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御凰之第一篡后》 楔楔子 鸿坤五年,冬季,大魏国一个永远没有春天的冷宫——永春宫。 申钥儿已在荒废的庭院之中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如若是以前,这小小的庭院焉能困得住她?只是武功尽数被废后,莫说是这一面两人高的土墙,就是一人高,她也无法走出去。她的世间,唯剩这一片的天空。 当天空微微发暗时,开始有晶莹雪粒漫漫飘飞,落在她冰凝的肌肤上久久不化,申钥儿眼神已是前所未有的浑浊空惘,那瘦小纤弱的身影几乎要被飞雪融化,又要过了一天,她等待的人还是没有来。 木然转身时,身后传来沉重的推门声,她惊喜地唤,“阿臻……” 青衣宫女拿着一把油伞,身后是两名带刀的侍卫,那宫女并不眼生,是她的双生姐姐申皓儿的贴身大宫女紫菁。 紫菁扫了一眼憔悴不堪的申钥儿,想起她彼时的意气风发,脸上闪过毫不隐藏的讥笑,站在门前,冷冷道,“罪妇申钥儿,跟我走吧!”也不说谁传召,便是转身离开。 申钥儿被领至德妃娘娘芳庭宫的外房,宫人先扔给她一身干净的衣裳,面无表情道;“把衣裳换了,别弄些脏的东西给娘娘带来晦气。” 那宫人也不走开,待她脱净衣服时,突然间从旁取了一盆冷水,照着她的脑门便倒了下去,申钥儿一时没防,全身激灵灵地打了个颤,喝道:“你干什么?” 那宫人冷冷道:“擦干净些,谁知道你这身子有多久没洗过,一会别熏着德妃娘娘。” 申钥儿心里憋着气,可宫里头原本就这样,她风光时,这些人见她持礼有度,对她的胞姐冷嘲热讽。 如今姐妹的身份的境遇更是天壤之别,这些人恨不得替申皓儿剥了她的皮,做了一面旗子来邀功。 都说双胞胎在母腹中就会开始争夺营养,那一役,她胜,所以,申皓儿出生时便天生不足,自小被父亲养在身边。 而她,不仅健康,而且天赋异禀! 她原是二十一世纪的中南海保镖,一次行动失败中,穿越到这个时空,在她三岁时就被父亲送到一代奇人灵碎子的身边,她习武,修研兵法,而她的师兄凌飞扬研习奇门八卦。 十一岁,魏国的武状元在她的手下走不到百招。那年,她被父亲以申家六公子的身份送往了苍月国,暗中护卫质在苍月的秦邵臻身边! 而现在,显然是她败了,她可以驰骋沙场,可以在朝堂之上与男子一较高下,却输于女子争斗的后院之中。 换完裳,被带至内殿正堂。一抬头,只见中堂銮座之上,正襟危坐的,竟是秦邵臻,他身后站着几个男子全是她熟悉的一些人。 下首软凳上,坐着一个容貌清艳、眉宇间带着微微的病容,若西子别有一番风情,此时,双颊染着薄薄的春意。 虽未明示何事获召,但申钥儿心内已经隐约猜到,接下来将会是好一出好戏。这副场景,恐怕今日她又得受一番磨难。 她屈膝跪地,眸光低垂,只看着自己膝下的青玉石地,低声道:“罪妇申钥儿叩见皇上,叩见德妃娘娘。”她不敢抬眼看他,她怕自已的眼睛里过多地透露出感情。 秦邵臻舒服半靠着,肘撑着扶手,未开口平身,倒微微倾身向申皓儿道:“今日朕只是来看看德妃,来得巧了,德妃该办什么照常办,不必在意朕!” 德妃嫣然一笑,她轻声道:“申钥儿,本宫今日召你来,一是让你辨认个宫人,二来,也是想给你个机会证明清白。你无需担心,有话尽管直说。皇上也在这,若你有委屈,皇上定会为你作主。”言罢抬眸示意身旁的宫人。 申钥儿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德妃用了“清白”二字。但她这些年与申皓儿打交道,这种预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戏码早就见怪不怪,没什么好惊慌。 随即,有宫人将一个簌簌发抖的身影带上,跪在申钥儿近旁。申钥儿转首一瞥,竟是成日里往冷宫给她送吃的送暖的小太监小北。 那日她的师兄凌飞扬离去后,小北便成日来永春宫找她,每日给她送些荤食给她补身,又熬好了药给她送来,她的身体才不致于马上破败! 就算小北为此犯了宫规,依例也是内务府的事,怎么会惊动一个皇帝的后妃? 德妃柔声问:“申钥儿,你可认得你身旁的这位宫人?” 申钥儿点头:“她叫小北,罪妇的武功被废后,身子一向不大好,便托他帮我带些吃的用的。如果这样犯了宫规,罪妇愿受罚!” “哦?仅这些?”德妃眼角余光一瞥秦邵臻,问道:“若仅是这些,何需要本宫来亲自询问。看来,你是不愿好好配合了。小北,你说说,你受了谁的委托给她嘘寒问暖?” 小北抬头迅速瞄了申钥儿一眼,他披发散面,满脸红肿,一日不见,原本是清清秀秀的小少年竟憔悴至此。 申钥儿低低一叹,轻声道:“小北,你就按实说。” 小北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后,“奴才是收了凌公公的钱,每日里给申姑娘送吃的还有添置一些用的。” 申钥儿心里微微一颤,一时解不开小北话中之意,但她很不安。 德妃站起了身,缓缓地站在堂中央,一双秋波朝着秦邵臻盈盈一剪,脸上暗掠过一丝狡黠之意,“皇上,有人向本宫检举罪妇申钥儿和内务府一个叫凌飞扬的太监有私情。听说连日来,不消说这凌飞扬潜了人送吃的送用的,就是那凌飞扬进宫前,与这申钥儿也是有来有往。凌飞扬进宫后,刚净了身,便往永春宫跑,与申钥儿两人还独处有几个时辰。如今太后身体微恙,实不宜操劳这后宫琐事,臣妾认为这败坏宫庭颜面之事应及时处理,所以这才传唤了这些人。若皇上有认为臣妾逾越,那臣妾即向皇上请罪!” “德妃请自便!”秦邵臻口气里冷漠不减,“朕说了,今日只是巧遇!” 申钥儿身体一颤,看向小北,下意识地开反口问,“凌飞扬,内务府凌飞扬公公?小北,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小北连头也不敢抬,只压低声线道:“是凌公公托我给你带吃的,他怕你知道他净身入宫,所以不敢来找你。” 德妃见她低头不语,似乎还没有全盘消化今日之事,脸上浮出一丝心领神会的笑容,轻声吩咐,“把人带上来!” 那人不是“带”上来,确确说是被“抬”上来,全身象浸在血水中泡出来一样,面目已经肿涨得模糊了,可仅一眼,她还是认出是她的师兄凌飞扬。 那一刹,她觉得连自己的呼吸都要停顿了,空气里死一般的寂静,她愣愣地跪着,全身像是被荆棘包裹起来,甚至能感受到那种尖刺一点一点地扎进肉中,她的心跳开始加快,挟着莫名的恐惧席卷了全身。 终于,她动了一下,缓缓地,半爬半跪地来到凌飞扬的身边,她看着他,告诉自已,不要哭呀,不要哭呀……她隐忍又隐忍,终于还是泣不成声。 为什么是凌飞扬?! 拇指轻轻揭去他唇边未干的血迹,她想抱他,但他一身的伤让她连触碰也不敢…… 凌飞扬扯了扯嘴角,溢出一丝的笑颜,“别哭…。我不应该让你为我流眼泪……我很好的,你别伤心。我跟他们说了,可他们怎么也不肯相信……你跟他们解释一下,我们只是单纯的师兄妹……” 她笑了笑,眼泪又滴落在他的嘴角上,轻声问,“我为什么要跟他们解释?” “可我不愿你再受伤害!是我自已一厢情愿地想照顾你……”他仅仅想藏在她看不到的角落中照顾她,为什么……这也不行? 她捧了他的脸,深情地看着,眼角眉梢全是温柔的笑,泪却一滴一滴地无声溅落,“我知道你的心愿了……其实一直知道,就是不愿去细细想。如果今天你死了,我就陪你死!如果我今天死了,你也陪我一起死好不好?如果我们还有明天,那我们每天看那日出日落,花开花谢,夜里对月相酌,我还会唱歌,你以前就爱听我唱,以后我每天晚上唱歌给你听,我们一起过简简单单的日子,你说好不好?好不好?” 她的哀伤带着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牵引在殿中的每一人,本该去阻拦她的太监反而有些无措地看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子楔子二 申钥儿突然抬头望向殿前中央的人,就撞进了秦邵臻冷漠无波的瞳仁里。他的眼睛似黑曜石一般闪着森冷的光,盯着她一眨不眨。 她微微扭头,眸中闪过沧凉和无奈,闭了闭眼,又扯出一个笑容,俯下身在凌飞扬耳畔,低声说:“师兄,以后换我照顾你好不好?” “不……”凌飞扬喉咙却似被什么堵住了,余下的话再也说不出,他想哭,眼眶里干干的没有泪水—— 此生他做梦都想和她在一起,但此时不同,他已经没办法再给她任何幸福……他心里是多么酸楚,她当然知道,他净了身,失去的不仅仅是身体的一部份,更多的是尊严。他从未分享到她的荣耀,却一直分担她的痛苦! 这样的男人,她愿嫁!值得她一生和他相守—— 除了申皓儿,所有的人都看着堂下这一对男女。 申皓儿的眸光从秦邵臻的脸上移开,嘴角闪过隐晦的笑,其实不必盘问,方才的一番深情对话就是最佳的供词。既然她当着皇上的面承认与凌飞扬有情,那这事便好办了。 “真是感人至深的感情,让本宫都为你们的痴情感动!”申皓儿轻轻用袖口揭了一下眼角,道:“皇上,臣妾倒有一个主意。” “哦?”秦邵臻回过神,敛下暗秽不明的情绪,换上一副兴味盎然模样地瞧着申皓儿,眸光不再冷漠,反而带着丝丝的慵懒魅惑,“朕倒要听听,德妃娘娘有何高见?” 申皓儿被秦邵臻口中的“德妃娘娘”蜇了一下,心里却有一种说不清的滋味泛上心头,她轻轻地咳了一声,扫去内心的一丝填郁之情,笑道:“按理,后宫妃嫔就算是被废黜也不许与任何男子有私情,巧就巧在申钥儿的身份上。若说申钥儿是皇上的妃子么?却不曾真正入宫受封,若说不是,当初皇上也是三媒六聘,按大魏国的风俗,也算是皇家的半个儿媳。所以,这个身份可圈可点,若论不是,那这私情就无关大雅,若论是,那就是死罪。皇上,臣妾这般分析可有理?” “接着说!”秦邵臻的眼睛却死死盯住申钥儿,他心里频频地闪过冷笑:申钥儿,你也想幸福?休想!朕只要活着一日,你就乖乖得呆在地狱祈祷! “遵旨!”秦皓儿浅浅一笑,裙裾摆动,缓缓行至申钥儿身旁,慢条斯理道,“这事可严办亦可酌情处理,就看申钥儿是否承过皇恩,若有,那申钥儿就是皇上的女人,这私情就不能轻易饶恕。”那日她与郭岚凤对酌,郭岚凤只含糊地告诉她,在与苍月国两军交战时,她曾看到秦邵臻衣裳不整地从申钥儿的帐营冲出来。 她——恨!她申皓儿可以与天下所有女子共侍一夫,独独申钥儿不可以! 秦邵臻眸中闪过一丝难解地的冷笑,近乎狰狞,“可是——朕记得,曾经与她有过一夜的鱼水之欢!不知申钥儿姑娘尚有印象否?” “是!”申钥儿惨然一笑,笑容飘忽而繁复,她感觉心里一直被封存地幸福,在这一刻,被强行泼上灌上丑陋! 申皓儿眸浅笑盈盈,轻描淡写地道了句:“按例,帝王承宠过的后妃若有私情,这罪可诛九族。” 申钥儿嗤笑,九族?倒也不错,第一个削的就是你申皓儿的脑袋! 申皓儿似是故意般,话毕,娇躯缓缓行至帝王身边,嗔道,“这莫说是九族,就是一族,这臣妾都吃不消!” 秦邵臻却没有去感受德妃的幽默感,挑了眉,“可惜,她没有资格做朕的女人!”那眸光犹如刀刃般锋利在她身上久久徘徊,那诡谲眸芒满满呈的全是厌恶。 德妃狂喜,看来今日的戏可以肆无忌惮地唱!她刚想献言,赐申钥儿乱棍打死。申钥儿一日不死,她守着这个秘密就得提着一日的胆。 刚想下跪求旨,秦邵臻却起了身,缓缓地向她走近,那能迸出炽人火光的双眸至始至终没有从申钥儿身上移开过,他勾着笑痕的唇角无声扬起,“依朕看来,这死罪可免,但活罪——申钥儿你可愿受?” “愿意……”淡淡一笑,眼中露出了一片荒凉。 秦邵臻一笑,朗声道:“既是此,朕就将你打入奴籍,从此后,你就是这皇宫的一名贱奴。” 德妃落空了这么多年的心瞬时被填满,脸上得意之色一闪而过,想不到这秦邵臻出手比她还狠! 依例,帝王后妃就算是因犯yin乱后宫之罪,作为皇帝的女人最重责罚不过赐三尺白绫,但若打入奴籍,脸上需要烙上“奴”字,今生今世永不能翻身。这罪责极重,受罪的女子终其一生带着羞辱不能翻身。 “不——”一旁的凌飞扬惨叫一声,竟一挺而坐起,嘶声喊,“皇上,你不能这样对她,她是——” “师兄——”申钥儿猛地掩住他的嘴,喊道:“不过是个皮囊,我都不在意,难道你会嫌弃我?” “不……我不是……钥儿,”他气喘嘘嘘,又急又痛,“你明明知道的,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 申钥儿低垂着眼眸,着四肢伏地,深深叩了一个响头,心道:秦邵臻,你我缘尽于此! 缓缓抬首,平静地看着秦邵臻,眸中无波无澜,“皇上,今日德妃娘娘质疑申钥儿的身份,钥儿厚颜想向皇上讨要一个恩典。” “说!”秦邵臻淡淡笑,神情中透露出嗜血的味道。 “当日皇上尚是安王时,曾向申家求娶过钥儿,三媒六聘一应齐全,虽然没有大婚,但按民间的风俗,申钥儿若要改嫁,需还要向皇上讨要一份合离书,请皇上给钥儿这个恩典,钥儿想再嫁人。” “朕……准了!”凤四没有多看她一眼,坐回了大殿的中央。 当宫人将一盆烧得“霹霹”作响的碳火搬上来时,凌飞扬一把捉住申钥儿的手,“不……要,求你了……只要一句话……一切就会好了!”他的声音如丝丝的颤抖,他脑袋里仿佛被塞满了尖锥,只要一动,就左右上下冲撞着扎着—— “师兄……别说好么?当是成全我最后的心愿……”申钥儿平静得象一淌死水,她见不得秦邵臻死,只好她自已去身受一切凌迟,她知道,走到了这一步,她和秦邵臻都没有回路可走,她只能带着这个秘密进坟墓! 申钥儿看着秦邵臻从宫人手上接过烧红的铁烙,脸上带着鬼魅般地笑,朝着自已一步一步地走来,他的神情无比冷酷、残忍、还有浓浓的厌恶。 此时此刻,她觉得那已经不单单是一种痛苦了,也不仅仅是一种深沉的,冰冷的,刻在骨子里永世不得翻身的绝望,到此时,无关对错,无关爱嗔,这样的伤害,没有谁能够再回到原处! 她笑,带着一种割裂的畅快,她终于可以,将他从自已的心中,一点一点的挖出来! 上天啊……她只唯愿,她只祈求秦邵臻这一生,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的委屈—— “不要——”凌飞扬挣出所有的力气,连滚带爬地来到秦邵臻的脚下,他拽住了他衣袍的下摆,那力气大得惊人,迫得秦邵臻不得不半俯下身,“别伤害她,我求求你,不要伤害她,否则,你终有一天会后悔的,别伤害她……”他身上的伤伴着胸口内的撕痛,让他全身痉挛,终是不抵身体的脆弱,昏死了过去。 她的双腿已经麻木得,踉踉跄跄地爬过去,抱住那具还在微微抽搐的身体,低低地唤,“师兄,师兄……”可怀中的人毫无转醒的迹象,她呆滞地抬起头,竟朝着秦邵臻展颜一笑,“皇上,可否快点行刑,师兄他受了伤,我得赶紧找人给他治治!” 秦邵臻挑眉未置可否时,申钥儿竟倾身向前,握住火热的烙铁,将自已的脸狠狠地印了上去—— “嗤——”地一声,焦灼之味瞬间弥漫四周,申钥儿竟没有多少的痛感,笑着抬起满脸泪渍的小脸,“皇上,奴婢能不能带师兄离开了!求皇上,给他找一个太医治一治……”她猛地磕了几个响头,一时间太用力,等抬起头时,额上已流下了一注鲜红的血。 秦邵臻的心倏地被抽离,仿若心脏一瞬间被五爪掏出,他无法知道他的痛从何而来,他只知道,他无法再看她这样子。 他迅速地后退一步,速度过快,近乎狼狈地才能稳住身形,飞快地说,“不必磕头,朕准了!” 浓稠的血从额上流下冲进了她的眼睛,模糊了视野,她用手痛胡乱地擦了一下,渗着眼泪,血红血红的两条线从眼中流下,伴着她唇边诡异的笑,秦邵臻一阵阵心悸,疼得几乎喊出声来! “你们帮帮我,帮我抬他回去,皇上答应救他了,求你们去请个太医。”她已近崩溃,语无伦次地上前捉住一个太监的手,拼命摇着他,“你帮我……师兄他是好人的……老天不能这样对他!我才是罪人,罚我就行了,都是我的错,我害了所有的人……” 这一生,她仅仅犯了一个错,轻信了郭岚凤!赔上了自已的一生,还有秦邵臻! 秦邵臻急剧地喘息看着眼前的她,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情绪突然会受到这样的干扰,心不由自主地乱跳,全乱了……乱了,他纠着胸口,那里又开始撕裂般地疼痛,痛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看着她跪求着每一个人,却没有一个人去回应,他突然暴喝一声,“你们没听到么?快去找太医!把他抬走!” 苍月国,庆隆五年,东宫。 春末,今日下了一天的雨,到了月上柳梢方停,天空象被洗净般,露出银色的月亮。 贺锦年依然是被恶梦惊醒,她总是在梦中痛醒,而不是伴随着一声恐惧的尖叫醒过来,安静已经是她的习惯,既使在恐惧中。 每一回梦醒,她总是会不经意地抚上自已的右脸,虽然光滑细腻,但那疼痛感象是烙在了骨髓深处。 曾经,那里用烧得火红的烙铁,生生烙上了一个“奴”字,轻轻抚上时,她甚至能听到烙铁印上的那一瞬间“嗤”的地一声响。 自重生后,这个梦已伴了她半年之久。 她如今的身份是苍月国太傅贺元奇之嫡子,明明是女儿身,却被当做男儿养,她这一次重生,又走了前世的路。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一阵孩童的嬉闹声打破了这儿的宁静。她披衣下地,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此时,东宫的后院里,二十个身着锦缎绸衫的孩童围成一个圈,开始玩博击游戏。 这些孩子与他一样,都是高门世家的嫡子,明日,他们将会进行一场较量,留下的人,将做为五岁太子的伴读。 这是每一个世家嫡子的愿望,他们都会为荣誉而战,而她,明知道,两年后,随着帝王的驾崩,胜出的五个太子伴读亦随着太子被赐死,他还是要逼自已参加这个选拨,不为别的,只为了明年,在申皓儿冒着申钥儿的名来接秦邵臻回大魏时,揭开一切的丑恶。 她知道真正的自已按着这个时空,应是未死之身,此时的她,应是昏迷不醒,所以,她的双生姐姐才拿着属于她的信物,来到了秦邵臻的身边,代替了她! 前世的故事,很象“梁祝”,祝英台将自家的小九妹许配给梁山伯,可惜,梁山伯有眼无珠,认错了小九妹! 当然,这一切,少不了郭岚凤的推波助澜。 郭岚凤,与前世的她之间的关系,用二十一世纪的语言,应用“闺蜜”来形容! ------题外话------ 新文求收藏~呼,月不会让你们失望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3撞魂 门外传来了敲门之声,也不待她应一声,那丫环杏巧自行就推了门,端着盘子走了进来,身后还有两个小丫环端着洗漱之物,准备侍候她洗脸。 “五公子,您起来洗把脸,奴婢熬了粥!”杏巧将米粥搁在桌子上,站在一旁。 贺锦年嘴角微微一扯,依言起身。这丫环是庆安公主身边的人,每日奉公主之命,给她做了一碗特殊的粥。 这看似香浓爽口的粥自然加了料,但却不致命,只是每天喝会让人的神智有些不清。这碗粥,杏巧每天都会看着她喝下去,而她,也不作假,一口没剩地喝光。 可杏巧不知道的是,每到夜里,她便运功,把余毒悉数排出体外,只是表面上,她故意装出浑浑顿顿的模样取信于庆安公主。 明天,在太子伴读的选拨赛上,他会给庆安公主最深重的一击,让她知道,得罪了她贺锦年,是她一生的恶梦! 她伸了个懒腰,摆出一幅怎么睡也睡不够的困倦的模样,引得杏巧满意地一笑。什么神童,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对人没有一点的防患之心。 贺锦年将杏巧的表情收在眼底,半年前她获救回到贺府时,这丫环被派到了她的身边,作了庆安公主的眼线。 原本她想寻个机会将这小丫环拿下,但转念一想,弄死一个再来一个,还得废一分心思去知道是哪一个,倒不如将就着。根据她半年的观察,这这杏巧虽油盐不进,一心忠诚于庆安公主,但有一个弱点,就是话多,尤其喝了几杯后,就会淘淘不绝,畅所欲言。 而杏巧身为线人,本身知道的就会比别的丫环多。 她作为中南海一级保镖,懂得如何不着痕迹地从人的嘴里套出最有用的情报,通过这丫环的嘴里,她对安庆公主身边的情况大致了解了一番。 贺家虽在朝中不算是个世家,但因为她的父亲贺元奇是当今皇帝的太子伴读,所以,在帝王登基后,一显尊荣。恰逢那年贺元奇的发妻,也就是贺锦年的母亲过世,所以,皇上赐婚,将自已一个年过二十五尚无人问津的妹妹庆安公主赐婚给了贺元奇。 于是,三岁的贺锦年和贺锦筝这一对龙凤兄妹就过到了庆安公主的膝下。那庆安公主在嫁给贺元奇后,肚子倒比贺元奇别的妾氏争气多了,第二年,就生下了一个儿子贺锦钰,是贺元奇第二个儿子,在贺家排行第七! 按理,贺元奇的发妻马氏早已不在世,贺锦钰又有皇家的血脉,那参于选拨太子伴读的身份怎么也落不到贺锦年的身上。 应该说是贺锦年太出色了,自小聪明过人,三岁时已熟读百家,七岁就能站在学堂上与夫子辩论,一争高下。 而贺元奇是个儒者,自然对这孩子异常喜爱,在半年前,贺元奇毫无疑问地成了当年圣上的太子太傅,当帝王开始为太子寻找伴读时,无论庆安公主如何闹,他也是坚持将这竞选的名额给了自已的长子贺锦年。 谁也不知道,事情就是出在了这。 半年前,正值贺元奇的发妻马氏十周年忌日,贺锦年和贺锦筝兄妹俩随同马氏的妹妹马舒云去大魏探望外祖父母,回程中,在大魏境内遇到杀手袭击。 在疯狂的杀戮中,申钥儿的灵魂和那一对双生兄妹的灵魂正飘于半空中。 申钥儿死时,已是二十五岁,她发现自已死后,灵魄并不入轮回,而是留在了人间。 更让她感到奇怪的是,她的灵魂竟有着穿越时空的能力,带着强烈的好奇心,她想看一看,在她不知道的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申皓儿如此轻易地代替了她。 真相永远比事实残酷!原来,她在申家不过是一个棋子,在她被囚禁宫中的那几年,她的父母无时无刻地在筹谋如何让她的亲姐姐彻底地代替她。 原本今日,她想灵魂飘回七年前,想看一看,在她命运发生转折的那一年,究竟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犹记得,那一年,苍月国正适新皇顾城风仓促登基,新旧权贵争权夺势,朝局一片混乱时,附属于苍月的各小国如大魏、大燕、大齐等国的质子都希望在那时能够离开苍月,各自筹谋。 是她,凭借着曾经救过顾城风一命的交情,终于在夹缝中为秦邵臻找到了回国的机会。 为了慎重,她作为秦邵臻的先峰,希望在秦邵臻回到大魏前,她先行一步,回到大魏,为他扫除大魏国内阻止秦邵臻回国的障碍。 临行前,她告诉他,一切顺利后,届时会让自家的妹妹拿着她申苏锦的信物来接他回国。 那些年,她常在他的面前提起申家八小姐,也曾将自已真实的画像画给他看,他嘴角总是朝着她挑起一点冰绡晨露的笑容,“你八妹的性子同你相比如何?” 她的心盛满柔情,“除了长像相异,其它一模一样,我八妹亦是喜武之人,武功更不在我之下!”她易了六哥的容貌,但她笔下的丹青却是画的是自已真实的容貌。 “苏锦,”他轻唤她一声,双唇薄韧含风,神情中透着一股温柔,“可否将你的八妹许配于我?”他见她红了脸,以为他不喜,忙解释说,他只是极喜欢他这样的性子,若世间真有与他一般性情的女子,他定当娶她为妻。 她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眸中却异常认真,“我这妹妹不同于别家的女子,可不懂得三从四德,她是决不与世间任何女子共侍一夫。你若想娶她,那这一生,也只能和她相携手,若你有了别的女子……” 他极快打断,朝着天上的明月慎重一拜,“如果她当真性情与你一模一样,那我就许下这唯一,绝不食言!” 她应了,这些年,她与他在苍月国相濡以沫,那样的情份不仅仅是“兄弟”之间,在她的心里,也早将他视为良人。 秦邵臻是个皇子,相貌出众,身着华衣,一身的纨绔气息,甚至他表面上也与别的质子一样,醉生梦死,享受着苍月国给他们的无以奢侈的皇子生活,可他实际上却悄悄和她一起习武、研习兵法,暗中培植自已的势力,十年如一日没有一刻懈怠。 她一直不知道,七年前她回到大魏,为秦邵臻扫除了一切的障碍后,自已究竟为何突然昏迷不醒,导致申皓儿代替了她去大魏的真相,所以,她的灵魂穿越到七年前,欲图一探究竟时,却发现在近距离的时空正发生一轮惨剧,于是,她跳过一年,看到了八年前,发生在苍月和大魏边境的一场屠杀。 ------题外话------ 下一章:男主会冒泡~月目前还是暂时更到这,亲们先收藏,月目前的更新不会持续,要正常更新时,会发公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4顾城风 贺锦年和贺锦筝看着最亲的小姨和自小带带他们成长的奶娘和丫环、书童还有随他们去苍月的两个表弟一个个倒下时,疯狂地伸出手想去拉她们,救她们,甚至想用身体去替她们抵挡着锋利的兵刃。 可每一次,透明的肢体穿透行凶者的身体,每一次那锋利的刀刃穿过她们的灵魂刺穿亲人的血脉,她们绝望了。 申钥儿虽感受到这一对兄妹心中的悲伤和绝望,但她心中却升不起一丝的同情,因为比起她们,自已的仇更是不共戴天,可又能如何呢? 她飘泊了这么久,看着过往一次次凌迟的伤害,她是一个连形体都不存在的鬼魂,既便是一滴泪真实存在的眼泪也流不出来,又如何能去手刃仇人? 当一切尘埃落定时,在那群杀手确认了所有人都死去的时候,离开了。 她扯了一下嘴角,心中鄙视,这么简单的一场屠杀,竟也要一柱香时,换成她,只要数上十下,这里所有的人都会人头落地,连查验是否死亡也省却了。 她正欲离开时,那兄妹二人抱住了她,那一瞬,她的记忆里猛然灌进了贺锦年和贺锦筝两人的记忆,并在一刹那间,她的灵魂被推进了贺锦筝的躯体之中。 睁开眼时,她已带着贺锦年和贺锦筝的记忆,她知道,这一对兄妹的原来是苍月国太子太傅贺元奇的双生子,并知道贺锦年将入宫为竞选太子伴读。 她废力地坐起身体,看到自已的灵魂是投在了贺锦筝的躯体中。原来,这孩子给当胸踢了一脚,正中肺部,当场给闭了气,在那些伤手查验是否全部死亡时,又给他的胸口补了一刀,很巧,贺锦筝的心脏是在右边,所以逃过了一劫!而身边的贺锦年就不同了,他被砍成两截,下半截甚至不知散乱在哪一处。 她没有任何犹豫,她按了几道穴位,给自已止了血。接着盘腿调养一柱香时的气息后,起来把贺锦年的上半身的半截衣服扒下,穿在了自已的身上。她清楚地知道自已要做什么,所以,贺锦筝的身份于她没什么用,倒是贺锦年,虽年记忆中,贺锦年并没有顺利成为太子的伴读,但她相信自已,绝对有能力改变这一切! 但仅仅是换一套衣服是不能让贺锦年的仇人确定死的是贺锦筝。 她最二十一世纪中优秀的中南海保镖,在二十多年的铁血生涯中,既使是在最混乱的情况下,她依然能保持冷静。 她从残肢里找到一幅小女孩的残肢,给死去的贺锦年拼凑了一个完整的身体,让人以为死去的是贺锦筝。 最后,朝着空中虚无一笑,也不管那兄妹是否能听到,哑着声开了口,“放心,既然这身体于我有用,我自然会替你们报了这仇,你们放心去便是!” 说完,她闭了眼,等人来救援。 “五公子,钱公子他们一早就在训练了,五公子您是否要去跟他们比较比较,练练手?”杏巧支了个眼神让小丫环再添了半碗给贺锦年,又虚情假义地劝道,“五公子您也知道,你虽一身才华,但明日若是第一轮为武斗,那您岂不是马上要被刷下来,多可惜呀!”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贺锦年抬首朝着杏巧淡淡一笑,似乎笑得极不在意,但眼角那一抹自然流动的半明半晦竟生生拉出一抹不属于少年的风情,让杏巧的心竟漏跳了半拍。 虽然她一向知道五公子不仅是苍月国久负盛名的神童,更是因为生了一副好皮囊被人津津乐道,幸好年少,眉眼尚不识风情,就如一朵极美的绢花,艳至瑰丽,却无花香。 但今日这一笑,竟如春风拂人,撩得人心却上了丝丝痒意。 杏巧尚来不及理清脑里的混乱,贺锦年已站起了身,抖了一下身上干净的云锦修身长袍,嘴角微挑,露出一对极俏的梨窝,“不练了,弄得一身是泥!”神情似乎对明日能否过关极不在意,说完就走了出去。 入宫后,贺锦年每日早起并不随那些仕家子弟一起练打两个时辰,好象并不急于学习博斗之术,反而到处闲逛,也不让宫人跟着。 但初时,杏巧不放心,但心贺锦年瞒着自已有所行动,便偷偷跟随,但每次不是发现贺锦年窝在一处睡懒觉,就是在花园里找了个静的地方看书。 而回来时,也是一身干净,似乎没有什么异常,她跟了几次后,便不再费劲。每回贺锦年出去闲逛,她也乐得轻松。 此时,贺锦年来到的是皇宫西北角的一处荒凉之地,原是先帝爷的一个妃子的宫院,在美人死后,先帝王为了怀念美人,不让新人住进,便封了这里。 这美人生前极喜各种植被,在她的宫院里又有一个天然的小湖泊,四周被她命人种上了从各地移植过来的草木,一年四季草木繁茂。 被先帝封了后,头几年尚有宫人来打理,后来先帝去了后,新帝登基嫌着麻烦,索性一把大锁给封了。少了专人的打理后,这里草木衍生,常年阳光不透。 没多久,在这区域附近接二连三发现有误闯进的宫女或是太监离奇死亡,死前瞳孔放大,表情甚至是惊骇,象是受了极大的惊吓,渐渐地就生产了一些流言蜚语。 到了庆隆帝年间,这里已被喻为“鬼域”,重生前,她为了找到一处安全之所和秦邵臻一起修习武功,便来这里探寻。 她很快发现,这里之所以一年四季雾气迷漫,是因为植被的原因。如果连续晴天还好,若是遇到连续的阴雨,这里一些喜阴的植物很容易会产生障气,以至人靠近时,会被障气所伤,产生迷幻,这也是苍月皇宫盛传这里“闹鬼”的由来。 加上哪一个皇宫没有死过妃子或是冤死的宫婢,被人一番加油添醋后,这里倒成了宫人自动规避的鬼域了。 这里算是她重生前和秦邵臻的秘密基地了,只是她以前和秦邵臻通常是晚上来,而现在为了避开有可能和秦邵臻相遇,她每天换成清晨来。 她从树洞里拿出一个油包,那里放着她的自制的泳装,当然与二十一世纪的比基尼相比,保守得多,但于这个时空若被人看到则惊世骇俗多了。 她旁若无人地换下,然后在四肢的腕关节处紧紧绑上纱包,而后才下水。 自她进入贺锦筝的身体后,发现这身体极虚弱,她以前所学的博击和散打几乎无法自如地在这身体施展开,所以,她需要体能。 游泳是最佳的方式,一开始,她是以时间来训练,日日加强,到了现在,她开始给自已的身上加一些负重,提高训练体能的难度,这主是因,她不能在这里停留太长的时间,因为过了辰时,她就得去接受太子侍读候选人的统一集训。 贺锦年估算练得时间差不多时,便上了岸,刚解了腕上浸了水的沙包,一种异感袭来,她倏地回身,眸光如利矢地射向一棵大树上,对上了一双极美的桃花眼。 这里阳光不透,巧在那双眼恰巧就在光影之间,她竟是一眼就辩出这双眼的主人——顾城风! 那是一双真真正正艳若三月桃花的眼睛,眸中带着千斛明珠,让人看到时无比地舒心,不知不觉地卸下一切的防备。 可贺锦年却知道,这双眼是骗人!因为,两年后,当顾城风站在皇权这巅时,下令斩杀顾城亦后宫嫔妃和皇子公主时,那一双桃花眼正是带着春风和洵的微笑。 在苍月,传言,没有一个少女能躲得过顾城风一双含笑的桃花眼,但这枝桃花却仅被一个少女摘下,就是晋安国公的嫡女,苍月国第一美人韩昭卿。 相传,就在四年前,先帝突然驾崩时,年仅十五岁的太子顾城风为了韩昭卿不惜舍了帝位,将嫡位留给了兄长顾城亦,带着美人逍遥于江湖,谱写了一段不要江山要美人佳话! 贺锦年在重生前以申苏锦的身份呆在苍月国那些年,她亦笃信,顾城风的眼里除了韩照卿再装不下别的。 可她回到大魏,昏迷不醒一段时间后,舒醒时,却发现整个世界变了。 顾城风在登基后,先是以雷霆之势稳定了朝局,而后,马上撕毁了与几个附属国缔约的契文,很快收伏了大燕和大齐,正值向大魏进军时,突然离奇地变成一个荒淫无度,专宠于市井艺妓,后宫豢养三千男宠的帝王。 ------题外话------ 亲们,暂更到这哈~要正常更新时,月会发公告!不能许诺时间,因为月要存稿。月只能许诺,月的任何一个文都不会是个坑,也不管成绩如何,不会虎头蛇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5 生死颐指 而此时,贺锦年自然知道顾城风正在审视着自已。她穿着在这个时空而言算是极暴露的衣裳,幸好,贺锦筝因为身体不好,发育相对同龄人要迟缓得多,胸前平坦,在这样的光线下,无法分辩性别。 她顶的是男儿之声名,所以,也不需要大惊小怪,于是,她缓缓收回眸光,若无其事地转身,背对着顾城风,脱下湿衣,象往常一样,慢慢地穿上,把当下的境况当作是极普通的一场遇见。 当她刚系好亵裤的腰带时,心里猛地侵上一种被生物靠近的感觉,有如被毒蛇盯上,并不是察觉到任何异常的气息,也不是来自空气被划破的轻微震感,仅仅是她在二十一世纪被挑中为中南海保镖时,她的先天性的第六感官,她知道,他就站在自已的身后,不足一米处。 她的动作依然不变,没有一丝异样。 贺锦年他对危险有异于常人的直觉,这也是会破格成为中南海保镖的原因。 在她重生前,灵魂飘荡的那些年,她无数次地问自已,为什么在她着了申家暗算之前,没有一丝感应到从申皓儿身上的危险,后来,她才明白,这是因为血缘的关系。 她的体内流着申家的血,所以,她无法感应到来自亲人的戾气。 在她的前两世,她都只活了二十二岁,第一次,她死时的那一刹那无比眷恋、割舍不下的是对父母亲的爱。在二十一世纪,她来自一个普通的家庭,父母皆是大学教授,她是独生女儿,父母亲对她全然是无保留的爱。父母并不知道她的特殊职业,只以为她是个普通的国际维和警察,每一次她任务回来,父母亲总是亲自下厨为她做一桌家乡菜,甚至不允许她进厨房。 她总是在客厅里边看着电视,边看着父母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死前,她甚至想,如果有来生,她还要做他们的女儿,做一个很普通的公务员,平平安安地活着,看着父母慢慢变老,儿孙绕膝! 穿越后,她把所有对父母的爱转移到父亲申剑国和母亲田敏丽身上。所以,为了家族她甘愿牺牲她的童年,早早地离家,甚至以申家六公子的身份被送到了苍月国。 而第二次死时,巅覆了她所有的执念,摧断了她所有的肚肠,原来,世间的最深的伤害不是来自爱人在她脸上烙下的一个“奴”字,而是来自血亲的背叛和从头到尾的阴谋算计! 顾城风眼睛微微弯起一弧好看的弯月,虽然这里的光线极弱,但在光影之间,他还是可以看到眼前这个身高不足到他肩下的少年的后背。 他的头发虽盘得高高的,但还是沾了些水,有几缕落下,缠在她的修长的颈上,因为削瘦,美丽的蝴蝶骨清晰可见,美好的腰线下,他的亵裤似乎用了上好的丝绸,又软又服贴,将她微微上跷的臀瓣勾勒了出来。 他穿衣的动作很自然流畅,好象是与他是同行的同伴一样,可顾城风知道这少年是装出来的,因为,在她方才一转身的刹那,这个少年的眼里有着阴鸷的杀气,却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如潮水般褪却! 这少年在防备他。 贺锦年蹲下身,提起袍子,不急不徐的穿着。 他突然记起,太子顾容升的身边有一个贴身玩伴肖妥尘,其父是苍月国缜远将军,掌握苍月二十万兵马。这次是太子伴读的最热门的人选,可她前世从昏迷清醒后,却得知肖妥尘在太子伴读的竞选中意外出局,并且在顾城风登基后,他在隔年的科举中一举夺得武状元。 这决不是偶然! 贺锦年突然有一种感觉,太子伴读的入选人将是以顾城风所认可的,这些人或是顾城风所要杀的家族,或是这些家族对顾城亦及其太子是没有助力,因为这些人在秋后,会跟着家族一起被顾城风屠杀。 那贺家呢?重生前,贺锦年在太子竞选前已经死去,所以,他并没有出现在顾城风的名单上,如今遇上,顾城风将会如何处置他? 贺元奇是科举出生,一代儒者,门生遍及朝野,影响力不可以小觑,所以,当朝的皇帝才任命他为太子太傅。如果,顾城风能用得上贺家,他肯定会用,因为贺元奇所影响的一流几乎是代表着朝庭的新贵,而不是盘枝错节的仕家。 如果他认为贺家是效忠于皇帝,那今日,他一定走不出这里。 死在这,也只能算是误闯,一桩无头公案。 这一念头,仅仅是一瞬间就钻入了他的脑子,当感到身后的冰雪般气息贴近,她冷汗侵身,暗中屏息蓦然转身,映入眼角一袭及地白襟金丝滚边,繁复精致锦纹层层渲染,除了宫廷中喜华服美裳的景王顾城风还有何人? 几乎在同一时间,她的大脑就做出指令,她仿似受了惊吓一般,脱口而出,“景王殿下,是您!”又踉踉跄跄地后退了一步。 顾城风瞥了一眼地上的沙包,一语双关,“深藏不露!” 贺锦年回以一笑,皓眸闪着莹莹光彩,眨了眨眼,“比武锦年实力不够,只能藏拙才有机会在竞夺中一举命中!”贺锦年清楚地知道,在顾城风的面前想不露出一丝的破障最好的办法就是实话实说。 顾城风点点头,漫不经心地环视了一下四周,昨晚刚下了一场雨,今天有些雾气蒙蒙,高大茂盛的枝叶在光驳之间显得有些鬼影幢幢,“这里,没几个人敢来试险!” “这种天气不碍事,要是连着下雨阴天的话,景王殿下最好别来,锦年发现这里的植被有不少是外域的,很容易生障气!”贺锦年一笑,声音透着明朗和阳光,“这地方极好,难得的清静之地,景王殿下,您也是如此认为吧!” 顾城风倒没料到她如此实话实说,眼角皱出微微纹理,那一双桃花眼带着纯净的笑意,声音却平淡无波,“看来贺公子对太子伴读是誓在必得!” 可贺锦年却没有被那笑眸所迷惑,她知道,只要她给的答案的不合他意,她必死无疑,她心中冷静至极,但眸中却很适时地露出一丝悲怆的冷寂,“景王殿下,于锦年,重要的不是太子伴读之虚位,而是,锦年必须入宫,有一个身份,至少不会让锦年死于不明不白,至于伴在谁的身边,不在锦年的考虑范围!” “哦?因为……庆安公主?本王的十一皇姐?” 耳旁落下缕缕冷笑,贺锦年一惊抬头,却见顾城风高大的身子突微微往前弯倾,紧紧盯着她,表情依然如春风拂水,但贺锦年却敏锐地感觉到有一股什么凌厉情绪被他狠狠深深压在瞳中。 这种心理的较量,贺锦年早就在十三岁时已受过极训,她一旦能感应到对方准确的情绪时,她就知道自已不会输! 此时,她只要做出适当的情绪来证明自已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少年! 额间缓缓泌出汗,在焦灼的呼吸中,汗珠滴进眼里,她的情绪无不透露出她的紧张和仿惶,但声音却是强忍着平静,“锦年只想保命,不想象舍妹……”尾音至此,已微见哽咽,此时的情绪倒不假,那一场屠杀对于当时年仅十二岁的贺锦年而言确实太残酷。 鼻端清幽如冰魄之息一盈,顾城风竟是上前一步,与她近得呼吸可相闻。 他低着头看着她,如此近的距离,在昏暗的光线下,也可清楚地看到顾城风长如蝶翼的羽睫半垂覆在那一双美眸上,眸内却隐带着帝王的威严,生死颐指,仿佛暗藏着一股敏锐的气息,只要辩出她有半句的谎言,死亡就会降临在她的身上! 她马上配合以微不可见地瑟缩了一下,而后,平静地与他眸光相交。 所有的情绪都是她在二十一世纪时训练出来,既使是最高端的测谎仪也无法侧出她此时所有一连窜的情绪全部是她营造出来! “有意思!本王听到你的心跳从这里传出……”顾城风嘴角一挑,眨了眨眼,那笑容竟如九天净莲突然绽放,那一刹那的惊艳绝伦,饶是贺锦年亦被他慑得魂魄微微颤了一颤,而他,竟是突然伸出手,轻轻安放在她的右胸口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6 怪琴吉它 话峰、动作如此诡异的转变,倒让贺锦年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本能地警戒,以防顾城风突然出手,却听他淡淡开口,“本王身边倒缺了你这样的侍墨!” 顾城风的体温有些异于常人,既使在这样的春日,隔着锦衣,他手心的冰冷还是丝丝的蚀进她的胸口的肌肤,直达心脏。 贺锦年马上明白,这是他的一线生机,他先是怔了一怔,倏地马上领悟般地跪了下来,“锦年叩谢主子!”这一世她不会再甘于身侍于人,但眼前已无路可避! 景王府,辰时初。 梳云阁是景王顾城风的寝殿,气派典雅,黑檀木的窗台、桌椅、床榻都饰以紫丹花雕饰以显赫富丽。 此时,八个一等丫环正收拾着寝房,虽然这里的一切都显示着主人一夜未归,但每一天的清理打扫都是她们必做的功课。 八盏的白玉兰灯罩被同时打开,燃烧的灯芯被丫环们挑灭,寝房微微暗了下来。接着,八个丫环同时走到四面的窗台边,左右各执一边拉环,缓缓地拉开四扇窗子的层层幕帘,只余一层透明的轻纱垂幔,寝房内再一次变得光敞。 “晴雪姐姐,要备膳么?”八个丫环之首流红领着身后的丫环齐齐向梧晴雪福身。 梧晴雪一袭淡紫色的百褶裙,她正轻俯身子在擦拭着黑檀矮案上的一把琴。这把琴造型极特异,有些象琵琶,却又不完全象,弹出来的声音也颇有些单调。 再从价值上看,除了看不出什么材质外,其它的都显得很拙劣,甚至连琴身的边角都没有打磨圆润,如果扔在市面上,恐怕是一两银子也无人问津,但琴的主人却将它珍爱似宝。 它还有一个很古怪的名字——吉它! 除了精通音律的梧晴雪奉命每日给它做保养外,其余人都不得碰触。 梧晴雪闻言,抬首看看窗外的日头,朝着流红轻列素齿一笑,红唇轻启,“备吧,王爷要回了!” 流红见薄光打在梧晴雪清丽的面容上,那一双象猫眼微微折射出淡淡的琥珀之光,衬得一身冰肌愈发莹彻,眼前的女子虽不如韩昭卿那么美艳动人,却别有一番异域风情。 梧晴雪自小跟随景王,在早年景王还是太子时,她亦随顾城风在宫中长大。四年前,景王满十六岁,依例皇子成年离开皇宫另建王府,当时,顾城风身边服侍的宫女太监带出来的也唯有梧晴雪一人。 景王府里的丫环婆子都私下揣测着,梧晴雪虽无名无份地跟随着景王,恐怕早已是景王身边的人。虽说景王妃非韩美人莫属,但景王府上下仆众都料定,凭着王爷的宠信,梧晴雪将来的身份也不会太低,等王妃入了门,侧妃的身份肯定是跑不了! 流红心思转念间,嘴上也不耽误回应,“是,奴婢等先告退了!”在梧晴雪的颔首下,流红领着众婢退下。 梧晴雪用轻纱盖住瑶琴,环视了寝殿内的一切,方悄悄步出景王的寝居,关门离去。 昨夜下雨后,她就猜测,顾城风昨夜肯定会去那里瞧瞧,困为如果今日再接着下雨,那个地方至少在十天内不能近足,果然他昨夜子时后离开景王府,到现在还未归来! 自从申苏锦离开苍月回大魏后,她就查觉到顾城风有些神不守舍,先是常常抚着这把琴发呆,或是通宵达旦不回府,每次回来时,身上带着一夜寒露,梧睛雪便知道,他彻夜未寝。 她是顾城风最信任的人,顾城风身上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但她却是少数知情人之一。 她也知道,顾城风很多东西不避讳让她知道,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谨守本份,且好奇心不重。他让她知道的,她守口如瓶,他不想让她知道的,她不会去探究。 所以,她也从不开口问主子近来的去处,可是有一日,天气渐入冬季,顾城风回来后就受了凉,发了整整三天三夜的烧,在她侍药时,她无意中从他口中溢出的话听到“锦儿,锦儿”。 她很疑惑,既使是她是他身边最贴近的人,也一时猜不出“锦儿”是谁,因为名字里带锦字的人实在不少。 后来,她象心有灵犀般地去察究那把琴,上下左右各处寻找后,果然在琴底很不显眼的地方找出三个歪歪扭扭的刻字“申苏锦”! 当时,她只惊得一身冷汗,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去探究他的秘密,想不到得到的结果是如此惊悚! 在她的眼里,她的主子顾城风不仅仅凤流倜傥,他还长袖善舞,他的表演让世人都相信,爱美人不爱江山。 甚至连韩昭卿也认为,顾城风对她一片痴情。 可梧晴雪却知道,这一切只是表象,真正的顾城风的心象千年冰川,冰封至海底,既使化开,也是死水一潭! 可看到琴底所刻的三个字后,她突然明白了,顾城风患病的真正原因,因为从大魏传来消息,申苏锦回到大魏没几个月,突然昏迷不醒。申苏锦这个名字于梧睛雪亦不陌生,因为他是顾城风誓在必得的人,顾城风曾经在她面前直言,如果有一天,申苏锦肯效忠于他,他便是与他共享这个盛世江山,他也愿意。 她一直以为,这是男子间的识英雄重英雄! 现在总算明白,为何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女子能真正走进顾城风的心里,原来在顾城风的心底竟藏着这种为世人所唾弃的感情,念上一个男子! 由此,她也不难猜测出,这些日子来,顾城风肯定是去了申苏锦和秦邵臻两人训练的秘密基地。 其实连梧晴雪都知道秦邵臻并不象表面那样纨绔,他和申苏锦一直在那个地方秘密训练,申苏锦和秦邵臻也一直以为那个地方是最安全的,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谋划着如何回到大魏,拉拢着一切可以为之利用的力量,试图有一天一击而中,摆脱秦邵臻质子的地位!而事实上,他们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顾城风的眼皮底下被监视着。 恐怕秦邵臻到现在还不知道,申苏锦能够回到大魏做接应秦邵臻筹谋,那本来就是顾城风的计划之内。 唯一让顾城风始料不及的是,申苏锦回到大魏后,竟然然传来昏迷不醒的消息。 梧晴雪缓缓移步到梳云阁的偏殿,膳食房的丫环正在摆着碗叠,精致的青花瓷盘被摆着莲花的造型,接着,一道道装着精美食物的白玉瓷碟轻轻地搁在了青花盘上,看了就令人食欲大增。 只是梧晴雪没料到,今日顾城风并没有回到王府。 ------题外话------ 不出意外的话,月会在六月下旬开更~并承诺,上架当天,日更5W!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7 夜访皇宫 顾城风离开苍月皇宫并没有直接回到景王府,而是来到城外的挽月小筑,苍月国臣民皆知,相传这里曾住着一个传奇般的江南女子姚迭衣,曾是太祖顾奕琛的宠妃,后来不知为何离宫,搬进了燕京城外。在姚迭衣死后,挽月小筑近百年来一直空置,直到顾城风的出世,先帝按着太祖爷留下的遗旨将它赐给了顾城风。 近百年来,这里的府制已逾皇宫,宫阙殿宇连绵近千间,亭台水榭、奇山秀景皆以江南的风格建造。 因太祖皇帝的遗旨,这里的府制已不为苍月所辖,这里的侍卫更不必听令于苍月禁军。 守在那的老侍卫披一身旧时的戎装为顾城风敞开朱红色的大门。 顾城风骑着马穿过楼台亭榭,直奔向挽月小筑的后院,到了一处视野开阔处时,他下了马,旁边的侍卫忙上前接过马缰,牵着马儿离开。 顾城风看到前方宽敞的绿草地上,一只通体雪白的马儿孤伶伶地吃着草儿,他信步走了过去,拍了拍通身雪白的马儿,那马儿马上亲腻地歪过头朝着他蹭了蹭。顾城风唇角绽开一丝轻弧,“雪声,你也觉得孤单了,本王今日带你去寻找你的主人可好?” 他有一只通体雪白的白马名唤雪箭,是只雄马,申苏锦曾向他借过一次,还给他时,婉惜地直叹,“可惜只有一只,若能为他寻到伴侣,那该多好。这样品质的马,生下的后代该是如何的出类拔萃!” 而雪声同雪箭一样皆生于大漠,是只雌马,是他半年前派人在大漠中找到,原本想等申苏锦回来时,他将此马赠与他,万没料到大魏竟传来他昏迷不醒的消息。 养马的老人站在马厩旁,含着烟斗看着顾修城飞跃上马,晨曦下,人马皆一身雪白如一道凛然的剪影。 在纵马飞驰时,白衣飘飘在马儿的身后舒展开来,很快就消失在老人的视野之中。 大魏皇宫。 尽管已是春季,郭岚凤却睡得并不安稳。不知是不是因为锦被太厚,她额角渗汗,浑身发热,体内血液煎熬欲焚,四肢更像抽筋裂髓一样疼痛。真奇怪,睡前还一直好好的,此时却好比跌谷坠渊摔个粉身碎骨的感觉。 她轻轻呻呤一声,淡眉凝结,睁开眼,昏暗之下,一帘垂悬的轻薄素纱后,正站着一个人,确实说,是个男子。 那人背着光,修长俊逸身形在素纱开合间,朦朦胧胧,若隐若现。 “颜墨璃,醒了?”那男子的声音很冷,但却令她有一些熟悉的感觉。 “刺客——”这两个字硬生生地被她吞下肚腹,因为对方叫她“颜墨璃”! 她从进入人的视野以来,她就是郭岚凤,大魏国左将军郭晋方的庶女,大魏国太皇太后的专属医女郭岚凤。 在大魏没有人能叫出“颜墨璃”这个名字,甚至在整个苍月国,也没有几个,唯一能叫得出来的,只有桃园谷的人! 这是梦么?这声音清冷得好熟悉,好象是少主子! 可是,桃园谷远在千里之外的苍月,少主子不是在苍月,怎么会跑到大魏的皇宫? “起来,本公子有话问!”那人甩了个身,在不远处坐下,此时月光打在他的脸上,那一张脸庞幽幽似白雪,眉宇间带着似冰川万壑不见一丝的温度,唇线微微抿着,更让人觉得无情冷酷。 可眉峰下却有一双让世间所有女子怦然心动的双眸,修长如漆墨的羽睫下那双眸泛着褶褶之光,夜光下流泻着下如水般的脉脉情素看着她。 如果她是第一眼见到这一双眼睛,她会马上认定,眼前人爱上了她,不惜夜半探闺房,只为一亲芳泽! 但她知道,那一双天生含情的眼中实质上是最无情了,就是因为她曾被这种表象所迷惑,才会自做多情,以为他与她第一次相遇,他便瞧上了她。 是的,只要是情窦初开的女子,看了这么一双多情的眼睛,都会认为,被爱上了! 虽隔了多年,彼时的少年已经成为伟岸的成年男子,身高变得更加修长,甚至五官轮廓也变得更深,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 “奴婢见过少主子!”认清后反而让她愈发感到诡异不安,这个月她已收到少主子亲自下的三道密令,可她皆以“侍机而动”四字回报,一是任务确实难度很大,二是她多少仗着她身在大魏皇宫,身边有十几个一等侍卫护着,桃园谷的人不能拿她如何! 这个密令是她回到郭家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 申家六公子申苏锦从苍月国回到大魏不久,便昏迷不醒,这个消息一传出,让多少人嘘叹不已,几乎震动了整个苍月。世人谁不知道申家六公子文幍武略,是灵碎子的得意门生,自她出现在苍月国时,就是各种势力想争夺的一个年轻才俊。 她也料不到,桃园谷竟然对申苏锦产生了兴趣,命令她从申家劫出申苏锦的身体。 她知道桃园谷真正要的是申家的八小姐申钥儿,可她不想把申钥儿交给他,也不能把申钥儿交给桃园谷,否则,以桃园谷的医术,会很快地发现申钥儿身体的异状,查出申钥儿昏迷不醒的真正原因。 她想把真正的申家六公子申苏锦上交,但申家对这个真正的申六公子的身体看管很严,既使他昏迷了这么多年,他的身体依然每天有专人潜心的照料,除了昏睡外,他的身体也在慢慢地成长,申钥儿这些年的易容的变化也是根据申苏锦的容貌变化而改变。 她没料到少主子竟会亲自来大魏,看来,桃园谷对申钥儿的誓在必得已超出了她所有的预想! 那么,今夜突然而至的少主子到底知不知道,这些年,呆在苍月国的申苏锦,其实是由申钥儿乔装打扮的呢? 还有,是什么原因让少主子亲自跑这一趟,难道他知道了申钥儿昏迷不醒的原因? 她心里的预知感带给她一种强烈的恐惧!她不敢丝毫的磨蹭,很快地下了床榻,站在了帷帐前,有些不知所措。 “什么时候,你敢站着跟本公子说话?”月光下,那男子精致的眉骨透着寒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8 夜访魏宫2 “不敢——”她本能地双膝跪下,带从万千枯骨中爬出的寒栗,胆颤心惊地俯首,“奴婢见过少主子!” 她是孤儿,自小与一群孩子被养在一个世外桃园的地方。在园中,有无数的丫环婆子照顾着她们的生活起居,甚至她们日常所用的皆是仕家小姐才能用得起,过着如公主般的奢华生活。 在桃园谷,她们不仅要学仕家小姐的礼仪,还有专人的师父教授特长,她不知道别人学什么,只知道她奉命学医。 因为桃园谷极大,每个女孩各有自已的院落,又有各自的教习师父,所以,她与别的女孩子极少有机会见面,只是偶尔擦肩而过时,发现这里的女孩儿都极美,包括自已,天生一副媚骨,一身的雪肌。 尽管她们很少有碰面的机会,既使碰了面,也没有交谈的机会,但象是人类的本能,尤其是同都是美貌的青春少女,在她们之间也暗藏着竟争。 因为教习嬷嬷曾明白地告诉她们,只有最优秀的,才有机会被送到少主子身边服侍。 她曾无数次地幻想,能建一个这样的基地,又可以给她们这样极致奢华生活的主子将会如何的富可敌国。 她努力地学习着,她希望自已能够成为最优秀的一个! 在十三岁那年,桃园谷里来了一位特殊的少年。 她不知道他的身份,至于感到特殊,仅仅是因为他是唯一进入桃园谷的一个男性。 后来,谷主派她去侍候这少年,她才知道,这个特殊的少年是他们桃园谷的少主子,因为少主子生了病,来桃园谷治疗,而她所学的是医术,所以,才有机会去服侍。 看到那样谪仙的人物,又以那一双多情的眼眸看着她,她的心就如一面沉静的湖被一片落叶泛开了涟漪,哪个少女不怀春?她又想借此改变自已的命运,所以她裸着身爬上了少主子的床,仅这一念之差,她的命运瞬间跌回谷底。 少主子仅一招手,寝房中就进来三个黑衣人,她裸着身子求他时,他的眼毫无温度。当场深夜将她带离桃园,扔在了一处完全陌生的地方。 那是她人生最黑暗的日子,仅仅为了裹腹,她蓬头垢面地坐在路口乞讨。 幸好是医术让她找到了生计,她在当地的一个医倌内找了个小医女的活,而半年后,她的好运来随之而来,在她一次随医倌出诊,为大魏国的一个军营行医时,手臂上的胎记被军中的一个小将认出,她是大魏国左将军郭晋方的女儿。 “过来!”男子冷漠地吩咐,打断了她所有的冥思。 于是她弯下腰双手着地,就着跪的姿势爬了过去,她只觉得就如同踩进了一片沼泽,越陷越深,越是靠近,内心的恐惧也越来越大。 直到眼角的视觉看到,一双玉白锻绣兰花的靴面,衣袍下层层繁复的缎绣无不显示着衣饰主人的华贵,她方停了下来。 此时,她的心更加地恐惧,眼前的少主子夜行至大魏皇宫,甚至连起码的夜行衣不配备,直接闯进她的闺房之中,将皇宫大内的侍外高手全不放在眼里,胸有成竹至此! “墨璃,你没料到本公子会亲自到这里,嗯?”白袍男子唇边依然挂着那抹永远优雅的笑容,缓缓道,“看来,做了郭家的女儿,大魏太后的医女后,就敢阳奉阳违了?” “奴……奴婢不敢,少主子……实是申家把六公子看管得太严,奴婢没有机会下手!”她心里乱得像团漩流奔走,急欲解释着,声音中透出了极度不安,“奴婢本想这个月趁着申老夫人寿辰,看看能不能找机会下手,就是奴婢担心人手方面……”她想向少主子要几个影卫,那样成功的机率就大了很多,她不想自已暴露,否则,她在大魏将难以立足。 却看到他冷冷地看着他,高贵淡漠的冷凝气质都如同王者般不怒自威,心中一凛,便噤了口。 “本公子没有耐性等!或许,你是另有打算?”他说得轻描淡写,但那寒潭下却是惊涛骇浪,她知道,今夜,她会有劫难! 但同时她也暗暗松了口气,少主子看来是不知情,他并不知道世人眼中的“申苏锦”事实上是申钥儿。 “奴婢不敢!奴婢无能,少主子,请再给奴婢一段时间!”她匍伏于他的足下,如今的她段不敢以少女之心去仰望他,他于她就如神祗,可以主宰着她的命运和一切喜怒哀乐! “本公子只给你三天,三天后,本公子要见到人!否则,你的身份将会暴光!”一句话像尖针,似锐刺,锥子一般扎进她的心,是的,她的身份是见不得人,她手臂上的胎记是人为的。 在她以为终于可以过上人上人的日子时,桃园谷的人又找上了她,原来,她被郭家相认从来不是命运使然,一切都是桃园谷安排,他们就是要将她送到大魏太皇太后的身边。 那一天她也知道,原来不安于份所以差点被遗弃,幸好她的教授她医术的师父云泪为她求了情,说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医术天才,而适巧,大魏的皇太后百病缠身,宫中的太医束手无策,所以,正在向民间招榜求医,所以,桃园谷决定给她一个机会。 她们用最严历的方式考验她,逼她弃掉一切的自尊,甚至当街乞讨。 但同时也给她最诱人的陷阱,一个有钱的钱庄老板要收她为妾,许诺让她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当时的她如果为了生计放弃了贞节,那她就会被桃园谷彻底放弃,因为桃园谷对她们一直秉承的是仕家女子贵族教导,她们不要一个只为三餐放弃贞操的红楼艺妓。 除了她们中最优秀地将成为少公子身边的人外,其它的人就算是作为细作而出卖身体,也会被送到当权者的手中为妾甚至为正室。 所幸,她通过了考验,马上摇身一变成为大魏国左将军郭晋方失散的女儿。 但是,一旦她的身份被暴光,她成了一个细作,她无法想象她将如何遭到郭家及大魏皇太后的报复! 音未落,有淡雅的熏香飘入鼻中,她心中突然冒起一股寒意,未等想明白,下颌便被强迫张开,一颗丸子状的东西放进了她的口中。 ------题外话------ 现在开始日更,除非断电断网,否则不断更~亲们,看文留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9 胭脂沾染了灰 颜墨璃脸色微变,却只是一瞬间,便又恢复了正常,认命地闭上眼,吞了下去。 一口鲜血由口中溢出,她面色苍白地萎顿在地,但她不敢去多问一句。 “作为你阳奉阴违的惩罚,本公子在你身上下了灼心,你需要三日内本王要解药,否则你的身体就算在大冬日,也会炙热欲焚。”男子微微俯了声,声音里悄悄透了些戏谑,“颜墨璃,这不是春药,用一个男人就能解了!” 她惊惧得连连颔首,她在桃园谷所习的是医术,自然知道在桃园谷有专门一批药师在配备专门的毒药和解药。 颜墨璃四肢伏地,许久后,她感觉到周身的压抑慢慢地褪减后,方缓缓地抬首,果然看到眼前空空,少主子已不见去向。 她瞬时全身脱力地瘫倒在地,许久后,才撑着起身,踉踉跄跄地回到床榻上卷着被褥躺下,此时,所有的燥热已一扫而空,因为胸口处的寒凉颤意一波一波地席卷着她全身的筋脉。 她内心深处产生了一股强烈的预感,桃园谷的少主子肯定不是普通的江湖中人,他能在大魏皇宫之中如履平地,说明,这里有他的人,甚至处处是他的眼线。 现在,她不能有一丝的狡幸的心理,这三天内,她必须把申苏锦的身体偷盗出来。贺锦年从宫中的废园离开,比往日早了半个时辰,她不想这会去学堂与那些好斗的仕家子弟相遇,便放慢脚步乱逛着。 这些风景在她记忆中并不陌生,毕竟这个地方她曾生活了好几年,虽然她总是辩不清方向,但是每到一个景处她就会想起,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一些片段。 走到一处的凉亭,耳畔隐隐传来鼓声,贺锦年循着声音走到一处雕花栏杆,看到几个后宫嫔妃和命妇及一些名门仕家公子小姐正在听戏。 “奴婢给贺公子请安!”伫立在雕花栏杆边的两个宫女微微福身,要为她引座时,贺锦年摆了摆手,轻笑道,“我站一会就走!” 戏台上,青衣水袖的女旦腰枝款款摆动,刺绣着朵朵白茶花长裙拖曳身后几两米,旋转时,如天女散花。待胡琴一断,女子委身一跪,青黛勾勒的眼角流泻出水墨画般神韵。 “念儿……”贺锦年有些呆呆注视着那女子,想不到常念会为了她不惜涉险混进宫打探她的消息! 毋需置疑,常念一定是来找秦邵臻的,贺锦年本能地再次把眸光探向戏台下,果然,在团花簇锦中,对上了一双浸润着墨玉光华的眼睛。一群好容貌好年华的少女围在他身边,不过作了俊美容颜的陪衬,这就是人前的秦邵臻,日日周游在茑歌燕舞之中。 贺锦年的手不知不觉地抚上脸颊,那里有她前世疼痛的记忆,但仅一瞬就敛尽情绪,她放下手,拳头藏于袖襟之中,她没有避开他的眼眸,神情勾芡几丝淡淡的矜持,朝着秦邵臻微微颔首,转问身旁的小宫女,“姐姐,现在什么时辰?” 那宫女极受用的一笑,“回贺公子,差一刻就辰时了!” 贺锦年从小宫女所端的花梨木盘上捏了一块芙蓉糕,小宫女想拦着,贺锦年迅速地咬了一口,含糊笑着,“姐姐,我得去上学堂,谢谢姐姐的芙蓉糕!” 小宫女碎道,“作死,这是妩妃娘娘点的!” 贺锦年扬了扬手,就跑开了。 贺锦年沿着方才的长廊跑了一小段到分叉口时停了下来,仰头沉思片刻后,朝着左道阔步走去,很快就到了境春园桃林。 看着一簇簇的粉红,映着薄薄日照,如此的良辰美景,让人无法生出愁绪。 贺锦年勾了勾唇,嘴角绽出一丝笑意,随手摘下一枝开得正艳的花朵,放在鼻间轻间,眸光流转间,溢满希翼之光,她的脚步变得愈加地轻松。 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见到秦邵臻,原以为这半年来一直深锁于恶梦,那见了真人,定是又一番的心劫,谁知仅仅付于一笑,果然经历了一番浴火重生,她放下了,或许她对他并没有过多的恨,但爱——就象胭脂沾染了灰,真的随着岁月一起化成了尘埃! “小贱种,你给小爷跑快些!”不远处传来一声稚嫩的男童的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给小爷蹲低些,你想摔死太子殿下?” 这魔音,贺锦年一听就辩出是自已的便宜七弟贺锦钰。 贺锦年转首,靠近时利用一处假山隐住自已,透过层层桃枝,看到一个五六岁,穿着黄色锦袍的男童正骑在一个瘦小的少年身上,而贺锦年的七弟贺锦钰手上拿着一根桃枝边呼喝着边打在那少年的屁股上,嘴里还时不时的吆喝着,“打小人,打小人喽!” 春衫很薄,那指节粗细的枝条抽在身上火辣辣地疼,少年瘦弱的身子差点蜷成团,忍得双手紧紧攥在泥土上,却没有发出一丝闷哼,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不敢。 周围站了一群的主子和奴才,个个掩着嘴笑,有些衣着华丽的孩子还时不时地接过小太监手里的小石子朝着那瘦小少年的屁股上扔,扔准了,马上爆出几声掌声。有几个更恶劣,挑了几个细小的石块,专门往少年的前面的路扔。 少年的双手还可以勉强避开那石块,可他的膝盖却时不时地顶在小石块上,疼得他连连吸气。 春风拂过,团簇的桃花随风颠簸轻颤,零落一些粉红花瓣漫天飞舞,在这样美好的春日画卷中,却嵌入了如此丑陋的一幕,贺锦年冷冷目触着那些个类似京剧脸谱似的丑角,最后落在了贺锦钰身上,她的这个弟弟长相与她无一处相似,甚至贺锦钰的身上没有一丝贺家人的影子,他虎背熊腰,才九岁,已略显出成人后槐梧的身姿。 此时的贺锦钰吊着眉稍,脸上挂着痞赖的笑意,这个不过是九岁的孩童,在其母庆安公主的育导下,早已泯灭了人之初的本性善良部份,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小恶魔化身。 他本想绕开,却听得顾容升很不耐烦地嚷叫起来,“顾容月,你是不是没吃饭,怎么跑几步停一步。给本太子长点精神跑好了,要不然,本太子让你再回冷宫呆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0 顾容月 “我母妃不是贱婢!”那个小少年的声音听上去象是刚过变声期,带着半成人的悲伤让已移开脚步的贺锦年一滞。 竟是顾容月! 曾经与贺锦年齐名,以神童著称五皇子! 犹记得,前世的记忆中,她初来苍月时,那时顾城亦初登大统,当时的顾容月的生母庄清华虽然出身低下,曾是林贵妃身边的侍婢之一,但她容貌出众,性情温柔,反而最得顾城亦之心,而且顾城亦的两个大儿子早夭,顾容月算是最大的一个皇子,容貌和才智又在几个皇子中也是最出色,当时的顾城亦也动了立顾容月为太子之心,所以不惜抬高了顾容月的生母的身份,封她为清妃娘娘。 可惜,不到三个月,传出清妃给当时的林贵妃,也就是顾容升和顾宝嵌的母妃林淑月下毒,证据确凿,三堂会审后清妃认罪,顾城亦将清妃打入冷宫。 当时尚是年幼的顾容月一时承受不住,日日跪在御书房外替母妃求情,并声声哭诉母妃是冤枉的,顾城亦初登大统,为稳固自已的朝局正焦头烂额,一怒之下,索性将顾容月囚在了冷宫另一个角落,让他母子隔着几重楼相望。 想不到,这一囚就是几年! “那臭女人不是贱婢怎么敢给我母后偷偷下毒,哼,你是贱婢生的贱种,钰表哥给本太子狠狠抽他!”顾容齐双手抓着顾容月的头发当做马缰,时不时的用力扯着,“说,说你母妃是贱婢,本太子就放过你!否则,本太子马上禀明父皇,把你再关回冷宫!” “母妃不是贱婢……”顾容月苍黄的脸上涔涔汗珠,双唇紧抿,加快了向前爬,强忍着手心和膝盖传来的磕痛,用力地爬着,他没力气说话,唯有念叨着他的母妃不是贱婢。 “你这小贱种,你还敢顶嘴!”贺锦钰上前狠狠的踹了顾容月一脚,顾容月一时撑不住平衡,差点瘫倒在地,顾容升两脚及时撑住地,方没摔下来,但也被惊了一下,怒得操起拳着就在顾容月身上一顿好打,贺锦钰自然不愿错过机会,时不时地用桃枝抽着顾容月的屁股,嘴上不时地骂着。 “钰表弟,这根细肢你也拿着,别光打屁股,脱了他脚上的破鞋,往他脚心里抽!”一声娇笑,一个少女从观望的人群中走出来,把手中的一根细桃枝递给贺锦钰,俯视了一眼顾容月,一脸粲然,“本公主告诉你,别想靠近父皇,也休息让父皇想起那贱婢。你以为你托了十九皇姑的福,出了冷宫,就能改变什么么?本公主告诉你,什么也改变不了。父皇早就把你那贱婢母亲忘得一干二净了!”当年的事她已经长大,已懂得宫中险恶,宫中的事从来是不问对错,她只知道如果她的母妃输了,那今日就是她和她的弟弟被人骑于跨下,任人羞辱。 所幸,她的母妃蠃了,并登上了后位! 贺锦年认出这个少女是顾容亦的第三个女儿顾宝嵌,年方十六岁,已许配给当朝刑部戴尚书的公子,婚期已定在了十月。而在贺锦年的记忆中,顾宝嵌并没有下嫁戴少君,而是在明年,成了大魏护国将军申剑国的侧氏! 而她口中的十九皇姑正是顾铃兰。顾铃兰辈份虽大,但年纪比起顾宝嵌还小了两个月,虽然顾宝嵌亦是皇后嫡出,又是长公主,但在苍月国的皇宫中,她的身份却不如顾铃兰尊贵。 首先是从封号上,顾铃兰被先皇封为“金铃公主”以“金”字赐名,代表着除皇后外,女子最高贵的身份。 而顾宝嵌却仅仅被封了一个寻常的“常庆公主”以“庆”字尊称。 她见到顾铃兰不仅要唤一声皇姑,还是行尊卑之礼。 而宫中对江南贡奉的云织彩锦的分配,她作为嫡公主,两三年才够分到一件云织彩锦所绣制的裙裳,而顾铃兰却每年能够得到一匹的赏赐。 顾宝嵌为此向父皇哭诉了几次,却被顾城亦几句打发了过去,这让她心中一直愤愤不平。 所以,她与顾铃兰之间虽同龄,却不相亲,甚至她的潜意识中将顾铃兰当作了她平生最大的敌人。 在贺锦年前世的记忆中,顾铃兰是不幸的,她先是爱上了男扮女装的自已,以致误了几次好姻缘。 而后,在申钥儿从昏迷中清醒后,她听说顾铃兰已自绝身亡,但具体因为何事,却不得而知。 贺锦年远远地望着,她知道顾容月其实有十三岁了,可他看上去太瘦小,那身段象是不足八岁,比起九岁的贺锦钰还小了足足一个半头。 贺锦年知道那是因为在冷宫缺少食物造成的,于前世的她,很快消瘦如柴,甚至月事不临,对这个孩子,是几乎停止了正常的生长发育。 可这些并不是最不幸的,她知道,秋后,顾城亦的子嗣连着这个不受宠的皇子也会被顾城风斩杀在皇宫门前,那时,她的魂魄飘在城门之上,听着连天的哭声和哀求声,唯有这个苍白、瘦弱的少年直直地站着,他没有象他的姐姐和弟弟们一样跪着、求着,他那双眼炯炯有神,眼睫很长,瞳也漆黑如夜,眸中透着不合年纪的苍桑,那样的神韵竟有五分象极了站在城门之上的顾城风。 贺锦年心中轻叹,这个不受宠的皇子,因为母亲而倍受苦难。好不容易被施恩放出冷宫,结果在秋后随着顾城风的登基也被斩杀在皇城门口,倒不如回冷宫,或许可以避过一劫。 心思念动间,竟不知不觉地穿过桃林,无声无息地靠近顾容升玩耍的空地前,所幸,所有的人都的注意力都放在顾容升和顾容月身上,并没有人关注到贺锦年的悄然靠近。 她看到顾容月已是举步维艰,但还是稳稳地驮着顾容升,贺锦年暗叹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根细小的银针,袖口微微一抬,一股尖利指风从宽袖中破出,凌厉地刺进了顾容月的膝间。 ------题外话------ 亲们,新图美不美哈,你们喜不喜欢,挑了好久,制图的也修了N次,才定的稿~ 重要:打滚求包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1 立下赌约 顾容月的膝盖骤然刺疼,左腿上仿佛抽筋似的一阵痉挛,连带着顾容升一起两人翻倒在地,瞬时惊住了四周的太监和宫人,个个面如土色地围上前撑扶起顾容升。 两人摔倒时,顾容升其实摔得不重,毕竟这种高度怎么摔也摔不伤人,何况他是压在了顾容月的身体上,他失的是面子。 “狗杂碎,居然敢摔本太子,来人,给本太子狠狠振揍他一顿,关到冷宫去,吩咐下去,饿他三天,谁敢给他吃,本太子就砍了谁的脑袋!”顾容升被众人扶起后,小小身子尚未站稳,拳脚已狠狠地踢向了顾容月的头。 顾容月在冷宫中长大,早就挨惯了拳打脚踢,在他摔下的那一刹那,他已要知道躲不过一场灾难,在顾容升被扶起时,他已狼狈地弓起身子,抱住头成母腹中的婴儿状等待着——拳打脚踢! 身体疼痛的感觉有时可以掩过内心的疼痛,一次次的磨难,他已学会从这种近乎残虐的方式里面找到所谓的生存方式。 他答应过他的母妃,有一天,他会接他的母妃离开那个荆棘丛生之地。 贺锦年隐在一处冷冷地看着,看着那男孩露出手臂的半张小脸都皱在一起,那眸光异外地穿过重重的桃枝与她相交,那一刹,原本脆弱的双眸象是夜幕像是被划拉开一道破空,射出一道亮光,那不是眼泪,而是利刃的光茫,似要将她硬生生地劈开,虽稍纵即逝,换上空洞的、那种魂魄已失双眼,但仅仅一瞬也足够让贺锦年知道,这个孩子若能活下来,绝不是个善类。 难怪顾城风没有放过他,看来,他隐藏得并不彻底。 她神情淡淡,不屑于暗示,转首便离去,不是每一个孩子都会是父母眼中的天使,就如自已! 她救他,仅仅是因为她从顾宝嵌身上看到了申皓儿的影子,她希望顾容月能活下来,甚至强大起来,有一天,亲自把自已受的苦还给他的异母姐姐!她希望这个对面死亡时还没高高挺起脊背的男孩有一天会成为她的同类! 既然我们都成不了父母眼中的天使,那就折翼成魔吧! 她唯一觉得对不起这男孩的是那根银针刺进了他的膝间,在她为他取出前,他要活活承受疼痛。 若是她的前世,以她的功力不用用银针来伤顾容月,只需要有这枝头的一朵桃花瓣就足以让顾容月膝盖承受不住。 贺锦筝的身体不仅发育比同龄的女子慢,体内还充斥着各种各色的慢性毒药,竟阻碍了她修行内力。所以,她目前恢复体力也不得不用二十一世纪的加强体能的方法来训练自已。 贺锦年从桃园离开,她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凭着太阳的方位判断自已应走哪一条路才能回到东宫。 她的脑中唯有三线路线清晰地记在脑中,一是从前世申钥儿的寝房去废园。第二条是从废园回到申钥儿的寝房。第三条是从太子的东宫进入废园。 这是她极限,她已无法记下第四条路,既使是从废园返回东宫,她也记不住。如果要强行再记下一条新的路线,那她脑里所儲存的那条路的记忆就会消失! 每一个天才都有自已过人之处,但多数的天才身上也具有某些令人匪疑所思的弱智,而她就是一个严重的路痴。在二十一世纪,她身边的每一样常用物几乎都配备了GPS精密导航,大到小车,小到钥匙扣,每一次她迷失在街口时,钥匙扣上的冰冷机械女音就会提醒她应往哪一条路走。 可到了这里,她只能凭着太阳的方位。所以,她的脑子里熟记着每一个时辰太阳方位,而夜晚,靠的就是月亮。遇到阴天或是夜里乌云密布根本无法看到月亮时,她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不看路,眼观鼻,鼻观心地数着步伐凭着自已与天俱来的第六感觉走到自已需要的目的地。 这个方式,是她成为贺锦年后才找到,她不想自已总是被这样的弱点所制肘。 在前世,她总想着,无论她在哪里,秦邵臻总会找到她,所以,她没有废太多的心思去克服。 想到这里,贺锦年扁扁嘴,慢慢地挪回到东宫,在自已的位上刚坐定,教习的武将就带着一张地图进学堂,时辰刚好。 今日上的还是兵法的课程,总共有四个人来授课,课堂上很安静,学生之间也没有多余的交流,四个时辰后,就各自散了。 回去的路上,贺锦年懒得动脑子,低着头不远不近地紧跟着肖妥尘后面,他的寝房是跟自已相邻。 东宫很大,占地有一个足球场的大小,亭台楼阁间都连着朱红色的九曲廊,贺锦年默默低着头跟随着,边走边玩着孔明锁,突然感到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并两三步地到她的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她有些诧异地抬首。 “你老跟着我干什么?”肖妥尘盯着贺锦年手中的孔明锁,心里摸不透,没见过跟踪人还一边玩着孔明锁。 贺锦年轻微掠了掠嘴角,随口应付,“我没跟着你,我是……”贺锦年突然不说话了,她知道跟人跟出岔子,今儿肖妥尘没象往常一般下了课就回寝房,她马上绽了个笑容隐去,那双眼盈盈似孩童般天真无邪,“其实我是有些事情想请教你,可又不好意思开口,只好一路跟了!” “什么事?”肖妥尘暗咒一声:男生女相!神情满是不耐的挑了挑眉峰,他才不相信贺锦年的一番鬼话,要是没好意思开口,有这种跟法?他一路带着她绕,光这个长廊就绕了五回,她却始终低着头,不近不远不避讳地跟立脚点,连他都忍受不了了,她居然还耐性奇佳。 其实这回肖妥尘倒是料错了,贺锦年不是耐性奇佳,而是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带她绕了五圈。 “我想和你赌一局!蠃的人可以让输的人办三件事,如何?”贺锦年几乎不等肖妥尘拒绝,就马上接着说,“我赌你会被淘汰!除非你愿意明天比试时,跟我同组。”记忆中,肖妥尘的性格急燥,最经不得人三言两语相激。 肖妥尘当听成一个笑话来看她,“我凭什么要跟你同组,你又没什么战斗力!” “论武时你罩着我,到文试时,我自然罩着你!”她明知道两人明天都会自动淘汰出局,但她突然想探一探这个未来武状元的口风,“否则,我打赌,你最终也会被淘汰出局,怎么样,敢不敢赌?” 肖妥尘肯定是顾城风要重用之人,但他是被顾城亦亲自提名参选的,所以,这一局肖妥尘不得不参加。 可若是消妥尘成功入选,等顾城风登基后,肖妥尘有了废太子伴读的声名,就会被声名所累,无法被顾城风重用。 肖妥尘果然年轻气盛激不起,冷言道,“好,如果我被淘汰就当是我输,但和你同组就不必了,因为你第一轮就会被淘汰,根本没机会进入文试!”肖妥尘转身就走,行了几步又转头,“别再跟着我,不然,小爷打得你明天起不来!” 贺锦年暗笑,她本来就没打算和他同组,反正最终两人都会被淘汰,不如捡个现成的便宜! ------题外话------ 文目前做铺垫,人物相对多哈~到时各种阴谋齐汇,这人员就全用上了,铺垫也用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2 你是锦筝,我知道 贺锦年看着肖妥尘的背影消失在廊尽处,抬首看看天边,找到了太阳的最后一缕余辉,以那个方向为西,她脑子里迅速地产生一张地图,便移了脚步转身离开。 回到寝房时,东宫已展灯。贺锦年用了晚膳后,便早早沐浴睡下,养足精神备战。 夜晚,风悄悄,月隐浮云后,贺锦年悄然起身,盘腿坐在榻上,运行周身的气息,将沉于体内的余毒一点一点的排出。 半个时辰后,睁开眼时,感到耳空目明,她轻轻下榻,迅速换了一身黑衣劲装从寝房的窗子跳出,轻轻掩好窗门后,抬头看了一眼云层后的月亮,静静地闭了了眼睛,睁开时,脸上带了一丝笑意,便象一只灵巧的雀儿隐进了黑夜之中。 她一路疾走,很快到了一个地方。 月亮渐渐透出云层,过眼处,尽是一片无人修剪,半人高的蒿草与伏地的荆棘相伴丛生的潮湿之地。 在这里,人仿若一块被丢弃的抹布,残破肮脏的窝在残垣断瓦中,昏沉之间,不知岁月变化沉沦。 这里,是皇宫最寒冷的角落。在这个最美好的季节里,春天却与这里无关。 贺锦年有些失神地呆立在空旷的杂草场中,淡淡的月色照在布满青苔土墙之上,浮起一层淡霜,她的眸光仿似穿过时空,看到了彼时被囚禁在大魏冷宫之中的申钥儿。 犹记得她死去时是个寒冷的冬季。 她不想带着一身的污浊离开人间,于是,从夜半开始,她从井里打了几十次的冷水,隆冬之季,冰水化刃,刀刀是刺骨的寒。 那时的她只想着,奈何桥头,她会向孟婆多要一碗汤,把两世的记忆悉数抹去!忘却冷宫岁月的煎熬,爱人亲手在她脸上烙下的永恒伤痕。 谁知道,还是事与愿违,死后,没有彼岸花开,没有往生之路,更不曾见那端着一碗汤蹙立于耐河桥头的孟婆,她成了一具飘荡的灵魂,在时空里游离,亲历着亲人背叛的离殇! 她站了很久,始终没改变姿势,直到天空突然暗冗了下来,似乎一场春雨就要来袭。 她迅速敛尽所有的情绪,悄然走进了一间破败的小屋。 就算是她前世所居的冷宫,也有一桌一椅一床,可这里竟是空荡荡,除了风吹残破的窗子发出吱吱的声响外,这里什么都没有。 她环视一周后,终于在边缘的角落里找到一个蜷缩的身影。 常年的潮湿,地上很湿滑,她放慢脚步走过去。 “五殿下。”她半蹲着身子,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叫唤了几声,没有答应,微微蹙眉,忙探向他的鼻息。 还好,还有气息,她将他轻轻翻过身子,竟发现他全身湿透了,身体冷得象寒潭中爬出来一般。他的双手紧紧护着脑袋,双膝极力弓着护着自已的身子,这是一种连睡觉都在防备的姿势,那一瞬,贺锦年狠狠一揪,竟象是千年岩石包裹的心,终被岁月侵蚀,露出一里面柔软的血色! 她的手不知不觉地抚上他的后背,带着安抚轻轻拍了一下,她知道,他回冷宫后,一定又是受了一连番的折磨,那些人还不停用冷水泼,逼得他清醒地承受每一波的疼痛。 “五殿下?你醒醒,我过来……”她突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双膝跪地,想将他抱起来,可贺锦年的身量也不高,想横抱起一个十来岁的男孩确实有些吃力。 “疼……”很微弱的声音,但到底人醒了。 贺锦年轻笑出声,那一刹,好象是回到二十一世纪时,终于找到了被困的战友,她忘情地捧了顾容月的脸猛亲了几口,笑,“臭小子,你要再不醒,我就要打你屁股了。” “别打我……”顾容月尚未完全从昏沉中清醒,直觉有人靠近他的身体时,因为全身无力无法抗拒,只能微弱地发出低低哼鸣声。 “是我,五殿下,我是贺锦年!”冷宫中是不提供灯烛,贺锦年只好抱着他来到院外残廊下,借着月光找到一处稍为干燥的地方,将他放了下来。 “喂,你不用紧张,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来帮你把银针取出来,这玩意儿虽然不伤人命,但留在关节处久了,你这腿就废了!”她掀了他身上破旧的布袍,本想卷起他的亵裤,却发现裤子冷湿地全粘在他有腿上,而小腿上明显有鞭打过的痕迹,“不行,你得把衣服给脱了,你这样子很容易会引起发炎!” “没事,我习惯了!”此时的顾容月已完全清醒,他削瘦的脸微微一热,倒是很听话,自已动手卷起裤腿,偶尔碰到伤处,也仅仅稍稍停了一下,并没有疼痛的表情。 贺锦年从怀里掏出一块磁石,瞧了他一眼,淡淡地安慰,“五殿下,你膝盖也挨过棍子,可能银针已经移位,我得找一找,可能有些痛,你忍一下就过去!” 顾容月苍白的脸上露出友好的神情,点了点头,细声细气地应,“我不怕疼的,你动手便是!” 因为顾容月的配合,针很快就被取了出来,整个过程,他的膝盖除了肌肉本能的收缩抵抗外,连呼吸都是平缓的,这种疼痛的承受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你没有别的衣裳?”春夜还是有些冷沁,她见他的唇都冻成了酱紫色。 “没有了!”他摇摇首,又解释道,“我今天刚离开这里,宫人把我的屋子里的东西全烧了!”别说是自已,就算是宫人也没想到他当天就被谴回! 原本就是见高拜,见低踩的地方,众人都料定,二进冷宫的五皇子这一回,一辈子也休想再离开了,所以,连一张床也没有为他准备。 “你把衣服先脱了晾一晾,先穿我的!别说你能挨,你又不是铁打的身子……”自言自语地哼了几声,开始剥除自己的衣裳。 “女孩子,这样不好!”一脸的慎重其事,贺锦年愣了一下,抬起头不解地问:“什么?” 顾容月抿了抿唇,脸热得历害,别过了脸,近乎轻不可闻的声音响起,“你是锦筝,我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3 取针 贺锦年无法置信,她瞒过了所有的人却不曾瞒过顾容月,连她一时也猜不透这顾容月是怎么一下就断定了她的身份。 “你方才抱我时,我听到你的心跳是从右胸传出来,你不记得了?我小时候和你一起玩时,你告诉过我!” 贺锦年脑海中倏地闪地一个画面,一个女童眯着双眸,亮着白晃晃的牙笑,“容月哥哥,筝儿长大给你当媳妇儿!” 贺锦年静静地看着他,难怪她想救顾容月,她以为是同情心作祟,看来并不仅仅是。她突然想起一个案例,在二十一换心的手术中,那些病患在施了手术后,在生活习性,甚至于感情上,都会对原心脏的主人有一定的相似之处。 而她,占用了贺锦筝整个身体。 雨丝很细,被风吹进长廊时,带着缠缠绵绵气息扑在她的脸上,浓墨的夜静得发憷,许久,顾容月带着苦涩的笑先开口,“每个人都有自已的故事,筝儿,我会把今晚全忘了……” “五殿下,以前的事,不要提了,我现在是贺锦年!”贺锦年三下两除二就脱了自已的黑色劲衣,穿着单色的亵衣亵裤,见顾容月还是静静坐着,便俯身过来拉扯他的衣裳。 “你……”顾容月涨红了脸,急道:“我不冷,我说了我不冷。” “去,你还不冷,舌头都打颤了,我敢打赌,你要是挨上一夜的冻,你的筋脉运行阻塞,肯定会影响你的膝盖上的伤。要是残了,我不是白救你了么?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要脸不要命,真圩腐!” 贺锦年力气比他大,三下两除二就扯掉了一件,接着开始剥他的裤子,顾容月吓得差点尖叫起来。 贺锦年这边却阴森森地笑,“叫吧,叫死了也没人救你,你要是再乱动,我就撕了你的裤子,要是乖乖配合,我留你一件底裤遮羞,你自已看着办!” 脱得差不多后,贺锦年将自已的黑色劲装裹住顾容月的身体,又随手拿起顾容月的湿衣服使劲拧一拧,又抖了几下,摊开后晾在栏杆上,随口念叨一句,“小破孩,都没长毛,谁还稀罕看你,切!” 顾容月只听得差点呕出血来,在他的记忆中,贺锦筝天真浪漫中带着一丝的羞涩,与眼前的少女的个性有着天壤之别! 而贺元奇堂堂的一代大儒,怎么会教导出这样的女儿? 贺锦年打理好一切后,抬首看了看乌蒙蒙的天,看不到月亮在哪个方位,只好坐到顾容月的身边,低声问,“你有见到你的母妃么?”在苍月国,囚禁妃子的冷宫和囚禁皇子的冷宫是有围墙相隔。 顾容月轻轻点点头,“过年时,宫里有恩旨,可以和母妃一起过年!” “五殿下,你仔细听我说,这几个月,你安安心心呆在这里,尽量让所有人忘你的存在,别想着出去,无论是谁,就算是真心想帮助你出去,你也拒绝。明白么?” “这就是今天你刺我膝盖的原因么?” 贺锦年点点头,也不瞒他,“你一直在冷宫里,可能外面的局势你并不清楚,所以,先安心在这一阵,等朝局稳定下来,再想办法离开,好么?” “好,我听你的!” 两人又静了下来,贺锦年抬了抬首,看着天边一层团云的边缘微微透着亮光,便站起身,临走时留下一句,“有空多晒晒太阳!” 翌日一早,杏巧象往日一样进贺锦年的寝房服侍他洗漱用早膳,推开门进来,却发现贺锦年象酸打的笳子般靠在一旁的藤椅上,她的心有些发虚地狂跳起来,她有些担心这是贺锦年常年服用慢性毒后显出来的症状,这要是传了太医,给检查出什么毛病,安庆公主肯定一应否认,而她一个丫环,肯定是背定黑锅了。 “五公子,您怎么啦,哪里不舒服?是不是着凉了?”她上前,伸出手触了一下贺锦年的额头,发现额间冰冰凉凉,全是冷汗,惊得倏地收回手,“五公子,您,您……”杏巧张口结舌,愣是不敢开口问要不要请太医。 “不用大惊小怪,我不过是吃坏东西,腹泻罢了!”贺锦年揉了揉肚上,抬眼看看桌上的冬瓜瘦肉粥,兴趣缺缺地道,“杏巧,今儿不能喝你亲手熬的粥了,我就这半会就拉了四五次,你吩咐宫人给我弄一碗白粥就是了!”今日她虽然与顾城风已做了口头承诺被淘汰出局,可她还有一些事情要做,所以,她得保持清醒状态。 杏巧听了原来是腹泻,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她虽然做了安庆的心腹给贺锦年下毒,但她也是在知道此毒并不伤及人命的情况下才敢答应。她不是傻子,她知道毒杀主子的后果,更清楚一旦事发,她这种小人物最终的命运就是代主子一死。 杏巧看了一眼桌上自已用心熬成的肉粥,里面自然放了慢性毒药。这种毒药其实不算是无色无味,若放在清水里,有些呈出微微的红色,且味道也有些苦涩,所以,每回她著煮粥,都在里面放了红枣和苟杞,让这两种食材完全压住那种药味。 所以,这药断不可能是混进白粥里的。 “是,奴婢马上吩咐丫环去办!”杏巧收回眸光,虚惊一场后,杏巧心生狡幸,心道今晚的药就免了。 贺锦年喝了两碗白粥,又服下止腹泻的小药丸子,刚歇了一会,太子府里的管事便进了后院,声称时辰到了,马车已备好,接大伙一起去城外的皇家闱场比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4 皇后失1仪 林皇后倒抽一口冷气,一股气息咽在喉中停滞不前,脸色倏地愈加惨白,这事发生后,除了顾宝嵌,最受打击的要算是林皇后,可再伤心,她也没胡涂,在几个禁军带昏迷的顾宝嵌来向她禀报时,她强行冷静地把事情经过盘问清楚后,就知道这事虽归根到底与那冬梅等人无关,但冬梅此举不亦于雪上加霜! 冬梅深知女子贞节的重要性,遇到这种事,最好的方法就是先不声张,带着公主先偷偷回到行苑,然后再禀报掌管后宫的皇后,而非惊动周边巡逻的禁军,让公主失贞之事传遍整。 可这冬梅就是太聪明了,她是自已亲手带出来,当年她和清妃争后位,冬梅就是她的马前卒,冬梅从她身上学会了步步筹谋! 顾宝嵌失贞的现场如果只有冬梅一个人在场,林皇后相信冬梅肯定会悄无声息独自将顾宝嵌带回来。可当时在现场的还有夏荷等人。 从宫斗中挣扎过来的人自然看得更远,冬梅的精明在于,她比谁都清楚,如果这事她们帮着瞒过去,凶手就不必说,绝不敢声张。那她们四个宫女就是唯一知道公主失贞的人,除了被灭口,根本无活路可行! 所以,这个冬梅当既就赌了一把,装作被惊吓地大喊救命,从而引来禁军。 她冒死赌一赌,既然事情已瞒不过,索性闹得众所周知,那就不存在对知情人灭口。只要帝后没有发现她是有意引来禁军,那她们四个人就能躲过一劫! 林皇后现在最后悔的事莫过于清妃的事情过后,她没有杀了冬梅,当时的考虑仅仅是因为她身边需要一个精明的人帮她。 后来,事情隔了几年,往事如轻烟,清妃也断不可能再跳出来跟她去争什么,她就把冬梅调到顾宝嵌的身边,原是想借用冬梅的机灵护着顾宝嵌,谁知道最终反而害了她。 虽然昨夜她恨不得将冬梅碎尸万段,但她投鼠忌器,担心冬梅反咬一口,只好哑巴吃黄莲,暂不敢对冬梅下死手,只想等这事稍过平息,再借机整死冬梅。 可没料到,顾城亦马上就琢磨出味道,她突然有一种感觉,女儿失贞之事,将会牵连出一系列的人和往事! “冬梅?就是那些年跟着皇嫂身后的那个瘦丫头?”庆安眯了眯眼,她深居宫中多年,马上从中品出顾城亦的话,亦连连点头,最后神情复杂地转首看向林皇后,眸中不无冷嘲。 张晴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绕来绕去,把话绕到一个无足轻重的宫女冬梅身上,还让帝王对皇后发了这一通的大火。但她很聪明不吭声,心想,等回会到自已的行苑,马上招来自已兄长,问个明白,若有个蛛丝蚂迹什么的,只要是对林皇后不利,她马上把她挖出来,敲锣打鼓地让整个苍月国都知道。 这时,太监总管钱公公迈着急促的步伐跑进帝王行苑之中,边福身见礼边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戴尚书领着戴公子负荆请罪来了!” 顾城亦尚未开口,那边林皇后整个人激沥地跳起,顾不得身份,猛冲到钱公公的身边,指着钱公公的鼻子历声道,“负荆请罪,那戴尚书真这样说?”林皇后尚未等钱公公回话,两手狠狠一揪,提了钱公公的衣襟,眸中散着狠戾,紧逼着问,“这时候戴向荣不会凭白来凑这个热闹,是不是他的儿子戴少君就是凶手,是不是,是不是?” 钱公公一脸愁眉苦脸,他哪知道,他仅是负责传话而已。 “皇后,你安坐一边便是!”顾城亦拂手示意钱公公宣戴向荣觐见,转身走向书案后的椅上,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庆安公主把皇后撑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双手压了压她的肩膀,“皇嫂,有皇兄在,一切有皇兄为宝嵌作主,您冷静些!” 林皇后象是一把绷得紧紧的弦断了般,毫无章法地乱弹起来,她一把甩开庆安公主的手,阴阴而笑,“冷静,你们叫我如何冷静?这种事不落到你们头上,你们都别谈什么冷静,庆安,这要是你的锦钰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这会比我还不如!” 庆安公主虽同情林皇后,但天下没有一个母亲能够忍受这种比喻,她的脸色倏地僵硬了下来,冷冷地退开一步,虽然她感到林皇后这会情绪闹得有些过头了,但也不愿再刺激她。 林皇后却不依不饶地把矛头指向一旁的妩妃,声音嘶哑中带着尖刻,“张晴妩,你别闷在肚里笑,本宫知道,你心里偷偷乐着!不过,本宫得提醒你,别高兴得太早,我林淑月怎么说也是一国的皇后,将来,你女儿顾宝茹的婚事还捏在我手上。要是我女儿没落得一个好,我就把你女儿嫁到大魏给那个病老头当妃子……”她的神情可怖得近乎疯魔,极尽恶毒的话一字字从狰狞的牙尖处挤出,没有一丝平素的端庄高贵,而袖襟下,林皇后的双手交叉紧握,从手心中传来的骨裂的疼痛,让她的脑子异常清醒。 一旁的嬷嬷和宫女更是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林皇后,在她们的印象中,林皇后一直是谨言慎行,而现在,竟敢当在皇帝的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5 负荆请1罪 “什么?”张晴妩原本眉眼盈盈,眸光温润如水地静心观戏,听了林皇后的一番话后,刹时气得全身发抖,柳眉倒竖,甚至一时之间不懂得如何去反驳,脑子唯有一个念头冲过去掐死这疯妇,竟敢诅咒她的女儿,可身体尚未动,猛地感到身后的衣裙被人拉住了,耳边隐隐传来嬷嬷的声音,“娘娘,冷静些,别上了皇后的当!” 蓦地,她就冷静了下来,是呀,当着皇帝的面她要真的去找皇后拼命,可在这节骨眼上,就算是皇后错在先,皇上也会觉得她不懂事。 论心计,她确实不如林皇后,但论演技,她可是天生的,张晴妩双眸眨了眨,那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声音里透着压抑的委屈,“姐姐,妹妹知道您心里难受,可宝茹到底是皇上的亲骨肉,姐姐怎么能诅咒宝茹呢?何况,大魏不过是我苍月国的一个附属国,哪有资格娶我苍月的一国公主。皇后,您这不是诅咒我苍月国无能,要拿一国公主去和亲么?” 顾城亦对于妇人这种争斗烦不胜烦,他自小看着母妃和父王的侧妃之间的明争暗斗,这种妇人间的算计他岂能不明?偏生,这一群蠢女人还孜孜不倦,层出不穷地在他面前演着!顾城亦指间用力地揉着胀疼的额间,终是忍受不住那一声声虚情假意的哭泣和尖酸刻薄的挖苦,蓦地暴喝一声,“够了!”直指着林皇后,“全给朕滚出去!” “不——”林皇后打了一个激凌,舌尖象抽了畜地缩了进去,突然又象疯了似地奔到顾城亦的足下,一把抱住帝王的双腿,失声恸哭道,“皇上,臣妾要留在这里,臣妾要听听,到底是怎么一个回事?”因为动作太猛,发髻上的九尾凤钗松落下来,高髻倾歪,鬓角几绺乌发零散下来,偏身钗尾的勾齿和头发缠住,斜斜吊在头发上,看了极为滑稽。 顾城亦一把推开林皇后,顺手拂了一下袍尾,那动作好象是拂开一些肮脏的东西,他心情已经恶劣到极致,所以,他丝毫不隐瞒眸中的厌恶,“林淑月,你去照照镜子,瞧你现在什么样子,你是一国皇后,这等姿容成何体统?” “皇上,臣妾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求皇上念在嵌儿的份上,让臣妾在这等消息吧!”林皇后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身上的裙裾,一旁的宫人忙上前跪在皇后身边帮着她整理发髻,可那九尾凤钗被头发缠住,一时拿取不出,又时不是地揪着林皇后发尾,疼得她连连吸了几口冷气,却忍着不敢发作。 顾城亦看着如此狼狈的林皇后,摇了摇首,拂手示意,“皇后若想听,就安静地坐到一边去,没有朕的命令,不准开口!” “是,是,臣妾遵旨,臣妾遵旨!”林皇后就着那宫人的手一把抓下凤钗,也顾不得疼痛,朝着皇帝连连嗑了三个响头,而后,连滚带爬地坐到自已的位上,长袖收于腹前,挺直后腰正襟端坐着。可林皇后那样端庄的神态配上一身的狼狈姿容,让人看上去,就象一个被人咂了台的戏子模样! 庆安公主和张晴妩两人互视一眼,心头沉着雾水,皆感到林皇后今日反应太过异常。 这时,钱公公领着戴向荣走进大殿中,身后有两人抬着一个满脸是血的年轻男子,脸上虽高肿得辩不清五官,但众人也知道,必是戴少君无疑。 “戴卿,你这唱的是哪一出戏!”皇帝还没等戴尚书恭请圣安,这边又是冷笑着发问。 “微臣特领逆子向皇上负荆请罪!”戴向荣四肢伏地,重重一叩首,满脸沉痛,“微臣的逆子犯了死罪,微臣特领他来给皇上处置!” 顾城亦撇了一眼全身是伤的戴少君,眸色微微染上了一抹冷霜,“戴卿此话何意?难道宝嵌之事与贵公子有关?” 戴向荣又一重重磕首,“老臣管教逆子不严,致这逆子犯下这淘天罪孽,求皇上赐老臣一死!” 顾城亦冷哼一声,突然无声而冷酷的笑了,“戴卿,场面上的话不必要跟朕说,这不是在朝堂之上,朕没心思和你打太极!” 帝王的话刚说完,那边林皇后又疯魔了般冲了过去,猛地煽了戴少君一个耳光,怒指着骂道,“你这混障,你与宝嵌的婚事就在秋后,你缘何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伤了本宫的女儿竟敢还一走了之,把本宫的女儿一个人孤伶伶地扔在湖边!” 戴少君本来断腿处就疼痛难忍,又加上今晨挨了打,全身早就脱力,被重重煽了一掌后,直直倒在了地毯上,挣扎半会也起不来,又被林皇后凶狠的眸光所慑,竟不自觉地往后缩着身子,脑中空白一片,打好腹稿的话这时一句也吐不出来。 “逆子,皇后在向你问话,你还不赶快回话!”戴向荣暗骂儿子不济事,到了关健时候竟是如此没用。 “皇后,皇后请饶了少君吧……”拼命地朝着林皇后磕首,一边重重地磕首一边拼命回忆着应该说话,“皇后娘娘请您听少君一言!”又是战战兢兢的一磕,刚好磕到额间的痛处,整个人倒清醒了三分,戴少君仰起头时,已没有方才那种措乱的神情,他的语声带了些许的急切,“少君自小与宝嵌妹妹订婚,少君一直感恩皇后娘娘的信任!少君天天盼着早一天能迎娶宝嵌妹妹。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婚期将至,少君实盼着等宝嵌妹妹下嫁戴府,少君对宝嵌妹妹一向尊敬、疼爱都来不及,怎么会做出此等畜牲之事,实是少君被人下了药,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皇后娘娘要是不信,可命太医给少君查验!” “下,下药……”林皇后全身发凉,全身说不住的冷诡,果然,一切都是阴谋,是谁在背后主捣?她不相信目标在于她的女儿,很可能是在她和太子! “既然不知道,你今儿又为什么来负荆请罪?”安庆公主冷漠地撩动唇角,深眸隐带讥诮,“若是被下药,宝嵌昏睡至现在尚未清醒,你倒是如何全身而退,平平安安地回到了戴府帐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漏016 错漏百出 戴少君闻言,背后蓦的冒起了一股寒气,只能硬着头皮朝着安庆公主解释道,“那是因为早上少君醒来时,发现自已周身不适,好象,好象有过与女子……” “驸马爷倒是风流得紧,未大婚就知晓这闺房中之事!得,这事不急着详述,说说紧要的!”张晴妩嘴角挂着笑地睨了一眼林皇后,心中不屑:这就是你千挑万挑的好女婿! 戴少君一张脸本来就红肿得象猪头,这会脸上倒看不出异样,但戴向荣的一张老脸无处安放,只能回身狠狠地踢了一脚戴少君的另一条腿,骂道,“逆子,早知道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断了!” “噤声!”帝王两指一敲案桌禁喝众人,眸光透出阴戾,指了戴少君,冷冷地道,“说!” 戴少君变得更加战战兢兢,忍着腿上的疼痛,连抬首看一眼帝王的勇气也没有,勉强地磕了个头,“早上一大早,少君的侍童说,宝嵌公主她出事了,地点就在望月台。少君才想起,昨晚金铃公主约了少君去望月台,说是想问申苏锦之事,少君便应邀去了,可少君左等右等等不到金铃公主,后来就喝了那里的一杯茶,接下来发生什么事,少君全然不知,只是醒来时,已经在帐营中了!”他今日想起,那壶茶肯定有问题,其实他发现伤了顾宝嵌时,人已有神智,但到了这时候,只能守口如瓶,一口咬定自已是全是被药性摆布。 顾城亦嘴角一勾,毫不掩饰神情上厌恶和嘲讽,“所以,你怀疑这行凶之人便是你?” 戴尚书瞧着皇帝的脸色不对,忙磕首道,“皇上,老臣自知,逆子罪该万死,老臣不敢求皇上开恩,只是老臣今晨听逆子一番话后,老臣断定,此事乃是居心叵测之人暗中算计,皇上,滋事体大,请皇上容老臣亲自彻查此事,还公主一个清白!” “清白?”林皇后尖声刺耳的笑又响起,“女人的清白就这么一次,你让你儿子怎么还?” “戴尚书,听令郎一番话,只是怀疑昨晚曾经历一夜**,具体在哪,和谁都不曾有记忆,而耳闻宝嵌出事,就联想到是自已闯的祸。假设,昨夜与令郎一夜风流的是别的女子呢?那令郎这伤岂不是太冤了?”帝王不理会林皇后,冷冷而笑,“若是令郎疑心生暗鬼把事情联想到自身尚情有可缘,戴尚书可是刑检司出身,怎么会不经查证就下这样的重手?” 庆安公主冷冷地凑上一句,“本宫的皇妹金铃公主这还失踪着,怎么戴公子就不曾怀疑到金铃公主的身上?” 戴尚书听了直吓得一身冷汗,帝王与庆安公主的一席话如醐提灌顶!按常理,戴少君与顾铃兰私约在先,此时顾铃兰正失踪,戴少君首先怀疑昨夜与他一夜风流的是顾铃兰。 自已向来心思细密,若此案发生在别人身上,他断不可能出这样的差错,事坏就坏在牵扯到戴少君身上,所谓关心则乱,就是如此! 戴向荣缓缓转过身,一脸慎重,“君儿,你把事情的始末向皇上禀报,不得一句虚假!”他知道此事断无法含糊圆过去,自家不长进的混帐明知伤了宝嵌的情况下,却抱着一丝的狡幸逃避现场,以致使公主名节受损。 戴少君应为这个错,受什么惩罚自当要一一受足。 戴少君听了后,魂飞魄散,只感觉到林皇后的眼睛毒得就象蛇信一般,带着毒液飕飕飕地在他的脸舔着,他拼了命地磕着首,却再也吐不出一句话,只急得戴尚书上前一巴掌就照着脸煽了过去,“孽子,你还敢狡辩,你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出来,不得有半句隐瞒!” “还有什么好说的,戴向荣,你父子二人可真狠啊,纵子行凶后还敢逃逸,不管本宫女儿的死活……”那边林皇后又冲到了戴向荣的身边,揪了戴向荣的衣襟,死命地拉扯着。 本身男女有别,林皇后又是一国国母,戴向荣想伸手推开又担心碰到皇后的身体,只好抱着脑袋任由林皇后撕扯。 “戴向荣,本宫告诉你,本宫不管你们是不是被人算计,你戴家一个也别想跑,本宫要你戴家给宝嵌赔葬。”时而一握拳打在戴向荣,时而捶胸顿首地啼哭,形同疯妇,看得庆安公主直摇首。 顾城亦却挑着一边的嘴角看着,这一次他没有丝毫阻止皇后失仪,倒象个看戏一般任由着戴向荣狼狈不堪地躲着林皇后的拳头。 这时,禁军统领西索月疾步步进殿中,边禀报着,“皇上,找到金铃公主,请皇上放宽心,金铃公主一切安好无恙!” 顾城亦猛地抽身站起,因为皇后的声音太吵,隐隐盖住了西索月的声音,帝王倏地带着警示冷眼瞧张晴妩。 一旁瞧得正欢的张晴妩被这一记杀人的眼神激得马上清醒过来,她好象有些醒悟过来,忙上前扶了皇后,假惺惺地规劝道,“姐姐莫伤心了,要妹妹看,先让皇上查个清楚吧,或许是另有内情。戴少君这孩子,我们也是看着长大,这孩子岂是这般孟浪之人?” 如若不是这场面实在笑不得,否则,庆安公主早就捧腹大笑了,这张晴妩有时作戏也不懂得拿捏台词,睁着眼睛说瞎话。 顾城亦蹙眉问,“西统领,说说,朕的皇妹如何?” 西索月脸上有喜悦,朝着帝王双手的揖,“岂禀皇上,是昊王殿下和星王妃在银月池对岸找到公主殿下和贺太博之子贺锦年!”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快传公主进来!”顾城亦点了点头,终于松了一口气。难怪禁军找了一夜。银月池的对岸所处地位极偏,那一带鲜少有人走动。 顾铃兰进来时,顾城亦疾忙上过去扶了她一把,“铃兰,怎么弄成这样!告诉皇兄,谁欺负你,皇兄一定严办!” 顾铃兰极苍白虚弱,一身艳红的云织彩锦衬得她肌肤格外雪白,一双大眼红肿,象是哭了一夜的模样。 她整个人象毫无魂魄的纸人般靠在星王妃身上,乌黑的长发有几绺半湿地垂在胸前,是种他不曾见过的脆弱和无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7 当场对质 “铃兰,你跟皇兄说说怎么一回事?知不知道朕派人找你找了一夜?” 顾铃兰似乎极为疲倦,进殿后,也不见驾,她的头靠在凤繁星的肩上,孤寂地垂着双眸。 “贺锦年见过皇上,皇后娘娘、公主殿下!”贺锦年适时站了出来,朝着帝后行礼。 贺锦年抬首时,众人不知不觉将眼光集中在贺锦年的身上,众人只见柔和的宫灯打在他的小脸上,镀上一层淡淡地碎玉苍白,那精致的五官象是天斧神功,精雕玉琢。 殿上的人除了庆安公主外,皆是第一次如次近的距离看到这个传说中集才华和容貌于一生的美少年。 虽然贺锦年虽仅仅十三岁,介于少年和孩童之间,但此时,谁也不怀疑,眼前的少年光凭容貌就能吸引每一个人的眼球。 顾铃兰早已精疲力尽,也懒得多说什么,“皇兄,臣妹昨晚一夜和贺公子在一起,就在银月池边!”顾铃兰依然头低低埋在凤繁星的脖子边,也不看顾城亦,众人听得她语调极平缓,看不出她的神情如何。 “昊王,这是怎么回事?”顾城亦眸光带着探寻的凌厉在顾铃兰和贺锦年之间逡巡,这才猛然翻悟,方才西索月好象是回报,说是顾铃兰和贺锦年呆在一处。 昊王摇摇首,耸了耸肩莫可耐何道,“皇兄,铃兰只是和贺公子赏月,可能是巧遇到吧!” “皇上您别急,公主身体无恙,只是在银月池赏月,一夜无眠有些累了,让公主好生歇一歇,自然就缓过劲来!”凤繁星知道这时候别弄太大的动静,否则,人言可畏,若传得离谱些,连带着金铃公主的名誉也会受损。 “锦年,你太让本宫失望,本宫平素是怎么教你?这孤男寡女成何休统?”庆安公主上前,语声中带着凌厉的训斥,象是怒其不争的严母模样,“锦年,你已成年,这一次你爹好不容易给了争得了太子伴读的机会,你竟然如此不爱惜,带着公主一夜不归,这样是传到你父亲那里,他该是如何失望?” 贺锦年完全没勿略沉淀在那一双混浊双眼后的兴风作浪,她马上配合以沉痛的表情,“回公主话,这话,要说起来一言难尽……” 顾铃兰突然抬起首,冷冷看了一眼伏身在地的戴少君,最后冷漠地瞧向庆安公主,“皇姐,没什么一言难尽,是贺公子救了铃兰一命。如果没有贺公子,恐怕今儿传出失贞的就是铃兰了!”顾铃兰瞧向脸色苍白的林皇后,眸华如水,声线无波,“皇嫂,整个事就是顾宝嵌弄出来的,她装神弄鬼,这一边伪造假信件,让我约戴公子见面,另一面,故意派人演戏,让我知道戴少君从大魏回来,有申苏锦的消息,引我去望月台,目的,就是想把我和戴少君弄在一处,到时她好来个撞个正着,毁我名声,最后自已挨了报应罢了!” 两人被禁军找到时,禁军告诉他们,闱场发事大事,常庆公主失贞,皇上担心金铃公主也出事,已封锁了整个闱场。 顾铃兰这才把所有的事联想起来,加上贺锦年也把顾宝嵌和小宫女的对话告诉她,她便知道昨晚差点中了金铃公主的计策,幸好是肖妥尘带她离开。 戴少君闻言,脸呈喜色,脑子突然转得飞快,忙不迭地应着,“是的,是的,公主殿下,少君确实收到一封信,信是一个自称是您宫殿里的一个小宫女亲手交给少君!” 戴向荣忙接上一句,“皇上,这封信,所幸逆子保存妥当,只要微臣核对一下笔迹,就能查出一些蛛丝蚂迹。” 林皇后听了后,心潮瞬时同时涌上惊、怒、畏各种情绪,她眼睛像灼烧的刃刺伤似的,毫无神彩和焦聚,声音颤得不成语调,“顾铃兰,你不要血口喷人,宝嵌已经很惨了,你做姑姑的不同情也罢,还要落井下石!”她想过百次,也知道这一切有人在策划,但万万没料到,策划者竟是顾宝嵌自已! 顾铃兰哑然失笑,眼角流出的却只有冷漠和疏离,“皇后,你去问问你女儿有没有当我是姑姑?”从幼年起,顾宝嵌在她背后就小动作不断,她岂是不知?只是懒得计较,可没有想到,顾宝嵌会丧心病狂至此! 林皇后倏地从椅子上跳起,她不想费时间去顾铃兰争辩,她步伐敏捷地冲到帝王的身前,双膝跪下,“皇上,夏荷回忆,她们随宝嵌去望月台赏月时,被人袭击而昏迷,醒来时,嵌儿已受到了伤害,这难道不是证明有人要谋害嵌儿么?皇上,您想想,嵌儿与戴少君大婚将至,而嵌儿亦从未表示过对这一门姻缘不满,又怎么会设计陷害让自已的未婚夫与自已的姑姑**,这事若发生,就是嵌儿的颜面也保不住。这种伤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事,谁会愿意做?皇上,臣妾不否认此事疑点重重,更相信有一只手在后面操控,但臣妾笃信能把整件事办得如此周全的决不可能是一个闺中女子所为!皇上,一时之间这么多人受到牵连,所有的一切都与臣妾有关,臣妾斗胆猜测,这一系列的事很可能就是针对太子而布局,皇上不妨深思,最终的结果对谁有利,对谁又最不利,或许就有答案!” 林皇后见顾城亦神情一厉,马上道,“皇上设办闱猎竞技,原本是想为太子寻找伴读,可现在一切被打乱了计划,还让皇上凭白和与戴尚书生隙,这分明是有人布局!皇上,您要小心谨慎呀!” 顾城亦心中最大的隐患就是顾城风,如今,他实在恼恨当年一时隐测之心没有斩草除根,以致让顾城风有机会反咬自已一口,如今的朝局已经不为他掌控,他办这一次太子伴读竞选,就是拉拢一些仕家,让他们站定阵营!同时也算是一个试金石,哪些仕家肯拼全力竞选太子伴读,就代表着这些人是效忠于皇帝。 反之,就是效忠于顾城风! 闱场竞猎,少了个景王顾城风,林皇后话中隐晦着将此事引祸向顾城风,这一举着实令一旁的昊王叹为惊止,这女子不从政真是着实可惜了。 贺锦年不无兴灾乐祸之意,心中窃笑:景王,想不到你躺着也中枪! 林皇后见她的话果然引起皇上动容,她心里偷偷地松了一口气,但这种话只能是点到为止,所以,她婉声一叹带着为人母亲的哀伤,“皇上,宝嵌一身是伤,到现在尚未清醒过一,太医诊脉,说了中了春毒,伤及内腑,只怕这一生都……”余下的话谁都知道,顾宝嵌这一生将无能育孕子嗣。 活该!贺锦年心中暗爽。 这种虎狼之药,顾宝嵌原本想弄在顾铃兰的身上,难怪前世顾铃兰会自尽,一个花样女子,失了贞节,毁了声名,最后连生育后代子嗣的权利也被剥夺。 ------题外话------ 推荐月的好友星几木的新文《强娶嫡女—阴毒丑妃》,文荒的亲们可以去看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8 反戈一击 顾铃兰低低地笑开,想不到林皇后竟将祸水引向顾城风,连这种话也编得出,真是世间无奇不有。 景王顾城风是先帝最宠爱的孩子,但他的生母不详,后宫甚至没有典记在册,顾城风自幼被先帝交托给姚后抚养。所以,顾铃兰和顾城风两人一同在姚皇后膝下成长,两人感情笃厚。林皇后为了把顾宝嵌撇清,竟将这样的脏水泼向她最亲厚的王兄,让她怎生忍得下? 既然如此,那所谓的皇家颜面不要也罢,顾铃兰缓缓站直身子,她面容依然平静如水,甚至呼吸也不见紊乱,可她那眉间细微地颤抖告诉所有的人,她的忍耐已至极限。 她不再身子依靠凤繁星,大步朝前跨出一步,连正眼也不看林皇后,而是朝着帝王顾城亦深深一跪,抬首时,眸光凌厉近乎斩钉截铁,“如果皇兄想知道真相,此案就不要让内务府参与,交给刑检司!” “皇妹,有什么话起来再说,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顾城亦示意凤繁星扶起顾铃兰,便一手撑住腮边,眸光着微微的审察的意味打量着顾铃兰。 这样的顾聆兰于所有人都是陌生的。 公主威武!贺锦年心中暗贺,到底是先皇血脉,到了大事面前,就能拿出非同寻常的决断。 “怎么可以?这是有关宝嵌的声名,她可是堂堂的一国公主,她的事情牵扯到皇家的颜面,如何能将此案交托给刑检司,皇上,您可要三思而后行!”林皇后眸中惊骇,只觉两足所踏之处恍似裂开,地狱熔岩狠狠地向她扑来,热气灼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没想到一向都听从别人意见的顾铃兰竟在这时提出这样的要求,她几步冲到顾铃兰的身前,强迫自已用最委婉哀动之声劝慰,“铃兰,这事也算是给宝嵌一个教训,当过去也罢!你今年也已到了及笄之年,这事情要是传到民间,到时也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只怕对你的声誉也有影响!” “皇后,铃兰不过是一个公主,牵连到公主的声誊事小,牵连到太子的事情就大了。所以——”铃兰眸光冷冽,带着剖鳞狠戾直接林皇后说过的话来反击,“铃兰愿意成全林皇后关爱太子殿下之心,至于铃兰的名誊,损便损了罢!” 她一个金铃公主的声名都愿意舍了,那顾宝嵌不过是个常庆公主,谁尊谁卑? 顾铃兰这句话说出了口,林皇后再也无丝毫理由以顾宝嵌的声名劝荐帝王。 “皇上,眼下的时局不宜……”林皇后神思飞快,她刚想以现在的时局为理由再开口时,凤繁星适时站出来,一句话就截住了林皇后,“皇上,臣妇见公主极疲倦,不宜再为此事操心,不如让臣妇陪公主去休息!” “你们都退下吧!星王妃,好生照看铃兰!”顾城亦焦头烂额,她瞧了一眼顾铃兰,扬了扬手示意恩准。 看着昊王和贺锦年也相继离开后,顾城亦突然低埋下头,两指一圈一圈地揉着太阳穴,久久不语,许久后,久得众人都感觉到所有的感官开始迟钝时,帝王方缓缓抬首,往身后的椅背一靠,眸光变得危险掠过林皇后,最后定在了戴向荣的身上,“戴卿,从现在开始,刑检司由你负责,朕会命内务府全力配合戴卿,上至皇后,下至宫女,任由爱卿盘问!记住,朕只给你三天时间调查案情,三天后,朕要最详细的案综!否则,宝嵌之事,朕就拿你戴家砍第一刀!” “微臣谢主隆恩!”戴尚书一颗心终于安了下来,他万万料不到顾铃兰的一句话顶得过所有人加起来的话,真真是喜出望外! 看来,林皇后加上常庆公主,甚至加上太子也无法超越姚家在帝王心中的份量! 虽然帝王只给他区区三天的时限,但经验告诉他,戴少君刚从大魏回来就被卷涉其中,可以看出,这个案子突发性强,策划者显然是临时起意。 所以,这其中一定漏洞百出,有三天时间,足够了。 难怪皇上刚才犹豫了这么久,所有的利害关系帝王心中比谁都清楚,一旦牵扯出后宫,就意味着废后和废太子! 戴向荣比谁都精明,他知道宫中向来藏污纳垢,这也是帝王这么多年,但凡牵扯到后宫的案子都只交给内务府,就是怕查出一连窜惊天的秘密,到时若以国法论罪,只怕后宫将变得血雨腥风,死伤的全是自已的妃嫔儿女! “皇上,不能这样!不能……”林皇后尖利地声音几乎刺穿每个人的耳膜,但口腔中的话尚未吐净,顾城亦突然操起案桌上的纸镇狠狠地砸向林皇后脚边,“林淑月,这戏唱得太早了,朕不是瞎子!” 林皇后全身如置冰窖,全身发凉,耳边轰然不绝地反复响起,“朕不是瞎子,你这戏唱得太早了……” 她知道,戴向荣肯定会全力追查此案,甚至为了彻底保住戴家,会往死里压制林氏一族。 而冬梅肯定会被转为证人指证一切。戴向荣将会物尽其用,一旦有机会,一定会把当年清妃的旧案扯出来。 戴向荣是什么人,在刑检司那几年,被人戏称“戴判官”,案件到他的手里,就是死人也会被他撬开嘴!这一次,真的躲不过了。 张晴妩刚好站在林皇后的身边,那纸镇差点就伤到她,她疾疾往后一退,惊呼一声,“皇上,您差点砸……”抬眼一触到帝王盛怒复杂的容颜,瞬时冷汗侵身,直觉此时不是撒娇的好时候。 庆安公主刹时明白了方才林皇后的一言一行失举之处,她本以为林皇后是因为顾宝嵌之事受了刺激,现在,脑子一转,就想通了。 庆安公主不得不佩服林皇后的先见之明,在皇帝反应过来,冬梅居心叵测时,林皇后已马上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此案无法一旦深究下去,冬梅为了自保很可能会将皇后出卖,扯出当年清妃娘娘的冤案。 其实不仅是她知道清妃不可能给皇后下毒,就算是帝王也知道凭着清妃当年在朝里朝外的人脉是无法做到这一点。清妃仅仅是输了,输在了她是一个奴才的出身,前朝无根,没有母族癖护。 恰巧,当年的顾城亦需要林家的支持。 如今,林家早已过气,所以,林皇后开始装疯了,此举意在争取帝王心软,二则,逼皇帝将此案压下,毕竟一国皇后失常,会引起朝野猜测不断,于眼下利益不符合! 林皇后唯一失策的,就是顾铃兰的性情突然改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9 乌云蔽日 林皇后歪歪倾倾地站起身,两眼通红带着浑浊的水意,眼神更显得有些呆滞,哑着道,“皇上,臣妾亦疲了,臣妾先行告退!”她转首看向庆安,身体摇摇欲垫的模样,哽咽地问,“庆安,本宫身子乏得很,可否送本宫回行苑!” 庆安莞尔一笑,上前理了理林皇后身上的凤袍,稳稳扶住她,转首朝着帝王一笑,“皇兄,那臣妹也告退!”几个侍候的宫女和嬷嬷马上矮着身子朝着帝王福身告退。 张晴妩亦从椅后走了出来,朝着帝王福身,“既然姐姐都走了,那臣妾也不也打扰皇上休息,皇上,臣妾也回了!” 顾城亦没有回应,唯拂手示意众人退下! 庆安公主半搀扶着林皇后走出帝王的寝殿,方才初升的太阳还明艳艳的穿透云层升起,可这时,天空冗着层层的阴霾沉郁,仿是下一刻,就要落起倾盆大雨。 林皇后突然驻足,转身看着身后的殿宇琉璃镶顶,华美的雕栏飞檐,笑颜端庄秀丽,眸光清明,“庆安,就算本宫能生出双翼,飞出这黄金塔楼,也飞不出那乌云蔽日!” “本宫生于此,所有的尊荣来于此,为什么要飞出去?何况,有了翅膀就想飞得愈高,本宫向来本份!”庆安松开手,不咸不淡地笑道,“看来皇嫂精神不错,那本宫就先回去歇息了,这一晚的,连个眼都没阖过!” “皇妹也算疼了宝嵌这么多年,如今她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妹难道不想去看看这孩子?”林皇后没等庆安回应,转身便朝着女儿的寝居方向走去。 常安公主寝房内,四面的窗都被打开,疏风潜透,但还是吹不散寝居内弥漫着浓浓的药草味道,床榻上,一条紫红色的薄衿盖在顾宝嵌的身体,只露出一张脸半侧着睡着。 两个医女坐在榻边不远处的一张圆桌上挨着头悄悄说着话,见了林皇后和庆安公主忙起身见礼。 “公主还没醒?”林皇后抬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榻边,俯下身,颤着手抚了抚顾宝嵌稍烫的脸颊,心田处仿似有一道岩浆沿着她全身的血脉缓缓流走,炙热,鲜红,灼烈得几乎把她整个人焚化,许久许久后,方移开手掖了掖被角,轻轻在床边坐了下来,唇瓣抑不住的颤抖,“嵌儿,母后来看你了,你要是醒来,就睁开眼,有什么委屈跟母后说说,母后就是拼了命,也要为你作主!” 庆安公主颇有此动容地走到医女身边,悄声问,“怎么会到现在还不醒?不是说早就给公主服下解药?” 医女神色复杂地瞧了瞧榻上毫无动静的顾宝嵌,压低声线道,“女子在受这种伤害后,有一种潜意识的逃避心理,所以,会一直沉陷梦中。不过,公主请放心,这也是一种创伤疗法,等过了今日,人的生存本能会让她醒过来。” 庆安公主蹙眉道,“创伤疗法?这是什么歪理?” 医女忙解释道,“这是大魏皇太后身边的一个郭医女所著的《心理剖析》上描述的,这些年,从奴婢们诊治过的一些病例,确实存在过这种现象。有些患者亲人急着唤醒受过创伤的女子,往往会发生患者精神过于激动而生产自残的行为,倒是让她们适当昏迷一两天后,醒来时,再经过心理辅导,患者就不会做出过激的反应了!” 庆安点了点头,对大魏的郭医女她也略有所闻,想了想,又问,“常庆公主的身体能恢复?” “公主殿下请放心,只要调理得当,并无大碍。” 庆安公主又是缓息一叹,“嗯,这一阵你们多废些心看着,得派人日夜守着,有什么事就马上回报!” 医女福身应,“是,公主殿下!” “先退下吧!”庆安公主喝退众人后,寝房中就独留着三人,她走到林皇后身边,拉了一张椅子在榻边坐下,看了一眼脸上粉意还未褪尽的顾宝嵌,心中不无酸楚,微微叹气地摇首,“皇嫂,这时候没人,你有什么话想说,庆安听着便是!”对顾宝嵌,她是真心的疼,这么多年,每一回看到宝嵌象是一种心理安慰似的。 宝嵌爱美,她便把每年分到她头上的云织彩锦全送于她,但凡自已有好的东西,也会先想着这个孩子。 “这孩子自小与你就亲,这些年,皇妹也没少疼她,本宫心里都记得!如今她成了这样子,就算是把害她的人碎尸万段,也挽不回她失去的!”林皇后的心象被无数的尖针密密匝匝地深扎一样,她的指腹轻轻柔柔地抚着顾宝嵌的食指,那里的指甲已断了,昨夜她为女儿换衣裳时,指甲里残存的那些碎木屑,带着朱红的油漆,让她无法知道,怎样的疼痛方让她的女儿能生生抠下硬实木。 庆安点了点头,眸光泛红地落在顾宝嵌缺陷了一半指甲的手指上,没有吭声。 林皇后咬着牙,看到床枕边放着一瓶软续膏,伸出手拿了过来,打开后,用尾指挑了少许,轻轻涂沫在顾宝嵌的手上,动作小心翼翼,眼泪悄然而无息,“虽说不幸,也有万幸,到底是皇家的公主,等这事的风头过后,再许配一个普通些的仕家或是商家之门户,这一生也不致于受婆家的为难,这也是我这做母后的唯一能帮她的,其它的也仅是靠她的命了!”她的声音婉转带着认命的哀怨,但颤动的双睫下却有着怨毒的恨意流溢。 “皇嫂,你我都是明白人,皇嫂担心的,本宫也是爱莫能助!”庆安公主阖了阖唇瓣,最终还是说出了口,因为她知道,仅仅是这些可能都没有了,如今案情交给了戴向荣,一旦风向转变,成了后宫重新洗牌,首当其冲的就是林氏一门。太子殿下做为林皇后的儿子,虽有着皇家血脉,但多少还会被殃及。 “这一次,本宫一定会好好为嵌儿寻一门好亲事,门第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那男人可以对她不离不弃……”林皇后似乎没有听到庆安公主的话,只放任自己的感官游弋在虚无缥缈的世界,“嵌儿,你想信母后,要相信母后一定会帮你渡过这个难关!” “皇嫂!”一抹嘲讽凉薄的笑容升起,庆安公主蓦然扬声,语带诛心,“皇嫂,你实不必在本宫面前也要演这些苦情戏,宝嵌的情况本宫有眼睛看得到,能帮的本宫一定尽全力,但陪葬的事,本宫不做!” 林皇后她强忍着头皮炸开的感觉,缓慢地将目光挪到庆安公主身上,灰败的眼里染了诡异之色,“庆安,既然你打开天窗说亮话,本宫也不愿意含糊,这些年,你那些破事本宫没少为你担戴,虽说事情最终没办成,那也是贺锦年命不该绝,本宫是尽力了!”林皇后见庆安的脸色倏地变苍白,脸上戚色渐渐褪却,心里突生一种恶毒的快感,“还有锦钰的事,这么多年,本宫一直替你瞒着。如今,本宫一只脚落到了悬崖边,能抓的也只有皇妹你的手,皇妹要是拉本宫一把,本宫感恩戴德!皇妹要是推本宫一把,本宫一定会拉着皇妹的手一起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0 一拍两散 庆安公主暗自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震颤和不安,秀眸微沉,并没有特别激烈的反应,反而语气冷淡地提醒,“皇嫂,你和我都明白,人深陷泥潭时,越挣扎只会沉得越快。于悬崖也是一样的道理,只怕本宫拼了命拉了皇嫂上来,悬崖后就有一把屠刀在候着,你和我上来也是死,下去也是死,你说本宫选拉或不拉有什么不同?倒是皇嫂有一句话是对了,本宫自小看宝嵌长大,当她是半个女儿,她将来的幸福,本宫义不容辞,有我这个姑姑在,谁也动不了她!对太子殿下,本宫亦会将她视同已出!但若本宫不在了,皇嫂就得多多筹谋一下,这皇家里,还有谁能受你托孤?” 林皇后怒极反笑,她以为她抓了庆安这么多的把柄,庆安一定会就范,谁知她却反咬着,以自已的儿女来做为筹码。 庆安公主偏过头看着床榻上的顾宝嵌,好像怕被识破某种虚伪无情一样解释着,“皇嫂,您心里也有数,戴向荣是什么人?他比猴还精,只怕这会冬梅已经被他护得滴水不漏,若你今晨当机立断,直接结果了那奴才,这事还有转寰的余地,现在,迟了!” “皇妹倒是会马后炮!”林皇后竟是肆虐般地笑了,今晨,谁也没料到行凶的是戴向荣的儿子,自已的准女婿,更没料到,顾铃兰的一番话把矛头直接对准了顾宝嵌,顾城亦最终为了权衡利害,将此案公审! 可林皇后从不相信,庆安这个人会为了旧情而有所顾念,她笃信,只要她脱下了这一身的凤袍,庆安就转身去向张睛妩投城,而献上的祭品,就是她的三个儿女。 她拼命压抑内心翻腾起的一种极速涌动,同归于尽的一种诀然,在她的枕边人放弃她后,她的一个多年盟友也断然与她背弃。 人在绝地,四面楚歌时,反而激起人性骨血中最深的执着,她站起身,双手带着力道按在了庆安公主的双肩之上,俯身,眸光竟如红绡游丝般地裹住了庆安公主的眼睛,怨毒如缠丝—— 庆安公主给她盯着全身发毛,但还是脸含笑意撑着不动,她姓顾,在气势上她从不输于任何一个女人! 林皇后幽黑的眸子有阴火森森簇动,一字一句窜出,“庆安,本宫知道你有办法,你的能耐本宫清楚得很!还有,我林淑月还不到托孤的程度,而这世上,本宫更不相信有人会比一个母亲更懂得关爱自已的骨肉。所以,别指望本宫会放了你的手,我们这一对姑嫂,一起站了在这悬崖上看了这么多年的风景,不如,一起去探究这悬崖的深渊下到底是地狱还是世外桃园!” 若说庆安公主之前还心中尚有同情,此时一听,眼中浮上了一层薄薄血色,眸中灌满冷嘲,“皇嫂,不过是本宫借了你的手杀了贺锦筝,你拿捏着这一点,能毁的只是本宫与贺家的一切!”庆安公主低低呤笑地注视着林皇后,她脸色是平静地,嘴角还噙着笑,她一点一点地推开林皇后,缓缓地站起身与她平视着,最后嘴角掠了点微纹,语含讥诮,“这些,本宫输得起!” 说完,庆安公主不待林皇后说什么,便抚袖而去!身后却传来林皇后更阴怵的笑声,一字一句地敲打在庆安公主的心上,“只怕不仅仅是这些——” “你敢——!”庆安公主倏然转身打断林皇后余下的话,因岁月失去光华的双眼这一瞬就折射出耀眼的光茫,讥笑同时在唇边挽起,“那便是如何?只怕是借你林淑月十个胆,你也不敢透露半分!”说完,又是低低地一笑,转身而去。 林皇后不知是惊、还是怒、只觉得全身热滚的血液横冲直撞,撞得五脏翻滚,全身控不住地颤抖不休! 暖风吹进来,卷起珠帘,那莹莹珍珠因碰撞而发出的脆响时,她耳边缭绕不绝的却是庆安公主那带着痛快畅意的尾音—— 贺锦年从帝王行苑离开,回到帐营后也只小憩了片刻,辰时末,有刑检司的人来传话,命贺锦年速去闱场西营校场。 贺锦年心想,果然是戴判官,这速度几乎赶上现在的美国中情局了,这么快就查清昨晚夜宴缺席的名单。 贺锦年一路无话跟随着,到了西营后发现,原本是校场被割出了一块三个蓝球场大小的临时露天场所,里设七八张桌子,每张桌子隔着一段距离,可以清楚看到隔壁桌的人,却听不到声音。 贺锦年知道,这是戴向荣刑侦的一种手段,他会让所有被调查的人同时被公开查询,让意图说谎的人看到同伴被询问时,难免会生出一种被同伴出卖的心里倾向,最后,在诱供者的引导下,把事情交代出来,希望能因为从实交代而被轻判。 贺锦年走进营地时,风吹过,有几朵粉色小花瓣扑到她怀里,贺锦年抖了抖袍子,落了一地的竟是桃花瓣,她抬首,此营正适巧能看到望月台,想来这里的粉红花瓣就是从望月台上吹下来。 贺锦年轻眉一掠,环视四周,一眼就看到了肖妥尘,还有四个宫女各自被盘问,刑训官看到贺锦年,微微福身,满脸堆笑,“贺公子请多见谅,下官这是例行盘查,在盘问之前,下官得先为贺公子搜身!”说着做了一个请字,将他引到一间帐营中,里面有四个壮汉上身只着一件红色的马褂,赤着粗犷的胳膊一字排开站着,个个如凶神恶煞,在他们的身后摆着各种刑具,那些刑具上还带着血污,如一种狰狞的警示。 ------题外话------ 今天开始,开设年会的投票,月将旧文 报了名,亲们可以去旧文的页面上帮月投个票,一天可以投十次,从7月10号开始,一直可以投到8月,每天读者手中有十票,可以投给一个人,也可以分别投给自已喜爱的作者。亲们别浪费了手中的权利哈。作者得到票数多的,将会进入复选,最终得胜的将可以参加举办的年会。月初入,估计希望不大,但重在参与,哈哈哈,所以,厚颜来求票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1 闱场盘查 贺锦年知道盘查的主要目的是防止被盘查的对象自尽,同时是一种手段,让被盘问的人未开始接受审训,就心生怯意。 四个壮汉一见贺锦年,脸上皆露出一丝难掩的喜色,这样的绝色少年,时下最好的伶人倌也挑不出一个,真是有眼福。 当中的一个提足阔步就走了过来,理所当然地准备剖了贺锦年的衣袍,贺锦年敏捷地往后一退,明眸一聚,寒芒乍现,冷冷道,“干什么?” 贺锦年虽年少,又长得一副殊美的姿容,但此时,在她冷沉的目光下,那汉子只觉得她的眼如川泽般深邃莫测,仿若随时有风雷涌起,不觉得软了些气势,福下腰身,“奉戴大人手谕,所有被询问的皆要查验身体,一防带凶器,二防带了毒,贺公子,小的们这也是为你们好。若是里头谁偷偷带了凶器,那岂不是危险?” 贺锦年知道在这个时空没什么人权可言,只要被怀疑,搓圆搓扁就由着对方,可她也知道在这个时空,律法面前不是人人平等的,就是有一条很重要的条例: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 所以,她不急不徐地张了张袖襟,并用力抖了抖,示意自已袖中空空没有藏所谓凶器。 同时,她的眸光透着不符合年纪的凌历,缓缓从四人脸上逡巡而过,真真让人感到,一转眸一惊魂,“你们这群奴才最好睁大眼睛看看,本公子是庆隆四年的新科状元,有功名在身,你们若是要搜本公子之身,按苍月的律法,你们得先裸身滚钉板,赤足过碳桥!” 借着本身贺锦年的记忆,她知道在庆隆四年,年仅十一岁的贺锦年就参加了当年的殿试,一举夺魁,可因为年纪太小,朝庭没有给他加官进爵。 那四人打了个冷颤,他们是刑检司行刑手,自然知道裸身滚钉板是什么刑罚,通常犯人经历了这种刑罚后,生锈的钉子刺穿人体皮肤,运气好的,发几日烧,运气不好的,过几天全身高热,全身伤口红肿溃烂而亡。 而赤足过碳桥,那可是烧得噼叭作响的炎碳,虽仅仅是一丈长的路,能挨的一路闯过,最后也会烧坏了双脚,而更多犯人在行此刑时,一时熬不过去,直接倒在碳火之上,活活烧死。 在四人一时被唬住的片刻,贺锦年已提足往外走,在拉开帘门的那一刹那,倏然转身,对着四个呆如木鸡的大汉眨了眨眼,眸中盈着少年的天真无邪,“你们觉得,本公子十三的好年华,活得如此风生水起,会不会咬舌自尽呢?” 话中之意,就算脑袋给门挟了去自杀,也无需借用凶器或是服毒,直接咬舌便是! 贺锦年被询问的时间很短,因为在刑讯官还未发问,她已经淘淘不绝地将昨晚自已所闻、所做一一自动呈诉。他坦言告之,他在自已帐营听到常庆公主顾宝嵌和小宫女的一番对话,他担心对金铃公主不利,所以通知了肖妥尘,让他去拦住金铃公主。 刑讯官问他为什么不将此事奏报,贺锦年回答,“也许当时常庆公主只是一时兴起,或是马上就后悔。我若去奏报,反而坏了常庆公主的声誊。后来,发现夜宴中少了金铃公主和戴少君,方确定事情不妙。至于为何让肖妥尘去拦,很简单,谁不知道肖公子有一身好身手,以他的脚力方有可能追在戴少君和金铃公主见面之前!” 贺锦年有问必答,且所有的话在情在理,时而还伴着一声询问,“大人,您说,锦年这样做对么?” 那刑训官虽然连记录都来不及,但却听得很清楚,到了关健时候还时不是地点头表示赞同。 等贺锦年在呈述词中签上自已的名,按上拇指印后,才不到半个时辰,离去时,她特意打了声招呼,朝着不远处的肖妥尘做了个再见的手式,潇洒离去。 直到很久后,贺锦年方从肖妥尘嘴里套出,原来这一天,肖妥尘被四个男子剥了个精光。这事直直让贺锦年笑了半年之久,言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因为肖妥尘是镇远将军之嫡子,其父镇远候,世袭罔替。肖妥尘是正宗嫡系的未来候爷,只要他懂得把自已的身份拿出来镇一镇,这些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奴才哪敢剥他的袍子。 肖妥尘虽然因耿直被扒了衣袍,却一点都不蠢,他清楚地知道什么应该老实交代,而什么不应该说。 比如贺锦年交给他的那个锦囊,吩咐他将锦囊中的春药的粉悄悄散在望月台上,这一点,他一字不露。只是老实交代,他之所以会去望月台,是贺锦年交代他办的差事。第一日很快就过去了,据杏巧从外面八卦搜来的消息,被囚禁的有戴少君,还有就是冬梅、顾宝嵌身边的三个宫女、及内务府掌暴室的高嬷嬷。 高嬷嬷是林皇后的人,这在皇宫中早已不是秘密。高嬷嬷掌管暴室,只要她撑不住戴向荣的刑讯逼供,林皇后这些年究竟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就很快会大白于天下。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贺锦年知道,接下来就是刑侦的阶段,果然,第二日,近乎苛刻的盘查在闱猎场刮起。为了方便刑部的调查,皇帝特命所有的官员,除几个戴向荣特别挑选的几个刑部的官员可以离开闱猎场外出,其余的人皆不能离开这里半步。 闱场之内人心惶惶,既使与顾宝嵌失贞之案无一丝关联的后宫嫔妃也闻到了一些异样的气息,似乎象是一场宫庭剧变。 贺锦年依然是吃吃睡睡,偶尔踱出去晒晒太阳,闷虽闷了点,但好在杏巧再不敢给她做添了料的粥,她倒不必半夜起来排毒,可以安心一夜睡到天亮。 第三日,皇上下旨,今日开始第一轮的竞选太子伴读。贺锦年从这个消息闻出味来,笃定戴向荣已向皇帝递了案综。皇帝已经准备动手了,但为了安抚朝堂和后宫的稳定,依然按原计划,竞选太子伴读。 ------题外话------ 悠幽怒问:我的男主呢,去哪打酱油了呢? 月战兢:表急,去了大魏了找女主了,很快会揭开悠幽姐关心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2 一鸣惊人 春日明媚,白云悠悠几朵浮于蓝天之上,顾城亦一身明黄朝服坐在高台之上,他的容貌只能算是清秀,但长期上位者的身份,身上有一种让人难以忽视的王者风范。 林皇后端坐在他身侧,倾天的大红凤袍和赤金的凤冠在阳光下太过耀眼,倒让人看不清皇后的容颜。 两侧重臣虽偶有说笑,但脸上僵硬的神色都微微透出对时局的担忧。 贺锦年随几个太子伴读的竞选者坐在帝王高台前的左下方。而他的七弟终于如愿以偿代替了昨夜被牵连的林皇后的侄子林仲忠。 无论这是不是冥冥中的安排,今日她都会给庆安公主最深重的一击!打碎她所有的梦想和希望! 贺锦钰被安排在贺锦年的身旁落坐,坐定时,贺锦钰朝着她得意洋洋的挥了挥拳头,凑过圆圆的脑袋在贺锦钰耳边怪笑,“识相的,最好现在就退场,否则,老子就把你给打趴下!” 贺锦年睫毛颤动了一下,稍稍移开脸,转头看到贺锦钰笑得有些肆无忌惮的表情时,挑了挑眉,眼神冷冽而淡漠,“小屁孩,把你的猪脑袋移开一些,你挡住小爷的阳光了!” 贺锦钰在贺锦年面前嚣张拨扈习惯了,而贺锦年向来不予计较,所以,在口舌上,贺锦钰也是占尽便宜,今天突然被他冷嘲的回了一句,毕竟年幼,竟一时之间不懂得如何反击,一双眼睛瞪得大大了,憋了许久才闷出一句,“老子会要你好看的!”最后,愤愤地朝着贺锦年挥了挥拳头,坐了下来。 贺锦年不能为然地淡淡一笑,她知道,贺锦钰最强的优势在于身体,他比贺锦年小了几岁,但无论还是身高和力量,他都在贺锦年之上。 可在他记忆中,每一次兄弟对诀,贺锦年最终都是以巧夺胜,这除了归功于贺锦年确实聪明,也着实是因为贺锦钰年纪太小。这一回,贺锦钰如此笃定地能将他打趴下,肯定是有所准备。 但无论他的底牌在哪,贺锦年并不担心,因为贺锦钰再强,也不是他的对手,在近身肉博中,是她二十一世纪做保镖时最擅长的! 苍月重武轻文,竞选的方式自然是以武为主,第一场为射箭,实行计分制,二十名中,淘汰最后四名,留下十六名进入第二沦。 二十人分四次上场,每次五人上场,按抽签决定。 贺锦钰是场中最年幼,他第一轮就上。他小小年纪倒一点也不怯场,与同行的几个竞选者向帝后行礼后。朝着庆安公主自信地仰了仰下颌,迎来庆安鼓励的一笑。 在这一轮比赛中,贺锦钰轻轻巧巧,以其臂力取胜,满弓时引得全场的掌声,直夸这孩子天赋异禀,贺家真是人才辈出。 贺锦年和肖妥尘同组竞赛。 贺锦年在二十一世纪是保镖出身,学过弹道轨迹,箭翎的运动在今日风向下的轨道,她可以计算出来。所以,射击的精准度自然比这时空的古人强上千倍百倍。而作为申钥儿时,她随师灵碎子,自然也修习过弓箭。 虽说她的内力没有恢复,但以她目前的体力完全可以张满弓! 今日若她肯夺魁,这里,没有一个人能与她交锋! 因为顾城风的原因,本来今日她是准备藏拙,勉强地过关,至少不要输得太惨。 可她现在已有了新的计划! 她不仅仅要过一第关,进入第二轮的肉博赛,还要以最优秀的成绩,受到当权者的注目。 既使她将来有一天被顾城风收于麾下,她也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所以,今日,她要为自已一战成名! 她没有象别的人一只一只箭地射,而是慢条厮理地从箭筒中挑选着相同的十只箭,这十只,她要精准地凭手感测算出重量,还有箭翎的两翼平衡。 所以,当场中的其它的四个人皆射出四箭后,她这里依然毫无动静地在一根一根的挑选着,引得一旁的观望的大臣直蹙眉,连着贺元奇也开始有些坐不住,微微感到焦急! 虽然他知道这儿子向来做事有自已的主张,但今日是武试,是贺锦年的弱项,没有什么投机取巧可言。 在下面观望的太子竞选者开始小声地取笑,尤其是阳光下,贺锦年单薄柔弱的身子站在那四个身强体壮的少年之中尤其显得突兀。 贺锦钰仗着年纪小,装着童言无忌的模样在座席公然朝着她笑,“五哥,这箭有什么好挑的,就别磨蹭了,你要是不行,就让小弟代你比赛吧!” 贺元奇脸色一沉,虽不说话,但重重一咳,引得庆安公主微微不悦地朝着贺锦钰道,“钰儿,不得对你兄长无礼!” 庆安公主双眸蒙上了一层浅灰,心里有一种叫厌憎渗入血液在她身体里游走,侵进五腹六脏。如果不是为了钰儿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她才不会委屈求全地与这一个迂腐的老男人共同生活。这十年来,她还不得不装出慈母的样子去迎合世人的眼光。 而贺锦年的光环又压在她的儿子贺锦钰的身上,让她常常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岁月流走中,这种厌憎缓缓地化成了一种毒,渗入她的皮囊,流进她的血液,啃噬着她的骨头。 贺锦年对周遭的一切置若罔离,在众人射完第六箭时,方施施然地走了过来,一手拿了五根箭同时描准前方的箭靶,此时,全场静了下来,从人带着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这个文弱少年,低低的议论此起彼伏,嘘叹中夹杂着鄙夷的嘲笑之声,甚至身边的正准备射击的四个少年感受到全场气息变化时,亦随着目光瞧向贺锦年,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明媚的阳光下,柔弱纤细的臂膀将一张月牙弓缓缓张开,阳光落进那少年那双幽亮皓眸,却象被两泓黑洞吸食了一般,不见一丝的光亮—— 只听得一声箭翎破开空气之声,五只箭带着凌厉的啸声同时往靶中射去,“噔”地一声,全中靶心。 那一瞬,全场静宓无声,饶是贺元奇也无法相信自已的眼睛,他的儿子,竟能射出苍月国历史上从不曾有人射过的五箭穿羊。 而在此之前,传闻大魏质子护卫申苏锦曾在北蒙射出七星连环,一箭射杀七个北蒙大将,一箭定乾坤。 但申苏锦七星连环于这里的大多数人仅仅是听闻,今日却是亲眼目睹贺锦年的惊人表现! ------题外话------ 梧晴雪:男主不出,坚决地养文,决不看一个字~ 月愣了:小雪,你不看文,肿么知道男主木有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3 一鸣惊人2 “这……怎么可能?”原本准备看热闹、听嘲笑的庆安公主双肩狠狠一抖,不详的预感直袭心尖,仿佛被箭翎穿透的不是靶,而是她的心!她失态地两手撑在桌面上,全然不知此时自已发出的声音带着破碎却又夹杂着淘天的置疑,却不慎推翻了面前的酒盏,金黄色的酒瞬时沿着桌面流下,滴溅在她的裙子之上。 可这时候,除了冷冷看着她的林皇后,谁还会去关注庆安公主? 这一刻,春日的阳光好象只照耀在一个人身上,那个人——就是贺锦年! 突然,人群中暴发出迭声雄厚的赞誉,“好!好!好!” 众人回过神来,也不知道是谁先鼓得掌,很快,掌声连绵一片,响彻云霄! 最后,顾城亦缓缓站起身,朗声道,“好,这真是我苍月之福祉,贺爱卿,你当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顾城亦几乎走到高台的边缘,居高临下地指着右首下方的贺元奇,嘴角挑着一抹很优雅的笑容,“令郎真是文武全才!贺爱卿,有子如此,真是可喜可贺!” 众臣随声呼喝! 很快,高台上率先响起了帝王的掌声,接着,全场再一次爆以热烈的掌声,尤其是武将,有几个情绪特激动的甚至挥臂齐声大喊,“威武!威武!” 贺锦钰张口结舌,满脸激红,看着全场的人为贺锦年贺彩,眼圈一红,心中激愤难平,使劲地踢了一下桌腿,咬着牙嘀咕,“有什么了不起,连弓都张不满!” 而贺锦年却脸色丕动,缓缓拿起剩下的五根箭,微眯的眸光如鹰隼,透过幽然绵长空气一层一层地达到靶中央,这一次,她张满弓,眸间带着凌然的杀气,射出时,众人微微吃了一惊,因为这五箭射出时,众人的耳膜明显感觉得一种刺痛,果然,那箭的速度极快,带着凌历的破空之势,最后穿入靶心! 同时,众人听到一声声“嘎嘎”作响后,长靶缓缓后倾,最后,立着靶身的长杆断成了两截。两名侍卫带着质疑的神色上前扶起长靶时,方发现,后射出的五根箭竟把原先插在靶心的五只箭推了出去,把整个靶心穿出拳头大的窟窿! 当两名侍卫高举着靶子走到高台下,让全场的人清清楚楚看到靶心被穿透后,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看向贺锦年,却只见,那少年,仰着头,嘴角微微向上弯着,眼睛里倒映着天上的云彩,一瞬间仿佛潋潋水波在流动。 庆安公主的心一下子陷入漆黑的无边地狱里,她直觉,被眼前这个十三岁的孩子耍了。 第一轮,没有任何悬念,贺锦年以第一名的成绩通过。 结束后,歌舞美酒上场。 因为贺锦年惊世骇俗的表演让闱场中的气氛变得热烈起来,趁此休息时间,不少大臣纷纷向贺元奇和庆安公主动祝贺。 高台上,林皇后脸上盈满端庄的笑容,遥遥举杯朝着庆安公主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饮尽时,眸中讥诮更盛。 庆安公主在一片盛情赞誉的乐声中,却有些神情落漠地看着杯中的黄金液体,缓缓仰头喝下了那杯清酒。 她心中疑问重重,贺锦年三岁时就随了她,什么时候,这孩子在自已的眼皮底下练就了这一身的绝技? 难道他就是凭着这样的本事躲过了那一场的屠杀? 既然有这样的本事,又怎么不救自已的孪生妹妹? 她心里无解,只希望第二轮肉博赛能够给自已带来答案。毕竟以弓箭取胜还能占一个“巧”字,而肉博,方为真正的撕杀。 这一点,她倒是极有信心,毕竟贺锦钰的身上流着那人的血,身上的武艺又是苍月国顶尖的高手亲授! 第二轮为肉博赛,除了被淘汰的四名少年回到父母的座席上,其它的十六个晋级的开始抽签,选中相同的,将作为对手肉博。肉博赛第一轮对诀后,胜出的八名将再次晋级,而剩下的八名将要进行第二轮和第三轮的肉博,最后胜出的两名晋级。 第二轮是竞赛中最为激烈的争夺,在太子东宫培训期间,这一群少年每天都针对这一场比赛努力训练,除了天天闲逛皇宫的贺锦年和迟加入竞选的贺锦钰。 轮到贺锦钰抽时,他突然站起身,大声朝着高台上喊,“皇上,钰儿不想抽签,钰儿想直接挑战兄长,请皇上答应钰儿的要求!” “果然是初生之犊不怕虎,好样的!”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倒引起不少人的赞成。 “钰儿,这似乎不合规距,你选了对手,那也得看看你的同伴肯不肯答应!”顾城亦脸上并无不悦之色,反而带着微微赞赏之色。 贺锦钰马上转首朝着身后的众人大声问,“我选我的兄长为对手,你们有意见么?”声音明显稚嫩,却中气十足! 如果是以前,所有的人都希望直接抽到与贺锦年对诀,但今日第一场过后,每个人都知道,不能轻视了这外表看似柔弱的少年。 既然贺锦钰希望能和贺锦年直接对阵,那他们自然乐见其成,所以,不少人齐声应,“没有意见!” 兄弟对诀,这倒不象是竞选了,倒象是一场别开声面的演出,校场内的气氛更加热烈。 顾城亦见全场的气氛如此热烈,尤其是几个仕家,对这一场太子伴读的竞选显得兴味盎然,龙颜大悦,竟从高台上一跃而下,走到贺锦年的身前,微微俯身问,“贺五公子,你可是要接受你幼弟的挑战?” 这一场太子竞选原本的目的就是皇上拉拢高门仕家的手段,入选的固然是荣誉,被淘汰的孩子也会被选入苍月最好的学堂,让他们接受最好的教育。 所以,在贺锦年也表示没有意见后,顾城亦同意了让兄弟二人对诀。 ------题外话------ 六月掐媚:报告月月,我十票全投了~ 月窃喜,装一本正经:肿么好意思捏,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哈,意思一下给九票就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4 危险一刻 “七弟,我们先给父亲和公主殿下请个安,让他们安下心,我们只是点到为止!”贺锦年突然笑意盈盈地伸出手牵了贺锦钰往贺元奇的座席上走。 贺锦钰原本想甩开,但众目睽睽下,又觉得这样做,一定会让别人认为他没有教养,所以,马上挤出天真无邪的笑容,乖顺地应,“好的,五哥!” 好一派的兄弟友恭! 贺锦年以茶代酒给父亲贺元奇和庆安公主敬酒后,突然上前,抱住了庆安公主,飞快地在她耳边落下一句,“公主请放心,锦年一定会手下留情的!”言毕,抬起头时,那眉间的线条和暖如风,而眼角的微微笑意却显得那么冷漠无情。 庆安公主的心无端的揪成一团,尤其是看到贺锦年瞳孔深处两簇幽森的冷诡时,她突然觉得她废尽心机让贺锦钰一鸣惊人,将有可能成为她一生最后悔的事,可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已没有一点转寰的余地。 可这想法仅仅停留一瞬,便自行否定!因为她怀中的贺锦年实在纤瘦,而她的儿子贺锦钰又今非昔比,既使贺锦年深藏不露,只怕也难逃今日之劫! 眉眼一弯,所有的不安被她强行压下,她笑得舒朗,如慈母般地为贺锦年理了理衣襟,柔声提点,“锦儿,你自当也要小心,你弟弟年幼,出手难免一时收不住!” “好!”浅笑如薄雾,贺锦年眸中带着慑人的寒光,一点也不隐藏她眸中的利刃,一字一句,“谢谢公主殿下关心!”战争既然已经打响,那以示弱的方式麻痹对方已经无用。 