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才叹》 正文 楔子 前因 “你是谁?” “山。” “我也是山。” “你是月。” 他听后抿着唇,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漾着笑意,“那你岂不是圆?” “圆”看着他的笑颜,衣袖悄悄地靠近他的手,忐忑地虚虚碰了下,在要收回时被握住。 弱水河里一轮圆月戏水,粼粼水光漾开一圈又一圈弱水河畔衣袖纠缠的人儿,此时共赏月。 后果 上有九天,极地归墟。 归墟之境位于东极,有五座海上仙山:“岱屿”c“员峤”c“方壶”c“瀛洲”c“蓬莱”。这些山,上下周旋三万里,山间相距各七万里,每山平顶达九千里。其上台观皆金玉,其上禽兽皆纯缟。珠之树皆丛生,华实皆有滋味,食之皆不老c不死。这里,所有的“居民”,皆是“圣仙”之种,他们每天在山与山之间作各样跨海凌空的飞行和不拘形迹的自由交际。1 相传,巨人“龙伯”曾率众欲侵归墟,“岱屿”c“员峤”沉入汪洋。不计其数的远古居民被迫流亡到其他地方。帝震怒,缩“龙伯”躯体,囚于方壶山下,震其众,并驱其众至北地极险之地受万世之惩。 方壶神山破海而出,涛云相融,风起雾漫,缭绕直上九重界。山峦隐在云雾之中,流云之间变幻莫测,难窥其全貌。山中有仙门“太清境”,乃修仙第一门派。千年来由“阴阳主”共同掌事。如今的太清境阴阳主分别是“无阳真人”和“无阴真人”。无阳主死物事,无阴主活物事。修仙者皆知入了太清境等于一只脚已经入了归墟成神,是以各仙门子弟挤破头想拜入太清境这个“重点班”,每届的“鲲徒典”成了名副其实的仙门头等大事。每每这时候,那些自诩无我,超然物外的修仙者们,才有了烟火气。 要说这“鲲徒典”,其名大有说头。每年凉月,阴阳主共登方壶圆顶,若当月有鲲自归墟而来,盘旋三日方还,则鲲数有几,即开典收几名徒弟。反之当月无鲲,则当年太清境不收徒。距今上一届“鲲徒典”已经过去有十年之久。今年方壶圆顶鹏飞蔽日,三日而去,太清境布示三山五岳:有鲲二,旋三日,不日开典。 去往方壶太清境的必经之处,名为“欢喜镇”。方壶只余此处可通,其它各方向皆设有仙障。欢喜镇百年前只是一处驿站,供来参加大典的修仙者们休整,简陋地很。太清境设试验阵,过者收。至于来典者是不是餐风露宿,太清境一概不管。 据传三百年前,这个“据传”是个妙词,其中深意只可意会。据传有一位太清境阴主镇压了一只大妖在此地下,因为此地有方壶仙气流转,福泽深厚,正是镇妖的宝地。几百年过去了,驻足此地繁衍生息的人人妖妖越来越多,已发展有一城市之规模,如此不能没有个地名啊!不然今后出走外乡,报不上家名啊。地下镇大妖,地上有盛典,此地居民是些个纯朴厚实的,简单直白,欢欢喜喜镇大妖——欢喜镇。 而事实上,欢喜镇的由来真的如此简单粗暴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近日因着“鲲徒典”的事,欢喜镇不虚其名,热闹非凡。三日后就是鲲典,各家有资质的子弟c散修都陆陆续续到达。 此间正值人间节的“中元佳节”,鬼族尚市,喜摆弄各种奇珍异玩来买卖,这都是为人时落下的习性。仙界招徒,鬼族多修鬼道,鲜少有鬼修仙道的,但他们不能参加招徒大典,你却不能不让人家做这热闹生意。大批的鬼商进驻欢喜镇,一时间,四长街火树银花,车水马龙,“人山人海”。叫卖声,乐坊歌舞声,孩提嬉闹声,夹杂其中的梆子声,人欢马叫,烟火气足得似在人间。神创世人,赠之以“爱恨贪嗔痴”,神说“无我”,神爱世人,却给了自己摒除的情感,难说不是因为心有所往。欢喜镇乃通神地,通神未成神,在修成大道之前,放荡一番,所谓入世才能出世,也是随心了。 光影交错间,只见那来来往往之中,有不少戴着“半面相”,有的盖上了上半面,有的遮了下半脸。最初戴“半面相”都是妖鬼族,这两族是个不安分的。尤其鬼族,“奸商”二字真真是死不悔改。这些鬼商们是打一枪换一炮的,但他们忘了还有句话“夜跑走多了遇到鬼”,这鬼奸商一旦遇上坑害过的买主,那就成了“过街鼠”。后来,为了不被认出坏了生意,就产生了“半面相”。这个东西的好处被发掘出来,到如今,人妖鬼仙着半面相的都有,谁还没个故事不是。 这里有位捏泥人的老人家,左半面糊着张黄皮纸,身边围着一群总角,个个仰着抹了红胭脂猢狲腚似的脸,拍掌摇尾地冲着老人家乐。小小的泥团在一双枯木枝手间翻转,变戏法一样成了形,猪羊狗兔憨态可掬,小娃娃们惊喜连连地接过了各自的原形,欢欢喜喜地谢过老人家,又开始了新的冒险。老树精乐呵呵的,半面上的祈愿符也打着颤地飘了飘。 四大街交汇处,酒楼“飞鱼水榭”和悦神台比邻而座。飞鱼水榭有八层,从上俯瞰四大街,入目皆灯火辉煌,远处是粼粼海面,海上有仙山,陆上有仙境。近处传来鼓乐声,这是悦神台方向。八宝悦神台,八顶八边,八顶上皆镶有海龙珠,光辉比之夜明珠犹如皎月比之烛火。八边皆雕八神戏图,白玉为底,朱砂为色。飞鱼水榭,八角八层,翘角飞檐。层层覆盖精致的彩色琉璃瓦,顶上是莲花华盖及一杆和声铃。和声铃和声铃,平素风拂不应,只应悦神舞。悦神台上舞,水榭之上铃音和,一台一榭,是欢喜镇的胜景,六界闻名。 月到中天,水榭之中,丝竹管弦推杯换盏。一楼舞池之中,花妖纤纤秀手,团散而开,直通的六楼自上而下,长绸流云乍现,素腰美人环绕而下,在半空化为无数飞蝶簇拥着飞向大门外空灵梵音起,众宾客随蝶扑向门外。月华之下,红衣素披,剑指苍穹,挽剑花于四方,移步转身间,广袖翻折若流云伞起。和声铃弥音阵阵,仙人叹好。无人看见,华盖之上,和声铃旁,呼呜风声里,白衣无尘。 “好!”不知谁赞了一声,像开了禁一样,赞叹之声潮涌而来。“当属美人!”台上挽剑少年红衣如火,艳而不妖,一舞悦神。动若游龙,美如冠玉,英姿飒爽,好一翩翩少年郞。“许兄!此言不妥。”说话的人一身紫紫蓝蓝花里胡哨,细眉柳目,话里还带着怪怪的音调,像是哪里的口音。“有何不妥?”许元反问,北地许氏向来守规,实是不喜巴族。巴族少年唐桑摇头晃脑,也不看那许元,只盯着台上脱不了身的红衣少年,老神在在地说:“莲花榜上,台上之人称为天下第一公子。这第一美人嘛”许氏位处偏荒,家风又旧严,对四海奇闻实是寡漏。观台上之人风姿已是惊艳,更听闻第一美人另有其人,甚是好奇,又见唐桑卖关子,着急向前一步:“是何人?”唐桑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愣小子,可要充充渊博。他一甩拂尘,做足了样子,神叨叨地道:“这莲花榜源于三年前,六界各域出众的皆榜上有名,什么第一公子羲和钰,第一剑客晓寒轻,还有区区六界第一美神算!”说罢一昂首,快夸我!许元却没收到他的暗示,原来那人就是羲和钰。“咳!莲花榜,榜名就暗含了这第一美人。”散修散游子偶见一人,神姿如同仙人临世,灵感一现,编了一册“莲花榜”,记录了自己散游各界所闻名士。“太清境,涟华君。”当今修仙四大世家之首,东黎李氏这一代独子——李琬琰。出生百日即被太清境始祖收为徒,虽是入太清境为徒,论辈分却比阴阳主还高。周岁即入方壶,年十五于论道峰一论名动六界,得尊号“涟华君”。 许元十分懊恼:“论道峰一战,我本也要到场一观的,唉!只是境界一直无法突破,家父不准我出关。竟是涟华君!何等风才,甚是遗憾!”他一副丧眉耷眼生而无望的样子,着实好笑。唐桑险没被他气笑了,你小子已经连见了两个第一,还惦着美人。不过还是安慰了他:“许兄别急,三日后大典上不就能见着了。”“当真?”唐桑点头正想再说什么,往下一扫,悦神台空空,人呢! 这边,自从十五岁上了悦神台,羲和钰就成了雷打不动的悦神舞专业户。只是每次结束之后,饶是被众星拱月惯了也招架不住那四方八面扔上身的“彩头”。每年悦神后,若是和声铃应了,围观者可将物品当个赏往那舞者身上扔,表示个回礼,来年也是会福泽依旧。虽说是大好事,但那“彩头”除了姑娘们的珠花手绢,还有婶子们的萝卜白菜,瞎起哄的孩子的果皮壳石子粒,混乱到最后,扔到身上的就成了“苦头”!羲和钰久等不来唐桑,顾不上许多,先逃了。 虽不是妖鬼,但他是个有故事的,只好戴上了半面相。就是一身红衣装束找不到机会换掉,惹眼得很。正理鬓闲庭,不知不觉到了街边“河岸桥”之上。天上皓月,水中华光。远远近近处,河灯如繁星闪闪,聚成水上星河。岸上来往之众络绎不绝,喧闹嬉笑。羲和钰驻足桥上,一船缓缓行近。这船不似其它的船装饰了小彩灯,只光秃秃一叶,漂漂荡荡随波逐流。一人立于上面,手捧一盏河灯,徐徐送灯入水,恰一莲花盛开。河灯离手,露出那腕上一圈腕带。 羲和钰心中一动,脚下欲走,那人已经抬首望来。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其神若何,月射寒江。有的人,不论中间离别几许,只要心中念着,再见之时亦不会陌生。竟是李琬琰羲和钰不禁心中一叹。 李琬琰足尖一动,人已到桥上。墨发半束,半流泻肩上。羲和钰不自觉的正了正腰身,想检视下衣冠,又不好失了仪态,慌乱之下双手一揖:“涟华君安好。”李琬琰本侧身而立,广袖无风自动,至此微一点头算是回礼。他虽年纪略轻于钰郎,但在仙门之中已是尊者,是以不必回同辈礼。羲和钰礼毕一时无话,他待人虽不说八面玲珑,但从来都是坦坦荡荡,有礼有度。惟有面对李琬琰,他真不知要如何自处,毕竟他心里有鬼。李琬琰素来寡言少语,两人立于桥上,与岸上形成就诡异的对比。旁的还以为这俩在玩木头人,摇摇头,瞧这好模好样的竟恁幼稚! 轻风徐来,碧色一截不甘被忽视地悠悠荡出,羲和钰眼角直抽,还好有半面相遮着,他委实见不得那玉带,欲再行一礼撤走,手已抬起“你怕我。”这听着怎么都不像疑问句。唔?羲和钰惊怔之下直视那人,李琬琰并未戴半面相,修为到一定境界,即使不做任何修饰,也能教他人看不清自己样貌,见过即忘。不知他是忘了还是不在意,落在羲和钰眼中的赫然是他的本相。儿时他就眉目如画,如今更是眉眼含情,一双桃花眼,千言万语欲说还休。就算他说了莫名的话,语气里还能咂摸出挑衅,这一副情态落在钰郎眼里,只觉娇嗔。水载河灯,摇摇晃晃,浮光掠影,钰郎一眼便盯住了那一盏莲灯,灯芯微醺,那人离去的身姿清傲瘦削他那人八风不动,单单动人。不禁一笑,琬琰,真绝色。 四大街尽头分别座落着四座府邸。此时东大街这座宅子前,静伫一人。朱色大门,高墙深院。无门童,只有两檐的大红灯笼透着暗暗的光,远远望去,教人不会因失了方向而迷了归途。那静立之人,不知是不是迷途人,只是站着不动已经有片刻了。深夜七月,凉风拂面犹有寒意。随风而动的衣袖,腕带,平添了几分寂寞。 李琬琰望着那红灯笼,身后远远传来四街长市的热闹,他看着那大门,眼神又好像没落在实处。终于再也受不了一样,转身而去。大门却吱地一声开了一扇,珠钗一晃,原本低着头的人似有所感应,一抬首望住了那欲走的人。平日里庄严肃穆的一双眼里霎时涌上了泪,她双唇紧抿,颤抖着不敢张开。李琬琰回头入目的便是这幕,他眉间微皱,却不知如何开口。人都道涟华君少年老成,却不知他压抑得久了,纵有千言万语,也不知从何说起。 妇人踉跄着迈过门槛,未语泪先流,流进口中变成:“进来歇歇吗?都到这儿了”她声如蚊呐,李琬琰移开目光:“不了。”余光见妇人身体晃了一下,好似即刻要受不住倒下一般,“夜凉,夫人早些休息。”不待妇人反应,立时走了。人也见到了,多留一刻,只会招她多伤心一刻,何必。 李南氏脚下紧追两步,便倚墙而立。近十年了,她的孩子,她有十年未见了。果真如传闻那般,长成了芝兰玉树样的人才。他刚满周岁就离开了自己,再见已是十岁的小童了,惟一相处的时日竟是因为在府中养伤。一想到那段日子,她心中既怀念又酸痛,尤其那孩子还因此生了不同常人的心思,这么些年了,不知他是否放下,若没放下,那心思该有多苦!我的孩子!“夫人!”侍女慌忙用毛氅将妇人裹住,轻声劝她:“身子要紧,先回吧。”二人搀扶着进门,大门再次掩上,门前无门童,无雕像,风乍起,红色的大灯笼轻晃着,光隐隐绰绰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西大街是尽头是清西羲和府,一样的朱漆大门,匾上烫金“正身”。 穿过高墙深院,雕栏画廊,曲径通幽处拨云见日,不,是见亭。羲和府后院不是满植奇花异草的园子,而是开阔的一大片湖,湖心有一亭——湖中亭。 “你脸红个什么劲!”绿萝笑话红袖。红袖呀地拍她一下,压低了声:“小声点!公子小憩呢。”视线却还在亭中那人身上。大片的湖水被岸上的树罩上了一层绿幔,粼粼波光漾在淡青色长衫上,流光溢彩。这身淡青长衫素得很,她原来想着给绣上云纹的,公子听了却说:“雪纱质地,太轻薄而不易绣。素净些倒显得公子我飘然若仙。你说是不是?”她知道公子这是怜惜她伤手伤眼,却不明说。绿萝却还不放过她:“小丫头思春啦?当心和也呷醋!”红袖啐她,扭身快走几步又回过头来,公子待谁都好,却都隔着一层。她盼着疼惜他的那个人早些出现。 昨夜寻不着羲和钰,唐桑寻思着今早再来府中找他。上前扣了门拴,报了家门,朱漆大门向里开去。唐桑问了小厮,直奔湖中亭而去。湖中亭里,羲和钰扇面盖脸,瘫在软榻中,露出的嘴角时不时地勾起。白玉桌上白玉瓶,瓶里的一枝“月娘”跟着时不时地打个颤,要是个人形,保准是个乐红了脸的,笑弯了腰的。钰郎白日做梦,不想让“月娘”当成笑话看去了。唐桑远远望见榻上之人,一嗓子嚎出:“羲和钰郎!”软榻一个打晃,钰郎接住掉落的扇子,收起随手在月娘枝头轻点了一下,原本发了癫一样的月娘蓦然静立不动,真真是一枝淡雅秀灵的花了。 唐桑几步已至亭中,“好你个羲和钰!昨儿个出尽了风头就丢下小爷自个儿快活去了!说!昨夜哪位佳人有约?”“不可说,唐突了佳人。”那位佳人可不好惹。唐桑没成想真有其人,理袍坐下,好奇道:“怎么滴?飞鱼水榭的迟宛姑娘?我昨儿个未见她唱曲,原来是与你私会去了吗?”说着恨不得贴上钰郎耳朵根,形容猥琐。羲和钰莞尔一笑,拿扇柄拨开他,“西大街老饕家的酒糟肉丸子香味都飘到东大街了,南施街的米花,北大荒的臭饸饸迟宛姑娘可是忙得很呢。”这迟宛姑娘天生的好嗓子,曲唱得一绝,和她那绝嗓齐名的就是她的“馋”。迟姑娘小小女子有豪志:吃尽天下美食。可谓吃中豪杰,唐桑自是也如雷贯耳,又问:“那又是谁?”平素里缠钰郎给缠得紧的惟有她了。羲和钰老神在在,不答。 唐桑今儿个其实也有正事与钰郎说,这些个风月事待闲暇再谈。他收敛了神情:“我昨儿个听我哥说了,涟华君已经到镇上了。今年阳主突然闭关,所以只有阴主来主持大典,涟华君和剑圣晓悯护境。”一口气说罢,想喝杯茶水,怎知桌上只有一株月娘。奇了怪了:“诶~‘爷不修仙’呢?怎不来看茶?”钰郎兀自走神中,没有答他。 四胞胎却是隔墙耳及时雨,一溜排噔噔噔地飞奔而来,四声合唱:“唐桑小公子好!今儿个寅时集的茶水,有清泉白梅,冷泉含桃,涧溪落蕊,并上咱们自家产的湖中月娘,不知唐桑小公子属意哪一款?”四胞胎齐声清亮,一水的碧色轻衫,当真是脆生生鲜嫩嫩的少年郎。尤其这脆生生是四倍的,圆圆笑脸,喜气迎人,周到熨贴。 唐桑于家中是老幺,侍从又是个年长许多的板脸怪,对比之下,他就特爱跟四胞胎来劲。不过这湖中月娘就算了,他接受不了某些人的洗澡水。乐呵够了,手一摆道:“就给爷来涧溪落蕊吧!” 和也应声上前看茶,和不清亮亮地说道:“这是取自鹤山溪涧之水,花一刻落入涧中,刚打两个漂就被咱们舀了来。烹煮一刻不多一分不少一分,这煮出来的茶水入口还留有清洌。”和修接着说:“公子一早来此,想是还未用饭,这落蕊性温,养胃,也开胃。”和仙随后道:“哥哥们和我赶了一大早,除却茶水,还备了点心,梅桃落蕊皆有,虽比不得百花宴,也别有一番滋味了。公子用过茶,可品尝一二。” 一通下来,羲和钰早已如入定的老僧,他这四个侍童他晓得的,最爱和唐桑嬉闹,人以群分,这五个凑一块儿,他只管看着乐。孩子王唐桑真是享受至极,脸上的笑收都收不回去,观喜之余还是那句“可叹四胞胎不是姑娘,要不然早娶回家了”!四胞胎也回他“公子又说笑了”。两边都很入戏,桌上和月娘是个捧场的,又犯了羊癫疯。四胞胎下去准备饭食,亭中又只余二人。唐桑望着四胞胎直至衣角转过走廊,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你真是修了大福气~”唐桑感叹,自家那个不说也罢!羲和钰见他老生常谈,初初还会得意激他两句,现下早已习惯了,也不作什么反应。 唐桑今天穿的一身紫紫红红,金线描边,胸前还挂着一把闪闪的长命锁,拂尘倒是没带着,少了那柄七彩拂尘,他照样不减半分花哨。他这人总是一副烟花巷打扮,却得了一个不相称的名号——唐大仙儿。若他那拂尘变成白须的还勉强。 一点儿不仙的唐大仙儿以手掩口,神神秘秘地问:“此次‘鲲典’,你来吗?”羲和钰不料他突然来这么一问,怔然一愣真真假假地揶揄道:“仙人说笑了”。六道皆知,他羲和钰是个不修仙的。 方壶山下欢喜镇,欢喜镇中羲和氏 羲和氏出现世宝,现世宝唤羲和钰 欢喜镇有二宝。一个是百日宴上被太清境始祖收为徒的李琬琰,天生仙骨,不入妄境,直上仙山。这份荣光和威名让东黎李氏稳坐四大家之首。而另一个就不大美好了。在这天生仙骨之前,欢喜镇就出了个羲和钰郎,落地之时,恰逢一位“太厄上仙”入府,他言自己来自上清境,近日观天天象算出羲和府要迎来一位小公子,特来道贺。只是一见那尚在襁褓中的钰郎,便惊到此子一生不可修仙,否则必定大祸临头。临走赠了一枚玉魂给他,叮嘱不可离身。 至此也没什么,只是话语口口相传,越传越走形,待钰郎能懂人言时,听到的就是“钰公子天生是个修仙的废材”!堂堂四大世家之一的羲和氏出了这样的子弟,真是丢尽了颜面,可不就是现世宝。从小听到大,钰郎开始时不明其中深意,后来懂得多了也不在意了。修不修仙于他无甚差别,他照样众星拱月,锦衣玉食地长大了。他在修仙之事上丢了羲和氏的面子,在他处弥补上了。十五岁扬名后,众人提到他都是欣羡,几乎听不到那些议论,背地里再提的都是因为太过羡慕,过则生嫉。只是这种言语中伤他听不到,府里的人忌讳这个,从不在他面前提起。此时乍听唐桑提起,大为震惊,毕竟唐桑也知自己不能修仙。 唐桑未料到他如此惊讶,问道:“你真不打算修仙了?如今你快及弱冠,这么多年也没见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啊!你根骨上乘,为何不试试!”他一席话说得急了,根本不换气:“你不修仙,就只有凡人短短百年寿数,七八十年后,我上哪儿找你喝酒?我不是舍不得你,我是心疼四胞胎,他们妖族认主,你让他们世世等着你轮回吗?”话是这么说,究竟舍得谁不舍得谁,大家都明白。他一番激昂,震颤了羲和钰那死水般的心思。他听见自己低声地说:“我娘我若是修仙,便再也见不到她了。不修仙,有一日或可相见。”“岂有此理!谁人危言耸听!”荒谬!此话细品分明是赤果裸的威胁。 谁说的,羲和钰记不清了。他儿时调皮顽劣,也有过反抗,只是受到的代价太沉重了。他那时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那样的代价生生击碎了他的天真,他真是被实实在在地警告了。自那以后,“不修仙”就是他对自己下的死令了,连自己的侍童都是“爷不修仙”,如此时时刻刻地警醒自己,多年下来,他早已死了修仙的心思了。只要快活地活着,百年千年,不过是多一时少一时罢了。何况人死后可修鬼道,若成了鬼修,又可见到娘亲,何不美哉。这么想来,心中释然。 唐桑气着了,他是个急性的,但是他有个不大不小的毛病,所以他给自己定了死规矩:气极了,不说话,冷静了再开口,以免被笑话。 恰好四胞胎带着膳食一溜排地回来了,两人便停了话题。饭毕唐桑留下一句“晚些时候再来详谈”,便跟着唐府传话人回去了。这一到唐府就被兄长扣下,扔进了自省堂,说是大典当日直接带去望仙崖。让他这两日修身养性,不可再出去以免生事端。这也是一种保护,虽说仙道大义,不行残害生灵之举。但如今仙道不盛,鬼族妖族也来了欢喜镇,鲲数又只有二,四郊多垒之下,蝇营狗苟,小心为上。 另一边,久等不到唐桑过府,打听之下才知他被关了,细一想,他是这次大典的热门,少出来走动才是稳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一场雨过后,天朗气清,七月凉风徐徐,袭人衣襟。柔和的阳光笼在苍松翠柏的枝叶上,静默肃穆。 两日光景转瞬即逝,这天便是“鲲徒典”,众家齐聚望仙崖。望仙崖以西是欢喜镇,以东过汪洋大海有海上仙山方壶。望仙崖下是急涛险水,每至七月,海上浪潮一打一卷,撞向崖壁,拍激怪石,飞花可至崖上。太清境收徒的试验阵“妄境”便设在望仙崖下。有些世家子弟靠家门声望蒙混过关的,陡见阵设在如此险峻之地,竟连入阵都不敢,直接就能筛掉,大大提高了效率,为护境者省了不少事。 当今修仙四大世家:东黎李氏c清西羲和氏c蜀南唐氏c北玡王氏。四大世家居前,其余门派各居一方,由家主坐阵。毕竟入阵的都是各家新一代被看重的,阵内有太清境护境者,阵外还要他们这些家主来守阵。还有些无门无户的散修也候在崖边。 东黎李氏历来为四大家之首,虽然李修和已逝世有十年,但人去威望在,有蜀南唐门支持,而李南氏一介妇人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况且涟华君正是其子。是以李氏稳坐高台之上。羲和氏嫡出的钰郎不可入阵,所幸旁支里有几个不错的后生,羲和守正希望能出个过境的,好将自己那人不成样的儿子的事抹掉。 各家早已将宝器符箓给子弟们准备好了,场内只有再三的小心叮嘱声。一眼望去,神情各异,或严肃或凝重,有的初次见到世家齐聚的大场面,难掩好奇东张西望。还有如唐桑这般,似恼似恨又盼又望的。 白日里不像夜晚,也没有鬼族妖修到场,开玩笑,众家聚于此地不只是小辈们入境比试。平素各家要么闭关修炼,要么斩妖除魔,难得都到了一处,自然免不了灵力外放,互相试探震慑一番。若是互有过节的遇到了,一家灵力压制了对方,虽然此时不可干戈相向,但离了欢喜镇,可就有仇报仇有冤伸冤了。此地满是外放的灵力,于妖鬼二族就是煞气,入了这灵阵,修为但凡浅薄的,保准晕头转向地魂飞魄散,一点痛苦都没有。所以别看晚上四大街彻夜欢腾,妖仙共处,那是因着“六道合约”的缘故。没了率性的妖鬼,修仙界的各位又都披上了不食烟火的皮,肃然等待着。 太清境阴主无阳真人,面若花甲之年,白须过肩。此刻他正面着无边海际,合掌打座。须臾之间,风起云涌,广袖猎猎作响。心无杂念者朝望仙崖下看去,风平浪静。 阵门开启,无阳便示意一旁的弟子,可以开始了。悯华收到示意,举步向前,向着在场之众行俗礼一揖:“‘妄境’已开,阵中会有师叔祖涟华君和师弟晓寒轻护境,也是对各位的监督,望各位自重。阵外有我太清境护阵,请各家放心入阵。”言毕又行一礼,退至后方。 晓寒轻抱剑而立,一张刀刻般的脸,配他那玄色寒铁剑,真是人见避,鬼见愁。他一言不发纵身一跃先行入境。李琬琰原本没见到那人,冷色的眸中不露心绪。向着李南氏一颌首,也欲入境,只是一转身便察觉到什么,抬头望去便一怔,他听到了心悸声,在无人看见的地方以掌贴上,似在安抚,不要着急。定了心神飞身入境。 知儿莫若母,李琬琰一番变化尽数落入李南氏眼中。今日她儿还是那身校服,纤尘不染的。白日里细细打量,眉目清隽,神色也是淡淡的,恍如少年时的李修和。只是一个是冷,一个是平和。向着自己致意那一下才稍稍去了点冷意,但也没有多少温情。疑惑着看向方才那处,只有唐家小子还在磨磨蹭蹭。这下李南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唐家这孩子与那孩子交好,想必唉。 这厢唐桑还在找借口拖延,那边除了被妄境阵门前的幻象吓破了胆死活不入境的,其他该入境的都入了。唐是又气又急,他这不成气候的逆子!竟连那些个被幻象吓破胆的都不如!唐槐眼见着父亲要忍不住在各家面前动手教子了,赶紧提溜了唐桑朝望仙崖边走去。若是父亲动手了,那更失了颜面。 “哥!你放开我!”唐桑蚕虫一样扭着,被拖着行进。“你闭嘴!先入境,其它事回来再说!”不是!唐桑还想再争取,陡然瞥见一人,先他入了境。噫!那人!唐桑也不闹了,“好好好松手松手快!”唐槐本想暗地里踹他下去,就见他弟弟已经跳了下去。他这弟弟到底还是年纪轻,没经过事,严加管教还是可以成材的。 阵门关闭,各家紧盯海上,不一会儿,缥缈地雾袅袅升起,如打翻的香炉,白纱流展开来,笼成天幕,而后现蜃。蜃中映出妄境,众家看不到里面之人的“妄”,但能看到发展情况。其实也是自找紧张,看到又帮不了,该被扔出来的不会多留一刻。 妄境,入妄境,去除妄念。若沉溺妄境,恐有性命之忧。护境者其实就是一旦监测出沉溺之人,就将其扔出阵,淘汰。李琬琰入境便放出灵识,监控各方。 唐桑一落地便开始找羲和钰,他方才看见的那人熟悉身影绝对是羲和钰!至于外貌变化,他那人花头多呢,估计是抹不开面,找个台阶呢。不管怎样他还是来了!唐桑喜不自胜,开始不管不顾地大喊,想和他会合。他不会想到他的热切羲和钰听不到,李琬琰却借着灵识探到了,并且记着了 那个身影的确是羲和钰。他本来在湖中亭看月娘发癫,四胞胎不知在何处鼓捣新茶点。今日众人又是聚在望仙崖,偌大的府邸之中没剩几个人。正闲着无聊,耳里响起了悉悉索索的窃窃私语。竟有东西能进得来羲和府,也算成些气候。月娘停了颤动,化作无数飞花卷向某处,只听见“啊!”的一声,一只青蛙被甩了出来,正摔在羲和钰脚前三寸。飞花旋回桌旁,落地成了二八年华的姑娘,桃色衫裙,绯色有面庞,纤纤素手正握着一长枝直戳戳指向小蛙精:“无耻小妖!朗朗乾坤之下,竟不请自来,是何居心?”青蛙四肢大摊,青青白白灰灰土土的肚皮就这么显于人前,它也顾不上遮羞,娘呱!这花精真是凶悍!呱哇大叫着求饶:“仙女饶命,仙女饶命!小妖只是个传话的,话带到就走!”四肢还配合的打着扑棱。 羲和钰本来正无聊,平白冒出个小蛙精,月娘又是个戏瘾大的,他们这一唱一合地,便宜了他,喝茶看戏。有趣,起码比飞鱼水榭那些老戏本子新鲜。“什么话?说!莫要巧言令色!”月娘原形时风吹草动都要捧捧场乐颠颠似疯,人形时反而一脸正经,说的话也文绉绉的。小青蛙忙应一声,顺便翻正身子,这才开口:“呱小妖主上让小妖给钰公子传个话,今儿个妄境有异,问您可还记得十年前的救命之恩。”听到妄境有异,羲和钰就坐不住了,又听后一句,他面色一凝,冷然开口:“你主上何人?”小青蛙也不答他,只道:“主上说,想定钰公子必是知恩不忘报之人。这儿有一片障目叶,望能助钰公子顺利报恩。”月娘收来障目叶,不忘怒瞪小青蛙一眼,将叶子给了羲和钰。羲和钰捏着叶子不语,对方敌友不明,但不论是敌是友,琬琰不能出事。小青蛙观他神色赶紧又补上一句:“大典阵门已开,此时动身,须臾可至,来得及。”言罢,偷觑了眼月娘,招来一瞪,赶紧颤着一身皮肉蹦入湖中遁走了。“公子?”那小青蛙打的什么主意她也不知,但她知道“鲲徒典”是什么,公子可是万万去不得的。 到底羲和钰还是来了,带着障目叶混入了大典。刚到就见李琬琰入阵,他不敢犹豫赶紧跟上,前后未耽误工夫,入阵也没受到阻拦,想来是障目叶的功劳。但那障目叶到底障了谁的眼,又未逃过谁的眼,他却是不知的。 入境后,他孤身处于荒野之中,举目望去四下无其他人。一时半刻当不会出问题,况且李琬琰不是谁都能伤到的。定了定神,羲和钰开始找人。兜游半刻,还是未见一人,且四周景物蹊跷的很,来来回回都像在原地打转。要是有指路萤就好了这么想着,眼前亮起了朦胧光点,白日里这萤火几不可见,但竟真的出现了。羲和钰叹真是意外之喜,这妄境妄念,妙极!再验证似的,识海中想着一张方榻,一台圆桌。睁眼一看,赫然所想在侧! 妄境之中所想即所见,原来如此。只是这软榻圆桌皆为虚像,他要一个虚的琬琰有何用。怎么才能到他身边呢?边想边走,辗转几步再一抬头,吓!李琬琰!束腰广袖,墨发披肩。他盘坐石边,双眸微合。走近一瞧,精细如本尊。我竟将他记得这样清楚。指尖微动,想试试看能不能摸得着。 这个他想出来的琬琰面容苍白,隐隐透着寒意,虽说他平日里也冷得很,但这个似乎不大对薄唇紧抿,血色全无,分明在受着痛苦!“唔!”琬琰一口血压制不住,翻涌而上,人也向前倒下。羲和钰瞳孔收缩下意识一揽,“琬琰!”竟受了伤!入境不过一盏茶工夫,他竟已遇险了吗?都是自己太慢了,内心既是自责又是心疼。琬琰青松傲骨,何曾如此狼狈。情急之下,关心则乱,一手揽着他,另一手摸到他的手,合掌输入灵力。 他虽未修仙,但他娘一身的灵力皆传于了他,所以他从小就灵力充沛。琬琰本无大碍,那口血除的是他心中郁气,有利无害。他恢复了神志,反手握住打断了钰郎输送灵力给他。钰郎喜道:“哪里难受吗?”想扶起琬琰查看他有无其它伤,但琬琰只轻轻摇了摇头,仍靠在他肩头不语。钰郎只以为他还未缓过劲来,也不敢动他。 