本是生性豁达c胸怀宽广之人,当下也不再推辞,接过梁青手中的包裹与马缰,飞身上马,梁青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师父,百草谷的谷口很难找寻,你须要注意。”落花师太一愣,问道:“那要怎么才能找到。”梁青将百草谷的位置与当年百花仙子打开谷口的方法说了一遍,落花师太默记在心中,点头道:“我记下了。”驱马扬鞭,绝尘而去。 梁青与雪君站在路过,望着落花师太远去的身影,心中默默地祝福,但愿落花师太能早日赶到百花谷,与风华相聚,续成一世的姻缘,了却一生的相思。 梁青回到中军大帐,派人将魏征等人请了来,研讨进军路线。 魏征将收集来的消息大体说了一遍,最后说道:“三国时代的曹操,虽拥有三四十万兵马,但最后赤壁决战还是败给了人数不足六万的孙刘联军,究其原因,除了北方人占主导的曹军不习江南气候外,长江天险是一个重要因素。现在王雄在长江南岸布下重兵,以长江天险为屏障,易守难攻。如果正面进攻,我们损失会很大。” 梁青道:“既然正面进攻不妥,我们就从侧面进攻。魏大哥,如果我们派一支轻骑兵,从别处渡过长江,从陆上进攻建康城,你认为可行否?” 魏征一拍桌子,赞道:“好,这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可行。” 梁青虽然不知道魏征说的典故是什么意思,但通过“明”c“暗”二字,他也基本能猜个大概。魏征接着说道:“自永宁向西,大约一百二十里路的板桥镇,是整个下游长江江面最窄的地方,也是江流最急的地方,那里暗礁众多,自古以来便被称为死亡渡口。王雄布置下的长江防线,唯独那里没有士兵把守。如果我们能从那里渡江,定能一举攻破王雄的长江防线。” 梁青道:“好,我们便从那里渡江。我们准备两天时间,后天我便率领玄甲军渡江。” 薛艺道:“你是军中主帅,岂能冒这个风险?还是由我来带兵。” 梁青道:“我虽然兵入险地,但你们的任务也不轻。你们数十万大军,要做好正面作战的准备,等我们一得手,你们便全力从正面进攻,横渡长江,扫平江南。” 薛艺道:“正因为正面进攻任务重大,才应该由你来率军。” 梁青道:“薛大哥,咱们不用再争了。玄甲军一直跟着我,我比你熟悉情况。你就与魏大哥一起,率主力军马由正面进攻,魏大哥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薛艺握住梁青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坚定地说道:“你放心吧,我即使拼着性命不要,也一定保护魏大哥安全。” 李世宁问道:“梁大哥,你们后天便出发,是不是太急促了些?你的雪君姐姐刚刚举行了婚礼,何况还有四五天便过年了,你们就不能再等两天,等过了看再进攻么?” 雪君道:“青哥哥想的是对的。我们军中一定有王雄派来的密探,我们成婚的消息,一定瞒不过王雄,所以他会在这两暂时放松警惕,这个时候发动进攻,效果会更好。” 魏征赞许地点了点头。 梁青又看了看众人,见没有异议,说道:“我们就这样定了,后天一早,我率玄甲军出发。” 雪君忽然道:“不是玄甲军,是玄甲军与朱衫军。” 新年的味道越来越浓,久经战火的长江两岸,出现了难得的短暂和平,但和平的背后,蕴藏着更大规模的战争。 魏征与薛艺率领三十万唐军,沿长江北岸后退了二十里,向江南岸的王雄表示,自己不会马上发动进攻。暗地里,梁青雪君率玄甲军与朱衫军,总计六千精兵,悄悄沿长江北岸西行,从板桥镇渡过长江,到达江南。 板桥镇的江面,江流湍急,暗礁众多,本不易渡过。但梁青与雪君拜访了当地居民,向他们表达了平定江南统全国c还百姓和平安定的生活的愿望,当地居民深受感动,当即全部发动起来,并联合了江南的居民,连夜搭起了一座浮桥,没过一个时辰,梁青六千兵马已全部渡江完毕。 渡江后,梁青与雪君趁黑夜按计划分头行事:梁青率玄甲军直插建康城与王雄长江水军大营的中间,任务主要是阻击建康城敌军的增援。雪君率朱衫军则携带伏火粉,奔向王雄长江水军大营,任务是烧毁敌军船只,迎接唐军大部队渡江。 雪君与朱衫军诸女兵,未到三更便赶到敌军大营外,只见敌军大营灯光昏暗,鸦雀无声。雪君心下感到奇怪,回头对天雷堂堂主紫杏说道:“看敌营的样子,不象是有人居住,难道敌军守将知道我们要来偷袭,故意摆了一座空城阵?” 紫杏尚未回答,人电堂堂主蓝冰是一个急性子,说道:“教主,管他是不是有人,我们先用伏火粉烧他们一通,再一起冲进去,一顿拳脚刀剑,结果了他们便是。” 雪君微微一笑,说道:“我们先不用着急,吩咐下去,就近找地方隐住身体,休息一个时辰,四更一过,我们便发动进攻。” 命令一下,众人顿时无声。雪君坐在一棵大树边,用了一会儿功。将近一个时辰已到,雪君站起身来,看了看敌营,依然没有动静。雪君下令众人作好准备,悄悄向敌营靠近。等离敌营不足百步之遥时,雪君低声下令点火,一刹那间,灯火通明。众女兵一手执火把,一手拿伏火粉袋子,点着油绳,向敌营中扔去。大营中顿时火光四起c响声隆隆,中间夹杂着人的惨叫声,刚才还是一片和平宁静的敌军大营,这时已变成了一片人间地狱。 过了小半个时辰,众女兵手中的伏火粉已扔得差不多了,雪君正要下令进攻,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命令暂时隐蔽起来c并保持安静。众人不解,但依然照办。不一会儿,从敌军大营中跑出数千人,看样子是劫后余生的敌军士兵,一个个缺腿少臂的,相互搀扶着,向建康城而去。紫杏低声问雪君,是不是截杀他们。雪君摇了摇头,说道:“他们也不容易,放他们一条生路去吧。” 眼看着众残兵消失在夜色之中,雪君依然命令众人注意隐蔽。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天已有些微明,远处长江江面上忽然响起了震天的呐喊声,雪君命令众女兵,向敌军大营进攻。一时间,众人象下山猛虎一般,冲进敌军大营,忽然间,众人有些发愣:本来应该驻扎几万人马的王雄水军大营,此时却成了一座空城,除了被伏火粉烧死c炸死的遍地的尸体外,竟无一个活着的人。 “敌人都哪里去了?”雪君正发愣间,薛艺带着几十个人走了进来,向雪君一施礼,说道:“梁青兄弟料事如神,我真是打心眼里佩服他。” 听着薛艺的这句没头没脑的话,雪君又是一愣,问道:“薛大哥,何出此言?” 薛艺道:“按照咱们当初的计划,你和梁青兄弟偷袭王雄水军大营,我和魏大人率军从江面上正面进攻。谁知,还没等我们打过瘾,战争就结束了。你猜怎么着?我曾问过几个俘虏,他们说,王雄在长江南岸布下的六万重兵,其实还不到两万。雪君妹子,你能猜到其余的四万人哪里去了不?” 雪君想了想,说道:“回家过年了,还是当了逃兵?” 薛艺哈哈大笑,说道:“你猜得没错,他们就是回家过年去了。年关将近,王雄手下的士兵都向自己的将领请假,要求回家过年去,还说,自己如果今年不回去,等年关一过,我们发动进攻,他们战死在疆场上,就永远没有机会回家了。而那些将领听说你与梁青兄弟成了婚,也都猜测着我们年前不会发动进攻了,所以就瞒着王雄,准了士兵们的假。结果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雪君莞尔一笑,说道:“我刚才还在纳闷呢,不知王雄在水军大营布置下的六万大军哪里去了。原来如此。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薛艺道:“这话不错,但梁青兄弟坚持年前发动进攻,真算是料事如神。我现在是从内心里佩服他。他虽然没读过多少书,却是天生的智谋超群。” 雪君道:“薛大哥不可如此夸他,让他听见,该骄傲了。” 薛艺道:“骄傲没有什么可怕的。这一仗,我们至少少损失两三万士兵,这样的战绩,骄傲一下又何妨?” 二人正说话间,魏征与李世宁走了进来。四人一起整训兵马c清点人数,朱衫军未损一人,魏征渡江大军只损失了三百余人,而消灭的王雄水军,却有一万三千有余。这一仗,称得上是一次漂亮的歼灭战。 魏征留下一万士兵镇守水军大营,四人率领其余人马,向建康城进军,去与梁青的玄甲军汇合。行不到半个时辰,忽听前面杀声震天,派探子去查看,原来是王雄率城中两万人马欲增援水军大营,却被玄甲军阻住,双方正在激战。 玄甲军人数虽少,却久经战场,战斗力极强,每个人都能以一当十。而王雄的部队,却在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节节败退。其实这也难怪,近两年来,北方战乱不止,血流成河,江南却截然相反。自宇文化及杀死隋帝自立起,江南经历了短暂时间的战火,后杜伏威占据江南,轻徭薄赋,发展生产,安抚民生,江南成为华夏大地上少有的和平之地。当中原群雄逐鹿厮杀之际,江南却一片歌舞升平,和平依旧。所以王雄手下大军,几乎未经历过战火,在虎狼一般的玄甲军将士面前,焉能不败? 梁青身着黑色战袍,腰悬风流长剑,跨下骑着一匹青色骏马,手中执一柄三尖两刃刀,在战场上驰骋厮杀,如入无人之境。雪君看得眼热,从地上捡了一支长枪,驱马冲进敌军之中,魏征令旗一挥,几十万大军喊叫着,向前冲去。眨眼间便将王雄大军冲得七零八落,逃跑的,投降的,不计其数,主帅王雄,也被生擒。 梁青率领大军,到了建康城下,城上士兵见王雄被擒,士气顿失,开城投降。众人来到城中,扎下营寨。梁青等人到城中安抚士兵,查看地形,至夜而回。 用罢晚饭,梁青正欲休息,雪君忽然跪在梁青面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四 亲情 梁青吃了一惊,连忙将他扶起,问道:“雪妹,你这是何意?” 雪君垂泪道:“我想向你求一个人情。” 梁青道:“有话你尽管说,什么事我也会答应的。” 雪君道:“就怕这事不容易办。” 梁青道:“这知道,如果容易的话,你也不会这样。你说吧,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会答应你。” 雪君道:“今日我们在战场上擒住的王雄,原名王幼良,是我姑姑家的表哥。他虽然率军抵抗唐军,罪不容诛,但我却不能不救他。” 梁青沉吟道:“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雪君道:“我知道。我们建康城一战,大获全胜,生擒王雄,是一定要给朝廷发捷报的。如果你私自放了王雄,就是欺君之罪。” 梁青握住雪君的手,神色坚定地说道:“雪妹,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表哥有任何差池的。最坏的结果,就是我不当这个越王了,我们两个归隐江湖,逍遥快活去。” 雪君心下感动,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弃我于不顾的。” 梁青道:“那是当然,我怎么会舍得放弃你?为了天下黎民,我可以放弃荣华富贵,但为了你,我可以放弃天下。” 雪君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相信,你会。” 梁青道:“这件事,我需要与魏大哥商量一下,让他给咱们出出主意。”派人请了魏征前来,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介绍了一下。魏征说道:“这事宜快不宜慢,晚了会出意外。” 梁青道:“我想直接把王雄放了,然后在捷报上说,王雄在战场上已被斩杀,不知可行不?” 魏征道:“此事不可,王雄被生擒,我们的几十万大军,包括王雄手下的士兵,都看得清清楚楚,这其中难保没有秦王李世民的密探,或是朝廷派来的眼线。到时候,我们睁眼说谎话,圣上即使想不追究,都难堵住众人之口。” 雪君道:“依魏大哥之言,我们该怎么办?现在我心乱如麻,一点主意都没有了。” 魏征道:“如今之计,只有一条路可行:过几天,我们率大军南下,准备进攻苏州杜伏威的大本营,留下少量人马,驻扎在建康城中,镇守长江防线,届时便将王雄关押在建康城中,找机会将他秘密放走,然后向朝廷报告说,王雄因伤势过重,病死在狱中。然后随便砍一个首级,送到长安即可。” 雪君喜道:“此计甚好。” 魏征道:“不过,这一个计策有一个前提,就是王雄离开后,必须改换姓名,隐居江湖,不能再抛头露面,以免再生意外。” 雪君道:“此事易办,我去劝我表哥,他想必一定会同意。” 梁青问道:“到时候留下谁来镇守建康城?魏大哥心中可有人选。” 魏征道:“留下的人,必须绝对可靠,所带的士兵中,绝对不能有密探。” 梁青沉吟道:“那留下玄甲军的一部如何?我相信他们一定不会出卖我。” 魏征摇头道:“你不要忘记,玄甲军最初便是秦王从自己所率大军中挑选出来的,他们比我带来的士兵更不可靠。” 雪君道:“我明白魏大哥的意思,你是想留下朱衫军,对不对?” 魏征道:“我正有此意,只有朱衫军,才能保证我们的计划不外泄。” 雪君道:“我率朱衫军留下,倒无所谓。只是,你们继续南下作战,我心下不安。” 魏征道:“雪君妹子是不是舍不得离开梁青兄弟,怕他在战场上不安全,从而非要陪在他身边不可?” 雪君脸一红,低声道:“魏大哥堂堂正人君子,也学会了笑话人。” 魏征哈哈一笑,说道:“雪君妹子,你不用担心。你的朱衫军共有三千人,待你放了王雄c办完正事后,留下一千人守住建康城,你带其余人马,追上我们,不就成了?” 雪君闻言大喜,说道:“多谢魏大哥。” 三人定下计策。第二天,梁青向全军发布了命令,让雪君率朱衫军镇守建康城,其余人马休息三天,南下准备进攻杜伏威的大本营苏州。 雪君率朱衫军留守建康城,她从众士兵中挑出原属百花谷弟子的c对自己绝对忠诚的一千名姐妹,由紫杏率领,进驻建康城中,其余人马由水清与蓝冰率领,在城外扎营。 当天晚上,雪君收拾了几个小菜,带上一壶花雕,正欲去探望王雄,忽听紫杏进来说:“教主,越王回来了。” 紫杏话未说完,梁青从外面走了进来。雪君感到奇怪,问道:“你不跟随大部队南下,回来做什么?” 梁青微微一笑道:“这事对你表哥来说,可谓性命攸关,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不回来?” 雪君道:“谢谢你。” 梁青道:“咱们之间,不用说谢谢么?走,咱们现在就去看望你表哥。” 雪君带上酒菜,二人走进大牢之中。王雄正坐在地上,抬着头,呆呆地向上看着。雪君喊了一声“表哥”,王雄抬头看了看雪君,脸上流露出迷茫的神色。雪君喊道:“表哥,我是雪君呀,你不认识我了么?” 王雄站起身来,仔细地看了看雪君,脸上忽然惊现出欢喜的表情,说道:“你真的是雪君表妹,没想到我临死之前,还能看到亲人。”脸上流下了惊喜的泪水。 雪君替他擦去腮边的泪水,说道:“表哥,你死不了,我们马上就放你走。” 王雄感到奇怪,问道:“你们怎么能放我走?难道你们也是唐军将领?” 雪君道:“表哥,我们不仅是唐军将领,而且地位还不低。”伸手一指梁青道:“这是我丈夫,名叫梁青,现居大唐越王之职,也是这一次大唐平南军的主帅。” “什么?”梁青脸上先是惊讶,接着现出愤怒的神色,大声喊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王雄的十万大军,是败在了我的表妹与表妹夫手下的?” 雪君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低声道:“正是如此。” “哈哈哈。”王雄一阵狂笑,厉声道:“我王雄自幼习武,行侠仗义,从来不敢做一点点坏事,原以为能得善报,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老天呀,你怎么这么糊涂。” “表哥。”雪君说道:“你的善行,没有白费。如今,你虽然兵败,却留下了有用之身,这岂不是善报?” 王雄怒道:“可如果没有你们,我是不会失败的。” “你一定会失败。”梁青见王雄怒气冲天c咄咄逼人,雪君又不忍伤王雄的心,当下说道:“你辅佐杜伏威,对抗大唐军队,无异是以卵击石,怎么能不败?即使没有我们两个,大唐换成其它将领率兵,一样会轻轻松松地打败你。” “如果是其它人打败我,我也就认了。”王雄道:“可是,你们是杭州虞家的女儿女婿,又怎么能够”话未说完,忽然闭住了嘴。 “能够什么?”雪君忽然有一丝不祥的感觉。 王雄哼了一声,说道:“我不想和你们再废话。梁大侠,听说你武功极高,曾多次在战场上立下头功,我倒想会会你。”不等梁青回话,王雄右掌猛地拍出,直向梁青前胸击来。 梁青见他掌力雄浑,不敢怠慢,侧身躲过,说道:“表哥,先不要动手,有话慢慢说。” “还说什么。”王雄道:“我们现在是势不两立的敌人,只能有一个活着走出去,你再不动手,可要死在我手下了。”王雄一边说着话,手下也未留情,刹时间已攻出了十几招。 梁青见王雄一意孤行,心下怒气渐生,左手划了一个圈,接了王雄一掌,两人掌力一碰,又悄无声息地分开。王雄赞道:“好,梁大侠名满天下,果然有两下子。” 雪君见二人动手,原想拦住,但转念一想,让王雄尝一尝失败的味道,也未必是坏事,故而她向后站了站,看着二人动手。她知道,王雄武功虽然不错,但梁青武艺精湛,内力深厚,师出名门,于武学上的修为,远非王雄这种普通江湖人士可比。王雄伤不了梁青,梁青也一定会手下留情,故而这一场比试,有惊无险。 二人斗了大约五六十招,王雄忽然停住了手,说道:“表妹夫武功高强,我甘拜下风。但我提醒你一句,能赢了我,并不能代表你的平南大业就会一帆风顺。” “原来,表哥你只是想试探一下青哥哥的武功?”雪君惊喜道:“我就知道表哥从小疼我,现在也一样会疼我。只是,我不太明白表哥话里的意思,表哥,你能不能说得再明白些?” “我不能说。”王雄摇了摇头,说道:“我曾立下誓言的,说了,会遭报应的。” 梁青与雪君无语而叹。 “雄儿,你不能说,那就由我来说吧。”随着说话声,从外面走进一个青衣人来。当梁青与雪君看清楚来人的面目时,忽然惊呆了。 来人,竟然是雪君的父亲,虞世龙。 建康城中,夜色朦胧。 虽然久经战火,四处已残破不堪,但新年夜的一场大雪,将大地覆盖成一片银白,天与地之间,已无法分辨清楚,只有零星飞舞在半空中的雪花,为这个特殊的年夜,增加了一丝节日的气氛。 梁青与雪君在中军大帐中,摆下酒席宴请虞世龙与王雄。 酒过三巡,雪君见虞世龙一直神情忧郁不定,问道:“爹爹,你有什么心事么?如果有,说出来听听,看我们能不能帮你解决。咱们父女久别重逢,爹爹应该高兴才对。” 虞世龙笑了笑,说道:“你说得对,咱们今天应该高兴才是。雪儿,这几年你们是怎么过来的?青儿怎么会成了大唐的越王?说来听听。” 雪君微笑着,将这几年来的经历大体说了一下,从二人杀蟒失忆开始,到百花谷c少林寺,从胡杨到李建成,几乎所有的经历都没有隐瞒。虞世龙听完,沉吟了一会儿,幽幽地说道:“早知这样,当初我就不该让你们离开,如果你们二人在我身边,我何至于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哎,一切都是天意,天意难违呀。” 雪君感到奇怪,问道:“爹爹何出此言?” 虞世龙没有回答,反问道:“俗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咱们父女一别五六年时间,你可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身份?” 雪君一愣,随即心下愧疚,黯然道:“我还真不知道爹爹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女儿不孝。” “这事不怨你。”虞世龙道:“我现在的真实身份,是整个江南的主宰。” 梁青与雪君大惊失色。雪君颤声道:“爹爹的意思是说,你是” 虞世龙一挺胸,傲然道:“我便是江南杜伏威。” “咣”的一声,雪君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与梁青率几十万大军,要南下平定的,竟然是自己的生身父亲。自己费尽心思,要打败的对手,竟然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至亲之人。 虞世龙没有理会雪君的反应,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哈哈一笑,说道:“不过老天待我们父女也不薄,今日既让我们父女久别重逢,又让我们有了争夺天下的机会,我们可不能轻易错过了。” 梁青微微一惊,心中忽然涌起一丝不祥的感觉,问道:“岳父大人,此话从何说起?” 虞世龙道:“江南地区自汉末以来,便少有战乱,如今人口充盈c物产丰饶,我现在已经是江南的主宰,手下雄兵百万,可谓兵精粮足。而青儿手下的几十万大军,久历战火,战斗力极强,嫡系玄甲军更是名动天下。如果我们翁婿二人联手,何愁天下不定?哈哈哈。”一阵狂笑。 梁青与雪君大惊失色,梁青摇了摇头,说道:“圣上于我有知遇之恩,太子与我有结义之情,我怎能背叛他们?此议不妥。” 虞世龙道:“青儿,你重情重义,这是好事,你话虽说的没错,但你我之间的翁婿之情,你该怎么处置呢?” 梁青道:“翁婿关系只是私情,圣上与太子命我率领几十万大军,平定江南c结束战乱,这却是公事。我作为大唐越王,岂能因私废公?岳父大人,如今大唐已拥有整个中原,一统天下已是指日可待,这区区江南之地,又怎能阻挡得了?我希望岳父大人能看清时局,率众归降,他日也可位居王侯。” 虞世龙脸色大变,说道:“青儿,你真是这样想的?如果我不肯降呢,你又怎样?大唐虽然已拥有天下大半,但如果我放手一搏,也不见得一定会输。” 梁青道:“岳父大人心里应该明白,你刚才也说了,江南之地自汉末以来便少有战乱,民从未历刀兵之苦,军队的战斗力又有多少?现在大唐实力雄厚,唐军士兵久历战火考验,战斗力绝不是江南百万军队可以比拟的。现如今双方军队人数相差无几,战斗力却是天壤之别,长江天险又不复存在,真要动起刀枪来,江南军赢的机率会有多少?再说,如果岳父执意与大唐为敌,即使我不帮大唐,大唐也一定会再派别人来,到时候不管谁胜谁负,江南都必将兵祸连年,战乱不止,到头来受苦的仍然是江南百姓。如果岳父率军归顺,大唐定不会负你,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我和雪妹在您膝下尽孝,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战则两败俱伤,降则双方受利,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请岳父大人三思。” 虞世龙道:“你伶牙俐齿,我不和你作口舌之争,我不会将我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拱手让给别人。青儿,我一生无子,膝下只有雪儿一女,如果你能与我联手,取了天下,待我百年之后,这皇帝之位便是你的了。到时岂不远远强于你这个大唐越王的虚位。” 梁青扭头看了雪君一眼,说道:“荣华富贵对我来说,并不稀罕,只要能与雪妹一生相守,我心足矣。” 虞世龙森然道:“我是雪儿的父亲,如果我不同意她嫁给你呢?你又怎么选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五 劝父 梁青一愣,随即笑道:“你已答应雪妹嫁给我,而且我们已经成亲,木已成舟,难以改变了。” 虞世龙道:“我虽答应将雪儿嫁给你,但我是有条件的,你必须归于我的麾下,我才能雪儿嫁给你。难道我会将女儿嫁给我的敌人不成?” 梁青道:“岳父不要生气,我们不是敌人。现在我们有机会一家人团聚。再说,雪妹深明大义,会有自己的选择的。” 虞世龙问道:“雪儿,你说说看,如果我与青儿敌对,你是帮父亲,还是帮丈夫?” 三人的目光,一时都集中在了雪君的脸上。 雪君道:“我不帮父亲,也不帮丈夫,我只帮天下的百姓。只要能让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我做什么都可以。” 虞世龙道:“看来,你们是铁了心帮大唐了。哎,养女外向,自古使然。我无话可说。你们自己保重。雄儿,我们走。”站起身来,向外便走。 雪君站起身来,喊道:“爹爹。”双泪直流。 虞世龙冷冷地说道:“从今后,你也不用再叫我爹爹。我们间的父女之情,从此一刀两断,你安心地做你的大唐越王夫人,他日战场再见,我们便是势不两立的敌人。” 雪君正欲再说话,王雄忽然说道:“舅父,我认为表妹说得对,我们可以再商量一下,都是血肉至亲,何必非要翻脸成仇。” 虞世龙道:“现在不是我想这样做,是我的女儿女婿逼我太甚。” 王雄道:“舅父,我认为表妹与表妹夫说得对,你现在的兵力,远不是大唐的对手,如果让他们与你联手,不仅对你于事无补,反而会把他们拖进万劫不复的境地。舅父,三思而行。” 虞世龙怒道:“雄儿,连你也反对我?” 王雄摇头道:“我不会反对舅父的,我只是想替表妹说句公道话” “别说了。”虞世龙道:“我们走。” 王雄道:“舅父保重,我不会再跟你回去了。”说完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 虞世龙脸色铁青,形容吓人。问道:“雄儿,你是什么意思?” 王雄道:“如今形势,大唐一统天下c大局已定,我不想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况且,表妹抓住我而不杀,我也不能再与她们敌对。于公于私,我都不想再跟你回去。我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生活。” 虞世龙道:“雄儿,你跟了我已近十年时间,你应该了解我的脾气,也应该知道背叛我意味着什么。” 王雄道:“我知道,你动手吧。”闭目待死。 梁青与雪君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 虞世龙抬起右手,翻转着,双眼直直地盯着王雄,王雄抬着头,闭着眼,直直地跪在地上。 “哎。”虞世龙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颓然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看来,我是真是老了。”身形一隐,已走出门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爹爹。”雪君跑出帐外,但见群星在天,白雪铺地,却哪里还有虞世龙的影子? “表妹,你们保重。我也走了。”王雄道:“如果有机会再见舅父,我一定再好好劝劝他。他现在正在气头上,很难听进别人的话。” “表哥,你先不用急着走。”雪君说道:“你文武双全,年轻有为,正是建功立业之时,怎么能隐居于山野之间,空老于林泉之下?大唐君王求贤若渴,表哥可不要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王雄苦笑一声,说道:“我作为江南将领,兵败被擒,又离开舅父,已属不忠不孝,岂能再加入大唐军队,与他老人家为敌?表妹好意,我心领了。你们保重。”转身离去。 看着王雄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雪君忽然放声大哭。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只知道,自己从此以后,尽管父亲表哥仍然在世,但已经与自己形同陌路,有不如无。 梁青走过来,默默地抱着雪君,任由她在自己怀中哭泣。过了良久,雪君止住了哭声,梁青替她擦干了腮边的泪痕,说道:“雪妹,真难为你了。对不起。” 雪君道:“这不怨你,只怪造化弄人罢了。” 梁青道:“你先不要伤心,此事还有挽回的希望。” 雪君眼前一亮,问道:“青哥哥,你还有办法,对不对?快说给我听听。” 梁青摇了摇头,说道:“我暂时还没有什么好法子。但我知道,魏大哥一定有办法挽回局面的。” 雪君点了点头,喜道:“你说得对。我们赶快追上他们,请魏大哥帮拿一下主意。” 二人商定主意,在建康城中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留下水清率一千朱衫军女兵守城,其余人马全力南下。两天后,梁青雪君率众人在常州追上了大唐军队。 常州地处太湖北面,离苏州已不远。魏征率大军到此后,暂时停留了几日,一方面派人北上迎接梁青等人,另一方面让士兵休息训练,准备向虞世龙的大本营苏州发动进攻。因此,太湖之滨,些时虽然依旧平静,但决战马上就要到来。 梁青与雪君与大军汇合后,只请魏征一人,到秘室中议事。梁青将事情的经过大体一说,魏征也有些吃惊,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此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明天我们先下一道命令,让士兵再休息几天,我们秘密派人到长安去,让太子奏明圣上,为虞世龙请封。如果圣上同意封赏虞世龙,我们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梁青道:“圣上宽宏大量,如果岳父能率军归降,封赏是一定的。我只怕他不来归降,到时候还要兵戎相见,拼个你死我活。” 魏征道:“如果令岳坚决不肯归顺,开战是必须的,但不能打死,我们要给他留一条后路。要不然,我们把他打成孤家寡人,即使他想归顺,圣上也不一定会恩准了。” 雪君道:“我明白魏大哥的意思了。如果我爹爹中意圣上的封赏,率军来降,则皆大欢喜。如果爹爹宁死不肯归降,则给他保留一定的兵马,以战逼降。