从今日开始,她要让这个恶毒的妇人看到她最强势的一面! 她转身离去,身后,庆安公主再也掩不住脸上的憎恨,盯着贺锦年走向赛场的后背,她的眼不得幻化出这世间最锋利的毒箭狠狠的刺向贺锦年。 兄弟对诀时,贺锦年惊异的发觉到,贺锦钰的内力突然提升,当他的拳风从自已的耳际擦过时,贺锦年明显地感觉到这不是一个孩子能修行到内力,显然,有高人将内力注入他的体内。 难怪,他今日赛前如此嚣张! 贺锦钰不过才九岁,但一招一式动作如行云流水,拳风过处虎虎生威,不象是花拳绣腿,这样的年纪能练出这等层度确实让场中的武将感到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而贺锦年身形虽纤瘦,看似弱不惊风,身体却惊人的柔软,几次临威时,惊得台下的人一身冷汗,开始为他祈祷,她却以让人不可思议的身体弯曲避开贺锦钰的攻击。 因为贺锦年知道自已的内力并未恢得,硬拼并没有十成的把握,所以,贺锦年本想引诱贺锦钰走狂攻猛打的,消耗他的体力,再来致命一击。 谁知道,贺锦钰就跟吃了兴奋剂一样,越打越勇。 贺锦年一边防守一边思忖着换战术时,突然,眼角掠到贺锦钰细小的一个动作——他右手握拳时,并没有紧握成团,而是虚张着向她的胸口袭来,瞬时,一种尖锐的直觉侵入贺锦年大脑的神经中央,她的眸光仿佛能穿透贺锦钰厚实的骨格和皮肤,看到他掌心处藏了一根绵针,这种针细如牛毛,穿入人体后,可以随着血脉游走,走到心脏,致人猝死! 死后,任何仵作也查不出伤口在哪里。 那一刹那,贺锦年眸光如烟花一暴,射放出凌历的生杀气息,一个认识也同时袭入她的大脑:贺锦钰与贺锦年兄妹没有血缘关系! 否则,她无法察觉那种视觉看不到的危险!她天生对危险时刻来临有感应戾气的能力,唯独对亲人无效。 今天她虽然下定决心给贺锦钰一个教训,将他从晋级的名单上刷下,粉碎了庆安的美梦! 但她心中对贺元奇还是感到内疚,毕竟贺锦钰也是他的亲生儿子。 现在,所有的顾虑如潮夕般褪却,一个残酷念想涌起,她的眸光冰冷地落在了贺锦钰的足裸之上—— 就在她思忖间,虽然她本能地避开了贺锦钰一常击在她的胸口上,但动作稍一迟缓,贺锦钰的一掌又转而攻向了她的腹部。 刹时,贺锦年长身暴起,双足一瞪,脚尖轻轻一触草地,人已掠开一丈开外。贺锦钰扑了一个空后,紧逼不放,可这一次,贺锦年比他更快,一手捏住了贺锦钰的右手脉门,反转,将贺锦钰的手掌击入他自已的腹中,那根针自然悄无声息地被钉进贺锦钰的腹内。 同时,似乎动作太大,她和贺锦钰同时摔倒在地,不巧,她的鼻子正碰到贺锦钰的额头,浓绸的血液喷了出来,两人的脸上都沾满了血。 所有动作近乎一气呵成。 “钰儿——”庆安看不到这一系列的动作,只看到贺锦钰一脸是血地躺在草上,心头窜上惶然!根本顾不得赛场规距,直接冲向贺锦钰。 “锦儿——”贺元奇蹭地从座位上站起,紧随着庆安奔向贺锦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5 断你前程 庆安公主和贺元奇几乎同时起身,冲向台上—— “你给老子死开!”贺锦钰鼻息间全是腥甜之味,更令他难他难受的是,他一开口,刚好贺锦年流下的鼻血正滴进他的嘴里,恶心得他几乎呕出来。 加上又被他压制在下,觉得自已这下什么颜面都丢光了,可不知为什么,他感到全身的气息提不上来,尤其是两只手绵软无力得连抬也觉得废劲。 而此时的贺锦年却根本不理会贺锦钰,她的眸光如阴隼般掠过场地的四周—— 贺锦钰是谁的儿子?当年庆安下嫁给贺元奇算是“高龄”公主,苍月国的人一直以为那是因为庆安一直仰慕一代儒师贺元奇,只是因为贺元奇府中已有发妻,既不想破坏他人姻缘,又不想伏低作小,所以才误了青春好年华。直待贺元奇的发妻去世后,方如愿以偿地嫁给了贺元奇,在苍月倒得了一个重情重义的美誊。 那既然庆安早有所爱,并愿为其孕育后代,却不能如愿嫁给此人,为了隐人耳目,还不得不委屈求全嫁给一个大自已十七岁男子为填房,只能说,庆安背后的男人有着不可公开的身份。 无法光明正大地站在庆安公主的身边,与她一起生儿育女! 她清楚地知道从场外的角度来看,贺锦钰被压在下面一动不动,多数人会以为贺锦钰受了重伤。如果贺锦钰的父亲此时也在校场之内,以她的洞察力,她相信,她会认出是哪一个! 果然,一个灰袍的人很快落入她的视觉,那个人眼神带着与平常人不同的焦急落在了贺锦钰的脑袋上,但很快,这个人也查觉了她探究的眸光,倏地就从人群中消失,她甚至来不及看清楚这个人的长相。 这个人到底是谁?是贺锦钰的亲身父亲么?或是贺锦钰的授业恩师?贺锦钰在短时间内武功突飞猛进是因为这个人? 而他方才站的位置,那里全是当今皇帝倚重的大臣。 她一直以为庆安公主害死贺锦年仅仅是因为贺家的嫡长子之位, 但如今看来,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她的命运与贺锦年兄妹已联系在一起,那她就必须把庆安及早解决,否则,她将来要做任何事,就会腹背受敌,以其时时防备敌人,不如自动反击! 庆安公主虽是女流之辈,但儿子受伤,她冲得比谁都快,她先贺元奇到了贺锦年的身边,再顾不得演嫡母情深,一把推开贺锦年后便抱住满脸是血,一动不动贺锦钰,吓得脸色发紫,连声焦急呼唤,“钰儿,怎么啦,怎么啦?” 贺锦钰脸色苍白,他知道那根针是在自已的身体之内,他知道这针的霸道,加上全身的力道不知道为什么全然使不上来,他毕竟年幼,看到庆安公主焦急的询问时,又惊又怕又委屈,眼眶一红眼泪就落了下来。 庆安公主更是吓得神魂不聚,倏地抬首,那一双狰狞地眼像蛇信般狠狠地咬向贺锦年,“你到底对钰儿做了些什么?” 贺锦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庆安公主,瞳仁清冷如雪,眸子里的尖利如刺—— 她做了什么?除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刚才她在那一瞬间还做了一个微小的动作,伤了贺锦钰的左腿。 她知道绵针的主人肯定有办法为贺锦钰取出针,尽管她知道那针没入人体在达到心脏前,因为是随血管轻微流动而感受不到疼,可想从体内取出却要经受非人能忍受的折磨,因为那根针是在血管中,取出体外必然会通过内脏,尽管因为针很细不会破坏人体脏器,可那种疼痛却非一般人能忍受。就好象是人的肾脏或胆,一点点的小结石也会让人痛得死去活来,何况是一根针从内脏里吸出来? 但光是让贺锦钰疼痛,显然是不够的! 她在二十一世纪做保镖时受过特殊训练,为了在近身攻击时能做到最短时间给敌人最大的伤害,她曾研修过人体的骨格,熟悉人体骨格中最脆弱的是哪一部份。 方才,在两人同时摔倒的那一瞬间,她捏裂了贺锦钰的踝关节的骨头,力道不轻不重,只是让那里稍稍裂开一些缝隙。 如果贺锦钰肯好好休息,或是太医及时发现诊治,以他九岁的年纪,骨格的生长有着自愈的能力,会慢慢修复,不会造成更大的创伤。 不过,贺锦钰生性太好强,在取出身体的绵针后,为了一雪前耻,他一定会缠着那神秘人练习新的武功! 那贺锦钰关节处的裂缝就会愈来愈大,初时会疼痛,但以这个时空的医术,只会被认为肌肉损伤造成疼痛。 错过了最好的治愈期后,那处的创伤将愈来愈大,最后,断开! 待发现到严重时,已不得不以敲骨的方式重新接续,最后的结果,就是让贺锦钰终身致残。 她知道贺锦钰是庆安公主最大的希望,一个残疾的孩子将一生无法出现在朝堂之上,只能庸碌一生,这天下,没有什么比这个打击会更严历。 这个想法仅是她在知道她与贺锦钰没有血缘关系后,一瞬间决定! 顾城亦已从高台上走下,微微蹙眉,“庆安,先别顾着问,看看钰儿伤得如何?” “皇上,是锦年的不慎碰了鼻子流了血!”贺锦年状似很无耐地一笑,随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粉尘后,又抹了一下鼻血,慢幽幽地俯下身,扣了贺锦钰的脉搏,似笑非笑道,“七弟,别撒娇,起来吧,又不是你流血!受伤的可是五哥!” “我……”贺锦钰瞬时感到全身的力气又回来,他眼神戒备,满心狐疑地想挣开手,“你方才使了什么妖法!”话未说完,被贺锦年一拉,就顺势起了身。 “锦儿,你没什么事?”贺元奇冷静地上下看了一眼贺锦年,递给他一张帕子。又瞟了一眼一旁半低着头的贺锦钰,神色有些冷漠,“切莫胡言,你兄长能有什么妖法,你尚年幼,输了也是寻常之事!” “他,他用针扎……”贺锦钰沉不住气,指着贺锦年,满眼都是凶戾之气。 庆安公主倒抽一口冷气,刚恢复的平静瞬时破开,脸上最后一抹血色也消失,她取了帕子就往贺锦钰的脸上拭去,阻止贺锦钰接下来要说的话,强行逼着自已用最平静地声音安慰,“钰儿,你今日的表现已经很好!” 贺锦钰无法接受自已失败的事实,恨恨地甩开庆安的手,跑开。 这一场对诀因为流血事件而意外终止。 ------题外话------ 常念水袖翻飞中,娇滴滴地问:话说,姐何时出场? 月满头大汗:念姐,您的戏台子马上搭好了,您先化化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6 剑走偏锋 贺锦年下了场,在太监的引领下,到一处营帐接受太医的诊治,她面上一如既往的平静,心里胜过海浪般地翻腾。今日她公然和庆安公主宣战,没想到却无意揭开了这个秘密!原来,贺锦钰并非是贺元奇的亲身骨肉。 她知道,贺家兄妹并不知道这个秘密,那贺元奇会知道么? 她随手接过医女手中的冰块,轻轻敷在自已的鼻翼上,脸上沉甸着几分疑惑的神情,陷入沉思—— 借着贺家兄妹的记忆,回忆起在贺府过往的一切,从贺元奇与庆安公主之间的相敬如宾,从贺元奇对贺锦钰在贺府中欺上霸下,飞扬跋扈的不闻不问,最后,是今日突发事件,贺元奇对贺锦钰一脸是血的漠不关心,桩桩件件在他脑子里慢慢地清晰,最后,她分析确定,贺元奇知道这个秘密! 贺元奇一身傲骨,并不是一个能为皇权弯下脊背之人。他能忍下这样的奇耻大辱,这背后到底还装了什么样的秘密! 贺锦年在默默沉思之际,场外突然发生一骚乱,贺锦年心道,莫不是又有竞选者受伤? 帐营里的医女听到动静,有些好奇地走到帐帘处,挑了帘探出头观望着。 贺锦年觉得自已鼻子的血也流了差不多,便拨出塞在鼻孔的纱布,又用干净的纱布沾了些水洗了鼻翼周围干涸的血块。 一切弄好,耳边传来一声声宫女惊呼,“皇上,金铃公主出事了,常庆公主疯了,她要杀金铃公主……” 贺锦年的心骤然跳漏了一拍,不期然地想前世中,顾铃兰也是死于十六岁花季!难道—— 她扔了手上的纱布,疾身就朝着帐帘处冲去,“让开——”顾不得失礼,一把推开医女,疾身跑出去! 除了赛场依然还在比试,帝后二人听了这消息后,急急忙忙奔向行苑的方向! 她马上朝着顾铃兰行苑的方向跑去,突然场地中传来一声闷哼,她循声一瞧,竟是肖妥尘被对手打翻在地。 她的目光没有多做停留,而是随着林皇后离去的脚步勿勿追了上去,但脑子里突然闪过,前世中,顾铃兰也是在这个时间出事,难道肖妥尘是因为这样出局?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是因为顾铃兰而在竞技中大失水准。 那么,肖妥尘就可能不是顾城风的人! 这倒是意外的收获,肖妥尘是个人才,只要运用得当,将会成为一把利器。 她随众人勿勿赶到顾金铃的行苑时,顾宝嵌已被顾铃兰身边的护卫团团围住,星妃娘娘象护犊似的紧紧守在顾铃兰的身边,那一双原本柔媚的双眸圆睁,一副你敢上来,我就咬死你的表情。 顾宝嵌一边尖声狂笑,一边手执着一把金色钗子,发狂地朝着护卫攻击,嘴里疯狂地嘶吼,“顾铃兰,你这毒妇,今天本公主要和你同归于尽……” 那些侍卫全是一等护卫,他们不敢轻易靠近顾宝嵌,只是围困着她,而顾宝嵌也伤不了他们半分。 顾铃兰直直站在寝居的门前,她气得浑身颤抖,嘴唇翕动着,脸上无一丝血色,但眸中并无惧意。 顾城亦远远就听到顾宝嵌疯狂的咆哮声,一看四周的狼狈一片,龙颜大怒,“大胆,你还敢对你皇姑不敬,还不把钗子给扔了,朕看你活得不耐烦了!”话音未尽,劈手横指林皇后,斥责,“林淑月,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 林皇后被帝王凶狠的眸光震慑住,大脑一阵短暂的空白,她咬了咬牙,朝着帝王跪下,“请皇上恕罪!” 贺锦年见她顾宝嵌全身一震,缓缓转身,看到她的模样,连贺锦年也大吃一惊,原本柔情似水的双瞳此时如蒙了一层白灰般呆滞,转动时带着机械的迟钝,眼睑下浮着一层明显的青黑之色,长发中分从两侧披散而下,直落膝盖,乍看之下真如贞子缠身里的活鬼。 她的眼睛呆呆滞滞、一点一点地移动,最后落在了林皇后脸上,象是一个失散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亲人一般呜咽一声,扔开了手中的钗子,朝着林皇后伸出双手,接着开始哭泣,她眼里迷漫着伤悲,朝着帝后二人跪下,声音中全然是无助的绝望,“父皇,母后,是顾铃兰她害我,是她,是她让人打晕了儿臣,并喂了儿臣那些迷药,父皇,母后,儿臣不活了,求父皇母后为儿臣做主……” 这样的场面如若在民间,相信所有的父母都会冲过去抱住女儿,可这是在皇家! “终于醒来了?”顾城亦甚至连眉眼都不动,而他也早已看过所有的卷综,他是舔着带血的刀锋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人,越是这样的人,越希望自已的儿女象一朵不沾尘埃那般圣洁,若儿子必需要面对黑暗,那至少他的女儿可以活得干干净净! 可顾宝嵌的一系列动作让他感到彻底的失望,她的动机甚至让他觉得可笑,仅仅是不想别人盖过她的锋芒。 他原本就对这个女儿没有太深的印象,他尽管儿子不多,女儿却有十几个。无论是儿子亦或是女儿,他从没有亲手带过一个,平素这些儿女几乎也没有机会能见他一面,在他的心中,他不缺儿女,多的是嫔妃愿意为他生儿育女。 此时,尽管顾宝嵌看上去如此的悲惨,而他脑中唯有“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不可活!” “朕已令刑检司彻查此案,后日回燕京,即刻三堂会审,是非论断,自有公道!但你今日所举实有悖人伦!朕,绝不姑息!”顾城亦眸色狠戾,语气冰寒,最后,眸光带着浓浓警意渐渐转到膝前的林皇后,“起来吧,皇后!常庆不是孩子,她的错应由她自已担着!” 行苑中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唯有风吹时花枝摇摆花出的簇簇作响! 林皇后感受到顾城亦身上发出的层层戾气,心里发凉,最终沉入死寂。如果可以她真想狠狠反问她的丈夫,置问他,既使女儿有天大的错,但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受到了这样的伤害,作为父母,是不是先把她呵护在羽翼之下,难不成真要逼着她走绝路。 可她知道,她的丈夫更是个一国之君,所谓有国无家,在利弊面前,莫说是一个女儿,就是一个儿子也会被他舍弃! 就因为她太明白,所以,她想从荆棘中为儿女寻一条出路。她那日听了医女的话,知道顾宝嵌一直没醒,是因为自身在逃避,所以,昨夜她以照顾女儿为名,留守了一夜。 她告诉女儿,皇帝已经知道顾宝嵌失贞的始末,全部的罪证都指向顾宝嵌。除了那个递假信的宫女外,还包括顾宝嵌指使宫人从外番女子手中拿走合欢粉!她告诉顾宝嵌,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冬梅已经将以前她陷害清妃的事供了出来。 加上张晴妩兄妹早在五年前,就偷偷把清妃身边的一个宫女偷偷藏在一处乡下,如今这个人也被戴向荣找到,现在,罪证确凿,只要经三审,林氏一族将彻底覆灭! 林皇后告诉女儿,如今只有剑走偏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幸好,这个女儿没有让她失望! ------题外话------ 顾铃兰:上辈子你让本公主那么惨,十六好年华就去了天庭,这辈子,本公主可不可以多要点好东西? 月恭恭敬敬奉上菜单:公主,请您点餐! 顾铃兰打开一看,瞪眼:点个老公要一百万两,太贵,你还是留给梧晴雪吧! 月急忙道:各种价码的,侍卫只要纹银十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7 弃卒保帅 “母后……”顾宝嵌抬起头,眼睑下浮着一层青黑之色,衬着那张苍白脸上全是泪痕,她刚想起身扑入林皇后的怀中,蓦地,一巴掌照着她的面门就狠狠地煽了过来,懵慟中,她耳畔响起林皇后凌厉的斥喝之声,“你这个逆子,竟敢拿钗子来伤你的亲姑姑,今日,不用等你父皇动手,母后这就结果了你——” 林皇后话刚说完,眸中灌上血色,猛地近身的一个侍卫手上抽了剑,狠狠地朝着顾宝嵌身上砍去。 昊王正适在旁,急忙抽剑一挡,并顺手夺过林皇后手中的剑,“皇嫂,您冷静一些!”心中却大赞:这戏要是演足了,就没人会追究宝嵌欲图伤害顾铃兰了。 “母后……”顾宝嵌她惊蜇地跳起,呆滞的眸中灌满无法置信,“母后,为什么,您不的女儿作主……你要杀了女儿?母后……”顾宝嵌双手揪了脑袋重重地摇首,那苍白的五指使劲地揉着,最后,茫茫然地抬首,朝着众人傻傻一笑,张开十指,从人惊异的看到,她的十指间全是落发。 “是你做错了事,你以下犯上!”林皇后捡起地上的金钗,那尖尖的钗尾在阳光下发出寒光。 众人看了,心想,这样的钗子最多也仅是伤人,想拿这样的钗子与人同归于尽,这常庆安主也未免太天真,难道公主疯了? “哈哈哈……”顾宝嵌空然仰头朝天,凄历的女子尖笑声在行苑中回音不绝,那散发乱成一团地蒙在苍白的脸上,突然她猛地扎了过去,扑倒在林皇后的双膝之下,放声啼哭,“母后,为什么,您不的女儿作主……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呀!嵌儿是您的亲生女儿呀……女儿好难受,女儿不想活了,求父皇母后赐女儿一死吧吧……”这一声声的哭泣是从内心里冲出来的,尽管连她自已也分不清,走到了这一步,是不是天理迢迢报应在自已的身上,但于她自已,那一夜模糊的凌迟记忆却是真实所在! 她很小的时候,那时她仅仅是个郡主,而顾铃兰却是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深受皇宠,宫中所有的云织彩锦都用在她的身上,每一次看到顾铃兰穿着云织彩锦绣成的霓裳,她就恨不得突然着火,把她的衣裳全烧成灰。 随着顾城亦的登基,母妃问鼎后位,她也成了高高在上的嫡公主。当她终于领到七尺的云织彩锦,她兴高彩烈地去顾铃兰的宫中,本想炫耀一番,谁知一进门,就看到完完整整的一匹去织彩锦随意地放在外寝的桌上。 后来,宫人告诉她,江南的云织彩锦一上贡,内务府会按帝王的旨意,先让顾铃兰挑走一半。剩余的才让后宫嫔妃按品级来分。 为此,她向她的父皇顾城亦哭诉了几次,可换来的却只是一顿训斥。 从此后,妒忌化为仇恨如种子一样在她心中生根发芽,终于让她做出了最疯狂的事。 她知道自已这一生是毁了!更知道由于自已的任性妄为,也彻底将林氏一族推向了覆灭的绝地。 她后悔,后悔自已不听母后的提点,不要和顾铃兰去攀比!她放任自已一天一天地将那颗妒忌衍生而来的仇恨变成了一颗毒瘤,最后,在她的体内慢慢地溃烂,化脓! 哭声哀怨而凄历,眼泪、鼻涕四溢,与平素高高在上,清高自傲的模样天差地别,让人感到莫名的心酸,尤其是让场中一些年老的大臣产生了侧隐之心,摇首轻叹,劝道,“皇后娘娘,公主殿下是因为受了刺激方做出此等行为,好在金铃公主并不曾受伤,皇后您就消消气!” 林皇后手中失了剑,却依然不肯罢休,上前又猛地掌括顾宝嵌的脸,打得她发髻全部散开,狼狈不堪。而顾宝嵌在受了那一夜的药性的驱使耗尽了体力,加上昏迷的两天两夜中滴水未进,醒来后,是硬撑着一口气出来找顾铃兰算帐。到这了时,已是强弩之末,哪经得起林皇后掌力十足的巴掌,众人只听她气若游丝地叫了一声,“父皇,救女儿……”后,就昏死了过去。 顾城亦眼角从瘫到在地的顾宝嵌身上勾起,冷漠地划过林皇后的脸,刚想下令太监带走顾宝嵌,却听到林皇后指着一群奴才,怒喝,“你们这群狗奴才,公主病成这样,你们是怎么看住公主的,让她就这样跑出来?从今日开始,没有本宫的命令,公主不得离开寝房一步,要是再出乱,本宫砍了你们的脑袋!” 这些宫人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听了后,下意识地看向帝王,其中一个机警些的,急忙上前扶住顾宝嵌欲将她带走。 林皇后望着远去的宫人,她突然凄凉地笑了,她双手掩着自已的脸,双肩急剧地抖动着,随后,象是大彻大悟般地拭去脸上的泪,双眸中透出平静,几步走到顾铃兰的身前,跪下,“皇妹,是皇嫂管教女儿不严,致她以下犯上,公然对皇妹不敬。子不教,母之过,皇嫂愿替女儿向皇妹赔罪,皇妹是打是骂是杀,本宫绝无怨言!” 顾铃兰此时真不知应是哭,还是笑,这一对母女演了一场旷世的好戏,明明被伤害的是自已,却倒打一耙,象是她在咄咄逼人! 而紧紧搂着她的星王妃马上搂着顾铃兰后退,错开林皇后的磕首,一脸的惊惶失措,“皇后娘娘,皇上在此,一切有皇上做主呢!金铃公主受了惊吓,只怕此时脑子还使不过弯来!” 昊王爷暧昧地瞄了一下妻子,心里赞道:还是自家娘子聪明!这戏也做得恰到好处!这要是让十九妹开口,就算是再不甘心,也只能回一句:皇嫂,算了,反正本公主也没受伤! 林皇后倒不愿太失体统,提裙起身,平静地朝着顾铃兰微一福身,走到了帝王的身前,重重地一跪,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抬首时,生生吞下喉中腥甜,“皇上,臣妾有罪,是臣妾管教宝嵌不严,以致她今日行为如此放纵,竟敢公然行凶,臣妾为人母,应代受女儿之过,请皇上降罪。还有,臣妾业已无颜为皇上分忧,臣妾会奉还凤印,从此归皈佛门不再问世事,求皇上成全!” 此话一出,不亦于晴天惊雷,纵观苍月国百年历史,哪有一个当朝皇后提出皈依佛门之理? ------题外话------ SOS:亲们,谁长期工作跟台式电脑挂勾的,有什么好办法消除肩、颈、椎、手臂之类疼痛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8 又梦顾城风 “嗤——”贺锦年倒吸一口气,猛地支坐起身,全身汗淋湿透,她右手抚上胸口,掌心处传来疾速的心跳震动! 方才,她竟梦见了前世的自已,独自躺在一间幽闭的突间,四周处处透着冷诡、阴森、恐怖! 她的身体象一具干尸,唯有微弱的心跳让她感知道,她还是活着的—— 紧接着,梦中场景一变,她的灵魂在时间与光影中飞快地转动,她看到了贺锦年、贺锦筝兄妹朝着她招手笑,“小姐……我们要走了,以后不能再跟着您,您珍重……” 她刚想拉住她们兄妹俩,身后却有人扯住她的袖襟,“锦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她一回首,竟是顾城风……他的身后是烟雾迷漫,血水滚滚,漫无边际的彼岸花开……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再一次梦见他,在前世中,她与他虽打过很多次交道,但交情根本就谈不上,尤其是到了最后,两人兵戎相见! 在前世的记忆中,苍历111年,顾城风在秋后登基。 苍历112年,春,顾城风举兵三十万亲征大魏,一路凯歌,直至大魏国都汴城三百里处,那时她舒服了过来。 她再一次乔装成申苏锦,以申苏锦的名义奔赴前线,她的到来,极大鼓舞了大魏的将士。 她和秦邵臻再一次携手面对困境,三个月后,扭转了战局,并于当年夏天获得决定性的胜利。 虽然她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为何顾城风在逼近大魏,胜利在望时,会突然性情大变,在军中招纳男宠,夜夜荒淫无度,以致军中士气低靡不振。 在最后一役中,顾城风被流矢射中,苍月国士气锐减而致最终战败! 最终,苍月国承认大魏独立,两国重订和平条约, 而她,助秦邵臻退敌后,功成身退,又恢复了申家八小姐的身份,并接受了秦邵臻以江山为聘的求娶,等待大婚的到来。她原本想在新婚之夜告诉秦邵臻,她就是申苏锦,可万万没料到,大婚之夜迎来了致命的一击——从洞房直到进入冷宫! 也就是在冷宫开始,她开始频频梦见顾城风。 她犹记得第一次梦见顾城风,是在一个初冬的夜晚,梦中,他站在忘川河水之中,河中遍布蚁虫蛇蝎,河水血红腥臭,可他却一身洁白,衣袍无风而猎猎款动,那一双桃花眼弥漫着忧郁的惆怅,却艳过彼岸之花,周身上下,说不出的雍容华贵,道不尽的英俊潇洒,既使身在黄泉,也如一株天界的兰芝玉树,如神砥! 惊醒时,没来由的一阵阵心绞痛,周身汗淋涔涔,直直有一分钟时间,她疼得喘不过气来,已近干涸的泪再一次从眼眶中倾泻而出—— 从那夜以后,顾城风一直在她梦中徘徊,象有千言万语般……直到一个月后,她才从啐嘴的宫人的谈笑中得知,苍月国帝王顾城风荒淫无度,专宠于市井艺妓,后宫豢养三千男宠,吸食迷幻剂夜夜寻欢,以致身体过早的破败,于苍历113年初冬驾崩!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那夜的梦不是始于凭白无故,而是……他离开的人世!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她的梦中,在她的认知里,他无疑是一块助秦邵臻离开苍月国的跳板!所以,在苍月的那些年,她带着目的与他打过不少的交道,对他的喜好自然也有一定的了解。 所以,坊间的传闻他的死因,她一句也不相信! 在她的潜意识中,自始至终不相信顾城风这样的一个男子会去狎玩三千男宠。 在她的记忆中,他是个站在权力的颠峰的男子,一颦一笑天生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 他儒雅俊秀,风姿卓越,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怎么看,都是个谪仙一样的人物。 夜寂静无声地流淌着,偶有夜风吹起,纱幔随风而舞,窗外的芭蕉叶窸窸窣窣地应和。 贺锦年呆坐极久,才抬起眼眸望了望四周满满的书架,全是贺锦年素日所读的书,她方想起,今日她回到了贺府之中。 因为林皇后归皈,事关国体,顾城亦不得不暂时中止了太子伴读竞选,当日就摆驾回燕京。 从皇家闱场回来,只有她一人回到贺府,庆安公主带着贺锦钰去她的公主府,她想,过了今晚,庆安公主知道自已完全被她的假相所蒙骗,一定会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置她于死地! 而贺元奇随一些重臣当夜就被皇上召进皇宫,彻夜商议如何就皇后皈依佛门之事起草文书,给朝臣和百姓一个交代,既要保住皇家体面,也要给一个让天下信服的理由! 她再无一丝的睡意,便起身下榻,定了定心神,走到窗前,看到天上的一轮明月。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月盈时,人的身体血液会受潮汐的影响,易发梦,心情也容易跌入低潮,果然如此! 突然,她心生一种危险从后背袭来的直觉,倏地转过身,端着茶盘的杏巧同时也被贺锦年惊得后退一步。 “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地进来干什么?”贺锦年的眸光划过凌厉。 “五公子,奴婢只是听到您寝房里有动静,猜想公子可能刚回来睡不习惯,所以,端了茶水进来。”杏巧没想到贺锦年会发现她的靠近,她的手心紧紧贴着茶盘底端,唯恐被贺锦年发现下面藏着一把锋利的刀,她勉强地笑了笑,将茶盘搁在窗边的案几上,神色紧张以致说话时结结巴巴,“五公子您可能是饿了,奴婢还带了些绿茶糕!” ------题外话------ 梧晴雪十指轻弹,眸光冷漠扫过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男主,别肖想了,否则,让你们偿一偿姑奶奶天魔琴的历害。说完,十指一动,飞沙走石。 梦依伊吐出瓜子壳:乱弹琴,看你小脸蛋卖相不错,要不去本妈妈的兰桂坊,妈妈我亲自调教你十年? 梧晴雪两眼一亮:有毛爷爷赚呀,上架后,怎么分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9 卸骨 贺锦年缓缓地在窗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朝着杏巧招了招手,待杏巧到了跟前站定时,贺锦年悠然往后一靠,“怎么,要本公子抬着头跟你说话?” “奴婢不敢!”杏巧心头微怵,跪在了贺锦年的脚下。 贺锦年端起茶,揭开茶盖,慢条厮理地用茶盖拨着上头飘浮的茶叶碎末,又轻轻地吹了一口气,闻了闻,轻笑道,“杏巧还是太心急了,这水烧得不够开,所以,茶叶都浮在水面,也少了茶香。” “是,五公子教训得是,奴婢下回记得了!”杏巧撇了撇嘴唇。 “下回?杏巧,你以为你下回还有机会给本公子下毒?”余音未落,满满的一杯茶就泼到了杏巧的脸上。虽然这杯茶的茶水并未完全烧开,但还是烫得杏巧惨叫一声,急不可待地用袖襟拭着热水,眸里闪过杀气。 “杏巧,你的主子有没有告诉你,每一次行动,都不要勿视对手!”贺锦年将空茶盏往窗台边的案桌一搁,眼角戏谑,直接撕开真相,“真可惜,这是庆安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还是失败了!” “五公子,奴婢听不懂五公子的话!”杏巧心头微微一沉,袖襟下,尖利的刀悄然握在了手心之上。 贺锦年俯近身子,看着杏巧的瞳仁欢笑,“不懂?那我就好好教教你。一,你的寝房与本公子的寝房隔了两道墙,本公子不过是从床榻起身站到窗边,又不曾掌灯,而你竟自称听到动静,这天下恐怕没有人有这等本事,所以,你夜半进本公子寝房的理由很蹩角。” “其二,你进本公子寝房一点动静也没有,显然,你是学过武功,真难为你,深藏不露这么多年!”贺锦年若无其事地从杏巧的鬓角捡出一根茶末,轻轻拍了拍她被热茶烫红的脸颊,“你想悄悄潜入本公子的寝房意图谋害。至于你手中的茶,也是你随手泡一杯来应付突发状况,毕竟,本公子昨日在闱场的表现让杏巧心生怯意。而茶盘,应是你藏刀最好的位置,一靠近本公子,就可以借着茶盘的遮挡,杀了本公子!” “公子,您说的奴婢一点也听不懂!”杏巧抿了抿唇,袖襟下,手腕悄悄地转动,寝房里迅速弥漫了一股浓浓的杀气,刀的尖锋已对准了贺锦年的心脏,只待发力一击。 “不懂?”贺锦年的手突然触到杏巧的胸口,杏巧倏地想一跃而开,可贺锦年的手心象带了吸附的力量一般,紧紧相随,声音象素日般带着软软的童音,“别怕,本公子只是想听听你的心是怎么说话的!” 一滴滴冷汗自脖子滑下,杏巧眼皮直跳,她屏住呼吸想在右手上灌注真气,但不行,明明贺锦年没做什么,但她的内力仿佛被海棉吸了般,消逝了,她慢慢抬首,对上了一双湛黑森森的瞳仁,却听到,透着几分逗趣的玩弄的声音,“你现在的心跳是一分钟一百一十次,超出了正常的范围,你……在紧张……在焦虑,你的肾上腺素正在加倍分泌,血压高到了正常的零界点,这说明,你虽紧张,但你还没意思到你今晚可能会……死!” 缓缓吐出最后一个字时,贺锦年嘴角浅浅地掠开了笑容,她的眸光亮得象两道光束,预将眼前的人照得无所遁形,“你的自信在于你的右手里面藏了一把长三寸,宽仅一点五公分的鱼肠刀,你在想,待机会来临时,直接刺进本公子的心脏!”说完,贺锦年的左手竟象是游鱼一般穿行至杏巧的右肩头,五根手指象弹琴一般飞快流畅地跳动起来。 杏巧甚至连贺锦年的话都未消化,只听微微一声“咯”,肩头一松,她手中的刀就落了地,杏巧的双眸倏地瞪到了极限,她无法置信地想问他是怎么知道,张了口却结了舌,半句话也吐不出,更令她感到心惊胆寒的是她的右手,这时候连动弹一下都不能……这是怎么回事? “放心,不是邪术!”贺锦年每一句话都直击她心里所想,好象读心术一样,将她的脑子里的想法翻了出来,这令她感到惊怵,可偏偏她的笑又里温文无害,“很简单的道理,人身体的骨格象多米诺骨牌一样是紧紧相连的,你的右边肩颊骨已被我暂时卸掉,自然,你的手是使不上力气。至于感受不到明显的疼痛,那是因为我的技巧高超!” 杏巧倒吸一口气,惊愕的双眸中盛满了恐惧,“五公子,你饶了奴婢,奴婢只是……只是……”因为惊恐,呼吸变得急促。 “现在,你的心跳已到了极速的临界点,再这样跳下去,你的大脑会暂时性缺氧,所以,你会产生短暂的昏阙和暂时性的失明,冷汗会从你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里分泌出来,让你感到全身无力。”贺锦年笑意如带着水雾一般涌上眼睛,轻唤一声,“杏巧……”如魔音,却带着善意般的提醒,“我现在要卸你的左肩膀了!接着到肘、到腕、五指的每一处关节,放心,不会疼!”说完,右手轻轻移开她的心脏,朝着她的肩头移去,杏巧脸色遽变,想躲开,耐何全身发软,使不出任何的力道,而贺锦年的双手象有着不可思议的魔力般吸附着她的身体。 又一轻微一声“咯”——这一次杏巧听清了,也感受肩部传来的微微不适,果然,左手已无法动弹。 “公子,五公子,您饶了奴婢吧,奴婢是万不得已,是公主她……”紧张、恐惧让她的瞳孔放到到极限,“奴婢不敢了,公子,求您了……”她一开始做这件事时,就有想过有一天或许会有报应,尤其是听到贺锦筝死亡的消息,她直直有三天时间,夜夜发恶梦。 可就算是做恶梦,也无法想象到,有一天,这个十三岁的少年,会满脸盈笑,将她的骨格根根卸下! “本公子一定会亲自给庆安做一道满汉会席!但你,是本公子送给庆安公主的开胃菜!”贺锦年一只手灵巧地游移到她的右手肘关节处,两指轻轻一扣,肘处那处最薄的皮肤倏地就凸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0 卸骨2 寝房中唯有女子急促恐惧的呼吸声和少年带着软软童音的催眠声,在黑夜中极不协调—— “锦年八岁那年,你开始给他服用慢性的毒药,刚开始是一周一次,十岁以后,三天一次,十二岁开始一天一次,每次用的药极少,除非是医术高强,否则根本察不出身体有何异状。但太子竞选的名额落到我的身体后,你开始加重药量。可这些,都不是重点……”贺锦年的声音轻了下来,“重点是,贺锦筝并不防碍庆安公主为亲生骨肉的夺嫡大计,仅仅是因为贺锦筝与贺锦年是孪生,为了让贺锦筝与贺锦年的身高,发育速度与贺锦年同步,让别人无从怀疑贺锦年的身体出了状况,所以,你也向她下了毒手,致这个身体到了现在初潮未至!”这一次,贺锦年终于收住了嘴角的笑意,冰冷阴寒之声,一字一句,“杏巧,你拿什么脸来向那一对死去的兄妹求饶?” “死去?兄妹?”杏巧绝望地几近昏阙,她终于抓住了一瞬间的灵感,声音颤连话都走调,“你……不是,不是五公子?” 可杏巧马上摇首否定,如果眼前的人不是贺锦年,那这半年来,为什么他的一举一动,甚至微小的习惯和贺锦年一模一样。 “回答正确!”贺锦年一记低笑,嘴角挂一丝更深的残酷,“总算有点做线人的智慧了,来,你来猜猜我是谁?或者你动动脑想想一想,为什么我会知道你何时下毒,下毒的份量?” 杏巧脑子里象是生了锈,已经完全失去思考能力,此时的恐惧已死死包住她的肺部,让她透不出一口的气,窒息欲炸开。 可经过贺锦年一句话的提醒,周身汗毛竖起!每一根都在颤抖着……是的,为什么眼前的人知道得这么详细?就算是贺锦年兄妹也没理由知道她在药量上的逐年增加。 “看在你侍候了我半年的份上,我就悄悄地告诉你,免得你进了地狱还告错了状!”贺锦年悄悄地附上嘴唇,在她的耳畔轻轻道,“这身体是贺锦筝,灵魂的名字叫申钥儿!”说完,在杏巧张大了嘴,紧绷的神经终于在一瞬间全部断裂,她再也控不住,张大口欲尖声惊叫时,一声“喀嚓”下颌已被贺锦年生生地卸了下来—— 贺锦年两指捏着她脱开的下颌,将她的脸一点一点的侧掰了过去,带着恶劣朝着她的耳朵吹了一口气后娇软而笑,那带着一丝童音的笑仿似化为森冷的獠牙,从她的耳膜穿透,由内而外地将她撕个粉碎,“至于为什么我会知道药量的秘密,那是你的心跳通过你的大脑短波,一点一点地透露给我。”她的手触到她的胸口,当她提及下毒的事时,她第六感觉很清楚地从杏巧的大脑中感觉到。 “……”杏巧下颌已脱落,她的眼睛惊恐地转着,似乎想说什么。 贺锦年又是灿然一笑,“说得对,我确实不是人!但我也不是鬼,虽然我死过,但地狱不收我,只好借着锦筝的皮囊替她兄妹来索魂……” 贺锦不再说话,甚至不再看杏巧,她当作玩骨牌一般把杏巧全身的骨头卸了一大半,到卸下最后一根致命的颈椎下的三寸处时,竟花了她一个时辰,看来,她的手指不够灵活了。 其实她原本没想这么早处置杏巧,毕竟通过杏巧可以知道庆安有什么行动。只是昨夜梦到贺锦年和贺锦筝,心里很压抑,她借用了这一对兄妹重生,却一直在为自已的事筹谋,没为她们办过一件事。 她没耐心处理杏巧的尸体,直接将她扔到了鱼池中,在苍月国,大户人家里死个奴才是很寻常的事,尤其是杏巧这种卖了身的奴才,连报官都不必要,只需给杏巧的家人打发点银子就了事。 同时,她让杏巧以这种极端诡异的死状也给庆安一个警示。 扔完杏巧的尸体,她便回房沐浴,近卯时她方重躺下,原本想好好睡一个懒觉,补补眠,谁知宫里来人,说林皇后要召见贺锦年。 进来侍候她洗漱的是桂叶,一个十七岁的丫环,贺锦年见她又兴奋又紧张的模样,上前捏了一把她略带婴儿肥的脸蛋,“胖妞,终于回来侍候我了,高兴么?”她从贺锦年的记忆里读出,在贺锦年八岁前都是由这个丫环来侍候,后来庆安把杏巧安排在了贺锦年的身边,这丫头就被府里的管事调到厨房里帮忙。 这会肯定是因为杏巧死得如此蹊跷,府里的丫环婆子肯定又会联想起去年贺锦年身边的丫环婆子在大魏给人全部杀死,就无人敢再侍候她了。 可能就这小胖妞还念着自已的小主子,自告奋勇地来到她的身边侍候。 “五公子,您,您还记得奴婢呀!”桂叶笑得眼睛都快瞧不见,“奴婢很担心公子会嫌弃奴婢活干得不好!” “细心做事,多听少说,自然就对了!”贺锦年洗漱好后,又捏了一下她的脸蛋,“跟着我,有肉吃,放心吧!” 桂叶连连点头,忙表忠心,“五公子您放心,奴婢忠心耿耿,决不会负五公子的厚望!” 贺锦年换了一件普通的素色流云纹底的宽袍,坐上了宫里的马车。 进了宫,一路有小太监执路,很快就到了林皇后的栖凤宫。 林皇后的寝殿门口站满了侍卫,及一些神情萎靡的尼姑,贺锦年不觉放慢脚步,压低声问,“这些姑子,是随皇后出家的?” 小太监头并不抬,声音压得很低,边走边飞快地应,“是,皇上下了圣谕,有三十个栖凤宫的宫人被剃了头,今儿辰时就要随皇后去五月山。皇上有恩旨,赐皇后离宫前可以见一个人,老奴以为皇后准是要见太子,谁知道皇后点名的竟是贺五公子!” “辰时?”贺锦年抬首看了一下日头,自语一句,“离辰时就半刻时了!” “通传的人路上耽搁了些,幸好贺公子来得及时!”到了寝宫门口,小太监止步,朝着贺锦年微微躬身,“贺公子,您请进,皇后已久候多时了!” 贺锦年推门进去时,檀香扑面而来,果然,在外寝正前方的长案正中摆着一尊三重镀金博山炉,内中插着三道长香。 林皇后跪在团蒲中央,正默默地念着佛经,看到她后,将手中的念珠和佛经交给身边的尼姑,轻声道,“你先下去!” 林皇后虽未剃渡,但一身灰色的僧侣宽袍,与素日的凤袍加身判若两人,但她身上无丝毫废后的頹丧之气,反而精神奕奕,眉目间依然是惯有的锐利和精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1 人走茶凉 “锦年给皇后娘娘请安!”贺锦年微一福身,并不下跪。 林皇后也不介意,扬个虚扶的动作,淡笑,“知道为什么本宫唯一想见的人是你么?” 贺锦年不语,时间宝贵,她知道林皇后不会说废话。 “本宫有一个秘密想和贺公子做一个交易!” “如果皇后娘娘想说,去年寒冬在大魏刺杀我和妹妹的凶手的幕后主使人就是庆安公主,那就免了!” “你果然非池中之物,看来本宫要见你是见对人了!” 贺锦年依然不语。 “贺锦钰并非你父亲的儿子,这个秘密够换么?” “皇后娘娘,锦年并不好奇谁是锦钰的父亲,这一切跟贺家无关,锦年的父亲既然肯认下,自有父亲的道理所在,锦年不想去破坏其中的平衡。”他感觉不到周围有异样的气息,但第六感觉让她知道,这内堂中有人。 虽然她无从知道隐在的人是林皇后的人还是帝王顾城亦的人,她都得谨言慎行,至少不能给贺家带来麻烦。 林皇后的手好象被烫了一下,抖了抖,眸光带着审视看着贺锦年平静的面孔,自语一叹,“若是我的升儿有你的一半,本宫也不会走得如此搁不下!” 贺锦年依然不吱声,眸如洞悉一切。 “实话告诉你,那些杀你兄妹的人便是本宫派去的,本宫是承了庆安的意思,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如今本宫亦落得如此的下场,当属报应。那日闱场看到五公子一鸣惊人,本宫实在是替自已感到庆兴,总算是少了些罪孽,只是我那三个儿女,何其无辜,报应不应在她们的身上!”从闱场回来后,便被顾城亦软禁于此,连儿女都无法见一面,想起过了今日,与儿女隔着千山万水,连日盘绕在心头的恸悲愈发缠绵于心头,“贺公子,本宫走后,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太子,希望贺公子如果成为太子伴读,请贺公子尽些心,就当是本宫的最后一点请求!” 贺锦年双眸仿佛被水雾熏染上了,渐渐地化成霜,“皇后,恕锦年无能为力,太子与贺锦钰兄弟情深,只怕锦年劝不动太子殿下!”贺锦年在东宫半年,深知太子的品性,隔三差五折腾死一两个宫女这还是小事,最过火是有一次在大街上看到了个孕妇,好奇她腹中的孩子究竟是什么样子,竟然命人把孕妇捉拿下,剖了腹取出。 虽然因为这事被顾城亦训斥一顿被禁足,不得私自离宫,但太子的恶名倒已传遍整个苍月。 太子与贺锦钰的行为惊人的相似,但贺锦钰倒能敛住性子,不敢在外头胡作非为,声名上比太子好很多。 皇后与庆安公主狼狈为奸了这么多年,现在折了伙,却让她去点化她那已成魔的儿子,这世间哪有这样的好事? “本宫舍了皇后的鸾座,争的就是朝野的同情,至少,在几年内,无人再敢将废太子之事提上议程。但此举,也只能保太子三五年的平静,将来他是否能成事,也唯有靠他能不能有这能耐!”林皇后的眸光透着乞求直落在贺锦年的眸中,耐何眼前的少年竟如禅定般,脸上无一丝微澜,林皇后身子一僵,双眸,登时浮出一抹难掩的痛楚之色,缓缓低下了首,许久,方抬首,神情冷漠道,“果然是人走茶凉!” 贺锦年唇角含着一缕优雅弧度,笑意却淡到漠然,“皇后说得是!” 皇后召见她的另一个目的是想加剧贺锦年和庆安的矛盾,贺锦年焉能不知? 其实这目的现在已经达到,庆安此时肯定已经知道,林皇后会将她出卖。 可林皇后不知道,她做的一切全是徒劳!她与庆安之间的帐早就开始清算。 更甚,顾城亦的倾天大厦很快就要付之一炬,而林皇后却还在为儿子筹谋坐稳太子之位。 这时,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时辰已到,请皇后移驾!” 贺锦年端持有度地朝着林皇后一揖,谨声道,“皇后娘娘,锦年告退!” “贺锦年——”侍卫的声音如一声丧钟敲响,击碎了林皇后心中最后的一个希望,她眸中的恨意瞬时染上一层恶毒,眸光森森,“贺锦年,嵌儿失贞之事,你说你无意听到嵌儿与宫女的对话,而后让肖妥尘给顾铃兰报信,其它你一无所知。可本宫想问一问,打昏四个宫女的是谁?又是谁将本宫的女儿击昏,让戴少群惩凶?真的是忌恨本宫的人所为么?如果是,那这老天的眼睛未免睁得太亮,把时间、地点掐得如此地准!” 贺锦年蓦然回首,嫣然一笑,“皇后娘娘,锦年学浅,不知道如何回答皇后的问题,或许,金铃公主那日所说的,一切皆是报应,想来,与娘娘今日所说的报应归属同一佛家揭语,娘娘归皈后倒可以做一番研究。” 贺锦年从栖风宫离开,宫人执路领着她往栖凤宫的侧门走,刚走没进步,便听到一声,“站住——” 回身一看,原来是顾宝嵌,不过是数日未见,顾宝嵌又消瘦了,肤色暗秽无光,尤其是一双丹凤眼凹陷得历害,因为迷药带来的后遗症让她眼睛四周的皮肤布满血丝,尤其让人感到碜人的,那些血丝全呈放射状,若不是青天白日,真道是遇到了女鬼。 顾宝嵌眸光带着灰色阴翳,神情却有些恍惚,她指了指宫人,“滚——” 那宫人打了个激灵,急忙福身退下。 顾宝嵌待宫人退下后,冷冷地睨了一眼贺锦年,“说,本公主的母后和你说了些什么?” 贺锦年回以冷漠,“只是希望让锦年有机会好好引导太子殿下!” “没……没问起本公主?”顾宝嵌吸了一口气,忍着心中的疯狂叫嚣,“你最好跟本公主说实话!” 贺锦年眸中无澜,回以淡淡的直视,“没有,皇后娘娘一句也不曾提及公主殿下!” “你胡说——”顾宝嵌一大早就听说皇帝下了恩旨,赐皇后离开燕京前可以召见一个人,她原以为,自已受了这么大的伤害,母后最牵挂的一定是自已。所以,她忍着不适,一早起身,梳妆打扮完后就来栖凤宫寝殿下候着,她忍着宫女太监们异样的眸光打量,却等着了林皇后传召一个不相关的人。 贺锦年的神情变得讥讽而狡桀,她笑着,声音慢条斯理地反问,“你——值得我胡说么?” ------题外话------ 亲们,月华丽丽地回归了,想你们哈~此处节省一万字~(啊啊,其实是19号回家,只是这是预发章节,所以,题外会在两天后出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2 世间轮回 “你——”顾宝嵌一时没想到贺锦年竟胆大至此,敢出言不逊,谁知贺锦年接下来一句竟是,“想来公主身体欠安,无人告诉公主殿下,在闱场时,公主殿下在一处帐营边和一个小宫女在商良传信时,锦年正在帐中一句不漏地全听了,也是锦年,让人去通知金铃公主,让她小心防患!” 顾宝嵌心倏地升腾起一股邪火,她象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惊蜇地跳到贺锦年的面前,十指狠狠地朝着贺锦年地脸上抓去,不料扑了个空,却一时收势不住,十指生生地击打在廊处的圆柱上。 她的手指的伤原本就未愈,此时十指连心,疼得她连眼泪都控制不了,齐刷刷地往下滚落,她伸着颤着的手指着贺锦年,质问,“你为什么要和我过不去,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又要帮顾铃兰出头?”这么多天来,她一直想不明白,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错! 原来如此! 她恨,如果她和小宫女的对话没有被贺锦年听到,或是贺锦年不为顾铃兰强行出头,那今日的一切将全番不同。 在她付诸于行动前,她曾千百次幻想过,有一天,她指着盘蜷在地上哭泣,被灌上低贱之名、一身狼狈、身败名裂的顾铃兰狠狠嘲笑着! 贺锦年莞尔一笑,只觉得人间千百轮回,没人能摆脱得了前世的宿世冤孽!可她与顾宝嵌之间的宿怨结得着实可笑! 前世中,在永春宫,眼前的这个女人曾命人将玲珑锁狠狠地刺进她的身体。 她也曾质问顾宝嵌一声:为什么? 可这个恶毒的女人竟回答她:不为什么,仅仅是因为你是申苏锦,你是顾铃兰的“心上人”,只要是顾铃兰喜欢过的,我就要弄残、弄废! 而现在,甚至无需地狱轮回走上一遭,报应就来了! 贺锦年盈盈一笑,眸中千斛明珠,声线婉转甚至不介意微透出贺锦筝原有的女子的娇柔音色,“不为什么,只是因为你人品不好,或是长得入不得我的眼。至于我为何要帮着顾铃兰,那道理更简单,她比你漂亮呀,性情又温柔,我想但凡是苍月一个正常的男子,包括你曾经的未婚夫婿戴少君,在你和顾铃兰之间,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她,而于你,肯定是被放弃的一个!” 侧首,笑得脆生生,“公主殿下,你呀!人品不好!” 眯眼,眸光折射着天真浪漫,“呀……这理由够不够令公主殿下抓狂呢?” 顾宝嵌瞪大双眼,头额青筋紧迸,眼角的血丝变得更加深弥,她全身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直直站了许久后,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利的,“啊——”就朝着贺锦年猛扑了过去。 “别碰我!”贺锦年又是一闪身,衣袂翩翩,口中冷嘲直刺进顾宝嵌的心里,“你实在是太——脏!” 贺锦年一抬手,长袖百般风流地虚拂去眼前的空气,象要划出一个禁区,他动作优雅,眼角眉稍透着年少公子翩翩风情,说出的话如戏台上的名伶带着抑扬顿挫的节奏,“公主殿下,你知道么,在望月台,你的未婚夫抛下你之后,第一个发现你赤身**的不是你的侍婢,而是本公子,啧啧啧,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么?” 在顾宝嵌全身战粟如筛,拼命对着她摇头祈求她不要再提及那一场恶梦,贺锦年却一个阔步上前,微微抬首盯着顾宝嵌,而后眸光悠悠朝下,那神色仿若在看着一堆恶心的粪虫,“你门户大开,正对前天上的一轮明月,那里流出的全是秽乱不堪的污浊,让人恶心得想吐!” “你为什么……你为什么……”浑浊的喘息、呜咽的呻呤、肆意而流的泪与鼻涕交混淌过口腔,一条一条地从下巴处挂下来,在被一连串的打击下,她的精神早已不济,现在,她早已失去了语言的组织能力,口中絮絮叨叨全是嘶哑的悲嚎,“我要将你碎石万断……我要将你碎尸万断……” 四周隐隐有宫人经过,但经过的人看到是顾宝嵌,唯恐又发生什么事被牵连,急急装着没看到就跑开。 贺锦年眸中笑意不减,她象是在对本世纪最豪华的影视大餐,做着最精彩的评论,“哦,对了,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包括你亲爱的母后也未必知道,击昏你和你的四侍婢正是本公子,也是本公子亲自将你扔到意乱情迷的戴少君的怀中——” “我要回禀父皇,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我决不会饶过你的!”顾宝嵌躬下身,眼睛四周的弥丝几红泌出鲜血,她太痛苦连威胁都失去力度,显得那么脆弱甚至……可笑! 因为她张开口时,粘在唇瓣处的鼻涕被吹出一个滑稽的水泡! “谁——信?你现在说的每一个字,掉的每一滴泪都会被人视若巅狂!”贺锦年朗声笑开,退开一步,指了指她的脸,指了指她的脑袋,象是细数而叹,“难道公主殿下早上起来不照镜子?难道公主殿下不知道您现在活脱脱就是一个疯子的模样?难道公主殿下不知道,现在的你已成为苍月国最大的谈资么?害人不成反害已,你就是苍月百姓茶余饭后最活生生的一个现世报的故事!常安公主这四个字将在苍月百年历史中,成为茶馆的书谈里占据十年的话谈,不是,是……笑谈!”最后,她的手指朝下一弯,眯眼指向她的足下,只见她的脚边已有和滩的水湾,“难道公主殿下您不知道,在这光天白日里,公主殿下您站着出恭了么?” 她尚未等顾宝嵌反应,已转身招来一个经过的时欲避开的宫人,“公主殿下身体不适!” 她顶的是男儿之身,自然要避嫌了,她大刺刺地扔下失禁的顾宝嵌离去! 刀,可以杀人! 人类的语言也可以杀人,只要这语言泛滥成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3 顾容月 贺锦年毫不理会顾宝嵌巅狂刺耳的尖叫,阔步离去。 她独自信步在御花园中,她心情极好,想在这里逛一逛。 天空碧兰无一丝云彩,空气中带着花香,漫步在亭台楼榭间,感受着难得一刻的清闲。 尽管这些风景在她记忆中并不陌生,毕竟这个地方她曾生活了好几年,虽然她总是辩不清方向,但是每到一个景处她就会想起,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一些片段。 走到一处的凉亭,耳畔隐隐传来女子婉约的呤唱声,贺锦年循着声音走到一处雕花栏杆,看到几个后宫嫔妃和命妇及一些名门仕家公子小姐正在听戏,坐在正中主位的正是妩妃张晴妩。 林皇后归皈,最开心的莫过于妩妃,公然叫了戏班里宫唱戏,并邀来一群名门贵妇及仕家公子小姐进宫。 “奴婢给贺公子请安!”伫立在雕花栏杆边的两个宫女微微福身,要为她引座时,贺锦年摆了摆手,轻笑道,“我站一会就走!”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戏台上,青衣水袖的女旦腰枝款款摆动,刺绣着朵朵白茶花长裙拖曳身后几两米,旋转时,如天女散花。待胡琴一断,女子一个回身转眸,青黛勾勒的眼角流泻出水墨画般神韵。 “念儿……”贺锦年有些呆呆注视着那女子,想不到常念会为了她不惜涉险混进宫打探她的消息! 毋需置疑,常念一定是来找秦邵臻来探寻她的下落,贺锦年本能地再次把眸光探向戏台下,果然,在团花簇锦中,只见秦邵臻与一群的少年和少女正在玩投壶,这就是人前的秦邵臻,日日周游在茑歌燕舞之中。 贺锦年收回眸光,神色丕变,挨近一个小宫女悄然问道,“宫女姐姐,这戏班子进宫几日了?” 那宫女极受用的一笑,“回贺公子,已经唱了三天了!” 贺锦年心道,过了今日林皇后归皈,这戏也是该是结束。 贺锦年从小宫女所端的花梨木盘上捏了一块芙蓉糕,小宫女想拦着,贺锦年迅速地咬了一口,含糊笑着,“姐姐,我得走了,谢谢姐姐的芙蓉糕!” 小宫女碎道,“作死,这是妩妃娘娘点的!” 贺锦年扬了扬手,就跑开了,在回廊处,回首,又看了戏台上的常念,轻轻道,“念儿,你等着,过几日我便来寻你们!” 贺锦年沿着方才的长廊跑了一小段到分叉口时停了下来,仰头沉思片刻后,朝着左道阔步走去,很快就到了境春园桃林。 看着一簇簇的粉红,映着薄薄日照,如此的良辰美景,让人无法生出愁绪。 贺锦年勾了勾唇,嘴角绽出一丝笑意,随手摘下一枝开得正艳的花朵,放在鼻间轻间,眸光流转间,溢满希翼之光,她的脚步变得愈加地轻松。 “小贱种,你给小爷跑快些!”不远处传来一声稚嫩的男童的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给小爷蹲低些,你想摔死太子殿下?” 这魔音,贺锦年一听就辩出是自已的便宜七弟贺锦钰。想不到,他体内的绵针方引出,就这样不安于份,在今日皇后归皈的节骨眼上,还怂恿着顾容升厮闹。 贺锦年转首,靠近时利用一处假山隐住自已,透过层层桃枝,看到一个**岁,穿着黄色锦袍的男童正骑在一个瘦小的少年身上,而贺锦年的七弟贺锦钰手上拿着一根桃枝边呼喝着边打在那少年的屁股上,嘴里还时不时的吆喝着,“打小人,打小人喽!” 贺锦年的眸光自然地落在贺锦钰的足上,虽看不出异样,但只要细细观察,就可以看出贺锦钰移动时,伤腿在落脚的一刹那,踝关节处明显比另一只脚显得僵硬。 而贺锦钰却玩得正兴,嘴里一边吆喝着,一边狠狠地抽着那少年。 春衫很薄,那指节粗细的枝条抽在身上火辣辣地疼,少年瘦弱的身子差点蜷成团,忍得双手紧紧攥在泥土上,却没有发出一丝闷哼,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不敢。 周围站了一群的主子和奴才,个个掩着嘴笑,有些衣着华丽的孩子还时不时地接过小太监手里的小石子朝着那瘦小少年的屁股上扔,扔准了,马上爆出几声掌声。有几个更恶劣,挑了几个细小的石块,专门往少年的前面的路扔。 少年的双手还可以勉强避开那石块,可他的膝盖却时不时地顶在小石块上,疼得他连连吸气。 春风拂过,团簇的桃花随风颠簸轻颤,零落一些粉红花瓣漫天飞舞,在这样美好的春日画卷中,却嵌入了如此丑陋的一幕,贺锦年冷冷目触着那些个类似京剧脸谱似的丑角,最后又落在了贺锦钰身上,闱场之后,贺锦年隐隐觉得自已有些小觑贺锦钰。 此时的贺锦钰吊着眉稍,脸上挂着痞赖的笑意,这个不过是九岁的孩童,在其母庆安公主的育导下,早已泯灭了人之初的本性善良部份,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小恶魔化身。 可贺锦年的直觉,这不过是贺锦钰人前的模样,否则,他不会在闱场上的表现如此出人意表,尤其是武功一日千里,就算有再好的师傅调教,这学的人肯定也是费了很多的努力! 他本想绕开,却听得顾容升很不耐烦地嚷叫起来,“顾容月,你是不是没吃饭,怎么跑几步停一步。给本太子长点精神跑好了,要不然,本太子让你再回冷宫呆着!” “我母妃不是贱婢!”那个小少年的声音听上去象是刚过变声期,带着半成人的悲伤让已移开脚步的贺锦年一滞。 竟是顾容月! 曾经与贺锦年齐名,以神童著称五皇子! ------题外话------ 月抹去一脸的汗渍:戏台终于搭好了~ 常念唱完一句,咬碎银牙:你知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么?你让我练了这么久,凭啥才出场才28个字?后面还是省略句? PS:看过修文前的亲,这两章可跳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4 折翼成魔 在前世的记忆中,她初来苍月时,那时顾城亦初登大统,当时的顾容月的生母庄清华虽然出身低下,曾是林贵妃身边的侍婢之一,但她容貌出众,性情温柔,反而最得顾城亦之心,而且顾城亦的两个大儿子早夭,顾容月算是最大的一个皇子,容貌和才智又在几个皇子中也是最出色,当时的顾城亦也动了立顾容月为太子之心,所以不惜抬高了顾容月的生母的身份,封她为清妃娘娘。 可惜,不到三个月,传出清妃给当时的林贵妃,也就是顾容升和顾宝嵌的母妃林淑月下毒,证据确凿,过了内务府的暴室刑审后,清妃认罪,顾城亦将清妃打入冷宫。 当时尚是年幼的顾容月一时承受不住,日日跪在御书房外替母妃求情,并声声哭诉母妃是冤枉的,顾城亦初登大统,为稳固自已的朝局正焦头烂额,一怒之下,索性将顾容月囚在了冷宫另一个角落,让他母子隔着几重楼相望。 想不到,这一囚就是几年! “那臭女人不是贱婢怎么敢给我母后偷偷下毒,哼,现在又害我母后去当尼姑,我恨你,你这贱婢生的贱种!”顾容升双手抓着顾容月的头发当做马缰,时不时的用力扯着,“说,说你母妃是贱婢,本太子就放过你!否则,本太子马上禀明父皇,把你再关回冷宫!”林皇后归皈于他而言,简直是晴天霹雳,他找了所有人问原因,可没人告诉他为什么。闹了几次要见林皇后,皆被帝王的侍卫拦住。 今日贺锦钰适巧入宫,两人聊到了这事,贺锦钰告诉他顾容月被放出冷宫,这事如此凑巧,说不定就是清妃那狐媚下的套,先是让皇上废了林皇后,接着就能废了太子,让顾容月坐上太子嫡位。 顾容升越听越激动,拉了贺锦钰,杀气腾腾地去找顾容月,抓了他来相对无人的桃园狠狠地折磨。 “母妃不是贱婢……”顾容月苍黄的脸上涔涔汗珠,双唇紧抿,加快了向前爬,强忍着手心和膝盖传来的磕痛,用力地爬着,他没力气说话,唯有念叨着他的母妃不是贱婢。 “你这小贱种,你还敢顶嘴!”贺锦钰上前狠狠的踹了顾容月一脚,顾容月一时撑不住平衡,差点瘫倒在地,顾容升两脚及时撑住地,方没摔下来,但也被惊了一下,怒得操起拳着就在顾容月身上一顿好打,贺锦钰自然不愿错过机会,时不时地用桃枝抽着顾容月的屁股,嘴上不时地骂着。 贺锦年远远地望着,她知道顾容月其实有十三岁了,可他看上去太瘦小,那身段象是不足八岁,比起九岁的贺锦钰还小了足足一个半头。 贺锦年知道那是因为在冷宫缺少食物造成的,于前世的她,很快消瘦如柴,甚至月事不临,对这个孩子,是几乎停止了正常的生长发育。 可这些并不是最不幸的,她知道,秋后,顾城亦的子嗣连着这个不受宠的皇子也会被顾城风斩杀在皇宫门前,那时,她的魂魄正穿越时空来到苍月,原本是想查找自已死亡的种种疑问,可恰好,就看到了这一血腥的场面。 她飘在城门之上,听着连天的哭声和哀求声,唯有这个苍白、瘦弱的少年直直地站着,他没有象他的姐姐和弟弟们一样跪着、求着,他那双眼炯炯有神,眼睫很长,瞳也漆黑如夜,眸中透着不合年纪的苍桑,那样的神韵竟有五分象极了站在城门之上的顾城风。 贺锦年心中轻叹,这个不受宠的皇子,因为母亲而倍受苦难。好不容易被施恩放出冷宫,结果在秋后随着顾城风的登基也被斩杀在皇城门口,倒不如回冷宫,或许可以避过一劫。 心思念动间,竟不知不觉地穿过桃林,无声无息地靠近顾容升玩耍的空地前,所幸,所有的人都的注意力都放在顾容升和顾容月身上,并没有人关注到贺锦年的悄然靠近。 她看到顾容月已是举步维艰,但还是稳稳地驮着顾容升,贺锦年暗叹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根细小的银针,袖口微微一抬,一股尖利指风从宽袖中破出,凌厉地刺进了顾容月的膝间。 顾容月的膝盖骤然刺疼,左腿上仿佛抽筋似的一阵痉挛,连带着顾容升一起两人翻倒在地,瞬时惊住了四周的太监和宫人,个个面如土色地围上前撑扶起顾容升。 两人摔倒时,顾容升其实摔得不重,毕竟这种高度怎么摔也摔不伤人,何况他是压在了顾容月的身体上,他失的是面子。 “狗杂碎,居然敢摔本太子,来人,给本太子狠狠振揍他一顿,关到冷宫去,吩咐下去,饿他三天,谁敢给他吃,本太子就砍了谁的脑袋!”顾容升被众人扶起后,小小身子尚未站稳,拳脚已狠狠地踢向了顾容月的头。 顾容月在冷宫中长大,早就挨惯了拳打脚踢,在他摔下的那一刹那,他已要知道躲不过一场灾难,在顾容升被扶起时,他已狼狈地弓起身子,抱住头成母腹中的婴儿状等待着——拳打脚踢! 身体疼痛的感觉有时可以掩过内心的疼痛,一次次的磨难,他已学会从这种近乎残虐的方式里面找到所谓的生存方式。 他答应过他的母妃,有一天,他会接他的母妃离开那个荆棘丛生之地。 贺锦年隐在一处冷冷地看着,看着那男孩露出手臂的半张小脸都皱在一起,那眸光异外地穿过重重的桃枝与她相交,那一刹,原本脆弱的双眸象是夜幕像是被划拉开一道破空,射出一道亮光,那不是眼泪,而是利刃的光茫,似要将她硬生生地劈开,虽稍纵即逝,换上空洞的、那种魂魄已失双眼,但仅仅一瞬也足够让贺锦年知道,这个孩子若能活下来,绝不是个善类。 难怪顾城风没有放过他,看来,他隐藏得并不彻底。 她神情淡淡,不屑于暗示,转首便离去,不是每一个孩子都会是父母眼中的天使,就如自已! 她救他,希望他能活下来,甚至强大起来,有一天,亲自把自已受的苦还给伤害他的亲人!她希望这个对面死亡时还没高高挺起脊背的男孩有一天会成为她的同类! 既然我们都成不了父母眼中的天使,那就折翼成魔吧! 她唯一觉得对不起这男孩的是那根银针刺进了他的膝间,在她为他取出前,他要活活承受疼痛。 若是她的前世,以她的功力不用用银针来伤顾容月,只需要有这枝头的一朵桃花瓣就足以让顾容月膝盖承受不住。 贺锦筝的身体不仅发育比同龄的女子慢,体内还充斥着各种各色的慢性毒药,竟阻碍了她修行内力。所以,她目前恢复体力也不得不用二十一世纪的加强体能的方法来训练自已。 贺锦年所有的好心情会被方才的一幕打破,她无心情再逛御花园,便拦了一个宫人,让他执路将她带出宫。 ------题外话------ 月敲门:索大人,我把顾容月打包上来,并附赠品,有各种香味的润滑剂~ 门缓缓而开,西索月大人按压下心中雀跃,一本正经地问:要领养手续么? 月狗腿样地打开包裹着顾容月的蜘蛛网:人免费,只是这网不便宜,是电信产品,黑虽黑了些,但使用方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5 你是锦筝 回到贺府,贺锦年感到府里的气氛不对劲,回到自已的寝房,拉了高嬷嬷便问,“出了什么事,一个个哭丧着脸!” “哎哟,五公子,您一早进了宫可不知道府里发生了怪事!”高嬷嬷一手压着心口,脸皱成一团,“杏巧那丫头的尸体被人发现在荷池里,打捞上来时,全身象个面团,我这老婆子看了还差点没吓死过去!” “报官了么?” “丁姨娘不让报官,说杏巧原是公主殿下的人,就打发了奴才去公主府通报一声,公主让人来把杏巧的尸体接了过去。” 贺锦年摊了摊手,“这不解决了么?有公主殿下作主!” “五公子,奴才们是担心,这是不是有人盯上贺府了,半年前,您和六小姐,哦,呸呸呸呸,瞧老奴这胡说八道,好的灵,不好的不灵!” “高嬷嬷,没事的,你下去吧。顺便跟桂叶说一声,午膳不必叫我,我这会困得紧,先睡下了!” “是,五公子!” 夜晚,风悄悄,月隐浮云后,贺锦年悄然起身,迅速换了一身黑衣劲装,从贺府的高墙跃出,抬头看了一眼云层后的月亮,静静地闭了了眼睛,睁开时,脸上带了一丝笑意,便象一只灵巧的雀儿隐进了黑夜之中。 她从前世中熟悉的下水道一直游到了皇宫的废园之中,抬首看着厚厚云层中隐藏的一抹光亮,凭此判断出冷宫的方向,便加快了脚步。 月亮渐渐透出云层,过眼处,尽是一片无人修剪,半人高的蒿草与伏地的荆棘相伴丛生的潮湿之地。 在这里,人仿若一块被丢弃的抹布,残破肮脏的窝在残垣断瓦中,昏沉之间,不知岁月变化沉沦。 这里,是皇宫最寒冷的角落。在这个最美好的季节里,春天却与这里无关。 贺锦年有些失神地呆立在空旷的杂草场中,淡淡的月色照在布满青苔土墙之上,浮起一层淡霜,她的眸光仿似穿过时空,看到了彼时被囚禁在大魏冷宫之中的申钥儿。 她的前世是死在苍历113年的那个寒冬。 她不想带着一身的污浊离开人间,于是,从夜半开始,她从井里打了几十次的冷水,隆冬之季,冰水化刃,刀刀是刺骨的寒。 那时的她只想着,奈河桥头,她会向孟婆多要一碗汤,把两世的记忆悉数抹去!忘却冷宫岁月的煎熬,爱人亲手在她脸上烙下的永恒伤痕。 谁知道,还是事与愿违,死后,没有彼岸花开,没有往生之路,更不曾见那端着一碗汤蹙立于耐河桥头的孟婆,她成了一具飘荡的灵魂,在时空里穿梭游离,亲眼看到她死前,亲人的阴谋背叛! 她站了很久,始终没改变姿势,直到天空突然暗冗了下来,似乎一场春雨就要来袭。 她迅速敛尽所有的情绪,悄然走进了一间破败的小屋。 就算是她前世所居的冷宫,也有一桌一椅一床,可这里竟是空荡荡,除了风吹残破的窗子发出吱吱的声响外,这里什么都没有。 她环视一周后,终于在边缘的角落里找到一个蜷缩的身影。 常年的潮湿,地上很湿滑,她放慢脚步走过去。 “五殿下。”她半蹲着身子,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叫唤了几声,没有答应,微微蹙眉,忙探向他的鼻息。 还好,还有气息,她将他轻轻翻过身子,竟发现他全身湿透了,身体冷得象寒潭中爬出来一般。他的双手紧紧护着脑袋,双膝极力弓着护着自已的身子,这是一种连睡觉都在防备的姿势,那一瞬,贺锦年狠狠一揪,竟象是千年岩石包裹的心,终被岁月侵蚀,露出一里面柔软的血色! 她的手不知不觉地抚上他的后背,带着安抚轻轻拍了一下,她知道,他回冷宫后,一定又是受了一连番的折磨,那些人还不停用冷水泼,逼得他清醒地承受每一波的疼痛。 “五殿下?你醒醒,我过来……”她突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双膝跪地,想将他抱起来,可贺锦年的身量也不高,想横抱起一个十来岁的男孩确实有些吃力。 “疼……”很微弱的声音,但到底人醒了。 贺锦年轻笑出声,那一刹,好象是回到二十一世纪时,终于找到了被困的战友,她忘情地捧了顾容月的脸猛亲了几口,笑,“臭小子,你要再不醒,我就要打你屁股了。” “别打我……”顾容月尚未完全从昏沉中清醒,直觉有人靠近他的身体时,因为全身无力无法抗拒,只能微弱地发出低低哼鸣声。 “是我,五殿下,我是贺锦年!”冷宫中是不提供灯烛,贺锦年只好抱着他来到院外残廊下,借着月光找到一处稍为干燥的地方,将他放了下来。 “喂,你不用紧张,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来帮你把银针取出来,这玩意儿虽然不伤人命,但留在关节处久了,你这腿就废了!”她掀了他身上破旧的布袍,本想卷起他的亵裤,却发现裤子冷湿地全粘在他有腿上,而小腿上明显有鞭打过的痕迹,“不行,你得把衣服给脱了,你这样子很容易会引起发炎!” “没事,我习惯了!”此时的顾容月已完全清醒,他削瘦的脸微微一热,倒是很听话,自已动手卷起裤腿,偶尔碰到伤处,也仅仅稍稍停了一下,并没有疼痛的表情。 贺锦年从怀里掏出一块磁石,瞧了他一眼,淡淡地安慰,“五殿下,你膝盖也挨过棍子,可能银针已经移位,我得找一找,可能有些痛,你忍一下就过去!” 顾容月苍白的脸上露出友好的神情,点了点头,细声细气地应,“我不怕疼的,你动手便是!” 因为顾容月的配合,针很快就被取了出来,整个过程,他的膝盖除了肌肉本能的收缩抵抗外,连呼吸都是平缓的,这种疼痛的承受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你没有别的衣裳?”春夜还是有些冷沁,她见他的唇都冻成了酱紫色。 “没有了!”他摇摇首,又解释道,“我今天刚离开这里,宫人把我的屋子里的东西全烧了!”别说是自已,就算是宫人也没想到他当天就被谴回! 原本就是见高拜,见低踩的地方,众人都料定,二进冷宫的五皇子这一回,一辈子也休想再离开了,所以,连一张床也没有为他准备。 “你把衣服先脱了晾一晾,先穿我的!别说你能挨,你又不是铁打的身子……”自言自语地哼了几声,开始剥除自己的衣裳。 “女孩子,这样不好!”一脸的慎重其事,贺锦年愣了一下,抬起头不解地问:“什么?” 顾容月抿了抿唇,脸热得历害,别过了脸,近乎轻不可闻的声音响起,“你是锦筝,我知道……” ------题外话------ 预告:兰桂坊一群色妞准备了,你们要上场了~ PS:兰桂坊后,进入大魏篇了,我们千呼万唤的男主要华丽丽地出场了。 重要:看苍月篇时,月在时间上有稍重落笔的,亲们要留意,因为同一时间,在苍月也发生着另一件事,最后,两件一起交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6 情有可缘 贺锦年无法置信,她瞒过了所有的人却不曾瞒过顾容月,连她一时也猜不透这顾容月是怎么一下就断定了她的身份。 “你方才抱我时,我听到你的心跳是从右胸传出来,你不记得了?我小时候和你一起玩时,你告诉过我!” 贺锦年脑海中倏地闪地一个画面,一个女童眯着双眸,亮着白晃晃的牙笑,“容月哥哥,筝儿长大给你当媳妇儿!” 贺锦年静静地看着他,难怪她想救顾容月,她以为是同情心作祟,看来并不仅仅是。她突然想起一个案例,在二十一换心的手术中,那些病患在施了手术后,在生活习性,甚至于感情上,都会对原心脏的主人有一定的相似之处。 而她,占用了贺锦筝整个身体,那一切就情有可缘! 雨丝很细,被风吹进长廊时,带着缠缠绵绵气息扑在她的脸上,浓墨的夜静得发憷,许久,顾容月带着苦涩的笑先开口,“每个人都有自已的故事,筝儿,我会把今晚全忘了……” “五殿下,以前的事,不要提了,我现在是贺锦年!”贺锦年三下两除二就脱了自已的黑色劲衣,穿着单色的亵衣亵裤,见顾容月还是静静坐着,便俯身过来拉扯他的衣裳。 “你……”顾容月涨红了脸,急道:“我不冷,我说了我不冷。” “去,你还不冷,舌头都打颤了,我敢打赌,你要是挨上一夜的冻,你的筋脉运行阻塞,肯定会影响你的膝盖上的伤。要是残了,我不是白救你了么?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要脸不要命,真迂腐!” 贺锦年力气比他大,三下两除二就扯掉了一件,接着开始剥他的裤子,顾容月吓得差点尖叫起来。 贺锦年这边却裂着嘴阴森森地笑,“叫吧,叫死了也没人救你,你要是再乱动,我就撕了你的裤子,要是乖乖配合,我留你一件底裤遮羞,你自已看着办!” 脱得差不多后,贺锦年将自已的黑色劲装裹住顾容月的身体,又随手拿起顾容月的湿衣服使劲拧一拧,又抖了几下,摊开后晾在栏杆上,随口念叨一句,“小破孩,都没长毛!” 顾容月只听得差点呕出血来,在他的记忆中,贺锦筝天真浪漫中带着一丝的羞涩,与眼前的少女的个性有着天壤之别! 而贺元奇堂堂的一代大儒,怎么会教导出这样的女儿? 贺锦年打理好一切后,抬首看了看乌蒙蒙的天,看不到月亮在哪个方位,只好坐到顾容月的身边,低声问,“你有见到你的母妃么?”在苍月国,囚禁妃子的冷宫和囚禁皇子的冷宫是有围墙相隔。 顾容月脸上羞意未褪,闻言,轻轻颔首道,“过年时,宫里有恩旨,可以和母妃一起过年!” “五殿下,你仔细听我说,这几个月,你安安心心呆在这里,尽量让所有人忘你的存在,别想着出去,无论是谁,就算是真心想帮助你出去,你也拒绝。明白么?” “这就是今天你刺我膝盖的原因么?” 贺锦年点点头,也不瞒他,“你一直在冷宫里,可能外面的局势你并不清楚,所以,先安心在这一阵,等朝局稳定下来,再想办法离开,好么?” “好,我听你的!” 两人又静了下来,贺锦年抬了抬首,看着天边一层团云的边缘微微透着亮光,便站起身,临走时留下一句,“有空多晒晒太阳!” 贺锦年回到了贺府,身边没了时时监视她的杏巧,她的日子变得无比懈意!每日除了在自已寝房内调息,就是出府乱逛。她是路痴,在燕京的街头,虽然她无法记住哪一条路是通往回府的路,却能凭着太阳的方位分辩出贺府的方向。 不过是逛了三天,她的脑子时已形成了一张盘大的坐标图。 夜晚闲暇时分,她就潜心绘制出一张地图,把今日看到燕应京街头一些重要的建筑记下,标注了坐标和方位。 到了第四日下午,她穿了一身很寻常的青色袍子,带一百两银子,去燕京城外的马市买了一辆普通的马车,自已驾着车就去缜远候府找肖妥尘。 缜远候府果然非同寻常,庄严的大门两旁,站着八个侍卫,个个身着寒气森森的铠甲,斜阳下,闪着刺眼的光芒,透出肃杀之气。 贺锦年报了姓名,那原本一脸毫无表情的侍卫,瞬时换成了满脸惊诧,八个人齐齐围上,左右上下打量了一番贺锦年后,方犹豫地问,“公子您就是一招使出五箭穿羊的少年英雄贺五公子?” 另一个紧逼着问一句,“贺五公子,您有空能不能教小的两招!” “贺五公子,您现在可是神了,俺们现在最崇拜的就是您,俺叔说,贺五公子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旷世奇才,文可治国,武可安邦!俺叔是禁军……” “贺五公子,能遇到您是小的三生有幸,您能不能和小的们说说,那日赛场的情况…。”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围着贺锦年转,噼呖叭啦地一句顶一句连番轰炸,没有一个人去为他通报一声。 贺锦年简直头麻地看看天边的晚霞,心中暗叹,看来古代的名人也难当!这会她可真没时间和这一群八卦小兵说起那日竞选之事,她挑唇笑了笑,双手潇洒一揖,“麻烦小将军去通传一声,就说贺锦年有事在此等候!”贺锦年排开众人,下了台阶,跳上马车。 那群侍卫面面相觑,这才猛然醒悟,一个侍卫急忙拨腿进府帮他通报,不到一刻时,肖妥尘穿着一件青灰色的斜襟的劲装跑了出来,瞧他一身的汗,贺锦年猜想,他定是在练武。 “找我什么事?”看到贺锦年,肖妥尘有些意外,想起那日她在赛场的英姿,心里无端气苦,感到自已全被她蒙骗在鼓里,语气就有些冲,“我在练拳,你有什么事快说!” “自然有事!”贺锦年跳下马车,看到肖妥尘因为输了第二场太子伴读竞选而无精打彩的模样,勾起弧线柔美的下巴冷笑,“别摆着一副没出息的样子,你输了,应为我为三件事,今天要办第一件,打起精神,要是办砸了,我就把你卖到伶人倌当小倌!” ------题外话------ 月扣扣联系西索月:大人,赠品好用不?求更新呀~ 西素月上吐下泻:赠品说明书有错别字。“只限于外用”,写成了“不限于外用”,老子吃了半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7 寻找六月 贺锦年说完转身欲登上马车,却突然抽回身,狠狠地飞起腿朝着肖妥尘的小腿中央抄了过去,一点不含糊的重重踢在他的小腿中央。 “你放心,我肖妥尘应下的事,就是刀山火海我也义不容辞!”肖妥尘痛呼一声,这样的飞毛腿他不是挨过,可肖妥尘有些不明白,怎么贺锦年打起来看似没什么用力,却特别的疼,俯下身揉着小腿中央,连连吸着气,“君子动口不动手!” “好,以后我小人,你君子!”贺锦年压下的眉头稍许松开,撇了他,跳了马上,自行坐在马车内,肖妥尘跟上来时,探进头不解的问,“什么意思,什么你是小人,我是君子?”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小人可以随意动手,君子动口不动手!”也不待肖妥尘琢磨清楚话中之意,贺锦年指了指车夫的位置,自已舒服地往后一靠,懒洋洋道,“你驾车,我要睡一觉!到了华亭路叫我!”她花了好几天时间探清了情况,也盘察了四周的的路况。 肖妥尘虽些困惑,但他自从顾铃兰之事后,已被贺锦年差谴出几分奴性来,听了贺锦年的命令后,干脆利落地跳上马车,坐到了车夫之位,在众门前侍卫张口结舌的瞪视之下,有模有样地呦喝着开动马车。 身后,一名侍卫终于满脸信服地点头,“果然是贺五公子,连小世子在他面前也只有赶马的份!” 马车到了城西的华亭路的一家伶人倌的附近停了下来,贺锦年挑开车帘,看了看四周后,吩咐肖妥尘将马车停靠在不显眼的地方。 此时月色渐浓,四周的红粉银楼门前皆挂上一串串的宫灯,夜风吹过,宫灯摇戈,卷起窗台的一层层柔纱,如梦似幻! 楼台内外,莺歌笑语伴着歌词祝酒不断传入耳际,这里,是燕京男子的极乐之地! 她今夜来这里,准备接一个人,她至死无法放下的一个人——六月! 每一次想起他,就会让她不由自主深陷于过往—— 忆前起世,她最自在的日子,也是在大魏与苍月的战争取得胜利后,她卸下申苏锦的身份,做一个无忧无虑的申家八小姐,等着心上人迎娶自已的那些日子。 也就是那时候她认识了从苍月国流落到大魏的六月。 那时的六月年仅十三岁,被人辗转从卖到了大魏的伶人倌,因为男生女相,容貌过于殊丽,被大魏的达官贵人争相预订,伶人倌的老鸨特为他举行开bao的拍卖之夜。 是她一剑将他从肥胖的富绅身下救出,当时的她本想为六月赎身,但六月说自已除了弹一手好琴,一腔好的嗓音外,没有别的谋生技能,总不能靠着她活一辈子,倒不如在伶人倌里也算是个生计。 她认为这种想法也对,如果只卖艺不卖身,那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洒吧驻唱。于是,她逼着老鸨与六月签下只卖艺不卖身的契约,又为他找了一处安身之所。 这于她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她万万没料到,六月为了报恩,在听闻她被囚禁在冷宫后,竟肯入宫为太监,在宫中四处打点,只想让她的日子好过一些。 而今夜,她来苍月国燕京城最繁华城西华亭街雨竹倌,就是在这里墩守着,因为她曾听过六月提起的一些往事,虽然他脑中并没有年幼时的记忆,但他却清晰地记得,苍历111年,四月二十一那一天,他被人从后门强行带进了进雨竹倌中。 肖妥尘蹙眉环视四周,他已是十六的少年,他为人正经,不谙风月,但还是知道这个地方是男人的销金窟。他不由心生不屑,想不到贺锦年不过是小小年纪就开始流连声色,正想冷嘲热讽几句,却意外看到贺锦年面容发生了变化,尤其她的目光蕴含深沉盯着前方雨竹倌,混杂着风雨欲来的意味,根本不象是来寻花问柳,不觉心一恸,压低了声音,“锦年,你无端端地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抢人!”她本想正正经经地把六月赎出来,但后来仔细一想,为什么雨竹倌收了六月后,明明是一株摇钱树,却把六月辗转卖到大魏,很显然,六月的身份很可能不是寻常百姓家的,所以,雨竹倌才不敢在燕京公然拍卖他。 苍月不同于大魏,在大魏男风盛行,而苍月却是严打狎玩男童。据贺锦年的暗中调察,在天子脚下,能开这样一家规模的伶人倌,没有朝庭显贵的暗中支持,是根本无法经营下去。 就是这样一家有雄厚背景的伶人倌依然不敢公然拍卖六月,显然,六月也不是普通豪门仕家的公子,很可能出生于苍月显赫之门。 所以,她想光明正大地从雨竹倌赎人是根本就不可能,唯有抢! 而后,再悄悄调查六月的身世,还给他一个不同的人生! “抢人?你想抢谁?”肖妥尘吃了一惊,在这里闹事,万一要是惊动自已的父候,不仅要挨一顿打,很可能还会被禁足。 “别问这么多,我自有安排!”贺锦年从马车里翻出准备好的两件夜行衣,稍比了一下,将一套大的扔给了肖妥尘,深深望着他一眼,有情绪不易察觉地从眸底转瞬即逝,“换上!” 这事,她无法单独行动,她只能选择相信肖妥尘,但愿他不要让她失望! “你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向来迟钝的肖妥尘这一次竟意会了贺锦年眸中之意,他坚定地朝着贺锦年点了点头,“我肖某人既然答应了你,帮你做三件事,我愿赌服输!” 换好后,贺锦年已从怀里拿了张地图出来,她让肖妥尘抢了人后,往巷中甩开跟踪的尾巴后,再回到这里把人交给她。 肖妥尘点了点头,不再有疑问。 贺锦年抬首看了看天边的一轮明月后,领了肖妥尘来到雨竹倌的后门。 这里比起前门幽静了一些,贺锦年带着肖妥尘跳了一处别家楼台的烟囱后,两人各自找了一块暗处隐好。 ------题外话------ 小六月看着一脸不怀好意的月,小眼神里全是戒备:月,我不想做伶人!也不做太监。 月笑得得瑟:放心,小**一定给你留着! 六月看着粉色的衣裳,心中怦怦而跳:我也想点菜,点个丫头也行! 月笑得更狂:六月,你就是那丫环,来,乖乖地,穿上吧! (PS:以上是小剧透版,我们可怜的六月遇到月这后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8 她的六月 等了两个时辰后,华亭街的歌舞喧闹之声渐沉,多数的红楼伶人倌的红烛吹灭,唯有几间阁楼上还传来酒醉的恩客狂笑浪饮之声。 这时,一阵马啼声传来,一辆四人座的马车疾驰而来,在雨竹倌后门的门口停了下来,贺锦年借着两旁楼台的宫灯一看,那马车不象是民间贩卖男伶的马车,倒象是宅门府第里头的私人马车。 贺锦年的心一动,作了一个嘘的动作,示意肖妥尘做好准备。 肖妥尘这一听到命令,就象打以鸡血一样精神抖擞起来,微微探出头注视着下面的一切。 那辆马车停下后,一个穿着布衣的男子先下了马上,从马车里传来一个女子细细地声音,“阿雾,你去敲门!” 那男子应了一声,跑到雨竹倌的后门,扣着门上的金环轻轻地敲起来,门内,很快有人应了声,接着“吱”地一声打开了门。 车上的女子挑了帘子探出头,她好象有些紧张的观望了四周,直到确实没有什么异常情况时,方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借着街道两旁的宫灯,贺锦年虽无法看清那女子的容貌,但她一身紫锦绣碎纹裙子可以看出不是寻常百姓,她朝着那男子扬了扬手,“阿雾,你把孩子先带进去!”扬手时,露出腕间一窜银环饰的手镯,萦绕起一层细碎光芒,贺锦年的心微微一恸,这种镯子在燕京可不多见! 那个叫阿雾的布衣男人福着声应,“是的!”就匆匆跑过来把马车里一个孩子抱了出来,贺锦年见那孩子被缚住了手足,口中亦被塞了帕子,胸口婉如被利刃狠狠一扎,刹时袭来的疼痛,强烈到要吞噬心脏,她知道,那是灵魂带来的记忆,那孩子,一定是六月! 她强忍着心头的悸动没有冲出去一把抱住小六月,她观察了一下对方马车停靠的位置,做了一个手式,示意肖妥尘在隐在路口的一株桑树上,等她的号令。 此时,雨竹倌的内又走出了三个女人,旁边两个是丫环,各执一盏灯,可清楚地看到中间的妇人不过是二十出头,妆容艳丽配上一身桃红罗纱裙,缓缓而行时,斜桓髻上长簪串珠轻微摇曳,一看就是雨竹倌当家人的派头,她开了口,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把孩子给我,拿了银子就走,别在这伫着。” 贺锦年冷笑一声,果然没错,六月的身份一定不同寻常,否则不会惊动伶人倌的老鸨亲自出来领人,看来,这不会仅是为财,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目的! “抢!”切骨的空气磨擦之声从唇齿间冲出,同时,他朝着桑树上的肖妥尘做了一个手式,那肖妥尘就象是离了弓的箭朝着那几个人飞腾而去。 肖妥尘的身手放眼整个苍月,虽谈不上顶尖的,但能获武状元也不是虚有徒表,所以,闻讯而来的雨竹倌的护卫就算倾巢而出,也无法追上肖妥尘的步伐! 但是,蛇有蛇路,鼠有鼠道,这些人能在这皇城之处扎根,自有过人的谋生手段! 贺锦年知道,在这华亭路的方园半里内,都布满暗哨。这些暗哨全是这里的红楼和伶人倌所聘,相互配合,一家有事,所有人出动,相互配合,阻止他们走出这个区域,这就是贺锦年命肖妥尘把人带走后绕一圈回到这里的原故。 肖妥尘回来的比她预想的要快,她接过他手中的孩子,捧了他的脸,先入眼帘的是一双浸了水般的明眸,那一双晶莹眼珠如上等的琥珀在月色下闪着蒙蒙的柔光,纤长上弯的眼睫一根根如扇面向上打开。 她笑了,不经意间,竟是落下了热泪,她笑得开心,却也苦过心田,真的是她的六月! 她没有揭开缠绕在六月唇齿之间的长带,因为这时候,于六月,她是陌生的。她怕惊了他,万一弄出一丝的动静,今晚的行动将毁于一旦。 她递了一个眼神给肖妥尘,示意他去前门的马车里换了衣裳离开。 而她,抱着六月,直接从烟囱上跳了下去,倏地掉进了一间暗阁之中,她熟稔地拉开暗门,拉了一下深藏在里面的一个吊环,一扇半人高的石门轻轻地从中打开,她弯下腰,抱着六月走了进去。 黑暗中,贺锦年熟门熟路地把六月放到一张竹榻上,顺手揭开床头案几上的一块锦帕,瞬时,房间亮了起来。 “六月,别怕,我们到家了!”她蹲下身,尽量与六月平视着,她伸出手,轻轻解着缠在六月唇齿间的腰带,一张华美小巧的容颜上仿佛漾开粉红涟漪,一点一点地显露了出来。 意外地,六月一点也没有惊惶失措的表现,他抬起眸,眸光如初生婴儿般纯净,在眨眼间,微微颤动,瞳孔中似有流华绮散,绻出的竟是层层的信赖。 “六月……”感受到小家伙的信任,贺锦年心中一阵阵的酸涩直逼咽喉,恍然中,竟不知应如何自我介绍,她俯向前,轻轻地将他搂进怀中,霎时,她的心跳得连她的灵魂也在震颤! 六月,她的六月,此时正在她的怀中,她终于在他十二岁那一年找到了他,让他避开了他人生无法堪破的绝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9 三姐妹 轻颤的掌心覆上他那削瘦见骨的后背,那空荡荡的腰身,让她的心一阵阵的抽蓄,她的手恍若被牵引般,小心翼翼的卷起六月的袖子,只见一道道的伤痕,清晰可见地遍布在那条瘦如竹杆的手臂上,她的眸光仿若穿过时空,见到了彼时大魏皇宫中,一身是伤,淹淹一息的六月,瞬时,她的五脏如被利器狠狠搅烂,再也溢不住崩溃的情绪,近乎发狂地抱住她,“六月,对不起,如果可以,我一定会更早地找到你,可我不知道你在哪,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是我不好,六月……” “哥哥,我不叫六月,我叫……”六月惊惶失措带着微微的欣喜,眼前的人是他的亲人么?是他们找到自已了么? 他真实地感觉得到贺锦年的善意,他一时间不懂得如何表达他的情感,只是傻傻得想纠正贺锦年对他的称呼,因为长时间唇瓣被束缚,他的声音溢出时显得有些艰难,带着孩童和少年之间的娇嫩嗓音,细声细气的吐出时,煞是好听。 她的六月,果然天生一副好嗓子。 “我叫……”声音越发地细了下去,柔软中浮起了一丝脆弱,眼溢凄色,“哥哥,我想不起来我叫什么……”话未尽,他眼眶里突然泪雾弥漫,仿佛汇聚所有愁苦哀怨,只差一眨眼,便要倾泄而出! 贺锦年猛然番忆起,六月这个名字是前世他到了大魏时的艺名,此时的六月忘记了他自已的名字,更忘记了自已的出身,她知道,六月的记忆被人动了手脚,好在现在寻到了他,她会想尽一切办法,帮着他唤回记忆,帮他找回家人! “不怕,以后自然会记起!”她急忙擦干脸上的脸,控制住自已的情绪,极力绽开一丝温婉的笑意,带着安慰人心的语气,“我叫贺锦年,我……大你一岁,以后,你唤我阿锦哥哥!” 六月一颗绷紧的心终于松弛下来,连连点头,脸上堆涌着某种激动红晕,声音充满欢喜,“六月记下了,阿锦哥哥!” 贺锦年轻轻“嗯”了一声,将脸埋进了六月腰间,轻轻吸了一口气后,双肩抖动中,抑不住地笑开!六月削瘦纤白的手小心翼翼地搭上贺锦年的肩膀,亦陪着欣喜而笑。 他也无解,为什么在他受了这么久的伤害后,还可以对一个陌生人如此轻易的放开戒心,仅仅一眼,他就感到莫名的信任! “六月,你饿了吧,我让人给你弄吃的,再洗个舒舒服服的澡,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所有的情绪释放后,贺锦年站起身,手伸到案桌下,拧了一个开关,又俯下身对六月笑道,“一会有好多漂亮姐姐冲进来,她们可能有些兴奋过头,你不要担心,一切交给我!” 她在大魏昏迷了这么久,兰桂坊的姐妹们一定到处探她的消息,都这么久了,她们一定要疯了,现在骤然接到她来这里的信号,只怕这些人会崩溃似的冲进来,可是,当看到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孔时,连她也一时犹豫,应如何向这一群姐妹解释——她诡异的重生? 六月点了点头,却本能地双手环上自已的身体做了一个自我保护的动作,带着微微心悸的眼神朝着榻里面缩了缩,落到贺锦年的眼中,只觉得眼仿如被蜇了一下直直疼到心里,可她甚至来不及再安慰一句,就听到“砰”地一声,门被倏地撞了进来,三个女子先后冲进来,那速度简直可以用风驰电掣之势来形容,个个脸上全是激动兴奋之色,可看到贺锦年和六月的那一刹那间,她们的表情变得太快,好象是修行了千年的小妖,终于登上了瑶池,眼看要摘得仙果羽化成仙,却被守园的天兵天将一脚踹到了人间,绝望中挟带着、冷漠、愤怒还有……杀气! “念念,是我——”为首的是常念,兰桂坊当红的花旦,她将视线移向常念发髻上的玉簪,其间那颗紫玉东珠,泛透最深糜的柔润光泽,反衬得她眼角的金粉,愈发沉暗迷离,她这样的模样,分明是直接从戏台上冲过来,贺锦年咬了咬唇瓣,咽下心中满满的涩甜,“这颗东珠,是你第一天上台时,我送你的礼物,你把她镶在了你娘留给你的遗物白玉簪上,我还笑,我都没死,你就把我送的东西当遗物来对待!” 在常念倏然睁大的双眼中,贺锦年含泪缓缓地点着头,“那日,你在宫中唱《黛玉葬花》,我就站在那里看,我想,你一定是进宫找秦邵臻打探我的消息,可当时,宫中耳目众多,我实在无法与你联系。” 贺锦年的眸光缓缓移开,落在了梦依伊圆睁的杏眸之上,似因激动,那双瞳眸一下晶烁得刺人眼目,贺锦年微敛目光,刚想开口,却突然瞄到梦依伊有些化开的唇膏,竟脱口而出问,“依伊,你不要告诉我,你又把金闲来给强上了!” 梦依伊是兰桂坊的老鸨,在十七岁时,就继承了母亲留给她的群芳院,当时她年纪尚小,经营无方,又想坚持沿她母亲留下的遗命,除非那些女子自愿,否则不逼迫任何女子卖身,因此生意一落千丈,甚至一度差点被隔壁的雨竹倌兼并,是申钥儿的到来,彻底改变了她们的命运。 她建议把群芳院重命名为兰桂坊!接着关门整顿,宣称一个月后重新开业,五折筹宾! 重开业的那一天,独一无二的戏曲唱腔、举世无双的曲风、震憾人心的舞蹈,一夜之间让兰桂坊红遍苍月大陆。 这里的姐妹可以不用被迫身侍于人,更不用被辗转买卖,她们可以自由签约这里,赚的钱五五分帐,期满后可自由选择留下续签,亦可离去。 当然,这里也有不少心甘情愿身侍男人,她们除了美貌无它擅长,只能趁着青春年少多挣点银子。 别的红楼开始抄袭她们的歌舞,抄袭她们的戏曲,可谁也无法赶上兰桂坊的变化!新的曲目、新的曲调、新的舞蹈总是层出不穷,最后,让兰桂坊的三姐妹红遍整个苍月,成了华亭路活生生的招牌。 ------题外话------ 梦依伊指着贺锦年:小样,别以为你换了马夹,姐就不认得你~ 贺锦年弯腰:猴姐吉详,恭喜您的火眼金星又升级了。 重要呀重要:海选票呀,苍天呀,大地呀,月从47掉到57了,虽没想过变成38,但再不求就要成67了~打劫,走过、路过,留下海选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0 我就是钥儿 燕京的仕家、商贾来兰桂坊的有七成是冲着三人而来。 常念,一口标准二十世纪的越剧名旦王文娟的唱腔,以婉约独特的唱法红遍苍月,她的《黛玉葬花》、《黛玉婪稿》已被整个苍月大陆的戏台唱遍,二十一岁的常念,成了戏曲界越剧的鼻祖! 贺锦年几乎能把整个越剧红楼梦的剧本唱下来,这得益于她在上海执行任务时,保护的一个对象是一个越剧红楼迷,整整半年时间,耳闻目睹全是徐玉兰和王文娟的红楼梦,到她离开上海后,连开车都会不知不觉地哼上几句黛玉葬花。 梦依伊的舞蹈天赋高,原本贺锦年想教她跳二十一世纪风靡全球的街舞和钢管舞,后来仔细一想并不妥。毕竟在这个时空,人的思想无法路跃到直接受千年后的文化。 就好象东西方文化的交流,在高雅艺术上,如巴蕾舞,在西方受欢迎,但在中国仅仅是少部份人喜爱,而在西方,中国的戏曲也仅为少部份人接受。 所以,她最后决定教她跳中国舞蹈家杨丽萍的孔雀舞,贺锦年自身未学过任何舞蹈,她无法手把手地教兰桂坊的姐妹,她仅凭着一些记忆,把一些舞姿描了下来,幸好梦依伊天赋极高,自已琢磨一阵后,居然有板有眼地跳出一段来,演出当晚,配以孔雀羽翎制成的霓裳,竟一夜间红遍燕京! 梦清韵天生一副海豚音,贺锦年教她们的主要是以婉约、慢节奏的歌曲,象《画心》这种介于古典和现代的歌,尤其是她最擅长唱王菲的歌,一曲脍炙人口的《传奇》成了苍月国大街小巷人人会哼上几句的名曲! 这里,也成为申钥儿最密秘的情报来源之所,在兰桂坊的地下室,用琉璃折射的原理,申钥儿让人暗中建造了一间密室,可以看到兰桂坊大厅、一些重要的客人包厢的情况。 同时利用管道传声,把声音传到密室中。这些,全由金闲来负责,收集好的情报,也由他秘密进宫交给申钥儿! 这里,也是她唯一瞒着秦邵臻的秘密联络点,因为,只有这里,她才可以做回真正的自已,卸去层层裹胸,唇染脂红,身着轻纱罗裙,与姐妹们共舞一曲《潇洒走一回》! 众人所有堆积的情绪被一下打破,皆瞧向梦依伊的嘴唇,难怪她来得这么快,原来她方才是在金闲来的房里,大家也是听到从金闲来房里发出的特殊摇铃示警,知道密室里有人回来! “老娘差点成功了,却收到你回来的消息,你——”梦依伊语声倏地一滞,慢慢敛笑,杏眼直勾勾地盯着贺锦年的脸上,眉峰渐渐冗起,嗓音里已经沉冷得没有一丝起伏,“你是谁?” 贺锦年没有回答,却将眸光转向梦依伊的身后的梦清韵,嘴角划过一丝笑,“清韵,你有空多劝劝你姐姐,对男人要谆谆善诱,而不是霸王硬上弓!”她按了机关,按理应是金闲来第一个收到消息,可他现在还没出现,而寝房离密室最远的梦依伊却衣裳有些不整地冲到这里! 贺锦年的心中只有一个答案,金闲来一定是被梦依伊给药倒,正准备霸王硬上弓! 金闲来是大燕质子的暗卫,在燕国质子死亡后,原本所有的暗卫要被毒药赐死,是申钥儿把他偷偷把毒药换成了假死药,并将他带离了苍月皇宫,金闲来舒醒后,他宣誓对申钥儿效忠,申钥儿将他留在了兰桂坊,命他保护她姐妹们的安全。 梦依伊喜欢金闲来,金闲来却对她唯恐避之不及,这在兰桂坊早已不是秘密。可梦依伊在华亭路长大,自小见惯了女子大胆色诱男子,在她的心里没有所谓的贞操之念,喜欢就大胆追求,色诱不成便强上! 用她的话来表达:上了就是老娘的男人。假腥腥地装纯情,老娘怎么装也装不象,这要是把人给装没了,便宜了别的姑娘,老娘就亏大了。 可惜金闲来武功高强,为人又油盐不进,梦依伊想上他还真是不容易,所以,这么久以来,梦依伊还一直朝着“上”金闲来,而努力! “钥儿……”常念忽然轻声一唤,婉转得如让人沉浸在一场温柔的梦里,她的双手带着迟疑轻轻抚上贺锦年的眉目,一点一点地下移,最后落在了她的喉间,那里没有明显的男性特征,可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因为眼前这个少年显然尚未长开,身上没能明显的两性区别,她嘴角有些苦涩地否定,“你是钥儿么?可是你——”她看着贺锦年低了她近一个头的身高,申钥儿比她还高,脸可以易容,但身高无法造假的,她轻叹地收回了手,显然也以为是自已在痴人做梦! 梦依伊本就是脾气急燥的女子,等了半天没听到答案,索性上前略带粗鲁地推了贺锦年一下,眉间凝起阴郁,“你是钥儿的什么人?是她告诉你这里的一切么?是她让你来找我们,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一连问出了三人都想知道的答案。 贺锦年见大家神情如此紧绷,对于这些姐妹,她一点也不想隐瞒,她万分珍惜与她们重逢。遂,不必去废任何神思,反倒轻松一笑,转身落了坐,又伸手拍了拍卷着锦被缩成一团的六月,转首朝着梦依伊眨了一下双眼,“我就是申钥儿,确切地说,我的灵魂是申钥儿,这身体的主人是当朝太子太傅贺元奇的嫡女贺锦筝之身,因为锦筝是闺中女子行事不便,所以,我又冒了其孪生之兄贺锦年的身份。以后,姐妹们唤我锦年便是!” 贺锦年见三人皆是一脸茫然之色,显然是给她绕晕了,但这三姐妹都是聪明之人,只要稍一静心,就能参透,她倒不急着解释。 “你是说——”梦依伊到抽一口冷气,紧张到忘却了呼吸,一道想法倏忽划过脑海,想理清时,脑子里却乱得象一团的麻,没有丝毫头绪。 室内流动的空气,似乎都因她的突然而来的沉静,凝滞下来! ------题外话------ 月窃笑:姐妹们,装纯装白莲只是初级版的,中级版的是装B,高级版的是装13 兰桂坊众姐妹跳出来齐声怒喝:我们都有B,不用装,难道你没B? 月尿遁~ PS:轻松版的题外暂题到这,从明天开始,进入严肃的剧情讨论环节! 顺便伸手:海选票,莫要忘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1 一身是伤 许久后,常念朝着贺锦年投来一笑,笑意清浅,“虽然,这很匪疑所思,但是,钥儿,你的存在,原本就是一个奇迹,所以,我想信你!”她缓缓上前,朝着她伸出手,“欢迎你回来,钥儿!” 贺锦年心神领会地站起身,亦伸出手与她重重一握,完成二十一世纪的握手礼节后,开口纠正,“这世上已无申钥儿这个人,姐妹们,请叫我贺锦年。只是,这一次,我又要重蹈复辙……”贺锦年低下头,苦笑地看着自已平坦的胸部,轻叹,“我还是女扮男装!可这飞机场却是天生的。” 话未说完,梦清韵脆的笑声便“咯咯”响起,“钥姐姐,不——”梦清韵灵动的双眸骨鲁鲁上下打量她一番后,带着顽皮地朝着她眨了眨双眼,“是锦年弟弟,我给你准备了一项好礼,正适合你用哦!”梦清韵最怕热,到一酷暑就坐立不安,尤其是到夜里。后来,申钥儿就画了一张图给她,让她按着图样自已动手做一件小小的,只包了屁股和私处的特殊小亵裤,配了小肚兜倒是清凉多了。 为了投桃报李,她也做了几件给贺锦年,她向来玩心重,还特意在小亵裤的前边缝了根小象的鼻子,本来准备在去年申钥儿回大魏时送给她,谁知道当日发生了一些事误了,东西就留了下来。 这一次,申钥儿又成了假男儿,那她做的小亵裤自然又派上用场了! 梦依伊马上打了个响指,得意非凡地朝贺锦年一笑,“我也有大礼孝敬,来,先跟我们上去,这窝有些潮气!” “等等,还没介绍一下,他是六月,十二岁,今晚我和他先住密室!”贺锦年突然猛拍自已的额头,“先来点吃的,还有备水,给这小家伙先打理打理!” 也无需特别的交代,这些女孩跟了她几年,练出了一些警性,她只稍提一下让六月暂宿密室,她们便明白应怎么做。 三人亲自打点了精美的吃食,热腾腾的水送了进来。贺锦年心想今晚也迟了,六月一定又疲又倦,便打发了常念她们,并做出保证,明天早上一定抽出半天时间回答她们所有的疑问。 六月吃得不多,贺锦年从他的用膳的一些细微动作判断出,果然六月并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他看到贺锦年喜欢吃蟹肉,他会懂得用柠檬水净手,用尖细的银针挑开蟹壳,将里面的肉完整的剖出,带着微微讨好的神情放到了贺锦年的碟子中。 这样的小心翼翼的讨好让贺锦年感到触动,她从他手臂上的旧疤痕看出他可能受了半年之久的折磨,这样的年纪,再娇贵的脾性也会被磨得战战兢兢,尽管六月感受到她的善意,但潜意识里,他还是本能地让自已讨好一个人,希望自已少受一些伤害。 贺锦年没有拒绝六月的好意,她知道要改变这一切,并不是一朝一夕,她只是做出了同样的举动,为六月夹了一块鱼丸放在他的羹匙里,轻声道,“这鱼丸是这里的招牌菜,里面有肉馅,味道很不错,你试试!” 六月精致的小脸上挂着欣喜的表情,连忙咬了一小口,有些发急地想品出味来,然后表示赞同,也没细嚼就吞了下去,抬首时,长长的睫毛都略微有些湿意,“很……很好吃的!” “好吃就多吃一个,慢慢吃,不急啊!”贺锦年又夹了一个放在六月的碗里,低了头,将眸中的湿意压下。 用完膳后,贺锦年带他来到隔间的浴房,她不习惯与人共浴,便拉了一个屏风过来,将两个浴桶隔开。 她洗得很快,换上干净的亵衣时,屏风后却没什么动静,她有些疑惑地问,“六月,你洗好了么?” “洗……洗好了!”六月看着一桶漂着一层污垢的水,紧张地连说话都结巴了,他有些笨拙地从桶里爬出来,脸已红得象熟透的番茄,他咬着牙一直在想,怎么办,要是让贺锦年看到了他这么脏,是不是要嫌弃了。 “洗好了就早点歇着!”贺锦年突然想起他手臂上既然有伤,那身上肯定更多,便返身到密室中拿了一瓶的药膏,进了浴室时,六月已穿戴好,乌黑的长发正滴着水披散着,葱指纤白交缠,整个人显得局促不安。 那锁骨处明显的伤痕让贺锦年轻微一震,随即假装没有留意,目浮笑意,“出来,我帮你涂点药膏,看看能不能把身上的的疤痕去掉!” “那……那水没,没有倒掉,很……很脏的,我……我抬不动!”他的口气有些发急,说到后面时,已经有些哭音。 贺锦年微微感到异样,但一转念就明了了。六月若出身名门,自然沐浴时有专门的丫环婆子侍候着,他很可能不知道,在浴桶下有活塞,可以轻松地把水放干,而不是需要用抬着把水倒了。 而被人绑架后,颠沛流漓,他连饭都吃不饱,更何况是洗澡? “不用管它,会有人清理浴室。我们得先把头发弄干,要不然以后老了容易得头风!”她走了过去,先是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将他的长发包起,而后温柔地牵了他的手,领着他边走边轻松地聊着,待要解开他胸前亵衣的绣扣时,明显感到六月全身徒然崩紧,全身不由自主地颤粟着。 贺锦年见他瘦弱得连站都站不稳,心里疼得紧,却装作什么也没发觉,打开了瓶盖,半蹲下身子,小心地在他腰侧上几处明显的咬痕上涂沫着,显露的肌肤恍若凝脂柔滑,她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下得了手! 涂到后腰时,有一个伤口是明显的新鲜指痕,极为触目惊心,象是被人狠狠用指甲抠出来,因为方才泡了水,伤痕处透着褐色,看着贺锦年几乎呕出血来,却仍然用轻松的口吻道,“这些药,是我以前用的,我以前常不小心弄伤自已,怕在身上留疤,就让人配了这些药膏,挺有效的……” 话未念叨完,突觉得脖颈一凉,有细碎的晶莹钻入颈项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2 好戏开幕 贺锦年羽睫一颤,眼睑下方有凉意波光闪逝,但她依然没有抬头,装做什么也不知道,细细地帮着他涂沫了所有的疤痕! “好了,我们睡吧!”她笑着先上了榻,拍拍身边的位置,“这里就一张床,你将就一晚!” 夜晚,贺锦年是被床榻的轻微抖动吵醒。 只是一小片刻的迷茫,昨夜的一切就回到了脑中。 她见六月缩在一角,身子无法控制地抽畜着,似乎在压抑着哭泣着,却无一丝的声响,连着呼吸也被强控着吐呐的节奏。 眼圈一红,她转过身,将他紧紧抱进怀中,轻轻抚着他瘦弱的后背,安慰,“哭出来吧,不要压抑在心底。在这里,你是最安全的。” “锦年哥哥,我可不可以,不要和你分开?”六月低低一声呜咽,象是刚出生的小猫第一次破嗓一般,带着无助,带着极致的脆弱,从他的咽喉处迸出。 可仅仅只有一声,又成了无声的泪。他紧闭的双眼,却象关不住泉眼一般,泪一直往外流着,流湿了她的衣襟,沁湿了她的肌肤,软开了她的心。 “可以,以后我到哪都会带着你,但你得先在这住几天,我把一切安排好。至少,要让那些人从此都找不到你!”她先是安慰,随着也开始落泪。她知道他受了很多苦,不仅仅是身上的伤痕代表了什么,这样美貌的少年,往往会成为一些变态男子手中狎玩的玩具! 两人相拥着哭,这样的春夜,还是带着微凉,相互间传来的体温,竟让两人都生出几分绻恋,到两人睡过后,还紧紧相拥在一起。 贺锦年再一次醒来,是被轻微带着特有的节奏的叩门声吵醒。她小心翼翼的松开怀里的六月,可能因为长时间没有好好息休,六月睡得很沉。 她下了榻,打开门,果然如她所料,是金闲来。 金闲来是暗卫出生,入了兰桂坊后又成日躲在密室中,他的肌肤比平常人白了三分,加上他原本性子有些冷漠,当他靠近时,婉如地狱勾魂使者,让人周身感到凉沁! “出了一些事,你过来!”言简意赅,显然是知道贺锦年的身份。 贺锦年知道他惜字如金,便随他来到密室,一进去就听到女子的吵闹声,她走到琉璃镜前,因为通过层层的折身,境面上的人有些模糊,金闲来便简单报告了情况,“是星妃娘娘,昨晚半夜来捉奸,昊王给捉个当场,现在在闹!” “这倒有意思!”贺锦年往正中央的太师椅坐下,别人不知顾城军的底细,她却了解得一清二楚。这样的人,在这样的时局怎么可能还会寻花宿柳? “昨夜被梦掌柜放倒,没监听到什么!”金闲来面瘫地说了一句! 金闲来极含蓄地用了“放倒”惹得贺锦年心中暗笑,明明是药倒,这小子就是爱面子,但她面色装着一无所知。 金闲来虽然没有监视到昊王昨夜来这里做了些什么,但贺锦年笃信昊王来此肯定有其目的,难道是发现了这里的秘密,所以,奉了景王的命令来此调查取证? 有意思的是星妃娘娘怎么会知道?还不顾面子前来捉奸? 昊王来这里很可能是奉景王的命令,但以昊王的机警不可能被星王妃发觉,是什么人故意将这消息透露给星王妃? 贺锦年的心微微一恸,难是背后操纵者的目的是针对六月? 借着星王妃来闹兰桂坊,适机查一查昨夜这里有没有异常状况? 如果真是如此,那六月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如果对方不能容下六月,杀人灭口显然是简单得多,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将六月送往大魏? 而六月在大魏公然露面,也是大魏宣布脱离了苍月的统治后,这一切的一切,有什么联系呢? 兰桂坊表演厅。 凤繁星站在金碧辉煌的兰桂坊大厅,对这个赫赫有名的烟花之地,于男子是锦绣天堂,于她——不,于整个苍月国的女子都是地狱! 这里吸食了太多男子的魂魄,让他们流连忘返,让他们的妻子空守闺房。 或许只有凤繁星才知道此时的自已浑身如堕冰窟,那种痛苦唯有她在年幼时,她的娘亲因他的父亲纳烟花女子为妾,离开了家连着她也一起抛下时的绝望可堪比! 她那时候就开始不着家,天天象个野人似的往外跑,父亲让一堆的奴才看着她,却谁也看不住,为了跑出去,她连狗洞也钻过,谁也锁不住她! 顾城军向她求娶时,说给她一个家,让她完全做主的地盘,她应了!其实她答应那么利索,并不是因为她想早点离开那个冰冷的凤府,她只是想呆在京城,这里有她的愿望! 每个人都有七寸,她也有的! 她要狠狠地反击,就算是引颈就戮,她也要用她的方式来羞辱回去!无关爱嗔,她只知道,这世间,谁也不可以将她的尊严贱踏在足下! 收到消息时,她是不相信的,在她心中,顾城军或是喜闹、风流些,甚至不着家,但绝不是下三滥之货。如果他瞧上了哪个未出阁的女子,她凤繁星三媒六聘帮他纳妾,帮着他养着,供着! 可不包括他拿一个烟花女子来羞辱她!这是她的底线,他知道的! 她昏昏沉沉就这样从床榻上起来,搂着双膝,他经常不在府里过夜,她早习惯了,可这一次眼泪却止不住,大颗大颗往下掉,她告诉自已,夜很黑,她只允许自已哭一次! 平静下来时,她摸索着走到镜边,趴在上面又发了会呆,脸上木木的一点知觉也没有! 少顷,她点了灯,对着铜镜上了盛妆! 这一刻,她站在兰桂坊的大厅这中,她的脊背挺得很直,媚眼含笑看着瘫在水晶雕塑旁的软椅上,一副宿醉不醒的顾城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3 梦依伊PK凤繁星 昊王顾城军趴在那,手捏得死紧,心被油煎一般,早在看到他的王妃那张脸就激醒过来,可这时候,他只有装着不醒人事。此刻,他脑子里不时闪着方才凤繁星闯进乔丽妍寝房时,看到他衣裳不整和乔丽妍睡在一起时的那神情,她没有用任何言语,她用她的眼神来告诉他,她仅仅是用自已的眼睛来亲证事实。 她无比雍容大方地指挥着他的一群小妾将他从乔丽妍的床上扶起,指挥着从小妾帮他梳洗,还帮他穿上了……朝服,最后,她让这一群小妾将他搀扶到了大厅。 他从指缝中偷偷看着凤繁星,见她双手交叉于腹下,端端正正的站着,嘴角略微上挑,一双媚眼风情万种,他不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模样,但这一次他感到全所未有的不同,因为那媚眼深处,是那样的冰冷、嫌恶、厌弃! 徒然心生一种异样,这种感觉很陌生,仿若他心脏的周围起了一起带刺的篱笆,连心跳都要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否则将被刺得千仓百孔! 从他开始决定站在顾城风的身边开始,他就开始隐藏自已,他不希望自已象他的几个皇兄一样死得悄无声息。 他从成年后,就开始流连花丛,纵情声色,昊王府里的侧门年年抬进女子,成为他的妾氏,他早已疲于应付。直至遇到凤繁星,她独有的智慧和彪悍让他只需背负一个惧内,就可以光明正大从花丛中抽身而出,于他,也是一种解脱。 可这一刻,他无比恼恨景王顾城风,恨他不应自已跑得无影无踪,却扔给他这个破任务,说什么这里可以找出申苏锦的下落,这申苏锦关他屁事?他现在愁,应如何和他的娇妻解释,解释他其实一晚什么也没干,倒象个偷儿似的找遍机关,想查出顾城风所说的秘道! 可现在时局如此复杂,他担心她的一根筋守不住他的秘密!那这么多年的筹谋将会付之一炬! 凤繁星的排场极大,身着二品王妃的大红朝服,桃花妆,胭脂面,宫裙是雪纱质地,趁着她白玉凝脂般的肌肤,更显媚色。纤腰下是层层叠叠的裙摆,她梳着飞燕髻,乌丝上一整排晶莹柔亮的白珍珠,均匀浑圆珠镶嵌在发髻间。螓首轻扬之际,便有濯濯光华闪烁! 身后一字排开的全是昊王府的小妾,这些小妾身着统一的粉色宫装,容貌丝毫不比兰桂坊的红伶逊色。 梦依伊倒是笑得越发天真甜蜜起来,这星王妃果然名不虚传,面上,把昊王爷的小妾打扮得花枝招展,可一群人穿着同一款的宫裙,怎么看怎么象是一群粉墨登台的舞姬。 状似极无聊地抚摸着玉指上镶嵌着珍珠的翡翠戒面,凤繁星的声音带着好听的川西女子特有的娇柔,“枝琦,把你的鹿茸炖鹿鞭汤给王爷呈上,记得,王爷这会元气大损,你可以喂仔细些,一滴都别漏了!” “是,王妃娘娘!”身后的一个名叫叶枝琦的小妾从丫环手里接过鹿鞭汤,扭着纤腰朝着昊王爷摆去。 鹿茸炖鹿鞭?顾城军暗暗称苦!这季节是喝这种汤的时候么?可不喝,又怎么能显得他惧内呢?这回啥事没干,喝了这汤后,还真得找个女人大干三百回合,否则,他没准会阳爆而死! 梦依伊马上用帕子掩了嘴装着含蓄的笑,端着标准的妓院老鸨的范儿,却隐不住那兴灾乐祸的眸光瞥着顾城军,“都说星王妃贤慧,治家有方,果然名不虚传,这汤儿都端到我这地盘来了!” “过奖!”凤繁星唇角始终嚼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薄之笑,声音慵懒得象在话家常,“其实这还是小事,今儿本王妃来此,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我家王爷的!”说完,朝着一个侍卫扬了扬手。 身后,身后的粉衣小妾个个心头倏倏倏地划过丝丝寒气,后背亦开始冒汗! 梦依伊看着那侍卫很快消失在门口,虽不知他接了什么差,但是,她向来奉兵来将挡,水来土埯,她梦依伊还真没怕过什么事,她收回眸光后,朝着凤繁星嘶嘶一笑,“请星王妃直言!” 凤繁星瞧了几眼梦依伊身后的姑娘,声音柔柔地,“听说这楼里的姑娘都是自由之身,既使有契约在身,也只需缴了违约金就可自行离去?请问梦掌柜,可有这事?” “是的,所以,本店不做人口买卖!”梦依伊马上把立场划清,她打小就看过大妻携小妾来楼里揪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她见了多,这种和平谈判倒是新鲜!不过,谈判归谈判,星王妃想把她的人带走,她可不依! 凤繁星听在耳朵里,笑在心底,她亲自出面,别说带走那小蹄货,就是兰桂坊亲自把人绑到她跟前,她也不希罕,拿个挂牌的婊子出气算什么能耐,她是来煽那贱男人的脸的! “我家王爷既然是迷上了楼里的姑娘,我这做王妃的自然是一一成全,只是这兰桂坊离昊王府太远,夜里头,王爷还惦记着往这里奔,实在辛苦!所以,本王妃思忖着,想拿出一笔银子把这里的姑娘全部赎到王爷府,以后王爷夜里起了兴头,也不必绕这么远的路。”凤繁星轻笑一声,笑靥如花,眨眼间,眼底下的诡异流向昊王,“当然,你们楼里的姑娘皆出自风尘,自有你们的营生,我凤繁星是明理之人,自然不能打断你们的财路,就算你们进了王爷府,也可接客营生!” 这不仅仅是惊悚,而是足以用“骇人听闻”来形容星王妃的一席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4 各出奇招 密室中,看得津津有味的贺锦年差点把一口茶给喷了出来! 把妓院开进堂堂的昊王府,只为了让昊王爷嫖个方便? 到底是凤繁星真彪悍,还是昊王爷是骨灰级的惧内?这时候还能接着装睡? “闲来,既然这里引起了昊王爷的注意,我们暂时把这间密室封闭!”这里的秘密一旦被揭开,那将会引起欣然大波!因为苍月的朝臣近五分之四曾来过这里,枕榻间,到底留下了什么话被人记录下来,估计连他们心里也无底。 届时整个苍月朝堂人人自危,只怕恨不得将她们肉食个干净!而当权者肯定会想尽办法拿到这笔录,掌握了这些,相当于掌握了一大批人的命门! “是!”金闲来听着大殿上众人议论之声此起彼伏,显然个个无法置信星王妃居然会做出这待骇人的决定! 贺锦年看着琉璃镜中为我独尊的星王妃,嘴角一勾,“真能混进昊王府,倒是一件好事,闲来你有机会去摸摸昊王爷的底细,看看昊王爷对兰桂坊到底掌握了多少的信息!” 梦依伊心里满是腹诽,眉目间的神情没有一丝改变,谨恭有礼的福了福身,吐出来的话却依然坚定自已的立场,“星王妃,我这已申明过,这里不卖人,你想买花楼的姑娘,出了这个门,向左拐,走不到一百步,有一家春香楼,里头的老鸨押着姑娘的卖身契,只要王妃银子大,自然想买多少就买多少!”梦依伊一席话不卑不亢,马上羸得身后姑娘们一阵掌声,有些个激动的还喊了一声,“伊妈妈,女儿们只想跟着您!” “女儿们,乖!”梦依伊马上回身,学着彼时申钥儿调皮时对她们所做的动作,两手提了裙尾,微微曲膝地朝着众佳丽做了一个谢幕般的礼节,马上迎得众佳丽回以飞吻! 密室中的贺锦年打了个响指,这依伊,看什么学什么,而回回做得有模有样!如此特异独行又灵动的表现生生把星王妃的气场给压了下来,绝! “看来,掌柜的误会本王妃的意思了!”星王妃缓缓站起来,笑得眼睛都弯成一弯月牙了,朝着门外喊了声,“抬进来吧!” 一群戎装整发的侍卫,抬着几十只大箱子进来,一字排开有十箱,整整五排,打开后,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几乎灼伤了所有围观人的眼睛。 整个大厅陷入一波接一波的抽气之中,人人见过银子,可没有一个人能见一下子见到这么多的银子。 适巧这时候,顺天府尹勿勿赶到,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若不是厅里站满了姑娘,其中几个还是他光顾过的,他会以为走错地,来到了银庄。 他是接到昊王府的管事的通知,说昊王妃让他去兰桂坊一趟。 他当时第一个反应就是风流的昊王爷偷腥被悍妇星王妃捉个当场! 一路上,他想了好几种可能,最坏的一种,就是星王妃去兰桂坊捉奸,结果闹出误会,王妃娘娘被打了。 以他以往处理兰桂坊的经验,象这种案子,通常把以下犯上杖责三十棍,关个一年半载,再让兰桂坊道个歉,把脸面挣回便是。 可没料到,看到的竟是这种局面,白花花的银子呀,比起外面的艳阳更刺眼! 顺天府尹米大人悄悄问旁边的一个看客事情进展,一问情况,整个下巴差点没掉下来,凤繁星果然是名不虚传,她不是来捉奸的,她一出手拿出一百万两银子,要买下兰桂坊所有的姑娘,去她的昊王府侍候昊王爷。 凤繁星站起身,遥指着前面一堆的白银,眸光缓缓从梦依伊身后的一群姑娘的脸上一张张的掠过,“这里有一百万两现银,是刚从钱庄里提出来!只要哪个姑娘愿意到本王妃的昊王府,愿呆满三年,就可以领走两千两银子。如果有契约在身,尚未到期的,也无事,领银一千五百两,违约金本王妃来出!” 昊王爷两眼一翻,心中暗骂不休:完了,老子这些年的存银全没了!这败家的女人,看老子回去后怎么收拾你!老虎不发威,你还真当病猫…… 米大人忍不住偷地瞄了一眼传说中一身媚骨星王妃,果然人比人气死人,原在他眼里个个如天香国色的兰桂坊众佳丽,给星王妃这一比,全成了一群庸姿俗粉。 米大人看了一眼还睡得人事不知的昊王爷,忍不住抹了抹额间的汗,心道:王爷,您有得睡就睡吧,这样的美人瞧瞧便是,真要娶回家,那不是享福,而是要命! 场内的、场外的、有关的人、无关的看客,人人心里的小算盘都敲翻了天,二千两?当朝一品大臣的一年的俸银也不到两千两,这楼里的红牌,接一晚的客,拿了赏银,也最多是几十两,若是普通的姑娘,就算天天接客,也存不了一百两。加上胭脂水粉的花费,这一年下来,最节省的姑娘也就存个二百两银子找个人从良。 饶是梦依伊也没想到星王妃会来这一招,可她怎么会是个省油的灯,故意眨着眼睛端出惊奇的表情,“按着星王妃的意思,这些姑娘们不过是腾个地方做生意!这样吧,不如把我整个兰桂坊搬到您昊王府,这也省王妃娘娘费心思去管着这些姑娘。何况,能来这里的都是冲着我兰桂坊的三个金字活招牌来的,这不,您府上的男人,昨晚还专门点了清韵的小曲。别人我不敢保证,但常念和清韵这两个金字招牌,就是王妃您拿出两百万两,她们也断不可能舍了兰桂坊,倒不如您和妈妈我签个约!” 密室中的贺锦年几乎想为梦依伊鼓掌了,太聪明了,依伊知道昊王爷既然查到了此处,这里就已守不住,索性倒打一靶,去占人家的府第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5 你来我往 “啊……嘁!”顾城军故意打了个喷嚏,他再不醒,不用过今天,他就会成为燕京最大的笑柄,他歪歪扭扭地欲撑起身,可转念一想,起来又如何,真和她论理? 这事凤繁星可以闹,但他不可以!此刻他身着朝服,凤繁星连这也准备好了,想来一切都已做了最坏的打算。 苍月国明令,朝庭命官不可以嫖娼,虽然没人执行,可若他不肯顺着她,让她玩得痛快,凤繁星那性子非得和他和离不可,最后闹到大殿之上,失了面子还是无关紧要,若是引起帝王顾城亦的疑心,砸了景王顾城风交给他的差事,顾城风非得把他发配到边疆养马! 算了,还是接着睡吧!反正现在他也没什么时间管府里的事,就由她折腾去!等大事成了,再好好跟她解释! 凤繁星仿若未闻地朝着梦依伊笑,“梦掌柜倒是爽快人,本王妃听着,这主意倒是极好,开个价吧!” “三年八十万,一口价!”梦依伊不着痕迹地看着这一对夫妻间涌动的暗流,索性来个狮子张大口,反正做生意也兴个讨价还价。她心里乐翻了天,不过是腾个地方做生意而已!就让这黄金雨下得更猛烈些吧,别说八十万两,就是十万两,这生意她也接! 就看你凤繁星有没有能耐把这一场大戏有始有终地唱完! “好!”星王妃瞄了一眼一旁嘴角紧紧下抿的顾城军,她几乎能透过他紧阖的眼皮,看到他瞳眸深处的阴寒,心里竟是撕烈般的畅快:才花你八十万两,还早着呢,除非你马上向皇上求旨休妻,否则,不出三年,我凤繁星一定会将你整个昊王府都卖掉! “爽快!”别说是梦依伊,兰桂坊里所有的姑娘都以膜拜财神爷的眼神看着星王妃! 凤繁星诡异一笑,恶念丛生,此刻,她只想在雄雄燃烧的火焰里再浇下一桶油! 脸上带着畅快淋漓的笑,娉娉婷婷地走到顾城军的身边,俯下身,轻轻柔柔地抚了一下顾城军的脸,红唇轻启,带着温柔溺毙之音,“为了不阻止你们兰桂坊的财源,本王妃会将王府的侧门腾出来给你们做门面,你们尽管放心开门做生意。如此,你们赚了个钵满盆满,也省得我家王爷以后大半夜还得偷偷从王府里猫着腰出来寻腥!”她的嘴角越挑越高,眸光紧紧盯着顾城军,语声音带着女子床第之间的娇柔,“以后,是天仙、是才女、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凤繁星把整个兰桂坊的女子都带到王府,方便王爷半夜开荤!” 凤繁星的一颦一笑风华无双,却令昊王府的一群小妾背脊发凉。 这戏唱得比台上还精彩万分,常念看到凤繁星玉石俱焚的绝唱,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昊王爷,那脸已是酱青,哪象是宿醉的颜色,分明是气成的! 梦依伊眼中出现一抹玩味,慢条厮理地添了一句,“没问题,昊王府的侧门虽小了点,但只要在门口安排十个八个龟奴接客,自然门面就撑起来了!”既然有人想借她的地盘玩,她一定是奉陪到底!她梦依伊怕什么?她是唯恐天下不乱! 凤繁星本以为她的手段恶劣至此,就算是死人也会被气活,可这男人依然由着她去宣泄。她的手指不知不觉描摩过他的薄唇,都说嘴唇薄的男子情也薄,他是么? 她虽看不清眼前这个男人,但她从不相信他是所谓惧内之男子。 到底为了什么,让他忍受至此? 他爱她么?为何她感受不到?如果不爱,缘何如此无法无天的纵容她? 她只觉心头仿佛被用冰水侵了一侵,又忽然被滚水浇了一浇,不知是冷是热还是疼! “既然米大人来了,就做个证明!”凤繁星缓缓收回手,嘴角的笑纹渐渐收起,语声轻描淡写,“来,梦掌柜,我们把契约给立了!” 契约很快立下,梦依伊最后签下自已的名字并盖上手印后,俯身拿起一块银子在手中掂了掂,朝着立契约的顺天府文书一扔,得意洋洋道,“拿着,妈妈赏给你的!” 接着,扭了一个腰身,朝着站在楼道上看热闹的一群佳丽招手道,“女儿们,去收拾你们的细软,再拿出你们兰桂坊头牌的范儿,跟着妈妈我去昊王府发财喽!” 从头到尾似乎没一丝关昊王爷的事,最后,凤繁星差了小妾搀扶着他离去。当他跨出兰桂坊门槛时,他脑子里突然闪出一句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大魏皇宫 尽管已是春季,颜墨璃却睡得并不安稳。不知是不是因为锦被太厚,她额角渗汗,浑身发热,体内血液煎熬欲焚,四肢更像抽筋裂髓一样疼痛。真奇怪,睡前还一直好好的,此时却好比跌谷坠渊摔个粉身碎骨的感觉。 她轻轻呻呤一声,淡眉凝结,睁开眼,昏暗之下,一帘垂悬的轻薄素纱后,正站着一个人,确实说,是个男子。 那人背着光,修长俊逸身形在素纱开合间,朦朦胧胧,若隐若现。 “颜墨璃,醒了?”那男子的声音很冷,但却令她有一些熟悉的感觉。 “刺客——”这两个字硬生生地被她吞下肚腹,因为对方叫她“颜墨璃”! 她从进入人的视野以来,她就是郭岚凤,大魏国左将军郭晋方的庶女,大魏国太皇太后的专属医女郭岚凤。 在大魏没有人能叫出“颜墨璃”这个名字,甚至在整个苍月国,也没有几个,唯一能叫得出来的,只有桃园谷的人! 这是梦么?这声音清冷得好熟悉,好象是少主子! 可是,桃园谷远在千里之外的苍月,少主子不是在苍月,怎么会跑到大魏的皇宫? “起来,本公子有话问!”那人甩了个身,在不远处坐下,此时月光打在他的脸上,那一张脸庞幽幽似白雪,眉宇间带着似冰川万壑不见一丝的温度,唇线微微抿着,更让人觉得无情冷酷。 可眉峰下却有一双让世间所有女子怦然心动的双眸,修长如漆墨的羽睫下那双眸泛着褶褶之光,夜光下流泻着下如水般的脉脉情素看着她。 ------题外话------ 现在进入大魏,现在的时间与贺锦年的时间同步在皇家闱场时~当初原稿是两件事同时一起发布,但担心人物一时出现太多,读者消化不了,月就把大魏的滞留在后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6 桃园谷 如果她是第一眼见到这一双眼睛,她会马上认定,眼前人爱上了她,不惜夜半探闺房,只为一亲芳泽! 但她知道,那一双天生含情的眼中实质上是最无情了,就是因为她曾被这种表象所迷惑,才会自做多情,以为他与她第一次相遇,他便瞧上了她。 是的,只要是情窦初开的女子,看了这么一双多情的眼睛,都会认为,被爱上了! 虽隔了多年,彼时的少年已经成为伟岸的成年男子,身形变得更加颀长,甚至五官轮廓也变得更深,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眼前的年轻男子是她人生遇到的第一块铁板——桃园谷少主子! 她是孤儿,自小与一群孩子被养在一个世外桃园的地方。在园中,有无数的丫环婆子照顾着她们的生活起居,甚至她们日常所用的皆是仕家小姐才能用得起,过着如公主般的奢华生活。 在桃园谷,她们不仅要学仕家小姐的礼仪,还有专人的师父教授特长,她不知道别人学什么,只知道她奉命学医。 因为桃园谷极大,每个女孩各有自已的院落,又有各自的教习师父,所以,她与别的女孩子极少有机会见面,只是偶尔擦肩而过时,发现这里的女孩儿都极美,包括自已,天生一副媚骨,一身的雪肌。 尽管她们很少有碰面的机会,既使碰了面,也没有交谈的机会,但象是人类的本能,尤其是同都是美貌的青春少女,在她们之间也暗藏着竟争。 因为教习嬷嬷曾明白地告诉她们,只有最优秀的,才有机会被送到少主子身边服侍。 她曾无数次地幻想,能建一个这样的基地,又可以给她们这样极致奢华生活的主子将会如何的富可敌国。 她努力地学习着,她希望自已能够成为最优秀的一个! 在十三岁那年,桃园谷里来了一位特殊的少年。 她不知道他的身份,至于感到特殊,不仅是因为他是唯一进入桃园谷的一个男性,而且那少年的眼睛受了伤,被人带入谷中时,他的半张脸被黑纱蒙着。 后来,谷主派她和几个小医女去侍候这少年,她才知道,这个特殊的少年是他们桃园谷的少主子,因为少主子受了重伤,来桃园谷治疗,而她所学的是医术,所以,才有机会去服侍。 半年多的时间,她象所有的小医女一样兢兢业业地照顾着,心虽有所期盼,但却不敢逾越半分。直到有一天,她的师父云泪宣布少主子的眼睛可重见光明,并命她去摘下少主子脸上的白色纱布。 她喜出望外,并捕捉到了同门师姐的眼里一闪而逝的妒忌,她上前缓至少主子的身前,他坐着,她矜持地控制着呼吸,跪下身子,“少主子,奴婢失礼了!” 少主子仅点头示意,她伸出手,平静地解着缚在他脸上的白纱,一圈一圈的白纱缓缓绕着他的头解开,到了最后一圈时,他的手突然捉住了她的手,轻冷地声音带着略微冰凉的气息直透她的肺腑,“我来!” 他的手极为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的肌肤丝毫不逊于女子的晶莹润泽,他的手心温度比寻常人冷出三分,清清凉凉地贴着她的手背……很舒服的一种感觉。 这也是她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半年了,这个少年安静得让人以为他不仅眼睛受了伤,还失了音。她的心突然就绽放开了,像是一种栀子花开的甜美,她甚至不记得抽回了手,更不记得桃园谷的规距,无事不得接近少主子一丈距离内。 他解下了最后一层的白纱,她看到他的弯翘的羽睫在抖动中一点一点地展开,睁开时,那是一双美到惊心动魄的桃花眸,眸内的水光如秋水般一点一点地在敛聚……她从他的眸里,看到自已惊艳的表情,而同时,也看到他在看着她—— 眼前的少年如谪仙,又以那一双多情的眼眸看着她,她的心就如一面沉静的湖被一片落叶泛开了涟漪。 那一夜,她失眠了,哪个少女不怀春?她期待着这是一场美丽的遇见,更期等着,属于她的人生舞台就此开幕。 可没料到,第二天她便听说少主子准备离开桃园谷,同时因为少主子的伤已愈,已不需要医女服侍,隔了重重的楼台亭榭,她甚至连见他一面也难。可被扰乱的一颗心再也无法平静下来,她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她永远记得那个耻辱的一夜,她裸着身爬上了少主子的床,仅这一念之差,她的命运瞬间跌回谷底。 少主子仅一招手,寝房中就进来三个黑衣人,她裸着身子求他时,他的眼毫无温度。当场深夜将她带离桃园,扔在了一处完全陌生的地方。 那是她人生最黑暗的日子,仅仅为了裹腹,她蓬头垢面地坐在路口乞讨。 幸好是医术让她找到了生计,她在当地的一个医倌内找了个小医女的活,而半年后,她的好运来随之而来,在她一次随医倌出诊,为大魏国的一个军营行医时,手臂上的胎记被军中的一个小将认出,她是大魏国左将军郭晋方的女儿。 “奴婢见过少主子!”确定了眼前男子的身份后,让她愈发感到诡异不安,这个月她已收到少主子亲自下的三道密令,可她皆以“侍机而动”四字回报,一是任务确实难度很大,二是她多少仗着她身在大魏皇宫,身边有十几个一等侍卫护着,桃园谷的人不能拿她如何! “什么时候,你敢站着跟本公子说话?”月光下,那男子精致的眉骨透着寒凉。 “不敢——”她本能地双膝跪下,带从万千枯骨中爬出的寒栗,胆颤心惊地俯首,“奴婢见过少主子!” “过来!”男子冷漠地吩咐,打断了她所有的冥思。 于是她弯下腰双手着地,就着跪的姿势爬了过去,她只觉得就如同踩进了一片沼泽,越陷越深,越是靠近,内心的恐惧也越来越大。 直到眼角的视觉看到,一双玉白锻绣兰花的靴面,衣袍下层层繁复的缎绣无不显示着衣饰主人的华贵,她方停了下来。 此时,她的心更加地恐惧,眼前的少主子夜行至大魏皇宫,甚至连起码的夜行衣不配备,直接闯进她的闺房之中,将皇宫大内的侍外高手全不放在眼里,胸有成竹至此! ------题外话------ 美男献上~海选票交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7 交出申苏锦 “本公子的发过三道密令,却石沉海底,本公子倒想知道是否是因为密令太难解,倒让你没明白其义。来,念一念,今日本公子在此,你可大胆询问!” “奴婢不敢!请少主子赐罪!”颜墨璃倒吸一口冷气,连连磕了几首,伏低时,肩头微微耸动支撑着欲瘫软的身躯,不敢有丝毫的迟疑,颤声念道,“速完交苏申锦之身于枫桥行苑,不得有误!” 这个密令是她回到大魏郭家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 申家六公子申苏锦从苍月国回到大魏不久,便昏迷不醒,这个消息一传出,让多少人嘘叹不已,几乎震动了整个苍月。世人谁不知道申家六公子文幍武略,是灵碎子的得意门生,自她出现在苍月国时,就是各种势力想争夺的一个年轻才俊。 她也料不到,桃园谷竟然对申苏锦产生了兴趣,命令她从申家劫出申苏锦的身体。 她知道桃园谷真正要的是申家的八小姐申钥儿,可她不想把申钥儿交给他,也不能把申钥儿交给桃园谷,否则,以桃园谷的医术,会很快地发现申钥儿身体的异状,查出申钥儿昏迷不醒的真正原因。 她想把真正的申家六公子申苏锦上交,但申家对这个真正的申六公子的身体看管很严,既使他昏迷了这么多年,他的身体依然每天有专人潜心的照料,除了昏睡外,他的身体也在慢慢地成长,申钥儿这些年的易容的变化也是根据申苏锦的容貌变化而改变。 她没料到少主子竟会亲自来大魏,看来,桃园谷对申钥儿的誓在必得已超出了她所有的预想! 那么,今夜突然而至的少主子到底知不知道,这些年,呆在苍月国的申苏锦,其实是由申钥儿乔装打扮的呢? 还有,是什么原因让少主子亲自跑这一趟,难道他知道了申钥儿昏迷不醒的原因? “颜墨璃,你没料到本公子会亲自到这里,嗯?”白袍男子唇边依然挂着那抹永远优雅的笑容,缓缓道,“看来,做了郭家的女儿,身居大魏皇太后的一等医女后,你就敢对本公子的命令阳奉阳违了?” “奴……奴婢不敢,少主子……实是申家把申六公子的身体看管得太严,奴婢根本连探视的机会也没有,更不知他在申府哪个地方休养。加上,奴婢手上无人可使唤,单凭一人,不知道如何下手!”她心里乱得像团漩流奔走,急欲解释着,声音中透出了极度不安,“公子,奴婢本想这个月趁着申老夫人寿辰,看看能不能找机会下手,就是奴婢担心人手方面……”她想向少主子要几个影卫,那样成功的机率就大了很多,她不想自已暴露,否则,一旦得罪了申氏一族,她在大魏将难以立足。 久久得不到任何回应,她心中疑惑,眸光缓缓沿着那白色缎面的锦靴上滑,“公子,申苏锦是申夫人唯一的儿子,申夫人她……”当抬首看到他的脸时,却看到那一双桃花眸了无温度,冷冷地看着他,高贵淡漠的冷凝气质都如同王者般不怒自威,心中一凛,便噤了口。 “请少主子恕罪,是奴婢错了!”恍似乎被这一道眸光解剖了般,她感到心虚异常,凭着自已的医术,只要她肯自动提出为申苏锦诊治,申苏锦的父亲申剑国和母亲田敏丽为了儿子的早日舒醒,未必不肯颔首,所以,不知道申苏锦的身体所在,明显是个借口。 她一直抗拒这个任务,是因为在她的心底深处,除了她不想与桃园谷再有任何瓜葛外,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再将自已涉进申家的泥潭之中。她不了解申苏锦与桃园谷究竟有何瓜葛,她担心,一旦被少主子查出来,申苏锦的昏迷和她有关系,她不知道她要面临什么。 “本公子没有耐性等!本公子不管申家六公子是否能醒来,更不理会申氏一族对这个嫡子的态度。对他,本公子是誓在必得,如果你连这个任务都做不到,那留你何用?或许,你是另有打算?”他说得轻描淡写,但那寒潭下却是惊涛骇浪,她知道,今夜,她会有劫难! 但同时她也暗暗松了口气,少主子看来是不知情,他并不知道世人眼中的“申苏锦”事实上是申钥儿。 “奴婢不敢!奴婢无能,少主子,请再给奴婢一段时间!奴婢决不辱命!”她匍伏于他的足下,如今的她段不敢以少女之心去仰望他,他于她就如神祗,可以主宰着她的命运和一切喜怒哀乐! “本公子的耐性已被你耗尽,这一次只给你三天,三天后,本公子要见到人!否则,你的身份将会暴光!” 一句话像尖针,似锐刺,锥子一般扎进她的心,是的,她的身份是见不得人,她手臂上的胎记是人为的。 在她以为终于可以过上人上人的日子时,桃园谷的人又找上了她,原来,她被郭家相认从来不是命运使然,一切都是桃园谷安排,他们就是要将她送到大魏太皇太后的身边。 那一天她也知道,原来不安于份所以差点被遗弃,幸好她的教授她医术的师父云泪为她求了情,说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医术天才,而适巧,大魏的皇太后百病缠身,宫中的太医束手无策,所以,正在向民间招榜求医,所以,桃园谷决定给她一个机会。 她们用最严历的方式考验她,逼她弃掉一切的自尊,甚至当街乞讨。 但同时也给她最诱人的陷阱,一个有钱的钱庄老板要收她为妾,许诺让她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当时的她如果为了生计放弃了贞节,那她就会被桃园谷彻底放弃,因为桃园谷对她们一直秉承的是仕家女子贵族教导,她们不要一个只为三餐放弃贞操的红楼艺妓。 除了她们中最优秀地将成为少公子身边的人外,其它的人就算是作为细作而出卖身体,也会被送到当权者的手中为妾甚至为正室。 所幸,她通过了考验,马上摇身一变成为大魏国左将军郭晋方失散的女儿。 但是,一旦她的身份被暴光,她成了一个细作,她无法想象她将如何遭到郭家及大魏皇太后的报复! 音未落,有淡雅的熏香飘入鼻中,她心中突然冒起一股寒意,未等想明白,下颌便被强迫张开,一颗丸子状的东西放进了她的口中。 她脸色微变,却只是一瞬间,便又恢复了正常,认命地闭上眼,吞了下去。 一口鲜血由口中溢出,她面色苍白地萎顿在地,但她不敢去多问一句。 “作为你阳奉阴违的惩罚,本公子在你身上下了灼心,你需要三日内本王要解药,否则你的身体就算在大冬日,也会炙热欲焚。”男子微微俯了声,声音里悄悄透了些戏谑,“颜墨璃,这不是春药,用一个男人就能解得了!” “奴婢明白,请少主子放心,奴婢定在三天内将申苏锦之身完壁无缺地奉上!”她惊惧得连连颔首,她在桃园谷所习的是医术,自然知道在桃园谷有专门一批药师在配备专门的毒药和解药。 颜墨璃四肢伏地,许久后,她感觉到周身的压抑慢慢地褪减后,方缓缓地抬首,果然看到眼前空空,少主子已不见去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8 探访申府 她瞬时全身脱力地瘫倒在地,许久后,才撑着起身,踉踉跄跄地回到床榻上卷着被褥躺下,此时,所有的燥热已一扫而空,因为胸口处的寒凉颤意一波一波地席卷着她全身的筋脉。 她内心深处产生了一股强烈的预感,桃园谷的少主子肯定不是普通的江湖中人,他能在大魏皇宫之中如履平地,说明,这里有他的人,甚至处处是他的眼线。 现在,她不能有一丝的侥幸的心理,这三天内,她必须把申苏锦的身体偷盗出来。 这一夜,颜墨璃睡得极为不安,时不时从梦中惊醒,几次本能地看向帐帘,明明是无一人影,她却依然感到心悸不安! 翌日,卯时初,随侍宫人严宝枫端着洗漱品进寝房时,见到颜墨璃已穿戴整齐,不觉奇道,“小姐,昨夜您给太后娘娘排毒至戌时,太后娘娘不是恩旨让您今儿迟些去么?您怎么不多睡会?” 颜墨璃接过宝枫手上的漱口液,清除了口腔里的异味后,又接过她毛巾,洗了把脸,方抬眼,带着懒洋洋的口吻道,“我今天要出宫,可能不会那么早回来。如果太后有问起,你就说给太后娘娘新配的丸子里少了一道重要的药引,太医院里虽有,但成色不够,我亲自出宫挑药材了!” 严宝枫听这口气,也知道颜墨璃不准备带她出宫,心里略有些失望,如果她能跟着,或许还能回家一趟看看她的爹娘。 这时,安素绫端了早膳进来,刚好听到这话,有些兴奋地问,“小姐,奴婢跟您一起去吧!”要说这皇宫没人愿意多呆,皇上年老体衰还时不时地要宠幸年轻美貌的嫔妃,甚至还传一些漂亮的男伶,让他们整个太医院战战兢兢,唯恐出什么状况。 后宫的嫔妃除了年轻的,身子骨还强些,多的是三四十来岁月经不调的,最忙的算是他们太医院的医女的,一天到晚各个宫落地跑,比内务府还忙,最后也不落个好。 至于皇太后,病涣涣的,一天到晚吃进去的药比饭还多,什么时候若不小心给治死了,论上罪,弄不好还得有人把脑袋给赔了。 出宫多好,透透气,这太医院里除了太医,医女中也只有颜墨璃有这个权利可以随时出宫。 “不必了,今日各宫的娘娘如果有传我,你就让医女楚云去一趟。”颜墨璃脸上带着倦意,喝了半碗粥后,也没什么胃口。 宝枫打开窗子,清爽的空气瞬时侵入肺腑,舒服得让人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这是春末,这个时辰天色还没透亮。 颜墨璃看看天色,心想这会走到皇宫门口,也差不多该开宫门了。 严宝枫回身走到颜墨璃的身边,从怀兜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这银子她存了很久,向来是随身带着,“小姐,我这里有五十两的银票子,那您帮奴婢转给城东广华药庄的伙计严子欢吧,我爹生病了,这些银子他们用得上!”心想,反正颜墨璃要去药庄进些药品,这也是顺道。 颜墨璃心里有些烦,但她也知道严宝枫近来总是担心家里头的事,便接了过来,随口应道,“放心吧,帮你转交便是!” 安素绫为颜墨璃叫了马车,马车没有从皇宫正门出去,而是从西门走,那里离申府更近。 申剑国是大魏的护国将军,两朝重臣,与当今大魏皇帝的关系匪浅。而颜墨璃的父亲大魏的左将军郭晋方正是在护国大将军申剑国的麾下,所以,颜墨璃到了申府时,便以父亲的名讳上报,再言明自已的身份求见申家七小姐申皓儿。 颜墨璃来到大魏后,有一个明显的感觉,就是大魏重男风。 就算是进了这庄严的护国将军府,她都可以看到几个抹了淡妆的年轻男子站在廊处轻摇折扇聊天。颜墨璃知道,这些是申大将军养的小倌,虽然没有明确的身份,但因为受宠,在府里也是自由自在。 颜墨璃穿着银色的宫裙,在这春天的早晨,走在团花簇锦的绿径上,竟似凌波微步的花神仙子,刹那美丽不可方物,引得那几个男子频频侧目,其中一个穿着朱红纱衣的年轻男子扬了扬手中扇子,轻轻唤了一声,“郭小姐,六公子生病了,昏这了些许日子,夫人瞧得紧,恐怕你是见不着面了!” 申府里的人都知道,申家的六公子与颜墨璃素日交好,论才华品貌,两人不相上下,可惜颜墨璃是个庶出的小姐,将来既使就算进了门,也只能算是个侧氏的身份。 执路的韦婆子略嘴角微微撇了一下,压低声音对颜墨璃道,“郭小姐,您别理这些下作的东西,成日里在园子里寻着欢,喝酒逗乐,弄得乌烟障气的!” “六公子现在身子如何了?”颜墨璃淡淡一笑。执路的婆子虽然身份低下,但她们迎来送往客人,往往能从她们嘴里套些事情,加上有些客人会给赏钱,这些婆子早就练就了一些察言观色的本事。 “还不是老样子,这都快半年了,没一点起色,前些日子,夫人还说想去派人去苍月找大夫!”执路的婆子赔着笑,“奴婢前几日听老夫人房里的范巧姐说起,老夫人曾向夫人提过,想请郭小姐来给六公子瞧瞧,可夫人说,郭小姐如今是太后的人,申家哪好意思开这个口,今日郭小姐来得倒巧了!” 颜墨璃心中冷笑,当日她与申钥儿交好,这让申夫人急了眼,毕竟申钥儿顶的是申家六公子的名,她唯怕两人传出什么流言,将来等真正的申苏锦醒来时,不得不收了颜墨璃入房。 可颜墨璃的身份,田敏丽是真正的瞧不上,先不说颜墨璃是个庶出的女儿,就算是郭晋方不过是个大魏的左将军。 颜墨璃知道田敏丽希望他的儿子将来能娶苍月国公主,因为申钥儿当初在苍月国时,苍月国的皇帝顾城亦的第十九个妹妹顾铃兰曾公然表示对“申苏锦”情有独衷! ------题外话------ 接下来几章,申钥儿在大魏遇害的原因要揭开一小部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9 申皓儿 顾铃兰是皇家正统,在苍月国是最尊贵的公主,顾铃兰的生母是苍月国的姚皇后,姚氏是苍月国最大的十大仕族之首。 既使现在姚皇后已逝去多年,但她父兄一代在苍月国的影响仍然不可小觑,这也是虽然姚皇后一生无皇子傍身,依然稳坐中宫之位的缘由。 田敏丽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儿子早点舒醒,然后,申家马上向顾城亦提亲,一旦获恩准,那么申氏一族就不单单是大魏的高门氏族,而是一跃成为整个苍月大陆十大仕族之一的大氏族。 所以,每回颜墨璃来申家,田敏丽都没给她好脸色。 颜墨璃心中窃笑,恐怕连田敏丽都不知道,她早知道了申钥儿是女儿之身。 颜墨璃听了韦婆子的话,笑笑没说什么,倒识趣地从怀里换出一些碎银子,韦婆子欢天喜地地接了过去,连连谢后,放慢了脚步,压低声音道,“奴婢还听到一些不可思议的话,侍候六公子的一个奴婢说,公子的身子骨怪得很,明明是昏迷不久的人,可那身上的肉一按下去,松松垮垮,就象是躺了几年没法动的人!”韦婆子猛地觉得自已透露太多,真是说多错多,只好讪讪一笑,圆话道,“不过,这话她们可不敢乱传,怕要是传到夫人耳朵里,只怕会给杖毙,只是这丫环碰巧是我的内侄女,有一手按摩的好活,托了我这婆子的福,进了这府里侍候六公子!” 这话要是别人听了或许会添疑问,但颜墨璃是知情人之一,她知道申钥儿昏迷时,初时,申家将她放在申苏锦的寝房里,派了丫环婆子照顾,为了不让别人知道申钥儿的女儿身,象沐浴更衣之类的都是由申皓儿和田敏丽亲自动手。 