气氛一时静默得诡异,静得羲和钰心思不自觉地活络起来。琬琰面色苍白,但耳朵珠却白里透红,珠圆玉润。顺着莹白地一截脖颈向下,是隐在束领内的一小涡锁骨。咳!情急之下抓了人家的手就握,这会才发觉竟那么凉,凉得像是下一刻就能看见蒸腾的寒气。只是错觉一般,那手又变得暖和起来,从手心开始,热度熨至指尖。他一双手白净修长,骨节分明,只是太过瘦削,用力之下指尖发白,平生了一股执拗,看得羲和珏心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佛说:缘浅便离,缘深便聚。李琬琰一瞬不移地盯着交握的手,倏然一紧便松开,人也坐正了,恢复了疏离淡漠的样子。他方才果然是迷糊了,羲和钰暗笑自己痴心妄想。看看自己的手,红印未消,呵,劲还挺大。 李琬琰长身玉立,面色无常,想是已无大碍。“你怎在此?”语调低沉,不像真的在问钰郎,倒像随口找个话头。竟认出我了,呵~担心你!心里的话说出口却是:“入妄境,自是想入你太清境。”李琬琰淡睐他一眼,转身便走。他能有一句实话吗?羲和钰跟上,继续说:“涟华君,我若是入了你太清境,你便也是我的小师叔祖了。日后还望照拂一二。”琬琰只走着并不理他。羲和钰嘴上不敢停,他受不了两人之间的静默。只得学着唐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废话:“小师叔祖?琬琰?”他想问琬琰你觉着我该如何称呼你。李琬琰蓦地转过身来。糟!惹他生气了吗?耳朵都气红了。羲和钰惊慌之下,也不避不闪,咫尺之间,回视琬琰,吞了下嗓子才呐呐开口:“你别生气,我不说话了!”移开视线,心虚的很。琬琰看着弱不禁风,其实身量比自己还高出些许。 三下。李琬琰数着他睫毛扑闪上下开合,他有好多小习惯,总也长不大。盯着琬琰离去的脚步。羲和钰没看见他的耳朵尖更红了,还染上了脖子。其实他说了这许多话,是想若无其事,顺水推舟的,带上一句“万事小心”。如今是说不出口了。算了,反正自己也不会离开他身边。真有危险,他定会拼死以护。再不会腕带一截滑出再不会让他受伤。 飞鱼水榭今日未开张,朱漆大门紧闭。上贴:离三娘抱恙,今日谢客。看见的都调侃这离三娘准是又看上谁家俏公子,耽于美色,生意都顾不上做了。其实也差不离。离三娘的确是为了男人,却不是新看上的。“时辰差不多了,你给老娘快点!”飞鱼水榭的地宫里,墙壁上烛火通明,场中密密麻麻的画着朱砂线,竟是阵法,看着像某种古老的禁阵。此地不是战场,出声的人却一身银甲,而不是平日里的绢纱裙。素钗之下一张艳丽绝伦的脸,正是飞鱼水榭的老板娘,人称离三娘。这离三娘一手执兵器,一手拎着一人的耳朵,催促着。被拎的就是酒楼的小二哥,耳朵疼也不敢反抗,只能连呼:“三娘诶三娘!轻点轻点”半边脸被连带着拽起,终于疼得求饶。这恶婆娘!王一定不能收了她,她做了王后,他们简直没有活路了。“十三丈!你是不是想我告诉十三嫂你上个月领的钱银究竟是多少,啊?!”一脚将酒小二踹进阵眼,叉着腰瞪着他说:“今儿个天时地利人和,要再不成”她双目一眯,再猛地一睁:“我就炖了你!”小命要紧!这恶婆娘绝对做的出来的!酒小二猛按住哆嗦的左手,开始启阵。高台上供着一个好似剑柄的物件,只有柄,没有剑身。随着阵法的启动,那柄发着鬼魅的光,像是在感应召唤着什么。 妄境之中李琬琰又将迷失“妄念”之中的人送了出去。进来这半天,羲和钰就见着李琬琰在“清场”,除此之外没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也未碰到唐桑,不知道他有没有被晓寒轻踢出去。说到晓寒轻,现在聚在一起的人越多越安全。琬琰也必定这么想,他二人合力事半功倍。 羲和钰紧追上李琬琰,看他神色平静,才试探着开口道:“琬琰,我有一法,或可一试。”李琬琰停下看他。钰郎继续道:“刚才我想着若有一张软榻可歇,便凭空出现了软榻。妄念,或许在这妄境之中,所想即所见。如此,我们可以想想晓寒轻师兄。”未尽之言李琬琰心下领会,只是“师兄?”咳!“我不知道剑圣何字,总不好直呼其名,怪失礼的。”羲和钰讪讪解释道。李琬琰不知想到了什么,不再说话。偏偏羲和钰就是感觉到了,他又不高兴了!清风傲骨的涟华君竟是如此爱使小性子吗?不知正被人腹诽的琬琰正在识海中感应着晓寒轻。不防衣袖突然被拉住,他好像受了惊,瞪着拉着他的人。羲和钰没成想他反应这么大,毕竟美人轻倚怀中也不过是几刻之前的事。拉都拉了,羲和钰硬着头皮说:“你看这不保证就是想的对象出现在我们面前,也可能是我们到对方的身边。万一我们两个其中一个离开了,这也与目的相悖。我拉着你,成与不成,至少保证我们不会分开。”我这可是为了大局着想,琬琰你信我!想是真的信了他,李琬琰随他去了。羲和钰感叹,他貌似又高兴了。离三娘每回新交一个郎君都有一番新婚小娘子的做派,也是情绪化的很。琬琰和小娘子猛地甩甩头,赶紧干正事。再一睁眼,哪里还有李琬琰!羲和钰不禁懊恼,何不一把抱住!一抬手就看见手里抓着一条两指并宽的腕带,这眼熟的,羲和钰险些给气笑了!人没留住,倒把人家的腕带顺走了。自己明明抓着他的衣袖,腕带何时入手的?将腕带放入怀中,当下之急是和琬琰汇合。当即便再来一次“妄念”,岂知还在原处,还是没有见到所思之人。 怪哉,不灵了吗?四下望去,景致怡人。钰郎正站在羊肠小径之上,一边是山丘,一边是野河水,覆上了一层的落花。河岸之上,山丘之中,密植着樱苏红,此花粉中带黄,如此大片的盛开,人犹如身处花海之中,简直人间仙境。 羲和钰向河边走去,忽然听到一声娇喝“站住!”就见一豆蔻女子执剑而来,追赶一只妖兽,跑的近了可以看清那是只小山猫,此兽性子烈得很。便欲出手相助。只是有人先他而出,直奔小山猫。羲和钰后背惊出冷汗方才此处明明只有他一个人,这人何时出现在他后方?他竟毫无所察。那人还是个少年模样,背对着玉郎,身上负着一把玄色重剑。将擒住的小山猫交给少女,叮嘱她道:“这畜牲性子野得很,不易驯养。姑娘还是交给家中长辈处置了吧。”小山猫身形被封住,老老实实呆在少女怀中。琥珀色的眼珠滴溜溜地乱转,好似不甘心,还在打着伺机逃跑的主意。少女定了定心,平复了气息。躬身行礼:“小女谢过少侠出手相助。”起身向恩人望去,入眼便是一俊朗少年,周身的少年意气,毫不收敛。她脸蓦地一红,垂下目光,继续道:“这小山猫,乃是家中大猫所生,算不得野物。平日里也温驯可爱。今日受了惊吓才破门而出,所幸有少侠拦救,才不至于伤人。再一次谢过少侠。”小女子温言细语,一身襦裙显示出自世家门弟,少年不禁有些局促。他不言语,少女也不好直问其名,一时两厢无语。 羲和钰观看了全过程,不禁一笑。他实是不好打扰人俩个花下蜜意,但这妄境真不适合发展下去。他上前想打听一些情况:“二位,在下和钰”这是他对外的自称。那俩人毫无反应,分明是不察第三个人在场。羲和钰略一思索确定了,他们真的看不见自己。少年沉吟片刻,便想离去。少女也顾不上礼节:“小女子岭南秦思,少侠虽施恩不望报,但小女家训所束,还望少侠告知名讳。”少年促红了脸。他从未受过如此尊重,有些结巴:“我我叫晓寒轻,是个散修。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如此!”他从小便饱受人情冷暖,从未受到礼遇。今日不过抓住一只山猫。往日里下海斗蛟,山中扑虎,哪一桩不比今日凶险。小小一事竟他心中欢喜又羞愧,真觉得当不起人家的礼遇的。机智之下脱口而出:“我送姑娘回去吧!路上有个照应。”人家礼遇自己,自己当多做点事才当得起。秦思轻声应了,又是谢过。窘得晓寒轻又是抓耳挠腮的。他这情态惹得秦思噗嗤笑出声来。 风过樱苏红如雨纷纷,少女一笑,人比花娇。二人远去,羲和钰思量,这人绝不是如今的晓寒轻,剑圣十五岁入妄境,后入太清境,至今已经十年。看少年模样应该是入太清境之前。 心念转动间,周围景物又变了。这回他身处一宅内花园,花团锦簇,莺歌燕舞。 少年晓寒轻与秦思执剑互弈,不过数个来回,秦思手中的剑便脱手而飞,斜入丛中。她也不恼,回首赞道:“寒哥哥剑术了得,思思佩服!”少女一脸倾慕丝毫不掩。 那日晓寒轻送秦思回家,盛邀之下,入府拜见了秦思父母。秦家二老虽是世家长辈,但从来不在意门第出身,尤其看中品性才华,见晓寒轻虽然年轻吃了不少苦,但意气不减半分,便十分欣赏他,更何况他于秦思有恩。于是留他在府中做客,请他顺便驯教小山猫。韶光易逝,晓寒轻已经在秦府逗留数月。更是拜入秦府,做了秦思的授剑先生。其实只是互相切磋而已。 外人久滞府中,有个正经身份,总是方便。这朝夕相处,一来二去的,都是正值青春年华的少男少女,情愫暗生也是无可厚非。秦氏二老也是乐见其成。那晓寒轻孤身一人,又品性醇厚,是可托付终身之人。他秦氏一脉到如今只有一个女娇娥,岭南秦世虽比不得四大世家,但也是叫的上名的百年世家。现世没落,若晓寒轻入了本家,秦氏定能重回世家之前。 秦思已听得母亲教诲,知晓待自己及笈就要嫁与寒哥哥。少女心中又是喜又是羞,酸酸甜甜,一连几日拒见晓寒轻,只在屋内绣着女红。一针一线都是小女儿心思。窗外夏荷初开,水纹漾起一圈又一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剑圣入妄钰郎相助 这一年秦思的红绣帕绣好了,只是未用上。太清境告示天下:凉月“鲲徒典”收一人。秦思知晓寒轻心有大志,雄鹰就该振翅宇内。她向二老表示还不想嫁人,二老自是明白她如此说的原由。那晓寒轻心里有愧,对秦思的成全万般感动。思慕之情更深。秦氏二老告诫晓寒轻,此去欢喜镇未免事端,可报岭南秦氏名号。此去不论功成名就还是壮志未酬,都是秦家的成龙快婿。拜别秦家和秦思,晓寒轻此行满怀豪情壮志。他对秦思承诺,一定功成名就地回来,给她无限荣光。 子午年凉月,岭南秦氏佳婿晓寒轻,以一介散修于妄境之中全身而退,成为太清境之徒。而后荣归岭南,迎娶秦思。十里红妆,无限风光。秦氏一时间门庭若市。小夫妻过了一段琴瑟和鸣的美满日子。转眼已至入太清境悟道之时。此去悟道,定的三年之期。有所成便可下山,从此以后和秦思做一对道侣,再不用分离。 方壶山悟道崖上,那三年晓寒轻刻苦修炼,剑术更是精益求精。加上师傅的教导,一身修为大增。只是再心无旁鹜也有分神的时候。每每望向山下,看不见的那处,仿佛便能见到妻子秀美的面庞。一想到她还在等着自己,便一刻也不敢松懈。 山上郎思妾,山下妾思郎。 三年之期渐近,秦思每日里一开门,恍然见到郎君归,定神一看却不见郎君。秦思心下苦处,却也甜蜜。若心中坚信定有归期,等待便不再难熬,只让相聚变得更甜。樱苏红又是大片盛放,风一过无声落了花雨。秦思开了房门,情不自禁阖目细嗅,那是凉凉的,进入心肺便能使整个人都得到洗涤一样,不自觉安静下来的味道。樱苏红花名虽艳,它的味道却出尘。秦思收回赏闻姿态,正要迈步,倏然望向前方,风尘仆仆,不减郎君意气半分。再也忍不住飞扑而去。晓寒轻环抱住小妻子,铮铮男儿也不禁湿了目。秦思早已泣不成声。 此后数年,晓寒轻带着秦思四海同游,成了一对人人羡慕的道侣。秦氏也广收门徒,重回往昔世家风光。 目睹了这一切的羲和钰头皮发麻,他必须尽快找到真正的晓寒轻,他有危险!劲风擦肩而过,羲和钰立时旋身一躲,一声喝道:“月娘!”手中凭空出现了一只月娘,直指那又攻过来的劲风。几番纠缠未果,羲和钰怀疑是为了拖延他,便思索拖延之法。“月郎出来。”华光一现,月娘枝陡然落地成形,出现一对衿长袍书生。书生头悬梁锥刺股,什么苦吃不得。劲风扫身他眼都不眨,开口就叱:“何人无理?如此粗鲁是何道理!”那劲风不防有人被击中还能耍嘴皮子,一时愣在当下。只是风动有形,风止不可见。羲和钰吃不准情况如何,只盼着月郎能拖住那妖风,他立时闪走,去找晓寒轻。那妖风见他要走便又袭来。只是风动植物系感应最灵敏,他一稍动,月郎就一步移去挡住了他。风破月郎而过,刚聚成形,月郎又挡碎了它。他恼怒的呼呜一声,那水面骤然浪涛起伏,樱苏红枝干摇摇欲断,无数飞花凝成股状直追羲和钰。羲和钰一身拳脚功夫,过招拆招可以,这花剑直撞而来,就和常人被砖拍了一样,实打实的痛,羲和钰被击中向前摔去。再一回身,那花剑又袭来,小爷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今日竟要吃了花的大亏!他已准备好再受一击,陡然怀中飞出一物,龙游蛇舞之间击散了那花剑,妖风见势不妙,趁机逃走。月郎力竭,恢复原形,掉落在地。 白衣落地纤尘不染。皓腕微露,只见刚才英勇无比一击散花的腕带,扭扭捏捏地在羲和钰眼前磨蹭。羲和钰甚觉有趣,笑着想接住他。那边琬琰眼皮一抬,腕带立刻飞绕回他腕间,末了垂下一截,死气沉沉的。 羲和钰几步至他身边,奇道:“这腕带竟生了灵,刚才真是多亏有它!”也必定是因为腕带灵力大放,琬琰才找到了自己。将月郎收下,刚刚一番苦斗,要好一阵子见不到这书生了。回去多浇点水,好生伺候着。李琬琰看他无碍,遂问:“可知何人袭击?”羲和钰只说:“此事蹊跷,稍后再与你细说。眼下紧急的是找到剑圣,他有危险。”他神经严肃,语气慎重。李婉妍不疑有他,直接握了他的手,放出灵识。羲和钰“嗯?”看到琬琰发现抓衣袖无用,便改为握手了。相比自己所想的干脆抱住着实君子许多,羲和钰汗颜。 一恍间二人已身处另一环境之中,两手仍交握,不远处就是晓寒轻。李琬琰松手欲上前,不防被紧握,一时之前竟没松开。只是一瞬间,那人又松开了手。二人上前,只见晓寒轻盘坐于地,神情祥和,唇边还挂着微笑,正是“入妄”之态。看样子还不打算破妄!如此沉溺下去,恐怕有性命之忧。此种情况,李琬琰可将他强行送出妄境,就像那些不过关的试境者一样。或者再等片刻,赌晓寒轻能自己醒来。 羲和钰明白其中缘由,神仙眷侣,自在逍遥。自己醒来等于让他亲手打碎幸福。难!打定注意,扶上身旁之人衣袖,“琬琰,我曾入过剑圣妄念幻象之中,或可唤醒他。只是幻象之中无人看得见我。”李琬琰心下有疑,但此时不容他细想,抬手将晓寒轻背负的玄悯剑解下,递给羲和钰:“此剑有灵,物主相应,或可有用。”琬琰这样说就是有九分把握了,羲和钰心中大定。 即时入识海,再睁眼就身在一处仙谷中。谷半面靠山,一侧有崖。平地上有一茅屋,门户大开,看不清门内情形。门外庭院收拾得干干净净,有一小方菜园子,还有长杆,上有几件小儿衣褂,式样看着有男有女。羲和钰前院后院都没找着晓寒轻,该不会关键时刻出了岔子,到了另外的人的妄念中了吧!正怀疑着听到了一阵笑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他奔至前院,果见晓寒轻夫妇。只是秦思竟挺了孕肚!这晓寒轻想的真多! 二人行至院中,晓寒轻扶妻子坐下,轻言暖语说着体己话:“思思,如今你已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咱们明日便回岭南可好?这儿茅屋草履,委屈了你。”秦思嗔他:“有何委屈,这儿山清水秀,灵气甚足,不只对身子有好处,对修炼也大有益处。”“可是”秦思拦他:“我晓得你不放心,我也想念爹娘。孩子落地可要给姥姥姥爷抱抱。”晓寒轻两手握着她的手,不住的点头。秦思又说:“只是明日太着急了些,过两日吧,我如今身子乏,收拾行囊不利索,你且等我两日。”心疼妻子,只是这些细碎活计他也帮不了忙,只好应下来。 另一边,羲和钰见他夫妻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和和美美的,不忍上前阻止。眼见二人就要进屋歇息,他心一横,一挥玄悯剑,剑华倏然倾覆一院。 夫妻二人受惊回头,羲和钰大喝一声:“晓寒轻!”陡见一生人提剑出现在院中,晓寒轻反手护住妻子,手中现出玄色重剑,怒指:“你是何人?”见他能看见自己了,羲和钰压下喜色,长话短说:“小弟不重要,重要的是,晓寒轻师兄,你现下身陷妄念之中,还须尽快醒来,过时危险。” “一派胡言!我入妄境乃是十年前。”明明是四年前,为何自己脱口而出的是十年前!晓寒轻只觉心中剧痛,不用分说执剑而向。 钰郎料他接受不了,他不怕晓寒轻动怒,就怕他不作反应。闪身躲至一旁,他举剑将之全貌亮给晓寒轻看,“你可看清了!这是你的剑,玄悯!”晓寒轻惊怔住,那的确是玄悯剑,那自己手中的再一低头,手中哪有什么剑!浮光掠影顷刻间灰飞烟灭。大惊失色:“这是” “啊!”身后秦思陡然痛呼。晓寒轻忙回身去看,只见秦思一手扶肚,倒在门槛之上,顿时肝胆俱裂:“秦思!”“夫君!夫君我好痛我怕是要生了啊!”什么?秦思额头沁汗,眸中热泪涌上,浑身发颤,一副即将临盆的样子。 “哈哈哈,笑话!”羲和钰方才听得分明,“女子十月怀胎,岂有三月产子之说!晓寒轻你清醒一点!” 晓寒轻一时方寸大乱,脑中嗡响,六神无主。怀中妻子疼痛难忍。“唔!夫君思思好痛!”手上已经被抓出血痕。她如此难过,皆是因为腹中的孩子,孩子!他和秦思的孩子!什么十月三月!他的妻儿都是真的! 见他神色不对,似已沉沦,羲和钰慌忙靠近,岂料晓寒轻突然发难,手中利剑又现,举剑就朝羲和钰劈去!毫无章法。羲和钰只来得及以玄悯相抵,只是此剑认主,只抵抗并不反击。重压之下,玄悯脱手而去。他赤手空拳,而那晓寒轻又一剑砍来。月郎不醒,腕带也不在,只求在他人幻象中受伤不会伤及本体。剑至眼前利光一闪,羲和钰胸前玉魂莹光大放,对冲之下,晓寒轻被反向击飞,倒地。 玉魂莹光大放,欢喜镇镇下被关之人似有感应忽而睁眼。与此同时,飞鱼水榭地宫献灵阵中,酒小二将众族人之血泼向剑柄,口中振振有词,念着听不懂的极为古老的咒语。离三娘眼中血丝大涨,神情似乎癫狂:“来了来了。”镇下之人聚气一挥,锁链应声而断。 离三娘等人凛然跪下,双臂前摊,齐呼:“恭迎吾王!”献灵阵中赫然立着一人,身形高大魁梧,穿着一身赤金铠甲,披一头灰白密发,浓眉之下,高鼻深目,一对灰色的瞳仁,深掩着沧海桑田。 他抚过眉角,低沉浑厚的声音破开千年不见天日的躯壳:“吾千年不洁,束发整冠,故来迟了。”那声音如石坠深谷回响而来,空荡荡地击在所听见的每个人的胸膛。能做出的反应,惟有臣服。 众人齐呼:“吾王英武!”您怎么都帅,六界最酷!千年不洗澡,都是颓废流。这是以离三娘为首的一众脑残粉的心声。众人俯首跪拜,无人看见他们的王,沉郁千年的脸上无限的落寞 “吾来迟了,九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小美人琬琰 阵内玉魂光华散去,似全力一搏,现下黯淡地垂在羲和钰胸口,犹如死物。羲和钰片刻不敢耽误,冲着晓寒轻全数道来:“晓寒轻年十五入欢喜镇,于子午年‘鲲徒典’后拜入太清境,悟道峰上十年苦修,中间不过出关一次,论道峰上封‘剑圣’。何来妻儿?晓寒轻师兄你清醒点!”不!不是这样的,这人他根本不认识,却唤他师兄!晓寒轻思绪大乱,慌忙看向妻子:“秦思?”“夫君”那秦思面目狰狞,一手伸向晓寒轻,后者伸手向前,欲拉住妻子,只是两手还未相触,秦思已顷刻间如飞灰消散。晓寒轻目眦尽裂,恸呼:“啊!”抓空的手砸地,不敢相信妻子竟然消失了! 一时间仙谷茅屋尽数消失,忽而风沙大漠,忽而险滩戈壁,忽而雪雨漫天羲和钰知他此刻心绪不稳,幻象之中物随心动。 “噗!”一口血喷涌而出,晓寒轻向后倒去。李琬琰封他要穴,保他不会气血攻心。羲和钰将将稳住身形,心下轻呼终于出来了,剩下的交给琬琰了。见李琬琰朝自己踱来,钰郎探身望去,晓寒轻已在打座调息。 收回视线,琬琰已至身前,就听他说:“方才情急,未告知你,妄念只伤其主,不伤旁人。”羲和钰呆呆回他:“这样啊那可真是虚惊一场哈哈!”察觉李琬琰眸中隐有笑意,羲和钰窘道:“方才我这玉魂还舍命相护,既是虚惊,那她也无碍了,甚好!甚好!”李琬琰视线扫过玉魂,顿了一下又移开。 此时天色愈暗,确定了除了他们三人,还有人在妄境中,且未入妄,李琬琰确定“鲲徒”已有结果。晓寒轻一时半会动不了身,二人决定在原地休息。 妄境中天明天暗都不是真正的时光交替,它高兴天亮便天亮,高兴春暖便花开,高兴秋凉便落英,不过都是幻象。 升起篝火,晓寒轻独坐一边调息,羲和钰在李琬琰旁边一臂距离坐下。 即使暂时没有危险,李琬琰仍是正襟危坐,时刻提防着,注视着噼里啪啦作响的火堆,一言不发。 火光照在他脸上忽明忽暗,那双琉璃目闪烁着火光,熠熠生辉。妄境之中无星河,羲和钰却觉得他看到了星辰大海,大抵如此。 李琬琰不动声色地让他盯半天了,那人只看他却不说话,“你”“琬琰”不约而同出声,琬琰抬眸示意钰郎先说。“咳!”羲和钰握拳抵唇,掩住失笑,“我只知道这妄境是试验阵,却不知道怎样算过关了。”“除了护境者,只余两人,阵门会大开。”“如何确定?”他话未说全,李琬琰已经领会:“鲲数二,是注定必出两人。”迷失妄念幻象之中自行冲不破的,会由护境者强行送出阵。现在只剩两个人还未入妄,其中一个便是他面前这混不吝的。一想到这人没心没肺,而自己却对他神色一黯,不客气的话脱口而出:“你到是无欲无求!”好好的怎么又恼了?羲和钰莫名其妙,小时候分明是温柔可人的。 他干巴巴地回道:“我求得多了,或许就是太多了,这妄境一时半会儿竟然摸不准哪个对我的诱惑更大,且比较着呢。待选出最具诱惑力的那个,可要倚仗涟华君救我。”末了冲着琬琰坏笑着。李琬琰只当他又胡言乱语。 钰郎也不在意,他敛袖探了下火,明明知道这火不过是灵力聚起只能照明,并不是真的火,哪有什么温度。悻悻收回手,暗嘲自己。只是这样的气氛下,突然有好多话想说,此时不说,出去了还能和他这样呆在一块吗? “我娘,我听乳母说,我出生不过两日,我娘就走了。”走了,这两个字可以是死亡,去世,也可以仅指字面上的离开一个地方去往下一个地方。他的娘亲的“走了”究竟是哪一种? 他还记得幼时被围着听“钰郎没娘”的哄笑,他那时还会哭着问乳母,娘亲什么时候回来。后来他不哭也不问了,他把那些围着他的孩子一个个打得头破血流,最后被他们各自的娘押着来向他赔罪。 说这种煽情话他有些不自在,停了一下再开口继续:“走之前,她将一身的灵力传给了我。我一出生便身负灵田,想来我还在娘胎里,她就开始传灵力给我了,她一早就打算离开”笑了一下,“从来没有人告诉我她是为了什么。十岁之前,我都没见过我爹,真是既没爹又没娘。”他笑得难看,玉魂莹光弱弱,只是无人察觉。“这妄境不是能让人看见幻象吗?我想见见我娘,她一个没有灵力的弱女子我想和她说说话,府里一幅她的画像都没有,我想她的时候,脑中一团模糊。这太不像话了。”说完好像被自己逗乐了,呵呵笑着。 李琬琰却没笑,他不喜欢这样的羲和钰。“真的,若是我入妄了,琬琰你千万容我和我娘多相处一会儿,我得问清她的喜好,中元节的时候才知道送什么给她。”眼前陡然一黑,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上了他的眼,遮去了眼底的阴雨。好一会儿,琬琰将手移开,钰郎眼底一片清明,只是微红。二人都若无其事。 腕带一截溜出袖口,无风自动,晃晃悠悠的。羲和钰看着它出神,“你那疤消不掉吗?”“为何要消?”那又为何要留?羲和钰想问却问不出口。 子午年鲲徒典召开之际,彼时李琬琰还未在论道峰一战成名,也还不是涟华君。小小少年随太清境一众下山观典,顺道除去患妖,算作历练。只是大典当日谁也没有料到,他与羲和府小公子一同被掳走了。 羲和钰郎长至十岁,娘不在爹不管,在欢喜镇宅邸中一人独大,混天霸地,十足成了顽劣子。他本就是贪玩的年纪,也不是真想修什么仙,只是大家都不让他修,他可反骨了,非要去那什么大典瞧瞧。小爷这等人才,何以入不了你们仙门的眼! 甩脱了一众侍女侍从,钰郎还没到望仙崖就着了道,醒来就在陌生之地。他一贯胆子就大,四下打量,只有好奇没有害怕。这一打量就看见不远处还有一个孩子,上前一看,乖乖,真是比飞鱼水榭的离三娘还美!他心中未曾谋面的娘亲最美,其次是离三娘,现在躺着的这个可是把离三娘生生比下去了。 他虽不过十岁,也不爱读书,但也知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老实的手早已捏上了睡美人的脸颊:“醒醒啊。”他唤的似蚊鸣,效果不显,改捏为点,一下又一下点在人家的脸蛋儿上,比剥了壳的蛋还要嫩,欺霜赛雪的肌肤上一点一个红印子。他正玩的兴起,不防被调戏的小人儿醒了,一双琉璃浅瞳静静地看着他。 “啊!你醒啦!”也不羞愧自己干的事,钰郎扶起了小人儿。 “我是羲和钰,我家就在西街。你叫什么?我怎么从未见过你,你是来参加鲲徒典的吗?”那小美人儿只定定看着他,也不出声,似个玉娃娃。 钰郎赶紧安抚他:“你别害怕,我也是被抓来的,不过我会保护你的!”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一株月娘,“你看,这花有灵,叫月娘,有时候叫月郎。月娘是个凶悍的,要是有坏人出现,我叫她出来打跑了就是。”凶悍的月娘什么都没听见。不过上回月娘与山精打了一架,不知道恢复了没有。 小美人儿终于开了口:“我是李琬琰。” 啊!小美人儿不是淑女,那就是“窈窕君子,君子好逑”了。想通了,他又欢欢喜喜地道:“婉妍?你这名字真好听,就是女气了些,不过倒也衬你!我不是说你女气,我是说你好看!”见琬琰未生气,又加了一句“你真好看”!他一番天真烂漫地剖白,若对象是位娇俏的女娃娃,定十分悦心。只是琬琰是个老成的男娃娃,只觉得钰郎滑稽的很。 掳他们至此之人现下不在,此地不可久留,琬琰不动声色地找着出口。这地方,像寻常人家的大厅,方方正正的,四顶柱子在四角立着,二人醒来的地方正是四柱中心。这里烛火通明,视线可尽之处皆是墙壁,遁地术用不了,应该是这里设了符阵。想要出去,只能找暗门了。 琬琰正要放出灵识查探,钰郎已经开始东敲西敲了。不过他敲得很不同寻常,只见他两脚齐上,一个起势飞脚上墙,几个来回已经扫完一面墙,旋身落地,又起一势,好嘛,这面墙已经确定没有机关暗道了! 琬琰自幼长于方壶太清境,见的都是行端坐正,从未见过这蹿天猴一般的人,一时目瞪口呆。 钰郎还当他被自己的英勇震慑了,得意道:“小爷这是童子功了,硬工夫!”说罢他又故技重施,将另外三面墙扫了个干净,奇道:“这没路啊!” 的确,收回灵识,李琬琰可以确定,这并不是自己一开始想的某处暗室,而是幻境。清西羲和氏的小公子,加上自己,对方的目的他猜到了。只盼同门不要乱了阵脚,落入圈套。 “你别说话。”对羲和钰打好预防针,琬琰盘膝在地,结印尝试破阵出境。 本来还想说话的钰郎一噎,讪讪的也蹲在他旁边,偏头打量他。眉目如画自己一个爹不疼的过了这许多年,老天爷总算是不好意思了,送了这么一个妙人陪自己,他觉得自己真是要苦尽甘来了。 周围景物开始扭曲,眼看着就要破散开来,平空想起一阵桀桀怪笑,钰郎悚然一惊,挡身在琬琰面前,大喝:“何方妖邪?不要装神弄鬼的,速速现身!”那怪声又起,却是对着琬琰说的:“真是不能小瞧了你这娃娃!”钰郎偏回头去瞄琬琰,他眉头轻蹙,正和这幻境斗法。这幻境险些要破,那妖怪才出声来扰他心绪,见他不受干扰,就一厉掌劈来。 钰郎展臂欲挡被身后之人一把拽开,另一手横挡迎上厉掌,生受了一击:“走!”也不停顿,反拽着钰郎奔向裂口,身后是桀桀怪笑声。 出了幻境即是荒野山脚,正跑着不料琬琰一个踉跄就要倒地,钰郎慌忙接住他,这才发现他手腕在流血!刚刚生接的那一击不知被那妖怪动了什么手脚,伤口发乌,有中毒迹象。 “婉妍!”嘴里喊个不停,脚下也没停,半抱着他靠在树上,解了发带绕上伤口止血。“婉妍别睡!”见他双目微阖,钰郎想摇晃他又怕反害了他,急惊之下,站起又蹲下。这一折腾,袖中月娘掉了出来,对了!月娘是解毒之花,自己被毒物咬了,不论是什么毒物,月娘都能救!看自己活蹦乱跳的就是有力证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怀琬琰之华英 琬琰混混沌沌间听见有声音不停地在他耳边回响,好像在喊他,挣扎着掀开眼帘,一片模糊中有什么靠近了他。唇上一热,嘴里被喂进了什么东西,清清凉凉的,入口即化,一股清明之气冲上鼻息,又回荡在心胸。 “婉妍?”视线渐渐清晰,入目是羲和钰又喜又急的脸,他不光口中喊着,还将脸凑上来,占满了琬琰的视线,近得都斗鸡眼了,从琬琰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大脸后才确认他真的清醒了,长舒一口气退开。 没了他的阻挡,视野重新开阔的琬琰就看见了漫天花雨纷纷扬扬,落在两人身上。 钰郎揭下打在眼皮上的一瓣,嘿嘿笑着:“我一时着急,把月娘的花都揺了哈哈!”合掌接住一捧花,给琬琰:“多嚼些,这花解毒的,别浪费了。”琬琰没力气抬手,钰郎就用手喂给他。还是清清凉凉的,只是没了温热看着羲和钰嚼着花的双唇开开合合,不知想到了什么,琬琰耳朵脖子全红了。钰郎见他这样,以为补过头了,赶紧收回手囫囵吞了。 