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谋皮》 楔子:惊蛰 已改 天下历255年,启国、浮川国、淼国、耀国四方霸主割据一方,彼此虎视眈眈。 继启国新主登基已逾三十余年,国中再生波澜,诸皇子夺嫡之争越演越烈。流民匪冦动乱四起,杀戮和血腥的气味引来了四海八荒的妖魔鬼怪。 民间妖孽丛生,民不聊生。 荒郊,茶棚,夜深如墨。 漆黑的夜色掩盖了一切的罪恶。 “求……大大……求大爷饶命——”告饶声打破了寂静,原本风平浪静的夜一阵鸡飞狗跳。 “少废话,要命的,把值钱的全部家当都交出来!小娘们,别动什么歪脑筋想着逃跑,放老实点!”嚣张的声音划破夜空,死寂的夜山风欲来。 凉棚上空黑云涡旋,飓风般卷向天际。 耀眼的闪电如白龙翻腾,在天地间炸开。顷刻,亮如白昼。 “轰隆隆!轰隆隆——” 大把黄土兜头而下,房梁随时濒临坍塌。渺小的茶棚像惊涛骇浪里随时倾覆的孤舟。腐朽的门仿佛牙口松动的老太,苟延残喘。贯彻天地的雷鸣骇得乔装商队打劫茶棚的马贼差点握不住手中亮晃晃的大刀,本欲行凶的手抖得像是散架一般失了准头。 茶小二由此从刀口下捡回一条小命,尚不及庆幸,又差点被落地的闪电惊飞了魂。 震耳发聩的闷雷可以将天地凿开个黑洞,膈应得人五脏六腑都被雷击穿了似的。上天像是被捅了个窟窿,终于要塌了! 茶小二双手合十,不停祈求跪拜:“老天爷,你开开眼,我王二与你无冤无仇,鬼门关点人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要凑上我。” 启国如今兵荒马乱,饿殍遍野,老天爷从启国的百姓中收走太多冤魂。百姓命贱,命就跟拴在裤腰带上一样,多活一时,算一时,除了摇尾乞怜,似乎没了别的法子。 诡异的沉默中,灯芯摇曳,“噗——”的一声归于漆黑,惊呼四起。 荒郊野岭,五雷轰顶,最是妖魔鬼怪横空出世的时候。不巧,这一带关于妖魔鬼怪出没的传言就从来没有断过。 “咚咚咚……”突兀的敲门惊吓到了棚里六男一女,马贼们推搡着,谁都没敢靠近。 “你去!”危机关头,马贼踹了茶小二一脚,将颤巍巍的茶小二推出去开门。外面狂风大作,此刻的敲门声怎么看怎么透着诡异。 “咯噔,咯噔……”紊乱的心跳声似乎诉说着即将发生什么大事。 没等浑身发抖的茶小二摸到门栅,“砰!”的一声爆破,伴随尖叫,木门终于寿终正寝! 门外有个黑影明明灭灭,扑面而来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狂风如鱼贯出,吹得屋里的东西叮叮哐哐满屋子乱转,也吹得黑影的斗篷飒飒作响。看不见黑影的容貌,他的身形高大瘦肖,给人巨大的压迫感,斗篷下的一角露出一只做工讲究的漆皮红木箱。 “什么人?” 马贼胖老大凶神恶煞的眼一瞬不瞬,戒备地将斧刃对准门外。有个贼眉鼠目的属下胆小,差点钻到桌子底下去,颤巍巍地举着铁刺球防身,浑然没有了刚才作威作福的气势。 又是一道落地闪电,当头在门外之人头顶炸开。强装的老虎,一下子变成了不敢伸爪子的小猫。 刀光剑影顿现…… “啊——”空气中顿时有一股子骚轰轰的尿骚味。 男人空荡荡的斗篷中,居然是一副白森森的骨架,空洞的眼窝深陷,里面是深邃的黑,仿佛可以将人带进另外一个国度般,吞噬着人类的恐惧:“妖,妖怪!救命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1 命运的碰撞 杏花村,启国地域偏远的一处小村落,因村头屹立千年的杏树而得名。本是世外桃源,宜颐养天年,据说是个有神明守护的村落。如今已是远近闻名的死人村! 附近村落进而远之,哪怕连只乌鸦都不敢在杏花村上空盘旋太久。 瘟疫旱涝横行三年,山头堆尸成山。起初,尸骨尚有人收殓,家里人也会请人做场法事。死的人多了,村里人都怕传染,干脆往后山一丢,挖个深坑埋了了事。 阎王夺命太快,弄得人心惶惶,已然到了草木皆兵地步。村民为了自己活命都疯魔了,到最后得知谁家有病人,先不急着就医送诊,反而抢了病人就往后山挖坑。病人家属若是抵抗,打死打残了都没人怜悯,也不知道冤死了多少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防人都跟防鬼似的,早已不是十年前民风淳朴的杏花村了。 凌晨,天上突然飘来几朵乌云,骤雨突降。雨下得很大,一砸一个坑。暌违三年的雨,老天爷像是准备一次性还清了似的。 “下雨啦!下雨喽!龙王总算开眼啦!”村民对着暴雨三跪九叩,面黄肌瘦的脸上,龟裂的唇终于得到了雨水的滋润,眉间的青黄之气似乎也被冲淡了稍许。 “上天啊,你终于给杏花村百姓留了条活路!” 村民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地上到处是盛水的锅碗瓢盆。 小乞丐淹没在人群中欢呼雀跃。老天爷终于下雨了,婆婆再也不用千辛万苦翻山越岭去挑水了。这些天,婆婆病得半夜时常咳嗽,小乞丐劝了多次,她都不让小乞丐跟着去挑水,让小乞丐很是心疼难受,这下好了,杏花村终于下雨了! “小……小……小乞丐。”人群那头挤过来一个跛脚的中年人。小乞丐认得,他是太守家的杂工。 婆婆管他叫阿亮还是阿良的,因为一只眼睛溃烂,留了条长长的疤,衬得面相凶狠丑陋,人又有些憨傻,时常被人欺负。哪怕签卖身契卖到太守家,也只能做挑粪、涮粪桶等腌脏活。但他哪怕自己紧口饭吃,也时常接济小乞丐和老乞婆,是小乞丐认为村里现存为数不多的好人里的一个。 “阿良怎么了,慌里慌张的?”小乞丐挤出欢天喜地庆祝的人群。一场雨,似乎打破了杏花村百姓的门户和隔阂。 “庙……淹了……婆……” “你慢慢说,你越着急越收不清楚。”阿良说话结巴,小乞丐琢磨许久才懂他话里的意思。小乞丐仔细比对着阿良的口型,为什么婆婆每次不等阿良开口就能明白他在指手画脚什么呢? “破……破庙!淹……淹了!” “糟糕了!”小乞丐一拍脑门,他一时高兴,居然忘记破庙的门槛并不高,房瓦又七零八落,被褥衣物此刻怕是都被水浸湿了! 小乞丐脏兮兮小脸上的笑靥顿时凝结,二话没说疯跑向破庙。奔跑间,她被对方的红木箱子撞了个趔足,侧身时余光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男人经过,看着并不眼熟。来不及停下来,小乞丐一溜烟跑了。 破庙是他唯一的容身之所。他和相依为命的婆婆唯一的家! 左手一个破瓦罐,右手一个烂竹篓,满身泥水的小乞丐左右开弓,努力地将破庙之中的污水舀出,常年营养不良而干瘦幼细的胳膊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额头黏腻的不知是泥水还是汗水。雨水却跟开了闸门似的往里灌…… 小乞丐停下来看了眼完全湿透的草堆,心里忽然沉重下来,今晚该拿什么来御寒呢?染了风寒可怎么好,现在杏花村里的人可都是没人性的恶魔。破庙简陋,至少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尤其在三年前,他遇到了婆婆,终于不再是孤苦伶仃一个人了。 “婆婆这次怎么出门这么久?”焦灼看了眼窗外,雨越下越大了…… “咕噜噜——”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揉了揉干焉得摸得到五脏六腑的肚子,小乞丐决定先去找吃的。这样婆婆一回来就有东西吃了! 瓢泼大雨洗涤着天地万物,门口冲刷出一条溪流。 小乞丐戴了个破斗笠,一口气冲刺到杏树下。这棵树长了千年,传言可以辟邪。可惜,多年不曾开花、萌芽了。连年干旱,光顾着活命都难,指望不上千年杏树保命,自然也没多少人来这破庙祈福了。 婆婆却一如既往地虔诚,浇水施肥、修剪枝桠,似乎把它当做信仰。可是,到了今年树根还是不可挽回地节节枯死了。 小乞丐摸着巨大的树干越发惆怅,看到它,总让他意识到,当年的杏花村真的变了,一去不回。杏花村的百姓正逐渐死去,亦如当年淳朴的民风。 “哎呦,痛痛痛……”小乞丐揉着被敲疼的额头,一转身就撞进了一人怀里。他抬头仰视对方,那是个披着黑色披风的男人。背着光,看不清他的容貌。 雨光中,男人露在袖口的手指剔透得泛着光,几乎是透明的。他的出现,像是一种错觉。 小乞丐的心跳突然扑通扑通地加快…… ”婆婆,他是不是从杏花树里走出来的树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2 被诅咒的村子 眼前的人是真实的吗?该不会是他太饿产生了错觉,凭空臆想出来了这么个人吧? 小乞丐揉了揉眼睛,小心翼翼地伸手,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衣角时,男人绕过他,径自朝破庙走去。 斗篷下滴落的一滴水溅落在小乞丐的手指,他一晃,终于认清了梦境和现实。 雨滴很冷,却敌不过男人与人千里之外的气息。男人周身毫无悲天悯人之感,与其说这个男人是树神,他更像是地狱来的勾魂使者。他像是来自幽冥地狱,巨大的压迫感让小乞丐当即警觉,她皱眉退后一步,拦住这个凭空出现的诡异男人:“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小乞丐踮起脚,妄图从男人严丝密缝的斗篷中一窥他的真容,但无疑失败了。他在生活村生活了十三年,从没有见过这个男人。 “有没有看见一个提着红木箱的男人?”男人发问的语调很冷,冻得小乞丐打了个哆嗦。他下意识地朝男人摇了下头,见男人迈开步子跨进了雨帘里,高大的背影让小乞丐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还想说什么,声音却哽咽在喉,小乞丐摸上脖颈,喉咙口传来异样的瘙痒。 他反复咳嗽了几声,似乎犹豫了很久才对眼前的陌生人说:“你……别再往里面走了,这里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感染了瘟疫……” 破庙就在村头,越往里面走,疫情就越严重,到了后山,几乎就成了乱葬岗。最近听说,深山里还有妖怪出没…… 虽然小乞丐没有亲眼所见,但村里死人的确越来越频繁了,偏偏太守的爪牙又在刻意掩盖什么。不用脑袋想也知道,那帮人总是偷偷摸摸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男人抬头看了眼雾霭沉沉的远山,眉峰紧蹙。 “太守?” “没错!那个老不死的肥球!”说起杏花村的太守,小乞丐就不由自主地憎恶,“他在这里只手遮天,还假装大善人,骗得大伙都去巴结他,死乞白赖地在他面前说好话。哼!那些愚蠢的人,被卖了,还替人家数钱呢!” 若不是太守求皇上将杏花村作为他的封地,当初渔米之乡的世外桃源也不会是如今这副鬼样子! 太守是启皇的开国功臣,人称舍老将军,辅佐先帝一同打下江山,衣锦还乡之后,启皇准老将军所奏,将杏花村封赏给舍老将军,全权处理封地事务,可不与朝廷通报。 自从舍老将军来了之后,杏花村就像被下了诅咒,三年、五年、十年…… 短短十年里,杏花村硬是从富饶美丽、依山傍水的人间仙境变成了孤坟遍野、瘟疫横行的人间炼狱。更可恨的是,村里瘟疫爆发,白骨遍野,太守这个老东西为了顾全自己的名声,封锁了消息不说,居然让他的爪牙将唯一一条出山的路堵住了! 现在,村里人为了活下去只好去巴结太守。因为唯独太守家里抓的起药,每隔十二个时辰就重新熬一锅药,隔夜就倒掉。为了向太守家领一碗药,村里人都摇尾乞怜的和孙子一样,这样黑白颠倒,也真是够了! 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害怕,小乞丐浑身发抖着。 “什么声音?”雨声中突然掺杂些嘈杂。仔细一听,似乎是哀乐,间歇夹着凄婉的哭泣声,声音越来越远,应该是朝着后山去了。 又死人了! 死人在这里已经是稀松平常的事了,过去的三年里,不知有多少人暴尸荒野,杏花村也日渐人丁凋零,但也许是下雨的关系,今天的唢呐听着特别的哀伤。凄凄凉凉的让人心头跟着一寒。 虽然等到了睽违三年的雨,但是村里还是接二连三在死人。因为,很快又有一处地方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声。看样子,老天爷的这场雨根本没有阻止瘟疫的横行。 再这样下去,杏花村里的人很快就要死完了。 “你还是不要再往前走……的好……”小乞丐回过头,身边早已经没有了那个披着黑披风的男人,只有光秃的枝头天女散花撒下来的雨。 神秘的男人好像突然消失了…… “真是,一个怪人。”小乞丐惆怅地喃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3 半边脸的女人 舍府很大,高墙绿瓦,深宅大院,阔绰得一塌糊涂。 启皇对这个开国功臣很是倚重。据说,舍老将军告老还乡时所带的行李愣是累死了两匹膘肥体壮的马。 富丽堂皇如舍府,却也有一堵隐藏着狗洞的墙。自然眼高于顶的舍府家丁并未发现它的存在。 小乞丐钻过狗洞,麻利地进了小厨房。 大厨房是太守专用的,那里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看守。这个院子僻静,通常是下人在用,只要算好了时机,小乞丐自信自己不被人发现。 虽是下人的厨房,东西却一应俱全。尤其碗里吃剩下的一只油焖鸡,更是让小乞丐的唾液快速分泌。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天灾**不断,穷人都饿得只能挖树根啃树皮了,舍府的下人都吃的这么好,难怪有人卖祖求荣挤破头皮也要做太守的爪牙。 小乞丐嘴里塞了半个窝窝头,一边往破兜里装干粮。不是她不眼馋碗里的肉,只是她不能做得太过,不然下次舍府的下人就该有所防范了。 正要出门,忽然被一声女子的惨叫吓得魂不附体,手中拿着的布袋也险些脱了手。 她拍了拍紊乱的心跳,浑身鸡皮疙瘩直竖,后颈像是被栓了根线,猛得一提。哪怕村尾的猎户上次不小心被捕熊的铁夹子截断腿,血流了一地,鬼哭狼嚎,也不曾这么叫过。 这叫声,就跟过年时杀鸡,当着活蹦乱跳的活鸡,刷的一刀抹了脖子。 该有人往这里来了。小乞丐惊慌失措地东躲西藏,竖着耳朵耳听八方。 整个舍府静悄悄的,静的有些可怕。没有动静,倒更让人提心吊胆了。 小乞丐忍不住探头望向门外,走道上清冷得半个人影也没有。 刚下过雨,天空一片漆黑,还不到晌午,跟入夜了似的。这时候,谁要是披头散发一身白,非吓死人不可! 正当觉得安全,准备遁走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小乞丐按耐住半蹲在门口,一只眼睛紧挨着菱形的边框向外面探索。 “快,快……手脚麻利点。” 昏暗中,几个贼头鼠脑的人蹑手蹑脚地抬着个担架,一边还不时四下张望。贼头贼脑的样子更加引起了小乞丐的怀疑:“这帮人肯定有什么鬼?” “快!” 挥着手前面带路的瘦皮猴,小乞丐再熟悉不过了。他是舍府的管家莫富贵。此人尖嘴猴腮、贼眉鼠眼,以前是开金饰店的,非常市侩。给舍府当了管家之后,更加不是东西,每次狗仗人势冲进病人家里,活埋那些病患,都是他领的头。 不少人把他恨得牙痒痒的! “呸!”小乞丐暗中朝一边吐了口唾沫,使劲盯着眼前的一切,不错过一个细节。 “大管家,能……能不能让俺先喝口酒?这怪物……”抬担架的伙计面有惧色,似乎有什么顾虑。 这也难怪他瘆得慌,最近抬出去的东西一次比一次吓人,饶是他们做惯了抬死人、埋死尸的活计,第一眼看到,都犯呕地把整个胃都要吐出来了。 虽然舍府的封口费给的多,还耳提命令不能走漏风声,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弄不清楚尸体为什么会这样,他心里总是疙疙瘩瘩、七上八下的。万一哪天…… 这银子再多,毕竟也没有命重要!到了阴曹地府,阎王爷不认你凡间的银子啊! 管家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威胁道:“嘘!你要死啦!要死也别扯上我们。得罪了太守,你我还有命活吗?” 抬尸的男人闻言,立刻禁了声。好像太守比阎王还可怕。 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地上的积水被踩得混浊泥泞。鬼鬼祟祟的几个人浑然味觉身后刚下过雨的地面漾开了缕缕鲜红。 除了躲在暗处的小乞丐,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那诡异的红,红得如此触目惊心,生生扯住了他的心脏。 死人?太守府若是死了个普通丫鬟,何必鬼鬼祟祟?被舍太守杖毙的大丫头多了去了,都是直接裹了草席找人丢出去。签了卖身契,活是太守家的人,死是太守府的鬼。 既然他们这么藏着掖着地不让人发现,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小乞丐的头凑近了几分,心跳的频率彻底乱了,几乎跳出了喉咙口。喉咙底像是有只蚂蚁在爬,干涩难咽。小乞丐抓了抓喉咙,一时顾不得这些,手指死死地扣住了门栅,留意外面的一举一动。 抬东西的人明显做贼心虚,拐角的时候,遮掩的白布被树丛撩起。小乞丐瞪大双眼,双手捂住嘴巴,却止不住从指缝中溜走的惊呼! 担架上毫无疑问是一具女人的尸体,但令人四肢发凉的是,她居然只有半张脸! 女人惊恐地死相定格在了她仅剩下的半个头上。无助而扭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4 不可见人的秘密 “呕……”小乞丐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喉咙一阵瘙痒,刚吃的食物一下子吐了个干净,直到呕出来的全是稀稀拉拉的酸臭污秽物,喉咙底部的恶心感还是有增无减。 小乞丐突然出声,把几个刽子手吓得不轻,一蹦三尺高:“诈……诈尸了!” “都别自己吓自己!给我抬好了!”管家狠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什么人?出来!我都已经看见你了!” “糟糕!”小乞丐捂住嘴。他被发现了! 管家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使个眼色,让两人赶快撤走。管家摸出一把利器,眼神阴冷地锁定厨房,步步逼近。 不能坐以待毙!小乞丐心想。撞破了太守府的秘密,就决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不想想办法,等下两个刽子手处理好尸体折返回来,下一个抬出去的恐怕就是他的尸体了! 小乞丐一个惊醒,浑身冷汗,跌撞地蹭到灶台,飞快地拔起案板上的剁骨刀挡在自己胸前。 剁骨刀很沉,紧张之余,小乞丐险些拔不起来。喉咙里像是有火在烧一样,脚下都快没有力气。这是怎么了?小乞丐心想:不会是被雨冻感冒了吧?如此性命攸关的时刻,病的还真不是时候!要拼一拼,婆婆还在破庙等他回去! 他现在千万不能死! “砰——”趁着管家踹门进来,一眼锁定了小厨房中的小乞丐。小乞丐一把飞出手中的剁骨刀:“啊,你个走狗,给我滚开!放开我!” 险些被莫富贵抓住,好在有惊无险。小乞丐趁着管家闪躲刀锋时,一把将他撞到在地,推门狂奔出去。 夺门而出的那刻,地上的血痕还在,提醒小乞丐刚才看到的一幕是千真万确存在的! 刚才的尸体太诡异了!半边脸的女人,锯齿状的咬痕,崩裂的脑浆,惨烈的死相,怎么看都不像是人为的。难怪连收尸惯了的两个刽子手都会感到害怕。女人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脸在小乞丐脑海中盘旋不去,深深烙刻进了他的记忆里,像是定格了,反复在他眼前重现。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小乞丐一想到就忍不住发抖。 太守府里养了什么吃人的野兽吗,拿活人喂养?那整个舍府岂不是怪物的狩猎场? 小乞丐不禁一阵后怕,他刚才听死者的尖叫声,离他当时所在的小厨房并不远。倘若他早一步出去,或许让怪物碰上的就是他。那个少了半个脑袋的尸体也就可能是他! 他居然和死亡擦肩而过。 想起初时那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被怪物攻击的时候,这个女人应该还活着,活生生被咬掉了半个脑袋!撕裂了半张脸!舍府究竟有什么东西,在暗处虎视眈眈? 明知道怪物吃人,舍太守和莫富贵为什么要留着它? 小乞丐越想越多,越想越不敢往下想。 “哎呦妈啊,来人啊,厨房进贼啦!”管家狼狈爬起,扯开嗓门大喊,庭廊周围立刻有把守的下人闻风而来。 狗洞,狗洞!狗洞在哪里?惊慌失措之下,小乞丐分寸大乱。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小乞丐急得满头大汗,只想要快点找到出舍府的狗洞好逃出生天。他一边跑,一边频频回头,冷不防被一双粗糙的大手捂住了嘴。 “啊……呜……唔……” 对方的力气很大,粗糙的老茧隔的皮肤生疼。小乞丐扯住那人的手臂,张口就冲他狠狠咬去。 他不要,不要被抓住,他不要不明不白地死去。 熟悉的闷哼让小乞丐一愣,停止了挣扎,最主要的是,他才注意到捂住他嘴的人,他的脚似乎不太如常人一般协调。 小乞丐任由对方将自己带到了角落。阿良熟悉的憨傻笑容出现在小乞丐面前,莫名得让他安心。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胸口剧烈地起伏,却不敢让自己呼吸地太大声。 纷踏的脚步声超过他们,渐行渐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我抓住那个小兔崽子!” 刚还真是千钧一发,小乞丐吓得腿都软了。 “啊……恩……你?”阿良想要表达什么,但越着急,越是说不出话来,他指手画脚地比划着,急得额头冒汗。 以为阿良只是单纯地关心他的安危。“我没事。”他宽慰着阿良,忍不住为刚才的事情所在意。他想,阿良是太守府的奴才,多少有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吧? “阿良,太守府养了什么吃人的怪物吗?” 阿良浑身一震,剧烈地摇着头,双手交错摇晃着表示否认。 阿良激烈的反应反而引起了小乞丐的怀疑:“不对劲,再怎么说,他的反应都太大了。”小乞丐直觉阿良一定知道些什么,却在瞒着他。可是为什么呢?有什么理由不让他知道? 小乞丐探究地看着老实巴交的阿良,心想,说出这个秘密,阿良估计也会遇到危险吧?阿良是他的恩人,小乞丐不忍他为难,于是不准备再问,心里却始终惴惴不安。 阿良看着小乞丐惊慌失措的表情,眼中闪过怜惜,蠕动了下嘴巴欲言又止。 “丑八怪,该死的人又跑到哪里去了?竟然敢偷懒……”细长的声音透着尖酸刻薄,是管家的肥猪老婆。 阿良推了推小乞丐,指给他狗洞的位子,示意他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呃……走……走啊!” 离开狗洞前,小乞丐最后看了眼阿良,他跛着脚,一拐一拐艰难地被吞没在昏暗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5 后山禁地 刚钻出狗洞不久,小乞丐就被太守府的家奴发现了:“小乞丐在哪里,追!” 穷途末路下,他趁天黑摸上了后山。舍府的一行人也追上了后山,却再禁地前停住了脚步。 “不……不能再往前走了,那,那里面有妖怪!是真的!”讲话的人喉头上下翻动,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生怕人不信,他急切对着身后的队伍补充道,“那家伙背似猿猴,浑身长满毛,却长了张人脸……我亲眼见过的!” 看着他六神无主、胆战心惊的怂样,像是遭遇过什么可怕的事情。 说话的是村里原先杀猪的钱四,掰开死人嘴扣金牙这种损阴德的事他都做过,如今却一副要尿裤裆的模样,由不得让人不信。 就算没有钱四的口证,杏花村的人也不敢随便进后山禁地。他们的祖祖辈辈口口相传,得罪了禁地里的神明,那是要身首异处的,更有甚至,连尸骸都找不到。 不少人开始打退堂鼓:“大总管……这……快到禁地了。” 本来么,乱葬岗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小乞丐慌不择路地进了禁地,等于自寻死路,他们犯不着一同把命搭上。毕竟没有人进了禁地还能活着安然无恙回去的。 舍府一群人高举着火把,停滞在了后山的山脚下,谁都不敢再向前一步。 漆黑的夜幕下,空气中满是腐臭弥漫。离他们不远,就是乱葬岗。那些瘟疫病死的人都埋在那里,有的都甚至来不急挖坑,浅浅的盖了层沙子。 再加上白天下了一场大雨,泥土都冲垮了。一些荒芜的破坟都裂开缝来。大堆面目狰狞,或半腐或变白骨的尸体都暴露在外,死尸紧挨着死尸,腐烂得分不清谁是谁的,空气中更是散发着令人屏息的恶臭。 病死的人大多面目狰狞恐怖,有些活埋的,断气前不甘心就此死去,半截手掌愣是从坑里伸了出来,像是要拽个人下去陪他一样。 三更半夜,狗吠犬鸣。就算是个大老爷们撞上,怎么会不瘆得慌? 要是一个人来,不吓得屁滚尿流才怪! “撤,撤了吧。”火把在风中扑腾,发出“滋滋滋”的声音,在凉如水的夜里被放得无限大。管家的心里也毕竟没底。他想:就这样如实汇报给太守吧,再进去,恐怕真该见阎王了。 底下的人不由松了口气。火把在山路上蜿蜒,变成越来越小的星子,渐渐淡出了小乞丐的视线。 小乞丐小心翼翼地爬出荆棘丛,冷不防脚下踩中什么,咔嚓一声,在荒无人烟的坟地里听起来声音特别清脆,吓得小乞丐一蹦三尺高,三魂七魄都丢了一半,什么都不管,蒙头就是一阵狂跑。 墓地里雾气弥漫,冷意一下子浸透到了骨头缝里。这黑夜里的后山还真不是一般的可怕!小乞丐抖了抖双肩,发现自己居然迷路了! 他一个人在乱葬岗里,周围除了偶尔冒出来的磷火,并无照明的工具。 整个后山烟瘴森森,置身其中似梦非梦,像是到了阿鼻地狱连接人界的往生门,走错一步就是地狱。他一向听从婆婆的话,从未踏足后山禁地,这次为了活命,实在是逼不得已。 “呼……呼……”身体像是火燎一般,小乞丐再也跑不动了。 难道他命里该绝于此? 眼神越来越朦胧,视线差不多被雾气所掩埋,正当这时,朦胧一片的白色中,突然多了一抹黑色。黑影举着跳跃的火苗,下一刻就要淡出他的视野。 小乞丐眼中的光彩开始死灰复燃。有人!有人就走了希望,跟着他,说不定就可以出去了。哪怕出不去,也至少有个伴。 只是一眨眼,黑影却不见了,小乞丐揉了揉眼睛,眼前迷雾重重。 他咬了咬牙,鬼使神差地朝着黑影消失的尽头走去。只是小乞丐不清楚的是,他早就上了后山禁地的深处。 拨开迷雾,耳边是轰隆隆的巨大声响,眼前一片豁然开朗,登高远眺,山下万家灯火星星点点,整个杏花村尽收眼底。原来,后山还有这样的一个地方。山下万家灯火阑珊,小乞丐走近一步在漆黑中寻找破庙。 出来一天了,一直被太守府的爪牙到处追杀,不知道婆婆回到了破庙了没有? “咔嚓,咔嚓……”安静一片的丛林中,耳边忽闻啃食骨头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吓得小乞丐差点失足掉下山崖,心跳又骤然加快起来,没想到山里头还真的有野兽! 究竟是豹子、老虎、还是熊?无论是什么,他都没有力气和他们拼命了。 小乞丐害怕地缩紧身体,节节后退。不远处的土坡后,有个巨大的黑影,月色下,他的背影有些佝偻,带着棉絮状的白光。 很快,小乞丐才意识到,那是他身上的白毛!脸型的轮廓上,两个幽深的窟窿里亮着绿油油的光,像是一双狼的眼睛。但那不是狼,因为他明显和人一样,靠着两只脚在走路! 居然不是狼,不是豹子,也不是老虎! 喉咙口噎住了口口水,小乞丐几乎立刻想到了钱四口中的怪物! 天啊!小乞丐捂住了嘴巴,这该不会就是引诱他上山的那个黑影吧?小乞丐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踩进了陷阱的猎物一般,到了绝望的深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6 半截血手 小乞丐一动都不敢动,生怕一星半点的动静都会惹怪物的注意,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唯有此时,他希望夜色更黑一点,能够掩藏住他的身体不被发现。 他蹲下身,遮蔽自己。 怪物的背影一耸一耸的,正在进食,似乎过了半个世纪那么长,终于起身拖着什么东西离开了。 离开前,怪物忽然一转身,正当小乞丐以为自己被发现的时候,他却又笔直往前走了。 小乞丐一颗心脏重新回到了胸膛里,刚才那一刻,他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呢?虽然害怕,小乞丐却受了古惑一般朝着土坡靠近。惨淡的月色下,半截血淋淋的手赫然留在怪物停留过的地方,一地鲜红,熟悉的布料刺痛了小乞丐的眼,眼眶迅速红了起来! 那是一块布料发黄的绣花手帕,那个手帕曾经鲜活地存在于她记忆中,万分熟悉。曾经,帕子的主人还用它擦过他嘴边的药汁,一次又一次悉心关怀他,哪怕他的命,都是她救回来的! 一声像婴儿又像蝙蝠的嘶鸣响起,刺痛得耳膜嗡嗡作响。 小乞丐一回头,赫然发现一头足足大他四五个身躯的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像是在看一顿饕餮美餐。他居然这么聪明,先让猎物以为他的离开而掉以轻心,继而从后面包抄,拦截猎物。 此刻,小初终于看清了怪物的长相。毛脸稚气未脱,像是人类婴儿的模样,又像是一只山猴子。只是他锋利的锯子般牙齿,庞然大物般的身躯,浓重的血腥味绝对不会让人把他当做一个孩子! 大张嘴里猩红一片,散发阵阵令人屏息的尸腐臭。 小乞丐的手掌寸寸收紧,气愤让他把指节骨捏得咔咔作响。 就是这个家伙!就是这个吃人的怪物!小乞丐的双眼顿时红肿起来。 他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浑身剧烈的颤抖,他孱弱的不堪一击的身体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搬起脚边的大石头朝着怪物砸去! 哪怕是以卵击石,他也绝不会让这怪物好过!怪就怪它不该伤害他最重要的婆婆!婆婆她一定是因为担心他才上山来找他的……却……他要为婆婆报仇! 石头砸在怪物身上,惹的他嘶吼一声,粗壮的手掌一挥,把小乞丐推出去老远。小乞丐来不急龇牙咧嘴的痛呼,又不怕死地迎头撞去:“有本事你把我也吃了啊!你这个怪物!” 血腥的味道在口腔中横冲直撞,身体像是脱了线的风筝,再次被撞飞出去,就此滚下了山坡。 世界天旋地转,身体像是一个旋转的陀螺,碾压过草木石沙。手肘重重一击,停了下来。身体像是一个破布娃娃,哪一处都是痛的。 这里是哪里?后脑勺突突地痛。 等小乞丐捂着脑袋起来,稍微适应了下光线,他才发现,山坡下居然有个地洞,而他正是顺势滚进了洞里。 洞口很深,里面有潺潺的流水声,视线范围内却没有流水经过。这里应该有条地下河,常年累月地冲刷下才形成了这个溶洞。只是洞里也有些人工挖掘过的痕迹。地上还带着几排鞋印,土色很新,应该是不久前才留下的。 他勉力站起来,脚踝冷不丁被捏住,小乞丐惊叫一声,使劲踩了几脚,跳开老远,惊魂未定。 虚弱的呼救声传来。小乞丐大着胆子朝那处看去,抓住他脚踝的是个人。那人的脸贴着地面,吃力地仰头,发丝凌乱,双眼涣散,脸上青黑红交错,整个脸浮肿地和猪头一样,乍一看下,非常恐怖。 男人匍匐着向小乞丐伸出手,声音沙哑:“救我——” 小乞丐回忆了下,这个人显然不是村里的人,却又依稀在哪里见过的样子?等他发现男人身边的红木箱子,他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这个络腮胡子的胖男人,曾经撞了他一下。围着黑色斗篷的男人还曾问过他的下落。 他当时一心担心破庙,没来得及细想。 看他现在的样子,像是染上了瘟疫,只是一夕之间这么严重,倒也蹊跷。 空气窒闷的底下,难掩血腥气和尸臭。小乞丐仔仔细细看了他一眼,这才发现男人受了很严重的伤,有黑色的血大滩大滩地从他腰侧流淌出来,恶臭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有想过现在自身难保,不该管闲事,但是看着男人痛苦的样子,小乞丐还是觉得于心不忍。他蹲下身,关切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在蹲下去的那刻,男人的眼神忽然一变,小乞丐虽然想要逃开,但还是晚了一步,被男人狠狠地掐住了脖子:“出来!我知道你来了!”丧家犬一般的叫嚣,小乞丐被挟持着拖把似的摆弄,他被勒得眼皮外翻,进气少,出气多。 这个人究竟在恐惧什么?为什么抓了他?用他来威胁什么人吗?可惜……这个世界上除了婆婆,是没有人会在乎他死活的。 小乞丐心想:这个劫匪真是打错了主意! 缺氧让小乞丐的眼前升起一股白雾。 洞口有了动静。 他感觉挟持他的男人在抖。难道是刚才的怪物又出现了? 小乞丐吃力地望向声音的方向。那是个一身黑披风的男人,带着兜帽,背着光,整个脸笼罩在漆黑中,像是没有脑袋一般。 小乞丐惊觉,这个男人,他不久前才见过。就是在村头遇上的那个浑身用黑披风遮得严严实实的男人。 “走……走开,放我安全离开,不然……不然老子杀了他!” “人可以走,箱子必须还我。”好淡漠的口吻,事不关己的态度,冰冷的语气,他真的是个人吗? “没人性。”小乞丐心想,“亏他进村的时候,自己出于好意担心他染上瘟疫还刻意提醒来着。” 闻言,猪头脸的男人警惕地将箱子拢到了身后。看漆木箱的年份和做工应该值不少钱,那里面的东西应该更加价值不菲。 虽然不清楚箱子是谁的,不过小乞丐可以肯定的是,挟持他的应该是个要钱不要命,贪得无厌的坏家伙! “啊——”突然,男人惊恐地大叫,颤抖的手根本捏不住小乞丐的喉咙,大量的空气重新回到肺里,但小乞丐却忘记了怎么呼吸。 对面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掀开了斗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7 地狱来的男人 石洞外乌云密布,天空黑如泼墨。 时光仿佛倒流回了那个雷雨交加的夜里。 当晚,一伙马贼打劫了他们临时落脚的茶棚,挟持了茶小二和一个只身在外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 正当他们洗劫了财物,准备杀了茶小二,挟持女人离开茶棚时,天色忽然大变,突兀的敲门声像是一个噩梦,打破了一切。门外来了一个地狱罗刹般的男人! 摸不透他是人是鬼,马贼们起先不敢轻举妄动。等门外的黑影进到了屋子里,幽暗的蜡烛将他的容貌照亮,几个马贼不禁嗤之以鼻,又开始夜郎自大。 马贼头和兄弟看上了他携带的箱子,掂量他只有一个人,大伙一哄而上铁定能够得手。 毕竟,作为马贼,他们经历的杀戮绝对不在少数。他们早就习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不拼杀,如何在乱世活下去?更何况,他们已经许久没有捞上一票肥的了。他们决定这次哪怕冒险也要做成一次。 “今天真是发财了,送上门的肥羊,不宰白不宰!” “的确如此。”清冷的声线让马贼们一愣,继而耻笑对面的小白脸,“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只可惜了,这张脸长在了个男人身上。” 话音未落,一声惨叫划破了天际。 一夕之间,风雨倾盆,茶棚里刀光剑芒闪烁,满是兵戎交接之声。死亡笼罩了暴风雨下的茶棚。 马贼们万万没有想到,与他们交上手的人居然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耳的画皮师!而且居然是个容貌卓绝,谪仙一般的男人! “啊!”短促凄厉的惨叫接连响起,让人不寒而栗。 短瞬间,一切又恢复了平静,除了被称作画皮师的人手中几张血淋淋的完好人皮,地上横七竖八全是马贼们的尸体。 对面只剩下了胖乎乎的马贼老大,冷汗满头地拎起角落里的簌簌发抖的女人,将刀架在她脖子上,横在男人面前。 死人的味道和茶棚里的霉味交杂,让人作呕。 他握着人皮的手亦如一块尚好的羊脂白玉,这样尊贵的手,饿得面黄肌瘦的穷苦百姓是保养不起的:“放下。” 只是清冷的声线,毫无温度,像是地狱来使。 “轰隆隆——”电闪雷鸣,暴雨侵盆。茶棚里咋明咋暗,气氛诡异迷离。 “妖怪啊!”电火交织中,马贼老大推开作为人质的女子,冲出雨帘,落荒而逃…… 从茶棚逃走后,马贼老大一路潜逃,却总感觉甩不掉身后步步逼近的压迫感。他担惊受怕,一路不敢睡觉松懈。那个男人像是幽灵鬼魅,一直阴魂不散地跟着他! 传闻中,欠了画皮师东西的人,哪怕此人逃到地狱里去也无济于事。 地狱无门,如今,他还是闯进了鬼门关,重新落到了这个地狱来的男人手里! 马贼头一手拿着锋利的匕首,一手掐着小乞丐的脖子,面对步步走近的骷髅,马贼濒临疯癫,理智已经瞬间崩溃了。 “轰隆隆——”响雷在洞顶炸开。怎么回事?老天又要变脸了吗? 死死地盯住面前的骷髅,小乞丐半天没了呼吸,他的面前居然站了一个眼窝深陷的骨架!行走的骨架! 疾风掠过,只听刺啦一声,耳边突然响起“嘀嗒嘀嗒”的滴水声,一张酷似发霉的羊皮似的东西被丢到了地上。 血淋淋的,是张完整的人皮! “劣质的东西。”声音透过骨头传来,骷髅的双手洁白如玉,丢弃人皮,犹如甩掉不要的垃圾。 “啊——”过了许久,小乞丐才从极度失控的恐惧中找到声音。尖叫声惊天动地,层层的汗毛一根根竖立起来。 头皮一阵发麻,眼皮一翻,小乞丐终于软倒在地。 雷电劈开大地,贯彻四方!后山上,一道道落地闪电惊动了丛林,地面上满是蛇虫鼠蚁的尸体,地面像是要被挨个外翻出来了!村头的杏花树被雷劈中,轰然倒下。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看到了蔓延天际的火光。 村口的杏花树烧起来了!天啊,杏花村难道就此要亡了吗? 山下的村落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一声响过一声的雷惊醒了睡梦中的人们。叫嚷声、呐喊声、哭泣声……闹哄哄的,一切都乱了! 男人处理了手上的人皮,比初生婴儿还要嫩白的双手腥血不染。他睨了地上的小乞丐一样,习惯性地摸上胸前的挂坠:“好!” 舍府金碧辉煌的宅院中,灯影重重。板子的声响,女子的闷哼,像是二重奏,房中两边站着的丫鬟却置若罔闻。 有个大丫鬟侧耳对着里室的人回报了声,继而按照指示回报道:“撤了吧,到外面接着把剩下的几大板子打完。” 两个打手将浑身湿透,像是泡在血池子里的丫鬟拽下板凳,面无表情地拖拽着走出大厅。刚一出门,管家就进来。 尖嘴猴腮的管家跪在水晶帘前面,不敢朝里面窥视一眼。视线中,晃动的珠帘折射出斑斓的色泽,皆是上等的翡翠玉石打磨而成。光滑明润,成色极好。 这样的宝贝,舍府最是不缺。虽然是舍府的管家,但舍太守究竟有多少家产,莫富贵却不清楚。只觉得舍太守的家产和源泉似的源源不断冒出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管家觉得,这样富可敌国的家底,要招兵买马颠覆江山,几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然而,舍太守没有后。唯一的一个儿子虽然像捧在手里,含在嘴里一样精心看护,三年前依旧还是病死了。 有人说,那是因为舍老将军命硬,命主天煞孤星,克子,注定无后。 据闻,舍将军跟随先帝打江山的时候,差不多上了花甲之龄,之后开疆拓土、肃清政敌,帮助如今的启皇坐上至尊之位,少说也有十数年。舍将军金戈铁马、风云动荡一生,却不见老态。现在,已经没有人说的清楚他活了多少岁了? 似乎他把他儿孙的寿命都吸收归为己用了一样,所以才会断子绝孙。 “你是说那小乞丐逃进了后山?”声音低低地响起,管家却浑身一抖,跪得更加毕恭毕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8 不死之身 “是,老爷。奴才已经派人把他逼进了后山深处,那小乞丐死定了!” 水晶帘后没有声音,莫富贵跪趴着靠近了一步,像是一只点头哈腰的哈巴狗,垂涎着主人手里的半根肉骨头。 “一只漏网的老鼠,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非要闯,进了禁地,就算我等不收拾他,他也离死也不远了!”管家察言观色了会,抬头谄媚道,触及舍将军的视线,迅速地低下了头。 舍太守圆滚滚的脸上,面无表情,管家不由更紧张了。 舍老将军活得太久了,久得让人不由得害怕。 对于凡俗之人而言,没有什么比死亡更令人敬畏的。但是舍太守却长寿得连阎王都不敢惦记他的性命。 或许舍老将军杀戮太多,亲自杀到了地狱里,撕掉了自己的生死簿,所以永远都不会死。百姓们时常这么议论。这也让杏花村的人更加不敢违抗舍太守。 似乎违抗了他,及时在违抗天命。 “啪!”的一声碎响,薄如蝉翼、价值连城的琉璃碗碎成了两半,语气波澜不兴,像是不经意间想到,“你们两夫妻在我府上做了多少年了?” 管家当即一抖,意识到事情严重了。 婢女立刻重新换了杯茶到太守手里。舍太守有个习惯,茶不离手,仿佛他看似怀胎九月的肚子里装的都是茶叶水。倘若离了茶杯,太守的脾气就会变得异常暴躁。由于没能及时换上茶盏,侍奉太守左右的大丫鬟被活活杖毙了不止一打。 所以,没有人敢在这件事上怠慢。 如今,舍太守连茶杯都摔了,可见事情的严重性。这点看眼色的本事,管家这等使惯了见风使舵的人,如何不懂。 没等下人把碎片收拾好,管家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太守放心,我这就带人去将他抓回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等等。” “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舍老爷的眼神幽深,让你揣摩不透:“不要进禁地,在山下死守,等到了人,立刻——” “咔——”莫富贵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他立刻应了声,“是。”恭敬退了出去。 莫富贵有些意外,他服侍舍太守多年,自然了解舍老爷的心肠,他属下的几条命,根本不足舍太守抬下眼睛。不过不进禁地送死,也算是恩赦了。 舍太守抿了口茶,袅袅地茶香气中,神色莫辨。他扣着玉扳指的手不断叩击着桌案,似乎正酝酿什么计划。 雷电终于平息,太阳却始终没有露面,杏花村的上空乌云压境。 晨曦透过破窗,撒进破庙。小乞丐皱了皱眉,用手挡住刺眼的光线。 刚醒,就忍不住胃里涌上来的恶心,他用手撑起身体,侧头狂呕,胸肺之中的窒闷一下子轻松不少。喉咙也不那么瘙痒难受了。 环视了一眼,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回到了破庙。视线中突然闯进了一只漆皮的红木箱,小乞丐的瞳孔骤然紧缩,山洞里的一幕幕时光倒流般跃然而出。 一抬头,神经猛地又崩住,那个梦靥般的男人现在就在漆木箱不远处:“醒了?” 小乞丐浑身一颤,蜷缩着坐起来,戒备地像是一只浑身倒刺的刺猬。他究竟是人是妖? 男人背着光,一步步朝着小乞丐走来,吓得小乞丐手足无措,本能的向后蠕动,直到退无可退。 等男人走到靠窗的位置,光线清晰地勾勒出了男人的线条。白玉无暇的脸棱角分明,隐隐泛着柔和的光,美而谦润,眉飞入鬓,下面是一双潋滟的凤目,三分犀利,七分冷漠。他的眼中有他的剪影,却好像什么都没看在眼里。 男人修长的身躯包裹在黑色的披风里,露出优雅的颈项,系了条红绳,似乎挂了什么装饰,恰好被衣料遮住了,看不清楚。 不是骷髅男! “呼……”他下意识舒了口气。 小乞丐从来没有见过比他还俊朗的人,一时看的有些呆滞。他努力思索着酸秀才们对这类人的描述,却仿佛世间的词都足以形容他心中的赞美和震撼。 “岳红梅是你什么人?”直到他冰冷的声音响起,小乞丐才回过神来,发现他手里拿着她捡回来的婆婆的手帕。 岳红梅不就是婆婆的名字吗?这个人他认识婆婆? 小乞丐疑惑地打量着面前的清俊公子,没有立刻告诉他。毕竟,来历不明的他是危险的。而且,婆婆她说不定已经…… 男人似乎摸透了他的肠子,将他的所思所想了解得一清二楚:“你现在告诉我她在哪里,说不定还可以救她一命……” “给我进去仔仔细细地搜,绝不能再让人跑了……”说话间,外面突然传来纷乱嘈杂的脚步声,太守府的大总管带着一群人包围了破庙,“别管该死的老乞婆了,还有该死的阿良,两天没来上工了……” 吵吵嚷嚷的说话声,清晰地进了小乞丐的耳朵里。太守家的走狗没事提婆婆干什么?还有阿良似乎也失踪了。 小乞丐直觉,阿良的失踪一定和婆婆有关。 看到怪物的时候,地上只有一截断手,还有婆婆的手帕,毕竟没有亲眼看到婆婆的尸体,或许婆婆没出事也不一定…… 这时,管家已经带着人冲进了破庙。 在见到小乞丐就在破庙里的时候,管家先是一愣,紧接着明显松了口气,摆着舍府大管家的架势,硬声硬气地指挥底下人道:“原来是个丫头片子,还不抓起来!” 原来,不知何时,小乞丐缠在脑袋上的一团破布掉了下来,露出披肩的一头黑发。 虽然小乞丐脸上依旧是邋里邋遢的花猫样,但她是女孩子的身份还是一览无余。尤其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明亮,让小乞丐看起来很有几分灵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9 寻找名叫岳红梅的女人 走开!”小乞丐随手将身边的东西投掷出去,阻止太守府的爪牙靠近。但她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娃,骨瘦如柴,哪里逃得出打手的魔爪。 很快,小乞丐被架住双臂拎了起来。 小乞丐张牙舞爪地反抗着:“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管家搓了搓手,疑惑地盯了庙里面无表情的陌生人一眼,猛然吸了口气。这么俊的面相,他活了小半辈子,愣是没遇上第二个。面目清秀的公子比比皆是,但是长成这般举世无双的,实属罕见。 他是小乞丐认识的人? 应该不是。不然他也不会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小乞丐被他们带走。他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浑然不在意,哪怕此刻在他面前杀了个人,管家想,他也照样不会眨一下眼吧? 莫富贵也不清楚为何他会这么想。但对面的人,愣是给人这样一种感觉。 就好比他本能地觉得眼前的人万万得罪不得。 管家在太守身边当了这么多年的奴才,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这个人绝非善类! “走!”管家哼了一声,准备撤出破庙。 小乞丐被越带越远,她的视线希冀地看着青年男子。他不准备出手帮忙吗?看他冷漠,事不关己的样子,应该不会插手了。她在山洞里可是亲眼见证过他的冷血的。 见死不救这种事,他绝对做得出来! 眼看被挟持地离破面越来越远,小乞丐心里越来越急。 她绝对不能被这伙人带走!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婆婆生死未卜,阿良下落不明,太守丑恶的嘴脸还没有当众揭发,她怎么可以这么不明不白死了? “喂,喂……岳红梅,她是我的婆婆!”下定决心,小乞丐对青年大嚷了一声。 没人看清他怎么过来的,等到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面无表情地站到挟持小乞丐的两个壮硕打手面前,旁若无人道:“岳红梅是你婆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虽然青年清冷的声线几乎没有情绪起伏,但他似乎强调了婆婆两个字。 有什么不对吗?她一直管婆婆叫婆婆的。 小乞丐疑惑又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这个村有几个岳红梅?”青年转头问管家身边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男人被他一盯,下意识地回答:“两个。” “一个女人,一个男人。”正当小乞丐都以为青年找错了人,他又大岔气地补充了句,“男的已经死……” “带我去找那个女的。” “你找我婆婆干嘛?!” “哦。不过……”傻大个愣愣地看着青年,被管家一巴掌拍倒在地。管家阴鸷的眼警告地扫了眼地上的傻大个,转头时又挂上了虚伪的笑意:“你别听他胡说,哪怕咱们村里真的有岳红梅这个女人,那也是前天的事情了。” “你什么意思?”小乞丐挣脱打手,气愤地插到在管家和青年之间,“你把话说清楚,你们究竟把婆婆怎么了?” “怎么了?”管家冷笑,“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老乞婆染上了瘟疫,你和那个丑八怪再怎么遮掩都没用。为了杏花村,得了瘟疫的,哪怕活埋,也死有余辜,命该如此,怨不得别人!” 小乞丐闻言,如遭雷击。 婆婆的确病了,前几天老是乏力咳嗽,但没想到是瘟疫。她看着管家得意的样子,使劲摇头:“不可能,一定是你们随意草菅人命,扯出来骗人的!” 她很想暴揍这个尖嘴猴腮的坏蛋,诅咒婆婆的狗腿子,但她又想起了后山怪物口中婆婆的手帕…… 泪水冲眶而出。不会的,他们该不会把婆婆抬到乱葬岗埋了吧?不行,她要去看看,这帮没人性的东西确实做的出这种事! 小乞丐撞开众人,朝着后山跑去。 “诶,别让她给跑了!”管家发声嚷嚷。 众人正要再追,却被青年拦住了去路。管家眼看着小乞丐就要跑远,急了,再不把人带回去,他自己的处境也危险了:“你让开,这里没你这个外村人什么事!” “你们是太守的人?”没等管家回答,青年又自顾自地说,“替我问候舍将军,他的陈年旧疾,肚子里的胀气还有没有发作?”说完,他转身提起红木箱,不紧不慢地朝着小乞丐消失的方向而去。 陈年旧疾? 破庙里的人面面相觑,那个俊美的青年看起来也没比刚才的小丫头骗子大多少啊?怎么听他的口气却像是太守的旧识,而且还给太守看过病似的。 可是他笃定的样子,又不像是作假。管家觉得,青年刚才的话,似乎是对着他说的。好像只要到太守面前这么说了,他们就可以免去放跑小乞丐的责任似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0 和他订下契约才能救婆婆 小乞丐沿途询问:“你们有没有见过婆婆?” 回答她的除了“不知道”,就是冷漠地关门声。 没有人会在意一个无依无靠、全无背景的老乞丐婆子,何况,村里人都收到了蛊惑,万一得知婆婆染上瘟疫,说不定反而助纣为虐帮助莫富贵一同把婆婆捆上山活埋了去。 小乞丐干脆直接往后山跑去…… 青年到乱葬岗的时候,小乞丐正挨个地翻找尸体。 青年波澜不兴的脸上,终于挂上了错愕的表情,虽然只维持了不到数三个数的时间,但这已经是几百年来,他变换的屈指可数的表情里唯一丰富表情了。 他似乎小看这个十二三岁的女娃娃了。青年下意识地摸上胸口的挂坠,眼中波澜丛生。 前几天的晚上,她光是看到个骷髅头,就吓得晕死过去。现在却倔强地强忍泪水,碰触一具具面目全非,腐烂恶臭的尸体。 这个女娃的身体里似乎寄居着一个顽强又硬如磐石的灵魂。她可以忍受瘟疫的煎熬,顽强地与命运抗争,如果是她,清瑶是不是就能够解脱了? 几百年来,他都在等,等有这么一个合适的人…… 青年看向小乞丐的眼神中多了抹复杂,更加高深莫测。 面对一具具恐怖恶心的腐尸,小乞丐不是不害怕,但他更害怕失去婆婆。她从小举目无亲,自从三年前认识了婆婆,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平常家庭的温暖。 一旦感受过那种温暖,等到失去的时候,就会彻骨寒冷。慈祥的婆婆,善良的婆婆,是打从心眼里疼爱她的人,会关心她的,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婆婆了。 “婆婆,你在哪里?你出个声好不好?”小乞丐倔强地忍着泪水,死死地沿着下唇,不甘被命运打倒。 尸体,尸体,眼皮底下全是面目全非的尸体,除了尸体还是尸体…… 眼前越来越迷糊…… 埋头时,眼下多了一双靴子:“要不要和我订下契约?” “契约?” “我帮你找岳红梅,但事成之后,我要你的这条命。”青年如是说道。 小乞丐猛一抬头,她的身量才不足青年的腋下,仰头时,男人挂在脖颈间的汉白玉瓶在微光中泛着诡异的幽蓝。 待细看时,青年已经重新将它掩在了衣服里。 他似乎非常珍视它,那个瓶子对他一定非常重要吧?因为只有它可以让他稍稍显露出一个人类该有的感情。可他真的是人类吗?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和你订立契约,又为什么要相信你?”小乞丐勇敢地直视青年的眼睛。虽然在山洞里的时候,他没有杀她,但他依旧是危险的。 而且,那时候他看起来明明是具骷髅。连莫富贵都怕他,他和舍太守又有什么关联? “你可以叫我昩,现在只有我可以救出你的婆婆。”阳光下,青年凝润的脸俊朗完美得无可挑剔。 有时候,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是危险。就好比越漂亮的蘑菇,就越是有毒。小乞丐想:他的毒大概是致命的! 小乞丐垂下头,不让自己再与他对视:“我不能立刻回答你,我还要自己想一下。” “你还有两天时间。” 小乞丐显然没有弄明白两天是什么意思,但是看青年的样子,他是不准备回答她了。 太守府中,管家将刚才发生地事情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舍太守。果然,舍太守并没有采取任何的处罚,而是下令务必把此人请到府上。 最后,他还不忘补充了一句:“态度一定要恭敬,切不可怠慢了贵客。” 看舍太守簌簌颤抖的手,难掩的激动溢于言表。尤其在他反复强调得知对方还是个青年的时候,舍太守眼睛里的光简直亮得吓人。 “哈哈哈哈……”直到太守挥退众人出了院子,还能听到舍太守从屋内传来的诡异笑声。 舍太守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鲜少有事情可以让他失态,难道是受了什么刺激疯癫了?下人们更加如履薄冰,做事时战战兢兢的。 从晨曦初露到夜幕降临,小乞丐找了整整一天。原来,杏花村真的死了那么多人啊! 夜幕下的坟地阴森鬼魅,但小乞丐却没有退缩。她之所以如此,不是因为向天借了胆,而是青年就在离她不远处。有个人陪,恐惧确实淡化了不少。 最终,小乞丐终于泄了气。这么漫无目的的找下去,根本找不到婆婆,如果婆婆还活着,她这样拖延时间反而还会害了她。 “契约,我答应了。”她最终妥协了。 不远处的黑影动了一下:“走吧。” “去哪?”小乞丐追上他,疲劳到虚脱的身体却差点被什么绊倒。昩扶了她一下,手掌下,他的肌肤冰冷却婴儿般细腻。小乞丐的心脏突突骤跳了几下,触电般抽走了手。 昩看了他一眼,率先走在前面。 “喂,你还没有回答我,现在去哪里,做些什么,你什么时候帮我找到婆婆?”小乞丐在他身后聒噪。 昩的身形一顿并没有回答她。 过了不久,小乞丐又继续发问道:“你叫做昩?你是做什么的?你是人类吗?你一直随身带着的红木箱子里装了什么?” 虽然不知道契约是什么,但是,她有必要先了解一下昩这个人!小乞丐心想。至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心里可以安心一点。 昩一把掐住小乞丐的颚骨,往她嘴里塞了颗黑褐色的药丸,顺手一敲她的下颚,帮她把嘴合上。 “咳咳咳……”你给我吃了什么,小乞丐被呛了下,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咽下去了。 “毒药。”昩的声音一落,世界彻底安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1 尸毒 很快,小乞丐就从昩口中得知了他们接下去要做的事情。事实上,昩根本没打算瞒着她。 或许拜那颗“毒药”所赐,小乞丐身上的力气充裕了些。 “你怎么知道婆婆失踪的事情一定会和禁地有关?”小乞丐对此深表怀疑,婆婆最是忌讳禁地,反复和她强调,绝对不能只身去到禁地,会遇上危险。 婆婆有何理由千叮万嘱她不能进禁地,自己却贸然闯进禁地呢? 稍一回想,小乞丐又觉得事情蹊跷。婆婆的手帕是在禁地被发现的。她找了后山和村里所有婆婆能去的地方,但婆婆就像是从封闭的杏花村消失了一般。除了禁地,真的别无他想。 小乞丐心想:或许是婆婆被怪物追赶,慌不择路不得已进了禁地呢?就跟她当初被逼无奈一样。 到了后山禁地脚下,天色已经彻底暗了,月色被乌云彻底笼罩,周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昩从腰侧取出一颗宝石,鹌鹑蛋大小的绿宝石,瞬间照亮了脚下的一方土地。 小乞丐欣赏地看着昩手上亮晶晶的东西,欢喜的情绪多少冲淡了她对未知的敬畏恐惧。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宝石:“好漂亮,你怎么得来的?” “捡的。” “骗人。”小乞丐嘀咕了句,“不愿意说就不说么,用得着骗人吗?” 昩不置可否,把宝石交给小乞丐拿着。小乞丐欢天喜地地接过宝石。 参天大树拔地而起,遮挡了整片天空,一旦进了禁地,茂密的丛林总让人头昏脑胀、云深不知何处,鬼打墙似的在林中反复绕走,直到饿死、累死。哪怕熟悉地形的人进了禁地,也是九死一生。 禁地里的地貌非常奇特,四季似乎都不受外面天气的影响。而且禁地里有只身形庞大却长着婴儿脸血盆大口的怪物…… 风起云涌,林中树枝狂摆,犹如埋伏了千军万马,只等请君入瓮。树叶摇曳的声音在密林中响起,稍有风吹草动都让人战栗不安。 对小乞丐来说,进入禁地首先就是心理战。他不自觉地拉住了昩的衣角:“婆婆真的会在这里?” 虽然进过后山一次,但那次毕竟是被黑影引诱着无意间进去的。这次进山,也不知道会不会撞上那头怪物。 一想到那怪物,还有舍府抬出来的尸体,小乞丐心里就毛毛的。可不进去又不行,婆婆说不定和她一样进了禁地,正等着她去救。 “嘶……嘶……”在宝石光亮照不到的地方似乎有什么动静。 昩示意小乞丐停下脚步,修长的剑眉倒勾起,神情凝重。 小乞丐立刻警觉:“怎么了?” “居然养出了这样的怪物。”昩蹙眉从宽大的斗篷里摸出一把乌漆抹黑的东西,隐约带着木头烧焦的气息。 这又是什么东西?像刀但不是刀,像剑又比剑短,两头削得很尖,中间成月牙形握柄。 “来了,小心!”没等小乞丐弄明白究竟是什么东西来了,只见两道黑影从半空中蹿下来。 黑影的攻势迅猛,喉咙底压抑着低沉的野兽的嘶鸣,咕噜噜地像是煮沸的开水。又像野狼被激怒的呻吟。 待看清了眼前的东西,小乞丐手中的宝石差点脱手掉到了地上。 眼前大张着嘴口水四溢的怪物小乞丐认得,他们是太守府里的爪牙,当初抬着女尸出舍府的两个刽子手。只是,几天不见,他们已经变得连生他们的老母都认不出来了。 与其说他们是人,更像是得了狂犬病见人就咬的疯狗。 “呜呜……嘶……”他们团团将小乞丐和昩围住,手脚并用像是野山猴子。从他们身上,小乞丐闻到了当初在山洞里马贼身上闻到过的臭气,难闻得让人掩鼻犯呕。 再看两人红肿溃烂泛着青紫色的猪头脸,浓厚刺鼻的血腥味……难道…… “是尸毒。”昩的话证实了小乞丐的猜测。估计舍府的人就是被那怪物咬了,并未一口咬死,却发生了病变。 “现在怎么办?”小乞丐躲在昩身后手足无措。最近的遭遇比她十几年加起来的噩梦还要可怕的多,若非亲眼所见,亲身经历,耳听为虚,她一定会认为是唬人的把戏。腿又没骨气地打着颤,小乞丐毕竟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接踵而来的恐怖已经让她难以招架。 倘若是只疯狗,她尚且拿根打狗棒恶斗一番,可眼前这东西,她除了害怕,就是想要逃跑! “嗷……呜……”变成怪物的家奴摩拳擦掌,新一轮的攻击重新开始了。 昩挥动着手中奇怪的木制武器,逼退了他们一次次的攻击。小乞丐跟在他身后,死死地捂住嘴,尽量不成为他的拖累。混乱中,小乞丐一个站不稳,狠狠地甩了出去。 一个家奴抓住时机,临空朝小乞丐扑去,小乞丐大张的瞳孔中倒影着尸变家奴血盆大口下绿油油的舌苔。她下意识地用右手挡住了头:“啊——” 腥臭伴随着温热喷涌而出……熟悉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小乞丐抬起头,又是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她抹了一把脸,手上全是青黄相间的恶心液体。昩的木制武器贯穿了攻击她的尸变怪物。不远处,横着另外一具尸体。 被吓得肝胆俱裂,小乞丐眼眶中的泪珠骨溜溜地打着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2 一只梅花簪 待一切平息,昩抛了两张符咒到尸体上,尸体顿时风化成了粉末,被风一吹就散了。 “哭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语气波澜不兴。如果不是稍微了解了昩的秉性,她几乎以为这是彻头彻尾的嘲笑。 “才没有!”小乞丐倔强地用手肘抹了把眼角,将衣服脱下来把脸擦干净,“你这是什么武器,居然这么锋利?”普通的木头打磨得再锋利,能够穿透人的头盖骨吗? “惊蛰。” “惊蛰?那是什么?”她刚哭过的眼睛水灵灵的,在宝石的幽光下疑惑地眨巴着眼睛,既懵懂又可爱。 昩难得没有不耐烦,其实和小乞丐相处了半日,昩差不多了解了小乞丐的秉性,就算他不回答,小乞丐还是会找机会打破沙锅问到底:“惊蛰就是上千年上万年的树根被雷火击中之后锻烧打磨而成的兵器,削铁如泥,最是妖魔鬼怪,六界轮回之外妖物的克星。” 小乞丐惊呼:“你砍了村口的杏花树?” 昩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我不砍,也被雷劈死了。” 惊蛰这件武器取材严苛。必须要上千年的树根经过高温强烈煅烧,烧的越久成型越坚硬。除此之外对于火的要求也非常苛刻。铸剑的熔炉之火最次,天火略胜一筹。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劈中的树根打造的武器才是神兵利器,无坚不摧。 昩手中的惊蛰就是天火煅烧打造的惊蛰。虽不足以排上神兵,对付逆天而生的妖魔却绰绰有余。 昩从地上起来,几不可闻地嘶了一声。小乞丐凑近拿宝石光一照,发现他的胳膊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口子。 一定是刚才为了救她受的伤。小乞丐不免有些内疚:“你受伤了?” 他的身手那么好,不是被拖累,本来一定可以毫发无伤的。 地上似乎有一道光束,时有时无地闪烁着。就是在两具尸体化成粉末的不远处。 推开一层土,下面露出了一只梅花簪,直觉有点眼熟,小乞丐已经一把抢了过去:“是婆婆的东西,婆婆很珍视它,一向保管得好好的,我还猜想会不会是婆婆年轻时的情郎送的定情信物……” 昩仔仔细细回忆:的确,约定在茶棚碰面的时候,那个女人头上的确插了这只梅花簪。 昩朝着远处的乱葬岗望了一眼。当日的情景在他脑海中反复推演,直到想到了最切合的可能性。 恐怕……岳红梅活不了多久了。但杏花村这一趟,他也并不是一无所获。 小乞丐看着他凝重的表情,急了:“喂,你倒是说话啊,你究竟想到了什么?是不是和婆婆有关?” “走吧。” “我不走,除非你把话说清楚。我和你订立契约,是因为婆婆,如果婆婆有个三长两短,我是不会履行承诺的。”虽然,他还没说订立契约以后,她会付出什么代价。 感觉上,昩的脸色似乎臭了几分。在人类之中,他最不善于应付的除了婴儿,大概就是女人。何况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片刻后,昩解释道:“依照破庙中人所言,岳红梅应该确实染上了瘟疫,被发现后抬进了后山活埋。办这件事的,应该就是现在躺这里的两人,他们发现了岳红梅身上值钱的东西,准备占为己有,然后,他们一起遇上了猎食中的怪物……” “那婆婆……” 昩:“她没事,不过瘟疫拖了这么久,也病入膏肓了。” 小乞丐追问:“你怎么可以笃定婆婆没死,还染上了瘟疫?” “因为她已经和我订立了契约。定下契约的人,他的命将从阎王手中转到我手里……”除了这句话,昩再没有解释什么。冰冷的声线,让小乞丐久久呆若木鸡。 昩难道是黑白无常吗? 小乞丐亦步亦趋地跟在昩的身后,进到了禁地深处。 震耳发聩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小乞丐想起来了,当初不小心被引诱进禁地的时候也听到过这个声音。她又变得战战兢兢的,心想:除了怪物,谁还发的出这样大的声音。 在半身高的植物间穿梭而上,很快,小乞丐就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了:杏花村的后山居然挂着一条银河!对,就是瀑布! 原来,村民费尽千辛万苦寻找不得的水源居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小乞丐在杏花村生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说杏花村居然有瀑布。而且翻越禁地,到达山的另外一面,脚下居然有一条四通八达的康庄大道。 难怪村里有传言,进了后山禁地里的人。要么是死,要么连尸骨都找不到。居然是这个原因。 这个世界的事情还真是造化弄人。要是早点发现后山的路,村里许多人也不至于活活等死。 走到水源边洗了把脸,小乞丐盯着瀑布,想起山脚下堆积如山的死尸,小乞丐心里无限惆怅。 忽然,一块灰色的布料被湍急的流水冲了出来。小乞丐的眼睛又酸涩疼痛起来,因为瀑布落地处随着翻过的水花浮浮沉沉的,是个人的尸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3 尸洞 死的是小乞丐熟悉的人。他的尸体在瀑布下起起伏伏。 阿良死了。死亡时间超过了两天。正好和莫富贵那帮人说的距离阿良失踪的时间不谋而合。 小乞丐和昩将阿良的尸体打捞上来时,他的肉身已经浮肿得不成人形,几乎很难从容貌上判定尸体主人。尸体腿部的先天疾病让小乞丐确定了尸体的身份正是阿良。 奇怪的是,阿良居然穿着婆婆的外衣。 他断了一只手,但那并不是致命伤。最触目惊心的是尸体脖颈上撕裂的伤痕,被瀑布冲得外翻惨白。颈部的动脉被割断了,一刀锁喉。 阿良死得时候一定非常惨烈,动脉被割破时,一定有大量的血液喷涌而出,缺氧、窒息!好在时间短,他并没有受长时间的折磨,马上就咽气了。 阿良为什么会死在禁地的瀑布下面?这么说来,知道后山有瀑布和去往外面通道的绝对有第三个人。而且时间远远先于他们。 既然有人知道后山有出路,为什么不通知村里人,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知道后山秘密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可是为什么?难道为了一个瀑布的秘密,就能让人起了杀心?禁地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会和诅咒有关吗? 小乞丐紧紧握住拳头。她忽然想起阿良帮助自己逃离舍府那天欲言又止的神情,还有转身离开时被黑暗吞没的落寞背影。她问阿良是否知道舍府诡异事情背后的真相时,阿良明显过于反常的反应。 阿良的死,会不会和这个原因有关? 小乞丐的脑海中塞满了一堆的问号,他直觉跟着昩一定会找到事情的真相。 她敢肯定阿良一定知道了些什么,却刻意瞒着她,把他屏蔽在危险之外。或许只是不希望她惹祸上身有什么不测。 婆婆是,阿良也是,他们总是将她保护在羽翼之下,哪怕她是个乞丐,可婆婆却全心全意地照顾她。打理她的生活,又教她识字懂得人情世故。 阿良是个跛脚,又有口吃,讲话总是疙疙瘩瘩,词不达意。很多时候,她不经意间流露的不耐烦是不是已经伤害了敏感善良的阿良?她常愤恨太守府的人冷漠丑恶,其实自己也比他们好不了多少。 为什么那天不能对阿良再耐心一点呢? 也许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小乞丐紧抿着嘴,感到深刻地后悔,贝齿下的唇沁出一缕鲜红。她暗中发誓一定要把杀死阿良的人找出来,一定让阿良死得瞑目。 掩埋了阿良的尸体,昩催促小乞丐,他们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不能再继续浪费时间。 很快,他们又在林中绕了一圈,就在小乞丐上次掉下地洞的地方,小乞丐惊愕地发现地上多了许多坑坑洼洼半人深的土坑。与其说是用工具挖掘的,倒不如说更像是爆裂开的。 怎么回事?小乞丐不知道的是,在她因为瘟疫和惊吓晕倒的两天里,雷公电母几乎炸翻了整座山,村里人几乎以为赶上世界末日了。 没想到世上还真的有天打五雷轰这回事。得知这些洞是雷炸开的,小乞丐的嘴张的可以生吞一只鸡蛋。 “最好让杀死阿良的凶手立刻五雷轰顶!”小乞丐愤怒地诅咒着。 山中尸变,养出了怪物。天生异象,就是来天罚的! 昩就地抓了把泥土,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放到鼻子下轻闻,然后径直朝着土坑密集的地方走去。是座荒坟,墓室已经被雷电炸开了,露出狭长漆黑的墓道…… 小乞丐望了望深不见底的墓道,里面阴风阵阵:“你,你该不会是要下去吧?打扰亡者在地下长眠会折寿,丧阴德的。” 那墓道那么黑,指不定有什么?说不定怪物就在里面。一晚上不是尸体就是妖怪,说实话,小乞丐已经累惨了。她**凡胎,体力和神经几乎到了极限,榨得连残渣都不剩。 她很想要休息一下,但是昩的一句话彻底打消了她这个念头:“不准备救你婆婆了吗?” 对啊,阿良穿着婆婆的衣服,大概是为了用障眼法帮助婆婆逃跑,迷惑太守府爪牙们的视线。从刚才阿良的尸体证实,小乞丐前几天在妖怪嘴下看到的断手,也应该是阿良的。 婆婆极有可能还活着,被困在哪里动弹不得。 小乞丐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二话没说跟着昩跳进了墓穴的入口。 刚下去不久,就有成堆的尸体,皆是残破不全的肉块,似乎被什么啃咬过。从最新的几副尸体看,怪物似乎很喜欢咬人的头颅,吸食脑浆。 这让小乞丐重新回想起了从舍府抬出去的那个半边脸的女人!浑身控制不住过电般一激灵。 得知这里面没有婆婆,小乞丐如释重负地吸了口气,心中悲哀的情绪却如乌云笼罩般盘亘心头,挥之不去。这些尸体也曾是活生生的人,谁没有父母亲人。如今却散乱地被丢弃在不见天日的墓穴里无人问津。 “佛祖保佑,他们能够脱离苦海,早登极乐世界,重新投胎……”小乞丐惆怅道,双手合十拜了拜,重新跟上昩的步伐。 真正到了墓穴里,才发现里面的空间很大。墓室里有些积水,脚踩在上面哒哒作响,惹得小乞丐时不时疑神疑鬼、探头探脑地朝身后张望,是不是有人跟踪他们。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墓室里的构造开始发生变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4 舍太守的秘密 刚进墓穴的时候,通道四壁是山石垒起来的,工程粗糙敷衍,甚至石缝之间杂草青苔丛生,像是一座荒废多年,无人打理的野坟。 但是越到了里面,人工雕琢的痕迹就越是明显。整齐的石砖满是精确测量的痕迹。每隔五十步,墙上都有铜制的器皿,用于存放幽冥灯。石阶虽然落灰严重,但是平整辽阔。 墓穴主室和耳室之间井然有序、错落有致,严格按照风水命里设计。看墓穴的规模和历史,应该早于启国开国之初。 走着走着,小乞丐越发觉得这座墓气派非凡,墓室的主人定然身份非凡,非富即贵。没想到杏花村里居然有这么一座历史悠久的大人物的墓室。也不知道是哪个时代霸主名将的陵寝?究竟在杏花村的禁地里沉寂了多久? “可以了,原路返回。”一路下来,经过了好几个墓室,但或许是昩高深莫测的本事,并未遇见什么可怕的事情。 “不往前走了吗?”初时的害怕劲已经过了,小乞丐还想要知道墓室里究竟沉睡着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呢? “它根本不在这里面。”昩丢下一句话,率先朝着出口原路返回。 通道的地砖铺的平稳辽阔,未知的谜底深深埋在宽阔的墓道尽头,虽然望不到头,小乞丐依旧探究地朝着前方张望了一眼,不明白昩说话为什么老是喜欢说半句:“你等等我啊!” 没有昩在身边,耳边就阴风阵阵的,连体温都开始下降。小乞丐双手抱肩刷了刷身上,浑身鸡皮疙瘩。 究竟什么不在地宫里?婆婆,还是怪物? 不过他们也确实没有了继续探下去的必要。 整个墓室静悄悄的,一片死寂。没有婆婆,也没有怪物的踪迹。但墓穴里附着的东西却显示,这里曾经是那只怪物的巢穴。 从尸洞里爬出来后,身上还粘了些白毛和粘液的交织物,阵阵恶心的气味刺激着嗅觉。小乞丐扶着树杆,侧头狂呕。 这座坟墓显然立了好些年头了。里面有个尸坑,情况不比乱葬坑好多少,光是里面的颅骨就填满了好几个坑。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后山和禁地都找了,婆婆又会在哪里呢? “看来,这趟太守府之行是避无可避了。”小乞丐听昩如是说道。 她抬头,天空刚露出一抹鱼肚白,太守府的方向灯火通明。 这是小乞丐第一次堂而皇之地从大门进太守府,她努力挺直腰板,绝对不能让自己在气势上输给别人,让舍府狗仗人势的势利眼看了笑话。 从漆红的宅门到富丽堂皇的客厅,引路的小厮一路毕恭毕敬,可谓礼数周到。像是接待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似的。 小乞丐更加看不透昩了。他究竟有何能耐,让眼高于顶又虚伪做作的舍太守另眼相待? 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到了客厅,丫鬟奉上了瓜果点心。小乞丐何曾受过此等待遇,一手抓了个糕点,一手端了被茶,一饮而尽。 等了一炷香,舍太守并未曾现身,而是让管家带话摒退众人,只留昩借一步说话。小乞丐的心里就跟十七八只猫爪在挠一样,好奇地要死,困意却如潮水般袭来,将她顷刻淹没。 这一天里又是翻找尸体,又是爬山钻野坟的,她的确虚脱了。 眼皮越来越重,如胶似漆地粘在一起。余光中,茶几上的杯盏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她揉了揉眼睛,眼前的重影越来越迷糊,终于,小乞丐头一歪,软倒在太师椅上。 内室里,昩终于见到了榻上的舍太守:“舍将军别来无恙。” “一别三十年,先生才真是别来无恙!先生真乃神人,今日前来我杏花村,可是料准了老夫的病到了复发的时候?”舍太守灼热的视线一瞬不顺地焦在昩身上,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整整三十年了,时过境迁,先帝驾崩,新皇登基,他也从掌控朝局的高位退了下来,眼前这个男人依旧是二十出头青年的模样,岁月似乎舍不得再这个男人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舍将军跟随先帝起兵时,已经六十岁了。南征北讨了十数年,戎马一生。接着又助新帝夺嫡,摆平内忧外患。九十岁那年,他明显感觉身体大不如前,许多身体隐疾接踵而至,他就此卸甲归田,重回故里,也好落叶归根。 他几乎连后事都备好了,但这病痛只是折磨他,并没想要他的命。 每次发病,肚子就膨胀肿大,疼痛难忍。和七十岁那年的病症一般无二。舍将军和新帝不止一次地遍访名医,都束手无策,如今,舍将军已经103岁了。这个病又整整折磨了他十三年。 舍将军七十岁那年,先帝和当时还是皇子的新帝病症也是如此。多亏先帝以做玉玺的和氏璧为酬金,才总算找到了面前之人,将病症治好。 没想到三十年后,他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该是我命不该绝吧?”舍太守不无得意地想,“连老天都在帮我,这就是天命所归!” 面对舍太守的视线,昩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冰冷:“舍将军的病,请恕我无能为力。” 话音刚落,舍太守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脸色比鬼畜还要可怕:“难道先生不是来为老夫看病的?” “舍将军如今富可敌国,难道真以为自己可以主宰一切不成?”昩修长的手指间夹着那枚光彩夺目的宝石,对着舍太守扬了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5 古墓之谜 舍太守半眯着眼,脸色变得更加复杂:“你都已经发现了?” 告老还乡之后,舍将军就为自己选埋骨之处。他找风水先生选址,始终不能称心如意。不知怎么的,舍将军居然想到了禁地。 这和舍将军年幼时的一段经历有关。舍将军七岁那年,启国还不能称为启国,群雄割据的年代,战火燎原。那时的帝国曾爆发了一次最为惨烈的战争,四国之内战火不停。 有天,敌国乱军被逼进杏花村禁地,挟持了舍太守作为人质,企图逃过一劫。 当时驻扎在杏花村附近的军队听信了谣传,的确不敢靠近后山。但敌军却还是难逃一死,只有舍将军侥幸活命,却将当时的经历忘得一干二净,犹如失忆了一般。 这也让后山禁地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人人敬畏。 小时候的舍将军再次被村民发现的时候,是和十数具敌军的尸体一起,都被丢弃在山脚下。 当时,村里的人还说,舍将军因为是村里人,得到了村口杏花树神的庇佑,才让当时孩童的他免去了一死。可绕是这样,他还是一连发烧数日,才被大夫从鬼门关拉回来。 自此失去的记忆一直没有找回来。久而久之,这事也被年幼的舍将军抛到了脑后。 舍老将军告老还乡不久,总是望着后山出神。他隐约记得了一些事。当年失去的记忆,逐渐在他脑袋中被唤醒。 后山的禁地里似乎有座古墓,当初的敌军发现了古墓入口,贪婪心起,要下墓洗劫财宝。进墓穴之后却像是中了邪一样互相残杀,唯独少数人杀出了重围。 杀出重围的敌军被一伙黑衣蒙面人围住,筋疲力尽的他们在黑衣人面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被杀个片甲不留。 正当尚是孩童的舍将军以为在劫难逃时,黑衣人却只是打晕他,放过了他。自然之后,舍太守就失忆了。 舍将军后来反复思索。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 杏花村里有座古墓。最先在这里建造村落的人,怕就是古墓的守陵人。 乱世之中,逃亡到这里定居的人越来越多,村子也建造得越来越具规模。 守陵人怕外来人得知古墓的秘密,由此编造了禁地的谎言,目的就是为了不让古墓被人发现,有违祖训。 但是守陵人世世代代传下来,逐渐人丁单薄,势力大不如前,如今更是薄弱得不足为惧。舍将军虽然告老还乡,手中却有些老部下,对他忠心耿耿。之后的事情可想而知,训练有素的军队再次撬开了古墓的入口…… 舍将军为了独自享有财宝,自然不会透露后山禁地的秘密。不但如此,他还会令人杀了闯进后山的所有人。永远把秘密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如果没有猜错,古墓的所有机关都是由山里的地下暗流推动操控的。墓室里原本有瘴气,能让人产生幻觉,让人癫狂自相残杀而死。但墓室门被撬开数次之后,这项威胁就被解除了……” “你们发现了地下暗流,找到了溶洞,也发现了溶洞深处长在崖壁上的大堆宝石,肆意开采后,你把这些都据为了己有。”昩撩了把面前打磨光滑的水晶帘子,开膛破肚地将人性的贪婪和丑恶公之于世。 舍太守的眼神越来越幽深,手中的玉石杯经不住用力,哐当碎裂。舍太守的和蔼早已伪装不下去,粗暴地打断昩:“你这次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目的?”昩顿了下,“只要你把岳红梅交出来。” 岳红梅?村口破庙里的老乞婆? 舍太守惊讶,似乎不明白昩如何会和岳红梅扯上关系,但那个女人如今已经不足为惧:“先生当年为了一块和氏璧甘愿大冒风险,说吧,你要怎么样才肯替我治病?” 他以为昩只是贪财,遂以利诱之:“倘若现身治好了老夫的病,山洞里的所有财宝从这一刻起,都归于先生,你看如何?” 如今的他富可敌国,只要治好了病,再行招兵买马,那些锦衣玉食长大的皇子怎么会是他的对手,这江山随时都会是他的!又怎会把屈屈几箱财宝看在眼中。 昩纹丝不动:“如今的我只是一个画皮师而已,已经多年不问诊。” 太守脸上的笑老谋深算:“你不怕老乞婆和小乞丐有个三长两短?” 小乞丐?不好!以舍太守的心狠手辣,他绝对不会放过小乞丐! 昩立刻冲了出去。果然,客厅里早就没有了小乞丐的身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6 要被烧死了 怪物下山 小乞丐了无生气地耸拉着脑袋,双手被束缚在半人高的柴火堆上。底下人潮涌动,却没有一个人挺身而出搭救这个即将被活活烧死的孩子。 “乡亲们,乡亲们安静。如今村里屡屡有怪事发生,导致民不聊生。”管家站在刑台上居高临下,“太守忧心杏花村,已经令人查明了原因,就是这个小乞丐,得了瘟疫,还硬闯进了后山禁地,触犯了禁忌,天神才会发怒……” 底下人指手画脚地议论着…… “烧死她!烧死她!”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带的头,烧死小乞丐的呼声越来越高。管家满意地朝人群中某处看了一眼,捡了根木棒引了火,朝着堆积成山的木柴丢去,“别怨恨我,我这是在替天行道。要怪,就怪你的命不好……” “扑哧”一声,火星子溅得飞扬,浇油的木柴立刻被引燃,噼里啪啦作响。 小乞丐小小的身影即将被大火吞噬。滚滚黑烟弥漫,窒息般涌进口鼻。 “咳咳咳……”睁开眼睛的那刻,小乞丐看到了熊熊的火光,浓重的黑烟中倒影着一张张熟悉的脸。一张张的脸被大火映照地扭曲不堪。 卖烧饼的葛大娘,酸秀才何秀才,打铁的铁大杵……疯了,疯了,杏花村的人都疯了…… 烧死她,烧死她……呼声传进她的耳朵里,心越来越沉了下去。 她这是要死了吗?可她的脑袋里为什么没有他们说的死前的回忆? 轰隆一声,有东西坍塌的声音,不远处突然嘈杂纷乱起来。围观火刑的人脸上换上了惊恐地表情,做鸟兽轰散开去:“不好啦,快跑啊,妖怪来了——” 市集口乱成一团,人们两股战战,无不争先恐后,几欲先走。动作稍微落后一点又或者身体孱弱,手无缚鸡之力的,顷刻被淹没在人海中踩踏而过。 “哇哇哇……”孩子与父母冲散,吓得哇哇大哭。 低矮的瓦房间赫然多了一头身形高大的妖怪,张着血盆大口,发出尖细犹如孩童啼哭的嘶鸣。他粗壮的四肢轻轻一碰房子,大片的瓦片瞬间砸得粉碎。 正是禁地里小乞丐曾见到过的那头妖怪。只是他似乎受了伤,身上满是乌黑烧焦的痕迹,此刻正疼痛地龇牙咧嘴,表情非常痛苦。 或许是因为疼痛,或许是因为饥饿,他不断地攻击着人类。所经之处,狼藉一片。 很快,他离小乞丐就不到百米的距离! 视线那头,又多了一抹身影。他漆黑的披风被扬起,手中牢牢地握着那柄惊蛰。 管家刚才站的离小乞丐最近,此时人群混乱,他手下的爪牙们也自顾自逃命去了,瘦皮猴似的管家随波逐流被推倒在地,惊慌失措地双手抱头,似乎是受了伤:“来人,来人,救命啊!” 众人正逃命,小乞丐却看到一抹身影逆流而上,像是乌云之中唯一的一抹光亮。 她的世界中只剩下了他。 他踢开燃烧的木柴,割开束缚住她手脚的麻绳,提着她飞身下了高台,像是她梦中出现过的盖世英雄一般横空出世。 小乞丐的心突突地紊乱着…… “醒了,别傻了。”他冰冷的声线立刻把小乞丐拉回了现实,抖落一地的冰渣子。温馨粉红的泡泡顷刻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啊!孩子,谁来救救我的孩子!”一声妇人凄惨地叫声瞬间又把小乞丐和昩的视线吸引了过去,只见怪物的脚下有个粗布衣服的妇人,满脸焦灼,浑身发抖地仰头看着被怪物叼走的婴儿。 婴儿胖乎乎的手挥舞着,哭岔了气,哭声越来越微弱。 “昩……”小乞丐正待催促,昩已经开始行动了。她呼出一口气,还以为以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性格,他又会见死不救呢。 昩说过,除了与他订立契约的人,别人的命都和他无关。其实,这家伙也不是像他自己说得那么冷血么。小乞丐抿着嘴,脸上挂着笑意。 昩手中的惊蛰运用自如,在半空中划出月牙形的痕迹,似乎有冰冷的寒芒从刀锋中划出,妖怪的眼下多了一个血淋淋的伤口,他吃痛大吼,手中的婴儿就此脱手。 眼看婴儿从高空坠落,小乞丐下意识地张来双手迎接。 昩灵敏的身手像是半空中轻轻飘落的一根羽毛,临空飞转,一手顺利地截住了下坠的婴儿。 怪物不敌,朝着太守府的方向落荒而逃。眼看着管家就要被落下的瓦片砸中,小乞丐突然出声提醒了句:“别动,小心头上。” 管家莫富贵缩头乌龟似的倒在原地,不远处,他即将经过的地方已经被塌方的石墙掩埋。倘若他再走几步,无疑被埋在了下面。 莫富贵回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小乞丐,惊魂未定。小乞丐只是哼哼了一声,别开眼去。 怪物逃远了,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一些难民。吓傻的人们逐渐站起来,检查着亲人朋友的伤势。 “乡亲们,怪物不除,我们永远都要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终日担惊受怕,今天死父母,明天死妻儿,难道我们一直要这么下去吗?”村民中有个男人站起来道。 他是刚刚婴儿的父亲,显然也看到了刚才险象环生的一幕,觉得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了。男人带着媳妇接过昩手中的婴儿,千恩万谢,一副以昩马首是瞻的样子。 很显然,看了昩的身手,他们希望昩能够主持公道,行侠仗义。 人群之中立刻有人附和。 “走吧。”昩走到小乞丐身边说了一声,村民也不顾昩的冷漠,拿起手边的武器,自发地跟在昩和小乞丐的身后,朝着怪物消失的方向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7 撕破伪善假面 整个杏花村,除了村口的千年杏,最醒目的当属太守府。 妖怪的身影正朝着那个方向消失。怪物的身形庞大,行动却非常灵活,几个闪身,顿时将一群正直壮年的年轻人甩了老远。 今天的太阳始终没有露脸,黑压压地一团乌云逐渐朝着后山聚拢,卷起的形状像是一条缠住猎物的蟒蛇,一寸一寸收缩身体,就等将一切一网打尽。 追到太守府门口,怪物突然销声匿迹了。 “这……究竟怎么回事?照理说怪物个头那么大,咱们不会跟丢才对。”一群手持榔头、木棍的当家男人面面相觑。 “是啊,难道那怪物是太守养的?” 话没说完,那人就挨了一个板栗:“太守府可是我们村里的恩人。瘟疫爆发的时候,如果没有太守家里十二个时辰熬药,哪里还有我们的命在?再说了,太守干嘛养那怪物,也不怕做东郭先生,反而让自己惹来杀身之祸吗?怪物饿起来,还存顾念养育之恩不成?” 话音刚落,立刻有人附和着点头:“这话说得在理,毕竟妖怪又不通人性……” 太守府门口,跟随着昩和小乞丐而来随手拿着钉耙、锄头的村民们一时又没有了主意。 小乞丐轻蔑地笑了一声,嘲笑这些人还真是愚昧地是非不分。 虽然太守谎称通往村外的路是山崩坍塌的,但倘若真是意外,他又为什么不让村民擅自离开?难道真的是担心村民出什么意外? 杂七杂八的声音中,昩埋头像是寻找着什么。小乞丐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猛地被回头的昩撞了下脑袋:“哎呦,你干什么呢,不打声招呼就转头……”她龇牙咧嘴地揉着额头,昩却跟铁打的脑袋似的,面无表情。 昩蹲下身体,在小乞丐刚要踩到的地方发现了一滴血迹。他沾了下血迹,放到鼻子下轻闻,翻身进了围墙。 “这里怎么会有血迹,难道是怪物翻身进去的时候留下的?” 小乞丐没有昩的本事,又不见昩将她一同带进围墙,急得团团乱转,干脆叠了块大石头,一连退后好几步,朝着围墙冲去。 小乞丐的身体高高跃起,自然也重重地落下,跌了个狗吃屎。 好在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太守府的围墙也就建得没那么高。小乞丐揉着屁股,也算勉强翻了过去:“没人性,也不接着我点。” 一睁眼,小乞丐的眼前就多了好几把冰冷的长矛,差点戳中她的鼻尖。小乞丐倒吸了口气,幸好不是一下子摔在了这些长矛上,不然非被戳得肠穿肚烂不可。 太守府的守卫不知道何时突然变得这么森严了。 这些军队都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一夕之间就让整个舍府变得固若金汤? 小乞丐挪到昩身后,听他道:“带我去见你们主子。” 等到了太守府正厅,里面一下子拥挤了不少。原来刚才那帮村民久等不见昩和小乞丐,也进了舍府,要求面见舍太守。这里面,有要求舍太守出兵抓捕怪物的,也有让舍太守给句话的…… 毕竟怪物在舍府前消失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到底怎么回事?”小乞丐看着身穿盔甲的士兵,呐呐出声。很显然,村民看到这一幕也懵了。 舍府以前从来没有摆出过这样的阵仗。舍将军不是卸甲归田了吗?怎么还可以调集军队,这些人突然之间从哪里冒出来的? 小乞丐的脑海中想起了后山的那条康庄大道。 难道,太守一早就知道禁地后山的路? 这么说,阿良是太守杀的?凶手是太守府的人? 转而一想,一切又都顺理成章了,除了舍太守,谁还有这么大的能耐? 想到善良的阿良,小乞丐对舍太守的愤恨又多了几分:“你这个杀人凶手!” 舍太守坐在竹辇上,由几个大丫鬟抬着出了内室。看着一屋子的人,舍太守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 他的眼里只有昩,也只始终看着昩,他的眼神高深叵测:“先生,老夫明白你是个明白人,只有聪明人能够选对往后的路。” “三十三年前,我没有选舍将军和启皇给的路,还不是依旧活得好好的?”三十三年前,等他为他们治好了病,他们就没想过要放过他,立刻封锁城门派遣死士重重劫杀。 但那种程度还不足以要了他的命! 闻言,昩身旁的人纷纷惊骇地看着昩。三十年?这小子到底几岁来着? 舍太守眯起的眼中折射出阴狠的冷光。的确,他们一度追杀过他,但一夕之间,他却从固若金汤的皇城里消失了…… 那时,他们都以为他仅仅只是一个江湖神医,却不想他会精通易容之术。直到很久以后,舍将军偶然听闻一则传言,他才灵机一动,但他并不能保证传言中的人会是当初为他看病的神医。 如今想来,怕是错不了。舍太守还真是悔不当初! 那是舍将军偶然从一个关外的属下嘴里听闻的,据说,江湖上出现了那么个神秘莫测的人物。没人知道他是人是妖,是善是恶,只要你付的起代价与他订下了契约,他就会尽心竭力地为你完成所有事情。传言中,他不仅妙手回春,还能降妖伏魔。 据说,此人行踪不定,更没有人见过他的容貌。但若是你有心与他订立契约,只要拿张冥纸以血为誓,写上画皮师三字以火焚尽,无论他身在何处,就一定会现身与你确认定下契约一事。 只是,他要的代价往往没有多少人给的起。 “说吧,需要什么代价你才会重新给老夫治病?”舍太守自信道。 小乞丐几不可闻地听昩叹了声气:“舍将军,可曾记得当年我给你看完病后的嘱咐?” 舍太守一愣,显然是想不起来了。 “莫要再生邪念。每多做一分恶,你腹中就多一分胀气,久而久之,邪念不除,恶疾就永远不会除,日日夜夜折磨你,回天乏术……” 居然有这么奇怪的疑难杂症?客厅里的人听得都忘记了眨眼?舍太守的肚子的确很大,但他们都以为那是富贵病。但眼前的年轻人却说,他肚子里装的是邪恶? 这……恐怕再多活八辈子,也不会有这么奇葩的事!可看舍太守铁青的脸色,又不像是胡说八道。 “我早同几位说过,你们的病症非同小可,并不是这世间凡俗可解,当年……”随着昩的和盘托出,众人终于得知了当年事情的始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8 尘封多年的往事 舍将军打小是个野心勃勃的人。是以身逢乱世,所有人都想找一方躲避硝烟的净土,他却只身闯荡,参了军。 从籍籍无名到让敌人闻风丧胆,等六十岁那年,他终于成为名将,辅佐启国开国皇帝一路开疆拓土,一手打下启国江山。 平定外敌的最后一役,险象环生。由于援军迟迟未送粮草抵达军营,舍将军同先帝被困荒漠。饥寒交迫的他们被逼上了深山,意外擒拿住一只肥壮的奇怪母猴子。 那东西似猿非猿,似猴非猴,却似乎长了对翅膀。世人为所未闻,见所未见。 启皇、皇子及舍将军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饥肠辘辘,也顾不得它是个什么东西,反正有肉可以沾点荤腥就好,就架好了火炉准备杀了它。 母猴子通晓人性,哭泣哀求,死死保护住肚子,居然泪流满面跪求舍将军一行人饶它性命。据闻当时有不少铁血将士见了母猴子的举动都为此触动,暗生恻隐之心,试图劝解舍将军放它一命。 然而,舍将军与老启皇无肉不欢,未允。 当时,母猴子似乎极其虚弱,没有丝毫反抗的力气。徘徊生死边缘的舍将军一行人没有怜悯它,最后还是杀了它。 等剖开肚子才发现,原来它是怀孕了,正到了分娩的时候。它如此苦苦哀求,就是为了留下后代。 求情的将士终于明白了母猴子奇怪的举动,不免伤怀,舍将军却大笑多了一块肉可以平分。 最后,舍将军他们将母猴子连同它腹中胎儿一起剥皮拆骨熬了汤,拆吃入腹。他们几人吃了肉,还强迫将士们喝下骨头熬制的汤。 说来也怪。吃了它之后,舍将军一行人突然觉得力量源源不断地涌上来,不光力大无穷,更很少疲劳困倦。 正是靠着这股劲头,他们奋勇杀敌,一次次击退敌国大军,最后等到了援军,一举歼灭了敌军,大获全胜。 整场战役雷厉风行地如有神助。后世记载这次战役时,更浓墨重彩地描述了这一笔。称之为史上为数不多以少胜多,如借神兵的一场战役。 只是自那之后,舍将军的身体缕有异样,初时尚可忍耐调节,到了后来疼痛腹胀难忍,恨不得拿刀剖开一了百了。问过启皇和皇子,他们的症状也是一般无二。 联想起其中的共通点,他们都曾吃过那只母猴子。 宫中御医翻阅所有医本典籍依旧束手无策,甚至误诊乃怀胎的迹象。这男人怀孕不可谓不荒谬至极,三人又有如此显赫的地位,自然是勃然大怒。 为此,不少御医被摘了乌纱和脑袋。眼见病情越来越怪异,皇榜贴了一张又一张。直到启国开国皇帝不知用什么方法,以雕刻玉玺之玉为酬金,这才请到了神秘莫测的天下第一神医。 料谁都没想到,江湖人人称颂妙手回春、起死回生的第一神医居然会是看起来二十不到的绝美少年。 神医虽然年轻,医术却了得。果然,神医经手以后,一切的病痛都药到病除。 启国先帝还问过神医他们所得何病,舍将军他们那时候才知道,自己吃的并不是什么怀孕的母猴子,而是天下八大奇兽之一的黑风兽峻猁。 峻猁兽是传说中的神兽,神出鬼没,力大无穷,世人皆无缘一见。若不是舍老将军他们遇见它时,它已经身怀六甲,恐怕也不会这么容易被杀。 可神兽定然不甘心这么白白被凡人吃掉,便在临死之前分别对三人下了诅咒。 尘封已久的秘密被一一揭露,杏花村的百姓各个惊讶得呆若木鸡。 一直以来,村里就有谣言,舍太守之所以如此长寿,是因为他杀戮太重,杀得连阎王都要忌惮他三分。却不想,舍太守长寿,却是因为得了疑难杂症,是因为诅咒。 “我曾听闻,咱们启国的皇帝之所以驾崩,不是因为自然死亡,而是……被心爱的女人设计,被亲生儿子谋害而死……”旁边的一个士兵嘀咕道,“这难道就是属于先帝的诅咒?” “舍太守家人丁凋零,后继无香火会不会也是诅咒?那我们杏花村的瘟疫……”瘟疫也是舍太守告老还乡以后才有的事情。 还有面前的青年,明明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但他却声称自己三十三年前见过太守,太守似乎也默认了这件事。 倘若太守得以长寿是因为吃了神兽,那么青年青春永驻的秘诀又是什么?仅仅是因为他自己是神医,又或者他…… 种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接踵而至,杏花村的村民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哪怕再多个脑袋也无法找出个头绪来。 “但这又和刚出现的妖怪有什么关系?”小乞丐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发现众人的视线都齐刷刷地聚集到了她的脸上。仿佛这时,大家才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追踪怪物才到了舍太守府里的。 看怪物的样子,居然和刚才形容的传说中的神兽很像。难道?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舍太守像是十月怀胎高高挺起的肚子。 不会吧? 饶有趣味的眼神直把太守的脸色看的铁青,恼羞成怒:“放肆!你们今天谁都别想要活着回去。”舍太守击掌三下,只听一声门响,舍府客厅和外面的大门被重重地关上,四周都是身披铠甲、全副武装的士兵。 士兵的手中持着长矛箭驽,成包围状,锋芒毕露的武器直指小乞丐、昩和杏花村的百姓。 看样子,舍太守是准备杀人灭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9 剥开重重迷雾 “太守大人,您这是……”事到临头,仍旧有人不敢相信,舍太守居然会这么做。 在很多村民心目中,始终以为舍太守是个一心造福乡音的大善人。他们之中好些人都曾受过太守府的恩惠,所以一向都对太守言听计从。 管家虽然清楚太守的伪装,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尽心竭力为太守卖命,太守却翻脸不认人。因为他也赫然被太守当做弃子,归为了必须处死的那帮人里面。 情势剑拔弩张,身穿盔甲的士兵不愧是跟随过舍老将军一同出生入死的人,动作整齐划一、训练有素。那么多的弓箭非把屋子里的人射成马蜂窝不可。 舍太守坐在竹辇上捧着一杯茶,一副高枕无忧的样子:“先生,老夫还以为你是聪明人,聪明人就能认清局势。老夫的所作所为乃是大势所趋,而你却与天意为敌……”舍太守自顾自地说着,多年来,掌控一切的权利让他的自信心极度膨胀。 有权有势的他自认为可以掌控一切,主宰一切,统治一切…… 至少在杏花村,他是只手遮天的! 此刻,舍太守眼中满是贪婪吞噬一切的光芒! “你也没什么好得意的吧?就算你富可敌国那又怎么样?就算你活得长命又怎么样?你后继无人,你只能孤家寡人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哦,还要每日每夜承受爆肚般的疼痛,永无止尽地折磨下去!还真是可悲的老头啊!” 小乞丐无畏地迎上太守充斥着红血丝的眼睛。舍太守瞪大了眼,充血的眼白满是狠色和嗜血,恨不得将小乞丐撕裂,异常恐怖。 小乞丐被他看得打了个寒颤,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收在袖子里的发簪滑出袖口,掉到了地上。 一声碎响,发簪应声而断。管家捂住了嘴巴。 舍太守危险地眯起了眼睛:“是那个女人搞得鬼?”他忽然得了狂犬病似的大吼一声:“赦儿!居然又是那个女人!给我立刻、马上杀了他们!” 一向沉得住气的太守突然气急败坏起来,急着杀人灭口。 “是!”震耳发聩地回声,士兵们齐刷刷地将箭头对准如瓮中之鳖的众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包围圈里的百姓节节后退,紧紧地挨在一起。 当第一支箭破空射来时,一抹身形快如闪电,没等众人看清,半空黑影一闪,锋利的箭头已经架在了太守的脖子上:“让他们都别动!” 擒贼先擒王!屏息地静止中,情势悄然发生了变化。 小乞丐呼出口气,心疼地捡起地上摔碎成两截的梅花簪。她不小心摔碎了婆婆的宝贝。只是,为何看刚才太守的神情,他却像是认得这件东西似的。 说实话,簪子虽然镀了银,却也不是顶顶名贵。这种东西,怎么进的了富贵人家的眼? “轰隆隆——”巨大的雷鸣中,整个舍府似乎地震般摇晃了下。 一声紧接着一声雷鸣落地,天地为之撼动。 屋外电闪雷鸣,狂风大作。蓄势待发的惊天龙吟骇得空气一下子变得稀薄起来。 “老天爷啊,老天爷啊!”百姓伏地跪拜。最近的老天究竟是怎么了,难道天真的要塌下来了吗?就连全副武装的士兵也是满脸惊恐。 老太爷滔天的愤怒砸向后山的方向…… 昩朝着禁地的方向看了眼,拎起舍太守,剑眉凌厉:“带我去密道!”看几道天雷的方向,应该是后山禁地方向。只是此时再从正门出去沿着山路上去已经来不急了。 被昩这么一拎,绣工精美的锦帛从舍太守始终盖着的地方掉下来…… 舍太守大腹便便的臃肿身体下,居然是两只枯木般纤细的双腿。他这副样子,根本走不了路!天啊!舍太守原来早就已经残废了! 事实上,半年前,舍太守就再没用拐杖拄着自己有过路了。由于以前他出入就常坐竹辇代步,所以也没人惹人怀疑。如今想来,舍太守一早就在提防自己的腿疾被人发现,早就做了掩饰。 眼前的场景对小乞丐触动很大,如果舍太守没法行动自如,那么最有可能杀死阿良的人会是谁?小乞丐立刻冲到管家面前,拎起他的衣领吼道:“是不是你杀了阿良?” 管家的眼中先是闪过一抹错愕,继而双手挥舞着表示否认:“不是我。我也是刚刚才知道那个丑八怪死了。真的不是我!” 不是他?那阿良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小乞丐环视了一眼众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承认。众人都奇怪又害怕地杵在原地。 “哈哈哈……”太守突然怪异地笑起来,“原来你早已经什么都知道了!看到你手中宝石的那刻,我就该猜到了……” “跟我来吧。”太守忽然改变了态度,让小乞丐很摸不着头脑,“只求你不要太为难他。” “你不该留着他。” 太守突然凄然一笑,笑得比哭还可悲:“他始终是我舍家的血脉,唯一的血脉。你要救他……” 小乞丐皱眉,这鸡同鸭讲,讲什么呢? 昩没有再为难舍太守,将他交给太守的两个属下抬着。太守也没有再使诈,让满院子的士兵退下,带着昩朝着自己的寝室走去。 小乞丐和村里进太守府打妖怪的男人们赶紧跟上。 太守的寝室里,他让两个老将放下他,朝着床底下一个隐蔽的地方一按,顿时,床底严丝密缝的地面上多了一条通往下面的地道。 众人又是一惊。好精密的机关,若非有秘密,不然又为何会在床底一早建造地道?但显然,舍老将军身边的两个侍卫是知道这条密道的。因为当众人谨防有诈,吃惊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地道时,唯独几个老兵和昩面色一派自然。 昩面无表情可以归纳为天生反射神经短缺,但是两个老将军恐怕没有昩这么好的忍耐功底,所以,他们应该一早就知道密道的秘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0 怪物的身世 密道很深,下面漆黑一片。 昩刚准备顺着斜坡滑下去,却听太守道:“他才三岁,难道真的……” 小乞丐很难想象,太守这个阴狠毒辣,一生杀人如麻的人居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究竟是谁,能够得到他这般的庇护,又让他露出如此这般晦涩难懂的表情? “他终是这个世界不容的。我所能做的,唯有让他少受着苦,灭在我手里总好过经受九天神雷……”昩的声音逐渐消失在密道里。 这世界上的秘密还真不是一般的多啊!小乞丐的眼神来回在太守和昩之间打量,为什么他们说的话,她一句都听不明白呢? “等等我!”小乞丐赶紧滑下密道,紧随其后。 等到下了密道,小乞丐赶紧从衣襟内侧摸出那块鹅卵石大的宝石。幽幽的亮光照亮了前路。这时,昩早就从石壁上拿起火把点燃了。 小乞丐好奇地看着昩:“你怎么知道太守家底下会有密道?” 昩指了指小乞丐手中的宝石。 小乞丐追了几步:“什么意思?” 两人在狭长的甬道里行走,身后断断续续又有脚步声传来。大概是又有人跟着一起下来了。 很快,不用昩回答,小乞丐也明白了昩刚才的意思。 没有走多远,他们发现了一个石室。石室里散乱地堆放着几个宝箱,隐约有光亮透出来。打开宝箱,满是和小乞丐手中一样的宝石,透着斑斓的光泽。 小乞丐猛然想起,她曾听昩解释过。禁地后山有座古墓,他们虽然没有遇到过古墓里的机关,但机关是确实存在的,尸坑里中埋伏的骸骨就是证据。 古墓的机关是由地下的暗流推动操控的。因为后山有个巨大的瀑布。小乞丐贸然进入后山那次,还跌进了一个溶洞里,可以听见水声,却看不到流水。在那不远处应该有个能让晶体结晶成宝石的奇异溶洞。 禁地地质地貌多变特殊,这也不是不可能。 “原来如此。”小乞丐茅塞顿开。 太守之所以在床底下建造暗道,就是为了方便开采、搬运和储存宝石。 小乞丐记得,她第一次见到昩,昩就是从山洞里走出来的。难怪他会说手中的宝石是捡的。 “哇!发财了,好多宝石!” “有了这些,几辈子都用不完吧?” 身后响起了此起彼伏地赞叹声,有惊喜,也有贪婪。 “轰隆隆——”雷声在密道里听起来更加吓人。随着雷声响起的,是此起彼伏尖细地犹如小孩嘶吼的声音。 小乞丐的寒毛忍不住又一次肃然起敬。她记得,那是那头怪物的叫声。 听声音,应该离她现在所在的地方不远了。 这……这么快就到了后山禁地? 小乞丐只是瑟缩了一会儿,昩的身影已经逐渐淡出了她的视线。他行动的速度很快,快的仿佛看得到身后一闪而过的灵魂。不,灵魂比身体动作要快,应该说,快得还以为他将身体和灵魂分开行动一般。 等小乞丐和村民落后一步出了地道时,又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杏花村的村民在这里世代生存,却从未进过后山禁地。却原来,禁地里会是这副样子,放眼望去,整个村子的景色都尽收眼底,绿荫一片,沁人心脾又赏心悦目。只是眼下无暇欣赏。 天雷滚滚,击中了山中的老树,参天的古木轰然倒下,扬起一片尘土。闪电中,一排排大树接二连三倒下。 树木倒下的地方,一团黑气腾空而起。 那是……太守家祖坟的方向。 凡妖物作祟,必有异象。昩已经闻风而动,朝着古树坍塌的方向而去。 小乞丐正要提步跟上,管家鬼鬼祟祟地挪到她身边,小声道:“那……簪子真的是老乞婆的?”那小心翼翼求证的模样让小乞丐眉头一皱:“有什么问题吗?谁规定婆婆就不能有这样的东西?” 狗仗人势的管家又在狗眼看人低了吧?小乞丐心想。 但是这一次,管家却没有如预料中的讽刺她,表情不自然地走开了。这样的反应反而让小乞丐暗中在意起来。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这么在意这只簪子? 到了太守家的祖坟,墓室坍塌了一块。小乞丐刚要走近一些,就被昩阻止了:“别动。”怪物刚刚就是从这里进入了墓穴。 如果没有猜错,这里就是怪物的养尸穴,也正是诞生他的地方,如果冒冒然进入,恐怕会遇上危险。显然,怪物在雷电中受了伤,逃进了养尸穴恢复元气。 可是,为什么是太守家的祖坟?难道怪物真的是太守家的血脉?可太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吗?据说三年前因为痨病死了。 太守为了延续舍家的香火,为儿子冲喜娶了好几户人家的小姐做媳妇。但是最终,这些女人并未替舍家诞下一儿半女。 太守儿子死后,这些守寡的妇人得到了太守的准许,也都改嫁了他人,又展开了新的生活。 这事,在杏花村也不是秘密。 可是……昩和太守的对话却表明,妖怪真的和舍家有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思索间,却看一人慌慌张张地跑来:“不好啦,不好啦!乱葬岗那边的尸体都不见了!” 小乞丐拦住跑得气喘吁吁的男人:“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男人双手按在弯曲的膝盖上,大喘了好几口气:“刚刚,就在刚刚,乱葬岗那边的尸体突然塌陷了下去,紧接着……就好像有东西在地底下游走一样,转眼间,那些暴露在地面上的尸体都不见了……这这这……先生,那些尸体该不会重新活过来了吧?” 远远看见那一幕,村民早就慌乱得没了主心骨,这里面,也只有昩看着本领通天,村里人于是第一时间赶来通知他。 村里怪事不断,恐怕也只有他有办法了。 这还真是大白天的见鬼了!如果不是诈尸了,那些尸体又都会去了哪里? 男人一时没有得到昩肯定的答复,心里更加惴惴不安,吓得面无人色。 昩沉吟了片刻:“不能再耽误时间了。”怪物他这是在靠着尸气补充元气。如果这一次不能顺利将他除去,必然会后患无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1 婆婆究竟是谁? 螺旋状的黑云中心夹杂着火光,像是煅烧中的铁丝,通红一片。 昩抽出惊蛰,修长的食指和中指间夹了张符,快速地念了句什么,粘在惊蛰上,一把插向地面。顷刻,地面像是被怪力掀翻的地砖,节节爆裂开去,一直裂到了太守家的祖坟里。 整个祖坟内的构造赫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小乞丐眨了眨眼睛,一旁的男人早就眼睛脱窗了。昩其实和太守有血海深仇吧?不是太守杀了他亲生父亲,就是太守抢了昩心爱的女人什么的?小乞丐心想,不然,也不必一上来就刨人家祖坟。 井字形的深坑里,陈列着数具棺材,都盖了棺盖,唯独一具是敞开的,里面躺了一个人。 “婆婆!”小乞丐惊呼。 棺材里的女人闻言,睁了下眼睛,似乎没有力气起身,但无疑还活着。小乞丐跳下土坑,飞快朝老乞婆跑去。 在小乞丐即将碰触到老乞婆的时候,瞬间被昩扯了开去:“她感染了瘟疫。” 她知道,不止一个人对她说过这句话。可他们也说,她也得了瘟疫。说起来,自从上次在破庙醒来大吐以后,喉咙就再也没有痒了,身体也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小乞丐一把扯住昩的袖子:“你救救婆婆吧!”如果她没有记错,昩曾经给她喂过一颗黑褐色的药丸,虽然昩骗她是毒药,但她是不相信的。那颗药应给就是治疗瘟疫的药丸吧? 不然,她也不会一下子轻松那么多。 小乞丐紧紧地抓着昩的袖子,将他的衣袖都扯皱了,还不放手,只是高高地抬着脑袋,水汽朦胧的眼中满是祈求的意味。昩却始终没有表示。 “婆婆她不是和你订立了契约吗?你不是说婆婆的命是你的,不再归阎王管了吗?”小乞丐激动地大吼大叫。 虽然明白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但是她就是忍不住。她扶着昩的袖子,蹲下身嚎啕大哭:“我不管,你一定要救婆婆……” “她在和我订立契约前,就已经被阎王盯上了。”昩在凉棚时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马贼手中的漆皮箱上,根本还来不及观察那个即将和他订立契约的女人。若是在当时,他尚且可以保她一命,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看!是老乞婆。她怎么会在棺材里?” “旁边不是大少爷的棺樽吗?” 众人不知何时也都到了舍家祖坟前,议论纷纷。舍管家叹了口气:“因为老乞婆就是大少爷的结发妻子,张家的小姐。” 又是一个重磅炸弹! “可那个女人不是已经死了吗?”大少爷病故的那晚,据闻张家小姐也一并殉情了的。死了的张家小姐又怎么会变成了老乞婆,成了岳红梅? 小乞丐也很意外。她认识婆婆时正好是在三年前,舍府大少爷也是三年前死的。只是她没想到,婆婆居然是舍府的媳妇。可是婆婆一向都很痛恨舍府的啊! 旁边有两个男人正在交头接耳:“难怪钱四说,舍府抬出去的其中一具棺材很轻,大概里面根本就没有装什么人。” 一具空棺材? 可人家活得好好的,舍府为什么非要说人死了呢?张家小姐的家境不错,据说是杏花村最早的原住民的后裔,怎么说张家都不会白白让自己的女儿受苦遭罪。 不过,张家是从什么时候败落的呢? 当年的一场大火,整个张家的旧部都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当时说是意外,如今想来却更像是监守自盗。 难道是舍府对张家下了手?可是又是为什么呢?张家虽然过了鼎盛时期,可舍太守因为什么理由非要铲除张家不可? 昩在小乞丐的软磨硬泡下,终于给了她一颗药丸。小乞丐扶着老乞婆,亲手喂进了她嘴里。好在昩的药丸入口即化,也不需要用水服送。不然,老乞婆这个样子恐怕连自行吞咽都难。 小乞丐让老乞婆躺在她身上,一手轻拍老乞婆的后背,助她顺气,一手拿着老乞婆的手帕擦拭她的脸。 脸上的黄褐斑因为粘腻的汗水轻易脱落,一张年轻的脸让小乞丐感到陌生。老乞婆虽然因为生病面色蜡黄,但这张脸的岁数绝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婆婆她真的是张家小姐。 “咳咳咳……孩子,放我下来吧。”或许是药真起了效果,老乞婆环视了一眼四周,虚弱地叹了口气,“看来杏花村禁地的秘密是永远也守不住了,咳咳咳……” 老乞婆在小乞丐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出了棺材,走到一旁大少爷的棺樽前,伸手扶住了棺盖,手指慢慢地在棺材盖上游走,像是抚摸着爱人的脸:“君赦,我很快就要下来陪你了。” 无论张家和舍家的恩怨如何,躺在棺材里的始终都是她此生最爱之人。大概连舍太守也想不到,当年的一段政策联姻,会造就一对心心相惜的鸳鸯来。 舍君赦作为舍家的大少爷,虽然是个药罐子,一生缠绵病榻,但他性格温良醇厚,待人宽和,与张家小姐也相敬如宾,恩爱如厮。原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惜命薄如纸。 小乞丐愧疚地捏着手里断做两截的簪子,原来,这件东西还真是婆婆的情郎送的:“婆……姐姐,我不小心打碎了……”看着张家小姐的那张脸,小乞丐实在喊不出婆婆这个词来。 张小姐双手颤抖地接过了梅花簪,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似乎要把肺也一并咳出来一样:“没关系,你还是可以叫我婆婆的……” “婆婆!”小乞丐抱住张家小姐,“阿良被杀了,婆婆可不能再离开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2 真相大白 “杀了阿良的人是我。” 耳边是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小乞丐一怔,稍稍推开张家小姐,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婆婆,你刚才说了什么?” “孩子……” “我不听,我不相信!”小乞丐捂住耳朵,一个劲摇头。 婆婆那么善良,怎么会杀人?而且杀的还是阿良。阿良与她们无怨无仇,还时常接济她们。 在这个村子里,婆婆最不可能伤害的,就是她和阿良! 婆婆她没有理由杀阿良的! “不愧是张家守陵人的后人!凡是发现后山禁地秘密的人,没有一个人可以活着回去。”太守由两个亲信抬着,也到了舍家祖坟前。 看到祖坟被刨,太守的脸色自然不会太好。他对着昩冷哼一声:“先生还真是不客气。” 婆婆她是守陵人?就是她和昩发现的那座古墓的守陵人? 婆婆是因为阿良发现禁地的秘密所以才杀人灭口的? 怎么会这样! 小乞丐六神无主,眼神涣散的样子让张家小姐慌了神:“孩子,不是这样的!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昩一手扶住踉跄的小乞丐,解释道:“还记得我们进入后山时遇到的那两个尸变的家奴吗?” 小乞丐一愣,又听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果不是及时杀了阿良,他恐怕也会变成你看到的那两人那样。” 所以,婆婆是为了阻止阿良变成攻击人的怪物,才出手杀了阿良的。 当初看到阿良脖子上的伤口,一气呵成,并未有过反抗,想必,那也是阿良的遗愿。婆婆那样做并不是在杀人,而是帮助阿良减轻痛苦! 可她却那样怀疑婆婆,小乞丐不禁为刚刚脑袋里的想法感到羞愧:“婆婆……” 张家小姐摸了摸小乞丐的脑袋,憎恶地看了眼不远处的舍老太守,又把视线投注到了昩的身上:“先生,先生和我订下的契约可还做的了准?” 三天前,她从禁地后山出发,去茶棚约见传言中的画皮师,就是为了来了结杏花村的诅咒。 这里是他们张家人世代守护的世外桃源,不该是这般哀鸿遍野的样子。 阿赦说过,他最喜欢的季节,就是看到村头杏花满枝万簇白的季节。有杏花的杏花村才是记忆中美丽平和的杏花村!她要让一切回到最初,张家的先祖在天有灵,怕也会理解她如今的想法。不然,当初也不会收留难民,建造了杏花村。 先祖世代守护的朝代已经没落了,就像是张家没落了一样。死去的人,都已经长埋地底,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坚强地活下去。 在一切恢复如初之前,她一定要先拔出影响杏花村的毒瘤! “你能给我什么?”昩冰冷的声音突然让张家小姐一抖,的确,与画皮师订立契约的条件不是任何人付的起的。 他要的,要么是命,要么是人皮! 以前,她有命,也可以给他人皮。但是现在,她怕是回光返照,活不过一时三刻了。就连人皮,染上了瘟疫,面容似鬼,据闻画皮师一向挑剔,怕也是看不上了…… 命和人皮,她一样都给不起。 如今,她已经病入膏肓,一只脚迈入棺材的人了,早已经没有与他交易的筹码。 这该如何是好? “我代替婆婆付代价给你!”一道无畏的声音突然响起。小乞丐挺身而出站在张小姐的身前。 “不行,孩子,这……你清楚他要的代价吗?” “你和我订立契约的条件,难道不是找到老乞婆吗?” “不对!”小乞丐严肃地纠正,“当初我们说好,你帮我救下婆婆的命,我们再订立契约,可你并不能保婆婆……保婆婆不死,所以你并没有完成我所托之事,也非是我违背承诺。如今我以完成婆婆的愿……” 话未说完,伴随着从天而降的闪电,刺痛耳膜的婴儿尖叫在坟地附近响起…… 地面被拱了起来,一具具消失不见的尸体率先被顶上了大地,显现在众人眼前。 “啊……呀……”村民落荒而逃,竟相逃命。 “啊……嗯……”小乞丐回过神的时候,怪物已经脸贴脸地对着她了。怪物一阵嘶吼,锋利的牙齿间血肉淋漓,附着粘腻的唾液和稠状的血浆,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我的妈呀!小乞丐当下吓得腿软! “住手!”张家小姐大吼一声,怪物回头看了她一眼,居然乖乖地离开了小乞丐,还跟受气的小媳妇似的,似乎满含无限的委屈对着张家小姐撒娇。他呜咽着朝张家小姐靠近。 “婆婆,快跑——”小乞丐吓得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但是老乞婆却一动不动地等着怪物地靠近。就连昩也是一副看穿一切的样子,并没有丝毫的表示。 昩将手中的惊蛰丢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3 比现实残酷 怪物居然像是一个撒娇的孩子般,不停用身体摩挲着张家小姐。他庞大的身躯倚靠着身材娇小的张小姐,毛脸婴儿面的脸上,居然有讨好的意味。 这这这…… 所有人都是一副下巴脱臼的样子。尸洞里的怪物难道是老乞婆养的吗? 得知了真相,村民惊愕的脸上换上了气愤的表情! 且不说乱葬岗里亲朋好友的尸体如何如何,联想起近些年莫名其妙在舍府失踪的人,再回顾妖怪不久前闹村子袭击人……死在怪物嘴下的人还少吗? “杀了他们!杀了老乞婆,杀了他们为亲人报仇!”民众群起而动,挥动手中的铁杵、榔头愤怒地叫嚣着。 无论如何,杏花村都不能由着怪物存在。 为太守抬着竹椅的是个一身铁血军人气质的士兵,他从及冠之年跟随舍老将军,如今也有二三十年了。他们一军跟随舍老将军出生入死,可谓铁胆忠心,哪怕舍将军因病归隐,也誓死效力跟随。 是以,舍将军想起古墓一事一声令下,就调动了所有的旧部。他们平时就驻扎在杏花村不远的地方安营扎寨,不受任何人调配,也不卷入任何皇子夺嫡的纷争。 他看见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居然不知死活,以卵击石,冷哼一声:“愚蠢之举。” “擒贼先擒王,杀了老乞婆,怪物没了人指挥,到时候就好对付了!” “对!”人群之中不知是谁高喊一声,立刻得到了肯定的反应。村民们一致将矛头对准了张家小姐。 这帮人,村里人得了瘟疫的时候一个个事不关己,见死不救。现在怪物现身了,他们不分青红皂白,还没弄明白事实就要先攻击婆婆?还不是挑着软柿子捏? 别说现在情况不明,小乞丐始终不相信,婆婆会命令怪物做出伤害村民的事情。退一万歩讲,哪怕怪物真的是婆婆养的,袭击了婆婆,不但不能顺利制衡住怪物,反而会刺激怪物露出凶残本性。 “喂,你们到底有没有脑子!”小乞丐拦在众人眼前。 “这个小乞丐是老乞婆带着的,一定也是一伙的,杀了她!杀了她!” “哐啷啷!”一道闪电在小乞丐身后劈开,村民自发地倒退了三步。小乞丐的身后站着一个人,闪电当头而下,像是瞬间被他吸收了一般。 或许是一闪而逝的错觉,村民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他白皙的皮肤下,骨络可见。 但闪电稍纵即逝,这样的错觉也是一晃而过:“不想死的,都给我别动!” 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由不得人不信。 昩抬头看了眼天空,黑云下游走的闪电,似乎滋滋滋地冒着烟。若说刚才只是小打小闹,真正的九天神雷已然形成了。 轰隆一声,一条巨大的光柱从天而降。光柱中心山石崩裂,大地都似乎在左右摇晃。又听一声巨响,来势汹涌的水柱冲破岩层,涌向山下。借助着雷击的力量,后山瀑布下的地下暗流被激了出来,凿开了石壁。 “啊!”后山里顿时乱哄哄的。山脚下也是乱哄哄的! “岳红梅!”昩朝着张家小姐大喝。小乞丐看见婆婆颤巍巍地举起了手中的惊蛰。 惊蛰在雷击中已经开封了,只要手起刀落…… 但是,婆婆却把手顿在了半空中,泪流满面、犹豫不决,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婆婆她这是…… 小乞丐突然瞪大了眼睛,由于山石的崩塌,一块巨大的石头翻过下来,下一刻就要砸到婆婆的头上! 小乞丐的视线被一个庞然大物阻挡住,再仔细一看,居然是怪物替婆婆挡下了山石。怪物的一只脚被砸在石头下,动弹不得。 惊天动地的雷鸣中,怪物附身挡住了张家小姐,尖细的嘶鸣是妖物的痛呼,像是受了伤的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 这一刻,小乞丐的心没由的一软。为何她觉得,纵然怪物丑陋吃人,但这一刻,她却不那么害怕了? 亮如白昼的光线中,昩接过惊蛰,插入怪物的体内。亮光随着惊蛰没入怪物体内。 怪物呜咽一声,倒地不起,蜷缩成婴儿般的样子。张家小姐伏在怪物身上痛哭。 太守不知何时狼狈地摔倒在地,手中拽着一把黄土,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血肉模糊。 “太好喽!太好喽!怪物被杀死啦!”村民爆发出一阵欢呼! 风停云散,太阳挤开乌云,洒下一米阳光。潺潺的流水不断涌下山下,绕过乱葬岗,经过村口杏花树丛,聚成月牙形的溪流,围绕着整个村落。 杏花村的诅咒终于过去了! “舍天翼!天有天道,人有人道,上天不会让你为所欲为的!九泉之下,你又能以何面目面对我的夫君,你的儿子!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中,张家小姐呕出一摊血淤。 舍太守僵成一具石头,久久都未曾动一下,忽然老泪纵横:“报应啊!诅咒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4 真正的诅咒 “砰!砰!砰!”古墓的方向不断传来塌响,尘土飞扬。 大概是地下暗流突然变道,触动了古墓里许久不用的机关。暗流涌出来,冲垮了墓室,整个地下古墓都在毁灭中。 “快跑啊!山洪要来了!”人们“丢盔弃甲”扔掉手中重物,翻出怀里私藏着的宝石珠宝,落荒而逃,纷纷朝着山脚下跑去。 “婆婆,我们也快逃吧。”小乞丐扶起张家小姐。 张家小姐已经只剩下一口气吊着,视线涣散地摇了摇头:“孩子,你快走,别管婆婆了……” 不远处几个军人打扮的人也迫切地劝求太守:“将军,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 汹涌的水势吞没翻滚的山石,汇向深坑。 危急时刻,昩提起小乞丐朝山下冲去。“婆婆,放开,我要救婆婆!”小乞丐的双手在半空中手舞足蹈。两个士兵仿效昩的行动,抬起舍太守一并朝着山下而去。 冲垮的参天大树多少阻碍了水势。小乞丐从昩的后背张望,已经看不见婆婆的身影。 即将到山脚下,流水的速度逐渐减慢,分做股股支流,分流殆尽。暗流是一次性爆发的,迅速积聚的流水一时难以派遣,忽而酿成了山洪。然而后山地貌特殊,沟壑纵横,分流也不是难事。更何况墓穴之中,一定设有排水口。 是以,过了山洪爆发的点,水势也就不那么凶猛了。 到了山脚下,两边的树木草丛就像是霜打的茄子,垂头丧脑。劫后余生的人们浑身湿透,抱头痛哭。 经此一难,山中的财宝尽数被大水淹没。或沉于古墓之中,或浸于暗流之下。 杏花村的村民没能靠着宝石一夜致富,但遭此大难,没有什么比活着还珍贵。 “你为什不救婆婆!”山下早有担心当家迟迟未归,赶来一探究竟的村妇,彼此抱做一团。凄凄艾艾的哭声中,忽然响起一声突兀的责骂。小乞丐指着昩的鼻子质问。 她对面的男人却不与解释。对昩而言,张家小姐是个将死之人,不必白费力气再救。瘟疫已经入骨,张家小姐哪怕救下来,迟早也会死。而且,看她的神情,并不希望离开。 所谓生不同时,死要同寝。她已经为自己选好了埋骨之地,他无意违背将死之人最后心愿。 他之所以救下小乞丐,不是因为恻隐之心,也不是怜悯,将近五百年来,他早已经忘记了活着的滋味,又怎么会体味出人情世故? 面对小乞丐的质问,他选择冷漠。 “小乞丐,你这就错怪先生了,先生这是成全张家小姐的遗愿……” 话音未落,却听前一刻还石化般的舍太守失心疯般大喊大叫:“诅咒!诅咒啊!” “将军大人,将军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什么诅咒?”伺候在旁的两个忠心将领心惊不已。舍太守是什么人,曾经指挥千军万马冲锋杀敌,什么样的沙场铁血,什么样的政治权谋没有经历过,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使他这般状若癫狂? 怪物死了,山洪停住了,村里的瘟疫也有药可以控制了,杏花村还要面临什么诅咒? 在众人疑惑不解的视线中,开口的却是管家:“舍太守的诅咒是众叛亲离,而我们的诅咒则是杀死曾经善良的心的自己!” 回想十年前的杏花村,家家户户夜不闭窗,没有鸡鸣狗盗,没有冷漠贪婪。村里民风淳朴,热情好客。一同劳作,一同分享,街坊四邻亲如一家,皆是手足兄弟,坦诚以待。 哪是现在,口蜜腹剑,嘴上一套,背后一套。 闻言,人人都有愧色。的确,盘亘杏花村村民心头的诅咒,便是人性的丑恶。 “而舍太守作恶多端,也可谓自食恶果。” “住嘴!都给我住嘴!”舍太守目眦尽裂,突睁的眼球中充斥着鲜红的红血丝,“把他们都给我赶出去!杏花村村民听着,谁要是杀了眼前的三人,赏金一千两!” 太守的手指点向小乞丐、昩和管家,满是疯狂的意味。 太守的士兵自然是对他言听计从,只是大军没有他的命令,都在太守府把守,只有两个贴身将领跟随他左右。两个士兵听令立刻行动,却迟迟不见杏花村的村民有任何行动。 大家兜纷纷拦在三人面前:“大总管,你接着说,姓舍的老东西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刚才的那怪物乃是张家小姐亲生。”虽然奇怪于舍府媳妇怀孕这么大的喜事为何不对外声张,但是看着怪物刚才的举动,终于是有了合理的解释。 难道说,舍将军带兵打仗时吃了黑风兽峻猁,它的诅咒报应到了舍大少爷身上,才让张家小姐生下了这般不人不鬼的怪物? “不……不是的,那怪物是老爷的亲生儿子!”在场皆惊:“如此,还真是惨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5 新生 依照张家小姐对舍府大少爷的深情,纵然做不出红杏出墙又**的事情。这其中之事可想而知。舍大少爷终日缠绵病榻,怕很难延续香火…… 哎…… 如此人伦惨剧令人不甚唏嘘,说是诅咒,也真不为过。难怪舍府大少爷一夜暴毙,怕是郁郁而终,难怪舍府之中不对外宣扬。如此丑事,遮掩还来不及。平常孕妇怀胎十月,张家小姐被诊出喜脉之后,就一直遭到囚禁,竟然连丈夫最后一面都不曾见上,然后三月怀胎生子。 舍府对外宣称舍少爷病逝,其结发妻子殉情,也只是做个名目。 只是孩子一出生,便是个与常人不同的怪物。接生婆都被灭了口,死胎被葬进了舍家祖坟,靠着尸气和活死人脑髓为食,逐渐长成庞然大物。 虽是怪物,但毕竟养活了,又是舍家仅存唯一血脉,舍太守就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纵容它在舍府觅食。 被咬之人丢弃乱葬岗后,逐渐腐烂恶臭,尸气渗透至地下,渗透污染了空气和水源,自此,瘟疫开始横行。 这便是杏花村所中诅咒的真相! 张家小姐生下孩子以后,听闻丈夫已死,心神俱灭。舍太守也绝不会让她活着,幸亏阿良暗中搭救,才得以保命。 张家小姐九死一生逃出舍府的那晚,下了一夜暴雨,自此,杏花村就再也没有下过雨,接连干旱了三年。 张家小姐逃出升天后,张家突然遭了难,她不甘心就此死去。再加上她身为张家后人,有祖宗遗训在身。她就此振作,发誓揭穿舍太守为人,保护村民。 只是,村中风气已经变了,人人以舍太守马首是瞻。她又势单力薄,更何况,名义上的张家小姐已经死了。她的话根本无人相信。 杏花村中居然没有了她的落脚之地,倘若舍太守直到她还活着,必然会派人杀了她。她只好隐姓埋名,化名岳红梅,成了一个乞丐婆。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老乞婆遇上了孤苦无依的小乞丐,那年小乞丐九岁,差点病死,是岳红梅不眠不休彻夜照顾,才得以捡回一条命。从此,两人相依为命,倒也掩盖了老乞婆原本的身份,转移了舍太守派来的杀手的视线。 阿良是舍府家奴,本是张家的奴才,张府于他有饱饭之恩,待他和颜善目。他也是唯一清楚老乞婆身份的人,故而一直接济老乞婆和小乞丐来报恩。 条条种种,皆逃不过天眼。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三年后,化名岳红梅的张家小姐无意间听闻了画皮师和契约一事,她独自在深夜翻过后山禁地,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杏花村,只为按照约定,在茶棚和约定之人碰头,给杏花村带来转机。 三年后,杏花村来了一个名叫昩的男人。所有的真相水落石出。 这便是天意!天道迢迢,疏而不漏! “我不信命!”舍太守大吼,“在杏花村,我就是天!”他像是彻底疯了! 如今,没有一个村民再会拥护他,相信他,支持他!清楚了他的真面目,大家只会反抗他!所有人依旧自发地拦在昩和小乞丐面前,不让太守的人再伤害他们一下。 正在这时,远远的有一人骑马而来:“报!将军,杏花村出村的路不知怎么通了,隔壁茶树村的县令领兵前来救援!” 茶树村的县令?领兵?谅他也没这个胆子!今日之事一定有背后之人推波助澜。先帝虽给了舍太守治理村子的权利,却没有给他私自带兵,调用军队的权利! “村口的路通了,这真是太好了!”村口的路自瘟疫传染开后就被山石封住了,现在能够通路实在是太好了! 杏花村的百姓再次欢呼。真正的曙光终于照耀了杏花村,给杏花村带来了生机。杏花村的诅咒终于被打破了! 太守的气势一蹶不振。 朝代更迭,又是什么新的势力即将崛起? 小乞丐深深地看了眼昩,她初次遇见昩的时候是在村口的杏花树下。倘若他是从后山或是其他地方进来的,那么,他就不会是刚进村的样子。 还有那个马贼?也就不会这么冒冒然撞上她。 破庙被淹,婆婆失踪扰乱了她的思绪,她居然此刻才想起来,那时她并不知道还有另外一条进山的路,倘若村口的路依旧被乱石堵着,他们又是从哪里进来的呢? 她真是笨!小乞丐敲了敲自己的榆木脑袋。 杏花村的事情已了,昩似乎无意再待下去,直直转身朝着出口方向走去。 虽然小乞丐很想要胖揍这个欺辱婆婆的人,但恶人自由恶人磨,哪怕是太守肚子里的胀气,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她已经问过昩,如果不出意外,三个月内,太守必然爆肚而亡。在死之前,他会忍受非人的折磨和痛苦。 恶人自有恶人磨,黑风兽施加在舍太守身上的诅咒自然会给他恶报,也不需要她再做些什么了。 “喂,你要去哪里?”小乞丐犹豫了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坚定地提步追了过去,“等等我。” 昩率先回到了破庙,找到了他藏起来的红木箱,宝贝似的拭擦干净,提在手中。这不禁让小乞丐格外好奇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你为什么总是带着这个箱子?” “想知道?” “恩。”点头如捣蒜。 “你拿什么和我换?” “我给你跑腿来换好不好?” “不感兴趣,而且我不带拖油瓶。” 气呼呼的声音传来:“你不就是想让我订立契约吗?” “说你的条件?”昩目光灼灼。 “你让我跟着你,我就能边走边想啦!”充满诱哄的味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啦!要不,我拜你做师傅吧?” “不好。” 夕阳西下,黄昏的光现在村口被雷劈中的杏花树上。烧焦的树根处裂开来,露出一株小小的嫩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6 癖好与开始 天大地大,出了杏花村,小乞丐才意识到什么是井底之蛙。 和昩一同搭顺风车,躺在铺着干草的牛车上抬头仰视苍穹;一同在广袤无垠的旷地以天为盖,地为庐;一同在万籁俱寂的深山老林里聆听百兽齐鸣。 旅途虽然辛苦,小乞丐却被不同的人事物震撼着。昩带给她的世界,是她前所未见的新奇。 仿佛天是蓝的,云是流动的,心是自由的。 出来十几天了,昩的话始终不多,偶尔开个金口,毒舌得非把人气哭不可。 哪怕对面之人被他气得肺都要炸了,可他自己却始终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世间的种种都与他无关。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小乞丐依然会时不时地想念婆婆,毕竟她是生命中第一个给过她温暖的人。 当她无意间多次提及和婆婆的过往,感伤婆婆的离世时,却听昩风马牛不相及地来了句:“你还叫婆婆?” “为什么不能?”她都已经叫习惯了。虽然丛年龄上讲,叫她婆婆的确不合适。可她隐约觉得昩的理由并没那么浅显。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上了年纪的人才能叫做婆婆。”他绕有所指又状似无意地讲完这句话,却并不给她解释。 “昩还是老样子,话总是说一半。”她气鼓鼓地抱怨着。 小乞丐涉世未深,显然一时没懂,之后也就转身忘了这事。直到有一天他们途经一座小镇,听闻了一则剪不断理还乱的婆媳传闻,小乞丐茅塞顿开,婆婆她是有一个儿子的! 她本与岳红梅并无血缘关系,从人情世故的角度讲,倘若执意叫婆婆,除非…… 虽然婆婆的儿子是个死胎,又是个吸食脑髓的怪物。但他确实是婆婆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 思及多次和那怪物的照面,小乞丐发了好几晚的噩梦。居然还有一次梦到鬼胎穿着新郎吉服,而她则一身凤冠霞披,当红盖头被人掀起时,新郎的脸突然变成了一具骷髅,吓得小乞丐一头而起,满头大汗。 虽是南柯一梦,但是梦境逼真地和现实一般,以至于往后待脱口而出“婆婆”这个词时,她都会下意识地因为那个荒诞的梦境戛然而止。 怕梦境有什么寓意,世人不是都迷信周公解梦吗?小初有次无意间对昩提起,昩闻言专注地看着她:“你想嫁人?” “你!”小初憋红了脸,看着昩认真的样子,险些气绝。 再回想昩当时饶有深意的表情,小乞丐就气得牙痒痒。虽然始作俑者恐怕早就忘记了他当初的“无心之失”。 不过和昩一起,也有好事,时隔一个月,小乞丐终于赚到了一个名字。虽然昩给他起名字的本意只是为了方便称呼她而已。尽管如此,得到名字的那刻,小乞丐欢呼雀跃得跟过大年一样。 名字是个代号,但是也意味着在世界上存在的一个证明。因为有了名字,就有人会记得…… 她叫景初,寓意着开始。 小乞丐觉得,这真是个美好的名字,总之她自己很喜欢,有事没事在昩眼前瞎晃,恨不得他一天多叫她几遍名字。仿佛从昩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就会别有一番味道。 昩是个深不可测充满秘密的男人。这一点,小处最近越发有了体会。她如今跟着他走南闯北,相处了月余,却越是感到了昩离她的遥远。她还是喜欢称呼他为师傅,尽管他从来没有答应过。 好几个深夜,小初朦胧醒来,昩都不在。也有好几次露宿荒郊野岭,她害怕得夜不能寐,依稀却听见有道优雅温和的女声正在与昩对话。 每当她极力想要看清楚周遭景物时,幻觉却又消失了。这样的情形发生了不止一次,令人背脊发凉。 声音似有似无,小初听得似懂非懂,但昩和女子说话的语气却是她从没有听到过的温柔。小初想,那个女子大概是昩的心上人吧?可她为什么看不见说话的女子,是昩在做梦,亦或者是她在做梦? 虽然昩也不是人类,小初却越来越不怕他。 以前婆婆曾说,人与人之间并非一定要有血缘关系,才会变得亲密。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特殊的人,你会把他看的比自己还重要。或许在你见到他的第一眼,你就会有感觉。她渴望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在她生命里。 之后,小初总会缠着昩说话,希望更快地和他熟络起来。她的视线总是会若有若无地瞄向昩随身携带的漆木皮箱。 她私下揣测,和昩半夜说话的人,会不会白天就躲在这个箱子里?只是为何她不能光明正大地和昩站在一起呢?难道她是鬼? 不论去到哪里,它总是和昩形影不离。昩将皮箱保管得很好,小初还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没机会看到里面是什么。没想到契机这么快就来了。 三个月后,他们辗转到达平安镇。 月下,小初正架起木柴烧烤串在木棍上的两个红薯。火星溅得噼里啪啦作响,她刚把红薯翻了一个面,篝火中突然蹿起来一簇绿油油的火苗,飞过小初的肩头,直抵昩手中。速度快的连小初都来不急受到惊吓。 “啊!鬼火?”火星溅起来,小初惊叫一声,看到昩袖长的手指夹住了那簇火苗。 信?见过飞鸽传书,听过快马加鞭送急报,却没见过鬼火送信的。 那是一封烧了火漆的信。小乞丐好奇地欲走过去,昩却将信半掩了,瞄了小初一眼:“红薯烤焦了。” “哦。”嘴巴嘟得都可以挂油瓶了。好吧,昩不吸血,不吃人肉,他吃五谷杂粮。小初心不甘情不愿地哼了声,认命地重拾木柴。谁让她是条跟着他的小尾巴,还想要拜他为师呢? 吃了地瓜,加够了火柴。小初盖紧了身上的破棉衣,沉沉睡去。也不知怎么的,她半夜愣是肚子痛痛醒了。 幽深的林中,树影斑驳扭曲,却不见昩的身影。小初忍着腹痛起身,四下走动。行至五十步的距离,不远处有块大石头,小乞丐心想:原来他在这里啊! “师——”正在脱口而出,还没有走近,却又发现情况稍显诡异。 清淡的月色洒下来,小初依稀看清昩的宝贝木箱被打开了,里面居然是密密麻麻精心陈列的人皮!而原本属于她熟悉的昩的脸赫然就放在皮箱最显眼的位置,皱巴巴的,远没有以往留在脑袋上白玉无瑕、绝世公子的鲜活。 这张脸,是一件死物!昩居然将自己的脸撕下来了!那他此刻的脸呢?小初颤巍巍地向昩脸上瞄去。 此刻,昩修长的手指拈了一张新的人皮,正认真珍惜地往上面涂抹什么,似乎在做保养。他微侧的脸深凹进去,是个没有皮肤覆盖露着两排牙齿的骷髅! “啊——”小初一阵尖叫,小腹中涌出一股温热,肚子里的痛排山倒海袭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7 水鬼传说 平安镇隶属于沧南省,位于整个启国版图中部,天高皇帝远,又不受边境列强骚扰,百姓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这里的中产阶级闲暇之余最喜欢喝喝茶,嗑嗑瓜子,外加听人说书。 囯都之中风云变幻,平安镇仿佛得祖宗保佑,一如其名,被遗忘在纷争之外。 “文心茶楼说书喽,大伙儿快去看!”一声吆喝,立刻有听书的茶客四方八方涌入。 “前面做什么呢?人山人海的。” “你从外面来的吧?文心茶楼的说书先生又开始讲奇闻异谈了,不和你聊了,去晚了就没有位子了。”冷不丁被个侍童拽住衣角,忙着去前面茶楼听书的茶客匆匆解释道。 “师傅,前面有人说书!”活泼好动的侍童拽着个戴着斗笠的姑娘,兴奋地一回头,表情骤然尴尬起来,像是无意间拽住了个陌生人。 “走,我们也去看看。”身材高挑的女子手中拎着一只做工考究的红木箱,虽用黑纱斗笠遮了脸,亭亭玉立的身材一样为之侧目,令人心下猜测她不知打哪里远行而来,又要赶往哪去? 到了文心茶楼门口,里面已经人满为患。茶楼里的雅座、小坐甚至长板凳都售罄,尽管如此,门口还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听客。 “砰——”惊堂木响。 “正所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说道赫赫有名的金家……” 近日,茶坊酒肆说得最多的便是平安镇首富金家。 说起金家,那可是苍南远近闻名的豪绅大户,哪怕当地官府衙门都得给三分薄面。说来这金家也真是撞了邪,家中白事不断,金老爷已过花甲之年,却一连死了两个儿子,据说,死相还特别蹊跷。 金府老爷有五个儿子,虽是不同妻妾所生,金老爷没少抱有五子登科、光宗耀祖的愿望。可这些儿子中,有争气的生意一把手,也有扶不起的阿斗。金老爷自是忧喜参半,暗中谋划打算。 这之中,金老爷最看重的就是他的四儿子金斗进,到处宣扬他是五个儿子中最像他的人才。外人眼中,最有可能继承金老爷家产的,最当属金四少——金斗进。 金斗进可谓春风得意,不光生意顺风顺水,不日就要小登科,迎娶知府大人家的掌上明珠,前途更加不可限量。 不知是金四公子福薄命该如此,还是他用尽了一生好运。所谓阎王让你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金四在成亲前晚请一帮狐朋狗友去花楼喝酒,自此一命呜呼,据闻尸体在湖中心发现的时候,手中还死死抓了一把女人的发丝。 这事一传十十传百,到了说书人口中已经演化成了不同的版本。传的最有声有色的,就是这一则: 据说,这个版本是伺候金四少爷的小厮亲口所说。金四的死远不是醉酒溺死这么简单,他是被鬼缠上了!这鬼还是个浑身滴水,披头散发的白衣女鬼! 当晚,金斗进在平安城最大的花楼招待朋友,顺便也放纵一下最后一个单身之夜。喝到半酣,金斗进尿急去茅厕小解,小厮提了灯笼跟在他身后。到了半路,金四等不及到茅厕,挥退小厮进了花丛,之后很久没出来。 小厮冷得打哆嗦,久等少爷不来,沿途喊找。远远看到少爷面前站着一个白衣姑娘,掩嘴暧昧一笑,没敢打扰少爷好事,就一步三回头地告退,却听两人声音若有若无传来…… 后经他回忆,又添油加醋说起,金四喝醉在湖边呕吐,突然见到湖中心浮起一具女尸,化作白烟飘起,站地而走。金四当即吓得酒醒大半,朝着反方向落荒而逃,迎面撞上了个提着鸳鸯花灯的姑娘。 那姑娘柳眉粉唇巴掌小脸,极是天香国色,平常见到一定会让人心猿意马,心驰神醉。金四一边慌张回头张望,一边迎着花灯的光亮暗舒口气。 鬼物怕光,金四少站在灯火下,恐惧的心多少往肚子里回吞了一半。他有意吓一吓美人,在她花容失色时顺道吃一回豆腐,他指着鬼影消失的地方惊呼:“姑娘,别往前走了,本少好像撞鬼了!就,就在……前面的树丛里。” 谁知姑娘绕是淡定地回望金四少,却把四少吓了一跳。只见灯下的脸是生人不会有的惨白,她用漫不经心地语调说道:“鬼?鬼有什么好怕的?” 金四少当即打了个哆嗦,结结巴巴道:“可……可是她没有影子。” 女子在拱桥上迎着绿柳不屑一笑:“没有影子怎么了?我也没有影子。” 四少大骇失色,却听女子接着道:“而且,你也没有影子。” 四少验证般急急摸着自己的身体,却见另外一双枯手缠住他的腰肢,手指却从五脏六腑穿透而过,再看她的脸,天呀,哪里是人脸啊,分明是具白骨,眼窝里还爬出来一只蜈蚣。金四少用尽吃奶的劲挣扎,女子却咯咯笑了,笑声疯魔刺耳。她边笑,边用手指一指,四少顺着女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湖中心漂着一具男尸,男尸的容貌与他一般无二,正是他自己! 说书先生一拍金棠木,满意地看着台下鸦雀无声,甚至有不少听众吓得直打哆嗦,不停抱肩摩挲。大白天都似有阴风阵阵闪过。 小初陀红着脸,颊似晚霞,又因说书先生的话害怕得小脸煞白,不敢看对面的妙龄女子:“师傅,他说的那个金家……”难道真的是水鬼作怪? 不错!此二人正是昩和小乞丐,两人间的氛围很是微妙。 这件事要追溯到不久前的一个夜晚。 昩在换脸的途中被小乞丐看到,愣是惊吓出了她的少女初潮。第二天,当昩将新衣和女子每月来月事时必备卫生用品送到小初手上时,她的脸红得可以滴出血来。 虽然没有亲人女眷教导,但这方面的事情,她还是懂的。女子来了葵水,就意味着她长大成人了,是可以待嫁寻婆家的闺女了。 此后两天,小初虽然默默接受了昩的新模样,都不敢抬头看昩的脸。不光那是她最囧的时刻被他碰到,还因昩的脸实在比说书先生口中的水鬼还要美艳不可方物,她实在一时难以适应。 只是昩为何突然换了张女人的脸?小初百思不得其解。 “走。” “去哪?”小初直追上去,昩又把话说一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8 湖底冤魂 从文心茶坊出来,拐过两个小巷,在昩和小初面前的是一条烟花柳巷。 整条烟花巷人烟稀少,两层高的雕栏小楼静静地矗立着,屋檐下“红袖招”三个字依旧惹眼,这里就是金家四少殒命的地方。 惹上了人命官司,尤其是金府的少爷,生意一落千丈,门可罗雀。衙门的官差隔山岔五地往楼里跑,将客人吓得一个不剩。 楼妈妈哭丧着脸,捧着金算盘终日唉声叹气,堆满白粉的脸和死了儿子一样惨白,一天不营业,少赚了多少白花花的银子? 当昩卸去黑纱斗笠出现在楼妈妈前面的时候,楼妈妈的眼神都直了。 不论昩对她提任何要求,她都一个劲地点头称好,那殷勤的下巴都可以把喉咙戳出一个洞来,哪怕纺织坊里的织布机都不曾如她这般高效。照楼妈妈点头的速度,指不定咔嚓咔嚓地织出好几匹布来。 “我要在这里小住几日。” “好,好!” “无事不要打扰。” “啊?好!” “这是一千两的银票,如果有人问起我的身份,就说是楼里新来的姑娘。至于如何应对外客,全凭我做主。” 楼妈妈贪婪地接过银票,笑褶里的粉簌簌往下掉,活像银票就是她死而复生的亲儿子:“哎呦喂,你说什么都好,只要你啊,在我楼里呆个几天,哪怕什么都不做,为你而来的客人是前仆后继的来,我的红袖招啊,不日就要发一笔横财了。” 想到四面八方砸过来的银票,楼妈妈眉开眼笑。 平常正经人家的姑娘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的,花楼也一般不让姑娘进,就怕善妒的母老虎进去大闹,砸了场子。但是昩是个意外。小初终于明白昩为啥要把自己打扮成这副模样了。 若说楼妈妈对昩有求必应,将她看做一棵结满金元宝的摇钱树也不为过,当昩提出让楼妈妈带他们去金四少出事的地方时,她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虽说金少的死是个忌讳,可楼妈妈闪烁的眼神却非常奇怪:“你……你们好端端地去哪里干嘛?” “没什么,就是刚从茶楼听了个故事,去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邪门?”小初扯了个谎。 “那湖里闹水鬼!别听了什么奇闻异事都想着去探秘……”楼妈妈板着个正经脸,面有惧色,“过些时日,我正准备将湖填平了,省得给我招惹这么多事端。” 昩又摸出一锭银子。 楼妈妈又是犹豫了一阵,慢吞吞地收了银子,和刚才欢天喜地接银票时判若两人。 “人……人……就是在这里发现的,奴家将你们带到了地方,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先行回去了……”隔着十来丈远,楼妈妈翘着兰花指一点,撇下两人,就夹紧尾巴跑得比兔子还快。 金府四少的死传言是水鬼作祟,看样子红袖招已经请道士和尚来做过法师了。湖边已经封了,密密麻麻地贴满了黄色的符咒。一张张鬼画符迎风摇曳,飒飒作响。这也难怪花妈妈自己都不敢在此逗留,就怕水鬼寂寞,被拉去做了伴。 “师傅,你说刚才那个妈妈是不是做贼心虚,隐瞒了什么?”小初总觉得楼妈妈怪怪的。照她视财如命的个性会跟才见过一面的人说楼里闹鬼吗? 这样岂不是坐实了水鬼传闻。哪还会有客人上门? 难道茶坊里说书先生说的都是真的?红袖招湖底真的有水鬼? 听闻溺水而死的鬼通常非常可怕。因为尸体没有被及时打捞发现,长时间浸泡水中,身体浮肿溃烂,散发阵阵恶臭,身上爬满水草以及寄生虫,长发坠地滴水,覆满淤泥。 水鬼死得久了,肉身逐渐腐朽,露出层层白骨,骷髅眼里甚至偶尔爬出一两条寄生虫来,饶是恶心恐怖…… 倘若是个无人超度尸骸无人收敛的水鬼,身体常年累月浸泡在江河之中,或寂寞,或怨念,总会将接近那片水域的生人拖入水中为伴,此种恶鬼最是被百姓所畏惧。 小初打了哆嗦:“喂,师傅,你就不需要准备准备?万一水鬼突然上来……”道士和尚捉鬼,都有法器在手,这样两手空空地来,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昩板着脸,只绕着整个湖走了一圈。夜色越来越沉了,昩光是绕着湖面走走停停。正当小初认为昩会不会来散步消气的时候,昩的脚步顿在了一截断木前。 他蹲下,仔细抽出一条金色的丝线。丝线很细,很容易被人忽略。虽然这东西不常见,可又有什么问题吗? 紧接着,小初看见昩开始脱衣服。此时虽然已过寒冬,但是天气咋暖咋寒,最是容易生病。尤其夜里,春寒料峭,夜风更是如水薄凉。 小初慢一拍捂住眼睛,已经看到了昩**的胸膛:“你……你干什么?” “扑通”一声,人已经下水了。 小初只得着急地在湖边张望。湖面平静如水,碧绿澄澄。不知过了多久,一头墨发破水而出,湿漉漉的头发盖在脸上,往下滴着水。 “师傅?”小初颤抖地跟对方确认,没有回答。 长发逐步朝着岸边靠近,小初只觉得心跳如鼓,那东西的前面和后面看起来都是一样的,全是黑漆漆的一团头发。 水……水鬼? “啊……啊……啊……”小初惊叫连连,早听不到身后汲水的声音。昩爬上岸,一手搅着湿漉漉的头发,一手搭上小初的肩膀:“是我。” 小初正觉得奇怪,怎么跑来跑去还停在原地,忽而听到耳边冰冷的哈出冷气的声音,浑身一抖,许久才从熟悉的声线下找到安全感。 是昩…… “你下去发现了什么?那,那个……在下面吗?” 昩摇了摇头,小初舒了口气。 “下面的女尸倒确有几具,看骸骨的构造,全是年轻女子的尸骨。”被迫进入花楼的姑娘,抵死不从或受不了非人的折磨,投湖轻生也不足为奇。 这楼里的冤魂又何止一个两个? 昩说湖底沉了四五具女子的尸体,最新的一具尸体迄今不超过三年。都是妙龄女子的骸骨,可叹大好的年华,却葬送在了暗不见天日的湖底。 当一具具腐骨摆上岸的时候,小初的心里突然酸得发胀:“师傅,你说会有人超度她们吗?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就地火化了她们,让他们在天之灵也得以安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9 奇怪的风俗 从湖边回来,洗漱一番,客厅聚集了一群莺莺燕燕。或百无聊赖地拨弄琴弦,或搔首弄姿地磕着瓜子,细数八卦趣闻。 见昩出来,齐刷刷地视线从四面八方而来,或探究,或好奇,或敌视……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将他们扫了一遍。 一身红纱的姑娘呸的吐了口瓜子壳,挤了挤艳红牡丹肚兜下白皙的上围,似火红唇口不饶人:“我当是谁,原来是妈妈新来的心头宝。模样长得是不错,就是这张死人脸,究竟摆给谁看呢?” 酸溜溜的口吻,像极了吃不到葡萄非说葡萄酸的狐狸。不得不说,昩的女装模样,当真有让女人嫉妒,男人痴狂的本事。 姑娘们讽刺得笑得花枝乱颤,准备给昩一个下马威,随之发现昩并不理睬她们,而是挑了处僻静的角落坐了,似乎在等什么人。 “你!”红纱姑娘想挑事,没挑起来,自讨了个没趣,憋得双颊绯红,有气没处撒,干脆一把掀翻了桌上的一盘瓜子,“看不起我红奴是么,装那么清高,还不是想趁着这个机会鲤鱼跃龙门,攀上金家这棵高枝。看起来也不比我们好多少,一来就把功课做足了,跑去调查死人是假,摸清金家底细怕才是真的吧?” “红奴,少说几句,若是想被选上,就好好打扮打扮,别搁别人身上撒气。”抚琴的白衣姑娘看起来年岁稍长,人也温和些,劝慰道。 “哼!”红纱姑娘气鼓鼓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小初冲着白衣女子点了点头,察觉楼里的气氛很是微妙,探过头去:“姐姐,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楼里最近不是不营业吗?大伙儿聚集在这里有什么事情?” 白衣姑娘错愕了一瞬:“你们难道不知?” 小初摇了摇头,她确实不知。 红纱姑娘哼了一声:“装什么装,不然你们也不会坐这里了。四少爷明日就要出殡,咱们是要去陪哭的。当年,五姨娘可不就是凭着一副梨花带雨的哭相被挑了去,如果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好不快活。别说你们心里没存了什么想法,我红奴心眼儿直,可不像是你们一个个装腔作势的。” 这下小初可算是听明白了,原来金府这样的大户人家还有陪哭这么个奇怪的规矩。 不光如此,出殡当天,戏台上还要连唱两天的大戏。 “五姨娘之所以被金老爷看上,那是因为她和死去的大夫人容貌有七八分的相似,金老爷睹物思人,不过把她当了个赝品的花瓶使罢了。”又有个嫩黄外衣的姑娘插话道。 “那也好过在这里送往迎来。” “不过,金老爷也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吧?”小初听闻五姨娘的儿子今年都十七八了,那层层算上去,金老爷还不得超了六十? “你懂什么!正因为金老爷一只脚快踏进棺材了,嫁过去正好可以分遗产。是不是啊,姐妹们?” 楼中哄笑一堂,姑娘们对这类事并不避讳,反而打开了话匣子。 从她们的话语中,小初多少了解了平安镇赫赫有名的金家。 金家的财富并不是靠祖上传下来的。金老爷年轻的时候还是一大户人家的家奴,后来战事四起,征兵去了军营,意外发了笔横财,才有如今的家业。 金老爷除了原配妻子,总共纳了四个妾室。除了刚才提到的五夫人和二夫人,其余两个夫人家里都有背景,也都给金老爷生下了儿子。 大少爷的生母身体不好,十几年前就撇下稚儿撒手人寰了。 据闻金家大少自被心爱女子抛弃失踪后,一时无法接受打击,原本器宇轩昂、前途无量的人一夕之间突然疯了。 大夫诊治后说大少爷得了失心疯,病情时好时坏,清醒时和正常人无异,发病时甚至会跟得了狂犬病一样见人就咬,三四个大汉都拽拉他不住。 二夫人虽是大少爷生母的陪嫁丫鬟,但自从生了二少爷,隔着骨肉亲情,对待大少爷自然不如以往熟稔。 原以为长幼有序,二少爷会继承家业。 然而二少爷的出身不好,虽然娶了背景强悍的疙瘩庄的土匪老婆,也不能为他挽回多少地位。再加上他本身好吃懒做,不求上进。除了结交了一帮狐朋狗友,别的一无是处。 前不久,二少爷背着虎妻贪欢,被发现时莫名死在了家中柴房,死法之诡异,迄今为止都是衙门悬而未决的疑案。 三少爷是个文人雅客,除了四书五经就喜欢广交好友。如今更是三皇子麾下的幕僚,深受器重。 二少爷死后,四少爷快速上位,也让金老爷发现了这个不可多得的商业奇才。只可惜,如今死得不明不白。 至于五少爷,生性顽劣,从小走马逗狗,不受约束,更是只有让人摇头叹息‘绣花枕头烂草包’的份。根本没有人会对他寄予厚望。 “老的看不上,毕竟还有小的,随便靠上一个,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你们说剩下的三少爷和五少爷中,究竟谁会继承家业?” “大少爷不是没死吗?” “要不是大少爷疯了,金府里的一众少爷们一个也没机会,可惜了!确实是个不得多得的情种啊,你说咱们姐妹怎么没遇上这么个痴情的?” 小初东一句西一句的听着,感叹三个女人何止是一台戏啊,简直可以编写一部启国民间野史。 正聊得起劲,金府就派了人过来。奇怪的是,众人都齐了,却唯独少了红袖招的妈妈。一一问过楼里的姑娘,都说没见过妈妈。 最近红袖招并不太平,正当众人怀疑楼妈妈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她却忽然出现了。 尽管她身上的脂粉味依旧很浓,在她心急火燎从小初身边跑过的时候,小初却闻到了什么烧焦的味道。小初凝眉连吸了几口鼻子。 楼妈妈见了金府的管家权叔,摇着晕死一条街的香帕一步三扭跟狗皮膏药似的粘了上去:“哎呦,这不是权管家么,姑娘们一早就准备好了,正等着您呢。” 香帕的气味瞬间掩盖了一切,小初不适应地揉了揉鼻子,大大打了个喷嚏:“阿嚏!阿嚏!” 权叔也掩着鼻子,远离楼妈妈和水蛭般吸过去的姑娘们,指着靠近角落几个姑娘指了几个:“你,你,你们跟我来。”然后,他又从人群中瞟了几眼,选了几个姑娘。 白衣姑娘和昩赫然在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0 豪绅金府 偌大的金府缟素一片,家丁丫鬟无不披麻戴孝。 灵堂之内传来阵阵痛心疾首的哭泣声,整个金府乌云笼罩、愁云惨淡。 小初她们随着红袖招的姑娘进入金府时,一妇人正于门口往金盆烧冥钱恸哭,细长的双眸红肿如核桃。 纵观府上诸位衣着用度,一看便知此妇人是府上的女主子之一。瞧她哭的声嘶力竭,下一刻就要晕过去的样子,当是金四少的生母兼当家主母虞氏。 虞氏的身边围着几个同样保养得宜的半老徐娘,皆是风韵犹存,此刻由着各自的丫鬟搀扶着,拈着香帕垂头抹泪,但是精致的妆容和做作的哭腔出卖了她们,显得她们也并非表面那般伤心过度。 甚至有人连伪装一下都不愿,似乎多哭一声都多费力气。 金老爷的结发妻子因年早逝,之后,金老爷又纳了四房妻妾。妇人中最年轻的那个,当是金老爷最后纳的小妾,原是平安镇出了名的清官,艳名远播。 她甚至连发髻上的珠花都未拆,只是较寻常戴的素静收敛了些。小初甚至怀疑,她一身的孝服下面,是不是依旧罩了件亮色华贵的里衣。 富贵人家,母凭子贵。虞氏白发人送黑发人,自然痛心疾首,却也给了金府其余的少爷、夫人带来了契机。其余的妇人中,除了月余前同样死了儿子的二夫人,其他几位暗地里莫不是暗中欣喜。 其中当以三夫人尤甚。二少、四少相继暴毙,最有可能继承家产的应该是三少爷了。不过三夫人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表面四平八稳、滴水不漏。在场除了死了儿子的四夫人,哭的最大声的,就应该非她莫属了。 “老爷,人都带到了。”权管家恭敬朝一个双鬓斑白拄着拐杖的老人报告。 金老爷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苍老,他像是非常疲惫,这也难怪,人家接连死了两个儿子,脸色自然不会太好看。 他挥了挥,让管家带两人下去安排。金府的丫鬟将白布丧服发给姑娘们披上。 小初刚换上丧服,转身看向身边,却见昩不知何时早就不见了。 莺莺燕燕们叽叽咋咋地抱怨着,因为她们的如意算盘算是彻底打错了。 灵堂里除了金老爷和诸位姨娘,根本没有一个年轻公子在场。 大少爷有失心疯,自从得病便在偏院将养着,深居简出,甚少露面。除了大少爷发病那几天,金府基本记不起这个人来。这样的场合,他自然是不会在场的。 据红红趁着换衣服的功夫跟人打听,原来,金三少和金五少根本还没有赶回来赴丧。 三少爷交友广阔,五湖四海皆有,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甚少待在平安镇。 三少爷欲踏上仕途,考取功名,故常年在启国国都欢歌城。他仪表堂堂,又有母亲娘家的些许人脉支撑,谦雅温润之名广为流传,据说是不可多得的谦谦君子。 月余前,金瑞阳应邀去欢歌城,三天前本欲赶回来赴四弟的喜宴,如今却成了奔丧。现在正快马加鞭地往从欢歌城往平安镇赶。 至于五少爷年少气盛、小孩心性,与金老爷置气离家出走,至今未归,说不定干脆就不回来了。 姑娘们的算盘子落了空,皆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赶鸭子上架地被请到了棺樽前,装腔作势地嚎上了。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依照平安镇一直以来的规矩,人死后需在家里停放两至三天,出殡当天才能盖棺下土,否则就不吉利。 今夜,哭丧的人就要在金四少的尸体旁替他守夜。 这本是家中亲戚的事,但豪绅大户人家也会请丫鬟、小厮代为守夜,焚烧一夜的冥币纸钱,为死去的人铺路搭桥,让拘魂使者不至于在去鬼门关的路上为难他。 这里的规矩甚多,比如要注意火烛不被打翻,比如不能跪在死者靠头的位置,停尸的地方要提防野猫,万一让猫从尸体上爬过,就会起尸等等。 小初被推搡到了最靠近金四少尸体的地方。虽然她不乐意,但是从她这个位置看去,她的余光总是能够若有若无地瞄到金四少画了死人妆的遗容。 棺材里的四少爷脸色苍白,或许是穿着黑色大褂的原因,衬得脸色更加面无人色。脚上蹬了一双崭新的靴子,因为是死后新换上的,不染尘土。 四少爷的身体平摊在棺材里,一手手心朝下,平放在身侧,一手却曲握成拳,似乎握着什么东西。再仔细一看,拳头是空心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这也不奇怪,就算四少爷死前左手真的握着什么东西,家人替他收敛尸体的时候,也一早就发现收走了。 耳边的哭声渐渐淡了下去,取而代之地是浅浅的鼾声。 小初却怎么也睡不着,身后忽然站了什么。头皮一阵发麻,小初缓慢地转过头去,率先看到一只绣花鞋,她吓了一跳,差点把头磕到棺樽上。 “小姑娘,吓到你了?我是金府的厨工牛嫂。”站在小初面前的是个面容慈祥的中年女子,身体略微发福,围着一个深色的围裙,似乎是这里的帮厨,“累了吧?去喝口茶润一下嗓子,这里我来守一会儿。” 小初点了点头,祠堂的两扇门都开着,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看着天色,一夜也该很快过去了。茶杯和水壶就放在门口的桌案上,她的确有些口渴。 小初走到门口,弯下身刚拿起水壶,却发现里面空了。不过不远处正好有口井,她也没有那么娇贵,从小到大就是喝着凉水长大的,也没闹什么肚子。 借着祠堂里的烛火,她小心翼翼地朝着井边靠近。 刚用撸摇起来一桶水,忽然听到“啊——”的一声大叫,似乎正是从祠堂方向传来的。紧接着人声嘈杂起来,似乎里面的姑娘们都被这一声大叫给吓醒了。 “怎么了?怎么了?” “咚咚——”水桶重新掉进了井里,小初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又匆匆跑了回去,到了门口的时候,发现昩回来了。 牛嫂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曲起倒退几步,惊恐地看着棺樽:“诈,诈尸了!水……水……” “啊!”姑娘们像是无头苍蝇似的乱跑乱叫,互相抱做一团。只见已经死去的四少爷居然自己坐了起来,而且,他纤尘不染的鞋底面,居然沾了细微的沙尘,就好像自己站起来走过路似的。 棺樽的附近有几个带水渍的脚印…… 紧接着,扑通一声,四少爷又倒下了。祠堂里的人夺门而出,惊叫着跑了个干净! 小初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拽着昩的衣袖不自觉地收紧:“师傅,难道真有水鬼?” 白天在茶馆,就听说书先生惟妙惟肖地形容了水鬼的样子。那先生口若悬河,令人身临其境,仿佛一闭眼,蓬头垢面,满目苍夷的水鬼就会出现在你面前一般。 一想到金府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小初就不寒而栗。 可若金府没有邪乎的东西,昩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1 真是一出好戏 小初一下子拽住昩的衣角,疑神疑鬼地躲在昩身后瞻前顾后。 于常人而言,鬼神是属于另外一个世界的,民间妖魔鬼怪害人的故事不甚列举,如何不让人敬畏? 昩不习惯地避开小初的接触:“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师傅……鬼怪真的不会随便害人吗?” 听人说,阴间的鬼无聊的时候,最喜欢来阳间吓人取乐了。说实话,她还真不愿意碰见这些东西。 “世间万物,皆有善恶。善者,若非有深仇大恨,都不会轻易出来害人。” “水鬼,受地域的束缚,滞留人间只会成为地缚灵,也难以走出迷瘴。天有天道,人有人道,鬼自有馗道。来往两界的勾魂使者巡逻人间,由不得他们乱来。” 通常的时候,昩说话总是言简意赅,唯独此时话还多点。 不知为何,听了昩冰冷的声线娓娓道来,小初也没有原先那么害怕了:“你来这里,可是因为雇主就是金府之人?” 虽然猜到了这点,究竟谁找昩订立的契约,小初却不知。毕竟世上能付的起昩这个代价的人并不多。 难道是金老爷? 豪绅金府,五个儿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在金老的五个儿子中,大少爷疯了。 二少爷和四少爷相继死了。 三少爷五少爷离乡背井,一时难以打听消息。尤其五少爷音讯全无,生死未卜。 万一再有儿子遭遇不测,金老爷就真连送终的儿子都没了。 可金老爷这条老命在昩眼里又有多少价值?昩有何理由答应金老爷订下契约? “大师!大师!就在前面。”假山后面有动静传来,“就在前面不远。” 惊弓之鸟一般逃窜出去的姑娘们把整个金府都惊动了!金老爷、四位妾室、管家、丫鬟、长工、短工……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祠堂来。 “哎呦妈呀,可吓人了!奴家一抬头,四少爷居然起尸了,双手笔直,直挺挺地坐在棺材里,两只眼睛绿哇哇的,跟狼似的泛着绿光,瞪着前方,被他的视线对上,心里就凉上半截……”红袖招的姑娘你一言我一语,添油加醋地对道士和金家人道。 人群中,小初率先看到个蓄着山羊胡子的干瘦老头,宽松的道袍敞新,腰间挂了个土黄色布包,肩上甩了把拂尘,随着走路的动作轻轻摇摆。 “啊呀呀——”行至水井旁边,老道士停住脚步,闭眼掐指一算,连连摇头;“啧啧,凶褂,这井里怕是也不干净,等下也要另外做个法,盖上井盖,最好是弃用了。” 小初心下一颤:难道这井里死过人?幸好,幸好,刚才没有喝那口水,不然也不知会不会中邪。? 到了祠堂门口,老道士忽然神情凝重地挥退身后众人:“孽畜!哪里逃!”他摇着拂尘口中念念有词,正与口中的孽畜缠斗地难分难解。 小初觉得,老道士的法力如何高深,她诚然不知,不过此时配上京韵大鼓场面大概更恢宏气魄。就跟逢年过节庙会上演皮影戏一样。 众人被老道士摒退在安全的区域,视线不自觉地跟着把柄浮尘上上下下,继而又跟着老道士随后从布包里抽出的木剑,随着木剑上上下下。 众人看不见妖魔鬼怪,只看见老道士独角戏一般忙得满头虚汗,气喘吁吁,费力地和邪物周旋,看似特别卖力。 捉鬼本是件忒紧张的事,小初却险些扑哧一声笑出来。她用手肘撞了撞一旁:“师傅,他到底捉到鬼没有?我怎么感觉像是耍猴的?” 身边人没有回答,她又撞了撞,突然感到一丝异样,不禁转过头去,见一陌生模样的公子站在她旁边。 “在下金家老三,金瑞阳。”布衣公子身穿一席藕色长衫,这种眼色穿在别人身上或许俗气,穿他身上却有如沐春风之感。 再加上公子面上带着三分笑,显得越发谦和有礼。 小初脸上薄晕,忽然想起公子刚才自称了谁? 金家老三?他就是金老爷的第三个儿子。 深觉刚才失言唐突,小初一下子语无伦次起来:“那……那个……我也只是觉得像耍猴……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有钱人家的公子往往特别难对付,不知她刚才的一番话会不会连累到昩? “无碍。”金瑞阳友善地朝着小初笑笑,不同于寻常家里有钱就不可一世的纨绔公子,一瞬间博得了小初的好感。 不多时,老道士停下来。 “大师,发功完了?那我的府邸里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了吧……”金老爷上前道。 “老道我费了毕生所学的心力,已经把纠缠令公子的邪物驱除了。施主尽可放心。” 众人练练点头称赞,掌声雷动:“高人啊!” 老道士仰首挺胸,受之无愧,正要随着权管家一同去账房支银子领赏,骤然又听到一声尖叫:“啊——四,四,四少爷!”众人循声望去,赫然见到原本被平放在棺材里的金家四少爷金斗进居然又自行坐了起来。 “咔咔咔!”不光如此,四少爷居然还迈开了一只脚。 这次,他的尸体旁边并没有人。隔着道门,金府上下十几号人看得一清二楚,金四少真的起尸了! 难道老道士刚才一番做法,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大师?这,这……”金老爷一把年纪饱受惊吓,慌里慌张地抓住欲要逃跑的干瘦老道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您不是说邪祟已经被您除掉了吗?” 干瘦老头一脸菜色,巴不得立刻脚底抹油溜得干净,他一边从金老爷胳膊中扯出自己的衣袖,一边慌里慌张道:“哎呀,金老爷啊,老道已经用尽了毕生所学,奈何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老道士我实在是无能为力,您另请高明,另请高明!” 说完加紧尾巴慌忙遁逃。 “啊——”姑娘们的尖叫划破了夜空,互相抱头乱窜。 小初一时也被吓得六神无主,拔腿欲跑前鬼使神差地看了眼灵堂,却见金四少身后似乎被什么顶起,有什么东西即将起身一样? 脚步一顿,眼前的人影渐渐熟悉起来,深深叹了口气,空气又重新回到了肺里:“大家不要慌,四少爷并没有怎么样,大家停一下。” 起初并没有人理会小初,久而久之,祠堂里也没有什么动静,众人探头,发现金四少又好端端地躺了回去,他的尸体旁边站了一个人。 “这不是……好端端的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出了这样的事,金家的人商量提前让金四少入土为安,天亮之后就出殡下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2 一朵奇葩开出来 窗外,哀乐声起,金府家人扶着灵柩,送完金四少最后一程,奔丧的人浩浩荡荡跟了一路,这阵仗,不难看出金府在当地的威望。 日落时分,金府院落里摆起了流水席,宾客满座。 金府三少爷金瑞阳昨日日夜兼程从皇城欢歌城赶回来,一回来,顾不得风尘仆仆,满脸疲惫,此刻正代替金老爷招待宾客,莫不是得到一片赞扬之声:“世侄带人真是周到,又一表人才,他日前途无量啊!” “听说世侄尚未成亲?不知哪家姑娘有这享福好命?哈哈哈……” 虞氏在旁瞧着这一幕,愤愤地搅着手帕。四夫人虞氏虽非正室,却因四少即将当家之故,晋升为当家主母。原本这些分内之事,都理当是她来处理,却被人越俎代庖揽了过去。 三夫人以妹妹丧子之痛难平,不宜过多操劳为由,把大小事务都一手包办了。仿佛三少爷一回来,所有的光芒都自动挪到了他们母子的身上。 刚死了儿子,三夫人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夺取她手上的权利。这般狼子野心,她岂会不懂,却又无可奈何。 瞧三夫人今日做法,对府中主母大权想来是胜券在握了。最可恨的是金老爷却也默许了她的作为。几个夫人侍奉金伟德老爷多年,最是明白他的薄情寡义。 不得不说,商人世家出生的樊氏的确是把好手,将府中大小事务处理得有条有理纹丝不乱。 五夫人翻了个白眼,扭着水蛇腰,转身之际酸溜溜地来了句:“她倒是会做人,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也不必再演了,看了反而恶心。老爷,武儿好歹也是你儿子,可不能厚此薄彼……”五夫人娇声细语地缠着金老爷走了,一边为五少爷谋划着出路。 二夫人看着四夫人的神情,一脸感同身受的样子,边抹腮泪,边宽慰四夫人:“妹妹,身子要紧,可别伤心过度,落了病根。回头,姐姐让府上多顿几副药食,可得好好养养。” 四夫人拂开她的手,哼了一声,并不买账。这金府里哪里有什么心思单纯的人物?不用她来猫哭耗子假慈悲。 戏台之上正唱着戏。红袖招的姑娘吹拉弹唱无所不能,小初和昩手持乐器从中滥竽充数。虽不用她开嗓唱戏,小初还是很紧张,戏台下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不看不知道,台下的戏看着倒比台上的戏出彩。 忽闻台下一声巨响,酒菜狼藉一地,女眷惊叫连连。两个脸红脖子粗的大老爷们掀翻了桌子破口大骂,若不是两边都有人架着,恐怕早就大打出手了。 “齐郝,你这张臭嘴,真想让人赏你几个嘴巴子,你说谁妹妹克夫?你再说一遍!” 说话的是知府大人的公子潘岳。他对面的齐郝本人虽然没什么了不起,但他二哥齐煜听闻是三皇子门下的食客,满腹经纶、学富五车,颇受三皇子倚重,是平安镇从小出了名的少年英才。 “你妹!” 两人都喝高了,口没遮拦,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了。很显然,这两个纨绔子弟平时就王八瞪绿豆,互瞅对方不顺眼。如今酒劲上脑,居然是谁也拦不住。不出片刻,挣得衣襟散乱,青筋暴起。双方摩拳擦掌,磨刀霍霍,眼瞅着就要拦不住了。 “我还就说了,你能拿我怎么着?县太爷家的公子还能目无王法,杀人不成?” “看我不教训教训你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 齐郝和潘岳你一拳我一脚,打得不可开交,把整个丧宴搅得一团糟。宾客满座,却没人敢上前得罪这新老权贵。 花旦的唱曲声嘎然而止,众人齐齐看着滚打成一圈的两人。会点眼色的小厮,已经去偏厅找金老爷和潘县令了。 “潘兄,齐兄,两位还请给瑞阳一个面子,都暂且停手。”率先赶到的是金三少,只见他一身素色白衣,墨色长发用白色绢布半绾,明明是一身缟素丧衣,举手投足之间却一派谦和之气,给人雍容大度之感。 小初不无感慨:“师傅,这世上真有那个出淤泥而不脏的莲花吗?” “是出淤泥而不染。”有人纠正她。 昩不置可否,没有搭话。 小初眨眨眼:“千万别嫉妒!”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金瑞阳一样,与生俱来一身四两拨千斤化解矛盾、广结良缘的本事。 和金瑞阳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一比,昩整个就是个千年寒冰,浑身散发着生人末近的气息。 这时,齐郝和潘岳已经再次被人架开了。要让凶红了眼的两人收手可不容易,为了劝架,金瑞阳不知受了谁狠狠的一记肘击,脸上顿时乌了一片。伤处靠近眼睛,金瑞阳一手捂着眼,手指缝隙间尚有湿痕,怕这一下真是敲狠了。 “快快……找大夫,三少爷,你不要紧吧?”下人慌了神,三少爷却摆手阻止了慌慌张张去找大夫的小厮:“先带两位客人下去醒酒,先让大夫看看可有受伤。两位公子以前都是四弟的朋友,今天四弟走得匆忙,难免难过,都多喝了几杯。金家痛失亲人,对大家招待不周,妄大家莫怪,大家继续……” 一番话下来,谁的面子都不落,又体现了金家的宽厚大肚。他示意花旦接着唱戏,边拱手准备告退。戏班子的师傅重新调弦,二胡刚起了个音,却听台下大赞一声:“好!真是好!” 一个蓝衣服的锦服公子坐没个坐相,单腿成弓字形弯曲站在长凳上,一腿在半空晃荡,嘴里叼着个果子大嚼出声,一身风尘仆仆,眸子热烈地看着台上的表演,啧啧叫好!小初觉得,他的视线似乎是胶在昩身上了。 到底哪里冒出来这么个人? 有不少人已经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在他出现的那刻,小初似乎看到三少爷的背脊一僵,但那只是错觉般的一瞬。很快,金瑞阳无奈地朝着这边走来:“五弟,你总算知道回来了。居然连送四弟最后一程都错过了,你……” “反正又不是一个娘生的,有什么关系?”被称作五少爷的人随手丢了果壳,正眼也不看金瑞阳一眼,不屑道。冷漠的语气把金瑞阳噎得一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3 听墙角 小初闻言倒吸了口气,同是骨肉手足,金家兄弟之间却似乎并不和睦。 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金五少居然连半点面子都不给他哥哥。嚣张跋扈的口吻,真想让人将他踢回他娘的肚子里回炉重造一回。 金府偌大的家业,居然连寻常百姓人家最寻常的父慈子孝都显得奢侈,真是可叹可悲! 小初不禁为金三少愤愤不平:同一个父亲生的,人品怎么会差那么多? 饶是金瑞阳再好的脾气,也摇头叹了口气:“五弟,随我先去见过父亲吧?” “拿老头子来压我?”金精武从鼻子里哼了声,不屑道,“放心,老头子我自己会去见,但现在别妨碍本少爷给美人捧场!” 红袖招的姑娘们顿时炸开了锅,惊喜地花枝乱颤、搔首弄姿。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来了! 