但这种苦差事两母女哪能经得住几日,很快地,田敏丽就转移了申钥儿,将她放到了申氏的老宅中阴冷地窖里! 对外却宣称,申氏的气脉有益于沉睡不醒之人的体魄,所以将她到了放到申氏的灵脉下静养,并谢绝所有人的探望! 其实那里养的人是真正的申苏锦。 有关申氏一族的气脉,传闻是一块风水宝地,申氏一族的先人的陵墓都建在这灵脉之上,相传这是申家一族百年兴旺的根源。 苍月大陆很多人知道申氏一族拥有气脉,但就是无人知道此脉深藏何处!这或许也是少主子一直无法得到申苏锦的身体的原故,申家的人把他护得太好! “韦嬷嬷放心,我如今也不会没事闲着往申府里跑,况且,这些话我听了就听了,也不会搁心里!”颜墨璃也不等韦婆子帮她推开院门,自行推进后,驻了足,不亢不卑地留下一句,“我关心申六公子纯是因为朋友一场,倒是这府里的上下多心了,我颜墨璃可从不曾想过进这申家的门!” 她把话留在这,她自是知道,以韦婆子这话唠子,自是会在众人面前添油加醋地说,很快就会传到田敏丽的耳中。届时,让田敏丽把心搁下,倒有可能请她去给申苏锦诊断,那她才有机会接近申苏锦。 韦婆婆干笑几声,福了福身告退。 颜墨璃进了申皓儿的闺房,寝居熏燃薄荷清香,让人闻了通体透着清凉的气息。颜墨璃心中冷笑,她知道申皓儿不喜这种香气,她喜的是玉兰花香,可她马上要代替申钥儿去大魏了,所以,她连自已的习惯也得柄弃。 申皓儿是刚刚用完膳,她此时正闲着描图做鞋面,靴身已经做好,只要在上面做简单的刺绣就行,也是收尾的工夫了。见颜墨璃进来,忙让舒巧收好,她可不想让颜墨璃看到她正在做男子的靴子。 她看着舒巧把东西收进柜子中后,很快回过脸,颇含警告的看了领颜墨璃进来的丫环舒玉一眼,“舒玉,去上茶,别让闲杂人等进来!”舒玉会意,直起身也不向颜墨璃行礼,只微微一笑,默默抿樱唇出去。 申皓儿一身淡紫宫裙坐在圆桌边,她眼神淡淡流转,若有若无地带着轻视睨着颜墨璃。在她心里,她其实很不屑与这个身份地位与自已差了一大截的庶女走在一道。 颜墨璃心中暗自冷笑,她知道她与申皓儿之间是与虎谋皮的交易,但谁是虎没到最后结局谁也不知道。 但她对申皓儿也不敢太过轻视,申家七小姐,大魏的第一美人,与申钥儿是双生子,自然在长像上是惊人的相似,可申钥儿那一双皓眸如秋月,清沏而明亮,而申皓儿的那双含烟的眸子是看不得的,迷蒙如西子烟柳,波光潋滟似是风光无限,暗藏的往往是黑暗。 这种美女让世间男子看了,莫不想是捧在手心里来疼惜,但她却知道,这是地地道道的一个蛇蝎美人,连着亲妹妹都能算计。 颜墨璃坐在申皓儿的对面,她不介意丫环舒玉上茶时,连个礼也不行,直接将茶搁在她的面前,她托着茶盏轻啜一口,待丫环们全都退出后,往椅背一靠,语声中带着丝丝的慵懒魅,“好久不见了,七小姐!” 申皓儿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连笑容都很勉强,语气更是森冷,“郭小姐,我们曾说好了,没事尽量不见面!” 申皓儿与颜墨璃在明面上从不互相来往,今日颜墨璃突然拜访,确实让申皓儿感到不悦,她不希望在临行前出现任何的突发情况。 因为再过几日,申皓儿将会拿着申钥儿的信物去苍月接回秦邵臻,待秦邵臻回到大魏后,只需要一个轻轻的借口,说八小姐体弱早已昏迷不醒多年,将七小姐许配给秦邵臻也不算是负了申家六公子的委托。 所谓疑心生暗鬼,因为她和颜墨璃有过一次暗中交易,她自然不希望与她多做接触,露了马脚。 颜墨璃似乎毫无察觉申皓儿的冷漠,保持着慵懒的姿势不变,但口气已有所改变,带着讥讽,“我是来要你还债的,怎么,过了河就想折桥了?” 申皓儿水烟眸儿蓦地闪过一道道寒芒,冷笑,“郭小姐,本小姐不记得曾欠了你什么,别忘了,是你自已机心不良在先!”去年申钥儿回到大魏后,申皓儿发现她与颜墨璃竟走得很近,这让她很不理解,先不说颜墨璃的身份没资格和申家嫡小姐做朋友,单是申钥儿回大魏的时间就很短,怎么会和颜墨璃变成了莫逆之交? 何况申钥儿的性子很静,她顶着申家六公子的身份也注定了她不能与任何人深交。 显然,这不合理! 所以,她开始处处留心,并买通了申钥儿身边的丫环,很快,她就发觉了这其中的秘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0 合谋 有一日,她收到消息,说申钥儿和颜墨璃独处,她便偷偷去看看情况。 申钥儿寝居左右的丫环婆子全被她的人引开,她独自靠近申钥儿的寝房。 在窗外时,无意中从未关紧的窗缝中看到申钥儿躺在太师椅上,而颜墨璃正一句一句、很缓慢地问着申钥儿一些的话。 她惊奇地发现,申钥儿竟象是入了魔一般有问必答,她的眼睛是闭着的,回话时,语速很怪,好象无情无欲,缓缓地平述着。 她屏着息偷偷地听了近半个时辰,虽然当中有些话她一时消化不了,但大致听明白了,申钥儿断断续续地告诉颜墨璃,她以申家六公子的身份将自已许配给了大魏的皇子秦邵臻,并让秦邵臻行下诺言,一生只娶她一人为妻。 她还告诉颜墨璃,以她和秦邵臻这些年的筹划,还有申家的支持,只要秦邵臻能够顺利地回到大魏,那大魏太子之位非秦邵臻莫属。 那一刹那,申皓儿极端愤怒和震惊,因为她曾幼年时见过一次秦邵臻,那时秦邵臻要被送到苍月做质子,走时曾来申府和父亲辞行,她因为好奇,便躲在屏风后曾偷偷看他一眼。 她虽是闺中女子,亦知,去苍月为质子的没有一个能活过两年,上一任的质子亦曾来过申府,拉了申剑国的袍子哭得惊天动地,连皇家的体面也不顾,不停地向申剑国磕首,百般惊惶哭诉着不愿去苍月。 可眼前的秦邵臻,虽年少不具风骨,但那双眸却冷澈见底不带惶色,白皙的脸上平静如水,偶尔轻轻一笑如芝兰玉树,他深知自已前去凶多吉少的情况下,以学生自称,彬彬有礼地给申剑国下跪,说若有一日有命回归,希望还能够到夫子府上饮一杯水酒。 就是这样小小的少年,走进了她的心。 在秦邵臻离去后,她大胆走出屏风,半真半假地指着秦邵臻的背影对父亲笑,“爹,女儿喜欢这样的男儿,不惧生死,要是有一天他能活着回来,女儿必嫁给她做妻子!” 申剑国抚了抚她的头,一直铁面凝重,蹙眉不语。 后来过了几年,申剑国见这么多年秦邵臻在苍月依然能自保,不象别的皇子不到一年或两年就传出死于意外,对秦邵臻的能力有了肯定,加上她一直念念不忘在在父亲面前提起,所以,申剑国才心生让申钥儿代替申苏锦去苍月护卫秦邵臻,并想办法带他回到大魏。 而在大魏,申剑国也暗中为秦邵臻辅路,去年,所有的安排差不多就绪后,申剑国收到了申钥儿的密函,说她一切安排妥当,即日就要回大魏。 申剑国一时高兴,便抚着申皓儿的长发大笑着许诺,“皓儿,爹的乖女儿,越大越象你娘了!”在女儿羞涩的笑靥中,申剑国慎重许下,“你是爹最疼爱的女儿,有一天,爹会让你坐上大魏皇后的宝座!” 她当然自信,因为在大魏,她不仅容貌出众,更是出身高贵,父亲掌大魏兵马,几个叔伯亦在朝中任重职,申氏一族权势淘天,没有一个皇子不想巴结。 这些年,多少年皇子想娶申家七小姐为正室,都被申剑国婉言拒绝! 她等着幸福来临时,可现在,却亲耳听到,申钥儿私自将自已许配给秦邵臻。 她脑子一时间轰鸣不绝,全身象灌了铅似地沉重,一直停留着申钥儿那一句:一生一代一双人,此生除了她申钥儿外,决不纳一妾! 接下来颜墨璃问了什么,申钥儿又答了什么,她一句也没有听到,直到颜墨璃从申钥儿的寝房里出来时,发现了她呆呆伫立在窗边。 当时颜墨璃虽很吃惊,但她却依然很镇静地向她点点头,福了福身,眸中带了深意,轻轻问,“七小姐,可以的话,我们谈一谈!” 她方从震惊中清醒,象福至心灵般,她马上想到了她要的是什么! 她不明白颜墨璃到底施了什么法术,可以让申钥儿有问必答。 但她知道,颜墨璃肯定不想申钥儿知道,她私下探窥了申钥儿的秘密! 所以,她以此为要挟,要求颜墨璃与她合作。 申皓儿自小在后院中成长,看多了母亲与那些妾氏的争斗,她早已懂得从细微之处观察人心,她亦瞧出颜墨璃结交申钥儿的心思并不纯,所以,她在要挟颜墨璃的同时,也分给了颜墨璃半杯羹,许诺只要她拿着申钥儿的信物去苍月接回了秦邵臻,一旦有日她登上的后位,她申皓儿必许她嫁入皇宫为妃,但前提是,申钥儿必需从此永远不要醒来! 颜墨璃虽不识得秦邵臻,但大魏未来帝王后妃的身份对她有着强烈的吸引,因为有了这样身份的保护,那她就很有可能彻底摆脱桃园谷的控制。 最重要的是,她比世间的任何人都不想要让申钥儿幸福,所以,申皓儿的提议正中她的下怀,两人很快达成统一的意见。 “究竟谁居心不良,当初你我的约定又是谁才是真正的受益者,申小姐,你现在是不是全回忆起来了?”颜墨璃了然地看着申皓儿表情的变化,她的口气带几分戏谑,“瞧上了同一个男人,真是应了一句,姐妹总有共同的地方!” 颜墨璃脸上的神情分明是没有商良的余地,如此笃定的态度更让申皓儿怒上心头,也不想拐弯抹角,直想打开天窗说亮话,断了颜墨璃的念头。 她重重搁下手中的茶杯,嘴角冷冷地掠出一个弧度,语气充斥着薄薄的讥讽,“现在提欠债是不是太早了些,我想得到的还没得到呢,而且,你已经提过你要的条件,现在想要,是不是时机太早了些?” 颜墨璃瞥了一眼申皓儿,自行添了杯茶,轻轻啜了一口后,不急不徐地道,“我先拿些利息,而且你必须配合我,否则,我们的事很可能会被人察觉!” “什么情况?”申皓儿脸色一变,双手紧攥起,指甲瞬时刺到手心,疼得她咧了咧嘴,神色变得有些紧张。 颜墨璃摇摇首,摆明了不想多谈这方面,直接开门见山道,“我要申苏锦的人,在三天内,不,只有两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1 计夺申苏锦 “原来是为了六哥!”申皓儿忍不住嗤笑出声,心中盈满鄙夷,身子轻轻松松地往后一靠,慢条斯理地戏谑,“郭小姐,本小姐看你早过了做白日梦的年纪,怎么,是不是宫里头的那个病老太婆给了你一个误导,以为你帮她开几副药,配几粒丸子,你就变得身价百倍了?居然一大早开口向本小姐要六哥,你造什么春秋大梦,你要我的六哥?不会吧,你不要告诉我你真想当我六嫂!”她邪恶一笑后,转开脸,看着壁上挂的一幅秋海棠的水墨画,咯咯咯地笑了一会后,“看到这幅秋海棠了没有?那是我六哥八岁时画的,当时连灵碎子都说六哥天赋异禀。若非是不慎从马上摔伤了,如今名扬天下的就是我真正的六哥,哪轮得到申钥儿那贱人。别说六哥将来总会醒,就算是我六哥死了,冥婚也轮不到郭家庶出的女儿,何况,你还不是在郭家养大的。” 大魏上下,谁不知这颜墨璃被郭家找回前,还做过乞讨,这话申皓儿虽压着高门闺绣的修养不便说出口,但脸上毫不隐藏的讽刺已满满地写出对颜墨璃的不屑! 身份、地位,每每有人提醒她时,颜墨璃就象忍受着九蛊穿肠的滋味。她自认,论优秀,放眼这个整个苍月大陆,无人能迄及于她,但偏偏她有着最不堪的过往。 本以为回到郭家是她命运的转折,谁知她的嫡姐郭岚冰并不容于她,处处与她较劲,最后,把她的过往一切皆查探出来,有心无心地在任何一个场合公然取笑。 颜墨璃眸色冷得几乎沉淀出冰魄来,她迅速低了首,怕自已一时忍不住,光是连眼中的淬毒就可以杀死眼前的女子,她直直地盯着手中的杯盏,几乎洞穿了杯底的青恣,许久方缓缓抬道,笑靥如花却带着一拍两散的绝决之口吻,“谁会对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有兴趣?七小姐,请你不要多问为什么,你只要知道,有一个恐怕连你申氏一族都得罪不起的人要申苏锦,如果我们做不到,让他亲自动手的话,事情将会一发不可收拾,对你对我我都很麻烦,到时,一旦事情弄得天下皆知,我肯定不会自已独自承担,我会毫不隐瞒的招供出来,是你强迫我,逼着我给申钥儿下蛊,让她陷于昏迷。或许,你自认有你母亲保着你,大魏的申家如此体面,谁又敢拿你们问罪。甚至你的父母为了所谓的体面,将一切事情压制下来,可你难道就不担心,被你的心上人秦邵臻知道,申钥儿就是申苏锦,或者让秦邵臻知道原来申家的七小姐不过是一个蛇蝎女子?申七小姐,你……还要坚持下去么?” “你——你,你说说清楚,发生什么事了?”申皓儿在宅内斗斗嘴皮虽历害,但到底是闺中女子没什么世面,她见颜墨璃不象是开玩笑的样子,心中也惧了几分。 她也担心,如果真被传出她与申钥儿昏迷不醒有关,那她真的不懂得如何应对世人的眼光。 “这个你不必知道,除非你想赌一局,否则,你就乖乖地配合我。我提醒你一句,如果事情出了,我颜墨璃不过是打回原型,我一身医术,走哪都饿不死!而你呢,申七小姐,你一定会身败名裂!别说是秦邵臻,就算是大魏的普通人也不会要一个敢拿自已亲妹妹下手的蛇蝎女子为妻!”每个人都有七寸,申皓儿的七寸就是秦邵臻! “住口!”申皓儿蹭地一下站起身,柳眉倒竖,双眸炽盛出凶狠之光,重重一拍桌子,尖利地指着颜墨璃骂道,“郭岚凤,你敢威胁我,你算什么东西,就算是你郭府的嫡小姐郭岚冰,在我的面前也得伏低做小!你一个庶出的女儿,竟敢在这与我呛声,告诉你,我要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 颜墨璃并不示弱,她紧紧盯着申皓儿,眸中压着深浓的厌恶,“申皓儿,我不是与你呛声,我是提醒你,别把这件事不当一回事,你用脑想想,我没事找你要申苏锦干什么?” 申皓儿只觉得胸中有股烧灼之气乱窜,两人互相瞪视许久后,申皓儿狠狠吐出胸中一口污浊气,尽量命自已冷静下来,颜墨璃的话也在情在理,她确实不会没事要申苏锦,想来,也是实不得已方找她商良。 如此一念,脸上渐渐缓了下来,许久方压抑地问,“但府里头这么多人,你是让我明目张胆地把六哥背出去?” 颜墨璃摇摇首,坐了下来,缓了缓口气,“不用,我想了一个方法,你只要把你六哥密室的具体方位告诉我,我自会安排人去取,只是当晚你配合一下我们的行动就行了!” “这事,很难瞒得过我母亲!做得再慎密,也难保将来被我母亲查出来!”她自信在她与申钥儿之间,母亲肯定是维护她,但比起申苏锦,她心中没有确定的答案,六哥一直是母亲心中最大的希望。 “不用担心,申钥儿在苍月五年,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了血腥,到时候你含沙射影地在你母亲面前说几句,让她误以为是你六哥替了申钥儿背了黑锅便是!” “那么好背就好了,你当申家那么好蒙骗!” “不必担心,要申苏锦身体的人,手段绝对在申家之上,他们不会留下任何蛛丝蚂迹,只要你申七小姐管得住自已的嘴巴就行了!”申皓儿站起身,状似无意地拍了拍裙子,象是要拍去一些很脏的污垢似的,“我告辞了,省得你的母亲提心吊胆以为我又是来打你申家的主意!” 两天后的夜里,因为申老夫人的寿辰,申府进了很多的烟花爆竹,还有不少的花灯和彩丝,结果不慎引起了一场火。 火势从申家的库房很快就漫延,直逼申氏的祠堂,虽然火最后被熄灭了,但当夜侍候申六公子的奴婢回报,申苏锦失踪了! ------题外话------ 八月十二号入V~亲们,首订是一个很重要的考核数据,亲们追文也好,养文也罢,请记得首订呀,月求支持,求首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2 思念+入V公告 枫桥行苑是一间伶人倌,位于大魏最繁华的井安街,光一个大门就站了八个铺面,传说中,这里的掌柜枫桥行苑苑主不过是十六花季的少女,却有着惊人的营商天份,不过两年时间,就把周围几家伶人倌悉数兼并。 如今,枫桥行苑已成为大魏最大的伶人倌,也是大魏最大的伶人交易中心! 而实际上,枫桥行苑是桃园谷驻大魏的秘密基地之一! 枫桥行苑苑主许悠幽深夜接到影卫的回报,大喜过望,忙命影卫将东西带到雾枫阁。便回寝房换了一件霓裳,勿勿前往少主子的寝居林枫阁回复好消息! 虽然她并不知道少主三下密令给颜墨璃是什么任务,但她知道,能令少主亲自在大魏等消息的,一定是非常重要。 谁知扑了个空,丫环给她端了茶,回话说少主子刚从外边回来,这回在沐浴,让她稍等片刻。 “你们退下吧,本苑主在这等便是!”她谴开丫环,独自留在了少主子的寝房里候着,心里激动万分,她亦是桃园谷出身,两年前奉命经营大魏的枫桥行苑,虽是枫桥行苑的苑主,可少主子来了,她并无福能上前侍候,好不容易盼来个理由可以见一见少主子。 许悠幽有些紧张中带着兴奋在寝房左右中踱着,又走到妆台前,修整了妆面,用帕子将妆化擦得淡一些,那唇上胭脂擦去一层后变成了娇粉色。 她满意地看着铜镜中穿着橙色的蝴蝶袖收腰罗裙的自已,袍子上虽无花无纹,但襟上,袖口,裾处镶了彩蝶拱花藤图。她忍不住对着铜镜转了几圈,只见衣袖翻飞,象那蝶便似要飞出来一般,摄人心魄。 而耳朵上的一对珍珠耳环,衫得白净细腻的肌肤越加剔透。 她想,是男人,见到这样的女人,总是会动心的! 身后,突然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她倏地转身,只见一年轻男子一身亵衣从寝房内设的浴房走了出来。 骤然见到传说中的少主子,心不由自主地惊颤起来,“奴婢桃园谷弟子,大魏枫桥行苑苑主见过少主子!”她款款上前,依着桃园谷的规距在一丈开外停下,四肢伏地!而后,缓缓抬首,绽开最美丽、最自信的笑容。 每一个从桃园谷出来的少女,哪一个不满心憧憬地希望有一天能侍候少主子。她们的容貌都是千里挑一,才学更在仕家女子之上,她们都是上天的宠儿,带着自信,怀着凤凰展翅的雄心! 都说进了枫桥行苑是最有机会见到少主子,可两年了,青春在指间飞逝,等待她的却是日复一日的失望,她连见也没见过少主子。今日,机会一朝突至。 更甚,眼前的人竟是玉人般的丰姿,这是她连梦都不曾梦想过。 门外候的两名丫环听到寝居里有了动静,急忙进来侍候。 男子眸光似水柔情睨了她一眼,声音却有些冷淡,“有消息?” 许悠幽按下怦怦乱跳的心,双颊染上一层氲色,声音越发的柔软下去,“回少主子,影卫已将少主子要的东西带回,因为颜墨璃将东西放在水晶棺,奴婢担心惊了客人,所以,让影卫暂将水晶棺安置在后苑的枫雾阁中。” 枫雾阁是枫桥行苑的内堂,防务是枫桥行苑最严密之所,通常只有发生重大之事,枫雾阁方会开启。许悠幽此举明显在讨好少主子,她虽然不知道棺中是什么,但她早就察觉得到少主子似乎很重视这个东西,否则不会下了三次密令,让颜墨璃执行,而这一次,还亲自来大魏督促。 那男子没有回应,他静静而伫,阖着双眸伸开修长的双臂,由着两个丫环为他更衣,精美的五官如神砥,在灯下,他如画中剪影一般精美。 穿戴齐整后,一身镌绣着繁复不知的章纹雪白的锦裳,桔黄的宫灯下染出上一层柔和的色彩,融进了许悠幽的眸中! “带路!” 许悠幽大喜,正想盈身靠近少主子时,勿感到眼前微一晃,一道魅影便出现在少主子的身前,耳畔紧随响起一声低低的男子声音,“是!” 相传少主子身边有一个形影不离的护卫,名唤叶明飞,为苍月国十大高手,精于伏袭,据说,此人可以在空旷的之地隐住自已的气息和身体。 许悠幽脸蓦地变成滚烫,她想方才自已在少主子寝房中的一举一动肯定被他瞧见了,毋雍置疑,她的心思肯定也躲不过影卫敏锐的心思。同时,她亦认识到自已算是逾越了,桃园谷的规距,除非少主子传唤,不得私自近身! 枫雾阁位处枫桥行苑心脏之处,阁高三层,四周皆是三丈高的红彬树把外界的视线隔开,从唯一的小径入阁后,触目所及的全是假山亭台,看似平常,但园中的一景一物全是按八阵图所列,分为生、伤、休、杜、景、死、惊,开八门,除了生门外,一步踏错,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一行人很快到了枫雾阁三楼的内堂,众人一眼就看到玉阶之上搁着一个透明晶莹的棺木,一面盖着一条朱红色的薄衿,让人的视线不能探到棺内。 男子驻足,静静地站在门口,双袖垂落,桃花眸雾色渐起。 叶明飞察觉到空气起了微微的变化,便几步上了玉阶,揭开薄衿,望了一眼,对着白衣男子点了点头。 许悠幽注意到棺盖下似乎顶了一下小玉石,让棺盖无法与棺身弥合,她的心狠狠一跳,难道棺中的是活人?所以,此举是防止棺中断了空气。 叶明飞打开棺盖,“公子,属下去传云泪!”半年前少主子闻讯申苏锦昏迷不醒后,便将桃园谷的神医女召唤到自已身边,却从不曾使唤过。可这一次出行,却带了云泪前来,叶明飞便想着,定是为了让云泪给申苏锦诊治! “都退下!”他的声音很清冷! 众人皆退下后,他依然静静地站门边,垂落的广袖无风而动,冷调的宫灯下,周上都蒙上一层凛冽的色彩。 终于,左腿小步迈开,丈步之遥,却举步为艰,仿如一步一黄泉,终于走到了尽头,白玉般的手掌按上水晶棺的边缘,缓俯下身证实了那一张脸正是自已心心念念之人时,他的精神瞬时衰颓,冰冷的手指带着控不住的颤抖轻轻触上那一张熟悉的脸盘,他甚至不知道应如何唤醒他,唇音开启时,语齿都已不清,“锦儿……” 这一刻,他周身气息流溢着某种源源不断悲伤——它叫思念! ——分割线—— 入V前,请用心读一读月的心声,只需要两分钟~ 公告:姑凉们,经过几个月的备战,这个文终于要入V了,这是月的第二个文,为了这个文月曾经多次修文。 亲们,月这一次上架心中很忐忑,因为收藏很低,推荐也是严重不足(月在一组,推荐位很紧张,大神多,好文多,月只是小虾米一枚),所以,尤其希望跟文的读者能够支持订阅。对你们而言,订阅一章,就算是万字更新,也不过是三毛钱,但对月来说,却是对着电脑打七个小时的字,这对一个上班族的人来说,可谓是苦不堪言,甚至月有一度想放弃(因为收藏这么低,基本上可以预测的上架的订阅很悲观),但还是想坚持下来,所以,尤其要喜欢月的读者的真心支持。 为了写好文,月曾经连着半年多没有和家人聚会一次,没有上街逛过,唯有一次购物是在淘宝里为自已买过年的衣服,我曾无数次地想,为什么我要过这种生活,我经济条件不错,现实的工作收入也高过写文的收益,为什么我要把自已逼得这么苦,每次打字时,只要坐电脑一小时,手疼、肩疼,还要换来老公的不理解,他总是说,“你喜欢写作我不反对,但不要忘了你写作的初衷是爱好,你只要用心写就行,而不是把自已逼得如此辛苦!” 是的,辛苦,真的辛苦! 他的话没错,用心写出好文,读者就肯为你付费! 但是,他亦是门外汉,他不知道,除了写好文外,更新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点,你更新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读者肯为你付费么?所以,我逼着自已,连闭着眼都在想着情节,卡文时,通宵达旦失眠,不过是半年多的时间,我感到身体远不如从前,我不知道这条路能走多远—— 很多东西是双向的,当我付出时,我需要你们的支持,需要某种动力支持自已写下去,我不敢保证将来,唯有保证这个文我能坚持,不弃坑,不虎头蛇尾。 所以,疲惫之余,月需要有动力,所谓动力,最重要的就是读者的支持,这个支持唯有通过数据才能看得到,而这个数据就是订阅!(改版后,只要是读者留言,就可以看得出粉丝值,让所有的人一目了然此读者是看盗版的还是看正版的,狠是狠了些,也是网站的无奈之举。所以,坚决不肯付费的亲,请你们隐身吧) 其二是网站的支持,写得再好,再用心,网站不推荐也是空,而网站肯支持的必需是有价值的文,所谓价值,唯一的衡量标准还是订阅。 所以,我再向看盗版的亲们呼一声,月更新一章,一万字的话,你只需要花三毛钱。三毛钱是什么概念,真心无法用文字表达,只能问,当你在街头看到地上五毛钱的硬币,你会弯腰去捡么? 大多数人是不会吧!可,月却要对每一个肯付这三毛钱的亲,真诚的说一声,谢谢,因为你们尊重了我的劳动,尊重了我一天七个小时,坐在电脑前忍着疼痛码下的一万字! 最后,想对有淘宝购物的亲们说一下,的导购可以送币的,买一件衣服送的币往往够你看一个文,很划算,这是福利,不用白不用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3 触目心惊 白衣男子的视线紧紧停在那棺内,仿佛有千斤重的东西压在他头上,他竟然连眼珠动一下都困难,就这样痴痴傻傻地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终究敌不过自己的内心,伸出一只手颤抖地绕到申苏锦的脖子下,缓缓将他扶起,轻柔的将他抱紧,“是你么?是不是你……我是顾城风,我来带你回去……”他小心翼翼地将棺中人抱出,紧紧搂在怀中后,缓缓沿着棺壁跌坐在冰冷的青石地上! 怀中的人象无骨般软在他的怀中,全无彼时的灵动,他的心底似乎某一处裂开,疼的他几乎想要大叫出来,可是他却忍住了,看着那一张梦里无数萦绕的脸,冰魄般的精致脸盘积蓄的全然是无法置信的恐惧、伤痛、凄凉、甚至痛恨—— “你为了他失了心、失了眼、失了智,什么也看不到!你如此孤勇,舍了万千世界只为他一人!可他给你的是什么,他不过也是个盲心之人,哪怕他疼惜你、懂你一分,也应查觉到你只是一个弱女子,他怎么忍心站在你的肩膀上,让你如此辛苦!时值今日,他又护了你几分……”顾城风的脸上出现一抹凄冷的笑意,笑眼前的人愚悲的一生,笑眼前的人如此盲目癫狂的愚忠,笑自已……愚蠢又绝望的等待! 是的,他是如此的愚蠢,哪怕她曾给过他一次真心的笑,让他有个信念支撑着—— 没有,她对他的笑从来都是虚假的,不是从她的眼睛是泄露出来,而是从她的心,因为他是如此爱她,所以,他的眼睛可以透过她的胸腔看到她的内心! 而她,因为从不懂得他,所以,以为她能骗得了他! 其实一直以来,骗他的是自已! 他纵容她,任她回大魏,给她最后一次任性的机会!而他,羽扇纶巾,早已收好了网,让她亲眼看着,就算是秦邵臻在她的帮助下回到大魏登基,他也可以轻易地破坏掉一切,让他成为一个彻底的亡国奴! 在苍月这个大陆上,他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嘴角缓缓溢出血丝,他却不察,只是如痴如狂地描摩着怀中人的眉、眼、鼻,除了手心里感受到怀中人微薄的气息,已经再也感觉不到,哪怕是一丝的肌肉原始反应。 可这一切于他是如此奢侈,至少,此时,他可以触摸她的肌肤,尽管并不是他所想象的如凝脂水柔,可在彼时,就算是稍近能闻到对方的气息,她已不着痕迹地退开,他与她之间隔的不仅仅是心,还有视线的距离! 神情渐渐变得迷茫呆滞—— 楼阁下,许悠幽抬首紧紧盯着那三层那两扇紧闭的朱门,眸中依然缠绵着倦恋,舍不得离去,她耐心地等着,等着少主子出来,期翼着传唤她侍寝! 天上的弯月席卷着时间的长河一点一点的流失西方,不过是一个时辰的时间,却让等待的人越发觉得夜如此漫长。 突然,三楼上的朱红色的大门“砰”一地声被打开,同时,众人耳畔传来一声令人冰冷沁入骨髓的声音,“这不是申苏锦!” 顾城风刚吐出一句,胃腹里猛然地冲起一股巨大的呕意,连控都控不住,顾城风转首便趴在栏杆上吐了出来。 胃腹瞬时被掏空,但翻滚的呕意还是一波一波地袭来,到他的胃酸都吐尽,只能干呕地吐着。 惊得叶明飞直接跃上三层,一边拍着顾城风的后背,一边对着许悠幽下令,“快去找云泪,公子不舒服!” 叶明飞忙扶着顾城风进了内堂,此时,天边微破云霞的晨光透过朱窗上镂刻的雕花打在了青石地上的男子,斑驳得象毫无生气人偶,叶明飞马上笃定,此人一定不是申苏锦,否则,不会被如破布一张被扔在台阶之上。 很快,侍候顾城风的丫环和医女全部齐集。 云泪给顾城风把脉,顾城风摇首示意自已无事,几个丫环已开始忙忙碌碌地备热水。 叶明飞这边端上热水给顾城风漱口,又不时地递上热毛巾给他拭嘴。 “茶茶茶!”吐掉口中的清水,压不住唇舌中那方才怪异的接触感,一想方才他曾在此人的眉间落下一吻,顾城风忍不住又是一阵干呕。 许悠幽见机马上从丫环手上接过兑好温度的茶水,端到了顾城风的面前,顾城风的手抖得很历害,便就着许悠幽的手喝着,连灌了几口皆吐掉。 许悠幽从不曾想到有一天能如此靠近少主子,尤其是他的脸凑到她的手边喝着茶水时,她甚至能看清他低垂的眼睫上的一根根微翘。 当她托着茶盏的手传来顾城风的粗重的呼吸时,她几乎希望这一刻永远不要流逝,就这样凝固住! 一杯杯茶水续着,待呕得精疲力尽时,顾城风一眼瞄到离他三尺开外的申苏锦,气息又开始翻覆,脸色苍白地指着,“把他弄远一些,别让我瞧到!” 叶明飞忙上前亲自动手将地上的申苏锦移到内堂的屏风后。 叶明飞的位置一腾出,许悠幽托着新接过来的茶水,趁势想靠近一步,再喂顾城风喝些茶水。 “滚滚滚!”顾城风只觉一阵香气袭来,加深了喉间的呕意,可他连斥责的力气也没有,“沐浴!” 许悠幽一惊,才察觉自已逾越了本份,忙退到阶下,跪着。 “公子,奴婢已在内寝备好沐浴香汤,请公子移驾!”站在一旁的丫环忙回了句。 顾城风一身白净的锦衣出来时,除眉间一抹关不住的疲倦外,神清已趋清冷,下令,“带颜墨璃来见我!” 许悠幽循着声音偷偷一瞧,只见顾城风站在玉阶之上,柔和的宫灯朦朦胧胧地打在他白衣上,恍被一层淡淡雾霭缭绕,一头乌发好似有碎光莹华自发顶流泻而下,美幻得不象真人。 许悠幽一阵错愕又忘了怯意,随即,看得痴迷入神。 直到感觉身边有人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裙角,她转首一看,原来是云泪,她才醒悟过来,她失仪了!她悄然低下首,低压声线,“谢谢云师父!” 云泪了然摇首,她是过来人,岂不知顾城风这样的男子对一个妙龄少女的杀伤力有多重。便是她的首席弟子颜墨璃何等聪明通透的人,也被顾城风所吸引,做出了匪夷所思的行径。 “明飞和云泪留下!”顾城风言简意赅。 “是!”叶明飞抬首看站玉阶之上的顾城风,明明那人是一身洁白,可他感受到的全然是黑暗。 “是!”云泪垂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颜墨璃送来的申苏锦竟是假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许悠幽失落地暗叹,她朝着顾城风微一福身,不着痕迹地又看了他一眼,一夜的等待终把所的有喜悦燃成了灰,这殿中也仅有三人,留下叶明飞和云泪之意,就是让她退下! “明飞。”顾城风垂眼望他,清冷无波地开口,“验!”简单的吐出一个字后,顾城风背过身子。 叶明飞心目了然,忙走到屏风后的申苏锦的身边,俯下身,仔细地查验着他的口腔内是否有托体,牙根深处是否有浮肿撑起脸颊,鼻翼内是否有异物,最后仔细查看了肌肤,甚至从怀中掏出一根细针,挑天申苏锦脸脖子上的皮肤和耳后的发际线,方站起身,走到顾城风身前,躬身道,“回殿下,此人脸上没有任何易容过的迹象!” 在顾城风的身边,知道顾城风既是苍月景王身份又是桃园谷少主子身份的人并不多,因此,在桃园谷弟子的面前,叶明飞和云泪皆唤他为公子,现在许悠久幽退下了,叶明飞便习惯称顾城风为殿下。 顾城风脸色一僵,若非是天色微亮时,他发现了申苏锦的腹下有异物突起,他根本没想过他抱了一个时辰的人居然是个男子! 想不到一个昏睡不醒的人还有晨勃的功能!顾城风一想到这里,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少顷,突然抬起广袖,随手挥了一下,袖风尖利扑走,竟将那一个丈宽的屏风狠狠吹倒,露出了申苏锦的身体。 “明飞,你擅气息,你看看此人内腑所传出来的气息与苏锦有何不同!”顾城风眸光落在不远处的屏风上,眼眸如同罩了层冰水。 顾城风直觉,此人与申苏锦一定有某种联系,否则,不会有相同的容貌,更不会被申家如此周密保护着。 在他下三道密函给颜墨璃前,他的影卫已经探遍了申府的每一个角落,却没有一丝的线索。 这里,究竟藏了什么惊天的密秘! “是,殿下!”叶明飞双膝着地,半趴在申苏锦的身上,时而在他的腋下,口鼻,发际之间深深闻着,许久,抬眸,一脸的凝色,“殿下,此人内腑脏浊气重,如古稀老人,但皮相却不过十几,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中慢性毒,一种是昏睡多年,身体机能逐渐褪化所致。” “云泪,验毒!”顾城风目测着三丈外那男子的身高,若自已不是关心则乱,应会区别得出,这个男子的体形明显比起他要的人高出一寸。 令他没有辩认出来的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和申苏锦接触的机会少之又少,在他对她的记忆中,多数是思念及浮想,他甚至没有看过她真正的女儿身! “是!奴婢遵命!”云泪福身,缓缓站起,她一身褐色娓地长裙,两手交于腹前,缓缓走到申苏锦的面前,卷起袖襟,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银盒,蹲下,从盒里抽出一根针缓缓从申苏锦的无名指指尖刺入—— 一盏茶时后,云泪起身,移步至台阶之下,谨声道,“少主子,奴婢断定他没有中毒,昏迷的原因是头部有伤,很可能是被外力损伤所致。属下查看了他的后脑,果然有旧疤痕,用针后发现底下有凝固的血块,属下估算,这伤可能有七八年之久了,若是寻常百姓,通常这种伤早已不治而亡,而他的血液中含有百种珍稀药草,可以说,此人的命,正是这些药草所滋养!” “七八年,果然如此,此人身上的肌肉功能已经完全褪化,就算是醒来,也只能躺在病榻上!”叶明飞两指掐住申苏锦的肱二头肌,“这手也废了,醒来后,只怕连抬起来都废力!” 云泪紧了紧呼吸,不由自主地道,“少主子,墨璃那逆徒断不可能作假,此人定是申氏一族的人。依奴婢猜测,传闻中申六公子昏迷不醒,是不是正是此人?而真正公子想找的人,或许是安然无恙。”颜墨璃是她最喜爱的弟子,颜墨璃极具医术天赋,她将也视为衣钵。当年,颜墨璃因为擅自引诱少主子,差点被桃园谷秘密处死,是她苦苦求情,才为颜墨璃接下了郭家的任务。她担心少主子对颜墨璃依然有成见,所以,急急出言为颜墨璃澄清。 顾城风桃花眸瞬时绽放,突出零星光彩来,“此人是在哪时找到?” “回殿下,是在申氏的祠堂地下密室,听影卫回报,里面停满申氏一族的木棺,棺上朱砂落下的名讳皆是申氏的先祖。此人亦正是在玉棺之内,放在一顶水流之上,所不同他是活的,而且棺木没有合上。当时影卫带他离开,担心他被尘烟所伤,所以,就连着玉棺一起带了出来。” 毋庸置疑,那水流很可能就是传闻中代表早氏一族的灵脉! 申家的人是不可能会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放置在灵脉之中,据他的情报,申剑国和田敏丽只有一个儿子,这个年轻的男子,应该才是真正的申苏锦! 那么,在苍月国的顶着申六公子男儿之身的她又是什么身份?既然昏迷的不是她,那她会在哪里?她又是谁? 这一刻,顾城风的眸光毫无焦聚地落在那水晶棺之上,时而弥漫起酷寒的绝望,她失踪了,包括自已暗自派在她身边的影卫也全部失踪,这么久,没有一丝的消息,究竟是生还是死? 时而隐生的喜悦,昏迷的不是她,以她的本事,段不可能连自已都护不周全,是不是她有隐情,所以,不得不把自已藏起来? 不,绝不会,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决不可能舍了秦邵臻,眼下的苍月局势随时变天,很可能会将各国的质子牵连进去,她怎么会安心隐市放任秦邵臻独自站在风口浪尖,难道,她已不在了人间? 这样的念头一起,他便如同一只被满是倒刺的围网捕住的猛兽,左右挣扎却换得遍体鳞伤,耗尽所有力量后,只能放任自已慢慢地流干全身的血液,眼睁睁地绝望,等待死亡的来临。 “殿下,燕京消息!”戴少铭勿勿进来,行色匆匆,紫色的锦袍被汗液湿透,颜色显得更加暗沉。他是戴向荣的侄子,年幼时曾是顾城风的伴读,亦在宫中长大。顾城亦逼宫时,在戴家表明了站在顾城亦身后表示支持时,他却执意脱离了戴氏一族,誓死追随顾城风。 顾城风桃花眸从水晶棺上移开,看着一脸焦急之色的戴少铭,尙残存着一丝清醒将他的神智唤了回来,他并未接过戴少铭手中的密函,命令,“念!” “闱场有变,速归!”密函上用六个赤字,背后,还有密密麻麻的一些报告,戴少铭简单明了地念了一遍,密孙中,除了提及林皇后皈依、顾宝嵌失贞外,最令众人感到意外的是贺锦年在校场上的五箭穿羊。 顾城军在密函中用了“后羿附体”来形容贺锦年的神技。 最后还有一条消息也引起顾城风的注意,燕京中秘密进了一股力量,在华亭街四周暗中潜伏。 密函的上落笔的时间是四月十五午未时初,飞膺的速度极快,现在四月十六刚过寅时,已送至戴少铭的手中。 顾城风没有接过密信,他知道定是顾城军的飞鹰传信。 他放眼远望窗外,看着初升的太阳,转首对叶明飞道,“召集四海影卫!以申家为突破口,寻找申苏锦,并调查申家二十年所有的过往!” 叶明飞暗暗心惊,在这紧要关头,顾城风竟分出身边最精锐的四海影卫去调查一个小小的申苏锦,万一燕京那有什么行动,只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大魏左将军郭府。 颜墨璃配合着影卫趁乱将申苏锦从申府地下的密室里劫出后,已过戌时,皇宫大门已落锁,她不便回宫,便暂回到了郭府。 郭府的管事对于郭岚凤半夜回府也不以为然,只差了个丫环去侍候,也没有通报郭夫人。 本来就是个不受重视的庶女,只不过如今多了个太后医女的身份。 郭岚凤满腹心思,更不在意管家半夜被吵醒的冷漠眼光,她只当是在客栈借住一晚。 展灯后,寝房里蒙了不少飞尘,估计她不在府里住,那些丫环婆子也懒得天天打扫。 她去沐浴时,吩咐丫环玉茱把床榻给她整理干净,换一床干净的床褥。 玉茱翻了个白眼,故意装着没听到,她原是二小姐房里的,自四小姐被郭大人寻回后,二小姐就吩咐她好好侍候四小姐。 这“好好”侍候,自然其中有学问,她也摸得清,所以,对初来乍道的四小姐通常都摆着爱理不理的态度,但凡这里有一丝的风吹草动,急忙就跑到二小姐房里去通风报信,蹭了不少的好处。 可惜没过多久,颜墨璃进了宫侍候太后娘娘,她成了闲人,倒成了管家临时差谴的丫环,白天忙里忙外不说,这会刚睡下没多久,又被吵醒,自然心里不乐意。 “你耳朵有毛病,跟你说话你不会应一声?”颜墨璃冷笑,在宫中尚无人敢给她脸色,一个二品将军府的丫环倒敢上纲上线,看来是嫌她的品性太温良了! 丫环玉茱不甘不愿地哼了一声,刚说大半夜去哪领,郭岚凤已经一个巴掌照着她的脸狠狠煽过去,而后,灿颜一笑,“现在知道去哪找了?”以前她不想计较,是因为不屑和一条狗腿较劲,可现在,她很累,谁敢在这时候让她不痛快半分,她会直接弄死谁! 玉茱吓得掩着半边脸,缓了好久才结巴地吐出一句,“四……四小姐,奴婢……这就去办!” 挨了巴掌,玉茱的动作便利索多了,不到一盏茶时,便铺好了床。 颜墨璃刚躺下,身心倦得历害,却无一丝睡意。 那玉茱掩门离开她寝房前,还故意把搁在廊道上的路灯也吹灭了,四下很静,一片黑暗。 人在这时候,感官都显得尤其清晰,原本有些乱的脑子也慢慢地沉淀了下来。她把这三日所有的事情详细地思忖了一片,唯恐自已落下什么蛛丝蚂迹被少主子怀疑,她不仅对桃园谷感到忌惮,还极怕身上的灼心之毒。 当她静下来时,她擅于从别人的心理角度去思考问题,比如,今夜顾城风见到申苏锦后,如果发现申苏锦并不是他要找的人,他会如何行动? 她不想抱太侥幸的心,因为少主子身边神人太多,肯定会知道申苏锦的身体的机能已处褪化状态,尤其是肌理的松驰程度,绝不可能是一个昏迷半年的人。 她要的仅仅是时间,只要他们迟发现一天就够了。 她要在少主子找到申钥儿之前,去申家的老宅引出申钥儿体内的昏睡蛊,洗白自已。 第二日她起得很早,天未亮,她便离开郭府,让马车载她出城,一路上她心里挣扎得很历害,她一直在思忖,这一步棋是不是太冒险。 她不担心申皓儿会出来搅局,就算申钥儿醒来后,申皓儿去不成苍月,也只能把这口气吞下。 更不担心申钥儿有所怀疑,因为申钥儿根本就不知道她会懂得养蛊,但她担心有一个人会揭穿她,就是她的桃园谷的师父云泪。 她怕极了桃园谷对逆徒的惩罚! 她一路催着车夫加快速度,时不时地挑了帘子看车外情况,她担心她的身边有桃园谷潜在的影卫,正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尽管她一直在安慰自已,她已把申苏锦交上去了,顾城风不会再派人监视她。而她不过是桃园谷的一枚棋子,她的一举一动还没资格受到顾城风的关注! 顾城风也更不可能知道她与申钥儿之间的恩怨! 可每每车外有一丝的异动,她的心就纠成了一团。 申家的旧宅所地的地方很偏僻,若非是她一路问农夫这里有没有住着一个叫申果老的老妇人,她根本无法找到这个前不着店,后不着村的地方。 马车是到了近黄昏才到申氏旧宅。给她开门的是一个盲眼的老妇,她说她是申夫人派来的医女,来给病人看看身体状况。 知道这里是申家老宅的没几个人,更没人知道这里留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所以,老人想信了颜墨璃的话。 进去后,一眼就可以看出百年前申家有多落泊,三间破败的瓦房围着一个天井,四周的残桓可看出这样的屋子最少有五六十年没有修缮过。 若不是申皓儿曾经无意透露过,申钥儿如今的身体放在申家老宅,那里只由瞎眼的老嬷嬷一人看守,她根本无法找到这里。 她有些不明白,在大多数人大富大贵后,一般会将祖宅修缮一番,可为什么申家却独任老宅风雨飘零,并只留一个老人看守。 “半年前,七小姐和夫人曾来过一趟,想不到今儿您又来了!”老妇人颤微微地从怀里掏出一把锁,打开后推了进去,“您进去吧,奴才七天给油灯添一次油,每天都给喂她喝三次糖水,以前还能喝光,最近好象都不行了,姑娘你瞅瞅有什么办法治治,年纪小小的,怪可怜的!”老妇人说完轻轻咳了几声后,“老奴现在身体也不利索,只能几天给那姑娘净一次身……” 颜墨璃并没有走进去,而是淡淡一笑,“老人家,您今年高寿,您是不是有偏头痛的毛病?” 但凡这年纪的老人,几个没有偏头痛,颜墨璃的手自然而然地搭上了老妇人的脉门,扣住! 老嬷嬷有些受宠若惊,忙回话,“老奴今年七十三了,上回夫人有话,等过了一年,就接老奴回燕京养老,呵呵,夫人有心呀,不过,老奴这把年纪了,头痛也习惯……”老嬷嬷乐呵呵的,爬满皱褶的脸上一双眼毫无焦聚地晃着青光,她想不到夫人派来的人肯给她瞧病,刚想开说谢几句,一阵困意袭来,便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 颜墨璃扶着老人坐下,让她靠在门边坐着,声音缓慢而肯定,“老嬷嬷,你睡吧,睡一觉就天亮了,你今天看到的全是梦,因为你太孤独了,所以出现了幻觉……” 一盏茶后,颜墨璃从老人的手里拿了钥匙,站起身,淡淡看了坐在门边睡得正香的老人,勾唇一笑。 这是催眠,老人醒后,她会把今天遇到她之事,当成一场梦! 她沿着狭窄的楼道摸索着往下走,初时还有一些光亮,但到深处时,已是一片黑暗,所幸,她已慢慢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她双手紧紧握成拳,手心中渗着寒意,抚着土墙一步一步地走到一扇门前,摸索中,打了了木门,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光亮袭来,在她看着里面时,颜墨璃的嘴张得很大,久久无法闭合,冷汗一波续一波地侵身,她只觉一阵天晕地眩,虚弱得让眼前的景物开始四处浮动,若非是她的双手撑在门上,她相信,她早已瘫倒在地。 她感到自已震惊得眼睛转动都感到困难,连意识都一瞬僵硬冻结住,她从来不是良善之人,但也被眼前的阴毒至绝的景象骇人得神魂俱震! 此时,唯四个字可以形容她那一瞬的感觉! 触——目——心——惊! 四壁画满朱砂梵符,一条条灵幡从漆黑的屋檐上挂下来,黑底白字让人看了就联想到地狱勾魂使者黑白无常手上所执的夺魂法器。 壁上的无数恶鬼泥雕面具,一张张狰狞可怖,那张开的血口中,红舌长长的伸出,上燃着油灯,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阴风阵阵拂过,灯芯发出嗤嗤作响。 空旷的中央只搁着一张低矮的长案,申钥儿双手交叉于腹中,静静躺着,她的身上盖着一张白色的麻布,上写写满了红色的梵符咒语,更令人可怖的是,在案桌的四周钉满长达三寸的人偶木钉,象是要把一个人的魂魄狠狠地盯住一般,永世不得翻身。 彼时,当她把蛊虫植入申钥儿体内时,曾想不如给她一个痛快,让她永远离开这个世界,可申皓儿不肯,她说一定要让申钥儿活下来。 她以为,或许是申皓儿多少顾念双生之情,下不了这个狠手。 但现在她想,这已不单单是夺夫之恨,一定有什么连她也不懂的地方,因为这么阴损到令人发指的手段,已完全超出一个正常人所能做出的最疯狂的行为。 就算是十恶不赦的恨也不足以荃释这种诛天灭地的手段,只能说,这背后一定有什么目的,这个目的很可能与申氏一族的命运攸关! 传闻申氏一族的先祖曾出过一个擅阴阳五行,四柱八卦和风水的鬼才,所以,申氏一放才有灵脉之说,她想,眼前的这个邪恶至极的法阵可很可能也是源于申氏一族,可惜这样的咒诅的法阵她看不懂,所以,她无法探究这其中所隐藏的秘密! 尽管她做尽了心理建设,但要她跨单独进这一房扇门,着实也需要一定的勇气。 颜墨璃狠狠地喘了一口气,告诉自已人的恐惧多数源于心理作用,就算眼前真的是一种咒术,她只是呆上一会,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眼下,时间于她最宝贵。 轻轻掀开白麻布时,她的心倏地拧成了一团,她的双手揪在胸口之上,急剧地喘息着,几近痉挛的身体几欲倒下,太诡异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想,连梦她也无法梦到这样的诡异的场景。 申钥儿脸苍白如纸,她的眼睛是睁着的,没有聚焦,没有神彩,眸中微微倒映着一个字“咒”,她心跳如狂,一遍遍地告诉自已,不可能,瞳孔中怎么会出现字。 她深呼吸,逼着自已冷静下来,搜尽自已所有的学识,最后,缓缓地抬首,终于看到,在她眼睛的上方,在横梁之上,挂着一面铜镜,镜面上写着一个“咒”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不敢动案板上的那一些人偶木钉,她迟量俯身并且不碰到这里所有的东西。她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的蛊虫,唇瓣弯成圆形,缓缓从嘴里发出低低的鸣叫,而后将那一只蛊虫子放到申钥儿的鼻子旁边—— 她是医者,就算面对一具全身发腐的尸体,也不曾有过这样胆颤心惊的感觉,原本只要一盏茶的时间就可取出申钥儿体内的蛊虫,可这一次,她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时间,方将幼虫取出。 成功时,她把两只蛊虫子收在瓶中,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离开。 尽管理智告诉她,申钥儿会很快醒来,她应把她带出来,马上离开这里。否则,申钥儿醒来后,一定会对四周的环境感到无比震惊,一旦引起她的警觉心,那她和申皓儿之间的秘密将很难守住。 可是,她现在全身脱力,连站都站不稳,根本就无法将她带出来。 她靠在门外的土墙上,神志半浮半沉,在狭窄的空间中飘飘渺渺,周围是一片窒人的寂静,她呼吸浑浊而急促。 恐惧把她所有的智慧和勇气掏空,稍一闭眼,方才所见的场景如黑洞般带着排山倒海力量在她的大脑中反复的扫荡着,她心中混乱如麻,唯有一个意念,如果避不过,让舒醒过来的申钥儿看到这一切,暂时只能跟她解释,这是申家为她所做的巫术,希望她能早已醒来! 但愿她能够信! “颜墨璃,少主子传唤!”声音很轻,却令得颜墨璃整个人如惊弓之鸟似地跳起来,她猛的睁大双眼,看清眼前的黑衣劲装男子,黑色的蒙巾下一双幽森冰冷的双眼时,惊惧得脑子一瞬间被抽空,但茫然的神色并未持续太久,职业的本能让她马上微笑,而后深呼吸,在平静下来那一刻,颔首道,“那烦请影卫大哥将里面的女子带走,墨璃怀疑,她才是少主子想找的人!” 她知道,少主子一定知道申苏锦并不是他找的人,那以桃园谷影卫的实力,想找出真相只是时间问题,倒不如,她把人带上,好把自已暂时撇清。 影卫从半阖的门缝里只看到光亮,他带着疑惑上前一脚踢开了门,先是一惊,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转首冷冷地看了颜墨璃一眼,“你先上去,我随后就来!” “是!”颜墨璃不敢多言,内心根植着的恐惧如荆棘缚身,稍一动念便鲜血淋漓,她借着里面透出来的光亮,强装冷静地步上台阶,离去! 在申家的旧宅门外,她被带上了一辆外观极为普通的马车。到了枫桥行苑,已日月上柳梢头,影卫领着她从后门进入,到了枫雾阁前,她的眼睛被蒙上。 进枫雾阁时,影卫摘去了她脸上的黑蒙巾…… 枫桥行苑,枫林阁外殿。 枫林阁是顾城风专属的别苑,苑内布置精致,院子里建了露天泉池,还引了郊外的温泉,在团花簇景中,蒸起的水雾弥漫,氤氲人眼,放眼过去,让人感到云雾飘渺的仙境。 而殿内,却让人心生冷诡,只见一张檀木桌上,摆满了一些让人呼吸骤停地邪物,鬼面、被掏去内腑的人偶、木钉…… 靠近窗边有一张紫色贵妃椅上,此时躺着一个白衣女子,散发半覆面,露出来的脸惨白如鬼,双手交叉于小腹之上,十指骨瘦如柴,如若不是胸口处微微起伏代表这女子尚有一口气,只怕见的人都会以为遇见一个干尸! “终于松开了!”云泪几乎是半跪在这白衣女子身前,因为这女子的手交叉在腹中,肌肉已呈僵硬,而她想用银针在她的肚腹中取样,看看她的内腑是否有残余的毒汁,必需得把她的手放下。 想不到,光这一步,就废了她大半个时辰! 这个女子,是影卫带回,他向顾城风报告了颜墨璃的话,说此女方是他真正想找的人。 影卫详细报告了当时此女所在地窖中的每一个场景,并带回了一条灵幡、鬼面,叶明飞接过灵幡细细瞧着。 这时,影卫又来报,颜墨璃被带回枫桥行苑,请公子示下。 顾城风吩吩让人把她送到雾枫阁,神色淡淡地看了云泪一眼,“云泪,你的弟子交给你!” 云泪应了一声,并不抬首,仍专注于查验。 内殿之中又静了下来。 一柱香后,云泪对少女的身体检查完毕,神色复杂地看着叶明飞手上的灵幡,最后朝着顾城风,“少主子,此女身上并无异样,大脑也不曾受过任何外力创伤!这种昏迷确实诡异!” 顾城风并不语,神色有些阴晴不定地看着贵妃椅上的女子,烛光微闪中,桃花眸中的一簇依稀带些颤动,许久方缓缓吐出,“古灵巫术最早缘上古札记的下部,后来落入姚氏之手,姚氏借着上古札记干涉历代朝堂达几百年之久,直到先帝爷顾奕琛建立苍月大国,借用姚氏内部的矛盾攻伐,最后才收伏姚氏,让姚氏后人对朝庭俯首称臣。但姚氏的长老一派不肯就范,带着上古札记中的下部,包括古灵巫术一起消失!” 叶明飞听了惊愕万分,满脸不信,“少主子,传说古灵巫术早已失传近百年,怎么申氏一族的人会有这样邪术!”他不是不信顾城风的话,而是不相信申氏一族会拥有这样的邪术! 一旁的影卫道,“就算是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都逃不过四海影卫的追踪,可申家将申护卫之身躯藏匿之处,可称之上隐入滚滚尘埃之中。若非是属下跟随颜墨璃而去,实在无法瞧出半分端睨,整个族堂没有任何人看守,只有一个寻常的盲眼乡村老妇,连生计都是靠种菜、养鸡,根本无法让人与申氏一族联想起来!” 叶明飞心有微微戚焉,“不错,这也是这半年来,四海影卫倾巢而出,却始终找不到申护卫的原因。申氏一族太过左撕狠狡猾,也难怪这十多年来,没人知道申氏传说中的祖坟灵脉所在何处,甚至有人怀疑它并不存在。真真假假迷惑了一个甲子,若非此次颜墨璃相助,谁也不会想到,竟会在祠堂下挖地窖藏先祖遗骸,绝了!” 影卫颔首道,“属下认为,这个颜墨璃倒值得研究,她是如何诱导申家七小姐供出灵脉所在,这可是事关申氏一族百年兴旺之事,颜墨璃究竟抓住了申七小姐什么把柄令她就范!” 叶明飞笑道,“这事殿下早已令四海影卫彻察,相信不久就会有答案,眼下,倒要看看这女子究竟是不是申护卫的真身!” 顾城风依旧盯着床榻上的人,煜亮的黑眸中时而流闪过一抹迷柔绮华,时而变得阴鸷凌厉,那是一张与记忆中完全不同的脸孔,连着体形也相差太多,眼前的女子几乎可以用骨瘦如柴来形容,实在无法与一年前那生动活泼的她相联系…… 少顷,扬手示意众人退下。 众人离去后,他依然站在贵妃椅外的三尺之外,他不敢轻易论定眼前的女子究竟是不是他所找的人,他不想去碰她,他怕弄错。 因为弄错,他抱了一个陌生的男子一晚,倾泄了一晚的情绪,只要一回想,他的喉中就升起呕意。 也不知道望了多久,顾城风眼底浅浅浮起一丝温柔与怜惜,“锦儿,但愿这一次是你!” ------题外话------ 有月票的亲,扔吧~中午12点还有一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4 风起云涌 终于,顾城风走上前,俯下身,带着犹豫缓缓伸出手,轻轻解开她腰上的玉带,把女子的绣裙从下往上褪,露出里面白色的亵衣时,明知她不会回答自已,还是开口询问,“锦儿若是你,定不愿我如此触碰你,但现今,我唯有这个方法方能确定你的身份。若真是你,待你醒后,我自当向你认个错,你可别恼了我!”说完,他便掀开她的亵衣,露出了她腰侧的肌肤,一条浅色的月牙形的伤痕露了出来—— 心魂霎时震颤,滔天的喜悦中夹杂着空乏寒意侵上四肢百骸,双膝竟是撑不住自已的身体跌跪在了青玉石地之上! 静谧中,他笑开了,悄然地张开双臂,将她实实在在地揽进怀中,一点一点地收紧,象是要将自已所有的力量都嵌入她的体内般,“让我抱一抱,我实在是欢喜,你要恼,便恼了我便是!” 最后,他勾住她颈项,与他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蹭着鼻尖,呼吸相闻,他对着她轻柔细语,带着一种平静详和,“找到你就好,只要你能呼吸,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就好!” 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抚触着她腰间的伤痕,从不曾有这样的感激,感激在多年前,那个杀手在她的身上留下这样一个记号,让他辩认出属于他和她之间唯一的印记! 当年顾城风之父,先皇启元帝突然驾崩,而之前信誓旦旦要效忠于皇氏一脉的顾氏王朝旁氏宗亲明王顾城亦却开始逼宫,他尚年幼,羽翼未丰,身边的亲信一个一个背叛,而他也被顾城亦派出的杀手追杀。 皇宫的各个出口被顾城亦堵死,准备来个瓮中捉鳖。顾城风在皇宫中七躲八藏了七天,看着他的皇兄一个一个死在了顾城亦的屠刀之下。 为了逃离杀手追捕,他最后避入了质子秦邵臻的行苑,是申苏锦带着他躲进皇宫废园,最后通过地下的水道游出皇宫之外。 没想到,刚离了燕京城,又被一个杀手追踪到,那时候,他连着几天几夜被七八个杀手追踪,无论是身体或是意识皆已是强弩之末,而申苏锦年仅十二又如何能敌苍月排名第三的杀手? 正当他万念俱灰时,申苏锦居然扔了手中的兵器,用同归于尽的近攻方式与杀手过招,那诡异的博击方法,令人预料到不到躲避对方攻击的角度,在百招后,虽然申苏锦的腹部中了一刀,但那杀手的全身骨格竟在申苏锦最后一击中散开,如同无骨的章鱼软到了地上。 申苏锦亦随之倒下,她侧过了头,眸中是少年恶狠狠的自信,对着顾城风咧嘴一笑,“小爷我折了他骨头!”说完,就昏死了过去! 他不能留下受伤的申苏锦,也无法带着重伤的申苏锦往郊外逃命,就算途中不会遇到杀手,申苏锦也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 思虑再三,最后他背着重伤的申苏锦又回到了燕京城,当做最后一博,来到了晋安国公韩府求救,得到的消息是晋安国公早在一个月前就去了老家丁忧,所幸,是韩昭卿偷偷收留下两人。 申苏锦腰侧的伤是他亲手包扎,伤愈后,留下了一条淡粉色的月牙形的伤疤! 那时候,申苏锦建议他不如来个釜底抽薪,以其拿着先帝的遗诏和玉玺四处逃命,不如光明正大的拿出先帝遗诏禅位,让大权在握的明王顾城亦名正言顺继位,或许还能够保得性命!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城风的思绪从往事中抽回,窗外的月色依然浓重。他站起身,将她抱起,带到了自已的寝房。 寝夜的丫环正候在寝房门口,见顾城风抱着一个枯骨般的女子着实吃了一惊,一时之间不知道应做些什么。 “去备香汤,再拿一套干净的女子衣裙!”顾城风的步伐很快,一阵衣风就掠了过去。 “是!”丫环有些紧张,她以为要侍候那女子沐浴,她不知道那女子是死是活,若是死的,只怕房间会有异味,便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公子,要婪香么?” “不必!” 待温泉水备好,顾城风令丫环在寝房外候着,自已抱了那女子进内寝,个个目瞪口呆,她们的公子竟然抱了一具女尸进浴池……共浴? 她们皆是平凡的人,没有武功修为,自然无法察觉到那女子细微的呼吸,凭着肉眼看,个个认定公子怀中的女子是一具干尸! 他将她轻放在浴房里的竹榻之上,在轻解开她亵衣内侧的绣扣,看到她微微沉陷下去的胸部时,指间狠狠一颤,双手猛地横过,他已把她抱进怀里。 她身上有浓重的**气息,与彼时那种干净的薄荷味有着天壤之别,明明是他抱着她,却是他在她的怀中颤抖,“是我不好,如果我能再早一点,哪怕是当初捅破一切,和你翻了脸,也不应任由着你回大魏……” 他收到她昏迷的消息后,正处在与顾城亦生死博斗颠峰之上,他无法抛开苍月的一切去寻找她,他怕他一松手便是万劫不复,不是输不起这个江山,而是他的身后,堆满了追随他的人的尸骨,他对他们亦有放不下的责任。 他的声音似被什么紧紧卡住一般,不复往时温润好听,渗杂在里面痛苦拖逦着颤抖的尾音在浴房内久久回荡—— 抬首时,他解了自已发上的白玉带轻缚上自已的双眼,嘴角浮起浅淡的笑意,柔声道,“锦儿,你别见怪!”他的声音已趋平静,但打开她亵衣的那双手的指间依然是微不可见的轻颤。 沐浴后,他下令叶明飞马上连夜启程回苍月。 方才帮她修剪指甲时,发现她十指的指甲皆呈灰败之身,可见五俯内脏已呈衰竭之势,他担心有一日既使他破除了她身上的巫术,她的性命也无法长久。还好,这一次他前来时,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影卫已将他的马车带到了大魏皇城, 这辆马车是彼时他听说她昏迷不醒时,特意为她打造,就为了有一天能用这辆马车接她回苍月。 枫桥行苑,枫雾阁。 当颜墨璃脸上的黑布条被解开时,她一刹那的时间视物不清,她揉了揉双眼,刚想抬头看看四周,却一眼看到她脚边的一个人,明明一路上她已经想好如何应对一切的突发状况,但此时镇定的脸色亦是瞬时崩变,因为被破布般扔弃在她脚边的是申苏锦…… 她甚至不敢抬首看看四周的情况,所能做的唯有极力拱制着内心的不安,一遍遍地告诉自已,前路既使是惊涛骇浪,她亦避无可避。 “奴婢桃园谷颜墨璃给少主子请安!”她四肢伏地,虔诚地一叩首。 内心再不安,她的声音还是显得非常平静。 许久没有任何回音,她略迟缓地抬起头,环顾了四周,室内空无一人。 虽未掌灯,但外面的明月珠光透过四面敞开窗子萦了一室的浅光,足够让她看清内堂中的一切! 除了她和地上的申苏锦,并无他人,所以,台阶上那一樽的玉棺在月色下尤其碜人! 这种场景的出现并不合理! 倏地明白,申钥儿的身体已早她一步到达了少主子的身边,少主子已确定了申钥儿才是他真正找的人,他想知道这一切她是否渗在其中。 所以,黑暗中有无数双的眼睛在盯着自已,这是一场心理较量,如果她跪着,如果她在黑暗中显得不安,那就代表着心里发虚,潜意识中有带罪的倾向。 她的一言一行将很快会被搜集成情报,递到少主子的手中! 这是一场别开声面的心里较量! 她果断地站起身,看了看四周,找到宫灯和打火石,神色镇定地点燃宫灯,然后,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着天上的一轮明月,今天是四月十六了,十五的月亮果然是十六圆,今晚的月色真好! 夜风吹过,她抚了抚有些发凉的手臂,转首看了一下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申苏锦,走到了水晶棺边,拿了棺上的一条薄衿,盖在了申苏锦的身上。 这时,月亮悄然躲在云层后,而雾枫阁四周高高的紫杉木把枫桥林苑外的灯火通明隔离开来,这里尤显得冷清和孤寂。 天上的明月,在云层中时隐时现,这样的夜晚,凄美与恐怖同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明月再一次从薄云微微透出银光时,终于传来“吱”地开门声,颜墨璃微微侧过有些僵硬的身子,竟是她的师父云泪,忧戚了一夜的心倏地沉到了心底最深的地方。 申钥儿体内的蛊虫被引出不超出十二个时辰,这期间,体内有残余着蛊虫爬过时留下的粘液,凭着师父云泪的医术,定能察觉得出。 苍月大陆上,别人不知道她擅蛊,但她的师父却知道,她无法确定,她的师父是否肯替她瞒过这一关,她不知不觉地抹了一把额上泌出的冷汗,连头也不敢抬,几步上前,急忙跪了下来,磕首道,“墨璃给师父请安!” “起来说话!”云泪从广袖中伸出手,扶起颜墨璃。 云泪细细端详了颜墨璃片刻,眉目依旧如春风,“墨璃,多年不见,你长高了许多。这些年师父虽在谷中,也听到你的医术在大魏广为流传,尤其是你所著的有关心理方面的书籍,连为师也闻所未闻。为师真替你感到高兴!” 颜墨璃摸不透师父的心思,所以,虚应了一句,“这都是师父的教导有方!” 云泪拍了拍颜墨璃肩,心中低叹了口气,经历了那些年的苦难,她相信这个天资聪颖的弟子明白象少主子这样的男人是不能爱的,可她却犯了另一个禁忌,与这样的男人为敌! 若非是她的私心再一次保下她,她想,这一次连命都会赔上。 云泪脸上渐渐敛去的笑意,正色道,“墨璃,为师现在代表少主子来向你问一些话,你不得虚言半句!” 颜墨璃轻轻开口,“是,弟子一定据实回答!” 云泪眼神飘向地上的申苏锦,眼中出现一抹慎重,“为何你会认为你找到来的那女子是公子所要找的人?” 颜墨璃心跳加速,果然料得没错,申钥儿的身体比她早一步到达枫桥行苑。 她的神色却很平静,“昨夜弟子随影卫去申府密室劫人时,弟子曾触过申六公子的脉,弟子是习医之人,隐隐觉得申六公子的脉象不对,只是因为容貌一样,加上人又是在申府的灵脉上找到,所以,弟子当时也没有怀疑什么!” 颜墨璃说话时,脸微微低垂,眼睛呈四十五度朝上,这种说话的方式既让人感到说话的人不卑不亢,眼神又光明正大地看着对方,让听的人感到可信度高。 “后来弟子回到郭府,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之处,想了一夜,弟子开始怀疑昨夜找到的人并非是公子所要找的申苏锦!” “如何确定?”云泪眉头紧锁,身体微颤,她修为不低,察觉到黑暗中的影卫手中的暗器已备好,只要颜墨璃一句虚言,暗器便会穿透她的大脑。 颜墨璃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浮上,直觉这是到了生死攸关,她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思忖该如何开口,她的头垂得很低,她故意勿视云泪的微颤的广袖,片刻之后,抬首淡淡的开口,“师父,弟子所说的少主子未必会信,因为弟子想说的话有些惊世骇俗,但弟子发誓,弟子所说的句句属实。” 云泪偷偷地松了口气,展颜笑道,“璃儿,你不必顾虑太多,只管把知道的所出来便是!” 一句“璃儿”让颜墨璃断定,师父替她瞒下了申钥儿体内曾中过蛊毒的事。 “弟子记得昨夜触及此人的脉门时,肌肉已呈衰败之势,而少主子所寻找的人不过是昏迷半年之久。其二……”颜墨璃顿了顿,“弟子实不敢隐瞒少主子,申六公子回大魏时,弟子曾与她是有数面之缘,所以,弟子知道申六公子实际是女儿身!” “那你应知道她真实的身份!”云泪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不是疑问,所以,颜墨璃几乎没有思考,马上回答,“她叫申钥儿,是申家的八小姐!自小随师灵碎子,十一岁那年代替申家六公子去了大魏守护秦邵臻。这些都是钥儿亲口告诉弟子,只是半年前,申家突然传出申六公子昏迷不配,弟子也曾上门求见,皆被申夫人拒绝,所以,弟子一直以为昏迷的是钥儿本人。” 这些只要桃园谷肯去查,就不能查出,申钥儿回大魏后与她频频接触。既然她知道申钥儿是女儿身,那她也没理由不知道申钥儿的真实身份,何况,申钥儿的身上蛊毒被她引了出来,迟早会清醒! 她没这个胆撒谎。 云泪点了点头,她的眉眼都渗出笑意,“接着说!” “弟子当时探不出消息的真实性,但之前曾无意中得知,申府有个老宅,所以,弟子今晨去碰碰运气,终于让弟子找到了申钥儿!” 云泪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璃儿,这是灼心的解药,是公子赏给你的!公子还有令,申苏锦由你处置!” 颜墨璃心中雀跃难禁,但脸只是扬起一抹微笑,那种笑意直至心底! 她的考验通过了,她不用再受毒药所威胁,而让她处置申苏锦,算是给她的一种赏赐,如果她处理得当,申府,至少是田敏丽将来不会再为难于她,在大魏,有了和申家的交情,无论在郭家还是在皇宫,都无人敢再勿视她! 云泪将药丸放进颜墨璃的手心中,伸出手抚了抚她鬓角的乱发,她察觉到四周的影卫离开,方用轻得近乎不可闻的声音在颜墨璃的耳畔道,“璃儿,他们离开了,你不再受监视,可以放心说话了。不过,师父还是要劝你一句,既便是得到了解药,师父希望你好自为之!” 颜墨璃只觉师父那一双带着抹挥之不去的深意在自己身上徘徊,不禁低头掩饰心虚。 复又想起在桃园谷中,师父对她的倾囊相授,眼圈微微一红,当即下跪,虔诚地一叩首,抬首时,眸中如有浮雾飘弥,淡淡迷惘,淡淡凄凉,“师父,在桃园谷中若非有师父,弟子早已是刀下亡魂。弟子一直感恩,只是申钥儿之事,弟子实在有难言之隐!让师父因为弟子为所不为,弟子让师父错爱了,请师父原谅!” 云泪扶起她,语重心长道,“璃儿,师父循私,若为此受罚,师父倒是心甘情愿。只是师父要提醒璃儿一句,桃园谷已配出新药灼魂,比起灼心更加恐怖十分,且无药可解,您千万不能再行差蹈错半步!” “师父!”颜墨璃眼睫一颤,眼角滚下两滴泪水,“师父大恩,墨璃永世不忘!” 云泪摇首轻笑,“师父图的不是这些,师父今夜就要与公子离开大魏,近期之内不会再来。你需谨记,申氏一族虽是大树底下好乘凉,但靠着旁门左道终是成不了大事,你最好别与申族走得太近。好生呆在大魏皇宫之中,公子若有差谴,你定要全力完成,将来,也许若能得公子念得三分,你将一生尊荣!” “是,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夜未央,一辆由八匹马拉的丈宽丈二长的深色马车在大魏与苍月交界处通州城的城门前方三十丈外停下,一个英姿飒爽的护卫并不下马,而是纵马至城门口,亮出苍月国景王殿下的令牌,命令,“大魏通州城守将听令,景王殿下驾到,速开城门!” 城门的侍卫虽听闻是景王殿下要出城,不敢怠慢,但他们无权开边关城门,便疾疾骑马去报给通州城守将。 苍月和大魏已有三十年未曾有战事,两国边境相安无事。通州城守将方忠勇每日例行一巡逻,哪肯规规距距在这里当值,早早便去了倌子饮酒作乐,这时辰早已搂着娇美人进了梦乡。 一听到苍月景王殿下要出城,直惊得连朝服也来不及回府换,便趴了来通报的小将的盔甲赶去城门。 一路疾驰,方忠勇越想越惊,他作为边境城门守将,根本就不知道景王何时进入大魏地界。这要是被上头通州城刺史知道,严厉追究起来,他的顶戴都保不住。 到了城门下,远远就看到景王殿下的马车。先前还祈祷不是景王驾临的期盼一下落空,能拥有如此奢华的马车,普天下也只有景王一人! 他曾听说那马车就象是一间移动的寝房,里面不仅有宽大的床榻,案桌,还有一应齐全的洗浴厢房。 他根本不敢查探清护卫手中的令牌,马上命令守城侍卫大开城门,亮起火炬,让值守的城门侍卫夹道欢迎。 车子缓缓前行,到了城门下时,守将看到,那车身除了底座用黑檀木打造,马车车身竟全是红得耀眼的西海神木打造。车壁的上半部份被全是镂空的浮雕,浮雕上的花草鱼虫栩栩如生。内饰清一色的白色青纱缕帐,既使两旁的侍卫一双双直勾勾的双眼恨不得穿透那纱帐,却还是无法窥得半分! 这种神木他只有见过一次,当时,他还是大魏皇宫的禁军,是大魏皇太后寿辰时,有大臣向太后当殿晋献一个巴掌大的由西海神木打造成盒子,给皇太后储存药丸子。 传闻中,西海神木质地极硬,普通的兵刃和弓箭是无法穿透,却又比檀木轻出六分,用这种西海神木打造轿身,马车的车身会轻便许多。 西海神木最神奇之处,在于用这种神木打造成的棺枢,可保存肉身百年不腐,传闻百年前苍月先帝爷顾奕琛就是用这种西海神木打造陵墓给他的宠妃姚美人。在姚美人死后十年,顾奕琛突然失踪,新帝深知顾奕琛一生所望,便将顾亦琛的衣冠入陵与她同葬时,守护皇陵的人曾目睹死去十年之久的姚美人竟如活人一般,手背上的血管依然清晰可见! 前所未有的气派和奢华让城门守将忍不住啧啧称奇,恨不得此时大风吹起,掀起轿身的纱幔,让他一睹马车内的风彩。 不过,后来最令此城门守将困惑的是,苍月国的景王殿下到底用了什么利器方能将在西海神木上雕刻出如此精美的浮图。 在车子跟随马车后的护卫足足有三百人之多,一身黑色甲胄骑在汗血宝马之上,个个目不斜视,神色倨傲! 车驾内,素色的蜀锦流苏绡帐,四角的纯金扶手,即使昏暗中,也烁烁发出幽光。两旁各有一个巨大的琉璃柜,既可放置东西,又可供休憩。 车驾中央的床榻亦是由西海神木打造,床的四角安立柱皆浮雕着腾云和仙鹤,床顶中间镶嵌着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 顾城风半靠在榻上,眯着眼看着怀中正睡得香甜的白衣女子。 无法形容那张睡颜,说她丑,浓密而长的睫毛静静流泻着,秀气而高挺的鼻梁,弧线优美的唇瓣,五官虽不敢说没有任何的暇疵但还算出挑。说她美,干枯无色的发丝凌乱的铺陈在男子的胸口,或许是因为车驾内太过温暖的原故,青黄色骨瘦的双颊晕着淡粉,削瘦的下巴下,微陷的胸口处锁骨显得尤其明显,肌肤干燥而苍白,如若濒临死亡的病人。 顾城风隔着一小会,又亲吻上了她的前额,复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紧抿的嘴角渐渐形成了微微上扬的虹弧。 护卫策马至车驾旁,躬身道,“启禀景王殿下,按行程,明日开始,要换骑乘,前方绕道十里处,有一小镇,是否在那休整一番?” “不必,走官道,途中不必扎营,只需挑个清静空旷之处让马歇歇脚便是。” 护卫心里有些吃惊,换骑走过前方的广阳镇,就算以目前的脚程,三四天也可到燕京,若走官道,那就要绕半个苍月国,就算加快行程,也要半个月之久! 顾城风一路缓行,七日后,接到顾城军的飞鹰密信:燕京有变,殿下请弃马车改走小道,务必速归! 苍月,燕京城。 远在一百里外的贺锦年这几日可以说没一刻时闲着的。 在那个清晨,星王妃带着一群小妾离去后,梦依伊雷厉风行,马上命令所有的姑娘收拾好细软,雇了二十几辆马车,先命令头五车运了一箱箱的银子上银庄。 接着运着一箱箱的姑娘们表演的头面,搭架还有包裹的马车队浩浩荡荡地朝着昊王府开拨,声势之浩大惊动了整个华亭路。 一行人出了华亭街,梦依伊吩咐几个人押送行囊,便领了一群兰桂坊的小姑娘去天香楼庆贺,包下了天香楼一层的大厅,一时间衣香鬓影,惹得经过的百姓频频关注。 贺锦年让六月打扮着小姑娘的模样混在一群兰桂坊的姑娘中,六月原本就男生女相,被贺锦年涂了胭脂水粉,活脱脱就是一个小美人,被常念牵着上了轿子,离开了华亭街。 当日天香楼宴席后,贺锦年就带着六月从天香楼的后门离去,回到了贺府。 贺锦年跟贺府管事的报备一声,说六月是自已买回来的丫环。 这是寻常事,管事的也不多问,便吩咐丫环婆子给六月备些四季的衣裳和日常的用物。 初回贺府倒闲了一天,贺锦年教六月走遍贺府每一个角落,前堂、内室、厨房和柴房以及让他记下东厢的是庆安公主和贺锦钰的的院落,让他尽量避开那里,省得遇到贺锦钰那小魔头,被欺了去。 贺锦年主要的目的是让六月记下路,以后省得她自已在府里也迷路。好在贺府不大,人也不多,六月逛了半天就大体记了下来。 到了第二日,燕京城突然风起云涌,大街小巷一时传遍帝后不合的消息,而他的父亲贺元奇被频频传进皇宫面圣,贺锦年马上闻出这其中的不寻常。 在这时空没有互联网,没有任何的电讯设备,闱场内所发生的事又牵扯到帝王,所知情的人少之又少。 到底是哪一个有心人把这事给公开?她首先就否定了是戴向荣,戴向荣查林皇后针对的是戴家的利益,如今林皇后归皈,他的警报就解除了,不可能将这事进一步宣传恶化,最后反而把皇帝给得罪。 她开始怀疑是不是刑检司的人不慎走漏了风声,但接二连三发生的事让她想起了顾城风,在燕京城有这种大手笔,能在一夜之间让大街小巷传遍太子失德,并能鼓动大臣联名向皇上请旨还政于皇氏正统的,也唯有顾城风了! 在她的前世中,她此时已回大魏,已无从得知苍月国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最后导致顾城风在秋后登基。很显然,眼下所发生的一切事件就是顾城风导演的,最后的目的,就是逼顾城亦还政于皇家正统。 改朝换代的帷幕已拉开,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贺锦年怎么会错过,她有太多的事要做,在苍月,她需要顾城风的顶力相助,所以,她要向他投城! 这一次,她要选对阵营,不仅要助顾城风登基,还要助顾城风一统天下,她思忖着,若按着她原先的历史轨迹,明年苍月和大魏两国交战,没有了彼时她的力挽狂澜,顾城风就不会在兵临汴城时,突然败北,并接二连三地发生召纳三千男宠等令世人匪夷所思之事,致过早地离开了人间。 她更笃定,她的重生,如蝴蝶煽动翅膀,将会改变苍月的历史,并最后颠覆申氏一族几世的繁华! 面对眼下顾城风烧起的第一把火,她要推波助澜,把林皇后归皈、顾宝嵌失贞的真相大肆宣扬,让朝野内外对顾城亦的政权失去信念,坚定朝野内外的要求顾城亦还政于顾城风的决心! 为此,她想到了兰桂坊的一群姐妹。自古以来,能把流言蜚语煽动到极致,一夜之间红遍大江南北的,非销金窟莫属。 何况,上次姐妹重逢后,原本答应她们第二日就将她回大魏后发生的事情告诉她们,却不料发生了凤繁星拿百万两白银砸场之事,这事就搁了下来。 贺锦年太了解梦依伊的火爆性子,也就能平静地撑个两三天,这会肯定在倒计时地想着什么时候冲进贺府,纠她出来问个明白,倒不如,她亲自上兰桂坊,将她前世的经历一一道给她的姐妹们听! ------题外话------ 前文中曾伏笔四月十六这一天,细看文的亲,知道这一天,在大魏同时发生了什么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5 前世之谜 初夏的清晨,轻风撩人,贺锦年为避开兰桂坊生意的高峰期,特意选了大清早去拜兰桂坊三姐妹。 兰桂坊入驻昊王府后,在燕京刮起了掀然大波,尤其府第与昊王王府相邻的几个重臣,联名上奏帝王,称其百年闻所未闻,言辞激烈处甚至是以伤风败俗,丢尽皇族颜面来抨击,当日下午奏折就直接被呈送至帝王顾城亦的手上。 顾城亦下旨宣顾城军入宫,可这个风流王爷还是昏睡不醒,几个太监只好将他抬进宫中,倒是星王妃随旨一同入宫,面见皇上时,双袖掩着面哭得个惊天恸地,时不时地过去狠狠地拧了身边顾城风一把,看得顾城亦都替昊王感到肉疼。 凤繁星哭够了,又拿出当日自已与兰桂坊所订的楔约给顾城亦瞧,请皇上恕罪,言自已一时妒火燃烧便订了这楔约,请皇上下旨让昊王爷休妻。 顾城亦看完后,脸上冷淡疏离得可怕,那入驻的契约由顺天府尹米大人亲自审查,顺天府尹文书亲自执笔,条条款款合情合情又合法! 要怪,只能怪苍月国先帝没有先见之明,既没有明令王府私宅不得开门面做生意,更无限制妓院名坊开设的具体范围和地点。 “星王妃,这也是昊王的意思?”单薄的纸在帝王的指间不轻不重地捏着,先前郑重其事的声音已经变得漫不经心。 “臣妾立契时,王爷也在场!”星王妃委委屈屈地回了一句,抹了泪在一边跪着,二品华服,仪容端庄,哪有半分妒妇的颓废。半明半晦地回了话后便低着首不言不语,偶尔状似无意抬首瞥了帝王一眼,脸上却无半分伤心悔恨的模样,帝王虽不尽知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但也瞧得出,分明是演戏的模样。 又见顾城军舒舒服服服地躺在凉榻之上,睡得人事不知,可帝王哪有如此容易哄骗,方才见星王妃往死里拧顾城军的手臂时,他分明看到顾城军疼得连腮帮子都在颤抖。 这明摆着是一对小夫妻在闹情绪,顾城亦眉眼瞬时含了冷笑,一甩手便抛了契约,阔步离开。 林皇后归皈之事已让顾城亦自顾不暇,他哪来的心思再管这风流王爷和悍王妃的家务事。 于是,这件事情很快就平息了下来。 贺锦年虽特意选在了人少的清晨来到昊王府,但还是被眼的的繁荣给惊呆了。 原来,兰桂坊在此入驻,不仅流言纷飞,还带动了河乾路整条街的副业。 苍月国朝庭命官的私宅多数是建在这条街上,几乎不见商铺,所以,这条街平常都是马车来往,不见商贩和行人。 而现在,贺锦年看到沿路的两旁,除了避开私宅的朱红大门外,已摆满了各色小摊点,有卖胭脂水粉的、水果、绣品、银饰等,还有一个卖茶水的挑着两桶的凉茶不停地在周围逛着,吆喝着。 在王府大门的斜对面的榕树下,一个算命先生摆了张桌子,正给路人算吉凶。 更让贺锦年啼笑皆非的是在昊王府的侧门,只见八个穿着同一款红色的长袍,胸前斜挂着白底红字镶金,上绣“兰桂坊”三个字的绶带的龟奴一字排开站着,个个身强力壮,昂首挺胸,那气势比起三丈开外的昊王府门前侍卫还要强大。 她心中暗叹,梦妈妈,你是不是太招摇了? 贺锦年扔了一两赏银给门口的龟奴,让他们给她带路,进了兰桂坊的门。 比起之前的兰桂坊,昊王府显得太气派了,放眼过去,尽是奇山异石,看得出,昊王妃是个极为懂得享受的女子,不少地方设了凉亭、戏台、秋千。 让她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星王妃竟然没有让人将兰桂坊与王府用围墙隔开,仅仅是做了一些标识,由十几个侍卫把守,上写:昊王府重地,私闯者死! 可那些侍卫,这会也趁着大清早来往的客人少,和兰桂坊的一些端茶送水的丫环在打情骂俏。有些个胆大的丫环,还拿了坊里的水果请侍卫吃,一群人在那吃吃笑笑,难免推搡拉扯,惹得昊王府的一些丫环婆子不满地站在她们的地盘上指指点点,直骂伤风败俗。 贺锦年心中嘀咕,迟早会出事。 安排了一间上好的单房,龟奴退下后,兰桂坊负责贵宾房的梅娘领了两个丫环过来,这人还没进房,带笑的声音便先传了进来,“哎呀,真是稀客,稀客!” 贺锦年早就习惯梅娘见什么人都稀客的招呼方式,待梅娘进来后,便将手中挑好的牌子递给她,“本公子是来找梦妈妈,请梅姨通报一声。” 梅娘一见到如此年轻俏模样的公子先是一愣,第一个感觉不象是寻欢作乐的,首先这时辰不对,其次一般首次来这里寻欢的,多数是有熟人带来玩,因此,心里生了几分警惕,“梦妈妈现今极少会客,我看这位公子面生得很,梅娘大胆请教公子贵姓!”说完,做了一个手式,身后的两个丫环,忙端着盘子给贺锦年上瓜果茶点。 贺锦年面色不改,挑了一个饱满的蜜饯浅尝了一口,方笑道,“我姓贺,梅娘,你跟梦妈妈说一声,就说有一个客人要点她的跳《潇洒走一回》,她便知道了。” 梅娘脸上虚假的笑瞬时褪却,她打量了几眼贺锦年后,谨声,“公子请稍候,我这就去请梦妈妈!” 贺锦年眉角微扬便笑了起来,“梅娘,你去吧!顺便把常念和清韵也叫过来。” 梅娘疑虑更盛,但面上也没表现出来,她知道舞曲《潇洒走一回》,仅仅是兰桂坊三个姐妹共同拥有的,并不对外表演。唯一以前有人卿点这个舞曲的是一个奇女子,很少来,但每回一来,梦依伊和梦清韵还有常念都会开心几天。 梅娘原是梦依伊的母亲的好姐妹,原也是兰桂坊的红伶,年纪大了后,又无地方可去,梦依伊便让她负责贵宾房,毕竟梅娘认识的权贵多,不易怠慢了权贵,加上梅娘经验丰富,对坊里出现的突出情况,也懂得如何处理。 贺锦年等的时间很短,常念是第一个进来,身着一席极为简单的青衣纱裙,脸上干净得近乎透明,进到她第一句话就带了薄薄的嗔意,“几天了,这才舍得来看我们,若非我拦着,依伊都要冲到你贺府去要人了!” 贺锦年起身笑道,“这不是知道有你在么,也是事情太多,忙不过来。”刚说完,远远就响起媚声,“哟,我说谁大清早就来嫖呀,原来是贺五公子呀,稀客稀客!” 贺锦年与常念相视一笑,贺锦年吐了吐舌头,“真火了?” 常念瞥了她一眼,摆明了一副不想做和事佬的表情,“你也该得,让我们这几天都睡得不安生,依伊急上火,舌头都溃疡了,说你没把她这群姐妹放心上!” 贺锦年透着纱窗看到人影姗姗而至,马上抽身站起,迎至门边,待梦依伊一脚踏进,就撞上去来个熊抱,嘴里已经嚷开,“梦大小姐,梦依伊美女,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今日一早就来负荆请罪了,请梦妈妈惩罚!” 梦清韵一个机灵的闪身,站在常念的身后,一脸看戏的模样,“姐姐又装腔作势了!都念叨了你几天,害我们没一个安生!” “少来!”梦依伊一点不客气地拍开贺锦年的手,杏眼一瞪,“要哪个姑娘侍候说一声便得,环肥燕瘦随便挑!”说完,表情倏地一变,活脱脱是迎来送往老鸨的模样,纤指轻轻拍拍身上的淡黄纱衣,明媚娇俏地围着贺锦年转了一圈,一双杏眼半眯半嗔地上下打量着贺锦年,“瞧贺公子这身板,不会是第一次来开bao吧,如果是,妈妈我岂不是亏大了?开bao是要倒贴的!” “不敢,不敢,梦嬷嬷就是给锦年红包,锦年也不敢收呀!”贺锦年又死皮赖脸地缠上去,搂了梦伊依的纤腰,带着她轻转了一圈后,为躲开梦依伊的报复,一闪身边窜到了窗边,“你懂得,我是有心而无力呀,上无胸器,下无凶器,梦妈妈,你就可怜可怜我吧,赏口茶喝就得了!” 梦依伊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一听贺锦年的话,想到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变了一副模样,心神暗伤,她怔怔地看着贺锦年,见他以手支窗棂,如缎长发一半用一根玉簪绾于脑后,一半松松垂散,虽说那优美弧度的后背腰身已显现了少年初具的风骨俊逸,可还是显得那么单薄。 这样的贺锦年与彼时的女扮男装的申钥儿,没有一丝的共同之处。梦依伊也不知道她到底受了多少的罪,会遇到这种诡异之事,眼圈便是一红,心软了下来,牵了她的手走到桌边,的眼底有迷蒙的水汽,嘴角却微向上扬,“你就会懂得捉人的心眼,得,我也不怪你什么,也没心思和你闹,现在我掏心挠肺地想知道,去年你回大魏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人害的你,你说出来,但凡我们姐妹一点点的能力,也要帮着你出这口气!” 常念听了,心头恸起一股强烈的心疼,“这几天,我们姐妹三人一直在猜测,以你的警醒,能害你的人定是身边的人,我们想,你回来后,也不曾跟秦邵臻联系,是不是这事情跟着他有关系?” 梦清韵在常念的身边坐下,听了常念的话后,神经骤然绷紧,“虽说我们这极不起眼,但这些年也得了不少极要紧的信息,真要办一个人,管他是王孙公子,也不是难以登天。钥姐姐,姐姐说了,就算事情办砸了,大不了我们把兰桂坊关了,这些年我们也存了不少银子,够潇洒活一辈子!” “兰桂坊是我的娘家,你们舍得,我还不肯。”贺锦年心被熨得温暖服贴,一时之间竟不知话从何说起,过往的桩桩件件在脑海中重新清晰,竟是一笑,缓缓开口,“这事要说很长,就算是三天三夜也未必能说完,且很多事情,连我现在也没有答案。” “是谁?真是你的亲人么?”梦清韵心生一种胆颤的直觉,因为她们都知道,申钥儿天生对危险有异于常人的直觉,但是却无法感应到来自血脉相连的亲人身上的戾气。所以,能将她害得连性命都保不住的,也唯有申钥儿不曾设防的人。 “傻姑娘,你还是这般爱哭,我这还没开始说呢,你就哭了。一切都过去了,你什么都别想,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贺锦年伸出手,宠溺地挑去梦清韵眼角凝结出的泪,语声淡淡,“害我的人除了田敏丽和申皓儿、顾宝嵌外,还有一个我连想也不曾想过的人,她就是郭岚凤,我最信任的导师和朋友!” 贺锦年见她们个个一脸的迷惑,低哑一笑,“我现在只能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们。一切,就从我回申家后受了重伤的事说起吧。” 贺锦年觉吟片刻,仿佛在思虑应从何说起,少顷,抿了抿唇,“去年春天,我回到了大魏,被大魏太子一党秦邵栋狙杀,身受重创,被太后身边的医女郭岚凤所救,当时我失血过多,她用海胆的刺做针头,接了根细管为我输血,我虽伤得昏昏沉沉,也看得出,那样的医术也只有在我们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才有。” 梦依伊心头一跳,诡异之感丛生,“钥儿,你是说那郭岚凤和你来自同一个地方?那个……叫中国的的方?” 贺锦年点了点头,羽睫半垂,“我完全信任她,也无法感应到她的戾气,除了她给我输了她的血外,还有重要一点,她是我在二十一世纪的心理疏导师。在我们那时空,我这样的职业,半年都要接受一次心理疏导,我平常工作极忙,而且工作的性质又特殊,所以,我身边极少朋友,她是唯一的一个。” “所以,她以心里疏导为名,轻而易举地对我进行催眠!”贺锦年微微扯了一下嘴角,脸上寻不到一丝悲伤痕迹,只是仿若在回忆着一件无关紧要的过往,“我清醒的记忆最后一次是停留在了苍历110年冬季,一醒来时,已是苍历111年的冬季。” “现在才苍历111年春,你说你在苍历111年冬季醒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直安安静静的常念浑身急剧瑟缩下,失声,“难道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已经历的未来要发生的岁月?” “是,我经历了未来的几年岁月,直到重生到贺锦筝的身上。”贺锦年轻轻拍了拍常念,见到梦依伊两姐妹皆神智恍惚,杏眼圆睁,明晃晃地闪着晶莹古怪的光绪,是的,仅是古怪,但没有丝毫怀疑她的话! 这模样象极了多年前,她坦承地告诉她们,她来自另一个与她们完全不同的世界一样,但贺锦年知道,既便是常人再难以置信的事,这三个姐妹却会一如既往地相信她,无论她说什么,她们都会信! 她的身后能有这样的姐妹为她打造起一道心灵的港湾——真好! 她从不曾想,有一天,她会以这样的心情去呈诉血腥的往事,没有痛彻心扉,没有撕心裂肺,竟是一种饱满的幸福!只因为她的身边坐着三个真正关心她,爱护她的异姓姐妹。 一抹醉人的嫣红神韵,带着幸福的笑缓缓浮现在她精致的小脸上,“重生前,我经历了一年的昏迷,醒来时,身体很虚弱,是郭岚凤帮我调理身子,她用二十一世纪的医术为我调养,加上我身已研习过内功,不过是两个月,我的身体就恢复如初。” 贺锦年告诉她们,当时大魏和苍月已开战,顾城风已兵临大魏汴城,她是于苍历112春季,再一次以申苏锦之名义参战。 战争持续不长,在苍历112年夏,大魏和苍月签定了和约,大魏彻底脱离苍月,秦邵臻登基,并以江山为聘,求娶了申家八小姐。 贺锦年半讥半讽地一笑,那自以为最幸福的时光其实是最懵懵慟慟的,此时,仅在她脑海里浮光一掠便扫过,“我原本想在洞房花烛夜告诉阿臻,申钥儿才是真正伴在他身边五年的人。在大婚那天我被抬进了大魏皇宫,宫女领我到一间寝房,让我在那里等候吉时。黄昏的时候,郭岚凤就来找我,我们一起对饮一杯,当时念着马上就要拜堂,我也不敢喝多,只喝了一杯,可我没想到,她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给我做了催眠,我醒来时,人已在冷宫之中,当时太阳才刚下山,冷宫里黑暗一片,而我发现我的功力已被废,琵琶骨断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侍卫,方知,是有人亲眼看我伤了申苏锦,皇上当场就吐血昏了过去。”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三人异口同声。 “当时我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后来郭岚凤来找我,她倒是俱实相告,是申皓儿她买通了宫女,她让那宫女将我领到一间与喜房一模一样的寝房中等待大婚。”贺锦年说到此,苦苦一笑,“这么简单的破障,我却毫无所觉,因为……因为我是个天生的路痴,我根本就不知道我被带到了另一间寝房。而申皓儿穿着凤凰吉袍装扮作我呆在了真正的喜房里。” “贱人!”梦依伊火爆性子,最容不得女人为一个男人去算计另一个女人,何况还是亲姐妹,咬牙骂一句,“缺男人来老娘这,一天一个免费赠送!” 梦清韵正听得心急火燎得难受,被梦依伊一插嘴,忍不住开口道,“姐姐你不要打岔嘛,让钥姐姐说!” 贺锦年淡然一笑,续道,“因为秦邵臻一直念着这桩婚事是申苏锦促成的,他又念着他与申苏锦之间的兄弟情谊,所以,坚持要让我六哥来见证这一桩喜事,所以,申苏锦的寝房就安排在喜房的相邻一间。那两间房早已被申家在宫里的眼线动了手脚,两间寝房的公用墙上搁了个一人高的柜子,这个柜子早已被打通,两个房间是相通的。申皓儿和秦邵臻拜完堂后,申皓儿在喜房中留守,秦邵臻在大殿外与朝臣喝酒,时辰差不多时,秦邵臻喝了半熏回喜房,准备喝合卺酒,正发现寝房中新娘不知所向时,却听到隔壁的房间有动静,他身边的侍卫故意适时发现那衣柜的微妙之处,阿臻刚吩咐人移开柜子,就巧见到申皓儿穿着一身皇后的吉袍将刀扎进了申苏锦的胸口之上。阿臻一时受不住,当场就下令侍卫诛杀凶手时便吐血昏死过去。当时秦邵臻身边的人全被买通,我身上的凤凰吉袍很快换上了申皓儿身上的血衣,衣服上沾满了申苏锦的血,本来申皓儿要想一刀就将我杀死,可顾宝嵌说,要以我的名义引六月入宫,顺便一网打尽,所以,便暂将我的武功废掉,囚进了冷宫。” 梦依伊这会再也强撑不住冷静,赤红着眼,蹭地一下就从椅子站起来,只觉得心里一股邪火倏倏倏地往外窜着,可一时之间找不到人发作,“这是不是人呢,到底是不是你亲姐姐,这分明是畜牲,杀千刀的贱人,要是有一天落在老娘手上,老娘非得把她给生吃了——” 常念亦听不下去,虽然之前也想过,很可能是申钥儿身边的人背叛了她,可真正听到耳里,那种为申钥儿心疼的感觉纠得她整颗心都在收缩,久久才从喉间哑着声问,“申皓儿敢亲手杀了申苏锦?那不是她的亲兄长么?申家难道也不知情。” 贺锦年哑然失笑,清亮的眼角流出的却只有冷漠和疏离,她心中没有多余的情绪,声音显得很平缓,像在呈诉一件与自已毫无关系的故事,“我至死也以为田敏丽如此疼爱申苏锦,肯定也是不知情,我以为田敏丽也是被申皓儿所欺骗,所以,在冷宫的那些日子,我还千方百计地想给田敏丽和申剑国传消息,让她们小心皓儿,小心顾宝嵌。可到死后,方知,一切的一切,她们母女早已狼狈为奸。”田敏丽和申剑国让她代替申苏锦去苍月护住秦邵臻的目的,是希望有一天真正的申苏锦醒来时,就有功名在身。 申剑国有如此出色的嫡子,方能在申氏一族中坐稳族长之宝座。 所以,既使是昏迷不醒的申苏锦于申家也是意义非凡。 “田敏丽连亲身儿子也舍得?”梦依伊抓狂得真想破口大骂,这什么一家子!还骨肉亲情,我呸! 梦清韵早已泣不成声,她蓦地将脸埋进梦依伊的怀中,低低地抽蓄着,嘤嘤而哭泣,想起年幼时,姐姐对自已的百般维护,她都认为这是应当的,因为她的母亲死时,将她托付给姐姐,那姐姐照顾她就是她的责任,有时她也不喜姐姐对自已的管束,甚至当场顶撞,现在想起来,自已不过是仗着姐姐疼她。 梦清韵知道这时候哭其实很不合时宜,只会让贺锦年更加伤心难受,可就是管不住自已的眼泪,突然,窗外响起了几声惊雷,她闷闷地抬起头,便试着想安慰一句,“连老天爷听到都生气了,钥姐姐,他们一定有报应的!” “老天才不管这闲事,老天只会管人妖相恋!”梦依伊烦燥地翻了个白眼,故意轻推了一下缠在她怀中的妹妹,可手上的动作却是搂得更紧,“去,别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弄在我身上,也不嫌脏!” 两姐妹之间的亲腻短暂地扫去空气中的阴霾,可也仅仅是一瞬间,哀伤直如流水怎么斩也斩不断,除了贺锦年外,三人默默地伤感。 “喂,你们把情绪收一收,这不都过去了,你们再哭,我可真说不下去了!”贺锦年倒了四杯茶,一人面前搁一杯,“来,我们以茶代酒,祝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梦清韵突然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报怨,“你看你多讨厌,把我们撩拨得这么难受,你却一点情绪也没能!” 贺锦年失笑,突然站起身,双手张开,转了一圈,调皮地笑,“我不觉得我现在有什么值得你们哭,用句俗气的话,我现在是官二代,还是年少有为的官二代!”她嘴角含笑地走至窗边,推开紧闭的窗户,莺莺燕燕地笑声灌了进了,拂扫去满室的哀伤。 “官二代?”常念从字面上琢磨了一下这新颖的词汇,了然后,也笑开了,她拿起茶盏,一口饮尽,“好,今天怎么说也是个开心的日子,往事虽不能也绝不会忘,但别人犯下的滔天罪恶,不应由我们来流泪!这一杯,告别过去,现在,坐在我们身边的是贺锦年,苍月国太子太傅的嫡子,正宗的官二代!” “别酸了,我牙都倒了!不过,这话我爱听,让姓申的都见鬼去,现在,我们只认准了贺锦年,以后,你与这一群姓申的畜牲没有一点血脉联系,看她们能不能算计你半分。锦年,你需要什么,尽管说,杀人放火我虽然做不来,但逼良为娼老娘却是在行!”梦依伊嘻笑一声,扶起怀中的梦清韵,“起来,坐好了,让贺五公子接着说。哦,对了,刚我们说到哪了?” 梦清韵直起身,有些瓮声瓮气地提醒,“刚才念姐姐问锦年,那个田敏丽怎么连亲生儿子也舍得!” 贺锦年眉目浸在窗外投来的阳光中,嘴角始终不散的笑意看去也透着几分女子的软糯和娇柔,“那是我死后才知道,原来申苏锦的身体早已破败,死不过是迟早,所以,田敏丽才狠得下心拿来成全申皓儿。而秦邵臻中了颜墨璃的摧心蛊,亲眼见了申苏锦的死,摧发了蛊毒的发作,再不能受半分的刺激,如果我把实情告诉秦邵臻,让他知道我就是申苏锦,受了这么多的苦,他定是抗不住。何况,当时的大魏皇宫,上下全是申氏一族的眼线,既便是阿臻想护我,也护不住。”贺锦年回首,看着她们,眸光淡淡,略带苦涩,“我从不是矫情之人,但凡我有一分的胜算,我也不会由他们搓圆揉扁,这其中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郭岚凤坦白直言,除非我佝活着,否则,就算秦邵臻抗了下来,她也要摧发秦邵臻体内蛊虫。” 常念双肩狠狠一抖,诡异的感觉直传入心里,“锦年,你说郭岚凤是不是太奇怪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害你,她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她又不是申家的人,撇开别的不说,单说你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她曾经又是你的心理导师,你们的相遇应是千载难逢的缘份!” 贺锦年闻言点点头,常念一向是三人中心思最细密的一个,那些年,她要办些重要之事时,往往会听一听常念的意见,“我问过她,她没给我答案,而我,因为血管里流了她的血,无法感应到她心里传达出来的一些信息。”贺锦年皓眸一眯,“我一直在想,郭岚凤将自已的血输入到我的身上时,时不是已经知道我能感应戾气,并知道其弱点所在,因此,她才将血输给了我,破了我的罩门。”贺锦年自知如果是这样,那郭岚凤就远比申氏一族复杂百倍。 “那秦邵臻呢,你和他相守五年,那么多共同的岁月,难道他是瞎的么?”梦依伊杏眼里簇着两团火,她原本就对秦邵臻无好感,在苍月时,每回看着申钥儿为秦邵臻之事奔波时,她就骂骂咧咧地咒着秦邵臻是睁眼瞎子,男女不分。 贺锦年似乎若有若无地低叹一声,“他也不好过,他以为申苏锦死了,忧虑过盛,心疾常犯,加上他要破大魏男风的妖习,独自与朝庭旧臣抗衡……” 常念看着贺锦年消瘦的背影,声音微哑,“所以,你一直忍着不对他说出一切真相,独自——” “是,我不得不忍,因为所有人对不起我,但秦邵臻他没有,他恨我入骨,也就是从他的恨中,我体会到,他有多恨我杀了申苏锦,他有多在意申苏锦,他曾说,既便他要了这天下,可少了申苏锦,对他一点意义也没有。你们说,我能怪他么?他唯一错的,就是没有认出我!”她转回首,看着窗外的绿柳依依,眸光仿似穿透了时空,神情显出魂游梦境的迷怔,“他将申苏锦的尸体冻住,他逼着我去给申苏锦磕头,他在申苏锦的尸体面前鞭打我……他抱着申苏锦的尸体发毒誓,他说,申氏一族有灵脉存在,他会把死去的申苏锦放在灵脉之上,他要遍选天下名医,他要申苏锦醒来,哪怕有一天,申苏锦不人不鬼地活在这世上,他也要和他一起并肩共享江山,这是他和申苏锦的诺言!可他唯独不知道,他要找的人,正跪在那,一身是伤……”那种惴惴之痛,再一次彻底搅乱她的五脏六腑,不自觉间,她身体已是战栗不止。 梦依伊欲上前抱住贺锦年,却被常念阻止,两人眼神一会,便明白,这个伤痛谁也无能为力去帮她抚平,只能靠她自已走出来。 这一刻,众人的耳边明明不时传来窗外女子的清脆笑声,可不知为什么,却让她们感到这世界如此安静,静得连尘埃掉落的声音都听得到—— “我活到了苍历113年的深冬,死在那年十二月二十……”贺锦年地声音微微拖出哽咽,猛然止住,她死去的那一夜,她不想说,她想彻底忘却,于是,她下意识地直接跳过,狠狠地甩一下头,象是要甩去脑中那些杂乱无章的情绪干扰,她的声音再一次变得无波无痕,“我死后,灵魄并不入轮回,而是留在了人间。我不知道自已是是生魂还是死灵,只是出于人的本能,在死后总会去寻找父母和亲人,所以,当夜,我的灵魂飘回到了申府之中,却无意中听到,我亲爱的母亲大人田敏丽睡前对奶娘说,‘申钥儿这丫头终于死了,我终于可以安枕无忧了!’” “这什么屁话,他娘的——”梦依伊眼泪一下子不争气地飙了出来,胡乱地用袖襟拭了一下,强笑,“接着说,接着说!” 贺锦年缓缓踱回到桌边,一口饮尽杯中茶水,经年积累在心里的恨慢慢地发酵,淬了毒似的无法控制地从她心底深处蔓延出来,“那一刻,我无比感谢上苍,让我的灵魂脱离了**,脱开了血肉身躯的牵连,那一瞬间,让我清清楚楚地感应到了田敏丽的戾气,让我知道,我的死和田敏丽有关!” 原本的骨肉亲情在一瞬间化为诱人而致命的毒液,无法控制地从她心底深处爆发出来,所谓生魂化为怨灵,或许就是由此而生! 她为了寻找真相,每日游荡在申家,虽然没有什么异常的发现。可在不停飘荡中,让她惊奇地发现,她死后的灵魂竟有着穿越时空的能力,带着强烈的好奇心,她想看一看,在她不知道的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她利用念力穿越回到她死前的那些岁月,真相永远比想象更加残酷!原来,她在申家不过是一个棋子,在她被囚禁宫中的那几年,她的父母无时无刻地在筹谋如何让她的亲姐姐彻底地代替她。 “十只手指各有长短,若说我的父母偏爱皓儿,希望她过得更好,不愿我堵了她的后位之路,那我只能说我亲缘不厚,他们的做法也不过是使我感到彻骨寒心。再痛,我也忍,反正我已死去,算是斩断了与他们一切相连的血脉。有今生没来世,可是,我万万没料到,我竟看到了……”虽然事已经年,但于她,一想起,只觉得浑身血液霎时聚集到头顶,彻骨的恨意火燎火燎地欲出眼眶中喷出。 她双目赤红,可眸内却不见一丝泪痕,对申氏一族,她是一滴泪也不会流。因为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痛,也不再是伤心,仅仅是撕裂的恨! “你看到什么?”常念脸上浮着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大约是没想伤害的是她的母亲,一时之间竟然语塞,可很快她便反应过来,“害死了自已亲生女儿还不够,田敏丽还做了什么?” “我的灵魂穿透到苍历110年冬季,那时我刚刚昏迷,我看到我昏迷时,田敏丽和申皓儿将我放在一间阴暗的地窖中,窖中设下阴损至极的巫术,黑灵幡,邪巫咒、桃木钉、甚至是恶灵镜,我听到她们母女二人一边布阵,一边轻松地聊着天。那田敏丽对申皓儿说,我和申皓儿出生时辰只差了一刻,但我却是鸾凤之命,只有将我的吉运时辰悉数压制,让恶运缠身,申皓儿才有可能登上后位。她说我的命辰孜取了申氏一族的灵脉,摄取了申氏一族后代所有的好运,也因此才让申苏锦昏迷不醒,致申氏一族无后,所以,只有将我的身体放在巫咒邪灵阵术中达五百日,我的气运尽失后,申苏锦就能醒过来。或许,她们没想到后来苍月和大魏战争爆发,国将灭亡,才不得不将我提前唤醒,哄骗我再一次以申苏锦的名誉去参战。或许田敏丽认为,因为我的舒醒,咒术半途而废,也导致她的宝贝儿子申苏锦运辰走下衰败……呵呵,若非是我死后灵魂能穿透时空,我永远不知道,原来,我的生生之母对我竟厮狠至此!” 当她的灵魂亲眼目睹,亲耳听到一句一句恶毒的咒语从田敏丽的口中吐出时,看着申皓儿在田敏丽的指挥下,将人形的木桩一个一个钉在自已身体的四周时,她确实疼得灵魂在半空翻滚、撕裂,如果灵魂也能流泪,她也会哭泣! 可痛过后,就是幡然彻悟,申家,不值得她流一滴的泪! 她飘浮在半空中,狰狞地笑开—— 她的嘴巴亦随着田敏丽发出同样的诅咒,诅咒这样的母亲和姐姐,生生世世永陷地狱的十九层,不得翻身! 现在,她自已的语声里并没有多余的悲伤,她是个对任何人都狠得下心的人,包括对秦邵臻的爱,当她发现再也回不去时,她当机立断的割舍—— 而对父母和姐姐的毒害,她经历过撕心裂肺的疼痛后,她亲自举起屠刀,就象看着一颗恶性肿瘤一样,挥起,狠狠地切下,扔弃! 贺锦年的声音既轻且慢,却一字一句如重拳击在三姐妹的心口上—— “太狠了——”常念倏地拳头紧握,十指丹蔻瞬时刺入掌心之中,可再疼,也不及心痛,咬着牙,用力止住眼眶里的浮泪,她觉得自已不应该再哭,“太恨了——!” 在这个烟花之地,流落到这里的人哪一个不是可怜之人,可谁可以和申钥儿比?那样一个美好、聪明、开朗的女子,一心一意为家人牺牲的女子,竟会遇到这样惨绝人寰之事,让她怎么能控住自已的情绪,颤着声语不成调,终是眼眶泪如泉涌,决堤而出,“你……究竟是不是她们生的呀?是不是呀!就算是再有所偏爱,但也不可能会手段如此凶残!你为了申家在这里九死一生,为了申家你连自已都不能做,世人都夸着申苏锦,谁又知道这一切是你一个女子用血换来的,为什么,申家会这样对待你——” 贺锦年从怀中换出锦帕,了然地牵起她的手,一指一指地将她的拳头打开,低着头默默地拭去常念掌心上的血,心里渗过寒凉,语声淡淡,“我也曾数千次数百次地问自已,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可我真的没有答案,老天至死也没给我一个答案。可我知道,有一个问题不需要问,只要用眼睛看,我确确实实就是申剑国和田敏丽的亲生女儿,我和申皓儿是孪生子是不争的事实,容貌和血缘是无法骗人的。我活着时,真的感应不到她们身上传来的戾气,血缘是不争的事实!” 梦依伊的心头沉闷得发狂,象是一口血溢在胸口怎么吐也吐不出来,在那里狠狠地挤压着心脏,她焦急地连灌自已五杯茶水,想平覆下心情,却听到窗外一个女子异常刺耳的笑声,她胸口起伏得更厉害,一把推开怀中的梦清韵,冲到窗边,将手中的杯子狠狠地砸出去,“滚你娘的,大清早浪笑什么,都给老娘滚——” 骂完后,见不远处的一群小姑娘惊惶失措地鸟兽般散去,她心口的闷气还是难以抒解开,抬首看着天空黑云渐冗,又重重地坐回桌子边,对上贺锦年笑意盈盈的一双笑眸,双手反复拍着胸口,重重叹着气,“我不激动,不激动,但你告诉我,你是如何死?谁最后杀了你!” ------题外话------ 月每天争取早上八点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6 让他替本王分忧 贺锦年唇角动了动,神色好似一潭不起任何微澜的死水,平静了许久,方缓缓道,“洞房那夜后,申皓儿诡计成功,原本想杀我灭口一了百了,却被顾宝嵌拦了下来,她说留着我引六月进宫,果然,六月收到我被囚禁冷宫的消息后,净身入宫!他怕我伤心,不敢直接来帮我,托一个叫小北的小太监打理我在冷宫中的膳食和用度,后来被申皓儿发现……”回忆起那一段最惨裂的往事,她的手又不知不觉地抚上脸颊,她的眸中藏匿的痛苦、伤怨如幽光错闪,“秦邵臻答应了我的要求,赐婚于我和六月。或许是他看到我毁颜太过悲惨,他让大内的太医为我疗伤,并续接了我的琵琶骨。我伤情一稳定下来,我就偷偷开始修习内力,我本想,待我的内力稍稍恢复后,我带六月离开大魏皇宫,可没想到顾宝嵌在六月的药中下了慢性之毒,到了十二月十八那日,原本是我和六月对食的日子,六月第一次毒发,那毒性我了解,无药可治,除了将毒引到我的身上,我无路可选,所以,我瞒着六月将毒引到自已的身上,后来,我打扮成冷宫里专门处理死去废妃尸体的太监,以出宫去乱葬岗埋葬死尸为名,偷偷带六月离开了大魏皇宫,来到了汴京湖上……” 贺锦年唇角的弧度渐渐变得呆板,纵然她再豁达,又怎么会忘记死前的那一刻记忆? 往事,一幕幕,如血雨腥风翻卷于眼前,全是亲人温柔笑脸背后的恶毒,朋友最残酷的谋算,此刻,如汹涌而至的狂风暗潮,面目狰狞滚滚袭来—— 翻江倒海于心内,拍起千层骇浪,摧断肝肠。 唯幸的是,前世中,她死在了六月的怀中—— 怎么能忘?怎么能忘! 眸光浮溢,她仿佛听到了前世中死前的那一夜的湖水轻拍船浆之声…… 苍历113年,十二月二十,夜幕深沉,寒风习习,除了一片的月光,没有任何的灯火照亮。夜景出奇地静,雾色弥漫水上,听得见轻缓的波纹温柔地拍打小船,吞吐之间方显露出一些动静。 六月一动不动地抱着她坐在船首,偶尔用棉帕拭去她嘴角溢出的血。 他神情没有太多的悲伤,他想,若她断了最后一口气,他就抱着她跳进湖中,两人葬在一处。 “六月,我刚才好象听见鱼儿跳水的声音,你是不是也看到了?”她突然动了动,伸出手在空中摸索着,“你又哭了?” 他捉住她的手,放在自已的脸上,“我没哭,你说过,把悲伤流尽时,剩下的就只有快乐了!”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在心里。 “六月,我死后,你可别把我扔在水里,我怕冷。你可不可以把我烧成骨灰,然后,放在一个漂亮的盒子里,带着我游山玩水。你走累时,不想再动了,就把我葬在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她的手缓缓摸索过他的唇,“我这半生都是给人卖命,从不曾好好看这个山清水秀的世界……你答应我,趁我现在耳朵还能听,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近弥留之际的她,竟也猜出他的心思,猜出他不想独活。钥儿,你是何等玲珑剔透的女子,为何上天要这样待你。 “六月,你不可以食言!”她微微喘了口气,抑住胸口的翻滚,“要不然……我死不眠目!”其实今日也不必担心会再吐血,她的身体已近干涸,已无血可吐了。 “六月,他来了……他来找我了!”突然,申钥儿挣扎着起身,她的眼睛循个一个方向,毫无焦聚地看着,“阿臻,他……他来找我了!”她紧紧纠着他的衣裳带着慌乱,震惊和恐惧,“六月,快……快把我藏起来,我不能让他看到我这样子,他会伤心的。他从没过一天的好日子,不能让他再为我受苦了。” 六月看着四面一片宁静,他心如刀绞,“钥儿,没有人,你别这样!”他好怕,这几天,她先是失去味觉,接着失去视觉,现在,是不是连神思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他找了大夫,可谁也没有办法,他只好带着她来这里。因为她说她在中国的那个地方,死在了海上,她希望这一次她的灵魂能够随着江河将她带到大海去,也许她就能够回到她的故乡,她想去看一眼她的爸爸和妈妈。 “不,你相信我,他马上会来了,我感觉到了……六月,哪里可以躲?”她的思绪极度混乱,两只抓住了六月的衣襟连声乞求着。 “好,好,我和你一起藏起来,让他再也找不到你……”他哽咽着,抱着她进了船舱,他把舱门锁上,抱着她一起缩在了狭窄的柜子后面,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钥儿,你可以放心了,这里很隐蔽,谁也找不到我们。”他闭上眼,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被硬生生地撕成两半,只好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她。 “锦儿……”似乎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急切,一声比一声近。 这时,连六月也听出来,秦邵臻真的来找她了—— 贺锦年猛地掩上自已的耳朵,他仿似听到了秦邵臻摧断肝肠的呼唤穿透了时空,弥响在她的耳际。 许久,许久,她的神思缓缓从往事中抽回,她摇了摇首,她再不愿细诉那一段她最想忘的,也最弃不开的那夜,嘴角轻轻裂开,眸中无光看不出悲喜,“我死在了十二月二十那天。” 她不想记!不想忆!不想说——其实,她死时,秦邵臻亦伴在了她的身边,虽然那时她的眼睛已经瞎了,但她死的那一刹那,灵魂飘起时,她看到秦邵臻一步一步地爬到她的身边,眉目是无尽的苍凉—— 看到这样的脆弱的贺锦年,梦伊依瞬时变成了保护雏儿的老母鸡,展开宽大蝶袖的双臂一把将贺锦年捞进怀中,“不必纠结了,都过去,你现在是贺锦年,申家欠你的,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夺回来,这个仇一定要报!还有那顾宝嵌……”梦依伊杏眼一眯,沉声问,“这贱货姓顾,她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害你,还有六月,为什么要还要借用你引六月,一网打尽?” “不纠结了,人死如灯灭。”贺锦年心口盈上温暖气息,悲伤瞬时被放空,她反手握住梦依伊的手,“顾宝嵌就是苍月国的常庆公主,是顾城亦和林皇后的女儿,我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会去了大魏,她是在苍历112年,大魏战争胜利后成了申剑国的小妾。在申府中,我与顾宝嵌很少交集,除了她过门那日,给田敏丽敬茶时,我见过她一次,后来连碰面的机会也没有。若非是郭岚凤告诉洞房那夜有顾宝嵌的参与,我甚至对这个人一点印象也没有。但在大魏的冷宫之中,她曾三番两次来挑衅,最后一次还明确告诉我,她与我并无恩怨,她处处为难我,仅是因为苍月的金铃公主顾铃兰爱过女扮男装的我。至于六月,我实在是想不出,她为什么如此居心叵测将他引进宫。或许也是一种牵怒,只要是她所憎恶的人,她都要将他们折磨至死。” “狗娘养的,这么变态!”梦依伊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又开始爆粗口,“申家远在大魏,老娘拿她没办法,这个顾宝嵌,老娘就是把燕京给拆了,也要把她给挖出来!她不是喜欢贱么,那老娘就让她贱个够本!” 提到了顾宝嵌,贺锦年马上想到今日的正事,她拉了梦依伊在一旁坐下,灿颜笑到,“依伊,这会机会来了,我今日来,就是找你们商良一件事,这事,正和顾宝嵌有关!” 贺锦年将顾宝嵌闱场失贞之事连锁反应导致最终林皇后皈依之事原原本本地详述一遍。 “我想让常念想出台词,套用老剧的曲调和曲风,马上把这事的来龙去脉杜篡一台短剧,做为兰桂坊入驻昊王府的第一场公演。” 她笃定,在这风口浪尖,林皇后归皈,顾城风步步紧逼时,顾城亦早已焦头烂额,他不会拿一个名伶来下手,坐实流言。 等一切风平浪静后,早已改朝换代,这个险值得冒。 何况,如今的兰桂坊已迁至昊王府,稍有风吹草动,定然会惊动整个燕京城! “常念,你看这样行不行。”贺锦年将自已的想法说了出来,“只需把人物稍稍篡改,就把顾宝嵌的身份杜篡为一个边远小国的小郡主,让林家哑巴吃黄莲!” 常念连连点头,脑中飞快地转着,“行,第一场公演后,还可以去华亭街搭临时戏台,在那里演个三天,估计燕京三岁的孩子也知道顾宝嵌失贞之事!” 梦清韵兴奋异常,“好主意,先把那顾宝嵌这贱人拉下马,总有一天,我们要让她在这里接客!” “接客?妈妈我头上没顶着圣人光圈呢!”梦依伊笑得声音略显得尖锐,频频冷笑,“在我梦依伊手里接客算是大赦天下,她顾宝嵌还没资格。你们等着,迟早她会落到我梦依伊手中,我会让她走到大街上,连她亲娘都认不出她!” 梦清韵打了个冷颤,轻声提醒,“姐姐,娘亲大人曾有遗言留下,兰桂坊不得逼良为娼,亦不能弄出人命!” 梦依伊优雅地举起双手,万分自恋地翻着手心手背瞧着,欣赏够了后,方施施然地得瑟,“放心,我梦依伊来自风尘,并非出自江湖,打打杀杀的不适合老娘嫩白的小手!” 贺锦年三人瞬时笑开。 苍月官道上。 云泪跪在床榻边缘为申钥儿按摩着身体各个穴脉,通过这几日疗养,申钥儿的肤色明显比那日红润,但因为不能进食,每日只辅以少许的汤水,整个人看上去还是不大有起色。 隔着一扇琉璃屏风,叶明飞将燕京传来的消息一件一件的念给顾城风,除了昊王顾城军三道的急件外,还有一封是是晋安国公之嫡子,韩昭卿之兄长韩士棋的密信。 叶明飞将手中一封四百里急件折开,稍稍看了几眼,眉峰半蹙道,“殿下,韩公子到底爱妹心切,等不及殿下回京,就传来四百里急件,问及最近燕京传得沸沸扬扬的殿下您从大魏带回一个女子,乘坐殿下专用坐驾,一路同吃共眠同浴是否属实,还侧面提醒,其妹韩昭卿亦已耳闻此传言,终日愁眉不展,不见其妹欢颜,其心甚至忧!”叶明飞将认折好,递上,见顾城风无意接过,便谨声问,“殿下,此件是否回应?” “不必!”顾城风勾了勾唇角,俊美的脸上透着一抹说不出的戏谑,“韩士棋这是在投石问路,顾城亦刚废了后,中宫之位空出,只怕他韩家也想争这一杯羹!” 叶明飞愣了一下,思忖,若晋安国公为两朝重臣,其女韩昭卿又是适龄,虽坊间传闻景王与韩美人两情相悦,但到底两人并无婚约,若顾城亦要纳后,韩昭卿的机会很高。 此前顾城风在大魏接获林皇后归皈之消息后,马上令顾城军在燕京放出消息。林皇后出家是因为帝后不合致皇后心灰意冷而出家。 紧接着,在朝野关注缘何帝后不合时,又隐隐传出皇后失宠是因为当年清妃娘娘的旧案,已有证据显示当年清妃是因为林皇后的陷害而被打入冷宫。 流言越传越快,甚至刑检司那里也隐隐透露确有其事,只是后来林皇后因怕此旧案被重审后会殃及林氏一门,最后甚至累及太子被废黜,所以林皇后才想出皈依佛门的下策,以避过刑检司的调察。 更甚,从林皇后皈依之事又牵连出林皇后之女常庆公主失贞之案,虽然仅限于市井流言,但很快被燕京的茶馆被编成戏说杂谈,虽然说书人口中的公主被歪曲成一个边远小国的郡主,但去过闱场的人都知道是戏中的主人公就是当今林皇后之女顾宝嵌。 流言象是冬日雪球般,越滚越大,茶楼上的说说唱唱没几日后,便被人搬上了戏台,尤其开场演绎这一场戏曲的竟是燕京第一名伶常念。 最后,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皇后无德迅速引起朝野的关注,接着流言也波及太子,言太子自小言辞无度,在宫中常责罚宫人致死,尚未成年就如此残暴,一旦继位,实令朝野堪忧。 而太子伴读的竞选不了了之后,顾城亦准备亲自挑选名额,消息尚未传出,已有两个热门的人选出现突发状况,一个是燕京提督韦铭志之子得了热疾,连夜被韦老夫人送往乡下老宅,以避免传染给府里其它人。 另一个是燕北大将军崔炎洪之嫡孙,不过是十三年华,竟携同伙伴逛花楼,被发现,打了个半死后,被其祖父当夜扔至燕北的军中。 崔炎洪在苍月的声名仅次于肖妥尘之父缜远将军肖龙华,其麾下的燕北军有十万之众,驻营离燕京极近,若燕京有变,除了禁军外,就近的兵马就属燕北大军。 而顾城风趁胜追击,让在燕京的心腹带头,先是拉笼先帝旧臣,而后开始招集朝庭文武重臣,准备联名上奏顾城亦,提出让皇帝还政于景王顾城风,让帝位归于皇氏正统。 在肖妥尘意外落马之后,顾城亦对崔炎洪之子在这节骨眼上退出已感到不安!加上大臣联名的奏章让他看到顾城风在朝中羽翼已趋丰满。 但顾城亦在苍月大权在握十年,深知人心如何运用! 他为转移朝野的视线,马上应策,让人放出话,说顾城风在大魏遇一女子,喜新厌旧,准备抛弃旧爱苍月国第一美人韩昭卿。 并言及顾城风极宠此大魏女子,一路同食同眠呵护有加,途中,奢华的坐驾所经之处,百姓夹道观望。 若说此女是苍月的还好,本国的民众最多认为顾城风年少风流,但此女偏偏是一个对苍月俯首称臣的小国之女子,何德何能去让名闻天下的景王亲赖,还委屈了苍月的第一美女,身世显赫的晋安国公之嫡女韩昭卿。 苍月的百姓觉得自身的优越感受到打击,而朝臣更对顾城风失望,深觉这一点,顾城亦做得好,在位六年,虽说后宫中也有大魏送来的美人,但份位极低,别说是宠,就是子嗣也不肯给她们留一个! 顾城风伫立在窗边,呼吸着窗外吹来的缕缕轻风,微风吹动鬓角碎发,一身单色的便袍衬得身姿隽秀如杨。 另一端,隔着琉璃屏风,申钥儿趴在柔软的床榻上,身上只穿着勉强蔽体的肚兜,云泪在她的后背及四肢涂上一层厚厚的黑色泥浆之物,这时她熬出来的草药,可以恢复申钥儿五脏的生机,并却除体内长期没有排出的污秽。 在床榻的两端,金兽卉纹熏炉紫烟袅袅,里面所燃的是云泪所配的植物精油,一日吸上一个时辰,调节女子的气血。 “去查一查,除了昊王,还有谁在推波助澜,这流言就算快,也不至于登到戏台之上!”顾城风沉呤片刻,提点一句,“从闱场的人员查起,此人对顾宝嵌失贞之事一定了如指掌!” 戏曲不同于说书,戏曲从编词、编曲到动作最后至到演出,就算是短剧目,最快也要十天半个月。 叶明飞不适地揉了揉鼻子,屏风处不停传来一阵阵令人作呕的异味,“是的,属下也深觉有人在暗中助殿下一臂之力。按常理,刑检司就算查到什么,也没这个胆泄露,而戴少君为当事人,更不愿再提起此事!” 三日后,一份调查摆到了顾城风的面前,从几个调查名单中,顾城风的眸光瞬时就落在了“贺锦年”这个名字之上。 叶明飞毁去密信,将之焚化在香炉之内,抬首时,只见顾城风站在窗边,微挑起纱帐,窗外的阳光透过镂空的雕壁打在顾城风的脸上,一双桃花眸恍凝聚集无边华璨,锦白衣襟上的金丝亮纹反射着天光,直晃得叶明飞有些睁不开眼,不觉心中暗忖,若是景王殿下走出这马车半步,只怕围观的百姓会暴增,他们一行人要困在城中了! 自进了城,这座奢华之至的马车便引起百姓的好奇,一些有眼劲的从护卫肩上的标记认出是景王卫队。 很快城中官员倾巢而出,一路护送相迎,虽有官兵开道,但随着围观百姓的增多,此时,马车几乎以蚁速前进。 “殿下,还有一个消息,皇上已经知道殿下具体入燕京的时辰,准备率文武百官至城门亲迎,殿下您看——” 顾城亦醉翁之意不在酒,命百官亲迎,不过是让百官目睹顾城风如何将一个大魏女子捧回苍月。顾城风相信,在那一天,晋安国公的一家子,包括韩昭卿在内都会来迎他入城。 届时,相信每一个苍月的大臣都想亲眼看一看传闻中倍受景王宠爱的大魏女子。 顾城亦眼波悄悄一缓,轻笑,“不必换时辰,更不必换道,用飞鹰给贺锦年发一道密令,让他替本王分忧!”顾城风放下纱帐,转身时桃花眸中带着晶莹古怪的光绪,“既然贺锦年号称苍月第一神童,自然有过人之处,本王倒要看看,他的手段!” 叶明飞双手一揖,“属下这就去办!”他急急地跳下马车,对着扑面而来的新鲜空气连连吸了几口。这十几日来,他拿着收集到的情报回复景王时,不得不忍受景王车驾内一日重一日的异味,他实在是佩服,象景王这样受不得一丝污垢的人,竟能撑得住! 顾城风的坐驾离燕京不过是两天的路程,用飞鹰传信,不到两个时辰就收到贺锦年的回复,上面只有廖廖四个字,“车上何人?” 顾城风桃花眼微微一弯,让人看得如沐春风,亲自提笔落下五个字后,吹了吹稍稍晾干,两指轻揉,卷成一条细榻,递与叶明飞。 “殿下,这妥当么?贺锦年是否可信?”叶明飞颇有些踌躇,他们早针对顾城亦做出了应对之策,若是贺锦年是顾城亦的人,那无疑是给自已设障。正要犹豫着开口劝荐,突然瞥见顾城风冷漠地笑了。 顾城风忆起他与贺锦年第一次交会是在皇宫的废园,顾城风没想到这个地方贺锦年也会知道,当时他起了杀心,可他看到贺锦年小小年纪倒如此慎定,倒让他想起当年申苏锦救他时也是这般看似弱不经风,却有着惊人的爆发力,心生惜才之心,不忍杀了贺锦年,虽发话赐他为景王侍墨,但对贺锦年是否真正效忠于他并不笃定。 “他不会是顾城亦的人!”少顷,顾城风摇首否认,如今顾城风和顾城亦两个阵营兵不血刃的撕杀,朝野一片风声鹤戾,“贺锦年在这时候敢抛出顾宝嵌失贞之真象,这对顾城亦非常不利,更不象是顾城亦的苦肉计。可以完全确定,这是贺锦年的手笔,他这一举动若他日被顾城亦查出,必死无疑。所以,这一计是贺锦年用断尾求生的方式来向本王投诚!” 叶明飞看看手中刚劲有力字迹,丝毫不象出自十三岁少年之手,轻笑道,“殿下,此人要真当个侍墨倒是可惜了!” 顾城风嘴角扬起仿佛一弯新月,“贺锦年是用这种方式向本王效忠,五箭穿羊显示其实力,运筹帷幄表现自已的智慧,贺锦年这一系列的手段,不过是想让本王知道,他是可用之人才。” 既然如此,他也不必瞒着贺锦年车架上究竟是何人,让贺锦年去破解顾城亦在燕京城门口摆下的鸿门宴。 ------题外话------ 亲们,钻石和鲜花不要送了(一朵花可以看一章,一颗钻可以看到好几天文,月为你们感到肉疼,看一个文花太多钱也没必要哈。免费的评价票和月票,月一定笑纳。),留着订阅就行了哈,建议别跳订,每一个章节都扣着一个章节(月是不会拖情节的,所以,每章都有内容)~留言区很热闹,月很开心,很开心。但电脑常关在黑屋中码字,回复不能及时,盼见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7 五种毒计 苍月燕京,贺府。 很快,贺锦年便收到了顾城风的回应,一句“为本王分忧”让她陷入思考。 顾城风并没有详细指出具体任务,显然这是在考验她的能力。 而她现在最缺乏的就是信息,因为兰桂坊迁至昊王府,朝庭命官自然不敢公然上兰桂坊寻欢作乐,来的多数是富贾,所以,她们在短期内已无法监听到朝庭一些重要的消息。 正当她苦苦思索时,坊间传来顾城风从大魏带回一个女子的传言,瞬间福至心灵,她通过顾城飞影卫留下的联络方式,给顾城风发出一道密函,问及他车驾内是何人。 她隐隐约约觉得,顾城风不可能与一个女子同乘一驾马车,千里迢迢同寝同眠,这很可能是掩人耳目,顾城风可能有别的目的! 贺锦年再一次收到顾城风的密函时,正与六月沐浴在贺府花园的阳光下。 她笑着打开卷着一条细棍的密函,当看到密函中的五个字时,贺锦年瞳孔凝缩剧动,心口狠狠一窒,嘴角残余的笑一寸一寸地褪去,惨白一片。 正午的阳光如此明媚,她却感到自己手脚冰冷,心脏开始抽蓄,记忆开始翻滚,浑身的血液都顺着蓝色的血管逆流到大脑和心脏,没有多余血液温暖她的身躯—— 六月精致的小脸上先是一阵迷乱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渐渐发白,方才贺锦年还开开心心地拿他身上的少女粉色罗裙取笑,说等过上两三年,就给他办一场比武招亲,把他给嫁出去,捞一笔嫁妆。 这么一眨眼功夫,她的脸色就苍白至此。自从六月认识了贺锦年后,她的脸上总是带着自信的微笑,何曾见过她这般模样?他本能地推了推她,担心地问,“锦哥哥,你怎么了?” 贺锦年却是置若罔闻,拿着纸条的手抖得历害,申钥儿于她不是一个名字,申苏锦的存在于她更不是一件历史,而是她一点一点经历过的。 时至今日,想起往事,依然如剖腹剔鳞,梦醒时分,她还会咬着牙告诉自已,她已把申钥儿的肉身还给了申氏一族,就如哪吒把肉身还给亲人,割尽血缘,再见面时,就是清算血海深仇之时! 六月久不见贺锦年回应,满心疑惑地将纸条从她手中抽出,而贺锦年依然一点反应也没有,恍如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六月看了一眼纸条上的五个字——申府申钥儿! 一种油然而生的涩然倏地从心口处浮起,涩痛得让六月心房急剧收缩,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五个字他会突然想哭,甚至不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疼痛! “锦年哥哥,这个纸条是不是被人施了法术,为什么六月看了后这么难受?”六月无助地看向贺锦年,却见她眸如同一片静谧的湖水,沉到底地死寂,幼嫩的声音里带了慌乱的呜咽,“锦年哥哥,你也感到难受,跟六月一样难受,一定是这纸条有问题……锦年哥哥,是我害了你,一定是坏人回来了,他们要把我带走了……”他不要他的锦年哥哥出事,或是象他一样突然间把一切事情给忘了,他夜里头总是做梦,梦到一些奇异的场景,在梦中他一直希望自已要记住,可第二天还是什么都忘了。 这一刻,他无比的恐惧彷徨,一定是自已连累了锦年哥哥,因为锦年哥哥救了他,所以,这些坏人也要害锦年哥哥。 贺锦年闻到六月压抑的哭声,瞬时清醒过来,她敛尽眸中迷茫,将六月抱进怀中安慰着,“六月不怕,这纸条很寻常,刚才锦哥哥只是在想事情,一时忘了神!” “真的么?锦年哥哥你没事么?”六月破啼为笑,他孩子气地扬了扬手中的纸条,直觉这是个很不吉利的东西,于是,他象往常贺锦年处理密函般,将纸条撕了个粉碎。可又觉得不解气,气咻咻地扔在地上后,还狠狠地用脚踩了几脚。 六月虽是出身不凡,可经历了一场非人的虐待后,即便是如今安全了,他的言行举止还是会不知还觉会露了三分怯意,总让贺锦年感到心疼。 可现在看着他得意洋洋地撕着手中的纸条,笑容是那般的天真烂漫,当他顽皮地踩着地上的碎纸时,带动耳间银线串珊瑚珠坠子跟着摇晃,衬着嫣红的双颊,竟是频生女儿娇态。 再看他,一身对襟高腰的粉色轻纱罗裙,胸口繁复的缨络遮住了胸前的平坦,纤腰下,层层叠叠的裙裾上绣满白色的花瓣,如一株含苞欲放的新荷。 那一瞬间,贺锦年竟心生“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 “六月,不准随地扔垃圾!我们六月是小美女,要做文明的孩子!”贺锦年故意沉了脸,食指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六月的眉间。心中却感到疑问,六月的悲伤从何而来?时光已回溯,这时候的六月与申钥儿根本没有共鸣之处! 六月嘀咕一声,颊间染了两抹脂红,嫣红的小嘴微微嘟了一下,并不反驳,他无所谓做男孩还是女孩,总之能呆在贺锦年身边就行了。 “锦年哥哥,你喝口水!”六月倒了杯茶,讨好地端到贺锦年的唇边。 贺锦年伸出手,轻轻拧了一下六月还是略显消瘦的脸蛋,从旁边的小案几上拿了一个玫瑰糕,往六月嘴里一塞,“以后不要胡思乱想,乖乖地把自已养胖便是!” “嗯嗯,知道了,知道了!”六月含糊的应了一句,拿出嘴里的玫瑰糕,坐在贺锦年的身边斯斯文文地吃起来。 贺锦年眉间舒展,她已完全沉静下来,开始分析眼前所有发生事件的联系。 她虽然不明白顾城风带回申钥儿的目的,但显然,在前世中,他定也曾去大魏寻找过申钥儿。 可为什么前世中,她是在苍历111年冬季的申府之中舒醒,很显然,顾城风不曾从大魏带走自已。 为什么会这样? 她有些迷茫地望着园中的一株桃花,此时桃花已榭,树上已结了青涩的果实,待到夏日,就可以摘了…… 脑子里突然划过皇家闱场望月台上的那四株桃花,突然想起,有一年的夏天,她和顾铃兰两人在那品酒、赏月、吃桃子—— 福至心灵般,她突然翻忆起,前世,顾铃兰正是在顾城风离开苍月时自尽,按着这一世时间的推算,那时的顾城风应正在大魏寻找申钥儿。 以他和顾铃兰的兄妹感情,闻讯后,一定会赶回苍月,紧接着,苍月开始动荡,顾城风已无暇分身! 这——就是蝴蝶效应,从她救了顾铃兰一命后,有些事情已开始变化! 而现在,顾城风不出两日就会回到燕京,适巧,申皓儿也是这时间来到苍月。 这真是……太巧了! 这真是……好机会! “锦哥哥,你在笑什么,这么开心?”六月突然伸出手,一脸神秘兮兮地朝贺锦年眨着眼,抚了抚贺锦年的眼角,“这里都弯成月亮了!” “我想出一石二鸟之计,正乐着呢!”贺锦年双颊浮起一层嫣色,心里微微漾着,一对瞳眸晶亮如洗,含着莫名兴奋。她已经有了周全的计划,既能替顾城风分忧,又能狠狠地置申皓儿于难堪! 前世,申皓儿来到苍月后,坐收渔人之利,借用申钥儿辛辛苦苦苦得到的苍月国重臣的把柄,以申皓儿自已的名义让这些重臣联名上奏顾城亦,放秦邵臻回到大魏。 她在苍月五年的筹谋竟全成了申皓儿的功劳,可怜的她在舒醒后,还念在是自已嫡亲姐姐的份上,原谅了申皓儿的贪功,并不在秦邵臻的面前点破! 可这一次不会了,申皓儿,既然你千里迢迢地来,那你就永远留在苍月!终有一天,她会把申皓儿的骨头根根卸下! 如今她最担心的是顾城风不惜一切代价要唤醒申钥儿,逼她的灵魂归位。 于心,于身,她都不想重新回到申钥儿的身体之上,再受血缘之累,无法感应到来自申氏一族的戾气。 幸运的是,这一次她与顾城风不会成为陌路,只要她有机会站到他的身边,她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这一切,眼下,先解决燃眉之急要紧! “锦年哥哥,你吃瓜子!”六月将手心剥好的一簇瓜子仁捧到了贺锦年的面前。 “谢谢六月!”她挑了最肥大的一颗,虽然无肉,但瓜仁的香气盈满了口腔。 她不自觉地把六月抱上自已的膝上,幸福溢满心田。她最关怀的人如今就完完整整地在她的怀中,她可以看着他笑,看着他无忧无虑地成长,免他忧,免他流离! 又想起兰桂坊的那一群姐妹,她是何其地幸运,那一年的无心插花助梦依伊脱困,如今枝头朵朵,全是为她而绽放! 想到这里,心情恍若被一池清泉洗涤,涓涓流淌中如一曲晚歌让她感到无比宁静和岁月的甜蜜,她露齿一笑,捧了六月的脸,对着她的两颊用力地亲了两下。 贺锦年年少初开,在别人眼里,这一行为,倒象是一个少年在轻薄一个美少女,惹得不远处经过的脚步缓缓顿住—— 繁花如锦、彩蝶双飞的花园中,两个玩得正欢、又没有什么禁忌的少年少女并不知道这一幕落到了别人的眼中! 两人玩闹一阵后,贺锦年便催六月去睡个午觉。 六月到夜里总是睡不安枕,时不时会被恶梦扰醒,贺锦年觉得他正是长身体发育阶段,吃固然重要,睡也是不能马虎,便自觉变身,成了六月的保姆,时时督促他吃好睡好! 贺锦年回到的书房,执笔写了封密函,这一次她比上一次写的仔细多了,不仅洋洋洒洒有百来字,还在密信后陷媚地献上一句:卑职恭候景王殿下回京! 写完后,叠得整整齐齐装进了信封之中,还特意上了蜡封了口。 “梁上君子,请现身,开工了!”贺锦年扬了扬手中的信,便搁在案桌之上,早在她进了书房时,她的第六感已察觉书房中有人。 自从她和顾城风默契地达成合作协议后,她的身边就出现了某梁上君子,她也乐见有人让她随时差谴,还附带免费的保护工作! 燕京城三十里外河港燕南城。 在苍月国有一条贯穿南北的运河燕京河,南至海昌,北至燕京城,是苍月国先帝顾奕琛在位时命工部开凿,历经十年方通船。后又经两代帝王先后在河的两岸建码头,完善南北航运。如今,这一条人工河已成为南北交通的枢纽。 燕南城位于燕京城南面三十里外,原本是一个人口不足千人的小镇,因为地处燕京河流经之处,加上地形开阔,先帝顾奕琛便在此建了第一个码头,从南运到北的盐粮都是在此码头卸下,再经陆运进入燕京城。 历经几十年后,燕南城已成为苍月国仅次于帝都燕京的城镇,已有拥人口两万多户。 燕京河贯穿燕南城,带来河道两岸的繁荣,在燕南码头附近,依畔而建着一座座画舫红楼更是男人的销金窟,来往的南北客商的聚集之地。 这里,昼夜笙歌不断,一排排边天灯火,映照着燕京河的水纹,一晃一晃闪着银光。 五月初八,戌时,燕京河上,微风阵阵,空气中飘荡着女子的脂粉之香。 今晚这里不同以往的茑歌燕舞,两岸惊呼一片,在左岸上有一家名为天下归客的客栈失火了,火势并不大不过是半刻时就被灭了,可是客栈中因为存放了烟花,被点燃,此时正热闹非凡地朝着夜空绽放,一刹那的怒放,映照着莹莹夜空,一朵一朵此起彼伏,惊动了两岸的恩客。 在五颜六色的天空下,顾城风站在画舫三层船首,依旧是一身素白,外罩透明轻捻云纱,在画舫向前航行中,嘴角含着极为少见的笑,眸光落在不远处的天下归客客栈。 那是燕南城首屈一指的客栈,入住一晚要上百两银子,比上红楼画舫点个姑娘过个**还要贵,所以,能去那的非富则贵,且以女眷为主。 叶明飞如鬼魅般出现在顾城风的身后,刚欲下跪,顾城风身后仿似长了眼睛,“不必多礼,拿到了?” “拿到了!”叶明飞恭声回应,从怀中拿出一件女子薄如蝉翼的亵衣,带着惊叹之声,“殿下,有天大的意外发现,恐怕连贺锦年也不知道。原来申皓儿身上的亵衣竟是失踪了百年之久的天蚕衣!” “哦?”顾城风向来神情少见有变化,他转过身,并没有接过叶明飞手上的亵衣,眸光带了几分审视落在了亵衣之上。 叶明飞瞬时明白,景王殿下是嫌弃这衣裳沾了那女子的气息,便两手分别挑着亵衣的领口,并对准船首宫灯的方向,以便让顾城风看得更明白。 只见柔粉色的宫灯下,那衣裳一条条编织的丝线恍如带了生命般的流水轻轻荡漾着,引得顾城风一叹,“想不到先帝爷辛辛苦苦找到的东西,最终会流落到申氏一族的手中!” 叶明飞从一个石盒中取出磷粉,挑出一点洒在亵衣的袖口,上面很快出现密密麻麻极小的字,因为所呈现的字几近与亵衣同色,若不细看,根本瞧不出内里乾坤,叶明飞从怀中掏出一本字册,双手呈上,“殿下,属下已命人把上面所有的记录抄录了下来,属下粗粗看了几眼,简直无法置信。请殿下过目?” 顾城风摇首道,“不必!” 叶明飞将册子收好,又道,“殿下,您现在有了这把尚方宝剑,简直是如虎添翼。”叶明飞虽然高兴,但脸上却也是一重凝重之色,“只是属下担心,申氏一族是如何知道这么多朝庭重臣的秘密!”叶明飞知道拥有了苍月国朝庭三分之二大臣的罪证意味着什么,一旦运用得当,可在一夜之间变天,但同时也是一把双刃剑,它显示了苍月国潜在的腐朽,如果这个罪证落入他国之手,就有可能将整个苍月的朝庭悄无声息地蛀空。 贺锦年这礼太大,同时,也让人感到不安! “申家并无此能耐,这些苍月重臣的罪证应是申钥儿劫获的,她的本事有时连本王都摸不透。”顾城风转过身,望着离自已不远处的一间大红的厢房,在轻纱缦舞间,申钥儿依然睡得不醒人事。 “你倒是好睡,撂下这么多的事让本王替你收拾!”顾城风眸光变浅,只觉缠绕心间的难受无法说出口,抿了抿唇,又陷入沉默。 昨日,他已收到西海影卫关于申氏一族的调查,果然,申剑国虽有一个嫡子申苏锦,但却在十岁那年昏迷不醒,申氏一族为大魏最大的氏族,对于唯一的嫡子昏迷不愿让族人知晓,以威胁到申剑国族长之位。便声称申苏锦被灵碎子所收,正闭关习武。 后来,代替他去苍月国守护秦邵臻的是申家的八小姐,她才是真正的灵碎子的入门弟子。 “天妒英才!”叶明飞循着顾城风的眼线看了一眼申钥儿,这几日在云泪的调理及西海神木的神奇功效下,申钥儿的脸色已和寻常人无异。他们曾交手过几次,除了轻功和气息方面他稍胜一筹,甚至连伏袭都被申钥儿突破, “如果她能醒来,又肯效忠殿下,这不仅是殿下之福,更是苍月之福!”叶明飞用指腹轻轻触摸手背上面一道浅色如线的伤痕,这是她第一次与申钥儿交手留下的,他自认是一生败得最惨的一次,那时他因为太过轻敌,被当时年仅十四岁的申钥儿手上一根竹枝所伤,留下了这疤痕。 顾城风听着耳畔的风声,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把绿萧,却不吹,只是抚着萧上的暗纹,怔怔出了神半晌才冷漠地开口,语气显得沉重,“她自幼护在秦邵臻身边,纵是巾帼英雄,也脱不开儿女情长,在她的眼中,看不到别人。就算她醒了又能如何,她还不是回到秦邵臻的身边,又怎肯一心效忠于本王!” 叶明飞心底明白顾城风心里缠了个死结,不把这个疙瘩解开,这个结就会越磨越尖锐,最终就会成为他心尖最疼的一根刺。他思忖片刻,便转了话题,“殿下,属下认为,申钥儿此行回大魏的目的是为秦邵臻探路,大魏皇子众多,而秦邵臻又远离故国多年,申钥儿一定担心他回去被排挤,所以,先回到大魏,争取申剑国的点头!” “只是她想不到她的父母会对她狠戾至此!”顾城风冷漠吐出这字,语气加重,俊美无铸的脸上带了些阴鸷,“这事已经完全脱离了人伦,都是自已的骨血,手心手背都是肉,纵是十指有长有短,也不至于悖了人伦,明飞,这事你一定要彻查,本王认为,申钥儿身上的秘密一旦揭开,一定能将申氏一族连根拨起。” 顾城风的志向并不在区区一个苍月的皇位,他要统一整个苍月大陆,并恐固皇权,回到先帝顾奕琛那个时代。 而苍月大陆最难啃下的应是大魏,可大魏的皇权在苍月的数十年的打压下早已没落,可没想到申氏一族突然掘起,所以,他日顾城风要统一大魏,就首先要拿下申氏一族。 “殿下,要不要让属下也查一查申钥儿是如何得到这些情报,依属下之见,能套取出此庞大信息的一定是官员常出入的地方,属下按图索骥,看看这些人能不能为殿下所用,如不能,属下建议及早拨去,否则,苍月将永无宁日!”叶明飞便察觉身畔之人周身流转着一种冷漠抑制的气息,便住了口。 “明飞,你重点在申族,至于这情报之源,本王已让顾城军去调察!”顾城风一双桃花眸子,柔亮扑闪、眸底深处却变得像雾霭山峦一样黯淡,衬着瞳仁的雪白,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漩窝。半晌方幽然开口,“这不是重点,她向来能让人感到意外,她做什么,本王皆容得下,也由她欢喜!但现在令本王疑惑不解的是,为何贺锦年知道申皓儿身上藏着如此重大的秘密。” 叶明飞突然打了个冷颤,想起贺锦年密函上列出五策,每一策都沾满了血腥和戾气。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除了文采,从不曾在他们的视野中出现,居然下手如此霸道! 顾城风没有答案,叶明飞他更不知道。以桃园谷遍布天下的影卫,却从没有察觉出贺锦年在苍月十几年有任何异常之处,这着实令他们感到心底发凉,如果贺锦年不是站在他们的阵营,而是暗中帮了顾城亦,接下来的一战,谁也难料鹿死谁手! 而他一个小小的少年,竟敢一开始,就如此大手笔,难道不怕反而引起顾城风的顾忌,反而引起杀身之祸?或是,他手中有更大的筹码? 夜幕深沉,凉风习习吹拂着轻纱冗帐,周遭一片梦幻璀璨。月色弥漫水上,折射出粼粼之光,勿见一个黑影掠近,如一只巨大的夜鹰落在了顾城风的身后。 “殿下,一切已办妥!”戴少铭摘下脸上的蒙布,露出一双精悍的双眸,“总共有十箱的金银财宝,里面除了首饰,字画外,还有一些古董。银票另计有五百万两!” 画舫上,听完戴少铭的报告,三个男子皆陷入了无法解释的沉思。贺锦年的密函的第一策是:五月初八,戌时,火烧天下归客客栈,后面还提示,可以以烟花弥盖!劫走申皓儿,其就寝的亵衣内有乾坤!并附带大量金银财宝,以此赠景王殿下,表卑职之赤诚之心! 终于,叶明飞先开口,声线中隐着冷意,“糖衣加棍棒,如果真让申氏一族得惩,只怕朝里有半数以上的大臣会被他们申氏一族收买。” 顾城风缓缓回身,唇角划过优美的弧线,“人呢?有没有留下活口?”贺锦年的密函第二策:除生劫申皓儿外,其它随众全部屠尽! ——真狠! 戴少铭声音中带了丝冷峭,“除申皓儿尚在昏迷外,其它护卫包括贴身丫环全部斩首!”其中有三个是一点武功也不会,一般就算是劫财也不会手段残忍至此,戴少铭跟随顾城风数载,第一次向手无寸铁的丫环砍去,想起贺锦年在密函上特意在“斩首”二字上画圈,心头难免生戾。 叶明飞眼眸狠狠一眯,朝着顾城风一揖道,“殿下,那属下接着把余下的部份差事给办了!”余下的差事要多方面的人配合,甚至象是一场戏推动着剧情驶向**。 顾城风想起密函上的第三策,不觉摇了摇首。这第三策,恐怕才是贺锦年真正想要的吧,如此的兴师动众,若非他的影卫给他明确的报告,贺锦年与申府七小姐毫无交集,他会以为,两人之间存在着血海深仇! 顾城风不语,阖着双眸,半仰着头静静思考着。 这一局要所有的当地官员配合,不深介入调查天下归客失火及打劫的始末,还要把案子压住,清除留下的证据,一切要神不知鬼不觉。 能做到这一点,燕南城刺史必需是顾城风的人,从这一点也可以窥探出贺锦年把一切盘算得滴水不漏。 首先是贺锦年清楚地知道今晚申皓儿会从燕南码头下船,而后入住天下归客客栈。 其二,顾城风断定,贺锦年肯定知道燕南城刺史周怀正是他的人,更知道天下归客客栈是暗属于他的产业,所以,敢写下五策,要求顾城风一一做到。 最后,她才能顺利完成他交给她的任务,为他解除燕京城百官迎接名誉危机。 “时辰还没到,你急什么?这会让申七小姐多昏睡一会,省得人醒了哭哭啼啼的烦心!”戴少铭微微蹙眉,脸色阴沉,他是个直肠的人,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今晚的任务让他觉得垢病,“这个贺锦年也太折腾人,直接拿了这罪证要让那申皓儿认罪不就行了,非得绕这么多弯!我就不信,她身上藏了这么多大臣的罪证,她还敢狡辩,这要是传出去,我们不为难她,她也会被人生吞活剐!” 这一点叶明飞倒是赞同贺锦年的手段,沉呤片刻道,“兵法有云,攻心为上!” 戴少铭冷冷地还添了一句,“最后一策,恶毒至极!” 戴少铭和戴少君是同宗兄弟,两人虽极少往来,但幼年时倒有几分亲近。 顾城风的影卫现在已调察出结果,皇家闱场顾宝嵌失贞之案,固然是顾宝嵌罪有应得,但戴少君却是无辜受累,如今落得被戴向荣发配到边疆,贺锦年也有推不开的责任! 顾城风缓缓睁开眼眸,天上的繁星似乎坠进了他的眼中,那一双桃花眸美如涓涓盈水,唯有眸色,冷黯得足可覆住月光,“做你们的事去,既然收了贺锦年的大礼,自然要按着他的要求把差事办了!” ------题外话------ 月的新普通群《第一篡后》,群号:231869218,亲们想探讨文的都可以进,没有门槛,只是进群后,要把备注名改为的帐号,以便月和管理员们辩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8 四面楚歌 申皓儿张开沉重的眼皮,四周一片黑暗,她伸了伸手脚,感觉四肢有些僵硬,而后背不知道磕到了什么,硬硬地抵在自已的背心上,稍一动就感到疼痛,她的手探到后背,居然拾到了一块小碎石。 “舒玉,你们是不是活死人,这么一块石头搁在我床榻上,居然没发现!”申皓儿没听到寝夜丫环舒玉的回应,眉心更加紧蹙,挣了一下欲起身,却发现全身疼痛得历害,蓦地复闭上眼,她低低呻吟一声,略带焦燥之声喊,“舒巧,紫菁你们两个死丫头给我进来!” 四周没有任何回应,申皓儿看着四周无半丝的亮光,心中愈发恼恨,明明睡前交代,住客栈不比在府里,至少要留一盏灯,可这三个丫环全当她的话为耳边风。 她刚想大声怒斥时,突然听到“吱”地一声,象是风吹开窗子发了地响动,很快,月亮的余光透了进来,空旷的四周让她的思想倏地清明——这不是她睡前的寝房! 她想起身,但全身瘫软无力,这给她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她摸了一下身子,还是穿着昨夜睡前的衣裙,她的手伸进怀内,摸了一下亵衣里凹凸不平的触感,心里微微感到有丝安慰。 