他心想婉妍此时动不了,但不知那妖怪什么时候出现,他从小爬山下水,力气不小,况且婉妍人又秀气,就打算背着他继续走。他双手互相抖落几下,转过身去,曲着一膝,想到婉妍不能动,又侧回去一手捞了婉妍的胳膊,背他上背。 琬琰视线一转人已经趴在羲和钰背上:“你做什么!”他做什么! 钰郎脚下稳妥,婉妍比想像的要重,不过他还受得住。“逃命啊!”他要省着力气,话也少了。 琬琰瞪着他的侧脸,整个太清境不论是成了仙胎的妖精魅怪,甚至是阴阳主,见了他都要行礼。他是天生仙体,他是注定会入归墟成神的太清境小师叔祖!他很强! “你别怕,我护着你呢!” 荒谬!他是 “我会一直保护你!”你是老天爷赔给我的补偿,我会好好护着你的。 他背着琬琰,话里已经带了喘息。 羲和小公子如珠如玉地被一府的丫环小厮精养长到十岁,不论亲情如何,他实实在在是活得金贵。如今这个金贵的人儿绷着脸,一双眼透着坚定,他好像从恶战中一路披荆斩棘而来,无所畏惧。 “怀琬琰之华英。” 嗯?钰郎正全神贯注地赶着路,听到背上之人突然念了句诗,他是个脑袋灵光的,当下笑出声来:“哈哈哈原来是原来是琬琰!”他额际已经沁汗,衬得笑眼闪着光。 琬琰凝视着他,紧了紧手臂。 钰郎脚下不敢停,那怪物还是追上来了,飞身拦在二人前头。钰郎放下琬琰,打算使些幌招拖延时间,他不见了,羲和府的人可不是吃素的。不料那妖怪却不给他时间,钰郎下意识扑身抱住琬琰,背上一击将他压向怀中人,那妖怪不知是不把孩子放在眼里还是有所顾忌,竟也是虚晃一招。 但钰郎却认为自己命不久矣,一脸哀凄。他本就披头散发,被击中后发丝飞扬,落在琬琰眼里就是油尽灯枯之象。 “琬琰你救了我,我又救了你,这是不能相抵的!”琬琰薄唇轻开欲唤他,钰郎又紧接着道:“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我许给你,你许给我。你应我吗?我快死了”琬琰再少年老成也是半大的孩子,眼下他为救自己性命垂危,不论他说什么,都只点头应他。“你别说话了,你不会” “格老子的!小娃娃他唬你呢!老子只使了一成力,秧秧都劈不开,还能劈死个人?” 呃!钰郎赶紧起开,“哈哈这花真有用!琬琰,我差点就不行了,多亏这花!”琬琰想自己这么多年八风不动,原来都是为了应对这个人。一张“师叔祖”的脸快要绷不住了,深吸一口气,将视线从这混不吝的身上移开。 幻妖认为自己被忽视了,小娃娃毛还没长齐,就会打情骂俏,太伤单身妖了!暴喝一声决定吓唬吓唬他俩,找回场子。才一动就发觉有人来了,是高手! “鲲徒典”刚开,大家就发现李琬琰不见了,果然收到消息,若要李琬琰和羲和钰活命,就停开大典。大典关乎仙道未来,岂能受妖邪干扰!李修和当机立断,太清境一众留守,大典继续。他率一众人等出去寻人。 琬琰乃是仙体,妖邪伤不到他性命,但妖邪多诡计,耽误不得,还有羲和家的凡胎公子幸而没过多久发现了琬琰的灵识,李修和等立即追寻而去。果然见一妖邪正欲对两个孩子下毒手!李修和执剑而上,与妖邪缠斗起来。 “我不杀小娃娃,对你们这些假仙可不手软!”李修和不屑与妖邪逞口舌之争,挥剑直指其要害。李氏家主果然厉害!不枉接下来特意为你准备的!那妖一招毒风化剑正面迎上,毒剑伤了李修和,幻妖也被他一剑结果了。那妖说的是真的,他对琬琰下的毒月娘可解,就是不管它,也不过晕半天而已,时间到了自会化解。但他自爆妖丹,特意给李修和下的毒却是只有他的妖丹才可解,哈哈哈!李修和勉强压制了毒的蔓延,将琬琰二人带了回去。 “跪下!” 羲和钰第一次见到他传说中的爹,父子之间的第一句话就是冷冰冰的两个字,他爹让他跪下。 羲和守正不怒自威,身为羲和氏家主,他一直在清西本家坐阵。多年来他心无杂念,只想着羲和氏在他手里能有一天成为四大家之首。只要他羲和氏门下有人能入了太清境,他就能和李氏一较高下!只是他这儿子! “你可知错?” 羲和钰昂首直直盯着堂上那人,这个人是他爹,连他出生都没看他一眼的爹,如果不是下人说他就是钰郎,这人恐怕连谁是他儿子都不认得!这样一个人,现在正对他横眉以对,不过是陌生人而已!钰郎自觉愤怒又有点说不清的委屈:“我有何错!” 逆子!“你不听教诲是其一,累人受伤是其二,妄图修仙是其三!” 妄图?钰郎气不过一挺腰板,直顶回去:“何来‘妄’?授剑先生都说我根骨奇佳,又天生灵力,为何不能修仙?” 啪!羲和守正一掌拍在桌上,茶水倾泻,淌了一桌。他逼视着钰郎,愈看愈心惊,恍惚间好像对面的是那个“东西”! 钰郎也不甘示弱回视他。两厢对峙良久,羲和守正沉声道:“你若是修仙,就再也不要想见到你娘!”如遭重锤。 钰郎呆坐在湖中亭,耳边又响起羲和守正的话。从小他就总是能听到这样的话,初时震惊,到气愤,最后麻木。 他想问为什么,那些声音却只会重复“修仙就再也见不到你娘”!从来没有哪个声音多说一句这是为了什么。他不知道那些声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是每每在他快要忘记的时候突然又冒出来,好像在提醒他。 他年岁渐长,加上听出了茧子,当成了危言耸听。可是他从他爹口中又听到这样的警告了!别人说百次千次也抵不过羲和守正说一次。 恍恍惚惚间,听到下人在议论什么,细听之下不禁大骇!慌忙跑了出去。 他劲势太足,简直势不可挡,加上今日羲和守正不在府中,也没人敢硬拦他,只能跟着他出了府。 东街之尽,修仙第一大家“东黎李氏”,大宅前长明灯高挂,李修和身负妖毒,又不怠前往梵净山解决妖乱。平乱后,新伤旧疾之下,撑到家不过两日便逝世了。 羲和钰奔至前厅,一眼就看见了李琬琰。他知道琬琰是太清境里顶尊贵的人,现在这个贵人因为自己,没了爹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反骨非要去看什么大典,如果不是自己被抓住,又没本事连累琬琰为救自己受伤,否则凭他的修为定能全身而退。李修和就不会因此中妖毒,也就不会都是因为我!猛地抬头看向琬琰,最后一眼!他掉头而去,满身绝望他没有脸再站在李氏土地上! 那一别,再见已有十年之久。那一夜他在桥头,他在船上,他只一眼就认出了琬琰。 “你怕我吗?” 他在心里回答了他:怕!怕你恨我怨我。 每每听到涟华君又在何处出现,又要到何处去,他都会自觉避开。如今听他有险,再也顾不得什么,一头跟了进来。 他是关心则乱,自己剑术再好也只是些拳脚工夫,还妄想保护他涟华君。自嘲一笑,暗暗将“拼死以护”换成“拼死不当累赘”。 那腕带似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扭动得更厉害,那架势像是不给自己打个如意同心结就誓不罢休。 钰郎瞧着它可爱,破罐子破摔也不去想它背后的意义。伸手戳了戳,反招它绕住一指,指尖勾动连带着琬琰的手也动了动。 “你瞧!”他一双桃花卧蚕起,看一眼腕带,再掀起眼帘瞄一眼琬琰,起初抿唇笑,尔后抑制不住咧开了嘴,像是吃到糖的孩子。 他问这腕带既有灵,可有名字。李琬琰任他们玩得高兴,幽幽地说:“小钰。” “小玉啊小玉?小钰!”福临心至,快速瞟了一眼琬琰,羲和钰突然臊 得慌。也不跟它玩了,想收手,小钰却不答应,牢牢地缠着他的手指。玩闹间没注意,它垂下来的一截全绕上手指了。现在他和琬琰的手就像被拴在一起,指腹下感受着脉动,一下快过一下。 李琬琰就这么看着他,一言不发。羲和钰心虚地看了看那边的晓寒轻,见他对这边一无所察才放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我心虚个什么劲! 不能逼得太紧了。李琬琰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小钰才恋恋不舍地环回他袖中。 羲和钰抖抖衣袖,略显僵硬地揭过这一茬儿:“袭击我的不知是什么人。”他指的是那股被月郎打散的妖风。 “是妄妖。”妄境生了妖,此阵留不得了。 “妄妖?琬琰可与之交过手吗?” “不曾。不必在意。” 唔~能被月郎拖住,若遇上琬琰定无还手之力,构不成威胁。他们倒是不用担心,只是这妄境还有第四个人,不知是谁。唐桑吗?钰郎不禁摇头失笑,唐大仙只怕一早就被踢出去了。不过还是要确定下看晓寒轻一早就入妄了,护境之事应当都是琬琰在做。 他斟酌后道:“琬琰,你可见过一位穿得罕见耀眼的人?”妖艳二字他实是说不出口,污了琬琰的耳朵是罪过。 琬琰一脸茫然,盯着钰郎不语。 钰郎只好又解释道:“跟我们年纪一般的男子,穿得花花绿绿红红火火~总之十分鲜艳,还拿一柄花色拂尘,你可见过?” 琬琰十分干脆:“不曾。”听描述之人十分扎眼,见过必不能忘,他确定自己没见过。 啊~那唐桑岂不是他求证地看着琬琰,后者表情分明回答他“是”!今年奇事真多啊羲和钰感叹。 而被遗忘的唐桑小公子,正经受着人生的大考验。 “姑娘!姑娘自重!” 远远就看见石板之上两双人影交叠。上面那人纤衣拂柳,下面那人紧拽衣襟,抻着脖颈向后,一脸通红,见躲不开只好闭着眼大喊大叫,正是唐桑。 那女子轻莺细语:“公子~良辰好景怎忍虚设,便与奴一道赴了巫山吧!”说完就俯身要去亲。 唐桑也顾不上失礼不失礼了,撞肩闪过,躲到一旁紧搂着自己:“姑娘!在下还未加冠呢!这荒村野地里,无媒苟和,不妥!姑娘自重!” 那女子泫然欲泣,珠花轻颤:“公子莫不是瞧不上奴~” 是!不过肯定不能惹恼了她,谁知道是什么玩意变的!唐桑心中着急,管它什么东西,反正是看上自己的纯阳真元了!命和贞操?他好纠结啊! “好你个唐桑!我们这厢担忧你,你却在这儿花前月下!”羲和钰一行三人凭空出现就见了一出“郎情妾意”的戏。唐桑总是拿宛儿揶揄他,看他反将回去,叫他日后再不敢乱打趣宛儿。 唐桑听到钰郎的声音顿时喜极而泣,离群的羔羊终于见到了牧羊犬,撒开腿脚就要扑上去,只是生生被所见惊在原地,他抖着手就朝着钰郎怪叫:“啊!啊~啊!”抑扬顿挫,又像是捉奸在床的夫郎。 钰郎忙把手松开,都是事出有因,事出有因,他觉得自己光明磊落,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容后再解释。 琬琰在他松开手后,朝唐桑多看了两眼。 唐桑感觉有点不妙,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他顿时觉得自己十分危险,抬脚就冲钰郎奔去,两步就被屏障挡了回去,他两眼睁得大大,望着钰郎满满的都是两个字“救我”! 钰郎腆着脸决定再唬他一下,“唐大仙儿,你莫伤了人姑娘的心啊!” 都是从小玩到大的,他什么算计唐桑一下就反应过来了,好你个有异性没人性的羲和钰!你等着!唐桑一向坚信“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合掌一副求饶的样子,以后再也不揶揄你和迟宛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帮我渡了这一关吧! 羲和钰见差不多了,收起不正经上前朝那女子行了一礼,端得是风流倜傥,柔声道:“姑娘妄薄,仙人之姿,当属良配。”不正经就是不正经,端得再稳也会露馅:“在下和钰,快及加冠,家世清白,身强体健,可当良配?”他生得贵气天成,一番言语虽风流却不下流。 “”李琬琰,“呵!” “他竟面不改色。”晓寒轻叹服。 “不愧是兄弟,为了救我不惜色相!”唐桑泪眼汪汪紧揪衣襟十分感动。 突然杀出来一个如此不要脸面的,真是流氓遇上无赖,棋逢对手。这人倒是不足为惧,一个凡人,而且模样更俊,不过他后面那个 女子似有顾忌,收敛了些,娇喝道:“哼,我就瞧上了这位唐公子。” 被点名的唐桑见自己这边人多,底气也足了,扬声回她:“姑娘!方才我没说明白,实在是多谢厚爱,只是!”几道视线齐齐盯着他,他心一横:“只是你看你一身披麻戴孝,你我二人站在一处实是不相衬!”人家不嫌弃他花哨,他倒嫌人家素净。 钰郎回想这两位方才融在一处富贵山水的画面,啧!确实打眼。他也不欲纠缠,只是这位不论是什么东西,毕竟是个“姑娘”,钰郎便想请月娘出来帮忙解决了。 那女子即妄妖,刚被唐桑的不识抬举气到就见钰郎有所动作,它也爱捡“软柿子”捏,当下一掌就劈向他。只是没劈到“软柿子”,自己就灰飞烟灭了。 李琬琰早已听不下去,挥手就结果了它。哪有什么杏花春雨的女子,不过是妄妖。 唐桑十分夸张,捂嘴堵住惊呼,打女人啊! 晓寒轻见气氛诡异,赶紧道:“妄妖无形,男男女女,花鸟鱼虫皆是虚像。”咳!不过这下手也太干脆狠绝了,出手的若不是涟华君,倒像是有私仇。 算是被救的羲和钰眼神复杂地看了眼琬琰,从进来一见到琬琰到刚刚全部回想一遍琬琰对他说了谎。将心里那点计较放置一边,正事要紧。唐桑必定就是 唐桑突然一阵背凉,“你什么眼神!我问你,我前边进来那个是不是你?” 一番折腾之下,障目叶早不知掉落何处,无怪乎唐桑看见他一点儿不奇怪。 “说来话长,倒是你,看不出来你竟然没入妄。” “什么入妄,我看见你进来了才跟着进来的,谁知找不到你,徒惹了各种纠缠,甚是折磨!”他也分不清虚虚实实,只是唐槐早就耳提面命,进来之后所见一切诱惑一概要拒绝,不然会有性命之忧。他一听就怂了嘛,也不管见着什么都是“不不不”拒绝。先前那妄妖不是他生了妄念而幻化出来的,所以不受他的意志控制。但实在不符合他的审美观,就算他们没赶来,他也不会从的,大不了动手嘛! 另三人默“这委实是个神人”。 虽然他和羲和钰小时候都有“街霸”的称号,两个人上天下地,确实混蛋了一段岁月。但都是孩提时候了,谁幼时不顽劣!或许是想要的都不藏掖着,赤诚的很,所以二人竟没让妄妖钻了空子。 天光清亮,渐渐刺眼。四周景物开始扭曲,光怪陆离。须臾之间,李琬琰等人出现在望仙崖上,成功出境。 蜃中不会显现出各人的妄念幻象,但谁人入妄还是一清二楚的。 钰郎和唐桑作为“鲲徒”,出境时二人的灵田就显现在观灵镜中。 “莲花相!”平地炸起一声惊叹,望仙崖上一时议论纷纷。莲花相乃佛相,什么修仙,人家很可能是佛子转世! 羲和守正并没有感到欣喜骄傲,相反他的脸色阴沉,妖邪后代怎可能是佛子! 与他不同的是唐门,唐是一张老树皮脸笑得要开花。“金鲤相”!那灵田里一尾金光闪闪,游龙戏水的金色大鲤,虽不能和“莲花相”比较,但也是极少见的! 钰郎看着自己满灵田的莲花,十分怅然。自己一时情急闯了人家的考点,还搅和走人家一个名额,关键自己是一个注定不能入仙门的,人家也一早放话拒收自己,这郎无情妾不意的,造化弄人哦! 无阳上仙也很无语。一时不防让羲和钰入了境,你说你入了就入了,居然还中了!他第一次独当大任,碰上这事,唉! “鲲徒典”之后,几家欢喜几家愁。虽说没能入太清境,但一些资质不错的都各自拜入了四大世家,至此就算告一段落了。关于羲和钰是“鲲徒”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但其中有些牵扯,无阳还要回太清境同无阴商量商量。 无阳才至太清境悟道崖,就逢无阴出关。听完了经过,无阴心想果然。他拿出一张符笺,只见上面写着“莲花相出世,祸福未知”。 “我入关前便收到这笺,但我大劫将至,不能一同下山。你可知这笺来自何人。” “莫不是” 无阴颌首,正是太清境始祖菩虚子,一位出自归墟神界,喜好云游四海的神仙。千百年来他就回了方壶一次,收了个徒弟,徒弟收回来教导几年就往太清境一扔,继续云游去了。这样一位化外的逍遥神,能让他特意叮嘱的事必非同一般。 “你看那孩子如何?”指的当然是羲和钰。 无阳略一思索,沉吟道:“看着是个好孩子,龙章凤姿,不卑不亢。又是莲花佛相,当是淑质英才!师兄,那太厄究竟是什么人,我太清境真有此人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这笺上所言必真。”他又道:“师叔祖可一同回来?” “我还未同你说,镇底下那个不见了!” “什么!” “师叔祖和寒轻几个守在镇上,警防有变。师兄,你看接下来” “也好,我现如今不能下山,就让师叔祖看着那孩子,既是未知,也不必太担忧,自有命数。至于镇底下那个横竖你我治他不住,他肯自愿重回地下二十年,想来是忌惮着什么。只要不伤人,随他去吧。” “师兄,你闭关一回愈发有佛性了。” 无阴矜持一笑:“可能是大劫将至,什么都看得淡了。”三个月后,他就要渡劫,若渡过了,归墟入神,否则,不过是再入轮回,从头来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羲和钰以为一顿家法是免不了了,谁知羲和守正什么反应都没有,一言不发带着新入门的门徒回了清西。偌大一座羲和府又是钰郎独大了。 唐桑被拎回蜀南祭祖,待春暖花开时就要上悟道崖了。少了他,羲和钰倍感时日空虚。 他在外面八面玲珑,酒桌上喝得,诗书上也风流得,只是独自一人时,他却只爱躺在湖中亭发呆。 一呆一日就过去了,百年一恍也快。他心中惟求二人,一人不能求,一人只要他安安分分等着终老,还有见到的可能。大多数人一生所求,一生不得,而他不用耗神劳力呕心沥血,只要等待就可以了,呵!真是老天厚待。 “琬琰?”临风玉树,湛然若神。 “公子!涟华君来了~” 钰郎分神望去,四胞胎挤在门廊外,探头探脑的,自觉职责已了,也不看茶,火速遁了。 他真是好气又好笑,人都在眼前了才通报,这几个惫懒的,让他惯坏了。 引琬琰入座,“所幸今儿个一早上了新茶,涧溪落蕊,琬琰你尝尝?” 这湖中亭他看了有二十年了,一花一草脉络于心,对面这人静默品茗,他心中只觉岁月静好。 “这是月至中天,四胞胎到山中取的冷溪水。入喉清而不凉,沁而不浓,如何?” 四胞胎从未如此“羞于见人”,他们应该从未见过琬琰,难道是被凛然仙气吓跑了?怪也。怎么不像对唐桑那样,把琬琰也给哄住了,最好是哄得天天来府上。这几个关键时候靠不住的,唉! 他这边巴巴地看着琬琰,也不问人家来为何事,琬琰也不主动提起。 此后数日,李琬琰日日来湖中亭喝茶。 起初羲和钰还找些无关紧要的话头子,说些唐桑和四胞胎的滑稽戏,或者月娘与月郎其实是一花两精 再后来,他们就下棋。只是他总会胜一着,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样才能不动声色地让琬琰赢他一回。他走一子算十步,到最后无路可走,只有赢路! 人无完人,琬琰竟是个臭棋篓子!输了一盘又一盘,还要下。钰郎可心疼了,再下下去琬琰要承受多少打击!他一狠心拒绝了下棋。 不下棋,二人之间又静默了。一个天生话少,一个压着不敢说。一个一坐一下午,一个偷看人家一下午还自以为没被发觉。 这段时日,钰郎每日都沐浴更衣,束发熏香,月娘和四胞胎一至午后便躲不见影。他就每日里自己换上新植,添好新茶,等着人来。 门廊处四颗脑袋加一枝花,激烈地讨论着:“看公子那样,活像等着相公的小娘子。” “呸!涟华君才是小娘子!” “和仙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给那位听见了!哼哼~” “又如何!你们想小二嫂将小二哥看得多紧!涟华君和小二嫂一样盯人,就是小娘子!” 酒小二一个喷嚏出来,刚哄好的儿子又哇哇大哭起来!小二嫂气不打一出来,瞅着这天杀的耳朵上去就扭!唉哟哟哟疼!疼! “别闹了,来人了,不是涟华君。” 飞鱼水榭离三娘歇业几日终于又开张了,还派人来请了羲和钰。钰郎思忖人家给了自己这面子,自己必然是要接的,只是 李琬琰远远就看见一伙植物精飞速躲开的背影。踏入亭中,见羲和钰不似往常便直觉有事。 再入飞鱼水榭就不只羲和钰一人,他身旁还有李琬琰。他就只是一提,没想到琬琰真的答应一起来。他心中欢喜,面上也没忍住,加上本就生得漂亮,神采飞扬,此时一脸春风站在一楼大厅,引来无数打量视线。 随酒小二入席,“小二哥,三娘娘何时过来?”“钰公子且坐着,水榭有位贵人要招待,三娘安排好就过来。”说着将钰郎惯喝的“醉三生”斟上,末了加了一句:“可要唤宛儿?她想你的紧了,老念叨着。” 他的小二哥哥哟!话要讲清楚,不要说得这么暧昧!钰郎下意识朝对面看了一眼,赶紧道:“不用了我这当哥哥的也想念迟宛妹妹,不过”他话没说完就传来一声脆语 “钰哥哥!”轻灵脆响入耳,抬眼就见一嫩青女子入帘,黄衫翠裙,圆圆脸杏儿眼,未语笑先迎,好不明媚! “钰哥哥~怎生不唤宛儿唱曲,腻了宛儿吗?” 他的妹妹哟!话要讲清楚,为什么要说得这么暧昧! 不管他心下焦急,女子敛裙入席,方抬首就怔住,好俊俏的小哥儿!顿时羞得捶了身边珏郎一下,真是的! 初见她小女儿情态,钰郎惊奇后也反应过来,瞄过去,那人轻沾酒杯,对这厢充耳不闻。 “醉三生”虽是人间凡酒,但其劲他知道,忍不住伸手拦下,琬琰也不反抗,放下了酒盏。 再看席间只余两人,迟宛和酒小二不知何时离开了。 “你今儿个倒干脆!” 迟宛嗤笑一声,那谪仙一般的人物,她可不敢沾染。再说了,那二人间还有第三人的空吗?她话本子看得多了,什么《戏龙阳》c《钰郎二三事》c《白莲花仙》她都懂的~ 二楼雅间,一面向着楼下大厅敞开,来而去往尽可收眼底。 久等不来三娘,钰郎实在感觉对不住琬琰,便想跟小二哥说一声,改日专程来捧场。突然察觉有一道视线盯着自己,不知敌友琬琰冲他摇头,他只好坐下,静观其变。 终于等来了离三娘,她穿一身绯色布裙,斜插一只金步摇,未戴耳饰,只是双腕各环了三只金镯,足腕也系了金铃,人还在远处,叮呤声先至“叮呤呤~叮呤呤~” “钰哥儿,久等啊~三娘娘自罚一杯!” 钰郎起身相迎,“三娘娘~” 离三娘也不同他客气,她看着这小子长大,钰郎从小便唤她一声“三娘娘”,俨然是当成娘亲敬爱着的。她经营酒楼迎来送往,场面话说惯了。说归说却不真的自罚,那太见外。 打从钰哥儿进门她就看见了涟华君,这时朝他一欠身:“涟华君安好,真是蓬荜生辉。”她也不指望琬琰会回她,见他一颌首,便对钰郎道:“珏哥儿,三娘今儿个给你引见一位大人。”上前拉着钰郎就要走,不成想琬琰也跟上来。 “那就一道吧。”三娘说。 三人至水榭一处雅间,这间是封闭的,外间看不到内里如何。三人进门之后,就见一人背着身朝向窗外,观其身材魁梧,长发垂腰斜插一支木色钗,平添一番慵懒,仿佛世事不急,万事皆缓。 离三娘躬身上前,态度谦卑:“大人,人到了。” 那人方才转过身来,钰郎从未见过如此深的眉目,这人一头灰白苍发,面上却看不出年纪,说他二十七八也可,但他又有历尽沧桑的沉蔼。 琬琰在他转身后就一步挡在了珏郎身前,离三娘也绷紧了神经,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无妨,勿惊吓了孩子。” 那人示意离三娘退后,一双深目定定注视着珏郎,少顷温和一笑:“汝名,羲和钰。” 钰郎已经确定自己感到的视线就来自人。恭拜一礼:“晚辈羲和钰,前辈尊称?”只见那人笑而不语,示意他们坐下。琬琰拦在身前一动不动,并不入座。 那人也不计较,顾自坐下,缓缓开口:“吾有一物,遗有二十年。如今方得下落,汝可愿了吾心愿?” 钰郎知他绝非人族,况琬琰对他如此忌惮,只能小心应对:“前辈尽言,钰郎勉力一试。” 那人听他托辞,摇了摇头,“勿需勉力。只是汝这玉魂,乃吾之物。” 这“前辈可有误会?这是我娘亲遗物。”并不是寻常物件,无凭无据,不是说要就能给的。 遗物灰眸中火光隐现。 琬琰早就有防备之心,手中化出素尘剑,寒意尽现。 雅间内气氛紧张,一片莹莹光华陡然升起淹没一室烟销,灰眸中火光散去 钰郎手握玉魂,这是他第二次见到玉魂发光,妄境中以为他有难,玉魂大盛光芒救他,这次仿佛在呵斥什么。 “汝既不愿,吾怎会强求。”像是自言自语,眸光却定在玉魂上。 他又望向钰郎:“她不愿,但吾还是想问一问,汝可否将玉魂与吾?” 钰郎防他发难,不敢刺激他,细量他周身已无戾气,试探着揺了下头。 那人心知无望,不再强求。转而问琬琰:“菩虚子是汝何人?” “家师。” 待二人离开,那人对离三娘道:“吾要往清西一趟,前因后果,要问个明白。” “王!”飞鱼水榭有阵掩护,太清境尚探不出王避于此,一旦出了水榭阵法 “无妨。” 那校服少年一早知他身份,却按捺着只防不攻,说明菩虚子不在太清境,他们现下奈何不了他,只要他不伤人,只会由着他。趁此机会,他要找羲和小儿讨个明白。 菩虚子云游之前,告诫过李琬琰,镇下那个是位千万惹不得的主,他要是上来透透气,只要没害谁性命,只管由着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灰眸苍发,身负天罚印,果然出来透气了吗? 无阳负手思索片刻,对琬琰道:“始祖不知何时回来,符笺已经送出,只盼早些传到始祖耳里。叔祖可有其他发现?” 琬琰想到雅间一事,道:“他似乎忌惮一枚玉。” 前因后果一说,就见无阳一甩拂尘,怒喝:“造孽!造孽!” 那人离开飞鱼水榭,肯定是去清西,去清西找谁?肯定是羲和肃! 无阴闭关,太清境一众事情都要他管,幸而有琬琰在,想通这些,赶紧嘱托他跟去,还要带上羲和钰。 “那玉魂断不可给了他,切记!你看住一个羲和钰,就能牵制住他。”末了一再强调,只跟着,不要惹他,万不得已,可用玉魂牵制他,至于能牵制到何种地步,就要看那人在他心里有多少分量了。 “公子不见了!” “不在湖中亭!” “不在飞鱼水榭!” “公子不在” 所有大大小小的地方一对号,皆没有公子!四胞胎两相对视,齐呼: “公子不见了!” 赶快去禀告涟华君! “咳!”月娘盈盈一立,“就是涟华君带走的,我一早看见了。” 天微亮,她辛苦凝了好久的露珠,正要吸收,一阵风过,坠了下去。 她滴个傻眼,正要开骂,就见涟华君从公子房中出来,两眼一眨就不见了,公子也不见了。 “终于忍不住下手了吗?打晕了掳走什么的,好霸道哦!”四胞胎的心声。 既知公子去向,大家都松了口气。 “我觉着琼炎洞的泉水更好。” “明明尚崖洞的更清甜!” 各干各的事儿去。 被掳走的羲和钰两眼一睁,发觉自己在晃地动了吗?一个起身,才看清身处马车内,旁边是灰眸苍发的大人。 “前辈?”他改变主意要强抢玉魂了吗?不对,趁自己不醒拿了就是,何必连人一起抓了。虽然玉魂此刻的确在那人手里。 “汝醒了。”一脸可惜,将玉魂还与钰郎。 他想把自己打昏好继续占着玉魂钰郎觉得自己阴暗了。 马车停下,钰郎才发现驾车的是李琬琰和晓寒轻?他不是在思过峰领罚吗? “他将汝带来~弄晕了带来的。”那位大人当着两位当事人,飘飘然说了出口,一点儿不掩饰看戏的心态。 羲和钰看见他在自己心里的人设正在崩塌。 这位没有偶像包袱的大人说自己身体不适,要停下休息。他们只好找了家客栈落脚这位大人不接受露宿。 又逢下元节,客栈都爆满,好不容易找着有房的,有一行三人同时退房了,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三间房,身体不适的大人谁也没理,选了一间房休息去了。他身负天罚,离欢喜镇越远,反噬越会加重一成,此刻正待调息。 余下三人,晓寒轻以为涟华君肯定是和自己一间的,他等着看涟华君进哪间房。而李琬琰在等羲和钰,随后自然地跟他进了一间。 晓寒轻恍悟,是了,突然把人带来,是要解释一番的。自以为想通了就进房打好地铺,等琬琰。 钰郎和晓寒轻想一块儿去了。什么离不得欢喜镇,什么玉魂不可离身。既然都到这儿了,他也不是杞人忧天的人,既来之则安之。不过该问的还是要问的,朝琬琰挑了挑眉,一副任君陈述的样子。 琬琰也不废话,只说那位大人要去清西,他有师命在身,要看着那位。 原来如此,那位恰好忌惮自己的玉魂,是以自己才被带上了。又问府里可知他去向,琬琰点头。看到了就是知道了,至于他说没说不重要。钰郎点点头,不置可否。 羲和钰昏睡良久,不似那三个皆辟谷,当时只觉得腹饥难忍,当下叫了膳食入房。 琬琰盘于榻上,调息养神。 待羲和钰吃饱喝足,就见琬琰合衣而卧。羲和钰走也不是,没房了,留也不是,睡地上? 磨蹭过去,这半张床是留给自己的吧~在睡与不睡之间小小纠结一下,合衣上床。琬琰都留了半个床位了,自己何必矫情。 他今日本就睡得多,如今身旁睡着琬琰,钰郎只觉灵台前所未有的清明,神思浮动。 妄境之中并肩作战,府中数日相伴,如今珠玉在侧梦一样,心里惦念着的,压抑感情躲着的,如今时时刻刻都能看见今年怪事真多呵,死了也值了。 侧过身望去,月色投在琬琰面上,明明暗暗莲花榜上的称号调笑居多,此时他只觉得名副其实。这人初看就清隽雅致,愈看愈美得惊心!一颦一笑,一抬眉一低首都是按着自己的心爱长的。如雪后寒梅,空谷幽兰,凛冽又芬芳。 他满腔躁动,好似身在穷山之顶,流云足下,再平凡的人也会生出万丈豪情,想要放声高喊。 只是不论心中如何不平静,他也压着不愿惊扰了睡着的人。探指摸到衣袖,唇边挂着的笑又放大了突然有些昏昏欲睡 中了“周公梦”的某人被揽进某人怀里,某人心满意足。 可怜晓寒轻有床不睡,地铺了委屈了一宿。 第二日晓寒轻见那二人从同一房中出来,没来由得感觉别扭。 