金家小五虽然不见得能够继承家业,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金五少好歹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金老爷后脚一抬进了棺材,也少不了五少爷该分的家产。 “他在看我?啊!”一片尖叫声中,众人逐渐察觉了金精武的视线,他摩挲着下巴,专注而痴迷地看着角落清冷的美人。 小初的脑袋里炸出了一朵蘑菇云,彻底雷成了焦炭,这金家五少爷不会是看上昩了吧? 偷偷瞄了眼昩的反应,小初狂风扫落叶似的一抖,真冷。 “你个逆子,还知道死回来!” 紧随着金老爷大动肝火的一声怒斥,五夫人娇嗔的声音紧随其后,抱着金五少使劲地嘘寒问暖:“老爷,儿子刚回来,你可别又把他撵走了,这次,我可不依!儿子,走,回屋让娘好好看看!瞧瞧你在外面都瘦成什么样了,娘让厨房给你做好吃的。” 窥一斑而识全豹,偌大的一个金府还真是名不虚传的热闹。 金精武哼了一声,撇头从金瑞阳身边走过,转头双手放在嘴边嚷道:“美人,本少爷过会再来!”一旁,金老爷气得脸色铁青。 “唉——”小初心想,“这就是典型的富贵人家出来的纨绔子弟了吧?”短短一天,她倒是把整个金府形形色色的主仆见识了个遍。只是,他们之中会有和昩订立契约的人吗? 小初越想越是一头雾水。 金府的人前脚刚走,昩后脚就跟了上去。 小初鬼鬼祟祟跟到主院,先是听到金老爷的一声暴怒:“你出门三四年,败光了家产才回来。终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也就罢了,你四哥尸骨未寒,你却在父老乡亲面前丢人现眼,调戏个戏子!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当爹的?”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选在这个时候嗝屁了,还赖我头上不成?何况,我娘可不就是这么进门的吗?” “逆子!家门不幸,咳咳咳!” “五弟,赶紧给爹认个错……” “你这孩子,老爷,孩子是有口无心的。你可别往心里去。” “哼,出去野了几年,翅膀越发硬了,居然敢顶撞老爷!果然那种地方出来的,教出来的就是没家教!” “你指桑骂槐说谁呢?” “好了!咳咳咳……” 一连串器皿被打碎的声音,金老爷想来被气得不清。房中的声音变得错综嘈杂,有谩骂的,有规劝的,有说风凉话的,也有煽风点火的。 最终,金老爷子血冲脑,晕厥了过去,顿时忙得人仰马翻。这场家长里短的闹剧,也总算是收了场。 听完墙角,刚出庭院,眼前闪身走过一个贼头贼脑的小厮,硬扯着一个丫鬟匆匆走过。 拐过一个弯,小厮探头探脑地确认了四下无人,压抑着声音说道:“昨儿个夜里据说四少爷起尸了,身边还有一摊未干的水渍,会不会……是……” 似乎有不寻常地发现,小初屏气凝神,支起了耳朵。 隐约有压抑地呜咽:“是她,一定是祝小柔冤魂不散,找我们寻仇来了,我们一个都逃不了!” “松义,你冷静点,别自己吓唬自己。”丫鬟虽劝慰着,却明显忧心忡忡。 “现在街头巷尾都在传金府里不干净,有濡女作祟,你让他小心点。二少爷和四少爷都莫名其妙去了,倚翠也见鬼被吓疯了,这就绝对不是巧合……” 还想要探听什么,院落那里又有了动静。 小厮和丫鬟做贼心虚,朝着不同的方向散了。那个小厮慌里慌张跑出来的时候,小初他们只来得及见到他的一个侧脸,稚嫩而惊恐的模样,大概不超过十七。 “濡女?这又是什么?” “传闻濡女是生前被男人揉虐欺骗而死的女子,怨气不散。因为真身只剩下一截枯骨,会半夜出来披人皮害人。”听昩一解释,小初蓦然想起当日在文心茶楼听闻的谣传。 据说,被濡女所害或者迷惑的大多数是男子。 她誓要杀尽天下负心薄幸之人。因为是投河死的,所以死相非常吓人,真身是个湿长发,只剩下骷髅脸,浑身淌水的女子。 长时间在暗无天日的水底,濡女长出了蛇身,便于在水下游走。 她长着巨大的裂口,尖牙,有着像蛇一般分叉的舌头,整个身体浸泡在水中,所以湿漉漉的。传闻濡女是生前被男人揉虐欺骗而死的女子,怨气不散。因为真身只剩下一截枯骨,会半夜出来披人皮害人。 “这么听来,濡女生前也是人,一个人死后,真的会因为怨念和执着变成妖怪吗?”小初暗自沉思着,嘴上念念有词。 当晚回到红袖招,昩看到满屋子花时,脸色并不好看。然而始作俑者显然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他怡然自得地放下茶杯从桌上跳下,指着一屋子的花笑得畜生无害:“美人,你可总算回来了。瞧,这些都是送给美人你的,喜欢吗?” 这满屋子的菊花,真的不是从隔壁灵堂顺手牵羊拿来借花献佛的? 昩常年没有表情的脸终于有发黑的趋势。 “噗……”小初没忍住,谁曾想气死人不偿命的昩也有这种窘迫的时候。 她这一出声,五少爷总算发现了房中还有第三人,他朝着小初逼近,从腰带处摸出一块银子,晃了晃:“给,拿去买糖吃!” “得了。”小乞丐幸灾乐祸地看了昩一眼,双手接过,很乐意撇下面色不善的昩,准备到门外听墙角去了。 这五少爷除了没心没肺,偶尔痞气的样子意外还挺招人喜欢的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4 供奉者谁? 小初猫腰躲到窗户下,正待探耳偷听,忽听“啷当”一声,耳如轰鸣,吓得她像是被拽住尾巴的猫儿,一蹦三尺高,窗户当着她的耳朵被重重关上了。 耳鸣声嗡嗡作响,里面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了。 “啊!不听就不听!”小初气呼呼地捏着银子,恨不得投掷出去,捅破窗户纸,想了想,又讪讪地收手忍住了手。 昩既然没有把放浪形骸的五少爷赶出来,应该是有正事要办。 只是不知昩用了什么厉害的障眼法,里面任何琐碎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月黑风高的,她也真不至于去上街买糖人吃,只能托着腮帮子等在门口,一边不甘地想:“难道五少爷才是雇主?” 小初好几次问昩雇主的身份,他都三缄其口。 江湖规矩,小初也懂。镖局、当铺哪怕杀人买命的勾当,都要守江湖规矩,不能透露雇主身份,何况昩做的如此匪夷所思的行当。 只是,倘若她再有些本事,昩会不会就能让她多插手一些了呢? 昩至今都不愿意收她为徒,难道是她的资质太差,他看不上? 越想,情绪越低落。小初忽然很想要上茅厕。 她捂住肚子看了眼禁闭的门窗,看来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想要在屋子里如厕的愿望怕是落空了。 小初看了眼沉沉的天色。 月亮半隐在乌云里,红袖招的走廊上挂着一排暧昧朦胧的花灯,营造情调固然好,照明却相去甚远,此刻看起来倒有几分诡异。 茅厕就在后院。去,还是不去? 可是小初就是憋不住了。 “我和她们无怨无仇,应该不会跑出来吓我。” 提气、收腹、夹紧屁股,小初赶紧朝后院而去,脑海中一边浮想联翩:金家五少爷怎么进去那么久?难道…… 小初的脸憋的通红,使劲摇了摇头。她的脑袋里什么时候冒出来这种不纯洁的想法了呢? 昩有时常半夜说话的女伴,怎么可能是个断袖? 上完茅厕出来,小初一身轻松,正要原路返回,却见半盏白灯笼一闪而过。看方向是后墙,那里临近一座水榭,据说夏天蚊虫甚多,久而久之就没有人居住了。 究竟是谁?去往水榭做什么? 小初循着脚步声紧随其后。 那人罩了件深色的斗篷。昏暗的月色下,具体也辨认不出斗篷的颜色。宽大的斗篷掩护了那人的身形,看不出高矮胖瘦、美丑老小。若不是听得见细微的脚步声,小初还真不敢冒冒然跟上前去。 不敢走得太快,怕被对方识破,又不能走得太慢,追丢了目标。小初只是专注地看着前面,浑然未觉身后跟了一个人。 月亮在黑云间穿梭,慢慢洒下一道银辉。 小初瞪大双眼警惕地看着身前多出来的一道黑影。转身的刹那,一道黑影闪过,她顿时口不能言,冷汗渗渗地斜睨着身后。 “嘘——”他伏低身体半靠在她肩头,笔画了个手势。 小初拍了拍他紧紧捂住她嘴巴的手掌,示意他松开。 在那双略带薄茧的手抽离的那刻,压迫感消失于无形。小初暗舒了口气,她差一点以为自己要被杀人灭口了呢? 她转头,是金五少。她狠狠瞪了金无少一眼! 经此一出,黑影是彻底跟丢了。不过,黑影的目的地当是水榭不假。 金五少和小初加紧步子追赶了几步,果然重新找到了那抹可疑的身影。 走到通往水榭的一处木桥,那人停下脚步,从宽大的披风下拿出一只食盒,左右张望了下。 “祝小柔,若你真在天有灵,吃完这一顿就好生走好,早日投胎去吧,我……我当初也是被逼无奈……”黑影解开兜帽,小初终于看清楚了那人的容貌,居然是红袖招的妈妈。 祝小柔?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回头看金五少,也是蹙眉深思。显然,他对这个祝小柔也是认识的。 祝小柔究竟是何人?为何金府的人对她讳莫如深,连红袖招的妈妈都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半夜三更还来此处祭奠,显然是心中有鬼。 楼妈妈摆好了香烛,烧了一沓纸铜钱,磕完头,开始收拾东西:“小柔啊,你生前我虽对你不好,可也没有凌辱刁难你,你行行好,就放过我这把老骨头吧!我知道你一个人孤苦伶仃,这样,每年初一十五我都来这里给你烧纸钱,打点小鬼,你就安生点,早点走吧!” 一阵大风狂啸而起。 原本平静的湖面一片波光粼粼,来不急燃尽的纸钱洋洋洒洒飞舞起来,萦绕不去。 “哎呦妈啊!”楼妈妈吓得面无人色,提了篮子拔腿就跑。 等她走后,小初和金五少从隐蔽的地方出来:“她说的这个祝小柔,你也认识对不对?” 五少爷没有否认:“她是我大哥的心上人。” 传言不是说,金府大少爷是因为被心爱之人抛弃才一夜之间疯疯癫癫的吗? 据闻,金大少爷的心上人是服侍他的一个丫鬟,既然如此又与红袖招的妈妈有何干系?还有在金府议论此事的那个小厮和丫鬟,他们从中又是扮演了什么角色? “还有呢?”既然一切的结果都指向祝小柔这个人,小初觉得非常有必要先打听清楚祝小柔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金五少不同于以往的吊儿郎当,认真思索了好一瞬,才摇头:“我对祝小柔的确所知甚少。” 小初看着金五少爷认真的表情,不禁叹了口气:“其实,你就是这次的雇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5 八卦是非几存真 当晚,小初辗转反侧,脑袋里反复出现最近遇上的一些人,一些事。 在金府撞上的小厮和红袖招的妈妈都惧怕害死金四少的是祝小柔的冤魂。这至少证明了一件事,祝小柔的死和他们绝对脱不了干系。 他们做贼心虚,怕下一个轮到的就会是自己。 金府名叫松义的小厮,与他说话的丫鬟,红袖招的妈妈,还有松义口中的那个他,到底有何关联? 市井之中,将濡女索命的故事编造得绘声绘色,犹如亲眼所见一般,究竟又影射了什么? 昩听完故事,为何一下子从湖底打捞出来这么多妙龄女子的尸体? 金四少小登科前夜溺死,女鬼作祟,是不是濡女的报复?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小初稍微大胆猜测,当初昩从湖底捞出来的尸体当中,有一具就是祝小柔,大少爷的心上人! 小初捂住嘴巴,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口。金五少说,金大少是以为祝小柔失踪,以为自己被抛弃才疯癫的。那么,祝小柔为何会在红袖招的湖底? 是谁把祝小柔卖进了红袖招,害得她走投无路只能投湖自尽?又或者是谁把祝小柔的尸体抛尸到了红袖招的湖中? 红袖招的妈妈对湖边小筑避如蛇蝎,那里应该是他们软禁祝小柔的地方。也是她死之前最后待的地方。 可恨这些人居然逼良为娼,如此任意妄为!小初气愤地重重捶了记棉被,活像被打的就是当初害死祝小柔的凶手一般。 “怎么了?”半夜三更,昩清冷的声线把小初吓得魂不守舍。 “师傅,你还没有睡?” 此刻,昩就谁在离软榻不远的竹榻上。这是楼妈妈的安排,红袖招里的红牌姑娘一般都跟着个贴身伺候的丫鬟。让丫鬟住在隔间里,也好方便对姑娘的起居照应。 本来,软榻是为了昩安排的,好在他们对睡榻都不讲究,也无所谓谁睡在哪里。 听昩嗯了一声,小初忽然来了劲头,她仰头坐了起来:“师傅,我们打捞起来的尸体中是不是有祝小柔?” 昩抿嘴一笑:“你也不笨。” 这么说来,她今晚如果没有想通这一点,指不定被昩如何鄙视呢? 脸上鼓成了发酵的馒头,但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小初按照目前有的推断往下想。 传闻中,二少爷是在柴房死的。具体如何死法金府讳莫如深,外界却众说纷纭。有人说金二少爷金钱枫是被挂在房梁上吊死的,有人说他是突发羊癫疯猝死的,更有人说,他是被女鬼缠上,吸光了阳气而死的。 倘若前面这些都是道听途说,那么守夜当晚金二少突然起尸却是她亲眼所见的。 虽然金二少第二次起尸是昩倒得鬼,不过看尽了老道士这个神棍被揭穿的丑态,小初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师傅,我们下一步的计划是不是去金府?” 既然雇主和死者都与金府有关,小初推测,昩第二步应该是去金府查探二少爷的死因。 昩没有回答,不过小初很快得知自己又一次猜对了。 第二天,金五少替红袖招姑娘赎身的事情就传遍了大街小巷。金府的马车停在红袖招门前,金五少还亲自来迎了人。 迎红袖招的姑娘进门,而且还是进正门,金府的几位夫人为此闹翻了天,少不了一翻唇枪舌剑。很快,话锋一转,这把火就烧到了五夫人身上。 五夫人进门的时候,可没这么大张旗鼓过,起初甚至没名没分,直到有了五少爷才正了个妾的身份。几位夫人说话越发话中带刺,五夫人为此一哭二闹三上吊,不知几次去金老爷屋里告状诉苦。 再往后,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之类的越说越难听,就连金老爷都躺着中枪。 金府为昩的到来揭开了一锅粥,反而是他本人亦如一坛煮不开的冰水,不冷不热。 最奇怪的是金老爷的反应。府上闹腾得这般热闹,他却像是在坐山观虎斗,稳如泰山北斗。 转而一想,小初看出了些门道,以及昩这次为何会扮成个女人。 昩的新身份彻底转移了大家的视线。没有人清楚昩是来履行契约调查金府诡异背后的内幕的。 俗话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此一来,昩就不能名正言顺地调查案件。小初不无得意的想,现在终于是她出马的时候了。 金府虽不比太守府阔绰有排场,偌大的一个宅院,十几号主子,伺候的奴婢小厮自然不少。府中的三姑六婆一多,哪怕规矩再严,私下里唠嗑时也总少不了闲言碎语。 何况金府本身就是个是非窝。 小初花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终于和这帮三姑六婆们混了个脸熟。 “你们看见没有,昨儿个在老爷床头,宣布消息之后,五夫人得意的嘴脸,就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个得宠的主。”几个丫鬟围坐一团闲言碎语,有忙着择菜的厨娘,也有侯着火炖燕窝的丫鬟。 “看见了!自然是看见了。老爷如今身子骨越来越差,怕是熬不住正在考虑身后事了。五少爷虽然顽劣,毕竟也是老爷亲血脉不是,这家产自然是要分的,只是没想到给这么多。三少爷为人谦和倒没什么,我瞧三夫人的脸色,都快绿成鳖了,硬是强忍着没当场发作。诶!翠珠,你最近伺候三夫人可得小心点,止不住她把气全撒你身上!” 被点了名的翠珠丫鬟颇有几分姿色,眉头却总是蹙着,似有几分心神不宁:“啊?春梅姐姐,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春梅叹了口气:“你可不能步你妹妹和当年那个祝小柔的后程。” 小初状似无意间插嘴道:“翠珠姐姐在这府里还有个姐妹?” 话音刚落,没想到现场立刻就噤声了,好像是触犯了什么禁忌一般。小初知道,自己铁定是问到了点子上。 出了杏花村,虽然依旧分餐露宿,但小初的身子骨却养好了许多,虽不至于想以前一样营养不良,但依旧骨瘦如柴,衬托得她霍霍明亮的大眼珠子,愣是有种楚楚可怜,惹人怜惜的味道,偏偏她嘴又甜,特别讨人喜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6 看他不像是有病 一帮丫鬟婆子面面相觑,将小初搂过来,压低声音道:“这事,你可不能随便说。翠竹的妹妹就是前不久二少爷死后疯了的丫鬟,二少爷离奇死亡,本要送她见官的,可你猜怎么着?” “倚翠疯了,逢人说见了鬼。痴痴呆呆的像是没有了灵魂的破布娃娃,大小便都失禁了,白天像个无脑儿似的嘻嘻哈哈,一到了夜里就苦苦嚷嚷,疯言疯语。” “她是二少爷死前唯一在场的,老爷夫人原本还想从她嘴里套些话出来,看看那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啊,她除了会说有鬼,什么都不知道。”一个摘菜的厨娘指了指脑袋瓜子,“这里啊,出了问题,大夫、除魔法师都来看过好几拨了,都没辙,恐怕一生都治不好了!” 为了怕人听到,婆子们讲话特别轻,呼出的热气弄得小初的耳朵痒痒的,她闭了闭,忍住去掏耳屎的冲动,发现身边的翠珠一句话都没有说。 小初下意识地看了眼翠珠,见她神情哀伤,忍不住宽慰了句:“姐姐你别难过,好歹活着就有希望,指不定哪天忽然神清目明,就好了呢?” 翠珠摸了摸小初的头,压低了声音:“这事你也就别提了。老爷下了令,不准任何人提起。” 小初点了点头,继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好奇道:“据说这二少爷可是娶了亲的,为何不见二少奶奶在院子里?” “哎!别提了,二少奶奶早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难道是跟野汉子跑了? 厨房的牛嫂看着她歪头思考的神情,就知道她想歪了,噗嗤一声笑道:“想什么呢?咱们这个二少奶奶,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二夫人嫁进金府之前是前面疙瘩庄的大小姐,说白了就是个土匪头子的女儿,十八般武艺样样俱全,那可是个比咱三夫人还厉害的角色。只是啊,这性子直,完全视礼教于粪土,得知二少爷居然背着她找了个姘头,她一气之下,就卷铺盖回娘家了!” 小初的眼中迸射出崇拜的光,可惜无缘一见此般真性情的女中豪杰。 聊了一会儿,丫鬟婆子们逐渐忙碌起来。小初没在打扰他们做事,就自行在金府上闲逛。 不知不觉间,小初越走越偏。她本就对金府就不熟,这下彻底迷路了。 脚下是条鹅卵石铺成的小道,曲径通幽。两旁栽了些修竹,显得清雅脱俗。这么好的一个院子,却没有金府的下人守着。小初心念一动,脚步率先迈了出去。 许是院子里栽满竹子的关系,人一走进去更显得宅院清冷。竹林风迎面吹过,一派萧索之意,忍不住让人打了个寒颤。 金府居然也有这种地方? 小初犹豫着要不要调头原路返回,忽然听到一声万分急切夹杂着期许的颤音:“小柔?真的是你吗,小柔?” 小柔?难道是祝小柔?小初的神经一崩,顿步回头,见一白衣公子坐着轮椅上与她深情凝望。小初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被白影所吸引,久久地呆在了原地,为这惊鸿一瞥而愣神。 该如何形容眼前这个公子?他和昩是截然相反的俊朗,却同样让人移不开目光。 轮椅里的公子袭一身月牙白的衣衫,衬得面馆如玉,美而谦润。潋滟的凤眼中满是希冀之色,似满天星斗洒落玉盘,束发的长带飘逸俊朗,远远望去,似一副被烟雨蕴开的山水画,淡泊而谦雅。 在小初回头的刹那,公子凤目中的星斗依稀破碎开去。竟让人有种心痛的感觉。 小初心想,她知道眼前之人是谁了。他就是金府的大少爷——金明哲。 这么个神仙似的人物,却得了失心疯。只是,看他如今的样子,也不像是有病的。 小初踌躇着要不要上前,别院里照顾金大少爷起居的丫鬟就赶来了,推着轮椅走进了屋里:“大少爷,外面风大,您身子弱,不可以见风,咱们还是进屋吧?” 丫鬟出来的那刻,小初也不知为何,下意识地躲了起来,听她的声音,似乎还有些耳熟。 从偏远出来,小初一路踢着石子朝金五少给他们安排的小院而去。 脚下猛了些,一颗不听话的石子就飞了出去。忽而听到“哎呦”一声,小初缩了缩脖子,估计是砸到人了。 “哪个该死的奴才,不要命了,敢拿石头丢本少爷!给本少爷滚过来负荆请罪!”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听着嚣张跋扈的口吻,除了金府的小霸王金精武还能有谁。 小初吓了一跳,探头看去,却发现屋外廊内藤椅上躺了个人,高翘的一条腿上下打着节拍。 这双腿的主人双手枕在脑袋下,边闭目养神,边惬意地享受着身旁婢女剥完壳送到他嘴边的鲜美多汁的龙眼肉。 金精武懒洋洋地侧了下眼:“是你啊,小丫头,要不要过来躺躺?”他拍了拍一旁的另外一个藤椅。 “好啊。”小初也不客气,欣然应允。 俗话说龙生九子,各有千秋。小初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金精武,感叹金府的少爷还真是各有各的不同。 “怎么了?”金精武被看得不自在了。 “金大少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小初顾左右而言他。 金精武疑窦重重,探究地看着小初的眼睛:“你认为金瑞阳这个人怎么样?” 小初不明白他的用意,顺着心意回答:“仪表堂堂,谦谦君子啊。” “我呸!”金精武哼了一声,“比起我大哥如何?” 金三少虽然让人如沐春风,但比起金大少爷来说…… 怎么说呢?小初为难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感觉这个东西就是这般玄妙:“倘若依容貌气质而言,三少爷怕是输了三成。” 小初垂头想了一下。金瑞阳虽然已经是人中龙凤,感觉上无论品貌举止却始终差了金明哲一截。她据实回答,看到金五少嘴边露出一抹得意洋洋的笑意。仿佛有人称赞金大少比称赞他自己都开心:“那当然,赝品再怎么修饰,也只是赝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7 装神弄鬼演场戏 在小初出门不久,昩便按照原计划开始行事。 他换了一身白色的飘逸长裙,走到镜子面前,扯乱了一头长发,飞身出了房间。夜风将她的身影吹散,形似鬼魅。 有因,必有果。金府如今的状况,自然不会是平白无故产生的。究竟是妖魔鬼怪肆意害人,还是自作孽不可活?一探便知。 昩率先去各位夫人的房间里走了一趟,收到的效果显著,甚至超出预期。装神弄鬼的结果是,昩得到了许多鲜为人知的线索。 正当昩将金府各位主子吓得神不附体、精神错乱,急于忏悔告饶自己所犯罪恶的当口,金府一处僻静的院子里竟然传来了火光。 昩的眼皮一跳,暗道一声:“不好!”他前些日子探查金府也曾去过那里,那里正是金府关押倚翠的地方。倘若他没有猜错,小乞丐也正在那里。 昩顾不得其他,临空一跃,朝着火光的方向赶去。 到达那里的时候,整个房间都已经烧了起来。重重的火光照亮天际,半空中全是飘散的碎木星子,噼啪作响。昩迅速将白衣隆起,蒙头闯了进去。 被火光惊扰,周围渐渐有人声传来。大伙焦急地提着水桶赶来扑火。 门被撞开的那刻,小初无力地倒在地上,余光中看到一只白衣鬼魅步步朝她逼近。她很想要睁开眼睛仔细看清楚,但浑身无力地只想要沉沉睡去。终于挨不到最后,她慢慢地合上了眼皮,将一切归于黑暗。 靠近木屋的那刻,昩眉头微蹙。他鼻尖萦绕的淡淡气味,出卖了这次火灾的成因。 “她怎么样了?”金瑞阳急急忙忙赶过来,从衣衫狼狈的昩手中接过小初,一边吩咐下人,“快去找大夫过来。” 一场火将整个金府都惊动了。在这个纷乱的夜晚,没有人再睡得安稳。 将小初平放在榻上,又让大夫仔细诊治了。好在抢救的及时,小初只是吸了太多的浓烟昏迷不醒,其他也并无大碍。不过腿上被燃烧的木头砸到,受了伤,怕是要休息一阵子才能走动了。 小初还在昏睡,昩将众人聚集到了院子里,冰冷的眼神从每个人身上掠过,看得人自惭形秽。 “老夫立刻下令调查。” “不用了。”昩出声打断,“大家仔细看看,身边还少了谁。” 院子里的人互相打量起来,一番盘查下来,厨房的大娘犹犹豫豫地开口:“老爷,牛嫂不见了。” “来人啊,务必快点把牛嫂找出来。这样伤天害理的事,绝对不能出现在金府里。”金瑞阳隐约知道了昩的目的,极力配合,神色较之以往稍显严肃。 此刻还没有出现在这里的,很有可能就是凶手。当时火势虽猛,好在发现及时。纵火者做贼心虚,怕被人发现,一定遁逃到哪里去了。好在金府的下人住的都是大通间,好几个仆人同住一间,若有人当时不在房间里睡觉,或许会有人发现也说不准。 不出片刻,牛嫂就被找到跪倒在众人面前。 “牛嫂,府上起火时,你在哪里,做什么?身边有谁可以证明?”金瑞阳一改谦谦公子的模样,语气甚至有些凌厉。没等昩开口,他率先发问。 “奴婢,奴婢……” “她当时正好被我叫住去烧了水。是吧,牛嫂?”出人意料,进来的居然会是金府的大少爷——金明哲。 清醒时的金明哲周身总有中令人折服的气度,仿若仙人一般,璀璨得夺目。此时,他一身白衣长衫,束着玉冠,绾了支普通的白玉簪,更衬得人面冠如玉,英挺俊朗。 长幼有序,金明哲本就是金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金老爷从小就拿他当做金府的后继人培养。 事实上,金明哲也从来没有让人失望。经过他手的事情,无不信手拈来,面面俱到。他几乎是无所不能的,令追随他的人唯命是从,当时不知有多人以追随金大少办事为荣。 哪里知道这样一个神谪般的人物,居然会败给一个情字。自此变得疯疯癫癫,痴痴傻傻。 继金大少病后,这是金府众人第一次见他单独走到众人面前。难道他的病已经好了?金府的主子各怀心思,面色各异。 “权伯,这么晚了,先派人护送大夫回去。” “大少爷,你……”管家激动地喊了声,失心疯的大少爷居然认得他了。管家抹了一把眼泪,连声应道:“是,是!” 几个厨娘迅速上前,搀扶起了牛嫂。无论如何,绝对不会有人怀疑大少爷话里的真实性。 “这……”金瑞阳欲言又止,看了眼昩的反应,却见他只是抿着嘴,并不急着解说。他转念一想,等到房中的小姑娘醒来,事实就一清二楚,任谁都抵赖不得了,遂也沉住气来。 金老爷的眼中噙着泪,险些失控。若是他的大儿子在,金府的家业终于后继有人。金明哲无疑是再妥当不过的人选。金大少环视了眼众人,最后把视线聚焦在昩脸上:“大师今日将大家召集在一起,可是有事宣布?” “的确。”昩答。 “大师,您终于擒住了在我金府作祟的鬼?来人,将本夫人事先备下的谢礼拿来,重重谢过大师。此恶鬼谋害了我金府两个少爷,还把这里搅得鸡犬不宁,人心惶惶,绝对不能轻易放过它,定要让它魂飞魄散、万劫不复不可!”三夫人忽然激动道,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二夫人和四夫人明显也是脸色惨白。 昩勾唇一笑,邪魅入骨:“三位夫人以为金府里的鬼是大夫人?” 除了五夫人,其余几个夫人浑身一颤。二夫人捂住耳朵尖叫一声:“你胡说什么!你胡说!”情绪激动地犹如中邪一般,顿时引起了所有人注意。 “住嘴!”龙头拐杖重重地敲击在地上,很快有人制住了失控的几位夫人。金老爷神色凝重,“大师,您接着说。” 昩颔首,将这几天调查的结果一一告知于众:“金府的确有鬼,却是内鬼!”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内鬼?难道几位少爷的死都是人为的? “胡说!二少爷的尸体大家都看见了,血都被吸干了,怎么可能是人为的。”说话的居然是生性胆小的王大头。 他刚一出声,就意识到自己不打自招了,脸上血色尽失。管家立刻让人将王大头捆绑起来,等着天一亮就送官查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8 真有鬼,还是? 三夫人异样的情绪波动引起了金瑞阳的在意。 以他对于母亲樊氏的了解,母亲一向端庄得体、运筹帷幄,绝对不会是个有点风吹草动就自乱阵脚的女人。可现如今,三夫人确实一副天都要塌下来的模样。 “大师,你言下之意究竟是什么意思?”金瑞阳似乎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本欲安抚母亲的手正紧紧地拽着她的手腕,掌心青筋冒起。这一刻,他屏气凝神,生怕昩的嘴里会吐出什么让人始料未及更祸及他母亲的惊天大秘密。 “当年害死大夫人,如今害得大少爷得了失心疯的,正是在座的几位夫人。” “不!我不相信!”金瑞阳死死地盯住自己的母亲,不敢置信,失控大吼,“娘,你告诉他们,他说的不是真的!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谦雅公子的形象荡然无存,惹得府上几个暗中心仪三公子的奴婢不禁偷偷抹泪。 三夫人双手抱膝,哭得撕心裂肺。其余两位夫人也一副失魂落魄、心如死灰的样子。有些人往往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犯下的罪恶。尤其自己丑恶的内心被剖开在阳光下,公之于众的时候。特别这其中有他们竭力隐瞒,连死都不愿意告诉的人。 屡屡遭受血光之灾,金府成了常人眼中避如蛇蝎的凶宅。昩就以身试法,亲自装神弄鬼,扮了一回鬼。没想到,这一吓,却把几个夫人的心鬼吓了出来。 真相好比平地一声闷雷,众人皆呆若木鸡,现场掉针可闻。 “哈哈哈……没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所有的人也都是我杀的!”三夫人忽然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状若癫狂。之后爽快地承认了一切,“我樊杏容的儿子不必别人差,为什么不能争上一争!我嫁了一个心里没我的夫君,出嫁从夫,女人的一生也就这样了。但是瑞阳他,他还年轻,他除了是金府的三子,哪里比其他人逊色?他不该如同他母亲一样在金府遭到埋没!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三夫人竭尽全力为金瑞阳打点门路。倘若篡夺了金府大权,金瑞阳的仕途必然更加坦荡平整。三夫人一来对金老爷心寒,而来渴望儿子平步青云,故而选择铤而走险。 “娘!”三公子啜泣出声,别开头去,似乎不忍再看。 原来,金府的几位夫人为了争取自己的利益和地位,竟然在大夫人的饮食中下慢性毒药! 虽然是三夫人和四夫人怂恿出的主意,也是她们两人提供的毒,但是真正下毒的却是二夫人。 二夫人作为贴身丫鬟伺候了大夫人多年,两人情同姐妹,遂没有人怀疑她会在大夫人的饮食中下毒。这事也就天知地知,一直无人知晓。直到大夫人的身体每况愈下,最后撒手人寰,居然都不曾揭露。 大夫人死后,大少爷的地位一如既往稳如磐石。因为大少爷实在是太优秀了,没有人可以撼动他几分,他们才会故技重施,也给大少爷下毒。 正好大少爷当时为情所困,长时间借酒消愁,给了她们几人可趁之机。只是有大夫人的先例在,他们怕引人深究此事,这次不敢放太多的剂量,才会导致大少爷时好时坏,症状就像是失心疯一般。 自然,一直给大少爷看病的那位大夫,早已经被事先买通了,才会听从几位夫人的吩咐,一同鬼话连篇。 二夫人自大夫人去世,就一直梦靥不断,精神饱受折磨。这次三夫人和四夫人又要害大少爷,她本来是不同意的。但是,心魔却又出来作祟。 一来,她受到三夫人和四夫人的威胁,倘若这次不干,事情一旦败露,必然拿她下毒谋害大夫人为由拉她下水。二来,金府没了大少爷,长幼有序,她的儿子便有了希望。 这金府之中,就属她以及她的儿子最没有后台,这也一度让二夫人让人看不起,哪怕连府里稍微受宠的大丫鬟都敢对她不敬。倘若二少爷有机会继承家业,母凭子贵,她在金府的地位也会步步高升。 被野心和恐惧蒙蔽,二夫人再次成了刽子手,把魔抓伸向了大少爷。只是她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也早就被人算计上了。 四夫人的想法应该一般无二。 千错万错,母爱没错。可惜,她们都用错了方法,酿成了悲剧。 “你……你们这些毒妇!我打死你们!”金老爷的拐杖狠狠地敲打着几位夫人,气得血冲上脑,“想我金某人精明一世,居然娶了你们这些毒妇进门,祸害了我心爱的女人,还差点让你们谋害我嫡传的血脉!冤孽啊!” 金老爷的身体早就大不如前,几番追打下来,气喘如牛,脚步虚浮地险些站不稳,下一刻就要魂归西天了去:“咳咳咳……咳咳……” “爹,你先稳住别激动,身体要紧!”金明哲立刻扶住金老爷,不断地掐他的人中穴。金老爷吊着口气,呼呼大喘,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来人,将三位夫人连同王大头一同送官查办。”金大少爷只好让昩暂停说明,赶紧抱起金老爷朝着卧房而去,“权叔,你去找个信得过的大夫来。” “是,少爷。”管家领命匆匆跑了出去。 丑恶的面纱一旦被揭开,所有人都傻眼了,呆愣当场,许久之后才开始窃窃私语。 很快,金府几个夫人被送官府查办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听到谣言的人都是一副下巴脱臼的表情:“天啊!不会是真的吧?” “可怜的大夫人原来是被人害死的啊!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金老爷的结发妻子是他原先为奴人家的小姐。金老爷出身低微,参军后做了一名炊事兵,跟着舍将军行军打仗,不知怎的,发了一笔横财,转而回平安镇从商建府,迎娶了心爱的小姐为妻。 他的结发妻子对金老爷忠贞不渝,在平安镇广为传颂。 据闻在金老爷从军之时,小姐已经珠胎暗结,她的家人曾想趁着金韦德从军,想把小姐偷偷远嫁,但小姐誓死不从,宁愿只身带孩子等金伟德回去,最后闹得和家人决裂。 两人喜结连理之后,小姐的家人早已经迁出平安镇另谋发展,从此与她老死不相往来。 金老爷要在平安镇扎稳脚跟,光是有钱,自然不够。小姐秀外慧中,贤惠大度,一直是金老爷的贤内助。她做主让金老爷多娶几家小姐,增加人脉。之后,便有了二三四几位夫人。 通过联姻,金老爷的生意越加兴隆,地位也更加稳固。但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几位夫人过门之后,逐渐发现了金老爷对发妻的深情。这份坚贞不渝的爱让她们在金府仿若隐形,不受重视和宠爱。 怨恨、嫉妒、可悲的情绪长年累月积压,让人绝望。 没有人怀疑,金老爷百年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会是大夫人和大少爷的!因为金老爷从未施舍过她们一分,哪怕是一个眼神。 由此,一个黑暗的魔鬼就此在她们心中生根发芽,逐渐长大。 最终酿成了悲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9 衙门定案,水落石出? 小初醒来后,金府的情况翻然大变。 她靠在床头一边就着翠珠的手喝着药,一边听她絮絮说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 听说,金老爷病得很重。大夫诊治之后也束手无策,暗示大少爷尽快准备后事。得知金老爷时日无多,许多世伯、世叔等跟金府有利益往来的商户陆续登门,络绎不绝。探病是假,唯利是图是真。墙倒众人推的道理谁都懂,现在的金府,全靠着金明哲大少爷在当家,才勉强稳住不乱。 二三四几位夫人被关押在府衙大牢里,对杀人的罪名供认不讳。 不同的是,二、四两位夫人只承认涉嫌杀害大夫人,以及设计大公子的罪名。四夫人则一人将所有的罪名都揽了下来,包括两位少爷的死以及五少爷的落马事件,皆是她一手谋划。 数罪并罚,无疑是个死字,但她似乎一心求死。她对金府和金老爷早已心如死灰。 “衙门都调查过了吗?二少爷和四少爷皆死得诡异,不是普通人可以办到,若不是凶手,断然说不出具体的杀人手法。”喝完最后一口汤药,小初任由翠珠将她放平躺在床上。 翠珠拉高毯子,替小初折好被角。她很感激小初这个善良的姑娘,若非是她在密室失火时身陷危险也努力保护神经失常的倚翠,手脚都被铁链锁住的倚翠恐怕早就丧身火海,哪里还有命在。所以得知小初这里需要有人帮忙,翠珠就自发地禀明大少爷过来照料。 回身将药碗放下,翠珠不无落寞道:“正因为证据确凿,三夫人已经画押认罪,就等发落处斩了。” “有这回事?我还以为真的是水鬼作祟呢。”小初现在终于可以理解昩当初怪异的举动了。 照昩的性格,怎么会在乎家长里短,东家长、西家短的琐事。从第一次进金府时,昩就很仔细地在观察这里的每个人。 翠珠苦笑了下,将当天衙门公开审案时的情景对小初说了一番。 据三夫人亲自招供。她之所以杀害二少爷,是因为大少爷自服药变得疯癫后,金老爷似乎有意培养二少爷,还将产业中的两家商铺交给二少爷练手。 三夫人一心想要自己儿子继承家业,遂动了杀机。 她早就知道了二少爷和倚翠的奸情,设计买通了表面老实巴交一副窝囊废模样,实则见财起意的王大头,让他从暗市买来一只毒物。 王大头也说不上来叫什么,总之不是启国所产物种。此物身量跟蚕蛹大小,却嗜血。 被它咬一口,不会很疼,起先也不会注意,但是它能迅速麻痹猎物,直至被它吸干了血,就像干尸一般。 三夫人就是利用此物,让王大头事先将它放在柴房的草堆里。待二少爷和倚翠忘情在草堆里翻滚之时,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于无形。 杀人之后,王大头引出毒物,收回证物。事后,她又命令王大头在门栅栏上绑上绳索,从外部将门锁上,造成密室的假象。 二少爷死后,她又制造谣言,编造鬼神作乱之说。 原本,她是准备让王大头连同倚翠一起杀的。但不知为何,天意如此,倚翠丫头居然疯了,疯疯癫癫地直嚷自己见到了鬼。三夫人干脆顺水推舟,把金府闹鬼的传闻坐实。如此一来,她买凶杀人的秘密就顺利掩盖过去了。 可惜事与愿违。三公子无心继承家业,金老爷就此让四少爷接触生意。 四少爷上手很快,深得金老爷器重,此后逢人便说四少爷是天生做生意的料。自大少爷疯癫以来,金老爷对余下的儿子横挑鼻子竖挑眼,难得大开金口称赞人。 依当时的情势,金老爷很有可能把家产全部交给四少爷打理,扶正四夫人作为当家主母更坐实了这一猜测。 三夫人把心一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同四少爷一并铲除。这样,就绝对没有人可以妨碍她了。 她等了许久,终于让她等到了时机。就是在四少爷与知府小姐成亲的前夜。 四少爷这些日子顺风顺水,显然得意忘形。居然邀请狐朋狗友去花楼喝酒。她就命人趁四少爷醉酒落单之际,将他推进了湖里。 事后,她依样画葫芦,四处散播谣言,把四少爷的死推给了湖里淹死的水鬼索命。 最有可能继承家业的两个儿子都死了。五少爷不学无术、放浪形骸、毫无教养,又时常顶撞金老爷,母亲又是卑贱的戏子,断然没有资格继任当家。他本人几年前离家出走后,音讯全无。 三夫人本以为她大可不必担心五少爷会造成什么威胁。另一方面,金府的产业必须后继有人。 没有了适当的人选,以三公子的为人,必然也会承担责任,肩负起金府的家业。三夫人的一番苦心,也便能够得以实现。 然而,要紧关头,五少爷杀出来做了程咬金。三夫人当时恨得咬牙切齿,因为金老爷居然决定让剩下的儿子平分家业。除了五少爷,就连失心疯的大少爷也不落下。 三夫人苦心谋划,当然不能坐看事态如此发展下去。得知翌日五少爷要去遛马,三夫人就偷偷对五少爷的马做了手脚。 “可五少爷腿上的伤又作何解释?”一番话听下来,小初咬着指甲,总觉得哪里好像还说不通。 “这个……这个三夫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翠珠手下一顿,拍了拍小初的手背,“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养好病要紧。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 翠珠没有说,王大头不知怎么的,被关进大牢不久就畏罪自杀。王大头裤腰带一解开,悬着牢里的大梁,就吊死了。 等狱卒发现他的时候,尸体都已经僵硬了。 “翠珠姐姐,你在担心三少爷吧?”翠珠一看就是一副牵肠挂肚的表情。 三少爷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里闭门不出,也没有去牢房看过三夫人。甚至没有知道当天他是以怎么样的心情,在什么时候暗自离开的。这几天,门口的饭菜热了又热,但三少爷始终没有动过一筷子。 “嗯。”翠珠神色焦虑地垂低头。 “我听说,被大火困住的那天,还是三少爷抱着我回来房间的。翠珠姐姐,你和三少爷都是好人,好人就一定会有好报的。”说话间,困意如潮水般袭来,小初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轻。到最后她都没有问出来:“昩呢?”她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跟他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0 昩的瓶中美人 再次醒来,房中空无一人。屋内开着窗,阳光和煦。 小初挪到床边,小心翻身下了床,翘起伤腿,一蹦一跳地朝窗户靠近。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口气:“果然是外面的空气清新多了!” “那当然,你也出来吧。”忽然的男声把小初吓了一跳,探头看去,却发现屋外廊内藤椅上躺了个人,高翘的一条腿上打着石膏,缠着密密麻麻的纱布,像是一只包得过于臃肿的粽子。 此时,这只肥粽子正上下打着节拍,他的主人双手枕在脑袋下,边闭目养神,边惬意地享受着身旁婢女剥完壳送到他嘴边的鲜美多汁的龙眼肉。 “你怎么在这里?” “自然是看美人不在,在这里守株待兔。”金精武毫不掩饰道,“你要不要也来躺一下?”他拍了拍身边的另外一架躺椅。 小初欣然应允:“好啊。”同病相怜,作 为伤患整天拘泥于一方床榻,实在是太无聊了。 金精武冲身边的小厮使了一个眼色,立刻有人搀扶着小初过来躺下。小初学着金精武的样子,把伤腿架在栏杆上。 金精武孺子可教地看了她一眼:“真乃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小初冲他笑笑。其实,她觉得这个传闻中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并不讨厌。金府出了这么多事,他似乎一如既往,都没变。 听闻五夫人最近变了许多,几个劲敌不费吹灰之力都倒了,她却没有按照往常的性子一般幸灾乐祸,甚至落井下石。 翠珠上次和她说的时候,都险些有点不敢置信。 大家都尽全力地支持着金家大少爷,五夫人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却也没有使绊子。这些天,五夫人都守候在金老爷的床前,端茶递水,衣不解带。反倒让人刮目相看了。 “你觉不觉得金府现在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金精武忽然开口,又像是自言自语。小初很难想象,他居然会对着她这个外人说这些。她顺口接上:“你指的是什么?” “你认为金瑞阳这个人怎么样?” 小初不明白他的用意,顺着心意回答:“仪表堂堂,谦谦君子啊。” “我呸!”金精武哼了一声,“比起我大哥如何?” 小初垂头想了一下。金瑞阳虽然已经是人中龙凤,感觉上无论品貌举止却始终差了金明哲一截。她又据实回答,看到金五少嘴边露出一抹得意洋洋的笑意。仿佛有人称赞金大少比称赞他自己都开心:“那当然,赝品再怎么修饰,也只是赝品。” 他摇手让身边伺候的奴才退下,又好心情地吞了几颗龙眼,大声咀嚼,口口生津:“金明哲、金瑞阳、金钱枫、金斗进,这些人中,我最喜欢我大哥,从小就是。他不光是金府的骄傲,也是我的骄傲。因为母亲身份的关系,儿时很少有人愿意与我玩,他们时常暗地里欺负我,说我身体里流的血不干净。更有甚者,还诋毁我根本不是金老爷的亲生儿子。只有大哥不会,他向来不偏不倚,公平公正。对我更多了一分对稚龄弟弟的疼爱和袒护。长兄如父,相比较金老头,大哥更像是我的父亲。他教我习字练武,为人处世。他从不逼迫我,让我顺应自己的心意,天高任鸟飞。” “大哥他是金府的长男,除了那几个狼子野心的人,全府上下都对他寄予厚望。母亲虽也劝我争,可我不愿,依旧我行我素。那是疼我爱我,唯一把我当至亲兄弟的大哥,金府的一切都是他,我宁愿不抢。将来有一天,他若继承家业,府中依旧会欣欣向荣、蒸蒸日上。可是,大哥却被人害了,变得时不时疯疯癫癫,就连我都不认识了。我虽然怀疑那几个人,却苦于没有证据,而且我很怕,怕我娘也是从中插一手的人。最后只能和金老头吵了一架,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金精武絮絮叨叨地继续说着:“他们说大哥是为情所困。你知道为什么?” 小初不明白金五少为什么会对她说这些,却架不住心中的好奇:“为什么?” “祝小柔。” 祝小柔?为什么又是这个名字。小初正欲听金五少继续往下说,一只白鸽展翅从他们身边飞过,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庭院那头昩回来了。 金精武大喜:“美人,你终于回来了!”毫不介意热脸贴上冷屁股,金精武费力地翘着一只脚,屁颠屁颠地跟在昩身后搭话。 看着金精武滑稽地跟在昩后面追的样子,小初心想:其实在金府之中,金精武的心才是最干净透亮的吧? 晒了一天太阳,小初又迷迷糊糊睡着了。耳边隐约传来说话声,莫名的熟悉。 “嵇,为何我会这么不安,我总觉得她就在暗处……” “清瑶,你放心,五百年前我已经亲手杀了她。她绝对没有机会再来伤害你。” 清瑶?就是那个时常和昩聊天的鬼。小初心头一颤,脑袋顿时清醒了。她故意不动声色,继续听他们之间的对话。 昩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百炼钢化作绕指柔:“你别忧心,明日我就解决雇主所托,带你离开。和氏璧玉快失效了,我必须为你找到新的容器才行。” “嵇,别再为我错下去了。” “不!清瑶,我一定会找出换魂**契合的身体,让你重回人间。她,只要她答应同我定下契约,一定可以的!” 她?说的就是自己吗? 小初的心似乎被重锤砸了下,闷闷地疼痛随之蔓延开去。她猛地睁开眼睛,对上一双清辉般皎洁的双眸。 昩坐在床头,轻柔地抚摸着脖子上所挂的玉瓶。诡异的蓝光中,从瓶口飘出来的女子的身体是半透明的。尽管如此,她依旧很美。仙姿福貌,清雅脱俗。 咋一眼看去,与其说她是鬼,倒不如说她是仙。 “啊,原来昩喜欢的女子长这样。”小初捧着心,自卑地想,“要是我是昩,我也会喜欢她。” 名叫清瑶的女鬼眼中闪过惊愕,微微一笑,飘进了瓶子里。小初赶紧闭上了眼睛。昩站起身,沉默地推门走了出去。 直到屋子里重新恢复了清冷,小初才重新睁开眼睛。 昩没有立即离开金府。看样子,金府的案子并没有完。对了!她忘记告诉昩失火当天她看到的那张脸了! 和七大姑八大姨一同聊天的那天,她就曾在人群中见过这个人。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害自己,不过她一定和倚翠发疯有关。那人与自己无冤无仇,她最想要纵火烧死的,不是她,而是倚翠! 她为何要谋害倚翠?除了杀人灭口湮灭证据别无其他理由!她若不是凶手,就一定是凶手的帮凶。 小初抬起伤腿,正准备下床,门却无风自开了。 “昩,是你回来了吗?”小初试探问道,门外没有人,更没有回答。 “滴答,滴答……”似乎有水声传来,小初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因为她看见推开的门下正多了一排排湿漉漉的脚印,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朝着她走来。 她揉了揉眼睛,还是什么也看不见。地上的水纹却依旧清晰! 水鬼?金府真的有水鬼!小初吓得立刻蹿起来,顾不得脚底下钻心地疼痛,瑟缩得朝着墙角躲去:“你别过来,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千万别来吓唬我!” “姑娘……”听到声音那刻,小初的脖颈一阵鸡皮疙瘩,“求你帮帮我……”女子的声音凄凄厉厉的,仿佛满腹委屈和着急。 一阵阴风刮过,小初的面前赫然多了一个惨白的人脸,湿漉漉的长发不停往下滴水,泛白的唇惨无人色,瞪大的眼珠子大如牛玲。更恐怖的是,她居然是个人身蛇尾的怪物! 她居然看见水鬼了! “啊——”小初正要放声尖叫,浑身一个哆嗦,似乎有什么东西蹿进了她的身体里,占据了她的意识。 眼前迷雾重重,刚用手挥开,下一秒又重新聚拢起来。浑浑噩噩得让人云深不知何处。 这里是哪里? “姑娘!”耳边有人叫她,是那个人身蛇尾的女子。说来,五少爷落马昏迷的时候,就意识不清地喃喃着两个字:“蛇女。”难道她就是金府闹鬼的真相?她就是害得金府家门不幸的罪魁祸首? 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发烧了。 手被一双冰凉的手牵住。谁?是昩吗?昩的手指也是这般冰凉。 不对!小初蓦然想起,她不是见到蛇女了吗?难道这双手的主人是蛇女? 她想要反抗,却没有力气。身体像是飘起来的,没有重量。她像是孤魂野鬼一般,浑浑噩噩地任由那双手牵着她在迷雾之中游荡。 忽然,眼前豁然开朗。她看到了金大少爷,他的面前有个巧笑嫣然的女子。那个女子并不是小初见过最绝色的,她更像是一个邻家小女孩,娇俏甜美。尤其是她脸颊边的一对酒窝,在花丛中一笑,竟然有种乱花迷人眼的感觉。 眼前的景象像是一个个梦境,又像是人死前回忆的一幕幕。小初渐渐察觉,是有人刻意地让她鉴证眼前的一切。从相遇、相知、相爱到生离死别。 那个女子,应该就是祝小柔。 小初终于明白,大少爷为什么会为情所困。她也间接猜到了杀死二少爷的凶手。 “帮我!”耳边又传来凄厉的女声,是蛇女,也是祝小柔的声音。她似乎非常痛苦、挣扎,似乎正被什么吞没。正当小初要向前走一步看得更清楚的时候,又有人喊住了她:“危险,别去!”她回头,是清瑶。 那个昩一直深爱着的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1 附身 她像是陷入在水深火热之中,全身都在发汗。迷迷糊糊中醒过来,床边有个影子。小初吓了一跳,难道水鬼还在纠缠她? 她刚要挣扎,却被人制衡住了双肩:“别动。”清冷的声线立刻让小初确认了床边人影的身份。小初舒了口气,心中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眼前像是蒙着一块白色的帘子,帘子对面的昩似乎正皱着眉头。 小初揉了揉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再睁眼,昩依旧是那张天香国色的脸,最近几天倒是看习惯了。似乎无论昩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他在,她就能很安心。就像是当婆婆陪着自己一样。 小初忍不住定定地看着昩。为什么,她总会莫名地信任他? “小初你醒了,来,把药喝了吧。”视线中又多了一个女子,小初努力眨眨眼,看清楚是春梅姐姐。 为什么是春梅来照顾她,翠珠姐姐呢?小初心下有些奇怪,费力地仰起身,浑身无力。 昩搭了一把手,将她抱起来靠在床沿上,春梅顺手在她背后塞了个枕头。 喝着苦涩难咽的汤药,脑海中忽然有画面跳出来。一滴泪水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那是祝小柔的记忆,她却在感同身受!就仿佛她上一刻就是以祝小柔的身份活过一世似的。 蛇女拉着手让她看的一幕幕,都像是活在她的脑海中。她甩了甩头。用苦药润了嗓子,小初在意道:“春梅姐姐,怎么是你来照顾我,翠珠姐姐呢?” 春梅的眼神怪异地闪烁了下:“这……她撞邪了,被鬼附身了。” 小初担忧道:“怎么会这样?”女鬼昨晚不是来找她的吗?为什么居然是翠珠姐姐被附身? 春梅心有余悸道:“昨晚可把人吓疯了,翠珠忽然发了疯似的要杀了三少爷。若不是大师拦住,我们真不知道她居然撞了邪。以翠珠对三少爷的心,哪怕自己去死,也绝对不会伤害三少爷的!可他居然刺了三少爷三刀,刀刀毫不留情,似乎恨不得将三少爷千刀万剐一样。我们听到三少爷呼救进屋子时,一地的血,可吓死人了!”春梅越说越害怕,脸都吓青了。 小初倒吸了口气,见她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小初把视线投注到昩身上。 昩一副拒绝开尊口的模样。 昩虽然不说,但是小初心下却自有一番思量。她自然不会放任不管,她差点也被鬼附身了!倘若不出意外,水鬼最先找人附身的人是她。因为她被叫清瑶的女鬼救了,她才会找上翠珠姐姐。然后控制住翠珠的肉身去刺杀三少爷。只是为何,她又直觉祝小柔并不是会这么做的人。 她看到的祝小柔很善良。哪怕遭遇再多的不幸,她也绝不会为此而害人。这里面一定另有文章! 她曾听村里老一辈的人说过,撞邪或是碰到不干净的东西,人就会不舒服,轻则头痛脑热,上吐下泻,重则更有生命之忧。自上次瘟疫之后,自己都没生过病。所以说,女鬼找的最初对象是她!居然是清瑶救了她…… “三少爷和翠珠现在怎么样了?”依照现在的情形,小初都已经亲眼见过鬼了,自然不相信前面的两起命案是三夫人一手策划这么简单。 春梅查看了下昩的脸色,把当时发现三少爷和翠珠时的情况说了一番。 三少爷失血过多,经大夫包扎之后还在昏睡。翠珠醒了,被控制住五花大绑,却记不得自己做过的事。听自己做出这么出格恐怖的事,翠珠惊吓之余,更多的是自责,直哭着求着要去看三少爷是否安好。小厮怕她再次疯魔,更不敢私自放走她,把她一个人关在密室里。翠珠为了不再害人,差点寻了短见,还好发现得及时,才捡回一条命。 若是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下去,金府的悲剧就远没有完,也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头。难道,真要等到金府所有的人都为之偿命不可吗? “昩,金五少昏迷时说的话并不是疯言疯语,真的有蛇女,她叫……” 昩打断了她:“嗯。”他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样。 “你都已经查清楚了?”小初又想到了一个关键,“还有,那天想放火烧死我和倚翠的……” “是牛嫂。” “你又知道!”小初一惊,为什么昩像是无所不知的,“可是金府人人眼中神圣不可侵犯的大少爷为什么要不惜撒谎,出来替她做伪证?” 昩正在桌上准备什么:“你很快就会明白了。” 等大少爷金明哲从外面谈完生意回来,昩立刻召集了金府上下的所有人。三少爷因为昏迷不醒,所以没有到场。 本以为三夫人被衙门定了罪之后,金府的诡异命案总算可以告一段落。哪里知道,五少爷刚落马摔断了腿不久,这次却轮到三少爷了被人刺伤。下人们听到声响第一时间赶过去,若是晚一步进门,三少爷差点都要被翠珠捅成马蜂窝了。这疯了的是倚翠,可并不是她姐姐翠珠啊!难道姐妹间的疯病还能传染了不成? 回想起翠珠当时的涣散无神的眼神,像是没有灵魂的人偶一样,不少人尚心有余悸。这可不会是正常人会有的眼神啊。金府果然闹鬼!而且这鬼并没有立地成佛,尚且还在金府害人!下一个还不知道轮到谁呢?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寝食难安的!不少人立刻怀疑起昩来:“她一个女子,行不行啊?年纪轻轻的,也不知道道行高不高,可不要又碰上一个神棍!” “住嘴!”五少爷蛮横道,“谁再嚷嚷,爷削了他的嘴!本少爷找来的人会不行吗?是吧,美人?”说完,五少爷狗腿地给昩倒了一杯茶:“美人,你润润嗓,接着说。” 小初从最初的惊讶又变成了了然:“当初找昩订立契约的人当中,居然有五少爷!”虽然不知道五少爷的目的为何,他居然愿意答应昩的契约,甘愿付出人皮甚至生命? 看着嬉皮笑脸的五少爷,他在葬礼戏台上无理取闹的样子忽然和此刻重叠,小初说不出心头是何种滋味。鼻头居然又酸又涩。 他曾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说不定没有明日也不一定。” 他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自己嗝屁了,关本少爷何事?” 他说:“走开,别妨碍老子欣赏美人。”话虽这么说,眼中却不见丝毫的猥琐。 有一种人,天生就善于隐藏自己的感情,他放荡不羁,他游手好闲,他口没遮拦,但他重情重义。那日跟着五少爷一同晒太阳时,他的一字一句又在小初耳边响起,字字铿锵有声。 金老爷,五少爷,他们都找昩订立过契约,只是不知这第三个人又会是谁?而昩自然不会与三个人都订立契约。昩他又究竟选了何人来履行约定? 昩直直走到牛嫂身边:“为何纵火?”众人面面相觑:“她说是牛嫂纵火?可是大少爷不是说失火当时,牛嫂在他那里吗?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少爷有什么理由保庇一个卑贱的下人?何况牛嫂根本没有伺候过大少爷。” 牛嫂的余光不断打量小初缠着绷带的脑袋,局促不安地别开头,根本不敢拿眼神和昩对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粗重的呼吸和心虚的眼神却把她出卖了。毕竟,牛嫂纵火之时虽然隔着栅栏,但她不确定隔着火光小初究竟看到了她的真容了没有? “牛嫂?”小初的脑海中又闪过一番景象,她忽然醍醐灌顶,哐当一声打碎了身边的茶杯,险些烫伤了手。但是她顾不得这些,因为她想起了梦境中祝小柔对她说过的,祝小柔非常在意她的母亲,怕她因为自己的死一直耿耿于怀,无法安稳度日。所以,祝小柔让她带句话给母亲,劝她就此放下。 小初心想,如果她没有猜错,牛嫂就是祝小柔的生母。这么一来,所有的一切就都说的通了。为什么大少爷要替牛嫂纵火做掩饰,怕是他也猜到了牛嫂的身份。为了保护亲爱之人的母亲,他才选择说谎掩盖真相。 小初一翘一翘地到牛嫂身边蹲下,执起牛嫂的手。牛嫂浑身一抖,下意识准备打掉小初的手,转而一看小初真挚的眼神,想起自己差点因为一己之私杀死了这个无辜善良的孩子,不免心虚,却听小初说道:“牛嫂,放下吧。你越是这样,小柔就越不会好好安息,专心投胎的。” 牛嫂浑身一颤:“小柔?你怎么会知道小柔?” “小柔?祝小柔?”底下有人惊恐出声,众人将视线投注到瘫倒在地的松义身上。松义吓得面无人色,抖得骨架都快散了,“金……金府里的鬼是小柔?救命!祝小柔要来报仇啦!二少爷、四少爷,再是三少爷,马上,她,她就要来杀我了……” 松义成了惊弓之鸟,忽然冲到大少爷的面前,死命扯住他的裤脚,不住磕头:“大少爷救我!你一定要救我!”众人一同拽拉他,都不能把他带下去。 怎么回事?难道松义和倚翠一样也被吓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2 心魔 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松义拉开。 小初因为窥过小柔托她的梦境,遂叹了口气:“婆婆常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果然恶有恶报。” 她将自己知道的真相和盘托出。 原来,松义曾伙同自己的主子,一同将大少爷的心上人祝小柔谋害了。 二少爷贪图祝小柔的美色,意图对她不轨,还拉着松义这个恶仆助纣为虐。 正当二少爷施暴之时,这一幕恰好被三少爷和四少爷看到了。四少爷不但不阻止,反而横插一脚,同流合污。 三少爷则是冷眼旁观,还给几人出主意。他认出祝小柔是大少爷的心上人,偷偷附耳告诉了自己的兄弟。 两个少爷怕事情败露,引起大少爷的报复,所以打晕祝小柔,用马车偷偷带进了红袖招,准备在花楼里金屋藏娇,对祝小柔为所欲为。借由侮辱祝小柔泄愤大少爷,给大少爷难堪。 四少爷是红袖招的常客,花楼妈妈更是四少爷的眼线,他们原本以为祝小柔到了红袖招就神不知鬼不觉。 任由大少爷有天大的本事,平日里从不寻花问柳的他,也绝对想不到这里来。在这里要如何对待祝小柔,还不是任由他们搓圆捏扁的来? 哪里知道,祝小柔看似柔弱,却抵死捍卫自己的清白誓死不从。她宁愿投湖,也不愿意失去清白。 为了保住清白,面对步步相逼、贪婪好色的两个少爷,祝小柔万念俱灰,决然推开花楼小谢的窗户,纵身跳下了湖,就此香消玉殒。 祝小柔死后,为了怕事情败露,几个少爷还曾偷偷接头商议对策。 却不想,祝小柔的死对大少爷的打击很大,大少爷狠狠病了一场,自此疯疯癫癫。剩余的几位少爷瞎猫碰上死耗子,反而因此占了便宜。 二少爷分到了金老爷的两家商铺,还赚了一个家室显赫的老婆做靠山。四少爷更在之后大显身手,差点名利双收,成为最大的赢家。 三少爷表面虽然没有显山露水,金府少了金大少爷处处压他一筹,他的谦谦君子之名至此广负盛名,就此结识达官显贵,差一步就平步青云,官运亨通了。 所谓虎父无犬子,三夫人如此精明人的儿子,岂会是一般角色? 原本一切都相安无事。但祝小柔的娘亲许久没收到女儿的消息,为了打听女儿的消息也进了金府,这才知道了女儿的死。 为奴为仆多年,她偷偷查到女儿的死或许与几个少爷有关。数月前,她故意在二少爷准备与倚翠私通之时装鬼吓人。 结果,二少爷经不住吓,为了保命,将一切和盘托出。她终于调查出了女儿的死因。 牛嫂得知真相后,不甘女儿惨死,准备为小柔报仇。她打晕了倚翠和二少爷,准备将昏迷的二少爷挂在房梁上吊死。 这时,稻草堆里突然钻出来一只黑色带犄角的虫子,冲着二少爷咬了一口。那虫子很会找血脉,牛嫂见过血蛭吸食人血,很快察觉这怪异的虫子吸血,且出血量惊人,速度急速。 不出一时三刻,二少爷的身体很快干谒下去,居然死了。牛嫂惊吓之余,推翻了一旁堆砌得整整齐齐的木柴,正准备逃离现场,却听门外又有了动静。 她赶紧躲了起来,居然发现是王大头来引咬死二少爷的怪异虫子。 王大头鬼鬼祟祟地将虫子引进了瓶子里,慌张之余显然没有发现躲在暗处的牛嫂。等他走后,牛嫂赶紧离开,但王大头为了不引起怀疑显然布置了一番,为了不引起怀疑,牛嫂依样画葫芦,把柴房布置成了密室。 很快,二少爷的狗腿子松义就来敲门了。之后的一切,大家就全清楚了。 也难怪昩会发现房梁上会有粗绳磨砺过的痕迹。也难怪松义会说,依稀听二少爷喊过一次救命。 可惜他当时只把他当做了二少爷和倚翠玩的一个刺激游戏。 倚翠疯了,到处说自己见鬼,一是以为自己见到了死去的祝小柔的鬼魂。二是因为醒来后亲眼看到了二少爷诡异的死相。而牛嫂之所以想要纵火烧死倚翠,就是怕倚翠认出了她,揭露她当日装神弄鬼之事。 害死牛嫂女儿的是三个人。二少爷已死,四少爷也被三夫人设计除掉了,却尚余三少爷还逍遥法外。 牛嫂的下一步计划自然是杀死三少爷,没想到金老爷却请来了昩调查此事,金府的风声紧了不说,还将几位夫人的恶行揭露了出来。 金府乱成一团,牛嫂反而没了下手的机会,才会让三少爷活到至今。 说起四少爷的死,和祝小柔也不无关系。自二少爷死后,松义被打发去了杂役房。四少爷在花楼湖里被打捞上来时,最先以为女鬼报复的,就是松义。 松义清楚祝小柔的死,还以为是祝小柔的鬼魂趁着四少爷醉酒花楼,拖四少爷下水抵命。所以,才有了茶楼里丰富多彩、精彩绝伦的水鬼索命的故事。 “是你!居然是你们害死了小柔!”听完小初的诉说,金明哲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眼白充血,青筋直冒,愤怒地给了松义一拳一脚。打了人,他脱力地倒退几步,心下苦涩,“原来小柔是这么死了。我一直以为是我和父亲害死了小柔。才不能原谅自己和父亲,苦苦折磨自己。” 金大少爷和府中婢女祝小柔情投意合,曾向金老爷袒露对祝小柔的心意,求金老爷成全。 金老爷一直对金明哲寄予厚望,愤然以名不当户不对为由反对,还棒打鸳鸯给金大少指了门婚事。 金老爷恐吓大少爷,倘若不按照他的意思成亲,就没收他名下的所有产业,还会命人将祝小柔偷偷送走,送到金明哲一辈子找不到的地方。 不过,倘若金大少妥协,不但可以继承全部家业,他姑且还能同意祝小柔做个小妾。 金大少爷最终妥协。 父子两为此争执之时,祝小柔恰好就在门外,被撞破之时,神色异常不对,慌慌张张地就跑远了。 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 金明哲一直以为是自己背叛了对小柔“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约定,她才会离开他。故而得知小柔意外而死之时,更不能原谅自己,终日借酒消愁,给了贼人以下药的机会。 “啊……鬼啊!”毛骨悚然的尖叫声后,破门之声又起。 众人争先恐后地赶出去,正好见到三少爷带伤连滚带爬地逃出来,他的身后,居然是张牙舞爪的翠珠。 翠珠的发丝全散了,飞扬的发在空中飞扬,像极了蜘蛛捕猎时编织的蛛网。她木纳地握着一把鲜血淋漓的匕首,脸上面无表情,大睁的眼中空洞无神,俨然是一具毫无思想,任人摆布的傀儡。 “啊——”她高举匕首,疯了般朝金瑞阳冲来,凶狠的模样恨不得将金瑞阳开膛破肚,大卸八块,“金瑞阳,你个伪君子,你还我命来!”金瑞阳抱头鼠窜,狼狈不堪,贪身怕死的嘴脸早无往日的翩翩风度,丑恶扭曲至极。 正当翠珠准备一刀对着金瑞阳当头劈下,她忽然顿住了。漆黑无神的眼中流下两行泪来,她的左手牢牢地抓住了右手,甚至掐出血痕来,蜿蜒的血迹顺着她洁白的手腕而下:“三……三少爷……快逃!” 血色蔓延,接下去的一幕惊呆了众人,趁此机会,金瑞阳居然一把夺走翠珠手里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进了她的腹部:“为了我,你去死吧!” 翠珠捂住腹部,未出口的担心凝结在了嘴边。 鲜血满出来,染红了五指。翠珠忽然笑了,凄美动人,她的身体轰然向后倒地,闭上了眼睛。 “翠珠姐姐!”小初捂嘴惊呼,忘记了脚上还有伤,要不是昩正好接住她,差点跌倒。此刻,小初的眼中燃烧着愤怒的小火苗:“你!你个杀人凶手!” “是她先要杀我,我是为了保命,逼不得已。就算报官,知府大人明察秋毫,定会明白我的苦衷。”金瑞阳丢掉手中的匕首,大言不惭。 危机解除,他故作姿态地咳嗽了声,嘴边扯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却令人不寒而栗,通体生寒。 这抹笑意忽然让小初想到了当初同桌吃饭时,金瑞阳为她夹鸡腿时的笑。他时常挂在嘴边的笑意里,究竟能够有几分真心? “哦?是吗?倘若控告三少爷杀了四少爷呢?”昩的眼神犀利地对准金瑞阳。 昩此刻虽有张天香国色的脸,但她时常面无表情,过于冷魅,却让人不敢对她妄动心思。此刻,眼神一冷,倒让金瑞阳心下一惊,居然莫名恐慌起来:“你……你胡说什么,四弟的案子已经审结了。你又想怎么样?” “三夫人还真是教出了个好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此刻在昩的眼中似乎有层层冰雹凝结起来,“我曾去红袖招亲自看过。四少爷落水之前的确与人推打过。那人,应该就是翠珠!她为了你打扮成祝小柔装鬼吓人。为的就是恐吓四少爷,让他自以为水鬼索命。也正好借着小厮的嘴,把这个故事编的更完美。因为你一早就猜到,只要你这么布置,松义一定会自动联想到祝小柔的死,让四少的死更加诡异,也巧妙地隐藏了真正的凶手。” “金老爷带我瞻仰过四少的遗容。我在他身上发现了这个。”昩扬了扬手中的东西,是个穗子绳,一般缝在荷包、香包上做点缀。 昩若有深意地扫了眼金瑞阳挂在腰间的荷包,后者下意识地用手一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架公告及感谢信 各位宝宝们,首先感谢你们长达一个月的陪伴,本书连载了一个月,今天上架了,所以,下一章节开始,就是VIP章节了。 感谢各位读者的,也感谢我的编辑蚊香猫的细心指导和意见,才让画骨的雏形更加丰满与完善。文中还有许多瑕疵,各位宝宝们也可以在评论区给梦语留言指出。 【关于V章节的内容 在V章节中,正文中的诸多伏笔会逐一揭开,还原真相。此外,文中还有三四个尚未登场的妖魔鬼怪也会逐一和大家见面,他们的故事依旧精彩,甚至会有升华。 再者,V章节中多了许多男女主人公的情感交流。本书的男二号也会展开迅猛的攻势,露出他的庐山真面目。 【关于更新 正常情况下每天一更。如需加更,在晚上8点之前留言,且注意加更条件。梦语万死而不辞。 【如何订阅 首先,QQ、微信、百度账号、支付宝、邮箱任意途径注册磨铁账号,登录用户名,点击右上角的“充值”,进入充值页面。也可以在追书的时候继续,也会出现订阅界面。 预知昩、小乞丐、男二、清瑶以及最后操控者之间的纠葛故事,就尽情期待,继续关注本书吧! 么么哒!(* ̄3)(ε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3 你的城府有多深 众人马上发现,昩手中的穗子居然和金三少腰间的颜色一模一样。 金三少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也许是翠珠偷了我的荷包,杀了四弟故意栽赃给我也说不定。就凭一个穗子,你就想给我定罪,未免也太儿戏了。” 昩的嘴角一扬,轻蔑一笑。小初暗赞了一声好,昩此刻像极了骗到乌鸦嘴里肉的狐狸,显然金瑞阳自己也意识到了,面如死灰。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后悔显然为时已晚。 昩随意丢了制作穗子的花绳:“这玩意,是我从翠珠的房中随意拿来的。她既然给你做了荷包,必然留了很多这种颜色的彩线。” 昩没有理会金瑞阳接下去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不愧是要跟着三皇子做大事的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牺牲个女人算什么,三少爷不是连血肉亲情都轻易舍弃了吗?怎么样,看着生母为自己牺牲顶罪,滋味如何?” “天啊!三少爷居然是这样的人!”底下惊呼四起,见鬼似的看着金三少。 倘若昩说得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三少爷的心机叵测,城府极深,真是到了骇人听闻、恐怖冷血的地步! “三少爷当日的演出还真是感人腑……”昩不无讽刺道,“为了让母亲心甘情愿替自己顶罪,三夫人的手腕都快被你握断了。倘若不是知道祝小柔真正死因的人,又如何编的出水鬼索命的故事?如果我没有猜错,给王大头毒物的,也正是三少爷。三夫人虽然内外兼修,干练精明,却始终是一个妇人。她不可能会去逛黑市,自然不会知道世上会有可以轻松吸食人血的毒物。王大头虽然善于伪装,却显然没有实力买得起这么稀罕的东西。如此好用的杀人武器,价格自然不便宜。还有王大头,他既然知道你的秘密,自然不能留他活在世上。所以你借着和潘岳的交情,买通狱卒,吊死了王大头,故意伪装成他是畏罪自杀的样子。是吧,三少爷?” 金瑞阳显然不相信昩连这些都知道,愣怔地看着昩。 “金三少自视甚高,原先自然看不起商人铜臭,地位低下。三皇子的食客不问出身,恰好给你实现野心的机会,可惜,但凡筹谋大事者,自然离不开金钱,为了替三皇子招兵买马扩充实力,你只好卷土重来,盯上了金家家主的位子。我说的没错吧?” 三少爷步步谋划,可惜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倘若杀二少爷时,他只想到了用毒物杀人,那么倚翠的疯癫无疑让他找到了更加兵不血刃的利器——鬼神之说。可惜啊,他本要装鬼杀人,却正的把鬼逼出来了。 害人终害己。翠珠得知心仪的男人间接害得妹妹疯癫,所以,一直心事重重、闷闷不乐。鬼神不甘心被一再利用,通过附身,来找三少爷索命。 没曾想,三少爷对翠珠只有利用,所以才毫不犹豫地杀了翠珠。可怜了翠珠的一片痴心! “啊——翠珠,翠珠她在动。”春梅忽然指着翠珠的尸体大声尖叫。 “别吓唬我,我不会上当……”金瑞阳话未说完,瞳孔一缩,因为他也看到了翠珠在动。 忽然,翠珠睁开了眼睛。墨绿色的眼珠透出妖异,像是夜色中的蛇眸。视线与它对上,就像是被毒蛇盯住了一般。 翠珠拔掉肚子上的匕首,她的动作粗鲁,甚至割破了内脏,大肠顺着血液滑出来,翠珠将它随意一塞,放进肚子里:“薄情寡义的男人都该死!都该死!”冰冷的话语宣誓着目的。 她的发像是一条条蠕动的细蛇,危险而毒辣。 “啊——鬼啊!”众人落荒而逃。 小初忍着恶心,忽然想起了当日在茶楼听说书先生说的故事:传闻濡女是生前被男人揉虐欺骗而死的女子,怨气不散。因为真身只剩下一截枯骨,会半夜出来披人皮害人。 被她所害或者迷惑的大多数是男子,她誓要杀尽天下负心薄幸之人。因为是投河死的,所以死相非常吓人,真身是个湿长发,只剩下骷髅脸,浑身淌水的女子。 长时间在暗无天日的水底,濡女长出了蛇身,便于在水下游走。她长着巨大的裂口,尖牙,有着像蛇一般分叉的舌头,整个身体浸泡在水中,所以湿漉漉的。 本以为是世人信口胡诌,没想到,居然真的有濡女! 或许是翠珠不甘就此死去,变成了濡女,或是濡女看不惯金瑞阳对翠珠负心薄幸,弃之若履,遂起了杀心,借着翠珠的尸体现身。 翠珠慢悠悠地游荡过来,所经之处,流下一滩湿漉漉的痕迹。 “嗖嗖”一声,翠珠的袖口忽然飞出两截白绫,飞快地缠住了金瑞阳的脖颈。白绫一下子收紧,勒得他透不过气来。 金瑞阳被吊起来,双腿远离地面。他被迫仰头,双手死命拉住白绫,想把它扯开。但他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做到。喉咙瞬间充血,脸憋成了猪肝色。 危急时刻,昩操起一张符,迅速再蛇间舔舐了下,飞快地贴在濡女脑门上:“急急如律令,恶鬼退散!” 他的动作快得像是一阵无拘无束的风,飞快地贴了符,又迅速分开。 一道金光过后,翠珠捂住脸痛苦哀嚎。她剧烈挣扎着撕掉了脑门上的符,手掌突然被符灼伤,通红一片。 皮肤下的微细血管瞬间爆裂,鲜血喷涌而出。 “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们!”声音随风飘远,地上徒留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金瑞阳软倒在地,惊魂未定。 过了许久,小初等人才回过神来。婢女小厮们早就落荒而逃,在场的之剩下小初、金明哲、金精武还有就是金瑞阳与昩:“刚才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她。”五少爷呐呐出声,见其他人都在看他,不确定道,“当初我落马时,她似乎救过我……” 五少爷落马的原因,昩也一并查清楚了。五少爷的爱马一向在马蹄处安了马蹄铁。凶手正是在马蹄铁上做了文章。在精密处设计了常人无法发现的机关。 马在纵情驰骋的时候,马蹄铁里突然飞出一根及其纤细的针。马痛呼嘶鸣,受了惊,才上下扑腾,想把身上之人甩下来。 当时情况大为不妙,五少爷一旦落马非死即伤。若不是有双手及时拽住他,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你是说,你腿上的骷髅印子,其实是你的救命恩人?可是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还救了你?”小初都被搞糊涂了。 “我也不清楚,就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她不像是要伤害我……” 没想到金府事件的复杂程度居然远远超出了预想。众人只好又看向了昩。 昩的一句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她就是祝小柔。” 金大少爷脸上血色褪尽,不敢置信:“小柔,她是小柔?” 小初毫不犹豫地矢口否认:“不可能!”她在梦里见到的祝小柔绝对不是这样的。她当时没有憎恶,没有怨恨,有的只是宽容和放下,依稀还有对人世间的眷恋和牵挂。她甚至希望自己代替她劝牛嫂就此放下! 她宁愿相信金五少,祝小柔曾经还现身救过他,因为他是她心爱之人全心全意呵护长大的弟弟。 前面几个少爷的死因也都水落石出,和女鬼没有半毛钱关系。为什么最后关头,她却冒出来了? 面对小初的质疑,昩没有据理力争,只是口气平淡地陈述事实:“她这样做并非出自本心,而是被人操控了。” 小初的脑海中又闪过一些画面。她听见祝小柔对她苦苦哀求:“救我!”转而又听见清瑶拦住她:“危险,你不能过去!”当时现身在她面前的人的确一瞬变得阴森恐怖了起来。然后她就晕倒了,醒来却听说了翠珠被鬼附身刺杀三少爷的事情。 难道…… 究竟是谁在控制祝小柔?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初再次看向昩的时候,却发现他的神情和以往很不一样。 不论是在杏花村还是在平安镇,昩很少把自己的感情外露。哪怕遭遇再天地不容的事,猪狗不如的人,他都能平静以对,专业而冷静的分析,以最快的速度把契约所订的案件解决。 可是为何,他如今的眼神中除了憎恶,却似乎有滔天的恨意和无尽的哀伤。这些感情一下子冲淡了他浑然天成的冰冷,无懈可击的冷漠,但又似乎变得更冰冷了! 似乎他的心正在寸寸被薄冰覆盖,越盖越厚。 小初的心脏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起初麻麻的,却越来越痛。 “昩,第三个找你订下契约的是大少爷对不对?他们让你帮忙解决什么,才答应和你订下契约?愿意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她故意问东问西,借此转移注昩的意力。 没想到此言一出,金精武的反应却是最大的,一向嬉皮笑脸的他收敛了笑容:“你说什么,大哥也找传闻中的画皮师订下了契约?” 他激动地拽住金明哲:“你对他许诺了什么?快,立刻反悔!大哥!” “与我的契约从没有反悔一说。”昩冷声道。 金精武转而目光卓卓地看向昩:“美人,那你选我!选我付出代价!无论你要命,要财,还是要人皮,我都无怨无悔。” 他的语气中有刻不容缓的急迫。 “这件事由不得你。”昩说话素来平铺直叙,若非知道他一向我行我素,真怀疑他是存心找人吵架。 “你!”能说会道,气死人不偿命的金五少被噎得差点怒发冲冠。昩也总算报了当初被菊花荼毒的一箭之仇。 金明哲大少爷拦住他五弟:“五弟,大哥知道你有心,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你母亲视你如命,你让她往后如何活下去?” “可是,金家不能没有当家!在我心目中,唯独大哥才有资格作为金家的主人。” 金明哲拿他没有办法,只好先稳住他:“此事以后再议。当务之急就是要让大师调查出小柔究竟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的来龙去脉,让她脱离苦海,早登极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4 不负承诺的冥婚 昩看着濡女消失的方向,她的消逝如随风而散的尘埃。地上,水渍正被蒸发,水汽点点晶莹,却又如梦似幻,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般。 小初揉了揉眼睛,在濡女声音消弭的那刻,她亲眼看到一个模糊的白影从翠珠的尸体里分裂出来,像是被剥离的灵魂。看其他的人的反应,似乎并没有看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能够看见这些东西了。难道是跟昩待久了的缘故吗? 五少爷蛮横地揪起神魂还未归位的三少爷,将他的双手捏住,制衡在身后:“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怎么样,机关算尽,却依旧事与愿违,你很不甘心吧?等着衙门的狗头铡伺候吧?” 他回头,正好看到金大少用手合上翠珠死不瞑目而大睁的双眼。五少爷忽然大吼一声,恶少习性十足:“人呢?都死哪里去了?出来一个人,将这个畜生带下去看管,明日送官究办!再来两个人抬个架子过来,让镇子里的棺材铺送一副棺材过来……” 庭院那头有人试探地张望,却有几分犹豫。 “你们都欠收拾是不是?”五少爷又是一吼。众人看院中相安无事,五少爷依旧生龙活虎、我行我素,便大着胆子照办。 众人一阵忙活,翠珠的尸体被收敛入棺,等着下葬。 第二日,天色未亮,没等金府家丁将三少爷送官。金府却迎来了两位客人,正是王八绿豆互看对方不顺眼的潘岳和齐郝。潘岳此人和三少爷交情颇深,难保他徇私舞弊,故意放走三少爷。 三少金瑞阳目前在为三皇子做事。倘若放虎归山,让他逃回欢歌城,皇子一份公文压下来。杀人之事很可能秘而不发,就此被压制下来。齐郝的目的刚好截然相反。 齐郝的哥哥是三皇子的谋士。所谓一山难容二虎,如此天赐良机,正好顺手除掉绊脚石。 也不知道潘岳和齐郝是哪里听来的风声,不约而同上门,目的自然都是押金瑞阳去府衙。不同的是,一人主要为了放人,一人主要为了监督不放人。 有了齐郝干预,三少爷最后的希望胎死腹中。或许是齐郝故意在外肆意宣扬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三少爷金瑞阳的名声一下子臭不可闻。 怪事年年有,就属今年的金府最多。妾氏谋害正妻母子,亲子嫁祸生母顶罪,嫡子迎娶牌位过门…… 当日,金大少亲自登门红袖招,迎娶了一块牌位为妻。城中传的沸沸扬扬,一时被列为怪谈。据知情人透露,牌位上用娟秀小楷书写祝小柔三字,是为新娘闺名,原是金府的一个丫鬟。金大少与她日久生情,情比金坚。奈何佳人被毒手杀害,香消玉殒。大少爷以为爱人失踪,才会疯疯癫癫。如今,大少爷正是为了实现当初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约定,亲自迎娶了她过门,望她安息。 高头大马上,俊雅出尘的男人一身大红吉服,手中小心捧着一块盖了新娘红盖头的墓碑,让人感慨万千。凡是听过他们故事的人,无不潸然泪下,将这件事传为男女忠贞爱情的佳话。 不少人回忆起,当年大少爷的母亲也是这般,对待爱情矢志不渝。 给金老爷和牛嫂敬了茶,大少爷微笑着掀开牌位上的红盖头:“小柔,从今以后,你就是我金瑞阳的妻子了,唯一的妻子。” 牛嫂捂住嘴呜咽,正待说话,却被金老爷阻止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却抵不住哀莫大于心死。金老爷是过来人,他不愿意自己的嫡子也走自己的老路。接下去的路如何,顺从心意活着就好。只可惜啊,他被心魔蒙蔽了心眼,有些事,他到了生命的尽头才懂得。 他出身就是奴籍,哪怕后来咸鱼翻身,却依旧害怕别人看不起他。为了家业劳碌半生,不知不觉间却忘记了人生的初衷:他只是想要配得上她而已。这个世界有太多的诱惑,金钱、地位、权利……诱惑着心中有贪欲的人迷失了本心。 金府简单地办了酒席。昩举起一杯酒,举头喝尽,忽然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小初看着他朝僻静处走远。不知是不是金大少的举动触动到了他。 为了在湖底找出祝小柔的尸身,昩几乎一个上午都在潜伏在水底。他亲手替祝小柔收了尸,也亲自替她超度。祝小柔的尸体腐朽地只剩下了一堆白骨。上面依附了很多肮脏的青苔虫卵。金大少爷亲自为她梳洗,之后葬进了金家祖坟,入土为安。 不知祝小柔在天有灵,可否安息? 小初给自己满了一杯酒,正要一杯饮尽,却被春梅拦住了:“小小年纪,喝什么酒。” “春梅姐姐,我就是口渴。” “口渴喝水去。”春梅并不听她解释。自从知道小初和昩的身份,这府里的人就知道她们迟早有一天要走的。这个时候,春梅反而舍不得了。在这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千言万语,一言难尽。 酒杯刚被春梅夺了去,面前却又现另外一个酒杯:“喝吧。人生啊,哪能不知酒的滋味。我们的小姑娘开始长大了,哈哈……”是不修边幅的金五少。 小初接过一口闷下,呛得直咳嗽,连眼泪都快出来了,心中却有淡淡地苦涩。她的心里开了一道没有回头路的门,却只能重重地落下锁。因为门的那头不会有人等她。 她在一边咳嗽,金五少却乐得哈哈大笑,直接提起酒壶,就往嘴里灌酒。不少酒液从他嘴边溢出,他用尚好的衣料随意抹去:“大快人心。” 夜色浓了下来,酒席的宾客陆续来辞行。 过了今晚,他们就要离开金府去到他处。昩迟迟没有索要报酬,不知是不准备要了,还是已经在去索要的路上。 回房睡下不久,昩回来了,拍醒她就要上路。 她似乎酒劲上头,特别晕眩:“这么快,就不能明日再走?”话虽这么说,但看昩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她还是认命地起来穿戴。 趁着月色出金府宅门不久,空无一人的巷子里忽然慌慌张张跑来一个人,狠狠地拍着金府大门。发现大门未关,他先是一阵错愕,却刻不容缓地跑了进去:“不好啦,不好啦,三少爷在牢里被杀害了!” 小初他们正过拐角,正好听到这话。小初的脚步一顿:“昩!” 昩却直直地走向阴影,他的背影在月色下异常纤细。 “你不是昩,你是谁?”小初的胸口起伏,呼吸忽然急促起来。 “哈哈哈……”是妖魅的女声,声音像是催情剂,让人心头麻痒,犹如千万只蚂蚁在心头爬过一般。若是个男人,此刻早就酥麻入骨,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然而小初却不寒而栗。她听过这个声音! 小初节节后退,腿忽然一崴。她的伤腿,尚且没有痊愈,这一崴,钻心的痛。 转身要跑,脖颈一痛。小初彻底失去了知觉。 待她醒来,视线中率先出现一簇跳跃的火苗。白色蜡烛下的世界,在她眼中渐渐清晰。看这里的布置,似乎是个地宫。 “啊!”小初被吓了一跳。她刚一转头,却见自己身边也有个蜡烛台。然而,托着蜡烛台的居然是一颗被割掉的脑袋,墨黑的头发铺成流苏,鲜红的血液漫过头发,和蜡烛油一起,滴落在银台上。脑袋上的眼珠已经被挖走,徒留两个空洞的血洞。周围喷张的血脉显示着脑袋主人死之前的恐惧。 小初咬紧牙齿,别开头不敢再看。脑袋的主人她认得,正是前一刻有人拍门去金府通知死亡的三少爷。 三少爷虽然罪孽深重,却犯不着这么被折磨死去。 浓重的血腥味让人呕吐,胃里一阵不舒服。小初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地宫里有很多这样的摆设,阴森恐怖地让人一刻都不愿意多停留。但是,小初却动不了。 有人冒充昩抓走了她,可是目的又是什么呢?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杏花村,更没有跟人结过仇。自然,绑架她的,很可能不是人。 “喂!你出来!你抓我过来做什么?”心里怕的要死,但是为了逼对方现身,小初故意大声叫嚣。这个人绑她过来,难道是为了威胁昩吗?她要威胁昩什么?如果她与昩有过过节,是来寻仇的呢? “哈哈哈……”阴森的笑在空旷的地宫里回荡,却不见其人,“别急,他会过来看你的。不过现在,本宫尚且还有事要办……你就现在这里养精蓄锐一会,等着看场好戏吧……”听多了她的笑,就跟催命似的,耳膜里全是她的声音,仿佛可以控制人的心智。 难道说是她控制了祝小柔,她是传说中的濡女吗?她又要去害谁? 小初奋力挣扎,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她心中百味交陈:但凡她有昩万分之一的本事,至少还能做到自保,不至于拖累他,还被当做人质。 小初心中下定了决心:这次如果能保命活下来,一定要让昩好好教她道法。哪怕学个皮毛也好。 也不知道他那边的情况现在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5 幕后操控者 今夜是金府大少爷的洞房花烛夜,窗棂前的一对红烛成双,蜡炬垂泪。 月下窗前投下一个剪影,房中人手捧着成亲时所刻的牌位,暗自感伤。 孤夜萧瑟,一阵疾风掠过,烛芯跳跃,“噗”的一声,瞬间熄灭。阴风阵阵,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 嘀嗒,嘀嗒。 黑暗中传来水滴声。 坐在窗前的人影终于动了:“终于来了。” 对方一惊:“怎么是你?” “你杀了金瑞阳,下一个目标自然是金明哲。你没有时间再等,身体一寸寸的腐烂让你渴望掠杀,一般人不行,唯独生前认识之人的血肉,才能让你动容,才能平息你的躁动。所以你一定回来,而且今晚就是最佳的良机。” 所以,他一早就在这里守株待兔。 手中的火折子重新把房间照亮,昩把火引到蜡烛上。双喜红烛上的火苗重新跳跃起来,把对面那张惨无血色的脸照得分明。 龟裂的唇,青筋错落的血管,塌陷的眼窝深沉,淌下两行血泪,给人灿如夏花笑靥的酒窝此刻紧绷着,徒留冰冷和死寂。 “祝小柔,你为何放不下?” “我不甘心!除了我死了,其余的人都活得好好的。害我的人逍遥法外,锦衣玉食,继续寻欢作乐。原先认识我的人也随着时光流逝,忘记我,留我一人在暗无天日的水底,身体一寸寸腐烂,肮脏发臭……” 她突然一下子扩大了音量:“所以,我要他们都下来陪我!告诉我,金明哲藏在哪里,他们都躲哪里去了?为什么都不来见我!” 发丝疯狂舞动,她忽然暴躁起来,显得很没有耐心。张牙舞爪的头发穿透了花瓶,“哐当”作响,房中的茶几、文房四宝全摔在地上,一片狼藉:“世间男人皆薄情,我要杀光他们!” 炯炯血液溢出她的眼窝。 “不是的,小柔。我从未忘记你。”角落里袅袅上升的烟雾被人挥开,香炉中的香被掐灭。金大少爷的身影在烟雾散去后逐渐清晰。 见他出来,昩的眉峰一动,似有不悦。 房中所燃的香名叫驱魔香,在常人看来无异,一旦点上,却能在妖魔鬼怪面前隐身,让他们嗅不到生人身上的气味。是避开妖魔鬼怪索命追踪的无尚法宝。 虽有此妙用,却不是人人都有。法师、道士、驱魔人无不想得到一些,却求之无门。 就连昩也不会轻易使用。好不容易点上一回,却让人掐灭了。这金大少也真是不知死活。 祝小柔听见金明哲的声音,眼睛里透出贪婪嗜血的光。 她眼中的绿光掠住他,像是盯上猎物的野兽:“你以前不是很爱我吗?为什么不陪着我一起死?这样,我们谁都不会再痛苦。来吧,让我杀了你!” 没等金明哲反应过来,他的身体突然重重的被甩了出去,砸在柜子上,粉碎了木柜门,又重重地落到地上,连续打了几个滚,侧头呕出一摊血来。 身体突然悬空,乌黑滴水的发丝四面包抄,团团将金大少围住。 金明哲只觉得五脏六腑动荡,像是被生生移了位置一般,肺里的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小小小柔……” 被眼前的场景吓呆,五少爷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女鬼正在伤害他最敬重的大哥。他左顾右盼,病急乱投医地一把抓起香炉,朝着兴奋中的女鬼投掷出去。 香灰撒在女鬼的头发上,却不见丝毫的效果。 驱魔香一旦熄灭,再要点燃,就没那么容易了。 “美人,你,你快救我大哥,他快不行了!”再这么下去,金大少不被撕裂也要窒息而死了。 昩咬破手指在半空中画了一张血符:“恶灵退散,天下归元,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去!” 女鬼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她的头发一节一节断裂,散落一地。 金五少接住落地的金大少爷,焦急地问道:“大哥,你怎么样?” “小柔,她怎么样?” “哥,你真是中了邪了。她都要杀你,现在这种时候,你居然还要先惦记她。她现在是恶鬼,人鬼殊途。”五少爷苦口婆心。 金大少推开他,拖着受伤的身躯靠近显然也受了伤的祝小柔。 “大哥,美人都说了,她不是祝小柔,就算皮囊是,躯壳是,灵魂也早就不是了。她不过是个被操纵的傀儡而已。你就此死心吧!” “你不要过来。” 在金大少犹豫要不要靠近时,地上之人忽然出声。她的声音忽然温柔起来,“我不想伤害你,可我……”金大少爷浑身一震,毫不犹豫地加快脚步。 没等他抱住祝小柔,她忽然转过头,背面的脸居然也长满了头发,她的头迅速地在正反两面切换:“哈哈哈……看着你受伤,我真的好开心,快来,让我更开心一点吧?” 她一手捏住了金明哲的脖子。她的手掌细长瘦弱如鸡爪,锋利的指甲细长如竹叶,又像是薄薄的刀片,只要轻轻一滑,就能割断金少爷的脖子。 “祝小柔,你住手!我大哥没你疯,为你抛弃家业,为你内疚了三四年,他有哪里对不起你!他为你受下的,已经足够了。死人可以一了百了,多少人知道活着的痛苦?” 手上是一抹胭脂色,指甲上有颗血滴子。从锋利的指甲到骨瘦如柴的手掌,似乎没每根骨头都在颤抖:“明,快逃——” 说完这句话,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捧了把洒落在地上的驱魔香灰,一把抹在自己脸上。 “啊——”空气中满是皮肤被侵蚀的味道。惨叫不绝于耳。 金大少爷心痛如绞。手忙脚乱地查看祝小柔死死捂住的脸:“不要,我不要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明哲救我!让我脱离这苦海……摆脱她……” 说话间,她的神情在狰狞和痛苦之间转换。她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灵魂,又不甘心被控制为所欲为。 她居然正在想方设法摆脱操控她的人。但她被束缚地太深,一时难以将控制她的东西从灵魂深处剥离。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之间,昩重新点燃了驱魔香,用驱魔香的火点燃符咒,和着他的血一把塞进了祝小柔嘴里。 祝小柔大声哀嚎,倒地之时,另外一个灵魂被分裂出来。是一张陌生而妖魅的脸。昩的眼神在看到她的那刻,陡然结冰:“霍水仙,你果然还活着。” “哈哈哈……”酥媚入骨的声音带着魔性,除了她的声音,再没有什么声音可以入耳。 她是漫天神佛,她是一切的主宰。为了她,所有人甘愿肝脑涂地,赴汤蹈火。见到她,除了痴迷,不剩下任何感情:“你都还在,我怎么舍得灰飞烟灭?为了再次惊艳地出现在你面前,怎么样,昩,喜欢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吗?” 昩叹了口气,别过眼避开她灼热的视线。 “小柔你怎么样?”金大少爷搀扶住支离破碎的小柔。为了摆脱控制,她选择撕裂自己的灵魂。 她艰难抚上他脸颊的手几乎是透明的,此刻,她的身体像是笼罩在萤火之森里,透明得薄如蝉翼:“明,终于可以不伤害到你了,我,很,开,心……” 霍水仙闻言,饶是不悦,从袖口飞出一团黑烟。金大少爷背对着霍水仙怀抱着祝小柔所以没有看到,但从祝小柔的角度却看得一清二楚。 黑雾侵袭而来时,她一把推开金少爷,挡在了前面。 “不——小柔!” 流光四溅,星星点点的白光飞散飘向上空:“你我约定,相守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 白光中,声音渐渐消逝。 金大少维持着拥抱的姿势,背脊上下耸动,泪流满面,隐泣出声:“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上等三年。” 似乎是金大少的举动触了霍水仙的嫌恶,她明显不耐烦地再次挥舞袖子,黑气再次飞出:“闭嘴,别在我面前假惺惺的演戏了。这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美好的爱情,也不该存在!” 黑气即将迎上金大少身体的那刻,有个金色的小人一口将它吞下。黑金二色不依不饶,互相撕打变形,终于是金色小人技高一筹,拿下了黑色。 一只漆黑带犄角的虫尸掉到了地上。同一时刻,金芒射向了霍水仙的眼睛。 对方嘶吼一声,快速化成一团黑气,消失无影,只留地上的一滴血:“昩,你别忘记你有人质在我手里,我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的!” 昩看了眼金明哲和金精武:“小初呢?” 金精武答:“喝醉了,让春梅带到房中睡觉去了。” 昩直直朝着金老爷当初给他们安排的厢房走去。 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人死之后,倘若死魂变质,就会彻底沦为恶灵。让灵魂变质有两种途径,第一种,怨恨。死后执念太深,怨气不散,就不能往生。 怨气越积越多,就会让他愤世嫉俗,继而变成恶灵残害无辜。生前爱过恨过的人的魂血精魄都是他的养分。 第二种,长时间滞留人间,被外力控制,撕裂了灵魂,引出了灵魂深处的恐惧、害怕、邪念,变成了恶鬼,残害无辜,吞噬人的灵魂来缓解疼痛和寂寞。 被称为濡女的女子想来也是如此。其实何其可悲!世上本没有濡女,但是人类的七情六欲、爱恨情仇造就了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6 黑蟒巨蛇 不知过了多久,地宫之中的蜡烛即将燃尽,黑暗滋生出更多的恐惧。 小初的视线所及,也只到她被困周围的方圆之地,更远一点的地方有些什么,她根本一无所知。 空气之中满是难闻的血腥味,地宫里冰冷的温度丝毫没有冲淡血的味道。 小初的害怕、焦虑越来越甚。从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死?什么时候死?以那种方式死?到抓她的女人怎么还不回来?昩他们怎么样了?他到底有没有受伤? 现在,她更担心黑暗吞噬一切,再没有谁找到这里。 恐慌、无措、焦虑……种种情绪在死一般寂静的地宫里被无限放大。不知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砰”的一声,石柱后的门被打开,有光线短暂进来,瞬间又被吞噬。 依稀中,有谁踉跄进来,扶着铜镜,手指一点,点燃了高处用黑玄铁挂起的铜炉。 橘红的火光乍现,火光四溅,立刻把地宫照亮。镂空的铜炉打造成狗的样子,奇怪的是,它居然有两个头,却只有一个身躯,一条尾巴。 两个狗头面朝南北,一面狗头呲牙咧嘴,双目恶狠狠地瞪圆,面目狰狞。一面狗头伸长舌头,亮出锋利的爪子。 传闻中守护地府大门的犬,是一头双头犬。它能分别将死去的人的灵魂带往天堂和地狱两扇门。凡是初次进入地府的灵魂都要经过它们的拷问、审判。 重新投胎,下十八层地狱或是灰飞烟灭。 这个传说流传到凡间,人们就将他作为了地狱判官。 顺应风潮,许多王工贵族的墓穴中都会建造这么一座铜炉。地位越高,狗身越是庞大漆黑,活灵活现。 只是这里却不知是哪里?为何会有双头犬的铜炉?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小初吓了一跳,她立刻朝声音源头看去。很快,她发现镜子前的女人受了伤。她捂着脸,愤怒地砸碎了铜镜,脾气变得更加暴躁不定。 觉察有人正注视她,霍水仙一个眼刀刺了过去。小初顿时一怔,身体下意识的后仰,额头冷汗直冒。 她的眼周居然萦绕着一团黑气,充血的眼睛里满是嫉妒、不忿还有不甘。所有的情绪拧巴在一起,让她妖媚的脸看起来分外狰狞:“不想立刻死,就别给我东张西望、多管闲事!” 一团黑气勒住了小初的脖子,她发现自己居然能动了。喉咙被越勒越紧,空气越来越稀薄。 小初的双腿蹬着地面,越离越远。 一滴血滴落,溅起六菱形的血花,妖冶至极。 霍水仙的眼神忽然变了,她解除了对小初的桎梏,暧昧地凑近她的耳朵,不顾她的闪避,忽然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顶:“对不起,弄疼你了吧?你可千万不能死,至少现在……哈哈哈……” 她又开始丧心病狂地大笑,如疯似魔。 “嘶嘶嘶……” 小初竖起耳朵,直觉地宫里多了件她惧怕的东西。 远处传来摩擦地面的声音。悉悉索索,悉悉索索,离小初所在的地方越来越近。 一条猩红蛇信子率先闯入视线,足足有臂弯那么粗。 头顶有灰尘掉落,突然!冰凉的触感袭上心头。鸡皮疙瘩顿时掉了一地。 “啊!”她跳开去,赫然看到一条铁柱般粗壮的尾巴。连尾巴都有那么粗,身体都不知道有多大。 蛇身缠绕着柱子,收紧、扭动,任意游走。 地宫原先黑不隆咚的,她居然没察觉自己的头顶上空盘着一条巨大的蛇,居然在上面睡觉。 小初咽了口唾沫,这么大的一条蛇,整个把她吞了,还不够它塞牙缝。 “呵呵呵……”似乎是她的反应很有趣,逗笑了霍水仙,“黑珏,你把我的客人吓到了。” “不好意思,我睡醒的时候一向喜欢伸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正奇怪哪里来的男声,一张血盆大口突然凑到了眼前,声音赫然从头顶传来。 三角形的黑色蛇头覆盖着坚硬的鳞片,黄绿色的眼睛像是淬了毒汁,瞳孔一缩,小初僵硬的身体就倒影进了他毫无温度的瞳孔里。害怕地双腿都迈不开步子。 蛇身缠住她,猩红的舌尖舔舐过小初的脸颊:“你看起来很美味。” 小初的身体接触到一片凉意,身体的热度像是要被抽干了。 “咚——”地宫里又是一阵摇晃。霍水仙一收戏虐的神色,戒备地看着石门方向,“黑珏,给我抓牢她!” 话音刚落,双手连同腰肢顿时被巨蟒勒紧。小初用力挣扎,却无力撼动半分。忽然,脖子被什么东西控制住,她的视线直直地对上一双眼睛。 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 视线所及越来越窄…… 脑海中有个缠人的声音用催眠的语调絮絮说着话。是什么呢?似乎很重要,非得记住不可。 耳边穿来轰鸣声,似乎是地宫的通道再次被打开了。依稀之中看到一个绝色的脸庞,似乎有点熟悉,她的身后有个接近透明的仙女。 身体陡然一重,一个巨大的蛇头飞出去和他们缠斗起来。 如有一股清泉灌进脑海中,顿时醍醐灌顶。 昩!昩来救她了! 霍水仙突然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她恶狠狠地盯着昩身后的清瑶,强烈的嫉妒和憎恶一览无余:“霍清瑶,你又来碍我的事!” “霍水仙,快五百年了,我没想到你还在助纣为虐!”冰蓝色的荧光不断冲向霍水仙袖口射出来的黑气。在霍清瑶挡在小初和霍水仙中间的那刻,小初混沌的头脑彻底清醒了。 霍水仙她居然想控制她!一定是在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姑娘你没有事吧?”为了救她,她居然从昩的和氏璧玉里跑了出来。 此刻,霍清瑶是虚弱的。她的身影忽隐忽现,腰部以下的身躯还不得不隐藏在碧玉瓶里。这让她看起来像是从瓶口飘出来的一缕青烟。 小初这才发现,霍清瑶和眼前的恶女长的很像。她既然说了五百年,那么她们就绝对不是人类。 光看恶女能够附身在祝小柔身上操控她,还能操纵会说话的巨蟒,她就不是一般人。只是小初没想到,她居然是昩和清瑶的宿敌。而且是彼此相恨相杀了五百年的仇敌。 究竟是怎么样的恩怨情仇,让五百年都过去了,还不能一笑抿恩仇? 一蓝一黑在半空中上下翻飞。小初被推到一旁,余光中看到昩翻身上了蛇头。 蛇身上下蜿蜒,想借此将昩颠簸下来。他不断将身体拍向石壁。千金重的巨石被撞塌,滚落下来。 小初的心揪成一团。 蛇身上算是坚硬的铁片,比铠甲还要无坚不摧。 被它撞飞,普通人早就粉身碎骨了。昩虽然不是凡人,可妖魔鬼怪都有灰飞烟灭的时候。 “砰!砰!砰!”地宫的石墙被打穿,千疮百孔。巨蟒不停的在石洞见穿梭。所过之处,白骨成堆。一堆堆的颅骨垒成半壁高。 这是巨蟒抓来食用的人类,在吞下之后吐出来的骸骨。 可怕的是不知为何,骸骨腐烂的周围居然开出了一朵朵不知名的妖冶的花。 花朵以血红为色,花瓣成针形卷曲,花蕾似裂开的心脏。开在铺满死人骨头的地宫里,不见阳光和浇灌却如火如荼。 它似乎在为死者铺路,通往幽冥地狱。越是接近死亡,就盛开得越密集。 直觉告诉小初,这种花很危险。但是巨蟒却把昩朝着花丛甩去! “小心!”小初的惊呼都提到嗓子眼里了,声音早就破了音。 霍清瑶半空中的身影一顿,被整团黑气所萦绕侵蚀。 “哈哈哈哈!”霍水仙放肆大笑。 “清瑶!”昩收紧脖子上挂着的玉器,霍清瑶的灵魂立刻被拉了回去。然而,专注于霍清瑶是否受伤,昩却松懈了防御,连人带着玉瓶一同摔进了花丛。 花丛居然闻声而动,吐出细密的血线,密密麻麻地将昩缠绕起来,裹成蚕蛹的形状。 小初如遭雷击,久久看着不断收紧的蚕蛹,却连哭都哭不出来了:“怎么会这样?” 巨蟒慢悠悠地游回来,霍水仙垂着头,久久没有出声。 一片狼藉的地宫中忽然传来花苞裂开的声音。一团血淋淋的东西从蚕蛹中横空出世、破膛而出。 没等小初欣喜,余光却瞄到昩手掌上森森的白骨,那花丛果然是吸血食肉的。昩为了守护胸口的挂锁,整个手掌差点被蛀空。 所有的声音顿时哽咽在喉。愧疚的情绪顷刻将她淹没。 昩用手刀剔除多余的腐肉,将血凝成血珠子,朝着巨蟒弹指而来。 巨蟒察觉到了,轻蔑地用尾巴扫开。血珠子却穿透了它坚硬的蛇皮铠甲,在他背上划出一道痕迹。蛇尾爆裂开来,血色冲天。 巨蟒在地上打滚,鬼哭狼嚎,身形越变越小。白光一闪,缩成了一个浑身黑衣的男子。男子的黑袍下满是血痕,眼神阴鸷恶毒:“他的血居然……” “他的血?他的实体怎么会有血?”霍水仙刚插话,快速被血滴子打到脸颊,怒不可遏,“你!你居然……嫌弃自己在这个世界活太久了吗?” 说话间,霍水仙的忽然快速龟裂开来,她惊慌失措地掩饰着快速变老变丑的脸:“不要,不要……” 黑影一闪,黑珏化成一道疾风,卷起霍水仙快速消失在了地宫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7 通灵宝玉 “昩……”视线着了魔般离不开那截支离破碎的黑袖,嶙峋白骨和糜烂的红刺痛了她的眼。 怎么可能没有血,黑色的袖管都湿透了,深深扎进她黑白分明的瞳孔中。他的手比世间任何一块连城璧还要凝润白皙,这双手千金不换,举世无双。 曾经,她站在杏花树下,他的手在暴雨冲刷下,恍若透明。那一刻,她甚至以为见到了杏花树神。 “刺啦”她惊慌失措地扯开裙底的布料,要替他包扎伤口:“快,快包扎,不能让血这么白白流着……” 她的手抖得不像是自己的,声音颤抖得几乎失声。 他瞥了她一眼,水墨分明的眸中结着厚厚的冰,将她的魂瞬间凝结。浑身的寒气让她如坠冰窖。 他将另外一只手覆上伤手,从上往下一抹,血瞬间止住了。不但如此,原先深可见骨的地方,重新长出了肌肤,只是手掌处依旧脆弱,像是昆虫断足后重新长出来的新肢。 他不再看她,甬道的黑吞没他的背影。 余光中,徒留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白玉散发凝润的光。昩随身不离的白玉瓶碎了……那里住着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子。 心突然跟着缺失了一块…… 空荡荡的。 她说不清道不明是什么,呼吸时,空气中都是钝痛的…… 究竟这么跟着他,到底是对是错?她不禁自我怀疑起来。 她回头看了眼狼藉一片的巨大地宫,如此清冷,如此阴森,笼罩着比死亡更可怕的死气。霍水仙对昩也是这样的感情吗? 回到金府,金明哲守在金老爷床前亲手喂金老爷汤药。他的神态一派自然,心平气和,显然早就做好了昩随时来取代价的准备。 等他放下碗盏,身边多了个披着黑色披风,拎着红木箱的男人。这副打扮像是要远行。 金大少爷并无惊讶之色,他的脸上是夙愿已了的轻松,有种剥开云雾见月明的疏朗:“你来了?”像是对待相交再熟念不过的老朋友。 昩没有客气,他的时间不容他耽搁下去。必须立刻寻找新的灵魂容器不可。 正待动手,一双形容枯槁的手却阻止了昩,金老爷一头仰起,混浊的双眼急迫大睁,急切的情绪让他上气不接下气,肺部剧烈的轰鸣让他的喉咙发出巨大的犹如拉风箱一样的声音:“大……大师,老夫命不久矣,只留下长子和末子可以继承家业,奈何末子实在……是一缕无拘无束的风,老夫糊涂一辈子,不是个好父亲,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让他往后的日子随心而活……” “我并非普度众生的神佛,也不打算存悲天悯人之心,当初既已订下契约,事了,是非两清。” “瑞阳,把我书房中的翡翠鼻烟壶拿来。”金老爷推开金明哲在背后替他顺气的手,附耳嘱咐道。 “可这不是……”金明哲吃惊道。他吃惊,那是因为书房暗格里的鼻烟壶对父亲是何等重要,他身为知情人再清楚不过了。 “别说了,咳咳……去拿过来。” 金明哲叹了口气,照金老爷的吩咐取来了鼻烟壶。金老爷打开雕花檀木盒,小心翼翼地取出包裹在红绸中的鼻烟壶。 鼻烟壶成翡翠色,瓶身剔透盈动着琉璃光泽。实属难得稀罕的宝贝。 金老爷摩挲着鼻烟壶上的花纹,似有不舍,却毅然举到了昩面前:“先生若不嫌弃,老夫愿用此物,再加上一个秘密,以求换我儿一命。” 看到鼻烟壶的那刻,昩的眼睛一亮。和氏璧玉打造的玉瓶已碎,此物比之旷世之玉的灵气虽然不足,倒能解一时燃眉之急。不出所料,这怕是帝王用过的东西。 金韦德虽然是平安镇一霸,但一无官爵世袭,二非皇亲国戚。哪怕他年轻的时候,也仅仅是个随军打仗的炊事兵,怎么会拥有这样地宝贝? 金老爷看出他的疑惑,正要解释,却突然岔气,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昩忙掏出一颗药丸,塞进金老爷嘴里。 小初和五少爷正好此时进门。小初心想:昩真是狡猾市侩,有好处才救人。但她不敢声张,经过暗宫一事,她不知道昩还允不允许她做小尾巴一直跟着他。 也不知昩喂的什么灵丹妙药,金老爷的气色果然好了许多:“此事说来话长……” 原来,老启皇登基不久,常年征战,民不聊生,导致国库空虚。为了充盈国库,修缮皇宫,启皇曾下旨颁布过一个密召。 为了掩人耳目,舍将军曾多次带着军队以镇定叛乱和巡防督军为由,白天行军,夜里盗墓,替先皇搜罗陪葬宝物,扩充国库以及他自己的挥霍用度。 这个鼻烟壶就是金老爷当年私自藏起来的宝贝,还拿它做过定情信物送给心爱的女子。如今是他对心爱之人唯一留下的念想。由于宝贝太过扎眼,反而不能轻易视人,怕招来灭门杀生之祸。 “先皇除了和氏璧玉,还有一块通灵碧玉,据说是将近500面前的一个贵族公主墓地里找到的。先皇视若珍宝,据说每晚都要拿出来抚摸一下,死后更留下遗言,必须拿此物秘密与他殉葬……” 金老爷话音未落,却听昩迫不及待问道:“此玉可还在皇陵?” 金老爷见昩感兴趣,知道儿子保命有望,顾左右而言他:“大师今天来找老夫大儿子,可是要取他的人皮?” 昩是何等聪明之人,闻弦歌而知雅意:“以通灵王换他的命,可以。” 金老爷得偿所愿松了口气,将他所知道的一五一十都吐了出来:“这个秘密,我原本是准备带进棺材里的,怕招来什么不祥……你们或许不信,当今的贵妃她是狐狸精变的!当今在位的皇帝正是靠着这狐狸精的力量,弑父夺的位,才成了如今的九五至尊。” 闻言,房中之人俱惊。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传出去可是要杀头的。 历朝历代,但凡国主昏庸、纵情声色犬马,狐媚祸国、惑乱君王的妃子都被冠上狐狸精的称号,受尽百姓唾弃憎恨。只是,金老爷为何说得如此肯定? 而且这和通灵玉又有何关联? 众人心中疑惑重重,没有打断金老爷,听他继续娓娓道来。 金戈铁马一生,金老爷也跟着舍将军十几年,一同上过沙场茹毛饮血、风餐露宿。为了足够体面地迎娶心仪的女人,金老爷年轻时是个实打实的拼命三郎。哪怕心知肚明前路凶险万分,他也要拼上一拼。 由此,金老爷跟着舍将军盗过许多的墓,也见多了邪门的事,几乎到了百鬼不近的境界。当初追随舍将军的士兵倒下了一波又一波。从鬼门关回来九死一生的少之又少。幸而金老爷命大活了下来。金老爷本存心跟着舍将军重回朝廷,加官进爵,然后衣锦还乡。 然而,事与愿违。自从舍将军把通灵玉献上,启皇就性情大变。不但如此,不光老启皇变了,连舍将军、诸位皇子都变了。 当时的欢歌城阴云密布,风云莫测。不久却凭空变出来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此女来历不明,身份可疑,先皇和几个皇子却被美色所迷,从不追究她的出生来历。还为了争夺此女父子兄弟相残。 先皇自喻长生不老,是天地的主宰,对一切都有恃无恐,却不料死在一个女人和亲生儿子手里。 太子似乎是受到了狐狸精的蛊惑,性情大变,居然密谋干出了弑父夺位之事。 先皇死后,太子密不发丧,私造遗诏名正言顺继任皇位。登基当天立刻将此女册封为贵妃,淑房独揽,宠惯后宫,后位形同虚设。如果不是百官反对,新皇甚至很乐意下堂糟糠之妻,昭告天下,重选国母。 金老爷正是看当时的苗头不对,才请辞回乡,改做商人,迎娶心爱的女子,从此不再亲自踏足官场庙堂。 “老夫之所以清楚些眉目,也是因为舍将军当年也密谋参与了此事。我身为他的部下十余年,多少会有些风声传到老夫耳朵里。哦,之所以听过大师名号,也正是因为三十年前,老夫还曾亲眼看过先生一面,先生怕是不记得了,当初您还是一副青年的打扮……” 其实,昩虽嗜收藏人皮,却惯用一种面目视人。这次特意换了张脸,也是因为平安镇有濡女作祟的谣传。 倘若果真与濡女有关,那么此事必然牵扯女人。正好他的收藏里有一张十几年前当红花旦的人皮,就顺手换上,也好掩人耳目混进金府,更方便调查。 “通灵宝玉现在随着老启皇葬进皇陵了?”小初见金老爷说了大半,始终没讲到重点,急昩心中所及地问道。 毕竟清瑶会出事,与营救她出来不无关联,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她的责任。倘若昩能够找到通灵宝玉,就能多少弥补亏欠。 被打断了话头,金老爷只是对着小初笑笑:“小师傅别急,我金韦德虽不是什么善类,一生也是孽债无数,说的话却一言九鼎。既然答应了大师告诉他通灵宝玉的下落,老夫就不会食言而肥。” “据说通灵宝玉功效非常。不但可以通过它,见到此生无法再见之人,还有噬魂控制人心的效果。所以……” “所以你怀疑当今启皇根本没有遵照老启皇的圣旨,将宝玉随葬?”昩截断话头。 倘若老启皇真是被合谋害死的,私藏宝玉更是顺理成章。金老爷若是说的都是真的,那么,通灵玉如今就在欢歌城的皇宫里。 这的确是一条有价值的线索! “成交。”昩拿上鼻烟壶,提着红木箱转身就走,也再没提起拿金明哲或金精武的人皮履行契约的事情。 小初追昩出去时,特意向金精武道了声别,却见他神情恍惚,似乎有什么困惑。眼看着昩就要走远,小初只能先追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8 进了土匪窝 朝欢歌城方向赶了一天路,不觉间月下西沉,昩和小初在半山腰的木屋里休憩。 木屋地窖中还封存着腌制的腊肉,封坛的米酒。大概是附近猎户在大雪封门时出来打猎,以防忍饥挨冻特意搭建的临时落脚处。 此行三里路,才有村庄。要走官道,必须翻过一个岭。据闻,岭上有野兽出没,还有山贼占地为王,拦路抢劫过往行人,非常嚣张跋扈。 小初他们在半路的时候,还听半道折返逃回来的人说。前面的强盗何等猖獗,一个书生进城赶考,被土匪洗劫了盘缠,更耸人听闻的是,那帮畜牲居然连褥裤都没给他放过。 书生拼命逃出来时,衣不蔽体,居然是拿树叶遮的羞。羞赫之余,书生痛哭流涕,半天说不清句话,怕是留下了心理阴影。 路人闻之变色,纷纷绕上岭而行,就怕下个被劫财劫色的就是自己。 月朗星稀,小初围着篝火,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坚硬的腊肉,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时还隔着火光瞄着炕上的人。昩正在施法给霍清瑶换新容器。他浑身上下都被一团蓝光萦绕。 他说,入定的时候切忌被惊扰。小初已经做好了彻夜守护的准备。上次的事情昩虽没有再提起,不过小初始终忘不了他在地宫时受伤的样子,还有他当时看她的眼神。 寂静的夜,偶尔传来几声未知名的鸟兽鸣叫。 “咱们寨主怎么想的?怎么能让大小姐咽下这口气?反正,我是咽不下。” “得了吧老赵,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心里有什么小九九,咱们兄弟几个还不清楚,是吧兄弟们?” 紧随其后的是一阵哄笑。笑声很近,大概十步开外。有一波人正朝着木屋靠近。会是附近的猎户吗? 小初警觉地站起来,关切地看了要昩,他似乎正在要紧关头,这时候打扰,一定会功亏一篑的。霍清瑶此刻非常脆弱,受不得半点意外了。 她暗中戒备,又听门外粗鲁的声音又近了几分。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你说寨主怎么想的啊?非要给大小姐找个小白脸。你说这小白脸有什么好,一肚子坏水,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花花肠子倒是不少,看着就来气!” 旁边有人揶揄他:“老赵,你就吹你自己老实疼媳妇,照你这么说姑娘们还非得喜欢你这种黑旋风大屠夫样的男人不成?” 哄笑又起。 小初算是听明白了。这伙人怕就是前面山岭上疙瘩庄的土匪,也就是金老爷的二媳妇的娘家人。 据说二少夫人是个母夜叉,犟牛脾气,十匹马也拉不回的性子。二少爷沾花惹草、私通丫鬟让二少夫人气得暴跳如雷,头也不回地回了疙瘩庄,重操旧业做了女土匪头子。 二少夫人虽是土匪,却是他爹的心头宝,整个疙瘩庄上至庄主,下至阿猫阿狗皆对大小姐言听计从,金二少要不是当场死了,这事还真不好了结。死者已矣,疙瘩庄这才没上门兴风作浪。 可二少夫人年纪轻轻就守寡,没让他做上外公,宠女儿宠上天的庄主自然不干。按他的原话说:“我狄铁山的女儿,抢个看的上的男人当压寨相公又有何不可?” 此话一出,一呼百应。 荻老的部下得知大小姐重新建了寨子重操旧业,都来投靠。上岭的土匪窝快速地壮大,大伙纷纷响应老头子的话,在上岭设了岗哨,凡是青年男子,一律绑上山供大小姐候选入赘相公。 这阵仗,跟皇帝甄选秀女似的。 小初一想先前听说的那个书生,顿时觉得二少夫人威武,霸气侧漏。 正胡思乱想,那帮土匪已经进来了:“老子在这里藏了几坛酒,今晚咱兄弟几个痛快畅饮,不醉不归!” 小初原想,二少夫人至少是金老爷的媳妇,多少会卖点面子给他们。可她不知这世上有种情况是秀才遇上兵。于是,昩和小乞丐被欢天喜地地抬上了疙瘩山。 除了被叫做老赵的愁眉苦脸,大伙儿都很开心。 昩换回了小初在杏花村见时的样貌,土匪们一见眼睛都直了:“这回万无一失了,带回去大小姐和庄主保准满意。” 小初要上前阻挠,被一彪形大汉一把扛到了肩上:“这个可以带回寨子里养着,将来给狗娃做童养媳!” 小初不断踢打,可对方皮糙肉厚,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小初的拳脚倒像是给他挠痒痒一样,反而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手痛脚痛。 她透过大汉的肩膀看向身后被两人小心翼翼抬着的昩,仿佛在看一块向神明进贡的尚好肥肉。 这帮土匪进来的时候,昩正好安置了霍清瑶,此刻正闭眼调息。 山路颠簸,土匪们提着酒肉高谈阔论、一路调笑打闹,小初在大汉肩膀上下颠簸,昩却如老僧坐定,一动不动。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昩的这张脸还真是祸国殃民得一塌糊涂。难怪几个土匪供着一尊菩萨一样将他抬上了山。 不远处渐有火光,依稀之中有寨子的轮廓。门口的木檐上挂着两盏纸糊的红灯笼,灯笼下有人影走来走去。 “什么人?”黑暗处有人挑灯往小初他们照去。 “怎么的,连老子的声音听不出来了?” “赵当家,孙当家。这是……” “刚抓的肥羊!”老赵的脸色不是大好,回答的是姓孙的土匪,“大小姐睡下了没有?若是没有,让寨主和大小姐来看看我们新抢的压寨相公合不合大小姐的心意?” 门口的一个小弟瞄了昩和小初一眼,暧昧道:“大小姐正和大伙喝酒吃肉,我这就去。”说完兴冲冲地走了。 昩和小初被带到了疙瘩庄大堂,不出片刻,门外的脚步声救纷至沓来。 一个女土匪能够长成啥样,小初心中有过千百种设想。是一身横肉,粗眉倒八字,还是皮肤蜡黄,身材魁梧,尤其早有耳闻二少夫人的彪悍,更容易将她想成个凶残野蛮的女汉子。 只是,千算万算,都不曾想过她居然长成这样。火红的劲装包裹着玲珑的曲线,男子般高束的发髻,锥子脸,杏眼粉唇,若不是稍显英气的剑眉,倒有几分江南女子的温婉。 这,就是那个脾气火爆、善妒、专横,毫不忌讳伤风败俗,视三从四德为牛粪的狄大小姐?金府的二少奶奶?说实话,配二少爷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就是他?” 下一刻,小初总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地见证了狄大小姐的真性情。只见他粗鲁地捏住昩的下颚,猛地将昩的脸抬高对准自己。仿佛在审视今天的菜色。 “哦!呜——”一片吹哨起哄声。 在被捏住下颚的那刻,昩骤然睁开了眼睛。 狄大小解摄魂般一战栗,呆愣在了当场。 昩挡开她的手,气行丹田,快速运转一周,修长的双腿站立,足比狄大小姐高出一个头。 没有言语,狄大小姐的气势已破,双颊隐约泛红。 昩没有理会她,目中无人地朝门口走去。 “等……”狄大小姐身手拦他,忽闻门口有人通报:“寨主、老大,又抓上来一个压寨相公。”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威严道:“又抓了一个?给老子带上来,正好凑一块选了,咱们要……要择优录取,女儿啊,你慢慢挑,怎么喜欢怎么来……”应该是疙瘩庄的庄主狄铁山。 狄大小姐呐呐没有出声,这就又给带上来一个人。 小初一看,一惊。这不是金五少吗?怎么也给带上来了?不过看金精武的样子可不像是被胁迫绑上来的,倒像是来慷慨赴宴的。见了老熟人,他还打招呼:“哎,丫头,你在这里,美人呢?” 小初觉得,金精武身后两个土匪更像是被硬绑上来的。她下意识地看了眼昩,他跟个没事人一样。 可怜的金精武,他大概一辈子都见不到他心仪的美人了。小初不禁为他在心中默哀了句。 金精武在外闯荡了多年,狄家父母很少见到他的面,却多少留了点模糊的印象。金二少的事情,疙瘩庄虽然没有上门问金家讨个说法,心里多少有点来气。她女儿屈尊下嫁,怎么没想到嫁了这么个夫君。他狄铁山天不怕地不怕,小小豪绅金家的势力自然更不放眼里。当初要不是怕耽误女儿终身,让她光明正大地洗清土匪女儿的身份,嫁一个家室清白的人家,他才舍不得女儿出嫁。 可如今,他把好好的一个女儿送进金家,不但遭了窝囊气,居然还变成了寡妇回来。狄铁山正是悔不当初啊。见了金精武自然没好气:“你们抓谁不好,怎么把这衰神给弄上来了,晦气!走走走,快把他弄走!” 一帮人簇拥过来,准备将金精武丢出去。金精武莫名其妙地看着前面的一帮土匪:“你们都谁啊?我和你们无冤无仇的,倒说的本……我像是个人渣,我认识你们吗?” 话音刚落,狄家父女疑惑地面面相觑。再看金精武的神情,也不像是作假。难道他一夕之间失忆了?外出三年的时间说短不短,可也没道理让人骤然忘记故人的吧? 不仅仅是狄家父女,小初也非常吃惊,甚至连昩都瞥了金精武一眼。 搞什么鬼?金精武总不至于没见过自己的二嫂还有二哥的老丈人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9 压寨相公 “革你老子的!在老子面前装傻充愣是吧?”狄铁山瞪得眼如牛铃,直吹胡子瞪眼,一张脸黑里透红,拍得桌案震天响,“现在假装不认识老子了是吧?好你个金家老五,好个金韦德,我疙瘩庄不与你们一般见识,你们到蹬鼻子上脸,觉得我们疙瘩庄仁善好欺负了。告诉你!在我狄铁山的属下,没有谁是吃素的!” “对!寨主说的对!” “给他一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弟兄们的厉害!” 手下的土匪们被挑起了血性,纷纷振臂高呼,气愤响应。高涨的士气,差点把屋顶都给掀翻了。 触了众怒,金精武始终这副“这都谁啊”万分想不起来的认真表情。也不知道是真草包,还是艺高人胆大? 小初目瞪口呆地看着金精武,见他摸着后脑勺,询问地冲她比了个口型:“这帮人都谁啊?哪里来这么多穷亲戚来认亲的?你们认识?” 小初心中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心想:金精武这种缺根筋的,大约就是武侠话本里一出场就范众怒被乱刀砍死,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的马前卒。 “得了吧,金精武,你当真不知道我们是谁?”狄大小姐拦下怒发冲冠的弟兄们,挑了挑眉,上下把金五少打量了一番,一副你是真傻,还是装傻的表情。 狄大小姐在金家多年,自己的小舅子什么德行,还是清楚一二的。只是看着眼前人的眼睛,却是越看越陌生。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模样还是那个模样,躯壳里寄居的灵魂却是那么陌生。 金精武的放荡不羁、不学无术,平安镇的人皆有目共睹。金五少平日里好勇斗狠,遇上真正身怀本事的,却是个胆小怕事的缩头乌龟。可看他现在这副样子,却又的确不像故意挑事,装傻充愣、故作不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狄大小姐心中不禁深思起来。 “啊!我老赵最是受不了这么婆婆妈妈的墨迹,他是不是金精武,让我老赵打他一个满地找牙,看他到底说不说!”老赵是个粗人,想事情不过脑,一向是拳脚说话,大吼一声,拳脚无眼就招呼了过去。 狄大小姐本想阻止,却慢了一拍,对面两人已经拳脚无眼,打起来了。 她知道金五少虽时常在外横行霸道,其实拳脚功夫并不好。尤其是赤手空拳地和孔武有力的老赵碰上,绝对是鸡蛋碰石头。 往日,狄大小姐就曾见过金五少装腔作势的那套武功。顶多比花拳绣腿好点,没三五下就哭爹喊娘的了。金五少虽是庶出,可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尤其他那个娘,确实没舍得让他受一点苦。 谁想,金五少居然在老赵手下过了十几招也不见颓势。 更奇怪的是他的一招一式中透露的劲道、造诣绝非一蹴而就。一看就是稳扎稳打,朝夕磨练而成的。 难道金精武离家出走那几年在江湖上有什么奇遇,乃至于脱胎换骨不成? 思索间,金精武已经处于上风。 老赵被一个肘击撞倒在石柱上,气喘如牛,懊恼非常。老赵此人最看不起长相清秀的男人。金五少这类长得白净,又靠着家族底子吃软饭的男人,最是让他不齿。可今朝,他却输在了个“娘娘腔”手里,怎么能不让他懊恼? 老赵狠狠击打了下自己的膝盖,面色阴沉却大方承认:“是我老赵技不如人,可我老赵打不过你,并不代表我们疙瘩庄没人可以胜得了你!” 众人尚且在唏嘘,却见狄大小姐目光灼灼:“你不是金精武!你究竟是谁?”居然是万分笃定的语气。 为何此人会和金五少长的一模一样?他今日故意被山下哨兵抓上来又是为何?难道单纯只是巧合? 小初则是被金五少露的一手惊得惊为天人。不过她心下又十分困惑:倘若金五少有如此高超的本事,当初三少爷在马上做手脚,他又为何跌得那么狼狈,险些小命不保? 他不是金五少,那他的真实身份又会是谁? “是!”面对狄大小姐的质疑,长得像金精武的人承认地毫不拖泥带水,“我的确不是金精武!” 众人没想他居然坦率承认了,一时摸不清他的目的。 他快走几步,将景初扯到自己面前,两手平放在她肩膀上,目光真挚,早没有了往昔的玩世不恭:“丫头……” 被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专注而认真地看着,心跳突突地跳了起来,骤然加快。 小初不自在地打掉他放在肩膀上的手:“你干嘛?” “美人呢?你在这里,她怎么不跟你在一起?” 看他表情凝重,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来的土匪们差点纷纷厥倒。金五少本身就是个纨绔子弟,不过,上土匪窝里来寻花问柳的,此人绝对是第一个! “昨天之前,我以为自己是自己。结果昨天突然醒来,却发现自己不是我自己了。我想美人在一定能弄明白个所以然,帮我找回我自己,但是她现在人呢?她不是你师傅么?” 众人被他满口的自己弄得一头雾水,云里雾里。都不知道他说的什么绕口令。尤其像是老赵这么个粗人,愣是一个脑袋不够用的样子。 小初的余光又是下意识地看了眼昩。虽然话有些拗口,小初却明白了点个中意思。 他的意思是说,他原本以为自己是金五少,拥有金五少的记忆。但是一朝梦醒,忽然发现自己并不是金五少,而自己的灵魂莫名其妙地进到了本不该属于自己的躯体里。 所以自己还意识到自己的思维,但是身体却突然不是自己的了。可匪夷所思的是,居然还拥有身体的部分记忆。 这……真是有些匪夷所思又毛骨悚然。难道这也是濡女留下的后遗症?可不论是祝小柔还是霍水仙,他们的魔咒不都被昩破解了吗? 仔细想来,昨日去金府的时候,昩一席黑色披风笼罩全身,刻意遮掩了容貌,五少爷也未与追究。说起来,当时不觉得,此刻一想,金五少当天的确非常反常。 金老爷在同他们讲皇宫乃至通灵宝玉时,五少爷居然全无反应。她与他告别时,他也仅仅只是颔首点头,一副沉思被打断的样子。 他当时就在神游天外,对周围发生的一切全无反应。 所以尽管金大少爷和金老爷没有见过昩的真容,却第一时间猜出了昩画皮师的身份,而金五少却至今蒙在鼓里。 “丫头,我真的很急。你告诉我她在哪里?”见小初不回答,他又凑近了几分。 恰这时,堂外忽然一阵塌响,瓦棚倒塌的声音格外清楚。 众人闻声朝外边奔去:“诶,诶,怎么回事?是谁来疙瘩庄撒野?” “走,去看看!”疙瘩庄的人浩浩荡荡地涌了出来。昩和小初他们一下子被忽视了,为了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们尾随在后,去一看究竟。 倒塌的地方是关押禽类的圈舍,鸡鸭猪牛分别养在不同的圈里,此刻鸡飞狗跳,豪猪乱叫。 不少禽类直接被压死在瓦石底下。 月亮躲进了云层里,坍塌的附近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片投影。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丝毫没有被瓦石砸伤的禽类在惊慌逃窜时忽然短促地哀嚎一声,抽搐倒地不起,然后逐渐被黑暗吞噬,在阴影中一动不动了。 家禽的尸体接二连三无端地倒下。一寨子的粗野汉子戒备地看着棚子里的黑影,无从下手。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没看见黄鼠狼或是蛇出没啊,这些畜生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 “是不是寨子里有妖怪啊,你看,这东西好像光吸血,也不吃这些畜生的肉,是不是?”话音刚落,说话的人就被老赵狠拍了下后脑勺:“去你妈的妖怪,老子杀了那么多人,怎么不见夜里有鬼来找老子?” 说着,他拾起一根足足高出自己一个头的竹竿,冲着暗中走去。 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一幕吸引,忘记限制人质的行踪。 昩站在人群最后,似乎早就洞悉一切,对真相了然于胸。 小初挨近他,忍不住好奇:“咬死那些家禽都究竟是什么?”她支长了耳朵,想听又专注地盯着老赵朝着黑影处走去。 老赵横拿着竹竿,东一翻敲打,西一翻拨弄,妄图打草惊蛇,将隐匿在黑暗中的凶手引出来。然而,一切都死徒劳的。所有的鸡鸭都倒地被吸干了血,在场的人始终没看到所谓凶手的真面目。 一阵风刮过,飘散去淡淡地血腥味。血的气味让人的脸色凝重,手中的武器更是握紧了几分,掌心的手汗潮湿着,毛孔扩张。没有人不害怕死亡,尤其是等待死亡。 未知的凶手,给在场的土匪们施加了压力。就连刚还叫嚣的厉害的几个土匪,此刻都安静下来,众人围成一团,戒备临敌。 家畜都死光了,可没有人知道,黑暗中的凶手,它究竟杀不杀人,饮不饮人血? 月亮在云层中穿梭,忽然躲进了一片厚厚的云层里。月黑风高夜,杀机涌现。 忽听簌簌几声,似乎正有什么东西在快速地移动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0 隐形杀手 夜幕下,寒意料峭,院子里笼罩着一层透明的寒烟,在空气中若有若无,随风稀释又重新汇聚。 敌暗我明的危机,让疙瘩庄的兄弟们心弦紧绷,冷汗淋漓。弄不清楚敌人是谁,如何杀伐,无异于将生死权交到了敌人手里。未知的境地,让疙瘩庄的一帮土匪们处于下风。 无形的杀机和幽冷萦绕心头,盘更不去,饶是铮铮铁汉,都不免心慌害怕。 “啊!妖怪!” 如此压力之下,精神稍微脆弱的人早就崩溃了,底下几个小卒吓得拔腿就跑,忽然被什么绊倒,双腿像是生了根一般,居然动不了了:“这是什么东西!当家的,大小姐救命,救我!” “救命!” 被困住的人上肢都尚且能够动弹,唯独双脚像是被扎根在了土里,摆成了怪异慌张的动作。几个土匪挥舞着手中的兵器乱砍乱刺,脚边空无一物,短暂可以扭动脚踝之后,依旧被困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有人上前营救,不但没有帮助被困之人解除束缚,反而连自己都搭进去,被限制了行动。如此下来,疙瘩庄的人纷纷退避三舍,不敢靠近前面的几个人,一边戒备地看着自己的脚下,小心翼翼地不敢随意踏出一步。 整个寨子里人心惶惶,乱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究竟什么是东西在作祟?”小初揉了揉眼睛,依稀看到一团绿油油的东西,具体本体是什么,她就不清楚了。 酷似金精武的人拦在小初的前面,警惕地守护在她身侧。 昩对一切早就了然于胸:“是苔藓。” 苔藓?就是那种长在阴暗潮湿地方的植物? 可是,苔藓会攻击人,甚至吸血吗?小初一脸“我墨水喝的少,你千万别骗我”的表情看着昩。跟着昩一同走南闯北,开阔了不少眼界。虽然不相信昩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开玩笑,但是苔藓吸血?她还真很难将两者联系到一块儿去。 随着时间的消逝,起先被困住双腿的人忽然脱力一般纷纷倒下了。 不出一时半刻,院子里就横七竖八躺倒了一片,脸上没有痛苦的表情,安详地像是睡着了一般。 “昩,怎么办?”难道要这么见死不救吗?倒下的人消无声息的,也不知道死了没有。看着这么多人接二连三地在自己面前倒下,小初的心中忽然焦灼起来。 放倒了一片人,绿色的一团东西,忽然加快速度朝着狄大小姐飞去。因为看不见,狄小姐浑然味觉危险的逼近,但是小初却清楚瞧见了,她大喊了一声:“小心上面,有东西!” 说时迟,那时快,狄大小姐回身的一刹那,腰肢忽然被一股力量缠住了,她使劲挣扎,却敌不过它越来越上升的力度。 很快,狄大小姐,就被一团绿气吊在了半空,双腿蹬踹。她使出浑身解数反抗,却始终挣脱不了桎梏。 “来人啊,快来救我的宝贝女儿!”狄寨主刚上前一步,直接被一股力量提起来砸在了墙上,晕死过去。 老赵虽然望眼欲穿,奈何自身难保,银牙咬断。 绿气并没有缠住狄大小姐的双腿让她动弹不得,而是朝着她的脖颈刺去。绿气的前端像是一个打磨得锋利的针头,它似乎能够随意变成任何形状。这一下刺下去,狄大小姐必死无疑。 小初看得心惊胆战,绿气忽然变换了地方,朝着狄大小姐手腕轻轻一划,血溢了出来,似乎被什么吸收了。 它真的在吸血! 可为什么疙瘩庄那些土匪们的血它没要,而是要狄大小姐的血呢? 眼看着活生生的一条生命即将在眼前消逝,纵然心中害怕,可小初依旧不能冷血地当做没有看见眼前的一幕。昩既然知道那团东西的本体,就一定知晓对付他的办法。 知道昩不会轻易出手,小初求救似地看着昩,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着祈求二字,活脱脱像是一只祈求主人不要遗弃她的小狗。 昩这次没有撒手不管。不是因为他对小初动了恻隐之心,而是因为他揣测这件事可能和霍水仙以及那只逃走的蛇妖有关。 地宫里的一战,他虽然受了伤,不过蛇妖和霍水仙都没有讨到便宜。若论受伤的严重,蛇妖和霍水仙较之他只会更严重。他们需要治疗旧伤,这段时间之内,必然会大肆采补,补充元气精进修为。他们既然受伤,必然不会离开平安镇太远。除了亲自献身抓捕猎物,驯服、威胁一些修行低微的小妖为他们所用,帮他们采集能量,是最有效的办法。 抓住这只苔藓小妖,就一定能够找出霍水仙的下落,斩草除根,一劳永逸。 霍水仙虽然是清瑶的妹妹,却与清瑶截然不同。她性格阴暗残忍、心狠手辣,倘若不尽快解决,留下她一定后患无穷。 说是迟,那时快,昩手中飞出了一团红光。速度太快,都来不及看清楚是什么。 只听黑暗中传来一声惨叫,变出来一个六七岁童子模样的小娃。小娃胖嘟嘟的,脸上的肉都还没有长开,浓眉大眼、杏眼红唇,除了长了绿色的头发和眉毛,还真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年画娃娃。 小娃捂着伤口,黑白分明的眸中,银色的瞳仁闪动,有不甘、愤恨和戒备。 这就是苔藓妖怪的人形? 若非地上还横七竖八地倒着一地被他伤害的人,小初真惹不住飞扑过去抱抱他,捏捏他肥嘟嘟、红润润的腮帮子。 “究竟谁指使你这么做的?”昩的神情很严肃。 苔藓小妖嘟着嘴,小初心想:他若是只刺猬妖精,此刻一定竖起了一身的倒刺以显示自己的怒不可遏。大人通常善于伪装自己的情绪,但小孩子却会直接表达自己的喜怒。 小鬼脸色臭臭地看着昩,脸上的肉都快挤到一块儿去了,但就是嘴犟,不肯说。 狄小姐扯了块布包扎了伤口,提着手中的剑朝着苔藓小妖刺过去:“妖怪,拿命来!为我死去的弟兄们偿命去吧!” 小妖一闪,口中吐出一口绿色的液体。 粘稠的液体粘在地上,长出了白毛,迎风而长,长出了触手,像是皮鞭一般,朝着狄小姐挥去。 起先,按照狄大小姐的身手,尚且还能躲避。随着触手越来越多,狄大小姐渐渐应接不暇,体力不支。终于,被白色的枝丫抽打到了地上。这一鞭抽打得虽然不疼,但狄大小姐却站不起身来,越是挣扎,越无法立刻地面。 原来,小妖口中吐出来的液体,具有很强的粘性,一旦沾上,就脱身不得。并且,这种液体,有强烈的麻痹作用,让人越来越脱力,乃至失去反抗的能力。 狄大小姐倒在地上,像是一只粘在砧板上的鲶鱼,只能任人宰割。 小妖看着狄大小姐不甘的样子,得意地哼了一声,神气的样子似乎在说:“怎么样,见识到我的厉害了吧?”模样居然还有点憨态可掬。 与此同时,其余的触手纷纷朝着小初、昩、金五少爷儿而去。 金五少爷顺手捡起土匪们掉在地上的一把刀护身:“丫头,刚我眼神是不是抽筋了?为什么,我刚才看他怎么那么像是美人呢?你刚叫他什么?昩?” 他一边和无处不在的枝丫较劲,一边后知后觉地大吼一声:“丫头,为什么你称呼他的名字和称呼美人时一模一样?” 金五少虽然大呼小叫着,手脚却不遗余力,毫不马虎。只是,小妖的唾液黏性太强,刀口粘了液体,越发不好使了,像是一块被粘住的狗皮膏药,想拔都拔不下来。 金五少出手越发吃力了些,额头渐渐沁出了汗珠。 “雕虫小技。”昩念了句决,顿时,所有的触手一瞬间炸裂开来。不光如此,就连地上的苔藓都迅速枯萎下去。 小妖刚还洋洋得意的脸色迅速暗沉下来,随着昩的步步逼近节节后退:“你,你……你不要过来!” 在昩念决的那刻,小妖陡然一抖,差点就要魂飞魄散。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妖力在眼前这个男人面前是如何不堪一击。他本能得惧怕着昩,就像那个威胁他做事的强大妖怪。他就曾亲眼见过反抗的小妖被挫骨扬灰,灭了元神。 “不要,不要杀我。” “小心!”就在昩上前捉拿那只小妖的当口,小初忽然看见前一秒还可怜巴巴的小妖脸上,多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表情。心下一乱,果然看见小妖脸上多了一抹阴险,在背地里耍了阴招。 一根尖细的刺朝着昩腋下的位置射出。更让小初胆战的是,刺居然是冲着昩上次受伤的那只手! 大脑还没有作出思考,身体已经率先行动了。 小初奋不顾身地冲过去将昩推开。附着在刺上的黏液碰到了小初的手背,整个手顿时麻痹,没了知觉。她狼狈地踉跄在地。 “丫头!”小初毫无预兆的动作让一直护着她的金五少爷一惊。 昩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初,神色复杂。他早就察觉到了那根刺,也能毫发无伤地躲开,但是在被推开到刹那,他却有一瞬间的恍惚。 在他做出反应之前,金五少已经扶起了小初:“怎么样,没有伤到吧?” 小初忽然嘶了一声,这才注意到刚才被刺的黏液碰触的地方,居然快速地红肿起来,成骇人的青紫色。 这刺有毒! 昩已经将小妖制住:“交出解药。” 小初看着受惊的小妖,望进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那里除了害怕之外,清澈见底。这样的一只小妖,就是杀光疙瘩庄里所有人的邪恶妖怪吗? “姐姐,你们可不可以不要灭掉我的元神。”小妖观察了小初很久,发现她只是一个凡人,也并没有法力,故而可怜巴巴地求救道,“灭了元神,我就魂飞魄散了。我还不想要这么早死。” “那你为什么要伤害他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1 阴阳眼 直觉告诉小初,眼前的这个苔藓小妖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妖怪,但是无风不起浪,他今日所为一定事出有因。 小妖眨巴眨巴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我把知道的一切告诉你,你们就能保证不要我的妖丹吗?” 小初冲他友善地点头,面对这么可爱的萌宝,打从心底里不想伤害他。所以,她打从心眼里希望苔藓小妖是只人畜无害的善良小妖。 “我要怎么相信你们?”或许是受到过欺骗,小东西明显带着戒备。 “你没有开条件的资格。”昩冰冷的话音刚落,却听小妖叹了口气,忽然冲着角落处招了招手,颇有点老气横秋的味道。 众人探头看去,什么也没有看到。 不一会儿,墙对面现身了个怯怯的小萝卜头。梳着两个羊角辫,尖尖的瓜子脸,目光怯怯的,比苔藓小妖看上去还要小,咬着手指头对陌生人避如蛇蝎。 目光交错的刹那,小萝卜头惯性地将一半身体缩在了墙面背后,仅留一只眼睛探究地看着众人。 小初一眼看去,倒吸了口气,只因这孩子眼睛瞳孔的颜色居然是一金一银的阴阳眼。她曾听闻市井里的人讲过,阴阳眼的孩子天生活不长命,而且还会给身边的亲人带去血光之灾,家门不幸。 阴阳眼的孩子一般被看做是厉鬼投胎的证据,生来就是为了对亲人朋友讨债的,由于戾气过重,他们被刻下了阴阳眼的标记,以对世人作以警示。由于前世怨未消,所以他们的身上带了凶煞之气,碰到他们的人,皆不得善终,噩梦缠身。 或许是小初他们的态度惹得苔藓小妖不悦,他忽然冷哼一声,对着墙对面的孩子道:“我们走!不用理会他们。” 一定有太多的人对这孩子指指点点,说东道西。 她的这双眼睛给他带来了太多的非议和不幸了!所以这两个孩子才会这么极端地不信任他人。 “真是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它,我仿佛同时看到了太阳和月亮,皓月和荧光。”对于曾经是乞丐的小初来说,太明白世人眼光的恶毒。那种冰冷鄙夷的目光,几乎可以一下子贯穿人的整个心脏,仿佛她是多么肮脏、龌龊、不容于世。 两个孩子的背影一怔,纳纳地回过身来,似乎不敢相信会有人对着他们说出一番赞美的话来。 小初冲着他们招手。久久地沉默之后,令人意外的,居然是那个阴阳眼的孩子率先朝着小初走来。她的每一步,走得都很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什么,却又有种令人心惊的勇气。 苔藓小妖默默跟随着她身后折了回来:“她是我的亲妹妹,是个半妖。并没有法力,比人类长寿,却不能免除生老病死、苦痛哀愁。由于没有法力,却又有妖丹,她成了贪图妖丹增长法力的妖精眼中的猎物,无法妖界生存。偏偏,她的一双金银双瞳过于妖异,又被世人所不容,遭到人类的排挤和驱逐……” 他开始絮絮说出了他们的故事。 他们的母亲是只妖,父亲却是个人类。母亲当年情窦初开,爱上了人类的男子,便与他海誓山盟,结为连理。 虽是平贱夫妻,终日材米油盐,两人却恩爱如蜜。 原本一家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日子和和美美。怀着妹妹的时候,村里遭到了妖怪的袭击,被吃了许多人,闹得人心惶惶,不可终日。母亲为了保护父亲以及村里的百姓现了妖身。事过之后,那帮村民不但没有感激,反而请来了道士降妖除魔,杀了母亲。 之后,父亲又郁郁而终。 本以为妹妹就这样胎死腹中,谁想老天冥冥之中又有一番安排。妹妹在母亲的妖身中吸收养分,居然作为遗腹子降临人间。只是,命途多舛,她既不是如母亲一样的妖,也不像父亲一样,是个人。她却是一只毫无法力的半妖。 而且,她的眼睛过于诡异,又不能自我伪装。为此,他们一直在颠沛流离。每当他们在的地方发生了天灾**,那些人总有理由说是妹妹的阴阳眼带来了不幸,招惹了事端,将他们痛打出去。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过了几年平静的日子,谁曾想,前阵子来了一只蛇妖,到处捉拿法力低微的小妖,不是直接吞噬元丹,就是勒令小妖替他们卖命,到处搜集新鲜血液。 蛇妖嗜血,但没有特殊要求,禽类的血液足够打发了。但他们却要另外一种血,就是年轻女子的血,尤其以未出阁女子的血尤甚。索要的血液还不少! 哥哥一直害怕那妖怪窥伺他妹妹的血,又因为法力不及,知得对他们言听计从。这才会出现在疙瘩庄,也才会有了今天晚上的这一出。 闻言,小初朝着昩看了眼,已然明确了他们口中的蛇妖和吸食女子血液的幕后黑手。 小初摸了摸妹妹的头,眼中的怜惜快要满溢出来。她想到自己得了怪病的时候,几乎死在街头,路人只是冷漠地从她身边踩过,并不顾忌她的死活。然而,婆婆却不顾她浑身的脏污背起她,为她上山采药,捣碎了,熬成汤汁喂她服下,将乞讨来最好的食物留给她。这样,她才有命活了下来。 她的眼中有泪水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毫无避讳地直视小女孩的阴阳眼:“你知道吗?曾经有个人和我说过,老天爷之所以让我们经受比常人更多的苦难,是因为它太喜欢你了。它看重你是块不可多得的璞玉,它怕过分的宠溺会让我们的灵魂变质而蒙尘,所以它要一再地铸造打磨你,直到你经受了所有的磨难,蜕变成一件闪亮的宝物。所以,遇到任何艰难困苦的时候,我们都不能认输,好不好?” 呜咽声传来,女娃娃一头扑进了小初的怀里,点了点头。手背上忽然一痛,抬头的那刻,发现苔藓小妖别扭地看着她:“别动,不然毒血出不来。” “虽然他是个特别不坦诚的孩子,但是心眼却并不坏。”小初心想,又看着苔藓小妖道,“他们……” “他们没事,哥哥并没有要他们的性命。明天一早醒来就没事了。哪怕那位姐姐,哥哥也只是想要取一些血,也没打算伤害她……”被小妹一解释,苔藓小妖的脸忽然陀红一块:“不用和他们解释那么多!” “真是不坦诚的小鬼。你和妹妹都叫什么名字?” 苔藓小妖避开金五少的摸头,却依然告诉他名字:“我叫莒魅,妹妹叫做苔苒。” “实在是太感人了!”忽然传来了悉悉索索地哭泣声,却见狄大小姐放下了武器,仰面哭得伤心,“放开我吧,我保证整个疙瘩庄都不会再追究此事,也不会给他们为难。以后,他们若是住在我疙瘩庄的地界之内,必然受到我疙瘩庄的世代庇佑,绝对不敢有人妄言妄行,企图再伤害他们!” 狄大小姐性子虽烈,却是性情中人。 当夜,所有人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相较于昩和金五少共处的一屋,小初的房间显得格外热闹。 苔苒对小初一见如故,非要粘着小初睡。莒魅虽然不住在这个屋子里,妹妹在哪里,他自然在哪里。狄大小姐对小初想见恨晚,所以,非要拉着她说体己话。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她们的屋子里自然热闹非凡。 狄大小姐虽然对昩有一瞬间的倾心,但今夜的一番观察下来,她自认为自己驾驭不了昩这样的男人。何况,她发现自己做不到像小初一样毫无畏惧、不计代价的为他牺牲。 那一刻,她就觉得自己输了。输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不过,她也不是一个输不起的女人! 何况,她对小初还确有几分欣赏。今晚,她确实有个目的,就是来试探小初的口分的:“喂,小初,你和昩是一对,对不对?” 当狄大小姐问出那番话的时候,小初却愣了。从前,她的世界里没有别人,唯独只有婆婆一个亲人。 婆婆虽然教会了她很多东西,却并没有告诉她怎么样才算爱上一个人。而她心头徘徊的悸动和异样,究竟是一时的情绪起伏,还是一段刻骨铭心爱恋的开始呢? 她想不清楚。何况,昩已经有清瑶了不是吗?那个完美的无懈可击的人在昩心目中的分量,恐怕无人能及。 她苦涩地摇了摇头。 “怎么会不是呢?昩他不喜欢你?那他喜欢谁,难道他孤芳自赏,喜欢的只有他自己?”狄大小姐喃喃地自言自语,“不行,这也就是你,我才退位让贤的。做人要敢爱敢恨,你作为我的妹妹,自然要和我一样!拿得起,放得下,知道没有?” 不知何时起,狄大小姐就已经将小初当做妹妹看待了。也许是她奋不顾身推开昩的刹那,也许是她赞美苔苒,说出抚慰她心灵的那刻。他们就注定成为了姐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2 换魂禁术 翌日,昩他们告别疙瘩山。 过了一晚,昨夜中了莒魅陷粘液昏迷不醒的人都恢复了意识,大伙儿恍然做了一个梦,大梦初醒,还在临敌状态。狄大小姐一声令下,大家冰释前嫌,浩浩荡荡地将出发的一行人送到了山岭下。疙瘩庄的土匪们很是爽快,快人快语,心胸豁达。虽是土匪,却心胸坦荡,倒让小初有几分欣赏。 昩本想让莒魅带他们去蛇妖和霍水仙的窝点。然而,莒魅只是蛇妖操控的卒子,根本不清楚他们此刻的动向。这也在情理之中,依照霍水仙的狡猾,断然不会把把柄交代别人手中,让一个卒子带人端了她的窝点。 临行前,昩给了苔苒一件东西。其实莒魅妖龄虽小,却有自保的能力,他之所以受制于人,正是因为妹妹。苔苒得到了这件宝贝,至少能够金蝉脱壳,保住性命无虞。 苔苒舍不得和小初分开,但知道他们此去欢歌城皇宫,前路未卜,带着她,或许多添累赘。她虽然敏感、怯弱,却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没想过再给他们添诸多麻烦。在再三确认小初会回来找她后,她就与小初一行人依依惜别,跟着哥哥回家去了。 此行路上,昩和小初又多了个同伴。就是金五少,不,应该称呼他为高北川。 “生无可恋,生无可恋啊!”一路上,高北川都在嚷嚷着这句话。 证实当初的美人是昩所易容的之后,高北川就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与昩两看生厌。其实据小初观察所得,他更多的是一种酸葡萄心理。 同样得天独厚,风流倜傥的两个男人,除了心心相惜,大概就是一山难容二虎。自然,昩一向视高北川为隐形。 小初最常看到的场景就是,高北川看着昩的脸啧啧摇头,一脸惋惜他为何男生女相。昩一回头看去,他就装作不屑的样子。其实暗地里哭丧着脸,拉着小初的袖子伤心失落了好一阵子,痛惜第一次看上个人,夭折了不说,居然还是个男人。 他还没在追求美人的路上高歌猛进,却在痛失所恋的路上一路向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哀不过于此。 看着高北川一路夸张地惦念逝去的所爱,倒不像是爱错了人,爱错了性别,而是爱死了人。 小初憋着笑,将他好生安抚了一番。心里也怀疑,他确实不是逢场做戏、借题发挥吗? 说实话,照高北川的性子,就算不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滥情公子。怎么的,也是个多情浪子吧?本以为他是逢场作戏呢,没想到他还真走了心。 “其实……你现在同样可以……”小初附耳对高北川耳语一番。 “诶,你个丫头片子,脑袋里都想什么……不过他要是一直扮女人,我……咳咳!”高北川使劲揉了揉小初的发顶心,“女孩子家别老想这些没正经的,要我喜欢他,那我宁愿现在喜欢你。” 说着,高北川摆正小初的脸上下探究:“模样还没长开,等我一日三餐地喂,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应该还是个美人胚子,在一起也就勉强凑合吧。” 小初瞪了他一眼,彻底无视他。 “诶,我这么个英俊非凡的人,你倒还不乐意了!我的美人啊!你怎么可以是个……”他又在一旁长吁短叹,唱作俱佳。 高北川虽然吊儿郎当,据他所言却是浮川国的皇子。这趟启国之行意在促成联姻,巩固两国邦交。 人算不如天算,联姻不成,路过一个驿站休息了一个晚上,醒来却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样子。 在前天之前,他都认为自己就是金精武,是金家的大少爷。自从翠珠被附身控制之后,他忽然发现哪里不对,仿佛另外一个人的记忆硬生生被安插了进来。 终于,他记得了自己的身份,以及此行来启国的初衷。 据高北川自己回忆,从事发距今已余半月。这段时间里无论启国还是浮川国都风平浪静,没有半点风声。由此可见,浮川太子被奸人所陷与人互换灵魂的事尚还没有败露。也有可能有一双看不见的黑手正在操控全局,遮掩真相,以达到他不为人知的目的。 倘若没有猜错,按照浮川国当日拟订的行程,随行出使启国的使臣现在已经进宫面圣了。 这样一想。最有可能的情况是,高北川和真正的金五少彼此互换了灵魂。而此时此刻,真正的金家五少正顶着高北川的身份和身躯,正身陷启国的皇宫里。 据众人对金五少言行品性的口述,距启国皇宫发生大事也为时不远了。 虽然不清楚幕后之人这么做的用意何在,高北川这趟的皇宫之行是志在必行的。趁着金五少没有顶着他的身体将他的名声搞臭,或者铸成什么大错惹来杀生之祸之前,高北川必须拿回自己的身体。 既然目的地殊途同归,高北川干脆跟小初他们结伴而行。更何况,他本就是来找画皮法师的,在他身上的重重谜团尚待解开。最有能力解决这一切的,当属画皮师了。 高北川有预感,换魂绝对不是事情的结束!也不会轻易结束。 浮川国绵延几百年,到了高北川父皇这一代,共生育十二个皇子,也算人丁兴旺。死于襁褓早夭了三人,得天花不治病故一人,狩猎意外死去一人。正真茁壮成年的共有七个皇子。 在诸多野心勃勃对皇位虎视眈眈的皇子中,高北川排行最末,本是最没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 从小到大,高北川就对那至高无上又冷冰冰的皇位毫无兴趣。比起高高的宫墙、枯燥压抑的繁文缛节、宫规戒律,他更向往外面湛蓝天高任鸟飞的世界。他向往少年怒马鲜衣,仗剑江湖。憧憬诗词歌赋,红颜知己,快意潇洒。 世间之事本就奇妙离奇,仿佛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又仿佛刻意让你事与愿违。有的人费劲心机到头来却是一场空,求而不得。又有些人无心妄想,甚至避如蛇蝎,却无心插柳,阴差阳错。 高北川的六位皇兄为了争夺皇位,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明争暗斗,暗流汹涌,最后居然同归于尽,戏剧化地携手归西了。这场惨烈的夺嫡之争,让浮川国损失了五位皇子,也终于警醒了纵情于声色犬马的浮川国皇帝。再这么下去,浮川国就真的要后继无人亡国了。 一场宫廷政变,犹如波涛汹涌的洪潮,一个浪头打过来,彼此针锋相对的几个皇子纷纷殒命,葬送在历史的洪流之中,一去不返。争夺皇位的皇子中有幸生还的,就只有有勇无谋的四皇子,但他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那就是他的一条腿。 纵观古今历史,断然没有一个皇帝是没有腿的。退一万步讲,万一宫闱内乱,后宫失火,一个断了腿的皇帝也跑不快是不是?因为皇帝少了一条腿而亡国这么荒谬的事,是万万发生不得的。皇位之事,毕竟兹事体大。四皇子断了条腿,此生注定与皇位无缘了。 现如今,浮川国上下除了高北川,居然没有了第二个名正言顺能够继承皇位的皇子。 被酒色掏空身体的浮川国皇帝这下终于舍得从他美女如云的后宫龙榻上下来了,立刻十万火急地下了道圣旨,立高北川为太子,作为浮川国未来正统的皇位继承人。 别人千方百计,挖空心思,甚至斗得两败俱伤却求而不得的东西,就这么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地落到了高北川头上。 有人说,高北川当这个太子,真是踩了狗屎运,但高北川在接圣旨的那刻,表情却比吞了狗屎还要复杂。 他仿佛看到了曾经少年驽马的景象正逐渐在他面前淡去…… 所幸,浮川国内乱期间,其他几国也似乎并不太平,所以并未曾雪上加霜,再添外患。 继任太子后第一件事,就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了巩固浮川国的地位,浮川皇特命太子前往启国求亲,以图浮川继续百年不倒。谁曾想,此事居然会再生枝节。 从平安镇一路到启国皇宫,小初他们发现了一件事。通往重要城镇的关口都有重兵把守,区域分明,而且分别效命于不同的皇子,似乎启国内部的夺嫡之争也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除此之外,小初他们还听到了一个谣传。市井之中,甚至将这一谣传编成了一首童谣口口相传,传遍了整个大街小巷,几乎闹得人尽皆知。 进入欢歌城不久,小初就看到几个小孩手里拿着糖葫芦,蹦蹦跳跳地嬉戏追逐,口中欢快而麻溜地唱着:“金啊金銮殿,皇上不坐殿,贵妃娘娘美如仙,迷得皇上欲上天。贵妃婀娜椅上坐,一条尾巴摆中间……” 巡逻的士兵走过,几个大人立刻捂住小孩们的嘴,各自腰下夹着一个,朝着胡同一拐,抱进家里门户紧闭。 在平安镇的时候,金老爷还说这是个秘密,可到了如今的欢歌城,却仿佛成了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如今的欢歌城看着热闹,却暗中风起云涌。不论是各位皇子的夺嫡之争,还是贵妃娘娘的秘密,一旦深陷其中,就有尸骨无存的可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3 拜他为师 进了欢歌城里最大的一家客栈,要了三间上房。泡在水汽氤氲的大木桶里,小初的思绪又回到了前一刻。 曾经,拜昩为师是她梦寐以求的心愿。她时常把“师傅”挂在嘴里,都不见昩有丝毫松口。渐渐的,她叫着“昩”都比“师傅”顺口多了。直呼其名,反而习以为常。 就在昨天进城不久,昩突然毫无征兆地说要收她为徒。 这本是一件欢天喜地、称心如意的事情。事到临头,她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开心。反而心情复杂。 按习俗敬师傅茶的那刻,就连高北川都看穿了她脸上笑容的牵强,都不敢如往常一般戏弄她。 虽然她时常说自己是昩的小尾巴,厌恶自己老是拖累他。想要学一身本事,有生之年哪怕不能独当一面,至少危险来临时不至于方寸大乱。 哪怕她能够帮到昩一点点,心里都是开心的…… 但昩一向心思缜密,为什么突然决定收她为徒,是看透了什么?或是其中又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深意? 可当昩当真成为她的师傅那刻,她的心中却沉甸甸的,就像是将一个百宝箱加上了重重的枷锁,压得呼吸突然困难起来。 尽管如此,她依旧跪下来,递上了那杯师傅茶。如今她已经是昩名正言顺的徒弟了。拜师之后,昩给了她一本道家入门法则,让她闲来无事多多翻阅。 她刚说自己是乞丐出身,虽然婆婆有教她写过一些字。但她当时温饱都无法解决,自然无心认字看书。 翻开扉页却发现,里面的字不多,全是浅显易懂的插画。 “有不懂,你再来问我。”他如是说着,并没有因为她如今是他的徒弟,而对她有何不同。 小初掬了一瓢水,将湿透吸水的厚毛巾盖在头上,身体往下蹲,桶面上咕噜噜地冒出了水泡。 她憋足气,一口气冲出水面,水花四溅:“啊!究竟喜欢一个人是不是这样的心情?” 小初迈出浴桶,披上褥衣,边用毛巾擦干头发,朝着屏风后面走去。因为怕洗澡时将外衫打湿,小初特意将衣服留在了外面。 刚走到屏风旁边,小初立刻意识到桌边有人:“谁?” 她将半个身体掩在屏风后面,一边探头朝桌边那人看去。 高北川端着一只陶瓷水杯,呷了口茶,上下看了眼屏风,似乎早在这里恭候了多时。 那她刚才沐浴时说的话岂不是都…… 小初整个人像是熟透的虾米。沐浴后的脸白皙粉嫩,还带水剔透的水汽。高北川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下一刻亦如往常般戏语:“什么也没有,有这么好遮的,再遮也一样平……” 话没说完,挂在屏风后的鸡毛掸子当头砸在了高北川头上:“再不走,你就要躺平了被搬出去了!” “果然最毒妇人心。”高北川拿下飘落在头顶的一片鸡毛,“刚去花……打听消息,听说欢歌城里最近不太平。很多大家闺秀的尸体在闺房中被发现,全被吸干了身上血液。现在城里人心惶惶,妙龄女子都不敢独居房中,你也小心点。有事记得喊人。” 说完,他拎着鸡毛掸子,愉快地哼着歌,走了出去。 妙龄女子被杀?又是索取血液,难道霍水仙也到欢歌城来了? 昩现在一定很在意这件事。通灵玉这件事上,万一霍水仙再横叉一脚,后果不堪设想。 小初套上外衣,关门朝昩的房间走去。门外,幽蓝的荧光一闪,忽然消失了。 “昩……师傅,你在里面吗?”去到昩的门口敲了半天门,并没有人应门,“奇怪,他会去哪里了呢?难道撇下我夜探皇宫找通灵玉去了?” 小初不清楚的是,在她转身的那刻,她身后的蓝色萤火突然亮了起来。 不久后,昩的房间里传来了谈话声:“你帮我摆平此事,我许你通灵宝玉。” “好。” 摆在两者面前的赫然是小初曾经见过的契约。 夜幕降临,纸醉金迷、热闹喧嚣的欢歌城沉寂在深沉的夜色下。有一匹马正快马加鞭地往皇宫的方向赶,马上坐了一个昩和小初的老熟人。 第二天一早,虽然没有张贴皇榜,不知哪里走漏的风声,舍老将军爆肚而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欢歌城。 对于舍老将军,虽然已经归隐多年,可好歹是曾经欢歌城里叱诧风云的人物,新旧两代启皇面前的大红人,权倾朝野。 他的死至今会对启国上下产生影响。 看的惯他的人无限唏嘘,沉痛哀悼。看不惯的人不免大快人心,拍掌叫好:“这个老不死的东西终于下去见阎王了!还说什么活着的死神,到头来还不是死了。还没有儿子送终!当真可怜至极!” 这个消息传进皇宫里,最震动的当属于缠绵病榻的当今皇帝。 曾几何时,舍老将军可是被称为连阎王都不敢惦记他性命的男人。他命硬的克死了儿子老婆,自己却活到了一百零三岁都依然健朗。人们都传,舍老将军是不会死的。 外人不懂,对于深知其中缘由的启皇来说,岂能不知。舍将军身上发生的种种异于常人的现象都是与当年吃掉的黑风兽有关。 舍将军既然不死,那么对于和舍将军同样吃过黑风兽的人来说,岂不是异曲同工? 他得到了天下,身边拥着四国最美的女子,对于一代帝王来说,在没有什么比长生不老再称心如意了。 当今启皇年轻的时候曾经十六岁披上战袍,一同上阵杀敌,也曾参与过最惊险九死一生的那场战役,军功赫赫,铁骨铮铮。 那年,他们被敌人围困在荒山下,穷途末路、弹尽粮绝。最后一同捕获了一只奇形怪状的禽类,开膛破肚包餐了一顿,没想到就此种下了祸根。 这祸根除了他父皇,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活下来的人得此怪病的就是舍老将军。 三十年前,舍将军忽然告老还乡,因为担心旧病复发,想要落叶归根。可是三十年过去了,他依旧活得好好的,越活越长命。 现在舍老将军居然爆肚而亡,下一个要步他后程的恐怕就是他了! 一想到自己即将要死,而且是死得这般惨烈,启皇在病榻之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启皇的咳嗽声惊动了珠帘后的人。 “陛下,陛下……”酥魅入骨的声音过后,帘子后出来一个明艳动人、倾国倾城的美人。美人的肌肤胜雪,冰肌玉骨,唇红齿白,举手投足间都是摄人心魄的魅力。 正是这个女人令六宫粉黛无颜色,红颜未老恩先断。 她就是世人口中的祸国妖妃姬无晏:“陛下尽管放宽了心,安心养病,眯放心,有臣妾在,谁也夺不走你手中的江山!” 启皇如一口老痰哽在喉中,说不出话来,急迫地抓住姬贵妃的手,使劲挣扎。 “三十年前曾经给陛下看过病的神医,臣妾已经有眉目了。据潜伏在舍老将军身边的探子来报,他曾在杏花村现身。臣妾找到他,立刻让他进宫,治好陛下的病。” 启皇双眼漉湿,安心地点了点头。这时,宫女端来了一碗黑漆漆的药,姬贵妃扶了启皇喝完药,又扶着他躺下睡下了。 巨大的皇宫里到处薄纱飞扬,姬贵妃赤着脚走过,穿过重重的纱幔,走过室内巨大的水池,坐在梳妆镜前。长发垂肩,柔顺地像是尚好的丝绸:“几个皇子们最近都有所动作了吧?” “是。”她的身后恭敬地跪着一身黑衣的死士。 “尽管让他们此刻春风得意去吧。通知下去,计划不变,着手实行吧!” “是。”很快,房中只剩下了她一人。 涂了新蜡的镜子前倒影着贵妃天香国色、秀色可餐的脸,模糊的倒影种忽然出现了两条毛茸茸的尾巴,悠然自得地晃悠着:“我一定会实现我们的承诺的!” 春意盎然,偌大的帝都繁花似锦,百花吐艳。然而小初却无暇欣赏挨家挨户院子里地花。隔着他们下榻的客栈不远,昨夜又有一户好人家的姑娘惨遭了不测。 第二天,尸体被发现倒在香闺中。和前面死的姑娘一样,身上没有多余的伤口,身上的血却不翼而飞。现场没有留下多余的一滴血液。 附近的百姓围着出事人家的院子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这个月都第几个了,再这么下去,可让我们怎么安心待下去。” “都报了官了,衙门也束手无策,毕竟犯人是妖怪,衙门在有本事都没辙,何况欢歌城如今的形式,衙门哪里有空给你抓什么妖怪啊……” “哎,走吧,走吧。有闺女的人家还是趁早迁走,保命要紧啊!” 昩和小初、高北川混迹在人群中,看到姑娘的尸体被蒙上白布,不知道抬到哪里去了。 “师傅,你说这件事会不会和她有关?” “走吧,进宫的时辰到了。” 在杏花村的时候,小初就曾经听说过,昩曾经给新老两代启皇,还有舍老将军看过病。 也不知道皇宫里的人怎么打听到的风声,似乎当今启皇的身体宿疾缠身,这点应该是错不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4 幸什么会 去向皇宫,城下九曲回廊一般的铜锣巷子是必经之路。 这里谓之整个欢歌城最为热闹的地方。贩夫走卒、文生大夫汇聚一堂,龙蛇混杂。各色杂耍玩意琳琅满目,眼花缭乱。 若不是城里最近风声吃紧,又出了悬而未决的人命惨案,怕只会更热闹。 比比皆是小初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尽管有要事在身,小初还是差点迈不开步子。 怕自己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师傅蒙羞,小初转而一看浮川国未来的皇帝,也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遂放下心来。 由于摆满了瓜果蔬菜、糖人面具……往来的游客一多,原本狭小的走到就变得越加拥挤。 雄浑的马蹄声在大地奏出鼓点,悲怆苍劲的嘶鸣、车轱辘的呻吟,惊魂百姓的叫喊在拥挤的空间碰撞、飞溅,画出一条条不规则的曲线。 一阵鸡飞蛋打,过往行人来不及闪避,或是推翻了小贩贩车上的蔬果,凌乱地撒了一地,下一刻,顿时被车轱辘碾压成黑褐色看不出原样的泥浆。 狭小的巷子里,居然闯进来一匹飞快驰骋的马车! 马蹄似箭,已经够快了,然而,驾驭马车的车夫却依旧使劲挥舞着皮鞭,一下一下抽打在马身上,浑然不顾如此快的车速,会不会轧死一两个来不及闪躲的过路人。 马车一闪而过,却没有人站出来拦住他,责骂这辆嚣张的马车。只因生活在欢歌城脚下的人已经对这辆马车见怪不怪了。 疾驰的马车前面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还有一辆推着炒栗子经过的贩车。 小贩收了惊吓,脱手将贩车停留在了原地。车轮打了个弯子,硬是横在了马蹄底下。 “吁——”马的前蹄高高地仰起,生生折了一个弯,才停下来,车夫直接甩出了座位,跌了个狗吃屎。幸好他又在泥地里打了几个滚,不然非得挨上一个马蹄印子不可。 这番下来,马车虽然没有直接倾倒,车厢里免不了一番颠簸。 “哇——”稚龄的孩子在生死边缘徘徊了一圈,吓得扯开嗓子哇哇大哭。旁边的妇人为难而胆怯地看着前方横冲直撞地马车后背,怕因此遭来祸端。 她使劲拍着孩子的背安抚着。后来干脆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眼中满是惊恐之色。 孩子的呜咽声被迫小了下去。 “到底什么人,居然这么嚣张?”小初愤愤不平。 高北川拦着她:“看见马车上插着的旗帜了没有,这是启国皇族才能拥有的东西。马车里坐的非亲即贵。” 小初环视了一眼,周围的人都垂低头,连眼神都不敢随意乱瞟。怕这种事情,出现得还不是第一次了。 铜锣巷狭小,稍微绕远一点却是官道。这些达官贵人为了自己取道方便,懒得绕远路,居然视人命为草芥!天子脚下,难道没有人出来管管! “谁!到底谁干的好事?”刚才一番颠簸,车夫硬生生被甩出了马车,凶神恶煞地看着周围的百姓。 呵,小初这次终于见识到了,什么是恶狗先咬人:“你们可知道马车里坐的是谁,颠坏了这位贵人,你们头上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到底是谁,自己站出来!” 推车的小贩浑身哆嗦。刚刚,他正推着板栗沿街叫卖,忽然看到一个孩子闯了出来,为了避免撞到孩子,他借道绕了个弯,一眼看到前面来了辆疾驰的马车,躲闪不及,这才翻了车。 孩子的母亲更是面如死灰。 一场飞来横祸怕是躲不过了。 “是我做的又如何?”清脆的声音如一汪清泉,打破死寂的压抑,毫不犹豫地灌进众人的耳朵里。 目光齐刷刷地朝着声音的源头汇聚。 “哦,原来是你这个丫头骗子,你等着,有你好受的!”狗仗人势的家奴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车帘被掀起了一角,探出来一双颇为熟悉的眼睛。不出一会儿,车厢里下来一个人,长得和齐郝有几分相像。再一回想在平安镇的经历,此人应该是齐郝的二哥齐煜。那么此刻在马车车厢里的人毫无疑问就是齐煜辅佐的主子,当今三皇子了。 齐煜下车时,帘子有一瞬是被挑起的,这也让昩和高北川看清了车厢里并非仅剩三皇子一人,似乎还有个手持禅杖的老和尚。 “这不是金家五少爷金精武吗?幸会幸会。”高北川一愣,随即心想,金斗进的丧宴既然会邀请齐郝去,这齐家应当与金家有点交情。哪怕不是莫逆之交,也好歹算是点头之交。 虽不认识这么个人,高北川还是故作模样地冲他点了个头。 齐煜绕过他,冲着昩作揖:“这位就应该是舍弟说的金府的贵人吧?小生对先生的本事多有耳闻,好生折服。今日一见,真是幸会,幸会!” 高北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心道自己猜的果然没错,这道貌岸然的家伙果然和腹黑隐忍的伪君子金瑞阳一样,都是一丘之貉。刚才的寒暄,就是要借着他这块跳板,搭讪贵人。 亏他不是金五少那个二百五,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早就猜到这家伙醉翁之意不在酒。 现如今,欢歌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童谣已经揭穿了此人的目的,倘若真的坐实了贵妃是狐狸精变的,他们群起而攻之,支持贵妃的势力还不是迟早垮塌? 齐煜一定是从其弟口中听说了画皮法师在金家的除妖事迹,这次搭讪,也是意图拉拢他,借此降服贵妃,争夺皇位。 真是打的一副好算盘啊! “幸在何处?”昩毫无情绪起伏的一句话,顿时让眼前之人热脸贴了冷屁股。 “噗嗤!”高北川别开头去,饶有深意地带着齐煜的目光审视了下周遭。满地狼藉的白菜叶,压碎的西红柿、砸碎的鸡蛋……人们的眼神都是心虚害怕,谨小慎微的。 倾倒的贩车里,热腾腾的糖炒栗子滚了一地的黄土,人仰马翻。 仔细听取,依稀还有小女孩细弱蚊虫的抽噎。 这般境地的相遇,的确幸会到哪里去! 齐煜的脸上爬上一抹潮红,尴尬地咳嗽了声:“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实不相瞒,还有麻烦先生之处。” “鄙人如今只是个大夫,除了问诊,其余找我徒儿即可!” “哦,恭喜先生喜获爱徒。不知,是哪位?” “是我!”小初此刻扬眉吐气,没等齐煜再说话,又紧接着道,“不过现在要去面圣,没空。”一点也不给齐煜面子,奈何对方又发作不得,半响故作谦和道:”如此,就改日再来拜访。” 车帘下,一手大手对着齐煜指示了下,齐煜就借此告辞了。 马车重新卷土而去。 高北川冲着小初竖了下大拇指。 “感谢这位姑娘啊!”众人呼出一口浊气,纷纷道谢。 经此一事,到了欢歌城下,面对雄伟霸气的启国皇宫,小初都没有了欣赏的兴致。这些靠着克扣民脂民膏堆砌起来的东西,也远没有了让她惊叹赞赏的价值。 还没有进入皇宫,昩就开始眉头深蹙。小初记得,第一次见到昩的时候,他也是看着杏花村后山禁地的方向,深深蹙眉。每当他露出这种表情,这里面的事情就绝非简单之事。 “师傅,怎么了?” “有妖气!” 暗红色的宫墙高高耸立,遮住了半边的天,有一入红门深似海的错觉。仿佛你蹦跶得再高,都无法脱离着深宫宅院,就像是法力无边的孙大圣亦逃不出如来佛的大掌一般。 每个宫门口,都有手持武器的士兵驻守,红墙延伸的地方仿佛没有尽头,偶尔有一两只鸟飞过,形单影只的身影,落寞的叫声,无限荒凉,亦如这座皇宫深处葬送掉青春日夜哭泣的女子。 这座巨大的鸟笼里,困住了谁的青春,葬送了多少性命,冤死了多少孤魂? 昩究竟为何会进这皇宫里给皇帝看病呢?难道又是契约的关系? 正胡思乱想,面前就出现了一个穿着深黑色宦官服,手持拂尘的公公。那小公公看起来大约二十出头的那样,由于常年弓着背服侍主子,背自然有些驼:“杂家小桂子,是来接几位到厚德殿的,请随我来。” 通过桂公公的指引,几人来到了厚德殿。 重重的纱幔下,依稀可以看到龙榻上有个拱起的人形。 “神医既然来了,就烦请上前来飞吾皇请脉吧。”起初未曾看见有人,忽然的女声把小初吓了一大跳。这才看见纱幔一头的榻上坐着一个身材曼妙、雍容华贵的女子。 一瞬间,小初还以为看见了霍水仙。她和霍水仙一样,骨子里都有种令男人趋之若鹜、**蚀骨的魅力。只是再一看,不论是从相貌,还是气质上,又都不像了。 小初吐出了口浊气,见昩握着一根红绳,正在给启皇切脉。宫殿里掉针可闻,屡屡的檀香在空气中消散,不知过了多久,昩始终没有说话。从表情上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难道启皇的病很棘手,连昩都束手无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5 九命猫妖的传说 在昩他们进入宫殿的时候,桂公公自发地清理了殿中的所有人。所以,此刻还在殿上的,除了昏迷的启皇,也只有四人。 短短几个月,小初不止一次从昩,还有身边人的嘴里听闻当今启皇的诸多传闻。 比如他十几岁上了战场,年轻的时候骁勇善战,立下战功赫赫,风光无限。最为险象环生的一次,却是赢的最漂亮的一次战役。也是那次战役中,他与老启皇、舍将军一同吃下了黑风兽才能得以活命,却也由此染上了怪疾,访遍天下名医都束手无策。 又或者他急功近利、贪图权威与美色,弑父夺位,不忠不孝。他专宠贵妃,荒废朝政,才让后宫祸乱朝纲、把持朝政。 无论他从前如何,如今的他在外人眼中只是一个年逾古稀、重病在床的老人。 他的儿子们或许正在重蹈覆他的覆辙,巴不得他早点死,拱手将江山交给他们。 终于,昩放下了一端的红绳:“他中过毒?” 昩忽然怪异地看了眼姬贵妃:“现如今,他有此造化,已经算是不错了。” “你救过他一次。这一次,同样可以妙手回春。”姬贵妃看着昩的眼神越发热切,灼得可以少出一个洞来。 “逆天之法,只能用上一次,多必然损。何况,他经受了两次,你确定他能承受住第三次?” 闻言,姬贵妃的眸光暗淡下来。 小初同高北川来回扫视着昩和姬贵妃,不知道他们之间正在打什么哑谜。 接下来,两个人都被昩的一句话惊呆了:“修行了上百年,为了他功力散尽、前功尽弃,你真的觉得值得?” 昩在人世间走动了上百年,遇见过形形色色的妖怪,但是爱得如她这般痴的,绝对在少数。 姬贵妃一笑,笑得很是凄美。 原来,姬贵妃当真是妖,但她不是世人口中的狐狸精,而是一只猫又。人世间喜欢称呼他们为九命猫妖。 传言猫有九条命,却并不是所有的猫都有此特殊能力。 十年以上的老猫成精,通常情况下每隔九年会再长出一条尾巴。多一条尾巴,就多一重功力和一条命。但是这条尾巴得来不易,靠的是刻苦地修行。尾巴越多,越想要往上修行就越艰难。 修行高深的猫又,她的尾巴就会分叉,寻常情况下他们会隐藏自己的尾巴不被发现,但是在背光处,他们也会显露自己的尾巴。分叉的越是多,越是明显,她的道行和妖力就越强大。 有传闻说,猫又在修行得到第七条尾巴后,要得到第八条、乃至第九条尾巴就越发艰难。那时候的他们已经能够幻化成人形,随意在人间走动而不被发现。 倘若他们在人世间积满了功德,就能长出第八条尾巴。只是等第九条尾巴好不容易长出来的时候,第八条尾巴就会自动脱落。周而复始,陷入了死循环。猫又永远也长不出第九条尾巴,成为九命猫妖。 然而,秘术上却有记载。要得到第九条尾巴,你必须进到一个凡人的梦里。然后,让那个人许愿,只有他的愿望与猫又的愿望达成一致,那么那只猫又就能如有神助一般得到第九条尾巴。成为世间难得一见的九命猫妖。 然而要让一个人类亲口说出猫又的愿望,谈何容易。 人心隔肚皮,要让一个人类摒弃自己的**,却替一只妖怪许下愿望,这简直难如登天。 由此,在人世间修行的猫又都放弃了修行这第九条尾巴。更怀疑这是上天戏弄猫又的把戏。不少猫又由此堕落,变得凶残弑杀,万劫不复。 姬贵妃就是这世间独一无二拥有九条尾巴的猫又。然而,她却自己舍弃了做这份独一无二。为了替当今启皇续命,她用掉了她那条珍贵的尾巴。为了时常陪伴他左右,她放弃了修行。现如今,成了只仅剩下两条尾巴的猫妖。 小初咋闻这个故事,眼中忽然多了滴璀璨的晶莹,心下震撼不已。这个大权独揽的女人,外人口中的狐狸精妖妃,她的确是妖,却有一颗比世间大多数人都珍贵的“人”心。 人有很多的**,钱财、地位、权利、色相,又有多少人做得到无偿的牺牲。 小初深深地被震撼了,继而又匪夷所思地看着启皇和姬贵妃这一对。虽然她的目光或许世俗了些,但无论谁看,依如今启皇的样子和年轻美貌的姬贵妃站在一起,不说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至少也说不上郎才女貌,才子佳人。 