这时候,疼痛已经不重要,她很快地挣扎起身,借着微弱的光线睁大眼睛看着四周,在她终于辩认清楚四周的情况时,她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全身上下顿起一层鸡皮疙瘩,头皮阵阵发麻,双手死死抱着前胸,嘴唇颤得无法发出一丝的声音。 在她的四周全是一副副板木,有几副上面好象还停着尸骸,这里……似乎是义庄! 难怪空气中浮着令人作呕的味道,难怪,这里无一丝的光亮,难怪,没有人回应她! 可为什么,她会到了这个地方? 她连思考的力气也没有,全身所有的能量都用在四肢上,连滚带爬地欲逃出义庄,谁料刚迈了两步,被自已的裙裙绊了一下,身体失了平衡,整个人半倾着向前扑去。此时,月光正好打在此处,触目的是一张辩不清男女的脸,一边高高肿起,一边略微坍陷,已呈腐烂的之色,那一双几欲爆裂的眼珠狠狠地朝天翻着,嘴角黏糊几只细长的蛆在那翻着身子,令人心胆俱裂的可怖和阴森。 “鬼呀……”申皓儿惨叫一声,胃中一阵阵翻滚,根本无法顾及什么,连滚带爬地夺门而出。 今晚的月色秽暗不明,门外更是空无一人,门口不远处倒植了一棵树,树底下还有一口井,井的四周似乎……堆满了人! 这一定是梦,昨夜她明明睡前好好的,舒义值夜,舒巧和紫菁睡在隔壁,还有申府的一等护卫,女的有七人随她入住客栈,就护在她寝房的四周,男的近百人,宿在外面的马车之上看护着她们从大魏带过来的财物。 所以,每个时辰都有人轮夜,如果她这里有异动,不可能不惊动他们,那些人全是他的父亲申剑国一手挑选出来,身经百战! 所以,这一定是梦! 她咬着牙,狠狠的拧了一下大腿——很疼!很疼!这一切不是梦境。 月亮从厚厚的云层中透了出来,让她看清了倒在水井四周的人,清一色的玄衣,是她的护卫,而地上已被血水浸透,月光下发出碜人的血光! 心中强烈的预知让她顾不得害怕,狠着心冲了过去,翻开时,凄厉的尖叫再一次划破夜空,这里的人全是无头的尸体,断头处还涓涓地流着血…… 她辩不清方向,唯有拼命地跑着,只要有路,她就拼命地跑,她只想离开这里。 黑暗中,四处树影幢幢,耳畔不时传来虫鸣和飞鸟翅膀扑腾的声音,她死死咬住唇瓣,连哭都不敢,唯恐惊动了什么,跑累时,四面寻着光亮,看看哪一处有人烟。 当天微微亮时,她终于看到了一条小溪,溪边有几个妇人正在刷着马桶,一夜的黑暗终于看到了光明,一种情绪叫喜极而泣瞬时沁湿了她的双眸,她迈着沉重的步伐边踉跄着向前边呼救,“快,快去报官,杀人了……” 那些妇人吓了一跳,站起来转过身瞪着她打量几眼,看她一脸污泥,头发乱七八糟地披散着,还插着几根乱草,身上的衣裳不象是出门穿的裙子,倒有些象衬裙和底衫,更是脏得离谱,脚上也没有绣鞋,只套着黑得看不出颜色的袜子。 那几个妇人只道是疯子,急忙收拾了东西,也不说话,慌慌张张地全都跑开。 “喂,你们别跑,帮我,帮我,我给你们银子……”申皓儿此时早已精疲力尽,哪有力气追那些妇人,一提脚,脚底又是传来尖刃曳过的一般疼痛,疼得她眼泪直飙,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从眼前跑掉,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时被一股深浓的绝望所淹没! 她死死地挺住,告诉自已不能倒下—— 因为她仿佛站在荆棘深处,只要一倒下,千百根的利刺就会同时戳到五脏六腑上,等待着她的是死亡! 可她心中太恨,恨这些人的冷漠,见死不救! 她用力地朝着那几个妇人嘶吼,“我决饶不了你们,你们等着吧,我要诛你全族!” 有个妇人耳聪目明,拐弯前转了身瞧了她一眼,眼光露出鄙夷,“果然是疯子,还诛全族,当自已是宫里的娘娘呀!” 她不知道自已是如何走回城,一路上她象乞丐一样求着路人的帮忙,可所有的人都对她以漠视,她说她是大魏申家的七小姐,路人回以嗤笑,“老子还是大魏皇帝呢,臭婆娘你是不是要来陪老子睡觉?”说完又哼了一声,“走走走,滚远一些,老子还嫌你脏,什么味,臭死了!” 四周的人轰然大笑,“真是个疯婆娘,说疯话也不动动脑子!” 她终于放弃了,一路坚持走到了天下归客客栈门口,看到昨天引她们进客栈的伙计,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无力的笑,清了清声音,正想上前开口,那伙计却怒指,“你这个乞婆,谁让你在这乞讨的,滚,快点离这远一些,不要骚扰贵客!” 乞婆?她——堂堂地申家七小姐! 瞎了你的狗眼! 申皓儿经历了半日这种折辱,这时候已经没力气再生气和计较,压下满腔的怒气,敞了声线好声好气道,“伙计,你看清我,我不是乞丐,我昨晚是住在这里,还是伙计你领我进去,你记不记得我,我呀,昨天穿着杏色的,我身边还有九个丫环,包了四间上房!”申皓儿手忙脚乱地理着头发,将额前的浏海往边上拨,露出整张的脸蛋,她眼睛睁大大的,唯恐错过伙计脸上一丝的表情,她又用手背抹了一下脸蛋,拼命地点着头问,“认出了没,认出了没?” “开四间上房?你是不是做梦,我们这一间上房一晚要一百八十八两银子!而且,昨天也只有两间上房空着,哪有四间腾出来给你入住!”伙计眼里带着嘲笑上下逡巡着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乞丐,“去那等着,一会有剩菜我给你留着点,别在这胡说八道,要是扰了客,看我饶不饶你!” 申皓儿听了,觉得胸口象是熬了油般地难受,她自小养尊处优,何曾如此伏低作小过,况且,她确实在此住过,在柜台那肯定有她入住的记录,她可是真金白银交了一千两的押金。 她不想与伙计多废口舌,提了裙裾就往里头冲去,可那伙计是什么人,眼劲尖着,一瞧她这架势,目光一沉,凶狠之光立时盈满脸上,随即狠狠一脚往她心口踹去,一声骨头的断裂声,她远远地摔倒在地。 锐痛、羞辱、愤恨从身体和心底同时迸发,一大口鲜血从嘴里呕溢出来,她指着那伙计,一时间疼得一句话也吐不出来,耳畔却传来那伙计恶狠狠声音,“你这个疯婆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已什么德性,要是吓了里头的客人,爷就把你卖到窖子里!” 这时远远的一个老乞丐婆实在看不过,慢腾腾地挪了过来,也不敢靠太近,朝着她招招手,哑着声音道,“大妹子呀,这里不是我们这种人能混进去,你还是跟我老太婆在这里等一等,过了未时后,没准还有剩菜可以吃上几口!” 申皓儿听到有人称呼自已“大妹子”,还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如果不是胸口疼得过太得历害,她简直要惨笑出声,她有这么老么?让一个老太婆喊她大妹子! 她按着胸口,疼得差点一口气没有缓过来。她没有力气与那老太婆计较,她挣扎地站起身,眼眸咬向那伙计,恨不得眸光绵长如毒丝,一把缠住他的脖子,收紧——掐断! 那伙计根本没把她看在眼内,而是迎上另一驾奔过来的马车。 她踉跄地后退一步,百般不甘地看着那高高在上赤字“天下归客”的牌匾,心中暗暗发誓,终有一天,她会把这个摘下来,砸成两瓣,焚成灰! 还有,燕南城所有的百姓,她终有一天会让他们看到,他们错过了什么! 她佝偻着身子,敛着气呼吸着,她一步一步地挪着,满腹凄凉,现在唯一的期望就是向府衙申冤,把自已的身份亮出来,让他们给她做主。她心里盘算着,只要能先到燕京找到秦邵臻,再想方设法通知大魏的父亲。 她的手不自觉地穿过衣襟口抚上内亵衣,轻揉了一下胸口处,虽然刚被踢了一脚疼痛难当,但触及到内亵衣浅浅如丝的纹路时,总算有一丝的安慰,幸好身上最关健的东西还在,一切还有希望! 途中她看到一个水井,一个人正在那拉着绳索打水,她瞬时感到满口腥甜之味极为难受,忍不住吐了一口唾沫,果然口腔里还有残余的血,她便瘸着脚走过去,第一次软着声,用可怜兮兮的口气,“大哥,能不能给我点水,我……渴得紧!” 那人瞧了她一眼,看她嘴边的血迹,也没说话,用瓢子从桶里舀了满满的递给她。 她万分感激地接过,刚低下首想喝,瓢子里倒映着她蓬头垢面的样子,她苦苦一笑,难怪所有的人都当她是疯子。 她喝了几口后,用剩下的水洗净了脸,俯在井口,借着井里的倒影,把夹在乱发里的一些杂草挑了出来,虽然比先前齐整了些,可看上去,还是狼狈不堪! “大哥,谢谢您,请记住,你今天帮了我,改日我一定会让你得到富贵荣华的,你相信我,我不是普通的女子!”临走前,她朝那人慎重地许下承诺,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 只是她没听到,那人看着她的背影,眸光带着锐利,嘴角扯出一丝讽笑。 接着一路问路,终于到了府衙大门前,看到门口那一只巨大的圆鼓坚立在阳光下时,她激动地差点哭了出来,象是在沙漠中行走了几天几夜的人看到了绿洲一般,发狠地狂冲了过去,一把将椎子握在手中,可刚敲了几声鼓,便被从里面冲出来的衙役用木棍打下了台阶,“哪来的乞丐婆子,不去讨食,来这里做乱,给我滚,否则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我…。我不是乞丐,我是……我是个千金小姐,我父亲是大魏护国将军,我是她的嫡女!”她根本顾不得疼痛,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地爬上台阶,急切地表达着自已是个落难的千金小姐,她象捉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抓住了一个官差的衣袍的袍角,“官爷,您行行好,帮个忙,我被人劫了,有百来个府里的侍卫被人砍头,我是来报官的,求官爷……”话尚未说完,被那官差一脚踹下台阶,天旋地转中,尚来不及爬起,后背,腹部,手臂就连连被踢了几脚,痛得她直抱头哀嚎。 她几次上前论理,表明身份,却换来的却是拳打脚踢和冷嘲热讽! 她几乎跪爬着求着每一个衙役,可回应她的都是无情的棍棒,她感到自已似乎又被逼入了死胡同,方升起的一丝希望又重被撕毁! 那一日,她从不曾有过的灰心,一次次徘徊在府衙的门口,既不敢上前,又不甘愿就这样离去。她想在这里守株待兔,或许可以撞到燕南城刺史,到时候可以跪着申冤。 到夜里,肚子开始饥饿,她紧紧抱着自已缩在府衙门口外的石狮下熬了整整一晚。 第二日黄昏,她感到如果再不吃,即使让她堵到刺史大人,恐怕她还没力气站起来,就直接晕死过去。 可她身无分文,身上更没有可当的首饰,哪来的银子去买吃的。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伸出手向路人开始乞讨,在她的认知里,她曾嘲笑过顾岚凤,讥讽她果然是个庶出的女儿,居然为了一口残食,柄弃了做人的尊严。 那时的她以为自已就算活活饿死也不会舍弃自已的骄傲,向路人讨一份残羹,可她还是做了。 可她没想到,既使她抛下所有的尊严,也不代表路人肯给她施舍。这一天,她滴水未进,夜晚因为饥饿她甚至几度昏死过去。 当第三天,她饿得奄奄一息时,终于有一个路人扔了半块的窝窝头给她。 当咬着半个**的窝窝头时,她的眼泪控不住地飙了出来,她哭得撕心裂肺—— 她告诉自已,她不是因为活着才这样坚持,她是因为她身上背负着申氏一族的希望。 她不停地告诉自已,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她身上藏着巨大的瑰宝,她要活着逆转乾坤,总有一天,总有一天,秦邵臻会知道她所有的委屈,总有一天,这天下都会向她申皓儿俯首称臣! 经历了几日的饥饿、担惊受怕的日子后,方知所谓自尊也不过是衣食富足无忧无虑的官家小姐所能持的,如今,她还有什么骄傲可供她恣意任性? 摆在她面前的唯一一条路只有——生存! 初夏的夜晚尚有些凉沁,在经历了几天因为饥饿而通宵达旦难以入眠后,今夜的她终于可以安心的睡一个好觉。因为想到明天还要在衙门口等候刺史大人,所以,申皓儿找了一个稍微避风的角落睡下,既不敢离得太远,又怕离得太近被衙役驱逐。 今夜难得一晚不受饥饿折磨,申皓儿很快就睡着了,或许是因为大脑中强烈的期盼,她梦见了一年后,秦邵臻以江山为聘求娶她…… 大婚之夜,几十个宫人侍候她与帝王一起香汤沐浴,层层的凤凰吉袍缓缓褪尽只余一件白色的亵衣,梦中,水雾迷漫,虽然她一时看不清秦邵臻的脸,但那修长伟岸的男子身体让她看得怦然心动。 他抱起她,一起滑入了浴池之中,虽然水的温度有些冷,但男子覆在她身的的肌肤却足够给她带来温暖。 她梦见他含着笑低下了头,吻住了她的唇瓣,他的吻很急切,几乎要将她的舌头整个吸进他的口腔中,毫无技巧地胡搅着,这让她感到有些恶心,而且令她感到有些承受不住的是,秦邵臻竟有严重的口臭,甚至他身体发出的体味几乎让她感到窒息,好象是一种垃圾堆积了十天发出来的霉味,她极力忍住胃腹中几乎冲出来的呕意,不适地呻吟一声,用力地侧过了脑袋。 他似乎也察觉到自已过于急切,朝着她温润一笑,低下头开始往下进攻,这是她第一次被一个男子如此亲蜜接触,她有些害羞,他的牙齿有些过于用力地啃咬着她的敏感之处,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她既感到害羞又感到疼痛,原来盼了这么久的鱼水之欢竟是这般难以承受,毫无浪漫温情可言。 甚至……恶心! 可身上的人是自已心心念念多年的男子,今夜又是两人的大婚,她想了想,便紧紧咬住唇忍了下来。 身上的男子见她并没有反抗,显得更加兴奋,他急切地喘着息,半撑起身两下就褪了她的亵裤,他的手带着急切穿行而下,因为过于兴奋,他的嘴里还“哼哼哼”地发出一些粗鲁又难听的低吼声…… 她尚是女儿之身,身子突然被人侵犯,尖锐的刺痛猛地将她从梦中唤醒,在睁开眼的那一刹那,她有一小片刻的迷惘—— 她在哪?怎么在这?刚明明在浴池之中,可此时,皓月当空,屋檐边树枝摇曳,虫鸣仿佛迟在咫尺…… 紧接着,身体被人明显的接触感觉让她一下就清醒过来,她怔怔地转首,那一刻,无法言喻的惊恐、颤粟、无法置信以及让人癫狂地恶心、象洪灾过后的潮水挟着脏乱扑卷而来—— 只见,明亮的月色下,一个蓬头垢面、一身破烂的乞丐正兴奋地用一只手亵玩着她的身体,另一只手正急切的扯着她的裤头,因为太兴奋,嘴巴张得圆圆得,任由口水直淌在她裸露的肚子之上—— 她连连倒吸了几口冷气,那种发自心底的恐惧连全身的毛孔都会感觉得到,几乎剥夺了她所有的思维,象是遇到猛兽时,既害怕得想马上逃开,又怕刺激了野兽的狂性,不知如何是好,最后终于撑起胆放开嗓门喊,“救命——”可冲破咽喉的声音却是那么无力,象是一种呻吟。 那乞丐显然没想到她这会醒过来,吓了一跳后,马上伸手掩住她的的嘴,申皓儿因为太过惊恐,一时不备,嘴巴便被堵了个严实,那粗糙的掌心带着辗压的力量狠狠地撕磨着她的唇瓣,她的眼睛倏地几欲爆裂。 那乞丐一得手,马上跨坐起来,用力压住申皓儿身体,恶狠狠地威胁,“再叫,老子杀了你!” “唔,唔……”申皓儿死命挣扎着,极力想撑开嘴上那只肮脏又充满恶臭的手,撕缠间,她终于一口咬住了那乞丐的一根指头,乞丐吃了痛,怒咒一声,飞快地抽离了手,她马上尖叫起来,这一次女子尖锐的惨叫声划破寂静的夜空。 “你这臭婆娘,找死!”乞丐怒火中烧,扬起手狠狠地煽她的脸,一声脆响后,瞬时,申皓儿只觉得耳畔嗡嗡作响,轰鸣不绝,那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已会昏迷过去,任由乞丐糟蹋。 突然,附近的狗开始狂吠,接着,有几盏灯亮了起来,乞丐一惊,急急忙忙提着裤头仓皇逃跑,毕竟这里离衙门太近,真要犯了事,挨板子可不值得。 申皓儿全身发抖如在冰水里浸过一样,她狼狈地撑起身子,伸出手废劲地将褪到脚跟的亵裤拉上来,身体传来那种异样的感觉,直直让她把五脏内腑都要吐出来。 她的手抖得几次无法系上裤带子,腰腹处恶心的唾液更让她癫狂地想尖叫。 一想到那恶心得象爬行动物的舌头还曾经拱进自已的嘴里,她的心房就开始急剧收缩,挤着心脏一波一波地发疼,这一刻她感到自已的身体连着内腑都是污秽不堪! 苍天呀,她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遭遇到如此不堪的羞辱,她明明出生高贵,一直生活在父母的掌心之上。 “不要,不要——”她紧紧地抱住自已的脑袋,拼命地想甩去脑子里厮缠的画面!她哭,吕得眼睫全粘在一起,在这样冷清的夜晚,在一个无人的墙角,她压抑的呜咽声中带着无尽的绝望和凄凉。 今夜,她知道这是一种永不磨灭、撕心裂肺的记忆,只要在未来岁月中,从脑里一晃过,她就会想死! 天渐渐地亮了,光明卷走了黑暗,她象一具行尸走肉般地走到白天墩守的地方,一边脸高高肿起,双眼红肿得几乎睁不开,可她却清楚地知道,除非一头撞死,否则,困境不会解开,生活还是要继续。 她更清楚地知道,她不仅要学会在白天生存,还要学会在夜晚保护好自已。 到了第五天,她已经知道在哪里可以要到食物,所以,她混在乞丐群中,当有些善人向她们扔窝窝头时,她已经本能地冲上前去和一群老乞丐去争夺,一旦夺到手,狼吞虎咽地吃净,决不能细细品偿,否则,很可能到手的食物也会被人抢走! 她不敢洗脸、不洗头,更不敢洗澡,因为她怕那些男乞丐带着**的污秽打量,只有肮脏和恶臭才能让她更安全。 白天,她依旧独自蹲守在府衙的门口附近,一边盯着府衙门前的动静,一边在阳光下捉着身上的虱子。 刚开始从身上捉了一只活生生的虱子时,看着那小生物在她两指间挣扎,一阵毛骨悚然,恶心得全身都在颤抖,马上狠狠的掷开,象要甩开一只极恐怖的妖魔般。 可到了现在,她左翻右翻地找着,当终于在衣袍的细缝里捏住那只左右逃窜的虱子时,她极有成就感地咧唇呵呵笑开,眉飞色舞地将虱子放在掌心里逗弄一番后,象是为自已能左右一个生命而感到自豪,最后,方慢吞吞地用左右手的拇指指甲重重一夹,“叭”轻轻一声脆响,真真是悦耳极了! 夜里,她不敢脱离群体,只有紧紧随着那些乞婆,她怕一落单,就会被一些男乞给强暴! 所以,每一次,她抢到食物时,她还会分出一点孝敬那些乞丐婆,以寻求她们的僻护! 春末的早晨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花香,或许天气好,运气也会好一些! 果然,今天一早,申皓儿就抢到了两块完整的窝窝头,她火速地藏了半块塞在臭袜子里,然后把手中的一块给了乞丐头目,留了半块找到了一个安全的角落吃,心中偷偷地打算着:中午可以不用回这里等善人派窝窝头,袜子里藏的可以好好吃一顿,那今天一天就可以在府衙门口候一天了,希望今天会好运。 吃完后,抬头看看天,双手合十,心中祈求上天赐福于她。然后迈开脚步朝着府衙方向走去。途中她已经习惯了一些孩子拿着小石块扔她,也习惯了那些路边的小贩不耐烦地朝着她吼,“走远一些,臭死了,死乞丐……” 当走到燕南城最繁华的井安街时,前方突然传来衙役的驱逐声,“大家听着,景王殿下的马车马上要经过此地,所有商贩不得占道,闲杂人等马上离开……” 申皓儿眉角轻微跳动了一下,低声自语,“景王殿下……”倏地,狂跳的心几乎撞出胸腔,一时间她甚至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如何做,脑中唯一的意念就是,打断她的腿,她也要爬到景王顾城风的面前—— 看着前方执刀的衙役愈来愈近,她本能地后退着,她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她不能让他们发现自已的存在,她不是两旁衣裳鲜丽的百姓,她又脏又臭,她一定会被他们扔得远远。 她焦急万分地观察着四周,蓦然发现街角的有一担粪桶,她根本不及思索,马上就冲向那粪桶,将自已缩成团躲在粪桶的后面。 心中狂乱地祈祷着:佛主呀,只要你帮了我一次,我会每年给你十担的香油,决不食言。 她双手掩着自已的脸在等待中熬着,当耳边传来衙役越来越近的吆喝声时,她的心跳得几乎蹦出心腔,连大气都不敢出,直待听不到脚步声时,方战战兢兢地透过两只粪桶间的缝隙,看到十几个衙役渐行渐远,心里偷偷地缓了一口气,暗中鼓励自已:申皓儿,你行的!申皓儿,你加油! 大路两旁的商贩很快被清理干净,行人渐渐开始在两边聚集,人人想一睹苍月国景王殿下的风彩。而她依然躲在粪桶后,唯恐因为有人发现她的存在,惊动了衙役。 一刻钟后,她听到一阵阵的惊叹声,她的视野很快被前面的人群给挡住。她想,这一刻应没人注意到她了吧! 她瑟缩地从粪桶后探出脑袋,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前方的情况,可惜什么也瞧不到,她又不敢挤进人群,怕被别人轰打。 想了想,便大着胆子双手攀着墙,小心翼翼地踩上粪桶的边缘,终于,让她看到不远处,一辆夺目的红色马车跳进她的眼帘。既便是她出身高贵,也从不曾见过如此奢华的马车。 而马车旁,一匹通身雪白的马儿正被一个黑衣甲胄的护卫牵着,黄金马鞍在艳阳下折射出万丈金光,晃迷了所有人的眼珠,她想,这一定是传说中锦王殿下的爱骑雪箭。 当马车愈来愈近时,她忧心如焚,如何让自已顺利破开人群冲到马车前呢?她怕极了她挤进人群时,一旦引起骚乱,景王身边的护卫会马上控住这个区域,只怕她连开口求救的机会也没有! 十丈,九丈,八丈…… 当马车离自已只有三丈时,她猛地朝人群破开嗓子大喊,“让开让开,掏粪车来了……让开,让开,它要翻了……”她使了全身的力气,将一只粪桶推倒,恶鼻瞬间在空气中弥漫散开,在人群惊惶失措地朝着两边推挤,中间露出一条路,尽管这条路全是臭液流淌,她还是拨了腿拼了命地冲到了马车前,大声喊,“大魏护国将军之嫡女申皓儿请求景王殿下僻护,大魏护国将军之嫡女申皓儿请求景王殿下僻护……”她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马车两旁的护卫迅速拨出剑团团将她围住。 申皓儿两手高高举着,示意自已手中并无利器,嘴里依然不停地喊,“大魏护国将军之嫡女申皓儿请求景王殿下僻护……” 戴少铭从马车后很快骑马上前,居高临下地打量她几眼,冷冷地开口,“你说你是大魏护国将军之女,可有证明?” 眼泪夺眶而出! 证明!终于,终于有人开口要证明,而不是不由分说地一顿打骂后,将她象乞丐一样驱逐,她感觉心中升起无限的希望,或许那一种眼泪名叫喜极而泣,伴着欣喜,哗哗地就停不住地从眼里划落—— ------题外话------ 有淘宝购物习惯的亲请花一点时间看看:通过导购,进入淘宝购物,买到你想要的东西后,可以获赠积分,用积分可以况换到币(一般买100元的商品,最少能得到500—700的币),具体的操作是先进入buy。xs.,然后使用你的用户名登陆,接着搜你想要买的(商品下面有注赠的积分),拍下后,跟淘宝一样,用网银支付就行了。交易成功后,就能拿到积分,然后用积分兑换币了。这既可以省钱,也可以不用怀着愧疚的心情去看盗版~亲们偿试一次后,会觉得很方便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9 百口莫辩 申皓儿一边用脏得发臭的袖襟抹泪,一边不停申诉,“大人,臣女是于五月初八晚入住天下归客客栈,当夜醒来,竟发现自已在城外的义庄,而身边的护卫和侍婢全被斩首。臣女原本是想回客栈拿回臣女的行囊,哪知客栈奸商,不予承认,不但不归还臣女所携带的财物,还打伤了臣女。臣女无耐,只好去府衙报官,谁知道府衙的衙役不问青红皂白,又打了臣女一顿……”想起连日梦魇般的经历,如魔爪般穿进她的胸口,疼得她全身发颤,她哭得撕心裂肺,“臣女……所言句句属实,景王殿下您……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查城外义庄,尸体全在……在义庄门口的井边,请景王殿为臣女作主!” “真是为富不仁!刮的全是民脂民膏!”人群瞬时议论开,没人敢公然议论府衙,倒一致开骂天下归客! “分明是贪了别人的钱财,我看,这八成是黑店……” “可怜呀,这些日子我常看她在街上乞讨,还给她一个馒头,早知道,多给一个就好了……” “这回有景王殿下为她为主,就算有天大的冤屈,也不碍事……” 在百姓的意识中,敢当街拦轿的一定有莫大的冤屈,在人群中不乏也有嘲笑过、驱赶过申皓儿的,现在个个对她抱以同情之色! 马车旁一个紫袍官服的中年男子闻言,神色变了变,匆匆步出,朝着马车内一揖,谨声道,“殿下,下官失职,管教下属不严,待下官回府衙一定严察不怠!” 周怀正脸上满含着愧色,心中却暗自嘀咕着,衙役打人这差事也不好办呀,不能把人打残,更不能打到脸,最关健是要打得痛! 派去盯住她的人,明明看着流浪汉猥亵申皓儿,却被下令不到最后时候不得出手,把一个姑娘吓得哭了整整一晚,目的就是把她往着乞丐堆里赶,可夜里头还得派人去监视着,不能真的便宜了那些流浪汉,这姑娘脏是脏了些,怎么说也是黄花闺女,一身细皮嫩肉,自然在乞丐堆里算是一朵高原之花。 整人要这样整么?杀人不过头点地,可上头的明令,他不得不遵从,而他为官多年,又是追随顾城风多年,哪闻不出这里藏的针尖呀,明着是猫逗老鼠地玩着申皓儿,实则是引着申氏一族来苍月救女儿,这大戏才刚刚开了个头,这戏中的小主角玩归玩,却不能真玩残了,否则,就成了弃子了。 申剑国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为一个残花败柳的女儿来苍月涉险。 最让他感到头疼的是,还得管好她的命,别真的想不开,一头给撞死。 现在,差事总算完了,可以偷偷乐着来谢罪了!哎,总算是一身轻松了! 戴少铭冷冷哼了一声,“本官问你有何证明你的身份!如果不能证明身份,胆敢拦景王殿下大驾,依苍月刑律,女子须坐钉椅,你可知道!” “我……”申皓儿打了个寒噤,闭了闭眼,又是一行眼泪,簌簌掉到衣襟上,她怎么会不知道,可除了这条路,她已经无力再挣扎了,现在,她心力憔悴得连骨头都酥成渣沫。 这时,马车上传来一声男子的声音,“既是人命在身,少铭,先把人带回再说,今晚就暂在燕南城停留一晚。”低雅的嗓音,无波无绪的声调,竟好听得惊人心弦。 “卑职遵命!”戴少铭朝着马车内一揖,遂朝着申皓儿扬手,“跟到马车后三丈外!不得近殿下的坐驾半步,往旁边绕到后面,一身味别熏了殿下。” 申皓儿又险些快激动地哭出来,她连连磕首,抬首时,两旁的百姓见那张脸横七竖八布满泪痕,倒把脸上的污垢清洗了一大片,露出一条条嫩白的肌肤。 申皓儿在戴少铭的指示下,在三丈外紧紧跟随着,途中拐了三个弯,最后进入一个管制区域,再走两刻时,就到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别苑中。 除了顾成风的马车外,所有的护卫皆下马步行,申皓儿插在人群中,她小心翼翼地走着,极怕自已身上的异味引起护卫的嫌弃。 靠近朱红大门,申皓儿看到门内先入目的竟数十级的长阶,这时,马车停了下来。 有护卫领着她走另一侧的侧门,在跨进去的那一刹那,她不知不觉地转身看向那耀眼夺目的车厢,只见帐帘已高高挂起,一个白衣男子怀中抱着一个白衣女子从马车上拾级而下,他的步伐极轻快,一下就抱着那怀中的女子消失在朱红色的大门之中。 不知为何,申皓儿的眼皮狠狠一跳,一种抓不住的感觉从心底深处浮起,想起在途中,她的船靠在岸边补给,她领了女护卫和丫环上岸逛时,曾隐隐约约听到茶亭里有人议论说苍月国的景王殿下,从大魏带回一个女子,一路同食同寝。 当时的她听了,只当听一场笑话,在大魏,能有什么天仙能入传闻中景王殿下的眼?若论容貌,身世,在大魏还有谁比她申皓儿出众? 今日亲见景王殿下在众目睽睽下,从他的马车里抱出一个女子,难道传言非虚?那女子果真来自大魏? 申皓儿从侧门进,苑内极大,她走过九曲廊桥,走过碧水芙蕖,一路上人影幢幢,直直走了近一柱香时,最终在一片墨绿竹子园前停了脚步。一个妇人见有人来,忙迎上前,先是蹙眉看了一眼申皓儿,转首便笑咪咪地福身问,“军爷,这是府里新买的丫环?” “不是,把她弄干净,我稍后来领!”护卫目无表情地看着申皓儿,“动作快一些,戴大人正等着!” 护卫走后,那妇人忙掩了口鼻,眼中难隐的嫌弃之色,“从哪来的,怎么这么臭?” 申皓儿撇了一下嘴角,神情马上倨傲起来,“我是大魏护国将军的嫡女,和家人一时失散,幸好到景王殿下相救。对了,麻烦嬷嬷多打两桶水,再帮我备一套干净的衣裳!” 那妇人哪知道谁是大魏护国将军,但听她自称是被景王殿下所救,便不敢怠慢。便领着她来到一间宽大的浴房,又问,“小姐,要不要老奴叫两个人来侍候姑娘洗浴?” “不必了!”申皓儿挺胸收腹,迈着轻盈的步伐参观了寝房的四周,又看了看浴房里一应齐全,满意地点点头,“有劳嬷嬷!” 那妇人离开后,很快,就有两个绿衣的丫环端着一身女子的衣裳进来,又备好热茶及两盘点心,方告退! 申皓儿一看到酢软的蟹黄糕,瞬时就感到腹中饥饿难当,想起连啃了数日的**的玉米饼,连净手都顾不得,一手抓了一个,就狼吞虎咽了下去。不过是片刻间,就吃掉了整整一盘,喝了一口散着热气的茶后,开始慢慢品偿另一般的千层糕。 没有人侍候,倒省了申皓儿的戒心,她脱了脏兮兮的内袍,而后,才小心翼翼脱下最里层的亵衣。她先查看着亵衣是否有损坏,所幸,虽然已脏得看不出原先的色泽,但完好无损。 她先用桶里的水洗净亵衣,然后晾在一处,接着飞快地洗净身子和头发,当一身轻松地从沐桶中出来时,晾在一角的亵衣已经干透了。 她喜极而泣,这是最上好的天蚕丝织成的,而上面的字体,是用一种特殊的液体为墨写上,就算是在强光下细看,也看不出内里乾坤。 她又抖了抖亵衣,将它穿在身上,感到身上的肌肤如被一泓轻水包围。 自她离开大魏申府后,这件亵衣从不曾离过她的视线。 她把那妇人给准备的绿纱裙子穿在了外面,当她推开门时,自信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 外面的护卫见她终于出来,也不说话,直接朝外走去,她急忙跟上。 去行苑的主殿的路更远,直直穿过了三个花园才到了一间大堂。 申皓儿步进高高的门槛时,堂中的众人不禁均微眯了眼,只见申皓儿嘴角挑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袅袅而行时,下巴微微抬起,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 燕南城刺史已正襟坐在中央,下边站了几个人,皆低着首垂袖站着,其中一个穿着锦袍的老者正不停的用锦帕抹着额边的汗,申皓儿一眼就认出正是天下归客客栈的老板,眼角默默掠开一丝欣慰的微笑,总算是求对了人,景王一声令下,这些人果然办事效率惊人,不过半个多时辰,这会人已齐集。 申皓儿认为自已的身份大抵能被确定了下来,这时,她就不愿再对着一个区区四品的刺史下跪了。她信步走到堂前,朝着周怀正微一福身,不卑不亢道,“大魏护国将军之嫡女申皓儿见过大人!” 周怀正身后的衙役铜铃般的大眼一瞪,大喝斥喝,“大胆刁民,见了刺史大人竟敢不下跪!” 申皓儿心一沉,一股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如果,她的身份被证实了,那她进内堂时,已被引座。 可就算是她的身份目前还是被怀疑,周怀正身后的衙役也不敢如此对她无礼,毕竟身份高贵。 而现下的状况,只有一种情况,她的身份被否定了,现在她被传唤来,当庭对质! 申皓儿如惊弓之鸟地扫了周怀正一眼,见他神情凌厉,心里瞬时更觉得自已又要在劫难逃,垂在身侧的手不由缓缓握紧,缓缓跪下,心口仿佛压着一块大石般,有些透不过气,“臣女大魏护国将军之女申皓儿见过大人!”她能够承受起所有猜想,却已无法忍受所有后果。 周怀正瞥了一眼那锦衣老者,问道,“你可认得堂下之女子?” 锦衣老者有些年纪,便上前几步,也顾不得男女大妨,眯着眼打量几眼后,双手一揖,用极肯定的语气道,“回大人,草民不认得!” 原来又是天下归客在捣鬼!现今当着朝庭命官,竟也还睁眼说瞎话! “你胡说——”申皓儿蓦地爆发出一声厉鬼般的尖啸,因为愤怒,声音里带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切齿,“五月十八晚,本小姐带着上百名护卫和丫环入住你天下归客客栈,还是你亲自领着本小姐宿进天字第一号厢房!”申皓儿只觉全身的血都逆流向大脑,顾不得礼数,一声接一声带着尖锐的咆哮着,“当日你还夸下海口,说此间上房一般不给普通的富商入住,就算是朝庭命官,也要掂着几品官!”她实在不明白,她申家何时得罪过这一号人物,难道仅仅是为了劫财?可就凭一个小小黑店,也劫了申氏一族的财,他们也得问问自已有没有命花。 “肃静,再敢当庭喧哗,杖责三十!”周怀正身后的衙役狠狠将手棍棒敲在地砖示警。 榻棒之声震得申皓儿耳膜嗡嗡作响,她脸上晃过惶色,再不甘,只能咬住下唇瓣,把余下的满腔怒冤吞入腹中!可现在她却不惧了,她一个活生生的人堂堂正正的从天下归客的客栈走进去,住哪一间,吃了什么,用了什么,她不信会连一丝蛛丝蚂迹也不曾留下。 锦衣老者一脸苦笑道,带着长者对无知后辈失望的口吻,“姑娘,你莫要妄言,老夫的天下归客从筹建开始,就不曾有过天字第一号厢房,这个,周大人可为草民证明!” 台上的周怀正冷冷地看了申皓儿一眼,“莫说是天下归客,就是整个苍月国也没有所谓第一号厢房。因为这‘一’字冲撞了我苍月先祖皇帝的名讳!” 苍月的先祖皇帝顾奕琛名字中有一个“奕”与“一”偕音,所以,苍月历代皇帝都明令,所有的楼台书院客商店铺及人的名讳,都不得与先祖同音。 “啊?……”蓦然而至的恐惧又将她迅速笼罩,申皓儿的思绪退到一片浩瀚苍茫的水波里浮游着,这个答案显然是她始料不及,那一瞬,她倏地明白自已从一开始就陷入了一种阴谋之中,天下归客的客栈老板只是一颗针对她的棋子,她不知道设下这个陷阱的到底是谁,她只觉得置身冰窟,血液里都冒着丝丝凉气,犹自挣扎,“大人,臣女确实不曾说谎,民女甚至能背出当日在天下归客中所食用过的膳食,服侍的又是哪一个伙计,大人可派人去天下归客查验,那晚厨房所上的菜是不是跟民女说的一模一样。” 周怀正浓眉一挑,并不理会申皓儿的辩解,反而看向一旁记录的书记官,“说到这一点,本官到有些疑惑,本官已派人去燕南码头调察,从大魏入苍月的名单里,并没有申皓儿此人。”苍月国明令,所有附属国的臣民进入苍月,都要登记。 “是的!”书记官搁下手中的毛笔,站起身,躬身朝着周怀正一揖道,“下官也仔细核对过,确实没有大魏护国将军之女申皓儿进入苍月的名单!” 那锦衣老者一听,紧蹙的眉峰终于舒展开,马上接着道,“大人,草民也可呈上柜台的客栈入住名单,确实没有申皓儿此人!”又转首对申皓儿道,“天下归客每日有余,或是客人吃剩的膳食,老夫都有交代伙计把它们赏给门外的乞丐!据老夫所知,姑娘你曾在老夫的客栈门口行过乞,所以,知道当日膳食安排,并不可以代表证据说姑娘曾入住过天下归客!” 不错,因为食不裹服,她每日会准点等在天下归客客栈附近等待他们的弃食,在她好不容易抢到一块肉时,尚未吞下,就被一个乞丐狠狠地纠住了头,生生从她嘴里抠下了肉,也就是从那一次的教训开始,她学会狼吞虎咽地吃东西,那些残酷得毫无尊严可言的争抢画面她怎么能忘?怎么能忘! 刹那间,一颗心好似降到冰点,凝结住体内每条神经,申皓儿无助地环视着周围的每一个人,每一张脸都不同,可他们都拥有同样的一种表情,那就是看她一个溺水之人在水里拼命地挣扎沉浮,他们却在岸上兴奋地数着指头看她能坚持多久! 没人了,没有人能帮她,申皓儿佝偻地缩着,娇躯难忍得簇簇抖动,大滴大滴晶莹泪珠滚落,此时感到自已百口莫辩,因为她进入苍月,背负着重要的任务,所以,入苍月时,她用的是舒玉的名讳,而一路所行,她走的是河道,一通到底,路上吃住都在船上,避开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到了燕南上岸后,她依然谨记父亲申剑国的吩咐,没用自已的名讳入住。 所以,按严格意义上说,所有的一切都与申皓儿无关。 可是,她带了那么多人,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走进客栈,怎么可能全被抹杀? 面对着大堂所有的人带着刺骨的眼光,冷冷地瞧着自已,她犹自挣扎,“大人,臣女对天发毒誓,若有虚假半句,定是五雷轰顶,死后魂飞魄散。大人,求您相信民女一句,臣女真的有天大冤情,臣女的随众百余人全不明不白地被人斩首,臣女从大魏所携带的财宝也不知下落,请大人明察!如果大人愿为民女找到,民女愿将此财宝悉数赠于朝庭。”实在没办法,找到钱财,有了钱财好办事。 “这位姑娘,方才在下正从姑娘所说的义庄回来,并找到了姑娘口中的那口井,那里确实放着死人,可那些人早已死去几个月,久的甚至搁了一年多无人认领。至于姑娘所说的百余人被斩了首的在井边,在下四处察看,别说是死人,就是一滴血也没找到!”锦衣老者身旁的一个灰衣的老人站了出来,抬首间,淡青色的眉峰下一双略小却异常锐利的眼神让人不敢直视。 申皓儿原本就惨白脸倏地透出死色,她拼命地摇着首,否认着,“怎么可能,那晚明明是……一定,一定是被人毁尸灭迹了,大人,求您明察秋毫,纵是被人毁尸,臣女也敢断定,井的四周一定有血迹!”她记忆犹新,那晚的血几乎渗进了泥土之中,就算是毁了尸,难道还能把泥地里的血水冲刷干净? 灰袍老人甩袖道,眉目灌满不悦,“在下做了二十年的忤作,难道还骗你一个小姑娘不成,若不信,你随我去一趟便是!” “章大人,不必动怒!”周怀正对着灰袍老人做了个安抚的手势,遂眼神带了几分凌厉地对申皓儿道,“此人是苍月提刑司章大人,他的大名想必你姑娘有听过!” 竟是赫赫有名的章永威,不仅在苍月久负盛名,就是在大魏也被民间久为传颂。 言他的双金手指可化腐朽为神奇,就算是死了百年的骨骸,落到了他的手中,也可以探出冤情,为又人刚正不阿,不畏强权,敢做敢当! 有关他的断的每一个案件,早已被苍月大陆的茶馆、戏台唱遍! 既是此,那就是福祸相依了,如果章大人能查出一点点的蛛丝蚂迹,凭他在苍月的声望,只要帮她说一句公道话,那所有的冤情就会大白天下。 她慎重地双手高举,朝着章永威伏地而嗑首,“章大人,在百姓心中,您刚正不阿,断案更是一切讲究证据,让受者心服口服。臣女那夜确确实实亲眼所见,民女大胆有劳章大人带臣女走一趟,否则臣女死不眠目!” 周怀正同意,并责令衙门的文书及一个女牢头跟随。 一行人坐着马车,很快到了燕南城外七里外的义庄,下了马车,申皓儿提了裙就往记忆中的水井跑去,那晚的记忆太深浓,她的脚步几乎没有任何的迟钝。 可看到时,她惊呆了,水井边的用碎石砌成的地面没有一丝残余的血痕,碎石缝里生出的野草依然生机盎然,如果这里曾停放过上百具的残尸,这里的一草一木不可能没有受到一丝的损坏。 井边四壁的缝隙、井里的水没有一个地方提示过,这里曾经血流成河—— 难道那晚所见的一切都是梦? 她不甘心,茫茫然地拨腿冲进义庄之内,环顾四周,可里面的情形却与她醒来时借着月光看到的一模一样,棺板横七竖八地放着,尸体腐烂发臭,地板没有修缮过,凹凸不平。 出来时,她已经绝望,也不想再抗争,此时,她想回到大魏,回到父亲的身边,这是针对她或申家设下的一个弥天大局,只有回到大魏,她才会安全。 “请吧,护国将军小姐!”文书提笔记下所有,收笔时,看到失魂落魄的申皓儿,嘴角一弯,讽刺道,“此案可结了,不过,小姐的麻烦就要来了!” “什么麻烦?”申皓儿茫茫然地问了一句,脑中凝滞钝塞。 “滚板钉!”女牢头沉着脸上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副锁链,干脆利落地往申皓儿脚上一扣,狠狠一拉铁链,不耐烦地瞪了申皓儿一眼,“别磨蹭!” “不……不,我不要戴这个,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大魏护国将军的女儿,你们不信,可以带我回大魏,或是让我修书一封,我父亲一定会亲自来接我回大魏……”冰冷沉重的铁环扣上的那一瞬间,申皓儿尖叫一声,猛地生出一股力气,死死地站在原地不肯移步,因为方才来时一路奔坡,加上情绪波动过大,之前在浴房里所吃的东西一下就呕了出来,一时间,嘴里,鼻腔内全是黄黄绿绿的残物,加上鼻涕、眼泪一起齐齐往下流,惹得那女牢头扔了手中的铁链退开,口中骂道,“还好意思自称官家千金,瞧着,怎么这么恶心!”说完跑到马车旁,从车夫的椅座下掏出一张方巾扔给申皓儿,“给我收拾干净些再上马车!” “我不走,我不走,我要回大魏……”申皓儿的鼻腔被污秽所填,呼吸无法顺通,稍一用力吸气,一阵阵酸气直冒,又惹得一阵阵的干呕,她难受!难受!难受! 她想她的爹,想她的娘亲,想她的祖母—— 她不要了,什么也不要了,这一生她再也不要踏进苍月一步,哪怕她一辈子见不到秦邵臻也行! “你若说你是玉皇大帝的女儿,我们是不是要派人送你回天庭?”文书摇首直晃,“走吧,每一个犯人都说是自已冤枉,可这光喊有什么用?” 这一次,她回的不是方才之所,而是直接被送回了府衙。 当看到大堂中央搁着一张铁制的太师椅,上面辅满数以百计的微小钉尖,她的双腿已是控不住地直颤,根本迈不开脚步,更令她几乎昏阙过去的是,她看到在椅下有一个烧得正旺的火盆。 她看过《女则》,其中有详细介绍女子所受的刑具中有一个就是钉椅,她知道椅子被加热到一定的热度后,身上接触到钉子的肌肤会被烧伤,留下数以百计的伤痕,一生也无法恢复。 “不,我不要坐,我真的是大魏护国将军的女儿,我要见景王,我要见景王!”她拼命地摇着头,心中疯狂地叫嚣着恐惧,她甚至不知道尿夜毫无感觉地从她的身体流出,沿着大腿内测,很快地在地面上漫开,感到呼吸困难,她怕,她想逃开这一切,哪怕是面前裂开一个大洞,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可没有人再理会她,大堂里又走出一个妇人,个头很高,身强力壮象个男子,两只肥而有力的手象抓小鸡一样把申皓儿提起来,直接提着走向那狰狞地钉椅—— ------题外话------ 亲们,月公告放弃了第二轮海选,谁知还是有不肯放弃月的亲帮月投了,现在名次达前43,月有望入选了,去桂林参加年会了。亲们如果愿意支持帮月的名次巩固住,就去帮月投票吧,只是一张票要100币,亲请量力而行,能投一张月也不胜感激,投的人请专注投在:〈劳模〉,这个选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0 罪证确凿 “不要——”恐惧从身体内爆炸开,她恍如见到地狱向她张开血盆大口,她的双眸瞪着那钉椅,使尽全身的力量抗拒着,她甚至看到那密密麻麻的钉尖上,已被碳火烧红,她无法想象自已被这些烧红的针刺穿后,她的余生将如何渡过! 眼看着离钉椅越来越近,她不加思索的话冲口而出,“大人,我有证据了,我身上有一件天蚕丝的亵衣,这个可以证明我的身份!”原本要凭借着身上这一件天蚕衣的秘密接秦邵臻回大魏,可现在,她不愿! 她才十七岁,活在了人生最美好的年华,她出生高贵,可以一生被家族萌护,一生隆宠。她不能就这样为了一个秦邵臻就白白地毁了自已。 “天蚕衣?”周怀正霎时起身,语气里含着警告,“姑娘,你知道什么是天蚕衣?”心里却暗道:这还没上刑就尿了,跟申护卫一比,真是龙生九子,种种不同。 那妇人见周大人说话,便停止用力,但两只手还是紧紧控住申皓儿的腕骨,让她不能退开半步。 申皓儿挣不开妇人的手,此时,从碳盆传来的滚滚热气烤得她灵魂都要蒸发,她的双膝一软,直直地瘫了下来,嘴里喃喃自语,“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不要、不要——” 周怀正连连摇首,惊堂木一拍,“本官问你话,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天蚕衣!” “啊?啊?哦,哦!”惊堂木之声终于唤回申皓儿一丝的神智,她蓦然地抬首,神色仓皇,“知道!知道!臣女没有说谎,没说谎……”申皓儿连连点头,因为受惊过度,她的眼睛睁得圆圆的,不停地点头时,象一个机械木偶般滑稽! 她因为太急着表示自已没说谎,也不知生出什么力道,竟一下推开那妇人的禁箍,一骨鲁地爬了志来,“大人,我没……不敢的……不敢撒谎的……大人,你瞧,瞧呀,我给你看……”语无伦次中还傻傻地开始解开衣袍上的带子,想力证自已所言不假,“大人,这件衣服确确实实是穿在臣女身上,大人可以明鉴,大人,大人,臣女要见景王殿下!求大人让臣女见景王殿下……” 周怀正伸出手制止她脱衣,见申皓儿毫无反应,还开始手忙脚乱地脱了裙子时,忙递了个眼神给她身边的妇人,转开憋红的脸道,飞快的扬手,“好,再信你一次,国栎,你去走一趟,把这里情况呈报给景王殿下!” 周怀正身后的衙役双拳一握,“是!”说完,从周怀正身后阔步走出。 那妇人一手捉住申皓儿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将她脱了一半的裙子拉上,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住手!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申皓儿呆呆地“啊”了一声,看到四周几个衙役偷偷地忍着笑,象是被狂蜂蜇了一般惊跳起,苍白的脸倏地爬上两抹怪异的红,双臂紧紧环住胸前,忙不迭地叫,“我,我衣服!” 待手忙脚乱地收拾好身上衣裙后,申皓儿瑟瑟缩缩地低头跪着,再不敢抬首! 景王的人很快就到,但步入内堂的并不是景王本人,而是一名褐衣妇人,她进了堂后,周怀正马上起身,引着那妇人入座,方笑道,“有劳云神医跑这一趟,只是这女子提到了天蚕衣,下官不敢轻慢!” “周大人请上座,民妇不敢当!”云泪等周怀正坐回主堂位后,方转首对申皓儿道,“姑娘,你可知道这天蚕衣的出处?” “知道,知道,天蚕丝出自北寒之地,世间仅有一件,穿在身上,冬不畏寒,夏不惧暑,并能调理人的内经……”经过了半个时辰的调整,申皓儿虽还有些惊魂未定,但总算能完整地回话。 “原属我苍月太祖皇帝所有!”云泪冷冷地把话接了下去,“这宝物,按苍月国皇家典册里所记载,应是赐给了太祖皇帝的宠妃,后据皇家物典,此宝物应入了皇陵,成为皇家墓葬之物!” 天蚕丝是天下瑰宝,世间仅有一件,相传这件天蚕丝是一种深海冰蚕所吐的丝,它们是用这种丝在海中结网捕猎。 这种冰蚕只生活在北寒之地天池中,是苍月先祖皇顾奕琛七次派人寻找,最后才找足七两丝,命上千个绣娘,用手工一针针织绣,历尽三年,最后仅用一两就打造出一件轻如蝉翼的亵衣,送给了他的美人姚迭衣,其余的六两虽然皇家史册中并无详细记载,但很多人皆猜测随姚美人入了陵。 据说,顾奕琛为了世间不再出第二件天蚕衣,命人炸毁北寒之地的天池,让世间所有人嘘叹不已。 云泪的话如冰棱般一字一句地戳进申皓儿的心口,让她感到周身冰冷彻骨,最后随着云泪告诉她此宝物最终归属于皇家墓葬时,她已瘫倒在地。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一直以为这天蚕衣是她的母亲田敏丽的传家之宝,母亲自小怜她身体不好,所以让她穿着。 母亲几次在她面前谆谆教诲于她,“这是世间罕见瑰宝,虽能滋养女儿之身,却也是个双刃剑。女儿当记得,此宝物千万不能被他人知道,以免传出坊间引杀身之祸!”彼时,她只当时认为,宝物自然人人爱,母亲不让她说,是怕引起他人觑觎,而致杀身之祸! 申皓儿突然被人从地上提了起来,她惊惶失措地挣扎了一下,才发现大堂的男子已全被禀退,只剩下云泪和那个强壮的女牢头。 “云神医要亲自查验你身上的亵衣,你是自已脱,还是我来帮你?”女牢头的力气很大,被她扣住的手腕疼得如骨裂,她急忙哀声求道,“我自已脱,我自已脱!” 这时候除了配合,申皓儿已经想不出自已还有什么办法。 亵衣到了云泪的手中,周怀正和文书官从帘后步出。 “云神医,下官瞧着这与普通的轻纱并无两样,请问神医如何辩其真伪?” 云泪来自桃园谷,自然见识不凡,她淡笑,“请周大人稍候!” 两手轻轻挑着亵衣的衣领两边,云泪缓缓走到大堂门口,对着阳光细细瞧了一阵后,吩咐,“去打盆水来!” 女牢头依言很快就打了一盆水,云泪将亵衣小心翼翼地浸入水中,片刻将其从水中提起,两指分别捏着两边,轻轻一抖,亵衣上的水珠象帘子般滴滴下滑,仅一眨眼间,衣裳上已不见水迹,云泪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果然是天蚕衣,世间瑰宝!” 这一切这周怀正叹为观止。 “周大人,此物既不假,此案就关系到皇家,云泪要带她去见景王殿下,请周大人行个方便!” “哪里,哪里,云神医请便!” 沉重又冰冷的锁链再一次套到她的身上,这一次不是套住她的脚腕,而是直接套到了她的脖子。 这一次,她没有任何抗挣,她象一只狗般被那女牢头牵了出去,在府衙的门口,已有一辆囚车在等着她,她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她觉得抓住了救命稻草时,反而是让自已陷入更深的泥潭! 不,这一次不仅是自已,很可能还赔上了申家! 一路上,车子摇晃得历害,她被迫站着,因为她脖子被卡在囚笼之外。看着每日她走过的大街,熟悉的影象一点一点的在她眼前往后退,她脑中昏昏沉沉,她已经无法思考,接下来,她到底还要面对什么。这一刻,她只想这一路永远不要走完—— 到了行苑的大门,云泪的坐轿先停了下来,吩咐女牢头,“你不必进苑,把她脖子上的东西暂时卸了,免得在苑里引起旁观。” 女牢头领了命,打开囚车,又开了链锁,瞥了申皓儿一眼,叮嘱一句,“你最好老实些!” 她则如行尸走肉地点了点头。 一路花红柳绿,两道身影,前方是云泪,走得不急不徐,后者则象一只病痪痪的小狗,毫无神彩地拉耸着脑袋。 一路上,遇到的丫环婆子纷纷投以怪异的眼神。 最后,她被领进了一间大堂,四面通敞,视野极开阔,可看到外面竹苑中不少妙龄丫环往来不停。 云泪本想领她进内堂,却发现她身上浮着一层异味,便招了个丫环过来,“带她去弄干净!”又对申皓儿道,“里里外外都洗干净,你只有一次机会见景王!” 申皓儿脑子依然游移混顿,一时想不明白,见景王和沐浴有什么关系,她明明早上刚洗过,衣裳也是新换的。 “你身上酸臭味太重,连我都闻得到,更别提景王殿下!” 这一日,申皓儿的心起起落落了几回,脑子已经无法正常思考,听了后,只傻傻地应了一句,“我晕车,所以吐了,漱漱口就行,衣裳不脏。” “你应是失禁了!”云泪说完笑了笑,不再理会她,进了内堂。 旁边的丫环马上开口,“这位姑娘,请随奴婢来!” 申皓儿最终见到顾城风已是夕阳西下,她被领进了内书房,带着薄荷的熏香渺渺,白色透明纱帐,璃琉珠帘挂幕将内书房一分为二,隔着珠帘,隐隐看到一个白衣男子负手站在窗边,她轻轻跪下,谨声开口,“臣女申皓儿见过景王殿下!”这一次她没有自称大魏护国将军之女。 “申七小姐,清醒了么?”帘后传来一声温润如珠玉的男子之声。 申皓儿想起方才奴才们给她准备的冷水,了然地苦笑,伏首而拜,“臣女有罪!臣女不知天蚕衣是苍月皇家瑰宝,求景王殿下恕臣女愚昧!”申皓儿到底是名门仕家女子,之前是过于慌乱,而经过沐浴期间的慢慢思考后,她已冷静下来。 人在最混乱时,冷水确实能让人冷静下来。 这天蚕衣是百年前归属于苍月皇家,但岁月变迁,谁知道究竟是谁盗了皇陵,取出了这一件天蚕衣?这百年间,这件天蚕衣又转了几手,只凭着最后申氏一族拥有就断了申家的罪,那千古以来,多少帝王的随身葬品流落民间,又当如何查究? 论罪,就论在她并不知天蚕衣是苍月皇家瑰宝,可俗话说得好,不知者不罪,堂堂一个权倾天下的景王又怎么会将这种罪落在她一个小女子身上? “依本王看,申七小姐还尚未清醒。”顾城风的声音缓缓接近,珠帘在挑起那一瞬,申皓儿控不住好奇之心,抬头看了过去—— 她的呼吸瞬时停住! 这是申皓儿平生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男子! 那一双眼睛——美!真的美!除了“美”字,她一时间想象不出该用什么来形容他。 只觉得一看就让人恨不得沉沦下去! 顾城风从雪白的冰绡衣袖中拿出那件天蚕衣,见申皓儿略微憋红的脸庞和迷乱的双瞳后,桃花眸内漾起冰雪之芒,“虽然大魏附属于苍月,甚至以我苍月的律法尚不能论你申家之罪,加上这亵衣也是百年前宝物,究竟是怎么落到你们申族,追源逐本,这也是难以公断是不是你申家所盗。只是这亵衣上的字,却足够让你申族从此永无安宁之日!” 顾城风故意将最后的讯息留置,成功地看到了申皓儿粉脸瞬间惨白! 顾城风声音好听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带着微微拉长的尾音,“说,这信息是从哪知道?” 那是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竟让申皓儿含羞带怯地一笑,柔声道,“是臣女兄长申苏锦!” “申苏锦?”顾城风嘴角慢慢绽开,当真是笑如春风,“真是申苏锦?” 他知道了什么?蓦地想起兄长申苏锦之前曾被人劫过,又想起申钥儿在苍月多年,她无法揣测申钥儿与景王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难道景王殿下早就知道申钥儿是女儿之身? 而他,神色间哪有半丝是兴师问罪?公子多情,说的分明是眼前男人的模样! “不,景王殿下,臣女说错了,一切是申钥儿做的,她是臣女的孪生妹妹!”而她,一时惊艳,一时又是忐忑不安,近退不得! 他的眼如云卷云舒,带着脉脉温情让她感到莫名的安心,甚至想与之亲近。 他的眼,又仿如让她看见曼珠沙华,一种只开在往生之路的花,带着魔力,蛊惑着她不敢半字虚言,否则一步之间便是往生。 “孪生?都说双生子有心灵感应,那你是否感应到你的孪生妹妹现在如何?” 顾城风的话让申皓儿打了个寒颤,神经末梢突生一种冰冷刺骨的疼痛,原本欲张口问:什么感应? 却在吐出来的一瞬间,生生地咽了下去! 若是五天前她遇见这男子,恐怕会认为是世间最美好的一种遇见,而现在,她已如惊弓之鸟! 她突然想起来,申钥儿回到大魏时,曾给了一面景王令符给申剑国,并告诉申剑国,这令符可号令苍月国景王身边的影卫。后来,她从父亲口中详细地知道,景王顾城风才是真正站在苍月权力巅峰之人,不仅得到苍月国重臣的效忠,还拥有近三万的影卫,遍布苍月各个角落,搜寻着世间很多隐蔽的信息,有用的皆汇成总,等景王殿下的垂询。 她不知道景王是不是查到了一些有关申钥儿的事,但她不敢冒险,就如方才云泪所说,她只有一次见景王的机会,这个机会,她也知道,是唯一的生路。 她警告自已,宁可沉默,也不能在这男子面前有半分的谎言。 顾城风长身而立,缓步走到申皓儿的面前,见她全身瑟瑟发抖,却一字未吐,遽然伸手掐向了她的脖颈,“为什么你申家会用古灵巫术来对待申钥儿!”若之前他还怀疑申钥儿可能不是申剑国之女,但现在看到申皓儿那张与申钥儿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时,已然确定,她们存在着血缘关系。 “嘶——”申皓儿倒吸一口冷气,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手太冷,还是他的话让她太吃惊,她惊惧地瞪着眼前一张放大的脸,怎么可能,申钥儿身体所藏匿的地方那么隐蔽,还有古灵巫术,这是什么? 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渐渐用力,眯眼间,眸如桃花瓣一点一点闭合,眸中的瞳仁如冰刃,“半句虚假,本王就掐断你的脖子!” 申皓儿的呼吸越来越紧,眼前的视物开始模糊,挣扎无果后,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景王殿下,臣女并不知道什么是古灵巫术!” “不知道?”顾城风指尖蓦地使力,“半年前,你曾和田敏丽带着钥儿去申家老宅,!本王在老宅里找到钥儿时,地窖中的格局就是失传百年的古灵巫术!” 申皓儿美丽的面目扭曲起来,泛着一层青白的死色,“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古灵巫术,我决不敢欺骗……殿下,我只知道……母亲说那样会让钥儿……永远不会舒醒过来!”肺里原本空气越来越稀薄,她象失水的鱼儿把嘴张得大大的,极力地呼吸着。 “为什么要这样对钥儿?”以申钥儿的能力可以助申氏一族更加强大,相比起眼前的女子不知强了多少倍,同是亲生骨肉,纵是有偏爱,又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差距? “为了,是为了六哥,”这一刻,申钥儿感到自已离死亡如此之近,她视线所及甚至开始变得扭曲,她用力地吸了一口气,不敢犹豫半分,并简明扼要地切入要点,“娘说钥儿出生时的时辰……与六哥天克地冲,把六哥……压制住了,所以,六哥才会……昏迷。只有让钥儿……不再醒来,六哥就能好了!” 在苍月大陆,有些孩子出生时,尤其是女儿,一旦生辰八字与府里的长辈或是嫡子相克时,多数会被遗弃,或是养在乡间,或是被送进佛堂。 而申氏一族显然更狠,不仅将申钥儿自小扔给灵碎子,在她所学有成时,又将她以申苏锦的名义送到秦邵臻的身边。 在当时的情况下,这无疑是让年仅十一岁的申钥儿去送死。 显然申氏一族的人没想到申钥儿能护住秦邵臻,让秦邵臻避过无处次的刺杀和毒害,最后不仅蠃得对手的尊重,还名扬天下! 所以,申剑国夫妇在时机成熟,将申钥儿从苍月招回,想借用古灵巫术让申钥儿永远沉睡,以图申苏锦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取代申钥儿。 但是,顾城风马上捕捉了一个重要的信息,“你和申钥儿既是双生,就算古灵巫术上有记载出生时辰的相冲相克,又怎么会断定与你六哥相冲的是钥儿,而不是你申皓儿?” “回殿下,钥儿……她不是母亲的亲生骨肉,她……她是……咳咳咳……”申皓儿虽然感到顾城风的指间微微松开,但一直处于呼吸困难的情况下,鼻端里终于被她吸进一口气,却也被呛得直咳! 顾城风收回手,双手负于身后,冷冷问,“接着说!” 因为呼吸受阻太久,申皓儿头昏脑涨,双眸泛红,她早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仍是咬着菱唇勉力说道貌,“臣女的母亲有一个双生妹妹,叫田敏文。” 顾城风那一双桃花眸温柔地看着她,浅浅掀动嘴角,“钥儿是田敏文和申剑国之女?” “是,我和妹妹是一起出生的。”申皓儿再不会被色障迷花了眼,她蕴着无尽恐惧闪着惊魂不定,她瑟缩地后退几步,唯恐眼前的男子在笑谈间陷断了她的脖子。 幸好,顾城风只是伫立不动,并不上前逼近她,在她感觉到安全距离后,方偷偷咽了一下口水,“妹妹是早产儿,才七个月就出来,姨妈难产而死,父亲就对外声称母亲诞下双生,钥儿比我迟了半刻时,所以,我成了姐姐!”其实她很不明白,明明申钥儿是早产儿,出生后却拥有健康的体魄,而她的身体却天生弱质,若不是母亲对她疼爱有加,十几年的呵护,精心帮着她调养,她只怕到现在还要常年卧床。 “田敏丽?”顾城风瞥了一眼申皓儿,知道她已不敢虚言,只是田敏丽这个人,四海影卫都没有查到。 一对双生姐妹的故事就很老套!难得的是,申家竟能做得如此滴水不漏,包括申钥儿如此精明的人都不知道自已的身世。 而申皓儿方才称田敏文为姨妈,而不是姨娘,从称呼中可以窥出这里面存在的一些隐情。 除了之前他们并不知道申钥儿并非田敏丽所出外,据西海影卫传来的消息,申剑国和田敏丽夫妻二十多年,申剑国的子嗣皆为田敏丽所出,可以探出田敏丽专房专宠之至。 由此也可知,田敏丽妒心之重,防患手段之狠,否则,申剑国的几个妾氏不可能多年无出。 可惜——田敏丽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最后被自已的孪生妹妹给撬了墙角,还在自已怀上身孕的时期!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申剑国并不曾纳田敏文为妾,而田敏文至临盆都无法得到正式的名份,也可以看出申剑国对田敏丽有所不同,而对田敏文只是一时贪新,更可能是田敏文有意勾引,这无形中更加剧了田敏丽对其妹妹的恨。 难怪田敏丽对申钥儿无情狠戾至此,田敏丽为了报复,很可能故意以申苏锦与申钥儿的八字相冲为由,让申剑国默认了田敏丽的所作所为。 只是可怜了申钥儿,为了申氏一族鞠躬尽瘁,连亲生父亲也放弃她! 顾城风静寂极久终于冷漠地开口,“带她出去!” 在申皓儿还不明白何义时,眼前一晃,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她的面前,申皓儿眼皮重重一跳,脑子里晃过那张烧得滚烫的钉椅,本能疾疾后退一步,仓皇跪下求道,“景王殿下,我都说了,都交代了,求景王殿下饶了我吧!” “走吧,我会教你接下来怎么做!”叶明飞提了她的后脑勺的衣领,象抓只小鸡似地就消失在内书房。 一局棋走到了这,叶明飞会让申皓儿代表申家认下所有的罪状,光凭着把持苍月三分之二朝臣把柄的这个罪,就足够让申氏一族成为过街老鼠,永世别想入苍月一步。 但是,这显然不是申钥儿的目的,她的目的似乎是要吸引申剑国和田敏丽踏进燕京,所以,这申钥儿供出的罪,他暂不会公布于天下,他会命叶明飞好好保存,以备将来有用。 顾城风抬起手,缓缓张开手中的一张密函,眸光落在“第四策”,嘴角勾起一抹弯翘的月牙弧,“贺锦年,你究竟想干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1 他竟怀抱她入城 苍月帝都燕京城,原是苍月大陆的历史名城燕北城,风光富丽,为南北的交通枢纽。先祖皇帝顾奕琛统一了苍月大陆后,将其立为国都,改名为燕京。 此时已春末夏初,繁花似锦,正是纳清风台榭开怀,傍流水亭轩赏心的好时节。 顾城亦一身明黄朝服拾阶而上,登上了三层城墙,居中站立,居高临下地环视城下的众臣和百姓,而帝王身后两排站全是后宫妃嫔皇子公主,及重臣内眷。 城门下,数千名的禁军隔出一片禁区,文武百官一身紫色朝服分别立城门两旁,禁区外,人山人海的百姓翘首以待,个个都想见识一下传说中被景王殿下带回来的大魏女子! 众人跪下叩首,齐声直响彻云霄,“皇上万岁万万岁!” “平身!”顾城亦一派从容坐下来后,方示意城下的众臣及百姓起身。 妩妃娘娘被赐坐在帝王身边,虽然按祖制,不能与帝王并肩,所以,她的靠椅偏后移一步,但她却是城上唯一一个头顶幡旗伞盖的人,就算是高贵的顾铃兰,也只能坐在阳光下,被晒得满脸通红。 “铃兰,热了吧,到皇嫂这里坐坐!”张晴妩微微侧首,但她的眸光并不是落在顾铃兰身上,而是带着略为讥讽的深意瞥了一眼韩昭卿,而后转首向身边的人掩嘴娇笑,“皇上,依臣妾看,这天空也太不作美了,昨儿还是凉爽的天气,今儿却万里无云,日头毒得象三伏天。” 站在不远处的凤繁星偷偷地打了个冷颤,这女人撒娇也是要看年纪的,这般嗲着说话,眉飞色舞七情上脸的表情,眼角的皱纹齐齐上阵,看了实在令人想笑。 “皇嫂,我不热,再说王兄也快到了!”顾铃兰不以为意,眸光却有些担心地看了身旁韩昭卿一眼。 虽然她从不相信她的景王哥哥真的会从大魏带回一个女子,一路同寝同食,但帝王若没有把握,怎么会设下这么大的场面,一定消息来源极可靠! 张晴妩又侧首瞄了一眼韩昭卿,一身洁白的罗裙,衬得她那张美得不真实的脸竟象是冰玉雕成。 在这样的初夏,正午的阳光还是有些毒辣,所有的人包括自已的脸上多少有些汗渍,偏生这位美人当真是玉质冰清,晒了半天,没有一丝的狼狈。 反观顾铃兰身边的另一个美人凤繁星,一脸烦燥地拿着帕子急煽,那媚眼几乎是眯成了新月。 “皇上,景王殿下若是看到韩小姐这样的美人晒黑了,我们这做兄嫂的可就罪过了!不如,让她们往前站一些,也好躲些日头!”张晴妩欣然一笑,一副贤良淑德的口吻,“皇上您看如何?” 林皇后归皈后,原本她以为中宫之位如探囊取物,谁知前几日母亲进宫,曾暗中提醒,让她多加留意皇上有纳新人为后的意向。 更指,近来韩家动作频频,以韩昭卿的美丽,难说帝王不动心。所以,她心生的窥测之心,亦同时提醒,这韩美人是名花有主! “爱妃说的是!”顾城亦微微侧首,扬了扬手,“铃兰,过来坐皇兄这!” 太监忙上前端椅子,顾铃兰便拉了左右的韩昭卿和凤繁星两人,站到了帝王身后,“皇兄,臣妹不能坐旁边,不合祖制,臣妹还是坐后面吧,借皇兄的仪仗挡挡日头便是了。” 张晴妩见顾城亦的眸光压根连瞟都未瞟一眼韩昭卿,心中暗暗欢喜,在韩昭卿落坐后,朝着她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 凤繁星捕捉到了张晴妩眼里一抹闪过的讥讽之色,微微一愣,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心中窍笑:这醋也吃得太早,压根没影的事,还就防上了。 如今她的昊王府热闹非凡,每日迎来送往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昊王府卖给了开窖子的人,知道的人刚开始还有几分忌惮不敢去看看究竟,过了几日后,发现来来去去的人都相安无事,这下,城中半数的人都本着好奇之心要去昊王府的兰桂坊听听戏,看看表演,顺便查探一下昊王府和兰桂坊睦邻友好的情况。 这一来,有些消息多多少少也落到了凤繁星耳中,比如国一日不可无后,皇上要封后,皇后人选很可能从仕家里挑选,朝庭中有适龄女儿的大臣开始频频活动,而她的闺中密友韩昭卿摆在了最热门人选之首。 她和顾铃兰听了权当一笑,韩昭卿喜欢了顾城风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个流言,说景王殿下喜新厌旧,从大魏带回一个女子就放弃了这么多年的感情。 向来,流言止于智者! 而一旁的张晴妩自认为打蠃了这一场微妙的女人战争,身为后宫花瓶类的女子的劣根性又浮了上来,开始打击落败的情敌了,她故意站起身,手挡了挡太阳,眯眼瞧着前方看了一阵后,轻轻叹道,“皇上,臣妾实在好奇,这能让景王殿下亲自迎回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臣妾可听兄长说了,这一路,那大魏女子就没离过景王的专驾,便是前日景王在燕南城歇一晚,也听说那女子是被景王殿下亲自抱到行苑,这等厚宠真是前所未有的事!” 回首时,果然见韩昭卿脸刷地一下全白了,张晴妩目的达到,兴灾乐祸地坐回了原地,心中窃笑,苍月第一美人,装什么高贵,这不,马上就成弃妇了。 “爱妃莫心急,坐下等,不消一刻时便到了!”这话顾城亦爱听,虽说他心里知道张晴妩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可他不介意,后宫的女人蠢总比精明好。 顾城风不是凯旋归来,何以他一个帝王劳师动众,让一朝众臣和后妃来迎他入城?这演戏和看戏的其实心里都有数,不过是借着这个台面,逼着顾城风把他车驾内的女子亮出来!。 为此,顾城亦明知顾城风什么时辰会到燕京城门,却故意提前两个时辰,让一帮大臣在艳阳下站着等! 朝庭的两朝重臣元老不是纷纷弹劾太子无德?劝荐帝王还政于皇家正统顾城风么?就让他们睁着眼看看,所谓的皇家正统,正坐在天底下最豪华的马车,一路招摇从大魏带回一个女人 凤繁星听了心里窝起了一团邪火,要说以她的身份断不能去冒犯妩妃,可现在这女人指桑骂槐的是她的好友韩昭卿,便如揪了一把她的神经,媚眼一弯,便故意压低声音对顾铃兰道,“你那王兄真敢带回一个大魏女子,我凤繁星就劝卿儿不理会景王殿下,我们卿儿可是苍月第一美人!” 顾铃兰挑了一下眉头,她对张晴妩没事挑刺也极不满意,马上配合,“王嫂放心,我是不会护着王兄,我又不是只有一个兄长,这不还有皇兄么?只是到时候卿儿就麻烦了,只怕晋安国公府的门槛都要被人踩扁了!” 这话意味不明,听在各人的耳朵里联想出不同的意思。 到了张晴妩这,自然是听成,韩美人没了景王殿下,还有皇上。瞬时心里就象被猫爪抓过一样,又疼又痒,一双杏眼直勾勾地朝着凤繁星瞪去。 凤繁星马上回了一个千娇百媚的笑,脸上张扬的全是青春,蜇得张晴妩眼疼。但后宫女子再蠢,唇舌也能炼出三昧真火,马上装着一脸不知情的模样问,“星王妃,本宫听说昊王府如今开了窖子,这可了得,你这不是引昊王弟以身试法么?这苍月可是明令朝庭重臣是不得嫖娼,你可得看着点。” “皇嫂放心。”凤繁星身子微微探向前,似笑非笑间,语声中蕴着川西女子春涟柔媚,“这娼不娼的不过是个名份有没有的问题,给个名份就是妾,嫖也嫖得算正统。我们昊王爷胸无大志,素日不过是喜欢玩个女人而已,我这做王妃的岂能剥夺他唯一的嗜好?” 这话直听得众人张口结舌,让原本听得热闹的帝王也禁不住开了口,“星王妃这一番见解,朕倒是第一次听说!” “本来就是,这红楼女子呀,也是分上下等的。下等的自然是赚够了,从了良,依附男人而生,男人贵,女人贵,男人贱,女人也贱!上等的,赚个盆满钵满,遇到真正的好男人方嫁了,遇不到就孑然一身,落得个自在,谁的脸色也不看。” “娼门里的能遇到什么好男人,星王妃,你以为这是在戏台上?”一边的庆安公主突然就插了句话,笑容里浮现嘲讽。 她原本没什么兴趣,她心里头挂念的是贺锦钰,近来闹得历害,直嚷着腿疼,但太医找了几次原因,都看不出哪毛病。 这正心烦着,还要听这一群女人无聊地啐嘴。 “就是,还是庆安有见地!”张晴妩马上向庆安公主投以微笑,突觉一阵清淡细腻的香风袭来,转首时,凤繁星已站到她的边上。 凤繁星神色正然地从张晴妩的胸口出挑了一丝落发,朝着她晃了晃,然后笑道,“妩妃娘娘,这你可别小觑,这戏台上唱了一千年的,总归不会是都假的吧,谁知道呢,或许那兰桂坊里啥时候窝出个金凤凰。”正当旁人听得津津有味时,凤繁星不着痕迹地将掌心中的一个珍珠梅花扣按在了张睛妩的胸口之上! 那根珍珠梅花扣原本是嵌在顾铃兰的头发上,在梅花的后面有一根长达半寸的细针,是用来固定作用的。 此时扣在张晴妩的胸口,稳稳当当的——果然这女人的胸口全塞了棉花。 今儿张晴妩穿了一件深紫色的宫裙,款式也没什么出奇之处,但那爆涨的胸口几乎晃花了凤繁星的眼,不会吧,记忆中不过是个肉包的大小,从闱场回来不到一个月,一下就波淘汹涌了?都近三十了,生了个女儿,胸部还能再次发育?她才不信! 方才有意思地探向顾铃兰说悄悄话时,就偷了顾铃兰头上的珍珠梅花扣,这种珍珠梅花扣的首饰在苍月用的人多,恐怕连男人都知道这梅花扣的后面有一根长针。而这种针能稳稳当当地插在一个女人的胸口却不见肉,可见这衣服和皮肉之间隔了多少的距离! 而这个珍珠梅花扣的位置也插得刚刚好,以张晴妩的视觉,根本无法发现,因为那梅花扣的位置适巧她的“波涛胸涌”下方,而于别人视角,却是太醒目了! 就算是张晴妩事后发现,又能怎么样?就算怀疑到她头上,“脏物”却是顾铃兰的,她敢对顾铃兰兴师问罪? 她就是给韩昭卿解气的,要不然,她才没空跟他们探讨这些无聊的话题。 目的一达到,马上正襟坐回原位,随即朝着韩昭卿扮了个鬼脸,用嘴形无声地道:一会我给你出气! 韩昭卿感激地回以一笑! 这时,城楼一角的最高处的钟鼓响了起来,人群开始喧哗热闹起来。终于在大道的尽头,看到一辆艳红的马车奔驰而来。 “皇上,来啦来啦!”张晴妩第一个站起身,挺着胸膛连声娇笑着。 “嗯!”顾城亦站身起,朝着一旁的大臣家眷笑道,“众位若不避嫌,亦可随联一同下城楼,看看这传说中的大魏美人,如何?” 众贵妇自然陪笑迎合,齐刷刷地站起身时,凤繁星突然“咦”地一声,“这是什么?”眸光定在了张晴妩的胸口之上。 众人不知什么情况,自然眸光随着她的眼线瞧去,这一看,先是静静地,似乎大家一时间只觉得奇怪,脑子里正在分析这到底是哪一种情况? 从不曾看到有人将头饰当成胸花佩戴,而胸花,也从不见有人戴在胸口之下。 “怎么啦,这衣裳也是寻常,哪入得星王妃的眼了?”张晴妩纳闷地低下头,稍稍查验,只道是自已衣裙有什么地方不妥之处,但稍查验,没发现哪里不对劲。 顾城亦眸光眯了一下,眸光透出精湛地锋芒蜇了一下凤繁星,却并不支声,甚至不圆场,直接扔下张晴妩,甩手走下城楼。 张晴妩刚想跟上前,她的女儿顾宝茹怒红着一张脸,冲到她的身边,一把从她的胸口拿下那颗碍眼的珍珠梅花扣,狠狠地掷在地上,阳光下,那根明晃晃的针直直有半寸长,众人恍然大悟般地闭嘴了嘴巴,把到了喉咙边的笑声给强行压了下去。 可还是有一个,也不知是哪个命妇竟是控不住地笑了出来。 在肚兜的夹缝里做一层胸垫,这原是从兰桂坊里传出来,一下就风靡了整个苍月,如今苍月的贵族仕女也开始学着这种穿法,让自已的体形更加完美。 所以,妩妃娘娘用加隔垫的肚兜也不奇怪,但能容得下这么长的针还毫无所觉的,众人却是第一次看见。 “这——这是谁弄的?给本宫站出来!”张睛妩的脸瞬时变得酱青,怒问嘶吼间,控不住的气息化为雄雄烈火,致胸口之处的“波涛”起伏更大,惹得一群命妇神情绷得更紧,那想笑又不敢笑的神情更是刺得张晴妩无地自容。 一些成年的皇子和各国的质子脸上皆露出尴尬的神色,个个低了头当作什么也没看见,就下了城楼。 倒是太子顾容升停住了脚步,虽然林皇后走前,托了宫中的一个老嬷嬷传话给他,让他从此后多向贺太傅学些有用的治国之道,人前少言更不要妄语,不要让人捉了把柄,可他跋扈习惯了,在他的潜意识中,张晴妩是他母后最大的敌人。 他认为母后被逼出家,肯定与张晴妩有脱不开的关系。而她的皇姐顾宝嵌自从闱场失贞的事传遍苍月大陆后,被他的父皇责令囚在了泽恩寺。 泽恩寺是什么地方,只怕每一个皇族子弟都会知道,那里所囚的全是犯了事的皇子和公主,传闻中,被囚进去的人将一生与清灯古佛相伴,他的皇姐才十六岁,这不等于完全毁了? 这时见了张晴妩狼狈的模样,马上用最纯的的声音问,“妩妃娘娘,您的胸脯里面塞了什么呀,这么历害,针都扎不进去,能不能让本太子瞧一瞧,敢明儿本太子也做一幅,那将来谁要是用暗器伤本太子,就不怕了!” “噗!”凤繁星笑了,她第一次觉得这小魔星这么可爱! 这下那些原先忍住笑的人,也没忍住了,压抑的笑声从人群里悄悄地传染开。 也不能怪这些人忍不住,皇上都负手不理,分明是不给妩妃娘娘面子! 可既使是再压抑再小声的笑,传到张晴妩的耳朵里也是刺得她耳膜发疼,她看着从人躲闪的眼睛时不时地落在自已的胸口之上,仿如那些眸光都化利利刃,刮着她胸口的衣裳,一丝一缕地剥下,把里面的棉絮挑了出来,让她成为苍月国有史以来最大的笑话! 而她的枕边人,明明皆看在眼中,却公然抛下了她! 她全身战粟着,抬起泛着血红的眼眸狠狠地看关顾铃兰身后的凤繁星,如果她没记错,方才凤繁星曾触碰过她的胸口,可她苦于没证据,只能气喘息息朝着凤繁星厮叫,“大胆,你敢冒犯本宫,是活得不耐烦了!” 顾铃兰感到身后的凤繁星轻轻用指间戳了一下她的屁股,马上会意,上前几步,从地上捡起珍珠梅花扣,一脸急色地喊冤,“皇嫂,这……我珍珠梅花扣是我的,但我也不知道是如何跑到你哪!皇嫂,铃兰发誓这不是我故意的。兴许是上城楼时,皇嫂曾与铃兰并肩而行,这珍珠梅花扣或许就是那时不慎掉下的!” 顾宝茹虽然年纪小,却很精明,她上前扶了一把张晴妩,轻声道,“母妃,父皇在城下,女儿还是陪您下去!景王叔的坐驾马上就到了,女儿陪你去瞧瞧那大魏的女子是什么模样!” 她是旁观者清,这事能查出个结果才怪,再呆下去,也是丢人现眼!倒不如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开! 众人一瞧,果然那马车已近! 站在城门左边下角的候着的贺锦年神色木然地看着前方,灵魂仿佛不在这里,空洞洞地好象飘到另一个时空。此时的她,说不清自已内心的感觉,这种体会甚至无法借用言辞来形容,她只知道,申皓儿来了,她会执着地狱审判官的长鞭挥向申氏一族—— 同时,她看着自已前世的肉身一步一步地在接近自已,目光里透着祭祀的庄严! 既然顾城风能带回申钥儿,说明他已经知道了申钥儿才是真正的申苏锦,那么,今日她就要让申钥儿这个名字永远刻印在苍月百姓的心中,数于申苏锦的荣誉,她要一点一点的收回! 她要让站在皇城上与众皇子一起等候的秦邵臻知道,这么多年护着他的,为他九死一生的人是申钥儿!尽管这一世秦邵臻知道这一切已毫无意义,但前世中梗在胸口至死也没有道出口的委屈,终于可以悉数全番放下—— 而她的姐姐,申皓儿,为了鸠战鹊巢,和郭岚凤一起阴谋策划,终有了今日千里迢迢来接秦邵臻回大魏一行,可惜,她申钥儿重生了! 既然她如此迫切地想要取代申钥儿,如今心心念念地想与秦邵臻并肩而站,那她就成全她的姐姐—— 贺锦年给她的第四策冠上一则典故:古有花木兰代父从军,今有申皓儿续成夙愿! 马车来的速度很快,停时却很稳,景王的护卫齐齐下马,一脸肃穆地站在马车后面,当马车的帐帘揭开时,帝王已步下城楼,站在了城门前方的三丈处,等着景王殿下携美人下来三叩九拜! 令所有人意外,包括顾城亦也没有料到,顾城风竟丝毫不顾不利的流言缠身,他竟怀抱一个白衣女子步出了马车—— 他与怀中的女子竟是一样的白衣,一样镌绣着繁复不知的章纹衣襟和广绫长袖,基至那女子长发亦如他一样用一根白色的玉带绾着,轻风卷起他们的青丝玉带,在金日暖风交缠漫舞,如一轴画卷! 那一瞬,天地化为零! 韩昭卿全身一震,心瞬间竟像被什么利物一剜,然后挑起皮肉,深深钝钝的疼,再也迈不开原本想追逐过去的脚步! 凤繁星一把捉住韩照卿的手,从她的手心里感觉到了她的冰冷和恐惧,心中涩然。这世间再超脱的女子也断不开男女爱欲,美人又如何?纵能倾城!倾国!却倾不了想要的一颗人心,亦是妄然! 另一边的顾铃兰悄然搂住了韩昭卿的腰,象是要将身体和力量悉数传于她,“卿儿,别伤心,你有我和星儿!” “卿儿,我不会劝你,更不会安慰你,让你盲目相信他。或是告诉你,你看到的一切也许是别有隐情。可是,我希望你能把腰挺直,把泪收回去!”凤繁星发了力的捏着韩昭卿的手心,声音透着冷硬,“女人要是不对自已狠心,就轮到男人对你狠心!” 刚说完,耳畔传来一阵男子的热息,“星儿,本王可从不曾对你狠心!” 臭不要脸的——嫖客! “客官?”凤繁星倏地换上了一脸的笑,转首对身旁一脸厚颜的顾城军狂颤恍如小扇子的眼睫道,“您是要听小曲还是看歌舞!” 又是这一句!又是标准老鸨的表情——顾城军苦起脸,“星儿,本王想你了!” 凤繁星脸象变戏法般沉了下来,冷冷地斜瞥着顾城军,“昊王爷,老娘说过了,你要是敢近我一丈之内,老娘就当众脱光衣服!” 话刚落,顾城军如轻烟,被一阵风吹过,无影无踪。 顾铃兰嘴角直抽,瞪着凤繁星轻轻骂道,“死丫头,你就不能换个方式?拿自已声名来损,这要是旁人听了也不知会传成什么样!” “传呗,我可懒得跟他废唇舌,一招制敌就行了!”凤繁星千娇百媚地侧首而笑。 “你就得瑟吧,你不过是仗着他宠着你!”顾铃兰撇了一下嘴,搂了搂一旁的韩昭卿,“瞧,有些人就是得瑟!” 凤繁星静了下来,宠?她如今最恶心的就是这个字眼,偏偏这些事就算是说出来,别人也只会当她是矫情,可男女之间,就象是饮水,冷暖自知! 凤繁星和顾铃兰的斗嘴并不曾打散韩昭卿沉郁的心,她只是反手握住凤繁星的手,哑声道,“星儿,铃兰,还好,你们一直在我的身边!”昨夜父亲晋安国公直言,一旦景王的流言被坐实,那家族就会送她入宫选秀。 在苍月仕族的眼里,大魏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附属之国,大魏的女子既使嫁入苍月,极少能为嫡妻,而顾城风如此张扬地带回一个大魏女子,不亦于煽了晋安国公的脸。 更殇的是她的心! 没有人去注意这一段小插曲,所有的人的眸光皆落在顾城风怀中的白衣女子身上。 若细看,这女子身上的衣袍应是男子的款式,只是她脚上干净柔软的绣鞋让全城的人一眼辩出,这是个女子。 所有的人心中都在批判,这大魏女子毫无廉耻,竟敢在这种场合,还亲腻在景王的怀中! 而在百姓的心中,谪仙一般存在的景王殿下,太让他们失望,怎么能这样优厚对待一个大魏女子呢?在苍月百姓的心中,大魏是个低贱的国度,更是个邪恶的国度,男人可以拥有女人也可以拥有男妾! 尤其是两朝重臣,直是摇首垂叹,亏得他们还联名上奏帝王,希望顾城亦还政于皇氏正统,想不到景王顾城风如此不争气! 对着辅天盖地的叹声,顾城风不疾不徐地走到了帝王的身前,唇线翘扬,桃花眸里散尽美气,“皇兄,臣弟怀中的人,昏迷半年不曾醒来,遂不便行大礼,请皇兄恕罪!” “哪里,哪里!朕听闻景王从大魏带回一个女子,一路同寝同食,皇兄一时好奇,想早一点来亲见一下,到底是哪个女子能得景王的亲赖!”顾城亦故意勿略顾城风话中“此女子昏迷不醒半年”,他一脸亲和的笑,“果然是美人如玉!” 顾城风淡淡一笑,无限的雍容华贵,“说来皇兄对她不会陌生,她就是申苏锦!臣弟一路迎回来的是个值得天下所有人去尊敬的巾帼英雄!她,就是苍月隆庆五年武状元申苏锦!”一言激起千层浪。 “什么?” “什么?” 那是白衣女子是申苏锦?一个在最危险的时候,所有的人本能退开时,唯有她可以用胸口替主人挡住利刃的大魏护卫? 为了护主,她毫不犹豫地抢过顾城亦赐给秦邵臻的毒酒,再以冒犯的罪名身受五十杖责!那一年,她年方十二! 她为了护主,在别的护卫都殉职的情况下,以一挡百余人断后,让秦邵臻逃走,最后精疲力尽,还用手中的剑撑着自已倒下的身体,眸光杀机腾腾,不让人越过她定下的界线!那一年,她年方十三! 她赢得了尊重,在对手只要轻轻一击,她就会倒下的情况下,她最终赢得掌声。 苍历109年,她赤手空拳一举夺下武状元,以实力挑战苍月,告诉所有的人,想拿秦邵臻的命,问她手中拳头答不答应。 这分明是一个顶天立体的奇男儿,怎么会是一个大魏女子? …… “众位不必置疑,她的身份自有人来证明,请大魏护国将军之女申皓儿!”顾城风幽邃的眸中不见惊愕,似乎早知道群臣会有这样的疑惑,薄唇边至始自终勾勒出一条好看的弧线。 在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申皓儿亦是一身大魏仕家女子的宫裙地从马车后走了出来,半低着首,姗姗而行,至帝王身前,以最规范的姿势下跪,伏首,启声道,“大魏护国将军之嫡女申皓儿见过皇上,祝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题外话------ 明天是第四策详解~亲们猜猜,贺锦年会逼申皓儿选哪一条路呢?谢谢亲们的,谢谢海选票,谢谢鲜花、钻石、赠币、月票以及留言,最后,月向所有正版支持的粉丝们说:感谢你们的一路相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2 锦绣归途 “平身,起来说话!”顾城亦虚扶一把,脸上神情温和,“申小姐,你说说,你如何能证明此女是申护卫?” “谢皇上!景王殿下所言非虚。在苍月护在大魏皇子的确实是臣女之嫡妹,申府的八小姐申钥儿,她自小随师灵碎子,修习一身本事,因为是女儿身,所以,父亲让她女扮男装,以臣女兄长申府六公子的身份入苍月做了皇子的护卫!” “为何不送真正的申家六公子,却送一个女儿来冒充,申氏一族这不是犯我苍月天威?”帝王身后的贺元奇站了出来,语声质疑,“今日此举,若是为申钥儿正名,也应是由申剑国亲自出马!”去年他的儿女在大魏一死一伤回来,他曾委托大魏申家力查此事,可得到的却是廖廖敷衍几句,断在了流寇作案上! 以申家在大魏的朝野势力,断不可能会查不出一丝端倪! 而他贺元奇在大苍月是堂堂的太子太傅,一代大儒,门生近千人,伤的又是苍月国历史上最年轻的文状元贺锦年,凭这两样,申氏一族也不可能不尽心! 那唯有一个原因——申剑国知道凶手的来历! 可惜贺元奇一介文臣,门生也多数是书生文臣,无法凭自已的力量追查女儿的死亡真相。 贺元奇不待申皓儿回话,马上向顾城亦谨声道,“皇上,申护卫虽是大魏人氏,但他在苍月早已根植于人心,况且,申护卫也是我朝的武状元,有功名在身。这事事关他的真假身份,不能含糊半份,臣请皇上下函,让申剑国赴苍月,亲自解开申护卫的身份之谜!” “回大人,家兄自幼昏迷,所以,家父才不得不令臣女的妹妹申钥儿代兄赴苍月守护皇子!”申皓儿咬了一下唇,纵有千般不愿,还是按着昨夜云泪所教的话一字一句的吐出来,“父亲并不知道今日之事,只是申皓儿不忍自已的孪生妹妹为他人做嫁衣,所以,方请求景王殿下,给妹妹一个正名的机会。” 尽管给于申钥儿身份肯定的是堂堂的景王殿下,及申氏一族的人,但这消息太令人无法消化。 议论不绝于耳,多数的人都表示无法相信,直到一个声音响起,声音苍茫而无力,透着空灵,“景王哥哥,能让我看一眼她么?” 是顾铃兰,她眸光泛着红从顾城亦的身后站了出来,在顾城风的颔首下,缓缓地走到顾城风的身边。 当她越走越近,最后眸光无意扫到那女子足下白色无暇的绣鞋时,瞳孔剧烈一缩,立觉胸口被撞击粉碎,人仿若身落悬崖却还没坠落的,仿佛在一瞬间,她就会粉身碎骨! 顾铃兰的眸光并不落在顾城风胸口上的那张脸,而是轻轻地抬起那白衣女子的右手,当她发觉这一只手瘦得只余一层皮时,唇齿颤得更盛,她一点一点地掰开她的手指,细细地一根一根观摩良久后,两行泪悄无声息地流下,转身,眸中放空一切,仿佛对天说,又仿似对地倾诉,“是她,我认得她……她就是申苏锦!” 她没法向任何一个人解释,她是如何仅凭一只手就辩认出申钥儿就是彼时的申护卫,人与人之间,但凡有情,总会有一道仅属于两个人之间的记忆,于她,这一道记忆,就是当年申护卫手把手教她练吉它时,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之间的夹缝曾被断弦伤过,后来留下了一道浅浅微微凸起的疤痕。 “皇兄,臣妹不适,想先走一步!”她低着头,眸中水光颤动,积深许久的爱恋终于像泪珠般一滴一滴流淌而出。 “嗯,去吧,让星王妃陪你!”顾城亦颔首。 “谢皇兄!”顾铃兰强作平静,可她看去像个行动受到牵制的人偶,她左摇右晃几下方辩明了方向,尽管她膝盖软得快撑不住自已的身体,但她还是迈开了脚步,不做一丝的停留! 她并不在乎世人眼中的同情,更不在乎有人在暗中取笑,她一个堂堂的公主曾几次放言此生只嫁申苏锦! 她只是无法再留下来,否则,她会控不住自已的心,想去看看那张脸! 不要,她不看!她这一生,只想记住那一年夏天,在皇家猎场的望月台上,陪她吃了一夜桃子的少年。 “铃儿——”凤繁星拦住她,摇了摇她的衣袖,带动着那毫无反应的手臂,又焦急地唤一声,“铃儿……” “别担心,星儿!”顾铃兰竟是一笑,“我只是想找一个地方睡一觉!” “嗯,我陪你,昨夜我也是一夜没睡!”凤繁星孩子气的噘起嘴巴,大声嚷嚷,“昨晚打雷呢,还以为今儿一定下雨,谁知道竟是晴空万里,哎,晒死我了!”说完又转身朝着韩昭卿扬手,“韩美人,你要不要跟我们来?” “你们去吧,我等风哥哥!”韩昭卿亦回以一笑,只是眸底深处有暗绪在交织翻涌,虽然事情不是流言所纷传的顾城风喜新厌旧,让她不必再承受未过门就被遗弃的声名,但突闻申苏锦竟是个女儿身,她的心底勾升起一股模糊不清的无措感。 象是一种长在身上多年却从没有动静的瘤,今日却冒出了血红毒脓,她不知道,这个血红毒脓流出来是代表这个瘤的死亡,还是代表着她的身体已开始溃烂! 韩士棋站在远处悄悄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虽看不到景王怀中人的容貌,但凭借着申皓儿的容貌看,虽美,却不及自家妹妹韩昭卿八分,尤其是在风华气质上,韩昭卿无一不彰显着大国仕家女儿的风范,而反观申皓儿,举止言行畏畏缩缩,神情略显呆滞,大魏申家的女儿不过如此! 看来,流言真是误人,幸好他劝下父亲,不要急着把妹妹的庚贴送到宫里,否则,准是误了妹妹这一门好姻缘。 韩士棋微微整了一下衣襟,缓缓从群臣里走了出来,牵住发怔的韩昭卿走向顾城风,笑道,“景王殿下,今番迎回申护卫,是苍月国的一大幸事,士棋佩服,只是我这不懂事的小妹这两日担了不少的心,殿下可要好生安慰!” “城风哥哥!你别听哥哥胡说,卿儿知道城风哥哥做事向来有自已的主张,卿儿相信城风哥哥!”韩昭卿目不转睛地望着顾城风,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里,此刻正充满了真情期盼,也夹一丝杂微不可见的紧张,直使眼角有些泛红。 顾城风轻掠她一眼,露出明朗如月的神情,声音如往昔般温柔,“卿儿回来了?” 韩昭卿点点头,慧睫上浅刷一层雾气,“外祖母身体已无恙,卿儿挂念府中双亲,便提前回燕京了!” 苍月的朝臣看到韩昭卿素衣净洁,暖风下,长袂飘扬,周身散发一种令人怡畅的淡然之美,皆想,这才是与景王殿下相配的璧人。 再看韩氏兄妹神情如此寻常,分明是早知景王带回的大魏女子的神秘身份,由此可见,这景王殿下喜新厌旧不过是传闻。 庆安公主缓步上前,眸光温洵地落在申皓儿的身上,细细瞧了会,对顾城亦笑道,“皇兄,这孩子千里迢迢来苍月,为自已的妹妹讨一个公道,这种骨肉亲情,让臣妹看了深为感动。” 申皓儿唇角微微一挑,到了此时,这种场面话听在她耳中,真真是讽刺,她没有去看庆安公主,而是眸光悠悠探向城墙下那个鹤立鸡群的身影,多年不见,彼时的清瘦少年已如此挺拔,风神俊朗,她唇角终于绽开一丝虚弱的笑,“如今臣女的八妹昏迷不醒,为表申氏一族对大魏皇子的忠护之心,臣女请求皇上……”她声音渐渺,眼神陷入一片迷惘里,袖襟下,她两手死死绞住,她不知道一旦开了口,将来面对她的路应该怎么走下去—— “申小姐有话但凡直言,不必多虑。”顾城亦微一蹙眉,心中不悦,此大魏女子太无礼,圣驾当前,竞敢话说一半吞一半! 申皓儿咬了咬唇瓣,姝美的容颜上如盈上一层灰,“臣女请求皇上允许臣女代替妹妹申钥儿成为大魏皇子的护卫!”她已经没有了苍月大臣的罪证,她不知道她凭什么能带走秦邵臻,如果他回不了大魏,那她岂不是要陪着他质在苍月一生? 可是,她如果不按着叶明飞交代的话去做,她今日就过不了这一关!眼前的形式她无从选择,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拖延时再,再想办法联系母亲救她! 这一语,让所有人又吃了一惊。 庆安公主跨前一步,眸中带着惊疑,脱口而出问道,“申七小姐,你可知道质子护卫是什么身份?”各国的质子是皇子身份,尚且极少人能活过一年,何况是身边皇子肉盾的质子? 申皓儿隐抑悲绪,勉强一笑,抬首时,见所有人都以赞赏的眼光剥析着自已,精神倏时一振,挺起胸,颇有大义凛然之味,语声铿锵有力,“皓儿出身将门,自小父亲就教导,身为大魏子民,不分男女,精忠报国为本份。如今妹妹昏迷不醒,我这做姐姐的自然要替妹妹接着把她未完成的使命完成,只要大魏皇子在这一日,我申皓儿就是舍了性命也要保他一日!” 此时申皓儿满腔激情,倒浑然忘记她凭什么能耐去护秦邵臻,更不曾细思忖,对各国质子下毒手的就是眼前苍月帝王下的命令。 贺锦年笑容瞬时盛开如花,攒起在唇角直直平复不下,想不到申皓儿竟当众夸下海口。显然,这个闺中的小姐,以为所谓的质子护卫仅仅是象大魏的皇子伴读一样,左右相陪,或是如随侍丫环般照顾质子的饮食起居也就行了。 申皓儿不知道,申钥儿在苍月几年,多少次用鲜血护主,仅在第一年,她就身受三次重伤,同时,她的刀下也产生了无数的亡魂,树下多少的死敌,尤其是北蒙,将她一箭杀死七员大将,闯进主将战营砍下北蒙大汗的首籍的那一天立为北蒙历史上的国耻,一旦申皓儿做了秦邵臻的护卫,她就有可能曾受那些仇敌的疯狂报复。 当然,这些人一时不清楚申皓儿的底细,出于对申钥儿的忌惮,以为都是大魏申氏一族的女儿,又是双生子,申皓儿一定有其过人之处。 初时,对申皓儿一时不敢仓促下手,自然会花一段时间去打探虚实。 但不出几日,申钥儿的仇敌就会蠢蠢欲动,一旦确定申皓儿不过是个绣花针,只怕她熬不过三天,就会成为刀下游魂。 而以秦邵臻眼下的能力,自保有余,护人却不足! 所以,申皓儿一旦察觉到护卫原来是个舍命的任务,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向大魏的申氏一族求救! 申家,当年将年仅十一岁的她送到了苍月,做了一个弃子。是她逆袭而上,闯出了属于自已的一片生存空间。 如今,她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们的掌上明珠去步她的后尘,她倒是要看看,申家究竟何去何从,她倒是万分期待,将申皓儿捧在手心里疼的田敏丽的到来! 届时,申皓儿亲手签押下的申氏一族的罪证将会在苍月惊起滔天巨浪,她要申剑国夫妇,有去无回! 这就是她的第五策:请君入瓮,葬尽申氏一族! 顾城亦微微俯身,又是虚扶一把,满脸笑意,“虎父无犬女,你妹妹是巾帼英雄不让须眉,姐姐又如此凌然大义,大魏申氏一族果然不同寻常,看来灵脉之说确有其事,否则怎能英雄辈出!”他自然不拒绝,这对苍月来说等于还多了一个人质! 帝王说完便转首含笑朝对顾城风道,“景王,既然如此,那就随朕入城!”戏唱到这里,已是骑虎难下。 想不到他与一群的幕僚商量出的这一计策,倒变成鞍前马后为景王顾城风迎回申钥儿而效力!他顾城风不仅粉碎了流言,还一举成为迎回苍月英雄,为英雄正名的正义化身! 顾城风仿若未闻,他的眸光自始至终落在怀中人的脸上,现在申钥儿的脸色比起刚带回来时好很多,头发也开始慢慢地变得油亮,她睡得很沉,呼吸间,那唇瓣并不曾合紧,在一张一阖间微微地颤着,若婴儿般安静无害,他嘴角一挑,继而目浮笑意,犹如水一样的柔和轻净,“先祖皇帝曾经遗训,恪守节操者、百折不挠者、受诽谤而不发怒者、见利益不随便获取者、为天地英雄!先祖皇帝曾言:识英雄而重英雄,但凡肯赴我苍月国之门,朕不问英雄出处,所为何来,朕必令百官跪迎!” 众臣一愣,虽然在苍月,先祖爷顾奕琛已驾崩近百年,却依然在苍月大陆上被奉为神灵,他的话甚至会出现在科考之上,所以,站在此处的大臣皆熟记于心! 顾城风眸中仿佛蕴有冰色琉璃扫过众臣,最后落在太史令丁培达身上,“丁史官,可有此事?” 丁培达从人群中步出,朝着顾城风一揖,谨声道,“回景王殿下,太祖皇帝确实留下此言!” “即是此,皇上,依臣弟之见,今日申护卫荣归旧地,实受得百官跪迎!”顾城风一双眼眸沉笃若定,语气不容置喙。 “朕的朝庭命官如何能跪一个大魏质子护卫?何况又是一个女子?景王,你体得辱我天朝神威!”顾城亦抬头,修长墨眉敛着一层冷淡,仿似六月飞霜,“景王,在朕御驾之前,竟发话让朕的文武大臣去跪一个女子,简直是在挑战苍月的皇权!” 帝王的话很快引起共鸣,虽然纵观申钥儿在苍月几年的作为,她确实当得起“英雄”二字,但让他们朝着她跪下,这让他们无法接受! 顾城风笑如春风,桃花眸缓缓扫过人群,眼中的春风平息了众人低低议论之声,他一字一句凝声说出,“尽管她申钥儿仅仅是个大魏的质子护卫,又是女儿之身,可这里,谁敢说她不是英雄?她恪守节操,自始至终护着大魏皇子秦邵臻,无畏生死!她默默无名为家族牺牲一切,所得的荣誉皆被其兄所占,从不曾为自已正名。她虽是大魏子民,可她在苍月几年,不惧艰险,助苍月渡过多少次危机?救过多少我苍月的百姓?最后,今日本王想最后问一句,这里有多少人承过她的恩情?” “老夫承过申护卫天大的恩情!”崔炎洪站了出来,朝着景王深深一鞠,“当年老夫与北蒙两兵交战,老夫被身边宵小出卖,被困于蒙山以北,是申苏锦一人独骑闯进蒙营,先七星连珠,一箭射死北蒙大将军及身边的六个猛将,每一箭正中咽喉,令北蒙胆颤心惊,军心涣散,并独闯北蒙帐营,手刃北蒙大汗,振我苍月军威,老夫方得以脱困并一举反攻!”崔炎洪声音哄亮,口气斩钉截铁,城里城外的百姓几乎能听见他的话! 崔炎洪刚说完,竟率先朝着申钥儿跪下,深深一拜,“申护卫今日荣归故地,请受老夫三拜!一拜,苍月与北蒙之战局扭转,致最后我苍月大胜而归,老夫认为,申护卫功不可没!这一拜老夫替全体燕北十万大军而拜!二拜,申护卫助老夫脱困,保老夫晚节不受北蒙所辱,此恩,老夫永铭于心!三拜,老夫请愿苍天,让申护卫早已醒来,老夫定与申护卫痛饮三天!” 顾城亦一颗心倏地沉到了底,在他下旨让崔洪炎嫡孙子入宫为太子伴读之前,崔洪炎却将他的嫡孙扔到燕北大军,他就感到不妙,而现在,崔炎洪明里是因为受申护卫之恩而下跪,实则是对顾城风俯首称臣! 贺锦年闻言,俊美面目泛起微微红纹,心中自是略为羞愧,当初她可不是专程去救崔将军,确切的说是趁火打劫。 彼时秦邵臻的内功修练正至瓶颈,她听说北蒙大汗拥有一株百年灵芝草,可助秦邵臻一臂之力,于是她就在两军交战,北蒙的将士所有的茅头都对准崔炎洪之际,一箭射死对方的七名大将! 她确实是一马当先,闯进敌营,但她不是传闻中为手刃北蒙大汗,而是闯进北蒙的大汗帐中,抢了那株灵芝草,顺便砍了那大汗的脑袋! 她所谓的一战成名,其实是歪打正着! “老夫也曾受过申护卫之恩!”燕京提督韦铭志亦站了出来,缓步至顾城风的足下,掀袍跪下,“当年老夫的不肖子曾落于贼寇之手,是申护卫有勇有谋,助老夫破贼寇之营,亦保住了老夫唯一的血脉,这恩情我韦家永远铭记!” 贺锦年这下更觉得羞愧难当,哪是想救你儿子,其实这就是她摆下的计策,借机救了你儿子韦家的独苗,好让你家的韦公子和秦邵臻结八拜之交,靠着你燕京提督的大树好乘凉! “下官也曾受过申护卫之恩……” “老身亦受过申护卫之恩……” 贺锦年的头已经抬不起来了。哎,果然是人在做,天在看,做好事也得诚心呀! 这些人,她确实帮过,但动机并不良,最终的目的,是希望有一天秦邵臻归国期至后,这些人念着她曾救过他们的恩情,不劝荐帝王再质秦邵臻于苍月。 对这一些忠臣,她施以恩,而对付一些佞臣,借着兰桂坊,她早已准备好他们的罪证要挟! 其实,撕开一切假象,她是苍月国真正的大隐患。前世中,也是因为她舒醒后,助秦邵臻挡住了苍月统一天下的进程,让顾城风—— 想到这,她的心口仿似被重重一锤,又象是万千利刺穿进,疼得她差点叫了出来,她想起了,前世的顾城风英年早逝,比她还更早地离开这个世界! 还有那个梦,在忘川河上,他衣袂飘飘,静静地看着她,眸中仿似有着千言万语—— “景王,此言差矣!”庆安公主上前一步,笑道,“本宫相信,申护卫是个英雄,但是,先祖的遗训原旨是,英雄愿归我苍月,百官方能相迎,景王殿下,如今申护卫昏迷不醒,你又如何知道她的心意?” “恐怕是皇姐理解有误!”顾城风笑得温文尔雅,如春风拂面,说的话也是不紧不慢,语调和缓,“先祖帝遗训中是:英雄若赴我苍月之国门,此为赴,而不是投!”顾城风顿了一顿,眸光落向贺元奇,“不知太傅是如何理解?” 贺元奇神色淡淡,一脸的考究先帝文献原旨的神情,思忖片刻道,“景王殿下说的是!” 庆安公脸上虽镇定如常,心下却恼怒起来,坚持道,“本宫倒认为,此赴字实则为投,否则,不为我苍月效力,何以承得住百官跪迎?” 贺锦年闻言,从人群里步了出来,脆声道,“若是以投来设限,这已违背了恪守节操之原义,公主殿下,依锦年之拙见,先祖皇帝就是我苍月开国以来的第一个大英雄,既是英雄,则识英雄而重英雄,不问出处,更不问是否愿为自已效力!”他的声音还带着些童音,所以,虽反驳庆安公主的话,却让人听了并无冒犯之意, 贺锦年是文状元出身,在这次皇家闱场中又射出五箭穿羊,在苍月文武官员中已是名声大燥,尤其是年轻的仕家贵族子弟,更将他视为榜样,他的话,很快引起年轻一辈的共鸣。 庆安公主心腑在烧,脸上却依然淡得看不出一丝痕迹,甚至连眸色都不变,只是干笑一声,她想,她的夫君和名义上的孝子都在反驳她的言论,她再坚持说下去,倒显得她头发长,见识短。便后退一步,静静等着帝王发话,不再言语。 顾城亦冷然一笑,负手背对众人,看着天边的山峦。 空气如尘埃缓缓沉锭,又好像寒冬腊月结了冰似的,顾城亦额上浮涨的青筋缓缓平息,他知道这是大势所趋,回首时,笑意重新盈上眉眼,“既是此,一切按景王之意办!”。 “臣弟遵旨!”顾城风朝着帝王微一颔首,低头看看怀里安静的人,她的面容无喜无悲,仿似已被时光定格,他半俯下唇,在她耳边轻轻道,“大魏弃你,申族负你,以后,这里会是你的家,有我在苍月一天,我就护你安生一日!” 他紧紧抱住申钥儿,侧首对戴少铭道,“开始吧!” 戴少铭立即牵过顾城风的雪箭,顾城风抱着申钥儿一跃而上,马背上,他俯下身,轻轻嗅了嗅申钥儿鬓角,收紧环拥着她腰身的长臂,“回家了!” 戴少铭与景王几百的护卫同时上马,齐齐竖起矛戟,齐声大喊:“恭迎大魏申钥儿回苍月!” 语声响彻云霄,随着暖风飘向城北,在山峦间久久徘徊,一道声音刚刚落下尾音,众将的声音又拨起,一波一波地在山间回应,“恭迎大魏申钥儿回苍月!恭迎大魏申钥儿回苍月!” 众臣,百姓心情瞬时激昂,开始与众景王家将开始呼应,万余人同声喝唱,此起彼落,宛如惊涛骇浪,余声凛然,滚滚激荡在天地之间,久久不绝! 这时,从城门内步出一群白衣少女,领先的便是景王府梧晴雪身边的八大侍婢之一流红,她指挥着众人以最快的速度将鲜花辅出一条姹紫嫣红的路。 申皓儿缓缓抬首,看着高高地城楼!燕京,她梦想中的皇城,苍月大陆的权力中央,她终于来了,可今日却没有一丝喜悦,满腹的全是意难平,原以为她是挟着未来和希望来这里,却只见她最恨的人被一个更优秀的男子用鲜花和掌声迎接! “哥哥,我不明白……”韩昭卿的声音已掩饰不住地带着颤抖,她双目含泪,从风闻顾城风从大魏带回一女子开始,她那身上那层的笃信就被一点点,一片片地剥落着,此时已体无完肤! 经年的预感果然应验,原来,他的心底真的藏了一个人! 韩士棋冷冷注目前方,“要是谁能看懂他,父亲就不会屡劝妹妹入宫选秀!” 顾城亦嘴角依然含着淡淡的笑,明黄袖襟下,双拳紧紧握住,他目送着前方的顾城风一手执缰,一手环抱着申钥儿,稳步向前,在齐天的庆贺声中,一步一步地向城内走去—— 当顾城风抱着申钥儿一步一步地朝着城门内走去时,看着两旁的百姓和朝臣皆跪着相迎,贺锦年小小的身子埋在人群之中,谁也无法知道,这一刻,她多想流泪—— 纵是沉睡百年,能得以荣归旧地!亦算不虚此生! 是的,是旧地,不是故国! 抛弃申钥儿的是大魏和她的族人,而给予她荣耀的,让她名扬天下,受世人尊敬的是苍月,最后将她从冰冷的地窖里带回来的,携带着申钥儿走上锦绣归途,夹道繁华相送,却是她心中一直防范的顾城风。 城墙边,秦邵臻缓缓抬起面容,眉如冰霜覆盖,眸如万里雪原,望着远去辅天盖地的姹紫嫣红,墨染的瞳眸里微起波澜,像是泪水弥漫而过,“钥儿,请原谅我,是我护不住你,让你早早地离世,是我秦邵臻有眼无珠……我曾许诺过以江山为聘娶你,我食言了,如今,我把这个沾满你的鲜血的江山还与你,我愿一生为囚,此生埋骨于苍月……” 是的,时光回溯了,他终于颠覆了整个江山,换来她的重生—— ------题外话------ 申钥儿终于圆满了,接下来的篇章将进入男主和女主的互动、再推动剧情,把锦年的第五策逐步施行~公众篇章,月做了大量的伏笔,现在终于全派上用场了。 最后,感谢亲们持之以恒地帮月投海选票,月刚入不满一年,能踏上漓江之行,全是亲们的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3 百年凰宫 秦邵臻木然注视着顾城风的白色坐骑一点一点地淹没在人群中……薄唇意外一撩,似哀似笑,“钥儿,但愿你醒来后,愿意再看我一眼!” 尽管在大魏一年多的岁月,他没有认出她,但五年的相伴,他却了解她的性子,他知道,在大魏皇宫,她向他跪下求合离时,那是一种决裂。 后来,他亦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她的脸印上烙铁的那一瞬,他的心会如五爪掏心,痛得差点窒息。那是因为,他的灵魂在痛,可惜到明白时一切已太迟了。 在她受烙刑后,接下来几日,他一直混混噩噩,直到宗政博义从川西传来的消息,他终于找到了灵碎子的下落,他欣喜万分,他相信,灵碎子定有起死回生之术,他愿意付出世间任何一个代价,唤醒申苏锦。 当夜,他就马不停蹄地地潜入苍月,乔装进入川西,废尽周折方找到被姚氏一族囚禁了近五年的灵碎子。当灵碎子告诉他,申苏锦其实是申钥儿时,他一口血就喷了出来,心脏骤停,幸亏灵碎子医术高明,硬将他从垂死边缘救回,并引出了他的心蛊。 当他披星戴月赶回大魏皇宫时,申钥儿已带着六月离开,他疯了似的全城搜索,最后从医倌的人那里得知六月曾带她来这里求医,根据郎中的叙述,申钥儿的身体状况已不容走得太远,他断定,她还在大魏汴城。 望着人海茫茫,他突然记起,在他质在苍月时,两人最难熬时,她曾对他说过,如果有一天,她死了,请他将她葬在江河湖泊之中,她要随波而流,最终汇入大海,回到她的故乡。 他派出所有的亲信,找遍汴城湖泊的每一角落,大声呼喊着她,终于在星夜中找到她的下落—— 当他狠狠推开那紧闭的舱门时,尽管小小的船舱中无一丝的光亮,但他是练武之人,目视有过人之处,他一眼就看到了一对紧紧抱在一起的人——六月和申钥儿! “锦儿呀……我的阿锦……阿锦!”秦邵臻极快地掠至她的身边,单肢下跪将她抱起,他想马上带着她去找灵碎子,他相信,只要有一口气,她就能活。 他力道丝毫由不得六月反抗,便将她从六月怀中夺过,用力地抱进怀中。 他看着怀中的她,眼角四道黑血顺着面颊挂着,几天几夜的狂奔,看到的却是如此惨绝人寰,有那么一瞬,他的眼神近乎呆滞,“阿锦,你不要怕,我让宗政薄义带着你师父入汴城了,我带你去会和他们,我让她给你解毒,阿锦上,你不会有事的。”他既慌且乱,甚至连看也不看六月,就这样抱着她出了舱门。 六月并不阻止,死死地咬着唇瓣,他悄无声息地哭着,安安静静地紧随秦邵臻的身后。他想,或许,奏邵臻有办法救她。 申钥儿看不见,她甚至想开口都觉得是一种生命的消耗,“别把我和六月分开……”申钥儿的手茫茫然地向空气中摸索,咽喉中发出的声音时,喉咙象断裂一般疼痛,“六月,你在哪。秦邵臻,你把我放下来!” “钥儿,我在,我不会离开…。”六月的声音已干涩沙哑,他拼命地掩着嘴,怕她听出他的哭音,他答应过她——不哭!不哭…… “你放心,你师父这时候离汴城不会太远,我带你去会和她,或许今晚你就能和你师父相见!”他知道真相后,一路狂奔,跑死了几匹的汗血宝马,可灵碎子经过五年的地窖的囚禁生活,体力无法跟上,他只好命宗政薄义带她慢行一步,待他接了申钥儿后,双方在主干道上会和。 “秦邵臻,你放了我好么?我太累,太累,太累了……我把心都累烂了,我现在只想呆在一个能让我平静的人怀里,静静死去……”无关对错,她是真的累。男女之情也好,兄弟友爱也罢,她得到的从来不是幸福。 他闻言,双手痉挛神经质地想将她抱得更紧,却又怕弄疼了她,那样的力道收控得全身在颤抖,心里只想着,哪怕此刻翻江倒海,哪怕此刻天诛地灭,他也绝不松开,他小心翼翼地求着,“你放心,六月是你的朋友,我不会对他怎么样。阿锦,我现在知道你所有的委屈,等你病好,我就向你陪罪,现在,我们先治病好不好?” “阿臻,不用陪罪,我……不恨你,更不怨你。你吃的苦并不比我少。真的……不用浪费时间,让我平平静静地走吧!”她虚弱地摇摇首,冰冷干枯的手缓缓摸着他的脸,从眉眼,到高挺的鼻梁,最后触到一手扎人的胡须,“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当年在苍月对你许下的诺言,我已经做不到了……阿臻,你们相识相守相护五年,没有你,或许我也早已是顶白骨一堆,所以,我不恨你。可是,自从我入了大魏冷宫后,再美好的过往回忆也抵不过冷宫岁月的摧残,哪曾有一日的欢娱……想必……你也是一样。阿臻,我一直在想,若你我之间缘份仅仅是兄弟之间的情谊,或许能给我们带来幸福和平静,是我贪了些心……换得一次深一次的伤害,那不如彼此……放弃!” 那一瞬,血液停滞不前!视听全般退化—— 他搜尽枯肠,他想说,若要他割舍她,他就是连呼吸到的空气也会变成苦,变成荒,他泣,“我做不到,阿锦,我和你虽是兄弟,但早已超越世间一切的凡俗感情,我苍月那些年,无数次地梦想,若你是个女子,我秦邵臻必与你相守一生。可……就算你是男儿之身,你依然是我心中的唯一,永无法替代。阿锦,在我的心中,无关性别,你已是我生命的另一半,你怎么能让我放弃……”他的身子一阵抽搐,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带着奇怪破音的低吼,“为什么你从不肯说?阿锦,为什么你要让成为伤害你的罪人……”当着申苏锦的尸体抽打她,逼她向申苏锦下跪,几次掌掴,烙印,这些,全是他亲自下的命令。 “那是因为我……爱你,我……心疼你。阿臻,如果可以,我情愿你被隐瞒一生……阿臻,放了我吧,我很累很累……这一次,我会向孟婆多要一碗汤……”她嘴角露出微微的一笑,那笑象是死亡前的道别,带着无可名状的释然和解脱。 她的笑仿若要震碎他的心脏,他宁愿她恨他,也不要她如此宽厚他。颤抖的手指轻轻触着她脸上狰狞的疤痕,那些伤害的片段恍若车轮碾过他的心,原来,那一次次地无法言喻的心痛,并非是被人下了蛊,而是发自他灵魂深处的震颤。 “不放,死也不放——”小心翼翼的抱着她,怀中的她如一件千疮百孔,不断被撕碎又缝补起来的破布娃娃。他已经无力再去怨天了,他只是心疼……心疼!他此生拼了命去呵护去守护的东西,却就这样一次次被自已摔个粉碎,踩在脚底。 “好吵呀……”突然间,耳朵处轰鸣不绝,象是有人拿着大鼓对着她的耳朵猛敲,她痛苦地掩住双耳惨叫,“我的耳朵,我的耳朵……” “对不起,阿锦,对不起……阿锦,你别怕,别怕。你会好的!”她那破碎的惨叫声犹如划过他心间的一把利刃,几乎将他活活疼死,他朝外嘶声大吼,“把船划快一些,快点——” “阿臻,治不了,治不了……”她拼命地摇着首,急急地气喘,直到耳边的轰鸣慢慢地下来,她知道自已的大限已到,她强迫自已平静下来,“阿臻,就是师父来,也治不了我。这种毒……我从师父的经书里看过记载,而我自小就随师,怎么会不知道……师父能不能治……中毒的症状若开始出血,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何况,我现在毒已经……扩到感官。” 她抖动着长长的睫毛,她看不见她,竭力去忘记那涌起的一幕幕酸楚的往事,极力用着平静地语气问,“一定是我师父给你解了蛊毒了吧!我在死前还能见你一面,我就走得安心了。阿臻,你别为我伤心,你好好活……替我活下去。”过去的一切于她太过沉重,她不想背负。爱或不爱,她都不想,真的不想,太累,太累了! “不,你不要这样说,你一定会好!一定会好!”他再也说不出什么话,他想否定,只能拼命摇着头,泪水如断线一般流着…… “六月,你还在么……”她突然伸出手,在空中挥舞着,六月急忙跪至她的身边,先是狠狠地咬了一下唇瓣,紧紧锁住冲喉而出的呜咽后,方拼命带着高兴的语气道,“钥儿,我在这,我一直在这里!” “真好,六月,你在真好!”申钥儿轻轻地挣扎了一下。秦邵臻从她微弱的肢体语言中读出她想与六月呆在一块,他紧紧地咬住自已的唇,不敢发出半丝的声音,他将她放进了六月的怀中。 六月如获至宝,他象个孩子般唯恐心爱的东西被人窥视一般,抱着申钥儿步开,在船舱的死角坐了下来。 六月轻轻挑开她颊边的湿发,摊开手时,只觉得手中都是粘稠和血腥。他轻轻将她的脸侧到一边,果然,她的耳中已灌满了血。他抱着她无力的蜷缩在一团哭喊着,只有到了此时,他才敢放声大哭,因为他知道,她再也听不到了。 “阿臻,替我守护好六月……”她缓缓伸出手,沿着妙靖的胸口一路摸索着到他的脸上,一下一下地不停地拭着他的泪,突然间,手蓦然垂下。 六月忙闭上双眼,不敢再看…… “可以让我抱抱她么?”秦邵臻一步一步爬到他的身边,带着乞求,“我不会再跟你抢,我只是想抱一抱她……” 六月缓缓睁开双眼,终于看到,一丝暗红血延着她挂在她的嘴角…… “不,她是我的妻子,”六月心尖猛生一股癫狂的力量,竟一手将秦邵臻推倒在地,厉声嘶叫,“皇上,你记得,你赐过合离书,我和她已经在宫里对食,她是我的妻子,谁也不能再抢走她……” 秦邵臻重新从地上爬起,他没有任何反抗,只是跪在她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她,此时,她只能不断发出闷闷嘶哑的声音,气息越来越微弱,毫无焦聚眸渐渐蒙上一层死水般的颜色。他缓缓地伸出手,轻柔的摸了摸她的脸,最后为她合上了眼睛…… 他眉间尽是悲凉,此时,他痛,痛得从四肢到百骸,从皮肉到筋骨,直至灵魂,一点点断裂破碎,他再也撑不住了,双腿一软,身体如被敲裂的石柱蓦地坍塌…… 天空缓缓透亮,船舱中死一般的沉静,六月依然保持着一夜的姿势,怀抱着她,秦邵臻四肢张开,呆呆怔怔地躺在地上,侧着头,眼睛一烁不烁地盯着她。 申钥儿早已断气多时…… 他不记得后来的岁月他是如何熬过来,他只知道,他活着的唯一的目的,就是找到灵碎子口中的遗族札记里的上半部—— 总算天见可怜,时光回溯了。 今日,他终于可以站在城门边,看她荣归苍月。 是的,如果可以,他也想要给她一身荣光,最不济,也要大大方方地从顾城风手中接过她,可他知道这仅是一时的冲动,以他现在的力量,根本护不住她! 她昏迷不醒,她的仇人会趁机来寻仇,她只有呆在景王府才能避过仇杀! 甚至,他现在的力量不足以唤醒她,除了顾城风,他想不出这世间还有谁能护得住她。 他呆呆的伫立不动,当人群开始从城门散开时,他的同伴伸出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见他没有丝毫反应,便在人群的推搡下进了城。 当人群散尽,鲜花成泥时,秦邵臻方动了动身子,准备向城里走去,身后却传来一声带着怯怯的女子声音,“殿下!” 秦邵臻转首,动了动嘴角,冷漠地问,“什么事?” 他的冷漠尽数入申皓儿的眼底,在那一刹的心潮卷起层层从未有地失望,经年的愿望,恍如泡沫般的破了! “殿下,我现在是您的护卫!”她沉沉地吸了一口气,打起精神,“殿下,皓儿现在是您的护卫!”毕竟,与他再见一面,是她多年的夙愿! 秦邵臻的眼角眯出一条细纹,“护卫?如果这时候有暗箭从城门上朝着我的胸口射来,请问,申七小姐,你如何护?” “啊?”申皓儿没想到秦邵臻意会问这样的问题,愣了一下,嗫嚅道,“不是有侍卫么?” “侍卫?”秦邵臻笑开,上下微微打量了她几眼,“是有侍卫!”他懒得再说什么,在申钥儿死后,他一直追查原因,追查申家让申钥儿代替申苏锦背后的秘密。 得到的答案竞是如此的触目惊心,如果可以,他会亲手杀了她,可他不会,因为他比世间任何人都了解申钥儿,当申钥儿醒来后,那他一定会把他调查出来的真相告诉她,他相信,她更愿意自已亲自讨回一切! 申皓儿见他不怎么搭理自已便自行走开,心里更加沉重难当,跟了几步后,开始小跑到他的身边,极力挥去心中的窒息感,用着轻松的口吻与他攀谈,“殿下,殿下您不认得我了?那年,殿下去苍月前曾到申府与父亲一叙,那时我就是躲在屏风后的那个小姑娘,您不记得了?” 秦邵臻驻足,眸光含着淡淡的冷,“记得,我记得很多很多,从不曾忘,也不会忘!”说完,负袖而去! 顾城风一路纵马缓缓而行,身后是全城的百姓,这些百姓中有不少人的家中儿子曾从军于燕北大军。他们曾从儿子的口中听说过是申苏锦单枪匹马,扭转了战局,否则,他们早已埋骨战场。 所以,他们一路随着景王府的护卫默默相送。 令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景王顾城风并没有带着怀中的申钥儿去景王府,而是直接将她领至城西的挽月小筑。 苍月国臣民皆知,相传百年前这里曾住着一个传奇般的江南女子姚迭衣,曾是太祖顾奕琛的宠妃,后来不知为何离宫,搬出了燕京城外。在姚迭衣死后,挽月小筑近百年来一直空置,直到顾城风的出世,先帝顾世远按着太祖皇帝顾奕琛留下的遗旨将它赐给了顾城风。 近百年来,这里的府制已逾皇宫,宫阙殿宇连绵近千间,亭台水榭、奇山秀景皆以江南的风格建造。 因太祖皇帝的遗旨,这里的府制已不为苍月所辖,这里的侍卫更不必听令于苍月禁军。 守在那的老侍卫披一身旧时的戎装为顾城风敞开朱红色的大门。 大门两端,梧晴雪一袭淡紫色的百褶裙站在数十名白衣女子的前方,齐齐朝着景王殿下福身,“恭迎殿下回府!” 梧晴雪自小跟随景王,在早年景王还是太子时,她亦随顾城风在宫中长大。后来,经历了宫变,顾城风的身边也唯有梧晴雪活了下来。 顾城风抱着申钥儿下马,不做任何停留,阔步离去。 梧晴雪上前一步,执住缰绳,她没有象其它的人,一双眸光带着好奇落在顾城风怀中的女子身上,她抚了抚马儿颈上雪白的毛发,象是对它道:辛苦了,小家伙。 众所周知,景王顾城风有一只通体雪白的白马名唤雪箭,是只雄马,能日行千里,驰高山雪原依然如履平地。而这一只并非是雪箭,它叫雪声。 雪声同雪箭一样皆生于大漠,是只雌马,是景王顾城风半年前派人在大漠中找到。 梧晴雪知道景王如此大肆的寻找一匹一模一样的雌马,只因为当年申苏锦曾向顾城风借过一次,还给他时,婉惜地直叹,“可惜只有一只,若能为他寻到伴侣,那该多好。这样品质的马,生下的后代该是如何的出类拔萃!” 雪声来到挽月小筑后,梧晴雪常常做了些糖块来哄它,雪声通人性,马上低了马首蹭了一下梧晴雪的脸,又仰起脖子高兴地晃了晃脑袋。 “知道了,一会就给你方糖,贪吃的小家伙!”艳阳打在梧晴雪清丽的面容上,那一双象猫眼微微折射出淡淡的琥珀之光,衬得一身冰肌愈发莹彻,别有一番异域风情。 梧晴雪将马缰搁到马夫的手中,轻声吩咐,“将它马足上的裹金先卸了,用温热的醋泡上一刻钟再给它洗浴不迟!” “是,梧小姐!”马夫躬身接过。 梧晴雪方提足加快速度追上前方的顾城风,此时,她并不知道顾城风怀中的女子其实就是申苏锦。这一点,顾城风一路做尽了严防泄露。 “东阁先生为何尚未到?”顾城风确定申钥儿昏迷不是身体原因时,想到她身上所中的古灵巫术,马上亲自修书令梧晴雪去川西寻找东阁先生。 东阁先生是当世奇人异士,是大魏灵碎子之师父,只是东阁先生久居川西沼泽之地近六十年之久,普通人根本无法涉足走进沼泽一步,而他又不喜与当世名门仕族往来,在苍月大陆上,知道东阁其人,并知其隐居于川西沼泽的屈指可数,有些冒昧多次求见,皆被他拒在了庐居之外。所以,认识他的人并不多。 “回殿下,晴雪收到殿下的亲笔函,当夜就动身,只是殿下的坐骑雪箭被金铃公主借走,晴雪的坐骑速度慢了几日方寻到东阁先生。又适逢东阁先有庐居有客,不便马上动身,所以,晴雪留下十名影卫便先行回燕京!今晨,晴雪已收到影卫的消息,东阁先生已启程,近日便可到达燕京城!”余下的话梧晴雪也没有再解释,她赶回燕京自然是亲自打点挽月小筑的一切,景王府中有些重要的东西要带过来,她是顾城风最信任的人,她清楚知道顾城风所珍惜的每一物,所以,这些都要她亲力亲为! 一行人很快就走进了挽月小筑的主楼——凰宫。 楼高仅有一层,宽敞透亮,仅有一间大厅,当正中间的一扇壁画缓缓向两边移动时,露出了一条长长的白玉长阶,中间辅了一条黄金地毯。 确切地说,凰宫,它是一个地宫! 凰宫是百年前姚迭衣的寝殿,气派典雅,西海神木雕琢而成的天窗、桌椅、妆台、巨型床榻都饰以紫丹花雕饰以显赫富丽。 传说中,光这一间寝房就耗了十万人之力从西海运回神木,历时三年之久! 传说中,姚迭衣死后,尸身被顾奕琛从冰窖中带到这一间西海神木筑造而成的寝房。 随后七年,她就如常人般躺在那一张巨大的西海神木床榻上,仿如沉睡! 传说中,顾奕琛白天上朝,夜晚与一个死去的人同床共枕,达七年之久,直至后来,帝王下落不明! 此时,八个一等丫环伫立寝殿门口的两旁。 “把烛火灭了,记住,以后这里不许有任何燃烛!”顾城风眸光微微扫过寝殿四周的白玉兰灯。 西海神木集天地之气,如今既使已无根,但木中集含的气息去能持久几百年,甚至上千年。而这寝宫中每一个桌椅的摆放,所座地方向产生的微不可见的气流,都是缓缓涌向那一张巨大的床榻,烛火散发出的气息却会破坏这种气息的平衡, “是!”白衣侍婢福身应了一声,便与另外七个分别走向各个角落。 她们皆是梧雪晴座下的一等丫环,奉梧晴雪之令从今往后在这里侍奉景王殿下。昨日入住收拾这里时,震憾之余却发现地宫无火烛,只料想是多年不曾有人入住,也不曾细想,便吩咐管事将景王殿下最喜欢的白玉兰灯带了过来。 八盏的白玉兰灯罩被同时打开,燃烧的灯芯被丫环们挑灭,寝房微微暗了下来。 “把床帐揭开!” “是!”八个丫环同时走到炫丽的凤榻边,左右各执一边拉环,缓缓地拉开四扇帐帘的层层幕帘,只余一层透明的轻纱垂幔,榻中,薄衿如云霞般第一次跃入了梧晴雪的眼帘,梧晴雪自小伴在顾城风身边,眼力非凡,一眼就辩出,那是人间瑰宝天蚕丝。 顾城风眸光落在床榻上沿中央的凤首上,“晴雪,按一下凤首!” 梧晴雪抬首一看,这才注意到,原来那一张极大的床榻其实是一只展翅的凤凰,因为四周的床幔太多层,且不透光,以致让人无法看到整体。 除了顾城风外,如此集精美和奢华的凤榻足令寝殿中的人叹为惊止! “是!”梧晴雪双足一蹬,身若流云般地飞向床榻高沿之处,轻轻一按,只听一声悦耳的流水声响起,寝房的顶端缓缓透出盈光,无数颗拇指般晶莹透亮的夜明珠从暗阁中露出,如点点繁星,瞬时,寝房之内亮如白昼。 在众人抬首,瞪视着上方,平素紧闭的唇越张越大,在众人嘴唇尚来不及合下,耳畔便传来顾城风清冷之声,“都退下!” “是!殿下!”纵是梧晴雪再谨守本份,此时,亦忍不住将眸光悄悄移向顾城风怀中的人! 究竟是什么人,能得到顾城风如此的另眼相待,难道—— 在离开凰宫前,梧晴雪福至心灵般看向妆台边矮案上的一把琴。这把琴造型极特异,有些象琵琶,却又不完全象,弹出来的声音也颇有些单调。 再从价值上看,除了看不出什么材质外,其它的都显得很拙劣,甚至连琴身的边角都没有打磨圆润,如果扔在市面上,恐怕是一两银子也无人问津,但琴的主人却将它珍爱似宝。 它还有一个很古怪的名字——吉它! 自从去年申苏锦离开苍月回大魏后,她就查觉到顾城风有些神不守舍,先是常常抚着这把琴发呆,或是通宵达旦不回府,每次回来时,身上带着一夜寒露,梧睛雪便知道,他彻夜未寝,一定是去了皇宫中的一处废园,那里易生沼气,皇宫中有不少人的太监宫女不明不白死在那里。 她是顾城风最信任的人,顾城风身上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但她却是少数知情人之一。 她也知道,顾城风很多东西不避讳让她知道,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谨守本份,且好奇心不重。他让她知道的,她守口如瓶,他不想让她知道的,她不会去探究。 所以,她也从不开口问主子的去处,可记得去年有一天,天气渐入冬季,顾城风回来后就受了凉,发了整整三天三夜的烧,在她侍药时,她无意中从他口中溢出的话听到“锦儿,锦儿”。 她很疑惑,既使是她是他身边最贴近的人,也一时猜不出“锦儿”是谁,因为名字里带锦字的人实在不少。 后来,她象心有灵犀般地去查究那把怪琴,上下左右各处寻找后,果然在琴底很不显眼的地方找出三个歪歪扭扭的刻字“申苏锦”! 当时,她只惊得一身冷汗,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去探究他的秘密,想不到得到的结果是如此惊悚! 在她的眼里,她的主子顾城风不仅仅凤流倜傥,他还长袖善舞,他的表演让世人都相信,爱美人不爱江山。 甚至连韩昭卿也认为,顾城风对她一片痴情。 可梧晴雪却知道,这一切只是表象,真正的顾城风的心象千年冰川,冰封至海底,既使化开,也是死水一潭! 可看到琴底所刻的三个字后,她突然明白了,顾城风患病的真正原因,因为从大魏传来消息,申苏锦回到大魏没几个月,突然昏迷不醒。申苏锦这个名字于梧睛雪亦不陌生,因为他是顾城风誓在必得的人,顾城风曾经在她面前直言,如果有一天,申苏锦肯效忠于他,他便是与他共享这个盛世江山,他也愿意。 她一直以为,这是男子间的识英雄重英雄! 现在总算明白,为何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女子能真正走进顾城风的心里,原来在顾城风的心底竟藏着这种为世人所唾弃的感情,念上一个男子! 所以,当她收到顾城风密函,言明回程后,要迁居挽月小筑的凰宫之中,命她安排好一切时,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要把这把琴迁移到这里。 可现在,她反而有些胡涂了,景王怀中分明是一个陌生女子,这女子与申苏锦之间到底有何联系? 梧晴雪心思恍动,神色却依然平静如水,领着一众侍婢,缓缓步上白玉长阶,离开了凰宫! 顾城风带着申钥儿进了挽月小筑,侍卫将送行的人挡在了小筑之外,贺锦年才缓缓随着人流散开。她脑子里依然一片空白,混混沌沌地随着人流走着,她知道这是一种雏鹰离巢时久久盘旋一般,她割不下自已的前世之身。 “总算找到你!快点回贺府,赤焰让我来通知你,庆安公主要带走六月!” 耳畔传来一声细细的声音,贺锦年倏地从冥想中激醒过来,她极精准地捕捉住声音的来源,对上了一双极平常的眼睛,那人似乎被贺锦年的敏锐感到吃惊,但并不否认自已的身份,悄然向她点了点头,轻声道,“赤焰已经跟上庆安公主的马车!你速度些!”说完很快地隐没了人群之中。 那是一张极陌生的脸,但他口中的赤焰是顾城风留在她身边的联络影卫。她今日去城门迎接顾城风时,还特意交代赤焰帮她照看六月。 根本无从多加考虑,贺锦年极快的抬首看向天上的烈日,可天空竟象是被捅破的火球,蜇得她眼睛一时无法睁开,她闭上眼,极力冷静思索,很快,脑子里很快地形成一张坐标图,并找到了一条通向贺府的捷径。 按压着剐了心似的焦急,一路疾行,她告诉自已,冷静!冷静!这决不简单! 庆安公主能在贺府十年伪善,直到寻到机会,在贺锦年兄妹去了大魏后方借林皇后之手,杀了这一对兄妹,充份说明她是个侍机而动之人,一出手就是致命一击。 所以,今日行动就决不会是临时起意,很有可能是策划已久! 一想到此,贺锦年马上停下了脚步,望着茫茫的人海,她的心跳得极快,如同一条极速运送血液的机器,将全身的血液挤向大脑,让她的精神集中到几乎跳进一个隔离的空间。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已进入最佳的沉思状态—— 庆安带人来带走六月,赤焰一定是感知道庆安身边有潜在的高手,所以,为了不打草惊蛇,便暗中跟随,并让影卫来通知她。 她此刻就算回去,也只能扑个空,甚至是让她堵截成功,她很可能空手而归,因为以她目前的功力,她无法与苍月的一流高手抗衡! 所以,她只能另辟蹊径,唯有—— 贺锦年倏地睁开双眸,眸光厉如冰刃扎向天上的烈日,并迅速找出另一条路,发足狂奔! ------题外话------ 有关前世申钥儿重生,目前只是冰山一角,这个文绝不同于凤凰斗,甚至在重生方面更不雷同,亲们等月揭开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4 拯救六月 唯今之计,只有绑架了贺锦钰来交换六月。 今日燕京城门迎接景王顾城风,贺锦钰并不曾出现,贺锦年推算着,这时候贺锦钰脚腕的伤已渐渐呈出严重病状,如脚腕高肿、疼痛难忍,并发炎症高烧不断!所以,贺锦钰一定在公主府疗伤。 闱场竞技之后,庆安对她肯定有所顾忌,而为了今日的行动,庆安一定会把所有的可能出现的情况都算遍,甚至与贺锦年做好了冲突的准备。因此,她会把今日所有能动用的力量都放在劫走六月的事情上,公主府的防卫反而会出现漏洞。 可她决不会想到,贺锦年不会去与她直接冲突,而是跑到了她的大本营,掳走她的儿子。 贺锦年一路疾行至庆安公主府,大摇大摆地步上阶阶,朝着门口的六名侍卫道,“我是来看七弟,听说,七弟这几日不舒服!” 公主府这几日宫中的太医进进出出为贺锦钰诊断这早已不是秘密,门口的侍卫也认得她,所以,便放了行。 一进大门,入眼即是镂金雕花的奢华,处处鲜花盛放,可在她的眼中,却是如墓地长满枯黄的衰败。 她的心突然狂跳,那种前世中与六月生离死别的画面又浮上心头,她压制不住心头的燥念,也不待众人诧异的眼光,猛地朝前奔去。 可她是个路痴,明知道记忆中庆安所居的寝殿是云霞阁,却不知道应从哪个方向走,便拉了一个奴才,“带我去七弟寝房!” “是,五公子!”那奴才受宠若惊,忙哈着腰点头。 “公主殿下呢?”贺锦年时而看天上太阳的方位,时而左右看着四周的路,强行在脑中描绘下一张地图。 庆安公主在顾城亦登基之前不过是个郡主,按着苍月的府制,郡主府并不大,而在顾城亦登基后,郡主转身一变成了公主,但庆安此人倒不是很讲究排场,如今的公主府也是在原有的郡主府的基础上修缮了一扁。所以,府第中的楼台亭榭并不多,在短时间内强行记下的难度于她并不大。 霞飞阁是庆安公主的寝殿之处,有重兵把守,若是强闯,定会影起混乱。贺锦年算定的就是庆安这一次行动并不声张,以免惊动太多的人,所以,这些人都没有接到防患贺锦年的命令。 公主府虽戒备森严,于贺锦年却形同虚设! 到了霞飞阁,两名太医正提着药箱出来,见到贺锦年如遇救星,忙上前一揖道,“贺公子,您来就好,劝劝七公子,让他早点决定敲骨接续,再托延下去,恐怕整个小腿都会保不住!” 另一个太医亦附合道,“天气慢慢炎热,再不救治,伤处的肌肉也会坏死,一旦损及筋脉,那就不是会不会瘸的问题!” 两个太医并非是危言耸听,敲骨续接风险极大,伤愈后会造成长短肢,也就是所谓的瘸子。在古代身残者不能为官,只要贺锦钰一残,就彻底断了庆安公主所有的念想。 所以,不仅是贺锦钰不愿用这种方法治疗,就算是庆安也下不了决心,可以想象,这期间,每一次贺锦钰受苦,庆安的心就有多恨。 贺锦年嘴角拉开一丝浅浅痕迹笑纹,“放心吧,我去劝劝他!” 进了寝房,掀了帘子,一眼就看到贺锦钰靠在床榻上喘着粗气,原本生龙活虎的,如今整一个人蔫蔫地。 两个丫环正跪在地上往他的伤处敷着冰块,那高肿的地方已和小腿肚差不多粗壮,表皮的皮肤已呈出青紫,看了令人骨寒。 “五公子,您来了!”一个托着冰块盘子的丫环见到贺锦年,微微福身打招呼。 贺锦钰倏地转过头,发怒地质问,“你来干什么?”嘶声咆哮出来的声音却显得有气无力,显然这小子早已把能使的力气全耗费光了。 时间紧迫,迟一点换回六月,就代表六月的危险会增加一分。所以,贺锦年根本不愿与他多废唇舌,上前几步,直接两手分别按住贺锦钰,双指微微一力一按,贺锦钰病了几天,全身无力,反应不够敏捷,等他想想推开贺锦年时,双手连抬的力量也没有,他吓得大叫起来,“贺锦年,你干什么?” 贺锦年笑意如冬日暖阳,声音带着长兄疼爱幼弟的温柔,“钰儿,太医说你不肯配合,所以,哥哥来帮着劝劝你!”说完她的手一捞,两只手稳稳地落在了贺锦钰伤处的两端,柔声叹,“瞧,都肿成这样还拖着不肯治!” 贺锦钰被贺锦年的突来的温柔吓得全身毛骨悚然,正想嚷着让他滚开时,只听从自已肩部传来两声“喀喀”的骨头碎响…… “啊……”贺锦钰倏地整个人直挺挺地崩跳起来,他的双肩的肩骨已被贺锦年卸下,在崩起身体之际,很快失去平衡,重倒在床榻之上,凄厉的惨叫冲出喉咙却仅仅绕了一下,就昏死了过去。 “五公子,您您……”那两个丫头被眼前的景象震傻了,顷刻间脸色惨白,双唇再无一丝血色,张得却直直可以塞下一个鸭蛋,四只眼睛带着惊恐万分瞪视着贺锦钰的伤处,只见那里的皮肤已被断开的腿骨刺出,血肉磨糊…… 敛尽方才的温柔无害的表情,贺锦年双眸倏然聚满凌厉凶狠的光,厉声道,“想办法通知庆安,半个时辰内我看不到我的人,我就把她的儿子全身骨头都卸掉,让她的儿子步杏巧的后尘!” 那两丫头这才醒悟过来,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贺锦年掠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贺锦钰,眸光一抄,落在了墙壁上挂着的一把弓箭,竟然是一把精巧的短弓,心中一满,暗忖:真是天助我也! 她来得很仓促,原本想换了六月后,挟着庆安做人质,离开公主府,但现在看来不必要了,有了弓箭在她的手上,很少人能近得了他的身,比起挟持一个定时炸弹离开,手上的弓箭就灵活多了。 庆安公主来得比贺锦年想象得要快,当她跨进门时,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却也没想到,看到的竟是让她心胆皆裂的场面—— 心脏急剧收绞,夹杂着毁灭般的愤怒、巅狂崩溃、肆虐她的每一寸感观,胸臆间窜起腥甜,可愣是吐不出,好象此时此刻,她全身的血液都凝固在一起! 太惨!太——惨! “贺锦年——”声音哑得象残破的布撕开,她感到有什么在她的体内炸开,炸的她如破碎的支架般直接就散倒在地上,“钰儿,钰……儿!” 贺锦钰是坐在床榻上,确切地说,他是全身无骨般被叠放在床榻上,双腿被一字打开,双脚外翻,脚心是不正常的朝上—— 而伤腿处,血肉模糊,鲜血已经染红了被褥,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此时眼中溢满了恐惧,鬓角额前汗珠密布,而嘴巴以极怪形状张开,口涎不停地从嘴里流出来…… 这世间没有一个母亲能承受得住这样的凌迟,庆安全身战粟如筛,她根本没有勇气多看儿子一眼,茫然地抬首时,却撞进贺锦年如古井般的冷眸中,她似乎在俯瞰大地,主宰在世间的苍生。又如地狱审死官,在对手下的生灵严刑拷问! 她的左手执着一把短弓,后背还背着一个箭筒。庆安一眼就辩出,那把短弓是贺锦钰七岁时射中靶心时,顾城亦送给他,本来是挂在贺锦钰的寝居当壁饰,如今倒成了贺锦年手中的利器。 庆安脑中倏地跳跃过贺锦年在闱场上的五箭穿羊,不觉得激灵灵地连连打着寒噤——她还要干什么? 庆安蓦地摇首,心里疯狂的叫嚣否认,声音透着死亡前的最后挣扎,“锦年,不要伤害他,他是你弟弟,你父亲要是知道……”她象一只困兽,说出来的话连自已都觉得毫无说服力! 她现在清楚地知道,眼前的少年,绝不是自已所熟悉的! “庆安,你见过流氓么?”贺锦年瞳仁里的冷漠似针,一根一根地扎在庆安的脸上,她伸出手,轻轻抬起贺锦钰的一条胳膊,如在触摸一件待估价的商品。 “流……氓?”庆安脑子里象灌了铅一般沉重,显然一时无法理解贺锦年话中之意。但她从贺锦年动作中,脑海里猛地晃过杏巧的尸体,倏地眼暴欲裂,她连声哀求,“锦年,钰儿他还是个九岁的孩子,你一向知书达理,你有话好好说……”庆安惊骇得语无伦次,全然忘记她伸手屠向贺锦年兄妹时,她们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一声极轻的脆响,象是关节滑动的声音,惊得庆安公主连连磕首,“锦年,你有什么要求,你提出来,我一定照实办!钰儿他才九岁,你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她跪着,说话时,双手疾疾地拍着自已的胸脯,好象在极力表现着自已的承诺,此时她脸上泪溢四流,发髻散开,凌乱的绪发沾着脸上的泪水,毫无素日尊贵模样。 “如果没有,那我告诉你,我就是流氓。”贺锦年眸光倏眯起,嘴角挂起一丝嘲讽的微笑,“在一个流氓的眼中,没有什么妇孺老幼之分,谁敢冒犯我,我就卸了他全身的骨头!谁敢挡我的路,我就杀了谁!”语声刚落,弓已在手,双眸敛聚着凛凛光芒,一手从后背中取出三只箭,甚至不见她描准,那箭尾已带着银白耀眼的流光,带着瀚海咆哮的破空之声笔直飞向窗外! “砰!砰!砰!”窗外很快传来连续的三声的闷哼之声! “不想死在我贺锦年箭下的,退出园子,别在这藏头露尾!”介于未成年孩子特有的音色,煞是好听,可说出来的话,带着明晃晃地嗜血残忍,象一只无形的手直直掐住所有人的咽喉,那一瞬间,众人的心里都浮起一道幽冷诡异之感,别去惹这个魔鬼少年! “好好好!你们都退下!”庆安心有余忌,唯恐刺激到贺锦年对贺锦钰再痛下杀手。 “庆安,每一个人都有在意的!”贺锦年冷冷一笑,她的眼中没有一丝犹豫或是怜惜,她的双手如灵巧的游蛇一般在贺锦钰的胳膊上游动,不过是片刻,贺锦钰的一只胳膊就以极怪异的姿势从后脑绕到另一个肩膀上—— 贺锦钰有苦说不出,唯一的反应就是眼泪和口涎流得更快。 庆安心中大骇,只觉置身冰窟,血液里都冒着丝丝凉,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稳住情绪,涩声道,“你……我把人还给你,你把我儿子……好好的还给我。”她再也找不出说服她、或是威胁她的任何措词。 今日的行动出奇的顺利,从城门离开时,她带着心腹直奔贺府。她象处理寻常府里索事一般,告诉丁姨娘,贺锦年的贴身丫环杏巧不在了,这新来的叫六月的小丫环虽是贺锦年喜爱的,却出生烟花之地,不懂得望门仕家规距,让她带回去先调教一番。虽然贺元奇在府中略让她感到意外,但带在前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环这种事,贺元奇是不会过问。 她原计划带着人直接先出城,可没想到今日街上的人太多了,一时马车被堵塞在大街当中,这时候公主府的侍卫带来消息,只惊得她魂飞魄散。 她直接命侍卫调转马车回公主府,扔下被缚的六月,她先跑进了贺锦钰的寝房。 原本想着,双方手上都有筹码,而她的优势是地点是在她的府上,在谈判交换过程中,她暗中分布的人会制住贺锦年。 届时,她会毫不犹豫地将贺锦年碎尸万段。 可眼前的一切,把她所有的想法都浇灭了,眼前的人根本不是来跟你谈判交换人质,自始至终,贺锦年稳稳地控制住她所有的一切,让她的情绪只剩下一个出口——那就是辅天盖地的恐惧! 这一刻,她愿天祈求,让她的儿子平安无事,没什么比活着更好! “聪明了?很好!但你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否则,他的筋脉长时常被移位的骨头压迫,不死也残。”贺锦年一只手就精准地摸上贺锦钰的右臂,掌心附在她的肩上,五指一收,胳膊被按回原位。 她用这种残忍的视觉冲击来击跨庆安的最后一丝犹豫。 想起那大魏与苍月的一场无情的屠杀,贺锦年兄妹的惨死,她不能让她的六月步上后尘,所以,她会以更残酷、更血腥的暴力场面让庆安公主永远不敢动半分心思在六月的身上。 “好……好!”瑞安双手撑在地上欲起身,却发现手掌颤得历害,根本无力支撑起身子,反复几次后失败后,最后无力地仰头朝外嘶吼,“把人给带过来!” 很快,门外响起了动静,看着身形单薄的六月被一个侍卫带了进来,他的手被人反手缚住,眼睛被蒙住,嘴巴亦被人用布塞住,他象一只被猛兽按在掌下的小动物,毫无反抗的力量,贺锦年忍住杀人的怒气,冷笑一声,带着警告看向庆安公主。 庆安打了个机灵,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骨鲁就站起了身,她一手从不知状况的侍卫手中夺过六月。 “我来,我来……”她战战兢兢连声安抚贺锦年的情绪,唯恐惹得她发怒,她呼吸涩得发紧,甚至不敢错过贺锦年脸上每一分表情的变化,她一手轻轻扶着六月的肩膀,小心谨慎中带着微微的讨好,亲自将六月送到了贺锦年的面前。 贺锦年眯眼看着眼前从来都是飞扬跋扈的妇人变得如此卑微,她看到庆安的眸光近距离地落在贺锦钰的身上时,她的两边太阳穴急剧跳动着,显示着庆安的情绪的崩离状态。 “锦钰真是我的弟弟?”贺锦年嘴角一挑,一只手毫无预兆地触上庆安的左胸之上,因为隔着妇人的丰满胸脯,一时感知不到她的心跳之声,贺锦年稍一用力,半抓半揉地将掌心贴在瑞安的胸口之上。 庆安着实被这种怪异甚至莫名的抚摸搅得心如惊涛骇浪,她羞愤的情绪中夹杂着一丝不清惊慌失措,到了她这个年纪竟被人公然袭胸,虽说贺锦年仅是十三岁的少年,且又算是她看着成长的,但到底与她并非亲血缘的母子,这种动作极带冒犯,她不自觉地挺直腰,连连倒吸几口冷气,一时无法理解贺锦年做出此等下作的行为是何意。 贺锦年极缓地眨了眨眼,似乎在感受些什么,倏地,抬首时,眸如星辰,嘴唇浅浅地沉呤,“贺锦钰的生父竟是——”余音缓缓散开,如她的嘴角亦浅浅地抹平,缓缓地收回了手。 在庆安靠近伤重的贺锦钰时,庆安的情绪已近崩溃的边缘,在这时候,她的心理防线如一层薄膜,一捅就破,所以,她象蜇伏的蛇一样贴近了她的胸口,用她与生俱来的天赋读出了庆安狂跳的心脏里传达出来的信息。 只是结果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贺锦钰的生生之父竟是那个人! 庆安从尾骨处冒出一丝寒气,虽然贺锦年的声音极低,但她还是听清了,她一时无法去分解贺锦年话中之意,她的思想变得更加混乱不堪,在茫然无措时,只能象人偶般在贺锦年的眸光示意下,退回到原地。贺锦年揭开他头上的蒙巾,六月瞬时如临大敌,他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小脸煞白,睫毛上还沾着泪珠,象一朵带着晨露的花儿,美丽、脆弱却让人想保护,却也更吸引着世间邪恶的人去破坏! “六月,别怕——”贺锦年解下塞在六月嘴里的丝帕及耳内的绵絮。 六月用力眨了眨眼,适应了眼前的光亮后,当看到贺锦年温柔带着安定人心的笑,他终于找到一丝存在感,他压下心头的惊魂未定,努力展开灿颜,“我没事!” 贺锦年干脆利落地解开六月身上的缚绳,并拉了他在靠近自已的地方坐下,拍了拍他的肩,俯下身,对他展开冰绡之笑,“你先闭上眼,我马上带你离开这!” 六月点点头,看了庆安公主一眼,也不问什么,乖巧地闭上眼。 贺锦年两手搭上贺锦钰的身子,将高大的贺锦钰玩得如一樽木偶,或是一击,或是一拍,或是一拉,不过是几个动作后,贺锦钰已经被他象提线木偶般拉了起来,直看得庆安一颗心沉沉浮浮地在胸口四周乱撞,却不敢发出一丝的惊叫。 贺锦钰勉强撑着,只是他的一条腿已废,因此另一条腿颤得历害,贺锦年冷冷一笑,毫不手软地托住他的下颌,冷声道,“我现在接上你的下颌骨,如果你敢开口吐出一个字让本公子不爽,本公子就捏碎你的下颌,你这一辈子就别想开口,听懂了么?” “他会听话,钰儿,一会你不要开口……”庆安总算是回魂,瞬就就跟打了鸡血盘毫无形象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贺锦钰双眼惊恐地睁着,闻言,拼命地点头。 “真乖!”贺锦年的两手捏着他的下颌象安装机械零部件一般一顶。 贺锦钰紧张吸着气,突然感到嘴边近麻木的肌肉传来酸疼的痛感,本能地活动了嘴部“啊啊”声之后,终于可以含糊地表达出一句,“不要……捏碎我下巴!”,随之被贺锦年稍稍一推,便倒在了床榻之上。 “六月,睁开眼,我带你回家!”一敛阴鸷的眸光,恶魔突然成了翩翩少年,连看也不曾看一眼庆安,她一手执弓,一手牵着六月,旁若无人地离开公主府。 庆安看着贺锦年的身影消失在寝室之门,此时,所有的情绪瞬间激化为一种母亲对孩子的疼惜,她冲到贺锦钰的身边,可床榻上的贺锦钰全身蜷成团颤抖着,那嘴唇紧紧抿着,眼睛毫无焦聚地转动,褥被上除了鲜血弥漫,还有一滩黄色的粘黄之物,带着恶臭扑鼻而来! “钰儿,不要怕,没事了,没事了,坏人走了……”庆安感到一颗心都被绞成了渣,她怕弄伤了贺锦钰的伤腿,只也半抱住他的上半身,手掌颤颤地抚着满是泪痕的脸,泪如雨下,“钰儿,你怎么样,和娘亲说说,怎么样!” “哇……”感受到母亲的怀抱,贺锦钰惊恐的双眼终于有了一丝的焦聚,毕竟是个孩子,受了这一番非常人能忍受的折磨后,神智已不清,除了哇哇大哭外,已经无法清楚表达出情绪! “快点去叫太医,叫太医!”庆安亲着儿子的脸,一边嘶声朝着发愣的侍卫吼着。 “小姐,让奴婢来,这种伤叫太医是没有用!”一个素衣的妇人提步而入,庆安看到他,瞬时感到无比的激动,尖锐之声从牙缝里挤出,“你哥哥今天去哪了,为什么不在府里看着钰儿,你知道今日钰儿他刚才受了多少的苦么?” “不是说好,他今日在燕京城外接应你,带姚清浅去大魏么?怎么小姐您……”素衣妇人一脸是汗,她也是刚接到消息往回赶。自从姚清浅从她手中被人抢走后,她和兄长姚晋南寝食难安。 当夜姚晋南亲自出面,追查遗踪,判断出清浅很可能并未远离雨竹馆附近,很可能就是与雨竹倌相邻的兰桂坊中。 姚晋南便潜进兰桂坊查探,却发现了顾城军在兰桂坊中与一个红伶饮酒作乐。他摸不透顾城军的底细,为了小心谨慎,以免引起太多人的关注,姚晋南便让埋在昊王府的细作把昊王爷的消息传递给星王妃,原本想趁星王妃大闹兰桂坊之际,找出姚清浅。 