天公不作美,黑云压了一早上,正用饭的众人只觉满堂暗了下来,终于还是雨至。他三人雨中赶路倒无所谓,只是那位大人是个精致的,在房里不出来。 穿堂风过,散客三三两两地回了房,时不时有躲雨的行人进来喝杯热茶。雨淅淅沥沥,落地起了雾,灰蒙蒙迷了视线。 晓寒轻一杯茶水将送入口中,就见一人冲破雨雾而来。 只一眼,来人冲破雨雾携周身湿凉沉闷地砸在了晓寒轻的心上,砸得他措手不及,细细密密的酸痛就灭顶了他。 秦思也看见了他。一别十年,她从豆蔻年华等到桃李再到花信等得生了委屈存了怨,终于不等了,却在一个不明媚的日子里,狼狈得见到了他。满心荒唐又感叹果真缘浅。 待人至眼前,秦思终释然一笑:“别来无恙。”她声音轻轻柔柔,再没有那年的天真清脆。 晓寒轻哑着声问她:“你还好吗?” 她轻声回他挺好的。他想请她入里间坐,她见同桌还有陌生男子,只温婉地拒绝了。 “我夫君片刻就到,我只等他一会儿。” 晓寒轻早已看见她一头青丝低绾,此时听他说出来,当场懵了一瞬。 秦思话音刚落,温远便踏进了门槛。“怎么站在门口,风凉当心入了寒。”说着就挡住了风口。秦思朝他嗔了一眼,抚上夫君臂弯,看向晓寒轻:“这是我夫君,温远。”又对温远道:“这位是剑圣,晓悯。” 二人互道问礼,温远问可要入内小谈,秦思只摇头:“雨势渐微,咱们快些回去吧。” 夫妻二人道别晓寒轻,温远一手撑伞一手揽着秦思。他自己大半个肩膀叫雨淋个透透,只护着怀中人。 她的离开一如她的出现,既突然又伤情。 一个寻常的雨天,几句平淡的问候,不过是两个十年未见的旧人,不过是缘浅。 雨势渐微,迷雾散去。檐上水珠落入水洼,滴嗒一声,溅起了花。 (秦思番外) 转眼嫁给温远半年有余。近日我胃口不好,他陪我去医馆,原来我有了身孕。我有点欢喜又有点紧张,说不清楚,还有些心酸。 爹娘要能看到这个孩子该有多好。 回程下起了雨,温远将我送至客栈外,让我先进去等一会,他被消息乐昏头,安胎药落在了医馆。我笑他莽撞,我自己何尝不是呢。 进去客栈,没成想见到了那人。他走时不过十五,少年稚气。如今沉稳挺拔,气势冷峻,我恍惚不敢认。 那一年“鲲徒典”,父亲知她心意,“他非池中物,志不在儿女情长。你不要傻了!” 她懂的,她记得自己说:“女儿绝不累他。” 他出发前,对她许下承诺,三年必有所成,定回来娶她。 有他这份心,她知足了,拒绝了他。求圣之路艰阻,她不要他心有牵挂。她了解他,为防他放弃入境,坚定地问他一句“你要让我一生愧疚吗”! 他走了,她没有去送。 年的,她等着他。可是一等就是十年。中间听闻他于论道峰上一战封圣,她心下激动喜极!可是他没有来 母亲劝她,男儿志在天下,儿女情长断不会久存于心。况且晓寒轻饱尝人情冷暖,一朝成了人上人,尝到了甜头,哪还会记得你? 她却不信,不愿信!她信他! 只是因为一份痴,她和自己较上了劲。人未等来,却等来无数流言蜚语。 勿以不孝身,枉着人子皮。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但不能让她的父母亲以年迈之身跟着受委屈,十年一梦,她大梦初醒。 她遇到了温远。这也是个痴人,满腹诗书,不知风月。满心只有圣贤书,多少媒人说谈皆拒了,愁坏了一双老人。蹉跎至二十七八,迫于老父母以命相挟,经一番媒妁,连理了秦家思思。 结蒂之前,思思悄悄着侍女递书信与温远,将自己十年一痴告知,并言此前种种虽是前缘尽了,但若君下有介怀,媒妁之言可不再提。 温远收到信后,惊讶之余,满腔敬重。此女子如此光明磊落,敢爱敢恨,顿生倾心。既已是前缘尽了,他又怎会介怀,若是介怀就是配不上此女子。 从此二人,结为夫妇,和和美美。不久,秦氏二老长辞。 雨后又逢君,恍悟十年一梦。只愿自此一别,两生欢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前辈,你别看了,这玉不能给你。”天一放晴,这位大人就来盯着自己。 晓寒轻一番伤情,不知跑哪儿去了。本来他们就是陪这位大人去清西的,正主不着急出发,他们自然不会催。 这位大人又是如何想的呢。他只是有种“近乡情怯”之感,真相就在那儿,他却犹疑了。 “前辈去清西,所为何事?”羲和钰隐约猜到大概和玉魂有关。 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啊。他轻点桌面,不咸不淡地道:“吾与羲和肃有一约,小儿失约,吾前去讨个说法。” 知他不会说是什么约,到时候若发难,左右不过是为了玉魂,给了他就是。 目送大人回房,他们也不担心他独自走了。这短短的相处,他们都了解了这是位挑剔的。如今他身体欠安,加上他们三个小辈事事安排妥帖,他脑子坏了才会单独行动。 羲和钰假装不经意地扫了眼琬琰,又能独处了。 堂中客人络绎不绝,渐渐热闹起来,他们便也回房。左右无事,钰郎叫了小二送酒入房。琬琰只坐于一侧,并不沾杯。钰郎小啜着,这凡尘的酒有凡尘的韵味。入口辛辣,回味甘涩,甚是有趣。美人在侧,美酒在怀,天上人间。本以为自己一生就要一日复一日碌碌而过,谁知如今心心念念的人不仅日日相伴,还夜同眠。 他想着就没忍住笑出了声,喜形于色,惹来琬琰侧目。他还不收敛,举杯过去:“此酒不似‘醉三生’,但也是凡尘佳酿,你尝尝?” 琬琰摇头:“有浊气,不好。”他早已辟谷,是个真正不食烟火的。钰郎也不真指望他会喝,只是觉得好的都想分享给他。 “晓寒轻师兄无妨吧?” “悯。”晓寒轻,字悯。 钰郎豁然开朗,“原来是晓悯。” “无妨,明日便可出发。” 老妖怪忌惮着师父,不会耽误多少日子。晓寒轻平复伤情,今日去见了想见的人,不论真相如何,都会放下。明日可以出发。 “琬琰,你知道晓悯为何没有回去找秦思吗?我在妄境中分明见他十分惦念秦思。” “见了。”论道峰一战后,他有几日不见踪影,就是去见秦思。 “我了解她,她是不想让我分心。我现在功成名就,终于可以见她了!”晓寒轻这么说的时候满脸的雀跃。 琬琰身份使然,山中人人皆敬他避他。惟有晓寒轻不拘束缚,坦然与他相处。甚至因着年岁比他大,隐隐有些照顾他。他对“秦思”自然早有耳闻,他心思也装着一个“秦思”。 他看着晓寒轻去岭南见他的秦思,他想到了他的“秦思”。 功成名就?还不够,他现在这样还不够,他的“秦思”,要步步为营,容不得半点差错。 晓寒轻于论道峰一战封圣,壮志得酬,想着虽然秦思口中说不等他,但其中深意他明白,如今他也算没辜负她的苦心。 “你如今还愿娶她,我们甚感欣慰,当初没有看错你。”秦父话音一转,“只是,你求师之际我既已让秦思对你死心,现在更是不会同意你们二人之事!” “伯父!” “你已入圣,他日飞升,你叫秦思如何?她天生没有灵脉,灵田枯涸,等同凡人。你若是真心怜惜她,便不要再见她!” 不是这样的,他们可以结为道侣,他会助她修炼修仙不过一场豪赌,他赌不起。 数月相伴,情深几许,何苦累她一世。他浑浑噩噩回了悟道峰闭关,只盼她忘了他,他放下她。 “秦思无灵田,无法修仙。”琬琰看见秦思,其中种种就都明了。 “原来如此可叹有缘无分。”钰郎唏嘘。 “不求怎知无分?” 没想到琬琰这么在意这个,但他的话钰郎也不想反驳。晓秦二人皆在成全对方,却没有为彼此“求全”,只能错失彼此。 他也是个无法修仙的,只是因缘际会成了“鲲徒”。 “琬琰,我如今算是太清境的人吗?” “是。” 太清境不像其它门派,新徒入门还要行拜师大典。只要过妄境就是太清境之徒,说是徒,却不是世人认为的“徒”。太清境只有始祖菩虚子正儿八经收了两个徒弟。其他入了太清境的,方壶山上万物皆为师,并没有特指的师徒关系。 没有特定的师徒,却非不能定个关系,菩虚子就收了两个。 羲和钰眸中精光流转,低唤道:“小师叔祖~” 琬琰不理他。 “你能收徒吗?”钰郎倾身靠近他,“你要收徒吗?小师叔祖~” 坐没坐相,没骨头吗?琬琰垂首斜睨他,“你要自荐吗?” “你要吗?”羲和钰语带蛊惑。 要! 琬琰收回视线,不为所动。 钰郎闹了个没趣,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有得寸进尺之嫌。 那可是李琬琰,你在做什么?你如今这样,那避开的十年成了什么? 不禁自嘲一笑,他这一笑落在琬琰眼中就是意味深长。抢过酒盏就要入口,钰郎手也快,一把夺下。辟谷在这时候就显出弊端了,你腹中空空,这酒一下肚,还不烧心挠肺! “你说的对,这酒浊得很,你不要喝。” 琬琰却淡淡笑了,他本就清冷,如此就显得一派可怜见的:“你现在拦了我,以后还拦吗?” 你难不成还是个好酒的?钰郎腹诽道。“日后且不说,你现下在我面前,我就不能让你喝。” “既管不了日后,何必惺惺作态。”这话就重了,出口就后悔了,尤其是看见钰郎神采黯去。 “你怨我吗?”害你没了父亲。 “你指什么?”转过身就待别人好,说着一般无二的话。 十年间,他生了执,有了妄。而他!他的四个侍童叫什么? 他与李修和虽无多少相处之情,但到底血浓于水。李修和逝去,他也不好受,只想见到羲和钰,抱抱他,他肯定会安慰自己。然而他看到了什么?偌大的庭院里他小心呵护着别人 “宛儿别哭了,钰哥哥呼呼~” 小小姑娘摔了一跤,娇出了泪水。 “宛儿最漂亮了,哭了就不美了,钰哥哥好心疼。” 他明明说自己最好看!他原来对谁都这么说。他回了李府,几重打击之下,竟生了戾气遭了反噬。 李南氏刚送走夫君,又见儿子这样,硬撑着没有倒下,只是头发白了几许。 一直到琬琰回去太清境,都未再见过羲和钰。他回到悟道峰就闭关,三年才出。 无阴对他说,既生执,不能自解,便去面对。 来而往,缚而解。生执解妄,他下山去面对他的执。 途经一处,遇一兔正要对一丛植被下嘴,那丛中四株小草是已生了灵的,稍稍点化便可化形。 他顺手救下,后来,四株草精就成了羲和钰的近身侍童。 “爷不修仙”哈!他每一次得到他的消息,就要面对一次他的无情。什么修仙废柴,他连试都不试!也是,他为什么要试,他转身就忘了自己,只有自己当了真。 羲和钰从未提起过他,还躲着他。 无阴发现他执念不化反而愈深,“始祖千年不解一执,流放自己,回不得归墟。入世方能出世,不知你所执为何,不过是一场劫数。此次你同去‘鲲徒典’,看看你的妄吧。” 他不修仙,他偏要让他修!他让小青蛙传了话,就算他不来,四胞胎也会“送”他入妄境。但他主动来了,还很担忧一刻没耽误地来了。 晓寒轻下山见了所爱回来就心如死灰。他和羲和钰错过那么多年,不争怎么知道结果如何? 他太清境涟华君,厚德载物,所求不过一人,凭什么求不得! 他求!他得! 凡间有句俗语,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 他与琬琰虽不是夫妻,也没有争吵,但毕竟气氛不大好。只是再不妙,夜晚还是同榻而眠。 只是今晚他异常清醒,心中有事,怎么也睡不着,旁边一人也是如此。他不愿意二人这么僵下去,这偷来的日子无比珍贵。 “琬琰?”他试探着轻唤一声。 半晌,听到一声“嗯”,细若未闻。 钰郎心中一下子就敞亮了,顿然神清气爽。 “你知道我那四个侍童吗?他们好像很怕你,每回你一来,他们就躲不见了。他们是四个草精,没有什么妖力,只会钻研些茶点。想来定是你仙风道骨,生怕被你收了。” 琬琰只静静听着。 “我原先的侍童是人族的,从小一块儿长大,但他是有灵田的,后来跟着去清西了。” “就是那么巧,我在山中打野,因缘际会从兔嘴下救下了他们四个。嘿,植精系都一根筋吗?非要给我当侍童报答我。他们四个灵力纯净,是成为妖修的好苗子,妖修多难得,我当然不敢耽误他们。你知怎的?”他一激动侧过身来,“他们四个竟然哇啦啦哭了!说什么不收他们入府还不如被兔子吃了!”哈哈哈他哭笑不得。反正没有侍童,就带他们回去了。 他也没把他们当端茶递水的,只当供个住所给他们修炼。不过四胞胎在茶艺点心方面真是出人意料的精通,日后成了妖修,必定是茶师之类。 想得入神,不知何时琬琰正偏头看他,一双浅色琉璃目脉脉生辉。 钰郎着了魔一样,伸出手摸到他的手,握上去:“你别怨我好吗?”细如蚊蝇,他想自己真是无耻,竟能提这样的要求。 注视着那双星眸,困意渐渐涌上,黑甜淹没了他他仿佛被揽入一个怀抱,暖烘烘的,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叹息,“好”。这真是个没头没脑的美梦啊。 翌日,他们虽然启程了,却不是去清西。距下元节不足两月,妖鬼族一年一度的“祭运”即将开始,现下正是“一树叶”发售的时段。 归墟境外五座海上仙山,除沉山“岱岳”c“员峤”外,还剩三座——“方壶”c“蓬莱”c“瀛洲”。 三仙山之间设有仙障,仙障处长有一参天古木。过木则入界,故曰“一树界”。每年七八月份“一树界”都会落一次叶,雄伟挺拔的树落光了自己的叶子,光秃秃一杆虬枝直挺挺地竖在落叶的堆成的丘堆里,老远望去就像一支插在香炉里的香。 飘零海外的妖鬼们每逢下元节便要在三仙山障内群山穿行。在此之前,要取得通行证——“一树叶”。 “一树叶”落地为绿,越近下元节,会有越多的叶子变黄,黄而无效。 是以,你取得了这叶子也不能高枕无忧。要是发现有黄萎迹象,需赶紧用灵力养护。有些灵力不足的,或一开始就没领到叶子的妖鬼就成了隐患。每年死伤不算,关键发叶处设在人妖鬼三界相邻处,一个不慎就会波及人族。 羲和钰一行现下途经的西湖郡庭正是一处发叶点,现下就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要维持秩序,少不得要耽误些时日。 灰眸大人问羲和肃会不会来,羲和钰道不一定。心里想的是除非出了大乱子当然这话他是不会对那位说的,那位是无法无天的主,万一他听者有心,没乱子也会搞出大乱子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珙桐是个乔木精,生于梵净山,乃是个正儿八经妖身的佛修。 本来这售叶一事就凶险,遇上那些个归途心切的很可能受到抢票的威胁。但珙桐不担心,妖系佛修,是天赐的大机缘,伤他必遭反噬!除非他先种了恶因。谁会不要命了去招惹他,想入畜牲道吗? 十年前他第一次下山售叶也是出了乱子,今年也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乱子。 这乱子的当事人有两位,来自欢喜镇飞鱼水榭的酒小二十三丈和来自北玡王氏的王怜,后者不仅是四大家之一的仙徒,更是人族皇嗣。所以这事说小也小,也大也可大。 两位领了“一树叶”后,阴差阳错地撞到了一起,各自的叶子也混在一处,问题是其中一片在落地的瞬息工夫,它黄了!这二人一口咬定绿色的那片才是自己的! 往年这种争抢叶子的事屡见不鲜,珙桐的处理方式是,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闹出伤命的,就算是祸连人族了,他都不管。旁人问他为何不救,他道:“他杀了人,种下了因;他被寻仇,这是果。因果注定,我怎么能掺和呢。” 他不掺和,但总要给双方一个判定,皇嗣不好惹,飞鱼水榭也不能惹。事关人妖两族交邦,是以珙桐请来了恰在附近的涟华君。 李琬琰拖家带口地来到了西湖郡庭。家属一羲和钰,家属二晓寒轻,并一位“老太爷”。 西湖郡庭虽然名里有个“郡”,但其实只是一座湖上雕栏,是放大版的“湖中亭”。 湖上连通着一条放倒的“拱形”路,从空中看去就是一座桥,桥正中拱形最高处就是一座凉亭,珙桐就是在这亭中售叶,排队的人从一头领了叶子,不用转身直接朝前走,从另一头就出了湖。无法回头是因为领了叶子身后就有了仙障,只能继续朝出口走,这也保证了一叶一人。 这湖中鱼虾皆若空游,水中荇草曳曳,光射入水中,直透到地。要不是风起涟漪,这湖中的水清澈得都要隐形了。 羲和钰进了凉亭,打眼就见着一位存在感十分淡薄的人。云雾素袍,古木色花形发冠,衬着身后的通透之水,要不是亭中只有他一个在坐着等人,羲和钰恐怕自己不会注意到这个人。 再观那人,羲和钰又是一叹。刚刚只是惊讶于珙桐的神隐气质,现在看那人面貌,真是一张天生的丧脸!那眉那眼无不在喧嚣:“快来欺负我!我很好欺负!” 见过他的很多人都对他有句判词:他要不是个妖系佛修,早被欺负惨了。 羲和钰不露痕迹地收回视线,妖系佛修本身就不简单,谁又知外相不是假象呢。 看起来很好欺负的珙桐起身朝涟华君一拜,淡淡道:“涟华君。” 琬琰回礼,另两人也朝珙桐见礼,老太爷身娇体贵早就入座了。他们也不知该如何介绍这位大人,他本人也好像事不关己,所幸珙桐也不在意,大家就直接入座开始正事。 待大家了解了事情经过,就等当事人到来对峙。这时飞来白鸽,停在珙桐掌心,变戏法般落掌成了白玉色的花朵,再眨眼间消失不见。 珙桐收回手,对在场众人道:“来了。” “啪!” 平空一道厉响盖过了他的话尾,众人抬首望去,只见一抹描金划空而来。转眼亭外就驻足一位凌厉青年,明黄华服描金边,金玉冠墨发高束,手执一条红光闪闪的长鞭。斜眉飞扬,目光炯炯,一张脸上满是凌人盛气,正是人称“霸王花”,自诩“帝王花”的王怜,王怜也。他的武器长鞭“赤炼邪”抽地作“噼啪”厉响,昂首侧向亭中,傲然到:“我今日来不为对峙,是告知——绿叶是我的!我没那么多闲工夫纠缠这些,还望见谅。”说的话却不带任何“见谅”的意思。 “放屁!”酒小二气势汹汹地跑进亭子,与王怜也对面而站。他气急败坏一句反驳,接下来没有趁胜再辩驳而是对着亭中一个方向,躬身一躹,语气恭敬:“大人安好。” 自然是那位身娇体贵的大人,他微微颌首,闲适开口:“十三丈,汝怎同小辈计较。” 酒小二面露窘态,急急开口:“大人!” 大人懒懒一抬手,止了他的下言,一本正经地说:“既已计较,断不能马马虎虎。吾,为汝作主。” 您精神分裂吗? 羲和钰看见他在自己心里的形象再次塌方。再来两次,他在自己眼里就是一位童颜苍发的老顽童了,亲切! 亲切的大人的一番话听在王怜也耳里就是□□裸的挑衅。 “哼!”王怜也不屑。他身为皇嗣,自小就见多了各种威严庄肃的人,尽管那位的气场隐隐表示十分不好惹,但他自持身份并不露怯意。 人到齐了,自然是要开始解决事情。 这二位都十分坚定认为绿叶是自己的。 晓寒轻建议用“真言咒”,但是这二位并不算说谎,对他们而言,“我的‘一树叶’是绿的”就是事实。 羲和钰看琬琰一直也没表态,直觉他有什么发现,就问他:“涟华君可有主意?” 李琬琰听他唤自己明显怔愣了一下,明显到在场的都察觉了。 “琬琰?”钰郎不由自主倾身。 李琬琰不动声色,淡然回他:“溯梦。” 溯梦,以当事人角度回到事情发生时,经历一遍事情经过,断前因后果。是太清境的秘法,在座的李琬琰和晓寒轻皆通此术。 此时同样没有说话的珙桐开了口,“涟华君,若是要断此事,可否连另一件一同断了?” 十年前,“黄绿叶”妖乱,和现在的这桩事如出一辙。那次的当事人立时大打出手闹出人命,东黎李氏家主李修和一力平乱,混战中受伤,不久后身亡。 只是十年后同样的事又发生了,两案并查,似有深意。 晓寒轻本想自己行“溯梦”,但事关李修和,他不好插手。 钰郎心中滑过一丝异样,他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又理不清,习惯性地去看琬琰。 李琬琰也在看他,只无意对视便移开视线。 大人老神在在,顾自赏景,全忘了自己说过的要为人家作主。 王怜也抱胸一旁,一副爱咋咋地,快了事爷很忙的样子。 “溯梦”只能选择酒小二,他爽快地席地而坐,放空神识。再看琬琰临空指画时辰事情后静坐无声,已是离魂附体。 王怜也看他们开始了,暗暗有些紧张,他不喜欢等待审判的感觉。 不过一盏茶工夫,酒小二悠悠转醒,人有些迷糊。 “如何?”问话的是珙桐,看向的是琬琰。 李琬琰面色凝重,蹙眉不语,只定定看着王怜也,似有不解。 珙桐也不逼问,只留下一句“明日恭候真相”,便离去了。 王怜也很不高兴,但他无计可施,只能愤愤甩去一鞭,在汉白石台上留下一道泄愤的印子。 众人回到客栈,这间客栈有个禅意的名字——因果。 人妖鬼三界中心的西湖郡庭c因果客栈就像欢喜镇的飞鱼水榭和悦神台,闻名遐迩。 客房内羲和钰一言不发,他有疑惑,但他还未理清,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一树叶”已售完,住店的妖鬼们陆续退房离开,客栈房间充余,不过钰郎和李琬琰还是睡同一房。晓寒轻的理解是,要看着羲和钰。 八月诗禅,因果栈里解因果。 雕栏画窗斜开半扇,月色间隙而入,凉风蝉鸣,屋内茶声袅袅。不听人语,但闻呼吸。 小小茶杯在羲和钰指间滚来转动,碧色圆润。终于放下茶盏,他转身向床边走去。 “十年前那次是阴谋。”他和琬琰同时被抓还有梵净妖乱。他不清楚其中关联,但这两件事一定是有人刻意为之,所谓阴谋。 而琬琰,必定是通过“溯梦”看到了其中关联。这是羲和钰苦思后得出的结论。 李琬琰盘膝床边,抬眸看向钰郎,沉声道:“北玡王氏,境妖,如出一辙的‘黄绿叶’”顿了一下,他缓缓吐出最后一条讯息:“半妖——王怜”。 珙桐的深意他也感觉到了,直到进入“溯梦”,心中有了猜测,再看王怜,原本没注意,他原来居然是半妖之体! 羲和钰瞠目结舌,王怜也是半妖?那? 现在只要确定其母是人是妖,一切便真相大白。 珙桐说明日真相大白,原来就是要李琬琰夜探王皇后身份。 琬琰离去后,羲和钰在房中踱步,坐立难安,他的心情很复杂。如果真是他们想的那样,那自己他十年来一直当自己是害死李修和的罪人,为此愧于见琬琰,躲之避之。 如果那次是一场目标明确的阴谋,并且是针对李修和的阴谋,就算知道自己无耻,他还是感到解脱。 他在李修和之死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他已经激动地混乱不清无法判断。琬琰琬琰! 他脱力一般瘫入椅内,后仰脖颈,鬓发微湿,任人宰割不,是任结果宰割。 而琬琰已经到了大西国王宫,那个结果对他来说也很重要。 他依着王怜的气息寻到了相似的母体气息,停在屋顶,用了隐身咒,不想节外生枝。 他站的这处屋顶位于高处,确定了气息出自一座宫宇后合掌放出神息。不足片刻,那处宫宇隐现妖气,与王怜同属一脉。 结果尽知,琬琰隐身离去。月色朦胧,清辉淡水木,淡不去他一身彻骨寒意。 羲和钰没想到他来去如此之快,窗栏吱呀开合,反弹一下渐渐合闭。 听得钰郎心如雷鼓,他握拳面对着李琬琰,等待一个解脱抑或死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三章 月至中天,秋凉如水,青青淡淡照在窗上,琬琰半边身形隐在黑暗中 “是半妖。”细若未闻。 羲和钰听见了,听清了。他的心没有如他所想得到解脱,反而被深重的痛楚淹没。伸手一把将琬琰从黑暗中拉出,紧紧拥住。 他宁愿是他连累了李琬琰间接害死了李修和,也不要现在这样!让琬琰独自承担比让他远离琬琰更让他蚀骨! 他的琬琰,清风傲骨,湛然若神,不染尘埃。 羲和钰紧咬牙关,不让泪水掉下来。 李琬琰木楞楞地被拥住,恍惚回到过去。羲和钰一定会抱着他,他就知道,就像小时候一样:“我会一直保护你!” 他是雨后晴空,爽朗又干净。从此,李琬琰的世界花开十里,明媚生动。 这一晚,榻上二人交握的手一夜未松。 谁解脱谁死亡,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只要彼此在,何所为惧。 意料之中的是,羲和守正与王宗绝同来了“因果客栈”。 羲和守正身为家主,少年时便为人板刻严肃,不苟言笑,得字“肃”。他一脸面孔时刻严绷,抿着的唇缝直成一线。一派的威严,教人拘谨。 王宗绝,字祸。王宗绝之父希望他带领王氏重回绝顶地位,字“祸”是希望他成为乱世之雄。北玡王氏于几百年前是四大家之首,当时的家主名讳不祥,后来失踪,再之后的家主一代不如一代,直至李修和成为李氏家主,带领李氏成为新的世家之首。 王宗绝脸上终年无血色,唇色青白,修眉柳目,腰身因为时常咳嗽而微躬,好像天生直不起腰。他一身青灰色道袍,气质羸弱,不像一世家之主,倒像个儒生。 “咳~咳咳~” 王宗绝掩口,尔后歉意地说“见笑了,我来时着急了些,老毛病又犯了。”说罢又咳了起来。 王怜赶忙上前,王宗绝摇头让他不用担心,一手轻拍王怜肩头,又说了一遍不用担心,不论是他的身体还是“一树叶”的事。 他的双关之语在场之人皆听得明白,表情各异。 “因果客栈”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客,客栈老板大因叔和小二果子满面红光地在兜售糖果瓜子。 “焦糖的大粒瓜子,颗颗饱满,来份咧!” 客栈大堂内,除了那位身娇体贵的大人,昨日在场的都到了,今天又加上了西北两位家主。 珙桐并不把王祸的话放在心里,他朝着李琬琰淡淡寻问:“涟华君,叶绿者何?” 李琬琰回道:“十三丈。” 话音未落,堂外哗然,堂内王宗绝一声咳嗽又起,低下头去掩口,无人看见他眸中厉色一闪。 珙桐已得答案,径自将绿叶给了酒小二。酒小二大喜过望,双手接过,不住地点头道谢,朝着琬琰的方向连鞠三躬。 王怜十分不满,与其说是气愤更多的是难以置信。“如何证明!”明明两片混在一起,如何确定就是酒小二的! 李琬琰并不回答,一双眼睛直直地看向王怜,王怜只觉周身气息浮动妖气!他一瞬间瞪大眼睛,突然一只手拍上他肩,随之妖气消散,方才自己满身的妖气恍若错觉。 王宗绝一手拍在王怜肩上,压下妖气后就逼视李琬琰:“涟华君不愧为无相灵田。”不过二十岁竟然有那么可怕的修为,不仅看破了自己加持在王怜身上的清妖咒,更能瞬间破咒。他本还心存侥幸,十年前的事不会败露,但明显是晚了。 羲和守正将那一瞬间的妖气看得明明白白,他错愕地看向王宗绝,“王祸!这究竟是” “没错。”刚刚出手压制只是条件反射,既然已经暴露,何需再遮掩。 “没错,王怜是半妖。” 王怜听到师傅这样说自己,脑中一片空白,一时失语,木楞楞地看着王宗绝。 晓寒轻预感自己要知道什么了不得的事。 羲和钰站在李琬琰右后侧,神色不明。 不是在说“叶绿者何”的事吗?怎么又说自己是半妖了?他是人族皇嗣!贞淑温良的王皇后惟一的孩子!说他是半妖,岂非对他母后不敬! “师傅!需慎言!”王怜一脸的荒谬加受伤。 李琬琰不发一语,挥手施出太清境秘法——蜃。堂外看客们个个伸长了脖子。只见蜃中,西湖郡庭里,王怜和酒小二相继取了叶子,一前一后走着,突然二人膝下受到“白鸽”攻击,双双倒地,两片叶子在空中飘然叠于地上。从王怜怀中脱出的那片,瞬息即黄。“白鸽”是什么,堂内众人自然知道,竟然是珙桐所为。 “王祸,这情形你可熟悉?”珙桐轻声问道。 王宗绝淡淡一笑,少了一分病态。“仙使说笑,明明是你刻意为之。我倒是怀疑这叶黄之事究竟是自然还是同出一人手笔。” 珙桐见他死性不改,不欲纠缠,转而望向李琬琰:“是时候了。”悬了十年的案子,因你而起,你来结果了它吧。 李琬琰抬起手腕,碧玉腕带脱落,露出一指长的淡疤。他破开王怜身上的清妖咒,使其妖气外散,只见缕缕妖气似被吸引般绕上琬琰腕上的疤。 王宗绝原本以为死无对证,他万万没想到境妖居然伤了李琬琰,而李琬琰居然留着一道伤口十年不消! 羲和守正凛然注视着王宗绝,李琬琰之伤是境妖所致,王怜断不可能是境妖,但他妖气与境妖同属一脉,而王祸掩盖他的妖气,细思之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王祸!竟然是你暗算了李修和!” “不,我没有暗算他。”王祸下巴收紧,气定神闲道:“我让他留芳百世。”他明明可以有很多种方法杀了李修和,但他却为了他,精心设了一个局。以一人之力救下太清境小师叔祖和世家公子,身负丹毒仍平妖乱。多么好的名声,留芳百世也不为过。他让李修和死得多么体面! 这样的王宗绝在羲和守正眼中如同一个疯子:“你对得起他吗?从小他就怜惜你!他” “怜惜!”仿佛被戳到了痛处,王宗绝狠声道:“哈哈哈怜惜!分明是侮辱!” 东西南北四家子弟一同长大,他幼时身体病弱,又因为首位名存实亡,常常受到欺负与嘲笑。李修和总是挡在他身前,义正言辞地赶跑那些孩子。李修和的处处维护,惹来唐是的嫉妒,在李修和不在的时候,唐是就会成为欺负嘲笑他的孩子的领头人。 他知道唐是对李氏修和有着盲目的崇拜,不只是他,李修和是年轻一辈里杰出的人才,他王宗绝也在心里偷偷地崇拜着他。所以他没有迁怒于李修和,对于李修和的维护也没有避嫌,即使知道之后会遭到唐是的报复,他也甘之如饴。 他的父亲对他的期望赤果果地表现在他的名讳上,他清楚只要自己长大接过世家首位,以他的智谋加上李修和的武力,他们北玡王氏定能重享往昔尊荣。他早就坚定地认为李修和会帮持他。 可是李修和,从他手里,抢走了世家首位。 那些欺负他嘲笑他的人只伤他皮毛,而李修和,于他而言,是诸心。 他与大西皇室交好,为的是得到人族支持。谁知竟然让他发现了王皇后的妖族身份,不仅如此,王皇后还有一个境妖哥哥。