更何况,启皇为了一己私欲的皇位,居然连亲生父亲都杀了。如此野心勃勃的人,难道会是在梦中替猫又完成愿望的人吗? 猫又有窥视人内心世界的本事,姬贵妃仿佛看穿了小初的心思。为她讲了一个故事。 这件事,还要从六十年前说起。 她是只不甘于命运的猫又。所以尽管其他的猫又都说,猫是不肯能修成九条命的。她还是一心忘我的修炼。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成为世间第一个九命猫妖,出现在族人面前扬眉吐气,以作为他们当初嘲笑她的决心愚蠢的报复。 春去秋来,一年又一年。她好不容易修行到了第七条尾巴,却因为到人世间寻找有缘人时被一个法力高深的道士所伤,变回了妖身。 那是一个冬天,她受了重伤脱力倒在皑皑覆盖的雪地里。附近打雪仗的孩子看到它,甚至还拿雪丢她,将她埋进雪地里。 这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几乎就以为千年道行一朝丧尽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她身边。马车上下来一个穿着华贵却神情孤傲的孩子。 那孩子大约六七岁的样子,披着华贵的狐貂大衣,却似乎并不开心。 与那孩子目光交汇的那刻,她忽然看到了那孩子眼中超出年龄的沉痛、孤冷。他用他略带薄茧的手抱起了她,并将她放进了自己并不宽厚的怀里取暖。她紧紧地贴着他的心脏,清楚地听到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他摸着她身上的毛,不知是她给他取暖,还是他帮她取暖。 数天后,她身上的伤渐渐愈合。她可以回她的深山里继续修炼,但是她没有。她又依依不舍地跟着这个孩子一年。看着他练武、拔弓、狩猎。他出身富贵,却并不是他父亲最受宠的儿子,尽管他的武艺比任何一个哥哥都优秀,但是他从来得不到赞扬。 他的父亲很忙,正忙着招兵买马,筹谋大事。他并不关心一个五六岁男孩子的心里渴望着什么,他究竟会如何成长。 他也不会花费大量的精力在他众多的姬妾身上。所以,男孩的母亲总是一个人独守空闺,直到一头青丝熬成了白发。 那个时候,她想,她能够变得和人类一样就好了,这样她就能陪着他,和他说话。他就不会露出那般令人心碎的表情了。 是不是拥有了九条尾巴之后,她就能和人类一样,不在轻易地被看穿妖身?就能一生陪着他了? 她又回到了深山修炼,暂时忘记了那个男孩,还有他的故事。 她刻苦的修炼终于有了回报,短时间之内,她又修炼回了七条尾巴,然后突破窘境,长出了第八条尾巴。 按照古书上的说法,她必须要去人间找一个和她心意相通的人,然后,让他帮自己说出愿望。这样,她就能拥有九条尾巴,甚至变成人了。她当时天真的以为是,并为此期许了很久。 她在人间迷了路,寻寻觅觅了很久,进了很多人的梦中问他要愿望。有的人说,我要家财万贯。我要妻妾成群。我要一生吃不完的山珍海味。也有女子许愿深爱的情郎永不变心,一起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她都帮忙完成了他们的心愿。然而,她却没有长出第九条尾巴。 因为,那都不是她的愿望。她的第八条尾巴周而复始的脱落,重长,脱落,重长……又一晃过去了几个秋。 她开始怀疑族人们说的或许都是对的。这个世界上或许真的没有猫又能够长出第九条尾巴。但是她又不甘心。她的心里住着那个孤寂的小男孩,她想,若是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能够完成她的愿望,那么一定非他莫属。 后来,她又听到了个传闻。想要变成传说中的九尾猫妖,光是进入凡人的梦里帮他实现愿望是远远不够的,你还必须要得到通灵宝玉。 她将这话记在了心里。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打听到了传世宝玉的下落。 等她进入启国的皇宫,见到他的那刻,她几乎快要认不出他来。那个二十年前让她印象深刻的小男孩,他已经长大了,成了一个器宇轩昂,战功赫赫,甚至满身戾气的男人。 可是,她还是认出了他。 她也变了,不再是一只孱弱得生命垂危的小白猫。她幻化成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她的出现,让启国的男人陷入了疯狂。但是,她的眼里却只有他。 当晚,她便化成了曾经被他所救的那只小白猫进入了他的梦里,问他有什么愿望。 当时他想,如果他的愿望不能与她心灵相通,她也会很乐意去完成他心底的愿望。 果然,他说,他想要成为九五之尊。 她又问:“还有呢,成为九五之尊就可以了吗?” 他说:“让母亲的牌位进入宗祠,供奉在祖宗的牌位傍边。” 正当她要帮他实现愿望的时候,他却问:“那你的愿望呢?” 她有些吃惊,却还是如实告诉了他:“成为一只拥有九条尾巴的猫。”他笑笑,笑得很好看。在她的印象中,他从来不这么笑,大概觉得自己一个战功赫赫的冷血将军居然会在梦里和一只小白猫谈论梦想,觉得荒谬吧,所以,他的嘴角笑得很开。 于是他说:“那就先实现你的愿望吧。” 在她呆滞的目光中,源源不断地力量朝她身体里涌去,身后随风摇曳着九条洁白晶莹的尾巴,是她身份的象征。结果,她真的因为他变成了人世间第一只拥有九条尾巴的猫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6 妖妃和得道高僧 “你难道不会后悔吗?” 拥有九条尾巴的际遇千载难逢,错过这一次,或许永远都没有再一次的机会了。 她费劲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达成所愿,一夕之间却又失去了。就好比从前千千万万次完成人类的愿望,期许着长出第九条尾巴时,好不容易修习的第八条尾巴却脱落了。 期许,失望;继续憧憬,落空…… 不是每一次的梦被打碎,都还能够重新振作。 她当时的失落,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 姬贵妃摇了摇头:“可也是因为他,我才拥有了这第九条尾巴,我已经完成了心愿,所以不悔。” 闻言,小初迷惘了,心头却一石激起千层浪来。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耗费了这么大的代价,姬贵妃并不死心。 “南无阿弥陀佛,阿尼陀佛,陀佛……”半空传来靡靡佛音,像是当头罩住了一个金光闪闪的金钟罩,层层施压,直逼厚德殿的屋顶。 无休止的佛音钻进耳朵里,仿佛无孔不入。普通人并无大碍,顶多还觉得有点呱噪,在妖怪耳朵里却是一道道催命符。 小初忆起三皇子豪华马车里的那柄禅杖,针对姬贵妃,他一定请了非常厉害的得道高僧来。 她有些担忧地看着姬贵妃,却见她连眉头都未曾蹙一下,不痛不痒。 姬贵妃不屑地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这点本事就想要逼我现形,不自量力。” “佛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女施主,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早日修成正道方是正果。”虚空中传来了老和尚的声音。 姬贵妃屏气凝神,闭上眼睛。 “女施主,上百年的道行修行得来不易。望你好自为之。”和尚一再循循善诱。 然而,小初并不了解,姬贵妃早与外面的和尚言语过招了十几个来回。只是老和尚用的是扩音,姬贵妃用的却是腹语。 久之,小初他们也发现了异样,除非外面的老和尚是个话唠,否则不可能老是自言自语。 随着时间的推移,姬贵妃的额头慢慢有虚汗渗透而出。看样子,她也并非想象的那般轻松。 小初拽住昩的衣角:“师傅,发生了什么事情?” 昩朝小初的眉心和耳后一点,有什么东西不约而同地往她身体里穿梭,但是她依旧什么都听不到。 “不要用你的耳朵,要用心。” 昩的声音萦绕在她耳边。小初闭上眼睛,学着用心去感受。方圆几里天地万物的声音错中复杂地涌进她的耳朵里。 小初蹙眉,觉得整个脑袋都要被挤爆了。她猛吸一口气,睁开双眼,心跳如擂鼓,心浮气躁。 睁眼一看,正好对准昩的视线:“要学会取舍,从杂乱的信息中,寻找到你所想要的。”这是昩作为她的师傅,第一次为她授课。 小初点点头,决心再试一次。 她调整好呼吸,闭目凝神,这一次,果然成功了。 “秃驴,我好话说尽,既然你不领情,尽管放马过来!看看究竟是你死,还是我活!”姬无宴的话清晰地传送进了小初的耳朵里。 看样子,姬贵妃和老和尚决定鱼死网破了。 “哒,哒,哒……”伴随着佛经声,若有若无的木鱼声成逐渐强劲之势,破空而来。 小初的脑海中九天神佛高空林立。一只巨大的佛手步步逼近,压得人喘不过起来。 紧闭的双眼中,眼珠忽闪,强大的压力几乎让小初不能呼吸。 “不要勉强。”昩朝着小初面前一挥手,小初顿时清醒过来,睁开了眼睛。 小初气喘吁吁地平息心跳,却听昩鼓励道:“第一次破‘听’这一道,你做的很好。” 得到夸奖,小初心里美滋滋的,一晃看到一双好奇地差点泛绿光的眼睛:“跟我说说,你究竟听到了什么?” 小初没空理会他,朝着姬贵妃的方向看了眼。她不是妖物,听到那老和尚念经也会心悸恐慌,她现在一定更加煎熬。 更何况,她现在早就没有了九条尾巴护体,为了替启皇排毒疗伤,她愣是将自己弄得这么不堪。 以她两条尾巴的功力,能够对抗得了宫门外的和尚吗? 姬贵妃早已经没有了初时的气势,盘坐在了地上,整个人身上萦绕着一团白光。细看白光的源头,是一块龙形纹路的玉佩。 通灵玉? 难道这就是昩想要得到的通灵玉? 姬贵妃说过,要变成九尾猫又,必须借助通灵玉,所以,通灵玉果然没有随着老启皇葬进皇陵,而是落到了姬贵妃的手上。 看样子,金老爷的消息的确不是空穴来风。 借助通灵玉的力量,姬无宴挽回了颓势,双方还在僵持。 殿中的白纱狂飞乱舞,暴躁地寻不到宣泄口。空旷的宫殿中,发出金属的轰鸣。 “咳咳……”强大的压力下,久卧病榻的启皇忽然侧过身,呕出一滩血。 入定中的姬贵妃的眉毛颤巍巍的一抖,通灵玉发出的光暗淡了一瞬,瞬间爆发出更强大的力量。 看样子,姬贵妃是准备速战速决。 “大师!”厚德殿外有人喊了一声,老和尚似乎吐血了。 “南无阿弥陀佛!”禅杖敲击地面的声音,似乎整个地面都在抖。和尚手中的佛语似乎变成一把把锋利的刀片,穿透墙壁,无孔不入。 窗户被吹开,敲击着墙面,哐当一声,碎裂开去。 “老秃驴,有本事你跟来,我们再战三百回合!”姬贵妃破窗而出,翻身上了屋顶,华贵冗长的裙摆飘过天际,像是一簇艳丽的彩霞。 老和尚跟着绝尘而去。 房中只剩下了小初、昩、高北川,还有逐渐苏醒的启皇。 三皇子带人破门而入:“父皇!父皇!” 三皇子心急火燎地进来,满脸关切之色跪倒在病榻前:“儿臣不孝,那妖妃把持朝政,挟持父皇,儿臣来迟!” “你……你……”启皇忽然激动地半起身,急迫地朝着前方伸出手。 三皇子跪着上前几步:“父皇,儿臣在,儿臣是您的三儿启天澈啊!” 启皇的眼神更加急迫了几分,似乎并不是冲着三皇子,而是朝着三皇子的身后。 启皇之所以如此失态,是因为见到了昩。 舍老将军见到昩的时候,也曾是这般急不可耐。那双苍老的眼睛里,仿佛急待破土而出的野心之火,足可燎原,吞噬一切。 三十年前,昩就进过宫。如出一辙的样貌,怕是给苍老了许多的启皇心里带去了巨大的震撼。 三十年过去了,这个璀璨得让人不容忽视的男人还是当年的样子。 昩不是属于侵略性的那种美,却愣是有种刀锋般的力量。刀刻般闯进人心里,过目不忘! 三皇子也发现了启皇的目光。他维持着侧跪的姿势,回头朝昩看去。 小初终于看到了三皇子的容貌。高梳的鬓角,粗眉如利剑出鞘,斜飞入鬓。浓眉下有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来是像极了居心叵测的狐狸。 睁开眼时,又有种鄙睨天下的清高冷酷。 不得不说,三皇子果然有一副尚好的皮囊。 说来也正常,后宫之中佳丽三千,哪个不是经过重重筛选选进宫来的美人。血脉相承,除非阴沟里翻船,不然皇族子弟的容貌都不会太差。 见小初一直在观察三皇子的容貌,高北川凑过来小声鄙夷:“你大概还没有见过本皇子的真容吧,这种货色算什么。”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语气里算是骄傲。小初回道:“是骡子是马,拿出来遛遛,事实说话。” 说完密切关注昩和启皇之间即将发生的事情。 然而令人失望了。启皇费尽千辛万苦,喉咙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三皇子看向昩的眼神中有一抹深深的探究,还有势在必得。 三皇子虽然不清楚昩有何能耐,但是他手下食客无数,金府一事,又牵扯他的另一个谋士金三少。画皮法师的名号怕不止一人在他耳边提起了吧? 如今再看启皇的态度,他就更想把昩收入麾下,为他所用了。 “父皇龙体欠安,几位不如先随本皇子下去休息。针对父皇的病症,本皇子正好有话问法师。请!” 三皇子趁机邀昩去府上。 小初本以为昩会拒绝,意外的,他这次居然答应了。 三皇子脸上顿有喜色:“来人!好好照顾父皇!父皇龙体欠安,传本皇子命令,无事不得令人前来打扰。有紧要国事,先知会本皇子。另外立刻张贴皇榜,全城缉拿祸国妖妃!” 姬皇贵妃刚走,三皇子就急于将大权揽在手上,铲除异己,其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确认了启皇重病,三皇子卸下了后顾之忧,尽管为所欲为。 “是。”宫里的人惯会看人眼色,知道欢歌城上头顶这片天彻底要变了。 一场巨大的风暴似乎正要席卷而来! 随着三皇子出了厚德殿,慌慌张张跑来一个公公,一头摔倒在地,又爬起来接着跑:“报……” 惊慌失措的公公扑通一身跪倒在三皇子脚下,由于跑得太极,下跪时整个人都扑了上去,五体投地。 三皇子皱眉:“宫门之中慌慌张张成何体统?究竟何事?” “皇……皇后娘娘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7 案子你来查 世人皆知,启国的皇后娘娘是个被架空的摆设。启皇和众人只知启国有贵妃,却很少有人关注启国的皇后娘娘。 可是,皇后却忽然薨了? 说来可笑,启皇宫可以不关注皇后如何吃糠野菜活得猪狗不如,却不能不关注她是如何死的。至少要给全国百姓一个名义上的交代,以防被人所诟病。 “皇后娘娘薨了?好端端的怎么就薨了?”皇后作为启皇的结发妻子,却是最不受启皇所待见的皇妃。只因她是老启皇在位时替当时尚且是不受宠的现任启皇所选定的政治婚姻。 无论作为妻子还是作为皇后,都不是当今启皇亲自选的。偏偏她的父亲还是朝中元老,至今的势力皆能影响朝中部分重臣。 所以,启皇登基之后都不能顺应本心废黜皇后。 这个女人让他碍眼,所以,启皇并不待见她,将她遗忘在后宫之中,任她自生自灭,就等于发配到了冷宫去了。 虽然不受宠,但皇后的用度一分不少。皇后娘娘怎么会忽然薨了?而且看小太监慌里慌张的样子,事情明显另有隐情。 “走,去惠宁宫。”三皇子邀上昩一行人朝着皇后的寝宫走去。 到了惠宁宫门口,跪倒了一院子的宫女太监。 伺候皇上的皇宫大总管李玉荣也在场。见着有主事的过来,先是行了个礼,征询三皇子同意之后,附耳过去对着他耳语一番。 不知道李玉荣说了什么,总而言之,三皇子听后的表情显得很奇怪,似乎正在算计谁:“他现如今人在何处?可是人赃并获?” “奴才已经将证据都收集好了,就等着三皇子您来主持公道了。” 小初算是看出来了,原来宫中的大总管早就投靠了三皇子,成了三皇子的眼线。只是不知道谁这次这么倒霉,要认栽了。 “岂有此理!”三皇子佯装大怒,“父皇身体抱恙,他居然在这个时候背着父皇做出此等丢人现眼,有悖伦常之事!真当我启国没有人可以治他不成!” 三皇子急匆匆地进了惠宁宫正殿。 皇后薨了是大事,惠宁宫的人自然担待不起。所以一切都维持着事发之事的状态。 一进门,率先看到一具只穿褥衣的女尸。女尸大约四十多岁,保养得还算年轻,脸部的表情因为惊恐而扭曲着,双眼大睁,死不瞑目。 她倒在一个帘子之隔的桌子前,手边倒了一只水杯,地上还存着水渍。 和小初他们进宫之前死于客栈旁边人家的闺女一样,皇后也是因为失血而死。 而仅仅一个床帷之隔,朦胧暧昧的纱幔里面居然还躺了一个半裸昏迷的人。而且还是一个男人! 皇后居然背着皇上淫秽后宫,不贞不洁。 “把床上的人给我叫醒了,带过来!” “三皇子,可是,大皇子他没有穿衣服。”李玉荣故作不便地尴尬道,声音却恰到好处地让身边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就连小初、昩、高北川等外人也都听到了他口中的话。 睡在皇后床帏上的,居然是大皇子! 三皇子看似气愤,实则宫中如此丑事,他不但不遮掩,反而高调审理。可想而知,他是准备将事情闹大,名正言顺地剔除大皇子这个威胁。 “他既然有脸做的出这种事,就该知道后果。”三皇子刚将话说完,一想又挥手道,“替他将褥衣穿上。” 不多时,大皇子就被人弄醒了,暴喝道:“大胆奴才,谁给你的胆子,居然对爷如此没有规矩!” 这一喝,发现周围还有很多人,而且自己还在皇后的寝宫里。 大皇子的脸上有慌张之色闪过,继而一副懵了的模样兴师问罪:“何人如此大胆,居然将本皇子带到这里来,意欲何为?” “我到要问问大哥,你为何这个时辰出现在皇后娘娘的寝宫里,而且衣衫不整。倘若你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这个时辰还太晚了吧?”三皇子饶有所指,“说,皇后是怎么死的?你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大皇子的眼睛一瞬间瞪大了:“皇……皇后死了?” 他连鞋都没穿,赤脚跑到皇后的尸体旁边,看一眼恶心地别开头去:“谁,一定是有人诬陷本皇子!” “李玉荣,你来好好帮大皇兄回忆回忆。再让宫里的选秀嬷嬷过来一趟。” 皇宫选秀的时候,为了验证秀女的贞洁,特意会让选秀嬷嬷进行验证。三皇子让选秀嬷嬷过来的用意不言而喻。 “喳。”李玉荣禀报道,“今日,奴才正在督导敬事房的公公们,尤其惠宁宫的宫女太监,及其不懂规矩,正好整顿整顿。奴才看伺候皇后娘娘的宫女心事重重的样子,就问她怎么心不在焉,她告诉奴才,今日皇后娘娘到现在还没有起。” “昨夜娘娘放话让她们不必守夜,这是常有的事情,但是一早起的时候,皇后还是会唤她们上前伺候。到这个时辰还没有传唤的实属少见。宫女一边听着奴才训话,一边惦记着皇后什么时候醒了传唤她们,故而走神。奴才就让她先去了,谁想她忽然惊慌失措地跑来,说惠宁宫出了事。” “奴才看她吓得面无人色,话都说不清楚,就亲自跑了一趟。这一进门,没给吓破了胆,皇后娘娘倒在地上俨然是没有气了。而且,还……还……看到床上躺了个人。” “皇兄,你还有什么解释?”三皇子目光灼灼,“还是你要等嬷嬷们过来,或者宗人府的仵作亲自检查过后,给皇兄结果?” 大皇子一下子腿软摔倒在地:“我……我要见父皇。” “父皇正卧床静养,知道你做了这么龌蹉的事情,还不立刻驾鹤归西去!”三皇子说得义正言辞。 “我真的没杀人。皇后的死与我无关。”大皇子见木已成舟,这话就算是承认了。验身的嬷嬷一来,一切都水落石出,由他死鸭子嘴硬都难。他和皇后的事,顶多被视作丑闻,皇后本就不受宠。他虽然让父皇丢了脸,却也不至于丢掉性命。再不济也就被发配到边关了事。但是谋杀一国皇后,那便不是普通的风月桃花之事可以比拟的了。 如果证实皇后为他所杀,不光皇上、诸多皇子,就连皇后的心腹和支持她爹的朝中重臣都会立刻叛变,反过来,第一时间要他性命。 无论如何皇位是没希望了,姑且苟且一条性命。 大皇子极力地撇清和皇后之死的关系。无论如何,现在皇后娘娘死在了自己的寝宫里,房门紧闭,而他却堂而皇之地在寝宫里唯一的榻上呼呼大睡。这个嫌疑是撇不清了。 “近来城中闹妖孽,这……这一定是妖怪做的!”大皇子为了撇清关系,无所不用其极,竟然慌不择言道,“你们不是都说贵妃是妖吗?一定是她自己想要这个后位,所以,她才把皇后杀了取而代之,一定是这样的!” “哼!谁知道大皇兄是不是和贵妃也有一段往事呢?”三皇子咬定大皇子,将所有的脏水都往大皇子身上泼,为的就是让大皇子恶名昭彰,再也没有咸鱼翻身的机会。 “来人!将大皇子待会寝宫看押。之后交给宗人府发落。”看尽了大皇子的丑态,三皇子心满意足地下达命令。 如今除掉了三皇子,只要再除掉拥有兵权的四皇子,其余在欢歌城里的这些挑梁小丑,还有谁有能耐和他斗? 虽然一直掩饰的很好,却依旧有几分洋洋得意的味道。三皇子的狐狸尾巴早不经意间被看得分明。 带走了大皇子,三皇子回过神来,故作姿态道:“法师,你看,皇后娘娘的这个情况,究竟?” “小初。”小初没有想到,昩会在这个时候喊她。她答应了一声,走到昩的身边:“师傅。” “这件事,交于你。”小初疑惑地看着昩,不明白他的用意,却还是朝着皇后的伤口看去。 同早上出客栈时看到的尸体一样,伤口都在颈部,被放干了血。由于现场没有遗留多余的血液,所以,百姓们都传言,受害人是被妖怪吸了血。 在疙瘩山的时候,苔冉他们就曾说过,蛇妖威胁他们去夺新鲜的血液,尤其是女子的血液,更以未出阁的闺女的血尤其好。 难道这两件事都是和霍水仙有关?只是,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昩如此不给自己面子,如今撒券在握就等鸡犬升天的三皇子颇为不悦,哼了一声:“如此一来,这件事就交给尔等了,本皇子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 说完一甩衣袍背着手走了,还带走了李玉荣为首的太监宫女。反正三皇子的目的已经达到,到时候让人来为皇后收尸即可。惠宁宫原本的太监宫女们则是害怕,干脆撤了个干净。 他前脚刚走没多久,昩也走了,似乎在皇宫之中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诶,怎么一个两个都走了?”高北川终于按耐不住了,“丫头,他们都走了,我们什么时候去打听浮川国使臣目前住在哪里,你也可以一睹本皇子风流倜傥的容貌,看看本皇子是不是黄婆卖瓜。” “别闹,都死了人了。” “嗯,是死了人了,但是你有办法查出点什么?” 小初挠挠头:“呵呵,好像是不能。”昩最近是不是有点怪,先是莫名其妙地答应收她为徒,紧接着又让她自己着手调查案子,他这是一手调教接班人吗? 但是把事情甩手给她这个一窍不通的,真的没有问题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8 深陷绝境 “你说的也对。”小初环视了眼走得光光的宫殿,小声道,“既然到了皇宫里,那个嚣张的三皇子也默许了我们查案,不如趁这个机会去看看浮川国的使臣们还在不在皇宫里。” 正好,也好替高北川了却一桩心事。 刚走了一步,小初忽然灵机一动,她最近新学了一个本事,说不定这项本事能够派上用处也不一定。 “你等等。我先听听看,周围有什么动静,说不定皇宫里有人正议论浮川国的事情呢?” “虽然机会不大,不过你可以试试。”高北川心想,小初新学会了个技能,正是爱现的时候,就让她试试也无妨。 小初静下心来屏气凝神,忽而,眉头一皱,她似乎听到不远处有打斗的声音。仔细一听,打斗地声音虽然沉闷,却离他们很近。 听声音,就在他们脚下! 小初一惊,忽然睁开了双眼:“高北川,你相不相信我?” 高北川一愣,痞痞一笑:“自然,哪怕你现在对我吐露心意,我也是信的。” 小初回敬了一个白眼:“我没有开玩笑。在我们所站这个惠宁宫的地底下有一个地宫。” “一个地宫?”高北川挑眉,“你用听的。” “嗯,这下面有打斗的声音。”小初没有再解释,为难地自言自语,“会是什么人在惠宁宫底下打斗?他们到底是怎么进去的呢?这件事,会不会和皇后被杀有关?” 忽然听见咔嚓一声,小初回头,见高北川站在通道入口,指了指一旁的花瓶露出“快夸我聪明”的无耻笑意。 原来,惠宁宫里也有地道入口。只是不知道究竟有何用意。 刚进通道不久,墙壁上就挂了一个火把,可见地道很深,而且皇后娘娘一定用过这处地道。小初和高北川进入地道时就发现了,石壁的门一开,缝隙处摩擦的痕迹很深,表示主人时常在用。 后宫之中居然有密道。此事不知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的背后,是不是会与皇后娘娘被杀有关?一切都有待验证。 密道口修建的很矮,高北川只能略微躬身才能通过。他让小初走在他的背后,一手拿着用火石点燃的火把,一手牵起小初的衣袖:“注意脚下,这种地方既然设置了密道,说不定还会有什么陷阱。” “你怎么知道架子上的花瓶有问题?” “这叫智慧。你不会懂的。”高北川得意洋洋。身为皇族中人,虽然不像启国的众多皇子还有他在浮川国的哥哥们一样,对皇位有不可磨灭的野心,但是对于地宫的用途和构造,他多少还是略懂一些的。 小初正要反驳,却见高北川将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似乎前面有动静。 “大人,他们一帮人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目的,留不得。” 高北川的眼珠一转,一改寻常嬉皮笑脸的样子,分外严肃。 “那有如何,现在可不是在浮川国,他们纵然便是逃了,短时间之内不可能离开这里。也不能搬来救兵。更何况,现如今我们有人质在手,他们也不敢贸贸然将我们怎么样。” “皇子真的被关在这个地宫里?”说话的人不确定道,“大人,你有没有发现,最近这段时间皇子似乎和寻常很不一样,忽然性情大变。” 听到这里,小初已经可以断定,这帮人就是浮川国出使启国的使臣。只是听他们的交谈,似乎内部人之间发生了分裂。现在在他们不远处的这帮人绑架了皇子叛变了,亦或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可似乎刚才说话之人也不清楚高北川与金五少互换了灵魂之事。这件事,似乎也与他们无关?他们又为何要绑架自己国家的皇子呢? 既然是浮川国的使臣,他们又是如何发现惠宁宫下面这座地宫的? 还想要套取更多的消息,那帮人却停止了话题,有脚步声渐行渐远:“我们下来太久了,必须要到上面去,不然恐被人发现引起怀疑。” “也好。如今的启国也远没有想象中太平。指不定还会在皇宫里发生什么事……”声音越来越远…… 等他们走后,小初和高北川才现身。 “怎么样,是你认识的人吗?” “嗯。”高北川含糊地一点头,“他们刚才说绑架了我,既然如此,就一定在离这不远的什么地方。走,我们继续跟上他们。小心,不要被他们发现。” 不知道下来了多久,只觉得地宫远比想象中的宽阔。由于不能跟得太近,一晃眼,居然没有了前面人的身影。 出了一个过廊,他们忽然发现自己迷路了。 这里的地宫并不是只有一条回廊,走完一段路,你就会发现,回廊连接着回廊,还有耳室,正室各种石室,简直是一个巨大的迷宫。根本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 启国皇宫地下,居然是一座跟皇宫有的一拼的地下行宫!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火把燃烧了一大半,上面的火星因为遇到地宫里流通的气流噗噗作响,随时都要熄灭的样子。 一直走,一直走,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很快就走得没有力气了,脚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小初敲了敲腿,扶着膝盖喘息,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怎么办,我们好像被困住了!” “嗯。” 小初看着高北川心不在焉的模样奇怪道:“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下面的地形既然如此复杂,刚才左大臣他们究竟是怎么进来的?而且说得一副轻而易举就能出去的样子。”高北川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对哦!” 左大臣他们作为浮川国的臣子,应该也和他们一样,是第一次下到这个密道里面来。为什么他们居然一副早知道启国皇宫地底下另有蹊跷的样子。如果他们不是事先做过调查,就是他们手里一定有这座地宫的地图,标注了具体的方位。 是谁给了他们线索? 难道…… 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 “不管这些了,为今之计,先要想办法出去。不然困在这里,什么都于事无补。”小初敲了敲快要断掉的腿,一想到前面或许还有很多路要走,酸痛的脚就本能地抗拒着。 高北川伏地身子:“上来吧,我背你走一段。你这小短腿,又走不快!” 小初狠狠地推了高北川一下,推得他一个趔足,撞上了旁边的石壁,石壁居然忽然被撞开了,露出隐藏的一道门。 小初和高北川面面相觑。 那是一间全新的石室,朝里面望进去的那刻,小初猛地退后一步,捂住眼睛大声尖叫。 这居然是一个埋尸坑。整个石室内堆放的都是白骨,足足塞满了整个房间,而室内的石壁上居然雕刻了一只似麒麟非麒麟,似狗非狗的小兽。 似乎是石门被打开,接触到了门外的空气,成堆的白骨居然滚落下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白骨地下蹿上来。 “快跑!”高北川立刻拉住小初的手,背起她用了轻功。 在被高北川背在背上的那刻,小初的视线依旧鬼使神差地胶在那堆白骨的下面。似乎有一枝绿油油地藤蔓慢慢从白骨成堆的地方钻出来,它的上面开着一朵火红的花,比人血还要新红鬼魅。似乎在哪里见过。 小初倒吸了口气。 她的确见过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花。只是当时的花没有这里这株那么大,它是成簇成簇地开的。小小的花瓣像是扩散的细针,笼成心脏的形状。花开得摇曳,却不见树叶。 这里的这颗,更像是当时地宫里那些吃人花的根茎。 为什么这里也会有那种花? 小初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她在高北川的背后穿着身后看去,石门已经合上了,但是,似乎有什么根茎正在撬动,拍打着石壁。 “高北川,快!再快点!它似乎想要追上来!”小初吓得心脏都要停了。 这时候,高北川的眼前却出现了一跳岔路口,如果这种时候选上死胡同,他们就必死无疑了。几遍不是死胡同,再找不到出口,没有被那种吃人花整个吞掉,没有粮食和水,他们也会注定饿死困死在这里面。 小初不禁有些后悔,当时为什么要下来。 “走哪边?”高北川的声音有些喘。 小初的心跳如擂鼓。扑通,扑通……这种时候,到底谁能来救救他们!昩,你到底在哪里。小初的脑海里第一时间跳出了昩的身影。 “小初,屏气凝神听听看,如果是出口,那个方向就一定会有声音。” “嗯,好。”只是,越是这种时候,却越是静不下心来。她以及很累了,耗费了很多心神。“加油啊!我不要死在这里。”小初心想着,逼迫自己集中心神。 呲呲呲呲,身后有东西在疯长,越来越快。 “走这边!”小初快速地指了一个方向。高北川又快速地运用起了轻功。眼前的不是出口,而是一处断埂。断埂的对面依旧是一个地宫,横在两个地宫之间的是一条熔岩河。滚滚地岩浆沸腾地冒着泡。 居然是一条死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9 又见双头犬 前有断壁岩浆阻路,后有吃人不吐骨头的食人花追截,老天爷是真的要逼着他们走上绝路了吗?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陪着我下来。”退到退无可退,脚下的碎石掉进熔岩里,连泡沫都没溅起一个,就被火红炙热的岩浆吞没,连残渣都不剩。 滚烫的热气扑面而来,整个脸都要融化了一样。 “说什么呢?”高北川揉了揉小初的发顶心,“就算不是因为你,我也肯定会下来一探究竟的。何况,这件事也并不是完全和我无关。” 高北川看了眼对面的地宫:“我们也并不是完全死路一条,既然对面还有宫殿,这里就一定有办法能够过去。只是,我们需要一点时间……” 正说话间,食人花的根茎已经延伸到了地宫门口,堵住了去路。 巨大的花蕊像是一颗溢血的心脏,散发整整恶臭,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啊——”小初掩着鼻子,本能地朝后退了一步。 “小心。”高北川扶住小初的腰,再退一步,小初的半只脚就站不稳险些掉断崖下去。这一掉下去,连收尸都省了。 小初抹了一把汗,站在岩浆边上,整个人像是在蒸汗,湿哒哒的像是溺水者。 “噗……”高北川打量了小初一眼,忽然神色怪异地别开脸去。 生死关头,身上一重冷汗,一重热汗。高北川居然还笑得出来,小初察觉他的笑特别怪异,似乎别有居心:“你笑什么?” “没什么。”对上小初因为害怕皱在一起的五官,高北川打了个马虎眼:“幸好丫头不涂脂抹粉,不然现在花花绿绿的,一定像极了猴子屁股。” “……” 嘴角无奈地一撇,蓦然发现生死关头,她居然还有闲心和高北川瞎扯。心头一悸,小初扭头看向石室入口,赫然发现他们聊了这么久,食人花却一步也再没有前进过,似乎本能地惧怕着前方的什么东西。 “呼——”胸口呼出一口浊气。 这表示,眼下这条命是保住了。 小初差点瘫软下去。她拍了拍胸口,上一刻都忘记了心脏有没有继续在跳动。这一拍,她猛地发现衣服被潮湿的汗水打湿后正服帖地熨帖着皮肤,原本宽松的衣物变得全完贴身了,就跟穿着紧身衣一般。 回想到高北川刚才错综复杂的眼神,浑身的热量透过脸颊齐齐朝着大脑涌去,下一刻就待爆发出一团火烧云来:“高——北——川!” 非礼勿视,难道这个家伙不懂吗? “我去找一下出路。”高北川摸了下鼻子,沿着熔岩河查看。 不同于刚才经过的所有的石室,这里的空间很大,几乎够得上一个朝中五品官员的墓室。光是从石室的这头走到那一头,就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食人花虽然没有再敢靠近,却一直守株待兔盘踞在门口,要期望原路返回,大概是无望了。 为今之计要么等死,要么就是找到过岩浆河的办法,去到对岸从长计议。 最初的火把已经燃尽了,好在这间石室的光线尚且算是充足。从下来到现在一直早走,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辰了。上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昩的事情不知道办完了没有?有没有发现他们失踪了? 小初真后悔,当初下来的时候为什么要把入口的石门重新关上呢,不然再有人进去,就有人知道他们下到惠宁宫下面的地道来了。 不过转而一想,惠宁宫下面的地道究竟还有多少人知道尚且不知。刚才的那帮人明显刚自相残杀过一阵,还绑架了浮川国的皇子,自然他们不知道自己本国的皇子已经被人换了魂。万一,他们和知道地道秘密的人联盟,得知他们发现了秘密,也一定会斩草除根的。 这样一想,也没有什么好埋怨的了。 小初亦步亦趋地跟在高北川的背后,心里想着如果是昩在这里,他会用什么办法出去呢?用心眼听吗?不行,刚才已经试过了。正是因为试过了,才将自己逼入了此等窘境。 “哎!”小初心想,“自己果然是道行太浅,太没用了!” “丫头,快来看!”高北川似乎发现了什么。 小初跑过去一看,居然是守护地狱之门的双头犬。 为什么这里也会有这个东西!食人花,双头犬,地宫……为什么这个地方和上次在平安镇地底下的地宫如此相似。两者之间会有什么共通性吗? 双头犬矗立在石壁上,雕刻地很大,两只地狱犬一正一邪,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它的脸被涂成了黑色,在黑漆漆的底下一时难以被发现,但是细看之下,两只眼睛却凶神恶煞地盯着你。无论你冲任何一个角度看过去,它都屹立在你的头顶,仿佛在审视一个人生前的罪恶。 “你看,他们的肚子上分别刻上了不同的两句话。” 小初探头看去,果然,上面的字是不同的:“这上面都说了些什么?” “上面写道,仅有一只地狱犬的肚子里藏了正确通关到对岸的线索,只有一次机会拽拉他脖子上的锁链,一旦选择错误,就会触动机关,让熔岩把我们焚烧殆尽。左边这只凶狗的肚子上刻着你敢拽一下我的锁链试试!右边这只肚子上写着不要跩我脖子上的锁链。” “究竟哪条锁链是安全的?” 小初的话还没说完,高北川就跩了恶狗脖颈上的锁链。 “啊——你怎么不商量一下……”齿轮运转的声音响起,在巨大在空间里放大,恐惧也在无限放大。 两条狗的嘴里不断有臂腕粗的锁链吐出来,越来越长。 “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触动了机关?”小初紧张地抓住高北川的胳膊,“那只狗都说了谁敢跩他的锁链,这一定就是障眼法,迷惑我们的。旁边的那只狗故意说不让我们跩他的锁链,其实就是真正的出路。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小初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忽然传来一声遁响,几乎机关被什么卡住了。再看地宫里此时的场景,三条锁链贯穿了对面,形成了一座连锁桥。 居然误打误撞,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小初神奇地看着高北川:“你是怎么知道那只恶狗脖子下的锁链就是安全的锁链?” 高北川高深莫测地笑笑,正当小初以为他要说出什么令人折服的推理时,却从他嘴里听到了这样一番话:“旁边的那只狗笑得那么蠢,我才不拉它的锁链。” “……”小初噎了三下,自己绝对高看这个蠢货了。 现在桥虽然搭好了,但是想要过去依旧不容易。 锁链虽然不高,但是底下就是岩浆,一个踏错,尸骨无存。 高北川让小初走在前面,这样他在后面也好有所照应。刚走上铁链不久,底下作为支柱的那根铁链就剧烈地摇晃起来,人走在上面,就像是被狂风卷起的纸鸢,东扎一头,西碰一下,无法控制平衡。 “抓牢了!不要往下面看。”高北川的声音难得严肃起来。若不是两边崖壁隔得太远,他带着小初没有把握,他一早就用轻功飞过去了。 “咕噜噜——”肚子大唱空城计,出来这么久,出客栈时吃的那些粥早就被消耗殆尽了。 浑身都在抖,每迈出去一步,都要停顿好长时间等晃动平缓下来。 “我能行,我能行!”不断给自己打气。 好不容易只剩下三四步路,一个不稳,险险地站住,锁链又剧烈摇晃起来。高北川拦腰抱住小初,干脆用轻功飞向了对岸。 才过去,小初就腿软得跌坐在地上,风一吹,一头的冷汗。 好在,总算是过来了。 缓了口气,他们继续寻找出路,虽然依旧遇上了许多困难,鬼打墙似的绕了几个弯,好在这一次上苍总算放了他们一马。等到他们出了地宫,天已经彻底暗了。 出口是个水井,已经干涸了。爬出枯井,小初和昩看了一眼周遭,荒无人烟,凄凉的很,完全不认识这里是哪里。自然绝对不是他们刚进去的惠宁宫。 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沿着大道一路打探,绕回到了早上进宫前路过的街口。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居然早就从皇宫里出来了!看样子,地宫的出入口不止一个。 月朗星稀,上面和下面完全不是一个世界。浑身湿透的汗被风一吹,一阵凉意袭来:“现在怎么办?回当初的那个客栈吗?还是四处再打听一下消息?” “咕噜噜……”两人尴尬地摸着肚子,相视一笑,饥肠辘辘的胃替他们做了决定。 到了客栈门口,所有的灯都已经暗了。 “奇怪,欢歌城的客栈都这么早打烊了吗?”小初疑惑地喃喃了声,“客栈这么早打烊还会有生意吗?” 高北川上前拍门,隔了很久才有人应门。开门前,小二还疑神疑鬼地确认了一番,才将他们从门缝里放了进去,立刻又落了门栅栏将门堵上。小初特意询问了一声店小二,昩是否有回来过,小二摇了摇头:“客官,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难道你们不知道欢歌城里出来什么大事,这个时辰居然还在外面瞎晃,你们都不要命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0 高僧先挂了 “究竟出了什么事?” 困在地下宫殿里生死一线,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外面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整个欢歌城死寂得像是一座无人的空城。挨家挨户门窗紧闭,街道萧条冷清,荒无人烟得没有丝毫人气。 店小二探头过来,鼻头一个大大的痘痘映入了小初的眼帘,听他放低音量煞有介事地道:“姬贵妃,是只妖变哒!” 早就听姬无宴本人承认了她身为猫又的身份,小初他们没有半点意外。可一看店小二热烈期盼的眼神,于心不忍地妆模作样,故作惊讶道:“怎么会?原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姬贵妃居然真的是猫妖变的!” “可不是么,居然在皇宫里生活了那么久,都没有被发现……猫妖?”店小二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八卦的心里终于得到了满足,回味了一瞬,突然又觉得不对,“猫妖?不是狐狸精吗?” 他摆了摆手,没有继续在意,接着补充道:“你们也正是孤陋寡闻,这么大的事情,昨天一整天,整个欢歌城的大街小巷都已经传遍了。” “你们知道吗?大伙儿早就怀疑这姬贵妃有问题了,天底下哪里有凡人长得和天仙似的,将帝王的心智都给迷惑了。红颜祸水啊!这不,三皇子请来了个法力高深的得道高僧,那狐狸精就现了原形。只是可惜啊!这么厉害的高僧却依旧不是这善于迷惑人心的狐狸精的对手,那和尚曝尸在城郊的河边,被一个樵夫发现了!” 小初一惊,和高北川面面相觑,那和尚的厉害,小初他们可是切身感受过了。 店小二说到兴奋处,不禁口沫横飞:“那和尚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心脏都被掏空吃掉了!可惨,可惨!现在也不知道那狐狸精逃到哪里去了,还有谁能够收拾得了她。欢歌城如今人心惶惶,就怕狐狸精忽然出现,要吃人的心肝……” 讲到最后,店小二一副提心吊胆、愁眉苦脸的样子:“总而言之,那妖妃没有抓到之前,你们就别到处瞎晃了,哎!” 说完,小二扯了扯批在肩膀上的外袍,睡觉去了。 等店小二的身影彻底淡出两人的视线,小初波不急待地问道:“你觉得老和尚真的是姬无宴杀的吗?” “不好说。”用两根袖长的手指托着腮,高北川一边用指甲刮着下巴,一边用醇厚的嗓音打了个哈欠,“会下面吗?吃完早点睡觉,忙活一天,累惨了!” “就知道吃,吃,吃!” 小初骂了一句,其实,她很不希望老和尚是姬无宴杀的。听完姬无宴的故事,她很难再将她看成一只凶残成性,祸乱众生的妖怪。 当妖怪有了人心,她虽然不能成为人,但依旧是一只妖吗? “是是是,谁让某人这么重,本皇子背着她走了一天,又是飞檐走壁,又是被食人花追,又是被岩浆熏的,吃她一碗面还要被骂骂咧咧……”高北川撇了撇嘴,委屈到不行。 她这样也算重? 小初叹了口气,不予计较。不过今天还真是多亏有了高北川,否则她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好,我去下面。”反正自己也正好饿了。 闻言,愉快的笑意爬上了高北川的嘴角:“这还差不多!多方点面。要加双份的蛋。”他趁机讨价还价。 人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对于很小的时候就出去谋生,见过世间百态,尝过百家饭的小初来说,下厨还真不是难事。 一晃,两碗热气腾腾的面就出锅了。 饥肠辘辘下,吃什么都美味,尤其鸡蛋面又香气扑鼻。两人跐溜跐溜地吸着面条,小初还要时不时地提防高北川不知从什么方向伸过来偷吃的筷子。昩忽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带着一身的寒气,甚至还残存着淡淡的血腥味。 “师傅……”虽然被昩撞破和高北川嘻嘻哈哈没什么,但是一眼看到昩站在不远处的时候,小初顿时瞬间站了起来。她停顿了很久,试图询问几句,脱口而出的话却是:“师傅,你吃过饭了吗?我去给你下面。” 高北川吸干最后一口汤,小声嘟囔:“差别待遇。”放下碗,回房间去了。 “不用了。”昩拎着他的漆皮红木箱,“睡前,修习一遍我给你的书。” 回到自己房间,小初拍了拍鼓起的脸颊:“拜了他为师,不是你的愿望吗?没错,我很满足!”她爬上榻,翻开第一页,照着书上画的样子,修习起来。 晨曦透过纸糊的窗撒进来,晨起的鸟儿欢快的在枝头跳跃。 欢歌城的各处街道暗中加紧了军队守备。出门做生意的人少了,街上偶尔三三两两有行人走过,也是行色匆匆。 一场暴风雨即将袭来! 听说,三皇子和四皇子之间的皇位之争自从姬贵妃逃出皇宫,大皇子的丑闻被揭穿,提交宗人府之后,就开始浮出水面,更加白热化了。 启国的四皇子手握启国一半的兵权。因为常年带兵驻守边关,在欢歌城的机会不多。但比起三皇子的阴险狡诈,四皇子却是个冷血残酷的人。他对于皇位一样势在必得。 欢歌城最近之所以加强了守备,四处可见带着兵器的士兵在街道上徘徊。不光是为了姬贵妃潜逃一事,更是因为三皇子正在想方设法调动军队,甚至直接属于皇帝管辖统领的禁军。 一旦四皇子带兵突破边关几个县,有伺机而动的迹象。就等于宣告一场战争的爆发。 欢歌城里再没有了欢声笑语,琴瑟歌舞,气氛紧张的一触即发。 皇帝重病,贵妃潜逃,皇后驾崩,三皇子大权独揽,把持朝政。近来,欢歌城诸事频发,百姓和天下都需要一个交代。好不容易请到的高僧没三下五下死于非命,更留下了姬贵妃这个后患。 姬贵妃此时不来,大概是与和尚打斗的时候受了内伤,正找地方调息。万一她调息结束卷土重来,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三皇子的人不止一次前来造访昩。皇后暴毙之事,也尚且待小初查实。毕竟在惠宁宫的时候,昩可是替她将事情揽下了。 为此,小初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她真的一点头绪也没有。 高北川出去调查浮川国使臣的事情了。既然他们不知道浮川国皇子已经和金府五少爷互换了灵魂。这样出去,正好掩人耳目。 三分兵分三路调查,但是小初心里却有直觉,这三件之间必然存在什么必然的联系。 城郊,又有一个姑娘的尸体被发现。小初对着宗人府一同去查看了现场。 “哎!这都不知道是第几个了。”从尸体上看,那姑娘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尚未梳妇人的发髻,正是花样年华,生命却就此走到了尽头。 不禁令人唏嘘长叹。 衙门的人给尸体裹上草席,送往义庄,待仵作验尸。 从城郊出来,小初身边只跟了两个衙役。她忽然敏感地察觉鳞次栉比的屋顶上似乎有一双窥探的眼睛,待她转身看去,却有一无所获。 “你们有没有察觉身后有人?” 两个衙役左看看又看看:“走,四处看看。”小初是三皇子看重的大师的首席弟子,两个衙役虽然没见识过她的本事,却对她的话多少存了敬畏。 她凝神,听到一阵风声,有东西从她的头顶轻巧地飘过,悄无声息。只是他留下的味道却有分外熟悉,似乎有一种檀香的味道。 小初焦急地朝着檀香味消失的尽头跑去,迎面撞上一个人,碰了一头:“哎呦,谁啊!” 对面的高北川龇牙咧嘴:“丫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废话,我来检查尸体。”小初揉着红彤彤的脑袋,“你呢?” “我跟踪左大臣的一个心腹,一路跟在这附近,忽然跟丢了。”高北川起身一个旋转,将小初侧身抱进了怀里,隐于拐角。 “喵……”一只黑色的小猫从巷子口意兴阑珊地徒步过来。 高北川放开小初,疑惑不解道:“刚才似乎有杀气!” “喵。”她走上去抱住猫,昩的声音从忽然出现:“小初。” 怀中的猫突然变得呲牙咧嘴,凶相毕露,锋利的爪子挠出了一条血痕,黑猫摆脱小初的怀抱,蹿上墙头,跳了几下,就不见了。 “嘶——”小初皱眉,手背沁出几颗红色的血珠。 “真是鬼见愁!”高北川数落了昩一句,关心地看着小初捂住的手背,“怎么样丫头,疼不疼?” 昩看着黑猫消失的方向,似乎清楚了什么:“小心那只黑猫。” “你知道了什么?” “姬无宴不曾告诉我们一件事。猫又一旦拥有了超过四条尾巴,就会拥有一项得天独厚的技能,她若是吃掉了谁的心脏,就能随意变成那个人的样子,知道他平生所遇的所有事情。得到那个的人秘密,不但将此人的声音笑貌模仿地惟妙惟肖,哪怕连身边亲人都察觉不出来,而且,她还能博取被吃掉之人亲朋的信任,继续祸害下一个人。因为是伪装成熟悉之人下手,所以往往都能得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1 欢歌城里妖肆起 似乎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想要抓住思绪的尾巴,但是它却如猫儿般狡猾,咻的一声消失的无影无踪。 无论小初再怎么追根究底,就是想不起来。 肩膀忽然一重,小初吓了一跳,抖掉身上的东西,回过神来却发现是高北川在叫她。 高北川神情诧异地看着她:“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小初摇摇头,放弃了追究。 “你告诉我们猫又隐瞒的事情,是有什么用意?难道说,姬贵妃隐瞒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的初衷并不是要治好启皇的病这么简单。她一直在扮猪吃老虎,实则动机不纯?”小初或许听不出言下之意,但是,高北川却从昩的话中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昩无视他,拒绝回答。 “又或者说,来到启国欢歌城的猫又并不是只有姬无宴这一个?”小初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性。 昩的目光淡淡地瞥了小初一眼,给了小初莫大的鼓励。 “师傅,小初有件事来不及告诉你。”昨夜来不及说,现在仔细想来,小初决定对昩如实相告,“昨天你走后,我们在惠宁宫下面发现了一个通道,通往一个巨大的地宫。而且,高北川认识的那些浮川国使臣居然也在下面,似乎正因为内部分裂经历过一场厮杀,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与几个皇子之间夺嫡的事情有关。” 这本涉及浮川国的私事,但是高北川却一副事无不可对人言的模样。他这般洒脱的模样,倒是让小初减少了些顾虑。 高北川拉过小初嘀咕了声:“虽然他是你师父,但你也不用这么快邀功吧?他那个冰块死人脸,能给你什么好脸色。” 接着她看到昩的唇角一勾,似乎是对她的赞赏。小初的心底涌起淡淡的喜悦。 高北川哼哼了声。 看昩的神情,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也不知道消失的这段时间里,昩又调查出了什么结果。 “走吧,先去看尸检结果。”去到义庄,仵作正对着尸体束手无策。这已经不是他经手的第一具这么诡异的尸体了。 妖怪们做的事情,早就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尸体送过来的时候,仵作只是简单地填了些报告,大多数是肉眼能够看得到的变化,以及他做的一些推测。 三皇子为了笼络昩,又是施恩惠,又是送金银房契。自然进入府衙大牢,参与案件调查这等事,更是屈屈皮毛小事,不足挂齿。 倘若昩和小初能够找出凶手更是大功一件,替他结局了一个心腹大患。 到了停尸间。光线昏暗的房间里,陈列着同样几具被吸干了血的尸体。看样子,手法如出一辙。 小初他们站在了今天被发现的女尸前,尸体尚且没有腐烂,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隔着草药味,若有若无。 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回来了。小初凝眉思索,忽然一拍脑袋:“对了,是檀香!”是那种寺庙里佛香的气味。 地位高尚的和尚出家之后,会由寺庙里的住持或长老进行加持,替和尚重新剃度,并用佛香在头顶烫上戒疤,从此阪依我佛,六根清净。 另外,和尚终日焚香诵经,久而久之,身上也会留下佛香的味道。 昩刚才说,客栈的店小二说,老和尚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据说被挖掉了心脏。昩又说,猫又如果吃掉了人的心脏,就能随意变成那个人,无论容貌还是内在修为,行为习惯都会一模一样! 所以,她在命案现场闻到的那股从天而过的佛香,真的是凶手的。她居然和凶手擦肩而过。 这个凶手会是姬无宴吗? 小初忽然莫名紧张起来…… 她猜测欢歌城里还有另外一只猫又时,昩也没有否定。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姬无宴另有帮手,他们联合一同杀了老和尚,后备无患,还是其他原因? 还有就是,猫又如果吃掉了人的心脏就能够变成那个人的样子,可是为何躺在这里的尸体却只是被吸了血,并无其他伤害? 欢歌城里究竟聚集了多少妖怪,又有多少等待挖掘的秘密? 三皇子情报倒是快,昩他们前脚刚要走出府衙,后一脚,三皇子就派了人过来请入府。前来之人,自然是三皇子的智囊齐煜。 有了金三少的前车之鉴,小初再也不敢随便夸人儒雅。尤其这个齐煜,跟了三皇子这个眼睛长在头顶上、刚愎自用又野心勃勃、昭然若揭的家伙,显然也不是个淡薄名利,风趣儒雅的人。 “几位,幸会。三皇子已经备好了马车,烦请法师和两位到府上一叙。”话虽说得客气,却并不容人拒绝。 没有人答应,也没有人拒绝。 大概是对昩做过一番调查,齐煜对昩的反应也并不意外:“哦,是这样的,三皇子偶然听说,法师似乎在寻找通灵玉?” 话音刚落,原本表情不屑的小初和高北川齐齐朝着齐煜看去。齐煜了然一笑,并不急功近利,故意停顿了一下,笑了笑,接着道:“看样子,法师是有兴趣和齐某一同走一趟三皇子府上了。” “哼。你得意什么,我们早就知道了通灵玉的下落,所以,也就不劳烦三皇子尊驾操心了。”小初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更何况,三皇子现在操心的事情恐怕也不少吧? 四皇子虽然人在关外,但是他既然有意争夺帝位,朝中自然不可能没有人。恐怕也会安插不少眼线在三皇子的身边,处处透露消息到自己手上。 随着夺嫡脚步的逼近,越来越多的事情也开始浮出水面。三皇子府上恐怕忙的人仰马翻,夜不能寐了吧? 感觉到小初略有轻蔑的话语,齐煜也不恼怒,只是眼中的风暴却是一闪而过:“小师傅,你年纪尚幼,大概不懂,许多事情,瞬息万变。上一刻还是铁板钉钉的事,下一秒或许就土崩瓦解。所以话,并不能说的这么死。” 小初气鼓鼓地看着齐煜,好个道貌岸然伪君子,她岂能听不出来齐煜在骂她年幼无知。她虽然的确活得不如他长久,但是什么人以什么样的心前来结交,谁满怀善意,谁口蜜腹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暗箭伤人,她最近有越来越多的体会。 齐煜此人果然和金瑞阳很像。只是他相较于金瑞阳更会伪装狐狸尾巴。要不是有金三少这个前车之鉴,小初还说不定真会将他当做一个好人,甘拜在他君子的风度之下。 “我倒是要看看,等我们到了三皇子府上,这通灵玉在或者不在。毕竟齐先生也说了,世事无常,万一皇子府上要是失窃,我们也正好效犬马之劳,将小贼擒拿归案。”通常情况下,昩不会与人口舌之争,眼看小初受气,高北川站出来煞有介事的说道。 他暗中朝小初送了个秋波,那志得意满的样子仿佛在说:“敲我够意思吧?” 齐煜没有再接过话茬,脸上的笑容却有裂缝的迹象:“请。” 出了府衙,门外有辆马车,虽不如当日三皇车所乘的马车豪华,却也赞新宽敞。 到了三皇子府,三皇子正好结束和门下食客的议事。 进入会客厅,还没等几人好好浏览一番室内雕梁画栋的建筑构造,丫鬟们尽然有序地上来端茶送水,摆上瓜果点心。三皇子府的规矩,果然立得很严。 许久之后,三皇子姗姗来迟:“让法师久等。今天让几位过来,一是为了询问案件的调查进度,二是想要聘请法师作为我启国的国师,一同协助本皇子治理国家。哦,法师近几日也看到了,父皇龙体欠安,整个启国动荡不安,如此下去,百姓们必然惶惶不可终日。近来,欢歌城里命案不断,妖物作祟,倘若再不加以治理,国将乱。本皇子实在是不忍心看到百姓受苦,颠沛流离,民不聊生。” 冗长的一段话,听得小初直打瞌睡。明知三皇子假仁假义,还要听他说一堆借口,要不是身在三皇子府,小初说不定已经犯呕出来。 余光瞄过去,见到高北川正在好整以暇地掏耳屎,再也忍不住扑哧了一声。 三皇子冷魅的桃花眼顿时朝小初看去,犹如一条瞳孔收缩的毒蛇。 小初咳嗽了一声,听昩清冷的声音响起:“三皇子今日是何用意,不妨直说。” 三皇子终于将目光转移去,继续对昩道:“不满法师,本皇子对法师做过一番调查,知道法师不是一般凡人。本皇子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他日事成之后,必然……” “如果是为了通灵玉,恐怕不劳烦三皇子了。那人既然与我订下契约,我自然问她取要便可。”昩说话间,三皇子的神色又是变了好几变,“不过,她的要求,目前似乎与三皇子也并无冲突,倘若三皇子有更高的筹码,江湖中人,既立下规矩,自然没有推脱之说。不知三皇子出得起怎么样的代价?” 小初暗中叫好,毕竟昩的代价,可不是一般人出得起的。看这个贪恋权威的三皇子究竟还能说得出什么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2 一个秘密换一个秘密 如果沧海枯了,还有一滴眼泪,那是我为你空等的一个轮回。——题记。 窗外寒星冷月隔着雾,长夜中,一纤细窈窕的身影对着桌上的残烛,一手拈着一串佛珠,一手拿着一根白蜡烛,续上近乎快要烧到桌案的蜡油。悠悠岁月中,几番寒暑,这是她换过无数个栖身之处中的一个。说是栖身之所,不过是一个简陋的屋舍而已。 问及她常换住所的原因,她想要容于世,却又不容于世。 三百年来,她常伴我佛,诵遍经书,却始终无法心如止水,因为夙愿未了。 她的确不是凡人,而是一条青蛇,凡人叫她竹叶青,是条毒蛇。 或者说她也有个凡人的名字,叫绿苑,这个名字是一个凡人为她起的,也是她一切执念的缘起和归结。 或许她和他的孽缘还要追溯到更久更久的从前…… 料峭寒冬,残枝抖雪,她的蛇蛋孵化在一个不合时宜的季节,也注定她是个异数。没人知道她为何会选在这个时节降生于世,作为蛇这类生物。 蛇母携已经孵化的小蛇去温暖的洞里过冬去了,晚一步,或者晚了不止一步的她和妹妹成了被抛弃的一类。 那个时候,她们仅仅是两条刚刚孵化的稚嫩小蛇,诞生在冬日点水成冰的光秃秃的枝头。或许是被凡人中哪个贪玩成性的小孩有意无意地放到了鸟窝里。而先一步孵化的小鸟,已经笨鸟先飞,注定不会成为它们的食物。 蛋壳里残留的余温已经被大风冻结,她冷得瑟瑟发抖,尽管她是一条冷血的蛇。 狂风卷地,破落的鸟巢倾巢跌落树下,一同卷落了她和妹妹。她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此时不是一颗易碎的蛋,不至于立刻毙命呢? 但那又有何不同,渺小的她们逐渐被大雪所埋没,失去生命的迹象。 正当她们冻僵奄奄一息时,白茫茫的一片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他带着蓑笠,踏雪声中,他的面相朦胧,只铺面带来一股寒气:“这么冷的天怎么会有蛇,上天有好生之德,哎——” 那是她第一次听见他说话,包含着一声叹息,但是那时候的她却不懂。 再次醒来,她被是被暖醒的,作为蛇类,这样的温度让她极其不舒服,但是她庆幸自己还活着,自然还有身边的妹妹。 那是一处茅舍,名符其实的陋室,看得出房屋的主人并不是很富裕,却满室的墨香。瓦棚房里既是卧室,又是柴房,正架着炉灶生着火,扑面而来一股热气和食物的清香。 那个面容清秀,正添着柴火的少年,自然是她们的救命恩人,是个书生模样的人。 他笑起来的时候,有一口酒窝。他将一碗人类的食物端到她和妹妹的面前,面容慈悲而清澈,后来她才知道那黑乎乎的东西叫做窝窝头,但这并不是蛇会喜欢的食物。 她们喜欢的食物可以是像葡萄一样的果子,但更爱的是血!没错,她们是天生嗜血的! 也许是她们对食物厌厌的样子让他为难,他的笑拘谨而黯淡。 以他这样的家境,不可能会有像样的食物。寸草不生的冬天对平穷的凡人来说,一样是煎熬的。 相隔多天,她们窝在远离火光的床底,她和同病相怜的妹妹对话。 “姐姐,我觉得那个人类想把我们作为食物。”出身在不合时宜的季节,被母亲遗弃,没有食物,命途多舛,她的妹妹和她一样虚弱。 “不会的,他不会加害我们,不然他也不会救我们。”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笃定。尽管她对这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她也并不像是妹妹聪明,仿佛天生就通晓一切。 妹妹扭动着蛇尾,床底石头砌成的小洞微微潮湿,是蛇类喜欢的环境:“他也只是把我们带回来而已,因为看出我们是毒蛇,提防我们冷不防咬他一口,他就大梦归西了,所以他才准备等我们死后,再把我们剥皮吃了!” 她摇摇头,没有理会妹妹。若记得没错,他刚才还想要和她们分享自己所剩不多的食物。事情绝对不会如妹妹想的那样! “人心难测!他这么做说不定是希望把我们养大了,取蛇胆去集市卖,赚上一大笔钱!”妹妹又是絮絮叨叨地说着,不知道是从哪里学到的东西。 大雪封门,没有食物,她们日益虚弱,或许熬不过这个冬天了,然而摆在她们面前的却是一酒盏犹带着热气的鲜血。 妹妹欢呼一声,细小的身体钻进容器里,喝得那么欢快。 她知道那是他的血,她不想喝,却不得不喝,因为她要活下去。 到了很久很久以后,她都不能明白作为一介凡人的他,为何会救身为毒蛇的她们。遇到她们,或许说不定正是他此生躲不过的一个劫。 她自然是等不到化成人形亲口问他了,因为他死了,死在了妹妹的毒牙下。 在这个食物短缺的冬天,妹妹终于顺应自己的本性,嗜血成瘾,咬死了她的猎物。这才是她们毒蛇,冷血无情。祖先的基因在妹妹的身上得到了优良的传承。妹妹这样才是能够让族人承认的,不折不扣的毒蛇。 而她,则是选择和有血缘的妹妹决裂,这是她们姐妹最早一次,也是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妹妹骂她:“愚蠢,你和他之间注定是不同的,人捕杀蛇,蛇攻击人,这是天性,有何错?” 她最终没有原谅妹妹,看着妹妹离开了那个茅草屋。 她咬上他的心口,尝着他的心头血,却发现心口的血是不一样的味道。没办法,她也必须活下去。她听妹妹说,人死后会重新投胎,那么,为了等到他们再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必须要活下去。 今生的恩和债,来世,她必然还之。 她其实觉得妹妹说得都没错,只是她不该害死了他。 遇见他的第二世,他不再是书卷飘香的书生,这一世,他转世做了一个屠夫。或许是上辈子的孽债,他轻而易举地抓获了三番五次在他家门前流连的她。 她想,这是报应,即便这一世命丧他手,她都无怨无悔,这是上一世她欠他的。本来,就是他救了她,不然,她一出世,就被会埋骨在雪地之下。 更何况她曾经吸过他的心头血,和他的命运紧密相连。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找到她,她是来报恩的。 他并没有立刻杀了她,他的眼力很好,知道她是条名贵的毒蛇,蛇胆更是可以卖个好价钱,当然,活蛇的价钱就更高了。 去集市的路上,一个小和尚看到了竹篓里的她,拦住了屠夫:“施主,这条蛇好可怜,你放了她吧?” “小师父,你慈悲为怀,不忍杀生,但这是毒蛇啊,即便你不杀她,她或许还会来反咬你一口。”屠夫说道。 她那时已经听得懂人类的话,只觉得是报应,并不反抗。 “可是你看她都哭了,一条会哭,有感情的蛇,一定不会作恶到哪里去!”小师傅道。 他掐住她的七寸,将她从竹篓里提出来,四目相对:“真是稀奇了,这世上竟然有一条会流泪的毒蛇!大概也自知命不久矣,痛悔当初了吧?” “施主可是见过她杀生?” “这……没有。”屠夫老实道。 “不然这样吧,小和尚愿意用化缘得来的所有和施主换这一条蛇,求施主放过她。”小和尚稚嫩的声音带着一如她初见屠夫前世时的慈悲。 见屠夫还在犹豫,小和尚又道:“施主,不如这样,你拔了这条毒蛇的毒牙,这样她就再也不会有任何的威胁,你放了她如何?” 屠夫笑小和尚不懂,毒蛇的毒是蛇觅食的工具,毒蛇没了牙,怎么可能活下去。 他笑了笑,说了句:“罢了。”最终用小和尚所有化缘而来的东西换了毒蛇的两颗毒牙,然后放了毒蛇。 小和尚上手合十:“阿弥陀佛,你若继续修行,就能够活下去,好自为之。”大雪封门,没有食物,她们日益虚弱,或许熬不过这个冬天了,然而摆在她们面前的却是一酒盏犹带着热气的鲜血。 妹妹欢呼一声,细小的身体钻进容器里,喝得那么欢快。 她知道那是他的血,她不想喝,却不得不喝,因为她要活下去。 到了很久很久以后,她都不能明白作为一介凡人的他,为何会救身为毒蛇的她们。遇到她们,或许说不定正是他此生躲不过的一个劫。 她自然是等不到化成人形亲口问他了,因为他死了,死在了妹妹的毒牙下。 在这个食物短缺的冬天,妹妹终于顺应自己的本性,嗜血成瘾,咬死了她的猎物。这才是她们毒蛇,冷血无情。祖先的基因在妹妹的身上得到了优良的传承。妹妹这样才是能够让族人承认的,不折不扣的毒蛇。 而她,则是选择和有血缘的妹妹决裂,这是她们姐妹最早一次,也是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妹妹骂她:“愚蠢,你和他之间注定是不同的,人捕杀蛇,蛇攻击人,这是天性,有何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3 她最终没有原谅妹妹,看着妹妹离开了那个茅草屋。 她咬上他的心口,尝着他的心头血,却发现心口的血是不一样的味道。没办法,她也必须活下去。她听妹妹说,人死后会重新投胎,那么,为了等到他们再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必须要活下去。 今生的恩和债,来世,她必然还之。 她其实觉得妹妹说得都没错,只是她不该害死了他。 遇见他的第二世,他不再是书卷飘香的书生,这一世,他转世做了一个屠夫。或许是上辈子的孽债,他轻而易举地抓获了三番五次在他家门前流连的她。 她想,这是报应,即便这一世命丧他手,她都无怨无悔,这是上一世她欠他的。本来,就是他救了她,不然,她一出世,就被会埋骨在雪地之下。 更何况她曾经吸过他的心头血,和他的命运紧密相连。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找到她,她是来报恩的。 他并没有立刻杀了她,他的眼力很好,知道她是条名贵的毒蛇,蛇胆更是可以卖个好价钱,当然,活蛇的价钱就更高了。 去集市的路上,一个小和尚看到了竹篓里的她,拦住了屠夫:“施主,这条蛇好可怜,你放了她吧?” “小师父,你慈悲为怀,不忍杀生,但这是毒蛇啊,即便你不杀她,她或许还会来反咬你一口。”屠夫说道。 她那时已经听得懂人类的话,只觉得是报应,并不反抗。 “可是你看她都哭了,一条会哭,有感情的蛇,一定不会作恶到哪里去!”小师傅道。 他掐住她的七寸,将她从竹篓里提出来,四目相对:“真是稀奇了,这世上竟然有一条会流泪的毒蛇!大概也自知命不久矣,痛悔当初了吧?” “施主可是见过她杀生?” “这……没有。”屠夫老实道。 “不然这样吧,小和尚愿意用化缘得来的所有和施主换这一条蛇,求施主放过她。”小和尚稚嫩的声音带着一如她初见屠夫前世时的慈悲。 见屠夫还在犹豫,小和尚又道:“施主,不如这样,你拔了这条毒蛇的毒牙,这样她就再也不会有任何的威胁,你放了她如何?” 屠夫笑小和尚不懂,毒蛇的毒是蛇觅食的工具,毒蛇没了牙,怎么可能活下去。 他笑了笑,说了句:“罢了。”最终用小和尚所有化缘而来的东西换了毒蛇的两颗毒牙,然后放了毒蛇。 小和尚上手合十:“阿弥陀佛,你若继续修行,就能够活下去,好自为之。”她最终没有原谅妹妹,看着妹妹离开了那个茅草屋。 她咬上他的心口,尝着他的心头血,却发现心口的血是不一样的味道。没办法,她也必须活下去。她听妹妹说,人死后会重新投胎,那么,为了等到他们再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必须要活下去。 今生的恩和债,来世,她必然还之。 她其实觉得妹妹说得都没错,只是她不该害死了他。 遇见他的第二世,他不再是书卷飘香的书生,这一世,他转世做了一个屠夫。或许是上辈子的孽债,他轻而易举地抓获了三番五次在他家门前流连的她。 她想,这是报应,即便这一世命丧他手,她都无怨无悔,这是上一世她欠他的。本来,就是他救了她,不然,她一出世,就被会埋骨在雪地之下。 更何况她曾经吸过他的心头血,和他的命运紧密相连。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找到她,她是来报恩的。 他并没有立刻杀了她,他的眼力很好,知道她是条名贵的毒蛇,蛇胆更是可以卖个好价钱,当然,活蛇的价钱就更高了。 去集市的路上,一个小和尚看到了竹篓里的她,拦住了屠夫:“施主,这条蛇好可怜,你放了她吧?” “小师父,你慈悲为怀,不忍杀生,但这是毒蛇啊,即便你不杀她,她或许还会来反咬你一口。”屠夫说道。 她那时已经听得懂人类的话,只觉得是报应,并不反抗。 “可是你看她都哭了,一条会哭,有感情的蛇,一定不会作恶到哪里去!”小师傅道。 他掐住她的七寸,将她从竹篓里提出来,四目相对:“真是稀奇了,这世上竟然有一条会流泪的毒蛇!大概也自知命不久矣,痛悔当初了吧?” “施主可是见过她杀生?” “这……没有。”屠夫老实道。 “不然这样吧,小和尚愿意用化缘得来的所有和施主换这一条蛇,求施主放过她。”小和尚稚嫩的声音带着一如她初见屠夫前世时的慈悲。 见屠夫还在犹豫,小和尚又道:“施主,不如这样,你拔了这条毒蛇的毒牙,这样她就再也不会有任何的威胁,你放了她如何?” 屠夫笑小和尚不懂,毒蛇的毒是蛇觅食的工具,毒蛇没了牙,怎么可能活下去。 他笑了笑,说了句:“罢了。”最终用小和尚所有化缘而来的东西换了毒蛇的两颗毒牙,然后放了毒蛇。 小和尚上手合十:“阿弥陀佛,你若继续修行,就能够活下去,好自为之。” 她将自己幽闭在深山,闭关修炼,终于修成了人形,可以随意的幻化成人形了。她再次遇到他的时候,不知道他已经在人间转世了几世,却是她遇见他的第三世。 这一世,他投胎成了商贾,名叫施浩轩,腰缠万贯,却还是个善人,经常开仓救灾,接济难民。 她甜甜地笑,即便是在他的第二世,他也不曾舍得伤害她,他果然是个好人。 她故意化成难民,排在等待派米的队伍里,又自导自演了卖身葬父的戏码,如愿被他垂怜,留在了他的身边。 他给她起名叫做绿苑,这是她在人间的名字,从今往后,她要努力学习作为一个人,和他一起生活。 她努力学习经商,帮他分担生意,学习做饭、浇花、研磨、算账…… 长年累月,朝夕相处。他终于明白了她的感情,不嫌弃她贫寒的出身,娶她为妻。 她以为,她和他会成为一对神仙眷侣,安度这一生。若他命中有劫,她也会为他以身挡之,也就报答了他的救命之恩。 然而,她忘记了,要说这世间,有什么会是他的劫数的话,那么只会是她! 一次,他和损友喝酒划拳,以物下注,若划拳输了,那么所押之物,就归对方所有。 朋友以妻相押,这在贵族老爷的游戏中也并无不可。施浩轩醉酒,加上今天所有打赌皆是手到擒来,好运不可挡,遂允诺。 没想到,惟独这一把,他却输掉了。 他立刻酒醒,希望是好友戏言,愿意用千金地契毁诺,哪里知道他这个朋友贪恋绿苑的美貌,早就有窥伺他妻子的心思,撕破脸面也不妥协,最后还是将绿苑带了回去。 绿苑虽然随了那人回去,却并不是甘愿接受命运这样的安排。她自然是要吓唬那人一吓的,让她永远也不会把主意打到她这里来。 然后,她就能够安然无恙地回去,继续和施浩轩在一起。 说实话,他将她输掉的那一刻,她不是不怨他。然而,他心地善良,因为生意的关系交友广阔,碍不住朋友的面子,被拖着喝了一夜的酒,早就醉了。更何况,这显然是早就酝酿好的阴谋。 千防万防,他独独忘了防朋友!或者说,他从未想过设防。 她永远忘不了,他输掉的那一刻,吓得脸色惨白,灵魂出窍的样子。她想,他是爱她的!这就足够了! 那年的立夏,她来了人间许久,却忘记了人类有喝雄黄酒的习俗。 像是民间白娘娘的故事那样,她活活吓死了人。然而,不同的是,她没有通天入地的本事,死的也并不是她在乎的人。可她不知道,这会连累到他。 她的秘密被他知道了——她是蛇,是条毒蛇。或者说,是这个世上更多的人! 他没有怨她,也没再和她说过一句话,而是将她在官府抓人之前,尽快地安置了出去。 她以为她和他之间的命数已尽,然而,他却接着在赌,和一个鬼魂。 无辜殒命,施浩轩朋友的魂魄四处游荡,地府不去。他不知道打哪里托付的高人,做法招来了朋友的鬼魂。 他的朋友无辜惨死,任由施浩轩如何规劝都达不成共识,怨气不散。 即便没有化身厉鬼,然而他朋友的鬼魂无法归一,自然是怨恨他们夫妻二人的。 他朋友好赌,他投其所好,欲要赢回爱妻,更要让朋友消除宿怨仇恨,早入投胎。而赌也是他的朋友唯一应允的方式。 与鬼下注,那自然处于劣势。鬼神通灵,什么不知,要在从中做手脚,轻而易举。 施浩轩输掉了一切,金银、田地、豪宅、用人、地契、产业…… 她想要去找他,但是他托人给了她一封家书,要她等。他没有因为她是毒蛇,是蛇妖而舍弃她,这一世,他是如斯爱她! 他赌输了一切,不再是从前众人赞誉的大善人,他声名狼藉,一无所有…… 最后,他赌输了他的命。 人的一生,本来就短暂,他不断地赌,从来没有放弃过,哪怕这是一场不公平的交易。 既然一切都是从一个赌字起,那么一切就从这个赌字结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4 他的魂魄留恋人间不去,依旧是赌,一赌就是三百年。他的执念已深。 冷风破窗而入,吹得蜡烛明明灭灭,重影灼灼,泛黄的铜镜里,绿苑的愁容满面已经变成了淡漠,更确切地说,是她打定了主意。她素颜,云鬓未梳,蹙紧的眉间,已留下淡淡的褶痕。 三百年了,她依旧没变,是三百年前的样子,却明显不一样了。 三生世,三生路,三生情愿尘归土。 但相思,莫相负,盼再见时如故。 绿苑手持着前世他与她诀别的家书,深深地握紧:“大师,三百年了,浩轩他即便为鬼也未曾放下执念,如今,终于说服他了吗?” 三百年来的赌局,他最终赢了一次。将她迎来回来,完成了他的执念。他要再次投胎了吗?人和妖不同,一生就这么短短的百年。 轮回之后,他就会忘记她。 “女施主所说的报恩已经两清了,你还在执著什么?”陋室里,不知何时坐了一个高僧模样的人。 “不,这一世我又亏欠了他!” “阿弥陀佛,一世又一世,施主这样纠缠下去,永远都理不清宿命。” 绿苑笑了:“这样正好,我们从出身开始就开始纠缠了啊!”冷风吹乱她的发,她说:“大师,来世,我只愿成为平凡的一名女子和他白头到老。” “施主当真舍得放弃千年修习的修为,轮回作为一个凡人。”老僧的话苍凉而慈悲。 “这是绿苑的幸运,求大师成全!” 多年后,修炼到一定造诣的一美艳蛇妖缠上一个即将圆寂的和尚:“老和尚,当年是你救的我们吧?”那美艳的蛇妖,就是当年绿苑的妹妹——红拂。 老和尚只懂得打坐,并不惊慌。 红拂又道:“当年,我和她虽然同被丢在一棵树上,而你想救的仅仅只有她,救我只是顺便。动了凡心,难怪作为佛祖坐下童子的你会被佛祖贬下凡来为人。怎么的,放弃重新位列仙班的机会助她改命,你又要在人间重新修炼仙身了吧?哈哈,这次又要几千年?” 毒蛇缠着和尚的身体,盘旋着慢悠悠地向上游移,血盆大口对着和尚的脑袋,吐着鲜红的蛇信子。 “阿弥陀佛。”老和尚始终双手合十,不顾越来越稀薄的空气,诵经念佛。 “虽然同为毒蛇,我却是妖界蛇后的后代,我什么都知道,喂,和尚,她这么蠢,你看上她什么?” 五千年前,还在佛祖坐下做童子的他为了修习定性,正在雪中打坐,入定之前,却见凡间一大树上掉下一个鸟窝,打翻了两条刚出生的小蛇。 那蛇尚幼,肉身冻得赤红,他一时怜悯,神识游离,救了她们,将两条蛇托付给了在雪地里搭救过的一个书生,却被佛祖察觉打入轮回,生生世世在寺庙出家为僧,直到修到金身为止,方可升仙。 因果轮回,绿苑的执念其实因他而起,如今她投胎成人,来世说不定可以一偿所愿。 “愚蠢的她,还有愚蠢的你,我其实早就看破了,她说我忘恩负义,其实……自己笨得要死,那书生明明为了上京赶考想要卖了我们……”殷虹的血从红拂的口中流出。 她已经幻化成了人形,深深吻住老和尚的嘴唇,将自己精心修炼千年精纯的内丹不容抵抗地喂进了和尚的口中。 “哈哈哈……原来,我才是真的蠢,自喻什么都看破了……却赌输了今世!”紧随着落下的是她的一滴泪。 “大和尚,我报恩了啊!你终于可以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了……” “老和尚,你这样,一点也没有当年的小和尚的样子可爱……” 绿苑为了当年的那个书生,执着三世,而她用仅活的一世,注视了他五千年。 据说,当年的大寺庙感业寺有一个记载:圣僧戒赌圆寂之时,腰缠大蛇,赤金的身,亦如神龙。 201X年的寒假,韩心碧去苏州一家陶艺画廊实习。 一城飞絮,银装裹素。人间仙境苏州城刚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雪。 早就向往人间天堂苏州,没想到这次来却是冬天。 韩心碧率先去陶艺画廊报了个到。 上司是个极具文化涵养的中年女性,放了她五天带薪假,让她安顿后先设身处地感受这座城市的文化底蕴。 韩心碧盛情难却,没再客气。 她打着伞渐走渐停,渐行渐远。 起风的时候飞雪有些迷眼,曲折小陡坡前赫然出现一家别具一格的小店。 韩心碧从小就是看见精美手工艺品迈不开脚的人,更是心花怒放,连带迷路时的焦虑也一扫而空。 “璇玑阁。”她轻声念出牌匾上的店名,觉得店主起名真是独具匠心。 眼前的店门面不大,门庭冷落。 木头建造的屋子,与隔壁水泥起的房子格格不入,像隔绝在水晶玻璃球里的另外一个世界。 尤其天空还飘着雪,就像拧紧发条,水晶球里的世界就会跟着旋转似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对少女心的韩心碧的胃口了,不知不觉开始心跳加速。 推开店门,夹面而来的温暖伴随着一阵独特的熏香,怀旧的风情令人心旷神怡。 店里出奇的乱,似乎刚搬新店没多久,店里唯一的一个营业员却趴在桌案上打瞌睡。 “那个……请问现在还营业吗?”韩心碧尴尬地开口,她实在太想到里面逛逛了。 营业员有一张稚气未脱的包子脸,睡眼惺忪地看了她一眼:“营业。” 然后,她自顾自地又歪头,趴下睡了。 她就这么放心她一个人在店里乱碰乱看? 韩心碧进退两难。 正为难,推门出来个穿唐装的年轻人,清秀的容貌,修长的身板,一身唐装更衬托了他淡漠如水的特质。 与他对视的那刻,韩心碧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从没有看到过比他穿唐装还合适的人。 更何况不单单是适合,他的身上似乎有种让时间停住的魔力,寂静的像一汪碧蓝的泉眼。 “不好意思,打扰了。”自觉自己的愣神,韩心碧的脸上飞快飘过两抹羞红。 “不妨,你随便看看。”男子说完没再招呼她,而是选择在另一处点着香炉的桌旁坐下,端起一个金丝镶边的梅花形茶盏,转动了下茶托。 “哪里有人这么做生意的?”韩心碧嘀咕了句,“老板和营业员都不正常。” 她留心着脚下,四处逛起来。 店里有很多木雕,都做的栩栩如生、巧夺天工。 除此之外,其他的首饰摆设也都非常精美华贵,更有一种上了年岁的历史沧桑感。 抽屉里散乱放着数颗无光自亮,始终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珠子,难道是夜明珠? 这幅署名唐伯虎不曾耳闻的松山明月真的是真迹? 韩心碧看得目眩神迷:这些东西都很名贵吧?却被当地摊货随便散放着。 当韩心碧的目光无意间注意到木架底层的一株曼珠沙华时,她的心底莫名咯噔了一下。 寒冬腊月的天气,它却开得如此妖冶,像是……像是用谁的心头血时时刻刻浇灌而成一样。 比这盆花怪异的更有之,比如这锦盒里散发异味的结石珠子,再比如她胸口莫名灼热起来的琥珀项链…… 韩心碧像是一下子被摄去了心魄,头重脚轻地险些一头撞在柜子上。 她一手重重地撑在柜子上,发出好大的声响,才免于晕厥。 “客人,你感觉怎么样?” 清雅的声音过后,身边多了个穿着唐装的青年。和他万年不变的眼睛对上,她的心率不齐似乎忽然不药而愈,无端平静下来。 “对不起。”她赶紧道歉,如果推倒了柜子,里面的宝贝她就算砸锅卖铁也赔不起,“可能刚从外面进来,适应不了里面的温度,有些头晕。” 青年面无表情地拾起掉在地上的一根玉簪:“那盆花,不适合长时间观赏。” 他这是生气了吧?韩心碧羞得无地自容。 也对,那东西一定非常名贵,瞧着像是汉白玉的。 怎么办?可他好像也没提出要她赔偿……不过,弄坏了别人店里的东西就这么不了了之,会不会太厚脸皮了? 她咬着下嘴唇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弯曲九十度鞠躬道:“那个……请你让我在店里帮忙当做抵偿。” 年轻人转过身注视她,更确切的说是注视她的项链,看得她脸红得都快滴出血来。 半晌,他平静回答:“好。” 倒是一直趴着睡觉的那位,稍微往这里抬了下头,估计在算计会不会饭碗不保? 随后几天,韩心碧一有空就往店里跑。 她首先将随意堆砌在地的纸箱规整整齐。 韩心碧虽然是艺术生,但基本的营销还是懂的。商品从生产领域流通到销售领域,最主要的是包装和宣传。 同样一件艺术品,包装的精美更能让人觉得它价值昂贵。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璇玑阁里的每件东西都是宝贝,但这杂乱无章地堆放着,不禁让人怀疑它们是高仿的赝品,艺术价值上也蒙灰不少。 韩心碧淘来几个大小合适的锦盒,将夜明珠擦亮,放进半开的盒子里,夜明珠的光亮似乎更加柔和了几分。 接着,她又将架子上的东西分文别类,将地上的纸箱拆开,腾出合适的地,把纸箱里宝贝的全貌展示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5 她忙得不可开交,店里的另外两个人依旧我行我素,各忙各的。 一个自睡自的,整天睡不醒,一个终日点上一盏香,煮上一壶茶,对着一本书就是一天。 韩心碧已经来了好几天了,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他们难道不该着急才对吗? 真是有什么奇怪的老板,就有什么奇葩店员。 还剩下最大最沉的一个箱子没有收拾,韩心碧刚要滑动手工刀,却被店老板按住了:“这个箱子里的东西碰不得。” 他的吐字和腔调非常独特,以至于让心碧觉得,如果要在一万个人里面分辨出他的声音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最后一个纸箱明显沉重许多,难道有什么名贵的东西? 为了避嫌,韩心碧没有再碰,而是将视线转移到了架子上的曼珠沙华上。 她刚擦桌子的时候,从盆底抽出一本竹简,刻的是纂体,讲述的却是一个带点玄幻色彩的仙侠,似乎和这株曼珠沙华有关。 这是店主的营销策略,还真是古人的手笔? “那边的那盆花需要浇水吗?”她还是将心里最在意的话问了出来。 传说中,曼珠沙华又称彼岸花,是盛开在地狱忘川河边的植物,因为花叶不相见,寓意阴阳两隔,一过奈何桥就必须前程尽望。 那盆曼珠沙华冬天都在开花,是因为培育方法特殊,还是因为却有古怪?她忙得不可开交,店里的另外两个人依旧我行我素,各忙各的。 一个自睡自的,整天睡不醒,一个终日点上一盏香,煮上一壶茶,对着一本书就是一天。 韩心碧已经来了好几天了,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他们难道不该着急才对吗? 真是有什么奇怪的老板,就有什么奇葩店员。 还剩下最大最沉的一个箱子没有收拾,韩心碧刚要滑动手工刀,却被店老板按住了:“这个箱子里的东西碰不得。” 他的吐字和腔调非常独特,以至于让心碧觉得,如果要在一万个人里面分辨出他的声音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最后一个纸箱明显沉重许多,难道有什么名贵的东西? 为了避嫌,韩心碧没有再碰,而是将视线转移到了架子上的曼珠沙华上。 她刚擦桌子的时候,从盆底抽出一本竹简,刻的是纂体,讲述的却是一个带点玄幻色彩的仙侠,似乎和这株曼珠沙华有关。 这是店主的营销策略,还真是古人的手笔? “那边的那盆花需要浇水吗?”她还是将心里最在意的话问了出来。 传说中,曼珠沙华又称彼岸花,是盛开在地狱忘川河边的植物,因为花叶不相见,寓意阴阳两隔,一过奈何桥就必须前程尽望。 那盆曼珠沙华冬天都在开花,是因为培育方法特殊,还是因为却有古怪? 004?曼珠沙华 今天是艺术画廊的老板娘给韩心碧放的最后一天假。她一如既往地泡在璇玑阁里。 此刻,她单手拿着一块竹简,一手蹂躏着拧成麻花的餐巾纸,忍不住有些惆怅。 不远处,曼珠沙华鲜红似火。 这真的是涂过蜡的仿真花?可老板是这么告诉她的。 既然是假花,为什么第一次看见时,她贴着心口的琥珀项链会莫名其妙发热? 她真的是因为适应不了室内的温度而晕眩的吗? 为了寻找答案,她读了压在花盆下的竹简,直觉多少有点关系。看完心情却更复杂了。 上面记载了一个故事,题记很耐人寻味:一句情深缘浅,道不尽你我之间。 故事讲述了一个妖和仙的前世今生。 幽冥古刹,忘川河旁,艳如滴血的曼珠沙华盛放之地,有一条河名为忘川,是引渡游魂轮回转世的必经之地。 奈何桥头,有一白衣女子茫然地守望着渡桥的游魂,仿佛看在眼里,又仿佛什么也没有注意。 “姑娘,你在此等待何人?” 是呢?她在此等待何人?白衣女子茫然,摇了摇头。 提问的公子轻笑出声,声如碎玉,清脆动听:“那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女子茫然,又是摇了摇头。 “呵呵,不知道等什么人,又不知道等了多久,那你总该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此吧?” 女子抬眸,声音亦如死水,更似飘渺的雾,一吹就散了:“我和佛祖打了一个赌,要我在这里等一个人,可是,等待得太久了,我忘记要等谁,又为何要等他?” 抬头间,他们彼此相望。她眉间的一点朱砂,他手中的一颗黑痣,突然无端地灼热起来。 “好笑,既然忘记了,你又为何要再等?”青衣公子眉飞入鬓,丰神俊朗,亦如一副画轴中逐渐展开的画…… 公元201年,焚川国王荒淫无道、劳民伤财,导致百姓怨声载道,终于被邻国岂悠所灭。本以为焚川气数已尽,10年后,民间突然揭竿而起一只义军,打着太子烈战光复焚川的名号,向岂悠复仇。 烈战神勇,不过几年光景就收复了本该属于他的河山,回国登基。 那年,烈战带着数万士兵返国,途经一雪山,战马突然止步不前,原地打转,流连忘返。 落雪纷飞间,犹见一白衣女子,仅着一件纱衣,浩然出尘,恍然如仙。 烈战心神被迷,打马向前,目光灼灼地凝视女子:“你可愿同我回国,做我的女人?” 有谋士上前对着烈战一番耳语:“大王,祁连山荒无人烟,又怎会有如此绝色女子在此盘旋,近几年,民间相传这一代有一狐妖,大王还是小心为妙!” 烈战不以为然,执意伸出手去。 女子凝视他片刻,将一截藕臂覆上男人粗狂带着薄茧的手,不复一言。 烈战拉女子上马,强而有力的手腕搂住女子的纤腰,霸道地拥着:“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烈战的女人!”他豪气冲天地大笑,打马肆意在狂雪漫天中驰骋。 回国后,烈战对女子百般恩宠,不日便不顾满朝非议,纳为雪妃。 且不说女子来历不明,血统不纯,一个哑女又如何管辖后宫,朝中大臣纷纷纳谏。烈战登基不久,非常需要朝中大臣来稳固势力,娶一些功臣名将之女,才是上上之选,然而,烈战却有意冒天下之大不讳,独宠雪妃。 议事房内,一黑衣蒙面人正向烈战禀报着所调查之事。 “回禀王,岂悠被灭之前,悠王有一国师,名靖西,传言他有一红颜知己,貌若天仙。靖西多年前重病,大夫尽力医治终是让他保住了性命,却自此得了哑疾,口不能言,岂悠国王器重他,造访天下名医都不可治。” “一夜,靖西的侍女看见一白毛狐狸在国师口中吸着什么,以为那狐狸成精要加害国师,吸食男子的精气,遂将狐狸乱棍打了出去,只是,那日之后,靖西却奇迹般地恢复如初了。只是那红颜却不知所踪。” 哐当一声,烈战摔碎了一只茶杯:“如今靖西何在?” “大王怎么忘了,大王攻打了岂悠之后,岂悠王自尽而死,国师则随主殉国……” 烈战没有继续听下去,而是挥手让自己的死士退了出去。004?曼珠沙华 今天是艺术画廊的老板娘给韩心碧放的最后一天假。她一如既往地泡在璇玑阁里。 此刻,她单手拿着一块竹简,一手蹂躏着拧成麻花的餐巾纸,忍不住有些惆怅。 不远处,曼珠沙华鲜红似火。 这真的是涂过蜡的仿真花?可老板是这么告诉她的。 既然是假花,为什么第一次看见时,她贴着心口的琥珀项链会莫名其妙发热? 她真的是因为适应不了室内的温度而晕眩的吗? 为了寻找答案,她读了压在花盆下的竹简,直觉多少有点关系。看完心情却更复杂了。 上面记载了一个故事,题记很耐人寻味:一句情深缘浅,道不尽你我之间。 故事讲述了一个妖和仙的前世今生。 幽冥古刹,忘川河旁,艳如滴血的曼珠沙华盛放之地,有一条河名为忘川,是引渡游魂轮回转世的必经之地。 奈何桥头,有一白衣女子茫然地守望着渡桥的游魂,仿佛看在眼里,又仿佛什么也没有注意。 “姑娘,你在此等待何人?” 是呢?她在此等待何人?白衣女子茫然,摇了摇头。 提问的公子轻笑出声,声如碎玉,清脆动听:“那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女子茫然,又是摇了摇头。 “呵呵,不知道等什么人,又不知道等了多久,那你总该知道自己为何会在此吧?” 女子抬眸,声音亦如死水,更似飘渺的雾,一吹就散了:“我和佛祖打了一个赌,要我在这里等一个人,可是,等待得太久了,我忘记要等谁,又为何要等他?” 抬头间,他们彼此相望。她眉间的一点朱砂,他手中的一颗黑痣,突然无端地灼热起来。 “好笑,既然忘记了,你又为何要再等?”青衣公子眉飞入鬓,丰神俊朗,亦如一副画轴中逐渐展开的画…… 公元201年,焚川国王荒淫无道、劳民伤财,导致百姓怨声载道,终于被邻国岂悠所灭。本以为焚川气数已尽,10年后,民间突然揭竿而起一只义军,打着太子烈战光复焚川的名号,向岂悠复仇。 烈战神勇,不过几年光景就收复了本该属于他的河山,回国登基。 那年,烈战带着数万士兵返国,途经一雪山,战马突然止步不前,原地打转,流连忘返。 落雪纷飞间,犹见一白衣女子,仅着一件纱衣,浩然出尘,恍然如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6 烈战心神被迷,打马向前,目光灼灼地凝视女子:“你可愿同我回国,做我的女人?” 有谋士上前对着烈战一番耳语:“大王,祁连山荒无人烟,又怎会有如此绝色女子在此盘旋,近几年,民间相传这一代有一狐妖,大王还是小心为妙!” 烈战不以为然,执意伸出手去。 女子凝视他片刻,将一截藕臂覆上男人粗狂带着薄茧的手,不复一言。 烈战拉女子上马,强而有力的手腕搂住女子的纤腰,霸道地拥着:“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烈战的女人!”他豪气冲天地大笑,打马肆意在狂雪漫天中驰骋。 回国后,烈战对女子百般恩宠,不日便不顾满朝非议,纳为雪妃。 且不说女子来历不明,血统不纯,一个哑女又如何管辖后宫,朝中大臣纷纷纳谏。烈战登基不久,非常需要朝中大臣来稳固势力,娶一些功臣名将之女,才是上上之选,然而,烈战却有意冒天下之大不讳,独宠雪妃。 议事房内,一黑衣蒙面人正向烈战禀报着所调查之事。 “回禀王,岂悠被灭之前,悠王有一国师,名靖西,传言他有一红颜知己,貌若天仙。靖西多年前重病,大夫尽力医治终是让他保住了性命,却自此得了哑疾,口不能言,岂悠国王器重他,造访天下名医都不可治。” “一夜,靖西的侍女看见一白毛狐狸在国师口中吸着什么,以为那狐狸成精要加害国师,吸食男子的精气,遂将狐狸乱棍打了出去,只是,那日之后,靖西却奇迹般地恢复如初了。只是那红颜却不知所踪。” 哐当一声,烈战摔碎了一只茶杯:“如今靖西何在?” “大王怎么忘了,大王攻打了岂悠之后,岂悠王自尽而死,国师则随主殉国……” 烈战没有继续听下去,而是挥手让自己的死士退了出去。烈战心神被迷,打马向前,目光灼灼地凝视女子:“你可愿同我回国,做我的女人?” 有谋士上前对着烈战一番耳语:“大王,祁连山荒无人烟,又怎会有如此绝色女子在此盘旋,近几年,民间相传这一代有一狐妖,大王还是小心为妙!” 烈战不以为然,执意伸出手去。 女子凝视他片刻,将一截藕臂覆上男人粗狂带着薄茧的手,不复一言。 烈战拉女子上马,强而有力的手腕搂住女子的纤腰,霸道地拥着:“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烈战的女人!”他豪气冲天地大笑,打马肆意在狂雪漫天中驰骋。 回国后,烈战对女子百般恩宠,不日便不顾满朝非议,纳为雪妃。 且不说女子来历不明,血统不纯,一个哑女又如何管辖后宫,朝中大臣纷纷纳谏。烈战登基不久,非常需要朝中大臣来稳固势力,娶一些功臣名将之女,才是上上之选,然而,烈战却有意冒天下之大不讳,独宠雪妃。 议事房内,一黑衣蒙面人正向烈战禀报着所调查之事。 “回禀王,岂悠被灭之前,悠王有一国师,名靖西,传言他有一红颜知己,貌若天仙。靖西多年前重病,大夫尽力医治终是让他保住了性命,却自此得了哑疾,口不能言,岂悠国王器重他,造访天下名医都不可治。” “一夜,靖西的侍女看见一白毛狐狸在国师口中吸着什么,以为那狐狸成精要加害国师,吸食男子的精气,遂将狐狸乱棍打了出去,只是,那日之后,靖西却奇迹般地恢复如初了。只是那红颜却不知所踪。” 哐当一声,烈战摔碎了一只茶杯:“如今靖西何在?” “大王怎么忘了,大王攻打了岂悠之后,岂悠王自尽而死,国师则随主殉国……” 烈战没有继续听下去,而是挥手让自己的死士退了出去。新婚当夜,新郎未入婚房,此乃女子的奇耻大辱。新贵妃自此与雪妃势不两立,暗中更是以狐狸精相称,更曾招来道士驱邪避妖,却被大王烈战轰了出去,宣纸说,皇宫之内谁要是信奉巫蛊之术,满门抄斩。 贵妃终是因为大将军的力保,保住了如今的位置,新婚贵妇却被罚闭门思过两月。这两个月中,大王夜夜招雪妃侍寝,终得怀上龙子。 烈战一得到消息,欣喜之余就不顾祖制,昭告天下。婴儿尚未出生却大肆庆祝,可想而知,此孩儿若是男子定是如何的尊贵。 房中,雪妃一手抚摸着不见隆起的肚子,一手拿着贵妃讨好她送来的贺礼,对下人道:“煎了,给本宫服用吧!” 那夜,皇子未能再在母体待上一日。 那夜,他与她久久的沉默,仅仅只是拥被而眠。 那夜,她成功地让他痛彻心扉,他想,她的复仇大计已经成功了。 不日之后,烈战的皇叔造反,举兵攻城,大将军开城门倒戈,皇宫战况危急。烈战一身战袍,手持银抢迎着烈风站在城门口,他说,那是他烈家的天下,他必亲手守之。 他让死士带着她走,去个安全的地方,竟然硬是将她打晕了。 她在噩梦中惶惶不安地醒来,拽住死士的衣角,问他:“烈战呢?烈战可曾有一起逃出来?”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雪妃神色皆惶,死士的脸上有十分地快意,他知道这个女人所有的秘密,也曾为大王不值。 他的大王是多么雄才伟略的一个人,是天生的霸主! “大王他如何,如今与你何干?你费尽心机接近他,目的不是想要他亡国战死吗?恭喜你,你如愿以偿了!”死士讽刺她,“你以为大王什么都不知道吗?王的身边从来不留来历不明之人!” 雪妃一瞬间的颓败,原来他早就什么都看清了,早就洞悉她的目的不纯! 她的目的是成为一个祸国妖姬,如今她已经成功了,她亲手葬送了他的江山,可她从来都不想要他的命,尽管上仙的命令中,他必死无疑。 她用腹中的孩子为筹码,只愿请他一命。一命换一命,失去孩子,她的心比身更痛。 她再不顾谋士的冷言冷语,用法术飞身去了战场,掀飞满城的尸体,在皇宫的各个角落寻找他。 法力耗竭了,她就用手挖,洁白似雪的手腕沾染上点点的血污。 “来人,射杀此妖妃!”新王站在高处,命令城墙两边的弓箭手。 她飞身躲避箭雨,还是身中一箭,却仍旧不放弃寻找,终于在焚川国的战旗下,见到了他。其实,堕胎于她而言,也是一亏巨亏,她的法力尚未恢复。 她的血和泪水凝聚在一起,紧紧地握住他粗糙的手腕,亦如当年雪山之上,他向她伸出了手。 血和泪凝结,汇成了他掌心的一颗黑痣。 千年后,她执着等待在忘川河前,却忘记了自己等待何人,等了多久,她依稀记得自己曾经亏欠了一人一句解释,很重要的一句解释,却连那句话是什么内容都忘记了。 千年了,她寻寻觅觅,望眼欲穿,看遍了种种来忘川河、奈何桥问孟婆讨要孟婆汤的幽魂。 一碗忘川泯宿忧,前程往事,不过过眼云烟,镜花水月。她经常听闻孟婆的手艺很好,也和孟婆相伴了很长时间,却未曾亲口喝上过一口。 “公子也来这里找人吗?”她看着青衫公子手中的黑痣道。 “是啊!” “那找到了吗?” “这么久了,她或许重新投胎了吧,宿愿而已,不必要牵肠挂肚……” “是啊,不必挂肚……”她附和着,未曾向他告别,而是走向孟婆要了一碗汤。 青衫公子则转身离去,一晃就不见了。 她佯装喝了一口汤,将满满的一碗汤交还给孟婆。 “怎么样,不愿意再等了吗?”满脸皱纹的婆婆道。 “是啊,不必再等了!” 孟婆叹息了一声。 她等待的人已经飞升成了上仙,自然是不必再等了! 这一世,她不想拖累他的前程。她重新握紧孟婆汤,一口仰尽,五味杂陈。无需再等,她自然结束了和佛祖的打赌,该重新投胎去了。 女子投胎以后,孟婆看着去而复返的青衫仙人,终是问道:“你真的不认识她了吗?” “怎么会不认得呢?她眉间的朱砂,我永远都记得。” “那为何不和她说清楚,还让她轮回转世呢?” 仙上久久不语,叹一声:“我卜卦为她算过,轮回十世以后,她可位列仙班。岂不是比徘徊千年的冤魂好些?” 仙者未说的是,他在算卦中得知,她在十世的轮回中有一大劫,关乎仙运。而他已经打定主意为她渡劫,尽管他可能仙身尽毁。 转身离开的时候,他折下了一朵忘川河边开得最妖冶的曼珠沙华。 千年的执着等待,千年的铭记不忘。他和她可曾有缘? 翻完竹简,韩心碧一阵长吁短叹,身边的纸巾盒都被她无意识地抽空了,她却浑然未觉。 烈战?狐妃?历史上根本没有记载这些,难道真的是本杜撰的?那作者又是何人呢?为何没有留下有关于自己的只言片语? 虽然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个故事,脑海中的画面却又忍不住让韩心碧感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7 她不知道的是,老板探究的视线也注视了她许久。这个世界上,能够看到竹简上有字的不多。在凡夫俗子看来,它只是一块垫花瓶的书形竹板而已。 门口响起一阵清脆的风铃声。这是韩心碧私自挂上去的。 现在风铃响了,就意味着…… 韩心碧马上振作起来,收拾起自己最灿烂的笑,招呼道:“欢迎光临!” 难得啊,这么多天来店里终于来了第一个客人,不好好招待怎么行? 推门进来的是个极具古典灵韵的女子,简单的一身白裙狐裘更让她高洁出尘,瘦消的肩膀上零星夹杂着一些雪花,在室温下渐渐融化稀释。 韩心碧被对方惊艳地愣了下。原本以为她自己长得就很清秀干净,系里的那些男生都捧她做女神。如今一比,倒有些抬不起头。 女客人的神情过分哀伤,西施捧心的样子令人肝肠寸断,恨不得替她痛,替她伤…… 她这幅失心的样子,到底怎么了? “休,我还是非常痛苦……”她似乎是老板的熟人,难道是情侣分手,藕断丝连? 一时之间,韩心碧这个外人自然插不上话,她犹豫着要不要给两人腾出点私人空间。可贪睡虫趴在桌上一动没动,更何况外面冰天雪地,今天的小雨夹雪又一刻没有停过。去外面,还不冻成冰棍? 而且……室内的两人并没有避讳什么,说的话却和禅语似的,高深莫测。 “雪,那个帮不了你什么,你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试过了吗?”老板的语调波澜不兴。 看样子,倒像是雪在苦苦纠缠着店老板。 韩心碧托着腮,忍不住分析起了剧情。 虽然他们男才女貌,登对得很,可长雪这样的,何愁找不到恋人,何苦热脸贴着冷屁股,单恋老板这多冷冰冰的鲁冰花呢? 雪更绝望了,却希冀道:“我也知道,但……但这一次,说不定就见效了呢?我原本以为,把花寄放到你这里养着,我就会忘记了……”她的样子,真令人不忍心拒绝。 原来,这盆曼珠沙华的主人是雪小姐。 老板沉默了一下,默然吩咐趴在案上的睡神:“夭夭,你拿一瓶忘川过来。” 奇迹啊,睡神伸了个懒腰,居然真的挪窝了。这还是韩心碧第一次见到夭夭从案前起身。 其实,夭夭这个小萝莉还是非常可爱的,圆嘟嘟的包子脸,无欲无求却水汪汪懵懂的大眼睛,呆萌的样子不知可以虏获多少芳心,只可惜她一睡,除了老板,谁也使唤不动她。 夭夭晃晃悠悠地进了里间,不久,拿出一瓶蓝屏钙大小的玻璃瓶,里面似乎装着什么液体。 这就是忘川? 雪迫不及待地想要一饮而尽,却被老板揽手制止了。 他的紧绷着一张脸,虽然老板平时就冰冷而礼让地像一块木头,但这一刻,韩心碧还是明显感觉到了他和以往的不同。他的脸似乎更严肃了几分,直直地看着雪,用不大不小,似温和又无波的声音道:“最后一次。” 老板刚一放手,雪就将瓶子里的诡异液体一饮而尽。 不知道是不是韩心碧的错觉,她感觉雪的身体似乎透明了许多,就好像,她本身就是屋外一落地,就消散无形的雪。她不知道的是,老板探究的视线也注视了她许久。这个世界上,能够看到竹简上有字的不多。在凡夫俗子看来,它只是一块垫花瓶的书形竹板而已。 门口响起一阵清脆的风铃声。这是韩心碧私自挂上去的。 现在风铃响了,就意味着…… 韩心碧马上振作起来,收拾起自己最灿烂的笑,招呼道:“欢迎光临!” 难得啊,这么多天来店里终于来了第一个客人,不好好招待怎么行? 推门进来的是个极具古典灵韵的女子,简单的一身白裙狐裘更让她高洁出尘,瘦消的肩膀上零星夹杂着一些雪花,在室温下渐渐融化稀释。 韩心碧被对方惊艳地愣了下。原本以为她自己长得就很清秀干净,系里的那些男生都捧她做女神。如今一比,倒有些抬不起头。 女客人的神情过分哀伤,西施捧心的样子令人肝肠寸断,恨不得替她痛,替她伤…… 她这幅失心的样子,到底怎么了? “休,我还是非常痛苦……”她似乎是老板的熟人,难道是情侣分手,藕断丝连? 一时之间,韩心碧这个外人自然插不上话,她犹豫着要不要给两人腾出点私人空间。可贪睡虫趴在桌上一动没动,更何况外面冰天雪地,今天的小雨夹雪又一刻没有停过。去外面,还不冻成冰棍? 而且……室内的两人并没有避讳什么,说的话却和禅语似的,高深莫测。 “雪,那个帮不了你什么,你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试过了吗?”老板的语调波澜不兴。 看样子,倒像是雪在苦苦纠缠着店老板。 韩心碧托着腮,忍不住分析起了剧情。 虽然他们男才女貌,登对得很,可长雪这样的,何愁找不到恋人,何苦热脸贴着冷屁股,单恋老板这多冷冰冰的鲁冰花呢? 雪更绝望了,却希冀道:“我也知道,但……但这一次,说不定就见效了呢?我原本以为,把花寄放到你这里养着,我就会忘记了……”她的样子,真令人不忍心拒绝。 原来,这盆曼珠沙华的主人是雪小姐。 老板沉默了一下,默然吩咐趴在案上的睡神:“夭夭,你拿一瓶忘川过来。” 奇迹啊,睡神伸了个懒腰,居然真的挪窝了。这还是韩心碧第一次见到夭夭从案前起身。 其实,夭夭这个小萝莉还是非常可爱的,圆嘟嘟的包子脸,无欲无求却水汪汪懵懂的大眼睛,呆萌的样子不知可以虏获多少芳心,只可惜她一睡,除了老板,谁也使唤不动她。 夭夭晃晃悠悠地进了里间,不久,拿出一瓶蓝屏钙大小的玻璃瓶,里面似乎装着什么液体。 这就是忘川? 雪迫不及待地想要一饮而尽,却被老板揽手制止了。 他的紧绷着一张脸,虽然老板平时就冰冷而礼让地像一块木头,但这一刻,韩心碧还是明显感觉到了他和以往的不同。他的脸似乎更严肃了几分,直直地看着雪,用不大不小,似温和又无波的声音道:“最后一次。” 老板刚一放手,雪就将瓶子里的诡异液体一饮而尽。 不知道是不是韩心碧的错觉,她感觉雪的身体似乎透明了许多,就好像,她本身就是屋外一落地,就消散无形的雪。 来苏州的第六天,韩心碧就正式在艺术画廊里上班了。 好在都是做些她自己喜欢的事情,也不觉得累。闲暇之余,她还是去会璇玑阁的店里帮忙。 璇玑阁的老板从来没有规定营业时间,他做生意从来都是看一个缘字。自然,这个缘大概至今姗姗来迟,因为除了雪小姐,她还是没看到店里有来过客人。 说到雪小姐。突然发生了一见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居然忘记雪小姐长什么样子了! 虽然大梦三生,但是真的一觉醒来,将昨天见到的人的容貌忘得一干二净,她恐怕不是阿兹海默症的病患吧?何况除了雪小姐这件事,她好像没什么临床症状证明自己有病。 这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从她遇上璇玑阁开始,她就总觉得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呢? 照理说,雪小姐长得倾国倾城,又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虽然相识不久,但也不至于将昨天才见过的女神的样子给忘记了吧? 雌性间深埋的嫉妒基因?不,就算是嫉妒,她也不至于完全记不得人家长相。 韩心碧不止一次试着回忆,似乎每回忆一次,反而淡忘得更多了。 最后,雪小姐居然真的变成雪花,从她记忆力消失了…… 要不是千真万确,她还真想吐槽自己,雪小姐又不是香妃,变成蝴蝶飞走了…… 又一次,韩心碧觉得那家精品店怪怪的。虽然不止一次地疑神疑鬼,怀疑璇玑阁,但她毕竟没有真凭实据。 更何况大白天的,又不是荒山野岭里,能有什么鬼?她暗怪自己多心。恐怕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有些水土不服。 韩心碧绕有心事地用鸡毛掸扫着灰,夭夭捧着一个檀香木的箱子,不知在倒腾什么瓶瓶罐罐。 “这些都是什么?”韩心碧发现,这些瓶子就是昨天夭夭拿出来给雪小姐喝的东西。 “一二三四……不对,怎么看都像是少了一瓶。”夭夭反复又点了一遍数字,“恩,真的少了一瓶。” “忘川?夭夭,这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啊?”韩心碧被勾起了好奇心,蠢蠢欲动。 夭夭:“忘川,能和孟婆汤媲美的东西。只是……” “只是?” 夭夭:“只是,孟婆汤是帮助生魂过奈何桥前减轻负累,忘记往事的。而忘川,则是麻痹自己的酒,只抵一场醉生梦死,短暂地忘记过往,忘记痛苦而已。只要酒醒了,所有的一切都不会改变。” 原来是这样。那雪小姐借酒消愁,又是要忘记什么呢? “对了,它既然叫做忘川,难道是寓意为奈何桥下的那条忘川河?这里面酿酒的原材料又是什么?”正待韩心碧再问,老板却推门走了近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8 群山抱翠,润物无声,天然温泉深处雾霭氤氲,是一个春的屏障,悄然隔绝了深秋的脚步。外面已经万物凋零、秋风瑟瑟,泉眼四周依旧繁花似锦,绿意盎然,丝毫感觉不到季节变迁,不禁恍如隔世。 层层透明的水汽中依稀有一抹窈窕撩人的身影,披肩长发被水汽沾湿,乌黑柔亮,垂顺如一匹价值连城的黑绸,倾泄了温泉中绝代的美人一身。 泉中人窈窕的身姿倚靠着临门的石壁,双手平铺在池壁上,眉目舒展,慵懒随性,一派怡然自得。他的一双玉手骨节纤细幼长,骨节匀称,轻轻叩击着池壁上的玉石,奏出点点玲珑碎响,白皙凝润的肌肤剔透晶莹,红润饱满,远远看去,竟是雌雄莫辩,只觉得绝代风华。 泉水叮咚,每隔一段时间,就有泉眼从高处借由翠绿的竹管涓涓而下,由池中隐蔽的出水口四面涌入温泉。 四周很静,静得唯有水流婉转的低吟。美人眉目低垂,掬一盆水兜头而下,掩盖了凤目中的眼波流转以及昔日令人心悸胆寒的眸光。 皓月初上,朦胧月光如流沙洒下,一切美轮美奂,恍似仙境,让人不知今夕何夕,是否羽化成仙驾鹤西游登上了琼楼仙宇。然实则,此处乃是大陆第一强国玄国在东宫单独僻出的一处天然浴场。仅仅一墙之隔,外面就是宫灯明媚、重兵把守的玄国皇宫,红墙绿瓦威严肃穆,高筑的宫墙隔绝了一切的窥伺。重重身穿肩胛的卫兵更是让玄国皇宫固若金汤,自称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啾——”的一声异响,一抹白影从遥远时空破空而来,划破月光下细细的流沙,形成一道抛物线急坠而下,“扑通”一声重响重重砸进了温泉里,顷刻间花四溅,打碎了一室宁和遐想。 惬意不在,舒缓的氛围疾走直下,危险悄然而至。 空气中骤然一冷,如寒芒出鞘锋利凛冽,让人不寒而栗。顷刻,美人横眉冷竖,睁开了惹人遐想的长睫。 他的双眸细长,弯似月牙,冷似弯刀,危险蹙起的细长眼中,银色的瞳仁似两汪寒潭,让人心头一拧,心跳骤然慢了半拍。美人有一双犀利而绵长的桃花凤目,上悬入鬓角,此刻冷意骤显下,竟然似两柄锋利的宝剑。 他蹙眉不悦地盯着水面,极为反感被打扰了沐浴的雅兴。水面上白影卓卓,唯见漂着一坨不明白毛,柔和地被温泉水拂散,在水中荡漾。半阖的眸中闪过一抹不明的意味,静观其变。 突兀的的响动引起了在浴池门口把守的卫兵的注意。 “什么动静?要不要进去看看?” “你找死啊?可别拉上我们,不知道主子最讨厌沐浴时有人擅闯吗?要知道上次有个新来的冒失鬼不懂规矩又立功心切,掉了脑袋不说,还麻烦哥几个给收尸!” 新来东宫当值的守卫战战兢兢地听罢,拂了一头冷汗,挺直腰板继续站岗。墙外的卫兵经过短暂的骚动,又恢复如初。 玄影莫听罢门外明显压低的讨论,蹙眉更加不悦,借由沐浴好不容易回转的心情一下子又恶劣了起来。 待水面平静,温泉中若隐若现地漂起一撮浮浮沉沉的白毛,隐约可见毛茸茸的两只耳朵,四只爪子。玄影莫凌厉的杀气略顿,耐心顿失,半起了身子正要伸手捞起它,随手甩飞。 触手未及,那撮白毛却突然“咕噜噜”地灌了几口水,吹出几口水泡,濒临性命垂危之际突然奋力一个扑腾,弹跳而起。 还没等人看清它的样子,它却一把扯住了救命稻草,恰好挂在了玄影莫曲线优美的脖颈之上,死死地扒拉住他的两缕湿发,湿透的白毛整个劈头盖脸敷在玄影莫脸上,狗皮膏药似的黏住不动了。 小东西圆滚滚湿漉漉的浑圆肚皮正贴合着玄影莫凝润的脸颊,“呼哧呼哧”地粗喘着气,上下起伏,不断摩擦着他曲线优美犹如刀刻般的鼻子,显然惊魂未定,却原来是一只成了“落汤鸡”的雪白灵狐。 脸上的触感痒痒的,麻麻的,皆是陌生的异样,玄影莫的面色很僵,伸手扯了扯脸上平摊的白毛,奈何白毛的求生意志坚定,丝毫不见松动的迹象,忍不住让他有点着恼,心情恶劣之余,施加的力道越发大了几分,声音生冷而强硬:“下来!” 如果不是素有洁癖,怕血溅当场脏了他刚洁净的身子,他真会一巴掌拍死他,随手扔飞了! 冷冽的声线让小狐狸一顿,后知后觉地发现了“救命稻草”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捆稻草,扒拉的爪子松了松。玄影莫趁此机会轻松地甩掉了脸上的这一帖狗皮膏药。 他一手拽了白毛的一截爪子,让它成大字形呈现在自己眼前,将小东西生生带离了他的俊脸,也终于一睹了白毛的庐山真面目,却见小东西怯怯地看着水面,顾不得和他对视,眼神水汪汪的,我见犹怜,看样子极其怕水。 没来由的,玄影莫一向坚硬如磐石的心松软了几分,戾气烟消云散。神色一闪,玄影莫稳住自己的心,继续看向手中的狐狸。 狐狸细若银丝的皮毛被温泉水打湿,湿哒哒地糊在小巧玲珑的身体上,大大的两只耳朵耸拉着,一双灵动的眼却是世间少有的清澈纯净。狐狸的瞳孔中有抹诡异的绿色,似玛瑙,又似绿宝石,带着迷幻人心的魔力。它水光潋滟的瞳孔中有光翠闪耀,堪比旷世宝石。 玄影莫狩猎甚广,见过不少奇珍异兽,此刻却移不开目光,只荒诞地觉得这双眼睛似乎曾几何时似曾见过。 似曾相识,和一只狐狸?做的哪门子春秋大梦?玄影莫邪笑一声,觉得自己泡温泉或许过久了。 小狐狸的眼睛始终离不开将它溺毙的浴池,绿眸中爬上一丝焦灼,蹬了两下短短的后爪,危机意识顿显,张牙舞爪、锲而不舍地往上爬,但在它求生的道路上却总有一个力道强劲的阻力,牢牢地趴住了它的四肢让它动弹不得,它忍不住恼羞成怒地一个眼刀甩了出去。 眼神交汇的霎那,瞳孔中都倒影着彼此,双方都是一愣。 下一秒,小狐狸倒吸一口气,吸了吸嘴角堪堪下掉的晶莹,双眼满满都是痴迷,已经忘记了反抗。 近在咫尺的绝色容颜杀伤力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尤其是那身被温泉滋润过的水样肌肤,粉红带嫩,滑亮Q弹,若是做成东坡肉,不知是何等的美味?小狐狸砸吧砸吧了嘴,粉舌一舔,刚浸水的脑袋瞬时塞满了遐想:东坡肘子、红烧蹄髈、红油猪蹄…… 三角樱唇中挂着晶莹哈渣子,眉眼唇角弯弯似月牙,小狐狸看起来有点呆萌,双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的脸,专注而痴迷,狭长的狐狸眼笑咪咪的,像是做着什么美梦,显然正在胡思乱想。此时的它一改刚才的张牙舞爪,乖顺地任由他握着两只前肢,甚至能任意地摆成各种形状。 无疑,小东西滑稽的表情取悦了玄影莫,他的杀意已经荡然无存。 被这么直白痴迷的盯着,有史以来第一次,玄影莫没有立刻大开杀戒。在与小狐狸眼神对上的那刻,他心中不可思议的感觉又是一荡漾。 难以控制的心绪,让他眉头一皱,却没有再起杀意,因为小狐狸的眼神中虽然痴迷却少了些令人作呕的**熏心。只是,如果让玄国堂堂的太子爷知道了小狐狸盯着他做了哪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不知道会不会心里五味杂陈,亦或是立马杀了它,做一顿红烧狐狸。 玄影莫拎住小狐狸的后颈,迈着沉稳的步子,不紧不慢地从水波荡漾的温泉中起身而上,精瘦高大的身躯随着寸寸退去的泉水逐渐曝露在月色下…… 玄影莫身高八尺,长身玉立,却并不魁梧彪悍,也没有盘根错节的肌肉,光滑的肌肤肌里分明、线条柔和却又暗劲十足。纤长匀称的身体削肩细腰,不见一丝赘肉,晶莹剔透的肌肤沐浴在婆娑的月色下,尖尖的米粒下巴,上挑的凤眼,邪魅上扬的薄唇…… 美得人不忍直视! 小狐狸痴傻地看着香艳的情景,由上及下,鼻头突然一热—— 激荡的温泉中飘起一抹可疑的鲜红,玄影莫的脸上少有的出现一抹愣怔,他手中狐狸的鼻孔中正喷涌出鲜红的鼻血,而始作俑者却仰着脑袋,意识混沌。 玄影莫从未想过,他有朝一日居然迷住了世人口中最擅长迷惑人心的狐狸精。 “哈哈哈——”玄影莫忍俊不禁朗笑出声,一时笑靥如花,花枝乱颤。 兴致突起,他撩拨似地抬起小狐狸尖尖的三角下巴,揶揄道:“对你看到的还满意吗?”中性低沉的男性嗓音对自己的身材引以为豪,颇为自信。 他上挑的眉邪魅蛊惑,小狐狸涉世未深,傻愣愣地点了点头,心道:好一只脱毛孔雀啊!居然比骚狐狸九哥还撩人。想她堂堂青丘公主,居然也有被凡夫俗子迷住的一天,要是被骚狐狸九哥知道了,一定会大骂她是狐狸精里的奇耻大辱! 玄影莫的眼中影影憧憧,锁住小狐狸愣愣点头的小脑袋,心中千回百转:“这小东西通晓人性,还擅长人语,不可谓不凡,定然不是俗物,只是它从天而降,不知是不是来者不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9 “即便有备而来又如何?他玄影莫何曾怕过!”玄影莫倨傲地想,“无论如何,先将这小东西养在身边观察一阵。” 一截裸足踏上白玉阶,拾级而上。 一方绸缎铺洒开来,在空中舒展。玄影莫半抱着小狐狸皓腕一伸,缎绣暗龙的锦色衣袍抚顺而熨帖地进了左臂。他的动作一蹴而成,像是天女散花。 小狐狸一瞬不瞬地看着玄影莫华丽的衣袍,眨巴了一下眼睛,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重心下落,瞟眼下望,身下是氤氲的温泉,水汽弥漫,它登时吓了个魂不附体、四只爪子疯狂乱抓,却抓不住空气,被水沾湿的毛登时鼓鼓地炸了开来,好一只炸毛的狐狸。 他……他居然趁着它不注意将它给投掷了出去!小狐狸咬牙切齿! 玄影莫慢条斯理地将另外一截袖子套上,松松地系了一两颗盘扣,游刃有余的模样,他的凤眼不着痕迹地瞄了眼空中“遨游”又无可避免往下坠的小狐狸,脸上挂着一丝戏谑,笑意划过眼睛深处。 他将手一环,拽住白白的一只爪子,稳住了小狐狸下坠的速度,眉毛一挑:“慌什么,怕我接不住你?” 小狐狸叽叽咋咋地诅咒,愤慨地看着玄影莫天人失色的俊脸,小小的五官都快要皱在一起了,把头一瞥,不再看他。 玄影莫不着痕迹地上扬了一下嘴角。手自然而然地伸到小狐狸的下巴下,捏住一处软毛,像是逗弄小猫似的挠起了痒痒。 呵?将它当猫耍啊!居然还耍得这么顺手! 小狐狸狡诈的眼珠子一转,张口咬住玄影莫的一截青葱玉指,倒钩一爪子,后脚一蹬,离了那个蛇蝎美男。 玄影莫看了眼华丽的衣袍,细密精致的针脚下,已然被小狐狸未经修剪的爪子勾出了一条丝线,若不是他动作敏捷,甚至连手背都要被划伤。他不悦地哼了一声:“过来。”不允许自己看中得宠物忤逆他,反抗他的权威。 “哼唧!” “让你过来!”他不信它听不懂人话,看它的倔强神情就知道它懂得很。 “哼唧!” “呵——”玄影莫不怒反笑,状似无意地撸了下自己的衣袖,“尚好的料子就这么毁了,看样子本宫该考虑给自己做件新的,不如做件狐裘袄子,你说好不好,小狐狸?”挑眉威胁。 狭长的凤目中全是危险,这个翻脸如翻书的男人!小狐狸一抖,踌躇着向前迈了一步,又有骨气地退回了原地,双手交叠架着不屑地看了玄影莫一眼,不惧威胁。 玄影莫眼中的眸色不断加深,却笑得更灿烂,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直把小狐狸看得心里发毛。 双方都在僵持着……浴室里一时又恢复了平静。 “启禀太子殿下,皇后今晚设宴,特让人过来邀请。”一道尖细的嗓音矫揉造作地在外面响起,却只是隔着门请示。 “不去。” 仅仅一句不关痛痒的回答,桂公公一愣,并未多少惊讶,已经知道了主子的心意,退下前语带讨好地交代了句:“太子殿下点的鲈鱼汤,杂家已经让御膳房将活鱼杀好了,正要热锅,杂家这就过去替太子监督着,保证鱼肥汤鲜。” 鲈鱼?小狐狸扬了扬耳朵,揉着扁扁的肚子听得万分清楚,垂涎三尺,雀跃地跃跃欲试,撒蹄子朝着浴室门口跑去。 玄影莫自然不允许小狐狸这么溜掉,身影一动,牢牢地封住了小狐狸的去路。它左,他也左,它右,他也右,互不想让。眼看着声音尖细的娘娘腔要走远,小狐狸心里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看阻挡它去路又笑颜盈盈的妖孽更是一脸嫌弃。 “想吃鲈鱼?”玄影莫摸透了小东西的心思,挑眉,“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小狐狸。” 一碗热气腾腾、鲜美诱人的沸腾鱼片正在小狐狸的脑袋里渐行渐远…… 要知道食诱的威力可是甚大的,小狐狸立刻豁出去了,顺着妖孽太子的大长腿一路向上,本打算开门见山地给他一爪子,但它心思聪慧,临到他怀里时,脸色一变,一脸谄媚地拱了拱他的胸膛,双手抱拳,成“恭喜恭喜”地乞怜装,无辜而爱怜地眨巴着水样的凝眸,楚楚可怜地看着玄影莫。这一招,小东西屡试不爽。尤其对某人特别灵验,不知用在这妖孽身上起不起效果? 果然,玄影莫呼吸一滞,颇为受用,怀抱紧了紧。 小东西再接再厉地拿小脑袋拱了拱他的胸膛,直把他松松合拢的虚掩衣衫拱了开来,露出一路的玲珑紧致,小狐狸的口水流的更欢了,好想要凑上去舔一舔啊。 此时倒不知道是谁诱惑了谁?玄影莫眼中的神色似酒一般,酝酿开去,脸上的笑意又起。 “斩拓。”下一刻,小狐狸耳朵下的胸膛震了震,玄影莫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冷了脸,严厉冷漠道。 不消片刻,本还空无人烟的几米处站了一个人。 斩拓闻声从暗处现身,入目所及却是主子衣衫不整,抱着一只挂着鼻血的谄媚狐狸在半裸的胸前温柔地抚摸着,这样的情景,怎么看怎么怪异。 狐狸?不说主子生人勿进的超级大洁癖,这里虽然是露天浴池,但隶属固若金汤的玄国皇宫,重兵把守之余哪里来的来历不明的狐狸?更何况,主子居然会温柔地对待一只畜生?温柔这个字似乎向来和主子无缘吧? 斩拓觉得一定是月亮太大,都把他晒晕了。不愧是玄影莫选中的隐卫,饶是心中天人交战、厮杀,他的脸上一如既往地平静:“属下在。” 斩拓恭谨地垂低了脑袋,他自小习武,又是玄国隐卫中武功最高强者,目力自然不同一般,随意一瞥下,已经看到主子受伤了。 细长的抓痕从脖子一路蜿蜒而下,隐约见红血丝。伤口虽然细微,在玄影莫身上却触目惊心。始作俑者除了他怀中的狐狸不做二想。 “太子殿下,您受伤了,请主子责罚。” 玄影莫浑不在意:“将这只狐狸给本宫处理干净了。”他素有洁癖,一下子不习惯小狐狸鼻下的鼻血和嘴上的口水。想他堂堂太子,断然不能屈尊降贵给一只狐狸洗白白,这些自然要人做。 一句话,两种意思,小狐狸心中一跳,突然记起蛇蝎男要将它做成狐裘袄子的茬,还有他与刚才天壤地别的语气…… 处理干净?是要扒皮拔毛吗? 小狐狸双目中燃烧着敌对的火焰,奋勇一搏,亮出小尖牙以迅雷不及掩耳一口咬上玄影莫的手指,趁着对方吃痛之余,尾巴一甩,甩了玄影莫一脸的洗澡水,后腿一弹,踢掉玄影莫托着它的手,飞快地跳上阶梯,扒开门,逃窜去了。 玄影莫低头看着第二次被咬的手指,上面还挂着小东西晶莹的口水,神色变幻莫测:“给本宫追回来。” 在斩拓看来,主子的脸恐怕比黑锅还黑。心道:真是不知死活的畜生! 斩拓拔剑追出去时,外面已经乱作了一团。小狐狸娇小敏捷的身手快捷如风,一溜烟就从两排并列的守卫头上踩踏而过,尾巴上下抖动间,留下一滩水。 “什么东西?它在撒尿?”有守卫扬起手中的长矛戳向白影,不但被它躲过,还被一爪子拍在脸上,留下三条血印子。 撒尿?小狐狸呲牙,你才撒尿呢? 一杆子的侍卫都拿小东西束手无策,任由它变幻莫测地从守卫的胯下头顶蹿过,根本没有什么套路可循。一群大内高手、孔武有力的老粗,有武功施展不开、有力气无处使,仰头、猫腰、打转地查探着小东西的逃跑轨迹,动作十分滑稽可笑,却还是被它逃之夭夭。 “太子殿下有令,抓住那只畜生。”斩拓冷声命令道,不顾洋相尽出的众人率先用轻功追了出去。众人看太子的隐卫亲自出马,心下一凛,以为出了大事,为斩拓马首是瞻,皆拿起武器追了出去。 “快,抓住那只东西!” “太子殿下有令,抓住那只畜生——”侍卫长带头喝道。 一传十,十传百,东宫的士兵一拨一拨被动用了起来,分头捉拿四处逃匿的小狐狸。 东宫的侍卫穷追猛堵,小狐狸短短的四肢健步如飞,踩过侍卫的剑矛、脑袋,翻过栅栏、穿过草丛,跃过凉亭…… 虽将众侍卫甩远了一大截,然斩拓依然紧追不舍,大有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样子,对他的妖孽主子极为忠心。 小狐狸初来乍到人间,对玄国皇宫人生地不熟,俨然是一只无头苍蝇,好在它身量小,走投无路时就慌不择路地直接从草丛中穿过去,如此不走寻常路倒也真难倒了斩拓,好好的一个隐卫,愣是跟个环卫工人似的,两者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开来。 慌不择路的结果是,小狐狸自己都云深不知处,不知哪里是哪里了。 风头稍过,小狐狸试探地从草丛中探出两只耳朵,浑身洁白的柔毛已经滚了一圈厚厚的黑土,面疙瘩似的粘在它湿哒哒的皮毛上,整整一个黑煤窑里铲出来的小黑球,面目全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0 不远处人头攒动,搜寻的人拿着灯笼锲而不舍地搜捕着它。逃窜了半天,小狐狸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它吸了吸灵敏的鼻子,扑鼻而来的香味牵引着它一步步靠近来源,活像咬住诱饵的小鱼,皱着鼻子一路朝香味靠近。 嗖嗖几下蹿上树丛,树叶轻响了几个来回,小狐狸已经绕过士兵,蹿进了御膳房虚掩的门。 到了用膳的正点,掌勺的御厨正马不停蹄手下的动作,煎煮、翻炒、清蒸、油炸、过水……小狐狸心急地洗了个爪子,看着桌案前呈上的美食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忍不住双眼冒心来个饿狐扑食,动作迅速得只让人看见一块黑影。 御膳房内忙乱的小太监一见这突如其来的小杂毛,慌得乱成一锅粥:“喂喂——什么东西?好恶心,小心保护御膳!” “天啊,好大的老鼠!打死它!” “哪里来这么大的老鼠,它是黄鼠狼……小心别让它碰了御膳,这是东宫的晚膳,太子殿下特意交代过的。弄不好,咱们都要掉脑袋!”主事的太监翘着兰花指,扯着阴阳怪气的嗓子尖叫,正是在浴池隔着门向太子禀告的娘娘腔——桂公公。 小狐狸心想:“得来全不费工夫,见到这娘娘腔,它的鱼就不远了。” 真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桂公公一声令下,就近的几个小太监立刻操起了手上的家伙,但是小狐狸怎么会坐以待毙,它灵活地跳跃在美食间,东掠一点,西蹭一点,吃得满嘴流油,好不欢快。 小爪子过处,总能响起桂公公扯皮条似的歇斯底里。 追赶的小太监拿起鸡毛掸子、簸箕、菜刀、漏斗齐齐上阵,御膳房忙乱成一团,这个踩了那个的脚,撒了小太监端在手中刚盛出的汤羹,那个撞了掌厨的背,溅起了一滴滚烫的热油滴在了烧火太监的脚背上,烧火太监痛极跳脚之余,又打翻了料架上备用的食材、面粉…… 洋洋洒洒的面粉兜头而下,一屋子的“小白脸”。 随着面粉撒下的还有胡椒粉,“阿嚏……阿嚏……”一声声喷嚏声中,到处是涂抹星子和飞扬的粉末,屋子里的人扬着手睁不开眼睛,到处找水,乱成一团。 切菜的停了剁刀,烧火的止不住哀叫,端菜的撒了汤汁,抓小东西的脚踩脚,头碰头,撞了一头的疙瘩……御膳房鸡飞狗跳、哀声四起。 一片狼藉之中,小黑炭捧着到手的整只烧鸡吃得津津有味,啧啧有声。 “废物……废物!我的那个娘呦呦——交不出今天的晚膳,你我都要完蛋,还不把这畜生给抓了向太子谢罪,到时候百口莫辩,可要如何交代!我的那个娘呦——死了……这下死了……动作还不快!”主事太监黑着脸,捂着鼻子扬手,气得跳脚,因为激动,最后一声甚至都破了音。 “咳咳……”他掩饰地咳嗽了一声,“在那呢,在那里呢!”指挥满屋子的小太监追赶小黑炭。 小狐狸叼着一块棕黄的鸡腿四处躲避。 “我来!”眼看着小狐狸逍遥法外,桂公公抢过旁边一人的鸡毛掸子,一砸,小狐狸没砸到,却砸到了最旁边案板上的菜刀。众人仰头心惊肉跳地看着一把菜刀明晃晃地从头顶飞过,都忘记了抱头鼠窜,视线焦集都快成了斗鸡眼。 因为菜刀飞往的那头正用慢火炖着一锅汤——鲈鱼汤。 桂公公的大张着嘴可以塞下鸵鸟蛋,顾不得被菜刀砍中,飞身朝着鲈鱼汤扑去!太子可比菜刀可怕多了!鲈鱼汤啊,一定要保住! 众人屏息以待,时间一下子像是禁止了似的。桂公公冒死一扑,险险地抓住了刀柄,挽救了东宫今晚的重头菜——鲈鱼汤。桂公公讪笑了下,惊魂未定后笑容有些抖,不过好在有惊无险,心终于落实了。满屋子的人都舒了口气。 桂公公掀开锅盖查实了一下鲈鱼汤:“我那个娘呦呦——可保住了——”“扑通”一声,桂公公脸上被溅了一脸的汤汁,而锅里却多了一截鸡腿,混着一些面粉、胡椒粉、菜沫…… “咔嚓”一声咬骨头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小狐狸边啃骨头,一边继续甩扔在身上得垃圾,终于让桂公公紧绷的神经彻底的断了。他抹了一把脸,鲜美绝伦的一锅汤,虽还不到火候,已知将来的美味。桂公公的脸臭到了底,歇斯底里得差点连自己都眼皮一番歇菜了:“抓住它!” 桂公公响天动地的大叫引来了追捕小狐狸的士兵,小狐狸眼看情形要糟,立马叼了烧鸡跑路。 小狐狸叼着烧鸡临空跃起的时候,却被桂公公用扫把柄敲中了鸡腿,金黄酥脆的烧鸡从鸡腿的部分裂成了两截,小狐狸眼睁睁地看着一截肥美的鸡肉不翼而飞却来不及接住,那个懊恼的神情真像要悔断肠子。 眼看追兵赶到,说是迟那时快,小狐狸深深咬了一口鸡腿,差不多把整个腮帮子都堵满了,然后飞快地蹿出了御膳房。经过桂公公时,它还不忘记狠狠地盯了他一眼,这梁子结大了。 哪里知道小狐狸今儿个就是命途多舛,才躲过追兵明晃晃的大刀蹿上树,一个俯冲下来时,拦路却正好与另一拨人马撞上了。 “哎呀,妈啊,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啊——是什么东西过去了,黑漆漆的,是老鼠……”又是一阵高峰呗的尖叫,不同的是这次不是太监,而是一串海豚音,高低音齐奏,此起彼伏。 人群中大多是女眷,为首的正是玄国最受宠的小公主,惜凤公主——玄奕凤。她的母妃进宫十余年,终于在昨日早朝上被授封为皇后,在储凤宫摆宴。她正领着一干宫女嫔妃、官家小姐绕过御花园的小道去皇后娘娘那里用膳。 得知母妃邀请了国师端木凤仪,惜凤公主前一刻还万分雀跃,显然也精心打扮了一番。此时受惊之余,小公主杏目圆睁、柳眉倒竖:“愣着干什么,将本公主扶起来!” 玄奕凤被撞了个正着,暗中揉了下摔成四瓣的屁股,眉头皱成吃酸梅状,由众人七手八脚地搀扶起来。她推开各怀心思拥过来的娘娘,娇声喝道:“等什么,要本公主亲自动手吗?” 几个随行小太监一拥而上,圈圈将小狐狸围住。 小狐狸咬着摇摇欲坠的鸡腿小心翼翼地左右闪躲,半截肉岌岌可危差点掉下来。说真的,它有生以来还没有这么惊心动魄地吃过东西。身为青丘公主,又是众心捧月的老幺,它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 刚清洗的爪子现在显然又弄脏了,九哥时常教育她餐桌礼仪,她可不敢忘。 这算什么,饭前运动吗?欲求不满,小狐狸鼓着腮帮子,隐约有些生气。 娘娘们、官家小姐们为了讨好玄国最受宠的公主或假意或真心,各个“好心”上前搀扶,佯装抖抖公主的披风、扶正她的发髻,整理她的仪容,宽慰她几句压压惊。 说风凉话的,暗中讽刺的,关心的……御花园的小道上顿时热闹起来。 玄奕凤是玄国最年幼的一个公主,从小就众心捧月,含着金汤匙长大。如今母妃位及皇后,统领后宫,母仪天下,更是尊贵无比,她自然不容他人顶撞,更何况个宫的娘娘和官家小姐都在场,无数双眼睛明里暗里的看着,翘首以盼她出丑,好找皇后和她的笑话。 她如何能够丢了脸面。今天这个面子她是一定要给自己挣的,非给这些平时搬弄是非又一无是处的娘娘一个下马威不可。这样,她们往后就更不敢爬到她头上。 在玄国无人不知玄奕凤的得宠。因是排行老幺,又是盛宠不衰、背景强大的新晋皇后所生,皇宫上下自然惯宠的很,也养成了她恃宠而骄、刁蛮任性的个性。她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人敢忤逆她。 然而,皇上新纳了一个丽妃,是女贞部落献上的公主,仗着得宠愣是不把皇后和她看在眼里。偏偏皇上现在正好她泼辣的一口,不但不责罚她,反而更加娇惯着,母妃母仪天下自然诸多礼让,她却看不过眼。 如今,母妃封后,她却称病不来。不少娘娘嘴里不说,也和丽妃一个鼻孔出气,看着她们母女的笑话。 “公主,那老鼠这么脏你抓它干嘛,也不怕污了您的眼。” “就是啊公主,咱们还是快些去皇后娘娘那里请安,皇后等不到公主您怕是着急了。” “公主还真是小孩子心性,不就一只老鼠,怎么值得您千金之躯大动干戈?” 莺莺燕燕一阵叽叽喳喳,有讨好的,有数落的,有背地里偷笑的,有嫌弃小黑球脏面带嫌恶的…… 小狐狸浑然味觉自己无意间搅进了后宫的是非里,被当做一只鸡来杀鸡儆猴。 玄奕凤自然不会顺了众位娘娘的意,不但不听,还执拗地命令着小太监,一定要抓住冲撞她的家伙就地正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1 一行人中,有妃子专门是去给新皇后道喜笼络关系的,讨好了新皇后,这日后的日子才能好过。也有人是去混个热闹,如果能够在皇后的宴席上见到皇上,那今晚就更是赚到了。更有人是眼巴巴地过去看热闹的,就盼着出点纰漏笑话。 所以娘娘们也是各出奇招、争奇斗艳,或魅或丽、或清或雅,暗中也费了些心思梳妆打扮。她们自然不愿意耽搁面圣邀宠的时机,此时看玄奕凤为了只莫名其妙的畜生,竟然杵在了半路,不禁有些着急,面面相觑起来。 神色各异的女眷中,有一人对玄奕凤的心思了如指掌,她的眸光清亮,聪慧机灵。她扶了下贴身丫鬟的肩膀,退出她的保护,莲步微移间,娇好的容貌借由灯笼里倾泻的暗光已经应入众人眼中。 标准的鹅蛋脸略施粉黛,杏目朱唇,俏丽大方。只见她绾了个松松的垂云髻,乌黑的青丝间暗压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紫玉牡丹,高贵大方、温婉淑仪,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的风范一览无余。 “御花园里怎么会有如此危险的不明物,不但冲撞了公主金枝玉体,万一要是冲进了皇后娘娘精心准备的宴席,捣乱了宴席,惊吓了皇后娘娘和诸位贵客,想来那时就不是小事了,公主此举意在未雨绸缪,防范于未然也是必然的。” 善解人意的一番话,不但名正言顺地为公主找了个教训个宫娘娘得借口,还夸公主深明大义,处事正当合理。她的语调轻松,并无咄咄逼人之势,不但不会给自己树敌,反而得到了公主友好地一瞥。 “这……” “端木小姐说的是,公主英明。” 绕是娘娘们如何翘首以盼、巧舌如簧,这话说到如此份上自然不会如此不识时务,纷纷见风使舵地夸公主英明、能掐会算。 “自然,小女也知道娘娘们的心思,是怕皇后娘娘等着有失礼仪,不妨诸位娘娘先行一步,也好让储凤宫的人知道我们这里的状况,免得在场的诸位贵客担心。” 看尽了各宫娘娘的反应,端木欣才继续支招,轻松化解娘娘们焦灼的心理。 “是……是,还是端木小姐聪慧过人,我们自然也是这个意思。”此话正中下怀,个宫娘娘纷纷借着给的梯子下了,领着自己的宫女撤退。 待一排宫灯绕远,玄奕凤不屑地撇了撇嘴:“哼,就知道她们别有所图,还是你好,欣儿。”玄奕凤对着端木欣笑笑,转脸又对一众奴才颐指气使:“还愣着干嘛!下手快点!” 埋伏在侧的小太监们一拥而上,朝着被围在包围圈里的小黑球扑去。 小狐狸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刚才的间隙为它争取了不少啃鸡腿的时间,眨眼见一只鸡腿已经所剩无几。周围的动静让它动了动敏锐的耳朵,都不用仔细辨别方向,它临空一跃已经出了小太监漏洞百出不堪一击的包围圈。 反观几个首当其冲,冲得最猛的太监,因为扑得太猛来不及刹住脚步,被细化的石子带着向前摔个四仰八叉之余,还碰了一鼻子灰,叠罗汉似的跌成了一堆,摔得鼻青脸肿捂着自己的脑袋、鼻子,哎呦哎呦地痛呼呻吟,直不起身来。 “没用的东西!几个人还抓不住一个小东西。”如此荒唐的场景让玄奕凤一跺脚,气道,“你们一帮人还抓不住一只畜生,要你们何用,还是不是男人!” 惜凤公主心直口快,说完才想起来太监也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男人,俏脸上悄无声息地爬上两朵红晕,衬托得她更加千娇百媚。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装腔作势道:“抓不住那小畜生,仔细本公主扒了你们的皮,当场料理了你们!” 小太监们被吓得浑身颤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重新振作起身,然而小黑球身材娇小,身子又灵活,相比之下,小太监们忙得人仰马翻拙劣身手一览无余。 小黑球怡然自得地蹿上了树,看着地上东倒西歪的小太监,终于啃完了叼着的鸡腿,还不忘抖了抖残羹剩骨,潇洒地丢了下去,摇着尾巴舔了舔嘴角,根本不把下面的酒囊饭袋当一回事。 摇头晃脑的不屑样子,明摆着是挑衅。 “斩灭,给本公主拿下那只不知死活的畜生!”生平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想她一个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国公主居然受到不知是何种低等生物的嘲弄,让她如何咽得下那口气。 玄奕凤立刻召唤了自己的隐卫出来。 培育一个隐卫着实不容易,不但尽忠职守、武艺超群,还要敢于豁出命去。帝王家向来猜忌,能担当隐卫的人也少之又少。 唯独经历过重重严酷生死考验脱颖而出,又得以帝王家信任的人才有资格做皇家隐卫,精英中的精英可谓是凤毛麟角,尤其是斩字辈的隐卫,整个玄国也唯独只有四人,斩杀、站灭、斩拓、斩仁。 但玄国国君却将一名隐卫分派给一个公主,可见其荣宠至极。 当隐卫如一道黑旋风一般掠过公主的身后,突然现身人前时,就连端木欣也惊讶了一瞬,她只道玄奕风得宠,却不知道皇上居然为她安排了隐卫。 狐狸天生嗅觉敏锐,更何况小狐狸也不是一般的狐狸,在树叶轻轻摆动的当口,它已经适时地提高了警惕。 抬眸间,一个黑衣剑客提剑俯冲而下,带着万物分崩离析的强大剑气。感受到危险,小狐狸倒呲了背毛,戒备临敌。 几丈高的参天大树被拦腰劈开,腕粗的树枝轰然倒地,树叶飒飒作响,斩杀的黑影一闪,风过无痕,小狐狸险险地躲开了斩杀的快剑索命,却被削铁如泥的剑扫下一撮黏着淤泥的毛。 小家伙神色戒备,不敢再放松警惕,敏捷的身影化成一个黑点,嗖嗖窜过几个枝叶繁茂的枝节,隐匿在树影重叠的暗涌里,喘息间也是惊魂未定。 不得不说,到了人间,它的身手慢了许多。 那个叫斩杀的隐卫果然不是一般人。未等小狐狸细想,剑芒已经追踪而至,如影随形。锋芒过处,刮起一阵疾风,小狐狸的藏身地点已经被识破,暴露在众人眼前。 斩杀敏锐的洞察力早已经洞悉了小狐狸的藏身之地,竟然连一个喘息的机会都不留。 小狐狸回身看了眼刚才呆过的地方,刚还枝叶繁茂的枝头已经被剑锋削平了,看上去有些突兀。 残枝树叶簌簌而下。 “吱吱吱……”小狐狸站在另一处树枝上,众人只见小黑球用两只前肢托着肥腰一脸气愤,仿佛对斩杀存了诸多怨言,那神情模样好像在说:“你个大男人持刀对付一个赤手空拳的小动物胜之不武!” 小黑球人性化的动作让在场的人一愣,险些以为是自己眼花,居然觉得它气愤的样子居然难得有点萌。 不过斩杀还是鬼使神差地丢了手上的宝剑。 紧接着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小黑球扯着嘴皮子竟然笑得一脸奸诈。它不但趁此时机逃脱,反而倒退围攻朝着斩杀迎面冲去。 斩杀也不闪躲,正大光明得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但是小狐狸在堪堪迎上斩杀时却突然改变了行径,凌空一转朝着玄奕凤公主而去。 以为小黑球已经被斩杀制住了,小公主正在得意洋洋,浑然味觉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惊吓,她甚至都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这么傻愣愣地呆立在了当场。 “公主……小心!”斩杀和端木欣异口同声地提醒,但显然为时已晚,因为小黑球已经蹲在了公主的头顶。 它蹭了蹭玄奕凤的发髻,似乎对这个柔软适中的窝很是满意,然后坦然地趴下,开始打盹。 “啊!你个畜生……”惜凤公主彻底反应过来,爆发了一连串的尖叫,小太监们紧张以待,围着公主束手束脚不敢真正上前,唯恐公主有个闪失就要陪葬。 尖叫过后,公主骄纵的毛病又犯了,她居然威胁小狐狸道:“你个畜生,还不给本公主下来,知道我是谁么?仔细……”仔细剥了你的皮…… 自然,后面半句的话,她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自动消音了,因为小狐狸正亮出尖利的爪子在她的眼皮底下晃了晃。它的指甲不同它黑漆漆的爪子,可是货真价实地亮利。 小公主吓得花容失色,她一向以自己的容貌为傲,要是破了相,可如何嫁人?怕是比死还难受。尤其她的心上人还是个天人之姿,堪比皓月荧光。要是破了相,她定然更加自惭形秽,如何有资格再与他比肩? 她紧张地盯着小黑球的勾爪,唯恐一个爪子落下她就要毁容了。视线长时间高密度地集中在某一处,盯得她眼白上翻专都快成了斗鸡眼。 渐渐的,泪水充盈了玄奕凤的眼眶,向来眼高于顶、蛮横娇惯的她何曾这样担心受怕过、委屈过?何曾有人胆敢给她这样的气受?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玄奕凤的脖子都顶酸了,她暗中朝端木欣挥了挥手,示意她想想办法,总不可能一夜就这么熬过去了吧? 小黑球打了个哈欠,趴在小公主的头上打起了小呼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2 端木欣朝着奴才们使了个眼色,暗中稍稍靠近小公主,斩杀也开始暗中运功。才近了一步,小黑球立刻伸了个懒腰,尖利的爪子就这么伸展开来,堂而皇之地摁在小公主的脑门上。玄奕凤白皙清洁的额头上立刻多了个油腻腻、黑漆漆的梅花印记。 小狐狸此举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但是这一次,惜凤公主双眼发直却不敢趾高气昂、更不敢放声大叫,刚才的那一下差点都让她的心跳到嗓子眼里了。 她都快求爹爹告奶奶了,只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心跳却是飞快的。 瞧她都养了哪些酒囊饭袋,这么久了还没有想到法子,惜凤公主的视线不自觉地朝着端木欣瞟去,觉得现场也唯独她能够救自己了。 端木欣正和自己的丫鬟咬着耳朵,不久之后,丫鬟领命朝着御膳房跑去,带回来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芙蓉脆皮鸡。 小狐狸吸了吸鼻子,一改刚刚的昏昏欲睡,立马就精神了,刚才的半截鸡腿只是开胃小菜,它的肚子还没有被填饱呢。它昂着脖子越凑越近。端木欣朝着小公主点点头,示意她慢慢走近。 趁着这个时候,伺机而动的斩杀接过旁人递过来的麻袋朝着小公主兜头而下,杀了垂涎美食的小吃货一个措手不及,等它意识到陷阱时已经为时已晚,扯叫着被套进了漆漆的麻布袋里。 “吱吱吱……”小东西手忙脚乱地在麻布袋里扑腾,小公主却一脚踹在了袋子上撒气:“小畜生,现在知道本公主的厉害了吧?来人啊,将这畜生给本公主沉湖了!” 一个小太监领命就要去办,迎面却来了一个人,顷刻顿住了众人的脚步,扼住了众人的呼吸,唯恐一动,幻境就要破灭。 夜色逐渐深浓,那人一身月牙白的长袍在夜色下仿佛沐浴着圣洁的光华,他沿着明黄的宫灯穿过弯曲的亭廊而来,步调走的不紧不慢、不疾不徐,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视线,好像月亮的荧辉是从他的身体里挥发出来似的。 小太监提着麻袋的身影朝着一旁避了避,自惭形秽,觉得自己一身狼狈出现在国师此等人中龙凤前就是一种亵渎。 墨色的发束了白玉冠,衬托兰芝一样俊朗的脸更加温润圣洁,剑眉如浓墨,给男人增添了一分硬朗,水凝的眸幽深,寒如幽潭,冷而深沉,让他看起来更加不食人间烟火,似遥远的月光一般清冷。 男人贵为国师,更是相国府的二公子,玄国最年轻的状元记录保持者,至今无人打破。可谓是才貌双绝,地位崇高,如何能不让人惊艳。 眼看那人的步伐似乎是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玄奕凤无意识地绞扯着自己的披风,脸上掺和着小女人的娇羞,刚才的骄纵气恼已经荡然无存,神情似乎还有写拘谨。 她不着痕迹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髻,换上温柔妩媚的娇笑。 “下官拜见公主殿下,皇后娘娘命臣过来看看公主是因为何事耽搁了宴席?”端木风仪弯腰行礼,疏远有礼。他在玄国的地位崇高,除了皇上太子几乎不需要行大礼。皇后对他礼遇有加,俨然把他看做了乘龙快婿,驸马的不二人选。 “国师大人客气了,本公主正准备过去呢。” “是呢,二哥。”端木欣道。 “吱吱吱……”小狐狸扯着麻袋使劲反抗。小太监因为近距离看到国师的芳华,尽然忘记了手上的麻袋。虽然每年都能在祭天大典上一睹国师仙人一般的风姿,但是近距离看果然杀伤力更甚啊! 因为小狐狸的反抗,端木风仪也注意到了小太监手上的麻袋,清冷的视线随着小太监的动作注视到了麻袋上。 他凝眸看着麻袋,平静而无语,秋水一般的眼眸,清澈见底,仿佛看穿了一切猫腻。明明是淡淡的一瞥,手持麻袋的小太监却仿佛被窥探了内心,下意识地将麻袋往身后一藏掩饰痕迹,殊不知自己的举动更加欲盖拟彰。 惜凤公主暗道了一声糟糕,目光锐利地秒了眼小太监,心下不悦。端木欣掩饰地撇开头去,一向在这个二哥面前昭然若揭藏不住心机。 惜凤公主本欲杀鸡儆猴,在后宫娘娘间立个规矩,纾解一时的不快,如今却不禁有些棘手。若在平时,皇子皇女杀个人都算小事,这后宫里的冤魂也不见得少数。 然而,惜凤公主忽视了一点,每年朝天祭,国师都严禁杀生,偏偏皇后久见她不来,差遣了他过来迎接,还被撞见了眼前的这一幕。 她心仪端木国师,自然希望在他心里留的都是关于她好的念想。如今顶风作案,不是摆明着拆心上人的台面吗? 玄奕凤故作镇定,满腹馨香的身子朝前靠了靠,浅笑接过端木凤仪手中的宫灯,让他清冷的眸中充斥的都是她的身影,也短暂地错开了他的注意力,更留给小太监处理“赃物”的时机:“端木大人,母后久等我们不去,怕是着急了,我等还是快些过去为好。”她颤声催促,灯下低垂的脸暗粉一片。 玉色的手嫩如青葱,白皙幼滑,接过宫灯时,衣角细致的锦缎若有若无地擦过端木风仪的手腕,却见那人气息纹丝不乱,月白色衣角下的手更加细致纤长,肤如精美上白釉的陶瓷,泛着月色的光,不禁愣怔片刻。 端木凤仪不着痕迹地退开半步,声线清雅冷淡:“可否请公主告知麻袋中所装何物?” “这……” 看样子是躲不过了,惜凤公主脸色讪讪,踌躇不知如何开口,求救地看了眼端木欣。 “二哥,麻袋里的不过是只黄鼠狼,把御膳房闹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的,刚桂公公还说它偷吃了东宫的晚膳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恰好公主碰上了,唯恐它坏了皇后招待贵宾的宴席,这才……” 端木欣没有辩解下去,面对端木风仪温和宁和的眸光,那双眼睛看着她仿佛空无一物,又好像看透了她所有的心思,所有的一切在他的眼中好像都昭然若揭,竟然让人不敢有丝毫欺瞒。 她所有捏造的谎话在他眼前似乎都相形见拙,原形毕露。端木欣觉得不论自己如何圆谎,都是苍白无力的。从小就是这样,饶是端木欣的心思藏得再深,总是在端木风仪面前原形毕露。 这个被世人称颂为谪仙的人,难道真有窥探人心的本事吗? 端木风仪见众人不动,亲自接过麻袋。小公主心有余悸,怕里面的畜生野蛮伤及心上人,出口提醒:“端木大人小心,它的爪子很是锋利,差点划花了本公主的脸,饶是凶恶。”她不无挽救地替自己辩解道。 麻袋粗糙的周边附着一些白色粉末,似乎是面粉。 端木风仪没有迟疑,刚一打开麻袋,里面却嗖的一下蹿出一个敏捷的小东西,心慌失措地急于蹿上树去。 说时迟,那时快,端木风仪旋身一转,落地之时,月牙白的衣袖间俨然多了一只探头探脑的小东西,正是那只小黑炭。 小黑炭的耳朵抖了抖,扑簌簌地掉了些白粉,原本黑漆漆的脑袋上,黑一块,白一块,饶是滑稽。碧绿的眼睛吃惊地盯着端木风仪,惊叹他的轻功居然赶得上他的速度,却没有闪躲。 男人身上的气味干净而舒适,没有丝毫杀气。他的怀抱舒适而温暖,不带丝毫禁锢,让小狐狸莫名心安。它望向男人清澈的眼,发现他也正低头凝视着他,目光满含慈悲与怜惜,对他的好感油然而生。 平日纤尘不染的月牙白上零星蹭上了几个黑点,违和感顿生,莫名地扎眼。在场的人似乎都没料到,堪比神谪、皓月出尘的国师居然会抱着满是污秽的“黄鼠狼”? 惜凤公主掏出香帕递上,看他伸手接过,心头小鹿乱撞,粉面含羞。下一刻,她却见端木风仪将手帕附在小黑炭的脑袋上,温柔地擦拭起来。惜凤公主不禁暗咬了一下唇角,心里猫抓似的委屈难平。 他的动作轻柔,耐心而细致。不消片刻,小黑炭已然变了模样。 “是什么东西?看样子不是老鼠……” “也不是黄鼠狼……” 众人疑窦丛生,好奇地围拢过来仔细地端详着小东西。 惜凤公主压下心中的不快,被好奇心驱使着也探过头来:“端木大人,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此时,小东西再次暴露在众人眼前,毛茸茸的两只耳朵,三角形的弧形小脸,鼓鼓的腮帮子,尖尖的鼻子,灵动的大眼睛……雏形渐露,竟然可爱而呆萌。 “哇——好可爱!”有小公女禁不住诱惑有感而叹。 端木风仪的声音磁性清润:“是只狐狸,而且是只难得的灵狐。” 小狐狸欣赏地看了眼面前的白玉公子,被叫了一个晚上的老鼠、黄鼠狼,总有人有眼识得金镶玉,看出它的真身来了! 不过它可不是普通的灵狐,说灵狐还辱没了它,它乃是青丘国的小仙狐,只是不知道怎么莫名其妙地来了这里就是,还法力全失变换不了人形罢了。 面前的公子风华无限,超然若仙,还认出它是灵狐,莫不是……小狐狸心想着:“不如先投靠了他去,找到方法回去之前也好找个长期饭票,也不至于沦落街头饥寒交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3 如是想着,小狐狸谄媚地冲着端木风仪笑笑。怎么说也快赖上人家了,总得事先套套近乎。 它竟然丝毫不担心端木风仪会伤害它。想想也是,要是人家想要害它,干嘛还大费周章地不惜顶撞公主救它? 小狐狸激动地摇着原本蓬松柔软的大尾巴,只是尾巴上现在都是泥团子有点沉,它挥舞得有点吃力。 没等小狐狸如愿诱惑成端木国师,御花园的那头却浩浩荡荡地来了一群人,为首的女子看起来大约三十出头,保养得宜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拖着华丽的凤袍,整个人看上去雍容华贵、贵气逼人。 “凤儿……”女子唤了一声,眼神若有似无地擦过端木风仪,凝眉笑道,“这么久不来,本宫还以为是谁人拐跑了本宫的公主呢?” 此人正是玄国新赐封的皇后。眼看着小公主耗费了大把的时间,坐等不住的皇后带着后宫赴宴的一干妃子浩浩荡荡就赶来了。 众人刚刚站定,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着皇后娘娘看着小公主也是笑得前俯后仰、花枝乱颤。 小公主被笑得莫名其妙,回头看向身边的宫女询问,却也见她捂着嘴,一副欲笑不笑的样子,憋得很是辛苦。 “到底怎么回事?”小公主着恼道,但是身边有端木风仪在,她这次收敛了不少,倒没有迁怒别人或者撒泼。 皇后笑岔了气,缓和了下,拿着香帕擦拭公主的额头:“你看你,别人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花猫呢。就你这玩劣的性子也不知道哪个厉害的驸马能够降得住你!”原是小狐狸恶作剧的梅花印字还俏生生的留在惜凤公主白皙的额头上。 皇后嗔怪着小公主,一边饶有深意地看了端木国师一眼。 旁边的娘娘各个是七窍玲珑心,哪里不懂皇后娘娘的意思,顺其意故作玩笑道:“这御花园里可不就有一个,国师仪表堂堂,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玄国栋梁之才,和咱们公主啊郎才女貌,真真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玄国人才辈出,配得上小公主金枝玉叶的,依我之见也只有三人。太子殿下人中龙凤,却和公主有血脉亲情,小王爷虽然神龙见首不见尾,但脾气秉性更是潇洒不羁。偏偏小王爷和公主有的只是竹马之情,这另外一个么……” “阿嚏——”一声响亮的喷嚏突然打断了淑妃眉飞色舞地演讲。小狐狸抹了下瘙痒鼻端的面粉。 端木风仪拿着手帕的手附上小狐狸的鼻子,温和道:“受寒了吗?” 惜凤公主的眼光落在暗绣蝶双飞的手帕上,眸色黯淡,泫然欲泣。 皇后脸色一变,悄然握上惜凤公主的手,用力一握,示意她不能有**份,转而威严道:“好了好了,宫本特意设的晚宴快凉了,大家都随本宫入席吧。” “国师大人,也请一并随本宫入宴。”皇后的眼中满是欣赏,语气也较之刚才谦和,俨然对眼前的男人另眼相看。 “皇后娘娘,下官皇命在身,还需准备祭天仪式,请恕下官告退。” 每年朝天祭,身为国师的端木风仪都要提前斋戒沐浴两月,皇后略一沉吟,没有勉强,点了点头:“去吧,祭天乃是大事,本宫考虑欠妥了。” 端木风仪没在接话,抱起小狐狸起身告退。 众人远远的看着一抹月牙白在月色中渐行渐远,逐渐被黑暗吞噬。 灯笼里的烛火随着夜风摇曳,小道上响起莎莎的脚步声。夜深人静,远处行宫出灯火重重,人影涌动,端木风仪手执一盏宫灯沿着御花园的小道行进,走得不疾不徐,似乎并不急着出宫。 深秋时节,百花花期已过,难免萧瑟寂寥,尤其此刻夜深,越冬的残枝少了烂漫开放的花卉和绿叶点缀,在秋风中更显凄凉鬼魅,远离远处的繁华,隐在暗处时,更显得鬼影重重。 小狐狸安静地窝在端木风仪肩头,直觉他此刻的心境似乎复杂难平。有什么烦心事困扰了他吗? 察觉小狐狸的视线,端木风仪温柔地伸手抚摸小狐狸的脑袋,微微一笑间,眼中死寂一般的沉闷顷刻不着痕迹,似乎刚才的复杂只是一种错觉。 这就是凡人所谓的感情吗?小狐狸碧澄澄的眼中闪过一抹困惑,歪头思考。不过,很快,它又被周遭陌生的一切吸引,忘记了刚才的疑惑。 百无聊赖中,小狐狸忍不住探头探脑、东张西望。端木凤仪提步经过一处凉亭,扶着栏杆,吹着夜风,似乎对月深思遥望,孤单的身影甚为寂寥。桥下涓涓的流水淙淙流淌而过,在夜色中静静暗涌。灯笼里的烛火点亮了桥下的一方世界,光影将水面里的倒影拉得老长。 “吱吱吱……”小狐狸瞟了眼水面,突然惊魂未定得跳了起来,四仰八叉翻落在地。随后,它跳上桥栏,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探头望向水面,只看了一眼,它倒吸了口气,惊吓过度地立刻缩回了脖子,心有余悸地拿两只爪子摸上自己的狐脸。 它点了点自己尖尖的小鼻子,水面上的黑影也点了点小鼻子。它咧嘴做了个鬼脸,黑影做了个更加可怕的鬼脸,小狐狸一个激灵,捂住了两眼。 “呵呵——”身后的胸膛震动,端木风仪含笑的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它,由衷酣笑。月下的面子清俊儒雅,浩然出尘,本还有些疏离的模样,一笑间竟然山花烂漫,只觉得漆黑的夜空都被漫天的烟火点燃了一般。小狐狸看得眼睛都快直了。要不是被端木风仪扶住,差点直挺挺地掉下拱桥。 被端木风仪一笑,它似乎终于意识到,倒映在水面上的鬼魅就是它自己,嗖嗖又蹿了回去,想要舀点水来洗脸,却又忽略了栏杆的高度,差点扑通一声掉进水里去。 端木凤仪干脆伸手将迷糊的小狐狸劫进怀里,提步朝着桥下走去。刚才,他拿着惜凤公主的手帕简单地给小狐狸擦了擦,如今还是一脸的泥疙瘩,倒影在流淌的水中就越发变了形,小东西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却以为见到了怪物,真是迷糊可爱。 湖的两岸本栽了些垂柳,如今只剩下空空的枝桠。岸边泥泞,一脚踩下去,陷下个湿润的泥印子。端木风仪撩起长袍蹲下,盘起袖子拿手帕沾了下水,拧干后细细为小狐狸擦拭,一次一次不厌其烦。 小狐狸专注而痴迷地看着男人俊逸得容颜,眯起狭长的狐眸,脑海中突然记起大嫂有次无意间说过话,心道:这恐怕就是上贤下孝、温柔顾家的二十四孝好夫婿了吧?饶是百炼钢,遇上此等温柔贴心的好男人,恐怕都要成绕指柔了。 “秋夜寒凉,不妨先这样忍忍,这桥下的水冰冷刺骨,还是回家再洗个澡吧。”端木风仪含笑对小狐狸道。小狐狸正沉醉在美男的温柔里,含糊地点了点头,一副他说什么是什么的样子,及其乖顺。 “真是难为了端木国师替本宫的狐狸洗澡,堂堂国师沦为一介搓澡工,我玄国大街小巷待字闺中的小姐怕是要哭瞎眼了。”暗讽的话不无奚落,低沉悦耳的嗓音打破了小狐狸和端木风仪相处间的宁和。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拱桥那头不知何时多了一顶步銮,由四人抬着款款而来。为首的四个宫女手中各挑着两盏宫灯,湖面一下子明亮起来。在座的男子身披金色蟒袍,托腮斜坐在步銮上,墨色的发倾泻了一身,却始终掩盖不住他大敞的衣襟,玲珑有致的锁骨下,蜜色的肌肤性感细腻,在月色掩映下跟温泉里一样凝润,分毫不差。 男人上挑着眉邪魅蛊惑,凤眼微吊,居高临下地看着桥下的一人一狐,兴味十足地轻击着扶手,神情慵懒随性。绝代风华的脸雌雄莫变,英气十足的眉,邪魅上翘的朱唇处处透着戏虐之色。如此侵占性的视觉冲击,凌驾一切,又支配一切。 “臣参见太子。”端木风仪依照礼节行礼,恭敬却不谦卑。 玄影莫一行少说有二十几人。手提宫灯的婢女、抬步鸾的太监、随行伺候的奴才,不禁让人赞叹好大的阵仗。 这样的排场下,随行的人无不目不斜视、井然有序,最让人奇怪的是他们的眼神,从来不敢交汇在太子身上,仿佛他身上存在着某种让人惧怕的东西,就连端木风仪,此等天人一般的人也恭谨地对他颔首,只是语气却较之寻常更冷静自持了几分。 玄影莫狭长的凤目从端木风仪身上掠过,落在小狐狸身上,看着它浑身脏兮兮的,几不可见的眼皮一跳,勉力克制地抿了一下嘴:“玩够了吧,给本宫过来!”俨然把小狐狸看做了自己的所有物! “哼唧!”小狐狸果断地撇过头去,执着赖在端木风仪舒心怡人的怀抱里。 很好,对他视而不见,对别人却如此温顺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4 下一刻,玄影莫勾唇邪魅一笑,轻击的手停顿下来,身子前倾:“本宫怎么不知道,国师竟然会和本宫的宠物在一起,看样子还相处甚欢?” 小狐狸颤了下耳朵,它什么时候归为他的宠物了?它记性向来不错,断然不会忘记这蛇蝎美人要扒了它皮做狐裘披风的事。 月色下,一邪魅张狂,一清俊皓洁目光交汇,堪比萤火流星,同样光彩夺目。 “一切因果,即是缘。下官大概和小狐狸有缘,才会机缘巧合在御花园救了它,从而结缘。” 小狐狸配合地点了点小脑袋,深表认同。 缘分?玄影莫对此嗤之以鼻,他们之间最先遇到小狐狸的可不就是他吗?要说缘分,也该是他先说才是。这般想着,玄影莫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既然国师与本宫的宠物如此投缘,难分难舍,不妨由国师代为照顾小狐狸几天,也好让本宫清净清净。” 诶?这妖孽男竟然会如此谦谦君子,如此容易妥协? 小狐狸探究地观察着玄影莫的表情,妄图从中看出一丝端倪,却见他挥手示意轿子起驾,准备打道回东宫的样子。难道真的看错他了?这妖孽会这么好说话? 小狐狸正满头雾水,却见轿子在步出拱桥时又是一顿:“国师近日又清减了不少,为了准备祭祀大典,还要斋戒两个月还真是辛苦!” 晴天霹雳!斋戒?那岂不是要戒吃荤腥?鸡腿、蹄髈、烧鹅……呜呜! 满脑袋的卤味,小狐狸正在自己的小脑袋里天人交战,也因此错过了玄影莫算计的眼神:“本宫一直盼着养一只宠物,如今得偿所愿,特意让奴才准备了好些东西,今晚更是摆了一桌的美食,看样子要吃不完倒掉了,真是可惜!” “斩拓,替本宫过去问问,那些鲈鱼啊,蹄髈、糖醋里脊……还有没有下锅,要是没有,就不用准备了。”玄影莫背过去的身子不无叹息地感叹了句,阴影处的眼神却是金光熠熠。可小狐狸背着他,根本看不到他眼中的算计。 此时此刻,它的脑袋里已经被美食塞满了,鲈鱼、蹄髈、糖醋里脊……眨眼间,满桌子的美食突然被云层吞没,变成了白菜叶,白菜叶,还是白菜叶!啊——小狐狸一脸菜色,没等玄影莫转身,突然以光速从端木风仪怀中蹿了出去,稳稳爬上太子殿下的膝盖,摇着尾巴,满眼期待,一副“蹄髈呢,鲈鱼呢,糖醋里脊呢?快端上来!”的表情。 那一脸的馋像还真是有够直白。而轿子上稳稳端坐的太子殿下则神情自若,笑得像只奸计得逞的狐狸:“起轿。端木国师,既然小狐狸要跟着本宫回来,那本宫就先行带着它回东宫了。” 小狐狸看了眼月色下依旧孤单寂寥的月白衣衫,差点连喷粪的心都有了!它这个绝对是不由自主、身不由己!它都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就惯性地替大脑做了反应。虽然它是个吃货,但身体也不待这么诚实的吧? 反应过来的小狐狸不忍端木风仪伤心,想要重新回去他的怀抱,但是玄影莫卑鄙地暗用了内力,让小狐狸挣脱不了他的怀抱。 “既然如此,下官先行告退。”端木风仪就这么风度翩翩地走远了。 待端木风仪走远,玄影莫立刻将小狐狸丢给了一边的侍女:“将小狐狸洗漱干净了。”简直毫无温柔可言!这态度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它的二十四孝好男人啊,呜呜,真是悔不当初!它刚才怎么就鸡屎糊了眼睛,相信了那个妖孽男呢? 小狐狸愤愤地盯着玄影莫乘着步摇远去的得意背影。 红墙绿瓦隔绝的宫墙之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尤其是太子玄影莫所在的东宫,更是繁花似锦、雕栏玉砌,金瓦琉璃下是一座奢华璀璨的水晶宫。 近了深秋,东宫里已经铺了地暖,暖洋洋的极其舒适。宽敞的大殿之内,左右各安置了一个青铜小鼎,燃着袅袅的熏香,整个内室干净舒爽,芳香四溢。 左顾右盼间,小狐狸被两个侍女带进了一处房间。偌大的红烛点亮一室霞光,雅致雍容的房间里,放了一个巨大的浴桶,用美人屏风半遮半掩,浴桶内撒了芳香馥郁的花瓣。两个宫女捧着小狐狸放进浴桶,搓了一些皂角柔成泡沫放到小狐狸的身上,不多时,那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又回来了:“快看,快看,小家伙原来这么可爱!” “那是,咱们殿下带回来的自然是好东西。” 另一个小宫女疑惑道,“太子素有洁癖,却愿意这样抱着小狐狸,对它的荣宠真是非同一般,我起初看见,差点惊得掉了手中的灯笼!” 两个宫女也不过十三四岁,最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少了身份显赫之人在场的压迫感,天真活泼的性子被解放,闲话之余,所说的话也越发没了边际,居然将宫中的秘帷之事也无意抖了出来。 小狐狸在场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道那妖孽果然蛇蝎心肠,如此变态! 小狐狸从两个小宫女处得知,原来太子是有隐疾的。他最是嫌恶女子的触碰,若是有人不听警告胆敢触碰逆鳞,轻则断手断脚,重则祸及性命,可谓是残暴冷血,毫无恻隐之心。 话说几年前,玄国周边的小国国君带着自己最宠爱的公主来玄国纳贡朝喝。那公主对玄影莫一见倾心,芳心暗许,不禁相思成疾,害了相思病,痴缠着自己的父王向玄国请求联姻,想要与太子玄影莫长相厮守。 国君溺爱公主,不惜拿国土城池为聘,请求玄皇下旨赐婚,要将自己心爱的女儿嫁给太子。玄影莫地位特殊,若继承大统,他的正妃就是皇后,母仪天下。玄皇尚且犹豫,公主却道即便不能允诺正妃之位,做个侧妃侍妾都在所不惜。 公主的举动大胆前卫,却愿意为爱背井离乡,抛下一切,不可谓不勇敢。 如此才色双收、一本万利的好事,玄皇本不欲拒绝。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好事,却被太子在金銮殿上一口回绝。 照理说,小国公主的名誉受损,脸面尽失,如此记恨上玄影莫也是顺理成章、理所应当。但事情还没完。没想到那小国公主却是个执拗的性子,不但没有就此放弃,还更加变本加厉地纠缠太子。 更在一天夜里,买通侍卫衣着暴露地出现在东宫,太子的寝榻之上,欲勾引太子春风一度成了好事。 寂静的夜,公主凄厉的惨叫却划破了天际,响彻了整个东宫,听得人不寒而栗。 侍卫以为有刺客闯进去一看,却被里面的场景吓呆了。小国公主倒在血泊中痛苦地挣扎,但因为双手被砍,只能被迫蠕动着衣不蔽体的身躯。原本尚且美艳的脸蛋因为剧痛极其扭曲恐怖,盯着玄影莫一脸后怕之色,好像看见了魔鬼。 反观太子殿下,除了略带嫌恶的表情,面色清冷一片,就跟个没事人一样。 他不仅让人准备焚香沐浴,还让属下把公主丢进了花街柳巷。听说两天之后,公主才被小国国君找到,不久以后就疯疯癫癫,彻底毁了。 小国国君当日就匆匆告辞,面如死灰却并未追究此事。 当日之事不胫而走,就像是一盆兜头而下的冰水,顷刻浇熄了妄图嫁给太子玄影莫而不断滋事的狂蜂浪蝶。襄城的小家碧玉、大家闺秀闻玄影莫而色变,对他又爱又痴,却不得不望而却步。堂堂一国公主尚且如此,更罔论她们了! 一别经年,两个小宫女一提太子当日所为,也禁不住寒毛直竖、通体发凉。 “小狐狸,你听得很开心。”一道声音突兀从帘后响起,当即把两个嚼舌头的小宫女吓得魂不附体。 两个宫女浑身一个颤栗,面如菜色,连连磕头求饶:“奴婢之罪,求太子开恩。” 玄影莫扫了眼抖得快散架的宫女,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出去。 小宫女如蒙大赦,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一人一狐。玄影莫向前迈进一步,小狐狸就往后退一步,看样子小宫女的恐吓着实起了效果。其实,小狐狸的小脑袋里正上演着自己的小剧场。它如今虽然是只狐狸,但化成真身时,可不也是个女人?在露天浴场里,她应该没对这妖孽动手动脚吧?不会被妖孽男砍手砍脚吧?它坚决不是存心吃他豆腐的! 玄影莫眼中带笑,很满意目前的效果,阴测测地一把扑过去扯住小狐狸,分开它的后肢:“哦?原来是只母的!” 小狐狸一抖,完了,他更有理由杀了它做成狐裘了! “扑哧,哈哈哈……”玄影莫朗声大笑,“小东西,你真是个活宝,今晚就由你伺候本宫入寝!” 小狐狸为求自卫,伸出爪子疯狂乱爪,玄影莫见招拆招,乐此不疲地化解着小狐狸的招数。正闹得不可开交,听门后有人禀报说皇后娘娘特意差人送来了好酒,以示庆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5 玄影莫本无意理会,或轻或重地撩拨着小狐狸腮边的绒毛。小狐狸闻言,立刻打掉玄影莫作怪的大手,撒开蹄子,跑得比兔子还快。玄影莫无奈,施施然跟了出去,刚到大厅,却见小狐狸一个扎猛子扑腾进了酒坛子里,不消片刻就喝饱了酒,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漂浮在酒坛里,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小狐狸揉了揉肚子,醉眼朦胧:既然无法改变陪睡的命运,那就借酒壮个胆吧。 玄影莫一向高深莫测的脸上史无前例地出现了一抹哭笑不得的表情,好不容易把小狐狸洗刷干净,它又弄了一身酒气回来。真是个一刻不得闲的小麻烦! 他将小狐狸从酒缸里拎出来,扯着它后脑勺将它重新扔进洗澡水中。 小狐狸挺着肚子想翻身,呛了口水,没能成功。漂在洗澡水上的小狐狸肚子更肥了。玄影莫忍不住拿手戳了戳,小狐狸一口气没有憋住,张口吐出一条水柱。玄影莫憋着的笑一下子没有绷住:“噗!小狐狸你还真是一只活宝呐!”说完又在小狐狸圆滚滚的肚皮上接二连三戳了好几下,小惩大诫。 小狐狸这下没力气折腾了,只能干瞪眼,任由太子殿下笨手笨脚地做起了人生第一次的搓澡工。 宽松的衣襟随着玄影莫的动作滑落,露出一半的香肩,睡袍下蜜色的肌肤凝润饱满、肥瘦皆宜。 如此魅惑的场景,小狐狸深吸了口气,突然风马牛不相及的想到了一个词语——糖醋排骨。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糖糖排骨瞬间在小狐狸脑中脑补成形,馋得它口水直流。 “小东西,收起你脑袋里不切实际的幻想。”玄影莫差不多了解了小狐狸的思考方式。他扯过毛巾包住小狐狸全身,胡乱揉擦了几下,一看就是没有伺候过人的样子。小狐狸头一晚来到凡间可谓是惊险刺激,泡了温泉、咬了太子、砸了御膳、撞了公主、斗了隐卫……如今在酒意下,眼皮半阖,任由睡意层层将他淹没。 玄影莫看了眼呼吸均匀的小东西,棉被一掀,片刻犹豫过后,还是将它盖在了同一床锦被之下。 小东西自动接收到了热源,无意识地靠近他,首尾相连盘成一个圈,沉沉睡去。 玄影莫高床软枕,温玉在怀,不禁凤眸含笑,他摸了摸小狐狸擦干后蓬松柔软、满腹馨香的柔毛,满意地喃喃:“会打滚,会卖萌,可暖床,本宫果然明智。”如此黄婆卖瓜,如果被衷心跟随他多年的斩拓看到,不知道会不会吃惊地掉了下巴? 睡下不久,小狐狸忽觉心口如浆似焱,灼烧得它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呼吸难平,被压在大山底下似的。小狐狸蜷缩成一团辗转反侧,始终不能将异样压下去,额头的汗如黄豆般铺洒开来。 “呃……”它捂住心口,强忍着痛意,浑身冷汗连连,冷热交替,像是刚从水里打捞出来一样。 玄影莫一向浅眠,更何况储凤宫的余兴节目正演的火热,戏班子敲锣打鼓咿咿呀呀,半刻不停。玄影莫清冷的眼中满是讽刺:以为大权在握,就可以高枕无忧、得意忘形了吗?她果然还是太不成气候! 玄影莫本就没入寝,在异样发生的第一刻,他就敏锐地察觉了。他狭长的桃花眼此刻妖异莫变,起初的吃惊已经荡然无存,双眼火热地注视着床上匪夷所思的变化。小狐狸毛茸茸的身子在夜色中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小巧玲珑的身子,在一束奇异的光束中逐渐被拉长,依稀可辨女人窈窕有致的曲线。 它竟然变成了她! 它的神色痛苦,小脸皱成一团,似乎刚刚经历了痛苦的涅槃。当它完完全全化成人形时,除了气息不匀,她却奇迹般的安稳了下来。借由清亮的月色,她的容貌一览无余。 她很美,旷世难寻之美。是传言中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的祸国之美。她是狐狸精吗?的确有迷惑世人的资本!小巧的瓜子脸上,由带着稚气,淡妆浓抹总相宜的一弯远山眉,睫毛很长,投下长长的剪影,似两团蒲扇,唇若点樱,小巧的一点嫣红,带着无尽的诱惑。 玄影莫的喉头一紧,若非亲眼所见,他几乎下意识地以为是哪个不要脸的女人爬上了他的床,企图勾引他。他慢慢凑近她,见她满头冷汗。是梦靥了吗?亦或是身体不适?他鬼使神差地伸手用手背贴上女子的额头,体温虽高,却已经逐渐稳步降了下来。 莫名的怜惜猝不及防来得毫无征兆,让玄影莫自己都始料未及。意识清醒时,玄影莫为刚才陌生的情动深深蹙眉。他的心性一向稳如磐石,所有的事情都要稳操胜券,身体较之思维首先做出决断,却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他素来厌恶一切无法掌控的东西,不为所用,必然斩草除根。这是他的处事原则,凡是皆无特例。但他暗中运功即将推出他用八成功力凝聚的一掌时,他却再次的犹豫了,下不去手。 小狐狸出现在他身边究竟是有人蓄意安排,还是天意使然?玄影莫邪魅一笑,他拭目以待。 端看他怀中的女子,此刻又睡得一片安然,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的的确确是一个虚恍的梦境。似乎是感应到强烈的视线,女子困极地挪了挪位置,更加依偎进他的怀中:“蟠桃!”她梦靥地叫了一声,声音软糯糯的,嘴角挂着一行晶莹。 睡梦中,白慕汐回到了九重天上。 据闻,距离昆仑颠二千五百余里的九重天上,矗立着一座美轮美奂的琼玉仙宫,乃是天界西王母娘娘的天宫宝殿。 莽莽云海翻腾,皑皑仙雾缭绕,万里流霞金芒四射,在耀目的七彩光晕下,有一座美池,名唤瑶池,乃是西王母娘娘历年招待仙人贵客的场所。 三月三,王母寿诞,广邀天界赫赫威望的众神群仙前来赴宴。一时间,九天之上有头有脸的诸神皆驾鹤腾云,纷至沓来,只为这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三千年成熟的仙果——蟠桃。 蟠桃所谓何物,人间也是广富盛名。此仙果,据说凡人咬上一口,能够活死人,生白骨;吃上一整颗,更是脱胎换骨,飞天成仙。仙家吃了,能够固本培元、延年益寿,增加上千万年的修为,实属于仙家的滋补圣品。 光说蟠桃的成像与味道,那也皆非凡品,传言香甜多汁,清脆可口,位列仙界十大圣品之果榜首。 这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别说普通人,不少神仙活了大半辈子,都未曾饱过眼福,亲眼看上一看,做梦都垂涎三尺,更何况白慕汐这个实至名归的吃货。 因着青丘狐国的先辈早前与天家结亲,隔了许多代虽然血缘也被冲淡了,但多少还攀着点亲戚关系。 冲着这层亲戚关系,王母寿宴的时候,青丘国倒也收到了两张蟠桃宴的请柬。 青丘国王和王后向来喜欢游历五湖四海,如今不说音讯全无,就算找着了,也未必会为了两个桃子纷纷火火地赶着去参加,牺牲你侬我侬的二人世界。 老大的媳妇孕着个肚子,即将为“狐”父的青丘国大皇子乐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寸步难离,怕是记不记得去天界的路都犹未可知。 这两张别人眼巴巴望眼欲穿的请柬,倒成了烫手山芋似的。 给还回去吧,怕驳了王母的面子,落下个礼数不周、没有教养的话柄。不还回去吧,似乎还真没人能代表参加。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自打听到蟠桃二字,青丘国的小公主脑子就转不过弯了,撒泼耍赖也一定要赖着九皇子白墨翎,央求他带着她去。 这也难怪,白慕汐是狐狸窝里最小的老幺,从小就是被娇惯着养大的。不说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但是五湖四海、四海八荒的美食倒是从小到大被喂了不少。喂到嘴里的莫不是世间难寻的好东西。 说她吃过早已绝种的化石翼龙肉,怕也是有人相信的。 可唯独这蟠桃,却是无缘吃上一口,怕是个吃货,都会引以为恨、懊恼非常。 被自家小妹这粘人的东西日夜纠缠,九哥白墨翎觉得自己的皮肤都要粗糙得长粉刺了,在一次半夜如厕,白慕汐还捏着鼻子冲他喊着蟠桃,好像他白墨翎拉出来的粑粑都是蟠桃味道的一样,终于他彻底愤怒了,一把撩起白慕汐的狐狸尾巴,一溜烟就腾上了万里云海:“你啊,就这么点出息!” 美酒佳肴,琼浆玉液,天庭的酒宴上觥筹交错。身着霓裳羽衣的仙子在仙雾缭绕中翩翩起舞,琴瑟唢呐,仙音绕梁。白慕汐自打上了天宫,眼睛就死死被万能胶黏在了食物上,偶尔还能听到“咕咚,咕咚”咽口水的声音。一双乌溜溜的24K铝合金狐狸眼正瓦亮瓦亮地探索着,寻找蟠桃的踪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1 素有玉面小白狐之称的白墨翎脸黑如锅贴,维持良好的风度正大面积龟裂。这小吃货在青丘丢脸就够了,如今真万分后悔带她来九重天。瞧她的样子,倒像青丘如何穷乡僻壤委屈了她似的。 随着一群身着广袖流仙裙的仙子出现,宴席终于进入了**,白慕汐梦寐以求的蟠桃终于被端上了桌。兴奋的某狐翘首以盼,浑然未觉九哥的脸色,扯住白墨翎水蓝色的衣袍:“九哥,蟠桃,个头好大。”她毫不避讳地评论引得诸位仙家纷纷侧目。白墨翎拍额低下头,觉得万分丢脸。 白慕汐什么都好,心思单纯、纯真烂漫,虽然呆萌了点,却也无忧无虑。尤其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狐媚模样,更是一顶一的好。同为一个狐狸窝出来的,也鲜少比得过。白慕汐的模样还没有长开,放在众仙云集的九重天都一枝独秀,难有仙子望其项背,将来还指不定如何绝美脱俗。当之无愧地承了凡人对他们狐狸一族的最高赞美——狐狸精。 只是这狐性子么,还真是让人……不敢恭维,白墨翎也唯独用这包含无尽意味的六个小点,寥表一下心中复杂的情绪了。 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他那两个百万高龄,却乐此不疲玩口水亲亲戏码的双亲确实没什么好教给白慕汐的。怪也只怪白慕汐出生时,他瞧着粉雕玉琢、粉面团子似的可爱狐崽子,莫名其妙地被鸡屎糊了眼睛,居然愚蠢地自揽麻烦,抱着爱不释手,最后更是一把屎一把尿地亲手养大。 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白墨翎想来,白慕汐的吃货习性怕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乃是天性使然,赫然忘了自己早前对白慕汐如何溺宠,几乎有求必应,才养成了小狐狸贪吃的性子。 白墨翎抚养了白慕汐三百年,事必躬亲,一朝梦醒,赫然发现自己做了三百年的老妈子。好在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他白墨翎如今想清楚也为时不晚。总不能白慕汐成亲之时,他也一同陪嫁过去继续照顾她吧?白墨翎心下想着,狠下心找酒友把酒言欢去了。 红艳熟透的蟠桃满是挑逗和诱惑。白慕汐忍不住越凑越近,终于一爪子抓起了一个蟠桃,左看看,右看看,仔细比较了一番,几乎把哪个桃子多少根毛,多少个褶子都数了出来。凭着她多年的吃货经验,明显感觉碗里的那颗更大一些,皮薄一些,越看越甜美多汁。她的脑海中都能想象到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溢,唇齿间香甜满馥的感觉。 九哥待她那么好,一定不介意少吃那么一丢丢的,虽然大概可能不止那么一丢丢…… 这么想着,白慕汐厚脸皮地放下手中的蟠桃,白生生的一截爪子顺理成章地拿起了另外一颗更中她意的蟠桃。用袖子擦拭了一下,白慕汐刚要凑上去咬上一口,忽听一声大喝:“何方小贼擅自偷盗蟠桃,还不速速放下,束手就擒!” 天兵大概看白慕汐仙龄尚幼,又孤身一人,遂起了疑心。 白慕汐瞧天兵一脸凶悍,一副上来横刀硬夺的模样,一把将蟠桃揣进了怀里:“我的蟠桃!” 有一道力量反复和她较劲,白慕汐使出吃奶的劲,手脚并用,终于牢牢地抱住了手中的美食。袅袅的雾四散开来,白慕汐安心地抱住蟠桃,意识渐渐放松,梦中的景象渐渐从蟠桃变成了鸡腿、蹄髈、肘子……。 这天夜里,小狐狸睡得很不老实,而太子玄影莫彻底失眠了。 天色渐亮,东方露出了鱼肚白,白慕汐梦境中的蟠桃已经变成了一块金黄酥脆的鸡腿,鸡腿却长了翅膀,妄图挣脱她的桎梏。她手脚并用地缠住,终于让鸡腿老实地待在了她眼皮底下。睡意未醒,她只是时不时地舔几口鸡腿,又睡了一阵囫囵觉。待到太阳晒屁股,她才朦胧转醒。入目所及,是一片水嫩幼滑的肌肤。她凑得很近,近的看得见毛孔肌理,更重要的是,上面却挂着亮晶晶的哈渣子,让肌肤更加水润诱人。 一大早就搞视觉诱惑么?关键是她还真的中招了。此时此刻它的脑海中立刻跳出来一个词——白斩鸡。虽然狐狸爱吃鸡,但也没道理将这妖孽看成鸡肉吧?可是,他身上的罪证却不容抵赖。 果然,口水主人的想法大概和她如出一辙,因为光滑的肌肤上随处可见清晰的牙印子,一副受尽凌虐的模样。