谁知道还是空手而归。 幸运的是,没过几日,从贺府里传出消息,贺锦年从兰桂坊赎回一个丫环,容貌极为殊丽,姚晋南马上去暗中去窥探,一眼就辩出那男扮女装的丫环就是姚清浅。 因为对姚清浅,既不能杀,生擒时动作又不能太大,以免惊动四处寻找姚清浅的姚族长老。 所以,她们将计就计,让庆安公主出面,趁贺锦年离开贺府去城门口迎接景王回尚未回府之际,以调教贺锦年身边丫环为由,光明正大地将姚清浅带离贺府,并火速将他带离燕京。 ------题外话------ 这个文月发现亲们极少跳订,这是好现象,月在每章揭开一些事情时,都会不定时地埋下一些伏笔,好为下一个小**做好准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5 她生魂尚在阳间 “住口,我不是说过姚清浅的事我来解决?若不是钰儿出事,我今天早就将她带出城外了,现在清浅给贺锦年带走,钰儿又受了这样的伤害……”怒迸哀恸的嘶吼声中,庆安支离破碎之哭声响彻整个寝殿,“都是你们的错,是你们出的馊主意,非要惹那个该死的恶魔。”庆安此时心神皆碎,口不择言地乱吼着,哪会记得今日的行动正是她自已一手策划,姚晋南兄妹也是被她分配在城外接应。 素衣妇人微微一惊,这样的近似崩溃的庆安是她第一次看到,方才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情绪崩溃至此。 “先让奴婢救公子要紧!”素衣妇人被连声质问,也不辩驳,脸上并无怒和惧意,反而上前从庆安怀中抱走贺锦钰! 庆安全身脱力地缩在被褥之上,看着儿子,那眸光里从内到外的一片苦痛之色氤氲弥漫,“他把钰儿的骨头全卸了,怎么会有这么阴毒的人,怎么说钰儿也是同他一起长大,就算是知道钰儿不是他的亲兄弟,就算知道是本宫派人杀他兄妹,报仇也不应是这个报法呀,太狠了,太狠了……”庆安已完全失控,脑子里全然是方才贺锦钰受到伤害的那些残酷画面。 “又是卸骨,这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狠毒?”妇人俯身细看了看贺锦钰腿上的伤口,脸上闪过浓重的不安,“小姐,您先冷静,公子的伤不能耽片刻,奴婢先想办法接上公子的伤腿,余下的,我们再从长计议。” 庆安打了个冷噤,所有的情绪在一瞬间蒸发,是的,这时候抱怨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她马上起身,站定后,深吸一口气,喊道,“人呢,都给我进来!” 外面候着的十几个丫环战战兢兢地挤了进来,个个低首噤若寒蝉等待庆安的发落。 敛了情绪,庆安又恢复素日的当机立断,“两个把这里弄干净,其它的去厨房、药房准备,需要什么也不用本公主吩咐,你们侍候了这么久,若连这点眼劲也没有,本公主今儿就揭了你们的皮!” 素衣妇人挽起袖口,腕中的银饰叮当作响,吓得贺锦钰连声惨叫,“不要捏我骨头,不要捏碎我骨头!” “哎……公子,您好好睡一觉吧,一切有奴婢!”素衣妇人轻蹙眉锋,伸出手往贺锦钰的后颈轻轻一点,贺锦钰惊狂之声嘎然而止。 两个时辰后,素衣妇人终于忙完一切,望着沉睡的贺锦钰,轻嘘了一气,在丫环的侍候下净了手。 这两个时辰,对庆安如架在烈火上炙烤,她屏着呼吸强行控制情绪,眼泪却无法收住。 庆安轻轻拉过薄衿盖住了贺锦钰的胸口,手指轻颤地抚过儿子无一丝血色的脸,疼痛与仇恨如**烧得她五内俱焚。抬眸望向素袍妇人时,唯有紧紧咬牙方才将胸臆间的话吐出,“苏楠,贺锦年不死,本宫寝食难安、永堕梦魇!” 苏楠点点头,她给贺锦钰接骨时,从创口可以看出,断骨是生生给人折断,她不敢跟庆安说,既使治愈了,贺锦钰的残疾的毛病肯定是落定了。 她深知庆安的夙愿,她希望有一天,贺锦钰得到一切他应得的。可惜,这一切很快就破碎了。 “小姐,您累了,去休息吧!今晨您起个大早去迎接什么捞什子的景王。奴婢见您眼睛都肿了!”若非是皇上的圣旨要求全部不得缺席,那她们今日的行动就不必把时间掐得这么紧。 庆安这才想起,今日大魏的护国将军之女申皓儿入苍月。想起这件事,她的脑袋又开始发涨,“把紫霞和紫倩派到皓儿身边,保护她一阵。” “小姐,紫霞和紫倩跟您这么久了,只怕跟着别人也不会上心,不如让奴婢去另外安排两个妥当的。”苏楠有些为难,紫霞和紫倩两个是苍月一等一的高手,要她二人去保护一个来自大魏的女子,二人皆是持才傲物之人,肯定会对此令不屑一顾。 庆安听了,毫无心情多加解释,冷声交代,“让紫霞和紫倩暗中跟紧了,并交代一句,要是申皓儿伤了半分,本宫要她们的脑袋,让她二人上心一些。这差事也不会办久,等田敏丽来了,让她把人接走,本宫自会招她们二人回来!”庆安用手背重重拍了拍额际,摇首的长叹,“真是没一件事省心!” “是,小姐您放心,奴婢会办好!”苏楠找开匣子,抽出一根细细的针,走到庆安的身后,轻声道,“小姐,你放轻松些,奴婢给你炙几针。” 一盏茶时后,苏楠收了针,低声问,“小姐,您好些了么?” “好多了!”庆安坐直身子,轻轻揉了揉后腰,突然问,“苏楠,钰儿的腿要静养多少日方能移动?” “什么移动,你是指下地行走?”苏楠有些心不在焉,贺锦钰的落下残疾是瞒不住,她担心庆安知情后会崩溃,可现在她们还有太多的事没有做。 “不是,吩咐人抬着,或是能坐马车便行!”庆安站起身,走到案桌旁,拿起茶壶,想倒杯水时,发现手还是禁不住地抖着,索性提了茶壶,含住茶壶口直接往口里倒。 “小姐您要带他回贺府?”苏楠微微吃惊,有时候,她很佩服庆安,她有一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豪情。 庆安刚想开口,外面有了一丝动静,几个丫环端着冰盆子陆陆续续地进来,又将榻底化为水的冰块撤走,寝房里又安静了下来。 “本宫要回贺府,但得先把钰儿先送到川西,在事情结束前,本宫断不能让钰儿受到半丝的危险!”庆安刚沉静下来的心,又开始变得狂燥,她想做些什么来安定情绪,可又不敢发出动静吵醒沉睡的贺锦钰。她的双手无意识的研磨着茶壶上的青釉,又伸出一只脚,绣鞋一下一下无意识地磨蹭着冰盆子的边沿,脸上阴沉得历害,“贺锦年这个祸害不除我寝食难安,但如今本宫投鼠怠器,实是不敢再与他当面撕破脸皮!” “你是想借贺府里的人暗中下手!”苏楠摇摇首,她微微撑起身子,神色有些凝重,“贺锦年太聪明了,你让杏巧给他下了五年的药,可他还是照样状元及第,如今连武学也斩露头角,师出哪里我们也查不出半分,他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庆安眸色变得更加浓暗,口吻中带了不甘,“这一点确实是本宫疏忽。但本宫没有退路了。苏楠,方才我想了一计!”庆安顿了顿,脸上破开一丝诡异的笑,“申皓儿成了大魏的质子护卫,她自已尚不知历害,但田敏丽肯定是急坏,如果不意外,不出几天,田敏丽就会亲自来大魏,本宫想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苏楠眼神一亮,“借田敏丽之手?但如何借?” “当年,本宫借林皇后之手在大魏苍月边境杀了贺锦筝,事情能顺利,后来不留一丝的证据,也亏得是申剑国的暗中相助。既然如此,这一次田敏丽来苍月,那本宫就名正言顺的地邀她入住贺府,本宫会帮她顺利把申皓儿带回到大魏,条件自然是她设法帮本宫除去贺锦年!” “好主意,小姐,这真是一石二鸟之计,既能让皓儿安全回到大魏,又能让田敏丽和贺锦年斗上一场,小姐你只需要坐山观虎斗便是!” “哼,本宫更期待的是,田敏丽知道她的心头大患申钥儿就在挽月小筑时,她又会怎样!”如果能让田敏丽去撞顾城风这座铜墙,那当真是风起云涌,好戏连连。 苏楠拍了一下手掌,腕中的银饰叮当作响,“奴婢亦万分期待,以景王的人脉,他手下不泛医术高明之辈,如果能唤醒申钥儿,那当真是一场好戏开始!” “说到古灵巫术,本宫倒要问问你,你尽快参透,本宫将来有用!”庆安不悦的瞄了苏楠一眼,眸光带着反感落在她手腕上的银饰,“本宫说了多少次,别戴这镯子,燕京不兴这个,你总不希望有心的人光凭着你的手饰就猜出你的来历!” 苏楠尴尬一笑,“习惯了,从小开始,都几十年,脱了几回,总觉得心头少了些东西!小姐放心,我用布条扎上一扎,戴高一些,没人看得到!” “叫本宫公主,别老是小姐小姐的唤!”庆安肘撑着桌面,看了一眼床榻上昏睡的贺锦钰,心仿如又被无数根的绵针刺穿,疼得喘不过气来,便摆了摆手,带了微微厌烦的语声,“你下去吧,本宫想独自呆会!” 贺锦年牵着六月的手从庆安公主府里出来时,虽隔得有五十米距离,但她一眼还是一眼就辩认出远处柳树下,骑着一匹马的是戴少铭。虽然这么远的距离,两人眼神无法交汇,而戴少铭也没有做任何手式示意,但她还是牵着六月步下高台阶梯向他走去。 戴少铭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贺锦年走过来,没有一丝下马或是迎上的意图,神情傲慢地瞥着贺锦年,甚至连一声招呼他也懒得打。 在贺锦年停住脚步后,他倒是不在意地瞄了一眼贺锦年身边那个衣裙凌乱,发髻略为散乱的六月,孤傲的神情掠过一丝惊艳,直直打量了几眼后方移开眼,不冷不热地对贺锦年道,“贺五公子,奉景王殿下之命,给你送来一道令符,望你慎用,好自为知!”说完从怀中换出一块碧玉雕琢成的玉符,随手一抛,玉符在空中划了一条优美的符线后,准确地落进了贺锦年的掌心之中。 贺锦年唇角缓缓绽开,她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景王令符,仅有十块,除了顾城风手中的一块能号令四海影卫外,其它的九块分别散落在顾城风身边最信任的人手上。 在苍月,拥有景王令符的人,就拥有了号令影卫的权力。有了号令影卫的权力,那她想做什么自然如虎添翼,最关健的是,六月的安全有了起码的保障。 其实于她而言,这不是第一次收到这个礼物,在前世中,顾城风也曾赠过一块给申钥儿,只是那一块,她回到申府后,落到了她父亲申剑国的手中。 贺锦年带着六月回到贺府,刚进了府门,内堂的李嬷嬷已迎了上来,福身道,“五公子,老爷让奴婢在这候着,让公子回府后,先去老爷那一趟!” 自她重生到贺锦年身上后,第一次被贺元奇传见。 借用贺锦年的记忆,贺元奇与贺锦年两人虽是父子,贺元奇对贺锦年的期待也很高,但父子间并不亲厚,甚至父子间交谈甚少。 “六月,你先回寝房!一会等我一起用膳!”贺锦年顺了一下六月耳鬓的头发,压低声音安慰道,“以后不用怕了,你身边有影卫护着!”虽说也只有几个,但现在与之前贺锦年委托那个影卫守护六月的要求已完全不同,因为贺锦年有了景王令符,于这些影卫来说,如果守护出现偏差,那就是意味着失职。 如此耳语,近得呼吸相闻,经过的丫环们看了后,不觉又羡慕又感到妒忌。她们都感到五公子这次从东宫回来后,明显与以往有所不同,似乎对丫环没有以前那般讲究礼仪及上下尊卑,甚至肯和她们说说笑笑。 一些年纪轻,容貌又不错的小丫环们原本就心存攀高枝,如今自当后悔不迭,为何当初不趁着杏巧死了,五公子身边缺人之际,自告奋勇接下去侍候五公子的差事,偏偏给这个窖子里赎出来的丫环占了便宜。 “好,我等着你!”六月点了点头,在贺锦年的注目下转身有些心不在焉地离去,他没有象女子的习惯提着层层叠叠的裙裾,一个不慎就踩到了裙尾,差点摔了一跤,惹得不远处的一个小丫头兴灾乐祸地掩嘴而笑。 贺元奇所居海泓阁是在贺府的南面,与庆安公主的瑞雪居隔了一个小竹苑。贺元奇上朝的时间很早,每日卯时初便上朝,下了朝也常常被帝王传唤御书房议政。 所以,回到贺府后,贺锦年见到父亲的机会并不多。 李嬷嬷领着她到了海泓阁二层书房,贺锦年见到一个十五六岁年纪的小丫环正低着头站在门边,一身略显小的粉裙,面料不是普通丫环穿的,似乎象是府里的小姐穿小了赏给这丫环。 罗裙穿得有些紧,把身体曲线显露了出来,有着别类的风情。 看她模样儿眉目倒清秀可人,但不过是个丫环,身着华衣,修眉润唇模样站在贺元奇的书房门外候着,这倒让贺锦年有些闷纳,这是唱哪一出戏呢? 那丫环见贺锦年上下打量着她,脸色变得愈发羞红,曲着膝行个礼,羞羞涩涩地开口,“奴婢如儿给五公子请安!” 李嬷嬷横了那丫环一眼,站在门口处朝内福身道,“老爷,五公子来了!” 里面传来一声轻咳,象是在调着声线,“让他进来!” 李嬷嬷两手推了雕花的梨花木门,自已却不进去,福身道,“五公子,老奴告退!” 贺锦年点点头,贺府虽不大,丫环仆从也不算多,但规距却多。象内堂的李嬷嬷这等身份,没有传唤,是不能擅自进主人的寝房和书房。 李嬷嬷刚走两步,贺锦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唤住,“李嬷嬷,烦请去库房领一些上好的白珍珠,吩咐厨房磨成粉,晚上送到我房里来!”珍珠粉有安神的作用,她担心六月毕竟年纪尚小,又受此惊吓,到了夜里,肯定又是睡不安枕。 “是,五公子!” 贺锦年跨了进去,一眼就看到贺元奇坐在书桌旁执笔写着,书房内明敞雅致,三面墙壁挂着各家的水墨书画,除了一张大书桌外,还置了十多张雕花式茶几桌椅。窗边还用屏风隔了一个小区域,置了一张躺椅,窗帘还特意挑了天青色竹帘垂掩,让人专心读书的同时又能眺窗赏景。 贺元奇年已近半百,因常年忙于朝堂之事,样子已显得有些老态,尤其是头发已是半白。 他与贺锦年的生母马氏青梅竹马,自幼订亲,在贺元奇高中科举后,便成了亲。婚后两人感情笃厚,虽说后来贺元奇仕途渐顺,但他并没有纳妾,可惜两人成亲十年,马氏却连生了三个女儿,而生第三个女儿时,伤了身,找了郎中治了两年,说是伤了根本,以后很可能无法孕育孩子。 贺元奇是读书人,信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因此,为了生个儿子继承香火,便纳了马氏身边的一个小丫环丁拾香,因为丁拾香的名讳实是上不了台面,因此改为丁婉秋。 三年后,丁婉秋又诞下一女。贺元奇失望之余又接着连纳了三房妾氏,可惜一个个腹中都没有动静。 贺元奇有些心灰意冷之后,谁知马氏的肚子又传来动静,隔年春季,贺锦年和贺锦筝就出生了。 丁姨娘穿着藏青色的对襟罗裙,发髻上斜插着一根蔷薇玉钗子,正低着头磨墨,见到贺锦年便作了一个“嘘”的动作,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他坐着稍等片刻! 贺锦年对丁姨娘并没有什么印象,贺锦年的生母死后,在庆安公主下嫁前,贺锦年兄妹也暂时被交给丁婉秋照顾了几个月,只是那时候贺锦年年幼,记忆不深。 庆安公主下嫁后,丁婉秋的日子也没有什么变化。公主在贺府时,她本份地守在自已的苑内,除了晨昏定省,几乎足不出户。庆安若是回公主府,她会偶尔来给贺元奇送一些滋补养生的汤水,尽尽姨娘的义务。 庆安公主倒不为难她,在她看来,丁婉秋到了这年纪,折腾不出什么花样。何况,丁婉秋生的是女儿,相貌才情也没有特别出众的地方,将来出嫁时,多给点嫁妆给打发了,她也能落得个大方的好名声。 庆安从丁姨娘手中轻易带走六月,贺锦年心中亦知,这事怪不到丁姨娘的头上,加上贺元奇年纪已大,身边能尽心照顾的人不多,所以,对这件事,她不想追究。 贺元奇终于把帝王交代下来的《罪已诏》写完,搁了笔,丁姨娘便走到贺元奇的身后,替他拿捏着肩膀,笑着提醒,“老爷,五公子等了好一会了!” 贺锦年不慌不忙地站起身,站在书案前双手一揖作福身状,“孩儿给父亲请安!” “坐着说话!”贺元奇端起书案上的茶,啜了一口,略侧首对身后的丁姨娘道,“让那丫头进来!” 丁婉秋料不到贺元奇没有把这事给忘了,她神色一喜,马上朝着门口扬声,“如儿,进来吧!” “是!”外面应的声音显然带着期盼和受宠若惊。 贺锦年心头微微一蹬,什么情况,这架势好象是冲着自已来的! 果然,从不开口废话绕圈的贺元奇直接指了那如儿,眉眼不动地问贺锦年,“锦儿,你看这丫头如何,满意的话,就收了房!” 那口吻象极了看到一件寻常的砚台,连材料成色也不辩,仅是觉得可以用,便直接扔给她。 贺锦年周身马上起了层鸡皮疙瘩,但她神色很寻常地打量了那如儿一眼,瞧她那身量都比自已高了半个头,讶然之间,脑子里倏地竟是闪过贾宝玉与袭人的第一次巫山**,心中万千感慨,曹翁诚不欺我也,果然,这年头十三岁的少年已经可以宠幸女子了。 贺锦年深觉古代这种制度的肮脏和龌龊,在深宅里,府里的规距,都会给快成年的少男派一个丫环,多数丫环的年纪稍长,甚至已有性经验,以让这丫环教授他成人之道,无关男女情爱,只把当成一种技能的养成,以便将来育孕子孙。 有些规距大些的,比如象贺府这等书香门第,通房丫环自然是未经情事的少女,但之前,肯定也是被嬷嬷开教过,让她知道如何引导主子做一场欢爱。 贺锦年很快有了应对,他转眸落向如儿,眸光带了刻意的上下搜索,倒有些看货的意味,最后,朝着贺元奇笑得如谦谦少年君子,“父亲,其实,孩儿不喜欢这类妖媚俗艳的!” 贺元奇是什么人?当朝的太子的太傅,如今朝野正沸沸扬扬地传着太子的不利流言,恐怕他都忙得焦头烂额,还有心情去给她找一个通房丫头。 那只有一个原因,因为六月! 六月男扮女装,生的模样儿又千娇百媚,关健又是贺元奇最深恶痛觉的“勾槛”院里出来的,这样的女子被贺锦年亲自带回,还天天照顾其衣食住行。 一个“勾槛”院里出来,身世不名的女子怎么能配得上他最骄傲的嫡子? 自然,触到了贺元奇的痛脚!所以,庆安才能在贺府公然带走六月。 在未得儿子同意的情况下打发了六月,贺元奇心中自是有一丝愧疚,想对她的一点补偿,所以,丁姨娘的枕边风一吹,倒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 儿子十三岁了,也不算早。 “你是说你刚带回来的那丫头?”贺元奇面色丕变,贺锦年说不喜妖媚俗艳的倒合了他的心意。 既然贺锦年开诚布公地谈起这丫环,贺元奇倒稍稍地放宽了心,扬了扬手示意那个叫如儿的丫环退下后,方敛声问,“听说那丫头是你从兰桂坊买回来的?” 贺锦年带回六月时,拿了兰桂坊一个小侍婢的卖身契给了贺府的总管,这算是六月的一个合法身份。 在六月的身世未查明前,她暂时让六月有个稳妥的身份,以免引起别人的关注。 “爹,您放心,她不过是个端水的丫环,儿子瞧着她模样端正,怕是放在那地方倒是害了她,不如买回来,闲时教她读书识礼仪,在锦年的心中,不过是当她是锦筝罢了。至于通房丫环,爹,孩儿现在觉得太早!” 贺元奇神色一变,击掌在案桌之上,语声里带了少见的严厉,“是谁领着你去那勾槛之所?锦儿,你母亲虽早亡,但爹自问对你却从不疏于教导,你太令为父失望!”贺元奇蹭地从椅中站起身,吓得身后的丁姨娘忙退后一步跪倒在地,战战兢兢道,“老爷请息怒,锦儿尚年幼,好生教导便是!” “住口,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贺元奇为官多年,平日就有不怒而威之势,他提步跨过丁姨娘,走到贺锦年的身前,指着她的脸面怒道,“你未及弱冠之龄,已学那些纨绔弟子寻欢作乐,就算你今日有旷世之奇才,他日也不过是个一事无成酒囊饭袋!” 贺锦年马上抓住贺元奇话中重点,长翘的睫羽扇了扇,显得无辜又委屈,“父亲,此事说来误会了,孩儿怎么会凭白无故去那种地方。”对着一个年近半百的老人说这一番话,贺锦年心生愧疚,暗自嘀咕一句,这算是谎言么?但追根究底,我确实不是去那嫖乐!而且若不讲清楚,只怕想留住六月就会与贺元奇起冲突,她断不可舍了六月,但贺元奇毕竟是贺锦年的生身之父,她不想与之产生不快。 所以,这只能算是善意的谎言! “既然没去那勾槛之院,你如何能赎来那丫头?”贺元奇脸色稍缓了一下,他虽不喜那丫头的出身,但他更在乎的是儿子是举止是否失当。 “这事说来巧了,本来那天孩儿准备去天香楼偿偿新菜,可巧遇到兰桂坊在那包了场子,孩儿只好离去。恰巧看到一个丫头,不过是十二岁的年纪,却在那和店中的伙计一同端茶倒水,孩儿突然想起筝儿,就起了心,托人问了兰桂坊当家的愿不愿把这丫头卖给孩儿。那兰桂坊当家的倒是个性情中人,她说只要这丫头愿意,她们兰桂坊是不兴逼良为娼的。所以,这事一谈就成了!” 贺锦年这一番话不仅开脱了自已,又借用贺锦筝之名让贺元奇的心软了下来。贺元奇听到儿子提起他那早夭的女儿,心中划过苦涩,怒气瞬时被浇灭,便拍了拍贺锦年的肩,嘴角微微抖动,少顷,方哑着声线开口,“既然你是这想法,爹也不再过问,爹知道你向来知轻重!” “瞧,这不是误会解清了么?”丁姨娘站起身,脸上端着略显虚假的笑道,“老爷,五公子向来知书达理,您就放心。”她转首看向贺锦年,神情略带了讨好,“听说杏巧那丫坏无缘无故没了,五公子您现在也缺个人照顾,依姨娘看,五公子您身边还是缺个有经验的人照顾,如儿你若是不喜欢收房,便权当个使唤丫头便是。那丫环是我娘家的侄女,知根知底。况且,这丫头跟在我身边也有些年头,礼数也识些!” 丁姨娘心中其实并无恶意,她只是想,她生的是女儿,将来迟早要嫁出去。贺元奇有些年纪了,将来贺府当家做主的迟早是贺锦年,她担心若是贺元奇早她一步走,她是个妾氏的身份,将来在府中就无依无靠。 将自家的侄女给贺锦年,虽说是个通房的身份,若是运气好,也象自已生个一儿半女,将来,自已或许也能沾些光,老来的日子无须过得太彷惶。 贺锦年哪会知道这时代一个无子傍身的妾氏心思,对丁姨娘的枕边风感到厌憎,只是碍于贺元奇在,不好发作,只得不阴不阳地回了句,“姨娘有心了,锦年身边有两个丫环,加上席嬷嬷侍候得很周到,实不必再添些人。何况,到底是你家的侄女,说来也算是贺家的客人,怎么能让她侍候人,这要是传出去,倒显得我们贺家待慢了亲戚!”贺锦年顿了顿,略带一语双关道,“至于六月,若要调教,锦年自会教她,所以,锦年刚刚去了一趟公主府将他带了回来。” “哦,那丫头回来了呀,回来就好,就好!”丁姨娘听了不免有些失望,但不敢显在脸上,依然是站在那陪着笑脸。 贺元奇听了有几分道理,便转首对丁姨娘道,“这事就这样,你先下去,老夫有事和锦儿说!” 丁姨娘福了福身,脸上晃过一瞬黯然,“老爷,妾身告退!” 丁姨娘退下时,倒是识趣地将书房的门掩上,又瞧了一眼自家的侄女,悻悻地扬了扬手,“走吧,你没这福份!” 贺元奇听得外面的脚步声远去后,方开口道,“锦儿,你在闱场出人意表的一番表现,皇上已经意属你入宫为太子伴读。但为父考虑到时下的朝局,所以向皇上求旨,以为父年事已高,身边也唯有你可尽孝于前为由,求得恩旨将你再留在贺府一年。皇上虽应了为父,但为防止中途生变,锦儿你近期内不要在外流窜,有时间多多在府里念念圣贤书!” 这个结果倒令贺锦年有些意外,难道贺元奇一开始就不准备让他成为太子伴读?那他又何苦执着于守着一个推荐的名额,不把这个名额给庆安公主,最后,逼得庆安狗急跳墙下了狠手,生生地让贺家兄妹死于非命! 想起那一对兄妹的惨死,心思一起,压抑在腹中的话再也控不住,声音中已明显带了一丝的质询,“父亲,既然您一开始就不赞成锦儿成为太子伴读,为什么又不顺从庆安公主之意,把这名额给了贺锦钰,非得逼得庆安下狠手!” “锦儿,你什么时候知道?”一股说不出的凉意却像冰丝缠绕他的心头,涩堵难当,他失怔地望着贺锦年,仿若透过这一张精致的小脸看到贺锦筝。自庆安下嫁后,他便故意疏远他唯一的嫡子,倒把所有的疼惜皆放在了锦筝的身上,想不到—— 贺元奇见贺锦年不回答,料想问这些也无用,他这个儿子比谁都聪明,他都能察觉到是庆安下的毒手,何况是当事人的锦年? 愧疚漫过心田,苦过世间一切,最后仅为一声长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残阳,声音里透了几分潇索,“这是皇上的授意,皇上担心庆安执意要让贺锦钰参选,所以,暗授为父一定要阻拦!因此特恩赐一个名额,让你去参选,把锦钰直接排除。”言及此,难免再思及发妻,贺元奇眼角浮起湿意,他已是风烛残年,也快与他发妻相聚了,可他的妻子能原谅他么? 他知道不会!就算女儿还活着,他的妻子也不会再原谅他!否则,她的妻子断不可能死前选择了要远葬大魏,病榻前,最后留下的一句便是:死后,我要与你各葬一方,从此天南地北永不相聚。 贺锦年心头梗塞,在她知道贺锦钰的生父之前,她一直以为庆安仅仅是为了自已的亲骨肉争贺府嫡子的位置,现在看来,她实在是太低估了庆安的野心! 现在回想起,太子这些年的妄为,惹得朝野内外对太子鞭策声一片,肯定也是庆安私下授意贺锦钰有意诱导所致,看来,庆安的野心早已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一直在筹谋划策。 或许就是因为顾城亦察觉到庆安的野心,所以,方想借用贺元奇断了庆安的后路。 贺锦年想到此,那明眸却像蒙了一层灰一般,黯然失色,贺元奇聪明一世,怎么不会知道这种联姻就是把贺家推入泥潭?他到底在忠君与儿女之间他选择了前者,最终导致了贺锦年兄妹的早夭。 贺锦年转开眸光,看着窗外渐下的夕阳,笑意越发冷淡,顾城亦这一步棋走得当真是好,把一个烫手的山芋直接扔给贺元奇。 区区一个贺府怎么可能出两个太子伴读竞选名额?虽说到了最后贺锦钰还是上了场,但估计当时谁也没料到林氏一族会受顾宝嵌之累,候选人被直接除名。 若非是林皇后孤注一掷,只怕这时候的林家已获罪杀手或是被流放。 书房内弥漫着一片哀伤的气息,贺锦年缓缓眨了眨眼,嘴角艰难的扯出一抹苦涩的微笑,“爹,孩儿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原本意属于其它五人,如果是贺锦钰参加竞选,以他的天资极有可能一鸣惊人,皇上又不可能驳了公主的颜面,只能让锦钰入选,这就白白失去了一个名额。”贺锦年冷冷地干笑两声,语中不无讥讽,“其实何必一定要遵循旧制呢,太子伴读就不可以六个?多一个人,难道就会违反先帝所订的祖制,真是可笑!”贺锦年调侃到此,自已都觉得这理由牵强的可笑,可这个理由是顾城亦给贺府的,也是给朝堂内外的听的,不这样说,她能说什么呢,如果时光能倒流,她想信贺元奇肯定会拒绝。 谎言下明明藏着如此的污浊,而顾城亦却堂儿皇之地将一切隐藏,最终让贺家去承受这一切?可能么?不,不可能,有她贺锦年在一天,她就会将这丑陋大白于天下,无论是庆安也好,还是顾城亦也罢,谁也休想置身于事外! “锦儿,皇家的事从来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贺元奇收敛了情绪后,又变得语重心长,询询诱导,“为人臣子忠君为上,但凡能忍,就忍!” “包括皇上让父亲娶了身怀有孕的庆安公主?”贺锦年心绪不宁之际一时不慎脱口而出,可话一出口,就有些懊恼,暗恼自已如此沉不住气,在父亲的面前公然捅开这一层纸,对于贺元奇这来说,这话太伤人自尊。 “锦儿——”贺元奇怒吼一声,双眉紧蹙,眼角眉梢都是惊痛,他不知道是惊贺锦年知晓了这个秘密,还是无法容忍贺锦年如此大逆不道,直直瞪视着眼前一脸悔意的贺锦年,许久方缓缓平息如死寂,“锦儿,这半年,你变得实在多,爹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爹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无论你知道多少,都把你知道的吞死在肚子里。并需谨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贺元奇说完后,脚步略显蹒跚地绕回案桌后,坐定后陷入沉默,他是顾城亦的伴读,顾城亦的出身不算高,其父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而他虽系嫡出,却因为其母母族势弱,年幼时在王爷也是倍受欺负。 他比顾城亦大了十岁,自小伴在他的身边,亦师亦友。 他一步一步地看着顾城亦慢慢走向权力中心,最后登上权力的巅峰。 对于顾城亦授意他娶庆安,他是无奈的,可一为忠君,二为年少挚情,他思虑再三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女儿的死,是在他完全的意料之外,可有些事,你想后悔,已无退路。如今,他只想能保全这个儿子,这一点,顾城亦向他做了承诺。 “父亲,你何不学着晋安国公,时不是地去丁忧?”贺锦年见老父神色黯然,心中盘上层层不忍,虽然贺元奇的愚忠间接导致了这一对兄妹的悲剧,但比起自已前世的父亲申剑国,眼前的老人却是真心疼爱儿子,至少,他在最后一刻阻止了贺锦年成为太子伴读的命运,违抗了君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丁忧,也不过是掩耳盗铃。”贺元奇神色一敛,眉间尽去怅意,恢复了素日的严谨,“下去吧!记得,无事不得在外乱逛!” “是!”贺锦年福身退下。 七日后,挽月小筑。 顾城风于昨晚收到影卫的飞鹰密承,东阁将于今日进入燕京,他当即派叶明飞出城迎接东阁先生。而自已,一大早就开始无法静下心,连早朝亦无心去,便守在了挽月小筑的大门前等候。 不知是上天在考验顾城风的诚心,还是天有异兆,东阁先生到达时,原本的好天气却转眼阴风狂舞,米粒大的雨滴扑扑簌簌、漫天漫地的倾泄而下,天地间一片灰蒙蒙,遮蔽了人的视野。 楼台亭院都无法瞧清,却可见顾城风一席纤尘不染的白袍在狂风中衣袂飘飘,东阁先生看到时,抽了口冷气,脸色抖变,等不及马车停下,便从马上车中跳出,稳住身形后,即疾步奔去,虽然叶明飞马上拿了伞追上,但狂风夹着雨滴还是很快淋湿了东阁先生的衣裳,他却毫无查觉,奔至顾城风身前,双足一跪,虔诚嗑首道,“奴才给皇上请安!” 顾城风先是一愣,遂又了然地渐渐笑开,“东阁先生,您再抬首,仔细辩认,本王可当不起先帝爷!”顾城风自小就看过先帝爷留下的画像,年幼时,父皇曾说,他的一双桃花眼象极了先帝爷,而弱冠之后,渐渐连相貌也八成逼近顾亦琛。 东阁先生抬首,方看到,眼前的男子不过是二十左右,比起他记忆中已过而立的先帝确实年轻了很多。东阁先生赤眸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像炎阳穿透了迷雾,豁然开朗,竟不驳顾城风之语,又是一拜,“景王殿下,老奴给您请安了!” “东阁先生乃方外之人,不必以奴才自居,请起!” “老奴不敢,老奴在殿下跟前,还是自称奴才自在些!”东阁先生站起身,这才发现,在顾城风身后站了两个年轻的男子,一个身着紫色的朝服,样貌不俗,另一个是个禁军的模样,身着带着金属光泽的盔甲,尤其是那胸口上镶嵌的反光的护铜,就算在灰蒙蒙的天气里依然显得很刺眼,可刚才,他一眼看到的却是一身闲服的顾城风! 顾城风等东阁的消息等了足足七天,自然无心与之客套,直接领着东阁进了凰宫的地下宫殿。 凤凰寝宫内,东阁先生坐在凤榻床边的椅子上,一手搭在申钥儿的脉上,阖着双眼,顾城风安静地瞧着沉睡的申钥儿。 梧晴雪和云泪站要凤榻的另一边,时不时的回答东阁先生的问题。 梧晴雪回答时声如机械,透着对事情看破的冷漠,甚至提到申钥儿在云泪的调养,以及天蚕丝的滋养下,恢复了女子的月信时,脸上亦无寻常少女的羞涩之色。 许久,东阁先生睁开眼,一缕深沉叹息,“三魂中,天、地、命三魂皆已不在。七魄中,唯二魄灵慧被封印在眉心轮,而一魄天冲、三气魄、四力魄、五中枢、六精魄、七英魄皆已不在躯体。哎……生魂也不知在阳间何处!” “阳……间?”顾城风桃花眸忽然晃开一丝波动,苍白的脸色悄然伏起一丝少见的欣喜之色,“大师之意,本王可否是认为钥儿她尚在人间?”申钥儿魂魄已散的这个答案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因为以云泪的医术若诊不出申钥儿的身体还有什么病状,那说明申钥儿的身体除了比正常人虚弱些外,已无异状。 而她却依然不醒,唯一的可能就是曾身受过申家的古灵巫术,身上发生了一些不是凡人力能所及之事。 这也是他马上命人去川西沼泽寻找东阁的原因。这天下,论起奇门异术,东阁是鼻祖。 这一次他是下了死令,若东阁不肯屈尊移驾,便是绑亦要将他绑到燕京。 幸好一切顺利。为避免意外,他在东阁先生靠近燕京时,还特令叶明飞带了五十名的四海影卫接应。今晨,他抛下所有的急事,又在挽月小筑翘首以待了整整一个上午。 这天下,已无人能让他如此耐性,除了有关申钥儿! “是!殿下理解的对。”东阁先生站起身,退开一步,略为失神地望着圆型屋顶的夜明珠,沉声道,“这凤凰寝居是漓水之卦,人多不宜久呆,以免破坏了这寝殿自然生成的气息。殿下,老夫还是恳求退下,再作一一解释!” 梧晴雪与云泪两人迅速放下帷帐,四人很快退出凤凰寝宫。 ------题外话------ 推荐:‘星几木’文《强娶嫡女——阴毒丑妃》:阴差阳错被夺了贞、毁了容,认清了亲情背后的阴谋,而一手策划娘亲冤屈的姨母,今日又想杀掉她,用亲生女儿来顶替她成为茹婉郡主—— 可惜——!苏紫衣勾唇一笑:“我回来了!” 【片段: “苏紫衣,你究竟想折腾我到几时?”某男怒目而视。 某女冷哼道:“只要我心底这口郁气不消,你就别想我会放过你!” “好!”某男脱下自己的衣服,掷于地上,裸着身子成大字型躺于床榻:“来——,上来!可着这辈子折腾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6 魂归何处 由梧晴雪执路,领着众人由玉阶拾级而上后,到了凰宫一层,叶明飞和戴少铭二人正坐在一旁喝茶等候,见四人出来,忙站起身,双手一揖,齐声道,“殿下!” 叶明飞抬首时,只见梧晴雪一身淡青的薄纱裙随风飘逸,鬓角的海棠花绢花瓣簇簇颤抖,惹得叶明飞的眼神微微一晃,突然想起,梧晴雪生于秋天海棠花开之时,如今已是初夏,她的生日也快到了,这回千万不能像往年又忘记。 顾城风扬手示意二人不必多礼,梧晴雪微微福身道,“东阁先生,请到小筑的潜心阁一坐!” “姑娘稍候!”东阁摇首,对顾城风一揖道,“殿下,在老奴得出结论前,老奴有一个请求!” “大师但说无妨!” “老奴有一件事想请教教殿下!”东阁顿了顿,两指轻轻一撂白须,神思微陷于回忆,霜眉覆上沉痛,“先祖爷失踪前,老奴曾有幸见了先祖爷最后一面,先祖爷告诉老奴,他会留了一道旨意给老奴,百年后,会在他的后人手中,所以,老奴想请问殿下,是否在您的手上!” “本王手上有先帝有留下三道密旨,大师所言的是哪一道!” “上古遗族札记!”东阁大喜过望,因激动过渡,赤眸竟泛起水意,乍看之下,如血泪,“殿下,实不相瞒,如果能找到这遗族札记,东阁便能找出申姑娘身中哪一种封印!” 顾城风颔首,对叶明飞下令,“明飞,去地宫把东西呈上来!” 叶明飞的动作很快,只有半盏茶时,就奉上一只桃木盒。 顾城风伸出纤长手指,将锦盒锁扣挑开,桃花眸打量一眼锦盒内之物,便将里面的明黄绢帛取出,他的嗓音始终不急不缓,如同细雨没入深潭,悄无声息中却勾芡几圈淡淡的波痕,“先帝爷在位时,曾留下密旨,将搀月小筑留给他的子孙,但出生的生辰八字必须为庚辰年、庚辰月、庚辰日、庚辰时,历经百年,本王恰巧出生在先帝爷所定的时辰。”也因他的出生极为特殊,尽管他的母族并非是苍月的大氏族,而他的母妃更是在皇子宗嗣典册中记载为母不详。可他还是轻而易举成为了太子,名正言顺地继承了挽月小筑。 东阁对着顾奕琛留下的遗旨三叩九拜后,方恭恭敬敬地接过,在众人的目光下,十指微颤地打开卷轴,看了里面留下的奇怪的字符后,热泪盈眶,许久方哑着声线道,“先帝果然有先见之明,殿下,您要的答案,奴才很快就会给您了!” “东阁先生,您说这个卷轴就是上古遗族札记?”梧晴雪何等见识,只一瞄就瞧出这明黄卷帛不过是百年之物,如何当得起千年这个词。 “不,是另有所在!”东阁缓缓卷起圣旨后,拿起桃木盒,从里面夹层中取了一把极小的钥匙,“这把叫玲珑七窍锁,殿下想要上古遗族札记收禁在一个盒子里,要想取出来,就必需得拥有这一把钥匙!” 叶明飞道,“锁在此,那上古遗族札记的又是放在哪呢?” 东阁目视一侧站立的叶明飞,问道,“在燕京城是不是有一家百年的老字号酒楼叫上品小仙?” “不错,在燕京河畔上确有一家百年老字号的上品小仙酒楼!” 东阁转身朝着顾城风一揖,“奴才可否请殿下在此稍候,老奴要去这酒楼取一样东西,取完后,老奴方能给殿下一个确切的答案。” “明飞,带路!”顾城风抬眼望向叶明飞,清冷无波地吩咐一句后,也不待众人告退,便提袍跨出凰宫高高门槛,独自去了潜心阁静候。 上品小仙位于燕京河畔,是百年老字号,听说以前只有一间门面,经过五六次的扩大经营后,现在已拥有六七个店面的规模,菜色也由原先的老牌菜增加了苍月国各地特色菜系。 “伙计,你先退下,有事我自然会叫你!”叶明飞示意伙计退下后,关上厢门,东阁先生环了四周一眼,除了壁上一张画着燕京河畔风景的旧画外,这里的一桌一椅一饰一物都与记忆中不同,甚至连窗子的方向都改到朝南的方向,原先的一扇小门加宽成两扇,唯一不变的就上梁跟旧时一样贴着一张平安符。 东阁先生一双赤眸渐染暮色,摇首长叹,“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何况是六十年不见,若非有罗盘引路,根本无法找出这间厢阁。” 叶明飞虽不明白先帝的东西怎么会藏在一间洒楼,但瞧东阁一路执罗盘,便猜测,这间酒楼另有乾坤。 明知景王殿下此时正在挽月小筑恭候东阁先生,他亦不催,眸光巡过崭新的梨花木门和新刷的外墙,颔首道,“这里的生意一直很好,经过几代人的扩建,所幸的是都在原有独门独院的风格上扩张,这一间惊涛阁算是最老的一间包房,连院子里的榕树也有百年的历史!” 东阁先生轻轻拍了拍粉刷一新的墙体,神思带着对过往的回忆,自语道,“这间酒楼的主人姓周,有一手祖传的好手艺,可惜生意却一直不兴隆。后来老夫指点他酒楼的几个风水要领,重建后生意也渐渐风声水起。六十年前,老夫要避世,离开时,曾告诉他,这一间是上品小仙的风水宝地,尤其是墙体,绝不能拆建,否则,后代无萌,周掌柜便将此条载入周氏祖训。” 叶明飞何等人,马上明白原来这上古札记是东阁先生在六十年前避入川西沼泽时,亲自把东西藏在了这里。但他还有一丝疑惑,为什么开启的钥匙却是在百年前,由先祖皇帝顾奕琛留给了后人延了下来。 东阁先生看了看手中的罗盘,右手拇指细细点过各个指节,最后指着门边的一张旧画,“把那画移开,我要的东西应就在里面!” 叶明飞依言,先小心翼翼地取下画后,轻轻敲了敲墙体,感觉到中空的回声时,便从怀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干净利落地插了进去,而后沿着墙体划开一个拳头大的洞。 东阁先生已从案桌上拿了一盏宫灯,往洞口一照,两人眸光交汇一眼,叶明飞便把手伸进去,很快他的手触摸上一个冰冷硬盒,他转首朝着东阁得先生点了点头,“有东西!” “把它取出来。”东阁先生盯着洞口,气息微微发紧。 当东西被取出时,饶是叶明飞见多识广也从不曾见过这样的盒子,虽然盒子的型状没什么特别,但盒子的材质却乌黑油亮,经了六十年,依然不沾一丝的粉尘。 真是奇了,先帝是出于什么心思,竟会将这事关国之命脉的遗族札记留给东阁先生。而东阁竟如此胆大,将其藏在一间普普通通的酒楼墙体之内。就算酒楼的老板遵从了东阁的话,但也不代表世事变迁,酒楼落在了别人之手。 东阁先生奉若神明的接过,极尽慎重和小心将它搁在案桌上,又从怀中取出钥匙,极小心地开着,他象是读懂叶明飞心中的思疑,缓缓道,“这盒子曾被封印,就算是姚家的长老亦无法探知它的下落。而这盒子更非寻常,便是用千金锤也无法使它变型,如果这家酒家不慎落入他人之手,就算折了这墙得到这盒子,除非有办法开启,否则断不可能猜到里头放的就是姚族百年来,一直致力于寻找的上古遗族札记。” 叶明飞听了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若是这样奇特的盒子搁在皇宫大内里,历经百年,难免不被有心人窥探。 开启后,盒内明黄色的绢帛露了出来。 东阁先生的手带着轻颤缓缓抚过光滑的缎面,眸光仿佛穿过时光的遂道,看到那一抹明黄身影消失在川西沼泽的黑潭之中,情绪瞬时变得无法控制,他紧紧咬着嘴唇,压抑的哭泣声却从鼻腔中断断续续地挤了出来。 饶是叶明飞亦一时无法消化眼前的情景,顾城风从继承先帝留下的挽月小筑后,知道先帝顾亦琛曾留下这一本千年奇书,派出大量人力物力寻找未果后,便三番两次派叶明飞到川西沼泽寻找东阁先生,希望能借用他的八卦奇术寻找这本古书的方位,以缩小搜寻的范围。 川西沼泽虽然草木丛生,一片生机盎然,但却缈无人烟。普通的人根本无法深入腹地,叶明飞屡冒着生命危险冲破重重困难,终于找到东阁先生,却皆被眼前的白发老人冷漠地打发,有一次,他误中障气之毒,九死一生地爬到东阁先生的足下,差点连命都赔上,可还是换来一句冷漠的拒绝。 在叶明飞的眼中,眼前的老人因为独居久了,已经无情如沼泽中蜇伏的鳄鱼,毫无一丝人类的情感。 可眼前的百岁老人竟在哭?叶明飞抬步上前,带着疑惑不解,“东阁先生,是否有在下可效劳之处?” 东阁先生收回手于袖襟之下,转首,脸平静如泥塑,声音清冷而平静,“有,请公子暂避!” 叶明天见他脸上毫无悲色,心道:难道方才是自已幻听了? 东阁先生待叶明飞退下后,泪光再一次浮溢于赤眸,重重地朝着明黄色的绢帛一跪,唇瓣无声地开启,“皇上,小阁子回来了,只是小阁子无能,只是恢复了一半的记忆,所以,只记起半部的遗族札记的下落。皇上,小阁子一直谨守皇上圣意,六十年来未曾踏出川西沼泽一步!” 叶明飞笔直地站在榕树下,奈性等候。顾城风命他入川西沼泽寻找东阁时,曾警告,东阁乃方外之个,要用诚意打动其为景王效力,不得以权势或是暴力严迫东阁先生。所以,收到四海影卫接到东阁本人后,叶明飞本人亲自去接他入燕京,一路以礼相待,所有行程包括时间安排皆由东阁随意改变。 所以,东阁命他等,他自是不敢丝毫的怠慢,并收敛一切窥探屋内气息和动静行为,象一个普通人般安静等候。 本以为等上一时半刻就好,谁知直到黄昏,尚不见东阁先生走出那扇门,而屋里似乎已有许久不见丝毫动静,不觉心生警觉,靠近后,秉息而听里面的气息,很快就查觉到了异常,里面似乎连人气息也感觉不到。 叶明飞略带加重的语气问,“东阁先生可在?”连问两句,里面无丝毫回应后,叶明飞一手推开门,神情瞬时一松,只见东阁先生闭目盘膝于一张椅子上。 但——气息?人在,屋内却毫无气息,叶明飞神色一激灵,带着警惕阔步至东阁先生的面前,伸出一指于东阁的鼻尖之下,果然,人已无丝毫的气息。 但叶明飞不敢轻易干扰,他知道在道家有一种龟息之术,可让人的身体完全处于假死状态,在龟息期间,尤忌干扰,否则很容易走火入魔。 他退开一步,眸光紧紧地盯着东阁先生,直至近酉时末,方见东阁缓缓睁开双眸,令叶明飞感到诡异的是,东阁的一双赤眸的颜色变得更深更红。 叶明飞又等上一柱香时,待东阁恢复元气。 直到戌时,叶明飞方把东阁先生带回了挽月小筑。 顾城风在潜心阁静心等了大半日后,终于等到东阁回来,知道东阁并未用膳,便传了素斋,命叶明飞和戴少铭、云泪及梧晴雪四人招待。 膳后,梧晴雪带着一行人到了潜心阁,殿内照香薰带着微微的薄荷气味,临窗之前却伫立着一道凛然的身影,顾城风一席白衣章纹宽袍在宫灯烛影下微微泛出水光来,人不动,让进来的人气息不觉就压下了几分,唯恐惊忧。 梧晴雪悄然引东阁先生看坐,便在主座后的位置站定,并朝外唤了一声,“上茶!” 东阁左下首坐定,戴少铭和叶明飞坐在了右下首,云泪瞧了一下,便陪在了梧晴雪的身边。殿外的丫环很快就上了茶水和又特意备了几份素斋糕点。 “大师,本王想知道你是如何断定申钥儿的生魂尚在人间?”窗外有风,萧萧而过,带着六月栀子花香。此刻已过亥时,除了偶有虫鸣,除此外再无丝毫动静。 顾城风在一片死寂的夜风中,站在这里,已整整三个时辰,却平息不了心头浮现起不安和惶意。 东阁先生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喉后,也不绕弯,直接道,“殿下,断定她的魂魄尚在人间,是因为所有在地府中的魂魄皆为绿色,若她的魂魄已被阴司缉至地府,那她眉心处的灵慧二魄就不可能呈出生魂的紫色。但是,按正理,人的肉身,三魂离体超过七天,七魄亦会自动离体,三魂七魄会自动汇集成亡魂,而被阴司察觉,最后走黄泉之路堕入六道轮回。可这姑娘灵台的灵慧二魄象是被一种无上的灵力封印,所以,魂魄无法聚齐,反而幸运地避过了阴司摄魂天眼。” 顾城风脑中划过申钥儿被困于灵幡及恶鬼钉的地窖,眸中瞬间泌出一抹暗红,“她曾身中古灵巫术,是不是因为邪术侵身,而致身上的三魂六魄离体?或是,也因此,因祸得福,她的灵慧魄不离开躯体?”他的身影动作没有发生丝毫变动,语气也是一如往常,那样冷淡。 东阁先生断然摇首,斩钉截铁地否定,“不可能,古灵巫术不过是一种怨念咒术,伤人时运的一种邪门歪道,绝对困不住人体的魂魄。” “何为怨念咒术?”云泪的心狠狠一凌,她原想申钥儿的昏迷是因为被颜墨璃的蛊毒所致,只等她清除了蛊毒留在申钥儿体内所有的残毒后,申钥儿就会清醒过来。 可现在一听,显然没有这么简单,难道她的弟子还有不为她所知的手段?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太可怕。她不自觉地将眸光落在伫立在窗前的顾城风脸上,视线一阵恍惚晕眩下,她几乎要双腿撑不住身子,不过是月余,顾城风整个人瘦了一圈,周身盈溢着疲倦之色。 她到底做了什么? 她当初选择为颜墨璃瞒了下来,除了颜墨璃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弟子外,还有更重要的是她惜才,她真的希望有一天颜墨璃可以继承她的衣钵。 可从大魏回到苍月后,她才发现顾城风对申钥儿的感情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那样一个洁净出尘的翩翩公子,可以每天坚持为申钥儿清理身子排出的污秽,为她沐浴,净身。 初时申钥儿的身体极为虚弱,身体极需营养,吸收多排的少。可现在不同了,光是沐浴一天就有三趟,而他又不愿假手于人,她根本就无法想象,是什么信念让顾城风这样一个风华无双的男子去做这个的事。 她暗自后悔当初不应为私下瞒下颜墨璃的事,若这一切真与颜墨璃有关,不仅白白丢失了唤醒申钥儿的机会,还有可能为将来埋下重要的隐患。可一时间,她没有勇气把事情交代出来,唯有希望,东阁先生的出现,能尽快解决此事,唤醒申钥儿。 “怨念咒术缘于川西一个原始部族,类似于苗疆的巫术,这种巫术会让一个人噩运缠身,中者身死后,巫术也消亡。但申姑娘身上所中的术法是远古封印中的一种,可记入灵魂,无论转生多少次,她的灵慧魄都是封印在眉心轮。” “大师,她究竟身中哪一种邪术,请大师具体详诉。”顾城风蓦然转身,这一刻,声调透出极度不稳,他眉峰高挑,眸光碎裂冰冷,他双指收紧,直直在黑檀木的窗棂上掐手两个指印。他呼吸紧窒,他的心如被火烤,他从不知,她竟受了这么多残酷的迫害,连死后都要带入来世! 窗外疾风掠过,透过纱质的白玉兰灯罩,灯烛幻动起来,殿内阴翳萌生。 “不是邪术!”东阁迟疑一下,赤眸微眯,缓缓道,“能困住一个人的灵慧魄的术法,可能只有千年前的上古遗族札有记载。千年来,这本遗族札记一直被姚家后人收存,姚家拥有无上的术法,也因此一直凌驾于皇权之上。直至百年前,先帝收伏了姚氏一族,收回了遗族札记,可惜记载术法的遗族札记的下册也由此消失。所以,奴才亦只能是推断,却无法断定申姑娘究竟身中何种术法,因为老奴也从不曾见过遗族札记的下册。” 戴少铭一听,霎时就质疑,“大师的修为已逾百年之久,相传当年大师还曾经服侍过先祖皇帝,而这遗族札记曾一度被苍月皇氏拥有,大师是天子近侍,如何不知?这苍月大陆若是连大师都不知,那谁还能给出答案?”因为寻找东阁,耗费了多少景王府的人力和物力,死了多少影卫精英,总算在几年前被叶明飞找到,可没想到这个号称天下第一算的东阁先生,竟连申钥儿身中何法术也报不出个名目,那给申钥儿下这种术法之人岂不是魔高一丈? “少铭,不得对东阁先生无礼!”顾城风稍稍抬起眼睫,瞳仁中便倾泻出微光,“据本王所知,东阁先承曾经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为我苍月立下汗马功劳,东阁先生六十年前隐入川西沼泽,也是因为身受重伤,为避开仇敌,方不得不隐入!” 东阁闻言,忆起往昔,白眉微蹙,长长一叹,“殿下谬赞,老奴确实在百年前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可是,老奴在百年前身受了三道天谴,除了一双天生赤眸外,所修习的遗族札记之术早已忘得一干二净,甚至忘记了缘何受此天谴!先祖爷失踪后,老奴曾历尽四十年的跋山涉水寻找先祖爷的下落,却在最后记忆稍恢复时,方忆起先祖爷离开时,曾召见过老奴,并交待了让老奴要守在川西沼泽直待到苍历111年,六十年了老奴一直谨守先祖皇帝遗旨,不敢跨出半步川西沼泽。正适巧,六十年前,老奴被人暗算,身受重伤,所以,世人以为老奴是避仇杀方入沼泽。”东阁先生的一双赤眸落在顾城风的脸上,神情是无尽的惆怅与缅怀。 叶明飞面露轻微笑容,“大师,如今上古遗族札记忆重回大师之手,为何还不能断定申姑娘身上所中的究竟是哪一种术法?” 东阁抚须轻摇首,目视叶明飞,“叶公子有所不知,虽说现在遗族札记重回老奴手中,但要重新参透,没有一年半载根本不得入其门,何况这只是上册。” 顾城风听后静立不语,眼眸如同罩了层冰水,一颗心凉润沉落,许久方冷声问,“大师,那剩余的三魄六魄应如何寻找?据本王所知,人的魂魄一旦不聚全,就有可能散于天地任何一个角落,甚至可能被花草树木所吸收!究竟有怎么样的仇恨,使如此阴毒手段,将人的三魂七魄生生割离。”顾城风言及此全身一僵,桃花眸底蓦然隐现出一抹因痛而起的灼亮,连自已都未曾发觉,此时的自已连声音都如来自地狱般冷冽,“若这种术法尚不称之为邪术,那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阴更毒更无情!” “景王息怒!”叶明飞和戴少铭忙陪同站起身,双双开口道,“申七小姐蒙殿下福泽,必能化险为夷!属下等亦鞠躬尽瘁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茶!”顾城风忽然喝了一声,他的声音过于冷清,惊得潜心阁莲花灯罩内的烛火一爆,众人随之打了个寒颤。 “是!”梧晴雪应了声,倒不急不徐站起身,地走向一边的案桌。 梧晴雪泡好后,递上,“殿下,您请用!” 顾城风接过,饮了一口沉淀下心神,将杯盏递回,依然站在窗边,夜风吹动他的鬓发,烛光将他的身子剪落了一道侧影映在了窗外的青玉石地上。 大殿之内突然就这样静了下去,所有人都感觉到顾城风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凛冽气息,一时之间皆不知道应如何续下那沉重的话题。 许久,东阁先生起身,不慌不忙地作了一个揖,谨声道,“景王殿下,申姑娘额间的灵慧魄色呈紫色,奴才大胆推断,申姑娘的剩余的三魂六魄并不曾散于天地!” 顾城风桃花眸一闪,却极快地,瞳孔内的亮光一闪而逝,就像是冬日艳阳乍暖又寒,他恢复了本来的静默容颜,声音带了些沉哀,“那她会在哪里?天地之大,便是肉眼能见的人尚是人海茫茫,何况是一抹孤魂。”桃花眸内依旧是含情脉脉,眉峰却渐渐冗起。 “殿下莫伤心!”东阁先生微微撇动嘴角,想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无奈数十年独居,表情于他早已无用,脸上的肌肤甚至有些僵化,笑得有些诡异,“殿下,给老奴七天时间闭关,老奴可以去阳间几个极阴之地找找,或许能找到申姑娘的灵魂所在。” 叶明飞心奇,开口问道,“东阁先生所言之极阴之地,这是在哪?” “人间有七处极阴之地,多为冤灵聚集之所,一为沼泽,二为义庄,三为破庙,四为荒坟,五为枯井,六为百年老槐树,七为人烟不至的丛林。” 顾城风不置可否,举步走向书案后,揭开壁上的幕帘,一幅栩栩如生的苍月大陆的塑形图跳进了众人的眼帘,里面有深绿色绵绵山川丘陵、白色纵横交错的河流湖泊、淡绿色广阔草原、土色的黄沙之地,这些地方都会有东阁所提及的极阴之地。 戴少铭失声问,“七天时间,大师能遍寻苍月大陆?”他眼底带着一丝震撼,双目放光,语气之中大有钦佩之意,东阁所说的这些地方,每个地域几乎都有,就说是燕京城,光城外的义庄就有四家,荒坟更是数不胜数。 东阁先生见顾城风眼底略有思疑,便敞言道,“殿下不用担心,老奴天生赤眸,到了一处后,凭眼力便可看到各处阴地的生魂,何况老奴无需肉身亲至,只需要灵魂脱体,一日可寻千里。” “好,那就给大师七日时间,晴雪,带大师下去休息!” 燕京贺府。 贺锦年自从听了贺元奇一番教导后,成日与六月为伴,倒在府里规规距距地呆了几日,倒不曾想到,这日子一下就变得更加潇遥自在。 两人每日天色刚刚透亮就起来,一直玩到天色暗了下来,府里能玩的地方全都被二人玩了个遍。 如今正值初夏,桃花结了果,果子尚青涩,青白交错地累累挂于枝头。贺锦年与六月两人竞猜,哪一个果子先熟了落地,输的人被罚后背贴着一只乌龟绕府里跑三圈。 于是,整个清晨,贺锦年和六月皆围着桃树团团转,要给自已看中的桃子签上大名。 六月笑得极开心,时而皱眉、时面嗔怨的脸部表情就未曾消停。 那薄如蝉翼的轻纱束腰将六月的身子衬得纤细而娇小,朝阳把她的小脸照得粉红一片,更衬得眉黛如远山。贺锦年如今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打扮六月,每一天都将她收拾得无比清丽绝俗,如同临水河畔边的亭亭兰草。 玩累了后,两人用了早膳,便一起躺在亭中的竹榻之上,两人面对躺着,前额顶着前额,盘蜷的膝盖顶着对方的,心跳相伴,呼吸交缠,静静地闭眼休憩。 贺锦年并无睡意,她知道这些日子的闲情逸致算是偷来的,从景王影卫那得到的消息,申剑国和田敏丽已从大魏出发,携带着七辆马车的物品进入苍月。 一旦她们到达苍月,那她的第五策就要开始了,届时,她就没有时间成日陪着他了。 一想到六月,锦年悄然睁开眼睛细端着眼前的人儿,此时天边的朝霞,映着六月粉红的小脸,眉目间勾勒出天然墨色,真正是天地间最浓烈的美丽。 脑中复又转过前世中六月奄奄一息时的笑容,胸臆间一堵,泪盈于睫。重生后,她极少会落泪,唯独面对六月,她常常幸福得想哭! 六月,真好,此时,此刻,你在我的怀中,眉眼舒展,睡得如此安宁。 贺锦年看着六月一身精细的女子绣裙,突然想,如今六月的身边已有景王的影卫,那就不必要让他穿着女子的纱裙,他如今年纪虽小,但也界于成长发育的突飞猛进阶段,她让他这样打扮,一开始或许是出于保护,不得不男扮女装,但如今没了这理由,就多了些逗趣的成份。 六月太过乖巧,或许他不会反抗,其实心里多少会排斥。 终归是男儿身,有几个人愿意打扮成女孩?正思忖间,不知不觉的轻抚上六月精致的脸盘,却见六月羽睫微抖,唇角不落痕迹地悄悄上扬,贺锦年瞬时笑开,用皓指点着六月的红唇,悠悠问道,“六月,原来你假装睡着,在偷偷想什么呢……” 六月并不睁开眼睛,而伸出右手攥住了贺锦年的手,放在自已的心口上抱着,脆脆之声响起,“我在数锦年哥哥的呼吸。” “好,那我来数六月的心跳……”贺锦年手心里感受着六月的心跳,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卯时末,府里的管事匆匆跑来,说宫里头的妩妃娘娘请贺锦年入宫赏初荷,宴席定在黄昏,等赏荷之后,还有简单的宫宴,至今晚戌时宫门落锁前结束。 贺锦年听了,倒没什么兴趣,去观赏妩妃娘娘的意气风发,倒不如宅在府里头陪着六月。 却转念一想,自已尚有去处,但六月自从跟了她后,成日闷在贺府之中。毕竟是十二岁的孩子,再沉静乖巧的性格,也会玩闷。 这会妩妃设宴的动机虽不良,但宫里头总归有新鲜的节目,若是带上六月,让他高高兴兴玩上一天也好。 若说以前,她还担心六月的安全,现在不同了,有影卫护身,若稍有异动,影卫自当会发出信号,其它的影卫就会来支援。 在前世中,在大魏和苍月两军交战中,她几次杀不成叶明飞,除了叶明飞轻功极佳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顾城风影卫之间的互助让她应接不暇。 她心生入宫赴宴,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自从太子伴读竞选结束离开太子东宫后,她有许久不曾见过顾容月,虽说他也暗中派人打点冷宫里的太监和宫女,让他们好生照看好顾容月,但毕竟这么久未见,去看看也好放心。 贺锦年接了贴子等管事离开后,牵了六月的手就往自已寝房里走,“今天带你去玩,我们不穿裙子,你先换了我的袍子,我们身高差不多,我的你应能穿得上!”她含笑睨了一眼六月,“来,挑几件你喜欢的,往后,你要是不想穿裙子,就穿我的衣袍。” 六月听了,长长的羽睫惊喜扑闪,一片清凌凌光彩渗开,直嚷着:“快走,快走,我要和你穿一模一样的。” 贺锦年果然翻出两件差不多颜色的墨绿袍子,给六月穿了后,竟然刚好合身。她又帮他弄了和自已一模一样的发髻,梳完后,还给他绑了一条同色的发带,看着粉装玉琢,如画卷里走出来的翩翩美少年,贺锦年禁不住长叹,“六月,你这要是进宫,应晃了多少人的眼呀!” 六月闻言白了白脸,秀气的轮廓上浮起一层哀恸之色,声音突然就低了下来,“锦年哥哥,我可不可以穿回裙子!” “六月,你喜欢穿什么,锦年哥哥都由你作主!”贺锦年猛然幡忆起,六月曾因为是容貌过于姝丽,被掳之时曾被低三下四的人暗中觑觎过,那些日子定然受了不少的折辱。 她微微一笑,她拉起他的手,声音带着安慰人心的柔软,“不过,六月要是想穿回男子衣袍,就大胆地穿。现在,我们有景王殿下的影卫护着,普天之下,没有几个人敢拿你怎么样。还有,你要放一万个心,我会一直陪你左右保护你!” 六月瞬时灿颜,左右甩着贺锦年的手,“好,那我们赶快走,锦年哥哥,我很喜欢看荷花呢!” 因为时辰尚早,贺锦年带着六月离开贺府,先去燕京湖畔逛了一圈,贺锦年雇了只小船,让船夫沿着湖畔逛了一圈,殊不知,两个风华无双的小少年一路吸引了岸边多少双炙热的眼球。 到了近申时,贺锦年便拉着六月上岸,雇了辆马车去皇宫。 至宫门后,早有一群执路太监在此等候赴宫宴席的贵宾,贺锦年递了贴子,指了指六月道,“这是本公子随身的书童,公公,宫里头没说不能带贴身的小侍吧。” “不敢,不敢,贺五公子有请,让奴才执路!”此时的苍月,贺锦年是年轻一代中是皎皎者,只因年少,方没有功名在身,但谁都看得到,摆在贺锦年眼前的路就是一条康庄大道。他们这些宫里的太监,最不缺的就是眼劲。 御花园的荷池位于皇宫南端的玉瑶苑,其实荷花是开在盛夏最美,可自林皇后归皈,张晴妩自一跃成为后宫四妃之首后,宴席就多了起来,且名目繁多,今日请重臣的家眷赏花,明日宴请各适龄和仕家小姐品茶,追根究底就是在提防着即将到来的选秀,看看有没有对自已有潜力的威肋。 贺锦年和六月被引到荷池边时,张晴妩尚未出现,倒是顾铃兰和凤繁星两人正往荷池里扔鱼食,金灿灿的鲤鱼争抢着,扑腾着,水花四溢,惹得凤繁星笑得花枝乱颤。 另有七八个年轻的女子正围在一处,悄然争论着不远出十几个年轻的仕家弟子,哪一个家世好,哪一个更有前途,哪一个尚未婚配,又是哪一个最长情。 贺锦年便拉着六月往男子聚集的地方走去,悄声道,“先找个地方坐,一会那端架子的来了,恐怕你得站上半个时辰!”她想过了,进宫赴宴,自然要先应付一下,露个人脸,差不多后,就拉着六月开溜。 “啊,这谁呀,长得这么标致!” “长得真俊俏,哪一家的公子,本公子怎瞧得面生得很!” “贺五公子的亲戚吧,两人手牵手的!” “可惜了,要是生成个女儿,那本公子一定要登门求亲!” 秦邵臻正和几个质子在玩投壶游戏,听到议论纷呈,转首一看,对了上六月那一双如秋水剪影般的瞳眸。 ------题外话------ 你们说,秦邵臻能认出十二岁的六月么? 重要:由衷感谢“89022412”亲的精彩长评。 注:此文更新时间皆定为早上七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7 尊华气韵 秦邵臻微微一眯,停止手中投壶的动作,那是一张对男童而言显得过于艳丽,简单的一袭精绣的墨绿宽袍,腰间黑色缎带束着纤细的小身段,微微敞开的衣襟露出美丽的小锁骨,中间挂着一块月牙型的翡翠玉佩,鹅蛋般的小脸却配了一个尖尖的小下巴,显得愈加魅艳。夕下辉映下,那凝能出水来的汉白玉似的肌肤透着粉嫩嫩的光,眉不黛而黑,一双的明眸如上好的琥珀宝石,发出炫人的光芒。那唇红欲滴,色泽如新摘取含着露珠的草莓,淡淡一笑时,一对小梨窝若隐若现地揪住所有人的视觉。 令秦邵臻有些不解的是,眼前的少年乍见一下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是那一双少见的琥珀瞳眸,可他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在苍月的仕家子弟里何曾出现过如此风华绝丽的少年。便是贺锦年这样的美少年,站在他的身边,周身的光华亦被他掩盖住。 “贺锦年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声音里明显透出兴奋,“贺锦年,能不能给我们表演一下五箭穿羊,上回闱场论技我适巧去了边关,错过了你的精彩表演,后来听舍弟提起,真是深感遗憾,居然错过了。” 贺锦年循声一瞧,一个长身隽永的年轻男子正含笑看着她,原来是肖妥尘的兄长肖晏尘。 比起肖妥尘,贺锦年更了解肖晏尘,他是缜远将军肖龙华的庶子,但因为是长子,加上母亲的身份也不低,所以,在肖家亦极为受重要,年纪轻轻已被肖远华委以重任,经过数年的裁培,如今在苍月的边关任参领的重职,官居四品。 因为肖晏尘平生最喜的就是骑马射箭,彼时的申钥儿投其所好,常以传授他箭术为名,与之结交,最后将他暗自拉笼至秦邵臻的麾下。 后来,在顾城风登基后,如破竹般横扫天下,很快就拿下大齐和大燕等附属国,最后攻向了大魏,肖晏尘却在最关健的时刻率领苍月边关十万的大军投向大魏,这相当于暂时阻止了苍月的脚步,两军交战了数个月后,申钥儿清醒了,以申苏锦的名义赴了战场。 现在回想,若当年肖宴尘没有叛离苍月,选择在大魏最危急的时分投向秦邵臻,那既便是申钥儿后来清醒过来,大魏也早已灭亡,她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是望而兴叹。 这不得不说,秦邵臻身上有一种很强凝聚力,包括申钥儿在内,一直心甘情愿地为了秦邵臻抛头颅,洒热血。 包括秦邵臻在苍月为质子期间暗自拉笼的几个苍月年轻一代的将领,自始至终皆对秦邵臻忠心耿耿,就算是顾城风兵临汴城,大厦将倾,也没有一个人舍弃秦邵臻,这也是秦邵臻虽然近十年远质于他国,却在回到大魏后,能击败大魏太子秦邵栋,顺利登基的重要原因之一! 借用贺锦年的记忆,贺锦年与肖晏尘也有几分面熟,毕竟都是苍月国高门仕家公子,有的是机会碰面,她展颜笑道,“肖大公子,今儿这宴会可不兴动刀动枪的,还是玩玩投壶助兴吧!”她与肖晏尘切磋过好多次,她可不想肖大公子认出她的箭法和申钥儿的如出一辙。 “别呀,投壶有什么好玩的,要玩就玩点刺激的,也省得撇了我们一群女子在那头闷得慌,倒不如来比箭术,本王妃来给你们做裁判!”凤繁星不知何时喂完鱼,携着顾铃兰率先往这边挤,身后的那些年轻的闺中少女见状,也羞答答地凑了过来。 凤繁星今日穿着湖绿拽地长裙,宛如池中的幽荷,宽袖低领,腰际处的大红色的玉带比寻常的款式宽出一倍,上托着丰满的胸部,下收出纤细的腰身,且中间系着一条极为惹眼的红丝穗子,随步履轻移时柔美飘荡,在苍月也就她敢这样红绿搭配着,既抢眼却又毫不落俗套。 顾铃兰依然是一身艳红的宫裙,款式虽相对凤繁星的保守很多,但胜在衣料是千金难求云织彩锦,尽管容颜未施粉黛,却依旧被衬得娇美无暇,恍如水雾连天里的滢滢桃花。 两个大美人一近身,身后又跟了一群妙龄少女,瞬时一群少年如打了鸡血般兴奋起来,各自扔了手上的竹条,纷纷围上来表示赞成凤繁星的提议。 肖妥尘今日来赴宴,看到日思夜想的心上人,早就心不在焉,极想过去打个招呼问声好,却一时间找不到借口,比赛投壶时,三战三败,惹得跟他同阵营的肖晏尘为此陪着连喝了几杯酒,感到颜面俱失,极为不满。 这时见凤繁星率先领着众佳丽过来参合,肖妥尘大喜过望,趁众人不察,不着痕迹地挪到顾铃兰的身边,原想打个招呼,却一接近时,闻到顾铃兰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清香,瞬时就觉得一股热血往脑门上直灌,变得面红耳赤,呐呐地一句“你好”也憋不出来,正不知如何是好时,瞄到顾铃兰正带着微微探究的眼神看着贺锦年,心里一急,便指着六月,不经思索地脱口而出道,“这不是城西华亭路的那孩子么?” 贺锦年许久未见顾聆兰,正想去和她打个招呼,闻言,眸色倏地一历,如利刃直直戳向肖妥尘,言辞犀利得毫不留情面,“肖公子,你闲时喜欢逛青楼戏院,花点银子找点乐趣这是你的事,可别瞧见了谁都当成是自已盘子里的菜!” 凤繁星当即就变了脸,拉了顾铃兰一把,故意扯着川西女子的地方口音娇滴滴地嫌弃着,“肖公子,雅兴哦,不过,拜托你离我家铃兰远一些,我们可闻不得那荤菜味!” 肖妥尘霎时脸变成了酱青色,他其实话一出口就知道错了,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一回见到顾铃兰,他就魂不守舍,只要一接近顾铃兰,他的脑子就炸成了糨胡,说出来的话完全不经大脑,他从不曾想与贺锦年为敌,更不想伤害眼前这个天人般的少年,可一旦说出来的话如泼出去的水焉能收得回?恐怕连一句解释都是多余的! 他瞧见众人瞧向六月的脸色倏倏倏地皆由惊艳变成了鄙夷之色,心里恨不得狠狠地煽自已一巴掌,他一句也不反驳贺锦年的话,更没有对凤繁星的嘲讽不满,他一句话也没吭声,眸光压抑着深深的懊恼,狼狈万分地低下了首。 “锦年哥哥,你别生气,六月都不恼,我们去看荷花好么?”六月的声音像山涧里一脉氤氲温润的泉水,沁入肺脾,足可抚平贺锦年紧绷的怒气。 而众人在听到肖妥尘的话后,自然把目光皆投在这少年的脸上,只时见那少年小脸浮着淡淡笑意,带动着琥珀眼波流漾,美得就如万辉星辰倾泻下的万缕光芒,惹得在场的男子个个心神迷醉,众人竟不约而同地认为,这样如神仙般的少年怎么可能出生于烟花之地?何况又与贺锦年结伴而来,贺元奇又是当朝一代大儒,怎么肯让自已的儿子与烟花之地的男伶一同相伴? 定然是肖妥尘多喝了几杯,认错了人。 这样一想,大家的脸上皆撤去鄙夷,反而心生了相交之意,工部尚书之公子严奇先开了口,“贺公子,不如先玩游戏,等妩妃娘娘驾到时,大伙再一起赏荷?” 一句话散尽空气中的尴尬,众人附合。 “是呀,先一起玩几局吧,我们大伙都想再瞧一瞧五公子的风采。这荷花嘛,季节不对,光秃秃的几个苞子,也没什么好瞧的!”肖晏尘适时站出来,为方才肖妥尘的唐突道歉,“贺公子,幼弟方才多饮了几杯,一时无礼冲撞,请贺五公子见谅!” 贺锦年尚来不及致词,那边已有一个略显稚嫩的女子声音响起,“肖大公子此言差矣,如果本公主没认错的话,这个叫六月的小公子应是女扮男装吧,也不怪大伙觉得面生,本公主可知道他的来历,他不过……”语刚至此,顾宝铭突然觉得眼前人影一晃,贺锦年已如鬼魅般地站在了她的眼前。 那一双皓眸盈盈而闪,声音却冰凉得如同嗓子眼罩了一层银霜,“公主,好眼力呀。对了,听说锦年的七弟未曾向家父辞行就去了川西,公主殿下与在下的七弟贺锦钰自小青梅竹马,可知道此事?”语声未落,贺锦年素手轻抬,直指指节微微抖动,如猛兽在捕猎前轻舔着战爪。 贺锦年从庆安公主府顺利带走六月后,她就命令影卫监视庆安府的一切动向。虽然没探出庆安公主有明显的行动,可顾宝铭隔三差五去探视贺锦钰她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而现在,顾宝铭突然开口扯出这样的话题,不难猜测她很可能知道六月的身份。肖妥尘突然言辞无状,是她一时不查来不及阻止,但她怎么容得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凌辱她的六月。 她顾宝铭要是敢开这个口,她贺锦年就敢卸了她的下颌,真要到金銮殿上找帝王评礼,她贺锦年还真不怕她一个落泊的公主能掀出什么大风浪。 顾宝铭机灵灵地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眸光不自觉地落在贺锦年灵巧的十指上,猛地想起贺锦钰的惨状,以及夜夜恶梦醒后抱着庆安惧怕得痛哭流涕的模样,瞬时,堵在咽喉中的话直直地就咽了下去,她可不想被这样的一双手给碰到。 她是林皇后的最小的女儿,林皇后离开皇宫后,她的长姐顾宝嵌又被帝王囚禁在泽恩寺带发修行,太子如今的声名又每况日下,地位汲汲可危,随着林氏一族的没落,她一个堂堂的嫡公主在宫中的地位也越来越受冷落。 她毕竟年纪小,也分不清宫中谁善谁恶,彷皇无依之际,听说贺锦钰受了伤,她便以探病为由常常往庆安公主府里跑,她与贺锦钰年岁相差不甚远,两人又自小在一起成长,便聊起了各自心事,贺锦钰临去川西前,她还曾去送行。 虽说庆安严禁公主府里的丫环婆子不得啐嘴,但顾宝铭还是从贺锦钰的嘴里断断续续地听说贺锦年为了一个丫环去公主府掳人,并将贺锦钰的腿生生折断,还将他卸了骨来威胁庆安公主交人。 后来她偷偷问了府里的下人,知道了那丫头容貌极为艳丽,百年难得一见。 她自是替贺锦钰感到气愤,可这些她事她根本看不透,贺锦年如此胆大妄为,为什么庆安公主不追究? 倒是今日凑巧,六月送上门来,她一见六月的容貌,第一个就联想起贺锦年为了一个丫环大闹公主府,果然,这丫头的容貌足可让人冲冠一怒为红颜。 她本想替贺锦钰出一番气,谁知被贺锦年一个眼神、一个手指的动作就吓得不也吭声。 秦邵臻在听到六月自称名讳时,方猛然忆起申钥儿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向贺锦年提议时,他悄然打量着六月,可怎么看都觉得哪里不象,在他的记忆中,他只见过六月三次。 第一次,是申皓儿污陷申钥儿与六月有奸情,六月因此受了杖刑,那时他的脸早已变得面目全非,秦邵臻哪里辩认得出。第二次,是申钥儿临死前,他见到了六月,可那时候,他神魂俱灭,满心满眼皆是申钥儿,哪顾得看六月一眼。 那夜天亮后,船靠了岸,他承了申钥儿的遗命,让他照顾六月,可六月当时死也不肯跟他走,他只好带他去了灵碎子那,将他交给了灵碎子,并派了他最信任的几个心腹暗中保护着。 虽说是他带着六月去找灵碎子,其实一路上,他是被他的护卫抬着去的,那时的他生不如死,若不是因为答应了申钥儿,他连呼吸的力量也没有,哪有心思去看一眼六月。 唯一一次,就是为了时光能回到过去,他找到了六月,那时的六月已是一身修行的道袍,一头雪发如银,静得如一粒尘埃,至始自终他几乎低着首,偶乐开口时,眉眼抹不开的一种天生艳丽风骨,让他认出,白发少年就是当年驰名整个大魏的伶人——六月。 而眼前的这个少年整整矮了六月一个半头,虽极为美丽,却不见风情,举手抬足之间也显得有些天真浪漫,笑容也带了几分仕家少年的尊华气韵。 秦邵臻在默默沉思间,又听顾宝铭说六月是女扮男装,细细打量几分后,思忖着定是自已认错,这少年只是这名字与那六月相同罢了,毕竟在前世中,他听说六月的名字是在大魏的伶人倌时的艺名。 何况,眼前的六月与贺家嫡子如此亲蜜的关系,凭着贺府的僻护,又怎么可能会流落到大魏成了一个伶人? 此时御花园因六月的身份再一次变得宁谧盎然。 但于秦邵臻却无一丝的兴趣再呆下去,他眸色渐如夜笼,抬首苍凉地看着枝头的花蕊无声绽放,灰白色树梢上吐出蕾芽,亭台碧瓦,高檐一对百灵鸟正交颈欢叫着,这世间没人洞察得了他此刻的心头灰败得荒芜一片—— 忆那年,那人嘴角绽开的笑容永远都是那般自信开朗,不知愁怅,没有抱怨,似乎凡事对她来讲,只要努力就可以争取得到,可她定是至死也不曾想到,害她的人竟然是最亲的家人。 只是,如今时光回溯,在这个时空,他不知道六月究竟流落何方,这让他有愧于她的嘱托。 心头唯有祈愿:钥儿,我愿意舍下万千世界让你重新活一遍。如果你再不醒来,我愿为你再举屠刀,你的仇恨我来替你了却。 秦邵臻心头有些涩然想落泪,在众人纷纷打量六月时,他独自悄然信步离开。 凤繁星对众人这一番的争议并不关心,她瞄到靠近假山石边有摆了一张馡香软榻,临旁小茶几上还摆着一个精致的玫瑰糕点和瓜果,心想,反正张晴妩会端足了帝王后妃的架子才出现,倒不如先占占她的位,总归有任何事,顾铃兰会替她挡着。 便牵了顾铃兰施施然地坐在了张晴妩的座席上,环视着众人,提醒着,“哎,要比赛就趁早,一会大牌端够了架子,出来亮相了,你们想自在些都没机会了!”凤繁星纤指拈来一个玫瑰糕极快地塞入樱红小口,慢悠悠地品了几口,突然转首,将手中剩下的一半玫瑰糕咂向身后的一个侍卫脸,冷言道,“喂,你站远点,别踩了本王妃的影子!” “这……这哪有影子!”申皓儿昨夜值守了一夜,现在又要依着规距在这站岗,在众人玩投壶时,她便寻机靠在假山石边,昏昏沉沉中竟然睡了过去,连秦邵臻何时离开也未曾发觉。 凤繁星是何许人,她焉会对一群臭男人投壶射箭什么的有兴趣?她是无奈来参加这无聊的宴席的。自从燕京城门迎接景王回归时,把张晴妩给得罪了,但凡宫中有宴,张晴妩必给她下贴,时不时地想给她来个下马威,一雪前耻。 凤繁星毕竟是王妃,身份上无法与妩妃抗衡,她这人又吃不得半点亏,自然每次拉了顾铃兰来当护身符。这会在那无聊得喂了半天鱼时,无意中瞄到假山旁一个熟悉的人影,她眼尖,虽然那人身着男子侍卫的服饰,她还是一眼辩出那是申皓儿。 她和申皓儿无冤无仇,可申皓儿是申钥儿的孪生姐姐,而申钥儿呢,只怕全苍月的人都知道,被景王殿下大张旗鼓地迎回挽月小筑,据她所知,还住近了百年凰宫。 这于她的闺中蜜友韩昭卿情何以堪? 这回,让她逮着了申皓儿,自然,先出一口气再说。 申皓儿一开口,凤繁星就暗笑她“傻冒”,一个小小的质子护卫竟敢顶撞她堂堂的王妃,这下,有戏唱了。 “大胆狗奴才,本王妃活生生一个人怎么会没影子,难不成你咒本王妃是屈死的冤魂连阳光也不待见?”说完,一整盘的玫瑰糕就迎头砸了过去。 申皓儿眸中流露出惧色,她早就听说了这凤繁星极不好惹,万分懊恼时,只好一脸讨饶的表情哀求着,“星王妃,我……奴才不敢,奴才的意思是,这里适巧被假山给挡了,影子看不到!” “哦?”凤繁星眼中抹过狷狂之色,“既然是看不到,那你一个奴才怎么断定你没踩到本王妃的影子,你是又哪只眼睛看到本王妃的影子不在你的铁蹄下?” 这一句话,全部人都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知道这话说得极野蛮,可贵在你想挑,却挑不出语病。 申皓儿惛了,其实她亦善于强词夺理,在申府之中,父亲那些妾氏没少受她的无礼取闹,但要和这眼前的绿衣女子比,真的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申皓儿稍稍退了一步,站到了阳光照得到的地方,“星王妃,奴才错了,奴才这就挪地方!” “错了就要罚,你一个奴才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 申皓儿脑子轰地一声炸开,可她却不敢再反驳,强制忍着冲上去扯凤繁星头发的冲动,一脸的唯唯诺诺“那王妃……您说,奴才应怎么做才行?” 顾铃兰瞧着申皓儿一脸恍然的模样,微微压低眼睫,突然想,申护卫与她既是孪生,那容貌定是一样,想到这,砌了个笑意抬起了头,直直地看向申皓儿,思忖着,只需狠狠记下这张脸,记下她这般低三下四的模样,终有一日她会把申护卫全忘了。 “算你懂事!”凤繁星站起身,拿了案几上的一个苹果,拈起裙裾款款至申皓儿的身边,将苹果往申皓儿脑顶一扣,转首睨着贺锦年,笑语如珠,“不是大伙儿都说想看贺五公子射箭么?真巧,本王妃当初在闱场中也错过了贺五公子精彩绝伦的表演,今儿,本王妃也想瞧一瞧,不知道贺五公子赏不赏脸!” 贺锦年灿颜一笑,哎呀,昊王妃您真是太得我心了! 斜眼瞅到申皓儿整张小脸刷地一下变得苍白,瑟瑟抖抖的模样,分明在控制着自已发软的双腿,心里乐得差点冲上去拥抱一下凤繁星。 她放开六月的手,行至凤繁星的跟前,微一福身道,“王妃有兴趣那是锦年之福,不过,这头顶苹果只怕这苍月稍识弓箭的也会。既然,王妃如此雅兴,不如玩个绝的,让王妃娘娘你消消暑气!” “还能更绝?”昊王妃媚眼一弯,歪倒在软榻之上,漫不经心地提点,“换什么都好,只是可不能便宜了这狗养的奴才!” 贺锦年心道一声:骂得好! 但脸上去一派矜持地走到案几边,挑了个熟透的李子,抻出食指,如招唤小狗般地朝申皓儿勾了勾,“过来!” 众人心想,这玩得也不算稀奇,不过是比苹果小一点罢了,对贺锦年这样的箭法不过是小菜一叠。 申皓儿哪里知道贺锦年箭术的历害,又瞧她年纪小,弱不经风的模样,只感觉自已的心口哪里像被刺了个洞,当空气一点一点地流失,她就会窒闷而亡。 如果可以,她真想转身就跑,可她自进了苍月皇宫,当了几天护卫后,她也知道,就算是宫里头的一个小太监都能时不时将她呼来喝去的,她现回想,真不知道当年申钥儿是怎么熬过来,因为太多的事不是暴力能够解决,那些尖酸刻博的话,时时刻刻都会灌进她的耳朵里,她觉得自已忍得心头都生出了茧。 可她没有任何办法,除了忍耐,就是忍耐,在父母亲来燕京之前,她千万不能象别的质子护卫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脱开了血缘的桎梏,贺锦年完全感受到从申皓儿身上传达过来强烈的那种恐惧,她盈盈一笑,甚至带着少年天真浪漫的善意,“申护卫,请你咬住这个李子!” 咬?难道——竟是让申皓儿咬着李子,然后一箭穿过?这可不是一般的难度,力道大了,直接穿喉而过,力道轻了,箭根本无法射中。 “好好好,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贺五公子,如果你在十丈外,既能准确射中这位护卫嘴里的李子,又能不伤人命,那我肖某人愿意将我珍藏的一把宝弓射月翎赠与贺五公子,如果贺公子不慎射死了人,那贺五公子就得将五箭穿羊之箭法授于在下,如何?”在边关,拿战俘玩是寻常事,所以,别人感到害怕,肖晏尘却只有兴奋。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贺锦年笑问,“昊王妃可愿当个证人!” 星王妃脸上笑得更加欢畅,这小小少年,真得她的心,看上去斯斯文文,乖乖巧巧的,原来是个小恶魔,“本王妃自当愿意为贺五公子效劳!”说完,站起身,扬了扬手示意众人散开,“既是此,就不要拖延时间,快快给本王妃开开眼界,” 凤繁星兴高彩烈,亲自将申皓儿拉到一处宽敞的地方,还命一个宫人在她的脚边画了一个圆圈,眸含警告道,“一会要是跳出了这圈子,本王妃就把你卖到窖子让你蹦个够!” 一切完毕,太监亦送上了弓箭,贺锦年接过后,挨近六月轻轻笑道,“别紧张,一会我射中了,你可要鼓掌!”心却道,六月,这一箭,只是替你拿些小利息,以后,我会连本带利地替你拿回来。 这样的场面其实于六月显得太过残酷,但在他潜意识中觉得贺锦年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所在,所以,他并不去看惊恐得如待宰羔羊的申皓儿,反而小脸绷紧紧地慎重鼓励,“会的,会的,锦年哥哥要加油!” 当申皓全身颤如筛地站在圈子内,嘴里塞了个李子,又因害怕紧张,口涎不停地从嘴角流出时,贺锦年拉开了弓,瞄准—— 场中一下就静了下来,仕家公子个个瞪大眼睛等待着激动人心的一刻到来—— 有些胆小的少女用手帕遮了眼,透过帕子紧张万分地等待着—— 贺锦年神情开涤而轻松,其实对她而言,这一箭极为轻松,可此时,她不愿就此一箭射出,因为,时间此时于申皓儿就是一种凌迟,她要—— 慢——慢——玩! 凤繁心提了半刻的心一直落不下,只道是以为贺锦年担心一时拿不准玩出人命,便几步阔出,嗔道,“贺五公子,不必担心,射死了人,本王妃替你担着……”余音未尽,突然以袖掩口,柳眉轻蹙,“什么味,骚成这般?” 顾铃兰此时离得申皓儿最近,眸光在四周幽幽转一圈,定格在申皓儿的足下,只见那黄黄的尿液顺着地面的夹缝流向她所站之所,惊得连慌跳起,“这……失禁了,这…。”顾铃兰到底心地软,本想戏谑申皓儿如此胆小,怎有资格在燕京城门夸下海口,可瞧她这般狼狈的模样,余下的话她也不愿意说出口。 申皓儿自当成了护卫后,夜里被传达要值夜,白天又常常要当值,一天睡不到两个时辰,早就给熬上了火。今日这宴席,她又来得早,晒了大半个时辰,身上的火气更盛,这排出来的尿自然臭气冲天 “呜……”申皓儿再也控不住那种摧断肝肠的羞辱,哭了出来,但她嘴里含着半个鸡蛋大的李子,那哭声听了倒象是被捏了喉咙的鹅叫出来的声音,不但让人心生不了同情,反而更添了娱乐。 贺锦年见时机已到,一箭射出,直透申透儿的嘴,同时,申皓儿双眼爆睁,脸部表情瞬时定格住。 机灵的小太监忙上前,一手拨下箭尾,连着李子一同拨下,众人一见,那箭头果真没见一滴的血,不觉齐声鼓掌,贺锦年微微一笑,信步至申皓儿的跟前,看着她依然张着大嘴巴受了极致惊吓的模样,敞开童音抑扬顿挫地念起,“皓儿出身将门,自小父亲就教导,身为大魏子民,不分男女,精忠报国为本份。如今妹妹昏迷不醒,我这做姐姐的自然要替妹妹接着把她未完成的使命完成,只要大魏皇子在这一日,我申皓儿就是舍了性命也要保他一日!”念及此,语声一变,带着明晃晃的嘲笑之声,“申七小姐,你娱乐了我!” 申皓儿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放她离开,当她神智稍稍清醒时,发现自已如行尸走肉般地自动走回质子行苑,瞬时压抑的委屈冲破咽喉,她再也不要装了,她想哭,她原本以为进了燕京城,找到了秦邵臻以后,她的命运会开始逆转,毕竟她是申家七小姐,身份如此尊贵。 她以为,秦邵臻会待她如珍宝,因为他必需借着申氏一族的力量方能回到大魏,可那日的记忆颠覆了她所有的少女时代的幻想—— 那一日,在燕京城城门,众人离去后,城门除了守城的士兵外,只剩下她和秦邵臻俩人。 她原以为他会牵着她的手离去,谁知他连正眼也不曾看她一眼。 她眼看着秦邵臻阔步离去,心头蓦然翻忆起在燕南城的几日流离失所,以行乞为生的恐怖记忆,再顾不得半分的矜持,提了裙裾便气喘嘘嘘地追上秦邵臻,可受了这样的冷落,心中万般委屈,遂不想伴在他的身侧,只能欲哭无泪地在他的身后紧紧跟住。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一段距离后,秦邵臻的马车很快驶到了他的身侧,申皓儿原本想会有马车接二人回质子府,谁知秦邵臻整个人象被掏空了魂魄一般,就这样漫无目地缓缓行在苍月的街头之上。 她紧了紧袖下的拳头,安慰自已,坐了一日的马车,现在走走活动活动也不错。 在长长大街上,渐渐地,她亦被燕京城所吸引,她从不曾见过这么宽的大街,足足可以容纳四辆马车同时驶过,两旁繁华商铺,商品淋罗满目,一件件色彩艳丽,巧夺天工的商品只有在大魏的仕家才能见得到的,而在这里,竟随随便便地摆放在门前的阵列柜上。 自从进入苍月国后,一路所见所闻,足以颠覆她十几年在大魏申家的所有认知。 原来,她从出生开始,她视野所及,如此短浅,原来她原先的梦想是多么的卑微可笑。在她原先的视野中,仅想着,有一天秦邵臻回来登上大魏的大统后,她一身凤袍与他并肩,在大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一生就是圆满。 可她在踏入苍月后,才发现,大魏国在苍月国人的眼中,不过是一个蝼蚁小国,她一路所行,所看的皆是繁华热闹、民生富庶、鲜衣怒马、与大魏的贫穷,落后成为强烈的对比,尤其是进入苍月国都燕京城,看到那巍峨的城墙,沿绵象几十座城楼相连,才知道真正强国与附属国之间的实力与区别。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在景王顾城风怀中的申钥儿,既使红颜枯骨,依然被一个风华无双的男子以帝王之尊迎回苍月,百官跪迎,鲜花开路—— 那是一个女子怎样的殊荣? 如果有一天,是她,是她站在那白衣男子的身边,那又是怎样七彩云端? 可现在,她连想也不敢想!她只想回家—— 不知不觉,申皓儿回到了质子行苑。 比起方才离开御花园所经过的繁华似锦,这里就冷清多了。从正门进后,质子行苑是由四个院落群构成。大魏、大燕和大齐的质子各占一个院子,最后一个院子由一些小附属国的质子群居。 依理,以秦邵臻十九岁的年纪很不适合居于帝王的后宫之中,应与成年的皇子一样,满十五岁时就搬出皇宫大门,但历代,从不曾有一个质子的年纪会超过十五岁,所以,在皇宫之外并没有别设质子府。因此,秦邵臻十五岁时,无处可去时,还是驻留在了质子府。当时苍月的当权者亦从不曾想到,没必要为一个质子动工另建行苑,以他们的身份必定是以皇子的规格建府第,反正这些质子的命也长不了,反而浪费了国库的银子。 于是,一年拖一年,倒没想到被秦邵臻熬了下来,到了今年秦邵臻已满十九岁,算时间正好留在苍月满十年,依百年前苍月与附属国缔结的协议,质子满居十年,可回故国。 所以,更没必要为一个质子另建府第。 从百年前建苑以来,这里一直是苍月皇宫中仅次于冷宫的院落群。太监宫女都不愿被派去这里当差,既便是运气不好被抽中,也是当得心不甘情不愿,更甚,有些与内务府勾结,加害于这些质子。 但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自从大魏质子护卫申钥儿来了这里后,上下用银子打点了一番,这里的情形就有所改变。 但自从申钥儿离开后,这里迎来几次针对秦邵臻的刺杀行动,被连累丢了性命的侍卫和宫人多了,宫人便开始疏远这里,没过多久,这里又慢慢恢复了冷清的模样。 申钥儿的房间离秦邵臻的寝房很近,就隔着一个走廊。申皓儿木然地推开门,跨了进去,这寝房很小,也很空荡,房中除了摆放一些冷兵器外,就是到处贴满苍月大陆的地茂分布图,上面注满了一些象小蝌蚪般的小字符。 她一个字也看不懂,但她知道,这是以前申钥儿住过的地方,所以,既使是难得一夜不需要轮值,可以通宵达旦地安心睡一觉,可她却无法睡得安稳,总是觉得申钥儿那一双带着“咒”字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自已! 宗政博义目光凛冽移动,看着申皓儿失魂落魄的身影消失在自已的视野后,轻轻阖上窗,转首对伫立在案旧前的秦邵臻道,“殿下,她回来了!” 秦邵臻嘴角冷漠一挑,“她怎么不去死?” 宗政博义面瘫的脸扯开一丝笑,“还没吓够吧,要不属下再安排折腾折腾她!” 秦邵臻淡淡咳嗽,缓缓走窗边,推开窗户,夕阳余晖打在他冷漠的脸部轮廓,面沉如水,“田敏丽和申剑国马上就要到了,在他们到之前,务必让申皓儿把身上最后的一道护身符给供出来,只有这样,申家才能彻底的覆灭!” 宗政博义颔首,平静面目不起波纹,“好,今晚属下就安排!” “别弄死,伤了就好,最好——”秦邵臻眸光阴冷如覆亡灵,“就伤在她的右脸吧!” ------题外话------ 秦邵臻眼劲是不好,但他一眼认出六月是不符合逻辑的,因为此时的六月才12,通常12—14岁的男孩在身量外貌上的变化是最大的,亲们,你们猜到了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8 惊魂之夜 宗政博义得到指示,沉默地点点头,从去年冬季开始,秦邵臻如换了一个人,下了一系列让他们匪夷所思命令,但没有人去质疑,在他们心中,秦邵臻的话就如同圣旨,他们愿意生死追随。 最令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申七小姐千里迢迢来赴苍月接他回大魏,据他们所知,申七小姐一路历尽坎坷却依然坚持了下来,以一个弱质女子而言,不可不谓精神可佳。 可秦邵臻却告诉他们,申皓儿是致申钥儿昏迷的罪魁祸首,并下令让他们处处为难申七小姐,逼着她走投无路。 大魏的质子行苑决不同于别的质子行苑,这里的丫环婆子太监,皆是申苏锦,也就是申钥儿在时,亲自挑选的,里面虽然有不少是苍月皇宫送过来,但个个都被申钥儿暗中收买。 有时连秦邵臻也感到难以置信,申钥儿在断定一个人可用还是必杀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被她留下来的人,这么多年来,没有发生任何一丝的差错。 所以,当他们知道申皓儿害了他们心目中的申护卫后,团结一致,开始不着痕迹地刁难申皓儿。 秦邵臻告诉他们,他的目的就是逼着申皓儿在这里也熬不下去,早日向大魏的申氏一族求助,逼着申剑国和田敏丽赴苍月,最后,他会不惜赔掉自已,也要引申氏一族彻底覆灭。 宗政博义曾很不解,因为此时的秦邵臻羽翼未丰,他太需要申氏一族的帮助,才能与大魏的太子一党抗衡。可秦邵臻告诉他,大魏真正有野狼之心的是申家。 申剑国如此助他回国,一是只有借他之手,申剑国方能名正言顺的除去太子一党。其二,他被质于苍月近十年,在大魏无任何根基,这也是申剑国看中的地方,既使有一天,秦邵臻登基,但手中的皇权却会旁落至申氏一族。 其实这两点,在申苏锦回大魏前,他们已经商议到这其中的可能性,尤其是申苏锦,身边申家的嫡子,他的观念却非常尖锐,他提出,自古权臣没有一个会全心助皇子登基,其目的不是挟天子以号令臣民,更甚,时机成熟之际,取而代之改朝换代。 申苏锦为了以防万一,他拿出一个配方,当宗政博义了解到那配方的作用时,心中顿时感到前途一片光明,因为只要拥有了这配方,别说是大魏,有朝一日,就算是整个苍月大陆,都可以拿下。 申苏锦提出他带回配方的上半部份,交给申剑国,作为交换他彻底支持秦邵臻的条件。第二份,交到了秦邵臻的手中,这是做为以防万一,因为配方的另一半在秦邵臻之手,那申剑国就不得不将秦邵臻接回,并助他登上帝位。 所有的一切都很顺利,申苏锦从大魏传来的密函中捷报连连。 可突然在一夜之间,秦邵臻突然改变了所有的策略。 那一夜,他印象非常深刻,因为下雪,天气特别冷,临就寝前,他还和秦邵臻几个人烫了壶热酒,小饮一番后方入睡。 那晚窗外的狂风夹着冰霜敲打了一整宿的门窗,他睡得并不安稳时,突然听到秦邵臻疾声呼唤,“阿锦,阿锦!”那声音听上却异常凄厉。他一惊,抓了一件床榻边的棉袍就冲了出去,疾疾赶往秦邵臻的寝房,却见秦邵臻一纸单衣冲进了申苏锦的寝房里。 他觉得很不可思议,申苏锦已于半年前回大魏,前几日还在密函中提到,大魏的事一切安排妥当,马上着手安排接秦邵臻回大魏,请秦邵臻耐性等待,不需三个月,他便委托他的八妹申钥儿来大魏迎他回国。 这才过了几天? 可他尚来不及问一句,秦邵臻已从申苏锦的寝房里冲了出来,发了狂般地揪了他的衣领,眉宇间还是结了一层霜气,脸色惨白无一丝血色,他紧紧抿住的双唇控不住地颤粟,“告诉我,现在是苍历几年,是几年,快告诉我!” “苍历110年,殿下,您怎么啦?”宗政博义惊骇万分,从不曾见过如此近乎癫狂的秦邵臻,他一边将身上的冬袍脱下,披在秦邵臻身上,一边命其它听到动静冲出来的护卫的丫环去拿秦邵臻的冬袍。 “再说一次,现在是苍历几年,阿锦,她、她,她——”秦邵臻全身一震,心跳如鼓,瞬时胸膛之中的绞痛如再一次被利爪剐心,冷汗从额际蜿蜒而下,双眸赤张如夜豹,闪着幽幽嗜血之光,他紧紧盯着宗政博义,一字一顿,“阿锦她去了大魏没有?” 秦邵臻蛮暴的戾气扑在宗政博义的脸上,阻寒的眼神有一瞬间竟让宗政博义感到,眼前的人并不是秦邵臻,可又怎么可能,昨晚一起饮酒,等到秦邵臻入寝后,他方回房,如果这里有什么动静,哪会瞒得过他? “殿下,申护卫前日还曾寄来密函,函中提及一切顺利,殿下不日便可回到大魏,请殿下宽心!”宗政博义见秦邵臻连站都站不住,急忙用肩膀撑在秦邵臻的腋下,极力搜索着安稳秦邵臻情绪的话词,却感到秦邵臻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他想扶秦邵臻回寝房,却发现他的身体已僵冷如铁,甚至连迈开脚步都觉得难。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秦邵臻却一动不动,双拳握紧,手指一节一节地收缩,可他的眼睛似是千里冰封般,一点一点地在凝结着,那曾经泼墨般的瞳孔竟缓缓地透出一股灰白的雾气,他开始低低地笑,声音苍凉盖过冰天雪地,渐渐地,声音里透出了呜咽,那是一种脆弱至极致的哭声,象个刚懵憧懂得人世间悲欢喜乐的孩子,却被人遗弃在荒效野外一样,那般无助—— “殿下,请您保重,属下等竭诚为殿下分忧!”秦邵臻的哀恸之声盖过所有人的心田,众人惶恐,却无一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一群护卫围在秦邵臻身边齐齐跪下。 秦邵臻慢慢睁开眼睛,连眼睫处都结着一层霜气,他看着众人,清明而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好半天那惨白的双唇才轻轻阖开,声音却嘶哑得如生锈的刀磨过木头,语声颤抖而悲戚,“迟了,迟——了,太迟了……为什么不提前一年,哪怕是半年也好,这老天,真真是太无情,你是不是在戏弄于我……”语声一滞,便直直地朝后仰倒而下。 秦邵臻大病一场,却在清醒的第一时间,便命所有的护卫前往大魏,寻找申苏锦,他告诉他们,他要的其实是申家的八小姐,并不是躺着申府里,被丫环婆子侍候周到的申苏锦。 宗政博义只好奉令偷偷潜入大魏汴城,他们在大魏整整搜寻了半年之久,确实查出了申家真有一个申八小姐叫申钥儿,只是听说自小不在身边养大,他们欲追查申钥儿的下落,却在汴城徘徊了半年之久,依然毫无音讯,直至听闻景王殿下大张旗鼓地从大魏迎回一个女子。 宗政博义感到这消息有些不同寻常,便将那期间,申家失火,申六公子突然失踪之事一并密报给了秦邵臻后,终于接到秦邵臻命他们回苍月的命令。 “殿下,您的药煎好了!”门外传来厨房婆子的叩门之声,打断了宗政博义所有的回忆。 宗政博义开了门,接了药盅后又关上门,“殿下,您的药,趁热喝了!” 秦邵臻接过药盅,几口饮尽,轻咳一声,“博义,你忙去吧!”虽然时光回溯后,他的身体已无蛊虫,但疼痛好象带了记忆一样跟随而来,一想往事,便时不时的绞着他的心脏。 宗政博义为此,遍寻名医,却始终找不到原因,只好配了些养心的药,成日让厨房的婆子熬了让他喝着。 半年过去了,这样的疼痛对他已不奇怪,有时他甚至觉得庆幸,因为只有在忍受这样的极端疼痛时,他的心反而感到好受一些! 申皓儿回到寝房中后,合着衣直直躺在床榻上,甚至也不讲究身上的尿骚味会不会弄脏被褥,她太累,想好好睡一觉。 睁开眼时,她是被腹中的饥饿唤醒,她推开窗,看看天色已暗,这时候早已过了晚膳的时间。她下了榻,点了灯烛,也懒得出去打水洗澡,只找了一件干净的衣裳换了,便端着碗想去厨房里找点吃的。 自从进了大魏质子行苑后,一日三次的膳食也成为她的负担。 她自小娇身惯养,到哪里都是丫环婆子成群地侍候着,偶尔去大魏皇宫给皇太后请安,那姿态是比一国公主还要派头。可到了这,她才知道,身为护卫,主子坐着听戏时,她只能和一些侍卫站在旁,虽然不必奉茶,但大热天让她如木桩般站一个上午,真是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盼到聚会散了,她原以为回到行苑就可以休息了,谁知道,被告之,身为护卫,应时刻守护主子的安全,她必需与几个护卫一起轮值。 到了用膳,她虽然不必和一群奴才一起用,但却被分配与一群的护卫一起吃。 第一天,她混在一群男人中,便端起矜持的模样慢慢地吃着,可刚扒了一口的饭,抬首时,却桌上的菜便被一扫而光。 原来,这里的规距是菜一出,众人就马上把想吃的菜扫到自已的碗里,手脚快的多吃,手脚慢的自然就少了。 第二日,她聪明了,抢食她在做乞丐时,也有一些经验,所以,菜被端上时,她重重捏着筷子准备拿下一块鸡腿,谁知,所有学过的经验到这里根本就无从发挥,因为,乞食者多为老弱病残,而这里却是一身武功的侍卫,她半趴在桌子上,好不容易够到一个鸡腿,被另一个侍卫半途直接拦截! 甚至来不及计较,她马上把筷子再伸向盘里时,又……空空如也! 她瞧出来了,他们分明是故意的,故意与她为难。 那一刹,她生生忍下想掀了桌子的**。 她连吃了几天的白米饭,嘴巴淡极了,她感到自已连做梦都想着嘴巴要分泌出一点盐来。 因为营养跟不上,不过是几天时间,她在当值期间已经连晕了三次,她被那些质子护卫明里暗里地取笑,他们公然拿她和申钥儿相比,言辞里充满讥讽,尤其那一句,“龙生九种,种种不同!”让她差点与那个侍卫撕破脸。 好在她也有些小聪明,每天天色稍一暗,她会到厨房里找些吃的,就算是米饭,找点腌菜伴一伴,也好果忍饥挨饿,所幸,在燕南城行乞的日子,让她的脾胃变好,吃什么都不挑。 可今晚的厨房竟上了锁,申皓儿明白,这是连厨房的人都开始为难她了。 她受那些护卫的气也罢了,厨房里的是一群质子府最下等的奴才,难道她还要看这些人的眼色? 脚底生出的寒意,申皓儿眸光一厉,也不多想,一手摔了手中的碗,便冲丫环婆子住的后院里,声嘶力竭地大喊,“有没有人,谁当差?”可她连喊了几声,愣是无一人给她回应,偶尔就是有人推开窗子,仅是看了她一眼后,就关上了窗。 申皓儿气得全身发抖,若说以前,她的小姐婢气稍一冒出苗头,那些丫环婆子个个变得战战兢兢,也没给她大发雷霆的机会,可在这里,所有的人当她是透明。那些苍月的当权者也罢,难道还要让侍候她的奴才凌驾于她之上?这口气她实在是咽不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同为申家的女儿,申钥儿可以得到燕京上下的尊重,而她连使唤个奴才也无人答应。 “我告诉你们这些狗奴才,本小姐初来乍到,凡事都讲求一个和字,别以为本小姐好欺负!我告诉你们,该给本小姐准备的寝居用品、茶水点心要是半个时辰内还不送到本小姐的寝房中,本小姐就一把火把这烧了。”申皓儿指着一扇扇关闭的窗户,继而咬紧牙根,如要狠狠磨碎什么一般,“我告诉你们,本小姐是大魏护国将军之嫡女,我犯得起错。大不了向皇上领了过失的罪责,但你们这些奴才就不同了,要么一把火给烧死,要不给拉到菜市场砍头,你们自个挑……” 谁知道话未说完,对面的一张窗子“砰”地一声被重重推开,在申皓儿尚未反应过来时,一盆的脏水已披头盖脸地朝着她泼了过来,适巧她张着口骂,一股怪味瞬时冲刷着味蕾,那味道让她一瞬间就想起燕南城那老乞婆的臭脚味。 紧接着便是胃腹一阵痉挛抽搐,“呕——”地一声,翻滚地吐出酸液,但半数还是被她呛进了腹中,她干呕着,可腹中空空,哪有东西能给她吐?耳边却响起了更加鄙夷的斥骂声,“吵什么吵,别说是大魏护国将军的嫡女,就算是大魏护国将军来了,在这里也算个屁。你想烧房子,我老婆子告诉你,只要烟一冒起,老婆子担保,第一个就把你给先熏死!想在这里耍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就是——”另一声更加刻薄的声音响起,尖尖地异常刺耳,“耍什么小姐脾气,大魏护国将军嫡小姐,哼哼,以为这是在大魏呀。” “到底是穷乡僻壤跑来的乡巴佬,瞧她一身的寒酸样,还小姐!我告诉你,这里的狗吠几声还有人丢根骨头,您哪,省着点力气吧——” …… 七嘴八舌的尖刻语言各利箭一道道射进她的心中,更甚,有些人还向她扔了瓜果的皮和生鸡蛋—— 这种遭遇她曾在燕南城经历过,但那时,是因为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身份,所以,她被辱、被骂、被打,心中尚有一个希望,只要她的身份被证实,那她还是高高在上仕家小姐。 天地好象变得混混顿顿的,四周有一群人尖笑着围着她,指指点点,那一张张的脸在眼前交替变幻着,全是张狂不屑的笑—— “好……好,你们这些狗奴才,你们等着,我这就去见殿下,我找殿下为我作主……”申皓儿气得全身发抖,一步一步地朝后退着。 尽管今夜轮值守护秦邵臻的护卫告诉她,殿下休息了,不得打扰。但申皓儿还是凭着一股执着,跪在了秦邵臻的寝房外的过道里。 虽然到后来秦邵臻开了门,却一句将话让她幡然醒悟,她怔怔地看着他的脸消失在掩起的门后,尽管只是一瞥,却依然让她看清,他眸底浮现的是冷漠至极的薄光,这一眼,将她经年所有的梦一刹那打碎。 而让她醒悟的一句话是:申七小姐,你连几个丫环婆子都收服不了,你何德何能来取代申钥儿。 本以为,年少的初见,情窦初开,十年相思的日积月累,当她以为有足够的爱可以让她支身去苍月寻找他时,却发现,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被自已美化的泡沫之恋,甚至无需要任何外力,只要在空中飘荡久了,自会破灭。 申皓儿不知道自已是如何回到寝房,她拼了力气关上门的一刹那,所有的信念轰然倒塌。 满腔的怒、怨、恨在胸中雄雄燃烧,偏生,没有一道的发泄口,她疯了似地将身上的发臭的衣裳脱下,喘着深重的粗气在寝房里来回巅狂似地踱着,时而,抓着竹枕狠狠地敲打着床榻,时而抓起椅子死命地砸向衣柜,她哭着,笑着,只觉得这种日子要是再呆下去,她离疯不远了—— 直到,她又饥又渴又……臭!她又疲又累又酸苦无依,直到,她的手连抬的力气也没有时,直到她连呜咽都觉得是一种负担,她甚至不知道何时睡了过去—— 夜色浓郁,申皓儿突然听到窗外传来兵刃的重击之声,又听到有人大喊,“有刺客,保护殿下!” 她大吃一惊,手脚并用的爬起,寝房中的灯烛早已燃尽,光线模糊惨淡,她又不敢开窗,只好佝偻着身子钻到床榻底下躲着。 突然,寝房的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一个血淋淋的人似乎被人一脚踹了进来,夜光瞬时灌进寝房中,打在那人血淋淋的脸上,申皓儿瞬时想起在燕南城的义庄那阴森可怖的场面,“啊——”地一声就惨叫出声。 却只听一声碎裂声响,她感到脑门被重重一磕,原来头顶上的床榻被人生生用重锤砸成两半,只见一个人伸出长臂,张爪攫人,那蒙巾上的一双眼是如此的阴森可怖。 这时,两道身影极快地掠了进来,一人出手横拦那蒙面人带着他一起滚落地上,另一人抢至蒙面人的身前,将申皓儿提了出来。 申皓儿吓得大喊救命,“别杀我,别杀我,殿下的寝房在左边……” “闭嘴,别嚷,我们是奉命保护你!”是一个女子的声音,透着微微的不耐烦。 “紫霞,你带她先走!”紫倩说完,双手狠狠一拍地面,与那黑衣人不差分厘同时掠起。一个是黑衣鼓风,另一个是长发飞扬,双拳交错,两人就像转动的走马灯。 另一个女子带着申皓儿迅速地往外撤着,突然,横冲出五六个黑衣人,各自拿着奇形怪状的武器。 紫霞瞬时感到头疼,是北蒙人。北蒙人并不擅打,但个个身强力壮,善于死缠,又不怕死,紫霞毕竟是女子,要是拼得时间太长,在体力上便会吃亏。 她一把推开怀里的申皓儿,低喝,“要想活命,就不要绊手绊脚,配合着跟紧就是!” “我……我……”可老天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一把狼牙棍已朝着她的面门狠狠地煽了过来,申皓儿她吓得魂飞魄散,双脚象灌了铅似地,她脑子一片空白,唯一所剩的念想就是,只要她不死,她要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 紫霞根本没料到眼前的北蒙人居然身法如此快捷,又见申皓儿跟呆木一样直直伫着,情急之下,只好狠狠将申皓儿往左边一推,而自已亦借着一股力向右边腾跃开,避过了狼牙棒。 “啊——”申皓儿被狠狠一推,身体失去平衡,在倒下的那一刹那,突然感到右脸传来挤爆般的钻痛,尚不知缘何时,整个人已砸在了青石地板上。她甚至无暇顾及身上传来的疼痛,触手一摸右脸,轻轻触移,随着指尖传来的触感,某种无法言喻的恐惧越来越强烈,强烈到要吞噬心脏,她颤微微地将掌心移至眼前,月光下,她的掌心血红一片,那一瞬,她的瞳孔如被捅穿般倏地睁大。 她无法置信地将自已的手再一次轻触在脸上,她的指尖感受到的不是柔软的肌肤,而是一块带着倒刺一般的球,很硬,凹凸不平,而从掌心里传来的大小,似乎有鸽子蛋一般生生地掐进了她的脸蛋之中。 这时,紫倩过来接应,一见申皓儿傻呆呆地坐在地上,一手摸着脸象个白痴,不觉冷笑,“我们替你卖命,你倒好,找个藏身的地方都不会,你以为这是玩家家,打闹来着?” 申皓儿张着嘴,茫茫然地抬首看着四周刀光剑影,甚至臂粗的锁链从她的头顶上挥过,她亦毫无知觉。她听不到紫倩的冷嘲热讽,她的耳畔轰鸣不绝,眼前的原本模糊的视物开始更加混沌发黑,就在意识昏迷的一刹那,她仿佛又看到了申钥儿那一双带着“咒”字的瞳眸…… 紫倩的话刚说完,申皓儿已然斜斜地倒下,昏阙了过去,紫倩这才发现申皓儿手指夹缝间溢满了鲜血,微微一惊,俯下身移开她的手一瞧,倒吸了一口冷气,惊叫,“紫霞,她受伤了,我先带她去找苏楠,你先应付!” 庆安公主府。 紫倩半夜背回一个人,没有惊动府里的人,只悄然唤醒苏楠,当苏楠看到申皓儿脸上的伤时,暗叫一声不好,便吩咐贴身丫环去请庆安公主前来,自已便动手准备给申皓儿的脸治伤。 庆安匆匆赶至,苏楠仅是帮申皓儿的脸止了血,尚在准备工具要抠出那个暗器。 “伤得怎么样?”庆安甚至顾不得换裙子,里面一身轻薄的亵衣和亵裤,外披一件对襟的袍子就急急地冲了进了,也不待苏楠回答,径自冲到长长的医案边一看—— 庆安连连倒吸地几口冷气,瞬间觉得手脚发软,再细看申皓儿脸上只露出半颗如海胆般的球时,一个踉跄,连站也站不住就直接跌坐在地上,紫倩忙上去扶起,见庆安这模样,心生不安,在她们眼里,这不过是一个大魏的女子,如何值得庆安公主如此失态。 “那是什么东西?”庆安在紫倩的搀扶下终于站稳,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带刺的球体,在这炎热的夏季却周身冒着冷气,横生波澜的眼瞳中满是痛楚,几近哀求的口吻,“苏楠,有救么,皓儿的脸……” 苏楠微微一震,心头划过酸拧,这个月真是多事之秋,先是贺锦钰废掉一只腿,她尚不敢实报,只是虚语着等贺锦钰的伤愈后,方知是否伤了根本。 贺锦钰的伤情,庆安依然蒙在鼓里。 可这申皓儿的伤却不同,就算是没有任何医理常识的人亦瞧得出,这样的致命的伤除了大罗神仙外,就算是神医盖世亦无可奈何,庆安肯定心里有数,只是心头尚带着一丝的侥幸,或是说当她的话是最后一根稻草。 苏楠对上庆安的眸光,摇摇首,尽量用平淡的口气道,“现在还不知道,小姐,要不您先到外边,我这里先治一治,刚刚只是把血止住,尚来不及诊治,等一切结束,奴婢就跟您汇报!” “好,好,苏楠,真是辛苦你了,本宫听你的,就在外面候着,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叫一声,本宫一定在的!”庆安突然上前紧紧握了苏楠的手,明知答案,却还是报一丝丝的希望,此刻,她自觉早已堕入绝望深渊,语声里带了难掩的哽咽,“苏楠,你一定要救她,本宫就这个女儿,自小连一口奶也不曾喂过,你……” 苏楠眼圈跟着一红,用力点点头,“小姐,您别伤心,奴婢会尽力,一定会尽力的!”她转首对一旁呆若木鸡的紫倩道,“快扶公主出去,这里不需要帮手!” “小姐,奴婢扶您!”紫倩自知,这一次她和紫霞的祸闯大了,她们哪知道原来这个申皓儿就是十七年前小姐忍痛舍弃的孩子。 庆安置若罔闻,由着紫倩扶着一步一步地离开。 紫倩拉了一张椅子给庆安坐着,也不敢吭声,安安静静地陪同。 从暮色沉沉,夜风缕缕中,渐渐地,东方天幕升起一道光芒,鸟儿开始欢鸣,直至阳光穿过斑斓云彩,带着霞光蔓延了整个大地,方听到寝房的门被打开,苏楠一身是血的从药房内走了出来。 “怎么样?”庆安的声音颤得厉害,一夜的揪心等待,一夜的凌迟,她现在无比后悔,在申皓儿来到苍月后,她不应心报侥幸,将她一个人留在那虎狼之窝,只派两个奴才去保护。 “小姐,你要节哀……”苏楠低下首,不敢直视庆安期待的眼神。申皓儿的伤远比她想象地要厉害十分。 “别废话,直说!”庆安倒吸一口冷气,从心脏开始发麻,一波一波地随着血液传至四肢,唇颤得连发出的声音都在抖,发出来的声音却如带着尖刺,直穿苏楠的耳膜,“本宫要知道实情!” “是北蒙的一种暗器,有鸽蛋大,带倒刺,已完全穿破申七小姐的右脸颊,穿出一个洞,右脸的上下牙床也全毁塌了,治好了,这右半边脸是没了……”余下的话她也说不下去,人是死不了,但整个脸颊被取了下来,右边脸空空一片,别说能不能见人,就是将来吃东西也会从右侧脸流出来,活着,当真是不如死。 庆安的情绪瞬时崩溃,这些年,她疼顾宝嵌为了什么?难道她真与林皇后姐妹情深,爱屋及乌?那是因为她太想这个女儿,她心头熬着太多太多的内疚,几乎把她的血都熬干了,可她连去看一眼也不敢,唯恐被精明的田敏丽察觉到什么。 所以,这么多年来,把对女儿的思念、愧疚全都一股脑儿地放在了顾宝嵌的身上。 申皓儿在燕京城门突然提出要取代申钥儿做秦邵臻的护卫,她能阻止么?不能,她没有身份,更没有立场! 她现在没办法认回她,是因为时机未至,这么多年的筹谋,眼看一步一步接近自已的愿望,怎么能因为申皓儿这一步看似没有多少危险的提议而乱了自已的阵角? 不,不是她太残忍,也不是她想牺牲了这个女儿,而是她根本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她以为,以秦邵臻的力量,就算有申钥儿的仇家来找上门,多少也能护着她,而田敏丽和申剑国已经从大魏出发,至苍月不过是几日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她没想过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怎么办,本宫应怎么办,她这么小,才十七岁,是女人一生最美好的年华,本宫原想给她最尊贵的,可现在……”庆安狠狠地揪着胸口,胸腔里似乎憋闷到要窒息,为什么竟会这样?为何令人绝望的事一件一件发生,是什么改变了? 不!不会的!她用力摇首否定,她知道人间有着邪恶力量,她也置手做过,但她从不曾害怕过报应,可这一刻,她竟心生了怯意,她急促地呼吸着,象即将失水的鱼,“一个是伤了腿,一个是伤了脸,本宫究竟行的是什么运?苏楠,你说,本宫该怎么办,应怎么办呀……” “小姐,您先别伤心,让苏楠想想补救的办法!”紫霞此时已回来,看着这样的庆安公主,她的内心愈来愈不安,她也不懂,怎么会这么凑巧,明明是想救她,却一推,后果如此严重。 “补救,怎么补救,你能赔给她一张脸?”庆安蓦地起身,阴侧侧地直盯着紫霞,一巴掌狠狠地朝着她的脸上煽去,嘶声厉问,“本宫是如何吩咐的?你当本宫的命令是耳边风?不过是几日,就让人伤成这样?” 苏楠慌忙上前扶住庆安,疾声道,“公主,您先虽息怒,奴婢倒有一个办法,你不妨试试!”其实这个想法,在她方才拿出那颗暗器时,脑子瞬间划过。 猛然,庆安转过首,劈口道,“什么方法,直接说,别拐弯抹角的!” 苏楠眼神一眯,谨声道,“古灵巫术上有一种记载,就是夺魂。奴婢虽然多年无法参透,但是,田敏丽一定会!” “你是说——”庆安心中狂跳,一种念想马上升起,眸光一闪,一种与天较量的勇气瞬时溢满心头,认命么?不!她怎么能让她唯一的一个女儿就这样不人不鬼地活下去? 主仆二人眸光相交中,多年的默契何需一字一句地解释,两人会心一笑,庆安周身的紧崩开始慢慢地松驰下来,语声漫漫,“你是说,夺申钥儿的身体,是不是?”庆安一语道出,胸口处一夜郁填之气终于沉积厚发,全番涌出,不知不觉化为笑声,带着阴冷、带着无比汹涌的畅快,“好,我们好好筹谋,不仅要从景王手里抢到申钥儿的身体,还要让田敏丽再一次挥刀斩向自已的亲骨肉!” 药房外的大堂,哀乐之声消逝无踪,此刻,恍如吹响了一曲令人热血沸腾的战歌! 苏楠被庆安眼神挑起了兴奋,“对,奴婢就是这意思,如今申钥儿依然未舒醒,但是,东阁已被景王殿下请至挽月小筑,申钥儿醒来是迟早之事,以申钥儿的本事,她若舒醒,将来就是我们的一个劲敌,到不如让她永远没机会舒醒!” “好办法,真是好办法,一石二鸟,苏楠,你果然是本宫的福星!”庆安公主兴奋地左右踱步,她脑子里飞快地转着,一道接一道的想法从思绪里划过,最后,脚步一滞,脸色渐渐沉冗,“苏楠,就凭我们现在的力量,想从景王的手中夺人,谈何容易?” 苏楠一笑,脸上盈满自信,“小姐,皇上这些年一直觑觎小姐身后暗藏的力量,尤其,他对奴婢的兄长一直想收为已用,不如,小姐这一次就和皇上配合,说不定能一举拿下景王!而且——”苏楠诡异一笑,带着邀功的表情,“而且,小姐可以向皇上提出条件,若这一次狙杀景王成功,那就让皇上许下储君之位!” 庆安闻言,脸上瞬时冷了下来,心头又窝起了一股邪火,“别提了,他要是肯给钰儿这个名份,本宫早八百年就与他联手了!” 紫倩突然上前,轻轻道,“小姐,奴婢有一件事想禀报!” 满腔激情被浇了冷水,庆安的声音显得有些意兴澜珊,“什么事,最好你能将功赎罪,否则,你护主不利,本宫定惩不怠!” “是!”紫倩顿了顿,与紫霞二人相交一眼,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奴婢二人这几日保护申七小姐时,发现申七小姐有梦呓的习惯,只是她的声音极小,很难听得清她说什么,但奴婢自幼会唇语,倒听明白了她说些什么。” 庆安呼吸一紧,直觉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你听到什么了?” “她白日里受了气,夜里总是在念叨着……”紫霞感到这事可以掀起惊淘骇浪,甚至可以令整个苍月大陆江山变色,所以,俯了身过去,凑在庆安的耳畔,轻轻低语。 许久,许久,庆安的眼睛开始放亮,最后竟兴奋得交叉紧握着双手,全部听完后,转首看向苏楠,笑直达眼际,“苏楠,你今日献的计本宫采纳了,不错,本宫不仅要借这次机会,让皇上助本宫一臂之力,并让他承下诺言,若能一举拿下景王,就把储君之位留给钰儿。”庆安哈哈大笑,一夜的烦恼瞬时被清了空,纵声而畅吟,“这真真是应了一句,福祸相依,就看世人有没有这本事,把祸事转成福份!” 语毕,又拍了拍紫霞和紫倩二人的肩膀,“恕你们二人无罪,这事,就一笔划过了,他日,本宫若成事,本宫定许你姐妹二人风风光光地回川西!” “多谢小姐!”苏楠、紫霞、紫倩三人忙上前福身,齐声道,“奴婢祝公主殿下心想事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9 驾驭天下之配方 此时清晨的光线透过雕花窗棂打在大理石的桌案上,庆安公主轻轻揉了几下有些发涨的眼角后,站起身,素手微微一抬,牵了苏楠的手,“来,陪我进去瞧瞧皓儿!” 苏楠的心一紧,反握住庆安的手,脸上勉强堆出笑意,“小姐,奴婢瞧您熬了一夜,不如回房歇息,皓儿有奴婢看着,公主请放宽心!” 庆安怎会不知苏楠的心思,主仆二人数十年的情谊,心意早已相通,她摇了摇首,叹道,“莫担心,本宫心里自是有数,况且皓儿的伤也是暂时的!” 主仆二人牵手进了药房,药房长案桌旁的七八盏宫灯此时已被吹灭,只留了一盏,庆安看到申皓儿直直躺在长案上,头上罩着一个四方的透明纱罩,而她的双手被交叉绑在腹部,心头一沁,一丝戾色掠上眉间,厉问,“为何绑着她的手?” “小姐,这天气热,皓儿脸上的伤口奴婢只用药抹,并不敢包扎,怕不慎溃烂生浓,奴婢就用罩子,防蚊虫。但奴婢担心皓儿睡梦中会不知不觉用手碰伤口,所以,只好先绑了她的手,以防万一!” “难为你想得真周道,哎!”庆安神色一缓,又是一声长叹,径自走了到了长案边。 纱罩虽是透明,但颜色却是黑色,所以,庆安一时无法看清申皓儿的脸,她颤微微地伸出手,尽管她的心早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在她一揭开的那一刹那,眼前的惨状如把重锤狠狠地把她的心砸成血肉磨糊,痛得一手掩住了嘴,眼泪再一次狂飙了出来。 那样的脸,已经不能称之为一个人的脸,若不是胸口微微起伏,她会以为这是一具死去多日,面目开始腐烂的脸。她的整个右脸上半部份高肿,连着鼻子也比原先肿大了一倍,可到了脸颊处却只见上下两排红肿的牙龈,上还有一颗幸存的牙齿狰狞地露着,右边的下唇瓣亦缺失了一半,血红的嫩肉外翻着,颜色鲜艳却异常可怖。 “我的儿……”庆安瞬时心里乱得像团气漩四处奔走流窜,她气喘极剧不定地站着,唇齿启启阖阖中,方问出一句,“她以后……能不能开口说话……” 苏楠轻轻摇了摇首,安慰道,“小姐,您又忘了,或许等她醒了,我们已经抢到了申钥儿的肉身了,能不能开口不重要!”怎么能开口,将来就是饮食也不能象正常人一样。 庆安知道苏楠会错了意,咬了咬牙,眼中交叠着,有挣扎、有放弃、有不甘、最后还是开了口,“苏楠,你不了解顾城亦这个人,他生性多疑,凭着本宫的片面之词,他不会相信那配方的事,只有他见了皓儿,方有可能应下,你想一想办法,让皓儿能开口说话。”话及此,庆安愧疚之心愈盛,自已的女儿已如此悲惨,她还盘算着为她的儿子谋路。 可要是不这么做,这么多年的牺牲不是全白废了么? 苏楠踌躇一下,“小姐,她脸上的伤说来也是皮外伤,养个三四天就能下地,或许,她可以用手写,只是,奴婢担心的是她看了自已的伤后,会承受不住。” “是呀,本公是关心则乱,倒不记得可以代笔。”庆安公主环视着四周,唇角挑着一缕深深的自讽,“先把这里的镜子,所有反光的东西都撤了,等她醒后,本宫会好好跟她谈!” 庆安小心翼翼地将脸罩复盖在申皓儿的脸上,刚欲离开,忽然闻到这药房中,除了一些熟悉的药味及血腥之味外,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尿骚之味,眉峰轻轻一蹙,掏出粉白绢丝手帕掩住口鼻,“苏楠,这药房里头怎么会有一股骚味?” 苏楠是医者,自然嗅觉比寻觉人敏捷,听了后,也表示不解,“是皓儿身上传来的,奴婢也不明白,昨夜带来时,身上就有这怪味,好象在皓儿身上还留了很久,都闷出些酸臭味,只是她伤得重,也来不及给她换件干净的!” 庆安眉峰一拧,声音带戾色,“把紫霞、紫倩二人叫进来,我倒是要问问,这孩子在质子府里究竟遇到些什么事!还有,再拿一套干净的衣裳,吩咐人弄一盆热水,得给她清洗清洗!”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 庆安俯下身,靠近时,方感觉那味极令人难以忍受,也不知道她究竟受了什么罪,一个堂堂的千金小姐,竟弄得这么狼狈。 庆安小心翼翼的褪下申皓儿的亵裤,看到那一双莹白肌肤,骨肉均匀的修长小腿时,鼻翼处又是一酸,眼泪便滴落下来。想起彼时孩子刚出生时,因为早产,才在她的腹中呆了七个月就出来,当时,眼睛只有一条线,四肢细跟成人的拇指一般,在她的手掌中时,奄奄一息。 她哭着唤了半天,她才象小猫儿一样,一张一阖着尾指般大小的嘴巴哭了出来。 如今,能养成这般水灵,不得不说是田敏丽的功劳。也不负了她当年狠下心,把她将田敏丽的孩子偷偷做了交换。 庆安将褪下的亵裤远远扔开,本想把袍子拉下来盖住她的身子,却发现那袍子上的味道亦很浓重,轻叹一声,便开始笨手笨脚地找着衣袍上的绣扣,因为申皓儿身上穿着侍卫的衣袍,开襟处与寻常仕家贵族的袍子不同,庆安一时之间找不到扣子在哪里,又怕惊了申皓儿,正有些不耐时,紫霞和紫倩及苏楠三人走了进来。 “公主殿下,让奴婢来!”紫倩顶着心头瑟冷奔了过去,先是一手轻轻抬高申皓儿的手,另一只手嫌熟地找到腋下的扭扣,三下两除二就解了。 苏楠马上俯下身,把长案下的冰盆拖了出来,端到外头后马上进来,把窗子都关实。 紫霞也不敢闲着,飞快找了一把剪子走到长案边,瞥了一脸阴沉的庆安,轻轻地对紫倩道,“把她的上袍对剪了吧,别让她醒过来,让她多睡一会,省得醒来后……”紫霞言及此,马上察觉失言,不安的瞟了庆安一眼后,发现她似乎没太在意她在说什么,暗中嘘了一口气,赶紧闭口不言,与紫倩二人配合着将申皓儿的里外衣袍都脱掉。 这时几个公主府的丫环端了一桶热水进来,庆安命她们把东西搁下后退下。 苏楠见庆安拿了干毛巾,忙接了过来道,“小姐,让奴婢来,这些粗活您干不了!” “什么粗活?帮女儿净一次身叫粗活?”庆安一把夺过,浸了水拧干后,开始给申皓儿细细地擦起身子,“紫霞,你来说说,这几天你们跟着皓儿,究竟她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身上会这么臭?本公不会再追究你们的过失。”庆安略略停了停,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但语锋变重,“所以,你二人有什么都说出来,不要有任何的隐瞒!” 方才褪亵裤时,庆安已经知道肯定是失禁才会在亵裤的大腿内侧沿着裤管留下土黄色的痕迹。 “是,公主殿下!”紫霞一边帮着拧毛巾,递香粉,一边轻轻把昨日黄昏在皇宫御花园的荷池畔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从质子行苑被丫环婆子和侍卫们为难开始,讲到昨日黄昏张晴妩设宴,宴前凤繁星突然故意找茬,庆安的脸色就开始变了,当她听到凤繁星提议让申皓儿顶着苹果让大伙射箭比赛时,倒吸一口气,因太过于难以置信的震惊,原本纠结在心里的一口气突然就喷了出来,十指狠狠地拧着毛巾,频频冷笑出声,“凤繁星为难申皓儿?难不成是因为顾城风为了申钥儿抛弃了韩昭卿?她一个二品王妃倒管得太宽了!” “公主,是奴婢无能,奴婢二人当时没有及时出现制止!” “这不怪你二人!”她现在也无法去追究紫霞和紫倩的错处,毕竟两人都不知道申皓儿是她的亲骨肉,以当时的情况,她二人也确定不宜出面, 没想到,接下来紫霞提到申皓儿失禁遭众人嘲讽,贺锦年一箭射中申皓儿嘴里的李子,众人齐声鼓掌,更让庆安感到一颗心都被绞烂,她做梦都没想到,申皓儿在苍月皇宫中竟会有这样非人的待遇。 她是个公主,高高在上的公主,但凡她知情一点一丝,她也能护着她,可这期间,贺锦钰的事几乎让她操碎了心,她的女儿会落到这样的绝境,她知道,她绝难辞其咎! 这一刻,她发誓,付出再大的代价她也要夺到申钥儿的身体,给她女儿一个完整的人生。 庆安帮申皓儿扣上最后一个绣扣时,她的眸中不复有多余的眼泪,她的声音恨得几乎能淬出毒汁,“凤繁星这一口气,本宫迟早会替皓儿算回。至于贺锦年,他现在敢公然带着姚清浅四处招摇,不是是仗着景王的影卫护身。没事,没事!就让他多得意一阵,待本宫收拾了景王,自然就轮到他和清浅了!” 过了两日,申皓儿的伤稍平稳后,庆安令人将申皓儿搬到离自已寝房很近的一间寝居之内,以前,顾宝嵌常常在这里小居,寝房内的一饰一物也是当年庆安为自已思念的女儿精心挑选的。 申皓儿一直恶梦深缠,梦中没有一丝的色彩,一片惨淡的黑白镜像。 有些在她的记忆里早就消失的,却在梦中出现,比如灵碎子来申家时,一眼看中申钥儿,而田敏丽一直希望灵碎子收下申皓儿。 灵碎子便问她,“你叫皓儿么?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跟我学本事?” 她笑着按母亲教她背的话,用软软的童音有些不利索地一字一字念了出来,“学了本事,才能守护国家,为天下苍生,为百姓,亦为家人!” 问到申钥儿时,申钥儿眸光皓如星辰,笑着答,“师父,我会让你名扬天下的!” 第二天,灵碎子带走了申钥儿,她拉着母亲的裙尾哭了一天,她并不知道拜灵碎子为师有什么好处,只知道,她又输给了申钥儿。 申府里的人都知道,当她学会站时,申钥儿已拿着弹弓满园子追着打麻雀,百发百中。 当她学会踉踉跄跄地扑进田敏丽怀里时,申钥儿已骑着小马雄纠纠气昂昂地冲出申府的大门。 当她会完整地开口说一句话时,申钥儿已经会背无数首诗,并拿着毛笔端坐在申苏锦的书房里工工整整地写字。 冬天,她冷得躲在寝房里养病时,申钥儿和丫环们在园子里玩雪战,欢乐的笑声一直萦绕在她的耳畔,刺得她耳膜发疼。 夏天,她不慎吃了凉的东西腹泄,被迫喝了一个月的药时,申钥儿跳到花园里的鱼池里来回游泳,有时还摘了很多的莲蓬来找她一起吃。 秋天,她的咳症犯时,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忍爱着代夫没完没了的针炙,申钥儿已经和偷偷地跟着申苏锦去上学堂。 记忆中,她总呆在盈满药味的寝房中,趴在窗头,羡慕地看着花园中象灵雀般的申钥儿。 唯有春天,她的母亲会说天气不错,帮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带她到郊外走一走,晒晒太阳,而且母亲总是不肯带上申钥儿,就算申钥儿怎么求,她母亲也拒绝,母亲说,申钥儿太吵了,她喜欢的是安静的孩子! 这些记忆都是在申皓儿三岁前的,因为申钥儿三岁后,被灵碎子带走。 在她成长后,早已不记得这些,但梦中,一些片段,浅浅地从沉睡的记忆中跳跃出来,让她的大脑再一次游览个遍。 她在梦中为自已哭泣…… 庆安公主从各处搜索珍稀药材供苏楠配出最好的伤药,每天隔两个时辰为申皓儿换药。 这期间,苏楠只能用管子接送一些流质的食物直接从她的咽喉处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喂,以免感染到右边的伤口。 为防止申皓儿醒来疼痛,或是情绪崩溃影响治疗,苏楠在申皓儿的食物中下了些不伤人体的药,让她一直处于沉睡的状态。 直到五天后,申皓儿脸上的结痂开始脱落,苏楠方停止了给她服用的软粥中放药。 申皓儿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庆安公主。 “孩子,你别怕,我是苍月的庆安公主,你在入燕京城门时,我们曾有一面之缘,你现在别开口,先听我把话说完……”庆安从榻前的椅上站起身,坐到她的身边,一手轻轻抚着她额头,顺理着额间的碎发,另一只手握住了申皓儿搁在床沿上的手,轻轻摩挲着,脸上浮现的安定人心的神情,用世间最温柔的声音低喃着,“乖,本宫不会伤害你。你现在很安全,只要好好听本宫把话说完便是!” “去年,你的父亲申剑国和母亲田敏丽曾经助过本宫,现在你受了伤,本宫自会全力助你度过难过,你放心,本宫许诺,定还你一张脸完美无缺的脸。但这在之前,你得冷静地听我把话说完,你现在伤了脸,不便开口,更不宜激动,你明白么?”庆安看着申皓儿脆弱的眼神,温柔一笑鼓励,“如果明白,就动一下你右手的拇指!” 申皓儿纤秀的眼睫扑扇下来,她无从知道眼前的人能不能信任,自从离开大魏以来,从不曾有一个人对她施过援手,可就算是恐惧和不安,她的脸依然无法给出一点反应,只好认命地动了动拇指。 庆安如此近距离看着申皓儿脸上狰狞的一个洞,又看她因为明明戒备她却因为无助,不得不乖巧听从命运摆布的模样,心头如何不酸楚? 可她连告诉她一声:我是你亲生母亲,你不必担心,娘亲会一心一意帮你! 可这句她无法说出口,因为,田敏丽是她生平的劲敌,除了几个极贴心的心腹外,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和田敏丽之间的关系。 她死死地敛住气息,不让自己滑入愧疚的深渊,她从容地从旁边的小案桌上拿出一幅柔软的金丝纱面具,上面绣了极为精致的图腾,看形状,只能遮住人的半边脸,她展开给申皓儿看,展颜笑道,“这是用云织彩锦同一种的绣线所缝制,是本宫令宫中的尚工局彻夜赶工出来,既柔软又透气,暂时可以让你做面具,不过,你别担心,不需要很久,本宫就能让你扔掉这个面具。” 庆安看到申皓儿紧绷的眉头终于缓缓松开时,方极有耐性地一点一点透露发生了什么事,以及,她们计划拿下申钥儿的身体,让她从此摇身一变,成了申钥儿。 在这期间,申皓儿应如何配合庆安公主的安排,要怎么才能取得帝王顾城亦的信任。 庆安用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方将所有的计划说完整,又再用一时辰时间让申皓儿接受了眼前的现实。 最后,申皓儿提笔写下,“如果我答应了把我所知道的配方全告诉皇上,你是不是让我成为申钥儿?” “是!”庆安缓缓点头,暗暗吐了口气,平复心潮波动,慎重承诺,“本宫对天发誓,会全力助你!” 申皓儿眸光瞬时带了生机般地晃动起来,她终于把庆安的话全部消化了,除了一开始她为自已的命运感到惊恐外,当听到庆安说要让她占用申钥儿的身体时,申钥儿被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风风光光的迎进燕京城的一幕蓦地从记忆中浮起,清晰地冲刷她的头脑,她的脸上无法做任何一种表情,唯有一双眼眸圆圆睁着,可只有她自已知道,那不是害怕,而是难以置信的喜悦—— 如果她成了申钥儿,那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再一次占有申钥儿所拥有的一切,包括她的一身荣光,包括,那美得倾天盖地的白衣男子。 别说她的脸伤了,就是她完好无损,她也愿意—— “好,既然你答应了,那本宫就安排你面圣,届是应怎么说你会知道吧!” 申皓儿垂下头,缓缓地执笔写下,“知道!” 她轻轻撑起身子欲坐起,庆安忙倾身扶她,等她坐正她,庆安无需申皓儿开口,便将手中的面具小心翼翼地为她戴上,而后朝着好轻轻点点头,问,“要照照镜子么?” 申皓儿沉默地点了点头。庆安站起身,很快,从内寝拿出一面镜子,并打开了窗子,光影从布帘透过来,蒙上申皓儿半张她秀气的脸廓,衬着另一半的金色面具,生出一丝神秘之感。 庆安一笑,将镜子递了过去。 夏日,小小的舟儿穿行在碧波荡漾荷叶丛中,粉红色含苞欲放的莲花如凌波仙子般摇曳生姿,初夏的风沁着花香飘过来,万籁无声,唯有桨儿轻轻拍打着湖水传来的“哗哗”声。 若非是申皓儿心中忐忑不安,此刻,她一定会信手摘下那一个莲蓬,然后半靠在船首,享受着轻风阵阵。 庆安已向帝王上奏,顾城亦传召了她。 以她对苍月国历史的了解,这里的帝王都是贪得无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有些担心,顾城亦不肯为她办事,反而会不折手段拿到她所拥有的。 但是,她又想,一个堂堂的帝王,掌管天下苍生,岂能失信于一个小女子?何况有庆安公主做了担保。 幸好路途不长,舟子行了大约一盏茶时,就可以看到碧湖中央停着一艘两层高的画舫。待小舟靠近时,舫上的太监将一条半丈宽的木板搭在两船之间,把申皓儿接了过去。 “申小姐,从这条梯上二楼,皇上和公主殿下等着呢!”太监指了路后,便吩咐放木板的小太监全上小舟,只留他一个人独自留首在画舫一层。 申皓儿心道:不愧是苍月的帝王行事如此谨慎,不仅把说话的地点挑到这,连身边侍候的太监也打发了。 她双手扶着栏杆拾级而上,因为楼道偏窄,画舫也有些晃,所以,她低着头一级一级走得极慢,待抬首时,看到一双烟紫色缀满珍珠的绣花鞋站在了楼道口几步开外,申皓儿不安地抬首,原来是庆安公主。 庆安公主伸出手,微微一笑,“来,小心些!”又瞧了一眼申皓儿脸上的金色的蒙巾,轻轻赞道,“不错,多戴一层蒙巾不会显得太突兀!” 申皓儿眸光一亮,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接住了庆安递过来的友好。 “孩子,让你委屈了。”庆安领着她慢慢朝廊道走着,她的手温柔却不失力道,让申皓儿怦怦乱跳的心莫名地定了下来。 申皓儿用手势做了一个谢谢,又想起惊惧的一夜,眼圈又是一红,左半边俏丽的小脸白了几分。 庆安心头好象冻土般蓦然开裂,一时控不住,便转身抱住申皓儿,柔声安慰,“你放心,有本宫在,谁也再伤不得你半分。”心中却道:女儿,是娘没有护好你,你放心,娘欠你的,别人欠你的,有一天,你都会双倍拿回。 庆安牵着申皓儿从廊道绕到了船首,走到正中门,先喊了一声,“皇兄,申家七小姐到了!” “带她进来便是!”声音懒懒,透着微微的疲倦。 庆安推开门,领她进去,顾城亦便半靠在贵妃椅上,阖着双眼象是闭目养神的模样。 “皇兄,是不是头疾又犯了?”庆安走了过去,绕到后面,伸出双手自然触上顾城亦的太阳穴位,轻轻柔柔地按压着。 申皓儿也不敢打量四周的摆设,跪下身,嗑了三个头。 “朕这会不舒服,申小姐有奏快点呈上,让朕开开眼界,何为驾驳天下的配方!” 申皓儿听出帝王口气里含了些不耐的成份,忙从怀里掏出写好的呈上,上已书写好:“臣女申皓儿奏请皇上,臣女知道一种新的锻造兵器的方法,在治炼铁时,应用多少的比例渗碳,才会使剑和戟,更具有坚硬的刃部和坚韧的剑身。以及锻造时,如何用低碳钢锻打,及表面渗碳和淬火处理的技术!家父曾用这配方试过,结果煅造出来的剑与普通将士手中的剑相击,普通将士的剑刃部就出现凹痕,有些甚至马上断成两截!” “从何得来?”顾城亦看完后,眸光倏地一亮,坐直身子,他心中明白,若是拥有这样的武器,那他的士兵将所向披靡,又何需惧顾城风? 申皓儿咬了咬牙,俯身在面前的摊开的萱纸写下:“是臣女的八妹所得,她将配方给了家父!” “申家如若拥有这样的配方,那何须千方百计接回秦质子,只需拿了大魏天下,甚至连朕地苍月都可染指。恐怕申小姐是言过其实,世上并无此配方。”顾城亦的口气带了些戾色,“申七小姐,你可知欺君是何罪?” 申皓儿脸色倏地苍白,疾书写道:“皇上,臣女不敢虚言,确有配方,但臣女也不敢瞒皇上,配方中的最后一个程序掌握在秦皇子手上,所以,家父才——”申皓儿写到此,笔触一滞,但想起庆安的嘱咐,最后还是慢慢地写下:“所以,家父才会不辞千里,亲自来接秦皇子回国!” 顾城亦冷笑道,“既然是在秦质子手上,那你先前声称申剑国已锻造出利剑,这不是自相矛盾?”顾城亦顿了顿,“你提的条件朕可依,但你若是敢半字虚言,朕就灭了你申氏一族!” “皇上,臣女绝不敢虚言半句!”申皓儿飞速的写,因为太紧张,字显得撩草,而她的半边本来就没什么血色脸变得更加苍白,左太阳穴上淡青的血脉若隐若现地急跳着,自进入苍月以来,她觉得自已一直是砧板上的鱼,时而被剔鳞,时而被剖腹,多年田敏丽所教导的临威不惧、察言观色的冷静,早已被一次次的威吓消磨一空。 现在又被顾城亦龙威所摄,脑中一片空白,便全部照实写下:“是臣女的八妹带回了铸造兵器合金的胚体,她说这胚体是用铁及一些其它的金属融合而成,而这个配方是在秦皇子的手中,所以,父亲才会让臣女来接秦皇子回大魏!” 是的,尽管于她是出于爱,真心真意地想接秦邵臻回大魏。可于申剑国,只有一个目的,为了秦邵臻手中的铸剑配方。 庆安适时站出,走到申皓儿的身前,俯下身,伸出手捋开她额际的碎发,又从怀中掏出锦帕,缓慢而小心地擦拭着申皓儿额间冒出的汗,象是待一个极珍贵而易碎的宝贝,完毕,转首略带指责地口吻,“皇兄,您瞧您,都把人家小姑娘给吓坏了!她这明明是立了天大的功!” 顾城亦淡淡一笑,“申皓儿,你退下!” 申皓儿嗑首后,不安地瞧了庆安一眼,见她神色寻常,心下略安。虽说这样谈话结局显然与她想象不一样,顾城亦根本就没有与她交易的打算,她突然意识到,她这一举,不亦于将自已和申氏一族逼入了死局,顾城亦很可能既不与她交易,却对申家掌握的配方誓在必得。 可她眼下根本没有任何选择,她已经活到了穷途末路,庆安公主提出的办法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皇兄,那臣妹也告退了!”庆安扶起申皓儿,欲携着她退出。 顾城亦满眼的失望,缓缓地站直了身,神情渐渐地冷冽,“庆安,到现在你还不肯帮朕?是不是要等顾城风弄醒了申钥儿,再等他们铸造出利剑插进朕的胸口,你才算满意?”是的,既然这配方一开始就是申钥儿的,那她一醒,顾城风就是如虎添翼。 庆安神情无丝毫变化抚了抚不安的申皓儿,柔声道,“你到船首等本宫,等本宫与皇上求情,成全你的心事。” 待申皓儿一离开,庆安的脸渐渐失了笑,转身时,缓缓朝着帝王一拜,“顾城亦,这么多年,你一直为了你帝位权势,又何曾肯成全我半分?既然是此,那我何不坐山观虎斗,反而这江山总归都是姓顾。” “你,太放肆!”顾城亦猛地挥手一摔,贵妃椅边的小茶几砰然倒地,案上的茶具、瓜果茶点,散了一地,杯盏碎裂,茶汁四溅,他指着庆安公主厉声道,“你也知道朕的难处,别忘了太祖皇帝留下的遗旨,皇族血脉中,不得有半丝姚氏叛逆后人的血,你若是安安份份当一个庆安公主,朕的皇妹,那天下无人能知你的身份,可若你强要为锦钰要一个身份,那就要问你的身份经不经得起查,但凡有一丝蛛丝蚂迹让姚氏一族长老知道,你的体内流着姚家叛徒的血液,别说是你,就是锦钰也活不成!”他能顺利登基,除了当年借助了庆安背后隐在的力量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姚氏一族当年承诺不过问顾氏皇族内部的问题,他轻叹一声,语重心长,“庆安,若非是你的祖上背离了姚氏一族的正统,怎么会被姚家流放。你想要为锦钰争取,朕何偿不愿,他也是朕的亲身骨肉,又是如此优秀,是你们姚家容不下你!怪不得朕!” “那还有什么好谈?”庆安冷笑,声音哽在喉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姚家现在不过是一具空壳,所谓的上古遗族札记早已失落,你偏不信,这么多年对那半死的老头偏听偏信。现在,顾城风都踩到你头上了,姚家人有谁站出来放一个屁么?他们都躲在川西看热闹呢。本宫告诉你,能帮你的只有本宫,你想与本宫联手,只有一个条件,马上召告天下,立钰儿为太子!”这么多年,她一只隐藏着自已的实力,就算去年要杀贺锦年兄妹也不敢公然让姚晋南兄妹亲自动手,反而借助林皇后的势力。 将姚晋南从川西召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她要借太子伴读的竞选机会,让贺锦钰声名大噪,所以,才让姚晋南在短期内训练贺锦钰。 她一心一意抹黑太子的声名,同时她的羽翼也越来越丰满。她相信有一天机会来时,她会逼着顾城亦公开承认贺锦钰的身世,并让她的儿子名正言顺的取代太子顾容升。 顾城亦眼敛急跳,怒极反笑,“如何诏告?你顶的是皇家公主的名声,难道要让朕召告天下,你我兄妹**!” 庆安嗤笑,唇角挑着一缕深深的讽刺,“顾城亦,别当我是傻子!更别一而再,再而三地用这个来做借口,身份的东西不过是一纸文书,您是皇上,有什么您改不了的!” 顾城亦紧紧盯着她不语,画舫中,静宓无声,空气中透着紧绷。 夕阳的余辉一点一点地从地平面上跌落,最后沉入湖中时,顾城风方缓缓开口,“庆安,这么多年,其实你从不曾对朕用过一丝的心,你要的不过是这个江山!”他知道她的野心,可他的力量已不足以挡住顾城风,而据他所知,朝庭大臣将会有新一轮的弹劾,要求他退位。 “用心,皇上,时值今日,我还有何心可言?”庆安薄唇一挑,笑不达眼际,眸光透着凉薄,淡淡道,“当年,我全心助你,让你心愿达成,让你一个小小的明王最终成了帝王身侧的权臣。而你,原本答应我,废林氏,并为我正名身份,让我成为你的明王妃。” 言及此,庆安淡淡笑开,可她的眼里并没有多余的感情,甚至连恨都没有,她只是在陈述一件过往之事,“可你做了些什么?正当我告诉你,我怀上了你的亲骨肉时,你却让先帝爷下旨,将我赐给贺元奇那一个丧妻老匹夫。那时候,你又置我的心于何处?”庆安瞄到顾城亦眸中一划而过的愧疚时,蓦然转身,眸里透着深深地讥讽,她语声谩谩,“我在你最困难的时候一直伴你左右,你呢?你却如此无情地抛弃了我,如弃破履。后来,我就明白了,女人只有自已拥有无上的能力,让一个男人不得不脱离你,比起不名一文的男欢女爱而言,价值千金!” 庆安公主悠悠然转身,缓缓走至顾城亦的面前,抬首,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已略显得苍老的中年男子,眼里不着痕迹地闪过轻蔑,“如今,我手上拥有的一切比起当年给你的更有助力,包括顾城风,这么多年,从不肯与我为敌,因为他也知道,光一个姚晋南,就相当于你身边五万的禁军。” 庆安移开脚步,推开船舱的窗户,远远看着一排排的宫灯将整个皇宫照得金碧辉煌,倒映在水中真真是美伦美奂,她指着那一间已空置栖凤宫,语声变得强势,“我有这资格和共享这盛世江山,这也是你当初许给我,也是你欠我的,现在,也该轮到你还了!何况,锦钰始终是你的亲生儿子!” 顾城亦沉默着,他没有否认庆安的话,许久,他的神情渐渐变得麻木,“好,你助朕杀了顾城风,那朕就诏告天下,你和钰儿的身份,并立钰儿为太子!”久久得不到姚氏一族的回应,现在,只能剑走偏锋,与庆安合作,杀了顾城风。 “城亦,我就知道你不会撇下我们母子不管!”庆安莞尔一笑,这一次由衷的笑直达眼际,生生扯出眼角的皱纹,“我这里有一石二鸟之计,既能诛杀顾城风,同时夺取挽月小筑申钥儿的身体,助皇上同时得到铸铁配方!”偏生那声音却带了几丝故作娇柔的嗔意,直直让顾城亦的心头发怵。 ------题外话------ 亲们,这两天评价票很多,月很感激,但有些很可能是亲们手误,扔了4分评价票,生生把月的平均分给拉下来。 月的新QQ群:231869218(只收正版订阅的亲,目前没有要求粉丝值),此文很快就会有福利了,什么是福利你们懂的,到时,只有进了群的朋友就能看到了。 最后,月想在九月一号看看能不能进月票榜前十,换得手机的推荐,让这个文更多的人看到,亲们愿意的话就支持一下。PS:月票越早扔对作者帮助越大,每月一号的一张月票低月中十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0 灵魂宿体在何方 夜晚,有风,燕京城南,燕京河河畔的上品小仙酒楼。 因为黄昏时下了一场大雨,今夜的风显得有些凉沁,贺锦年穿着极不显眼的灰白高襟宽袍,全身上下无一值钱的饰物,连腰间绑了一条同色系的锦带上,也没有挂个时下流行的玉坠子。若非他事先就订了包厢,门口的伙计一定会以为是蹭白食的小倌。 此刻,她站在上品小仙厢房的梅树下,风吹过,长发如水丝,随风而舞动,垂放在两膝侧的宽袍如水荡漾,亦跟着夜风潺潺而流动。 耳畔传来古琴声,一个卖唱的女孩用略为青涩的唱腔,“我眼中,却只是,一座愁城。看风过处,落红成阵,牡丹谢,芍药怕,海棠惊,杨柳带愁,桃花含恨,这花朵儿与人一般受逼凌……”配上胡琴弦索哀怨,听了令人伤食。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一人来这里,她记得重生前,上品小仙扩大门面后,秦邵臻带她来这里品新添的菜色。 两人叫了一桌的菜,又上了几壶暖酒,吃得很开心,可她后来上个茅房小解,就绕不回自已的包厢。她原本想找伙计领着,可发现她随秦邵臻来时,根本没去记什么包厢号,只好一间一间地找,冒犯了这个街区的一个恶霸,结果打了一架,把整个酒楼都掀翻了。 还记得有一次,她和秦邵臻一起去昊王府上做客,酒宴散了后,秦邵臻被昊王领了去听名伶唱戏,又不许一众侍卫跟着。她知道昊王仗着王妃回娘家,想带着秦邵臻胡闹。 她不放心,担心玩过头了,若给星妃娘娘知道,届时素以惧内闻名的昊王肯定把一切赖在秦邵臻的头上,星妃娘娘是苍月国出名的辣妹子,恐怕闹起来连秦邵臻都会吃不了兜着走,便偷偷地想去探个究竟,谁知道这昊王看似顽劣,脑子却极好使,事前就让人扮着自已和秦邵臻将她引开,最后这些人全部消失,而她在竟在小巷绕了一晚走不出来。 第二日天一亮,秦邵臻回到昊王府时,才知道她一夜未归,忙辞了昊王出来寻找,找了两日,最后在离她走失的那个小巷的五里地外一辆破板车上找到蜷着身体呼呼大睡的她。 秦邵臻十分的不解,他问,“你不懂得问路人么?” 当夜就不用说了,小巷静得连个鬼影都没有。到了第二天一早,她听到她挨的墙角内有动静,似乎那屋子里的主人醒了,她大着胆子敲门问路,那人先是直直愣了好一会儿,方指着一个方向告诉她,“直直往前走,然后右拐,就到大先街了,再走几步,就能看到昊王府了。” 