哈哈哈,简直天助他也! 他以王怜半妖之体要挟境妖自爆内丹,毒伤李修和。妖族重情,尤其是兄妹相依的更是拼死以护。 境妖如约掳走了李琬琰和羲和钰,引去李修和,成功下毒。后来王宗绝又引发了十年前那次“黄绿叶”妖乱,他向李修和求救,李修和果然去了。事情按照王宗绝的设想分毫不差地进行了。 他本以为李修和死了,其余三家势均力敌,他又有人族支持,假以时日必定重回首位。谁知!论道峰上李琬琰竟然一论封君! 如今,李琬琰还将他做的事兜了出来,哈哈哈!他们李氏父子!就是他王宗绝的克星! 杀气暴涨四溢开来!王宗绝陡然发难,众人脸色大变,他如此行为等于承认了陷害李修和的事。 李琬琰在王宗绝出手时就设起屏障,堂外无人受伤。羲和守正同为家主,此事有资格也有义务去管。他与王宗绝斗在一处,互不相让。 “羲和守正!你还是一样的道貌岸然!”李修和去后,唐是一门一如继往地支持李氏,他对李修和的盲目崇拜并没有因为李修和的死而消失。羲和肃表面上不争,这么多年却广收门徒,大大小小的事都管,俨然当自己是“大家长”了! 王宗绝真是恶心透了他,讽刺道:“你明明也想要首位,装得不争不抢,还一副为天下苍生的样子,你恶不恶心!” “王祸!你还不知悔改吗?” 王宗绝旋身避过一击,回敬一掌,厉声道:“我乃四门之一的家主,就是要给我定罪,也轮不到你羲和守正一人!” “我可有资格?” 李琬琰瞬息即至王宗绝面前,一掌将其击退数步,王宗绝口含血气,硬撑着没有倒下。 王怜从小就敬爱师傅,今日所听对他的冲击太大,他愣愣看着师傅与人斗法被打伤,下意识想要去搀扶,脚步刚动就硬生生停下,他脑子很乱,他不知道他的师傅究竟是敌是友。 他看着师傅终年苍白的脸上浮现了红光,明明应该像个面色红润康健的人,那眼神那嘴角扯出的笑却让他心底发寒。 “证据确凿,东黎李氏,不日上门,是非因果,好自为之。” 李琬琰二十字就预示了东c北两家不共戴天,北玡王氏一族不至于覆灭,但王氏一门定会交出他一人求得保全满门,王宗绝,完了。 王宗绝阴邪地笑着,眼底冰冷。 王宗绝走后,堂外之众也散了,早在屏障竖起时外面的人就听不见里面的对话了,只看到西c北两位家主突然打了起来,而后涟华君一招制住王宗绝,再然后王宗绝落败而逃。 “因果客栈”里的事会被传成什么样不得而知,只是未来百年,肯定能听到各种版本的戏。 王怜不知何时也离开了,他要回去见王皇后,问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 珙桐见事已了,对李琬琰道出原由:“李修和于我有恩,但我不能坏了因果,此事必须由你解决。现在我恩已报,要回去了。” 珙桐离去后,堂内只余李琬琰c羲和钰c晓寒轻c羲和守正和酒小二。 羲和钰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站于琬琰后侧,在他出手时目光也跟着他。此时他二人又前后站在一处。 羲和守正淡淡瞟过钰郎,看向李琬琰:“涟华君这是,放狼归山。”王宗绝其人阴险狡诈,给了他喘息的机会,他就有可能反击。 反击又如何,钰郎心想,李琬琰于王宗绝而言完全是碾压。他只知道琬琰一论封君,但剑圣的名头却是晓寒轻的。他以为琬琰的修为是了得,但没想到竟能一招制住王宗绝,毕竟王宗绝和羲和守正打了平手。以后要是琬琰答应他了,他也觉得夫纲难振。 李琬琰道:“此事牵制东c北两家,王祸是家主,不可私刑。” 李氏与唐门不会放过王氏,残害一门家主,是大罪,王祸一人的命不够,他要北玡王氏全族,给一个交待。 羲和守正点点头,欲回清西,王宗绝的事涉及四大家,他要回去和族长们商讨。至于羲和钰,再不想承认人家也是“鲲徒”,和涟华君来往于羲和氏只有好处,他没有什么话说。 正欲和琬琰道别,一股气息不知何时充溢了客栈,这个气息!羲和守正脸色大变,身体成作战状态,瞪向楼上。 一道懒懒的身影出现在栏杆上,酒小二一眼认出,遥拜一礼:“大人。”随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羲和守正,退下了。 羲和守正也认出了这位“大人”,他竟然出来了! “羲和小儿,别来无恙。”灰眸扫过羲和守正的表情,觉得很享受。 羲和守正紧抓剑柄,手背青筋纠结,死死盯着楼上的人。 李琬琰看着钰郎,不知在想什么。 大因叔和果子早躲不见了。 “二十年前,汝和太厄承诺于吾,吾自束于地下禁阵,汝等便保九儿一命。” 听到“九儿”二字羲和守正明显恍神了。 “但九儿,当年就死了。”说话的人语气平淡,不带情绪。 羲和守正紧闭双眼再猛地张开,大声控道:“她是自杀!为了你!” 他们两个,一个为了另一个甘愿呆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一个为了不拖累他,生下孩子就自行了断了。 多么情深意重互相牺牲的两个人,他们置他于何地!他才是卿九的夫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和守正目眦欲裂,激动之言惊了满堂。 钰郎心念陡转,下意识握住了玉魂。娘亲遗物?危险的时候总会救他,前辈的目标物,他看着玉魂时眼底藏不住的温柔。自杀? “父亲,你们说的可是我娘?”羲和钰猜到了,但他还是想问清楚。 羲和守正压根不看钰郎,他压抑多年的愤怒正在蠢蠢欲动。 楼上那位却回答了他:“汝娘亲,名唤卿九,越州卿家,排行九。”越州,位于蜀南地界。 “现在只留一抹残魂在玉中。”他低语出声,转而望向羲和守正:“汝等以玉拘魂,骗吾以为九儿活在人世。人族,果真卑劣。”语气嘲讽,不屑。 什么不能远离欢喜镇,玉魂不可离身,原来都是为了让前辈感受到娘亲的魂息,骗他呆在镇下。 二十年了,他娘只余一抹残魂在玉中,入不得轮回,非生非死!而这一切,是他父亲干的吗? 李琬琰看着钰郎跪下,眼睛微眯。“前辈说的是事实吗?”钰郎抬首坚定地问道。 前辈?“他才是你父亲。”羲和守正没有察觉自己语气中的恶意,他说出这话的时候甚至感觉到了快意。 羲和钰深吸一口气,对着他正正经经磕了三个头。起身晃了一下,琬琰扶住了他。广袖中钰郎紧握了握琬琰的手,心思定住,才开口:“你我本没有什么养育之恩,我出生就由府中家眷仆从看顾,这三个响头就算了了你我父子一场。至于血脉亲情”他稳住情绪,“你既然说没有就没有吧,但是,涟华君,我可是人族?” “是。” 无论前辈是什么,总不会是人族,羲和守正却说他才是自己的父亲,这是对卿九大大的侮辱! “吾与九儿,守礼有别。相识之日即知她有婚约,彼此之间敬为知己,汝,卑劣。” 他不信!“你根本就不是妖,他和你如此相像怎么可能不是你的种!”更何况他和卿九是有名无实! 有名无实?听到他心声的大人神情莫测,半晌对着钰郎问道:“汝可是莲花相?” 钰郎不明他突然问起这个,还是照实回他是。 哦~那位大人颌首显然想通了什么。“钰郎乃仙胎,无父。九儿清清白白,汝不要污她名节。她虽是自裁,也是被尔等所逼。” 羲和守正如遭重锤,仙胎?直接转世到卿九腹中,而非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这么多年自己一直误会了吗? 他面色青红交替,气息紊乱。恍恍惚惚地走出大门,不知去向。 大人本想弄清楚九儿为何只剩一抹残魂后,就结果了羲和守正和太厄。太厄失踪,看羲和守正的样子,他会在自我折磨中度过余生。这样的结果比杀了他令人满意。 明月悬空,浮云动树影稀。晚风吹散暑气,秋凉蝉躁。月华盖在“因果客栈”的高顶上,黛瓦泛着银辉。 此时之上对饮二人,正是大人和钰郎。难得娇贵的大人肯屈尊窝在房顶,甚至歪歪地靠着房檐,一手托着酒坛子,只晃荡着并不入口,懒懒散散的没根骨头。 钰郎还算坐得端正,昂首闷了半坛子酒,呛了一下才住手。 “呵~”大人笑他。 抹了一把嘴,钰郎抬头望着孤月,晶亮亮的眼睛,唇边还有晶亮亮的酒渍。 良久,他轻声问道:“大人,和我娘是旧识。” 大人嘴角勾起,轻轻一笑,抿了一口酒才道:“汝不问吾名讳?” 钰郎偏头看他,有些疑惑,识海中陡然浮现了一个字 大人神秘一笑,不语。 “前辈是在占钰郎便宜吗?” 哈哈哈哈哈钰郎问出口就见那位大人没个形象地开怀大笑,俨然十分高兴。自己有说什么好笑的话吗? 大人笑够了才开口:“汝和她说了一样的话!” “她是个怎样的人?”娘亲,是个怎样的人呢?明明一直陪伴着自己,却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大人仿佛一个姿势酸了,也坐起身来,看着天上一轮孤月,微微出神 “吾年轻时走过九天十境,她是吾见过最生动的人,是个美人。” 那日的月亮也是这么大这么亮,月光从布满了陡峭的石壁的藤叶中疏疏透进洞里,在方寸之地投下斑斑点点。 在光照不到的地方有一个人,他阖了双目,半垂着头,被八方链索禁锢,动弹不得。 一阵滚落声打破了静谧,他抬头就对上一双滚烫的眼睛。那双眼睛在幽暗中发着光,亮得滚烫,像是有火。 卿九以为自己掉进了野猎的陷阱,起来一看才知道是一处禁阵,被禁锢的人正看着她。 “你是谁?” “你犯了什么罪?”她连连发问,三步并作两步蹦到他前面才看清了八条链索,天罚!顿时退后一步,惊讶得微微张开口,下意识地去看被禁锢的人。 红眸!借着微弱的光,她看到了一双血红透亮的眸子,似有血在流转,她着魔一般靠近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清醒过来,惊呼一声摔倒在地,手脚并用地后退了几步,转身爬起躲到远处。 离得远了,只隐约听到一声轻笑。“啊,跑了,可惜。”他已经忘了生命的味道了,突然掉下来一个鲜活的,他好想尝尝。 躲过一劫的卿九缩在黑漆漆的角落里,脑筋飞速地转着,天罚禁阵只有来路,没有出口。来路就是她掉下来的天豁口,石壁上密密布满了藤枝。 幽暗中一双红眸盯着前方一只小小的身影,看着她摸索着向天豁口攀爬。 一次,两次,三次五次卿九第八次摔下来,听到了哈哈哈的笑声。 “小娃娃,汝就是摔个百八十次也出不去。”语带笑意,掉下来的原来不是食物,是给他打发无聊的趣物。 卿九大着胆子朝他爬了两步,暴露在光最亮的地方。昂着头清朗地说:“我下个月就及笈了,不是小娃娃。”她说的认真,自以为是大人了,行为却是天真。 他又笑了。 虽然看不清楚,但他那双红眸弯起,让卿九又涨了些胆子。她又向前爬了几步,为什么不站起来呢?万一腿软了还是要爬,不如直接爬。 “站起吧,看着累。” 卿九却先问了他:“你会吃了我吗?” “不会。”这么有趣的小玩意,吃了可惜。 卿九不知哪来的胆子,他说不会就信了,缓缓站直了。 她站直了在他眼里也是小小一只,灰扑扑的小脸可以看出原本是白白净净的,一身束腰常服,极适合赶路,难怪她风尘仆仆的样子。 “汝打哪儿来?” “清西我叫卿九,你叫什么?” 她说话的时候就算心里害怕还是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肩背绷直。 他听着她清亮的音调,感觉真是悦耳,心情好了自然也就十分包容。将名字显现在她识海中,就看见她微微张开口杏眼圆瞪。哈哈,有趣。 “你在占我便宜吗?”连质问都是清柔软糯的调子。 他看着她笑而不语,挑高了一边的眉,示意她那个字的声调是上挑的。 卿九抿着唇定定地回视着他,无奈地叫出口:“拔?” 拔笑意更显,红色的眼睛都弯成新月了。他一点危险的气息都没有,卿九放松下来,问他:“你能帮我上去吗?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办。” 这下卿九看见他的笑意渐渐淡去,心里又开始紧张,攥紧了衣角。 “你陪我三个月亮,吾便送汝上去。” 三个月亮,就是三晚吧,那来得及。可是:“可是我未辟谷,我会饿。”肚子配合她响了起来。 “果子吃吗?” “吃的。” 拔偏头看向天豁口,那里暗了一瞬,好像有谁挡住了口子,口子再亮起,就看见几枚果子被缚在藤叶中送入了洞。 卿九拿过果子擦了擦,闻了闻,就咬了一口,清清甜甜的,她咽下去就开始说:“谢谢。那我就留在这儿三个月亮。” 红眸中光波流转,拔淡笑不语。 此后,禁阵里,卿九开始对拔说着外面的事,她从清西一路到此的所见所闻,小小的姑娘第一次出远门,描述的事物都带着主观的惊奇,在外面的人听来是见识短,在拔听来却同样新鲜有趣。尤其她说的时候眼神发光,带着一口越州特有的软糯口音,让她所描述的一切都那么生动。 “我从小在府里长大,嬷嬷不许我出门,担心我失了规矩,给卿家还有羲和家丢了脸面。” 越州卿家一族被灭族,她被托孤给了羲和家。两家有娃娃亲,所以她一早知道将来要嫁给羲和肃。寄人篱下,卿家只剩嬷嬷和她,嬷嬷不让她出门,就是为了不落人口实。 如今她还有一个月就及笈了,清西本家派了一队护卫送她到欢喜镇来,等待完婚。路上遇到叛妖,她和护送的人走散了,一路摸索着朝欢喜镇去。一个不小心掉了下来,竟然还是禁阵,这是什么奇遇啊。 她念念叨叨地将自己的前尘往事都交待了,心下无防,果真是第一次出远门。 “你是觉得我说那么多是因为年纪小,而且没有见过世面是吗?” 难道不是吗? “你受了天罚,是离不开禁阵的。不知道你被关多久了,但你听我说了那么多外面的事都没有不耐烦,可见你也好奇的。你想听听外面的世界是吗?” 拔只听着并不言语。 “我可以把我见到的都告诉你,可是我能以后再说吗?外面不知过了多久了,我有重要的事要去做的” 三个月亮,是她天真了,禁阵中暗无天日,永夜。 “你不恼吗?” “恼的,但是以后再恼吧,你能让我出去先把事情了了吗?不知道晚了没有。”最后一句她是自言自语。 “来得及,小娃娃着急嫁人了。”他调笑道。 倒也不是,她从小就知道自己要嫁给羲和肃,现在她要及笈了,她和羲和肃也没说过几句话,他常年呆在欢喜镇。她只是觉得要信守诺言。 “我真是舍不得。”难得有个能说的,他以为自己忘记怎么说话了的时候,她来了。 “我会再来的,一定会的!”她目光坚定。 他只是淡淡笑着。 藤叶绕成垫子将卿九送了上去。在攀上洞口之前,她望向黑暗中那处,朗声喊道:“拔!我卿九言出必践!” 直到藤叶恢复原状,幽暗处才传出一声轻笑,“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拔没有骗她,卿九在禁阵不过才呆了五日。她出来后,有只山猴一直在给她引路,她确定摘果子给她的就是这只山猴。 山猴将她送到西大街街头,就回转离去了。卿九想问它什么,但是它一蹿就不见了,反正自己暗暗记下了来路,应该找得到那处山洞。 之后卿九在欢喜镇西街的羲和府住下,待时日到即与羲和肃完婚。所幸的是,与她走散的护卫队没有人伤亡,那群叛妖只是引起了乱子让他们走散,没有杀伤力。 卿九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不论成婚与否,待她及笈就要受“男女有别”的约束,不能再跟拔来往了。羲和肃只有第一天跟她说了几句话,把她安顿好就忙得不见踪影。嬷嬷年事已高没有来,这府中众人都当她是未来主母,恭敬疏离,她一天除了必要说不了几句话。这样也方便她溜出去,并且能不被发现地回来。 只是到了山中,卿九犯了难。她明明记得是这么走的,但却绕来绕去找不到禁阵洞口。她想着找到山猴带路,但也找不到。眼见天色渐晚,她只得回去。 不料竟与归来的羲和肃撞个正着。 “你去哪儿了?” “出去走了走。” 她不敢对上他的眼睛,她好心虚,其实她从小就有点怕他。 “瞧你把小姑娘吓的~” 卿九这才看见羲和肃身后跟着一人,瞧着约摸十七八岁,眉心一点红砂。她不敢多看,那人的气质让她不太舒服,有些阴邪。羲和肃怎会同这样的人物来往? 羲和肃沉着脸看着她的头顶,半晌叮嘱了一句:“不要独自外出。”遂吩咐了一人跟着她,若她要出去就跟着保护。卿九表面应下他,心里却着急了,这下出去就难了。羲和肃和那人一同离开,那人还回过头特意看了眼卿九,目光诡异。 卿九看似在府中老实呆了两日,其实她在准备带给拔的东西。一些她喜欢吃的糕点,稀奇的小玩意,甚至还有花种。她是准备再见到拔就同他道别的,最后一见,给他留些东西,让他打发时间。说不定哪天天罚期满,他就能重见天日了。 她对拔有同情,但也只有一点。受天罚,必是因为他做了震怒天地的大祸事,被禁是他应得的惩罚。无论他做过什么,她觉得他都悔过了。因为他对她很温柔,很包容,这样的人,一定不是邪恶之人。从小到大,他是第一个耐心听她说话的人,还帮了她。只是她除了跟他说说话,给他送些东西,再做不了其他的了。衷心希望他自由之日不远矣。 这天刚过早膳,羲和肃便急匆匆地出去了。卿九知道是有重要的事情,不到晚上他是不会回来的。临近婚期,府中忙碌起来,除了专门保护她的人,没人会注意她。卿九找准了时机给护卫用了昏睡萤,趁机溜出了府。 在她身后,拐角踱出两人,正是羲和肃和太厄,太厄就是那位眉心有朱砂的气质阴邪的人。 “你猜,你这位小姑娘要去哪儿,又是见什么人?” “不要伤到她。” 太厄唇边勾起,眉心血光闪烁。 卿九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带了灵果来引出山猴。果然山猴出现了,但是它徘徊着并不来吃,既想吃又顾忌着什么。卿九举着灵果,当着山猴的面又源源不断地往灵果中输入灵力,山猴眼睛发亮。“我就是想给他送点东西,上次答应他还会回来的,我是来实践诺言的。小山猴~你带我去吧。”说着将灵果朝前送了送。 吱地一声,山猴蹿起飞快抢走了灵果,头也不回地跑了,卿九赶紧跟上。山猴东蹿西蹿地,卿九渐渐体力不支,快要跟丢山猴时脚下一软跌了下去。 与第一次不同,这次她是被藤叶接住送下来的。站稳之后,惊喜地跑到拔跟前:“我回来了!拔!你高兴吗?” 拔不想承认他看见卿九时的心情如何,沉寂千年的心突然地鼓动,那感觉令他陌生又慌乱。 “小娃娃,汝很守信。” “当然!我是卿家九九,一言九鼎!”她说得骄傲,神采飞扬,明媚动人。 她将带来的东西一一展示给拔:“这是阳风铃,这里暗无天日,但是外面是白日的时候,阳风铃就会响,你就把它当太阳吧!这个是荷花糕,我最爱吃的,给你!”说着拿了一块喂给他。 看着眼前的白糯糕饼,拔紧闭着唇。卿九补充道:“很甜的!你张嘴啊。”她每次吃了荷花糕心情就会很愉悦。她想着拔久困地下,心里一定有说不出的苦闷,所以才带这甜糕来的。拔微蹙了眉头,张口想说不吃,还没说就被塞了满口。 “甜吗?”卿九歪着头问他,晶亮亮的眼睛里满满的期待。 拔机械地干嚼了起来,“甜。” 杏眼弯成新月,喜意从眼帘中流溢出来。“你看!”裁的精致的纸傀儡在她手上飞转着,“你想吃的时候就叫它喂给你。不过你要早些吃完,这些甜糕放不久的。”叮嘱完,就放傀儡停在藤叶上。 零碎的东西一一展示完,将月昙种下,她突然就安静下来了,他也不说话。 “我以后就不能来了你被天罚禁在这儿,我被恩情囚了心。我能遇见你,很开心。”她朝他会心一笑,真诚地说:“我觉得你已经悔过了,你的心是柔软的,你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的!我会常行小善,日日为你祈福的!” “卿九” “若吾自由,汝可愿千山万水同行?” “愿的。”不会,她撒了谎,她就要为人妇,怎么能同他行千山万水,“见识世面”呢。但是,他明明也知道,她依他一句又何妨。 拔不禁笑了,啊,果真有趣。可惜啊,非吾所有。 “去吧。”既非吾所有,何必留恋。 卿九被山猴送到山下,回头看去,她心中好像有很重要的东西遗留在了山中某一处,微酸。她是卿家九九,她不哭。猛地回过头,决然得走了。 在她出洞后,太厄和羲和肃出现在了禁阵中。 拔看着两个不速之客,想着初时将卿九当成食物,可能是眼光被养高了,看着这两个实在没有食欲。 羲和肃死死盯着一地的小玩意,其中还有她爱吃的荷花糕!妖孽!利剑出鞘,杀气四溢直指拔。太厄止住他的剑势,淡淡警告:“不要误了大事。”羲和肃冷哼一声侧过身子。 太厄徐徐走近拔,拔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和看一地的物件一样,区别在于他看卿九送的东西眼底温柔,而太厄在他眼里如同死物。 太厄定于拔身前,二人目光交汇。太厄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吐出一个名字,是拔的全名。拔挑眉一笑,“汝很了不得,竟然反噬了心魔。”区区人族心有执念妄生心魔,献身于魔,竟然又反噬了魔物,拥有魔力却保持人身。非人非魔,呵。 太厄没想过能瞒过他,眼前这个毕竟是上古大妖,甚至是上古神祗。他是什么不重要,他根本不在乎,他只想得到他想知道的。“我身上有一抹神息,你告诉我,它的主人在哪儿?”那抹神息被他的魔气打压得似有若无,他很着急,如果神息彻底消散,他就再也找不到那个人了。 拔似笑非笑,这抹神息他太熟悉了,他身上这八方神索,其一就拜这神息主人所赐。他偏头示意太厄看向一方神索。太厄探手在神索上方停下,那种熟悉的感觉错不了! “他在哪儿?”太厄的语气急切,暴露了他的弱点。 拔看戏一样,“这方神索认主,汝可以带走它。”声音诱惑,带走它吧,这样汝就能找到汝想找的人,而吾,重获自由。 魔气暴涨,太厄已将手放上神索。后方传来剑气,太厄反身一击。“你干什么!”太厄浑身笼在魔气中,愤怒地朝着羲和肃低吼,他差一点就拿到神索了!“你又干什么!这是天罚阵,八方神索才能困住他,你拿走一方,他就重获自由了,你以为你逃得掉责任!”不要说找他心里那个人了,到时候他也会受到天罚。太厄魔气渐消,他不怕什么天罚,但是他不能被困住,他要找那个人。 羲和肃看他清醒了,直接朝拔挑明另一目的:“九天玄黄刀在哪?”九天玄黄刀,内含无上法力,得刀者得天下。太厄说这人就是刀的主人,他被禁,刀落人间,他一定知道下落。拔看他们两个像在看小丑,突然出现就问他要人要刀,你说好笑不好笑。千年过去,现如今的小辈都这么恬不知耻吗?哦,卿九不是。 太厄压下魔气,阴恻恻地开口:“卿九~是个有趣的小姑娘吧。”他话一出,另两人的神色都变了。“待嫁新人,你说~喜事变丧事~啧,十五岁,多么鲜活的生命。”羲和肃绷紧了下颌,忍住不发一言。拔勾唇一笑:“人族,果真卑劣。”“看来你是舍得了。”太厄邪恶一笑,手一挥,凭空出现了卿九的影像。她现在已经回到羲和府,正在房中绣着红帕,帕上是金线鸳鸯。 小娃娃真是恨嫁啊。拔眉眼都变得温柔,看向羲和肃:“汝便是羲和肃。”虽非良配,但她喜欢。“刀可以给尔等,但,汝要立誓,好好待她。”羲和肃咬牙道:“不劳费心!”拔也不屑同他计较,“待她安稳出嫁,尔等再来。”羲和肃还想再说什么,被太厄拦下,“这地方可不好找。”他们也是跟踪了卿九才找到此地,下次怎么才能找到。拔已经阖上双目,与吾无关。 太厄将羲和肃拉走,他有计策,这位不是能被要挟的,他答应了不过是因为其一他不在乎刀,其二他要卿九得偿所愿。反正羲和肃喜欢卿九,这交易于他们根本没有损失。 “谁说我喜欢她!”羲和肃低吼。 “好好好,你不喜欢她,那能委屈你为了大局娶了她,再勉强对她好些可以吗?” 哼! 羲和肃阴沉着脸径自离开,太厄在身后神情阴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秦思无灵田,无法修仙。”琬琰看见秦思,其中种种就都明了。 “原来如此可叹有缘无分。”钰郎唏嘘。 “不求怎知无分?” 没想到琬琰这么在意这个,但他的话钰郎也不想反驳。晓秦二人皆在成全对方,却没有为彼此“求全”,只能错失彼此。 他也是个无法修仙的,只是因缘际会成了“鲲徒”。 “琬琰,我如今算是太清境的人吗?” “是。” 太清境不像其它门派,新徒入门还要行拜师大典。只要过妄境就是太清境之徒,说是徒,却不是世人认为的“徒”。太清境只有始祖菩虚子正儿八经收了两个徒弟。其他入了太清境的,方壶山上万物皆为师,并没有特指的师徒关系。 没有特定的师徒,却非不能定个关系,菩虚子就收了两个。 羲和钰眸中精光流转,低唤道:“小师叔祖~” 琬琰不理他。 “你能收徒吗?”钰郎倾身靠近他,“你要收徒吗?小师叔祖~” 坐没坐相,没骨头吗?琬琰垂首斜睨他,“你要自荐吗?” “你要吗?”羲和钰语带蛊惑。 李琬琰收回视线,不为所动。 羲和钰闹了个没趣,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有得寸进尺之嫌。 不禁自嘲一笑,他这一笑落在琬琰眼中就是意味深长。抢过酒盏就要入口,钰郎手也快,一把夺下。辟谷在这时候就显出弊端了,你腹中空空,这酒一下肚,还不烧心挠肺! “你说的对,这酒浊得很,你不要喝。” 琬琰却淡淡笑了,他本就清冷,如此就显得一派可怜见的:“你现在拦了我,以后还拦吗?” 你难不成还是个好酒的?钰郎腹诽道。“日后且不说,你现下在我面前,我就不能让你喝。” “既管不了日后,又何必。”这话就重了,出口就后悔了,尤其是看见钰郎神采黯去。 “你怨我吗?”害你没了父亲。 “你指什么?”转过身就待别人好,说着一般无二的话。 十年间,他生了执,有了妄。而他呢,他的四个侍童叫什么? 那天他看到了什么?偌大的庭院里他小心呵护着别人 “宛儿别哭了,钰哥哥呼呼~” 小小姑娘摔了一跤,娇出了泪水。 “宛儿最漂亮了,哭了就不美了,钰哥哥好心疼。” 他明明说自己最好看!他原来对谁都这么说。他回了李府,几重打击之下,竟生了戾气遭了反噬。 李南氏刚送走夫君,又见儿子这样,硬撑着没有倒下,只是头发白了几许。 一直到琬琰回去太清境,都未再见过羲和钰。他回到悟道峰就闭关,三年才出。 无阴对他说,既生执,不能自解,便去面对。 来而往,缚而解。生执解妄,他下山去面对他的执。 途经一处,遇一兔正要对一丛植被下嘴,那丛中四株小草是已生了灵的,稍稍点化便可化形。 他顺手救下,后来,四株草精就成了羲和钰的近身侍童。 “爷不修仙”哈!他每一次得到他的消息,就要面对一次他的无情。什么修仙废柴,他连试都不试!也是,他为什么要试,他转身就忘了自己,只有自己当了真。 羲和钰从未提起过他,还躲着他。 无阴发现他执念不化反而愈深,“始祖千年不解一执,流放自己,回不得归墟。入世方能出世,不知你所执为何,不过是一场劫数。此次你同去‘鲲徒典’,看看你的妄吧。” 他不修仙,他偏要让他修!他让小青蛙传了话,就算他不来,四胞胎也会“送”他入妄境。但他主动来了,还很担忧一刻没耽误地来了。 原来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轮回百世,他还是在意自己。他不知道,当他出现在望仙崖上的时候,所有一切都变得值得。 他有什么错呢,他只是哼着歌,却没想到引来了狼,还没有看过自己长大的地方就被牵连着卷入这一场罪孽之中。他何其无辜不记得也好愿他醒来一刻,一切早已结束,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无边清净的弱水。 凡间有句俗语,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 他与琬琰虽不是夫妻,也没有争吵,但毕竟气氛不大好。只是再不妙,夜晚还是同榻而眠。 只是今晚他异常清醒,心中有事,怎么也睡不着,旁边一人也是如此。他不愿意二人这么僵下去,这偷来的日子无比珍贵。 “琬琰?”他试探着轻唤一声。 半晌,听到一声“嗯”,细若未闻。 钰郎心中一下子就敞亮了,顿然神清气爽。 “你知道我那四个侍童吗?他们好像很怕你,每回你一来,他们就躲不见了。他们是四个草精,没有什么妖力,只会钻研些茶点。想来定是你仙风道骨,生怕被你收了。” 琬琰只静静听着。 “我原先的侍童是人族的,从小一块儿长大,但他是有灵田的,后来跟着去清西了。” “就是那么巧,我在山中打野,因缘际会从兔嘴下救下了他们四个。嘿,植精系都一根筋吗?非要给我当侍童报答我。他们四个灵力纯净,是成为妖修的好苗子,妖修多难得,我当然不敢耽误他们。你知怎的?”他一激动侧过身来,“他们四个竟然哇啦啦哭了!说什么不收他们入府还不如被兔子吃了!”哈哈哈他哭笑不得。反正没有侍童,就带他们回去了。 他也没把他们当端茶递水的,只当供个住所给他们修炼。不过四胞胎在茶艺点心方面真是出人意料的精通,日后成了妖修,必定是茶师之类。 想得入神,不知何时琬琰正偏头看他,一双浅色琉璃目脉脉生辉。 钰郎着了魔一样,伸出手摸到他的手,握上去:“你别怨我好吗?”细如蚊蝇,他想自己真是无耻,竟能提这样的要求。 注视着那双星眸,困意渐渐涌上,黑甜淹没了他他仿佛被揽入一个怀抱,暖烘烘的,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叹息, “好。”怎么舍得他怎么舍得怨他。 