只是不知为何,这牙印,居然莫名熟悉,似乎哪里见过? 白慕汐隐约产生了不好的预感,随着视线的上移,她的预感果然成真了,一张放大的妖孽脸正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满含揶揄。 这么说它昨晚在梦里吃到的烧鸡、烤鹅、卤味…… 其实都是着妖孽的?为啥失落之余,她却有喷鼻血的冲动呢?复又变成小狐狸的白慕汐摇了摇尾巴,讪讪地看着红着眼,满脸血丝的妖孽。他起床气如何,不会心情不好砍它手脚吧? 小狐狸慌张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四肢,还好,还好,都很完整。它猫着身子,在玄影莫的目光下节节败退。 玄影莫的一把捞起小东西,狠狠地揉着它的脑袋。凌晨过后,它就又恢复成了狐狸的样子,但她撩拨起的一团邪火,让他如何发泄?若是寻常女子,昨晚她早就被拖出去凌迟,身首异处了! “太子殿下,早膳已经热好了,是在大厅布菜,还是端进来?”桂公公心惊胆战了一个晚上,好在主子一晚都没提鲈鱼汤的事情。他舒缓了口气,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端进来。”玄影莫一声令下,外面待命的宫女在房中如鱼贯出,宫女们手捧精致的餐盘,红木托盘上陈列着各色的美食,小米粥、玉米面、红番薯、葱油小馄饨、燕窝、酱香牛肉、八宝鸡珍、麻辣腐乳、五香卤蛋…… 芳香扑鼻的美食看得小狐狸眼花缭乱,哪里还有半点瞌睡,早就摆出了一副严正以待、磨刀霍霍的欢悦模样,口水更是流了一地。没等脱毛孔雀穿完衣服,小狐狸已经等不及地蹿了出去。桂公公看到太子殿下的大帐里蹿出来一只雪白的小东西吓了一跳,仔细一个辨认,可不就是昨夜在御膳房捣乱的小黑球吗? 桂公公眼睛脱窗地看着小狐狸敏捷地跳上桌子,叼了一块东坡肘子塞满腮帮子,终于反应过来。主子都还没有动筷子,这来历不明的畜生居然又在他当差的时候捣乱,还是在太子殿下的眼皮底下!新仇旧恨一下子涌上心头,桂公公咬牙切齿:“住口!你个小畜生!” 桂公公能跟在玄影莫身边做事,自然是八面玲珑。只是,打死他也不相信,向来没啥耐性的太子殿下居然亲自养了只萌宠,还同寝同食! 桂公公追着小东西绕着桌子满头大汗地跑:“你……你给杂家停下……看,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小狐狸怒不可遏,狗腿?这老东西有没有点眼力价?它是狐狸!眼看一桌美食当前,却有个护犊的奴才碍事,看到吃不到,小狐狸故技重施,看到身后的玄影莫那叫一个欢喜,飞快地蹿上玄影莫的肩膀,叽叽咋咋地抱怨。 “哎呦喂!”桂公公被小狐狸转得晕头转向,一头撞到了身后的玄影莫,揉着脑袋摔倒在地,一看自己撞到了太子殿下,双膝跪地,颤声道:“奴才参见殿下。” 诡异的,玄影莫居然凤眸含笑:这小东西居然这么快学会狐假虎威了。说实话,小狐狸的依赖,对玄影莫很是受用。他亲自抱了小狐狸入座,夹了一块鸡米花放到小狐狸的托盘里,看着它狼吞虎咽。 一顿饭吃得小狐狸非常满意。酒足饭饱,它揉着浑圆的肚皮回头,却见桂公公一把年纪还跪在地上。这么长时间,他一把老骨头肯定跪散架了。小狐狸眨巴了下眼睛,心生不忍地将爪子覆在玄影莫的手背上,示意他留意一下桂公公。很快又学会了美人计。 玄影莫慢条斯理地喝完汤盅里的最后一口汤,皇恩浩荡地睨了眼桂公公:“起来吧,自行按规矩处置,没有下一次。”桂公公起身告退,感激地看了眼小狐狸。 吃饱喝足,小狐狸本打算去溜个弯子消消食,玄影莫却卷着它重新躺回了榻上:“小狐狸,本宫要好好矫正你的睡相不可!来,陪本宫睡个午觉。”一夜失眠,他的确需要补个眠了,但是也没道理硬拉上它吧?小狐狸翻了个白眼,任命地履行陪睡的义务。 一场酣睡,再次醒来,床帐内已不见玄影莫的身影。 小狐狸哈欠连天地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地赖在温暖的被褥间打盹。轩窗轻起,斜阳万丈,在纱幔间投下错落的剪影。轮值站岗的士兵,纵然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擅自私闯玄影莫的寝宫,空荡的房间很是静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2 外面有风卷起树叶的轻响,庄严华丽的室内,层层挂了珠帘,被风吹动,敲击出动人的翠响。小狐狸半阖着眼,意识混沌间,忽而听到一声极其轻浅的响动,几乎让人以为只是风声。小狐狸天生耳聪目明,一有风吹草动,立刻警觉。 小狐狸抖了抖耳朵,懒得睁开眼睛。只道是玄影莫回寝宫来了。 但很快,它察觉出了一丝异样。自那极其细微的着地声之后,悉悉索索翻箱倒柜的声音陆续传来。“咔嚓”一声清脆的咀嚼苹果的声音响起,小狐狸跟着咽了一口口水,口干舌燥,半阖的眼终于舍得睁开来。它抖了抖皮毛,想出去分上一杯羹,拿个苹果解解渴。 “许久不回来,手艺倒生疏了。”空荡的房中响起一道陌生的男声,他随意地啃完一圈苹果,将果壳投掷在地。。 难道是窃贼?是谁有如此胆识,居然敢独闯东宫,跑这里偷东西来了?小狐狸伸长脖子探出头去。这一探头,刚好看到蒙面人露在外面的一双眸子,四目相对。他正低着头,探究地与小狐狸对视,起初的错愕过后,眼中的神情更加饶有兴趣。 看来东宫这些年的变化还真是不少啊?连世道都变得如此离谱。居然连太子玄影莫都养宠物了,还是个外表这么呆萌的萌货,一点也不符合他的性格啊! 他果然太久没有回来了! 他与玄影莫不说青梅竹马,却从小认识,不说对他了如指掌,至少熟知个七七八八。那家伙自大散漫、唯我独尊,性格乖戾不说,寻常更是生人勿近的样子。他从小就有洁癖,讨厌别人干预碰触,如今却养了只宠物同寝共榻?没有比这还不合常理的事情了。 玄月倾挑眉看着仰头与他对视的小狐狸,心中疑窦丛生。是玄影莫变性了,还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该不会练功走火入魔,入了魔杖了吧?还是干脆被狐狸精迷住,情窦初开了? 不过这床榻上的小东西还真不是一般的可爱。玄月倾这几年走南闯北,见过不少稀有灵兽,如小狐狸般有灵气的自然一眼就看出了究竟。玄月倾情不自禁地朝小狐狸伸出了手,小狐狸却对他神情戒备。它打掉玄月倾伸过来的手,一跃跳过他爬上了屋梁上的横木。 “诶,还真有点意思。”玄月倾看着小狐狸毫无拖泥带水利落的身手,兴趣盎然。下一刻,他飞身上了小狐狸的对面,动作行云流水,滴尘不落。玄月倾高大的身体窝在低矮的房梁下,长长的眉睫一挑,调皮地小狐狸眨眼。意思是说,看吧,我也上来了。 两个梁上君子你来我往,互相较劲,小狐狸跳下梁柱时,蓄意碰倒了拐角摆放的巨大青花瓷釉陶花瓶,眼看着花瓶要倒,说时迟,那时快,玄月倾的身影一闪,险险地弯腰接住。玄月倾暗舒口气的同时,对着调皮的小东西做了个手势:“嘘——”说着轻手轻脚地将花瓶摆放在了原处。 太子东宫里的摆设可都是些价值连城的宝贝,寻常人一辈子都赔不起。 “哐当”一声,玄月倾不过一个转身,白底蓝釉的花瓶彻底摔了粉碎。花瓶圆圆的口径甚至骨溜溜地在玄月倾的脚边滑过,擦出个大大的弧形。原先摆设花瓶的地方,小狐狸亮了亮爪子,笑得一脸狡诈。虽然不是刻意帮妖孽太子抓贼,谁让这贼不务正业,纠缠它来着,它巴不得他被外面的卫兵抓了去呢! 小狐狸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像是在说:“你完了!”看着黑衣人吃瘪的表情,小狐狸得意地仰起下巴,脚步轻快地朝着桌上的苹果走去。反正也没它什么事情了,它正好可以啃个苹果,欣赏一场抓人好戏。 “什么声音?是从太子寝宫传出来的!” “有刺客!” 外面的守卫立刻警觉,蜂拥而入。 玄月倾听得动向,一把扯过得意洋洋的小狐狸困在怀里,动作利落地飞上房梁隐藏了踪迹。他的动作很快,不过眨眼的功夫,外面的守卫推门进入时,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人呢?居然让他跑了,快追!”如果房中没人,那么贼人只有可能是从窗户处逃匿了。 眼看着蜂拥而来的卫兵快要被玄月倾支开,小狐狸焦急地一口咬上玄月倾的手背。玄月倾正戒备卫兵的动静,一时始料未及,被小狐狸咬个正着,吃痛闷哼出声。极其细微的动静,然而,房梁下的卫兵还是听见了。 一时间争锋相对,所有的剑矛齐齐指向刺客。僵持了片刻,有卫兵举起箭失朝着玄月倾射去。杀气弥漫开来…… 玄月倾施展了一个大鹏展翅,他宽松的衣袍一撩,用脚轻轻一倒钩,箭羽就改变了轨迹,朝着士兵射来。与此同时,他的袖口射出一金一银两个弯弓状的物体,动作急速如闪电,一时间众人只以为是刺客惯用的暗器,却来不及看清是何种样子的飞镖,也来不及闪躲。 未等下面的人看清暗器的样子,下方的一左一右两个角落突然响起护卫的两声尖利大叫:“蛇……蛇!”正是两个按耐不住最先出招的人。只见他们的脖子上盘着两条尾指般粗细的小蛇,原来它们正是暗器的庐山真面目。小蛇身长不过一寸,蛇头比拇指尚小,却是罕见的一金一银,此时正吐着蛇信子,冰冷的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吓瘫了的卫兵。 这两条小蛇虽小,看蛇头的三角形状,应该是两条罕见又剧毒无比的毒蛇,一吻毙命。 蛇本是藏在玄月倾袖口的,临近冬天,它们也快到了冬眠的时候,如果不是侍卫散发出的杀气,它们断然不会出来露面。小蛇的身手敏捷,可谓快如闪电,如果不是中途玄月倾吹了记口哨,如今的两个侍卫恐怕已经是两具冰冷的尸体了。 被主人阻止,小蛇慢悠悠地绕着侍卫的脖子,如君临的王者,它的毒牙在吐吸之间依稀可见,这小小的一口下去,身下的人就要魂归黄泉。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等待死亡,两个卫兵不禁吓得双腿打颤。 “小金,小银回来!”玄月倾一声令下,两条小蛇冷酷毒辣的眼冰冷地扫过侍卫,警告意味十足,似乎舍不得到口的肥肉,最后还是依照命令原路进了玄月倾的衣袖。玄月倾抱着小狐狸翩然下了低矮的房梁,转着脖子活动筋骨。 脖子上依旧凉飕飕的,两个卫兵吓得腿软了半截。知道玄月倾袖子里有毒蛇,冷不丁地就要蹿出来,底下的士兵手持武器僵持着,不敢擅自行动。“擅闯东宫者,死!”不知何人喊了声,底下的人面面相觑,立刻又重新振作,严阵以待。若放跑了刺客,太子回来,他们看守不利,也是个死。 十几个侍卫团团将玄月倾围住,剑身在暖日下折射出冰冷的弧度。 “杀!”众人一拥而上,被困在最里圈的玄月倾赤手空拳,眼看剑芒在眉,火烧眉毛,玄月倾突然侧身躲过夹击的两把快剑,在一人的手背上一敲,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利剑。他制服一个士兵,将他朝前面戒备的卫兵推去,然后横剑抵挡住背后的攻击,挑开身后的剑,耍出一个漂亮的剑花。他手中的剑挥出一个半圆,周边的卫兵竟然不得近身。原是他用内力筑起一道高墙,即便是连剑气都削铁如泥。 强硬而上的人都被临空丢飞,捂住胸口一口气提不上来。 小狐狸惊讶地张大了嘴,原来人间的高手都是这样作战的啊! 地上哀声倒了一片,玄月倾足尖一点,携小狐狸凌空越窗而出。 碧蓝如洗的天空掩映着远山,阳光清爽微凉。玄月倾一身夜行衣,行动如风,潇洒利落,几乎堪称移形换影。黑色夜行衣以及蒙面黑巾在白日里分外扎眼,几次从巡逻的士兵头顶掠过,他们却浑然未觉。他的动作敏捷轻盈,优雅如猫,足下轻点,飞快地掠过皇宫的飞檐,越过高墙。 风吹起他遮面的黑布,他的嘴角有一抹化不开的笑意,深深地让人着迷。那是摆脱束缚,在空中自由翱翔的自由的灵魂。他似乎很享受这样惊险刺激的游戏,隐匿、发现、追逐…… 玄月倾的轻功卓绝,小狐狸只见皇宫的景物刷刷在眼前掠过,巍峨雄伟的宫殿渐行渐远。它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它居然被个盗贼劫持了!它的锦衣玉食,它的高床软枕! 一想到将来或许由此三餐不继皆是眼下之人一手铸成,小狐狸发狠地咬上玄月倾的手腕。 “啊——”远处的天空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让潜入东宫的贼人在眼皮底下跑了,侍卫头领战战兢兢将此事告诉了桂公公。 “纸包不住火,要是殿下问起那只狐狸,杂家去哪里找出一模一样的一只?”桂公公挑眉,想到太子殿下标志性微眯的凤眼,瞬息万变、风云莫测的神情,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吩咐身边的小侍卫道:“把这件事禀告给殿下知道。”太子殿下从来没有养过宠物,也绝对不会心血来潮的养,毕竟天子对小狐狸的宠爱,他可是亲眼目睹、眼见为实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3 这下,事情可就大条了!桂公公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来回在宫门前走来走去。 此时,玄月倾已经远远地带着小狐狸出了宫,停在一处过道。玄月倾捂住上臂上的两个血印子,看着小金小银和小狐狸在树丛间缠斗。破窗而逃的时候,他怀里的小狐狸尚且乖乖的,直到出了皇宫,他直觉安全地放松了警惕,小东西却猝不及防地冷不丁咬了他一口。 他正快意地翱翔于天地间,没做准备,被小东西一咬,疼得差点从半空摔落。好不容易稳住阵脚,落在进集市的无人过道。淡淡的血腥味充斥在半空中,玄月倾看着受伤的伤口,心道:这小东西咬得还真狠! 闻到了血腥味,护住的小金小银电光火石间蹿出了玄月倾的袖口,和小狐狸互不相让地厮杀起来。两条小蛇是南蛮罕见的蛇王,一蛋双生,十分罕见!它们骁勇善战,不知有多少体型比他们大过千万倍的猎物死于他们的毒牙之下,臣服于他们脚边。玄月倾最早在外游历期间,不懂江湖险恶,也时常遭受小人算计,多亏蛇王化险为夷,几次虎口脱险。几番生死,小金小银和玄月倾可谓生死相依,革命感情牢不可破,护主之心日月可鉴。 眼看主子受伤,蛇王凶红了眼,毫无感情的碧绿瞳孔中冰冷狠毒一片,招招致命,毫不留情。小家伙身为蛇王,统治所有的同类,享受猎杀的快感。即便是比之身影大上千万倍蟒蛇见到它都要俯首称臣,比它凶猛的老虎、豹子也比不过它们的速度,丧生在它们的毒牙之下。 它们居高临下、趾高气昂,无比骄傲和优越。 蛇王阴鸷的双眼盯住小狐狸,一左一右分工朝小狐狸两侧进攻,动作迅速得像是两枚笔直的毒针,快的人几乎看不清完整的身影。它们快,哪里想到小狐狸的动作更快,丝毫不逊色两条蛇王。仔细辨别,玄月倾更吃惊的发现,原本以为稳操胜券的蛇王竟然被小狐狸压制着。 白的,银的,金的,三条弧线纠缠划过,在树影间纠缠,玄月倾本打算喝止蛇王,恐它们伤及小狐狸,却没想到小狐狸居然比两个骁勇善战、身经百战的蛇王更有能耐,吃惊过后,感叹玄影莫还真是捡到宝了。原先还奇怪他性情大变居然养起了萌宠,此时倒不无羡慕之情。 这样的小狐狸,好想要让人占为己有啊!玄月倾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一边心思百转。怎么样把小狐狸弄到手呢? 逐渐的,两条蛇王应付起小狐狸来越来越吃力,反攻的速度明显迟钝下来,被小狐狸一个狐爪摁倒在树枝上,残喘着吐着蛇信子朝玄月倾求救,已然对小狐狸臣服。 小狐狸仰起头,一派王者之风,吱吱吱地叫唤着,似乎正教训着两条蛇王。玄月倾眯眼仔细一看,却见两条得力干将已经受伤了,正神情萎靡、毫无反抗地蜷缩在小狐狸的爪下,刚蹿出袖口的破军气势早已经荡然无存。 “好了,胜负已见分晓。”玄月倾抱起小狐狸,见它张牙舞爪,似乎余气未消,心思一转,讨好道:“斗了这么久,饿了吧,我请你吃东西?”小狐狸脸上的不悦之色顿消,超级兴奋地摇着尾巴。玄月倾也不耽误,用轻功在屋顶树丛见穿梭,不出半个时辰就到了玄国都城最热闹的集市——襄城朱门街。 宽敞的街道车水马龙,人丁兴旺,贩促走卒云集,聚集了不少吃客。 哇——那红彤彤裹着糖衣的果子串看起来好好吃,颗颗饱满,扎满了整个草墩子,馋得人口水直流。那切得方方正正,炸得色泽金黄的臭豆腐闻起来臭,吃得人却一脸享受,口口生香,还哈着热气腾腾的气,余味绕梁。 那肥得流油的烤鸭外焦里嫩、肉质紧实。 还有挥舞着两只威武大钳子的龙虾将军,蒸熟调料之后不但里肉晶莹剔透,泛着水样的光,口感还特别鲜美。鼓得肥嘟嘟的松软鲜肉大包子、晶莹剔透的水晶饺子、粒粒饱满的紫玉葡萄、劲道十足热气腾腾的拉面…… 小狐狸的闪亮的狐眸快速探索着,在各色美食上流连忘返,可叹玄国果然地大物博,襄城百姓丰衣足食。玄国第一强国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 小狐狸此刻满眼红心,看看这个没吃过想要尝个鲜,那个做工考究,又不舍得放过,既舍不得鱼,又放不下熊掌。 原来人间还真的是个好地方啊! 玄月倾看着小狐狸的馋样心里好笑,它刚才的威风凛凛都去哪里了?他算是看明白了,原来小狐狸竟然是个吃货啊。在玄月倾进集市之前,他已经换好了一身行头。藏青色的衣衫将他衬托得更加丰神俊朗,宽肩细腰的设计让男人的好身材一览无余。结实匀称的肌肉,足显男人的武功造诣。去了一身宽大的夜行衣,他竟然如此潇洒不羁,放荡公子的洒脱淋漓尽致。 玄月倾的模样惹的集市里的大妈大婶纷纷骚动,更有胆大的姑娘拿鲜花朝他投掷而来,暗送秋波。小狐狸被揽在玄月倾怀里,不知被多少姑娘暗中艳羡,却犹不自知。它全部的心思都已经全奔到美食上去了。 玄月倾将小狐狸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他想,今天一定要投其所好,对症下药,把小狐狸搞定。果然,他的这一试探,就把小狐狸吃货的本性看得一清二楚。 既然是吃货,那就好办了! 玄月倾七拐八拐地带着小狐狸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弄堂。 弄堂很深,扑面而来一阵菜香,小狐狸吸了吸鼻子,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吃货的直觉告诉它,这里面一定有一家不错的餐馆。 玄月倾抱着小狐狸来到一家店门前,只见装饰古朴的店门前挂着一张牌匾——一品居。 俗话说的好,酒香不怕巷子深。一品居隐藏在暗巷里,却依旧客似云来。两层的建筑,在一楼摆了十来张木桌,现如今已经座无虚席。跑堂的小二挥汗如雨,招待客人却依旧热情洋溢。大堂中有布衣、有草根,也混杂着一些衣着体面的富甲商贾,或是联络生意,或是与同僚、朋友攀谈,气氛融洽而热烈。 小小的一家店,生意异常红火。酒香菜香四溢,色香味俱全的菜品一上桌,餐桌上的客人都食指大动,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哐当”一声碎响,一个肥硕似猪的男人突然拍桌站了起来,“喂,小二,你给爷吃的是什么猪食?这是人吃的东西吗?”男人的声音很大,愤怒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大厅,打断了客人们餐桌上的交谈。男人卷起袖管,一脚踩在长凳上,踢翻了桌椅。 “啊——”有客人受到波及,惊吓地四散开来。有胆小的客人匆匆买了单,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喧闹的大厅里一下子静了下来。一个浑身肌肉的打铁大汉看不过肥硕男人仗势欺人,抡起袖管欲管闲事,却被身侧的人拦住了:“啊铁,这个人你惹不起的,得罪了他,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你家的老婆不日就要生产了吧,听我一句劝,少管一些闲事才能保举家平安。” 阿铁深吸了口气,双手重握成拳,几番犹豫还是放下。他确实惹不起眼前的人,端木承德虽然与端木风仪同是丞相大人的儿子,却是一个皓月,一个烂泥,天壤之别。丞相府的二公子学富五车、博爱众生,有一副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大公子却是个好吃懒做,不学无术又仗势欺人的草包。 端木风仪风华出尘,堪比谪仙,端木承德却肚满肠肥、肥胖臃肿。金子和牛粪同出一窝,令人啧啧称奇。 或许真是命好,端木承德不但投胎到了丞相府当少爷,生来坐拥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胸无点墨又吃喝嫖赌俱全的他居然被皇后看中,亲自求皇上下旨,将自己的外甥女采荷郡主嫁给了他。父亲是当今丞相,又曾是太子殿下的授业恩师。弟弟位及国师,深受百姓拥戴。妹妹聪慧美貌,四书五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早已经闺名在外,是最热门的太子妃候选。更何况皇后又是他的背后依仗,如此身份地位,黎民百姓哪里敢惹得起? 依端木承德的背景却没有去雅间,而是和普通百姓挤在龙蛇混杂的大厅吃饭,怎么想都事有蹊跷。今天的这场闹剧怕是早就蓄谋已久。 “喂,你们怎么做事的啊?是不把本大爷看在眼里是不是?”端木承德扭曲着歪瓜裂枣似的脸,不断地叫嚣,身边得仆人也跟着为虎作伥,不断起哄滋事,朝着酒架和客人的桌子砸了起来:“识相的,快点把你们老板娘叫出来!”原来,端木承德此次的目的居然是一品居的老板娘。 这事也早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听闻端木承德早前就让媒人过来提亲,要纳一品居的老板娘做小,自然被一口驳回。今天怕是面子上过不去,故意上门砸场子闹事的。 采荷郡主性子懦弱,又出于政治婚姻,本就对端木承德没有感情,自然不会过问他纳妾的事情。正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而让端木承德更加肆无忌惮,妾室娶了一房又一房。刚娶回去的小老婆新鲜感一过,就又到外面到处寻找猎物。听说一品居的老板娘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如今被着恶霸给盯上,怕是凶多吉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4 围观的人不无叹息地替一品居的老板娘扼腕。别说,老板娘不但模样好,更是难得的好心人。听闻她不但白手起家,一手操持家业,还时常接济周围的相亲,给失学的穷孩子搭建私塾。她虽然迫于生计不得不抛头露面,却是个家世清白难得的好姑娘,怎么就让端木承德这畜生给看上了呢? 久等主角不来,端木承德不耐烦地一挥手,身边的打手得到授意,抡起长凳开始四处砸店。账房的老先生没有办法,赶紧让小二把一品居的老板娘请了出来。 “端木承德,你不要欺人太甚!”一手青葱玉手缓缓地挑开了珠帘,一张十五六岁年轻俏丽的脸蛋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姑娘穿着一身窄袖罗裙,利落大方,大大的明眸比寻常年纪的姑娘多了一分沉稳和干练。第一次见到月牙的客人不免错愕吃惊,生意如此红火的一家店的幕后老板居然是这么个俏生生的小姑娘。仅仅凭借她一人之手,就把一品居打理的井井有条、日进斗金。 端木承德见月牙出现,眼中闪过一抹势在必得,他故意拿筷子剃了剃倒掉的菜:“做这么难吃的菜端上来,我看你这个店啊,还是趁早关门大吉算了。本大爷帮你砸了,你也好趁早结业乖乖嫁人。女人么,何必如此逞强,乖乖暖床就有吃香的,喝辣的,一辈子相夫教子才是正经。” 话一出口,身后的打手都调笑出声,帮着附和道:“对啊,对啊,郡马爷说的对!” 面对恶霸的调戏,月牙面色不改,始终冷静自持:“你若是嫌菜难吃,尽管不来便是,本小店小本生意,难登大雅之堂,本来就不适合郡马爷这样的身份。菜既然这么难吃,郡马爷居然还天天来,就算是出门遛狗,这弯子会不会也绕的太远了点?” 月牙的这话不无讽刺。襄城乃是天子脚下,繁花似锦,岂会找不到一个高档的酒楼?端木承德的府邸距离一品居的路程何止绕了几条街,若是专门来个偏远的酒楼吃饭,菜色又不合心意,这找茬的借口也着实明显。 端木承德被拆穿了伎俩,恼羞成怒:“好你的牙尖嘴利的丫头片子,本大爷来这里吃饭是看得起你!你个不识好歹的女人!来人,接着给我砸,砸到丫头片子肯服软为止。”月牙的倔强引起了端木承德的征服欲,性子也越发暴戾。可是,无论他的属下怎么闹事,对面的丫头却连没有都没有眨一下。 月牙的冷静让端木风仪看起来像是个跳梁小丑,反而更激怒了他,吼道:“行了,不要砸了,给我把这个臭女人绑回去!本大爷一定要好好调教她。” 打手上前欲将月牙带走,月牙自然是不依不饶,一番拉扯,月牙一个趔足,撞上了倾斜的桌上的酒坛碎片,鲜血很快沁了出来。 打铁的阿铁本就性子冲动,看着月牙如此善良的姑娘受人调戏,再也不能坐视不理,身影一动挡在了月牙面前,阻止端木承德的爪牙靠近。端木承德更是怒火中烧,命令道:“别管他,给我扯住往死里面打。他不是爱逞英雄吗?好好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打手们将打铁团团围住,重拳叠加,大厅里一片混乱。眼看着月牙纤细的身影要被强制带走,突然凌空飞来一个酒盏,不偏不倚地打在端木承德扯着月牙的袖子上。端木承德吃痛收手,一遍用凌厉地眼扫视了一圈:“谁!给本大爷出来!”在襄城,居然会有人胆敢太岁头上动土?他凶狠的眼色在众人脸上掠过,却始终找不到出手之人。 “啊——”待他转过身去,脑门上又被凭空而来的鸡腿骨架敲中。端木承德终于火冒充天,“快说,是谁干的,不然我把你们都关襄城府衙去,好好地吃几年牢饭。知道本大爷是谁吗?是皇亲国戚……”他还没有说完,面前突然多了一只放大的狐狸脸,尖尖的鼻子正抵住他的鼻尖。小狐狸的三角樱唇上还油腻腻的,呲牙咧嘴地怒视着他,一脸嫌恶。 “你是在找它吗?”玄月倾抱着小狐狸的爪子,将他架在郡马爷的面前,状似诚恳地解答他刚才的疑问,“酒杯、鸡腿可都是它扔的哦,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他语气轻松的询问道。 端木承德被狐狸脸咋一吓蹒跚了几步,心有余悸之余脑袋转不过弯来,居然跟着玄月倾的问题,重读了一遍:“为什么?” 玄月倾点了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耐心解答道:“因为小狐狸说啊,你这个畜生,实在是——太蠢了,简直让它看不下去!”玄月倾的脸色一变,一字一顿大声说道。 大厅里掉针可闻。 端木大公子被震慑地简直难以置信,等他反应过来对面的俊美男子是借由畜生之口辱骂他,气得鼻孔都大张开来:“愣着干什么,先将这小子给收拾了,给我往死里打!”从小到大,除了他顽固的老爹,从来没人胆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辱骂他! 打手蜂拥而上,却瞬间被玄月倾秒成了渣,躺平了一片,哀嚎悲鸣不止。 “爷,你倒是舍得出手了,您要是再晚一点,月牙就要被带走了。”这时,忽听月牙半是娇嗔半是埋怨道,听语气和面前的男子很是熟络。众人闻言纷纷猜测,眼前的这个俊逸公子怕才是一品居的真正幕后老板。 一身藏青色的锦缎衣袍将男人高大匀称的身形包裹在内,显得潇洒不羁,剑眉浓墨英气十足,更添俊逸,男人身上有种天高海阔的豁达,还有似乎与身俱来的贵气。 只是这样丰神俊朗的男子,为何在襄城都未曾有过耳闻?倘若是什么达官贵人,照理说天子脚下的百姓都该认识才对,若说是朝中新贵,襄城也不是消息闭塞之地,一早就该有新闻传遍大街小巷了。 他要是襄城人,断然不会不知道端木承德的身份。可他现在却彻底把相府二公子得罪了。莫不是是外乡来的,不知道其中的厉害,才敢如此胆大包天、蓄意妄为吧?众人不禁为俊美男子捏了把汗。 端木承德将月牙的神态看在眼里,心道,莫不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月牙的心上人?看着他引人注目的偏偏风采似乎和某人很像,端木承德额头的青筋直跳,半眯着眼,看玄月倾越发碍眼起来。 “切!爷今天就要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端木承德大吼一声,“佐奴!出来将他给我捏个粉碎!”一品居的门外突然响起地裂般的振动,桌上的酒杯滚动砸碎在地,倾斜的酒液从倾倒的酒盏中滴答滴答地低落在地上,圆滚滚的水珠在桌角滑动。 一品居的门突然开始剧烈抖动起来,一双大手扯过房门,瞬间将门板捏个粉碎。他的身高足比门栏高处半个头,众人只看到他下巴以下的位置露在门口。尽管这样,众人都倒吸了一口气。他居然是个身形高大的巨人。 寻常男子身高七尺,看这个名叫佐奴的巨人居然身高九尺。 巨人的骨骼很大,手长脚长,满身肌肉,粗壮的手臂居然有寻常人的两倍粗。瞧着巨人的体格,应该不是玄国人,应该是战俘,被贩卖来做了奴隶。难怪端木承德要让他守在外面,倘若门没有被扯坏,依他的个头根本进不来。 木头碎响格外侧耳,不时有碎小的木屑从他身上抖落。在场的人无不被吓得面无人色,竞相逃命。端木承德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得意洋洋道:“月牙,趁现在给爷服个软,爷说不定还会给你的男人留一个全尸。“ 小狐狸嗤之以鼻。不过是只笨重的狗熊罢了,也好意思洋洋得意。玄月倾低头看懂了小狐狸眼中的不屑,浅笑冲着小狐狸挤眉弄眼,眨巴着勾魂的电眼,诱惑道:“小狐狸,若是立了功,你今天可就有口福了。” 小狐狸一早就看端木承德不顺眼了。如此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他居然随手都打翻了,简直罪不可恕。如今一听教训完恶人居然还有奖励,兴致更加高昂、跃跃欲试。 佐奴高大的身影在地上投下阴影,威慑力十足。他的手粗糙厚实寸寸朝玄月倾的脖子逼近,玄月倾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处,毫不避让,嘴角略有笑意。正当众人以为他即将被捏碎脖子的时候,小狐狸一个高窜咬住了巨人的手腕,丝毫不松口。佐奴吃痛,撒开了手,小狐狸趁机攀到佐奴的脸上,锋利的爪子扯住他的头发,疯狂乱抓。 浑厚而惨烈的嚎叫震耳发聩,出口的却只是单音。原来巨人一个趔足赤脚踩中了地上的碗陶碎片。十指连心,脚底心一直是多数人的软肋,就连粗壮的佐奴也不例外。一声巨响,佐奴摔倒在地,抱着受伤的脚发出小孩子呜咽。 众人无语,不敢置信事情会以如此荒诞的方式结束。 “废物,给我起来!爷养着你有什么用!”端木承德气急败坏道,怒不可遏。 佐奴虽然人高马大,粗枝大叶,看起来也呆头呆脑,但是心思特别单纯,看着养他的主子不高兴,闻言忍痛站了起来。小狐狸发现,佐奴的眼睛清澈,他只是遵从主子的命令行事,为非作歹、助纣为虐似乎并非他所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5 他的无辜让小狐狸不忍伤害,它一把跳上佐奴的膝盖,将爪子拍在佐奴的头上,安抚似的轻拍着。佐奴吃惊地看着小狐狸温和善意的眼睛,心底突然变得柔软,单纯地对着小狐狸露出呆傻的笑意,笑意干净通透直达人心。 见佐奴没有按照自己的意思行事,端木承德气的跳脚,就连卑劣的奴隶和畜生都敢违抗他了。他捡起身边打手的剑,提气怒气匆匆地杀了过来。佐奴害怕膝盖上的小东西受伤,背身毫不避讳地抵挡了端木承德的剑。宽厚的背上留下一道狰狞的长痕,鲜血横溢。这次,佐奴只是咬牙默默承受着,对上小狐狸关心的眼神,安抚地笑笑。 “畜生!畜生!”端木承德高高举起剑,还没有落下,突然发出一声杀猪似的惨叫,却原来是被神色冰冷的玄月倾捏住了手腕处的软肋。 手中的剑脱手落地,端木承德落荒而逃:“你……你给我等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他甩下一句威胁,转身出了一品居,地上横七杂八的跟班也赶紧尾随了出去。 小狐狸邀功似的看着玄月倾。玄月倾看在眼中,会心一笑,也不迟疑,熟门熟路地进了一品居的厨房,并让月牙安排了楼上的雅座。 玄月倾撩死袖子,接过掌厨的递过来的铁锅,刷刷地冲了几下水,用干净的布擦拭干净。看玄月倾惯用的手势,看起来还真像模像样,确实有两把刷子。 玄月倾切了佐料放在一旁的盘子里备用,起火热油锅。 幕帘再次被掀起,骤然明亮的视线引了厨房里人的注意,却见一个打扮麻利大方的姑娘站在门口,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衣着不见多么华丽,却足见天生丽质,正是月牙。 “爷,您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玄月倾无奈地一抚额:“小芽儿,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爷,叫的我像个暴发户似的。” 被唤名叫做小芽儿的女子发出一声痴笑,似乎习以为常。 她并非玄国人,九岁那年饿晕在沙漠口被玄月倾所救,因无处可去,就和条小尾巴似的跟着玄月倾走南闯北,后来特意被安置在一品居,帮助他打理着餐馆的生意,以小小的年纪,把这里管理得有条不紊,几乎没有出过岔子。 玄月倾是闲云野鹤,过惯了四处游历的日子,自然无法同在家一样高床软枕,锦衣玉食,风餐露宿的野外生活让他练就了一手好厨艺,好吃得几乎让人咬掉舌头。 阵阵袭人的香气传来,小狐狸嗅着鼻子越凑越近,整个身子几乎都快扑进大锅里和食物翻炒去了。月牙抱住小狐狸倾斜的小身子,甚为喜爱地轻揉着它蓬松的柔毛,语气中终于有了妙龄少女该有的稚气:“哇——小狐狸,你真的好可爱哦,又有本事!”她自然而然的把小狐狸当成了玄月倾新收服的宠物。 女子瞳孔中的笑意善意温和,偶尔看向忙碌的玄月倾时,眼中的温柔更是可以掐出水来。小狐狸觉得,月牙怕是打心底里喜欢着玄月倾。它虽然不懂人类所谓的感情,看到心爱的美食时,眼中所闪现的光芒怕也和此时别无二致。 玄月倾动作娴熟地翻炒着菜,灶台边上火热,刚被小狐狸蹂躏的小金小银垂头丧气地探出头来,热得萎靡不振。 月牙自然地伸出雪白玲珑的手腕,让小金小银绕着手臂进了她的袖口,爱怜地摸了摸它们的脑袋。面对世上最毒的毒蛇,她的俏脸上始终神色自然,毫无惧怕之意。 明明是个邻家妹妹的模样,此时的她却又和闺中中规中矩、胆小懦弱的小家碧玉不同。 不出一会儿,玄月倾亲手做出四菜一汤。 灶台上成列着五道色香味俱全、热气腾腾的菜,芙蓉酥鸡、鲤鱼跳龙门、白玉翡翠叶、红烧排骨、西施豆腐鲫鱼羹,道道精美。 小狐狸觉得,这四道菜的卖相都不逊于御膳房御厨做的菜,比起骚狐狸九哥的手艺,怕也是不逞多让。小狐狸突然有些感伤,若不是去参加王母的蟠桃宴,它此刻应该还会在青丘,做个众心捧月的小公主,天天挑剔着九哥的手艺,让他帮着网罗各地美食。 骚狐狸九哥也真是的,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它不见了。不过它转而又一想,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蟠桃宴结束是在三天之后,难道法力尽失的它要在人间待三年吗? 三年啊,想想还真是有点久…… 四菜一汤被小二端上了雅间,小狐狸被抱上了坐垫。 玄月倾扫了眼神情怪异的小狐狸,美食当前,它不是应该扑上去狼吞虎咽,风席云卷吗?为何不但不欢呼雀跃,反而看着有些失落,是不满意他做的菜吗?玄月倾长时间地注视着小狐狸碧绿的瞳孔,心突然冷不丁地揪了一下。 狐狸最喜欢什么食物?鸡腿? 玄月倾想着,将芙蓉酥鸡整盘放到小狐狸面前的碟子里,诱惑着:“很好吃的哦!”月牙瞧着玄月倾如是模样,她的心也是一揪,效仿着一连夹了许多菜,统统放进小狐狸的碟子里:“爷很难得给人做菜的,快尝尝,凉了就变味了。” 小狐狸扫了眼一左一右,一扫刚才的失落和彷徨,张开大嘴凑上前一通乱咬,塞满了整个腮帮子,眼中突然光芒万丈,烦恼尽消。果真好吃得恨不得让人咬下舌头! 既然要在人间待上三年,它就要不枉来此一朝,能吃就吃,能喝就喝,说不定不等骚狐狸九哥想起她来,她就能自行恢复真身与法力,回到青丘去了。 想通了,小狐狸的胃口又回来了。嘴上不停,桌上一堆的骨架,鱼刺,它却没有停的意思,享受得眼睛都快要眯成一条缝隙了。 小狐狸绝无修饰的吃相是对厨子手艺的赞美,玄月倾也是高兴,大手一挥吩咐伙计:“来几坛好酒助兴。”开心与否,伤心与否,一醉方休。小狐狸自然不会错过美酒。很快,一人一狐狸你一坛,我一坛的就喝上了。 月芽好笑地摇了摇头,感叹玄月倾这是哪里找来的活宝。 与此同时,红墙绿瓦隔绝的皇宫之内,桂公公已经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给了他们的太子殿下。果然,玄影莫神色间的不悦一闪而过,久久未曾发言。他越是不说话,越是让人胆寒,似乎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成了冰。 桂公公缩着头,被冷凝的气氛激得抖了抖:“回禀殿下,是否全城搜捕捉拿刺客,将您的狐狸找回来?” 玄影莫手中拈着一块玉牌,细细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眼光却并未驻足在那里。若仔细观察他手中的玉佩,还可以借着窗外投射的光看到上面暗刻的小字。 他一口回绝:“不去,不认主的畜生找它回来干嘛?” 桂公公满头冷汗,心中腹诽:“太子殿下,真要不在意,语气能不那么狠吗?“桂公公如是想着,嘴上却恭谨地应了一声:“是,殿下若没有吩咐,杂家就传话下去了。” 玄影莫颔首,端在手中的贡茶碧罗烟却至始至终未曾喝上一口。他用鼻子冷哼了一声,干脆放下早已凉透的茶水,背身进了寝宫。小东西为何不反抗,它不是很有能耐的吗?怕是它的心里也一早想着要离开他的吧? 先是想跟着端木风仪走,接着又是玄月倾吗?他的心头莫名的浮躁。 太阳东升西落,很快一天就过去了,玄影莫的房门至始至终没有打开过。 一品居内,玄月倾与小狐狸相见恨晚,举杯碰饮,真性情的他们很快臭味相投变得无比熟络。月牙看着好笑,也不打扰他们,径自退下到楼下处理善后事宜去了。一品居的门怕是要好好修上一修,一些桌椅都要尽快配备齐全才行。 玄月倾对小狐狸豪爽的吃相深表欣赏。他从小最不厌烦世俗礼教的条条框框。讨厌他们禁锢了天性,活得一点也不洒脱自在。他崇尚天性解放,更喜欢结识真性情的人。从这一点上,小狐狸就是他所说的那一类。 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这下小狐狸和玄小王爷都喝高了。歪七歪八地躺倒在地上。玄月倾很庆幸自己这次一回来就去了东宫,这才遇上了小狐狸。 玄月倾之所以屡次进太子东宫翻箱倒柜,主要是因为年少时和玄影莫有个约定,他们打赌,若玄月倾在东宫找出约定之物,玄影莫就要答应他一个条件,只得遵守照做,不可违逆。 主要是玄月倾从小到大都没有胜玄影莫一次。常年下来,玄月倾不觉对约定愈发的执着,想要赢回来一次。玄影莫本人不甚在意,权当调剂,由着玄月倾去了,也算是达成了共识。 他们之间的约定之物,是一支梅花形的汉白玉簪,据说是玄影莫最最珍视之物。可他连番几次进宫,几乎翻遍了整个东宫却也找不到。 小狐狸是个实打实的吃货,早就被眼前的美酒佳肴给笼络了。闻言指手画脚地笔画着,似乎在说:“若是有机会回去,它帮着他找就是,不过是一只白玉簪子吗?又不会自己长腿跑了。” “小狐狸,你看着真不像一只狐狸。”玄月倾仰头喝干杯中的酒,心里补充了一句,“若你是个女子那该有多好。我定会让你心甘情愿成为我的红粉知己,一同携手共游天下山水。”可惜啊,难得有趣味相投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6 玄月倾正感叹间,楼下突然又是一阵骚动。端木承德来闹事后,月牙就让小二在店门口挂了牌子,暂停营业。怎么楼下还会这么吵? 突然,楼梯被踩得震天响,隐约传来争执的声音。喝空的酒坛子骨溜溜地在地上打转,滚到地上扎堆的酒坛子旁边,接连发出几声碰撞,然后停止不动了。 “将楼上的人给我捆结实了,爷今天就要让他明白他到底跟谁的姓?”似乎是端木承德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原来,端木承德受了一肚子气回去,心里越想越是不甘心,竟然跑到府衙里面调集了一帮衙役,又到一品居来闹事来了。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端木承德借口自己被无礼顶撞和殴打,欲借衙门的势力教训刁民,帮自己讨回公道,成功地借到了人马。有官兵为自己此行撑腰,端木承德的腰杆子挺得直直的,趾高气扬地只身下两个高耸的鼻孔。 端木承德上了二楼雅间,正好看到一人一狐,指挥道:“在那,就是他们,给我抓起来,先暴打一顿!” 在场的衙役谁不知道端木承德的底细,早就与他狼狈为奸,为了讨好权贵,这种芝麻蒜皮的小事,他们做起来都是驾轻就熟,手脚麻利,恐怕不是第一次帮着端木承德助纣为虐、恃强凌弱了。 衙役们看着慵懒倒在地板上的一人一狐,眼中有着轻蔑之色:“喂,小子,跟咱们去衙门走一趟吧。”敌寡我众,对方是单项匹马的一个人,还手无寸铁、烂醉如泥,怎么看都没有胜算,衙役不禁掉以轻心起来。 谁都没有理会他。玄月倾接着提壶往嘴里倒酒,小狐狸晕乎乎地在地上打滚。 玄月倾轻慢的态度让刚刚出声的衙役大为恼火:“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他拔出配刀,大刺刺地上前,准备教训冥顽不灵的刁民一番。认为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稍微收拾一下就老实了。 玄月倾懒洋洋的起身,故作才听到有人说话的样子,一边倒了口酒,一边道:“谁那么吵,打扰你爷爷喝酒的雅兴。”他的眼中似乎只有酒,连斜眼都没有看他们一眼,语气不可谓不嚣张,态度不可谓不恶劣。 在场的衙役当即火大了,纷纷手持兵器,将玄月倾和小狐狸团团围住:“我看你是死鸭子嘴硬!”现场一下子火药味十足,剑拔弩张。 “留个活口,爷等下要亲自教训他。”端木承德退到安全处,补了一句。紧接着,所有的衙役都一拥而上。 又是一番恶斗。官兵自然不比刚才端木承德雇佣的打手。玄月倾一人对付十几个,尚且还游刃有余。只是地上的小白毛,似乎彻底喝醉了。玄月倾担心哪个不长眼的东西乱中踩中了它,脚下一挑,将它收进自己的怀里。 小东西的体温很高,皱着小脸,满脸红晕。 “这个醉狐狸,不能喝还逞强。”玄月倾嘴上抱怨着,心里却柔软一片。他只道小狐狸是醉酒,却并没有发现它的异样。 有个狡诈卑鄙的衙役,看中玄月倾宝贝怀中的小狐狸,他手中的刀剑哪里都不刺,招招冲着小狐狸。玄月倾也发现了,自然得留个心思提防他。如此一来,玄月倾的武功路数确实受到了限制。 玄月倾弯腰错开对方的攻击,小狐狸此刻却不安分地在他怀中打滚,好几次险些掉下去。衙役们看准时机,不给玄月倾调整的时间,立刻又攻了过来。 这次的目标更加准备,下手更加狠辣,玄月倾继续见招拆招,尚且游刃有余,偶尔却又破绽百出。 熟悉的疼痛阵阵袭来,痛心疾首。小狐狸捂住丹田,内丹下似乎有东西在游走,四处碰壁,撞得它疼得颠来倒去。终于,它疼痛难当,擅自撞出了玄月倾的庇护。玄月倾想要接住它,但已经为时已晚。刚刚发话的衙役就地一滚,捡起地上的狐狸抛给了端木承德。 一把冰冷的匕首贴住小狐狸的下巴,二楼传来端木承德洋洋得意的笑:“大胆刁民,还不束手就擒。不然我一刀结果了它。” 玄月倾深深蹙眉,脸上时常挂着的玩世不恭的笑意已经荡然无存。他冷面看着端木承德,沉声道:“放了它,不然我非让你后悔不可!” “哈哈哈……”端木承德仰天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可笑的笑话,“就凭你?” “不凭他,凭本宫如何?”邪魅森冷的声音冻的人浑身一颤,不知何时,二楼的楼梯口突然多出了两道身影。 为首的男子一席坠地花色大袄,上绣蟠龙金凤及各色花卉。如此眼花缭乱的图案不是寻常人能够轻易驾驭的,穿得弄巧成拙的话反而像个附庸风雅的暴发户,演花鼓戏的杂耍贩子。然而,穿在他身上却只让人觉得浑然一体、自成一派。他披肩的长发用一根簪子随意撩起,慵懒而性感。墨色的眉斜飞入鬓,妖异的长睫危险的眯起,冷光骤现。 他的整个人阴鸷而邪魅,冰冷而狂肆,冷魅和残忍肃杀浑然一体。 这副祸国殃民的姿态放眼玄国何人不知?居然是太子玄影莫! 玄影莫身后跟着个发福的中年人,身穿官服官靴,正是襄城的父母官郝大人。此时,郝大人不断掏手帕擦着额头豆大的汗水,诚惶诚恐地呵斥着呆愣的众人:“愣着干什么,太子殿下驾到,还不下跪磕头!”雅间里跪倒一片,仅余一个嬉皮笑脸的男人毫不畏惧地和玄影莫对视着:“美人堂哥,你来得还真快啊!” 小狐狸不过不见了一个下午,他这么快就追踪而来,这小东西果然非同一般,居然让他一向镇定自若、处变不惊的堂哥如此失常。 端木承德跪得五体投地,根本不敢抬头和玄影莫对视,闻言浑身一颤,心下一沉,不可置信地看向玄月倾。他叫太子什么?堂哥?端木承德心下一番思量,努力从自己浅薄的脑容量中寻找唯一的可能。放眼整个玄国,称呼太子殿下堂哥的,而他又不曾见过的皇亲国戚? 端木承德突然被自己的想法给扼住了喉咙,吓得摊到在地。完了,这回就算他娶的不是郡主,而是公主都没救了!猜测到玄月倾的真实身份,端木承德吓得瘫软在地。 刚还耀武扬威的衙役此刻都被抽了魂似的,惊魂未定。 当今皇上尚且是皇子时势单力薄,多亏身为武将的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忠亲王扶持,才能一路披荆斩棘,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忠亲王膝下只有一个儿子,性格豪爽不受拘束,终年游历在外。就是那个年幼时顽劣不堪,御前走马逗鹦,被称为小霸王的小王爷——玄月倾。 小王爷向来有仇必报,更是敌敬一分,还敌十分的主!不说玄月倾小王爷本身就招惹不起,他身后的忠亲王以及整个镇国府的势力,更是他望尘莫及、心胆俱裂的。纵然他有皇后撑腰,怕也是小命难保。 玄国如今看似太平,却被四股势力同时制衡着,皇上、皇后、忠亲王、太子,哪个都不容小觑,尤其后面的三个势力更是比皇上还令人忌惮和震慑。与这群豺狼虎豹相比,他端木承德不过是只嗷嗷待哺的小猫而已,尚且连只狐狸都不如。端木承德吓得差点肝胆俱裂,浑然不知刚才被他挟持的小狐狸被他压在手掌下冷汗连连。 “你准备压到什么时候?”玄月倾冷眼一瞄,眼中的温度骤然又下降了几度,听的人差点整个成了冰雕。玄影莫看着小狐狸奄奄一息的样子,眼中已经毫无温度:“全部杀了!” “鄙人该死!太子恕罪!恕罪!”端木承德连连磕头,迫于活命,他居然一把抱住了玄影莫的脚裸,连连告饶。只是片刻,他无端地发出一声杀猪似的嚎叫,抽搐着在地上打滚,刚才还紧紧抱着玄影莫的手整个被卸了下来,血淋淋地掉在地上,手指尚且还在抽搐。 “嘘——”玄月倾吹出一口响亮的口哨,语调上扬,施施然走到端木承德的身边,半蹲着身体满是笑意道:“郡马爷,你刚才说襄城究竟该姓什么来着?”他掏了掏耳朵,表示洗耳恭听。 断手的剧痛让端木承德双唇煞白,嘴角抽搐,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玄月倾的眼在承德痛苦扭曲的脸上划过,拍了拍手站起身来:“不愧是美人堂哥,手法干净利落。只是,端木猪头虽然可恨,好歹是丞相大人的儿子,又是皇后的心腹,堂哥不怕与恩师生了嫌隙,他转而投靠到皇后的阵营里去?” 玄影莫蹙眉看着脏兮兮的小狐狸,眼皮一跳,最后还是干脆地将它收进了怀里:“本宫卸了他的一双手尚且算是客气的,相信丞相大人心知肚明本宫的忍让。斩拓,将这里替本宫处理了。”他冷酷地命令着,不再耽搁地往皇宫而去。 小狐狸目前的状况他看过一次,闻着它身上淡淡的酒味,他心中多了一抹猜测。无论如何断然不能让她在这里现身。 玄月倾此刻也发现了小狐狸的异样,尾随其后追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7 玄月倾做梦也没想到,他一路尾随玄影莫到了太子宫,却结结实实被当面吃了一顿闭门羹。玄影莫前脚抱着小狐狸进了寝殿,后脚就狠狠地甩上了房门,幸亏玄月倾机灵,不然非让门给夹断鼻子不可。 堂哥这是报复他私自拐走了小狐狸?玄影莫以往的态度虽然也不冷不热,却没有约束他在东宫里的行动。所以,他向来可以自由进出这里。 “美人堂哥,别那么小气,让我看一眼小狐狸。”玄月倾在门外叫嚣,小狐狸突然的异样让他异常担心。可是不论他说什么,里面却始终没人吱声。玄月倾的耐心向来很好,干脆席地而坐,时不时地嚷上一句,终于,一道冷声破空而来:“不想明天被拔光悬挂在城门上供人观光,你最好在我改变主意之前立刻给我回去。” 玄月倾闻言抖了抖,经验告诉他玄影莫这句话是闹真的,他惯来说到做到。偏偏玄月倾自认现在尚且不是玄影莫的对手,于是,他不甘心地折返了忠王府。 东宫里依旧灯火通明,宽敞的室内左右立着两个青铜鼎,叙叙从里面飘出凝神香,很快飘满了整个房间。石榴红的纱幔下有两道人影,却听有个女人痛苦的声音不停传出,听得房外恭候的两个人面面相觑,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真是匪夷所思,太子殿下居然亲自抱了个女人回来,逝去的前皇后地下有知,终于能含笑九泉了。 “不要……我还要喝。”只见床榻之上,正躺了一个绝色的女子,绯红着脸,醉得不省人事,偏偏嘴里还吐着梦话。 她喝了酒,体温正高,因此十分嫌弃盖在身上的锦被,一个劲非要踢到地上才罢休:“九哥,小汐的蟠桃……蟠桃不翼而飞了!”她的神情很是不满,愤愤地捶了一下床:“还我的琼浆玉液!”一双光裸的美腿死死地压在了玄影莫盖着毛毯的膝盖上。 玄影莫扫了眼女子,任由她作为,只是一个人安然自得地靠在榻上,倚靠着面绣国色天香、花团锦簇牡丹图案的靠枕,自顾自地翻阅着典籍,眉头却越蹙越深,浑然不觉自己正摩挲着书面,差点将书面上的字都要抹去了。 女子在床上闹了半宿,直到夜色渐黑、更深露寒,她似乎觉察出了凉意,纤纤玉臂在床榻两边摸索着被褥。但是被褥已经被她自己踢下床去了,床榻之上哪里还有她捞的起的被褥? 她冻得瑟瑟发抖,身体自然反射地弯曲成了颗虾米,跟她尚且是狐狸时畏寒的姿势一模一样。逐渐的,女子依靠天生敏锐的直觉找到了热源,自发地靠了过去。 在白慕汐自发地靠近玄影莫怀里,顺道挤了挤,整个人缩进了玄影莫盖在身上的绒毯里,像一只晒饱太阳从而困倦的猫咪,就差舒服得喵一声了。 玄影莫一皱眉,想把身边的女子推开,她却拽得很牢,顺便一把抱住他的腰身,安然睡去。 被得寸进尺地抱住了腰身,玄影莫更不自在了,转眼看始作俑者的满足安然的神情,刚伸出去的手却又顿了下来,抱怨了一句:“没心没肺的丫头!”今晚怕又是一个不眠夜了。她倒好,无论是狐狸还是人,都尚且可以不用顾忌别人的感受。 他放下书起身,拾起棉被,复又盖在两人身上。 夜幕笼罩之下,一切都变得非常安静。玄影莫呼出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他望着窗外的太色,复杂地看了眼犹在美梦中鼾睡的香甜的女子,眼中神色莫名。 “小汐?”是她的名字吗?玄影莫无意识地喃喃。 日生月落,又是一个清爽的凌晨。白慕汐酣睡了一个晚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脑袋因为宿醉尚且有些昏眩。她慢吞吞地从被褥中探出头来,惺忪地睡眼环视了一下四周,熟悉雍容的装饰让她一愣,蓦然醒了过来。她是怎么回到这里的?玄月倾呢?他们不是在一品居把酒言欢、对影三人吗?怎么一觉醒来她就又回了妖孽太子的地盘? 还有,她看了眼自己五指分明的青葱玉指,她居然变回来了!白慕汐差点在软榻上一蹦三尺高,欢喜地在被褥间打滚,本就凌乱的床,这次更乱了。 终于,白慕汐庆祝够了,掀开遮体的软被,一双光滑纤长的洁白美腿毫无征兆地曝露在晨光里。 玄影莫昨晚出了一身的汗,早早起身去温泉洗了个澡,从浴池一出来,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双在日光中闪烁着白皙光泽的美腿。玉菩提似的脚趾小巧可爱,如珠似玉的玲珑,在晨光熠熠中更显得晶莹剔透。 玄影莫的眉峰一挑,脸上突然沁出一丝红晕,更有血气上脑,成越演越烈之势。瞧这苗头,倒不像是害羞,更像是恼羞成怒。 虽说他的寝宫里没有他的吩咐断然不敢有人进来,但也有例外。玄月倾因为与他的赌约随时都会光顾这里。若此刻进来的不是他,而是玄月倾,她也准备将这一切留给别人看吗? 这一刻,他突然气冲上脑,凌厉风行地上前狠狠拽住白慕汐纤细的手腕,将她掼出去推倒在床,扯过棉被丢在她身上。他的动作一气呵成,带着凌厉之势,回过神时,白慕汐正痛得皱眉,凶狠地瞪着他:“你发什么神经,痛死了!” 她挣扎着起来:“我怎么会在这里,玄月倾呢?”昨天心痛难忍之余,它隐约听到了兵戎相触的声音。是不是一品居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小狐狸正要着急去看看,还未曾下床,又是被一阵迅猛的力道扔回了床上,她抬眼望去,入目所及的是妖孽太子凶红的毒辣眼神:“你是本宫的宠物,没有本宫的命令,哪里都去不了!” “是呢,她是他养的宠物,自然该听他的。”玄影莫心想,为自己的失控找到了个尚且合理的理由。 “凭什么?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哼!” “很好,如果不怕被打断手脚的话。” “你敢!” 一如初见时的较劲再次发生在两人身上。他们隔着床榻互相瞪着对方,各不相让。 “没有什么是本宫不敢的,小狐狸,你想不想试?”玄影莫冷颜威胁道,长长的桃花美目中冰冷一片,似乎在里面矗立着两把锋利的宝剑。 “殿下,您是否起了?奴才让人进来伺候?”外面响起了桂公公叫起的声音,打断了白慕汐和玄影莫的争执。 白慕汐的眼光一闪,一丝异样从她的脑海中闪过,在即将被遗忘的霎那,突然灵光乍现,再次想了起来,她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玄影莫:“你怎么知道我叫小汐?”而且,他遇上她的时候,她尚且维持狐狸身的,如今恢复人形,他却丝毫没有惊诧失措的样子,更多的却是了然? 他们人类不是最怕狐狸精的吗? “你,你,你……”白慕汐指着玄影莫的鼻子,一时说不出话来。玄影莫不管抱着锦被的白慕汐,沉默地走了出去。 等玄影莫出去以后,白慕汐听见他对门口的桂公公吩咐着:“找两个细心的宫女前来一连几天,自从那日与玄影莫对峙过后,她就没见过他。只是一日三餐锦衣玉食照旧,伺候得她服服帖帖的。玄影莫特意找了两个细心乖巧的宫女过来伺候她的衣食住,至于“行”,她已经很久没出东宫的门了。 “娘娘,您又愁眉苦脸了,您放心,太子殿下一定会回来找您的。”说话的宫女名叫芙蓉,与月季一起,正是桂公公派下来伺候白慕汐的宫女。 自那日之后,太子不近女色的传闻不攻自破。有传言说,太子在自己的寝宫里养了一个人间绝色,只因天上有,人间不得几回看,美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话到也不夸张,芙蓉和月季初次见到白慕汐时,差点忘记了自己还能呼吸这回事。 “娘娘”这个称呼正是在那是就一口咬定下来的。自从被白慕汐的容貌深深折服过后,两个丫头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为白慕汐张罗胭脂水粉、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将白慕汐打扮的清纯脱俗又妩媚动人的。 明明是她们两个小丫头一手打扮的,对着白慕汐,她们却还是止不住看呆了去,每次都要愣神许久。芙蓉和月季俨然把白慕汐看成了玄影莫的女人,尽心竭力地伺候着,嘴里更是咱们娘娘长,咱们娘娘短的,甚为骄傲跟着伺候白慕汐。 如今看白慕汐垂头丧气,还以为她多日不见太子,内心忧郁成愁,所以忍不住开解道:“太子殿下正忙着冬猎的事宜,所以才耽误了与娘娘相处的时间。依照太子对娘娘的宠爱,他一定非常想要赶过来的……” 在她们以为,太子殿下虽然没给白慕汐真正的名分,却愿意为她破例,更将她亲自安置在自己的寝宫之内,这便是荣宠,更是史无前例的。伺候,另外谢绝任何人擅自进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8 一连几天,自从那日与玄影莫对峙过后,她就没见过他。只是一日三餐锦衣玉食照旧,伺候得她服服帖帖的。玄影莫特意找了两个细心乖巧的宫女过来伺候她的衣食住,至于“行”,她已经很久没出东宫的门了。 “娘娘,您又愁眉苦脸了,您放心,太子殿下一定会回来找您的。”说话的宫女名叫芙蓉,与月季一起,正是桂公公派下来伺候白慕汐的宫女。 自那日之后,太子不近女色的传闻不攻自破。有传言说,太子在自己的寝宫里养了一个人间绝色,只因天上有,人间不得几回看,美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话到也不夸张,芙蓉和月季初次见到白慕汐时,差点忘记了自己还能呼吸这回事。 “娘娘”这个称呼正是在那是就一口咬定下来的。自从被白慕汐的容貌深深折服过后,两个丫头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为白慕汐张罗胭脂水粉、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将白慕汐打扮的清纯脱俗又妩媚动人的。 明明是她们两个小丫头一手打扮的,对着白慕汐,她们却还是止不住看呆了去,每次都要愣神许久。芙蓉和月季俨然把白慕汐看成了玄影莫的女人,尽心竭力地伺候着,嘴里更是咱们娘娘长,咱们娘娘短的,甚为骄傲跟着伺候白慕汐。 如今看白慕汐垂头丧气,还以为她多日不见太子,内心忧郁成愁,所以忍不住开解道:“太子殿下正忙着冬猎的事宜,所以才耽误了与娘娘相处的时间。依照太子对娘娘的宠爱,他一定非常想要赶过来的……” 在她们以为,太子殿下虽然没给白慕汐真正的名分,却愿意为她破例,更将她亲自安置在自己的寝宫之内,这便是荣宠,更是史无前例的。 “还巴不得他不来呢!那个狂妄自大的妖孽,强势霸道的纱文猪!”白慕汐呲牙不屑地想,“要是我的法力未失,定要把他打成真正的猪头!” 怎么会变成人形却没有一并恢复法力呢?哎!现在的她和弱质女流有什么区别? 白慕汐又叹了口气,挎着个脸,托着腮含糊道:“芙蓉,我又饿了,这次想吃脆皮盐酥鸡、水晶蒸饺、白玉豆腐羹、红烧狮子头……”她一口气报出一连串的菜名。无论怎么说,都要补充体力和营养,也好和那妖孽保持持久战。 “是,是,奴婢这就去,不耽误娘娘丰乳肥臀的事业。”白慕汐平时就没个主子的样子,两个宫女刚开始拘禁,如今混熟了,偶尔也会打趣白慕汐几句。 月季看了眼闲得在铜镜前扮鬼脸的白慕汐,停下手中的女红,笑着提议道:“娘娘,不如咱们给太子殿下做个香包吧,太子殿下贴身携带,若是看到荷包,就等于想起了娘娘您。” “切,不做。”她疯了才给那妖孽做香包呢! 月季只当她嘴硬,继续穿针引线,花开富贵的图样跃然于纱布上,栩栩如生。白慕汐探头看了一会儿,颇为好奇人间刺绣的玩意,绣花针上下来回之间,居然能够绣出如此动人的美景。 她的偷看行为被月季抓了一个包:“娘娘,您试试,正好可以解闷。”白慕汐闻言接过,放到眼前仔细揣摩了一番,却依然束手无策,无奈地挎着小脸抬头看向月季:“我不会。” 月季看向她闪烁着无辜的瓦亮眼神,她的心当下萌化了。白慕汐此时就算是让她赴汤蹈火,她都不忍心说个不字。月季心想,自己一介女流对娘娘都尚且如此着迷,更何况那些男人,还不争先恐后地想把真心交到她手上。娘娘这或清纯或妩媚的模样,真真迷惑人心,若世间真有狐狸精,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难怪不近女色的太子都尚且对她一见倾心,还让她寸步不离东宫,怕是对娘娘紧张的很,不愿让他们贪婪污秽的眼神玷污了娘娘。 “幸好娘娘心思单纯,天真善良,若真存了以美色祸国之心,玄国的江山社稷恐怕危矣。历来迷惑君王失了江山的妖妃,恐怕也不及娘娘一分美貌。” 月季独自想着,回过神时,却见白慕汐正小心翼翼地绣花。她将头凑了过去:“啊!娘娘不是这样的啦,这个是鸳鸯,不是呆头鹅。” “是么,可是我看它身上花花绿绿的颜色,还以为是只孔雀呢?”白慕汐茫然道。 月季:“……” 原来您是打算绣孔雀啊! 见白慕汐埋头认真地上下戳着别扭的针脚,似乎玩得很开心,月季也就由着她去了。 正绣花,窗户那头突然响起一声异响,月季打眼望去,不见丝毫的异样,正在疑惑,突然后颈一痛,软倒的身体被接近一双有力的手臂中。 “娘娘,奴婢给你送美食来了。”芙蓉推开门,看到的正是月季被从身后打晕的场景,立刻打翻了手中的托盘,脸色一变,飞快地闪身护到白慕汐的身前。 玄影莫派来伺候白慕汐的宫女又怎么会没有武功? 芙蓉勉力和蒙着黑巾的锦衣公子打斗,却节节败退,最后还是无可避免地被他打晕了。在彻底晕过去之前,她担心地瞧了眼白慕汐的方向:“娘娘,快跑!” 房中一前一后横着两个宫女,白慕汐看着眼前的锦衣公子,欢喜道:“玄月倾,原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锦衣公子蒙着面,露在外面的一双明眸变化莫测,惊艳、吃惊、诧异纷纷从他清亮明澈的眼中闪过,他黑巾下的嘴角似乎往上扬了下,干脆一把扯掉了蒙面的黑布:“美人,你是如何知道我的?” 玄月倾此次进宫主要是来探望小狐狸的,哪里想到东宫的守卫严密了不说,玄影莫的宫中居然惊现一个绝色倾城、遗世独立的人间极品。这事还真是匪夷所思! 白慕汐的眼珠子一转,她一激动,怎么又把自己变身的事情给忘记了。这事还是先不要让玄月倾发现为好,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她是狐狸变的这个事实:“自然是有人和我说的。” 此时,玄月倾正满宫殿的寻找着小狐狸的身影,他几乎每个角落都找遍了,就是不见小狐狸,转头看着眼前的美人道:“美人,你可有见过一只通体雪白,玲珑可爱的小萌狐?” “见过。”她自己可不就是。 “它在哪里,现在可好?”昨天从一品居出来的时候,小狐狸的样子实在很令人担心。玄月倾自己都很难相信,他居然为了一只狐狸失眠了。他一向不拘小节,哪怕以天为被,以地为榻,他都可以睡得很香稳,就算初次闯荡江湖时,露天野营也不曾有过睡不着觉的情况。 担心了一整夜,玄月倾一早就进宫了,等到玄影莫出去,他就在东宫埋伏,伺机而动。 玄月倾的语气中满含着担忧,白慕汐心下感动:“你放心,它现在很好,生龙活虎,指不定跑哪里找美食去了。” 玄月倾听她的口气似乎和小狐狸很是熟稔,猜测道:“那美人你是小狐狸的主人?”话一出口,他觉得小狐狸和眼前的美人还真是相像。都是白皙的皮肤,呆萌清新的气质,尤其她的眼睛几乎和小狐狸如出一辙。荒诞的想法出现的毫无预兆,却真真实实地在玄月倾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难道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宠物? 白慕汐也不辩解,垂头看着地上被打翻的托盘,满目委屈和遗憾。玄影莫看着美人贪吃的神情,将美人和小狐狸的身影在脑海中重叠了起来。他甩了甩头,甩掉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想法:“不好意思,打翻了你的午膳,这样吧,我请你吃东西。你看看想要吃什么?” 哇——白慕汐的口水流的更欢了,满眼希冀地看着玄月倾,他亲手做的美食最好吃了,令人念念不忘。 玄月倾的轻功卓绝,却也没把握在戒备森严的皇宫里带上个人不被察觉。刀剑无眼,万一动起手来,有人伤了白慕汐,那就不好了。 所以,玄月倾提议就在皇宫里亲自为白慕汐烹饪美食。 玄月倾揽着白慕汐飞身出了窗户,落地之时,坠地的长裙绊了白慕汐一脚,她一个趔足,身体彻底前倾倒进玄月倾的怀里。 扑面而来的馨香充斥着玄月倾的鼻尖,怀中的温软让人心驰荡漾。玄月倾的心被猛烈的一阵撞击,似乎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他的心底,而他自己浑然未觉。 白慕汐懊恼地扯了扯裙角,扯着面前俊逸潇洒、浪荡不羁的男人:“走吧,咱们去烤地瓜。” 玄月倾回过神来,白慕汐的离开让空荡荡的怀中怅然若失:“哦,好。” 玄月倾悄无声息地潜入御膳房,出来时从身后变出两个比巴掌还大的地瓜,在白慕汐面前扬了扬。 白慕汐立刻双眼放光,深秋时节,地上多的是被风卷席的枯叶。用大自然的风味烤出来的地瓜,一定是最最美味的。白慕汐深深地吸了口气,似乎鼻尖早就已经萦绕着烤地瓜难以拒绝的诱人香气。 烤地瓜确实不错,不过上哪里去烤好呢? 玄月倾似乎察觉了白慕汐的疑惑,挑眉自信道:“我听闻御花园里有种土很是特别,用它培植的花草可保一月花开不败,真想试试用这种土烤出来的地瓜味道是不是风味更佳?怎么样,敢不敢和我一起在太岁头上动土,做些惊险刺激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9 这么说玄小王爷居然是要在御花园大显身手?仔细一想还真是符合他一贯潇洒不羁的作风。 “有什么不敢的!”白慕汐豪气道,惹来玄月倾欣赏的一瞥。 玄国的御花园里汇集了来列国皇宫的名花异草,其中不乏罕有的珍品。一到花期,整个皇宫里百花齐放、花团锦簇,惹的各宫妃子皆出来游园踏青,各个人比花娇,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文人骚客为玄国御花园里的花题词作诗无数,直把玄国的御花园赞誉成人间仙境。自然,这都是在百花花期的时候。如今临近初冬,花期已过,百花凋零,只在角落里零星地开着几朵残败的菊花,让整个园子看起来有点萧瑟。 秋意寒凉,御花园逐渐变得乏人问津,妃子美婢也不到这里来了,都眼吧吧地等着西苑的梅花盛开,好去西苑踏雪寻梅。 这种天气,御花园里自是没什么人,只要躲过了园口守卫的视线,后面就一路畅通无阻,也不担心在里面做什么被发现。白慕汐和玄月倾毫不费力地进了御花园。 白慕汐眼吧吧地看着玄月倾用干草引了火,就地折了些不知道什么名贵花种的树枝当做柴火备用。若是那些惜花的人看见还指不定如何扼腕叹息呢!白慕汐心想,它要是敢在青丘这么做,准被九哥罚几个月禁闭。 不过很快,她就没什么多余的心思怜惜花草了。地瓜的香味随风阵阵扩散,白慕汐翘首以盼,口水险些禁不住留了一地,指望着玄月倾的动作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好了没有?” “这御花园里的土质特别,尚且还要等一些时间,才能保证地瓜充分受热,烤出来的地瓜才会更加甘甜美味。” “哦。”白慕汐应了一声,不出片刻,又忍不住问:“好了没有?” 玄月倾将她猴急的模样看在眼中,深觉有几分可爱,颇为好笑地摇了摇头,这次没有再与她解释,只是手上扇着扇子的手却加快了几分。 终于,在白慕汐的望眼欲穿中,玄月倾熄灭了火,从炭火堆里挖出两个烧的乌黑滚烫的地瓜。地瓜被烧破了皮,露出烤的嫣红的瓜瓤,阵阵热气下,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十里飘香。 刚从炭火中捧出来的地瓜很烫,玄月倾抓起一个,被烫得玩起了杂耍:“啊,烫……烫……”白慕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玄月倾赶紧丢给白慕汐一个,然后同样看着她被烫,还锲而不舍地与地瓜周旋。 玄小王爷笑够了,慢慢挪过去,接过白慕汐粉嫩爪子上的地瓜,用一个树杈子串起,认命地为白慕汐剥起地瓜皮,诱人金黄的地瓜瓤呼之欲出,香气更甚。 白慕汐煎熬地咽了一口口水,就着玄月倾的手咬了一口地瓜,被烫得连连哈气,却好吃得让人幸福掉泪。玄月倾愣愣地看着地瓜上的缺口,心中突然荡起甜蜜的幸福。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嘴角的笑意是如此灿烂。 玄月倾所说不假,御花园的特殊土壤虽然让烤地瓜的时间变久了,但烤的地瓜受热却非常均匀,很好地保证了食物的原汁原味,还适当地提升了食物的甜度。让人在品尝如此美味时,突然觉得多花的时间也都是值得的。 白慕汐嘴上不停,一边被烫,一边哈气,一整个地瓜不消片刻就被消灭了干净。她吃完了自己的地瓜,又把视线投注到了玄月倾的地瓜上。她眨巴眨巴嘴,意犹未尽,还没吃够。她的视线几乎全部都焦在他的地瓜上,玄月倾被看得居然于心不忍,不忍心下口。 “那,算了,都给你吧。”玄月倾抖了抖衣袍起身,将手里刚咬了一口的地瓜塞给如饥似渴的美人:“我再去御膳房看看,看还能不能偷几个出来烤?” 奇怪,只要看着白慕汐水亮亮的眼眸,他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还真是见鬼! “好的,你要快去快回。”小狐狸心花怒放地啃着地瓜,连连点头。 玄月倾看着她绝色脸蛋上啃得黑漆漆的痕迹,努力地憋住了笑意:“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白慕汐。”白慕汐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其辞。玄月倾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认命地折返御膳房去偷地瓜。 很快,白慕汐又解决了第二个地瓜,她百无聊赖地撩拨了一下地上将将熄灭的火星子,回想烤地瓜的漫长过程,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她敏捷的身手在草木之间翻飞,不出一伙儿就收拾了一大捆的树杈。 忽然一阵风起,奄奄一息的火星子被吹得明明灭灭,突然又重新燃烧了起来,火舌卷起地上的树枝,越烧越旺。 风越大,火势就越来越猛,成了不能扑灭之势。 御花园里越烧越旺的火势引起了守卫的注意,走廊的那头浩浩荡荡地簇拥进来一群人。有丫鬟、有太监、有侍卫…… 为首的女子穿着一身异域风情的服饰,五官立体明艳,有种张扬跋扈的泼辣美,硬生生地撞进了众人的视线中。此女名唤阿丽娜,是女真部落向玄国和亲的公主,前些日子刚被封为丽妃,圣宠正隆,一时风光无限。 丽妃的脸上饱含怒气,提着自己的鞭子风风火火地朝着御花园而来。 她一到岔路口,就远远地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忙着煽风点火,所烧的正是她们女真部落独有的花卉——月神草。 月神草的分布区域只有在她们女真部落,只有在夏季夜晚,夜深人静时才含苞欲放,凌晨时分才开放一个小时,等天边的第一缕晨光升起,它就会立刻枯萎,故而称作月神草。 因为女真部落信奉月神,是以也是女真的花神。月神草冬天的时候会枯萎变黑,外形和干柴差不多,但这不是玄国的皇宫吗?居然有人胆大包天在此焚烧她们女真的花神? 丽妃个性火辣,仗着得宠,甚至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因为是老夫少妻,玄王对丽妃更加疼惜,难免也就娇惯些,皇宫里一时无人敢惹。 “出了什么事情?你们是怎么照看月神草的!”丽妃柳眉倒竖怒喝道。 侍卫们早就知道丽妃的火爆脾气,哪里敢招惹她,恭谨下跪行礼:“回娘娘,是这个女子擅自使用明火,点燃了御花园里的花。” 白慕汐不过离开了一会儿,大火就燃了起来,正勉力扑火,闻言回过头来,一张天地失色的脸上粘着黑漆漆的印迹,旷世的美貌却难以被掩盖一分,不禁让人羡慕嫉妒恨! 守卫的眼睛都和涂了万能胶似的粘在白慕汐身上,错不开目光。 丽妃的俏脸上升起一抹妒色,扬手挥了一鞭子,长鞭灵活如蛇直直朝着白慕汐挥去:“谁让你进来的!” “噼啪”一声,地上被挥出一道沟壑,尘土飞扬,原本在对面的美人却消失无踪了。待到尘土散去,众人只见一个锦衣公子揽着白慕汐上了树。没有打到白慕汐,丽妃心中的火焰更甚:“还愣着干嘛,给本宫抓了那个贱人,向月神谢罪!” “还不将火给我熄灭了!想让她烧到我的丽和宫吗?”丽妃转头吩咐身后随行的宫女。 丫鬟们并未带随身的工具扑火,想去折回去拿盆子盛水灭火。丽妃却不允诺,嫌这样做浪费时间,硬要让宫女们在大冷的天脱了外套借以扑火。宫女们逆来顺受早就习惯了丽妃的刁蛮,也怕被丽妃借口惩罚,纷纷照做。 看着焦头烂额扑火的宫女,丽妃手持鞭子得意洋洋。似乎只有看着众人狼狈,才能显示她的优越,才能让她开心一样。 其实,女真本来欲要和亲的对象是太子玄影莫,但太子不屑,实在没有办法,为了整个部落,阿丽娜迫不得已才嫁给了大自己一伦还多的糟老头玄王,心里自然是不忿的,尽管这样,她嫁到玄国却还时常听人背地里数落她不自量力、痴心妄想。 背井离乡不说,还处处受人排挤,得到一个妻妾成群,后宫佳丽三千的糟老头的宠爱又如何,阿丽娜自从来到玄国皇宫,心里就越发愤愤不平。自从被封为丽妃,就越发蛮横,仗着皇帝的宠爱,目中无人,谁都不放在眼里。 御花园里,众人正在扑火,玄月倾施施然揽着白慕汐的腰身飞身下了树,将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与丽妃对峙:“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也不用放着几颗杂草如此折腾人吧?” “哼。本宫做事还轮不到你一个下人横加管教。”丽妃冷哼一声,根本不把玄月倾放在眼里。面前的男子虽然丰神俊朗,但显然是他怀里女子的帮从。因为连带责任,丽妃看玄月倾也越发不顺眼起来。 她紧了紧手中的虎鞭,挥手用了八成的力道毫不客气地朝着玄月倾挥去:“本宫教训个纵火犯,即便是将你们打死了,想来你们都无怨无悔吧?”她幸灾乐祸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0 玄月倾轻而易举地握住丽妃挥过来的鞭子,牢牢地握住,不让它松动半分。 丽妃拽了几拽,敌不过玄月倾的力道,蹙眉冷脸喝道:“放肆,还不快给我放手!” “呵!”玄月倾嗤笑一声,根本不把丽妃放在眼里。 阿丽娜气得跳脚,指使身边的侍卫:“愣着干什么,抓住他啊,还让本宫教你们怎么做事吗?” 她旁边有个侍卫跟了皇上多年,依稀看出了玄月倾的身份。跪地请安道:“卑职参见小王爷。”众人面面相觑,也跟着跪倒下来。 丽妃自然是惹不起,侍卫们虽然为丽妃的命令是从,但是小王爷也招惹不得。不光是小王爷显赫的身份地位,光说他的武功,就是他们一干人等所不能企及的。 看保护自己的护卫唯唯诺诺的样子,丽妃不禁重新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只见玄月倾一身随意的劲装,身上丝毫不带配饰,发顶间也未带发冠,仅仅束了一只简单样式的发簪子,刚听她身边的公公唤他王爷,却不知道是什么王爷? 丽妃到了玄国有些日子,所有的权贵也见得七七八八了,愣是没见过玄月倾。丽妃心里揣测,玄月倾怕是哪个功臣之后,只因祖先于社稷有功,这才得了便宜弄了个名义上的王爷当当,实则没什么政治地位,看他没有任职就可见一斑。如果真是有地位的,和亲那次大典,她应该不会对他没有印象才是。 她阿丽娜刚来玄国,就已经把皇宫里手握大权的亲贵重臣了解了一番,可从来没有见过或听过眼前这号人物。 阿丽娜所想不假,玄月倾确实没有任什么职,也无兵权属下,但并不是因为他的地位不高,而是因为皇宫大院圈不住他这只闲云野鹤。她之所以没有听过玄月倾,也只因为他前不久才从外头逍遥回来。 丽妃在心里比对了一番,突然冷笑一声,仗着自己现在是皇帝的妃子,地位尊大,借机讽刺道:“玄国向来以礼仪之邦著称,却不知道哪里来的王爷,可以不向本妃行礼。” 玄月倾:“礼仪之邦自然讲究礼尚往来,本小王断没有见一只乱吠的狗都问好的必要。” “扑哧!”白慕汐不顾丽妃狠狠甩过来的眼刀,捂嘴憋笑。 “你……”丽妃气得肺都要炸了:“你敢侮辱我!” “诶,我可没说你是狗哦,你自己对号入座,可怨不得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丽妃已经按耐不住扯回了鞭子,一时间只余鞭子下落的“噼啪”之声和烈烈风声。丽妃生于民风彪悍的民族,自小就骑马涉猎,尤其擅长挥舞一手好鞭子,打起人来也是不遗余力。 她招招狠辣,玄月倾却应付地游刃有余。逐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丽妃的弱势显得越来越明显,挥出去的鞭子力道也不似先前有把握,成节节败退之势。 终于,气竭的丽妃再次被玄月倾拽住了鞭子。 丽妃不让:“放手!”玄月倾依言放了手。下一秒,丽妃差点摔个狗吃屎,屁股都差点快碎成了三瓣了。 “你!你给我等着!”丽妃怒不可遏。玄月倾却只是耸了耸肩膀,不是她自己让人放手的吗? 丽妃撂下一句狠话,怒气冲冲地走了。 丽妃回到了自己的丽和宫,气得脸都扭曲了,一气之下扫了桌上的所有东西。镜子、胭脂、珠宝摔了一地,其中更有皇后专门让人送来的燕窝。她如今正值当宠,就连皇后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对她如何。为了笼络她,甚至亲自命人日日送来燕窝,示意讨好。可见她如今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 作为玄国皇帝目前最受宠的妃子,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恶气。 碎裂的镜子里倒影着丽妃扭曲的脸,异常恐怖。 当晚,皇上照例翻了丽妃的牌子。神色悲戚的丽妃若有心事,引起了皇上的注意。 皇上搂着丽妃询问症结。哭成泪人儿的丽妃期期艾艾愣是不说理由。只是无限委屈地央求皇上放她回女真部落,还一个劲地哭诉自己命苦,得不到月神保佑,倘若继续留在玄国怕是有生命之忧。纵然她如何舍不得皇上,却也不能将不幸带给皇上。 此时的丽妃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断然没有了在御花园时的凶悍霸道。 皇上听得云里雾里,却也看出丽妃是在向他抱怨委屈。女人么,无非就是这样。皇上嘴上“心肝、宝贝”的一阵诱哄,答应丽妃明日一定严惩犯人,抱着爱妃恩爱一番,沉沉睡去,错过了丽妃脸上得意的神色。 第二日,皇上早朝之前照例赏赐了丽妃许多金银玉帛,更软言温语地宽慰了丽妃许久。丽妃拉着皇上,半娇半嗔,皇上拗不过她,终于答应将身边的大太监以及侍卫借给她。 一早上,丽妃浩浩荡荡地带着皇上给的人马挨个宫查找白慕汐,大有挖地三尺也要将她找出来的意思。丽妃明目张胆的举动惊动了整个皇宫,几乎闹得人尽皆知。 那时,储凤宫里,容嬷嬷正给皇后梳发,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皇后娘娘,我们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皇后涂着红唇,抿嘴笑了一下,意味深长。 也许是丽妃运气好,正当午后,还真让她在西苑的池塘旁看到了昨日的女子,正由两个宫女陪着倚栏垂钓。丽妃立刻让人将抓了起来。芙蓉和月季看丽妃身边都是皇上的人,不敢正面和她对抗,待丽妃走后,赶紧去了东宫禀报。 那厢,玄月倾怕丽妃没那么轻易善罢甘休,一边也惦记着和白慕汐出去玩,也一早就进了宫,正好听说了丽妃到处搜人的事情,脸色一沉也不敢耽误,飞快朝丽和宫赶去。 丽和宫里,丽妃托着白慕汐的下巴,眼中嫉恨交加。她的思绪回到第一次见到玄影莫的时候。那时,她与诸国的公主一起,来参加玄国的百花祭。远远地目送着太子坐着车辇登高而上,从那时起,她的眼中就只有他的影子。 当她满心欢喜父王提出和亲时,他却说:“那种丑八怪娶回来玷污本宫的眼睛吗?”一句话彻底将她的少女心冻结成了冰。 丽妃深深地看着白慕汐绝色倾城的脸,心中千回百转。是不是只有这样的一张脸,才配的上他?那么,丽妃突然极尽扭曲:“毁了这张脸不就好了吗?” 她的手上握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正闪着冷厉恶毒的光。白慕汐双手被伏,用力反抗,冰冷的刀却步步逼近,耳边是丽妃洋洋得意的狂肆笑意:“你说我是该从左边划起,还是从右边呢?” 危急时刻,门突然被一阵大力踹开,玄月倾邪笑着倚靠在门口:“丽妃还真是个善妒的女人,自己得不到,就必须要毁掉吗?啊,可怕,可怕,幸好小王身边没有你这样的女人。” “玄月倾,她趁我片生鱼片吃的时候抓我。”白慕汐无限委屈。要不是舍不得丢掉最后一片鱼片,她又怎么会被抓? 玄月倾了然,小白平时看着挺聪明机灵的,唯独遇上吃的就变得愚笨不堪。“乖,下次记得吞的快点。” 看着再次来坏她好事的玄月倾,丽妃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她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侍卫赶紧上。皇上一早有命令,要为丽妃的命令是从,侍卫们不敢违抗,和玄月倾打斗起来。 白慕汐趁机脱逃,为了躲避丽妃的鞭打,所到之处一片碎声。丽和宫的地上顿时一片狼藉。丽妃的鞭子不管不顾,只要能打倒白慕汐她就开心。如此情况下,白慕汐闪避之余,还真让她的鞭子蹭出了几道淡痕。 忍受不住丽妃的穷追猛打,白慕汐就地一滚,投出去一个花瓶,正好绊倒丽妃。白慕汐趁着机会一个猛扑,率先扯掉丽妃手中的鞭子,扔得远远的。身子则是横跨在丽妃的腰上,和丽妃不依不饶地缠斗起来。 拽头发的拽头发,掐手臂的掐手臂。白慕汐虽然不懂人类的打架方式,但是生为狐狸的她有一招,真是屡试不爽。白慕汐使出疯狂乱抓,一时间,丽妃梳理的整齐的发髻变成了乱糟糟的鸟窝,形象比破庙里的乞丐婆子还震撼。 “啊——”丽妃发出撒泼似的嚎叫,响彻了整个丽和宫。 事情最终惊动了皇帝。皇上主持大局,在大殿里审理此次事件。当丽妃所谓的逆贼出现在皇上面前时,皇上不禁扶额一阵头痛。 偌大的宫殿里,太子玄影莫翘着二郎腿一边吹着杯盏上的热气细细品茗,一边时不时地从一边的点心盘子中拈起一块点心,塞进一旁白慕汐的茶托里。 “小白,试试我这块桂花糕,甜而不腻,很好吃的。”小王爷看着太子殿下亲自喂食,不甘寂寞地凑上一脚。白慕汐左拥右抱,左右逢源,两个腮帮子一耸一耸地正在吞咽被塞进嘴里的点心,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四处打量着众人,好像会说话。 这……确定是来受审的? “爱妃,不如朕让人快马加鞭去女贞部落,再为你带些月神草过来,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皇上原本以为得罪丽妃的不就是一个小宫女和一个外戚。却没想到,女子是太子的溺宠,外戚是自己的外甥。这就有点难办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1 小小一个丽妃,自然没分量让皇上与自己的兄长交恶,更何况太子……说实话,他这个儿子,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怕他。尤其太子和小王爷宠溺的那个女子,实在是人间绝色,若非是太子的女人,他真想立刻收入后宫。 在她的面前,丽妃这等姿容哪里还算能入眼? “皇上,您昨晚不是说要为我讨回公道的吗?你看,我摔得身子都青紫了。” “咳咳……”皇上咳嗽一身,摆正丽妃水蛇一般依过来的身子。 丽妃虽不满皇上此刻的态度,但仗着自己得理,又有靠山在场,她并不想立刻打退堂鼓:“臣妾也不是非要皇上惩罚他们,只是想要他们同臣妾陪个不是。玄国泱泱大国统领四方,国威赫赫,忠孝礼仪皆是各国典范,断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询私偏袒吧,皇上。” 皇上咳嗽一声,暗怪丽妃不知轻重好歹,太过恃宠而骄。 “皇伯伯,侄儿给您请安,丽妃娘娘口中之事确实是小侄所为,然而侄子认为区区月神草犯不着娘娘抬出这么大的礼。” “什么叫做区区月神草,你可知……”丽妃神色一凝,欲要辩驳。 “诶,娘娘是要说月神草是你们部落独有的神草么。”玄月倾打断丽妃接着道,“小侄早年游历四方,见过一种花,名曰昙花,只在夜晚昙花一现却芳香馥郁,实属罕见。如此想来和月神草何其相似。月神草的分部区域有限,却也非绝种花卉,若小王所料不假,女贞乃至其周边草原皆是郁郁葱葱一片。纵然我玄国皇宫焚烧殆尽,娘娘所谓的月神也不见得会消失。” “而且这种草生命力旺盛,待到明年春天,又是春风吹又生。小王此举,说不定更有助于月神草繁衍生息。” “一派胡言。”丽妃激动道,“本宫却从来不知道玄国的小王爷是如此推脱责任之人。本宫嫁来玄国之时,离乡背井,因为怕思念家乡,故而带了些花卉来留作纪念,却不想……” 丽妃正要掩面哭泣,博取些许同情,殿中突然响起一声**蚀骨的笑意,只见玄影莫纤手拿着杯托,一边用杯盖撩开茶叶,虽然在笑,眼中却冰冷一片:“如此说来,父王不如派兵攻打女贞,将女贞彻底归属于我玄国国界,如此,玄国便也是娘娘的故乡,也就不存在什么思乡之情了。娘娘若是想要赏花,女贞便是我玄国的后花园,一大片的月神草都归属于丽妃所有,岂不更好。” 他如实轻描淡写地说着,只道是在说一件不甚重要的小事,丽妃却惊惧异常,双腿打颤。只因玄影莫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却一点不似玩笑之语。 女贞好不容易借由她的和亲稳定下来,若为此再次染上硝烟战争,她委曲求全的和亲又情何以堪。 丽妃呆若木鸡,心中入坠冰窖,彻骨寒冷。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自己的立场,她无非不过是一个筹码而已,然而皇上的恩宠,心中的不平却让她忘记了这一点,妄图在玄国的后宫兴风作浪。 玄影莫的一席话彻底冻结了她的血液,她原来如此不自量力。丽妃一下子面失血色,姿容绝丽的脸上神情莫变让人怜惜与同情。 丽妃看着曾经占据她整颗心的男子,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他。 起初趾高气扬的丽妃突然神情萎靡,失魂落魄起来。 白慕汐咽下嘴里的糕点,突然觉得于心不忍。丽妃虽然不依不饶又偏执狠辣,但事出有因,月神草也确实是她疏忽,没有管好火星子才会被风吹散疯燃起来的。 于这件事情上,她和玄月倾都有错。他们不能光顾着自己享乐,而自私地忽视了别人的心情。如丽妃所说,月神草是女贞的国花,是她所信奉的月神的象征。她出于愤怒责罚他们二人,他们也的确要道歉才行。 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虽然借机滋事,拿他们撒气是她的不对,但看着丽妃如今的表情,她所受的惩罚就已经够了。 如是想着,白慕汐放下手中的茶点,拽了拽玄影莫的衣袖,让他网开一面,不要这么恐吓丽妃。 玄影莫不着痕迹地抽出衣袖。说真的,这是那天闹翻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刚才为了替白慕汐撑腰,玄影莫才会特意让众人看清了风向,给她布点心倒茶,极尽宠爱,为的就是要皇上顾忌白慕汐是他的人,自然不好拿她当替罪羊轻易的处置了。 若说两人现在的关系么?多少还存了些尴尬。 玄影莫自那天失态之后,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他究竟对白慕汐抱着怎么样的感情才会做出那些举动?可他真的还能敞开心扉再去信任一个女人吗?可若真是不在乎,他心里的酸楚又是为何? 白慕汐不满玄影莫的反应,暗中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嘟嘴撇了撇眉毛,意思是说:“你究竟答应不答应?不答应我可动手了啊?”她不懂人情世故,自然不知道玄影莫的用意,暗中为她做了多少的掩护。 就连玄月倾也是这么想的。他于人前对她诸多讨好,就是摆明了自己的态度,让皇上更加慎重选择。毕竟他的身份以及镇国府背后的势力都是不容小觑的。如此一来,皇上才不会为了丽妃拿身份最为低微的白慕汐开刀。 将白慕汐的神情看在眼中,玄影莫一皱眉,神情还是软了下来:“自然,本宫也只是个建议,今后的事态如何发展,要怎么做娘娘可要自行抉择。既然丽妃娘娘是想家了,这事就交由父王决断吧,本宫尚且有事,就先行告退。”他瞧了眼白慕汐,示意她跟上。 “诶,美人堂哥,你等等我啊!”小王爷起身追了出去。在场的人一下子走了个精光。 皇上扫了眼瘫软在地上的丽妃,一甩衣袖,冷漠道:“爱妃既然想要回去,朕准你一月省亲便是。”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如此不识时务又愚笨的女人,他也断然没有再接着宠爱的必要了。 丽妃颓倒在地,久久回不了神,玄影莫的话像是一个魔咒,至今存在她脑海里,令她后怕。那个邪魅似火,曾经让她爱慕的心跳加速的男子,如今却令她害怕地心尖打颤。 皇上从丽和宫愤然离开的消息传到了皇后的储凤宫,那时皇后身边的小丫鬟正在给她的指甲涂豆蔻,皇后一边吹着未干的艳红指甲,一边勾唇笑道:“真是个不自量力的蠢货!” 身后的容嬷嬷笑道:“如此一来,丽妃也就算失宠了,真是活该。娘娘您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是无人能够撼动的,也配她在在皇宫里狐假虎威。” 她观察了一瞬皇后的脸色,继续回禀道:“采荷郡主最近时常哭诉,郡马爷的一双手遍访了名医怕也是治不好了。恐怕将来就……” “残废了吗?哼,承德也真不知道收敛,本宫已经好多次警告过他了。不过这样也好,总算能让他收心了。哎——你说这孩子明明是风仪的哥哥,怎么会这么不像话呢?恩?” “皇后娘娘说的是,大公子无论从行事作风和品貌才华上确实一点也不像二公子和丞相大人。” 皇后半靠着湘妃椅,稍稍直了身子,容嬷嬷立刻在她身后放了个靠垫,继续说道:“郝大人已经被革职了,至于当天当差的衙役,一个不留全被太子殿下灭了口。” 皇后接过宫女倒好的茶,细细地抿了一口,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 “还有就是,奴婢听闻太子的东宫住进了一个绝色的女子,这次丽妃的事情据说也是因为她才引起的。丽妃打死也没料到,这次的事她不但没有杀鸡儆猴,反而引火**了。” 听罢,皇后喝茶的动作一顿,饶有兴致地赞叹了一声:“哦?真有其事?这倒还真是稀奇了。如果有机会,本宫还真要亲自去见见。” 回到东宫,玄影莫依旧闭门谢客,将小王爷送了回去。白慕汐勉力追上玄影莫的脚步,突然毫无征兆地打了一个喷嚏:“阿嚏,阿嚏,谁在诅咒我来着?” 玄影莫因此顿下脚步,皱眉回头:“本宫不是让你别出寝宫吗?你是因何去的御花园,闹出这么大的事,还在池塘边感染了风寒?” “还不是你困着我,我闲得无聊,才让玄月倾带我出去烧烤的。至于垂钓,我也是想着自己钓几条鱼,好让玄月倾亲手做给我吃。”白慕汐露出天真烂漫的笑意。 玄影莫的眉头蹙得更紧了,玄月倾,玄月倾,张口闭口都是玄月倾。他语气森冷道:“你就那么喜欢他?” “是啊,很喜……”欢字还没有说出口,白慕汐就被玄影莫用嘴粗暴地堵住了口,他哑着声音狠狠道,“究竟我和他之间,到底谁比较好?” 白慕汐一把推开玄影莫,经过深思熟虑过后,一口咬定:“当然是玄月倾了!”至少他会做菜,他的手艺真是好的没话说,做的菜恨不得让人咬掉舌头! 她看了眼妖孽太子的手掌,白皙细长,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不会下厨的样子。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很明显吗? “哼!”玄影莫的脸彻底黑成了锅贴,似乎有乌云笼罩在他头顶,狂风阵阵,只等着一声响天动地的雷鸣了。风在起,云在烧,玄影莫的神情越发的危险,在彻底失控之前,他突然一甩袖,撇开小狐狸进了内室:“不准你擅自出去钓鱼,喜欢钓鱼,就给我在房间里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2 他最后丢下这句话,就又彻底消失了。 房间里钓鱼?在房间里怎么钓?白慕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须臾之后,她终于明白了玄影莫的用意。只见若大的宫里摆放了两个浴桶,一个浴桶里养满了各色各样的鱼,边上架着一支鱼竿,而且饲料充足。 原来,这就是在房间里钓鱼的真相!把一边浴桶里的鱼钓到另外一边,真的有意思吗? 一日午后。 龙延香絮絮如烟,玄影莫独自一人关在房间里,支腿半卧在榻上,狭长的桃花眉目微眯,若有所思。 近来,他的确太过反常。不但将一个来不不明的麻烦女人留在身边不说,还对她百般迁就。一切似乎从第一次在浴池遇上它就陡然开始变了。 窗明几净,房中静寂无声,很是安逸。 许是守卫认为太子已经睡下,压低声音小声攀谈起来。声音很轻,可他还是听见了。 “那匹从集市上买来的野马现在怎么样了?野生马就是不一样,真是野性难驯。你若是没有办法驾驭它,不如转手卖了吧?” “你懂什么,马和女人一样,就是要征服才有乐趣。” 晚膳时,玄影莫没有准备白慕汐的碗碟。他想:白慕汐胆敢屡次违背他,就是因为他总是令她称心如意。如今,他就要给她立个规矩。 睡了个午觉,白慕汐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从寝室出来,准备享用晚膳。睡得红彤彤的脸蛋看起来迷迷糊糊,却别有一番风情,让人移不开目光。她施施然在惯常用饭的凳子上坐下,手上一阵摸索,却并没有拿到想要的碗碟。 她认真地睁开眼,瞧着对面怡然自得、慢条斯理用着饭的玄影莫,疑惑道:“我的碗碟呢?” 玄影莫优雅地夹了一块水煮鱼片:“你不是喜欢玄月倾吗,既然如此,本宫为何要吃力不讨好管你的衣食?”没有回报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白慕汐看着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没有仔细理解玄影莫说话的语气,她吞了一口口水,伸长了脖子道:“可我也喜欢你啊。” 的确,妖孽天子虽然说霸道无理了点,自以为是了点,但是对于照顾她来说,扪心自问确实是尽心竭力的。 说话间,她的视线全部聚焦在桌上的美食上。闻言,玄影莫的手却是一顿,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心情似乎都雀跃了起来。他再接再厉道:“既然这样,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和他擅自出去。听到了没?” 白慕汐认真想了想,脑海中飘过玄月倾做的美食。她艰难地摇了摇头,万分舍不得。 将白慕汐的犹豫看尽眼底,玄影莫的神情又开始阴郁:“不然,你今天休想吃饭!”他撂下一句话,默默地开始吃饭。偶尔白慕汐忍不住想要用手偷几块食物吃的时候,总是会被他的筷子无情地打掉作怪的手。 看到吃不到,眼看着满桌子的菜快被消灭殆尽,一旁的宫女也静候着准备收拾碗碟,白慕汐一下子拍案而起:“哼,不吃就不吃。”要知道她青丘公主也是有骨气的,坚决不吃嗟来之食。不就是一餐不吃吗?又饿不死她! 她的眼神从食物上瞟过,揉了揉肚子,可是好饿啊! “很好!”玄影莫起身退了出去。心里默默念了一句,“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依照他对于白慕汐的了解,从食物上下手无疑是最便捷有效的手段。一开始会遇上一些抵抗也是意料之中。但是,最终,她绝对会为美食屈服的! 没有用过晚饭,白慕汐躺在榻上翻来覆去饿醒了,肚子空落落的很难受。尤其对于衣食无忧、美衣美食的她来说,不吃一顿确实没什么,但是嘴巴却老是惦记着什么,好像一天之中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落下没做似的。 白慕汐干脆起身,猫腰踮脚往御膳房走去,准备偷点食物来充充饥。哪知到了御膳房,平时只有几个太监轮流值班的屋外,守卫森严,严密戒备。 守卫统领看到白慕汐虽然恭谨,却还是将她拦了下来:“白姑娘赎罪,太子殿下有令,不许你接近这里。”他看了眼白慕汐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心中天人交战,差点心软就放了她进去,但他转而一想太子的死命令,于心不忍地底下了头:“属下,属下也是奉命行事。” 好你个玄影莫,居然给她来这招! 白慕汐的脸蛋鼓地像个塞满馅的包子,愤愤地撅着嘴。当晚,白慕汐到处在宫里头转悠,愣是没有回东宫里去。 凌晨,大地上凝结着一层霜露,白慕汐瑟缩在御膳房的门口,远远地看着走道尽头驶过来一辆马车。 御膳房的主事公公交给两个小太监一张菜单,吩咐他们道:“一会到了集市,手脚麻利点,上面的东西绝不可以漏了,御膳房等着要用。” 白慕汐趁着没人发现,一溜烟溜进了马车后背,躲在巨大的储物箱里。 很快,马车在晨雾中渐行渐远。 马车颠颠簸簸,终于从皇宫到了集市,白慕汐不着痕迹地跳下马车,拍了拍手,准备先去找玄月倾,然后饱餐一顿。但是,下一刻,她看着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集市突然犯了难。这?玄月倾的家到底该往哪里走? 站在集市的中心,白慕汐差点都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了。 一个时辰后,白慕汐揉着扁扁的肚子,在各色摊位前流连忘返。有小贩看着他留恋地看着他做的食物,热情地吆喝道:“姑娘。”他一抬头看到白慕汐的脸,当即看呆了,都讲不出一句话来。 “算了,又是个不怀好意的人。”白慕汐一到集市,就被坏人给盯上了,骗她请她是东西,结果等她乖乖地进了深巷的时候,马上露出了猥琐的嘴脸。好在白慕汐激灵,虽然法力全无,开溜的本事却是一流。差点跑遍了弄堂,才把他们给甩了。 现在,只有人又露出那种眼神,她就格外的提防。 如此换了好几个地方,白慕汐还是没有吃到饭。而且凡人要买东西,似乎都要给银子,偏偏她身无分文。 突然,她看到集市尽头传来一阵喧哗之声,似乎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很多人。被好奇心驱使,白慕汐跟着人群流向朝着那处靠近。 那是个卖西施豆腐的摊位,案板上的白玉豆腐被砸了一地,泥泞不堪。一个小丫头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小脸上泪痕与泥巴交错,极其狼狈,模样却极其清秀:“潘公子,我给您磕头了,您开开恩,饶了我吧。” 小丫头跪着的是个衣着华丽的嚣张公子,虎头虎脑,肚满肠肥,上挑着眉一脸凶恶:“怎么的,弄脏了爷的衣服不想要赔钱啊?当爷好欺负是不是?” 果然,他织功一流的衣角下粘着一块豆腐渣子。然而,小丫头的豆腐摊子是个小摊子,所赚的钱也仅够勉强维持生计,如何能赔得起钱。小丫头搅着自己的衣角,面露困窘之色。 潘虎将小丫头的神情一幕了然,装作大发善心道:“你若不想要赔,也不是不可以。”他迎上小丫头望过来期许的眼神,勾住她的下巴,“给爷做侍妾就行,不仅不用抛头露面,还能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样?” 小丫头惊慌地打掉潘虎的咸猪手,连连退了几步:“不……不可以。弄脏你衣服的钱,我会想办法还上的。” “你打算怎么还?”潘虎凶神恶煞的盯着她,“若今天交不出钱来,爷就将你送府衙里去。”小丫头闻言簌簌发抖,脸上一片绝望。 如此小兔子般无助濒临险境的表情取悦了潘虎,潘虎洋洋得意地朝属下一挥手:“将她给爷带走,反正她也还不出钱来,还是别耽误爷的时间好。” 一时间,集市里又响起哭闹之声。 潘虎的家丁正要上前抓小丫头,却听见一声冷和:“住手!” 白慕汐正打算挤开人群教训潘虎一番,却有人比她捷足先登了。听着声音似乎还有些耳熟。 一席月白色的衣衫从人群中脱颖而出,浩然出尘的姿容令天地失色,人群自动为他让出道路来。 “快看,快看,是国师大人。” “是国师大人呐!” 大街上顿时人头涌动,不断有身边的群众闻言挤过来,原本拥挤的街道更加的水泄不通。卖豆腐的姑娘原本绝望的脸上多了一分希冀。 潘虎看见来人,磨了磨牙,皮笑肉不笑:“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端木国师,还真是狭路相逢啊。” 潘虎是镇国府的人。所谓镇国府就是忠亲王一脉的外戚。这潘虎正是忠亲王的侄子,忠亲王妃的娘家人。皇上对忠亲王甚为倚重,也就格外宽待镇国府。早些年,镇国府圈养门客无数,皆是玄国绝顶聪明、善于为国家出谋划策的谋士。 如今,随着国内日益平和,镇国府里的风气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多的门客都已经被遣散,在里面游手好闲的皆是一些皇亲外戚。整日游手好闲不说,还到处仗势欺人。 偏偏镇国府的来头很大,又没有人敢惹。 潘虎虽然没有职位在身,身份却大有来头,老是仗着自己显赫的身份到处横行霸道,根本不把众人放在眼里。如今看到端木风仪也是,丝毫不顾及他的官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3 “潘公子,玄国法令规定,不可以当街强抢民女。”如玉的公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当真是绝代的风华。即使端木风仪站在龙蛇混杂、脏乱不堪的闹市里,都是绝然出尘的风度。似乎所有的污秽都近不了他的身似的。 端木风仪谪仙下凡的风度让潘虎觉得格外刺眼。云泥之别的差距让一向高高在上的他心中极其不爽:“端木国师,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公子强抢民女了?这丫头做的好事,将本公子的衣服弄脏了,又赔不起钱。欠债还钱,天经地理,还由的着你来管。” 潘虎粗声粗气道。 身边的家丁也跟着帮腔:“这丫头没钱还债,即便把自己抵押给了公子做奴,也没什么话好说。”说着,几个家丁就要强拽着地上的丫头走。 卖豆腐的丫头不定反抗:“我说了钱我会想办法还的。国师大人救我。” 端木风仪掏出一锭银子投掷给拽人的家丁:“我替她还了,你们还不快放了她。” 家丁没什么动作,银子就毫无预兆地躺进了他的手心里,一时间不知如何处理,愣怔在原地,打眼看向自己的主子。 潘虎见端木风仪一定要从中作梗,心里咬牙切齿,他自然不缺少银子,也犯不着为了一件衣服挑事。他是看卖豆腐的小丫头青葱水灵,故意轻薄凌辱。现下,干脆把话挑明了:“这丫头爷看上了,准备纳她做小,明日就来让媒婆补办仪式。怎么的,国师大人还预备着坏人姻缘?” 他说完,就死死地拽住了卖豆腐的丫头的手腕。小丫头力气小,哪里是身材魁梧满身横肉的潘虎的对手,生生被他从地上拽起,收进了怀里。 “我不愿意跟你走。”潘虎的好色几乎远近闻名,隔三差五地强取豪夺,还留恋烟花声色之地,小丫头自然不愿意跟着他,急得咬了潘虎一口。潘虎吃痛,扬手就是一个铁巴掌,打得豆腐丫头别过脸去,脸上瞬间红肿起来。 “让你不识时务!敬酒不吃吃罚酒。” 潘虎被驳了面子,尚且不解恨,推得豆腐丫头一个趔足。 眼看着卖豆腐的丫头身子不稳,即将摔倒在摊位上,白慕汐再也忍不住了。她立刻现身接住了小丫头。 众人只见一抹白影一闪而过。眨眼间,眼前突然多了一枚人间绝色。圆圆的鹅蛋脸尚且带着稚气,皮肤光滑细腻,大大杏眼清澈见底,小巧的樱唇水润,眼如点漆,唇似点樱。 她的美让人难以说出分毫,一切苍白的词汇都不足以描述她的倾城。众人只觉得九天玄女下凡恐怕也未必如此吧? 在场一片抽气声。 集市里的嘈杂之声顿时静下来,一时间万籁俱寂。就连端木风仪一向平静如水的眼中都荡漾着一丝惊艳。 潘虎的眼睛早就看直了,魂不守舍地朝着白慕汐靠近,哪里还管得了什么卖豆腐的豆腐西施:“小娘子家住哪里,芳龄几何啊?” 看着潘虎恶心的猪头脸越靠越近,白慕汐避无可避,直接甩了潘虎一个大嘴巴子。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在场的人听着都皱了下眉头。没想到天仙一样的美人,打起人来出手居然这么重。 这一巴掌不仅将潘虎给打愣了,连现场围观的人也都给打愣了。等潘虎的狗腿家丁反应过来欲要上前抓白慕汐。潘虎却伸手都将他们推开,扬起另外半边的脸送上:“小娘子,你的手疼不疼,来,放我脸上揉揉。” 白慕汐赶紧跳里潘虎几步远,这厮该不会被她一巴掌给打傻了吧?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傻的傻帽。 潘虎捂着被打肿的脸,一脸傻笑,居然像是浑然未觉疼痛一样,满脸痴迷地看着白慕汐。白慕汐心里一阵恶心,又退了几步:“喂,我警告你别过来哦,不然我打死你哦!”她凑着脸,故作凶悍道。 “打吧,打吧,打是亲骂是爱,打完了我们可以联络感情。”潘虎看样子是彻底被白慕汐迷住了,居然不顾众目睽睽调戏起白慕汐来。 白慕汐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恼恨非常,暗中动气间,发现丹田处似乎畅通了不少,她翘起兰花指,暗中运了一下法力,虽然微弱,却真的能够运用了。 她心下欢喜,巧笑嫣然地看着作死的潘猪头,对他勾了勾手指。 潘虎当下被迷住了心魂,早就浑然忘我了,看着美人的无声邀请,心花怒放,哈巴狗似的粘了过去。 没等潘虎靠近,突然白光一闪,潘虎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家丁一愣,回过神来,惊恐莫名地上前去摇潘虎:“公子!公子,你醒醒!” 潘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几个都要小命不保。几个家丁吓得魂飞魄散:“定然是这个妖女使了什么妖法,先将她抓回去交由大人处置。”不知谁说了一句,所有恶奴都朝着白慕汐逼近。 白慕汐撒腿就跑,路过端木风仪时还不忘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带着他一块跑。 白慕汐带着端木风仪一通疯跑,身后追赶的恶奴逐渐上气不接下气,追赶不上,被白慕汐甩远了。 待到一处城郊空地,白慕汐自己都跑不动了,她一手扶住河边的柳树,一边转头朝身后望去。后面哪里还有人追赶的影子? 她扶着树放下心来,突然听到一声清润的男声:“姑娘,可以放开我了吗?” 白慕汐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拽着端木风仪的手,未曾放开。 她对着端木风仪笑笑,胸口上下起伏,一时说不出话来,肚子却诚实的咕噜噜地叫个不停。 白慕汐皱着张苦瓜脸,扯住端木风仪的一截衣角:“我刚才救了你。” 端木风仪一愣,没有任何辩驳,嘴角的笑意若有若无。如果她认为拽着他满大街的跑就是在救他,那么就当被救了吧,尽管很没有必要。 “谢谢姑娘。” 他果然认不出她来了,他们其实见过的。 久没得到想要的反应,白慕汐焦急地凑上前去,头抵住端木风仪尖尖的下巴,沿着他雕刻一般的颈部曲线仰望他的眼睛,深深地望进他秋水一般的瞳仁里:“我救了你,所以你要请我吃饭!” 端木风仪一怔。 半个时辰后,白慕汐嘴里叼着小笼包,右手拿着糖炒栗子的纸包,左手拎着一大袋蜜饯、瓜子、水果,始终锲而不舍地跟在端木风仪的身后,像是一条甩不掉的小尾巴。 俊男美女的组合令人艳羡,所经之处聚集了所有人的视线。茶楼倒茶的客人顿住了手中的动作,浑然不知茶水溢出了杯沿。玩陀螺的小孩踢倒了不停旋转的陀螺…… “姑娘家住何处?在下送你回去。”被跟了一路,始终不见白慕汐有离开的意思,端木风仪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白慕汐咽下包子,满足道:“我叫白慕汐,叫我小汐就好。”她举起手中的小笼包,凑到端木风仪的嘴边:“这个很好吃,你尝尝。” 端木风仪看了眼她举得高高的手:“姑娘不是玄国之人?”祭祀大典在即,玄国的百姓无人不知,作为祭司,他必须戒掉荤腥,斋戒几个月。 白慕汐看端木风仪不吃,又塞进了自己嘴里,咀嚼了几下,突然想到什么,含糊其辞:“对了,妖孽说你要祭天,不能吃肉。”她又接连塞了好几个:“我不记得回去的路了。” 端木风仪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 “和国师大人站在一起的那姑娘是谁?真是天香国色,是国师大人的红粉知己吗?” “他们两个看起来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悉悉索索的议论声传来,白慕汐倒是没什么,端木风仪暗红了一下脸:“白姑娘,在下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他一走,白慕汐赶紧提步跟上。端木风仪回过头,发现她还跟着他,停住脚步。白慕汐垂着小脑袋:“我迷路了。” 端木风仪叹了口气,瞧着白慕汐水汪汪的眼睛,不忍拒绝,任由她跟着了。 买了纸钱蜡烛,又帮白慕汐买了面纱,他们去了岸边。 原本芳草萋萋的河边,草木凋零,芦苇丛枯黄一片,木桥上空荡荡的,有些萧瑟。 凉风毫无遮挡,吹在皮肤上有些寒凉。端木风仪不着痕迹地站在风口,为白慕汐挡住了凉风。白慕汐一笑,果然是个二十四孝好男人。 过了些时间,对岸远远的出现一叶扁舟。有个身披蓑笠,头戴草帽的渔翁站在船头摇撸,让小舟渐渐靠上木架。 端木风仪带着白慕汐上了船。 船家和端木风仪似乎很熟:“公子,今年又要去对岸拜祭吗?今年的天气似乎冷的快了些。” 端木风仪应了一声,进了船舱。 里面早就设好了茶水,放了两只瓷器杯,还有一盘未解开的残局。 他自顾自地坐下,泡了一杯清茶,独自研究起棋局来。 白慕汐在端木风仪对面的垫子上坐下,学着他的样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瞧他看得认真,也仔细地盯着棋盘,一只白生生的爪子抓起一枚黑子:“我走这里。” 端木风仪:“白姑娘会下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4 白慕汐:“小汐。” 听着白慕汐纠正,端木风仪也没有再坚持,改口道:“小汐会下棋?”他手上的残局是一盘蒸笼棋局,只有棋艺高超的高手才能看破。 白慕汐闻言嘻笑了下,她棋艺不精,常被九哥奚落成臭棋篓子。她不但棋臭,还爱耍赖,整个青丘都没有人敢陪她下棋,偏偏她又很爱缠着人下。 她盯着棋盘,没有说破。 端木风仪看着她一脸高深的样子,手执白棋落了一个子。 走不到三步,白慕汐的老毛病就犯了,嚷嚷着要悔棋。端木风仪一手按住:“小汐姑娘,落棋不悔真君子。” 白慕汐的脸鼓成包子状,也不撒手,执拗地要改棋子:“可我是女子。”说着,拿掉端木风仪虚掩的手臂,抓过棋子换了个地方落子。 端木风仪摇头无奈。可是过了不久,白慕汐又要耍赖。这次,端木风仪怎么都不让了,白慕汐委屈地将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气呼呼的样子非常可爱。 端木风仪自从上了船,凝结的眉微微舒展开来,眼中多了一抹笑意。他现在已经彻底了解了白慕汐下棋的实力,也不催促她,游刃有余一步一步的下着,耐心十足。 渐渐的,草船外下起了朦胧的细雨。船里的两个人却没有发现似的。端木风仪的脸上换上了一抹深思,下棋的动作也比先前慢了很多。 蒸笼棋局竟然解开了!在白慕汐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下。 “小汐姑娘,在下认输了。” 端木风仪的话音刚落,白慕汐自己都吃了一惊,她舔了舔嘴角沾到的糕点碎屑,眨巴眨巴水汪汪的眼睛,重新问了一遍:“我赢了?” 端木风仪刚一颔首,她就和个小仓鼠似的欢蹦了起来。 绝色的脸上明媚的笑容如盛开的国色天香的牡丹,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仿佛可以冲走所有的阴霾,一下子聚集了所有的光。 就连端木风仪一时间也移不开目光。直到船舱外老翁的声音响起:“公子,到了对岸了。船外正在下雨,您若是需要,大可在里面避雨。等雨停了再上山,山路湿滑,恐怕不好走。” “不必了,麻烦船家借一把伞。”他的声音又恢复成了一惯的清冷。 细雨渺渺,烟雨朦朦,荒芜的山头苍茫一片。山脚小路上多了一把油纸伞,依稀有一雪白一月白两道身影正在逐渐靠近。 山路的那头矗立着一座孤坟,说是孤坟,或许说成无字碑更合适。碑文上根本没有刻任何的字,但坟头收拾的很干净,看得出有人常年打扫的样子。 端木风仪简单收拾了一下坟墓四周,将买来供奉的东西放到地上,焚烧纸钱。 白慕汐始终把伞撑在端木风仪的头顶,不让他被雨淋到,此时不禁想起船家的话,端木风仪他每年都来吗?那下面葬的究竟是谁? 她心思单纯,心里头一向藏不住什么话,便将心中所想问了出来:“你每年都会来看他,他究竟是谁呢?” 端木风仪点了蜡烛,站起身来:“一个很重要的人!”他的声音居然是沙哑的。 他低着头,白慕汐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心中却能感受到他强烈的痛意。 白慕汐清楚端木风仪的身份,他是玄国的国师,父亲是宰相,父母健全、身份显赫。自然,这座坟墓里葬的不可能是他的亲人。 即便惦念亲人,他也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一个人过来。难道是他深爱的女子? 白慕汐了然地点了点头,肯定了心中的猜想,一边在心里默默赞叹道:“如果葬的真是他心仪的女子,他几年如一日的过来缅怀她,还真是用情至深!如果有人如他这般爱她痴狂,她都不知道要如何报答才好。” 嗯?要不就把她这辈子能够享受到的美食分他一半吧?反正,那人如果真爱他,一定会把所有都捧到她面前的。 后来,白慕汐有机会和太子玄影莫探讨这个问题。玄影莫随意说道:“那万一爱上你的人是个乞丐,一无所有呢?” 结果,这个问题让一向贪吃的白慕汐纠结了很久。 端木风仪在坟头凝神望了很久,神色悲戚。雨水被风吹过来,斜斜地打在他月白的衣服上,他却好似没有任何感觉。铺天盖地的悲伤已经将他淹没。 白慕汐打着伞陪在他身边同样站了很久。 雨越下越大,渐渐成瓢泼之势,山路上聚集的雨水汇成一条小溪,朝着山下流淌而去。 “阿嚏!”白慕汐在寒风中抖了抖,被雨溅湿透的衣服拢在身上,寒凉彻骨。 几乎变成一块石像的端木风仪终于有了变化,他无感的眼神落到白慕汐身上时多了一分怜惜:“走吧。” 他没有再回头看一眼,直直地朝着前方走去。他行走的速度很快,似乎不这样做就再也停不下来似的。 白慕汐小跑了几步,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眼看着他整个湿透在雨中。 她往前追赶了几步,突然顿下脚步,回头直直地原路返回,将手中的伞放在碑前,盖住了雨帘,防止大雨的冲刷。 端木风仪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去,正好看到眼前的一幕。他的心被重重地撞了一下,心中有一丝异样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只是他看着白慕汐的身影时,眼中变得更加的温和。 他等在原地,直到她走近,问道:“为什么将伞留在那里?” 她说:“她虽不怕冷,却也会被雨淋到。”这句话一下子冲击了端木风仪麻木的心。 雨中山路湿滑,天色渐黑。结果,端木风仪和白慕汐那天都没有当晚回去。 为了避雨,他们找了一个山洞。 外面的雨声一阵盖过一阵,里面的岩石上有一块漏水的缝隙,滴答滴答地朝地上的水洼地上滴水。 白慕汐冻得瑟瑟地抖,浑身都湿透了。她摸了摸衣兜里翻出来的糖炒栗子、炒瓜子,因为浸了水,都已经潮掉了,不禁一脸惋惜:“啊……都湿掉了!” “对不起,让你和我一起淋雨。” 白慕汐笑笑,抓过一颗糖炒栗子剥了壳:“我还要谢谢你请我吃东西,湿了也没关系,反正也可以吃。” 虽然她青丘公主从来没有吃到过这么糟糕的食物,但是眼前的男人刚经历过她所不懂的深深的哀痛,她断然不能在此时再让他沮丧了。 她三下五下将栗子剥了壳丢进了嘴里,寥甚于无,似乎只要有吃的在身边,她到哪里都能怡然自得。 “看,也不是不能吃。”她笑眼迷离的说。 明明外表看着是个不是人间烟火的仙子,吃东西的时候却让人多了一分她确实在身边的真实感。她只要有吃的,就可以变得如此幸福,如此简单的幸福。 端木风仪看着她的吃相,心里有几分柔软,突然心头跳过上次在御花园救下的小狐狸,同样的善解人意、通晓人性。 他心里突然对眼前的女子少了一分疏离,多了一分好奇:“小汐姑娘是从何处而来?” 白慕汐想了想,回道:“我的家长离玄国好远好远,不过我先前住的地方却在襄城。” 端木风仪:“那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白慕汐:“很华丽雄伟,是座宫殿。” 闻言,端木风仪已经知道她所说的是什么地方,神色一闪,继续问道:“是谁把你带到里面去的?” 白慕汐想起昨天晚膳时和玄影莫吵架时的情景,气愤地脱口而出:“还不是玄影莫那个妖孽!阿嚏!阿嚏!” 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东宫里正拿属下发飙的妖孽太子同一时间也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脸色更臭了。 端木风仪站起身,拔了洞里生长的一些杂草,捡了一些树枝堆起来,取出打火石,点了一堆火:“小汐姑娘,褪下衣服过来烤烤火吧,不然会感冒的。” 白慕汐瑟索地靠近火源,抬头看见端木风仪正在脱衣服。 少了外袍的掩饰,眼前的公子显得更加的清润,他虽然高大,但是异常消瘦。湿透的里衣贴服在他身上,透明的薄如蝉翼,里面的肌肤依稀可见。 察觉白慕汐的视线,端木风仪回过头去。她虽然直视着他,眼中却始终清澈单纯,纯洁无垢的不似凡间之物。他笑了笑:“怎么了?” 本来倒是没什么,她还是只狐狸身的时候还天天和玄影莫挤一个被窝呢。只是被端木风仪这么一问,白慕汐的脸忍不住有些发烫,心里升起一丝微妙的情绪,她错开脸:“没什么。” 端木风仪将衣服烤了一会儿,用树枝串起来,细细地烘干。待到干透时,他将衣服递给白慕汐:“小汐姑娘,先将湿衣服换下来吧,万一感冒就不好了。” 说完,他自觉地就背过身去。 因为受热不匀的关系,白慕汐身上的衣服还湿哒哒。她看了眼手中月白的衣衫,上面还残留着端木风仪身上幽昙一般淡淡的馨香,淡淡的,若有若无,有种安心的感觉。 白慕汐心里暖洋洋的,干脆地换下了身上的湿衣服。 悉悉索索换衣服的声音传来。端木风仪始终目不斜视,只是一向淡然处事的他身体略显僵硬。 等身后再无声响,端木风仪才询问道:“小汐姑娘,在下可以转过身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5 白慕汐红着脸点了点头:“嗯。” 端木风仪转过身,突然愣了一下。他月白色的外袍穿在白慕汐身上稍显宽大。脖子上显得宽松不说,袖子还长手长脚的。白慕汐完全可以用它跳一出花鼓戏。 白慕汐的脸本就绝色,如今大大的眼睛露在宽袖外面更显得水亮灵动。这样子呆萌妖冶,生生迷惑人心。 端木风仪几乎立刻别开眼去。 山洞中火苗跳动,火星子飞溅,一时只剩下木柴燃烧的劈啪声。 夜深了,白慕汐忍不住蜷缩成一团沉沉睡去。端木风仪坐在火堆旁边不时拨动一下火苗,又帮白慕汐烤干了衣服,披在她身上。 夜很静,白慕汐酣睡过去,端木风仪盯着远山久久地出神,远处东宫的大殿里却是灯火通明。 翌日,洞外鸟鸣山幽,大雨后的天气虽然料峭清寒,空气却格外清新。端木风仪和白慕汐收拾妥当准备下山。 路过山间时,白慕汐眼尖看到了隐藏在树丛里的殷红野果,瞧着颜色已经熟透,散发阵阵果香。白慕汐当即停住目光走不动了。 果树很高,树叶都早枯死,红色的果实零星分布在分散的树杈间随风摇曳。 白慕汐攀上堆砌起来的石堆,以她的身高刚好够得上一个树杈,拽下几个果子。还没等她得意地放进嘴里,脚下突然一个松动,脚下不牢靠的石堆突然散架了。 眼看白慕汐要摔下来,端木风仪的身影一闪,拦腰抱住了白慕汐。 他将白慕汐放到地上,月白的身影往树上嗖嗖几下,捧了一手的红果子,倒到白慕汐的手心里。 白慕汐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了一颗,皱了皱眉。 端木风仪看着她的神情:“怎么了?”白慕汐也不解释,拿起里面最大最红的一颗,递他嘴边。端木风仪躲闪了一下,白慕汐却执拗地要他尝尝。 没有办法,他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顿时眉头皱成了川字。白慕汐见端木风仪和她一模一样的表情,捧腹大笑。 原来这果子看着熟,不但酸,还麻口,味道真是五味杂陈。多年后,两人中有人重拾这种味道,只觉得它像极了人生。 下了山到渡口,正好碰上昨日的渔翁。渔夫摇橹将他们送上了岸。 端木风仪要去皇宫里任职,问白慕汐要去哪里。白慕汐想了一下,决定去找玄月倾。 白慕汐不知道玄月倾的府邸,端木风仪亲自将她送到了王府门口,还关照门口的守卫不可以为难白慕汐。 国师大人亲自作陪将白慕汐送到,门卫自然不敢给白慕汐脸色,恭敬地请了她进去。 白慕汐看着端木风仪远走的背影,月白的身影出尘寂寥,她高高挥了挥手,朗声叫道:“木木,谢谢你,我们后会有期。” 端木风仪回头时,她已经翩然进了府邸。 木木?她帮他取的代号吗?端木风仪一笑,继续朝前走去。 不知为何,守门的两个侍卫总让人感觉有些紧张和不安,似乎府上出什么大事发生似的。 门卫原打算将白慕汐送到西厢房等候,并未去往正殿,然而白慕汐的耳朵天生敏锐,刚沿着亭廊进了院子,她就听到了玄月倾的声音。白慕汐欢快地朝声音的源头靠近。 “姑娘,不可以擅闯啊,小王爷正在大厅招待贵客!”门卫焦急地在她身后喊着。但已经为时已晚,白慕汐早就已经跑远了。 离的近了,谈话的声音也越发明显:“美人堂哥,你这可冤枉小王了,小白失踪,我也很着急,怎么可以赖我呢。” “她在襄城举目无亲,除了你怕是没有别人认识了。” 这个声音冷冷的邪魅而磁性,白慕汐一下子就分辨出来了,可不就是妖孽太子玄影莫吗? 白慕汐下意识地一躲,缩进了角落听墙角。 玄月倾:“不过美人堂哥,小白平白无故怎么就离宫出走了呢?是不是你对她做了什么难以忍耐的事情?”玄月倾暧昧地朝玄影莫挑了挑眉。 “……” “我可怜的小白,失踪了一天一夜,风餐露宿,不知道在哪里受苦。昨夜还下了一夜的冷雨,啧啧啧……咱们小白长得这么天香国色……” 玄月倾怜惜地喃喃自语。玄影莫放下茶杯,突然站了起来:“她来找你,立刻通知我。” 玄月倾难得看玄影莫吃瘪,暗笑了下,心中却担忧道:“既然小白出了宫,为什么没来找我?” 他甚为喜欢白慕汐,就连她养的小狐狸都和他特别投缘,山珍海味的也喂了她不少,怎么一出皇宫,她却没有首先想起他呢?他们应该不单单是酒肉朋友吧? 玄月倾不无失落的想。 “哎,哎……”白慕汐看玄影莫出来正打算躲,两个追来的门卫却气喘吁吁地将她堵住了,“姑娘,不能擅自到处乱跑。” 避无可避,白慕汐和玄影莫撞了个正面。 只见她身上还穿着昨日出宫前的一身白衣。 素白的颜色看似毫无装饰,其实却是香烟罗的材质,轻柔保暖,触手生温。 这种材质的布料极其难以纺织,要手艺最好的缝纫师傅才能够做的天衣无缝,做出最好的绸裙,即便是宫里都进贡的很少。只有极其得宠的妃子公主才有幸被赏赐一两匹布做衣服,也是宝贝的很。 而她却将它弄的皱巴巴的。 玄影莫蹙起好看的眉,目光停驻在她皱巴巴的衣服上。 玄月倾也发现了异样,也走了出来,一见门口的白慕汐,当即欣喜地将她抱了满怀:“小白,你总算出现了。” 玄影莫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着痕迹地打掉玄月倾欲要往白慕汐发顶揉搓的手,将他带离了白慕汐少许。 冷冷的声音在白慕汐的耳边响起:“这一天两夜你都去哪里了?” 白慕汐不理他。她又听玄月倾也甚为关心地问了一遍,回答道:“木木送我回来的。” 说完,她吸了吸鼻子,闻到一阵糕点的甜香,当即推开挡住她的两人,进了客厅,毫不客气地拿着茶几上的点心吃了起来。昨晚加一早没吃正餐,她正好也饿了。 “木木?”玄月倾挑眉,“什么鬼东西?诶,美人堂哥你知道吗?” 玄影莫连扫都没有扫他一眼,紧接着进了客厅,坐在白慕汐的旁边,嫌恶地看了眼白慕汐不雅的吃相,亲自动手给她倒了一杯茶,放在她旁边。 白慕汐斜了他一眼,小声道了声谢。 这时,玄月倾也跟了进来,落坐在白慕汐的右手边。 待填饱了肚子,白慕汐喝了口茶,终于舍得停下来了。 “怎么只吃了这么点?”玄月倾拍了拍手,让侍女重新上了一盘点心。 白慕汐摇了摇头,总觉得胃口似乎不好。 两人一番询问,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白慕汐口中的木木是端木风仪来着。 听白慕汐讲完了缘由,玄影莫没再耽搁,让白慕汐跟他一起回东宫,白慕汐却不让,要住在玄月倾的府邸里。 “好啊,好啊!”玄月倾倒是很开心。 玄影莫暗磨了磨牙,冷笑一声,突然凑进白慕汐的耳边阴测测道:“你想要让他看到你变成小狐狸的过程吗,嗯?” 白慕汐心头一激灵,寒毛直竖。 虽说她现在可以维持人形了,但是法力却并没有随着恢复。虽然教训潘虎时,有了些法力,但总是若有若无。施展完法力后,身体也会更加不济。 她现在这个样子,维持不了变成真身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白慕汐权衡了一下利弊,最后还是向玄影莫妥协了。谁让这个家伙是唯一看过她变身,知道她把柄的人呢?她可不能保证其他人得知真相以后,会和这妖孽一样保持镇定,而不是把她当狐狸精给烧了。 “玄月倾,我还是先回去了,下次再来找你玩啊?” 玄月倾不懂白慕汐为何一下子变化了态度,转眼看向玄影莫:“美人堂哥,你和小白说了什么?” 玄影莫根本不鸟他,嘴角似乎挂着满意的笑容,朝着暗处道:“斩拓,让人备轿。” 不多时,王府的正大门就停了一顶华丽的轿子,带着玄影莫和白慕汐回了宫。 一回到东宫,月季和芙蓉就把白慕汐围得团团转,走到哪里跟到哪里,就连桂公公都忍不住老泪众横。 娘娘回来了,太子终于不会那么吓人了。要知道昨天娘娘失踪以后,太子可是让宫中的守卫差点掘地三尺,差点把整个皇宫都倒过来了。 为此,东宫的侍卫都是两天没有合眼,差点过劳死。 当月季和芙蓉声泪俱下地对白慕汐哭诉的时候,白慕汐心中一想,随口说道:“没事,没事,妖孽长得那么女性化,每个月有那么几天脾气暴躁也实属正常。” 芙蓉和月季当即吓得噤声。因为白慕汐说这句话的时候,玄影莫刚刚迈步进门。 月季和芙蓉都不敢看殿下的脸是否阴霾,福身告退,留给白慕汐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6 玄影莫一来,内室里的人顷刻间走了精光。 少了月季和芙蓉在耳边叽叽喳喳,白慕汐彻底松了口气,身体软的像是一条煮熟的年糕,软趴趴地晃悠到寝榻上,成无骨状瘫软在床上。 玄影莫本就因白慕汐的出走憋了一肚子气,如今见她对他视若无睹更是怒不可遏。 他本就偏爱干净,她在外和端木风仪厮混了两天回来,却穿着皱巴巴的衣服直接倒在了他的榻上? 玄影莫的脸阴沉得像是雷鸣前的天空,他三两步横跨到榻前,一把拽住白慕汐的胳膊。这一拽用了八成的力道:“起来!” “痛……”手臂像是要和身体脱节似的,手臂上的疼痛让白慕汐痛呼出声,但身体始终体乏无力,像是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一样。这种感觉是史无前例的,有生以来,白慕汐从来都没有体验过。 怒火上头,玄影莫此时根本就没有发现白慕汐的异样,不管不顾地将浑身无力的她扯了起来。 白慕汐被扯得向前撞去,额头猛得跌进玄影莫敞开衣襟的胸膛里。 玄影莫一怔,胸口麻麻的升起一丝异样,就好像连同内心都被撞了一下似的。他一把晃来白慕汐的脑袋,让她稍稍离开他的身体。 他正要开口教训她,却见她始终耸拉着脑袋,似乎有点不对劲。 “喂,小狐狸,你醒醒。”他摇了摇她,心突突狂跳了几拍,将她放平在榻上。 只见巨大的床榻之上,白慕汐浑身大汗,脸颊酡红,眉头紧蹙,好像在极力忍耐什么痛苦。 玄影莫的手心刚一贴上她的额头,立刻弹了开去。好烫! “九哥,小汐好难受。”床榻上的白慕汐辗转反侧,也许是烧糊涂了,居然把玄影莫当做了她的九哥,一把拉住他的手,撒娇似的摇晃着。 看样子像个要不到糖撒泼的玩劣孩子。 玄影莫叫唤了一声守卫,门口居然没有一丝动静,叫隐卫斩拓,竟然也没有出现。 玄影莫额头的青筋跳了跳。这些人脑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他自然理解他们的用意,怕近距离伺候听到什么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从而被他割了耳朵! “哼!”玄影莫哼了声,脸色不愉地从榻上起身,走到门边去喊人传唤御医。 还没有迈开步子,他的手就又被白慕汐给拽住了。生了病,她像是撒泼的野猴子闹得绕是凶狠。 玄影莫被缠得脱不开身。传御医过来刻不容缓,但只要稍微离开她,她就开始闹。玄影莫把心一横,打算暂时放下她去找御医,她却开始大哭大闹。 经不住她眼泪鼻涕两汪汪,玄影莫只好咬牙切齿地又回去了。 “这个磨人精!生病了还这么有力气折腾!”有史以来第一次,玄影莫揽下了诱哄病人的活。 白慕汐的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显然是感染了风寒,玄影莫想起在王府玄月倾说过的话:“我可怜的小白,在外面风餐露宿,更何况昨夜下了一整夜的冷雨。” 玄影莫摆正白慕汐的推桑的双手,不顾她的阻挠硬是给她盖好了棉被,自己也是连人带被子将她抱住,阻止她再踢被子。既然是风寒,捂着出一身汗是最有效的。 终于,白慕汐睡了过去。 玄影莫让宫女打了水放在床头,自己守在床边守护着。 他别扭地拧着毛巾,像刚才宫女做的一样,把毛巾敷在白慕汐的额头上。 她紧皱的眉头渐渐化开,呼吸也开始平稳,迷迷糊糊间似乎睁开眼看了他一下,呢喃了一句:“妖孽。”然后又闭眼沉沉睡去。 “谁才是妖孽?你不是狐狸精吗,怎么妖精也会生病吗?”他皱眉深深地看着她,眼中似有一抹难得的温柔。 过了半夜,白慕汐始终没有异样,玄影莫最后给她换了一次毛巾,慵懒地倒头在她身边小憩。 不知到了几更天,玄影莫又被身边的动静吵醒。他下意识地以为白慕汐的病情恶化了,一头仰了起来。入目却是身边的绝色美人在一束异光中蜷缩着身体,逐渐变成了一只狐狸。 小狐狸的额头还敷着一块湿毛巾,脸颊还是红彤彤的,睡得很熟。 刚才的颠来倒去让它的身体出了棉被,小东西尚且发汗的身体骤然接触冷冷的空气,不禁寒毛直竖,下意识地寻找着热源。 终于,它靠上了一个软硬适中的胸膛,扯开嘴满意地睡去。这次,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第二天起来,白慕汐看了眼自己的爪子,发现自己法力不济再次变回了狐狸,而妖孽太子却守在床头,手里还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散发着刺鼻的药味。 玄影莫将手里的药往小狐狸眼前递了递:“喝了它。” 小狐狸闻着那股刺鼻的味道,撇开脑袋。鬼才愿意喝这种东西,又苦又难喝!这种东西死也不喝! 玄影莫魅惑地一笑:“小狐狸,你自己不肯喝,是要本太子亲自给你灌下去吗?”他明明是笑着的,却让人觉得比不笑还恐怖。 有阴谋,一定有阴谋! 小狐狸面对着玄影莫的笑容节节后退。突然被玄影莫猿臂一伸,邪恶地收进了怀里。 小狐狸当下四肢并用,剧烈反抗。玄影莫却轻松地困住了它,掰开它尖尖的嘴,把药给灌了进去。 苦涩的药汁充斥着味蕾,小狐狸猛的摇头,药洒出了不少。 这厢,太子玄影莫正在“愉快”地喂药,门口突然响起桂公公的声音:“殿下,皇上差人请您去议事殿,商讨冬猎的事宜。” 玄影莫闻言,不紧不慢地把药喂完,还把小狐狸嘴边淌出来的药汁勾进它嘴里。慢条斯理地做完这一切,玄影莫收了碗,用一边的锦帕擦了擦手,端出来一盘蜜饯放到小狐狸面前:“备轿。” 转身前,他看了眼小狐狸:“乖乖在宫里,不许出去。” 待玄影莫走后,小狐狸叼完了一整盘蜜饯,又舔完了一整盘白糖。 外面阳光正好,小狐狸才不会理会玄影莫的话呢。它敏捷地蹿上了窗沿,在守卫不注意中悄然离开了东宫。 不知不觉快冬天了,放晴的暖日显得尤其难能可贵。小狐狸惬意地在庭院中散步,走着走着路过一处小凉亭。 凉亭的三面围着厚厚的围帘,一直垂到地上,将凉亭遮得严严实实,一丝寒风都吹不进去,只有朝阳的一边卷起了帘子。 凉亭里三三两两坐了几个人,有惜凤公主,有端木小姐,还有一个陌生俏丽的姑娘,由宫女伺候着,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端木欣:“乌蓝儿公主,听说此次来玄国,是有意找驸马,不知道公主心里可有了意中人?” 乌蓝儿的俏丽之中多了一分男子的硬气,听了这话也不害羞别扭,直言不讳道:“听说玄国人才辈出,豪杰无数,本公主自然要过来见识一下。若有人有本事赢过我,本公主就下嫁。” 乌蓝儿公主来自乌兰,是个崇尚武力的国家,民风也异常彪悍,不论男子、女子都骑马善射,是马背上成长的民族。 玄奕凤和端木欣闻言都是一愣,心中各有一番思量。 玄奕凤:“千万别看上端木国师,不过即便她看上了,我也不会让的!” 端木欣:“她不会和其他公主一样迷上太子吧?太子一向不喜欢弱质女流,不知她这样的会不会让他感兴趣?” 小小的凉亭里暗流涌动。 小狐狸对这几个人都没有兴趣,撒开脚丫子正要走,却听身后有人看见了她:“咦,那不是国师大人上次带走的小狐狸吗?” 惜凤公主一听,放下手中的茶杯,也循着宫女所指的方向看去。 玄奕凤不着痕迹地四处张望了一下,不见端木风仪的身影,不免有些失望,奇怪道:“小狐狸怎么会独自留在宫里?” 端木欣看了她一眼,疑惑道:“小狐狸不是被太子殿下收为萌宠了吗?” “这样啊。”惜凤公主叹息了声,怅然若失。 忽然听到噗嗤一声轻笑,端木欣正捂住嘴角笑意盈盈,揶揄地看着她。 惜凤公主的俏脸一红,明知道端木欣会随时留意东宫的情况,却佯装不知:“小欣儿,本公主常年身在宫里都不知道这狐狸归了太子哥哥,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她也笑眯眯地看着端木欣取笑了她一回。 说着两个人齐齐看了眼乌蓝儿,她若是心思细腻,就应该知道她们两个人的心上人了,自然,最好她自己识相,不与她们争。 乌蓝儿公主对小狐狸不甚在意,乌兰国边境的荒漠地带多的是比狐狸还要凶猛的狼。她的哥哥乌柯震就收服了两头狼来做宠物。 比起凶猛毒辣的沙漠之狼,小狐狸于她而言根本没有什么。她重新低头喝了口茶。 眼看着小狐狸要走远,有心留下它的端木欣和惜凤公主急了,突然想到小狐狸贪吃的本性,双双诱惑道:“小狐狸,我们这里有灯笼糕包,还有贡瓜哦!” 一想到心系之人都喜欢小狐狸,端木欣和惜凤公主不免爱屋及乌想要和小狐狸搞好关系。 小狐狸闻言抖了抖耳朵,回头看去,正好见凉亭处的两人,一人手中端着做工考究包成灯笼状的糕点,一人手里拿着红瓤绿皮的西瓜,顿时垂涎三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7 不说这闻所未闻的灯笼包是个什么味道,在这个季节,要吃上西瓜可是个难事,怕也只有这地大物博、奢华金迷的玄国皇宫才有办法弄到了。 小狐狸看着看着,都快管不住自己的小短腿了。但它立马就又顿住了脚步,它可不记得自己和她们的关系变得这么融洽了。 它打眼审视着两人,想看出她们有什么阴谋。 端木欣拿起一块西瓜,就着樱红的樱桃小嘴咬了一口,多汁的瓜瓤里渗出香甜的蜜汁,小狐狸哪里还忍得住,飞快地跑进了凉亭。 不一会儿,小狐狸一口各色蔬珍陷料的灯笼包,一口甜蜜多汁的西瓜一脸满足。原本圆圆的肚子撑得更圆了。玄奕凤和端木欣一脸好笑地看着她贪吃的萌样。 突然,乌蓝儿无聊地站了起来,对着吃惊的两人道:“光是在这里坐着逗弄这只蠢狐狸实在无聊,不如我们去教场看看?” 小狐狸噎了口西瓜,龇牙咧嘴,心道:“你才蠢笨呢!” 乌兰国的使者来玄国时进贡了许多宝马,皇上龙心大悦,特意让惜凤公主和端木欣款待乌蓝儿公主。 见乌蓝儿公主执意如此,端木欣和惜凤公主都没有推脱。 走过九曲玲珑的雕栏玉桥,穿过笔直的镌刻龙纹的宫道,他们终于抵达了皇宫内的教场。 皇宫里的教场是给皇上和各宫皇子平时练习骑马射箭用的,很是宽敞。教场的两边,分别是东西方向,各设了两个架子,插满了五花八门的武器,刀、枪、矛、剑、戟……应有尽有。 右边设了一个马棚,里面都是些日行千里、烈性难驯的好马。乌兰国送来的宝马就归列在其中。 正面方向,正对宫殿的位置,立了一排靶子。惜凤公主一行人抱着小狐狸来到教场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三人正弯弓射箭。 三个男子都是挺拔玉立,气质却是浑然不同。 左手边的公子长身玉立,一身月白色的衣袍更显示他高洁出尘的风华,清雅温润的模样在阳光下近乎透明。 他翻身上马,白玉一般的手指握住红色的羽毛箭杆,稍一脱手,箭羽飞快的射了出去,正中靶心。 叫好声一片,惜凤公主红着脸一脸痴迷。 另外一匹马上,一身锦袍的男子冷哼一声,一手同时搭上三只箭,将弓拉满,手指一弹,箭下虎虎生风,几乎同时射中靶心。 “好!哥哥,做的好!”乌蓝儿欢愉雀跃地在入口栏杆处拍手叫好,惹来男子的一瞥。 男子用头绳束起一头的黑发,绑着密密麻麻的麻花辫。他冰冷冷酷的脸一如冰雕,却雕刻般俊朗。剑眉浓墨,深刻的五官,薄薄的唇,看起来冷酷绝情。正是乌兰王子乌柯震,乌蓝儿的哥哥。 不过乌蓝儿没有雀跃很久,因为她很快看见有人用更快地速度射出了三支箭。 马蹄声鸣,众人只听“刷刷刷”的三响,头一只箭刚射中靶心,第二支箭马上紧随其后,将第一支箭深深地钉入了靶子,然而,最后的第三只箭更是粉碎了前面两支箭。 最后,只有一支箭稳稳地留在了靶心的红点上。 教场里静寂无声。 “啪啪啪……”乌柯震怔了一瞬,立刻拍手赞扬道:“太子殿下果然好生手,本皇子请求玄王让两位作陪来教场还真是来对了,真是不虚此行!” 玄影莫下马收了手中的弓箭,醒目的红袍在风中烈烈飞扬。风卷起他披肩的墨色长发,让他妖媚的五官在风中更显得张狂邪肆。他挑眉不置可否:“没什么,本宫正好太久没练,过来试试身手。” 几个男人正说着话,忽听乌蓝儿叫了声哥哥,直直地走到了三人身边。 乌柯震:“太子殿下,这是我乌兰国的公主乌蓝儿,蓝儿还不拜见殿下。” 乌蓝儿目光灼灼地看着玄影莫,大大的眼睛好像会放电。端木欣看着她的神情心里道了一声糟糕。玄影莫刚才小试身手,怕是让乌兰公主看上了。 她心里一着急,就没有控制手上的力道,竟然无意识地拧了小狐狸一下。 小狐狸吃痛,“吱吱吱”地痛叫了一声,撒丫子跑了。 “哎呀,小狐狸!”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玄影莫的注意,他眉头一皱,身影一变,用轻功快速地追上小狐狸,将它抱进怀中,不悦道:“不是让你好好待在寝宫里的吗?做什么又跑出来了?” 他仔细一看,发现了小狐狸嘴边的红点,摸了一下似乎不是血,问追上来的端木欣:“你给它吃了什么?” “太子殿下,是西瓜。”端木欣道。 玄影莫闻言又是蹙眉,风寒都没好,居然还吃西瓜,真是找死! 被玄影莫遗忘的乌蓝儿恨恨地咬了咬唇,他居然连正眼都没有看她一眼,就彻底无视了她,还是为了只蠢笨的狐狸。 此时,端木欣心中也是千回百转。她知道玄影莫一向有洁癖,虽然说她有打听到太子养了只宠物,却始终没有看过他们的相处之道。 如今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远比想象中的震撼。他对这只狐狸果然是非同一般的。 她想了想提议道:“太子殿下,小狐狸很可爱,大家都很喜欢它,不如带它来参加晚上的接风宴,替乌兰王子和公主接风如何?” 玄影莫顾虑到小狐狸昨夜生病本想拒绝,但一看小狐狸的样子,他就没有接着说话。 既然这小家伙自己都听到了,断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替乌兰王子及公主接风洗尘的晚宴设在玄国皇宫的正德殿,也是通常用来招待外国使者,举办酒宴的宫殿。许是乌兰国进贡的宝马使得龙心大悦,这次的接风宴席办得异常隆重。玄国五品以上的官员全部列坐在席,互相敬酒寒暄。 平日空荡冷清的正德殿灯火崇明,觥筹交错,一时被如火如荼的宴会冲淡了空寂肃穆的森冷气氛。纸醉金迷的皇宫里歌舞升平、夜半笙歌。 玄皇携皇后盛装出席,酒宴过半,皇上已然半醉,迷蒙的醉眼色眯眯地注视着殿中暗送秋波衣着曝露,轻歌曼舞的歌舞姬。皇后将一切看在深沉的眼中,脸上始终带着高贵得体的浅笑,雍容华贵地端坐在侧,不时细语规劝,温和大方,一派母仪天下的威仪。 酒宴表面上看起来平和热闹,宾主尽欢。 龙椅凤座的正下方,入席的是玄国的诸位皇子公主。惜凤公主伴驾坐在皇后身侧。玄皇左手边的正下方坐着一身大红烈袍的太子玄影莫,脸色极臭,正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寒气。冰冷阴挚的脸色让原本打算巴结敬酒的大臣纷纷避而远之、招惹不起。 他的下首坐着小王爷玄月倾,据说是代父忠亲王入席。再下首分别按品阶入座着给位朝中重臣,有的趋炎附势,趁机拉拢宠臣,有的洁身自好,独自浅酌。国师端木凤仪与国相一桌尤为热闹,显然端木欣也受邀在列。 皇后凤座的下首坐着乌兰国皇室,王子乌柯震、公主乌蓝儿,以及诸位乌兰国的使者。 酒宴之上,乌蓝儿的一双眼睛毫不避讳火辣辣地注视着玄影莫。若所料不假,此次的宴会之上,她的皇兄就要提及她此次来玄国的目地。原本,以乌兰王的目地,只是希望让乌蓝儿在玄国其他的皇子或者年轻重臣中择选一位作为驸马。然而计划有变,乌蓝儿自己看上的却是太子玄影莫。 乌兰国重武轻文,崇尚武力,膜拜英雄。乌蓝儿会改变初衷迷上玄影莫,乌柯震也在意料之中。虽然让玄影莫成为乌蓝儿驸马的想法不切实际,但让乌蓝儿跟着玄影莫却是可以争取的。 端木欣表面不做声色,素来端庄得体的她却差点捏皱了自己一身翠绿罗裙的衣袖。她会如此失态,自然是与玄影莫有关。若是寻常,有人胆敢这么露骨地看着他,他早上前将那人大卸八块了,即便那人是乌兰公主。 但此时,他只是阴沉着脸色,却没有丝毫的动作。难道他不知道此次宫宴意味的目的吗? 玄影莫确实没有反应,倒并不是因为她默许了乌兰公主的作为,而是他正满腹火气,根本无暇顾及乌蓝儿。 自校场回东宫后,小狐狸一眨眼就不见了,后来得斩拓禀报,却是玄月倾将小狐狸带走了。只要是玄月倾一来,它就不问缘由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屁股后面跑。 玄影莫一想起自己有次问及他和玄月倾谁更好的问题,小东西那不假思索的样子,就没来由的一口闷气郁结在胸,消散不开。他堂堂一国太子位高权重、品貌无双、风华绝代,哪里由得了别人比下去?更何况还是在小狐狸眼中? 最可气的是,玄月倾入宴之后张口第一句问的就是:“美人堂哥,小白呢,怎么不见她来?刚才也不在东宫。”瞧他的模样倒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玄影莫孤傲高洁的下巴高高抬起,凝神看了眼正德殿的大门。 咱们高贵冷艳的太子独自放着寒气,自然不知小狐狸是被玄月倾用美食召唤走了。自小狐狸变成人形,玄月倾就许久未曾和小狐狸碰上面。如今赴宴时灵机一动首先去了趟东宫,却让他见到了小狐狸,自然心花怒放、满心欢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8 玄小王爷带着小狐狸将整个皇宫溜了个遍,更没忘记上次与小狐狸密谋盗玄影莫发簪的事。直到小狐狸去解决三急问题之前,他们确然在一起出谋划策。 玄影莫一手托腮,一手轻握酒盏,白玉菩提似的手指微动,若有似无地敲击着剔透的夜光杯,半眯的眼中更是光华流转,风情冷光无限。 席位毗邻,玄月倾注视了他良久:“美人堂哥,你有心事?” 玄影莫的眉头一皱,倨傲地下了口酒,没有作答,心中却想:“可不是你做的好事,那小东西一向贪吃,如今明知有酒宴却迟迟不来,不会……” 玄月倾见他如此不但不避而远之,反而挑眉凑近,揶揄道:“美人堂哥,若小王所料不假,你想的必然是个女人吧?”事实上,他也正在想玄影莫将小白金屋藏娇到哪个别院去了,害他这么难找? 玄影莫:“哼。” 他语气不善道:“别拿我比作你一般见识。” 玄月倾心中诧异地补充了句:“吃火药了?” 乌柯震见酒会过半,气氛正好,恰好将正事搬上台面,他端着酒站了起来,不卑不亢:“本皇子代乌兰敬皇上、太子殿下以及诸位一杯,愿我乌兰与玄国永结秦晋之好,成兄弟血脉之亲。” 宴上众人皆举杯饮下。 乌柯震更是将酒杯里的水酒一口喝干,亮了亮杯底,豪气云天:“皇上,我乌兰国此来,是有意与玄国结亲。如此一来,玄国与乌兰珠联璧合更能促进共荣昌盛。无论从通商促进交易,还是两国能真正友好共存方面,都是必然的。” “好好好……”皇上晃晃荡荡地站起来,“既然乌兰皇储都这么说了,朕自然不会驳了你的好意,不知乌蓝儿公主看上了朕的那个儿子或者臣子啊?”他指了指除玄影莫以外的儿子及官员。 “皇上……” “父皇……”两道声音异口同声道。 皇上看了眼突然出声的惜凤公主,饶是他平日如何宠爱她,却也不允许她在此种场合胡闹,不禁皱眉问道:“皇儿,可有何事?” 惜凤公主款款站了起来:“父皇,儿臣今日特别为父王准备了个余兴节目,却不想乌兰王子宣布了这么大一个喜事,若是先宣布乌兰公主的指婚,儿臣精心准备的惊喜就不是惊喜了。不妨先看儿臣的节目,稍后在宣布乌兰公主的喜讯喜上加喜如何?” “这……”皇上一想也别无不可,争取乌兰王子的同意后,遂答应了。 “有请下一个节目。”有公公扯着尖细的嗓子报幕道,饮酒作乐继续。 端木欣握住激动地撞翻端木凤仪杯子的手,绿色舒展的茶叶倾倒在桌上,茶水顺着桌子溅落在她青莲般舒展的裙角上。 整个酒宴上,端木凤仪半筷子没动,始终握着一杯清茶,如今复杂地看了眼端木欣,心领神会。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他一向很少管教,虽曾同住丞相府,却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算是点头之交。 端木欣自小心思聪慧,心机更是藏得颇深,他虽不说,心中却都了然。他平静地掏出手帕,擦拭了桌上的水渍。 锣鼓唢呐齐鸣,各色杂耍轮番在台上上演,皇后向皇上耳语了一阵,突然率先退席。路过端木欣时悄悄和她说了一句什么。端木欣跟着皇后和嬷嬷去了储凤宫换衣。 待端木欣换了衣服出来,皇后已经守在了屏风后:“欣儿,本宫自小看你长大,自然知道你的心意,也不是不能成全你。”她涂着艳红豆蔻的指甲下拈着一张叠成方行的纸片,不知包裹了什么粉末状的东西。 端木欣接过,没有立刻收进衣袖里,却也没有推脱:“谢娘娘。” 很快端木欣重新回到了宴席。 容嬷嬷在镜子背后为皇后理了理发丝不乱的云鬓:“若端木小姐知道娘娘真正的用意,不知道会不会怪罪娘娘?” 镜子中,皇后笑了笑:“容嬷嬷,咱们也走吧。” 五色的面谱,喷火、吞剑、气功碎石……各种民间杂粹轮番上场。节目虽然精彩,但对于皇宫贵族来说,这样的节目的确不算新鲜,这就是惜凤公主为皇上准备的惊喜?未免朴实无华了些?实在是称之为一般。 喝彩声虽然此起彼伏,却也是表面热闹。怕是所有人心里头都曾有过这样的念头。看的多了,不免强作精神百无聊赖。 果然,皇上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更愿意和舞姬眉目传情。 顶碗的节目过后,突然一只花里胡哨的小动物被推了出来,众人隐约可见帷幕后消失迅速的一截黑袍。 小狐狸龇牙咧嘴地看了眼身后推它出来的斩灭,尖尖的小脸上有粉扑随着它夸张的表情簌簌地掉。 “噗!咳咳咳……”玄月倾刚刚准备喝进嘴里的酒呛了出来,趴在桌上哈哈大笑,标准的损友模样。端木凤仪表面神色如常,但是嘴角不易察觉的笑意和摩挲杯沿的手指出卖了他。就连玄影莫的眉梢都扬了扬。 在场一片哄笑声。 却原来台上多了一只涂脂抹粉,穿着绫罗绸缎,包裹成花布娘子的小狐狸。小狐狸圆圆的两腮处涂了大红的胭脂,像是猴子屁股似的醒目。水灵的大眼睛上画了个眼妆,风情无限。 原来,小狐狸解决完三急问题后却是迷了路,不知不觉跑到惜凤宫去了。 正巧,惜凤公主的贴身宫女正在给公主化妆,小狐狸闻到甜甜的酯粉香居然是水果味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美味的糕点,结果出其不意地弄了一嘴一毛的红粉。 惜凤宫里的人笑得前俯后仰,干脆提议给小狐狸画了个彩妆。这小东西只要一有美食诱惑,就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等它吃完,化妆的宫女也差不多画完了。 看着它涂着胭脂的两腮因为咀嚼食物一耸一耸的,别提有多么可爱了。于是小狐狸就抓来表演了。 眼看小东西要抓狂,惜凤公主赶紧让奴才递给它一只酒杯。 小狐狸皱着鼻子闻了闻,浓浓的桂花香扑面而来,哪里还忍得住。酒很快喝干了,小狐狸舔了舔嘴角,意犹未尽。贪吃的表情逗得大家大笑。 被小狐狸期盼的星星眼盯住,小太监早浑然忘我,正要给小狐狸重新满上,小狐狸却被一双玉骨般的手撩进了怀里。 玄影莫忍笑将小狐狸抱起,阻止它再继续喝酒。这小东西一遇上吃的就特别猴急,脑袋也容易犯懵。万一它喝醉了当场现了形,整个玄国乃至周边列国怕是都要轰动了。 无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局势,他不想要它的身份曝光。 酒香在唇齿间洋溢扩散,小狐狸一下子被酒虫勾住了,哪里肯歇,死活还要喝。 “玄皇陛下,公主的惊喜可是送完了?蓝儿能够为自己选驸马了吧?”再下去就没完没了了,讨厌玄影莫的视线长时间地落在小狐狸身上,乌蓝儿站起来说道。 乌兰国的民风彪悍,乌蓝儿公主又是直率冲动的性子,自然没有玄国闺中小姐该有的娇羞。 皇上也笑够了,遂道:“乌蓝儿公主果然真性情,女中豪杰,不知道哪个男儿能有福气娶到你?” 乌蓝儿也不避讳,直直从席位上站起来走到正中,按照自己国家的礼节行了个礼:“蓝儿真心爱慕太子殿下,愿留在玄国,请皇上成全。” 此话掷地有声,在座的都不是聋子,听得很是清楚,各怀异色。就连小狐狸都不闹了。 “这……”皇上满头冷汗,余光直看太子玄影莫,很是为难。 端木欣下意识地捏了捏藏在袖子里纸包。 玄影莫阴沉个脸:“不娶!” 文武百官习以为常,毕竟乌兰公主也不是首开先河被当众拒绝。当初小国公主人比花娇、千娇百媚,可谓是酥软人骨头的尤物。绕是她如此撒娇献媚,太子都一口冷硬拒绝,更是毫不怜香惜玉地砍了人家的手脚。现在更别说是乌兰公主如此大胆泼辣,毫无女人味的了。 “为什么?”乌蓝儿并不善罢甘休。 玄影莫看了眼傻愣愣在他和乌兰公主两人之间打量的小狐狸,哼笑一声:“你自认有本宫美吗?既然如此,本宫作何自找麻烦?” 众人厥倒。 不多时,有人开始议论起东宫里被太子金屋藏娇的女人。虽无缘一见真人,但这个消息却被传得沸沸扬扬的。 不知道是子虚乌有凭空捏造,还是真有其事? “为什么?”玄影莫不耐道,他玄影莫做事哪里需要问那么多为什么,“因为不喜欢。” 小狐狸趁着大殿里的气氛凝重,谁都没有注意它,悄悄地滑出了玄影莫的怀抱。它循着酒香终于找到了一坛开封不久的桂花酿。 很快,小狐狸就独自喝高了,抱着空空如也的酒坛子颠颠倒倒,一脚高,一脚低地练起了醉拳。小身子歪歪斜斜地朝着正德殿门口移动。 皇后拖着坠地长裙由容嬷嬷扶着目视前方威仪十足地重新回了大殿。国母派头十足的她根本没有看清脚下,一脚踩上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9 那正是小狐狸的尾巴!小狐狸痛得寒毛直竖,立刻炸毛跳了起来,与此同时,皇后尖叫一声,差点往后跌倒,幸亏容嬷嬷扶住,尽管如此,她精心打扮的发钗还是凌乱了。 皇后一身狼狈地借由搀扶的宫女起身,脖子上的珠宝项链打了结,头发金钗的流苏凌乱不堪,理顺的衣服更是起了褶子。 在众多国外使者面前出丑,皇后即便再装的有修养,也忍不住怒了:“刚才那是什么东西,给本宫抓起来。” 小狐狸被皇后的人追拿,慌不择路跳上了桌子,满桌子的菜都被它踢翻,洋洋洒洒地掉了一地。 铺在地上的红毯上也一片狼藉。 尖叫声一片,乌蓝儿快手抄起手边的筷子朝小狐狸射去。 醉归醉,小狐狸的耳朵却特别敏锐,筷子破风而来,它退了半步,轻松躲过。 乌蓝儿公主也绝对不善罢甘休,丢完自己的筷子丢别人桌上的。一时只见枪零弹雨般的筷子碗盘纷纷朝小狐狸射去,而醉醺醺的小狐狸扭捏着身子上下左右闪躲,居然毫发无伤。 身后有皇后的属下,前面又有乌兰公主横刀阻拦,小狐狸翻身一跳,往桌下钻去。身子还处于半空时,乌蓝儿却丢出一个细勺,正冲着小狐狸圆滚滚的肚皮。众所周知,人若处于高处移动时,由于物体的惯性,是很难再改变方向的。 乌蓝儿脸上得意的笑容没有维持多久,细勺突然被后来居上的筷子打破了均衡。只听“嗡”地一声震动,勺柄突然扭曲掉在了地上。 “都停下,谁敢伤了它,立杀不赦!”玄影莫的声音冷的像是一块冰。 小狐狸的凌空一扑,扑进了乌兰王子乌柯震的怀里。小狐狸茫然地抬头看着乌柯震线条深刻的俊脸,眨巴眨巴了眼睛,与乌柯震大眼瞪小眼。 乌柯震仅仅是下意识地接住小狐狸,手中的柔软却是让他的心头一荡。玄影莫把小狐狸从他怀里接走,他甚至觉得怅然若失。 玄影莫让小狐狸搭拉在肩头,迈开大长腿朝门口走去。小狐狸身上的裙子不知何事褪了下来,露出本身的洁白绒毛,远远看去像是玄影莫肩上的狐裘铠肩似的。靡丽的红与瑞雪的白,分外相称。 一抹鲜红的靡丽渐行渐远,乌蓝儿咬了咬牙,对着玄影莫的背影喊道:“玄影莫,我要和你决斗,若是我赢了,你就必须要娶我!” 翌日,风和日丽。玄影莫应乌兰国王子和公主的战帖,于校场设下擂台,接受三场比试。 酒宴之上,自乌蓝儿公主大胆提出比武求婚的决斗之后,乌柯震王子附加了一条要求:以彼此的宠物为赌,输的人就要让出自己的宠物。乌柯震的宠物是两匹生性凶残冷血的狼。而玄影莫的宠物不做二想,自然是小狐狸。 玄影莫本可以拒绝。然乌柯震咄咄的视线让他不爽,尤其是他挑衅的语气:“怎么,殿下是不敢接受我们兄妹两的挑战吗?” 玄影莫邪肆地一挑眉:“本宫只是好心,怕你们输不起丢脸而已。”这便是应了战。 当晚,小狐狸被玄影莫强制灌下了三十碗醒酒汤。拜这三十碗醒酒汤所赐,小狐狸终是没有变成人形,却也在半夜里跑了十几趟茅厕,就连睡醒过后,都是满眼的红血丝。 早上,小狐狸瞪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愤愤地看着玄影莫,玄影莫面对小狐狸怨怼的视线,却始终泰然处之。小狐狸咬牙切齿地将手中的鸭脖当成了他的脖子,狠狠地龇牙咬了几口泄愤。早上的食量更是比平时多了一倍不止。 所以,小狐狸如今翻着白肚子躺在观战区的板凳上,彻底撑得动不了了。 小王爷玄月倾坐在小狐狸的身边,噎着笑戳了戳小狐狸硬硬的肚子:“你也真是够拼命的!”小狐狸有气无力地拍掉他的手,继续挺尸。 乌兰兄妹提出的比试分为三场。第一场:穿场射箭。规则很简单,双方必须通过场地上所设的障碍,以s形的移动方式骑马通过校场正中所摆放的十二处小旗帜,将手中的箭准确无误地射中对岸作为靶子的人头上顶着的苹果。但是,头顶苹果的“靶子”可以选择在选定区域的三步范围上下左右移动,分散射箭者的注意力。 公平起见,玄国参赛者的“靶子”由乌兰国的使者担任。乌兰国的“靶子”则是玄国皇宫里随意选的太监。最后,射中苹果最多的人获胜。 第一场出战的自然是玄影莫和乌柯震。一黑一白两匹马上,一邪肆如火,一硬挺如松。风卷草折,烈马嘶鸣。两个男人同时打马狂奔,朝着第一处旗帜靠近。 弯弓,射箭,两人的动作都是行云流水。第一处,两人的箭几乎同时射中苹果。随着苹果被射穿,果汁飞溅,箭稳稳地穿透了苹果。不同的是,乌柯震射中的苹果几乎被箭带着惯性地飞出老远,砸落在地。而玄影莫所射中的苹果贯穿的力道和乌兰王子是一样的,却始终稳稳停在使者的脑袋上,就连发丝都翁丝未乱。 第二处弯角,第三处拐角,两人几乎保持一样的速度,分毫不差地命中苹果。 相较于乌兰使者的速度,小太监的动作明显战战兢兢,为防止乌兰王子射中他们,几乎留在原地,不敢太大动作。而乌兰使者的动作却是变化频繁。尽管如此,玄影莫的箭始终都不带任何犹豫,准确无误地正中苹果的果壳。 待到赛程过半,红衣已经领先青衣一匹马的距离,且成逐渐拉大的局势。显然玄影莫越发顺手了起来。手起箭落,百分百中。饶是乌柯震生于马背上的名族,却也落后了他一大截。 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玄影莫的速度主要快在拐弯跨越目标的时候。他只要一提起马绳,马就毫无偏差地按照他的指示,以最短的距离过了障碍。 “哥哥,加油!”乌蓝儿紧张地喊道。 “太子殿下,加油!”端木欣红着俏脸小声鼓劲。 只剩下一个关卡,玄影莫就待获胜。突然半路不知打哪里蹿出来一只猴子。站在乌兰使者的肩膀,就霸住了苹果。猴子一边搔首弄姿地撸毛,一边擦拭着苹果。苹果不断在它手中变换着位置,这无疑给玄影莫的射箭增加了难度。 对方的使者像是事先得知了似的,并不为难猴子,始终端端正正地站着,任由猴子站在他的肩头。 玄影莫眯了眯凤眼,将弓拉成满,几次换了方向之后,手中的箭矢如螺旋形的漩涡飞了出去。 “不好,殿下这次怕是要输。”有人悄悄在观望席上议论。一时间护栏对面的观众席上交头接耳声不断。 妖孽会输?小狐狸也直起身子朝着最后一只箭的方向看去。原来,猴子拿到了苹果后,居然从乌兰使者的肩上下来了,拿着苹果飞快地下了地。 这便是偏离了玄影莫原先瞄准的方向。 与此同时,乌兰王子到了最后一个插着旗帜的地方,拉开了弓,瞄准了“靶子”。又是一支破风之箭而来,直直地贯穿了猴子咬了一口的苹果。猴子被吓得丢了苹果,躲到了使者得背后。而玄影莫原先所射的箭却在此刻贯穿了地上的苹果。 两只带着白色箭羽的箭醒目地交织射穿了同一个苹果,两支箭都是玄影莫所射。 原来,玄影莫第一支射的箭尾部是螺旋的,飞出去的速度慢了,但是旋转停止后下坠的速度却变快了,待箭羽将苹果刺穿,乌兰王子也刚好射中自己的目标。 经过现场勘查,双方所有的苹果都被射穿,成平局。 “不行,我哥的最后只射出一箭,玄太子殿下却射了两箭才中,显然不公平。”乌蓝儿叫嚣道。 “可太子殿下射了两箭,两箭都中了。”在场有人辩驳,随之一片激动地附和之声。 乌柯震逐一看了地上的苹果,罢了罢手:“蓝儿,算了,更严格的说起来,还算我输了。平局的结果没有丝毫的偏薄。我接受。” 他佩服地看了眼玄影莫:“太子殿下承让,你的箭法果然精进,我自愧不如。” 就连自己的哥哥都这么说了,乌蓝儿才不甘心地住了嘴。 第二场比试名为跑马遛球,各需三名队友。规则几乎和蹴鞠差不多,人数上略减,删减成了三人。而且蹴鞠靠的是双脚奔跑触球,传球,带球过人。跑马遛球则是需要参加的人骑在马上,用马鞭挥球。 三名队友中一人负责守网,可用双手触球,却也要骑在马上。另外两人负责进攻和阻断对手传球射门。乌兰国的三名队员分别是乌柯震王子、乌蓝儿公主还有一位驯马高手。因为乌蓝儿公主身为女子,玄国队列中也必须有女眷一名,以保证实力不会太过悬殊。男子的体力自然是女子比不过的。这个规则,玄国没有任何异议。 最后,玄国参加比赛的是玄影莫、玄月倾和端木欣。原本,在乌兰国提出女眷这个问题前,顶替端木欣参加比赛的会是端木凤仪。而指定端木欣代替端木凤仪出列的则是乌蓝儿公主,理由很简答:“代兄出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0 其实,自乌蓝儿公主于宴席上向玄影莫求婚以来,她和端木欣的关系暗中就势同水火。 比赛的规则很简单,实际操作起来却并不简单。乌兰国是马背上的民族,男女老少都在马背上长大,各种驯马技巧更是驾轻就熟、信手拈来。遛马的过程中,不仅仅需要选手在马上做出各种动作,还要维持身体的平衡,对抗对手突然的攻击。 玄影莫和玄月倾风姿绰约地坐上了马。端木欣踩着小太监的背,让人抚上了马,战战兢兢地坐着,显得异常局促。玄国不同乌兰,并不是处处都可以骑马,尤其像是端木欣这样大门不迈的名门贵媛,虽然有机会接触骑马,但骑艺借不精湛,大多要由小厮牵着马绳遛上一圈,也算是骑马了。 反观乌蓝儿公主的上马动作则利落飒爽了许多。她轻哼一声,安抚地揉着马鬃,神情自若。马作为她的代步工具,乌兰国的人就像是生来就和马一体的一般。 “端木小姐,这是为难你了。”她略显嘲讽地看着端木欣。 端木欣暗咬了一下唇角:“太子殿下,玄小王爷,欣儿马术不精,拖了两位的后腿,我留下来守门吧。欣儿一定会尽力阻止球进的。”她坚定地看着两人,尤其是看向玄影莫时,眼中更是像宣誓一般忠诚,似乎极力想要证明什么。 玄月倾打马过来,调整了一下端木欣的坐姿,临走开时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小声附耳道:“若是不可行,不可勉强,小心受伤。” “我不会退缩的。”她也小声回答。 玄影莫远远地看了她倔强的身影,终于微微一笑:“骑在马上坚持住,不要做多余的事。” 他这一笑,就好比久旱逢甘霖,一下子春风过无痕,滋润了端木欣焦躁不安的心,也让她变得更加坚定。 她娇羞地迎上他的视线,凝润的侧脸上被阳光打出一处红晕,颔首点了点头:“恩。”她呢喃着,就连如此简短的一句话都让她如此满足和幸福。 “哼!”乌蓝儿冷哼一声,打马过来问道,“诸位,第一球由哪边先开?” “远来是客,乌蓝儿公主请自便吧。”玄月倾笑咪咪道,一派随和,更多的是洒脱和不羁。 玄月倾遛马经过玄影莫,毫无征兆地来了一句:“美人堂哥,你说我该不该故意输了比赛,让你赢一个美人回来伺候你?” 玄影莫不冷不热地揭示了真相:“你不敢,因为你舍不得小狐狸。”他的意思很明确,为了小狐狸不至于被乌柯震带到乌兰国去,玄月倾这次一定会卖力比赛的。 被看穿了心思,玄月倾也并不吃惊,继续自黑:“难道我不会为了独霸小白,放弃小狐狸吗?” 对方都已经开始碰触球了,他们却还在场中旁若无人地聊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玄影莫显然懒得理会他,冷冷地甩了一句:“你若是输了,绝对再也见不到你口中的小白了。”可不是吗?小白和小狐狸就是同一个。自然,他是不会告诉玄月倾真相的。 玄月倾心里腹诽:“就算不输,你还不是没告诉我小白如今被你藏在哪里吗?”他心里如是想着,嘴上却加了一句:“你的反应真无聊。”他也确实没想过要输,说来奇怪,小白和小狐狸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居然是一样的,他谁也舍不得。虽然现在还没有办法让玄影莫将小狐狸割爱让给他,但也绝对不能让外来的先给抢走了。 对于这个问题上,玄月倾认为应该和玄影莫一致对外。 乌兰国那边正由乌蓝儿公主带球,乌柯震王子和马术高手左右包抄,为她保驾护航。马鞭打在地上,球场上尘土飞扬,镂空的竹编小球在乌蓝儿的挥鞭下快速转动,在半空中跳跃出欢乐的弧度。 乌蓝儿的马尾在空中甩跳,飒飒英姿一点也不输给男儿。不少旁观的皇子大臣打直了眼睛,移不开目光。这样生动的美,他们很少从玄国墨守成规、注重礼教戒规的闺中女子中看到。飒爽的美勃发而活力十足,像是一抹鲜活,跳跃在众人的眼中:“咱们殿下要是娶了她回来,也不算吃亏啊!” “是啊,是啊,还能稳固乌兰国在北边的势力,简直一举两得。” “也就是玄影莫这个怪人,将这等好事推之门外……” 场中,玄影莫和玄月倾对视了一眼,分别朝着乌蓝儿的左右两边靠近。因为是乌兰国先发球,所以,主张快攻的他们并没有留人守卫,而是全体动员增加了攻击力,火力全开朝射门方向靠近。 乌柯震和驯马师都是高手,再加上马术也不差的乌蓝儿公主,他们进攻的速度相当惊人。 而玄国这方却只有两个人。这就意味着,玄月倾和玄影莫必须先各自对付超越一个人,再将球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抄走。人数上已经不占优势。 玄影莫和玄月倾将对方三人围城一个包围圈,成弧形让马儿快步奔驰起来。他们虚虚实实地挥鞭中,乌蓝儿公主被迷惑了,不知道谁才是真正要劫球的。她立刻想到了传球。她率先用余光扫了眼队友的位置。相较于她哥哥,驯马师的位置显然更加有利。 如此想着,她做了记假动作,佯装继续打球,却将球卷起抛给了驯马师。然而,球最终并未落到驯马师的手里。另外一道长鞭沿着乌蓝儿公主的马鞭,细细地在外圈缠了一圈,顺利地将球过继到了自己的范围内。 玄月倾拿到了球,半刻不停打马狂奔。马蹄飞溅,玄月倾一边扬鞭策么,一边说风凉话似的提着意见:“美人堂哥,咱们比比,看谁进的球多,如果是我赢了,你必须准许我见小白。” “赢得了我再说。” 这话落在乌柯震耳中无疑是一种挑衅。他骑马的速度很快。饶是玄月倾反应机敏,抄球的动作也利落顺畅,却还是被他赶上了。乌柯震追在玄月倾的马后,透过马的后肢分开的位置,扬鞭进行抄球。 马奔跑的速度很快,若是被马鞭打到而绊倒,球就到了乌柯震的手里。即便玄月倾稳住了骑马的速度继续前进,马蹄后退的位置也不利于他反抗,更能轻松的拿到球。 乌柯震的所想虽好,却未能真正实现。因为玄影莫在他行动之前提前一步看穿了他的想法,与他并驾齐驱,不断干扰着他。两匹疾驰的马与马之间几乎只剩下一个手掌的距离。飞扬的马鬃在空气中摩擦出激烈的火花。 局势剑拔弩张。快马之上,玄影莫和乌柯震双双出掌。两股强烈的掌风凌空一较量,迅速将两人反弹开去。 与此同时,驯马师也截住了玄月倾,彼此你来我往,像是练太极似的争夺着球。在玄月倾和驯马师纠缠的时候,刚才落后的乌蓝儿公主也打马赶了上来。 围观的看客咽了一口口水。只觉得球分分钟都在易主,一时难分高下。 乌蓝儿纵马撞上玄月倾,一连三次。玄月倾颠簸着身体,瞧她是女子断然不会使出全力,好几次险些被伺机而动的驯马师抢走了球。 玄月倾好不容易将球重新卷到自己马下,忽而听到一声惊呼,却原来乌蓝儿公主的马受了惊,正要将马背上的她甩下去。马受惊这件事可大可小,轻则伤经动骨、半身不遂,重则甚至当场殒命。 小小一场比试,自然,没有一国公主的命重要。倘若乌兰国有人命丧于此,于两国的邦交只会有害而无一利。若是发展成战争,那就更加糟糕了。 玄月倾稍稍分神,伸手去接乌蓝儿不稳的身体。还没等他的手触及乌蓝儿的马绳,却见乌蓝儿已经坐直了身体,对着他吐了吐舌头:“玄小王爷,兵不厌诈,你可怨不得我。”她的脸上洋溢着得逞的皎洁笑意,即便是耍赖,也让人生不出怨恨来。 经此,球毫无疑问地被驯马师截走了。 “巴克,传给我。”乌蓝儿对着驯马师说了一声,稳稳地接住了球。与此同时,玄影莫和乌柯震正互相制衡着,谁也别想短时间甩开谁。 乌蓝儿公主带球一路领先。终于进到了最佳攻击区域。 端木欣咬了咬牙,双腿夹紧马腹,骑马奔跑了出来。 乌蓝儿公主一记扬鞭,球成一个抛物线直直朝端木欣砸去。端木欣举高双手接球,身下的马却不受她控制,突然狂躁起来。她害怕地勒住马绳,闭眼下意识地一躲,却好巧不巧正好被球砸中了脑袋,从马上跌落下来! “天啊!”有人惊叫,教场里的人也纷纷聚拢过来。 “哎呦喂,端木小姐!”桂公公捂嘴尖叫了一声。 众人七手八脚、惊慌失措地朝场内跑去查看端木欣的状况。玄影莫和玄月倾他们也都纷纷下马过来,朝着端木欣出事的地点聚拢。 端木欣刚才所骑的马也被侍卫制住了,经过察看,马身上并无比如银针刺入的外伤。马没有拉稀,也没有吃坏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1 经过饲养马的公公一番安抚,甩着马尾,安静地拴在一旁吃草。 既然如此,只有可能端木欣自己紧张才弄疼了马,以至于让马发狂。 端木欣已经晕了过去,太医检查后,仅仅发现手轴部分有些许擦伤,所幸都是皮肉伤,并无大碍。 很快,端木欣被人抬了下去。 “端木小姐看样子不能参加了,这下怎么办?是否要终止比赛?”乌柯震询问道。 “怎么可以终止比赛!”乌蓝儿立刻焦急打断她哥的话,“难道玄国泱泱大国想要失信于人?” 无论怎么说,玄影莫答应了比试,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就此中断比赛,乌蓝儿显然不甘心,小声嘟囔了句:“是她自己学艺不精,才会从马上掉下来,与人无尤,又怨得了谁?” “蓝儿!”乌柯震斥责了句,却显然也不愿意终止比赛。 乌蓝儿公主虽然依言住了嘴,却在旁嘟着嘴。乌兰国的人向来一诺千金,做事也直率,乌蓝儿公主如此也是天性使然。 玄影莫:“本宫既然答应了,比赛就不会终止。” 乌柯震:“那是不是要重新选一个人代替? 玄影莫含笑,长指一伸:“不如就他吧。”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独独看到吃撑了肚子,像是晒棉被换面似的翻身晒太阳的小狐狸。 众人:“……” 乌柯震:“这……殿下说的是真的?” 小狐狸竖了竖耳朵,感受到了众人强烈的视线,终于睁开了眼睛,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表情吃惊,好像在说:“我?妖孽你疯了吧?” 像是在回应众人的疑问,玄影莫奸诈一笑:“放心,它是只雌狐狸,绝对不违反规则。” 小狐狸干脆撇开头去,优雅地迈开步子,一副事不关己地样子打算撤退。 玄影莫早就知道它会如此,快步走向小狐狸,用唯独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你想被带到乌兰去?那里荒山戈壁的,可没什么食材,住的也都是些徒手抓生肉吃的野蛮人。” 小狐狸狐疑地扫了眼硬朗冷俊的乌柯震,火辣大胆的乌蓝儿,都是出挑的俊男美女,哪里看得出野蛮了?它旋即看着玄影莫:“真的,假的?” 玄影莫信誓旦旦:“不信你问玄月倾。” 玄月倾摸了把鼻子,故作自然地憋住笑:“嗯,野蛮人。” “就算是野蛮人关我什么事?”小狐狸扭头要走。 玄影莫拖住它的一条后肢:“本宫可是答应了他们,若是输了的话就将你送给乌兰王子的。” 什么!它可不想一天到晚吃生肉食不下咽。 小狐狸一改刚才的态度,很快斗志高昂了。玄影莫刚一放开它,它就蹿到了场上。 狂躁过的马情绪很容易反复,饲养那匹马的公公怕再出事,本想给小狐狸再换一匹新的,谁知小狐狸趾高气昂地蹲在了马头上,马都没有颠它下来,反而畏首畏尾。 小狐狸蹲在马头上,对着它的耳朵“吱吱吱”地说着什么,马儿毕恭毕敬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 说完,小狐狸还揉了揉马粽以示嘉奖。马儿欢快地打了一个响鼻。众人擦了擦眼睛,面面相觑。 玄影莫和玄月倾的神色自然,乌柯震对小狐狸更加感兴趣了。 比赛重新开始,小狐狸代替端木欣的位置,球落在它手中。接下来,众人眼睛脱窗地看着小狐狸指挥着身下的马用马蹄踹着球。 乌兰国的人打马过来抢球。玄影莫和玄月倾一人一边包抄,拦下乌柯震和驯马师巴克。乌蓝儿公主与小狐狸狭路相逢。 “说实在的,本公主此前还真是小看你了。放马过来吧,小狐狸!” 如果早前乌蓝儿还怀疑哥哥怎么会拿心爱的两头狼和小狐狸换,真是委屈了狼王,如今,她对乌柯震的想法已经没有丝毫的反对。 小狐狸指挥若定,乌蓝儿公主挥舞着长鞭严阵以待。短暂的对擂过后,小狐狸指挥的马与乌蓝儿的马擦肩而过。 乌蓝儿公主挥鞭夺球,目标直指马蹄。“畜生再怎么厉害也只是畜生。”她的嘴角挂着轻蔑的笑。 然而,在鞭子即将卷住镂空球的刹那,小狐狸却翻身一跃,将球卷在了蓬松的大尾巴里,轻松躲过了乌蓝儿公主的袭击。 骏马疾驰,小狐狸很快突破了乌蓝儿公主的关卡。 乌蓝儿一愣,立刻夹紧马腹追击。 小狐狸飞快地带球过人,一个头球,将球顶进了网里。 小狐狸站在马头上神气威武。玄影莫凤眼含笑。 “真是小瞧了它!”乌蓝儿握紧鞭子不甘心。 “我乌兰的子民岂可轻易言输!”乌柯震目光锐利。 球重新回到了乌兰国手里,乌柯震带头反击。乌柯震的动作很快,马术精湛得无以复加。一球的差距刺激了乌兰国。不止乌柯震,乌蓝儿和巴克之间都配合得天衣无缝。 他们掩护着乌柯震,三人之间虚虚实实地传球,迷惑众人的视线。 球甩空竹似得在三人间来回传递。玄月倾和小狐狸也要抢,却总是棋差一招,只能跟在马后疲于奔命。 球在三人手中变化,最后又回到了乌柯震的手里,离目标越来越近。 正当乌柯震奋力冲锋的时候,玄影莫突然一鞭子打在马上,马一嘶长鸣,纵身跨过障碍,以最快的速度过掉了拦截的两人,拦在了乌柯震王子的马前。 冷酷的厉眸对上狭长的桃花眼,连接处火花四溅,瞬息万变。 风起,卷起沙粒阵阵,迷得人睁不开眼睛。玄影莫突然意味深长地一笑。乌柯震待回头,瞳孔突然一缩,通体的雪白像是一捧雪,砸进了他眼中。 小狐狸蓬松的尾巴像是一个降落伞,在半空中散开,厚得像是一团棉絮。 “哥哥……”乌柯震差点分神。乌蓝儿的叫唤点醒了他。他重新变换动作,将球收于羽翼下,并且快准地传输给已经到了射门最好位置,且没人防守的巴克。 无奈,台上的香燃尽成灰,时间到。 第二局,玄国方胜。 一平,一输,乌兰国还剩下最后的机会。如果第三局获胜,则两国平分秋色。乌兰国还有在最后加时赛获胜的机会。 第三局,宠物大作战。 当乌柯震的侍卫将两头拴着铁链、龇牙咧嘴的饿狼牵出场的时候,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嗷呜呜……”狼的嘴里发出低低的鸣叫,两耳高竖,背毛卷起,唇角卷儿外翻,露出锯齿状的锋利尖牙。绿油油的眼睛冰冷残酷,阴狠毒辣,像是毒蛇掠住了猎物。 它伸长的舌头垂涎着,不断分泌唾液,嗜血地等待掠杀。 它们抖了抖背毛,厚重的铁链发出冰冷刺耳的摩擦声,四个彪形大汉都险些拽不住它们。 几乎一出场,两头狼就扼住了教场所有人的喉咙,冷冷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沙漠的孤狼,敏捷、狠戾,嗜血、残忍。 众人不禁为小狐狸捏了一把冷汗。光说体型,两头狼就大了小狐狸三倍不止。小狐狸这个萌货、吃货,如何是狼王的对手? 不少女眷都别开眼,不忍心再看。 两狼一狐狸被带到了教场中央,对视不过三秒,两头狼突然发生一声丧家犬似得哀鸣。 “你们在干什么,给我上!”乌蓝儿公主愤怒道,却见两头狼拱背夹紧尾巴,将自己越缩越小,节节败退。一边退,一边还发出小孩子呜咽的声音,很是狼狈。 第三场,小狐狸不战而胜。 “这……岂有此理!”乌蓝儿很不甘心,“你们一定是用了什么障眼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动了手脚!” 乌柯震叹了口气,阻止了乌蓝儿:“蓝儿,确实是我们输了。太子殿下,我们愿赌服输……”输了就是输了,他们乌兰也不是输不起。 乌柯震虽然也沮丧,却还是磊落大方:“太子可依言带走本皇子的宠物。” “哥哥……”这可是哥哥几乎冒死才驯服的狼王!乌蓝儿又待说,被乌柯震用眼神制止了。 现场的人还在吃惊,玄影莫不屑地看了眼狼王,嫌恶地皱眉:“本宫讨厌养宠物!” 那哈巴狗似得伸着长舌头的狼不恶心他就不错了。 奇怪,第一次与小狐狸见面,它又是流口水,又是喷鼻血,他却没有这种感觉。 三场比试下来,太阳西斜,没有了日光,教场冷风过境,围观的人也逐渐散去。乌兰国的贵客也都被招待入住了各自的寝宫。 皇后自从在乌兰王子的接风宴上出丑,就一直称病闭门不出。 庄严大器的储凤宫里燃着凝神香,门窗紧闭、闭门谢客。皇后一身凤袍侧卧在榻边的横椅上,任由身边的心腹丫鬟削着水果放到嘴里。 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太监则负责为她捶腿捏脚。 “皇后娘娘,端木小姐那奴婢去探听过了,只是皮肉伤不要紧。另外一方面,乌兰公主那里也一直相安无事。端木小姐至今没有动静,不会是……” 皇后仔细用杯盖剔除附在上面的茶叶,呷了口茶,慢条斯理道:“欣儿一向心思缜密,自有她自己的门道,本宫也不担心,只是她一心向着太子……哎,却也是难得的痴情种子。本宫本以为留着这小子成不了气候,哪知现在连皇上都忌惮他几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2 容嬷嬷颔首:“娘娘说的是。” 皇后放下茶盏,遣退公公站起来,看了看窗外:“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冬猎是不是快到了?” “回娘娘,是的,再过半月就到了。” 皇后用包着精美指甲扣的小手指扶了扶高高盘起的发髻,勾唇一笑:“那哀家就准备看一出好戏了。” 半个月后,玄国冬猎。乌兰国王子和公主因为特别感兴趣,一直逗留下来,特此参加了冬猎。 国师及部分朝臣留守玄国都城,大部分的臣子以及得宠的皇子都伴驾出行。 端木风仪处于斋戒期,故而不在出行之列。少了端木风仪,惜凤公主不免兴致缺缺,干脆学皇后称病偶感风寒,也未曾随行。 端木欣随着臣相一同前往。皇后未曾随行,省亲回来的丽妃随行伴驾。丽妃也不知用的什么手段,居然立刻让皇上回心转意,不过她随行,皇后居然也没有反对。 冬猎是玄国的祖志。据说是开国皇帝传下来的,用来告诫历代皇帝不可荒废手艺,好逸恶劳、贪图享乐。 冬猎的围场设在祁城,与玄国都城襄城有一天一夜的行程。 祁城与襄城不同,多群山环绕,部分地区更是地势陡峭、人迹罕至,多的是野兽出没。 自玄国设围猎以来,祁城县令根据命令对皇家猎场进行了管制,划分了安全区域。所以,猎场里虽然有豺狼虎豹、黑熊野猪等凶猛野兽,却全是悬赏重金由深山捕猎高手擒拿而圈养的。 真正危险的地方设了皇家警告,不可轻易涉足,也确保了拿冬猎当余兴节目的皇宫贵族的安全。 雅青色的天空掩映远山,霞霧缭绕的深山云深不知处,薄薄的雪堆积在林道间,覆在尖尖的松枝上,苍翠挺拔依旧。 空气微寒而清爽,玄国出行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游走在官道上,远看似搬家的蚂蚁,足足上万人。 马车里的主子大多感受不到凉意,亦步亦趋跟在马车边随行的从军和太监大多冻红了鼻头,不断地揉搓着双手。 铺着厚厚绒毯的华丽马车里,玄影莫和白慕汐各占一边。气氛有些诡异。随行的芙蓉缩在白慕汐身边目不斜视,大气也不敢出。 白慕汐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啃着芝麻饼,白皙的皮肤愣是让她弄成了个麻子脸。玄影莫在一旁托腮假寐。 “太子殿下,马上就到休憩的别院了。”马车外,桂公公的话略带颤音,呵出一团团白气。 白慕汐整个嘴里塞满了芝麻饼咕囔了句:“冷血。”桂公公一把年纪了,又伺候玄影莫多年,却只能冒着寒风在外面跟着马车快跑前进。若不是白慕汐刚才抗议,随行来伺候她的芙蓉都要跟桂公公一样。 玄影莫:“你若是想要同他们同甘共苦,也大可以和他们一样。” 白慕汐怒视一脸气定神闲的妖孽,正要理论,芙蓉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附耳说道:“娘娘,这也怪不了殿下,这是宫里的规矩,桂公公要是和主子一样,管事的大太监或者哪个大人看见了罚得更厉害!” 白慕汐撇过脸,下巴一耸一耸的,却拉不下脸:“出去就出去!” 芙蓉赶紧拉住白慕汐。 玄影莫只是瞥了她一眼:“你可以出去,芝麻饼要留下。”却原来,白慕汐赌气出去之前还塞了一锦袋的芝麻饼进去。 眼看着被玄影莫揭穿了,白慕汐的脸更是一阵红,一阵白,更加白里透红。她将麻饼往玄影莫的怀里重重一塞:“给你!给你!都给你!哼,谁稀罕!”