对不对?” 魏征微微一笑,说道:“雪君妹子说得很对,保留兵马,以战逼降。这八个字总结得十分准确。” 梁青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现在便开始行动,一面派人去长安送信,一面展开布置,准备进攻。” 魏征笑道:“梁青兄弟,不用着急,现在应该是吃饭时间。” 用过饭后,梁青写了一封长信,派人送到长安太子宫中,请太子李建成出面,为虞世龙请封。同时,命令士兵全力训练休整,准备随时进攻。 十天以后,正是元宵佳节。长安信使带回李渊的旨意:如果虞世龙率军归降,不战而平定江南,可以封其为王,位在梁青之上。梁青与雪君看后大喜,与魏征商量着,要到苏州再劝虞世龙。魏征想派别人去劝降,梁青说道:“魏大哥尽管放心,我岳父虽与我们敌对,雪妹却是他的亲生骨肉,我们不会有闪失的。” 魏征摇头道:“你们的安全,我倒不是很得担心。我所担心的,是”欲言又止。 雪君道:“魏大哥是害怕我爹爹扣留我们作人质,到时候他们投鼠忌器,不敢进攻。” 梁青看了看魏征,见他不说话,知道雪君所言非假,说道:“魏大哥尽管放心,如果岳父真那样做,你就全力进攻。大唐一统天下的步伐,岂能因我二人的安全而停下。” 魏征紧握着梁青的手,坚定地点了点头。只这一点头之中,已不需要任何语言,二人的心意已然相通。 梁青雪君二人带了几名随从人员,自常州出发,走了一天时间,来到苏州城下。 雪君向守城的士兵表明身份,守城的士兵不敢怠慢,立刻请示虞世龙,放二人进了城。二人走进虞世龙的寝宫,却惊奇地发现,偌大的一个宫殿之中,空无一人,连丫环守卫都没有。 二人正欣赏宫中装饰时,忽听身后有人哈哈大笑道:“我说今天早晨喜鹊一直在窗外叫个不停,原来真有喜事到来。”二人转身回头,只见虞世龙站在门口,正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上次建康城中三人分离之时,虞世龙曾经发下誓言,说双方已成势如水火的敌人,二人本想这次来劝降虞世龙,必定少不了一番争吵,甚至有动手的可能,谁知父女相见之时,竟是这样一副祥和的局面,雪君与虞世龙父女情深,以为父亲已回心转意,心中暗喜,梁青却微微有一丝不祥的感觉。 虞世龙吩咐人摆上酒席,亲自坐在陪席上给二人接风洗尘。酒过三巡,梁青道:“岳父大人,我们这次来”话未说完,虞世龙一摆手,止住了他的话,说道:“上次建康城一别,已有不少时日了,咱们三人今天久别重逢,我打心底里高兴,所以你们不要扫我的兴,今天咱们只谈家事亲情,不说国事人非,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再说,好不好?” 梁青看了看雪君,雪君冲他点了点头,梁青道:“那好,既然岳父大人如此有兴致,咱们今天的这桌宴席,便算家宴如何?来,我给你老人家满上酒,咱们爷俩好好地喝上一杯。”起身给虞世龙斟满了酒,举起自己的酒杯,伸到虞世龙的面前。虞世龙哈哈大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青儿,早就听说你酒量如海,深不可测,今天老夫便在酒上会一会你,咱们爷俩来一个一醉方休,如何?” 梁青道了一声好,举起酒杯来与虞世龙你来我往地拼起酒来。二人虽为世间至亲,但阴差阳错之间却成为敌对双方的主帅,本来身负着极大的精神压力,虞世龙“只谈家事c不说国事”的禁令,让二人刹那间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亲情血缘迅速在二人身上回归,这对昨天还统率大军c生死相拼的对手,眨眼间却忽然变成了从无隔阂的一家人。 江南地区多产黄酒,烈性程度远逊中原老酒,但后劲也不小。不多时二人已面带红晕。虞世龙喝到兴高之时,大声喊道:“酒杯太小,不过瘾,咱们用大碗。”梁青也略带醉意:“大碗就大碗,我什么都不怕你。” 雪君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二人的醉话,看着二人喝酒的情景,不知不觉间悲上心头。虽然她自幼丧母,但上天待她也不薄,将那么优秀的两个男人赐给了她,一个父亲,一个丈夫,面前的这两个男人,是她这一生中最亲最近的人,如果没有战乱,依这两个男人的潇洒大度的性情,必家能成为莫逆之交,成为她身边生死相随的守护神,但偏偏造化弄人,一场战乱,让这两个本是亲密家人的世间豪杰,变成了战场上誓不两立的死敌,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我一定要制止这场战争,一定要说服爹爹归降,决不能让他们二人在战场上生死相搏。”雪君暗暗下了决心,但她知道虞世龙的性格,外柔内刚,表面一团和气,但一旦认定的事情,不达目的死不罢休,要说服他归降,此事说起来容易,要想成功却难上加难,想到这些,雪君心里又暗自气馁。 虞世龙和梁青的拼酒已近尾声,二人酒量相差无几,几乎是同时醉倒在地上。雪君叹了口气,将二人扶到卧房休息,自己一时暂无睡意,走到院子中,看着天上的月亮,忽然想起小时候听过的“嫦娥奔月”的故事,顿时拿定了主意。 第二天卯时初刻,梁青才从睡梦中醒来,二人刚用过饭,虞世龙便派人来请,约二人到苏州城西穹窿山打猎,梁青身负重任,本不想浪费时间,但雪君说外出打猎c心情轻松,谈起事情可能更容易,于是二人稍加收拾,便随同众人来到穹窿山。 穹窿山位于苏州城西约二三十里的地方,西靠太湖,风景极其优美。山上丛林茂密c野兽甚多,虞世龙不知是有意在梁青面前显示身手,还是故意躲着青雪二人,一路上远远在前c策马狂奔,不多时便打了十七八只野兔野鸡野猪。梁青几次想追上去与他谈论投降一事,都被他借故闪开。 天已近午,虞世龙仍兴致不减,回头吩咐众随从道:“你们先留在此地,将野兔野猪烤好,将带来的酒菜准备好了,一会儿我要与姑爷在此地痛饮。”众随从答应着,虞世龙又道:“青儿,雪儿,咱们再往山上去,看看有没有更大一点的猎物。” 穹窿山虽然甚高,但山势并不陡峭,虞世龙策马在前箭矢如飞,不时有猎物倒在地上,虞世龙却并不下马捡起。青雪二人心事重重地跟在后面,三人策马直奔山顶。梁青正盘算着如何向虞世龙开口劝降,忽见虞世龙停住了脚步,跳下马来,向一个大土堆奔去。青雪二人心中迟疑,也跟着下了马,待转到大土堆正面看时,雪君突然“啊——”地惊叫了一声。 梁青一把拉住了雪君的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中也微微一惊,这个大土堆竟是一个坟墓,那坟墓修得甚是高大,上面稀稀疏疏地长着一些灌木丛。墓前的石碑高贵而典雅,上刻着“虞府女主人陈氏之墓”。 虞世龙走到墓碑前,默默地站着,眼睛中似乎闪着泪光。 雪君走到虞世龙身边,低声叫了声“爹爹。”虞世龙叹了口气,说道:“雪儿,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你娘亲的下落么?现在看到了吧!她躺在这冰冷的墓地中,已经整整二十五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六 南陈 “这是我娘亲的墓地?我娘亲早已经死了?”雪君迟疑着,突然扑倒在墓碑前,大哭了起来。 虞世龙道:“青儿,这便是雪君娘亲的墓,你也给她磕个头吧。”梁青跪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扶起了雪君。 雪君哭泣着问道:“爹爹,我娘亲是怎么死的?你为什么一直不肯告诉我?” 虞世龙沉默了一会儿,对梁青道:“青儿,你到墓碑后面来看看。”梁青绕到墓碑后,只见上面刻满了字,仔细看去,竟是一首诗: “丽宇芳林对高阁, 新装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 出帷含态笑相迎。 妖姬脸似花含露, 玉树流光照后庭; 花开花落不长久, 落红满地归寂中!” 虞世龙问道:“你俩可知道这首诗的来历?”梁青自小流落江湖,于诗书知之甚少,摇了摇头,雪君道:“我从书上见过这首诗,这是前陈后主陈叔宝所作的《玉树后庭花》,现在被人们看为亡国之音。”虞世龙摇了摇头,盯着石碑,说道:“别人这样说可以,你却不能这样说。”雪君问道:“为什么?” 虞世龙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石碑,仿佛变成了一尊石像,眼中却慢慢地流下了眼泪,雪君不敢再问,但心中充满了疑惑。 过了良久,虞世龙转过身来,问道:“雪君,你还记得你娘亲姓什么不?”雪君道:“我当然记得。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我娘亲,也不知道她老人家在哪里,但从我懂事起,爹爹就让我牢牢记住娘亲的姓,我怎么能忘记?——她姓陈。” 虞世龙点了点头道:“那你知不知道你娘亲的老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雪君摇了摇头:“爹爹没说过,我不知道。”虞世龙叹了口气:“你们俩坐下,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大隋王朝刚建立不久,文皇帝杨坚励精图治,勤于政事,心中已含吞并江南统天下之念。而大陈王朝虽然还依然统治着江南的半壁江山,但衰象已现,论实力远不是大隋的对手。所以大陈王朝的上上下下都笼罩在一片愁绪之中。陈后主颇有才华,亲政之初也曾想有一番作为,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他个人之力终不能力挽狂澜,因此上便渐渐地荒于政事,亲酒近色。命人于江南万千佳丽之中,寻得一个绝世美女张丽华,宠幸后封为皇妃,这首《玉树后庭花》,就是后主皇帝专门为她写的。” 虞世龙抬起头来,思绪飞快地流动着,很快便沉浸在悠悠往事之中: “那时我刚刚二十岁,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由于家世的关系,我到大陈王朝的御林军之中做了一名中级军官。可能是因为我做事老实勤奋c武功也还可以,时间不长,我便被后主皇帝相中,调进宫中做了一名贴身侍卫。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见到了名满天下的张皇妃。” “那是一个枫叶红遍山野的秋天,后主皇帝带着皇妃去打猎,我带着一帮兄弟在后边跟着皇妃的马车。刚走进狩猎场不长时间,突然,一头老虎从树林中冲了出来,拉车的马受了惊,直向河边跑去,在场的人都惊呆了。看着那一路远去的马车,我脑子中突然一凛,清醒过来,纵身追上马车,拼命拉住马缰绳。但那马受惊过度,怎么拉也不肯停下来,我别无他法,一刀砍掉了马的头,才使马车没有能够落入水中。” “后主皇帝带着随从跟了过来,要重重地奖赏我,我很高兴。宫女从马车上扶下了张皇妃,当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当时就惊呆了,我活了二十岁,漂亮的女子也见过不少,但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女子,虽然她受了些惊吓,神情有点颓废,但举手投足之间,依然有一股世所罕见的妩媚。也许是对我心怀感激,她对我轻轻地笑了一下。” “那一笑的情形,我到现在依然牢牢地记得。我读书不很多,不会用美丽的词语来形容,不过我相信,世间再奢华的词语,也不能表达出那一笑的魅力。就是那一笑,让我从此梦绕魂牵,也使我在以后的几十年中,常常从睡梦中惊醒。” “如果世事能让我自己去选择,我宁愿一辈子做一名默默无闻的小侍卫,长守在张皇妃的身边,我也没有其它想法,只要能天天见到她,就心满意足。至于什么国仇家恨c富贵荣华,我都不放在心上。” “几年后,后主皇帝的原配皇后因病去世,后主皇帝诏告天下,册封张皇妃为大陈皇后,而且诏令中明确要求大陈臣民从即时起,称呼她为陈皇后,据说那是陈皇后特意要求加上的一条。” “我当时特别为陈皇后高兴,也企盼她能长命百岁,永享富贵荣华。谁知造化弄人,美丽的事物往往不能长久。大约半个月后,后主皇帝和陈皇后把我叫到跟前,托付了我一件大事:原来隋军已即将攻到建康城外,建康城已危在旦夕,后主皇帝为了让百姓少受战乱苦难,已下定决心出城投降,心中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陈皇后生的一个小公主。后主皇帝和陈皇后想让我把这个八岁的小公主带到民间。并告诉我,小公主长大以后,找个安稳老实的人嫁了就行。不要告诉她有关她身世的一切,只说她是一个孤儿。更不要让她去幻想着报什么仇。只要小公主能够平安长大,平安度过一生,我就算完成了后主皇帝与陈皇后最后的愿望。” “当夜,我便带着小公主离开建康城,回到我的老家杭州。不久,就有噩耗传来,在隋军进入建康城的当天,隋军主帅大隋晋王杨广点名要见陈皇后,而隋军副统帅韩擒虎害怕杨广受陈皇后的美色所迷恋,影响平定江南的大计,便私自做主处死了陈皇后。至于后主皇帝,则在被押送到长安后不久便一病而逝。” “我们虞家是江南大族,家产丰厚,生活自是优厚无比。回老家后,我的生活又象以前一样,平淡而富足。只是内心之中多了一份责任,一份牵挂。一转眼十年过去了,小公主出落得亭亭玉立,与她娘亲陈皇后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看到她,我不由得会想起陈皇后来,也就想起了陈皇后对我的那一笑。最后,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向她求婚并娶了她。——她就是你的娘亲。” 梁青大吃一惊,没有想到,雪君的身世竟还隐藏着这样一段故事。 “虽然我的家世并不算辱没了你娘亲公主的身份,但我总觉得有些对不住她,因此对她格外的好。在我们家她过得也很快乐。新婚后的那一年的时光,是我这一生中最为快乐c最为幸福的日子,我们俩白天一起出外游玩,晚上一起数月赏星。为了让她不再烦恼,我在她面前从来没有提过她的公主身份,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前朝的公主。” 虞世龙的脸上,显露出一份少有的温柔。雪君看得出,这种温柔的表情,与他往日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慈爱不一样。只有内心真正浸润在幸福之中的人,才会流露出这种表情。他的心,已经飞回到二十五年前,那个与自己一生中最相亲相爱的人呆在一起的时刻。 突然一声巨响,一个沉雷划过天际,震得人心里发颤,仿佛要下雨。 “只可惜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世间竟没有一件十全十美的事情,在她八岁的时候,上天让她离开了自己的生身父母,孤苦零丁。后来总算过得安稳,谁知竟在婚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又让她难产而死,只留下你一个刚出世的小娃娃,她连自己的女儿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永远地离我而去。上天何其不公?上天何其不公!”说着往事,虞世龙泪流满面c双眼充血,声音几近歇斯底里。 雪君走过去,伸手握住父亲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任凭泪水无声地流淌。 过了良久,虞世龙慢慢地平静了下来,续道:“你娘亲去世后,我几近崩溃,如果不是你的哭声惊醒了我,我几乎已经决定随你娘亲而去。因为当时我心里还想着一件大事,怕大事不成连累你娘亲在地下不安,所以不敢将你娘亲葬在杭州虞家祖坟里,只能择地外葬。陈皇后的老家在苏州,所以你娘亲的老家也算是在苏州,因为这个原因,我便将你娘亲葬在这苏州穹窿山顶。苏州虽然算不上是帝王之都,但也曾是古吴国的都城,出过吴王阖闾c夫差这样的一代霸主,说起来也不算埋没了你娘亲的皇族身份。” “埋葬了你娘亲后,我抱着你跪在她的坟前,发誓一定要给把你养大成人。一转眼二十三年过去了,你现在也算得上成人了。我总算对得起你的娘亲。” “爹爹!”雪君哭着:“你为我受苦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孝敬你。” 虞世龙笑了笑,抚摸了一下雪君的头发,说道:“乖女儿,我知道你是一个孝顺的孩子。你要孝敬我,目前便有一个机会”说到此处,忽然住了口,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雪君。 梁青忽然心中一凛,他知道虞世龙想说什么,无非是让雪君说服梁青与自己联手夺取天下。自二人相识以来,梁青便一直对雪君信任有加,知道她一定不会背叛自己,但此时此景,却让他心中打了一个冷战:雪君情急之下,会不会贸然答应虞世龙的要求?想到此处,梁青不等雪君说话,问道:“岳父大人,雪妹情绪有些激动,咱们让她平静一会儿吧。你刚才提到还有一件大事要办,不知是什么事情?” 虞世龙看了看梁青,又看了雪君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你们可知道,我在短短几年之中,招集了上百万兵马,雄霸江南,军费从何而来?” 雪君摇了摇头。梁青道:“江南几百年来无大战乱,富庶繁华,天下无双,要筹集点军费,应想来也不是难事。”虞世龙摇头说道:“但我起兵的目的,是继承南陈遗志,为江南百姓造福,岂能又做这种鱼肉百姓之事?我的军费,来自南陈后主皇帝的遗赠:当年南陈灭亡之际,我受后主皇帝与陈皇后之托,带着雪儿娘亲离开建康城,回杭州老家隐居,这件事你们已经知道了。还有一件事你们却不知道,我当时接受的任务不是一桩,而是两桩,除了保护雪儿的娘亲外,我还受命照看一批宝藏,一批价值连城的宝藏。” “当隋军五十万大军南下之始,后主皇帝便已意识到,国家难保,因此他派人将国库中所有的值钱的东西,偷偷运出建康城,藏在江南一处秘密的地方。到隋军破城前夕,城中百姓与文武百官,已是跑的跑,降的降,只有我还留在他的身边,因此,后主皇帝便将藏宝的地点与钥匙交给了我。同时告诉我,如果以后大隋能善待百姓,五十年后便将这批宝藏取出来,发散给江南的穷苦百姓。如果大隋暴政无道,便用这笔钱来组织义军,推翻大隋的统治。” “大隋立国之初,开皇年间,政通人和,百业兴旺,百姓生活安定,而且我当时在全力抚养你母亲,因此,那批宝藏便静静地藏在地下。后来,昏君杨广上台,穷兵黩武,民不聊生,我便想起了那批宝藏和后主皇帝的遗命,准备挖出那批宝藏,招兵买马,只是因为雪儿年龄尚小,又没有母亲照看,因此,我便将计划一拖再拖。直到雪儿十八岁那年,我在家中摆下擂台,替雪儿选中了你,然后,让你带雪儿离开江南,我才可以无牵无挂地去执行我的计划。” “其实,当时我在家里设擂比武之用意,一在替雪儿找一个如意的夫君,二来我也想通过这个途径收拢一些青年才俊,为我所用。我们虞家,自六朝之时便是江南大族,门生故吏着实不少,亲戚朋友更是数不胜数,再加上我在设擂台之时选出来的诸多青年才俊,又有南陈遗宝作为支撑,没过两年时间,我便招集了近五十万兵马,真可谓兵强马壮c人才济济。为了让自己的名头更加响亮,我取‘都服我’的谐音,给自己化名为杜伏威。” 虞世龙讲到这里,看了看梁青与雪君,继续说道:“我原以为,凭我的财力与能力,夺取天下并不困难,但没有想到,我在关键时候走错了一步棋,造成了今日无法挽回的遗憾。在北方群雄互战之时,我原本可以北上,逐鹿中原。江南地区资源丰富,人口众多,财力雄厚,当时天下英豪之中,拥有一个巩固而富庶的后方,能源源不断地提供兵力与财力的,除我之外,再无别人。但我当时考虑,江南百姓历来痛恨战乱,如果我北上主动出击,会给百姓造成极大的伤害,所以我本着保国安民的宗旨,镇守江南,造福一方,却失去了逐鹿中原的最佳时机。” “爹爹一心为民,定会流芳后世。”雪君道:“如今大唐已经一统天下,执政也处处以民为本,爹爹何不再为民考虑一次,率领江南百姓,归顺大唐?” “你现在还这样劝我?难道非要让我放弃现在的荣华富贵,你才肯罢休?”虞世龙脸色铁青,双眼射出冷峻的目光。 梁青插言道:“岳父大人明鉴,我们这次来,带来了大唐皇帝的旨意,他说如果你能率军归降,就可以封你为王,一样地享受荣华富贵。这样的条件,你还不能接受么?” 虞世龙一愣,随即说道:“我现在已是整个江南的统治者,如果我有想法,连皇帝都可以做,怎么会去稀罕大唐一个有名无实的王爷?” 雪君道:“爹爹刚才说过,南陈君王留下这批遗宝,是为了日后推翻暴政c还江南百姓安宁生活的,如今爹爹却用来对抗大唐,执意与大唐兵戎相见,这不仅会让江南百姓重陷战火的灾难之中,也大违南陈后主与陈皇后的本意,望爹爹三思。”她故意将“陈皇后”三个字说得特别重,以希望唤起虞世龙心中的那份久违的思念之意。 虞世龙哼了一声,怒道:“雪儿,看来你是铁了心要与我作对了?” 雪君道:“爹爹明鉴:不是我要与你作对,是爹爹不识时务,你想想看,以你现在的实力,能与大唐对抗到底么?到最后还不是一样要失败?只可怜江南的这数百万平民百姓,恐怕绝大多数要死在战乱之中了。” 此言一出,虞世龙心中怒气更盛,叹了口气,说道:“罢罢罢,都说女生外向,此话一点也不假。雪儿,从现在起,我们父女之情一笔勾销,以后再见之时便是势不两立的敌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七 收徒 “爹爹。”雪君大哭一声,跪倒在虞世龙面前。 虞世龙转过身去,背对着雪君,手一挥,说道:“你们快点走,回去后整顿兵马,咱们明日战场上见个分晓。” “我不要与爹爹打仗。”雪君哭着拉住虞世龙的衣衫:“爹爹,你以前最愿意听女儿的话了,现在再听我一句劝,好不好?” 虞世龙呼地转过身来,说道:“雪君,你再胡说八道,可不怪我对你不客气了。”慢慢地举起了右掌:“你敢再胡说八道一句,就让你死在我的掌下。” 雪君哭道:“爹爹一掌打死我吧,这样的日子,我也不想再活下去了。” 虞世龙道:“好,那我就成全你。”右掌呼地向雪君头顶拍落。 雪君头一仰,叫了一声爹爹,脸上却现出一股倔强的神色。虞世龙怒气更盛,将眼睛一闭,右掌也不停顿,直拍下去。 梁青见状大惊,纵身向前来救,但此时虞世龙右掌离雪君的头顶不足三寸,挥掌相救已然不及,不得已一掌袭向虞世龙后背。他这一招只为救人,因此力道并不强。虞世龙虽知梁青不敢真向自己下重手,但却也不敢过于托大,转身回手,接下梁青这一掌。梁青顺势一拉雪君,将她拉到自己身后。说道:“岳父且慢动手,听我一言。” 虞世龙怒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还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我们父女今天如此局面,全是你从中作梗。姓梁的,听说你近几年功夫大进,在江湖上的名头也越来越大,来来来,我们大战三百合,分个输赢。如果你赢了,我任你处置,怎么样?”不等梁青回答,挥掌击向梁青前胸。 梁青见虞世龙力道雄浑,几可与落花师太等人并驾齐驱,不敢怠慢,侧身躲过,还了一掌。虞世龙冷笑一声,双掌齐出,梁青又侧身躲过,还了一招六阳掌。虞世龙一愣,退了两步,举掌又上。 梁青内力本不及虞世龙,心下又存了退让之心,全仗着一套六阳掌精妙的掌法,才与虞世龙斗了个不分伯仲。但时间一长,梁青便觉内力不继,额头上已见汗珠。雪君站在旁边,心里左右为难,一个是情深意重的情郎,一个是血脉相连的生父,叫她如何选择? 又斗了三十余招,梁青已现败迹。雪君一咬牙,揉身向前,挥掌击向虞世龙,虞世龙哼了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怒意。雪君也不理他,挥手挡开虞世龙击向梁青的一掌,随手向虞世龙前胸点了下去。虞世龙也不躲闪,胸膛一挺,对着雪君的手指迎了上去。雪君一愣,手指停在半空,稍一犹豫,不知自己该不该点下去。虞世龙一声冷笑,趁她一愣神的功夫,出指如风,点在了她的前胸膻中穴上,雪君只觉浑身一软,倒在了地上。 梁青见状,不敢再退让,呼呼两掌,逼退虞世龙,上前弯腰向下,伸手拉住雪君的手腕,正欲给她解开穴道,忽觉背上一麻,全身动弹不得,倒在雪君的身边。 虞世龙一招得手,制住梁青,遂向山下大声下令,众随从上山将二人送回苏州城中,关进一个大铁笼之中,每日里好酒好菜侍候着,但却不打开笼锁。 雪君本来因父亲对抗唐军感到左右为难,此时一被关起来,反而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因此,这小小的铁笼之中,反而成了她的躲避之所。梁青却心里牵挂着外面的战事,整日里心事重重。雪君劝慰道:“我们被关在这里,远离了外面的战场,也许正是上天的安排,咱们这个地方虽小,却也吃喝不愁,何故再去做一些无谓的担忧。” 梁青本是生性大度之人,听雪君的一番劝解,心下也自安然。虞世龙安排来伺候的几个人,小心地服侍着,除了不敢给他们开了笼锁外,其他的无不尽量满足。梁青呆了几天,便逐渐忘却了外面的战事,安心地享受着这难道的清闲。 一晃半月有余。这一日,二人刚吃完早饭,忽然从外面进来二十余名士兵,拿出虞世龙亲署的命令,将大铁笼抬到院中,放在一辆马车上,用一块厚厚的黑布蒙在铁笼外面,顺着大街出了城。 “青哥哥,他们这是要把我们运到哪里?”因为外面声音吵杂,雪君把嘴放在梁青的耳朵边,低声问道。脸上虽有担忧之色,却无害怕之情。因为不论到哪里,只要能与梁青在一起,都无所谓。 梁青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忽然想起了什么,走到铁笼边,伸手一戳,将黑布戳了一个小洞,向外望去,回头说道:“你爹爹准备用我们作人质,逼唐军退兵。” 梁青猜得没错,虞世龙正是要用二人作人质,逼魏征退兵。在二人被关在铁笼的这十几天里,双方已交战数次。魏征代行唐军主帅之职,排兵布阵,经过数次小规模交锋,虞世龙部损失惨重,不得不退守虎疁关,准备借虎疁关坚固的城防c负隅顽抗。 虎疁关地处苏州西北,是苏州北通中原的必经之地,堪称苏州的北大门,地理位置极其重要。可以说,唐军只要拿下虎疁关,苏州就已无险可守,因此魏征集中了二十余万唐军主力,猛攻虎疁关,虞世龙眼看虎疁关将破,苏州危在旦夕,不得不将关在铁笼中的梁青与雪君运到两军阵前,以此来逼魏征退兵,至少也可扰乱唐军的军心。 唐军见杜军用马车拉来一个大铁笼,都觉得奇怪,待看清楚铁笼中坐着的竟然是梁青与雪君时,顿时一片哗然。 魏征见此情景,果断地下令停止进攻,唐军后退半里地,退到虎疁关守军的弓箭射程之外,集合待命。 虞世龙大声喊道:“魏征,你也算是一代豪杰,我的目的你自然明白,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是马上退兵,你我划界和谈,永不相侵。二是继续进攻,害死大唐越王梁青。你自己选择吧。”他内力深厚,话音远远地传了出去,每一名唐军士兵都听得明明白白。 魏征道:“杜伏威,你听着,是战是和我们可以商量,但你必须先放了越王。”他内力不足,声不及远。薛艺运足内力,将魏征的话重复了一遍,虞世龙只听得耳朵一震,内心一惊:“大唐军中怎么会有这么多武学高手?” 虞世龙道:“魏征,你让我放了梁青可以,但你必须马上撤军,而且保证永远不再进攻我军,否则我一定与你们拼个鱼死网破。” 魏征通过薛艺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唐军暂时撤军可以,短时间内不进攻也可以,但不可能永远不进攻,希望杜伏威能顺应形势,马上释放梁青,并开城率众归降。”说完向唐军下令道:“大唐三军听令:暂时放弃进攻虎疁关,后退二十里就地休整,择日再战。” 梁青听说魏征要因为自己而退兵,大声喊道:“魏大哥,我以唐军主帅的名义下令,立即进攻虎疁关,不得有误,违者军法处置。” “越王,保重!”唐军士兵见梁青不顾自身安危,心下感动,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魏征通过薛艺之口说道:“越王殿下,今日形势危急,我魏征只得违背你的命令了,等你回来治我的罪也好,杀我也罢,我都不能拿你的性命去赌。”随即下令,三军后退二十里。 不多时,唐军已撤退得干干净净,虎疁关前一片宁静。 虞世龙看着关前的数百具尸首,想着刚才的情景,心中甚不平静。过了良久,下令道:“常将军,将姑爷与小姐拉回关内的将军府中,严加看守。” 旁边走过来一位青年将领,带领五六十个士兵,将青雪二人所在的大铁笼装到马车上,拉到虎疁关的将军府的后院之中。 或许是受到日间发生的事情的刺激,梁青精神有颓废,晚饭也没吃,就连平日里最爱喝的c虞世龙亲命送来的花雕美酒也没喝多少。雪君知他心中难过,劝慰道:“青哥哥,你不用担心,我爹爹用这一招,说明现在双方实力悬殊,我爹爹快顶不住了。魏大哥足智多谋,与你又相交深厚,一定会想出办法来,既能救我们出去,又不置我爹爹于死地的。” 梁青摇了摇头,说道:“我倒不担心战局,也不担心魏大哥有没有主意。我是怕今日事情一出,你爹爹再不能回头。我手下的将士必定恨极了你爹爹,即使以后你爹爹归顺了大唐,也必定仇人多多,难以相处。” 雪君心下感动,握住梁青的手,说道:“你身陷囹圄而不自悲,反而替我爹爹想后路,真难为你了。谢谢你,青哥哥。” 梁青笑道:“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谢字么?