羲和钰又做梦了,自从他在房中留一盏烛火后就再也没梦到那片天上河了。 你感受过无边的寂寞吗? 在望不到边际的水面上,只有脚下一方灰白的石块,他看到的天空死寂,没有风没有流动的云海。一切,包括时间,都是静止的。在这里,无所谓生,无所谓死。 在这样没有尽头的空白中,他听到了悠悠轻缓的歌声生与死,开始有了区别。 犹如失魂之人,他一步踏进了无波境面中。 “哗啦!” 冰冷的水没过头顶,羲和钰想起来自己在做梦,所以他停止了挣扎。任四肢在水中舒展,放空了全身的力量,失重失重再失重梦而已 黑暗中,悠悠扬扬的哼吟又响起,他情不自禁跟着哼起来。那是没有希望,没有失望;没有明天,没有过去;没有欢喜,也没有忧愁的调子——空洞又迷人。 他眼前只有黑暗,这让他的感觉更加敏锐,抓住了死寂中突然出现的一抹生动。 “你是谁?”羲和钰轻声询问。 半晌一道生涩的声音响起:“山。” 羲和钰轻轻笑了,想起了在古籍中看到的海上仙山的传说。不知怎么地就说:“我也是山。” “你怎么不说话?” 这一次来人回答的很快,“你是月。” 像是被操纵着,羲和钰接了一句:“那你岂不是圆?”为什么要这么说?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我命令你说话,你在我的梦里,要听从我。” 他明明还在,羲和钰感觉得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却沉默着。突然的心慌,他语气里带上了哀求:“你能多跟我说些话吗?我想记住你!不想醒来就把你忘了。” “以前也是你对不对?从来都是你对不对?我总是醒来就不记得了,我和你,到底,有些什么?” 依然没有人回答他。 一滴泪滑落,在浸湿衣襟前被轻轻地拭去。叹息声起,“你该醒了。” 黑暗终于离开,眼前模糊着渐渐清明 “我做了个梦,”抚过枕边,干的,且留有余温,“看来是个美梦。”真是个没头没脑的美梦啊。 翌日,他们虽然启程了,却不是去清西。距下元节不足两月,妖鬼族一年一度的“祭运”即将开始,现下正是“一树叶”发售的时段。 归墟境外三座海上仙山——“方壶”c“蓬莱”c“瀛洲”。 三仙山之间设有仙障,仙障处长有一参天古木。过木则入界,故曰“一树界”。每年七八月份“一树界”都会落一次叶,雄伟挺拔的树落光了自己的叶子,光秃秃一杆虬枝直挺挺地竖在落叶的堆成的丘堆里,老远望去就像一支插在香炉里的香。 飘零海外的妖鬼们每逢下元节便要在三仙山障内群山穿行。在此之前,要取得通行证——“一树叶”。 “一树叶”落地为绿,越近下元节,会有越多的叶子变黄,黄而无效。 是以,你取得了这叶子也不能高枕无忧。要是发现有黄萎迹象,需赶紧用灵力养护。有些灵力不足的,或一开始就没领到叶子的妖鬼就成了隐患。每年死伤不算,关键发叶处设在人妖鬼三界相邻处,一个不慎就会波及人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羲和钰一行现下途经的西湖郡庭正是一处发叶点,现下就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要维持秩序,少不得要耽误些时日。 灰眸大人问羲和肃会不会来,羲和钰道不一定。心里想的是除非出了大乱子当然这话他是不会对那位说的,那位是无法无天的主,万一他听者有心,没乱子也会搞出大乱子来。 招呼果子过来,羲和钰想让他备一顶软轿,那位是个脚不沾尘的。没想到果子说昨个晚上就备好了,早就停在院里,随时候着呢。 “那倒是有心了,劳烦去欢喜镇羲和府上领红包。”他人事不醒的被带来,身上自然没有钱银。可是果子说的又给他一惊,李琬琰已经付过了。他看着就和铜臭绝缘,哪来的钱? “涟华君给我浇了水。”果子一脸得意的说道。 身为植物灵能得涟华君浇水,就是得到了机缘,于他们植物灵可是无价的!备顶轿子而已,天大的便宜。 羲和钰看果子神采飞扬地穿梭于大堂内,深深觉得自己抱了座金山。 珙桐是个乔木精,生于梵净山,乃是个正儿八经妖身的佛修。 本来这售叶一事就凶险,遇上那些个归途心切的很可能受到抢票的威胁。但珙桐不担心,妖系佛修,是天赐的大机缘,伤他必遭反噬!除非他先种了恶因。谁会不要命了去招惹他,想入畜牲道吗? 十年前他第一次下山售叶也是出了乱子,今年也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乱子。 这乱子的当事人有两位,来自欢喜镇飞鱼水榭的酒小二十三丈和来自北玡王氏的王怜,后者不仅是四大家之一的仙徒,更是人族皇嗣。所以这事说小也小,也大也可大。 两位领了“一树叶”后,阴差阳错地撞到了一起,各自的叶子也混在一处,问题是其中一片在落地的瞬息工夫,它黄了!这二人一口咬定绿色的那片才是自己的! 往年这种争抢叶子的事屡见不鲜,珙桐的处理方式是,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闹出伤命的,就算是祸连人族了,他都不管。旁人问他为何不救,他道:“他杀了人,种下了因;他被寻仇,这是果。因果注定,我怎么能掺和呢。” 他不掺和,但总要给双方一个判定,皇嗣不好惹,飞鱼水榭也不能惹。事关人妖两族交邦,是以珙桐请来了恰在附近的涟华君。 李琬琰拖家带口地来到了西湖郡庭。家属一羲和钰,家属二晓寒轻,并一位“老太爷”。 西湖郡庭虽然名里有个“郡”,但其实只是一座湖上雕栏,是放大版的“湖中亭”。 湖上连通着一条放倒的“拱形”路,从空中看去就是一座桥,桥正中拱形最高处就是一座凉亭,珙桐就是在这亭中售叶,排队的人从一头领了叶子,不用转身直接朝前走,从另一头就出了湖。无法回头是因为领了叶子身后就有了仙障,只能继续朝出口走,这也保证了一叶一人。 这湖中鱼虾皆若空游,水中荇草曳曳,光射入水中,直透到地。要不是风起涟漪,这湖中的水清澈得都要隐形了。 羲和钰进了凉亭,打眼就见着一位存在感十分淡薄的人。云雾素袍,古木色花形发冠,衬着身后的通透之水,要不是亭中只有他一个在坐着等人,羲和钰恐怕自己不会注意到这个人。 再观那人,羲和钰又是一叹。刚刚只是惊讶于珙桐的神隐气质,现在看那人面貌,真是一张天生的丧脸!那眉那眼无不在喧嚣:“快来欺负我!我很好欺负!” 见过他的很多人都对他有句判词:他要不是个妖系佛修,早被欺负惨了。 羲和钰不露痕迹地收回视线,妖系佛修本身就不简单,谁又知外相不是假象呢。 看起来很好欺负的珙桐起身朝涟华君一拜,淡淡道:“涟华君。” 琬琰回礼,另两人也朝珙桐见礼,老太爷身娇体贵早就入座了。他们也不知该如何介绍这位大人,他本人也好像事不关己,所幸珙桐也不在意,大家就直接入座开始正事。 待大家了解了事情经过,就等当事人到来对峙。这时飞来白鸽,停在珙桐掌心,变戏法般落掌成了白玉色的花朵,再眨眼间消失不见。 珙桐收回手,对在场众人道:“来了。” “啪!” 平空一道厉响盖过了他的话尾,众人抬首望去,只见一抹描金划空而来。转眼亭外就驻足一位凌厉青年,明黄华服描金边,金玉冠墨发高束,手执一条红光闪闪的长鞭。斜眉飞扬,目光炯炯,一张脸上满是凌人盛气,正是人称“霸王花”,自诩“帝王花”的王怜,王怜也。他的武器长鞭“赤炼邪”抽地作“噼啪”厉响,昂首侧向亭中,傲然到:“我今日来不为对峙,是告知——绿叶是我的!我没那么多闲工夫纠缠这些,还望见谅。”说的话却不带任何“见谅”的意思。 “放屁!”酒小二气势汹汹地跑进亭子,与王怜也对面而站。他气急败坏一句反驳,接下来没有趁胜再辩驳而是对着亭中一个方向,躬身一躹,语气恭敬:“大人安好。” 自然是那位身娇体贵的大人,他微微颌首,闲适开口:“十三丈,汝怎同小辈计较。” 酒小二面露窘态,急急开口:“大人!” 大人懒懒一抬手,止了他的下言,一本正经地说:“既已计较,断不能马马虎虎。吾,为汝作主。” 您精神分裂吗? 羲和钰看见他在自己心里的形象再次塌方。再来两次,他在自己眼里就是一位童颜苍发的老顽童了,亲切! 亲切的大人的一番话听在王怜也耳里就是□□裸的挑衅。 “哼!”王怜也不屑。他身为皇嗣,自小就见多了各种威严庄肃的人,尽管那位的气场隐隐表示十分不好惹,但他自持身份并不露怯意。 人到齐了,自然是要开始解决事情。 这二位都十分坚定认为绿叶是自己的。 晓寒轻建议用“真言咒”,但是这二位并不算说谎,对他们而言,“我的‘一树叶’是绿的”就是事实。 羲和钰看琬琰一直也没表态,直觉他有什么发现,就问他:“涟华君可有主意?” 李琬琰听他唤自己明显怔愣了一下,明显到在场的都察觉了。 “琬琰?”钰郎不由自主倾身。 李琬琰不动声色,淡然回他:“溯梦。” 溯梦,以当事人角度回到事情发生时,经历一遍事情经过,断前因后果。是太清境的秘法,在座的李琬琰和晓寒轻皆通此术。 此时同样没有说话的珙桐开了口,“涟华君,若是要断此事,可否连另一件一同断了?” 十年前,“黄绿叶”妖乱,和现在的这桩事如出一辙。那次的当事人立时大打出手闹出人命,东黎李氏家主李修和一力平乱,混战中受伤,不久后身亡。 只是十年后同样的事又发生了,两案并查,似有深意。 晓寒轻本想自己行“溯梦”,但事关李修和,他不好插手。 钰郎心中滑过一丝异样,他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又理不清,习惯性地去看琬琰。 李琬琰也在看他,只无意对视便移开视线。 大人老神在在,顾自赏景,全忘了自己说过的要为人家作主。 王怜也抱胸一旁,一副爱咋咋地,快了事爷很忙的样子。 “溯梦”只能选择酒小二,他爽快地席地而坐,放空神识。再看琬琰临空指画时辰事情后静坐无声,已是离魂附体。 王怜也看他们开始了,暗暗有些紧张,他不喜欢等待审判的感觉。 不过一盏茶工夫,酒小二悠悠转醒,人有些迷糊。 “如何?”问话的是珙桐,看向的是琬琰。 李琬琰面色凝重,蹙眉不语,只定定看着王怜也,似有不解。 珙桐也不逼问,只留下一句“明日恭候真相”,便离去了。 王怜也很不高兴,但他无计可施,只能愤愤甩去一鞭,在汉白石台上留下一道泄愤的印子。 众人回到客栈,这间客栈有个禅意的名字——因果。 人妖鬼三界中心的西湖郡庭c因果客栈就像欢喜镇的飞鱼水榭和悦神台,闻名遐迩。 客房内羲和钰一言不发,他有疑惑,但他还未理清,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一树叶”已售完,住店的妖鬼们陆续退房离开,客栈房间充余,不过钰郎和李琬琰还是睡同一房。晓寒轻的理解是,要看着羲和钰。 八月诗禅,因果栈里解因果。 雕栏画窗斜开半扇,月色间隙而入,凉风蝉鸣,屋内茶声袅袅。不听人语,但闻呼吸。 小小茶杯在羲和钰指间滚来转动,碧色圆润。终于放下茶盏,他转身向床边走去。 “十年前那次是阴谋。”他和琬琰同时被抓还有梵净妖乱。他不清楚其中关联,但这两件事一定是有人刻意为之,所谓阴谋。 而琬琰,必定是通过“溯梦”看到了其中关联。这是羲和钰苦思后得出的结论。 李琬琰盘膝床边,抬眸看向钰郎,沉声道:“北玡王氏,境妖,如出一辙的‘黄绿叶’”顿了一下,他缓缓吐出最后一条讯息:“半妖——王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珙桐的深意他也感觉到了,直到进入“溯梦”,心中有了猜测,再看王怜,原本没注意,他原来居然是半妖之体! 羲和钰瞠目结舌,王怜也是半妖?那…… 现在只要确定其母是人是妖,一切便真相大白。 珙桐说明日真相大白,原来就是要李琬琰夜探王皇后身份。 琬琰离去后,羲和钰在房中踱步,坐立难安,他的心情很复杂。如果真是他们想的那样,那自己……他十年来一直当自己是害死李修和的罪人,为此愧于见琬琰,躲之避之。 如果那次是一场目标明确的阴谋,并且是针对李修和的阴谋,就算知道自己无耻,他还是感到解脱。 他在李修和之死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他已经激动地混乱不清无法判断。琬琰……琬琰! 他脱力一般瘫入椅内,后仰脖颈,鬓发微湿,任人宰割……不,是任结果宰割。 而琬琰已经到了大西国王宫,那个结果对他来说也很重要。 他依着王怜的气息寻到了相似的母体气息,停在屋顶,用了隐身咒,不想节外生枝。 他站的这处屋顶位于高处,确定了气息出自一座宫宇后合掌放出神息。不足片刻,那处宫宇隐现妖气,与王怜同属一脉。 结果尽知,琬琰隐身离去。月色朦胧,清辉淡水木,淡不去他一身彻骨寒意。 羲和钰没想到他来去如此之快,窗栏吱呀开合,反弹一下渐渐合闭。 听得钰郎心如雷鼓,他握拳面对着李琬琰,等待一个解脱抑或死刑。 月至中天,秋凉如水,青青淡淡照在窗上,琬琰半边身形隐在黑暗中…… “是半妖。”细若未闻。 羲和钰听见了,听清了。他的心没有如他所想得到解脱,反而被深重的痛楚淹没。伸手一把将琬琰从黑暗中拉出,紧紧拥住。 他宁愿是他连累了李琬琰间接害死了李修和,也不要现在这样!让琬琰独自承担比让他远离琬琰更让他蚀骨! 他的琬琰,清风傲骨,湛然若神,不染尘埃。 羲和钰紧咬牙关,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确定自己真是无耻,因为那种庆幸的感觉是真实的。 李琬琰木楞楞地被拥住,恍惚回到过去。羲和钰一定会抱着他,他就知道,就像小时候一样:“我会一直保护你!” 他是雨后晴空,爽朗又干净。从此,李琬琰的世界花开十里,明媚、生动。 这一晚,榻上二人交握的手一夜未松。 谁解脱谁死亡,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只要彼此在,何所为惧。 意料之中的是,羲和守正与王宗绝同来了“因果客栈”。 羲和守正身为家主,少年时便为人板刻严肃,不苟言笑,得字“肃”。他一脸面孔时刻严绷,抿着的唇缝直成一线。一派的威严,教人拘谨。 王宗绝,字祸。王宗绝之父希望他带领王氏重回绝顶地位,字“祸”是希望他成为乱世之雄。北玡王氏于几百年前是四大家之首,当时的家主名讳不祥,后来失踪,再之后的家主一代不如一代,直至李修和成为李氏家主,带领李氏成为新的世家之首。 王宗绝脸上终年无血色,唇色青白,修眉柳目,腰身因为时常咳嗽而微躬,好像天生直不起腰。他一身青灰色道袍,气质羸弱,不像一世家之主,倒像个儒生。 “咳~咳咳~” 王宗绝掩口,尔后歉意地说“见笑了,我来时着急了些,老毛病又犯了。”说罢又咳了起来。 王怜赶忙上前,王宗绝摇头让他不用担心,一手轻拍王怜肩头,又说了一遍不用担心,不论是他的身体还是“一树叶”的事。 他的双关之语在场之人皆听得明白,表情各异。 “因果客栈”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客,客栈老板大因叔和小二果子满面红光地在兜售糖果瓜子。 “焦糖的大粒瓜子,颗颗饱满,来份咧!” …… 客栈大堂内,除了那位身娇体贵的大人,昨日在场的都到了,今天又加上了西北两位家主。 珙桐并不把王祸的话放在心里,他朝着李琬琰淡淡寻问:“涟华君,叶绿者何?” 李琬琰回道:“十三丈。” 话音未落,堂外哗然,堂内王宗绝一声咳嗽又起,低下头去掩口,无人看见他眸中厉色一闪。 珙桐已得答案,径自将绿叶给了酒小二。酒小二大喜过望,双手接过,不住地点头道谢,朝着琬琰的方向连鞠三躬。 王怜十分不满,与其说是气愤更多的是难以置信。“如何证明!”明明两片混在一起,如何确定就是酒小二的! 李琬琰并不回答,一双眼睛直直地看向王怜,王怜只觉周身气息浮动……妖气!他一瞬间瞪大眼睛,突然一只手拍上他肩,随之妖气消散,方才自己满身的妖气恍若错觉。 王宗绝一手拍在王怜肩上,压下妖气后就逼视李琬琰:“涟华君不愧为无相灵田。”不过二十岁竟然有那么可怕的修为,不仅看破了自己加持在王怜身上的清妖咒,更能瞬间破咒。他本还心存侥幸,十年前的事不会败露,但明显是晚了。 羲和守正将那一瞬间的妖气看得明明白白,他错愕地看向王宗绝,“王祸!这究竟是……” “没错。”刚刚出手压制只是条件反射,既然已经暴露,何需再遮掩。 “没错,王怜是半妖。” 王怜听到师傅这样说自己,脑中一片空白,一时失语,木楞楞地看着王宗绝。 晓寒轻预感自己要知道什么了不得的事。 羲和钰站在李琬琰右后侧,神色不明。 不是在说“叶绿者何”的事吗?怎么又说自己是半妖了?他是人族皇嗣!贞淑温良的王皇后惟一的孩子!说他是半妖,岂非对他母后不敬! “师傅!需慎言!”王怜一脸的荒谬。 李琬琰不发一语,挥手施出太清境秘法——蜃。堂外看客们个个伸长了脖子。只见蜃中,西湖郡庭里,王怜和酒小二相继取了叶子,一前一后走着,突然二人膝下受到“白鸽”攻击,双双倒地,两片叶子在空中飘然叠于地上。从王怜怀中脱出的那片,瞬息即黄。“白鸽”是什么,堂内众人自然知道,竟然是珙桐所为。 “王祸,这情形你可熟悉?”珙桐轻声问道。 王宗绝淡淡一笑,少了一分病态。“仙使说笑,明明是你刻意为之。我倒是怀疑这叶黄之事究竟是自然还是同出一人手笔。” 珙桐见他死性不改,不欲纠缠,转而望向李琬琰:“是时候了。”悬了十年的案子,因你而起,你来结果了它吧。 李琬琰抬起手腕,碧玉腕带脱落,露出一指长的淡疤。他破开王怜身上的清妖咒,使其妖气外散,只见缕缕妖气似被吸引般绕上琬琰腕上的疤。 王宗绝原本以为死无对证,他万万没想到境妖居然伤了李琬琰,而李琬琰居然留着一道伤口十年不消! 羲和守正凛然注视着王宗绝,李琬琰之伤是境妖所致,王怜断不可能是境妖,但他妖气与境妖同属一脉,而王祸掩盖他的妖气,细思之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王祸!竟然是你暗算了李修和!” “不,我没有暗算他。”王祸下巴收紧,气定神闲道:“我让他流芳百世。”他明明可以有很多种方法杀了李修和,但他却为了他,精心设了一个局。以一人之力救下太清境小师叔祖和世家公子,身负丹毒仍平妖乱。多么好的名声,流芳百世也不为过。他让李修和死得多么体面! 这样的王宗绝在羲和守正眼中如同一个疯子:“你对得起他吗?从小他就怜惜你!他……” “怜惜!”仿佛被戳到了痛处,王宗绝狠声道:“哈哈哈怜惜!分明是侮辱!” 东西南北四家子弟一同长大,他幼时身体病弱,又因为首位名存实亡,常常受到欺负与嘲笑。李修和总是挡在他身前,义正言辞地赶跑那些孩子。李修和的处处维护,惹来唐是的嫉妒,在李修和不在的时候,唐是就会成为头一个欺负嘲笑他的孩子。 他知道唐是对李氏修和有着盲目的崇拜,不只是他,李修和是年轻一辈里杰出的人才,他王宗绝也在心里偷偷地崇拜着他。所以他没有迁怒于李修和,对于李修和的维护也没有避嫌,即使知道之后会遭到唐是的报复,他也甘之如饴。 他的父亲对他的期望赤果果地表现在他的名讳上,他清楚只要自己长大接过世家首位,以他的智谋加上李修和的武力,他们北玡王氏定能重享往昔尊荣。他早就坚定地认为李修和会帮持他。 可是李修和,从他手里,抢走了世家首位。 那些欺负他嘲笑他的人只伤他皮毛,而李修和,于他而言,是诛心。 他与大西皇室交好,为的是得到人族支持。谁知竟然让他发现了王皇后的妖族身份,不仅如此,王皇后还有一个境妖哥哥。哈哈哈,简直天助他也! 他以王怜半妖之体要挟境妖自爆内丹,毒伤李修和。妖族重情,尤其是兄妹相依的更是拼死以护。 境妖如约掳走了李琬琰和羲和钰,引去李修和,成功下毒。后来王宗绝又引发了十年前那次“黄绿叶”妖乱,他向李修和求救,李修和果然去了。事情按照王宗绝的设想分毫不差地进行了。 他本以为李修和死了,其余三家势均力敌,他又有人族支持,假以时日必定重回首位。谁知!论道峰上李琬琰竟然一论封君! 如今,李琬琰还将他做的事兜了出来,哈哈哈!他们李氏父子!就是他王宗绝的克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杀气暴涨四溢开来!王宗绝陡然发难,众人脸色大变,他如此行为等于承认了陷害李修和的事。 李琬琰在王宗绝出手时就设起屏障,堂外无人受伤。羲和守正同为家主,此事有资格也有义务去管。他与王宗绝斗在一处,互不相让。 “羲和守正!你还是一样的道貌岸然!”李修和去后,唐是一门一如继往地支持李氏,唐是对李修和的盲目崇拜并没有因为李修和的死而消失。羲和肃表面上不争,这么多年却广收门徒,大大小小的事都管,俨然当自己是“大家长”了! 王宗绝真是恶心透了他,讽刺道:“你明明也想要首位,装得不争不抢,还一副为天下苍生的样子,你恶不恶心!” “王祸!你还不知悔改吗?” 王宗绝旋身避过一击,回敬一掌,厉声道:“我乃四门之一的家主,就是要给我定罪,也轮不到你羲和守正一人!” “我可有资格?” 李琬琰瞬息即至王宗绝面前,一掌将其击退数步,王宗绝口含血气,硬撑着没有倒下。 王怜从小就敬爱师傅,今日所听对他的冲击太大,他愣愣看着师傅与人斗法被打伤,下意识想要去搀扶,脚步刚动就硬生生停下,他脑子很乱,他不知道他的师傅究竟是敌是友。 他看着师傅终年苍白的脸上浮现了红光,明明应该像个面色红润康健的人,那眼神那嘴角扯出的笑却让他心底发寒。 “证据确凿,东黎李氏,不日上门,是非因果,好自为之。” 李琬琰二十字就预示了东c北两家不共戴天,北玡王氏一族不至于覆灭,但王氏一门定会交出他一人求得保全满门,王宗绝,完了。 王宗绝阴邪地笑着,眼底冰冷,森然盯着李琬琰: “你知道吗?我最恶心的就是你!” 王宗绝走后,堂外之众也散了,早在屏障竖起时外面的人就听不见里面的对话了,只看到西c北两位家主突然打了起来,而后涟华君一招制住王宗绝,再然后王宗绝落败而逃。 “因果客栈”里的事会被传成什么样不得而知,只是未来百年,肯定能听到各种版本的戏。 王怜不知何时也离开了,他要回去见王皇后,问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 珙桐见事已了,对李琬琰道出原由:“李修和于我有恩,但我不能坏了因果,此事必须由你解决。现在我恩已报,要回去了。” 珙桐离去后,堂内只余李琬琰c羲和钰c晓寒轻c羲和守正和酒小二。 羲和钰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站于琬琰后侧,在他出手时目光也跟着他。此时他二人又前后站在一处。 羲和守正淡淡瞟过钰郎,看向李琬琰:“涟华君这是,放狼归山。”王宗绝其人阴险狡诈,给了他喘息的机会,他就有可能反击。 反击又如何,钰郎心想,李琬琰于王宗绝而言完全是碾压。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枉然。 他只知道琬琰一论封君,但剑圣的名头却是晓寒轻的。他以为琬琰的修为是了得,但没想到竟能一招制住王宗绝,毕竟王宗绝和羲和守正打了平手。以后要是琬琰答应他了,他觉得“振夫纲”这个事委实是个艰难大业。 李琬琰道:“此事牵扯众多,不可私刑。” 李氏与唐门不会放过王氏,残害一门家主,是大罪!王祸一人的命不够,他要北玡王氏全族,给一个交待。 羲和守正点点头,欲回清西,王宗绝的事涉及四大家,他要回去和族长们商讨。至于羲和钰,再不想承认人家也是“鲲徒”,和涟华君来往于羲和氏只有好处,他没有什么话说。 正欲和琬琰道别,一股气息不知何时充溢了客栈,这个气息!羲和守正脸色大变,身体成作战状态,瞪向楼上。 一道懒懒的身影出现在栏杆上,酒小二一眼认出,遥拜一礼:“大人。”随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羲和守正,退下了。 羲和守正也认出了这位“大人”,他竟然出来了! “羲和小儿,别来无恙。”灰眸扫过羲和守正的表情,觉得很享受。 羲和守正紧抓剑柄,手背青筋纠结,死死盯着楼上的人。 李琬琰看着钰郎,不知在想什么。 大因叔和果子早躲不见了。 “二十年前,汝和太厄承诺于吾,吾自束于地下禁阵,汝等便保九儿一命。” 听到“九儿”二字羲和守正明显恍神了。 “但九儿,当年就死了。”说话的人语气平淡,不带情绪。 羲和守正紧闭双眼再猛地张开,大声控诉:“她是自杀!为了你!” 他们两个,一个为了另一个甘愿呆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一个为了不拖累他,生下孩子就自行了断了。 多么情深意重互相牺牲的两个人,他们置他于何地!他才是卿九的夫君! 羲和守正目眦欲裂,激动之言惊了满堂。 钰郎心念陡转,下意识握住了玉魂。娘亲遗物?危险的时候总会救他,前辈的目标物,他看着玉魂时眼底藏不住的温柔。自杀? “父亲,你们说的可是我娘?”羲和钰猜到了,但他还是想问清楚。 羲和守正压根不看钰郎,他压抑多年的愤怒正在蠢蠢欲动。 楼上那位却回答了他:“汝娘亲,名唤卿九,越州卿家,排行九。”越州,位于蜀南地界。 “现在只留一抹残魂在玉中。”他低语出声,转而望向羲和守正:“汝等以玉拘魂,骗吾以为九儿活在人世。人族,果真卑劣。”语气嘲讽,不屑。 什么不能远离欢喜镇,玉魂不可离身,原来都是为了让前辈感受到娘亲的魂息,骗他呆在镇下。 二十年了,他娘只余一抹残魂在玉中,入不得轮回,非生非死!而这一切,是他父亲干的吗? 李琬琰看着钰郎跪下,眼睛微眯。“前辈说的是事实吗?”钰郎抬首坚定地问道。 前辈?“他才是你父亲。”羲和守正没有察觉自己语气中的恶意,他说出这话的时候甚至感觉到了快意。 羲和钰深吸一口气,对着他正正经经磕了三个头。起身晃了一下,琬琰扶住了他。广袖中钰郎紧握了握琬琰的手,心思定住,才开口:“你我本没有什么养育之恩,我出生就由府中家眷仆从看顾,这三个响头就算了了你我父子一场。至于血脉亲情”他稳住情绪,“你既然说没有就没有吧,但是,涟华君,我可是人族?” “是。” 无论前辈是什么,总不会是人族,羲和守正却说他才是自己的父亲,这是对卿九大大的侮辱! “吾与九儿,守礼有别。相识之日即知她有婚约,彼此之间敬为知己,汝,卑劣。” 他不信!“你根本就不是妖,他和你如此相像怎么可能不是你的种!”更何况他和卿九是有名无实! 有名无实?听到他心声的大人神情莫测,半晌对着钰郎问道:“汝可是莲花相?” 钰郎不明他突然问起这个,还是照实回他。 哦~那位大人颌首显然想通了什么。“钰郎乃仙胎,无父。九儿清清白白,汝不要污她名节。她虽是自裁,也是被尔等所逼。” 羲和守正如遭重锤,仙胎?直接转世到卿九腹中,而非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这么多年自己一直误会了吗? 他面色青红交替,气息紊乱。不知信了几分,恍恍惚惚地走出大门,不知去向。 大人本想弄清楚九儿为何只剩一抹残魂后,就结果了羲和守正和太厄。太厄失踪,看羲和守正的样子,他会在自我折磨中度过余生。这样的结果比杀了他令人满意。 明月悬空,浮云动树影稀。晚风吹散暑气,秋凉蝉躁。月华盖在“因果客栈”的高顶上,黛瓦泛着银辉。 此时之上对饮二人,正是大人和钰郎。难得娇贵的大人肯屈尊窝在房顶,甚至歪歪地靠着房檐,一手托着酒坛子,只晃荡着并不入口,懒懒散散的没根骨头。 钰郎还算坐得端正,昂首闷了半坛子酒,呛了一下才住手。 “呵~”大人笑他。 抹了一把嘴,钰郎抬头望着孤月,晶亮亮的眼睛,唇边还有晶亮亮的酒渍。 良久,他轻声问道:“大人,和我娘是旧识。” 大人嘴角勾起,轻轻一笑,抿了一口酒才道:“汝不问吾名讳?” 钰郎偏头看他,有些疑惑,识海中陡然浮现了一个字 大人神秘一笑,不语。 “前辈是在占钰郎便宜吗?” 哈哈哈哈哈钰郎问出口就见那位大人没个形象地开怀大笑,俨然十分高兴。自己有说什么好笑的话吗? 大人笑够了才开口:“汝和她说了一样的话!” “她是个怎样的人?”娘亲,是个怎样的人呢?明明一直陪伴着自己,却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大人仿佛一个姿势酸了,也坐起身来,看着天上一轮孤月,微微出神 “吾年轻时走过九天十境,她是吾见过最生动的人,是个美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那日的月亮也是这么大这么亮,月光从布满了陡峭的石壁的藤叶中疏疏透进洞里,在方寸之地投下斑斑点点。 在光照不到的地方有一个人,他阖了双目,半垂着头,被八方链索禁锢,动弹不得。 一阵滚落声打破了静谧,他抬头就对上一双滚烫的眼睛。那双眼睛在幽暗中发着光,亮得滚烫,像是有火。 卿九以为自己掉进了野猎的陷阱,起来一看才知道是一处禁阵,被禁锢的人正看着她。 “你是谁?” “你犯了什么罪?”她连连发问,三步并作两步蹦到他前面才看清了八条链索,天罚!顿时退后一步,惊讶得微微张开口,下意识地去看被禁锢的人。 