白慕汐和玄影莫相处了那么久,知道拿妖孽喜欢干净,愣是拿自己油油的爪子往他的身上蹭。 玄影莫也不恼,抓过白慕汐掰了一半的麻饼咬了一口,故意咬得特别脆。一颗调皮的黑芝麻散落在玄影莫的红唇边,他勾舌轻描淡写地一扫,红唇一勾,竟然带着无尽地诱惑。 为了回避玄影莫吃东西的蛊惑样子,白慕汐的视线下意识的下移,赫然见到了妖孽肌里分明的胸口肌肤,诱惑更甚,她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哼,我这就下去!” 她满脸的“麻子”一抖一抖的,玄影莫看在眼中,上翘的丹凤眼扬得更高,魅惑的眼中多了一抹笑意。 芙蓉才不能让白慕汐真的下车随行。她想:殿下嘴上不说,若真把娘娘给冻坏了,脸指不定如何臭。 芙蓉死啦硬拽地拉住了白慕汐。主仆两在马车里你拉我扯,正不可开交。突然,马车一震,白慕汐一个趔足没有站稳,朝前扑去。 正巧,赶马的小厮公公转过头来向里面的主子禀告,落脚的别院已经到了,话未出口,正对上白慕汐满脸芝麻的脸:“啊——”小厮吓得连连后退。 说时迟,那是快,玄影莫一把拉过白慕汐扯进怀里,动作迅速地接过白纱斗笠,密密地将白慕汐遮挡起来。 白慕汐因为惯性重重地磕在妖孽太子的肩头,还被他的玲珑凸起的锁骨磕碰了额头:“痛!” 玄影莫替白慕汐盖好斗笠,眼神阴冷地盯着赶马的公公:“你看到了什么?” 赶马太监被玄影莫吓得簌簌发抖,呐呐无言。正好此时,其他的马车也都停了。 皇上搂着衣衫不整的丽妃也是脸色不愉地下了马车,看样子被打扰了好事。 乌柯震搀扶着乌蓝儿下了马车。 玄月倾伸了个懒腰:“啊——骨头都颠簸散架了,早知道还不如骑马。” 赶马太监早就吓坏了,半匍匐半踉跄地摔下马车,连连磕头:“奴才该死!太子赎罪!” 小太监这么一告饶,众人的视线都朝他们这边望过来。 丽妃羡慕嫉妒地盯了一眼,眼中的失落和恨意一闪,随着皇上率先进了为冬猎准备的行宫别院。 乌蓝儿眼中的火苗快将白慕汐的背烧出个洞来。乌柯震的眼中多了一抹探究。玄月倾的马车离他们兄妹的马车不远,被乌蓝儿拦住问道:“玄小王爷,那女人究竟是什么人?” 玄月倾的目光复杂:“总之是你惹不起的人。”说完,他也走进了别院。 意识到更多的视线投注而来,玄影莫皱眉警告地看了赶马小厮一瞬,搂着白慕汐的腰目中无人地从众人身边走过,始终将白慕汐保护得密不透风。芙蓉和桂公公紧随其后。 直到再也看不到玄影莫大红的身影,乌蓝儿大步走到吓瘫了的公公面前:“喂,刚才那个女人究竟是太子的什么人?” 那公公颤抖着双腿,膝盖都合不拢,傻愣愣地摇了摇头。 乌蓝儿气得跺脚:“长得怎么样总见过吧?” 小太监呐呐出口:“麻……麻子脸……” 乌柯震:“……” 乌蓝儿:“麻子脸?混蛋,玄太子他怎么会看上那样的女人!”说完,她狠狠地踹了瘫软的太监一脚,气呼呼地进了别院。 玄影莫暗用内力挟白慕汐到了安排的行宫院落。 待进了屋,他遣退了桂公公和芙蓉,松开白慕汐自行去卧房换了一件袍子。依旧是一席烈烈红袍,只是袖口的纹路略显不同。 换下的衣衫大刺刺地躺在地上,等待着宫女等下来收走。 白慕汐揉着自己磕碰红的额头碎碎念:“你个排骨!骷髅!死人骨头!” 玄影莫刚换了衣服,外面就响起了玄月倾的声音:“美人堂哥,咱们今晚喝几杯?” 白慕汐离外室的门近点,不等玄影莫说话已经给玄月倾开了门。 “房里还带什么斗篷,也不嫌呼吸不畅。”玄月倾自带了一壶酒,两只白玉杯上门,一开门,立刻就看到了蒙着斗笠的白慕汐,先是一愣,自然而然地替她撂起来。 这一撩,差点倒掉他半壶好酒:“噗,咳咳……小白,人吓人要吓死人的,你怎么想到这个整人的主意的,甚好,甚好,下回我来找你好好探讨探讨。” 他拍拍白慕汐的肩膀,笑得东倒西歪。 白慕汐抹了一把脸,一手的芝麻。也不知道她的芝麻饼是怎么吃的?怎么全吃到脸上去了? 大概正忙着和玄影莫置气,一开始她自己都没有注意。难怪后来老是觉得脸上痒痒的,想要抓,妖孽却偏偏不让。 白慕汐的脸一红:“我找芙蓉帮我打个洗脸水。” 玄国冬猎的随君队伍到了别院已经是傍晚了,到达祁城还必须赶上半天的日程。冬天夜行恐怕有危险,也容易遭遇伏击,在玄国开国皇帝颁布冬猎的命令不久,就在祁城和襄城交界建了一座行宫,做休憩整修之用。 历代玄皇都对行宫进行了一阵翻新。如今已经不是单单休憩的临时落脚点了。整个行宫虽不比皇宫,却也是富丽堂皇,外围更是一扩再扩。 行宫里栽种了一片梅花,芳香馥郁,临寒独自开。 今晚的月色不是很好,一半隐藏在阴影里晦暗不明。花丛中有两个身影,看不清是谁,却依稀有女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3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害我?” 另外一个女子轻蔑一笑:“我如果想要害你,你还能好端端地回来?上次可不是我帮了你?” 她暗中拿出了什么递给来者:“除掉她对你我都好,何况你不是也看她不顺眼吗?” 对面的人犹豫了一瞬,却还是伸手接过了。 夜渐深,所有的一切都藏在黑暗中扑所迷离。 白慕汐洗了把脸回去,却唯独见玄月倾在自斟自饮,玄影莫虽然坐在对面却并没有拿起杯子。 说来也怪,就拿上次给乌兰国使者的接风酒宴也是,玄影莫似乎很少在人前喝酒。即便是喝了也只是浅酌一两口,很少醚酊大醉。 白慕汐可不管。自从这半个月以来,她能够在原型跟人形自由变化以来,对于酒,她更是无所顾忌。 玄影莫也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变成如今这种状况,虽然也管束她喝酒,却也不是杯酒都不让她碰了。 “玄小王爷,你带了什么酒?”白慕汐不管不顾的在他左边坐下。她礼貌地问了一句,实际上脖子都快伸到半山腰了。 玄月倾翻了桌上的杯子,仔细清洗。别院里虽然配备齐全,到大半年的才用上一次。桌上的杯子都快蒙尘了。他手上不停,嘴上却抱怨道:“小白,你连偶然见过一面的端木风仪这个假人脸都亲热的叫木木,怎么对我就这么见外呢?” 玄月倾自然不知道,白慕汐远远不止见过端木风仪一次。也不单单是萍水相逢。不论是流落街头饿肚子那次,还是皇宫里差点被沉湖被他救的那次,端木风仪对白慕汐都是有救命之恩的。 况且,超凡脱俗的神仙哥哥般的人物给白慕汐的印象还不错。 自然,她是不会叫端木风仪哥哥的。算上骚狐狸九哥,她狐狸窝里的哥哥也是一捆一捆的了。 白慕汐迫不及待地接过杯子喝了口酒,趁着酒劲呢喃了声:“月倾!” 她这软糯的一嗓子,说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玄月倾心头一震,玄影莫也竖起耳朵,大大不悦地皱了下眉头。 玄影莫半依靠着软垫,斜斜支着脑袋打了个哈欠:“本宫困了,今天就到这里吧。”玄月倾心头的愉悦如冲浪,一头一头冲刷而来,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虽然嫌早,但一想到明天还要颠簸半天的路,也怕白慕汐累到,也就没有强求,起身告退:“小白,我送你回自己的房间。” 小狐狸虽然经常躺在玄影莫的榻上,玄月倾自己也见过几次。白慕汐一个未出嫁的黄花闺女,即便玄影莫再中意她,此时应该也不至于与她同榻而眠。 玄月倾心想:至少玄影莫还没有封赏白慕汐。更何况,据他对玄影莫的了解,他应该不会这么早接受一个女人才对。 他的想法不过于脑中一闪而过,却听玄影莫说道:“你还要带她到哪里去?她一直很本宫同榻。” “哐当……”玄月倾手中的酒杯掉在了地上。他复杂地看了眼白慕汐,走的时候甚至都有些失魂落魄。 白慕汐好心将他送到门口,叮嘱了句:“天黑,路上小心。” 玄月倾一把扯住白慕汐的袖口,着急道:“小白,你这么草率就决定跟着他了?” 白慕汐眨巴眨巴眼睛,不懂玄月倾干嘛突然紧张起来,还以为他还在说上次的事情。 上次,他出宫去找他,确实有留在他府上的意思。不过玄影莫的话打消了白慕汐的念头。的确,这个世界上知道她真实身份依然处变不惊的,现在唯独玄影莫这个妖孽而已。 她不能冒险,暂时留在玄影莫身边无疑是最安全的。 想到这里,白慕汐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 “是吗?”玄月倾苦笑转身。 直到他走远,白慕汐关了房门,疑惑道:“玄月倾他是不是喝醉了?走路都一脚轻,一脚重的。” 她掂量了下酒壶里剩的酒,更疑惑了:“明明也没喝多少,酒量真差。” 玄影莫已经脱衣上榻,正儿八经地点头附和:“是啊,他酒量酒品都差,以后少和他一起喝酒。” 白慕汐绕有所思。与玄月倾一同在一品居喝酒那次,小狐狸自己比玄月倾醉得快,几乎哪次都是一样,所以她也没有见识过玄月倾到底能不能喝,酒量是多少。 久未化成人形,又在马车上颠簸了一天,白慕汐也累了,她化成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麻利地钻进了整理好的锦被里,小小的身体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合适又舒适的位置,在妖孽太子隔开不远的被子里蜷缩成着圆圈,蓬松的大尾巴盖在身上,沉沉睡去。 玄影莫独自盖好被子,拿起床头的书,挑灯看了会,嘴角带着得逞的笑。 天色尚早,心情尚好,长夜漫漫,也不急着睡觉。 睡下不过一时半刻,小狐狸顶了顶被子,挪了挪位子,似乎不是熟悉的感觉。它睡眼惺忪地继续挪了个位置,直到躺进一块比锦缎还细腻光滑的地段。 小狐狸用爪子摸了摸,确认了一下方位,终于再次沉沉睡去。 玄影莫放下手中的书,吹灭了蜡烛,拉高棉被盖在胸口,这下终于可以睡去了。 夜里下了一场小雪,待凌晨已经停了。空气清新而凌冽刺骨。 行宫外的官道上,冬猎的随行队伍已经整装待发。 玄影莫依旧是一身白裘滚边的红袍,大敞的衣襟在烈烈风中显出别样的风情。白慕汐依旧是一身的白,兔毛的兜帽大披风整个将她裹住,只有偶尔闪烁的灵动大眼露在外面。 白慕汐虽然被遮得严严实实,秀美灵动的气质却始终令人浮想翩翩。 其实,白慕汐裹在披风下的身体前一刻还是瑟瑟发抖的。 今早,芙蓉伺候她从暖融融的被窝里爬起,无意间说起院子里的梅花开得正好,昨夜下了一场小雪,踏雪寻梅更有意境。 白慕汐想的自然不是什么踏雪寻梅。她是要摘一些梅花来酿酒,就急忙忙地去了梅林。 行宫里的梅花移植的都是些百年老树,枝叶繁茂,花开得也特别茂盛。真可谓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白慕汐到了梅林一下子看呆了,只觉得方圆几十里都是花海。 树枝间还残留着昨夜下的一场薄雪。透明稀释的雪子在阳光下闪烁着明珠般的亮泽。 白慕汐仰头看着树上,一时未察身后多了一个人。待她发现,脖颈间的衣领里早就被树杈间抖落的雪花粘满。 凉意顺着她的脖子而下,立刻冷得她一激灵跳了开去。身后的妖孽太子扶着梅花树枝笑得一脸欠扁。 白慕汐哪里肯让玄影莫占便宜,气鼓鼓地摇着树,也要让玄影莫淋一头一身的雪。 奈何玄影莫手长脚长,躲闪又方便。反倒是化成人形后法力常常施展不开的白慕汐吃亏。 气得白慕汐弯腰一个劲地捏雪球往玄影莫身上砸。 等回到别院,玄影莫倒尚好,白慕汐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雪人。芙蓉一愣,赶紧伺候白慕汐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点了炉子让她捧着,这才缓过劲来。 对于满身雪白绒毛的小狐狸来说,这还是她第一次被雪冻到。以往化成人形时有法力护体,也不觉得冷,却原来人类的身体是如此脆弱。 她不是生来仙胎吗?而且还吃了延年益寿、增强法力的蟠桃,为何会比凡人还不济?白慕汐也曾为此忧心忡忡。 她恨恨看了眼若无其事、高冷美艳的妖孽太子,这家伙倒好,有内力护体,愣是将近身的雪给化掉了,哪里像她这么狼狈? 真是作弊! 不过这难得的经历却让小狐狸回味无穷。下雪了会冷,天热了会晕,伤心了会哭,意见不和了会吵架,这才是凡人。 白慕汐自己都不知道,她捧着手炉取暖时,脸上是如何地傻笑。她回想和玄影莫一起打雪仗时,脸上的表情是如何的幸福。 在玄影莫和白慕汐上马车之前,队伍中似乎已经有人闹了一出。 昨晚是容妃侍寝,所以丽妃出房间的时候,皇上与容妃已经先一步去用膳了。丽妃刚要去用膳,迎面却遇上了乌蓝儿。两人就为了谁先过走道上的月亮门吵起来了,甚至大打出手。 原来,阿丽娜和乌蓝儿也算故交。早时候见过一次,因为性子都烈,喜欢舞鞭骑马,兴趣甚为相投,故而情同姐妹。 阿丽娜尚是公主的时候,有次来到玄国,对太子玄影莫一见钟情。那时候,她谁也没有告诉,而是第一个飞鸽传书给了乌蓝儿知道。 乌兰儿一打听玄影莫的为人,当下反对,在书信中言辞规劝。 然而,阿丽娜情根深种根本不听乌蓝儿的建议,最后还是央求自己的父王向玄国和亲。哪里知道玄影莫当场拒绝。 往后,阿丽娜的父王重病,部落里的势力各方异动,阿丽娜被迫同意和亲,只是对象变成了玄王。 乌蓝儿认为,最终导致这样结果是因为阿丽娜不听她的劝告执意如此。现如今,她却一个劲地大胆追求玄影莫。更是在接风晚会上大胆提出比武,让玄影莫输了就要娶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4 松下老人 骄阳似火,投下七彩的光晕。青草、芦苇、红的、紫的、黄的、蓝的,姹紫嫣红的野花被高悬在头顶的烈日晒的萎靡不振。荷塘里映日荷花别样红,肥大的莲叶外翻,折射出白灼的光辉,无精打采地蜷缩着脑袋,神情恹恹。 天地像是个蒸笼,热得人喘不过气来。云彩像是被烈日烤化了,消失得无影无踪。空气中连一丝风都没有。 将马牵到池塘边的树荫底下,让马喝水。接连赶了月余的路,小初他们离欢歌城越来越远。沿途打探霍水仙的行踪,此时差不多快到了毗邻耀国的地界。 据说,这一带不太平,常有妖怪出没,过往的商队都会绕道走,从不敢轻易踏足。惹怒了山里的妖怪,山洪、泥石流,种种灾难大祸临头,死无葬身之地。 日以继夜地赶了几天路,此刻被烈日所阻,热得连马都受不了了,只好暂时停下来歇脚。 浑身的粘腻,却又不发汗,闷得人心里一团烦躁。小初翻开一本话本,权当是认字,也借此静一下燥热的心。 话本是从望仙楼的小二那里拿的,讲的是个老和尚与蛇妖的故事。小初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话本,倒也觉得新奇,看得兴致勃勃处,不惧那些不熟的生字是“拦路虎”,还是“一群羊”,抹着泪,擤着鼻涕,呜咽着愣是缠着高北川将一整本书念完了。 高北川用手枕着头靠在树根上打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眼角眯成一条线,见小初又将那本本子拿出来看了又看,紧接着又是一个响亮的哈欠。女娃娃大了,容易多愁善感了。 前阵子,小初硬是逼着他把一整本的话本念了一遍,他一边读着书中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一边还要忍受小初时不时擤鼻涕的声音。两次下来,再好的故事,他都念成了白开水般的语调。心里还不禁腹诽那小二一定有问题,一个大男人留什么话本子,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多背诵几遍菜谱来的实际。 说来也怪,他们在望仙楼客栈住了好几天,愣是没有和客栈的东家打过照面。 望仙楼在欢歌城里也算是一块金字招牌,把生意这么红火的一家店交给一个小二和小姑娘,东家却迟迟不曾露面,也不知道老板是缺心眼,还是当真那么放心? 能够在欢歌城里开了那么多年客栈始终屹立不倒的,那个老板绝非那么简单,只可惜他背景神秘,也不知是什么来头? 直觉上,望仙楼的老板或许与昩认识,但毕竟没啥真凭实据。 除了望仙楼的老板,还有一件事非常奇怪,自此让小初耿耿于怀。 在启国的地宫里,小初明显中了虫毒,伤口都感染了一片,到了现在却一直相安无事。本以为是她中毒轻微,又是慢性的,所以没有发作,但再让昩诊治时,伤口上早已经看不出中毒的痕迹,甚至连处疙瘩和红肿都没有。仿佛在地宫之中,她根本就没有中过毒一般。 高北川啧啧称奇小初福大命大,将来必有后福。小初却觉得是自己的身体出了变故,忧心忡忡地强作镇定,不让昩和高北川发现。 几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在与他们的相处中,高北川始终觉得昩深不可测。每一次,等你以为发现了昩的秘密,最后却发现那些都只是冰山一角。他究竟是什么人?在人后隐藏了什么秘密,又有过怎么样的过往,除非昩亲口说出来,否则无人可知。 休憩中,昩总会拎着他形影不离的红木箱消失一段时间,高北川试着跟踪过几次。事实证明,昩要是想甩掉一个人的跟踪,不论后者怎么努力,都是无疾而终。 高北川也有不死心地问过小初,小初支支吾吾地不想说,最后被高北川缠得没法了,提醒了他一句:“和师傅订立契约的人都会付出什么代价?” “你……你是说……你师傅他有恋物癖!他喜欢收集人皮?”高北川抖了抖肩膀,对昩红木箱的好奇戛然而止,敬谢不敏。 尽管实实在在的与昩相处,但是时间越久就越是让人觉得诡异莫测。 日头晒得人昏昏欲睡,这一睡过去,就到了黄昏。 咕噜噜,肚子开始唱空城计,小初揉眼醒来,高北川和昩都不在。池塘边栓着的马儿咀嚼着嫩草,打了个响鼻。 此时夕阳正好,烤的人晒成肉干的太阳斜挂在半空,炎热褪去不少。荷塘边上微风徐徐,吹拂过睡的发热的脸,浑身的毛细孔顿时被打开,异常舒适。 “马儿还在,人都倒哪里去了?”小初百无聊赖地等了会,又百无聊赖地扯着芦苇荡中的小草打发时间。最后实在等得不耐烦,决定就近找一找两人。 夕阳将整个山头染成了玫瑰色,胜过手艺精湛的调香师做出来的胭脂。眼前的景致如梦似幻。小初爬上一座小坡,情不自禁地被两棵参天的古松吸引。土坡之上,两棵千年古松成双成对,隔着土坡左右两面生长,枝繁叶茂。 不知古松是何时栽下的,长年累月的生长,间隔一座土坡的两个松树枝头已经密不可分地联结在了一起,枝桠碰触枝桠,早分不清谁是谁的。走上前细看时,才发现,原来,这两棵古松的树根也早就盘根错节缠绕在一起,像是用来祝福情侣的连理枝。 两棵松树之前,有人做了架秋千。有个满头白发的樵夫正推着一个和蔼慈祥的老奶奶摇着秋千,随风轻轻荡漾。夕阳中,两位老者相互依偎,不觉羡煞旁人。 老爷爷站在老奶奶的身后,佝偻着背,将老奶奶揽在胸口,一手扶着老伴的肩膀,一手扶在粗绳上,眼中是化不开的深情蜜意。 看着他们,不禁让人想到了海枯石烂,此志不渝。 或许是树根太多粗大,小初刚上来的时候,居然没有看到两个老人。撞上这一幕时,自觉唐突,羞涩地对着两个老人问了声好:“抱歉,被树丛迷乱了眼,并未看到两位在这里。我……我这就离开了。” “没关系,我们有缘,有缘才能相见。”两个老人也冲着她和善地笑笑。 既然对方并不反对她留下,小初便绕着古松树踱起步来,起先小初并未觉得不妥,也没有想过此处深山密林,两个年迈的老人又是如何上来的这里。还有就是,据说这一带有妖怪出没,人迹罕至,又怎么会出现两位老人? “老婆子,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急什么,女儿又还没有过来。怎么的,你是嫌累,不愿意推了?” “怎么会呢?诶,娃娃,小心脚下。”老人忽然出声,阻止了她落脚。小初低头一看,原来是树根下载了棵昙花。 小初并不认识昙花,就是觉得它洁白的花骨朵带着沁人心脾的香味,很是好闻。她倒退了几步,观赏起这株带着香味的植物来:“这是什么花,怎么那么香?” “那是我们的女儿。”小初吃了一惊,心想这两位老人还真是爱花之人,居然把花当做儿女对待,幸亏刚才的一脚没有踩上去,不然还真不好交代:“老人家,你们住在附近吗?” 此时已经临近黄昏,看他们似乎没有要下山回去的意思,小初这才想起来,听前面村子的人说,这个山头有妖怪出没,并不太平。 从前,有邻村的樵夫不信邪,偏要到这座山里来砍柴,结果樵夫那家人就遭了难。一日爆发山洪,同村百姓家的屋舍都好好的,偏偏那樵夫造的房子被冲垮,打了水漂,人也险些就被淹死了。 还有新上任的县太爷,贪图享乐,要给自己扩建一个风雅的园子,非要附庸风雅,搬山里的石头去做庭院里的假山修饰园子,结果,乔迁新居的第一天,园子里就死了人,就是被他搬回去的那颗石头给砸死的。据说,那个园子至今还闹鬼,闲置着没人敢住。 …… 种种的传说还有很多。起先还有人说是巧合,但相似的巧合越来越多,村民不敢不信邪,再也不敢往这里拿东西出去。 久而久之,附近的居民都搬走了,再没有人敢靠近这里。 据说,除了山头镇压妖怪的感业寺,附近就再没有人烟居住了。 “是啊,我们都在这里居住了半辈子了。”老奶奶回答道,“这山里头冷清,已经好久没有像是小娃娃你这样的人敢来了。 “那些不安好心的人,不来也好。咱们难得乐得清闲,安心安度晚年。”老樵夫跟着附和。 老婆婆突然噗嗤一笑:“都享了几百年的晚年了,还什么难得啊!” “倒也是,老婆子,你又不小心说漏嘴了。” 小初一阵心惊肉跳,戒备地倒退几步:“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话音刚落,两个身影就化作青烟消逝了,除了晃荡的秋千,附近哪里还有人在。 小初揉了揉眼睛,并没有人推着秋千,但秋千还是惯性地前后摇摆着。 惊叫一声,小初拔腿就跑,冲下土坡,池塘边除了慵懒的马儿,又多了两个俊朗纤长的身影。 “有……有妖怪!”小初跑得气喘吁吁,还以为山上有妖怪是唬人的呢,结果还真让她给撞上了。 高北川削了根竹子,正在往池塘里插鱼,昩守在火堆旁,已经架起了炉子,炉子里的水咕噜噜地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1 今生还在赌(一) 如果沧海枯了,还有一滴眼泪,那是我为你空等的一个轮回。——题记。 窗外寒星冷月隔着雾,长夜中,一纤细窈窕的身影对着桌上的残烛,一手拈着一串佛珠,一手拿着一根白蜡烛,续上近乎快要烧到桌案的蜡油。烛光昏暗,照着桌上的一卷佛经。悠悠岁月中,几番寒暑,这是她换过无数个栖身之处中的一个。说是栖身之所,不过是一个简陋的屋舍而已。 问及她常换住所的原因,她想要容于世,却又不容于世。凡人一世皆苦,一生却也短暂。她想要做个凡人,却不得。 三百年来,她常伴我佛,诵遍经书,却始终无法心如止水,因为夙愿未了。 她的确不是凡人,而是一条青蛇,凡人叫她竹叶青,是条毒蛇。 或者说她也有个凡人的名字,叫绿苑,这个名字是一个凡人为她起的,也是她一切执念的缘起和归结。 她的命运从出世便注定坎坷和纠结,或许她和他的孽缘还要追溯到更久更久的从前…… 料峭寒冬,残枝抖雪,她的蛇蛋孵化在一个不合时宜的季节,也注定她是个异数。没人知道她为何会选在这个时节降生于世,作为蛇这类生物。 蛇母携已经孵化的小蛇去温暖的洞里过冬去了,晚一步,或者晚了不止一步的她和妹妹成了被抛弃的一类。对于蛇母而言,她们或许是两颗失败的蛋,注定无可奈何地被抛弃。 那个时候,她们仅仅是两条刚刚孵化的稚嫩小蛇,诞生在冬日点水成冰的光秃秃的枝头。或许是被凡人中哪个贪玩成性的小孩有意无意地放到了鸟窝里。而先一步孵化的小鸟,已经笨鸟先飞,注定不会成为它们的食物。 刚出生的小蛇浑身是嫩红的,嗷嗷待哺。 蛋壳里残留的余温已经被大风冻结,她冷得瑟瑟发抖,尽管她是一条冷血的蛇。 狂风卷地,破落的鸟巢倾巢跌落树下,一同卷落了她和妹妹。她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此时不是一颗易碎的蛋,不至于立刻毙命呢? 但那又有何不同,渺小的她们逐渐被大雪所埋没,失去生命的迹象。 正当她们冻僵奄奄一息时,白茫茫的一片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他带着蓑笠,踏雪声中,他的面相朦胧,只铺面带来一股寒气:“这么冷的天怎么会有蛇,上天有好生之德,哎——” 那是她第一次听见他说话,包含着一声叹息,但是那时候的她却不懂。徘徊在死亡边缘,她并没有力气睁眼看他一眼。 再次醒来,她被是被暖醒的,作为蛇类,这样的温度让她极其不舒服,但是她庆幸自己还活着,自然还有身边的妹妹。 那是一处茅舍,名符其实的陋室,看得出房屋的主人并不是很富裕,却满室的墨香。瓦棚房里既是卧室,又是柴房,正架着炉灶生着火,扑面而来一股热气和食物的清香。 那个面容清秀,正添着柴火的少年,自然是她们的救命恩人,是个书生模样的人。 他笑起来的时候,有一口酒窝。他将一碗人类的食物端到她和妹妹的面前,面容慈悲而清澈,后来她才知道那黑乎乎的东西叫做窝窝头,但这并不是蛇会喜欢的食物。 她们喜欢的食物可以是像葡萄一样的果子,但更爱的是血!没错,她们是天生嗜血的!因为是毒蛇。 也许是她们对食物厌厌的样子让他为难,他的笑拘谨而黯淡。这个年轻的书呆子,显然过得并不富足。这一点从他蜘蛛网堆积,少的见底的米缸里就可见一斑。 以他这样的家境,不可能会有像样的食物。寸草不生的冬天对平穷的凡人来说,一样是煎熬的。书呆子的家中并没有其他人,留他孤苦无依,他唯一的东西除了家徒四壁,就是满屋子的书。来年,他就要赴京赶考,倘若再名落孙山,书呆子就要考虑其他的活计了。 相隔多天,她们窝在远离火光的床底,她和同病相怜的妹妹对话。说来也怪,或许是命不该绝,她和妹妹的生命力显得格外旺盛。来不及看这个世界一眼,他们舍不得就此死去。 “姐姐,我觉得那个人类想把我们作为食物。”出身在不合时宜的季节,被母亲遗弃,没有食物,命途多舛,她的妹妹和她一样虚弱。 “不会的,他不会加害我们,不然他也不会救我们。”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笃定。尽管她对这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她也并不像是妹妹聪明,仿佛天生就通晓一切。 在妹妹碧绿的眼中,是她望尘不及的狡黠和聪慧。 妹妹扭动着蛇尾,床底石头砌成的小洞微微潮湿,是蛇类喜欢的环境:“他也只是把我们带回来而已,因为看出我们是毒蛇,提防我们冷不防咬他一口,他就大梦归西了,所以他才准备等我们死后,再把我们剥皮吃了!” 她摇摇头,没有理会妹妹,认为妹妹只是被母亲抛弃,从而没有安全感,怀疑一切人的初衷,仿佛所有人接近他们,都是带着邪恶的目的的。若记得没错,他刚才还想要和她们分享自己所剩不多的食物。事情绝对不会如妹妹想的那样! “人心难测!他这么做说不定是希望把我们养大了,取蛇胆去集市卖,赚上一大笔钱!”妹妹又是絮絮叨叨地说着,不知道是从哪里学到的东西。 大雪封门,没有食物,她们日益虚弱,或许熬不过这个冬天了,然而摆在她们面前的却是一酒盏犹带着热气的鲜血。 妹妹欢呼一声,细小的身体钻进容器里,喝得那么欢快。 她知道那是他的血,她不想喝,却不得不喝,因为她要活下去。 到了很久很久以后,她都不能明白作为一介凡人的他,为何会救身为毒蛇的她们。遇到她们,或许说不定正是他此生躲不过的一个劫。 她自然是等不到化成人形亲口问他了,因为他死了,死在了妹妹的毒牙下。妹妹翠绿的眼里倒映着他的尸体,满足地舔舐嘴里的血液。 在这个食物短缺的冬天,妹妹终于顺应自己的本性,嗜血成瘾,咬死了她的猎物。这才是她们毒蛇,冷血无情。祖先的基因在妹妹的身上得到了优良的传承。妹妹这样才是能够让族人承认的,不折不扣的毒蛇。 而她,则是选择和有血缘的妹妹决裂,这是她们姐妹最早一次,也是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妹妹骂她:“愚蠢,你和他之间注定是不同的,人捕杀蛇,蛇攻击人,这是天性,有何错?” 她最终没有原谅妹妹,看着妹妹离开了那个茅草屋。姐妹两就此桥归桥,路归路。 她咬上他的心口,尝着他的心头血,却发现心口的血是不一样的味道。没办法,她也必须活下去。她听妹妹说,人死后会重新投胎,那么,为了等到他们再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必须要活下去。 今生的恩和债,来世,她必然还之。 她其实觉得妹妹说得都没错,只是她不该害死了他。 遇见他的第二世,他不再是书卷飘香的书生,这一世,他转世做了一个屠夫。或许是上辈子的孽债,他轻而易举地抓获了三番五次在他家门前流连的她。 她想,这是报应,即便这一世命丧他手,她都无怨无悔,这是上一世她欠他的。本来,就是他救了她,不然,她一出世,就被会埋骨在雪地之下。 更何况她曾经吸过他的心头血,和他的命运紧密相连。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找到她,她是来报恩的。 他并没有立刻杀了她,他的眼力很好,知道她是条名贵的毒蛇,蛇胆更是可以卖个好价钱,当然,活蛇的价钱就更高了。不但蛇胆可以浸泡药酒,蛇肉可以食用,蛇皮更能编织衣物和装饰品。 去集市的路上,一个小和尚看到了竹篓里的她,拦住了屠夫:“施主,这条蛇好可怜,你放了她吧?” “小师父,你慈悲为怀,不忍杀生,但这是毒蛇啊,即便你不杀她,她或许还会来反咬你一口。”屠夫说道。 她那时已经听得懂人类的话,只觉得是报应,并不反抗。 “可是你看她都哭了,一条会哭,有感情的蛇,一定不会作恶到哪里去!”小师傅道。 他掐住她的七寸,将她从竹篓里提出来,四目相对:“真是稀奇了,这世上竟然有一条会流泪的毒蛇!大概也自知命不久矣,痛悔当初了吧?” “施主可是见过她杀生?” “这……没有。”屠夫老实道。 “不然这样吧,小和尚愿意用化缘得来的所有和施主换这一条蛇,求施主放过她。”小和尚稚嫩的声音带着一如她初见屠夫前世时的慈悲。 见屠夫还在犹豫,小和尚又道:“施主,不如这样,你拔了这条毒蛇的毒牙,这样她就再也不会有任何的威胁,你放了她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2 今生还在赌(二) 屠夫笑小和尚不懂,毒蛇的毒是蛇觅食的工具,毒蛇没了牙,怎么可能活下去。 他笑了笑,说了句:“罢了。”最终用小和尚所有化缘而来的东西换了毒蛇的两颗毒牙,然后放了毒蛇。 小和尚上手合十:“阿弥陀佛,你若继续修行,就能够活下去,好自为之。”明明是和尚救了她,但是她却庆幸自己没有死在他手里。 她将自己幽闭在深山,闭关修炼,终于修成了人形,可以随意的幻化成人形了。她再次遇到他的时候,不知道他已经在人间转世了几世,却是她遇见他的第三世。 这一世,他投胎成了商贾,名叫施浩轩,腰缠万贯,却还是个善人,经常开仓救灾,接济难民。 她甜甜地笑,即便是在他的第二世,他也不曾舍得伤害她,她想,他果然是个好人。在这一世,她总算能够留在他身边报恩了。 她故意化成难民,排在等待派米的队伍里,又自导自演了卖身葬父的戏码,如愿被他垂怜,留在了他的身边。 他给她起名叫做绿苑,这是她在人间的名字,从今往后,她要努力学习作为一个人,和他一起生活。 她努力学习经商,帮他分担生意,学习做饭、浇花、研磨、算账……素手纤纤做庚饭,又用柔弱的肩膀替他担起生意上的重担。 长年累月,朝夕相处。他终于明白了她的感情,不嫌弃她贫寒的出身,娶她为妻。 她以为,她和他会成为一对神仙眷侣,举案齐眉,安度这一生。若他命中有劫,她也会为他以身挡之,也就报答了他的救命之恩。 然而,她忘记了,要说这世间,有什么会是他的劫数的话,那么只会是她! 生意上的往来,他结识了一些朋友,她虽然不怎么喜欢那帮人,但是也没阻止他与他们继续往来。于他而言,那帮人能够在生意场上帮上他许多。 一次,他和损友喝酒划拳,以物下注,若划拳输了,那么所押之物,就归对方所有。 朋友以妻相押,这在贵族老爷的游戏中也并无不可。施浩轩醉酒,加上今天所有打赌皆是手到擒来,好运不可挡,遂允诺。 没想到,惟独这一把,他却输掉了。 他立刻酒醒,希望是好友戏言,愿意用千金地契毁诺,哪里知道他这个朋友贪恋绿苑的美貌,早就有窥伺他妻子的心思,撕破脸面也不妥协,最后还是将绿苑带了回去。 绿苑虽然随了那人回去,却并不是甘愿接受命运这样的安排。她自然是要吓唬那人一吓的,让他永远也不会把主意打到她这里来。然后,她就能够安然无恙地回去,继续和施浩轩在一起。 说实话,他将她输掉的那一刻,她不是不怨他。然而,他心地善良,因为生意的关系交友广阔,碍不住朋友的面子,被拖着喝了一夜的酒,早就醉了,并不是有心为之。更何况,这显然是早就酝酿好的阴谋。 千防万防,他独独忘了防朋友!或者说,他从未想过设防。她爱他,千方百计地为他开脱。 她永远忘不了,他输掉的那一刻,吓得脸色惨白,灵魂出窍的样子。她想,他也是爱她的!只要他爱她,这就足够了! 那年的立夏,她来了人间许久,却忘记了人类有喝雄黄酒的习俗。 像是民间白娘娘的故事那样,她活活吓死了人。然而,不同的是,她没有通天入地的本事,死的也并不是她在乎的人。可她不知道,这会连累到他。因为她并未领教人间世律法的厉害。在凡人的世界里,杀人是要偿命获罪入大狱的。 她的秘密被他知道了——她是蛇,是条毒蛇。或者说,是这个世上更多的人! 他没有怨她,也没再和她说过一句话,而是将她在官府抓人之前,尽快地安置了出去。 她以为她和他之间的命数已尽,然而,他却接着在赌,和一个鬼魂。 无辜殒命,施浩轩朋友的魂魄四处游荡,地府不去。他不知道打哪里托付的高人,做法招来了朋友的鬼魂。 他的朋友无辜惨死,任由施浩轩如何规劝都达不成共识,怨气不散。 即便没有化身厉鬼,然而他朋友的鬼魂无法归一,自然是怨恨他们夫妻二人的。 他朋友好赌,他投其所好,欲要赢回爱妻,更要让朋友消除宿怨仇恨,早入投胎。而赌也是他的朋友唯一应允的方式。 与鬼下注,那自然处于劣势。鬼神通灵,什么不知,要在从中做手脚,轻而易举。 施浩轩输掉了一切,金银、田地、豪宅、用人、地契、产业…… 她想要去找他,但是他托人给了她一封家书,要她等。他没有因为她是毒蛇,是蛇妖而舍弃她,这一世,他是如斯爱她! 他赌输了一切,不再是从前众人赞誉的大善人,他声名狼藉,一无所有…… 最后,他赌输了他的命。 人的一生,本来就短暂,他不断地赌,从来没有放弃过,哪怕这是一场不公平的交易。 既然一切都是从一个赌字起,那么一切就从这个赌字结束。 他的魂魄留恋人间不去,依旧是赌,一赌就是三百年。他的执念已深。 冷风破窗而入,吹得蜡烛明明灭灭,重影灼灼,泛黄的铜镜里,绿苑的愁容满面已经变成了淡漠,更确切地说,是她打定了主意。她素颜,云鬓未梳,蹙紧的眉间,已留下淡淡的褶痕。 三百年了,她依旧没变,是三百年前的样子,却明显不一样了。 三生世,三生路,三生情愿尘归土。 但相思,莫相负,盼再见时如故。 绿苑手持着前世他与她诀别的家书,深深地握紧:“大师,三百年了,浩轩他即便为鬼也未曾放下执念,如今,终于说服他了吗?” 三百年来的赌局,他最终赢了一次。将她迎来回来,完成了他的执念。他要再次投胎了吗?人和妖不同,一生就这么短短的百年。 轮回之后,他就会忘记她。 “女施主所说的报恩已经两清了,你还在执著什么?”陋室里,不知何时坐了一个高僧模样的人。 “不,这一世我又亏欠了他!” “阿弥陀佛,一世又一世,施主这样纠缠下去,永远都理不清宿命。” 绿苑笑了:“这样正好,我们从出身开始就开始纠缠了啊!”冷风吹乱她的发,她说:“大师,来世,我只愿成为平凡的一名女子和他白头到老。” “施主当真舍得放弃千年修习的修为,轮回作为一个凡人。”老僧的话苍凉而慈悲。 “这是绿苑的幸运,求大师成全!” 多年后,修炼到一定造诣的一美艳蛇妖缠上一个即将圆寂的和尚:“老和尚,当年是你救的我们吧?”那美艳的蛇妖,就是当年绿苑的妹妹——红拂。 老和尚只懂得打坐,并不惊慌。 红拂又道:“当年,我和她虽然同被丢在一棵树上,而你想救的仅仅只有她,救我只是顺便。动了凡心,难怪作为佛祖坐下童子的你会被佛祖贬下凡来为人。怎么的,放弃重新位列仙班的机会助她改命,你又要在人间重新修炼仙身了吧?哈哈,这次又要几千年?” 毒蛇缠着和尚的身体,盘旋着慢悠悠地向上游移,血盆大口对着和尚的脑袋,吐着鲜红的蛇信子。 “阿弥陀佛。”老和尚始终双手合十,不顾越来越稀薄的空气,诵经念佛。 “虽然同为毒蛇,我却是妖界蛇后的后代,我什么都知道,喂,和尚,她这么蠢,你看上她什么?” 五千年前,还在佛祖坐下做童子的他为了修习定性,正在雪中打坐,入定之前,却见凡间一大树上掉下一个鸟窝,打翻了两条刚出生的小蛇。 那蛇尚幼,肉身冻得赤红,他一时怜悯,神识游离,救了她们,将两条蛇托付给了在雪地里搭救过的一个书生,却被佛祖察觉打入轮回,生生世世在寺庙出家为僧,直到修到金身为止,方可升仙。 因果轮回,绿苑的执念其实因他而起,如今她投胎成人,来世说不定可以一偿所愿。 “愚蠢的她,还有愚蠢的你,我其实早就看破了,她说我忘恩负义,其实……自己笨得要死,那书生明明为了上京赶考想要卖了我们……”殷虹的血从红拂的口中流出。 她已经幻化成了人形,深深吻住老和尚的嘴唇,将自己精心修炼千年精纯的内丹不容抵抗地喂进了和尚的口中。 “哈哈哈……原来,我才是真的蠢,自喻什么都看破了……却赌输了今世!”紧随着落下的是她的一滴泪。 “大和尚,我报恩了啊!你终于可以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了……” “老和尚,你这样,一点也没有当年的小和尚的样子可爱……” 绿苑为了当年的那个书生,执着三世,而她用仅活的一世,注视了他五千年。 据说,当年的大寺庙感业寺有一个记载:圣僧戒赌圆寂之时,腰缠大蛇,赤金的身,亦如神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7 夜探柴房 听金精武的口气,与金大少爷感情甚笃,可愣是把金三少说成了赝品,再怎么说都…… 何况金瑞阳也没有他所想的那般不尽人意。 他摇手让身边伺候的奴才退下,往嘴里塞了颗龙眼咀嚼,口口生津:“金明哲、金瑞阳、金钱枫、金斗进,这些人中,我最喜欢我大哥,从小就是……” 随着金精武的讲述,小初的脑海中缓缓地出来一个画面。 一个背负金家荣耀和枷锁的大少爷,顶天立地却身受负累。一个因母亲出身低贱而时常被人数落看不起的庶子,逐渐倒行逆施,演变成了一个霸王。一群受母亲影响顽劣不堪、仗势欺人的小孩…… 因为母亲身份的关系,儿时很少有人愿意与金精武玩耍,他们时常聚集在一块儿排挤他,甚至暗地里欺负他。 有一次,更是当着丫鬟小厮的面,指着金精武的鼻子大骂他身体里流的血不干净。渐渐的,金府流言蜚语四起,诋毁金五少根本不是金老爷的亲生儿子。 只有金大少爷不偏不倚,公平公正。长兄如父,对金精武这个老幺来说,他的大哥甚至比父亲还要高大。 他的生父从不过问他的一日三餐,嘘寒问暖。但是大哥却会手把手教他习字练武、教书育人。他的疼爱和袒护让幼年的金精武免受了许多磨难。 小初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可见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虽然衣食无忧,也不见得活得事事如意。 反倒是她这种没爹没娘,天生天养的,倒潇洒自在些。 金精武如今虽然是个霸王,但也有可能,他是为了伪装自己的强势,不让人看轻自己而的软弱而已。 草包,就该有个草包的样子。大概就是这样吧? 小初尤待再问,金精武却一副沉淀在回忆中的模样,脸上的表情中似乎还有点困惑。 想了想,换了个问题:“那三年前,你又为何要离家出走呢?” “为什么?”金精武蹙眉反问,似乎想不起来,他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大概受够了金府的乌烟瘴气吧。” 小初点了点头,继而又问:“听他们说,二少爷死的时候,倚翠也在哪个柴房里,他们正在……正在……” 小初的脸憋的通红,也说不出后面那个词来了,手指快把衣袖拧成了烂干菜。 金精武托腮看着对面飞上两朵红云的人儿,脸上的两处酡红比满月时分发的红鸡蛋还要喜庆,只觉得越看越可爱,反而来了逗弄的兴致:“正在干什么?促膝长谈还是男女竞技?” 小初剜了他一眼,知道他没安好心:“呸,反正,倚翠是五夫人的丫鬟,她是怎么和二少爷对上眼的?” 其实,这也不难猜。自打大少爷患病之后,金老爷有心栽培继承者,又是给二少爷娶妻增强势力,又是分了两个铺子让他练手。倚翠若是个有心眼的人,自然不甘一辈子服侍五夫人,另攀高枝是迟早的事情。 二少爷本性贪婪,贪恋女色,只要倚翠稍微使点手段勾引,就与倚翠一拍即合。 细究二少爷死的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如今除了疯了的倚翠,恐怕没人能够了解得透彻。 据说,发生命案的那个柴房已经被金老爷封锁了,任何人不得靠近。可不去命案现场一探究竟,又如何调查揭开真相呢? 刚打过三更,黑灯瞎火的屋子里摸出来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偷偷摸摸地来到柴房门口。 她摸出来一个火折子,微弱的光照出她蒙在头顶三角形的一块黑布,小巧的蝴蝶结卡在鼻子底下上下耸动,显得有些滑稽:“这里怎么也贴满了符咒,弄得封印恶魔似的,这破锁生了锈,怎么就打不开呢?……” 忙得满头大汗的人碎碎念着,话本里的侠盗都这么干,为什么他们偷梁换柱都那么轻松,她不过是开个锁,就能丢了半条小命似的? 手心汗涔涔的,钢丝在手心里打滑。 “你在干什么呢?” “我在……”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吗?谁在问她?正专心致志地研究着怎么开锁,忽然听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啊!”一声惨叫,手中的火折子早就掉在了地上。究竟谁在和她说话,难道是鬼? 想法没过,一只手猛地捂住了她的鼻孔。微弱的火苗碰到了火,一下子就熄灭了。周围黑漆漆的,唯独看见头顶捂着他嘴巴的人双眼晶亮亮的,黑白分明。 “嘘……”身后的人揭开蒙面的黑巾,“是我,就知道你这个丫头片子会来这一招。一早就在这里守株待兔,等你了。”金精武特有的嗓音让小初把心重新吞回了肚子里。 她推开金五少,揉了揉鼻子,黑灯瞎火的,捂嘴巴都捂错了地方。重新用手里的钢丝戳着柴房的锁。她曾见人用这偏方开锁,可实际上阵的时候却并不利索。 “诶!让开,我来。”金精武杵在她身后看得心急,抢过钢丝左左右右一翘,咔嚓一声,锁居然开了。 金精武得意地朝小初抬了下下巴。小初收回吃惊的下巴,他不是游手好闲的草包吗,这家伙难道是江洋大盗不成? 门开了,扑面一阵血腥味。小初挥了挥手,扇退空气中难闻的气味。 黑灯瞎火下,一时难找蛛丝马迹。他们又不敢太点明火,就怕被人发现。 两个人,就一个火折子,火还不旺,仅能照亮脚下的一片土地。 门开着,风灌进来,呜哇作响,像是谁在哭泣。一想到这屋子里死过人,就更像是鬼泣似的。 小初和金五少腿挨着腿走路,听到个脚步声,就跟后面还有谁跟踪他们一样,时不时还要疑神疑鬼地回头望望,自然,每次回头都没有看到人。 柴房里散乱着一堆劈好的木柴,原本应该是成捆垒起来的。散乱的木堆附近,摊着一堆干草,底下微微有黑褐色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血迹。 随意用木柴拨弄了一下,底下干燥的你如也吸收了些,明显和周围的土色不同。不明白是什么,也不敢拈来闻一闻,万一是野猫拉的一坨屎呢? 可倘若真的是血,那么当时的出血量一定很多,能够把这么厚的一堆干草都渗透了。 后颈有些痒,小初不耐烦地用手推了推:“金五少,别闹!没看我正……” “我没闹你。”声音从前面一个角落传来。小初循声看到了在前方摸索的金五少。一条软绵绵的东西缩进了衣领里,长长的,像是一条弯曲的蛇。 “啊,啊,啊!”小初急得直跺脚,慌手慌脚地把那东西从后劲挥开,浑身跟过了电一样,连脚底心也是麻的。 抬头看去,房梁上悬挂了一根麻绳,正被她拨弄地打着旋,左右摇摆。麻绳的上方,一双古潭般冰寒的眼一瞬不瞬,直直地与她对视。 “啊——”惊叫声就跟跑火车似的,止也止不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8 引蛇出洞计划 “奇怪,刚才明明有声音……” “会不会柴房真的闹鬼?” 灯芯在罩笼里跳跃,两盏灯笼将柴房门口的方寸之地照亮。柴房门前的锁原封未动,似乎并没有人来过。 风卷起地上的沙硕,呼呼作响,清冷得令人背脊发凉。 两个守夜的家丁疑惑地摸了摸后脑勺,浑身忽然冷飕飕的:“走,走,走吧,也许又是倚翠那个疯丫头在瞎嚷嚷而已。” “老爷不是让人把他关在杂役房里了吗?这里怎么会听到声音?听说四少爷出殡的时候起尸了,你说二少爷会不会也跟着……”另一个家奴的声音像是梗在了喉咙里,牙齿都直打哆嗦。 话还没有说完,被走在前面的家丁一拉,声音急迫地直发抖,恨不得落荒而逃:“太邪门了,快走!鬼一般都不喜欢被人议论……” 等灯笼的余光彻底淡去,低矮的屋顶后面探出来两个人头,小初的身边一左一右趴着两个人,齐刷刷地用手捂住她的嘴。 小初瞥屈的目光在昩和金精武之间游走,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像是玉盘里的两颗黑珍珠,水汪汪地打着转,仿佛在说:“人都走光了,你们还不放手?” 金精武在小初的脑门上扣了一记:“一个小丫头片子,中气还挺足!” 小初心虚地缩着脖子,揉着额头,她怎么会知道昩会在房梁上。愣谁一抬头看见双冷冰冰的眸子都会吓得惊叫失声的。 她心虚,也是因为受了她连累,现在调查打断了而已,大不了再开一次锁么。 昩率先翻身下了屋顶,却不是朝着柴房们的方向靠近。难道昩已经调查清楚了? 一回神,吓了一跳。金精武凑得她很近,整张脸都快敷在她脸上了。 小初退后了几步,见金精武神色怪异地看着她:“你和美人之间有点怪,具体怎么怪我又说不上来。诶,她不是你师傅吗?她查案都不带着你?” 一语中的,正说中了小初的心事。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手脚并用狼狈地趴下屋顶:“要你管?” 小初虽然时常数落自己是昩的小尾巴,但是她最怕的也是成为昩的小尾巴。所以,她希望自己能够尽快成长起来,终有一日能够成为昩的助手。 回到房间,正准备关门,金五少也跟着横冲直撞进来了。小初也没拦着,整个金府都是人家家里,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昩坐在桌子旁,似乎正在等人。 金精武大摇大摆地在昩对面落座,挑挑眉:“美人,本少爷觉得,咱们应该分析一下得到的线索。” “我记得我说过,最终和我定下契约的,不是你。” 小初站在一旁,也没惊讶。当初问金五少的时候,他也没卖关子。金五少的确是找画皮师订立契约的人之一,但是,昩最终选择的不是他。 他当时还不无失落。 小初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保住了命和脸皮,他还不开心了。不过,过后的相处中,小初才发现,金五少这个人的确是没皮没脸的。 在红袖招的时候,金五少还提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一点,是昩拒绝他的理由。 昩当时让金精武率先认清自己,再来订立契约。 金精武订立契约的目的是查出他大哥一夕之间突然失心疯的真相,助他重振旗鼓,夺回家主的位置。 在金精武的心目中,没有人比他大哥更有资格坐上金家掌舵者的位置。更不准任何人背地里阴他的大哥。 昩虽然没有同意与他订立契约,不过,却没阻止他一同调查。 按照目前的进度,他和真正雇主的目的,似乎是殊途同归的。 外人眼里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五少爷居然如此重情重义,不禁让小初对他另眼相看。 “房梁上为什么会有麻绳?”金精武自言自语地分析道,“难道金钱枫真的是被吊死的?真若是吊死的,也不会被衙门列入至今悬而未决的案件。平安镇府衙的仵作是个经验丰富的人,他都很难确定死因,金钱枫就不光是个吊死鬼这么简单!” 既然如此,麻绳又有何用? 柴房堆砌起来的木柴为何如此凌乱,是金钱枫死前挣扎所致,还是他曾与凶手有过近距离地搏斗? “看样子,必须添一把火才能打破金府如今的局势。” 第二日,金老爷召集一家老小,宣布了一件事:培养金精武成为下一任的家主。 此消息一出,金府顿时炸开了锅。几位夫人闹得好不消停,五夫人则昂首挺胸彻底大翻身。 说来,金府的秘密真是不少,但不胫而走的小道消息也很多。比如潘府的小姐没能嫁给金四少,有意让媒婆再议亲,让三少爷娶了她亲上加亲。 如此联姻,在豪门大户间也屡见不鲜。 比如,金老爷罢黜了四夫人的当家主母之位。又比如,五少爷喜获家主之位志得意满,一早就约了狐朋狗友出去骑马消遣了。 小初虽然惊讶于金老爷突如其来的决定,但这个决定一定与昩他们引蛇出洞的计划有关。 临近饭点,小初发现大家都不见了,宅府门口却闹哄哄的。 出什么事了?金府失火了吗?怎么大门口一阵惊慌失措的? 她赶紧朝着人声嘈杂的地方跑。到了金府门口,那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聚集了好些人。 小初腿短,张望不到最里面,听着阵阵嗷嗷的痛呼,应该是有人受伤了,没来由的,她的心忽然揪了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9 蛇女 能惊动整个金府手忙脚乱、鞍前马后忙乱的,除了几位少爷,怕是没有别人。 金精武一大早就骑马去了,不会是?仔细一听,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本以为这是一出苦肉计,但亲眼看到架子上痛得神色扭曲、满脸冷汗的人时,小初的心忽然沉了下去。 倘若金五少有个三长两短,金府的这事,还真不是一般邪门! 五夫人泪容满面哭得撕心裂肺:“儿子啊,你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啊!不然让娘可怎么活喔!” 以哭得梨花带雨被人记住的她,此刻声嘶力竭,毫无美态,却分外揪人心弦。 几位夫人神色各异,有漠不关心的,幸灾乐祸的,也有老神在在一副了然于胸的。 闹哄哄的场面很快惊动了金老爷。金老爷只来得及披了件外褂,拄着双拐让下人扶着急急赶来。 一看情形,双腿一抖,差点要晕,还好挺住了:“这……这,究竟怎么回事?” “老爷……”五夫人嚎啕大哭着扑过来,“咱们金府究竟造了什么孽啊!为什么我儿子昨儿个还生龙活虎的,一回来,就变成这副样子……” 五夫人素来口没遮拦,金老爷也纵容着她,反倒觉得她直肠子,心直口快,比些许个在他眼皮子底下卖弄心计企图蒙混过关的人要顺眼。如今一听她的话,伸腿就给了五夫人一脚,虎目圆瞪:“蠢货,你是说我金家辱没了你,委屈了你儿子?” 金老爷吹胡子瞪眼的,气得不轻,连手都是抖的。 五夫人被踹得翻了个跟头,摔得龇牙咧嘴,头脑也清醒了不少。老头子没两腿一蹬撒手人寰之前,她往后的生计可还捏在他手里。 于是狗皮膏药似的又粘了上去:“老爷,奴家只是害怕,快找大夫过来看看儿子,精武可是您的幺子啊!” 金老爷沉着脸来到担架前,金五少爷已经痛得神志恍惚,满头虚汗,嘴里还含糊有词。 “听听他都在说些什么?”金老爷蹲下听了会,皱眉询问。 管家被问了个正着,不甚肯定道:“好,好像是蛇……女,对,蛇女。” 蛇女?金五少难道是在说胡话? 围观的下人已经开始交头接耳。 未免事情谣传出去,金老爷立刻让众人住口:“胡言乱语!谁要是以讹传讹把这件事声张出去,本老爷非拉他去见官,赏他几大百板子,都还算是轻的。” 这时,府上有人请来了大夫。大夫刚撩起五少爷腿折那只脚的裤子,顿时吓得瘫软在地,双手抽搐哆嗦。众人一看,一片抽气之声。 五少爷金精武的脚踝上,赫然有五个清晰的漆黑手印子,骨节分明。瞧这手印的大小,应当是双女人的手,可抓人的力气又不像是女子所有。 “你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厮惊魂未定,话都说不清楚:“奴才跟着少爷骑马,上,上了个坡,马忽然疯了般不听使唤……将少爷甩了出去。前方明明没有什么东西,少爷却……忽然被什么弹了回来,等我们赶到,少爷就……” 马是五少爷的爱驹,平常温驯的很,五少爷寻常骑着他出去,也碰上过这档事。 “你们几个有动过五少爷的腿吗?”三少爷一语惊醒梦中人。 “奴才们哪里敢啊!万一少爷要是骨折,那是千万碰不得的。”牵马出去的小厮哆哆嗦嗦地回复。 众人顿时一阵毛骨悚然。 小初惊讶地捂住了嘴巴,这大白天的,难道真见鬼了不成?金府里还真有不干净的东西? 她一转头,昩不知何时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她身边。 金老爷看她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大师,您看?” 众人让出道来,有惊讶,有狐疑,甚至还有鄙夷的。大概觉得昩和很多神棍一样,是来金府招摇撞骗、装神弄鬼的。 面对四面八方而来或淬毒或撒盐或削尖的眼神,昩简直超脱地不食人间烟火。他若无其事地穿过众人的视线,仔仔细细查看了五少爷的腿。那又抚摸又揉捏的动作直让三姑六婆摇头长叹:“世风日下,伤风败俗啊!” 毕竟,她现在一身女装啊! 昩的眼神变得深沉似海,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他掏出一颗药二话没说塞进金五少爷嘴里,夹住下颚,顺势一抬下巴,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五夫人急了:“你给我儿吃了什么?” 昩毫不理睬,对着金老爷道:“带我去金二少出事的柴房。” 五夫人差点找他拼命,好在他才转了个身,金精武就醒了。周围又是一片抽气之声,这次围观群众的眼中大多多了些与小初同样的崇拜:“神医啊——” 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金老爷指示管家谴退下人,吩咐人将当日发现二少爷尸体的几个小厮带来给昩问话。 接连有儿子遭难,金老爷越发惴惴不安。今天老五的事情一出,若再说是巧合,怕也没有人相信了。哪怕有些事纸包住火,但是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金老爷崩着脸,一手紧紧地握着双头拐,手背青筋暴起。 金府的其余主子表情各异地看着昩从他们身边经过,朝着柴房走去。金瑞阳搀着金老爷紧随其后。 时隔数月,柴房终于再次被解禁。推门进去的那刻,一伙人提心吊胆地像入蛇妖鬼域一般。就怕里面等着的不是牛头马面,就是黑白无常。人总是本能得敬畏、害怕那些传言有鬼的地方。 自从这里出了人命,就一直没人敢擅入接近。毕竟二少爷的死传的神神叨叨,传言非常诡异。与他来柴房幽会的倚翠可不是活活吓疯了?到现在人还疯疯癫癫的,好好的一个妙龄女子,恐怕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低矮的瓦房里堆砌着成梱劈好的木柴,还铺了些许干稻草。房子四面围墙,靠南面的墙开了扇窗,没有糊窗纸,只敲了几根大拇指粗的木头桩子,只留幼童的一截手臂经过的距离,视线相当昏暗。夜深人静还真是野鸳鸯幽会郎情蜜意的好地方。 几个月没人打理,瓦房里到处挂了蜘蛛网,还有一股难闻的霉味。尽管如此,血腥气却依旧刺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0 追查二少之死 二少爷究竟是怎么死的?外面传的沸沸扬扬,众说纷纭,真正见过二少爷尸体的却寥寥无几。 除了最初发现尸体的三人,就剩下金老爷、权管家还有疯癫的倚翠。 尸体是裹着白绫抬出去的,自那之后柴房基本维持原状。 道士和尚的也请了一堆,都是权管家操办的。不外乎在门口摆一张八仙桌,点几柱香,喷几口含着口水的符水,贴几个“纸片”而已。 日光从大敞的门外洒进来,地上黑褐色的血迹触目惊心。 昩环视了眼屋顶,纵身飞上屋檐,身轻如燕,顿时把一屋子的人唬住了。 “大师,有发现什么?真有鬼作祟?”众人一改轻蔑之色,神色凝重。 昩的嘴角邪魅一翘。鬼?的确是有鬼。 恰这时,管家领了三个小厮到了柴房门口:“老爷,人都带到了。” 三个小厮紧挨着低着头。有两个上了点年纪,还有一个差不多十六七八的样子,小初也匆匆见过一面。 此人原是二少爷的跟班狗腿子,名叫松义,仗着自己在主子面前得宠没少狐假虎威。 主子出了事,松义被打发去了杂役房。 三人都是瑟头缩尾、战战兢兢的,双眼都不敢随处乱瞟。 “这位是来调查二少爷死因的大师,你们几个都如实交代,要查出谁有所隐瞒,一同送官就办!” “老爷,奴才们冤枉,我们真的不知道二少爷是如何死的。” 二少爷前不久还因为经营不善赔了几家铺子,后面就因为半夜幽会五少爷的婢女一命呜呼。把二少爷的死归责到他头上,松义觉得很冤。 二少荒淫好色,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岂是他一个小厮带坏的?他一个奴才虽要多劝主子积极向上,可哪里劝的住啊? 于是,三人轮番把当日所见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最先听到呼救声的是松义,但他当时并未当回事。因为这情形屡见不鲜,他也只当二少爷和小情人在玩游戏。 二少爷的正室非常善妒彪悍。二少奶奶的老爹原是疙瘩庄的山寨头,弃匪从商之后逐渐在平安镇闯出了名气,生意越做越大。是除金家之外的第二巨头。金老爷为了拉拢疙瘩庄,才给二少安排了这门亲。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土匪头子哪怕做了生意人,也难改匪性。对唯一的掌上明珠更是视若珍宝,从不委屈半分。虎父无犬女,二夫人的匪气较之其父,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有过之而无不及。 二少金钱枫在她面前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典型的妻管严。二夫人让他往东不敢往西,让他杀鸡不敢宰猴。 有那母老虎在身边一天,二少爷就不敢光明正大的纳妾,只能偷鸡摸狗着来。 所以金钱枫每次出去偷吃,都要拉着松义给他望风。就怕半路杀出只母老虎,坏了好事不说,还有冒一巴掌呼死的风险! 事发当天,金老爷查账,发现自己交到二儿子手中的两间铺子近半年的账目一直是赤字,雷霆发怒,把二少爷骂的是一通狗血淋头。 回房以后,二少奶奶又对金二少破口大骂:“我怎么嫁了个你这么个窝囊废!”骂完,甩门走了。 本想着二少爷会痛定思痛,继而悔改,可二少爷心胸狭窄,又受了一肚子窝囊气,只想找倚翠这个千依百顺的疏解压力,重获威风。 为了保险起见,金钱枫出门的前还是带了自己的狗腿子松义在门口望风。 二少进柴房没多久,倚翠突然尖叫一声救命。松义一边啐了口‘这骚蹄子,花样还真多’,一边趾高气昂地朝厨房找东西吃去了。 等他寻思着二少爷差不多办完事回去的时候,柴房里静悄悄的。他隔着门小声寻问了句,里面似乎有动静。 他贴耳覆去,又听到了一声喉咙被什么扼住,却极力呼救的声音。他心道大事不好,顿时方寸大乱,拍门大叫,门却怎么也推不开。 他只能惊慌失措地又跑远一点喊帮手,终于把另外两个小厮嚷来了。 三人合力踹开门,率先看到晕过去的倚翠。隔着不远,一具尸体正面朝下,一动不动。 松义害怕,威胁两个小厮上前,自己瑟缩在后面亦步亦趋。 “二少爷……二少爷……”没有人回应,松义试探的声音越发打着哆嗦。 靠近一看,哎呀妈呀!三个人当即吓得七窍生烟,那目眦尽裂、形容枯槁的人可不就是二少爷金钱枫吗? 怎么看起来和脱水的干尸一样,一夕之间身上所有的水分都被吸干了。就好像……被鬼吸干了阳气。 三人发了疯一般大叫,争先恐后地逃出了柴房。这一闹腾,金府大宅里的人都被惊动了。 没到天亮,大夫、衙门来了一大群人。倚翠丫头也被拍醒了,只是就此变得疯疯癫癫,前言不搭后语,嘴里翻来覆去只嚷嚷一个字:“鬼,鬼……” 衙门插手以后,整整查了三天,最后还是无疾而终。金老爷为么避免事态近一步扩大,就此封锁了柴房,严办了三人。 本来,倚翠是要被浸猪笼沉湖的,但人已经疯了,其实与死无异。而且倘若有天倚翠清醒了,说不定大家还能知道些当日发生的情形,得知二少爷究竟是如何死的也说不定。 最后金老爷下令单独将疯癫的倚翠像牲口一样关押起来。 往后几天,道士、和尚、江湖术士……请了一波又一波。做法事驱鬼、跳大神请神、喷符水挥拂尘净灵等,花样层出不穷。除了把倚翠变得更疯,未曾受到丝毫的成效。 还有自喻法力无边,妖魔鬼怪手到擒来的得道天师纷纷被揭穿了把戏,落荒而逃。天师们来的时候道貌岸然、夸下海口,逃的时候夹紧尾巴,甚至连银子都不要了。 金府稍加拦阻,那帮法师便认了怂,声称那恶鬼如何食古不化,他们法力低微弱,镇压不住。 事发三个月后,金府里的人一直平安无事。就只有二夫人震怒丢下一封休书,回她的疙瘩庄去了。 眼看着衙门和法师都没有办法,金老爷只好在二儿子下葬以后派人去感业寺求了张符,层层封锁了柴房,勒令府中之事任何人都不准再嚼舌根。 之后,金府风平浪静,也没有了神鬼作乱的事情发生,直到四少爷在成亲前夜溺死。金府闹鬼的传言才又死灰复燃,疯传开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1 你爹有私生子没? “你第一次试图开门时,门确认是反锁的?而且很难以你的劲道打开?” 松义望进昩波澜不兴的眼睛,怔怔道:“是。” “与二少爷之间有何仇怨?” 话音未落,松义赶紧矢口否认:“没,小的不敢。” 他冷汗淋淋地急于撇清责任:“他!二少爷看中了他表姨夫家祖传的地,托人跑了好几趟,对方却不肯卖,最后二少爷派人狠狠将他表姨夫打了一顿,致其双腿残废,至今卧榻不起。他一定对二少爷怀恨在心,他最有嫌疑!” “小……小人冤枉啊!”忽然被点名的小厮猛一抬头,头摇得像是拨浪鼓,“小人不恨二少爷是假的,可杀人是犯王法的,表姨夫又是远亲,小人犯不着为此偿命去……王……王大头他上次让二爷踩着上马车时,把二爷摔了一跤,被一顿毒打,一定是他……” 小厮又把责任推卸了出去。 旁边的王大头一哆嗦,跪下使劲磕头:“小人哪里敢啊,小人胆子小,平常见了鸡血都头晕,眼都不敢瞟。是松义,他……他仗着自己是二爷的贴身小厮,时常想着自己捞油水,定是被二爷知道了,要把他撵出去。” 三人你推给我,我推给你,互相咬住对方不撒手。 昩取下柴房的门栅,光滑圆润的指尖在上面摩挲。 “行了,都住口。”三夫人打断三人越演越烈的谩骂,“大师,这样问他们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该问的,衙门那里都已经备案了,最……最主要的是,这里究竟有没有……” 说了半天,就是没说出个“鬼”字来,听说三夫人平日里时常吃斋念佛,对鬼神很是敬畏忌讳。 三夫人大概觉得一个降妖除魔的法师总是问东问西,与以往的“高人”行径截然不同,直言不讳地切入正题。 昩没看她一眼:“夫人莫及,凡事讲究水到渠成。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三夫人似有不满,却不敢在金老爷面前发作。 问过话,昩让金老爷放三个小厮各自回去,并派人暗中盯梢。金老爷不明所以,尽管照着昩的话做,对昩言听计从。 小初看出来了,金老爷对昩的态度很不一般,除了敬畏,更多的是惧怕,不禁让她猜测,金老爷以前大概是见过昩的。 从柴房出来,昩让人带路去看金精武落马的地方,以及验证一下马尸。 摔了金家的少爷,那匹“野性难驯”的畜生立刻被全身放了血。金老爷恩典,姑且赐了它一个全尸,没做成菜色整盘端上餐桌。 小初则突然想去看看金精武的状况。 本以为金精武伤的那么重,应该还在昏迷,去了他的别院一看,发现屋外廊内他寻常休憩的躺椅上躺了个人,高翘的一条腿被固定住,缠着密密麻麻的纱布,像是一只包裹得过于臃肿的粽子。 此时,这只肥粽子正上下打着节拍。一人双手枕在脑袋底下,边闭目养神,边惬意地享受这身边婢女剥完壳送到他嘴里的龙眼肉。 龙眼肉晶莹剔透,肉肥汁足,那个鲜美。 小初撇撇嘴,小声嘀咕:“真会享受,真是白担心他了。” 金精武终于发现身后的小初,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看某人死了没?”话虽这么说,眼神却不住他包成粽子的腿上瞧。说实话,咋一眼看到的时候,那伤口看着真触目惊心。 昩和金精武商议的这出引蛇出洞果然凶险,虽然一早就做了提防,还是差点赔上命去。不知道他们的计划成功与否? 话说回来,果然是枪打出头鸟啊!金大少爷本来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结果呢,疯了!金二少作为后继者死得不明不白。金老爷毫无容易提携了金四少,刚要步入正轨,就传濡女索命了。 原本风平浪静的金府又因为四少爷的溺死彻底炸开了锅。 金老爷前脚刚一宣布将家主的位子传给金精武,金精武后一脚又出了意外。 这哪是荣耀啊,简直是诅咒! “诶?不对!金大少疯了,二少四少死了,倘若金精武再有个万一,还有谁能够来争夺金府后继者的地位?”想法一过,小初就忍不住猛地摇头,“不会的,三少爷看起来不像是那样的人。” “喂,五少爷,问你个问题?”小初纯良无辜地看着金精武像是个虚心求教的孩子。 金精武抛了几颗桂圆肉,百无聊赖地用嘴对接:“你问。” “你爹在外面有没有私生子什么的?” “噗!咳咳咳……”金精武一口气差点岔了去,咳得前俯后仰,眼泪都要咳出来,手指抖得像是狂风扫落叶似的。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百口不忌了,没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怕他就此背过气去,小初拍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过了许久,金精武的一口气总算是缓和过来了,对着小初抱拳表示佩服。 说来也怪,不知何时,他们之间居然可以这样旁若无人的调侃,毫不顾忌彼此的身份。 金五少睨了小初一眼:“你说呢?” “难道,权管家是金老爷失散多年的兄弟什么的,在金府蛰伏多年,就是为了报仇再加谋夺家产?哎呦!” 额头被弹红了一块,金精武的神情严肃起来:“答案不是很明显吗?” “证据呢?”脑海中跳出第一次见到金瑞阳时的情景,小初怎么都不能相信金精武的揣测。不是还有很多疑点没有解开不是吗? 从金精武的别院出来,小初又来回走了一段路,等回国神时,才发现脚步不自觉地去了三少爷金瑞阳的院落。 月亮门里,芳香馥郁,枝叶繁茂。正对拱门有一张石桌,金三少此刻正在宴请客人。 这个客人小初在四公子的丧宴上见过,知府大人的儿子潘岳。 小初前不久就听说了,金府和潘府重新议了亲。过些日子正式下了聘,潘岳就成了金三少的大舅子了。 庭院里,两人,一壶酌酒,光听潘岳的声音侃侃而谈地吹嘘,三少爷只是含笑听着,温文儒雅。 小初和潘岳不熟,正要离开,却见屋里还有一个人,仔细一看是翠珠丫头。翠珠是三夫人的贴身丫鬟,在这里伺候三少爷和潘岳喝酒也并不奇怪。 她蹲在不远处的门口,手中端着个篮子正缝补东西,明晃晃的日头下丝线斑斓。她握着什么,面色复杂。 小初惊骇地发现,她望着金三少的眼角居然有丝丝晶莹,在阳光下折射出比丝线还要斑斓的光。 翠珠对三少爷怕是有不寻常的感情吧? 只可惜,金三少很快就要娶妻了。小初看着翠珠,心境忽然错综复杂起来,一段无望的爱恋,究竟能不能够开出一朵花来呢? 翠珠看了眼天色,收了手中的伙计。小初听厨房的牛嫂说,翠珠每天还要照顾妹妹的一日三餐。此番,应该是要去给倚翠送晚饭的吧? 倚翠是二少之死的直接目击者,除了她没有人比她还清楚当天发生了什么。 小初打定了主意,偷偷地跟上了翠珠,看着她去厨房准备了饭菜放进了食盒里带走。 倚翠虽然被关在杂役房,离一般的杂役奴才却并不近。周围的人不堪其扰,基本不来关押她的地方,大有让她自身死灭的意思。 静静地等翠珠端了食盒出来,小初一直把自己隐在暗处。 小初很顺利地找到了倚翠。潮湿的杂草堆里侧身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姑娘,手脚都被铁链束缚住了。周围还有些污秽物,身材玲珑满、面脏污的倚翠就半躺在这堆污秽物的旁边,手里拿着一捧干草,正朝着嘴里塞,仿佛那是什么再美味不过的食物。 心里忍不住一酸,小初不禁开始同情起倚翠来。这样疯疯癫癫,生不如死,还算是活着吗? 她快速出手打掉了倚翠塞往嘴里的干草。对方看到陌生人,惊恐地后退,惊恐地朝后躲闪:“鬼,鬼啊,你别过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看到。饶命!” 倚翠大力挣扎,挣得铁链咯噔作响,铁链下的皮肤重新被磨砺出了血迹。 小初不忍地停下了脚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害一些。她蹲下身来,显得自己不那么高大,具有逼迫感:“倚翠,倚翠,你放心,我不是来害你的。我只是来听倚翠说故事。倚翠给小初讲故事好不好?小初可以陪着倚翠玩。” 小初绽放出一抹畜生无害的笑容,友好地看着倚翠。倚翠歪着头,久久的凝视小初,仿佛是看出对方无害,她终于放下了戒备,兴奋地靠近小初:“陪倚翠玩,讲故事,倚翠要讲故事。” 这样的倚翠,让她想到了当初的自己。 她当初刚被张家小姐所救的时候,身上也是邋里邋遢,病入膏肓。但是婆婆,不,张家小姐一点都没有嫌弃过她。 “倚翠,见过鬼了吗?”待倚翠的情绪平复了些,小初试探着问道。倚翠又害怕地蜷缩起来。 小初抱住她,一手在她后背安抚地轻拍着,用催眠一般的语调絮絮说着,循循善诱:“倚翠好乖,好厉害。不过不用怕,有小初在。倚翠可以和小初说吗……” 月色逐渐被乌云笼罩,投下漆黑的影子。 一声凄厉地尖叫忽然打破了夜的寂静。小初刚安抚了倚翠,听她讲着她眼中的鬼物,如今被这刺耳的叫声一惊吓,倚翠又扯着头发疯狂地摇头:“鬼啊!鬼要来杀倚翠了!”然后捂住耳朵,不停地尖叫。 忽然,窗口有黑影闪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2 真有鬼,还是? “谁!”小初护住倚翠,小心翼翼朝着门口靠近。 滚滚浓烟从门缝里灌入,呛得人泪水直流。门外是漫天的火光,炙热的温度隔着一道门犹还能感觉到。 预感到大事不妙,小初赶紧去推门,费了九牛二符之力,都不能撼动木门半分。似乎有重物堵住了门口,看样子,纵火的人存心要置他们于死地了! “咳咳咳……”很快,屋子里连睁眼都困难了,双眼被浓烟刺激地不停流泪。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喉咙嘶哑疼痛,“救命!” 喊出去的声音因为吸入的浓烟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囚禁倚翠的房间很是僻静,鲜少有人过来。此时又是深夜,小初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难道她真的要在这一刻死掉了吗? 不,她不甘心。小初捂住嘴,伏低身体,艰难地朝着窗户靠近。 为了防止倚翠逃跑,室内的窗户特意用木板重新加固过,但窗户口却是小初此刻唯一的生机。哪怕到窗口边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大力呼救一声也好。 小初终于爬道了窗口,月亮拨开云层,洒下斑驳的银辉。 月影下,有一张面目狰狞的脸,隐藏在黑暗中的眸光带着狠厉的杀气!但,这张脸却是熟悉的,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她绝对不会相信纵火行凶的,居然会是他! 此刻,他手中正握着一个火把,火把沾了油,正熊熊燃烧着。 外面的人一挥手,小初感觉脸上溅到了几滴液体,闻着气味,应该是火油。 他往栏杆上泼了油,紧接着,她看到那人把手中的火把插在了窗户栅栏上。霎时,“轰”的一声,火势一下子蹿了起来,瞬间淹没了一切…… 远离喧嚣的小院,昩的面前摆着两副碗筷,平日里一听吃饭跑得比谁快的人却不在房中。 没了耳边叽叽咋咋地吵闹,屋子里很静,掉针可闻。 胸口突然灼热起来,昩扯出挂在脖子上的吊坠,蓝光充斥了整个房间。昩的眉头一跳,忽然看到了远方缥缈上升的黑烟。 衣袂翻飞,人已经不在桌子前。 昩顾不得其他,临空一跃,朝着火光的方向赶去。 到达那里的时候,整个屋子都已经烧了起来。重重的火光照亮天际,半空中全是飘散的碎木星子,噼啪作响。 蔓延的火光正在吞噬所有。昩迅速将白衣隆起,蒙头闯了进去。 被火光惊扰,周围渐渐有人声传来。大伙焦急地提着水桶赶来扑火。 门被撞开的那刻,小初无力地倒在地上,余光中看到一抹白影在黑烟滚滚中步步朝她逼近。 白衣?难道是金三少? 她很想要睁开眼睛仔细看清楚,但浑身无力地只想要沉沉睡去。 在彻底脱力之前,她死死地拽住那截白袍,他身上有种令人安心的味道,但是,这一刻,她提醒自己还不能睡去:“倚、倚翠。” 她费力地说出两个字,终于挨不到最后,她慢慢地合上了眼皮,将一切归于黑暗。 靠近木屋的那刻,昩眉头微蹙。他鼻尖萦绕的淡淡气味,出卖了这次火灾的成因。 “她怎么样了?”金瑞阳急急忙忙赶过来,从衣衫狼狈的昩手中接过小初,一边吩咐下人,“快去找大夫过来。” 金三少怀抱着小初差不多跑遍了整个金府,终于将她抱回了原先替他们安排的小院。 一场火将整个金府都惊动了。在这个纷乱的夜晚,没有人再睡得安稳。 将小初平放在榻上,又让大夫仔细诊治了。好在抢救的及时,小初只是吸了太多的浓烟昏迷不醒,其他也并无大碍。不过腿上被燃烧的木头砸到,受了伤。要休息一阵子才能下床走动。 小初还在昏睡,昩将众人聚集到了院子里,冰冷的眼神从每个人身上掠过,看得人自惭形秽。 “老夫立刻下令调查。” “不用了。”昩出声打断,“大家仔细看看,身边还少了谁。” 院子里的人互相打量起来,一番盘查下来,厨房的大娘犹犹豫豫地开口:“老爷,牛嫂不见了。” “来人啊,务必快点把牛嫂找出来。这样伤天害理的事,绝对不能出现在金府里。”金瑞阳隐约知道了昩的目的,极力配合,神色较之以往稍显严肃。 此刻还没有出现在这里的,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当时火势虽猛,好在发现及时。纵火者做贼心虚,怕被人发现,一定遁逃到哪里去了。 好在金府的下人住的都是大通间,好几个仆人同住一间,若有人当时不在房间里睡觉,或许会有人发现也说不准。 不出片刻,牛嫂就被找到跪倒在众人面前。 “牛嫂,府上起火时,你在哪里,做什么?身边有谁可以证明?”金瑞阳一改谦谦公子的模样,语气甚至有些凌厉。 没等昩开口,他率先发问:“大家都听着,我们金府绝对不允许这种徇私舞弊、草菅人命的事情发生。” “奴婢,奴婢……” “她当时正好被我叫住去烧了水。是吧,牛嫂?”出人意料,进来的居然会是金府的大少爷——金明哲。 清醒时的金明哲周身总有中令人折服的气度,仿若仙人一般,璀璨得夺目。 此时,他一身白衣长衫,束着玉冠,绾了支普通的白玉簪,更衬得人面冠如玉,英挺俊朗。 长幼有序,金明哲本就是金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金老爷从小就拿他当做金府的后继人培养。 事实上,金明哲也从来没有让人失望。经过他手的事情,无不信手拈来,面面俱到。 他几乎是无所不能的,令追随他的人唯命是从,当时不知有多人以追随金大少办事为荣。 哪里知道这样一个神谪般的人物,居然会败给一个情字。自此变得疯疯癫癫,痴痴傻傻。 继金大少病后,这是金府众人第一次见他单独走到众人面前。难道他的病已经好了?金府的主子各怀心思,面色各异。 “权伯,这么晚了,先派人护送大夫回去。” “大少爷,你……”管家激动地喊了声,失心疯的大少爷居然认得他了。管家抹了一把眼泪,连声应道:“是,是!” 几个厨娘迅速上前,搀扶起了牛嫂。无论如何,绝对不会有人怀疑大少爷话里的真实性。 “这……”金瑞阳欲言又止,看了眼昩的反应,却见他只是抿着嘴,并不急着解说。 金老爷的眼中噙着泪,险些失控。若是他的大儿子在,金府的家业终于后继有人。金明哲无疑是再妥当不过的人选。更重要的是,金明哲可是他此生最爱之人为他生下的儿子! “画皮法师?”大少爷对着昩颔首。 昩亦点头致意。 “今天大家都累了,就先散去吧。小姑娘遭此一劫尚且还在昏迷,正需要休息。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打扰的好。”金明哲此话一出,众人都点头称是。 今天有事扑火,又是提水的,也的确是累了。 一群人就此走了干净。 昩拿下敷在小初额头的湿毛巾,搅了把床头架子上的水,重新敷在小初的脑门上。 起身,换了一身白色的飘逸长裙,他走到镜子面前,扯乱了一头长发,飞身出了房间。夜风将她的身影吹散,形似鬼魅。 有因,必有果。金府如今的状况,自然不会是平白无故产生的。究竟是妖魔鬼怪肆意害人,还是自作孽不可活?一探便知。 夜色深沉。因为杂役房起火,许多屋子还点着烛火。 鬼魅的身影从窗纸上悄无声息地飘过,惊叫肆起,待丫鬟打开窗户,除了清冷朦胧的夜色,什么都没有。 若有若无地烟雾朦胧,带来丝丝寒气。 “你也下去吧。”正当屋子里的人觉得自己眼花,忽然“噗嗤”几下,房中的烛火跳动了几下,骤然熄灭了。 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耳边忽然传来呜呜的声音,像风声,又像是低语、哭泣。 “来人啊!来人啊!”三夫人扯着被角声嘶力竭地大喊,刚刚出去的丫鬟却没有第一时间闻声赶过来。仿佛这个屋子里的所有的声音,外界都是听不见的。 这里似乎已经不属于人间。 “我死得好惨啊!”一个白色的身影呼啸而过,眨眼又不见了。 “啊!啊!鬼!”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是三夫人确实亲眼看到了,嘴里阿尼陀佛地念着,用锦被从头到脚密密实实地遮掩住身体的每一寸,瑟瑟发抖。 一晃,身体冷飕飕的,锦被早就脱力了身体。 三夫人蜷缩进床角,不住磕头:“姐姐,妹妹真不是有心害你。是樊氏,是她在你时常喝的补药里下了毒,你去找她,千万别来找我!” 此时此刻,三夫人已经被彻底吓傻了,不住磕头跪拜。 “姐姐,姐姐,饶命!饶命啊!” “说,你是怎么害死我的?阎王的生死簿里都记着呢,你可有忏悔?”所谓人心隔着肚皮,三夫人肚子里深藏的坏水,只有她自己才能倒出来。 如此一来,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了解真相。 只是这事情忽然牵扯到了金老爷早逝的正室夫人,却又令人意外。 大夫人去了不止十来年,这其中居然也另有文章。昩不动声色,听着三夫人一五一十将亲自犯下的罪恶和盘托出。 说完一切,三夫人靠在床头魂不守舍。昩挥洒了一下衣袖,将她弄晕了过去。 三夫人终日烧香拜佛,对鬼神素来忌讳,昩就干脆就将计就计,那她做了突破口。 接下来,昩依样画葫芦,同样去了几位夫人的房间。收到的效果显著,甚至超出预期。装神弄鬼的结果是,昩得到了更多鲜为人知的线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3 杀人灭口 薄纱般朦胧的晨曦穿透云层,一寸寸扫过金府的各个角落。 繁茂的枝桠间洒下斑斓的金子般的光,叶脉上的露珠滑落,驻足叶尖,折射出耀眼的光泽。 沉睡一天的金府,逐渐开启了他的忙碌。一大早,三夫人房里的丫鬟就偷偷出了府,去庙里求神水赐灵符了。 大门未合,一道白影鬼魅般紧随其后。 轩窗轻启,卧榻上的人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颤抖,眉头急蹙,汗湿了鬓角凌乱的发。时不时抽搐的样子,似被困在了梦靥中,令人心疼。 翠珠感念妹妹的得救,特地照顾了小初一夜,醒来的时候就是看到她这么一副大汗淋漓的样子,慌得一下子清醒了:“怎么出了满头的汗,是不是病情又恶化了?” 她用袖子替小初抹了把汗,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大夫,来人啊,得快请大夫过来才行。” 翠珠的身影刚消失在拐角,阴暗处才闪身出来一个人,透明的晨曦透过纱窗将他的影子拉长,他的手里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悄无声息地进了小初的房间。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榻上的人:“孩子,对不起,我也是被逼无奈。此仇不报,我百年之后都不能合眼,只能到下面再去给你做牛做马赔罪了。” 拿着调羹的手簌簌地抖,些许药汁撒了出来,却还是缓慢地朝小初的口中送去。 没等药勺碰上床上之人的嘴唇,被褥一阵动荡,床下蹿出来一个人,一把剑横到了来人脖子上;“啊呸,让本少爷负伤钻床底下,吸了一鼻子灰尘等了一夜守株待兔,总算逮住了你这个自投罗网的畜生。” 他蛮横地把对方的头摆过来,惊诧之色一闪而过:“是你!” 不多时,金府大厅里人头载动。大伙儿面面相觑,都不知为何会被聚集到这里。 纵观大堂里的几位,几位夫人眼窝深陷,神情恍惚,一宿未合眼的样子。 松义鬼鬼祟祟地打量着众人,眼睛里充斥着红血丝,非常吓人。 “大师将众人聚集在这里,可是有事情宣布?”昩迟迟不开口,三少爷终于按耐不住了。 昩饶有深意地点了点头,却见府上众人神色各异。有人做贼心虚地垂低着头,也有人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恰这时,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人被提了上来,跪倒在金老爷面前。 “牛嫂?怎么会是她,这究竟怎么回事?”底下人的人皆一脸意外,交头接耳。 “自然是昨夜纵火的凶手。”金精武把药碗往地上一放,退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大咧咧地坐了,“本少爷亲自逮的人。在来之前,本少爷已经人大夫鉴定过了,碗里被下了砒霜,见血封喉,这分量,足可毙命,若不是本少爷提前埋伏,说不定丫头就被灭口了。” “牛嫂为何会纵火?砒霜又为了毒谁?”金瑞阳若有所指,“她一个厨房下人,有什么理由杀人灭口,难道是收了贿赂,替谁卖命?” 牛嫂只是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怎么?杀了人,却不敢说出幕后指使者吗?”三少爷咄咄逼人地质问牛嫂。 牛嫂望着金瑞阳一脸愤恨之色:“人在做天在看,你们这些杀人凶手天理难容,都不得好死!”她气愤地起身,作势要咬金瑞阳的耳朵,很快被一旁的两个家丁扯住了双手背到了身后,狼狈跪倒在地。 “住手!”忽听金大少爷一声凝润却威严的声音,两个家丁瞥过金三少爷的眼神,顺言放开了牛嫂。 大少爷抱拳在金老爷面前跪下:“父亲,儿子不孝。牛嫂之所以纵火,听的是儿子的指示。” “你!”金老爷险些一头栽倒,却并不相信儿子会这么做。 “少爷,你!”权叔欲要说些什么,却并金大少用手制止了。 金五少一脸匪夷所思,他原以为牛嫂是受了三少爷的指使,却不曾想事实与他所想居然截然不同。虽然不清楚事情的始末,但是他印象中的大哥绝非这种买凶杀人、杀人灭口的人:“不可能!大哥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金三少哼了一声:“牛嫂,我大哥说的都是真的?”昩暗中观察着诸人的反应。 牛嫂瞥了眼金大少爷,不屑地哼了一声:“一人做事一人当,用不着人假好心!既然被你们活捉了,我也没想过要逃。” 她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在柴房设计吊死二少爷的事,故意摆弄二少爷尸体造成他起尸的假象,在他鞋底蹭灰引起恐慌的事情,纵火欲烧死小初和倚翠的事,还有下毒的事…… “你!牛嫂,我金韦德待你也不薄,当年看你背井离乡、孤苦伶仃地在我府门外徘徊,饥寒交迫,才让人收你进了金府,快三年了,你居然这般狼子野心,残害我的儿子……咳咳咳,我金某人引狼入室,来人!……”金老爷激动地用双头拐敲打着地面,恨不得立刻将牛嫂送入囚车,午门问斩。 “慢着。”突兀的阻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昩无波无谰地声音划过众人的耳膜,“金老爷难道不想要知道其中的缘由?” 金老爷深吸了口气:“老夫只看重结果。” “牛嫂的确有杀人动机,可她所做的顶多是些跳梁小丑的把戏,何况杀人未遂。真正的杀人凶手另有其人。牛嫂,金老爷虽不想听,难道你真的不想解释解释,而是想当着这群人的面被当做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凶手,被送到衙门处斩吗?” 牛嫂环视了一周。这里有许多同她在厨房做事的帮佣,三年的相处,彼此相互照应……何况,她怎么能被当做一个滥杀无辜的败类,这样……小柔的冤情如何沉冤昭雪。 指甲掐进了皮肤里,划出几道血痕。现在不是沉默寡言的时候! 一副任由处置的牛嫂终于有了反应:“杀人偿命,我今日之所以不惜满手罪孽,就是为了给我女儿祝小柔报仇!”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金精武此刻终于了然大哥为何会替牛嫂做伪证,甚至不惜以身顶罪。恐怕,大哥一早就猜到了牛嫂的身份。 原来,诸人以为无亲无故的老寡妇牛嫂居然是祝小柔的母亲!而她背井离乡从老家过来寻找女儿,却听说女儿失踪的消息。 牛嫂一个人流落街头,找遍了平安镇大街小巷。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听红袖招的姑娘无意间提起祝小柔,从她的字里行间,牛嫂隐约猜测到女儿的死恐怕和金府的少爷有关。 但具体是哪位少爷,她却不知。她借机混进金府就是为了给女儿报仇。 她进府不久,知道了女儿和大少爷相爱的事,怀疑女儿失踪和大少爷或有牵扯,却听大少爷一夕之间疯了。 所有人都以为大少爷是受了情伤,自此疯疯癫癫。牛嫂曾偷偷去看过大少爷,暗自叹气,也第一时间否认了大少爷作为凶手的可能性。倘若小柔不是她的女儿,不是出身贫贱,她和大少爷之间的磨难恐怕不会这般难以逾越。 本以为大少爷疯是偶然,没想到大少爷的疯癫却是必然。 一次偶然的机会,牛嫂暗中听到了不得了的谈话。原来,大少爷每日喝的药里居然有问题。 她一直苦于没有机会揭发此事,而且背负仇恨在身,不能被金府的幕后黑手当做眼中钉除了去,故而韬晦养光,一边暗中根据大少爷中毒的症状请名医配制解药参在每日的饭食中。 “你胡说!鬼话连篇!”温驯的二夫人突然吼了一声,哆哆嗦嗦地像是管不住自己的身体。 “既然牛嫂鬼话连篇,那我们要不要听听鬼怎么说?”昩的笑阴冷至极,不禁让人打了个寒颤。 “大师,您终于擒住了在我金府作祟的鬼?那还等什么,立刻收了她!来人,将事先备下的谢礼拿来,重重谢过大师。此恶鬼谋害了我金府两个少爷,还把这里搅得鸡犬不宁,人心惶惶,绝对不能轻易放过它,定要让它魂飞魄散、万劫不复不可!”三夫人说得迫不及待,大睁的眼中满是急不可耐之色。 二夫人和四夫人明显也是脸色惨白。 昩勾唇一笑,邪魅入骨:“三位夫人以为金府里的鬼是大夫人?” 除了五夫人,其余几个夫人浑身一颤。二夫人捂住耳朵尖叫一声:“你胡说什么!大夫人十几年前就已经病故,为什么会阴魂不散纠缠我们?” 情绪激动地犹如中邪一般,顿时引起了所有人注意。 “大夫人看不惯你们毒害了她,继而还要害死她的儿子!” “啊——”三夫人用双手捂住耳朵大声尖叫起来,“我没有,没有,不是我……”曾经的干练和高贵荡然无存,疯疯癫癫地像是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婆子。 几位夫人虽然不至于像是三夫人这么严重,却也是脸色惨白,浑身像是脱了水的尸体浑浑噩噩,簌簌发抖。 “娘,你怎么了?”三少爷惊慌失措地抱住像是中了降头的三夫人,将她困在手臂间安抚着。一瞬间,三少爷望向昩的眼神像是淬了毒般冷厉,“你有什么证据?” “住嘴!”龙头拐杖重重地敲击在地上,很快有人制住了失控的几位夫人。金老爷神色凝重,“大师,您接着说。” 昩颔首,将这几天调查的结果一一告知于众:“金府的确有鬼,却是内鬼!”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内鬼?难道几位少爷的死都是人为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4 一层丑陋的面纱 “二少爷的尸体不是被吸干了血气吗,怎么可能是人为的?”人群中有人插话道。 昩:“你听谁说的?” “不是王大头说的吗?” 昩轻蔑地一勾唇:“他不是见血就晕吗?为何对二少爷的尸体看得如此仔细?” 二少爷的尸体饶是常年在衙门办案的仵作看了,都觉得惨不忍睹,犯呕做吐。王大头声称自己晕血,当时听到松义和另外一个小厮的惨叫,又怎么会再把二少爷的尸体看得那么仔细? 众人的视线瞟向王大头。 “我……只是想要唬人而已,并不清楚凶手居然有方法一盏茶之内将人的血吸干……”矛头忽然对准了自己,王大头显然一时心慌。 他刚一出声,就意识到自己不打自招了,脸上血色尽失。 “一盏茶?松义……”昩忽然点名喊了小厮松义,“等你发现门被锁到四处求救,大概用了多久?” 松义浑身一颤:“小的当时记得焦头烂额,不过应该不离一盏茶时间左右。” 原来,王大头并没有见血就晕的毛病,扯这个慌,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管家立刻让人将王大头捆绑起来,等着天一亮就送官查办。 王大头很快被押了下去,然而事情并没有解决。 “大师,你说的雅儿的事……”金老爷神魂俱震。他口中的雅儿正是金府大夫人的闺名。 昩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他紧接着将实现投注到三夫人身上,众人顺着他的视线,一同看向三夫人。 三夫人一向端庄得体、运筹帷幄,绝对不会是个有点风吹草动就自乱阵脚的女人。可如今却是一副天都要塌下来的模样。 她的异样被满屋子的人都看在了眼中。 “大师,你把话说清楚,刚才的言下之意究竟是什么意思?”金瑞阳牵着搂着三夫人肩膀的掌心青筋冒起。 他屏气凝神,生怕昩的嘴里会吐出什么让人始料未及更祸及他母亲的惊天大秘密。 “当年害死大夫人,如今害得大少爷得了失心疯的,正是在座的几位夫人。”昩看了眼金精武,金五少立刻会意,走到外面又亲自提了个人过来,正是三夫人的贴身丫鬟。 助纣为虐的丫鬟偷偷瞄了眼事论落魄的三夫人,显然她也是自顾不暇,又垂低了脑袋,恐惧未消,浑身发抖。 金五少崇拜地看着昩:“美人一早就留意到你差遣她去求神弄佛,故意伪装让佛像说话,已经吓得这个丫头骗子把一切都招了!三夫人有什么话,就和自己的贴身丫鬟当面对峙吧!” “不!我不相信!”金瑞阳死死地盯住自己的母亲,不敢置信,失控大吼,“娘,你告诉他们,他说的不是真的!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谦雅公子的形象荡然无存,惹得府上几个暗中心仪三公子的奴婢不禁偷偷抹泪。 三夫人双手抱膝,哭得撕心裂肺。其余两位夫人也一副失魂落魄、心如死灰的样子。 她机关算尽,也很难想象自己的罪恶会在这一刻暴露在阳光底下。 屡屡遭受血光之灾,金府成了常人眼中避如蛇蝎的凶宅。外人都传金府闹鬼,却把几个夫人的心鬼吓了出来。 而三夫人的心鬼,自然是大夫人。 “你既然这么爱你的雅儿,当年为何要娶我们过门?!”三夫人一向有理有度,居然对着金老爷歇斯底里地大声斥责,“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今天的局面,害死了你心爱男人的,都是你!你才是罪魁祸首!” 金老爷的结发妻子是他原先为奴人家的小姐。 金老爷出身低微,参军后做了一名炊事兵,跟着舍将军行军打仗,不知怎的,发了一笔横财,转而回平安镇从商建府,迎娶了心爱的小姐为妻。 他的结发妻子对金老爷忠贞不渝,在平安镇广为传颂。 据闻在金老爷从军之时,小姐已经珠胎暗结,她的家人曾想趁着金韦德从军,想把小姐偷偷远嫁,但小姐誓死不从,宁愿只身带孩子等金伟德回去,最后闹得和家人决裂。 两人喜结连理之后,小姐的家人早已经迁出平安镇另谋发展,从此与她老死不相往来。 金老爷要在平安镇扎稳脚跟,光是有钱,自然不够。小姐秀外慧中,贤惠大度,一直是金老爷的贤内助。她做主让金老爷多娶几家小姐,增加人脉。之后,便有了二三四几位夫人。 通过联姻,金老爷的生意越加兴隆,地位也更加稳固。但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 几位夫人过门之后,逐渐发现了金老爷对发妻的深情。这份坚贞不渝的爱让她们在金府仿若隐形,不受重视和宠爱。 怨恨、嫉妒、可悲的情绪长年累月积压,让人绝望。 没有人怀疑,金老爷百年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会是大夫人和大少爷的!因为金老爷从未施舍过她们一分,哪怕是一个眼神。 由此,一个黑暗的魔鬼就此在她们心中生根发芽,逐渐长大。 继而酿成了悲剧! 平地一声闷雷,众人皆呆若木鸡。 若不是三夫人的反应默认了一切,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大夫人是病故的。 “哈哈哈……没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所有的人也都是我杀的!”三夫人忽然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状若癫狂。 之后爽快地承认了一切,“我樊杏容的儿子不必别人差,为什么不能争上一争!我嫁了一个心里没我的夫君,出嫁从夫,女人的一生也就这样了。但是瑞阳他,他还年轻,他除了是金府的三子,哪里比其他人逊色?他不该如同他母亲一样在金府遭到埋没!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三夫人竭尽全力为金瑞阳打点门路。倘若篡夺了金府大权,金瑞阳的仕途必然更加坦荡平整。 三夫人一来对金老爷心寒,而来渴望儿子平步青云,故而选择铤而走险。 “娘!”三公子啜泣出声,别开头去,似乎不忍再看。 原来,金府的几位夫人为了争取自己的利益和地位,竟然在大夫人的饮食中下慢性毒药! 虽然是三夫人和四夫人怂恿出的主意,也是她们两人提供的毒,但是真正下毒的却是二夫人。 二夫人作为贴身丫鬟伺候了大夫人多年,两人情同姐妹,遂没有人怀疑她会在大夫人的饮食中下毒。这事也就天知地知,一直无人知晓。直到大夫人的身体每况愈下,最后撒手人寰,居然都不曾揭露。 大夫人死后,大少爷的地位一如既往稳如磐石。因为大少爷实在是太优秀了,没有人可以撼动他几分,他们才会故技重施,也给大少爷下毒。 正好大少爷当时为情所困,长时间借酒消愁,给了她们几人可趁之机。 只是有大夫人的先例在,他们怕引人深究此事,这次不敢放太多的剂量,才会导致大少爷时好时坏,症状就像是失心疯一般。 自然,一直给大少爷看病的那位大夫,早已经被事先买通了,才会听从几位夫人的吩咐,一同鬼话连篇。 二夫人自大夫人去世,就一直梦靥不断,精神饱受折磨。这次三夫人和四夫人又要害大少爷,她本来是不同意的。但是,心魔却又出来作祟。 一来,她受到三夫人和四夫人的威胁,倘若这次不干,事情一旦败露,必然拿她下毒谋害大夫人为由拉她下水。二来,金府没了大少爷,长幼有序,她的儿子便有了希望。 这金府之中,就属她以及她的儿子最没有后台,这也一度让二夫人让人看不起,哪怕连府里稍微受宠的大丫鬟都敢对她不敬。 倘若二少爷有机会继承家业,母凭子贵,她在金府的地位也会步步高升。 被野心和恐惧蒙蔽,二夫人再次成了刽子手,把魔抓伸向了大少爷。只是她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也早就被人算计上了。 四夫人的想法不外如是。 千错万错,母爱没错。可惜,她们都用错了方法,酿成了悲剧。 “你……你们这些毒妇!我打死你们!”金老爷的拐杖狠狠地敲打着几位夫人,气得血冲上脑,“想我金某人精明一世,居然娶了你们这些毒妇进门,祸害了我心爱的女人,还差点让你们谋害我嫡传的血脉!冤孽啊!” 金老爷的身体早就大不如前,几番追打下来,气喘如牛,脚步虚浮地险些站不稳,下一刻就要魂归西天了去:“咳咳咳……咳咳……” “爹,你先稳住别激动,身体要紧!”金明哲立刻扶住金老爷,不断地掐他的人中穴。金老爷吊着口气,呼呼大喘,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画皮法师,事情就先暂且解说到这里吧,来人,将三位夫人连同王大头一同送官查办。”金大少爷只好让昩暂停说明,赶紧抱起金老爷朝着卧房而去,“权叔,你去找个信得过的大夫来。” “是,少爷。”管家领命匆匆跑了出去。 丑恶的面纱一旦被揭开,所有人都傻眼了,呆愣当场,许久之后才开始窃窃私语。 很快,金府几个夫人被送官府查办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听到谣言的人都是一副下巴脱臼的表情:“天啊!不会是真的吧?” “可怜的大夫人原来是被人害死的啊!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几位夫人虽然被送了官,可金精武却眉头深锁,总觉得事情远远并没有如此简单,可究竟忽略了哪里呢?他正要喊昩问清楚,却见身边早没有了她的身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5 衙门定案,水落石出? 发了一晚汗,也不知昩给她灌了一帖什么药,第二天小初就醒了。 这一醒,仿佛一梦三千年。金府和他们刚来时已经翻然大变样了。 大公子醒了,金老爷一病不起;攻于心计的几个夫人被送进了衙门大牢;三少爷春风得意的劲头一落千丈。 潘府虽然没有来退亲,不过原本与他走得比较近的几个公子明显见风使舵地换了结交对象。 若说金五少没有变吧?他似乎也变了。明明是众人眼中不学无术的草包,最近越发沉淀下来,总是若有所思。 平日里在走廊交头接耳嚼舌根的丫头们也安分守己了许多,整个金府静悄悄的,像是雷雨前的宁静。 很难想象,偌大的一个金府,一夕之间居然突然变成这样。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小初靠在床头一边就着翠珠的手喝着药,一边听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前天发生的事情。 翠珠很感激小初这个善良的姑娘,若非是小初在密室失火时身陷危险也努力保护神经失常的倚翠,手脚都被铁链锁住的倚翠恐怕早就丧身火海,哪里还有命在? 所以得知小初这里需要有人帮忙,翠珠就自发地禀明大少爷过来照料。 “听说,金老爷病得很重。大少爷请了平安镇许多名医,大夫诊治之后也束手无策,暗示大少爷尽快准备后事。” 得知金老爷时日无多,许多世伯、世叔等跟金府有利益往来的商户陆续登门,络绎不绝。探病是假,唯利是图是真。墙倒众人推的道理谁都懂,现在的金府,全靠着金明哲大少爷在当家,才勉强稳住不乱。 二三四几位夫人被关押在府衙大牢里,对杀人的罪名供认不讳。 不同的是,二、四两位夫人只承认涉嫌杀害大夫人,以及设计毒害大公子的罪名。四夫人则一人将所有的罪名都揽了下来,包括两位少爷的死以及五少爷的落马事件,皆是她一手谋划。 数罪并罚,无疑是个死字,但她似乎一心求死。她对金府和金老爷早已心如死灰。 “衙门都调查过了吗?二少爷和四少爷皆死得诡异,凶手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喝完最后一口汤药,小初任由翠珠将她放平躺在床上。 翠珠拉高毯子,替小初折好被角:“衙门都审结了。人是三夫人指使王大头杀的。王大头也画押认罪了。” “那四少爷的死呢?四少爷的死也是王大头和三夫人干的?” 药碗在半空中顿了一下,回身将药碗放下,翠珠不无落寞道:“正因为证据确凿,三夫人已经画押认罪,就等发落处斩了。” “金府之所以被传闹鬼,都是牛嫂做的。她就是要借此查出杀害女儿的凶手。倘若凶手做贼心虚,就一定会露出马脚。” 小初:“有这回事,我还以为真的是水鬼作祟呢?” 不过这就奇怪了? 照昩的性格,怎么会在乎家长里短,东家长、西家短的琐事。和昩订立契约的条件可不低!还有,昩最后到底和水订立了契约? 翠珠苦笑了下,将当天衙门公开审案时的情景对小初说了一番。 据三夫人亲自招供。她之所以杀害二少爷,是因为大少爷自服药变得疯癫后,金老爷似乎有意培养二少爷,不但给她找了平安镇第二商业巨头疙瘩庄做后盾,还将产业中的两家商铺交给二少爷练手。 三夫人一心想要自己儿子继承家业,遂动了杀机。 她早就知道了二少爷和倚翠的奸情,设计买通了表面老实巴交一副窝囊废模样,实则见财起意的王大头,让他从暗市买来一只毒物。 此物并非产自启国本地,身量跟蚕蛹大小,却嗜血。 被它咬一口,不会很疼,起先也不会注意,但是它能迅速麻痹猎物,钻进他的身体里,直至被它吸干了血,就像干尸一般。 三夫人就是利用此物,让王大头事先将它放在柴房的草堆里。待二少爷和倚翠忘情在草堆里翻滚之时,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于无形。 杀人之后,王大头引出毒物,收回证物。事后,又在门栅栏上绑上绳索,从外部将门锁上,造成密室的假象。 本来以为计划周密得万无一失,但是,事情偏偏那么巧合。当天去柴房埋伏的并非只有王大头一人。 牛嫂一直怀疑女儿祝小柔的死与二少爷脱不了干系。故而在二少爷和倚翠面前装神弄鬼,套问线索。结果,二少爷受不了惊吓,主动认了罪。 牛嫂得知真相后,不甘女儿惨死,准备为小柔报仇。她打晕了倚翠,准备将昏迷的二少爷挂在房梁上吊死。 这时,稻草堆里突然钻出来一只黑色带犄角的虫子,冲着二少爷咬了一口。那虫子很会找血脉,牛嫂见过血蛭吸食人血,很快察觉这怪异的虫子吸血,且出血量惊人,速度急速。 不出一时三刻,二少爷的身体很快干谒下去,居然死了。 牛嫂惊吓之余,推翻了一旁堆砌得整整齐齐的木柴,正准备逃离现场,却听门外又有了动静。 她赶紧躲了起来,居然发现是王大头来引咬死二少爷的怪异虫子。 王大头鬼鬼祟祟地将虫子引进了瓶子里,慌张之余显然没有发现躲在暗处的牛嫂。 等他走后,牛嫂赶紧离开,但王大头为了不引起怀疑显然布置了一番,为了不引起怀疑,牛嫂依样画葫芦,把柴房布置成了密室。 牛嫂将房梁上的绳子套在门栅栏上。这条绳子本是她用来吊死二少爷的,却被王大头利用来制造密室假象。 牛嫂正在伪装现场,二少爷的狗腿子松义就来敲门了。之后的一切,大家就全清楚了。 也难怪昩会发现房梁上会有粗绳磨砺过的痕迹。也难怪松义会说,依稀听二少爷喊过一次救命。其实,当时牛嫂就在柴房里装神弄鬼。 可惜松义当时只把他当做了二少爷和倚翠玩的一个刺激游戏。 倚翠疯了,到处说自己见鬼,一是以为自己见到了死去的祝小柔的鬼魂。二是因为醒来后亲眼看到了二少爷诡异的死相。而牛嫂之所以想要纵火烧死倚翠,就是怕倚翠佯装发疯,或者忽然清醒想起一切,揭露她当日装神弄鬼之事。 这一切,三夫人都被蒙在鼓里,直到牛嫂在公堂之上坦白从宽,一切才浮出水面。 说起四少爷的死,和祝小柔也不无关系。自二少爷死后,松义被打发去了杂役房。四少爷在花楼湖里被打捞上来时,最先以为女鬼报复的,就是松义。 松义清楚祝小柔的死,还以为是祝小柔的鬼魂趁着四少爷醉酒花楼,拖四少爷下水抵命。所以,才有了茶楼里丰富多彩、精彩绝伦的水鬼索命的故事。 原本,三夫人是准备让王大头连同倚翠一起杀的。但不知为何,天意如此,倚翠丫头居然疯了,疯疯癫癫地直嚷自己见到了鬼。三夫人干脆顺水推舟,把金府闹鬼的传闻坐实。如此一来,她买凶杀人的秘密就顺利掩盖过去了。 可惜事与愿违。三公子无心继承家业,金老爷就此让四少爷接手生意。 四少爷上手很快,深得金老爷器重,此后逢人便说四少爷是天生做生意的料。自大少爷疯癫以来,金老爷对余下的儿子横挑鼻子竖挑眼,难得大开金口称赞人。 依当时的情势,金老爷很有可能把家产全部交给四少爷打理,扶正四夫人作为当家主母更坐实了这一猜测。 三夫人把心一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同四少爷一并铲除。这样,就绝对没有人可以妨碍她了。 三夫人就命人四处制造、散布谣言,编造鬼神作乱之说。牛嫂趁机肆意宣传,造成恐慌,是准备让杀死女儿的凶手自乱阵脚。 然而,牛嫂不知,这又是三夫人另外一个行凶计划。 三夫人筹谋许久,终于让她等到了时机。就是在四少爷与知府小姐成亲的前夜。 四少爷这些日子顺风顺水,显然得意忘形。居然邀请狐朋狗友去花楼喝酒。她就命人趁四少爷醉酒落单之际,将他推进了湖里。 事后,她依样画葫芦,四处散播谣言,把四少爷的死推给了湖里淹死的水鬼索命。 最有可能继承家业的两个儿子都死了。五少爷不学无术、放浪形骸、毫无教养,又时常顶撞金老爷,母亲又是卑贱的戏子,他本人几年前离家出走后,音讯全无,断然没有资格继任当家。 三夫人本以为她大可不必担心五少爷会造成什么威胁。另一方面,金府的产业必须后继有人。 没有了适当的人选,以三公子的为人,必然也会承担责任,肩负起金府的家业。三夫人的一番苦心,也便能够得以实现。 然而,要紧关头,五少爷杀出来做了程咬金。三夫人当时恨得咬牙切齿,因为金老爷居然决定让剩下的儿子平分家业。除了五少爷,就连失心疯的大少爷也不落下。 三夫人苦心谋划,当然不能坐看事态如此发展下去。得知翌日五少爷要去遛马,三夫人就偷偷对五少爷的马做了手脚。 “可五少爷腿上的伤又作何解释?”一番话听下来,小初咬着指甲,总觉得哪里好像还说不通。 “这个……这个三夫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翠珠手下一顿,拍了拍小初的手背,“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养好病要紧。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 翠珠没有说,王大头不知怎么的,被关进大牢不久就畏罪自杀。王大头裤腰带一解开,悬着牢里的大梁,就吊死了。 等狱卒发现他的时候,尸体都已经僵硬了。 “翠珠姐姐,你在担心三少爷吧?”翠珠一看就是一副牵肠挂肚的表情。 小初洞悉,翠珠对三少爷有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6 附身 “你?”翠珠一时惊慌失措,险些撞翻了放着药碗的托盘。 小初还以为翠珠是怕被人说三道四。三少爷是主,翠珠是仆,何况还出了妹妹倚翠这等事。 有了倚翠和二夫人的先例,金老爷对此深恶痛绝。翠珠想来是怕被人发现自己的心事,被撵出府去。何况,三少爷最近又正与潘知府的千金议亲,万一以讹传讹再出什么幺蛾子,恐怕连这门亲事都会保不住。 虽然不清楚金府之中有多少人知道翠珠对三少爷的心意,不过小初来金府不久,就看穿了翠珠的心事,她会惊慌,也在情理之中。 “姐姐,小初不是管不住嘴巴的人,你尽管放心。”小初拉着翠珠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心冰冷,还隐隐出汗,不禁担忧地朝翠珠看去,“不会是照顾我生病了吧?” 小初心想:翠珠既要照顾她,又要担心三少爷,想来很是辛苦。 自从三夫人出事,三少爷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里闭门不出,也没有去牢房看过三夫人一面。几天了,门口的饭菜热了又热,但三少爷始终没有动过一筷子。 “我没事,就是……” “就是担心三少爷。” “嗯。”翠珠神色焦虑地垂低头。 “我听说,被大火困住的那天,还是三少爷抱着我回来房间的。翠珠姐姐,你和三少爷都是好人,好人就一定会有好报的。” 说话间,困意如潮水般袭来,小初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轻。 再次醒来,房中空无一人。屋内开着窗,阳光和煦。 晒了一天太阳,小初又迷迷糊糊睡着了。耳边隐约传来说话声,莫名的熟悉。 “嵇,为何我会这么不安,我总觉得她就在暗处……” “清瑶,你放心,五百年前我已经亲手杀了她。她绝对没有机会再来伤害你。” 迷迷糊糊中,耳边隐约传来说话声,莫名的熟悉。 清瑶?就是那个时常和昩聊天的鬼。小初心头一颤,脑袋顿时清醒了。她故意不动声色,继续听他们之间的对话。 小初从不敢想象,昩居然会用这样的语调和人说话。 昩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百炼钢化作绕指柔:“别忧心,有我。五百年的期限快到了,我必须加紧步伐才行。” “嵇,别再为我错下去了。” “不!清瑶,我一定会让你重回我身边。我现在已经找到了最适合的人。” 最适合的人?是在说她吗? 小初的心似乎被重锤砸了下,闷闷地疼痛随之蔓延开去。她努力让自己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对上一双清辉般皎洁的双眸。 昩坐在床头,轻柔地抚摸着脖子上所挂的玉瓶。诡异的蓝光中,从瓶口飘出来的女子的身体是半透明的。尽管如此,她依旧很美。仙姿福貌,清雅脱俗。 咋一眼看去,与其说她是鬼,倒不如说她是仙。 “啊,原来昩喜欢的女子长这样。”小初捧着心,自卑地想,“要是我是昩,我也会喜欢她。” 名叫清瑶的女鬼眼中闪过惊愕,微微一笑,飘进了瓶子里。小初赶紧闭上了眼睛。昩站起身,沉默地推门走了出去。 云雾重重,很想要看清眼前的一切,却越发觉得自己身处的世界不真实,她想要动,门却无风自开了。 “昩,是你回来了吗?”小初试探问道,门外没有人,更没有回答。 “滴答,滴答……”似乎有水声传来,小初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因为她看见推开的门下正多了一排排湿漉漉的脚印,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朝着她走来。 她揉了揉眼睛,还是什么也看不见。地上的水纹却依旧清晰! 水鬼?金府真的有水鬼!小初吓得立刻蹿起来,顾不得脚底下钻心地疼痛,瑟缩得朝着墙角躲去:“你别过来,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千万别来吓唬我!” “姑娘……”听到声音那刻,小初的脖颈一阵鸡皮疙瘩,“求你帮帮我……”女子的声音凄凄厉厉的,仿佛满腹委屈和着急。 一阵阴风刮过,小初的面前赫然多了一个惨白的人脸,湿漉漉的长发不停往下滴水,泛白的唇惨无人色,瞪大的眼珠子大如牛玲。更恐怖的是,她居然是个人身蛇尾的怪物! 她居然看见水鬼了! “啊——”小初正要放声尖叫,浑身一个哆嗦,似乎有什么东西蹿进了她的身体里,占据了她的意识。 眼前迷雾重重,刚用手挥开,下一秒又重新聚拢起来。浑浑噩噩得让人云深不知何处。 这里是哪里? “姑娘!”耳边有人叫她,是那个人身蛇尾的女子。说来,五少爷落马昏迷的时候,就意识不清地喃喃着两个字:“蛇女。”难道她就是金府闹鬼的真相?她就是害得金府家门不幸的罪魁祸首? 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发烧了。 手被一双冰凉的手牵住。谁?是昩吗?昩的手指也是这般冰凉。 不对!小初蓦然想起,她不是见到蛇女了吗?难道这双手的主人是蛇女? 她想要反抗,却没有力气。身体像是飘起来的,没有重量。她像是孤魂野鬼一般,浑浑噩噩地任由那双手牵着她在迷雾之中游荡。 忽然,眼前豁然开朗。她看到了金大少爷,他的面前有个巧笑嫣然的女子。 那个女子并不是小初见过最绝色的,她更像是一个邻家小女孩,娇俏甜美。尤其是她脸颊边的一对酒窝,在花丛中一笑,竟然有种乱花迷人眼的感觉。 眼前的景象像是一个个梦境,又像是人死前回忆的一幕幕。小初渐渐察觉,是有人刻意地让她鉴证眼前的一切。从相遇、相知、相爱到生离死别。 那个女子,应该就是祝小柔。 小初终于明白,大少爷为什么会为情所困。她也间接猜到了杀死二少爷的凶手。 “帮我!”耳边又传来凄厉的女声,是蛇女,也是祝小柔的声音。她似乎非常痛苦、挣扎,似乎正被什么吞没。正当小初要向前走一步看得更清楚的时候,又有人喊住了她:“别去,危险!”她回头,是清瑶。 那个昩一直深爱着的女子。 她像是陷入在水深火热之中,全身都在发汗。迷迷糊糊中醒过来,床边有个影子。小初吓了一跳,难道水鬼还在纠缠她? 她刚要挣扎,却被人制衡住了双肩:“别动。” 清冷的声线立刻让小初确认了床边人影的身份。小初舒了口气,心中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眼前像是蒙着一块白色的帘子,帘子对面的昩似乎正皱着眉头。 小初揉了揉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再睁眼,昩依旧是那张天香国色的脸,最近几天倒是看习惯了。似乎无论昩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他在,她就能很安心。就像是当婆婆陪着自己一样。 小初忍不住定定地看着昩。为什么,她总会莫名地信任他? “小初你醒了,来,把药喝了吧。”视线中又多了一个女子,小初努力眨眨眼,看清楚是春梅姐姐。 为什么是春梅来照顾她,翠珠姐姐呢?小初心下有些奇怪,费力地仰起身,浑身无力。 昩搭了一把手,将她抱起来靠在床沿上,春梅顺手在她背后塞了个枕头。 喝着苦涩难咽的汤药,脑海中忽然有画面跳出来。一滴泪水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那是祝小柔的记忆,她却在感同身受!就仿佛她上一刻就是以祝小柔的身份活过一世似的。 蛇女拉着手让她看的一幕幕,都像是活在她的脑海中。她甩了甩头。 用苦药润了嗓子,小初在意道:“春梅姐姐,怎么是你来照顾我,翠珠姐姐呢?” 春梅的眼神怪异地闪烁了下:“这……她撞邪了,被鬼附身了。” 小初担忧道:“怎么会这样?”女鬼昨晚不是来找她的吗?为什么居然是翠珠姐姐被附身? 春梅心有余悸道:“昨晚可把人吓疯了,翠珠忽然发了疯似的要杀了三少爷。若不是大师拦住,我们真不知道她居然撞了邪。以翠珠对三少爷的心,哪怕自己去死,也绝对不会伤害三少爷的!可他居然刺了三少爷三刀,刀刀毫不留情,似乎恨不得将三少爷千刀万剐一样。我们听到三少爷呼救进屋子时,一地的血,可吓死人了!”春梅越说越害怕,脸都吓青了。 小初倒吸了口气,见她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小初把视线投注到昩身上。 昩一副拒绝开尊口的模样。 昩虽然不说,但是小初心下却自有一番思量。她自然不会放任不管,她差点也被鬼附身了!倘若不出意外,水鬼最先找人附身的人是她。 因为她被叫清瑶的女鬼救了,她才会找上翠珠姐姐。然后控制住翠珠的肉身去刺杀三少爷。只是为何,她又直觉祝小柔并不是会这么做的人。 她看到的祝小柔很善良。哪怕遭遇再多的不幸,她也绝不会为此而害人。这里面一定另有文章! 她曾听村里老一辈的人说过,撞邪或是碰到不干净的东西,人就会不舒服,轻则头痛脑热,上吐下泻,重则更有生命之忧。自上次瘟疫之后,自己都没生过病。所以说,女鬼找的最初对象是她!居然是清瑶救了她…… “三少爷和翠珠现在怎么样了?”依照现在的情形,小初都已经亲眼见过鬼了,自然不相信前面的两起命案是三夫人一手策划这么简单。 春梅查看了下昩的脸色,把当时发现三少爷和翠珠时的情况说了一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7 祝小柔的死 三少爷失血过多,经大夫包扎之后还在昏睡。翠珠醒了,被控制住五花大绑,浑身贴满符咒,却记不得自己做过的事。 清醒过后的翠珠和平日里一般无二,咋听自己的所作所为,翠珠矢口否认,但是看到自己身上溅到的血,以及以往关系不错的丫鬟反复告知之后,终于相信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她似乎回忆起了昨晚用刀一下下刺三少爷的情景,尖叫着捂住耳朵,哭喊得声嘶力竭。然后把自己蜷缩在一个墙角,像是没有灵魂的驱壳。 紧接着,她又祈求跪拜让她去照顾三少爷。 小厮怕她再次疯魔,更不敢私自放走她,把她一个人关在密室里。翠珠为了不再害人,差点寻了短见,还好发现得及时,才捡回一条命。 若是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下去,金府的悲剧就远没有完,也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头。难道,真要等到金府所有的人都为之偿命不可吗? “昩,金五少昏迷时说的话并不是疯言疯语,真的有蛇女,她叫……” 昩打断了她:“嗯。”他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样。 “你都已经查清楚了?” 昩正在桌上准备什么:“你很快就会明白了。” 当天,金府的人又重新聚集起来。三少爷因为昏迷不醒,所以没有到场。 本以为三夫人被衙门定了罪之后,金府的诡异命案总算可以告一段落。哪里知道,五少爷刚落马摔断了腿不久,这次却轮到三少爷了被人刺伤。 下人们听到声响第一时间赶过去,若是晚一步进门,三少爷差点都要被翠珠捅成马蜂窝了。 倚翠是疯子,可翠珠却是进退有度的丫鬟,在金府也有多年了。难道姐妹间的疯病还能传染了不成? 回想起翠珠当时的涣散无神的眼神,像是没有灵魂的人偶一样,不少人尚心有余悸。这可不会是正常人会有的眼神啊。 金府果然闹鬼!而且这鬼并没有立地成佛,尚且还在金府害人!下一个还不知道轮到谁呢?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寝食难安的!不少人立刻怀疑起昩来:“她一个女子,行不行啊?年纪轻轻的,也不知道道行高不高,可不要又碰上一个神棍!” “住嘴!”五少爷的话虽然蛮横,较之以往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谁再嚷嚷,爷削了他的嘴!美人,你继续说。” 看着神情凝重的五少爷,回想他在葬礼戏台上无理取闹的样子,小初说不出心头是何种滋味。 他曾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说不定没有明日也不一定。” 他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自己嗝屁了,关本少爷何事?” 他说:“走开,别妨碍老子欣赏美人。”话虽这么说,眼中却不见丝毫的猥琐。 有一种人,天生就善于隐藏自己的感情,他放荡不羁,他游手好闲,他口没遮拦,但他重情重义。那日跟着五少爷一同晒太阳时,他的一字一句又在小初耳边响起,字字铿锵有声。 此刻,金五少还是金五少,却不知为何有些陌生。 感觉到小初的视线,金精武回过头,朝她飞了个秋波。 “切!”嘴上不屑地哼了声,心里却觉得那个熟悉的金五少还在,依然没变。 松义吓得面无人色,抖得骨架都快散了,“金……金府里的鬼是祝小柔!她来报仇来了!二少爷、四少爷,再是三少爷,马上,她,她就要来杀我了……救命啊!” 松义彻底成了惊弓之鸟,从三少爷出事,就始终不停叫嚷,处处防备。 见了大少爷后,松义不住磕头:“大少爷救我!你一定要救我!”众人一同拽拉他,都不能把他带下去。 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松义拉开。 小初因为窥过小柔托她的梦境,遂叹了口气:“婆婆常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果然恶有恶报。” “松义,要让别人帮助你,你必须坦白祝小柔当年是怎么死的?”昩的声音冰冷,顿时让发疯似的松义冷静下来。 “我……祝小柔,我松义一个奴才,听命行事,也是身不由己……当初……”松义一边冷汗涔涔一边解说道。 原来,松义曾伙同自己的主子,一同将大少爷的心上人祝小柔谋害了。 二少爷贪图祝小柔的美色,意图对她不轨,还拉着松义这个恶仆助纣为虐。 正当二少爷施暴之时,这一幕恰好被三少爷和四少爷看到了。四少爷不但不阻止,反而横插一脚,同流合污。 三少爷则是冷眼旁观,还给几人出主意。他认出祝小柔是大少爷的心上人,偷偷附耳告诉了自己的兄弟。 两个少爷怕事情败露,引起大少爷的报复,所以打晕祝小柔,用马车偷偷带进了红袖招,准备在花楼里金屋藏娇,对祝小柔为所欲为。借由侮辱祝小柔泄愤大少爷,给大少爷难堪。 四少爷是红袖招的常客,花楼妈妈更是四少爷的眼线,他们原本以为祝小柔到了红袖招就神不知鬼不觉。 任由大少爷有天大的本事,平日里从不寻花问柳的他,也绝对想不到这里来。在这里要如何对待祝小柔,还不是任由他们搓圆捏扁的来? 哪里知道,祝小柔看似柔弱,却抵死捍卫自己的清白誓死不从。她宁愿投湖,也不愿意失去清白。 为了保住清白,面对步步相逼、贪婪好色的两个少爷,祝小柔万念俱灰,决然推开花楼小谢的窗户,纵身跳下了湖,就此香消玉殒。 祝小柔死后,为了怕事情败露,几个少爷还曾偷偷接头商议对策。 却不想,祝小柔的死对大少爷的打击很大,大少爷狠狠病了一场,自此疯疯癫癫。剩余的几位少爷瞎猫碰上死耗子,反而因此占了便宜。 二少爷分到了金老爷的两家商铺,还赚了一个家室显赫的老婆做靠山。四少爷更在之后大显身手,差点名利双收,成为最大的赢家。 三少爷表面虽然没有显山露水,金府少了金大少爷处处压他一筹,他的谦谦君子之名至此广负盛名,就此结识达官显贵,差一步就平步青云,官运亨通了。 所谓虎父无犬子,三夫人如此精明人的儿子,岂会是一般角色? 原本一切都相安无事。但祝小柔的娘亲许久没收到女儿的消息,为了打听女儿的消息也进了金府,这才知道了女儿的死。 为奴为仆多年,她偷偷查到女儿的死或许与几个少爷有关。数月前,她故意在二少爷准备与倚翠私通之时装鬼吓人。 结果,二少爷经不住吓,为了保命,将一切和盘托出。她终于调查出了女儿的死因。 牛嫂的下一步计划自然是杀死三少爷,没想到金老爷却请来了昩调查此事,金府的风声紧了不说,还将几位夫人的恶行揭露了出来。 金府乱成一团,牛嫂反而没了下手的机会,才会让三少爷活到至今。 “是你!居然是你们害死了小柔!”听完小初的诉说,金明哲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眼白充血,青筋直冒,愤怒地给了松义一拳一脚。 打了人,他脱力地倒退几步,心下苦涩,“原来小柔是这么死了。我一直以为是我和父亲害死了小柔。才不能原谅自己和父亲,苦苦折磨自己。” 金大少爷和府中婢女祝小柔情投意合,曾向金老爷袒露对祝小柔的心意,求金老爷成全。 金老爷一直对金明哲寄予厚望,愤然以名不当户不对为由反对,还棒打鸳鸯给金大少指了门婚事。 金老爷恐吓大少爷,倘若不按照他的意思成亲,就没收他名下的所有产业,还会命人将祝小柔偷偷送走,送到金明哲一辈子找不到的地方。 不过,倘若金大少妥协,不但可以继承全部家业,他姑且还能同意祝小柔做个小妾。 金大少爷最终妥协。 父子两为此争执之时,祝小柔恰好就在门外,被撞破之时,神色异常不对,慌慌张张地就跑远了。 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 金明哲一直以为是自己背叛了对小柔“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约定,她才会离开他。故而得知小柔意外而死之时,更不能原谅自己,终日借酒消愁,给了贼人以下药的机会。 “啊……鬼啊!”毛骨悚然的尖叫声后,破门之声又起。 众人争先恐后地赶出去,正好见到三少爷带伤连滚带爬地逃出来,他的身后,居然是张牙舞爪的翠珠。 翠珠的发丝全散了,飞扬的发在空中飞扬,像极了蜘蛛捕猎时编织的蛛网。 她木纳地握着一把鲜血淋漓的匕首,脸上面无表情,大睁的眼中空洞无神,俨然是一具毫无思想,任人摆布的傀儡。 “啊——”她高举匕首,疯了般朝金瑞阳冲来,凶狠的模样恨不得将金瑞阳开膛破肚,大卸八块,“金瑞阳,你个伪君子,你还我命来!” 金瑞阳抱头鼠窜,狼狈不堪,贪身怕死的嘴脸早无往日的翩翩风度,丑恶扭曲至极。 正当翠珠准备一刀对着金瑞阳当头劈下,她忽然顿住了。漆黑无神的眼中流下两行泪来,她的左手牢牢地抓住了右手,甚至掐出血痕来,蜿蜒的血迹顺着她洁白的手腕而下:“三……三少爷……快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8 傀儡尸 钝器入体的声音,血色蔓延。 忽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众人,趁着翠珠恢复意识的那刻,金瑞阳居然一把夺走翠珠手里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进了她的腹部:“既然那么爱我,你去死吧!” 翠珠捂住腹部,尚未出口的忧心全部冻结在了嘴边:“逃……” 血从嘴边溢出来,染红了五指。 “噗——”她呕出一口血,翠珠忽然笑了,凄美动人,她的身体轰然向后倒地,颤动着睫毛悄无声气地闭上了眼睛。 “翠珠姐姐!”小初惊讶地捂住嘴,不敢置信。她的胸口燃烧着愤怒的小火苗:“你!你个杀人凶手!我们都看错你了!” “是她先要杀我,我是为了保命,逼不得已。就算报官,知府大人明察秋毫,定会明白我的苦衷。”金瑞阳丢掉手中的匕首,大言不惭。 危机解除,他故作姿态地咳嗽了声,嘴边扯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却令人不寒而栗,通体生寒。 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能笑?这碍眼的笑容忽然恨不得立刻撕碎它! “哦?是吗?倘若状告三少爷行凶谋害两位少爷呢?”昩的眼神犀利地对准金瑞阳。 天香国色的一张脸,始终面无表情。过于冷魅,却让人不敢对她妄动心思。 此刻,昩的眼神一冷,金瑞阳的心不由自主地紊乱一跳,居然莫名恐慌起来:“你……你胡说什么,四弟的案子知府大人已经审结了。你又想怎么样?” “三夫人还真是教出了个好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昩的眼中似乎有层层冰雹凝结起来,“你也清楚,我在红袖招待过。湖边的情况,我自然调查得一清二楚。当天晚上,四少爷见到的提着鸳鸯花灯的姑娘,应该就是翠珠!” 小初略微一想,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翠珠为了三少爷打扮成祝小柔装鬼吓人。为的就是恐吓四少爷,让他自以为水鬼索命。也正好借着小厮的嘴,把这个故事编的更完美。因为三少爷一早就猜到,只要这么布置,松义一定会自动联想到祝小柔的死,从而也巧妙地把凶手嫁祸给已死的祝小柔。” “四少爷死的时候,尸体的左手握成一个空心的半圆。这表明,他死之前,手里一定有东西。”昩扬了扬手中的东西,是个穗子绳,一般缝在荷包、香包上做点缀。 昩若有深意地扫了眼金瑞阳挂在腰间的荷包,后者下意识地用手一掩。 众人马上发现,昩手中的穗子居然和金三少腰间的颜色一模一样。 金三少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也许是翠珠偷了我的荷包,杀了四弟故意栽赃给我也说不定。就凭一个穗子,你就想给我定罪,未免也太儿戏了。” 昩的嘴角一扬,轻蔑一笑。小初暗赞了一声好,昩此刻像极了骗到乌鸦嘴里肉的狐狸,显然金瑞阳自己也意识到了,面如死灰。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后悔显然为时已晚。 昩随意丢了制作穗子的花绳:“这玩意,是我从翠珠的房中随意拿来的。她既然给你做了荷包,必然留了很多这种颜色的彩线。翠珠为了你自愿肝脑涂地,怎么会容许四少爷手中握有掌管你生死的证据呢?” 昩没有理会金瑞阳接下去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不愧是要跟着三皇子做大事的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牺牲个女人算什么,三少爷不是连血肉亲情都轻易舍弃了吗?怎么样,看着生母为自己牺牲顶罪,滋味如何?” “天啊!三少爷居然是这样的人!”底下惊呼四起,见鬼似的看着金三少。 倘若昩说得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三少爷的心机叵测,城府极深,真是到了骇人听闻、恐怖冷血的地步! “三少爷当日的演出还真是感人腑……”昩不无讽刺道,“为了让母亲心甘情愿替自己顶罪,三夫人的手腕都快被你握断了。倘若不是知道祝小柔真正死因的人,又如何编的出水鬼索命的故事?“ 昩接二连三地吐露真相:”如果我没有猜错,给王大头毒物的,也正是三少爷。” 三夫人虽然内外兼修,干练精明,却始终是一个妇人。她不可能会去逛黑市,自然不会知道世上会有可以轻松吸食人血的毒物。 王大头虽然善于伪装,却显然没有实力买得起这么稀罕的东西。如此好用的杀人武器,价格自然不便宜。 “还有,王大头,他既然知道你的秘密,自然不能留他活在世上。所以你借着和潘岳的交情,买通狱卒,吊死了王大头,故意伪装成他是畏罪自杀的样子。是吧,三少爷?” 金瑞阳显然不相信昩连这些都知道,愣怔地看着昩。 “金三少自视甚高,原先自然看不起商人铜臭,地位低下。三皇子的食客不问出身,恰好给你实现野心的机会,可惜,但凡筹谋大事者,自然离不开金钱做后盾,为了替三皇子招兵买马扩充实力,你只好卷土重来,盯上了金家家主的位子。我说的没错吧?” 三少爷步步谋划,可惜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倘若杀二少爷时,他只想到了用毒物杀人,那么倚翠的疯癫无疑让他找到了更加兵不血刃的利器——鬼神之说。可惜啊,他本要装鬼杀人,却正的把鬼逼出来了。 害人终害己。翠珠得知心仪的男人间接害得妹妹疯癫,所以,一直心事重重、闷闷不乐。鬼神不甘心被一再利用,通过附身,来找三少爷索命。 没曾想,三少爷对翠珠只有利用,所以才毫不犹豫地杀了翠珠。可怜了翠珠的一片痴心! “啊——翠珠,翠珠她在动。”春梅忽然指着翠珠的尸体大声尖叫。 “别吓唬我,我不会上当……”金瑞阳话未说完,瞳孔一缩,因为他也看到了翠珠在动。 忽然,翠珠睁开了眼睛。墨绿色的眼珠透出妖异,像是夜色中的蛇眸。视线与它对上,就像是被毒蛇盯住了一般。 翠珠拔掉肚子上的匕首,她的动作粗鲁,甚至割破了内脏,大肠顺着血液滑出来,翠珠将它随意一塞,放进肚子里:“薄情寡义的男人都该死!都该死!”冰冷的话语宣誓着目的。 她的发像是一条条蠕动的细蛇,危险而毒辣。 “啊——鬼啊!”众人落荒而逃。 小初忍着恶心,忽然想起了当日在茶楼听说书先生说的故事:传闻濡女是生前被男人揉虐欺骗而死的女子,怨气不散。因为真身只剩下一截枯骨,会半夜出来披人皮害人。 被她所害或者迷惑的大多数是男子,她誓要杀尽天下负心薄幸之人。因为是投河死的,所以死相非常吓人,真身是个湿长发,只剩下骷髅脸,浑身淌水的女子。 长时间在暗无天日的水底,濡女长出了蛇身,便于在水下游走。她长着巨大的裂口,尖牙,有着像蛇一般分叉的舌头,整个身体浸泡在水中,所以湿漉漉的。 本以为是世人信口胡诌,没想到,居然真的有濡女! 或许是翠珠不甘就此死去,变成了濡女,或是濡女看不惯金瑞阳对翠珠负心薄幸,弃之若履,遂起了杀心,借着翠珠的尸体现身。 翠珠慢悠悠地游荡过来,所经之处,流下一滩湿漉漉的痕迹。 “嗖嗖”一声,翠珠的袖口忽然飞出两截白绫,飞快地缠住了金瑞阳的脖颈。白绫一下子收紧,勒得他透不过气来。 金瑞阳被吊起来,双腿远离地面。他被迫仰头,双手死命拉住白绫,想把它扯开。但他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做到。喉咙瞬间充血,脸憋成了猪肝色。 危急时刻,昩操起一张符,迅速再蛇间舔舐了下,飞快地贴在濡女脑门上:“急急如律令,恶鬼退散!” 他的动作快得像是一阵无拘无束的风,飞快地贴了符,又迅速分开。 一道金光过后,翠珠捂住脸痛苦哀嚎。她剧烈挣扎着撕掉了脑门上的符,手掌突然被符灼伤,通红一片。 皮肤下的微细血管瞬间爆裂,鲜血喷涌而出。 “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们!”声音随风飘远,地上徒留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金瑞阳软倒在地,惊魂未定。 过了许久,小初等人才回过神来。婢女小厮们早就落荒而逃,在场的之剩下小初、金明哲、金精武还有就是金瑞阳与昩:“刚才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她。”五少爷呐呐出声,见其他人都在看他,不确定道,“当初我落马时,她似乎救过我……” 五少爷落马的原因,昩也一并查清楚了。五少爷的爱马一向在马蹄处安了马蹄铁。凶手正是在马蹄铁上做了文章。在精密处设计了常人无法发现的机关。 马在纵情驰骋的时候,马蹄铁里突然飞出一根及其纤细的针。马痛呼嘶鸣,受了惊,才上下扑腾,想把身上之人甩下来。 当时情况大为不妙,五少爷一旦落马非死即伤。若不是有双手及时拽住他,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你是说,你腿上的骷髅印子,其实是你的救命恩人?可是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还救了你?”小初都被搞糊涂了。 “我也不清楚,就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她不像是要伤害我……” 没想到金府事件的复杂程度居然远远超出了预想。众人只好又看向了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9 冥婚 “她是祝小柔。” 虽然已经猜到了,但是昩的一句话还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金大少爷脸上血色褪尽,心下绞痛难忍:“怎么会?小柔她在下面不得安宁吗?” 小初矢口否认:“不可能!” 梦中的祝小柔不是这样!她当时没有憎恶,没有怨恨,有的只是宽容和放下,依稀还有对人世间的眷恋和牵挂。 她还曾出手救过五少爷的性命,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正确的说,她不是祝小柔,而是她在离世前遗留人间的最后一丝意识,被人类称作牵挂的东西。并且有人利用了它,操控了它来杀人!” 小初的脑海中又闪过一些画面。她听见祝小柔对她苦苦哀求:“救我!” 转而又听见清瑶拦住她:“危险,你不能过去!” 当时她面前的祝小柔的确在一瞬间面目可憎、阴森恐怖至极。 然后……她就晕倒了。醒来却听说了翠珠被鬼附身刺杀三少爷的事情。 难道…… 究竟是谁在控制祝小柔?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初再次看向昩的时候,却发现他的神情和以往很不一样。 不论是在杏花村,还是在平安镇,昩很少把自己的感情外露。哪怕遭遇再天地不容的事,猪狗不如的人,他都能平静以对,专业而冷静的分析,以最快的速度把契约所订的案件解决。 可是为何,他如今的眼神中除了憎恶,却似乎有滔天的恨意和无尽的哀伤。这些感情一下子冲淡了他浑然天成的冰冷,无懈可击的冷漠,但又似乎变得更冰冷了! 似乎他的心正在寸寸被薄冰覆盖,越盖越厚。 小初的心脏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起初麻麻的,却越来越痛。 “画皮法师,明哲在这里再次恳求你,希望你尽早完成我们的契约……” 小初和金精武齐齐惊诧地看向金大少爷。 原来,真正和昩订立下契约的人,居然是大少爷。 “大哥?”金精武呐呐出声,忽然激动地拽住金明哲,“你对他许诺了什么?快,立刻反悔!” “与我的契约从没有反悔一说。”昩冷声道。 金精武转而目光卓卓地看向昩:“美人,那你选我!选我付出代价!无论你要命,要财,还是要人皮,我都无怨无悔。” 他的语气中有刻不容缓的急迫。 “我说过,等你认清楚你自己究竟是谁?”昩的话饶有深意。 地上尚余一滩水渍…… 昩看着濡女消失的方向,驻足凝神。 祝小柔的消逝如随风而散的尘埃。地上,水渍正被蒸发,水汽点点晶莹,却又如梦似幻,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般。 小初揉了揉眼睛,刚才在濡女声音消弭的那刻,她亲眼看到一个模糊的白影从翠珠的尸体里分裂出来,像是被剥离的灵魂。 看其他的人的反应,似乎并没有看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能够看见这些东西了。难道是跟昩待久了的缘故吗? 五少爷蛮横地揪起神魂还未归位的三少爷,将他的双手捏住,制衡在身后:“金瑞阳,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怎么样?机关算尽,却依旧事与愿违,你很不甘心吧?等着衙门的狗头铡伺候吧?” 他回头,正好看到金大少用手合上翠珠死不瞑目而大睁的双眼。 五少爷忽然大吼一声,恶少习性十足:“人呢?都死哪里去了?出来一个人,将这个畜生带下去看管,明日送官究办!再来两个人抬个架子过来,让镇子里的棺材铺送一副棺材过来……” 庭院那头有人试探地张望,却有几分犹豫。 “你们都欠收拾是不是?”五少爷又是一吼。众人看院中相安无事,五少爷依旧生龙活虎、我行我素,便大着胆子照办。 众人一阵忙活,翠珠的尸体被收敛入棺,等着下葬。 第二日,天色未亮,没等金府家丁将三少爷送官。金府却迎来了两位客人,正是王八绿豆互看对方不顺眼的潘岳和齐郝。 潘岳此人和三少爷交情颇深,难保他徇私舞弊,故意放走三少爷。 三少金瑞阳目前在为三皇子做事。倘若放虎归山,让他逃回欢歌城,皇子一份公文压下来。杀人之事很可能秘而不发,就此被压制下来。齐郝的目的刚好截然相反。 齐郝的哥哥是三皇子的谋士。所谓一山难容二虎,如此天赐良机,正好顺手除掉绊脚石。 也不知道潘岳和齐郝是哪里听来的风声,不约而同上门,目的自然都是押金瑞阳去府衙。不同的是,一人主要为了放人,一人主要为了监督不放人。 有了齐郝干预,三少爷最后的希望胎死腹中。或许是齐郝故意在外肆意宣扬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三少爷金瑞阳的名声一下子臭不可闻。 怪事年年有,就属今年的金府最多。妾氏谋害正妻母子,亲子嫁祸生母顶罪,嫡子迎娶牌位过门…… 当日,金大少亲自登门红袖招,迎娶了一块牌位为妻。城中传的沸沸扬扬,一时被列为怪谈。 红袖招自审理祝小柔一案时,已经彻底被查封了。楼妈妈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楼中的姑娘要么从良嫁了人,要么,去到了其他的楼里继续营生。 如今的红袖招,已经易了主,据说,金府已经将这里的房契盘了下来,做了私人的宅院。 成亲当日,据知情人透露,牌位上用娟秀小楷书写祝小柔三字,是为新娘闺名,原是金府的一个丫鬟。金大少与她日久生情,情比金坚。奈何佳人被毒手杀害,香消玉殒。 大少爷以为爱人失踪,才会疯疯癫癫。如今,大少爷正是为了实现当初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约定,亲自迎娶了她过门,望她安息。 高头大马上,俊雅出尘的男人一身大红吉服,手中小心捧着一块盖了新娘红盖头的墓碑,让人感慨万千。凡是听过他们故事的人,无不潸然泪下,将这件事传为男女忠贞爱情的佳话。 不少人回忆起,当年大少爷的母亲也是这般,对待爱情矢志不渝。 给金老爷和牛嫂敬了茶,大少爷微笑着掀开牌位上的红盖头:“小柔,从今以后,你就是我金瑞阳的妻子了,唯一的妻子。” 牛嫂捂住嘴呜咽,正待说话,却被金老爷阻止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却抵不住哀莫大于心死。金老爷是过来人,他不愿意自己的嫡子也走自己的老路。接下去的路如何,顺从心意活着就好。 只可惜啊,他被心魔蒙蔽了心眼,有些事,他到了生命的尽头才懂得。 他出身就是奴籍,哪怕后来咸鱼翻身,却依旧害怕别人看不起他。为了家业劳碌半生,不知不觉间却忘记了人生的初衷:他只是想要配得上她而已。这个世界有太多的诱惑,金钱、地位、权利……诱惑着心中有贪欲的人迷失了本心。 金府简单地办了酒席。昩举起一杯酒,举头喝尽,忽然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小初看着他朝僻静处走远。不知是不是金大少的举动触动到了他。 为了在湖底找出祝小柔的尸身,昩几乎一个上午都在潜伏在水底。他亲手替祝小柔收了尸,也亲自替她超度。祝小柔的尸体腐朽地只剩下了一堆白骨。上面依附了很多肮脏的青苔虫卵。金大少爷亲自为她梳洗,之后葬进了金家祖坟,入土为安。 不知祝小柔在天有灵,可否安息? 小初给自己满了一杯酒,正要一杯饮尽,却被春梅拦住了:“小小年纪,喝什么酒。” “春梅姐姐,我就是口渴。” “口渴喝水去。”春梅并不听她解释。自从知道小初和昩的身份,这府里的人就知道她们迟早有一天要走的。这个时候,春梅反而舍不得了。 在这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千言万语,一言难尽。 酒杯刚被春梅夺了去,面前却又现另外一个酒杯:“喝吧。人生啊,哪能不知酒的滋味。我们的小丫头开始长大了,哈哈……”是不修边幅的金五少。 小初接过一口闷下,呛得直咳嗽,连眼泪都快出来了,心中却有淡淡地苦涩。她的心里开了一道没有回头路的门,却只能重重地落下锁。因为门的那头不会有人等她。 她在一边咳嗽,金五少却乐得哈哈大笑,直接提起酒壶,就往嘴里灌酒。不少酒液从他嘴边溢出,他用尚好的衣料随意抹去:“大快人心。” 夜色浓了下来,酒席的宾客陆续来辞行。 过了今晚,他们就要离开金府去到他处。昩迟迟没有索要报酬,不知是不准备要了,还是已经在去索要的路上。 回房睡下不久,昩回来了,拍醒她就要上路。 她似乎酒劲上头,特别晕眩:“这么快,就不能明日再走?”话虽这么说,但看昩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她还是认命地起来穿戴。 趁着月色出金府宅门不久,空无一人的巷子里忽然慌慌张张跑来一个人,狠狠地拍着金府大门。发现大门未关,他先是一阵错愕,却刻不容缓地跑了进去:“不好啦,不好啦,三少爷在牢里被杀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0 故人?仇人? 行至巷角,所隔的距离并不远,小初将小厮的求救听得一清二楚,她顿下脚步:“昩!” 昩好奇怪,金府的事情明显还没有解决,为何匆匆要走? 月亮爬过树梢,投下昩纤细地背影。 小初倒抽了一口气:“你不是昩,你是谁?” 戒备地节节后退,腿忽然一崴。她的伤腿,尚且没有痊愈,这一崴,钻心的痛。 转身要跑,脖颈一痛。忽听耳边摄人心魄的声音一过,小初就浑身无力地软倒在地。 意识逐渐回笼,视线中率先出现一簇跳跃的火苗。 白色蜡烛下的世界,在她眼中渐渐清晰。看这里的布置,似乎是个地宫。 环视了一周,瞳孔忽然颤抖地大睁。小初被吓得尖叫:“啊!啊!” 离她不远,有个蜡烛台,台托是个枯木雕琢而成,成九阴白骨爪的形状,锋利的指甲张牙舞爪地往里聚拢,中间的灯罩赫然是一颗被割掉的脑袋。 脑袋里面已经被镂空了,墨黑的头发铺成流苏,鲜红的血液漫过头发,和蜡烛油一起,滴落在银台上。 脑袋上的眼珠已经被挖走,徒留两个空洞的血洞,透出诡异的光。 脑袋的主人大张着嘴,可想而知死前有多么恐惧。 小初咬紧牙齿,别开头不敢再看。她总觉得这个被做成灯罩的人,自己应该认识。再回想小厮刚才去金府通报的事情,不难想象,这个脑袋的主人恐怕就是金三少! 三少爷虽然罪孽深重,但是不论如何大奸大恶,这样惩罚实在是…… 浓重的血腥味让人呕吐,胃里一阵不舒服。她把头撇向另外一边,低头干呕。 现在是什么情况? 有人冒充昩来抓她,可是目的又是什么呢?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杏花村,更没有跟人结过仇。会找上她的,除了与金府有关的人,就是与昩有关。 “喂,到底是哪个龟孙,抓了我却不敢出来见我?”为了引对方现身,小初不停激将叫嚣。 “哈哈哈……”阴森的笑在空旷的地宫里回荡,却不见其人,“别急,你的命也不长了,等我先去解决另外几个,先容你多享受片刻的恐惧……哈哈……” 听多了她的笑,就跟催命似的,耳膜里全是她的声音,仿佛可以控制人的心智。 难道她才是真正的濡女?就是她当初控制了祝小柔吗? 笑声若行若远,难道她说的另外几个人是昩他们? 小初奋力挣扎,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她心中百味交陈:但凡她有昩万分之一的本事,至少还能做到自保,不至于拖累他,还被当做人质。 小初心中下定了决心:这次如果能保命活下来,一定要让昩好好教她道法。哪怕学个皮毛也好。 昩,金精武,金大少……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金府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了。 今夜是金府大少爷的洞房花烛夜,窗棂前的一对红烛成双,蜡炬垂泪。 月下窗前投下一个剪影,房中人手捧着成亲时所刻的牌位,暗自感伤。 孤夜萧瑟,一阵疾风掠过,烛芯跳跃,“噗”的一声,瞬间熄灭。阴风阵阵,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 嘀嗒,嘀嗒。 黑暗中传来水滴声。 坐在窗前的人影终于动了:“终于来了。” 对方一惊:“怎么是你?” “你杀了金瑞阳,下一个目标自然是金明哲。你没有时间再等,身体一寸寸的腐烂让你渴望掠杀,一般人不行,唯独生前认识之人的血肉,才能让你动容,才能平息你的躁动。所以你一定回来,而且今晚就是最佳的良机。” 所以,他一早就在这里守株待兔。 手中的火折子重新把房间照亮,昩把火引到蜡烛上。双喜红烛上的火苗重新跳跃起来,把对面那张惨无血色的脸照得分明。 龟裂的唇,青筋错落的血管,塌陷的眼窝深沉,淌下两行血泪,给人灿如夏花笑靥的酒窝此刻紧绷着,徒留冰冷和死寂。 “祝小柔,你为何放不下?” “我不甘心!除了我死了,其余的人都活得好好的。害我的人逍遥法外,锦衣玉食,继续寻欢作乐。原先认识我的人也随着时光流逝,忘记我,留我一人在暗无天日的水底,身体一寸寸腐烂,肮脏发臭……” 她突然一下子扩大了音量:“所以,我要他们都下来陪我!告诉我,金明哲藏在哪里,他们都躲哪里去了?为什么都不来见我!” 发丝疯狂舞动,她忽然暴躁起来,显得很没有耐心。 张牙舞爪的头发穿透了花瓶,“哐当”作响,房中的茶几、文房四宝全摔在地上,一片狼藉:“世间男人皆薄情,我要杀光他们!” 炯炯血液溢出她的眼窝。 “不是的,小柔。我从未忘记你。”角落里袅袅上升的烟雾被人挥开,香炉中的香被掐灭。金大少爷的身影在烟雾散去后逐渐清晰。 见他出来,昩的眉峰一动,似有不悦。 房中所燃的香名叫驱魔香,在常人看来无异,一旦点上,却能在妖魔鬼怪面前隐身,让他们嗅不到生人身上的气味。是避开妖魔鬼怪索命追踪的无尚法宝。 虽有此妙用,却不是人人都有。法师、道士、驱魔人无不想得到一些,却求之无门。 就连昩也不会轻易使用。好不容易点上一回,却让人掐灭了。这金大少也真是不知死活。 祝小柔听见金明哲的声音,眼睛里透出贪婪嗜血的光。 她眼中的绿光掠住他,像是盯上猎物的野兽:“你以前不是很爱我吗?为什么不陪着我一起死?这样,我们谁都不会再痛苦。来吧,让我杀了你!” 没等金明哲反应过来,他的身体突然重重的被甩了出去,砸在柜子上,粉碎了木柜门,又重重地落到地上,连续打了几个滚,侧头呕出一摊血来。 身体突然悬空,乌黑滴水的发丝四面包抄,团团将金大少围住。 金明哲只觉得五脏六腑动荡,像是被生生移了位置一般,肺里的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小、小小柔……” 被眼前的场景吓呆,五少爷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女鬼正在伤害他最敬重的大哥。他左顾右盼,病急乱投医地一把抓起香炉,朝着兴奋中的女鬼投掷出去。 香灰撒在女鬼的头发上,却不见丝毫的效果。 驱魔香一旦熄灭,再要点燃,就没那么容易了。 “美人,你,你快救我大哥,他快不行了!”再这么下去,金大少不被撕裂也要窒息而死了。 昩咬破手指在半空中画了一张血符:“恶灵退散,天下归元,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去!” 女鬼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她的头发一节一节断裂,散落一地。 金五少接住落地的金大少爷,焦急地问道:“大哥,你怎么样?” “小柔,她怎么样?” “哥,你真是中了邪了。她都要杀你,现在这种时候,你居然还要先惦记她。她现在是恶鬼,人鬼殊途。”五少爷苦口婆心。 金大少推开他,拖着受伤的身躯靠近显然也受了伤的祝小柔。 “大哥,美人都说了,她不是祝小柔,就算皮囊是,躯壳是,灵魂也早就不是了。她不过是个被操纵的傀儡而已。你就此死心吧!” “你不要过来。” 在金大少犹豫要不要靠近时,地上之人忽然出声。她的声音忽然温柔起来,“我不想伤害你,可我……”金大少爷浑身一震,毫不犹豫地加快脚步。 没等他抱住祝小柔,她忽然转过头,背面的脸居然也长满了头发,她的头迅速地在正反两面切换:“哈哈哈……看着你受伤,我真的好开心,快来,让我更开心一点吧?” 她一手捏住了金明哲的脖子。她的手掌细长瘦弱如鸡爪,锋利的指甲细长如竹叶,又像是薄薄的刀片,只要轻轻一滑,就能割断金少爷的脖子。 “祝小柔,你住手!我大哥没你疯,为你抛弃家业,为你内疚了三年,他有哪里对不起你!他为你受下的,已经足够了。死人可以一了百了,多少人知道活着的痛苦?” 手上是一抹胭脂色,指甲上有颗血滴子。从锋利的指甲到骨瘦如柴的手掌,似乎没每根骨头都在颤抖:“明,快逃——” 说完这句话,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捧了把洒落在地上的驱魔香灰,一把抹在自己脸上。 “啊——”空气中满是皮肤被侵蚀的味道。惨叫不绝于耳。 金大少爷心痛如绞。手忙脚乱地查看祝小柔死死捂住的脸:“不要,我不要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明哲救我!让我脱离……摆脱她……” 说话间,她的神情在狰狞和痛苦之间转换。她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灵魂,又不甘心被控制为所欲为。 她居然正在想方设法摆脱操控她的人。但她被束缚地太深,一时难以将控制她的东西从灵魂深处剥离。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之间,昩重新点燃了驱魔香,用驱魔香的火点燃符咒,和着他的血一把塞进了祝小柔嘴里。 祝小柔大声哀嚎,倒地之时,另外一个灵魂被分裂出来。是一张陌生而妖魅的脸。昩的眼神在看到她的那刻,陡然结冰:“霍水仙,你果然还活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1 黑色巨蟒 “哈哈哈……”酥媚入骨的声音带着魔性,除了她的声音,再没有什么声音可以入耳。 天在转,地在晃,周围的景物如万花筒般扭曲了。这一刻,只要她愿意,所有人甘愿肝脑涂地,赴汤蹈火。昩施了法术,利落地在金家两个少爷的耳下穴位一点。 所有的孽障冗杂顷刻消失了,意识又回到了身体里,额头冷汗淋漓。 “你都还在,我怎么舍得灰飞烟灭?怎么样,喜欢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吗?昩。”红唇轻启,无限魅惑。 昩叹了口气,别过眼避开她灼热的视线。 “小柔你怎么样?”金大少爷搀扶住支离破碎的小柔。为了摆脱控制,她选择让自己灰飞烟灭。 她艰难抚上他的脸颊,手指几乎是透明的。此刻,她的身体像是笼罩在雾气里,透明得薄如蝉翼:“大少爷,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幸好没有……我,很,开,心……” 大少爷哽咽:“别说了,我知道你舍不得伤害我……我知道,你是身不由己。” 霍水仙一动一动地看着祝小柔和金大少两人,眼中的冰冷愈发明显,她饶是不悦地从袖口飞出一团黑烟。金大少爷背对着霍水仙怀抱着祝小柔所以没有看到,但从祝小柔的角度却看得一清二楚。 黑雾侵袭而来时,她一把推开金少爷,挡在了前面。 “不——小柔!” 流光四溅,星星点点的白光飞散飘向上空:“你我约定,相守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 白光中,声音渐渐消逝。 金大少维持着拥抱的姿势,背脊上下耸动,泪流满面,隐泣出声:“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上等三年。” 似乎是金大少的举动触了霍水仙的嫌恶,她明显不耐烦地再次挥舞袖子,黑气再次飞出:“闭嘴,闭嘴!别在我面前假惺惺的演戏了。这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美好的爱情,也不该存在!既然我得不到的,所有人都得不到!” 黑气即将迎上金大少身体的那刻,他身上有一团温和的光将他包围,有个金色的小人一口将黑气吞下。 黑金二色不依不饶,互相撕打变形,终于是金色小人技高一筹,拿下了黑色。 一只漆黑带犄角的虫尸掉到了地上。同一时刻,金芒射向了霍水仙的眼睛。 对方嘶吼一声,快速化成一团黑气,消失无影,只留地上的一滴血:“昩,你别忘记你有人质在我手里,我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的!” 昩看了眼金明哲和金精武:“小初呢?” 金精武答:“喝醉了,让春梅带到房中睡觉去了。” 昩直直朝着金老爷当初给他们安排的厢房走去。 他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人死之后,倘若死魂变异,就会彻底沦为恶灵。让灵魂变质有两种途径,第一种,怨恨。死后执念太深,怨气不散,就不能往生。 怨气越积越多,就会让他愤世嫉俗,继而变成恶灵残害无辜。生前爱过恨过的人的魂血精魄都是他的养分。 第二种,长时间滞留人间,被外力控制,撕裂了灵魂,引出了灵魂深处的恐惧、害怕、邪念,变成了恶鬼,残害无辜,吞噬人的灵魂来缓解疼痛和寂寞。 被称为濡女的女子想来也是如此。其实何其可悲!世上本没有濡女,但是人类的七情六欲、爱恨情仇造就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地宫之中的蜡烛即将燃尽,黑暗滋生出更多的恐惧。 小初的视线所及,也只到她被困周围的方圆之地,更远一点的地方有些什么,她根本一无所知。 空气之中满是难闻的血腥味,地宫里冰冷的温度丝毫没有冲淡血的味道。 小初的害怕、焦虑越来越甚。从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死?什么时候死?以那种方式死?到抓她的女人怎么还不回来?昩他们怎么样了?他到底有没有受伤? 现在,她更担心黑暗吞噬一切,再没有谁找到这里。 恐慌、无措、焦虑……种种情绪在死一般寂静的地宫里被无限放大。不知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砰”的一声,石柱后的门被打开,有光线短暂进来,瞬间又被吞噬。 依稀中,有谁踉跄进来,扶着铜镜,手指一点,点燃了高处用黑玄铁挂起的铜炉。 橘红的火光乍现,火光四溅,立刻把地宫照亮。镂空的铜炉打造成狗的样子,奇怪的是,它居然有两个头,却只有一个身躯,一条尾巴。 两个狗头面朝南北,一面狗头呲牙咧嘴,双目恶狠狠地瞪圆,面目狰狞。一面狗头伸长舌头,亮出锋利的爪子。 传闻中守护地府大门的犬,是一头双头犬。它能分别将死去的人的灵魂带往天堂和地狱两扇门。凡是初次进入地府的灵魂都要经过它们的拷问、审判。 重新投胎,下十八层地狱或是灰飞烟灭。 这个传说流传到凡间,人们就将他作为了地狱判官。 顺应风潮,许多王工贵族的墓穴中都会建造这么一座铜炉。地位越高,狗身越是庞大漆黑,活灵活现。 只是这里却不知是哪里?为何会有双头犬的铜炉?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小初吓了一跳,她立刻朝声音源头看去。很快,她发现镜子前的女人受了伤。她捂着脸,愤怒地砸碎了铜镜,脾气变得更加暴躁不定。 觉察有人正注视她,霍水仙一个眼刀刺了过去。小初顿时一怔,身体下意识的后仰,额头冷汗直冒。 她的眼周居然萦绕着一团黑气,充血的眼睛里满是嫉妒、不忿还有不甘。所有的情绪拧巴在一起,让她妖媚的脸看起来分外狰狞:“不想立刻死,就别给我东张西望、多管闲事!” 一团黑气勒住了小初的脖子,她发现自己居然能动了。喉咙被越勒越紧,空气越来越稀薄。 小初的双腿蹬着地面,越离越远。 一滴血滴落,溅起六菱形的血花,妖冶至极。 霍水仙的眼神忽然变了,她解除了对小初的桎梏,暧昧地凑近她的耳朵,不顾她的闪避,忽然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顶:“对不起,弄疼你了吧?你可千万不能死,至少现在……哈哈哈……” 她又开始丧心病狂地大笑,如疯似魔。 “嘶嘶嘶……” 小初竖起耳朵,直觉地宫里多了件她惧怕的东西。 远处传来摩擦地面的声音。悉悉索索,悉悉索索,离小初所在的地方越来越近。 一条猩红蛇信子率先闯入视线,足足有臂弯那么粗。 头顶有灰尘掉落,突然!冰凉的触感袭上心头。鸡皮疙瘩顿时掉了一地。 “啊!”她跳开去,赫然看到一条铁柱般粗壮的尾巴。连尾巴都有那么粗,身体都不知道有多大? 蛇身缠绕着柱子,收紧、扭动,任意游走。 地宫原先黑不隆咚的,她居然没察觉自己的头顶上空盘着一条巨大的蛇,居然在上面睡觉。 小初咽了口唾沫,这么大的一条蛇,整个把她吞了,还不够它塞牙缝。 “呵呵呵……”似乎是她的反应很有趣,逗笑了霍水仙,“黑珏,你把我的客人吓到了。” “不好意思,我睡醒的时候一向喜欢伸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正奇怪哪里来的男声,一张血盆大口突然凑到了眼前,声音赫然从头顶传来。 三角形的黑色蛇头覆盖着坚硬的鳞片,黄绿色的眼睛像是淬了毒汁,瞳孔一缩,小初僵硬的身体就倒影进了他毫无温度的瞳孔里。害怕地双腿都迈不开步子。 蛇身缠住她,猩红的舌尖舔舐过小初的脸颊:“你看起来很美味。” 小初的身体接触到一片凉意,身体的热度像是要被抽干了。 “咚——”地宫里又是一阵摇晃。霍水仙一收戏虐的神色,戒备地看着石门方向,“黑珏,给我抓牢她!” 话音刚落,双手连同腰肢顿时被巨蟒勒紧。小初用力挣扎,却无力撼动半分。忽然,脖子被什么东西控制住,她的视线直直地对上一双眼睛。 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 视线所及越来越窄…… 脑海中有个缠人的声音用催眠的语调絮絮说着话。是什么呢?似乎很重要,非得记住不可。 耳边穿来轰鸣声,似乎是地宫的通道再次被打开了。依稀之中看到一个绝色的脸庞,似乎有点熟悉,她的身后有个接近透明的仙女。 身体陡然一重,一个巨大的蛇头飞出去和他们缠斗起来。 如有一股清泉灌进脑海中,顿时醍醐灌顶。 昩!昩来救她了! 霍水仙突然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她恶狠狠地盯着昩身后的清瑶,强烈的嫉妒和憎恶一览无余:“霍清瑶,你又来碍我的事!” “霍水仙,快五百年了,我没想到你还在助纣为虐!”冰蓝色的荧光不断冲向霍水仙袖口射出来的黑气。在霍清瑶挡在小初和霍水仙中间的那刻,小初混沌的头脑彻底清醒了。 霍水仙她居然想控制她! “小初你没有事吧?”为了救她,她居然从昩的和氏璧玉里跑了出来。 此刻,霍清瑶是虚弱的。她的身影忽隐忽现,腰部以下的身躯还不得不隐藏在碧玉瓶里。这让她看起来像是从瓶口飘出来的一缕青烟。 小初这才发现,霍清瑶和眼前的恶女长的很像。她既然说了五百年,那么她们就绝对不是人类。 光看恶女能够附身在祝小柔身上操控她,还能操纵会说话的巨蟒,她就不是一般人。只是小初没想到,她居然是昩和清瑶的宿敌。而且是彼此相恨相杀了五百年的仇敌。 究竟是怎么样的恩怨情仇,让五百年都过去了,还不能一笑抿恩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2 通灵宝玉 一蓝一黑在半空中上下翻飞。小初被推到一旁,余光中看到昩翻身上了蛇头。 蛇身上下蜿蜒,想借此将昩颠簸下来。他不断将身体拍向石壁。千金重的巨石被撞塌,滚落下来。 小初的心揪成一团,眼睛一眨不眨。 蛇身上算是坚硬的铁片,比铠甲还要无坚不摧。 被它撞飞,普通人早就粉身碎骨了。昩虽然不是凡人,骨骼自然惊奇,可妖魔鬼怪亦属于六道,都有灰飞烟灭的时候。 “砰!砰!砰!”地宫的石墙被打穿,千疮百孔。巨蟒不停的在石洞见穿梭。所过之处,白骨成堆。一堆堆的颅骨垒成半壁高。 这是巨蟒抓来食用的人类,在吞下之后吐出来的骸骨。 可怕的是不知为何,骸骨腐烂的周围居然开出了一朵朵不知名的妖冶的花。 花朵以血红为色,花瓣成针形卷曲,花蕾似裂开的心脏。开在铺满死人骨头的地宫里,不见阳光和浇灌却如火如荼。 不知是不是错觉,花的根茎似乎在动。 它似乎在为死者铺路,通往幽冥地狱。越是接近死亡,就盛开得越密集。 直觉告诉小初,这种花很危险。但是巨蟒却把昩朝着花丛甩去! “小心!”小初的惊呼都提到嗓子眼里了,声音早就破了音。 霍清瑶半空中的身影一顿,被整团黑气所萦绕侵蚀。 “哈哈哈哈!霍清瑶,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让你在侥幸存活于世。”霍水仙放肆大笑。 “清瑶!”昩收紧脖子上挂着的玉器,霍清瑶的灵魂立刻被拉了回去。然而,专注于霍清瑶是否受伤,昩却松懈了防御,连人带着玉瓶一同摔进了花丛。 花丛居然闻声而动,吐出细密的血线,密密麻麻地将昩缠绕起来,裹成蚕蛹的形状。 小初如遭雷击,久久看着不断收紧的蚕蛹,却连哭都哭不出来了:“昩——怎么会这样?” 巨蟒慢悠悠地游回来,霍水仙垂着头,久久没有出声。 一片狼藉的地宫中忽然传来花苞裂开的声音。一团血淋淋的东西从蚕蛹中横空出世、破膛而出。 没等小初欣喜,余光却瞄到昩手掌上森森的白骨,那花丛果然是吸血食肉的。昩为了守护胸口的挂锁,整个手掌差点被蛀空。 所有的声音顿时哽咽在喉。愧疚的情绪顷刻将她淹没。 昩用手刀剔除多余的腐肉,将血凝成血珠子,朝着巨蟒弹指而来。 巨蟒察觉到了,轻蔑地用尾巴扫开。血珠子却穿透了它坚硬的蛇皮铠甲,在他背上划出一道痕迹。蛇尾爆裂开来,血色冲天。 巨蟒在地上打滚,鬼哭狼嚎,身形越变越小。白光一闪,缩成了一个浑身黑衣的男子。男子的黑袍下满是血痕,眼神阴鸷恶毒:“他究竟是什么,他的血为何……” “他的血?”霍水仙刚插话,快速被血滴子打到脸颊,怒不可遏,“你!你居然……嫌弃自己在这个世界活太久了吗?” 说话间,霍水仙的忽然快速龟裂开来,她惊慌失措地掩饰着快速变老变丑的脸:“不要,不要……我的脸……” 黑影一闪,黑珏化成一道疾风,卷起霍水仙快速消失在了地宫里。 “昩……”视线着了魔般离不开那截支离破碎的黑袖,嶙峋白骨和糜烂的红刺痛了她的眼。 怎么可能没有血,黑色的袖管都湿透了,深深扎进她黑白分明的瞳孔中。他的手比世间任何一块连城璧还要凝润白皙,这双手千金不换,举世无双。 曾经,她站在杏花树下,他的手在暴雨冲刷下,恍若透明。那一刻,她甚至以为见到了杏花树神。 “刺啦”她惊慌失措地扯开裙底的布料,要替他包扎伤口:“快,快包扎,不能让血这么白白流着……” 她的手抖得不像是自己的,声音颤抖得几乎失声。 他瞥了她一眼,水墨分明的眸中结着厚厚的冰,将她的魂瞬间凝结。浑身的寒气让她如坠冰窖。 他将另外一只手覆上伤手,从上往下一抹,血瞬间止住了。不但如此,原先深可见骨的地方,重新长出了肌肤,只是手掌处依旧脆弱,像是昆虫断足后重新长出来的新肢。 他不再看她,甬道的黑吞没他的背影。 余光中,徒留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白玉散发凝润的光。昩随身不离的白玉瓶碎了……那里住着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子。 心突然跟着缺失了一块…… 空荡荡的。 她说不清道不明是什么,呼吸时,空气中都是钝痛的…… 回到金府,金明哲守在金老爷床前亲手喂金老爷汤药。他的神态一派自然,心平气和,显然早就做好了昩随时来取代价的准备。 等他放下碗盏,身边多了个披着黑色披风,拎着红木箱的男人。这副打扮像是要远行。 金大少爷并无惊讶之色,他的脸上是夙愿已了的轻松,有种剥开云雾见月明的疏朗:“你来了?”像是对待相交再熟念不过的老朋友。 昩没有客气,他的时间不容他耽搁下去。必须立刻寻找新的灵魂容器不可。 正待动手,一双形容枯槁的手却阻止了昩。 金老爷一头仰起,混浊的双眼急迫大睁,急切的情绪让他上气不接下气,肺部剧烈的轰鸣让他的喉咙发出巨大的犹如拉风箱一样的声音:“大……大师,老夫命不久矣,只留下长子和末子可以继承家业,奈何末子实在……是一缕无拘无束的风,老夫糊涂一辈子,不是个好父亲,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让他往后的日子随心而活……” “我并非普度众生的神佛,也不打算存悲天悯人之心,当初既已订下契约,事了,是非两清。” “瑞阳,把我书房中的翡翠鼻烟壶拿来。”金老爷推开金明哲在背后替他顺气的手,附耳嘱咐道。 “可这不是……”金明哲吃惊道。他吃惊,那是因为书房暗格里的鼻烟壶对父亲是何等重要,他身为知情人再清楚不过了。 “别说了,咳咳……去拿过来。” 金明哲叹了口气,照金老爷的吩咐取来了鼻烟壶。金老爷打开雕花檀木盒,小心翼翼地取出包裹在红绸中的鼻烟壶。 鼻烟壶成翡翠色,瓶身剔透盈动着琉璃光泽。实属难得稀罕的宝贝。 金老爷摩挲着鼻烟壶上的花纹,似有不舍,却毅然举到了昩面前:“先生若不嫌弃,老夫愿用此物,再加上一个秘密,以求换我儿一命。” 看到鼻烟壶的那刻,昩的眼睛一亮。和氏璧玉打造的玉瓶已碎,此物比之旷世之玉的灵气虽然不足,倒能解一时燃眉之急。不出所料,这怕是帝王用过的东西。 金韦德虽然是平安镇一霸,但一无官爵世袭,二非皇亲国戚。哪怕他年轻的时候,也仅仅是个随军打仗的炊事兵,怎么会拥有这样地宝贝? 金老爷看出他的疑惑,正要解释,却突然岔气,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昩忙掏出一颗药丸,塞进金老爷嘴里。 小初正好此时进门,心想:昩真是狡猾市侩,有好处才救人。但她不敢声张,经过暗宫一事,她不知道昩还允不允许她做小尾巴一直跟着他。 也不知昩喂的什么灵丹妙药,金老爷的气色果然好了许多:“此事说来话长……” 原来,老启皇登基不久,常年征战,民不聊生,导致国库空虚。为了充盈国库,修缮皇宫,启皇曾下旨颁布过一个密召。 为了掩人耳目,舍将军曾多次带着军队以镇定叛乱和巡防督军为由,白天行军,夜里盗墓,替先皇搜罗陪葬宝物,扩充国库以及他自己的挥霍用度。 这个鼻烟壶就是金老爷当年私自藏起来的宝贝,还拿它做过定情信物送给心爱的女子。如今是他对心爱之人唯一留下的念想。由于宝贝太过扎眼,反而不能轻易视人,怕招来灭门杀生之祸。 “先皇除了和氏璧玉,还有一块通灵碧玉,据说是将近五百年前的一个贵族公主墓地里找到的。先皇视若珍宝,据说每晚都要拿出来抚摸一下,死后更留下遗言,必须拿此物秘密与他殉葬……” 金老爷话音未落,却听昩迫不及待问道:“此玉可还在皇陵?” 金老爷见昩感兴趣,知道儿子保命有望,顾左右而言他:“大师今天来找老夫大儿子,可是要取他的人皮?” 昩是何等聪明之人,闻弦歌而知雅意:“以通灵王换他的命。” 金老爷得偿所愿松了口气,将他所知道的一五一十都吐了出来:“这个秘密,我原本是准备带进棺材里的,怕招来什么不祥……你们或许不信,当今的贵妃她是狐狸精变的!当今在位的皇帝正是靠着这狐狸精的力量,弑父夺的位,才成了如今的九五至尊。” 闻言,房中之人俱惊。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传出去可是要杀头的。 历朝历代,但凡国主昏庸、纵情声色犬马,狐媚祸国、惑乱君王的妃子都被冠上狐狸精的称号,受尽百姓唾弃憎恨。只是,金老爷为何说得如此肯定? 而且这和通灵玉又有何关联? 众人心中疑惑重重,没有打断金老爷,听他继续娓娓道来。 金戈铁马一生,金老爷也跟着舍将军十几年,一同上过沙场茹毛饮血、风餐露宿。为了足够体面地迎娶心仪的女人,金老爷年轻时是个实打实的拼命三郎。哪怕心知肚明前路凶险万分,他也要拼上一拼。 由此,金老爷跟着舍将军盗过许多的墓,也见多了邪门的事,几乎到了百鬼不近的境界。 当初追随舍将军的士兵倒下了一波又一波。从鬼门关回来九死一生的少之又少。幸而金老爷命大活了下来。金老爷本存心跟着舍将军重回朝廷,加官进爵,然后衣锦还乡。 然而,事与愿违。自从舍将军把通灵玉献上,启皇就性情大变。不但如此,不光老启皇变了,连舍将军、诸位皇子都变了。 当时的欢歌城阴云密布,风云莫测。不久却凭空变出来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也有留言相传,此女长相酷似月余前被皇后赐死的宫妃。 此女来历不明,身份可疑,先皇和几个皇子却被美色所迷,从不追究她的出生来历。还为了争夺此女父子兄弟相残。 先皇自喻长生不老,是天地的主宰,对一切都有恃无恐,却不料死在一个女人和亲生儿子手里。 太子似乎是受到了狐狸精的蛊惑,性情大变,居然密谋干出了弑父夺位之事。 先皇死后,太子密不发丧,私造遗诏名正言顺继任皇位。 登基当天,新皇立刻将此女册封为贵妃,从此淑房独揽,宠惯后宫,后位更是形同虚设。 如果不是百官反对,新皇甚至很乐意下堂糟糠之妻,昭告天下,重选国母。 金老爷正是看当时的苗头不对,才请辞回乡,改做商人,迎娶心爱的女子,从此不再亲自踏足官场庙堂。 “老夫之所以清楚些眉目,也是因为舍将军当年也密谋参与了此事。我身为他的部下十余年,多少会有些风声传到老夫耳朵里。哦,之所以听过大师名号,也正是因为三十年前,老夫还曾亲眼看过先生一面,先生怕是不记得了,当初您还是一副青年的打扮……” 其实,昩虽嗜收藏人皮,却惯用一种面目视人,就是小初第一次见到昩时的青年模样。这次特意换了张脸,也不过为了方便行事。 正好他的收藏里有一张十几年前当红花旦的人皮,就顺手换上,也好掩人耳目混进金府,更方便调查。 “通灵宝玉现在随着老启皇葬进皇陵了?”小初见金老爷说了大半,始终没讲到重点,急昩心中所及地问道。 毕竟清瑶会出事,与营救她出来不无关联,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她的责任。倘若昩能够找到通灵宝玉,就能多少弥补亏欠。 被打断了话头,金老爷只是对着小初笑笑:“小师傅别急,我金韦德虽不是什么善类,一生也是孽债无数,说的话却一言九鼎。既然答应了大师告诉他通灵宝玉的下落,老夫就不会食言而肥。” “据说通灵宝玉功效非常。不但可以通过它,见到此生无法再见之人,还有噬魂控制人心的效果。所以……” “所以你怀疑当今启皇根本没有遵照老启皇的圣旨,将宝玉随葬?”昩截断话头。 倘若老启皇真是被合谋害死的,私藏宝玉更是顺理成章。金老爷若是说的都是真的,那么,通灵玉如今就在欢歌城的皇宫里。 这的确是一条有价值的线索! “成交。”昩拿上鼻烟壶,提着红木箱转身就走,也再没提起拿金明哲或金精武的人皮履行契约的事情。 小初追昩出去,都来不及向金精武道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3 进了土匪窝 昼夜兼程朝启国皇都欢歌城方向赶了一天路,不觉间月下西沉,小初和昩路过一片竹林。 夜宿野外,一堆篝火明晃晃地吐露猩红的火焰,舔舐着柴草晃动人昏昏欲睡,然而小初不敢睡。 昩怀中的玉瓶透出黯淡的蓝光,昩在途中调息了几次,都没能将容器换过来。 中午在竹林深处休憩时,林外小道经过好几个朝廷的马队,都是朝着平安镇的方向。虽然不清楚欢歌城如今的情况,不过连平安镇都如此,天子脚下的夺嫡之争,恐怕只会更加剑拔弩张。 小初抬头仰视苍穹,今夜略有一点星光,若明若暗。 此行三里路,才有村庄。要走官道,必须翻过一个岭。据闻,岭上有野兽出没,还有山贼占地为王,拦路抢劫过往行人,非常嚣张跋扈。 小初他们在半路的时候,还听半道折返逃回来的人说。前面的强盗何等猖獗,一个书生进城赶考,被土匪洗劫了盘缠,更耸人听闻的是,那帮畜牲居然连褥裤都没给他放过。 书生拼命逃出来时,衣不蔽体,居然是拿树叶遮的羞。羞赫之余,书生痛哭流涕,半天说不清句话,怕是留下了心理阴影。 路人闻之变色,纷纷绕上岭而行,就怕下个被劫财劫色的就是自己。 月朗星稀,小初围着篝火,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坚硬的腊肉,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时还隔着火光瞄着草堆上的人。昩正在施法给霍清瑶换新容器。他浑身上下都被一团蓝光萦绕。 他说,入定的时候切忌被惊扰。小初已经做好了彻夜守护的准备。上次的事情昩虽没有再提起,不过小初始终忘不了他在地宫时受伤的样子,还有他当时看她的眼神。 寂静的夜,偶尔传来几声未知名的鸟兽鸣叫。 “咱们寨主怎么想的?怎么能让大小姐咽下这口气?反正,我是咽不下。” “得了吧老赵,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心里有什么小九九,咱们兄弟几个还不清楚,是吧兄弟们?” 紧随其后的是一阵哄笑。笑声很近,大概十步开外。有一波人正朝竹林靠近。会是附近的猎户吗? 小初警觉地站起来,关切地看了要昩,他似乎正在要紧关头,这时候打扰,一定会功亏一篑的。霍清瑶此刻非常脆弱,受不得半点意外了。 她暗中戒备,又听门外粗鲁的声音又近了几分。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你说寨主怎么想的啊?非要给大小姐找个小白脸。你说这小白脸有什么好,一肚子坏水,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花花肠子倒是不少,看着就来气!” 旁边有人揶揄他:“老赵,你就吹你自己老实疼媳妇,照你这么说姑娘们还非得喜欢你这种黑旋风大屠夫样的男人不成?” 哄笑又起。 小初算是听明白了。这伙人怕就是前面山岭上疙瘩庄的土匪,也就是金老爷的二媳妇的娘家人。 据说二少夫人是个母夜叉,犟牛脾气,十匹马也拉不回的性子。二少爷沾花惹草、私通丫鬟让二少夫人气得暴跳如雷,头也不回地回了疙瘩庄,重操旧业做了女土匪头子。 二少夫人虽是土匪,却是他爹的心头宝,整个疙瘩庄上至庄主,下至阿猫阿狗皆对大小姐言听计从,金二少要不是当场死了,这事还真不好了结。死者已矣,疙瘩庄这才没上门兴风作浪。 可二少夫人年纪轻轻就守寡,没让他做上外公,宠女儿宠上天的庄主自然不干。按他的原话说:“我狄铁山的女儿,抢个看的上的男人当压寨相公又有何不可?” 此话一出,一呼百应。 荻老的部下得知大小姐重新建了寨子重操旧业,都来投靠。上岭的土匪窝快速地壮大,大伙纷纷响应老头子的话,在上岭设了岗哨,凡是青年男子,一律绑上山供大小姐候选入赘相公。 这阵仗,跟皇帝甄选秀女似的。 小初一想先前听说的那个书生,顿时觉得二少夫人威武,霸气侧漏。 正胡思乱想,那帮土匪已经过来了:“老子在这里藏了几坛酒,今晚咱兄弟几个痛快畅饮,不醉不归!” 小初原想,二少夫人至少是金老爷的媳妇,多少会卖点面子给他们。可她不知这世上有种情况是秀才遇上兵。于是,昩和小乞丐被欢天喜地地抬上了疙瘩山。 除了被叫做老赵的愁眉苦脸,大伙儿都很开心。 昩换回了小初在杏花村见时的样貌,土匪们一见眼睛都直了:“这回万无一失了,带回去大小姐和庄主保准满意。” 小初要上前阻挠,被一彪形大汉一把扛到了肩上:“这个可以带回寨子里养着,将来给狗娃做童养媳!” 小初不断踢打,可对方皮糙肉厚,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小初的拳脚倒像是给他挠痒痒一样,反而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手痛脚痛。 她透过大汉的肩膀看向身后被两人小心翼翼抬着的昩,仿佛在看一块向神明进贡的尚好肥肉。 这帮土匪进来的时候,昩正好安置了霍清瑶,此刻正闭眼调息。 山路颠簸,土匪们提着酒肉高谈阔论、一路调笑打闹,小初在大汉肩膀上下颠簸,昩却如老僧坐定,一动不动。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昩的这张脸还真是祸国殃民得一塌糊涂。难怪几个土匪供着一尊菩萨一样将他抬上了山。 不远处渐有火光,依稀之中有寨子的轮廓。门口的木檐上挂着两盏纸糊的红灯笼,灯笼下有人影走来走去。 “什么人?”黑暗处有人挑灯往小初他们照去。 “怎么的,连老子的声音听不出来了?” “赵当家,孙当家。这是……” “刚抓的肥羊!”老赵的脸色不是大好,回答的是姓孙的土匪,“大小姐睡下了没有?若是没有,让寨主和大小姐来看看我们新抢的压寨相公合不合大小姐的心意?” 门口的一个小弟瞄了昩和小初一眼,暧昧道:“大小姐正和大伙喝酒吃肉,我这就去。”说完兴冲冲地走了。 昩和小初被带到了疙瘩庄大堂,不出片刻,门外的脚步声救纷至沓来。 一个女土匪能够长成啥样,小初心中有过千百种设想。是一身横肉,粗眉倒八字,还是皮肤蜡黄,身材魁梧,尤其早有耳闻二少夫人的彪悍,更容易将她想成个凶残野蛮的女汉子。 只是,千算万算,都不曾想过她居然长成这样。火红的劲装包裹着玲珑的曲线,男子般高束的发髻,锥子脸,杏眼粉唇,若不是稍显英气的剑眉,倒有几分江南女子的温婉。 这,就是那个脾气火爆、善妒、专横,毫不忌讳伤风败俗,视三从四德为牛粪的狄大小姐?金府的二少奶奶?说实话,配二少爷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就是他?” 下一刻,小初总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地见证了狄大小姐的真性情。只见他粗鲁地捏住昩的下颚,猛地将昩的脸抬高对准自己。仿佛在审视今天的菜色。 “哦!呜——”一片吹哨起哄声。 