再说,他是你爹爹,也是我的岳父呀,我不为他考虑,还算是人么。” 二人闲来无聊,拣些高兴的事情闲聊着,不觉已到深夜,仍无睡意。忽听门外有人喊了一声:“是谁——”话未说完,却已无声。梁青一碰雪君,低声道:“有人来了,咱们假装睡着。” 雪君会意,二人躺在地上,假装睡去。门轻轻地开了,从门外闪进一个黑影来,梁青微微睁开眼,仔细看了看,夜色虽黑,却也看了个大概,进来的是一个身材胖大的蒙面人。那蒙面人来到铁笼前,轻轻地叫了声:“梁大侠,雪君姑娘。你们醒一醒。” 即使如此,二人也没有必要再装下去。梁青坐起身来,问道:“阁下是什么人?黑夜来此,有何贵干?” 那蒙面人一把扯下自己的蒙面,问道:“梁大侠还记得我么?” 梁青借着微弱的光亮,看清来人正是白日里率军将自己送回将军府的青年将领。心中微觉奇怪,仔细看了看,突然感觉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问道:“感觉有些面熟,但却记不起来了。阁下不妨直说。” 那人道:“我叫常君可,当年梁大侠在杭州擂台上,从宇文cd手下救过我的命。梁大侠可还记得?” “我想起来了。”梁青当然记得那一天的情景,因为正是那一天的比武,自己赢了宇文cd,才有机会娶了雪君。梁青说道:“你的狼牙棒法倒是很厉害,有时间我向你请教一下。” 常君可大喜,说道:“梁大侠还记得我,太好了。我现在杜伏威手下为将我先放你们出来,咱们出去后再细说。”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开了铁笼上的锁,带着二人溜出了将军府。梁青见门外有两三个人躺着地上,显然是被常君可点了穴道。 三人来到街上,常君可吹了一声口哨,从街边的一个小院中闪出二十多个骑马的士兵来,看服饰都是虞世龙手下的士兵,其中一人拿来两件士兵的军服,给青雪二人换上。然后常君可领头,青雪二人混在人群中,大摇大摆地来到城门前,常君可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事,递给守城的士兵。守城的士兵看了看,开了城门,放众人出了城。 经过一阵快马急奔,离虎疁关已远,众人来到一个小树林中,下马略作休息。梁青道:“多谢常将军仗义出手相救,我们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常君可道:“梁大侠何出此言?你们是被生身父亲所囚,结果再差也不会有性命之忧,我不过是顺手放了你们而已。而梁大侠于我有救命之恩,所以应该我是报答你的恩情才对。” 梁青道:“咱们这些先不说了,我想问常将军,不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常君可道:“我也不知道,我作为杜伏威手下大将,杜伏威曾对我信任有加,可我现在却背叛了他老人家,似我这等不忠之人,恐怕难以在江湖上立足了。” 梁青道:“既然你无地可去,便跟着我到唐营中做一名将领如何?只要你以后忠心为国,遇事向前,不怕没有荣华富贵。” 常君可当即跪倒在地,说道:“多谢梁大侠给我指了这条明路,我以后一定紧跟梁大侠,水里去火里来,不敢有丝毫异心。只是,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梁大侠能不能答应我?” 梁青扶起常君可,说道:“常将军什么要求尽管说来便是,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 常君可道:“我自幼喜欢习武,功夫也还算说得过去,但苦于没有明师指点,一直没能达到一流高手境界。自当年在杭州虞府之中,我对梁大侠一见倾心,如果能拜在梁大侠门下,听梁大侠教诲,则我今生心愿足矣。如果梁大侠认为我生性愚钝,不想收我,则时时指点我一二,我亦无憾。不知梁大侠肯否?” 梁青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年纪尚轻,自己武功尚未大成,暂时不想开山收徒。况且,你我年纪相当,我们以兄弟相称,我怎能忝居长辈?” 常君可道:“我们年纪相当,此话不假。但古语说得好,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孔子曾拜七岁的项橐为师,只是因为项橐的学识折服了孔子。我拜在你的门下,学的是武功与做人的道理。这两点你都比我强,足以当我的师父。” 梁青无语,呆了一会儿,问道:“入我门下,规矩极严。而且我要对你的人品进行严格的考查,所以两年之内不可能传授你本门功夫,你可愿意?” 常君可大喜,复又跪倒在地,口称师父,说道:“师父但凭吩咐,弟子无有不准。只要允许我拜入门下,虽刀山火海,亦不敢后退。” 梁青扶他起来。常君可来到雪君面前,跪倒磕头道:“师娘在上,弟子常君可有礼了。” 雪君脸上一红,低声道:“不用多礼,快起来吧。” 常君可站起身来,说道:“师父,弟子有一事须禀明:弟子贱名常君可,犯了师娘的尊讳,弟子自幼受孔孟之教,不敢做无礼不孝之人,所以弟子想改名常可,以避师娘之讳,请师父恩准。” 梁青心中一凛,直直地看着常君可,只看得雪君不解c常君可心里发毛。梁青道:“我尊师门中之人,个个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你要以他们为榜样,做一个宁折不弯的人。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我也不好反对,这样吧,你的名字中的‘君’字便去掉,另外,我再在你的‘可’字旁边加一个‘人’字,你的名字就叫常何。希望你不要忘记我给加上这个‘人’字的含义。” 常何(即常君可)跪在地上,说道:“多谢师父赐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八 三箭 天突然下起了小雪,路上不能隐藏行踪,众人怕虞世龙派兵来追,不敢过多耽搁,休息差不多时便又悄悄地直奔唐军大营而行。忽然,寂静的树林中自远而近响起一阵马蹄声,不多时只见一黑衣蒙面人骑马而来,梁青见他蒙面黑衣c形迹可疑,又怕自己一众人的行踪暴露,声音低沉地喊了一声:“是谁?站住!”纵身而起,右手直向那黑衣人衣服抓去。 那黑衣人微一勒马,左手一掌呼地从梁青头顶击落,梁青翻手去迎,二人双掌一接,同时喊了一声,那黑衣人喊的是“梁青”,而梁青喊的却是“薛大哥”。 不等梁青落地,那黑衣人翻身下马,一把扯下蒙面黑巾,众人皆不认识,雪君却看得清楚,来人正是薛艺。 梁青问道:“薛大哥,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薛艺道:“要去救你们。——你们脱险了就好,咱们边走边说。” 梁青将常何与薛艺略作介绍,便命令常何率众人先行,自己与薛艺走在最后,并马而行。雪君默默地跟在二人前面,离二人却并不很远。 薛艺问道:“你们是怎么脱险的?是那位常何将军救了你们的么?” 梁青道:“正是。此事说来话长,咱们回去后我再详细说给你听,我心中有一个疑问,想请薛大哥:你既然要去救我们,为什么却孤身一人?” 薛艺恨恨地道:“还不是魏征那老小子在捣乱。我极力主张尽全力去救回你们,他却死活不同意,还说什么等待三两天c静观其变,简直是在放屁,形势一目了然,等上两三天就能变了?我看他就是无计可施。” 梁青道:“所以你就自己一个人来救我们了?” 薛艺道:“那是当然,魏征这老小子老说什么军国大事要紧,不可因一时冲动中了杜伏威的奸计,我可不管那些,咱们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我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受罪。” 梁青心下感动,正要说几句感激的话,雪君突然转马回来,说道:“薛大哥,你的情让我们感动,你的心思我们也懂,但我们虽身在险地,却无性命之忧,而你孤身犯险,一旦被抓,却会性命不保的。” 薛艺傲然道:“性命不保又如何?我敢独自一个人来,就没打算能活着回去,为了梁青兄弟,我什么都不在乎。” 雪君肃然起敬,说道:“薛大哥莫生气,是小妹说错话了。” 薛艺道:“弟妹无须认错,你的话其实也没错,只是你们如果认为我薛艺是贪生怕死之辈,那就真错了。” 众人一路狂奔,不多时便回到唐军大营,所幸未遇到追兵。 魏征c李世宁等见梁青雪君薛艺安全回来,又得常何一员大将,心中高兴,摆下酒宴为众人接风洗尘。宴后梁青吩咐众人去休息,自己与魏征单独留下来商量计划。 梁青道:“魏大哥,我和雪妹商量过了,江南军誓不归降,咱们非得打一场硬仗不可了。” 魏征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碍于令岳的脸面,顾及弟妹的父女之情,不便开口,现在你们既然也这样想,咱们便把这事定下来吧。” 梁青道:“好,咱们先打一仗,让江南军知道咱们的厉害,劝降的事情可能就好办多了。你看咱们在哪里打好呢?” 魏征道:“要想打痛江南军,虎疁关就是最好的战场,这虎疁关是苏州的北大门,只要咱们拿下虎疁关,苏州就已无险可守,到时候非归降不可。” 梁青道:“那好,咱们就先拿下虎疁关,明天我亲自带领玄甲军将士攻城。” 魏征道:“那倒不必,于公,你是我军主帅,哪有主帅亲自上战场c其他人观战的道理?于私,你是虞世龙的女婿,如果你亲自领兵与他交战,待虞世龙归降后你们的关系不好处。所以我想,就把这个功劳留给薛艺将军吧。” 梁青点头道:“魏大哥说得有理,就这样定下来吧,明天让薛大哥领一万精兵c外加两千玄甲军士卒攻城,你我一起率五万大军观战助威,其他人马暂时在大营休整,如何?” 魏征道:“好,就这么办。” 第二天一大早,五万唐军在虎疁关下摆弄阵势,一通鼓响过,一万大唐精兵冲到虎疁关下,架上攻城云梯,如潮水般向虎疁关城头攻去。驻守虎疁关的江南军也不示弱,用尽一切手段进行反击,一时间虎疁关下尸堆如山c血流成河。 梁青看双方死伤较大,说道:“魏大哥,咱们下令让玄甲军上吧,损失或许会少些。” 魏征摇了摇头道:“时机未到,此时江南军士气犹盛,玄甲军攻上去,损失也肯定不小,玄甲军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你不会希望他们死伤惨重吧。” 梁青道:“玄甲军是我带出来的不错,但其他的大唐将士同样也是我的部下,让他们这样去送死,我真的于心不忍。” 魏征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反正让谁上去也有可能死,我们便不管这些了,咱们只管能不能拿下虎疁关来,行不行?” 梁青道:“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惨烈的战争仍在进行着,每一个眨眼的时刻,都会有士兵从城头上掉下来c然后伴随着哀号声死去。梁青的心中一阵阵地抽搐,他真想挥起兵器,冲上城头,杀退江南军,以减少一些部下的伤亡。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他是主帅,绝不能轻易犯险,否则会影响唐军士气与军心,况且他手中还有那支闻名天下的劲旅玄甲军未动。 转眼间天已过午,双方经过半天的厮杀,都已经现出疲惫之态。魏征见时机已到,令旗一挥,薛艺右手执一柄厚背单刀,左手执一枚弯钩,率两千玄甲军士兵,顺着攻城云梯,如一片黑色的云朵,向虎疁关城头攻去。 玄甲军人数虽少,但英勇无双,皆能以一挡十。城头上的江南军本来士气便不如大唐军队,经过半日的厮杀,更已将仅有的一点士气消耗完毕,此时面对着这支曾经横扫天下的虎狼之师,尚未交手便已心生怯意。薛艺率十几名士兵左挡右砍,不多时便已攻上城头。 眼看拿下虎疁关已成定局,忽听城头上江南军一阵欢呼,一面硕大的“杜”字帅旗在城头上竖了起来,接着梁青雪君看到了虞世龙那熟悉的身影。 虞世龙现身城头,极大地鼓舞了江南军的士气,江南军一鼓作气,竟然暂时扼住了玄甲军的攻势,一时间后面的玄甲军将士竟攻不到城头上,薛艺等十余人便被江南军重重包围在城头,幸亏薛艺武功极高,身边的十余人也皆是身经百战的玄甲军士兵,一时间尚能支撑,但再高的武功,却终究无法改变人数上的悬殊。没过多久,薛艺身边便只剩下四五名士兵,且都带了伤。他们的面前,横七竖八地躺着上百具江南军的尸体。 虞世龙见薛艺身处重围之中,犹然拼死力战,仿佛冲进羊群的恶狼一般,只杀得江南军毫无还手之力,忍不住大喊一声,手执一柄方天画戟,直奔薛艺而去,他武学精湛c内力深厚,薛艺武功本不如他,此时又已激斗半日,二人相差更为悬殊,没过二十招,虞世龙一掌拍在薛艺肩头,薛艺踉踉跄跄地后退了两三步,哇地喷出了一口鲜血,虞世龙冷笑一声,举起方天画戟向薛艺头顶劈了下去。 李世宁啊地一声哭了出来,梁青眼见薛艺形势不妙,来不及向雪君打招呼,一摧坐骑向虎疁关奔去,未及城墙便飞身而起,风流长剑出鞘在手,犹如一只展翅的雄鹰,双脚交替在城墙上点了几下,直向城头跃去。梁青师门轻功天下无双,要跃上这小小的虎疁关城墙,自是易如反掌,有两名江南军士兵挥刀来阻,梁青风流剑一划,顿时将二人连刀带人断为两截。 虞世龙正欲对薛艺痛下杀手,忽见梁青来势凶猛,不敢迟疑,挥戟杀向梁青。梁青挥剑来挡,一声微响,方天画戟的戟尖被削掉半截。但梁青刚跃上城头,立足未稳,虞世龙的内力又稍胜一筹,两人兵器一碰c内力一激,梁青只觉脚下一空,身子一歪,从城头坠落下去。 雪君见梁青与虞世互交上了手,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一幕最终未能避免,心下不禁觉得甚是凄凉。微一分心间,忽见梁青从城头坠落下来,关心之情由然而生,不及多想,伸手从旁边的一名偏将手里夺过一张硬弓,搭箭用力射向虎疁关城墙。 梁青此时已落到城墙一半处,忽见远处飞来一支利箭,正插在自己脚下不远的地方,心中暗喜,右脚在箭杆上微微一点,身体借机向上重新跃起,即将到城头时,虞世龙方天画戟直向他头顶击下,梁青微一低头,上跃之力顿失,身体又跌落下来。雪君见势不妙,又一支利箭射出,正插在离城头不足五尺的地方,梁青左脚在箭杆上一点,借力又向城头飞跃而去。 双方士兵见二人以性命相搏,激烈异常,一时间竟忘记了打斗。 虞世龙怒气充满胸膛,大喊一声,以雷霆万钧之势向梁青头上砸下。雪君见梁青有危险,一咬银牙,内力流转,第三支利箭射向虞世龙脸面,虞世龙听出这利箭之中含有极强的内力,不敢托大,向左一闪,避开此箭。梁青借此稍纵即逝的机会,一跃而上,稳稳地站在虎疁关的城头。 大唐众将士见梁青英勇如斯,大受鼓舞,不自禁地大声欢呼起来。 玄甲军士卒的鲜血与众将士的欢呼,激发了梁青心中的豪情,他知道多拖延一会儿,就会有无数的玄甲军将士命丧此处,因此手舞风流长剑,直取虞世龙。 虞世龙内力本来比梁青略高,但刚才与薛艺的一场恶斗,损耗了他不少的内力,因此一时间二人竟斗了个旗鼓相当。虞世龙看着梁青此时犹如拼命一般,只攻不守,完全不顾及自身的安危,不由得暗自心惊。想想自己年近六旬,只有雪君一个女儿,而眼前的对手却又是女儿爱极了的生不离不弃的人,自己该怎么办?怎么办? 这边梁青缠住虞世龙恶斗,他身后的玄甲军士兵也借机疯狂攻城,不多时便将城头江南军的防线撕开了一个缺口。兵败如山倒,看着越来越多的玄甲军爬上城头,江南军的斗志刹那间瓦解,众人纷纷扔下武器,跑下城头逃命而去。 有十几名玄甲军士卒冲下城头,杀散守护城门的江南军士兵,从里面打开虎疁关的城门,放下吊桥,魏征一声令下,大唐几万士兵蜂涌而入。 看着大势已去,自己已无力回天,虞世龙长叹了一口气,纵身跃下城头,跨上一匹战马,追随众人向苏州退去。梁青念及翁婿之情,也未令人追击。 当晚梁青魏征下令唐军在虎疁关犒赏三军c就地休整,同时制订下一步的作战计划。薛艺提出应该一鼓作气c全力拿下苏州城,彻底消灭江南军,魏征坚决不同意再战,提出应再给杜伏威一个归降的机会,梁青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一时间也不便开口,因为他若支持魏征的建议,恐怕会有人认为他假公济私,因为虞世龙毕竟是他的岳父,但如果让他支持薛艺的主张,则绝不是他本意,虽然虞世龙曾多次拒绝归降,但梁青却仍相信他终会来归降的,不为别的,只为虞世龙曾经对自己的信任,和雪君的那份浓浓的父女之情。 雪君明白梁青的想法,也知道他此时不便开口,便说道:“薛大哥,以现在的形势看来,咱们全力拿下苏州并非难事,但我了解我爹爹的脾气,那样不但不会让他来降,反而有可能激怒了他,若我爹爹铁了心与我们敌对,不仅我们平定江南的时间会拖得很长,而且还会让大批无辜的将士命丧沙场。毕竟我爹爹还占着江南的大部分土地,手里仍有数十万精兵。” 魏征道:“我同意雪君妹子的说法。如果咱们一城一地打下去,何年何月才是个结束?薛将军,咱们还是攻城为下c攻心为上吧。” 薛艺道:“话虽如此,但恐怕杜伏威不会就这样顺顺利利归降的,况且,咱们再去劝降,使者的安全我们恐怕难以保证。” 雪君道:“我不怕,我相信爹爹不会害我的。” 薛艺惊诧道:“怎么?弟妹还要亲自去苏州?” 梁青道:“不仅雪妹要去,我也要再去一趟,这次一定要劝岳父来归降。” 薛艺连连摇头,说道:“那可不行,如果杜伏威再把你们扣起来,我怕你们不会再象上次那样幸运。” 梁青道:“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说一句话,我不在军中时候,继续由魏征大哥主持全军事务,如果我们真的被扣留,一统江南的步伐,决不能因为我们两个而有所停留,你们好自为之。” 薛艺还要再劝,魏征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薛将军,不用再劝了,就让他们再去吧,或许这样他们心里会好些。” 雪君双目含泪,盈盈下拜,说道:“多谢魏大哥理解,多谢薛大哥成全。” 第二天一大早,梁青与雪君收拾停当,直奔苏州而去。 走到半路,梁青问道:“雪妹,如果你爹爹执迷不悟,决计不肯归降,我们怎么办?” 雪君道:“他虽是我的爹爹,但我们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况且你是唐军主帅,我也算是唐军将领,怎么能为了一已之私,屡废国事?如果他再不归降,我们只能与他周旋到底,以力灭之,然后再向圣上求情,留他一条活命便是。” 梁青道:“你能将国事与私情分开,真是难得,难为你了。” 雪君道:“受难为的是你,为了我爹爹,一次次地跟着来劝降,还受了十几天的牢狱之灾。” 梁青笑道:“谁让他是我的老丈人,你是我的老婆呢。” “呸。”雪君脸上一红,啐了一口,说道:“刚说了两句正经话,又来油嘴滑舌。” 二人说说笑笑,浑不把即将到来的困难放在心上。也许,在二人的心中,已认定虞世必龙定会归降。或者,二人都认为,只要能彼此间呆在一起,不论什么样的困难,都无所谓。因为,不论什么时候,双方都不会扔下自己,独自离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九 局变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到苏州城下。雪君向守城的士兵说道:“几位大哥,我是杜伏威的女儿,我想进城去见我爹爹。” 守城的士兵说道:“我们见过你,知道你的身份。麻烦姑娘暂时等一会儿,我们即刻为你进去通告。” “不用去了,我们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城门里传了进来,随即城门大开,一个四十多岁的将领,手执一柄大砍刀,骑马走了出来。 “杨将军。”守城的士兵向那将领行礼,那杨将军点了点头,走过了城门。随即又跟出一队士兵,押着一辆囚车。 囚车中的人,赫然便是虞世龙。此时虞世龙昏昏迷迷的,象是被人下了迷药。 “爹爹。”雪君大叫一声,向囚车跑了过去。那杨将军用手中砍刀一拦,喝道:“哪里来的野丫头,敢到本将军面前来撒野。” “我是杜伏威的女儿。”雪君停住脚步,傲然站立着,眼睛盯着杨将军,眼中充满了怒火。 “没想到杜伏威的女儿,长得还挺标致的。”杨将军跳下马来,一脸色相,说道:“小妞,跟我走吧。等我到了唐营,就成了活捉杜伏威c平定江南的功臣,大唐皇帝一定会封我为王。到时候,你跟着我,要什么有什么,怎么样?”随即口气一转,恶狠狠地道:“如果你不同意,就是反贼杜伏威的亲属同党,一定会被千刀万剐。” “哼。”雪君冷笑了一声,一边向前走着,一边说道:“我倒想跟将军回去,只是怕将军伺候不了我。”说未说完,已走到杨将军面前。 杨将军伸手去摸雪君的脸,雪君反手一掌,正打在他的右臂上,只听一声微响,杨将军的右臂已然折断。杨将军一声惨叫,倒在地上打滚。 雪君不再理会杨将军,纵身向前,去看虞世龙。忽然,两个身影一左一右,冲到囚车上,手执钢刀,架在低迷不醒的虞世龙的脖颈上。左边青衣人道:“姑娘武功不错,我等不是对手。只是杜伏威执迷不悟,非要与大唐决战到底不可,我等不愿白白送死,因此便做出这等卖主求荣的下三滥的事情。我们听说,姑娘是大唐将领,所以我们恳求姑娘给我们让开一条路,让我们将杜伏威送到唐营,如果大唐能赦免了我们的罪过,我们再来向姑娘赔罪。” 雪君道:“你们将我爹爹放开,我保证你们无罪就是。” 右边那黑衣人道:“不是我们不相信姑娘,只是事关我们苏州十余万军民的性命,我们不敢马虎。” 雪君见虞世龙昏昏沉沉,毫无反抗之力,问道:“我爹爹怎么会这样,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那黑衣人道:“大王武功太高,我们远不是他的对手,因此给他下了点迷药。姑娘放心,死不了人的。” 雪君向前走了一步,说道:“你们先给他服了解药,有事我们慢慢谈。” 那黑衣人道:“姑娘,请不要再向前走。否则,我们哥俩手中的钢刀可不留情。” 双方一时陷入僵局。 梁青走上前来,说道:“我叫梁青,官拜大唐越王,也是这次大唐平南大军的主帅。你们有什么条件,对着我提吧。” 那黑衣人问道:“你真是的大唐越王梁青?” 梁青从怀中掏出一枚印章,掷了过去。那青衣人接住,仔细地看了看,对那黑衣人点了点头。那黑衣人道:“越王殿下,恕我们兄弟二人无礼了。我们兄弟是杜伏威手下大将,我叫唐仁,我二弟叫唐义。我们也曾跟随杜伏威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如今,我们捉住杜伏威,向唐军投降,是不得已而为之。唐军大兵压境,双方实力悬殊,和谈归顺方为上策。但杜伏威却不顾所有人的劝阻,非要与唐军玉石俱焚。为了苏州城内十几万军民的性命,我们兄弟只好行此下策。望越王殿下与姑娘体谅我们的苦衷。” 梁青道:“我明白。” 唐仁续道:“我兄弟出卖旧主,死有余辜,不敢奢求宽恕。只求越王殿下高抬贵手,饶了这一城的百姓吧。” 梁青道:“好,我答应你们,唐军进城后,如有敢扰民者,杀无赦。” 唐仁道:“多谢越王殿下。只希望殿下不要忘记自己的誓言,我兄弟愿用自己的性命,向旧主谢罪。”唐仁话音刚落,兄弟二人手中钢刀一挥,几乎同时向自己的脖颈上削去。 天,忽然飘起了小雪花。 梁青一个纵身,如流星般窜上囚车,双手各出一指,点在唐仁唐义二人的钢刀之上,二人只觉虎口一震,手中钢刀拿捏不住,掉在地上。 唐仁迟疑道:“殿下,这是何意?” 梁青道:“我不许你们自裁。否则,我不会履行我的诺言。” 唐仁道:“我们兄弟虽然武功低微,但也知世间大义。我们囚禁旧主,虽是迫不得已,但也不容于天下。今天,我们得到了殿下的承诺,目的已经达到,只想用行动表示,我们此举是为了全城的百姓,而不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殿下不让我们自尽,岂不是陷我们兄弟二人于不义?” 梁青道:“你们的旧主,是我的岳父,但他此事上做得却并不正确。当今大唐一统天下之势已成,他却为了一私之利,固城顽抗,置全城军民于水火而不顾。你们兄弟二人逼主归顺,此举于私情虽不甚合,于公理却算得上是上应天意,下顺民心。” 唐义道:“殿下此言,我兄弟二人不敢承受,我们背主无义,罪大恶极,死有余辜,请殿下成全我们兄弟。” 梁青道:“做事但求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良心。你们此举,天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你们不仅救了苏州城的百姓,而且也算是救了旧主的身家性命。如果你们旧主负隅顽抗,到头来只能是玉石俱焚,身首异处。但现在,他也算得上是率部归降,弃暗投明,回长安后,一定大有封赏。你们兄弟二人,于家于国,于公于私,都算得上是大功臣,何罪之有?” 唐仁唐义相对一点头,二人跳下囚车,跪倒在梁青面前,唐仁说道:“殿下宽宏待人,英明神武,我兄弟二人十分佩服,今日归降来迟,望殿下恕罪。殿下不许我们自尽,留下的这条性命,只为殿下而活。从今以后,但凭殿下一句话,我们兄弟二人,刀山火海,决不皱一下眉头。” 梁青大喜,扶起二人,吩咐将虞世龙放了出来,此时虞世龙尚未完全清醒,唐仁唐义二人将囚车砸掉,将虞世龙放在车上,准备直奔唐营而去。 此时那已断了臂的杨将军仍在地上嚎叫。梁青问道:“此人既然与你们结盟,想必人品不错吧。我们带他一起走吧。” 唐义道:“我们兄弟二人虽然与此人结盟起事,但素来看不起他的为人。他在苏州城内,是赫赫有名的地方一霸,贪财好色,欺软怕硬,行事反复无常。这只是我兄弟二人的看法,是否带他一起走,还是由殿下来定夺。” 梁青点了点头,走到杨将军面前。那杨将军剧痛之下,也听到了三人的谈话,见梁青走了过来,双眼直直地盯着梁青,眼神中露出企求的神色。梁青也未言语,右掌疾出,正拍在他的头上,顿时将一颗头颅,拍得稀烂。 众人一愣,梁青淡淡地说道:“既然人品恶劣,留下也是祸患,何况敢公然调戏雪妹,更是罪不容诛。” 在场众人都是一凛,方知梁青爱恶分明。 众人回到唐军大营,梁青将事情的经过对魏征一说,魏征大喜过望,说道:“梁青兄弟洪福齐天,人神共助。不仅顺利免除了苏州十余万百姓的兵燹之灾,而且还留下了杜伏威的一条性命。只是如何处理杜伏威,我等不敢私自决定,还是等回长安后由圣上定夺吧,梁青兄弟放心,我们回长安后,一定为他在圣上面前多说几句好话。” 梁青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就请魏大哥多费心了。既然苏州城已破,我怕夜长梦多,不如咱们现在就将大军开到苏州城下,如何?” 魏征道:“此事不急。今天天色已晚,而且大军连日征战,也甚是辛苦,不如暂且在虎疁关再留一晚,明日一早再去苏州,梁青兄弟可有什么意见么?” 梁青看了看天上,时辰尚早,不觉心中有疑,但他素来佩服魏征的见解,便道:“魏大哥如此说,我也没有意见,咱们便在虎疁关再留一夜,明日一早出发。” 当夜唐军仍留在虎疁关。梁青吩咐厨房做了几样小菜,请魏征过来同饮,只留雪君作陪。 酒过三巡,梁青问道:“魏大哥今日阻止我们立即进军苏州,必有用意,请大哥明言。” 魏征看了看雪君,说道:“既然贤弟问到此处,我不妨明说,自古以来,归降的将领和被俘的将领,待遇可有天壤之别。归降的将领,最差的待遇就是闲置起来不用,但荣华富贵是少不了的;而被俘的将领就不一样了,他们能被特赦不杀,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雪君惊道:“魏大哥是说,我爹爹目前处境很危险?” 魏征道:“正是,杜伏威拒不归降,众人皆知,兵败被俘,也有很多的人看见了。所以,如果杜伏威被押回长安,结果令人堪忧呀。即使太子力保不死,圣上愿意法外开恩,也保不定没有人从中作梗,秦王身边那帮人一直在找机会打击太子,这对他们来说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雪君哭道:“魏大哥,你想想办法,救救我爹爹,好不好?” 魏征道:“弟妹莫哭,事情还没有坏到不可救药的地步,至少现在还有一条路可以走得通。——弟妹平日里聪明无双,现在却哭得一筹莫展,真是关心则乱c当局者迷呀。哎——”一声长叹。 梁青道:“魏大哥的意思,是不是要我们带着岳父远走他乡,隐居江湖?” 雪君道:“这个主意不错,我们立刻行动。” 魏征笑了笑,说道:“如果这样,你们倒是清静了,但大军未回长安,主帅却不见了,你们认为当初力荐梁青兄弟为平南主帅的太子和齐王,该如何向圣上解释这件事?” 雪君道:“为了救我爹爹而连累太子,是有些不妥。魏大哥,你不要再卖关子了,快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魏征道:“弟妹今天性子倒急得很。——听我说,杜伏威兵败被俘,此事见到的人虽不少,但能与上面的人说得上话的人却不多,只要他们不开口说话,自然就不会有人找杜伏威的麻烦了。——而且不仅不会有麻烦,说不定还能混一个率众归降的名声,结局自然会大大不同。” 梁青道:“魏大哥指的是唐仁c唐义兄弟二人吧?” 魏征道:“正是此二人。其它的普通士兵自不需灭口,只要将此二人——” “灭口?”魏征话音未落,梁青一声惊叫,说道:“如此是否太过残忍?咱们能不能想想别的办法?” 魏征摇头道:“只有死人,才没有开口说话的可能,只有让二人永远地消失,才能保证令岳的彻底安全。我的话只能说到这儿,办与不办,怎么去办,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劝你们一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莫学妇人之仁,最终害人害已。”说完,起身离去。 