她红着脸要求那人能不能领她走,路人用着看白痴的眼光把话又重复了一遍,接着把门关上。 她只好硬着头皮,一边背着方才那个的“指引”一边往前走,可路却越走越偏,她想雇一辆马车,谁知道她愣是走了半天,也没遇到一辆。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小贩愿意领她去,走到路口时,小贩指着路说,“公子,你往前直走,不必拐弯,昊王府大门朱红色镶金边,两旁带有千斤重的石狮,醒目着呢,保准公子一眼就认出。小的要往这边走,早市快过了!” 她千谢万谢地走了,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直直走到一个死胡同后,发现不拐弯的话就没路可以找了,最后,她跟自已拗上了,她也不问路人,遇到路就走,只要不出城,她就不信会绕不出来。可这个时空的房子都是一样的高度,十字街头也没有明显的标志,更没有标志性的建筑物做为方向标,所以,她又绕了一天一夜后,疲累交加,最后,找了个能避风的破板车将就着睡一晚。 秦邵臻找到她时,哭笑不得地从她头上拿下一根稻草,本想问她为什么不住店,后来想,估计客栈她也是找不到。 诸如此类的笑话常常让秦邵臻啼笑皆非。 那时的秦邵臻总是无可奈何地两指轻扣着她的额头,带着满满的戏谑,“你的八妹若是这么痴傻,我可不要。我容忍一个你就够了!” 那时,她总是想,无论她在哪里,秦邵臻总会找到她,所以,从不肯花废精力去克服自身的残障,也因为她这个严重的记忆残缺,才让申家有机会算计于她。 经历了生剥剔鳞的死亡后,她知道,在命运的面前,爱并不能救赎。 所以,这一世,她只想把命运紧紧抓在自已的手中。 现在,她脑子里已如星罗密布,整个燕京城的坐标图都在她的脑中。 金闲来在伙计的引领下,刚进了院子,便看到一抹清瘦娇小的身影站在庭前一株梅花树下,冷漠安静。 “钥儿?”他还是有些不适应突然换了一副身体的申钥儿。 贺锦年转过身来,见了他,嘴角上弯,眉眼无处不是悦色,“看到你平安真好!”让金闲来跟踪贺锦钰出城,她有些担心,她总觉得贺锦钰的身边有高手潜伏,但这个信息于她太重要,相比顾城风给他的影卫,她更愿意相信金闲来。 金闲来挑高一只眉毛,示意自已没事! 贺锦年让伙计上菜,又叫了一壶米酒。 她向来喜欢把米酒加热,然后搁些生姜和白糖,既去了酒里的酸味,又喝了暖胃。 金闲来以前喝不来,但两人以前一起喝酒的次数不少,所以,也渐渐爱上了她这种喝法。 两人对饮一杯,金闲来道,“他们到了川西后便失了踪影。”金闲来抬首瞧了一眼贺锦年,“贺锦钰的身边有一个灰袍的中年人,个头不高,有点鸡胸,听口音好象也是川西的人氏,只是他功力远在我之上,我没敢跟太近。到了川西,地面很平,一路几乎没有掩体,突然到了一处岔道,他们的马车分开几路走,我就跟丢了。” 贺锦年点点头,静静将所得的信息分析一番后,冷然道,“看来庆安是欲与我备水一战,连儿子都送走了,我还真是求之不得!”那日在庆安府,她趁庆安精神至崩溃状态时,趁机探触庆安的精神防线,问她贺锦钰是谁的亲生儿子时,给出来的答案着实令她大吃一惊。 回贺府后,她原想,是不是庆安精神出乱,因为她从庆安公主心跳声里感应到信息实在是匪夷所思,因为贺锦钰如果是那个人的儿子,首先在年纪上就不对。 在皇家闱场中,她与贺锦钰较量时,因为她的第六感觉突然让她感应到贺锦钰的戾气,让她确定了贺锦钰不是她的亲弟弟后,她就分析过她所得知的一些有关庆安公主的信息。 包括庆安公主多年来,一直暗中授意让贺锦钰故意引导太子顾容升往岐路上走,致最后朝野对太子顾容升失去信心。 而更往前推,早在多年前,庆安公主就与当年与林皇后联手打压清妃娘娘,致皇子中最优秀的顾容月被顾容亦冷落。甚至是,顾城亦那些早夭的儿子,到现在都查不出究竟死于何因。 以斑窥豹,不难断定,也是庆安公主在做幕后推手。 而按着她重生前的记忆,顾城风在苍历111年登基后,杀尽顾城亦的皇子公主。 而顾城风却在苍历113年驾崩,当时顾城风无子、能继位的唯一可能性的昊王顾城军却在顾城亦死后失踪,而星王妃凤繁星当时并未育孕子女。 也就是说,顾氏皇朝至此,已无皇族血脉! 那究竟是谁?最后登上苍月大统! 因为她当年已身在大魏的冷宫,无从得知苍月的情况,而现在,她感觉到,前世中,最后继承苍月大统的很可能是——贺锦钰。 以种种发生过的事件可以推断出,前世的庆安在顾城风驾崩后,会拿出一系列的证据证明,贺锦钰是顾城亦的儿子,是顾氏皇族唯一遗下的血脉! 每每分析至此,贺锦年就感到周身的毛骨悚然,惊叹前世这一棋局之大,足可与宇宙苍穹的星罗密布相貔美,因为,贺锦钰的生生之父,根本就不是顾城亦。 顾城亦只是庆安公主摆下的这一盘苍月大陆谁主沉浮地的棋盘上的一颗马前卒。 最后定下这一棋盘将军的却是另有其人,一个连贺锦年万万也没有料到的人! 幸好!幸好!她以另一个身份回来了! 这一次,脱离了血缘的鞠绊,她会成为执棋者,将了对方的军! “你有什么打算!”金闲来随口问,他也不是很担心,眼前的少年不是别人,她是申钥儿,但凡她要防惫一个人,没有谁能伤得了她。 “你跟梦依伊说一声,你近期先跟着我,我有事让你办!”贺锦年思忖了一下,“原先从兰桂坊拆下来的那些琉璃镜和声筒管道都完好无损?” “嗯!” 贺锦年把玩着的白玉瓷杯,喜笑颜开,“那就好,到时候让大家看一场真人秀!” “什么?”金闲来这回两只眉毛都挑起,又消化不了贺锦年话中之间,但他思忖着,眼前的人绝对是申钥儿,连嘴里吐出来的词汇常常是他从不曾听过的。 “天大的丑闻,兰桂坊到时又可以新增新剧目了,这回不是红遍苍月,恐怕连大魏都要都要红翻天了。主角就是……田敏丽、申剑国、还有…。庆安公主,哈哈,你会有眼福的,到时候你去看戏便是,喝酒,喝酒!”她拿起酒壶,添了满杯,轻轻磕了一下桌面示意干杯,接着一饮而尽,又伸出手去拿酒壶。 “别喝太猛,你现在的身子板看了令人寒碜,到时别横着出去!”金闲来先她一步拿了酒壶。 贺锦年却一把抢过,嘟喃着音色中略带颓废的口吻,“有你在,我怕什么,都好久没痛饮一番了,说真的,早就想醉一场!”贺锦年嘻笑一声,眼里却有明显的倦色,“回想起,还是当中国**的国家机器最舒服,只要服从命令就行了,而不需要如此废劲地活着,甚至有时候都弄不清楚,命运安排我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她也不管金闲来能否听懂,她只是有太多的心事放在胸口沉闷抒解不开,而金闲来却是个最佳的倾听者,与前世一样,总是安静地听,劝酒的话只劝一句,管你听不听,不会再劝第二句。 贺锦年转首,茫然看着窗外的璀璨夜景,在燕京河上,一艘画舫停靠着,一青纱窗檐下印出一个女子跳舞的身影,广袖飞扬,纤影不停地转旋,让她想起在二十一世纪时,看过的如元宵花灯灯展里的飞天嫦娥,她有些目眩地别开眼,低声道,“等所有的事情了却,我要带着六月,去一个湖光山色的地方……” 金闲来抬首默默地应了声,“嗯,保重!” 贺锦年突然笑起来,皓眼弯弯,像是注入了一股清泉,怎么看怎么明润又狡黠,“闲来,你就从了梦依伊吧,她是个好姑娘呀,别看她大大咧咧的,一点也不温柔,又是出身青楼。可她清清白白,比起那些出身高贵的仕家女子不知干净了多少。”贺锦年说着,并不雅观地打了个洒嗝,一手托着下颌,鼓鼓嘴,似乎很不满,“自古青楼女子多傲骨,你可别把她给弄丢了,到时,你就是跪着求,也求不回的……” “你别没事闲操心!”金闲来依然面瘫,似乎贺锦年说的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安安静静地吃着菜。 “闲来,来,举杯,是兄弟的话,就干了……” 月上柳梢时,金闲来扔下一锭银子在桌上,背上贺锦年,低低念叨一句,“每次说请喝酒,结果自已喝醉,都是我掏我银子。” 挽月小筑。 挽月小筑有百年历史,又是先祖皇帝顾奕琛宠妃姚迭衣所有,据说,姚迭衣生平很喜爱读书,顾奕琛为此搜尽世间名家典籍,讨美人欢心。 所以,挽月小筑的潜心阁所藏书籍实属珍宝,又有专人护理,帛面干燥无渍,又用专用的锦丝做了一层防护。就是书架上搁的那一捆捆竹简,皆是千年古籍原著,几经转手后,收存到了潜心阁,历经百年,也保持着烤过的黄澄柒色。 今日是东阁承下的七日到期时,顾城风一早便在潜心阁里等候消息,叶明飞在一旁向他汇报这几日搜集来的顾城亦的动向。 戴少铭踏进潜心阁,迎面而来一股薄荷清香,其实皇族子弟多数喜龙涎香,但顾城风却喜欢这种相对而言普通百姓亦用得起的香。 戴少铭掀了朝服的下摆,行了礼后,又唤了一声,“殿下!” 顾城风站在窗前不转身,不应答,戴少铭就没敢上前打扰。 满壁的辉煌令他屏气静声,垂眸站在了桌案边。 叶明飞整理好密函,将之密存后,收进书柜后的暗格中,转首对戴少铭抬了抬下颔,与戴少铭一起退了出去。 “殿下心情还是这样?”戴少铭不安,已经三天没见顾城风开过口,也不见他上过朝,朝中的那些拥护景王的那些老臣子都有些急了,成日一见他就围着问景王殿下的情况。 今日退朝后,他不到午时就匆匆赶来,本欲将今日早朝一众老臣又联名上奏要求帝王退位,还政于皇家正统之事向顾城风奏报,但看这情形,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等着吧,找不到申护卫,以后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了!”叶明飞跳上栏杆坐着,随手摘下一旁广玉兰,拿在鼻息旁轻轻嗅着,“昊王呢,有消息没有?” “早上接到他的飞鹰,过两天就回来了,燕北大军顾城亦的人被他清扫差不多了,估计顾城亦那明天就能接到消息!” “这一回昊王怎么了?没象以往带个粉红知已一路招摇,是不是真给昊王妃给制住?” 戴少铭冷笑,“这你也信?” “还别真什么都不信,也别以为阴沟翻不了船。弄不好,姓顾的都有先祖皇帝爷的长情!”叶明飞刚欲指向潜心阁里,倏地猛然感到一股凌厉之风划过耳际,想避已是不及。 戴少铭马上跃开,见叶明飞苦笑着,他的右脸已生生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他循眼一瞧,只见青石地上多了一片细小的薄荷叶。 戴少铭兴灾乐祸地做了个“你活该”的手式,这一次,两人皆不敢说什么了。 直至午后,梧晴雪和云泪终于领着东阁进了潜心阁。 或许是今日天气阴沉,天空暗冗着一层低低的黑云,有一种风云压境的的气势。东阁进来时,叶明飞发觉他的印堂异常灰暗,他的白须凌乱地交错,全身上下冒着飕飕的阴寒,极像从黄泉飘来的幽魂。叶明飞不觉投眼看向东阁身侧的梧晴雪,依然是低眉顺眼的模样,进来后,也不看任何人,为东阁引了座后,就着手开始泡茶。 “找到了?”叶明飞开门见山,直切话题。 “不曾,老奴遍寻苍月大陆,也不见申姑娘的生魂所在!”东阁缓缓将七日来灵台所经过的地方,看到的略微详细地说了一遍。 戴少铭蹙眉,“会不会已不在人间?”戴少铭瞥了一眼顾城风,决定还是把自已的意思说出来,“说起来,申护卫从沉睡开始,已愈半年,或许早已投胎转世做人,那睡着的,或许只是一具肉胎罢了!” 东阁摇首,“三魂七魄不全,如何转世?而且,申姑娘眉间的灵慧魄呈紫色,不可能去过地府。” 顾城风广袖垂地,安静站着,墨眉上拢着一层淡月光华,“既不可能在地府,又不是在人间,难道真被花草树木吸食了不成?”他的语声悲凉,散落大殿之上,如清幽箜篌弦乐在四周回旋。 “殿下不必焦虑,从申姑娘的灵慧魄可观睨出,申姑娘的精神力量异于常人,就算她的魂魄离体,也不会轻易被花草吸收,反而很有可能去寻找新的宿主,这就是民间所称的鬼上身。” “鬼上身,大师说详细一些!”云泪后背突然爬起一股阴凉的感觉。 “民间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原体的灵魂在,被冤灵侵入,两魂争一体,那是很容易辩别。另一种,一个人刚死,灵魂刚离体,恰巧被另一个灵魂与身体契合的灵魂占据,如果是这样,那这个生魂就会永远在这个宿体里安营扎寨了!” “宿体?大师之意是申八小姐的灵魂此时很可能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一直安静倾听的叶明飞总算是听出一些,大吃了一惊向脸色苍白的顾城风,见他毫无所查,便看了一眼景王身后的梧晴雪,见她缓缓地点了点头,嘴巴一下控不住地张开了! 大殿之中陷入短暂的沉静,顾城风缓缓坐下,一手轻抚额头,眉眼之中难藏的疲惫之色,声音沉寂如古井,“请教先生,本王该如何才能找到钥儿魂魄所寄的宿体?” “有一种识魂铃,只要老奴用了申姑娘的眉间的精血提炼,这铃就能识出主人的生魂所在方向!只是炼制识魂铃的成功率只有三成,且要七七四十九日。” 顾城风冰凉地手指抚过窗棂的雕花,桃花眸越发了沉涸下去,声音里竟带了丝丝愉悦的笑意,“东阁先生的意思是,还要让本王无所事事地,一等再等?而后,时间到了,东阁先生再告诉本王,炼不成功?” 他不在乎侍候她,多脏多累,他甘之如饴。 但他知道,她是那样一个骄傲自信的人,若魂灵有知,怎生难容忍自已昏睡着,连吃喝拉撒都无法自理。 东阁先生触觉到顾城风身上传来的戾气,站起身深深一揖,“殿下,请恕老奴无能!” 叶明飞与戴少铭不安地交换一个眼神,而后开口对东阁说,“先不说练出识魂铃是否成功,就算是练出来,天大地大,人海茫茫,这方法不亦于海底捞针!”此言一出,戴少铭亦深有同感地颔首。 殿中又沉静了下来,此时,窗外刮起狂风,厉抄着阶前的落叶,飞沙走石,天地间瞬时风云变色,果粒粗的雨滴横着飞进来,很快地沁湿了青玉石地。 梧晴雪与云泪站起身,将漫天飞舞的纱缦卷起,固定住后,又把别的窗户关上,只留了顾城风身边的窗户开着。 顾城风的脸很快地被风中夹带的雨淋湿,侧开身回到主位时,神情已趋平静,“可另有捷径?” 东阁先生又陷入片刻的沉思,少顷方道,“宿体与申小姐的行为智慧因同属一组灵魂,所以,他们二人肯定有某些契合之处。或是说,二人的行为和思维会惊人的相似。而申小姐因天生灵慧魄被封印,她的智慧应有一个明显的障碍,因为这个障碍她会犯一个五岁孩子都不会犯的错。或许景王殿下可根据这个线索寻找!” “殿下,属下想到了,申护卫是个路痴!那新的宿主肯定也是个路痴。”叶明飞福至心灵般地一念,想起过往与申钥儿几次交手,让他不得不心生感叹,“把申护卫带到街头,她铁定迷路!我说呢,如此步步为谋,筹算得滴水不漏的人怎么会有如此匪疑所思的毛病,原来如此!” 梧晴雪陷入震愕许久才回了神,她向来心思细密,沉呤片刻,缓缓问,“请教大师,申八小姐的魂魄若是宿于成年人,那不难排查,但若宿于一个五岁孩子,这……” 东阁先生点点头,“姑娘说的有理,但相反,如果申姑娘的魂魄在一个孩子身上,她其它正常的智商就突显出来了,除非她故意藏拙,否则必是苍月之神童!” “殿下,让卑职找禁军统领西索月一起商议,就算把苍月底朝天翻出来,也要找一个行为与申护卫相似的人,只要找到,稍一考究……”戴少铭迅速站起身,正要下跪请命时,顾城风却站起身,脸色苍白,桃花眸射出从不曾见过的凌厉之光,已毫无素日云淡风清、温文尔雅的模样,倒把戴少铭给震住了。 桃花眸缓缓眯起,眸光渐敛光芒,最后如碎了星辰一般晶亮一丝一丝地消逝,顾城风分不清自已的情绪,只感到心不是在跳,而似在飞快地转动,卷起一潭漆黑旋涡,记忆从远至近,从皇宫废园中那一抹小小身影小心翼翼地与他周旋开始,那动作,那机智竟全部与记忆中的她相连接。 接着,脑中飘浮起顾城军在密函中所报的,称赞贺锦年在皇家闱场中惊人的表现,并用“灵魂附体”形容那少年,似乎只在一刹间,他猛地警醒,却如隔了百世,他如触电般离了椅子,更以无人能及的速度冲了出去,在众人反应过来前,那白色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漫天的风雨之中—— ------题外话------ 亲们,九月一号,月想冲月票榜,能呆几天算几天,跪求支持呀~能弄到月票的亲,就在一号尽量扔给月吧,千万别攒着,一号的月票价值千金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1 驵杀顾城风 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叶明飞、梧晴雪和戴少君前后追出挽月小筑,虽然早已不见顾城风的踪影,但叶明飞却是影卫之首,他的追踪能力放眼整个苍月无人能及,既使现在天地间象被宇宙洪荒洗刷过一样,无一人影。但他还是从一棵大树的一根摇摆的枝头判断出,方才有人曾在这一根树枝上借过力,以便直接跃上街头的屋顶。 “这边!”叶明飞果断地指向右边通往河乾路的方向。戴少铭为保万无一失,命身后的影卫,指了另一个方向,“分两队,一队随本官,晴雪你带另一队往左追踪。有消息,马上发信号。”言毕,纵身一跃,追向叶明飞。 叶明飞早已跳上对面的屋檐,眸光如鹰隼般盯着前方的瓦棱,希望找出蛛丝蚂迹判断出顾城风的足迹。 而此时,贺府的碧柚苑却是春暖人间,在贺锦年和六月的眼中,此时雨丝如珠帘在风中敲得人间叮咚作响,象是为天地行歌而伴奏。两人坐在亭榭之中,桌面上搁了七个一模一样的玉质茶盏,里面盛接了雨水,从少到多,递阶而排。六月手中拿着两根玉箸,轻轻敲着杯沿,美妙而清脆的音乐在雨声中尤如天籁。 贺锦年慵懒地一手撑着下巴,闭着眼聆听着六月的演奏,她并不通音律,唯一的感觉就是六月把节奏掌握得极准,与雨落芭蕉、水击瓦片的声音融合在了一处,明明是一个单调的玉石碰撞之声,硬生生给六月合奏交响乐的效果。 此时,她的心里除了宁静,更多的是开心。前世中,在六月在魏宫受刑后,她想嫁给他,圆了他的心思,可最终,造化弄人,她还未成为他的新娘就死在了六月的怀中。 这一世遇到他,虽然比起前世,六月仅仅小了她一岁,两个的年纪相仿,可她经了两世的离殇,又如何能有十三岁的心境?或许她这个人谈不上伤春悲秋,不会总是深陷于过去的悲痛,但是,到底无法象同龄的少年少女那般不知愁滋味。 所以,她放弃了曾经想嫁给他的心思,这一世,她会待他如亲人,带他成长,给他一副羽翼,让他自由飞翔。 六月此时依旧是一身粉衣宫裙。贺锦年原本想让他穿回男子衣袍,但那日带六月赴妩妃宫宴回贺府时,适遇贺元奇,贺元奇见六月一身男装,极为不喜,弃一句:不男不女,成何体统!便甩袖而去。 六月唯恐自已被贺元奇所恶,生出事端,将来在贺府无立足之地,便从此不愿再穿男子衣袍。 贺锦年感知到六月彷惶,便随了他,也不再劝,只要六月觉得心安便好。 桂月坐在亭边的长椅上,下巴舒服地搁在长椅的扶手之上,伸出一只胖胖的手接着亭角上流落的水帘,续满手心后,用力砸向一株芭蕉叶,玩得不亦乐呼。 一曲尽,贺锦年站起身,高提水壶,让水直泻而下,又迅速提拉注水,水线击在杯中,三响三轻,水线三粗三细,水流三高三低,嫌熟而独特的泡茶方式,让一旁的桂月兴奋地直拍掌,“五公子,您太棒了,要是奴婢能学就好!” “桂月姐,你素日粗枝大叶惯了,这等讲究心灵手巧的细活,你还是不学也罢!”六月纤白的手指轻轻扶住杯沿,啜了一口,朝着嘟嘴表示不满的桂月盈盈一笑,“锦年哥哥泡的也很甜呢!” “臭六月,你又笑我是粗人?”桂月大嗓门又开始嚷开了,心中不满更盛,低头看着自已肥胖的腰身,又看看六月,每一个举手投足都是那般恰到好处,既使是避开那一张巧夺天工的小脸,可那修长优美的如天鹅般的曲颈,半露的锁骨,不盈一握的腰身,都如一幅画卷,象是从天地中走出来的美人般。 “没有呀,六月没有嫌弃桂月姐!” “是不能比哦!”贺锦年一把将身侧的六月捞进怀中,故作一脸轻浮地捏着六月的下颌,逗趣,“我们家的小六月长大了可是要给本公子当夫人滴,这叫小箩莉养成记!小胖妞,你要是想给本少爷当二房,得快点减肥。”在贺府中,早已传开六月是最受宠的通房丫头,所以,贺府上下甚至包括管事,见到六月也是客客气气,给六月每月分派的布料及日用琐碎之物也皆按着贺锦年的份例分给六月。 贺锦年从不解释,她并不注重这些声名,重要的,是六月能在府里过得舒服就行了。在安全上,有影卫顾念着,但在府里寻常日子的安排上,她担心自已缺少经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少不得会让六月受委屈,倒不如不解释六月和她的关系,让贺府上下把六月当成主子侍候。 “五公子,奴婢真的很胖么?”桂叶眼睛开始泛红,又斜眼看六月,“明明是六月太瘦了,所以才衬得奴婢胖!” 贺锦年看着桂叶眼睛都开始冒火,那小模样象是恨不得把身上的肉扒一层粘在六月的身上,抑不住地哈哈大笑,“桂叶,你不胖、真的不胖,只是下巴多出来的一层可以切切切,切成一盘肉了!” 这桂叶,初来侍候她时奴性十足,凡事战战兢兢的,虽忠心有余,却不讨贺锦年的喜欢。 如今,不过是惯她一阵,那大大咧咧的性子就显现出来了,尤其是对六月,面上妒忌十足,私底下却常常给六月开小灶给六月补身。 桂叶听了更郁闷,摸了一把自已的肥下巴,又拿眼斜瞪六月尖尖的瓜子脸,恨恨地嘀咕,“六月,你小心些,以后我非都把你的下巴给喂圆了!” 六月没有理会桂叶的威胁,他不习惯被贺锦年抱在怀中,他虽未长开,更不懂得男女情愫,但到底是堂堂的男儿之身,此番被贺锦年如此调戏,自然羞得满脸通红,扭捏地挣了两下却躲不开贺锦年捆在他腰身上的手臂。 “锦哥哥,你松开!”他心底知晓贺锦年不过是玩闹,但他心中认为男女授受不亲,两人厮缠间,身体的贴合更加密切。六月无意中瞄到不远处有丫环婆子的身影,想起偶尔听到她们私底下唤她为五少夫人,心中燥意更甚,情急之下,忍不住扑了过去,本想一口咬住贺锦年的肩膀,却在那一刹那间,眼睛却瞄上了贺锦年的耳珠,只觉那里白得近乎透明,看上去异常撩心,不知为便懵懵憧憧地一口含上,虽然她很快地感到这行为极为不妥,马上松开了口,但电光火石之间,倒成了他轻佻的回应。 虽然两人皆一怔,贺锦年微微讶异地松了手,六月亦很快地离身,但一刹那的交集,落在外人眼里,却是少年的情窦初开,虽两个很快依礼分开,但更显得情浓意更浓。 包括呆呆伫立在屋檐之上的顾城风,桃花眸中遍是苍茫,颤悸难言的心绪堵在胸腔,涩涩苦苦看着这一卷他终其一生也融不进的画面。 无需再证实什么,贺锦年泡茶的功夫的学名叫凤凰三点头,在苍月从不曾有人会这种花式泡茶,虽然她从不曾在他的面前表现过,但他对她的一切从不陌生。 他看着她活得如此恣意,那笑颜如此灿烂,比起凤凰寝宫那毫无生机的苍白睡颜,甚至比起他记忆中,一直为了秦邵臻步步筹谋,疲于奔命的“申苏锦”,眼前的那少年才是快乐的。 他甚至不知道自已是如何一口气冲到这里,只觉一路狂奔,冰冷的雨夹着狂风冲进他心肺,浑身却如被融岩包裹,变得又烧又烫,那样的痛如整颗心被地狱之火冶炼着—— 他从不曾来过贺府,对这里一无所知,却在跃上最高的贺府主楼三层时,一眼就看亭中三人,无限惬意地在亭中嬉戏,他瞳孔凝缩剧动,汇聚起一种无法置信,不知怎么的,前世中他曾见她与秦邵臻相处的情景忽如排山倒海一样冲袭他的脑海—— 他再也移不开脚步,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贺锦年,被雨水沁湿的桃花眸中是疯狂的绝望和沉重的思念,他移不开眼线,却又却法跨前—— 他见她突然抱起身边的美丽少女,眸中,登时闪过一抹巨痛之色,在她开口时,他竟用内力封住自已的听觉,他不愿去听—— 可他管不住自已的眼睛,终于抑不住好奇,瞧了那少女一眼,昏暗光线下,他的眸色一僵,但迅速隐在深不可测的深潭中,那少女的容貌竟是如此熟悉,好象似曾相似—— 但他无暇去深思,他此刻的心情无法抒解更无法言喻,他全身湿透,任雨水冲刷在他的身上,风雨卷走他体内所有的热度,除了一颗焦灼的心。 他全身僵硬,任闪电在他的身后劈开,炸开他的三魂七魄在体内乱窜,抽打着他周身的经脉,让他感到头痛欲裂—— 贺府里的影卫察觉到顾城风的悲伤气息,无人敢上前打扰,亦没有一个人敢提醒贺锦年。 而贺锦年毫无察觉,是因为狂风暴雨中,以她现在的功力确实探到来自三丈外的气息,而她的第六感只能是针对危险,此时的顾城风显然是无害的。 雨停时,已是黄昏,贺府中的丫环和婆子开始出现在花园中打扫地上的落叶残花,此时,坎烟升起,食物的香味飘来,贺锦年看了看天边一抹斜阳,牵了六月的手,笑道,“今晚父亲在宫中议事,不会回府,来,我带你出府去找美食!” “五公子,你又要出去呀,这都要晚膳了!”桂叶的眼睛笑成弯月,肥胖的脸上堆满了献媚。 贺锦年每回瞧着这样的桂月就觉得心情特别的好,伸出手,捏了一下桂月的双下巴,“府里的厨子实不敢恭维,本公子不虐待味蕾。桂叶,你要是想去,就跟着来,别装模作样了!” 六月转首,流连处,眸光跳出少见的一丝顽色,“桂叶姐,再吃,你要小心下巴哦!”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拿些碎银子!”贺锦年回寝房拿了一张银票及一些碎银子,便携着六月和桂叶两人出门。 三人走在河乾路上,边走边商量吃什么,因为近来天气热,吃的多数是以清淡为主,好不容易今天盼来一场大雨,走在街头上凉爽了许多,桂叶就提出去乔嫂鱼片馆吃砂窝鱼面。 这天气生意并不好,所以菜很快就上来,因为是麻辣的口味,三人都吃出一身的汗。 贺锦年吃了半碗时,发现桂叶每一次夹着面都是鼓着嘴巴,然后狠狠一吸,“咻”地一声后,大口大口地开始嚼起来,虽然吃得满头大汗,但那脸上的神情却是那般的满足和开心。 反观六月,正襟坐着,低着首,小口小口地吃着,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这分明是大家族经年培养出来的食不语的习惯。 桂叶捧起碗刚想喝碗里的辣汤水,突然感觉到贺锦年带着笑的注视,马上察觉到自已吃相有碍瞻观,胖胖的脸上红,低低诺诺地说了一句,“五公子,您别拿桂叶和六月相比好么?她可是个俏丫头,桂叶以前是干粗活的,好多活要做,只有吃快点!” 贺锦年知道桂叶误会,她以前任保镖时,在执行任务中,时间紧迫的时候,吃东西那才叫一个快。 她摇摇首也不解释,反而一脸戏谑地对六月道,“六月,你是不是第一次吃面?你应该学学桂叶,她这个才是叫享受美食!” 六月抬首,小脸因为吃了辣,显得有些粉红,尤其是那秀气的鼻头,粉粉的特别让人有一种弹一下的**。 他搁了箸子,见桂叶碗中只浮着几根面,又看看自已还有大半碗,脸上闪过不安,“桂叶姐,六月不是故意,六月会快点吃的!” 贺锦年一叹,故作一本正经,“你错了,不是叫你快吃,而是让你知道,吃面有吃面的各种讲究,你这种吃法,是吃不出面里欢乐的味道!”说完,贺锦年低下头,夹了一根长长的面,咬住面的一端,狠狠一吸,一条长长的面就被吸入嘴里,然后,眉飞色舞地看着六月。 桂叶“卟嗤”一笑,马上夹了根长面,心领神会地一吸到底,然后,摇头晃脑一脸得意地看向六月。 “锦年哥哥,什么是面里的欢乐,六月没听说过。” “那是因为你没用我们的方法吃面,如果你试一试,就知道这种吃面的方法最快乐!桂叶,你说是不是?” “那是,六月,你试一试就知道了!”桂叶用箸子敲着碗,催促着。 六月垮下小脸,左右看着两着两双期盼的眼神后,终于拿起箸子,夹了一根后,犹犹豫豫地含住一端,那嫣红的小嘴鼓得圆圆的,在贺锦年和桂月的逼视下,终于憋住气,用力一吸—— “咻咻咻”地几声怪响,一条长长的面象活了般,甩着尾巴一样飞快地钻进六月的嘴里,因为吸得太用力,面在弹跳中,夹着红红的汤汁滴溅在六月粉白的小脸上,六月瞬时面红耳赤,为什么他吸了会到处溅,还会发出这么不文雅的声音。 许是有油汤溅到鼻子,六月觉得鼻尖发痒,像是那搁着一片羽毛,不住吸气耸鼻,小眉头皱皱得萌晃了贺锦年的眼。 “哈哈哈哈哈……”贺锦年爆笑了出来,拿了帕子拭去六月脸上的汤汁,然后,开始一根一根地吸着碗里的面,这一次她没有故意控住吸食的力道,也发出“咻咻”之声。 小店里,瞬时充满欢乐和笑声。 柜台边的老板娘目瞪口呆地看着三个年轻的孩子跟比赛似地一根一根吸着碗里的面,心里嘀咕,看他们吃得那般开心,难不成吃面真要这样吃才会更香?, 除了六月外,贺锦年和桂叶两个都把一碗的面吃得一干二净,因为怕上火,又叫了三碗绿豆汤来压火。 因为乔嫂鱼片馆的店面极小,顾城风没有跟随进去,他静静地隐在对面的一家二楼的廊角处,眸光透过小窗落在了贺锦年的身上,他看着她笑,看着她象一个顽皮的孩子一样吸着长长的面,看着她时不时地伸手去捏那少女的脸颊…… 此时,那眸光乍见是情愫绵绵,瞳孔内却宁谧如许,象是雨停时,风儿把他的一身湿衣风干了般,他所有的心绪亦被蒸发殆尽,归寂于淡然。 然,天边从厚云中偶尔射出来的一片夕阳余光跳进他的眸中时,瞳孔尽处被天光晃过,却似有浮水暗流,深隧难辩。 不久,天黑了下来,他们三人终于出来,一边走,一边推搡玩闹着,偶遇货郎,贺锦年拉了那少女的手,兴味盎然为那少女挑着各种的胭脂水粉,付了银子后,就追着那美貌少女要往她的脸上抹去。 “不要呀——”六月掩了脸往前小跑,脸颊浮现羞赧的嫣红,“你很讨厌呀,老是这样逗我,我都不想和你玩了!”六月很喜欢锦年时不时地捏他的脸蛋,可又总觉得有一种很怪很怪的感觉老是侵袭着他的心胸,酸酸闷闷的,他分不清这是什么,所以,总是下意识地感到害燥。 贺锦年最喜将六月整得一脸的粉意,她觉得实在太养眼了,但六月到底是男儿身,她多数是虚张声势,但从不真的往六月身上弄这些胭脂水粉。正想说这些买来是让六月打点府里的丫环时,倏地,一种异样的直觉侵进心田,那是一种对危险来临在直觉,她甚至感觉原本隐在他四周的影卫皆失了踪影,心中暗叫不好,本能地捉了六月的细腕,转首去对桂月道,“你马上回乔嫂鱼片店,打包一份砂窝鱼!”在桂叶不明所以想开口问时,贺锦年已沉了脸,从怀中掏出几两银子往桂月手里一塞,声音变得又冷又硬,“快去!” 桂月被这样的贺锦年唬了一跳,再不敢多问一句,发紧地揣了银子往原路跑去。 贺锦年拉了六月就朝前跑去,她没有时间解释,第六感告诉她,得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她有一种感觉,来的人非常强大,她担心很难脱身,所以,少护一个没有抵抗力的人,脱困的机会更高一些,因此,她选择了六月留在自已的身边。 桂叶不过是个丫环,没人会针对她,但六月不同,她担心庆安公主把贺锦钰送走后,再一次对六月展开报复。 顾城风见贺锦年突然跑开,心微生异样时,所处的二楼的廊内窗口突由内掠进一袭冷风,他马上机敏一闪,从二楼跳到了大街之上。 “顾城风,想不到你也有落单的时候吧!”一个身形矮小,一身黑衣,气息隐藏,若非是发出声音,连顾城风也无法判断他的诡异形踪。 顾城风站定,淡淡地带着一种矜贵语气,“姚晋南,本王与你井水不犯河水!”姚晋南原本是姚氏一族叔字辈的人,年初时和他的异父妹妹苏楠莫明其妙投靠了庆安公主,虽然他到现在还查不出庆安凭何收伏姚氏这一对兄妹。但这么多年,庆安在他与顾城亦之间没有明显的阵营选择,尽管庆安与林皇后多次勾结,但一切皆与顾城风没有直接冲突,所以,两个阵营一直相安无事。 而顾城风确实忌惮姚晋南此人,以他所搜集的信息,姚晋南的武功深不可测,如果真要和他手下的一批人单打独斗,谁也在他手上走不了三百招。 姚晋南阴冷一笑,并不接话,他象鬼魅般身形一飘,直接从顾城风的背部攻击,步步紧逼,招招致命! 顾城风受袭,而身边的影卫却没有一个人出现,顾城风知道,姚晋南所言不虚,他不再回避,反而一个转身,白色的衣袍掠出一股劲力,姚晋南被这股强劲的内力拂得热血沸腾,心生几分骇然,眼前的不过是二十岁的年轻男子,内力居然如此之高。 放眼这天下,如此年少却修为达到这境界,顾城风是第一人! 他再也不敢轻敌,十成的内力灌满掌中,阴恻恻地笑着,尖利的声音响彻在这空旷的巷口,“今天你就别想跑,等我收拾了你,再收拾那小妖孽!” 顾城风本想设法脱身,一听此言,便担心他跑了,此人反倒去追贺锦年,便坚定了与之周旋到底之心,手中一扬,传召影卫的信号弹从指间弹出,同时,唇边绽开了微笑,如桃花眸如新蕾初绽,“本王就奉陪你走上三百招。” 顾城风不避不闪,迎面而上,冰绡流云缀饰的广袖一挥,就在短兵交接瞬间,拼却十成的力道击向姚晋南。 此时,贺锦年已牵着六月的手跑出一条街外,突然看到天空中青灰色的烟升起,心头蓦然一凌,她认得,这是数于顾城风独特的遇袭信号。 看方位,分明是方才她逃脱的地方,难道,方才她感应到的危险,是针对顾城风而布下的? 贺锦年定下脚步,两粒黑曜石般的瞳仁,像是刷了一层明蕴,一眨不眨地眼着广阔无垠的夜空,等待着顾城风的影卫发出信号回应。 据她了解,顾城风身边除了叶明飞外,还潜伏着四个排名在苍月前十的高手,这四个几乎不出现,甚至申钥儿从不曾与他们交过手,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重生前,她与顾城风打交道时,她的第六觉感应到! 贺锦年久久不见天空有信号回应,心头划过不妙,这说明,这是一场有针对性的捕杀,顾城风身边的影卫很可能被对方引开。 贺锦年秀眉慢慢聚起深浓的不安,在苍月,谁有这力量? 顾城亦?不可能!贺锦年马上否定,顾城亦若有这能耐,早就动手,何须忍耐顾城风至此,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顾城亦与某一种力量联手,共同对付顾城风。 贺锦年腹内寒气萌生,心跳急剧加快,方才在面馆前那的那种戾气让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象似曾相识。 甚至这种熟悉感来自不久前的,她脑子飞快地转着,逐项排除最近遇到的危险,最后,定格了闱场与贺锦钰交手时,感应到闱场外非同寻场的一双眼眸—— 不错!方才面馆前传递给她的那种戾气与闱场那灰袍人相同。 那么,这个人是庆安公主的人。 贺锦年蓦然心惊,若按着她的分析,在她重生前,是锦钰最终登上苍月帝位的话,那也可以推断,庆安如想扶贺锦钰坐上太子之位,那这时候的朝庭旧臣几次上奏要求顾城亦还政于皇氏正统,是与庆安的利益相违背。庆安很有可能与顾城亦联手对付顾城风。 贺锦年根本没有一丝犹豫,她知道,她必须去救援,但在这之前,她得给六月寻找一个最安全的地方。 她抬首看了一眼月亮的方位,脑中浮起整个燕京城的坐标图,很快,她判断出离这里最近的就是昊王府。 ------题外话------ 这两天月极忙,不过总算是好消息,月的工作下半年考核全过了~哈哈哈,可以专心写文了。亲们,跪求九月一号的月票支持,能让月在月票榜前十呆上一星期,月也要仰天长笑三声了,这收藏写得月要呕血了~月的QQ群号:231869218,正版亲们速进,九月后,月在群里放一些不上传网站的章节。(是群号,有些亲申请的是QQ个人的号,自然没人回应。群里的美妞管理员们天天在的,每天早上七点半开始,都在讨论剧情,热闹非凡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2 顾城风与贺锦年 六月那一双琥珀瞳眸此时浸满恐惧,骤然的剧变,他只道危险来临,他本能地以为,肯定是因为他,贺锦年才会一次一次陷于危险之中。 六月看着贺锦年此时仰望着苍天,时而低下首,似乎在绞尽脑汁地思考,瞳眸深处一抹一抹皆是是大片的阴鸷。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开口问一句都唯恐打断贺锦年的思路。她跑,跟着她狂左,她停下脚步仰望夜空,他便静静地看着她,便是连急喘的呼吸也深深压在肺腑里。 他和她十指相扣,他从她的掌心中感受到冷汗,只觉得一阵阵的冰意从四肢百骸灌注到他的心脏,急剧地在收缩着,而他的身体却稳稳地站着,没有一丝颤抖。 他甚至想,如果逃不了,他宁愿死,也不愿再连累贺锦年。 贺锦年这一刻脑子里挤了太多的信息,且她所的感官都在集中分析着如何应对当前的紧急情况,她没查觉六月的不妥,决定好方向后,又拉着六月狂奔。 她带着他很快来到昊王府的门前,此时华灯初上,昊王府的偏门热闹非凡,七八个着统一服饰的龟奴身披彩带站在门口迎来送往。侧门两边亮了数十盏灯,每一盏都醒目地写着:兰桂坊。 贺锦年拉着六月的手就想冲进去,门口的龟奴见他带着一名少女,自然拦住,脸上客气地笑,“客官请恕罪,我们这通常是不接女客,请客官……” 话未说完,贺锦年便劈口拦截,“在下找梦妈妈谈一笔生意!” “生意?”龟奴以为是卖丫环,自然拿眼瞄向六月,这一瞧就愣了,张着嘴含了半天才冒出一句,“俏呀!”心想,这等绝色要是能在兰桂坊挂牌,那这里的门面肯定得改一改了。 贺锦年没时间理会他,推开他便拉着六月往里面冲。 这里新开后,贺锦年也来过,当时是来找常念帮她编排有关顾宝嵌失贞的来笼去脉的故事,可惜她是个路痴,一进来后,四周宫灯彩照,人来人往、女子笑声潺潺,明明看这条路熟悉看那个摆设也认识,就是愣找不出应往哪走。 六月一路跟着跑,早就上气不接下气,此刻过眼之处尽女男女厮缠一起的画面,耳畔传来道道甜腻的嗓音,甚至不时能听到媚到骨子里的娇软,他原本苍白的小脸瞬时红到耳尖处,心里强压下那种极为不安恐惧,半闭着双眸默默无语跟紧贺锦年。 他不明白贺锦年为何将他带到这里,但他还是不敢开口问,他担心打扰到她。 贺锦年拉着六月连奔几个包厢,害得六月也看到好几个儿童不宜的画面,她心中急得直冒火,好在抓到一个小厮,她认出此人是梦伊依信任身边的小厮之一,便一把拉住他,“带我去找梦依伊!” 那小厮被贺锦年脸上的杀气唬了一跳,忙带她去找梦依伊。 梦依伊此刻正与凤繁星正猜拳,四角案桌上倒着七八盏空酒壶,整个屋子透着一股芳香凛冽的酒香,光闻着就知道这酒极烈,瞧两人的模样似乎喝很长时间,尤其是凤繁星,整个人毫无体统地趴在桌上,酥胸半露亦不自觉,看到贺锦年时,媚眼如丝的朝着她翘起兰花指,“来,这位小倌,陪本小姐喝一杯……” 贺锦年汗颜,喝了酒连自个的身份都忘了,自称小姐了! “哎哟,瞧瞧瞧,多俊的少年公子……来,让妈妈我亲一个……”梦伊依嘻笑一声,摇摇罢罢的晃到贺锦年的身前,声音似醉不成语调,眸光却清澈如水,背对着凤繁星用唇语问,“有急事?” 贺锦年不知道这二人什么时候搞得这么亲密,但她却知道梦依伊的酒量,她没时间解释,只将六月的手慎重交托在梦依伊的手中,“我迟些来接他!你帮我照顾好她。”走前,瞄了一眼凤繁星,故作轻松了捏了一下六月的脸蛋,笑道,“六月,好好等我,我一会就来接你!” “好,锦哥哥你放心,我不会乱跑的!”六月灿颜一笑,小脑袋连连点着,尽管他对这里的环境有着浓重的恐惧和排斥之心,可贺锦年相信的人,他就信! 梦依伊将六月牵住,眉间慎重,贺锦年和她说过六月前世的遭遇,她知道六月于贺锦年代表着什么,“锦年,你放心去办事,只要兰桂坊在,六月一定会安全!” 贺锦年找到顾城风时,黑白身影两人交缠在一处打得难解难分,顾城风身形挺拨修长,每出一式,冰绡似的的宽袖簌簌作响,但贺锦年还是感觉到他的动作不如黑色身影的人那般流畅,显然顾城风很可能受了些伤。 果然,奔近时,只见顾城风全身泛着冷漠的气息,他脸色惨白,一缕鲜红的艳色从嘴角蜿蜒而下,却找不出丝毫的缺陷和狼狈。 顾城风受伤了! 贺锦年瞬时热血沸腾,眸光一变,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竟挡在了顾城风的身前。 “小心!”顾城风一惊,本能地提了贺锦年跃起,在空中白色衣襟如鹏展翅,猎猎飞扬,待站定后,桃花眸带着隐隐地薄怒看向他,触及贺锦年带笑的褶褶皓眸时,他身躯似有所触动,胸腔淡淡起伏,掌心捉了贺锦年的后襟不觉带了些力度,这一刻他想到的竟是“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你中毒了?”贺锦年看了顾城风的掌心,转首朝着姚晋南冷笑,“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卑鄙!” 顾城风双目微沉,桃花眸中寒芒乍现,冷斥,“你来干什么,快离开这!” 贺锦年微微动了动唇,正正经经地一揖,“景王殿下,卑职这是来述职来了,卑职……”余音未尽,嘴里被塞进一颗小丸,清清甜甜的,带着淡淡的冰凉,贺锦年马上知道,这是顾城风的解毒圣药宝莲丹,前世中,她曾从顾城风的手里骗到了整整一瓶,也因为有了这一瓶宝莲丹,她的秦邵臻才躲过一次又一次的毒杀。 姚晋南阴冷一笑,他收回掌风,看到贺锦年,脸上笑意更盛,“正好,省得老夫去找你!”他其实并不曾下毒,只是他所练的武功带毒,这是在夜里自然看不清,要是在白天,就可看到,他的掌风所到之处,都可见黑气盘绕。 贺锦年咽下宝莲丹时,脑子里已经形成一套作战计划。凭着对危险的直觉,她判断出眼前的黑衣人功力远在顾城风之上,而自已,内力不足,除非她有弓箭在手,否则,眼前的对手杀她,就如捏死一只蚂蚁。 眼下,除了他与顾城风配合外,还得剑走偏峰—— 贺锦年战术一定,突然就咯咯咯地脆笑起来,眉目间的表情跳脱得诡异,带着孩童般的顽劣,“别笑得太早了,矮冬瓜。”她示威般地抬了抬下巴,嘻嘻哈哈中,突然身形一伏,如敏捷的小兽窜了过去,率先攻向姚晋南的下盘,她凭借着她的感觉,已断定此人正是庆安身边的那个灰袍人,虽然他穿着一袭黑色的劲装。 金闲来明明跟踪他到了川西,可现在他出现在燕京的街头,看来,这肯定是庆安的障眼法,针对的就是今日一战。 顾城风想不到贺锦年如此不要命,身形一晃,疾疾超过贺锦年,以更快的速度攻向姚晋南的面门,逼得姚晋南双掌马上朝上,挡住顾城风的攻击。 “矮就矮了,还鸡胸,喂,你打嗝放屁时,象公鸡打鸣呢?还是象母鸡下蛋呢?”贺锦年在顾城风击向姚晋南的太阳穴之际,手脚速度极快地攻向姚晋南的下盘,竟是江湖中最不入流的海底捞月,张牙舞爪地要攻向男性身体最脆弱的跨下。 姚晋南双腿一夹,咬牙切齿怒问,“贺锦年,亏你是一代大儒贺元奇的儿子,这等下作不入流的动作,你不怕抹了贺元奇的老脸!” “哎哟喂,老前辈呀,打架时别报家长名呀,您这不是吓我小孩子嘛,我最怕我爹的紧箍咒呢!”贺锦年顽皮地吐了吐舌头,又扮了一个鬼脸,那两只嫩白的小手根本没停过,依然对准姚晋南的胯中央猛捞,嘴里还按着说唱的节奏大声念着,“我是天才少年我怕谁,邪恶腹黑假善良,我脸上够清纯,我手段够yin荡,一招一式逼得你要泪汪汪,别说你什么招式都不知晓,打就要打到黄瓜都爆掉……” 那样极下流的动作,那样极让人哭笑不得的污言,偏生,那精致的小脸端着盈盈的笑,神情笑貌都配合着温柔璀璨的笑颜一句顺一句地吐着,“话说我褪去纯情的伪装,露出少年本色兽性狂!哎哟哟,老人家,您反攻太遥远,哎哟喂,老人家,您乖乖来讨饶!我睥睨苍生,我指点天下,哈哈哈哈哈,顺我者生,逆我者亡,我小小恶魔本质让你要抓狂……”如此无礼甚至近乎下流的话却用着略带童音娇软之声,一句句清脆而动听地回应在冷清的大街之上。 姚晋南生平哪曾受过这等闲气,只觉得胸口一阵真气乱窜,怒吼一声,“小兔仔子,你太……太太无耻了,你给老夫嘴巴放干净点!” 顾城风担心贺锦年被伤到,在她攻向姚晋南时,他身形一晃,率先击向姚晋南的要害,当他听到贺锦年边攻击边用污言秽言调侃时,心中豁然明朗,满斛星光的桃花眸映亮心头一切阴霾,唇角拉出与贺锦年如出一辙地璀璨笑靥,眼前的少年真的是她。 与对手对抗时,她从不遵循苍月武者所重视的武道精神,她最喜欢的是快速解决一切敌人,能一招制敌的,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背后偷袭。从不顾及所谓的一流高手的姿态,总是以最直接,甚至最无耻的方式去攻打对方的薄弱点。 这一刻,他的心如栀子花开,悄然盛放,眼前的她虽然如此年少,但她却一点也不逊色,他与她默契地配合,他掌中灌满十成的功力,夹着排山倒海之气势攻向姚晋南的头部,他每一个招式都攻向对方的要害,令姚晋南不敢大意,而攻击他下盘的贺锦年掌风过处明显不带内力,这让姚晋南放宽心,便集中全力对付顾城风。 “老前辈,您生气了呀?晚辈是跟您开玩笑的嘛!老前辈,您真相一下,您是舍不得你的腌黄瓜,还是您老木有腌黄瓜,怎么我捞了半天啥也没捞到?哎哟喂,您别别别开火,伤肝、伤肝!这黑熊掌晚辈吃不消呀,您爱幼、爱幼,我可是祖国未来的花朵……哎哎哎,您真的不懂我的幽默。”贺锦年咯咯而笑,身形灵巧地一次次避开姚晋南的掌风,放出来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熊老前辈,别不淡定呀,您不会是被晚辈给真相了,就恼羞成怒了?这可不能怪晚辈,刚才一招海底捞月捞了个空嘛,所以不知道老前辈那根腌黄瓜还在不在……” 初时听到“腌黄瓜”这三字,顾城风尚不解其义,但听多几次,前后通义后,顾城风眸光凉飕飕地打向贺锦年,嘴角直搐,忍不住阻止,“噤声!” 贺锦年吐了吐粉红色的小丁香舌,脸不红心不跳地感叹一句,“仰天长叹三声,寂寞呀,没人知道我的幽默!”她轻咳几声,一本正经地调整着自已的音色,然后,竟破开嗓声大声嘶吼地嗷起歌来,“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屠尽天下狗熊,望苍天,四方云动,剑在手,一刀砍向眼前狗熊……” 明明是略带童音的娇嫩之声,她却硬扯出牛轰轰的粗嗓门,曲调听了令人热血澎湃,歌词亦极应景,可听到顾城风的耳中,却觉得十足的不伦不类。 姚晋南被碟碟不休、没完没了闹腾的贺锦年,无耻得毫无下限的贺锦年,几乎气得全身的内脏都在乱窜,肺都炸掉,学了一辈子的武,与人交手无数,第一次遇到这种对手,更令他恼的是,贺锦年的武功实不入流,就算给他攻击到下肢的某些膝关节部位,也仅仅是一麻,跟个抓痒一般,只是丹田的那口气血随心情反复上窜下跳,左右翻覆,有几次一时提不上,差点被顾城风的掌风所伤。 他心道不好,别上了这小鬼的蛋,便生生提了一口丹田的气,想让自已平复下来。 又是几招过后,贺锦年突然撤了双掌,向后退时,喊了一句:撤! 此时,贺锦年的生动活泼的顽劣表情竟如潮却,她眸光阴鸷,淬出浓浓的杀意,这如何是一个十三岁少年的眼神?姚晋南的心竟是诡异一跳,直觉感到不妙。 顾城风也知道以姚晋南的轻功,怎么可能让他们二人逃得掉,何况他还受了内伤。 但他毫不怀疑贺锦年的指挥,尽管他知道凭借两个人轻功,根本躲不开姚晋南的追踪,而他的救援队到现在还没出现。 “想走?”姚晋南虽直觉不对劲,但他如何让煮熟的鸭子飞了,他马上运力,双足狠狠一蹬,欲冲上去拦住,却在一刹那,左脚一受力,竟是一软,从足裸开始,到膝盖骨连到大腿根部的骨头象是骨牌一个同时脱臼。 贺锦年听到骨骼的错位声传来,知道自已的策略达成,她转首冲着姚晋南天真一笑,“姚老前辈,您这一招叫金鸡独立,你老太帅了,求签名!” 姚晋南抬起头,眼光阴狠得要喷出毒汁,“臭小子,你最好别落在老夫手上!” 贺锦年冷冷而笑,眼中是明晃晃,**裸的挑衅,“姚晋南,别不服气,这一次我贺锦年能卸了你的骨,下一次遇见,我不用任何手段,不要任何人帮忙,照样打得你跟过街老鼠,你信不信?” 信才怪!下一次,他一定活活将这少年撕成碎片。 贺锦年冷漠地盯着姚晋南,慢慢地,一字一句地,“不信?就打个赌,如果我赢了,以后你姚晋南见到我贺锦年就要绕道走!” 姚晋南被贺锦年的狂妄激周身的血逆流,平生第一次以这种极致的羞辱方式惨败,他恨不得马上捏死贺锦年,无耐一时之间移不得半分,只得朝着贺锦年狂吼,“好!如果下次老夫还被你逃脱,那以后老夫见了你,绕道走!” “姚老前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贺锦年灿颜一笑,看着姚晋南以极怪异的姿式极力维持着身体平衡,欢快的笑声直透长街。同时,一转身扑向顾城风,声音又如换了一个人般,声音无渗杂一丝的方才顽劣,更无一丝的笑意,“殿下,带我跑,我没轻功!” 顾城风顺势将贺锦年捞进怀中,但那一瞬间,顾城风晃了晃身子,眸光微颤,缓缓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人世,闭上闭眼睛,再睁开时,眸中光华全褪如死水——变得死灰一片! 因为,怀中的贺锦年为了让他方便腾跃,双手环上他的颈项,两腿盘上了他的腰际。 这一幕何曾的相似,彼时初遇,他被顾城亦的杀手追杀,年幼的她奋力救他,后来她受了重创,他也是这样抱着她逃着,只是那时,他凭着身体间的轻微磨擦接触就知道,怀中是个少女,所不同的是,这一次,在他的腰腹上,他明显得感受到贺锦年的跨中央那小小的一坨鼓起—— 她……真成了男儿身! ------题外话------ QQ群号为:231869218,亲们想探讨文或想参于角色(文中配角的冠名代表自已,建议强以取的帐号名,古风就可以了。)或想第一个知道本文动向的都可以进,进群后,备注名改为的帐号,以便月和管理员们辩认。请支持正版的亲进来~九月一号会奉上福利,只传在群里供正版的粉丝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3 这才是人间绝色 “走呀!”贺锦年见顾城风突然不动,神情一敛,急得附在他耳畔轻轻提醒,“别等姚晋南反应过来,他只要接了骨就会追上我们……” 顾城风却恍若未闻,那梦里几回的相拥相抱,如一种灵魂呼唤般的贴近,这一刻,真真实实就在怀中。 夜风吹过,她的发丝拂着他苍白脸颊,更加衬得他桃花眸幽深迷离。发丝摆动中,发尾缕缕挑逗,带来丝丝的痒意,他的呼吸一紧,略显急促的喘息下,唇边却牵绕出一层淡淡痴迷,丝毫没有清她说些什么。 见顾城风依旧不语,贺锦年用力一挣,却被他抱得更紧,她抿着唇面色如水,冷冷地,孤寂的,周身带着冰雪覆盖的冷静与坚强,“顾城风,如果不想死在这里,就快带我去最近的兵器店,我现在需要一把弓箭!” 刚才她攻击姚晋南时,故意没用力,才引起姚晋南大意轻敌,再者,她用语言攻心,让他的暴燥、心神不宁,所以,她有机会几次得手,在她攻击中他的各个关节时,力道很轻,促使姚晋南因为不痛不痒而没放在心上。 而她使用的错骨,只是稍稍让它移位,在最后,等姚晋南把所有的力量集中于下肢想要腾跃起时,各个关节因受撞力而在一瞬间错开。 但这只能阻止一时,一旦姚晋南自行接上了骨,身体很快就会恢复自如。因为贺锦筝的身体残毒未排尽,她根本无法修习前世中所学的内功心法,所以,她与人交手时,都是凭借着二十一所学的短距离博斗。可经历了方才与姚晋南的一番打斗后,她成功了卸了他的骨,但第二次若给他追上就没这运气,只要姚晋南把把攻击的目标移到她的身上,她必定抗不住他的浑厚内力。 更甚,她的近身博击的打斗方式虽胜在巧,但最大和弊端就是极消耗体能,唯有弓箭在手,才能扬长避短。 “景王殿下,我们时间不多!”贺锦年忍住心中的焦燥,再一次耐性提醒,她眸光动也不敢动地注视着姚晋南的一举一动,看到他半俯身去动脚踝时,恨不得化身为恶灵,只需念一下咒语,就让眼前的姚晋南全身的骨头“咯咯咯”全散了架。 她自然不知道一切缘于她穿了梦清韵给她做的小象鼻内裤,此时正抵着他的腹肌。 当她在他的脸颊边开口时,那温软的气息透过他的耳膜融入了他的呼吸,一浅一近直达他心底,顾城风恍恍转首,这一刻,怀中的人一颦一笑早就散落于尘,小脸凶巴巴得紧崩,眸光带着警戒紧紧盯咬着姚晋南。 瞬时,震惊纷至杳来,他竟在这生死一刻分了心,让她陷于如此危险之地! 呼吸一紧,敛尽所有情怀,提起气息,如龙长呤地直接跃上屋檐,“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他的一只手稳稳托住她的臀,另一只手臂环住她的腰。方才他已注意到从西南方传来叶明飞接应的信号,根据信号发出的尾雾,叶明飞会在两刻时就会赶到,他虽身受重伤,但自信这两刻时他还是能支持得住。 贺锦年总算呼出一口气,松了松紧紧环在他颈上的手,瞄了一眼他唇边的血,“不,你受了伤,不能再与这死老头纠缠下去,你带我去最近的一家武器店铺,我有办法对付他!” “好!”他心底悠然长叹一声,悄然咽下直逼喉咙的腥甜。 他带她来到一间寻常的店铺,这家店铺平常多是卖一些刀具,光顾的多是老百姓,但也卖些劣等的弓箭,做些猎户的生意。因为最近的就是这一家,在这时候,时间方是定生死。 店铺夜里不开门,贺锦年尚不等顾城风反应,利索地从他怀中跳下,一脚踹开店门,瞬时惊动了掌柜,“你们干什么,要干什么!” 掌柜父子拿着油灯提心吊胆地从内房探出头,穿着长衫儿子手中还拿着一本书架在胸前,一脸惊惧,“哪里来的宵小之辈,如此张狂,深夜扰民,等我报官……”看到竟是一大一小的俊美男子,愣住! 尤其是站在门口处的顾城风,一席锦白玉衫如流冰碎影,飘然伫立,羽袂翩跹,脑中瞬时冒浮起一段酸气十足的话:翩翩俗世佳公子。 掌柜见二人不象凶神恶煞的模样,胆肥了三分,刚想严辞戾色,儿子却一拦,声音惊喜之至,“爹,那是景王殿下!”说着,便朝着顾城风一揖,“学生……”他大喜过望地想自我介绍,他是秀才,今科准备参加科考。在他常聚会的学子中,他们常常议论起当今的景王殿下。上一回,景王殿下回燕京,他也在城门口迎接,如此谪仙的男子,一眼自是难忘。 “噤声!”顾城风冷冷打断。 “找到了!”贺锦年从柜台下很快翻出一把长弓,又从怀里掏出银子往柜子上一放,“掌柜的,这是买箭和给你修门的!” 从闯入到找到弓箭不是弹指之间,贺锦年一闯入时,根本就象是知道弓箭藏在哪一样,直奔主题,这种非寻常搜索能力,他亦常在申钥儿身上看到。 申钥儿出了店铺,拉着顾城风跑了一段路后,突然看向一个方向,嘴角挑着全然是自信的笑,轻轻道,“姚晋南很快会追踪到这里,殿下,我们在这等他!”说完,抽出十只箭翎,张满弓,对准长长的街头,双目粼粼,一动不动。 此刻,顾城风一瞬不瞬地盯着身边人,沉寂眸内好似蕴有吞噬一切的浓炽,自贺锦年出了店铺后,她拉着他朝向姚晋南的方向奔去,他思忖着,她是路痴,定然又是弄不清方向。 他本想提示,可他从她的眼神里却读出,她清楚地知道自已在做什么,他心有疑惑,想起东阁先生所提及的,申钥儿因为灵慧魂被封印,所以,她的灵魂宿体也会出现和申钥儿一模一样的障碍,可眼前的贺锦年分明没有—— 他想确定这个答案,所以,他不再开口提醒,就算是更临近危险,他亦想一试。 果然,她不是走错路,她方向感很明确,她迎向姚晋南只是为了找一个最好的射击场地,这里的视野最宽,且两边的无树木做天然屏障,民房又矮。 记忆中的申钥儿就算知道这条街所在,以她识别方向的能力,决不可能自行走到这条道。 难道—— 但不及细思,前方五十丈外黑影先是一晃,几个眨眼之间,竟至三十丈内。 贺锦年马上瞄准,嘴里低咒一句,“靠,招唤神兽也没这么快吧!” 箭翎直接姚晋南后,贺锦年压低声线,“殿下,我要借用你的内力,我喊到三,你发力!”她言简意赅,她知道顾城风能听懂她的话。 “就凭你手上的一把破弓?”姚晋南自然看到贺锦年手持满弓对着他,从闱场之后,他知道这少年箭术非同寻常,但这个距离,且那少年内功修为极低,他有的是信心,何况,就算能射到此,也是强弩之末。以他自已的内力,完全能把箭翎挥开。 所以,当他看到九支箭朝他射来时,身为一代武尊,他并不想屈尊躲避,而是内力灌满袖子,在箭翎近一丈时狠狠一挥,那九支箭象撞到一张无形的气墙纷纷跌落在地,姚晋南浓眉一挑,刚想开口,神色却倏地一变,原来,那九根箭不过是障眼,真正是有杀伤力的是最后一根,他根本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紧接着身子狠狠朝后一退,金箭簇尾生生洞穿姚晋南的肩膀,一声撕心裂肺地痛呼,前方十只箭又挟着凌厉之势朝她席卷而来。 这一次,姚晋南丝毫不敢轻敌,也顾不得狼狈,赖驴一滚就躲向旁边,接下来,贺锦年不再一箭数发,而是以极快的速度一箭追一箭地逼退姚晋南,虽然全被姚晋南躲开,但因为姚晋南受了伤,身子不再象之前如些灵活,加上贺锦年一箭连一箭速度极快,逼得姚晋南象过街的老鼠一样四处乱窜,根本无法靠近顾城风和贺锦年。 那站在对面视野极佳的贺锦年则轻松多了,单箭射出已无需借助顾城风的内力,只需劳景王殿下帮着递上箭。 现在安全了,贺锦年便想起之前对顾城风毫不客气的差谴,还跳进他的怀里,虽说是在紧急时分,但她却是了解顾城风一生极厌恶与人肢体接触,心里有些发述,“殿下,方才形式紧急,锦年若有不敬之处,请殿下原谅。” 虽然贺锦年心中并没有很强烈意识的男女大妨,但对顾城风却不同,她说不出为什么,在她的心底,顾城风于她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甚至有些莫名的敬畏,所以,在她的潜意识里,一直对他敬而远之。 方才一定是急昏了头!竟象树熊一样抱着他,贺锦年一想,额间便浅浅泌出一层冷汗。 顾城风一手抵于贺锦年的后背,犹自想着身边的贺锦年究竟是不是申钥儿。他不否认,每一次和她碰触那,那种被压抑在心底的思念就会新发的野草,丝丝缕缕从胸口处蔓延开来,好象是一种灵魂的记忆。 但是,贺锦年一口气十箭齐发,连申钥儿都不曾施展过如此精准的箭术。 顾城风脑子里纷乱复杂,一时之间没听清贺锦年说什么,便淡淡地开口,“什么?” 贺锦年敏感地觉得顾城风心情不佳,她心里有了这个认知,沉闷咳嗽两声,而后,神情马上一变,仿似一只无辜受伤的小鹿,“殿下,卑职知道殿下脾气不喜生人近身,卑职今日冒犯,实是因为事情紧急,生死一刻,所以,不得不……”他秋后就要登基,她有太多的事要借助他的力量方能做到。 之前,她在闱场上一鸣惊人,又借用五策不仅化解了顾城亦摆下的鸿门宴,还让顾城风凭白得了申皓儿从大魏带来的大量财物。 她做这么多,目的就是想挺直腰站在他的身侧,只有站得高,她才有机会拿回前世所失的一切。 “你究竟想说什么?”他本身心思不定,而贺锦年言辞闪烁,他心里倏生一种比以前更重的无奈,那时不过是隔了层纱,而现在,连他也看不到他与她之间的路在何方。 “殿下,卑职愿鞠躬尽瘁,为殿下效犬马之劳,那……侍墨可否……”侍墨是什么身份?宫庭中帝王身边的侍墨其实就是一个太监,若是未净身,那就更容易让她联想到佞臣二字。 她转首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嘴角挑着一抹明媚的笑,可能请求中带了些许的期盼,她不知不觉中眼睫如小扇地煽着,极是慎重的模样。 顾城风险些被晃了眼,彼时十二岁的申钥儿从他手里骗走一瓶的宝莲丹时,就是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装腔作势,不错,眼前的他就是“她”! 他的呼吸仿佛被从胸腔中抽干殆净,他知道,她的这笑容不是真心为他而绽放,可比起之前七日等待的煎熬,眼前的人活灵活现地站在他的眼前,他尚有什么可遗憾? 他倏地笑开,突然一个俯身,俊美的脸瞬间在她眼前放大,连鼻翼细小的毛孔都能看见,还有那双柔情似水的桃花眸,长长的睫毛几乎都要扇到她脸上了。 她被他的美色晃得心头突然急蹙而跳了几下,第一个跃入脑际的词便是:这才是人间绝色。 可景王顾城风会做如此顽皮的动作,当真是颠覆了贺锦年对他所有的记忆。 在她的眼里,顾城风身居权力的颠峰,他才是苍月国实至名归的帝王,他的一颦一笑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 他儒雅俊秀,风姿卓越,他能文能武,是率军的将才、又是舞墨的雅客,连贺元奇这样的当代大儒亦曾说他有修竹汀兰的清雅。 怎么看,他都是个谪仙一样的人物。 顾城风看着她时而略带痴迷的神色时而纠结的表情,俊美无铸的脸在夜风中清晰深邃,桃花眸极其邪魅地一弯,灼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上,声如情人般地呢喃,“本王不缺侍卫,只缺一个贴身侍墨!” 是,这是她,她的灵魂,他找到她了,这一次,他决不会让她从他的指间流走!况且有了东阁先生,总有一天,他会让她在凤凰寝宫中舒醒过来。 贺锦年小脸倏地红遍,这简直是华丽丽的调戏,顾城风这样的带着诱色的笑让她有一种不知所措的茫然,她悄悄地咽了一下口水,干笑一声,“嘿嘿……也是,锦年尚年幼,还是从基本做起,就先……先侍墨吧!” 贺锦年最怕这一种与顾城风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前世中,两人几次交锋,应敌时,倒是配合得很默契,可是危机一过,顾城风身上传来的那些阴晴不定的气息,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贺锦年不敢多回想方才那一眼的惊艳,只能敛着气息,眸光直直定在前方的姚晋南身上,集中全力应对敌人。 叶明飞和戴少铭赶到时,就是看到这一令人大跌眼球的一幕,贺锦年眸中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杀气,顾城风柔情似水地帮着贺锦年递箭,姚晋南象个跳梁的小丑般上窜下跳,怒骂连连。 姚晋南一见顾城风的影卫追踪而来,已知大势已去,暗叹一声,庆安公主最终下定决心与顾城亦联手,想不到还是不能拿下顾城风。 而自已不仅受了伤,还被一个乳嗅未干的小子弄得颜面俱失,恨恨一甩袖,留下一句,“小兔仔子,老夫与你誓不罢休!” “姚晋南,你终究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贺锦年闻声立刻嗤笑,“方才是谁许下诺言,若是输,以后见了小爷就绕道走,不过半个时辰,老前辈你就忘得一干二净了!没关系,明日开始,苍月的戏台上新编的曲目,都会提醒老前辈的。” 远处的姚晋南自然听到贺锦年的娇嫩的嘲笑之声,脚步一滑,差点从层檐上摔下。 “殿下恕罪,卑职被人引到城西中了埋伏,是顾城亦的人!”戴少铭朝服上都是血,连袖子也被利器削去了一半,叶明飞也好不到哪儿,嘴角挂着一丝鲜红,分明受了内伤。 身后,数十名的影卫纷纷出现,齐齐跪下,“景王殿下恕罪,属下来迟!”一个个多多少少都受些伤,见顾城风安好,明显松了一口气。 “晴雪呢?”顾城风眼敛急跳,有不详的预感,“她在挽月小筑?” “晴雪带另一队人马向东追!”叶明飞眉锋紧蹙,“属下收到殿下的信号方知中了诱敌之计,想返回,却被顾城亦的人拦截!其中有几个身手不弱,损失了几个影卫!” 顾城风双目一敛,一道寒芒掠过,“速回挽月小筑!” “殿下,锦年有急事,先走一步!”贺锦年思忖着,这时候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她心系着六月,想早点接她回贺府。 顾城风转身飞快地牵了她的手,唇边略挑,“不想做本王的护卫?” 贺锦年眯眼感到心头纳闷,方才不是拒绝了么,怎么这回又绕回这个话题了?这算不算是喜怒无常,或是朝令夕改的昏君本色呢? “呃?”贺锦年根本摸不顺顾城风的心思,只得实话实说,“景王殿下,我得去找我的丫环,就不打扰殿下了!” 顾城风的心一夕尽冷,脑中划过贺锦年怀抱那美貌少女,肆无忌惮与之亲蜜的画面,缠绵在心头的绻绮那一瞬间全部挥发殆尽,桃花眸内仿若沾染妖欲的漆眼愈发幽邃,而最深处,却蕴藏着不可平息的失望—— 就算眼前的少年是申钥儿又如何,他已成了男儿之身,而他的心更系在一个美貌女子身上,这真是老天爷给他开的最残忍的玩笑。 周遭的空气好象瞬时就冷却下来。 “回见,回见哈!”贺锦年心头牵挂六月,也不待顾城风说什么,正要转身离去。 “你识路?”叶明飞的浓眉一挑,锐利的眼神带了几分探究。 叶明飞是影卫训练出身,对一切反常的敏锐度都高过常人,尽管他的人刚到,但已察觉出顾城风与贺锦年之间似乎存在着某些无人能感受的暗流,他一时之间觉得很诡异,毕竟象顾城风如此淡漠看尘世的人,极少会把喜怒哀乐写在脸上,尤其是对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 加上东阁先生今日曾说过申钥儿的灵魂已脱体,并怀疑申钥儿的灵魂已找到宿体,又联想起在他们一行人带着申钥儿的身体从大魏回苍月途中,贺锦年那匪夷所思的五策似皆与申钥儿息息相关。 最后让他确定下来眼前的人就是申钥儿,是因为顾城风今日听了东阁先生的一席话后,近乎发狂地冲进了大雨之中,很显然,顾城风这是知道了申钥儿的灵魂所在,才会如此。这在他的记忆中,除了那次顾城风闻讯申钥儿在大魏昏迷的消息外,从不曾有过的失态。 不过,记忆中如此强悍的申护卫突然变成一个十三岁的文弱少年,这实在于他是一种心灵冲击。 贺锦年转身,叶明飞不合理的问话让她隐隐觉得那是一种潜伏的探究,她脸色丕变,不慌不忙中盈盈一笑,“就这一步路,怎么会不认,我又不是痴傻之人!” 贺锦年的话让叶明飞原本的判断开始动摇,顾城风却依然笃信眼前的少年就是申钥儿的灵魂所在。 “随便你——”顾城风见他再一次毫不犹豫地舍弃自已,桃花眸内的柔情如雪花匍匐地面,瞬间不见,脸上却依然淡得看不出一丝痕迹,他语声淡淡地对叶明飞道,“晴雪的武功高过你们二人,却迟迟未到,说明,有人袭击了挽月小筑,如果本王猜得不错,他们的目标在申钥儿!只是不知凭晴雪一人能不能护住申钥儿的肉身!” 肉身……贺锦年的脚步一滞,不由自由地转身—— ------题外话------ 这几天极累,工作上的事多,九月一号会多更,亲们见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4 当今生遇到前世 挽月小筑。 尽管是厚厚的乌云盖住了夕阳斜影,但留给大地还有微薄的光亮,可到了酉时,这一道浅灰色的亮还是没入地平线下,带走了人间所有的光明。 梧晴雪站在一人高的竖琴前,十指飞扬,一声一声如利刃之声逼得四周欲侵袭而入的人心潮翻涌,不得不退出十丈之外。 她收到顾城风的信号时,即刻带着一队影卫赶往发信号之处,途经挽月小筑,看到朱门前挽月小筑侍卫的尸体,便知大事不妙。 心中固然担心顾城风的安危,但她知道若是凤凰寝宫中的女子出半分的差错,那不亦于要了顾城风的命,所以,她马上让影卫去营救顾城风,她单枪匹马杀回凰宫。 挽月小筑的影卫几乎倾巢而出去追顾城风,留守的人并不多,所幸,那些侍卫拼命厮守,阻挡一群黑衣人侵入凰宫。 她当机立断命云泪带东阁先生避入凤凰寝宫。她亲自把守在凰宫的大殿之内,若是她护不住最后一道关卡,就让云泪启动凤凰寝宫的机关,让湖水灌入地宫的各个通道,堵死从大殿进入凤凰寝宫的路。 苏楠神情阴戾,放眼四周,凰宫大殿大门、窗台边到处是尸体,这些尸身不见一丝伤痕,但她知道这些人的内腹早已被琴声割成无数的碎片。 明明最后一道关卡就在眼前,却久攻不下,任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而她到现在还未收到兄长姚晋南得胜的信号。 这一行动,除了姚晋南挑起单独狙杀顾城风外,顾城亦的主力负责伏击叶明飞为首的影卫,而她带的五百名川西女子进攻挽月小筑。 幸好最后留守在凰宫门前的侍卫人数不多,加上她所带的人擅毒。 混乱了一个时辰后,胜负很快就区分出来。虽然她们这边死了两百多人,损失惨重,但对方的挽月小筑的侍卫全部阵亡。 这些川西女子个个看似其貌不扬,却是她和兄长一手调教出来,她们身手不会逊于挽月小筑的侍卫。 一路过关斩将,眼看要攻陷凰宫,谁知道一个小丫头单枪匹马地杀了过来。 这计划暗中筹谋了很多天,好不容易盼来今日千载难逢的机会,引开了叶明飞和影卫,孤立了顾城风,眼看胜利凯歌在望,却想不到,顾城风身边一个小小的婢女有这样的身手,仅凭一人,就在一招之内,用琴音让侵进寝中的十几个高手同时毙命。 现在,她的人在凰宫外困了她一个多时辰了,用弓箭也好,暗器也罢,梧晴雪皆毫发未损,时不时的弹奏一曲,那低沉琴音远听时,如高山流水叮咚作响,煞是好听,可若是的听的人稍靠近一分,就让人感到心血气浮。 有些艺高胆大又不信邪的,偿试靠近几步,瞬时就吐出了血,当场毙命,以致到现在,再无人敢靠近凰宫一步,若是天气好,还能用火攻,可惜天空不做美,一直下雨。 “丫头,你听着,里面不过是一具活尸,你何苦损兵折将就为了一个大魏的女子?”苏楠久拿不下,神色乖戾却无计可施,而那琴音明明如天籁,却让听的人无不心烦意乱。 倏地,一种念想潜上心头,这丫环琴声分明是扰人心绪,让她们一群人沉不住气,十成的力量也仅发挥出七成。 同一个道理,施琴者也最忌心气浮澡,苏楠想到这,心生一计,突然哈哈大笑,放声挑衅道,“前方有信号了,师兄果然得手了,顾城风已死!哈哈哈哈,顾城风呀顾城风,你虽是权倾天下,连当今帝王也拿你莫可奈何,可死在我师兄姚晋南手上也不算委屈,丫头,你的主子死了,你还死守着一具半活尸有什么用?还不如祭献上来,我自当做主留你一条性命!” “不劳废心!”梧晴雪声音无波无痕,她双掌突然轻轻按在琴弦之上,四周瞬时安静了下来,使她的声音更显得冷瑟入骨,“有本事的尽管闯进来!”说完,依旧琴声袅袅,如泣如诉。 苏楠留意到地面上,已经微微出现几道裂痕,震惊异常,她不明白为何这丫环不去营救顾城风,反而死守着凰宫,再转眼,看到先前站在安全区域内的几个女子突然倒地抽搐而亡,心里低咒一声,大喝一声,“再开退三丈,小心她的琴音续发的绵力!” 话未说完,又有十几个倒下,苏楠狠狠地嘶吼一声,看着暗冗的天色,心里越发地焦急,身边一个紫衣女子突然瞄到苏楠腕间用帕子包裹住的手腕,灵机一动道,“楠姐,试试用蛊玲来破她的琴音!” 苏楠先是一怔,迟疑道,“紫霞,你是说用蛊?可这里的环境看上去太干净,恐怕招唤不到毒虫蛇蚁,要不然,这倒是好办法!” “我方才听她此女所奏的音律象是来自川西。如果是,那此女必熟悉川西用蛊铃招唤毒虫蛇蚁之术。听此蛊铃声,或许她以为我们要招唤蛊虫来对付她!楠姐,这就兵法上所谓的这是欲盖迷障之计。” “你是想乱她的心神,再借机攻上?”苏楠连连颔首,喜道,“好主意!就按你的办。你熟悉音律,这一战由你指挥!” 苏楠马上召集所有的人马,紫霞嘱咐众人绕着凰宫围成圈,重点针对着窗户和大门几个攻入口,听她的指令。 一切准备就续,苏楠脱了绣鞋,露出整个莹白的双脚,低下身,双足踝部的缠布解开后,露出两串紫金色的串铃。 很快,诡异的吟唱伴着一声声模仿虫鸣的叫声,随着铃声响起,时而尖啸一声,时而如夜枭般惊悚而笑,正当苏楠吟唱得越来越快时,凰宫大殿内突然传来女子吟唱之声,那原本似水的琴音变得铿锵有力,杀气腾腾,“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紫霞一听到此曲,惊叫一声,厮吼道,“全部撤,这是战城南,快撤!” 《战城南》早已绝迹江湖,甚至无人知道这曲绝唱出自何人之手,但紫霞曾听姚晋南弹过开头的几个调,因为知道此曲的杀伤力,所以,听时尤其上心,曲调和歌词都能背。 姚晋南曾告诉她,他也只会弹开头的一小段,如今整个苍月无人能完整地弹完一首。姚晋南告诉她,此曲曲风抑扬顿挫,让听的了心情激荡,却感受不到伤害,所以不懂得其中历害。但一曲至终,在方园三十丈内,将无一小生物能存活下来,而对人,三丈内将受琴音所制,既便是想离开,也不由自已所控。 因为此曲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吟唱者弹完一曲后,轻则重伤,重则身死,所以,愿修习的人极少,历经数十年后,便慢慢绝迹于苍月大陆。 苏楠虽不知其利害,但见紫霞神色如此紧张,忙停止蛊铃招唤,转身疾身后退,却没想到,全身的内力已发不出来,而足上却象缠了千百根的蔓藤般将她往后拉着—— 苏楠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气聚丹田,欲再次提足跃起时,不仅连脚都抬不起,甚至连站也立不住,她摇摇欲坠中发现不远处的紫倩和她一样象是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往后退,她蓦然回首,倒吸一口冷气,瞬时惊惧得眼睛几乎脱落下来,她看到,所有的人都在做同一个动作,生硬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倒退向凰宫的大门,那里象张开的地狱血喷大口欲要将一切吸食噬净。 苏楠被眼前的一切震住了,脸色惨白如鬼,胆颤心寒地问紫霞,“怎么回事?” 紫霞全然没有一丝的反应,她的脸上爬满了死亡前的恐惧,她的眼睛直直勾着另一个离凰宫更近的女子,看她的双眼、鼻孔、耳朵处涓涓地流着鲜血,她身不由已地迈着僵硬的步伐,声音扭曲,“战城南曲临,地狱勾魂现人间,目所及处花草凋零,飞禽走兽皆亡,三丈之内魂飞魄离……” 顾城风与叶明飞的脚程最快,尤其是叶明飞在轻功方面,苍月大陆无人屹及,一路飞跃,不仅远远将戴少铭及众影卫抛开,他的手里还半提着贺锦年的手臂,助她能跟住他和顾城风。 三人赶到挽月小筑时,远远就闻到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众人皆心知不好,可真正看到时,皆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风吹摇曳的宫灯下,一地的死尸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着,无不是脖颈只连一半,或是刀入胸口,留下一个个血洞。血满布了那些青石岩,顺着地面的纹路恣意蔓延,勾勒出一朵朵鲜活耀眼的血色芙蓉,如彼岸花开,看起来妖娆恐怖。 那些人有些是穿的是先帝爷顾奕琛时期的浅黄色的禁卫军服饰,在桔色的宫灯下显得格外突出。 既使是先前那样的暴雨,依然冲不走地面上的血渍,目光过处,前后左右全是森然的尸体,一片血红在刺痛的眼睛里铺开,这里已然是炼狱。 叶明飞神色倏地变得苍白,这一刻纵是尸横遍野他也看不到,眼前生生晃的皆是梧晴雪恬静的笑容,那笑容一下变得遥远,他仿佛看到了那初见她时,她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在冰天雪地中活了下来。 “殿下,属下先行一步!”叶明飞脑中疯缠的她是生还是死的疑问,此时几乎要将他逼疯,甚至不等顾城风的命令即离箭似地朝着凰宫疾飞而去,仰天长啸一声,“晴雪——” 他的师父是顾城风的武学授业恩师,他亦自小随师,所以,也是宫中与顾城风一起成长。 在他七岁时,有一次随恩师出宫,回途中,马车经过一处荒效时,他的师父远远就听到了婴儿若有若无的啼哭声,他和师父循声到了一棵梧桐树下,看到一个半埋进雪里的女婴,不知是因为冷或是饥饿,哭得奄奄一息。 他先他师父一步,抱上了这婴儿,很神奇,那婴儿马上停止了啼哭,他带着好奇轻轻揭开蒙在婴儿脸上的厚棉袄,看到一双猫一般的琥珀双眸圆溜溜地打量着他时,他一下就喜欢上了这孩子。 他兴奋地将婴儿抱到马车上,并自告奋勇担负起给她取暖的任务,他笨手笨脚地帮着婴儿脱了浸了雪水的棉袄,方发现,棉袄中藏了一本琴谱《战城南》,并留下了简简单单的一个“救”字,那个字歪歪扭扭,看得出是仓促留下。 他和师父将婴儿带回了宫中,并给她娶了个名字,唤梧晴雪。 那时候,他和顾城风练完武功,总是喜欢来逗逗小晴雪,可惜小晴雪很喜欢睡,就算醒了,也是安安静静地躺着,怎么逗也不笑,后来,他们无意中发现,小晴雪每一次听到宫中传来丝竹声时,就会变得很兴奋,手舞足蹈地依依丫丫地叫个不停。 顾城风和顾铃兰都很喜欢她,特意叫了一个宫中的歌姬每日分三次给小晴雪弹琴,梧晴雪的天赋极高,三岁就能完整弹出一曲极高难度的《广陵散》,叶明飞的师父便提出让她去桃园谷修习,将来好护在顾城风的身边。 这一去,就是八年,其间,叶明飞曾数次想闯进桃园谷探望她,皆被桃园谷的护卫驱逐,后来还是借助了云泪,方让她见了梧晴雪一面。 八年后,梧晴雪成为桃园谷第一个年仅十一岁就出师的少女,被留在了顾城风的身边。 从顾城亦篡位开始,六年来,他与梧晴雪并肩,排除了多少次针对顾城风的刺杀,两人九死一生。一直以来,他也分不清自已对这个少女的情感,象是情同兄妹,又象是惺惺相惜,可今日,他翻然醒悟,多年的同甘共苦,同进同退,这个安静得象不存在的少女早就悄然在他心中根植,繁密的枝芽已将他的整颗心团团缠缚住。 这一刻,叶明飞无比怨恨挽月小筑占地之大,就算的轻功全数施展开来,带是整整地跑了近半盏茶时,赶到时,却是看到这样的场面。 “不……”气息急喘,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体内的血液在逆流,甚至觉得可以听到逆流的声音,那就像是汹涌的波涛声—— 四周全是残肢断骸,梧晴雪一身血衣躺在血泊中,象婴儿般蜷在她的瑶琴旁,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尚是睁着地,花若渐迷般毫无焦聚。 鲜红的血漫在她的四周,夜光下,她恍如躺在殷红妖娆的血莲中,周身的光华凄冷绝艳。美丽苍白的脸如冰雪般纯净,皓若琥珀的眼眸努力地睁着,却没有焦聚,如空灵。 刹那间,天地仿佛都安静了,叶明飞颓然跌跪在地上…… “晴雪……”随后而至的顾城风亦被眼前的景象震惊,极轻的一声呼唤,婉如声音会震碎她一般。 梧晴雪恍散的眸光下,黑色的羽睫隐隐轻轻扇了一下。顾城风身子微微一震,随后,那温暖修长又略带颤抖的手指触上了她的鼻下方,就像是触碰着一件极为珍贵的瓷器,那样的小心翼翼,那样的温柔细致,直到感觉到那微弱的气息—— 蓦然,急促了点了几个穴位。 “殿下……”她喃喃唤了一声,咽喉处虽微微颤动,极力从咽中逼出一句,“蛊铃……凤凰寝宫……”她终于忍到最后一刻,看到顾城风平安,她的心总算是安了下来,她拼却最后的一丝力气,欲将将这里的情况报告,却抗不住腹内血气的翻涌,昏死了过去。 叶明飞听到微弱的声音,喜出望外起身奔向梧晴雪,单肢跪在她身边,伸了伸手想去轻触,却又怕确定眼前的已气绝身亡,收回手时双拳紧握,一时之间竟不敢上前求证梧晴雪的生死。 当年他一直反对梧晴雪修习《战城南》,梧晴雪也曾答应他,只修习上半曲。如今看这里的惨状,肯定已是一曲完整弹完。他曾听他的师父说过,从不曾有人能弹完一曲能活下来。一想及此,叶明飞的脸色更加煞白,“小雪,你睁开眼!” “放心,本王不会让死!”顾城风冰冷的手指再一次触上梧晴雪的鼻息,确定她尚有一丝气息后,“明飞,去凤凰寝宫将凤榻上凤凰眼睛里的西海龙珠摘下!” 叶明飞既震惊又欣喜,他自然知道那凤凰眼里的西海龙珠是什么,那是先帝顾亦琛留下的千年神物,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只要人有一口气在,都能救活。 如此珍稀的西海龙珠其实是一种果实,摘自西海神木,但世人皆知西海神木极难寻,而一千棵的西海神木也难有一棵开花结果,所以,这凤凰眼着实是世间奇物,相传是百年前顾亦琛拿到时,原是给姚美人,谁知道尚未寻到,姚美人已香消玉殒,最后帝王顾亦琛用西海神木打造出一张凤凰床榻,并将西海龙珠镶入了凤凰眼之中。 叶明飞更知道,当年顾城风伤重甚至波及眼睛失明都舍不得把它服用,可现在,竟能舍下救梧晴雪,他心中感动万分,原来在殿下的心中,他们的生命如此珍贵。 “殿下,属下遵命!”叶明飞哽咽,若是自已,伤得再重,他也不愿服用,但晴雪,他真的舍不下—— 叶明飞起身,几个步伐就掠至大殿屏风后的墙边,刚欲挥手打开暗门,却听得贺锦年厉声阻止,“住手——” 叶明飞转身,挑眉问,“贺五公子,有什么不对么?” 贺锦年微微侧首,似乎对叶明飞的质问置若罔闻,她皓眸虽眯着,却如出一辙地晶莹璀璨。她晃了晃身子,象鬼使神差般地走到大殿的窗台边,雪白的小手轻轻覆上窗棂,毫不在意窗边那浓稠的血液脏了自已的手,她的双眸缓缓地阖住,眉峰开始紧锁,似乎在极力去感应什么…… 顾城风的心倏然急剧跳动,不知不觉地站起身,桃花眸内漾满了柔情无声地落在贺锦年的脸上,叶明飞虽被眼前诡异的气氛所迷惑,但他心系梧晴雪的安危,刚欲开口,顾城风已然对他扬手示意噤声。 大殿之内倏然变得静如尘埃,少顷,贺锦年睁开眸,眸内一片清明,她以极缓的速度细诉着,“梧姑娘的琴声很悦耳,如天簌,对方死了很多人,无人能靠近一步,琴音象沼泽,会吸食一切力量,但是……一个妇人从自已的体内招唤出两只尸虫,塞住了自已的耳膜,她从窗边潜了进来……她一边吟唱一边沿着这里……”贺锦年的手从窗棂划下,人也不知不觉的蹲下,她的手一点一点的移动着,突然,她翻开面前的一具尸体,一只血淋淋的小腿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贺锦年的视线倏地凝滞,那腕上的紫色环铃令她的瞳孔一急剧收缩,这个紫铃让她有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可是,她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而紫色环铃上的血迹令她心生一种不详的感觉,却无法具体感应到什么。 她一把取下断足上的紫铃,用袖襟拭净银环上略已干涸的血液,放在手中,左右翻看后,声音如梦近似自语,“那唯一进来的妇人,就是这紫铃的主人!” 叶明飞虽然感到贺锦年的推断有些超乎寻常,他甚至从现场的残肢中也推断出这里有非正常人力所在的破坏,可他却听不出来,这与他入凤凰寝殿拿西海龙珠有什么关联,如此梧晴雪命在旦夕,贺锦年倒象个老僧一般慢吞吞地念经。 正待他不耐时,贺锦年将手中的紫铃放进怀中,站起身,声音已趋正常,“梧姑娘她见那妇人从窗台进来后,便长啸一声,那声音象是一种示警,很快,有水声,把整个大殿都震动了!”贺锦年展颜一笑,指一指叶明飞身后的那道墙,“里面是水漫金山,进不去!而且,水面浮着无数的死虫,湖底的蠕虫,它们是被一种杀伤力很强的琴声杀死。” 顾城风和叶明飞瞬时明白,原来是梧晴雪为护凤凰寝宫里的申钥儿,已启动机关。 梧晴雪让云泪开启水道锁住了凤凰寝宫的通道后,同时,凤凰寝宫里的机关也启动,申钥儿所躺的凤凰床榻上的玉棺很快闭合,水流进去后,将带着凤凰床榻到地下的深处的寝陵之中,那里的机关重重,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无法找到申钥儿所在。 “蛊铃阵……”叶明飞双眸沉敛眼光阴森,刀斧般的脸颊敛上一层雪霜,一掌狂击地面,青石地瞬时放射般的裂开,他明白了,梧晴雪明明护住了凤凰寝宫里的申钥儿,可她还是不惜性命吟唱《战城南》,她是担心一旦她抗不住蛊铃,而在地下凰宫夹缝中生存的虫蚁受到招唤后,全从通道中爬出,那些虫蚁从地下层层通道爬出来时,行错路径的,蚁虫将被机关杀死,而活下来的就代表着是一条正确通向地下寝陵的路,这不仅容易泄露了申钥儿所呆的凤凰寝宫的通道的机关所在,更会将整个挽月小筑的地下宫殿暴露出来。 一旦暴露,这些人就可以循着虫蚁爬过的痕迹找到地下通道里的申钥儿,要是顾城风一行人无法及时回来救援,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所以,梧晴雪不惜弹完整曲的《战城南》杀死所有的敌对,同时也杀死挽月小筑里所有的毒虫蛇蚁,以绝后患。 贺锦年看了看顾城风沉默的侧颜,又开始观察四周,职业的本能让他又开始寻找蛛丝蚂迹,她巡视一周后,走到了一根圆柱后,她从残骸中翻出一具挽月小筑侍卫的尸体,稍验伤后,平静地开口,“是川西白族人刀法!武器带倒勾,刺入人体后放干人体里的血。” 顾城风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低低地“嗯”了一声,已看不出情绪,只是他胸膛猛烈起伏,他俯下身,轻轻将梧晴雪揽进怀中,“明飞,去潜心阁!” “殿下,让属下来!”仿如劫后余生,叶明飞小心翼翼地从顾城风的怀里接过梧晴雪,脸上神情变得开涤,“小雪,你忍住,很快就有救了!” 贺锦年随后跟上,众人绕过大门前的长廊,一路皆可看到尸体横在路中,随后慢了一步的戴少铭一行人此时也赶到,纷纷清理断肢残体,直到进了凰宫后的潜心阁。 潜心阁破坏得很历害,书架被推翻在地,无数的玉器古董毁于一旦,所幸今日大雨,无法放火焚烧小筑,否则,先帝顾奕琛兴了十年之久的土木工程将毁在他的手中。 顾城风打开密室的暗门,戴少铭率先进去,揭开密室内的黑色纱巾,露出拳头大的夜明珠,瞬时照亮的前方的路,而后,走了出来,看了一眼贺锦年,对顾城风道,“殿下,属下等人在这守着!” 贺锦年原本跨出的脚步马上一收,马上品出戴少铭话中隐喻:闲人止步。 “让她进来!”顾城风扔下一句,便掀袍跨了进去。 “让让,让让!”贺锦年眉眼一弯,得意洋洋地朝着戴少铭眨了眨眼,很得瑟双手负于身后,鼻孔朝天地步了进去。 众人拾阶而下,里面的光亮如月,光滑的墙壁浅浅地反射着粼粼波光。贺锦年定睛一看,原来台阶的两旁各有两条细长水下通道,她突然想起,在现代挖掘出的秦始皇陵墓,相传里面也有狭长的水道,在秦始皇入陵后,水道便被灌上水银,封陵后,水银会慢慢产生毒气,让盗墓者无法前进一步。难道挽月小筑建地下宫殿的目的也是如此? 果真是如此的话,这个寝陵百年前顾奕琛又是为谁而建?为何至今尚未封陵? 心思转念间,贺锦年随着众人一直在地下通道中绕着,一路上九曲八弯,象是走迷宫一样,贺锦年直觉被转得晕头转时,终于到了一间能同时容下千人大殿之中,环视着四周三人抱的石柱及环型石壁上的浮雕,弧型的圆顶上,层层波澜壮阔地大海浮雕,惊艳得令人叹为观止,心中悄然升起对这时代建筑设计者的崇敬之心,并感叹在这个时空建筑水平居然达到了如此令人震憾的层度。 可惜,贺锦年无暇欣赏,紧随着顾城风的身后进了一道石门,跳进眼帘的赫然是一道水池,水花四周弥漫,水声潺潺,更令她无法置信的是,在水池上,一只三人高的巨大艳红的木雕凤凰浮在水面上,而在池水的岸上,搁着一口的透明水晶玉棺,玉棺之上,一个白衣女子双手交叉于腹前,静静地躺着…… 她的心倏地一紧,仿佛有什么在她的体内炸开,炸的她灵魂在不停震颤,又仿若有一股邪恶的力量要将她吸入一个深渊,一个黑暗无比的深深的峡谷。 她的视线不由所控地,紧紧盯住玉棺内那女子的脸盘,她一身洁白,长发垂散两肩,脸色在金碧辉煌的夜明珠光映衬下,高秀的鼻子,娇俏的唇瓣清晰可见,娇嫩如水的肌肤透出极致的珠玉柔光,细看两颊处,缀着一层健康的淡粉……那是前世的自已! 饶是在听到顾城风将申钥儿从大魏带回苍月时,她就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建设,可当再一次面对时,她依然心魂震颤,她目不转睛地盯向那张脸,唯恐在天旋地转间,前世的自已缓缓地坐起身,朝着自已展颜一笑。 她直直地静伫着,一边轻轻地喘息着,她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遇见,就算是在六道轮回中,前世与今生也无法相遇,可偏偏她在人间遇到了。 恍恍忽忽中,她感到有两道异样的视线落在了自已的身上,她艰难地移开眼眸,倏地,就对上站水晶棺旁一双异于常人的赤眸,那一刻,周身除了叫嚣的恐惧,还有冷入骨髓的冰寒—— ------题外话------ 还未进群的正版粉丝们赶快进,QQ群号为:231869218。最后,跪求明天的月票~有的最好早上看完更新后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5 钥儿,留在我身边 那一双天生异瞳,火红而妖艳,与面上雪白的银的须眉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比。那是她的师祖东阁先生。 世人皆知灵碎子,却没有几个人知道灵碎子师自东阁。 东阁的画像就挂在她师门的正堂之上,在她年幼时,对眼前的人逢初一十五便要三叩九拜,对这张白眉赤眸的老人早已铭刻在心,但如此近的距离,竟让她心生一种无法逃脱的不安。 贺锦年自幼以来,一直对于东阁很好奇,她总是希望以东阁先生在玄学上的造诣,定能给她穿越到这个时空一个解释。可每一次她看到画像上东阁那一双异于常人的赤眸时,她的潜意识中就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因为好奇心的驱使,贺锦年曾在年幼时总是缠着师父多说一些有关东阁先生的事,从她师父嘴里,她断断续续地知道东阁生于丹东前朝,天生异瞳,出生就被家人弃于山野,被马猴养大,五岁时,被云游道人所收养,后随那道人研习五行八卦,出师后,成为丹东最年轻的国师,后来丹东被苍月的开国皇帝顾亦琛一举覆灭后,顾亦琛生擒了东阁,并将他强制净身,逼他成为身边的近侍。 东阁对顾亦琛的羞辱恨之入骨,屡屡设计复仇,却一一被顾亦琛化解,在数百次的较量中,东阁终于对顾亦琛佩服得五体投地。 后来在顾亦琛收伏姚氏一族,统一整个苍月大陆中,东阁立下了汗马功劳,顾亦琛又便将从姚氏一族收缴来的上古遗族札记上册交给东阁参透,从此后,东阁的修行一日千里,且在修行后期,传闻他的灵魂能够脱离躯体,一双赤眸看一切世人看不到的异像。 这一次,毫无心理准备的狭路相逢,如此近距离的触及那一双赤眸,竟让贺锦年一下感到自已的力量变得很渺小,似乎成了一只修行了百年的小狐妖遇见了一个千年的老道,只要他的拂尘一指,她便毫无反抗之力地原型毕露。 贺锦年与东阁的眸光相触,只是仅仅几秒,她便游移开来,甚至她还来不及看清东阁赤眸中闪烁的是哪一种信号,她向寝房左侧移了几步,眸光自然地开始打量这寝房中的壁挂。 云泪看到叶明飞怀里的梧晴雪,心头一酸,几步上前,先对着顾城风微微躬身一拜,看到顾城风袍底雪白水绣袍底染了大片的血红,声音略带哽咽,“殿下,晴雪她……” 顾城风摇了摇首抿着唇并不吭声,叶明飞抱着梧晴雪走到云泪的身边,压低声线道,“云姑,晴雪尚好,你帮她诊一下脉!” 云泪喜出望外,在她收到凤凰寝宫上方传来梧琴雪示敬的琴音后,她果断地启动机关,在凤凰床榻上的水晶棺缓缓闭合之际,她听到了《战城南》,瞬时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知道《战城南》的历害,更知道一曲《战城南》的后果,可她没有时间去阻止,她得带着东阁先生从密道里撤出凤凰寝宫。 叶明飞将梧晴雪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的黑檀长椅上,便腾身飞跃起来,利索地摘下凤凰眼中的西海龙珠,在云泪大惊失色几乎惊叫出声时,顾城风已然开口,“本王的意思!” “殿下,这这这,世间仅有一颗,您不是说要留给申护卫?”云泪因为太过惊讶,而失声脱口而出。 她是医者,比叶明飞更了解西海龙珠的珍贵。当年顾城风伤重,甚至眼睛一度完全失眠,他都不肯轻易服下西海龙珠,留着希望有一天用在刀刃之上,想不到今日愿舍了留给身边的侍婢。 “这珠子,于晴雪是救命,于申护卫,只是护身。云泪,你说孰轻敦重?”叶明飞瞥了一眼顾城风,见他眸光淡淡地落在梧晴雪苍白的脸上,他果断地将西海龙珠塞入了梧晴雪的唇中。 寝房中的三人的心思皆在奄奄一息的梧晴雪身上,自然没有察觉到方才东阁与贺锦年之间潜在的暗流。 贺锦年心不在焉地打量着地下寝殿四周,这才发现,这间寝殿不仅有温泉,更独特的是四面墙体的表面居然附着一层薄透的水帘,流水很细,沿着玉壁轻流而下,汇入墙根的水道之中,在寝房的右侧竟摆放着令人眼花缭乱的饰物,有些放在一个个的首饰盒中,有些单件搁在长长的玉案上,摆放很随意,首饰盒的盖子甚至都关有合上。 更甚至,有些连拆封都不曾,一个个明黄的锦盒叠放成堆,被随意地扔在玉案之下。 在玉案的中央搁着一个大红的镂空雕花盒子,倒放得很慎重,盒子下面垫了软软的狐毛,盒子上还盖了一层透明的黄纱,贺锦年的心一恸,直觉那黄纱后的锦盒很神秘,一时间竟把方才的情绪全然放下,她缓缓地朝着那大红锦盒走去,如鬼始神差一般,她伸出了手,按在了那锦盒之上。 明明她预感到这个盒子可能会带给她某些触动,却在接触当中,脑子里一片空白接着一片空白地跳跃着,她重重摇首,再去偿试时,脑子里还是无丝毫的头绪,反而心生一种烦乱,她蓦然睁开眼盯着眼前的明黄的锦盒,有些难以置信地收回手,正当她疑惑自已的第六感失灵时,身后响声一声低哑之声,“这里所有的东西皆被先祖爷皇帝封印,世间任何一种意念都无法去解读它们。” 贺锦年倏然回首,只见东阁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赤眸炯炯有神,因为离她太近,在一瞬间,她竟然解读到东阁潜在的善意,甚至,是一种友好的信号,让她紧张的心情一下就放松。 尽管东阁的声音很小,但她还是本能的眸光穿过东阁的肩膀,顾城风此时正站在水晶棺旁边,目光似乎带着思索幽然绵长地看着她。 而宽大的寝殿中,梧晴雪和叶明飞及云泪不知何时已离开,她方警醒,似乎刚才她的手触在那锦盒之上超过了一盏茶时,缘何如此,她甚至连自已也不明白。 贺锦年故意装作没有留意到顾城风的眸光,当她在触及东阁先生的赤眸时,她展颜一笑,坦然地对上东阁先生的赤眸,细细地端详片刻,嘴角弧度高高挑起,“想必这位老先生就是川西沼泽顶顶大名的东阁先生?” 东阁颔首,声音略显深沉,“少年郎很有眼劲,老夫隐世一个甲子,想不到还有人一眼认出!” “在下贺锦年,给东阁先生请安了!”贺锦年展颜一笑,视线猛地投向不远处水晶棺内的申钥儿,“实不瞒东阁先生,锦年能识得先生,实是借用申护卫的记忆。” 东阁先生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贺锦年身后的大红锦盒,赤眸又探向贺锦年眉心之中,并不接话。 贺锦年神情镇定地淡淡一笑,一本正经地朝着东阁一躬身,“传闻东阁生生有一双眼睛异于常人,天生赤眸,并能看尽常人所看不到的。今日锦年有幸,遇到东阁先生,倒有些常困于心中的诡异之事,想请教东阁先生。” 东阁对贺锦年的话不置可否,倒对她的询问,淡然一笑,带着长者的宽和,“贺公子但说无妨!” “去年冬季,锦年曾和妹妹一起赴大魏给母亲做十周年忌,在大魏和苍月的边境遇到一场劫杀,锦年的妹妹不幸身亡,在那场屠杀中,其实有一度锦年曾明确地感应到自已灵魂脱体,并在空中飘荡时,遇到申护卫的灵魂,锦年尚来不及反应,便被申护卫一把推了回去,在锦年醒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锦年的脑子里除了本身拥有自身记忆外,突然多出了某些不属于自已的,比如申氏一族、比如对危险的感知能力,还有箭术……”既然东阁先生已见到了申钥儿之身,那他们肯定知道了申钥儿灵魂不在身体之中,而此前,顾城风如此失态的神情似乎也在证实了她的猜测,倒不如,她主动出击。 东阁先生摇首一笑,“贺公子恐怕连自已是谁也不知道,那老夫就无法给你答案,这世间本就无奇不有,贺五公子想知道答案,恐怕是机缘未至!” 顾城风对贺锦年的一番话却置若罔闻,一双桃花眸紧紧地盯迫着贺锦年,嘴角的笑意加深,象是在看一场盛世的烟火,桃花眸眨眼之间,犹如在狂风中昂扬的罂粟,风华而妖艳! 贺锦年的心微微一缩,她曾在皇宫废园清楚地感应到顾城风的戾气,可不知为何,她无法窥探一丝他内心的世界,甚至分不清,方才她的一番误导话,他是信还是不信! 东阁轻抚白须,朝着顾成风躬身一礼,“殿下,老奴先告退!” 贺锦年吃了一惊,为东阁在顾城风面前自称奴才感到不可思议。东阁何许人,就算是当今圣上,见到东阁恐怕也会以礼相待,尊一声大师。 殿中一下就沉静了下来,贺锦年在与顾城风一起面敌时,她从容不迫,她最怕的是对着沉静如水的顾城风,在她的记忆中,与顾城风为数不多的接触中,顾城风几乎是不说话。 而她,对着所有人都能挑起话题,甚至对着东阁尚能侃侃而谈,唯独对顾城风,她总觉得有一种很诡异的暗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静宓中,顾城风突然撩唇淡淡一笑,“本王倒想问一句,究竟是申护卫借了你之身躯,还是贺五公子拥有了申护卫之记忆?” 果然,一切逃不过他的法眼,在她还是申钥儿时,她就一直下意识地远离于他,唯恐稍近,就被他窥尽她所有的秘密。 贺锦年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起头,明明是像一只小困兽一样泛红的眼里,却透着股说不清的柔韧温和“景王殿下,锦年认为这已无关紧要,最关健的是锦年希望自已是哪一个。” 顾城风紧紧盯着贺锦年,他似乎在犹豫什么,少顷,终是开口,“本王千里迢迢将你之身带回,为你正名,难道你不想拿回属于你的一切?或是,你对本王的一番心思……不曾动过心?”最后一句,于他太难太难,他一生不曾对女子开口说过这样的话……何况眼前还是个男童之身,以至,语音至尾,已近是自语,他黑睫缓缓低下,隐住了桃花眸内的光芒,顿生的心潮亦催红了白皙如玉的脸颊,侵染如淡红朝霞微光。 原来,他知道她的委屈,比起她曾倾心相对的秦邵臻,眼前的男子给了她太多太多的意外。 尽管贺锦年并没有听清他后面究竟说了什么,但她心潮澎湃,双瞳幽亮得骇人,“不,这身体流着申家的血,因为血肉相绊,曾给锦年带来一场浩劫。景王殿下,于锦年而言,就算是魂魄无依,也不愿回到这个身体之中。”她指向申钥儿,如果可以,她真想拿起一把剑,亲自刺入申钥儿的心脏,让她……入土为安! “如果有一天,本王替你消去一切浩劫,你可愿——你是否愿意神魂归位?”顾城风转首,看向那水晶棺内,语声中带了不明不秽的语气,“留在……本王身边?”这一次,他的声音清晰地压过流水之声。 “我不愿!”贺锦年摇首,她双膝一跪,决定孤注一掷,坚持道,“因为这场皓劫是申钥儿记忆中的一部份,只要我回到她的身体,就会成为永远无法割去的一块毒瘤。殿下,锦年愿意身侍您左右,为侍墨也好,为护卫也罢,锦年一定歇诚报殿下的知遇之恩。” “为什么……你明明是女儿身。而现在,一切明了,以你的聪明,完全有能力化解一切浩劫。若论错,也是申家的错,为什么你要舍弃自已的身体。”他几个阔步于她的身前,竟然蹲下了身,完全不顾及身份尊贵,他伸出手,挑起她的下颔与他面对,他眸中审视却又带着隐约的紧绷害怕,“如果只是因为你不想再受申族的血缘拘绊,那我来,我来替你屠尽申氏一族,让申字从百家姓上除名。” 她震惊,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心里有一种隐隐的答案,但她却有些害怕这个答案被证实,因为,以她对前世的记忆,眼前的男人甚至比她更早地离开人世。 可几乎在那一瞬间,她就否定了自已一闪而逝的想法,她想,他对她,或许是敬,就如同在燕京城门,他迎回她时,所说的,她是英雄,当得起世人的尊重,这世人里——也有他! 她的双眸亦紧紧地凝视着他,这男子年仅二十,却没有一丝的年少稚气,他周身风彩逼人,无限的风华象是历经千年的沉酿从骨子里透出来,若是与这样的男子天天朝夕相伴,只怕谁也守护不了自已的心。 他的身边,将来会有很多优秀的女子前赴后继,第一个,就是苍月第一美人韩昭卿! 还好,除了她! 她既不会为眼前男子的风华失了眼,更不会再轻易为一个男子失了心。 在秦邵臻的身上她已经透支了所有的感情,换得伤痕累累,这一次,她要恣意活着,她清楚地知道自已要做的是什么,她想站在他的身边,仅仅是为他的臣,甚至做为一名护卫,护他,让他这一世不再早早地离开人间,护他的江山不再被庆安等阴谋小人篡取。 她彻底颠覆了申氏一族,助他统一了整个苍月大陆后,她会带六月离去。 她笑,盯着他,眸光盈着感动的泪光,他亦唇角缓缓绽开,等待她的宣判,可她却说,“殿下,人的记忆无法除去,只要我回到申钥儿的身体,每天清晨起来,照镜子时,我会想到申皓儿,会想到田敏丽,申剑国,我不想让自已过得如此辛苦,既然上天给了我贺锦年之身,我何乐而不为呢?” “乐?”顾城风心头一夕尽冷,低低笑开,“甚至不介意成了男儿之身……”在贺锦年笃定的颔首下,顾城风眼底掠过一丝尖锐的痛楚,但随即,便被他深藏于一双天生柔情的桃花眸中,没人能读得出他的心境! 他缓缓站起身,背开,一步一步地朝着那水晶棺走去,凤凰寝宫一夜夜的相伴,今日,终究有人给了他一个答案,眼前的女子再也不会有睁开眼的一天。 少顷,她抬首刚想开口告辞,却见他轻启水晶棺的机关,闭后的棺顶如莲花般地盛开,瞬时,她的心跳加速,鬼使神差般地移步至水晶棺前。 她目不转睛地盯向那张脸,是自已—— 无法自控中,她颤着手一点一点地靠近那张脸,她想感受一下,那是真实的还仅仅是虚幻,当她的指尖终于传来一种如凝脂般的触感时,她的呼吸骤然加速,似乎心跳已接近筋疲力尽,她仿佛看到眼前的自已突然睁开了双眼,眸中尽是那藏匿着诉不出的迷茫、痛苦、伤怨,以及仇恨,那种仇恨分明是一种控诉,控诉她不应再来打扰她的宁静。 惊得她象被蜂蜇了缩回了手,本能地欲躲开,却跌进了身后顾城风的怀中,她向后抬头,对上他那一双低垂的眼眸,这一刻,他们近得能看到对方眼中的自已。 他的呼吸也在那一刹那变得急蹙,他没有避开,反而不由分说将双手揽上她的腰,就那样的姿势,那带着微微异于常人的冰凉气息喷薄到她脸上,她顿觉心慌,本能地用力推开。 他的身体微失去平衡,向后跟跄了一步,却没有松开手,反而带着她一起退后,在身体摩擦间,他的掌心牢牢地控住他的后腰。 在她的手触到他的胸堂那一刹那,她的习惯和本能让她开始用第六感觉去读取他心跳传来的信息——她想准确地读出,他为她做了这么多的事的背后,他心底深处最真实的答案。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开始对眼前的男子感到好奇,她想触探到他的灵魂。 她闭上了双眼,静静地感知他心跳的频率,甚至不曾发现,这一刻,他与她是如此亲蜜,如此暧昧—— 他的心跳勃击很有力量……有些快!超过一分钟一百三十次! 她眉心紧拧,通常她的大脑清晰传来对方心跳频率时,她已可以读出对方的心思,可这一次,她象除了他身体的体征外,她读不出他情绪的变化! 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她的脑海里倏地跳过两人在皇宫废园中的第一次交峰,那时候,她明显感应到顾城风的戾气,那说明,她可以感知他的情绪,可为什么,她读不出他的心思? 她不知不觉咬了咬唇瓣,紧紧思索中,不行,她一定要读出他千里迢迢迎回申钥儿是出于什么心思! 是爱,还是仅仅觉得是敬佩!他知道她实际上是女儿身,是在她离开苍月回大魏之前,还是他在申家地窖里找到她的真身之后! 甚至她不知道这一刻,她的头不知不觉地靠近顾城风的胸口,她想用耳朵去聆听心跳—— 她的脑中极速地分析出他此时,身体机能的变化,他的心跳已至正常人的零界点,他的贤上腺激素正在加快分泌……好象雄性的苛尔蒙激素,尤其是睾丸酮剧增…… 男性苛尔蒙? 晕——睾丸酮剧增就是代表男性在勃起——靠! 她倏地一惊,猛地睁开眼睛,方发现,此时,他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手轻轻托着她的后脑勺! 而她,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靠在他的胸口上—— 仿似一对情侣! 她面上一红,不禁有丝窘迫地舔了一下有些干燥的唇瓣,顾城风本便有些暗沉的眼眸一下像染了风暴,他扣住她脑后勺,不肯让她离开,反而让她贴近自己脸颊,桃花眸里晕出些笑意低唤,“锦儿,回到我的身边吧!” 他轻轻托起她的脸,浅香浮动,妩媚如桃开,实在惹人,他的指腹近乎循着本一点一点地从她的脸颊移向她的唇瓣——那里,有他多年的向往! 他微眯的双眼,分不清情绪,只感到心不是在跳,而似漆黑旋涡,不断将他经年的思念、刻骨的相思一并卷进里面去,沉溺无法自拨。 而她,却给他突然的动作给惊呆了,甚至不懂得如何去应对眼前的突发状况,眼前象有一群五花八门飞鸟横过,一时间她风中凌乱了,一些杂乱无章的心理活动塞满了她的脑子。 那样近的距离,她闻着他的带着微微凉沁的气息…… 啊……突然,她猛地想起,她是贺锦年,在顾城风的眼中,不,他已然将她当成一个男的,方才他分明一句:“甚至不介意成了男儿之身!” 这说明,他误会了她如今的真实性别,他以为她真的是男儿之身! 原来他如此深情款款,是因为她是一个男人—— 难道,前世中纷传的苍月帝王顾城风三千男宠,并非流言? 显然,他爱的是女扮男装的她,他喜欢的是申苏锦,他千里迢迢赴大魏,将她迎回时,才发现申钥儿的真身所在。 她的思绪此番全乱,甚至她一向最强的逻辑也乱了,她甚至没有去分析,顾城风如此呵护着申钥儿的肉身又是出于什么。 她羞恨之极,倏地心生一种被人猥亵感觉,让她恨不得马上卸了他的骨! 最起码的,也要狠狠咬他一口! 可惜,她却连咬也不敢咬他,对眼前的男子,前世今生,她始终有一个感觉,不要轻易去触碰。 她想移开脑袋,可她的后脑勺被稳稳固住。 “顾城风,喂!”她低叫了一声,她不知所措的抬头,恰看到顾城风那卷起的眼睫下沉溺的暗热和沉醉。她心生不好,刚想举腿狠狠顶向他的跨中,他突然另一只手掌一按,托着她的臀,竟要将她的身子压向自己,他的唇狠狠地扎向那一片粉嫩的嫣红。 在两人唇瓣相触的那一刹那,她怒了,再不反抗,当真是要被人非礼了,不行,就算他是高高在上的景王也不行。 贺锦年这下全豁出去了,她立起脚尖,一只手绕过他的肩膀,狠狠地纠住他的长发,往死里一扯。 顾城风眉头一皱,蓦地清醒过来,眸中痴迷微微敛开,神智一点一点地从瞳孔中汇集起来。 “殿下,你玩过头了哈!”贺锦年两颊红似火,根本不知道应指责他什么好。她想,就算他要亲吻躺在水晶棺里的申钥儿,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身体怎么行,先不说是男童的打扮,就算是被他知道是女儿身,也仅仅是一个根本未曾长开女童,他这种行为实在是毁了她所有的三观。 这古人,真的没一个正常的! 亏她还一直当他是谪仙般的人物! 可这一次的相吻,于他,惊心动魄的触感,好象只在一刹间,甚至他的唇来不及品偿她那粉红色的小丁香舌,便被头皮处传来一阵撕扯的疼痛,待他猛地警醒时,却如隔了百世,他如触电般推开了她,身体猛然泌出一身的冷汗,心情无法抒解更无法言喻,他就这样呆呆地瞪视着她。 怎么啦?!自已到底怎么回事? 他怎么会做出如此有悖人伦道德,天地不容之事? 那是一个孩子,一个十三岁的男童,既使他是申钥儿之灵魂,可身体却是未至成年的少年之身。 贺锦年自已也分不清是震惊多过愤怒,还是愤怒多过震惊,因为顾城风从搂抱开始,从扣住她的后脑勺开始,她的脑子已是一片空白,她没听清楚他唤她为钥儿,在他放开她后,她甚至也来不及看到顾城风眸中的痛苦,小脸高高抬起,神情不倨,“原来,你果真的是好男风……” 好男风?她怎么能用这样肮脏的言辞来说他?更甚,她的眼里闪的是**裸质问,质问他……猥亵男童? “放——肆!”他震怒焚心,经年的煎苦换来这样一句无情的指责,他——气,她无心也好,有心也罢,她这一句话,她这样的眼神,刺得他心肺皆碎! 根本来不及多思索她话中存在的不合理的逻辑,根本无从分析贺锦年话中透露的是她前世时所得的信息,此时的苍月大陆从不曾传出景王好男风的流言蜚语—— 他长臂一挥,贺锦年只觉一股力道袭来,逼得她不由自主地退开几步,幸好这力道并不伤人,她稳住身子后,方发现顾城风的一张脸已近惨白。 而她,脸色业已青白,深深连吸了几口气后,方谨声道,“殿下,如果没事,锦年想先告退!”她神情还是充满敬意。她很快地转身,她怕再停留面对他,他就会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此时,她真想揍他! 她想,她所有的计划都得重新筹谋了,至少,要离他远一些。 她脸上并无过多的表情,可他却能一一读懂! 就象彼时,他能轻易地从申钥儿的脸上读懂防备一样,现在,他也懂! “别走——”他一个阔步,从她的身后再次揽住她的腰,紧紧锢住,这一次,他决不会象以前那样,黯然转身离去,无论她有多排斥他,他也要将她锁在他的身边。只是她现在不愿意做回申钥儿,那他便由着她,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她的心气平了,他会让她心甘情愿回到申钥儿的身体上。 “景王殿下,锦年怎么说也是贺元奇的儿子,不是雨竹倌的小倌!”她蓦地转身,毫不犹豫地狠狠推开他,因为太过愤怒,原本苍白的脸上又浮上红云,“如果殿下留锦年,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青衣侍卫,锦年愿效犬马之劳,但若是殿下将锦年当娈童狎玩,锦年决不会屈从,请殿下自重!” 是的,站在眼前的是贺锦年,是男儿之身,他能留下她什么?什么也不能留下,既便他自已能勘破男子之恋的难堪,她呢?她如此聪慧,年虽十三,岁月会将她变成一个偏偏少年,她会爱上别的女子,会有自已的妻子,甚至有一天,她也会再一次名满天下,站在朝堂之上,这样的她,又怎么甘于身侍一个男人的身下。 他笑着摇摇首,满眼的失望,缓缓地退开一步,神情渐渐地变得麻木,一点一点成无情冷冽,最后,只余冰冷之声敲响,“以后,你是本王身边的一个侍墨,本王亦会以礼相待!” 他缓缓地离开,脚步从容不曾有一点的错乱,唯有他自已知道,因为他舍不得逼她元神归位,他将自已的心再一次困进了死局! 阿锦,你从不曾知道,无关男女,无关性别,仅仅是因为你! 你就是唯一!你是唯一…… 诺大的宫寝就只剩下贺锦年一人,她怔怔地看着顾城风消失在门口,清泉之水缓缓沿墙壁涓涓而下,汇集成一道细细的水流不知排向何处,贺锦年悠然转眸,落在了申钥儿的身上。 此时,她的脸上并没有一个“奴”字,但那烙铁印上的那一瞬,深锁在记忆中的痛苦就在眼前重现—— 她缓缓靠近那水晶棺,身子慢慢地下倾,颤抖地抚上了棺中人的脖子,一点一点的收紧—— 眼泪瞬时流下,如冰棱般一滴一滴流进自已心中,她是人,不是神,她痛了,也想哭—— 钥儿,对不起,我不过是个凡尘俗胎,我不知道你的存在于我是怎样的变数,唯有,你彻底的消失,才能让我真正的羽化重生,所以,你就入土为安吧! 夜色澜珊,昊王府兰桂坊。 兰桂坊的龟奴迎来送往了几日,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势,此人自然不是生面孔,说来也算是邻居,可此人此时不从昊王府的正门进,倒把马车停在了兰桂的小门前,让众人心生诡异。 什么情况? 这昊王妃在里头听戏,昊王爷一身紫冠朝服从轿中步下,那轿子虽比不得景王殿下的坐驾,但却在轿前置放了一面代表昊王爷身份的旌旗,那桥身也是由白玉雕砌,顶幔上亦有四爪金龙,代表着皇家身份。 在马车后,有几百名名的黑衣甲胄的侍卫分成两排直站到街尾,个个手里拿着火炬,几乎映红了半个夜空。 这端着王候将来出征的排场……来逛窖子? 其中一个兰桂坊的龟奴上前一步,哈着腰笑,“给王爷请安,小的请问王爷,您这是来听小曲,还是……”余下一句,还是来找王妃,他自是不敢开口,只是那神情倒让人看得出来几分,有些紧张。 “听说兰桂坊最近上的新曲目又红遍了苍月,本王闲着无事,来听一听,还不带路?”昊王顾成军扬着折扇,脸上带着笑的,暖暖的让人心安的笑,嘴边一个浅浅酒窝,显得更加无害。 龟奴听了,心里七上八下,这要昊王来找王妃,他们进去通个传,要闹也是昊王府的家务事,凭着他们的所知,昊王在星王妃跟前能闹出什么动静。 可昊王要不是来找星王妃,就那是寻乐来了,那进去后,两人要是撞在一起,那就是犯了星王妃的大忌了,那岂不是又要天雷勾地火? 可堂堂昊王爷的命令,哪是他一个龟奴可以质声,何况,昊王爷虽然摆着好脸色,但皇族子弟与天俱来的那种气势也让这八尺高的壮汗感到自已矮了一截。 “千万别出状况!”龟奴的心里头虚着念了一句,脚下却不敢有丝毫的迟疑,便前头猫着腰带路。 一进兰桂坊,首先看到的是主楼“兰香郁色”,这里主要是让一些挂牌的姑娘陪客人喝酒作乐,有时也上一些小曲助兴。而戏园却设在兰桂坊的西面,独立的一座楼,楼内的戏台是兰桂坊入驻后搭建的。 龟奴手上拿着灯笼,点头哈腰地带路,顾城军阔步跟随着,右手扬着折扇,脸上浮着春风化雨般的微笑,可心里头却象烧着一窝的油。 原本兰桂坊入驻他昊王府,他也没放在心里,所正不过是多个惧内的声名,可很快,他就发现不对了,据影卫传来的消息,他的王妃成日与那些戏子、名伶泡在一起,喝酒,玩乐,甚至姐妹相称。 可不巧的是,他被景王一纸公文给派到燕北大军整顿军纪去了,这当真是鞭长莫及,他心里火燎火燎的急,那还得了,那可是男子的风月之所,燕京城多少名流仕绅闲时喜欢往那凑,他担心迟早整出个事来,而凤繁星的性子大胆又出卫,真要是和哪个公子哥儿给瞧对眼了,她绝对有这个胆送他一顶绿帽。 惧内的声名,他忍!绿帽,那是王八戴的,他一个堂堂的王爷,如何能忍? 所以,原本是后日回程,他硬是提前两日把景王交代的事办妥,便十万火急地单枪匹马地杀回燕京。 他自是不能象捉奸的男子般直接闯入,揪了自家的王妃便是一顿训斥,这不是他这种身份能做的事。 所以,他以这种高调的方式准备和凤繁星来个巧遇。 凤繁星虽然以彪悍出名,但以他对她的了解,她绝不会在这种场合与他闹翻,反而会极热心地帮着他挑些红伶来作陪。 他今日,就是想来呕她的,她不是把兰桂坊搬到府里么?好,今日他便让她瞧一瞧,这还真是方便了他来“嫖”!谁让她这些日子玩得乐不思蜀,而他一边要处理一堆的政务,还要因为她寝食难安。 他亦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待他在这里玩尽兴了,两人一起携手回王府时,他也随她闹,闹够了,他要严正夫纲,反正,他是决定了,他不想再窝着那个风流王爷和惧内的声名,反正如今的朝局基本已定,顾城亦已翻不出天,他多年来演的戏也该谢幕了! 一进戏园,先听到一曲祥和的南调《江南呤》,笛声轻缓,悠扬地诉说着江南水乡的旖旎风光。顾城风的心瞬时被洗涤似的静了下来,他循声一瞧,只见一个青衣少女伫立在朱红的围栏边,拈笛启唇,风吹过,长发飞扬,宫灯下,那素静无妆的小脸一张白皙的瓜子脸,堪称美丽。 顾城军心中暗叹,兰桂坊一个小小的卖身女子竟有这般的精通音律的,难怪多少这么来吸引如此众多的风流才子来此会佳人,他正想提步去绕到正前方的戏台下去找个位置坐,却听得一声熟悉的女子的笑声,“小六月,想不到你一个男子的皮肤摸上去这么滑嫩,比本王妃还要水上三分。哎呀,你如此美貌,给贺锦年身边的小厮,真真是委屈了你。不如,来我昊王府,我凤繁星就认了你做干弟弟。” 顾城军听声音时先是一恍神,迈开的脚瞬时觉得踝处一紧,几个阔步过去,轻推一间包厢掩住的门,眼眸深处倏地燃起琥光熊熊簇起,似乎眨眼间就要燎原烈火,将这里焚烧个净。 只见—— 凤繁星将一个少年紧紧搂在怀中,那媚眸微微染上了一抹艳红,象是饮了酒一般,她捉了那少年白腻的指头,轻轻放在自已唇瓣上轻触着,声音娇媚慵懒又十足的痞意,“真弟弟也好,假弟弟也罢,只要你把本王妃侍候好。本王妃就许你一世荣华富贵,如何呀?” 凤繁星今晚和梦依伊饮了不少的酒,早已醉眼迷蒙,但贺锦年疾色匆匆地突然而至,并带了一个美貌的少女,她虽然醉,但眼劲却极毒,她一眼就认出这少女就是那日宫中跟在贺锦年身边的那女扮男装的小丫环。 果然是如花似玉! 凤繁星醉意袭来,兴致顿生,她撑起身跌跌撞撞地朝着六月扑去,一把将六月搂进怀中,嘴里咯咯咯地笑开,“梦妈妈,你真得本王妃的心,给叫一个这么美妙的小美人来陪我喝酒,来,小美人,跟爷喝一杯!” 说完,笑嘻嘻地拉着六月往酒桌上跌去。 自从兰桂坊入驻昊王府后,凤繁星就是第一个常客,她是冲着常念的来听戏的。 常念将顾宝嵌的事搬上戏台,台下的人多数是燕京城的仕家豪门,多少知道近期燕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流言,自然也听出这一出戏另有所指,虽然听着兴味盎然,可没人敢喝彩,倒是凤繁星听了后,连声叫好,还公然开口批那所谓的郡主不知聒耻,败坏朝庭颜面。 凤繁星既然带了头,渐渐地就有人敢呼应,这戏越唱就越红。 最终,顾宝嵌被帝王囚进泽恩寺,凤繁星是功不可没。 这一来一往,凤繁星倒和兰桂坊的姐妹打成了一片,提起顾宝嵌后,都觉得只囚在恩泽寺还真便宜了顾宝嵌,最后,几个竟商量着如何把顾宝嵌弄出来,往死里整。 商量两日后,梦依伊总算相信了一句坊间的流言,宁可得罪昊王爷,也别得罪昊王府的星王妃。 凤繁星她直言担保,顾宝嵌由她负责活捉送到兰桂坊,然后由她们几个姐妹整治。 梦依伊原先是计划让顾宝嵌接客,磨去她所有的棱角,没想到凤繁星马上否决,嘴角挑着意味不明的笑,“接客算什么惩罚,弄不好,还爽了那贱人!” 说完,那媚眼如丝,“本王妃倒有一个计划,这个计划名字叫:养猪计!” 三姐妹听得一头雾水,凤繁星便耐起性解释,“把人捉来接客,她愿意么,三天两头的闹上,你们防得累么?这里人来人往的多数是达官贵族,指不定就认出了。人家顾宝嵌到底是皇家公主,再落泊也由不得你们一个窖子来折腾。这要是真传到宫里头,派人一查,泽恩寺真把人看丢了,届时,本王妃也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你们的想法不能通。” 梦依伊闻言倒是一笑,“这个星王妃放心,真要整人,我们兰桂坊也不是吃素的,这些年自然有些不听话的,想败坏我们兰桂坊声誉的,要是我们没有几把刷子,怎么能管得了这一大楼的姑娘。” 凤繁星倒不批驳梦依伊的话,直接将自已的意思摆出,“依本王妃的意思,人捉来后,就往死里喂,两三个月喂成猪,到肥成二三百斤重,就是让她跑到大街上嚷,也无人能认得出她的身份,就算是林皇后见到,也认不出来。到时候要是不乖,不听话,就饿她三天,看她接不接客!” 凤繁星见三姐妹目瞪口呆地模样,恣意庸懒的一笑,“至于养猪怎么养,这简单,先把她胃给撑大,吃什么能胖就喂什么,这不需要本王妃来教吧!” 三姐妹听得心头直发怵,能把一个花样女子养到几百斤,尤其是一个爱美的女子,这人生断是毁透了。难怪昊王府的一群小妾被整得服服贴贴,这凤繁星手段当真是无人能及。 梦依韵一脸兴奋后,突然崩出一句,“可胖成那样,谁愿意花银子来光顾她呀!” “你缺那点银子?”凤繁星点了一下梦依韵的眉心,咯咯咯地笑开,“你是个姑娘家,尚不懂得男欢女爱之事,指不定那小贱人还爱上给一群男人上的滋味。本王妃所说的接客,是剥了裳给恩客人欣赏的,如果你们能让她跳几段舞,那更是锦上添花了,毕竟燕京城还没出现过两百来斤的姑娘,更无人看过这种别开声面的表演,以后她赚不赚银子,就看你们怎么喂了,又是如何调教了。” 常念与梦依伊面面相觑,两人皆心道:星王妃果然威武。 梦依伊这一阵和凤繁星为了顾宝嵌的事,这一来一往,倒对上性情了。 凤繁星无事也喜欢来窜门,听听曲子。梦依伊和她接触多了,对她的性子有几分了解,她这会对六月起了好奇之心,你要是顺着她,没准逗两下,就失了兴趣,但你要是拦着她,她便和你扛上了。 梦依伊还真猜中了,凤繁星一开始也只是让六月陪着喝酒,喝得兴起时,也就抬了六月的下颔调戏两下,可没料到,凤繁星多饮了几杯后,酒越发地上了脸,她命人去拿一套少年的衣袍给六月,还特意交代,一定要墨绿色的袍子。 衣袍很快就送来,凤繁星先接过衣袍,看了看款式后,媚眼如丝地瞧向六月,“来,小妹妹,女扮男装给本王妃再瞧瞧!” “梦……梦妈妈!”六月紧张地看了一眼梦依伊,却见她眸光带着微微赞成的示意,便低了头顺从地接过袍子,到屏风后换衣裳。 凤繁星半靠在椅上,眉眼弯弯,敛着一泓的水湾,“这丫头可真不是一般的绝色,可你没瞧见,那日在宫中,她女扮男装,那才叫一个美,若是本王妃年轻上四五岁,准得连魂都给勾走。哎,想不到今天能逢上,这会正闷着,不如让他换回男子的袍子,陪本王妃听几段,解解闷。”说完,拿了边上的水酒,一饮而尽。 “玩差不多就够了,这丫头皮薄!”梦依伊心里一乐,笑得捉狭,原来凤繁星以为六月是女孩,所以,纯粹是拿六月寻开心,看来指不定是谁吃亏。 六月回来时,门一开,连梦依伊的一颗心都快跳出来,原来六月男装时,当真是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说来当时贺锦年第一次六月来兰桂坊密室时,她也见过,可那时的六月极瘦,脸色也不好,可现在,已被养得如花似玉,这要是拿到雨竹倌去拍卖,只怕出一夜万金也未必能抢得到手。 她现在倒有些理解凤繁星了,换是她,见了这样的美少年后,也想再瞧着回味一次。 凤繁星瞬时跟打了鸡血一般就迎了过去,一把搂住六月,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来,“这真是上天的杰作!”说着,掌心就触上六月的脸,细细地感受那肌肤的水凝,“天哪,本王妃自觉一身冰肌玉骨,怎生和你能比呀,你这哪里是人能生出来,你不会是花精吧!” 宫灯下,六月的肌肤细致得看不出一点点的暇疵,分明是极品的白主雕琢出来的,怎么看都不象一个活生生的人。凤繁星兴起,拉了六月便往外头闯去,“来,跟姐姐去外头听戏!” 六月一惊,瞬时就咬住了自已的下唇,他极畏惧这一种带着蚕食般的眼神,他想跑,可他想到答应了贺锦年决不离开一步。而凤繁星根本也不待他表示是否同意,就强行拉了她往戏园子跑。 到了包厢内,这会戏台上的幕帘还压着,戏还没开始,戏台下的人不多,凤繁星拉了六月进包厢后,吩咐人上些小菜和酒,便拉了六月坐下,亲自装了一碗燕窝给六月喝,“小妹妹,这可是养颜的,你这天资虽是上乘,可也得银子供着。来,让姐姐疼疼你!” 六月低着首,乖巧地一口一口吃着,他任由凤繁星的手一会摸着他的脸颊,一会摸他的眼睫,他象个小绵羊连反抗都不会,只会惊惶失措地偶尔挣扎着,那璨灿的眼眸因为沾了水气,简直能勾人摄魄了。 这一下,就把凤繁星的玩心要更挑了到极致,索性拉着六月往贵妃椅上拖,并顺势一拉,将他困在了自已身下,她的手轻触六月润泽晶莹的唇瓣,眸光却落在他精致的小锁骨。 她突然想起,那日肖妥尘曾提起过,六月来自华亭路,今日贺锦年带着六月来兰桂坊,瞧梦依伊对小六月紧张的样子,莫非六月是兰桂坊的人? 凤繁星想到此,心头便阴郁了下来,她生平最厌的是以色侍人的小妖精,她和兰桂坊的三姐妹打成一片,那是因为她想借兰桂坊之手替顾铃兰出口气,她哪里会瞧得上这风月场中的人。 看着六月那迷茫不知所措的勾人样,她心里冷笑,小妖精如此勾人,是天生的,还是兰桂坊里调教出来的! 一边的梦依伊见六月急得快要哭出声来,可她不好阻止,怕添了凤繁星的兴趣,若真的闹开,让大家注意到六月的存在,一旦发现如此绝对少年藏在她的兰桂坊,对六月并不利。 梦依伊生在风月场所,见惯了这种方式的**,虽然六月一脸惶意,但她倒觉得,无伤大雅,那又何必扫王妃娘娘的雅兴。何况,六月到底是男的,凤繁星这种玩法,怎么玩,吃亏的总是女子,她倒期盼着,等凤繁星知道,她这会调戏的一个少年是如假包换的男子时,那会是一个怎样的表情。 何况,她一眼就瞄到,不远处一个身影跨了进来,看来,今晚好戏连连呀。 “别,王妃娘娘,不要……”六月转过脸,不敢看那一处丰盈,他极力地想缩回手,因为掌心处传来的绵软差点让他羞得想一口咬断自已的舌头。 凤繁星见六月的小脸羞红得几乎凝出血来,那般脆弱的美得令人恨不得心生破坏,醉意和厌憎让她顽心更盛,索性捉着六月的手含在自已的口中,那丁香舌轻触着,酒醉后的语声更加娇软,“六月,你家的贺公子是不是也这般待你呢……”说着,又捉着六月的手从自已唇瓣缓缓朝下,直至到自已那丰满的胸前,“哎呀,原来小六月从不曾经风月呀,瞧这脸红的,就让本王妃来调教调教于你,让你学会如何侍候主子。” 她的一颦一笑,每一个动作天然而一气呵成,简直美可入画,非顾城军平日能见到。他想,怎么到了自已跟前,就成了一幅上战场的模样。 “凤繁星,你竟如此放荡!”顾城军一张脸已成酱青,一双眼狠狠扎在六月搁在凤繁星胸口上的手,顾不得他的声音足可震惊整个大堂,“你堂堂一个王妃,竟敢玩小倌,你的妇德在何处?” “妇德呀……”凤繁星神智微微一晃,眯着眼抬首,看到顾城军一身朝服站在包厢门口,似乎晃了晃神,有些明显得不在状态。 她闭了闭眼,又睁开时,终于确定眼前真的是昊王,她笑开,她松开箍住六月纤腰的手,六月一脱困,马上惊蜇似地跳起,也不看眼前的情况,便半掩着脸飞快地推开门跑了出去,梦依伊见状,便追了上去。 场中突然生出这样的变化,一些在外头等戏开幕的人便静下了声,纷纷转首看向二人。 凤繁星被顾城军这一咆哮,酒意倒真醒了三分,她笑意盈盈地缓至顾城军的身边,侧着首,带着几分探究和挑衅的笑,“王爷,您不厚道哦!”凤繁星涂着大红丹蔻的指头轻轻地,一点一点的戳在顾城军的胸口上,身子有些踉跄地晃了晃,娇滴滴地数落着,“本王妃自从嫁入昊王府,竭力为王爷开枝散叶而劳碌,为了王爷,物色了一个又一个的美貌女子入昊王府当小妾,最后连兰桂坊都搬进府里。王爷爽了,但本王妃却受尽世人耻笑,王爷,您不体恤几句也罢,还来指责人家,人家好委屈呢!” 顾城军听得那当真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再升天,这下,也不愿与她多加口舌,上前一步,指着她怒道,“这些年你折腾的,不就是因为本王添了那些小妾堵了你的心么?好,今日本王就给你一个答案!” 凤繁星今日穿了一件紧身束胸的高腰宫裙,那布料竟是不渗一丝杂色的黑缎,这可是苍月国服重孝时方能穿的。 顾城军气得连手都抖起来,难道她这是在咒本王么? 而凤繁星原本就是蛇腰丰胸的美人,如此大胆出卫的打扮,愈加衬得她肌肤胜雪,尤其是胸前那一大片高耸的莹白,这极致的视觉冲击,时而象一场冰水当头罩着顾城军的脑子罩下,将他的怒火一下就浇灭。时而又象是千年的融岩堵在火山之口,那邪恶的能量愈积愈盛,只待毁灭性的一次喷发—— 顾城军的呼吸越发紧蹙,那原本如乌云密布的瞳眸染尽了欲色,忍了又忍,最后暗骂一声,老子不忍了,他上前,一把便将她横抱进怀中,声音带着丝丝暗哑,“不过,在本王给你答案前,王妃先得尽尽妇德!” 可怀中的人却该死得毫不自知地挣扎着,扭动间,那双丘壑几欲跳脱了出来,顾城军原来想将她抱回昊王府,这下只怕连半刻也熬不了,他已经禁欲太久,太久—— 他一脚踢上包厢的门,根本顾不得外面几十眼睛,伸手一托,便将她紧紧固住,低头吻上那张朝思暮想的嫣红。 ------题外话------ 亲们,求月票,一号的月票价值千金,以月目前刚开文的收藏,也只有月头才有希望冲上月票榜~ PS:福利密码在53章《触目心惊》的题外。只有进了月的群的朋友方能看得到,QQ群号231869218,正版的亲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6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 顾城军的舌头强悍的撬着她唇齿,凤繁星半醉着,一时之间不曾反应,反而讶异地张开了口,他趁机从她张开的贝齿间长驱直入,勾挑着她唇内的每一次内壁,逼的她的舌头和他纠缠。 凤繁星喝了酒,呼吸又被他野蛮地掠夺,她渐渐无力挣扎,被他狠狠一掷在贵妃椅上,头晕目眩中,感到身上一重,顾城军已俯身压了下来。 这一次,他的脸凑来时,她很快地一转首,避开了他的唇舌,这种舌尖上的交流,让她很排斥,“顾城军,你发疯,也不看看地方!” “王妃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顾城军想起那少年,阴侧侧而笑,“是,本王离疯不远了——”说完,双手各自抓了凤繁星的衣襟,左右反方向一扯,只听一声“嗤”的响动,那黑色的裙子就从胸口处直裂到下腹…。 凤繁星又惧又羞恨,脑里充血,羞恨填满整个腹腔,却丝毫没有办法,更没有一丝力量去抵抗,只能听见身上的衣裳如脆弱不堪的纸一样,在他的掌中撕裂成一片片,又如片片蝴蝶从他的掌心中飞走。 当他的手扯向她身下的亵裤时,她倒吸一口冷气,一阵阵的冰意从四肢百骸灌注到心脏——他竟敢在兰桂坊内与她欢好,他把她当成了什么人? 顾城军一时也被那年轻饱满的身体镇住,那如水玉般的凝脂令他的眼眸一暗,咽喉处明显地上下滚动,**瞬间布满他赤血的眼眸。 但这种吸引却更令他为自已憋屈,他明明一肚子气来的,怎么到了跟前,什么都忘了,如此急色地要跟她欢好?他一路的奔驰,披星戴月地赶回燕京,一路在计划着,把所有的真相告诉她后,然后冷落她,最后让她到自已跟前认错,他才原谅她! 他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更不敢让影卫知道自已私自提前回燕京,私下招集了一部份禁卫军亲信,摆着夸张的排场来兰桂坊找她,这要是让景王顾城风知道,只怕又要落得一场训。 更令他难以置信的是,她刚给他摆了人生第一道难堪,她竟公然将一个小倌抱在怀里亲热,他至死恐怕也忘不了,方才那少年的手正抚上她的胸口。 而他,明明亲眼所见,竟还是为她情动。 他喘着粗气,俯身狠狠地咬上她的唇,手心处滑腻般的吸附将他的**推向了有生以来难以置信的高涨。 他知道她不喜欢他亲吻她的唇,她虽然不说,但他知道,她嫌他脏,他早就觉得憋屈了。 他由着她去挣扎,甚至想让她发出被占有时的婉转呻吟,甚至想让包厢外的那少年听一听,凤繁星和他在干什么! 自从兰桂坊之事后,她不许他近他一丈之内,现在,他用这种方式宣告他的领土权,只要他想要,她只能是他的,无论在哪里,无论怎样的方式,这一刻,他要让他们都记住,更让她——刻骨铭心! 她衣裙都是被他大力撕开的,凤繁星推了两下就不想使劲的挣扎,反而助了他兴,其实她一向知道顾城军喜欢这调调,可今天她一是没力气,二是她就是不想配合他,这样的欲拒还迎绝对符合他的胃口。 她偏不,她反而摆着一副挺尸样,任君采撷,她不想激起他的任何欲火。 可今日的顾城军极反常,象是嗑了春药一般,眼睛红的象要喷出火来,手下的力道也稍微有点控制不住…… 顾城军是皇子,自然在成年时,习过皇子的成年之礼。建府后,在凤繁星入门之前,他自然也有几个侍妾服侍。可对女子的那一处,从不肯狎玩,他觉得有些脏。 可第一次看到凤繁星时,方发觉,原来真正的美人,是美到身上无一不养眼。当夜洞房时,他便忍不住亲了下去,至后来,一发不可收拾,每一次都要将她的身子吻出水润…… 两个多时辰后,两人一身是汗地搂在一起,凤繁星周身象散了骨似的瘫在顾城军的身上,脸色艳若桃花,眉间染着一夜**后的疲倦,这一刻,她感到连动一根指头都觉得累,她阖着眼,一动不动地慢慢等力气恢复过来……然后,咬死他! 顾城军也倦得厉害,一天一夜的驰骋,马都累死一只,而一回来,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又生生折腾了两个时辰,纵是仗着年轻体力好,这时候也觉得自已累得连动都不想动一下。 偶尔转首轻吻一下怀中的人,看着她粉红的身体已布满自已留下的痕迹,顾城军心花怒放地咧开了嘴。 这是他最爱她的地方,每次他和她就是再不开心,在床第之间,一旦她放弃挣扎,就会成为天底下最妖媚的女子,风情娇媚得欲滴出水来。 大婚两年多,他也很了解她,这会别看她乖得象小猫,先前他纵情恣意,一半仗着色胆,一半是吃定了饮了酒无力反抗。顾城军知道,一旦酒气散了,她全身力气回来了,她肯定不会轻易饶了他。 所以,方才他才拼了命把她往死里折腾,让她睡到天亮也醒不过来。 顾城军自然不知道,顾城风发出信号时,他尚未赶回燕京城,自然错过了。 而他一路刻意避开景王影卫,自然也无人知道他提前回燕京。 等他这会窝在兰桂坊里春风一度,包厢外的戏台之上常念已整妆上台,鼓声阵阵,常念一转婉转的唱腔,抑扬顿挫地唱起花木兰从军,从而他既看不到外面景王的影卫发出的信号,在夜空中频频发出极耀的光芒,更听不到信号微弱的烟花一爆声。 至半夜时,外面戏鼓之声渐渐安静了下来,似乎曲终人散,耳根终于清静了下来,顾城军抱着凤繁星翻了一个身,让她侧卧在自已的臂膀上,拉了朝服盖住两个人**的身体,一脸餍足沉沉睡去。 夜半,兰桂坊客散了大半,留在此宿夜的恩客自已亦抱着怀中的娇娘沉沉睡去,谁知,黑夜中,突然发出一声极为凌厉的男子惨叫声,“啊——”直把整个兰桂坊震醒。 一个个提着裤子推开窗想看看什么事,只要不是走水或是官兵来捉人,自当无人理会,个个低咒几句后,又各自爬上自已的温柔乡。 顾城军曲着身子,两手捂着跨下,坐在地上嘶嘶地吸着气,那脸色一下就苍白如鬼,豆大的汗从额间分泌而下,他满眼不置信地瞪视着凤繁星,赤红阴鹜的眼里装着的是杀戮气息,他知道她定不会轻饶他,可没料到这女子心之狠,世间罕见! 趁他睡得沉时,竟是一脚踹在他的要害上,他疼得从梦中惊醒,尚来不及知道发生何事,便被她再来一脚踹下了床,也怪他运气不好,跌落的那一瞬间,他那处正巧狠狠撞在贵妃椅边缘之上。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暴疼,疼得甚至没有任何办法去缓解,那一瞬,他感到自已从此作为一个男人就要废了,脸上死灰一片,愤怒之声撕吼而出,“凤繁星,老子就是成太监,你也得给老子守活寡!” 凤繁星被顾城军这一叫,也被吓得小脸惨白。 她是给热醒的,可能是流了一夜的汗,倒是把酒气全散了,虽说昨晚的一切她不可能全不记得,但看到自已一身的紫痕,气就不打一处来。 自从兰桂坊后,她对他已不抱任何的念想,她拒绝他的靠近,但昨夜那情形既然避不开,她就不再挣扎,在男女欢好上,她从不认为,这于女人是一种委屈。除了第一次有些疼痛,她承认自已很喜欢这一种欲仙欲死的感官享受。 即是此,矫什么情呢,顾城军在这一方面经验老道,甚至不惜放下男性的自尊,全心服侍着她,她则全当是雨露恩泽! 可她不愿在性后与他缠绵,那是一种情感交流,若非是今日太累,她绝不允许自已睡在他的臂弯之下。 她从他怀里偷偷地钻出来,看到地上一片狼狈,全是自已被撕毁的衣裙和分成两片肚兜,便穿了他的亵衣和朝服,原本想就这样偷偷地离开,可当看到他那雄伟之处,经过一夜后,这会还在那立着,睡梦中嘴角挑着一抹色迷迷的微笑。 她冷笑一声,寻思着,这不知他又是梦到什么香艳之事,柳眉微微一挑,媚眼弯成月牙,抬起小脚,便朝着他那得踹了下去。 其实,她方才也没敢多用力,她就算是再不知轻重,也断不敢拿男子的命根开玩笑,可瞧他疼成这样分明不是作戏,可既已成事实,她也不愿解释什么,见他如此恶狠狠的瞪视自已,非但不示弱,反而眉目变得越发娇媚,“顾城军,别说你成了太监,就算你好好的,我凤繁星要给你戴绿帽你如何管束,你有时间还是看着你那些莺莺燕燕。别,这眼神,本王妃可禁不起,难不成,你想弄个贞节套给本王妃套上?我告诉你,休想!” 顾城军喘着粗气,缓了好一阵子,才以极怪的姿势站起身,他看着披着他的朝服的凤繁星,高高站在贵妃椅上,一脸漠不关心的模样,似乎根本没想着来撑扶自已一把,突然觉得心下一悲,“本王怎么会娶了你这样的悍妃!” “你上辈子烧香烧歪了,把你家祖宗的鼻子烫到了!”凤繁星坐了下来,她的亵裤亦被顾城军撕烂了,便拿了顾城军的亵裤套上,因为腰身太松了,就自行打了个结,又将下摆长的地方塞进绣鞋中。 “你干什么?”顾城军心里感到不妙,这样的场景,竟让他心生一种,她是来嫖的,嫖完后,套了裤子扔下赤身**的情人——走人! 凤繁星抬首,一脸好笑的表情,“离开这呀,你喜欢,就在这慢慢呆着,我回王府,洗个澡,然后睡一觉!” 他呼吸骤紧,这凤繁星当真有把活人气死的本事,“你穿成这样出去?”那紫色的朝服的领子于她太宽,露出了大半个肩,那里全是一夜**后的吻痕,这要是走出去,只要撞上一个人,他顾城军从此就不用做人了。 凤繁星疑惑地低头看了自已一眼,便走到铜镜前,侧着首对镜中人自恋地笑,“挺好看的,想不到本王妃穿起朝服还挺风情万种!这要是出去让兰桂坊的那些嫖客见了,准是一路听到‘砰砰砰’的声音,全是碎了一地的心。”她咯咯咯地脆笑,双手特意将宽大的朝服一拉往后收紧,露出饱满的胸部和纤细的腰身。 顾城军气血一滞,此时象一具噬血的恶魔般全身散发出杀气,“凤繁星,你要是今日敢穿成这样出这个门,本王——” “吃了我呢?还是休了我?”凤繁星转首风情万种地睨了他一眼,转回着,依旧在铜镜前卖弄风情,口气里带了些懒散,“反正我凤繁星和兰桂坊签了契约,每个月都有银子分,没了这破王妃的头衔,照样能吃香的喝辣的。” “凤繁星,你当皇家媳妇这么好当的?”顾城军冷冷一笑,没有心思与她周璇,两手依然捂着跨下,半躬着身,一步一步地瘸着走到厢房的门口,堵住她的去路,他目光凶狠,哑着声音,一字一字从喉咙迸出来,“入了皇家的典册,你不要脸面,本王还是要脸面!” “哦……那就不走喽!”凤繁星见包厢门口被他堵住,也出不去,索性又坐了下来,半歪着脑袋看着一脸噬怒的顾城军,打量了许久,毫不所惧地嗤笑,“姓顾的,你不会是想光着身子当门神吧,好歹我离开,还能给你找一套袍子给你遮丑。这时辰人少,要是人多了,指不定哪个喝多的酒的闯了进来,到时候,哈哈哈哈——”凤繁星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又可恶地指了指他的跨下,“本王妃善意提醒,要是伤了根本,王爷还是趁早找太医治一治,这可拖延不得。” “不必,自是有人为本王打点!”顾城军刚给她气得一时忘了疼,这会被她的提醒,瞬时觉得身下一阵一阵地抽着,又触及她眸中丝毫不隐藏的疏离和漠不关心,唇角间,淡淡地化开一丝苦笑,“星儿,没人能狠得过你!本王真怀疑,你胸口里跳的是石头!” 凤繁星闻言侧首睨着他,唇角裂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神情似嘲似讽,“王爷您不是口口声声说星儿是玉人儿么?这玉人儿呀,自然是玉做的,玉就是石头呀!”说完,便往贵妃椅上舒服地一躺,阖了眸不再开口。 没过多久,他的贴身侍卫很快就送来一个包袱,他打开一看,先拿出凤繁星,扔给了她。 凤繁星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在他面前换了裙子,只是她对衣裙的款式似乎有些不满意,照铜镜时,不阴不阳地损了句,“没眼光!” “你一个堂堂二品王妃,成日穿得坦胸露乳,那就是有眼光了?”顾城军见凤繁星硬生生把领子往下拉,又将腰带往上提,束着胸口,又把那一处高耸衬了出来,白花花的极晃眼,便想起了那小年的手,眼眶瞬时又弥上血色,“你这是要勾引谁呢?” 凤繁星这回连转个身也懒得,透过铜镜看着顾城军,闲闲一句,“撞谁就勾引谁,本王妃有资本!你少管我,我乐意!”她轻浮地笑容,不拘的言语,简直令顾城军发狂! “凤繁星,本王就不信,治不了你!”顾城军唇上近乎咬牙切齿的抹过一丝冷笑,眸光冗暗,几步上前,突然横抱起她。 “喂,顾城军,你疯了?”凤繁星双腿一蹬,无耐对着空气使不上力量,只好拼命地捶打着顾城军的胸口,可她的力道,于顾城军而言,不亦于是搔痒。 顾城军一脚就踹开了门,几个阔步就出了戏园子,也不顾晨起打扫婆子异样的眼光,腾声纵起,惊得兰桂坊中的人四下惊叫连连。 幸好,这里离他昊王府的寝园也不远,几个纵身,直接飞跃过屋檐后,便落了下来。 这时候凤繁星倒老实了,她死死闭住眼,紧紧搂住顾城军的脖子,不敢吭一声,因为……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恐高。 所以,年幼时,偷偷离家,她只会选择爬狗洞,实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爬墙。 “去,马上把敛芳苑里的姑娘全叫过来!”顾城军声音含着震怒,横指着一个发呆的丫环,“还有你,去叫几个稳婆!” 凤繁星这会身子依然感到飘飘然的,也没听顾城军嘶吼着什么,她紧紧搂着顾城军的脖子,身子亦紧紧贴着他,闭着眼等着那股头晕目眩的劲先过去。 突然,她感到环在她腰上的手一松,她倏地全身变得紧张,甚至来不及思索,便祈求出声,“别松手!我怕高。” 顾城军低首一瞧,见怀中的人苍白着小脸,紧紧闭着双眼,紧紧咬着牙,额间和唇瓣四周浮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汗,胸口起伏得厉害,那环在他肩上的手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显然,她的神经正处于崩溃的边缘。 顾城军蓦然明白,难怪她这一路这么安静,连一声反抗,也没有。 原来,她的王妃恐高,当真是天上下红雨呀,大婚后,他真当她是金刚不坏之躯了,原来,也有弱点! 笑,从唇际一点一点的上挑,直达眼际,怒气一扫而空,声音里透着绵绵地宠溺,“王妃,你快睁开眼睛,这会本王正抱着你站在我们寝房的屋檐之上,一会太阳出来,正合适看日初!” 昊王府主楼?屋檐上?那就是三层了?凤繁星那是一个魂飞魄散,那双眼睛闭得更紧,声音里透出凶狠的脆弱,“我不看,你最好把我弄下去,否则——” 顾城军咽下喉中几乎冲出来的笑声,故意松了松手,带着痞痞地反问,“遵命,本王马上就放了你,是不是?” 凤繁星凄厉地尖叫一声,双手更加用力抱紧顾城军,并将脑袋狠狠扎向顾城军的脖子,尽量用冷静的口吻商量,“不,不是的,不是在这里放,先下去,先下去再说!顾城军,我想沐浴,身子臭哄哄的,你难道不嫌弃?” “不……嫌!王妃你天生丽质,流的汗也是香汗,本王喜欢的紧!”顾城军嘻皮笑脸地低下头,凑近凤繁星的耳边,伸出舌轻轻舔了一下后,痞痞地笑道,“好甜,这美人香,美人香,原来果真如此!” “顾城军,我只问你一句,你要不要放我下去!”凤繁星恨得几乎想一把撕开这男人的嘴,可她一想到此是高高在三层的屋顶,身子就一阵阵的虚软。 顾城军冷哼一声,心想,怕成这样,也不肯撒个娇,还敢摆出这副发狠的小模样,他偏不从她的意,便悠悠然地回了一句,“不放,除非你陪本王看日初!” “你陪你祖宗去看日初吧!”凤繁星突然发了疯似地就咬向顾城军,因为两人贴得极近,凤繁星的双臂又紧紧缠在顾城军的脖子上,顾城军就算反应级快,可他又不能把她直接扔在地上,只能极力的往后仰,可还是被她咬个正着。 “啊——”顾城军倒吸了一口冷气。凤繁星这哪里是咬,简直是小兽在吃人肉,咬住后,就紧紧不放。 “凤繁星,你谋杀亲夫!”顾城军心头一阵邪火又窜了上来,至于么,不过是开个玩笑,也要下这狠手,都说打是疼,骂是爱,这要是女人能动不动就下这死手,心里头会有什么爱? 一思及此,心头诡异一跳,是呀,如果爱他,焉会在一夜**之后,一脚将他踹下贵妃椅,还差点伤了他的根本。 顾城军的眸光变得复杂,沉呤许久后缓缓道,“繁星,如果我真的不放呢?” 凤繁星此时心智大乱,哪里意会得出顾城军此时话意中透出不寻常的语气,她急怒攻心,话中带着斩钉截铁,“我告诉你,你要真不放我下去,我就是谋杀你了!”可没想到,她一说话,自然就松了口。 顾城军突然就笑了,方才这一幕所有的积蓄起的柔情悉数放空,他将她放下,退开一丈,心口疼得发紧,他怔怔地手抚了一下伤处,移开一看,掌心里全是鲜血,可他并不觉此时疼的是脖子,这伤于他,实在是小伤。 凤繁星感到身子一沉,象是一种下坠的感觉,惊得想大声叫时,突然觉得脚上一实,好象落了地,但她以为是站在三层的屋檐之上,吓得忙蹲下了身子,双臂环身,眼睛紧紧闭着,大气都不敢出。 顾城军没有提醒她,反而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看着凤繁星那滑稽的动作,心里头却笑不起来。 很快,后园里的王府妾侍断断续续地来了。 大家见到顾城军和凤繁星皆在,脸色一凌,虽然看到凤繁星毫无体统地蹲在地上,但没人敢质疑凤繁星的威信。 几个机灵些的马上站到凤繁星的身后,表明她们是王妃的阵营,其中一个见凤繁星诡异的蹲着,心中有些不安地上前,福身道,“王妃娘娘,奴婢给您请安了!” 凤繁星先是一愣,马上就反应到她这是上了顾城军的当了。 她睁开眼,缓缓站起身,定了定神,脸上的惊惧神情如潮褪却,她眉眼淡淡地环视了一下四周,一群打扮得体妆容亦端庄的的女子,已安安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见凤繁星眼尾扫来,齐身请安后,乖巧地排好队站好。 而另外几个,衣裳鲜丽多了,她们亦朝着她行了礼,却很快地走到顾城风的身后,暗中推搡着,就想往顾城军的身边挤去。 这几个全是刚进昊王府不久,自然仗自已是新宠不肯伏低作小,虽然个个明面上也不敢顶撞她,但私下里几次对她表现出不服。 