在被捏住下颚的那刻,昩骤然睁开了眼睛。 狄大小解摄魂般一战栗,呆愣在了当场。 昩挡开她的手,气行丹田,快速运转一周,修长的双腿站立,足比狄大小姐高出一个头。 没有言语,狄大小姐的气势已破,双颊隐约泛红。 昩没有理会她,目中无人地朝门口走去。 “等……”狄大小姐身手拦他,忽闻门口有人通报:“寨主、老大,又抓上来一个压寨相公。”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威严道:“又抓了一个?给老子带上来,正好凑一块选了,咱们要……要择优录取,女儿啊,你慢慢挑,怎么喜欢怎么来……”应该是疙瘩庄的庄主狄铁山。 狄大小姐呐呐没有出声,这就又给带上来一个人。 小初一看,一惊。这不是金五少吗?怎么也给带上来了?不过看金精武的样子可不像是被胁迫绑上来的,倒像是来慷慨赴宴的。见了老熟人,他还打招呼:“哎,丫头,你在这里,美人呢?” 小初觉得,金精武身后两个土匪更像是被硬绑上来的。她下意识地看了眼昩,他跟个没事人一样。 可怜的金精武,他大概一辈子都见不到他心仪的美人了。小初不禁为他在心中默哀了句。 金精武在外闯荡了多年,狄家父母很少见到他的面,却多少留了点模糊的印象。 金二少的事情,疙瘩庄虽然没有上门问金家讨个说法,心里多少有点来气。她女儿屈尊下嫁,怎么没想到嫁了这么个夫君。 他狄铁山天不怕地不怕,小小豪绅金家的势力自然更不放眼里。当初要不是怕耽误女儿终身,让她光明正大地洗清土匪女儿的身份,嫁一个家室清白的人家,他才舍不得女儿出嫁。 可如今,他把好好的一个女儿送进金家,不但遭了窝囊气,居然还变成了寡妇回来。 狄铁山正是悔不当初啊。见了金精武自然没好气:“你们抓谁不好,怎么把这衰神给弄上来了,晦气!走走走,快把他弄走!” 一帮人簇拥过来,准备将金精武丢出去。金精武莫名其妙地看着前面的一帮土匪:“你们都谁啊?我和你们无冤无仇的,倒说的本……我像是个人渣,我认识你们吗?” 话音刚落,狄家父女疑惑地面面相觑。再看金精武的神情,也不像是作假。难道他一夕之间失忆了?外出三年的时间说短不短,可也没道理让人骤然忘记故人的吧? 不仅仅是狄家父女,小初也非常吃惊,甚至连昩都瞥了金精武一眼。 搞什么鬼?金精武总不至于没见过自己的二嫂还有二哥的老丈人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4 压寨相公 “革你老子的!在老子面前装傻充愣是吧?” 狄铁山瞪得眼如牛铃,直吹胡子瞪眼,一张脸黑里透红,拍得桌案震天响:“现在假装不认识老子了!好你个金家老五,好个金韦德,我疙瘩庄不与你们一般见识,你们到蹬鼻子上脸,觉得我们疙瘩庄仁善好欺负了。告诉你!在我狄铁山的属下,没有谁是吃素的!” “对!寨主说的对!” “给他一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弟兄们的厉害!” 手下的土匪们被挑起了血性,纷纷振臂高呼,气愤响应。高涨的士气,差点把屋顶都给掀翻了。 触了众怒,金精武始终这副“这都谁啊”万分想不起来的认真表情,浑然没有一丝害怕。也不知道是真草包,还是艺高人胆大? 小初目瞪口呆地看着金精武,见他摸着后脑勺,询问地冲她比了个口型:“这帮人都谁啊?哪里来这么多穷亲戚来认亲的?你们认识?” 小初心中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心想:金精武这种缺根筋的,大约就是武侠话本里一出场就范众怒被乱刀砍死,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的马前卒。 “得了吧,金精武,你当真不知道我们是谁?”狄大小姐拦下怒发冲冠的弟兄们,挑了挑眉,上下把金五少打量了一番,一副你是真傻,还是装傻的表情。 狄大小姐在金家多年,自己的小舅子什么德行,还是清楚一二的。只是看着眼前人的眼睛,却是越看越陌生。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模样还是那个模样,躯壳里寄居的灵魂却是那么陌生。 金精武的放荡不羁、不学无术,平安镇的人皆有目共睹。金五少平日里好勇斗狠,遇上真正身怀本事的,却是个胆小怕事的缩头乌龟。 可看他现在这副样子,却又的确不像故意挑事,装傻充愣、故作不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狄大小姐心中不禁深思起来。 “啊!我老赵最是受不了这么婆婆妈妈的墨迹,他是不是金精武,让我老赵打他一个满地找牙,看他到底说不说!”老赵是个粗人,想事情不过脑,一向是拳脚说话,大吼一声,拳脚无眼就招呼了过去。 狄大小姐本想阻止,却慢了一拍,对面两人已经拳脚无眼,打起来了。 她知道金五少虽时常在外横行霸道,其实拳脚功夫并不好。尤其是赤手空拳地和孔武有力的老赵碰上,绝对是鸡蛋碰石头。 往日,狄大小姐就曾见过金五少装腔作势的那套武功。顶多比花拳绣腿好点,没三五下就哭爹喊娘的了。 金五少虽是庶出,可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尤其他那个娘,确实没舍得让他受一点苦。 谁想,金五少居然在老赵手下过了十几招也不见颓势。 更奇怪的是他的一招一式中透露的劲道、造诣绝非一蹴而就。一看就是稳扎稳打,朝夕磨练而成的。 难道金精武离家出走那几年在江湖上有什么奇遇,乃至于脱胎换骨不成? 思索间,金精武已经处于上风。 老赵被一个肘击撞倒在石柱上,气喘如牛,懊恼非常。老赵此人最看不起长相清秀的男人。 金五少这类长得白净,又靠着家族底子吃软饭的男人,最是让他不齿。可今朝,他却输在了个“娘娘腔”手里,怎么能不让他懊恼? 老赵狠狠击打了下自己的膝盖,面色阴沉却大方承认:“是我老赵技不如人,可我老赵打不过你,并不代表我们疙瘩庄没人可以胜得了你!” 众人尚且在唏嘘,却见狄大小姐目光灼灼:“你不是金精武!你究竟是谁?”居然是万分笃定的语气。 为何此人会和金五少长的一模一样?他今日故意被山下哨兵抓上来又是为何?难道单纯只是巧合? 小初则是被金五少露的一手惊得惊为天人。不过她心下又十分困惑:倘若金五少有如此高超的本事,当初三少爷在马上做手脚,他又为何跌得那么狼狈,险些小命不保? 他不是金五少,那他的真实身份又会是谁? “是!”面对狄大小姐的质疑,长得像金精武的人承认地毫不拖泥带水,“我的确不是金精武。” 众人没想他居然坦率承认了,一时摸不清他的目的。 他快走几步,将景初扯到自己面前,两手平放在她肩膀上,目光真挚,早没有了往昔的玩世不恭:“丫头……” 被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专注而认真地看着,心跳突突地跳了起来,骤然加快。 小初不自在地打掉他放在肩膀上的手:“你干嘛?” “丫头,美人呢?你在这里,没道理她不在。”说话间,他的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尤其多看了昩几眼,“她没和你一起?” 一瞬间,小初还以为他看出什么门道了呢? 看他表情凝重,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来的土匪们差点纷纷厥倒。金五少本身就是个纨绔子弟,不过,上土匪窝里来寻花问柳的,此人绝对是第一个! “昨天之前,我以为自己是自己。结果昨天突然醒来,却发现自己不是我自己了。我想美人在一定能弄明白个所以然,帮我找回我自己,但是她现在人呢?她不是你师傅么?” 众人被他满口的自己弄得一头雾水,云里雾里。都不知道他说的什么绕口令。尤其像是老赵这么个粗人,愣是一个脑袋不够用的样子。 小初的余光又是下意识地看了眼昩。虽然话有些拗口,小初却明白了点个中意思。 他的意思是说,他原本以为自己是金五少,拥有金五少的记忆。但是一朝梦醒,忽然发现自己并不是金五少,而自己的灵魂莫名其妙地进到了本不该属于自己的躯体里。 所以自己还意识到自己的思维,但是身体却突然不是自己的了。可匪夷所思的是,居然还拥有身体的部分记忆。 这……真是有些匪夷所思又毛骨悚然。难道这也是濡女留下的后遗症?可不论是祝小柔还是霍水仙,他们的魔咒不都被昩破解了吗? 仔细想来,确实有些反常。 小初:“那你叫什么?” “高北川。” “高北川是谁?似乎在哪里听过?”底下的土匪们议论纷纷,看怪物似的看着高北川。 “丫头,我真的有十万火急的事找她,你告诉我她在哪里?”见小初不回答,他又凑近了几分。 恰这时,堂外忽然一阵塌响,瓦棚倒塌的声音格外清楚。 众人闻声朝外边奔去:“怎么回事?是谁来疙瘩庄撒野?” “走,去看看!”疙瘩庄的人浩浩荡荡地涌了出来。昩和小初他们一下子被忽视了,为了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他们尾随在后,去一看究竟。 倒塌的地方是关押禽类的圈舍,鸡鸭猪牛分别养在不同的圈里,此刻鸡飞狗跳,豪猪乱叫。 不少禽类直接被压死在瓦石底下。 月亮躲进了云层里,坍塌的附近只剩下黑漆漆的一片投影。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丝毫没有被瓦石砸伤的禽类在惊慌逃窜时忽然短促地哀嚎一声,抽搐倒地不起,然后逐渐被黑暗吞噬,在阴影中一动不动了。 家禽的尸体接二连三无端地倒下。一寨子的粗野汉子戒备地看着棚子里的黑影,无从下手。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没看见黄鼠狼或是蛇出没啊,这些畜生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 “是不是寨子里有妖怪啊,你看,这东西好像光吸血,也不吃这些畜生的肉,是不是?”话音刚落,说话的人就被老赵狠拍了下后脑勺,“去你妈的妖怪,老子杀了那么多人,怎么不见夜里有鬼来找老子?” 说着,他拾起一根足足高出自己一个头的竹竿,冲着暗中走去。 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一幕吸引,忘记限制人质的行踪。 昩站在人群最后,似乎早就洞悉一切,对真相了然于胸。 小初挨近他,忍不住好奇:“咬死那些家禽都究竟是什么?”她支长了耳朵,想听又专注地盯着老赵朝着黑影处走去。 老赵横拿着竹竿,东一翻敲打,西一翻拨弄,妄图打草惊蛇,将隐匿在黑暗中的凶手引出来。然而,一切都死徒劳的。所有的鸡鸭都倒地被吸干了血,在场的人始终没看到所谓凶手的真面目。 一阵风刮过,飘散去淡淡地血腥味。血的气味让人的脸色凝重,手中的武器更是握紧了几分,掌心的手汗潮湿着,毛孔扩张。没有人不害怕死亡,尤其感觉死亡步步逼近的前一刻。 未知的凶手,给在场的土匪们施加了压力。就连刚还叫嚣的厉害的几个土匪,此刻都安静下来,众人围成一团,戒备临敌。 家畜都死光了,可没有人知道,黑暗中的凶手,它究竟是什么?又会怎么杀人? 月亮在云层中穿梭,忽然躲进了一片厚厚的云层里。月黑风高夜,杀机涌现。 忽听簌簌几声,似乎正有什么东西在快速地移动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5 隐形杀手 夜幕像是张开的天罗地网,寒意料峭,凝成缕缕寒烟,若有若无地消散在空气中,随风稀释,又重新聚拢。 敌暗我明,战斗中最忌讳的劣势。每个人绷紧心弦,冷汗淋漓。 无形的杀机和幽冷萦绕心头,盘更不去,饶是铮铮铁汉,都不免心慌害怕。 疙瘩庄的兄弟们虽然虚张声势地摆好了阵法,也禁不住心中没底。 一条绿色的藤蔓划破夜空,以蛮横的气势攻向人群。 “啊!妖怪!”底下几个小卒吓得拔腿就跑,忽然被什么绊倒。 “这是什么东西!当家的,大小姐救命,救我!”双腿像是生了根一般,浑身袭上绿气,逐渐变成一颗枝繁叶茂的树。 “救命!” 恐慌在疙瘩庄里蔓延。 一个个人变成了一棵棵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 被困住的人起先上肢都尚且能够动弹,唯独双脚像是被扎根在了土里,摆成了怪异慌张的动作。 逐渐的,像是有东西吸收了养分,从身体何处长出来,嫩芽、藤蔓、枝桠、树叶…… 几个土匪挥舞着手中的兵器乱砍乱刺,脚边空无一物,短暂可以扭动脚踝之后,依旧被困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有人上前营救,不但没有帮助被困之人解除束缚,反而连自己都搭进去,被限制了行动。 如此下来,疙瘩庄的人纷纷退避三舍,不敢靠近前面的几个人,一边戒备地看着自己的脚下,小心翼翼地不敢随意踏出一步。 整个寨子里人心惶惶,乱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到底是什么妖怪在作祟?”小初揉了揉眼睛,依稀看到一团绿油油的东西,具体本体是什么,她就不清楚了。 高北川毅然拦在小初的前面,警惕地守护在她身侧。 昩:“是苔藓。” 苔藓?就是那种长在阴暗潮湿地方的苔藓类植物? 可是,苔藓会攻击人,甚至吸血吗?小初一脸“我墨水喝的少,你千万别骗我”的表情看着昩。 跟着昩一同走南闯北,开阔了不少眼界,却始终不足世界的一角。 随着时间的消逝,变成树的人越来越多。 “师傅,怎么办?”难道要这么见死不救吗? 妖怪可以悄无声息的杀人,那些土匪平日里虽然威风八面,毕竟是**凡胎,如何是对手? 藤蔓控制了所有人,如离弦之剑飞快地朝狄大小姐袭去。 “小心上面,有东西!”小初出言提醒,显然为时已晚。 说时迟,那时快,狄大小姐回身的一刹那,腰肢忽然被一股力量缠住了,她使劲挣扎,却敌不过它越来越上升的力度。 “妖怪,放开大小姐!”老赵本在狄大小姐的背后,他使出浑身解数欲砍断藤蔓。 但藤蔓变化多端,可攻可守,出招时像是皮鞭一样挥洒自如,坚硬地可以刺穿兵器,却又柔软得能够随意弯曲扭转。 很快,狄大小姐就成大字型被一团绿气成吊在了半空,手脚分开固定,双腿蹬踹。 她使出浑身解数反抗,却始终挣脱不了桎梏。力气渐渐耗尽。 “来人啊,快来救我的宝贝女儿!”狄寨主刚上前一步,直接被一股力量提起来砸在了墙上,晕死过去。 老赵虽然望眼欲穿,奈何自身难保,银牙咬断。 狄大小姐的背后又繁衍出一条嫩绿的藤蔓,往狄大小姐的手腕一划,开始放血。 藤蔓的前端像是一个打磨得锋利的针头,它似乎能够随意变成任何形状。这一下刺下去,狄大小姐必死无疑。 固定住了狄大小姐,绿藤又开始向小初进攻! 藤蔓像是扎进了小初的瞳孔般寸寸靠近。 剑花一闪,数度与藤条在半空中交锋。 小初看得目瞪口呆,原来高北川居然深藏不露。 像是感受到她的吃惊,这家伙居然故意眨了记眼:“说了我不是金精武那个草包。这具身体的底子实在太差了,明显拖了后腿。” 他还得瑟上了。 小初不理他,心中千回百转。 可为什么疙瘩庄那些土匪们的血它没要,而是要狄大小姐的血呢? 眼看着活生生的一条生命即将在眼前消逝,纵然心中害怕,可小初依旧不能冷血地当做没有看见眼前的一幕。昩既然知道那团东西的本体,就一定知晓对付他的办法。 “昩师傅。” 昩这次没有撒手不管。不是因为他对小初动了恻隐之心,而是因为他揣测这件事可能和霍水仙以及那只逃走的蛇妖有关。 地宫里的一战,他虽然受了伤,不过蛇妖和霍水仙都没有讨到便宜。若论受伤的严重,蛇妖和霍水仙较之他只会更严重。 他们需要治疗旧伤,这段时间之内,必然会大肆采补,补充元气精进修为。 他们既然受伤,必然不会离开平安镇太远。除了亲自献身抓捕猎物,驯服、威胁一些修行低微的小妖为他们所用,帮他们采集能量,是最有效的办法。 抓住这只苔藓小妖,就一定能够找出霍水仙的下落,斩草除根,一劳永逸。 霍水仙虽然是清瑶的妹妹,却与清瑶截然不同。她性格阴暗残忍、心狠手辣,倘若不尽快解决,留下她一定后患无穷。 说是迟,那时快,昩飞身而起,与藤蔓纠缠起来。众人只见半空中有一黑一绿两个快速闪电的影子。 藤蔓虽然灵活,然而昩却更快。 昩手中飞出了一团红光。速度太快,都来不及看清楚是什么。 只听黑暗中传来一声惨叫,变出来一个六七岁童子模样的小娃,捂住伤口倒在地上。 小娃胖嘟嘟的,脸上的肉都还没有长开,浓眉大眼、杏眼红唇,除了长了绿色的头发和眉毛,还真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年画娃娃。 小娃捂着伤口,黑白分明的眸中,银色的瞳仁闪动,有不甘、愤恨和戒备。 这就是苔藓妖怪的人形? 若非地上还矗立着一排排的树人,小初真惹不住飞扑过去抱抱他,捏捏他肥嘟嘟、红润润的腮帮子。 “究竟谁指使你这么做的?”昩的神情很严肃。 小妖冷哼一声,撇开头,小初心想:他若是只刺猬妖精,此刻一定竖起了一身的倒刺以显示自己的怒不可遏。 小鬼脸色臭臭地看着昩,脸上的肉都快挤到一块儿去了,但就是嘴犟,不肯说。 狄小姐扯了块布包扎了伤口,提着手中的剑朝着苔藓小妖刺过去:“妖怪,拿命来!为我死去的弟兄们偿命去吧!” 小妖一闪,口中吐出一口绿色的液体。 粘稠的液体粘在地上,长出了白毛,迎风而长,长出了触手,像是皮鞭一般,朝着狄小姐挥去。 起先,按照狄大小姐的身手,尚且还能躲避。随着触手越来越多,狄大小姐渐渐应接不暇,体力不支,终于,被白色的枝丫抽打到了地上。 这一鞭抽打得虽然不疼,但狄大小姐却站不起身来,越是挣扎,越无法立刻地面。 原来,小妖口中吐出来的液体,具有很强的粘性,一旦沾上,就脱身不得。并且,这种液体,有强烈的麻痹作用,让人越来越脱力,乃至失去反抗的能力。 狄大小姐倒在地上,像是一只粘在砧板上的鲶鱼,只能任人宰割。 小妖看着狄大小姐不甘的样子,得意地哼了一声,神气的样子似乎在说:“怎么样,见识到我的厉害了吧?”模样居然还有点憨态可掬。 与此同时,其余的触手纷纷朝着小初、昩、高北川爷儿而去。 高北川顺手捡起土匪们掉在地上的一把刀护身:“丫头,刚我眼神是不是抽筋了?为什么,我刚才看他怎么那么像是美人呢?你刚叫他什么?昩?” 他一边和无处不在的枝丫较劲,一边后知后觉地大吼一声:“丫头,为什么你称呼他的名字和称呼美人时一模一样?” 高北川虽然大呼小叫着,手脚却不遗余力,毫不马虎。只是,小妖的唾液黏性太强,刀口粘了液体,越发不好使了,像是一块被粘住的狗皮膏药,想拔都拔不下来。 高北川出手越发吃力了些,额头渐渐沁出了汗珠。 “雕虫小技。”昩念了句决,顿时,所有的触手一瞬间炸裂开来。不光如此,就连地上的苔藓都迅速枯萎下去。 小妖刚还洋洋得意的脸色迅速暗沉下来,随着昩的步步逼近节节后退:“你,你……你不要过来!” 在昩念决的那刻,小妖陡然一抖,差点就要魂飞魄散。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妖力在眼前这个男人面前是如何不堪一击。他本能得惧怕着昩,就像那个威胁他做事的强大妖怪。他就曾亲眼见过反抗的小妖被挫骨扬灰,灭了元神。 “不要,不要杀我。” “小心!”就在昩上前捉拿那只小妖的当口,小初忽然看见前一秒还可怜巴巴的小妖脸上,多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表情。心下一乱,果然看见小妖脸上多了一抹阴险,在背地里耍了阴招。 一根尖细的刺朝着昩腋下的位置射出。更让小初胆战的是,刺居然是冲着昩上次受伤的那只手! 大脑还没有作出思考,身体已经率先行动了。 小初奋不顾身地冲过去将昩推开。附着在刺上的黏液碰到了小初的手背,整个手顿时麻痹,没了知觉。她狼狈地踉跄在地。 “丫头!”小初毫无预兆的动作让一直护着她的高北川一惊。 昩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初,神色复杂。他早就察觉到了那根刺,也能毫发无伤地躲开,但是在被推开到刹那,他却有一瞬间的恍惚。 在他做出反应之前,高北川已经扶起了小初:“怎么样,没有伤到吧?” 小初忽然嘶了一声,这才注意到刚才被刺的黏液碰触的地方,居然快速地红肿起来,成骇人的青紫色。 这刺有毒! 昩已经将小妖制住:“交出解药。” 小初看着受惊的小妖,望进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那里除了害怕之外,清澈见底。这样的一只小妖,就是杀光疙瘩庄里所有人的邪恶妖怪吗? “姐姐,你们可不可以不要灭掉我的元神。”小妖观察了小初很久,发现她只是一个凡人,也并没有法力,故而可怜巴巴地求救道,“灭了元神,我就魂飞魄散了。我还不想要这么早死。” “那你为什么要伤害他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6 阴阳眼 直觉告诉小初,眼前的这个苔藓小妖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妖怪,但是无风不起浪,他今日所为一定事出有因。 小妖眨巴眨巴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我把知道的一切告诉你,你们就能保证不要我的妖丹吗?” 小初冲他友善地点头,面对这么可爱的萌宝,打从心底里不想伤害他。所以,她打从心眼里希望苔藓小妖是只人畜无害的善良小妖。 “我要怎么相信你们?”或许是受到过欺骗,小东西明显带着戒备。 “你没有开条件的资格。”昩冰冷的话音刚落,却听小妖叹了口气,忽然冲着角落处招了招手,颇有点老气横秋的味道。 众人探头看去,什么也没有看到。 不一会儿,墙对面现身了个怯怯的小萝卜头。梳着两个羊角辫,尖尖的瓜子脸,目光怯怯的,比苔藓小妖看上去还要小,咬着手指头对陌生人避如蛇蝎。 目光交错的刹那,小萝卜头惯性地将一半身体缩在了墙面背后,仅留一只眼睛探究地看着众人。 小初一眼看去,倒吸了口气,只因这孩子眼睛瞳孔的颜色居然是一金一银的阴阳眼。她曾听闻市井里的人讲过,阴阳眼的孩子天生活不长命,而且还会给身边的亲人带去血光之灾,家门不幸。 阴阳眼的孩子一般被看做是厉鬼投胎的证据,生来就是为了对亲人朋友讨债的,由于戾气过重,他们被刻下了阴阳眼的标记,以对世人作以警示。 由于前世怨未消,所以他们的身上带了凶煞之气,碰到他们的人,皆不得善终,噩梦缠身。 或许是小初他们的态度惹得苔藓小妖不悦,他忽然冷哼一声,对着墙对面的孩子道:“我们走!不用理会他们。” 一定有太多的人对这孩子指指点点,说东道西。 她的这双眼睛给他带来了太多的非议和不幸了!所以这两个孩子才会这么极端地不信任他人。 “真是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它,我仿佛同时看到了太阳和月亮,皓月和荧光。” 对于曾经是乞丐的小初来说,太明白世人眼光的恶毒。那种冰冷鄙夷的目光,几乎可以一下子贯穿人的整个心脏,仿佛她是多么肮脏、龌龊、不容于世。 两个孩子的背影一怔,纳纳地回过身来,似乎不敢相信会有人对着他们说出一番赞美的话来。 小初冲着他们招手。久久地沉默之后,令人意外的,居然是那个阴阳眼的孩子率先朝着小初走来。她的每一步,走得都很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什么,却又有种令人心惊的勇气。 苔藓小妖默默跟随着她身后折了回来:“她是我的亲妹妹,是个半妖。并没有法力,比人类长寿,却不能免除生老病死、苦痛哀愁。由于没有法力,却又有妖丹,她成了贪图妖丹增长法力的妖精眼中的猎物,无法妖界生存。偏偏,她的一双金银双瞳过于妖异,又被世人所不容,遭到人类的排挤和驱逐……” 他开始絮絮说出了他们的故事。 他们的母亲是只妖,父亲却是个人类。母亲当年情窦初开,爱上了人类的男子,便与他海誓山盟,结为连理。 虽是平贱夫妻,终日材米油盐,两人却恩爱如蜜。 原本一家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日子和和美美。怀着妹妹的时候,村里遭到了妖怪的袭击,被吃了许多人,闹得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母亲为了保护父亲以及村里的百姓现了妖身。事过之后,那帮村民不但没有感激,反而请来了道士降妖除魔,杀了母亲。 之后,父亲又郁郁而终。 本以为妹妹就这样胎死腹中,谁想老天冥冥之中又有一番安排。妹妹在母亲的妖身中吸收养分,居然作为遗腹子降临人间。只是,命途多舛,她既不是如母亲一样的妖,也不像父亲一样,是个人。 她却是一只毫无法力的半妖。 而且,她的眼睛过于诡异,又不能自我伪装。为此,他们一直在颠沛流离。每当他们在的地方发生了天灾**,那些人总有理由说是妹妹的阴阳眼带来了不幸,招惹了事端,将他们痛打出去。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过了几年平静的日子,谁曾想,前阵子来了一只蛇妖,到处捉拿法力低微的小妖,不是直接吞噬元丹,就是勒令小妖替他们卖命,到处搜集新鲜血液。 蛇妖嗜血,但没有特殊要求,禽类的血液足够打发了。但他们却要另外一种血,就是年轻女子的血,尤其以未出阁女子的血尤甚。索要的血液还不少! 哥哥一直害怕那妖怪窥伺他妹妹的血,又因为法力不及,知得对他们言听计从。这才会出现在疙瘩庄,也才会有了今天晚上的这一出。 闻言,小初朝着昩看了眼,已然明确了他们口中的蛇妖和吸食女子血液的幕后黑手。 小初摸了摸妹妹的头,眼中的怜惜快要满溢出来。她想到自己得了怪病的时候,几乎死在街头,路人只是冷漠地从她身边踩过,并不顾忌她的死活。然而,婆婆却不顾她浑身的脏污背起她,为她上山采药,捣碎了,熬成汤汁喂她服下,将乞讨来最好的食物留给她。这样,她才有命活了下来。 她的眼中有泪水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毫无避讳地直视小女孩的阴阳眼:“你知道吗?曾经有个人和我说过,老天爷之所以让我们经受比常人更多的苦难,是因为它太喜欢你了。它看重你是块不可多得的璞玉,它怕过分的宠溺会让我们的灵魂变质而蒙尘,所以它要一再地铸造打磨你,直到你经受了所有的磨难,蜕变成一件闪亮的宝物。所以,遇到任何艰难困苦的时候,我们都不能认输,好不好?” 呜咽声传来,女娃娃一头扑进了小初的怀里,点了点头。手背上忽然一痛,抬头的那刻,发现苔藓小妖别扭地看着她:“别动,不然毒血出不来。” “虽然他是个特别不坦诚的孩子,但是心眼却并不坏。”小初心想,又看着苔藓小妖道,“他们……” “他们没事,哥哥并没有要他们的性命。明天一早醒来就没事了。哪怕那位姐姐,哥哥也只是想要取一些血,也没打算伤害她……”被小妹一解释,苔藓小妖的脸忽然陀红一块:“不用和他们解释那么多!” “真是不坦诚的小鬼。你和妹妹都叫什么名字?” 苔藓小妖避开高北川的摸头,却依然告诉他名字:“我叫莒魅,妹妹叫做苔苒。” “呜呜……实在是太感人了!”忽然传来了悉悉索索地哭泣声,却原来,狄大小姐最是铁胆柔情,“放开我吧,我保证整个疙瘩庄都不会再追究此事,也不会给他们为难。以后,他们若是住在我疙瘩庄的地界之内,必然受到我疙瘩庄的世代庇佑,绝对不敢有人妄言妄行,企图再伤害他们!” 狄大小姐性子虽烈,却是性情中人。 当夜,所有人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相较于昩和高北川共处的一屋,小初的房间显得格外热闹。 苔苒对小初一见如故,非要粘着小初睡。莒魅虽然不住在这个屋子里,妹妹在哪里,他自然在哪里。 狄大小姐对小初想见恨晚,所以,非要拉着她说体己话。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她们的屋子里自然热闹非凡。 狄大小姐虽然对昩有一瞬间的倾心,但今夜的一番观察下来,她自认为自己驾驭不了昩这样的男人。何况,她发现自己做不到像小初一样毫无畏惧、不计代价的为他牺牲。 那一刻,她就觉得自己输了。输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不过,她也不是一个输不起的女人! 何况,她对小初还确有几分欣赏。今晚,她确实有个目的,就是来试探小初的口风的:“喂,小初,你和昩是一对,对不对?” 当狄大小姐问出那番话的时候,小初却愣了。从前,她的世界里没有别人,唯独只有婆婆一个亲人。 婆婆虽然教会了她很多东西,却并没有告诉她怎么样才算爱上一个人。而她心头徘徊的悸动和异样,究竟是一时的情绪起伏,还是一段刻骨铭心爱恋的开始呢? 她想不清楚。何况,昩已经有清瑶了不是吗?那个完美的无懈可击的人在昩心目中的分量,恐怕无人能及。 她苦涩地摇了摇头。 “怎么会不是呢?昩他不喜欢你?那他喜欢谁,难道他孤芳自赏,喜欢的只有他自己?”狄大小姐喃喃地自言自语,“不行,这也就是你,我才退位让贤的。做人要敢爱敢恨,你作为我的妹妹,自然要和我一样!拿得起,放得下,知道没有?” 不知何时起,狄大小姐就已经将小初当做妹妹看待了。也许是她奋不顾身推开昩的刹那,也许是她赞美苔苒,说出抚慰她心灵的那刻。他们就注定成为了姐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7 换魂禁术 翌日,昩他们告别疙瘩山。 过了一晚,昨夜被莒魅变成树的人都恢复了意识,大伙儿恍然做了一个梦,大梦初醒,还在临敌状态。 狄大小姐一声令下,大家冰释前嫌,浩浩荡荡地将出发的一行人送到了山岭下。 疙瘩庄的土匪们很是爽快,快人快语,心胸豁达。虽是土匪,却心胸坦荡,倒让小初有几分欣赏。 昩本想让莒魅带他们去蛇妖和霍水仙的窝点。然而,莒魅只是蛇妖操控的卒子,根本不清楚他们此刻的动向。这也在情理之中,依照霍水仙的狡猾,断然不会把把柄交代别人手中,让一个卒子带人端了她的窝点。 临行前,昩给了苔苒一件东西。其实莒魅妖龄虽小,却有自保的能力,他之所以受制于人,正是因为妹妹。苔苒得到了这件宝贝,至少能够金蝉脱壳,保住性命无虞。 苔苒舍不得和小初分开,但知道他们此去欢歌城皇宫,前路未卜,带着她,或许多添累赘。她虽然敏感、怯弱,却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没想过再给他们添诸多麻烦。 再三确认小初会回来找她后,她就与小初一行人依依惜别,跟着哥哥回家去了。 此行路上,昩和小初又多了个同伴。就是金五少,不,应该称呼他为高北川。 “生无可恋,生无可恋啊!”一路上,高北川都在嚷嚷着这句话。 证实当初的美人是昩所易容的之后,高北川就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与昩两看生厌。其实据小初观察所得,他更多的是一种酸葡萄心理。 同样得天独厚,风流倜傥的两个男人,除了心心相惜,大概就是一山难容二虎。自然,昩一向视高北川为隐形。 小初最常看到的场景就是,高北川看着昩的脸啧啧摇头,一脸惋惜他为何男生女相。昩一回头看去,他就装作不屑的样子。 其实,高北川暗地里哭丧着脸,拉着小初的袖子伤心失落了好一阵子,痛惜第一次看上个人,夭折了不说,居然还是个男人。 他还没在追求美人的路上高歌猛进,却在痛失所恋的路上一路向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哀不过于此。 看着高北川一路夸张地惦念逝去的所爱,倒不像是爱错了人,爱错了性别,而是爱死了人。 小初憋着笑,将他好生安抚了一番。心里也怀疑,他确实不是逢场做戏、借题发挥吗? 说实话,照高北川的性子,就算不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滥情公子。怎么的,也是个多情浪子吧?本以为他是逢场作戏呢,没想到他还真走了心。 “其实……你现在同样可以……”小初附耳对高北川耳语一番。 “诶,你个丫头片子,脑袋里都想什么……不过他要是一直扮女人,我……咳咳!”高北川使劲揉了揉小初的发顶心,“女孩子家别老想这些没正经的,要我喜欢他,那我宁愿现在喜欢你。” 说着,高北川摆正小初的脸上下探究:“模样还没长开,等我一日三餐地喂,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应该还是个美人胚子,在一起也就勉强凑合吧。” 小初瞪了他一眼,彻底无视他。 “诶,我这么个英俊非凡的人,你倒还不乐意了!我的美人啊!你怎么可以是个……”他又在一旁长吁短叹,唱作俱佳。 高北川虽然吊儿郎当,据他所言却是浮川国的皇子。这趟启国之行意在促成联姻,巩固两国邦交。 人算不如天算,联姻不成,路过一个驿站休息了一个晚上,醒来却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样子。 在前天之前,他都认为自己就是金精武,是金家的大少爷。自从翠珠被附身控制之后,他忽然发现哪里不对,仿佛另外一个人的记忆硬生生被安插了进来。 终于,他记得了自己的身份,以及此行来启国的初衷。 据高北川自己回忆,从事发距今已余半月。这段时间里无论启国还是浮川国都风平浪静,没有半点风声。由此可见,浮川太子被奸人所陷与人互换灵魂的事尚还没有败露。 也有可能有一双看不见的黑手正在操控全局,遮掩真相,以达到他不为人知的目的。 倘若没有猜错,按照浮川国当日拟订的行程,随行出使启国的使臣现在已经进宫面圣了。 这样一想。最有可能的情况是,高北川和真正的金五少彼此互换了灵魂。而此时此刻,真正的金家五少正顶着高北川的身份和身躯,正身陷启国的皇宫里。 据众人对金五少言行品性的口述,距启国皇宫发生大事也为时不远了。 虽然不清楚幕后之人这么做的用意何在,高北川这趟的皇宫之行是志在必行的。趁着金五少没有顶着他的身体将他的名声搞臭,或者铸成什么大错惹来杀生之祸之前,高北川必须拿回自己的身体。 既然目的地殊途同归,高北川干脆跟小初他们结伴而行。更何况,他本就是来找画皮法师的,在他身上的重重谜团尚待解开。最有能力解决这一切的,当属画皮师了。 高北川有预感,换魂绝对不是事情的结束!也不会轻易结束。 浮川国绵延几百年,到了高北川父皇这一代,共生育十二个皇子,也算人丁兴旺。死于襁褓早夭了三人,得天花不治病故一人,狩猎意外死去一人。正真茁壮成年的共有七个皇子。 在诸多野心勃勃对皇位虎视眈眈的皇子中,高北川排行最末,本是最没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 从小到大,高北川就对那至高无上又冷冰冰的皇位毫无兴趣。比起高高的宫墙、枯燥压抑的繁文缛节、宫规戒律,他更向往外面湛蓝天高任鸟飞的世界。 他向往少年怒马鲜衣,仗剑江湖。憧憬诗词歌赋,红颜知己,快意潇洒。 世间之事本就奇妙离奇,仿佛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又仿佛刻意让你事与愿违。有的人费劲心机到头来却是一场空,求而不得。又有些人无心妄想,甚至避如蛇蝎,却无心插柳,阴差阳错。 高北川的六位皇兄为了争夺皇位,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明争暗斗,暗流汹涌,最后居然同归于尽,戏剧化地携手归西了。 这场惨烈的夺嫡之争,让浮川国损失了五位皇子,也终于警醒了纵情于声色犬马的浮川国皇帝。再这么下去,浮川国就真的要后继无人亡国了。 一场宫廷政变,犹如波涛汹涌的洪潮,一个浪头打过来,彼此针锋相对的几个皇子纷纷殒命,葬送在历史的洪流之中,一去不返。争夺皇位的皇子中有幸生还的,就只有有勇无谋的四皇子,但他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那就是他的一条腿。 纵观古今历史,断然没有一个皇帝是没有腿的。退一万步讲,万一宫闱内乱,后宫失火,一个断了腿的皇帝也跑不快是不是? 因为皇帝少了一条腿而亡国这么荒谬的事,是万万发生不得的。皇位之事,毕竟兹事体大。四皇子断了条腿,此生注定与皇位无缘了。 现如今,浮川国上下除了高北川,居然没有了第二个名正言顺能够继承皇位的皇子。 被酒色掏空身体的浮川国皇帝这下终于舍得从他美女如云的后宫龙榻上下来了,立刻十万火急地下了道圣旨,立高北川为太子,作为浮川国未来正统的皇位继承人。 别人千方百计,挖空心思,甚至斗得两败俱伤却求而不得的东西,就这么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地落到了高北川头上。 有人说,高北川当这个太子,真是踩了狗屎运,但高北川在接圣旨的那刻,表情却比吞了狗屎还要复杂。 他仿佛看到了曾经少年驽马的景象正逐渐在他面前淡去…… 所幸,浮川国内乱期间,其他几国也似乎并不太平,所以并未曾雪上加霜,再添外患。 继任太子后第一件事,就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了巩固浮川国的地位,浮川皇特命太子前往启国求亲,以图浮川继续百年不倒。谁曾想,此事居然会再生枝节。 从平安镇一路到启国皇宫,小初他们发现了一件事。通往重要城镇的关口都有重兵把守,区域分明,而且分别效命于不同的皇子,似乎启国内部的夺嫡之争也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除此之外,小初他们还听到了一个谣传。市井之中,甚至将这一谣传编成了一首童谣口口相传,传遍了整个大街小巷,几乎闹得人尽皆知。 进入欢歌城不久,小初就看到几个小孩手里拿着糖葫芦,蹦蹦跳跳地嬉戏追逐,口中欢快而麻溜地唱着:“金啊金銮殿,皇上不坐殿,贵妃娘娘美如仙,迷得皇上欲上天。贵妃婀娜椅上坐,一条尾巴摆中间……” 巡逻的士兵走过,几个大人立刻捂住小孩们的嘴,各自腰下夹着一个,朝着胡同一拐,抱进家里门户紧闭。 在平安镇的时候,金老爷还说这是个秘密,可到了如今的欢歌城,却仿佛成了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 如今的欢歌城看着热闹,却暗中风起云涌。不论是各位皇子的夺嫡之争,还是贵妃娘娘的秘密,一旦深陷其中,就有尸骨无存的可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8 都城欢歌 启国皇城,欢歌。实不负欢歌盛名。 一片郁郁葱葱之中,高城十余里,人口近百万。 远处宫城瑰丽,富丽堂皇,邈若仙境。皇宫外沿,屋舍成蛛网状排列,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城门。以先人的卦象算,此乃紫气东来,龙脉盛隆之地。人杰地灵,盛世不衰。 街市商铺鳞次栉比,各色商品琳琅满目。这里除了平日里粜卖珍宝奇货的商贩外,突然涌入许多外地人,有的峨冠博带,有的破衣烂衫,有的寒酸潦倒,有的器宇轩昂。 些许破衣烂衫的,都是附近不堪其扰的难民,沿街乞讨来的欢歌城。 街巷之中,不时有带着武器的士兵巡逻。进出城门更要经过严苛的盘查。 高官级的朝臣哪怕进宫上朝,身边总要随行一两个护卫随侍在旁。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欢歌城目前的形势不容乐观。 登仙楼,欢歌城里最大的酒楼。 平日里是各路文豪大家泼墨写意、各抒己见的地方。登仙楼经营了数十年,巍峨不倒,已是欢歌城中家喻户晓的存在。楼中收藏绝版字画无数,最是深受书法大家和酸秀书生的追捧。 二楼雅间,时有歌姬拉着二胡,弹奏琵琶,咿呀歌唱。歌声美妙婉转,此刻却无人问津。 文武百官怕妄议朝政,酸腐秀才们可不管,或奋笔疾书,或高谈阔论。所以,在登仙楼里,往往能听到各路消息。或真或假,龙蛇混杂。 “妖妃当道,当务之急,应该将驻守边疆的四皇子召回皇城,方可解今日之危。” 二楼轩厅,人声嘈杂,逐渐鼎沸之势。几个公子秀才因意见不合,争得面红耳赤。 “所谓远水解不了近火,何况,若论明主,三皇子广纳贤良,不问出身,试问哪朝哪代的君王可以做到像他那般?”蓝衣书生义正言辞说的头头是道,唾沫横飞。 有外乡来的布衣听闻,心中波澜澎湃恨不得立刻投奔了去,崭露头角,助明主指点江山:“三皇子真乃虚心纳贤之人?” 周围有附和点头的,也有大声反驳的,比如身背竹篓的布衣烂衫公子:“哼!不问出身?学识不是称斤论两卖、一招见分晓的事,身份背景却一览无余。也不知三皇子府上到底聚集了怎样一帮文豪大儒?我却没见着个穿的破烂的。” 现如今,金榜题名的人哪个没有门路,名落孙山的,都归隐深山了。 正僵直不下,却听一声女童稚嫩的疑惑声:“丁茂,你快看,门外来了好些奇装异服的人。” 众人探头向窗沿下望去,望仙楼下的青石大道上走过一排全副武装的能人异士。有身披袈裟手握禅杖金箔的老和尚,也有身穿乾坤八卦图道袍的须眉道士,有**一条孔武臂膀,腰缠碗大金珠的莽汉…… 这帮人或都为姬贵妃而来…… “欢歌城要有大动作了!”纷纷有人感叹。 “这下有好戏看了!”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挑事派。 “小二!”楼下有人叫喊,名叫丁茂的小二朗声应了一声,蹭蹭蹭地下到楼去。见柜台前站着三个着装迥异的人。 豆蔻丫头梳着两条麻花辫,葡萄般水灵的眼睛忽闪忽闪,纯真善良。 锦衣公子支开一条腿架在自己的右腿上,手肘靠着柜台拍出一定银子,财大气粗。 他身后站了个身穿黑披风的人,看不清容貌,衣袖间露出的红木箱看起来颇有年份,价值不菲。 “几位打尖还是住店?” 异口同声:“都要。” 小二愣了半响,将三人打量一番:“敢问三位是一起,还是各分各的?” “你看我们像一起的吗?”三人之中的锦衣公子问道。 小二摇了摇头,看三人的衣着气派确不像一道来的。可越看,又越像他们认识,小二又怀疑地点了点头。 “高北川,别捉弄人了。”娇俏甜美的丫头给了华服公子一个肘击,转而冲着小二甜甜笑道,“小二,要三间上房。” “好,好嘞。”丁茂困惑地挠了把脑袋,心里嘀咕,“这年头,做丫鬟的都能对主子暴力相向了?” 却听前面三人一边沿着楼梯登上二楼,细碎的谈话声时有时无:“你还真做恶少上瘾了?才不信你真身有多少风度翩翩,惹人见异思迁……” “到时见了,可别被迷住,丢了魂才好。” “我见了男狐狸精才迷丢了魂……” “别吵了。”他一出声,丁茂才断定了披风里的人是个男人,只听他道,“别忘了来这里的目的。” 很快,前面两人都禁了言。 三人找了个二楼靠楼梯的方桌坐下,点了一桌菜。 楼上的人将三人打量一番后,又开始了激烈地争论。 不多时,楼梯口一阵地动山摇,一个身披轻甲的士兵带着几个人风风火火上了二楼。 小二一看这架势,立刻虚汗淋漓地堆笑凑了上去:“几位官爷,打尖还是住店?” “住什么破店,爷几个找人!”他刷得抖开一张画榜,“见过这个人没有?” 画上描了个相貌出众的青年,模样虽然陌生,他随身携带的东西,看起来却又几分眼熟。 “发什么愣,问你看见过此人没有?没见过的闪开,别妨碍我们办事。”官兵推开发愣的小二,又接连问了几个人。 问道小初那桌时,高北川夹了几粒花生米,多瞟了几眼。 那士兵将画像摊到高北川面前,脸对脸细细比对,见他也在瞟画像,粗声粗气道:“见过没有,见过的提供线索,五百两银子!” “画皮师啊!” 口音虽然怪,但几个官兵听出来了。 “小子,你见过?”官兵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睛瞬时就亮了。 高北川吧唧吧唧几口花生米:“几位找他做什么?” 官差:“别问那么多,上面让办的差,你只说在哪里见过就行。” “我看看啊?”高北川居然把画像揽了过来,横看竖看左看右看:“恩。” 两个官差交换了个眼色,大概欣喜自己立了大功,却听高北川“恩”了一声后,嬉皮笑脸地又接了下文:“确实没我帅!” 官兵脸上青筋冒起,一把揪起高北川的前襟:“耍我们是不是?说,在哪里见过他?” “我刚不就说我不知啊?”他故作无辜地指了指挂在腰间的腰牌,把“我不知啊”念得含糊其辞,倒有几分像“画皮师啊”。 官兵见了他的腰牌,虽脸色不善,却安耐住了拔到一般的配刀:“我们走!不能让别人抢先一步找到他。” 士兵们来去如风地又进了另外一家店。 等他们走远,高北川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奇怪,我们前脚刚走进这里,是谁?” 小初摸了把虚汗,幸亏昩有先见之明。 看样子,早有人虎视眈眈昩会来欢歌城了。 吃完饭,泡在水汽氤氲的大木桶里,小初的思绪又回到了前一刻。 曾经,拜昩为师是她梦寐以求的心愿。她时常把“师傅”挂在嘴里,都不见昩有丝毫松口。渐渐的,她叫着“昩”都比“师傅”顺口多了。直呼其名,反而习以为常。 就在昨天进城不久,昩突然毫无征兆地说要收她为徒。 这本是一件欢天喜地、称心如意的事情。事到临头,她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开心。反而心情复杂。 按习俗敬师傅茶的那刻,就连高北川都看穿了她脸上笑容的牵强,都不敢如往常一般戏弄她。 虽然她时常说自己是昩的小尾巴,厌恶自己老是拖累他。想要学一身本事,有生之年哪怕不能独当一面,至少危险来临时不至于方寸大乱。 哪怕她能够帮到昩一点点,心里都是开心的…… 但昩一向心思缜密,为什么突然决定收她为徒,是看透了什么?或是其中又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深意? 可当昩当真成为她的师傅那刻,她的心中却沉甸甸的,就像是将一个百宝箱加上了重重的枷锁,压得呼吸突然困难起来。 尽管如此,她依旧跪下来,递上了那杯师傅茶。如今她已经是昩名正言顺的徒弟了。拜师之后,昩给了她一本道家入门法则,让她闲来无事多多翻阅。 她刚说自己是乞丐出身,虽然婆婆有教她写过一些字。但她当时温饱都无法解决,自然无心认字看书。 翻开扉页却发现,里面的字不多,全是浅显易懂的插画。 “有不懂,你再来问我。”他如是说着,并没有因为她如今是他的徒弟,而对她有何不同。 小初掬了一瓢水,将湿透吸水的厚毛巾盖在头上,身体往下蹲,桶面上咕噜噜地冒出了水泡。 她憋足气,一口气冲出水面,水花四溅:“啊!究竟喜欢一个人是不是这样的心情?” 小初迈出浴桶,披上褥衣,边用毛巾擦干头发,朝着屏风后面走去。因为怕洗澡时将外衫打湿,小初特意将衣服留在了外面。 刚走到屏风旁边,小初立刻意识到桌边有人:“谁?” 她将半个身体掩在屏风后面,一边探头朝桌边那人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9 夜探皇宫 四折屏风上的侍女犹抱琵琶半遮面,赫然倒影着一个男人的身影。黑影提壶呷了口酒,听到声响,转眸朝屏风处望来,锦衣华发,慵懒邪笑,是高北川。 桌上摆着两个杯盏,高北川自斟自饮,琢磨这样子已然恭候多时。 松一口气的同时,“轰”的一下,小初整个人像是刚从锅里蒸熟捞上来的虾米,不自然地缩进了屏风里:她刚才一番的自言自语,岂不是都落了他耳朵里? 心里像是怀揣着十几个虎皮大鼓,七上八下,隆隆作响。一时半活儿却骂不出半句话来,羞恼地跺脚:“高北川!你怎么进来的?没听过非礼勿视吗?” 她沐浴后的脸白皙粉嫩,还带水剔透的水汽。高北川手下微顿,继而亦如往常般戏语:“也没看见什么,反正再遮也一样平。” “你!”小初磨了磨牙,揭起挂在屏风后的鸡毛掸用力投掷出去,不偏不倚,正好砸中高北川的脑袋。 高北川也没有闪躲,生生受下了这一击,拾起头顶的一片鸡毛在手中转悠:“最毒妇人心啊,本少爷好心好意担心未来媳妇的人身安全,她却谋杀亲夫啊!” 没等小初再呵斥,高北川识相地关上门出去了,临走前不忘初衷:“据说城里出现食血狂魔,很多妙龄闺秀的尸体被发现在闺房中,全是吸干精气和血液而死。你自己也小心点。” 妙龄女子,浑身精气和血液被夺,看样子,霍水仙也果然来了欢歌城。 套上外衣,翻阅了一遍昩给的书。第一章,先从画符开始学。隐身咒、引火咒、招魂咒…… 鬼画符似的在纸上描了几张,也不知道上不上道? 小初看了眼地上铺天盖地的符,决定带去先让昩看看。 “师傅,你在里面吗?”去到昩的门口敲了半天门,并没有人应门,“奇怪,不会撇下我一个人夜探皇宫找通灵玉去了吧?” “哼,又不带上我。虽然人家现在帮不上什么忙……但,但是,观摩也是学习的一种么……高北……”她一边碎碎念,一边朝着房间走去,正好看到高北川从房间里出来。本打算叫他,却见他有意提防周围人发现,独自下楼去了。 一个两个的都瞒着她行动,哼!休想!小初愤愤地想着,提步一路跟了上去。 高北川换了身黑色的夜行衣,走到皇宫北门入口,又蒙上了黑巾。 眼看着他要临空一跃消失在黑夜中,小初有些着急。高北川有飞檐走壁的本事,她难道要翻墙进去么?到时候恐怕连宫墙都没碰到,已经被巡逻的士兵斩杀,身首异处了。 可是,现在喊住高北川,万一拖累他可怎么办? “出来吧。”正犹豫,却听高北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原来他早就发现她在后面跟踪了。 小初讪讪地笑笑,心道:也对,习武之人都耳聪目明,她那点拙劣的跟踪技术,跟到现在才被高北川喊出来也是人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准备去探查浮川国使臣的落脚处?”小初压低声音。 “嘘!”高北川比划了个手势,拦腰保住小初躲在了暗处。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过后,宫墙内又安静下来。 高北川抓住时间,临空一跃,足尖一点,瓦片都不曾发生点滴声音,人已经像是起飞的风筝,悠然地飘了过去。 “簌簌”几下,中途几次巧妙的借力,高北川黑色的身影像是彻底和夜色融为了一体。 落到一处宫殿走廊拐角,背贴着木梁,高北川率先将小初放下来,露在黑布下的眼睛炯炯有神,视察着周围的动静。 以小初的身高,正好抬头看得到高北川曲线优美的下巴,此时的他像是彻底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 “怎么样,帅的睁不开眼了?”勾唇邪笑,高北川的额头在月下泛着几滴晶莹。 “嗯。”这一次,小初没数落他。 脚下是六棱形的滴水檐,正东方的两个棱角镶嵌了吻兽。高北川如今真实的身份虽然是太子,出使启国前,也曾做过功课,然而,也也无法臆测此处宫殿的主人。 高北川示意小初不要出声,一个倒挂金钩,将一条腿悬在飞扬的檐上,身体向下附身看去。 檐下的宫殿灯火阑珊,宫灯摇曳,重重帷幕之下,四有人影把手。 离夜尽天明尚余三四个时辰,夜深如墨,四周寂静无声。这个时候尚且有人彻夜把守宫殿,看样子,这个宫的主人身份品阶不低。 只是猜不透是何人?难道是启国皇宫中最为得宠的姬贵妃? 夜幕降临,纸醉金迷、热闹喧嚣的欢歌城沉寂在深沉的夜色下。有一匹马正快马加鞭地往皇宫的方向赶匆匆停在了宫门口。 不多时,殿外台阶上来一个太监,神色匆匆,急促的步伐让他的宦服下摆快速摆动。 台阶尚余三阶,小太监却停下了脚步,俯首跪拜:“启禀皇上、娘娘,杏花村方向传来密保。” “宣。”出来说话的是宫殿内的另外一个太监,接了门口太监手上的卷福匆匆呈了上去。 有一双纤纤玉手揭开了卷福,上面只写了五个字:舍太守暴毙! “舍太守暴毙,他终于还是……” “咳咳咳……”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惊动了珠帘后的人。 “陛下,陛下……”酥魅入骨的声音过后,帘子后出来一个明艳动人、倾国倾城的美人。美人的肌肤胜雪,冰肌玉骨,唇红齿白,举手投足间都是摄人心魄的魅力。 正是这个女人令六宫粉黛无颜色,红颜未老恩先断。 舍太守暴毙的消息传进皇宫里,最震动的当属于缠绵病榻的当今皇帝。 曾几何时,舍老将军可是被称为连阎王都不敢惦记他性命的男人。他命硬的克死了儿子老婆,自己却活到了一百零三岁都依然健朗。人们都传,舍老将军是不会死的。 外人不懂,对于深知其中缘由的启皇来说,岂能不知。舍将军身上发生的种种异于常人的现象都是与当年吃掉的黑风兽有关。 舍将军既然不死,那么对于和舍将军同样吃过黑风兽的人来说,岂不是异曲同工? 他得到了天下,身边拥着四国最美的女子,对于一代帝王来说,在没有什么比长生不老再称心如意了。 当今启皇年轻的时候曾经十六岁披上战袍,一同上阵杀敌,也曾参与过最惊险九死一生的那场战役,军功赫赫,铁骨铮铮。 那年,他们被敌人围困在荒山下,穷途末路、弹尽粮绝。最后一同捕获了一只奇形怪状的禽类,开膛破肚包餐了一顿,没想到就此种下了祸根。 这祸根除了他父皇,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活下来的人得此怪病的就是舍老将军。 三十年前,舍将军忽然告老还乡,因为担心旧病复发,想要落叶归根。可是三十年过去了,他依旧活得好好的,越活越长命。 现在舍老将军居然爆肚而亡,下一个要步他后程的恐怕就是他了! 一想到自己即将要死,而且是死得这般惨烈,启皇在病榻之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陛下尽管放宽了心,安心养病,眯放心,有臣妾在,谁也夺不走你手中的江山!”姬贵妃顺着启皇的心口拍抚着。 启皇如一口老痰哽在喉中,说不出话来,急迫地抓住姬贵妃的手,使劲挣扎。 “三十年前曾经给陛下看过病的神医,臣妾已经有眉目了。据潜伏在舍老将军身边的探子来报,他曾在杏花村现身。臣妾找到他,立刻让他进宫,治好陛下的病。” 启皇双眼漉湿,安心地点了点头。这时,宫女端来了一碗黑漆漆的药,姬贵妃扶了启皇喝完药,又扶着他躺下睡下了。 巨大的皇宫里到处薄纱飞扬,姬贵妃赤着脚走过,穿过重重的纱幔,走过室内巨大的水池,坐在梳妆镜前。长发垂肩,柔顺地像是尚好的丝绸:“几个皇子们最近都有所动作了吧?” “是。”她的身后恭敬地跪着一身黑衣的死士。 “尽管让他们此刻春风得意去吧。通知下去,计划不变,着手实行吧!” “是。”很快,房中只剩下了她一人。 涂了新蜡的镜子前倒影着贵妃天香国色、秀色可餐的脸,模糊的倒影种忽然出现了两条毛茸茸的尾巴,悠然自得地晃悠着:“我一定会实现我们的承诺的!” 高北川一惊,一滴冷汗垂直下落。 “谁!”犀利地眼神朝着瓦楞方向射出,姬贵妃快速打开窗户,外面空无一物。 不远处的墙角,小初和高北川拈着张隐身符肃然起敬,冷汗淋漓,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虽然没有张贴皇榜,不知哪里走漏的风声,舍老将军爆肚而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欢歌城。 对于舍老将军,虽然已经归隐多年,可好歹是曾经欢歌城里叱诧风云的人物,新旧两代启皇面前的大红人,权倾朝野。 他的死至今会对启国上下产生影响。 看的惯他的人无限唏嘘,沉痛哀悼。看不惯的人不免大快人心,拍掌叫好:“这个老不死的东西终于下去见阎王了!还说什么活着的死神,到头来还不是死了。还没有儿子送终!当真可怜至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0 遗像 本想借着隐身符继续调查,奈何隐身符的时限有限。 也许是小初初来乍到,手艺生疏,总之,两人总算有惊无险地出了启国皇宫。 昨夜的调查中,小初和昩寻思着浮川国使臣既然是远客,自然不会鸠占鹊巢,住的离启皇和他的妃子太近。于是摸索着朝稍微偏远的宫殿走去。 两人阴差阳错地进了个空无人烟的宫殿,意外地发现了一个裱起来的美人画像。 里面的美人黛眉微扫,略施粉黛,凤目、琼鼻、樱唇……居然与姬贵妃的模样一般无二。再看画像下细细裱起来的小字:致挚爱珍妃,天下历237年。 小初掰着手指数过,距今已有十八个年头。 美人的一生何其短暂,美人未衰恩先断,如今的姬贵妃芳华正茂,这幅画像上的珍妃自然不是与之同一人。 只是,这世界上当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吗? 很快,他们在宫殿深处找到了答案——珍妃的牌位。 “在来欢歌城之前,我曾听闻一则宫闱秘辛,你想不想要听?”高北川的眼神像极了请君入瓮的猎人。 小初咽了一口口水,环视了眼周围空旷而阴森的宫殿:“什么?” “传闻启国有宫妃曾在咽气之后棺中产子。朝中大元夜观星象,恐为不祥,连同刚出世的皇嗣一同合寝,葬入了皇陵。从那之后,后宫之中每每有婴儿的哭声。尤其像这样的风大的夜晚,他就会在漫天的纱幔白绫间穿梭,寻找害他不得出世的凶手,血债血偿……看!什么在你身后?”高北川忽然瞪大双眼,惊恐地看着小初的身后。 “啊!”小初捂住耳朵尖叫,死死扯住高北川的袖子。 “哈哈哈……”小初如受惊小鹿般的样子让高北川哈哈大笑,安抚地摸摸她的脑袋,“好了,好了,不过和你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小初磨了磨牙,卯足全力狠狠踩了高北川一脚,痛得他握着脚趾头上下乱窜。 一夜过得很快,天空露出了鱼肚白。察觉到小初所画的隐身符尚有缺陷,他们赶紧趁着作用尚未全消,出了启国皇宫。 到了宫门外,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扶墙大笑。 春意盎然,偌大的帝都繁花似锦,百花吐艳。阳光清澈而明媚。到了下榻的客栈,昩又回来了,正在楼下喝粥。 “啊呀,不得了了,又有姑娘被害了!”远远跑过来一个人冲着望仙楼里喊,“前面李家的闺女昨夜被妖怪害了,丫鬟进去梳洗的时候,发现尸体倒在房中,血都流干了……” “走,走,去看看。” “哎呀,这都不知道是这个月的第几次了……”人都涌了出去。 小初他们放下馒头,跟着挤进来人群。 隔着他们下榻的客栈不远,昨夜又有一户好人家的姑娘惨遭了不测。 附近的百姓围着出事人家的院子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真惨啊!前个月刚下了聘,喜事转眼变丧事,可怜喽!” “都报了官了,衙门也束手无策,毕竟犯人是妖怪,衙门在有本事都没辙,何况欢歌城如今的形式,衙门哪里有空给你抓什么妖怪啊……” “哎,走吧,走吧。有闺女的人家还是趁早迁走,保命要紧啊!” 昩和小初、高北川混迹在人群中,看到姑娘的尸体被蒙上白布,不知道抬到哪里去了。 “师傅,你说这件事会不会和霍水仙有关?” 昩没有回答,只是眼中的光却高深莫测。 “先生可是与主子约定之人?”启国的宦官服都是乌鸦色滚绿边的设计,再加上说话人特有吊着嗓子的尖细嗓音,很难让人不知道眼前之人的身份。 小初惊讶地用手肘撩了撩高北川的肋下,怎么这帮人这么神通广大,昨夜才说要找昩给启皇看病,立马第二天就抓了个现行。 经过昨晚,高北川亲眼所见,已经断定了姬贵妃的身份,她果然是妖。既然是妖,如此能耐,自然不足惊讶。 贵妃虽是妖,然而昩也绝非善茬。令人意外的是,昩想都没想就决定进宫。 小初暗中朝着高北川耸肩:早知道今天一早就要进宫,昨晚三更半夜大费周折又是何必? 去向皇宫,城下九曲回廊一般的铜锣巷子是必经之路。昩谢绝了引人侧目的轿子,徒步走向皇宫。 铜锣巷是整个欢歌城最为热闹的地方。贩夫走卒、文生大夫汇聚一堂,龙蛇混杂。各色杂耍玩意琳琅满目,眼花缭乱。 若不是城里最近风声吃紧,又出了悬而未决的人命惨案,怕只会更热闹。 比比皆是小初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尽管有要事在身,小初还是差点迈不开步子。 怕自己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师傅蒙羞,小初转而一看浮川国未来的皇帝,也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遂放下心来。 由于摆满了瓜果蔬菜、糖人面具……往来的游客一多,原本狭小的走到就变得越加拥挤。 雄浑的马蹄声在大地奏出鼓点,悲怆苍劲的嘶鸣、车轱辘的呻吟,惊魂百姓的叫喊在拥挤的空间碰撞、飞溅,画出一条条不规则的曲线。 一阵鸡飞蛋打,过往行人来不及闪避,或是推翻了小贩贩车上的蔬果,凌乱地撒了一地,下一刻,顿时被车轱辘碾压成黑褐色看不出原样的泥浆。 狭小的巷子里,居然闯进来一匹飞快驰骋的马车!马车锦帘下流苏低垂,车饰极尽华丽,锦帷洛带,耳畔满是璎珞玉佩叮咚。 马蹄似箭,已经够快了,然而,驾驭马车的车夫却依旧使劲挥舞着皮鞭,一下一下抽打在马身上,浑然不顾如此快的车速,会不会轧死一两个来不及闪躲的过路人。 马车一闪而过,却没有人站出来拦住他,责骂这辆嚣张的马车。只因生活在欢歌城脚下的人已经对这辆马车见怪不怪了。 疾驰的马车前面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还有一辆推着炒栗子经过的贩车。 小贩收了惊吓,脱手将贩车停留在了原地。车轮打了个弯子,硬是横在了马蹄底下。 “吁——”马的前蹄高高地仰起,生生折了一个弯,才停下来,车夫直接甩出了座位,跌了个狗吃屎。幸好他又在泥地里打了几个滚,不然非得挨上一个马蹄印子不可。 这番下来,马车虽然没有直接倾倒,车厢里免不了一番颠簸。 “哇——”稚龄的孩子在生死边缘徘徊了一圈,吓得扯开嗓子哇哇大哭。旁边的妇人为难而胆怯地看着前方横冲直撞地马车后背,怕因此遭来祸端。 她使劲拍着孩子的背安抚着。后来干脆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眼中满是惊恐之色。 孩子的呜咽声被迫小了下去。 “到底什么人,居然这么嚣张?”小初愤愤不平。 高北川拦着她:“看见马车上插着的旗帜了没有,这是启国皇族才能拥有的东西。马车里坐的非亲即贵。” 小初环视了一眼,周围的人都垂低头,连眼神都不敢随意乱瞟。怕这种事情,出现得还不是第一次了。 铜锣巷狭小,稍微绕远一点却是官道。这些达官贵人为了自己取道方便,懒得绕远路,居然视人命为草芥!天子脚下,难道没有人出来管管! “谁!到底谁干的好事?”刚才一番颠簸,车夫硬生生被甩出了马车,凶神恶煞地看着周围的百姓。 呵,小初这次终于见识到了,什么是恶狗先咬人:“你们可知道马车里坐的是谁,颠坏了这位贵人,你们头上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到底是谁,自己站出来!” 推车的小贩浑身哆嗦。刚刚,他正推着板栗沿街叫卖,忽然看到一个孩子闯了出来,为了避免撞到孩子,他借道绕了个弯,一眼看到前面来了辆疾驰的马车,躲闪不及,这才翻了车。 孩子的母亲更是面如死灰。 一场飞来横祸怕是躲不过了。 “是我做的又如何?”清脆的声音如一汪清泉,打破死寂的压抑,毫不犹豫地灌进众人的耳朵里。 目光齐刷刷地朝着声音的源头汇聚。 “哦,原来是你这个丫头骗子,你等着,有你好受的!”狗仗人势的家奴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车帘被掀起了一角,探出来一双颇为熟悉的眼睛。不出一会儿,车厢里下来一个人,长得和齐郝有几分相像。再一回想在平安镇的经历,此人应该是齐郝的二哥齐煜。那么此刻在马车车厢里的人毫无疑问就是齐煜辅佐的主子,当今三皇子了。 齐煜下车时,帘子有一瞬是被挑起的,这也让昩和高北川看清了车厢里并非仅剩三皇子一人,似乎还有个手持禅杖的老和尚。 “这不是金家五少爷金精武吗?幸会幸会。”高北川一愣,随即心想,金斗进的丧宴既然会邀请齐郝去,这齐家应当与金家有点交情。哪怕不是莫逆之交,也好歹算是点头之交。 虽不认识这么个人,高北川还是故作模样地冲他点了个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1 贵妃和得道高僧 齐煜侧身朝昩作揖:“这位想来就是去过金府做客的贵人,听舍弟多有提起,百闻不如一见。真是幸会,幸会!” 高北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倒是会选跳板。 高北川心道:“这道貌岸然的家伙果然和腹黑隐忍的伪君子金瑞阳一丘之貉。” 亏他不是金五少那个二百五,早就猜到这家伙醉翁之意不在酒。 论如今欢歌城的情势,三皇子最占上风。只要一举扳倒姬贵妃,皇位信手拈来。 齐煜一定是从其弟口中听说了画皮法师在金家的除妖事迹,这次搭讪,也是意图拉拢他,让昩一同铲除贵妃,争夺皇位。 真是打的一副好算盘啊! “幸在何处?”昩毫无情绪起伏的一句话,顿时让眼前之人热脸贴了冷屁股。 “噗嗤!”高北川别开头去,饶有深意地带着齐煜的目光审视了下周遭。 满地狼藉的白菜叶,压碎的西红柿、砸碎的鸡蛋……百姓瑟头缩尾、谨小慎微,唯恐收到波及。 一地焦炭,热腾腾的糖炒栗子滚了一地的黄土,被踩得面目全非。现场人仰马翻,依稀还有小女孩细弱蚊虫的抽噎隐泣。 如此糟糕的相遇,的确幸会到哪里去! 齐煜的脸上爬上一抹潮红,尴尬地咳嗽了声:“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实不相瞒,还有麻烦先生之处。” “鄙人如今只是个大夫,除了问诊,其余找我徒儿即可!” “哦,恭喜先生喜获爱徒。不知,是哪位?” “是我!”小初此刻扬眉吐气,没等齐煜再说话,又紧接着道,“不过现在要去面圣,没空。” 一点也不给齐煜面子,奈何对方又发作不得,半响故作谦和道:”如此,就改日再来拜访。” 车帘下,一手大手对着齐煜指示了下,齐煜就借此告辞了。 马车重新卷土而去。 高北川冲着小初竖了下大拇指。 “感谢这位姑娘啊!”众人呼出一口浊气,纷纷道谢。 经此一事,到了欢歌城下,面对雄伟霸气的启国皇宫,小初都没有了欣赏的兴致。昨夜虽然来过皇宫,但是日头照耀下的启国皇宫明显更金碧辉煌,折射出金子般的光。 这些靠着克扣民脂民膏堆砌起来的东西,也远没有了让她惊叹赞赏的价值。 昩眉头深蹙地看着皇宫方向,似乎很厌恶踏足这里。 “师傅,怎么了?” “没什么,进去吧。” 暗红色的宫墙高高耸立,血染一般,遮住了半边的天,一入红门深似海。仿佛一旦进入这里,哪怕变成孤魂也难逃这里一寸。 红墙延伸的地方仿佛没有尽头,偶尔有一两只鸟飞过,形单影只的身影,落寞的叫声,无限荒凉,亦如这座皇宫深处葬送掉青春日夜哭泣的女子。 这座巨大的鸟笼里,困住了谁的青春,葬送了多少性命,冤死了多少孤魂? 正胡思乱想,面前就出现了一个穿着深黑色宦官服,手持拂尘的公公。正是去望仙楼传话的公公。 那小公公看起来大约二十出头的那样,由于常年弓着背服侍主子,背自然有些驼:“杂家小桂子,是来接几位到厚德殿的,请随我来。” 通过桂公公的指引,几人来到了厚德殿。 重重的纱幔下,依稀可以看到龙榻上有个拱起的人形。 “神医既然来了,就烦请上前来飞吾皇请脉吧。” 起初未曾看见有人,忽然的女声把小初吓了一大跳。这才看见纱幔一头的榻上坐着一个身材曼妙、雍容华贵的女子。 昨夜隔着重重夜色,看得并不仔细。 一瞬间,小初还以为看见了霍水仙。她和霍水仙一样,骨子里都有种令男人趋之若鹜、**蚀骨的魅力。 只是再一看,不论是从相貌,还是气质上,又大相径庭。 小初吐出了口浊气,见昩握着一根红绳,正在给启皇切脉。 宫殿里掉针可闻,屡屡的檀香在空气中消散,不知过了多久,昩始终没有说话。从表情上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难道启皇的病很棘手,连昩都束手无策? 薄纱坠地,无风自起。徐徐吹散了香炉里的安神香。 整个厚德殿只有启皇、姬贵妃、昩、小初、高北川五人,静逸得掉针可闻。 当今启皇的传闻诸多,除去他是一国之君的身份,如今躺在病榻上的,也不过是个奄奄一息的老人。 启皇尚且是皇子时十几岁上了战场,年轻的时候骁勇善战,立下战功赫赫,风光无限。 他经历过许多生死攸关的战役,最为险象环生的一次,却是赢的最漂亮的一次战役。 也是那次战役中,他与老启皇、舍将军一同吃下了黑风兽才能得以活命,却也由此染上了怪疾,访遍天下名医都束手无策。 他接任启皇以来,推行新政,实行变革,的确让饱受战火摧残、百废待兴的启国日益强大。 这是有关启皇好的一面,自然也有不好的传闻。 比如他急功近利、贪图权威与美色,弑父夺位,不忠不孝。 他专宠贵妃,荒废朝政,才让后宫祸乱朝纲、把持朝政。 无论他从前如何,如今的他在外人眼中只是一个年逾古稀、重病在床的老人。 他的儿子们或许正在重蹈覆他的覆辙,巴不得他早点死,拱手将江山交给他们。 终于,昩放下了一端的红绳:“他中过毒?” 姬贵妃颔首默认。 昩:“现如今,他有此造化,已经算是不错了。逆天之法,只能用上一次。” 姬贵妃欲言又止,神色忽然黯淡下去。 她垂低头,隐去脸上的表情,不知在思索什么。 “南无阿弥陀佛,阿尼陀佛,陀佛……”半空传来靡靡佛音,像是当头罩住了一个金光闪闪的金钟罩,层层施压,直逼厚德殿的屋顶。 无休止的佛音钻进耳朵里,仿佛无孔不入。普通人并无大碍,顶多还觉得有点呱噪,在妖怪耳朵里却是一道道催命符。 小初忆起三皇子豪华马车里的那柄禅杖,针对姬贵妃,他一定请了非常厉害的得道高僧来。 她有些担忧地看着姬贵妃,却见她连眉头都未曾蹙一下,不痛不痒。 姬贵妃不屑地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这点本事就想要逼我现形,不自量力。” “佛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女施主,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早日修成正道方是正果。”虚空中传来了老和尚的声音。 姬贵妃屏气凝神,闭上眼睛:“老秃驴,我今日便来和你斗上一斗!” “女施主,上百年的道行修行得来不易。望你好自为之。”和尚一再循循善诱。 然而,小初并不了解,姬贵妃早与外面的和尚言语过招了十几个来回。只是老和尚用的是扩音,姬贵妃用的却是腹语。 久之,小初他们也发现了异样,除非外面的老和尚是个话唠,否则不可能老是自言自语。 随着时间的推移,姬贵妃的额头慢慢有虚汗渗透而出。看样子,她也并非想象的那般轻松。 小初拽住昩的衣角:“师傅,发生了什么事情?” 昩朝小初的眉心和耳后一点,有什么东西不约而同地往她身体里穿梭,但是她依旧什么都听不到。 “不要用你的耳朵,要用心。” 昩的声音萦绕在她耳边。小初闭上眼睛,学着用心去感受。方圆几里天地万物的声音错中复杂地涌进她的耳朵里。 小初蹙眉,觉得整个脑袋都要被挤爆了。她猛吸一口气,睁开双眼,心跳如擂鼓,心浮气躁。 睁眼一看,正好对准昩的视线:“要学会取舍,从杂乱的信息中,寻找到你所想要的。”这是昩作为她的师傅,第一次为她授课。 小初点点头,决心再试一次。 她调整好呼吸,闭目凝神,这一次,果然成功了。 “秃驴,我好话说尽,既然你不领情,尽管放马过来!看看究竟是你死,还是我活!”姬无宴的话清晰地传送进了小初的耳朵里。 看样子,姬贵妃和老和尚决定鱼死网破了。 “哒,哒,哒……”伴随着佛经声,若有若无的木鱼声成逐渐强劲之势,破空而来。 小初的脑海中九天神佛高空林立。一只巨大的佛手步步逼近,压得人喘不过起来。 紧闭的双眼中,眼珠忽闪,强大的压力几乎让小初不能呼吸。 “不要勉强。”昩朝着小初面前一挥手,小初顿时清醒过来,睁开了眼睛。 小初气喘吁吁地平息心跳,却听昩鼓励道:“第一次破‘听’这一道,你做的很好。” 得到夸奖,小初心里美滋滋的,一晃看到一双好奇地差点泛绿光的眼睛:“跟我说说,你究竟听到了什么?” 小初没空理会他,朝着姬贵妃的方向看了眼。 姬贵妃早已经没有了初时的气势,盘坐在了地上,整个人身上萦绕着一团白光。细看白光的源头,是一块龙形纹路的玉佩。 通灵玉? 难道这就是昩想要得到的通灵玉? 所以,通灵玉果然没有随着老启皇葬进皇陵,而是落到了姬贵妃的手上。 看样子,金老爷的消息的确不是空穴来风。 借助通灵玉的力量,姬贵妃挽回了颓势,双方还在僵持。 殿中的白纱狂飞乱舞,暴躁地寻不到宣泄口。空旷的宫殿中,发出金属的轰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2 地宫 “咳咳……”两股强大的外力相冲,普通人尚且受不了,何况久卧病榻的启皇。他忽然连咳数声,侧过身,呕出一滩血。 入定中的姬贵妃眉心一颤,通灵玉发出的光暗淡了一瞬,瞬间爆发出更强大的力量,瞬间将姬贵妃吞没。 “大师!”厚德殿外有人喊了一声,老和尚似乎吐血了。 正当姬贵妃一人力量做大,准备给门外和尚最后一击时,昩陡然从指间飞出一张灵符。 姬贵妃当即戒备,半空中两股力量相抵,化作一声爆破,化开消弭。 “你!”姬贵妃对昩怒目而视,“原来你也是三皇子的人!”不光是姬贵妃,就连小初和高北川都匪夷所思昩会在这个节骨眼插手。难道真如姬贵妃所说,昩答应了和三皇子联盟? “南无阿弥陀佛!”禅杖敲击地面的声音,似乎整个地面都在抖。趁着昩插手的间隙,和尚手中的佛语似乎变成一把把锋利的刀片,穿透墙壁,无孔不入。 窗户被吹开,敲击着墙面,哐当一声,碎裂开去。 “老秃驴,有本事你跟来,我们再战三百回合!”姬贵妃破窗而出,翻身上了屋顶,华贵冗长的裙摆飘过天际,像是一簇艳丽的彩霞。 老和尚跟着绝尘而去。 房中只剩下了小初、昩、高北川,还有逐渐苏醒的启皇。 三皇子带人破门而入:“父皇!父皇!” 三皇子心急火燎地进来,满脸关切之色跪倒在病榻前:“儿臣不孝,那妖妃把持朝政,挟持父皇,儿臣来迟!” “你……起来吧……”启皇的喉咙沙哑,像是卡了一口老痰。 “父皇,今日儿臣总算让那妖妃现了原形,继续由着妖妃把持朝政,国将不国,父皇三四啊!”三皇子言辞恳切。见启皇尚且犹豫,言辞又激烈了些,“父皇,妖妃祸国,父皇辛苦打下的江山眼看着要付之一炬……” 启皇拍了拍三皇子的手背,目光灼灼地看向昩:“三十年不见,先生别来无恙啊!”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听闻这世间有本《妖州志》,上面记录了成百上千种妖怪和异族,以及令世间男女长生不老的法子。 启皇已逐渐老迈,老态龙钟,眼中却折射出妖异的光。 记得舍老将军见到昩的时候,也曾是这般急不可耐的神情。那双苍老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之火,足可燎原,吞噬一切。 三十年前,昩就进过宫。如出一辙的样貌,怕是给苍老了许多的启皇心里带去了巨大的震撼。 三十年过去了,一个逐渐苍老,一个却青春永驻。 似乎是启皇的眼神太过贪婪,三皇子也发现了,不禁深深看了昩一行人一眼,似乎在考量这些人究竟何德何能。 小初终于看到了三皇子的容貌。高梳的鬓角,粗眉如利剑出鞘,斜飞入鬓。浓眉下有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来是像极了居心叵测的狐狸。 睁开眼时,又有种鄙睨天下的清高冷酷。 不得不说,三皇子果然有一副尚好的皮囊。 说来也正常,后宫之中佳丽三千,哪个不是经过重重筛选选进宫来的美人。血脉相承,除非阴沟里翻船,不然皇族子弟的容貌都不会太差。 本以为启皇还会说些什么,然而令人失望了。启皇费尽千辛万苦,喉咙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三皇子看向昩的眼神中有一抹深深的探究,还有势在必得。 “父皇龙体欠安,几位不如先随本皇子下去休息。针对父皇的病症,本皇子正好有话问法师。请!” 小初本以为昩会拒绝,意外的,他这次居然答应了。 三皇子脸上顿有喜色:“来人!好好照顾父皇!诸事不得打扰。另外立刻张贴皇榜,全城缉拿祸国妖妃!” 如此急着铲除异己,其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是。”底下的人,见三皇子掌权,立刻见风使舵。 一场巨大的风暴似乎正要席卷而来!欢歌城上头顶这片天彻底要变了。 三皇子以雷霆手段重整了皇宫内部。虽不清楚他会如何处置姬贵妃在皇宫里的心腹旧部,不论如何都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国君重病,三皇子担起了监国的重任,名正言顺手握大权。为了及时处理朝中之事,三皇子征用了朝德殿,经常与文武百官议事到很晚才歇。 昩一行人被留在了启国皇宫里。这也正好方便了高北川办事。 据打听得知,浮川国的使臣都住在宣和殿,因为启皇龙体抱恙,只由贵妃负责接待了一次。和亲之事也只得从长计议。 当晚,小初和高北川打听到了宣和殿的方位,准备一探究竟。 “高北川,你绝不觉得昩,我师父最近有点怪?” “怪?” 小初挠挠头:“他倘若真有心帮助三皇子,当日为何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齐煜下不来台?” 高北川:“他的心思那都是黑的,你摸得到?反正我是不清楚。” 路过慈宁宫,忽听一声拔高的尖叫,吓得人心里发怵。 一声猫的嘶叫,不同于寻常的夜猫,它的声音透着危险的锋利。 小初久久回不过神来:“出了什么事?” “走,去看看。”高北川神色一凌,心中隐约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到了慈宁宫门口,台阶之上倒了一片宫女太监的尸体。看尸体死前的样子,都是仓惶从宫殿里面逃出来的,却没有侥幸逃过一劫。 尸体死前,都被放了血,双眼大睁,死不瞑目! 外面都是这副惨烈的样子,不知里面…… 慈宁宫里住着的是启国的皇后娘娘。 世人皆知,启国的皇后娘娘是个被架空权利的摆设。启皇和众人只知启国有贵妃,却很少有人关注启国的皇后娘娘。 皇后作为启皇的结发妻子,却是最不受启皇所待见的皇妃。只因她是老启皇在位时替当时尚且是不受宠的现任启皇所选定的政治婚姻。 无论作为妻子还是作为皇后,都不是当今启皇亲自选的。偏偏她的父亲还是朝中元老,至今的势力皆能影响朝中部分重臣。 所以,启皇登基之后都不能顺应本心废黜皇后。 这个女人让他碍眼,所以,启皇并不待见她,将她遗忘在后宫之中,任她自生自灭。 正犹豫该避嫌,还是进去一探究竟,忽然黑影一闪,一道锋利的爪子伴随着适才听到的一声猫叫临空从小初和高北川头顶一闪而过。 “我们追!”小初贴了张追踪符在身上,“今天的事蹊跷的很,弄得不好,很有可能大祸临头。我们追过去,看看他究竟是什么?” 高北川点头,用轻功飞快地追了上去。 黑影跃过几个树丛,隐身进了一个假山。 小初和高北川跟过去一看,居然是个地下入口。 对视一眼,高北川将小初掩在身后,率先进了入口。 意外的,假山底下别有洞天,通道很长,而且四通八达。 刚进通道不久,石壁上就挂了一个火把,可见地道很深。密道口修建的很矮,高北川只能略微躬身才能通过。他让小初走在他的背后,一手拿着用火石点燃的火把,一手牵起小初的衣袖:“注意脚下,这种地方既然设置了密道,说不定还会有什么陷阱。” 走到半路,前路突然被堵住了。小初摸了摸厚实的泥土:“怎么会,明明看着他下来的?怎么走到一半没有路了?” 高北川曲指在石缝间敲打,抓住一块凸起的石头,挖了出来。 “轰隆”一声眼前豁然开朗,原本合得严丝密缝的石壁间,新多出了一条通道。 “你怎么这块石头有问题?” “这叫智慧。你不会懂的。”高北川得意洋洋。身为皇族中人,虽然不像启国的众多皇子还有他在浮川国的哥哥们一样,对皇位有不可磨灭的野心,但是对于地宫的用途和构造,他多少还是略懂一些的。 小初正要反驳,却见高北川将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似乎前面有动静。 “大人,他们一帮人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目的,留不得。” 高北川的眼珠一转,一改寻常嬉皮笑脸的样子,分外严肃。 “那有如何,现在可不是在浮川国,他们纵然便是逃了,短时间之内不可能离开这里。也不能搬来救兵。更何况,现如今我们有人质在手,他们也不敢贸贸然将我们怎么样。” “皇子真的被关在这个地宫里?”说话的人不确定道,“大人,你有没有发现,最近这段时间皇子似乎和寻常很不一样,忽然性情大变。” 浮川国?皇子? 听到这里,小初已经可以断定,这帮人就是浮川国出使启国的使臣。只是听他们的交谈,似乎内部人之间发生了分裂。现在在他们不远处的这帮人绑架了皇子叛变了,亦或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 可似乎刚才说话之人也不清楚高北川与金五少互换了灵魂之事。这件事,似乎也与他们无关?他们又为何要绑架自己国家的皇子呢? 既然是浮川国的使臣,他们又是如何发现假山下面这座通道的?难道刚才慈宁宫的凶杀会和他们有关? 还想要套取更多的消息,那帮人却停止了话题,有脚步声渐行渐远:“我们下来太久了,必须要到上面去,不然恐被人发现引起怀疑。” “也好。如今的启国也远没有想象中太平。指不定还会在皇宫里发生什么事……”声音越来越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3 嗜血食人花 “他们是与你一同出使启国的浮川国使臣?” “嗯。”高北川敛眉,神色冷肃,“我们跟上去。” 等人走后,小初和高北川才从暗处现身。 一路尾随,本以为假山之下只是一条通道,却引出一座地宫。地宫越来越深,方向感也越来越差。出了一个过廊,他们忽然发现自己迷路了。 地宫之中回廊接回廊,石室连石室,错综复杂,已然到了匪夷所思得令人惊叹的地步! 手中的火把燃了一半,上面的火星因为遇到地宫里流通的气流噗噗作响,随时都要熄灭的样子。 一直走,一直走,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 力气很快用尽了,脚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小初敲了敲腿,扶着膝盖喘息,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这下面怎么这么大,人都跟丢了,怎么办,我们好像被困住了!” “嗯。”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你在想什么?” 高北川的脸上早就没有了玩世不恭的笑意,一本正经的模样令人不习惯:“我在想左大臣他们为何对地宫如此熟悉?” “对哦!” 左大臣他们作为浮川国的臣子,应该也和他们一样,是第一次下到这个密道里面来。为何他们却一路畅通无阻的样子。 是谁给了他们地宫底图? 难道…… “不管这些了,为今之计,先要想办法出去。不然困在这里,什么都于事无补。”高北川高举着火把走在前面,回身一看小初的反应又折了回来。 小初敲了敲快要断掉的腿,一想到前面或许还有很多路要走,酸痛的脚就本能地抗拒着。 高北川伏地身子:“上来吧,我背你走一段。你这小短腿,又走不快!” 小初狠狠地推了高北川一下,推得他一个趔足,撞上了旁边的石壁,石壁居然忽然被撞开了,露出隐藏的一道门。 小初和高北川面面相觑。 那是一间全新的石室,朝里面望进去的那刻,小初猛地退后一步,捂住眼睛大声尖叫。 这居然是一个埋尸坑。整个石室内堆放的都是白骨,足足塞满了整个房间,而室内的石壁上居然雕刻了一只似麒麟非麒麟,似狗非狗的小兽。 似乎是石门被打开,接触到了门外的空气,成堆的白骨居然滚落下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白骨地下蹿上来。 “快跑!”高北川立刻拉住小初的手,背起她用了轻功。 在被高北川背在背上的那刻,小初的视线依旧鬼使神差地胶在那堆白骨的下面。似乎有一枝绿油油地藤蔓慢慢从白骨成堆的地方钻出来,它的上面开着一朵火红的花,比人血还要新红鬼魅。似乎在哪里见过。 瞳孔瞬间增大,小初倒吸了口气。 她的确见过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花。只是当时的花没有这里这株那么大,它是成簇成簇地开的。小小的花瓣像是扩散的细针,笼成心脏的形状。花开得摇曳,却不见树叶。 这里的这颗,更像是当时地宫里那些吃人花的根茎。 为什么这里也会有那种花? 小初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她在高北川的背后穿着身后看去,石门已经合上了,但是,似乎有什么根茎正在撬动,拍打着石壁。 “高北川,快!再快点!它似乎想要追上来!”小初吓得心脏都要停了。 这时候,高北川的眼前却出现了一跳岔路口,如果这种时候选上死胡同,他们就必死无疑了。几遍不是死胡同,再找不到出口,没有被那种吃人花整个吞掉,没有粮食和水,他们也会注定饿死困死在这里面。 小初不禁有些后悔,当时为什么要下来。 “走哪边?”高北川的声音有些喘。 小初的心跳如擂鼓。扑通,扑通…… 这种时候,到底谁能来救救他们!昩,你到底在哪里。小初的脑海里第一时间跳出了昩的身影。 “小初,屏气凝神听听看,如果是出口,那个方向就一定会有声音。” “嗯,好。”只是,越是这种时候,却越是静不下心来。她以及很累了,耗费了很多心神。“加油啊!我不要死在这里。” 小初心想着,逼迫自己集中心神。 呲呲呲呲,身后有东西在疯长,越来越快。 “走这边!”小初快速地指了一个方向。 高北川又快速地运用起了轻功。眼前的不是出口,而是一处断埂。断埂的对面依旧是一个地宫,横在两个地宫之间的是一条熔岩河。滚滚地岩浆沸腾地冒着泡。 居然是一条死路…… 前有断壁岩浆阻路,后有吃人不吐骨头的食人花追截,老天爷是真的要逼着他们走上绝路了吗?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陪着我下来。”退到退无可退,脚下的碎石掉进熔岩里,连泡沫都没溅起一个,就被火红炙热的岩浆吞没,连残渣都不剩。 滚烫的热气扑面而来,整个脸都要融化了一样。 “说什么呢?你还不是为了陪我调查?”高北川揉了揉小初的发顶心,“何况这次下来也不是全无进展,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平安出去的。” 高北川看了眼对面的地宫:“我们也并不是完全死路一条,既然对面还有宫殿,这里就一定有办法能够过去。只是,我们需要一点时间……” 正说话间,食人花的根茎已经延伸到了地宫门口,堵住了去路。 巨大的花蕊像是一颗溢血的心脏,散发整整恶臭,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啊——”小初掩着鼻子,本能地朝后退了一步。 “小心。”高北川扶住小初的腰,再退一步,小初的半只脚就站不稳险些掉断崖下去。这一掉下去,连收尸都省了。 小初抹了一把汗,站在岩浆边上,整个人像是在蒸汗,湿哒哒的像是溺水者。 “噗……”高北川打量了小初一眼,忽然神色怪异地别开脸去。 生死关头,身上一重冷汗,一重热汗。高北川居然还笑得出来,小初察觉他的笑特别怪异,似乎别有居心:“你笑什么?” “没什么。”对上小初因为害怕皱在一起的五官,高北川打了个马虎眼:“幸好丫头不涂脂抹粉,不然现在花花绿绿的,一定像极了猴子屁股。” “……” 嘴角无奈地一撇,蓦然发现生死关头,她居然还有闲心和高北川瞎扯。心头一悸,小初扭头看向石室入口,赫然发现他们聊了这么久,食人花却一步也再没有前进过,似乎本能地惧怕着前方的什么东西。 “呼——”胸口呼出一口浊气。 这表示,眼下这条命是保住了。 小初差点瘫软下去。她拍了拍胸口,上一刻都忘记了心脏有没有继续在跳动。这一拍,她猛地发现衣服被潮湿的汗水打湿后正服帖地熨帖着皮肤,原本宽松的衣物变得全完贴身了,就跟穿着紧身衣一般。 回想到高北川刚才错综复杂的眼神,浑身的热量透过脸颊齐齐朝着大脑涌去,下一刻就待爆发出一团火烧云来:“高——北——川!” 非礼勿视,难道这个家伙不懂吗? “我去找一下出路。”高北川摸了下鼻子,沿着熔岩河查看。 不同于刚才经过的所有的石室,这里的空间很大,几乎够得上一个朝中五品官员的墓室。光是从石室的这头走到那一头,就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食人花虽然没有再敢靠近,却一直守株待兔盘踞在门口,要期望原路返回,大概是无望了。 为今之计要么等死,要么就是找到过岩浆河的办法,去到对岸从长计议。 最初的火把已经燃尽了,好在这间石室的光线尚且算是充足。从下来到现在一直早走,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辰了。上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昩的事情不知道办完了没有?有没有发现他们失踪了? 慈宁宫那边应该闹翻天了吧?不知道那位不受宠的皇后有没有出事?昩呢,是在调查慈宁宫的命案,还是在找他们? 小初摇了摇头,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想这些有的没的。 小初亦步亦趋地跟在高北川的背后,心里想着如果是昩在这里,他会用什么办法出去呢?用心眼听吗?不行,刚才已经试过了。正是因为试过了,才将自己逼入了此等窘境。 “哎!”小初心想,“自己果然是道行太浅,太没用了!” “丫头,快来看!”高北川似乎发现了什么。 一座狗头的雕像,一直沿着石壁延伸到洞顶。 小初跑过去一看,居然是守护地狱之门的双头犬。 为什么这里也会有这个东西!食人花,双头犬,地宫……为什么这个地方和上次在平安镇地底下的地宫如此相似。两者之间会有什么共通性吗? 双头犬矗立在石壁上,雕刻地很大,两只地狱犬一正一邪,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它的脸被涂成了黑色,在黑漆漆的底下一时难以被发现,但是细看之下,两只眼睛却凶神恶煞地盯着你。无论你冲任何一个角度看过去,它都屹立在你的头顶,仿佛在审视一个人生前的罪恶。 “你看,他们的肚子上分别刻上了不同的两句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4 双头犬,生死门 小初探头,两边的文字的确不同:“这上面都说了些什么?” “上面写:天堂和地狱只有一线之隔。这是逼我们作出选择,如果拽错了铁链,就要被这铁链直接送入地狱,死无葬身之地。”高北川一一解说道,“左边这只凶狗的肚子上刻着,你敢拽一下我的锁链试试!右边这只肚子上写着,劝你不要跩我脖子上的锁链。” “怎么又是做选择?这个地宫里处处在逼人做选择。究竟哪条锁链是安全的?” “会不会恶狗看着面目凶煞,恶声恶气,其实是阻止人送死。告诫来人不要拽它的锁链,选择死门。善狗虽然憨态可掬,其实笑里藏刀,它说的不要拽它的锁链,其实就是掩人耳目的谎话……但也有可能,善狗说的是实话。等等……恶狗和善狗都表示,不要拽……高北川你干什么?”小初抓耳挠腮地蹙眉深思。 话还没说完,高北川就干脆利落地跩了恶狗脖颈上的锁链。 “啊!不是都还没有弄清楚逻辑吗……”齿轮运转的声音响起,在巨大在空间里放大,恐惧也在无限放大。 土层劈裂,断更耸立,一阵地动山摇。 两条狗的嘴里不断有臂腕粗的锁链吐出来,越来越长。 “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触动了机关?”小初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齿轮被卡住的声音,链条的运作停顿下来。 “啊呸。”小初挥舞着手,扫开眼前肆虐的尘沙。 头顶弥漫着层层沙土,待尘埃散去,再看地宫里此时的场景,三条锁链贯穿了对面,形成了一座连锁桥。锁链桥的下方就是赤焰滚滚。 居然误打误撞,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小初神奇地看着高北川:“你是怎么猜到那只恶狗脖子下的锁链才是生门所在的锁链?” 高北川高深莫测地笑笑,小初仰头侧耳恭听:“那狗笑得那么蠢,怎么可能会通往生门?何况从本殿下出生以来,还真没有什么不敢的!” “……”小初无语凝噎,所以说,她上一刻差点因为某个蠢货意气用事的选择死不瞑目? “哎!”良久,小初深深叹了口气。 现在桥虽然搭好了,但是想要过去依旧不容易。 锁链虽然不高,但是底下就是岩浆,一朝踏错,尸骨无存。 小初丢了快石头下去,席卷而过的熔岩瞬间将其吞没,不留一丝残影。 高北川让小初走在前面,这样他在后面也好有所照应。 刚走上铁链不久,底下作为支柱的那根铁链就剧烈地摇晃起来,人走在上面,就像是被狂风卷起的纸鸢,东扎一头,西碰一下,无法控制平衡。 “抓牢了!不要往下面看。”高北川的声音难得严肃起来。若不是两边崖壁隔得太远,他带着小初没有把握,他一早就用轻功飞过去了。 “咕噜噜——”肚子大唱空城计早该饿了。 浑身都在抖,每迈出去一步,都要停顿好长时间等晃动平缓下来。 “我能行,我能行!”小初紧咬贝齿,不断给自己打气。 好不容易只剩下三四步路,一个不稳,险险地站住,锁链又剧烈摇晃起来:“啊——”高北川拦腰抱住小初,干脆用轻功飞向了对岸。 腿一软,倒在地上,满头大汗。好在总算是过来了。 “丫头,这里不太对劲?”高北川环视了熔岩对面的地宫,脸色忽然沉下来。 好不容易神情一松,闻言,小初又开始惴惴不安起来:“哪里不对劲?” “你有没有发现这个地方我们来过?” “怎么会?你看错了吧?只是地宫的每条通道都做得很像,故意来迷惑我们的……”小初上前走了几步,剩余的话如噎在喉,因为小初看到了她和高北川当时用石头滑下的痕迹。 这么说,躲过食人花,闯过双头犬的生死门,他们又绕回到了迷宫里?或者说,他们其实一直被困在这里,根本就没有出去过? 小初看了眼熔岩对面,刺鼻的火药味犹在鼻尖,双头犬的壁像依旧矗立在那头。 但是两边却像是连接着一个扭曲的镜子。就像一只巨大的鸟喙触了下水面,水中涟漪丛生,水面上的世界变得斑驳模糊。而高北川和小初就像是湖边蜘蛛网上的猎物,正在做困兽之斗。 沉了口气,他们继续不气馁地寻找出路,鬼打墙似的绕了几个弯,又到了门口有个小兽的石门前。 食人花刚才就是从这里疯狂袭击了他们。 “隆隆”一声,石室门再次打开…… 小初咽了口口水,干涩的喉咙微微刺痛。小初和高北川一瞬不瞬地看着石门,摸索上手上的武器。 石门徐徐打开,先是出现了两只靴子,深黑色的斗篷,他的整张脸掩藏在兜帽下,只露出一段白皙如冰雕般精致的下巴。 高北川长出一口浊气:“喂,故弄玄虚!” “师傅……”小初一头扑进了昩怀里,心情起起落落之后,一瞬间决堤。一直以来,她在昩面前都表现的很坚强,吃苦耐劳、勇敢坚强,一是她的确不如寻常人家的孩子那般,在蜜糖里长大,二来,她怕成为别人的拖累,继而被毫不犹豫地丢下。 上一刻,她差点以为要做食人花口下的花肥,永远留在这里了呢? 昩被扑得倒退了几步,许久后,犹豫着抚上小初毛绒绒的脑袋:“走,先离开这里。” 小初点点头,听高北川在背后阴阳怪气地说了句:“不离开还等死不成?只是这妖花又不好对付。” 两人跟着昩一同走进石室。里面的食人花正在疯狂扭动。 小初害怕地一瑟缩:“师傅……” “别怕,是幻象。这里的一切被设了五行八卦阵,看似和你们走过的第一个地宫地形如出一辙,其实,都是幻境。” 幻境能够困住敌人,继而一步步蚕食和分裂敌人。 昩一脚踏上食人花,果然见它如云烟般消散了。 不知又在地宫里走了多久,这次再没有遇到什么麻烦。见到阶梯的那刻,小初清楚地知道离光明不远了。 出口是个干涸的枯井。爬出枯井,小初和昩看了一眼周遭,荒无人烟,凄凉的很,完全不认识这里是哪里。自然也不可能还在启国的皇宫中。 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沿着大道一路打探,绕回到了早上进宫前路过的街口。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居然早就从皇宫里出来了!看样子,地宫的出入口不止一个。 月朗星稀,上面和下面完全不是一个世界。浑身湿透的汗被风一吹,一阵凉意袭来:“现在怎么办?回客栈还是进皇宫?” “咕噜噜……”小初和高北川尴尬地摸着肚子,相视一笑,在地宫里不知待了多久,早就饥肠辘辘了。 “你们先去客栈,我必须去一趟皇宫?” 小初:“是慈宁宫的事情吗?皇后娘娘她?” “恩。”昩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她薨了! 说来可笑,启皇宫可以不关注皇后如何吃糠野菜活得猪狗不如,却不能不关注她是如何死的。至少要给全国百姓一个名义上的交代,以防被人所诟病。 然而,事情远非这么简单。当三皇子得知慈宁宫宫女被杀的消息,带兵进入慈宁宫时,除了见到了倒在血泊中的皇后娘娘,更意外地在她的床榻之上,见到了熟睡未醒的大皇子! 此事已经交给了宗人府发落,真相尚且不明。 仵作初步观察了皇后娘娘的伤口,与其他在城中被发现的女子死状一般无二。 一国之母死于非命,这显然并不是一般的案件。敢在启国后宫杀皇妃,冲着启国扬扬国威,这件事就绝对不容姑息。 皇令已经颁布,无论凶手是人是妖,定要权利缉拿归案。 昩此时进宫,正是与这件事有关。 正待小初说些什么,昩的身影一闪,就消失在夜色中。 到了客栈门口,所有的灯都已经暗了。 “奇怪,欢歌城的客栈都这么早打烊了吗?”小初疑惑地喃喃了声,“客栈这么早打烊还会有生意吗?” 高北川上前拍门,隔了很久才有人应门。开门前,小二还疑神疑鬼地朝门外左右确认了一番,才将他们从门缝里放了进去,立刻又落了门栅栏将门堵上。 “客官,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难道你们不知道欢歌城里出了什么大事?这个时辰居然还在外面瞎晃,你们都不要命啦!” “究竟出了什么事?” 整个欢歌城死寂得像是一座无人的空城。挨家挨户门窗紧闭,街道萧条冷清,荒无人烟得没有丝毫人气。 店小二探头过来,鼻头一个大大的痘痘映入了小初的眼帘,听他放低音量煞有介事地道:“姬贵妃是只妖怪!把皇后娘娘和一众小宫女太监都杀了!” 小初故作惊讶道:“怎么回事?” “现在啊,整个城里都传遍了!”店小二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八卦的心里终于得到了满足,接着补充道,“你们知道吗?大伙儿早就怀疑这姬贵妃有问题了,天底下哪里有凡人长得和天仙似的,将帝王的心智都给迷惑了。红颜祸水啊!这不,三皇子请来了个法力高深的得道高僧,那狐狸精就现了原形。只是可惜啊!这么厉害的高僧却依旧不是这善于迷惑人心的狐狸精的对手,那和尚曝尸在城郊的河边,被一个樵夫发现了!” 小初一惊,和高北川面面相觑,那和尚的厉害,小初他们可是切身感受过了。 店小二说到兴奋处,不禁口沫横飞:“那和尚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心脏都被掏空吃掉了!可惨,可惨!现在也不知道那狐狸精逃到哪里去了,还有谁能够收拾得了她。欢歌城如今人心惶惶,就怕狐狸精忽然出现,要吃人的心肝……” 讲到最后,店小二一副提心吊胆、愁眉苦脸的样子:“总而言之,那妖妃没有抓到之前,你们就别到处瞎晃了,哎!” 说完,小二扯了扯批在肩膀上的外袍,睡觉去了。 等店小二的身影彻底淡出两人的视线,小初波不急待地问道:“你觉得老和尚真的是姬贵妃杀的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5 猫又传说 “不好说。”高北川正用指甲刮着下巴,神情骤变,双手痛苦地搅着肚子,埋头呻吟:“呃……” “高北川,你怎么样?怎么会这样,难道在地宫为救我受了伤?”小脸因为紧张皱成一团,小初紧张地声音都开始打颤。 高北川偷偷瞄了眼她慌乱的神色,嘴角微翘,却听小初急中生智:“你等着,我找师傅去……” 话未说完,衣角被拽住,小初以为他担心自己弃她而不顾,一手拍在他的手背上安抚,尽量温柔细语宽慰他:“别担心,我画符赶去,耽误不了多久,师傅不光斩妖除魔有道,医术更是药到病除,这世上恐怕无人能及……” 隐约听他嘀咕了句什么,声细如蚊虫,怕是病得不轻。小初没有听清楚,急得手心发汗,埋低脑袋凑上去:“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高北川果然将嘴唇往她耳边凑了凑:“饿,快去……厨房,弄东西给我吃……” 小初愣了半响,终于消化了他话中的意思,随手将桌上的筷筒倒插在高北川脑袋上,脚下更是一个横扫千军踢掉板凳,爆发一句惊天怒吼:“高北川,你去死吧!” 紧接着,客栈里回荡着一声巨响。 话虽如此,小初最终还是去厨房替两人下了两碗阳春面。一碗加了个荷包蛋,一碗按照高北川喜欢的口味打了蛋花。 此刻,两人正吹着热气,跐溜跐溜地吸得欢畅。身边赫然多了一个人影。高北川埋头将汤喝完,回身看到一个黑影,吓了一跳,差点从板凳上摔下去,捂着臀部没好气道:“你能出现地正常一点吗?” 原来是昩回来了,果然神龙见首不见尾。 “师傅,吃面么?”小初放下碗,见昩点头,又从容在厨房下了碗面,坐在昩对面眼巴巴地看着他吃,托着腮,一脸期待。 “说说吧,皇宫的情况如何?”听高北川如是询问,小初心中也好奇的打紧。 “明日同我一起进宫。”昩言简意赅,放下碗朝房间走去。 小初和高北川对视一眼,耸了耸肩,跟着哈欠连天地回了各自的房间。 翌日一早,三人再次进宫。 看到皇后尸体的那刻,小初侧头,差点将隔夜的鸡蛋面都吐了个干净。 女尸颈部动脉留着一道齿印,有鲜血喷涌的痕迹。保养得宜的脸上表情惊恐而扭曲,双眼大睁,凸出的眼球充斥着可怖的青褐色血丝,死不瞑目。 很明显,杀人手法和客栈不远遇害的姑娘如出一辙,只是,相较于先前被吸血的姑娘们,凶手对血的需求量明显上升,手法也更直接暴戾。 皇后的遗容自然不是任何人有资格瞻仰,如今的皇宫里以三皇子马首是瞻。贼人居然胆敢在皇宫选择皇后下手,新贵上任,急需笼络满朝文武人心的三皇子当即令下,让昩插手调查出凶手,以示威信、号令群臣。 “听说,皇后死时,寝宫并非只有一人。” 当三皇子带人冲进慈宁宫护驾时,皇后已然倒在血泊中,桌案前茶壶破碎,酒菜撒了一地狼藉,而仅仅一个床帷之隔,朦胧暧昧的纱幔里面居然还躺了一个半裸昏迷的男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启国皇长子。 皇后居然背着皇上淫秽后宫,不贞不洁,而此事居然以这样的方式被揭破,在后宫引起轩然大波。 三皇子立刻封锁了消息,但此等香艳的宫闱密事最受人津津乐道,不出一日,欢歌城中已街巷皆知。 “恐怕是三皇子为了扫清绊脚石有意为之吧?”高北川挑眉。哪里会有这般蹊跷巧合的事情。皇后在寝宫被杀,饶是大皇子熟睡如猪,这么大的动静,又岂会不惊醒? 后宫之中倘若真要隐瞒此事,有的是千万种手段,又怎么会任由此等丑事外泄? 小初点头。 启皇至今未立太子,然祖宗规矩,长幼有序,恒古不变。倘若启皇忽然驾鹤归西,大皇子最有可能被拥护登基为帝。 皇后虽然不受宠,依大皇子和皇后的关系,她背后的势力势必推波助澜,于三皇子而言不可不防,必然要先下手为强,铲除这个棘手的障碍。 现如今,姬贵妃身份被揭,对朝中势力的掌控自然大不如前。三皇子正要趁此一举拿下,或招揽,或灭口。皇后被杀,国丈忙于遮家门丑事,闭门谢客,无暇搅乱大局。大皇子身败名裂,为人所不齿,拥护者更是纷纷倒戈,良禽择木而栖。 三皇子志得意满,胜券在握,这皇位可不就坐上了一半。 “这么说来,杀死皇后娘娘的妖怪很有可能与三皇子勾结,连成一气?”小初询问地看着昩,却见他又揭开了另一句尸体。 “呕——”小初吓得差点连心跳都停了。 高北川一看也捂着鼻子别开脸去“我说血腥味怎么那么重呢,原来还有个被掏空内脏的。” 老和尚的尸体被发现时浸泡在水中,彻底加速了腐烂,加上内脏被掏空,血腥味引得蚊虫鱼虾啃食,惨不忍睹。 最后一次见到老和尚,他是追着姬贵妃去的,难道真是姬贵妃所为? “师傅,姬贵妃是?”坊间都传姬贵妃乃是迷惑人心的千年狐妖,诣在动摇启国国之根基,惑乱天下。然而小初看得出来,姬贵妃虽然是妖,对启皇却并非完然无心。 昩古井般无痕的视线对上小初:“她是猫又。” “猫又有是什么?不是狐狸精吗?”小初歪着脑袋求知若渴地看着昩。 昩又解释了一番。 原来,姬贵妃当真是妖,但她不是世人口中的狐狸精,而是一只猫又。人世间喜欢称呼他们为九命猫妖。 传言猫有九条命,却并不是所有的猫都有此特殊能力。 十年以上的老猫成精,通常情况下每隔九年会再长出一条尾巴。多一条尾巴,就多一重功力和一条命。但是这条尾巴得来不易,靠的是刻苦地修行。尾巴越多,越想要往上修行就越艰难。 修行高深的猫又,她的尾巴就会分叉,寻常情况下他们会隐藏自己的尾巴不被发现,但是在背光处,他们也会显露自己的尾巴。分叉的越是多,越是明显,她的道行和妖力就越强大。 有传闻说,猫又在修行得到第七条尾巴后,要得到第八条、乃至第九条尾巴就越发艰难。那时候的他们已经能够幻化成人形,随意在人间走动而不被发现。 倘若他们在人世间积满了功德,就能长出第八条尾巴。要登峰造极长出第九条尾巴却难如登天。 猫又的世界中有一则流传,据说是教猫又变成九命猫妖的唯一方法。 要成为九命猫妖,它必须跑到凡人的梦中托梦,询问凡人的心愿并为他完成。然而,要完成一个凡人的心愿,势必要动用法力。在猫又施法替人类完成愿望的那刻,它虽然会长出第九条尾巴。但本身第八条尾巴却会因为耗费了功力而萎缩掉落。周而复始,陷入了死循环。猫又永远也长不出第九条尾巴,成为九命猫妖。 其实有一个办法,就是让人类和猫又心灵相通。让人类把猫又的愿望当做自己的愿望许愿。这样,猫又就能如愿以偿,长出第九条尾巴,而不使本身的第八条尾巴消失。 然而要让一个人类亲口说出猫又的愿望,谈何容易。 人心隔肚皮,要让一个人类摒弃自己的**,却替一只妖怪许下愿望,这简直难如登天。 由此,在人世间修行的猫又都放弃了修行这第九条尾巴。不少猫又由此堕落,万劫不复。 久而久之,猫又识破了这个欺骗的把戏,变得凶残嗜血,以活人血肉为食。据说,猫又吃掉人后,不但能够把此人模仿的惟妙惟肖,还能变成此人继续诱惑熟人抓来吃掉,是非常凶残的妖类。 “这么说来,老和尚的心脏是被……”小初欲言又止。姬贵妃与老和尚缠斗的时候,显然受了伤,倘若吃了他的心脏,势必可以恢复元气。 只是她此刻在哪里?怎么会任由三皇子就此操控皇宫全局? 检查完尸体,三皇子的亲信已经恭候在门外。小初叹了口气,三皇子如此紧迫盯人,显然不信任他们,二来也是给他们施加压力。 小初心下不忿,三皇子真是一朝得道,鸡犬升天,全然忘记当初如何迫切渴望昩能协助他左右。 对于三皇子的态度,昩始终淡然处之。跟着亲信的指引去了御书房。 进殿静候时,见御衣坊的一个朝臣捧着什么出来,看成色居然是制作龙袍用的衣料。 小初倒吸了口气。启皇如今尚未驾崩,他居然如此超之过急,急于给自己准备龙袍,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私造龙袍是死罪,一经发现株连九族。很显然,三皇子铲除了异己之辈,得到大部分朝臣归顺,已然飘飘然,志得意满得不加掩饰。 “画皮法师。”三皇子埋首于龙椅间合上手中奏折,狭长的凤目中精光熠熠,“父皇尊你,惧你为神,本皇子倒要看看你真正的本事。替本皇子除掉扰乱皇城的妖孽隐患,本皇子天命所归登基为帝后,必允你国师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6 风云莫测是江山 “国师之位,三皇子另请高明……” 闻言,三皇子的长眸微眯,蓄藏危险。 小初抿嘴偷笑,三皇子想要拿国师之位笼络人心,也看人稀罕不稀罕。 却又听昩继续道:“斩妖除魔乃是分内之事。” “好!”三皇子拍案朗声大笑,狭长桃花眼中却有轻蔑之色,待内阁公公将昩一行人送出御书房,踱步走下龙椅,“什么画皮大师,想来也不过如此。” “殿下切不可妄下定论,您没看见老皇帝对他的态度么?留着他,对我们事半功倍。”阴暗处出来一个人,正是三皇子的心腹齐煜。 三皇子盯了他半响,颔首:“我们一路谋划到现在,四弟一直没有动静,不知是否有诈?” “三皇子多虑了,当年三皇子深谋远虑,一早将他弄去镇守边关,天高皇帝远,纵然他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皇帝驾崩,三皇子趁势登基,他有心阻挠也是鞭长莫及!” 闻言,三皇子不无洋洋得意之色:“继续派人留意他的动向。” “是。”齐煜行完礼后躬身退下。 黑衣与黑夜何为一体,启国的天隐隐变幻。 晨曦透过纸糊的窗撒进来,晨起的鸟儿欢快的在枝头跳跃。 欢歌城的各处街道暗中加紧了军队守备。出门做生意的人少了,街上偶尔三三两两有行人走过,也是行色匆匆。 一场暴风雨即将袭来! 听说,三皇子和四皇子之间的皇位之争自从姬贵妃逃出皇宫,大皇子的丑闻被揭穿提交宗人府之后,就开始浮出水面,更加白热化了。 启国的四皇子手握启国一半的兵权。因为常年带兵驻守边关,在欢歌城的机会不多。但比起三皇子的阴险狡诈,四皇子却是个冷血残酷的人。他对于皇位一样势在必得。 欢歌城最近之所以加强了守备,四处可见带着兵器的士兵在街道上徘徊。 不光是为了姬贵妃潜逃一事,更是因为三皇子正在想方设法调动军队,甚至直接属于皇帝管辖统领的禁军。 一旦四皇子带兵突破边关几个县,有伺机而动的迹象。就等于宣告一场战争的爆发。 欢歌城里再没有了欢声笑语,琴瑟歌舞,气氛紧张的一触即发。 皇帝重病,贵妃潜逃,皇后驾崩,三皇子大权独揽,把持朝政。近来,欢歌城诸事频发,百姓和天下都需要一个交代。好不容易请到的高僧没三下五下死于非命,更留下了姬贵妃这个后患。 姬贵妃此时不来,大概是与和尚打斗的时候受了内伤,正找地方调息。万一她调息结束卷土重来,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三皇子的人不止一次前来造访昩。皇后暴毙之事,也尚待查实。 高北川出去调查浮川国使臣的事情了。既然他们不知道浮川国皇子已经和金府五少爷互换了身体,此刻正好掩人耳目。 小初心里有直觉,这三件之间必然存在什么必然的联系。 城郊,又有一个姑娘的尸体被发现。 “哎!这都不知道是第几个了!”从尸体上看,那姑娘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尚未梳妇人的发髻,正是花样年华,生命却就此走到了尽头,不禁令人唏嘘长叹。 衙门的人给尸体裹上草席,送往义庄,待仵作验尸。 昩正沿着地形四处查探。 从城郊出来,小初身边只跟了两个衙役。她忽然敏感地察觉鳞次栉比的屋顶上似乎有一双窥探的眼睛,待她转身看去,却有一无所获。 “你们有没有察觉身后有人?” 两个衙役左看看又看看:“走,四处看看。”小初是三皇子看重的大师的首席弟子,两个衙役虽然没见识过她的本事,却对她的话多少存了敬畏。 她凝神,听到一阵风声,有东西从她的头顶轻巧地飘过,悄无声息。只是他留下的味道却有分外熟悉,似乎有一种檀香的味道。 小初焦急地朝着檀香味消失的尽头跑去,迎面撞上一个人,碰了一头:“哎呦,谁啊!” 对面的高北川龇牙咧嘴:“丫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废话,我随着师傅来检查尸体。”小初揉着红彤彤的脑袋,“你呢?” “我跟踪左大臣的一个心腹,一路跟在这附近,忽然跟丢了。”高北川起身一个旋转,将小初侧身抱进了怀里,隐于拐角。 “喵……”一只黑色的小猫从巷子口意兴阑珊地徒步过来。 高北川放开小初,疑惑不解道:“刚才似乎有杀气!” “喵。”她走上去抱住猫,昩的声音从忽然出现:“小初。” 怀中的猫突然变得呲牙咧嘴,凶相毕露,锋利的爪子挠出了一条血痕,黑猫摆脱小初的怀抱,蹿上墙头,跳了几下,就不见了。 “嘶——”小初皱眉,手背沁出几颗红色的血珠。 “真是鬼见愁!”高北川数落了昩一句,关心地看着小初捂住的手背,“怎么样丫头,疼不疼?” 昩看着黑猫消失的方向,似乎清楚了什么:“小心那只黑猫。” “你知道了什么?” “记得我上次说过猫又有什么本事?” 猫又一旦拥有了超过四条尾巴,就会拥有一项得天独厚的技能。 她若是吃掉了谁的心脏,就能随意变成那个人的样子,知道他平生所遇的所有事情,得到那个的人秘密。 不但将此人的声音笑貌模仿地惟妙惟肖,哪怕连身边亲人都察觉不出来,而且,她还能博取被吃掉之人亲朋的信任,继续祸害下一个人。因为是伪装成熟悉之人下手,所以往往都能得手! 似乎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想要抓住思绪的尾巴,但是它却如猫儿般狡猾,咻的一声消失的无影无踪。 无论小初再怎么追根究底,就是想不起来。 肩膀忽然一重,小初吓了一跳,抖掉身上的东西,回过神来却发现是高北川在叫她。 高北川神情诧异地看着她:“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小初摇摇头,放弃了追究。 “走吧,先去看尸检结果。”去到义庄,仵作正对着尸体束手无策。这已经不是他经手的第一具这么诡异的尸体了。 妖怪们做的事情,早就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尸体送过来的时候,仵作只是简单地填了些报告,大多数是肉眼能够看得到的变化,以及他做的一些推测。 三皇子为了笼络昩,又是施恩惠,又是送金银房契。自然进入府衙大牢,参与案件调查这等事,更是屈屈皮毛小事,不足挂齿。 倘若昩和小初能够找出凶手更是大功一件,替他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 到了停尸间。光线昏暗的房间里,陈列着同样几具被吸干了血的尸体。看样子,手法如出一辙。 小初他们站在了今天被发现的女尸前,尸体尚且没有腐烂,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隔着草药味,若有若无。 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回来了。小初凝眉思索,忽然一拍脑袋:“对了,是檀香!”是那种寺庙里佛香的气味。 地位高尚的和尚出家之后,会由寺庙里的住持或长老进行加持,替和尚重新剃度,并用佛香在头顶烫上戒疤,从此阪依我佛,六根清净。 另外,和尚终日焚香诵经,久而久之,身上也会留下佛香的味道。 客栈的店小二说,老和尚的尸体被发现时,据说被挖掉了心脏。昩又说,猫又如果吃掉了人的心脏,就能随意变成那个人,无论容貌还是内在修为,行为习惯都会一模一样! 所以,她在命案现场闻到的那股从天而过的佛香,真的是凶手的。她居然和凶手擦肩而过。 这个凶手会是姬无宴吗? 小初忽然莫名紧张起来…… 猫又如果吃掉了人的心脏就能够变成那个人的样子,可是为何躺在这里的尸体却只是被吸了血,并无其他伤害? 欢歌城里究竟聚集了多少妖怪,又有多少等待挖掘的秘密? 三皇子府的情报倒是快,昩他们前脚刚要走出府衙,后一脚,三皇子的人就到了。前来之人,自然是三皇子的智囊齐煜。 有了金三少的前车之鉴,小初再也不敢随便夸人儒雅。尤其这个齐煜,跟了三皇子这个眼睛长在头顶上、刚愎自用又野心勃勃、昭然若揭的家伙,显然也不是个淡薄名利,风趣儒雅的人。 “几位,幸会。” 无人回应。 大概是对昩做过一番调查,齐煜对昩的反应也并不意外:“三皇子偶然听说,法师似乎在寻找通灵玉?” 话音刚落,原本表情不屑的小初和高北川齐齐朝着齐煜看去。 齐煜了然一笑,并不急功近利,故意停顿了一下,笑了笑,接着道:“三皇子急人所急,倘若法师能够尽快将姬贵妃抓获,通灵玉迟早是法师的囊中之物。” “哼,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来,结果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小初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其实早在第一天进宫,他们早已经见到通灵玉在姬贵妃手中了。齐煜如此虚晃一招,自然没有多大功效。 “替我谢过三皇子。”昩的脸上波澜不兴。小初仰头看着昩,猜不透他的态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7 妖肆起 “实不相瞒,今日前来,是因为三皇子另有要事交代法师去做。”齐煜也不在迂回客套,直点来意,“昨夜,三皇子安插在各处的眼线齐齐被杀,无一不是死状惨烈,惨绝人寰。“ “所以三皇子怀疑四皇子身边也有妖族作为助手,而三皇子的意思是要将欢歌城里的妖魔鬼怪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齐煜一惊,转而一想画皮法师的身份,便也释然:“画皮法师果然名不虚传,一点通透。既然法师都知道了,齐某也实不相瞒。三皇子确实借助过妖物的力量扳倒劲敌,但那也只是权宜之计,如今也正想法设法除掉他。” “如今皇上龙体抱恙,整个启国动荡不安,如此下去,百姓们必然惶惶不可终日。近来,欢歌城里命案不断,妖物作祟,倘若再不加以治理,国将乱。三皇子实在是不忍心看到百姓受苦,颠沛流离,民不聊生。还望法师能有悲天悯人之心……” “噗嗤!” “噗嗤!” 齐煜的话未说完,却听两声清脆的嗤笑,犹如爆竹开花节节有声。 “抱歉,你继续,我等实在忍得辛苦。”高北川一本正经道,却将齐煜说的成了大花脸,脸上青红交错。 他面有不善,轻咳一声:“他日新主登基,对他所有助益之人,法师仔细想想,此事于法师也只有百利无一害。” 四皇子虽然人在关外,但是他既然有意争夺帝位,朝中自然不可能没有人。三皇子既然能想到在他身边安插眼线,四皇子自然也能顺手推舟。恐怕三皇子尚且不知身边眼线是谁,为此头痛不已。 随着夺嫡脚步的逼近,先前布好的棋子却派不上用处,三皇子府上恐怕忙的人仰马翻,夜不能寐了吧? “先前和三皇子合作的妖既然那般厉害,三皇子为何先一步与他闹翻了呢?”想那三皇子前些日子何等猖狂,此刻还不是要寄托于昩? 感觉到小初略有轻蔑的话语,齐煜也不恼怒,只是眼中的风暴却是一闪而过:“小师傅,你年纪尚幼,大概不懂,许多事情,瞬息万变。上一刻还是铁板钉钉的事,下一秒或许就土崩瓦解。所以说话,并不能说的这么死。” 小初气鼓鼓地看着齐煜,好个道貌岸然伪君子,她岂能听不出来齐煜在骂她年幼无知。她虽然年幼,却也懂得怎么样的人结交不得。谁满怀善意,谁口蜜腹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暗箭伤人,她还是看得清楚的。 齐煜此人与金三少果然是一丘之貉,难怪冤家路窄,互看对方不顺眼。 “我师父从不轻易出手。齐公子既然作为三皇子的谋士,博闻天下,定然知道请画皮师出手的代价吧?” 齐煜对此多有耳闻。他自然知道画皮师的江湖规矩。江湖传言,画皮师行踪飘忽不定,容貌变化多端,而要找他,除非定下契约,代价除了人皮,就是命! “这……”他此番来请画皮师,说实话心中也没谱,本想要以通灵玉为挟,可看他们刚才的反应,似乎早就知道通灵玉的下落,如此一来,实在摸不透画皮师的心思。 正踌躇之际,却听昩开口道:“我可以替三皇子除掉四皇子身边的妖,只是,另有两个条件。” 齐煜见事有转机,喜出望外:“法师请说?” “第一,告诉我当初与三皇子接洽的妖究竟是谁?第二,仅需实话告诉我,三皇子是否与浮川国使者有过交易?” 对面之人大骇失色:“你……” 高北川咋听昩提出这样的要求,心下一凛,千回百转,逐渐通透起来,原来浮川国使臣与三皇子早有勾结,也难怪他们在启国地宫底下如此畅通无阻。 “说!左大臣他们如今在哪里?”一想当日在地宫下听到的话,高北川就心绪不平,暴躁不安。 左大臣勾结外邦之时恐怕被浮川国使臣看穿,故而导致内部分裂。当初在地宫之时,他就派人追杀一帮人。现下几天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情况如何? 高北川身为浮川国太子,虽无继位之心,却身负天下重任,马虎不得。 帝王气势一出,不光是齐煜,就连小初都惊得瞪大眼睛。高北川果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金五少这是……”高北川看到齐煜见鬼一般的眼神,紊乱的情绪稍一缓和,放开齐煜。 小初心知高北川所想,遂替他问道:“师傅,小初当日与高……五少不慎掉落地宫,却见浮川国使臣两帮人互相残杀,或与此事有关?” 小初这话是故意说给齐煜听的,果然见他眼珠子闪了闪,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三皇子结交浮川国,不过是想要靠两方联手一同牵制对付四皇子。浮川太子自从来到启国,一直水土不服不曾露面,所有事宜都是左大臣与我方交涉,如今突然从客殿失踪,三皇子与齐某也不知他们去向何处,只是……” “只是?” 齐煜稍一权衡,眼下各方势力集结,斗争越演越烈,替三皇子争取到画皮法师才至关重要:“浮川国经过夺嫡之乱,龙子尽折,据我多方打听,除了太子高北川,还有个断了腿的皇子,最近异动频频。” 难道是浮川国四皇子贼心不死? 除非左大臣存心谋逆,否则他又是听谁指使? 疑团重重,却又听昩道:“据我调查所知,浮川国使者身上的疑团并非这一件。沿途皆有被啃食心脏的案件发生,距离浮川太子下榻的驿站不远……” 因为有齐煜在场,昩并未说破高北川与金无少意外互换身体之事。高北川寻常虽然玩世不恭,但此事一听便知,昩是说与他听的:“我要去调查清楚,小初、昩,我们暂且分头行事。” 高北川说完没等小初挽留,先行离去。 “让他去吧。有些事,只有他自己能够处理。”昩阻止了小初未出口的挽留。 齐煜观察着众人的表情,百思不得其解。 深夜,启国皇宫。风吹起帷幕,莎莎作响。空旷的深宫,静寂无声,宫灯里的烛火噗噗作响。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进了启国皇宫,掠近榻上的人。 龙榻之上突然一阵金光反射,黑影发出一声惨叫,也顿时把榻上的三皇子惊醒了。 三皇子刚一睁眼,赫然见到一团黑气萦绕,窗幔被风揭起,榻前似人非人的怪物墨发张扬,十根手指指甲纤长锋利,挡住了真容。指缝中的脸忽闪忽灭,一晃是人样,一晃又露出一脸的猫,尖嘴碧眼,居然像是一只山猫! “啊!”三皇子拥进棉被吓得魂不附体。 “哼!我道启国三皇子有何不同,不过也是个没用的孬种罢了……”妖物舔舐着锋利的爪子,突然发狠地在纱帐前一挥。鹅黄色的纱帐顿时碎裂成三片,残破不全地飘荡在地上。 三皇子哆嗦成一团,门外闯进来一群士兵。 “还不快杀了他,等他来杀我不成!”三皇子尖声命令,只是他话未说完,只见黑影一闪,闯进来的士兵痛苦地捂着喉咙,嫣红的血柱喷涌而出,溅得到处都是。 一眨眼,黑影就杀了三个手持兵器的贴身士兵。他舔着沾血的爪子,一脸享受,一边鄙夷地看着脚下,仿佛那些尸体皆是蝼蚁。 三皇子的喉头上下滚动,一会儿时间,周身已全是冷汗,他看着黑影步步逼近,才想着要呼救:“来!来人啊!” 黑影的眼中闪过一抹狠色,没等人看清他的身形,临空朝着床榻掠去,准备一爪锁喉。金光又起,他倒退数步,恨恨地看着龙床上镶嵌的一颗珠子:“今天算你命大,记住,我还会再来!” 自从姬贵妃离开皇宫,三皇子就以辅政为由在皇宫住了下来。所住的还是龙鳞阁。龙鳞阁离金銮殿最近,启皇从前若非招姬贵妃侍寝,必然在这里下榻。 三皇子惊魂未定,又听门外兵戎交接之声接连响起,应该是他招募而来的各路捉妖能士闻声而动,和刚才闯进龙鳞殿的妖怪交上手了。 “啊!”门外腥风血雨,接连数声惨叫过后,整个殿里彻底死寂了!等待第二天一早,换值的宫女过来,见到眼前的血腥场面,又是惊叫连连。 三皇子彻夜未眠,没等上,急速召见齐煜让他传画皮师进宫。 昩进宫看了现场:“是猫又。” “难道是姬贵妃?”小初惊呼,被三皇子听到了耳朵里,连声否认:“不会是她,昨晚闯进本殿下寝殿的明显是个男人。” “那你可曾看清他的模样,是不是和前阵子被妖怪掏空心脏的老和尚一般无二?”猫又一旦吃了人,就能变成他的样子继续为祸世人,老和尚死前被挖空了心脏,猫又很可能幻化成他的样子去害人。 很可惜老和尚的尸体被发现的早,不然猫又顶着他的样子为祸世人还真是防不慎防。 三皇子思索片刻,继而又否定了小初的猜测。他虽然没看清黑影的模样,但老和尚的高矮胖瘦还是有些印象。 “这就奇怪了,难道说……”心中的猜测一过,小初吃惊地捂住了嘴巴,“难道说,在欢歌城里不止只有一只猫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8 棺中遗腹子 桥下水影波光,敏捷的身影掠过湖面,落于一处暗巷。 高北川走出暗巷,前方不远就是南街,街市林立。 扇面轻摇,巧妙于墙角膝下一寸处留下一个怪异的图案。 图案隐晦,不易察觉。哪怕有人无意间注意,不知其中门道也不明所以,只当谁家顽童随意涂鸦,并不在意。这是浮川国眼线蛰伏他国时暗中联络的密号。受过训练的人,一眼便可立即注意到。 这种方法早在几年前已经被他国奸细破解,暗存危险,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使用。 眼下,高北川将启国接待浮川国使者下榻的宫门别院翻了个遍,无论是左大臣一行人,还是被他追杀的使者皆音讯全无,仿佛一夕之间从欢歌城消失了! 三皇子本欲同浮川国太子联手,却没想事态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齐煜应该没有说谎。 “人不就我,我就去就人。本殿下就不信,这帮人还真死绝了不成?”高北川迫不得已用了以前的方法。既然找不到他们,只好让他们主动来找他。 只是不知率先露面的是豺狼还是虎豹? 高北川留下的暗语最后的接洽地点设在望仙楼。一来,欢歌城中无人不知望仙楼,二来,楼中龙蛇混杂,也方便隐藏身份,收纳各路消息。接下去的半日,他正准备去那里守株待兔。 忽然,他意识到了身后有人跟踪。 他没有打草惊蛇,而是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偏僻处走去。 一双手悄无声息地伸向他的肩膀上方,高北川敏捷闪身,与此同时飞快掐住对方虎口,稍一用力,将其手臂背在身后。 一身痛呼,眼前是神仙般儒雅的金明哲大少爷,皱着一张苦瓜脸,三分无奈地看着高北川:“五弟,是我。” “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高北川尴尬之色一闪而过,脱手放开金明哲,心下奇怪,金大少爷不在平安镇接任当家之位,舟车劳顿来欢歌城里做什么? 他们出发离开平安镇时,依照金韦德老爷的身体,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他必然将整个金家全权托付给后继者。偌大的一份家业,光是成年累月积下的账簿要清点,也费时费力要盘上许久。可这又是必经之路,马虎不得。 金明哲此时应该忙得抽不开身才是。何况欢歌城风云变幻莫测,城中百姓惶惶不可终日,有些门路的,都提前出城避难去了,这时候谁还来欢歌城? “不过是来拜会一下昔日的老主顾,顺便看你是否平安,现在见你神龙活虎的,也就放心了。”金明哲温和道,显然不愿多言,“五弟刚才是在提防什么人?” “没什么。欢歌城里最近不太平,大哥办完事,还是尽早离开为妙。”高北川既然顶替了几日金五少的身份,便也善意劝解道。 相谈中,高北川得知金明哲也住在望仙楼。回到各自房间,高北川松了口气。他正担心与金大少爷一起,万一左大臣或者其他使者找来要如何应对。虽说被金大少爷撞破也别无不可,但是,这事毕竟少一个人知道安全些。 日头爬上了头顶正上方,投下巨大阴影。早朝之后,宗人府及各位大臣商议对启国大皇子**后宫之事做了决断。皇后被杀一案虽然悬而未决,但大皇子失德却证据确凿,被判贬为庶人,发配宜州不毛之地,永世不得再回欢歌城。 皇榜张贴出去之后,小初忽然衍生了新的疑问:“师傅,启国有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为何独独跳过了二皇子?” 周围的行人自觉退开三步,视线齐刷刷地射向小初。 小初被看得毛毛的,心想,难道她问了一个了不得的问题吗? 许久,众人才开始陆续退去:“走,走,外乡来的娃娃,不明世道,童言无忌……” “口没遮拦的丫头,这哪里是能在这里说的……” 待人走远,小初才从昩口中得知,原来,启国的二皇子是珍妃棺中产子生下的遗腹子。 天下霸历230年左右,珍妃的旷世美颜曾经被世人广为流传,津津乐道。不少文豪墨客吟诗作对,曾留下墨宝赞誉珍妃的美貌。 珍妃宠惯一时,虽不及此时的姬贵妃,但后宫之中无人能望其项背。皇后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不拔不快。 红颜薄命,也不知出了何种变故,珍妃幽居深宫忽然暴毙,腹中尚有八个月大的胎儿未曾出世。一代旷世美颜如此消逝,不免令人扼腕痛惜。谁想珍妃过世月余,皇陵守墓的士兵忽然听到有婴儿的哭声从棺材中传出。 由于皇帝极其宠爱珍妃,想百年之后与她同葬,所以珍妃陵墓中的封门石并未落死。 婴孩哭声惨绝,令人不忍。守陵人上报朝廷一方探察,却发现哭声乃是从已死一月有余的珍妃棺木中发出。撬开棺木一看,美人已经香消玉殒、腐烂发臭,旷世美颜只剩下一堆白骨腐肉,令人惊悚的是,尸骸的身边居然有个白胖胖刚生下来的孩子。 且不说人已死,珍妃如何生下孩子,从守陵士兵第一次听到棺中哭声到通报朝廷等候指示。其中个把时间,棺材中没有食物奶水,孩子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难道这婴儿无意间靠着母亲的腐肉苟延残喘才能得以活到今日? 见到棺材中活着的婴儿时,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是以,更没有人上前抱起这个孩子。启皇当时子嗣单薄,却也无喜获龙子之幸。整个皇陵里乌云暗沉,众人皆是脸色不善。 国师夜勘星象,说这孩子之所以不死,乃是荧惑守星之相,大不吉利。倘若让这孩子存活于世,必然颠覆超纲,弑父杀母残害兄弟手足。 朝中重臣争议不断,就连民间也谣言四起。最后,一道圣旨颁下,婴儿任由自生自灭,再没有重见天日。听闻一同葬入了皇陵。 这便是启国的二皇子! 小初的脸上都拧成了麻花,起先从高北川口中听闻此事时,还以为他是信口胡诌吓她的,却没想到真有其事,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条鲜活的生命啊,多灾多难却存活下来了,不但没有惹人怜惜,就因为这帮老东西所谓的星象预言轻易被判了死刑。 “啊!” 昩瞥了眼疑神疑鬼地小初,见她气愤地脸皱成包子,此时又激动地涨得通红:“昩……呃,师傅,徒儿曾无意间进过珍妃的寝宫,见过她生前的画像。居然和姬贵妃长得一模一样!” 现如今已经知道姬贵妃是猫又幻化的,那么,她会不会吃了珍妃的心脏,变成了她的样子? “无论她是不是变成了珍妃的样子,皇陵一行在所难免。” 皇城这盘乱棋,乱得毫无章法,要解开蒸笼棋局,首先要落一颗子才行。珍妃一事或许就是这件事的突破口。 从晌午一直等到黄昏,正当高北川认为方法失效,另谋他法时,外面忽然传来喧嚣之声。 “外面怎么那么吵?” “有一帮人以多欺少,围攻一个身受重伤的人……” 心下一跳,身影已经飞出窗外,果不其然看到了客栈里刚议论的一幕。而被围攻的人,确实是他要找的人,浮川国第一勇士——葛天仇。 来不及思考这是不是一个预先设计好的陷阱,因为葛天仇的情形显然不容乐观。 高北川一个凌空绝顶,至上而下用剑气挑开两帮人马,横在葛天仇面前:“要动他,先问过我的剑。” 杀手对视一眼,齐齐朝着两人动手。 这帮杀手的武功并不高,若非葛天仇一开始就受了伤,何至于拖到现在。 在杀掉两个杀手之后,另外两个杀手见机而逃。 “你……”葛天仇戒备地看着高北川,只觉得眼前之人似曾相识,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恩……”腰间的伤口裂开,蕴开一身的血,他痛苦地捂住伤口,勉力用剑在地上做支撑。 高北川收起手上的剑,扶他起来:“先疗伤。” 扶他回到房间,解开层层纱布包裹只做简单处理的伤口时,腰间巨大的裂缝让高北川瞠目。伤口已经化脓感染,显然重伤不止一天两天了,他能一路撑到现在,应付沿途追杀的杀手,实属不易。 浮川国的第一勇士名不虚传,单靠他这份毅力,足以令人心生敬佩。 “谢壮士出手相助,敢问壮士尊姓大名?” 高北川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葛将军应该是见到我留得暗号,才会来这里的吧?” 葛天仇闻言愕然,戒备起身,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高北川!”掷地有声的三个字。 葛天仇虎躯一震,目光如炬。 紧接着,高北川将自己与金家无少在驿站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葛天仇一开始不信,细想护送太子一路到欢歌城,太子的确屡有异样,半信半疑。 直到高北川说出自己七岁那年私下挑战葛天仇,却因为贪睡迟到半个时辰,急急忙忙只穿单只鞋履前去赴约的事,葛天仇浑身一震,单膝下跪:“殿下赎罪,臣救驾来迟!” 从葛天仇口中得知,左大臣原来一直在为四皇子效力,而四皇子他,其实早就死了! “我四哥早就死了,这是怎么回事?”离开浮川国之前,高北川就去探望过四皇子。他虽然断了一条腿,人却无疑活着,怎么又说死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9 珍妃墓 “这次护送殿下来启国和亲,臣带了几个亲信。虽非铜墙铁壁,但各个武艺高强,身手不凡。自从发现了左大臣的阴谋,臣派遣三个手下严密跟踪,欲找出殿下下落,施法营救,好几天音信全无,直到……” 葛天仇突然神色凝重,欲言又止。高北川隐隐觉察什么,追问:“直到什么?” “他已经剩下半条残命,倘若不是老马识途一路驮他回来,恐怕早不知在哪里咽气了。臣尽全力救他性命,还是回天乏术。临死前,他告诉臣一个惊天消息。与他一同跟踪左大臣的人都是被四皇子活活撕开了身体,蚕食而死!” 高北川的心脏咯噔一声,脸色沉重:难道四哥被猫又吃了? 怎么会? 难道是姬贵妃所做?启国与浮川国之间千里迢迢,纵然姬贵妃是妖有通天本事,几天之内也不可能出现在浮川国,潜入守卫森严的皇宫害死四皇子。 又或者,四皇子早在夺嫡之时就已经…… “倘若是这样,他为何不对我下手?继续占据四哥的身体又准备做什么?”高北川越想,心就越往下沉了一分。 “葛天仇。” “臣在。”葛天仇抱拳跪下。 高北川:“你手下还有多少人?” “连臣一同还有十几人。”葛天仇如实以答,暗自战战不安。 这次和亲轻车从简,随行了三百余人。除了太医侍女等不会武功的除外,会武功的两百二十人,高手三十几人。其中也有左大臣安插的亲信,真正能为葛天所用的少之又少。情况不容乐观。 高北川自然了解事态的严峻,思路却有条不紊:“派你手下中轻功最好的回浮川通风报信。最坏的结果是,哪怕父皇怀疑,至少让他提防,谁的话都不要轻言相信。” “另外,你可有本事联络到最近的暗人?父皇传太子之位于本殿下时,曾透露,十几年前他就在这里打下了暗桩。依靠他们能够调动一支五千人的小队。为了避免暴露,他们离欢歌城尚且余下一段距离。当务之急,必须与暗人接洽上,再看看左大臣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是,属下立刻差人去办。” 高北川扶起葛天仇:“葛将军保重。本殿下目前能倚重的也只有将军你了!将军能支撑到现在,本殿下感激不尽!” 葛天仇激动地双手颤抖,又要下跪,却被高北川扶住,无法撼动半分。 葛天仇暗自惊讶,一向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太子终于成熟起来了,心下热血澎湃。 高北川亲手替葛天仇挑破化脓的疮口包扎,撒上金疮药,包扎上伤口,又十分无奈地送走了他。他从前从未想过背负江山的重担,但如今兹事体大,他又作为浮川国太子不得不防。 小初跟着昩一同来到了启国皇陵。 皇陵建在欢歌城以东,嵩山北麓荀淼河上游的山岭上,依山傍水,风光秀美。墓室的选址是当今启皇亲选,距先帝陵寝尚余一大段距离。仿佛坐实了传言中先帝与当今启皇不和的传闻。 坊间偷偷谣传,先帝乃是当今皇帝鸠杀,皇帝害怕百年之后在地底与先帝相见,故而另建了帝陵,老死不相往来。 因为是新建,皇陵看起来很新,有上百守陵人四处严加把守。 用隐身符避开守卫,昩和小初顺利进到了帝陵之中。 “师傅,这都二十几年过去了,哪怕见到珍妃的尸体,她也只是一具白骨,还能看出什么不成?”小初揣测着,昩究竟要通过珍妃的尸体确认些什么?倘若是要证实珍妃确实被猫又吞掉了心脏,二十几年了,尸骨都快化成灰了,皮肉自然已经腐烂,又如何确认?难道昩还有让白骨开口自己说话的本事不成? 小初摇了摇头,想起一个骨架开口说话的画面,不觉毛骨悚然,莫名地看了眼昩。若没记错,在杏花村的后山禁地,她的确看到过骷髅说话此等千载难逢的画面。 等了片刻,小初又问:“师傅,你为何认为珍妃的事情一定与这次的案件有关?” 昩:“第六感。” “噗嗤,师傅,你又不是女子,居然也靠第六感办案……”咋一听,小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继而一想,差点笑得前俯后仰。 “什么声音?我怎么听见有人谈话说笑?”石室中有巡逻的士兵提着酒壶走过,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昩和小初所在的地方,自然空空如也。他打了个哆嗦双手摸索着肩膀,“真邪门,难道是皇后娘娘葬进来和珍妃聊天不成?” “哈哈,我看你是醉了,胡言乱语。”喝的脸红耳赤的巡逻士兵忍不住取笑同伴。守护皇陵的日子枯燥,他们哥几个全靠饮酒打发日子了。反正皇陵这种地方寻常连个鬼影都没,“皇后与珍妃一向势同水火,见了面不大打出手就算了,还聊天,怎么不捎上你?当年的珍妃势力如日中天,据说背后还有舍将军撑腰,可还不是……” 另外一个中年士兵稍微沉稳些:“快走吧,这夜路走多了,碰上这种邪门事,还是能避开就避开,才能活得长久……” “你说的对,当年那个谁不就是多管闲事报了珍妃棺中产子,结果……咔,掉了脑袋。”人声渐行渐远。 小初掰开昩捂她嘴巴的手,做了个“嘘”的手势,表示自己不说话了。 两人顺利地找到了珍妃的墓室。 幽暗的地宫里左右四壁各燃着两盏幽冥灯,中间砌了一个墩台放了一具红色的棺材。 墓室冷清,反而衬得棺材的颜色红的醒目了几分。 心跳骤然快了几分。 小初跟紧师傅,一边环视四壁,上面刻了许多字,鬼画符似的,却有几分惊悚之感:“师傅,这些是什么?难道是文人墨客赞誉珍妃美貌的酸词烂诗?” “不,是咒文。“昩清冷的声音听着有几分悲哀。 “咒文?”小初一惊,听着昩继续解释道,“恐怕是当初珍妃棺中产子之后,那帮人觉得不祥,故而用来封印珍妃和她所生下的婴孩的。” “太过分了。他们拿人命都当什么?”小初相当气愤。 昩不急不缓地走上石阶,站在棺材前,掌心一动就推开了沉重的棺盖。 “咳咳咳……”小初掩鼻,挥舞着眼前的粉末。 一堆灰尘伴随着一阵怪味传来,昩站在棺材正前方却不遮不掩:“果然如此。” 待灰尘散去,小初才敢靠近昩:“什么果然如此?”她小心翼翼地朝棺材里瞄了一眼,并未觉得不妥,忽然灵光乍现,惊愕地捂住了嘴巴。 棺材之中只有一具成年人的尸骨! 传言之中,二皇子自从被珍妃从棺材中生下来,任何人避如蛇蝎不敢靠近他,更因为所谓的荧惑守星的预言将他活活地闷死在了棺材中。既然如此,二皇子的尸骨就应该在珍妃的身边才对。 可现在珍妃的骸骨边空空如也,难道二皇子的遗骸凭空消失了? 不对!难道是二皇子其实…… “师傅,难道说有人偷偷地打开了棺材抱走了二皇子?”小初因为发现这个重大的秘密,使劲地吞了一口唾沫。既然二皇子没死,他会不会趁机来报复当初的那群人?或是坐实预言,让启国陷入动荡? 消失的二皇子究竟会被谁带走?如今又会在哪里? “啊!啊!”皇陵里忽然传来了阵阵惨叫,石壁坍塌的声音让小初脚下的土地晃了晃。 “发生了什么事?”小初朝昩看去时,发现他一张冷峻的面容崩得比以往更紧了。 “先出去。”话音刚落,头顶就有石头滚落下来。 一条巨蟒撞开石壁,庞大附满蛇鳞的身体挤爆了通道,塞得严丝密缝。石墙不断崩裂,守墓的士兵慌乱逃窜,或被蛇尾横扫卷起砸向石壁,脑浆迸裂,或被蛇身卷起缠紧缺氧和挤破内脏而死,或一口被血盆大口吞噬,尸骨无存。 小初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骇得浑身都在抖。这条蛇她曾见过,似乎叫黑珏,就是和霍水仙在一起的那条黑色巨蟒。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然而,既然黑珏出现在这里,那么霍水仙就绝对离这里不远。 黄绿色的蛇眼收缩,很显然,黑珏也看到了昩和小初。他吐着蛇信,飞快地朝昩和小初撞来,坚硬的鳞片在石壁见刻划,轰然巨响,昩抱着小初翻身躲过。 墓道的通道显然不容黑珏转身,他“砰”地撞开石壁,朝着更远处游去。 昩对霍水仙深恶痛绝,自然不会就此放过,提气追了上去。 “师傅,不要丢下小初。”小初恨恨一跺脚,掏出一张追踪符紧随其后。 昩追踪的速度很快,然而黑珏虽然蛇身庞大,但也并不笨拙,两个人的速度都很快。小初勉力跟在他们身后,错开老远一段路,几乎只能闻声辨位,又要闪避不知何时掉落下来的石头沙硕。 远远看到昩似乎追上了黑珏,正与他缠斗得难解难分。 小初停下来,余光触及石壁的纹路,心中忽然滋生出浓浓的不安。这里的构造让她想起了与高北川上次不小心进入假山下地宫的情形。 难道说,珍妃所在的皇陵与欢歌城皇宫地下的地宫其实是相通的?而他们借由追逐黑珏,已经回到了欢歌城脚下? 为什么黑珏会把他们带到这里来? 小初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0 屠城杀孽 天下霸历255年的一天,注定是被记录四国历史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天,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造成举国轰动。这件事,甚至改变了历史的进程。 夜色侵袭了大地,平静的夜里偶尔传来几声犬吠,离欢歌城最近的墨城,士兵照着往常睡眼惺忪地站岗巡逻,抱着长矛兵器打瞌睡。 刚打过三更,城里的人都在熟睡。 忽然,一只燃火的箭穿过城门上迎风飘扬的旗帜,快速燃烧起来,顷刻吞噬了启国的徽章,燃成灰烬。 与此同时,城门遭受重创,等巡夜士兵惊醒跳起爬上瞭望台,下面攻城之人已经举着撞木几乎撞开了城门。城门底下更是黑压压一片,全是敌国的士兵。士兵顿时吓得神魂俱灭,肝胆具裂:“不,不好了,有敌人!” 颤巍巍地跌下瞭望台,顿时一阵兵荒马乱。一方是毫无戒备,一方训练有素,毫无疑问,墨城的士兵兵败如山倒,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不出片刻,城门大开,里面火光乍现,惨叫练练。一队铁骑踏破墨城的城门,践踏着启国士兵的尸体整齐划一、铁蹄铮铮地进了城,占据了墨城。 黑暗中杀机四伏,惊叫肆起。惊呼、惨叫、呻吟、哀嚎、哭泣声划破了长空。那帮人进城之后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当天空再次露出鱼肚白,墨城已然成了一座死城,横尸遍野,一片废墟。百姓的尸体堆积成山,鲜血汇成了一条溪流,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那帮没人性的畜生居然屠城,老弱妇孺皆不放过。很多人都是在睡梦中惨遭杀害,再也没有醒来的机会。杀了人,他们干脆纵了一把火,漫天的火光将天空染成了火的颜色。 墨城惨绝人寰的呼救声甚至惊动了欢歌城的百姓。不少人披衣夜起朝着火光的方向张望,寒毛直竖、心有余悸。 与此同时,离欢歌城不远的山头篝火明亮,照耀了整座山头。一场关乎生死的殊死搏斗正在这里展开。 葛天仇虽身负重伤,却不负浮川国第一勇士的称号,短短的半天,立刻按照高北川的指示,找出了浮川皇帝所说的打入启国内部的一只暗桩部队。只是情势并不如想象的乐观。 刀光剑影挑起了篝火的火苗,火星子飘向上空,噼啪作响。 葛天仇及他所带的部下护在高北川身前:“大胆,你们知道现在在你们面前的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乱臣贼子而已。只是没想到我堂堂浮川国勇士居然是个野心勃勃、背叛君主的小人,居然甘心做他人的爪牙!呸!”身高七尺的大汉举着手中的斧头浓眉倒竖。 他的身边立刻有无数人附和:“胆敢冒充太子,左大臣已经与我们取得了联络。葛天仇,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无忤逆造反?” “你们,你们故意演戏,就是让我把殿下引来这里一网打尽?”葛天仇忽然意识到什么,神情扭曲,紧紧地握紧了拳头,“殿下,臣鲁莽,害殿下与我等一同掉进了陷阱,罪该万死……” “此事不怪你。”高北川神色凝重,是他疏忽了,本以为有葛天仇的兵符以及浮川皇的暗号,就能调动这只暗卫部队,却没想到棋差一招,被左大臣他们摆了一道。 “你们,不要被小人蒙蔽了!”葛天仇满腔愤恨。 浮川暗卫的首领是个左眼带着眼罩的精瘦中年人,只有他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一切。 举着斧头的大汉冷哼一声:“多说无益,受死吧!” 立刻有十数个大汉一拥而上,将高北川他们团团围住。新一番的厮杀又开始了。 高北川心中隐恨,恨左大臣他们算计的好一个诡计。暗卫的部队怀疑他们冒充太子造反,下杀手自然不遗余力。然而,他们虽然痛下杀手,却出于忠君之心。等于,两方此刻交手,就是在自相残杀,反而正中敌人下怀。左大臣他们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你们就没有怀疑过是左大臣有反心?万一他才是背叛皇室之人,你们今天的所作所为不会令你们悔恨终身吗?”葛天仇他们逼不得已,已经痛下杀招,高北川面对迎面攻击而来的人,却始终下不了杀招。 无论怎么说,对面的这些人没有什么大错,始终是浮川国的子民! “要死还在挑拨离间!看招!” 一个杀招猝不及防闪出,高北川只顾着解释,根本防不胜防。危机时刻,葛天仇一刀抹杀了对手的脖子,推开高北川,挺身挡在他面前。 鲜血喷涌而出,胸前顿时裂开一个大口子。 “殿下,快走!”葛天仇大睁着眼睛,健壮的身体轰然倒地。 “杀!”葛天仇的弟兄们被挑起了血腥,双眼充血,正当他们决定没命地保住高北川杀出一条血路,对面戴眼罩的忽然发话了:“住手!” 他推开众兄弟站在高北川面前:“把葛天仇留下,你走吧。” “首领?”底下一片质疑之声。 “既然你说自己是太子,就拿出证据证明给我们看。在你找回证据之前,葛天仇先握在我手里做人质。放心,在此之前,我绝不会让他死。” 高北川深深望进他的眼睛里,片刻之后,应了声:“好。”然后带着剩余的五个士兵下了山。 “殿下,我们接下去要做什么?” “去地宫。”高北川的眼中燃烧着一簇火苗。上次无意间在地宫通道见到左大臣时,记得左大臣说将他困在了地宫某处,既然如此,他的身体就一定在地宫里。虽然不清楚还有没有活着。倘若左大臣真和他四哥有勾结,而他四哥又真的是妖变的,那么,他的真身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因为猫又很可能吃掉他的心脏,变成他的样子去浮川国继承皇位,害死他的父皇母后,甚至做出更骇人听闻的恐怖事情来。 等高北川进了欢歌城后,临城被屠杀殆尽的消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令人咋舌。三皇子吓得魂不附体,此刻正在召集军队,皇宫之中更是重兵把守。 “跟我来。”高北川忽然想到了一个进入地宫的方法。 记得他们上次从皇宫的假山进入地道,出口却是一个荒郊枯井。现在只能从枯井进入地宫了。高北川本来想要先去找昩和小初帮忙,他纵然找到自己的身体,也没有换回来的本事。这件事,还是要拜托昩,但是如今兵荒马乱,欢歌城里有戒备森严,想要进皇宫找人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为今之计只有找到五少爷,将他和自己的身体一同带回来,再行换回来。 做好了充足的准备,高北川带着五个属下下了枯井。 巨蟒的身体贴着地宫石壁,鳞片武装的尾巴一个横扫千军,山石崩裂,像是张力极大的投石器,纷纷朝着昩咋去。 小初揉了揉眼睛,看见昩化成一个黑影,如分身术一般,快速地在石头上一动。一眨眼的功夫,昩的身影已经闪到了巨蟒头顶。 巨蟒的头俯冲下来,昩使出一个移形换影,身影又顿时消失,徒留巨蟒的头深深地扎进地下,砸出一个大坑。 “嘶——”巨蟒张开嘴,发出一声嘶吼,猩红的蛇信中飞出一股液体,飞溅到的石壁发出滋滋声,迅速开始融化。 “轰隆隆”一声巨响,整个地宫地动山摇。天地开始剧烈的摇晃,晃得小初稳不住自己的身影,身体就此失去了重心,狠狠地甩在墙壁上,滚落在地。 等身体即将再次撞上对面的石堆时,昩临空跃过,稳稳地将小初揽在了他的臂腕间。 小初痛得龇牙咧嘴:“师傅,忽然怎么回事:”刚才的那下,明显不是黑珏攻击造成的。难道地宫这么不坚固,被巨蟒接二连三地撞塌,已经濒临坍塌崩坏了吗? 昩深深蹙眉,小初很少见他露出这般凝重的神色,心里惴惴不安:“师傅……” “龙脉的气势变了。” “变了会如何?” 昩:“天生异象。”龙脉是皇陵命脉,切断了龙脉就切断了气运。皇陵的运势一旦变坏,在里面的尸体就很容易起尸,甚至滋养出比杏花村鬼胎更可怕的东西来…… 岩壁裂缝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顶开缝隙破土而出。忽然,一片绿色的藤蔓穿透碎裂的岩层,偷偷露出头来。 嫩绿的东西脆生生的,本是生命的颜色,却诡异莫名。 小初吓得心脏都快要停了。没有什么比这吸血的东西更恐怖了!见过了这藤蔓和花吃人,就再也不会如第一次见时惊艳于它妖艳靡丽的花,只会觉得惊悚! 藤蔓闻到人气,躁动地扭曲着,黑珏立刻从蛇身变成了人形,在石壁上按了一个按钮先行消失了。 藤蔓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无数的绿藤扭动着,蠢蠢欲动。 “抱紧。”昩冷声命令。小初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双手颤抖地搭上昩的脖颈,一根藤蔓按捺不住,率先蹿来,动作快得像是一阵疾风。 昩怀中抱着小初,默念了句什么,一个旋踢折断了藤蔓。小初的耳边是簌簌移动的风声,昩的身手快得她看不清周围的事物,只余一片绿影。 破风之声间歇夹杂着断刃之声,身边有藤蔓不断落下,退缩片刻,又一拥而上,似乎无穷无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1 骷髅巨人 小初曾经好几次见识过藤蔓的厉害,但是却从未有哪次如现在这般疯狂。 它们的攻击是无休无止的,间隙越来越短,仿佛有源源不断地生命源泉。它们滋长的速度显然过于诡异。难道是因为皇陵的气运被切断的缘故,导致它们也变异了? 昩一手抱着她,只空出一只手来与藤蔓做对抗。 一条藤蔓被削掉,不消片刻,立刻会重新抽出来,而且生长的速度愈发快速,郁郁葱葱如马蜂窝,又像是一个不断收缩的鸟笼。藤蔓穿插藤蔓,连缝隙都不剩下。不仅如此,藤蔓的劲道越发大了,比虎鞭全力挥舞的力度有过之而不及。 普通的皮鞭一招下去,就能令人皮开肉绽,被这些藤蔓打到,还不五脏六腑移位? 小初仰头,从昩怀里看向他的脸,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菱角分明的下巴,紧紧地崩着,如冰山一角毫无温度。 余光触及昩脖颈上挂着的红绳,说不上什么滋味,内疚?自卑? 小初的手指动了动,决定自己不能只成为昩的累赘。她绝对不能只是等着被昩救而什么也不做! 她咬破手指,摸出一张符快速翻飞,画了张召火符,飞快地用食指和中指夹住,口中念念有词,朝着身后的藤蔓投掷而去。 脱手的符咒在半空中燃烧起来,瞬间吞噬了身后紧追不舍的藤蔓。火热的热度炙烤着脸颊,热气扑面而来。 一团火光之中,身后的藤蔓快速变黑萎缩,蜷缩成一团。符咒很快燃尽,留下一个燃烧过的坑洼。 小初欣喜地看向昩,然而没等她高兴多久,原本枯萎的藤蔓又快速恢复,成春风吹又生之势。 上次和高北川在地宫遇险那次,这些藤蔓怪物也是在岩浆面前停了下来。它们天生怕火!可见用火攻的办法是正确的,但是藤蔓实在是太多了,这点火好比远水解不了近渴,远远不够。 怎么办?怎么办? 心里像是有十五六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擂鼓轰动。小初恨不得立刻抓破头皮,就能想出什么办法来。都怪她平时太懒惰了,以为学了点本事就沾沾自喜。要是能够多画几张符备用,也不至于面临现在这种窘境。 手指上原本咬破的地方血已经止住了。小初下了狠心,对着伤口又咬了一口,刷刷地又画了张符。好在空符咒多,不然真不知怎么办了。 飞出去两张符,火苗相撞,这次比第一次燃烧地更旺盛了些。 正准备趁势追击,在其他手指上咬了几口,昩突然伸手制止了她,小初抬头,不知是不是失血的缘故,她居然看到昩朝她笑了一下,虽然只是勾了一下嘴角,但却如融化的冰山被日出第一缕霞光照耀到,小初的眼睛里已经容不下其他,眼前甚至看到了圣洁的光晕。 晃了晃神,听昩道:“你坚持一会儿,很快就好。” 昩放下她,将她放在一个圆形的光晕里,原来,这圣洁的光芒不是她刚才的错觉啊?她伸手去碰,还未触及却立刻被弹了回来。好像是昩为了她的安全,做了一个结界出来。好在在里面也能看到昩在外面做什么。 昩在自己的手上划出一个口子,血沁了出来。 “师傅!”小初吓了一跳,“你在做什么,这些藤蔓是吸血的!” 昩不顾小初的大呼小叫,用手上的血依样画葫芦画出一张符,闭眼念了句咒。符咒无风而起,自行脱手朝着藤蔓吸附而去。 一声巨响,炸出一团烈火,火势越来越猛,炙烤着一切,甚至连石头都能够融化分解。 小初看到昩召唤出来的召火符,它的火苗居然是橘中带赤的,与她截然不同。 火苗过处,藤蔓一夕之间燃成灰烬。隔着远一些的藤蔓仿佛感受到了威胁,隔岸望火,止步不前。 昩收了结界,向高北川常做的那样,摸了摸小初的头。 小初怔怔地重新抚上被昩碰触的地方,心扑通扑通地乱了节拍。 “咚咚咚……”石头再次松动的声音吓了小初一跳,戒备地看着掉下几个石块的角落,忽然钻出来一团黑漆漆的东西。 小初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手中已经拈着一张召火符,就差丢出去了。 “好险,可见上次遇到的还不过是凤毛麟角……”黑色的头发被挥到了脑后,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小初叹了口气,将心暂时吞进肚子里,“高北川,你出现时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惊悚?” “丫头!”高北川的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世界之大,我们这么快就能遇到,可见缘分不浅!”说着,他的身后又陆陆续续钻出来五个脑袋。 “你怎么会在这里?”小初疑惑地看着高北川。 高北川显得一脸疲惫,忽然神色一变:“说来话长,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逃!” 高北川拉着小初退开十余步,忽然又是一声石壁碎裂的声音,里面居然钻出来一个满是骷髅骨架堆砌起来的庞然大物。 他的身体几乎与地宫同高,身上垒了十几个骷髅头,脑袋上、肩膀上、腹部……不止是脑袋,他还多手多足,全是白骨,身上满是淤泥和杂草。 骷髅巨人虽然没有眼耳口鼻,却能正确地追击目标。高北川进入地宫不久,就遇到了这个怪物。骷髅巨人是白骨堆砌起来的,又不是血肉之躯,拳头打不痛,刀剑砍不死,高北川与他周旋了几个回合,除了耗费体力,根本毫无胜算,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好在这个怪物体型虽然庞大,但是行踪却非常迟缓。 巨大的手掌抬起,巨大的劲道下似乎有一股气流穿过,他这一掌拍下来,还不粉身碎骨。 “咯咯咯……”小初动了半天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心,闪开。”众人狼狈闪开,高北川的几个属下被掌风波及,一连跌出去好几个跟头,五脏六腑都受到动荡。 “喂,这是什么东西?启国的皇宫地下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猫又要短时间练就一身功力,吃人是最好的办法。”昩一语道破这么多骷髅由来的可能。 来不及惊讶,骷髅巨人的一掌又开始蓄势待发。 “列阵!”虽然骷髅巨人的速度很慢,但是不解决了他,他始终会锲而不舍地追上来,始终是个隐患。此刻若不灭了他,早晚体力不支被他所杀。 高北川眼中多了一抹坚决。 小初的召火符还没有收起来,趁势朝着巨形骷髅丢了出去!火势起,将整个骷髅吞噬,浓烟滚滚,包围了整个骷髅。 高北川赞赏地看了眼:“丫头,几日不见,刮目相看啊!” “那当然。”小初扬眉吐气,神气地眨眼。 “集中注意力!”昩冰冷的声线换回了众人的视线,待浓烟散去,骷髅巨人始终矗立在原地。骷髅的上下额骨开合,一团黑烟涌出来,很快又消散了。 很显然,火攻对他来讲根本无关痛痒! “师,师傅,这个怪物的命门究竟是什么?我们怎么样才能打败他?”小初不禁冷汗淋漓。 “骷髅。” “骷髅?”小初撇撇嘴,心想,不用讲也看到了,骷髅巨人身上全是骷髅。 昩凝神片刻:“最顶上的那颗骷髅。” “攻击他的下盘,趁他摔倒劈开他头顶的那颗骷髅。”高北川想出一条妙计,命令属下配合。 “是,殿下。” 几条人影飞快地朝骷髅下面飞去。一个作为诱饵,利用轻功在骷髅眼前飞舞,吸引他的注意力。 骷髅左右开弓,夹击的力道的像是一个飓风漩涡。吸引骷髅巨人注意力的人被吸进漩涡里动弹不得。骷髅的手掌越合越拢,眼见着他就要被拍死。高北川他们正在搬运一块石头,准备攻击骷髅的脚踝,见状欲飞身去营救属下。 “别动,殿下!不能功亏一篑!”那个属下大喝一声,内脏抵抗不了压力,率先喷出一口血。 “你!”高北川踌躇了一瞬,脸色数变,隐忍地一咬牙,最终没有离开原地。 小初又快速地丢出一张符咒,大喊一声:“快跑!” 逐渐燃烧的火苗引起了骷髅怪物的注意,手掌的方向一变,合拢的力道立刻停了下来。没有了夹击的力道,那个属下快速因为引力的作用掉落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又接连呕出好几口浓血。 趁此机会,高北川他们合力将巨石砸向骷髅怪物的脚踝。 骷髅巨人的脚是由数根骨架搭建而成,空隙最大的破绽就是脚踝。果然,巨石砸向脚踝的那刻,脆弱的骨骼碎裂开来。骷髅巨人的一只脚失去平衡,快速摊倒下去。 高北川抓住机会劈头朝着最上方的骷髅挥剑。谁知此刻,骷髅的右手突然施力,一道掌风拍开了高北川。 “咯咯咯……咔嚓,咔嚓……”骷髅巨人浑身的骷髅突然开始抖动,从肩上身上分离出来许多个小骷髅。它们快速分裂组合,衍生了三个仅次于巨型骷髅的小骷髅。 小骷髅的手上握着一根骨头,就像是人拿着剑一般,分别列队站在骷髅巨人脚边左中右三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2 营救金五少 “糟糕,革你老子的,居然马失前蹄!这怪物难道是不死之身吗?不对,他早就已经死透了。混账!”高北川啐了口口水,粗鲁地破口大骂。 一国皇子人前如此粗鄙,五个属下一头虚汗。 想象这家伙穿龙袍的样子,小初猛烈地摇了摇头:“师傅,怎么办?” 高北川喘着粗气插话道:“看样子声东击西并不管用。” “你们几个对付三个小的,大的交给我。”话音刚落,原地已经看不到昩的身影了。 随手拔出怪物身上的树杈,带出一堆的黑色土壤,甚至还有一大把头发。 头发很长,粘腻得沾满污秽杂物,饶是恶心。 小初顿时觉得有谁沿着背脊骨吹了一口冷气,寒毛直竖。 三个小骷髅兵的骨头剑挥得毫无章法,却同样不容小觑,一但进入他的攻击范围,他的气势就可破千军。 刚才作为诱饵的属下受了伤,下腰后腰腿的动作变得迟缓,动作稍一犹豫,立刻被骨头刺穿了肩胛骨。 “啊!”他痛得整个脸都扭曲了,剧烈挣扎,被骷髅整个人提起来,一掌拍碎了头盖骨,脑浆崩裂,毫无生气地挂在一截枯骨上。 从他被刺到最后死的那一刻,短暂地不过一眨眼。 “啊——”同生共死的兄弟们见此,目眦尽裂,浑身的热血全一股脑地冲向大脑,双目赤红。两个属下冲向前,一把抱住骷髅兵的腿骨,一人飞身而上,从骷髅嘴中刺过,自下而上斩裂了它的头骨。 一声头骨碎裂的脆响,骷髅兵应声而倒,散架成了一堆骨头。 借着这股士气,他们又接连干掉了其余两个骷髅兵,累得瘫坐在地。 抬起头,昩正与巨型骷髅周旋。 昩的身影很快,肉眼几乎只看得见一道黑影。骷髅巨人似乎能够感觉到有东西在他面前晃过,但是却捕捉不住。它只能用强劲的掌风搅成一股漩涡,妄图把昩吸到自己能够掌控的范围之内。 这一次,骷髅怪物显然卯足了全力。瘫在地上散架的骷髅咯咯作响,临空而起,朝着巨大骷髅飞去,又和骷髅巨人融合,浑然一体。 骷髅变得更加巨大,手掌虎虎生风。 地宫之中形成了一道气流,吹得衣服鼓起来,呼呼作响。砂石横飞,扑面而来。 整个地宫里黑漆漆的,像是卷起了一阵沙尘暴。 小初很想要睁开眼,看清楚前面的状况,但是沙子割得皮肤剧烈疼痛,眼睛被尘沙所迷,一片模糊。 那些沙子似乎无孔不入,欲要割开她的眼珠,钻进身体里去。 费力地去睁眼,所能做到的只是睁开一道缝。模糊的视线中,有一抹黑影,衣袍飒飒起风。 风把石沙卷成一个漩涡。 “别看了,卧倒!”高北川用胳膊环住小初的脑袋,将他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匍匐在地。 一声巨响,炸开一朵蘑菇云。四周又传来坍塌之声。 四周昏天暗地,身上盖了一层厚厚的沙子。 “呸!呸!呸!”高北川从小初背后起身,抖落一身的尘土。 “师傅?”小初呐呐地看着前方。 除了高北川属下陆陆续续起身的声音,前面静寂无声。 久久没有回音,小初又喊了一声,语带焦急,紧张地向着尘埃散去的方向跑去:“师傅!” “站在那里别动。”冰冷的声线让小初一顿,心却彻底回归到了原位。 视线中,昩的身影渐渐从黑沙滚滚中走出来,越来越清晰。 埋葬了同伴,一行人马不停蹄地继续在地宫之中赶路。 “诶,高北川,你怎么会来这里?”小初刚一出口,却被一声断喝:“大胆,胆敢直呼殿下名讳!” “无妨。”高北川摆了摆手,劝退属下,不甚在意道;“我来地宫,是要找到金五少,换回自己的真身。” 小初点了点头,高北川确实不能一辈子都是一副样子。 接下来,高北川又将昨天一整天在上面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给昩。 昩的神情变化不大,反应激烈地却是小初,她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激动的地语无伦次:“难道,会不会是猫又也吃掉了棺材中的男婴,所以他吃掉四皇子之后,过来报仇……” 高北川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昩简单回了句;“猫又吃掉人心脏后,只能变成他当时被吃掉时的样子,并不会长大。” “还有,珍妃是人,启皇也是人,他们的孩子只能是人。何况,高北川所说的是浮川国四皇子,并未说婴儿之事。” “也对。”小初顿时耸拉下了脑袋,心道,“师傅难道还能窥心不成?怎么把她后一句话一字不差地提前回答了?” 她刚想说,会不会珍妃的孩子其实就是猫又,结果立刻被否定了。 只是猫又既然吃了珍妃,为何单独放过了刚出生的婴儿? 她又想说猫又既然害了这么多人,难保启国的二皇子、浮川国的四皇子不是他害的。但又没有证据! “我进地宫至少听城里的人说,墨城彻底沦陷了,全城被屠,无一生还。做出此等惨无人道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哪个畜牲做的?究竟是什么目的?”高北川气愤地浑身都在抖。 墨城虽然不比欢歌城繁荣昌盛,仅仅是一个中转小城,一个城的百姓,少说也有十数万,多少条人命啊! 旁边一个属下犹豫了片刻:“难道是耀国的人干的?” “耀国?” 另外一个属下补充道:“据闻耀国皇帝花重金聘请了一支本领高强的队伍,里面多的是能人异士。可上刀山,下火海,可斩妖除魔,无坚不摧。倘若真要是他们做的,区区一个墨城一夜被屠,也就不少见多怪了。” 地宫里的人陷入了沉思。 据说耀国是个神秘的国度,从不与其他三国有所牵扯。除了少数伺候耀国皇帝的奴婢,很少有人见过耀国国王的真容。 所以,天下人对耀国皇帝的模样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个白发苍苍活了三四百年的怪物。 有人说,他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只是个傀儡皇帝,被摄政王架空了权利,故而深居皇宫,无人问津。 也有人说,他是个成年人,不过身染怪疾,需要特殊的药引得以保命。因此才不惜搬空国库,聘请天下豪杰为他拼命找药。 “几百年来,耀国与其他国家都互不相扰,怎么会突然攻击启国?而且来的如此猝不及防?”高北川否认了属下的这一猜测,“这件事另有阴谋的可能性更大。我有直觉,这件事和吃掉四哥的那个猫又脱不了干系!” 小初撇嘴“又是直觉。” 一个个的都什么人啊这是? 很快,他们又走到了小初和高北川曾经鬼打墙的地方。据昩若说,这里被设置了一个阵法。 昩道:“跟上,不要出错。” 脚下的地宫铺了地砖,四方形的图案密密整整,很容易让人自我意识地宫的左右两边是整齐划分的。哪怕在地宫通道拐弯的时候,也会沿着原本行走的一边惯性地继续往前。 其实,脚下的石砖分布并不均匀,拐弯时的柱子也未必是笔直的。 再加上阵法的牵引,很容易让初涉地宫的人迷失方向,被设阵者牵着鼻子走。 应对这种阵法,光是在石壁上划记号显然于事无补。 昩投了一块石头,看似平整的路,石头居然骨碌碌地往下滚去。看样子,他们是越走越下…… 顺着昩的步子一步步差,他们居然穿过了一根石柱而没有遇到障碍。 刚迈出石柱,一阵微弱的细风吹来:“我们上次怎么会没有察觉里面的空气居然这么窒闷?” 高北川也察觉到了:“恐怕是我们当时一心急于跟踪左大臣他们,没有留心。等在地宫绕了几圈时,身体超了负荷,又长时间不透风,故而才会产生幻觉,被困在了阵眼里……” “很有可能。”此时走在地宫通道里,每走一步,居然有回声,仿佛地宫是真空的。众人当即发觉,这段地宫的上面恐怕另有一个通道,或者是个房间。 风带来阵阵虚弱的呻吟呼救,小初他们对视一眼,加快了脚步。 走了不到四分之一柱香,眼前有个石室。 石室的门并未落下,里面的石床上双手双脚被缚了一个人。嘴巴被一块破布封住了,正“呜呜”地叫唤。 石床上的人见几个携带兵器的人进来,尤其刚才一番厮杀,高北川和他属下身上一身血污,像是刚从修罗场里厮杀出来。昩又一身黑色披风,散发着强大而神秘的气场,吓得那人把头乱摇得像是拨浪鼓,发髻散乱,身体绷直不受控制地朝着石床里面躲去。 “殿下!” 虽然听高北川说了事情原委,看到面前人的模样,几个属下还是不自觉地以殿下相称。 这就是高北川的庐山真面目? 小初不禁多看了几眼。见那人五官俊朗,如美玉雕琢,剑眉朗目,添了几分英气,只是此刻哆哆嗦嗦的模样却有几分我见犹怜,像是强抢的受惊小媳妇。 忍无可忍,小初“扑哧”一声,捧腹大笑:“哈哈哈哈……” “别顶着本殿下的脸露出这样的表情!”高北川扶额,发出一声暴喝。 对面的人又是一个瑟缩…… “哈哈哈……”小初笑得更加花枝乱颤,连眼泪都快出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3 换回真身 高北川让属下替金五少松绑,金五少则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高北川的脸,一脸惊恐:“你,你……” “想起什么了没有?”高北川若有期待地凑近金五少。对于自己为何一觉醒来就被换了身体,高北川始终耿耿于怀。他一直希望找到金五少,他能够了解些什么。 比如凶手是什么人,为何要选他下手? 最好金五少能够见到了凶手的脸。如此一来,查出他的身份,也能推测对方的目的。能够省下不少事。 “你!你这个偷脸贼!”金五少张牙舞爪地扑上去,把高北川压在身下,去掐他的脖子,“快把本少爷的脸还回来!” 事发突然,高北川及属下一时防备不急,被金五少扑个正着。 “你个蠢货,快给本殿下放开!” “不放,你个偷脸贼!抢本少爷的身体做什么?” 众人七手八脚、手忙脚乱地将金五少拽开。 高北川拎起金五少的衣襟,一拳就要胖揍他脸上,半路看到金五少此时的脸,又顿住了,呐呐地将拳头收了起来,在众人目瞪口呆中狠狠打了自己的脸一拳:“本殿下身为浮川国太子,拥有如此英俊潇洒的一张脸,换你一脸破财免灾的蠢像,你倒还先不乐意了?” 周围静了三秒,小初愣了半响,笑得差点岔了气。 高北川这家伙,打的虽然是别人的身体,但是目前他的意识寄居在这幅身体里面,难道就不疼吗? “高北川,疼不疼?”她贼笑着凑近高北川。 “丫头,女孩子不是这么笑的。”高北川故作无奈地叹气。 金五少被高北川的两个属下左右桎梏了手脚,愤愤地盯着高北川。 “就这榆木脑袋!”高北川叹了口气,将来龙去脉解释了一番,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你当真没看到那人相貌?” 金五少从吃惊中回过神来,接连摇头。其实他刚才的态度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看样子要找到使用换魂禁术的凶手,还需要从长计议。 具金五少所言,他是准备赶回去参加金斗进的婚宴的,顺便大闹一场婚礼让金家老四下不来台。而且他怀疑大哥身上发生的事情很有蹊跷,故而找了江湖上名声大噪的画皮师出面解决一切。 赶了一天路,好不容易有个驿站可以落脚,却听说驿站来了大人物包了场子。 金五少从小养尊处优、作威作福,听完怒不可遏,当即拿银子砸了桌子:“大人物?什么大人物?爷难道不是?” 事情被他闹得越来越大。浮川太子来启国也并不想要招摇,就派人出面调停,分了间房间给他。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模模糊糊了,似乎他偷看了美人出浴,结果被打晕了。 再然后,他就被一帮人挟持,让他做什么傀儡,被带到了这里囚禁。 “哦,最开始的时候不是关在这个石室内,中途的时候,有个蒙面的女子把本少爷带来这里,还将本少爷绑了起来!岂有此理!本少爷从出娘胎到现在,还没人敢这么对待我。”金五少义愤填膺。 众人面面相觑。 昩瞄了眼石床,用陈述的语气道:“她还给你留了食物。” “是啊。”金五少也不否认,“饿了本少爷那么久,这么些东西,本少爷一时半会就吃完了。” 是谁?那人为何要将金五少转移关押,还给了他食物? 倘若金五少此刻还在左大臣手里,左大臣又与猫又勾结一气,接下来,左大臣很有可能把被他当做高北川的金五少交给猫又挖心吃掉。 这么说来,那个女人其实是在救金五少。 只是她救了人为什么又关在这里?又是什么目的? “画皮法师,可有什么办法将我们的身体换回来?”高北川话音刚落,马上见金五少跳了起来。“你就是江湖传言可以达成一切所愿的画皮法师?” 金五少拽住昩,急迫道:“我……我大哥他?” “他没事,顺利继承了家业。”小初好心回答。金五少安心地舒了口气。 昩转身看着高北川:“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的确。昩从不轻易为别人做事。 “啊!那本少爷怎么办?难道永远要这副样子?”金五少爷闻言大呼小叫:“你自己开个价,多少银子本少爷都出。” 小初左看看,又看看,没有插嘴的余地。 高北川急需变回身份招兵解围,闻言眉心皱成川字:“昩,觊觎通灵玉的,恐怕不止一人。眼下的启国龙蛇混杂,一场混战在所难免,你当真有把握周旋在各方势力间顺利拿走通灵玉,然后全身而退?” 视线在半空中交汇,长久之后,又听高北川道:“助我拿回身体,浮川国的援兵可助你一臂之力。” “成交。”言简意赅的回答过后,两人的迅速达成了联盟。 昩屏退众人之后,留下高北川和金五少在石室里,还落下了石门。 随着时间的消逝,在石门外等待的人越来越焦急:“怎么过了那么久,殿下他们不会有事吧?” “会不会有事,还是先担心你们自己吧!”阴阳怪气的声音在地宫里响起,黑珏不知何时出现在小初他们面前。 “什么人?”高北川四个属下戒备地看着眼前人。 黑珏的声音刚响起,小初的心中就咯噔一声,手心不住冒汗:“大家小心,他是蛇妖。” 说话间,小初的余光下意识地看了眼石室门。昩和高北川他们都在里面,正是生死攸关的时候,现在一定要守住,绝对不能让黑珏打扰昩。 小初暗暗地摸上布袋,里面还有五张空符。现在没有昩在场拖延敌人,黑珏也不像是刚才的骷髅巨人行动迟缓。他是能够直接和昩交手的狠辣角色,不容小觑。 以她半吊子的本事,要她现在就对付黑珏,有点强人所难。对方显然没有时间让她画符咒。且不说她的符咒对黑珏有无杀伤力,恐怕连摸到符咒的机会都没有! 情况相当棘手! “啊——”有个属下大喝一声,“我来拖住他,你们抓住时机赶快逃跑。” 说话间借力在石壁上踩了一脚,提剑朝着黑珏刺去。 黑珏现在原地一动不动,嘴角挂着邪恶的笑意。 “危险,快回来!” 话音刚落,只听咔嚓一声,黑珏只是轻轻地一侧头,就躲开了迎面而来的凌厉剑势。 高北川的属下皆跟随浮川国第一勇士葛天仇多年,这次随行来启国都是千挑万选、百里挑一的好手。论单打独斗的能力和江湖上中等的高手不相上下。 就好比刚才的剑招,快准狠,起势虽然轻盈,但通过借力打力,攻势极其猛烈。但是黑珏居然仅仅一个侧头就闪开了攻击,反而用一个膝盖顶穿了高北川属下的肋骨,拦腰将他生生折成了两段。 血泼墨般落下一笔,溅成一条直线。 这短瞬间的一幕惊骇住了众人。 黑珏用手指抹去脸上溅到的血,放到舌尖舔舐;“刚才谁说要拖住我,真是可笑!” 面对这样的场景,纵然是久经沙场的人,也会忍不住心中打鼓。 一连串咒音从小初口中吐出,利用刚才的这段时间,小初已经画好了一张符。 她专注地直视黑珏的眼睛,食指和中指之间夹了一张符,努力不让浑身的颤抖泄露自己的害怕。 手中的这张符究竟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她并不清楚,但显而易见的是,她根本不是黑珏的对手。但是,此时此刻,也只能拖延一时算一时了! 这是张召火符,算是她现如今用的最好的。 火蛇飞舞,像是着火的皮鞭以苍劲的力道一下子将大地劈开。 小初自己也是一惊。她从前用火符从来没有这么厉害过。 黑珏收了脸上的戏谑神色,化身成一条巨蟒。巨蟒的鳞片坚硬,长矛利器都穿不透。 巨蟒的尾巴拍着底下的石块,虎虎生风。扇起的风卷起大火,席卷向上。火势逐渐被熄灭:“小娃娃,我可不可以把你吃了?” 巨大的蛇头浮游而下,猩红的蛇信几乎可以碰到小初的脸。 另一个属下挺身而出,用剑挡住蛇头:“姑娘,你快走!” 他在小初面前不停地耍出剑花,阻挠巨蟒的靠近。剑已经被蛇的两根毒牙折断了,但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一把推开小初。 “啊——”一声惨叫,他整个被巨蟒吞噬进了肚子里。 黑珏吞噬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剩下的两个人举着剑防身,脚步一前一后,却视死如归地守在小初面前。 小初的额头满是黄豆大的汗珠子,以手指代笔,纵“笔”飞驰,转瞬间又画了一张符。心里却紧张着;“怎么办,还有最后的两张符。” 粘腻的液体触到了手心,蛇信卷起小初手中的符咽了下去。 小初吓得立刻甩手,浑身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浑身鸡皮疙瘩。 蛇头俯冲而下,蛇尾扫开高北川的两个属下:“女娃娃,你好大的胆子!” 突然,巨蛇的语气一变,躲闪开去。 一道犀利的光芒将巨蟒分开,缓缓打开的石门上,裂开一道口子,昩和高北川的身影渐渐清晰。 “丫头,你怎么样?”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飞奔过来,将小初扶起。 “你……”习惯了高北川顶着五少爷的样子,一时还真不习惯。看样子,他和五少爷已经换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4 另一只猫又的身份 “没事。”准备坐起,腹中却一痛,刚才反击之时被蛇尾扫到,如今伤处火辣辣的,疼得小初龇牙咧嘴。 “你还是别逞能了。”高北川将她扶起,靠在石壁上,欲撩起小初腰侧的衣衫查看伤势。 猛地打掉高北川的手,小初戒备地捂住伤口:“你干什么?”扯到了伤口,顿时又倒抽了口气,脸上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还是害羞,憋得通红。 高北川故作一脸受伤的模样:“怎么样,除了给你包扎伤口,我能对你做什么?” “你……”小初的眉头都皱到一块儿了。 黑珏发出一声长长的嘶吼,应该是被昩打到了痛处,巨大的蛇身扭麻花似的扭成一团,撞的石壁纷纷下落。 从昩出了石室,就与黑珏缠斗起来。众人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被他们所吸引。以黑珏的道行,显然不是昩的对手,明显落于下风。看样子,昩是准备给黑珏最后一击。 一团黑气袭来,遮蔽了众人的视线,地上打滚的巨蟒顿时变成了人形,隐进了黑雾之中。 “哈哈哈……”小初仿佛又听到了迷惑人心智的笑声在耳边萦绕,挥之不去,折磨得她头痛欲裂。脑海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女人,带着黑丝的面纱,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怨毒而狠辣,仿佛一只毒箭,击穿了她的身体。 她此刻有伤在身,最是抵抗不住,抱着头痛欲裂的脑袋,痛苦呻吟,恨不得直接躺在地上打滚撕扯,借此缓解痛苦。 “丫头你怎么了?”模糊的视线中是天旋地转的地宫通道,还有谁焦急的脸。 “霍水仙!”昩冷漠的声音若有若无,“出来!别藏头缩尾的。” “大家快走,这里快要坍塌了!” 耳边闹哄哄的,是谁在吵嚷,纷杂的声音陆陆续续地进了耳朵里,身体似乎在颠簸之中,浑身不舒服。 小初睁开眼,意外发现自己居然在昩的怀里。看情形,他们正在逃离地宫。 漆黑的披风遮住了昩的容貌,周围是不知从哪里砸下来的石头,但是这一刻,小初心中却分外安心。 “坚持一下,前面就是上去的台阶了。”高北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初缩了缩脑袋,移开视线,脸上又是一红。 沿着台阶拾级而上,推开暗道的门,微弱的光线袭来。 在下面黑漆漆的环境待得久了,咋一下到了上面,瞳孔骤缩,眼睛刺痛得睁不开来。 众人适应了一下光线,环视一圈,愕然发现居然是在慈宁宫里。 慈宁宫是皇后娘娘的寝宫,前不久才发生过命案。为了调查皇后娘娘的死因,小初他们对这里并不陌生。 地宫的其中一个出入口居然藏在皇宫娘娘的寝宫底下!而金五少居然作为人质正好被困在慈宁宫下面。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真是匪夷所思,愣谁也不会想到。 皇陵和慈宁宫下面地道的坍塌,发出巨大的声音。此刻的启国皇宫已经是惊弓之鸟,大批的禁卫军都被三皇子召进了宫。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出动禁卫军侦查。 显然,墨城的惨烈已经成了三皇子心中的草绳,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很快,昩一行人就被蜂拥而至的禁卫军包围了。 被送入金銮殿时,三皇子正不知为了何事大发雷霆:“废物!