红眸!借着微弱的光,她看到了一双血红透亮的眸子,似有血在流转,她着魔一般靠近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清醒过来,惊呼一声摔倒在地,手脚并用地后退了几步,转身爬起躲到远处。 离得远了,只隐约听到一声轻笑。“啊,跑了,可惜。”他已经忘了生命的味道了,突然掉下来一个鲜活的,他好想尝尝。 躲过一劫的卿九缩在黑漆漆的角落里,脑筋飞速地转着,天罚禁阵只有来路,没有出口。来路就是她掉下来的天豁口,石壁上密密布满了藤枝。 幽暗中一双红眸盯着前方一只小小的身影,看着她摸索着向天豁口攀爬。 一次,两次,三次五次卿九第八次摔下来,听到了哈哈哈的笑声。 “小娃娃,汝就是摔个百八十次也出不去。”语带笑意,掉下来的原来不是食物,是给他打发无聊的趣物。 卿九大着胆子朝他爬了两步,暴露在光最亮的地方。昂着头清朗地说:“我下个月就及笈了,不是小娃娃。”她说的认真,自以为是大人了,行为却是天真。 他又笑了。 虽然看不清楚,但他那双红眸弯起,让卿九又涨了些胆子。她又向前爬了几步,为什么不站起来呢?万一腿软了还是要爬,不如直接爬。 “站起吧,看着累。” 卿九却先问了他:“你会吃了我吗?” “不会。”这么有趣的小玩意,吃了可惜。 卿九不知哪来的胆子,他说不会就信了,缓缓站直了。 她站直了在他眼里也是小小一只,灰扑扑的小脸可以看出原本是白白净净的,一身束腰常服,极适合赶路,难怪她风尘仆仆的样子。 “汝打哪儿来?” “清西我叫卿九,你叫什么?” 她说话的时候就算心里害怕还是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肩背绷直。 他听着她清亮的音调,感觉真是悦耳,心情好了自然也就十分包容。将名字显现在她识海中,就看见她微微张开口杏眼圆瞪。哈哈,有趣。 “你在占我便宜吗?”连质问都是清柔软糯的调子。 他看着她笑而不语,挑高了一边的眉,示意她那个字的声调是上挑的。 卿九抿着唇定定地回视着他,无奈地叫出口:“拔?” 拔笑意更显,红色的眼睛都弯成新月了。他一点危险的气息都没有,卿九放松下来,问他:“你能帮我上去吗?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办。” 这下卿九看见他的笑意渐渐淡去,心里又开始紧张,攥紧了衣角。 “你陪我三个月亮,吾便送汝上去。” 三个月亮,就是三晚吧,那来得及。可是:“可是我未辟谷,我会饿。”肚子配合她响了起来。 “果子吃吗?” “吃的。” 拔偏头看向天豁口,那里暗了一瞬,好像有谁挡住了口子,口子再亮起,就看见几枚果子被缚在藤叶中送入了洞。 卿九拿过果子擦了擦,闻了闻,就咬了一口,清清甜甜的,她咽下去就开始说:“谢谢。那我就留在这儿三个月亮。” 红眸中光波流转,拔淡笑不语。 此后,禁阵里,卿九开始对拔说着外面的事,她从清西一路到此的所见所闻,小小的姑娘第一次出远门,描述的事物都带着主观的惊奇,在外面的人听来是见识短,在拔听来却同样新鲜有趣。尤其她说的时候眼神发光,带着一口越州特有的软糯口音,让她所描述的一切都那么生动。 “我从小在府里长大,嬷嬷不许我出门,担心我失了规矩,给卿家还有羲和家丢了脸面。” 越州卿家一族被灭族,她被托孤给了羲和家。两家有娃娃亲,所以她一早知道将来要嫁给羲和肃。寄人篱下,卿家只剩嬷嬷和她,嬷嬷不让她出门,就是为了不落人口实。 如今她还有一个月就及笈了,清西本家派了一队护卫送她到欢喜镇来,等待完婚。路上遇到叛妖,她和护送的人走散了,一路摸索着朝欢喜镇去。一个不小心掉了下来,竟然还是禁阵,这是什么奇遇啊。 她念念叨叨地将自己的前尘往事都交待了,心下无防,果真是第一次出远门。 “你是觉得我说那么多是因为年纪小,而且没有见过世面是吗?” 难道不是吗? “你受了天罚,是离不开禁阵的。不知道你被关多久了,但你听我说了那么多外面的事都没有不耐烦,可见你也好奇的。你想听听外面的世界是吗?” 拔只听着并不言语。 “我可以把我见到的都告诉你,可是我能以后再说吗?外面不知过了多久了,我有重要的事要去做的” 三个月亮,是她天真了,禁阵中暗无天日,永夜。 “你不恼吗?” “恼的,但是以后再恼吧,你能让我出去先把事情了了吗?不知道晚了没有。”最后一句她是自言自语。 “来得及,小娃娃着急嫁人了。”他调笑道。 倒也不是,她从小就知道自己要嫁给羲和肃,现在她要及笈了,她和羲和肃也没说过几句话,他常年呆在欢喜镇。她只是觉得要信守诺言。 “我真是舍不得。”难得有个能说的,他以为自己忘记怎么说话了的时候,她来了。 “我会再来的,一定会的!”她目光坚定。 他只是淡淡笑着。 藤叶绕成垫子将卿九送了上去。在攀上洞口之前,她望向黑暗中那处,朗声喊道:“拔!我卿九言出必践!” 直到藤叶恢复原状,幽暗处才传出一声轻笑,“嗯。” 拔没有骗她,卿九在禁阵不过才呆了五日。她出来后,有只山猴一直在给她引路,她确定摘果子给她的就是这只山猴。 山猴将她送到西大街街头,就回转离去了。卿九想问它什么,但是它一蹿就不见了,反正自己暗暗记下了来路,应该找得到那处山洞。 之后卿九在欢喜镇西街的羲和府住下,待时日到即与羲和肃完婚。所幸的是,与她走散的护卫队没有人伤亡,那群叛妖只是引起了乱子让他们走散,没有杀伤力。 卿九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不论成婚与否,待她及笈就要受“男女有别”的约束,不能再跟拔来往了。羲和肃只有第一天跟她说了几句话,把她安顿好就忙得不见踪影。嬷嬷年事已高没有来,这府中众人都当她是未来主母,恭敬疏离,她一天除了必要说不了几句话。这样也方便她溜出去,并且能不被发现地回来。 只是到了山中,卿九犯了难。她明明记得是这么走的,但却绕来绕去找不到禁阵洞口。她想着找到山猴带路,但也找不到。眼见天色渐晚,她只得回去。 不料竟与归来的羲和肃撞个正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 “你去哪儿了?” “出去走了走。” 她不敢对上他的眼睛,她好心虚,其实她从小就有点怕他。 “瞧你把小姑娘吓的~” 卿九这才看见羲和肃身后跟着一人,瞧着约摸十七八岁,眉心一点红砂。她不敢多看,那人的气质让她不太舒服,有些阴邪。羲和肃怎会同这样的人物来往? 羲和肃沉着脸看着她的头顶,半晌叮嘱了一句:“不要独自外出。”遂吩咐了一人跟着她,若她要出去就跟着保护。卿九表面应下他,心里却着急了,这下出去就难了。羲和肃和那人一同离开,那人还回过头特意看了眼卿九,目光诡异。 卿九看似在府中老实呆了两日,其实她在准备带给拔的东西。一些她喜欢吃的糕点,稀奇的小玩意,甚至还有花种。她是准备再见到拔就同他道别的,最后一见,给他留些东西,让他打发时间。说不定哪天天罚期满,他就能重见天日了。 她对拔有同情,但也只有一点。受天罚,必是因为他做了震怒天地的大祸事,被禁是他应得的惩罚。无论他做过什么,她觉得他都悔过了。 因为他对她很温柔,很包容,这样的人,一定不是邪恶之人。从小到大,他是第一个耐心听她说话的人,还帮了她。只是她除了跟他说说话,给他送些东西,再做不了其他的了。衷心希望他自由之日不远矣。 这天刚过早膳,羲和肃便急匆匆地出去了。卿九知道是有重要的事情,不到晚上他是不会回来的。临近婚期,府中忙碌起来,除了专门保护她的人,没人会注意她。卿九找准了时机给护卫用了昏睡萤,趁机溜出了府。 在她身后,拐角踱出两人,正是羲和肃和太厄,太厄就是那位眉心有朱砂的气质阴邪的人。 “你猜,你这位小姑娘要去哪儿,又是见什么人?” “不要伤到她。” 太厄唇边勾起,眉心血光闪烁。 卿九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带了灵果来引出山猴。果然山猴出现了,但是它徘徊着并不来吃,既想吃又顾忌着什么。卿九举着灵果,当着山猴的面又源源不断地往灵果中输入灵力,山猴眼睛发亮。 “我就是想给他送点东西,上次答应他还会回来的,我是来实践诺言的。小山猴~你带我去吧。”说着将灵果朝前送了送。 吱地一声,山猴蹿起飞快抢走了灵果,头也不回地跑了,卿九赶紧跟上。山猴东蹿西蹿地,卿九渐渐体力不支,快要跟丢山猴时脚下一软跌了下去。 与第一次不同,这次她是被藤叶接住送下来的。站稳之后,惊喜地跑到拔跟前:“我回来了!拔!你高兴吗?” 拔不想承认他看见卿九时的心情如何,沉寂千年的心突然地鼓动,那感觉令他陌生。 “小娃娃,汝很守信。” “当然!我是卿家九九,一言九鼎!”她说得骄傲,神采飞扬,明媚动人。 她将带来的东西一一展示给拔:“这是阳风铃,这里暗无天日,但是外面是白日的时候,阳风铃就会响,你就把它当太阳吧!这个是荷花糕,我最爱吃的,给你!”说着拿了一块喂给他。 看着眼前的白糯糕饼,拔紧闭着唇。 卿九补充道:“很甜的!你张嘴啊。”她每次吃了荷花糕心情就会很愉悦。她想着拔久困地下,心里一定有说不出的苦闷,所以才带这甜糕来的。拔微蹙了眉头,张口想说不吃,还没说就被塞了满口。 “甜吗?”卿九歪着头问他,晶亮亮的眼睛里满满的期待。 拔机械地干嚼了起来,“甜。” 杏眼弯成新月,喜意从眼帘中流溢出来。“你看!”裁的精致的纸傀儡在她手上飞转着,“你想吃的时候就叫它喂给你。不过你要早些吃完,这些甜糕放不久的。”叮嘱完,就放傀儡停在藤叶上。 零碎的东西一一展示完,将月昙种下,她突然就安静下来了,他也不说话。 “我以后就不能来了你被天罚禁在这儿,我被恩情囚了心。我能遇见你,很开心。”她朝他会心一笑,真诚地说:“我觉得你已经悔过了,你的心是柔软的,你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的!我会常行小善,日日为你祈福的!” “卿九” “若吾自由,汝可愿千山万水同行?” “愿的。”不会,她撒了谎,她就要为人妇,怎么能同他行千山万水,“见识世面”呢。但是,他明明也知道,她依他一句又何妨。 拔不禁笑了,啊,果真有趣。可惜啊,非吾所有。 “去吧。”既非吾所有,何必留恋。 卿九被山猴送到山下,回头看去,她心中好像有很重要的东西遗留在了山中某一处,微酸。她是卿家九九,她不哭。猛地回过头,决然得走了。 在她出洞后,太厄和羲和肃出现在了禁阵中。 拔看着两个不速之客,想着初时将卿九当成食物,可能是眼光被养高了,看着这两个实在没有食欲。 羲和肃死死盯着一地的小玩意,其中还有她爱吃的荷花糕!妖孽!利剑出鞘,杀气四溢直指拔。太厄止住他的剑势,淡淡警告:“不要误了大事。”羲和肃冷哼一声侧过身子。 太厄徐徐走近拔,拔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和看一地的物件一样,区别在于他看卿九送的东西眼底温柔,而太厄在他眼里如同死物。 太厄定于拔身前,二人目光交汇。太厄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吐出一个名字,是拔的全名。拔挑眉一笑,“汝很了不得,竟然反噬了心魔。”区区人族心有执念妄生心魔,献身于魔,竟然又反噬了魔物,拥有魔力却保持人身。非人非魔,呵。 太厄没想过能瞒过他,眼前这个毕竟是上古大妖,甚至是上古神祗。他是什么不重要,他根本不在乎,他只想得到他想知道的。“我身上有一抹神息,你告诉我,它的主人在哪儿?”那抹神息被他的魔气打压得似有若无,他很着急,如果神息彻底消散,他就再也找不到那个人了。 拔似笑非笑,这抹神息他太熟悉了,他身上这八方神索,其一就拜这神息主人所赐。他偏头示意太厄看向一方神索。太厄探手在神索上方停下,那种熟悉的感觉错不了! “他在哪儿?”太厄的语气急切,暴露了他的弱点。 拔看戏一样,“这方神索认主,汝可以带走它。”声音诱惑,带走它吧,这样汝就能找到汝想找的人,而吾,重获自由。 魔气暴涨,太厄已将手放上神索。后方传来剑气,太厄反身一击。“你干什么!”太厄浑身笼在魔气中,愤怒地朝着羲和肃低吼,他差一点就拿到神索了! “你又干什么!这是天罚阵,八方神索才能困住他,你拿走一方,他就重获自由了,你以为你逃得掉责任!”不要说找他心里那个人了,到时候他也会受到天罚。 太厄魔气渐消,他不怕什么天罚,但是他不能被困住,他要找那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羲和肃看他清醒了,直接朝拔挑明另一目的:“九天玄黄刀在哪?” 九天玄黄刀,内含无上法力,得刀者得天下。太厄说这人就是刀的主人,他被禁,刀落人间,他一定知道下落。 拔看他们两个像在看两个跳梁小丑,突然出现就问他要人要刀,你说好笑不好笑。千年过去,现如今的小辈都这么恬不知耻吗?哦,卿九不是。 太厄压下魔气,阴恻恻地开口:“卿九~是个有趣的小姑娘吧。”他话一出,另两人的神色都变了。 “待嫁新人,你说~喜事变丧事~啧,十五岁,多么鲜活的生命。”羲和肃绷紧了下颌,忍住不发一言。 拔勾唇一笑:“人族,果真卑劣。”“看来你是舍得了。”太厄邪恶一笑,手一挥,凭空出现了卿九的影像。她现在已经回到羲和府,正在房中绣着红帕,帕上是金线鸳鸯。 小娃娃真是恨嫁啊。拔眉眼都变得温柔,看向羲和肃:“汝便是羲和肃。”虽非良配,但她喜欢。 “刀可以给尔等,但,汝要立誓,好好待她。” 羲和肃咬牙道:“不劳费心!” 拔也不屑同他计较,“待她安稳出嫁,尔等再来。” 羲和肃还想再说什么,被太厄拦下,“这地方可不好找。” 他们也是跟踪了卿九才找到此地,下次怎么才能找到。拔已经阖上双目,与吾无关。 太厄将羲和肃拉走,他有计策,这位不是能被要挟的,他答应了不过是因为其一他不在乎刀,其二他要卿九得偿所愿。反正羲和肃喜欢卿九,这交易于他们根本没有损失。 “谁说我喜欢她!”羲和肃低吼。 “好好好,你不喜欢她,那能委屈你为了大局娶了她,再勉强对她好些可以吗?” 哼! 羲和肃阴沉着脸径自离开,太厄在身后神情阴邪。 深夜,树影婆娑间一道身影鬼魅般穿过,倏忽间传来一道惊恐的叫声 “带路!” 小山猴惊恐地涨大了眼睛,四肢扑棱着反抗。 太厄在它身后收紧了手,山猴的脖子被无形的扼住就要窒息,他眼中闪着狠厉的光,阴邪道:“真是忠心愚蠢!”不知道使了什么招术,林间响起了凄厉地喊叫,不过一瞬一道金光闪现罩住了山猴,山猴劫后余生赶紧逃了。 太厄循着金光的方向追去,终于又到了禁阵。 黑暗里的人心底发笑,啊,卑劣的人族,果然来了。 太厄闲闲走近,袖下魔气聚起,突然扼上拔的脖颈。“刀在哪儿?”他不是羲和守正那个蠢货,他人要刀也要! “汝控制不住心魔了。”担心控制不住心魔,所以着急要九天玄黄刀压制心魔,不惜对天罚之人下手。天罚之人,在刑满释放之前,不死不生不亡不灭。阻断天罚者视为同谋,受诅咒。 太厄凑近拔,呼吸相闻:“对,我不怕告诉你,一天找不到他,我的心魔就强大一分。” 他紧盯着太厄,低声地说:“你不知道还要被关多久,那刀于你也没什么用处,你何不借给我用用。至于他,算是你的仇人,你告诉我他在哪儿,我帮你报仇。我们合作共赢,皆大欢喜。”他说的合情合理,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吾,非羲和小儿。”收起你哄骗羲和守正的那一套。 太厄低声笑着收回手后退,他的头半垂着,越笑越大声,好似非常开怀,漆黑的洞内回荡着他突兀的笑声,让人悚然。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他抬起眼帘逼视着拔,血腥开口:“我也不是羲和守正,我对卿九姑娘可没有什么怜惜心。她在我眼里和山猴没什么两样,不知道她害怕的时候发出的叫声是不是也和山猴一样的凄厉你想知道吗?” 拔在瞬间蒸腾了怒气,苍发飞扬,磅礴地压向太厄。太厄周身淹没在魔气中,眉间一点血红欲滴,威胁道:“我劝你不要激动,卿九身边可有我的人。”他唇边血丝溢出,以魔气对抗拔,自身也受魔气的侵蚀。又一波威压袭来,太厄急退一步,硬扛住了。 拔给他一个小教训,只是警告。“汝卑劣,吾难信。” “你有得选择吗?卿九的命你不要了?”他语气放平和,“你先告诉我他在哪儿,以后再说刀的事。” 拔不置可否,仍然偏头示意神索。 “你玩我吗?”动了天罚禁阵,他还有命吗?除非 “你只要老实呆在阵中,我就不算阻断天罚者。” “同样,若她出事,吾会出去,而汝必受诅咒。” “卿九,比自由重要?” 拔阖目。用卿九威胁我的是你们,现在又怀疑卿九的重要性,有病吧。爱试不试。 太厄其实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胸有成竹,他用卿九做饵,效果如何他也在试探。但只要有可能,诅咒又如何! 噼里啪啦!礼炮喧嚣。十里红妆,车马排到西街尾,樱苏红洒满了街道,镇上的人们都伸头探脑地观望这场婚礼。 新娘子是越州卿家遗孤,卿家一门为灭叛妖而覆族,一门忠烈。清西羲和家乃四大世家之一,羲和肃丰神俊朗,年纪轻轻就继承了家主位,英雄出少年。这段姻缘可谓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婚房内火烛摇曳,氤氲着红色光芒。锦绣帐下,卿九紧张地掐着手。她嫁人了,虽然从小就知道要嫁给羲和肃,但这天真的来到了,她才发现自己原来那么慌张。她没有实在感,心里很虚,很慌。 羲和肃脚步略浮地进了房,烛火阑珊处她盈盈而坐。 初见她时,她只有七岁,刚失去家人,一双眸子蓄着湿意,怯怯地看着他。这个柔柔弱弱的小丫头就是他未来的新娘了。 他心里没有什么感觉,没有抵触亦无接受,他当她是透明人。他是羲和氏未来的家主,肩负大任,儿女情长与他无关。她从一开始就好像很怕他,很多人都怕他,他不苟言笑,比大多同龄的都老成,成年后得字“肃”。她怕他也是情理之中。 他在欢喜镇,她在清西。每年能见一次面,就是他回清西祭祖的时候。说的话也就只有—— “你回来了。” “嗯。” 成婚后,她这样省事的人,也不会给他招惹麻烦,他可以专心地图他的霸业。他对她是满意的。 可是,这样一个在他掌控下长大的小姑娘,渐渐不受控制了。她喜欢那个妖孽了吗?喜服下双拳紧握,他强忍着突然翻涌的怒气,甩袖离去。察觉他来了又走了,卿九竟然松了口气可是,盖头还没掀呢。 唉 浩瀚星空湛黑无际,一道光滑过不留痕迹。不知道坐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歪靠着床柱睡了过去,再醒来时,红盖头早已滑落在地卿九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算上天帮他掀的可以吗?会不会有不好的兆头啊要是嬷嬷在就好了 时光飞逝,转眼已过去三个月。 “是你指使的叛妖,故意把卿九引到禁阵的。” “我怎么确定卿九就能找到禁阵?” “这要问你了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找到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你只要知道我于你是友非敌就行。” 书房内羲和肃与太厄对峙着,三个月前太厄突然失踪,失踪前告诫他不要轻举妄动,等他回来再说。仅凭羲和肃根本找不到禁阵,他也不屑用卿九做饵。至于太厄,不久之前突然找到他,说了九天玄黄刀的事,要与他合作,言明他只要一个人的下落,届时刀归羲和肃。 他一直心存疑虑,他既然找得禁阵,为何要与自己同谋,他分明可以人刀皆得。除非,他一开始就把卿九当成了饵,与他结盟,不过是为了少个碍事的。 谁都没有察觉一抹瘦小的身影转过廊桥,消失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卿九死死地捂住嘴,不敢相信自己会被利用去对付拔!他们要怎么对付拔,目的究竟是什么?对付天罚之人他们不怕诅咒吗?羲和肃身为世家之主怎么能行如此龌龊之事!她要去见拔! 小山猴自从被太厄所伤后就一直躲着养伤了,卿九怎么引它都引不出它,她一个人在山林间来来回回转了几圈,根本找不到禁阵,急出了一身虚汗,瘫坐于地,反而冷静下来了。 找到禁阵又如何,问题在自己,他们一定是用自己要挟拔了。拔既能受他们要挟,就不会听自己的劝,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他们究竟交换了什么。 “小山猴!如果你听得到,请你帮我带些话给他!就说‘卿九,不是小娃娃’”。 林间万籁俱寂,她的嘱托回荡在其中,悠长颤颤。 成婚后羲和肃与卿九并未同过房,有名无实。卿九一直也没在意,府中下人也不嚼舌根,都当羲和肃怜惜夫人年幼。今日家主脸色深沉地进了夫人房间,一直没有出来,偏生夫人不在府中,急坏了众人。 夜至中天时夫人终于出现在门外,门童提着灯笼越忙迎她进来,机灵的侍女一早传话去了,说夫人回来了。路上门童小心提点着,教夫人斟酌好说辞,家主似是不愉。夫人年幼,又是忠烈遗孤,他们面上虽不亲热,但心里都有尊敬和怜惜的。 卿九平和的脸上也不见温柔,天昏地暗里看不清神色如何,门童恍惚觉得甚至有些严厉。 卿九到了房门外,温声支走了下人们。深吸了几口气推门而入。 “去哪了?” 房内只有桌上一支明烛,方寸光亮里坐着羲和肃,他一双厉目直直盯着门口的卿九。昏暗的室内,羲和肃看起来是最光明的,卿九却觉得心里发寒。 “你不是知道吗?还是你们让我去找他的。”她一步一步走近他,在烛火照亮的地方驻足,回视着他,毫不闪躲。 “你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吗?”羲和肃冷声质问。 卿九昂首,字字清晰地回道:“越州卿家,遗孤卿九。我卿家,不是名门望族,但一门除我之外尽数与叛妖死战。我苟且于世,留我族一个命脉,不敢妄想步前烈之路光耀我族,但,也绝不会给卿家蒙羞!”她紧了紧颤抖的手,稳住了呼吸,继续道:“羲和肃,你告诉我,你们,是不是用我做了什么事” 羲和肃被她一席剖白震惊,此时张口欲言,被她打断,“你不要骗我。”她一双明眸闪烁,让人不忍欺骗。 她不是这样的,她应该一直是柔弱的,在他身后,跟着他,看着他。她现在慷慨激昂的样子都是因为那个东西!果然是妖孽!不过数月就迷了她的心智,连性情都变了!羲和肃怒火攻心猛地踹翻了桌子,烛火倾倒,瞬间点燃了帘幕,却没有人在乎。 一步跨过,他锁住她的双肩,厉声道:“你已经嫁给我了!是我羲和家的人!这才是你的身份!”掌下的她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分明那么弱小可怜的一个人,竟然为了妖孽敢同他呛声! “你放开我。”细若蚊呐。 “什么?” “放开,放开我!”她回过神开始挣扎,她的肩快被他捏碎了! 凭什么放开!他好像被什么控制了,做出的动作根本不受理智支配,对卿九来说却是侮辱!纠缠间卿九挣脱了他,脚下一崴跌倒在地,谁都没注意到火势渐猛,早已烧到了梁上,火光中一根摇摇欲坠。 羲和肃伸手去拉卿九,卿九不依他,挣扎着自己起来,踉跄着朝门走去,意外突然而至,横梁轰然倒下,正朝着卿九,她惊呼一声要躲开,怎料肚子突然发痛!锥心刺痛使她动作迟缓,眼看着就要被砸中!羲和肃目眦欲裂飞身扑去,撞开门板,护着卿九双双倒在外面。 闻声而来的下人们开始迅速地救人救火,卿九昏迷,羲和肃紧张自责。 “你说什么?”羲和肃寒声轻问。 “恭喜家主,夫人有喜了,看脉快三个月了。” 明明是好事,但家主的样子分明不是喜,家医瑟瑟发抖,终听得一声“下去”,慌忙退下。才出了房就听身后传来轰然倒塌声。室内圆桌碎裂一地,羲和肃脸上山雨欲来。 这个孩子无论是什么,都是她卿九的骨肉,是她的珍宝。她幼时失去亲族,只有嬷嬷在身边,她对亲情无比渴望,无比珍惜。卿九的眼里蓄着水光,轻抚着小钰郎,小小的孩子睡得香甜。如果可以,她多想看着他长大,从稚子长成临风玉树。 “月娘,我求你一件事,我知晓这是强人所难,但是我已经没有办法了”哽咽着,卿九请求着:“来世”她已经没有来世了,“我如今只有厚着脸皮求你,若羲和肃最后还是容不下他,求你一定一定保他一命!若是保不住,也只能是他的命,谁让他找上了我呢”一个无用的人。 那些羲和肃用来给她续命的药石,大都被她化入灵田,一日一日地传给了钰郎,生下钰郎后,她将维持自己生命力的最后一点灵力尽数传给了他,托孤给月娘。她可能是个不祥的人,注定孤苦,没有亲缘。 羲和家对她有恩,她从未想过羲和肃愿不愿娶她,他视她若无物,想必是不愿意的。她要报了恩才能离开,现在她要去结束这一场孽。 羲和肃将卿九救回后就把她当成了透明人,药石灵力不惜一切地补给她,只要知道她还活着就行。 可是,她死了。 无法形容自己听到消息时的心情是怎样的,他做了那么多,他甚至不惜用自身的修为去救她,还是留不住她!她对他就这么狠? “她以生魂祭了天罚禁阵,补上了神索空隙,替你承了天罚诅咒。她这么做,何尝不是以死证清白,她没有做辱没卿家的事。”月娘说完就离开了,她才化形就接了那么大的责任,她虽不懂人族七情六欲,但既然答应了照顾钰郎,就会尽心尽力。 祭了生魂?哈哈哈哈哈!她对他好狠!卿九你好狠! 羲和卿九染疾过世,家主不堪打击险些入魔,被族长合力关在祖庙救回。此后,关于夫人的一切都被尘封,敢言者以祸族之罪论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回忆至此,还是有诸多疑点。 羲和钰久久回不过神,拔举坛在他眼前晃过,惊醒了他。“我是仙胎?” 拔颌首,菩虚子就是仙胎,仙胎的特征就是“莲花相”。卿九因缘际会得了仙胎,成了钰郎的娘亲,根本不是羲和肃以为的种种。 羲和钰潇洒一笑,以酒坛相碰,与拔共饮。后面一定还发生了些什么事,导致卿九没有祭阵反而被养在玉中。 做这件事的最有可能的就是失踪的太厄,将卿九的裂魂养在玉中,拔同样能感受到她的气息,以为她还活着就不会出阵。太厄总算做了件好事,有了这抹魂息,就有让卿九重回人世的可能。 羲和钰心中燃起希望,胸前的玉似乎回应他一样暖了起来。他受到鼓舞,将目光放到拔身上:“前辈能救我娘吗?”不论他是妖是神,都是上古的,或许知道什么秘法。就算行不通,他还可以去求太清境。 “能。”拔回答的很肯定很干脆。 羲和钰精神一振,目光与拔的在空中对视良久,羲和钰投降,叹息一声,做最后的挣扎:“前辈可否告知因何受天罚。”他不能什么都不考虑就把娘亲交给他。 拔明白他的意思,他的黑历史对九儿没有影响,说说也无妨。“吾那时候,天地之间,无所谓神无所谓妖。有一日,吾同帝一战,败了。被禁于地,后世称吾为‘妖’”。 话音一转,拔微蹙眉头:“什么是神,什么是妖。吾战败,吾为妖;帝胜,帝为神。啊,人族。什么是正,什么是恶。帝将视他为恶的吾族流放,天地间均奉帝为正。正义,是谁的意志?” “是你挑起的战争。” “天地伊始,吾族凭甚偏居北荒?” 钰郎明白了,就是您抢地盘输了被对方关压了呗!除了家世不太清白,年纪差得有点多有很多点多,其他也没什么毛病了只要能救他的娘亲!钰郎一咬牙,将玉魂交给了拔,拔心满意足地捧在手里,灰眸中笑意满满。 “你有什么办法?” 拔将玉魂谨慎地放入怀中,抚平了衣襟,正色道:“吾有一刀名九天玄黄,可固魂。内封吾三分法力,找回刀,吾可恢复至全盛的一半,莫说残魂,就是一缕残息,吾也能救。” “刀在哪儿?” “鬼城。” 王祸计杀李修和一事关系重大,不可以符笺相传,晓寒轻受命回太清境,代表太清境与东西南三家一同问罪北玡。 王氏一族想交出王祸一人求得平息,大西国得知王怜是半妖,也迁怒于王祸。王祸众叛亲离,被晓寒轻带回太清境等待宣判。 大西国与北玡王氏决裂,门内皇嗣亲贵皆离开。不久之后,王氏内门子弟伤了一位大西百姓,引发战争,王氏倾力相战,民不聊生。王氏一族破坏人仙两界和平,被逐出北玡。 曾经的世家之首,四大家之一的王氏,就这样淹落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王怜也呢?”羲和钰问。 “半妖之身修仙,人族容不下他,他跟着珙桐去梵净山了。”李琬琰回道。 王怜是个看得开的,人族不留他,自有留他处。珙桐靠着妖身佛修的旗号作威作福,如今又多了一个“霸王花”,以后梵净山中就有了一对“螃蟹”,真替梵净的山灵唏嘘。 王怜在随珙桐离开前,找过羲和钰。说起来他当初要“一树叶”就是为了他的赤炼邪,如今他跟着珙桐也算是关系户了,今年是没有“一树叶”了,但以后多的是。 他找羲和钰,是因为他不敢找李琬琰。说到底,他舅舅是为了他和他母后才害的李修和,杀父之仇不是一句道歉能平息的。