梁青默默地看着雪君,二人相对无言,过了良久,雪君低声问道:“青哥哥,咱们非这样做不可么?就没有别的法子救我爹爹?” 梁青摇了摇头,忽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先出去看看情况,再回来与你商议对策。”说着走出营帐,直奔唐仁兄弟二人的营帐而去。 唐仁唐义兄弟尚未休息,见梁青来了,急忙将他迎进营帐中,梁青屏退了其他人,只留下唐仁唐义二人,突然跪倒在兄弟二人面前,这一举动让二人吃了一惊,唐仁急忙去扶梁青,说道:“殿下这是何意?折煞我兄弟了。” 梁青并不起身,说道:“我知道你们兄弟二人都是重情重义的好汉子,我现在要一事相求,希望你们能答应我。” 唐仁道:“我们兄弟二人的性命是殿下给的,莫说答应一件事情,就是要我们立即去赴死,我们也绝不会皱半点眉头的。殿下,你先起来,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便是。”唐义也点头称是。 梁青站起身来,说道:“你们也知道,杜伏威是我的岳父,他是被你们兄弟抓住后送到唐军大营的,按照大唐的法律,他算是被俘的将领,是要被送回长安处置的,圣上对他是杀是赦,全在一念之间。但如果他是主动率众归降,境遇就会大不相同,不仅不会有性命之忧,而且要对其大加封赏,甚至官至王侯将相。我的意思,你们明白么?” 唐仁道:“殿下的意思,是让我们对外宣称杜伏威是主动率众归降,而不是兵败被俘的,对不对?” 梁青道:“我正是此意。只不过如此一来,你们抓俘江南军主帅这个天大的功劳,可能就不能再提,圣上对你们的赏赐可能就比较少了。你们自己要想清楚。” 唐义道:“这个还用想么,我们就按殿下的要求办。殿下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又怎么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陷殿下于不义呢。况且,杜伏威是我们兄弟二人的旧主,亦是我们兄弟二人的救命恩人,他对我们既有救命之恩,又有养育之情,我们当初抓住他带来唐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 唐仁道:“我二弟说得对,此事既然对旧恩主有好处,对殿下也有利,我们兄弟照办就是。殿下放心,从现在开始,杜伏威兵败被俘这件事情,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他是听从了殿下的劝告,率领数十万江南军主动向大唐归降的,应该让朝廷大大地封赏于他。” 梁青大喜,向二人一抱拳,说道:“贤兄弟的大恩大德,我梁青没齿难忘,我代我岳父谢谢二位了。”深施一礼。 唐仁唐义二人急忙还礼道:“殿下不必如此,我兄弟受不起。” 梁青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我还有一事,想与你们兄弟商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零 三劝 唐仁道:“殿下有话直说就是,我兄弟无不遵从。” 梁青道:“我手下的玄甲军,前几日在虎疁关战斗中损了三位将领,现在我尚未觅到合适的人选,不知你们兄弟二人愿不愿意到玄甲军职?” 玄甲军名满天下,普通人想进去作一名士兵都难上加难,何况是担任将领?唐仁唐义闻言大喜,猛地跪倒在梁青面前,说道:“大恩不言谢,殿下如此提拔我兄弟,我们兄弟的命就是殿下的,日后殿下什么时候想拿走,只管来取便是。” 梁青扶起二人,说道:“你们言重了。你们帮了我的大忙,该我谢谢你们才是。” 得到唐氏兄弟的保证,梁青心下甚感欣慰,回到营帐后,将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的告诉了雪君,雪君也为父亲感到高兴。第二天一早,梁青将事情的结果告诉了魏征,魏征叹了口气道:“梁青兄弟宅心仁厚,将事情办得如此圆满,日后必得厚报,我不及也。” 得到了魏征的肯定,梁青信心大增,立即下令唐军向苏州城进军,并要求到了苏州城后不得立即入城,暂在城外驻扎。魏征令军士抄写了数百张布告,进入苏州城张贴到大街小巷中,内容主要是约束唐军纪律c宽慰苏州城中百姓的,城中百姓见唐军纪律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一时间奔走相告,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更有一些城中巨商富绅,凑了些衣物酒肉,带到城外犒赏唐军将士。梁青不愿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便全权委托魏征去处理,自己携了雪君来看望虞世龙。 当时俘获虞世龙后,梁青害怕人多眼杂,未敢将虞世龙关押在军营之中,而是特派了一个名叫马忠的玄甲军心腹将领,带领一百名玄甲军忠勇之士,将虞世龙带到附近的月升寺看管。 梁青雪君二人来到月升寺外,刚进寺门,忽听不远处大雄宝殿内人声嘈杂,中间还夹杂着人的惨叫声。二人大惊,来不及多想,提步急奔,几个纵身已来到大雄宝殿门前。雪君心中挂念父亲安危,一个轻身越过梁青,纵身向大雄宝殿内窜去。忽觉一阵掌风迎面袭来,雪君听那掌力雄厚,似乎远高于自己,不敢硬抗,向一侧微微一闪,双掌齐出,用尽全力猛地击出一掌,只听一声巨响,二人掌力相碰,雪君噔噔噔连退了五六步,胸中一滞,嘴中渗出一股甜腥味,似是受了不小的内伤。 梁青纵身上前,一把扶住雪君,扭头向殿内看去,忽然叫了声“不好”,放开雪君窜进了大殿中。只见虞世龙半坐在地上,嘴角流着一丝鲜血,一名士兵手执钢刀,正向虞世龙头上砍下。 梁青右手一挥,一缕指力点在那士兵的钢刀上,那士兵毫无防备之下,手中钢刀竟脱手而飞,远远地甩了开去。那士兵微微一愣,抬头见是梁青,猛地跪下道:“属下参见越王殿下。” 梁青点了点头,示意那士兵起身,并向四周环视了一圈,不由得暗自皱了皱了眉头。只见偌大的大殿之中,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十名士兵,有的已经身死,有的正在呻吟,仍能站着的不足二十人,而且身上几乎都带着伤,可见刚才的战斗有多么激烈。马忠坐在一个角落里,背靠着墙壁,脸上满是血迹,嘴边也在汩汩地吐着鲜血。 梁青微微叹了口气,快步走向马忠。马忠在两名士兵的帮助下站起身来,慢步走到梁青面前,跪下道:“属下马忠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梁青扶起马忠道:“此事不怨你,是我疏忽了。我还有些事要与杜伏威谈一谈,你先带领兄弟们去养伤,战死的要妥善安葬,待我禀明朝廷后,再对各位封赏抚恤。”众人听了都默不作声,马忠谢过梁青,带领众士兵抬着死亡士兵的尸首,相互搀扶着离去。 雪君此时也已稳住伤势走进殿中,待她看清竟是自己打伤父亲时,禁不住内心充满了愧疚之情,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梁青替她擦了一下泪水,笑道:“你哭什么?事情还没有那么糟。岳父大人是在考验你功夫呢,你这一掌,可让他老人家满意得不得了。” 虞世龙此时已站了起来,听了梁青的话,自嘲道:“看来我是真老了,当年我一双铁掌纵横江浙,几乎没遇到过对手。没想到今天竟败在你这个五年前还不会半点功夫的丫头手里。逍遥子前辈的功夫,当真深不可测。” 听虞世龙说出“逍遥子”三个字,梁青不禁一愣,问道:“岳父大人见过我逍遥子师祖?”虞世龙道:“逍遥子前辈那样的高人,岂是我等小辈能随便见的?再说我和逍遥子前辈年龄相差甚大,他老人家当年纵横天下之时,我还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毛头小子,又怎能有缘相见?不过,逍遥子前辈名满天下,泽被武林,他的名号我还是知道的。” 梁青点头道:“怪不得岳父大人会认错。雪妹用的不是我逍遥子师袓的功夫。”虞世龙微微一愣,问道:“那她用的是什么功夫?”梁青道:“雪妹的师父名叫百花仙子。” “百花仙子?你说的是花如冰?”虞世龙摇了摇头道:“不可能,那小丫头我见过,她的功夫可不怎么样。”梁青道:“百花仙子前辈晚年隐居百花谷,独创百花掌,这套掌法虽然看似阴柔,威力却也不小。”虞世龙怒道:“青儿,你不用瞒我,花如冰那小丫头的功夫我见过,虽然还算可以,但在江湖上却挂不上名号,她自创出来的功夫又能高明到哪里?” “百花仙子她”梁青正欲再言,雪君忽然说道:“青哥哥,我爹爹说得对,我用的不是百花掌,而是你师父教我的虹月掌。算起来也的确是你师袓逍遥子前辈的功夫。” “虹月掌?”梁青一愣,刚才他看得分明,雪君一招打伤虞世龙的功夫,明明白白便是百花仙子所传的百花掌,为何雪君说是虹月掌?况且雪君虽得到了落花师太虹月掌的秘笈,却未能得到落花师太亲自教授,只是自己研习,且时间不长,威力一定不会太大。难道雪君心中所想的另有隐情?他夫妻二人心意相通,梁青心中虽有疑虑,却未当面说破,点头道:“是我看错了。岳父莫怪。” 虞世龙哼了一声,脸色有所缓和。雪君跑过去扶住虞世龙的右臂,替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说道:“爹爹,你没事吧。”虞世龙傲然道:“这几十个虾兵蟹将,还不能把我怎么样。”雪君道:“其实,爹爹你大可不必与他们动手的,青哥哥已关照过他们,要他们好好服侍你,你却误杀了他们不少人,不应该的。”言语之中略有责备之意。 “你是怪我杀了你们的士兵,对不对?”虞世龙怒道:“你爹爹我平生杀人无数,今日里杀了这几个小兵,仿佛捏死几只蚂蚁一样,又打什么紧?况且他们非要将我关在这里,不让我出去,死了也活该。” 雪君看虞世龙脸色不善,不敢再说杀人的事情,问道:“你要出去作什么?”虞世龙咬牙切齿道:“我要找杨照这小子说两句话,问问他为什么恩将仇报,卖主求荣。” “杨照?”梁青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虞世龙所说之人,应该便是被他击毙在苏州城外的杨将军,笑道:“岳父大人,你不用再找他了,他已经被我杀了。”虞世龙一愣,问道:“那杨照虽然人品恶劣,但也算是献城有功,你竟敢把他杀了?你就不怕大唐皇帝找你的麻烦?” 梁青道:“那杨照虽献城有功,但胆大包天,竟敢在两军阵前公然调戏雪妹,我岂能留他?至于陛下会不会为了一个死了的敌军将领找我的麻烦,我却不是很在意。” 虞世龙点头道:“杨照那小子死有余辜,不提也罢,那唐仁唐义二兄弟呢,也被你杀了么?”说到此处,虞世龙心中竟微微有些矛盾,有些伤感,因为唐仁唐义二兄弟,是他当年从路边捡回来的弃儿,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对他们兄弟二人照顾有加,双方虽没有血缘亲情,却胜似父子亲人。虞世龙虽恨他们背叛自己,却也不愿听到他们横死的消息。 梁青摇头道:“他们没死。”接着将自己与唐氏兄弟的对话复述了一遍。虞世龙听后默不作声,过了许久才问道:“青儿,你真是这么做的?唐家兄弟也真是这样说的?”梁青道:“我没有什么好骗岳父大人的。” 虞世龙长叹了口气,说道:“总算这两个小子还有点良心。青儿,你替我考虑的很周全,只是我如果就这样听从了你的安排,却脸面上过不去。你要想让我同意你的安排,你须先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我宁死不从。” 梁青道:“岳父大人但说无防,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不会推辞。”虞世龙道:“我的条件你一定能办到,只是你不一定有胆子去办。”梁青道:“岳父也太小看我了。”虞世龙道:“那好,你就跟我走一趟,去苏州城里。注意,是你自己一个人,不能带任何护卫。” 梁青脸色一凝,没有立即答应。他虽艺高胆大,却非鲁莽之人,他知道虞世龙虽然说得很轻松,却说不定留有后手,这一趟苏州之行,看似不淡,却保不准会出现难以掌控的意外之事。 雪君见梁青未说话,知他心中所想,问道:“爹爹,你要带青哥哥去苏州城做什么?”虞世龙白了她一眼,说道:“你不用问,这是我与青儿之间的事情。”雪君小嘴一扁,说道:“你既然不说明白,那我也要去。”虞世龙道:“你不能跟着。”雪君道:“我必须跟着,我曾与青哥哥相约,今生今世不再分开,你如果不让我跟着,我就不让青哥哥去苏州。你再提另外的条件吧。” 虞世龙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虽然看似温柔贤淑,却自小极有主见,认准的事情极少改变。今天若真不让她跟着,自己与梁青的苏州之行极有可能要被迫取消,想到这里,虞世龙一声冷笑,说道:“你愿意跟着,就跟着吧,不过,到时候可不要后悔。”迈步便行,向寺外走去。 虞世龙此话一出,梁青眼皮竟猛地一跳,一丝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不想让雪君跟着自己去冒险,劝道:“雪妹,岳父让我去苏州,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你就不要去了。”雪君道:“你们有事尽管办就是,我跟着决不会给你找麻烦的。”梁青道:“不是,你明白我的意思的。”雪君道:“我就是明白你的意思,才要跟着的。青哥哥,我们有过约定的,生要在一起,死了也要在一起。你可不能反悔。” 梁青看着雪君眼中坚定的眼神,心下感动,一拉雪君的手,说道:“好,我们便一起去苏州。” 三人骑马来到苏州,此时苏州城内已恢复往常的繁华与安定,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虞世龙领着二人,不多时来到昔日的将军府前,远远看去,只见有四名玄甲军士兵守在门口当值。四人目不斜视,衣着整洁,确是名不虚传的天下雄兵。 梁青上前询问,心中顿时对魏征的安排佩服得五体投地,原来魏征在唐军开进苏州城之前,便已安排了一百名玄甲军士兵提前进城守住虞世龙的将军府,门口留下四人,其余的士兵分成几个小队,在将军府中日夜巡逻,不得有丝毫懈怠,并要求没有梁青或魏征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虞世龙道:“青儿,我要进府办事,而且不想被别人打扰了,看你的了。”梁青点了点头,命令府内的士兵全部撤了出来,在府门口暂等。三人进到府中,虞世龙直奔后花园而去。 这座将军府方圆甚大,后花园中间有一个占了近一半面积的湖泊,湖泊边上种满了各色的花草树森木,南面小树林中有一座两人多高的假山。虞世龙来到那假山旁,围着假山走了一圈,梁青忽听一阵微响,面前的假山上忽然露出一个半人多高的小山洞来,虞世龙弯腰钻进山洞之中,梁青看了看雪君,低声道:“你在外面等着吧。”雪君摇头道:“我不,我要和你一起进去。”不待梁青再说话,抢先一步跟进山洞中。 梁青心下感激,但未敢失了警惕之心,暗运内力护住全身要穴,慢慢地跟在后面,离雪君约有一丈距离。 洞内甚是黑暗,虽有微弱的光线射了进来,但三人内力都不弱,也算大体看得清楚。虞世龙一言不发,径直前行,雪君走在中间,时不时得回头看一看梁青,梁青跟在最后,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倒与二人的距离越拉越远。 “你不放心我么?青儿。”虞世龙忽然停住脚步,叫了一声,梁青脸上现出一个讪讪的表情,快步跟了上去。不多时三人来到一扇门前,虞世龙走到右边墙边,不等梁青看清楚他做了什么,就听一阵刺耳的响声,三人面前的石门慢慢地打开了,露出一个黑坳坳的石洞来。 虞世龙见梁青站在洞前不动,哼了一声,快步走进洞中,掏出怀中的火石油纸打着火,将挂在洞壁上的两盏油灯点燃,问道:“你们两个进来不?” 梁青借着油灯微弱的灯光,将石洞中看得分明,不算太大的石洞中间,除列着一张孤零零的石桌,旁边有四个石凳,桌上有一个油壶,除此以外别无他物。洞壁上除了两盏油灯外,也无任何装饰品。偶有从洞顶滴落的水珠,落在地上,传出微弱的声响。 见无危险,梁青走进洞中,雪君也跟了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一 试婿 虞世龙微微一笑,从石桌上拿起油壶,往两个油灯中添满油,回到桌边坐下,顺手把油壶放在桌上,说道:“这里是我以前藏宝的地方,正处于那片湖泊底下。今日咱们便在这里把事情谈明白了。”梁青道:“好,岳父大人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只是我和雪妹能办到的,一定不会推辞。” 虞世龙摇头道:“我现在是败军之将,还能有什么条件可说?不过我还是不太甘心,我最后问你们两个一句,你们到底愿不愿意辅佐我夺取天下。”梁青道:“岳父大人此言差矣,如今唐军已进苏州,江南数十万大军已然瓦解无复,纵然我夫妻二人有心助你,也已无力回天。所以,此事请岳父大人莫再提起吧。” 虞世龙惨然一笑,说道:“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不过,你们见识过我的特殊能力么?如果你们见识过我的特殊能力,也许你们就不会这样说了。” “什么特殊能力?”雪君奇怪地问道,心中忽然一酸,她自十八岁那年跟随梁青江湖飘泊,与父亲极少见面,对父亲的情况更是一无所知,此时想起此事,忽觉对不起父亲。 虞世龙没有回答雪君的话,抬手一指左边的一个油灯,说道:“青儿,你看油灯下的那个地方,是不是和别处不一样?”梁青将信将疑,走到虞世龙所指的油灯下,用手轻轻摸了摸洞壁,忽觉洞壁有一道石缝,顺着石缝摸下去,却是一个方形的轮廓,梁青失声叫道:“这里有一个石门。” “不错,那里是有一个石门。”虞世龙道:“里面所藏的,是我这一生中最贵重的一件物事,直到今天我也没动过它。青儿你想不想能打开石门看看那是什么物事?” 梁青正想说试试,脑海中忽然闪出暗箭毒针之类的词语来,不觉心头一凛,为了呈一时之勇,而将自己的性命交了出去,肯定得不偿失,自己虽艺高胆大,又有准备,丢了性命倒不太可能,但如果让自己处于被动局面上,也不是梁青想要的。想到此处,梁青摇头道:“我打不开。” “我就知道你不敢。”虞世龙骂了一句,心中却暗自赞了一声,刚才梁青的表情,他都看在眼里,知道经过几年的磨砺,梁青早已不是初见时的那个鲁莽直率的少年了,此时的梁青,已经完全成为了一名心思缜密行为稳重的优秀统帅。 “不是我不敢,而是不可以。”梁青道:“这石洞的机关,是岳父大人您布置下的,里面的物事,也是您老人家的心爱之物,我如果强行破门拿出来,算什么道理?” 虞世龙哈哈一笑,说道:“说得有道理,不过我告诉你,即使你有天下至刚至阳的六阳掌,也休想破开这小小的石门。这道石门,只有用我的特殊能力,才能打得开。” “你能有什么特殊能力?我不信你的话。”雪君撇了撇嘴。梁青道:“雪妹不可乱说,岳父大人真有什么特殊能力,也说不定。” 虞世龙道:“你们两个不用激我,我这便使给你们看。”敛足凝神,气运丹田,一声长啸从口中发出,梁青雪君猝不及防,只觉双耳内微有震动,不觉吃了一惊,急忙凝神运气,与之相抗。 虞世龙的这一声长啸,响了约半盏茶功夫,才渐渐停了下来,梁青心中正佩服虞世龙内力深厚之时,忽听一声微响,那油灯下隐蔽的石门,竟慢慢地自动打了开来。 梁青觉得甚是不可思议,扭头看了看雪君,见雪君也正看着自己,脸上也是一片迷惘之色。 虞世龙脸露得意之色,说道:“这下你们相信了吧?青儿,你现在想不想看看里面的物事?” “我去看看。”雪君话音未落,直向那石门里窜了进去。她与梁青心意相通,明白梁青心中的疑虑,如果石门中真有机关,也一定是虞世龙针对梁青设的,作为自己的亲生父亲,虞世龙应该不会害自己,因此便自告奋勇地去看个究竟。当然,如果虞世龙不念亲情,执意引动机关害死自己,雪君也不会后悔自己的这个决定。 “雪妹——”梁青只喊了一句,便无可奈何地住了嘴。他也知道,此时由雪君出面,对自己,对虞世龙,都是给了一个缓解尴尬的台阶。 虞世龙脸色铁青,但却没有出声制止雪君的行为。 梁青心中忐忑不安,但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雪君便已从石门中走了出来,手中抱着一个不大的红色铁箱,问道:“里面只有这个铁箱,你的物事是在这里么?” 虞世龙哼了一声,雪君将铁箱放在桌子上,抬头正欲说话,忽然一指梁青身后,颤声道:“那石门” 梁青心中忽然涌起一丝不祥的感觉,猛地回身去看,却发现三人进来时经过的石门,已然悄无声息地关了个严严实实。 千算万算,最终还是着了虞世龙的道,梁青心中不由得暗骂自己愚蠢,纵身奔到石门前,双掌用上十分的力气,猛地去推那石门,却感觉那石门纹丝不动。 “不必白费力气了,青儿。”虞世龙脸上露出一丝轻松:“这道石门有近三千斤重,而且与重重机关相连,单凭你自己,是推不动的。” 梁青又试两次,均无任何效果,知道虞世龙所言非虚,便慢慢地退回到石桌边坐下,心中却暗暗地思索着对策。 虞世龙道:“青儿,我最后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辅佐我成就逐鹿中原的大业?” 梁青摇头道:“岳父大人,这个问题咱们不用反复讨论,你知道我的心思的。” 虞世龙脸上掩不住的失望之色,说道:“那好,我也明人不说暗话,这道石门的开启方法,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个知道,你若再执迷不悟,这一辈子也休想再走出这里。” 梁青笑道:“那好,我自小父母双亡,雪妹也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咱们三人一起呆在这里,算是全家团聚了,外面再无我们牵挂的人。我和雪妹夫妻二人,便算是对你老人家膝下尽孝了。” 虞世龙怒道:“你这样说话,是想气死我么?”随即想起了什么,笑道:“我不会生气的,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看看那个魏征会不会来救你,会不会为了你去牺牲大唐的利益。” 梁青道:“魏大哥来救我是肯定的,但他做事从来都有底线的,为了大唐的江山,为了天下苍生的福祉,他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你说他会不会为了我而向你屈服?” 虞世龙哼了一声,说道:“那咱们便走着瞧吧。这里没有食物,也没有水,即使咱们三人内力深厚,最多也只能支持五至八天时间”虞世龙话未说完便住了嘴,因此梁青此时已走到石洞边是,靠近洞壁坐下,练起功来。 雪君心中虽然无奈,虽然着急,但一时也无别法可使,只得走到梁青身边,紧靠着梁青坐下。虞世龙坐在石桌边,也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三人都不说话,黑暗之中时光飞逝,转眼间三四个时辰过去,洞壁上的油灯灯光暗了下来,似是油已燃尽,虞世龙拿起洞壶,给两盏油灯加了油,回到石桌边坐下,继续闭目养神。 看着忽然变亮的油灯,梁青心中忽然灵光一闪,他轻轻站起身来,慢慢走近小石门边,伸手去拉旁边的那盏油灯,却发现那油灯竟纹丝不动,似是被镶嵌在洞壁上一般。 “难道是转的?”梁青又去向左向右转运油灯,依然没有任何效果。 “不必费力气了。”虞世龙睁开眼道:“机关不在那里。” 梁青没有理会虞世龙,静静地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抽出风流剑,自上而下对着油灯一剑劈下,一声微响,那油灯竟被劈为两半,里面的灯油顺着裂缝流了下来。 “你——”虞世龙猛地站了起来,但只说出一个字,便又坐了下去,说道:“我这油壶中的油可不多了,你这样浪费,用不了多久,我们便要摸黑了。” “摸黑便摸黑。”梁青道:“咱们练武之人,还怕在黑暗中变成瞎子么?” 虞世龙哼了一声,梁青不再理他,只是直直地看着里外两房扇石门。过了约半柱香功夫,只见里面虞世龙藏宝的那扇小石门竟慢慢地自动关上了。 “好。”梁青一赌成功,证实了自己的猜想,知道两扇石门的机关便在这两盏油灯内,心中暗自叫了声好,手中风流剑划了一个弧,直向另外一盏油灯劈去。 当地一声,梁青手中风流剑没有劈到油灯,却被一件物事挡了下来,原来是虞世龙手中拿着油壶,挡下了梁青的这一剑,说道:“你再破坏了这个油灯,这里便漆黑一片,我也看不清开门的机关了,而且这石门厚重无比,声音传不出去,你的手下可就再找不么我们了。到时候我们三人死路一条。” 梁青道:“找得到找不到,一切要随缘,如果老天真要我们死在这里,我也无话可说。” 虞世龙怒道:“你想死,我可不想死,雪君也不能死。”轮起手中油壶向梁青砸去,梁青侧身躲过,左手一指点向虞世龙前胸,虞世龙后退两步躲过,说道:“咱们爷俩玩玩,我来领教一下逍遥子前辈的精妙功夫。”扔下油壶揉身攻上。 梁青一招“寒阳舞雪”化解了虞世龙的攻势,喊道:“雪妹,那个油灯是打开石门的机关,只要把里面的油放干,石门便会自动打开。”雪君应了一声,抽出合欢剑向另一个油灯砍去。 “你敢。”虞世龙一边与梁青剧斗,一边说道:“雪君,你难道真要与我作对么?” “爹爹,我自小便尊你,敬你,爱你,从来没想过要与您作对。”雪君见虞世龙与梁青相斗甚急,一时也无暇顾及自己,也不着急,竟似自言自语般说道:“只是您明知道大势已不可逆转,却非要逆天而行,强将我夫妻关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处?魏征大哥会为了我夫妻二人,将平定江南的大业废于一旦么?大唐皇帝会为了我夫妻二人,将天下拱手让给你么?”说完合欢剑斜劈,将大半个油灯削掉,里面的灯油顿时流尽,不多时石门也缓缓地打了开来。 虞世龙见局势已不可逆转,说了句“不打了”,长叹了一声,问道:“青儿,你是怎么想到开门的机关在油灯里的?” “想到这些并不难。”梁青道:“因为我自始至终就不相信您老人家能有用声音控制石门的特殊能力。这石洞中除了两个油灯一个油壶外,别无他物,当然机关也有可能在墙壁上,但你自进洞后,除了给两个油灯加油外,就没有做别的事情,自然也没机会触动墙壁上的机关。因此我便猜想开门的机关便在这油灯内。”抬手一指被雪君削坏的油灯道:“这个应该是开启大门的机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油灯内加满油便是关门,油尽了便是开门。而另外一个则恰恰相反,油尽了是开门。您老人家刚进来的时候,将两个油灯同时加满了油,就是算准了大石门关闭c小石门开启的时间,然后说自己的特殊能力,用长啸声作掩护,让我们俩注意力都集中在小石门上,从而忽略了大石门的关闭,将我们困在这里。” 虞世龙点头赞道:“不错,你的猜想很对,没有让我失望。李渊能得到你的辅佐,是他的幸运。” 梁表见虞世龙脸上突然间竟无失望之色,心生疑虑,说道:“岳父大人,现今形势已然明朗,您还要与大唐作对么?” 虞世龙哈哈一笑,说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可没那么笨,不过没有把握或把握不大的事情,我也不会做。如今你上下打点,努力为我争取了一把,让我从一个败军之将摇身一变,成了率众献土归降的功臣,我打心眼里高兴。但此事瞒得一时,未必能瞒得一世,瞒得了大唐庙堂上的君臣,却未必能堵得住天下苍生的悠悠之口,如果到时候事情的真相传到大唐君臣的耳中,你我未必能得善终。” 雪君道:“青哥哥功劳不小,与太子关系又极好,想是没有问题。” 虞世龙冷笑道:“兔死狗烹的事情,历史上出现的还少么?你枉自读了那么多史书,却没一点用处。” 雪君讪讪地笑了笑,她何尝不知道父亲说的是对的,只是事关梁青,关心则乱,不自觉地出言替梁青开脱罢了。 梁青道:“雪妹先别说话,岳父大人似乎有更好的办法。” 虞世龙道:“还是青儿聪明。这里太黑,什么也看不清楚,咱们出去说话。”抱起石桌上的小铁箱,率先走了出去,梁青与雪君急忙跟上。 三人走出假山,来到湖边的一个凉亭中,围着亭中的石桌坐下,虞世龙将铁箱放在石桌上,说道:“咱们三人的前程,全在这个铁箱之内。你们看这是什么?”说道缓缓地打开了铁箱的盖子。 见虞世龙说得郑重其事,梁青与雪君心中充满了好奇,不知这小小的铁箱中,到底收藏着什么样的贵重物事,让虞世龙竟如此看重,二人同时向铁箱内看去。 当二人看清楚小铁箱中的物事后,竟一下子呆住了,仿佛两尊雕塑一般,目光直直的,再也移不动分毫。 这铁箱内的物事,竟是传说中的传国玉玺,皇帝君临天下的唯一信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二 玉玺 过了良久,梁青才从震惊中醒来,拿起玉玺仔细看了看,问道:“这真的是传国玉玺?怎么会在您这里?” 虞世龙道:“此事说来话长。”站起身来,转身望着湖边随风舞动的柳枝和湖水中因风而起的一圈圈的涟漪,缓缓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明白。 当年梁青与雪君大婚之日,因红头蟾蜍与宇文cd突然率军来袭,虞世龙顺水推舟,让梁青带领雪君远离江南。然后便家园,取出南陈遗宝,招兵买马,购粮造车,着手准备反隋起兵之事。 就在虞世龙准备得差不多之时,忽然得知隋帝杨广游玩来到江都的消息,经过深思熟虑,虞世龙定下了“先诛杨广,再夺天下”的策略,带着部分金银珠宝前往江都,贿赂大隋权臣宇文化及,游说宇文化及杀死杨广取而代之,并借天下战力无双的大隋御林军的力量争夺天下。