一群废物!墨城被屠,对方显然不可能是一人所为,这么黑压压的一帮人,你们居然查不到对方的行踪?都是酒囊饭袋,要你们何用!” 多日不曾合眼睡觉,三皇子的脸色很差,惨白得像是死人脸。 又是寝宫被袭又是临城被屠,国中动荡,民怨民愤,妖孽四起。三皇子要坐稳龙椅,难! “圣火令发出去了没有?” “已经发出去了。”一向恃才傲物的齐煜此刻一副败家狗的模样,战战兢兢地匍匐在地,结结巴巴,欲言又止,“只是……” “只是什么?!” “四皇子那边明显准备作壁上观,按兵不动,看样子他要是学螳螂捕蝉,做那只坐收渔翁之利的黄雀了。” 三皇子闻言扶着龙椅瘫软下来:“没想到啊,他边疆守卫启国多年,居然……” “报——”门外慌里慌张地进来一个公公,被门槛绊倒,一路摔进大殿。 “说!” 小公公差点被三皇子的神色吓得尿裤子,结结巴巴道:“皇……皇上,不,不见了!” “什么,连一个病入膏肓下不了床的老骨头都看不住,你们……”三皇子气得差点呕血,连接大声咳嗽,青筋暴起地忘记了伪装,“来人,押下去老虎凳伺候,不!五马分尸!” “三皇子,饶命!饶命!”禀报的公公厉声叫着被拖走,隔着老远还能听见他凄厉地呼救声。 原本以为老皇帝是油尽灯枯熬不过去了,在他弥留之际在床前侍奉也可以得一个忠孝之名,将来名正言顺地登基,这才耐着耐心容他自己咽下最后一口气,却不想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还会出这样的事情。三皇子越想越心中郁结,焦躁难平。 门扣的侍卫见此心里不禁打鼓,该不该此刻进去禀报。看三皇子的脸色比修罗还要恐怖,万一不小心被殃及池鱼,岂不是无端获罪,得不偿失。 “那个画皮法师呢?”三皇子在龙椅上来来回回兜了一圈,忽然想起了昩,“找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没有姬贵妃的下落?” “这……”齐煜冷汗淋漓,“臣这就去找人将他请来。” 三皇子气急败坏:“还不快去!” 齐煜怏怏退了出来,看到门外的昩一行人喜出望外:“画皮法师,太好了,真是雪中送炭啊!” “画皮法师?”三皇子的声音向上扬了几度,转过身来亲自相迎,“还不快请进来,看座。”与以往故作姿态的样子判若两人。 “法师,本皇子委托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昩平静开口:“已经有了眉目了,三皇子要从哪里听起?” 三皇子拍案叫绝,面有喜色:“不愧是画皮师,百闻不如一见,正是名至实归。你先告诉本皇子,当日在龙鳞殿刺杀本皇子的究竟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难道三皇子会不清楚?”奇怪的是,昩居然反问三皇子。 “本皇子怎么会……”三皇子神色一凌,瞪大了双眼,“你是说,他是左大臣?” “左大臣只不过是听命行事,真正的幕后主使是浮川国四皇子,自然,你也可以称呼他为启国四皇子,因为他们从被猫又吃掉之后,本就属于一个人!” 昩的一番话不亚于一记天雷,炸得众人瞬间失声愣神,忘记了呼吸。 不顾众人呆滞的眼神,昩继续道:“倘若我没有猜错,三皇子在与他结盟之前,曾经受到过一封密信。” “是。”三皇子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见鬼似的看着昩。 浮川国太子出使启国和亲之前,三皇子曾经受到一封信函,信中提及密谋之事。信的内容不外乎里应外合铲除异己,三皇子帮他在启国除掉高北川,而他登基之后,则动用浮川国铁骑大军压境,除去三皇子的心腹大患,杀掉驻守边疆战功赫赫的四皇子,继而助他夺得启国皇位。 两人各取所需,事后,分江而治,互不相扰。信中不乏冠冕堂皇之语,永不侵犯彼此领土的条文虽不知真假,但这封信中的言语无疑戳中了三皇子的命脉。启国的开国皇帝,哪怕是现在的皇帝都重武轻文。 三皇子和大皇子虽然先于四皇子降世,然而却不如四皇子受到皇帝器重,只因他的兵法和武功皆在二人之上。是以,三皇子心中不无担忧,当今启皇在驾崩之前会不会把皇位传位给四皇子。 对于笼络人心,他虽有一群智囊,但是四皇子却手握重兵。 心中一旦有了一根刺,不拔出来,就会坐立不安。 三皇子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答应了结盟。果然,不久之后,左大臣就协同浮川国新任太子出使启国和亲。而左大臣也按照计划行事,挟持绑架了太子,一边与三皇子接洽联盟之事,稳住三皇子。 三皇子自恃有浮川国做后盾,所以自认为扳倒姬贵妃坐上龙椅的时机已到,所以率先动手,打破了启国皇宫“三足鼎立”的格局。 结果,姬贵妃失踪,皇后被杀,大皇子获罪。一切看似都在三皇子的掌控之中,实则,幕后之人已经张开了一张天罗地网,就等请君入瓮大获丰收了。 三皇子灰白着一张脸:“我不明白。你说与我结盟的幕后主谋是浮川国四皇子,这也无可厚非,毕竟高北川一死,浮川国也就只剩下他一个皇子,他一王独大。如果再笼络几个朝中大臣,作为一个瘸子皇帝也没什么不可。可若那个猫什么吃掉了我四哥,启国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就是他,他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费劲心思吃力不讨好的筹划这一切?” 高北川沉声道:“你还不明白吗?他最大的敌人不是你,而是姬贵妃。只要有姬贵妃在皇帝身边一天,他就不可能坐上皇位。姬贵妃是猫又,不可能看不出自己的同类,恐怕这么多年来,他镇守边关一次都没有回来,也是因为怕败露自己猫又的身份。倘若,他是妖怪的身份败露,朝中大臣会拥护他吗?天下人又会爱戴他,承认他的皇位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5 移花接木好奸计 高北川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不禁醍醐灌顶,终于理清了昩的思路。 三皇子聪明一世,这时才警觉自己居然做了别人棋盘中的棋子,脸色错中复杂:“那……杀死皇后的那只妖怪她,她又是……难道也是猫又的同伙?” 小初注意到昩的瞳孔骤然紧缩了一下,心下猜到了三皇子口中那个“她”的身份,除了霍水仙别无他人。 “哼。”昩冷哼一声,“她?她一向唯恐天下不乱,别人越痛苦,她就越是开心。死的人越多,恐怕才让心情舒畅……” 三皇子晃神地喃喃:“怎么会?这么个绝色尤物……”虽然齐煜一向主张杀了她,但三皇子的私心里一直想要再见她一面,对当初的惊鸿一瞥念念不忘。甚至在登基之后,将她留在皇宫里金屋藏娇。 昩的眼中满是厌恶:“三皇子真是好兴致,她与化作你四哥的猫又联手,一同杀了皇后,灭了你一座城,害你焦头烂额,苦于向百官百姓交待,你却在这里对她念念不忘。” “是她?”三皇子惊呼。 “一座城里女人的血,恐怕她已经滋补得差不多了。她虽不饮男人的血,但是,杀起男人来的手段只会更加血腥残暴,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知三皇子没有兴趣去感受一下?”昩继续吐露真相,“如果真是一队铁骑攻打墨城,千军万马的马蹄声远在百里之外就震耳发聩,墨城的守卫难道会发现不到,向欢歌城里通风报信?为何白天毫无动静,到了夜里墨城就被攻陷了呢?” 这其中不乏漏洞。 其一,贼人是如何调动的军队? 其二,纵然官兵屠城,城东人家遭到屠杀之时,城北的住户就该警觉逃命,可偌大的一个墨城为何无一人逃生? 其三,屠城之后为何要火烧尸体,是为了泄愤、示威还是其他目的?如果是为了泄愤,除非这帮士兵天生好滥杀无辜,灭绝人性,否则同为启国百姓,实在找不到他们要屠城的理由。如果为了示威,将尸体堆起来,或者挂在城门上,岂不是更能起到威慑的效果? 为了抢掠财宝?纵火不单打草惊蛇,吓跑猎物,反而还会烧毁丝薄、字画等价值千金的宝物。屠城纵火是最下等的办法。倘若四皇子将来要继承皇位,这些于他又有何好处? “欢歌城与墨城之间,再快的马程,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也要一天一夜。你当时人在欢歌城里,又如何得知墨城的情况?”高北川的眼中有一抹幽深,怀疑地看着昩。 小初也愣怔地站起来看着昩,不明白为何对不曾亲眼所见的事情说得身临其境一般。 高北川当时虽然没有和他们在一起,但是当时他们应该在地宫里才对。屠城之事也是他随后进入地宫告诉他们的才对。为什么昩一出地宫就能了解这么多事情? “你们不需要知道这些,我自有自己的门路知道这些。”昩泰然自若,继续往下说,“据我得到的线索,那些不完全被烧焦的女尸全是被吸干了血液,所以,焦灰底下不曾看见鲜血。而男尸中却有许多被掏空了心脏。还有的尸体残缺不齐,像是被什么啃食过。你们尽管派人过去调查真伪。” 小初托腮,越想越不对劲:“师傅,刚才高北川说欢歌城与墨城之间至少要一天的马程,可是我们进入地宫之时,巨蟒就立刻出现了,还攻击珍妃墓前的守陵人。而且……就在刚才不久,霍水仙还露面救走了黑珏,她怎么可能在墨城杀了人,立刻争分夺秒地赶到欢歌城地宫里救黑珏?” “因为屠城并非在昨晚,而是更早之前。” “可是昨晚,欢歌城里所有的百姓都听到了,来自临城墨城的哀凄和痛呼,还有那漫天的火光!”高北川的两个属下站出来证明,“满城的欢歌城百姓总不至于集体撒谎吧?这对他们又有何好处?” “欢歌城的百姓没有撒谎,但屠城也却非昨晚发生之事。”昩波澜不兴的语气中十分笃定。 “怎么可能?”众人不解地议论。 高北川似乎想通了什么,双眼大睁:“难道说,这一切都是一个移花接木的计策?” 其实,早在皇后被杀,甚至更久之前,墨城就早在霍水仙、猫又和黑珏的控制之中。霍水仙善于迷惑人心,扰乱人的心智,猫又吞噬人的心脏之后,就能善于伪装。恐怕,他一早就吃掉了城主的心脏,变成他颁布了什么密令。然后用四皇子的部分兵力将墨城百姓控制起来,成为他们的饲食。 紧接着,猫又再变成四皇子,用军符号令三军,陆陆续续将自己的兵力转移到墨城,神不知鬼不觉地集结在墨城伪装成百姓朝着欢歌城附近分流,严阵以待。 待一切完成,留小部分人在墨城烧杀抢掠,造成昨日夜里才屠城的假象。动静自然是越大越好。最好能够让欢歌城也注意到墨城那边的情况。 之所以设下这奸计,为的就是给三皇子下“蒙汗药”,蒙蔽欢歌城的守卫。此刻,他们一定在想:哪怕真有反贼要来攻城,从墨城到欢歌城也要至少三天的路程。大军行路,自然不比单枪匹马方便。到时候,欢歌城的士兵一早就能侦查到。 正因为心存这样的想法,才给了敌人以时机借以利用。其实,四皇子的兵力早就直捣黄龙,混迹于欢歌城,甚至不日就要攻破帝都了! “欢歌城附近最近没有来报有特大的人员流动。”三皇子心存侥幸地讲,像是在安慰自己,手却抖成一团。已然吓得魂不守舍,冷汗将颈部的衣襟都湿透了。 昩的声音更冷了:“三皇子难道忘记了自己亲口将地宫通道的秘密告诉了敌人?” 启国皇宫地底下埋了一座古墓通道,开国皇帝发现了通道入口,狡兔三窟,为了将来以防万一,他将地宫通道与皇宫部分寝宫甚至附近打通,方便逃生,这个秘密只有皇室少数人知道。 可也正是三皇子与左大臣联盟,亲口泄露了这个秘密。反而被对方将了一军,利用地宫的通道运送士兵进入欢歌城内。此刻,四皇子的士兵们恐怕正在欢歌城里的那处荒郊集结,就等着一声令下对欢歌城发动总攻。 也无怪呼三皇子派出去这么多人马,都调查不出屠了墨城那支军队的下落。因为敌军早就到了眼皮子底下! “齐煜!快,传令下去,调动所有禁卫军,给我死守住城门!”三皇子大吼! 齐煜早被吓得六神无主,被一声大喝,很久才神魂归位,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丫头,我们也必须出城去调派援军,你?” “师傅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坚定的眼神回答了高北川的问题。 听完昩的分析,欢歌城目前形势的严峻简直超乎想象。然而,高北川绝对不能放任事态就此发展,吃掉浮川国四皇子的猫又如果真的打赢了这场仗,必然会兴兵攻打他国,他浮川国必然首当其冲被殃及池鱼。 所以,此时此刻,他不能冷眼旁观。 他不但要飞鸽传书到浮川皇宫,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汇报给他父皇,还要请到援军支援启国,避免事态进一步扩大。 高北川带着两个属下出了启国皇宫,朝着暗部所在的山岭赶路。 待人都走了,小初又问昩:“师傅,你怎么知道霍水仙出了欢歌城并与猫又联合起来?” “因为我总感觉我们到了欢歌城之后,所有的行动都受到了牵制。特别是城里层出不穷的命案,仿佛是特意让我们脱不开身似的。” 小初点了点头,如今回想起来,的确有这种感觉:“那只猫又既然不是姬贵妃,那她现在到底在哪里?启皇现在失踪了,是不是她做的?” 其实小初心里有种直觉,其实昩早就知道了姬贵妃在哪里。他既然能够将墨城被屠杀一事在这么短时间查清楚,找姬贵妃又能有多难。 如此一想,心中又开始疑窦丛生。 昩见她埋头思索,又伸手摸了昩她的头,亦如一个真正的师傅那般,居然让小初感受到了慈爱的感觉:“眯眼睡上一觉吧,不然等到晚上,恐怕难以做个好梦了。” 这种时候,三皇子是不准备放昩离开的。不过,昩自己似乎也并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下地宫累了一天,小初却是也困了,靠着太师椅上,脑袋如蜻蜓点水,居然真的睡着了。 这一睡,就像是进到了一个冗长的梦里。 这个梦,时常午夜梦回纠缠着她。似乎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做这个梦。 在一片白茫茫的地方,如云里雾里,什么都看不真切,只看得见一个巨大的瓮,里面泡着一个闭着眼睛的孩子。孩子的身上被画了很多诡异的团案,衬得皮肤毫无人色,像是一个没有什么的瓷器娃娃。 她踏着雾气,每走一步,前面就多了一点看得清的路,渐渐地朝着大瓮走去。她想要问问这个孩子为什么要泡在里面不出来,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她终于靠近了那个孩子,他长得很漂亮,干净地不然世俗之气,睫毛挺翘地一根根可以数出来。她正赞叹他的容貌,孩子冷不丁睁开了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6 守城之战 身体一个抽搐,小初忽然睁眼醒了过来。 她抚上起伏的胸口,气息难平。 已经很久没做过这个梦了。从小到大,她一直在问这个孩子是谁,却连他长什么样都不曾看清。还是第一次,她看清楚了那个孩子的样子! 在那个孩子睁眼的同时,她看清了瓮中的情形。一个惊吓,清醒了过来。 瓮中有一坛黑漆漆的死水,水中浸泡着蛇、蝎子、蜈蚣……这些东西有的已经死了,有的却还在蠕动,互相吞噬身体。活着的蛇虫鼠蚁并不爬出大瓮逃生,而是疯狂地汲取自己所需,仿佛除了吃,除了蚕食,什么都不会做。 黑漆漆的水中泛着酸臭、腐臭和恶心。 但是更让小初心惊肉跳的是,那个在瓮中朝着她露出诡异笑容的,却正是她自己。 小初睁着铜铃般的大眼睛,此刻却是空洞的,映不出星光,吐露不出夏花的灿烂。那满是灵动的大眼睛,此刻失去了熠熠光彩。 一直以来,她都说自己是个乞丐。在杏花村时,张家小姐化名岳红梅收留了她,彼此相依为命。但是,在更久之前呢?或许她一直都在回避,逃避追究,在她变成小乞丐之前呢?在她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呢? 她想不起在变成乞丐在街头流浪前的生活。她的记忆一直是缺失的…… 扑通,扑通……心律不齐,紊乱而无章。小初晃了晃脑袋,不让自己再想。环视周围,原来,她歪在椅子上睡着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师傅?” 小初翻身下了椅子,一路喊找,终于在门外一颗丹桂树下找到了昩的身影。 “师……”正准备唤他,却见他拿着一个鼻烟壶出神。自从霍清瑶在上次平安镇受伤,昩虽然替她换了容器,但是她却一直再没有出现过。 以往夜里,昩都会和她说话,此刻一定很想她。昩他见不到霍清瑶是不是觉得非常寂寞?就像她现在这样。以前习惯了一个人,所以并不觉得寂寞,直到婆婆出现,她才习惯了身边有一个人。 这样平静的黎明,总会让人想起什么人。 小初抿了抿嘴,决定不再打扰。远处的天空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人声马蹄雷动。攻城开始了! 一支支点火的箭矢像是劈头盖脸落下的滂沱大雨,通红的火光将整个欢歌城照亮,震耳发匮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高北川隐在欢歌城城门外,看着左大臣带着军队正在城门底下叫嚣:“让你们三皇子出来应战,不要做缩头乌龟!” 中间的战车上坐了个断腿的人,但只需要一眼,高北川就能断定,那个人他不是他四哥,仅仅是个傀儡而已。长相像浮川国四皇子的人坐在正中主帅的位置,身后是飘扬的浮川国旗帜,士兵环绕下的那人却毫无一丝霸气,反而如坐针毡,看起来极其不自在。 另有一帮启国四皇子的士兵,打着营救启皇的口号,声称三皇子挟持天子意图篡位谋逆,大逆不道,其心可诛! 城门下的他们像是一只正义之师,来讨伐一个大逆不道逼宫造反的逆贼。 大风卷起地上的沙子,战马在底下打着响鼻,躁动不已。 “不要听他们胡说,四皇子才是通敌叛国,不在边境镇守边关,居然私放他**队入境。皇上近来龙体欠安,需要静养,三皇子一片忠心,为君分忧,替父监国,反而被逆贼说是谋逆造访。将士们,记得墨城是怎么亡的吗?数十万同胞的血不能这么白白流!”齐煜振臂高呼。 想起在墨城的亲人朋友,城中的将士纷纷响应,架起了投石器,烧红了几大锅的烙铁岩浆,配备齐全了箭矢和巨石,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殿下,我们什么时候行动?”高北川已经取得了部下的信任,讲浮川国皇帝十几年前扎根在启国的一支暗桩队伍收入麾下。 “在观察片刻。”就在不久前,高北川的人还发现了在距离欢歌城不远的一块空地上,聚集了一帮来路不明的士兵,在那里安营扎寨,按兵不动。恐防有诈,高北川决定派人监视那帮人的动向,然后再见机行事。 欢歌城靠近一座山脉,三面环山,易守难攻。老启皇从小征战杀场,心思缜密又好猜忌。故而,在欢歌城自己身边所征收的禁军足有十余万。就是为了防止逼宫或者敌人围攻皇城而做的准备。除此之外,皇城以东,还有一支三万人的队伍,主帅曾是启皇当年的副将,年龄超五十余岁,依然老当益壮。除了他自己是将军,儿子、孙子都是将领。 要调动这支队伍,除了皇帝亲自驾龄,必须出示一件信物。 三皇子此刻就在打这个信物的主意。只是偏偏不巧,启皇此刻却下落不明! “来人,再给我找!看看他的寝宫里或者金銮殿上可有什么信物模样的东西!”宫女太监们全部出动,恨不得把整个皇宫翻个底朝天。 轰隆隆,攻城的声音传到皇宫里,众人皆是一抖。万一敌军攻破了欢歌城,会不会也像是屠杀墨城的百姓一样,将欢歌城烧杀殆尽? 城外一片箭雨石头雨,攻城的士兵穿着铠甲,手握长矛盾牌踩着队友倒下的尸体继续冲锋。弓箭手们拉满了弓,对准城门上朝着投石器放石头的士兵们。 射出一支箭,几乎就倒下一个士兵。 一个,两个……双方都有人员陆续伤亡。很快又有后来人补上。 一波士兵已经到了城门下,朝着墙头投掷绳梯长矛,架起竹子做的长云梯。云梯的两边用人固定住,士兵陆陆续续地爬上云梯,朝着上方移动。 一时间哀声四起。城门上的士兵有射箭的,有将预先准备好的石头砸下的,有推翻架在城墙上的云梯的。云梯连同在上面攀爬的士兵一同倒下去,被石头砸的血肉模糊。 底下很快堆起了一座死人山。 另外一边,启国的守城士兵将一锅锅烧热的热铁,甚至是热水架在了城墙之间,用推木器将巨大烧得通红的熔炉推翻。火热的铁水泼下,惨叫四起,呲呲作响。 火热的热铁可以融化城门的石头,更何况人的脑袋。梯子上到了一片血肉模糊的人,脑袋已经挤压变形,和烫熟的死老鼠无异。 有士兵被迎头浇到,烫得整个脸蜕皮,严重烧伤,甚至有人被立刻煮熟,血管崩裂。 攻城的势头减弱了一阵子。但是很快,更多的士兵倒了城门底下。三两个人已经爬上云梯,翻过了城墙,正与城里的士兵贴身肉搏。战争不知持续了多久,哀嚎、呐喊之声滔滔不绝。 “不行了,再不上去支援,启国皇城里的士兵恐怕支撑不了了。”有士兵朝着高北川汇报。 攻城的士兵们抬起了撞木,看样子就要撞城门了。一旦城门攻破,皇宫必然成为炼狱。 “冲!”高北川一声令下,一对人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击攻城两军的后方。 攻城军队后方失火,造成一片慌乱。两军联盟瞻前顾后,自然自顾不暇。很快,对方的阵型开始紊乱,被高北川的士兵们冲散。阵型一旦破了,威胁就下降了。只要被逐个击破,到时候敌军就溃不成军。 “是太子殿下!”有启国士兵看到了队伍前方冲锋陷阵的高北川,“左大臣不是说,太子殿下已经被启国三皇子阴谋杀害了吗?” “太子殿下!”原来,浮川国的士兵当中也有不明缘由的,见此,纷纷放下了武器,停止了厮杀。 “左大臣居心叵测,挟持本殿下,图谋不轨。抓住此人者,赏黄金千两。”迎头大马上,高北川振臂大喊,“我浮川国士兵听令,立刻结束战争!” 队伍被冲散,假皇子慌了心神,翻落下战车,险些被马蹄踩死,狼狈不堪中,身上的伪装掉了下来。 坐在战车上的假皇子也被揭穿,左大臣很快自顾不暇。两军联盟溃不成军,甚至还出现了逃兵。恰这时,后方又杀出了一支队伍,正是高北川属下的探子探查到的那只来历不明的军队。 军队的前方飘着启国大军的旗帜,看样子是启国的援军到了。只是,他们刚才为何按兵不动,要等到战争差不多结束,才来坐收渔翁之利? 高北川暗中戒备。对方主帅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与高北川对垒,神色凛然,抱拳道:“浮川国太子,失礼。这次启国内乱,还要多谢殿下出手相助。” “哪里,哪里,只是将军您此刻才来接应,未免太爱捡现成的便宜?” 老将军朗声大笑:“老夫也只是奉命行事。”说完对着属下道:“四皇子何在,抓住他,容吾皇亲自发落。” 高北川蹙眉:“这么说来,启国皇帝早就知道四皇子会起兵造反?既然如此,为何不先一步罢免他?难道他当时的势力已脱离启皇的掌控,所以启皇在设下这个陷阱,请君入瓮?” “报告将军,不见四皇子其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7 姬无命 昩忽然收了手中的鼻烟壶站起来。 小初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了不对劲:“师傅,怎么了?” “姬无宴有危险。”昩只来得及丢下这一句话,很快没了踪影。 一条巨大的蛇尾出现在了龙鳞殿上空,小初紧随其后,朝着龙鳞殿的方向而去。 到了龙鳞殿时,果然看见众人都在那里。霍水仙、黑珏、启皇、姬贵妃、三皇子、昩还有一个从未谋面的邪魅男子,居然连金家五少和大少爷都在。 彼此间剑拔弩张,互相牵制。 半空中一蛇一七条尾巴的猫又正拼个你死我活。 黑珏在地宫的时候被昩所伤,蛇鳞上明显伤痕累累,巨蛇暴躁着,屡屡吐着蛇信,用毒牙和蛇尾攻击着对面的猫又,成不要命的攻击之势:“姬无晏,你屡屡伤害我同类子孙性命,今天我岂能饶你性命?今天,我定要将你和老皇帝挖心剖肝,血祭被你挖走蛇胆的子孙后代!” 姬贵妃此时虽然仍然是一张美艳无双的脸蛋,身上却露出了妖物的特征,她的一双纤纤玉手变成了锋利的爪子,身后七条毛茸茸的尾巴迎风展昭,蓬松而柔软。 她的爪子上鲜血淋漓,显然是被黑珏蛇身上的鳞片所伤:“笑话,妖的世界里从来就是弱肉强食。你要取我的性命,先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数以万计的细针从她尾巴上射出。细针打在蛇身上,被鳞片弹开,掉落在宫墙屋顶上,屋顶上的瓦片顿时被射成了马蜂窝,脆生生地碎响鳞次栉比。 趁着黑珏闪躲的片刻,姬无晏原本像是伞一般打开的七条尾巴快速聚拢,将身体包裹起来飞向巨蟒。 尾巴旋转的速度像是飓风,等黑珏打掉所有细针回过神来时,想要再行防御已经为时过晚。 他的眼中倒影出姬无晏迅猛的攻势,来不急做出反应。接下这一招,即便不死,也会重伤。到时候再无反击之力。 危急时刻,一团黑气席卷而来。霍水仙按耐不住出了手。 姬贵妃只专注于对付黑珏,未曾料到霍水仙居然会出手。以黑珏与霍水仙两人合力,姬无晏必死无疑! 半空中燃起一团火焰,将浓密的黑烟团团围困住。黑烟和火焰难解难分,最后火势的迅猛盖住了浓烟。 姬贵妃瞬间出手,将巨蟒打落在地,砸出一个巨坑。 “昩!”霍水仙看着昩咬牙切齿。其余的人也都非常意外,昩当初帮助三皇子和老和尚对付姬贵妃,此时此刻为什么要帮她? 还有他赶来龙鳞宫之前的那句话,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说,姬无晏有危险,所以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难道…… 小初的脑海中忽然跳过一个画面。当初她要求昩帮忙找老乞婆的时候。昩说过,只要与他签订了契约,就等于把命从阎王手中交到了他手上。 他能够自然而然地感受到雇主的危险。 所以说,这次和昩订下契约的,居然是姬贵妃?既然如此,昩当初佯装帮助老和尚对付姬贵妃就是在做戏了,目的又会是什么? 记得姬贵妃和老和尚交手之后就离开皇宫再也没有出现过。 三皇子以为自己扳倒了姬贵妃,一切的行动变得明目张胆,更多的阴谋也开始浮出水面。四皇子和三皇子之间互相倾轧,明争暗斗得更加剑拔弩张。 四皇子甚至带兵攻入了欢歌城里! 难道!姬贵妃之所以离开皇宫,是设了个陷阱,化明为暗,也将敌人的行动化暗为明? 这张网撒得果然不错,不光是预期的猎物,虾兵蟹将也网到了不少。 小初再次朝着对面那个邪魅的男子看去,如果没有猜错,他就应该是被另一只猫又吃掉心脏的启国四皇子。 昩、高北川、金明哲、金精武……自从出了杏花村,小初见识了各式各样的美男子,从没有哪个男子如他这般美得肆无忌惮,飞扬跋扈。他斜斜的吊梢眼和三皇子很像,但其中的邪气却有过之而不及。 此刻,他只是站在那里,眼中的鄙睨和轻蔑亦如驾龄这个世界之上的王者,只是冷冷地看着周遭的一切。 昩的冷让人觉得像是一口冻结的幽潭,而他的冷像是让人觉得打开了死亡国度的大门。 昩护住姬贵妃稳稳地落地,站在三人的对面。 肩甲碰撞的声音响起。高北川和一群身披铠甲的人押着被抓的左大臣浩浩荡荡的过来。 一群士兵立刻将对面三人围住。 “老臣救驾来迟。已经速速将逆贼一行人歼灭,抓获左大臣,四皇子……”老将军很快顿住了,因为他在对面看到了他口中的四皇子,正站在一条盘踞的巨蟒旁边。 “哈哈哈……看样子所有人都到齐了,也正好省了你的事。”妖媚的笑声中,围住他们的士兵忽然头痛欲裂,丢盔弃甲,浑身无力地倒在地上。 内功稍微好点的,也在勉力支撑。 小初的脑袋中像是有个铃铛,一摇就恍惚剧痛。 昩的手指在小初耳朵后面拂过,耳边多了两个细细的银针,所有的异样都消失不见了。再看其他人,额头都是细细的汗珠。那些士兵甚至倍受折磨地在地上打滚。 昩一顿脚,喝了一声:“破!” 一阵强大的气流从众人脚下穿过,脚下的碎石被卷起,浪花一般以昩的身体为轴心荡漾开去。 碎石子拍在宫墙上,发出几声碎响。 到底的士兵们只是“哎呦,哎呦”地叫着,却再没有痛苦地捂耳朵打滚。 “妖孽!还不束手就擒?”老将军仗着人多势众一身正气凛然。 “哼!”霍水仙冷哼一声,朝着姬贵妃攻去,“姬无晏,把通灵玉叫出来!”没想到霍水仙的目标,居然也是通灵玉! 姬贵妃刚才与黑珏打斗,耗费了不少功力,此刻迎上功力大涨的霍水仙恐怕会吃亏。昩自然不会坐看霍水仙抢走通灵玉,走上一步,护住姬贵妃。哪里曾想,霍水仙居然半路变幻了攻击目标,欲对启皇下手。 这些天来,姬贵妃四处为启皇寻找保命之法,无所不用极其。蛇胆、妖丹,只要能替启皇续命的东西,她都费尽心思地收罗,喂启皇服下。 启皇身上与舍将军一样背负了黑风兽的诅咒。现如今,舍太守已经步了启国先帝的后尘,爆肚儿死,等死的启皇身体也是每况愈下。 姬贵妃为了替启皇保命无所不用其极,也才会以通灵玉作为筹码和昩订立下契约。 昩注意到了霍水仙的目的,截住她的攻击。 火红的布料在众人眼前飘过,再次回神,启皇帝已经落到了四皇子手中,被掐住了脖颈。他的身后,挥动着八条灵动的尾巴。 拥有八条尾巴的猫又! “擒贼先擒王,启皇的命,我们暂且收下了。要他活命,拿通灵玉来换!”猫又掐着启皇的手不断地收紧。无根漆黑的尖细指甲渐渐从他手上长了出来,只要那么轻轻一捏,黑色的指甲就能穿透启皇的喉咙。 “姬无命!你放开他!”姬贵妃紧张大喝。 “哦,原来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呢,我还以为你背弃族人选择和人类在一起时,就已经忘记我的存在了!”姬无命玩味一笑,却风华绝代,不由令人看得痴了去。 传闻启国四皇子骁勇善战,居然长了一张比女人还要美艳的脸,不过与他的美艳齐名的,就是他残忍的手段。他杀人饮血从来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正因为他的传闻,边关一直太平无事。军中将领对他敬畏有加,惧怕他也仰视他,从来不敢违抗半分。但却从没有人怀疑过,他居然是猫又变得,是名副其实的妖孽。和姬贵妃本属同族。 姬无命的手掌越发收紧了几分,骇得姬贵妃和老将军大惊失色。 姬贵妃犹豫地掏出通灵玉,神色复杂。她正在帮启皇续命,本已经成油尽灯枯之像的启皇用了她的法子已经开始有了起色,甚至能够自行下榻行走。可见她的法子是有效的。 只是,接下来几天才是关键,要保命成功,通灵玉必不可少。 但是此刻不交出通灵玉,启皇帝等不到两天后,就要立刻殒命。 “不能把通灵玉交给他。”昩出手阻止姬贵妃,姬贵妃见此,先一步将手中的玉丢了出去,被霍水仙接个正着。 “哈哈哈……”霍水仙拿到通灵玉仰天长啸。 姬无命见霍水仙接住了通灵玉,却没有立即放开启皇,而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姬贵妃。 “姬无命,通灵玉我已经交出去了,还不依照诺言把他放了!” “我不是不将他交给你,看,这不是把他还给你了吗?”姬无命忽然重重一掌将启皇拍了出去。 启皇帝年迈,又久病卧榻,被一掌震伤了肺腑,呕出一口鲜血,狂风扫落下一般无力倒在地上。 “你!”姬贵妃一手扶着启皇,眼中满是恨意。 “是你自己说的,我们妖的世界里只有弱肉强食,感情这种东西最是要不得。”姬无命居高临下,坦然接受姬贵妃的恨意,“这怨不得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8 抢夺通灵玉 “来人,保护皇上!”老将军护住半死不活只剩下半条命的启皇。 姬无命:“哼,没用的,他活不了多久了。” “我杀了你!”姬贵妃怒不可遏,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身后的尾巴条条竖起。 两只猫又临空腾起,周身像是笼罩在一个透明的球体里。妖力在半空中横冲直撞。 “姬无晏,世间唯一曾修成九尾猫又的妖,让我见识一下,你究竟有几分能耐!”姬无命的声音相当愉悦。 姬贵妃曾经是九尾猫又?不是说猫又能够炼成九条尾巴从而成神的传说是骗人的吗?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能够炼成九条尾巴的猫妖? 可是姬贵妃现在只有七条尾巴啊? 然而小初并没有心思想这些,因为昩正一人对付霍水仙和黑珏,势必要把通灵玉抢回来。 霍水仙最近吸食女子的血修炼邪功,本事比起在平安镇时精进不少。再加上与黑珏一左一右配合默契,昩一时居然只能和他们达成平手。 事实上,是因为通灵玉在霍水仙手上的关系,昩怕她玉石俱焚破坏通灵玉,故而有所顾忌,留了余力。 看在小初眼中,以为是昩当局者迷,故而失了惯有的冷静。 “师傅,我来帮你!”小初刷刷刷同时画了几张符,一字排开,双手食指与中指夹住一张,嘴里叼了两张,闭眼凝神,默念咒语,齐齐把四张符咒飞了出去。 风火雷电同时在霍水仙他们头顶炸开,攻击虽被及时躲过,但明显打断了霍水仙和黑珏的配合。 开始,黑珏和霍水仙皆不在意小初鸡毛蒜皮的攻击。逐渐的,随着频率的增加,也不堪其扰。小初的强行插手显然打乱了黑珏助攻的步调,出手时的漏洞越来越大,反而让昩越来越顺手。 墨绿色的蛇眼像是淬了毒,冷飕飕地扫过小初:“女娃娃,你找死!” 比宫墙还高的蛇身就以雷霆之势冲下来。 小初目前就学了些画符的本事,其余一概不会,顿在了原地,不知如何躲避。 人影一闪,昩挡在小初面前,接住巨蟒的一记俯冲,声音像是结了冰:“走开!” 小初被余**及,倒退一步跌倒在地。妖侧受伤的地方再次受到重创,疼得她满脸冷汗,这次却紧咬下唇,一声未吭。咬得唇色泛白,血色尽退。 高北川将在原地发愣的小初拽到身后:“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师傅怎么会帮助姬皇贵妃?” 小初面无表情道:“姬贵妃是师傅的雇主。” 被高北川看得不自在,好像不向他解释,他就要一直要这样“紧迫盯人”不可。叹了口气,小初妥协地向他解释了一番他不在时发生的事情。 闻言,高北川换上一抹深思:“我一直想不明白,猫又既然有本事变成我四哥的模样,为何不一开始就吃掉我的心脏,然后直接变成我,岂不是更能顺利地篡夺浮川国的兵权。他甚至可以直接杀掉父皇,坐上龙椅。” “现在想明白了?” “呃……想不明白!”高北川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妖怪的心思,想也白想。不过,我多少猜测到究竟是谁捣鬼让我和金五少互换了身体,而且是出于什么目的。” 刚想骂高北川笑得一脸白痴,听他一讲,倒真好奇起来:“是谁?究竟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看样子姬贵妃平日里一定经常下棋。”高北川故意卖了个关子。 “下棋?这又关下棋什么事?” 高北川摇了摇头:“最不想让浮川国势力落到我四哥手中的会是谁?” “三皇子?”小初猜测,见高北川摇了摇头,又猜测道,“现在已经知道启国的四皇子和浮川国的四皇子都被猫又吃了,难道是启国大皇子和皇后不成?” 突然,小初想到了什么,与高北川异口同声道:“是姬贵妃!” 恐怕姬贵妃早就怀疑到了四皇子,也查到了他的真实身份。所以为了防止姬无命得到浮川国后对启皇不利,所以作为浮川太子的高北川就绝对不能有事。一定要平安地继承皇位,这样两国之间才能相安无事。 所以,她才为高北川和金五少换魂,助他逃过一劫。不仅如此,姬贵妃故意扮猪吃老虎,佯装被三皇子打倒,冷眼旁观接下去的好戏浮出水面。而在这场好戏中,她甚至预先替高北川安排好了戏份。 除此之外,姬贵妃还暗中找到了画皮大师订立契约,祝她一臂之力。只是她千算万算却不曾算到姬无命也会与人联盟。 这个致命的错误或许会害她机关算尽却白费心机,打倒算盘。 高北川偷偷靠近小初的耳朵;“金大少爷怎么会出现再皇宫里?” 小初看了眼金家两兄弟,摇了摇头。金老爷以前是为舍将军办差,以前也在皇宫里谋过职。不过这都是数十年前的事情了。如今的金老爷只是在平安镇的一个豪绅而已,金大少爷为何会出现在宫里,小初的确不知。 “我还想要问呢,他不是应该在平安镇继承家业吗,怎么会来了欢歌城?” 说话间,姬贵妃被从高空打落,浑身挂彩,狼狈不堪地捂胸喘息。以她七条尾巴的功力,此刻显然不是姬无命的对手。 姬无命顺势一个潇洒落地,周围的士兵悉悉索索地将他围住,密不透风,只是谁都不敢靠近,只是拿着武器围着姬无命团团转。 姬无命挂在嘴边的笑容隐去,衣袍翻飞,一群人被拦腰砍断,身首异处。浓重的血腥味让他的眼睛变得赤红。 不光是他,连姬贵妃的眼睛也变了,似乎正在压抑体内对血的渴求。 姬贵妃深受重伤,正需要吃人来恢复元气。 姬无命将一个心脏掏出来,握在手心里,饶有深意地看着姬贵妃:“吃吧!为什么要压抑自己作为妖的天性。妖就是妖,哪怕你在人间生活了几十年,努力让自己伪装成妖的样子,你始终都是妖。” “咳咳……”启皇突然咳出一堆血,“爱妃你……” 姬贵妃捂住自己的脸,身体里的妖血正因为渴望而沸腾。白皙的脸上爬上纵横交错的青筋。 这么些年来,姬贵妃为了变成一个人,也曾克制自己不在吃人。 可是,好景不长,启皇的身体每况愈下。她为了能和启皇做长久夫妻,自愿舍弃了做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个九尾猫妖。 启皇中过毒,她为了救他,耗费了许多心力,到最后还是不得已要靠吃人维持法力。只是这些她从来不在启皇面前做。 “不要看!”姬贵妃别开脸,使劲用双手遮挡住自己的脸。 轰然一声巨响,地面被凿穿塌方,下面居然有条暗流。启皇无力躲闪,和大堆尸体一起,掉进了暗流里,姬贵妃看到,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下去。 平地里的士兵惊慌失措地退离,四处是扑通地落水声。 霍水仙和黑珏不敌昩,也跟着跳入水中。昩当然不会放过夺走通灵玉的霍水仙就此逃走。小初和高北川紧随其后。 启皇不会水性,一个劲地呛水。姬贵妃快速地游过去,将源源不断地生命之气度到启皇身体里。 水鼓动着姬贵妃的衣衫,四周都是起泡,美的像是仙境一般。也不禁令人感动于姬贵妃对启皇的爱与真心。 说实话,小初很看不懂姬贵妃和启皇的感情。启皇已经一把年纪了,女人又一大把,姬贵妃作为一个绝代妖姬,为什么会一心一意地爱上启皇?居然不是为了混乱他的江山,迷惑他的心智,还屡次涉险,不顾自身安危,做出牺牲救启皇。如此坚贞不渝的爱实属难得。 不禁让小初心中疑惑:妖一旦有了爱人之心,是否就能变得和人一样呢? 小初憋着气,眼睛在水下一眨不眨,她从小像个野孩子一样长大,为了下水摸鱼果腹,也习了一些水性。看昩,他像是直直地坠入水中,却没有呛水的样子,似乎在水下如履平地,根本不用呼吸一般。 黑珏是条蛇,在水下更加灵活。驮着霍水仙,游得飞快。 游出几丈路,很快到了对岸。霍水仙和黑珏已经先一步不见了踪影。他们在启国的地宫生活了十来天,早就把这里摸得一清二楚。 众人浮出水面喘气。 小初先一步上岸之后,帮助姬贵妃把启皇搬上来。 看着姬贵妃为了启皇忙前忙后,小初突然脱口而出道:“你和启皇是如何相爱的?”问完之后才自觉失言,摆了摆手,“我没有恶意,就是好奇。” 本以为姬贵妃不会回答,但是出人意外的,她却讲起了和启皇之间的事情。 “一只妖怪会对人类动情,你很奇怪吧?”随着姬贵妃的娓娓道来,小初终于听到了姬贵妃和启皇初识时的故事。 这件事,还要从五十年前说起。 姬贵妃是只不甘于命运的猫又。所以尽管其他的猫又都说,猫是不肯能修成九条命的。她还是一心忘我的修炼。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成为世间第一个九命猫妖,出现在族人面前扬眉吐气,以作为他们当初嘲笑她愚蠢的报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9 猫妖的爱情 春去秋来,年复一年。 姬无宴废寝忘食地闭关修炼,早于同类十几年就拥有了七条尾巴。 小有所成的姬无晏满心欢喜,想着自己也能随意幻化人形了,不妨去人间体验一把。于是只身下山到了人类生活的世界。 那时的她天真无邪、不谙世事,而且还不懂伪装,下山没多久,很快暴露了原形,还屋漏偏逢连夜雨,被一个道士撞上打成了重伤。 她用金蝉脱壳之计舍弃了一条尾巴,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性命。却奄奄一息,倒在了回山里的半路上,被一个猎人捡到,当做了狐狸,要扒皮做成人类御寒取暖用的狐裘。 她费尽最后一口气逃出来,倒在不知哪里的半道上。 那是一个冬天,雪下得很大。不出一时三刻,积雪就已经快将她的身体覆盖。身体逐渐冻僵,动弹不得。 附近打雪仗的孩子看到濒临死亡的她,甚至还拿雪球丢她,将她挖出来当做靶子玩耍。 这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几乎就以为千年道行一朝丧尽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她的身边。 马车上下来一个穿着华贵却神情孤傲的孩子。 那孩子大约六七岁的样子,披着华贵的狐貂大衣,稚气的脸老气横秋地紧绷着,神情一丝不苟。 那些顽劣的孩子似乎很怕他,见了他落荒而逃。 与那孩子目光交汇的那刻,她忽然看到了那孩子眼中超出年龄的沉重,还有就是孤单。他用他略带薄茧的手抱起了她,并将她放进了怀里取暖。 他摸着她身上的毛,不知是她给他取暖,还是他帮她取暖。总之那一刻开始,她就觉得他们很贴近。 他将她带回一处大宅,悉心为她治疗伤口。数天后,她身上的伤渐渐愈合。 当时,她可以立刻回她的深山里继续修炼,但是她没有。她依依不舍地跟着这个孩子三年,看着他练武、拔弓、狩猎。 当时,他握着的戟都要比他的人高大沉重,可他却毫不气馁地挥舞着。因为要让他父亲偶尔对母亲好,他就必须争气。 看得出来,他出身富贵,却并不是他父亲最受宠的儿子,尽管他的武艺比任何一个哥哥都优秀,但是他从来得不到赞扬。 他的父亲很忙,正忙着招兵买马,筹谋大事。他并不关心一个五六岁男孩子的心里渴望着什么,他究竟会如何成长。 他也不会花费大量的精力在他众多的姬妾身上。所以,男孩的母亲总是一个人独守空闺,直到一头青丝熬成了白发。 男孩有时去给母亲请安时,就在窗口听着母亲唉声叹气。那时候,他就会变得更加沉默冷颜。 那个时候,她想,她要是能够变得和人类一样就好了,这样她就能陪着他,不再让他一个人承受一切。 她想:是不是拥有了九条尾巴之后,她就能和人类一样,不在轻易地被看穿妖身?这样,她就能在人类的世界生活了。 她又回到了深山修炼,努力让自己暂时忘记那个男孩,还有他们一起度过的三年。 她刻苦的修炼终于有了回报,短时间之内,她又修炼回了七条尾巴,然后突破窘境,长出了第八条尾巴。 按照传说,她必须要去人间找一个和她心意相通的人,然后,让他帮自己说出愿望。这样,她就能拥有九条尾巴,甚至变成人了。 她天真的以为是这样。可等她下山,却发现人类的世界瞬息万变,几年过去了,世界与当时她第一次下山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在人间迷了路,寻寻觅觅了很久,却找不到当初的小男孩。 他已经搬走了,不住在原来的地方。 她尝试着进了很多人的梦中问他要愿望。有的人说,我要家财万贯;我要妻妾成群;我要一生吃不完的山珍海味。也有女子许愿深爱的情郎永不变心,一起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她都帮忙完成了他们的心愿。然而,她却没有长出第九条尾巴。 因为,那都不是她的愿望。她的第八条尾巴周而复始的脱落,重长,脱落,重长……又一晃过去了几个秋。 她开始怀疑族人们说的或许都是对的。这个世界上或许真的没有猫又能够长出第九条尾巴。但是她又不甘心。她的心里住着那个孤寂的小男孩,她想,若是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能够完成她的愿望,那么一定非他莫属。 后来,她又听到了个传闻。想要变成传说中的九尾猫妖,光是进入凡人的梦里帮他实现愿望是远远不够的,你还必须要得到通灵宝玉。 她将这话记在了心里。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打听到了传世宝玉的下落。 等她进入启国的皇宫,见到他的那刻,她几乎快要认不出他来。那个二十年前让她印象深刻的小男孩,他已经长大了,成了一个器宇轩昂,战功赫赫,甚至满身戾气的男人。 可是,她还是认出了他。 她也变了,不再是一只孱弱得生命垂危的小白猫。她吃掉了她最爱的女人的心脏,变成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 她的出现,让启国的男人陷入了疯狂。但是,她的眼里却只有他。 当晚,她便化成了曾经被他所救的那只小白猫进入了他的梦里,问他有什么愿望。 当时他想,如果他的愿望不能与她心灵相通,她也会很乐意去完成他心底的愿望。为他付出,她时心甘情愿的。 果然,他说,他想要成为九五之尊。 她又问:“还有呢,成为九五之尊就可以了吗?” 他说:“让母亲的牌位入主宗祠,供奉在祖宗的牌位傍边。” 正当她要帮他实现愿望的时候,他却问:“那你的愿望呢?” 她有些吃惊,却还是如实告诉了他:“成为一只拥有九条尾巴的猫。” 他笑笑,笑得很好看。 在她的印象中,他从来不这么笑,大概觉得自己一个战功赫赫的冷血将军居然会在梦里和一只小白猫谈论梦想,觉得荒谬吧,所以,他笑得很开怀。 于是他说:“那就先实现你的愿望吧。” 她的心跳漏了半拍。 在她呆滞的目光中,源源不断地力量朝她身体里涌去。结果,她真的因为他变成了人世间第一只拥有九条尾巴的猫又。 变成九天尾巴之后,她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完成他梦里曾说过的那些愿望。 结果,她做到了。她成功不引起怀疑地杀了老皇帝。摆平了一切风波,让表面风平浪静。 紧接着,他登基做了皇帝。 他母亲被追封了太后,牌位风光地入主了宗祠。 他虽然想要册封她为皇后,但是原配夫人的父亲联名支持他的官员集体反对。他被逼做出妥协,封了她做贵妃。 往后,他们过了一段很幸福的时光。直到他中毒,直到他曾经带兵打仗时吃掉的黑风兽的诅咒爆发。 为了救他,她舍弃了得来不易的第九条尾巴,还差点耗尽修为。 “修行了上百年,为了他功力散尽、前功尽弃,你真的觉得值得?” 昩在人世间走动了上百年,遇见过形形色色的妖怪,但是爱得如她这般痴的,绝对在少数。拥有九条尾巴的际遇千载难逢,错过这一次,或许永远都没有再一次的机会了。 她费劲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达成所愿,一夕之间却又失去了。就好比从前千千万万次完成人类的愿望,期许着长出第九条尾巴时,好不容易修习的第八条尾巴却脱落了。 期许,失望;继续憧憬,落空…… 不是每一次的梦被打碎,都还能够重新振作。 她当时的失落,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 姬贵妃摇了摇头:“可也是因为他,我才拥有了这第九条尾巴,我已经完成了心愿,所以不悔。” 闻言,小初迷惘了,心头却一石激起千层浪来。 小初咋闻这个故事,眼中忽然多了滴璀璨的晶莹,心下震撼不已。这个大权独揽的女人,外人口中的狐狸精妖妃,她的确是妖,却有一颗比世间大多数人都珍贵的“人”心。 人有很多的**,钱财、地位、权利、色相,又有多少人做得到无偿的牺牲。 小初深深地被震撼了,更匪夷所思的是启皇如此野心勃勃的人,居然会在梦中说出那句话,帮助别人先完成心愿,实在难得。 不过姬贵妃既然说到了珍妃,小初就权当随意问问:“贵妃娘娘,你刚才说,你是因为不忍心启皇为了失去珍妃痛苦,所以才会吃掉她的心脏,变成她的样子陪伴在启皇的身边。据说,珍妃下葬后不久,曾经在棺材中产子,是否确有其事?” 众人皆惊讶于小初问得如此大胆。 不过姬贵妃也回答得毫不避讳:“你说的不错。珍妃的确是生下了一个孩子。而且我还知道究竟是谁抱走了他。” “关于这件事,民间也有流言蜚语。珍妃生下的孩子,就是我启国的二皇子!当时国师硬说珍妃棺中产子实为大祸端,会动摇启国的根基,逼皇上活埋这个孩子,而且必须用咒术封印。但那毕竟是皇上的亲生骨肉,还是最心爱的妃子所生,皇上何以忍心,于是,他明着答应国师按照他的方法做,暗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0 大难不死的二皇子 “暗中派舍将军的属下把婴儿从棺樽里偷出?” 姬贵妃只是惊讶了一瞬,画皮大师要知道的事情,就一定能够知道。她并不否认:“没错。” 当年启国初立,常年征战不断,百姓难以修养生息,苛捐杂税自然不宜过重。但启国百废待兴,所需的财力物力甚为巨大。 尤其启国开国皇帝还要修缮皇宫,大兴土木,更是劳民伤财。 为了解决窘境,皇帝秘密组织了一队摸金分队,其实就是盗墓寻宝。用先人墓中的财宝来充盈国库,支撑皇宫里的挥霍用度。 这帮人别的不说,挖洞的技巧训练得如火纯青。启皇就是让舍将军利用这帮人挖了个盗洞,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皇陵,暗中抱走了二皇子,替自己留下了血脉。 “珍妃香消玉殒是在什么时候?” “珍妃寝宫里挂着的画像上有批注日期,是天下霸历237年。画像是用来缅怀珍妃的,所以珍妃的死应该早于天下霸历237年。舍太守至少在杏花村住了十五年以上,金老爷是将近二十年前姬贵妃出现的时候才回乡转商的……”这些信息之中,隐藏了什么样的消息,小初已经隐约猜到了二皇子的身份。 盗墓的事情在平安镇的时候,就听金韦德老爷亲口提起过。只是,金大少爷不是金老爷和大夫人的亲生儿子吗? 金老爷的发妻是与他珠胎暗结,被诊断出喜脉后,她的家人还逼迫她出嫁。这件事整个平安镇都有所耳闻,应该做不得假。 “珍妃应当死于天下历235年,也就是说,倘若二皇子尚且在世,今天应该二十有一。”姬贵妃回忆道,不明白他们突然问起二皇子又是为何? 二十多年前,和金老爷、舍将军隐退的时机差不多吻合。二皇子不是被舍将军抱走,就很有可能被金老爷带走了。 只是这个作为草根长大的皇子不知人在何处? “金明哲应该就是当年金老爷从欢歌城抱走的那个孩子。”众人还在疑惑,昩突然笃定道。 “为什么?”既然昩这么说,就肯定有确凿的证据。 “金韦德对发妻用情很深,为何不到一年就纳了她发妻的丫鬟为妾。照当时他们的说法,是金老爷的发妻顾全他的生意,所以娶进门联姻。一个丫鬟无权无势,却比三夫人、四夫人要早进门,这是为何?” “所以,我大胆猜测,金老爷的发妻恐怕难产或者流产了。而且以后都不能再孕。” 金老爷为了防止夫人伤心,就把抱来的孩子当做大少爷,瞒住了金府上下。 然而,他自以为瞒住了所有人,唯独没有瞒住孩子的生母,金大夫人得知自己无法再为金老爷延续香火,百年之后,愧对金家祖宗,于是逼着金老爷纳妾,让贴身丫鬟去伺候金老爷。 一年之后,丫鬟还是没有所出,金老爷为了不让夫人愧疚,遵照她的意思又娶了三夫人、四夫人。 之后,丫鬟生下了二少爷,才被扶正做了二夫人。 “咳咳……你说的不错。当年金韦德带走的,的确是朕的儿子。”昏迷不醒的启皇突然回答道,“他的身上有朕当年就给他的信物,也是他用信物请来了援军!” 难怪援军会这么巧合,此刻赶来支援。恐怕是金老爷临死的时候把金明哲的身世告诉了他,他才会在我们后脚赶来欢歌城里。 “皇儿……”启皇虚睁着眼,昏黄的眼睛在众人眼前扫过,正寻找着谁。 石阶坍塌的时候,金家的两个少爷没有跟着下来。而且,姬无命也没有下水!霍水仙和黑珏此刻下落不明,万一他们此刻绝地反击,金明哲他们怎么可能是姬无命的对手。 “现在怎么办?” “找出路上去。”这时,水位突然上涨。 姬贵妃道:“这前面有个控制水位的闸门,肯定是蛇妖他们拉动了闸门,要将我们淹死在这里。快走,不然他们打落了封门石,我们就很难出去了。” 水湿迅猛,很快过了脚踝。姬贵妃背起启皇,替众人指明方向。 一时间全是众人趟水的声音。 双腿和衣料被水打湿,显得分外沉重。由于水位急速飞涨,刚经历过一番打斗变得松垮的石壁立刻被冲垮,大量的石头从头顶砸袭来,溅起巨大的水花。 被姬无命所杀的士兵的残肢断骸全部漂浮在污水中,染红了一大片。冲到水流湍急处,稍不注意,这些东西就从眼前飘过。 偶尔是残肢断臂,有时候是头颅,有时候是泡胀的眼珠子,还死死地朝上瞪着,死不瞑目。 想要闭着眼睛不看这些,但是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冲出来什么。众人只能面不改色地往前冲。 不肖片刻,水又漫到了膝盖以下。 “快!从闸门下落到水灌满这处地宫,只需要半柱香的时间。在此之前,我们要找到出口。”姬贵妃提醒众人。 趟着水出了一片水域,前面有个拐弯口,大水尚且没有漫到那里。昩垫后掩护众人,等最后一个人冲过拐弯口时,第一波巨浪刚好撞上拐弯口的石壁。离出口的封门石还有百步的距离。封门石已经开始下落到了膝盖的位置。 姬贵妃突然被绊了一跤。高北川扶起启皇和姬贵妃,再冲向石门已经来不急了。 小初的身体灵活,此刻躺平了从门下滚过,应该还能出去,她看了众人一眼双手拖住石门,焦急大喊:“快点,石门要关了!” 封门石重达百吨,岂能是靠小初一己之力就能捍卫动的。饶是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头,石头的落势还是一点未曾减缓。 轰然一声,封门石已经落死。扬起一嘴的尘土。 石室内的光线因为封门石的下落,顿时暗了几分。 小初拍着门,四处找着开关。 “没用的,封门石一旦落下,就打不开了。”姬无晏将启国皇帝从肩上放下,不知何时,启皇又陷入了昏迷。 姬无命的一掌伤的启皇很重,如果不是姬贵妃四处收罗好东西喂启皇吃下,又牺牲了一条尾巴替他续命,早就死过不知多少回了。 “这里不是皇陵,怎么会有封门石?”高北川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 姬贵妃起初神色闪烁不愿回答,最后叹了口气:“龙鳞宫下面就是启国开国皇帝的陵墓。” “封门石已落,这下怎么办,真的出不去了吗?”小初急迫道。 “只能等地宫里的排水系统启动,等水位下去按照原来的路走另外一个逃生通道。”姬贵妃努力回忆着启皇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启国皇宫底下的地宫复杂,这个地方,她也只在开国皇帝下葬的时候来过一次。 “等水位下降,那得要等多久?恐怕等我们出去以后,启国的天下就要彻底改头换面改姓姬了!”高北川摊了摊手,好不容易阻止了姬无命攻城,此刻难道要功亏一篑不成? “丫头,你不是会画符咒吗?能不能穿过这道门?” “你当这是遁地穿墙术啊。”身体靠着封门石,无力地滑落下来,背后突然被什么扎到,弹跳起来“哎呦,什么东西这么疼?” 还以为是被地宫里的什么虫子咬了,起先没有人在意,突然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大,地底下冒出一个个黑漆漆的脑袋,密密麻麻,像是蜂巢蚁穴,越来越多,看得人浑身鸡皮疙瘩。 昩的手指从小初的背后家住一只虫子。 那带甲壳的东西有两个钳子,刚一离开小初的皮肤,血珠子就冒出来染红了背上的一片布料。这东西居然吸血! “疼不疼?” 小初摇了摇头,就刚一下子觉得有东西蛰了一下:“一点也不疼。” 昩微微扯开她背后的布料,身后有一丝凉意,小初犹豫了一下,由着昩去了。 光洁的皮肤下,被虫子蛰到的地方青紫一片。 高北川大惊失色:“真的不疼?” 伤口很小,但是被咬到的皮肤附近看着却分外恐怖,像是中了毒。 高北川问昩:“怎么样?” “有毒。”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避开那些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小虫子。松动的土层下面,那虫子正源源不断地冒出来,有些已经爬到了一行人的脚边。 众人用力用脚踩死了几只。那东西像是闻到了食物的气味,也不朝着其他的地方去,将众人逐个围住,尤其是受了伤的小初和启皇身边最多。 高北川脱去外袍,拦在姬贵妃和小初面前,扇打着地面。姬贵妃因为背着启皇所以手脚无法施展开。 小初听说虫子有毒,惊恐之色闪过,很快又振作起来。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何况她现在还没出现中毒的现象。 已经有一两只虫子爬上来咬住了启皇不放。小初皱眉看着,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居然徒手抓了丢掉,狠狠踩了几脚。 习惯性地咬了口手指,摸上身上的符,才想起来,刚才身体泡了水都湿掉了,符咒自然不能幸免,烂干菜一般揉成一团,显然已经不能用了。却看昩,还在观察手上的那只虫子。 那只吸血的虫子在昩手中一动不动,已经死掉了! 千钧一发的时刻,昩召了一个火咒。 那虫子果然怕火,原本沿着高北川的外衣往上爬的虫子遇火后快速撤退。虫子大军重新朝着地底下蹿去。 昩又一团火砸在上面,刨出一个大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1 天下与红颜 大坑的边上满是虫子的尸体,只是下面却有个奇怪的凹槽。 “那是什么?”凹槽口有个圆盘一样的东西。 高北川用剑挑开凹槽口的虫尸,让圆盘暴露在众人视线中。 “太好了!这一定是打开封门石的机关,我们是不是能够出去了?”小初异想天开,“不过那些个虫子可以从土层下面钻出来,我们也可以打个洞,连通封门石的内外两头,这样不是可以出去了吗?” 与小初的兴奋明显不同,被困在墓室里的人没人响应。 高北川摇了摇头:“万一再把那些吸血毒虫挖出来呢?本殿下看到那些虫子没比看见蛆好多少。”说完还打了个激灵。 小初做了个犯呕的表情:“别说的那么恶心好不好?” 不过,她刚才所说的办法,的确存在缺陷。 刚才那么多毒虫,底下仍有破土而出的。也不知道下面藏了多少?万一一挖下去,毒虫像是洪水一般涌出来,可就没那么好应付了。 “想要挖通封门石的两边,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这座墓是先帝亲自监督完工,地底下打入了比封门石还要巨大的花岗岩。两块封门石间哪怕有缝隙,也仅容虫身穿过,就算练了缩骨功,人也是过不去的……”姬贵妃也不支持挖洞。 小初闻言鄙夷道:“肯定是他生前盗别人的墓盗的太多,怕自己死后别人也来盗他的墓,才想出这些稀奇古怪的防盗手段。” 拨开土层,已经看不见活着的虫子再出来,高北川伏低身,去捡地上的圆盘上来研究。俯瞰下去时,圆盘上沟壑纵横,刻着繁杂的图案,应该有什么寓意。 摸了半天,却不见高北川把东西拿上来。高北川的手腕上因为使劲青筋暴起,脸憋的通红,却不曾撼动圆盘一分。 “我来帮你。”小初的手刚一碰到石盘,却听一声脆响,紧接着,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 圆盘的镂空处居然涌出血来,沿着错综复杂的沟壑,逐渐填满整个图案。 “怎么回事,我手上也没有那么多血啊?”小初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咬破的手指虽然还在流血,也不至于短时间填满了整个石盘的缝隙。 到底是哪里来的血?难道石盘成精了? 齿轮被推动的声音响起,石盘缓缓被推送到了地下。 被盗墓者称为叹息的墙壁的封门石居然动了,机关做作的巨大摩擦声中,封门石正在缓缓开启。 终于可以看见外面的世界了,小初的兴奋溢于言表。 小初先一步跑出了陵墓,众人紧随其后。 出口就设在皇宫里。 刚一出去,外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启国的士兵,看样子是想要把皇陵炸开。 小初心想,启皇十六七岁上了战场,和副将肝胆相照,这个副将对他真可谓是赤胆忠心。想法刚过,所有士兵的长矛齐齐对准了从皇陵里出来的一群人。 清脆的击掌声过后,副将和士兵面无表情地在中间让出一条道来。 一身狼狈的小初、姬无晏、启皇等人在姬无命的长袍下更是相形见拙。 “就知道亡命之徒一般都不会轻易就死。”姬无命一副俾睨众生的姿态,“姬无晏,看在你我本是同族,还有往日的情分上,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是要和老皇帝一起死,还是和我一同坐拥江山?” “我不会因为任何原因离开他。”姬贵妃说的坚决。很早之前,她就知道自己的对手绝非这么简单,所以,才会暗中设计一切来与他抗衡,没想到还是棋差一招。 该说是命运吗,若不是掉下地底的深潭,他们此刻应该早已经绝地反击了。 姬无命的脸上阴霾一片,对着启皇的副将挥了挥手。 顿时,数以万计的士兵一拥而上。 看样子,这些士兵已经被姬无命控制住了。 高北川一行人此刻皆有负伤,小初没了符,也是手无缚鸡之力。姬贵妃是绝对不会放下还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启皇的。 刀剑无眼,无孔不入。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这么多人同时砍砍杀杀,非被千刀万剐,剁成肉酱不可。 千钧一发之际,天色突然暗了下来。 有绿色的藤蔓破土而出。小初吓得小脸煞白,难道是吃人花的藤蔓? 天空雾霭沉沉,攻击他们的士兵突然被定住了身影,然后长成了一颗颗参天大树。这个场景莫名的熟悉。 苔苒和莒魅! 小初在心里一阵欢呼,没想到这两个小家伙会跟来这里。或许出于安全的考虑,他们并未现身,可还是把小初感动得稀里哗啦。 说时迟,那时快!士兵的刀剑矛戟纷纷被弹开。头顶多了一层水样的光波。 昩在他们头顶张开了一个结界,刀枪不入。结界外全是哀嚎之声,士兵们被姬无命控制,毫无思想,就像是行尸走肉,哪怕受伤也不会撤退逃避,血腥的气味反而使他们更加疯狂。 有士兵的武器被弹开,却张牙舞爪地趴在结界上,如疯狗似的乱吼乱刨。 莒魅的藤蔓上有致使人昏迷的麻药,疯狂攻击的士兵们逐渐软倒在地,昏睡过去。 情势稍缓。 “陛下!”姬贵妃忽然惊呼一声,似乎启皇的状况并不乐观。 小初过去帮忙,咋一下碰到启皇的手,冰冷得毫无生气,像是一只死人的手。 小初学昩的样子给启皇切脉,心脉越来越弱,成濒死之相。她看向姬贵妃,却看姬贵妃也正满含希冀地看着她,那眼神,真令人于心不忍。 她摇了摇头:“我也不会医术,说不定师傅他还能妙手回春。” 说完她就“呸”了自己一声,什么妙手回春,真不会安慰人。 一滴泪水从姬贵妃脸上滑落,她与启皇五十年前就认识,又陪伴了启皇二十余年,感情非同一般。 当妖有了人心,有了感情,她们的爱和人类间的爱又有何区别? 姬贵妃忽然顿了哭泣,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能拜托你一件事么?替我抱住他的头,放平了对着我。” 小初不明所以,却不忍心拒绝,点了点头。 姬贵妃陡然张开嘴,面目逐渐狰狞,吐出一颗闪闪发光的圆珠。姬无命见此,脸上惯有的笑意一扫而空,神色之中居然有一丝慌张,尾音颤抖:“姬无晏!你疯了!” 他的身影快速朝着结界掠来。 强大的妖力与结界相撞,碰撞出激烈的火花:“姬无晏你敢把妖丹给他试试?” 妖力和结界持续的碰撞让姬无命的脸开始扭曲,狭长的桃花目此刻爆睁着,怒不可遏地直视启皇和姬贵妃。 姬无命的爪子被结界磨得鲜血淋漓,狼狈不堪,但他仿佛没有知觉,他的眼中只容得下她,一瞬不瞬。这一刻,小初忽然觉得,姬无命其实是爱着姬贵妃的。 嘭的一声,姬无命被弹了开去。与此同时,结界的威力也弱了下来。 “哈哈哈……原来猫又一族都是了不得的情圣,小女还真是见识了。”霍水仙的声音仿佛从天之尽头传来。 因为结界被破,又受到两股力量的波及,姬贵妃的妖丹又重新回到了她体内。 结界被破,被控制的士兵们又开始张牙舞爪地攻击。 姬无命趁机缠住姬贵妃,小初借由高北川和昩的掩护,守护在启皇的身边。 天空之中忽然闪过一道光芒,曾经见识过姬贵妃使用通灵玉,小初和昩立刻知道,这是通灵玉在施法。 昩顿时朝着通灵玉闪光的地方掠去。 趁着这个机会,一道墨影闪过,小初来不及招架,启皇已经到了黑珏的手里。 通灵玉只是个诱饵,霍水仙故意暴露位置,就是让黑珏有时机抓走启皇。她也不与昩纠缠,三掌过后,闪身跟在黑珏身边:“都别动,不然我就摔碎通灵玉,杀了他!” 昩的身法顿住,姬贵妃也不敢轻举妄动。 霍水仙不知打的什么主意,让黑珏度了些元气给启皇将他弄醒。 见到启皇睁开眼睛,姬贵妃喜出望外,差一点忘记周边的状况,朝着启皇飞奔而去。 “别动,好戏正要开场呢。”不知道霍水仙安了什么心,嘴角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霍水仙拍了拍手,立刻有士兵将被抓为俘虏的三皇子和金明哲带了上来。 “接下来,就让我们英明神武的皇上做一个选择,哈哈,究竟什么才是世间男人最重要的东西?”她风情万种地笑着,眼中却如芒似冰。仿佛眼前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她的一个游戏。 “亲生血脉和心爱的女人,启皇,选一个吧?”霍水仙一步步靠近启皇,将一把剑塞到启皇的手中,看好戏似的看着簌簌发抖,将头摇得像是拨浪鼓的三皇子。 “父皇,父皇三思啊!儿臣是你的亲生血脉。” 金明哲则是缄默,一言不发。 启皇的手抖得险些握不住手中的剑,刚才他虽然在弥留之际,身陷昏迷,不过却尚可以感知周围发生的一切。 此时此刻的状况,显然容不得他拒绝! 启皇复杂的目光扫向众人,三皇子的贪生怕死、尚未认祖归宗,失而复得的二皇子的淡泊生死,姬贵妃的深情无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2 赢了江山输了你 启皇面色沉重,持剑朝着两个儿子走近。玄铁铸成的宝剑削铁如泥,在日光中闪着冰冷的剑气。 三皇子受制于人,蹒跚后退,惊恐的脸色扭曲。忽然之间,启皇剑锋一转,直直对准霍水仙。 霍水仙轻蔑一笑,似乎早有准备,掌中黑气萦绕,盘如一条挥舞的黑鞭。刀剑入体的声音过后,启皇回过神来,三皇子捧着肚子上血淋淋地伤口,双目大睁,不敢置信。但他的眼神却不是对着启皇而是霍水仙:“你……好狠的心。” 事出突然,众人目击一切目瞪口呆。刚才危急时刻,霍水仙用手中黑气卷起一旁的三皇子,直接挡在自己面前做了肉盾。等启皇看清眼前之人,剑招已然覆水难收。 身体被刺穿的声音,长剑划破内脏的剧痛,三皇子的脸整个扭曲起来。 “你……骗……我……”一口气提不上来,三皇子瞪着霍水仙死不瞑目。 以霍水仙的能耐,不可能应付不了启皇的一剑。她的所作所为纯粹是要让三皇子死! 从三皇子刚才的反应中,他们之间应该有着某种阴谋。只是,三皇子始料未及霍水仙居然会突然打破协定,以他作为盾牌,送上门去让启皇刺死。 “哼!自不量力。”听黑珏快意地冷哼一声。 恐怕,在三皇子和霍水仙的计划中,是准备让启皇亲手杀了尚未正式认祖归宗的二皇子,成为名正言顺的唯一的皇位继承人。 到时候,启皇驾崩,大皇子被流放,四皇子又死于非命。启国的皇位犹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松。 只可惜,三皇子错算了霍水仙。霍水仙此人阴晴不定,显然早就看三皇子不顺眼,欲除之而后快。 其实,小初看得出来,三皇子看向霍水仙的眼中深藏贪婪的**。 三皇子对霍水仙存了窥视之心,却不想第一个成了她手中弃子,用完毫无可惜地丢弃。 剑下,三皇子被贯穿了胸膛,嫣红的血划过长剑,在地上化成六菱形,一滴两滴,一大滩……血浓于水。 启皇挣脱了手中的剑,蹒跚倒退几步,显然是为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儿子而怅然若失,却也并非悲痛欲绝。帝王将相,父不父子不子,自古是命。但是霍水仙显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启皇。 这次,她不怀好意的眼神对准了姬无晏。 姬无命半路拦在姬贵妃面前,目光阴邪冰冷:“霍水仙,收起你的心思,她不是你能算计的人。” “哈哈哈……”霍水仙笑得妩媚动人,“我可是为了你好,你不是想要成为真命天子吗?这个女人肯定是你的绊脚石……” “不用你多管闲事。”霍水仙的话未说完就被姬无命打断了。 霍水仙不怒反笑:“姬无命,你争夺皇位的目的,我何尝不懂?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比某些人强,一样可以傲视天下而已。可惜啊……不如就让我们来玩个游戏可好?” 霍水仙收了笑,猝不及防地靠近启皇,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然后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置身事外。 霍水仙有黑珏还有上万被她控制的士兵。启皇孤身一人,深陷在敌方,姬贵妃始终惴惴不安:“陛下,臣妾这就来救你。” 她变身成一只猫又,身手轻盈矫健,敏捷地起跳,攀越众士兵,赶赴启皇身边。 “姬无晏,小心有诈!”姬无命紧随其后。 启皇静静等着姬贵妃靠近,唤了一声:“爱妃。”弯腰拾起地上的剑,长剑毫无征兆地刺穿了姬贵妃的胸膛。 长剑穿透姬贵妃妖娆的身段,善良的刀片还露在她的背后。薄薄的刀片,在光的折射下,闪烁着冷光。 姬贵妃捂住腹部,双眸直视启皇,氤氲的水眸中有光华闪动,凄婉而绝美的笑容中,有心碎,却没有半点的恨意:“我还是输给了你的江山!也好,哪怕成为你的奠基石,我至少完成了你的心愿。” 启皇的眼中有什么东西破碎开来,抖得不成人形。他看着被自己拿剑刺穿的姬贵妃,像是做了个噩梦,忽然惊醒了,不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刚有一番话入耳的一瞬间,他放出了心中的恶魔,怂恿着他捍卫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得到自己最想要得到的! “你究竟对启皇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我不过是让她顺应自己的心。”霍水仙一震,眸中染上疯狂,“我的确承若他,只要杀了你,他就能够长生不老,继续坐拥这座他金戈铁马打下来的江山。他的这些手下会恢复原来的样子,继续效忠于他,他依旧是坐拥整个江山尊贵的帝王!” 天地旋转,皇宫上空的云层格外低,有白云在游走。这一刻,寂静无声。 “启皇!你疯了吧?”从震惊中回国神来,小初破口大骂,“姬贵妃几次救你于生死,你却这样恩将仇报!你到底有没有心?靠一个女人换的江山,你有何面目再活下去!” 在地宫的时候,她曾问过姬贵妃,放弃唯一一次变成九命猫妖的机会,会不会后悔?姬贵妃摇了摇头,直言不悔。哪怕几千年的道行毁于一朝,她情愿一世为人,与心爱的男人举案齐眉,眉头到老。 曾经,她之所以能够变成九命猫妖,是启皇祝她完成的心愿。在人间徘徊了数十年,姬无宴实现了数以万计芸芸众生的心愿。 他们有的求富贵荣华,有的求功名利禄,有的求妻妾成群……人的愿望是贪婪的,当她找到他询问他心愿的那刻,她只想着报答他当年的救命之恩。然而,当他说出那句“那就实现你的愿望吧”时,她却怦然心动,再次爱上了当年那个倔强隐忍的少年。 几十年来,她全心投入地爱他,一直在学着做一个人,为了与他做一世夫妻,了一世情缘。凡人一世太短,短得不够承载日益激增的感情。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人陪着他死去一直是她的痛。所以,她一直在逆天改命,逆天而行助他延年益寿,渴望两人可以长相厮守。 十几年来,他对她溺水三千,到头来,她战胜了后宫佳丽三千,却还是输给了他的江山。曾经在梦中将心愿让给她的那个少年,一路披荆斩棘,终于变成了一个杀伐决断的冷酷帝王。 血肉被割破的声音传来,姬贵妃握着启皇的剑,直直地看着他:“你为何不能相信我?”难道她不能为他守住江山吗? 有了通灵玉,找到《妖州志》,他们就能生生世世的在一起了啊! “老东西,纳命来!”一声暴戾地怒吼,姬无命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掌拍向启皇。承受姬无命愤怒的一掌,老启皇必死无疑。 一道淡淡的结界阻扰了姬无命,在掌风的冲击中,姬无宴张开嘴,吐出腹中晶莹剔透的妖丹,虚弱的身体险些使她支撑不住重伤的身体:“与你长相厮守的方法,我已经……找到了,可惜……臣妾……不能再陪着你……了。” 启皇浑身剧震,呐呐地伸出手:“爱妃。”似乎想要拥抱她,但又迟疑地不敢动作。 妖丹顺着姬贵妃的心愿,不容启皇拒绝,不容姬无命的阻扰,缓缓灌进启皇的身体里。 姬贵妃的身体软软地倒下,启皇下意识地要去接,但是姬无命先一步推开他,抱住了姬无宴:“走开!”愤怒让他彻底舍弃了人形,原本风华绝代的脸色,此刻布满了长毛,露出一副似猫似鹰的容貌。 姬无命身后的尾巴体贴地包裹住姬贵妃,在一片光晕中,姬贵妃婀娜的身体渐渐蜕变成了一只幼小的白猫,白猫的身上尚余一条若隐若现隐形的尾巴,随时都像是要消失一般。 姬无命身上的绒毛倒竖,龇牙咧嘴狠狠地瞪了众人一眼,不容耽搁,十万火急地绝尘而去。 “师傅……”眼看着姬贵妃要被带走,小初焦急地喊道。 “随他去吧。”说是迟,那时快,昩的身影忽然锁住霍水仙,昩的身影很快,打得霍水仙措手不及。 就在刚才,他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霍水仙手中的通灵玉,如论如何,他都势在必得。从平安镇出来到现在,清瑶一直在沉睡,通灵玉必不可少。霍水仙大概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先下手为强,抢走了通灵玉。 在霍水仙洋洋得意地看着好戏的时候,昩已经在东南西北四方部下结界。黑珏见霍水仙处于下风,化成一条巨蟒,迎空而上,血盆大口恨不得一口吞掉昩。 四方弑神见机而动,游龙般的雷电劈向巨蟒,痛得黑珏嗷嗷直叫,在空中剧烈翻滚。底下躁动一片,朦胧之中,有个小小的声音靠近小初:“姐姐快走,在这里不安全。”听着声音,是苔?。 半空中电闪雷鸣,火舞银蛇。 高北川举着剑:“走,我掩护你们。” 经过金明哲身边时,高北川使出一个漂亮的剑花,束缚住金明哲的绳子应声而断。金明哲怔怔地看着启皇,他躺在地上,一动一动,像是死去一般。 小初让苔?牵着手,隐蔽到暗处,一边紧张地注视着半空中的动静,生怕一个眨眼,就会错过什么。这是她第一次见昩这样剑拔弩张地出招。 越来越多的黑气聚集在霍水仙的身边,而昩也是一身黑色披风。要盯得很仔细,才能区分开半空中的两道身影此刻究竟孰优孰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3 通灵玉碎 论单打独斗,霍水仙自然不是昩的对手,作为霍水仙强有力的助手,黑珏此刻正自顾不暇、分身乏术,更难施援手,很快,霍水仙成节节败退之势。 衣袂翻飞,瞬息万变的招式令人应接不暇。对上昩憎恶的双眸,霍水仙只觉得一口真气郁结在胸,难以派遣。随之而上的是一股邪气,在经脉百骸乱窜,肩胛骨像是要碎裂开来。 生生受下一击,霍水仙的胸口气息难平,跌撞倒退数步,差点喷出一口淤血来。她取出通灵玉,源源不断地吸收通灵玉的灵气,通灵玉散发出皓月一般的光泽,瞬间将整个皇宫上空照亮。忽然,霍水仙的胸口一阵波澜,侧头吐出一口血来。 她瞪大双眼看着手中的通灵玉,似乎不明就里通灵玉为何忽然反噬了她。 “霍水仙,把玉交出来。”他的语调不波无痕,如果不是通灵玉,他更懒得同她开口。 霍水仙不信,强行运功,通过掌心吸收通灵玉的力量。两股力量相斥,整个人被撞飞,玉更是险些脱手。 小初想起上次姬贵妃使用通灵玉时的场景,豁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使用通灵玉,必先将自身修为灌输到玉中,使玉的力量发扬光大,强行吸收玉之力,并不能融会贯通,反而会遭到玉的反噬。霍水仙为了汲取通灵玉的力量无所不用其极,欲速而不达,反而功亏一篑。 霍水仙此举真乃自食恶果。 黑珏浑身浴血,四方弑神联手,他显然招架不住,见霍水仙受伤,又分了心神,被雷电击中,穿透蛇腹,掉落一大块蛇皮,露出坚硬鳞片下脆弱的嫩红血肉,鲜血淋漓。 霍水仙受伤,法力失控,底下被她控制的士兵终于恢复了神智。 老将军见启皇倒地不起,以为他身受重伤,立即整顿军队,十几万士兵整装待发,矛头齐齐对准半空中的几人。 霍水仙低咒一声,狠辣的视线匆匆扫过众人,见大势已去,立刻准备遁逃。昩自然不会容她带走通灵玉。 追赶中,两人接连交锋数十招,霍水仙被昩逼得急了,狠下心肠,企图毁了通灵玉鱼死网破。 昩识破了她的心计,惯来雷霆不动的眉宇间隐有些迫切焦虑,一只狼毫从霍水仙头顶旋过,成功吸引了霍水仙的注意。似乎那只笔较之通灵玉更势在必得。顿了半步,昩成功截住霍水仙,一掌劈向霍水仙的门面。一番打斗之中,通灵玉生生被掰成了两段。 天摇地晃,昩召唤来的四方弑神倍受通灵玉爆破力量的波及,消失于无形。 横冲直撞的力量将昩和霍水仙强行分开,周围硝烟四起。霍水仙趁机拉上黑珏,竭力冲来结界,一闪而逝。 大战告捷,启国皇宫乃至整个欢歌城里一片狼藉,伤病累累。偌大的一个国家百废待兴。只是启皇却忽然疯了。 姬贵妃将自己的妖丹喂给了启皇,启皇的病症不药而愈,活到长命百岁不成问题,此后更是无病无痛。江山如启皇和姬贵妃最初设计的那般,重新回到了启皇的手中。 大皇子发配宜州,三皇子造反自食其果,四皇子被妖孽所害,兵权化零为整,全部收回启皇自己手中,启皇再也不用担心谁有任何的异动。一切如启皇预先设计般,分毫不差。 得到了他所要的一切,但是他却忽然疯了!坐拥了皇权,长命百岁,他却失魂落魄,迷失了自己。这或许就是黑风兽对他的诅咒。 高北川望着启皇疯疯癫癫的背影摇头嗟叹:“天下究竟什么好?怎么会有少年怒马鲜衣,粉红相伴来的快活。这烫手的山芋,却有人如珍如宝烧得心肺都要穿了,还使劲捂着,弄得众叛亲离……” “人这一辈子,可以遇到多少个能让自己怦然心动的人?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在寻寻觅觅,却找不到可以真正贴近自己内心的人。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个世间太多的相忘于江湖,太少的相濡以沫了!”一番话下来,不禁令人跟着多愁善感起来。 “姬贵妃虽然是妖,却爱得毫无保留,爱得无怨无悔。她的爱比世间任何的人来得勇敢,值得令人敬佩。只可惜啊,她遇到了一个令她错付真心的爱人……”小初揪着心口的衣料,情绪低落,不知道姬贵妃被姬无带走以后,究竟怎么样了? 若拿真心换皇位,这世间的帝王,究竟都会如何抉择? 听完高北川的一席话,小初这才想起,眼前这人也是将来要做皇帝的人。可怜启皇费劲心机要保住的皇位,在高北川眼中却是一个禁锢的牢笼。有时候太渴望得到一样东西,反而会被他蒙蔽了心神,盲目地什么都看不清了。 察觉小初的视线,高北川兔死狐悲的神情忽然一变,换上一抹狡黠:“若江山与红颜兼得,倒也不失为美事一桩,怎么样丫头,要不要跟着本殿下去浮川国?” “你不是来和亲的吗?有美相伴,这事也不难……”话未说完,突然被高北川捂了口,小初察觉高北川不怀好意地凑近她,使劲跺着他的脚,奈何对方逆来顺受,就是不放手。 “丫头,我待你如何?”高北川挑眉,佯装可怜。 论真心讲,高北川的确对她照顾有加,比亲妹妹有过之而不及。可他此刻的神情,怎么看怎么有鬼。小初不免戒备地看了他一眼,意思是:“你究竟意欲何为?” “嘿嘿……”高北川脸上堆笑,“就想你帮个小忙,演一出戏……” 一把拍掉高北川的手,小初正儿八经道:“不要!”说完拉着苔?和莒魅去一边叙旧去了。小家伙们据说听闻墨城被灭,担心小初出事,才特意过来查看她安危的,直把小初感动了一把。 启国如今百废待兴,不能群龙无首。老将军偕同部下在金明哲的身前跪下:“臣愿拥护二殿下登基。” 金明哲起先尚有犹豫,却禁不住文武百官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的规劝,在百官拥护之下,正式宣告天下,择日登基。 新皇登基,普天同庆。因为墨城和欢歌城刚遭逢突变,百姓流离失所,屋舍尚待修建,金明哲登基时没有铺张浪费,不仅大开国库,安顿两城的百姓,更让金家的店铺免费施粥、送药,救济百姓,一时间百姓感恩戴德,新君贤名远播。 小初也直夸金明哲会是启国历史上难得的明君,昩却高深莫测。习惯了师傅一向如此的冷漠,小初并未在意。 登基当日,认祖归宗的金明哲宴请了浮川国使臣,自然把昩和小初奉为上宾接待,一同入席皇宫酒宴。 大殿之上,使者多次提醒高北川此次出使启国的初衷,皆被他打马虎眼蒙混了过去。 葛天仇耿直,以为自家太子脸皮薄,羞于提亲,便擅做主张地表明来意:“启皇,我等此番千里迢迢从浮川国出使启国,为的就是与启国永结秦晋之好。你看……” “咳咳咳……”高北川连呛了几声,痛苦抚额。 前一任启皇虽疯,金明哲还是尊他为太上皇,侍奉在养生殿,终身尽孝。太上皇除了有四个皇子,还育有七个公主,除了大公主、二公主已经选定驸马,嫁为人妇,其余五位公主皆待字闺中,正值试婚的妙龄,传闻中各个天香国色,才艺双绝。 金明哲初登皇位,也有意和邻国联姻,以巩固四国邦交,故而早就遣人去请这五位公主。此刻见浮川国使臣提及,顺水推舟,便有意让身边的公公再去催促一番:“朕正有此意,皇妹大概想要给浮川太子留个好印象,故而精心打扮之下忘了时辰,且请太子莫怪。” 言辞之中温文有礼又不失国君风度,却听高北川咳嗽了几声:“启皇,本殿下此次来启国虽然是为了联姻,但路途迢迢,经历了种种略有顿悟,本殿下发现自己心有所属,实在不愿意在委屈公主殿下。启皇也曾心属一人,应当明白本殿下此刻的感受,所以请启国见谅。” 金明哲一顿,一时没有接话。 殿外一阵躁动,香风扑鼻,小初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见五个环肥燕瘦、涂脂抹粉的女子挤兑着进入宴席,互看对方不顺眼。 早闻浮川国皇子前来提亲,早就盼着成为一国之母的公主们盛装打扮,使尽浑身解数。如今一件高北川风度翩翩的模样,俏脸顾盼生辉,波光熠熠。更有个大胆的公主,眨巴着会说话的大眼睛,朝着高北川暗送秋波、挤眉弄眼。 小初咽了口口水,险些掉落筷子。人常说飞上枝头变凤凰,却原来养在深宫的凤凰这般……这般……她忽然同情起高北川来,不禁回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拜见过新登基的皇兄,几位公主依礼轮番向高北川敬酒,约诗出游,热情款款,直让高北川招架不住。 酒过半巡,昩就协小初告辞。高北川彼时五美环绕,正被迫接受公主们的深情款待,最难消受美人恩,看向小初的眼神,像是只被遗弃路边的小狗。 也不知这些公主如何可怕,第二日,昩和小初启程离开欢歌城时,高北川一早就留书一封,背上行囊,骑着高头大马等候在城门口了。 昩的手中此刻有半块通灵玉,但通灵玉少了一半,灵性已失,除非完璧归赵,否则,于昩而言,就全无功效。 苔?和莒魅一早就辞行回了疙瘩庄。据闻近来有能人异士四处抓捕小妖炼丹,莒魅担心妹妹毫无法力,遭人毒手,便想着早日回去,妥善藏身。 小初与他们一一惜别,跟着昩继续上路。 晨光下,烈马奔驰,留下三人三马飞驰而过的身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5 巧姐 两个男人镇定自若,处变不惊。 小初愣怔了片刻,这两人的态度,倒显得她小惊大怪了。的确,一路而来,他们遇到过不少形形色色的妖怪。这里地处偏僻,有妖怪出没也不足为奇。 何况他们进山之前,早就听到了不少妖怪的传闻。 昩清冷的眼神扫过,小初心虚地把脑袋压低了几分。昩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画皮师,收了个徒弟,却是她这样为个妖怪一惊一乍的,别人不说,小初自己都觉得丢人。 只是见多了妖怪,小初却没有看过像是刚才那对如寻常老夫妻模样的妖怪。瞧他们的相处,愣谁见了,都以为是人世间一对稀松平常的老夫老妻。惊讶之余,才失措了几分。 “是木魅。”昩说得很肯定,仿佛一早就遇见过他们,“平常情况下是无害的。” 一声水响,高北川一收一放,叉子上就多了条垂死挣扎的鲜活鱼儿:“丫头,还不过来帮忙。” 小初应了一声,雀跃马上就有烤鱼吃了。高北川虽然是太子,但烤鱼的本事敢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至少是小初吃过最好吃的。 很快,架子上放了三串烤鱼,小初眼巴巴地看着,望眼欲穿。耐不住撕了一小块肉下来,放到嘴里,津津有味地边吃边摇头晃脑。 高北川好笑地看着小初垂涎三尺的馋猫样,点了下她的鼻尖:“馋猫,收好猫爪子,别给烫伤了。再等等,很快就好了。” 或许是话本子看多了,说起猫,小初又忍不住惆怅:“也不知道姬贵妃最后有没有事?” 躺在姬无命怀里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了平常小白猫的模样,身后的尾巴就只剩下了一条,还是若隐若现的。 “放心,姬无命一定不会让她有事的。”高北川安慰道。 小初叹了口气:“但愿如此。” 她转而一想,姬贵妃是与昩定下契约之人,她有没有事,问昩再清楚不过。这么简单直接的法子,她居然给忘记了。 迎上小初忽闪忽闪的期待目光,昩缓缓开口道:“暂时死不了。如今的她和姬无命一样,皆不过是颗脆弱的小生命而已。” 咋一听暂时二字,小初还以为姬贵妃有危险,又是一阵心惊肉跳,后来听昩解释,终于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经过一场浩劫,姬无晏和姬无命都变成了毫无法力的凡猫。只是,姬无晏的妖丹已失,再也不能修炼成猫又了。 这一世,她是一只白猫,下一世,就能轮回。 姬无晏对启皇深情,却不想姬无命对她亦是如此。 为了救姬无晏,他耗费了七条尾巴的功力,如今也不过是凡间的野猫一只。而且,他放弃了再行修炼。 小初本想说,若是姬无宴放不下太上皇怎么办? 昩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解释道:“她这次大难不死,相当于死而复生,再经历了一世,所以,对于过往种种,她已经全部忘记了。” 小初叹了口气:“这样也好。” 刚转过头,想要查看烤鱼好了没,却见高北川看着昩,目光灼灼:“你说的这些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皇宫出来不久,他们就一同离开了,照理说昩没有时间打听这些才是,上次也是,他明明被困在地宫里,却对墨城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难道他还能掐会算不成? 高北川其实一早就想要问了。他虽然与小初他们结伴而行,对昩却始终没有放下戒心。 画皮师亦正亦邪,实在令人看不透。 “听个写故事的人说的。”昩捞起一条鱼,卖了烤鱼一个面子,难得悉心解释道,“你手里的话本,就是他写的。” “他是谁?”小初两眼放光。 小初这一问,倒是替高北川省了不少事。 高北川发现,只要小初缠着昩发问,昩很少拒绝回答。要么,直接黑影一闪,消失得无影无踪。 毕竟,小初缠人的功力,在她要求他念话本的时候就可见一斑。 果然,昩回答道:“望仙楼的老板。” 据昩所说,他和望仙楼的老板在几百年前就认识了。他和昩一样,几百年来,样貌从来没有变过。这也是他从不轻易视人的缘故。 而昩收集人皮,最初也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现如今,江湖中关于画皮大师的传闻纷至沓来,他也就没了随时易容的必要。但是,收集人皮却成了习惯。 高北川又待再问,却被小初询问木魅的事而打断了。她深知,昩的情绪虽然从不轻易外露,但是此刻已然不耐烦再答:“师傅,你也遇到了那两位老者吗?为什么这么肯定他们就是木魅?” 何况望仙楼的老板究竟是什么身份,眼下于他们也没有牵连。既然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倒不如问点别的。 昩摇了摇头:“木魅是老树成精,他们幻化的形态多为年逾古稀的老者,此山之中,有两棵千年古松树拔地而起,自成连理,清净之气笼罩整个山脉,应该就是他们。只是,木魅虽然法力高强,可呼风唤雨,却有局限。因为扎根的缘故,他们也不能离开树体太久,否则,就会气节而枯。还有,他们既成连理,若是有人胆敢强行将他们拆开,整个山林,乃至附近的村落都会遭受无妄之灾,或山洪、或山崩,绝不姑息。” 小初点了点头,想起一路听到的传言。那些受到妖怪报复的人,无不是想要破坏林中的东西,或草木或山石。 也有人劝诫过那些人,但他们仍然一意孤行。木魅虽然秉性善良温和,但是毕竟也是妖怪,也许是为了杀鸡儆猴,就下手杀死了他们。也再没有人敢来山上乱砍乱伐,破坏生态了。 正围着篝火烤鱼,草丛中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高北川和小初立刻警觉,齐齐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树丛之中爬出来一个浑身狼狈的村姑,见到火光,她汗涔涔的脸上明显松了口气,神态焦急跪倒在地:“救命!救命啊!” 小初被女子突然的下跪唬的一楞,又担心她是妖怪,不敢上前。 就着篝火的光,依稀看见女子做妇人打扮,鹅蛋脸,一身粗布短衣,像是邻村做农活的妇人。 “求诸位救救我的孩子,他被那歹人抢了去,不知生死。好人有好报,小女子给几位磕头了!”女子不停伏地跪拜,声泪俱下,不像是作假。 小初不免心软,搀了妇人上前来坐下,让她有话慢慢说。 妇人说自己是山脚下一户人家的媳妇,名唤巧姐。经人说媒嫁给了村头的农夫,夫家姓王,叫做王大助,是个本分老实人。 巧姐嫁过去之后,夫妻二人男耕女织,日子也算过得去,第二年,她就生下了一个儿子。只是好景不长,村里突然来了采花贼,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摸进了他们家的院子,杀了她夫君,意图对她不轨。她奋力反抗,惊动了隔壁邻居。越来越多的烛光亮起来,那采花贼见此,掳走了她和儿子上了山林,逼她就范。 危难之际,辛亏两个老人相救,只是,她的儿子却被歹人带下了山去不知所踪。那两个救了她的老者也不知所踪。 孩子刚满了周岁,又是夫君王家唯一的血脉,她哪怕不要命也要寻回来。 只是她一个女流之辈,要想抢回儿子谈何容易。她在这个森林里徘徊了很久,都不能出去,今天总算老天有眼,找到了可以救她儿子于水火的恩人。 巧姐说道夫君被杀,儿子被抢,甚至自己差点受到侮辱的时候,神情之中满是气愤和憎恨,做不得假。言辞之中的迫切和焦急听得小初义愤填膺,差点当场答应她下山救人。 高北川暗中拦住了小初,装作不经意间问道:“巧姐,你说的这件事发生在什么时候?” 今天一整天,他们都在林中休憩,却不曾听到任何呼救声,怎么到了晚上巧姐却突然出现,这件事情尚有蹊跷。 巧姐回忆说:“那歹人杀我夫君是在夜里,我被带来山上也是在夜里。那对仙人模样的老夫妇救下我后,想来我曾脱离晕倒,等醒来又到了夜里。村里的人都说,这座山里有妖怪,也就没人敢接近。我嫁到这里后,一次也未曾上过山。在山中翻来覆去走了一夜,都不能下山,却也不见日头升起,应该只过了一天一夜。” “也就是你夫君被杀,孩子被抢都是昨夜的事?” 小初给了高北川一个肘击,不让他问得太细,怕勾起巧姐的伤心事。 巧姐神色忧伤地点了点头:“几位大侠,还请你们可怜可怜我一个母亲,帮我救救我的孩子。” “救你孩子不难,只是这天色已晚,下山多有不便,你又被困在这里一天一夜,滴水未进,还是吃点东西,等天一亮,我们立即下山,报官的报官,救人的救人,你看如何?”高北川提议道。 巧姐看了看天色,点了点头,捧着小初塞进她怀里的食物,却也不吃,推说不饿,只偷偷地抹眼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6 罗刹村 孩子是母亲心头掉下来的一块肉,父母哪怕自己受苦,也不忍心委屈孩子一分。大人少吃一顿没什么,哪里舍得孩子挨饿受冻。何况婴儿还小,出生不到半年,离不开母乳喂养。 巧姐和王大助两夫妻第一次要孩子,母慈父爱泛滥,往常孩子只要一啼哭,就有人将他抱在怀中拍抚逗弄,悉心照料,甘心情愿为他做尽所有事情,此刻孩子落到歹人手中,生死未卜,冷暖不知,如何不让母亲牵肠挂肚? 小初打从有记忆以来,就没见过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模样。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让她从小不在父母身边长大,流落街头,但是兵荒马乱的年代,到处都有人饿死,或许父母穷得揭不开锅不得已抛弃了她,或许在她被丢弃之前,她的父母早就已经咽气了,想要抚养她也有心无力、鞭长莫及。 所以,小初并不恨他们。有的时候,她也会想象自己母亲的样子,想象自己如果在父母膝下,如今一起生活,又会是个什么样子? 婆婆曾经对她说过:“除非万不得已,没有一个做母亲的会舍得狠心丢下亲生孩子。毕竟,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血肉啊!” 如今看着巧姐,她就想到了婆婆,还有她素未谋面的母亲。听闻巧姐的夫君尸骨未寒,几个月大的儿子又生死未卜,好好的一个家变得七零八落,小初的整个心突然揪起来,活像巧姐遭遇的事,就是她自己遭遇种种的缩影。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帮巧姐找回孩子。让这个婴儿在母亲的照顾下健康长大成人。 昩对此事始终一言不发,高北川正蹙眉深思,不知在考虑什么。他突然拽过小初,避开巧姐的视线,小声说道:“你不觉得巧姐的说辞有点怪异?” 视线所及,小初看了眼失魂落魄的巧姐,她手中紧紧握着烤鱼,一口都没吃,显然还在担心孩子。她摇了摇头:“哪里怪了?” “具体是什么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怪怪的,她说采花贼抓她上山时,很多人都看见了,为何一天一夜过去了,却无人到山上来找她?” “这个乱世,黑心肠、冷漠心肠的人多了去了。山上又有妖怪出没的传说,山下那些人或许贪生怕死不敢上来也说不定。巧姐的丈夫已经被杀了,如今孤儿寡妇,巧姐又是打外乡嫁过来的,在本地毫无背景,无权无势,那帮人不欺负她已经算不错了。”小初冷哼。 高北川努了努嘴,示意她看向昩,昩很少多管闲事,此刻却一脸探究地看着巧姐。 难道巧姐还真有什么古怪不成? 小初正待再问,昩就移开视线,枕着木箱准备歇息了,却也没说不让小初管巧姐的事。 一番商量,他们决定先行下山,问过村落里的百姓。倘若事情属实,也好向衙门里调查那采花贼究竟什么来路。如果那采花贼还在横行,衙门里应该会王贴告示通缉,到时候再找孩子就轻松许多。 小初点了点头。一天一夜过去了,采花贼和婴儿音讯全无,他们就算立刻下山也是于事无补、无从查起。盲目下山自行寻找,只会耽误时机而已。 已经一天一夜过去了,也不知道那贼人会如何对待孩子,也不知道孩子尚活着没有,但小初做不到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帮。 照顾着巧姐的情绪,他们又打探了些细节。巧姐得知他们会帮忙,感激涕零,连连磕头,哭着说下辈子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也要报答小初他们。小初扶着巧姐不让她跪,直劝了她许多,才稳住她的情绪。 夜深了,除了巧姐,所有人都歇下了。想着抓采花贼也是体力活,为了充沛体力,小初没有陪着巧姐熬夜,而是反复劝慰巧姐,向她保证,明天一早,一定下山帮她去找孩子,让巧姐暂时稍安勿躁,不要莽撞行事。 寂静的夜里,除了篝火噼啪作响,再无人声。 只是过了一夜,事情骤然发生了变化。甚至让人怀疑世界上是不是有巧姐这个人? 一觉醒来,巧姐不知所踪。小初体谅她孩子失踪心急如焚的心情,却更担心她只身一人莽撞行事,遇上什么莫测的危险。 害怕巧姐会遭遇不测,三人快速下了山,进到了山下的村落里。当小初他们向山下村民打听起巧姐的事情时,村民们的反应很是怪异。 年轻一些的人,直说不知巧姐是何人,村头并未有巧姐这么个人。年纪稍长的,听闻此事,就跟撞了鬼一样。有的搪塞说不知,直接将小初他们拒之门外,还有人把他们当做招摇撞骗的神棍,撩起棍棒扫帚要将他们轰出村子。 “大人,就是他们,四处打探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图谋不轨?”有村民跑到衙门去通风报信,带来了一群官兵。 这个村落也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对外村来的很是戒备,甚至眼神之中还隐含敌意,那是对闯进村子里的陌生人极度不信任和厌恶的神情。 官兵中的领头人生了一对绿豆小眼睛,怀疑的眼神从缝隙中射出,上下将三人一阵打量,也不问话,看小初他们三人是外乡来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绑起来押入衙门再说。 十几个全副武装的衙役团团将小初三人围住,半是威吓,半是警告:“跟我们走一趟吧,不合作的,横着抬进山里喂妖怪,可不要怪我们事先没有提醒你们。” 经历过启国皇宫声势浩大的攻城战,高北川等自然不把这穷乡僻壤里的衙役看在眼里。欢歌城里的禁卫军,各个都是百里挑一的能手,哪里是这个小村落的几个衙役可以比的? “让开!” 眼见着高北川的恶少脾气又要发作,小初拦住了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下帮巧姐找孩子的事情要紧,既然我们也正好要找县太爷问些事情,倒不妨和他们走一趟,也省得我们到处问东问西衙门在哪里。” “走吧,带我们去衙门会会你们县太爷。” 三人没有反抗,衙役们明显松了口气,不知打哪里取来麻绳准备将他们五花大绑。这下,高北川再也忍不可忍:“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的就是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人……” 见先礼后兵没有用,高北川干脆一路动武打进了衙门。 衙门大堂陈列兵器的铁架被撞倒,挨揍的衙役捂着肚子呻吟成一团。屋子里,县太爷正在享受大鱼大肉,见自己的属下被人从门外丢进来,吓得一口鱼肉连皮带刺地吞了进去,鱼刺哽咽在喉,险些两眼一翻背过气去。 “咳咳咳!”双眼冒泪,好不容易把鱼刺咳了出来,县太爷双腿打颤地朝桌案底下钻去,慌里慌王地险些把乌纱帽都撞飞。 很快,他胖乎乎的身子就被高北川拎了出来,哆哆嗦嗦地扯着嗓子求饶:“捉妖师饶命,饶命啊!下官贱命一条,怕脏了你们的手,恳请几位大师饶命!这里的妖怪已经差不多被你们抓完了,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瞧着他惊恐扭曲的神情,似乎将他们认成了什么人? 捉妖师?难道说的是昩? 高北川和小初同时看向身后一言不发的昩,他古井一般幽深的眼中无波无澜,连一丝起伏都没有,直接吐出三个字:“不是我。” “我们不是来杀你的,我们只是想要知道村头一个叫做巧姐的妇人的事情……”事情发展到现在,实在是太诡异了,或许这个县太爷能有什么线索也不一定。 县太爷抬起肥嘟嘟的脑袋,停止了鬼哭狼嚎:“巧姐?” 经过一炷香的时间,小初他们总算了解到了巧姐当年的事情,却也惊得一头冷汗,阴风在背。 从县太爷口中得知,这个村叫做罗刹村,村头的确有个叫做王大助的农夫,娶了个名叫巧姐的媳妇。只是,他们两夫妻被采花大盗杀害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说起当年王家的血案,还是县太爷刚上任不久接到的案子,也是他上任十几年来距今接手的最惨烈血腥的悬案。之所以几十年来还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姓王的农夫死得实在是太惨了! 为了让小初他们信服,县太爷还找师爷去找了当年留下的卷宗。 王大助被当场杀死在卧室,也不知被什么东西撕裂了脖子,脑袋就从脖子上搬家了,身首异处。死前,眼珠子还外翻着,死不瞑目。无论从那个角落看去,那双眼睛,都像是死死地瞪着进入屋子的人,惊恐而不敢置信,好像就要这么缠着你一辈子一样。小小的卧室之中溅满了喷涌而出的血,墙上、榻上、桌子、窗棂上……仵作带衙役进去的时候,更是侧头狂呕上了半天。 “那巧姐呢?”小初听县太爷一个劲地说当年血案的惨状,却不曾提及巧姐一句,忍不住焦急问道。 胖县令抹了把双下巴上低落的汗,支支吾吾接着道:“哦,有人看见那罗刹般的男人浑身浴血,杀了王大助之后,一手挟持了王氏,一手提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朝着山上掠去。当……当时天黑,黑灯瞎火的,那些个村民又被王大助的死状骇住,哪里敢追啊。就算是要找人营救,也到等到第二天……” “后来天亮以后,衙门确实带人上山找过一趟,只是全无线索。久而久之,找不到人,也就没有再劳民伤财地继续找,如今十几年过去了,王氏和孩子始终不曾露面,应该是已经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7 罗刹娶妻 “胡说!一定是你们惧怕山里的妖怪,根本没想着竭尽全力地找人,昨晚,我们都见到巧姐本人了!”小初气愤地磨了磨牙。 这些贪官污吏哪个不是怕丢了乌纱帽,出了事情就粉饰太平或**,企图掩盖过去。 眼前这个肚满肠肥的,一定也不例外。 肥县令被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堆肥肉堆砌在一起,像是要融化了,不断渗汗:“你们见,见到巧姐了?十六年过去了,难道她一直还活着,就在感业山上生活?可,可她为什么不回村子里呢?” 胖县令自说自话,突然让小初想到了一个至关重要又显而易见的疑点。眼前的这个胖县令说巧姐死了十六年,可巧姐却认为自己只是昏迷了一天一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莎莎的翻书声响起,昩站在师爷身边,一本本地翻阅着卷宗。瘦小的师爷两腿打颤,明知昩此举有违律法,却惧怕得不敢阻拦:“你们来看。” 昩将一页卷宗举到众人面前。十六年前,被采花贼祸害的并不单只有巧姐。 十六年前案件频发,村子里有许多闺中小姐、山野村妇失踪,还曾引起过村中一阵慌乱。家中有闺女的人家都把女儿藏在地窖中生活。不光妙龄少女不敢抛头露面,连中年妇女都提心吊胆,不敢离家十步之远。 “这究竟怎么回事?罗刹村出了如此大的案件为何不上报朝廷,请求上面的人来增援调查?”众人齐刷刷地看向胖县令。 胖县令避无可避,咽了一口唾沫:“你们以为这个村子为什么会叫罗刹村?” 众人不解,胖县令不回答当年采花贼的案件,为何问起了村名的由来?只是看胖县令凝重的神情,没有人打断他,听他继续道:“本官不是这里人士,调过来上任后不久,偶然得知了一些细枝末节,百年前,这里还叫吉祥村,田野间稻穗金黄,百姓五谷丰登,突然一阵大风卷起,蝗虫过境,横扫一切,田里待收割的粮食一夕之间全部被啃食殆尽,村里就闹了饥荒……” 当时有很多人饿死,原本肥沃的土地也突然变得不能栽种,种什么,死什么。饥荒中的百姓很快连树皮都没的啃了,饿殍遍野,犹如身处修罗地狱。 后来,不知道哪里传的谣言,说村子里来了邪神,只要贿赂好了邪神,百姓才有活头。 于是,就让道士和尚终日求神问佛,按照邪神的要求供奉祭品。 “你们都听过河伯娶妻的故事吧?”胖县令摇头叹了口气,“临河而居的村子常年大水泛滥,就要每年选村民中一户人家的女儿,嫁给河伯做妻子,以求来年风调雨顺。传闻河伯不但凶残暴虐,还喜新厌旧。享用完女子之后,就会吃掉,第二年再娶新的妻子,久而久之,村里很多年轻小伙子就都娶不到老婆,决定和那河伯殊死搏斗一翻……” “你都说了,这是临水的村子里的传说,与罗刹村又有什么关系?”小初忍不住打断胖县令。 胖县令的脸上一脸惊恐:“本官之所以提到那河伯,正是因为这里的情况在百年前与之一般无二。” 从胖县令口中,大伙儿得知,在村子里肆虐的邪神是只秃鹰样貌的罗刹,喜欢收罗美人服侍他。 百姓为了有口饭吃,只能效仿河伯娶亲,进贡女子供他玩乐。感业寺建起来之前,那罗刹就住在感业山山头,深居浅出。山头终年黑云密布,深不可测。 怪物虽然残害女子,倒也信守诺言。果然,田野里的收成也一天天好了起来,百姓们也总算活了过来。 后来,村里有了年轻力壮的少年勇士,不甘心自己的姐妹手足被送到山上被罗刹糟蹋,就偷偷假扮新娘,冒充贡品刺杀了酒醉的罗刹。村里又请来法力高深的和尚,将罗刹封印,又在感业山上建造了一座寺庙用来镇压罗刹,只要封印尚存,罗刹就不能出来祸害世人。 如此一来,百年过去了,村里都相安无事,百姓们总算舒了口气,彻底安心下来。为了让后人不至于忘记那些被无辜牺牲掉的女子,才改名叫做罗刹村。 “只是,十六年前突然出了采花贼一案。所以你们怀疑是当年的罗刹跑出来犯下的案件?” 高北川顺着胖县令的思路揣测。 胖县令点了点头:“那采花贼究竟长什么样,没有人看清楚,村头王大助被杀时,邻居却说看见掳走巧姐和婴儿的犯人长了一对黑色的翅膀,快速地隐匿在黑暗中,朝着山那头的方向消失了……所以,村民都怀疑,这一系列的案子都是罗刹犯下的,村里人都听老人讲过当年的事,见此惶惶不可终日。” “事后,官府曾派人调查,但对方是罗刹,察无行踪,只能作罢。半年之后,陆续有当年失踪的女子的尸体被发现,都被丢弃在山脚下,或者河道里……只是那罗刹却无人再见过。本官也想过要把这个案子上报朝廷,却听闻皇上身体屡有抱恙,高本官一级的官员听闻此事,一见是与妖魔鬼怪扯上联系,避如蛇蝎,久而久之,这个案子就被搁置下来。幸好村子里也再没有妇女被掳走,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本官还请了法力高深的大师前来检查封印,封印虽然有所松动,不过已经再行加固了,短时间没应该不会再有纰漏。” 小初一行人闻言,不免扼腕叹息。 “十六年了,看样子巧姐也早已经死了吧?”高北川说完,长长叹息一声。 小初又不死心:“或许巧姐侥幸活了下来,却因为孩子受了刺激,所以才前言不搭后语,把事情说成了一天以前,或许她……只是丧失了心智……” “丫头,别傻了,没有人能够不吃不喝十六年而不死,何况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为何巧姐总是说自己在夜里醒来,却不曾见过黎明?对吧,昩?” 昩的回答却让高北川一惊:“她不是魂体。” 小初心中燃起希望:“那么说,巧姐还有救,还等什么,快派人上山,把她找回来。” 一晃十六年过去了,婴儿或许可能被杀害再也找不回来了,但是巧姐还活着不是吗? 令人意外的是,昩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接着问胖县令:“既然罗刹已经重新封印,村子里也没有再有女子突然失踪,为何村民会对外村人如此提防?” 胖县令解释说:“这事,还要从近几年说起。听过耀国皇帝四处抓妖的传闻吗?” 小初点点头,在启国皇宫的时候听高北川的属下提起过。当时,墨城被灭,还有人怀疑是耀国所为。 “此处快毗邻耀国了,翻过两重山,就是耀国游牧民族生活的地界。这耀国神秘,训练军队网罗能人异士抓妖却不是空穴来风。前两年就从耀国来了一帮捉妖法师,扰民不说,打斗时还不时破坏屋舍,村里百姓对他们深恶痛绝,前些天,他们得知山上有妖怪,就都上山了。” “耀国的捉妖师?” 众人还在思考,小初忽然灵机一动;“他们会不会去感业寺抓罗刹了?” 众人心中一凛:“很有可能!” 胖县令一听,吓得脸上的肉都扭曲了:“那……那罗刹可放不的!放不的!别说百年前,他如何兴风作浪,就是十六年前,封印不小心被揭开来一块,无意间让他跑出来一下子,就民不聊生了!你们是没见过那罗刹的厉害,王大助死的时候,身上差不多连一块完整的肉都没有了。” “师傅?”小初仰头看着昩,昩平常从来不多管闲事,因为跟了小初和高北川管了不少。 一见小初满含期许的眼睛眼巴巴地看过来,昩立刻别过眼去。 这一路中,他耽搁了太久时间,留给清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几百年来,世间万物是人是鬼,是妖是魔,他只需看一眼便知。原本只是看不破巧姐如何存活在人世间,心生了疑惑。如今要扯上个罗刹,显然废时费力。 他的脸上是一贯的冷漠:“继续赶路。” 胖县令一把扯住了昩的腿,死死抱住:“大师,大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何况是天下苍生的命!” 胖县令算是看明白了,眼前三座大佛都是深藏不露的人,瞧打扮,似乎有两个还是法师。眼下,能不能保住乌纱帽就在此一举了。 想到这一点,胖县令鬼哭狼嚎地跟死了娘一样,缠着昩恨不得用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 “走开!”昩冷喝一声,见胖县令仍旧我行我素,也不知道是如何动作,身法快速闪电,等胖县令回过神来,怀里已经空空如也。 昩径自朝着门口走去,小初和高北川却没有立刻跟上。 “师傅,做人不能这么冷血。那么多百姓的命,在你眼中难道真的就一文不值吗?”头脑尚未冷静,责骂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昩的身影一顿,没有丝毫犹豫,接着朝前走去,徒留小初在原地咬着贝齿,执拗地看着他的背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8 罗刹的由来 “这……”胖县令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 “怕什么,不是还有我们在么!那罗刹我们可能对付不了,但只要阻止那帮人揭开封印,不就万事大吉了吗?”小初倔强道,似乎跟谁较着劲。 胖县令一看这架势,不敢惹她,转而看向高北川。 一路长途跋涉,高北川一身湖蓝色锦衣,器宇轩昂,虽偶有吊儿郎当,但周身的贵气却不容人忽视。 面对胖县令望过来的视线,高北川耸了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县令大人!” 被小初一喝,胖县令居然害怕地一抖:“在。小师傅,有什么吩咐。” 小初没曾想自己突然这么大声,把县令都给吓了一跳,红了脸放低声音道:“麻烦县令给指派几个衙役,带我们去往感业寺。” 胖县令脸上堆满了笑:“不麻烦,不麻烦,有劳小师傅了!” 在县衙里用过早饭,小初和高北川跟着两个衙役申虎和许淼一同上了感业山,朝着感业寺赶去。 黄墙黑瓦的感业寺隐在郁郁葱葱的青山绿树之间,隐约可见两幢平屋,一座宝塔,还有一座钟楼。上山的路只有一条陡峭的青石小道,寻常很少有人走动。覆盖了苔藓青草,山上一下雨,走这条路就越发艰难。 听申虎介绍,感业寺是座百年老寺,自打出现了罗刹,便有了感业寺,迄今为止,村里的人都不清楚这座寺庙最初是何人所建,或许早在更久之前,这个破落的建筑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存在了。如今的感业寺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又修缮改建了些,只是看起来依旧很破落,若不是寺庙中的佛像镇压着,倒像是几座哭坟野地似的。 罗刹被擒拿之后,也在感业寺里封印了上百年之久。先人之所以将罗刹这个大患封印在此,也是想借由佛法无边镇压住罗刹的邪气。 近到半山腰,远远地听到一声撞钟之声,隔着重重远山绿荫,格外绵长。再近一点,就能听到寺庙里和尚们念经的靡靡佛音。 登了半天的山路,出了一头的汗,被山中的清风一吹,整个毛细孔都打开了,通体舒畅。 进了寺门,两个六七岁大的小和尚正在打扫庭廊,佛香浓郁,伴随着南无阿弥陀佛的念经木鱼声,顿时感觉心灵都要被净化了。 小初舒了口气,看样子,那帮人还没有来到感业寺揭开封印。或许他们已经来过,但是失败了。 说明了来意,两个小和尚礼貌地朝着小初他们行了一个佛礼,进去禀报寺院里的住持大师了。 不一会儿,一个身披袈裟五十开外的老和尚从庙中走出来,厚厚的眼睑半眯,像是庙中眯着眼的佛祖像,不过身材较之佛像要消瘦,脸上也起了很多苍老的褶子:“哪位施主找老衲?” “大师。”小初他们双手十合行了一个佛礼。听高北川有理有度道:“这次打扰,原是因为耀国捉妖师此刻就在山中,似乎也盯上了感业寺中的罗刹,这封印一旦揭开,覆水难收,万一没能能够抵挡住罗刹的威力,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等是想尽一些绵薄之力,共同守护封印。不知大师是否方便带我们巡一遍封印所在?” 高北川并未拐弯抹角,一是以为事态紧急,二来,藏头缩尾反而更惹人怀疑。如此一来,倒不如光明正大地将来意说明。 住持和尚观察了他们一行人好一会儿,半响才说:“几位施主,情随老衲来。” 封印罗刹的地方是宝塔下面的枯井里。小初看着拾级而上的塔愣神,心想,这塔从外面看起来只有九层,里面却似乎别有洞天。忽然,肩膀被拍了一下,小初吓了一跳,被高北川唤回了意识,才跟着大伙儿一同朝着底下走去。 住持点燃火把走在前面,申虎和许淼走在中间,小初拽着高北川示意他伏低脑袋:“这座塔里一定不简单,我刚才看见上塔顶的阶梯上了枷锁。” “也许上面有佛祖舍利也说不准,就跟你看的话本里那个被蛇缠绕着圆寂的和尚一样。”高北川压低声音说完,在小初脑袋上敲了一记,“那是感业寺自己的事情,我们只管看封印是否完好。” 小初咋一听话本的事,眼前一亮,刚想说,也许话本里的故事是真的,却又让高北川一下子给浇了一头冰水,耸拉着肩膀,跟着众人往下走,心里想着:“不过也是。我是来查看封印的,为此甚至还不惜顶撞了昩师傅……” 下去的阶梯是螺旋形,到了第二个螺旋,已经可以看到一口黑压压的枯井,井上盖了块巨石,缠绕着密密麻麻手腕粗的锁链,锁链之上贴了重重封印,鹅黄的符咒上描绘了血一般红的文字,似乎并不像是启国的文字,确切的说,不像是任何一个国家的文字,而是一个奇怪的图腾。 “此乃我感业寺的重地,闲杂人等一般不得入内,禁地之中严禁用火,也是怕一个不慎引起火灾,烧毁了符咒。”住持和尚厚厚的嗓音响起,“看来封印无事,几位施主尽可以放心了。” “大师,这符咒是何人所画,为何与我们现在所用的符咒迥然不同?”小初心细地发现,贴在锁链上的有两种符,一种看着年代较远,也是她先前所说,绘制奇特像是图腾的一种符咒,数量较少。而另外一种,则与自己所画的府接近,甚至相差无几,几乎覆盖了整个井面。 或许是因为自己也正在学画符,小初对这个问题特别在意。 住持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专注地看了眼小初,点了点头:“不错。这最初的符,乃是百年之前机缘巧合一个法师所画,也是镇压罗刹最为有效的符咒。十六年前,山下突逢血案,县太爷怀疑是井底的湿气导致符咒受潮失灵,放出罗刹所致,故而,又派了别的捉妖师来加固封印。这些看起来比较新的,就是那些捉妖师后面画好贴上去的。” “大师此言,也就是说,如果不是百年前高人所画的符咒,最近这些捉妖师画的符对罗刹的镇压能力越来越有限了?”小初的话音刚落,却看大师突然双眼大睁,似乎被说中了心事一般,长久之后重重叹息一声:“施主是有慧根之人。事实上,情况的确如此。” 住持和尚拿着火把绕着底下的空间照了一圈,扑哧跳跃的火苗下突然出现了几张人脸,冷不防将人吓了一跳,待再细看,只见圆弧形的塔墙上凿了一排方形石洞,每个石洞里都有一座小型佛像金身,佛像形态各异,眼睛却目光如灼直直对准井盖底下。 “自从上次出事,老衲就让人搬了这些金佛上来,只是,这些金佛的威力,不知能守罗刹村多少年的平和啊!哎!阿弥陀佛!”住持和尚一颗颗地拈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高北川环视了一圈塔底:“呐,那个上百年前机缘巧合收服罗刹的法师他就没有料到会有今天这种状况出现吗?他临走之前,是否留下解围之法?” “阿弥陀佛。”住持和尚摇了摇头,在众人的沉默中又道,“不过,寺中一直有个谣传,传说中,罗刹是修行不够,无法放弃执念、妄念,不能立地成佛的僧侣所化。因为其曾修习佛性,免于堕入地狱、恶鬼、阿修罗、畜生四道,但又因为其本身道行不够,不能升入天道,只能沦落在六道之外的罗刹道,终生受苦。” “据说,祸害我罗刹村的这只罗刹,原是一个江洋大盗,被高僧点化,放下屠刀,从此阪依我佛。他从此跟随高僧,做了他的徒弟,一直济世为怀,广施仁善。百年之后,他的师傅圆寂了,继任新住持的却不是他,而是无论能力、智慧还是仁善都不及他的师兄。师兄好高骛远,只重眼前利益。他想要让寺庙流芳百世,变成护国寺,受朝廷和万民供奉敬仰。然而,寺庙破落,年久失修,师兄将寺中香火不济的原因归结于此,不顾他的规劝,不惜动用庙里的武僧劫持了财物,修缮佛像金身。之后,庙里的状况的确大有改善,徒众也越来越多。” 小初不解地打断住持:“这样,不应该是师兄变成罗刹吗?为何最后,却是善良的他变成了罗刹?” 老和尚叹了口气:“施主莫急,且听老衲一一说来。那罗刹凡人时的样貌丑陋,做江洋大盗时有在脸部被人砍了一脸的刀疤,时常被人取笑、攻击,寺中情况改善之后,师兄就嫉妒他的佛法,让他去做一个扫地僧,天天让来寺庙供奉香火油钱的香客嘲笑他,借此羞辱他自行离开,他都一一忍了。” “后来,爆出了一件事。原来,武僧所劫持的不是普通运送镖物的镖局,而是朝廷委托运送官银的队伍。劫持了朝廷的官银,此乃灭九族的大罪。师兄得知自己犯了大罪,自此惶惶不可终日,于是想出了一条毒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4 如此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让阿丽娜大动肝火。 自此,两人的姐妹情谊一落千丈,更是互看对方不顺眼。 丽妃在上马车前经过乌兰公主的马车甚至狠狠地踹了车辙,呸了一声以示不屑。 大家按原来的部署上了各自的马车。 给太子玄影莫赶车的还是昨日的那个小厮。经过昨天的警告,小厮赶马的时候始终紧紧地拉着马绳,坐得像是一个不倒翁。 又赶了半日的车程,一行人终于到了祁城。 祁城的县令携地方官员夹道欢迎,诚惶诚恐地接驾。 现场已经布置完毕。围场的四周卫兵重重,玄国的旗帜迎风招展,神采飞扬。 “臣贺墨水参见皇上,万岁万万岁!微臣家中已经备下了水酒,还请各位赏脸务必光临。” 皇上养尊处优,又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坐了一天的马车巴不得去哪里温香软玉休息一番。若不是有违祖制会被身边老是理贤孝耻满口的老东西唠叨,他还巴不得取消了冬猎。 “好好好!”皇上疲惫地一连应了几个好,嘉奖地看了眼贺知县,“你这名字起的好啊,果然是喝过墨水,安排周到。” 心里却说:“果然识时务!” 一行人经过半天的舟车劳顿确实不适合立刻围猎,于是留了随从和下人布置现场,其余的主子都跟着皇上去了贺墨水的家里。 作为一个地方知县,贺墨水的家还是雅致,亭台楼阁俱全。 大大的圆桌上鸡鸭鱼肉俱全,尤其多的是寻常人家难得一见的野味,甚为铺张。 “微臣招待不周,各位主子多多包涵。”贺大人嘴上这么说,却对自己的准备很有信心。 容妃和丽妃一左一右陪着皇上入座。白慕汐身边坐着玄影莫和玄月倾。乌蓝儿硬是挤到了玄影莫的身边。乌柯震坐到了乌蓝儿公主旁边。端木欣则跟着臣相一同入座。贺大人在最后的位置上陪座。 热腾腾的美食陆续上桌,桌上人动筷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大冷的冬天,吃上一盘火锅最是对味。一锅刚出炉的色香味俱全的驴肉火锅刚摆上桌,立刻就遭到了哄抢。丞相和端木欣本来放不开,没敢在皇上面前忤逆。见大家都如此,也就从善如流。 贺大人本也想着阻止,但看皇上和太子都没有反对,反而乐在其中,到嘴角的话又自己咽了下去。 火锅么,就是要抢着吃才好吃。 在抢的一行人中,白慕汐的动作是最积极的。嘴里吞着肉,一边好烫好烫地哈着气,下手却是快准狠。 乌蓝儿和端木欣早看她不顺眼,支着筷子就挑白慕汐选中的菜。 玄影莫有洁癖,自然不会动掺了别人口水的驴肉火锅,却在白慕汐的怂恿下不断给她夹菜,几乎把整个碗都装满了,垒得比小山还要高。 有人看了又妒又恨,乌蓝儿将碗往桌上一搁:“你是长得太丑见不得人是不是,连吃饭都带着斗笠?”她戴着竹斗笠往前那么一站,就能挤掉两三个聚拢的人头,绝对抢位! 白慕汐本就对吃饭带个斗笠颇有微辞,如今听乌蓝儿这么一说,差点趁势掀开斗笠。 她的手刚碰到帽沿,正要撩开面纱,桌上众人仿佛饱含念力的火辣视线就齐刷刷地扫过来,各个穿透力十足,倒像是她没穿衣服似的。 白慕汐刚才一股脑的气势顿时喘了口气,手势僵持在了半空。 丽妃和皇上是见过白慕汐的,虽然只是惊鸿一瞥,还满脸的污渍,但至今难忘她天人一般的容颜。 丽妃对白慕汐的绝色容颜又妒又羡,这么绝美的一张脸要是属于她就好了。不,她绝对不该来这个世界上! 她的倾世容颜只会给世间带来动荡和战争而已!这个祸水红颜! 丽妃每次回想白慕汐的那张脸,脑海中都会闪过如是想法。 其余的人没见过白慕汐的容貌,玄影莫对她的别具一格、独一无二,众人却是看在眼中的。 试问天底下还有哪个女人能够坐拥这份殊荣?能让一向拒美色于千里之外、坐怀不乱的太子殿下破例如此对待,怎么能不让人好奇她的所有? 自然,大家首要关注的就是容貌。 白慕汐扫了一眼众人,突然狡捷一笑:“要你管,我就喜欢这么吃东西!多管闲事!” “嘿嘿……”白慕汐心想,“你们不是千方百计想要看我的容貌吗?我偏偏不给你们看!” 白慕汐和妖孽太子待久了,怎么能不偷师学艺,练个一招半式的。那妖孽可是功力深厚,动个嘴皮子就能把人气个半死。 “……”乌蓝儿被呛了一句,埋头吃菜。 白慕汐接过碟子里堆成小山的菜,刚准备坐下埋头苦吃,余光却见玄月倾的碗里尚且空空如也。 似乎从昨天开始,他就有点怪怪的。 白慕汐自认和玄月倾关系很铁,一把拿过玄月倾的碗碟,按着自己喜欢的口味从左到右满桌子夹了一遍。 碟子重新放到玄月倾眼前时,俨然是和白慕汐自己的碟子一样高的小山。 面对玄月倾望过来的视线,白慕汐畜生无害地笑笑:“吃吧。” 在白慕汐的字典里,无论是心情沮丧、还是身体抱恙,只要有美食,第一时间就能恢复元气,就能开心和满足。 她想借由这个办法给玄月倾打气。虽然她也不懂个中缘由。 “谢谢!”玄月倾往嘴里送了口菜,明朗地一笑。 同一时间,白慕汐的左手边又多出了一只空碟子。玄影莫放下手中的筷子,坐等。 白慕汐转头看了眼阴阳怪气的妖孽太子,却还是按照刚才的步骤复制了一份放到他面前。谁让他刚才够义气地有负责帮她抢驴肉火锅吃呢。 玄影莫极其给面子地动筷子吃了几口。玄月倾刚差点死灰复燃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 端木欣在对面小心地打量着他们,心里却千回百转。她心仪玄影莫多年,对他的喜好、生活习惯了如指掌。 他一向不愿与人分食。无论是他动过的食物残羹,还是别人哪怕只动了一筷子的食物,他都不愿意再碰。 可他却愿意吃她夹过来的食物! 这小小的一个举动,对端木欣的震撼可不是一点点! 玄影莫只吃了几口,就将整个碟子又端到了白慕汐的面前:“你帮着本宫吃完吧。” 白慕汐自然是欢欢喜喜地接过,就差对玄影莫友好地摇尾巴了。 酒足饭饱,贺知县又是招待大家沐浴,又是看戏。皇上都是兴致高昂,待到全部的节目结束,天色也不早了。 皇上金口一开:“今日整修一日,明早卯时正式开始冬猎仪式。” 随行的队伍都去看搭台的花鼓戏了,玄月倾仰头合衣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 昨夜,他彻底失眠了。也拜这个失眠的机会所赐,他想了一宿,终于明白了一个问题。 他玄月倾这几年走南闯北,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所追求的不过孑然一身、潇洒自在,却还是被一个女人牵住了心魂,今后也注定被她拌住脚步。 他或许爱上了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结果的一个女人。 正凝神整理纷乱的思绪,头顶的瓦片上突然传来几声不易察觉的碎响。 玄月倾凝神静气,目光一凛:“谁?”话音刚落,他身影一动跟着掠出了窗户,身轻如燕地翻上了屋顶,追着黑影而去。 屋顶的瓦片刷刷作响,两道黑影你追我赶,双双出了围墙。 翌日卯时,随行伺候的太监宫女已将积雪枯叶整扫完毕。?猎场四周都设有铁栅栏,插着醒目的玄国旗帜,四面八方都有卫兵把守,异常肃穆。 围场中间建了一座高台,皇上拥着丽妃、容妃坐在正中。下面是整装待发的皇亲贵族和官家子第,都是身披戎装,配备精良的弓箭和箭弩。 每个人的箭尾都有所差异,用以区分。 皇上身居高位朗声道:“今年谁要是射中的猎物最多,朕重重有赏。当然,谁的猎物分量最重,最是凶猛,朕也重重有赏。特赐黄金万两,玄铁宝剑一把。” “呦……”底下被激励地一片喧哗之声,齐齐喊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乌柯震不理会其他人,稍稍打马到玄影莫的身边:“太子殿下可敢和本王子打个赌?” 玄影莫挑眉示意他接着说。 “你我之中,若是谁猎杀的猎物最多,小狐狸就归谁!” 乌柯震似乎对那只狐狸念念不忘,还遗憾玄影莫此次冬猎居然没有一并带它来。 玄影莫看了眼始终在东张西望的白慕汐:“可以!”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朝白慕汐骑去。 “在瞧什么,马上就要各自解散追捕猎物了,跟紧我,小心流箭。” 若不是怕她不在他身边会出岔子,他倒是很情愿把她留在东宫不带出来的。 白慕汐打量了一圈围场,始终不见玄月倾的身影,疑惑道:“玄月倾呢?” 玄影莫本想干脆回一句不知,看白慕汐担心的神色,改口道:“这么多人呢,他大概隐藏在人群密集处一时看不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5 白慕汐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依然跟在了玄影莫的身后。 人间的围猎诶?她从来就没有见识过,不知道好不好玩?想想还有点小兴奋呢! 白慕汐很快忘记了玄月倾的茬,兴奋地跃跃欲试。 皇上示意身边的大太监击鼓。红木的架子上用大红的绸布绑了个蝴蝶结,上面挂着一个金光灿灿的锣。 大太监拿起另外一个裹着红绸的木棍用力一敲。锣声大响,背着箭篓的人争先恐后地冲了出去。 “跟紧了,驾!”玄影莫夹紧马腹,大红的外袍被风卷起,给萧瑟的冬,寂寥的白增添了一分靡丽生动。 白慕汐与他并驾齐驱。 一红一白始终不离左右,好像生死相随。乌柯震心头多了丝羡慕,拽紧马绳紧随其后:“驾!” 策马进入密林,远处群山叠翠,碧竹苍劲,松木林到灌木林高低分布,茂密挺拔。树林稀松处会有一些薄薄的积雪,不厚,密林深处则看不到了。 松脂的清香扑面而来,令人神清气爽。平地处无孔不入的风多了树木的遮蔽,也多了一份依仗,身上倒是暖和了不少。冬天,百鸟迁徙,林中很是静逸。少有猎物出没。即便偶尔有几只野兔出没,也很是警惕。 率先冲出去的一些人策马狂奔了会,见猎物稀少,碰到个野兔、山鸡的也开始射箭。大多都是些囫囵箭,让猎物跑了还骂骂咧咧。 玄影莫和乌柯震都不是什么捕猎的生手,知道越进到林子深处,才会有更凶猛潜伏的野兽。 冬天这个季节,熊大多已经冬眠了。若不惊扰它们,不会出来走动。最最凶猛的就属猎豹、狼、野猪。 他们径自从大队人马前骑马而过,去到更深的林中。 白慕汐催马赶上他们的速度。兔毛的披风飞扬,风卷起遮面的薄纱。若此刻有人看见,定会为她的容貌惊为天人。 碧蓝如洗的天空,一望无际的丛林,一个旷世的美人在策马狂奔。 又骑了一炷香的时间。玄影莫和乌柯震纷纷勒马停了下来。 “吁——玄太子殿下,不要忘记你我的约定。”乌柯震出言提醒。 “本宫的记性好得很。” 正准备分头杨彪,不远处的树丛里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树叶的震动清晰可闻。玄影莫和乌柯震都不做声色,暗中却都摸上了身上的配箭。 他们尽量放低马蹄声,不惊扰猎物,缓步前进,侧耳细听。细微的声音都会影响判断,树叶的轻响都是辨别猎物方向位置的关键。 两个人同时搭上一只箭,从不同的埋伏地点射出。这个时候,就要看谁的经验和直觉更可信一点了。 离弦之箭破风飞行,却还是碰触到了什么,猎物突然开始警觉,树丛开始剧烈的幌动,一只梅花鹿叼着树叶从林中蹿了出来,正惊慌失措地逃窜。 玄影莫将弓拉满,箭重新飞了出去,一击射中梅花鹿的腿,梅花鹿中箭在地上扑腾了几下,伤腿却始终无法支撑它起来,踉跄倒地。 这个时候,乌柯震拾起了原先射出的箭,却原来是他的箭先射穿了树叶,惊吓到了敏感的梅花鹿。而不出意外,玄影莫刚才的箭却能一击即中命害。 “太子果然好箭法。”乌柯震的语中满含欣赏。 玄影莫冷冷一瞥:“乌兰王子还有空闲的时间奉承本宫吗?”说话间,他又拉满了一支箭,朝着梅花鹿的头部射去。 白慕汐看不下去了,觉得梅花鹿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于心不忍,它都已经受伤了,为何非要置它于死地? “喂,妖孽,够了吧?”她不满地看着玄影莫,觉得他赶尽杀绝地样子过于冷血。 “妇人之仁!”箭还是从玄影莫的弓中飞了出去,穿脑而过,刚还活蹦乱跳的梅花鹿一下子死绝了,甚至都没有任何痛苦地挣扎,了无生气地垂着血淋淋的脑袋。 “冷血!”白慕汐不忍地遮了下眼睛,骂道。 乌柯震一愣,明白了玄影莫的用意:“太子果然好计谋,是要以这头母鹿的血腥气引来多更的猎物吗?本皇子果然没有多余的时间在这里闲聊了。驾!”他策马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去追踪猎物。 玄影莫则是守在原地守株待兔。冬天的猎物本来就稀少,掠食性的动物缺少了食物,对于血腥气味就会更加敏感,不出一时半刻,这里就会多出几只野兽。这样他今年的冬猎才叫不虚此行。 不过一伙儿,白慕汐就闲不住了,扯开芙蓉为她准备的锦袋,拿出干果来吃。清脆的剥壳声加上吧唧吧唧的声音让玄影莫蹙眉,转头看向白慕汐却见她正要下马找一个僻静的地方细细享受。 玄影莫:“在马上别动。” “哼!”白慕汐根本就不理会他。 玄影莫知道,她是为刚才的事情生气。但那头母鹿,即便不是他来射,迟早也是其他人的囊中之物。中了箭伤的母鹿,即便为它处理了伤口放回丛林,它也注定难逃野兽之口。 既然如此,他何不利用?他的那只箭很快,除了短暂的疼痛过后,那头母鹿就再也感受不到了吧? 白慕汐一边吃,一边扔着荔枝干的壳。玄影莫骑马挡住她,马蹄在她附近徘徊。 突然,他的语气一凛,不容白慕汐反抗道:“立刻给我回到马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灌木丛中骤然窜出一只吊睛大虎。 老虎的的皮成棕黄色,满身纵向黑白条纹,额头的王字霸气威武尽显,腰腹健硕,四肢孔武有力,足足约三百多斤。不愧是百兽之王! “嗷——”虎啸震耳欲聋。只见它瞪着圆灯笼似的眼睛,贪婪地看着地上的母鹿。 发现前方还有人,它并没有立刻扑向母鹿啃噬,而是戒备威严地瞪着前人。“嗷——”它重重地发出一声警告,嘴角的长须随着这声虎啸震动,它摇晃着尾巴昂首阔步,走到猎物前与玄影莫对视。 虎啸三声,挡在他前面的人都没有逃匿,这让老虎很是不悦。它瞪大虎眸站了起来,昂着头,脸盆似的大脸张开血盆大口,舔了舔尖刀似的利牙,身后粗壮的尾巴挥舞似钢鞭。 “啪啪啪……”地上多了几条痕迹。老虎碧绿的眼睛瞪着玄影莫,目露凶光,凶神恶煞。 “哼!”玄影莫看着眼前磨刀霍霍的老虎露出轻蔑的笑,利落地拉满了弓箭,嗖嗖一手握了三只。拇指粗的箭羽排排立在弦上,绷满了整个弦:“不知死活的畜生!” 玄影莫的态度似乎激怒了老虎,它终身一跃,跳了起来,高大的身体足足有两个人高,凌厉的气势带着破风卷起的树叶,劲道十足。要是普通人,此刻定然满地打滚,连滚带爬地吓尿了。 老虎的一扑,起立的四肢几乎和马上的玄影莫持平。它的爪子尚且没碰到玄影莫的一截衣衫,三只破风之间早如期而至。 这老虎倒是有些灵性,利器射来,它翻身一躲,拍开了第一支箭,却避无可避地中了第二箭,第三箭。 “呜……”重重的一声响,地上都似乎颤抖了下,老虎重重倒地。 “啪啪啪!太子殿下果然厉害!”这时,躲在树丛背后的人群突然现身。 原来,眼见见面的林子里猎不到猎物,王公贵族们也骑马来到了林子深处。 负责收猎物的太监将母鹿和老虎运上马车。 小太监近前的时候,老虎突然发出一声嘶鸣,老虎大张的嘴吓得小太监连连发抖,不寒而栗:“还……还是活的。” “太子殿下,猎获母鹿一头,吊睛大虎一只。”有太监朗声说道,细细在手中的记事簿上记上一笔。 现场一片恭维之声。 突然,不远处的山头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人类的惨叫。远远看去,山体似乎坍塌了,树木断截倾斜,烟尘滚滚中,似乎有什么正朝着众人而来,危险的气息层层逼近。 滚滚沙尘中,乌柯震纵马疾驰,脸色紧张:“快跑!” 马惊慌失措,接连打着响鼻。众人不断勒住马绳,才不至于被马甩下来。胆小的人驾驭不了身下的马,一个劲地在原地癫狂。大多数的人都骑着马逃命去了! “怎么回事?”玄影莫问经过他身边的乌柯震。 “有人急功近利,竟然摸到山洞里去猎杀冬眠的熊,小熊受伤,大熊发了狂,惊动了地底下的土山神。” 乌柯震嘴上说的山神其实就是山里的大蛇。寻常长眠底下,粗大的足足有三四十米长,千年古树的树枝那么粗。 白慕汐吐出嘴边混在荔枝上吃进去的沙:“谁这么白痴?回来一定狠狠教训他一顿!” 乌柯震:“我阻止不急,已经死了一个了,还有一个落荒而逃,不知去了哪里。” 正说着话,扑面而来的沙尘却越来越厚。几米开外,一颗大树轰然倒塌,险险地错开了队伍中骑马跟在最后的人。 “救……救命……”那人吓得面无人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6 小狐狸嗤之以鼻。不过是只笨重的狗熊罢了,也好意思洋洋得意。玄月倾低头看懂了小狐狸眼中的不屑,浅笑冲着小狐狸挤眉弄眼,眨巴着勾魂的电眼,诱惑道:“小狐狸,若是立了功,你今天可就有口福了。” 小狐狸一早就看端木承德不顺眼了。如此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他居然随手都打翻了,简直罪不可恕。如今一听教训完恶人居然还有奖励,兴致更加高昂、跃跃欲试。 佐奴高大的身影在地上投下阴影,威慑力十足。他的手粗糙厚实寸寸朝玄月倾的脖子逼近,玄月倾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处,毫不避让,嘴角略有笑意。正当众人以为他即将被捏碎脖子的时候,小狐狸一个高窜咬住了巨人的手腕,丝毫不松口。佐奴吃痛,撒开了手,小狐狸趁机攀到佐奴的脸上,锋利的爪子扯住他的头发,疯狂乱抓。 浑厚而惨烈的嚎叫震耳发聩,出口的却只是单音。原来巨人一个趔足赤脚踩中了地上的碗陶碎片。十指连心,脚底心一直是多数人的软肋,就连粗壮的佐奴也不例外。一声巨响,佐奴摔倒在地,抱着受伤的脚发出小孩子呜咽。 众人无语,不敢置信事情会以如此荒诞的方式结束。 “废物,给我起来!爷养着你有什么用!”端木承德气急败坏道,怒不可遏。 佐奴虽然人高马大,粗枝大叶,看起来也呆头呆脑,但是心思特别单纯,看着养他的主子不高兴,闻言忍痛站了起来。小狐狸发现,佐奴的眼睛清澈,他只是遵从主子的命令行事,为非作歹、助纣为虐似乎并非他所愿。 他的无辜让小狐狸不忍伤害,它一把跳上佐奴的膝盖,将爪子拍在佐奴的头上,安抚似的轻拍着。佐奴吃惊地看着小狐狸温和善意的眼睛,心底突然变得柔软,单纯地对着小狐狸露出呆傻的笑意,笑意干净通透直达人心。 见佐奴没有按照自己的意思行事,端木承德气的跳脚,就连卑劣的奴隶和畜生都敢违抗他了。他捡起身边打手的剑,提气怒气匆匆地杀了过来。佐奴害怕膝盖上的小东西受伤,背身毫不避讳地抵挡了端木承德的剑。宽厚的背上留下一道狰狞的长痕,鲜血横溢。这次,佐奴只是咬牙默默承受着,对上小狐狸关心的眼神,安抚地笑笑。 “畜生!畜生!”端木承德高高举起剑,还没有落下,突然发出一声杀猪似的惨叫,却原来是被神色冰冷的玄月倾捏住了手腕处的软肋。 手中的剑脱手落地,端木承德落荒而逃:“你……你给我等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他甩下一句威胁,转身出了一品居,地上横七杂八的跟班也赶紧尾随了出去。 小狐狸邀功似的看着玄月倾。玄月倾看在眼中,会心一笑,也不迟疑,熟门熟路地进了一品居的厨房,并让月牙安排了楼上的雅座。 玄月倾撩死袖子,接过掌厨的递过来的铁锅,刷刷地冲了几下水,用干净的布擦拭干净。看玄月倾惯用的手势,看起来还真像模像样,确实有两把刷子。 玄月倾切了佐料放在一旁的盘子里备用,起火热油锅。 幕帘再次被掀起,骤然明亮的视线引了厨房里人的注意,却见一个打扮麻利大方的姑娘站在门口,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衣着不见多么华丽,却足见天生丽质,正是月牙。 “爷,您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玄月倾无奈地一抚额:“小芽儿,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爷,叫的我像个暴发户似的。” 被唤名叫做小芽儿的女子发出一声痴笑,似乎习以为常。 她并非玄国人,九岁那年饿晕在沙漠口被玄月倾所救,因无处可去,就和条小尾巴似的跟着玄月倾走南闯北,后来特意被安置在一品居,帮助他打理着餐馆的生意,以小小的年纪,把这里管理得有条不紊,几乎没有出过岔子。 玄月倾是闲云野鹤,过惯了四处游历的日子,自然无法同在家一样高床软枕,锦衣玉食,风餐露宿的野外生活让他练就了一手好厨艺,好吃得几乎让人咬掉舌头。 阵阵袭人的香气传来,小狐狸嗅着鼻子越凑越近,整个身子几乎都快扑进大锅里和食物翻炒去了。月牙抱住小狐狸倾斜的小身子,甚为喜爱地轻揉着它蓬松的柔毛,语气中终于有了妙龄少女该有的稚气:“哇——小狐狸,你真的好可爱哦,又有本事!”她自然而然的把小狐狸当成了玄月倾新收服的宠物。 女子瞳孔中的笑意善意温和,偶尔看向忙碌的玄月倾时,眼中的温柔更是可以掐出水来。小狐狸觉得,月牙怕是打心底里喜欢着玄月倾。它虽然不懂人类所谓的感情,看到心爱的美食时,眼中所闪现的光芒怕也和此时别无二致。 玄月倾动作娴熟地翻炒着菜,灶台边上火热,刚被小狐狸蹂躏的小金小银垂头丧气地探出头来,热得萎靡不振。 月牙自然地伸出雪白玲珑的手腕,让小金小银绕着手臂进了她的袖口,爱怜地摸了摸它们的脑袋。面对世上最毒的毒蛇,她的俏脸上始终神色自然,毫无惧怕之意。 明明是个邻家妹妹的模样,此时的她却又和闺中中规中矩、胆小懦弱的小家碧玉不同。 不出一会儿,玄月倾亲手做出四菜一汤。 灶台上成列着五道色香味俱全、热气腾腾的菜,芙蓉酥鸡、鲤鱼跳龙门、白玉翡翠叶、红烧排骨、西施豆腐鲫鱼羹,道道精美。 小狐狸觉得,这四道菜的卖相都不逊于御膳房御厨做的菜,比起骚狐狸九哥的手艺,怕也是不逞多让。小狐狸突然有些感伤,若不是去参加王母的蟠桃宴,它此刻应该还会在青丘,做个众心捧月的小公主,天天挑剔着九哥的手艺,让他帮着网罗各地美食。 骚狐狸九哥也真是的,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它不见了。不过它转而又一想,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蟠桃宴结束是在三天之后,难道法力尽失的它要在人间待三年吗? 三年啊,想想还真是有点久…… 四菜一汤被小二端上了雅间,小狐狸被抱上了坐垫。 玄月倾扫了眼神情怪异的小狐狸,美食当前,它不是应该扑上去狼吞虎咽,风席云卷吗?为何不但不欢呼雀跃,反而看着有些失落,是不满意他做的菜吗?玄月倾长时间地注视着小狐狸碧绿的瞳孔,心突然冷不丁地揪了一下。 狐狸最喜欢什么食物?鸡腿? 玄月倾想着,将芙蓉酥鸡整盘放到小狐狸面前的碟子里,诱惑着:“很好吃的哦!”月牙瞧着玄月倾如是模样,她的心也是一揪,效仿着一连夹了许多菜,统统放进小狐狸的碟子里:“爷很难得给人做菜的,快尝尝,凉了就变味了。” 小狐狸扫了眼一左一右,一扫刚才的失落和彷徨,张开大嘴凑上前一通乱咬,塞满了整个腮帮子,眼中突然光芒万丈,烦恼尽消。果真好吃得恨不得让人咬下舌头! 既然要在人间待上三年,它就要不枉来此一朝,能吃就吃,能喝就喝,说不定不等骚狐狸九哥想起她来,她就能自行恢复真身与法力,回到青丘去了。 想通了,小狐狸的胃口又回来了。嘴上不停,桌上一堆的骨架,鱼刺,它却没有停的意思,享受得眼睛都快要眯成一条缝隙了。 小狐狸绝无修饰的吃相是对厨子手艺的赞美,玄月倾也是高兴,大手一挥吩咐伙计:“来几坛好酒助兴。”开心与否,伤心与否,一醉方休。小狐狸自然不会错过美酒。很快,一人一狐狸你一坛,我一坛的就喝上了。 月芽好笑地摇了摇头,感叹玄月倾这是哪里找来的活宝。 与此同时,红墙绿瓦隔绝的皇宫之内,桂公公已经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给了他们的太子殿下。果然,玄影莫神色间的不悦一闪而过,久久未曾发言。他越是不说话,越是让人胆寒,似乎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成了冰。 桂公公缩着头,被冷凝的气氛激得抖了抖:“回禀殿下,是否全城搜捕捉拿刺客,将您的狐狸找回来?” 玄影莫手中拈着一块玉牌,细细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眼光却并未驻足在那里。若仔细观察他手中的玉佩,还可以借着窗外投射的光看到上面暗刻的小字。 他一口回绝:“不去,不认主的畜生找它回来干嘛?” 桂公公满头冷汗,心中腹诽:“太子殿下,真要不在意,语气能不那么狠吗?“桂公公如是想着,嘴上却恭谨地应了一声:“是,殿下若没有吩咐,杂家就传话下去了。” 玄影莫颔首,端在手中的贡茶碧罗烟却至始至终未曾喝上一口。他用鼻子冷哼了一声,干脆放下早已凉透的茶水,背身进了寝宫。小东西为何不反抗,它不是很有能耐的吗?怕是它的心里也一早想着要离开他的吧? 先是想跟着端木风仪走,接着又是玄月倾吗?他的心头莫名的浮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7 太阳东升西落,很快一天就过去了,玄影莫的房门至始至终没有打开过。 一品居内,玄月倾与小狐狸相见恨晚,举杯碰饮,真性情的他们很快臭味相投变得无比熟络。月牙看着好笑,也不打扰他们,径自退下到楼下处理善后事宜去了。一品居的门怕是要好好修上一修,一些桌椅都要尽快配备齐全才行。 玄月倾对小狐狸豪爽的吃相深表欣赏。他从小最不厌烦世俗礼教的条条框框。讨厌他们禁锢了天性,活得一点也不洒脱自在。他崇尚天性解放,更喜欢结识真性情的人。从这一点上,小狐狸就是他所说的那一类。 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这下小狐狸和玄小王爷都喝高了。歪七歪八地躺倒在地上。玄月倾很庆幸自己这次一回来就去了东宫,这才遇上了小狐狸。 玄月倾之所以屡次进太子东宫翻箱倒柜,主要是因为年少时和玄影莫有个约定,他们打赌,若玄月倾在东宫找出约定之物,玄影莫就要答应他一个条件,只得遵守照做,不可违逆。 主要是玄月倾从小到大都没有胜玄影莫一次。常年下来,玄月倾不觉对约定愈发的执着,想要赢回来一次。玄影莫本人不甚在意,权当调剂,由着玄月倾去了,也算是达成了共识。 他们之间的约定之物,是一支梅花形的汉白玉簪,据说是玄影莫最最珍视之物。可他连番几次进宫,几乎翻遍了整个东宫却也找不到。 小狐狸是个实打实的吃货,早就被眼前的美酒佳肴给笼络了。闻言指手画脚地笔画着,似乎在说:“若是有机会回去,它帮着他找就是,不过是一只白玉簪子吗?又不会自己长腿跑了。” “小狐狸,你看着真不像一只狐狸。”玄月倾仰头喝干杯中的酒,心里补充了一句,“若你是个女子那该有多好。我定会让你心甘情愿成为我的红粉知己,一同携手共游天下山水。”可惜啊,难得有趣味相投的…… 玄月倾正感叹间,楼下突然又是一阵骚动。端木承德来闹事后,月牙就让小二在店门口挂了牌子,暂停营业。怎么楼下还会这么吵? 突然,楼梯被踩得震天响,隐约传来争执的声音。喝空的酒坛子骨溜溜地在地上打转,滚到地上扎堆的酒坛子旁边,接连发出几声碰撞,然后停止不动了。 “将楼上的人给我捆结实了,爷今天就要让他明白他到底跟谁的姓?”似乎是端木承德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原来,端木承德受了一肚子气回去,心里越想越是不甘心,竟然跑到府衙里面调集了一帮衙役,又到一品居来闹事来了。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端木承德借口自己被无礼顶撞和殴打,欲借衙门的势力教训刁民,帮自己讨回公道,成功地借到了人马。有官兵为自己此行撑腰,端木承德的腰杆子挺得直直的,趾高气扬地只身下两个高耸的鼻孔。 端木承德上了二楼雅间,正好看到一人一狐,指挥道:“在那,就是他们,给我抓起来,先暴打一顿!” 在场的衙役谁不知道端木承德的底细,早就与他狼狈为奸,为了讨好权贵,这种芝麻蒜皮的小事,他们做起来都是驾轻就熟,手脚麻利,恐怕不是第一次帮着端木承德助纣为虐、恃强凌弱了。 衙役们看着慵懒倒在地板上的一人一狐,眼中有着轻蔑之色:“喂,小子,跟咱们去衙门走一趟吧。”敌寡我众,对方是单项匹马的一个人,还手无寸铁、烂醉如泥,怎么看都没有胜算,衙役不禁掉以轻心起来。 谁都没有理会他。玄月倾接着提壶往嘴里倒酒,小狐狸晕乎乎地在地上打滚。 玄月倾轻慢的态度让刚刚出声的衙役大为恼火:“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他拔出配刀,大刺刺地上前,准备教训冥顽不灵的刁民一番。认为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稍微收拾一下就老实了。 玄月倾懒洋洋的起身,故作才听到有人说话的样子,一边倒了口酒,一边道:“谁那么吵,打扰你爷爷喝酒的雅兴。”他的眼中似乎只有酒,连斜眼都没有看他们一眼,语气不可谓不嚣张,态度不可谓不恶劣。 在场的衙役当即火大了,纷纷手持兵器,将玄月倾和小狐狸团团围住:“我看你是死鸭子嘴硬!”现场一下子火药味十足,剑拔弩张。 “留个活口,爷等下要亲自教训他。”端木承德退到安全处,补了一句。紧接着,所有的衙役都一拥而上。 又是一番恶斗。官兵自然不比刚才端木承德雇佣的打手。玄月倾一人对付十几个,尚且还游刃有余。只是地上的小白毛,似乎彻底喝醉了。玄月倾担心哪个不长眼的东西乱中踩中了它,脚下一挑,将它收进自己的怀里。 小东西的体温很高,皱着小脸,满脸红晕。 “这个醉狐狸,不能喝还逞强。”玄月倾嘴上抱怨着,心里却柔软一片。他只道小狐狸是醉酒,却并没有发现它的异样。 有个狡诈卑鄙的衙役,看中玄月倾宝贝怀中的小狐狸,他手中的刀剑哪里都不刺,招招冲着小狐狸。玄月倾也发现了,自然得留个心思提防他。如此一来,玄月倾的武功路数确实受到了限制。 玄月倾弯腰错开对方的攻击,小狐狸此刻却不安分地在他怀中打滚,好几次险些掉下去。衙役们看准时机,不给玄月倾调整的时间,立刻又攻了过来。 这次的目标更加准备,下手更加狠辣,玄月倾继续见招拆招,尚且游刃有余,偶尔却又破绽百出。 熟悉的疼痛阵阵袭来,痛心疾首。小狐狸捂住丹田,内丹下似乎有东西在游走,四处碰壁,撞得它疼得颠来倒去。终于,它疼痛难当,擅自撞出了玄月倾的庇护。玄月倾想要接住它,但已经为时已晚。刚刚发话的衙役就地一滚,捡起地上的狐狸抛给了端木承德。 一把冰冷的匕首贴住小狐狸的下巴,二楼传来端木承德洋洋得意的笑:“大胆刁民,还不束手就擒。不然我一刀结果了它。” 玄月倾深深蹙眉,脸上时常挂着的玩世不恭的笑意已经荡然无存。他冷面看着端木承德,沉声道:“放了它,不然我非让你后悔不可!” “哈哈哈……”端木承德仰天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可笑的笑话,“就凭你?” “不凭他,凭本宫如何?”邪魅森冷的声音冻的人浑身一颤,不知何时,二楼的楼梯口突然多出了两道身影。 为首的男子一席坠地花色大袄,上绣蟠龙金凤及各色花卉。如此眼花缭乱的图案不是寻常人能够轻易驾驭的,穿得弄巧成拙的话反而像个附庸风雅的暴发户,演花鼓戏的杂耍贩子。然而,穿在他身上却只让人觉得浑然一体、自成一派。他披肩的长发用一根簪子随意撩起,慵懒而性感。墨色的眉斜飞入鬓,妖异的长睫危险的眯起,冷光骤现。 他的整个人阴鸷而邪魅,冰冷而狂肆,冷魅和残忍肃杀浑然一体。 这副祸国殃民的姿态放眼玄国何人不知?居然是太子玄影莫! 玄影莫身后跟着个发福的中年人,身穿官服官靴,正是襄城的父母官郝大人。此时,郝大人不断掏手帕擦着额头豆大的汗水,诚惶诚恐地呵斥着呆愣的众人:“愣着干什么,太子殿下驾到,还不下跪磕头!”雅间里跪倒一片,仅余一个嬉皮笑脸的男人毫不畏惧地和玄影莫对视着:“美人堂哥,你来得还真快啊!” 小狐狸不过不见了一个下午,他这么快就追踪而来,这小东西果然非同一般,居然让他一向镇定自若、处变不惊的堂哥如此失常。 端木承德跪得五体投地,根本不敢抬头和玄影莫对视,闻言浑身一颤,心下一沉,不可置信地看向玄月倾。他叫太子什么?堂哥?端木承德心下一番思量,努力从自己浅薄的脑容量中寻找唯一的可能。放眼整个玄国,称呼太子殿下堂哥的,而他又不曾见过的皇亲国戚? 端木承德突然被自己的想法给扼住了喉咙,吓得摊到在地。完了,这回就算他娶的不是郡主,而是公主都没救了!猜测到玄月倾的真实身份,端木承德吓得瘫软在地。 刚还耀武扬威的衙役此刻都被抽了魂似的,惊魂未定。 当今皇上尚且是皇子时势单力薄,多亏身为武将的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忠亲王扶持,才能一路披荆斩棘,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忠亲王膝下只有一个儿子,性格豪爽不受拘束,终年游历在外。就是那个年幼时顽劣不堪,御前走马逗鹦,被称为小霸王的小王爷——玄月倾。 小王爷向来有仇必报,更是敌敬一分,还敌十分的主!不说玄月倾小王爷本身就招惹不起,他身后的忠亲王以及整个镇国府的势力,更是他望尘莫及、心胆俱裂的。纵然他有皇后撑腰,怕也是小命难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8 玄国如今看似太平,却被四股势力同时制衡着,皇上、皇后、忠亲王、太子,哪个都不容小觑,尤其后面的三个势力更是比皇上还令人忌惮和震慑。与这群豺狼虎豹相比,他端木承德不过是只嗷嗷待哺的小猫而已,尚且连只狐狸都不如。端木承德吓得差点肝胆俱裂,浑然不知刚才被他挟持的小狐狸被他压在手掌下冷汗连连。 “你准备压到什么时候?”玄月倾冷眼一瞄,眼中的温度骤然又下降了几度,听的人差点整个成了冰雕。玄影莫看着小狐狸奄奄一息的样子,眼中已经毫无温度:“全部杀了!” “鄙人该死!太子恕罪!恕罪!”端木承德连连磕头,迫于活命,他居然一把抱住了玄影莫的脚裸,连连告饶。只是片刻,他无端地发出一声杀猪似的嚎叫,抽搐着在地上打滚,刚才还紧紧抱着玄影莫的手整个被卸了下来,血淋淋地掉在地上,手指尚且还在抽搐。 “嘘——”玄月倾吹出一口响亮的口哨,语调上扬,施施然走到端木承德的身边,半蹲着身体满是笑意道:“郡马爷,你刚才说襄城究竟该姓什么来着?”他掏了掏耳朵,表示洗耳恭听。 断手的剧痛让端木承德双唇煞白,嘴角抽搐,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玄月倾的眼在承德痛苦扭曲的脸上划过,拍了拍手站起身来:“不愧是美人堂哥,手法干净利落。只是,端木猪头虽然可恨,好歹是丞相大人的儿子,又是皇后的心腹,堂哥不怕与恩师生了嫌隙,他转而投靠到皇后的阵营里去?” 玄影莫蹙眉看着脏兮兮的小狐狸,眼皮一跳,最后还是干脆地将它收进了怀里:“本宫卸了他的一双手尚且算是客气的,相信丞相大人心知肚明本宫的忍让。斩拓,将这里替本宫处理了。”他冷酷地命令着,不再耽搁地往皇宫而去。 小狐狸目前的状况他看过一次,闻着它身上淡淡的酒味,他心中多了一抹猜测。无论如何断然不能让她在这里现身。 玄月倾此刻也发现了小狐狸的异样,尾随其后追了出去。 玄月倾做梦也没想到,他一路尾随玄影莫到了太子宫,却结结实实被当面吃了一顿闭门羹。玄影莫前脚抱着小狐狸进了寝殿,后脚就狠狠地甩上了房门,幸亏玄月倾机灵,不然非让门给夹断鼻子不可。 堂哥这是报复他私自拐走了小狐狸?玄影莫以往的态度虽然也不冷不热,却没有约束他在东宫里的行动。所以,他向来可以自由进出这里。 “美人堂哥,别那么小气,让我看一眼小狐狸。”玄月倾在门外叫嚣,小狐狸突然的异样让他异常担心。可是不论他说什么,里面却始终没人吱声。玄月倾的耐心向来很好,干脆席地而坐,时不时地嚷上一句,终于,一道冷声破空而来:“不想明天被拔光悬挂在城门上供人观光,你最好在我改变主意之前立刻给我回去。” 玄月倾闻言抖了抖,经验告诉他玄影莫这句话是闹真的,他惯来说到做到。偏偏玄月倾自认现在尚且不是玄影莫的对手,于是,他不甘心地折返了忠王府。 东宫里依旧灯火通明,宽敞的室内左右立着两个青铜鼎,叙叙从里面飘出凝神香,很快飘满了整个房间。石榴红的纱幔下有两道人影,却听有个女人痛苦的声音不停传出,听得房外恭候的两个人面面相觑,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真是匪夷所思,太子殿下居然亲自抱了个女人回来,逝去的前皇后地下有知,终于能含笑九泉了。 “不要……我还要喝。”只见床榻之上,正躺了一个绝色的女子,绯红着脸,醉得不省人事,偏偏嘴里还吐着梦话。 她喝了酒,体温正高,因此十分嫌弃盖在身上的锦被,一个劲非要踢到地上才罢休:“九哥,小汐的蟠桃……蟠桃不翼而飞了!”她的神情很是不满,愤愤地捶了一下床:“还我的琼浆玉液!”一双光裸的美腿死死地压在了玄影莫盖着毛毯的膝盖上。 玄影莫扫了眼女子,任由她作为,只是一个人安然自得地靠在榻上,倚靠着面绣国色天香、花团锦簇牡丹图案的靠枕,自顾自地翻阅着典籍,眉头却越蹙越深,浑然不觉自己正摩挲着书面,差点将书面上的字都要抹去了。 女子在床上闹了半宿,直到夜色渐黑、更深露寒,她似乎觉察出了凉意,纤纤玉臂在床榻两边摸索着被褥。但是被褥已经被她自己踢下床去了,床榻之上哪里还有她捞的起的被褥? 她冻得瑟瑟发抖,身体自然反射地弯曲成了颗虾米,跟她尚且是狐狸时畏寒的姿势一模一样。逐渐的,女子依靠天生敏锐的直觉找到了热源,自发地靠了过去。 在白慕汐自发地靠近玄影莫怀里,顺道挤了挤,整个人缩进了玄影莫盖在身上的绒毯里,像一只晒饱太阳从而困倦的猫咪,就差舒服得喵一声了。 玄影莫一皱眉,想把身边的女子推开,她却拽得很牢,顺便一把抱住他的腰身,安然睡去。 被得寸进尺地抱住了腰身,玄影莫更不自在了,转眼看始作俑者的满足安然的神情,刚伸出去的手却又顿了下来,抱怨了一句:“没心没肺的丫头!”今晚怕又是一个不眠夜了。她倒好,无论是狐狸还是人,都尚且可以不用顾忌别人的感受。 他放下书起身,拾起棉被,复又盖在两人身上。 夜幕笼罩之下,一切都变得非常安静。玄影莫呼出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他望着窗外的太色,复杂地看了眼犹在美梦中鼾睡的香甜的女子,眼中神色莫名。 “小汐?”是她的名字吗?玄影莫无意识地喃喃。 日生月落,又是一个清爽的凌晨。白慕汐酣睡了一个晚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脑袋因为宿醉尚且有些昏眩。她慢吞吞地从被褥中探出头来,惺忪地睡眼环视了一下四周,熟悉雍容的装饰让她一愣,蓦然醒了过来。她是怎么回到这里的?玄月倾呢?他们不是在一品居把酒言欢、对影三人吗?怎么一觉醒来她就又回了妖孽太子的地盘? 还有,她看了眼自己五指分明的青葱玉指,她居然变回来了!白慕汐差点在软榻上一蹦三尺高,欢喜地在被褥间打滚,本就凌乱的床,这次更乱了。 终于,白慕汐庆祝够了,掀开遮体的软被,一双光滑纤长的洁白美腿毫无征兆地曝露在晨光里。 玄影莫昨晚出了一身的汗,早早起身去温泉洗了个澡,从浴池一出来,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双在日光中闪烁着白皙光泽的美腿。玉菩提似的脚趾小巧可爱,如珠似玉的玲珑,在晨光熠熠中更显得晶莹剔透。 玄影莫的眉峰一挑,脸上突然沁出一丝红晕,更有血气上脑,成越演越烈之势。瞧这苗头,倒不像是害羞,更像是恼羞成怒。 虽说他的寝宫里没有他的吩咐断然不敢有人进来,但也有例外。玄月倾因为与他的赌约随时都会光顾这里。若此刻进来的不是他,而是玄月倾,她也准备将这一切留给别人看吗? 这一刻,他突然气冲上脑,凌厉风行地上前狠狠拽住白慕汐纤细的手腕,将她掼出去推倒在床,扯过棉被丢在她身上。他的动作一气呵成,带着凌厉之势,回过神时,白慕汐正痛得皱眉,凶狠地瞪着他:“你发什么神经,痛死了!” 她挣扎着起来:“我怎么会在这里,玄月倾呢?”昨天心痛难忍之余,它隐约听到了兵戎相触的声音。是不是一品居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小狐狸正要着急去看看,还未曾下床,又是被一阵迅猛的力道扔回了床上,她抬眼望去,入目所及的是妖孽太子凶红的毒辣眼神:“你是本宫的宠物,没有本宫的命令,哪里都去不了!” “是呢,她是他养的宠物,自然该听他的。”玄影莫心想,为自己的失控找到了个尚且合理的理由。 “凭什么?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哼!” “很好,如果不怕被打断手脚的话。” “你敢!” 一如初见时的较劲再次发生在两人身上。他们隔着床榻互相瞪着对方,各不相让。 “没有什么是本宫不敢的,小狐狸,你想不想试?”玄影莫冷颜威胁道,长长的桃花美目中冰冷一片,似乎在里面矗立着两把锋利的宝剑。 “殿下,您是否起了?奴才让人进来伺候?”外面响起了桂公公叫起的声音,打断了白慕汐和玄影莫的争执。 白慕汐的眼光一闪,一丝异样从她的脑海中闪过,在即将被遗忘的霎那,突然灵光乍现,再次想了起来,她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玄影莫:“你怎么知道我叫小汐?”而且,他遇上她的时候,她尚且维持狐狸身的,如今恢复人形,他却丝毫没有惊诧失措的样子,更多的却是了然? 他们人类不是最怕狐狸精的吗? “你,你,你……”白慕汐指着玄影莫的鼻子,一时说不出话来。玄影莫不管抱着锦被的白慕汐,沉默地走了出去。 等玄影莫出去以后,白慕汐听见他对门口的桂公公吩咐着:“找两个细心的宫女前来伺候,另外谢绝任何人擅自进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9 一连几天,自从那日与玄影莫对峙过后,她就没见过他。只是一日三餐锦衣玉食照旧,伺候得她服服帖帖的。玄影莫特意找了两个细心乖巧的宫女过来伺候她的衣食住,至于“行”,她已经很久没出东宫的门了。 “娘娘,您又愁眉苦脸了,您放心,太子殿下一定会回来找您的。”说话的宫女名叫芙蓉,与月季一起,正是桂公公派下来伺候白慕汐的宫女。 自那日之后,太子不近女色的传闻不攻自破。有传言说,太子在自己的寝宫里养了一个人间绝色,只因天上有,人间不得几回看,美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话到也不夸张,芙蓉和月季初次见到白慕汐时,差点忘记了自己还能呼吸这回事。 “娘娘”这个称呼正是在那是就一口咬定下来的。自从被白慕汐的容貌深深折服过后,两个丫头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为白慕汐张罗胭脂水粉、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将白慕汐打扮的清纯脱俗又妩媚动人的。 明明是她们两个小丫头一手打扮的,对着白慕汐,她们却还是止不住看呆了去,每次都要愣神许久。芙蓉和月季俨然把白慕汐看成了玄影莫的女人,尽心竭力地伺候着,嘴里更是咱们娘娘长,咱们娘娘短的,甚为骄傲跟着伺候白慕汐。 如今看白慕汐垂头丧气,还以为她多日不见太子,内心忧郁成愁,所以忍不住开解道:“太子殿下正忙着冬猎的事宜,所以才耽误了与娘娘相处的时间。依照太子对娘娘的宠爱,他一定非常想要赶过来的……” 在她们以为,太子殿下虽然没给白慕汐真正的名分,却愿意为她破例,更将她亲自安置在自己的寝宫之内,这便是荣宠,更是史无前例的。 “还巴不得他不来呢!那个狂妄自大的妖孽,强势霸道的纱文猪!”白慕汐呲牙不屑地想,“要是我的法力未失,定要把他打成真正的猪头!” 怎么会变成人形却没有一并恢复法力呢?哎!现在的她和弱质女流有什么区别? 白慕汐又叹了口气,挎着个脸,托着腮含糊道:“芙蓉,我又饿了,这次想吃脆皮盐酥鸡、水晶蒸饺、白玉豆腐羹、红烧狮子头……”她一口气报出一连串的菜名。无论怎么说,都要补充体力和营养,也好和那妖孽保持持久战。 “是,是,奴婢这就去,不耽误娘娘丰乳肥臀的事业。”白慕汐平时就没个主子的样子,两个宫女刚开始拘禁,如今混熟了,偶尔也会打趣白慕汐几句。 月季看了眼闲得在铜镜前扮鬼脸的白慕汐,停下手中的女红,笑着提议道:“娘娘,不如咱们给太子殿下做个香包吧,太子殿下贴身携带,若是看到荷包,就等于想起了娘娘您。” “切,不做。”她疯了才给那妖孽做香包呢! 月季只当她嘴硬,继续穿针引线,花开富贵的图样跃然于纱布上,栩栩如生。白慕汐探头看了一会儿,颇为好奇人间刺绣的玩意,绣花针上下来回之间,居然能够绣出如此动人的美景。 她的偷看行为被月季抓了一个包:“娘娘,您试试,正好可以解闷。”白慕汐闻言接过,放到眼前仔细揣摩了一番,却依然束手无策,无奈地挎着小脸抬头看向月季:“我不会。” 月季看向她闪烁着无辜的瓦亮眼神,她的心当下萌化了。白慕汐此时就算是让她赴汤蹈火,她都不忍心说个不字。月季心想,自己一介女流对娘娘都尚且如此着迷,更何况那些男人,还不争先恐后地想把真心交到她手上。娘娘这或清纯或妩媚的模样,真真迷惑人心,若世间真有狐狸精,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难怪不近女色的太子都尚且对她一见倾心,还让她寸步不离东宫,怕是对娘娘紧张的很,不愿让他们贪婪污秽的眼神玷污了娘娘。 “幸好娘娘心思单纯,天真善良,若真存了以美色祸国之心,玄国的江山社稷恐怕危矣。历来迷惑君王失了江山的妖妃,恐怕也不及娘娘一分美貌。” 月季独自想着,回过神时,却见白慕汐正小心翼翼地绣花。她将头凑了过去:“啊!娘娘不是这样的啦,这个是鸳鸯,不是呆头鹅。” “是么,可是我看它身上花花绿绿的颜色,还以为是只孔雀呢?”白慕汐茫然道。 月季:“……” 原来您是打算绣孔雀啊! 见白慕汐埋头认真地上下戳着别扭的针脚,似乎玩得很开心,月季也就由着她去了。 正绣花,窗户那头突然响起一声异响,月季打眼望去,不见丝毫的异样,正在疑惑,突然后颈一痛,软倒的身体被接近一双有力的手臂中。 “娘娘,奴婢给你送美食来了。”芙蓉推开门,看到的正是月季被从身后打晕的场景,立刻打翻了手中的托盘,脸色一变,飞快地闪身护到白慕汐的身前。 玄影莫派来伺候白慕汐的宫女又怎么会没有武功? 芙蓉勉力和蒙着黑巾的锦衣公子打斗,却节节败退,最后还是无可避免地被他打晕了。在彻底晕过去之前,她担心地瞧了眼白慕汐的方向:“娘娘,快跑!” 房中一前一后横着两个宫女,白慕汐看着眼前的锦衣公子,欢喜道:“玄月倾,原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锦衣公子蒙着面,露在外面的一双明眸变化莫测,惊艳、吃惊、诧异纷纷从他清亮明澈的眼中闪过,他黑巾下的嘴角似乎往上扬了下,干脆一把扯掉了蒙面的黑布:“美人,你是如何知道我的?” 玄月倾此次进宫主要是来探望小狐狸的,哪里想到东宫的守卫严密了不说,玄影莫的宫中居然惊现一个绝色倾城、遗世独立的人间极品。这事还真是匪夷所思! 白慕汐的眼珠子一转,她一激动,怎么又把自己变身的事情给忘记了。这事还是先不要让玄月倾发现为好,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她是狐狸变的这个事实:“自然是有人和我说的。” 此时,玄月倾正满宫殿的寻找着小狐狸的身影,他几乎每个角落都找遍了,就是不见小狐狸,转头看着眼前的美人道:“美人,你可有见过一只通体雪白,玲珑可爱的小萌狐?” “见过。”她自己可不就是。 “它在哪里,现在可好?”昨天从一品居出来的时候,小狐狸的样子实在很令人担心。玄月倾自己都很难相信,他居然为了一只狐狸失眠了。他一向不拘小节,哪怕以天为被,以地为榻,他都可以睡得很香稳,就算初次闯荡江湖时,露天野营也不曾有过睡不着觉的情况。 担心了一整夜,玄月倾一早就进宫了,等到玄影莫出去,他就在东宫埋伏,伺机而动。 玄月倾的语气中满含着担忧,白慕汐心下感动:“你放心,它现在很好,生龙活虎,指不定跑哪里找美食去了。” 玄月倾听她的口气似乎和小狐狸很是熟稔,猜测道:“那美人你是小狐狸的主人?”话一出口,他觉得小狐狸和眼前的美人还真是相像。都是白皙的皮肤,呆萌清新的气质,尤其她的眼睛几乎和小狐狸如出一辙。荒诞的想法出现的毫无预兆,却真真实实地在玄月倾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难道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宠物? 白慕汐也不辩解,垂头看着地上被打翻的托盘,满目委屈和遗憾。玄影莫看着美人贪吃的神情,将美人和小狐狸的身影在脑海中重叠了起来。他甩了甩头,甩掉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想法:“不好意思,打翻了你的午膳,这样吧,我请你吃东西。你看看想要吃什么?” 哇——白慕汐的口水流的更欢了,满眼希冀地看着玄月倾,他亲手做的美食最好吃了,令人念念不忘。 玄月倾的轻功卓绝,却也没把握在戒备森严的皇宫里带上个人不被察觉。刀剑无眼,万一动起手来,有人伤了白慕汐,那就不好了。 所以,玄月倾提议就在皇宫里亲自为白慕汐烹饪美食。 玄月倾揽着白慕汐飞身出了窗户,落地之时,坠地的长裙绊了白慕汐一脚,她一个趔足,身体彻底前倾倒进玄月倾的怀里。 扑面而来的馨香充斥着玄月倾的鼻尖,怀中的温软让人心驰荡漾。玄月倾的心被猛烈的一阵撞击,似乎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他的心底,而他自己浑然未觉。 白慕汐懊恼地扯了扯裙角,扯着面前俊逸潇洒、浪荡不羁的男人:“走吧,咱们去烤地瓜。” 玄月倾回过神来,白慕汐的离开让空荡荡的怀中怅然若失:“哦,好。” 玄月倾悄无声息地潜入御膳房,出来时从身后变出两个比巴掌还大的地瓜,在白慕汐面前扬了扬。 白慕汐立刻双眼放光,深秋时节,地上多的是被风卷席的枯叶。用大自然的风味烤出来的地瓜,一定是最最美味的。白慕汐深深地吸了口气,似乎鼻尖早就已经萦绕着烤地瓜难以拒绝的诱人香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0 烤地瓜确实不错,不过上哪里去烤好呢? 玄月倾似乎察觉了白慕汐的疑惑,挑眉自信道:“我听闻御花园里有种土很是特别,用它培植的花草可保一月花开不败,真想试试用这种土烤出来的地瓜味道是不是风味更佳?怎么样,敢不敢和我一起在太岁头上动土,做些惊险刺激的事?” 这么说玄小王爷居然是要在御花园大显身手?仔细一想还真是符合他一贯潇洒不羁的作风。 “有什么不敢的!”白慕汐豪气道,惹来玄月倾欣赏的一瞥。 玄国的御花园里汇集了来列国皇宫的名花异草,其中不乏罕有的珍品。一到花期,整个皇宫里百花齐放、花团锦簇,惹的各宫妃子皆出来游园踏青,各个人比花娇,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文人骚客为玄国御花园里的花题词作诗无数,直把玄国的御花园赞誉成人间仙境。自然,这都是在百花花期的时候。如今临近初冬,花期已过,百花凋零,只在角落里零星地开着几朵残败的菊花,让整个园子看起来有点萧瑟。 秋意寒凉,御花园逐渐变得乏人问津,妃子美婢也不到这里来了,都眼吧吧地等着西苑的梅花盛开,好去西苑踏雪寻梅。 这种天气,御花园里自是没什么人,只要躲过了园口守卫的视线,后面就一路畅通无阻,也不担心在里面做什么被发现。白慕汐和玄月倾毫不费力地进了御花园。 白慕汐眼吧吧地看着玄月倾用干草引了火,就地折了些不知道什么名贵花种的树枝当做柴火备用。若是那些惜花的人看见还指不定如何扼腕叹息呢!白慕汐心想,它要是敢在青丘这么做,准被九哥罚几个月禁闭。 不过很快,她就没什么多余的心思怜惜花草了。地瓜的香味随风阵阵扩散,白慕汐翘首以盼,口水险些禁不住留了一地,指望着玄月倾的动作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好了没有?” “这御花园里的土质特别,尚且还要等一些时间,才能保证地瓜充分受热,烤出来的地瓜才会更加甘甜美味。” “哦。”白慕汐应了一声,不出片刻,又忍不住问:“好了没有?” 玄月倾将她猴急的模样看在眼中,深觉有几分可爱,颇为好笑地摇了摇头,这次没有再与她解释,只是手上扇着扇子的手却加快了几分。 终于,在白慕汐的望眼欲穿中,玄月倾熄灭了火,从炭火堆里挖出两个烧的乌黑滚烫的地瓜。地瓜被烧破了皮,露出烤的嫣红的瓜瓤,阵阵热气下,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十里飘香。 刚从炭火中捧出来的地瓜很烫,玄月倾抓起一个,被烫得玩起了杂耍:“啊,烫……烫……”白慕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玄月倾赶紧丢给白慕汐一个,然后同样看着她被烫,还锲而不舍地与地瓜周旋。 玄小王爷笑够了,慢慢挪过去,接过白慕汐粉嫩爪子上的地瓜,用一个树杈子串起,认命地为白慕汐剥起地瓜皮,诱人金黄的地瓜瓤呼之欲出,香气更甚。 白慕汐煎熬地咽了一口口水,就着玄月倾的手咬了一口地瓜,被烫得连连哈气,却好吃得让人幸福掉泪。玄月倾愣愣地看着地瓜上的缺口,心中突然荡起甜蜜的幸福。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嘴角的笑意是如此灿烂。 玄月倾所说不假,御花园的特殊土壤虽然让烤地瓜的时间变久了,但烤的地瓜受热却非常均匀,很好地保证了食物的原汁原味,还适当地提升了食物的甜度。让人在品尝如此美味时,突然觉得多花的时间也都是值得的。 白慕汐嘴上不停,一边被烫,一边哈气,一整个地瓜不消片刻就被消灭了干净。她吃完了自己的地瓜,又把视线投注到了玄月倾的地瓜上。她眨巴眨巴嘴,意犹未尽,还没吃够。她的视线几乎全部都焦在他的地瓜上,玄月倾被看得居然于心不忍,不忍心下口。 “那,算了,都给你吧。”玄月倾抖了抖衣袍起身,将手里刚咬了一口的地瓜塞给如饥似渴的美人:“我再去御膳房看看,看还能不能偷几个出来烤?” 奇怪,只要看着白慕汐水亮亮的眼眸,他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还真是见鬼! “好的,你要快去快回。”小狐狸心花怒放地啃着地瓜,连连点头。 玄月倾看着她绝色脸蛋上啃得黑漆漆的痕迹,努力地憋住了笑意:“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白慕汐。”白慕汐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其辞。玄月倾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认命地折返御膳房去偷地瓜。 很快,白慕汐又解决了第二个地瓜,她百无聊赖地撩拨了一下地上将将熄灭的火星子,回想烤地瓜的漫长过程,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她敏捷的身手在草木之间翻飞,不出一伙儿就收拾了一大捆的树杈。 忽然一阵风起,奄奄一息的火星子被吹得明明灭灭,突然又重新燃烧了起来,火舌卷起地上的树枝,越烧越旺。 风越大,火势就越来越猛,成了不能扑灭之势。 御花园里越烧越旺的火势引起了守卫的注意,走廊的那头浩浩荡荡地簇拥进来一群人。有丫鬟、有太监、有侍卫…… 为首的女子穿着一身异域风情的服饰,五官立体明艳,有种张扬跋扈的泼辣美,硬生生地撞进了众人的视线中。此女名唤阿丽娜,是女真部落向玄国和亲的公主,前些日子刚被封为丽妃,圣宠正隆,一时风光无限。 丽妃的脸上饱含怒气,提着自己的鞭子风风火火地朝着御花园而来。 她一到岔路口,就远远地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忙着煽风点火,所烧的正是她们女真部落独有的花卉——月神草。 月神草的分布区域只有在她们女真部落,只有在夏季夜晚,夜深人静时才含苞欲放,凌晨时分才开放一个小时,等天边的第一缕晨光升起,它就会立刻枯萎,故而称作月神草。 因为女真部落信奉月神,是以也是女真的花神。月神草冬天的时候会枯萎变黑,外形和干柴差不多,但这不是玄国的皇宫吗?居然有人胆大包天在此焚烧她们女真的花神? 丽妃个性火辣,仗着得宠,甚至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因为是老夫少妻,玄王对丽妃更加疼惜,难免也就娇惯些,皇宫里一时无人敢惹。 “出了什么事情?你们是怎么照看月神草的!”丽妃柳眉倒竖怒喝道。 侍卫们早就知道丽妃的火爆脾气,哪里敢招惹她,恭谨下跪行礼:“回娘娘,是这个女子擅自使用明火,点燃了御花园里的花。” 白慕汐不过离开了一会儿,大火就燃了起来,正勉力扑火,闻言回过头来,一张天地失色的脸上粘着黑漆漆的印迹,旷世的美貌却难以被掩盖一分,不禁让人羡慕嫉妒恨! 守卫的眼睛都和涂了万能胶似的粘在白慕汐身上,错不开目光。 丽妃的俏脸上升起一抹妒色,扬手挥了一鞭子,长鞭灵活如蛇直直朝着白慕汐挥去:“谁让你进来的!” “噼啪”一声,地上被挥出一道沟壑,尘土飞扬,原本在对面的美人却消失无踪了。待到尘土散去,众人只见一个锦衣公子揽着白慕汐上了树。没有打到白慕汐,丽妃心中的火焰更甚:“还愣着干嘛,给本宫抓了那个贱人,向月神谢罪!” “还不将火给我熄灭了!想让她烧到我的丽和宫吗?”丽妃转头吩咐身后随行的宫女。 丫鬟们并未带随身的工具扑火,想去折回去拿盆子盛水灭火。丽妃却不允诺,嫌这样做浪费时间,硬要让宫女们在大冷的天脱了外套借以扑火。宫女们逆来顺受早就习惯了丽妃的刁蛮,也怕被丽妃借口惩罚,纷纷照做。 看着焦头烂额扑火的宫女,丽妃手持鞭子得意洋洋。似乎只有看着众人狼狈,才能显示她的优越,才能让她开心一样。 其实,女真本来欲要和亲的对象是太子玄影莫,但太子不屑,实在没有办法,为了整个部落,阿丽娜迫不得已才嫁给了大自己一伦还多的糟老头玄王,心里自然是不忿的,尽管这样,她嫁到玄国却还时常听人背地里数落她不自量力、痴心妄想。 背井离乡不说,还处处受人排挤,得到一个妻妾成群,后宫佳丽三千的糟老头的宠爱又如何,阿丽娜自从来到玄国皇宫,心里就越发愤愤不平。自从被封为丽妃,就越发蛮横,仗着皇帝的宠爱,目中无人,谁都不放在眼里。 御花园里,众人正在扑火,玄月倾施施然揽着白慕汐的腰身飞身下了树,将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与丽妃对峙:“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也不用放着几颗杂草如此折腾人吧?” “哼。本宫做事还轮不到你一个下人横加管教。”丽妃冷哼一声,根本不把玄月倾放在眼里。面前的男子虽然丰神俊朗,但显然是他怀里女子的帮从。因为连带责任,丽妃看玄月倾也越发不顺眼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1 她紧了紧手中的虎鞭,挥手用了八成的力道毫不客气地朝着玄月倾挥去:“本宫教训个纵火犯,即便是将你们打死了,想来你们都无怨无悔吧?”她幸灾乐祸道。 玄月倾轻而易举地握住丽妃挥过来的鞭子,牢牢地握住,不让它松动半分。 丽妃拽了几拽,敌不过玄月倾的力道,蹙眉冷脸喝道:“放肆,还不快给我放手!” “呵!”玄月倾嗤笑一声,根本不把丽妃放在眼里。 阿丽娜气得跳脚,指使身边的侍卫:“愣着干什么,抓住他啊,还让本宫教你们怎么做事吗?” 她旁边有个侍卫跟了皇上多年,依稀看出了玄月倾的身份。跪地请安道:“卑职参见小王爷。”众人面面相觑,也跟着跪倒下来。 丽妃自然是惹不起,侍卫们虽然为丽妃的命令是从,但是小王爷也招惹不得。不光是小王爷显赫的身份地位,光说他的武功,就是他们一干人等所不能企及的。 看保护自己的护卫唯唯诺诺的样子,丽妃不禁重新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只见玄月倾一身随意的劲装,身上丝毫不带配饰,发顶间也未带发冠,仅仅束了一只简单样式的发簪子,刚听她身边的公公唤他王爷,却不知道是什么王爷? 丽妃到了玄国有些日子,所有的权贵也见得七七八八了,愣是没见过玄月倾。丽妃心里揣测,玄月倾怕是哪个功臣之后,只因祖先于社稷有功,这才得了便宜弄了个名义上的王爷当当,实则没什么政治地位,看他没有任职就可见一斑。如果真是有地位的,和亲那次大典,她应该不会对他没有印象才是。 她阿丽娜刚来玄国,就已经把皇宫里手握大权的亲贵重臣了解了一番,可从来没有见过或听过眼前这号人物。 阿丽娜所想不假,玄月倾确实没有任什么职,也无兵权属下,但并不是因为他的地位不高,而是因为皇宫大院圈不住他这只闲云野鹤。她之所以没有听过玄月倾,也只因为他前不久才从外头逍遥回来。 丽妃在心里比对了一番,突然冷笑一声,仗着自己现在是皇帝的妃子,地位尊大,借机讽刺道:“玄国向来以礼仪之邦著称,却不知道哪里来的王爷,可以不向本妃行礼。” 玄月倾:“礼仪之邦自然讲究礼尚往来,本小王断没有见一只乱吠的狗都问好的必要。” “扑哧!”白慕汐不顾丽妃狠狠甩过来的眼刀,捂嘴憋笑。 “你……”丽妃气得肺都要炸了:“你敢侮辱我!” “诶,我可没说你是狗哦,你自己对号入座,可怨不得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丽妃已经按耐不住扯回了鞭子,一时间只余鞭子下落的“噼啪”之声和烈烈风声。丽妃生于民风彪悍的民族,自小就骑马涉猎,尤其擅长挥舞一手好鞭子,打起人来也是不遗余力。 她招招狠辣,玄月倾却应付地游刃有余。逐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丽妃的弱势显得越来越明显,挥出去的鞭子力道也不似先前有把握,成节节败退之势。 终于,气竭的丽妃再次被玄月倾拽住了鞭子。 丽妃不让:“放手!”