尤其是刚进园子的一个绛衣少女,名字凤繁星倒一时记不起来,只知道她是礼部侍郎的一个外甥女,若按家世,显然比凤繁星高出几分。 她今日梳了一个双环望仙髻,这种发髻双环如月宫嫦娥,甚为瑰丽高尚。发髻上插一支十树簪钗所成的赤金缀玉金步摇,辉映着她秋水含烟眸,整个人看起来美艳如临波仙子。不过这样的妆容岂是一个小妾能配得上,分明,这女子将自已当成了昊王府未来的侧妃。 凤繁星这一阵子先是因为韩昭卿,担心她伤心,成日往晋安国公府里跑,而这一阵子正为顾宝嵌的事忙着,自然分身无暇,便先晾着她们,由着她们折腾。 而这个女子尚未吃过凤繁星的亏,自然不知道厉害。而后园子里的女人,哪个是善茬,只要事不关已,恨不得天天有热闹瞧,哪会有善心会提醒她别逾越了本份。 若是平常,她肯定会打压她们,可今日她实在没心情,先不说全身汗粘腻得要命,就算这身子也乏得懒得动一动。 “王爷,臣妾身体不适,就不打扰王爷雅兴,这就先告退了!”脸上浮起一层淡淡厌倦之色,凤繁星盈盈一福身,便欲告退,身后的十几个侍妾忙提裙准备跟去。 “慢着,今日本王有些事情要宣布!”顾城军静坐不动,紫色朝服罗纱蔽罩倾散开来,盛着清冷色泽的眸光缓缓从凤繁星的脸上移开,神情是愈发地冷漠,“传稳婆!” 外头马上有人应了声,“是!” 众佳丽不解,纷纷转首看向大门,只见丫环领着五个年纪在四十左右的婆子走了进来。 四个婆子跪下后,分别给昊王爷和星王妃请安。站起身后,便半躬着身候命。 凤繁星不知道顾城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在另一侧坐下,神情带着微微的不耐。 顾城军嘴角挂着罕见的凉薄,“在本王与王妃大婚之前就抬进来的,站到左边,其它的站到右边!” 众人面面相觑,心头簇生不安,但脚下不敢丝毫的犹豫,马上各自站了两边。 凤繁星冷眼见左边站在自已身后只有七个,右边站在顾城军的阵容极为庞大,略一目视,足足有五六十个之多。 顾城军睥睨了身后众侍妾一眼,突然冷冷地看向凤繁星,“星儿,你这些年闹腾着不外乎是本王在外头的声名!你觉得本王负了当初娶你过门的誓言。虽然当初你只是再三声名不纳红楼艺妓,其它的你也没明说,但你心里想什么,本王还是能猜出十分。这些年,你是当真失望了吧!” “闹腾?”凤繁星低低笑开,眸光却如水,不带一丝微澜地回视着顾城军,“王爷言重!”想不到在顾城军的眼中,她一切的随心所欲是一种闹腾的表现,他当真是高看了他自已。 可她连解释一句也不想,在兰桂坊之后,她早已经觉得这种交流就是女人对男人妥协的一种态度。 她是不会拒绝两人之间的鱼水之欢,可他若想触及她内心世界,那就免谈! 顾城军听出她话里的敷衍,也不为意,侧首扫了身后一群女子,淡淡道,“今日,本王就给你一句话,自你进了门后,这些女子全是给本王的声名打个掩护而已,本王连碰都不曾碰过她们,你要是不信,稳婆就在此,你可以一个一个验!” 突然被王府迎进门当小妾,这简直是天大的福份,父母因她在亲戚面前长了脸,嫡姐更是为此妒毒了心,恨不得她被遗弃。 她自然想过凭着年轻要争一回宠,虽进了王府后,一直没机会和昊王圆房,但想着天长地久,既然进了这个府门,总有机会。 而凤繁星确实美貌,她虽然并无多大的自信取而代之,却从不曾想过哪一天会被谴送回家。 “小姑娘,这是王爷的命令,本王妃只是奉令行事,你要求,也要求个发号施令的,别跪错了人!” “王爷,你不记得沫儿了么?您说沫儿眼睛长得好,瞧上去特干净……” “我那是酒后的话,你也信,别哭了,领了银子走人吧。这家当都差不多送给了兰桂坊,本王养不起你们!再不走,以后连谴散费也没有!” “王爷,奴婢愿为丫环!”可话未说话,顾城军已不耐地摆了摆手,瞬时,惊痛,绝望,眸中只余哀凉如水,犹自做最后的抗争,“王爷,您也知道奴婢是无去处的,求王爷不要让奴婢走!” 求恳无果,转而向凤繁星,神情近于崩溃,语速飞快,“娘娘,娘娘,求娘娘饶了贱婢,是贱婢有眼无眼,得罪了娘娘,求娘娘开恩,给贱婢一条活路。” 凤繁星敏捷地侧开,流红色的的裙裾微扬,眸中带着浓深的讽笑,谈笑却不急不缓,“什么活路?你性命无忧,依然可以做你的卖粮铺的庶出小姐。将来还能寻门亲事,难不成要在这守活寡?” 顾城风导演的这一场闹剧,她偏偏成了戏中的反角。 而主谋却高坐一旁,以施恩的态度,让她来举起屠刀,砍向这一群弱势女子。 凤繁星脸色平静,以清淡口吻接着说,“沫儿小姐,本王妃帮不了你。”她缓缓坐下,这才想起,这女子叫李沫儿,刚进门那一阵,以为从此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她是什么人,纵然没时间与她计较,但怎么会不知道她在园子里处处编排自已的不是。其实根本不用她费劲,她的身后一堆的后院女子绞尽脑子地给她搜集信息,讨好她。 自然,那李沫儿的话一字一句都传到她的耳里,甚至包括李沫儿真正的身份。 “王妃娘娘,奴婢也不能……”站在顾城军另一侧的女子突然跪了下来,她只觉手心全麻,若不是死死握成拳,只怕此时,只怕无法掩盖住衣袖下的颤抖,“奴婢要是回去,准是被父亲嫁给五十的岁的老员外当妾氏,奴婢要的不多,只要王府能赏口饭吃,奴婢就满足了!” “求我什么,求我留下你们,然后,或是帮你们上了顾城军的枕榻,或是笑看你们守一生的活寡?这些,与本王妃何干?你们费尽心思攀上昊王府,刚进府里时,哪个安份了?若是我凤繁星骨头稍软一些,凭我一个川西县丞小姐的身份,早就被你们生吞活剥咽下去,连渣都不剩。”凤繁星说完突然站起身,纵声狂笑,那笑声异常狷狂,原本哀鸿一片的大堂瞬时静了下来,个个不解地看着凤繁星,难道王爷许了王妃如此天大的恩赐,王妃高兴得疯了? 凤繁星直视着他,在她的瞳眸深处泛滥着满满的鄙夷,“顾城军,我不知道你这样做是什么理由。或者,你认为这是你们男人的世界,甚至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我好。可我想说,但这是你造的孽,别算计在我身上,你要留就留,要撵也是你撵,我今儿也撂一句话,这王妃,我还真不想当了!” 她连冷笑都不屑了!这些年她独自守着孤寂,夜夜空榻。从两人大婚后,她最常听到的就是昊王为他的新宠一掷千金,或是昊王又携带新宠游京燕湖,画舫之上夜夜笙歌。 而她却独自在后院之中,不得不面对一群张牙舞爪女子,她也不过是十几岁年纪,不是天生懂得算计。 每日活在后院的阴谋算计之中,从开始的提心吊胆,演变成把后宅恶斗当做一场游戏,最后彻底将这一群粉衣小妾收伏,经历了多少次了暗算,是她自已凭着能耐一步一步打压住这些女子的野心,虽完胜,可这游戏过程却让她感到恶心! 她的心也是在这样的岁月中一点一点的凉透! 可现在,他却告诉她,他有苦衷,他从不曾负过当年他给过她的承诺。 他连摆的姿态都是如此高高在上,施恩般的口吻,笃定般的眼神,好象在等着她热泪盈眶投入他的怀中! 凭什么呢?凭什么她要来承受这些?他以为,他把真相道出,让她知道大婚后他守了清规,她就要感恩戴德么? “站住!”顾城军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凤繁星脚步毫不迟疑地往外走时,他觉得自已颜面尽失,他给了她如此大的恩泽,她竟是弃如旧履,这一次,不同于以往他扮演的惧内的角色,这一次是他与她之间真正的较量,他赢了,从此佳人在温柔环膝,若是输,那他从此以后,当真是坐实了惧内的交椅。 所以,他依然强迫自已坐定,冷冷地警告,“星儿,你想清楚了,过了今天,你与本王之间不会再横隔着任何人,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你又何必惺惺作态?” 凤繁星蓦然回首,这一次,那眸光深处不是以往的厌憎,甚至没有鄙夷,而是一种决裂,“顾城军,今日我凤繁星就去求皇上的旨意,若是求不得你我的和离书,我凤繁星就卖身青楼,我就是给千人压,万人睡!我就不信,今日我拿不回这合离书!” ------题外话------ 求月票~昨日的福利已放在群里,还没放群的正版亲们请进QQ群:231869218。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7 顾城风醉饮雀台 顾城军一下就懵了,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结局,他不惜违抗顾城风的命令提前回到燕京,只是想把一切事实真相告诉她。 兰桂坊那日后,他常常做一个梦,梦中,她身着一身新娘的喜服,双手交叉于腹下,端端正正的站在昊王府的大殿之中,四周全挂满了红色的喜绸。 梦中,她朝他伸出手,嘴角略微上挑,一双媚眼风情万种地看着她,她脸上的轮廓稍带些婴儿肥,俏生生地朝着他笑,那是他记忆中两年前的模样。 他亦带着微笑伸出手,想牵住她时,突然,四周的镜象如梦幻扭曲,很快地变成了金壁辉煌的兰桂坊大厅。 她身着二品王妃的朝服,身后是一群粉衣小妾,她依然端庄地笑着,可那媚眼深处,是那样的冰冷、嫌恶、厌弃! 他瞬时就从梦中惊醒,心头阵阵空泛寒凉,通宵达旦再也难以入眠。 从那开始,他开始担心,甚至害怕,横梗在两人之间的误会终有一天会把一切磨光,耗尽! 而现在,她说,这后院女儿的命运沦落至此,这一切是他造的孽,他承认,但他也有委屈。 他私掌燕北大军的重权,顾城亦早有所觉,屡屡试探,而他不得不做足了戏,因为这些女人全是有心人授意接近于他。 他带她们游遍燕京,送她们金银首饰,绫罗绸缎,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其实这已是足够蒙蔽所有人,可他的王妃却因为太过好强,不愿在人前人后示弱,派了府里的管事,将这些女子抬进了王府之中。 而他,能说不行么? 两年时间,府里多出五十多位的女子,看她日日周旋在这些女人之间,他亦心疼! 他几百次决定把真相告诉她,可那时候的形式不允许他行差蹈错半步,否则,他尚有能力自保,而她呢?她会成为他生命中的第二个祭品,他——早已输不起! 所以,他极力纵容她,由着她大胆出卫,由着燕京城传遍他惧内的笑话。 可他受不了,她神情渐渐的冷漠和眼底盖不住的疏离。 今日,他以为自已终可以扳回一局,此从佳人在怀,夫妻同心! 可没想到,她的反应竟大出他所预料。 他知道凤繁星的性子可当真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眼看她就要跨出大堂,一个念头迸射而出:他再不拦,她就会彻底从他的生命里退出—— 一时之间,脑子一片完白,竟什么也顾不得,倏地一个掠影就挡在了凤繁星的面前拦腰抱住,他的心口晦涩酸痛,他的手紧紧将她按进怀中,身体竟开始控不住地持续轻颤,他也恨的,恨她总是可以如此轻易放弃他,甚至不惜污辱了自已。 大堂中微微响起呼吸的急喘声。 “星儿,我这是跟你闹着玩,你可千万别当真!” “闹着玩?”她迈不开脚步,也不反抗,经年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全线崩盘,她狠狠转首看着他,眼睛很冷,象碎冰,声音更冷,“顾城军,你给我放开,我凤繁星心眼比针尖还小,无法忍下任何一种欺骗,包括所谓的善意!” “我哪敢——”顾城军显然消化不了眼前的事实,马上换上平日在她面前伏低做小的惧内状,带着微微的央求语气,“星儿,你别气,气坏了,可不漂亮了!” 这时候,什么颜面?什么夫纲?屁都不值一个。 可她,却气得发抖,抬首,唇瓣轻轻颤着,“顾城军,你很好,你很好,还来这一套,还有心情玩笑!”袖襟下,渐攥成拳,她努力平复胸口之内,欲将翻覆一恨感压制下去。 他开玩笑?他都想当着所有的人给她跪下了,还开什么玩笑?他胸口一阵气闷,压抑地轻轻咳嗽一声,“星儿,我没有,你冤枉我!我哪敢开你玩笑!” “没有么?顾城军,你今天是不是打算好了,把真相道出后,把谴散她们当成赏给我的恩赐,然后,让我对你感恩戴德!从此对你死心踏地?”凤繁星说到此,低低笑了一声,突然就掉了泪,除了上次半夜听闻他去兰桂坊眠花宿柳后,她已经没哭过,可今日,却控不住了,“就象当年你开口让我嫁给你时,因为你瞧准了,我凤繁星无依无靠,需要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所以,你以上位者的姿态来娶我。而这些年,我在这后院之中过得如何,你当也是一清二楚,可你……护过我么?”初入昊王府时那些最难堪的记忆,这一瞬象囚在魔盒里般全被释放出来,原来,有些事、有些伤、不是你想忘就能忘得了! 他全身的神经刹那断裂开,饶是隐隐猜测有这一天,但他的心还是被她的质问之辞,震碎。 他一直笃信以她的智慧足以应付这些女子,而她,确实也没有让他失望。 这两年,他能把所有的心思腾出来,为景王顾城风效力,凤繁星功不可没。 他怔怔地站着住,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知道你错在哪么?”她泪掉得更欢,笑却带着几分疯狂,用全身的力气挤出心中所有的怨和恚,“你错在你太自信!你错!你错在你以为,我无家可归,无父无母,除了依靠王爷您外,我凤繁星迈不出王府半步!你错!你错在以为,我凤繁星的一颗心当真是石头做的,摔了,不会疼,不会碎!你错,错在你自以为你没有负我,就可以把一切还原,可你漏算了时间,漏算了人心,漏算了天下没有永不变质的爱——” “星儿,我错了,你要怎么罚我都依你!从今日起,我顾城军再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若有违此誓言,天打雷劈……”顾城军捏紧她的腰间的衣裙,神情带了一丝隐隐的狂乱,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如此茫然无助的脆弱,更是第一次在人前哭泣,她眼神哀恸中带着决裂让他的心血在那一刹那凝成浆! 一群粉衣小妾全都傻了,尽管燕京城所有的人都在笑昊王爷惧内,可她们多少都有些质疑。因为昊王极少回王府,更别提去王妃寝房宿夜,更何况,新的宠妾一个接一个地往府里带,这都让她们觉得流言不可信。 可现在,见昊王当众差点给星王妃发下如此的毒誓,这……足以颠覆她们所有的认知。 “罚你?”凤繁星突然抹了一把泪,神情一变,怒笑出声,“行呀,顾城军,又来这一套了,那本王妃就不客气了!”话刚说完,突然劈手夺过一个奴婢手上的红木茶盘,照着顾城军有脸就摔过去,“你有本事就别躲,看我敢不敢打死你!” 突生的剧变,让大堂中的粉衣小妾惊呆了,这这这,这简直是谋杀—— 顾城军不避不闪,甚至连手臂都不挡凤繁星狠狠朝他脑袋砸过来茶盘,唯有眸色带了凌迟之杀伐狠狠扎向一群的粉衣小妾,“还不滚!” 一群小妾瞬时惊惶失措,个个提着裙裾争先恐后地涌向大堂门口,一下全散开。 若说以前,凤繁星也不是没打过他,但多数是虚张声势,可这一回,是使了全力,但她见他没有丝毫避开的意思,终究不敢直接砸在面门之上,手腕稍转了个弯,砸在顾城军的肩头之上,可那股心头怒愤一时之间消散不去,便一下接一下没有丝毫手轮地砸着。 而他眸光如水,象彼时在川西水患时,带着深情静静地瞧着她,这样的顾城军离她的记忆已太遥远,乍然重见,她的心跳猛然加速,伴随着极致的悲怆几乎从胸腔中破血而出。紧紧攥住茶盘的手不可抑制地开始颤抖起来。 顾城军觉察到凤繁星神情更加不对劲,似乎连站也站不稳,正欲上前抱。凤繁星却猛地后退,“站住,你不要靠近我——”她尖叫起来,哀伤让她的眸再一次蒙上了一层的雾气,她迅速最大限度地弧度转过首,别开眼线,她不想再看到这样的顾城军,两年的孤寂岁月中,每一个午夜梦回,她就掬起一把土,一点一点地在自已心口盖一座坟墓,将他活埋。 如今,这个坟墓已占据了她整颗心! “星儿,你不要这样,你别把我推开,我顾城军怎样都不会放开你,你想要合离书,不用去找皇上,我顾城军现在就告诉你结果,不可能!”鲜血从肩口的丝帛里慢慢盈透了出来,可他毫无所觉,这一刻,他亦无比彷惶,因为他发现自已竟然猜不透她的心思所在! 她说的对,他漏算了时间,漏算了人心。 “顾城军,你什么也别说,我不会听的,我知道你有本事,可我告诉你,既便你不让皇上赐合离书于我,我也会离开你,大不了,我去犯七出之条,这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街都是!”她心头渐渐冷静,她为自已方才的心慌感到可笑,她转过首,哀恸的神情诡异般地褪却,媚眼如丝,略微红红的瞳眸泛着水漾的润泽,“顾城军,你不会爱惨了我吧,什么委屈都肯受下?这青天白日的,我凤繁星可不敢造这个春秋大梦。” 顾城军赤红阴鹜的眼里瞬时灌满杀戮气息,“星儿,这样的话本王只当你最后一次说,容忍昨夜那少年更是本王的极限,星儿,你要气恼想怎么样发泄都行,但你要是敢——”邵景弘手下力气倏然大了,一双眸又暗又沉,多年的生杀伐断让他在面对真正的挑衅时,毫不犹豫地选择直接将了对方的军,他声音冷冽在她耳边,“本王知道你生母的落脚之处,如果你不想我动她,你最好把刚才的话全咽回去。” 他其实知道当年她执意来燕京的目的,她嫁给他的目的也并非纯粹。 虽然他们两人一开始就互相吸引,但两人之间的身份相差太大,能很快走在一处,不否认,他看中了她的聪明,而她需要在燕京立足。 “啪——”凤繁星感到脑子里所有的东西在一瞬间被抽光,她甚至连想都不想,狠狠地一掌煽了过去。 这些年,她没少对他动过手,但打脸……却是第一次! “你母亲在华亭路经营雨竹倌!”他生生挨下,不动,但语气加重,“只要本王要追究,就算是顾城亦是她背后的人,也无济于事,这可是先祖皇帝明令不可在苍月境内开男伶倌!” 时值今日,他也没料到二人会走到这一天,可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在两年的岁月中,他不知不觉地深陷下去,而她却渐渐抽身离开。 他笃信话令她周身冰冷,她不置一辞,嘴角若有若无地浮着她惯有的冷漠,她的眼中没有他。 她的冷漠和眸中的坚决更让顾城军感到愤怒,昨夜她与那少年缠绵的画画如一道道闪电般从他眼前连连劈过,他的眸眼结着寒冰,无情地添上了一句,“你最好把本王的话记在心里,这种事,本王决不姑息,就算伤不得你,你身边的人也要为你的错付出代价。” “呵呵!”一股血腥之气直冲咽喉,她轻轻一笑,生生地吞咽了下去,而后慢慢笑开,那一笑,骨子里的烈性让她周身泛出罂粟般的毒艳,“顾城军,这才是真正的你吧,所谓的惧内,这些年当真是委屈了你。不过,我倒想问问,你是何时知道我母亲的下落!更想问一声,昊王殿下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嫁给你的目的,所以,这些年,你觉得我所受的罪是活该?”她心里很冷,她隐隐知道答案,可她还是想问。 可她不想说,尽管去燕京寻找母亲是她从小到大的心愿,她想让她的母亲看看,没有母亲关怀的孩子,照样会长大。 可世间哪有一个女子愿意赔葬自已的一生,只为了一个抛弃自已的母亲? 她应了他,仅仅是因为她太想要一个家,要一份温暖。 “一开始就知道,你嫁给本王之前,本王调查了你的事!”所以,她的心事,他向来知道,但今日亲耳从她嘴里听到“目的”这两个字,还是觉得失望。 原来如此!两人当真是绝配!她知道,这一段情走到这终于是穷途末路,她笑,“好,你主宰了一切,但是我凤繁星的心,你这一生一辈子也别想触得着,既使我死,也要把心烂在身体里,也不会给你分毫。” 她转身离去,全不见他的脸色已变得灰白一片。 凤繁星回到了自已的寝房,顾城军知道这时候她需要冷静,而他也要时间好好把心静下来,想着下一步该何去何从。 他是当真想好好宠她,但她的性子太烈、太犟,他如果压不住她,他担心她迟早会惹出天大的祸事,尤其是这一次她背着他把顾宝嵌从恩泽寺弄出来。 所以,他决定先晾她一阵,便独自来到自已的寝居。沐浴后,他亦觉得周身疲备,便躺下休息,想不到这一睡,就到了第二日,他还是被外面的疾呼声给吵醒。 “殿下,不好了,出大事了——”寝房屋顶上方传来低低的唤声,声未断,人已至从屋檐之上纵身跳到他的床榻之前,刚落脚,未站定,一放眼,便定格在顾城军的脸上。 西索月倒吸了一口气,他一路提气狂奔,瞬时内力从丹田崩散,脚底一滑,惊呼了一声跪了下来。 顾城军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这西索月是禁军统领,几时见过他如此失态。 顾城军懒得开口,冷着脸看着西索月拿眼问他。 西索月马上垂下首,不敢看他,中口低语提醒,“殿下的脸……” 顾城军抬脚移步到铜镜前,纳闷地往壁上的铜镜一看,脸刷得绿了。 只见一个五爪印根根清晰无比地贴在自已脸上,昨日早晨凤繁星一巴掌照着脸盖过来,他当时被她的话气糊涂了,既没觉得疼,也没想着那巴掌会在自已脸上留印。难怪昨日进来侍候他就寝的丫环低着首连正眼也不敢瞧他一眼,显然全都瞧见了。 “西索月,你私闯王府,最好有急事!”顾城军只觉全身的热血瞬时逆流而上,最后汇集到大脑,几乎从眼眶里喷发出来,也顾不得用手挡脸,指着西索月厉声大喝,“说,什么急事!” 其实顾城军也明白,西索月能来找自已一定是出了大事,否则,西索月身份上摆的是顾城亦的亲信,怎么会来昊王府,只是一时间恼羞成怒,便逮了人乱撒气。 “王爷,挽月小筑……出事了!”西索月整了整嗓门,敛去脸上尴尬之上色,尽量摆出一脸公事的神情,双手一揖,飞快道,“前夜皇上和庆安公主联手狙杀景王殿下,幸得贺锦年相助,景王殿下逃过一劫!当下,皇上已派林卫民执兵符暗中出城,下官得的消息时,林卫民很可能是要前往燕西,调集燕西大军十万,准备围堵燕京城。”狙杀景王顾城风后,虽然顾城亦和庆安的人几乎全军覆没,但景王的影卫也损失惨重。 顾城风安全撤回挽月小筑后,现在所有的影卫皆调回挽月小筑保护顾城风的安全。而他得了这个消息,他自然不敢前往报信,因为挽月小筑外肯定有顾城亦的眼线。 幸好,从部下禁卫军那里得了消息,昊王竟然提前从燕北回到燕京,顾不得冲撞,他是直接翻墙而进直闯顾城军的寝房。 顾城军这一听,惊出一身冷汗来,他悄然回燕京,避过所的的影卫,想不到燕京城竟发生这么大的事,而他竟在兰桂坊厮混了一夜后,还和凤繁星闹上这一出。 西索月早在顾城亦登基前就是景王顾城风的人,这么多年,他潜伏在顾城亦身边,从来不传递任何一丝消息。 甚至包括庆安和顾城亦联手狙杀顾城风,西索月也不敢事前透露半分。 但这一次不同,一旦顾城亦的兵马调集到燕京城下,代表着五年前的宫变再一次开始,既使顾城风最后能扭转局面,但燕京城必定血流成河。 顾城军神色一厉,“林卫民?想不到顾城亦还留有这一手!那景王呢,景王殿下有什么命令!”顾城军马上意识到事情严重。 林卫民是林皇后的兄长,在林皇后归皈后,林氏一族迅速没落,林皇后的几个在军中述职的兄长同时交出掌管的权力,林卫民则奉旨谴送林皇后去五月山。 “下官不知,下官暂不敢近挽月小筑,恐怕那里有皇上的眼线盯着!” “做得好,你马上盯紧林卫民,本王即刻去挽月小筑把情况报告给景王殿下!”顾城军蹙着眉照了一下镜子,也顾不得被人瞧见了丢脸,换了身便袍便骑马离开昊王府。 顾城军一路风驰电掣地来到挽月小筑。 此时的挽月小筑的尸体已被清理干净,但地面上的血水还沿着石缝里的积水缓缓流淌着,顾城军没有下马,直接奔赴凰宫,一路所见,亭台楼榭破坏得厉害,花草树木更是无一幸免于难,甚至有一株百年的红杉被连根拨起。 顾城军眉峰越蹙越紧,到了长廊处下马,纵身跃起,连连翻过几个楼台,却在雀台附近被叶明飞拦下。 “殿下,您来得正好,快劝劝景王殿下,景王殿下心情不好,他……” “林卫民去燕西调兵谴将!”顾城军直接打断叶明飞,神情紧崩,“本王的燕北大军要是调谴,就算是先锋骑军,最快也要后日才能到达。” “昊王殿下请放心,殿下已收到消息了,已做了应对!”叶明飞满脸倦色,梧晴雪服了西海龙珠后,在云泪的调理下,刚刚救回一条命,这顾城风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地宫出来后,就提了一坛酒,跃上雀台,舞了两夜一天的剑,那剑气所到之处,连天空的飞鸟都死了一大片,他们更无人能近身半步。 可更令他们担心的是,顾城风竟然一边饮酒一边舞剑,时间如此之长,只怕连普通人都受不起。何况,顾城风在多年前曾受过重创,被送治桃园谷后救治了半年方能离开桃园谷,他的身体经不起大悲大创,而这一次被顾城亦狙杀,又受了伤未曾医治,再这样自残下去,众人极担心顾城风会旧患发作。 “哦?什么安排?”顾城军不解,眉锋高挑,“林卫民这根难啃的骨头难道也肯听殿下的号令?”顾城军心情压抑,又见叶明飞眼光时不时的瞟向自已的脸,心情更加烦燥,既然顾城风已知道,那肯定就不会有事,他也懒得听细节,拂了拂手,“既然没事了,那本王先撤,本王的心情也不好,有事让影卫给昊王府传递消息。”顾城军没想多,转首便离开。 “昊王殿下,您还是去看看景王,属下不知道该怎么说!” 顾城军泄了气般地停住脚步,叹了叹气,“算了,就跟你走一趟。” 顾城军随叶明飞走到雀台之下,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只见所有的影卫皆站在雀台的三丈之外,而三丈剑气之内,地面全部开裂,天空无辜经过的飞鸟被剑气所伤,横尸在地上达百只。 而四周的花草树木的枝叶全部被剑气断开,散了一地。在剑气飞舞时,还卷起落叶飞花在空中旋转,顾城风如仙人般在群花中挽出一个一个的剑花浪影,极为赏心悦目。 “景王殿下平白无故为什么练御杀诀,发生了什么事?”御杀诀是叶明飞师父的独门杀技,杀伤力极强,除非高手对决,一般都不会派上用场,因为剑气过处,很容易造成误伤。但练此剑法,功力消耗极大,别说是两夜一天,就是两个时辰,也是吃不消,难怪叶明飞等人如此紧张。 饶是顾城军也站在三丈之外,仍感觉到心气浮燥,气血翻覆,这若是平常人,就算是五丈之外,也会被剑气所伤。 叶明飞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想了相,便将东阁到了挽月小筑后的事,以及申钥儿很可能附身于贺锦年之身,最后道,“小雪服下西海龙珠后,我和云泪便带她回寝房疗伤,东阁先生后来也为晴雪点了七魂灯,安她魂魄。可没过两个时辰,影卫来报,说景王殿下独自在雀台狂饮舞剑,就一直舞到现在!” 顾城军在听到申钥儿就是贺锦年时,虽然很吃惊,但一想到贺锦年在闱场内突然表现出的神技,便不再问什么。他冷静地看着看台上白影翩跹,挽着一个个剑飞,时而纵身飞起,时而俯冲而下,那如龙狂吟的气韵直看得人热血沸腾。 若是欣赏一时半刻,他一定是鼓掌,可这两夜一天了,那简直是自残的一种方式。 众人正愁眉不展之际,影卫回报,“昊王殿下,赤焰等人带了一个少女,她说她叫六月,说要进挽月小筑找贺五公子!” “六月?”戴少铭脑子里晃过一个美貌少女的脸,见顾城军一脸疑色,便解释道,“她是贺锦年的贴身侍婢,听说得宠得很,贺锦年把身边的影卫都用来保护这个丫环了!” “她来找贺锦年,贺锦年现在还在挽月小筑?”顾城军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叶明飞给他信息量实在是太大,莫怪他一时半会听了消化不了。 之前叶明飞怀疑顾城风是在地宫内和贺锦年独处后,出来时大受刺激方舞了两夜一天的剑,他听了,脑子里也是一片浑沌,顾城风是什么人,年纪虽比他还小上两岁,但从小到大就是个冷情冷性的主。 先帝驾崩,几个兄长相继被顾城亦杀死,嫡位被夺,双眼失明,也不曾见过他失态,这会,在这节骨眼上,会为了贺锦年失态至此? “苍天,那殿下出来前遇到东阁先生了,他吩咐东阁先生把贺锦年带出地宫。可东阁来给梧晴雪放七魂灯时,把这任务交代给我了,我却给忘了,这这这贺锦年她可是个路痴!”叶明飞突然重重拍了一下额头,难怪他总感觉有所遗漏了什么,他这才想起,问众影卫,“你们这两日有没有瞧见贺五公子!或是见他离开挽月小筑?” 众人皆回答没有。 雀台之上,顾城风连连挽出几个剑花后,突然身如游龙般贴着地面前行,一掌吸住搁在雀台边的酒坛上,迅速迎体向上,仰头狂饮一口后,轻轻一掷,那酒坛便稳稳落在原位。 一口酒尽入腹中,一转身,剑指苍天,口中轻轻吟唱,“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此时,叶落花飞,天地似乎一片浑沌,剑气将四周所有的声、影都隔绝开来,他如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毫无顾忌地思念、流泪——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痛苦,她于他象是一场被诅咒的爱,在她是申钥儿时,因为两人立场不同,她是大魏女儿,又是秦邵臻的护卫,况且她的性情是那样坚定执着,她象一个殉道者,一生只为了一个目地而生存,那就是为了秦邵臻。 而是是苍月的景王,他不仅要拿回属于自已的皇权,更要立足于统一天的重任,注定了他与她之间背道而驰的命运,他甚至找不到接近她的理由。 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障碍消失了,没有秦邵臻、没有申氏一族,更没有大魏,她就在自已的身边,并愿意效忠于他,可他依然无法接近她,甚至连思念都会成为一场笑话。 诚然,他亦想过,或许多年后,随着申氏一族从苍月大陆上消失,她会渐渐遗忘,或许有一天,她愿意灵魂归位,伴在他的左右。 可时间往往是愚弄世人最大的罪魁祸首,因为时间会让她慢慢少成翩翩少年,当有一天,她怀抱佳人时,于他,情何以堪? 而此时,贺锦年正被困在地宫的某一处,她奄奄一息地靠在青石墙边,眸光略显迟钝地望着前面的一块巨石,她不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只能确定是在挽月小筑地下宫陵的某一处,但这里与前晚所见显然是大相径庭,因为这里好象没有被开发过,没有水道,没有浮雕,连光线也是从那块巨石后的小洞中微微折射了进来。 这里好象是在然的岩洞,墙壁和地面全是天然的青石地,可能这里的湿气和温度都不错,她茫然四处乱窜时,还看到石缝里长出了不少的小花朵。 她也不知道自已是怎么绕到这一处的,在她想掐死申钥儿的肉身时,东阁出现了,他只告诉她,申钥儿的肉身上封印着她的灵慧魄,必需让她活着,待有一天找到开启封印之锁的有缘人时,她从此就不会再受路痴的困扰。 她一时不解,她路痴不是在这个时空后才开始,而是在二十一世纪就有这个毛病,难道,她的灵慧魄是在她穿越之前就被人封印? 可东阁没有给她任何答案,便离开申钥儿的寝殿。 她在那里又呆了半个时辰后,直感到有些腹饥,方想到离开。 可刚走不到一盏茶时,她就发现问题来了,这里没有日月星辰,无法给她方向感。她本想绕回寝殿,等人来找她,却绕来绕去,绕到了这个鬼地方。 已经两夜一天了,她心中把所有的人都咒了一遍后,可上天没有显灵,没人来寻找她。 她现在除了疯狂地担心小六月外,就是想好好吃一顿,因为她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连爬的力气也没有了,更令她感到恐惧的时,两夜一天的无眠,她现在感到眼皮沉重,大脑开始进了浑沌的状态。 她知道,一旦她睡着,就等于静等死亡。 所以,她只敢坐着,不敢躺下,甚至连脑袋都不敢靠在岩石上,每一次昏昏沉沉,脑袋重重一沉时,她会从暂时清醒过来,然后,她开始深呼吸,这是她唯一求生的手段,她希望,顾城风的人寻找她时,她还能听到他们的呼唤。 石缝里的光线开始倾斜,从日照光线的强弱判断,她想一天又要过去了。 这一夜,她时不时地咬着自已的指头,极力地用自我交谈的话式在大脑中问自已,人的极限究竟可以忍耐多少天不眠不睡呢,她知道申钥儿可以忍受七天,可这个身体,恐怕到明天就会出现严重的脱水状态…… “锦儿……锦儿……” 突然,耳边隐隐约约听到几声呼唤,是顾城风的声音,象是隔了几道的岩石壁传来的回音。 在这寂静之时,在这生死攸关之时,听到有人呼唤自已的名字,如天籁,她撑了撑身体,可她能熬到现在是拼着一股意念,如今听到他的声音,心里一下踏实了下来,饥饿和疲劳同时侵袭她的身体,她的双腿根本没力气站起来,她只好有气无力地回应,“殿下,我在这,我在这……”声音果然软绵无力,别说隔了几道岩壁,就是隔一堵墙也未必能听到。 这一生,还从未经历过这样漫长的饥饿和如此深重的恐惧。 沿着墙滑坐在地,她捡了地上一块石头,狠狠地敲着岩壁,希望顾城风能循着声音找到她。 “锦儿!”他见她坐靠在石壁上,眸光闪过钝痛,飞快地到她的身边,俯身将她从冰冷地青石地上抱起,急急地检查她是否受了伤,一丝慌乱便这样从满腔的焦灼里剥离而出,“你以后要是不识路,就乖乖在原地等我,我自会找到你!” ------题外话------ 昨天一章要是一大早就看的亲请重看,月是早上九点后才修掉,不知为什么,上传时,漏掉了其中一大段。 PS:这才是最重要的,求月票,手上有的千万别攥着,帮忙月保住榜单哈。QQ群号:231869218,正版亲快进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8 难以割下的禁忌之恋 几日几夜的饥饿和困倦早已把贺锦年所有的体力耗尽,当耳畔传来男子好听的呼唤,鼻息处盈满略带薄荷的熟悉气息时,她微微眨了一下眼睛,在他怀中象奄奄一息的小兽般蜷了蜷身,阖上双眼前,她仿佛看到对面石缝里又有一线光茫射进,心里虚弱地为自已庆贺:锦年,你真棒,又挨过一天了。 顾城风将怀中的人紧紧控在双臂中,只见她,一张小脸苍白得近乎透明,眉宇间干枯晦色,因为憔悴,额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曾经娇嫩欲滴的嫣红双唇,已浮起一层白色的干涸状,象是沙漠中缺水的人在死前时,透出的一股灰白,这一刻,她仿如他手心里的一颗快干涸的露珠,阳光一照就会蒸发殆净般,他俯下耳朵,靠近她因脱水而浮起一层死皮的唇瓣,终于从那微张和缝隙里听到她断断续续地溢出,“饿……好饿呀……” 顾城风眸中全然是痛惜,压灼的呼吸,他吻上她那干裂的嘴唇,轻轻地勾舔着,想带去一缕湿意,一分温暖,一分生机。 他抱着她循着回去的路疾奔,他知道她严重脱水,而回去的路最快也要五个时辰,他必须在这个岩洞里给她找到水和食物,可他亦对此地一点也不熟悉。 在他沉醉于雀台剑舞时,顾城军十箭连发射进他的剑气圈之内,打乱了他所有的思绪,待他敛下剑气,执剑冷眼俯视台下时,只见顾城军收起弩弓,朝他大声道,“风弟,贺锦年被困在地宫里已两夜一天!叶明飞方才找了一圈没看到人影。” 顾城风只觉得脑子里一下炸开了,轰鸣不绝,顷刻间原本苍白的脸变得惨白,双唇再无一丝血色,他纵身而下,一把竟将顾城军整个人生生离地提起,怒斥,“你说什么?”未待顾城军回答,已转首,桃花眸里里卷着惊涛骇浪,“东阁呢?”那夜他仓皇离去,在地宫里看到东阁在外面等候他。 他问东阁,如果贺锦年终其一生不愿神魂归位,那她留在申钥儿身上的灵慧魄应何去何从? 东阁实言相告于他,“殿下,奴才略观贺锦年,想来申七姑娘的灵魂投身于贺公子身上并非是一种巧合,很可能是一种人为安排,只是老奴大部份的记忆丧失,灵力在受三道天谴已完法参透贺公子身上的的玄机。不过,老奴大胆猜测,这个操纵者很可能已为申七姑娘来去做了安排,或是将来会有一个有缘之人会为申七姑娘解开封印,来生不用为路痴所困扰。” 顾城风嘴角微微一撇,桃花眸内划过苍白,“你去看看她,我担心她会伤害……伤害她自已的身体。”落寂的眸光投落在壁上的浮雕,上面刻画记载着先祖帝顾奕琛征战天下,最后灭掉丹东帝国的丰功伟绩,看着壁上英姿飞扬的白衣男子,衣袂飘飘地站在皇城之巅,身边是一个紫衣女子,身边胸口处奇异地升起一股涓流,少顷,方哑着声音吩咐,“带她出来吧,她不识得路,再吩咐云泪一声,让她在地宫里照顾钥儿的身子。” 他离开后,便提了一坛的阵年花雕,提着剑,跃上了雀台。 而现在,他们居然告诉她,贺锦年被困在地宫两夜一天? “请殿下恕罪!”叶明飞当即四肢伏地,“东阁先生曾交代属下,让属下入地宫将贺五公子带出来……” “不必说了——”顾城风迅速截口,稍一经证实无人带贺锦年离开地宫,他根本没有耐性去听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即下令所有熟悉地下宫殿的影卫分头寻找。 地宫的建造百年前,是顾奕琛召集了苍月大陆最顶级的工匠历经十年之久方建造完整。原本先祖皇帝建此地宫是做为他和姚美人百年后的寝陵,所以,在地宫设计上,就象一个迷宫般,一模一样的通道,一模一样的壁饰浮雕,如果不熟悉的人进入,只怕绕上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能绕出来。 顾城风在地下宫殿的迷宫般的路径里找了三圈一无所获时,突然看到自已所站之处的壁画上一**的惊涛骇浪的浮雕,唇角勾起一弧弯,他想起来,申钥儿非常喜欢大海,于是,他便开始沿着波浪浮雕的壁画一直往前走,直直走到一处死胡同时,他发现那里花草有些异常地衍生,他轻轻拨开茂密的花草,只见一个隐藏的洞口现了出来。 顾城风站在那静静聆听,似乎下面传来空气的流动声,他想,贺锦年一定在地下宫殿中绕不出去,听到这里有空气流动声时,才决定冒险从这里下去,希望那里别有洞天。 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幸好洞口并不深,落地后,沿着一条小径直走,绕了几个弯后,前方竟出现三条小路径。 他分别在每个洞口做了一番细致的查验后,挑选了中间一条寻找,足足走了一夜的路,跟踪她沿途留下的一点点线索,终于在第二日清晨找到了她。 一路上,他不敢有丝毫的停滞,甚至不敢停下脚步看看怀中的人是否有气息,只到绕了一个时辰后,顾城风隐隐听到有细细的水流之声,那一瞬间,竟心生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将她的小脸紧紧熨在自已的脸上,感受她微弱的气息,循着水流之声疾行。 一路上,水流之声的动静越来越大,最后穿过一条狭长的小径时,视野豁然开朗,只见这里鲜花盛开,枝叶繁密从上面的洞口直辅泻下来,一条细小的水瀑从半腰处的细缝里涓涓流下,最后汇集在一处天然的水池中。 顾城风急忙将贺锦年抱过去,单肢跪下,让她坐在他的膝上,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伸进清泉之中,洗净后,方掬起少许于掌心之中,可伸至她的嘴边,却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她喝下,因为怀中的人已完全陷于昏迷。 看到她那了无生趣的小脸,顾城风心思一念,将掌中的水含入自已的口中,托了她的脑勺,略微迟疑地看了看她苍白干涸的唇瓣,桃花眸微微一荡,屏住气息,带着虔诚地俯下首,含住了她的唇瓣,将口中的水缓缓哺进。 连续同样的动作重复几次后,他感到怀中的人似乎开始有些反应,似乎对这一小口一小口的水感到极不满意,在最后一次哺完时,她竟急切又凌乱地含住他的舌头,象是个婴儿般,本能地,贪婪地吸吮着。 他全身一震,瞬时,方才他苦心压下的杂念和努力经营的平和,他倾尽心力的克制和意志,在那样柔美唇齿相融中刹那间土崩瓦解…… 多年的倾心、牵挂、思念、求而不得,日日夜夜的心痛和痴狂,就这样铺天盖地倾泻过来—— 明明知道这仅仅是她的本能。可他的心中已有一个念头飞快迸射而出:不要再自苦,不要去禁忌她的性别,她是男子也好,女子也罢,她就是他的锦儿,他仅仅是喜欢她罢了! 这一念头一起,卷起心潮汹涌澎湃,挟着周身的热血涌向他的大脑,而他知道他的毁灭开始了—— “锦儿……”他闭上眼眸,带着神魂震颤向往、带着**的罪恶欲念,吻上她的眉心,一路婉延而下,最后深深吻上她微微润泽的双唇,他大胆地撬开她的唇舌,含着那一寸的柔软清甜,如灵与肉的生死纠缠,紧紧缠缠吻着,勾舔着、沉沦着! 那一瞬扑天盖地的喜悦令他周身的血脉喷涨,原来,世间最美好的不是攀登上权力的巅峰。 而仅仅是在天地间的一个小角落,与心爱之人紧紧相拥—— 因为呼吸被夺,她苍白的小脸缓缓绽开两抹浅红,他感受怀中的人不适,缓缓离开她的唇瓣贪婪地看着她,陷在病态中的她依然是那样的美,美得令他的心渐绞成汁,他紧紧地,紧紧地盯着她每一寸的肌肤,他想把她所有的记忆一寸寸地记入骨,钻入髓。可他知道,也仅于此! 顾城风将她轻轻抱离水池,找了一处略为干燥的地方,将她轻轻放下,掌心轻附于她的脸颊之上,拇指轻轻掠过她的眼睫,他绽放着艳绝倾城的笑容,缓缓却极重地,在她耳畔轻言,“锦儿,你是如此固执,不愿神魂归位,你宁愿变成一个男子,断了你我夫妻的缘份。可我,竟不忍心逼迫于你,让如今的你成了我生命中一个难题!但是,锦儿,我只给你三年的自由,这三年,我会好好将你养大,但三年之后,你已是弱冠之龄,若你依然不肯神魂归位,既使你永世为男子,我亦断难再让你离开我半步之遥。就算我登上帝位,既使违逆先祖皇帝的遗训,既使为后世百般垢病,我也要把你变为一个佞臣,至死也会将你留在我的身边,入我的皇陵……”他复又抱起她,亲了亲她的眉间,忍耐得连声音都发了颤,他似乎听到自己心里有什么坍塌下来,但他知道不能如此再缠绵下去,阖拢的双臂一点一点地松开,又一下一下地收紧,反反复复地徘徊着…… 直到,她脸上的红潮渐起,气息开始变得微微急促,他方将她放下,去寻找食物。 顾城风捉起壁上的一条蔓藤,提起一口丹田之气,足下轻轻一点,身如巨龙,直冲云宵,在半空中,突然看到绿叶丛中有一簇鲜红,他用力一甩蔓藤,欺身而近,在飞荡中眼疾手快,迅速摘下那小小的果实,一看,原来是野山枣。 顾城风连荡了数次,将摘下的野山枣扔下,摘得差不多后,便松开蔓藤,纵身跳下。 他将所有的野果兜在袍上,拿到泉水边,细细地清洗干净后,挑出几个果粒饱满的,走到贺锦年的身边。一手绕于她的颈下,将她扶起,让她靠坐在自已的胸口之上。 “锦儿,醒一醒!”他轻轻拍拍她的小脸,又轻轻揉着她两边的太阳穴,眉收的印堂,见她还是没反应,便将她扶正,他正坐于她的身后,内力附于双掌之上,缓缓贴在她的后心,将内力渡了过去。 一刻钟后,他的额间渐渐泌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他紧蹙眉锋,因为之前他连着两夜一日在雀台狂舞剑,他的内力已消耗了大半,而到了地下岩洞中,又找了他一夜。 其实自那日他冒着倾天大雨去贺府寻找她后,一路尾随她,后来被顾城亦和庆安的人联手伏击后,又是一连窜的事件发生,他腹中除了喝了半坛的酒,他也是颗粒未进,也未曾阖过眼。 半个时辰后,他用内力不仅为她的气血注入了生命力,而且将她体内沉涸最深的余毒排尽,他似乎已到了强弩之末,意识和身体在撕裂般的拉据着,可最终还是耐不过体力无休止的透支,他晕死过去。 贺锦年这一次是被腹中的饥饿闹醒,她喟叹出声,感到这一觉真是睡得把胸口处沉积的郁气一排而空,当真觉得自已又重活了一次,除了……除了身体有些僵硬。 她试着挪了一下身体,却马上僵住了,她感到她并不是靠在坚硬的青石壁上,而是被一个人牢牢地锢在怀中,她仰起头,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一个男子的脸微微向后仰着,月下下,那肌肤莹白如玉,那如刀斧雕刻过的精美下巴,那长而微翘的眼睫——是顾城风。 原来,她昏迷前的那个温柔感知并不是幻觉,顾城风当真来找她了。 尽管月色很淡,但她还是从他轻蹙的眉锋中看出,他似乎很疲倦,她不敢惊醒她,便悄悄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他的臂膀,没想到,他瞬时就惊醒了过来。 他面含浅笑,见她欲起身,桃花眸内有着掩饰不住的脆弱,眨眼间却宛若日映溪湖,带着脉脉含情,“醒来了,饿了吧,来吃点野山枣!”他一边手松开她的腰,因为长时间他的双腿被她的身体压住,稍一动弹时,便是一阵阵的麻痹传来,他眉眼不动,拿了几颗枣放到了她的手心之上。 “啊,有吃的呀!”贺锦年惊喜过望,仿若是在沙漠中独行三日,终于有人递给她一杯清水,她拿了两颗红枣就往嘴里塞,原本她吃东西就不慢,这回的吃相简直是用狼吞虎咽来形容,甚至她觉得连吐核都是一种麻烦,因为身体的体力未恢复,她担心把核吐在顾城风的怀里,所以,一手往嘴里塞红枣,一手心不迭地接着吐着嘴里的核。 顾城风始终眸光如水,嘴角含着一抹宠溺的深笑,看着她孩子般的谗象,见她吃得太急,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劝,“慢慢吃,慢慢吃,这么久没吃东西,先让胃适应一会。” “没事没事,这不是淀粉类的食物,不会发酵的,我太饿太饿了……”她含糊其辞地应了一句,眉飞色舞中,嘴里一半是果肉一半是未吐净的果核,刚吐净嘴里的核,将果肉咬细后咽下,顾城风又抓了一把搁在她的手心里,轻轻叮咛她,“慢慢吃,有很多,不急!” “知道,知道!”她抬首朝着他灿颜一笑,那双水光四溢的眼睛让他的心丝丝甜甜,因为顾城风背着光线,贺锦年并未看到那一双桃花眸是毫不隐匿的深情,她转回首,依然急不可耐地对抗着饥饿。 手忙脚乱中,竟一时错乱,将左手七八个核当成红枣塞进嘴里,瞬时,别说是贺锦年目瞪口呆,就是顾城风亦忍不住轻眨着桃花眸,瞧着怀中的皱起一团的小脸,光影流动间,抑不住的笑声低低碎碎地溢了出来,“瞧你,净是不听话,不是让你慢慢吃么?” “别——笑!”贺锦年羞红了脸,微微低下首,侧开他的眸光,唇瓣微微向上翘起,细声细气地报怨,“你还笑,我坐边上吃,吐核方便些!”心中暗自数落,要不是怕把核不慎吐到他的身上,她至于用手来接果核么? 他享受着她那害羞的神态,托住了她那低得不能再低的小脸,凝望着她盈盈水烟般的双眸,“别动,你身子弱,地上潮,这里水气重了些!”他紧了紧锢在她腰身上的手,不让她移开,伸出另一只手在她的嘴边,又是轻轻一笑,如淬了浓墨的双眸脉脉地瞧着她,温柔中带着好听的尾音,“来,吐我手上!” 世间怎么会有这般温柔的男子! 他的提议让她局促不安中又悄然升起的一股属于少女的甜密,眼圈微红,心思全软,似乎在她的生命中,从不曾这样受过一个人的关爱。 穿越前,因为天赋异禀,她六岁就被国家召集,受封闭式的特训,她没有童年,更没有少女怀春的时代。 穿越后,她护在了秦邵臻的身边,虽然她爱上了秦邵臻,而秦邵臻对她亦是倾心相待,可两人之间终究无法象少男少女一样敞开胸怀去爱,毕竟那时候,摆在他二人眼前的是生存的严峻考验。 而她过于强悍,秦邵臻对她虽好,却不曾把她放在手心里宠过。 而顾城风,这个她连正眼都没瞧过的男子,却千里将她的肉身迎回苍月,让她受百官的膜拜,为她正名。 而现在,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找到了她,更将她当成一个脆弱的孩子,把她捧在手心里护着、疼着。 “怎么啦?”他见她低着首,静静不语的模样,手心伸到她的下颌,“来,吐我手心里便是。” 所幸的是她现在是十三岁的贺锦年,而不是十七岁的申钥儿,象个孩童般的身体可以让她将他当成一种成人对孩子的宠溺,但心理年龄的成熟让她双靥滚灼,摇着小脑袋拒绝他的好意,“不,好脏的!” 现在,她知道他对她的不同,是因为她体内的灵魂是申钥儿。 而他,也并非好男风之人,否则,当初两人在苍月皇宫的废园初识时,他就不会对她产生戾气。 在后来很长的时间里,他也从不曾关注于她,甚至她献出了五策,他也仅仅是将景五令符赐于她。 他真正开始对她有所不同,是因为东阁先生的到来,因为他知道了她的真实灵魂。 此刻,她虽然无法准确感知到他对申钥儿的好究竟是属于哪一种情素,对她爱屋及乌,但她已不想抗拒他的接近,那是一种温暖,安她安之若素。 她一边飞快地吃着,一边神思游荡。 顾城风也不强求,轻轻挑开她额际的碎发后,桃花眸依然沉静地望着她,此刻,他的心口满满是要溢出幸福。 她极利索地将嘴里四五颗地果核悉数吐在手心上,吃得不亦乐乎之际,这一次,她还不忙关心一下身边的人,她转首,眉目盈盈朝着他笑,“殿下,你不吃么?很甜的!”她将手中的核远远一掷,把手心里最肥大的一个挑了出来,见他张开嘴示意她喂,便利索地往他嘴里一塞,“吃吧,吃吧,要不然,我会全吃光的。” 他满足地笑一笑,细细地嚼着红枣,果肉的甜汁溢满他的整个口腔,直达心脏。 贺锦年吃饱喝足后,已近深夜,她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离开顾城风的怀里后,便开始借着月光捡着地上她扔下的果核,一边捡,一边絮絮叨叨地念着,“不能破坏境,我得把这些果仁全埋了,要是好运,明年再来时,也许能再开出一棵枣树!” 顾城风一边静静地听着她的声音,一边捡起未吃完的野山枣,回去的路途很远,他担心她路上还会饿。 收拾好一切后,两人开始动身回地宫。 路上没有了月光,变得非常暗,顾城风从怀里拿了颗月明珠,让贺锦年照着路着。 黑暗中,贺锦年一边把玩着,一边问,“殿下,这里离地宫还有多少的距离?” “差不多有七十里!” “七十里?”贺锦年惊呼出声,她为自已惊叹,竟可以傻傻地走那么远,更为这个地下岩洞的神奇而惊叹。 走了一个时辰后,一路都是贺锦年开口,顾城风只是安静地听,黑暗中,除了夜明珠的余光能照见地面的凹凸不平,半身以上的皆是一片黑暗,她看不到他的表情,若非是他时不时地挽扶了她一把,轻轻嘱咐一声,“小心!” 她真会当他是哑巴。 后来,她也觉得话说太多,感到口干舌燥,便静了下来,他却开了口,“累了吧,我抱你走!”也不待她反应,他便将她横抱起,好闻的气息瞬时灌进她的鼻息之中,她的耳朵更是传来他有力的心跳之声,伴着胸腔的微微震动,她听他开口,“好好睡,等你醒了,就到了!” 顾城风抱着她时,她敏感地捕捉到他似乎在压制着自已的情绪,他臂间崩紧的肌肉透出一股浓浓的紧张气息,让她的情绪也在瞬间被提了起来,不知不觉中,她感到自已的气息都变得有些缓涩。 因为被他抱着,她手心里的夜明珠清晰地照出顾城风整张脸的轮廓来,这是一个美到极致却无丝毫阴柔之气的男子,长而弯翘的眼睫下是一双桃花眸子,脉脉含情的微笑中,唇角浮泛着一抹温柔而迷离的薄雾,看来格外地高贵俊隽。 他似乎感受到她的眼光,在他探寻过来时,她却很快地移开脸并闭上眼睛,压抑下心潮的晃动,却听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锦儿,你生气了?” “没生气!”她有些莫名其妙,他这感觉从何而来? “我……不大会说话,但我爱你的声音……很喜欢你说话,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爱听。”他的口气含着微微的惴惴不安,一路上,她一直开口,他其实很想跟着她的话题,可她天南地北的聊着,他发现他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他素来喜静,下属对他的报告也是言简意赅,他身边的人也非常了解他的情绪,甚至无需他开口,众人都知道应怎么做。 所以,这么多年来,除了一个申钥儿外,他从不需要去揣测别人的心思,更不懂得与人如何交谈。 “嗯,我知道,你以前也是个闷葫芦!”她没想到他会这般在意自已,心里涩涩地想流泪,看着他眉目间的凝聚的宠爱和担忧,笑在唇边绽开,她一时也分不清自已的感情,突然大着胆抚上了他的脸,“顾城风,你不用这般对我,我那天那样气你,你一点也没有计较,还是跑了这么远来找到我,我……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顾城风看了她一眼,低低地“嗯”了一声,已看不出情绪,只是他胸膛猛烈起伏。 她为了让他好抱一些,将搂上他的脖子,并将整张脸靠在他的胸口之上,略带羞涩地开口,“顾城风,我睡了,你累的话,就唤醒我,我自已走!” “我不会累,你安心睡着。!” 贺锦年依言闭上了眼,顾城风他无法形容他这一刻的心情,他恨不得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他一边慢腾腾地往前走,一边屏息凝神地注视着怀中似睡非睡的她,微弱的月明珠光下,那凝水的肌肤象极了羊脂玉涣出淡淡的柔光,她那双眉目轻轻舒展开来,嘴角微微上弯,显得份外安详地倦在他的怀中。 贺锦年不知道自已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她睁开眼时,依然在顾城风的怀中,她眯着眼,感受到光线,便揉了揉双眼,又有些不适地闭上了眼睛。 “醒了?”头上传来一声低低的问候,一抬头,顾城风那双神彩奕奕的桃双眼印入了她的眼帘。恍然中,那眸光深处竟如雾锁枝头的桃花,美幻了她的眼。 “早!”她的小脸倏地又变得粉红,昏沉的睡意一扫而空,为了打开这略为尴尬的情绪,她随口问他,“快到了没有?” “中午会到!”其实以他的脚程早上就会到了,可他真舍不到两人难得的相处时光,他不停地催眠自已,难得她睡得这么熟,别走得太急,否则会吵醒她。 “我下来自已走,你肯定累坏了!”她的身体虽然是十三岁的孩童,但一晚这样横抱着,谁吃得消。 顾城风轻轻“嗯”了一声,将缓缓将她放下,等她的脚落地时,他的手依然扶着她的腰,直到她适应了落地的感觉,方缓缓松开,从怀里拿出一把的红枣摊开在她的面前,“饿了吧,吃点东西!” “好!”站定后,尴尬消失了,贺锦年一脸幸福的模样从他手心里刮了一半的红枣过来,眉眼弯弯地笑,“一起吃吧,你抱了我一夜,也得补补体力!” “好!”他顺从地挑了一块含在嘴里,犹豫了片刻苦,突然伸出手,牵住了她的小手。他的手骨节很修长,掌心带着微微的凉沁,包住她的小手时,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她咬了咬唇瓣倒没有拒绝,他嘴角不着痕迹地露出微微一笑,两人又开始了漫长之旅。 顾城风牵着她一路缓行,此时不需要说话,一股淡淡温情在两人之间流转,时间似乎过得既漫长又飞速,突然她的心诡异一跳,侧首看向右前方,指向一道青石岩壁,“殿下,那里好象有人工开采过的痕迹,我们过去瞧一瞧!” “你先站在这!”顾城风颔首,率先走了过去,他先小心拨开挂在青岩上的蔓藤,果然,露出了一块人工雕凿过的石门,上刻“顾奕琛与老鼠不得入内”。 ------题外话------ 亲们,有了你们的真心支持,月这两日收藏涨得很好。太开心了,群么么。不过,还是不能忘了要开口,求月票~求月票,未进群的请进QQ群:231869218,群内有福利,以后还会不定时地上传福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9 上穷碧落下黄泉 贺锦年眨了眨眼,以为自已眼花,毕竟刻上的几个字似乎经历了漫长的岁月,有些模糊了,所刻的字体有些生涩,象是一个不懂刀法的人泄恨似的一刀一刀划出来,加上视线很昏暗,虽然头顶上有几缕阳光射了进来,可光线还是很弱。 贺锦年便上前几步,拿着夜明珠靠近石门照着,再定睛一瞧——没错! 确实是“顾奕琛与老鼠不得入内”! “汗!”贺锦年着实被吓了一跳,在苍月大陆上,居然有人对顾奕琛如此不敬,就算是现在的大魏,也无人敢对苍月的开国皇帝顾亦琛有半句的不敬。 看来此洞的主人,身份非同寻常,竟敢在挽月小筑下建起这样的小居。 顾城风神色淡淡,倒看不出他神情有任何异样,他施了些力道,将石门推开,瞬时,明亮的光线如万丈金光射了出来,几天几夜的黑暗昏沉,突然见到如洞外一样的光明,贺锦年整颗心都明朗了起来。 顾城风先贺锦年一步跨了进去,放眼看了一下四周后,微微侧身转首,朝着贺锦年伸出手,“来!” 贺锦年呼吸却瞬间停住,这一刻,他白衣束发,桃花眸脉脉含情,精美的五官如神砥,在光影之下,他如画中剪影一般精美,唯一令她感到遗憾的是,那精美繁复刺绣的衣襟上沾上了一些污渍。 神呀,这简直颠覆了她对顾城风所有的认识,他不是洁癖么?怎么会穿这么脏的袍子? 突然,心跳诡异地撞击胸腔,她不由主地低下了首,原本略带幸灾乐祸的小脸瞬时就垮了下来,很快,又被尴尬的粉红所代替,此刻的自已有多狼狈,墨绿色的缎袍下全是血渍,袖襟处不仅沾了血还混和着黄黄的泥土,这血显然是在凰宫时,她触凰宫的窗台和地面断肢时感受梧晴雪抗击外敌入侵过程时,不慎沾上的,而泥土是因为她在这岩洞里迷了路,到后面精疲力尽时,跌倒了几次弄脏。 原来,顾城风胸口的衣襟是因为抱了她方沾上的。 他见她神情象个犯了错的……少女,眸色微微一荡,目不转睛的凝着她,透出一种股奇异的温柔,跨上前一步,伸出双手,将她的两只小手牵住。 就在手指和她肌肤相触的一刹那,悸动瞬间又传遍他的全身,难以言喻的美妙触感让他变得恍惚、沉醉……他低下头,墨色的瞳中缓缓地荡起了微澜,“锦儿,怎么啦?” 贺锦年她吞咽了一下口水,极力压制下怦怦乱跳的心脏,带着略微委屈的口吻,“我想沐浴!我要换衣裳!” 顾城风显然有些消化不了贺锦年突然而至的心思,但他还是顺着她的口气安慰,“好,这里象是有人烟的模样,我们进去瞧瞧!” 顾城风带着宠溺的温柔语声让贺锦年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更加灼热,心里暗暗鄙视自已:贺锦年呀贺锦年,你当真以为自已十三岁的孩子?以你活过两世的十九岁,你都可以给顾城风当妈了,还好意思让他面前撒娇? 撒娇?贺锦年脑中晃起这个词汇时,她的心控不住地连连抽了几下,为自已感到恶寒!她想,活了几次,她真的是从不曾使用过这种情绪,便是在二十一世纪,她是父母手心上的宝,她也不曾对父母撒过娇,早期的训练把她变成了一个性格坚定,能吃苦又安静的小大人。 他感受到她情绪的起伏变化,可他既摸不透她此时心里想什么,又一时不知道如何让她开心起来,眉峰轻蹙不得解之际,福至心灵般,他想起自已年幼思念母亲时,姚皇后曾将他抱进怀中按抚。 他急忙抽出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发顶,顺了顺她的头发,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让她舒服地偎进自已的怀中,他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象是哄着幼儿入睡时的动作。 贺锦年眼圈儿一红,胸口处溢出一种酸酸涨涨的情绪,冲向鼻腔,她顺从地将小脸埋进顾城风的怀中,感受着顾城风细微的肢体动作,让她的一颗心如浸泡在蜜中,她突然很想……很想去尝试一下自已从不曾走过的童年时代,她想被他如若掌上明珠般地宠,那一种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极至的宠爱。 她再不想像一个铁人般活着,先是做为国家机器,奉命保护重要人物,接受各种危险的挑战,最后年纪轻轻就死于任务。 穿越后,申家—— 对申家,怎么能忘了申氏一族? 一思及此,她突然虚弱地笑开,微微撑着身体,唇还是抖得历害,记忆突然象囚在魔盒里般全被释放出来,这几日留在岩洞中,她几乎差点忘了,算日子,申剑国和田敏丽马上要到燕京。 她不能有丝毫的脆弱,这不是一场仅仅比智慧、比能力的战役,她可以毫无手软地将申皓儿置于死地,当田敏丽和申剑国却是她前世的亲生父母,既使这一世脱离了血缘的牵绊,但如果没有强大的内心,一旦她露出一丝的蛛丝蚂迹,她很可能再次败在申剑国和田敏丽的手中。 她仰起头,孩童般的脆弱一夕尽褪,眸光带着无比的坚韧,“殿下,有件事锦年要告诉你,可能你听了后,会觉得很不可思议!” 顾城风仿佛又看到彼时的申钥儿,他轻轻舒缓了一口气,浅笑道,“你的话,我都信!” 贺锦年点了点头,虽然她已经做好思想准备,把她前世所经历的事告诉给顾城风,但她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时开口,如果从她回大魏开始说,只怕说个一天也未必能说完。她的思绪开始变得有些混乱,而且回忆往事让她有一种压抑的窒息感,便缓缓从他的怀中退开,转首看到前面有一扇小窗,便走了过去,一把推开后,一阵浓郁的香草味扑鼻而来,跳入眼帘的景象竟让她有些吃惊。 只见窗外有一个很大的园子,阳光普照,成茵绿草,春意竟是自谷底直至云深处,一眼望不到边际,有飞鸟在半空的悬崖处筑巢,有小野兔在绿草成荫的地方吃着野草。在一株古树枝下,还有一个秋千在轻风中微微荡漾,想不到挽月小筑竟会建在这个世外桃园之上,倒显得有些可惜了。 她不禁张开双手,象是迎接光明一般,闭上双眸,深深吸了一口带着阳光的空气,心中默念:来吧,锦年,充了电,你就会有能量了! 很快,她张开双眼,迷茫的神情已被专注所代替。 “这应该是个断裂谷!”他见她眼睛没有任何颤动地一眨不眨盯着秋千,以为她孩童心重想玩,便试着询问,“想荡秋千么,我给你摇!” 她有些失笑地摇摇首,润了润嗓音,眼睛依然直视前方,轻轻道,“殿下,在申钥儿的灵魂落投身在贺锦年身上时,申钥儿曾经于苍历111年底醒过来,她经历了一些事后,活到了苍历113年,最后死在了苍历113年深冬!” “什么?”顾城风面色遽然转白,更显透明,他两手搭上她的双肩,迅速地翻转过她的身体,迫她转身面对他,那桃花眸放射出精湛的锋芒,原本公子多情的脸这一刻似古井寒潭,原本那样脉脉含情令世间女子一见倾心的桃花眸,此刻也无法让人生出半丝漪念,他的声音不再带一丝的温情,质问近乎一字一句迸射出,“谁杀了你!” 贺锦年感觉到空气瞬时变得冷冽似冰,并且,一股强大的戾气弥漫在四周,这是顾城风动了杀气的征兆,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接下来要说的话让她变得脆弱,“那时候,殿下您已……驾崩于苍历113年初冬,比申钥儿更早……离世两个月。”语声至尾音,拉出一绵绵的伤感,贺锦年心头铺天盖地漫过层层哀恸,这一次,并不是因为她的枉死,而是顾城风过早的离世! 这一瞬,她竟有一种感觉,不是来自她天生第六感,而是来自一种灵魂碰撞的触动,他的死,和她有关。 她曾在大魏冷宫中,一直梦见顾城风,看到他一身白衣,飘浮在忘川河水这上,他的眼睛弥漫着悲伤,悲伤里写着无边无际的欲语还休,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突然有了答案,原来,他情陷于她。 因为深爱,所以,他远赴大魏找到她的身体,他将她大张旗鼓地迎回,并找到隐居多年的东阁先生,希望唤醒申钥儿。 因为深爱,他才会在地宫的寝殿中恳求她回到他的身边,并忘情地吻了她,她质问他好男风时,他伤痛,将她远远推开,却在她转身时,抱住她,求她不要走—— 他希望她能神魂归位!所有的一切的一切,仅仅是因为他爱她! 可她知道自已,这一生至死也不会回到申钥儿的肉身之上,所以,她今日要给他一个理由,让他再也不会执着于她神魂归位的理由。 顾城风久久候不到她的回答,等待成了一种灵魂的拷问,虽然,以他的智慧和对她的了解,他已有隐隐地答案,他还是想问个一清二楚。 她苦苦一笑,并不回答顾城风的疑问,语声悠悠,带着苍茫的无力,“我死后,灵魂飘荡于天地之间,去年的年底,在大魏和苍月边境上,见到贺锦年兄妹被杀,机缘巧合,我成了贺锦年!” “锦儿!这一刻,我无比感谢上苍,把你还给了我!”顾城风忍耐片刻,见她低然低首不语,浅浅掀动嘴瓣,尽量用着不动感情的声音开口,“可我不能让这种隐患还存在你我身边,你告诉我,谁杀了你!” 贺锦年抿了抿嘴,她不想说,但她决不愿欺骗他,甚至不愿敷衍他,她把心一横,抬首对上顾城风的眼眸,有些豁出去似地说,“殿下,这个可以让锦年永远藏在心中么?”她的死,虽不是和秦邵臻有关,但与秦邵臻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推波助澜有关,她心底有一种感觉,如果让顾城风知道真相,奏邵臻决不可能活着见到明日的太阳。 感情上,她虽然把秦邵臻放下,但她还是不想他因为她而死! 顾城风见她这番模样,突然拉起她的手腕,不容她挣脱,桃花眸依旧温柔如春风化雨,语声中却挟着凌厉,“是不是秦邵臻?”他见她低头不语,突然将她抱起,走到一张艳红色地案桌时,虽然案桌上一尘不染,但他还是用袖襟拂了一下桌面,将她安置坐稳,捧了她的脸,眼中带着执着,继续耐着性子问,“锦儿,以你的能耐,除非是着了申氏一族的暗算永远昏迷不醒,但你既然醒来,那依你的聪明,不至于被暗算至死,你的能力足以自保性命!锦儿,我向来知道奏邵臻在你心里意味着什么,所以,你的死,绝对与他有关联,是不是?”如果无关,贺锦年怎么不会去寻找秦邵臻?可她到了现在还如此护着秦邵臻。 这个答案既让他感到欣慰,又让他感到心妒成伤。 欣慰的是,贺锦年回来半年之久,却从不曾去会过秦邵臻,说明,他们二人之间的宿缘已断。 妒忌的是,她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她甚至宁愿拿起屠刀去一步一步清算申剑国与田敏丽,也不愿让他伤及奏邵臻,这是一段怎样的刻骨铭心的爱恋! 听到顾城风断定是秦邵臻时,那一瞬,她的心一下就给震碎了,为什么他会如此了解自已?她别过脸,眼泪再也禁不住蔌蔌而下! 她的眼泪瞬时抽痛了他的神经,他心思一下全乱了,微微怔了许久,似乎极力沉思了一会,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往常温柔的笑容,“不哭,锦儿不哭,我不问了好不好,除非以后你想说,否则,你想藏在心里,就藏在心里!”他挽起袖襟原本想为她拭泪,却突然想起,方才扫过桌面的飞尘,便换了一边的袖子,轻轻拭开她脸上的泪珠,并转开话题,“那我死了后,苍月是谁做了皇帝?是昊王么?” 他想,既然申钥儿没有伴在他的身边,他也不可能另娶,那他更不可能有子嗣。 她摇了摇首,“殿下走后,苍历登基的是贺锦钰,殿下,您知道锦钰是谁的儿子么?” 贺锦钰?平静瞬时从顾城风的脸上破开,脸上先是闪过不可思议,遂转凝成冰,“如果不是因为我派四海影卫查申氏一族,断不可能知道贺锦钰会是顾城亦的儿子。所以,既使我登基,也不会去防着庆安。”他顿了顿,告诉她,“顾城亦合伙庆安狙杀我不成功后,担心我反攻,便让林卫民当夜执兵符去燕西点将,准备围困燕京之城,顾城亦许给林卫民的是永不立顾容月为太子!” 贺锦年瞬时冷笑出声,看来这一次顾城亦要作茧自缚了,她淡淡地续下顾城风的话题,“可林卫民并不知道贺锦钰是顾城亦和庆安的私生子是么?所以,他以为只要顾容月没机会,顾城亦就没有另外选择的余地,顾容升从此坐稳了太子之位?呵呵,所以,才接了命令去燕西,因为林卫民对燕西大将百里杀有救命之恩!” “是,所以,我派人去五月山接了林皇后,让她告诉她的兄长,其实贺锦钰是顾城亦的亲生儿子,并将影卫搜集到的消息告诉林卫民,顾城亦已和庆安达成协议,在此次燕京风波过后,下旨让贺锦钰回归皇族一脉,并立为太子!” 贺锦年微微一笑,并未否认这一连环计的成功之处,只是语声感叹万千,“可贺锦钰根本不是顾城亦的骨肉,庆安这一个移花接木真可谓是机关算尽太聪明。”余下的一句便是:反误了卿卿性命!因为顾城风一旦登基,就会屠尽顾城亦的皇子公主,贺锦钰焉能逃脱得了四海影卫的狙杀? “贺锦钰是庆安和谁的儿子?”顾城风微微吃了一惊,他也是那离开地宫寝殿后,回到自已的寝居,想换了一件衣袍,接到四海影卫的飞鹰密函,方知贺锦钰和顾城亦的关系。 当时他的心全被贺锦年绞乱,也无心处理,沐了浴后,便去拿了一坛的酒跃上雀台。 他着手调察这一切,应是从他进入大魏寻找申苏锦开始,当他知道原来他认定的申苏锦是张冠李代时,他对申氏一族产生了怀疑,便留下了四海影卫着手开始调查申氏一族,想不到这一查,竟如抽丝剥茧一般,竟然查出了申剑国的妻子田敏丽竟是百年前姚氏一族被流放的一支后代,因偷看上古遗族札记而被姚氏清理出门户,所以,这一支后代改名换姓为田氏。 田家到了这一脉人丁凋落,而正房亦无出,后来还是一个小妾怀了一对双生姐妹,姐姐田敏丽被正房领走,养在了膝下,成了嫡女,而妹妹田敏文便成了庶女的身份。 当年田敏丽的祖上将偷看到的上古遗族札按着记忆修行,因为不得其道,反修成了巫术一派,并传了下来,成了古灵巫术。而田敏丽凭着嫡女的身份,继承了古灵巫术。 后来,田敏丽嫁给了申剑国,她凭借着巫术改运,让申剑国登上了大魏权力的巅峰,让申氏一族凌驾在了皇权之上。 而田敏文虽然绞尽脑汁也为申剑国诞下一个女儿,但依然在申家没有立足之地,便心生恶念,离开申家前,将同时出生的申钥儿和申皓儿交换,去了苍月。 田敏文虽然没有继承古灵巫术,但她却收买了田敏丽身边最信任的巫女苏楠,所以,她借着苏楠的推算,算出顾城亦有几年的帝王运辰。 她故意接近顾城亦,并坦言告之顾城亦,他是帝星下凡,会成为苍月之尊。 因为苏楠推算很准,顾城亦相信了她,后来田敏丽为了名正言顺的留下,她易容成了当时的庆安郡主。 四海影卫还调查出,真正的庆安郡主已于十年前死去。 几年后,庆安怀上顾城亦的孩子,顾城亦当时正得先帝顾世远的信任,自然不敢爆出如此的丑闻,让世人以为他和自已的亲妹妹**,于是让先帝下旨,让庆安下嫁给贺元奇。 可现在,贺锦年却推翻了四海影卫给出的结论。尽管四海影卫呈给他的密函证据确凿,但顾成风更信任眼前的贺锦年。 贺锦年重生咬了咬唇瓣,呼吸渐窒,语声战栗,抬首看着顾城风,眸中是隐也隐不住的深深厌恶,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贺锦钰是申剑国的儿子!” 贺锦年说完,突然从桌面上跳了下来,她背对着顾城风,低低笑开,袖襟下,十指紧紧攥成拳,声音压抑得几乎把整个声音撕碎,“申剑国这一计可谓是惊天大局,这一棋局应是从十多年前就开始布下。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我年方三岁,就会被申家远远送到高山之上接受灵碎子的训练。因为,申家需要一个人到苍月,为申剑国的窃天下大计筹谋。”在庆安掳走六月时,她孤注一掷独闯庆安公主府,当她的手触上庆安的胸口时,她的第六感准确地捕捉到了庆安藏在最深处里的秘密。 难怪贺锦钰比同龄人看上去高出很多,虽说是个九岁的孩子,但体形上比她还要高出半个头,因为现在的贺锦钰已十五岁。 “也就是,苍历113年后,整个苍月大陆就是申剑国的天下!”苍历113年贺锦钰一个毛头少年哪有能力掌苍月?只怕权力早已落进了其母庆安和申剑国之手。 而申氏一族对大魏的控制已逾数十年之久,凭着大魏皇族的几个后代,根本无法与申氏一族抗衡! “是!”贺锦年心头涩然地想哭,是她舒醒后大败顾城风,成全了申剑国的野心,葬送了顾城风年轻短暂一生。她才是一个害死顾城风的罪魁祸首。 而她的心里还有一个始终参不透的地方,那就是为什么在她前世的记忆中,坊间会突然传出顾城风三千男宠的流言蜚语,若前世中她在冷宫里听到传言时她不信,是因为她认为象顾城风这样风姿卓越的男子决不可能狎玩男子,而现在她更笃信了这一判断,因为顾城风钟情于彼时的申钥儿。 可这个疑惑她一时间不敢对顾城风说,因为她一想起,那日在地下宫殿里,她无心一句:原来你真的好男风,他当场就失态。 现在,她不想刺激他。 正当她思绪有些理不清时,顾城风亦陷在左右为难之际。当初在燕南城时,申皓儿告诉他,申钥儿并非是田敏丽的女儿,而是田敏文的孩子。 所以,田敏丽如此残害情敌的女儿,虽手段毒辣,但毕竟没有脱开人伦。 可后来,四海影卫给出证据,证明田敏文换婴,证实了申钥儿才是田敏丽的亲骨肉。 这个结果于申钥儿来说,知道真相恐怕比不知道,更为残酷的,因为她会更深地陷于矛盾之中。 而始作蛹者申剑国,却是申钥儿如假包换亲生父亲,以申剑国如此精明地摆下这一道窃天下的棋局,他的精明决不可能不知道申钥儿和申皓儿被交换了身份。 可他竟坐视田敏丽折磨自已的亲骨肉,这样的结果让眼前的贺锦年知道,恐怕会残忍一百倍。 没有迟疑多久,顾城风最后还是决定将真相告诉她,尽管这一切于她是新的一轮剖鳞剔骨,但在田敏丽和申剑国到达苍月之后,贺锦年肯定会有所行动,到时,所有的真相还是会被揭示出来,他不希望她到时候会措手不及。 他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子,抬首看着她低垂的小脸,双手包含着她的小手,桃花眸里温和的光芒加深,“锦儿,当初在燕南城,申皓儿曾说过,你并非她同母的妹妹,而是田敏丽的孪生妹妹田敏文所出,当时,我信了。可后来,四海影卫回报,田敏文离开申家时,将你和申皓儿暗中对换,所以——” 贺锦年手一颤,脸色白了白,愣怔了许久,小声地开口,“殿下的意思是说,田敏文并不是有意要如此害我?” 顾城风抬起手,用一种触碰珍宝般的捧起她的脸,“这——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把真相让你知道!” 时间好象突然停止,万物静如尘埃,顾城风屏着气息脉脉注视着贺锦年脸上一个个微小的变化,她的神牵动着他的魂。 许久许久后,贺锦年低垂的眼睫终于动了一下,又过了一会,漆黑的睫毛一点一点地张开往上翘,那星亮的眸光里有着浅浅的水光,那是泪—— 他的心一下就被紧紧地拧住,刚想将她搂进怀中,却见她沉寂的小脸默默地点点头,复又摇了摇首象是甩开脑子里一些杂乱的东西般,尔后对上他的双眼,眸中变得清明澈亮,朝他盈盈一笑,“其实无论申钥儿是谁的骨肉,也终归是申剑国的,只要我是一颗有用的棋子,申剑国无论让我走哪一步,哪怕是做炮灰,田敏丽也不会反抗申剑国的意思,只不是在执棋过程中,知情和不知情的田敏丽有区别的是故意和被逼,但既然所有的结果是一样的,我又何必纠结于此呢?” “锦儿,一切都过去了!”顾城风一把将她紧紧实实搂进怀中,他既心疼,又似有所触动,胸腔淡淡起伏,搂着她的后背的手不觉带了些力度,“是,你说的一点也没错,你果然是玲珑通透的性子!” 仿佛积聚了多年的情绪突然在此刻全线清空,她此刻真想畅怀大笑,数世的棋局终于几句话里定锤音,她敛收住一切的情绪后,撇开话题,声音中带着喜庆的娇软,“哎,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对了,林皇后告诉林卫民,顾城亦准备彻底弃了林家,还要利用上一回的话,林卫民定会反戈一击,届时,殿下可以提前登基。” “先等上一阵,秋后来得及!”顾城风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方才挂在地上的袍底。 “为什么要秋后?城风,为什么你不马上就势登基?”贺锦年心如鼓捣,眼皮一跳,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不想这一次所有的一切依然循着前世的历史进程,如果顾城风这在个夏天就登上帝位,那就意味着蝴蝶效应的彻底改变。 听到她轻唤自已的名字,顾城风灿颜一笑,瞬时,如寒梅临冬一绽,顿时夺走天地颜色,他看着她为自已焦急的眼眸,笑意更深,连着声音带拉出好听的磁场,“我知道你的心事,我把庆安和申氏一族留给你,待你解决一切后,再登基不迟!”若提前登基,那庆安的事就会提前公布于世,那庆安的罪万死不足以谢天下,光是姚氏一族的长老,肯定不会放弃庆安这一支被流放的逆族。 那贺锦年就失去亲手报仇的机会。 “不,不要!”她双眸微红,带了隐约欲泣的焦急,“不,你先登基再说,夜长梦多,庆安也不过是跳梁小丑,真正的罪魁祸首是申氏一族!” 他显然惊异于她的反应,当即也不多问便应了,“好,那就依你!” 贺锦年松了一口气,笑颜一展,理所当然地命令,“走吧,我们去里头逛逛,看看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失笑地轻轻拧了一下她的小脸,“方才不是谁哭鼻子说要沐浴么?真是孩子,才一会就忘记了?”顾城风心情异常地好,环视四周后,拉着她推开一扇门,牵她进去后,左右看看,便道,“这里既然曾有人烟,肯定有水源!” 贺锦年亦好奇地看了看,觉得这一间应算是药房吧,案桌上摆着各色的药盅,她摇摇首道,“算了吧,也脏了这么多天,等回去时再洗干净。这里看样子有百年历史,先人的东西还是不要去动。以免惹得他们不高兴!我们逛一逛就走!” “好,依着你便是!”他笑着牵着她出来。 两人牵着手,在四处慢慢地逛了一圈,才发现这里很大,有些是天然形成,有些明显有人工开凿过的痕迹。 尤其逛到一个是天然浴池,池的四周竟彻满了汉白玉石,而上面有个人工开采过的洞,洞口不大,却可以看到外面的阳光。 贺锦年俯下身,轻轻触了触水温,不冷不热,要不是顾城风在这里,她肯定是忍不住脱了衣裳下水泡着。 她环视着四周,这里的每一件摆设都用了大红色的木质,虽然她看不出这木料是什么材质,但历经百年依然红艳得毫不褪色,显然不是一般的木材。而所有的摆件上,都用了繁复的宫庭雕刻,将这里装饰得丝毫不比皇宫大院逊色。若身无牵挂,莫说是与心爱之人,就是独自隐于此,也是一件美事。 贺锦年看到浴池边的小柜上叠放里柔软洁白的羊毛巾,旁边还搁着一把桃木梳,她轻轻拿起梳子,看到上面雕刻着两只展翅的凤凰,在凤凰眼上分别镶着一粒极小的猫眼石。 贺锦年放好桃木梳,柜子下的一个浅格引起她的注意,她不由自主的俯下身,看到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竹栏,里面似乎搁了本书,她取了翻开一看,是本记事,估摸着主人走时不记得收拾留下的。 虽然感到私自动别人的东西不好,但她还是抗不住她的好奇心,偷偷转首看了一眼顾城风,见他的注意力正在书桌前,便迅速地翻开记事本,飞快地起来。 本子里所记载的象是一个男子用三言两语记录着妻子每日身体的变化,如饮食,呼吸频率,及药浴的情况。 但有几条注析引起了她的注意。 “苍历二年,迭儿昏迷中依然诞下小月儿,是个儿子,可惜迭儿拼死护下的孩子依然与朕无缘,出生一个时辰后停止呼吸,朕将他交给东阁。” “苍历八年:今日中秋月圆,阴盛,迭儿的身体再次出现衰竭,没有呼吸,没有心跳长达一刻钟时,幸得小阁子护体,迭儿终于躲过潮夕最盛之时辰。” “苍历九年,朕派往西海的四海影卫皆未归,没有西海龙珠,朕只能看着她身子一日比一日消瘦,甚至清池之水的滋养都已不再见效。” 又有一条:“苍历九年秋后,迭儿已昏睡了九年多,可东阁已寻遍人间和地府,却依然未寻找到迭儿的魂魄,她究竟去了哪一个未知的空间?朕枉为天地九五之尊,竟是连一个女人也留不住。” “苍历十五年六月初八,迭儿已死去四年,朕竭力所护的肉身终于开始破败,东阁已受三道天谴,迭儿已再无复生的可能,朕心灰意冷,无所留恋!上古遗族札记上册中,最后一道记载,种下牵情,死前吸食爱人指上的血,十指连心,既可将她的记忆带进来世。迭儿,今生朕错失了你,但来生,朕绝不错过你。” 朕?这个自称似乎透露出石室主人的身份是帝王,不用猜测,苍历二年在位的就是先祖皇帝顾奕琛! 那又为何在门庭上刻下“顾奕琛与老鼠不得入内”? 苍月大陆上盛传顾奕琛的宠妃的名字中就有一个“迭”字,被顾奕琛一生专宠,想来,也只有她敢对顾奕琛如此无礼。 此人就是凤凰寝宫的主人姚迭衣! “想不到先祖皇帝并非失踪,而是躲在了地宫下的岩洞里。”身后传来顾城风微微的轻叹。 贺锦年象被人当场捉住的小偷般红了脸,她急忙将记录本放回原处,心里震憾久久不散,世间竟有如此深情的帝王,竟能对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衣带不解照顾了十年之久,并上天入地要寻回她的魂魄,可惜,人终究是不可逆天,这女子还是走了。 贺锦年缓缓走到另一处,她推开另一扇门,看到一间宽大的寝居,里面的摆设竟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时竟想说的竟悉数地咽入腹中。 从不曾见过如此气派,尊华富丽的寝房,她看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木质,色泽竟是倾天的艳红,天然木雕琢而成的天窗、桌椅、妆台、巨型床榻都饰以紫丹花雕饰,整个寝房如若在一片大红的花海之中。 顾城风看到和凤凰寝宫一模一样格局的寝房,脸上神情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贺锦年看到壁上挂了一个紫衣女子的画像,心生好奇,便走了过去,方发现那不是丹青,而是一幅精美的人物刺绣,绣品上的女子一袭淡青托地褶裙,小脸微微轻仰螓首看着边上的一株桂花树顶的雀儿,她风髻如雾,乌发丝丝可见,容貌的美令人有一种惊心动魄的震憾感。 贺锦年心里突然狂跳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这个女子似乎在哪见过,尤其那小脸的轮廊让她有一种极熟悉的感觉。 ------题外话------ 求月票~第一篡后Q群号为:231869218 申剑国的窍国惊世大棋局终于浮出水面,但亲们不要以为全揭开了,这仅仅是冰山一角。还有,有木有聪明的亲知道,为毛女主觉得那画像熟悉(别猜因为画像是女主本人,锦年才有熟悉感,月不问如此弱智的问题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0 相遇,亦不相守 顾城风站在贺锦年的身后,他听到她心跳的异常,“锦儿,怎么啦?”他看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画中的女子,便轻声道,“这画像是先祖皇帝亲手所画,后来让宫中的尚宫局用天蚕丝绣制。在凤皇寝宫里有这张绣品的原图,是水墨的。” 贺锦年并非置身,眸光带着浓浓的探究之色,极力在脑海里搜寻着某些记忆,尤其是看着那画中女子略显得异于常人的眸色时,她不知不觉的抬高手欲图抚上那日莹柔亮的眼眸。 可画像挂得很高,而贺锦年身量不足,一时触不着,顾城风见状,突然俯了身,将她抱起。 贺锦年全神贯注于画中美人,没有留意此刻自已正象个孩童一样坐在顾城风的臂弯之上,当她的手轻轻触上那一双美伦美奂的眼眸时,她悄然地闭上了眼睛。 顾城风知道她在某些地方有些异于常人,便安静地打量着她,见她情绪微微有些变化,白嫩尖俏的小脸开始变得有些潮红,仿佛对感应到的画面象是不满意般地小弧度地扯了一下嘴角,他那双桃花眼不知不觉地随着她的每一个表情眨一眨眼,眸光里带着眷恋的贪婪。 他看到,她嘴角仿仿绽开,好象看到了一幅极美丽的画卷,她皱了皱小鼻头,那动作有些憨态,声音带着如梦如幻,“她在教她的两只雀儿说话,这一对小雀儿是一巢出生的,一只是公,它叫小单,另一只是母,叫小双,它们很聪明,会喊那美人为小姐。有一个穿明黄衣袍的男子站在不远的地方,他在看着那美人,他的脚边跪着很多的人,他们都在请求……”她说到这里,突然翘起了嘴巴,似乎很泻恨地咬了咬牙,然后表情变得有些晦暗起来,“他们真是讨厌呢!” 顾城风失笑,顺着她的口风应着,“是,真是讨厌!” 她动了动拇指,缓缓划过那美人的眼睛,准确地按上她的肩头,侧了侧首嘲笑,“黄衣男子突然拿了笔开始画,画上有美人,也有一只雀儿,哦,另一只雀儿顽皮,飞到美人的背后,它长长的后尾羽毛从她的肩头露出来,可他没注意到,所以,少画了一只雀儿。” 顾城风并未去细听贺锦年细细碎碎之语,他眸光如春蚕之丝,丝丝缚在她的身上。 他自小在宫庭长大,自然对这幅画的出处一清二楚。坊间的人都传闻顾奕琛专宠姚美人,但帝王史记上却记载着,顾奕琛不仅诛杀了姚氏一族所有的男丁,囚禁了姚美人,还曾下旨赐三尺白绫,是姚美人腹中有了皇家血脉方保得性命。 更甚,他从潜心阁里记载的一些秘事中得知,既使顾奕琛灭了丹东帝国,建立了苍月,但姚氏一族仍凭借着上古遗族札记对朝堂上指手画脚,甚至一度凌驾于皇权之上,成为顾奕琛心头大患。 后来顾奕琛买通两个人,一个是姚族族长之女姚迭衣身边的侍女莉儿,顾奕琛以封后为饵,让莉儿用三个月的时间,慢慢在姚迭衣的饮食中渗入东阁配置的符水。 第二个被顾奕琛收买的是姚迭衣同父异母的哥哥姚九落,他让姚九落盗出上古遗族札记,并将上古遗族札记赐给了东阁,命东阁潜心修行。 东阁天异赋禀,不过一半年就参透所有的上古遗族札记。 很快,时机来临。 在姚氏一族秋祭中,姚迭衣按传承用自已的身上的血给圣坛献祭,却因为她的血液中已渗东阁所下的符咒,致姚族圣坛的灵力被封禁。 同时,顾奕琛命四海影卫乔装成丹东残余皇族弟子纳兰一族,杀进圣坛,并下令将姚氏一族的男丁全部屠杀殆尽。 最后,顾奕琛下令,命东阁给姚氏一族世世代代祭拜的神坛用上古遗族札记中的记载封禁方式,给神坛下了禁术,让姚氏一族从此以后再无男丁可出。 所以,百年来,姚氏一族人丁单薄,所出的皆为女儿,而如今姚氏一族在朝堂上当职的一些男子皆是姚家的义子,其实到了顾铃兰这一代,她的血脉中已没有多少姚家后人的血。 顾奕琛此举,完全杜绝了姚氏一族翻身的可能,百年来,姚氏长老始终隐居于川西,既使顾氏皇族内部争权夺利,也不愿出世。 顾城风突然感到怀中的人全身颤抖起来,她的眼睛已经睁开,可她的眼神仿似空灵,又仿似透过某种时空,看到了另一番的镜像,她触在那美人画上的手越抖越厉害,很害怕很害怕的那种感觉,那表情仿佛像是一个人进入了完全与外界隔绝的地带! 顾城风眼敛急跳,她这般脆弱和柔软让他有了些许的手无足措,他急忙伸出手想拍醒她,却猛然想起当年申钥儿在感知一些东西,情绪波动剧烈时,他曾出声阻止过,结果申钥儿醒来当场就吐了血。 那一瞬间,他竟第一次感到有心无力,他怔怔看着她泪流满面,口中断断续续地念着,“姚迭衣——如果你敢走,朕会屠尽你姚氏一族,妇孺老幼一个也不会放过!” “好黑……我找不到方向,我四下寻找着出路,却总是碰壁,周遭一片宁静,连风吹草动之声都没有,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有哭声……”突然,耳畔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断断续续,声音象是从四面八方响起,如淘天巨浪般光汹涌而来,狠狠灌进她的耳膜—— “你再走,朕便摔死他……” 她看到,他凛冽如冰的脸上突然破开,那样诡异一笑令她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要——!”贺锦年猛地尖叫一声,身体猛地挺起,她一把掩住耳,她不想听,因为一听到这男子这声音,她的胸口就象要爆开般地疼痛! “不要呀……你走开,我和你夫妻缘份已断……安静……我不听,不听!”无论她怎么掩住双耳,那个声音象无孔不入的幽灵般钻进,而后穿过她的血脉,直达心脏,在那里盘旋萦绕……如万箭穿心! “锦儿,你看到什么了,把手离开画,醒一醒,乖!”顾城风见她哭声悲惨,全身的神经刹那断裂开,他不知道她陷入了怎样的迷境,但他知道肯定与她自已有关,否则,她的情绪不会变得如此! 她断断续续的话中,语声带着哽咽,象个抽泣的孩子啼哭时的控诉让人听得并不清楚,可他唯独听到了“夫妻缘份已断”,顾城风的心瞬时凉沁了大半,难道她看到了秦邵臻? 一日一夜与她相依相伴的温恬感觉甚至来不及回味,这一刻,百感交集,他如老僧入定般地看着她哭,看着她流泪,这一刻,他感到她成了他手心里一块炙热的火碳,他不想松开,却被烫得皮焦肉烂。 但到底见不得她伤心,明知道此时的她深陷在自已的迷境之中,感受不到外界,他还是不动声色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将她如孩子般抱在怀中,轻轻拍摇着哄慰,“锦儿,你看到什么了?只是一种境象,你醒过来,睁开眼睛,什么都会不存在了。” 她的手此刻紧紧贴在画上女子的胸口之上,身子挨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她嘤嘤而哭泣,她眼角的水意怎么流也流不尽。 或许是幻境中所看到的太压抑,她连哭声也闷在胸腔里。 他不停地安慰,不停地哄着,可她没有说任回应,只是身体控不住的颤抖泄露了她崩离的情绪。 “迭儿,你太犟了,太犟了,太狠了——”一声声的控诉直穿入耳,她看不见他,却听见他流泪的声音,一滴一滴地溅在她的心上—— “为什么呀,为什么会这么地难受,明明都是你的错,你毁了我的家园,你屠尽我的族人——”贺锦年突然开始拼命地摇首,摇首,好象要甩开脑中所有的纷纷乱乱。 终于—— “啊……”贺锦年嘶声惨叫出来,晃散的眸光猛地凝聚,她一把推开顾城风离开他的怀抱,她象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般拨腿就跑。 顾城风心神大乱之下一时没防备,踉跄退开一步后,马上向她追奔而去。 贺锦年象是发了疯似地朝前冲撞着,她左转右拐,打开一道一道的暗门,好象对这里的一切极为熟悉,最后,她到了一个封闭的石室里,猛地刹住身子,她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她的双手紧紧攥在衣袍两边,全身战栗如筛,她的动作那般地举步维艰,一步一步地朝着一堵石墙上走去。 缓缓地,她跪倒在地上,双手掌心轻轻抚着那一面墙,唇瓣启启阖阖间,脸色越来越灰败,那一瞬的她,象是瞬息枯败的花,从最美最艳一瞬凋谢,她嘴里喃喃自语,“没墙的,这里没有墙的,为什么会这样!”突然,双拳一握,象个发了狂的小兽般狠狠地砸着墙面,好象一点也不怕疼似的,这样的动作来得太突然,顾城风想阻止已是不及—— 但在她一拳打在墙上后,第二拳他已用自已的胸膛挡住,让她击打在他的身上。 贺锦年神情如入魔障了一般,双眸噬血,如裹着一团同归于尽的烈火,又象是个坏脾气的孩子一样,发狠地手打脚踢,一拳一拳地击打在顾城风的身上。 顾城风双手托着她的腰,避免她动伤太大而摔倒,他知道她此刻的神智并不清,除了不让她伤害自已外,他什么也不敢做。 突然,贺锦年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满脸是激愤的潮红,她恶狠狠地朝着他嘶吼,“你把墙打开,把墙给我打开——” “锦儿——”那一瞬,顾城风竟有一个错觉,姚迭衣的魂魄落在了贺锦年的身上。他从潜心阁的隐晦的记载中得知,姚迭衣看似乎温柔,脾气却相当暴烈,她知道莉儿偷偷给她服用符咒导致禁坛失去灵力后,逼着东阁将当朝的皇后莉儿的灵魂囚禁在一只肥大老鼠的身体当中,还命尚工局的人为老鼠定做一套凤袍,将她囚在笼中,摆放在中宫的大殿之上,天天给它吃死蟑螂。 姚迭衣在苍月皇宫的时间并不长,安静时可以静静地呆在一边看书,有时看上十天半月不说一句话,但发起脾气简直如狂风抄落叶,别说是后宫无人敢惹她,就是连顾奕琛那样一个生杀掠夺的帝王,也常常被姚迭衣弄得焦头烂额。 但这些全是在潜心阁中记录着,记录者正是顾奕琛本人。 原因是顾奕琛失踪前,看到帝王后妃史册本纪中记录着姚迭衣劣迹斑斑,一怒之下斩杀了史官,并一把火将之焚烧,导致在苍月皇宫里并未封存任何有关姚迭衣的生平记事。 “打开——”贺锦年开始尖叫起来,一瞬间拉回了顾城风所有的思绪,他压制下所有的疑虑,连声安抚,“好好,锦儿,你退后,我把墙推开!”他连声应着,连抱带哄着将她藏在一个小脚落,他知道这时候只能顺从她,把她的情绪安抚下来。 “来,锦儿,你掩住耳朵!”他握住她的双手,引导她的双手压在她自已耳朵上,轻轻哄慰,“来,墙很快就打开了!你站在这里,别动!” 顾城风轻轻用手拍了拍墙体,果然听到有回音,显然这面石墙后是空心的。听回音比较清脆,应不会砌得太厚。 他施展全身的力道于左掌,狠狠一击,墙体瞬时裂开一条长长的细缝,紧接着连续几掌后,砖体碎裂,破开了一个洞,海浪击打礁石之声灌进耳朵,夹着海水的风儿扑面而来。 顾城风将余下的砖清理开,腾出一条路,方走过去,将睁着一双呆滞双眼的贺锦年牵了出来。 顾城风牵着贺锦年走了出去后,看着前方,轻轻道,“想不到这时竟是悬涯,真是诡异,那边有一个深谷,水居然没有漫进去。”这时,他不敢任她唯所欲为,他紧紧地铟住她的手,不让她太靠近悬崖。 她眼光呆滞,愣愣地瞧着脚下的浪花,喃喃一句,“它叫龙淹潭……”贺锦年缓缓地落下来泪,她曲住身子,象个孩子般蹲在地上,伸出另一只手,在地面上画着圈圈,“她站在这里,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裙,裙子上面用鲜血写满了符咒,她口中念念有辞,好象是一种梵唱,她用头上的钗子把十指全刺破了……” 她抽蓄着,眼泪鼻涕一起流下,顾城风陪着她蹲在地上,时不时地帮着她拭眼泪、拭鼻涕,她毫无所觉,如陷于往事一般,“血一直流,流呀流……她养的两只雀儿一直围在她的身边飞着,小雀儿通人性,一直在叫,小姐,小姐,而他站在那——”贺锦年如机械般地转首,眸光里带了恨,好象在那里真站了一个领她深恶痛绝的人。 她收回眼光时,开始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戳着地面,“他一直苦苦哀求她,他听不懂她在唱什么,可他看上去很害怕,她没有看他,一点也没理会他,她象是都没有听见……后来她身上的血全流光了,她快死了……她死前,她突然朝她笑,用他听得懂的话说:我用上古遗族札记下册的最后一道禁术,下咒,‘今生今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就算相遇,亦不相守,寸断肝肠,必不再爱你!’最后,她笑了,她笑得很美,比哭的样子好看多了,可他却在哭,哭得难看死了——” “后来,她还是跳下去了……”贺锦年呜咽着,缓缓站起身,跨上前一步,指着悬崖的某一块石头,“雀儿小单和小双也跟着飞下去,它们俩看到主人掉进了水中,就飞向悬崖,撞死了……他突然能动了,他也跳了下去……”说完,突然身子一倾,倒进了顾城风的怀中,昏死了过去。 顾城风仿佛被掏走了心肝似的,将她死死抱在怀中,唤了几声,见她没反应,便支身站起,抱着她往着原路跑回,交迅速地离开了这里。 回去所剩的路并不长,因为有些通道狭长,多处是半人高的通道,他半俯着身抱着她并不能走得太快,所以,到了挽月小筑的地宫寝陵时,天色又暗了下来。 挽月小筑早已乱成一锅粥了,先不说贺锦年失踪了几天几夜,生死未卜,就连寻找贺锦年的顾城风也象一团空气凭空消失。 所有的影卫被招集回来,分成数批,不间断地在地下通道中四下搜索。 东阁卜卦,言明二人并无性命之忧,并断定两人皆在地宫的范围之内,可一天又一天过去,众人的信心快丧失殆尽时,顾成风抱着贺锦年回来。 众人见到顾城风鬓发散乱,袖襟不仅沾满污渍,还被划破了一角,衣袍的下角被他塞到腰间的玉带中,露出白色带着污痕的裤子,脚上白色的长靴更是惨不忍睹……这是他们的景王殿下? 所有的人都张着圆圆的嘴巴,连声招呼也忘了打,一愣一愣地看着顾城风。 顾城风冷冷地瞧了一眼云泪,“她昏过去有几个时辰,还愣着?” “哦,是是是殿下,奴婢早已备好盐水、清粥……”云泪这才恍然大悟,转身边吩咐身后的几个医女。 “快,把担架拿来!”戴少铭见到顾城风脸色苍白,还要抱着贺锦年,忙扬手让影卫把抬人的担架拿过来。 “不必——”顾城风言简意赅,转首问叶明飞,“开启凤凰寝宫了?” “是,开启了!”贺锦年失踪后,叶明飞便料到凤凰寝宫肯定能用得上,因为凤凰寝宫里产生的特殊气流对人体有特殊的好处,便命人打开疏导的水道,将通道清理干净。 “请东阁先生!”顾城风抱着贺锦年几乎半跑着离开地宫,刚至潜心阁外,便听到一声呜咽的哭泣声,带着脆弱和惊慌,“锦年哥哥,锦年哥哥!” 顾城风脸色微微一变,看到一个穿着白衣少女宫裙的少女飞扑了过来,他身形一晃,本能地转了一个方向让少女触碰不到贺锦年的身体,桃花眸中带着碎碎的冷漠,“别碰她,她现在很脆弱!” 六月一触及那一双桃花眸,心里泛起寒意,双手绞起裙裙涩涩地后退了一步,那双略为红肿的琥珀双眸带着恋恋神色想看一眼贺锦年时,顾城风已抱着她大步离去。 六月想跟上,谁知道叶明飞一拦,冷着声音,“殿下是去凤凰寝宫,那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不知为什么,叶明飞亦有些心虚,他这举动摆明了是欺负一个孩子,可有什么办法呢,他太了解顾城风了,光从他身上发出的冷漠气息,他就判断得出他有多讨厌这少女靠近贺锦年。 六月担心了几天几夜,好不容易求得影卫将她带到挽月小筑,可挽月小筑门口的影卫不让她进去。她哭了很久,才唤起一个影卫的同情,去通报时,戴少铭允许让他们带她进来。 可他早上就听说贺锦年在地宫寝殿失踪了,他简直要崩溃,可他连个问的人也没有,因为每个人都忙着找,而他又不允许进入地下宫殿。 他守着一颗焦灼的心,茫茫然地从早到晚守在潜心阁的门前,一坐就是两天,他一刻也不敢离开,唯恐错过了什么。 也没人理会她,除了一个好心戴少铭实在看不过,给他递了杯水和一盘糕点外,他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 好不容易盼到顾城风抱着贺锦年出来,可他们竟一眼也不让他瞧。 伤心、害怕、委屈让再也控不住堆积了几天几夜的悲伤情绪,他再也不想看别人的脸色了,六月松开掩在唇瓣上的手,瞬时带着哭腔的呼唤从嘴里喊了出来,“锦年哥哥,锦年哥哥,你醒一醒,我是六月!我是六月呀……” 贺锦年一直朦朦胧胧感觉到自已在飞,似梦非梦,一会儿时光如飞影般从眼前一晃一晃地跳过,一会儿周遭的人影飞快地在身已身边旋转起来,卷起黑色的旋窝,似乎要将她吸食了进去。 突然,黑暗中一声悲切的呼唤,她猛地一惊,眼睛突然毫无预兆地打开,尚未分清自已在哪里,惶然之声已惊呼出口,“六月……我听到六月的哭声了!” 顾城风脚步一滞,瞬时,脚如千斤之重再也迈不开半步,唇角挑着一缕深深的自讽,在她昏迷后,他不知唤了多久,一路边跑,一边轻轻唤她,那不过是几个时辰的煎熬,他感到自已的心已被柞干,他怕,怕他象凤凰寝宫里的申钥儿一样陷入昏迷。 可她就象失去了灵魂一般毫无感应,偏生,那少女那么远的距离,一声啼哭,她便醒了过来。 这一刻,他不知道是应该为自已感到庆幸,还是应该为自已感到悲哀! 可再难堪,他还是担忧她,她之前哭成那样,他心有余悸,“锦儿,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六月……六月!”贺锦年挣扎一下,便从顾城风的怀里下来,也没注意到顾城风神色有些不对,站定后,循着哭声马上看到六月低着头在一株的梨花树下抽泣。 “锦儿,你……”顾城风见她欲跑开,一把拉住她的袖襟,声音强制带着平静,“锦儿,让云泪给你瞧瞧,你方才不舒服!” 贺锦年茫茫然地摇了摇首,“我没什么不舒服呀,挺好的!”说完,展颜一笑,马上拉回自已的袖口,转身朝着六月奔去。 贺锦年体力早已被大枣补上,加上这一路睡在顾城风的怀里,奔跑起来哪有半丝的病人的模样,反而看顾城风,一张脸白得几乎变得透明了,象个被遗弃的孩子一般望着贺锦年离去的背影,看得叶明飞心里偷偷地为顾城风不值。 但很快转念一想,不对呀,贺锦年是个男的! 顾城风看着她毫无留恋飞奔而去的背影,唇角绽开一丝碎裂地笑,双眸定定地仰首望向天空,眸光里浮出冰魄之光。 此时,仿佛看到悬挂树梢的月亮变成了贺锦年的脸,她对着他展开天真浪漫的笑,时而眨着眼,时而灵动地转着眼珠,遥远而不真实。 六月听到贺锦年的呼唤,难以置信地抬首,瞬时,悲喜交加,张开手臂便扑了过去,被贺锦年一把抱进怀中。 “六月,你怎么在这!我不是让你在兰桂坊等我来接你么?”贺锦年装着薄怒,但一看到六月红肿的双眼便懊恼,忙不迭地为六月拭着脸上的泪,呵护着,“六月对不起,肯定是我让你担心了,瞧,把你弄得这么苍白,下巴都尖成这样,乖,你告诉我,几天没吃东西了。” 六月吸着气,上下看着贺锦年,明亮的宫灯下,他见贺锦年除了衣袍脏了些,一点事也没有,破涕为笑,象素日般又扑进她的怀里,角猫儿一样在她怀里蹭了一下,然后,指了指自已的心口,极力用撒娇的口气抱怨,“锦年哥哥,我很担心你呢!担心得这里都疼了。”他太开心了,他的锦年哥哥终于平安无事回来了。 贺锦年听了六月娇糯的嗓音,马上会意地捧了六月迅速消瘦下来的脸,柔声笑问,“那六月要锦年做什么呢?” 六月一双琥珀的美眸在如光下折射璨灿的光泽,那眼珠儿顽皮地转一转,朝她灿烂一笑,两只手拉了贺锦年的手,轻轻荡起来,“锦年哥哥以后答应,再也不和六月分开!” 两人都很开心,便象往常嬉闹时一般搂在一处亲密,所以,全然忘了这一会,四周全是人。 在所有人的眼里,这是一对小情侣别后重逢,太过忘情了,所以心里、眼里再也看不到别人! 直到叶明飞实在看不下去,故意重重地咳了一声,六月这才发现前面不远的人都在注视着他,他眼角飞快地扫了下顾城风,见他象块玉雕的塑像般直直伫在那,心里莫名起了一阵的快意,但很快被害羞的情绪给压了过去,便低下了头,不肯再与贺锦年玩闹。 顾城风岂会错过六月眸中略带深意?他禁不住频频自嘲地笑,看着贺锦年,看着这个让巅覆了一切道德和固守的人,看着他所有疯狂和痛苦的发源地,原来,这几日的相伴也只能在地底深处的黑暗中,一旦见到了天日,他也只配在远远的角落看着她——与别人亲密! 叶明飞脸色刷地一下变得很难看,心里暗暗骂:真是恬不知耻的丫环,有这样勾搭自家少爷,还敢给景王殿下示威? 又瞥见顾城风脸色在月光下尤其显得苍白,那一双美艳的桃花眸里细细碎碎闪着复杂光芒,交叠着挣扎,放弃,不甘,亦有对命运的妥协! 叶明飞有些了解顾城风心思所在,便又轻咳了一声,公事公办的语气道,“明日申剑国和田敏丽入燕京,皇上准备去亲迎,让戴少铭传话,问景王殿下是否要前去?” “去,本王倒要去见识见识权倾大魏的护国大将军申剑国!”仅仅是一瞬,顾城风的眸中不复有多余的感情,他不再看贺锦年与六月,转身离去。 挽月小筑的侍婢领着贺锦年和六月来到一处苑落,两人刚坐定,云泪便提着药箱过来,说是顾城风的吩咐,让她给贺锦年把把脉。 贺锦年焉肯让云泪把脉,她知道这个时空的大夫,医术高明些的,只要一把脉就能区分出男女。 她也不也虚应,便直接拒绝道,“我没事,这两天吃了很多的大枣,那些都是补气血的。倒是大夫你要去看看你们的王爷,方才我觉得他脸色有些不对劲!”贺锦年见几个丫环抬着一个大桶进来,欣喜道,“哇,终于可以沐浴了,我现在觉得自已比臭水沟里的泥鳅还要脏!” 云泪见状,也不愿多打扰,便收拾好医箱,走前交代一句,“贺公子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夜里头直管叫一声。殿下吩吩过了,云泪以后是贺公子的专属大夫!” 贺锦年沐浴后,挽月小筑的侍女已为两人备好膳食。 “锦年哥哥,我们会住在这么?”六月虽然饿了很久,但他并没有胃口,他瞧着四周处处彰显大气的摆设,咬了咬舌头,小心试探,“这里好漂亮,锦年哥哥以后会一直在这里,不回去了么?” “怎么了六月?”贺锦年明显察觉到六月情绪的低落。 六月摇了摇首,也不知表达自已不喜欢这里,还是想否认贺锦年的提问,他像一只受尽委屈的小猫儿,小脸有些死气沉沉,让贺锦年异常心疼,手轻轻触上他的手背,“六月,你心里想什么都可以和锦年哥哥说,别藏在心里,锦年哥哥会担心的!” 六月眼圈微微一红,抿的抿小嘴,有些小心地看了看窗子和门,瓮声瓮气,“这里很漂亮,可六月觉得有些害怕,那个漂亮的王爷,眼睛象会杀人的花,看了就让人紧张,还有一个老公公,眼睛红红的,更吓人了!” “那我们明儿就回贺府好不好,今晚太迟了,我们先在这住一宿!”贺锦年本来就没打算在这里长住。 “好的好的!”六月瞬时眉开眼笑,顿了顿,又看了看四周,迟疑地问,“锦年哥哥,我晚上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 锦年失笑,眨了眨眼,故意很不高兴地反问,“哼,你肯定要跟我一起睡,难道你想去别的寝房,你睡得着么?” “是呀,是呀,我肯定是睡不着的!”六月欣喜过望,激动得满脸绯红,一脸认真的连连点头,“这里很大呢,到晚上很吓人,肯定是睡不着的!”六月说完,又忙着添了一句,“还是贺府好呢!锦年哥哥,我可是很喜欢贺府!” “知道了,小马屁精!”贺锦年拧了一下六月的小脸,六月眨了眨眼,眸里拖出来曳丽艳波,晃得她心头一恸,记忆里划过岩洞里那少女的脸盘,心瞬时一惊,难道那少女看上去极眼熟,原来她的长相和六月竟有七成像。 若是两个在同一个时代,没准会被人认为是亲姐弟。 可毕竟相差百年之久,让贺锦年无法将两人联系起来。 她又细细瞧了几眼六月,那五官当真是精雕细琢出来,增一些减一些都会欠缺,想来,所有的美人可能都长得差不多吧,一个个都是标准的瓜子脸,尖下巴,嫣红的小嘴。 夜已过了半,两人吃好后,丫环进来收拾干净,贺锦年便锁了门。 两人都有些倦意,便上了床榻歇下。 贺锦年知道六月怕黑,加上自已这几天几夜全在黑暗中渡过,便在床榻前留了一盏灯。 她帮着六月盖好薄衿,正想躺下进,却见六月睁着一双大眼,有些茫然地看着床帐上层层繁复的刺绣。 “六月,在想什么呢?”贺锦年躺了下来。 六月精致的小脸上先是一阵迷乱后,眼里很快就泛起了水意,他吸了吸鼻头,委委屈屈地问,“锦年哥哥,那王爷是喜欢你的吧?我好象瞧出来了!” “六月知道什么是喜欢么?”贺锦年有些疲倦地打了个呵欠,问得并不是很认真。 “当然知道,就象是,就象是……”六月搜寻着记忆中有什么可类比一对,想了很久却想不出,最后只闷闷一句,“等王爷知道了锦年哥哥是锦筝姐姐,那王爷一定会让锦年哥哥做他的妃子,王爷就不让六月跟着锦年哥哥了!以后,锦年哥哥再也不会陪六月一起睡觉了。” 贺锦年失笑地逗趣,“六月,锦年哥哥才十三岁,怎么给人当妃子呀!” 六月眨了一下眼睛,泪珠儿瞬时从眼角跌落,“桂叶姐姐说了,她乡下的妹妹就是十三岁,指给了邻居一个卖竹子的人当媳妇了,还说赶明儿就能怀上一个娃,她要当姨了!” 贺锦年心一跳,睡意瞬时被清空! 是呀,这时空,十三岁当真是能嫁人,若顾城风知道她是女儿身,就算能等,也最多等个一年半载,等她初潮来了,就能娶过门了。 燕京城十四岁做新嫁娘的比比皆是。 可她,真的无法接受,她还有很多的事要做,而做这些事必需是男子之身,这也是当年她冒名贺锦年的原因。 加上,顾城风马上会登基,以前世她的记忆,顾城风登基后要肃清朝野顾城亦的势力,朝局会有一段混乱阶段,她想站在他的身边辅助他,而不是做为一个后院的女子等着夫君的临幸。 诚然,顾城风并不会委屈她,但若她的女子身份爆光,光是朝堂之上就无她的立足之地。 毕竟在苍月大陆上,还不曾有过女子干涉朝政的先例。 而六月方才提的也不无道理,以顾城风的性子,知道六月是男子,他肯定不会让两人如此亲密。 让她抛开六月,那是决对不可能的事,六月才十二岁,她想亲自把六月带大,既使他长大成人,除非他要离开她,否则,她决不会抛下六月。 贺锦年侧了身,心想,反正这身子现在年纪也才十三岁,连初潮都未至,更别说发育了,先等个几年,再看合适的时间再告诉顾城风也不迟。 主意一定,便笑着给六月一颗定心丸,“放心,我暂时不会让她知道我是贺锦筝。六月还需要我的照顾呢,我怎么能抛下我家最可爱的六月呢?” “锦年哥哥,你不能光哄六月高兴,你说话要算话哦!”六月得到承诺,全身激动得颤抖起来,他急急地侧过身子,脸对着贺锦年的脸,漾起一脸的幸福笑。 “乖乖睡吧,明儿一早,我也该去燕京城门,会一会故人了!”贺锦年轻轻拍了拍六月的后背,闭上了双眸,心里划过冷笑,“田敏丽、申剑国,明天我贺锦年会送你一份大礼!” ------题外话------ 求月票,月这两天努力吧,裸更还万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1 本王要黄袍加身 夜色阑珊,挽月小筑,潜心阁。 顾城风沐浴出来时,已换了件外袍,依旧是繁复的宫庭刺绣点缀于衣襟和袖口,桔黄色的宫灯穿过镂空的扶疏花木灯罩,照着他白玉般温柔的脸上,一头乌发流瀑般披泻而下,雪白长袍映华生光,真正是个惊才绝艳的美男子。 他接过侍婢奉上的清水,漱了口后,方接过流红手中的一盅汤药,饮罢,又漱了口,最后接过丫环奉上的白帕子拭了拭嘴角。 他的每一个动作看似很随意,然而身长玉立,手指骨节修长,每一个动作都令人感到赏心悦目,便是一殿的男儿们也都看呆了。 韩昭卿双眸微红,就这样在一旁痴痴地看着。 顾城风转首看到一身白裙淡装素裹的韩昭卿正站在书柜旁,宫灯下,她神色有些焦虑,冰雪般的额际已浮了一层密密的汗。 顾城风眸光略显意外的打向叶明飞,叶明飞会意地瞧了一眼顾城军,顾城风扫了顾城军一眼,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只淡淡地抿了一下嘴角,“卿儿,你怎么在这?”挽月小筑极少放外人进来,今日不仅被那个唤六月的少女进来,想不到连韩昭卿也来了。 韩昭卿触及他那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眸,心头一跳,若是往日,她必定含羞带燥地低了头,可今日,她太思念了,她无法移开自已的眸光,她想看清那如一泓水汪的眸底究竟有没有她,她不知不觉地移步上前,直到鼻息间盈满男子沐浴后特有的清香时,她方停住了脚步。 他隽永的脸近在她的咫尺,那一双眸深如墨潭,。 顾城风广袖静止,桃花眸不温柔,不寒冷,那瞳眸深如墨潭,煞是好看,眸中却空空如也。他一动不动,修兰玉竹般伫立,待韩昭卿自觉越了本份稍退了两步后,薄笑,渐渐在顾城风的脸上碎开,“卿儿,你来本王的府砥,你的父侯该担心了!” “殿下,卿儿……有些担心殿下,所以,求着公主殿下带我过来!”韩昭卿容颜透出碎玉般的淡淡惨白,她感受到顾城风眸中温柔背后的淡薄,勉强一笑,敛尽情绪,低声道,“请殿下不要责怪铃兰,是卿儿执意如此,铃兰她是迫于无耐!” 那日黄昏去书房给父亲晋安侯请安时,无意中听到兄长的父亲谈起这几日燕京城风起云涌,看四方兵动,很可能是顾城亦要动手肃清景王一党。 眼下韩士棋收到消息,林卫民已执帝王兵符亲赴燕西找百里杀调兵谴将,又要重蹈六年前的燕京事变了。韩士琪这一次主张晋安侯不要置身事外,虽保全了,但却会再一次被帝王冷淡,不如分析眼前的利弊,向胜算多的一方投诚。 晋安侯主张支持顾城亦,他认为顾城风毕竟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关键时分站不稳,姜还是老的辣。 韩士棋却反对晋安侯的意见,他认为顾城风在六年前都能避过顾城亦的层层狙杀,如今在苍月又得旧臣和新贵的支持,这一次较量,羽翼已丰的顾城风一定会完胜。 事关家族百人性命,父子各执已见,父子两正在争得面红耳赤之时,韩昭卿原想推门进去表示自已此生非顾城风不嫁时,耳畔只听得晋安候一声冷笑传来,“不必争论了,先等景王出现再说吧,据可靠消息,景王殿下在自已的地盘里已失踪了近两天了!”他原先也是看好景王顾城风,可没料到会在关键的时候出这样的意外。 在这谁先出手谁定乾坤的生死一刻,顾城风却失踪了,这不是白白把先机双手捧送给顾城亦么? 韩昭卿瞬时惊住,脑子里瞬时忆起当年的那一场屠杀,也顾不得请安,她提着裙裾小跑离开,一路上丫环婆子纷纷注目,她气息不稳,俏颜染上一丝红晕,却无法顾及素日的端仪。 韩昭卿当日下午便去昊王府寻找凤繁星,她知道凤繁星主意多,想找她商量。谁知道昊王府的管事说星王妃这几日身体欠安,不见客。 韩昭卿无计可施,只好进宫去寻找顾铃兰。顾铃兰原本想自已去一探究竟,却央不过韩昭卿的苦苦请求,只好带她来挽月小筑。但挽月小筑的影卫只许让顾铃兰一人进,正纠缠论理之时,适巧遇到顾城军,就顺利地进了。 进了挽月小筑,韩昭卿方确认了顾城风是真的失踪,食不安寝地等了一天一夜没消息后,顾铃兰看她实在撑不住,便逼着她先去睡一觉,等明儿再说,想不到,半夜侍婢回报,说景王回来了,她二人急忙稍稍洗漱一番,就匆匆去了潜心阁候着。 “城风哥哥,是铃兰带卿儿进来的。”顾铃兰象个犯了错的孩子般从戴少铭的身后挪了出来,“铃兰愿受罚处!”按旧制,这里府制比苍月的皇宫还高,顾铃兰虽贵为公主,却是无权带人进来。 “铃儿,你先带卿儿去歇息,王兄还有事和他们商议!”顾城军见顾城风浅笑而不置一辞,心里更发虚,便站出来打发顾铃兰和韩昭卿。 顾铃兰瞧了一眼韩昭卿,上前扯了一下她的袖襟,也没开口,就拉着失魂落魄的韩昭卿离开潜心阁。 暗夜如伤,长廊处的宫灯在夜风下轻曳,顾铃兰牵上了韩昭卿她的手,在她握住韩昭卿手一刹那,韩昭卿的指甲便狠狠的刺进顾铃兰的手背上,顾铃兰咬了一下唇瓣,没有痛叫出声。 “铃兰,我不敢想站在他的身边了,只是,身后也不行么?”她眼圈发红,嘴角颤颤地抖动着,整个人儿如一夜凋谢萎靡的昙花一般,分外惹人心怜。 “走吧,卿儿,你太累了,睡一觉就会好!”这种答案谁也给不了,老天也不行。 韩昭卿却毫无所知地任由她牵着走,她的手很冷,手心里全是冷汗,让顾铃兰感到心疼,可她也不知道如何劝她。 这么多年了,韩昭卿始终陷于自已编织的梦中,就算是亲眼看到顾城风怀抱申钥儿入燕京,也骗说自已,顾城风只是识英雄重英雄! 情之一字,伤人时,哪个能全身而退?当初,于自已何曾不是如此? 潜心阁人虽多,却安静异常,顾城风斜靠在椅榻上,一手撑着头阖着双眸静静地养神,身边的四个侍婢躬身侍候着。 两个正轻举着团扇轻轻为顾城风煽着湿发,流红代替了往日的梧晴雪,为顾城风细细地擦着头发上的水份,而另外一个侍婢,正为顾城风的一只手修剪指甲。 一盏茶时过后,四个丫环退了出去。 “晴雪的伤如何了?” “回殿下,伤已无大碍,休养三五日便能下床!”叶明飞上前回禀后,刚想再开口,顾城风已轻揉眉间,那意兴澜珊的模样分明不想再开口说话。 众人面面相觑,如今箭已在弦上,只等景王顾城风一声令下。可众人瞧出,今日顾城风的情绪实在有些不对劲,无人敢率先开口,便是连顾城军,方才被顾城风若有若无的一记冷眼后,也不敢轻易先开口。 在顾城风醉饮雀台之前,万事已经交代完毕,只是所有人都认为,在燕西大军到达燕京是最好的登基时机,却不料被顾城风一句否决。 是什么原因,顾城风不表,自然无人敢问。 在顾城风失踪时,原本戴少铭主张把消息压下,以免让一些支持顾城风的老臣感到不安,可是顾城军却坚持把消息传了出去,让顾城亦更坚定了明日动手的决心。 既然东阁说顾城风没事,别人尚有疑虑,但他是皇家子弟,自然知道东阁从不打逛语。何况以东阁在顾氏皇朝的威信,他却对顾城风俯首自称奴才,那顾城军权当东阁的行径是一种潜在的默认,默认了顾城风的有帝王之命。 顾城军相信,以东阁的本事,绝对能推算苍月究竟谁主沉浮的本事。 明日一战,是顾城亦的反击,地点又定在了燕京城门,不可否认,顾城亦希望在那里一雪前耻。 如今的燕京城的城门已被顾城亦所控制,明日早上林卫民也会带着燕西的五万先锋骑军到达燕京城。 让景王殿下出现在燕京城门口,顾城亦以申剑国和田敏丽夫妇至燕京为由,让百官迎接,这理由实在拙劣。 申氏一族再强大,也不过是大魏的一个仕绅豪族,哪有资格让苍月的景王殿下屈居身份去迎,所以,顾城亦倒是委婉地让戴少铭传个话,一来表示,自已是帝王之尊都会去,景王要是敬守君臣之礼,定得前往。二来,是想探个虚实,景王顾城风失踪之事是真还是假。 原本众人摸着景王殿下既然决定了要秋后登基,那明日燕京城门的鸿门宴,景王就不必冒如此大的险,毕竟林卫民那里还有可能会有变数。 谁知叶明飞方才在潜心阁外顺口一提,景王殿下便应了。 这回,众人真是猜不透顾城风的心思了。 所以,尽管众人都知道,顾城风已是非常疲倦,但还是在潜心阁等他下最后的命令。 “明日燕京城门,本王要皇袍加身。”顾城风缓缓睁开眼眸,众人只见他清隽秀丽的眉梢眼角挽着一冗疲倦外,似乎没什么情绪,但这一句听上去极清浅的话,却让一殿的下属精神皆为一振,众人齐齐跪下,“臣等遵旨!” “东阁留下!”顾城风低垂着眼睫,满室的灯光,明明透亮如白昼,可顾城风的桃花眼此番却如同雾一般,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是,殿下!”众人脸上的喜色关也关不住,六年的筹谋,终于到了一锤定乾坤之时。 东阁一直默守在阴暗一角,待众人退下后,东阁四肢伏地,“皇上,小阁子给您请安了!” 顾城风站起身,长身而立,一双桃花眸眼眸如同水中明月,拢着一室清冷的寒霜,“东阁,你记住,顾奕琛是顾奕琛,本王是本王,既使明日本王登基,你东阁也不是本王身边的太监,不必以奴才自居。这话,本王只提醒一次!”贺锦年在地下岩洞里的失态,让他心生余悸,他有一种预知,她的泪是因为顾奕琛而流。 是怎么样的伤才会令这样一个女子下了如此惨烈的血咒,他不愿多想,却不得不面对,便留下了东阁。 东阁匍匐跪拜,声音恭谦,“是,东阁谨遵殿下意思。” “起来说话!”顾城风脸色微微一缓,朝东阁伸出了右手。 东阁抬起头,便看到一截白色衣袖递在眼前,上面还镌绣着繁复的章纹。只是他的手,隐在其中,没露出一点指节。东阁受宠若惊,虚触着顾城风的手站起了身。 顾城风沉身坐回到椅榻之上,夜风袭进时,引得宫灯里的烛火跳跃着,顾城风眉峰微微一蹙,突然伸出手一拂,带着凌厉的袖风让潜心阁瞬时陷入黑暗。 窗外的月光隐进了厚厚的云层之中,空留下满室的寂静与冷清。顾城风就这样安静地坐在暗影里,仿佛在缅怀着什么,任时间一点一点在指尖流逝,直到初升的太阳升起,霞光透过窗棂刺了进来,顾城风方换了一个姿势,避开光线,方轻轻地开口,“在地宫之下还有方圆近百里的地下岩洞,本王无意中发现,先帝爷和姚美人曾在那里渡过五年岁月,那里的寝居和凤凰寝宫一模一样,在靠西还有一处叫龙淹潭的深潭。” 顾城风看着东阁赤眸里闪过罕见的迷惑,浅笑一声,“看来,连东阁先生也不知道地宫之下另有乾坤,或是东阁先生受了三道天谴后,已记不起挽月小筑下还有岩洞群。” 东阁察觉到顾城风的不悦,不敢与顾城风对视,忙垂下眼睛,“景王恕罪,老夫确实不知。” 顾城风疲倦地靠在座椅扶臂上,以手支颐,垂下眼睫,眸内不兴任何波澜,“贺锦年在岩洞的一间寝房里曾见过一张先祖皇帝姚美人的绣品,那张绣品的原画是先祖皇帝亲自所绘。贺锦年她用手去感知,而后她断断续续失常了近一个多时辰,可醒来后,却一无所记,好象根本不记得自已发生过什么事,看过什么镜象。东阁,你可否给本王一个说法。” 他抱她出了潜心阁时,因为六月的啼哭,她清醒了过来,他担心她,可她的眼里满满写的是对那少女的忧心,她的眼中没有悲伤,甚至她他的提问感到不解。 “那是因为贺公子是申姑娘的灵魂所在,而申姑娘的灵慧魄被封印在眉心,所以,贺五公子看到的很可能是被封印的一部份记忆。”东阁脸上闪过疑色,“老夫斗胆请问殿下,贺公子失常时,是否念了什么?”在地宫的寝殿里,他也看到贺锦年欲图去感知属于姚美人的妆合,但地宫寝殿里的东西都被顾奕琛封印,所以,他也无法借用贺锦年的第六感知去了解,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听说地宫之下竟然还有岩洞,还保留过先祖皇帝的东西,而贺锦年也去触碰了,他当然想知道他记忆中欠缺的一部份究竟是哪些。 顾城风的双眸因某种激动变得有些恍惚,声音亦略带了一些急切,“她好象说听到什么哭声,象婴儿的哭声,东阁,本王问你,先祖皇帝在这世上还有没有子嗣?” “没有!先祖皇帝伴在昏迷的姚美人身边,孓然一身,后宫无妃!”东阁先是断然否定,便很快,他的神起微微起了变化,象是一种记忆的碰撞,他猛地想起一些事,一个跨步上前,谨声道,“殿下,老夫突然想起,先祖皇帝曾和姚美人诞下一个儿子,小名唤龙月,可惜一出生就闭了气。后来先祖皇帝将兄长之子过嗣到膝下,立为太子。先祖皇帝突然离开后,太子继了帝位。” 顾城风不置一辞,目光落在一处,似乎在沉思,忽又起身举步走到窗边将窗子轻轻阖上,又挥动衣袖,扇开窗幔上的金丝结,一道厚重的帘幕从上面落了下来,瞬时便挡住了窗外的霞光。 “龙月?”顾城风坐回椅榻,他从不曾在顾奕琛的手记里提过任何有关龙月的事,难道顾奕琛对这个孩子并不期待,所以,后来才下了那道极端令了费解的圣旨,留给了后世的顾氏皇朝? 顾城风揉了揉沉痛的眉间,因为长时间没有睡,他的头疼得厉害。 “殿下,是否要传云泪!”东阁感到担心,虽说顾城风年少,但五日不眠不睡,也非常人能忍。 “不必!”他已把云泪调到贺锦年的身边,并吩咐云泪费心去调理贺锦年的身子。 “东阁,龙月是什么时候出生?” 东阁侧目细细思忖片刻,以肯定的口气道,“苍历二年冬,当年姚美人已昏迷了七个多月!” “难道贺锦年听到的婴儿哭声是龙月?”顾城风自语一句,象是被诸多思绪所包围,复摇摇首,嘴角勾勒出一抹沉吟,“不会是顾龙月,锦儿幻境里看到的分明是姚美人和先祖皇帝在为一个婴儿争执!” 更甚,贺锦年曾从支言片语中道出,当时的顾奕琛要杀这个孩子,显然,不可能会是自已的亲骨肉。 “老夫认为不是,姚美人是昏迷不醒诞下龙嗣,她的记忆里不会有这个片段。贺五公子能够感知道的事,必需是发生过的事,而不是人的大脑产生的幻想。” “那婴儿究竟是谁,锦儿因为这孩子的哭声差点……”顾城风心底猛然升起一股说不出的寒意,当时她疯了似的冲出他的怀中,跑的速度连他追起来也费劲,她熟悉岩洞里所有人工开凿过的通道,所有的迹象都说明,贺锦年那时候感应到的肯定是姚美人。 而且他可以断定,姚美人最后发下血咒,誓与顾奕琛生生世世既使相遇,也不相守,肯定与这婴儿有关。 这个婴儿又是谁? 突然,一阵尖锐的疼痛蹿进他的大脑,直达头顶,几乎迫使他从榻椅上摔了下来,惊得东阁当既腿就软了下去,疾声问,“殿下,您怎么啦?” “东阁,本王问你,你老实作答!”顾城风胸口浮起一层血气,连声音都变得调,“你自从见到本王开始,就自称为奴,是不是因为你断定,本王是……顾奕琛的转世?” “这……殿下,老夫实言相告,老夫百年前所学的上古遗族札记,因受了三道天谴已经悉数忘记。这天下,能够看到一个人前世今生的,只有修习过遗族札记方有这本事,所以,老夫在殿下面前自称奴才,只是因为殿下的容貌与先祖皇帝惊人相似,尤其是一双天下无双的眼睛特别神似!” “哈哈哈哈……东阁,本王绝不可能是顾奕琛,本王身上并不流他的血!”东阁的话一下就驱散了心头缠绕着的恐惧感,舒服了许多,尤其是那一口窜到咽喉处的血终于咽了下去,他轻轻笑开,方才那一刹那,他竟忧极了东阁一语断定自已就是先祖皇帝顾奕琛的转世! 因为他几乎确定了,贺锦年体内的灵魂就是姚迭衣的转世。 她既然死前为自已下了禁术,那他若是顾奕琛,那岂不是生生世世错过? 他错过一次申钥儿,幸得苍天见怜,让她以贺锦年之身再次陪伴在他的身边,他怎么能甘心成了顾奕琛的转世,承受这无妄之血咒呢? 心一定,顾城风便恢复了素日的淡雅,“东阁,先祖皇帝当年屠杀姚氏一族时,是否还有漏网之鱼?” 东阁记忆消失在受了三道天谴之后的事,所以,他想了想便道,“当年先祖皇帝血洗祭坛时,姚族的族长嫡妻正分娩第二胎,也就是姚美人的嫡亲弟弟姚清浅。”当年顾奕琛急着动手,也是因为姚清浅马上要出世。 据顾奕琛所得到的情报,姚清浅尚在母体中时,姚族的圣坛已流出清泉,姚族上下一片欢喜,因为在姚族里有一种传说,这样的孩子出世,代表着姚族又会繁荣昌盛千年。 顾奕琛是个帝王,帝王最难以容忍的就是百姓的心并不是臣服于皇权,而是跪倒在宗教信仰的脚下。 姚氏一族的人并不知道上古遗族札记已被窃,更不知道姚迭衣的血被人偷偷下了符咒。三年一次的秋祭,所有的姚族百姓载歌载舞,顾奕琛趁机发动了对祭坛的屠杀。 祭坛血流成河,姚迭衣从暗道中逃出,她回到母亲的产房里,抱着襁褓中的弟弟姚清浅逃生。 姚迭衣聪明又大胆,她剑走偏锋,并不远远逃离苍月,反而逃向顾奕琛权力腹深之地——燕京! 她找到了一处地下的岩洞,与她的弟弟相依为命。 却因为她的血液中含有帝王顾奕琛的龙血,东阁用帝王的龙血训练了一只鹰犬,最终还是找到了姚迭衣。 姚迭衣和她的弟弟姚清浅被四海影卫带回燕京。 顾奕琛手握大权后,莉儿被封后,姚迭衣被封为美人,姚迭衣为了她弟弟姚清浅,姚家最后的一个男丁能活下来,被迫承欢于帝王身下。 但仅仅半年时光,姚迭衣发现姚清浅有夭折的征兆,不吃不闹气息微弱,宫中的太医束手无策,姚迭衣寻遍天下名医,可姚清浅却最终陷入昏睡不醒。 没多久,姚迭衣便知道了被灭族的来龙去脉,而且从莉儿的口中得知,姚清浅会出现这情况,是因为顾奕琛给姚族的祭坛下了百年禁术,让姚氏一族的男丁彻底绝种。姚迭衣为了救姚氏最后一脉血,竟用自已的圣血开启一个结界,把姚清浅放进了结界之中。 她的目的是让姚清浅能避过禁术,直到百年后,圣坛的禁术解禁,方让姚清浅从结界里离开。 因为结界里的姚清浅尚处于昏迷不醒,姚迭衣需要用自已的血喂养他为他续命。姚迭衣不想让顾奕琛知道,所以,姚迭衣便要求离开了皇宫。 东阁说到此,深深一叹,“姚美人离宫那一年,后来究竟发生什么事,老夫也不知道,老夫是后来被先祖皇帝召回到挽月小筑。”他是在一年后方被先帝爷召回,让他帮昏迷的姚迭衣祈福,让她平安生下孩子。他方知道原来期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很不幸,那孩子出生后,因为先天不足,很快就离开了人世,顾奕琛将顾龙月交给他,让他去为那孩子好生超度, 顾城风听到这里,余下的也差不多能推断得出来,贺锦年幻境中所见到的那孩子是姚清浅。 姚迭衣离开皇宫后,重新回到了地下岩洞之中,她用鲜血喂养结界中的姚清浅,不可能会瞒得过顾奕琛,更巧合的是,顾奕琛也发现了姚迭衣怀了身孕,为了自已的子嗣能安全诞下,所以,他心生了杀死姚清浅的心。 姚迭衣一定察觉到了顾奕琛的心思,所以,她想带着姚清浅逃走,却被顾奕琛拦下。 这也是贺锦年大声在幻觉里说:你再走,朕便摔死他。 这个“他”肯定是姚清浅。 顾城风并不关心失去了姚迭衣鲜血喂养的姚清浅最后的命运是什么! 他只想知道,姚迭衣最后给自已生生世世的命格下了禁术,她跳下了龙淹潭,而顾奕琛当时显然是被姚迭衣所制,无法动弹半分,直到眼睁睁看着姚迭衣跳下后,他也跳了下去将姚迭衣救上来后,究竟针对姚迭衣的禁术做了怎样的措施补救。他相信,东阁肯定参与了这些。 那东阁又是如何以失败告终,不仅没有令姚迭衣清醒,反而自身受了三道天谴。 因为姚迭衣深陷昏迷,这也是顾奕琛派人去西海千里运回西海神木建造凤凰寝宫,又命人去北海之滨寻找天蚕丝,劳民伤才整整近十年之久的原因。 幸好——这一切与他无关。 所有的思绪一理清,顾城风便阖上双眸,冷淡的逐客令,“退下吧!” 当日,天气晴好,有风,申时末,燕京城门。 申皓儿坐在庆安公主的身边,虽然只等了半个时辰不到,但她已感到坐立不安。一阵微风拂面而来,虽带来阵阵清凉,但她却极为恐慌了拉了拉头上的纱罩,唯恐风一大,将也的面纱揭开。 “皓儿,镇定些,这小风不会吹飞你的面纱,何况你脸上还有很精美的面具。不必如此焦虑!”庆安公主微微倾身,牵住了申皓儿冰凉的手。 “公主殿下,您不是说爹和娘亲会在申时到么?为什么都过了两刻时了,还未见身影!”申皓儿心中既高兴盼来了父母亲的来临,又感到极端的焦虑,因为她已把兵器配方的事说了出来,她担心顾城亦为了申剑国手上的配方会不折手段。 如果她的父母在苍月遇难,她将一无所有,不仅仅是毁掉了容貌,还彻底失去了家族的癖护。 思及此,她不觉得更加后悔这一次轻信了庆安的馋言,和顾城亦合作,非但没有把申钥儿的肉身抢来,还让她白白期盼了许久。 虽说庆安公主向她许诺,今日在燕京会有大事发生,一旦胜利,别说是挽月小筑里的申钥儿,便是将整个挽月小筑送给她,庆安也是作得了主。 她很不解庆安对自已的关心和体贴,总觉得庆安一定是不怀好意,可每一次庆安看她的眼神都让她感到不象,她心里有一种隐隐的不安,似乎有什么她不知道的。 这个不为她所知的秘密,将有一天,会将她扯进更深的地狱。 这一想,她的心情便更加焦虑起来,不知不觉频频地拿着帕子烦燥地煽着风。 “申七小姐不必焦虑,护国将军前方的探马已来报,将军和夫人半个时辰后就会到了!”顾城亦一直冷漠坐着,连正眼也不瞧申皓儿一眼。 这时,突然冒出了一句,是因为他的心情好起来, 因为,站在高高的峰火台上的亲信,正向他示意,景王醒目的坐驾已缓缓向城门驰来。 可笑尚达不到眼际,顾城亦的脸又冷了一下来,因为站在城门两侧的大臣近有四分之三上前迎接,其中半数以上的是军中的将领。 庆安察觉到顾城亦的怒气,瞥了一眼城下,低声冷笑道,“皇上何必在意那些蠢货?本宫的人正混在百姓当中,而皇上的禁卫军弓箭手也已经就位。怪只怪景王自持傲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哼,今日只怕他是插翅难飞了,就让他得意一会吧!”让戴少铭传话给顾城风,问他是否要随帝王去燕京城门迎大魏护国将军,是她的主意。 她认为,景王顾城风如今权倾天下,又得新旧两派朝臣的支持,加上狙杀顾城风一役,她和顾城亦算是全军覆没,这也助长了顾城风的威风,想来这一阵定是春风满面,意气风发了。 所以,定不会拒绝帝王顾城亦摆下的鸿门宴。 可是,顾城风就算筹划了所有的一切,包括成功让林卫民倒戈,他亦算不到,今日他还是逃不出死局。 这一局,她已和申剑国精算了十五年之久! “也是!”顾城风颔首一笑,刚往龙椅的椅背一靠,就见远处一群马车出现了,第一辆马车的车首正挂着大魏的旌旗。 顾城亦多年上位者的敏锐让他的心一沉:顾城风的出现竟如此巧,好象算准了申剑国和田敏丽在这一时刻至,难道他的影卫已控制了燕京城外? 城门下,顾城风突然掀开纱帐,朝着站在城门边一脸嫣红的贺锦年招了招手,唤道,“锦儿,来!” 大酷暑,贺锦年在下面一站就是一个时辰,早就一身是汗。她看到顾城风一身清凉的模样,料定他的马车里定置了冰块,当下也不推辞,便从贺元奇的身后挤了出来,几步就跑了过去,利索地跳上了马车,果然,里面舒服得令人忍不住喟叹出声。 景王殿下的坐驾果然大得不象话,竟分了里外两间,看外头,象是用来公事的,不仅搁了书桌和书架,桌面上还放了不少的文房四宝。 “锦儿,进来吧!”里面传来顾城风的声音,贺锦年便不再犹豫地踏了进去。 城门边的一众大臣,包括贺元奇也感到纳闷,何时,自家的儿子和景王顾城风的关系亲密至此,在他们的印象中,景王顾城风的坐驾除了他身边的贴身几个人外,从不曾有人靠近过。 而最近却频频不对劲,先是之前迎回一个申钥儿,今日又莫名其妙地传了贺家五公子上去。 顾城风将锦年拉到身边坐下,桃花眸内蓄了满满的温柔,语声却带了薄怒,“这大热天谁让你站在那干等?”今晨,他安下了心后,便小憩了片刻,不到卯时末便起身去沐浴,出来时,云泪已回报说贺锦年带着六月回贺府,说是突然消失了几天,怕贺元奇要担心了。 云泪又向顾城风解释,贺锦年不肯将她带到身边。理由是说突然带了个人回贺府也不方便,索性等过几日顾城风登基,他入宫伴驾,再让云泪调理她的身子。 顾城风心想也不差这几天,便派了个影卫去贺府,告之贺锦年申剑国入城的具体时辰,让她大热天不必在那久等,届时,他的车驾会来接她。 谁知道他根本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顾城风拿出一条湿毛巾递给她,见她胸口处鼓鼓地,心生好奇,便问,“你身上放了什么?” 贺锦年她眼睛顽皮地转一转,朝她灿烂一笑,用手做了一个射箭的动作后,一脸得意地从怀里换出一把小弓箭,“漂亮吧,从贺锦钰那抢来的,一会拿来对付申家!” 顾城风瞬时觉得贺锦年孩子心性,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按了一下她的发顶,浅笑,“就凭这把短弓,在这里,能伤得了谁?”四周全是一等一的侍卫,他们在暗处手执弓箭。贺锦年的箭术虽高,但这么小的箭的杀伤力很小。 贺锦年自然心里有所打算,但现在她不想提前说出来,到时就少了惊喜,便嘟着嘴道,“我只是拿着它送一份大礼给田敏丽,这青天白日的,我可不伤人命。” 他眼神怔怔地望着年轻朝气,神彩飞扬的小脸,唇角撇着一抹无奈,却含着淡淡欢喜,“你要是喜欢弓箭,我给你寻一把好的!” “啊?”贺锦年心头一跳,她前世倒有一把好的,是她的师父灵碎子所赠,名唤“影月弓”让回大魏昏迷后,弓箭便失了踪影,她倒是很留恋那只影月弓。 顾城风从她的留恋的神情读出了什么,他注视着她,眉目间缠绕着丝丝回忆,“好,我帮你寻来便是!来,喝一碗酸梅汤解解暑,里头调了你最喜欢的桂花蜂蜜!” 想不到顾城风还记得她到了夏日最喜欢喝的就是加了桂花蜂蜜的酸梅汤,贺锦年眉眼弯弯,接了过来后,几口便饮下,拭了嘴后,听到外面人声开始顶沸起来,便揭了帘子,眸光里倏地褪去方才那孩童般的天真,阴鸷如利刃射向了从轿子缓缓拾级而下的田敏丽。 ------题外话------ 求月票,求支持,求包养,总之厚颜无耻求月票~QQ群号:231869218目前福利只有一章,以后会相继放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2 摄魂之吻,禁忌之爱 此时正过申时,夏日的阳光斜照在田敏丽高挑而妖绕的身上,她一峰刺金牡丹纹浅大红纱衣,滚边的花纹乃是流金丝线织造,朵朵牡丹花芯中缀有细小猫眼石,阳光下折射出万缕不同的光芒,直耀得城门四周的大臣和侍卫眼睛都花了。 更甚,她的发髻顶上的虽用的是累丝嵌宝衔珠鸾鸟簪,却又采用一国皇后才能用的九翅。那九根朝天的翅膀生生刺痛了高台上庆安的眼眸。 她眼界不俗,自然认得那九翅鸾鸟簪是前朝丹东皇家的留落到民间的宝物,传闻原是丹东末代皇后的心爱饰品,后来丹东被灭国后,流落到了民间,最后被大魏皇太后所拥有。 想不到最后戴在了田敏丽的头上,这不仅代表了田敏丽嫡妻的身份,更彰显了如今的她是大魏国最尊贵的女人。 田敏丽一手提着裙裾,一手由阶下的申剑国挽扶着,但她并没有一口气下了轿子的阶梯,而是在阶中站定,侧首望向楼台上的申皓儿,朝着她轻轻挥了挥手,那一笑,惊艳了所有人! 令众人感到诧异,田敏丽年过三十,为申剑国生育了八个子女,可她的容貌看上去不过是十**岁的少妇,既便是在这样明媚的光线下,她的肌肤依然发出淡淡的凝脂润泽,丝毫不象是用脂粉堆积而成的假象。 顾城亦身后的妃子不觉地把眸光投向申皓儿,众人难免起不久前申皓儿来燕京城门时,虽美却远远不及苍月第一美女韩昭卿,可眼前的田敏丽,不仅在容貌上毫不逊色于韩昭卿,更是在气势上远远超过韩昭卿。 众人心中略叹,传闻中的大魏第一美女根本不应落在申七小姐身上,而是应属于大魏申剑国的夫人田敏丽。 难怪她能受专宠达二十年之久,虽然传闻中申剑国也纳了不少的妾氏还有男妾,但田敏丽在申府中威信极高。甚至,申剑国的子嗣全部是由田敏丽诞下,可见她的受宠程度。 “想不到申夫人竟是个人间尤物!”顾城亦缓缓从城楼上站起身,由衷感叹,“到了这般年纪看上去倒象是个刚过了门的新妇!” “养了那么多的孩子,个个要操心!”余下的话庆安也不愿说得太明显,庆安嘴角略为向下一抿,嘴角扯出一股生涩的讽笑。 张晴妩听了帝王口气里毫不掩藏的兴趣,脸色微微泛青,转身见申皓儿还伫在那,便冷笑,“你爹娘来了,你还不快下城去迎接,难受你也要站在此受你爹娘的大礼?” 申皓儿早就盼着了,一得到张晴妩的许可,急忙将手从庆安的掌心中抽出,提了裙裾就往城楼的台阶跑去。 “神神秘秘的,大热天戴个面纱!”张晴妩冷笑地看着申皓儿碍眼的背影,这几日申皓儿和庆安公主频频进宫面圣,着实令她感到不满,她总觉得庆安公主在筹划着什么,难不成,想把申剑国的女儿弄到苍月皇宫里当妃子? 顾城亦见申剑国牵了田敏丽下轿后,并未马上向城门走来,而是返身后田敏丽的轿后,侍女揭了帘子,他伸出手,竟同时牵出两个年轻女子。“申剑国这老匹夫,还当真有福气,不但夫人貌美如花,瞧他身边的两个小妾,这容貌在苍月上想来也是数一数二。” 庆安自然知道顾城亦看到的是哪两个女子,神色微微一变,心里徒生不满,想不到申剑国会将这一对姐妹也带了过来。 她不知不觉站起身,走到了帝王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浑然忘记,她此时以公主的身份站在帝王的身边已完全逾越了本分。 不远处,申剑国一身青衣儒装,除了人到中年还有一身修长的体格让人感到不错外,容貌实谈不上有何出众之出,气质虽然偏儒雅,但那长相埋在人群断不会让人留意第二眼。 可就是这样一个平常的中年男子,却掌管着大魏皇家的命脉,而身边更是团花簇锦,一个个好象有意无意地向申剑国身边挤去,看了直让一众的中年男子直感叹这申氏一族的灵脉果然非同寻常。 景王座驾内,顾城风以手支颐,桃花眸含着脉脉深情,看着贺锦年象个耍宝的孩子一般,一会从怀里掏出一团的丝线,一会又拿着一根细针,小心挑开窗缦的一角,借着阳光把丝线穿进了针眼,转首见顾城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已,略带得意地轻笑,“一会给你好戏瞧!” 原本,她准备好的东西都是针对田敏丽和申剑国住进贺府而置办的,可那日在挽月小筑的地下岩洞里,得知局势改变,她自然希望顾城风能够尽快登上皇位,可针对田敏丽的申剑国的计划就要有所改变。 于是,当夜留宿在挽月小筑时,她又想到了一个好策略。便当晚招来叶明飞商议,要求叶明飞全力配合她的行动,并吩咐自已身边的的影卫马上找到金闲来,连夜改变计划。 同时,让影卫设障拖延申剑国和田敏丽达到燕京城门的时辰,至下午未时,一切准备就续后,便等着她最后的一箭,通知戏台开幕。 她在极为庄重的神情,时而因为线穿针孔不顺利而微微翘起小嘴,时而因为线成功穿过而眉飞色舞地笑开颜,时而秉息,时而小小地叹了一口气,无一不牵扯着他所有的神经和视觉。 他仔细而贪婪地注视着面前小小人儿丰富多彩的表情,他的身体再抑制不住心头的意愿,突然伸出修长白皙的手触上了她嫣红润泽的唇瓣。 一接触到她的身体,全身抑制得的思念狂热瞬时如洪荒般倾泻出来,致他原本略显得冷沁的身体变得滚荡发热,他断然阻住心底深处那一种深浓罪感的萌芽,这一刻,天崩—— 这一刻,地陷—— 他不会理、不会管、不会逃,他吻住她的嘴唇、灼热的气息迅速扫过她的眉眼,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鬓发,掌心贴上她的脖颈,将她揽进了怀中——深深、切切地吻着! 只要是嘴唇触及到的地方,他无一例外地用舌头略为笨拙地舔着,虽然有些毫无章法,却融进了他所有的力量和渴望。 贺锦年的思绪在那一瞬间被抽光,任由着他的双手在她的身上肆虐,她强烈地感受到他的吻里带了年轻男子的痛苦而又压抑的**。 一时间,她不知道应如何做,推开他,她竟感到于心不忍,可要是不拒绝,再让他深入下去,他定会发现她的女儿身。 以她对顾城风的了解,这么多年的期待后,他根本不会给她时间成长,他今日登上的帝位,明日就会下旨宣她入宫,那六月应该怎么办? 六月是男子,世间哪一个男人可以容忍另一个男子与自已心爱之人朝夕相伴? 何况六月是如此让人惊艳的一个男子,顾城风怎肯容得下六月近她之身半步? 可六月于她是不同的,前世对六月的记忆已定格在她的灵魂深处,何况现在的六月才十二岁,他无亲无故,对她极度依赖,她不想好不容易让六月有了安全感后,又让他陷于重重的不安中。 她突然想开口让顾城风等她四年,四年后,六月已至弱冠之年,而她也成长为适龄少女,届时,只要他不负她,她定会一生一世跟随于她。 何况,这是在城门之下,在一帘之隔外,苍月的重臣,包括她的父亲贺元奇都在外面,难道他要和她来一个穿越时空的车——震? “殿下,这里——”贺锦年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只得“嘶嘶”的像只小兽在他唇边苟延残喘,鼻端里充斥的他那炎热带着薄荷的气息,口腔内是他略显苦涩的药味,他——不舒服? 耳绊传来他近乎狂乱澎湃的心脏跳动之声,有一瞬间她竟有一个错觉,如果她再不阻止他,他的心脏会因负荷不住而猝死。 他没有理会她的低声呼唤,反而引着她的身子轻轻一带,两人滚进了厚软的地毯之上,并顺势点住了她的穴位。 因为大脑里残余的唯一一丝理智告诉他,如果她不肯,他绝对无法强迫于她。 所以,他事先斩断了一切的可能,这一刻,他只想堵绝了自已所有的视听,他只想去感受身下人的美好! 他闭了眼,颤着手轻轻抚触着身前人儿的腰身,慢慢地挑起她的袍子,探入,揉着那紧实的腰,果然,盈盈不可一握。 感到掌下的人因为害怕而急剧地颤抖,他不敢睁开眼睛去看身下的人,只能以更温柔的吻偿试去化开她心里的不安和恐惧,他一直一直地柔声细慰,“锦儿……不怕!” 其实,他……也怕! 这一刻,他完全忘记,他所有的下属都在翘首以待他的指示! 更不知道,隔着一张窗帘外,申剑国牵了田敏丽的手,身后跟着两个白衣女子,四人一步一步地朝着城门口走来。 他此刻失去了对世间万物的感知,他一直絮絮叨叨地重复着这一句,“锦儿……不怕!”他的声线低吟婉转,缠绵如对着初夜爱人般体恤。 贺锦年紧紧咬住唇,她的身子不能动弹,莫说发出声音,既便是呻吟,也无法冲出咽喉。 她再不经人事,也知道既将要发生了什么事。 她突然心里有一种颤抖的好奇,如果他发现了她是女儿之身,那他会如何? 是欣喜若狂?或是怒气冲天,怨她对他的隐瞒,让他陷于一种迟疑、尴尬之地? 顾城风的手一直触摸着她,但从未盘绕到她的胸前,近乎虔诚地来回在她的腰和臀之间辗转,那里的幅度让他感到一阵阵的惊颤。 还有那修长的大腿,一圈一圈地抚触着,他感到自已忍到连血液都在凝固,忍到周身的气息在胸腔里冲撞,最后,最后他的手轻轻延升到了她的身下…… 却不是前面,而是后ting。 她突然觉得,顾城风其实是清醒的,他避开了一些部位,因为那些部位会提醒他——身下的人是男的! 前世中,她在冷宫中听闻他三千男宠,她从不曾明白的往事,这一刻,她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一切与彼时她的女扮男装有关。 这个白衣胜雪的男子因为爱她,在强迫自已改变性取向,他纳三千男宠,让自已声名狼籍,必有一些世人不可知的事情发生,但一定是与她有关。 蓦然间,一颗心倏然收紧,胸口一窒,疼得差点叫出声,泪瞬时溢了出来。原来,他的爱是那般的艰辛,他从头到尾闭着双眼吻她,那是因为他跨越了心底的禁忌。 她突然很心疼,很心疼,她想伸出手,引着他的手到身已的身下,让他知道,她是个女孩,尽管还小,但有一天,她会光明正大地成为他的新娘。 尽管她无法动弹,但他还是感觉到了她的情绪,他微微抬首,看着她的泪,桃花眸内的迷茫尽逝,眉眼间瞬时染尽愧疚之色, “对不起,锦儿,是我不好,我伤害了你!”他迅速撑起身子,离他半臂这遥,点开她的穴位,他手忙脚乱地想帮着她整理好凌乱的衣袍。 她看到他眉眼之中难藏的沉痛自责之色,光影下,他的影象突然变得,沉沉浮浮,变幻莫测,象要被黑暗吞噬了一样。 她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她想对他说:不,城风,你没有错。 她身随心动,缓缓起身,半跪在他的身边,捧了他的脸,一记红唇准确无误地贴上他唇瓣,甚至,他尚来不及回应,她已跨坐于他的身上。 迅速辗转,啃噬,眨眼间已成熊熊燎原烈火,几欲将他吞没。 似乎攻城略地一般,她步步逼入。 她从不曾经过情事,但这样的撩人的挑逗,似乎不经大脑就学会,这也得益于二十一世纪网络媒体电视的潜移默化。 炽烈的舌在口中肆虐,象修行了千年的妖精,仿若要从中吸走他男性的魂魄精气,再将自已的气息,顺着他的身体脉络,肆无忌惮穿行在他的五腑六脏,腐蚀着他所有的感官。 只差一点点,他的神智让他想反攻时,她闪开了,她笑,“城风,等我四年好么,四年后,只要你不负我,我就会在你的身边!” 四年后,六月已经成年,不需要她的照顾了! 积聚了无数的不眠之夜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全线崩盘,他真想畅怀大笑,数百次的茫然无措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答案,他笑得如凤凰般潋艳,风华无双,“好,四年,我等你!”