宇文化及虽然对虞世龙的游说目的不甚明白,但夺取天下的诱惑实在太大,让他根本无法抗拒。再加上当时天下已然大乱,各地豪杰四起,烽烟遍地,大隋江山已处风雨飘摇之境。宇文化及经过思考,最后同意了虞世龙的主意,并口头上与虞世龙结成同盟。 大隋御林军名唤骁果军,人数有十万左右,是从大隋上百万军队中精选而出的,几乎每名士兵都能以一挡十,战斗力天下无双。 隋帝杨广到江都后不久,占据中原一带的义军瓦岗军便迅速崛起,切断了杨广回归都城长安的退路,大隋洛阳守将王世充也趁机割据自立,不服朝廷的命令。眼看回归关中无望,杨广只得将都城改在江都,并下令将江都一带的寡妇和未嫁少女强配给骁果军士兵,以消除他们的思乡之情,安定军心,以作长住江都的准备。 但骁果军大多是关中人,并且在关中有家有业有妻有子,杨广此举不仅没有消除骁果军士兵的思乡之情,反而让他们怨气横生。宇文化及趁机散布流言,说李渊攻占关中后,把骁果军的家产全部没收,妻子配给功臣为妾为奴,六十岁以上老人全部杀死,以减少粮食消耗。骁果军将士听说后,强烈要求回归关中,杨广坚决不同意,双方发生冲突,宇文化及和宇文cd父子趁冲突之机杀死杨广,如愿以偿顺利接管骁果军,并得到了传国玉玺。随后宇文化及将传国玉玺缚在贴身之处,以回归关中为名,率领骁果军北上,展开了自己逐鹿中原争夺天下的计划。 占据中原的两大势力中,王世充作为大隋重臣,对骁果军的战力自然了如指掌,而瓦岗军首领李密却未将骁果军放在眼里。李密虽然出身官宦之家,但从未与骁果军接触过,自然感觉骁果军战力强的传言未必为真,而且此时的瓦岗军单精兵便有五十万之众,遥居天下义军之首,李密就连拥兵三十万的王世充都未放在眼里,何况人数只有十万的骁果军?因此,当宇文化及率领骁果军北上之时,王世充主动避战,李密却选择主动出击,双方在黎阳城外的童山脚下进行了一场决战。一方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c威名播于天下的的骁果军,一方是横行中原c百战扬名的瓦岗军,这就注定了童山之战必定会成为一场恶仗。双方经过整整一天的残酷拼杀,均损失惨重。瓦岗军损失超过三十万,精锐丧失殆尽,战后已然失去了与群雄逐鹿天下的资本。骁果军最后只剩下两万人,而且军粮已绝,再也回归不了关中。宇文化及害怕士兵找他麻烦,带领几名亲信秘密离开骁果军,重返江都。 宇文化及回到江都后,却发现江南已尽归杜伏威c也就是虞世龙,偌大的江南已无他宇文化及的立足之地。北面是旧怨宿敌瓦岗军,南面是新晋对手杜伏威,到底该何去何从,就在宇文化及犹豫不决之时,虞世龙派人将他请到苏州,向他说明了自己与南陈后主的关系,并对他杀死杨广c为南陈后主报了仇的举动表示了感谢。同时虞世龙还诚意邀请宇文化及加入自己的阵营中,承诺如果自己得了天下,一定会封宇文化及为世袭罔替的王爷。宇文化及没有别的选择,只得同意虞世龙的安排。 开始时,宇文化及对虞世龙并不十分信任,为防意外,宇文化及将玉玺藏在了自己住处的一口深井中,决定如果自己死于意外,就让这传国玉玺永埋地下。但宇文化及慢慢地发现,虞世龙真象他承诺的一样,对自己重视有加,几乎什么事情都与自己商量,这让宇文化及对虞世龙越来越轻视,感觉虞世龙不过是一个平庸无能的人,除了武功比自己高以外,其它方面均不及自己,随着宇文化及在军中的地位越来越高,宇文化及心中逐渐生出了一股取虞世龙而代之的野心。 其实,虞世龙对宇文化及的一言一行,均了如指掌,但他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对宇文化及的所作所为,均不加干预,这让宇文化及对虞世龙逐渐丧失了警惕之心。在一次酒后失言中,宇文化及竟无意中透露出了自己手中的传国玉玺,虞世龙大喜,当即派人从宇文化及住处搜出了玉玺,并当面历数了宇文化及所干的见不得人的罪状,宣布将他所有的权力剥夺,只留下了一个位高但无权的司徒的虚职。宇文化及又羞又怒,没过多长时间便一病不起,含恨而死。 因当时天下局势不甚明朗,自己又没有碾压天下群雄的绝对优势力量,虞世龙不敢对外公布自己得到传国玉玺的消息,遂将玉玺藏在将军府假山山洞这秘密之处,并将知情者全部灭了口。待他得知大唐动用三十万大军出征平定江南时,心中便已存了归降保民的想法。只是战争未开便临阵归降,虞世龙心中略有不甘。唐军轻轻松松一天之内便攻占了自己倚为要塞的建康故城,这让虞世龙看到了自己手下军队与唐军战斗力的差距。当发现唐军主帅便是自己的女婿梁青,虞世龙率众归降的心思更重。但他知道,自己在建康城大战后再归降,必然会被大唐君臣所轻视,自己与梁青雪君的关系也难处理,倒不如打上几个胜仗,重创一下唐军,到时候再提归降的事情,局面必然对自己有利。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江南军与唐军的几次对战,竟全以失败告终,唐军节节胜利,一直攻到苏州城下。而虞世龙手下将领杨照c唐仁唐义等人,不明白虞世龙的心思,竟然背叛主人,用迷药将虞世龙迷倒,囚禁起来送到唐军营中。醒来后的虞世龙想起往事,心中不禁后悔不已,就因为自己的一人私欲,不仅连累了江南百姓多受了诸多的战乱之苦,而且还让自己最后成了俘虏,这会让梁青处于两难的境地。正懊悔之时,忽然想起了传国玉玺,心中顿时有了主意。如果把玉玺献出,虽然难以弥补江南百姓所受之苦,但至少可以让梁青不再为难。 拿定主意的虞世龙正想返回苏州,献出玉玺,恰好遇上梁青雪君回来,梁青将事自己的安排一说,虞世龙知道大难已过,便放下心来。看着面前已变得相当成熟稳重的女儿女婿,虞世龙忽然童心大起,想试一试女儿女婿的能力心智,于是便有了这一出“湖底试婿”的大戏。 虞世龙虽然讲得含蓄,但梁青雪君却听得分明,顿时明白了虞世龙的良苦用心。梁青心下感动,猛得跪倒在地,给虞世龙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雪君也跟着跪倒,梁青道:“岳父大人一片苦心,梁青没齿难忘。请您老人家放心,有了这传国玉玺,您必是平定江南的第一功臣。” 虞世龙摇了摇头,说道:“什么功臣不功臣的,我都觉得惭愧,江南百姓因我一人而死伤无数,我罪孽深重呀。现要我不想别的,只要能保全我这条老命,让我安安稳稳地多活几年,我就心满意足了。” “爹爹。”雪君哭道:“天下太平了,百姓的好日子也来了。等我们回长安后,我们就侍奉在你的膝下,再也不离开您,一定让您有一个快乐舒心的晚年。” 虞世龙哈哈大笑,说道:“好,那等着。到时候你们再给我生一个大胖外孙,我可有的忙了。” “爹爹。”雪君脸上顿时通红,心中却一阵甜蜜,抬头向梁青看去,正巧梁青也看了过来,二人目光一对,雪君羞涩着将目光转向别处,一股柔情蜜意却涌上心头。只觉这数年来的骨肉离别之苦,数月来的军旅劳顿之累,数日来的担惊受怕之心,都在这刹那间的对视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州城破,虞世龙率众归顺,江南其他地区听说此事,纷纷前来归降。不到一月时间,江南皆平。魏征与薛艺每日里迎来送往,忙得不亦乐乎。梁青于这些政事上不甚明了,遂将大事全部托付给魏征处理,自己乐得逍遥。 时间荏苒,一晃又是一月有余,不知不觉间,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梁青率大军班师回朝,一路上声势浩大,万众瞩目。沿途官员小心伺候着,唯恐礼数不周。梁青虽不太喜欢这种场面,但几十万大军过境,领军人物又是大唐天子面前的红人,想不让地方官出面都难。 这一日,即将到洛阳,雪君对梁青说道:“青哥哥,这次回长安后,战争就结束了。你有什么打算?” 梁青道:“我暂时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不过,我不太喜欢整日混在朝堂之上,与别人勾心斗角。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处在江湖之中,快意恩仇,行侠仗义。你有什么想法?” 雪君道:“我临时也没有什么想法。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你说了算。不过,我们临走之前,有些事还要处理一下。” 梁青问道:“什么事?” 雪君道:“第一件大事,是百花教中众姐妹的归宿。师父临终之时,要我给她们找一个好的归宿,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你有没有好的建议?” 梁青道:“这件事不难处理。百花教中诸人,绝大多数是因受乱世之害,才会避居百花谷。现在天下太平了,也该让她们享受一下生活。有愿意嫁人的,咱们出面给她们成个家。不愿意嫁人的,就让她们留在百花谷中,耕织为生,自得其乐,如何?” 雪君喜道:“如此甚好,就依你的想法,到长安后,你替我奏明圣上,如何?” 梁青点了点头。雪君又道:“第二件大事,是有关玄甲军的事。” 梁青感到奇怪,问道:“玄甲军怎么了?” 雪君道:“虽说圣上曾下旨,让你终生统率玄甲军,但现在天下安定了,你带着玄甲军已无事可做,而且,玄甲军人数虽少,但战斗力极强,这样一支军队在你一个外姓王爷的手上,怎么能让圣上安心?” 梁青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玄甲军在我手里,会让朝廷不安,给我招来祸患?” 雪君道:“正是。自古以来,手握重兵的将领,都是朝廷防范的对象。何况象你这种曾经统率大军c为平定天下立下赫赫战功的朝廷重臣?所以,你应该适时交出兵权,才能消除圣上的疑心,堵住朝中谏官们的悠悠之口。” 梁青若有所思,想了想,说道:“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又经过了十几天的行军,大军来到长安附近的临潼。梁青命令大军就地扎营,原地待命。自己与众将领进城面君。 长安大内皇宫金殿上,君臣众人满面春风,喜气洋洋。李渊临朝,颁下圣旨:“杜伏威率军归顺,献土江南,贡出传国玉玺,立下不世奇功,封为吴王,为大唐诸王之首,同时加封为太子太傅,教化东宫武艺。梁青率军平定江南,居功甚伟,加封为太子太保,掌管东宫兵马,并继续统率玄甲军,赏黄金千两。魏征封为郑国公,加封为太子太师,掌管东宫文教。薛艺封为燕国公,加封为东宫太尉,负责东宫护卫。越王王妃虞雪君封为一品诰命夫人。着礼部官员在长安城中,寻找合适的院落,为四人建造府邸。其余有功之人,着平南主帅梁青拟一份名单,上报朝廷,再行封赏。钦此。” 梁青闻言大喜。一路上,他一直在猜想朝廷会怎样处置虞世龙,或许会有一些荣华富贵,但万万没有想到,李渊竟会将他封王,而且位居大唐诸王之首。如此结果,怎能让他不喜? 虞世龙出列谢了恩,奏道:“微臣盘踞江南数载,归顺来迟,已属罪人,怎敢再居官为王?望陛下收回成命,微臣得为陛下一小卒,心愿足矣。” 李渊笑道:“爱卿功盖天下,朕岂有不知?你受之无愧,就不必再推辞了。” 虞世龙道:“陛下天恩,微臣谢过了。微臣还有一事,要奏明陛下:微臣原名虞世龙,因割据江南,自高自大,不识天下英雄,遂自号杜伏威。现在天下太平,再用这个名字,相当不妥,望陛下同意,让微臣改回本名。” 李渊道:“此事简单,用什么名字,你自己说了算,着吏部官员帮你改回便是。” 虞世龙又道:“微臣年过半百,膝下无子,只有一女,现嫁与越王为妻,因此,我想与女儿女婿住在一处,以享天伦,这吴王府嘛,就请陛下不必再建了。” 李渊道:“准奏。” 当天晚上,梁青雪君在越王府中,命人摆下酒席,一方面为虞世龙接风洗尘,另一方面为众人庆贺。虞世龙喝得酩酊大醉,雪君扶他休息后,与梁青商量,到宫中请示李渊的主意。 梁青独自一人来到宫中,求见李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三 安排 李渊正在处理奏折,听说梁青求见,急忙宣进。梁青行过君臣之礼后,说道:“陛下,我有几件事,不便对着众人明说,因此深夜前来,打扰陛下了。” 李渊笑道:“你我情同父子,还有什么好客气的。有事尽管说来就是。” 梁青道:“第一件事,是关于玄甲军的。陛下曾下旨让我终生统领玄甲军,但我想,现在天下太平了,我带着玄甲军也无事可做,因此,我想” 梁青稍一迟疑,李渊道:“你心里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我会尽量满足你的。” 梁青道:“谢陛下成全。我想把玄甲军带进东宫,变作东宫的护卫军,不知陛下可同意?” 李渊大喜,说道:“如此甚好,青儿,你能体谅我的难处,真是太好了。实话告诉你,在你回来以前,就有几个朝中重臣向我进谏,要求我收回你的玄甲军,我没有同意。今天,你竟然主动提了出来,我明天就在朝堂之上宣布这事,让那些说你坏话的人看看,我李渊没有看错你,你越王梁青,是一个忠义双全之人。” 梁青道:“谢陛下夸奖,我愧不敢当。” 李渊哈哈一笑,说道:“还有,玄甲军归属东宫后,保持原有三千人的规模不变,军中将领由你去挑选,然后报给我一个名单,我量才而用。” 梁青道:“玄甲军中原有两名主将:陈光与孙卢,作战勇猛非常,为人忠义无双,可以留任。这次我南下,收服了两员大将,名叫唐仁c唐义,虽然武艺不算一流,但心胸宽广c义气深重,我已邀请他们加入玄甲军,他们也都同意。现在玄甲军既属东宫,我也不敢私自做主,就请陛下作主,决定他们的去留。还有,我刚收了一个弟子,名叫常何,武功不错,也可堪用。” 李渊道:“好,那就将他们五人全部留任玄甲军将领。你去将玄甲军分成东南西北中五军,每军六百人,担负东宫四门护卫与宫中巡逻任务,由这五人来分任五军主将。至于具体分工,由你说了算。我只要求一点,要全力护卫东宫与建成的安全。” 梁青道:“陛下放心,我一定全力去做。” 李渊点了点头,说道:“我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你的人品。对了,你还有什么事?” 梁青道:“还有一件事,就是有关朱衫军的事。朱衫军原是在隋末天下大乱的时候,被百花仙子救的一批女子组成的” 李渊问道:“百花仙子是什么人?” 梁青将百花仙子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李渊赞道:“伟哉,百花仙子,真是女中豪杰也。上一次少林寺众僧人救了世民的性命,我还没来得及封赏呢,正好现在一起,我明天就下旨,追封百花仙子为仁义仙君,派人到少林寺重修百花仙子母女二人的陵墓,并赏赐少林寺田地四百顷,永做寺院的佛田。” 梁青道:“我替百花仙子谢陛下的恩典。” 李渊问道:“关于朱衫军,你和尊夫人有什么打算?” 梁青道:“我们想,现在天下太平了,朱衫军众女留在军中无用,不如按照各人的意愿,愿意嫁人的,我们给她们成个家,不愿意嫁人的,就让她们留在百花谷中,颐养天年。陛下以为如何?” 李渊道:“此议甚好。就按你的意思去办吧。我再赐给她们一块金牌,给她们免了全部的赋税。” 梁青大喜,说道:“多谢陛下成全。” 李渊又问道:“你还有什么事么?” 梁青道:“还有一件事,是我的私事。我生性放荡不羁,受不了朝廷上的种种约束。况且现在天下太平,我留在朝中,也没多大用处,希望陛下能收回对我所有的封赏,放我回归江湖。” 李渊叹道:“青儿,难道你就这么痛恨朝廷,以至于流落江湖,也不肯留下助我一臂之力?” 梁青道:“不是我不肯留下,只是因为我的性格不太适合留下。我自小流落江湖,没读过多少书,让我到战场上杀敌立功,我还能行,让我整日里呆在朝堂之上,与一帮文臣作口舌之争,我做不来的。” 李渊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害怕卷入不必要的争斗之中,坏了自己的一世英名。这样吧,我准你可以不上朝议事,总可以吧?你愿意来看看我,就来找我聊会天,不愿意呆在京城里,就到外面转转,管管世间不平事。我封你夫妻二人的两把宝剑有先斩后奏的权利,如果你的心情不好,就杀几个贪官污吏,给百姓出出气,你看如何?” 梁青大喜,跪下谢恩道:“多谢陛下成全。” 梁青回到府中,雪君正等着他,他把李渊的话一转述,雪君也是大喜过望,说道:“圣上善解人意,宽宏大量,真是一代明主。” 梁青道:“是呀,我们能遇到这样的君王,真是三生有幸。” 雪君道:“你也累了吧,快去休息吧。刚才,太子府的人送来请柬,邀你明天过去赴宴。还有,秦王府的人也来过了,齐王府的人也刚走。这几天,你就忙着喝酒吧。” 梁青哈哈一笑,说道:“这正好合了我的脾气。我争取一顿也不落下。” 第二天上朝时,李渊将昨晚与梁青商定的事情宣布给群臣,东宫府的官员齐声欢呼,高呼万岁,而秦王李世民则面无表情。梁青偶然与李世民的眼光一接,心中不由得一冷。 接着,李渊开始处理政事。民部尚书萧瑀奏道:“陛下,最近山东中原一带春旱严重,春种局面堪忧。济州府的奏折上报,今年山东一带的春种不足平时的四成,河南的情况更严重,有些地方甚至不足平时的两成。看来,今年山东河南一带歉收,已成定局。望陛下早做打算。” 李渊问道:“国库中的库存剩余如何?” 萧瑀道:“国库已几近空虚。这几年来,连续征战,国家财政早已入不敷出。” 李渊叹了口气,说道:“那咱们想别的办法吧。下旨,着令各地官府,看看能不能筹集一些粮食,运往山东中原一带。再将今年皇宫中的费用,减少一半,留做赈灾。” 萧瑀道:“陛下此议不妥。宫中费用,今年计划只有七十万两,这已经是相当节俭了。再减少,恐怕宫中花费难以为继。” 李渊道:“宫中花费再低,也比百姓的日子好过。咱们都是从百姓中走出来的人,应该知道百姓的生活是一个什么样子。就这样吧,宁可我们紧一点,也不能让百姓饿死。我们大唐刚刚立国,百姓的眼睛可都看着我们呢。” 萧瑀眼中含泪,说道:“臣领旨。” 太子李建成出列奏道:“父皇,请下旨将东宫今年的费用也减少一半,留作赈灾之用。” 李渊赞许道:“难得你有这一片孝心,准奏。” 接着,秦王李世民,齐王李元吉,等等,几乎所有的大臣都愿意减少俸禄,为民赈灾。虞世龙看在眼里,心下感动,出列奏道:“陛下” 李渊道:“吴王远道而来,家室未成,花费不小,你就免了吧。” 虞世龙道:“陛下,微臣所奏,不是俸禄之事,而是一笔财富,一笔能让大唐顺利度过难关的财富。” “爱卿说的可是真的?”李渊闻言一惊,猛地站了起来。 “是南陈遗宝。”虞世龙淡淡地说道,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莺飞蝶舞,百花盛开,江南又到了一年中最美的季节。 梁青c雪君c虞世龙c连秋和常何五人,带领六百玄甲军精锐,南下杭州,准备取回虞世龙守护三十年的南陈遗宝。 在大唐皇宫金殿上,虞世龙受众人感化,决心将南陈遗宝奉献出来,作为山东河南等地区的赈灾款,帮助大唐度过难关。李渊下令,让梁青雪君率六百玄甲军士兵,打着护送虞世龙南归省亲的旗号,取宝赈灾。 众人不一日回到杭州,来到虞府门前,只见原先高大雄伟c古朴典雅的百年老宅,如今已变为一片废墟。断壁残垣之间,依稀暴露着大火烧过的痕迹。 “是谁把我们家烧成这个样子?”雪君问道:“如果让我抓住他,一定揍他一顿出出气。” “火是我放的。”虞世龙淡淡地说道:“是我烧掉了我们家的房子。” “是你?”雪君吃了一惊:“爹爹,你为什么要烧掉我们的家。” 虞世龙道:“因为那批财富,便藏在我们家的地下。我不烧掉房子,就会有人找到这批财富。” 梁青知道事关重大,命令士兵全部开进虞府之内,将大门紧关,门口留下二十名士兵把守。所幸虞府房子虽然被烧,但院墙未毁,梁青命令士兵沿院墙扎下营帐,时刻注意院墙内外的动静。虞世龙带领梁青雪君与几十名士兵,按照记忆中的道路,来到东边的一个凉亭之外。 那凉亭已被烧毁,只留下六根木柱的石础,和凉亭中间的一张石桌c四张石凳,及一些未完全烧毁的残木c断瓦。周围荒草青青,灌木丛生。 虞世龙让士兵清除掉凉亭中的残木断瓦,自己上前用力推开中间的石桌石凳,小心翼翼地拨开石桌下的一块青砖,下面露出一个小小的锁孔。 “雪儿,当年我给你的那个蝴蝶形饰物,你还带着么?”虞世龙问道:“拿来给我。” 雪君取下自己脖颈上戴着的蝴蝶形饰物,交给虞世龙,虞世龙仔细辨认了一下,将其中的一只翅膀插入锁孔之中,向左转了三圈,又向右转了三圈,随后又掌压在锁孔旁的石板上,用力一压,只听哗地一声,锁孔两旁的石板缓缓地向两边移开,露出一个黑幽幽的c直冒着凉气的小洞口来。 雪君暗自心惊,她没想到,自己五六年以来一直随身带着的一件小饰物,竟然是价值连城的一批财富的钥匙。谢天谢地,自己没有在无意中把它丢失。 “大陈遗宝剩余的全部,都在这个地窖里。”虞世龙道:“价值多少,我也说不清楚。我只知道,我只拿出了其中不到一半的部分,便招来了近五十万兵马。” 雪君道:“这些钱,如果利用得当,可以解决灾区百姓好几年的生活。” 虞世龙点了点头,跳进洞口。梁青向士兵叮嘱了几句,也带着雪君和连秋跳进洞中,只留下常何率领士兵守在洞口。 只走了几步,洞口射进的亮光已不再见。雪君与连秋点起火把,四人各执一根,向深处走去。走了大约一刻钟时间,前面又是一扇门,虞世龙又用蝴蝶形饰物开了锁,手执火把把周围的四根粗大的牛油蜡烛点亮,只见面前是一个不大的洞室,地上摆着大大小小的十几个铁箱子,除此之外,再无别物。梁青与雪君微微有点失望。 连秋曾做过盗贼,天生对金银珠宝特别敏感,他走上前去,握住一只铁箱子的把手,用力一提,刹那间,几人惊呆了:目不起眼的铁箱子中,盛满了黄金白银c珠宝象牙c玛瑙翡翠等物事,黄澄澄的,白花花的,绿幽幽的,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寻常人即便拥有其中的一两件,已算得上是大富翁,何况这十几个铁箱子中都装得满满的? 虞世龙越过铁箱子,走到一面石壁前,点燃了一个木桌子上的两根白色蜡烛,三人这才看见,原来在那石壁上挂着一副图画,上面画的是一对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女,看样子象是一对夫妻,虽然画工甚是拙劣,但画中人的神情却似真人一般,尤其是那女子,眉眼嘴角之间显现出来的一股妩媚之态,让人看了便会情不自禁c浮想联翩。 “雪儿,你过来。”虞世龙将雪君喊到面前,一指那副画,说道:“这两个人便是南陈后主与陈皇后,也就是你的外公与外婆,你给他们磕个头吧。” 雪君应着,和梁青一起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团香点燃了,插在香炉内,然后在桌前的蒲团上跪下,毕恭毕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虞世龙道:“你外公外婆虽贵为天子皇后,却一生凄苦,甚至连普通人的欢乐与天伦都享受不到,可见高高在上,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雪君见父亲神情忧郁,有心逗他一乐,遂笑道:“可见,还是爹爹聪明,带娘亲回家后,便不再当官,与娘亲两厢厮守,安心为民,倒也逍遥自在。爹爹,你曾说过,我娘亲长得象极了外婆,对不对?” 虞世龙顺口说道:“是呀,她俩简直象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雪君走到画前,借着蜡烛的光亮,仔细地看了看画中女子的模样,赞道:“我娘亲真美。” 虞世龙叹了口气,说道:“是呀,只可惜天不容人,世事无常。如果能让我与你娘亲相守十年时光,就是给我个皇帝,我也不会去做。” 虞世龙一番话,引起了雪君的回忆,她想起了小时候没有娘亲时的情景,眼泪不由得落了下来。 梁青见他们二人越说越伤感,问道:“岳父大人,你曾说过,这一批财富是被藏在江南某个地方,难道便是这里?” 虞世龙摇头说道:“那时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带刀侍卫,职低权微,后主皇帝怎么会把价值连城的财富藏在我家里?这是我后来运来的。” 几人正说话间,忽听外面传来呜呜的号角声,几人吃了一惊,连忙锁上门,跳出洞来。梁青问道:“哪里传来的号角声?” 常何说道:“是门口的守卫发来的,听说是有人要进来。” 梁青说道:“岳父,你们先守在这里,我和雪妹去看看。” 青雪二人疾步起到门口,只见门前站前七八个人,为首的一个短须中年人见梁青出来,上前行礼道:“杭州知府赵如意拜见越王殿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四 龙海 梁青松了一口气,问道:“赵知府,你是从何处得知我的消息的?” 赵如意道:“回殿下的话,并没有人来告知下官,只是殿下率领上千人进入杭州城,下官作为杭州知府,如何还不知晓,岂不太过失职?” 梁青哑然失笑,说道:“赵知府尽职尽责,真是干练之臣,杭州百姓能有赵知府这样的父母官,真是福气。赵知府,我们这次来杭州,只为护送吴王殿下归家省亲,并无公事,因此,没敢打扰地方官府。” 赵如意道:“殿下过奖了,下官愧不敢当。殿下虽无公干,但既然屈驾来到杭州,下官却不敢失了礼数。下官已在官衙内略备薄酒,请殿下务必赏光。” 梁青道:“赵知府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偌大的虞府已毁于战乱,吴王殿下触景生情,心内伤感,无心饮酒作乐,我作为小辈,只合陪在他身边,不敢独自去赴宴。” 赵如意道:“殿下的心思,下官也能明白。只是这虞府已残破不堪,无法驻兵,下官衙内虽然简陋,却也宽敞,正好驻兵。就请殿下与吴王率领众兵士,移驾下官衙内,让下官略尽地主之谊。明日,下官便筹集资金c召募工匠,为吴王殿下重修府邸。” 梁青摇头道:“此事不妥。吴王已然声明,如今大唐初立,国家甚是贫困,万事应以节约为先,这虞府暂时就不修了。不过,这虞府虽破,却是吴王的旧居,吴王难舍旧情,今晚硬要住在这里,明日便离开。因此,赵知府的美意,我们怕是无法领受了。” 赵如意呆了一呆,说道:“殿下过家门而不入,下官甚感不安。”双手急搓,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梁青见状,说道:“赵知府,我有一事相求,不知赵知府肯不肯帮忙?” 赵如意大喜,说道:“殿下尽管吩咐,下官决不敢推辞。” 梁青道:“我们连日来赶路匆忙,兄弟们已是疲惫不堪。我们明日要离去,我怕兄弟们支持不住。而且,吴王想从府中运一些旧物到长安,置于府中,每日观赏怀旧。因此,我想烦劳赵知府,为我们租一些大车来,另加一些木箱子,不知此事好办否?” 赵如意道:“此事容易得很,不知殿下要多少大车,多少木箱子?一百辆大车c四百个木箱子,够不够?” 梁青道:“我们只有不足千人,用不了那么多,五十辆大车百个木箱子,足矣。” 赵如意道:“好,就按殿下的意思办。明日一早,我便带五十辆大车和一百个木箱子来,在此地等候殿下。” 梁青一抱拳,说道:“有劳赵知府了。” 赵如意回了一礼,带人离去。 梁青回去跟虞世龙一说,虞世龙赞道:“青儿,你这一招瞒天过海,真是帮我解决了大问题了。” 第二天一早,天未全亮,赵如意便在虞府门前等候着。梁青听到通报,来到门口,只见门口黑压压的一片,全是单马拉的大车,每个车上都有两个大木箱子。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一百个木箱子的大小并不完全相同,看样子是三个型号的。梁青见了大喜,夸奖了赵如意几句,赵如意有点受宠若惊,一个劲地谦虚着,嘴里连说不敢,梁青命令士兵接过大车,赵如意又客气了几句,率人离去。 梁青命人将大车拉进院内,将大门紧闭起来。虞世龙指挥士兵将地洞中的铁箱子抬了出来,装进最大的木箱子内。再将院中的一些没有烧坏的石雕c花岩等重物,装满了所有的木箱子。最后将木箱子装上车,用牛皮绳牢牢地捆住。 忙完这些,天已过午,众人简单地吃了些午饭,离开了虞府。 走出虞府大门的那一刻,虞世龙回头看了看门楼上的石雕画栋,虽历经风雨却雄伟依旧,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沧桑。想起自己在这里生活过的日子,虞世龙不由得流下了滚热的眼泪。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去,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回到这个曾经给过他幸福与迷茫,给过他悲痛与辉煌的c自己最爱的人长眠的故乡。 车队驶出杭州城,一路向北而去。没走两天,正遇上连绵的大雨,道路泥泞难行。梁青想起了胡杨所说的梅雨季节,知道大雨短期内不会停止,遂与虞世龙c雪君商量,改走水路。众人在太湖东南的一个名叫香川的小镇,雇了三条大船,将载有金银珠宝的八辆大车,装到第一艘大船上,其余的载有石雕花岩的四十余辆大车,装到其余的两艘大船上。梁青雪君虞世龙皆随第一艘大船同行。三艘大船鼓起风帆,沿江南河一路向北而行。 这一日,大船行进到镇江口,后面是窄窄的江南河,前面则是烟波浩渺c宽阔无双的长江。众人在运河中走了几天的水路,猛然间进入这一望无极的长江江面,不觉得心旷神怡,禁不住欢呼起来。 大船进入长江,转向西行,要走三十几里路后,再转向北方,进入大运河的邗沟段。 此时正是捕鱼的最佳时机,长江江面上船来船往,川流不息。梁青命令三艘大船尽量走江中心,不要影响周围捕鱼的小船。走了五六里后,从前面驶来六艘大船,看到梁青的船队后,来船分成左右两排,向江边靠了靠,给梁青的船队让行。 梁青命令船工向来船表示感谢,随即继续前行。在梁青的坐船驶出半个船头时,左右边的六艘大船忽然向中间靠了过来,从船上扔出十几条末端连着铁锚的绳索,将后面的两艘大船挂住,然后顺流而下,向东急速前行。 