他王怜长到这么大,可以说要风得风,没想到自己不仅害得人家没了爹又是个人族不认的半妖! 短短数日,他已不再是西湖初见的桀骜少年了,锋芒收敛,稳重了些许。 成长是最严苛的老师。 “你最好还是自己对他说,不然你心里还是放不下的。”羲和钰挺欣赏王怜的,他活得真的坦荡。羲和钰不忍看到西湖之上的热血少年,被上辈人的恩怨磨成了唯唯诺诺的人。 “我!你帮我转告他。” “为什么找我?”他看起来像说客? 听了这话的王怜神情闪躲,压低了声音道:“我看得出来,你和他是道侣吧!” 羲和钰心中一动,面上忍不住逗他:“我是‘鲲徒’你不知道吗?涟华君可是我小师叔祖。” 王怜鄙夷他:“没有同门是你们那样的,你们简直是连体婴!”因果客栈里对峙那天,他始终跟在涟华君身侧,分明是“如胶似漆”!他那时心情那么复杂还要遭他俩的毒害!不是道侣?当他是晓悯啊! 羲和钰眉眼都弯了,“你倒是有双慧眼!” 王怜嘘他,“你倒是帮不帮?” “依我看,你还是亲自表态为好。”这种事要亲自说才能体现真心实意,他人带话就显得不真诚了。 他的好意被王怜曲解了:“你个夫奴!” 诶?羲和钰给他突然来这么一句整懵了,哭笑不得!什么稳重内敛都是他眼花了,他王怜也天生就不是好声好气低眉顺眼的人! 羲和钰伸手揽上王怜肩膀:“你只说对了一半,你跟我过来一下。” 李琬琰从外面刚进来就看见羲和钰和王怜勾肩搭背,窃窃私语。他冷眼看了一会儿,见羲和钰偏过头朝他笑,当没看见一般进房c关门。 小二果子搓搓手臂,这秋老虎的天咋突然这么冷!羲和钰连人家一个眼神都没得到,也不恼——哟,回来了! 王怜斜睨着他,满满的鄙夷。 羲和钰敲他脑袋,小孩懂个屁! 最后王怜还是亲自去找了李琬琰,具体说了什么不可知,但后来羲和钰问琬琰,琬琰回忆说当时王怜看他的眼神很奇怪 彼时王怜究竟是什么眼神呢?想不到涟华君竟是涟华君名震天下,修为深不可测,而那羲和钰浪名在外,他王怜就想当然地把羲和钰当成了媚惑圣人的祸水。 其实抛去盛名,六界中谁的姿容气质能胜过李琬琰?散游子特地为了他编了一册《莲花榜》。要说媚惑圣贤者,第一美人李琬琰才是! 王怜的三观在西湖郡被碎了又压碎了又压,李琬琰是下面那个,他接受得很快,这个世界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他真是佩服羲和钰,胆子真大! 王怜的心路历程李琬琰是不知道的,羲和钰却明了,毕竟是他给王怜灌输的,哈哈哈!虽然是将来时,但也是事实。果真是事实吗? 很久之后的某个晚上,羲和钰想起了他曾对王怜说琬琰是下面的,再看看自己的情形,强撑着想自己说的也不算错,某个方面来看,琬琰就是下面的啊! “嘿,这两个凑一处去了!”珙桐是个不说话就能挑起别人凌虐欲的,但又碍着他的身份动不得他。王怜也虽然经一番变故性子有所收敛,但那份桀骜是刻在骨子里的。 这两人在一块,不知道是一个先被磨平了还是一块炸了。 羲和钰兴味地想着,一抬眼与琬琰对个正着,心里的打算就问出了口:“我和前辈打算去鬼城,你来吗?” 琬琰不动声色,羲和钰又说:“前辈的法力所剩无几,我又只有外家工夫。鬼城里若是对上了修为深的魑魅魍魉,肯定是要吃亏的唉~”琬琰看他装模作样,眼里有笑意闪过,羲和钰想着“有戏”,继续真真假假地哀叹:“吃点亏倒没什么,只是现下六界该都知晓我羲和钰是太清境的人了,却连小鬼族都打不过不知道报小师叔祖的名号能不能保命” “你可以试试。” “命保住了,保不齐伤了身呢!要是伤了脸!”他还要靠这张英俊的脸来打动美人呢! 真伤了脸才真是省心。琬琰腹诽一句走了,跟混不吝的呆久了容易被带混。 身后羲和钰一脸的坏笑,琬琰当然是要一块去的,他的任务就是看着拔前辈。只是自己忍不住想逗弄他,琬琰的耳朵根像上了胭脂一样,脸皮薄还长得白挺吃亏的,什么心事都藏不住。 看你能撑到几时,咱们来日方长。他现下心中两块大石都没了,有些放飞自我,不过他乐在其中。 钰郎一行决定就在“因果客栈”等待下元节鬼门开的日子。期间李琬琰回了趟太清境,本来王祸是要被抽魂的,出人意料的是李南氏站出来为他说了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太清境功过堂内,李琬琰c无阳真人c羲和肃c唐是和李南氏俱在,王祸跪于堂下。其余各家族众均守在欢喜镇望仙崖,通过“蜃”旁听。 在讨论过后,太清境宣判王祸受抽魂之罪,后入轮回。他计杀同道心思歹毒,抽其魂魄才能消其戾气,抵其罪孽。 李南氏却站了出来,“李霁弥留之际,曾嘱托我,王祸势弱,年纪小身子又不好,让我李氏多帮扶于他。”李霁,字修和。 “长嫂如母,我且厚着脸皮自当长嫂,王祸之事有我管教不严之责。抽魂足矣,轮回且罢。”她既如此说,旁人也不便多言。 王祸跪在堂下由始至终一言未发,素服加身,本就病弱单薄的身子更显得苍白,隐隐带着死气。就算李南氏为他说话,他也不屑给一个眼神。 十八道抽魂鞭入身,王祸已是气息奄奄。李南氏一鞭未漏地看着它们抽在王祸身上,末了一步一步走到王祸跟前,一双莲足进入王祸的视野,用只有二人听得到的音调吐露着冰冷的话语:“我不会让你入轮回,你污了他这一世,我绝不能让你再去祸害他下一世!” 抽魂噬骨之痛都没有吭声的王祸终于承受不住,哑然失笑,明明是李霁对不起他!为什么人人都道他李霁高风亮节!分明是李霁祸害了他!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哈哈哈哈哈王祸癫狂而笑,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痛苦的汗水李南氏绝然而去,留下王祸虽生犹死。 李琬琰下山之前,李南氏与他小谈了几句。王祸最终被囚在思过崖,百年才可下山。到时候他是生是死都没什么影响了,李修和早不知转世何处。 李南氏惟忧心琬琰,“那孩子,到底也是被连累的,你要有心,就不要有所顾忌。”莫要同你父亲一般,顾忌太多,伤己又伤人。 李琬琰轻声应了,拜别了母亲。 苍松翠柏缥缈云间,身后是无边落木,身前是离去之人。天地之间空寂,李南氏愁容难消。修仙有什么好,她只盼她的孩子能称心如意的活着,有真心相偕之人。 在“因果客栈”的日子,闲散又惬意,羲和钰如今是无忧一身轻,珠玉在侧,亲人可期,美滋滋美滋滋。 羲和钰要带拔四下走走,见识见识如今的世界,拔却不领情,每日大多数时候都闭门不出,当是深闺阁楼里的姑娘。当了千儿八百年的宅男了还没宅够? 羲和钰叹气,琬琰事多的很,往昔他避着琬琰时就常常报怨,去哪儿都能撞见他。现在他算是知道了,涟华君等于解决问题。三姑六婆大姨大姐家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事,都要找琬琰去评一评判一判。 今儿个羲和钰跟着李琬琰一道去了刘婆婆家。刘婆婆早年是人族皇宫里的女官,满了年岁得以出来享福。她妹子走的早,有一个二十大几的儿子名叫刘情,跟在刘婆婆身边伺候,出了名的孝顺。 前两年刘婆婆还给刘情娶了个媳妇,是刘庄家喻户晓的俏佳人。整个西湖郡都道刘婆婆是个好福气的!谁家有新妇进门都要请刘婆婆到家里坐一坐,喜上加喜。 这样一位福气又安康的婆子却愁容满面地找到了李琬琰,求他救救老刘家! 原来问题就出在刘情的媳妇身上。媳妇名唤姮娘,是刘庄大户刘田的独女。刘田只此一女,不愿远嫁,看中了刘婆婆在宫里的关系,两老谈妥让刘情半入赘刘田家,生了孩子要有一个给刘田家养。哪知姮娘下嫁两载,肚子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前两个月好不容易有了喜信,他老刘家就开始不太平了! 随着刘婆婆到了刘庄,地傍山腰,平原广阔,良田万亩,嚯!真是个富庄。庄前大门左右各震一麒麟,拱门上匾《刘庄》。进去之后屋宇林立,皆是红漆木房,精巧得很。 羲和钰不禁赞叹,真乃世外桃源!庄子里的民风淳朴,见到生人来访都挤在门前院里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饶是皮厚如羲和钰也略感不自在,哪有眼都不眨地盯着人瞧的,怪渗人的。 转过一条羊肠小道,就是刘婆婆家。她是宫里出来的,自觉与其他村民不同,所以单独买下这块空地起了房子,与其他人家不远不近地隔着。进了院子,没有鸡鸭菜园,只有满园子的姹紫嫣红,怪不得老远就闻到了香甜气。堂前檐下还铺着鹅卵石作阶,十分精致了。还真是不同于乡间村妇。 一行人进了院子还未行进两步,屋内就跑出来一人,嘴里嘟囔着“可算来了”就三步作两步地欺近李琬琰,羲和钰已经准备好挡开他,幸好他自觉地刹住了脚。 宰相肚红皮脸,油光满面,肯定就是大户刘田了。刘田摸着颤抖的肚子肉,不住地问着“来了啊来了啊”,谄媚地将众人迎进房。 刘田一眼就认出哪个是涟华君,来的两位,一个富贵人间,一个出尘绝艳。将出尘绝艳那位让上了主位,刘田巴结道:“给涟华君问好,涟华君百忙之中来救小女,我刘田一家真是感恩戴德,涟华君就是我刘田的再生父母,我刘田一定立个牌位供上祠堂!” 噗嗤!羲和钰听他越说越没边忍不住打断他:“刘老莫再说了,涟华君可生不出您这样高寿的孩子。”刘田打着哈哈连说“是是是”,又问小友是 刘婆婆这才说上话:“羲和家的公子,羲和钰郎。” 是了,这样光彩夺目张扬漂亮的,可不就是“悦神台上铃声和”的羲和钰郎就嘛!刘田还知道这位是新晋的“鲲徒”,顿时大喜,涟华君不仅亲自来了还带着“鲲徒”,他的孙儿有救了! “刘老,说说怎么回事吧。”羲和钰是个干脆的,不喜磨蹭。看刘田和刘婆婆那焦急样,这事态该是紧急的,只是年纪大的人都有抓不住重点的毛病,为防耽误事,他赶紧引他们说正事。 “是是是~”刘田连声应着却不说事由,刘婆婆到底是见过风浪的,抢先说了。 两个月前,姮娘查出已经有喜两个多月,如今胎儿已有四个月大了。这两个月间,姮娘没有一般孕妇一样的症状,倒是更惊心动魄。每日里只要走动就会莫名其妙地摔倒,多亏她机灵总能扶住桌椅门柱,次数多了人也不敢走动了,就躺在床榻上或是坐在闲处。可是她老老实实坐着,也总有东西凭空砸来! 这可惊动了刘婆婆和刘田一家,这是两家都盼着的孩子,头一个给刘婆婆家,第二个给刘田家,要是头一个保不住,他老刘田家要盼到什么时候! 哦?羲和钰沉吟,与琬琰交换一个眼神后问“姮娘现在何处?可否一见?” 刘婆婆道姮娘在内间床榻上避着,刘情看护着。男子不可入女眷之室,刘婆婆忙进房与刘情一同护着姮娘出来,姮娘有心拒绝但也拗不过,其间神色紧张。就见到一位妙龄女子挺着孕肚在搀扶下出来,她薄粉未施,素面蜡黄,一双眼睛飘忽不定似是被吓得不轻,惹人孱怜。在她入座后,刘情就收手站于一侧,并不多看她。他这副样子令羲和钰起疑。 羲和钰面上堆笑,风度翩翩,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枝盛放的花,粉透了煞是好看。 “委屈了姐姐,这满园晚秋无边艳色,姐姐却出不得门。”将手中花朵送至姮娘眼前,他本就生得光彩照人,此时有意讨好,更教人生了好感。 姮娘苦色的面上才上了点红色,怯怯地接过了花。看着手中蓬勃的生命,她好似有了勇气,双眼发亮,直视着钰郎:“公子救我!有人要害我!” 刘田一听就急了,怒骂出来是谁要害他刘田家!刘婆婆却心有不满,自她有孕后,刘婆婆家就谢绝了外客,她接触的都是刘家人,竟说有人要害她,可不是给她刘婆子招晦气嘛! 羲和钰没有错过刘情面上一闪而过的恼怒这个刘情果然有问题 羲和钰心中怀疑,不动声色地招呼了刘情:“这位就是姐夫了?”刘情突然被点名,茫然了一下才点头回礼。羲和钰也不计较,微笑着回头看琬琰。 李琬琰掌心化出一符,钰郎接过,交于姮娘:“姐姐宽心些,这位是太清境涟华君,这符在身不论是魑魅魍魉还是鬼祟小人都伤不了你。”姮娘谢过,想寻求夫君的安慰,刘情却从始至终未给她一眼。刘田心思粗没有觉察,但刘婆婆却感觉到了,暗地里给刘情使了眼色,只是刘情当没看见。 刘姓二老又是呼天谢地要二人留宿,好生招待,都被羲和钰四两拨千斤地推了过去。出门的时候羲和钰看到一片衣角自偏门闪过,鹅卵石未铺及的泥土地上清晰地多了两排脚印。 刘婆婆将二人送至庄门还央求一定要抓到那害人的邪祟,琬琰只说了两个字“放心”,刘婆婆不敢多言就缠着羲和钰,钰郎好说歹说再三保证一定抓到才脱身。 树影婆娑间,有低低的谈话声传来 “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你要小心的是她,保不齐哪天我就” “别胡说!” 显然是两人在争执,一个听着沉稳,一个年轻些。 “我长得,是不是越来越像姐姐了?”年轻的那个轻轻问了句。却没有得到回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明月当空,皎洁的月色照亮了路途。山间小道静谧旷野,风过草低语,丛中虫聒絮。 羲和钰和李琬琰并着散步在当下,衣袖时不时地扇在一起。人是并排走,影却相交融。晚来风清,月色相伴。羲和钰偏头看着琬琰,月华覆在他面上,氤氲若仙。 察觉到他的目光,琬琰目不斜视,“怎么?” “没。”呵呵,就是想看看你。 “有什么发现?”啊~这么好的景致这么好的气氛,就不能等回到客栈再说其它嘛!羲和钰惋惜,却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刘情有些不对劲。”琬琰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姮娘是他的妻子,腹中又是他的孩子,他非但没有紧张担忧甚至对姮娘有些嫌避。 “再者,刚刚离开的时候,我发现刘婆婆家还有一个人没有露面。是没必要露面还是不敢露面,这就是关键了。” 羲和钰说完问琬琰:“你有发现妖邪之气吗?” “没有,是人为。” “那那符纸?” “是你给她的。” 羲和钰眯着眼上下扫视琬琰,揶揄道:“近朱者赤~” 李琬琰却一本正经地回敬他:“我是近墨者黑。” 羲和钰再也忍不住跳起扑上琬琰后背搂了他脖颈嬉笑道:“谁黑!说谁黑呢?还有比咱们涟华君更白的吗?”琬琰给他陡然一扑却也结结实实地承住了,手伸到后面护住他。 脸上也是压不住的笑,嘴里还不放过他:“你白!”得他一笑,钰郎身上一个激灵,麻的很,更收不住了:“到底是白是黑?说!”手臂假意紧了紧。这下琬琰只是笑却不回答了。 他正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年纪,有着少年般青涩干净的容颜,也有日渐沉稳的气质。他是清隽的仙人,却伸手于他。 冷不防颊边一热,李琬琰嘴角的笑意就僵住了。羲和钰顺势下来,站到他身前,面对他。 他既伸手于他,他就要留下他。 深呼吸几下,羲和钰不管李琬琰还在懵神中,想说的话甚至不想再慢慢酝酿,一如此生只余此刻,再也等不了了—— “李世叔的事,我有责任。我这人混不吝的,也不在乎多做一个无耻的决定——我既害你没了父亲,以后,我就是你父亲!呸!”脑子岔气了吗我! “我是说我会像你爹一样疼你!” “他不疼我。”下意识的接了一句,试图阻止什么。 心疼开始在胸口蔓延,羲和钰握紧了拳头:“你失去的,我补给你;你不曾得到的,我给你。此生,我疼你。” “我就只问你,你面前这个人你要他吗?”什么欲拒还迎,他受够了。 李琬琰的脑子一片混沌,一瞬间什么都听不见,整个人都空了。 什么叫“要他吗”?他是他要,就能得到的吗? 夜凉如水,寒意入侵了露在外面的皮肤,渗进了心血,流遍了全身。沉默,是最彻骨的拒绝。 忽然就泄气了,他故作轻松的说:“你不用着急回答我,这种事是要慎重的。”一边说着一边点点头强调着。 李琬琰突然惊醒了一样,有些东西顺从自己的心才不会后悔。 “要”求之不得,思之若狂。“要!” 羲和钰却还不放过他,目光灼灼:“谁要谁?” 这次李琬琰听清了,明亮的月色下他一张脸清清楚楚地暴露在钰郎眼前,浅色的瞳孔澄亮,眼底是情难自抑的绯红。 “我要你。”不是李琬琰要羲和钰, 是“我”要“你”。 他想要他,想了好多年弱水之畔好多年。 羲和钰被他眼中的认真震撼了,脸一下烧了起来,真是良辰美景惑人心,太冲动了!一咬牙背过身微低了肩背, “上来!”先把媳妇背回家,怎么能在这荒山野岭里许终身呢! 李琬琰却不配合他,直接托过他背上身。羲和钰一个天旋地转人已在琬琰背上,琬琰一臂揽着他的腰,一臂弯在他大腿下。 “趴好。”不容拒绝声起,羲和钰下意识地抬腿盘上了他腰,手也搂住了他,琬琰才空出手勾住了他的膝弯。终是稳妥地步行在道上,一路皎月相送。 “啵!”另外一边脸也遭了“殃”。 李琬琰又是一愣停住了,羲和钰浑然不觉有异,还振振有词道:“两边都要体贴到,才公平!”他羲和钰不是厚此薄彼的人。 抿着唇,手臂用力将他往上托了托,加快了脚步。 回到客栈,琬琰面不改色地穿过大堂上了楼,将羲和钰丢在床上就转身离去,进了晓寒轻原先住的未退的房间,进去就将房门紧闭,大有谢绝打扰之势。 羲和钰:诶?这剧情走向不多啊!接下来不该是你侬我侬互诉衷肠顺便体贴下各自的身体吗? 在房中将前前后后捋了一下,莫不是后悔了?自己太重了把他累着了?一气之下又不要了? 误会!他吃得不多啊!担心琬琰是被月色迷了心才答应自己,羲和钰越想越觉得夜长梦多,开门就要去找琬琰力求再给他洗洗脑,洗到非羲和钰不可! 开门未踏出去就被熊抱住往后踉跄了数步,谁呀? “羲和钰郎!” “唐大仙儿?”这五光十色艳压孔雀的可不就是唐桑嘛! “你不是要去太清境了?” “开春才去,我爹得知涟华君带着你在这儿历练,就让我过来一起学。” 唐是的原话是:“你娃儿给老子争气撒!跟着涟华君有肉吃!”他当时就说了一句“涟华君辟谷了”就被他爹一棒子打出来了。 先不说这个,“你有房吗?”唐桑摇头,他问了小二果子知道羲和钰的房间就奔着来了,没订房间。 很好!“你真是仙人!专门来救我的大仙儿!”羲和钰按着唐桑,让他坐定,又叫了果子准备热水来。“你一路风尘仆仆,洗洗睡吧!早点休息!明日再见啊!”说罢带上门朝琬琰房间跑去。 屋内唐桑:“” 嘭嘭嘭~ 羲和钰急拍了门,见无人开门,又压着嗓子惨道:“唐桑来了,我的房间让给他了,客栈没有多余的房间了,诶,琬琰你收留我吗?” 屋内还是没有反应,来一记狠的!“唉,那我只好跟唐桑挤一挤了”作势要走,房门突然开了,一只手伸出,羲和钰瞬间进了房,房间倏忽紧闭。 路过的小二果子十分不解:有房的呀,多的呀!不用委屈挤一挤! 屋内还留着晓寒轻没收起来的地铺唉呀!羲和钰一脚踩了上去赶紧卷起收到一旁,嘴里念念有词“脏了不能睡了,我真是太不小心了” 李琬琰就看着他不说话,一双眼睛清楚明了地写着“拙劣”二字。羲和钰只当没看见,老神在在地叫了果子再送一桶水进来,琬琰洗过了,他还没洗呢。不免又是一叹,洗那么快~防谁呢! 琬琰盘于榻上雷打不动地修炼着,一屏之隔处,羲和钰在沐浴。只是他不好好地沐他的浴,琬琰就听着一声接一声的叹息入耳,还夹杂着泼水声。听得琬琰心浮气躁想打人。 “诶你说,我这背上是不是要长出朵花来?” 没人理他,照样说得欢:“不知道是什么花,一般的花可不行,得是天上地上独我一艳的花才行,毕竟是长在我身上的。” 小声嘀咕一句“也不告诉我是什么花”,拍上桶边,扬着嗓子叫唤:“也不知道成形了没有,你给我看看呗?” 李琬琰盯着屏风,像是盯着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那里面的人还不知死活的唱了起来: “我家滴娘子~羞哒哒~”那调子弯弯绕绕的,风情得很。 羲和钰好容易洗够了,披着衣服出了屏风就对上一双漾着红光的眼睛,水光莹莹的。 心里一突,琬琰一贯是个修身养性的,是不是刺激太大了自己是不是用力过猛了这样想着就面露羞愧地上前想安抚安抚不禁撩的清纯少年,“好了好了,哥哥抱。” 还没近身就被欺身点住,抱到床上放平,而后李琬琰也上榻将他搂住,一动不动 这是打算就这么睡了?被定住还被下了无声咒的某人怒骂:没法过了! 再一次切身体会到夫纲难振的某人心里郁卒之极,这样不行,看来修炼之事要加紧了,只靠外家功夫是树不了夫威的!最重要的是,媳妇面皮薄爱羞,一害羞就不让他行动,这严重影响两人将来的幸福生活!不能惯他这毛病! 羲和钰脑子里各种计划翻来覆去,不知何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听他呼吸平衡,琬琰知道他终于熟睡了,解了他的定身咒和无声咒,就听到他嘟囔出声“琬琰~”“哥哥抱!” 李琬琰 唇轻轻印上那人额头,心满意足地搂紧了怀中人。 “你是谁?”“那你岂不是圆?”梦中的人模糊不清,却分外熟悉倍感亲切 梦中的人说:“我看不见。”琬琰心想我也看不清你。 “我什么都看不见,我的世界什么都没有”原来是盲了。琬琰想问他是谁,突然场景又换了 “你可知罪?” “尔等因一己私欲置山民于水火流离,当受万世轮回之苦,世世寡亲情,生生爱不得,不得善终” 他是咎由自取,他无话可说,可是月有什么错!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心中剧痛 “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琬琰?” 惊醒后入眼恍若梦中人。 羲和钰看着他的目光从涣散到震惊再渐渐恢复了沉静,无波湛然。 “做恶梦了吗?”他轻声问道,手被握得生疼。 “没有”琬琰避开他的视线,才松开手就看到自己有多用力蹙了眉头尽是懊恼,低着头发闷。 钰郎偏头看他,撇撇嘴,“可是我好疼啊~”不疑有他的琬琰飞快看了他一眼,就算有九分假,那一分真都足够他心疼懊悔的了。 “呼呼?”钰郎笃定他不会理他,可是手背上忽然一热轻触一下就分开,软软的敲上了羲和钰的心头。啧啧,这么心软,好想欺负啊~ 看了看天色还早,灰蒙蒙的未亮,皎月流连。 羲和钰拉了李琬琰早早溜出客栈,名曰符应该起作用了,早早将刘婆婆家的事解决,回来还能赏赏一路的日出。两人都不再提琬琰的梦,一个不知道怎么说,一个在给他时间消化。 阡陌之间树影相偕,月未熄,日已升,日月同辉。晨露泛着莹莹光亮,将落未落似是留恋花红叶绿。当是万籁俱寂,轻风林间过,勾起“沙沙”一片,惊醒生灵无数。天光渐亮,声渐晰,路渐明。 二人悄无声息地来到刘家庄,此时庄子还在沉睡,偶有一两户传出低语声,或是家禽牲畜的活动声。转过一条小道,就是刘婆婆家,红漆门前多了一盆香火灰烬。不多时,一个身影出现在火盆旁,半晌发出一声嗤笑,依着来路离开了。 “啊!” 刘婆婆家悚然传出一声惊呼,门外候着的两人相视一眼,来了。果然就见刘婆婆猛地打开门以超乎年纪的速度冲了出来,一见李琬琰正在门外,惊怖之下也没察觉任何不对劲,上去就抓住了他的衣摆:“大仙大仙!救命啊!” 羲和钰早越过她进了院子,就见姮娘倒在阶下,身下一滩血迹还再漫延着! “琬琰!救人!”喊过就半扶起姮娘,气息尚存,她是凡人,灵力于她无用,还好琬琰在。李琬琰进门就聚气在手霎时光华笼罩住姮娘,姮娘悠悠转醒。终于听到动静的刘情姗姗来迟,抱起姮娘进了房。 “怎么回事?”羲和钰问。 刘婆婆受了惊吓还有些余惊未消,干张着嘴说不出话。突然感到一股清流洗过身心,心绪渐渐平稳。李琬琰收回手,再问是怎么回事。 这下刘婆婆才说了经过,她有晨起煮茶的习惯,更是偏爱用园子里的新蕊泡茶。刚刚也和往常一样梳洗后来院子里采蕊,谁曾想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姮娘,她慌忙想来扶她,凑近了就瞧见了一滩血!给老婆子吓得以为出了人命,这才惊呼出门。 羲和钰却觉得哪里不对劲。琬琰看他蹙眉疑惑,帮他问出来:“你方才喊的是‘救命’。”就是这个,她分明以为姮娘已经死了,那她要救谁的命?羲和钰恍然大悟。 刘婆婆经提醒也想起来了,“是是是!大仙救我啊!是有妖怪要害我们老刘家啊!”她口中念念有词又说了些什么,听不大清。 羲和钰忙问她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刘婆婆说她被血迹吓到后,本来是想叫刘情来看看姮娘还有气没有,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抓住心一跳就软倒在地,结果就看到了一道白影飘过,这下才是三魂去了七魄慌不择路冲到门外。 内间里传来恸哭声,“孩子!我的孩子!”姮娘的命虽然被琬琰保住了,但是她伤在腹部,利器直没腹中,比起伤姮娘,更针对了她的胎儿。知道自己盼来的孩子没了的姮娘大受打击,挣扎中竟生了蛮力。 刘情险些顾不住她,“够了!”刘情终于忍不住怒喝出声,“本来就是不应该来的孩子!” 姮娘蓦然一呆,汗泪交加的脸缓慢地对上自己的丈夫,恨恨地说:“你说什么?你巴不得我的孩子没了是不是?这样你才好和那个贱人双宿双飞是不是?” 刘情脸色阴沉,刘婆婆也有些尴尬。 “那个贱人早死了!死后还要来拉着我的孩子吗?是她!”姮娘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朝着羲和钰就喊:“是他!是那个贱人的孩子来害我的!啊!可怜我的孩子!就是他害我!” 姮娘口中的“他”就是羲和钰昨日看见的那位,不露面的刘家人。刘婆婆家的正堂里,有一个年岁十五六的少年,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满的不驯,穿一身土色的麻衣,脚下布鞋磨得起了毛边。羲和钰一看他就平生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没来由得就喜欢这个孩子。 “嗯~你叫什么名字?” “不怀。”他的声音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粗哑。 “瞎说什么!”刘婆婆叱他,“大仙,这孩子叫刘怀,是我认养的。” 刘婆婆未出宫前,刘情亲母还在世时给他说好了一门亲事,同是刘家庄的姑娘,名珂娘。成婚前,珂娘给田间父母送饭,途中遭了歹人污辱,又被丢在庄前道上,人尽皆知。刘情亲母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了。珂娘父母受不了打击和畏畏人言,双双投湖。 珂娘受刘情照顾产下一子,一日刘情外出,回来后就发现珂娘随了她爹娘,也投了湖。只留下遗言:望湖水清澈能洗去我一身脏污,来世清白做人。 而不怀,正是珂娘的亲弟。那之后,刘情带着不怀,两个粗糙汉子开始了育娃之路。风雨辛酸没有压垮刘情和不怀,直到两个月后娃儿突然不见了。两个人找了一年一点消息都没有,都道是被山兽叼去了,后来还有人说是孩子娘太舍不得,把孩子带走了。 不怀和那些人打了一架,满身伤痕被刘情领了回去。后来刘情趁那带头的落单时挥棒子把人家打了半死,人家亲眷找上门时,刘情和不怀就一副要命一条的样子,最后人家骂骂咧咧地走了。之后再听不到珂娘的是是非非。 这刘情的过去刘田知道吗?当然是清清楚楚,都是一个庄子的,屁大的事都摸的门清。 刘田本也是不愿结这门亲的,奈何姮娘看中了刘情。刘田琢磨着刘情那样荒唐也是重情重义,以后对自己这个老丈人肯定也孝顺,况且刘婆子是宫里出来的,家底厚着呢,就同意了。 不怀明明是珂娘的弟弟,姮娘又为什么说是“她的孩子”害自己?羲和钰好似疑惑地一问,姮娘却有些紧张,指着不怀不停地喊:“就是他,就是他害我!”矢口不提“孩子”的事。 提到孩子,不免让人想到珂娘那个失踪的幼儿。面对姮娘的指控,不怀显得过分的不在意,甚至是不屑的。 刘情低叱一声:“不要再说了!”姮娘还沉浸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中,听到他的话好像受了刺激疯了一样地扑向不怀,众人不防,她已经撕下不怀的一截衣袖,为母则刚,这样虚弱的女人可以想象一定是化了一身的悲痛为力量。看着倒真让人同情。 刘婆婆和刘情慌忙将她拉住了,她刚刚一扑已经是穷尽力气,现在瘫在刘情怀里恨恨地看着不怀。 不怀却不在意破了的衣袖,不怀好意地问道:“你说我害你?我为什么要害你?你为什么一口咬定是我害你?”他为了让大家都听得清楚,刻意压低了嗓子。 “你说的孩子,是我姐的孩子吗?一个如果活着的话如今才周岁的幼儿?一个幼儿怎么害人?除非他已经死了,成了厉鬼!来索仇人的命!” 姮娘急喘一声险些昏死过去,豆大的汗珠顺着脖颈滚下。刘婆婆眼珠子一转急声打断不怀:“瞎说什么!大仙在哪有什么厉鬼,刘情快扶姮娘回房!”刘情表情很是隐忍,在刘婆婆再三催促下终于还是抱了姮娘回房。 羲和钰却道:“且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