玄月倾依言放了手。下一秒,丽妃差点摔个狗吃屎,屁股都差点快碎成了三瓣了。 “你!你给我等着!”丽妃怒不可遏。玄月倾却只是耸了耸肩膀,不是她自己让人放手的吗? 丽妃撂下一句狠话,怒气冲冲地走了。 丽妃回到了自己的丽和宫,气得脸都扭曲了,一气之下扫了桌上的所有东西。镜子、胭脂、珠宝摔了一地,其中更有皇后专门让人送来的燕窝。她如今正值当宠,就连皇后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对她如何。为了笼络她,甚至亲自命人日日送来燕窝,示意讨好。可见她如今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 作为玄国皇帝目前最受宠的妃子,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恶气。 碎裂的镜子里倒影着丽妃扭曲的脸,异常恐怖。 当晚,皇上照例翻了丽妃的牌子。神色悲戚的丽妃若有心事,引起了皇上的注意。 皇上搂着丽妃询问症结。哭成泪人儿的丽妃期期艾艾愣是不说理由。只是无限委屈地央求皇上放她回女真部落,还一个劲地哭诉自己命苦,得不到月神保佑,倘若继续留在玄国怕是有生命之忧。纵然她如何舍不得皇上,却也不能将不幸带给皇上。 此时的丽妃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断然没有了在御花园时的凶悍霸道。 皇上听得云里雾里,却也看出丽妃是在向他抱怨委屈。女人么,无非就是这样。皇上嘴上“心肝、宝贝”的一阵诱哄,答应丽妃明日一定严惩犯人,抱着爱妃恩爱一番,沉沉睡去,错过了丽妃脸上得意的神色。 第二日,皇上早朝之前照例赏赐了丽妃许多金银玉帛,更软言温语地宽慰了丽妃许久。丽妃拉着皇上,半娇半嗔,皇上拗不过她,终于答应将身边的大太监以及侍卫借给她。 一早上,丽妃浩浩荡荡地带着皇上给的人马挨个宫查找白慕汐,大有挖地三尺也要将她找出来的意思。丽妃明目张胆的举动惊动了整个皇宫,几乎闹得人尽皆知。 那时,储凤宫里,容嬷嬷正给皇后梳发,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皇后娘娘,我们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皇后涂着红唇,抿嘴笑了一下,意味深长。 也许是丽妃运气好,正当午后,还真让她在西苑的池塘旁看到了昨日的女子,正由两个宫女陪着倚栏垂钓。丽妃立刻让人将抓了起来。芙蓉和月季看丽妃身边都是皇上的人,不敢正面和她对抗,待丽妃走后,赶紧去了东宫禀报。 那厢,玄月倾怕丽妃没那么轻易善罢甘休,一边也惦记着和白慕汐出去玩,也一早就进了宫,正好听说了丽妃到处搜人的事情,脸色一沉也不敢耽误,飞快朝丽和宫赶去。 丽和宫里,丽妃托着白慕汐的下巴,眼中嫉恨交加。她的思绪回到第一次见到玄影莫的时候。那时,她与诸国的公主一起,来参加玄国的百花祭。远远地目送着太子坐着车辇登高而上,从那时起,她的眼中就只有他的影子。 当她满心欢喜父王提出和亲时,他却说:“那种丑八怪娶回来玷污本宫的眼睛吗?”一句话彻底将她的少女心冻结成了冰。 丽妃深深地看着白慕汐绝色倾城的脸,心中千回百转。是不是只有这样的一张脸,才配的上他?那么,丽妃突然极尽扭曲:“毁了这张脸不就好了吗?” 她的手上握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正闪着冷厉恶毒的光。白慕汐双手被伏,用力反抗,冰冷的刀却步步逼近,耳边是丽妃洋洋得意的狂肆笑意:“你说我是该从左边划起,还是从右边呢?” 危急时刻,门突然被一阵大力踹开,玄月倾邪笑着倚靠在门口:“丽妃还真是个善妒的女人,自己得不到,就必须要毁掉吗?啊,可怕,可怕,幸好小王身边没有你这样的女人。” “玄月倾,她趁我片生鱼片吃的时候抓我。”白慕汐无限委屈。要不是舍不得丢掉最后一片鱼片,她又怎么会被抓? 玄月倾了然,小白平时看着挺聪明机灵的,唯独遇上吃的就变得愚笨不堪。“乖,下次记得吞的快点。” 看着再次来坏她好事的玄月倾,丽妃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她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侍卫赶紧上。皇上一早有命令,要为丽妃的命令是从,侍卫们不敢违抗,和玄月倾打斗起来。 白慕汐趁机脱逃,为了躲避丽妃的鞭打,所到之处一片碎声。丽和宫的地上顿时一片狼藉。丽妃的鞭子不管不顾,只要能打倒白慕汐她就开心。如此情况下,白慕汐闪避之余,还真让她的鞭子蹭出了几道淡痕。 忍受不住丽妃的穷追猛打,白慕汐就地一滚,投出去一个花瓶,正好绊倒丽妃。白慕汐趁着机会一个猛扑,率先扯掉丽妃手中的鞭子,扔得远远的。身子则是横跨在丽妃的腰上,和丽妃不依不饶地缠斗起来。 拽头发的拽头发,掐手臂的掐手臂。白慕汐虽然不懂人类的打架方式,但是生为狐狸的她有一招,真是屡试不爽。白慕汐使出疯狂乱抓,一时间,丽妃梳理的整齐的发髻变成了乱糟糟的鸟窝,形象比破庙里的乞丐婆子还震撼。 “啊——”丽妃发出撒泼似的嚎叫,响彻了整个丽和宫。 事情最终惊动了皇帝。皇上主持大局,在大殿里审理此次事件。当丽妃所谓的逆贼出现在皇上面前时,皇上不禁扶额一阵头痛。 偌大的宫殿里,太子玄影莫翘着二郎腿一边吹着杯盏上的热气细细品茗,一边时不时地从一边的点心盘子中拈起一块点心,塞进一旁白慕汐的茶托里。 “小白,试试我这块桂花糕,甜而不腻,很好吃的。”小王爷看着太子殿下亲自喂食,不甘寂寞地凑上一脚。白慕汐左拥右抱,左右逢源,两个腮帮子一耸一耸地正在吞咽被塞进嘴里的点心,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四处打量着众人,好像会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2 这……确定是来受审的? “爱妃,不如朕让人快马加鞭去女贞部落,再为你带些月神草过来,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皇上原本以为得罪丽妃的不就是一个小宫女和一个外戚。却没想到,女子是太子的溺宠,外戚是自己的外甥。这就有点难办了。 小小一个丽妃,自然没分量让皇上与自己的兄长交恶,更何况太子……说实话,他这个儿子,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怕他。尤其太子和小王爷宠溺的那个女子,实在是人间绝色,若非是太子的女人,他真想立刻收入后宫。 在她的面前,丽妃这等姿容哪里还算能入眼? “皇上,您昨晚不是说要为我讨回公道的吗?你看,我摔得身子都青紫了。” “咳咳……”皇上咳嗽一身,摆正丽妃水蛇一般依过来的身子。 丽妃虽不满皇上此刻的态度,但仗着自己得理,又有靠山在场,她并不想立刻打退堂鼓:“臣妾也不是非要皇上惩罚他们,只是想要他们同臣妾陪个不是。玄国泱泱大国统领四方,国威赫赫,忠孝礼仪皆是各国典范,断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询私偏袒吧,皇上。” 皇上咳嗽一声,暗怪丽妃不知轻重好歹,太过恃宠而骄。 “皇伯伯,侄儿给您请安,丽妃娘娘口中之事确实是小侄所为,然而侄子认为区区月神草犯不着娘娘抬出这么大的礼。” “什么叫做区区月神草,你可知……”丽妃神色一凝,欲要辩驳。 “诶,娘娘是要说月神草是你们部落独有的神草么。”玄月倾打断丽妃接着道,“小侄早年游历四方,见过一种花,名曰昙花,只在夜晚昙花一现却芳香馥郁,实属罕见。如此想来和月神草何其相似。月神草的分部区域有限,却也非绝种花卉,若小王所料不假,女贞乃至其周边草原皆是郁郁葱葱一片。纵然我玄国皇宫焚烧殆尽,娘娘所谓的月神也不见得会消失。” “而且这种草生命力旺盛,待到明年春天,又是春风吹又生。小王此举,说不定更有助于月神草繁衍生息。” “一派胡言。”丽妃激动道,“本宫却从来不知道玄国的小王爷是如此推脱责任之人。本宫嫁来玄国之时,离乡背井,因为怕思念家乡,故而带了些花卉来留作纪念,却不想……” 丽妃正要掩面哭泣,博取些许同情,殿中突然响起一声**蚀骨的笑意,只见玄影莫纤手拿着杯托,一边用杯盖撩开茶叶,虽然在笑,眼中却冰冷一片:“如此说来,父王不如派兵攻打女贞,将女贞彻底归属于我玄国国界,如此,玄国便也是娘娘的故乡,也就不存在什么思乡之情了。娘娘若是想要赏花,女贞便是我玄国的后花园,一大片的月神草都归属于丽妃所有,岂不更好。” 他如实轻描淡写地说着,只道是在说一件不甚重要的小事,丽妃却惊惧异常,双腿打颤。只因玄影莫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却一点不似玩笑之语。 女贞好不容易借由她的和亲稳定下来,若为此再次染上硝烟战争,她委曲求全的和亲又情何以堪。 丽妃呆若木鸡,心中入坠冰窖,彻骨寒冷。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自己的立场,她无非不过是一个筹码而已,然而皇上的恩宠,心中的不平却让她忘记了这一点,妄图在玄国的后宫兴风作浪。 玄影莫的一席话彻底冻结了她的血液,她原来如此不自量力。丽妃一下子面失血色,姿容绝丽的脸上神情莫变让人怜惜与同情。 丽妃看着曾经占据她整颗心的男子,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他。 起初趾高气扬的丽妃突然神情萎靡,失魂落魄起来。 白慕汐咽下嘴里的糕点,突然觉得于心不忍。丽妃虽然不依不饶又偏执狠辣,但事出有因,月神草也确实是她疏忽,没有管好火星子才会被风吹散疯燃起来的。 于这件事情上,她和玄月倾都有错。他们不能光顾着自己享乐,而自私地忽视了别人的心情。如丽妃所说,月神草是女贞的国花,是她所信奉的月神的象征。她出于愤怒责罚他们二人,他们也的确要道歉才行。 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虽然借机滋事,拿他们撒气是她的不对,但看着丽妃如今的表情,她所受的惩罚就已经够了。 如是想着,白慕汐放下手中的茶点,拽了拽玄影莫的衣袖,让他网开一面,不要这么恐吓丽妃。 玄影莫不着痕迹地抽出衣袖。说真的,这是那天闹翻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刚才为了替白慕汐撑腰,玄影莫才会特意让众人看清了风向,给她布点心倒茶,极尽宠爱,为的就是要皇上顾忌白慕汐是他的人,自然不好拿她当替罪羊轻易的处置了。 若说两人现在的关系么?多少还存了些尴尬。 玄影莫自那天失态之后,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他究竟对白慕汐抱着怎么样的感情才会做出那些举动?可他真的还能敞开心扉再去信任一个女人吗?可若真是不在乎,他心里的酸楚又是为何? 白慕汐不满玄影莫的反应,暗中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嘟嘴撇了撇眉毛,意思是说:“你究竟答应不答应?不答应我可动手了啊?”她不懂人情世故,自然不知道玄影莫的用意,暗中为她做了多少的掩护。 就连玄月倾也是这么想的。他于人前对她诸多讨好,就是摆明了自己的态度,让皇上更加慎重选择。毕竟他的身份以及镇国府背后的势力都是不容小觑的。如此一来,皇上才不会为了丽妃拿身份最为低微的白慕汐开刀。 将白慕汐的神情看在眼中,玄影莫一皱眉,神情还是软了下来:“自然,本宫也只是个建议,今后的事态如何发展,要怎么做娘娘可要自行抉择。既然丽妃娘娘是想家了,这事就交由父王决断吧,本宫尚且有事,就先行告退。”他瞧了眼白慕汐,示意她跟上。 “诶,美人堂哥,你等等我啊!”小王爷起身追了出去。在场的人一下子走了个精光。 皇上扫了眼瘫软在地上的丽妃,一甩衣袖,冷漠道:“爱妃既然想要回去,朕准你一月省亲便是。”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如此不识时务又愚笨的女人,他也断然没有再接着宠爱的必要了。 丽妃颓倒在地,久久回不了神,玄影莫的话像是一个魔咒,至今存在她脑海里,令她后怕。那个邪魅似火,曾经让她爱慕的心跳加速的男子,如今却令她害怕地心尖打颤。 皇上从丽和宫愤然离开的消息传到了皇后的储凤宫,那时皇后身边的小丫鬟正在给她的指甲涂豆蔻,皇后一边吹着未干的艳红指甲,一边勾唇笑道:“真是个不自量力的蠢货!” 身后的容嬷嬷笑道:“如此一来,丽妃也就算失宠了,真是活该。娘娘您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是无人能够撼动的,也配她在在皇宫里狐假虎威。” 她观察了一瞬皇后的脸色,继续回禀道:“采荷郡主最近时常哭诉,郡马爷的一双手遍访了名医怕也是治不好了。恐怕将来就……” “残废了吗?哼,承德也真不知道收敛,本宫已经好多次警告过他了。不过这样也好,总算能让他收心了。哎——你说这孩子明明是风仪的哥哥,怎么会这么不像话呢?恩?” “皇后娘娘说的是,大公子无论从行事作风和品貌才华上确实一点也不像二公子和丞相大人。” 皇后半靠着湘妃椅,稍稍直了身子,容嬷嬷立刻在她身后放了个靠垫,继续说道:“郝大人已经被革职了,至于当天当差的衙役,一个不留全被太子殿下灭了口。” 皇后接过宫女倒好的茶,细细地抿了一口,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 “还有就是,奴婢听闻太子的东宫住进了一个绝色的女子,这次丽妃的事情据说也是因为她才引起的。丽妃打死也没料到,这次的事她不但没有杀鸡儆猴,反而引火**了。” 听罢,皇后喝茶的动作一顿,饶有兴致地赞叹了一声:“哦?真有其事?这倒还真是稀奇了。如果有机会,本宫还真要亲自去见见。” 回到东宫,玄影莫依旧闭门谢客,将小王爷送了回去。白慕汐勉力追上玄影莫的脚步,突然毫无征兆地打了一个喷嚏:“阿嚏,阿嚏,谁在诅咒我来着?” 玄影莫因此顿下脚步,皱眉回头:“本宫不是让你别出寝宫吗?你是因何去的御花园,闹出这么大的事,还在池塘边感染了风寒?” “还不是你困着我,我闲得无聊,才让玄月倾带我出去烧烤的。至于垂钓,我也是想着自己钓几条鱼,好让玄月倾亲手做给我吃。”白慕汐露出天真烂漫的笑意。 玄影莫的眉头蹙得更紧了,玄月倾,玄月倾,张口闭口都是玄月倾。他语气森冷道:“你就那么喜欢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3 “是啊,很喜……”欢字还没有说出口,白慕汐就被玄影莫用嘴粗暴地堵住了口,他哑着声音狠狠道,“究竟我和他之间,到底谁比较好?” 白慕汐一把推开玄影莫,经过深思熟虑过后,一口咬定:“当然是玄月倾了!”至少他会做菜,他的手艺真是好的没话说,做的菜恨不得让人咬掉舌头! 她看了眼妖孽太子的手掌,白皙细长,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不会下厨的样子。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很明显吗? “哼!”玄影莫的脸彻底黑成了锅贴,似乎有乌云笼罩在他头顶,狂风阵阵,只等着一声响天动地的雷鸣了。风在起,云在烧,玄影莫的神情越发的危险,在彻底失控之前,他突然一甩袖,撇开小狐狸进了内室:“不准你擅自出去钓鱼,喜欢钓鱼,就给我在房间里钓。” 他最后丢下这句话,就又彻底消失了。 房间里钓鱼?在房间里怎么钓?白慕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须臾之后,她终于明白了玄影莫的用意。只见若大的宫里摆放了两个浴桶,一个浴桶里养满了各色各样的鱼,边上架着一支鱼竿,而且饲料充足。 原来,这就是在房间里钓鱼的真相!把一边浴桶里的鱼钓到另外一边,真的有意思吗? 一日午后。 龙延香絮絮如烟,玄影莫独自一人关在房间里,支腿半卧在榻上,狭长的桃花眉目微眯,若有所思。 近来,他的确太过反常。不但将一个来不不明的麻烦女人留在身边不说,还对她百般迁就。一切似乎从第一次在浴池遇上它就陡然开始变了。 窗明几净,房中静寂无声,很是安逸。 许是守卫认为太子已经睡下,压低声音小声攀谈起来。声音很轻,可他还是听见了。 “那匹从集市上买来的野马现在怎么样了?野生马就是不一样,真是野性难驯。你若是没有办法驾驭它,不如转手卖了吧?” “你懂什么,马和女人一样,就是要征服才有乐趣。” 晚膳时,玄影莫没有准备白慕汐的碗碟。他想:白慕汐胆敢屡次违背他,就是因为他总是令她称心如意。如今,他就要给她立个规矩。 睡了个午觉,白慕汐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从寝室出来,准备享用晚膳。睡得红彤彤的脸蛋看起来迷迷糊糊,却别有一番风情,让人移不开目光。她施施然在惯常用饭的凳子上坐下,手上一阵摸索,却并没有拿到想要的碗碟。 她认真地睁开眼,瞧着对面怡然自得、慢条斯理用着饭的玄影莫,疑惑道:“我的碗碟呢?” 玄影莫优雅地夹了一块水煮鱼片:“你不是喜欢玄月倾吗,既然如此,本宫为何要吃力不讨好管你的衣食?”没有回报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白慕汐看着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没有仔细理解玄影莫说话的语气,她吞了一口口水,伸长了脖子道:“可我也喜欢你啊。” 的确,妖孽天子虽然说霸道无理了点,自以为是了点,但是对于照顾她来说,扪心自问确实是尽心竭力的。 说话间,她的视线全部聚焦在桌上的美食上。闻言,玄影莫的手却是一顿,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心情似乎都雀跃了起来。他再接再厉道:“既然这样,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和他擅自出去。听到了没?” 白慕汐认真想了想,脑海中飘过玄月倾做的美食。她艰难地摇了摇头,万分舍不得。 将白慕汐的犹豫看尽眼底,玄影莫的神情又开始阴郁:“不然,你今天休想吃饭!”他撂下一句话,默默地开始吃饭。偶尔白慕汐忍不住想要用手偷几块食物吃的时候,总是会被他的筷子无情地打掉作怪的手。 看到吃不到,眼看着满桌子的菜快被消灭殆尽,一旁的宫女也静候着准备收拾碗碟,白慕汐一下子拍案而起:“哼,不吃就不吃。”要知道她青丘公主也是有骨气的,坚决不吃嗟来之食。不就是一餐不吃吗?又饿不死她! 她的眼神从食物上瞟过,揉了揉肚子,可是好饿啊! “很好!”玄影莫起身退了出去。心里默默念了一句,“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依照他对于白慕汐的了解,从食物上下手无疑是最便捷有效的手段。一开始会遇上一些抵抗也是意料之中。但是,最终,她绝对会为美食屈服的! 没有用过晚饭,白慕汐躺在榻上翻来覆去饿醒了,肚子空落落的很难受。尤其对于衣食无忧、美衣美食的她来说,不吃一顿确实没什么,但是嘴巴却老是惦记着什么,好像一天之中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落下没做似的。 白慕汐干脆起身,猫腰踮脚往御膳房走去,准备偷点食物来充充饥。哪知到了御膳房,平时只有几个太监轮流值班的屋外,守卫森严,严密戒备。 守卫统领看到白慕汐虽然恭谨,却还是将她拦了下来:“白姑娘赎罪,太子殿下有令,不许你接近这里。”他看了眼白慕汐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心中天人交战,差点心软就放了她进去,但他转而一想太子的死命令,于心不忍地底下了头:“属下,属下也是奉命行事。” 好你个玄影莫,居然给她来这招! 白慕汐的脸蛋鼓地像个塞满馅的包子,愤愤地撅着嘴。当晚,白慕汐到处在宫里头转悠,愣是没有回东宫里去。 凌晨,大地上凝结着一层霜露,白慕汐瑟缩在御膳房的门口,远远地看着走道尽头驶过来一辆马车。 御膳房的主事公公交给两个小太监一张菜单,吩咐他们道:“一会到了集市,手脚麻利点,上面的东西绝不可以漏了,御膳房等着要用。” 白慕汐趁着没人发现,一溜烟溜进了马车后背,躲在巨大的储物箱里。 很快,马车在晨雾中渐行渐远。 马车颠颠簸簸,终于从皇宫到了集市,白慕汐不着痕迹地跳下马车,拍了拍手,准备先去找玄月倾,然后饱餐一顿。但是,下一刻,她看着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集市突然犯了难。这?玄月倾的家到底该往哪里走? 站在集市的中心,白慕汐差点都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了。 一个时辰后,白慕汐揉着扁扁的肚子,在各色摊位前流连忘返。有小贩看着他留恋地看着他做的食物,热情地吆喝道:“姑娘。”他一抬头看到白慕汐的脸,当即看呆了,都讲不出一句话来。 “算了,又是个不怀好意的人。”白慕汐一到集市,就被坏人给盯上了,骗她请她是东西,结果等她乖乖地进了深巷的时候,马上露出了猥琐的嘴脸。好在白慕汐激灵,虽然法力全无,开溜的本事却是一流。差点跑遍了弄堂,才把他们给甩了。 现在,只有人又露出那种眼神,她就格外的提防。 如此换了好几个地方,白慕汐还是没有吃到饭。而且凡人要买东西,似乎都要给银子,偏偏她身无分文。 突然,她看到集市尽头传来一阵喧哗之声,似乎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很多人。被好奇心驱使,白慕汐跟着人群流向朝着那处靠近。 那是个卖西施豆腐的摊位,案板上的白玉豆腐被砸了一地,泥泞不堪。一个小丫头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小脸上泪痕与泥巴交错,极其狼狈,模样却极其清秀:“潘公子,我给您磕头了,您开开恩,饶了我吧。” 小丫头跪着的是个衣着华丽的嚣张公子,虎头虎脑,肚满肠肥,上挑着眉一脸凶恶:“怎么的,弄脏了爷的衣服不想要赔钱啊?当爷好欺负是不是?” 果然,他织功一流的衣角下粘着一块豆腐渣子。然而,小丫头的豆腐摊子是个小摊子,所赚的钱也仅够勉强维持生计,如何能赔得起钱。小丫头搅着自己的衣角,面露困窘之色。 潘虎将小丫头的神情一幕了然,装作大发善心道:“你若不想要赔,也不是不可以。”他迎上小丫头望过来期许的眼神,勾住她的下巴,“给爷做侍妾就行,不仅不用抛头露面,还能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样?” 小丫头惊慌地打掉潘虎的咸猪手,连连退了几步:“不……不可以。弄脏你衣服的钱,我会想办法还上的。” “你打算怎么还?”潘虎凶神恶煞的盯着她,“若今天交不出钱来,爷就将你送府衙里去。”小丫头闻言簌簌发抖,脸上一片绝望。 如此小兔子般无助濒临险境的表情取悦了潘虎,潘虎洋洋得意地朝属下一挥手:“将她给爷带走,反正她也还不出钱来,还是别耽误爷的时间好。” 一时间,集市里又响起哭闹之声。 潘虎的家丁正要上前抓小丫头,却听见一声冷和:“住手!” 白慕汐正打算挤开人群教训潘虎一番,却有人比她捷足先登了。听着声音似乎还有些耳熟。 一席月白色的衣衫从人群中脱颖而出,浩然出尘的姿容令天地失色,人群自动为他让出道路来。 “快看,快看,是国师大人。” “是国师大人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4 大街上顿时人头涌动,不断有身边的群众闻言挤过来,原本拥挤的街道更加的水泄不通。卖豆腐的姑娘原本绝望的脸上多了一分希冀。 潘虎看见来人,磨了磨牙,皮笑肉不笑:“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端木国师,还真是狭路相逢啊。” 潘虎是镇国府的人。所谓镇国府就是忠亲王一脉的外戚。这潘虎正是忠亲王的侄子,忠亲王妃的娘家人。皇上对忠亲王甚为倚重,也就格外宽待镇国府。早些年,镇国府圈养门客无数,皆是玄国绝顶聪明、善于为国家出谋划策的谋士。 如今,随着国内日益平和,镇国府里的风气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多的门客都已经被遣散,在里面游手好闲的皆是一些皇亲外戚。整日游手好闲不说,还到处仗势欺人。 偏偏镇国府的来头很大,又没有人敢惹。 潘虎虽然没有职位在身,身份却大有来头,老是仗着自己显赫的身份到处横行霸道,根本不把众人放在眼里。如今看到端木风仪也是,丝毫不顾及他的官衔。 “潘公子,玄国法令规定,不可以当街强抢民女。”如玉的公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当真是绝代的风华。即使端木风仪站在龙蛇混杂、脏乱不堪的闹市里,都是绝然出尘的风度。似乎所有的污秽都近不了他的身似的。 端木风仪谪仙下凡的风度让潘虎觉得格外刺眼。云泥之别的差距让一向高高在上的他心中极其不爽:“端木国师,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公子强抢民女了?这丫头做的好事,将本公子的衣服弄脏了,又赔不起钱。欠债还钱,天经地理,还由的着你来管。” 潘虎粗声粗气道。 身边的家丁也跟着帮腔:“这丫头没钱还债,即便把自己抵押给了公子做奴,也没什么话好说。”说着,几个家丁就要强拽着地上的丫头走。 卖豆腐的丫头不定反抗:“我说了钱我会想办法还的。国师大人救我。” 端木风仪掏出一锭银子投掷给拽人的家丁:“我替她还了,你们还不快放了她。” 家丁没什么动作,银子就毫无预兆地躺进了他的手心里,一时间不知如何处理,愣怔在原地,打眼看向自己的主子。 潘虎见端木风仪一定要从中作梗,心里咬牙切齿,他自然不缺少银子,也犯不着为了一件衣服挑事。他是看卖豆腐的小丫头青葱水灵,故意轻薄凌辱。现下,干脆把话挑明了:“这丫头爷看上了,准备纳她做小,明日就来让媒婆补办仪式。怎么的,国师大人还预备着坏人姻缘?” 他说完,就死死地拽住了卖豆腐的丫头的手腕。小丫头力气小,哪里是身材魁梧满身横肉的潘虎的对手,生生被他从地上拽起,收进了怀里。 “我不愿意跟你走。”潘虎的好色几乎远近闻名,隔三差五地强取豪夺,还留恋烟花声色之地,小丫头自然不愿意跟着他,急得咬了潘虎一口。潘虎吃痛,扬手就是一个铁巴掌,打得豆腐丫头别过脸去,脸上瞬间红肿起来。 “让你不识时务!敬酒不吃吃罚酒。” 潘虎被驳了面子,尚且不解恨,推得豆腐丫头一个趔足。 眼看着卖豆腐的丫头身子不稳,即将摔倒在摊位上,白慕汐再也忍不住了。她立刻现身接住了小丫头。 众人只见一抹白影一闪而过。眨眼间,眼前突然多了一枚人间绝色。圆圆的鹅蛋脸尚且带着稚气,皮肤光滑细腻,大大杏眼清澈见底,小巧的樱唇水润,眼如点漆,唇似点樱。 她的美让人难以说出分毫,一切苍白的词汇都不足以描述她的倾城。众人只觉得九天玄女下凡恐怕也未必如此吧? 在场一片抽气声。 集市里的嘈杂之声顿时静下来,一时间万籁俱寂。就连端木风仪一向平静如水的眼中都荡漾着一丝惊艳。 潘虎的眼睛早就看直了,魂不守舍地朝着白慕汐靠近,哪里还管得了什么卖豆腐的豆腐西施:“小娘子家住哪里,芳龄几何啊?” 看着潘虎恶心的猪头脸越靠越近,白慕汐避无可避,直接甩了潘虎一个大嘴巴子。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在场的人听着都皱了下眉头。没想到天仙一样的美人,打起人来出手居然这么重。 这一巴掌不仅将潘虎给打愣了,连现场围观的人也都给打愣了。等潘虎的狗腿家丁反应过来欲要上前抓白慕汐。潘虎却伸手都将他们推开,扬起另外半边的脸送上:“小娘子,你的手疼不疼,来,放我脸上揉揉。” 白慕汐赶紧跳里潘虎几步远,这厮该不会被她一巴掌给打傻了吧?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傻的傻帽。 潘虎捂着被打肿的脸,一脸傻笑,居然像是浑然未觉疼痛一样,满脸痴迷地看着白慕汐。白慕汐心里一阵恶心,又退了几步:“喂,我警告你别过来哦,不然我打死你哦!”她凑着脸,故作凶悍道。 “打吧,打吧,打是亲骂是爱,打完了我们可以联络感情。”潘虎看样子是彻底被白慕汐迷住了,居然不顾众目睽睽调戏起白慕汐来。 白慕汐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恼恨非常,暗中动气间,发现丹田处似乎畅通了不少,她翘起兰花指,暗中运了一下法力,虽然微弱,却真的能够运用了。 她心下欢喜,巧笑嫣然地看着作死的潘猪头,对他勾了勾手指。 潘虎当下被迷住了心魂,早就浑然忘我了,看着美人的无声邀请,心花怒放,哈巴狗似的粘了过去。 没等潘虎靠近,突然白光一闪,潘虎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家丁一愣,回过神来,惊恐莫名地上前去摇潘虎:“公子!公子,你醒醒!” 潘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几个都要小命不保。几个家丁吓得魂飞魄散:“定然是这个妖女使了什么妖法,先将她抓回去交由大人处置。”不知谁说了一句,所有恶奴都朝着白慕汐逼近。 白慕汐撒腿就跑,路过端木风仪时还不忘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带着他一块跑。 白慕汐带着端木风仪一通疯跑,身后追赶的恶奴逐渐上气不接下气,追赶不上,被白慕汐甩远了。 待到一处城郊空地,白慕汐自己都跑不动了,她一手扶住河边的柳树,一边转头朝身后望去。后面哪里还有人追赶的影子? 她扶着树放下心来,突然听到一声清润的男声:“姑娘,可以放开我了吗?” 白慕汐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拽着端木风仪的手,未曾放开。 她对着端木风仪笑笑,胸口上下起伏,一时说不出话来,肚子却诚实的咕噜噜地叫个不停。 白慕汐皱着张苦瓜脸,扯住端木风仪的一截衣角:“我刚才救了你。” 端木风仪一愣,没有任何辩驳,嘴角的笑意若有若无。如果她认为拽着他满大街的跑就是在救他,那么就当被救了吧,尽管很没有必要。 “谢谢姑娘。” 他果然认不出她来了,他们其实见过的。 久没得到想要的反应,白慕汐焦急地凑上前去,头抵住端木风仪尖尖的下巴,沿着他雕刻一般的颈部曲线仰望他的眼睛,深深地望进他秋水一般的瞳仁里:“我救了你,所以你要请我吃饭!” 端木风仪一怔。 半个时辰后,白慕汐嘴里叼着小笼包,右手拿着糖炒栗子的纸包,左手拎着一大袋蜜饯、瓜子、水果,始终锲而不舍地跟在端木风仪的身后,像是一条甩不掉的小尾巴。 俊男美女的组合令人艳羡,所经之处聚集了所有人的视线。茶楼倒茶的客人顿住了手中的动作,浑然不知茶水溢出了杯沿。玩陀螺的小孩踢倒了不停旋转的陀螺…… “姑娘家住何处?在下送你回去。”被跟了一路,始终不见白慕汐有离开的意思,端木风仪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白慕汐咽下包子,满足道:“我叫白慕汐,叫我小汐就好。”她举起手中的小笼包,凑到端木风仪的嘴边:“这个很好吃,你尝尝。” 端木风仪看了眼她举得高高的手:“姑娘不是玄国之人?”祭祀大典在即,玄国的百姓无人不知,作为祭司,他必须戒掉荤腥,斋戒几个月。 白慕汐看端木风仪不吃,又塞进了自己嘴里,咀嚼了几下,突然想到什么,含糊其辞:“对了,妖孽说你要祭天,不能吃肉。”她又接连塞了好几个:“我不记得回去的路了。” 端木风仪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 “和国师大人站在一起的那姑娘是谁?真是天香国色,是国师大人的红粉知己吗?” “他们两个看起来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悉悉索索的议论声传来,白慕汐倒是没什么,端木风仪暗红了一下脸:“白姑娘,在下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他一走,白慕汐赶紧提步跟上。端木风仪回过头,发现她还跟着他,停住脚步。白慕汐垂着小脑袋:“我迷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5 端木风仪叹了口气,瞧着白慕汐水汪汪的眼睛,不忍拒绝,任由她跟着了。 买了纸钱蜡烛,又帮白慕汐买了面纱,他们去了岸边。 原本芳草萋萋的河边,草木凋零,芦苇丛枯黄一片,木桥上空荡荡的,有些萧瑟。 凉风毫无遮挡,吹在皮肤上有些寒凉。端木风仪不着痕迹地站在风口,为白慕汐挡住了凉风。白慕汐一笑,果然是个二十四孝好男人。 过了些时间,对岸远远的出现一叶扁舟。有个身披蓑笠,头戴草帽的渔翁站在船头摇撸,让小舟渐渐靠上木架。 端木风仪带着白慕汐上了船。 船家和端木风仪似乎很熟:“公子,今年又要去对岸拜祭吗?今年的天气似乎冷的快了些。” 端木风仪应了一声,进了船舱。 里面早就设好了茶水,放了两只瓷器杯,还有一盘未解开的残局。 他自顾自地坐下,泡了一杯清茶,独自研究起棋局来。 白慕汐在端木风仪对面的垫子上坐下,学着他的样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瞧他看得认真,也仔细地盯着棋盘,一只白生生的爪子抓起一枚黑子:“我走这里。” 端木风仪:“白姑娘会下棋?” 白慕汐:“小汐。” 听着白慕汐纠正,端木风仪也没有再坚持,改口道:“小汐会下棋?”他手上的残局是一盘蒸笼棋局,只有棋艺高超的高手才能看破。 白慕汐闻言嘻笑了下,她棋艺不精,常被九哥奚落成臭棋篓子。她不但棋臭,还爱耍赖,整个青丘都没有人敢陪她下棋,偏偏她又很爱缠着人下。 她盯着棋盘,没有说破。 端木风仪看着她一脸高深的样子,手执白棋落了一个子。 走不到三步,白慕汐的老毛病就犯了,嚷嚷着要悔棋。端木风仪一手按住:“小汐姑娘,落棋不悔真君子。” 白慕汐的脸鼓成包子状,也不撒手,执拗地要改棋子:“可我是女子。”说着,拿掉端木风仪虚掩的手臂,抓过棋子换了个地方落子。 端木风仪摇头无奈。可是过了不久,白慕汐又要耍赖。这次,端木风仪怎么都不让了,白慕汐委屈地将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气呼呼的样子非常可爱。 端木风仪自从上了船,凝结的眉微微舒展开来,眼中多了一抹笑意。他现在已经彻底了解了白慕汐下棋的实力,也不催促她,游刃有余一步一步的下着,耐心十足。 渐渐的,草船外下起了朦胧的细雨。船里的两个人却没有发现似的。端木风仪的脸上换上了一抹深思,下棋的动作也比先前慢了很多。 蒸笼棋局竟然解开了!在白慕汐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下。 “小汐姑娘,在下认输了。” 端木风仪的话音刚落,白慕汐自己都吃了一惊,她舔了舔嘴角沾到的糕点碎屑,眨巴眨巴水汪汪的眼睛,重新问了一遍:“我赢了?” 端木风仪刚一颔首,她就和个小仓鼠似的欢蹦了起来。 绝色的脸上明媚的笑容如盛开的国色天香的牡丹,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仿佛可以冲走所有的阴霾,一下子聚集了所有的光。 就连端木风仪一时间也移不开目光。直到船舱外老翁的声音响起:“公子,到了对岸了。船外正在下雨,您若是需要,大可在里面避雨。等雨停了再上山,山路湿滑,恐怕不好走。” “不必了,麻烦船家借一把伞。”他的声音又恢复成了一惯的清冷。 细雨渺渺,烟雨朦朦,荒芜的山头苍茫一片。山脚小路上多了一把油纸伞,依稀有一雪白一月白两道身影正在逐渐靠近。 山路的那头矗立着一座孤坟,说是孤坟,或许说成无字碑更合适。碑文上根本没有刻任何的字,但坟头收拾的很干净,看得出有人常年打扫的样子。 端木风仪简单收拾了一下坟墓四周,将买来供奉的东西放到地上,焚烧纸钱。 白慕汐始终把伞撑在端木风仪的头顶,不让他被雨淋到,此时不禁想起船家的话,端木风仪他每年都来吗?那下面葬的究竟是谁? 她心思单纯,心里头一向藏不住什么话,便将心中所想问了出来:“你每年都会来看他,他究竟是谁呢?” 端木风仪点了蜡烛,站起身来:“一个很重要的人!”他的声音居然是沙哑的。 他低着头,白慕汐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心中却能感受到他强烈的痛意。 白慕汐清楚端木风仪的身份,他是玄国的国师,父亲是宰相,父母健全、身份显赫。自然,这座坟墓里葬的不可能是他的亲人。 即便惦念亲人,他也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一个人过来。难道是他深爱的女子? 白慕汐了然地点了点头,肯定了心中的猜想,一边在心里默默赞叹道:“如果葬的真是他心仪的女子,他几年如一日的过来缅怀她,还真是用情至深!如果有人如他这般爱她痴狂,她都不知道要如何报答才好。” 嗯?要不就把她这辈子能够享受到的美食分他一半吧?反正,那人如果真爱他,一定会把所有都捧到她面前的。 后来,白慕汐有机会和太子玄影莫探讨这个问题。玄影莫随意说道:“那万一爱上你的人是个乞丐,一无所有呢?” 结果,这个问题让一向贪吃的白慕汐纠结了很久。 端木风仪在坟头凝神望了很久,神色悲戚。雨水被风吹过来,斜斜地打在他月白的衣服上,他却好似没有任何感觉。铺天盖地的悲伤已经将他淹没。 白慕汐打着伞陪在他身边同样站了很久。 雨越下越大,渐渐成瓢泼之势,山路上聚集的雨水汇成一条小溪,朝着山下流淌而去。 “阿嚏!”白慕汐在寒风中抖了抖,被雨溅湿透的衣服拢在身上,寒凉彻骨。 几乎变成一块石像的端木风仪终于有了变化,他无感的眼神落到白慕汐身上时多了一分怜惜:“走吧。” 他没有再回头看一眼,直直地朝着前方走去。他行走的速度很快,似乎不这样做就再也停不下来似的。 白慕汐小跑了几步,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眼看着他整个湿透在雨中。 她往前追赶了几步,突然顿下脚步,回头直直地原路返回,将手中的伞放在碑前,盖住了雨帘,防止大雨的冲刷。 端木风仪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去,正好看到眼前的一幕。他的心被重重地撞了一下,心中有一丝异样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只是他看着白慕汐的身影时,眼中变得更加的温和。 他等在原地,直到她走近,问道:“为什么将伞留在那里?” 她说:“她虽不怕冷,却也会被雨淋到。”这句话一下子冲击了端木风仪麻木的心。 雨中山路湿滑,天色渐黑。结果,端木风仪和白慕汐那天都没有当晚回去。 为了避雨,他们找了一个山洞。 外面的雨声一阵盖过一阵,里面的岩石上有一块漏水的缝隙,滴答滴答地朝地上的水洼地上滴水。 白慕汐冻得瑟瑟地抖,浑身都湿透了。她摸了摸衣兜里翻出来的糖炒栗子、炒瓜子,因为浸了水,都已经潮掉了,不禁一脸惋惜:“啊……都湿掉了!” “对不起,让你和我一起淋雨。” 白慕汐笑笑,抓过一颗糖炒栗子剥了壳:“我还要谢谢你请我吃东西,湿了也没关系,反正也可以吃。” 虽然她青丘公主从来没有吃到过这么糟糕的食物,但是眼前的男人刚经历过她所不懂的深深的哀痛,她断然不能在此时再让他沮丧了。 她三下五下将栗子剥了壳丢进了嘴里,寥甚于无,似乎只要有吃的在身边,她到哪里都能怡然自得。 “看,也不是不能吃。”她笑眼迷离的说。 明明外表看着是个不是人间烟火的仙子,吃东西的时候却让人多了一分她确实在身边的真实感。她只要有吃的,就可以变得如此幸福,如此简单的幸福。 端木风仪看着她的吃相,心里有几分柔软,突然心头跳过上次在御花园救下的小狐狸,同样的善解人意、通晓人性。 他心里突然对眼前的女子少了一分疏离,多了一分好奇:“小汐姑娘是从何处而来?” 白慕汐想了想,回道:“我的家长离玄国好远好远,不过我先前住的地方却在襄城。” 端木风仪:“那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白慕汐:“很华丽雄伟,是座宫殿。” 闻言,端木风仪已经知道她所说的是什么地方,神色一闪,继续问道:“是谁把你带到里面去的?” 白慕汐想起昨天晚膳时和玄影莫吵架时的情景,气愤地脱口而出:“还不是玄影莫那个妖孽!阿嚏!阿嚏!” 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东宫里正拿属下发飙的妖孽太子同一时间也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脸色更臭了。 端木风仪站起身,拔了洞里生长的一些杂草,捡了一些树枝堆起来,取出打火石,点了一堆火:“小汐姑娘,褪下衣服过来烤烤火吧,不然会感冒的。” 白慕汐瑟索地靠近火源,抬头看见端木风仪正在脱衣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6 少了外袍的掩饰,眼前的公子显得更加的清润,他虽然高大,但是异常消瘦。湿透的里衣贴服在他身上,透明的薄如蝉翼,里面的肌肤依稀可见。 察觉白慕汐的视线,端木风仪回过头去。她虽然直视着他,眼中却始终清澈单纯,纯洁无垢的不似凡间之物。他笑了笑:“怎么了?” 本来倒是没什么,她还是只狐狸身的时候还天天和玄影莫挤一个被窝呢。只是被端木风仪这么一问,白慕汐的脸忍不住有些发烫,心里升起一丝微妙的情绪,她错开脸:“没什么。” 端木风仪将衣服烤了一会儿,用树枝串起来,细细地烘干。待到干透时,他将衣服递给白慕汐:“小汐姑娘,先将湿衣服换下来吧,万一感冒就不好了。” 说完,他自觉地就背过身去。 因为受热不匀的关系,白慕汐身上的衣服还湿哒哒。她看了眼手中月白的衣衫,上面还残留着端木风仪身上幽昙一般淡淡的馨香,淡淡的,若有若无,有种安心的感觉。 白慕汐心里暖洋洋的,干脆地换下了身上的湿衣服。 悉悉索索换衣服的声音传来。端木风仪始终目不斜视,只是一向淡然处事的他身体略显僵硬。 等身后再无声响,端木风仪才询问道:“小汐姑娘,在下可以转过身了吗?” 白慕汐红着脸点了点头:“嗯。” 端木风仪转过身,突然愣了一下。他月白色的外袍穿在白慕汐身上稍显宽大。脖子上显得宽松不说,袖子还长手长脚的。白慕汐完全可以用它跳一出花鼓戏。 白慕汐的脸本就绝色,如今大大的眼睛露在宽袖外面更显得水亮灵动。这样子呆萌妖冶,生生迷惑人心。 端木风仪几乎立刻别开眼去。 山洞中火苗跳动,火星子飞溅,一时只剩下木柴燃烧的劈啪声。 夜深了,白慕汐忍不住蜷缩成一团沉沉睡去。端木风仪坐在火堆旁边不时拨动一下火苗,又帮白慕汐烤干了衣服,披在她身上。 夜很静,白慕汐酣睡过去,端木风仪盯着远山久久地出神,远处东宫的大殿里却是灯火通明。 翌日,洞外鸟鸣山幽,大雨后的天气虽然料峭清寒,空气却格外清新。端木风仪和白慕汐收拾妥当准备下山。 路过山间时,白慕汐眼尖看到了隐藏在树丛里的殷红野果,瞧着颜色已经熟透,散发阵阵果香。白慕汐当即停住目光走不动了。 果树很高,树叶都早枯死,红色的果实零星分布在分散的树杈间随风摇曳。 白慕汐攀上堆砌起来的石堆,以她的身高刚好够得上一个树杈,拽下几个果子。还没等她得意地放进嘴里,脚下突然一个松动,脚下不牢靠的石堆突然散架了。 眼看白慕汐要摔下来,端木风仪的身影一闪,拦腰抱住了白慕汐。 他将白慕汐放到地上,月白的身影往树上嗖嗖几下,捧了一手的红果子,倒到白慕汐的手心里。 白慕汐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了一颗,皱了皱眉。 端木风仪看着她的神情:“怎么了?”白慕汐也不解释,拿起里面最大最红的一颗,递他嘴边。端木风仪躲闪了一下,白慕汐却执拗地要他尝尝。 没有办法,他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顿时眉头皱成了川字。白慕汐见端木风仪和她一模一样的表情,捧腹大笑。 原来这果子看着熟,不但酸,还麻口,味道真是五味杂陈。多年后,两人中有人重拾这种味道,只觉得它像极了人生。 下了山到渡口,正好碰上昨日的渔翁。渔夫摇橹将他们送上了岸。 端木风仪要去皇宫里任职,问白慕汐要去哪里。白慕汐想了一下,决定去找玄月倾。 白慕汐不知道玄月倾的府邸,端木风仪亲自将她送到了王府门口,还关照门口的守卫不可以为难白慕汐。 国师大人亲自作陪将白慕汐送到,门卫自然不敢给白慕汐脸色,恭敬地请了她进去。 白慕汐看着端木风仪远走的背影,月白的身影出尘寂寥,她高高挥了挥手,朗声叫道:“木木,谢谢你,我们后会有期。” 端木风仪回头时,她已经翩然进了府邸。 木木?她帮他取的代号吗?端木风仪一笑,继续朝前走去。 不知为何,守门的两个侍卫总让人感觉有些紧张和不安,似乎府上出什么大事发生似的。 门卫原打算将白慕汐送到西厢房等候,并未去往正殿,然而白慕汐的耳朵天生敏锐,刚沿着亭廊进了院子,她就听到了玄月倾的声音。白慕汐欢快地朝声音的源头靠近。 “姑娘,不可以擅闯啊,小王爷正在大厅招待贵客!”门卫焦急地在她身后喊着。但已经为时已晚,白慕汐早就已经跑远了。 离的近了,谈话的声音也越发明显:“美人堂哥,你这可冤枉小王了,小白失踪,我也很着急,怎么可以赖我呢。” “她在襄城举目无亲,除了你怕是没有别人认识了。” 这个声音冷冷的邪魅而磁性,白慕汐一下子就分辨出来了,可不就是妖孽太子玄影莫吗? 白慕汐下意识地一躲,缩进了角落听墙角。 玄月倾:“不过美人堂哥,小白平白无故怎么就离宫出走了呢?是不是你对她做了什么难以忍耐的事情?”玄月倾暧昧地朝玄影莫挑了挑眉。 “……” “我可怜的小白,失踪了一天一夜,风餐露宿,不知道在哪里受苦。昨夜还下了一夜的冷雨,啧啧啧……咱们小白长得这么天香国色……” 玄月倾怜惜地喃喃自语。玄影莫放下茶杯,突然站了起来:“她来找你,立刻通知我。” 玄月倾难得看玄影莫吃瘪,暗笑了下,心中却担忧道:“既然小白出了宫,为什么没来找我?” 他甚为喜欢白慕汐,就连她养的小狐狸都和他特别投缘,山珍海味的也喂了她不少,怎么一出皇宫,她却没有首先想起他呢?他们应该不单单是酒肉朋友吧? 玄月倾不无失落的想。 “哎,哎……”白慕汐看玄影莫出来正打算躲,两个追来的门卫却气喘吁吁地将她堵住了,“姑娘,不能擅自到处乱跑。” 避无可避,白慕汐和玄影莫撞了个正面。 只见她身上还穿着昨日出宫前的一身白衣。 素白的颜色看似毫无装饰,其实却是香烟罗的材质,轻柔保暖,触手生温。 这种材质的布料极其难以纺织,要手艺最好的缝纫师傅才能够做的天衣无缝,做出最好的绸裙,即便是宫里都进贡的很少。只有极其得宠的妃子公主才有幸被赏赐一两匹布做衣服,也是宝贝的很。 而她却将它弄的皱巴巴的。 玄影莫蹙起好看的眉,目光停驻在她皱巴巴的衣服上。 玄月倾也发现了异样,也走了出来,一见门口的白慕汐,当即欣喜地将她抱了满怀:“小白,你总算出现了。” 玄影莫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着痕迹地打掉玄月倾欲要往白慕汐发顶揉搓的手,将他带离了白慕汐少许。 冷冷的声音在白慕汐的耳边响起:“这一天两夜你都去哪里了?” 白慕汐不理他。她又听玄月倾也甚为关心地问了一遍,回答道:“木木送我回来的。” 说完,她吸了吸鼻子,闻到一阵糕点的甜香,当即推开挡住她的两人,进了客厅,毫不客气地拿着茶几上的点心吃了起来。昨晚加一早没吃正餐,她正好也饿了。 “木木?”玄月倾挑眉,“什么鬼东西?诶,美人堂哥你知道吗?” 玄影莫连扫都没有扫他一眼,紧接着进了客厅,坐在白慕汐的旁边,嫌恶地看了眼白慕汐不雅的吃相,亲自动手给她倒了一杯茶,放在她旁边。 白慕汐斜了他一眼,小声道了声谢。 这时,玄月倾也跟了进来,落坐在白慕汐的右手边。 待填饱了肚子,白慕汐喝了口茶,终于舍得停下来了。 “怎么只吃了这么点?”玄月倾拍了拍手,让侍女重新上了一盘点心。 白慕汐摇了摇头,总觉得胃口似乎不好。 两人一番询问,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白慕汐口中的木木是端木风仪来着。 听白慕汐讲完了缘由,玄影莫没再耽搁,让白慕汐跟他一起回东宫,白慕汐却不让,要住在玄月倾的府邸里。 “好啊,好啊!”玄月倾倒是很开心。 玄影莫暗磨了磨牙,冷笑一声,突然凑进白慕汐的耳边阴测测道:“你想要让他看到你变成小狐狸的过程吗,嗯?” 白慕汐心头一激灵,寒毛直竖。 虽说她现在可以维持人形了,但是法力却并没有随着恢复。虽然教训潘虎时,有了些法力,但总是若有若无。施展完法力后,身体也会更加不济。 她现在这个样子,维持不了变成真身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白慕汐权衡了一下利弊,最后还是向玄影莫妥协了。谁让这个家伙是唯一看过她变身,知道她把柄的人呢?她可不能保证其他人得知真相以后,会和这妖孽一样保持镇定,而不是把她当狐狸精给烧了。 “玄月倾,我还是先回去了,下次再来找你玩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7 玄月倾不懂白慕汐为何一下子变化了态度,转眼看向玄影莫:“美人堂哥,你和小白说了什么?” 玄影莫根本不鸟他,嘴角似乎挂着满意的笑容,朝着暗处道:“斩拓,让人备轿。” 不多时,王府的正大门就停了一顶华丽的轿子,带着玄影莫和白慕汐回了宫。 一回到东宫,月季和芙蓉就把白慕汐围得团团转,走到哪里跟到哪里,就连桂公公都忍不住老泪众横。 娘娘回来了,太子终于不会那么吓人了。要知道昨天娘娘失踪以后,太子可是让宫中的守卫差点掘地三尺,差点把整个皇宫都倒过来了。 为此,东宫的侍卫都是两天没有合眼,差点过劳死。 当月季和芙蓉声泪俱下地对白慕汐哭诉的时候,白慕汐心中一想,随口说道:“没事,没事,妖孽长得那么女性化,每个月有那么几天脾气暴躁也实属正常。” 芙蓉和月季当即吓得噤声。因为白慕汐说这句话的时候,玄影莫刚刚迈步进门。 月季和芙蓉都不敢看殿下的脸是否阴霾,福身告退,留给白慕汐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玄影莫一来,内室里的人顷刻间走了精光。 少了月季和芙蓉在耳边叽叽喳喳,白慕汐彻底松了口气,身体软的像是一条煮熟的年糕,软趴趴地晃悠到寝榻上,成无骨状瘫软在床上。 玄影莫本就因白慕汐的出走憋了一肚子气,如今见她对他视若无睹更是怒不可遏。 他本就偏爱干净,她在外和端木风仪厮混了两天回来,却穿着皱巴巴的衣服直接倒在了他的榻上? 玄影莫的脸阴沉得像是雷鸣前的天空,他三两步横跨到榻前,一把拽住白慕汐的胳膊。这一拽用了八成的力道:“起来!” “痛……”手臂像是要和身体脱节似的,手臂上的疼痛让白慕汐痛呼出声,但身体始终体乏无力,像是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一样。这种感觉是史无前例的,有生以来,白慕汐从来都没有体验过。 怒火上头,玄影莫此时根本就没有发现白慕汐的异样,不管不顾地将浑身无力的她扯了起来。 白慕汐被扯得向前撞去,额头猛得跌进玄影莫敞开衣襟的胸膛里。 玄影莫一怔,胸口麻麻的升起一丝异样,就好像连同内心都被撞了一下似的。他一把晃来白慕汐的脑袋,让她稍稍离开他的身体。 他正要开口教训她,却见她始终耸拉着脑袋,似乎有点不对劲。 “喂,小狐狸,你醒醒。”他摇了摇她,心突突狂跳了几拍,将她放平在榻上。 只见巨大的床榻之上,白慕汐浑身大汗,脸颊酡红,眉头紧蹙,好像在极力忍耐什么痛苦。 玄影莫的手心刚一贴上她的额头,立刻弹了开去。好烫! “九哥,小汐好难受。”床榻上的白慕汐辗转反侧,也许是烧糊涂了,居然把玄影莫当做了她的九哥,一把拉住他的手,撒娇似的摇晃着。 看样子像个要不到糖撒泼的玩劣孩子。 玄影莫叫唤了一声守卫,门口居然没有一丝动静,叫隐卫斩拓,竟然也没有出现。 玄影莫额头的青筋跳了跳。这些人脑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他自然理解他们的用意,怕近距离伺候听到什么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从而被他割了耳朵! “哼!”玄影莫哼了声,脸色不愉地从榻上起身,走到门边去喊人传唤御医。 还没有迈开步子,他的手就又被白慕汐给拽住了。生了病,她像是撒泼的野猴子闹得绕是凶狠。 玄影莫被缠得脱不开身。传御医过来刻不容缓,但只要稍微离开她,她就开始闹。玄影莫把心一横,打算暂时放下她去找御医,她却开始大哭大闹。 经不住她眼泪鼻涕两汪汪,玄影莫只好咬牙切齿地又回去了。 “这个磨人精!生病了还这么有力气折腾!”有史以来第一次,玄影莫揽下了诱哄病人的活。 白慕汐的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显然是感染了风寒,玄影莫想起在王府玄月倾说过的话:“我可怜的小白,在外面风餐露宿,更何况昨夜下了一整夜的冷雨。” 玄影莫摆正白慕汐的推桑的双手,不顾她的阻挠硬是给她盖好了棉被,自己也是连人带被子将她抱住,阻止她再踢被子。既然是风寒,捂着出一身汗是最有效的。 终于,白慕汐睡了过去。 玄影莫让宫女打了水放在床头,自己守在床边守护着。 他别扭地拧着毛巾,像刚才宫女做的一样,把毛巾敷在白慕汐的额头上。 她紧皱的眉头渐渐化开,呼吸也开始平稳,迷迷糊糊间似乎睁开眼看了他一下,呢喃了一句:“妖孽。”然后又闭眼沉沉睡去。 “谁才是妖孽?你不是狐狸精吗,怎么妖精也会生病吗?”他皱眉深深地看着她,眼中似有一抹难得的温柔。 过了半夜,白慕汐始终没有异样,玄影莫最后给她换了一次毛巾,慵懒地倒头在她身边小憩。 不知到了几更天,玄影莫又被身边的动静吵醒。他下意识地以为白慕汐的病情恶化了,一头仰了起来。入目却是身边的绝色美人在一束异光中蜷缩着身体,逐渐变成了一只狐狸。 小狐狸的额头还敷着一块湿毛巾,脸颊还是红彤彤的,睡得很熟。 刚才的颠来倒去让它的身体出了棉被,小东西尚且发汗的身体骤然接触冷冷的空气,不禁寒毛直竖,下意识地寻找着热源。 终于,它靠上了一个软硬适中的胸膛,扯开嘴满意地睡去。这次,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第二天起来,白慕汐看了眼自己的爪子,发现自己法力不济再次变回了狐狸,而妖孽太子却守在床头,手里还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散发着刺鼻的药味。 玄影莫将手里的药往小狐狸眼前递了递:“喝了它。” 小狐狸闻着那股刺鼻的味道,撇开脑袋。鬼才愿意喝这种东西,又苦又难喝!这种东西死也不喝! 玄影莫魅惑地一笑:“小狐狸,你自己不肯喝,是要本太子亲自给你灌下去吗?”他明明是笑着的,却让人觉得比不笑还恐怖。 有阴谋,一定有阴谋! 小狐狸面对着玄影莫的笑容节节后退。突然被玄影莫猿臂一伸,邪恶地收进了怀里。 小狐狸当下四肢并用,剧烈反抗。玄影莫却轻松地困住了它,掰开它尖尖的嘴,把药给灌了进去。 苦涩的药汁充斥着味蕾,小狐狸猛的摇头,药洒出了不少。 这厢,太子玄影莫正在“愉快”地喂药,门口突然响起桂公公的声音:“殿下,皇上差人请您去议事殿,商讨冬猎的事宜。” 玄影莫闻言,不紧不慢地把药喂完,还把小狐狸嘴边淌出来的药汁勾进它嘴里。慢条斯理地做完这一切,玄影莫收了碗,用一边的锦帕擦了擦手,端出来一盘蜜饯放到小狐狸面前:“备轿。” 转身前,他看了眼小狐狸:“乖乖在宫里,不许出去。” 待玄影莫走后,小狐狸叼完了一整盘蜜饯,又舔完了一整盘白糖。 外面阳光正好,小狐狸才不会理会玄影莫的话呢。它敏捷地蹿上了窗沿,在守卫不注意中悄然离开了东宫。 不知不觉快冬天了,放晴的暖日显得尤其难能可贵。小狐狸惬意地在庭院中散步,走着走着路过一处小凉亭。 凉亭的三面围着厚厚的围帘,一直垂到地上,将凉亭遮得严严实实,一丝寒风都吹不进去,只有朝阳的一边卷起了帘子。 凉亭里三三两两坐了几个人,有惜凤公主,有端木小姐,还有一个陌生俏丽的姑娘,由宫女伺候着,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端木欣:“乌蓝儿公主,听说此次来玄国,是有意找驸马,不知道公主心里可有了意中人?” 乌蓝儿的俏丽之中多了一分男子的硬气,听了这话也不害羞别扭,直言不讳道:“听说玄国人才辈出,豪杰无数,本公主自然要过来见识一下。若有人有本事赢过我,本公主就下嫁。” 乌蓝儿公主来自乌兰,是个崇尚武力的国家,民风也异常彪悍,不论男子、女子都骑马善射,是马背上成长的民族。 玄奕凤和端木欣闻言都是一愣,心中各有一番思量。 玄奕凤:“千万别看上端木国师,不过即便她看上了,我也不会让的!” 端木欣:“她不会和其他公主一样迷上太子吧?太子一向不喜欢弱质女流,不知她这样的会不会让他感兴趣?” 小小的凉亭里暗流涌动。 小狐狸对这几个人都没有兴趣,撒开脚丫子正要走,却听身后有人看见了她:“咦,那不是国师大人上次带走的小狐狸吗?” 惜凤公主一听,放下手中的茶杯,也循着宫女所指的方向看去。 玄奕凤不着痕迹地四处张望了一下,不见端木风仪的身影,不免有些失望,奇怪道:“小狐狸怎么会独自留在宫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8 端木欣看了她一眼,疑惑道:“小狐狸不是被太子殿下收为萌宠了吗?” “这样啊。”惜凤公主叹息了声,怅然若失。 忽然听到噗嗤一声轻笑,端木欣正捂住嘴角笑意盈盈,揶揄地看着她。 惜凤公主的俏脸一红,明知道端木欣会随时留意东宫的情况,却佯装不知:“小欣儿,本公主常年身在宫里都不知道这狐狸归了太子哥哥,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她也笑眯眯地看着端木欣取笑了她一回。 说着两个人齐齐看了眼乌蓝儿,她若是心思细腻,就应该知道她们两个人的心上人了,自然,最好她自己识相,不与她们争。 乌蓝儿公主对小狐狸不甚在意,乌兰国边境的荒漠地带多的是比狐狸还要凶猛的狼。她的哥哥乌柯震就收服了两头狼来做宠物。 比起凶猛毒辣的沙漠之狼,小狐狸于她而言根本没有什么。她重新低头喝了口茶。 眼看着小狐狸要走远,有心留下它的端木欣和惜凤公主急了,突然想到小狐狸贪吃的本性,双双诱惑道:“小狐狸,我们这里有灯笼糕包,还有贡瓜哦!” 一想到心系之人都喜欢小狐狸,端木欣和惜凤公主不免爱屋及乌想要和小狐狸搞好关系。 小狐狸闻言抖了抖耳朵,回头看去,正好见凉亭处的两人,一人手中端着做工考究包成灯笼状的糕点,一人手里拿着红瓤绿皮的西瓜,顿时垂涎三尺。 不说这闻所未闻的灯笼包是个什么味道,在这个季节,要吃上西瓜可是个难事,怕也只有这地大物博、奢华金迷的玄国皇宫才有办法弄到了。 小狐狸看着看着,都快管不住自己的小短腿了。但它立马就又顿住了脚步,它可不记得自己和她们的关系变得这么融洽了。 它打眼审视着两人,想看出她们有什么阴谋。 端木欣拿起一块西瓜,就着樱红的樱桃小嘴咬了一口,多汁的瓜瓤里渗出香甜的蜜汁,小狐狸哪里还忍得住,飞快地跑进了凉亭。 不一会儿,小狐狸一口各色蔬珍陷料的灯笼包,一口甜蜜多汁的西瓜一脸满足。原本圆圆的肚子撑得更圆了。玄奕凤和端木欣一脸好笑地看着她贪吃的萌样。 突然,乌蓝儿无聊地站了起来,对着吃惊的两人道:“光是在这里坐着逗弄这只蠢狐狸实在无聊,不如我们去教场看看?” 小狐狸噎了口西瓜,龇牙咧嘴,心道:“你才蠢笨呢!” 乌兰国的使者来玄国时进贡了许多宝马,皇上龙心大悦,特意让惜凤公主和端木欣款待乌蓝儿公主。 见乌蓝儿公主执意如此,端木欣和惜凤公主都没有推脱。 走过九曲玲珑的雕栏玉桥,穿过笔直的镌刻龙纹的宫道,他们终于抵达了皇宫内的教场。 皇宫里的教场是给皇上和各宫皇子平时练习骑马射箭用的,很是宽敞。教场的两边,分别是东西方向,各设了两个架子,插满了五花八门的武器,刀、枪、矛、剑、戟……应有尽有。 右边设了一个马棚,里面都是些日行千里、烈性难驯的好马。乌兰国送来的宝马就归列在其中。 正面方向,正对宫殿的位置,立了一排靶子。惜凤公主一行人抱着小狐狸来到教场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三人正弯弓射箭。 三个男子都是挺拔玉立,气质却是浑然不同。 左手边的公子长身玉立,一身月白色的衣袍更显示他高洁出尘的风华,清雅温润的模样在阳光下近乎透明。 他翻身上马,白玉一般的手指握住红色的羽毛箭杆,稍一脱手,箭羽飞快的射了出去,正中靶心。 叫好声一片,惜凤公主红着脸一脸痴迷。 另外一匹马上,一身锦袍的男子冷哼一声,一手同时搭上三只箭,将弓拉满,手指一弹,箭下虎虎生风,几乎同时射中靶心。 “好!哥哥,做的好!”乌蓝儿欢愉雀跃地在入口栏杆处拍手叫好,惹来男子的一瞥。 男子用头绳束起一头的黑发,绑着密密麻麻的麻花辫。他冰冷冷酷的脸一如冰雕,却雕刻般俊朗。剑眉浓墨,深刻的五官,薄薄的唇,看起来冷酷绝情。正是乌兰王子乌柯震,乌蓝儿的哥哥。 不过乌蓝儿没有雀跃很久,因为她很快看见有人用更快地速度射出了三支箭。 马蹄声鸣,众人只听“刷刷刷”的三响,头一只箭刚射中靶心,第二支箭马上紧随其后,将第一支箭深深地钉入了靶子,然而,最后的第三只箭更是粉碎了前面两支箭。 最后,只有一支箭稳稳地留在了靶心的红点上。 教场里静寂无声。 “啪啪啪……”乌柯震怔了一瞬,立刻拍手赞扬道:“太子殿下果然好生手,本皇子请求玄王让两位作陪来教场还真是来对了,真是不虚此行!” 玄影莫下马收了手中的弓箭,醒目的红袍在风中烈烈飞扬。风卷起他披肩的墨色长发,让他妖媚的五官在风中更显得张狂邪肆。他挑眉不置可否:“没什么,本宫正好太久没练,过来试试身手。” 几个男人正说着话,忽听乌蓝儿叫了声哥哥,直直地走到了三人身边。 乌柯震:“太子殿下,这是我乌兰国的公主乌蓝儿,蓝儿还不拜见殿下。” 乌蓝儿目光灼灼地看着玄影莫,大大的眼睛好像会放电。端木欣看着她的神情心里道了一声糟糕。玄影莫刚才小试身手,怕是让乌兰公主看上了。 她心里一着急,就没有控制手上的力道,竟然无意识地拧了小狐狸一下。 小狐狸吃痛,“吱吱吱”地痛叫了一声,撒丫子跑了。 “哎呀,小狐狸!”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玄影莫的注意,他眉头一皱,身影一变,用轻功快速地追上小狐狸,将它抱进怀中,不悦道:“不是让你好好待在寝宫里的吗?做什么又跑出来了?” 他仔细一看,发现了小狐狸嘴边的红点,摸了一下似乎不是血,问追上来的端木欣:“你给它吃了什么?” “太子殿下,是西瓜。”端木欣道。 玄影莫闻言又是蹙眉,风寒都没好,居然还吃西瓜,真是找死! 被玄影莫遗忘的乌蓝儿恨恨地咬了咬唇,他居然连正眼都没有看她一眼,就彻底无视了她,还是为了只蠢笨的狐狸。 此时,端木欣心中也是千回百转。她知道玄影莫一向有洁癖,虽然说她有打听到太子养了只宠物,却始终没有看过他们的相处之道。 如今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远比想象中的震撼。他对这只狐狸果然是非同一般的。 她想了想提议道:“太子殿下,小狐狸很可爱,大家都很喜欢它,不如带它来参加晚上的接风宴,替乌兰王子和公主接风如何?” 玄影莫顾虑到小狐狸昨夜生病本想拒绝,但一看小狐狸的样子,他就没有接着说话。 既然这小家伙自己都听到了,断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替乌兰王子及公主接风洗尘的晚宴设在玄国皇宫的正德殿,也是通常用来招待外国使者,举办酒宴的宫殿。许是乌兰国进贡的宝马使得龙心大悦,这次的接风宴席办得异常隆重。玄国五品以上的官员全部列坐在席,互相敬酒寒暄。 平日空荡冷清的正德殿灯火崇明,觥筹交错,一时被如火如荼的宴会冲淡了空寂肃穆的森冷气氛。纸醉金迷的皇宫里歌舞升平、夜半笙歌。 玄皇携皇后盛装出席,酒宴过半,皇上已然半醉,迷蒙的醉眼色眯眯地注视着殿中暗送秋波衣着曝露,轻歌曼舞的歌舞姬。皇后将一切看在深沉的眼中,脸上始终带着高贵得体的浅笑,雍容华贵地端坐在侧,不时细语规劝,温和大方,一派母仪天下的威仪。 酒宴表面上看起来平和热闹,宾主尽欢。 龙椅凤座的正下方,入席的是玄国的诸位皇子公主。惜凤公主伴驾坐在皇后身侧。玄皇左手边的正下方坐着一身大红烈袍的太子玄影莫,脸色极臭,正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寒气。冰冷阴挚的脸色让原本打算巴结敬酒的大臣纷纷避而远之、招惹不起。 他的下首坐着小王爷玄月倾,据说是代父忠亲王入席。再下首分别按品阶入座着给位朝中重臣,有的趋炎附势,趁机拉拢宠臣,有的洁身自好,独自浅酌。国师端木凤仪与国相一桌尤为热闹,显然端木欣也受邀在列。 皇后凤座的下首坐着乌兰国皇室,王子乌柯震、公主乌蓝儿,以及诸位乌兰国的使者。 酒宴之上,乌蓝儿的一双眼睛毫不避讳火辣辣地注视着玄影莫。若所料不假,此次的宴会之上,她的皇兄就要提及她此次来玄国的目地。原本,以乌兰王的目地,只是希望让乌蓝儿在玄国其他的皇子或者年轻重臣中择选一位作为驸马。然而计划有变,乌蓝儿自己看上的却是太子玄影莫。 乌兰国重武轻文,崇尚武力,膜拜英雄。乌蓝儿会改变初衷迷上玄影莫,乌柯震也在意料之中。虽然让玄影莫成为乌蓝儿驸马的想法不切实际,但让乌蓝儿跟着玄影莫却是可以争取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9 端木欣表面不做声色,素来端庄得体的她却差点捏皱了自己一身翠绿罗裙的衣袖。她会如此失态,自然是与玄影莫有关。若是寻常,有人胆敢这么露骨地看着他,他早上前将那人大卸八块了,即便那人是乌兰公主。 但此时,他只是阴沉着脸色,却没有丝毫的动作。难道他不知道此次宫宴意味的目的吗? 玄影莫确实没有反应,倒并不是因为她默许了乌兰公主的作为,而是他正满腹火气,根本无暇顾及乌蓝儿。 自校场回东宫后,小狐狸一眨眼就不见了,后来得斩拓禀报,却是玄月倾将小狐狸带走了。只要是玄月倾一来,它就不问缘由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屁股后面跑。 玄影莫一想起自己有次问及他和玄月倾谁更好的问题,小东西那不假思索的样子,就没来由的一口闷气郁结在胸,消散不开。他堂堂一国太子位高权重、品貌无双、风华绝代,哪里由得了别人比下去?更何况还是在小狐狸眼中? 最可气的是,玄月倾入宴之后张口第一句问的就是:“美人堂哥,小白呢,怎么不见她来?刚才也不在东宫。”瞧他的模样倒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玄影莫孤傲高洁的下巴高高抬起,凝神看了眼正德殿的大门。 咱们高贵冷艳的太子独自放着寒气,自然不知小狐狸是被玄月倾用美食召唤走了。自小狐狸变成人形,玄月倾就许久未曾和小狐狸碰上面。如今赴宴时灵机一动首先去了趟东宫,却让他见到了小狐狸,自然心花怒放、满心欢喜。 玄小王爷带着小狐狸将整个皇宫溜了个遍,更没忘记上次与小狐狸密谋盗玄影莫发簪的事。直到小狐狸去解决三急问题之前,他们确然在一起出谋划策。 玄影莫一手托腮,一手轻握酒盏,白玉菩提似的手指微动,若有似无地敲击着剔透的夜光杯,半眯的眼中更是光华流转,风情冷光无限。 席位毗邻,玄月倾注视了他良久:“美人堂哥,你有心事?” 玄影莫的眉头一皱,倨傲地下了口酒,没有作答,心中却想:“可不是你做的好事,那小东西一向贪吃,如今明知有酒宴却迟迟不来,不会……” 玄月倾见他如此不但不避而远之,反而挑眉凑近,揶揄道:“美人堂哥,若小王所料不假,你想的必然是个女人吧?”事实上,他也正在想玄影莫将小白金屋藏娇到哪个别院去了,害他这么难找? 玄影莫:“哼。” 他语气不善道:“别拿我比作你一般见识。” 玄月倾心中诧异地补充了句:“吃火药了?” 乌柯震见酒会过半,气氛正好,恰好将正事搬上台面,他端着酒站了起来,不卑不亢:“本皇子代乌兰敬皇上、太子殿下以及诸位一杯,愿我乌兰与玄国永结秦晋之好,成兄弟血脉之亲。” 宴上众人皆举杯饮下。 乌柯震更是将酒杯里的水酒一口喝干,亮了亮杯底,豪气云天:“皇上,我乌兰国此来,是有意与玄国结亲。如此一来,玄国与乌兰珠联璧合更能促进共荣昌盛。无论从通商促进交易,还是两国能真正友好共存方面,都是必然的。” “好好好……”皇上晃晃荡荡地站起来,“既然乌兰皇储都这么说了,朕自然不会驳了你的好意,不知乌蓝儿公主看上了朕的那个儿子或者臣子啊?”他指了指除玄影莫以外的儿子及官员。 “皇上……” “父皇……”两道声音异口同声道。 皇上看了眼突然出声的惜凤公主,饶是他平日如何宠爱她,却也不允许她在此种场合胡闹,不禁皱眉问道:“皇儿,可有何事?” 惜凤公主款款站了起来:“父皇,儿臣今日特别为父王准备了个余兴节目,却不想乌兰王子宣布了这么大一个喜事,若是先宣布乌兰公主的指婚,儿臣精心准备的惊喜就不是惊喜了。不妨先看儿臣的节目,稍后在宣布乌兰公主的喜讯喜上加喜如何?” “这……”皇上一想也别无不可,争取乌兰王子的同意后,遂答应了。 “有请下一个节目。”有公公扯着尖细的嗓子报幕道,饮酒作乐继续。 端木欣握住激动地撞翻端木凤仪杯子的手,绿色舒展的茶叶倾倒在桌上,茶水顺着桌子溅落在她青莲般舒展的裙角上。 整个酒宴上,端木凤仪半筷子没动,始终握着一杯清茶,如今复杂地看了眼端木欣,心领神会。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他一向很少管教,虽曾同住丞相府,却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算是点头之交。 端木欣自小心思聪慧,心机更是藏得颇深,他虽不说,心中却都了然。他平静地掏出手帕,擦拭了桌上的水渍。 锣鼓唢呐齐鸣,各色杂耍轮番在台上上演,皇后向皇上耳语了一阵,突然率先退席。路过端木欣时悄悄和她说了一句什么。端木欣跟着皇后和嬷嬷去了储凤宫换衣。 待端木欣换了衣服出来,皇后已经守在了屏风后:“欣儿,本宫自小看你长大,自然知道你的心意,也不是不能成全你。”她涂着艳红豆蔻的指甲下拈着一张叠成方行的纸片,不知包裹了什么粉末状的东西。 端木欣接过,没有立刻收进衣袖里,却也没有推脱:“谢娘娘。” 很快端木欣重新回到了宴席。 容嬷嬷在镜子背后为皇后理了理发丝不乱的云鬓:“若端木小姐知道娘娘真正的用意,不知道会不会怪罪娘娘?” 镜子中,皇后笑了笑:“容嬷嬷,咱们也走吧。” 五色的面谱,喷火、吞剑、气功碎石……各种民间杂粹轮番上场。节目虽然精彩,但对于皇宫贵族来说,这样的节目的确不算新鲜,这就是惜凤公主为皇上准备的惊喜?未免朴实无华了些?实在是称之为一般。 喝彩声虽然此起彼伏,却也是表面热闹。怕是所有人心里头都曾有过这样的念头。看的多了,不免强作精神百无聊赖。 果然,皇上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更愿意和舞姬眉目传情。 顶碗的节目过后,突然一只花里胡哨的小动物被推了出来,众人隐约可见帷幕后消失迅速的一截黑袍。 小狐狸龇牙咧嘴地看了眼身后推它出来的斩灭,尖尖的小脸上有粉扑随着它夸张的表情簌簌地掉。 “噗!咳咳咳……”玄月倾刚刚准备喝进嘴里的酒呛了出来,趴在桌上哈哈大笑,标准的损友模样。端木凤仪表面神色如常,但是嘴角不易察觉的笑意和摩挲杯沿的手指出卖了他。就连玄影莫的眉梢都扬了扬。 在场一片哄笑声。 却原来台上多了一只涂脂抹粉,穿着绫罗绸缎,包裹成花布娘子的小狐狸。小狐狸圆圆的两腮处涂了大红的胭脂,像是猴子屁股似的醒目。水灵的大眼睛上画了个眼妆,风情无限。 原来,小狐狸解决完三急问题后却是迷了路,不知不觉跑到惜凤宫去了。 正巧,惜凤公主的贴身宫女正在给公主化妆,小狐狸闻到甜甜的酯粉香居然是水果味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美味的糕点,结果出其不意地弄了一嘴一毛的红粉。 惜凤宫里的人笑得前俯后仰,干脆提议给小狐狸画了个彩妆。这小东西只要一有美食诱惑,就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等它吃完,化妆的宫女也差不多画完了。 看着它涂着胭脂的两腮因为咀嚼食物一耸一耸的,别提有多么可爱了。于是小狐狸就抓来表演了。 眼看小东西要抓狂,惜凤公主赶紧让奴才递给它一只酒杯。 小狐狸皱着鼻子闻了闻,浓浓的桂花香扑面而来,哪里还忍得住。酒很快喝干了,小狐狸舔了舔嘴角,意犹未尽。贪吃的表情逗得大家大笑。 被小狐狸期盼的星星眼盯住,小太监早浑然忘我,正要给小狐狸重新满上,小狐狸却被一双玉骨般的手撩进了怀里。 玄影莫忍笑将小狐狸抱起,阻止它再继续喝酒。这小东西一遇上吃的就特别猴急,脑袋也容易犯懵。万一它喝醉了当场现了形,整个玄国乃至周边列国怕是都要轰动了。 无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局势,他不想要它的身份曝光。 酒香在唇齿间洋溢扩散,小狐狸一下子被酒虫勾住了,哪里肯歇,死活还要喝。 “玄皇陛下,公主的惊喜可是送完了?蓝儿能够为自己选驸马了吧?”再下去就没完没了了,讨厌玄影莫的视线长时间地落在小狐狸身上,乌蓝儿站起来说道。 乌兰国的民风彪悍,乌蓝儿公主又是直率冲动的性子,自然没有玄国闺中小姐该有的娇羞。 皇上也笑够了,遂道:“乌蓝儿公主果然真性情,女中豪杰,不知道哪个男儿能有福气娶到你?” 乌蓝儿也不避讳,直直从席位上站起来走到正中,按照自己国家的礼节行了个礼:“蓝儿真心爱慕太子殿下,愿留在玄国,请皇上成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0 此话掷地有声,在座的都不是聋子,听得很是清楚,各怀异色。就连小狐狸都不闹了。 “这……”皇上满头冷汗,余光直看太子玄影莫,很是为难。 端木欣下意识地捏了捏藏在袖子里纸包。 玄影莫阴沉个脸:“不娶!” 文武百官习以为常,毕竟乌兰公主也不是首开先河被当众拒绝。当初小国公主人比花娇、千娇百媚,可谓是酥软人骨头的尤物。绕是她如此撒娇献媚,太子都一口冷硬拒绝,更是毫不怜香惜玉地砍了人家的手脚。现在更别说是乌兰公主如此大胆泼辣,毫无女人味的了。 “为什么?”乌蓝儿并不善罢甘休。 玄影莫看了眼傻愣愣在他和乌兰公主两人之间打量的小狐狸,哼笑一声:“你自认有本宫美吗?既然如此,本宫作何自找麻烦?” 众人厥倒。 不多时,有人开始议论起东宫里被太子金屋藏娇的女人。虽无缘一见真人,但这个消息却被传得沸沸扬扬的。 不知道是子虚乌有凭空捏造,还是真有其事? “为什么?”玄影莫不耐道,他玄影莫做事哪里需要问那么多为什么,“因为不喜欢。” 小狐狸趁着大殿里的气氛凝重,谁都没有注意它,悄悄地滑出了玄影莫的怀抱。它循着酒香终于找到了一坛开封不久的桂花酿。 很快,小狐狸就独自喝高了,抱着空空如也的酒坛子颠颠倒倒,一脚高,一脚低地练起了醉拳。小身子歪歪斜斜地朝着正德殿门口移动。 皇后拖着坠地长裙由容嬷嬷扶着目视前方威仪十足地重新回了大殿。国母派头十足的她根本没有看清脚下,一脚踩上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那正是小狐狸的尾巴!小狐狸痛得寒毛直竖,立刻炸毛跳了起来,与此同时,皇后尖叫一声,差点往后跌倒,幸亏容嬷嬷扶住,尽管如此,她精心打扮的发钗还是凌乱了。 皇后一身狼狈地借由搀扶的宫女起身,脖子上的珠宝项链打了结,头发金钗的流苏凌乱不堪,理顺的衣服更是起了褶子。 在众多国外使者面前出丑,皇后即便再装的有修养,也忍不住怒了:“刚才那是什么东西,给本宫抓起来。” 小狐狸被皇后的人追拿,慌不择路跳上了桌子,满桌子的菜都被它踢翻,洋洋洒洒地掉了一地。 铺在地上的红毯上也一片狼藉。 尖叫声一片,乌蓝儿快手抄起手边的筷子朝小狐狸射去。 醉归醉,小狐狸的耳朵却特别敏锐,筷子破风而来,它退了半步,轻松躲过。 乌蓝儿公主也绝对不善罢甘休,丢完自己的筷子丢别人桌上的。一时只见枪零弹雨般的筷子碗盘纷纷朝小狐狸射去,而醉醺醺的小狐狸扭捏着身子上下左右闪躲,居然毫发无伤。 身后有皇后的属下,前面又有乌兰公主横刀阻拦,小狐狸翻身一跳,往桌下钻去。身子还处于半空时,乌蓝儿却丢出一个细勺,正冲着小狐狸圆滚滚的肚皮。众所周知,人若处于高处移动时,由于物体的惯性,是很难再改变方向的。 乌蓝儿脸上得意的笑容没有维持多久,细勺突然被后来居上的筷子打破了均衡。只听“嗡”地一声震动,勺柄突然扭曲掉在了地上。 “都停下,谁敢伤了它,立杀不赦!”玄影莫的声音冷的像是一块冰。 小狐狸的凌空一扑,扑进了乌兰王子乌柯震的怀里。小狐狸茫然地抬头看着乌柯震线条深刻的俊脸,眨巴眨巴了眼睛,与乌柯震大眼瞪小眼。 乌柯震仅仅是下意识地接住小狐狸,手中的柔软却是让他的心头一荡。玄影莫把小狐狸从他怀里接走,他甚至觉得怅然若失。 玄影莫让小狐狸搭拉在肩头,迈开大长腿朝门口走去。小狐狸身上的裙子不知何事褪了下来,露出本身的洁白绒毛,远远看去像是玄影莫肩上的狐裘铠肩似的。靡丽的红与瑞雪的白,分外相称。 一抹鲜红的靡丽渐行渐远,乌蓝儿咬了咬牙,对着玄影莫的背影喊道:“玄影莫,我要和你决斗,若是我赢了,你就必须要娶我!” 翌日,风和日丽。玄影莫应乌兰国王子和公主的战帖,于校场设下擂台,接受三场比试。 酒宴之上,自乌蓝儿公主大胆提出比武求婚的决斗之后,乌柯震王子附加了一条要求:以彼此的宠物为赌,输的人就要让出自己的宠物。乌柯震的宠物是两匹生性凶残冷血的狼。而玄影莫的宠物不做二想,自然是小狐狸。 玄影莫本可以拒绝。然乌柯震咄咄的视线让他不爽,尤其是他挑衅的语气:“怎么,殿下是不敢接受我们兄妹两的挑战吗?” 玄影莫邪肆地一挑眉:“本宫只是好心,怕你们输不起丢脸而已。”这便是应了战。 当晚,小狐狸被玄影莫强制灌下了三十碗醒酒汤。拜这三十碗醒酒汤所赐,小狐狸终是没有变成人形,却也在半夜里跑了十几趟茅厕,就连睡醒过后,都是满眼的红血丝。 早上,小狐狸瞪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愤愤地看着玄影莫,玄影莫面对小狐狸怨怼的视线,却始终泰然处之。小狐狸咬牙切齿地将手中的鸭脖当成了他的脖子,狠狠地龇牙咬了几口泄愤。早上的食量更是比平时多了一倍不止。 所以,小狐狸如今翻着白肚子躺在观战区的板凳上,彻底撑得动不了了。 小王爷玄月倾坐在小狐狸的身边,噎着笑戳了戳小狐狸硬硬的肚子:“你也真是够拼命的!”小狐狸有气无力地拍掉他的手,继续挺尸。 乌兰兄妹提出的比试分为三场。第一场:穿场射箭。规则很简单,双方必须通过场地上所设的障碍,以s形的移动方式骑马通过校场正中所摆放的十二处小旗帜,将手中的箭准确无误地射中对岸作为靶子的人头上顶着的苹果。但是,头顶苹果的“靶子”可以选择在选定区域的三步范围上下左右移动,分散射箭者的注意力。 公平起见,玄国参赛者的“靶子”由乌兰国的使者担任。乌兰国的“靶子”则是玄国皇宫里随意选的太监。最后,射中苹果最多的人获胜。 第一场出战的自然是玄影莫和乌柯震。一黑一白两匹马上,一邪肆如火,一硬挺如松。风卷草折,烈马嘶鸣。两个男人同时打马狂奔,朝着第一处旗帜靠近。 弯弓,射箭,两人的动作都是行云流水。第一处,两人的箭几乎同时射中苹果。随着苹果被射穿,果汁飞溅,箭稳稳地穿透了苹果。不同的是,乌柯震射中的苹果几乎被箭带着惯性地飞出老远,砸落在地。而玄影莫所射中的苹果贯穿的力道和乌兰王子是一样的,却始终稳稳停在使者的脑袋上,就连发丝都翁丝未乱。 第二处弯角,第三处拐角,两人几乎保持一样的速度,分毫不差地命中苹果。 相较于乌兰使者的速度,小太监的动作明显战战兢兢,为防止乌兰王子射中他们,几乎留在原地,不敢太大动作。而乌兰使者的动作却是变化频繁。尽管如此,玄影莫的箭始终都不带任何犹豫,准确无误地正中苹果的果壳。 待到赛程过半,红衣已经领先青衣一匹马的距离,且成逐渐拉大的局势。显然玄影莫越发顺手了起来。手起箭落,百分百中。饶是乌柯震生于马背上的名族,却也落后了他一大截。 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玄影莫的速度主要快在拐弯跨越目标的时候。他只要一提起马绳,马就毫无偏差地按照他的指示,以最短的距离过了障碍。 “哥哥,加油!”乌蓝儿紧张地喊道。 “太子殿下,加油!”端木欣红着俏脸小声鼓劲。 只剩下一个关卡,玄影莫就待获胜。突然半路不知打哪里蹿出来一只猴子。站在乌兰使者的肩膀,就霸住了苹果。猴子一边搔首弄姿地撸毛,一边擦拭着苹果。苹果不断在它手中变换着位置,这无疑给玄影莫的射箭增加了难度。 对方的使者像是事先得知了似的,并不为难猴子,始终端端正正地站着,任由猴子站在他的肩头。 玄影莫眯了眯凤眼,将弓拉成满,几次换了方向之后,手中的箭矢如螺旋形的漩涡飞了出去。 “不好,殿下这次怕是要输。”有人悄悄在观望席上议论。一时间护栏对面的观众席上交头接耳声不断。 妖孽会输?小狐狸也直起身子朝着最后一只箭的方向看去。原来,猴子拿到了苹果后,居然从乌兰使者的肩上下来了,拿着苹果飞快地下了地。 这便是偏离了玄影莫原先瞄准的方向。 与此同时,乌兰王子到了最后一个插着旗帜的地方,拉开了弓,瞄准了“靶子”。又是一支破风之箭而来,直直地贯穿了猴子咬了一口的苹果。猴子被吓得丢了苹果,躲到了使者得背后。而玄影莫原先所射的箭却在此刻贯穿了地上的苹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1 两只带着白色箭羽的箭醒目地交织射穿了同一个苹果,两支箭都是玄影莫所射。 原来,玄影莫第一支射的箭尾部是螺旋的,飞出去的速度慢了,但是旋转停止后下坠的速度却变快了,待箭羽将苹果刺穿,乌兰王子也刚好射中自己的目标。 经过现场勘查,双方所有的苹果都被射穿,成平局。 “不行,我哥的最后只射出一箭,玄太子殿下却射了两箭才中,显然不公平。”乌蓝儿叫嚣道。 “可太子殿下射了两箭,两箭都中了。”在场有人辩驳,随之一片激动地附和之声。 乌柯震逐一看了地上的苹果,罢了罢手:“蓝儿,算了,更严格的说起来,还算我输了。平局的结果没有丝毫的偏薄。我接受。” 他佩服地看了眼玄影莫:“太子殿下承让,你的箭法果然精进,我自愧不如。” 就连自己的哥哥都这么说了,乌蓝儿才不甘心地住了嘴。 第二场比试名为跑马遛球,各需三名队友。规则几乎和蹴鞠差不多,人数上略减,删减成了三人。而且蹴鞠靠的是双脚奔跑触球,传球,带球过人。跑马遛球则是需要参加的人骑在马上,用马鞭挥球。 三名队友中一人负责守网,可用双手触球,却也要骑在马上。另外两人负责进攻和阻断对手传球射门。乌兰国的三名队员分别是乌柯震王子、乌蓝儿公主还有一位驯马高手。因为乌蓝儿公主身为女子,玄国队列中也必须有女眷一名,以保证实力不会太过悬殊。男子的体力自然是女子比不过的。这个规则,玄国没有任何异议。 最后,玄国参加比赛的是玄影莫、玄月倾和端木欣。原本,在乌兰国提出女眷这个问题前,顶替端木欣参加比赛的会是端木凤仪。而指定端木欣代替端木凤仪出列的则是乌蓝儿公主,理由很简答:“代兄出战。” 其实,自乌蓝儿公主于宴席上向玄影莫求婚以来,她和端木欣的关系暗中就势同水火。 比赛的规则很简单,实际操作起来却并不简单。乌兰国是马背上的民族,男女老少都在马背上长大,各种驯马技巧更是驾轻就熟、信手拈来。遛马的过程中,不仅仅需要选手在马上做出各种动作,还要维持身体的平衡,对抗对手突然的攻击。 玄影莫和玄月倾风姿绰约地坐上了马。端木欣踩着小太监的背,让人抚上了马,战战兢兢地坐着,显得异常局促。玄国不同乌兰,并不是处处都可以骑马,尤其像是端木欣这样大门不迈的名门贵媛,虽然有机会接触骑马,但骑艺借不精湛,大多要由小厮牵着马绳遛上一圈,也算是骑马了。 反观乌蓝儿公主的上马动作则利落飒爽了许多。她轻哼一声,安抚地揉着马鬃,神情自若。马作为她的代步工具,乌兰国的人就像是生来就和马一体的一般。 “端木小姐,这是为难你了。”她略显嘲讽地看着端木欣。 端木欣暗咬了一下唇角:“太子殿下,玄小王爷,欣儿马术不精,拖了两位的后腿,我留下来守门吧。欣儿一定会尽力阻止球进的。”她坚定地看着两人,尤其是看向玄影莫时,眼中更是像宣誓一般忠诚,似乎极力想要证明什么。 玄月倾打马过来,调整了一下端木欣的坐姿,临走开时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小声附耳道:“若是不可行,不可勉强,小心受伤。” “我不会退缩的。”她也小声回答。 玄影莫远远地看了她倔强的身影,终于微微一笑:“骑在马上坚持住,不要做多余的事。” 他这一笑,就好比久旱逢甘霖,一下子春风过无痕,滋润了端木欣焦躁不安的心,也让她变得更加坚定。 她娇羞地迎上他的视线,凝润的侧脸上被阳光打出一处红晕,颔首点了点头:“恩。”她呢喃着,就连如此简短的一句话都让她如此满足和幸福。 “哼!”乌蓝儿冷哼一声,打马过来问道,“诸位,第一球由哪边先开?” “远来是客,乌蓝儿公主请自便吧。”玄月倾笑咪咪道,一派随和,更多的是洒脱和不羁。 玄月倾遛马经过玄影莫,毫无征兆地来了一句:“美人堂哥,你说我该不该故意输了比赛,让你赢一个美人回来伺候你?” 玄影莫不冷不热地揭示了真相:“你不敢,因为你舍不得小狐狸。”他的意思很明确,为了小狐狸不至于被乌柯震带到乌兰国去,玄月倾这次一定会卖力比赛的。 被看穿了心思,玄月倾也并不吃惊,继续自黑:“难道我不会为了独霸小白,放弃小狐狸吗?” 对方都已经开始碰触球了,他们却还在场中旁若无人地聊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玄影莫显然懒得理会他,冷冷地甩了一句:“你若是输了,绝对再也见不到你口中的小白了。”可不是吗?小白和小狐狸就是同一个。自然,他是不会告诉玄月倾真相的。 玄月倾心里腹诽:“就算不输,你还不是没告诉我小白如今被你藏在哪里吗?”他心里如是想着,嘴上却加了一句:“你的反应真无聊。”他也确实没想过要输,说来奇怪,小白和小狐狸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居然是一样的,他谁也舍不得。虽然现在还没有办法让玄影莫将小狐狸割爱让给他,但也绝对不能让外来的先给抢走了。 对于这个问题上,玄月倾认为应该和玄影莫一致对外。 乌兰国那边正由乌蓝儿公主带球,乌柯震王子和马术高手左右包抄,为她保驾护航。马鞭打在地上,球场上尘土飞扬,镂空的竹编小球在乌蓝儿的挥鞭下快速转动,在半空中跳跃出欢乐的弧度。 乌蓝儿的马尾在空中甩跳,飒飒英姿一点也不输给男儿。不少旁观的皇子大臣打直了眼睛,移不开目光。这样生动的美,他们很少从玄国墨守成规、注重礼教戒规的闺中女子中看到。飒爽的美勃发而活力十足,像是一抹鲜活,跳跃在众人的眼中:“咱们殿下要是娶了她回来,也不算吃亏啊!” “是啊,是啊,还能稳固乌兰国在北边的势力,简直一举两得。” “也就是玄影莫这个怪人,将这等好事推之门外……” 场中,玄影莫和玄月倾对视了一眼,分别朝着乌蓝儿的左右两边靠近。因为是乌兰国先发球,所以,主张快攻的他们并没有留人守卫,而是全体动员增加了攻击力,火力全开朝射门方向靠近。 乌柯震和驯马师都是高手,再加上马术也不差的乌蓝儿公主,他们进攻的速度相当惊人。 而玄国这方却只有两个人。这就意味着,玄月倾和玄影莫必须先各自对付超越一个人,再将球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抄走。人数上已经不占优势。 玄影莫和玄月倾将对方三人围城一个包围圈,成弧形让马儿快步奔驰起来。他们虚虚实实地挥鞭中,乌蓝儿公主被迷惑了,不知道谁才是真正要劫球的。她立刻想到了传球。她率先用余光扫了眼队友的位置。相较于她哥哥,驯马师的位置显然更加有利。 如此想着,她做了记假动作,佯装继续打球,却将球卷起抛给了驯马师。然而,球最终并未落到驯马师的手里。另外一道长鞭沿着乌蓝儿公主的马鞭,细细地在外圈缠了一圈,顺利地将球过继到了自己的范围内。 玄月倾拿到了球,半刻不停打马狂奔。马蹄飞溅,玄月倾一边扬鞭策么,一边说风凉话似的提着意见:“美人堂哥,咱们比比,看谁进的球多,如果是我赢了,你必须准许我见小白。” “赢得了我再说。” 这话落在乌柯震耳中无疑是一种挑衅。他骑马的速度很快。饶是玄月倾反应机敏,抄球的动作也利落顺畅,却还是被他赶上了。乌柯震追在玄月倾的马后,透过马的后肢分开的位置,扬鞭进行抄球。 马奔跑的速度很快,若是被马鞭打到而绊倒,球就到了乌柯震的手里。即便玄月倾稳住了骑马的速度继续前进,马蹄后退的位置也不利于他反抗,更能轻松的拿到球。 乌柯震的所想虽好,却未能真正实现。因为玄影莫在他行动之前提前一步看穿了他的想法,与他并驾齐驱,不断干扰着他。两匹疾驰的马与马之间几乎只剩下一个手掌的距离。飞扬的马鬃在空气中摩擦出激烈的火花。 局势剑拔弩张。快马之上,玄影莫和乌柯震双双出掌。两股强烈的掌风凌空一较量,迅速将两人反弹开去。 与此同时,驯马师也截住了玄月倾,彼此你来我往,像是练太极似的争夺着球。在玄月倾和驯马师纠缠的时候,刚才落后的乌蓝儿公主也打马赶了上来。 围观的看客咽了一口口水。只觉得球分分钟都在易主,一时难分高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2 乌蓝儿纵马撞上玄月倾,一连三次。玄月倾颠簸着身体,瞧她是女子断然不会使出全力,好几次险些被伺机而动的驯马师抢走了球。 玄月倾好不容易将球重新卷到自己马下,忽而听到一声惊呼,却原来乌蓝儿公主的马受了惊,正要将马背上的她甩下去。马受惊这件事可大可小,轻则伤经动骨、半身不遂,重则甚至当场殒命。 小小一场比试,自然,没有一国公主的命重要。倘若乌兰国有人命丧于此,于两国的邦交只会有害而无一利。若是发展成战争,那就更加糟糕了。 玄月倾稍稍分神,伸手去接乌蓝儿不稳的身体。还没等他的手触及乌蓝儿的马绳,却见乌蓝儿已经坐直了身体,对着他吐了吐舌头:“玄小王爷,兵不厌诈,你可怨不得我。”她的脸上洋溢着得逞的皎洁笑意,即便是耍赖,也让人生不出怨恨来。 经此,球毫无疑问地被驯马师截走了。 “巴克,传给我。”乌蓝儿对着驯马师说了一声,稳稳地接住了球。与此同时,玄影莫和乌柯震正互相制衡着,谁也别想短时间甩开谁。 乌蓝儿公主带球一路领先。终于进到了最佳攻击区域。 端木欣咬了咬牙,双腿夹紧马腹,骑马奔跑了出来。 乌蓝儿公主一记扬鞭,球成一个抛物线直直朝端木欣砸去。端木欣举高双手接球,身下的马却不受她控制,突然狂躁起来。她害怕地勒住马绳,闭眼下意识地一躲,却好巧不巧正好被球砸中了脑袋,从马上跌落下来! “天啊!”有人惊叫,教场里的人也纷纷聚拢过来。 “哎呦喂,端木小姐!”桂公公捂嘴尖叫了一声。 众人七手八脚、惊慌失措地朝场内跑去查看端木欣的状况。玄影莫和玄月倾他们也都纷纷下马过来,朝着端木欣出事的地点聚拢。 端木欣刚才所骑的马也被侍卫制住了,经过察看,马身上并无比如银针刺入的外伤。马没有拉稀,也没有吃坏东西。 经过饲养马的公公一番安抚,甩着马尾,安静地拴在一旁吃草。 既然如此,只有可能端木欣自己紧张才弄疼了马,以至于让马发狂。 端木欣已经晕了过去,太医检查后,仅仅发现手轴部分有些许擦伤,所幸都是皮肉伤,并无大碍。 很快,端木欣被人抬了下去。 “端木小姐看样子不能参加了,这下怎么办?是否要终止比赛?”乌柯震询问道。 “怎么可以终止比赛!”乌蓝儿立刻焦急打断她哥的话,“难道玄国泱泱大国想要失信于人?” 无论怎么说,玄影莫答应了比试,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就此中断比赛,乌蓝儿显然不甘心,小声嘟囔了句:“是她自己学艺不精,才会从马上掉下来,与人无尤,又怨得了谁?” “蓝儿!”乌柯震斥责了句,却显然也不愿意终止比赛。 乌蓝儿公主虽然依言住了嘴,却在旁嘟着嘴。乌兰国的人向来一诺千金,做事也直率,乌蓝儿公主如此也是天性使然。 玄影莫:“本宫既然答应了,比赛就不会终止。” 乌柯震:“那是不是要重新选一个人代替? 玄影莫含笑,长指一伸:“不如就他吧。”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独独看到吃撑了肚子,像是晒棉被换面似的翻身晒太阳的小狐狸。 众人:“……” 乌柯震:“这……殿下说的是真的?” 小狐狸竖了竖耳朵,感受到了众人强烈的视线,终于睁开了眼睛,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表情吃惊,好像在说:“我?妖孽你疯了吧?” 像是在回应众人的疑问,玄影莫奸诈一笑:“放心,它是只雌狐狸,绝对不违反规则。” 小狐狸干脆撇开头去,优雅地迈开步子,一副事不关己地样子打算撤退。 玄影莫早就知道它会如此,快步走向小狐狸,用唯独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你想被带到乌兰去?那里荒山戈壁的,可没什么食材,住的也都是些徒手抓生肉吃的野蛮人。” 小狐狸狐疑地扫了眼硬朗冷俊的乌柯震,火辣大胆的乌蓝儿,都是出挑的俊男美女,哪里看得出野蛮了?它旋即看着玄影莫:“真的,假的?” 玄影莫信誓旦旦:“不信你问玄月倾。” 玄月倾摸了把鼻子,故作自然地憋住笑:“嗯,野蛮人。” “就算是野蛮人关我什么事?”小狐狸扭头要走。 玄影莫拖住它的一条后肢:“本宫可是答应了他们,若是输了的话就将你送给乌兰王子的。” 什么!它可不想一天到晚吃生肉食不下咽。 小狐狸一改刚才的态度,很快斗志高昂了。玄影莫刚一放开它,它就蹿到了场上。 狂躁过的马情绪很容易反复,饲养那匹马的公公怕再出事,本想给小狐狸再换一匹新的,谁知小狐狸趾高气昂地蹲在了马头上,马都没有颠它下来,反而畏首畏尾。 小狐狸蹲在马头上,对着它的耳朵“吱吱吱”地说着什么,马儿毕恭毕敬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 说完,小狐狸还揉了揉马粽以示嘉奖。马儿欢快地打了一个响鼻。众人擦了擦眼睛,面面相觑。 玄影莫和玄月倾的神色自然,乌柯震对小狐狸更加感兴趣了。 比赛重新开始,小狐狸代替端木欣的位置,球落在它手中。接下来,众人眼睛脱窗地看着小狐狸指挥着身下的马用马蹄踹着球。 乌兰国的人打马过来抢球。玄影莫和玄月倾一人一边包抄,拦下乌柯震和驯马师巴克。乌蓝儿公主与小狐狸狭路相逢。 “说实在的,本公主此前还真是小看你了。放马过来吧,小狐狸!” 如果早前乌蓝儿还怀疑哥哥怎么会拿心爱的两头狼和小狐狸换,真是委屈了狼王,如今,她对乌柯震的想法已经没有丝毫的反对。 小狐狸指挥若定,乌蓝儿公主挥舞着长鞭严阵以待。短暂的对擂过后,小狐狸指挥的马与乌蓝儿的马擦肩而过。 乌蓝儿公主挥鞭夺球,目标直指马蹄。“畜生再怎么厉害也只是畜生。”她的嘴角挂着轻蔑的笑。 然而,在鞭子即将卷住镂空球的刹那,小狐狸却翻身一跃,将球卷在了蓬松的大尾巴里,轻松躲过了乌蓝儿公主的袭击。 骏马疾驰,小狐狸很快突破了乌蓝儿公主的关卡。 乌蓝儿一愣,立刻夹紧马腹追击。 小狐狸飞快地带球过人,一个头球,将球顶进了网里。 小狐狸站在马头上神气威武。玄影莫凤眼含笑。 “真是小瞧了它!”乌蓝儿握紧鞭子不甘心。 “我乌兰的子民岂可轻易言输!”乌柯震目光锐利。 球重新回到了乌兰国手里,乌柯震带头反击。乌柯震的动作很快,马术精湛得无以复加。一球的差距刺激了乌兰国。不止乌柯震,乌蓝儿和巴克之间都配合得天衣无缝。 他们掩护着乌柯震,三人之间虚虚实实地传球,迷惑众人的视线。 球甩空竹似得在三人间来回传递。玄月倾和小狐狸也要抢,却总是棋差一招,只能跟在马后疲于奔命。 球在三人手中变化,最后又回到了乌柯震的手里,离目标越来越近。 正当乌柯震奋力冲锋的时候,玄影莫突然一鞭子打在马上,马一嘶长鸣,纵身跨过障碍,以最快的速度过掉了拦截的两人,拦在了乌柯震王子的马前。 冷酷的厉眸对上狭长的桃花眼,连接处火花四溅,瞬息万变。 风起,卷起沙粒阵阵,迷得人睁不开眼睛。玄影莫突然意味深长地一笑。乌柯震待回头,瞳孔突然一缩,通体的雪白像是一捧雪,砸进了他眼中。 小狐狸蓬松的尾巴像是一个降落伞,在半空中散开,厚得像是一团棉絮。 “哥哥……”乌柯震差点分神。乌蓝儿的叫唤点醒了他。他重新变换动作,将球收于羽翼下,并且快准地传输给已经到了射门最好位置,且没人防守的巴克。 无奈,台上的香燃尽成灰,时间到。 第二局,玄国方胜。 一平,一输,乌兰国还剩下最后的机会。如果第三局获胜,则两国平分秋色。乌兰国还有在最后加时赛获胜的机会。 第三局,宠物大作战。 当乌柯震的侍卫将两头拴着铁链、龇牙咧嘴的饿狼牵出场的时候,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嗷呜呜……”狼的嘴里发出低低的鸣叫,两耳高竖,背毛卷起,唇角卷儿外翻,露出锯齿状的锋利尖牙。绿油油的眼睛冰冷残酷,阴狠毒辣,像是毒蛇掠住了猎物。 它伸长的舌头垂涎着,不断分泌唾液,嗜血地等待掠杀。 它们抖了抖背毛,厚重的铁链发出冰冷刺耳的摩擦声,四个彪形大汉都险些拽不住它们。 几乎一出场,两头狼就扼住了教场所有人的喉咙,冷冷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沙漠的孤狼,敏捷、狠戾,嗜血、残忍。 众人不禁为小狐狸捏了一把冷汗。光说体型,两头狼就大了小狐狸三倍不止。小狐狸这个萌货、吃货,如何是狼王的对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3 不少女眷都别开眼,不忍心再看。 两狼一狐狸被带到了教场中央,对视不过三秒,两头狼突然发生一声丧家犬似得哀鸣。 “你们在干什么,给我上!”乌蓝儿公主愤怒道,却见两头狼拱背夹紧尾巴,将自己越缩越小,节节败退。一边退,一边还发出小孩子呜咽的声音,很是狼狈。 第三场,小狐狸不战而胜。 “这……岂有此理!”乌蓝儿很不甘心,“你们一定是用了什么障眼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动了手脚!” 乌柯震叹了口气,阻止了乌蓝儿:“蓝儿,确实是我们输了。太子殿下,我们愿赌服输……”输了就是输了,他们乌兰也不是输不起。 乌柯震虽然也沮丧,却还是磊落大方:“太子可依言带走本皇子的宠物。” “哥哥……”这可是哥哥几乎冒死才驯服的狼王!乌蓝儿又待说,被乌柯震用眼神制止了。 现场的人还在吃惊,玄影莫不屑地看了眼狼王,嫌恶地皱眉:“本宫讨厌养宠物!” 那哈巴狗似得伸着长舌头的狼不恶心他就不错了。 奇怪,第一次与小狐狸见面,它又是流口水,又是喷鼻血,他却没有这种感觉。 三场比试下来,太阳西斜,没有了日光,教场冷风过境,围观的人也逐渐散去。乌兰国的贵客也都被招待入住了各自的寝宫。 皇后自从在乌兰王子的接风宴上出丑,就一直称病闭门不出。 庄严大器的储凤宫里燃着凝神香,门窗紧闭、闭门谢客。皇后一身凤袍侧卧在榻边的横椅上,任由身边的心腹丫鬟削着水果放到嘴里。 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太监则负责为她捶腿捏脚。 “皇后娘娘,端木小姐那奴婢去探听过了,只是皮肉伤不要紧。另外一方面,乌兰公主那里也一直相安无事。端木小姐至今没有动静,不会是……” 皇后仔细用杯盖剔除附在上面的茶叶,呷了口茶,慢条斯理道:“欣儿一向心思缜密,自有她自己的门道,本宫也不担心,只是她一心向着太子……哎,却也是难得的痴情种子。本宫本以为留着这小子成不了气候,哪知现在连皇上都忌惮他几分了。” 容嬷嬷颔首:“娘娘说的是。” 皇后放下茶盏,遣退公公站起来,看了看窗外:“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冬猎是不是快到了?” “回娘娘,是的,再过半月就到了。” 皇后用包着精美指甲扣的小手指扶了扶高高盘起的发髻,勾唇一笑:“那哀家就准备看一出好戏了。” 半个月后,玄国冬猎。乌兰国王子和公主因为特别感兴趣,一直逗留下来,特此参加了冬猎。 国师及部分朝臣留守玄国都城,大部分的臣子以及得宠的皇子都伴驾出行。 端木风仪处于斋戒期,故而不在出行之列。少了端木风仪,惜凤公主不免兴致缺缺,干脆学皇后称病偶感风寒,也未曾随行。 端木欣随着臣相一同前往。皇后未曾随行,省亲回来的丽妃随行伴驾。丽妃也不知用的什么手段,居然立刻让皇上回心转意,不过她随行,皇后居然也没有反对。 冬猎是玄国的祖志。据说是开国皇帝传下来的,用来告诫历代皇帝不可荒废手艺,好逸恶劳、贪图享乐。 冬猎的围场设在祁城,与玄国都城襄城有一天一夜的行程。 祁城与襄城不同,多群山环绕,部分地区更是地势陡峭、人迹罕至,多的是野兽出没。 自玄国设围猎以来,祁城县令根据命令对皇家猎场进行了管制,划分了安全区域。所以,猎场里虽然有豺狼虎豹、黑熊野猪等凶猛野兽,却全是悬赏重金由深山捕猎高手擒拿而圈养的。 真正危险的地方设了皇家警告,不可轻易涉足,也确保了拿冬猎当余兴节目的皇宫贵族的安全。 雅青色的天空掩映远山,霞霧缭绕的深山云深不知处,薄薄的雪堆积在林道间,覆在尖尖的松枝上,苍翠挺拔依旧。 空气微寒而清爽,玄国出行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游走在官道上,远看似搬家的蚂蚁,足足上万人。 马车里的主子大多感受不到凉意,亦步亦趋跟在马车边随行的从军和太监大多冻红了鼻头,不断地揉搓着双手。 铺着厚厚绒毯的华丽马车里,玄影莫和白慕汐各占一边。气氛有些诡异。随行的芙蓉缩在白慕汐身边目不斜视,大气也不敢出。 白慕汐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啃着芝麻饼,白皙的皮肤愣是让她弄成了个麻子脸。玄影莫在一旁托腮假寐。 “太子殿下,马上就到休憩的别院了。”马车外,桂公公的话略带颤音,呵出一团团白气。 白慕汐整个嘴里塞满了芝麻饼咕囔了句:“冷血。”桂公公一把年纪了,又伺候玄影莫多年,却只能冒着寒风在外面跟着马车快跑前进。若不是白慕汐刚才抗议,随行来伺候她的芙蓉都要跟桂公公一样。 玄影莫:“你若是想要同他们同甘共苦,也大可以和他们一样。” 白慕汐怒视一脸气定神闲的妖孽,正要理论,芙蓉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附耳说道:“娘娘,这也怪不了殿下,这是宫里的规矩,桂公公要是和主子一样,管事的大太监或者哪个大人看见了罚得更厉害!” 白慕汐撇过脸,下巴一耸一耸的,却拉不下脸:“出去就出去!” 芙蓉赶紧拉住白慕汐。 玄影莫只是瞥了她一眼:“你可以出去,芝麻饼要留下。”却原来,白慕汐赌气出去之前还塞了一锦袋的芝麻饼进去。 眼看着被玄影莫揭穿了,白慕汐的脸更是一阵红,一阵白,更加白里透红。她将麻饼往玄影莫的怀里重重一塞:“给你!给你!都给你!哼,谁稀罕!”白慕汐和玄影莫相处了那么久,知道拿妖孽喜欢干净,愣是拿自己油油的爪子往他的身上蹭。 玄影莫也不恼,抓过白慕汐掰了一半的麻饼咬了一口,故意咬得特别脆。一颗调皮的黑芝麻散落在玄影莫的红唇边,他勾舌轻描淡写地一扫,红唇一勾,竟然带着无尽地诱惑。 为了回避玄影莫吃东西的蛊惑样子,白慕汐的视线下意识的下移,赫然见到了妖孽肌里分明的胸口肌肤,诱惑更甚,她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哼,我这就下去!” 她满脸的“麻子”一抖一抖的,玄影莫看在眼中,上翘的丹凤眼扬得更高,魅惑的眼中多了一抹笑意。 芙蓉才不能让白慕汐真的下车随行。她想:殿下嘴上不说,若真把娘娘给冻坏了,脸指不定如何臭。 芙蓉死啦硬拽地拉住了白慕汐。主仆两在马车里你拉我扯,正不可开交。突然,马车一震,白慕汐一个趔足没有站稳,朝前扑去。 正巧,赶马的小厮公公转过头来向里面的主子禀告,落脚的别院已经到了,话未出口,正对上白慕汐满脸芝麻的脸:“啊——”小厮吓得连连后退。 说时迟,那是快,玄影莫一把拉过白慕汐扯进怀里,动作迅速地接过白纱斗笠,密密地将白慕汐遮挡起来。 白慕汐因为惯性重重地磕在妖孽太子的肩头,还被他的玲珑凸起的锁骨磕碰了额头:“痛!” 玄影莫替白慕汐盖好斗笠,眼神阴冷地盯着赶马的公公:“你看到了什么?” 赶马太监被玄影莫吓得簌簌发抖,呐呐无言。正好此时,其他的马车也都停了。 皇上搂着衣衫不整的丽妃也是脸色不愉地下了马车,看样子被打扰了好事。 乌柯震搀扶着乌蓝儿下了马车。 玄月倾伸了个懒腰:“啊——骨头都颠簸散架了,早知道还不如骑马。” 赶马太监早就吓坏了,半匍匐半踉跄地摔下马车,连连磕头:“奴才该死!太子赎罪!” 小太监这么一告饶,众人的视线都朝他们这边望过来。 丽妃羡慕嫉妒地盯了一眼,眼中的失落和恨意一闪,随着皇上率先进了为冬猎准备的行宫别院。 乌蓝儿眼中的火苗快将白慕汐的背烧出个洞来。乌柯震的眼中多了一抹探究。玄月倾的马车离他们兄妹的马车不远,被乌蓝儿拦住问道:“玄小王爷,那女人究竟是什么人?” 玄月倾的目光复杂:“总之是你惹不起的人。”说完,他也走进了别院。 意识到更多的视线投注而来,玄影莫皱眉警告地看了赶马小厮一瞬,搂着白慕汐的腰目中无人地从众人身边走过,始终将白慕汐保护得密不透风。芙蓉和桂公公紧随其后。 直到再也看不到玄影莫大红的身影,乌蓝儿大步走到吓瘫了的公公面前:“喂,刚才那个女人究竟是太子的什么人?” 那公公颤抖着双腿,膝盖都合不拢,傻愣愣地摇了摇头。 乌蓝儿气得跺脚:“长得怎么样总见过吧?” 小太监呐呐出口:“麻……麻子脸……” 乌柯震:“……” 乌蓝儿:“麻子脸?混蛋,玄太子他怎么会看上那样的女人!”说完,她狠狠地踹了瘫软的太监一脚,气呼呼地进了别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4 玄影莫暗用内力挟白慕汐到了安排的行宫院落。 待进了屋,他遣退了桂公公和芙蓉,松开白慕汐自行去卧房换了一件袍子。依旧是一席烈烈红袍,只是袖口的纹路略显不同。 换下的衣衫大刺刺地躺在地上,等待着宫女等下来收走。 白慕汐揉着自己磕碰红的额头碎碎念:“你个排骨!骷髅!死人骨头!” 玄影莫刚换了衣服,外面就响起了玄月倾的声音:“美人堂哥,咱们今晚喝几杯?” 白慕汐离外室的门近点,不等玄影莫说话已经给玄月倾开了门。 “房里还带什么斗篷,也不嫌呼吸不畅。”玄月倾自带了一壶酒,两只白玉杯上门,一开门,立刻就看到了蒙着斗笠的白慕汐,先是一愣,自然而然地替她撂起来。 这一撩,差点倒掉他半壶好酒:“噗,咳咳……小白,人吓人要吓死人的,你怎么想到这个整人的主意的,甚好,甚好,下回我来找你好好探讨探讨。” 他拍拍白慕汐的肩膀,笑得东倒西歪。 白慕汐抹了一把脸,一手的芝麻。也不知道她的芝麻饼是怎么吃的?怎么全吃到脸上去了? 大概正忙着和玄影莫置气,一开始她自己都没有注意。难怪后来老是觉得脸上痒痒的,想要抓,妖孽却偏偏不让。 白慕汐的脸一红:“我找芙蓉帮我打个洗脸水。” 玄国冬猎的随君队伍到了别院已经是傍晚了,到达祁城还必须赶上半天的日程。冬天夜行恐怕有危险,也容易遭遇伏击,在玄国开国皇帝颁布冬猎的命令不久,就在祁城和襄城交界建了一座行宫,做休憩整修之用。 历代玄皇都对行宫进行了一阵翻新。如今已经不是单单休憩的临时落脚点了。整个行宫虽不比皇宫,却也是富丽堂皇,外围更是一扩再扩。 行宫里栽种了一片梅花,芳香馥郁,临寒独自开。 今晚的月色不是很好,一半隐藏在阴影里晦暗不明。花丛中有两个身影,看不清是谁,却依稀有女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吧?”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害我?” 另外一个女子轻蔑一笑:“我如果想要害你,你还能好端端地回来?上次可不是我帮了你?” 她暗中拿出了什么递给来者:“除掉她对你我都好,何况你不是也看她不顺眼吗?” 对面的人犹豫了一瞬,却还是伸手接过了。 夜渐深,所有的一切都藏在黑暗中扑所迷离。 白慕汐洗了把脸回去,却唯独见玄月倾在自斟自饮,玄影莫虽然坐在对面却并没有拿起杯子。 说来也怪,就拿上次给乌兰国使者的接风酒宴也是,玄影莫似乎很少在人前喝酒。即便是喝了也只是浅酌一两口,很少醚酊大醉。 白慕汐可不管。自从这半个月以来,她能够在原型跟人形自由变化以来,对于酒,她更是无所顾忌。 玄影莫也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变成如今这种状况,虽然也管束她喝酒,却也不是杯酒都不让她碰了。 “玄小王爷,你带了什么酒?”白慕汐不管不顾的在他左边坐下。她礼貌地问了一句,实际上脖子都快伸到半山腰了。 玄月倾翻了桌上的杯子,仔细清洗。别院里虽然配备齐全,到大半年的才用上一次。桌上的杯子都快蒙尘了。他手上不停,嘴上却抱怨道:“小白,你连偶然见过一面的端木风仪这个假人脸都亲热的叫木木,怎么对我就这么见外呢?” 玄月倾自然不知道,白慕汐远远不止见过端木风仪一次。也不单单是萍水相逢。不论是流落街头饿肚子那次,还是皇宫里差点被沉湖被他救的那次,端木风仪对白慕汐都是有救命之恩的。 况且,超凡脱俗的神仙哥哥般的人物给白慕汐的印象还不错。 自然,她是不会叫端木风仪哥哥的。算上骚狐狸九哥,她狐狸窝里的哥哥也是一捆一捆的了。 白慕汐迫不及待地接过杯子喝了口酒,趁着酒劲呢喃了声:“月倾!” 她这软糯的一嗓子,说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玄月倾心头一震,玄影莫也竖起耳朵,大大不悦地皱了下眉头。 玄影莫半依靠着软垫,斜斜支着脑袋打了个哈欠:“本宫困了,今天就到这里吧。”玄月倾心头的愉悦如冲浪,一头一头冲刷而来,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虽然嫌早,但一想到明天还要颠簸半天的路,也怕白慕汐累到,也就没有强求,起身告退:“小白,我送你回自己的房间。” 小狐狸虽然经常躺在玄影莫的榻上,玄月倾自己也见过几次。白慕汐一个未出嫁的黄花闺女,即便玄影莫再中意她,此时应该也不至于与她同榻而眠。 玄月倾心想:至少玄影莫还没有封赏白慕汐。更何况,据他对玄影莫的了解,他应该不会这么早接受一个女人才对。 他的想法不过于脑中一闪而过,却听玄影莫说道:“你还要带她到哪里去?她一直很本宫同榻。” “哐当……”玄月倾手中的酒杯掉在了地上。他复杂地看了眼白慕汐,走的时候甚至都有些失魂落魄。 白慕汐好心将他送到门口,叮嘱了句:“天黑,路上小心。” 玄月倾一把扯住白慕汐的袖口,着急道:“小白,你这么草率就决定跟着他了?” 白慕汐眨巴眨巴眼睛,不懂玄月倾干嘛突然紧张起来,还以为他还在说上次的事情。 上次,他出宫去找他,确实有留在他府上的意思。不过玄影莫的话打消了白慕汐的念头。的确,这个世界上知道她真实身份依然处变不惊的,现在唯独玄影莫这个妖孽而已。 她不能冒险,暂时留在玄影莫身边无疑是最安全的。 想到这里,白慕汐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 “是吗?”玄月倾苦笑转身。 直到他走远,白慕汐关了房门,疑惑道:“玄月倾他是不是喝醉了?走路都一脚轻,一脚重的。” 她掂量了下酒壶里剩的酒,更疑惑了:“明明也没喝多少,酒量真差。” 玄影莫已经脱衣上榻,正儿八经地点头附和:“是啊,他酒量酒品都差,以后少和他一起喝酒。” 白慕汐绕有所思。与玄月倾一同在一品居喝酒那次,小狐狸自己比玄月倾醉得快,几乎哪次都是一样,所以她也没有见识过玄月倾到底能不能喝,酒量是多少。 久未化成人形,又在马车上颠簸了一天,白慕汐也累了,她化成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麻利地钻进了整理好的锦被里,小小的身体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合适又舒适的位置,在妖孽太子隔开不远的被子里蜷缩成着圆圈,蓬松的大尾巴盖在身上,沉沉睡去。 玄影莫独自盖好被子,拿起床头的书,挑灯看了会,嘴角带着得逞的笑。 天色尚早,心情尚好,长夜漫漫,也不急着睡觉。 睡下不过一时半刻,小狐狸顶了顶被子,挪了挪位子,似乎不是熟悉的感觉。它睡眼惺忪地继续挪了个位置,直到躺进一块比锦缎还细腻光滑的地段。 小狐狸用爪子摸了摸,确认了一下方位,终于再次沉沉睡去。 玄影莫放下手中的书,吹灭了蜡烛,拉高棉被盖在胸口,这下终于可以睡去了。 夜里下了一场小雪,待凌晨已经停了。空气清新而凌冽刺骨。 行宫外的官道上,冬猎的随行队伍已经整装待发。 玄影莫依旧是一身白裘滚边的红袍,大敞的衣襟在烈烈风中显出别样的风情。白慕汐依旧是一身的白,兔毛的兜帽大披风整个将她裹住,只有偶尔闪烁的灵动大眼露在外面。 白慕汐虽然被遮得严严实实,秀美灵动的气质却始终令人浮想翩翩。 其实,白慕汐裹在披风下的身体前一刻还是瑟瑟发抖的。 今早,芙蓉伺候她从暖融融的被窝里爬起,无意间说起院子里的梅花开得正好,昨夜下了一场小雪,踏雪寻梅更有意境。 白慕汐想的自然不是什么踏雪寻梅。她是要摘一些梅花来酿酒,就急忙忙地去了梅林。 行宫里的梅花移植的都是些百年老树,枝叶繁茂,花开得也特别茂盛。真可谓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白慕汐到了梅林一下子看呆了,只觉得方圆几十里都是花海。 树枝间还残留着昨夜下的一场薄雪。透明稀释的雪子在阳光下闪烁着明珠般的亮泽。 白慕汐仰头看着树上,一时未察身后多了一个人。待她发现,脖颈间的衣领里早就被树杈间抖落的雪花粘满。 凉意顺着她的脖子而下,立刻冷得她一激灵跳了开去。身后的妖孽太子扶着梅花树枝笑得一脸欠扁。 白慕汐哪里肯让玄影莫占便宜,气鼓鼓地摇着树,也要让玄影莫淋一头一身的雪。 奈何玄影莫手长脚长,躲闪又方便。反倒是化成人形后法力常常施展不开的白慕汐吃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5 气得白慕汐弯腰一个劲地捏雪球往玄影莫身上砸。 等回到别院,玄影莫倒尚好,白慕汐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雪人。芙蓉一愣,赶紧伺候白慕汐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点了炉子让她捧着,这才缓过劲来。 对于满身雪白绒毛的小狐狸来说,这还是她第一次被雪冻到。以往化成人形时有法力护体,也不觉得冷,却原来人类的身体是如此脆弱。 她不是生来仙胎吗?而且还吃了延年益寿、增强法力的蟠桃,为何会比凡人还不济?白慕汐也曾为此忧心忡忡。 她恨恨看了眼若无其事、高冷美艳的妖孽太子,这家伙倒好,有内力护体,愣是将近身的雪给化掉了,哪里像她这么狼狈? 真是作弊! 不过这难得的经历却让小狐狸回味无穷。下雪了会冷,天热了会晕,伤心了会哭,意见不和了会吵架,这才是凡人。 白慕汐自己都不知道,她捧着手炉取暖时,脸上是如何地傻笑。她回想和玄影莫一起打雪仗时,脸上的表情是如何的幸福。 在玄影莫和白慕汐上马车之前,队伍中似乎已经有人闹了一出。 昨晚是容妃侍寝,所以丽妃出房间的时候,皇上与容妃已经先一步去用膳了。丽妃刚要去用膳,迎面却遇上了乌蓝儿。两人就为了谁先过走道上的月亮门吵起来了,甚至大打出手。 原来,阿丽娜和乌蓝儿也算故交。早时候见过一次,因为性子都烈,喜欢舞鞭骑马,兴趣甚为相投,故而情同姐妹。 阿丽娜尚是公主的时候,有次来到玄国,对太子玄影莫一见钟情。那时候,她谁也没有告诉,而是第一个飞鸽传书给了乌蓝儿知道。 乌兰儿一打听玄影莫的为人,当下反对,在书信中言辞规劝。 然而,阿丽娜情根深种根本不听乌蓝儿的建议,最后还是央求自己的父王向玄国和亲。哪里知道玄影莫当场拒绝。 往后,阿丽娜的父王重病,部落里的势力各方异动,阿丽娜被迫同意和亲,只是对象变成了玄王。 乌蓝儿认为,最终导致这样结果是因为阿丽娜不听她的劝告执意如此。现如今,她却一个劲地大胆追求玄影莫。更是在接风晚会上大胆提出比武,让玄影莫输了就要娶她。 如此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让阿丽娜大动肝火。 自此,两人的姐妹情谊一落千丈,更是互看对方不顺眼。 丽妃在上马车前经过乌兰公主的马车甚至狠狠地踹了车辙,呸了一声以示不屑。 大家按原来的部署上了各自的马车。 给太子玄影莫赶车的还是昨日的那个小厮。经过昨天的警告,小厮赶马的时候始终紧紧地拉着马绳,坐得像是一个不倒翁。 又赶了半日的车程,一行人终于到了祁城。 祁城的县令携地方官员夹道欢迎,诚惶诚恐地接驾。 现场已经布置完毕。围场的四周卫兵重重,玄国的旗帜迎风招展,神采飞扬。 “臣贺墨水参见皇上,万岁万万岁!微臣家中已经备下了水酒,还请各位赏脸务必光临。” 皇上养尊处优,又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坐了一天的马车巴不得去哪里温香软玉休息一番。若不是有违祖制会被身边老是理贤孝耻满口的老东西唠叨,他还巴不得取消了冬猎。 “好好好!”皇上疲惫地一连应了几个好,嘉奖地看了眼贺知县,“你这名字起的好啊,果然是喝过墨水,安排周到。” 心里却说:“果然识时务!” 一行人经过半天的舟车劳顿确实不适合立刻围猎,于是留了随从和下人布置现场,其余的主子都跟着皇上去了贺墨水的家里。 作为一个地方知县,贺墨水的家还是雅致,亭台楼阁俱全。 大大的圆桌上鸡鸭鱼肉俱全,尤其多的是寻常人家难得一见的野味,甚为铺张。 “微臣招待不周,各位主子多多包涵。”贺大人嘴上这么说,却对自己的准备很有信心。 容妃和丽妃一左一右陪着皇上入座。白慕汐身边坐着玄影莫和玄月倾。乌蓝儿硬是挤到了玄影莫的身边。乌柯震坐到了乌蓝儿公主旁边。端木欣则跟着臣相一同入座。贺大人在最后的位置上陪座。 热腾腾的美食陆续上桌,桌上人动筷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大冷的冬天,吃上一盘火锅最是对味。一锅刚出炉的色香味俱全的驴肉火锅刚摆上桌,立刻就遭到了哄抢。丞相和端木欣本来放不开,没敢在皇上面前忤逆。见大家都如此,也就从善如流。 贺大人本也想着阻止,但看皇上和太子都没有反对,反而乐在其中,到嘴角的话又自己咽了下去。 火锅么,就是要抢着吃才好吃。 在抢的一行人中,白慕汐的动作是最积极的。嘴里吞着肉,一边好烫好烫地哈着气,下手却是快准狠。 乌蓝儿和端木欣早看她不顺眼,支着筷子就挑白慕汐选中的菜。 玄影莫有洁癖,自然不会动掺了别人口水的驴肉火锅,却在白慕汐的怂恿下不断给她夹菜,几乎把整个碗都装满了,垒得比小山还要高。 有人看了又妒又恨,乌蓝儿将碗往桌上一搁:“你是长得太丑见不得人是不是,连吃饭都带着斗笠?”她戴着竹斗笠往前那么一站,就能挤掉两三个聚拢的人头,绝对抢位! 白慕汐本就对吃饭带个斗笠颇有微辞,如今听乌蓝儿这么一说,差点趁势掀开斗笠。 她的手刚碰到帽沿,正要撩开面纱,桌上众人仿佛饱含念力的火辣视线就齐刷刷地扫过来,各个穿透力十足,倒像是她没穿衣服似的。 白慕汐刚才一股脑的气势顿时喘了口气,手势僵持在了半空。 丽妃和皇上是见过白慕汐的,虽然只是惊鸿一瞥,还满脸的污渍,但至今难忘她天人一般的容颜。 丽妃对白慕汐的绝色容颜又妒又羡,这么绝美的一张脸要是属于她就好了。不,她绝对不该来这个世界上! 她的倾世容颜只会给世间带来动荡和战争而已!这个祸水红颜! 丽妃每次回想白慕汐的那张脸,脑海中都会闪过如是想法。 其余的人没见过白慕汐的容貌,玄影莫对她的别具一格、独一无二,众人却是看在眼中的。 试问天底下还有哪个女人能够坐拥这份殊荣?能让一向拒美色于千里之外、坐怀不乱的太子殿下破例如此对待,怎么能不让人好奇她的所有? 自然,大家首要关注的就是容貌。 白慕汐扫了一眼众人,突然狡捷一笑:“要你管,我就喜欢这么吃东西!多管闲事!” “嘿嘿……”白慕汐心想,“你们不是千方百计想要看我的容貌吗?我偏偏不给你们看!” 白慕汐和妖孽太子待久了,怎么能不偷师学艺,练个一招半式的。那妖孽可是功力深厚,动个嘴皮子就能把人气个半死。 “……”乌蓝儿被呛了一句,埋头吃菜。 白慕汐接过碟子里堆成小山的菜,刚准备坐下埋头苦吃,余光却见玄月倾的碗里尚且空空如也。 似乎从昨天开始,他就有点怪怪的。 白慕汐自认和玄月倾关系很铁,一把拿过玄月倾的碗碟,按着自己喜欢的口味从左到右满桌子夹了一遍。 碟子重新放到玄月倾眼前时,俨然是和白慕汐自己的碟子一样高的小山。 面对玄月倾望过来的视线,白慕汐畜生无害地笑笑:“吃吧。” 在白慕汐的字典里,无论是心情沮丧、还是身体抱恙,只要有美食,第一时间就能恢复元气,就能开心和满足。 她想借由这个办法给玄月倾打气。虽然她也不懂个中缘由。 “谢谢!”玄月倾往嘴里送了口菜,明朗地一笑。 同一时间,白慕汐的左手边又多出了一只空碟子。玄影莫放下手中的筷子,坐等。 白慕汐转头看了眼阴阳怪气的妖孽太子,却还是按照刚才的步骤复制了一份放到他面前。谁让他刚才够义气地有负责帮她抢驴肉火锅吃呢。 玄影莫极其给面子地动筷子吃了几口。玄月倾刚差点死灰复燃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 端木欣在对面小心地打量着他们,心里却千回百转。她心仪玄影莫多年,对他的喜好、生活习惯了如指掌。 他一向不愿与人分食。无论是他动过的食物残羹,还是别人哪怕只动了一筷子的食物,他都不愿意再碰。 可他却愿意吃她夹过来的食物! 这小小的一个举动,对端木欣的震撼可不是一点点! 玄影莫只吃了几口,就将整个碟子又端到了白慕汐的面前:“你帮着本宫吃完吧。” 白慕汐自然是欢欢喜喜地接过,就差对玄影莫友好地摇尾巴了。 酒足饭饱,贺知县又是招待大家沐浴,又是看戏。皇上都是兴致高昂,待到全部的节目结束,天色也不早了。 皇上金口一开:“今日整修一日,明早卯时正式开始冬猎仪式。” 随行的队伍都去看搭台的花鼓戏了,玄月倾仰头合衣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6 昨夜,他彻底失眠了。也拜这个失眠的机会所赐,他想了一宿,终于明白了一个问题。 他玄月倾这几年走南闯北,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所追求的不过孑然一身、潇洒自在,却还是被一个女人牵住了心魂,今后也注定被她拌住脚步。 他或许爱上了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结果的一个女人。 正凝神整理纷乱的思绪,头顶的瓦片上突然传来几声不易察觉的碎响。 玄月倾凝神静气,目光一凛:“谁?”话音刚落,他身影一动跟着掠出了窗户,身轻如燕地翻上了屋顶,追着黑影而去。 屋顶的瓦片刷刷作响,两道黑影你追我赶,双双出了围墙。 翌日卯时,随行伺候的太监宫女已将积雪枯叶整扫完毕。?猎场四周都设有铁栅栏,插着醒目的玄国旗帜,四面八方都有卫兵把守,异常肃穆。 围场中间建了一座高台,皇上拥着丽妃、容妃坐在正中。下面是整装待发的皇亲贵族和官家子第,都是身披戎装,配备精良的弓箭和箭弩。 每个人的箭尾都有所差异,用以区分。 皇上身居高位朗声道:“今年谁要是射中的猎物最多,朕重重有赏。当然,谁的猎物分量最重,最是凶猛,朕也重重有赏。特赐黄金万两,玄铁宝剑一把。” “呦……”底下被激励地一片喧哗之声,齐齐喊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乌柯震不理会其他人,稍稍打马到玄影莫的身边:“太子殿下可敢和本王子打个赌?” 玄影莫挑眉示意他接着说。 “你我之中,若是谁猎杀的猎物最多,小狐狸就归谁!” 乌柯震似乎对那只狐狸念念不忘,还遗憾玄影莫此次冬猎居然没有一并带它来。 玄影莫看了眼始终在东张西望的白慕汐:“可以!”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朝白慕汐骑去。 “在瞧什么,马上就要各自解散追捕猎物了,跟紧我,小心流箭。” 若不是怕她不在他身边会出岔子,他倒是很情愿把她留在东宫不带出来的。 白慕汐打量了一圈围场,始终不见玄月倾的身影,疑惑道:“玄月倾呢?” 玄影莫本想干脆回一句不知,看白慕汐担心的神色,改口道:“这么多人呢,他大概隐藏在人群密集处一时看不到吧。” 白慕汐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依然跟在了玄影莫的身后。 人间的围猎诶?她从来就没有见识过,不知道好不好玩?想想还有点小兴奋呢! 白慕汐很快忘记了玄月倾的茬,兴奋地跃跃欲试。 皇上示意身边的大太监击鼓。红木的架子上用大红的绸布绑了个蝴蝶结,上面挂着一个金光灿灿的锣。 大太监拿起另外一个裹着红绸的木棍用力一敲。锣声大响,背着箭篓的人争先恐后地冲了出去。 “跟紧了,驾!”玄影莫夹紧马腹,大红的外袍被风卷起,给萧瑟的冬,寂寥的白增添了一分靡丽生动。 白慕汐与他并驾齐驱。 一红一白始终不离左右,好像生死相随。乌柯震心头多了丝羡慕,拽紧马绳紧随其后:“驾!” 策马进入密林,远处群山叠翠,碧竹苍劲,松木林到灌木林高低分布,茂密挺拔。树林稀松处会有一些薄薄的积雪,不厚,密林深处则看不到了。 松脂的清香扑面而来,令人神清气爽。平地处无孔不入的风多了树木的遮蔽,也多了一份依仗,身上倒是暖和了不少。冬天,百鸟迁徙,林中很是静逸。少有猎物出没。即便偶尔有几只野兔出没,也很是警惕。 率先冲出去的一些人策马狂奔了会,见猎物稀少,碰到个野兔、山鸡的也开始射箭。大多都是些囫囵箭,让猎物跑了还骂骂咧咧。 玄影莫和乌柯震都不是什么捕猎的生手,知道越进到林子深处,才会有更凶猛潜伏的野兽。 冬天这个季节,熊大多已经冬眠了。若不惊扰它们,不会出来走动。最最凶猛的就属猎豹、狼、野猪。 他们径自从大队人马前骑马而过,去到更深的林中。 白慕汐催马赶上他们的速度。兔毛的披风飞扬,风卷起遮面的薄纱。若此刻有人看见,定会为她的容貌惊为天人。 碧蓝如洗的天空,一望无际的丛林,一个旷世的美人在策马狂奔。 又骑了一炷香的时间。玄影莫和乌柯震纷纷勒马停了下来。 “吁——玄太子殿下,不要忘记你我的约定。”乌柯震出言提醒。 “本宫的记性好得很。” 正准备分头杨彪,不远处的树丛里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树叶的震动清晰可闻。玄影莫和乌柯震都不做声色,暗中却都摸上了身上的配箭。 他们尽量放低马蹄声,不惊扰猎物,缓步前进,侧耳细听。细微的声音都会影响判断,树叶的轻响都是辨别猎物方向位置的关键。 两个人同时搭上一只箭,从不同的埋伏地点射出。这个时候,就要看谁的经验和直觉更可信一点了。 离弦之箭破风飞行,却还是碰触到了什么,猎物突然开始警觉,树丛开始剧烈的幌动,一只梅花鹿叼着树叶从林中蹿了出来,正惊慌失措地逃窜。 玄影莫将弓拉满,箭重新飞了出去,一击射中梅花鹿的腿,梅花鹿中箭在地上扑腾了几下,伤腿却始终无法支撑它起来,踉跄倒地。 这个时候,乌柯震拾起了原先射出的箭,却原来是他的箭先射穿了树叶,惊吓到了敏感的梅花鹿。而不出意外,玄影莫刚才的箭却能一击即中命害。 “太子果然好箭法。”乌柯震的语中满含欣赏。 玄影莫冷冷一瞥:“乌兰王子还有空闲的时间奉承本宫吗?”说话间,他又拉满了一支箭,朝着梅花鹿的头部射去。 白慕汐看不下去了,觉得梅花鹿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于心不忍,它都已经受伤了,为何非要置它于死地? “喂,妖孽,够了吧?”她不满地看着玄影莫,觉得他赶尽杀绝地样子过于冷血。 “妇人之仁!”箭还是从玄影莫的弓中飞了出去,穿脑而过,刚还活蹦乱跳的梅花鹿一下子死绝了,甚至都没有任何痛苦地挣扎,了无生气地垂着血淋淋的脑袋。 “冷血!”白慕汐不忍地遮了下眼睛,骂道。 乌柯震一愣,明白了玄影莫的用意:“太子果然好计谋,是要以这头母鹿的血腥气引来多更的猎物吗?本皇子果然没有多余的时间在这里闲聊了。驾!”他策马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去追踪猎物。 玄影莫则是守在原地守株待兔。冬天的猎物本来就稀少,掠食性的动物缺少了食物,对于血腥气味就会更加敏感,不出一时半刻,这里就会多出几只野兽。这样他今年的冬猎才叫不虚此行。 不过一伙儿,白慕汐就闲不住了,扯开芙蓉为她准备的锦袋,拿出干果来吃。清脆的剥壳声加上吧唧吧唧的声音让玄影莫蹙眉,转头看向白慕汐却见她正要下马找一个僻静的地方细细享受。 玄影莫:“在马上别动。” “哼!”白慕汐根本就不理会他。 玄影莫知道,她是为刚才的事情生气。但那头母鹿,即便不是他来射,迟早也是其他人的囊中之物。中了箭伤的母鹿,即便为它处理了伤口放回丛林,它也注定难逃野兽之口。 既然如此,他何不利用?他的那只箭很快,除了短暂的疼痛过后,那头母鹿就再也感受不到了吧? 白慕汐一边吃,一边扔着荔枝干的壳。玄影莫骑马挡住她,马蹄在她附近徘徊。 突然,他的语气一凛,不容白慕汐反抗道:“立刻给我回到马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灌木丛中骤然窜出一只吊睛大虎。 老虎的的皮成棕黄色,满身纵向黑白条纹,额头的王字霸气威武尽显,腰腹健硕,四肢孔武有力,足足约三百多斤。不愧是百兽之王! “嗷——”虎啸震耳欲聋。只见它瞪着圆灯笼似的眼睛,贪婪地看着地上的母鹿。 发现前方还有人,它并没有立刻扑向母鹿啃噬,而是戒备威严地瞪着前人。“嗷——”它重重地发出一声警告,嘴角的长须随着这声虎啸震动,它摇晃着尾巴昂首阔步,走到猎物前与玄影莫对视。 虎啸三声,挡在他前面的人都没有逃匿,这让老虎很是不悦。它瞪大虎眸站了起来,昂着头,脸盆似的大脸张开血盆大口,舔了舔尖刀似的利牙,身后粗壮的尾巴挥舞似钢鞭。 “啪啪啪……”地上多了几条痕迹。老虎碧绿的眼睛瞪着玄影莫,目露凶光,凶神恶煞。 “哼!”玄影莫看着眼前磨刀霍霍的老虎露出轻蔑的笑,利落地拉满了弓箭,嗖嗖一手握了三只。拇指粗的箭羽排排立在弦上,绷满了整个弦:“不知死活的畜生!” 玄影莫的态度似乎激怒了老虎,它终身一跃,跳了起来,高大的身体足足有两个人高,凌厉的气势带着破风卷起的树叶,劲道十足。要是普通人,此刻定然满地打滚,连滚带爬地吓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7 老虎的一扑,起立的四肢几乎和马上的玄影莫持平。它的爪子尚且没碰到玄影莫的一截衣衫,三只破风之间早如期而至。 这老虎倒是有些灵性,利器射来,它翻身一躲,拍开了第一支箭,却避无可避地中了第二箭,第三箭。 “呜……”重重的一声响,地上都似乎颤抖了下,老虎重重倒地。 “啪啪啪!太子殿下果然厉害!”这时,躲在树丛背后的人群突然现身。 原来,眼见见面的林子里猎不到猎物,王公贵族们也骑马来到了林子深处。 负责收猎物的太监将母鹿和老虎运上马车。 小太监近前的时候,老虎突然发出一声嘶鸣,老虎大张的嘴吓得小太监连连发抖,不寒而栗:“还……还是活的。” “太子殿下,猎获母鹿一头,吊睛大虎一只。”有太监朗声说道,细细在手中的记事簿上记上一笔。 现场一片恭维之声。 突然,不远处的山头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人类的惨叫。远远看去,山体似乎坍塌了,树木断截倾斜,烟尘滚滚中,似乎有什么正朝着众人而来,危险的气息层层逼近。 滚滚沙尘中,乌柯震纵马疾驰,脸色紧张:“快跑!” 马惊慌失措,接连打着响鼻。众人不断勒住马绳,才不至于被马甩下来。胆小的人驾驭不了身下的马,一个劲地在原地癫狂。大多数的人都骑着马逃命去了! “怎么回事?”玄影莫问经过他身边的乌柯震。 “有人急功近利,竟然摸到山洞里去猎杀冬眠的熊,小熊受伤,大熊发了狂,惊动了地底下的土山神。” 乌柯震嘴上说的山神其实就是山里的大蛇。寻常长眠底下,粗大的足足有三四十米长,千年古树的树枝那么粗。 白慕汐吐出嘴边混在荔枝上吃进去的沙:“谁这么白痴?回来一定狠狠教训他一顿!” 乌柯震:“我阻止不急,已经死了一个了,还有一个落荒而逃,不知去了哪里。” 正说着话,扑面而来的沙尘却越来越厚。几米开外,一颗大树轰然倒塌,险险地错开了队伍中骑马跟在最后的人。 “救……救命……”那人吓得面无人色。 几米开外,巨大的蛇头看起来似乎从地表平地而起,土堆树杈纷纷从它铁锤般的脑袋上抖落。大蛇的双目赤红,吐着艳红的蛇性子,咧开血盆大口轻而易举地吞掉了几人的性命。 蛇身剧烈的扭动着,行走间似乎连地壳都在跟着运动,一颤一颤的。 它正处于暴怒,尾巴一挥,就横扫一片的树林,参天的大树轰然倒地。沙石漫天飞舞,被蛇尾卷成巨大的沙暴朝着众人袭击而去。 它的杀伤力极大,几乎轻轻摆动一下蛇尾,都能带起一大片的尘土,肃清一整颗树的树叶。 逃跑的队伍中,落在最后的是六皇子玄齐明。跟在他身边的都是平日与六皇子为伴的狐朋狗友,分别是户部侍郎家的三公子,御前大公公的堂侄子,皆是畏首畏尾、溜须拍马又胆小怕事的鼠辈。 他们的马被追赶得都露出了疲态,又皆是惊慌失措,纷纷提起马前蹄原地打转,不愿奔跑。 “畜生!你快走啊!”六皇兄吓得精神无措,狠狠抽打着身下的马,奈何马在原地打转,疯狂地想要甩下他,根本不肯前进。 户部侍郎的儿子看起来更加不济,已经被甩在了地上,他的马长嘶一声,原地践踏了几步,挣脱马绳朝着反方向奔驰而去。 “救命……救命……”户部侍郎的儿子为求活命死死地拽住六皇子的马,被马拖拽着前进。 蛇身蠕动地很快,片刻间就能到他们面前将他们吞噬。 三人的眼中急出了红血丝。户部侍郎的儿子更是跪倒在地,对着大蛇连连磕头:“蛇爷爷饶命,饶命!” “啊!”六皇子被巨蛇刺激地大吼一声,疯狂地朝大蛇射箭。但是,他的手因为惊吓狂抖不已,箭大多只是散落了出去,被风卷落在草丛里,即便是射中了蛇身,巨蛇有坚硬的鳞片护体,根本刺不穿。 六皇子的攻击反而使得大蛇更加的愤怒,绿中带红的诡异蛇眼更是阴冷地掠住了他们,让人通体生寒,一下子就跟失魂了似得害怕得迈不开步子。 寻常养尊处优的几人早就吓得肝胆俱裂,朝着玄影莫等人喊道:“太子殿下救命啊!” 白慕汐的马在奔跑搭救他人的途中被乱石砸中,伤了马腿,玄影莫飞轻轻一拽,将她拉到自己的马背后共乘一骑。洁白的裙裾一闪,俏丽的人影重重砸上玄影莫倨傲的背,融入他一身的大红烈袍中。 她看着眼前大蛇愤怒的神情以及对六皇子一行人的怨怼,多少猜中了其中的门道。 定然是这六皇子力求在皇上面前邀功表现,被一群酒囊饭袋、溜须拍马的小人怂恿,逞能好事地去了熊冬眠的洞口,射杀了小熊。大熊愤怒追击时,砸瘫了地洞,惊醒了巨蛇。 这才酿成了现在的悲剧。 不说熊本就危险,没有本事的人更是不敢轻易猎杀。尤其被杀了幼崽,愤怒暴走的熊更是难以对付。 玄国每年的冬猎都选在祁城,从来没有人将目标对准黑熊。不想六皇子好大喜功、彰显逞能却招惹了这个麻烦。更何况倒霉蛋非但招惹了黑熊,还把人称地龙的巨蛇都给招惹来了! 真不知道该说他鲁莽好呢,还是无谋不知天高地厚好? 乌柯震一甩马鞭,卷起地上的户部侍郎公子放到马上,重重地拍了一下马屁股,马吃痛狂奔,险险地避开了巨蛇的攻击。 蛇再这么闹下去,整个皇家猎场差不多都快被移成平地了。若是巨蛇追到搭建的高台,就连皇上以及伴驾而行的诸位重臣都会被无辜伤及。 玄影莫也不打算如此放任处之,他从身后背篓里,一下子取了四只红头箭羽。这种箭是用钢筋铸成,箭头上特意铸造成了螺旋状,箭羽上更是安置了倒刺,加大放血量的同时,又不容易挣脱拔出。杀伤力自然不是一般的箭可以比拟。 “抱住我的腰。”玄影莫沉声说道,他若施力的同时,可不能让马把身后的白慕汐癫下去。 他正待拉弓射箭,身后的白慕汐突然扯了扯玄影莫的衣袖:“等等,容我和它商量一下。”地龙蛇大多脾气温和,很少攻击人类。除非是被惹怒了! “姑娘,你先行离开为好。容我和玄太子殿下善后。”乌柯震没有见识过白慕汐的能耐,还以为她是在逞能。如今这个时候,任何一个决断上的错误,后果都是不可想象、无可挽回的。 玄影莫看了眼白慕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兔绒下的心形小脸,毅然松开了手中的箭,全方位地信任着她:“给你三分之一炷香的时间。”三分之一炷香已经是极限了,但他愿意相信她。 “好!”白慕汐干脆揭开了头上的斗篷。 风沙漫天的现场,白慕汐绝世的容颜遗世而独立,乌柯震乍然一看之下,不免被拢住了心神,甚至差点忘记了呼吸。她是九天玄女吗?乌柯震心想。 缺少了法力,白慕汐自己都不能百分百地确定。然而,挡在她身前的妖孽却是百分百的信任她,这让她力量倍增。人在怀疑自己能力的时候,缺少的或许就是一种肯定。 玄影莫的眼中没有了寻常惯有的戏虐,多了一分坚定和更加耀目的光华。阳光下,巨大的轰然噪音中,他邪魅的容颜冷峻沉稳,强大的气场无端得让人觉得踏实安心。 白慕汐紊乱的心跳逐渐平稳,她掀开斗篷露出自己的脸,一手抚住飞扬的发,目光诚恳地与眼前的大蛇对视:“回去吧,他们不会再来伤害你。” 那蛇一怔,似乎被什么困扰,眼睛却准确无误地对准了白慕汐,摇了摇头。 巨蛇朝着白慕汐游动,停在离玄影莫的马不到一个头的地方,与白慕汐对视着。它巨大的头比方才300斤的老虎足足大了几百倍,挡住了太阳,留下一片巨大的阴影。 处于它制造的巨大的压迫感下,即便是驯服过杀漠之狼的勇士乌柯震都忍不住汗湿了背脊。玄影莫稳稳地勒住了马绳。 身下的马是玄影莫亲自挑选的坐骑,骁勇善战、日行千里,即便是这样的良驹在巨大的蛇头前也忍不住腿软,险些跪倒下去。 玄影莫极力地掌控着马,一边全情戒备,以备在白慕汐劝解失败的时候,抓住最适当的时机予以反击。 白慕汐身份温和干净的气质让大蛇喜欢,它的暴躁平稳了不少,慢悠悠地蠕动着脑袋,吐着蛇性子似乎正在和白慕汐交流。不多时,大蛇的尾巴也盘了起来,将玄影莫等人围在巨大的蛇身里,一圈一圈地绕,却没有缠紧,也没有攻击的意思。 大蛇竖起自己的尾巴,上面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刚才拍打树木的时候,更加加重了伤情,皮开肉绽,几乎能够看到里面的骨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8 白慕汐吸了吸鼻子,隐约闻到了火药的味道。她点了点头,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山体坍塌之后,巨蛇无法遮蔽,露出了自己的身体。未知而恐惧的庞然大物突然出现在眼前,六皇子等人因为害怕动了随身携带的火药,炸伤了巨蛇。巨蛇因为剧痛难忍,才会癫狂攻击凡人。 她扶着玄影莫的背从马上站起来,慢慢凑近巨蛇,巨蛇吐性子的舌头上的粘液甚至差点触碰到她的脸。白慕汐也不避讳,满含慈悲地抚摸着蛇头,在征得它同意后,更是爬坐在上面,耐心地安抚着它:“但是你现在报复了他们,你的尾巴也不会立刻复原啊。你已经修行了千年,如果此刻造孽,修行岂不是毁于一旦?” “我知你心肠本善,若你信我,不妨让我检查一下你的伤势。” 白慕汐温和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蛇头顶传来,若说玄影莫一直是气定神闲,见到如此场景,乌柯震一直提着的心也彻底归了实处。眼见为实,他对白慕汐的能力已经不再怀疑,反而心生了一抹诧异:“她难道真的是神仙吗?” 经过白慕汐的一番劝解,巨蛇似乎若有所悟。它温顺地让白慕汐滑下它的身体去检查伤势。 巨蛇的尾巴处皮开肉绽,厚实的鳞片被火药炸伤外翻脱落,鲜血淋漓的嫩肉处,勾插着树枝碎石,大多已经搅烂,惨不忍睹。 “这附近有河流吗?”白慕汐眼中若有不忍,望向玄影莫。 玄影莫指了指山的那一头,放任白慕汐处理。 白慕汐重新坐上蛇头,抚了抚它的脑袋:“我去去就回。”话却是和玄影莫说的。 “我和你一起去。”玄影莫理所当然道,不容辩驳。 巨蛇听话的朝着山头流动,玄影莫打马跟随其后。乌柯震则朝反方向去了营帐。 行到半山腰,在数里之外,就能听到轰隆隆的声响,似千军呐喊,似万马奔腾。等到了山顶豁然开朗,远眺瀑布如白练倒挂,悬空坠落。 瀑布沿着崚峋的峭壁蜿蜒而下,汇成一条澄清的河流,如一汪碧潭,清澈见底。 白慕汐让巨蛇停下,为它擦拭处理伤口。她虽不认识凡间的药材,鼻子却很灵,一闻之下也大概知道哪些药材能够止血。 拔掉大蛇尾部刺到的木屑,清洗了伤口,又为它包了伤药,做完这些饶是废了好大的功夫,好在巨蛇说它已经好多了,依依不舍地和白慕汐阔别,重新去找新的地洞冬眠。 白慕汐和玄影莫下了山,天色已经渐晚。天空中突然飘起了零星的雪花。 “看,下雪了。”疲惫之余,白慕汐好玩地摊开手掌心。玄影莫则越发快马加鞭。于深山里遇上飞雪,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雪越下越大,渐渐有些眯眼。 “呜……”身下的白马长嘶了一声,已经分不清方向。 “吁——”玄影莫的凤眼下满是严肃的神情,他环住白慕汐盈盈一握的柳腰:“不行,怕是走不了了。” 白慕汐刚才下水沾湿了衣服,被雪一淋,更加寒风刺骨,依偎在玄影莫半弯的胸膛里瑟瑟发抖:“今……今晚回不……到营地了吗?” 玄影莫闻之皱眉,环视四周察看了一下地形。记忆中,似乎未曾在往年狩猎的时候到过这个地方。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踏出了松垮的围栏。 祁城的地理位置特殊,盆地、山地、山林、落谷错落分布。皇家围猎场以外就刚好有个落谷。定是他们刚才为巨蛇处理伤口的时候,翻山离开了狩猎场。 “驾——”玄影莫拥紧白慕汐,打马朝前而去。 不多时,他们找到了个山洞。 玄影莫牵着马绳将马栓在洞口,虚虚缠绕了几圈,并没有绑死。白慕汐双手环肩,不断摩挲着自己的肩膀,小脸已经冻麻了。 白慕汐正待要进洞,玄影莫却握住了他的手肘。细细一听,黑漆漆的洞中里面的“稀客”还真不少。 “嗷呜……” “嘶嘶——” 洞中的动静明朗化了,似乎有两拨动物正在厮杀,或是争夺猎物,或是争夺领地。战况非常激烈,不是传来补倒、跳跃、撞击,搓擦地面的声音。 突然,一头黑熊满目血丝,震怒地冲了出来,他的嘴里死死地叼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熊。 玄影莫闪身一躲,抱起白慕汐飞檐躲过黑熊的熊掌攻击。那熊看到人类,发出刺耳的嚎叫声,似悲似泣,定是在冬眠中被六皇子攻击的黑熊。 它冬眠的山洞坍塌,所以叼着小熊重新来找山洞了吗? 黑熊见到玄影莫和白慕汐本凶红了眼,似乎将他们看做了伤害它孩子的六皇子一行人。但是身后的动静却不容它停留。 黑熊重新叼紧小熊朝着洞外飞蹿而去。身后传来虎虎的叫声,黑影重重闪过,动作敏捷利落。 黑熊体型笨拙,速度本不是它的强项,没等黑熊冲出洞口,群狼中领头的狼已经截住了黑熊逃亡的路,钴蓝色的眼睛丝丝地盯着淌血受伤的小熊,垂涎三尺。 身后的群狼火速赶超,自动形成一个包围圈将熊母子团团围住。 在狼群蹿出来的前一刻,玄影莫用力捂住白慕汐的嘴,一个倒挂金钩悬在了洞顶。所以,狼群并未发现白慕汐和玄影莫。 但是洞口的白马却被狼群盯上了。 玄影莫的马自然训练有素,立刻挣脱虚虚缠绕的马绳,飞奔而走。 起初,有两匹狼火速地追了出去,一左一右,左右夹击。但是,马跑的飞快,而且聪明地故意选择落差大的地方跑,不断东南西北改变方向。 狼的追踪速度很快,跳远却不及白马,终是让白马“虎口脱险”。 白慕汐远远地看着惊险的一幕,待白马彻底卷尘而去,她才输了口气。 两匹穷途末路的恶狼又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在外围处戒备攻击,等熊死后,再分一杯羹。 黑熊在逐渐缩小的包围圈里节节败退,岌岌可危。群狼只要齐齐蹿起来攻击,它即便是保护得了自己,小熊却必然凶多吉少。 然而,母熊很是护犊,即便是身陷如此危险的境地,它都没有一个产生丢下小熊不管的念头。 白慕汐心头不忍,暗中掐着玄影莫,要他放她下来。 不得不说玄影莫锐眼犀利,观察入微。 其实白慕汐此刻的状态并不好,也不适宜她出去。没有法力的她,刚才勉力为巨蛇疗伤镇痛,为了帮助它早日恢复,白慕汐暗中硬撑着用了自身好不容易凝聚的法力。 如今,白慕汐的衣服底下,原本白皙的皮肤,已经幻化成了绒毛。她已经连维持人形都不能了。 这和她自行变成小狐狸不同。倘若她自行变换,法力尚且凝聚,变身时也游刃有余。 但是一半人类,一半狐狸,却正好说明了她法力的不济。若再这样下去,她的脸上,尾巴上都会现出狐狸的特征。 无论是妖是仙,本元都是内丹。要有妖丹,仙有仙丹,若是伤了根源,皆是回天乏术。 玄影莫自从得知了白慕汐的真身,自然打听过。倘若她在这样一意孤行,无论她是仙是妖,伤了内丹都是气亏伤体的。 白慕汐见妖孽执拗不让,干脆咬了他一口。玄影莫闷哼一声,终是让白慕汐从他身上溜了下去。 此刻,群狼正朝包围圈猛扑。动物的厮杀嚎叫之声不绝于耳。 “住手!”白慕汐喝了一声,白色的身影逐渐走出山洞外。 “嗷呜——”狼群龇牙低鸣,齐齐戒备地敌对着她。 祁城附近山上的狼不比大漠孤狼,大多群体行动。白慕汐身上的气味特殊,又是异类,群狼不敢冒然攻击,只是围着她一圈一圈地试探、警告。 “怎么会这样?”白慕汐小声嘟囔了句。自从蟠桃宴上醉酒坠落凡尘,她身上发生的一切都太怪异了。 先是变换不了人形,又是接二连三仅能短暂维持的互换,即便是维持人形,法力却比维持真身时还要薄弱。 这一刻,更是显现出半妖人的样子。就连原本应该敬畏他的寻常动物都开始反抗她了。它们现在的样子看起来虽然怕它,却没有要撤退的意思。 好像知道她是只狐狸,却奇怪她为何会维持人类的样子? 白慕汐正疑惑见,狼王一个高高蹿起,比白慕汐都高的身体迅猛朝她扑来。 白慕汐正暗自琢磨,抬眸间,只见一道灰影杀气腾腾而来,瞳孔一缩,竟然一时忘记反抗。 狼分泌着唾液,伸长着舌头,眼露凶光,对猎物势在必得。它锋利的牙齿犹带着血腥味,锋利无比。一口就能咬断白慕汐白嫩的脖子。 它的猛扑快而准,来势不减。突然,狼王哀呜一声,于半空中骤然改变方向,侧翻倒地。 狼快,玄影莫的动作更快。 白慕汐回头,玄影莫依旧保持着射箭的动作,弯弓搭箭,数箭齐发。抽箭、射击、抽箭、射击……接二连三地命中前仆后继的群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9 玄影莫起先的一箭射中了狼王的后腿,它竟自行咬断了弓箭,用舌头舔舐着流血的伤口。其余的狼见狼王受伤,纷纷摆出攻击的姿态,龇着牙发出呜呜声。 一只,两只,三只……狼前仆后继。玄影莫手上的箭却例无虚发。 地上躺了一堆中箭的狼的尸体。 碍于玄影莫的箭法,狼群只是不断地围着他们伺机而动。 狼群被转移了注意力,白慕汐看了眼黑熊母子的情况。 只是目及,就可想而知黑熊伤得非常严重。它的身上都是些撕咬扯破的口子,每个都刺透皮肉,有的更是深可见骨,正浻浻地留着血。 白慕汐朝它走了一步,它突然抬起凶狠沉痛地眸子,戒备地盯着白慕汐,一副随时都会拼命的样子。 “我只想要看看它的情况。”白慕汐指了指小熊。从刚开始,她就不曾听到小熊的声音,不免有些担心。 白慕汐绝色的脸上,一双水晶般的眸子里荡漾着柔柔的怜惜,告诉黑熊,她和之前的那帮人是不同的。 黑熊盯了白慕汐很久,似乎在商榷她的可信度。终于,它放下戒备,眼神一个涣散,身体骤然倒了下去。 它或许已经硬撑不了多久了…… 白慕汐飞扑过去:“你怎么样?” 黑熊睁开眼看了她一眼,这次并没有再防范她。他急切地舔舐着被压在身下保护起来的小熊,一直蹭着小熊的鼻子。似乎在呼唤着它。 但是,小熊始终耸拉着脑袋一动不动。 白慕汐的眼中盈盈泪光闪闪,诚挚地望向黑熊:“我不会伤害它,让我看看它的情况。” 黑熊像是听懂了,眼中满含希冀,并没有阻止白慕汐从它怀里抽走了小熊。 小熊的背部中了箭,伤口处的箭羽虽然被咬断了,箭头却始终留在它体内。小熊伤口附近的血已经不再流了,似乎被不断舔舐,已经止住开始结痂。 不拔出箭是坚决不行的,伤口容易溃烂,这或许就是小熊至今不醒的原因。 白慕汐按住短短露在皮肤外面的一截断箭,试着松动了下。小熊的四肢颤了下。 幸好!它还活着。 白慕汐咬了咬牙,一举拔出短箭头,一边快速地将为巨蛇处理伤口时尚存的药草敷在它的皮肤上。血还是避无可避地溅了出来,小熊痛呼抽搐。 黑熊闻声,也突然在这一刻勉力直起了身子。 白慕汐没有任何闪躲,专心而温柔地安抚着小熊。慢慢将它平放,摆到母熊的身边。 终于,小熊睁开了眼睛。 白慕汐能够轻而易举地从母熊的眼中看到一抹惊喜,是那么地闪亮。 母熊舔舐着少许流下来的血液,巨大的身体再次轰然倒地。它已经没有力气了!刚刚在眼中凝聚的一抹光亮和欣喜也逐渐混沌,即将被拉入黑暗中。只是,它的眼中尚且有着不舍。 母熊的倒地让小熊很是焦虑,不断拱着它的身体,妄图得到母熊寻常一样的关注。然而,母熊却是有心无力,再也不能陪它嬉戏。它只是心事未了地看着白慕汐。 白慕汐明白,它是要她帮忙照顾小熊。她忍者鼻头的酸意,点了点头。 母熊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小熊终于察觉了母熊的异样,发出小声的呜咽一样的声音,在母熊身上拱着。 山洞外尚存十几匹饿狼。 天色越来越暗,风雪持续地下着,飘散在凛冽的寒风中。 玄影莫满头的青丝在雪天一色中飞舞,雪花落在他身上,不断地消融,他的眼神冰冷,比之夜色,比落在他敞开的胸膛间的雪更冷。 靡丽的大红衣摆在狂风中翻飞,肃杀果决。 夜色中,钴蓝色的狼眼如幽冥的灯火,闪烁着冰冷和危险的幽光。 飘扬的雪遮天避地,山中不见一丝的光亮。狼最喜欢这个时刻,黑夜给了它们很好的掩护,让它们更加肆意地攻击猎物。 逢魔时刻,狼群又开始躁动了。 白慕汐赶紧抱着小熊去到了玄影莫的身边。夜色下,狼敏捷地身影似乎更加迅速,再无所顾忌,齐齐朝白慕汐和玄影莫扑去! 玄影莫将身上的打火石和佩剑丢给白慕汐:“去点火。” 狼群怕火。白慕汐点了点头,提着剑往山洞里跑去。 白慕汐刚一动作,就有一头狼对着她扑去。玄影莫摸出一支弓箭,毫不见血地一箭射杀了它。箭从狼的肚子里打横穿过,钉在了雪地里。白慕汐趁着机会跑了出去。 “啊呜——”狼王一声长嘶,狼群开始接二连三地攻击,前后左右不留一丝缝隙。 玄影莫又朝着背篓里摸剑,一碰之下,桃花目一闪,只剩下一支红头箭。 玄影莫不作声色。 擒贼先擒王,狼王一死,狼群多少能被吓退。 玄影莫的冷眸锁住狼王,轻蔑一笑:“怎么的,不敢自己上来,是怕了吗?” 他的余光扫了眼白慕汐,见她碎碎念地正磨擦着火石,却碍于不会使用,正慌张错乱:“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心平气和。把打火石放到树枝底下,互相拍打磨擦。” 他一边指导着白慕汐,一边取出只红头箭,将弓拉满,对准孤傲的狼王。 “嗷——” 玄影莫抓准时机,趁着两只狼排成一列时,陡然放了箭。红头箭从头匹狼身体里穿刺而过,又直直刺入身后的狼腹中。 一片狼嚎,玄影莫就地一滚,从狼尸上拔出一只箭重新搭上,接连几次,又射中了几匹狼。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了白慕汐惊喜地叫唤:“着了,着了,我点着了!” 她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抱着受伤的小熊,急急跑来。她的身后,狼王不知何时绕到了她身后,就地一扑。 玄影莫看着白慕汐脸上尚且停留的兴奋笑靥,瞳孔骤然一缩,心跳更是漏了半拍。没有任何思考,玄影莫快速用轻功朝着白慕汐掠去。 血花飞溅了白慕汐一脸。温热的血刺激地她一抖。 白慕汐瞪着惊恐的眼,倒在玄影莫的怀里。狼王扑通一声倒地,肚子上有一个血窟窿,血喷泉似的喷涌而出,很快化开了它身下的血花,血色蔓延,汇成了一个血泊。 他竟然用一双手,刺出了狼王的身体,几乎生生将它撕成了两半。 玄影莫的双眼通红,似罗刹索命,诡异非常。他的手上,尚且留着狼王的内脏皮肉,布满青筋血丝。 “咳咳……”玄影莫的咳嗽唤醒了白慕汐只见他捂着肩膀,上面被狼王的毒牙咬住,差点生生撕开了臂膀。 寻常,他总是一身的红袍,漆黑的夜色之下,也看不见血色,白慕汐触手摸上他的肩膀,所及之处一片绵绸。她抱住玄影莫,心骤然加速突突突地跳了起来:“妖孽,你怎么样?”声音竟然有丝颤抖。 “喂,妖孽……妖孽……”等不到玄影莫的回答,白慕汐的心里越来越往下沉,她忍不住轻轻摇了摇玄影莫的肩膀。 地上的火把掩映着积雪,火苗越来越小,将将熄灭。火光即将被无边的黑夜吞没,冰天雪地间独独剩下她一个人揽着一个生死未卜的人。 白慕汐心里更加惴惴不安,刚才被母熊感动来不及收回的眼泪汹涌而出,成滂沱之势,收都收不住:“呜呜呜……妖孽,你千万不要死!都是我……不好……” 她从未这样歇斯底里地哭过,忍不住越来越伤心,哭得越来越大声。她堂堂一个青丘公主,却还要凡人的庇护。她从来没像现在一样,觉得自己那么渺小过,那么没用。 “咳咳咳……”玄影莫扶住臂弯直起身体,眼睛的颜色已经恢复如初,不再血红一片。此刻反而黑亮如星辰,“你再摇也变不成摇钱树,反而倒是要被你摇死了。” 他托起白慕汐的下巴,却见她小脸湿哒哒的,鼻头和眼眶都是红红的,哭得甚为狼狈。她轻蹙着远山一般的淡眉,喉咙口还没有止住呜咽,抽抽搭搭间肩膀一耸一耸的,特别楚楚可怜。 眉下,大大的水眸里溢满晶莹的泪水,让她本就瓦亮的眼睛更加澄澈如洗。玄影莫心头一荡漾,觉得自己掉进了她澄澈的水眸中,行将溺毙。 他的脑袋越卖越低,即将碰触她蜜桃色的红唇。火把欲灭不灭的火星子彻底熄灭了。 他本厌恶女人哭,她却是例外。她的眼泪让他心头柔成一片。尤其,这一次,她是为他而哭。 两颗脑袋越凑越近,她突然擤了一下鼻涕,似是刚从玄影莫刚才的那番话里醒悟过来:“我不要摇钱树,要是摇一下就掉一颗鸡腿就好了。”暧昧的气氛一下被雪花卷的老远…… 玄影莫的背脊一僵,被她擤鼻涕的声音刺激地汗毛一竖,飞快离远了她,低垂的脸黑得可以刷锅了。 “哦?”她一惊一乍地忽然想起了什么。 “又怎么了?” 她揉了揉肚子,委屈道:“我饿了,好饿好饿,咱们从中午出来就一直没有吃过东西!” 玄影莫抚额:“……” 这次玄影莫扭头就走:“你要吃肉,地上多的是。” 白慕汐看了眼地上的狼尸,赶紧跟上:“他们看起来一点也不美味,等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0 一个时辰之后,山洞了点起了火光。白慕汐蹲在玄影莫身边缩成一团,身上搭拉着玄影莫的长袍。玄影莫在一旁憋手蹩脚地烤着鱼。外面大雪封门,里面却丝毫感觉不到。 焦味和香味来回交替。白慕汐伸长了脖子,吐槽了句:“你到底会不会烤鱼啊?”将刚才妖孽数落她的话原路奉还。 两个养尊处优的人都是被伺候的命,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会自己烹饪。 玄影莫杀狼的时候威风凛凛,杀个鱼,手指却抖成一片,都不知道鱼肚子在哪里要挑出来。白慕汐更是连刮个鱼鳞都不会。 身边还有一只受伤的小熊嗷嗷待哺!这次,也多亏小熊指路,他们才找到了食材,无奈却不会料理。 玄影莫都懒得甩她一眼。白慕汐串了一串菌菇在火上烧烤,时不时地翻个面。 “你试试可以吃了没?”玄影莫将烤好的鱼串递给白慕汐,白慕汐试探着咬了一口,回敬给玄影莫:“你也尝一口。” 说实话,他自己烤的鱼,他自己都嫌弃。 玄影莫察言观色地看了眼白慕汐的脸色,尚且算是正常,再加上她一副盛情难却的样子,禁不住脸颊暗红。他低下头,小小地含了一口,当即脸色一变,呸得一声吐了出来:“没熟!” 白慕汐赶紧吐了嘴里含着的鱼肉:“难吃!” 要是好吃,早就连渣都没有了,还轮得到他?于是,妖孽太子的手艺彻底遭到了白慕汐的嫌弃。 玄影莫冷哼了一声,干脆将鱼串丢远了。他堂堂太子,又有洁癖,却为她搜鱼刮肚做些下人做的粗使活计,偏偏对方还不领情。 他心里不痛快,自然不会让别人痛快,冷哼了句:“本宫自然比不上那些个山野村夫熟能生巧。” 白慕汐一听,就知道他在暗讽玄月倾,气鼓鼓地嘟着嘴:“你懂什么,会下厨的男人才是水灵灵的好男人,到哪里都饿不死媳妇。” “骚狐狸九哥和玄月倾就很会下厨。”她嘟嘴鼓囊了句。 “哦?”玄影莫的声音更冷,“本宫不会下厨,却也不见得饿死了谁?” 白慕汐也哼一声,撇过头去。 地上被白慕汐包扎好伤口的小熊自行叼起了鱼,一口拆吃入腹。 良久无言,洞中只剩下树枝燃烧的噼啪声。 半夜,白慕汐正在熟睡,突然听到重重地一声声响。她抱着被她起名叫做“鱼”的小熊,迷糊地睁开眼:“妖孽,什么声音啊?” 没有回应,她又嚷了一声,耳边传来细细的梦靥之声。白慕汐一下子就醒了,玄影莫向来浅眠,功力又深厚,一有风吹草动很快就会惊醒,照理不会听不到才是。 白慕汐醒来一看,却见玄影莫滚下了他亲自挑选尚算干净的一块卧石,满口胡话。 “妖孽,妖孽,你醒醒。”白慕汐推了推他,入手滚烫,烫得她立刻弹手去。只见身下的妖孽太子双颊绯红,额头汗湿,皱眉痛苦地在地上挣扎。 白慕汐当下手足无措:“妖孽,妖孽,你别吓我!”她听他嘴里一直嚷嚷着什么,俯下身贴近他的嘴巴:“妖孽,你在说什么?我听不仔细。” 她附耳听了好些会,依稀察觉他似乎在喊着母后。 怎么办?怎么办?白慕汐急得在山洞里圈圈转。“妖孽的娘亲,你可不要现在就来接他啊!” 许久,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到玄影莫身前趴下,深深提起一口气,气运丹田,探知自己的内丹。她的身体很是疲软,内丹中几乎探查不到多余的灵力了。她咬了咬牙,对着玄影莫的嘴吹出一口仙气,过度到他的体内。 不多时,一条雪白的尾巴在白慕汐的身后炸开。毛茸茸的两只耳朵探出了她的脑袋,她扶着玄影莫脑袋的手背上,密密麻麻地爬上一层雪白浓密的白毛。 正当她为玄影莫过度虚耗灵气的时候,山洞里突然升起一抹白烟,一个拄着拐杖身材矮小、白发须眉的老头从土中升起:“仙者可是青丘灵狐?哎呀,切勿这样虚耗灵气。” 白慕汐抵住晕眩的头,问道:“谁?”定睛一看,原来是山神。 山神察觉了仙气,才会突然现身来查看究竟,见是青丘国的仙子自然不敢怠慢。山神久在人间,自然比白慕汐通晓人情世故。他一看玄影莫的样子,就知道是伤口恶化,高烧不退。 “仙子的灵异修炼不易,况且他一介凡人,恐怕凡体肉身,禁不住仙家的法力。” “那该怎么办?”白慕汐着急催促。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妖孽出事,她竟然会这么紧张。心突然被针扎了一下,缩一下,疼一下。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浑身都痛。 她挑开玄影莫的里衣,被狼咬伤的伤口外翻刺红,未经处理,看样子是发炎了。白慕汐心里一阵自责,他为她受伤,她却挑剔他的手艺,还一个劲地惹他生气。 自从来到人间跟随玄影莫,他嘴巴虽毒,待她却是极好的,几乎和骚狐狸九哥对她一样好。她看着他的伤口,几乎又要落泪。 山神在人间多年,看多了世间痴男怨女,不说门第身份棒打鸳鸯、孔雀东南飞,仙凡人妖之恋大多不得善终,惨淡结尾,后果凄凄。千百年来,无一例外。 山神将白慕汐的神情看在眼中,叹了口气,权当善意提醒:“仙子,他只是病了,并无生命之忧。不过仙子与他仙凡身份有别,有违天条,避免将来酿成大祸,不如趁早断情弃爱,也免于将来情浓时更加难舍难分。” “段情弃爱?”白慕汐喃喃,表情懵懂。 “仙子难道不是爱上这个凡人了吗?”山神被白慕汐茫然的神情看得一愣。暗想难道是他看错了? “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白慕汐简单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了山神。包括和九哥白墨翎走散。包括她莫名其妙消减了法力。自然也包括她为何会留在玄影莫身边。 至于蟠桃宴上被错认成窃贼,以及她一心急吞了两颗蟠桃的事情,她则是只字未提。 山神点点头,承诺白慕汐,若是去天庭禀告要事,有缘见到来自青丘国的仙者,定会帮她带个口信。 白慕汐没有在意,言了一声谢。土地、山神一般很少去九重天上,遇上青丘国仙者的机会怕是渺茫。 更何况王母的蟠桃宴期间一向守备森严,闲杂人等很难进去。 “母后,你可曾后悔过……”忽然听到玄影莫清楚地梦靥出声。只是或许是生病的缘故,他的声音口气很是奇怪,听不出语气是撒娇,还是埋怨,亦或是带着恨意的。 他梦中的脸暗沉着,眉头紧蹙,虚汗淋漓。 白慕汐怔怔地看了眼玄影莫痛苦的神色,焦急地问山神:“山神爷爷,我要怎么样才能救他?” 妖孽重伤昏迷的时候,此刻能照顾他的只有她了。她要冷静下来,不能自乱了阵脚。不然谁来照顾妖孽。 冷静下来,白慕汐心中多了一分坚定。 她骤然的神情变化让山神吃惊,却还是依言将对症下药的方法告诉了白慕汐。 山神说完方法便化成一缕白烟消失在地上。 白慕汐挑开玄影莫身上的单衣,肩胛处外翻化脓的皮肉,因为她刚才输入的法力逐渐愈合结痂,留下一条白白的印迹。白慕汐卷起裙角撕开一片碧烟罗,正待给玄影莫包扎伤口,他却突然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 白慕汐被吓了一跳,仔细一看,他也不是清醒了。 他紧阖的眼皮下,眼珠子转了一圈,牢牢地将她的手握在手中:“欣儿。”却是身在自己的梦境亦或是幻境中。 白慕汐浑身一震。 众人皆道他避讳女人犹如蛇蝎,却原来,他心里也是住了人的。他对其他女人如此残忍绝情,是否正是因为他旁若无人,一心一意…… 端木欣,木木的妹妹。 白慕汐说不上心头陌生的异样,只觉得心头闷闷的,几番酸涩。 她收好玄影莫的手放在他身侧,将他的外袍披在他身上,又将他往火堆旁推了推。 “水……”他干哑的喉咙小声挤出一个词。声音不复原先的冷凝磁性。 外面的雪越堆越厚。白慕汐拢了拢兔毛披风,整个兜头裹紧,深吸一口气朝洞口外跑去。 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一道或深或浅的脚印…… 白慕汐装了一个水囊,想了想,又截下一块兔毛披风,用水打湿。做好这一切,她又开始原地返回。 她用水囊给玄影莫喂了几口水,将截下来的一截兔毛披风折叠好,放在玄影莫的额头,每隔一段时间重新倒水拧干,敷到他额头。 这夜,白慕汐按照山神给的方法衣不解带地在玄影莫身边照顾了一夜。 午夜,洞口的温度骤降。玄影莫瑟缩着喊冷。白慕汐自动躺在他身边抱紧他,又将自己的兔毛披风解下来,裹在了两人身上。 白慕汐心想,幸好她法力全失之前,变化了一半的真身。身上的绒毛和毛茸茸让她不惧寒冷,又给了玄影莫取暖之便。 玄影莫紧紧地抱住热源,终于眉头舒展开来,沉沉睡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1 白慕汐看着这个男人的脸,心想:原来向来杀伐果断、强大残酷的他也有如此脆弱的时候。 可是,他既然对端木欣存了真心,对于她又算什么呢?仅仅当她是一只绝无仅有稀缺罕见的宠物? 也是这个大雪纷飞的冬夜,白慕汐抱着玄影莫一宿未曾睡着,她第一次有了心事。 玄国营帐之内,先行回去的六皇子等人已经将围猎时的境况尽数禀报了皇上,只是将自己的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只说有人误闯了山洞,遇上了成精的蛇妖,遭到了大祸。 随行的大臣们议论纷纷,焦头烂额。 皇上高坐主位,瑟瑟发抖、冷汗连连:“六皇儿,你说的那条大蛇呢?会不会闯到这里来,不行,朕要立刻起驾回宫。” “是啊,此等妖怪不除,必然留下隐患,放任不管,到时候必然成为隐患啊!”有大臣提议立刻出动全军,捕杀大蛇永绝后患。 有的大臣贪生怕死,附和皇上,安全第一,应该及早回宫再行商讨。 端木欣捏了把冷汗,提起勇气问道:“太子殿下呢?”与此同时,乌兰儿也在担心他的哥哥乌柯震。 “这……” “是啊,太子殿下神勇,应该先行捕杀巨蛇去了!” “太子千金之躯,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 底下的老臣神色各异,有焦灼的,有淡然的,有凝重的…… 众人各抒己见,却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正在这时,营帐外传来一道长长的马嘶。 端木欣和乌蓝儿几乎第一时间就跑了出去。身后的众大臣跟上。 乌柯震从马上下来,身上风尘仆仆,全是抖落的泥沙与雪花。 “哥哥!”乌兰儿欢呼一声,上前将乌柯震抱了满怀,上悬的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处。 端木欣不无失望,心更加揪紧了几分。她咬了咬嘴唇,还是上前询问乌柯震道:“乌兰皇子可是与太子殿下一道,怎么不见殿下的马?” “太子殿下与白姑娘收服了巨蛇,正在溪口为它处理伤口。想必被风雪阻了道,不久就能回来了。” 众大臣一阵心安,马后炮地满口赞美之词:“我就说你们杞人忧天,太子神勇,神机妙算,运筹在胸,能遇上什么麻烦?” “是啊,是啊,大蛇被收服了就好!” 断木欣也舒了口气。 但是,入夜之后,有守卫禀报,太子的马却先行会了营帐。 这个消息在营帐里炸开了锅。端木欣立即提议让官兵上山四处寻找。奈何大雪封山,难度极大,夜色又黑。祁城多的是山崖峭壁,沟壑纵横。雪夜上山,更是危险重重,等同于玩命。 丞相为了阻止无谓的牺牲,提议到了凌晨再行搜山。 皇上应允。 半夜,正当白慕汐照顾着玄影莫,为了心事辗转难眠的时候。端木欣在自己的营帐前四下走动,也是寝食难安。 最后,她突然下了什么决心,一把掀开了营帐的幕帘。帘子外,玄月倾勾唇一笑:“我就知道,你肯定也坐不住!” 天色渐亮,晨光洒在积雪上,闪烁着菱形的五色霞光。山洞口凸出的岩石上,有晶莹剔透的水珠顺流而下,间隙而规律地低落在石板上,留下一个浅浅的水摊。 “滴答……滴答……” 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正渐渐融化。阴霾一扫而空,林中的空气清新舒爽。阳光透过茂密的丛林,撒在积雪上,投下点点亮光。 白天的森林不比夜晚,经历过昨晚的暴风,显得异常温和。 身下嗝骨头的碎石让玄影莫蓦得睁开了冷厉的桃花眼。他的眼中清醒一片,环视了一下四周。 昨夜的篝火已经熄灭,阳光照进洞里,拉长了阴影。里面除了他,空无一人。 他想起昨夜半醒间,白慕汐躺在他身边呢喃的话,似乎是遥想:“骚狐狸九哥,小汐想要回去了。” 她的话虽然轻,却近在咫尺,一字一句地进了他的耳朵。 那时,他的心中慌乱一过,突然充斥着愤怒的情绪。他想要狠狠地按住她,警告她没有他的允许不准离开他,哪里都不准去! 但是,浑身却重得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难以撼动半分。 他终是没有起来,反而被昏沉的脑袋拉入了黑暗。 她现在是回去了吗? 玄影莫如是想着,心头空空的,突然一阵失落……他自嘲地笑笑,没有一个女人会为他停留…… 无论是他的母亲,还是别人……对着他这样的一个人!她们知道真相后都会背弃他! 他撑起受伤的身体,刚刚一动,肩胛处就刺痛一片。伤口虽然愈合了,但是他伤及的骨头还是带给他痛意。他扯开包成馒头状的伤口,扶着肩膀朝洞口走去。 刺眼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挡了一下,洞口外,昨夜被他厮杀而死的二十来匹狼的尸体已经被处理掉了。化开的雪下却尚且留着几道血痕。 玄影莫正要朝着山下徒步走去。远远的看着白色尽头有一抹白影抱着一只小熊正在靠近。他的瞳孔一缩,停滞在了原地。 血液在玄影莫全身流淌,心脏飞快地跳动起来。 白慕汐兜了一裙摆的野果,一边让小熊往她嘴里塞果子,一边笑得眼角弯弯。 她真是太幸运了,天色一放晴,不过去寻点吃食,就遇上了一颗硕果累累的果树。她摘了好多,应该够她和妖孽两个人果腹了。 至于名叫“鱼”的小熊,白慕汐已经让他在溪涧里用过了。虽然熊应该在冬天冬眠了,但它受了伤,需要被照顾恢复体力。再加上,冬猎之后,他们就要回襄城了,所以,白慕汐没让小熊就近冬眠。 小熊失去了母熊,似乎也不想继续冬眠。 待白慕汐一靠近,玄影莫的眼瞳突然一缩,一把撩起她的衣袖,怒然道:“你就是这样出去的?” 虽然她围着兔毛披风,但是被风卷起的皮肤上的绒毛却还是令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山上虽然人迹罕至,但万一有士兵寻来了呢?她难道不会被认作是妖孽怪物,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到伤害,甚至死去? 人都是害怕攻击异类的! 玄影莫一想就一阵后怕,忍不住朝着白慕汐怒吼。 白慕汐被他突然的愤怒吓了一跳。好不容易爬上树摘的野果掉了一地。 她到底招谁惹谁了,照顾了这个一晚上,一早上起来,他就对他大吼大叫! 他一定是嫌弃她现在这个模样了! 一想到他昨夜口口声声温存地喊着别人,今天却又如此对待她。白慕汐的胸口也堵着一口气,嘴硬道:“反正又没人看见,吓不死人!你若是怕我这个样子被人看见连累了你,尽管自己一个人下山就好了!” 反正妖孽身份尊贵,他那点伤到了御医那里一样可以痊愈。 她不打算跟他一起回去,难道是要一个人离开吗?玄影莫猜忌着,狠狠地在心里说了一句:“休想!” “你说什么?”他怒不可遏,一把扯住她的手腕,朝着洞口扯去。 白慕汐自然是挣扎。 互相拉扯间,白慕汐头上的兔毛兜帽掉了下来,两只毛茸茸的耳朵接触了空气,在她脑袋上敏感地抖了抖。 玄影莫愣住了,直直地看着白慕汐。 她的脸洁白无瑕,灵动的眼底,依稀有一抹绿色,淡淡的,不似她变成狐狸时那么深,却像是稀释的琉璃,一碰即碎。 初见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双眼睛,让他觉得似曾相识。这时候,他突然又有了这样的错觉。前世今生,轮回之间,他们或许是见过的。 她披肩的长发上,一对小巧敏锐的耳朵一抖一抖地分外可爱。他几乎控制不住地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脑袋。 她一把打掉他的手,迅速地拿帽子遮了起来。 她想:她这个样子一定恐怖极了。明明是个人身,却有一对耳朵和一条尾巴。 白慕汐曾经见过因为犯了十恶不赦的错被打回原形的狐狸,他们死前就是这个样子。似妖非妖,狰狞恐怖!她不要他这么长时间地盯着她!她不要! 而且,她也不是他的宠物,被摸摸头就会翘着尾巴心满意足。 她狼狈地别开眼去,没看见玄影莫眼中同样的受伤。 他闷哼一声,捂住伤口,因为刚才激烈地拉扯,他突然狠狠下手捏了一下伤处,肩胛处又沁出血来。 他邪魅的桃花眼中很是平静,平静地似暴风雪前的宁静,冰冷一片。他转过头,率先走进了山洞:“很好!” 白慕汐愣在原地,心头七上八下。 玄月倾追踪黑衣人无果,回到营帐时却听白慕汐跟着玄影莫进山打猎遇上了危险,至今都未曾回来。他一想端木欣刚才的态度,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在她帐篷外面等着。 果然,她最后的想法和他一样,都急着进山寻找。 玄月倾自己骑了一匹马,让端木欣坐在玄影莫的坐骑上。 玄影莫的马极有灵性,一定能带着他们找到两人。 等他们出发几个时辰后,天色也大亮了。皇上下旨令丞相全全负责,领着一众士兵浩浩荡荡地进了山,寻找太子殿下的下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2 马上,端木欣一直打量着玄月倾,见被他识破,干脆直言不讳地问道:“小王爷如何知道我要单独上山?” 玄月倾笑笑:“喜欢一个人的心是一样的。” 端木欣一怔,又听他毫不避讳地坦言:“小王喜欢的人和你担心的人一样,正遭受危险,又怎么能安下心高枕无忧?” 端木欣被戳穿了心事,顿时脸如火烧,但是一想自己也知道了玄月倾的心事,也没有再诸多别扭。 原来,玄月倾喜欢的人是白姑娘!端木欣眼中的深色荡漾:“不知道这一点能不能利用呢?”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行人被巨蛇攻击的地方。 方圆数十里已经被夷为平地。树木横倒、坍塌,巨石都被拍碎。光是这么看着遗留下来的场景,就能想象当时战况的激烈和凶险。 昨夜下了一场大雪,唯独这一处空地积了很厚的雪。马蹄踩在上面唦唦作响。到处是断梗树枝。行过这段路,玄月倾和端木欣用了很长时间。 尤其是端木欣不善马术,尤其需要小心。 尽管端木欣担心玄影莫不断催促着马,玄月倾还是暗中稳住了马绳,让她身下的马稳步前进。 “啊——”马蹄突然一阵倾斜,端木欣惊叫一声,就要摔下马去。玄月倾一拍马背,弹跳而起,一把拽住端木欣身下的马绳,坐到端木欣身后助她稳住了身子。 “吁——”玄月倾勒住马绳,下马检查马蹄踩出的东西。挥开表面覆盖地一堆雪,却见一只被开膛破肚的狼,死像极惨地掩埋在雪地里。端木欣捂住嘴,生生咽下到嘴巴的一声尖叫,小脸惨白,差点干呕出来,被吓得不轻。 玄月倾又陆续翻出了几只狼的尸体,拍了拍衣袖上沾上的雪花:“小王想,咱们离他们不远了。” 白马带着玄月倾和端木欣摸索到山洞口的时候,白慕汐正在给玄月倾重新包扎。 闻声,她抖了抖灵敏的耳朵,多了一丝警惕。该不会又有一波狼群吧? 玄影莫来不及为自己披衣服,立刻将白慕汐遮挡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呜——”一声长长的马嘶让玄影莫大致猜中了来人。尽管如此,他也没有放松警惕。 端木欣和玄月倾进洞的时候,正见着玄影莫受伤裸露着精细健美的上身,肩胛处横横的绑了一圈绷带。空气寒凉,他凝白的肌肤肌理分明,白皙润泽,就连毛孔都清晰可见。 端木欣暗红了脸,为了避嫌错开脸去:“太子殿下,您受伤了?” 玄月倾则研究起白慕汐包裹地密不透风的脸,担心莫名:“小白,你也受伤了吗?来,让我看看严不严重?” 他作势要去掀白慕汐的斗篷。玄影莫却先一步横在了他面前,冷冷道:“她没事,只是昨夜寒凉感染了风寒。” 玄月倾来回扫了两人一眼,觉得气氛很是怪异。他虽然觉得有些蹊跷,但玄影莫的理由合情合理,他也就没有怀疑。只是再三叮嘱白慕汐回到营帐之后要多喝几碗姜汤。 玄影莫一动,端木欣立刻上前服侍他穿衣,又虚扶着他出了山洞。 四人两马,两男两女。 端木欣自然希望和玄影莫共乘一骑,红着脸一直打量着玄影莫。玄月倾则希望就近照顾白慕汐。 白慕汐看在眼中,将手递给玄月倾。她心思单纯,既然得知玄影莫心中所装的是端木欣,自然不会死皮白赖地去横行破坏。 玄影莫阻止不急,狠狠磨了磨牙。这个该死的东西,难道不怕玄月倾看出她现在的异样吗? 但是,她既然已经坐上去了,他执意阻拦,反而会让玄月倾更加怀疑什么。好在她也算聪明,懂得为自己掩饰,要求玄月倾将她带到了身后,背对着玄月倾而坐。 这样,即便有风,他也看不到她不小心露出来的耳朵和尾巴了。 玄月倾听她说前面呛着风,怕恶化病情,自然没有怀疑。 就这样,玄影莫臭着脸将端木欣拉上了马。为了阻止端木欣在他们背后看到什么猫腻,他故意打马骑在前头。 马速并不快,玄影莫和玄月倾都各自放慢了速度,时不时地交谈几句。 “小白,你除了染上风寒,没有受什么皮肉伤吧?” “恩,没有,就是被困在山洞里没吃上什么好东西。哦,对了,我想吃你烤的鱼。”对比玄月倾和玄影莫的烤鱼,还真是天壤之别,却同样让人毕生难忘。 只是一个是好吃的令人垂涎三尺,一个难吃地令人倒了一天胃口。 被困在山里,除了野果就是菌菇,她的肠胃也被肃清地差不多了,脑袋里一想到玄月倾的手艺,不禁还有些嘴馋。 提到吃食,她似乎一下子被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地和玄月倾说着什么。 玄影莫暗中支起耳朵,听得一清二楚,握着马绳的手更是大力地一握,和端木欣更是没什么互动。 “鱼!”又提到了那条该死的鱼!她现在在玄月倾背后拥着他的腰怕是其乐融融,开心欢颜吧? 玄影莫的脸彻底一臭到底。 可怜尽管如此,白慕汐还以为玄影莫那是别扭害羞。谁让他平日里就表里不一,阴阳怪气呢? 端木欣始终暗中观察着玄影莫的举动。自玄影莫默许白慕汐和玄月倾共骑,她就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很微妙。 端木欣咬唇一想,太子殿下和白慕汐之间怕是存了误会,正在冷战。她勾了勾唇,在玄影莫的背后无声地笑开了。 回到营帐,里面已经聚集了一波的人。国师和几位大臣正在整理军队,见玄影莫一行人回来,都是喜出望外。 乌蓝儿远远地看端木欣抱着玄影莫的腰一同打马过来,微扬的唇角似乎是对她的挑衅。她赶紧迎上去嘘寒问暖:“玄太子殿下,你怎么样?” 玄影莫的衣衫都是宽襟窄腰,胸**叠处,多是深V领的设计。所以,肩膀处臃肿的绷带一眼被看了出来。 “太子受伤了,快召太医!” 现场一阵忙乱。白慕汐一下马,更是被诸多的大臣拥挤地退到了一边。玄影莫多有不耐,却还是被太医带进了营帐。 太医一番望闻问切,写下一贴药方,吩咐桂公公给太子煎药,避免伤口恶化,热毒反复。 小小的营帐口挤满了人。皇上携两位妃子更是亲自来看。 喝药之前,玄影莫反复看了一眼帷帐,挥退一左一右的端木欣和乌蓝儿,嫌恶道:“小汐呢,本宫容她一人伺候即可,趁我没动杀意之前,都给我滚!”最后一句话,他是对满屋子碍眼的臣子太医说的。 这也无疑百官惊慌,实在是,能伤到他玄影莫的人本就不多。传说太子练了龙腾神功,发功的时候,能够将人生生撕成两半,比撕个鸡腿都容易。 被太子凶红的眼一瞪,在场的人纵有天大的胆子都不敢擅自留下来。纷纷撤退,原本拥挤的营帐里,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退了一个精光。 最后,白慕汐被推了进来,手里塞着一只药碗。 玄影莫的颈后塞了几只枕头,肩部被她绑得乱七八糟的绷带已经被换掉,重新上了药。 狼王的伤口很深,深可见骨。尤其是肩胛骨的地方,若是落下病根,后果不堪设想。所以,玄影莫也没有勉强自己起身,只是目光一直追随着白慕汐。 白慕汐在他的床边走下,将药端到他面前:“那,喝药吧?” “试毒了吗?” 玄影莫看着白慕汐茫然,叹了口气。她单纯善良,自然不懂人心险恶。他抽出一只银簪子试了一下毒。银簪没有变黑。玄影莫自己端着药喝了,将碗放在一边。 许是高烧过后,身体匮乏,玄影莫喝下药后,立刻就睡下了。白慕汐也在一旁打了个盹。 天色又暗了下来,晚饭之前,乌蓝儿和端木欣又分别来看了玄影莫。 白慕汐看端木欣欲言又止,干脆让她进了玄影莫的主帐,自己则拿着一截鞭子朝着马群走去。 刚到马厩,就见玄月倾正在喂马吃草。她先是一愣,就在他边上蹲了下去。她的尾巴已经收回身体里去了,只是手背等部分地方尚残留了一些动物的特征。用披风围住,基本也看不清楚。 玄月倾依旧给马喂草:“我命人在太子煎药的时候,一并煎了几贴治疗风寒的药给你送去,你可是喝了?” 白慕汐回想了一下,确实有婢女来敲门送药。但玄影莫已经睡下了,她就没有喊他起来喝药。她本想那药是玄影莫的,而他前不久已经喝下了一碗,应该不打紧,也没有当回事。 却原来,那碗药是玄月倾专门给她熬的治疗伤寒的药。 “恩,喝了。”她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她不是没有喝过苦药,那刺鼻的味道令她避而远之。别说现在没有感冒,即便是感冒了,她也不想要再喝着一次。 上次感染风寒,妖孽可是捏着她的下颚给她灌下去的啊!那味道至今令她后怕。添再多的沙塘,舌根都是苦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