变故忽起,众人来不及反应过来,后两艘船已被拖离得远了。梁青听到汇报,与雪君虞世龙一起,从船舱中走出来,只见左右两边又靠过来四艘大船,从船上扔过来几十条绳索,将梁青的座船团团围住。梁青怒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拦截官府的船,报上名来。” “哈哈哈。”一声长笑,从左边的一艘大船的船舱内走出一名紫衣老者,年约五十来岁,手捋胡须,说道:“越王殿下,老朽有礼了。” 梁青心中一凛,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号,说明对方是有备而来,而且是专门冲着自己来的,并不是随意打劫的盗贼。梁青回头看了看东面,自己的后两艘大船已在江面上消失了踪迹,自己的船上留有不足一百名士兵,而且多是北方人氏,不习水性,如果硬拼起来,已方必定全军覆没。想到此处,梁青问道:“阁下到底何人?敢留下个名号么?” 那紫衣老者道:“殿下不必动怒,老朽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长江龙海是也。” 梁青猛然想起,师父以前曾向自己提起过,龙海乃是长江第一大盗贼,手下能人奇士甚多,而且他本人武功也是极高,曾经带人纵横长江东海数十年,几无敌手,连官府也拿他没办法。不过,自己与龙海从未会过面,龙海怎么会认识自己? 梁青一抱拳道:“原来是龙老前辈,晚辈有礼了。不知前辈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龙海一回礼,说道:“明人不说暗话,殿下船上的那批财富,原是江南百姓的血汗钱,我们只希望它用在江南百姓的身上,而非运往北方。请殿下成全。” 梁青听他话语,知道他已知道事情的原由,也不必再回避,说道:“龙老前辈,这批财富原是江南百姓所有,此话不假,但现在大唐已经一统天下,无论江南江北,皆是大唐子民。现在中原山东一带春旱成灾,这批财富运往北方,是准备用来救灾用的。前辈纵横长江数十年,处事以侠义为本,美名播于天下,不会也来打这批救灾钱的主意吧?” 龙海哈哈一笑,说道:“素闻越王殿下口才极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老朽口拙,不和你作口舌之争,咱们手底下见功夫。” 梁青怒气渐生,问道:“龙老前辈真的要动手抢这笔钱?” 龙海道:“这笔钱虽不少,但老朽经营数十年,家产也颇为丰厚,我现在对这笔钱还没有多大兴趣。我只是想,既然江南的百姓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没有道理运往中原。江南初定,百姓生活一贫如洗,也需要救济一下,这笔钱就留在江南,还给百姓。如果殿下能同意老朽的提议,我愿意捐出一半的家产,与殿下一同惠及江南百姓。” 梁青平静了一下心中情绪,说道:“老前辈心怀良善,以天下苍生为念,晚辈佩服得紧。但江南虽贫,却能度日。而现在中原山东一带,百姓灾难将成,比江南百姓更需要这笔钱。前辈,这笔钱就算是中原受灾百姓暂时借江南百姓的,待今年灾难过后,我上奏圣上,用山东中原各地收取的赋税,还于江南百姓,如何?” 龙海道:“看来,殿下是不同意老朽的提议了?” 梁青道:“前辈提议虽然近人情,却不合法度。我受圣上之命,护送这笔钱到中原救灾,没有圣上之命,我不敢私自处理。请前辈原谅。” 龙海道:“好,既然殿下不同意,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咱们来个约定,你我两方各出三人相斗,三局两胜,怎么样?如果你们赢了,我们不会再说什么,立刻让路放行。但如果我们侥幸赢了,嘿嘿,那可对不住殿下了,就请将这笔钱留下,由我来处理。” 一阵小雨落下,长江长面上慢慢升起了薄雾。 梁青知道今日之事,不动手怕是难以了结,回头与虞世龙c雪君商量了一会儿,说道:“好,就依前辈所言,我们比武论胜负。我们这里是我与岳父c妻子出场,不知你们那里出场的人可找好了?” 龙海道:“既然你们是一家三人出场,老朽这里也是一家三人出场,才算公平。我们出场的三人,是我和我妻子c儿子。” 梁青叫了一声好。龙海拍了一下手,两名壮汉从船尾走了过来,肩膀上各扛着一根方形的柱木,来到船边,用力一放,哐哐两声响,两根方形柱木担在龙海的船与梁青的船之间,形成了两座独木桥。 龙海向旁边一闪,从他身后走来一名年约四十的中年妇人,个头中等,脸形消瘦,眼角边长满了皱纹,长期的海风吹逝了她的容颜,只能从她的眉目之间,看到她年轻时依稀的风采。 这名妇人便是龙海的结发妻子,本名叫香雪,出身于江南大族诸葛家庭,原是一名大家闺秀,但自从结识长江大盗龙海后,便不顾家人反对,离家出走,与龙海过起了流浪生活。后来机缘巧合,学得一身神功,尤其是一双龙爪手功夫,纵横长江两岸,罕有敌手,因此得了一个外号,叫“铁爪龙婆”。功夫不在龙海之下。 铁爪龙婆纵身上了方形独木,双手一抱拳,说道:“老婆子不自量力,久闻越王妃武功高强,今日想请教一番,不知越王妃肯不肯赏光?” 梁青见铁爪龙婆的身形,知她武功不低,雪君能不能打赢,他心里没有把握。况且,二人在方形独木上过招,稍有不慎,足下踏空,便会掉到江里去。虽说雪君自小生于江南,水性不错,但又怎么会比得上这以江为家c以船为床的铁爪龙婆?但现在箭在弦上,又不能不发,怎么办? 梁青犹豫之间,雪君已上了方形独木,一抱拳,说道:“晚辈徒有虚名,望前辈手下留情。” 铁爪龙婆嘿嘿一笑,说道:“好说,好说。”右手猛地抓出,直向雪君脸上抓来。雪君稍稍一侧头,躲过这一爪,却感觉脸上微微有些疼痛,原来是铁爪龙婆的内力划痛了她。 只这一招,雪君已知道自己空手绝不是铁爪龙婆的对手,伸手拨出合欢剑,说道:“前辈神功盖世,晚辈不敢空手与前辈过招,请前辈原谅。” 铁爪龙婆凝神一看,只见合欢剑貌不惊人,却隐隐闪着寒光,不禁赞了一声“好剑”,伸手从腰中解下一根绿色的丝带,说道:“你的剑太过锋利,我也不敢空手与你过招,便用这丝带来与你玩玩。” 雪君见那丝带柔弱无双,与普通丝带无异,心下也不在意,挥剑向铁爪龙婆刺去。铁爪龙婆侧身闪过,右爪还了一爪,雪君挥剑横削,铁爪龙婆又纵身躲过。就这样,你来我往,二人连过了十五六招,彼此间竟连身子也未碰一下。 雪君手执天下无双的利剑,竟奈何不了对手,心下暗暗有气,不知不觉间加大了攻击力度。她右手执剑,将学自于金欧子的逍遥子剑法使了个淋漓尽致,同时左手挥掌连攻,将一套百花神掌使了出来,与右手剑法相配合。这两种功夫本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功夫,此时配合而出,只看得围观众人心下又是吃惊,又是佩服。龙海心中暗想:“别看这小姑娘年纪轻轻,武功却如此精湛,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转眼间,二人已斗到百余招,仍是不分胜负。 雪君轻功卓著,更兼手中合欢利剑,竟占不到铁爪龙婆丝毫便宜,心下暗自吃惊。只见铁爪龙婆手舞丝带,在雪君的剑光中来回穿行,竟如置身林间c闲庭信步一般。雪君心中怒气渐平,佩服之情渐生,正想住手认输,忽见铁爪龙婆轻身落在方形独木上,手中丝带如竹竿一般,笔直向自己前胸点来。雪君脑海中灵光一闪,手中长剑横削,逼退了铁爪龙婆的这一招,接着合欢剑猛地砍下,犹如大刀砍树一般,铁爪龙婆在方形独木上一侧身,躲了过去,雪君手中力道不停,一剑砍在方形独木上。合欢剑锋利无比,无声无息之间,已将铁爪龙婆脚下的方形独木斩断。 铁爪龙婆站在方形独木上,正欲再攻,忽觉脚下一晃,未等她反应过来,她的身子已向江水中直落了下去。 雪君一招险胜,心头暗喜,正欲回身,忽然啊地一声,也向水中落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五 对决 原来,铁爪龙婆下坠之时,忙中不乱,将手中丝带递出,缠住了雪君脚下的方形独木,顺势一荡,反转上来,一掌击在了雪君的后背上。雪君得胜之时,没有防备,落下了独木。 眼看雪君即将落入水中,虽然于性命无碍,但却狼狈。铁爪龙婆在独木上站稳,挥起手中丝带,缚住雪君的细腰,用力一提,将雪君拉了上来。 众人都是武学高手,二人比武的情景都看得分明。雪君虽然削断铁爪龙婆脚下独木在先,但并未逼得铁爪龙婆落水,而雪君落水之时,铁爪龙婆出手相救,才让她免于落水后的尴尬,因此,这一场比武,是雪君输了。 雪君道了一声谢,走到梁青面前,满脸歉意。梁青道:“不用放在心上,我们还有机会。” 龙海命令手下人又扛来了十余根方形独木,摆在两船中间,形成了一个木制小擂台。龙海跳上木台,说道:“越王殿下勇冠三军,武功高强,我龙海不才,想领教一番。只是越王殿下世居北方,不习水性,因此老朽不敢欺负殿下,咱二人便在这个木台上较量一番吧。” 梁青跃上木台,问道:“前辈是空手,还是用兵器?” 龙海道:“刀枪无眼,咱们二人无怨无仇,用兵器岂不伤了和气?” 梁青道:“好,咱们便空手过两招。”从肋下解下风流剑,扔给雪君。回头站稳,挥掌击向龙海,龙海不知他底细,不敢硬接,侧身闪过,回了一招。 梁青一生所学武功极杂,但大多学自于女性,象落花师太c百花仙子等,甚至于从黑蜘蛛那里也无意中学到了一些功夫,但这些功夫并不适合他练习,因此最适合他所用的,除了学自金欧子的一套师门剑法外,只有胡杨所授的六阳掌。此时,梁青站在木台中间,将一套六阳掌施了出来,龙海立觉压力巨大,不得不一步步地后退,待梁青将一套掌法使到一半的时候,龙海已退到了木台的边缘上。梁青手中出掌,眼睛看地,知道只要将龙海逼下木台,自己便算赢了。因此大喝一声,内力贯于双掌,一招“春阳催青”猛地推出,龙海眼见已无路可退,也不再多想,双掌齐出,迎着梁青的双掌击了上去。两人四掌一对力,一声微响,又一声巨响,梁青直向水面落了下去。 原来,当梁青掌力击出之时,龙海已站在木台边缘上,两人掌力一碰,力道大得惊人,竟将龙海脚下的大船,推开了一段距离。梁青脚下的木台,本是由十余根方形独木搭在两船的船舷上形成的,梁青的座船装满了大车财宝,极为沉重,在江面上不易行动,而龙海的座船则极为轻便,很容易晃动。一旦被二人的力道推开,梁青脚下的木台便塌了下去,十余根方形独木落入水中。 梁青伸手在一根独木上一拨,借力一跃,想跃了上去,旁边又一根独木向他砸来,他挥手一挡,身体复又落了下去,梁青站在了一根漂浮在水面上的独木上,向上望去,只见龙海稳稳地站在船舷上,脸上显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梁青叹了口气,纵身跃上大船。龙海笑道:“越王殿下,天意不可违,咱们还斗么?” 梁青摇了摇头,说道:“我已输了,还斗什么?” 龙海道:“殿下豪迈潇洒,老朽佩服至极。这样吧,这笔财富就暂由老朽替殿下保管几天,在下对天发誓,决不动用其中半点。等殿下找来帮手,咱们再斗一场,到时候,如果殿下一方赢了,老朽自将所有财富完璧归赵。你们那两条船上的兄弟们,现在正在下游不远处喝酒呢,老朽不敢亏待了他们,殿下放心便是。” 梁青道:“好,就这么办。现在就请前辈给我们一条小船,我们好上岸去。” 龙海回头命令手下人找一条好船,送梁青等人上岸。 虞世龙走上来,低声道:“龙海武功并不比你高,待会等他回来之时,我们两个突然出手,左右夹击,擒住他以为威胁,逼他们离开。” 梁青微微一愣,摇了摇头道:“我已答应他们,岂能不讲信义?而且,我们手下兄弟绝大多数都是北方人,不习水性,如果偷袭不成,双方打了起来,不知有多少兄弟会因此而丧命于这大江之中。我看龙海没有恶意,我们不如暂时顺了他的意思,上岸后再作打算。” 虞世龙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就这么办吧。只是我心里觉得有些别扭。” 没过多长时间,龙海派人送来了一条大船,梁青等人弃了座船,驾船作别了龙海等人,上岸而去。 龙海率领十余人登上梁青的座船,进船舱开了铁箱,霎时间竟被铁箱中的财富惊呆了。 这时,从龙海身后走过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说道:“爹爹,这下我们发财了,有了这些钱,我们这一辈子也不用再作强盗了。” 这少年正是龙海的独生儿子,名叫龙原。龙海看着龙原的脸庞,摇了摇头道:“不行,这笔钱我们不能动,我已答应越王殿下了。” 龙原不以为然,说道:“爹爹虽然答应了他们,但俗语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们带着这笔钱,找个地方藏起来,他们未必找得到我们,实在不行,我们顺东海南下,到化外之地隐居,还怕他们不成?” 龙海向四周看了看,示意手下人都出船舱去,舱中只留下龙海一家三口。龙海问道:“原儿,你可知道这一次找上咱们家门c要咱们出手拦截这批财宝的人是谁么?” 龙原摇了摇头,说道:“孩儿不知。” 龙海道:“你想想看,当今大唐境内,敢动手拦截越王殿下的,能有哪些人。然后逐个分析一下,就知道是谁了。” 铁爪龙婆道:“你不用难为咱们原儿,他自小生活在咱们身边,又没有单独出去过,武功虽然不错,却没有多少江湖经验,更何况今天这事,不仅仅是江湖中的事情。” 龙海问道:“你也有这样的感觉?” 铁爪龙婆道:“其实,这一节也不难猜到。来找咱们的人,出手阔绰,而且不要回报,所得财富全部归咱们,江湖中哪有这种事?” “正是如此。”龙海回头对龙原说道:“咱们江湖中人,为了一点安身立命的钱财,可以不顾性命,绝不会有人眼看着到手的大宗金钱,而无动于衷c拱手相让的。所以,这一次来找咱们的人,八成是朝廷中的人。” 龙原奇道:“朝廷中的人?我们和朝廷的人素无交往,他们怎么会找到我们?” 龙海道:“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看来此事不简单,我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陷入朝廷的内斗之中了。” 铁爪龙婆道:“此话怎讲?” 龙海道:“听民间传言,现在大唐朝廷之上,分成两大派别,一派以太子为首,一派以秦王为尊。秦王曾率领兵马,平定中原,功劳甚大,手下文臣武将,人才济济。但太子因为其嫡长子身份被立为嗣子,所以秦王及其手下人皆愤愤不平。两派明争暗斗,势不两立。今天我们所见到的越王等人,皆是太子的亲信。” 龙原道:“爹爹的意思是,来找我们的人,是秦王的手下?” 龙海道:“我猜差不多。听说,太子出使突厥之时,曾与突厥大可汗义结金兰,如此一来,太子外有突厥之助,内有越王齐王之人的扶持,上在万岁的庇护,下有玄甲军的效忠,势力极强,秦王要想争夺太子之位,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龙原道:“既然如此,爹爹为何还要答应他们,出手拦截越王他们?如果我们因此而得罪了太子,岂不是得不偿失?” 龙海道:“我只所以答应他们,也是迫不得已。你们想想,秦王的人既然找上我们,我们岂敢拒绝他们?我们答应出手拦截越王他们,得罪太子而倒霉,那是以后的事情。但如果我们直接拒绝,大难便在眼前。” 龙原道:“孩儿不明白爹爹的意思。” 龙海道:“秦王的人找到我们,将他们的意思透露给了我们,如果我们不答应,秦王为了自己的阴谋不外露,势必要杀人灭口。而太子现在虽是储君,但做事要看圣上的眼色,他绝对不会因小失大,现在就对我们动手。” 龙原急道:“那我们岂不是左右为难?” 龙海摇头道:“不然,所谓危难,其实也是机会。秦王的人找到我们,给我们出了一个难题的同时,也给了我们一个机会,我们可以借此机会,左右逢源,同时结识两派的人。” 铁爪龙婆道:“那岂不是在玩火?如果他们两派真得斗起来,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龙海道:“这其中当然有风险,但只要我们处理得当,将受益极大。” 铁爪龙婆道:“我想听听你的计划。” 龙海道:“我的计划很简单,我率人出手拦截越王,却不得罪他们,只要他们能在下一次的比武之中赢了我们,我马上将这批财宝还给他们,同时还要给他们一个人。” 铁爪龙婆问道:“给他们一个人?是谁?” 龙海道:“原儿。” 铁爪龙婆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明里按照秦王的要求做,暗地里却将原儿托付给越王一边。你里外通吃。” 龙海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两派势均力敌,我们都得罪不起。” 龙原问道:“爹爹不是说太子势力强大么?我们为什么不干脆投靠太子一派?” 龙海道:“投靠太子一派,我也不是没有想过,但一来,我们没有门路认识太子的人,二来,秦王能不顾兄弟之情,出手争夺太子之位,这说明秦王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这种人我们绝不能得罪,更不能与之为敌。否则,将后果很惨。” 铁爪龙婆问道:“依你的看法,你认识两派谁会笑到最后?” 龙海道:“这个不好说,依目前的局势来看,太子的势力更强一些。但今日我见越王的为人行事,虽然光明磊落,且心思缜密,但缺少害人的心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如果太子也是这种人,恐怕不是秦王的对手。” 梁青率领士兵下了船上了岸,船老大调转船头,向梁青行了一礼,准备离去。梁青忽然说道:“且慢,麻烦你回去告诉龙老前辈,明天辰时,我在此地等着他,再来一次比武。” 船老大虽心中疑惑,但不敢多问,应了一声,驾船而去。 雪君问道:“你是想在陆地上,与他再打一架么?” 虞世龙道:“青儿这个主意好,刚才的比武你虽然输了,但不是输在武艺上,而是因为意外。你约他在陆上比武,你们公公平平地打一架,那龙海老儿一定不是你的对手。” “我约他明天比武,并非为了比武的输赢。”梁青摇头说道:“雪妹,你可知道,龙海在大江上拦截我们的船只,却不杀人,也不抢劫船上的财宝,是为了什么?” 雪君道:“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他既然出手拦住我们,却不要财宝,其中定有隐情。” 虞世龙虽然武功高强,但自小养尊处优c少历变故,因此江湖经验不多,虽然心中也有疑问,却不知从何处去想,问道:“你们两个猜到了什么?” 梁青道:“我也只是猜测。龙海出手拦住我们,不会是无事生非。但他既不杀人,也不劫财,目的只能有一个。” 虞世龙问道:“什么目的?” 梁青道:“有求于我们?” 虞世龙一愣,摇头道:“不可能。今天他拦住我们,并且把我们所押送的财宝全部带走,这无形之中已得罪了我们,他如果有求于我们,怎么会这样做?我们又怎么会答应?” 梁青道:“道理是这样,但这恰恰体现了龙海的精明之处。他如果明里来求我们,一来我们与他素不相识,未必肯答应他。二来,我们押送着那么大一批财宝,就算有心相助,也不可能为了他的事情,耽误了自己的时间。所以,他只有先拦住我们,让我们认识了他,再向我们展示了他的能力与水平,让我们心甘情愿地同意他的要求。” 虞世龙点了点头,说道:“你分析地很有道理,看来,他就是这个打算。” 雪君与梁青一起久历磨难c心意相通,梁青只说了一半的话,她便明白了梁青的打算,说道:“所以,你便请他来,要他明明白白说出自己的要求来,是不是?” 梁青道:“正是如此。” 几人正说话间,被龙海手下拖走的后面两船上的玄甲军士兵前来报到,梁青好言安慰了一番,命令众人在附近休息一晚,准备第二天的比武。 第二天一早,众人吃过早饭,梁青率领众人,到附近找了一块比较宽阔的平地,等待龙海。辰时未到,龙海一家三口前来,却未带随从人员。双方一见面,仍然客气了一番,丝毫不见比武前的紧张。 龙海道:“殿下昨日比武虽然输了半招,但不是输在武艺上,其实论真实的武功水平,老朽远不是殿下的对手。今日比武,老朽若输了,望殿下手下留情,老朽一定会遵守承诺,将所有的财宝悉数归还。”说着,走到平地中央,准备比武。 梁青道:“前辈且慢,我们今日不比武了。我只想问前辈一句话,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直接说出来,我们能帮的,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龙海一愣,随即赞道:“殿下好厉害的眼力,老朽佩服至极。殿下说得不错,老朽的确是有事相求,不过这事并不算很大,对殿下来说,更是举手之劳。” 梁青道:“前辈先说来听听,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龙海道:“老朽自二十岁时,便做了强盗,整日流浪于这大江之上,和鱼虾为伍,与船橹作伴,到现在已有三十余年了。蒙上天眷顾,现在老朽也算是略有微名。但老朽也心里明白得紧,以前是因为世道混乱,不得已才入了此行。现在天下太平,再做强盗终非正道。因此,老朽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六 表兄 雪君道:“你想金盆洗手,在青哥哥这里谋个一官半职的,安度晚年,对不对?” 龙海道:“姑娘聪慧得紧,一下子就能猜到老朽的意图,老朽佩服。不过,姑娘只猜对了一半,老朽年已五旬,已老迈无用,而且除了打渔,什么也不会做,要是再去做官,岂不笑掉人的大牙?老朽有一个犬子,名叫龙原,今年十九岁了,武艺还算可以,做事也算稳妥,如果殿下能收留在手下,鞍前马后地服侍着,老朽的心愿也算了了。” 梁青微一沉吟,说道:“可否请令公子出来一见?” 龙海转身唤了一声,龙原从他身后走了出来,来到梁青面前,跪倒在地,说道:“晚辈龙原拜见殿下。” 梁青看了看龙原,忽然呼在一掌,向龙原头上拍落,远处的铁爪龙婆啊地一声惊叫,纵身向前窜出。龙海一个起落,赶到铁爪龙婆的身边,伸手抓住她的手,向她摇了摇头。铁爪龙婆猛然醒悟,跟着龙海回到原地。 龙原跪在地上,不敢起身躲避,只把右手食指伸出,对着梁青的右掌边缘直立着。如果梁青这一掌再继续拍下,不等拍在龙原头上,自己右手神门穴将被点中。梁青手掌一翻,稍一收手,变掌为爪,直向龙原头顶抓落。龙原手指直立不变,轻轻点在梁青右手中指上。两人内力一碰,梁青只觉内力一荡。只这一指相斗间,梁青已经探明,龙原内力虽比自己略逊一筹,但也相差不远。 梁青扶起龙原,说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龙少侠武功人品,都算得上是一流人物,如若不嫌,就请到我军中来,我们共同为太子殿下效力,为天下苍生谋福利。” 龙海闻言大喜,向着梁青深施一礼,说道:“多谢殿下成全。老朽心愿成真,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谢意。前面不远处便是老朽寒舍,请各位务必赏光,到寒舍一叙,让老朽尽一尽地主之谊。” 梁青回头看了看虞世龙与雪君,虞世龙道:“既然龙大侠有心,我们盛情难却呀。” 梁青道:“好,我们便到府上打扰了。” 龙海在前面引路,梁青命令手下士兵就地休息,与虞世龙c雪君一起,带着连秋与常何,跟着龙海人上了船,来到长江中心的一个长满绿柳的沙洲上,行不多远,绿柳林中展现出一幢房舍,龙海引着众人进到院中,院子虽不是很大,但景物别致,属于典型的江南园林风格。众人进了正堂,分主宾之位坐下,龙海坐了东道主,客席上公推虞世龙坐了首席。 龙原奉龙海之命,到外面吩咐了一下,不一会儿,从外面走进十余人来。龙海道:“我些都是我的老朋友,都是长江两岸各帮派的首脑人物。”梁青等人急忙站起身来,向各人行礼。 “大哥,怎么是你?”一个清脆的声音传进梁青的耳朵。梁青忽觉一阵目眩,定了定神,只见眼前一个黑衣少女,却是久别不见的红豆。 “红豆妹子。”梁青急走两步,一把抓住了红豆的双手,颤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红豆脸上一红,轻轻地抽出了手,低头道:“我是来玩的,却不知会遇见你。” 梁青正欲说什么,却不知从何处说起。只是直直地盯着红豆削瘦的脸庞,说道:“妹子,你瘦了。” 红豆一咬嘴唇,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梁青哪里知道,这一年多的时间,红豆经历了多少坎坷与无奈。 看着红豆的眼泪,梁青心中泛起一股股的柔情。以前相处时的一幕幕,映上他的心头。梁青柔声说道:“妹子,我” 梁青话未说完,旁边忽然走过一个年轻人来,说道:“表妹,这位便是你常说起的梁青大哥吧?” 红豆往后退了半步,红着眼睛,低声说道:“正是。” 梁青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年约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站在自己面前,修长的身材,白皙的脸庞,脸上透露着一股自负的神色。双眸中射出两道狠光。梁青迟疑道:“妹子,这位是” 红豆道:“这是我表哥,名叫黄权。” 梁青向黄权微微一笑,一抱拳,说道:“幸会,幸会。”黄权没有抱拳还礼,却将右手伸到梁青面前,说道:“表妹经常提起你,咱们两个以后多亲近亲近。” 梁青稍一迟疑,也伸出手来握住了黄权的手,猛然间觉得右手似被炭火烧了一般剧痛,心下大惊,不自觉地内力流转,护住右手。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由于二人都是只运内力,表面不动声色,外人谁也没有发觉异常。黄权偷袭得逞,但他的内力较梁青远逊,只觉得右手如同被铁箍束住了一般,越来越痛,脸上不由得显现出痛苦的神色来。 红豆离二人较近,忽见表哥脸色不对,问道:“表哥,你怎么了?” 黄权手上正痛,无力说话。红豆一推梁青,说道:“大哥,你在试验我表哥的内功么?” 梁青正运力与黄权相抗,忽觉手上黄权的内力全无,不由得苦笑了一声,说道:“不是我在试验你表哥,是你表哥在试验我呢。”抬起手来看了看,没发现异常,不知黄权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让自己感觉象是受了火炙一般。 红豆看了一眼黄权,眼中明显带有一股蔑视,说道:“表哥,我知道你会用毒,不过我警告你,不许对我大哥下毒手,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黄权一愣,梁青也是一呆,他没有想到,红豆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赤祼祼地流露出对自己的偏护。不由得心下感激,却也尴尬非常。他回头看了看雪君,只见她脸上的神色怪怪地,不知是什么表情。梁青静了静神,说道:“妹子,这里有这么多的前辈高人,我们先坐下听他们说话。” 红豆点了点头,到旁边找了个座位坐下,表情温顺至极,与刚才对待黄权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二人关系非同一般。 龙海待梁青坐好,便逐个向他介绍来人。除了黄权与红豆外,来人都是长江两岸各帮派的首脑,或是龙海的手下得力人物。给梁青留下印象最深刻的,是龙海手下的一个头领,名叫苏江,据龙海的介绍,苏江加入他手下时间不长,但办事干练,武功高强,上升速度特别快。梁青别的倒没有发现,他只是感觉到,苏江的双眼中射出来的目光,冷得吓人,似乎能在三伏天之中,让人体会一次寒冬的滋味。 介绍完后,龙海命令开宴,龙原在门口守着。酒菜都是当地特产,菜肴无非是长江特产的鱼虾和附近山上的珍菇兽禽。酒是当地的名酒,名叫百花露。梁青一听此酒名,心下大喜,冲着雪君一努嘴,二人相对会心一笑。梁青一斜目光,却看见红豆独自坐在一边,也不理坐在身旁的黄权,只是端着酒杯,目光直直地,不时抿一小口,表情凄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龙海等人起来劝酒。梁青虽然酒量惊人,也喝得晕晕乎乎。梁青知道自己再喝下去必醉,站起身来说道:“前辈,我出去休息一会儿,你们先喝着,我马上就回来。” 龙海应了一声,梁青走到门口,扭头一看,却见红豆的位子空着。黄权坐在那里,一手拿壶,一手执杯,孤零零地喝着闷酒。 梁青走出大厅,清凉的江风一吹,顿时清醒了许多。梁青沿着小路漫无目的地走着,不多时走到一片小竹林中,却见前面的一块石头上,坐着一个黑衣人,双手抱着双腿,头压在膝盖上,一头青丝遮住了半张脸,却无法掩盖那绝世的容颜。梁青揉了揉眼睛,仔细地看了看,没错,是她。 梁青的脚步声惊动了黑衣人,她抬走头来,看了看越走越近的梁青,呼吸猛地急促起来。突然,她跳了起来,一下子扑进了梁青的怀中,嘤嘤地哭了起来。 黄权越喝越没滋味,却也喝得酩酊大醉。他摇悠悠地站起身来,走出大厅,目光朦胧,双眼发直,不知要走到哪里。不知走了多久,身后的喧嚣声没了,龙海的府院也不知到了哪里,只是感觉头重脚轻,胸中烦闷。忽然,他看到前面一片黄色,站住了身子,定睛看去,面前却是一座小小的寺院。 黄权走进寺院中,大殿上供奉的是一座观世音塑像。黄权忽然觉得心中有什么在召唤自己,不由自主地跪在观世音像面前,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救救弟子吧。您老再不出手,弟子就没命了。” “下跪何人?你想让我怎么救你?”令人奇怪的是,观世音像竟然说话了,虽然声音不大,黄权却听得清清楚楚。如在平时,神像说话,黄权一定会吓得逃走,但此时他酒劲上涌,却不知害怕。又磕了一个头,说道:“弟子只求菩萨,为弟子成就一桩姻缘。” 观世音像道:“你不用再说,我全知道,姻缘自古天注定,你的姻缘便在眼前,只是时间未到罢了。” 黄权道:“菩萨指示,弟子不懂,请您老明示弟子。” 观世音像道:“我来问你,你是不是喜欢你的表妹?” 黄权道:“菩萨英明,我真是喜欢我表妹。不过,她不喜欢我。我知道,她心里只有那个叫梁青的小子。”当下也不管观世音愿不愿听,一古脑地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自那日表妹来我家,我第一眼见到她,便喜欢上了她。我曾对天发誓,今生非她不娶,我这条性命,只为她而活。谁知,她竟不太理我。虽然,我百般讨好她,她却对我客客气气,一本正经。有一次,我对她说了两句情话,她竟然告诉了我爹爹,害得我被爹爹骂了一顿,说我不长进,说我辜负了他的心血。菩萨,我不愿按照爹爹设计好的路走,管他什么五毒门掌门,还是什么天下武林盟主,我都不在乎,我只想与表妹长相厮守。请菩萨成全我吧。” 观世音像叹了口气,说道:“你只想与表妹成亲,此事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是难是易,只在你一念之间。” 黄权听了大喜,又磕了三个响头,说道:“请菩萨指点弟子一条明路,是刀山火海,弟子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观世音像道:“此事对你来说,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你失去了,便终生与你表妹无缘,甚至连见一面都不可能。你此时酒醉未醒,发此宏愿甚是容易,但一旦你清醒后,忘记了你所发下的誓言,忘记了你在我面前所说的话,你便失去了你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机会。我为你可惜呀。” 黄权道:“菩萨明鉴,弟子不愿失去这个机会,所以弟子也不想忘记自己的誓言。”抬起右手,将右手食指放在口中,一咬牙,竟将一节手指齐截截地咬了下来,一时间鲜血淋漓,黄权借着酒劲,加上心中热血沸腾,竟觉不到疼痛。黄权说道:“待弟子明日酒醒后,见此指如此,必定会想起今日所说的话。” 观世音像道:“你有此决心,此事便不难。我将你应该做的事情写在丝帛上,你藏在怀中,明日酒醒后,仔细看明白了,照着做便是。我保证你半年之内,定能与你表妹喜结良缘。” 一束丝帛,扔到黄权面前。黄权捡了起来,展开细看,上面只有八个大字,让他吃了一惊。 “要娶表妹,先杀梁青。” 江水宁静,微风习习,一派迷人的景象。梁青与红豆坐在竹林中的一块大石头上,互诉着别后的情景。 红豆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下自己的经历,并将其中的很多部分都略去不谈。饶是如此,已惊得梁青瞠目结舌c感慨不已。 当日,红豆以命换命,运用“血脉相连”的法子为梁青解了“天竺佛指兰”的毒,自己也身中剧毒,回到玄叶台,听完母亲黑蜘蛛讲述的往事后,便昏昏睡去。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待她醒来后,一切都已变了样:玄叶台上冷冷清清,母亲黑蜘蛛早已离去,连黑姨已不知去向,只有桌上的两封书信,一封密封着,一封开启着,看字迹都是黑蜘蛛留下的,开启的信中说明,要红豆尽快到汉中多明山,找到舅父黄髯公,将密封的那封信交给他。 红豆简单收拾了一下,离开了玄叶台,往汉中而去。当时正值天下大乱,红豆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便简单化了妆,将自己变成一个又黑又瘦的中年汉子。经过近半个月的长途跋涉,红豆到达了汉中多明山。经过千辛万苦与重重磨难,最后终于找到了黄髯公,将母亲的书信交给了他。 黄髯公看完信后,脸色大变,带红豆来到大殿后面的一个地下石洞之中,洞中灯光昏暗,并且有一股股的腥臭之气,红豆闻得出来,那腥臭气味绝不是平常的鱼虾所发,倒似是毒蛇c蜈蚣之类的野生毒虫的味道。石洞的壁上,有五个紧锁的石门,颜色已模糊不清,但依稀能分辨出是青白红黄黑五色。 黄髯公将一串钥匙递给红豆,说道:“这个山洞,便是我们五毒门的禁地五毒洞。这个黑色的石门里面,便是你母亲执掌了十余年的蜘蛛洞。从今天起,你便是五毒门五大长老之一的蜘蛛洞长老。” 红豆大惊失色,颤声问道:“舅舅,我我做了蜘蛛洞的长老,那我娘亲怎么办?” 黄髯公叹了口气,说道:“你母亲为你疗伤,自己也身中剧毒,恐怕是凶多吉少呀。孩子,咱们五毒门素来以用毒著称于江湖,所以江湖上都称我们为毒教或是邪教。岂不知,我教中人,个个都重情重义,虽然整日与毒虫打交道,却比其它人更珍重感情。你母亲呀,虽外表冰冷,却心地善良c用情至深。” 红豆低着头道:“我知道,我娘亲将事情都对我说了。我感觉得到,我娘亲在感情上的那份无奈与孤独。” 黄髯公道:“你母亲这一生,深陷感情的泥潭之中,最终也没能再抽出身来。孩子,你以后可不要学她,感情这事,要讲求一个缘分,切莫强求。” 红豆垂泪道:“舅舅的教诲,我一定谨记在心。”话这样说,心中却伤心不已,母亲一生为情所困,自己又何尝不是?只是母亲为了情,敢去追去抢,而自己却连抢的勇气都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七 蛛洞 黄髯公用随身的钥匙开了那道黑色的石门,拿起一根火把点着了,带着红豆进入山洞之中。 入洞之后又是一道锁,黄髯公开了锁,带红豆来到山洞深处。洞室不大,中间有一张木桌张小木床,还有一个铁制的带锁的橱子。黄髯公点燃了桌上的蜡烛,熄灭了火把,说道:“这个橱子之中收藏的,便是蜘蛛洞的不传秘笈。咱们五毒门虽然五毒并行,但门规所限,五洞之间不得交流用毒之术,我虽是掌门,也不敢违背门规,因此,对于这蜘蛛洞中的秘笈,我也不知其中内容,你母亲又离去得早,一切只能由你自己来摸索了。” 红豆道:“舅舅,我我不敢与蜘蛛打交道。” 黄髯公笑了笑道:“你母亲当年接管蜘蛛洞之时,年纪和你现在差不多,她可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当时,我们五毒门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变故,五洞长老只剩下两个,你母亲的师父也不幸早逝,你母亲也是凭着这些秘笈,自己摸索出来的。你可不要忘了你母亲呀。” 红豆道:“孩儿谨遵舅舅教诲,也不敢忘记娘亲。” 黄髯公道:“你便安心在这里自修,其它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看你天资极好,日后修为一定比你母亲强。五毒门蜘蛛洞的名头,就指望你来把它发扬光大了。” 红豆脸上微微一红,说道:“舅舅说笑了。” 黄髯公道:“还有一事:咱们五毒门中,一旦担任长老这职,便要给自己取一个外号,而且一定要与自己的属洞有关。我看你便叫红蜘蛛,如何?” 红豆道:“我不喜欢这样的外号,让人一听便会敬而远之。我可不可以不改名字?” 黄髯公道:“这事虽是惯例,却也没有听说必须要这样做,因此我不便强求,要你自己做主。” 红豆道:“那,我便不改了,仍然叫红豆吧。” 黄髯公点了点头,拿起火把点燃了,走了出去,随手闭上了石门。红豆开了铁橱子的锁,橱子共分三层,最下一层是一些各类颜色的粉末,中间一层是一些风干的蜘蛛,各种各样的都有,估计有上百种之多。最上一层有三本书,书面上灰迹斑斑。红豆拿下书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尘。书共有三本,一本名叫《蛛毒经》,一本叫《蛛毒克解》,最厚的一本叫《万毒辑要》。 红豆拿着书,来到桌前坐下,借着蜡烛微弱的光亮,大体翻了一下三本书。《蛛毒经》主要记载了世间各种蜘蛛的毒性及炼毒c用毒之法。《蛛毒克解》记载的是解蛛毒的法子。《万毒辑要》则是简要介绍了世间的各种毒虫毒物的毒性,及简单的解法。红豆从《蛛毒经》开始看起,因为她自小跟着母亲黑蜘蛛,虽然没有刻意学习过蛛毒,但每日里耳濡目染,对蛛毒并不陌生。而书中所记内容,亦是由浅至深,红豆初时看得极为容易,看到一半之后,才慢慢地有些不懂。 “不管懂不懂,先记住再说。”红豆这样告诉自己。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石门吱地一声开了,走进一个中年妇女,手里提着一个竹篮。红豆站起身来,迎了上去。那中年妇女微微行了一礼,说道:“属下黑英参见长老,教主让我从今日起,负责你的日常饮食起居。” “英姨快不要多礼。”红豆急忙还了一礼,说道:“谢谢英姨,让您费心了。” 黑英将竹篮放在桌上,从里面拿出了两样小菜,一碗米饭,说道:“你先吃着,我呆会来收拾。”说着退了出去。 自此起,红豆便留在蜘蛛洞中,潜心钻研蛛毒秘笈。黑英一日两次来送饭,二人日渐熟悉,到后来,黑英放下饭菜后,也不再退出去,而是坐在一边,看着红豆吃饭,眼神脸色之间,流露着一股慈祥,仿佛是母亲看着女儿吃饭一样。有时,红豆吃完饭,会与黑英说一会儿话,或是向黑英打听一些教中轶事。 时光荏苒,花落花开,一直呆在蜘蛛洞中的红豆却不知寒暑之变。她先是将三本秘笈完全记住在心里,然后对照着铁橱里风干的各种蜘蛛,一一去比对c学习。有时遇到实在搞不懂的地方,便出洞去问黄髯公,虽然门规严禁两洞交流用毒之法,但红豆年纪较小,水平尚浅,于用毒之术又不精通,因此黄髯公也就睁一眼闭一眼。有时自己不便出面,便让自己的儿子c也就是红豆的表哥黄权出面,为红豆解释一些问题。黄权年纪虽也不大,但自小成长在五毒门之中,用毒之术已是小一辈中最精妙的。 转眼之间,两年多的时间过去了。红豆在黄髯公与黄权的帮助下,将蜘蛛洞中的秘笈基本看了一遍,虽然还不太精通,但用毒之术却有一个质的飞跃。以前看着都害怕的一些毒虫,象蜘蛛c蜈蚣c蝎子等,现在竟然可以放在手里,或挂在脖子上,自如地玩弄着。看着面前那些象宠物一样温顺的毒虫,她心里不由得也会生出一种自豪感来。虽然闲暇之时,红豆会怀念母亲,思念梁青,但内心里却有一种自我控制力量,让她逼着自己不去想,不去忆,将自己全部的精力与时间,都用到钻研武功与毒术上。而把自己胸中的一份浓浓的相思,付于了山涧中的清风明月。 在红豆苦心学艺之时,黄权的内心里却有了太多的变化。黄权作为五毒门掌门的独子,自小便被赋予了太多的期望与责任感。黄髯公希望他能光大门楣,将来带领着五毒门走出低俗,重振当年的辉煌。当年五毒门与东海金蛇岛的一战,让江湖上威名正隆的五毒门,一下子陷入低俗之中。黄髯公执掌五毒门后,尽量约束弟子,少在江湖上走动,目的就是少结敌人,暗中积蓄力量,以图日后东山再起。黄权自小聪慧有加,学什么本领都特别快,因此被五毒门上下看作是五毒门复兴的希望。因此,黄髯公对儿子管教特别严格,不仅不让他外出走动,连日常的七情六欲也不能表露出来,活脱脱一个苦行僧的形象。 在红豆到来之前,黄权已习惯于听众父亲的意见与教诲,他认为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好,不让自己外出,是为了安全,不让自己成家立业,是为了让自己把一切精力都放在习武与毒术上。黄权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但红豆的到来,让他有思想有了一个巨大的变化,在看到红豆的那一瞬间,黄权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他直直地盯着红豆,心在急剧地跳动着,呼吸越来越急促,黄髯公二十几年苦心种在他心中的各种理想与责任,刹那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黄髯公没有感到儿子的变化,他因忙于自己的武学钻研与教中事务,遂要求黄权负责教授红豆用毒之术。黄权有了如此机会,怎么能轻易错过?从那一天开始,他便整日里与红豆泡在一起,以致于五毒门上下都认为,黄髯公已经有意将红豆许配给黄权。 因为五毒门中众人已将她认定为未来的教主夫人,而且红豆本身便是五洞长老之一,位高权重,因此教中上下对她尊敬有加,同时红豆外表甜美,性格温柔,也颇得众人青睐。因此红豆在五毒门中的的日子很好过。但她内心里,却并不高兴,甚至有些烦恼。因为她的内心,早已被一个男人占满,再也容不下别人。当黄权在她面前大献殷勤的时候,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不想伤害黄权,却又不能接受他的殷勤。于是,她有意无意地将梁青的事情讲给黄权听,每一次都将黄权听得神情迷茫c目光恶毒。 这一日,黄髯公突然派人来请红豆。原来,五毒门有人无意中发现了蝎子洞长老海蝎子的尸体,并将这一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教中。黄髯公听后十分震怒,但自己练功正在紧要关头,不能下山。而黑蜘蛛生死不明,无牙蛇与红头蟾蜍又杳无音讯,黄髯公无法,只得派黄权与两个得力的属下下山,查明海蝎子的死因。黄权向黄髯公提出,带红豆同行。黄髯公亲自征询红豆的意见。红豆本不想与黄权同行,但两年多来枯燥而无聊的生活,让她特别向往外面的世界,同时,对梁青的思念与日俱增,也让她最终下定决心,下山走一遭。虽然她也知道,即使见了梁青,也一定不会有结果,一定会更加难受,但她已顾不了那么多,她只想见一见梁青,即使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也已足够。 兄妹二人与两名属下离了五毒门,按照先前得到的消息,先到河北一带查看了海蝎子的尸体,除了看出海蝎子是被人用掌力打烂了脑袋之外,没有发现其它有用的线索,更没有查出杀人的凶手是谁。黄权甚感无聊,提议到处走走玩玩,红豆也不十分反对。二人一路南下,在路上无意中听到梁青担任平南大军主帅的消息,红豆大喜,立即决定南下,黄权虽不太愿意,但更不愿意离开红豆。 南下途中,黄权又收到了黄髯公的命令,说红头蟾蜍被杀身亡,要求黄权再去查明凶手。黄权要求红豆同去,红豆对好色的红头蟾蜍素无好感,而且也认定这是一个摆脱黄权纠缠的极好的机会,因此婉拒了黄权的建议。谁知,黄权竟敢置父亲的命令于不顾,将任务派给两个随行的属下,自己则陪红豆继续南下。红豆无法,只得与黄权继续同行。 二人一边走一边打听,不一日来到长江边。有消息说,梁青的平南大军已经班师回朝,红豆无法,只得听从了黄权的意见,到黄髯公的一个故交c名叫赵良的家中暂住了几天。而这个赵良,正是龙海的手下。这一日,龙海宴请梁青一行人,让包括赵良在内的四五个手下和五六个至交故友作陪,黄权与红豆受赵良之请,也随行而来。让红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竟在龙海家里与梁青重逢。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妹子,你受苦了。”梁青听完后心下歉然。 “我不苦。”红豆说道:“我在汉中的日子,虽然很单调,很枯燥,但很充实。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我学到了不少东西,可能比我过去十几年学的还要多。” 梁青笑道:“那你现在的水平一定很高了,有时间也教我几招。” 红豆幽幽地说道:“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的。” 梁青听她语气,心里伤感,转了个话题,说道:“你表哥对你很不错呀。” 红豆道:“表哥对我真的很不错,不过,我不喜欢。我更宁愿他对我冷淡一些。” 梁青感到奇怪,问道:“为什么?他对你好了,你不高兴么?” 红豆直直地盯着梁青,问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 梁青默然了,他当然明白红豆的意思,但他也不会忘记,自己已是有妻室的人,不可能再象以前那样,与红豆无拘无束地说话c交往。面对着如花似玉c温柔多情的红豆,他只能将自己的那一份情意深深地埋在心底,默默地祝福她,祝福她一生平安幸福。 “怎么了?你生气了?”红豆见他久久不说话,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气量也太小了些吧。” 梁青道:“我是不会生你的气的,永远都不会,不管你怎么对我。今生今世,我对不起你。” 红豆道:“咱们不说这些了,好不好?大哥,咱们这次能再见,我心里很高兴,我给你唱支歌听,好不好?” 梁青脸上一红,向四周看了看,不远处便是龙海的宅院,迟疑道:“在这里么?会被别人听见的。” 红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我是逗你玩的,我可不会唱歌,你不用这么紧张。” 二人正说话间,忽然看见连秋从远处跑来,上气不接下气,说道:“师父,出大事了。” 梁青心下一沉,问道:“别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连秋长长地喘了一口气,说道:“龙海夫妇,死了。” 梁青吃了一惊,连忙起身赶回大厅。 此时大厅之中已是一片混乱。龙海与铁爪龙婆静静在躺在地上,全身没有一点伤痕,脸色一如平常,只是气息全无,尸体已渐渐冰冷。 “梁青,龙大哥好心好意地对待你,你们竟然恩将仇报,将他害死,我要杀了你们,为龙大哥报仇。”龙海一个部属大叫着,声音歇斯底里。 “龙老前辈不是我们杀的。”梁青心中虽然吃惊,但表情冷静,说道:“我与龙老前辈无怨无仇,前几天的过节也已解开,我又怎么会杀他?” “不是你们,又会是谁?”另一个人说道:“难道会是我们杀的不成?” “我与龙老前辈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我们决计不会杀他。”梁青走到大厅中间,眼睛紧紧地盯着刚才说话之人,问道:“你说是我们杀了人,你有什么证据?” 那人在梁青的目视下,不由得有些心虚,说道:“你们既然偷偷杀了人,又怎么会留下证据?” 梁青回过头来,说道:“我们先不要相互攻击,现在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找出龙老前辈的死因,然后再设法找出凶手。如果我们只是一味地相互猜测,相互攻击,会让真正的凶手溜走的。” “我同意越王殿下的说法。”龙原走了过来,说道:“我也相信我父母不是殿下杀的。” “龙原,你可不要胳膊肘向外拐。”龙海的一个手下说道:“现在真相未明,在场的人都有嫌疑。” “我是向理不向人。”龙原说道:“我父母无缘无故被害,我比谁都难过。但我们现在要冷静,要找出真正的凶手。如果我们胡乱猜测,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又怎么对得起我父母的在天之灵?” 看着悲伤之余的龙原如此清醒沉着,梁青心里不由得暗自称赞了一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八 龙原 梁青并不知道,龙原自小跟随父亲为盗,虽年岁不大,却早已养成同龄人所没有的沉着冷静c遇事不慌的性格。 “龙原,我们听你的,龙大哥没了,你就是我们的首领。你说,我们现在先做什么?”一名青衣人说道。 龙原说道:“钱叔叔,我认为,我们应该先静下心来,仔细核查一下我父母的身上,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那青衣人名叫钱宗,是龙海手甚得力的人物,他听龙原说得有理,点头道:“好,我们就来核查一下,不过,咱们这里没有女人,检查你母亲身上,恐怕有些不方便。”全然不看雪君与红豆。 龙原看了看雪君与红豆,感到十分为难:如果将检查母亲身体的重任托付给雪君与红豆,恐怕父亲部属不服,不认同检查结果。如果不托付给二人,又怕双方生出嫌疑,事情更难处理周全。 雪君走了过来,说道:“其实,你们只检查一下龙老前辈身上即可。从外表来看,二人的死因是相同的。” 龙原点头道:“此话甚是有理,我们就只检查我爹爹的身上。” 钱宗喊过了两个人,将龙海的尸体抬进内室,不一会儿,钱宗走了出来,神色黯然,说道:“龙大哥身上一点伤痕也没有。” 虞世龙忽然说道:“龙大侠可能是中了毒,而且下毒之人手段极高,以致于我们根本看不出来。”虞世龙本来名震江南,但自从受封吴王c改回原名后,行事一直低调,众人只知他是梁青的岳父,却不知他几个月前还是整个江南的主宰。 钱宗点了点头,说道:“有可能,只是我们看不出是中了什么毒,又怎么能找出凶手?” “黄权。”赵良忽然喊了一声:“黄权哪里去了?” “对,我们怎么把这小子忘。”钱宗说道:“这小子是五毒门掌门的独生爱子,用毒手段之高,天下罕有对手,一定是他。” 众人大半沉默不语,毕竟五毒门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大门派,而且用毒之术天下无双,惹上这样一个对头,终生难得安宁。现在无凭无据,去怀疑他们掌门的爱子,不结下梁子才怪。 钱宗看出了众人的心思,怒道:“龙大哥尸骨未寒,你们便忘记了我们以前的兄弟之情了么?别说是五毒门,就是皇帝老儿,我们也要为龙大哥讨一个公道。” 龙原说道:“钱叔叔重情重义,侄儿佩服,只是现在黄公子不在此处,此事且不可急下结论,待我们找到黄公子,将事情问个明白,再作打算。” 钱宗说道:“好,就依你。不过,我们到哪里去找黄权这小黄公子呢?” 赵良说道:“要找黄公子不难,只需问一下他表妹即可。” 钱宗说了声对,走到红豆面前,说道:“姑娘,你知道你表哥的去向,对不对?麻烦告诉老朽,以免污了姑娘的清白。” 红豆淡淡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也半天没见他了。” 钱宗道:“姑娘应该明白,不说出你表哥的下落,意味着什么。” 红豆道:“怎么?前辈要刑讯逼供?” 钱宗道:“不敢,不过老朽性格不好,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伤害姑娘的事情来,到时候可悔之晚矣。” 红豆道:“随便。” 眼看双方要闹僵,梁青说道:“钱老爷子,这位姑娘不知道他表哥的下落,我相信是真是,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钱宗看了看梁青,讥讽道:“殿下事情管得好宽呀,你怎么这么肯定这姑娘的事情。” 梁青回头看了一眼雪君,说道:“因为,这位姑娘整个下午,都与我在一起。”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梁青平淡地说道:“我与这位姑娘,本是旧识,今日意外重逢,聚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各位不必多心。” 红豆抿紧了双唇,眼泪慢慢地流了下来。 钱宗道:“越王殿下与旧识说什么,我们不管。不过,这位姑娘既然是黄公子表妹,我们想暂时留她多住两天,待事情水落石出,再送她离开。” 梁青道:“那可不行,圣上给我们的期限已近,我们已经约好,明天一起离开这里。” 钱宗道:“明天?龙大哥的大仇未报,你们谁也不能走。” 龙原道:“钱叔叔,既然越王殿下公务在身,我们也不便强留。只是,这位姑娘” 梁青道:“这位姑娘虽是黄权的表妹,但她与五毒门素无瓜葛,又不会用毒下药,你们留下她,又有什么用?如果黄权真是凶手,他会为了自己的一个表妹来自投罗网么?” 钱宗迟疑道:“这个” 龙原道:“殿下说得对,如果黄权真是凶手,他一定不会再来,我们留下这姑娘,也无作用。” 梁青道:“多谢龙公子体谅。我想再问一句,你们现在是留着龙老前辈的遗体,直到找到真凶,还是让他们入土为安?” 龙原垂泪道:“茫茫人世,要找到真凶谈何容易,我想先让先人入土为安。” 梁青道:“好,那我们等到龙老前辈的葬礼结束后,再走。” 当夜,龙原在家中搭起了灵堂,与龙海的手下结义兄弟一起,为龙海夫妇守灵。为防意外,他派人马上归还了梁青的三条座船。梁青等人到灵前尽了礼,到船中休息。并安排红豆与雪君住在一起。 第二天一早,龙原与众人为龙海夫妇按照旧俗举行了水葬。看着父母的遗体逐渐沉入大江之中,龙原禁不住放声大哭,他知道,父母已经离他而去,从此以后,不管风雨雪霜c坎坷磨难,都要自己去独自面对了。 葬礼结束后,梁青向众人告辞。龙原将他们送过长江,进入大运河邗沟段,向北又送了五六十里路,才与梁青洒泪而别。临别之时,梁青拉着龙原的手,问道:“龙公子,我们曾相约,共同到太子面前效力。不想你家中出此变故,不知你还愿不愿践行前约?” 龙原道:“我一定不会食言的。不过,我父母新丧,我不便远行。而且我爹爹的这帮手下,皆是桀骜不驯的江湖豪杰,我爹爹一死,恐怕他们会为了首领之位内斗,我不想爹爹的毕生心血毁于一旦,因此,我先暂居首领之位,待日后找一个才智双全之人,将首领之位让于他。到时候,我再到太子面前尽忠。” 梁青道:“好,我等着你。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你以后见了我,不可再叫殿下,我们二人,以兄弟相称,如何?” 龙原一愣,呆了一呆,喊了一声:“大哥。”二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送走了梁青等人,龙原独自回到家中。看着家中仍然存在的一片狼籍,龙原心中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一天前还是全家人其乐融融地呆在一起,谁知一场变故,令一家人阴阳两隔,再无相见的可能。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龙原也没心思吃晚饭,信步走出了家门,在附近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他想起了不远处的那个小小的寺院,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快步向寺院走去。 寺院中很黑,也很静,四周除了偶尔传来的夜虫的叫声外,再无别的声响。龙原取出火石火绳,点着了供台上的蜡烛,跪在观世音像前,心中默默在祈祷,中间夹杂着一丝丝的抱怨。 “平时不拜佛,临难报佛脚,没有用的。”一个声音从龙原身后传来。 龙原回过头去,只见从院中走进一个人,借着微弱的烛光,龙原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原来是龙海的手下苏江。 “苏叔叔,你怎么来了?”龙原感到奇怪,苏江从来都是一个守时的人,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从来都不马虎。 “我看你过来了,我便跟了过来。”苏江说道:“我心里有些难受,想跟你说说话。” 龙原站起身来,走到苏江面前,说道:“苏叔叔,我爹爹已经没了,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哼”,苏江一声冷笑,说道:“少侠你想多了,我只所以难过,不是因为龙海死了,而是因为上面交给我的任务,我没有完成。这会影响到我的前途的。” “你不是苏叔叔。”龙原忽然醒悟,随即感到了惊恐,举掌向苏江击去,苏江又是一声冷笑,回手破了他这一招,一指点在他的前胸上,龙原只感到全身酸软,慢慢地倒在地上。 其实,龙原的武功并不差,但父母的突然亡故,让他一直心神不定,反应迟钝。而且,两人交手,虽是龙原先动的手,但苏江多少带有偷袭的成分。况且苏江的真实武功,绝非龙原能比得上的。因此,只一招间,龙原便着了他的道。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充苏叔叔?”龙原直直地看着苏江,双眼中似乎要冒出火来。 苏江冷冷一笑,说道:“我知道,如果我不告诉我的真实身份,你死了也不会瞑目的。我老人家向来心肠软,经不起年轻人的哀求。”苏江抬手往自己脸上一抺,从脸上撕下一张薄薄的面具,露出一张白皙的面孔来,说道:“世上早已没有了苏江这个人,他的尸体早在一年前就已化成了水,只留下了这张脸皮,我的名字叫无牙蛇,是五毒门毒蛇洞的长老。” 听了无牙蛇的话,龙原立即醒悟,惊叫道:“是你毒死了我的父母。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龙原本来一直迷迷糊糊,但此时身处险境,脑海中的颓废忧伤情绪一扫而光,立刻便恢复了本来的精明。 无牙蛇赞了一声,说道:“好精明的小子,可惜你马上就要死了。不过,在你死之前,我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我之所以杀死你父母,不是因为我们之间有私仇,相反,我对你父母还很欣赏,但是,上面命令我除掉他,我不得不执行命令。” 龙原问道:“你所说的上面,是不是就是秦王李世民?” 无牙蛇道:“你是猜的,还是本来就知道?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我的上面,就是秦王李世民。” 无牙蛇语气稍顿了一下,微微向四周看了看,继续说道:“众所周知,秦王李世民与太子李建成争夺储君之位,已到了水火不相容的程度。这一次,中原旱灾将成,吴王虞世龙和越王梁青二人将南陈遗宝献了出来赈灾,说心里话,这是一件为民造福的好事。但如果此事办成,太子之位将更加巩固,秦王争夺储君的所有努力都将化为流水,因此秦王指示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这批财宝运到长安。所以,我便找到了你爹爹龙海。” “龙海开始答应得很好,但谁知他竟然有私心,在出手拦截财宝的同时,竟然将你托付给了梁青那小子。这种脚踏两只船的行为,即使放在江湖之中,也是极为可耻的,更何况是发生在你死我活c势不两立的宫廷内斗之中?所以,秦王殿下给我们下了死命令,决不允许他再活在世上。” 龙原道:“你在说慌,如果你真是奉命杀死我父母,又何必用毒?你一用毒,就会将你的真实身份暴露无遗。而且,你杀死苏叔叔,冒其名投身到我爹爹手下在前,越王献宝在后,又怎么会是因为我爹爹的行为有错?” 无牙蛇道:“你这小子,确实是个人才。实话告诉你,我投身到你爹爹手下,本为暗中拉拢你爹爹,争取让他投靠秦王,增强秦王府的实力。你爹爹名震长江两岸,这号人物,岂能白白浪费了。只是你爹爹虽有实力,却对秦王不忠,如此一来,就不能留他了。” 龙原道:“我爹爹已死,我暂时占居群雄首领之位,如果你再杀了我,以你的影响力,恐怕控制不了我爹爹手下的那些人。” “这个嘛,你就不用为我担心了。”无牙蛇一阵狂笑,将手中的面具一扬,说道:“我既然能用人皮面具冒名苏江,也一定会用人皮面具冒名龙原,你说是不是?”右手在龙原脸上一摸,说道:“你的皮肤年轻有弹力,正好做人皮面具,不象苏江的这一张,又老又黑,害得我花了三四天时间。” 龙原只觉得毛骨悚然,背后一阵阵发凉,双腿禁不住微微颤抖。 无牙蛇站起身来,说道:“事情我都说明白了,你到那边见了你父亲后,不要忘了替我问个好,毕竟我在他手下呆了一年多时间,他对我也算不错,我们可以称得上是老朋友了。”抬起右掌来,缓缓地向龙原头顶拍落。 龙原已无反抗能力,只得长叹一声,闭目待死。 忽然,无牙蛇感到一丝诡异,他猛地回过头来向门外看去,却什么也没有。他左右看了看,也未发现异常。他惴惴不安地回过身来,抬掌又向龙原头顶拍落。突然,他大叫了一声,借着门外射进来的微弱的月光,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旁边,还有一个影子,那个影子比自己的影子长得多,似是一个吊死鬼。 无牙蛇大叫一声,猛地转过头来,向那黑影双掌齐发。那黑影轻轻向左一闪,就将无牙蛇这一记凝聚了全身力量的攻击,化解得无影无踪。无牙蛇又连续攻击了七次,那黑影左躲右闪,轻飘飘的,似鬼魅,如轻烟,根本不象是世间的人。无牙蛇只觉得头皮发麻,胆气渐弱。 忽然,那黑影不顾无牙蛇狂风暴雨似的攻势,左手直向无牙蛇的前胸抓来。无牙蛇右手食指一挥,点在那黑影的左臂尺泽穴上。只听啊地一声,无牙蛇的右手食指仿佛点在了坚硬的岩石上,疼痛欲折。而那黑影攻势不减,一把抓住了无牙蛇的脖子。无牙蛇只觉得一只冰冷无比且坚硬无双的巨手,卡住自己的脖子,随时都可以扭断自己的脖子,渐渐地呼吸不畅。 就在无牙蛇已经绝望之时,那黑影左手一扬,将他扔到了院中。无牙蛇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回头看了看,不敢再留,纵身而去。 龙原躺在地上,将刚才一幕看得清清楚楚。见那黑影走向自己,心下也不禁害怕,颤声问道:“你是人是鬼?你要干什么?” 那黑影冷冷地说道:“我不是鬼,但已和鬼差不多了。” 龙原听他说话,心下恐惧之情稍平,问道:“前辈的救命之恩,晚辈永世不忘。不知前辈有何吩咐?” 那黑影道:“我要收你为徒,如果你不同意,我就杀死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九 皇宴 与龙原分别后,梁青率领船队继续前行,又走了半天时间,天已过午,红豆忽然说道:“大哥,请把船靠一下岸边,我就在此地下船吧。” 梁青问道:“你到哪里去?” 红豆道:“我想回去看看,我表哥莫名其妙地丢了,我心里总是不放心。” 梁青道:“你先跟我回长安,等我办完公事,陪你一块去找你表哥,怎么样?” 红豆道:“不用了,你的公事要紧。” 梁青见红豆去意已决,遂命令船队靠了岸,红豆跳下船,说道:“大哥,咱们后会有期。”梁青尚未说话,雪君一推梁青道:“你去送送红豆妹子,我们在这里等我回来。” 梁青见雪君不象作伪,跳下船,说道:“红豆,我送送你。” 红豆说道:“不用了,送得再远,你也要回来的。”嘴里说着,脚下却不停步,梁青跟了上去,不一会儿二人走到一棵大树下。那大树有两人手臂合围那么粗,仿佛一把撑开的巨伞。 红豆停住了脚步,笑道:“我不用你送了,我怎么还跟着?” 梁青突然没了话题,双手不自觉地一动,忽然摸到了肋下风流剑,梁青顿时有了主意,说道:“我有件事,还没有与你说明白。” 红豆道:“什么事?非要今天说明白不可。” 梁青道:“你送给我的黑色手镯,被我熔掉了。” 红豆一愣,问道:“熔掉了?作了什么?” 梁青说道:“我遇见过一个铸剑高手,他说我的风流剑不太锋利,还说你送给我的手镯是人间至宝玄铁制成的,因此,他建议我把你送我的手镯与风流剑一起熔掉,铸成一把绝世的宝剑。我没有能够经得住他的劝说,因此。” 红豆微微显得有些失望,忽然间又是满面笑容,说道:“熔掉了好,这样一来,我的手镯与你的风流剑融为了一体,再也分不开了,对不对?” 梁青没有料到她会有这样的想法,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是讪讪地笑着,说道:“是这样吧,——你真会说话。” 红豆道:“我说的可都是真话。好了,天色不早了,我要走了,你多保重。” 梁青解下风流剑,递了过去,说道:“红豆,这把剑送给你吧。你孤身一人闯荡江湖,我不放心,有了这把宝剑防身,我也可少担心些。” 红豆听他言语之中对自己颇为关心,不禁笑靥如花,说道:“我用不着宝剑的,还是你留着吧。你忘了,我可是蛮漂亮的,这是我的本钱,也是我最厉害的武器,是不是?比你的风流剑可厉害多了。”走上前来,在梁青的腮边轻轻地吻了一下,转身离去。 梁青呆呆地望着红豆远去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有些人处于绝境而沉沦,自暴自弃,有些人置于死地而后生,潇洒豁达,红豆也许就是后一种人吧。 “红豆妹子已经走远了,我们也该回去了。”雪君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梁青的身边。梁青意识到,自己痴呆地看红豆远离时的情景,已全部被雪君看在眼里,不禁有些尴尬,拉起雪君的手,说道:“雪妹,我和红豆没有什么事,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雪君微微一笑,说道:“我知道。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多心的。咱们赶快回去吧,爹爹他们还等着我们呢。” 二人回到船上,继续前行,自邗沟到淮河,自通济渠到洛阳,自黄河入渭水,一路上倒也顺利。不到半月时间,船队已到长安城外。梁青命令士兵将船上的大车卸下,自朱雀门进了长安城,来到越王府中暂歇。 梁青安顿好众人,正要进宫向李渊奏报,虞世龙突然说道:“青儿,我的十二箱财宝不能全部献出去,咱们自己留下两箱,只给他们十箱吧。” 梁青一愣,问道:“现在天下太平了,咱们要那么多财宝做什么?” 虞世龙道:“中原一带的灾情再重,十箱财宝已是足够,咱们没必要把财宝献出去,被一些贪官污吏装进自己的腰包。再说,你花钱如流水,你的那点俸禄怎么够你花的?难不成你想做一个贪官,去搜刮百姓?” 梁青哈哈一笑,豪气顿生,说道:“岳父说得对,咱们就留下两箱,自己享受一下,用不了的,就散给穷人。”命令连秋将两箱财宝运到后院,交由雪君收藏起来。自己与虞世龙一起,将剩下的十大箱财宝送入宫中。 李渊正与从臣商议朝事,听说虞世龙与梁青回来了,急忙出殿相迎。看到十大箱的财宝,他渊不禁惊呆了,说道:“两位爱卿,真是为朕解决了大难题了。我都不知说什么才好,我要重重在封赏你们。” 虞世龙谢了恩,说道:“微臣不愿再受封赏,只愿天下百姓生活快乐。” 李渊道:“你们二人立下如此大功,我怎么能不封赏?让我想想,怎样封赏才能表达我的心情。” 李建成道:“父皇,吴王越王已位极人臣,爵位无法再封,大唐现在国库空虚,还要依赖吴王越王帮忙,才勉强度过难关,因此赏赐财物也不能够,他们二位也不会要。儿臣倒在一法,既能表达了父皇的心意,又能让两位王爷接受。” 李渊喜道:“能有两全其美的法子,你快说来听听。” 李建成道:“咱们大唐国库虽穷,但各位王公大臣家中的美酒却不少。听说两位王爷甚是好酒,父皇何不下一道旨意,两年之内,不论两位王爷走进哪位大臣家中,主人必须以最好的美酒接待,如何?” 李渊一愣,说道:“这这个法子行么?” 李建成尚未说话,魏征说道:“圣上,这个法子好,两位王爷一定会喜欢的。” 李渊道:“好,既然魏大人也这样说,说这样办吧。从今天起的两年之内,吴王越王不论走进谁家,主人都必须以最好的美酒接待,如果不从,国法难容。” 虞世龙与梁青谢了恩,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李建成与魏征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下朝的路上,梁青问魏征,魏征也不说,只是笑嘻嘻地看着他,看得他心里发毛。 回到府中,梁青偷偷地将事情告诉了雪君,并询问雪君李建成与魏征的意思。雪君道:“此事不难猜测,他们是想借机探明朝中势力。”见梁青仍然不明白,雪君说道:“你和太子的关系,天下皆知。以你和爹爹现在的势力与威望,自不需要到别人家找酒喝,你只需坐在家中,来请你赴宴的比比皆是。这样一来,你便会知道谁想依附太子,谁是太子的劲敌。同时,你也可利用赴宴的机会,为太子争取人心,增强势力。” 梁青恍然大悟,说道:“计是好计,只是既然你能看明白,秦王也自会明白。他会故意派手下的人来请我,混淆我们的视听。” 雪君道:“这倒无所谓,朝中秦王的人有哪些,我们心里都有数,魏大哥要拉拢的,是那些现在还摇摆不定的人。” 第二天一大早,李建成派人来请,梁青与虞世龙c雪君连同连秋一起到太子宫赴宴。李建成请了齐王李元吉c魏征c薛艺c常何及玄甲军中的一般将领作陪。众人多日不见,自是更见亲热。更让梁青等人高兴的是,秋叶公主给李建成生的儿子李承义,今年已有三岁多,小家伙生得眉清目秀,机灵异常,甚是惹人喜爱。 这一宴,众人直喝到太阳西斜,方才结束。梁青等人醉醺醺地回到府中,家人来报,说秦王派人送来请柬,请府人众人明日到秦王府一聚。梁青迷迷糊糊之中应着,一觉到了天明。 第二天起床后,雪君问道:“你昨日答应了要去秦王府赴宴,是否要准备一下?” 梁青笑道:“准备什么?空身去,空身回,什么也不需要。” 雪君道:“我怕秦王对你不利。现在秦王对太子之位,可是志在必得。” 梁青道:“不用怕,秦王虽然觊觎太子之位,却不敢明目张胆地对我动手。” 雪君想了想,笑道:“也是。那你快去快回。” 梁青觉得奇怪,问道:“怎么?你不去么?” 雪君道:“爹爹身体不适,我要留下来陪着他,你自己去吧。” 梁青问道:“岳父身体不适?要不要紧?要不,我去找个太医来看看。” 雪君笑道:“那倒不必。我估计是爹爹不喜欢秦王的为人,才说自己生病了的。你不用担心。” 梁青点了点头。因为虞世龙与雪君都不去,常何又要在太子府当值,因此,梁青只带了连秋同去秦王府赴宴。令梁青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在秦王府中看到了雪君。 不过,梁青直觉感到,那不是真正的雪君,只是一个与雪君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看着梁青微微发愣的表情,李世民道:“越王殿下,感觉有些意外吧?我本想请越王妃同来,让她们二人比较一下,看看有没有不同,谁知越王妃竟身体不适,真是有些遗憾。” 梁青道:“不用比较,单从外表上看,二人一模一样,难以分辨清楚。这位是谁?世间又怎么会有相貌如此相同之人。” 李世民道:“这是我的新婚妻子,名叫长孙无悔,是长孙无忌大人的同胞妹妹。无悔,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越王梁青。”长孙无悔过来行了礼,梁青急忙还礼,说道:“我年岁比秦王殿下还小,怎敢当此大礼?” 长孙无悔说了两句话,梁青一点也没听懂,回头看着李世民,目光中有询问之意。李世民得意地说道:“你听不懂她的话,因为她是鲜卑人。” 梁青曾听雪君说过,鲜卑是柔然和突厥兴盛之前c三国两晋时期居住于北方大漠的一个强大的少数民族。西晋后期,鲜卑与匈奴c羯族c氐族和羌族一起,南下迁居中原,与汉族进行过长时间的战争与交往,史称“五胡乱华”。后来,鲜卑族的拓跋氏部落建立了北魏,并凭借强大的骑兵部队统一了中原,成为当时华夏大地上最强大的国家。再往后,北魏分裂成东魏与西魏,而由西魏发展而来的北周,则是大隋的前身。因为长时间与汉族交往,及北魏皇帝的汉化政策,鲜卑族到大隋统治时期,就已基本融入汉族之中,不复存在。 梁青问道:“她不会话汉话么?” 李世民道:“会一点点,现在正努力地学习呢。等她学会了汉话,越王便将越王夫人请来,让她二人亲近亲近,或者干脆拜为异姓姐妹,不知越王可同意?” 梁青哈哈大笑,说道:“那是自然,能生得一模一样,且年龄相当,也是一种缘份,我们岂能让她们错过?” 当日梁青在秦王府中又是酩酊大醉,连秋好不容易才将他扶回越王府。第二天,齐王李元吉来请,第三天,郑国公魏征来请,第四天,燕国公薛艺来请接连一个多月,梁青天天有酒局。忙得不亦乐乎。 这一日半夜,梁青赴宴回来,雪君说道:“今天下午无漏寺的方丈派人来询问,说邓大人的骨灰放了这么长时间了,是不是该处理了。” 梁青一拍脑门,说道:“哎呀,近来只顾着赴宴,把这事给忘了。我明天就去看看。” 雪君说道:“看倒不忙,咱们还是先想出一个处理的办法,再去看不迟。” 梁青说道:“办法不用想。咱们当初答应邓大人,要把他的骨灰送回天山梅林之中,与幼娘合葬,咱们可不能食言。” 雪君说道:“话是这样说的,但天山离此路途遥远,你又公务繁忙,咱们哪里有机会再去?” 梁青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早已和圣上有约在先,只要我不想在长安呆了,就可以随时离开,朝廷的事情,自有人去处理。” 雪君问道:“那你想什么时候走?” 梁青道:“当然越快越好,咱们明天准备一下,后天便走。” 雪君道:“我看爹爹最近心情很不好,形容也消瘦了很多,要不,咱们带着他一块去,让他也出去散散心?” 梁青道:“当然可以。明天你问一下岳父,请他老人家与咱们一起,同赴西域。” 第二天,梁青带人到无漏寺中取了邓文的骨灰,用一个木盒子装殓了。回到府中,雪君神情急促,说道:“爹爹不想去。我怎么也劝不动,你去劝他一劝吧。” 梁青来到虞世龙的卧室之中,只见虞世龙坐在地下的一个蒲团上,面对着墙上的一张图画,如老僧入定一般。那图画之中,画着一个极其美貌的二十岁左右的少女,模样与雪君依稀有些相似。 听到开门的声音,虞世龙缓缓转过身来,说道:“我就知道你会来,你不用劝我,我哪里也不会去了,就呆在这里。” 看到虞世龙的脸庞,梁青忽然吃了一惊,几天不见,虞世龙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原先丰润圆滑的脸庞,已变得消瘦异常,脸上的光泽也不见了,代之以一块块的老年斑,眼睑下垂,皱纹满面,原先乌黑的头发,也变成了满头的白发,似乎是在一夜之间,老了数十岁一般。 梁青惊道:“岳父大人,你” 虞世龙道:“我好得很,你不用为我担心。听雪儿说,你们要到西域去,送一位大人的骨灰安葬,这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可不能马虎,更不能为了我的缘故,而耽误了大事。” 梁青道:“可是,我们走了,你自己一人呆在家里” 虞世龙道:“这也无防,几十年了,我都是一个人过的,不也过得挺好么?” 梁青又劝了两句,虞世龙坚决不同意。梁青无法,只得回去对雪君回了话,雪君垂泪道:“青哥哥,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我爹爹他会” 梁青道:“不要胡思乱想了,岳父不会有事的,我让连秋留下来,多派人手日夜服侍着他,应该不会有事。” 第二天,梁青辞别了李建成等人,离了长安c向西域而去。本来依照梁青的意思,只带三四个随从即可,但李建成坚决不同意,非要让他带着千人的队伍,以确保安全,最后梁青无法,只得同意带上三百士兵防卫。连秋要留在府中照顾虞世龙,常何恰恰偶感风寒尚未痊愈,最后,陈光自告奋勇,率三百士兵与梁青同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零 绢泣 梁青等人走后,越王府中一下子安静了许多,连秋小孩天性,又是第一回到长安这种繁华之地,因此整日里外出游玩,一刻也闲不住。虞世龙孤单单在呆在府中,虽有人日夜服侍着,却心里越发地孤独了。 虞世龙为了南陈遗宝,为了雪君,为了起兵,为了天下百姓,操劳了半生,也耗尽了心血。如今,南陈遗宝已造福百姓,雪君也有了一个好的归宿,半生的心事,半生的牵挂,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在他心中,留下的只有对亡妻的思念,及对往事的回忆。“悲哀莫过于心死,”虞世龙虽然还活着,但已行尸走肉,特别是当他看到梁青与雪君成双成对地出入时,心中的那份痛楚,更是难以自抑。夜深人静之时,皓月当空,清风徐徐,更会让他感到一种孤独与迷茫,无聊之际,他画了一副亡妻的画像,挂在卧室之中,日夜观看,日夜思念,一缕悲生厌世之情,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这一夜,风雨交加,电闪雷鸣。越王府中的仆人都已经休息,虞世龙又呆呆地坐在地上,直直地盯着亡妻的画像,脑海中又一次回想起二人新婚之时的情景,自言自语道:“绮妹,你知道么,咱们的雪儿又长大了,她昨天又缠着我给他堆雪人了,她堆了一个好大好大的雪人,高兴极了。我听说人死了以后,有一些会一直生活在地府里,还有一些会去投胎,你现在是在地府里?还是已经投胎?我不想你去投胎,我希望你能在地府中等着我,等我找到你后,咱们一起去投胎,下辈子还做夫妻。” 咔嚓一声巨响,天空中一个巨大的闪电,将天地照得一片通明。 突然,虞世龙一声惊叫,踉踉跄跄地走到画像面前,借着烛光细细地观看,只见画像上亡妻的双眼之中,竟流出了两行眼泪。虞世龙用手一摸,湿湿的,冰冰的,的确象是眼泪。 原来,虞世龙所居的这间卧房,地处越王府中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原来曾经长期闲置不用,木制的墙壁,有些地方已经朽烂不堪。虞世龙见这里清静,执意要住在这里,梁青便命人将这里收拾停当,朽烂的木墙也翻修一新,从外面看去,仿佛新建的一样。 虞世龙给亡妻画的遗像,用的是用自己从江南带回的吴绢,吴绢吸水性极强,而虞世龙将画像挂在墙上时,画像的双眼之处恰好有两个刚堵好的孔洞,这两个孔洞原本很小,根本引不起人们的重视,修墙之时匠人用了一些剩余的木料一堵了事,因此中间仍留有一丝缝隙,刮风下雨之时,雨水顺着缝隙渗进内墙,正好被画像的双眼之处吸收,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两道细细的水迹。 虞世龙当然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他只认为是自己的思念之情感动了亡妻,以致于亡妻借画像向自己表达了心中的哀伤。他轻轻地抚摸着亡妻的画像,仿佛当年自己抚摸妻子的脸庞一样,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与温柔。 又一个闪电亮起,虞世龙借着光亮,从亡妻的脸庞上分明看到了一丝哀怨,一丝牵挂,一丝孤寂。那表情,仿佛在向虞世龙诉说着别后的痛苦与自己多年来的相思之情。任你是铁石心肠,也会被那副表情感动地潸然泪下。不知不觉之间,虞世龙已是泪流满面。 “绮妹,你一定要等着我,我马上就去找你。”言语之时,虞世龙的目光越来越迷离,朦朦胧胧之间,他仿佛看到了妻子在向他招手。妻子还是那么年轻,那么美丽,她身处一片看不到边际的黄花丛中,周围是数不清的各色蝴蝶在飞舞。妻子面带着笑意,伸出一只纤纤素手来,在等着他的回应。 “绮妹,我来了,今生今世,咱们再也不会分开。”虞世龙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将那画中亡妻的遗像,染得遍身通红。 虞世龙去世的消息,震动了整个长安城。 虞世龙自归唐后行事甚是低调,即使大唐朝堂之上,也少有人知道他便是当年横行江南的义军领袖杜伏威,再加上他基本不与朝中大臣交往,因此有许多大臣竟不知他的存在。但作为大唐开国四大王爷之首,其影响力也算不小,再加上他曾贡献出南阵遗宝助大唐渡过天灾难关,贡献出传国玉玺让李渊当皇帝名正言顺,因此李渊特意下旨,要给虞世龙办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 梁青与雪君不在长安,虞世龙又无别的亲人,因此李渊命令连秋为虞世龙披麻带孝,代替梁青雪君为虞世龙指路。 梁青出使未归,虞世龙又仓促间去逝,这使太子李建成集团的势力受到了极大的影响,魏征对此忧心忡忡,力劝李建成先下手为强,找机会除掉秦王李世民,谁知李建成怕父母伤心,坚决不同意。魏征无奈,只得与李元吉c薛艺等人暗中商量,薛艺提议搞一个暗杀行动,但李世民行动诡秘,秦王府中又是高手如云,想暗杀李世民,又谈何容易? 经过深思熟虑,魏征进宫求见李渊,说道:“万岁,现在天下太平,象玄甲军这样的精税军队,全部留在太子府中,恐怕会成为一些人攻击太子的口实。微臣请求万岁将玄甲军中的一部调出太子府,充实到皇宫侍卫队中。” 李渊一愣,随即明白了魏征的意思,点头道:“准奏,魏爱卿回去与太子商量一下,将玄甲军留下一半,其余的调到皇宫中。” 魏征道:“微臣已与太子商定,让常何将军与孙卢将军率领本部进宫任职,唐仁将军与唐义将军留下守卫太子府。请万岁定夺。” 李渊道:“好,就这样办吧。朕马上下旨,封常何为皇宫玄武门守将,孙卢为青龙门守将。” 玄武门是皇宫北门,城墙极高,高大雄伟,有内外两重门,中间的瓮城方圆近半里,极为开阔。玄武门的南面是皇宫内宫,是李渊与后宫嫔妃生活的地方,北面是一片开阔的空地,不远处便是太子府。玄武门是李建成自太子府进皇宫的必经之地,因此,魏征让常何率军把守玄武门,以防不测。 时节已过初冬,天气越发的寒冷了,冬至节这天,李渊率领众子弟在太庙中祭拜完祖先后,李建成派人请来李元吉c魏征c薛艺等人,在太子府中小聚,至深夜方散。魏征因家中有事,先行离席回家,薛艺的燕国公府离太子府较近,酒宴结束后,独自回府,而李元吉的齐王府离太子府较远,而且第二天一大早还要进宫上朝,所以便在太子府中往了下来。 半夜时分,天上忽然飘起了小雪,到第二天清晨,地上已是薄薄的一层。李建成与李元吉吃过早饭,一起出了太子府,进宫上朝,唐义带了十几名士兵随行。 到了玄武门,常何率领士兵在门口迎接,李建成在马上向常何微微点了点头,进了玄武门。 小雪仍然在飘着,天气阴暗而寒冷。李建成与李元吉齐头并进,到了瓮城之中,忽然一只鸽子尖叫着,从地上飞入小雪之中。唐义忽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说道:“太子殿下,今天这里怎么这么安静?” 李建成突然也觉得奇怪,玄武门地处内宫御花园墙外,平时总有一帮宫女在此赏花玩耍,热闹得很。今天天降小雪,梅花盛开,景致更胜往日,宫女们没有理由不出来玩的。 李建成尚未回答,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因为,我们在这里。” 众人尚未回过神来,从内门外冲进了数百名士兵,为首的正是秦王李世民,他身后是尉迟恭c程知节c秦叔宝等十几名武将,手执兵器,铁制的铠甲在风雪中闪着寒光。 “殿下快跑。”唐义大叫一声,拉过李建成的马头,向外门跑去,李元吉与那十几名随从亮出兵器,围成一个半圆,挡在李建成身后。 唐义与李建成冲到外门前,忽然见大门已经紧闭,常何站在城头上,脸上表情神秘难测。 “常何,快开城门。”唐义大声喊道。 常何一招手,从城墙后面站起一排士兵,手执弓箭,直直地对着李建成与唐义。 “常何,你这是做什么?”突然的变故让唐义目瞪口呆。 李建成叹了口气,说道:“常何已经投靠世民了。” 唐义恍然大悟,怒道:“常何,你这个狗杂种,太子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要恩将仇报?等你师父回来,我看你怎么解释?” “这个不用你担心。”常何淡淡地说道:“我既然下决心投靠了秦王,就不会怕师父。太子殿下对我不薄,这些我都清楚。但太子优柔寡断,临事不决,难成大器,再跟着他必定受累,说不定会性命不保。秦王殿下英明神武,必成大事,跟着他,一定会飞黄腾达。既然结果如此悬殊,我说什么也得赌上一把。” “你赌赢了也没用。”唐义说道:“我现在就取了你的狗命。”手中钢刀疾射而出,插到城墙之中,唐义从马背上纵身一跳,踏上钢刀之后,借着钢刀的弹力,向上直跃上了城头。常何手中狼牙棒猛地向唐义头顶击落,唐义侧身闪过,顺手击倒身旁的一名士兵,夺过他手中的长枪,回身刺向常何。 李建成回身看了看远处,手下的十几名随从已死伤大半,李元吉与尉迟恭正在激战。李建成知道今日之事难以周全,叹了口气,策马回到瓮城中间,喊道:“世民,你让手下人暂停,听我说句话。” 李世民稍一犹豫,命人住了手。李元吉浑身是血,跑到李建成身边,说道:“大哥,我顶住他们,你快走。” 李建成摇了摇头,凄惨地说道:“不可能了,今日我们兄弟要死在这里了。”提高了声音,说道:“世民,你过来,我想与你说两句话。” 李世民走了过来,四名武将跟在他身后。李建成道:“世民,今日之事,我也不想多说一些,我只希望你能在我死后,多安慰一下父母,不要让他们太过伤心。” 李世民冷笑道:“此事不须大哥操心,我一定会照顾好父母的。” 李建成道:“我现在只有一个心愿未了,想请二弟帮忙:我手下的那些人,皆是天下奇才,我死之后,请二弟赦免了他们的罪过,你愿意用,则用之,不愿意用,就放他们离开,让他们在江湖之上,自由自在地生活吧。” 李世民道:“大哥你放心,你手下的那些人才,我看在眼里,爱惜在心中,我一定会重用他们,让他们与秦王府的原般人马一般地位,不过前提是,他们要愿意跟我,愿意为我效力,否则,我可不能手下留情。” 李建成叹了口气道:“那是自然,你和他们之间有没有君臣之缘,全在天意,我也不便强求。” “嗖”的一声,一支长箭直向李世民射去。发箭的是李元吉。李世民身边的程知节手中大斧一挥,将长箭打落在地,说道:“秦王殿下,当机立断,以免夜长梦多。” 尉迟恭一抬手,一支长箭射向李元吉,李元吉稍一愣神,长箭正射中他的咽喉。李元吉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李建成大叫一声:“四弟。”双泪直流。 李世民道:“大哥,今日我们兄弟相残,实在是迫不得已。我如果不杀你,你便会杀了我,对不?自古帝王之家,就没有什么亲情友谊,今日不过是我为了自保c先下手为强而已。我不想背上亲手杀兄的罪名,你自已了断吧。” 李建成看了看地上的李元吉,鲜血已慢慢凝固,双眼却睁得极大,脸上怒容犹存,真是死不瞑目。李建成心下歉然,叹了口气,说道:“四弟,我们活着时,手足情深,死后,也永不分离,黄泉路上,我们兄弟一起走。”拨出佩剑,自刎而死。 “殿下!”李建成剩余的几名随从大叫着,声音呜咽悲壮。 尉迟恭喊道:“秦王殿下有好生之德,不愿将你们赶尽杀绝,你等快些放下兵器投降,饶你们不死。” “我们不需要你们的怜悯。”一名伍长手执钢刀,浑身血迹,站到众人前面,说道:“我们自跟随越王殿下以来,身经百战,九死一生,哪一个怕过死?越王殿下临走之时,叮嘱我们要护卫太子殿下的周全,今日我等护卫不力,以致太子命丧此地,我们还有何面目再见越王?太子殿下,等等我们,到了阴曹地府,我们仍是您老忠实的部属。”钢刀横刃,自刎而死。 身后的众人,也跟着自刎。一道道鲜艳的血色,自众人的脖颈喷射而出,将那昏暗的天空,染得红雾蒙蒙。 唐义与常何正在激斗,这两个同属玄甲军的将领,昔日情若手足的战友,如今已是性命相搏。 两人武功本在伯仲之间,常何身边有数十名士兵相助,唐义却多了一股绝望之时的狠辣,因此仍是势均力敌。斗了百余招,瓮城之中的战斗已经结束,二人的狠斗仍在进行。李世民策马来到外门前,高声喊道:“唐将军,李建成与李元吉已死,你何苦再独自挣扎下去?赶快归顺吧,我保你荣华富贵c享之不尽。” 唐义一招暂时逼退了常何,向城墙下看去,只见尉迟恭手中提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正是太子李建成与齐王李元吉。唐义知道自己不能再恋战下去,大喝一声,跃上城墙,向城墙外跳了下去。 常何一挥手,站在城墙上的士兵乱箭齐发,唐义身在半空,无力抵挡,只一眨眼间,上百支箭射在他的身上,将他射得象一只刺猬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