桃花眸里的脉脉深情流出一滴叫幸福的眼泪,从眼底直至他灵魂深处,一翻身,将她复纳于身下。 她亦笑,从不曾有过的那种被爱人幸福包围的感觉,此刻盈满周身,“四年之内,你不可以象今天一样,点了我的穴位——为所欲为!” 红霞染上他白玉般的脸,他很害羞,他不过是个初尝情事的男子,他舍不得那种感觉,哪怕是一天,“那亲你可以么?仅仅是亲,或是,你也可以亲我!” “好——!”她声如细蚊煽翅,方才她亲他时,凭着一股执念,可现在被他**裸地提出,瞬时脸红耳赤,“那你起来,我得……干活了!” 申剑国举步走到城门下,眼角扫过城门边倾天大红的马车,此时马车正停靠在两棵双人抱的古树下,那古树枝繁叶茂,浓郁又绿得发亮的树叶几乎挡住了太阳的光线,申剑光的眸光落在那繁复雕刻镂空的窗棂上,只是那层层的纱幔将人的视线全阻隔,申剑国眸里微微荡出一丝让人很难察觉得到的诡波,一闪而逝。 他很快转回眸光抬首对高高在上的帝王一揖,并不下跪,声音略带深沉,“大魏护国将军申剑国见过皇上!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城亦脸上晃过不悦之色,刚想质声,一旁的庆安公主却压低声线道,“皇上不必动怒,今天的重点不在此,申剑国既然敢独自携家眷来,必有其过人之处,皇上不必节外生枝。” 顾城亦对庆安的指手画脚已相当不满,可眼下局势如此秽暗不明,庆安的力量又不可小逊,他也只能生生地忍下。 田敏丽清亮如莺啼的声音响起,“大魏护国将军府田敏丽见过皇上!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言罢,微微一福身,眸光便落在了不远处从城楼上极快地跑下台阶,朝着她狂奔而来的申皓儿,脸上绽开宠溺的微笑,“皓儿,当真是孩子,皇上御前,如此奔跑,岂不失礼!” 城楼上的顾城亦对田敏丽极有好感,闻言便笑道,“申夫人言重,这是人之天性!” 同时申剑国身后的两个白衣美人亦朝着高台上的帝王一拜,齐声道: “大魏护国将军府纳兰钰嫒见过皇上!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魏护国将军府纳兰钰雯见过皇上!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个白衣女子也仅仅是福身,并未下跪,但四下的百姓和大臣一听到“纳兰”这个姓氏皆吃了一惊。 纳兰是前朝丹东王朝的皇族姓氏,在丹东被顾奕琛灭国后,纳兰一族被先祖皇帝驱逐出苍月大陆,百年间,从不曾听说过纳兰一族的后代出现在苍月大陆上,想不到申剑国的身边两个妾氏竟然复姓纳兰。 “韩侯,您瞧,那两个纳兰姓的女子,下官怎么觉得眼熟得很?” 晋安侯未置声,旁边一位四品朝服的官员亦压低了声线,“是,下官也同有此感!” 一个相对年轻,略带暧昧地笑,“依下官看,这两个女子倒有些象景王殿下,瞧那一双眼睛,虽说不及景王殿下三分之一,但那眉目间的温柔倒有三分神似了!” “果然还是年轻人眼劲强,瞧老夫这老眼昏花的,什么也瞧不见!”那老臣一听马上打哈哈,往人群深处一站,心里直哆嗦:拿两个女人跟景王殿下比,真是不想活了。 这时,申皓儿已奔至田敏丽的跟前,她紧紧咬住半边唇,并不想哭出声音,怕田敏丽听到她嗓音不对劲。但眼泪如何能控得住,刚被田敏丽抱住,那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珍珠般蔌蔌流下。 这时,帝王和后妃们受了申剑国夫妇的大礼后,慢慢地从城楼上下来,庆安紧了随帝王身后,看着田敏丽毫不知情地抱着申皓儿笑,眼底闪过一丝不知道是该称为兴灾乐祸的嘲笑,还是应称之为无耐的苦笑。 因为申皓儿是她的女儿。 “皓儿,乖!”田敏丽拍拍女儿的后背,轻轻托起女儿的身子,见她脸上蒙着白纱,失笑道,“太阳都快下山了,这日头也不烈,皓儿把面纱摘了,让娘亲好生瞧一瞧!” 申皓儿一听吓得急忙推开田敏丽,几个后退站稳后,双手便紧紧攥住了面纱的两端,她急急地摇了摇首,刚想张口,突然想起自已说话时发出来的声音就象是哑巴学牙语一般,便生生地咽了下去。 “皓儿,怎么啦?”田敏丽不免惊心,因此深锁眉头,脸上闪过一丝狐疑之色,双眸直直穿过那白纱,定在了申皓儿脸上那略显诡异形状的面具。 申皓儿是她一手带大,这孩子她岂会不明白,象今日的场合,她一定会打扮得花枝招展,吸引所有人的眼光,而非包得如此严密,除非—— 但她尚来不及拷问,突然,一阵风吹过,申皓儿的面纱突然倏地一下飞了出去,落到了黄土地上,那速度之快令所有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这风,好象不算大。 “啊——”申皓儿惊惶失措地掩住了自已的脸,幸好手心里传来金丝般的触感时,她方喘出了一口气。她不敢松开压有脸上的手,也不顾所有人诧异的眼光,她只想捡起自已的面纱。 她刚想奔上前去捡时,却感到脸上的面具好象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她猛然刹住脚步,一动也不敢动地伸出另一只手,轻触着脸颊细细地摸索起来。 果然,她摸到了一根的细线,她偷偷地松了口气,压住脸上的一端欲将线扯断,却发现那细线竟然很坚韧,使了几次力,还差点把自已脸上的面具给扯了下来。 她心里一急,马上双手拉了丝线,想把另一端扯了过来。 “皓儿,你怎么啦!面具坏了的话,扔了就是!”田敏丽自然也发现了那丝线所在,正想上前一部帮女儿把面具摘了,申皓儿却惊惧的狂叫起来,冲着田敏丽便撕开嗓门,“别靠近我!” 那声音很大,带着怪异的沙哑和走调,细听时,那些咬字还象漏了风般含糊不清,听得田敏丽整颗心都缩成了一团,她刚想上前问个究竟,却被申剑国一把拉住,声音里透着冷硬,“回去再说,不必在此喧哗!”申剑国没有看一眼申皓儿,而是把目光定在不远处的那大红轿子。 他可以确定,方才那根丝线的顶端带着一根细针,把申皓儿的面纱击落,线头卡在了申皓儿的脸上,然后线却连在了城楼上另一端。 这种巧夺天工能力,普天之下会的人不多,他自然怀疑是轿中之人,可他不明白的是,顾城风怎么会屑于对一个女子动手? 申皓儿对周围一切的变化根本无心理会,她心里又急又气,索性将丝线在自已的手腕上绕了两圈,然后,发全身的力量,狠狠一拉—— 很快感到腕间的撕扯力度一松,她心想,成功了,刚想顺着力道把丝线收到自已的手心里,却听得人群中发出阵阵的惊乱。 她呆呆地循着众人的眼光一看,只见三层的城楼的棋杆上,一条宽两尺,长垂至城楼下的白布挂了下来,上面用着醒目的赤字写着—— 申皓儿一惊,瞬时全身冷汗侵身,双腿一软便跪了下去。 而她手里的丝线竟象活了般,在她手里轻轻一抽,便卷着她脸上的面具飞上了城楼,贴在了那三个朱红大字“申皓儿”的边上,象是签名后的盖章! ------题外话------ 本想本月十号请假三天,看来不能请了,月接着码~求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3 五策,斩尽杀绝 “啊——”申皓儿尖叫地掩住脸,声音凌厉如午夜惊魂,听得在场所有的人周身的皮肤都起了皮,齐齐将眸光移向申皓儿。 那一瞧,年轻的还好,年老的几个大臣的腿差点站不住,当场就指着申皓儿,嘴里颤颤地吐出,“这什么东西,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顾城亦身后的妃子离申皓儿极近,就算是庆安公主也被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她想不到苏楠才死几天,申皓儿脸上的伤恶化如此严重,那黄黄烂肉里还有半截的蛆在翻动着尾巴,阳光下看得令人作呕。 而其它的妃子早已顾不得端仪,个个花容失色,惊叫声中半掩了眼睛四处逃窜,个个只想远远地躲开申皓儿,其中一个稍年轻的妃子恰好看到一只蛆虫从申皓儿嘴里爬出来,一时控不住,连掩嘴都来不及,直接呕吐了出来。 “我……我不是鬼,我是人,是人呀!”破漏的声音从她的嘴里古怪地发出来,张口时,一条条混着血和黄浓的口涎顺着裂开的嘴角挂了下来,惊得那些妃子更加慌乱,唯恐申皓儿向她们靠近,个个尖叫嘶叫着,“有鬼呀,不要过来,皇上,捉住她,捉住这女鬼——”便齐齐往顾城亦的身后躲去。 顾城亦被一群妇人推拉撕扯,不过眨眼间,一身龙袍便被几个妃子扯得乱七八糟,他也顾不得,皱着眉头,一脸恶心的地侧过首,指了指庆安,“这是怎么回事?”一想起,这一阵子原来自已天天与满脸蛆虫的女子商议事情,顾城亦就觉得胸口一阵阵的恶寒。 庆安心头涩苦难当看着自已可怜的女儿,根本不愿理会顾城亦的质声。 “不是,我不是鬼,我是大魏护国将军的嫡女,我不是鬼……”申皓儿一会拿手掌掩脸,一会提了裙裾蒙住自已的脸,她全身瑟缩着,祈求着老天爷听到她的哭声,让她没入尘埃。 这一刻,她觉得自已就象是一丑陋的怪兽一般掉进了人群之中,引来人群的慌乱和好奇。 原本苏楠在时,每日给她处理伤口,消肿。苏楠死后,她担心换一个医女的话,多一个人知道自已毁颜,就多了一份传出去的危险。她极怕,一旦流言传到她的父亲那,她会成为一颗废棋。 所以,连日来,她不愿接受庆安给她派来的医女,她强行逼迫自已处理。 因为对着镜子抹药,她其实害怕得连眼睛也不敢睁开,胡乱涂沫后,苏楠配置的药两天就用光了,接着,庆安找人新配的药膏效用显然没有之前明显,伤口处很快就开始发肿,发涨。 随着盛夏的来临,天气越来越变得炎热,申皓儿依然戴着那云织彩锦所制的面具,因为她的伤太明显,为了遮盖的效果,那面具很厚。一天到晚戴着,热气全被闷在里面,申皓儿的脸开始溃烂,可她心里无法承受,除了上药外,她始终不肯摘下面具让脸上的烂肉透透风,不仅让原先完好的牙龈也受到感染,甚至面创向耳后开始扩大,整簇整簇的头发开始落下。 而脸上肌肉和神经早已坏死,失去了疼痛感,闷在里面化脓生蛆她自已也并不知道。 申皓儿满脸仓惶地看着众人,一个个的神情都写着惊恐、厌恶、恶心,无不如避蛇蝎似地从她的身边逃开。 “娘,娘……”她无助地用两只手拼命盖着脸,可创面实在是太大,遮得了上面,遮不了下面,尤其是令人感到恶心的是,她脸上的蛆因为感应到阳光的照射,开始活跃起来,其中一只还从她的指缝里爬了出来,直惊得一群后妃惊叫连连。 田敏丽只觉周身的血在狂奔逆流,所经之处,血脉如丝线般一根根地断开,没有人能看到自已的骨肉被折磨至此! 她完全没料到自已的女儿突然变成这样,她是一个母亲,本能让她狂冲了过去,按住申皓儿的肩膀,缓缓将她的脸扳正,看清时,她全身哆嗦着,眸光惊惧不停扫着申皓儿狰狞的每一寸肌肤,她嘴里念念有词,仿佛被梦魇住一般,“皓儿,怎么会这样?谁伤了你!究竟……是谁这么残忍……” “娘亲,救我,救救我!”申皓儿全身控不住地瑟瑟发抖。她一边极力用手捂脸,一边极力将脸压下,此时她钗环俱掉,发髻散乱,听到母亲的心疼的哭声时,委屈涌现心头,她一把反抱住母亲,想投入田敏丽的怀中汲取温暖。 田敏丽看到那一张如腐尸般的脸带着恶臭猛地要粘近自已裸露的颈项,尤其看到那几头翻腾的蛆虫正从她的裸露的牙龈处爬出来时,她“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气,本能地推拒申皓儿的靠近,可仅仅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却搅烂了申皓儿所有的信念。 她退后一步,凄厉的眼里闪出难以置信,张了张浮肿的半边嘴,咿咿吖吖含糊不清的哭声中,频频发出碜人心骨的笑声,“娘亲……您也不要皓儿?你也嫌弃皓儿?” 田敏丽心脏仿佛被重重地捶击了一下,全身的血液被挤向脑门,她上前一步,朝着申皓儿展开臂膀,连连呼叫着安慰,“要要要,娘亲怎么会不要皓儿,皓儿,你放心,娘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田敏丽心头泛起层层酸楚,再不顾其它,一把将申皓儿揽进怀中抚慰,手中一点一点地抚过女儿狰狞如恶鬼的脸盘,凄声而哭,“皓儿要相信娘亲,这天下没有什么能够难住一个母亲的!” 周遭所有人都静下来,为这一片母爱感到震憾,顾城亦的几个妃子亦觉得方才的表现太过失态。虽说那申皓儿看上去极为寒碜,但不过是个人而已,这青天白日的哪有鬼。 庆安公主死死抿着嘴唇,一动不动地站着,此时,她根本分不清自已的心情,究竟是看到田敏丽如此痛苦而感到畅快,还是因为申皓儿是自已的亲生女儿,自已筹划了十几年,最终把女儿害成这样而痛苦。 倒是申剑国身边的两个白衣女子,脸上皆没有多余的表情,从头至尾象个无关的看客一般。 “娘,这,这这这是什么?”申皓儿突然缓缓抬首,目光里透着淘天的恐惧,她紧紧盯着田敏丽衣襟上一只爬行的蛆虫,心中有着强烈到令她马上窒息的欲感,可她还是抱着最后一丝的怀疑,“这,这哪来的……怎么会有虫子,好可怕呀,娘,您……” 田敏丽泣不成声,她摇摇首,只能苍白地安慰,“别所,皓儿别怕,有娘在——” “啊,娘,您的意思是说,是我脸上长虫子了?可脸上怎么能长虫子呢?不是死人才长的么?”申皓儿瞪大双眼极力地否认,同时,一只手缓缓、缓缓地触上自已的脸盘,先在表面摸索,接着两根手指伸进洞里掏着,最后,两指捏出一只活生生的蛆虫时,瞬时,尖厉的惨叫直透苍茫大地—— 她一会哭,一会笑,一会蹦蹦跳跳,象个疯子一般,最后被田敏丽死死地抱进了怀中,一下一下地拍着,安慰着—— 申皓儿在田敏丽的轻拍下终于开始安静下来,慢慢地又止住了泪,突然,她象回忆起什么似乎地很兴奋地抬头,声音中带着怪异的天真浪漫,“娘,有办法的,有办法,娘您不是会古灵巫术么,那里面是不是有换魂之术呀……娘呀,娘亲,您把申钥儿的身体弄来给女儿用,好不好?”申皓儿急切地搂着田敏丽,拼命地扭着身子撒娇着,而她嘴里吐出来的话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如今申钥儿的身体在景王殿下的挽月小筑,母亲您想办法拿回钥儿的身体好不好,反正她是活死人,要不要脸都无所谓,母亲,您帮帮女儿好不好!”申皓儿兴奋地说了几句后,突然,嘴一抿,眼泪竟说来就来,她跺着脚扭着身子,象极了年幼时缠着田敏丽说要上街逛的孩子。 申皓儿的眼泪流过那血水与脓水相伴的烂肉,直看到田敏丽心如刀绞,甚至对申剑国频频使来的眼色丝毫也未察觉到。 田敏丽从怀中取出帕子,小心翼翼的擦去一只蛆虫,哽咽应着,“好好,皓儿要什么娘亲都答应,娘就是死,也要帮你治好,娘会想办法跟景王殿下要钥儿的身体!” “娘,您是天底下最好的娘!”申皓儿惊跳起来,但很快半张脸就垮了下来,古怪的声音里又透出了哭腔,“可是,娘亲,要是景王不肯将钥儿的身体给女儿,那女儿怎么办呀,我们斗不过景王的,苏楠都死了,她去挽月小筑为女儿拿申钥儿的身体时,被杀死了,我们斗不过景王的!”申皓儿此时心神早已乱,她象个无助的孩子一般,她只想把心里最急切、最担心的事告诉田敏丽,田敏丽就象是她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田敏丽手中的帕子很快沾满了污血和黄脓,她扔了手中的帕子,强行用安慰人心的口气笑,“钥儿是我申家的人,娘跟景王要人,是天经地义之事,皓儿你别担心!” 母女俩深陷于自已的情绪中,浑然不觉得这话听到别人耳朵里,是怎样的冷漠和无情。 大红车驾内,顾城风瞥见贺锦年纤黑的睫毛突然颤了颤,将她一把抱到膝上坐着,轻轻笑,“听听,这帮跳梁小丑打起本王的主意了,锦儿说说,本王应如何惩治她们?” 贺锦年抬着,触上那一双痴缠着迷恋的桃花眸,那似水波荡漾的深情瞬时敛尽她心中最后一丝哀伤,平视着他,展颜一笑,“自然是十大酷刑轮番上!不过,这会先让她热热身,否则,一下子接受太多,锦儿担心田敏丽也会跟着申皓儿一起疯掉。” 顾城风俯首,他的鼻尖轻触她的,那嘴角的笑如春融白雪极为诱人,竟让她心生起一阵阵的痒意,又想起方才两人之是的耳鬓厮磨,贺锦年的脸蹭地一刹通红,尚不及摆脱那种突来的心跳袭击,顾城风的吻又落到了她的唇瓣上,“锦儿,是你诱我的……” “城风,你不用如此费心地安慰我,我不是一个孩子……”她呢喃半句,余下的话悉数被他吞入腹中。 而马车外,众人悄悄议论之声响起。 “古灵巫术?想不到申家会有这样恶毒的邪术!” “把另一个女儿昏睡的身体弄给这个女儿?这也太残忍了吧!申护卫为申氏一族做了这么多的事,要换来这样的结局?同为母亲,怎么会偏心至此?”声音中气十足,一听就是武将的声音。 “将军所言甚是,下官瞧着这个申皓儿跟申护卫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希望景王殿下不要答应将申护卫交还!” 一声冷讽之声响声,“景王千里迎回申护卫,为她正名,还给她荣耀之身,肯定是一护到底,怎么会把申护卫交给这一狼心狗肺的一家子!” 田敏丽这才惊觉,自已因为申皓儿方寸大乱,竟一时失言。她疑惑地看着申皓儿,深吸一口气,斩断所有的情绪,神情略带诡异,“皓儿,谁告诉你,古灵巫术里的换魂之术?” 这是她田家世代单传下来的秘术,所知的人并不多,她曾想过将此术教给申皓儿,可惜申皓儿太过娇养,未必能适合学这种常与蛇虫毒蛟相伴的巫术。 申皓儿毫无所觉田敏丽神情的变化,她眸光散乱中带着疯狂,“是公主殿下,她说的,她说您会,她还帮着女儿抢申钥儿的身体,可她太没用了,她抢不到,女儿没救了……娘,女儿害怕,女儿不要这身体,女儿晚上都做恶梦,娘,您帮女儿,救救女儿!” 慌乱、绞痛在一瞬间褪去,田敏丽的大脑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她低下首似乎在自语一句后,抬首时,仿若听到战鼓敲起的士兵一样,脸上全然是临阵的杀气。 “公……主?”田敏丽皮光带着剥皮的阴鸷一个一个地从眼前一堆的女子扫去,最后定在了安庆的脸上,脸上的神情从疑惑到惊诧,再到愤怒,最后只短短一瞬间,眼里霎时间寒冰肆虐,俨然已经起了杀意,“别来无恙呀,我的好妹妹!”她上下打量着庆安,眸光凉飕飕地嗤笑出声,“打扮着这一幅老皮老肉的模样,还嫁给了一个半入土的老臣子,还真委屈了你。” 庆安公主被田敏丽的眸光盯得全身直发毛,咬了咬牙,挺直后腰,凝住心神,“不委屈,有人知道我的苦处就行,就不劳申夫人费心了!”她的话自然心有所指,引得申剑国左右两边的白衣少女注目一视,嘴角同时挑起不屑。 田敏丽突然牵了申皓儿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到庆安跟前,一双皓眸带着芒刺恶狠狠地看着她,“说,皓儿的脸是不是你伤的?” “不是!”庆安断然摇首,感到一种冷凉沁入骨髓的气息,她本能地小退了一步,却倏然想起自已此时的身份高过田敏丽,神色一振,冷冷道,“一码归一码,我断不会拿一个孩子来出气!” “那就好,要是我发现皓儿的脸上的伤有半份跟你有关,我有的是办法治你,你最好给我记下了——” 庆安脸上倏地一变,不觉抚上下腹,指尖微微一抖,只觉得自已所有的勇气都被田敏丽那一双来自地狱的森冷给浇灭,她的声音里透了明显的颤意,“我说了不是,就不是!” 顾城亦早就没注意申皓儿和田敏丽之间的母女情深,此刻,他与几个大臣都看着那一幅巨大的挂布。 直到耳边响起庆安略微哆嗦的声音,他方侧首略疑惑地瞧了一眼庆安,又看了一眼田敏丽,心道:想不到这世间还有令庆安怕的人,这申剑国的夫人果然不简单。 “最好是这样!”田敏丽沉着脸点点头,她微微侧首看向申剑国时,却见他冷着一张脸盯着城楼上的白底红字的巨幅布。 申剑国似乎感应到田敏丽的眼光,低首瞪视一眼了申皓儿一眼,眸光又阴冷地落在田敏丽的脸上,冷笑,“这就是你宠出来的好女儿!” 田敏丽和申皓儿被申剑国冷冷一斥,本能地顺着申剑国的眼光看去—— 申皓儿双眸裂至极限瞪视着城楼之上,牙齿不知是咬还是抖,咯咯作响。她一会似乎是难以置信地闭了闭眼,用力地摇摇头,似图将这些可怕的画面从脑子里甩开,一会又无法控制地睁开眼去确认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错—— 没错,字字句句一清二楚,那时在燕南城,看到钉椅后,她已近崩溃边缘,被盘问时,章永威问什么她其实没有仔细去想,只是本能地问什么她答什么。 她全身颤栗地仰头看着,那斑红的字,如血书般的在阳光下异常地刺目,上书:民女申皓儿系大魏护国将军申剑国之嫡女,民女供认,民女身上所携苍月朝庭重臣的罪证系父亲申剑国之物。民女乃奉父命入苍月,目的是要挟名单上的重臣为民女向苍月皇上请命,让大魏皇子奏邵臻顺利归国。以下是苍月朝庭重臣罪证列举一二:燕京运河史赵明运,私下与妻舅贩卖私盐,五年获利一亿四千七百多万两白银。燕西副统领,参与燕西军营参将官职买卖,获利白银四百七十多两。工部尚书之子宠妾灭妻,一尸两命,工部尚书欲盖迷障,制造伪现场,致牛氏含冤而死三年……以上皆证据确凿,人证口供皆妥当完好收存。言至此,笔墨转成黑色,上疏:微臣苍月提刑司章永威受燕南刺史周怀正大人委托,调查申皓儿所述,结果断定一切属实! 待众臣看完后,人群哄然一阵阵的骚乱,虽然仅仅列举了几个,但谁也不知道这名单上究竟还有谁,如果这白幅上单单是申皓儿的供述也罢,偏偏在下面签上了章永威的大名。 在苍月,但凡为官的,就视章永威为地狱勾魂使者,一旦被他给盯上,就意味着牢狱之灾离自已不远。多年前,也曾有十几个朝臣联合设陷阱想整死章永威,当时在朝野内外掀起淘天巨浪,面对处心积虑铺下的陷阱,章永威也一度被押解入狱。 但章永威为官耿直,在断案上铁面无私,不畏权势,为多少的布衣百姓洗去冤屈,在民间百姓心中有极高的威望。 在燕京城一天之内就有数千的百姓聚集在燕京府为章永威请命,此事最终惊动先帝爷,令刑检司彻察,三审后,所有的证据都被章永威逐一所破,最后这十几个设陷的朝臣严重的丢了性命,轻的丢了乌纱帽,还被先帝爷流放北蒙之地,并下旨,永不录用其后代子孙。 至此,章永威一战成名,被先帝卿点为苍月提刑司,并御赐其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之权。 从此以后,再无人敢轻易冒犯章永威。 “章大人,此事属实?”顾城亦脸色阴沉如修罗,他没想到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先不论后面还有多少个大臣将要被卷入,光是赵明运要落马就给他沉重一击。 赵明运这些年算是自已的的小金库,这些年顾城风的风头愈来愈盛,他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就是分裂苍月,然后发动内战,彻底清除景王顾城风的势力。 要打战,尤其很可能是持久战,除了兵马外,那银子就成了重中之重了。 可现在,这一笔银子的数目如此精准,看来,章永威也知道这一笔银子的下落。 虽怒,但这时候他不想因小失大,毕竟今日如果成功扳倒景王顾城风,那这笔银子上缴了国库,也最终是他的。 章永威从朝臣中步出,朝着天子深深一揖,语声铿锵有力,“此事牵扯朝庭四品以上重臣七十余人,微臣绝不敢虚言半句。” 顾城亦冷眼投向大红马车,忍着怒气,“景王殿下,滋事体大,牵国之根本,看来此事朕需与你相商,何不屈尊移驾!”这种事若严加处理,七十余人等于把三分之二的大臣给得罪了,在这节骨眼上,这不是白白把重臣推向景王顾城风? 可若是不加予追究,所谓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便是一句空话,那失去的就是民心。 想不到景王顾城风会在此时此地抛出这样的难题,且借用了申家之手,将自已今日的处心积虑又利用了一把,那当真于自已又是一场笑话。 “商量什么呢?揽内必先安外!”一声年轻男子清朗吟笑从帐帘深处传出,虽不大,却清透有力,宛如深谷幽泉。众人只见叶明飞上前一步,挑开厚厚的大红帐帘,一身洁白的年轻男子步了出来,他站在高高的马车上,桃花眸带着淡淡地笑意,不温不火地看着申剑国,“本王倒想问一问,大魏的申将军此举难道仅仅是为了将秦质子迎回大魏?” 申剑国气息瞬时一紧,只见那一双如桃花瓣的双眸闪着水色的空灵,将天地间的一切颜色倾盖住,再配上他一身雪白的锦绣章纹衣袍,他宛如九天外的谪仙,带着不属于凡尘的气息。唯独他那粉色的唇瓣此时微微漾着一抹不正常的嫣红,让他看得不觉身下一紧,心里直觉在那帐中尚有他人,让人难免往声色上联想,在外面惊乱成一片时,他却在轿中与人缠绵。 “景王殿下说得极是!”顾城亦暗恼自已竟一时反应不过来,顾城风此举明显将利刃转到申剑国的身上。 问题的重心被顾城风轻轻一移,苍月的大臣皆偷偷地嘘了一口气,纷纷随声呼应景王,并质疑申剑国的居心。 贺元奇早就在侍机而动,此时马上站出一步,承势追击,“大魏申家狼子野心,身为大魏重臣,不思报效皇恩,反而处处凌驾于皇权之上!如今又欲图染指我苍月国政,其心可诛!”别的大臣惴惴不安,他却自信自已为官数十年,清正廉洁。 戴少荣马上回应,这一刻越是显得不畏缩,越是说明身下不怕影子歪,“不错,看申剑国之嫡妻所佩的九翅鸾分明暗喻申剑国就是大魏皇帝,此等不忠不孝之臣,如何有资格踏进我苍月国土半步?” 申剑国略为浑浊的眼光看着顾城风,闻言,低低一笑,“殿下,申某人身为大魏护国将军,十年来无不竭诚为大魏皇帝效力,申某人承认,为了顺利迎回我大魏皇子回故国,申某人确实做了一些不义之事,不过,幸好这些物证也未流传出去,不如申某人将所有的证据呈给皇上,由皇上定夺。”申剑国说完朝身后的侍卫一扬手。 很快,十几个侍卫抬着好几箱的东西一字排开在顾城亦的身前,申剑国指着那一排箱子道,“虽然我申某人手段不算光明,但却也为苍月国除去这些非作歹的国中蛀虫,也算是将功抵过,请皇上笑纳!” 顾城亦没想到申剑国又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了自已,而此时,所有的大臣又安静了下来,唯恐帝王打开箱子,随手拿出什么然后念出自已的名字。一个个秉着气息,恨不得缩成空气直接在眼前消失。 正当四周陷入死一般的沉静时,突然,凭空响起几声鼓锣之声,象是戏台上,戏要开幕前的预告声。 众人心生诡异,面面相觑,不知这是什么情况。 便是连顾城亦也感到不解,冷眼探向禁军统领西索月,“何人在此喧哗?” “皇上恕罪,微臣马上去查!”西索月话刚落,突然,众人的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有些沙哑,甚至有些漏风,“臣女的父亲手上有一种配方,此种配方是锻造冶炼兵器的配方,用此配方练出来的武器坚不可摧。只是这配方的一部份如今在大魏皇子秦邵臻的手上,所以,父亲必会想尽一切办法接回秦邵臻!”字咬得有些模糊不清,但却能将话表达得一清二楚。 漏风的声音,虽音色略有些不同,但众人还是不自觉把眼光投向申皓儿,只见她睁着一双惊恐的双眼,带着戒备四处张望,显然也在找着这诡异从哪个方向传来。 “依申小姐的意思,用这配方锻造出来武器,岂不是天下无敌?”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带着冷漠傲慢的口气,那气质让人一下就联想起,在戏台上演着高高在上的皇帝,正襟坐在高高的大殿之上。 众人心里刷起一阵阵阴侧侧的感觉,这声音虽然并不恐怖,恐怖的是没人知道这声音从哪发出来的,好象一会儿从东飘来,一会从西传来,说话者好象并不费力,可声量却比寻常人的声音高出数倍,又带着丝丝的回音一直在人的耳边缭绕不绝! “什么声音,来人,给朕搜出来,这声音从哪里出来的,青天白日,装神弄鬼!”顾城亦眼中蓦地闪过一道阴鸷的寒光,竟敢把他也扯了进去,这简直是对皇权的一种蔑视,他即令西索月调集所有的禁军包围此处,逐一搜查,不准漏掉一丝的蛛丝蚂迹! 可那声音似乎不受任何的干扰,众人耳边又响起那女子粗哑怪异之声,“回皇上,是的,父亲说,有了这配方就能驾驭了天下!” 男子哈哈哈敞声开怀大笑,声音带了不屑,“你父亲申剑国的野心真不心,居然想驾驭整个天下!” “父亲人中龙凤,岂甘心屈居人下,加上父亲又有申氏灵脉癖护,得这天下是迟早之事。”女子粗哑语声一毕,竟响起帝王临朝的礼乐之声,好象是为申剑国坚起一面胜利的战旗。 听得所有的大臣全身冒起了一层冷汗,大家心里皆纳闷,究竟是什么人,胆大如此,敢公然在此唱出如此大逆不道的戏。 少顷,那女子声线微微一转,“不过,今日臣女来找皇上,是想和皇上谈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男子拍案而起,“跪下!” 众人忍不住脑子里划过一个画面,一个丑陋的女子提裙跪了下来,只听那粗哑的声音又续道,“皇上息怒,皇上若是肯助我从景王的手中夺取申钥儿的身体,那我申皓儿便助皇上取得配方!到时,皇上就可以安掌天下之权,无人再敢违背皇上的意思,在苍月大陆上生杀掠夺,一切由皇上说了算。” 这条件果然足够诱人,可这配方呢,世间真有这配方,众人越听越有兴趣,此时再无人感到畏惧,权当做听一场戏。 大臣们先前个个噤若寒蝉,现在却偶尔交头接耳,低低的议论之声此起彼伏,每个人心中都亮得跟一面明镜似的。 有些人很快将方才申皓儿发狂时,央求田敏丽帮她夺取申钥儿之身的对话联系起来,众人从申皓儿言辞中泄露的信息,下了一个结论,戏台上所说的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只可惜以失败告终! 顾城风手负身后,左右来回踱步,他也瞧到一众老臣听得不亦乐乎,倒把他一个堂堂的帝王当成一个现世的小丑了。 可禁军四处跑动,搜查,却没有一个人查到,他再急,也只能任凭事态进一步发展。 那扮演帝王的男子声音再度响起,“从景王手中夺人?那申钥儿此时正在挽月小筑,而挽月小筑的府制高过皇宫,难道申小姐要令朕违背先帝的遗旨?” 这时,一个略显苍老的女子声音响起,略带川西女子的口音,“皇上,依臣妹的意思,此事若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倒也容易,不过,臣妹要是达成了皇上的心愿,那皇上就得召告天下,钰儿乃是你和我的亲身骨肉!” 这一句话说完,顾城亦只感到好象有什么东西哄地一声在耳边爆炸,一时间,他感到耳畔轰鸣不绝,四周的声音似乎瞬间离他很远很远,但他明明瞧见,所有的人都在张着嘴说话,有些是交头接耳,有些低低自语。 这时,男子装腔作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如今景王咄咄逼人,朕的金銮宝座都不知道能不能坐稳,钰儿若是认在贺元奇的名下,尚能保个性命周全,你何苦一定把这事公之于世,背个你我兄妹**的声名有何好处?” 苍老女子咯咯地笑起来,“太子无德,而钰儿又是少年英雄,比起太子不知强了多少倍。皇上,如果臣妹肯助你狙杀景王,那皇上龙椅岂不是坐稳了!” 这一席话让大家都联想起,顾城风前几日失踪了几日,燕京城又沸沸扬扬传出挽月小筑被袭击,且惨重的伤亡,一切的一切,都验证了这三个人的阴谋有根有据。 最后,众臣的心里都下了最后一个结论,顾城亦不仅诛杀景王,还敢违背先帝的遗旨,袭击挽月小筑。 这时,鼓声开始细细碎碎地响起,似乎越响越急,这种方式通常在戏台上表示一个人在做些心理活动,最后,锣声一敲,男子声音响起,“好,只要你助朕杀了顾城风,那朕就立贺锦钰为太子!” “是,届时将挽月小筑的申钥儿肉身一并夺出,一石三鸟!” 苍老女子话刚说完,鼓乐齐鸣,并伴有索钠之声,如普天同庆! 从头到尾,象是某个地方正在上演着一出戏,戏台上只有三个人,这三个人分别扮演着顾城亦、庆安和申皓儿,众人从他们的对话中透露出的信息也猜得到三人在筹谋着什么。 只是令众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贺锦钰竟然是顾城亦的儿子!众人不敢偷窥帝王的脸色,皆不由主自地瞧向贺元奇,只见他眼观鼻,鼻观心,脸上并无尴尬愤怒之色,显然对这秘密早已了然。 这时,章永威站了出来,他朝着帝王一礼,“皇上,此事事关社稷苍生,臣自动请缨,调查此事!” 顾城亦冷冷一笑,“先把背后装神弄鬼的人抓到再说!退下!” “微臣遵旨!”章永威朝着帝王又是一拜,退下前,厉眸略一扫申皓儿。 申皓儿早在燕南城时就怕极了章永威,此时更是如惊弓之鸟,被章永威凶神恶煞般的眼睛一瞪,只吓得腹下又升起一股尿意,慌得连连摆手,“不是我说的,不是我,我没有……”申皓儿见大家都在看她,有不解、有厌恶、有疑问,她退了两步,茫茫然地拼命摇首着,语无伦次地解释,“不是我说的,刚才我没有说话,那个不是我的声音,我没说话的。是假的,全是假的。我没有,我没有说什么配方的事!”倏地,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飞快的拨足到申剑国的脚下,拉了申剑国的袍底便嘶声恸哭起来,“爹,女儿不敢,女儿断不敢说出这样的话,请爹明查!” “我申剑国没有你这样吃里扒外的女儿!滚!”申剑国断没料到,配方的事情竟被申皓儿泄露了出来,他急怒攻心,再顾不得所谓父女情深,一脚踹开申皓儿,指着她斥声,“你家书频频召老夫前往苍月,老夫原以为你是受不得苦,央不过你娘的请求,带了几十箱的财礼接你回去,想不到你这不孝女,竟敢设了陷阱污陷你的亲生父亲!” 申剑国一口咬定不承认,申皓儿如今已这模样,已注定是一个废棋,可没料到,他的训赤之声尚未引起别人的思考,那诡异之声又响了起来—— 那苍老的女人之声,突然声调变得有些嗲声嗲气,“剑国,我们的钰儿今年已十五岁了,等他坐上了苍月的皇位,那这天下就是我们俩的,到时候你可要履行你的承诺,废了田敏丽,风风光光将我迎回申府!” 一个中年略带苍老的男子声音,带着意气风发的笑,“那自然,不过,眼下,你先要哄好顾城亦老傻瓜,让他乖乖地立我们的钰儿为太子。事成之后,莫说是申府正妻之位,便是皇后,我也能许你!” ------题外话------ 月票,每日一念~万更奉上,月的表现好吧,明天要看牙医了,不知道后天能不能保住万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4 五策,层层盘剥 一语出,何止是惊世骇俗,简直是千古未闻之丑事,如此此事一经证实,那庆安公主就是苍月大陆上首屈一指的千古淫妇,顶着贺太傅嫡妻之名,生下别人的儿子。 不,应说无需证实,庆安已坐实了犯了淫罪的罪名! 因为贺锦钰并非是贺元奇的儿子,众人已从贺元奇的神情中确定了下来。 那贺锦钰究竟是谁的儿子呢?只怕只有庆安公主知道! 众人心中诡异连连,若说贺锦钰是帝王骨血,那此事也涉皇家丑闻,身边帝王染指大臣的妻子,君威何在?何况,庆安与顾城亦又是兄妹,两人生子涉及兄妹**,难怪顾城亦会让庆安下嫁给丧妻的贺元奇。 如果贺锦钰是申剑国的,此事就牵扯到国之命脉了,这申剑国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小人,一个男人竟敢用这种极尽无耻下流之法来窃国。 庆安从一开始听时,虽然有些震惊,依然能冷静不置一辞,任由那三种声音揭露了她与顾城亦筹谋如何狙杀景王顾城风,她笃信,今日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不能逆转今日她所知的结局,因为她知道,只要她等的人一到,顾城风今日必死无疑! 甚至对于贺锦钰身世的爆光,她认为丢的也不过是贺元奇的老脸,只要顾城亦认下贺锦钰,于她庆安来说,反而是脸上增光的事。 至于兄妹关系的澄清,这不过是一纸文书上的事。 虽说,在苍月律法中,有一条是妻子一旦犯了七出中的淫戒,则要处于浸猪笼的极刑。 可她相信,贺元奇就算是老脸丢尽了,也会顾念他与顾城亦宾主一场,他不会追究,否则不会这么多年保持沉默。 相反,对于贺锦钰的身世被人当众揭开,她倒有些乐见其成,省得她要费一番心思让顾城亦早日颁下圣旨,立贺锦钰为太子。 可随着申剑国声音的出现,一切就不同了—— 庆安听到众臣议论纷纷,扫向她的眼神带了无穷无尽地鄙视时,一张脸瞬时成了酱青色,再也顾不得素日极为讲究的皇家端仪,她迈开脚步,她朝着天嘶吼,一身狠毒戾色至此全数堆上脸盘,咬牙切齿怒骂,“是谁,出来,给本公主出来,是谁在造谣,竟敢捏造污蔑本宫?真是无稽之谈,本宫的儿子锦钰今年不过是九岁,是何人造谣生事?” 虽然用四十多岁妇人的声音来代表庆安略有丑化的嫌疑,但这声音现已深入众臣之心。这一刻,城门内外,视野所能及的人,无一不用剖析、讽笑甚至敌意眼光打量着庆安公主,仿佛要将她一身的伪装全部剥开。 形势突然的恶化,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不自觉将求助的眸光投向申剑国,却不料那申剑国根本把事态的发展不当此一回事,脸上含着雍容的笑,负手而站,连眼角也不瞥她一眼。 心中顿涩,庆安心知,今日如果不澄清这一切,她后退无路! 四周全是带着恶意的审判眼光,她双腿瞬时无力,本能地一抓身边的人欲撑住自已的身体,却被狠狠一掷,骨寒间,她对上了顾城亦那一双足以撕裂她的眼眸,霎时,她感到浑身发冷,接着是一阵排山倒海般的眩晕,口中喃喃犹自喃喃挣扎,“不是的,不是的,皇上,您别信这些,全都是假的……” “假?”顾城亦瞬时眼中凝聚炽炎地刺向庆安,几乎能燃烧吞噬一切!假?骗谁呢?真当他是愚不可及,她应比起他更清楚,之前那三种声音,三人合谋,没有一句是假的! 顾城亦其实一直觉奇怪,因为贺锦钰在体形方面根本不象个九岁的孩子,只是当年他和庆安确实有过恩爱的时光,当庆安告诉他,她怀上时,他也不疑有它。 如今想想,那孩子在贺府出生,而他因为对贺元奇心里有些愧疚,所以,一直对贺锦钰避而不见,直到自已登上皇位后,庆安方带着儿子入宫来见他。 那时,贺锦钰第一次给他磕头,并喊他皇舅时,唯一的感觉就是愧疚了这孩子,也没有细细考虑什么。 现经一提醒,脑子里晃过贺锦年人高马大的身材,九岁?当真是睁眼说瞎话,根本不需要多做鉴定,按时间上的推算,贺锦钰决不可能是自已的骨肉。 一想起之前答应庆安,今日事成后,马上诏告天下,封贺锦钰为太子,心里头就象灌了岩浆,席卷着焚烧一切的撕杀之气,横指着庆安公主厉声大笑,“此事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语毕,顾城亦的眼睛里突然弥上一层死气地看向了那倾天大红的马车—— 能掌握如此多的信息,一定是红轿内那个人的手笔吧!难怪今日来得如此从容,且从头至尾在轿中观望,原来他是来看他如何输尽天下,输尽一切! 在他以为是一盘主宰的棋盘里,他是个执棋者!今日方知,他这个堂堂的一国帝王,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田敏丽本想搀扶起女儿的动作僵住了,心里又是被尖刃曳过的一般疼痛,她麻木地扶起地上的申皓儿,此时,她的脑子里被塞得满满的全是一句话:这是真的? “娘,这是真的么?”申皓儿胸口疼得要炸开,她脑子一片混乱,偏生,眼前发生的一切她都明白。她看着母亲田敏丽如此脆弱的神色,原本无助的脸上随之浮现的是一层阴狠,这种场面她不陌生。 年幼时,当父亲将一个比一个美艳的男子带回申府时,她的母亲就是这表情—— 现在,田敏丽已是她唯一的依靠,她绝不能让自已的母亲被一个野女人给击败! 申皓儿阴阴而笑,诡异的漏风从残破的嘴角阴森森地发出来,“娘,这是真的么?那是个坏女人,我想起来了,那晚是坏女人的丫环推我,女儿的脸才伤的,这一定是这个坏女人指使的……啊……”申皓儿尖叫一声,猛地冲向庆安公主,顾不得胸口处传来撕裂的疼痛,连日来所受的折磨,又被申剑国当众无情的一脚,席卷成淘天的愤恨绝望,争先恐后地潮涌向她的脑海,最后化为最凶残的力量—— 申皓儿虽是个千金小姐,但在燕南城为乞的那一段时间里,她学会了不少东西,其中一项,就是学会了打架。她精、准、狠地一把就扯住庆安的头发,发了死力地往下扯压,而后,一巴掌就狠狠照着庆安的脸上煽去。 收回手时,五指收起,如弯勾一般,那样的力道并着带着故意伤害的恶念,五指同时抓上庆安的脸,瞬时,五根血淋淋的爪印从庆安的额头直挂到下巴,申皓儿积了满身的怨气,这一发便是锐不可挡,紧接着连连几个巴掌“啪啪啪”地直落在庆安的脸上。 庆安是庶女,自小在田家便不受家族器用,在府里也没少受闲气,与庶妹间的因为每月的份例争吵打架也是常有的事,虽然后来摇身一变,成了郡主,但幼年时积累下的经验让她本能地抱住申皓儿的腰,往前狠狠一推,瞬时,两人皆倒在了地上。 申皓儿后背砸在地上,瞬时引发了方才被申剑国一脚踹伤的地方,她疼得惨叫一声,松开手,护住了自已的胸口,躬起了身体。 庆安猛然反应过来,被她压在身下的是自已的亲骨肉,原本要落下的巴掌瞬时停住了……身心划过一道道的冰凉! 这……是报应么? 瞬时来的惊痛让她全身软了下来,紧接着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天空中的红霞突然就刺进了她的眼睛,肚腹处很快传来一阵狠狠的挤压! 申皓儿在庆安迟疑之间,狠狠一推,反身跨上庆安的身体,原本狰狞的灌上凶狠眼光,张开嘴朝着庆安脸上一吐,挟着烂肉和蛆虫吐了庆安一头一脸,阴狠地咒骂,“坏女人,我打死你,我打死你,都是你害的,是你处心积虑地诱导我,让我对皇上说出配方的事,害我被爹爹打,一切都是你……” “这是报应,我不应该的,十七年前,我不应扔下你……”庆安全身瑟骨寒冷,眼前的申皓儿那张丑陋如恶鬼的脸开始变形,四处浮动,渐渐地,变成了彼时刚出生时瘦弱得如刚出生的小猫一样,庆安连连打了几个寒颤,全身如灌了铅般地沉重,仿佛连意识都一瞬僵硬冻结住,任由着申皓儿发狠泄恨般的巴掌、拳头,一下接一下地落在自已的脸上! 苍天哪,她是我的女儿呀! 这一刻,她甚至没有哭,因为眼泪早已在心中风干! 人群中,大家虽然感到奇怪,为什么庆安不还手,但却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尤其是以张晴妩为首的一群帝王后妃,她们这一群人中,早就瞧不惯庆安素日在她们面前高人一等的模样,而先前又爆出贺锦钰是顾城亦的儿子,更勾得一群女人心里火燎火燎得难受。 这时见申皓儿往死里揍着庆安,瞬时个个觉得申皓儿原本面目可憎的脸可爱多了。 田敏丽一动不动的站着,她对身后的战争、谩骂置若罔闻,她胸口极闷,呼吸也略有吃力,遥遥看着眼前那眉眼毫无所动的无情男子,孪生姐妹之间数十年的战争,也是因为这个男人开始! 世人都以为那是一张极为普通的皮囊,可她和田敏文却是自幼就知道,那一张假皮囊下掩盖的是一张令人砰然心动,已然成妖的男子。 此刻,在夕阳的残影下,她的眸光仿佛透过他层层的虚假,看到他周身散发着原始的地狱魔性,他如同一朵美丽的地狱妖花,靠着吸食**和黑暗,而她,居然不自量力,想独自占有这一朵妖花,倾尽半生的精力与美好,最终却落得个亲人、儿女悉数赔葬。 大红车桥内,顾城风看着贺锦年小肩膀一抖一抖地,瞧她死命地掩住嘴,以免得自已控不住的笑声从咽喉出溢出的小模样,就觉得今日任由她演着这一场戏,当真是值的。 “有这么好看么?”他性子向来冷,极少事能挑起他的兴趣,何况是一对母女间的打架,他实在瞧不出有什么值得贺锦年撇了他不理,一直看着外头。 贺锦年回头瞥了他一眼,皓眸中跳闪着全是兴奋之声,“这可是额外的收获呀,在我的计划中,根本没想到申皓儿会发这一场飙!申皓儿果然是申皓儿,那几天乞丐没白当,这架打得真是有模有样,你瞧那庆安,估计不用明天,脸就会肿得跟猪头一样!” 顾城风伸手摩挲她柔滑的面颊后,倾靠在贵妃椅上,他嘴角含笑,看着她,一双眼眸如开得最艳的三月桃花,带着脉脉温情。 她时而嘴角一咧,时而手中握拳,好象在给申皓儿加油,那般快乐的模样,让他桃花眸里漾上一丝的笑意,刚想牵了她的手拉她过来,眉峰却是一蹙,忙倾了半身靠近贺锦年的眼前,修长的双手掩上她的双耳,语声中带了微微的薄怒,“来,这些不正经的话,锦儿不听也罢!”气息相闻中,他的双颊出飘拂出绯霞嫣光,更添一番别样韵味,真真叫人移不开眼。 而窗外,帝王负手冷眼而看,甚至嘴角那深带嘲讽的弧度毫不隐藏地挂着。 庆安不反抗,申皓儿越打越勇,四周近千人注视着,既然帝王坐视不理,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哪怕是一声阻止! 戏外,众人看着申皓儿狂揍庆安公主,戏里,那苍老的妇人之声又响了起来。所不同的,戏里戏外的当局者心情差之千里。 只听,那苍老之声比起先前似乎娇媚了几分,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声长长的“剑国——”后,声音愈发地娇柔造作起来,“有朝一日你掌了这天下大权时,希望你届时不能食言,这些年,人家为了你的事呀……没睡过一天的安稳觉。哎呀,这一边要用心教导我们的钰儿,让他长大有所作为,那一边呢,又要费尽心思把那废物太子的声名弄狼籍。剑国,你可知道,这事有多难呀……稍有不慎,引起顾城亦的怀疑,你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我了……”语至后面,竟让人有一种错觉,一个半老徐娘,正在骚首弄姿。 意气风发之声再度响起,伴着似乎象是施恩的亲吻般“啧啧”了两声后,“这事你不是办得挺好的,尤其是那废物太子青天白日在街头将一个孕妇剖腹之事,连我在大魏也听到消息,庆安呀,你果然手段够高明,确实有资格站在我申剑国的身边!” 妇人突然咯咯地笑起来,象是有人在呵她的痒一样,令人禁不住暗骂这一对狗男女时,那妇人的声音突然一变,带着不安的口气,“可眼下我也有一件烦心的事,钰儿马上十五岁了,也应该有所成就,将来想争太子之位,也有个压得住朝臣的地方。” “说说看?”男子的声音里带了些诡异的喘气声,接着众人听到几声钗环落地之声。 众生相里—— 申皓儿停住了手,心里压抑的情绪被她发泄一通后,神智开始清醒过来,她感到事态的发展似乎转向对庆安公主不利了,于是,她停一下手,开始认真的倾听,嘴角咧得更加丑陋。 极力搜捕声音来源的禁军,心中一跳,大脑瞬时僵硬: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 帝王的后妃瞬时觉得周身不自在,个个红着脸低下首,或是别过眼,不再看庆安公主那一张满是鼻血的脸孔。 更多的人,尤其是那些禁军,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然后集中流下身下的某一处,期望着—— “顾城亦想给废物太子弄几个伴读,我想让钰儿去参与竞选,可不知道为什么,那贺老头偏生要给他的亲儿子,这事,我也求过顾城亦,可他对贺老头从来就是偏听偏信,跟本不听我的!”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抱怨。 一声床榻扭动时发出的怪响,接着众人又听到帐帘被扯动发出的脆响,男子的声音变得有些混浊起来,“是那个叫贺锦年的小神童?你这些年不是给他下了不少慢性药,怎么服到现在还没什么见效,听说还中了文科状元。” 女子谓叹之声似乎从唇角边溢出,“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药分明……是没问题,我拿了公主府的……一个奴婢的七岁儿子试了一下,才服不到三次,连口齿都不清了,谁知道这贺锦年居然服了四年还没事!” 人群中突然有人惊喝,“太毒了,居然拿一个孩子来试!” “这简直是令人发指,令人发指呀!” “不要暄哗!”贺元奇爆喝一声,全身抖得连站都站不住,身边的戴向荣长叹一声,搀扶了一把,压低声音,“贺太傅,此事,老夫就是丢了顶戴,也要为你儿洗冤!” 悲伤的气氛毫无影响那一男一女作乐的声音响起。 男子先是闷哼一声,然后气息变得极喘起来,说话时都带着不稳的颤音,“不行,贺元奇生出这么聪明的儿子,锋芒肯定会盖过钰儿,你得想个办法!”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一处,既对后事发展极有兴趣,又隐隐知道这怪里怪气的伴随着说话的声音,似乎代表着某些持续性的动作,让人有一种听壁角的感觉!年老的大臣也罢,最多流些冷汗,年轻的却开始受不住了,只觉得身下一阵阵无法抒解的澎涨。 “要不这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贺锦年弄死算了!” “嗯,好好好!这未免也是一劳永逸的好办法!”男子似乎在考虑什么,床榻间的震动之声停止了,少顷,又开始“喀吱喀吱”地摆动起来,但男子的声音却透着无情,“这事在苍月不好动手,毕竟苍月是景王的地盘,不如你想办法把贺锦年引到大魏,届时,老夫一定让他有去无回!” 妇人阴森森的笑声灌进众人的耳朵里,“这事好办,贺元奇的原配夫人马氏的十周年忌就要到了,我只要到马氏的妹妹那粗粗提点一句,她自会想到让贺锦年去给她母亲上香,到时候,你可得别错过好机会!” “你放心,这些年,但凡我申剑国想杀的人,有几个能避过!到时你把贺锦年回大魏的具体路线想方设法派人传递给我便是!” 这话一出来,所有的人都震惊当场,对于去年贺府发生的这一场悲剧,在燕京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主要是运回来的尸体一个一个太惨了,几乎是从腰间断成两截,想不到,居然背后隐藏着这样的事实,众人想起庆安十几年扮演的伪善慈母角色,便感到心里一阵发虚,果然是最毒妇人心!不过是为了儿子的一点前途,就犯下了多此多的人命! 也不知是谁站了出来,声色疾厉,“真是奸夫淫妇,犯了淫戒不说,还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下这样的痛手,这样的冤情若不追究,天理何在!皇上,臣恳请皇上立刻下旨追查此案,让沉冤得雪!” “那女娃儿很乖巧的一个,可怜呀,哎,贺老他……”众人带着同情看着贺元奇,先是戴了绿帽,亲生女儿又被葬送在这毒妇的手上。 这时,无人再为暧昧之声而沉默不语,他们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这一场对话透露的信息是否可信。 “想不到害死贺太傅女儿的竟然是庆安公主!这些年瞧着她对贺锦年挺上心的,想不到全是假的。” “贺家去年办丧事时,老夫也去了,瞧那庆安公主哭得当场昏阙了过去,老夫还感叹了一把,想不到,这妇人不仅心毒,还会演戏!”若说之前对庆安的红杏出墙众人不敢声讨,毕竟庆安有可能摇身一变成了帝王的后妃,可现在已有趋势证明,贺锦钰是申剑国的野种。 但也有相对保守的声音表示此事尚可疑,“这话暂时还是吞进肚里好,有证无据,凭这些话能作数么?” 冷笑之声顿时响起,“虽说无证据,但在下怎么听都觉得是真的,尤其是太子这些年所为,现在想想,还真与贺锦钰脱不开关系呀!” “桂大人此话真是一针见血呀,太子出的那些事,现在细细想起来,前前后后都有贺锦钰的身影,老夫之前还暗道贺太傅教子无方,如今看来,原来是另有玄机呀!” “不可说,不可说呀,现在得先听听,这贺锦钰究竟是不是皇上的血脉!” 贺元奇满脸赤红,老泪纵横,对所有的人的同情置若罔闻,他双拳紧紧握住,双眸忍得快泌出鲜血来,可他知道,就算是事实,也是死无对症,何况,相比起贺锦钰是不是顾城亦的亲生儿子,这更为重要。 这种罪若被证实,足以诛灭九族,不仅是申氏一族,就是庆安也难逃一死。 加上,他始终牢记着,今日早晨,贺锦年去书房找他,直言告诉他,今日无论听到什么,让他不必激动,别气坏身子。 所有的人都秉住气息准备听着后续如何,甚至有几个老臣在掏着耳朵,唯恐错漏了什么。 “本宫待那一对孩子若亲生,怎么会下这样的杀手?何况,本宫杀他们又有什么目的?不过是一个孩子,本宫犯得着么?”庆安的嘴角被申皓儿打破,一开口嘴角就是撕裂般的疼痛,此时她的模样仅用狼狈、惶恐已不足以形容了,她伸手拭去脸上申皓儿吐出的粘腻唾液,忍住那种怪怪的粘腻之感,而另一只手紧紧地攥住胸前被申皓儿撕开的衣襟,心口彻骨的寒冷和尖锐的恐惧一波一波地漫上来,却根本就不知道应如何阻止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她万没料到,除了死去的苏楠知道,以及作为当事人的申剑国知情外,竟然还有第三个人知道这十几年前的旧事。 这时,戴少荣站了出来,开口向帝王启奏,“请皇上下旨彻查此事,无论此事是真是假,去年贺家几十人口死于非命确是有其事,请皇上给死者一个交待!” 章永威马上请旨,“皇上,微臣附议。臣请旨为贺太傅追查其女儿的死因,请皇上恩准!” “好,就依了章爱卿!”顾城亦冷冷一笑,环视着众人,语诛如伐,“今日朕就给众臣一个交代,这事朕一定会彻查到底,无论案子牵连到谁,朕绝不估息!” “轰”地一声鸣响,庆安踉跄地后退了一步,只觉得自已大势已去,她虚弱的一笑,眸光在顾城亦和申剑国两个男人之间流转,可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护她! 最后,她把眸光落在了贺元奇的脸上,看着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她张开口,用口型轻轻地吐出:对不起你的,是顾城亦! 而后,她转开脸,淡淡地看着夕阳的余辉一点一点地消失在山那侧。 她知道,那是她的人生! 贺家的旧案一旦扯了出来,就算她能圆了贺锦钰是顾城亦亲子的谎,苍月也没有她立足之地。 而她失去了顾城亦的信任,对申剑国而言,她就是一只无用的废棋,她还拿什么和田敏丽去争?去抢? 走了二十年的寂寞荆棘之路,终于杀出重围,却被一场可笑得连鬼影也不见的一场戏给毁了。 同时葬送的,还有贺锦钰的前程,还有……对她恨之入骨的女儿! 轿内,贺锦年听到顾城亦下的追究到底的命令时,一抹嘲讽凉薄的笑容升起,顾城亦和庆安这一对合伙人,折伙了! 接下来,上演的应该是狗咬狗的好戏了! 田敏丽,希望你能拿出你的十级的杀伤力,好生地招待招待你的同胞妹妹! 顾城亦此时的眸光也是落在申剑国的身上,从事发开始,他其实无数次偷偷观察着申剑国的反应,得到的结论竟是,他一点也看不透这个大魏的护国将军。 他心里无数次地猜测着,究竟是什么,让这位中年男子只带了几十个普通的护卫就敢来苍月。 面对一簇接一簇的变化,面对那种让人感到龌龊之声扮演着他,他却依然能嘴角含笑,不置一辞! 此时,他正负手而站,那自信的神情让顾城亦以为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听幻觉?而更令顾城亦不解的是,申剑国的眸光,从始至终都若有若无的探向景王的坐驾,难道,这一切是他和景王顾城风的合谋? 顾城亦心头一厉,哼,是不是合谋,先捉住那几个装神弄鬼的再说! 顾城亦重重咳了一声,把思绪收回,他突然大声朝着禁军下令,“禁军听着,把装神弄鬼之人搜出来,朕会当众盘问!谁第一个搜出来,朕既刻封赐其为禁军校卫,并赏白银一千两!” 重赏之个必有勇夫,果然,那些禁军一听如打了鸡血般的精神起来,一扫听得津津有味的敷衍搜索状态,开始仔细地搜查每一个可疑的角落。 可惜,那一男一女的声音突然消失了,燕京城的城门突然静了下来。 此时,夕阳已西下,城门上的侍卫开始挂上灯笼,数百盏灯沿着城墙两边一字纵横排开,照得四周亮如白昼。 顾城亦蹙紧双眉,眸光阴侧侧地巡视着四方,看着几拨禁军提着灯笼在城门的上下左右到处查找,可传来的皆是:回索大人,大门四个角落查检完毕,没有发现可疑! “回索大人,城墙旗杆四周检查完毕,没有发现可疑!” …… 一声声的通报没发现,正当让顾城亦心头再一次窜起火时,耳畔传来了皮肉的拍打之声,众人正迟疑这是什么意思时,突然,清晰的女子呻吟之声响起,接着男子浑浊的喘气声,还伴着女子低低啐啐地娇嗔,“剑国,快些——” 男子哈哈一笑,“哦,果然女人四十如狼,怎么填也填不满……” …… 城门边,一众老臣羞得差点昏阙了过去,个个宽袖半掩脸,“伤风败俗呀,伤风败俗”,可嘴上虽排斥着,却没有一个人掩住耳朵。 这一次,与之前暧昧让人暇思有所不同,而是直接把那一层纱给挑了,让所有的人仿佛在看一场活春宫。 轿内,顾城风眸中流光里竟隐约抹过一丝杀伐之意,他伸出手将贺锦年抱进怀中,两道广袖宛若羽翼,将她温柔安护,而他的手顺势掩住了她的双耳。 贺锦年脑海中一直浮现着贺锦年与贺锦筝那一对孪生的兄妹,她仿佛透过贺锦年的记忆看到,在杏巧眼光灼灼的注视下,年仅八岁的兄妹二人将一碗满满的药喝光,她突然很想流泪,可眼眶里干干涩涩的,唯有酸苦的滋味搅得她的心很疼、很疼! 那个对龙凤胎,最终还是没有逃过庆安的毒害! 这其中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贺元奇的姑息养奸。 她想,今日在这里,最痛苦的应是贺元奇了,可有用么? 此时她除了帮这一对兄妹雪洗冤仇外,什么也不能做。她甚至无法去苛责贺元奇,因为连她都避不过申剑国这一盘处心积虑的谋算,何况是贺元奇这个普通的文臣。 她把脸轻轻埋入他的臂弯,带着少女的依赖,这样的她在他的记忆中从不曾有过,惹得他分不清是喜欢还是心疼,他俯下脸,唇瓣轻轻贴着她的耳珠,温润之声泌出了一丝怜惜,“你体内的残毒虽然已逼了出来,但这身子骨也要养上一阵,我让云泪留在你的身边,你为什么拒绝!” 贺锦年尚未从那缅怀那一对孪生兄妹的情怀里跳脱出来,闻声后,幽然一叹,“让云泪开了方子,我吩咐人煎着服便是,不用这么麻烦,省得爹爹不高兴。哦,对了,顺便让云泪帮六月也开些调理身子的方子,六月夜里头容易惊梦,我曾让府里的管事找了几个大夫瞧了,可总不见效。” 温情一夕尽冷,听到从她嘴里吐出六月这个名字,顾城风瞬时觉得心绪复杂到难以言明,脑中忽地闪过那日他暴雨中去贺府时,看到她与那唤六月的少女如若无人的嬉戏。 他闭了闭双眼,心底弥漫起酷寒的绝望,她与那六月毕竟年幼,尚未经男女情事,可随着他们二人朝夕相处,又有谁能保证贺锦年与六月不会生出男女情愫? 若有一日,他们二人冲破男女障碍,享受到了大自然赋于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欢好,她的心还肯为他守候么? 忽然之间变得狂躁起来,只觉得心口传来酸楚,从喉间涌上来一股腥甜的味道,又被他生生压了回去!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世间所有的光亮于他皆是一种刺眼,指尖一弹,便将贺锦年挑开的帘子抖落,轿内一瞬间就陷入了黑暗。 “嗯?”贺锦年有些不适地揉了揉眼睛,贺锦年突然感觉到顾城风似乎情绪有些不对劲,便低声问,“怎么了?” 黑暗中,顾城风唇边勾起弧度,不知是苦笑还是自嘲,他摇摇首,突然觉得自已象是入魔入障,仅仅听到六月的名字就足让他自已的情绪瞬间变得毫无欢娱可言,终于忍不下胸口处的郁填之气,声音里透了些不稳,“锦儿,我若登基,必会向贺太傅提及让你入宫伴驾,只是那六月……到底是女儿身,我不想你与她太过亲密。” 他的话意里很明确地透出,不允许她带六月进宫! 他也想忍,就象彼时,因为爱,所以顾念她所有的决定,结果,造成了他与她差点成永诀! 她虽然答应伴在他身边,却要他等上四年! 四年,世事多变幻,尤其是感情,他总是觉得她给不了他一生的承诺!尤其是她的身边有了六月那般美貌的少女! 不出两年,少女情窦初开,锦年是这般的美好,那少女又如何不会费尽心思留在贺锦年的身边,他自幼在宫中长大,见了太多太多那些原本青葱的少女一旦沾染了**,为了争宠,将变得如何的可怕。 而贺锦年的身子虽然只有十三,可她心智早已成熟,四年之期内,若是有少女处心积虑地引诱她,万一—— 那他——如何再能忍受,看着她与别人成双成对!他怕……他会疯! 而他与贺锦年,隔着阴差阳错之身,甚至两人之间连个子嗣也不会有,一生将会有多少的变数? 既然上天给了他又一次机会,这一次,他想追寻自已的**,哪怕,学会逼她!斩断她身边存在所有的隐患,让她的眼中只能看到他! “六月,他是个孩子!”她的心一沉,突然想落泪,为了六月,为什么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却不曾被世人喜欢,在她找到他时,他一身是难堪的伤。 别人也罢,可从不曾想过,顾城风竟然会排斥六月,为什么呢?那样单纯的一个孩子,却对人有着强烈的戒备之心,甚至连笑容都带着战战兢兢。 无法言喻的苦涩感在她的胸腔蔓延开来,贺锦年低下首,心里生起了一股犟强,静静不愿开口。 黑暗中,他笑了一声,桃花眸内的期待一点一点地泯灭,最后冷冽毫无温度,如冰雕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毫无生气地将脸轻轻搁在她的肩上,两指挑起她肩上垂落的一缕发丝,脸紧紧贴在她的脖子处轻轻的磨蹭着,他的声音不复起初的凌厉,仿佛带着决然的克制,又似乎含着一丝的委屈,象个孩子般地低声呢喃细语,可声音却透着百年苍凉,“这也不行么?”他的心愿真的不多,他只想与她在一起,待他统一了苍月后,没有后嗣继承也没关系,他把这个江山留给顾城军,带着她找一个世外的桃园,就这样厮守一生! 久久得不到她的回应,他突然心生一种古怪纠狂的恨,带着无能为力的颤抖不安,却又有丝怒意,这种空泛又复杂的感觉于他而言是何等的熟悉。在以往的接触中,每一次她面临选择时,他总是最后被她放弃,经年产生的一种无助感。 他的心口疼得厉害,而她的沉默让他如临审判,他压抑的呼吸让他觉得肺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桃花眸内渐渐蒙上一层死水般的颜色,焦灼中,带了一种近乎语无伦次,“锦儿,我只是……怕你爱上了她,她是那般美丽……又是女儿之身,她能给你的,永远不是我能给得了!” “什么?”她呼吸空然停住,为他的话感到震憾! 他突然开始恨自已为什么要开这个口,为什么要打破他和她之间的那种平静,明明她已经做出承诺,为什么他不肯尝试着去信任,总是这般患得患失! 可有些事,他不想再自行折磨,他想把一切揭开,再难堪,他终究是开了口,“锦儿,她能为你生儿育女,可我不行!”修长的手指掠过她的眉心,他突然就笑开了,一双眼睛仿佛蕴藏着整个天地一般变得宽容和平,身上的气息开始沉静下来,干净而容忍,“我怕终有一天,你两难全时,你终是会为了太多太多的世事眼光而选择了她……舍了我!” 原来,他竟担心她爱上了六月! 贺锦年心头猛然恸起一股强烈的悲伤,被他把自已放得如此之低的模样,阻得心口一窒! 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需要黑暗的掩饰,他这样一个芝兰玉树般的男子,却眼睁睁地看着申钥儿为了秦邵臻付出一切,而他只能隐忍、静静站在一旁看着,把自已的一颗心小心翼翼地藏起,最后过早的离世。 想来,对六月的存在,他也是如此,既担心她与六月生出情愫,又担心他表现太过排斥六月引起她的不满,只能把所有的情绪隐藏在黑暗之中! 尽管她已敞开心房承诺言下四年之期,可他还是没有丝毫的安全感,所以,提起六月时,他才会欲言又止。 黑暗中,她的手抚上他的脸,哑着声线,“殿下,六月他是个男子,殿下担心的事永远不会发生,六月与锦年之间只有骨肉亲情,她是锦年的……故人。”她甚至分不清此时是因为心疼六月,还是因为心疼顾城风,眼泪就这样不期而至,因为流泪,既使在黑暗中,她的眼睛亦变得水亮,越发衬得人明眸皓齿,苍白的小脸,褪去了素日的冷漠的坚强,多了几分孩童般的脆弱,“他曾伴随锦年走过一段最苦、最荒凉的岁月!” ------题外话------ 感谢亲们的关爱~月的病情暂时稳住了,下一次手术定在10月九号,但月会争取存稿,不断更~求月票! 第一篡后的正版QQ群:231869218,欢迎亲们加入。 最后感谢群里的亲们为月建贴吧《半壶月吧》,并为月的旧文《凤凰斗携子重生》做广播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5 姐妹相残 听到她的哭泣声,他一下就感到慌了神,一把便捧了她的脸。攥了袖襟便为她拭泪,又忙不迭地苛责着自已,“锦儿,你别哭,是我强求,这世间并不是我一个人能看得到你的美好,我不应强求你只属于我!” 那是一种爱极生畏的情绪,于他,却并不陌生,但,也仅仅是对她。 因为太错乱,他甚至没有听到她方才说的一句:六月是男子! 他的眼睛极美,极美,天生带着脉脉情愫,可这一刻却是如此空洞,瞬间将她的心敲成粉碎,“不,你没有错,是我勿略了你的感受。城风,以后你有心事一定要对我说出来,我对六月,是一种无可替代的骨肉亲情,我会将他视同亲弟弟一样带大,而你,将会是我的爱人,是我今后要陪伴的人!”泪肆意而流,这一世,她不能失去六月,所以,在六月长大成人之前,她无法向他言明自已是女儿之身。更不能失去顾城风,所以,她不会任他活在患得患失中,不能他再一次涉了前世的步履,过早地离开人世。 “亲弟弟?”顾城风方反应了过来,他急切地扶正她的脸,拭去她脸上的泪,声音里带着急切,“锦儿,你先别哭,你方才说六月是男子,我有没有听错?”一时间,感到有些消化不了,难不成一直以来是他自已的心思在作乱,其实贺锦年与那六月之间根本就是纯粹的主仆情谊。 “是的,城风,我只是将六月看成亲弟弟!”她连连颔首,既使是这样微弱的光线下,她还是看到他眸光瞬时如千斛明珠。 看到她点头,他突想仰天长笑,连日来患得患失郁气竟在一瞬间散开,天知道他有多在意六月的存在,天知道他是怎么容忍听到有关六月的一切! 比如昨夜,她竟和六月同榻而眠! 比如今晨,她与六月携手离开挽月小筑,连声道别也没有。 更令他心头生涩,她一早来燕京城门,担心六月在贺府的安全,竟派了影卫将六月护送到他的挽月小筑,而却没有理会,他派人去传的话,让她在贺府里等他来接她一起去城门。 他从今晨开始,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幸好身边的亲信早已习惯了他的安静,对于今日的安排也早已了然于心,一切仍然按步就班地进行着。 可看到她站在城门边,小脸被映得粉红,小小鼻尖全是汗,他担心起她中了暑气,方开了口,招她来车驾中候着。 似乎三人间,他追着她的脚印,而她眼里却时时刻刻关注着六月,就如以往的岁月中,她关注着秦邵臻一样! 他嘴角控不住的弯起,语声却依然冷静,“为什么将他打扮成姑娘?” 此时,两人都已适应了马车里的黑暗,她在他眸光灼灼的盯视下,有些不习惯地收住了泪,点了点头,缓缓道,“六月身上有很多连我也不知道的潜在危险,我担心他被人认出,所以,将她打扮成女子带进了贺府……” 黑暗中,顾城风心生双翼,嘴角含笑,桃花眸眯成弯月,可没料到,贺锦年接下来的话,再一次地颠覆了他所有的认知。 “锦儿,你与六月素未平生,为什么你会待他如此?”顾城风心里总是感到有些解不透的疑惑,可他从不曾有过这样的经历,他有些理不清心头那些潜在的不安。 “确切地说,六月是申钥儿的故人!”她苦涩地笑着,黑暗中迷离地眨着双眸,一点一点将眼泪吸收在眼眶中,低下头时,声音更加平静,“六月是锦年的生死故人,他对锦年而言,比锦年的性命还重。在锦年还是申钥儿之身时,被囚禁在大魏冷宫,六月为了进宫照顾我,不惜净身入宫……后来,我与他在宫中对食!”事已经年,但那一段噬骨的伤心已附入灵魂,她抬头,视觉处一片黑暗,而其它的感官却异常地敏锐,一股彻然的心酸,从胸间袭上,咽下满嘴的涩泪,“殿下,锦年重生那一刹那,便立下毒誓,一是永不回申钥儿之身,二就是找到六月,还给他一个不同的人生!” 顾城风满脸难以置信,他捧着她的脸的手颤得厉害,但语气中的杀伐已盖过一切愤怒,“秦邵臻就算死一百次也不足惜,可你为什么要如此护他,值得么?” 她一惊,本能地脱口而出,“城风,他是我的过去,我最终舍了性命方领悟,我与他之间无缘。但是,若一切从来,我也会为保他一条命而忍下一切,秦邵臻的错不是罪,他错只是他没认出我。城风,你若顾念我,别为了我伤他,他也是可怜之人,从‘申苏锦’死后,他没有一日不是活在地狱之中!”纵然她与秦邵臻的情不在,但多年惺惺相惜的义在,她无法接受顾城风为了她,而杀了秦邵臻。 她重生后,从不去找他,是因为她觉得无知未偿不是一种幸福。她实在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秦邵臻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他会不会堕入永无止休的阿鼻祖地狱。 贺锦年这一席话如凌迟之刑,剐得他血肉磨糊。最后,无法控住的一些想法便如疯魔似地窜进心头,眉宇清寂间已多出了一层阴霾,声音里透了无尽的苍凉,“你终是待他不同!” 贺锦年的心一缩,幡然醒悟,秦邵臻其实于顾城风就是一把无形的利剑,她猛地扎进他的怀中,极尽全力地抱着他,“我待你的心也同此,若有一天,要用我的命来保全你,我也愿意。城风,你不必妄自菲薄……” “不会有这一天!”顾城风断然打断她的话,语峰中带了斩钉截铁戾气,“就算有这一天,我顾城风宁愿死一百次,也不愿你用这种方式让我佝活!锦儿,你最好把这句话记在心里。若你敢这样,就算我活着,也要将自已千刀万剐,弃尸荒野。” 贺锦年的眼泪再一欠夺眶而出,记忆中,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哭得如此畅快淋漓了,原来,眼泪也是这般令人心醉地幸福! 而他,珍重万分地捧起她的脸,“别哭,锦儿,你的泪一定是我前世流尽的血,只要你一哭,我就感觉自已的生命在流失。”唇瓣轻轻点在她的眉间,“怪我,是我一次次的犹豫,任你靠近他,我顾念太多,没有下定决心,反而害了你!” 哪怕——哪怕他铁了心不让她回大魏,她也不会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死去—— 是啊,那样一个非凡的少女,可以与苍月大陆任何一个高手较量的奇女子,最后竟死得如此惨烈,叫他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可偏生,那始作蛹者是无知者无罪—— 而他呢,那时的他为什么不去找她,为什么会比她更早一步的死去? 一阵阵的心魂震颤,心头裂痛得几乎喊了出来,他倾身将她抱进怀中,让她坐在他的膝上,他的手一下一下地轻拍在她的后背之上,笨拙地抚慰着,“锦儿,是我太无知,数于你和六月的已跨越了时间和自然的禁制,是我终其一生也无法走进的岁月。那一段你和他在冷宫里的相依为命,我闯不进你和他之间,所以,我心生妒忌。如今,我明白了,六月于你是生命之重,我决不会再强求你和他分开,更不会提出你来迎合我!但是,既然你如今已在我面前,这一定是冥冥中的一段宿缘,我没有任何的理由再让你离开!” 这一刻,他怕,怕极了从此怨恨了他,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恩怨分明,却拿得起,放得下! 他怕,她会轻易将他放下! 顾城风强自敛下情绪,捧住她的小脸,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唇瓣,突然笑开,眼角眉稍处尽是温柔。 贺锦年很快就收拾好心情,深吸一口气,睁开时,双眸光晶莹深亮,展颜一笑,“锦年明白,殿下只是因为喜欢,所以,会在意锦年身边的人,怕锦年对你分了心。”在感情上,她爱就爱,不爱就不爱,她不喜欢暧昧地把一切感情梗在心头,任对方去猜测,任对方去痛苦。 他的心瞬时一松,呢喃的声音里带了些缠绵的绯恻,“是,我终是个愚钝的人!才会错失过一次你,这一次,我真的不想再有变故。”他的手从她的唇划下,到了她的颈上,指腹带着奇怪的热道,一点一点地盘旋在她的衣襟口。 “城风……”她怦然心动,颤着声,胸口一波一波地激窜着,“不会,我不是一个擅变的人,除非你负我,否则,我决不会失信于你!” “我……顾城风……决不会负你!”语至声尾,带着浓浓的欲色…… 窗外,令人心跳的男女欢好声愈演愈烈,而此刻,他紧紧实实地搂着她,两人气息相闻,她清楚地听到他心跳开始加剧,她感应到,两人间的体温已让他身体的起了明显的变化,甚至,她感到了她臀下的坚硬和跳动。 她一惊,本能的撑起身子,随手一揭,瞬时,覆在一颗夜明珠上的锦帕被她摘了下来,浅浅的莹光将轿内的一切缓缓照亮,只见顾城风眸色如千斛明珠,带着微微的妖艳的血色,夜明珠辉倾洒下,全身朦光淡渺,贺锦年却感到在静宓的气息后是浓浓的男性荷尔蒙的气息。 光亮和贺锦年的紧张排斥的动作让他的饱满的**渐渐褪却,顾城风满脸不自在地绯红,静静地看着贺锦年,眸内好似水与月的光芒交映形成,许久方斟酌着字眼道,“锦儿,我方才又逾越了,许是方才听了你的话心里太高兴……以后会很注意,不会再伤害你!”袖襟不自在的盖过双膝之间,一声叹息轻溢出唇,他知道这是一种男人对女人的原始**,可她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他太想亲近,却又怕亵渎了她,可心头再顾忌,却无法禁止身体的渴望—— 桃花眸内浮起一抹妖冶的血红色,内中深匿着**,很快,一切又化作流幻碎影,带上了一丝笑意,可她还是读出了他眼里隐匿的一丝希翼—— 贺锦年原本紧张情绪却听得顾城风如此生涩的解释,惹得竟想开怀大笑,这一刻,她竟有一种感觉,顾城风的情商其实很低很低。 他不懂得**是因为有情方有欲,他竟将**与罪恶挂勾! 他不懂得情人间的爱要坦诚,他只会把心事压在心底,然后象酿酒一般发酵,最后伤了却是自已的根本。 他患得患失,看不到自已周身的光华,足以让世间所有的女子为他倾心! 他爱一个人会用尽全身的力量,甚至可以低到尘埃。可他不懂得去争取,只会默默成全和祝福。 她站起身,依然跨上他的双膝,只是换了一上坐姿,免得压到他那处,捧了他的脸,笑得贼贼的,“傻瓜,那是因为你喜欢我,喜欢一个人就会有**,想和她亲近,这都是自常的,你不必自责!只是这身体太小又太弱,等我长大一些,我把自已洗白白地送给你!”贺锦筝的身体虽十三了,可因为八岁时就被庆安下毒,身体比如龄的少女发育慢了很多,甚至连初潮都未至。 这也是她决定暂时先瞒着顾城风性别的原因,反正不急,先长大了再说。 见她如此肯顺着自已,顾城风心里的阴霾瞬时一空,但听到她毫无禁忌地一句:等我长大一些,我把自已洗白白地送给你!原本绯红的脸瞬时烧到了耳后,那两排如扇地羽睫蓦然打开,扑闪着,全然是吃惊。 许久,食指落在她的眉心,带着无可奈何,带着宠溺轻轻一弹,“你呀——” 他冰凉的手指轻触她的眼角,拈起一滴她的泪,温和地取笑,“瞧,眼睛都肿了!”说完,将她抱在一旁坐着,起身走到一张矮柜边,俯身从柜的下端拉出一个精致的铁柜,打开后,拿着银勺取出几块碎冰,最后装在一个鸽蛋大的水晶小球里。 贺锦年马上明白,他这是要给她的眼睛做冷敷。 “你这也太奢侈了吧,这水晶球平常是做什么用的?”贺锦年走到他的身边,拿了一个水晶小球在手里把玩,发现球面很光滑,可细看,却有龙凤的图腾,打开后,发现在内壁上雕刻着一只只细如米粒般大小的凤凰和翔龙,水晶是透明的,所以在从外面看上去,这些雕刻的图案便被放大了数倍。 “是先祖皇帝留下的,以前专门在里面搁了冰,放在姚美人的寝宫里,既美观又能镇暑气!后来,这些东西都搁在挽月小筑,是晴雪觉得好玩,所以,挑了几个放在这。”他返身到她的身边,一手轻轻托住她的后脑勺,一手将冰凉的水晶轻轻沿着她的眼角四周滚动,“舒服么?” “是挺舒服的!”她乖乖站着任由他帮着她消肿。 过了一会儿,顾城风感觉到手里的水晶石温度在回升,便打开水晶石,果然里面的冰块有些融开,他俯下身换新的冰块,却不让她从他的怀中离开,他身形修长,将她瘦小之身象婴儿般包含着。 或许是顾城风从不曾做过这些事,他的动作太笨拙,换了许久也没把水晶石里的冰块换好。 贺锦年索性舒服地靠在他的身上,她侧着头打量着四周,“难怪你这里很凉快,原来搁了这么多镇暑的东西!” 可她没看到的是,身后,顾城风的眸光如水雾浸润得潋滟生艳,嘴角弧纹上挑,唇色娇嫣欲滴,此刻,他哪有一丝的注意力在换冰块,分明在感受如鸳鸯交颈般的怦然心动。 这时,外面的男女孩子呻吟之声停止,变得异常安静,贺锦年眉峰一挑,一种怪异之感袭上心头。 “顾城风,现在不准你干扰我,我得工作了!”贺锦年佯装薄怒地跳起来,脱开顾城风的怀抱,挑开窗帘,沿着细缝瞧向外面,原来,申剑国不知道何时靠近了他们的马车,仅一丈之遥。 贺锦年一旦进入戒备的状态,整个人就如换了一个人似的。清秀的眉峰紧锁,她的嘴唇紧紧抿着,眸光紧紧盯着申剑国,透出野兽般的凶狠,不知道为什么,从申剑国下轿的那一瞬间起,她就一种很诡异的感觉,不象是危险来临近的,也不是记忆中申剑国给她的那种熟悉感。 但当时代表申皓儿、庆安公主、顾城亦的三种声音正在上演,她把观察的重心放在庆安的脸上。所以,并没有进一步的思忖。 但,当她看到申剑国听到扮演庆安的妇人道出贺锦钰的真实身份时,所有人的震惊,包括庆安公主近乎灰败的眼神求助向申剑国,申剑国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贺锦年认为,申剑国会有这两种反应,除了发生这一切他早已预知外,就是另一种可能——他有足够的自信能够全身而退! 事前欲知,那是绝不可能,就算是顾城风,也仅仅今晨才知道她所有的计划,而方才申剑国听到“配方”之事泄露时,当众踢了申皓儿一脚,显然,他也感到很意外。 那么,只有另外一种可能,申剑国没有把顾城亦看在眼里,甚至,对于顾城风的存在,他也不认为是多大的威胁。 究竟是什么令他有如此的自信,她的眸光不自觉地转移到他身边的两个白衣美人。 “她们居然是丹东的皇族!”贺锦年眉峰紧蹙地低语一句,前世对申家的记忆算是很少,因为她三岁离家,十一岁被送往苍月,十六岁回大魏时,不过半年就陷入昏迷,虽然隔了一年后清醒过来,但又马上奔赴战场。 加上她对申剑国后院里的那些莺莺燕燕实在提不起兴趣,尤其是申剑国好男风,侍妾中,男妾占了三分之二以上,彼时的她经过申府后院时,经常是绕道走。 她极力地用她的第六感觉去感应是否有危险存在,可是,什么也感应不到! 她隐隐查觉到似乎有些东西被她漏算了。 她正在苦苦用第六感去感应时,却听得外头猛然响起一声女子的**般的尖叫,脸上一红,心底暗骂:梦依伊,你这戏好象演过头了吧! 贺锦年转首不安地看了一眼顾城风,虽说他的脸上极平静,但他的眉梢眼角不复高洁淡雅,双颊染了丝薄怒的血气,却生出异样的邪美,分明也是在极力控制自已的模样。 她略显尴尬一笑,皓眸蕴了一潭澄净温水,言辞里带了些讪讪的不安,“这些人物对话的戏演长了,很难避过禁军的搜索,但戏幕一时半会还不会唱完,所以,刻意安排这一簇来干扰禁军的心智。” 禁军多数为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而且多数为单身。 他们不比那些大臣,有的是银子逛花楼,他们的每个月所领的军饷只够他们温饱,略有结余,所以,乍听到这些令人血脉喷涨的声音,肯定会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干扰他们有效的搜查声音的真正来源。 此时,外面传来的何止是床榻的吱吱作响,那肌肉的拍打、那女子狂浪的呻吟,男子猥亵的淫笑,听得贺锦年全身一阵阵的骨寒:梦妈妈,您太专业了! 彼时,兰桂坊迁往昊王府时,她让金闲来把兰桂坊辅设的琉璃镜和声道管全撤了下来。 后来,她与金闲来在上品小仙见面时,她就交代他准备好,有一天她有用。 六月被庆安掳走后,在公主府,她的手贴上庆安胸口的那一刹那,她就知道了贺锦钰是申剑国的骨肉。 她推断,在她伤了贺锦钰后,庆安绝不会善罢干休,待申剑国到苍月,肯定会和庆安合作,借用申剑国来对付自已。 在原计划中,她本想将这些管道辅设在贺府之中,到时窃听到申剑国和庆安的秘密,并揭开两人之间的佝合,让田敏丽和庆安狗咬狗。 只是没料到,顾城亦和庆安公主、申皓儿三个竟合谋狙杀顾城风,并袭击挽月小筑欲图夺取申钥儿的身体。事败后,顾城亦又挺而走险,欲发兵起事,准备围城,再一次摆下了燕京城门的鸿门宴。 所以,她马上改变策略。 昨夜,她传来影卫,让他们前去找金闲来,将声管悄悄辅在了城门四周,他们暗**埋了三条声管,然后,接到城门内的一家客栈内,常念是演戏出身,最擅于扮演各种声音,所以,她同时扮演了顾城亦和申剑国。 梦依伊自告奋勇接下了庆安的角色。 所有的对话台词,也是她昨晚趁六月睡着后,只花半个时辰就写了下来,当晚就送到了昊王府。从昨晚到今天的申时,有足够的时间让她们俩排演出一场戏。 当时,她在信中提及,要完整演完这一场戏,首先要想办法干扰禁军的盘查,至于如何干扰,时间掐在哪个点上,由梦依伊自已决定。 贺锦年想不到,梦依伊竟然直接演一场活春宫的表演。 可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绝佳,立竿见影的好主意! 而顾城风听到后面,实在是感到有染视听,他忍不住又倾身上前,双手掩上她的耳侧。 “戏还得接着唱,现在还不是撤的时候!还有好多秘密没揭开呢!”她咬了咬唇,把心一横,虽然自知这些解释有些牵强,但她豁出去了,“狗咬狗的戏还没上呢!”她避开顾城风的眸光,又勉强地掠了点笑容,故作镇定扳下顾城风的手,扭过了头,轻轻挑开帘子的一角,又看向窗外,猛然,她的眸光与申剑国的视线毫无预兆地相交,可申剑国的锐利的眼神只是她脸上略为一扫,微微一眯,便如视她无物般,眸光带着深意,打在了她身后的顾城风的身上。 贺锦年心一沉,心头有种错乱的感觉,前世中,她感应不到申剑国的戾气,而现在脱开了血缘的牵连绊,她依然也感觉不到。 这时,那一男一女之声又响了起来。 “剑国,你上回给我的古灵巫术,我让苏楠修习了,可如今她死了,我身边少了个得力的人,不如,你把赵妍给了我吧!”同时,水花四溅之声响起,让人难免联想到,一场疯狂的**后,来个鸳鸯浴。 “你的心真贪,一个姚晋南就足够抵十个赵妍,你偏生要盯着她身边的几个人!”申剑国声音里透着笑意,“不过,既然你看中了,我就想考虑考虑,只是,也得看你表现,如果你能让顾城亦马上立钰儿为太子,我即刻让赵妍来找你!” 一直伫立不动的田敏丽突然晃了一下身形,听到申剑国和庆安的一番表演,不知道是痛到极点后反而归于了平静,她一直侧首,死死盯着庆安公主,她精准地读出庆安平静的表面下,心底是如何的悲哀和绝望! 她的伤心却在细细品味着庆安的恐惧中,缓缓地沉淀下来。 在听到对话中提到苏楠时,田敏丽低低地嘲笑开了,看着庆安的眼划过了狠色,苏楠曾是她最贴身最得力的侍婢,十几年前突然就失踪了,原来跟了田敏文。 而赵妍,这些年一直跟在她的身边,极为能干,很多府里府外的事,不好让申府管事出面时,她都让赵妍悄悄地办了,原来也是申剑国的人。 看来,夫妻十几年,她在他的面前不过是个透明人,而他在她的面前,不仅包了一个严实的面具,只怕连着那颗心也是用铁皮包裹住。 更令她意外的是,申剑国居然将属于她的古灵巫术私传授给了田敏文。 这种感觉实在是令她有如吃了一只苍蝇! 从他们二人方才的对话中得知,田敏文没去研习,而是让苏楠去学,这个妹妹果然一如既往的成不了大事。 修习古灵巫术要忍受常人不能忍受之事,最好从年幼就开始学,并与毒虫相伴,甚至要付出常人所无法忍受的痛苦,比如她和申剑国成亲后,她连连生了五个女儿,皆因她体内有毒虫的残余气息,那些孩子都活不过三个月。 申苏锦是她生下的第一个健康的儿子,是她一切的希望源泉。 而田敏文,她向来是瞧不上这个妹妹,今日能给这个妹妹盘算到这个层度,应该说,她是输在了枕边人的手上! 她拍了拍身边的女儿,看着女儿那一张面目全非的脸,嘴角微微一抽,掠开一丝勉强的弧纹,“别怕,娘就是找遍天下,也会给你寻一个适合你的身子。” “娘亲,能不能快点,女儿一天也熬不下去了!”申皓儿瞬时激动起来,捉了田敏丽的袖子不放。 “别急,等娘亲把这里的事先解决了!”田敏丽很平静地从女儿的手中抽出袖襟,拍了拍申皓儿的肩膀后。 一转首,那张明艳的脸突然就变得千娇百媚,是的,一件件揭开的真相如带着倒刺的鳞鞭一下一下地抽打在她的身上,从生剐到抽筋,至体无完肤。从疼得连呼吸都困难,变成了笑靥如花。 不是因为痛到麻木,而是因为有人的结局比她更惨,更早被踢出了局。 但是,她还是想踩上一踩,她想剥开田敏文苍月公主的那层护甲,连皮带肉地,让她**地站在这城门下,永世不得翻身。 于是,安抚完女儿后,缓缓走到申剑国的面前,杏眸里流泻出玉石惧焚的悲壮,而声音,却是寻常女子对于无情丈夫的质问,“剑国,田敏文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你跟她背着我生了一个女儿还不算,还偷偷跟他生了个儿子!”说完,一手狠狠指向庆安,“田敏文,别以为你易了容,改名换姓,我这做姐姐的就认不出你!” 一语道出庆安真实的身份,更同时揭出庆安和申剑国早已佝合在先。 申剑国先是一怔,眸中薄雾散开,伸出手慢条厮理地一抚耳鬓的垂须,攒起在唇角眉梢全然是无可奈何的纵容,“敏丽,你们姐妹两的恩怨,自行解决,不必问我。”田敏文已是注定的废棋,但田敏丽还有用。 田敏丽娇滴滴地一笑,盈盈上前,捧了申剑国的脸,当众落下一吻,在他的耳边轻轻落下一句,“二十年的夫妻,终究还是你了解我!” 是的,申剑国最后伸出一脚,直接将田敏文踹入了地狱! 若说先前顾城亦还有一丝的疑虑,那这时候,就全部没有! 人群中瞬时爆出顶沸之声,“原来竟是假冒皇家公主,必须严惩不殆,否则,皇家颜面何在!” 贺元奇想不到自已被帝王背负了近十年的羞辱,原来是个无关的妇人给的,而这一瞬,围绕他脑子里始终想不通的事终于想通了。 原来,顾城亦并非**,而一开始就这个假冒庆安公主的妇人佝合,之背后究竟藏了什么样的交易,他并不想知道,他只知道,他为了帝王背负的十几年的耻辰,竟是帝王有心赋予! 他再也控不住心头的愤怒,他上前一步,朝着天子跪下,“皇上,先不论贺锦钰究竟是不是皇家血脉,微臣首先能断定的是庆安公主的儿子贺锦钰并非微臣的亲身骨肉。按苍月律法,妇人身犯淫戒就得浸猪笼,只是庆安公主乃皇家公主,微臣无法用家规处置,请皇上替微臣作主!” “贺爱卿所言极是,来人,把这冒名顶替的妇人给捆了,即刻押进死牢!”顾城亦上前一步,俯身扶起贺元奇。 死牢?不经三审,直接押进死牢,庆安脑子瞬时就变得空白一片,甚至,感到一瞬间空的不是思想,而是脑浆,她全身颤得只觉得连骨架都要散开,甚至不懂得如何爬跪到顾城亦的脚下,“不,皇上,您不能这样,您只听这些话,如何能断臣妹的死!” 申剑国已明确表态,这个男人她懂,一旦狠时,没有任何的转寰余地,所以,她不能求申剑国,唯一的生路,就是死不承认,否则,连着她的钰儿也会被波及。 “臣妹?朕没有你这妹妹!”顾城亦一脚踹开她,阴阴而笑,“想来,这些年让你妆容一个容貌不及你一分的老妇,委屈了你!”顾城亦转道,眸光带了些深意,“不知申夫人能否揭了她这一张脸,朕实在不忍心,这毒妇玷污了朕皇妹的声名!” 田敏文一听,缓缓上前几步,朝着顾城亦轻轻一福身,淡淡一笑,“这有何难,皇上命人捆住她,我自是有办法让她露出真颜!” “不——”庆安公主打了个寒噤,她脸上的易容是苏楠借用古灵巫术上的记载制作的人皮敷在脸上,若果要摘除,必需先经过十几天的药水涂抹,然后让那一层皮渐渐脱落,最后才无损地露出真容。 易容的时间如此之长,那张人皮和自已脸上的肌肤早已粘连在一起,若强行揭开,只怕会连皮带肉地剖下来,这恐怕比起申皓儿毁掉半边脸还要令人恐怖。 “现在还由得你?”顾城亦俯下身,眸中阴冷如恶灵,“朕很想瞧一瞧,这人皮剖下后,是什么样子!”语置,站起身,气势如虹地朝着禁卫军扬手,“来人,把这妖妇给捆了!” ------题外话------ 今日,很想对《携子重生》的老读者说声谢谢,没有你们坚定的支持,月走不到今天(梧晴雪、幽悠、莉儿、依伊,梦影、铃兰、六月、西西、繁星、念念、cyysammi、anxiaoxiaona,媛,羽飞、水泠泠、百合、闲来、漓儿、成天在线、daixiaoxuan等等)谢谢你们!对于〈篡后〉的新粉(大仙、西灵春、道子、玉子、古月、叶子、薄情、倚笑紫风、风自由1、纪安晓、弦月儿、书签、CSC1357、rdyhy、西米露、枫叶红了等等,尤其是数字和英文的名,请原谅月无法一一报上)谢谢你们的支持,让月在最困难的时候上了月票榜,让更多的读者有机会看到月辛苦写下的文。在此,月向你们深深一鞠躬。月承诺,这个文不会拖任何情节,且每一章都会言之有物,所以强荐亲们不要跳订看文,以免错过一些伏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6 她是本王的人 “不——”庆安凄厉之声直透在场千人的耳膜,这不公平,老天对她不公平,她不能以这种惨烈的羞辱方式死去,“皇上,您听我说,只要一句话,您一定要听!” 顾城亦扔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和毫不迟疑离去的脚步,禁军却火速地靠近她,庆安在禁军如铁爪般的手捏上她肩膀的一刹那,突然福至心灵般,语声不再充斥着哀求,而是如惯常的尖锐,带着刻薄的嘲讽,一字一句地从嘴里吐出,“顾城亦,这句话事关今日成败,你难道你连听都不敢听?” 多年与顾城亦打交道,庆安也摸透了顾城亦此人极多疑善变,如果自已一味求饶,只怕更催促了他拿自已先开刀挽回颜面的决心。 唯有剑走偏峰,让顾城亦信了她,方有一丝挽回的余地! “你还有什么伎俩?”顾城亦冷然转身,眸光阴冷如蛇信般地上下打量,“你身上还有哪一个地方值得朕去相信?” “顾城亦,从御花园的荷池画舫开始,你我就是同坐一条船。而到了现在这一刻,就算是相互利用,你我今日最终的目的是相同。现在,我只有一句话想奉劝,皇上要是爱听,那就请移步,这话只能让皇上一个人听到,要是让旁人听到,防心一起,只怕会毁于一旦!”她见顾城亦站着迟迟不动,显然是在防备着什么,嘴角忍不住一撇,鼻腔里喷出浓重的嘲讽,“我一个妇人,手无寸铁,难道皇上还担心我伤了你不成?” “量你也玩不出花样!”顾城亦心里变得有些七上八下,此时天色早已暗冗,林卫民却迟迟未至,他心里始终感到不安。尤其是今日燕京城门,从一开始,局势就不是他所预料,那三个人的对话虽然全是事实,可目的分明是将他和庆安的联盟打破。 顾城亦一思及此,瞬时后背冒起一层层的冷汗,庆安说对了,无论两人是否相互利用,今日既然他们二人的目的在顾城风,他就不能错过任何一丝的机会。 顾城亦心思一定,马上阔步上前,顺着庆安的递过来的眼色,略一俯身,庆安马上压低声线道,“今日城门,所有的人都知道皇上与臣妹达成协议,立贺锦钰为太子。这里有千多人,不可能没有林家的人在,皇上您等于当场撕毁了你与林卫民的契约,你以为他还会助你一臂之力么?皇上,您看这什么时辰了,林卫民还不出现,这不是说明了什么?”庆安见顾城亦脸色越发阴沉,马上道,“皇上,不瞒你说,我还有最后一道杀手锏,如果你肯信我,只要等上一个时辰,等姚晋南来了,我会送给你一个天大的贺礼,足以将功赎罪!” 顾城亦冷笑听完庆安含糊其辞的话,侧开脸,马上退开一步,他现在甚至觉得庆安身上的气息都是脏的,他睨眼瞧着庆安,“什么大礼!你别卖关子,庆安,你有话最好说个明白,别藏着兜着,如果你只是想拖延时间,朕告诉你,没用!” “诛杀顾城风!皇上,此人来了,顾城风必死无疑,届时,林卫民是否支持已无关紧要!”庆安话刚说完,终于见到顾城亦脸上讶异的神情,她阴冷一笑,附在顾城亦的耳边,悄悄说了一些话后。 顾城亦虽然神色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他的眼神已不复方才的凌厉,最终冷着脸朝着庆安颔首,“好,朕就再信你一次,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 车驾内,贺锦年看着顾城亦和庆安两人交头接耳,她中诡异一跳,幽黑如宝石的瞳仁瞧着外面的四周阴暗的角落,低低的声线中带了分疑惑,“殿下,姚晋南今日居然不在,这不合理,庆安肯定还保留着什么!”余音未落,突然,贺锦年脸色一变,极速地就地一滚,从案桌上拿起自已的弓箭,低唤一声,“助我!”便是夺窗而出。 贺锦年虽然内力尽失,但她的身手极为敏捷,两手搭上马车上的窗棂,双腿一一下就站上了轿顶,很快就满弓拉起,朝着被灯笼映照处红光一片的夜空射去。 顾城风早已站在她的身侧,手掌抵于她的后背,将内力强行输入。 一声尖锐了箭翎破空之声过后,一起男子声音朗朗笑起,“好箭法,差点就伤了本公子!”一袂白衣从空中翩翩而下,一个女子如九天仙女般站在城墙之上,手里轻舞着一根短箭,眸光带着娇柔,“这位小公子师承何人?竟懂得失传百年之久的姚族箭法!” 众人方认出,原来这女子竟是申剑国身边的一个美人,可他的声音分明是成年的男子。 “斐儿,别顽皮,下来!”申剑国朝着那白衣男子招了招手,又对贺锦年道,“贺五公子,不知为何伤我申剑国的内眷!” 敞亮如白昼的夜色中,贺锦年精致的小脸明晃晃地闪嘲弄之意,她站在轿顶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申剑国,那讥诮表情伴着鼻腔一声带着蔑视的哼,似乎在说:你没资格在此发言! 那样的气场竟压生生碾过申剑国从容不迫的笑脸,让所有的人皆有幸看到,申剑国在那一瞬间脸色沉了下来,他眸光冷冷地看向众人,最后落在了帝王顾城亦的脸上,“敢问皇上,这就是苍月国待客之道?本将军千里来贵国,携重礼参拜,先是遇一些机心叵测之人竭力羞辱,本将军一言不发,因为本将军相信,这朗朗乾坤,自有公道。可现在,贺五公子竟当众射杀本将军的内眷,是不是觉得我大魏弱国可欺?” 章永威即刻朗声道,“将军不必发怒!”又低声对贺元奇笑道,“太傅教子有方,可喜可贺!”言罢,便站了出来,对帝王躬身道,“皇上,贺五公子虽年幼,却是金殿登科榜首,老臣以为,贺公子此举定有缘由,不如让老夫盘问贺五公子!” “章爱卿言之有理!”顾城亦突然被公然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早就恨不得撕了申剑国和庆安这一对奸夫淫妇,可毕竟庆安好处置,申剑国代表的却是一国来使,无确凿的证据,即使他是一国的皇帝,也不能强行将申剑国拿下。 如今有人替他出了这口恶气,他自然是乐见其成。 章永威领了旨,呵呵一笑,展颜对贺锦年道,“护国将军此番前来代表着一国来使,以两国邦交礼仪而论,贺公子方才攻击护国将军的内眷确有失妥当,只是老夫一向认为,贺公子虽年幼,却非鲁莽之子,倒想问一问,是何缘由让贺公子如此愤怒!” 贺锦年回以一笑,心里思忖,这章永威不愧是提刑司,马上懂得及时站出切入要点问话,还时时提醒我如果圆不了话,就以年幼而避过罪责,“锦年谢章大人,章大人果然是明察秋毫,锦年自知申护国将军来我朝代表的是大魏国君,但锦年方才认出了去年在大魏和苍月边境刺杀我和妹妹的凶手,所以一怒之下方动了手!” 此语一出,简直如掀起了惊涛骇浪,之前众人所闻的不过是一男一女的对话,而现在贺锦年却是当年血案唯一的幸存者,他就是活生生的一个证据。 “无凭无据,你凭什么污陷是本公子伤人?”白衣男子怒极而笑,宽袖一展,傲慢负于身后,他是什么身份,会去办这样的差事,想不到这少年如此胡谄。 他高高立于城墙之上,宫灯照在他柔媚的脸上,肌肤泛发出一层淡淡的珠玉之光,夜风吹过,衣袂飘飘,倒有点九天仙子下凡尘之态,可惜那一张口,那纯色的男人嗓音,便让所有的人感到不伦不类。 贺锦年眸射出幽然冷光,抬起眼睑看向城墙时,手中弓箭再一次拉成满弓对准纳兰钰斐,声色疾厉,“如果我没记错,你的掌心上有一颗豆大的朱砂痣,去年你一掌击向我时,我亲眼所见。这——就是证据!纳兰钰斐,敢不敢把你的手亮出来,给大家瞧一瞧!”贺锦年摆明的就是陷害,因为方才在轿中,她突然感应到梦依伊和常念可能会有危险,瞬时反应到,肯定有人找到了管道之声的来源方向。 她马上持箭而出,果然看到一束白影掠向客栈的方向,她当即就射箭,只是没想到这男子的武功如此之高,竟能接下她手中的箭。 或许,申剑国自始至终的自信也源于此,有高手在身边相护。 贺锦年现在就是唯恐不乱,她的箭射出后,金闲来收到他发的信号,会马上安排梦依伊和常念撤离,要安全退出,并神不知鬼不觉把现场的东西撤离清楚,最快也要半柱香时。所以,她就拿着这个男子先开祭。 纳兰钰斐显然震惊不已,先是被这小小少年精湛的箭法而难以置信,此刻又被这少年的眼射出如此不符后年纪的凌烈杀气而震动,尤其是那种炙热的逼视,象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一般,可他着实想不出,他与这少年有何恩怨,他带着探究的眼神与贺锦年对视片刻后,挑了挑唇,“你又是如何知道本公子的掌心有颗痣?”纳兰钰斐自负艺高胆大,虽不曾亮出掌心,但却直接诚认。 贺锦年仰天一笑,声音虽幼嫩,笑声却如成人般透着一股威严,而言辞更是令所有的人感到热血澎湃,“纳兰钰斐,想不到你堂堂一个皇族的后彝,居然甘于一个男人的身下,违心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难道尔就没想过何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么?今日,你既然敢踏进我苍月的国土,我贺锦年虽年少,定也能让你埋骨苍月!”她也是在一箭射出后,看到这男子在空中飞舞躲避时,身如飞天般,突然想起,有一年在申府中,看到一个白衣男子跃上申府的高台,从空中捉了一只雀儿,当时她远远看到他张开的手心里,一颗如红豆般的胭脂痣。 所以,她当机立断,就把贺锦筝的死光明正大的算到了纳兰钰斐的身上,从而迫申剑国有口难辩! 一旦证实,那申氏一族就坐实了屠杀贺元奇一家老小性命的元凶,那顾城亦就必须押下申剑国及他身边的美人。 纳兰钰斐虽然委身于申剑国身下,但骨子里还是透着皇家的傲骨,岂容一个少年如此当众污辱,瞬时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怒指,“臭小子,你再敢胡言一句……” “大胆!”贺锦年厉声一喝,截住纳兰钰斐,口诛如伐,言词凿凿,“你一个亡国皇族后人,不过是申府的一个粉头小妾,竟敢在此对本公子无礼,本公子虽年少,却有苍月功名在身,你竟敢当众辱我!”这一句,简直是生生震在苍月众臣的心上。 个个都想忍不住大声为之喝彩! 方才申剑国一箱箱列举他们的罪证,虽然现在还没有揭开到底谁榜上有名,但对于他们来说,如同煽了所有人的脸。 “老子宰了你!”纳兰钰斐何曾被一个孩子逼问得如此狼狈,而他的眼角又瞥到田敏丽一双含讥带讽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已,更令他心生恼怒的是,站在贺锦年身侧的那个白色章纹袍子的年轻男子一张脸竟与自已有五分相象,虽稳伫不动,周身却盛满皇族贵胄之气息。 有一瞬间,心中油然而生一种鱼目与珍珠相遇的卑微感! 怒气横生,再顾不得多思忖,话刚落音,身子便如鸿雁极速地朝着贺锦年掠来,贺锦年冷笑一声,不闪不避,箭光一闪,朝着纳兰钰斐的眉心射去。 申剑国脸色一变,想阻止时已是不及,嘴角一挑,反而负手而立静观其变。 只见灯火通明的夜空,顾城风白色的身影如电,划开天空,如游龙般地闪身逼近纳兰钰斐。 纳兰钰斐猛然感到一股冰冷气息袭来,直沁得肺腑都要冻住了一般,大惊之下,在空中一个翻身,欲闪身急退,却被对方一股冰冷的绵力缠住,只得气沉丹田,狠狠地反击。 两个白影在空中交汇,只不过是光影之间,众人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听一声哼,其中一道白影如被射出的箭矢般盯在城墙上,一口血狂喷了出来,宫灯下,众人只见纳兰钰斐身如片纸般从城墙上滑下,整张脸冻成白霜。 “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话未说完,一口热血欲喷了出来,却在咽喉出生生的冻成冰棱般卡住,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胸口直漫延到四肢百骸,迫使他连跪都跪不住,直直头朝下俯冲了下去。 夜风下,顾城风回身稳落在倾红的桥顶之上,右臂伸出,将贺锦年拦腰一抱,带着她跳下轿顶,直待她稳稳站定后,方收回手,而后,桃花眸挟杂着冰雪之刃,语声冷漠,“在燕京城门,岂容你一个大魏的粉头小妾作乱?” 这一句简直是大快人心,颇有壮我苍月的豪情,方才被申剑国几箱罪证压得自觉矮了一截的大臣瞬时就挺起了胸膛,齐齐朝着顾城风俯首而拜! “起来!”申剑国的声音很平常,甚至不见身为武将的威严,可他的眼睛很冷漠,至纳兰钰斐的身边时,也不俯身相扶,只是朝他伸出一只袖襟,居高临下睥睨着他,姿态无情得令人瑟骨。 纳兰钰斐咬牙伸出手捉住申剑国的袖襟,瞬时感到一股热流游进自已的体内,如破竹般将他体内近凝成冰块的五脏化开,他明显地感到他体内的血液在回温,他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摇晃了两下后,踉跄地朝着申剑国怀中倒去,却不是如他料想般被他纳入怀中,而是腕骨处却传来一阵撕扯般的痛苦,耳绊传来他细如线的声音,“斐儿,这是教训,以后没我的命令,再敢私自出手,我便废了你!” “是,将军!”纳兰钰斐眼圈一红,声音带了丝脆弱的无助,他知道左手腕的骨头已被申剑国捏得裂开,好在没有捏碎,尚可以治愈,他朝后退了一步,微微朝着申剑国做了一个女子温婉的福身动作,此时,声音明显变得柔媚近似女子,“谢将军不杀之恩!” 顾城风伸出修长的手轻轻抚了一下贺锦年的发顶,与贺锦年的皓眸对视,他笑得温润如玉,眉眼之间却露出纵容的神色,“你排演的戏我看完了,很精彩,不过,下回不许如此猛浪!” 众臣几时见过如此温润好颜色的景王顾城风?在他们的眼中,顾城风就如一尊屹立在苍月之巅峰的碑石,被云雾缭绕,周身不带丝毫的人气,只需安静地俯瞰众生,接受世人朝拜! 贺锦年自是明白顾城风是指那梦依伊模仿出来的**声音,她挑起眉尖,瞳仁中浅蕴着顽皮的笑意,“还没演完,你先让你的人再候一柱香,一会自然会轮到你的上场了!” 筹谋了这么久的戏,好不容易妖魔鬼怪齐齐上阵,如何能轻易拉下帷幕? 定叫他们牛鬼蛇神,十八般武器齐齐亮出,混战个你死我活,方罢休! 顾城风低低一笑,俯了身,在她耳边轻道,“要不我助你,让顾城亦剖了庆安的脸再说!”他虽在坐轿之中,但叶明飞却是一等一的影卫,潜伏游戈在四周,庆安和顾城亦的耳语岂能瞒得过他。 可惜,姚晋南早已被梧晴雪生擒,此刻正排着队等候上场! 这一计,他的身边除了叶明飞外,就算是顾城军也不知道! 那日挽月小筑,梧晴雪受了重创,但西海龙珠却是神物,不过一个时辰,梧晴雪便恢复。 在潜心阁,他派出的调察申氏一族的四海影卫传来消息,庆安的真实身份原来是田氏一族的庶女。顾城风马上知道,庆安与顾城亦合谋袭击挽月小筑失败后,庆安定不会坐以待毙,而姚晋南就是庆安身边最强大且最信任之人,所以庆安定会将最后的一线生机压在姚晋南身上。 所以,在潜心阁他便派出梧晴雪暗中跟踪姚晋南,叶明飞与云泪配合演戏,导演一幕梧晴雪在疗伤的假相。 姚晋南当时被贺锦年一箭穿肩,脚程受了影响,就算梧晴雪不慎被姚晋南发现,以梧晴雪的武功,自保是足足有余,所以,人多反而易爆露出踪影,只是,顾城风也没料到,梧晴雪竟能生擒了苍月排名前十的高手姚晋南。 纳兰钰媛见兄长吃亏,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安静地扶了纳兰钰斐到一旁的树下,助他打坐疗伤。 “景王殿下,何必出手出此之重,我这斐儿不过是受了冤屈一时激动罢了!”申剑国侧首语声一如既往地平静,这一次,他倒上下打量了贺锦年几眼。 “冤屈?”顾城风冰冷的嗓音划破众人的耳膜,“护国将军的意思是一定要袒护贵府内眷?”他垂袖而立,身形丕动,桃花眸刹那间凝起冰雪之气,瞬时令在场所有的人感到低沉的气息簇簇流转,声音轻而掷地有声,“本王的人岂容他人质疑?” 一句“本王的人”让所有的人为之侧目,倏倏倏地把眸光再次打在贺锦年身上。 十二岁高中状元时,惊了天下文人! 十三岁闱场五箭穿羊,跌破了苍月武者的眼球! 这一刻,震惊了所有在此的文武重臣,便是连申剑国,亦为之不解,那略带混浊却暗藏锐气的双眸再一次地投向了贺锦年。 贺锦年没有理会所有人的注目,她的眸光带了沉静,悠然缠长地扫了申剑国一眼,此时,她呼吸平稳,没有半分激动,灵魂是上天赋予她的,而肉身,她已经抛弃,申剑国和田敏丽于她,就是仇人。 小手被手边的人一握,她转首,对顾城风略显顽皮地眨了眨眼,再次看向申剑国时,眼中蓄了芒刺,眸中闪着不合年纪的凌厉,“申剑国,你连大老婆和小老婆都管不定,还管得了你那男小妾!” 这话极刻薄,但苍月的众臣爱听呀,这申剑国如此居心叵测,竟暗中搜集他们的罪证,这下,老脸竟然被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给煽了,活该! 众臣中附声之声此起伏彼,个个脸上带着**裸的嘲笑,而章永威适时站了出来,“贺五公子说得极是!护国将军,既然我们贺五公子当场指证你的男妾是凶徒,那此人就不能随你了!方才皇上既然已令本官负责调查此案,那就烦请护国将军把人交出来!” “章永威,亏你一世英明,瞎了你的狗眼,我兄长乃纳兰嫡系,难道会屑于动手杀一个毛头孩子?”纳兰钰媛实忍不下这口气,那命案发生时,轰动了整个苍月和大魏,她自然也有印象。当时,她和兄长在申府之中,如何能分身去大魏边界犯下杀戮? 章永威根本不理会纳兰钰媛的怒骂,冷冷一笑,转身对帝王躬身道,“皇上,臣认为,此事既然矛头已指向申家,臣请皇上下旨,允许臣盘问护国将军!” 田敏丽原本等着准备如何着手生剖下田敏文的一张脸,谁知田敏文和顾城亦两人又定下了什么协议,硬是给庆安延出了一个时辰的时间。 这里局势如此变幻,延一分都可能代表着一份生机,她岂能坐视今日田敏文从她的掌心里逃脱了出去? 适巧,一个少年突现,倒和申剑国身边的妖男扛上,她自然要借着这一把火烧一烧。 听了章永威的话后,她的心一动,迈出一步,向顾城亦微一福身道,“皇上,其实依臣妇所见,贺锦年那一对兄妹威胁到的只是贵国假公主的利益,既然大家都想知道真相,我倒是有办法,不如,让我来替皇上分忧?”也不待顾城亦开口,田敏丽就从怀中拿出一条金白相间的小蛇,与田敏丽站得很近的几个后妃直吓得连连惊得后退几步。 田敏丽嘴角含着淡消淡的笑容,不急不徐地将小蛇放在掌心之上,那蛇马上立起身,朝着众人吐着红红的蛇信。 顾城亦无端给申剑国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天子颜面早已在百官面前丢尽,他对申剑国何止是恨之入骨! 加上他将庆安下嫁给贺元奇的真相被揭开,他此时也极想给贺元奇一个交代,毕竟朝中的新贵,有不少人是贺元奇的门生。 而田敏丽的主意又与他方才答应庆安的不相冲突,他也极想听一听,当年贺元奇家的惨案是不是和申氏一族有关,如果是,那正好,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处置申剑国。 顾城亦做了一个虚扶的动伤,郎声道,“申夫人既然如此伸明大义,那朕自然准了!不过,朕很好奇,申夫人所谓的办法,就是这一条蛇?” 众臣没想到,田敏丽在关健的时候,竟然与申剑国倒戈相向,看来女人的妒忌之心,当真是比什么都可怕! “皇上可千万别小看了这条蛇,此蛇自幼与民妇一起成长,它虽是以毒虫为食,却不是什么也吃,它吃吃蛊虫。”田敏丽略带炫耀地将自已小指的指尖凑到蛇口,那小蛇竟如小狗一般伸出舌头,细细舔着田敏丽的手,惹得众人毛骨悚然,尤其是帝王后妃一个个噤若寒蝉,既好奇又害怕的斜着眼瞟。 田敏丽成功地看到庆安方稳定下来的情绪似乎又在崩溃边缘,她巧笑嫣然,手指轻轻抚着那金环蛇的蛇身,“此蛇与别的蛇不同在于,蛇大多喜阴,而此蛇却畏寒,所以,刚敷出时,都是寄养在人体之内,直到长成一根手指大小时,方从人体的鼻孔里钻出来——”田敏丽的话未说完,张晴妩已是惊叫一声,象踩了蛇一般惊跳跑开,再无半丝的好奇之心,而那些后妃原本就是惊弓之鸟,被张晴妩这一叫,只吓得魂都跑了一半,亦随时着散开。 顾城亦听得也是一阵阵的发冷,心里不仅佩服起申剑国,这等与蛇为伴的女人,就算是天上的嫦娥他也断不敢与她同榻而眠,这大魏护国将军的口胃确实是另类。 田敏丽似乎对所有人眼中的戒备毫无察觉,她信步款款至庆安的身边,摊开的手心放在离庆安的脸一寸之远,她那声音带着极为宠溺似乎地在夸自已手中的小蛇,但唯有庆安方知道,田敏丽的眸光是对着自已,那瞳孔内仿佛还有一对金环蛇正对她吐着娇娆的蛇信。 庆安耳边清脆的听到蛇信发出“嗤嗤嗤”的喷吐声,腹下一阵阵了空虚后,一股热流根本控不住地从双腿间泌了下来。 田敏丽眸中闪过讥诮,声音越发地温柔起来,“这小家伙因为自幼在人体长大,所以,它对人的五脏内腑极为熟悉。只要我将此蛇放到人的鼻孔中时,它就能利索地找到了条通道,到达人的心脏最近的一个地方。” 田敏文一听,双腿一软直接瘫到了地上,她求助地看向顾城亦,颤着声道,“皇上,还有半个多时辰,请皇上信守承诺!” “朕自然是信守承诺,不会在此时剖了你的脸皮,但一码归一码,此事涉及到贺爱卿女儿的冤情,朕决不能估息,何况,申夫人只不过是想为自已的丈夫的清白求证而已,朕甚为了解!”顾城亦一脸信誓旦旦的模样,“申夫人,此蛇是否不伤人命?” “皇上圣明,小环虽顽皮,但没有臣妇的指令,它是不伤人!”田敏丽悠悠一笑,连正眼也不瞧一丈开外的申剑国。 这时候,她才不去管申剑国的脸面,她知道既便真相揭开,申剑国照样也能全身而退,但田敏文就不同了,她脸上笑意更深,语带诛心,“臣妇这是坚信将军决不可能做出如此泯灭人性之事!” “田敏丽,你为什么一定死咬着我不放!”田敏文自然认得那金环蛇,这种蛇是田敏文养大的,年幼时,她和田敏丽吵架时,田敏丽曾让引蛇从她的鼻孔中钻入,让那蛇在她腹中呆了近一个时辰,直到她难受得一直翻胃,胃酸分泌过浓,小蛇不适应后,方从她的鼻孔里钻了出来。 这是她一生最恐怖的恶梦! “妹妹言重,姐姐这样做,也只是想给妹妹一个清白,毕竟这里一千多人在看着,若妹妹没做过如此伤天害理之事,那何不信姐姐一回!”田敏丽话未说完,根本不待庆安反应,便将蛇往她鼻孔前一凑,那蛇极为聪有,马上知道主人的意思,灵敏地一钻,就如一只黄蟮般消失在庆安的鼻孔中。 贺锦年嘴角缓缓地绽开,如烟花开极在最美一瞬,而后消逝无踪。 她眸光沉静地看着田敏丽手中的金环蛇,在这个时空没有任何现代科技可以逼迫一个人吐露真言,唯有严刑逼供。 田敏丽这种让人恐惧到极致的手段,凭着她对庆安公主的了解,她肯定是抗不住,因为彼时,她也曾这样逼迫过庆安,这个女人说开了,就是一只纸老虎! 不过,田敏丽恐怕谋算不到,真相最后,被扼死的将会是她自已! 她知道,这一回,地狱的往生路通向人间,彼岸花开,它将唤醒田敏丽记忆中罪恶,让她自食人世间的因果报应! 清算的好戏要上场了! 庆安只觉得左鼻孔出空气先是一阻,瞬时马上感到一股带着微凉的触感,缓缓游移而入,眼眶、嘴巴倏地张裂到级致,那一刻,恐怖的记忆纷至沓来,更甚,比起三十几年前,这小蛇的体形明显大了两倍,当它穿梭在鼻腔时,明显把她鼻管撑挤得象被人硬塞入了一根粗指长的软榻一般。 至咽喉时,喉中的呕意随之冲上大脑皮层,庆安甚至来不及品味那种窒息的恐慌,那小蛇一到了宽敞之地,便是一溜地滑了进去—— “啊——啊——啊——”那一声声尖利惨叫直要把所有人的耳膜划破,直入云宵。庆安觉得周身被争先恐后的尸虫侵占入体一般,捧着咽喉满地打滚,这一刻,什么生生死死、名名利利都不在乎了,就算是马上被肢解,只要意识一空,也是一种解脱!她四肢爬地,几近痉挛地挣扎到田敏丽的脚边,全身颤抖地指着自已的肚腹,满脸泪涕和悲恐,哀声嗷嗷,“姐姐,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认,姐姐你放过我吧!” ------题外话------ 今天一天喜忧参半,一是经过三天请假,昨天恢复更新,单章订阅不但没有出现月所担心的下跌,反而涨了近一百个,有些逆袭的感觉呀。 二是,盼了许久的大风推没见到,失望彻底。 不过,月最难的时候已过去了,现在有亲们给月撑腰,月更会坚持到底。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有月票的亲,请支持月,这是月唯一的希望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7 谋算一生,葬尽子女 众臣、后妃甚至是帝王顾城亦一口气都提在了嗓子眼,没有同情,仅仅是兴奋和好奇,若说起先听的是一场戏,但这时候却是当事人亲口要揭开血淋淋的真相! “贺锦钰几岁?”田敏文巧笑如嫣,眸中不笑不讽,指尖轻轻划过庆安肿裂的嘴角,“好好回答,姐姐不会和你计较的,到底是一母同胞!” 除了视听、所有的思想此时皆被恐惧侵占,庆安公主急切中带着声嘶力竭的哭泣,“十五岁,比皓儿小了两岁,是我在川西怀上,是剑国的骨肉!”鼻涕、眼泪顺着青肿的脸肆意而流,直看到所有人心头怦怦乱跳。 这当真是他没料到,他本想让田敏丽追问的是贺家的惨案,谁知道田敏丽一开口便指向贺锦钰。 答案果然是申剑国! 顾城亦双眼弥上怒色,一张脸瞬时涨成铁青,尽管这个答案是一把砍向申剑国的利剑,但同时陪上的却是他一国帝王的颜面。 众臣齐齐低下首,佯装没听到! 众人也不知是同情田敏文摊上这样一位蛇蝎般的姐姐,还是怒其居心过于不良,终遭报应。 唯有申皓儿一脸兴奋地站在田敏丽的身边,看到如此强悍的母亲,她有的是自信,能够为她寻找到一个适合的身体。 田敏丽嫌恶地拂开庆安缠上来的双手,此刻,也不需她多言一句,只要她稍表示出一点不悦之色,神精崩到极致的庆安马上就会收回手,并讨好的将手缚于自已的身后,端跪着,象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等着大人的责罚。 田敏丽嘴角微微一撇,不错,记忆中的田敏文就是这样,“那如何瞒天过海,让所有人以为是苍月国防皇上的?” 庆安此时的呼吸梗在胸口之处,她根本不敢去体会那种,从腹中传来一阵一阵蠕动感的恐怖,她调集所有能集中的精神去听清田敏丽盘问的每一个字,唯恐自已的回答出一丝的错漏,致田敏丽拒绝召唤出她体内的金环蛇。 回答时,没有任何犹豫,更不用任何思索谴词造句,声音很急切,“苏楠有医术,让我假孕,太医也诊不出,十个月后假意生下,抱了个婴儿作数,养到一岁……啊……”突然她的嘴角直抽,仓皇的脸色急剧变得惨白,肿涨的五官瞬时挤皱成团,她狂叫一声,双手狠狠地抵在腹下,滚跌在地,两腿乱蹬翻滚着,原本就散乱的头发绞缚在脸上,十足象个疯子般地哀嚎连连,“不要呀……疼死我了……姐姐,你让我死了吧……你让它不要动,我说,我什么都交代了,还不行么……” “小环,不要这么顽皮,再往下钻,会出人面的,出来吧!”田敏丽略微蹙眉,感到听一半被打断有些不悦,便轻轻吹了几声口哨。 这一回,便是连顾城亦后背亦起了一层密密的汗,人的胃腹下去就是肠,那胃与肠之间何等的狭窄,难怪庆安会痛成这样。 众臣暗自摇首,简直是叹为观止,这是一对孪生姐妹么?杀父仇人也不过如此。 随着田敏丽口哨声停下后,地上翻滚的庆安开始慢慢地安静了下来,因为过于疼痛,她全身的力气象是被耗光似地曲在地上佝言残喘着。 戴向荣是刑检司出身,最初也是刑讯官,在他手上,什么逼供的事不曾做过?可能令到一个人恐惧到连死都觉得是一种解脱的方式,也算是第一次见到。 别人或许是外行看不透这蛇的厉害,但戴向荣却能从庆安的表情读出,她便是想一头撞死,也得有力气方行。那蛇在她腹中绞动时,会让她疼得什么也做不了。 “休息够了,就接着说!”田敏丽对所有人的眼光视若无睹,她才不在乎坐实了恶妇的声名,她只想让世人知道,她田敏丽决不是好欺负,谁敢算计她,庆安就是个下场! “是……是!”庆安发出两声微弱地呼应后,也无力爬起,就这样以原始婴儿环抱的姿势躺在地上,声音轻而软弱,“孩子一岁后……我以身体不适为由……。去了一趟川西,半年后,我带回一个……四岁的孩子,带回来了。贺元奇对钰儿也不上心,只是以为……长得快,再过一年,我又重复……一次,带回一个……六岁的,贺府上下的人……。只道是钰儿……长得特别快,也没发现什么。这样,等……皇上登基时,我方带回真正的钰儿……” “移花接木,不错,处心积虑了十五年之久,难为妹妹了!”田敏丽终于满意地俯下身,也不嫌肮脏。拂开庆安脸上脏乱的头发,轻轻拍了一下庆安的眼泪鼻涕混成一团的丑脸,方悠悠然地切入正题,“看来,贺家的惨案是你的手笔了?” “是的,我不想……贺锦年的声名一直压过……钰儿,更不想他占……了太子伴读的声名,所以,我找了申剑国帮忙。姐……姐,我认了,我全认,姐姐你快把……它弄出来吧,我受不了了,你给我一个痛快吧……”她躺在地上,视觉之处,天地倒转,因为痛疼导致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朦朦胧胧中,她仿佛看到申皓儿咧着一张丑陋的嘴朝着她兴灾乐祸地笑着…… 田敏丽看到庆安的身体已被折磨到极限,再折腾下地去,就会陷入深度昏阙,她缓缓站起身,随口问道,“你还有什么未交代的?全说了,姐姐就马上把小金蛇唤出来!” 庆安的精神已完全涣散,可她一听田敏丽答应把蛇召唤出来,如打了一根的强心针一样,瞬时挣回了一丝的力气,她看着眼前晃动的申皓儿的脸,不假思索地道出,“我说,我……说,皓儿其实是我的亲……生女儿,当年我怀她时,苏楠就诊……出她先天不足,当时,我已经知道姐姐……断容不下我留在申府。我怕我……离开后,你会任由我的孩子……自生自灭,所以,我让……苏楠给你诊脉时也谎报你腹中……的孩子……元气弱,并让她在你的脉……像上动了手脚,让所有诊过你……身体的太医都说你腹中的……孩子先天不足。你自然全部相信,一点也没有怀疑,因为你小时候养毒虫,修习巫术,生了……前五个女儿全是先天不足……死去的。所以,生下时,我让苏楠悄悄地,把我和你的孩子换了……” 当第庆安低低缓缓地流出第一句:皓儿其实是我的亲女儿时。田敏丽原本欲离开的脚步滞住了,那一刹那间,她有一种幻听的错觉,她转过首,本能地看向庆安身边的申皓儿,只见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满眼惊恐,嘴角挂下一丝长长的脓黄…… 好象胸腔突然在那一瞬扩大数倍,心脏被悬空,诡异地怦怦乱弹,无从着落,田敏丽强忍着心头那一种惊惶空乏感,她蹲了下来,脑中一片空白,就这样俯身下去—— 田敏丽从头到尾一直强行逼着自已听完,不知不觉,她的耳朵已俯在了庆安的嘴唇边,因为庆安此时已是气若游丝,她吐出来的话,若不细听,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当她全部听完时,她已经全身麻木,她痴痴呆呆地直起腰,头仰着天,直直跪着,浑然不知道,此刻她的表情跟方才庆安是一模一样,泪涓涓流下,不是哭,而是泪腺自然的敞开…… 所有的脏器在那一瞬间停止了工作,她如一具失了魂丧了魄的行尸,茫茫然地看着四周一张张好奇的脸—— 是的,他们没听到庆安最后的声音,所有人都好奇,究竟庆安说了什么,会令田敏丽在一瞬间呆怔掉—— 唯有最近的申皓儿听清了,她象一只青蛙一样急急地喘着粗气,眼睛更是鼓得圆圆的,张了好一会的嘴,才从侧漏的嘴里费力地吐出一句,“娘,您别信,您别信——” 声音好象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模模糊糊中,她感觉到好象人唤着她“娘亲——”接着,是明朗、健康、清脆的笑声…… “什么……”田敏丽轻如蚁蚊般地自语一句,她似乎有些不习惯跪地的姿势,她双手撑着地缓缓站起身,因为身子抖动得厉害,起身时,踉跄一步,茫茫然地抬首,只觉黑暗的天空好象对着大地裂开,万道惊雷同时劈下,在她的身上炸开…… 天地仿佛进入洪荒时代,那一段段悲壮历史长河挟带着突然被唤醒的记忆在她眼前汹痛奔走—— 因为申皓儿体质极弱,她把所有的精力都在照顾皓儿上,因此,也无暇去管申钥儿的死活,只想待她缓一阵后,再盘算如何弄死她。 坐月子中,到申皓儿得了湿疹,日夜啼哭,她心生恶念,让奶娘把申钥儿抱到她的寝房里。奶娘喜盈盈地对她说,这孩子特聪明,饿了叫匝着小嘴,要拉时,两腿就会乱蹬…… 她瞧了一眼申钥儿,粉粉嫩嫩,明明是不足月的孩子,个头却比自已生的高了整整一寸。 她支开奶娘,让申钥儿跟申皓儿一起放同一张小床上,果然,第二天,湿疹就传染给了申钥儿。 她给申皓儿的指甲修得齐齐整整,又给她戴上精指的小手套,唯恐一个看顾不周,致申皓儿因为痒而抓破自已的小脸,那几天,申皓儿因为难受日夜啼哭,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呵哄着。 申钥儿很安静,两手不象普通婴儿一样在半空中无意识地挥舞着,而是安静地握成小拳头放在身旁的两侧,她的全身因为湿疹而发红,却从不见她去抓和挠,每一回看到她因为申皓儿哭而流泪时,申钥儿就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静静地看着她。 婴儿的眼睛纯净如水,可田敏丽看来,象是一种炫耀——看,你只配生出不健全的女儿!不是一个个夭折而死,就是一个没用的病怏子! 那一瞬间,若不是有丫环在身边,她会毫不犹豫地将申钥儿从窗口扔出去! 而现那一双纯净的皓眸成了记忆中的一道凌迟,从此永远烙印在脑中,原来,那是老天对她的审判—— 申皓儿爬起身,带着满腹的惧怕,走到田敏丽的身侧,双手抱住田敏丽的臂膀,尚未开口,眼泪已经流下,哽咽几声后方低低地唤了一声,“娘——” 田敏丽没有反应,依然仰首看着夜空,泪顺着两颊不间断地滚落。 此时,天上的星星多么明亮,一眨一眨的,真象…… 田敏丽猛地低下首,紧紧咬着牙,双手紧紧地攥住自已胸前的衣襟,那里太痛太痛,痛得她想把整颗心给呕了出来。 闭上双眼,她不愿想!不——这不是真的,一定是假的! 是的,一定是田敏文在作祟!申钥儿怎么可能是她的女儿?她那般健康,一点也不象她之前生出的几个女儿。 不!她要问问申剑国,申剑国一定知道真相! 田敏丽猛地一个激凌,突然一把推开申皓儿,猛地冲到申剑国的面前,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发着阴冷渗骨的寒光直直地、直直地咬住申剑国,恨不得就这样钻进眼前之人心,看看里面究竟包裹的是不是一团腐肉! 满腹的疑问尚未问出口,申剑国的手已伸至她的鬓边,如抚着年幼时的她一样,眉目淡淡,声音甚至带了些笑意,“敏丽,别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你自已的性子也知道,如果当初我不默认,十个皓儿也死在你的手上!” “你——”那一瞬间,所有的质问在那一瞬间颓丧,所有怒气在那一瞬间痿靡! 田敏丽全身战栗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竟从他浑浊如死泽的瞳眸里到了自已的倒影,宫灯下恍如一尊没有生机的女尸。 其实根本不需要任何证实,田敏丽比谁都清楚,田敏文在思维几乎被蛀空的情况下,根本不会撒谎! 眼泪不停地流,带走她身体的热量,她冷! 倏地——脑中突然跳起另一个画面: 学会走路的申钥儿,身体发育迅猛,不足一岁就能又跑又跳,说话早,嘴巴又甜,极得人心。 两岁那一年夏天,申钥儿已学会游泳,常常跑到申府花园的荷池里嬉水,而申皓儿却连站都站不稳。府里所有的来客皆打趣,一定是在娘肚子里时,妹妹欺负了姐姐。 而她只能将这些无心的污辱含着笑生生咽下,恨妒象毒藤疯长—— 日复一日,终于到了连听到申钥儿唤她娘亲都如针扎一般痛苦,她偷偷令赵妍从外面弄来一只鳄鱼,夜里悄悄地放进了花园中的荷池之中。 第二天,她一早起身,站在窗外看向荷池,她的寝房居于三层,居高临下的视野,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那荷池的表面是那么的平静。 没等多久,申钥儿穿着一件小肚兜和月白色的小亵裤准时来到荷池边。申钥儿的奶娘象平常一样让几个家丁围着荷池看着。 她心中冷笑,静等悲剧发现,看着申钥儿做着跳水前的动作时,她的脑中晃过的全是奴才们从鳄鱼嘴里抢夺下来的残肢断骸。 鳄鱼是喜蜇伏的动物,喜欢静沉在水底等猎物上来,等申钥儿游近它,以她那小身板只怕还够鳄鱼塞牙缝,这些家丁全不过是个摆设。 可令她纳闷的事发生了,申钥儿并没有下水,她在做跳跃的那一瞬间,突然就停住了脚步,指着平静的荷池水面对身后的奴才说着什么,虽然她隔得远听不到,但看到一个个奴才突然疾步跑动起来时,她知道失败了。 黄昏时,申剑国下朝,她抱着申皓儿给申剑国请安,至书房的窗边时,听到里面软软的童音,“爹,娘亲是不是不喜欢钥儿!”声音听上去有些垂头丧气。 她的心无端一跳,难道,这鬼丫头竟知道是她让人偷偷放了鳄鱼,所以,今天下午才突然不下水,反而来申剑国的房里告状? “钥儿为什么要这样问?” “娘亲成日抱姐姐,都不抱我……”瓮声瓮气中带着一点点的抱怨,听得田敏丽虽频频冷笑,却也偷偷嘘了一口气,到底是两岁的孩子,能知道什么! “那是因为你姐姐身体弱,但凡父母总会心疼一些幼弱一点的孩子,钥儿长大会很出息的,不必和你姐姐计较这些事!” “钥儿明白了!”娇软的童音明显活泼起来。 “呜……”喑哑难听的哭声终于从她的嘴里溢了出来,从无声到有声,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痛在她的胸腔处蔓延,最后从咽喉出发泄了出来。 是天理昭然,报应不爽么?如果她从一开始不把姐妹之间的恩怨清算到这个无辜的孩子身上,现在,是不是不同了? 她忍不住惨笑,笑自已谋算一生,双手挖了一个坟墓,葬尽了子女! 那竟是自已的亲身骨肉,从出生到现在—— 那孩子没有喝过她一口的奶!她的奶水全给了另一个女人生的孩子! 更不曾被她抱过!另一个女人生的孩子却在她怀中长大! 她甚至连正眼也没有瞧过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长第一颗乳牙,第一次迈开双腿走路,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唤她一声娘亲!却不厌其烦地教另一个女人的孩子如何开口唤一声“娘”!如何迈开第一次的脚步,手牵着手,一路娇养,来初潮,到及笄,她无一不精心打理! 她才十一岁就被送到虎狼之窝,却月月给她寄来家书,报平安! 而她精心护养的那个日日家书催命,让她们速去接她回苍月,哭诉着自已受尽非人的惨遇! “啊……”田敏丽发出一声象钝器划过枯木的声音,又象是鱼刺梗在喉间,吞不下,吐不出,她疯狂地哭、疯狂地大笑,她想撕裂这个世界,她想毁天灭地,可她什么也做不了,死死缠缚在她身上的唯有——疼!疼!疼! 夜幕沉静,千人的城门口却寂静如荒野,除了贺锦年和顾城风外,所有的人都疑惑不解,究竟庆安说了些什么,会瞬间逼疯一个如此强势的女人。 突然,众人看到,田敏丽从地上惊跳起来,她蓦然转身,象是急切地在寻找什么,最后,那近乎癫狂的视线落在了顾城风的身上。 她跑得极快,一眨眼就到了顾城风的面前,在众人不得思解时,田敏丽竟当着所有的人朝着顾城风跪了下来,带着乞求的哭声倾倒而出,“景王殿下,她……她……”田敏丽瞬时不知如何说下去,因为在这一瞬间,她竟然不知道应如何称呼申钥儿,“景王殿下,钥儿是在你手里,我请求您,请您把她还给我!” 众人心头一恸,这是什么情况?田敏丽究竟听到了什么,竟犯起浑来?公然开口向景王要申护卫?燕京城谁不知道,就在此不久前,景王殿下一路以鲜花、赞歌将申护卫迎回,怎么肯把她还给田敏丽,让田敏丽用巫术给申皓儿换个肉身? 但也有一些人担心,毕竟田敏丽是申护卫之母亲,一个母亲提出这样的要求,自然是合情合理。 顾城风尚未开口,已有人耐不住,哄亮之声瞬时盖过田敏丽的哭声,“微臣韦铭志斗胆恳请景王殿下三思!申护卫虽然是大魏申家之人,但她在苍月五年,忠心护主之心早已成为苍月军中的传奇,如今昏迷不醒,却要被生母以巫术相害,实在令人心寒!” “微臣亦赞同韦大人,请景殿下三思,方才老臣听申夫人和申七小姐一番话,分明有意要鸠占雀巢,做为一个母亲,如此偏颇狠心,实属罕见!”章永威疾言厉色之辞马上得到半数以上大臣的呼应,纷纷站出来为申钥儿请命。 田敏丽鼻涕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净,她心中苦过黄莲,什么是自食恶果,她就是! 顾城风挺直的鼻梁,带着釉色般温润光泽的薄唇微微的抿着,牵出一抹好看的冷笑,眉宇间是惯常的安然恬静,他对所有人的请命置若罔闻,一双桃花眸了无温度地落在田敏丽的身上,“申夫人凭什么跟本王要人?” 田敏丽心口酸涨欲炸,急喘的气息中,声音里交织着痛苦和懊悔,“因为,她是……民妇之女儿,十月怀胎所生下的女儿!” “女儿?”顾城风冷漠地撩动唇角,隐带讥诮,“申夫人若视钥儿为女儿,倒令本王有些事情要请教!” 众人讶异,几时见顾城风如此肯放下身段请教起一个大魏的妇人?他们全不是省油的灯,自然听出这其中肯定有缘由,便朝着景王一礼,悉数站回原地。 “啊……”田敏丽思绪一片浑沌,刚想问清景王话中之意,突然眼前一晃,一个黑色的包袱扔在了她的膝下,她睁着泪意朦胧的眼睛不解地问,“请问景王殿下,这是……” “打开!”顾城风言简意赅。 田敏丽不解其义,也不敢多问,便伸手缓缓解开那包袱上的结,在打开上面一层,揭开另一边时,突然看到露出的一块那熟悉的桃木人偶钉,她的心狠狠一拧,如惊蜇了般收回了双手,腰身一软,便半伏在了地上,那眼睛活象见了鬼似的圆瞪。 顾城风垂眼望田敏丽,清冷无波地复一句,“开!” 田敏丽周身的血液急剧地在体内奔流狂走,她重重一喘着气,她害怕的不是这样狰狞邪恶之物,而是它们唤醒了她心中最邪的恶念。 “申夫人怎么胆子变小了?”贺锦年声音略带了些嗤笑,神情却没有多大的变化,“这些全是在你女儿的赔葬品,申夫人可要收好!” 田敏丽呜咽一声,疼得一手狠狠揪上心口,那里再一次被碾成齑粉,她全身发颤着伸出手,一点一点揭开黑布,当看到那一面写着“咒”字的镜面时,她眼神悲怆,嘴里涩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是古灵巫术中至邪之咒,可以让一个人的运气在短期内走向衰败,而相反,铜镜的背后,却是运辰的正面,她在铜镜的另一面写上了申苏锦的时辰八字,期望借用此咒让自已的儿子早日舒醒。 彼时那一幕幕得意的杰作,今日却成了最触痛的回忆! 人群中蓦地响起惊恐之声,一件件令人诈舌的邪恶咒物摆在了众人的眼前,宫灯下,如恶鬼般狰狞,年轻武将尚好,只是轻咳一声,瞟了几个眼后别过脸,一些年老的大臣显然有些吃不住,以袖掩脸根本太过直视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具,其中一个站得比较近的老臣双腿一软,直接就昏了过去。 “众位大臣!”顾城风表情似乎出现了一道淡淡的裂痕,突然敞开声线,“本王曾亲赴大魏寻找申钥儿,几经周折,最后,本王的人在申氏一族百年前的老宅找到了她。她被放在一间黑暗、破败、阴冷、充满**气息的地窖中。而她就独自躺在一块板木之上,身上盖着一张写满符咒的白麻布,身体四周钉满这些桃木人偶钉,墙壁上无不是人头恶鬼泥塑雕面,横梁上挂尽符咒。本王见到申钥儿时,她的身体已近枯败。现在,回答本王,这些,是谁亲手布下的?” 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之事,却被顾城风温润如珠玉的声音道出,声线中没有任何的指责之意,一句一句平平淡淡如颂佛经,却像尖针、似芒刺、似锥子钻进她的心! “是我,是我的错……”田敏丽喃喃自语,声若细蚊,身体剧烈颤抖着,这里的每一件邪恶都出自她的手,被祭在巫坛之上被下了千百次的诅咒! 她一个人做不了这种事,又不敢轻信任何人,便与申皓儿商量。 两人趁着夜晚将申皓儿从申府后院背出,扔到马车上,连夜前晚申氏老宅,吩咐老人打开地窖之后,把申钥儿的身体如破布娃娃般直接从地窖的通道踢下,而后,一人拉着一条腿沿路拉进那间阴冷的五鬼之地……一幕一幕地画面不断在她的脑海翻涌,分不清是一场梦,还是曾经拥有过的真实记忆,这是一个魔咒么?是上天的戏谑么?还是报应! 她没有答案,世间没有一个人能够给她答案! “太毒人,人死不过是头点地,究竟是谁,对申护卫下了这样的狠手?” “既然是殿下开口盘问申夫人,想必是与申氏一族有关,申夫人,你说呀!” “不错,先是让自已的儿子冒领了申护卫的荣光,现在,又冒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决不是巧合,一定是阴谋!” 义奋填鹰的质问之声此起彼伏,个个指着田敏丽,可眼前的妇人此时毫无初时的锐利厮狠,她脆弱地一直盘蜷在地上,痛哭流涕…… 申皓儿闻言,心中凉透,她知道一切不同了,她虽然没有完全听清庆安公主的语,但“申皓儿方是我的亲生女儿”却如热蜡一般地滴进她的心里。 之前在公主府,庆安对她和种种细心和呵护,总是含着戒备之心,但再防着,心里也觉得一个人的关心总是有度。当她伤口发疼时,庆安眼里泛起的红丝假不了,当她吃不下饭时,庆安一口一口地用管子吸汤,极有耐性的导入她的食道内,那样的小心翼翼,也假不了。 田敏丽伤心欲狂的泪,让她仿佛看到了末日之路延升到自已脚下,她本能地后退着,她想找一个无人的地方把自已藏起来,她怕极了,怕极了田敏丽会一把将她推开,一脸的厌憎地对她吼“你不是我的女儿,你给我滚!” 她掩住脸,将头死死埋在膝之间,她不要,不要了,不要她的爹,也不要她的娘亲,她谁也不想见,她只想远离这里! 此时,所有人人眸光都定在田敏丽的身上,想从她身上得到答案。唯有申剑国的眼神至始自终盯在了贺锦年的身上! 从贺锦年射向纳兰钰斐那一箭开始,他就发现这个少年身上有着一股说不清的神秘气息。 ------题外话------ 求月票~明天接着虐田XX~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8 母女成仇,相互撕咬 贺锦年站在顾城风的身旁,身高不及顾城风的胸口。而他今日穿的是一件月白色的绡质长袍,腰身扣了一条同色的玉带,因为面料极薄,可以清楚地看到这少年身子极为单薄。 以这样弱质的少年,又是如此年少,就算有良师精心授艺,也不可能对把箭术施展到这个程度。 而在面对他的质声喝问这个少年,为什么要伤纳兰钰斐时,贺锦年的表现根本不是一个十三岁少年具有的气魄,让申剑国联想起了当年十一岁的申钥儿在大魏校场中大败武状元后一跃跳上高台,傲视群雄的那一幕。 心头微微一恸,不错,这少年身上发出来的是申钥儿的气息!难怪他会感到如此的熟悉! 思绪推前,申剑国不禁想起,顾城风费尽心思从大魏找到申钥儿,接着又派人千里迢迢赴川西沼泽找到东阁先生,很显然,顾城风的目地是希望借用东阁超乎寻常的异能去唤配申钥儿。 可没多久,就有消息传到他那里,在姚晋南狙杀顾城风时,贺锦年以极为诡异的攻击手段和精湛的箭法救下了顾城风! 而且,今日观察,从一系列二人相互默契配合中,他看出了一些潜在的东西在他们二人之间流动,这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形成的! 更令他感到不解的是,顾城风与贺锦年在轿中独处了几个时辰,在他第一次步出轿外时,他的唇色嫣红欲滴,桃花眸似水柔情,让人有一种错觉,方才轿内正上深着一场香艳的缠绵—— 这决不是顾城风的风格! 而今日,这是一场数于顾城风和顾城亦之间的生死之战,一场精心策划燕京政变,却不合时宜地上演挖掘申氏一族的秘密。 似乎所有的背后推手旨在将申氏一族推进泥潭,如果这是从苍月大陆纵观全局来看,申剑国认为,这未偿不是一步高瞻远瞩的好棋,顾城风在为发动对大魏的战争做准备。 可演变到后面,却成了一场揭露田敏丽和田敏文姐妹之间的相互勾心斗角,最后暴露出家族内部的人伦悲剧,甚至连证据都摆在了众臣的眼前,目的是揭开田敏丽亲手残害申钥儿的真相! 这显然,于一个朝代的更替毫无关系! 可顾城风却纵容着!甚至屈尊降贵亲自盘问田敏丽,清清楚楚地道出这些邪恶巫咒之证物的出处! 最后,令他恍然大悟的却是,顾城风那一句“本王的人”! 所有的一切都那么不合理,但如果贺锦年就是申钥儿,虽然诡异,但一切就变得合情合理。 可这时候,他却有些怀疑方才自已的判断了。 田敏丽狼狈不堪地跪倒在顾城风的脚下,毫不在意大魏一品诰命的身份,痛哭流涕地乞求,而贺锦年很安静地站在一旁,眸光似水,月色下盈着一泓清澈,静静地看着一场似乎和自已全然无关的戏。 那眼中没有隐藏或是压抑的痛苦、没有戏谑、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兴灾乐祸。 申剑国眼线渐渐下移,从贺锦年浅伏的胸膛直落到她那一双垂直而放松的手,所有的肢体语言都传出一种信息,这个少年感情没有任何深层次的波动,她的情绪和所有大臣一样,仅有好奇,或是人性自然地对不正义之事表现出来的愤怒。 申剑国不着痕迹的打量并没有躲过贺锦年的敏锐的洞察。 尽管她自已也不明白,为什么脱开与申剑国的血缘拘绊后,她依然无法捕捉到申剑国身上传来的戾气,可在二十一世纪受训时,职业的本能让她在越混乱的情况下,越不会错过人群中任何的异常的现象。 当她观察到申剑国的注意力在自已身上后,一场心理较量马上开始,从眼神到肢体细微动作甚至到呼吸频率,所有的人体情绪表现出来的外在体征,她操纵得完美无缺,就是让二十一世纪的测谎仪也会显示出一组数据,她和眼前痛哭流涕的田敏丽毫无瓜葛! 可唯有她自已知道,她脸上神情淡淡,唇齿之间却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因为,此时!此刻!她全身的血液在逆流—— 在岩洞里,顾城风告诉她真相之前,她所有的认知里,田敏丽一直是她真正的母亲。 来到这个时空后,她对田敏丽的记忆是从出生后十五天开始,之前,因为刚出生眼睛还闭合着,她只是一直感到有人在精心喂养着她,但从旁边来来往往的人话里听出来,她是这府里的八小姐,与她一起出生的还有一个孪生姐姐,因为姐姐一出生身体弱,由女主人亲自带在身边。 十五天后,她终于见到了田敏丽,但因为月子里的婴儿视力还发育不完整,她极力辩认着,也仅仅是看到一个年轻美貌女子的轮廓。 记忆中,田敏丽对她和申皓儿一直有着天壤之别的态度,就算在人前,田敏丽对着她和申皓儿,同样的笑容背后,那不一样的眼神,她也区分得出来。 若非是她和申皓儿的容貌惊人的相似,她就会怀疑她的出生。 但她天性乐观,也不强求、更不想费尽心机去邀宠。突然换了一个时空,这里有太多太多令她惊奇的东西等她去发现。她象突然回到了从不曾经历过的童年时代,没有高强度的训练,没有无止静地接受第六感测试,她天天在花园中玩耍、嬉戏。 直到有一天在花园的荷池里发现了鳄鱼! 是她天生的第六感告诉她,荷花池下潜伏着一只一米半以上的成年鳄鱼。她马上告诉身边的奴才,在众人纷纷奔走忙着拿杆子去搅动水池,终于让鳄鱼浮出水面,露出狰狞的大嘴时,她胜利地笑了—— 可同时,她突然瞥见不远处,田敏丽关上了窗户,似乎对外面差点发生的惨剧毫不在意! 那一天,她感到无比的失落,第一次感到自已是一个被母亲厌弃的孩子。她一个人跑到后院最荒芜的角落,看着天上白云发了一天的呆,直到黄昏,才耸拉着小脑袋去找申剑国,她想知道为什么! 如今,终于有了最真实的答案! 重生后,一次次午夜惊梦醒来,胸口处的疼痛怎么安抚也无法消除。 于是,她幻想着有一天让她在自已足下怅悔!将田敏丽的罪恶公之于众,让她受尽世人唾弃—— 可她现在才知道,田敏丽所有残酷的背后,存在着更恶毒的隐情,做为一个母亲,她似乎并未犯下有悖人伦的罪孽! 那眼前的妇人是不是可以得到一丝的原谅呢? 不,她做不到! 恨么?怎么可能不恨? 恨到连同陪伴了自已十七年的身体她都舍弃了,宁愿用这功力尽损的弱质之身。 剐骨剔鳞仅仅是一种身体上的疼痛,她不怕,多少年风刀霜剑,虽不是铁打的身躯,但**的疼痛于她而言,真的不算什么! 可申氏一族给她的却是精神上的摧残,把她所有的信念,所有生存所依赖的信念,一夕之间全然颠覆! 哭?贺锦年在心中频频冷笑,眼泪是流不尽罪恶的! 而你田敏丽的眼泪更流不进我贺锦年的心,化不开我贺锦年心头烙印下的恨! 贺锦年眸光淡淡看着哭的昏天黑地,哭得声嘶力竭的田敏丽,耳绊听着田敏丽一声声的喃喃自语,“钥儿,钥儿,娘的孩子,娘求你,求你呀……”, 那一声声的哀泣不仅憾不动她的铁石心肠,却磨尽了她最后的耐性,她看了一眼盘膝坐在地上,如龟缩一般把整个脸埋进膝盖的申皓儿,梨窝一闪,“申夫人,既然你不肯说,那就让你宝贝女儿申皓儿说一说,在申氏老宅的地窖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谁对申钥儿做了这些惨绝人寰之事!” “不,不是的,我……我……”田敏丽抬起狼狈不堪的脸,拭了拭眼眶的泪,清了清视线,怔怔地瞧着淡笑盈盈的贺锦年,又看了看面色如水的顾城风,张了口却发现,所有的话太难太难启口,从实招供么?向昏睡不醒的女儿认下这个罪,受世人的唾骂,她不怕,她从不在乎恶妇的声名。 但她怕的是,从今以后,她再无任何理由靠近自已的女儿! 她怕,怕有一天申钥儿知道真相后,会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恨她……唾弃她! 章永威马上站出来,“景王殿下,让老夫来盘问申皓儿如何?”刑讯毕竟讲求经验,看今日的情形,再不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只怕到明天,众臣还要围堵在燕京城门。 “准!” 章永威对一个禁军扬手示意,禁军马上会意,几步上前,先是喝了一声,见申皓儿没什么反应,便一手抓住她的肩将她提了起来,看到申皓儿那恶心得令人作呕的脸,皱起眉头喝道,“章大人有话要问,过去!” 申皓儿一听到章永威这个名,瞬时打了个激灵,当初在燕南城,她见识了这个提刑司的厉害,盘问她时,一句扣一句地问,根本让她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就算再斟酌字眼,也会被章永威一语就道出其中的漏洞。 “官爷,章大人他要干什么?我……我没再做恶事,什么也不关我的事!”申皓儿小心翼翼地眯起眸,眉目含着一层淡淡地讨好,而内心,她早就神经兮兮起来,她神思恍惚,根本不知道方才又发生了什么事! 心中慌乱如气流奔走,不停地在脑子里汇成一个问号,章永威又要问什么? 在燕南,她什么都老实交代了呀!苍月大臣犯罪的罪证方才申剑国又全交上了! “不必哆嗦!快些,别让景王殿下久候!”禁军一脸恶寒之色,根本不卖这种令人作呕的巧颜之色,略显不耐地提着她推了一把。 申皓儿蓦地想起,方才听到的那三个人筹划狙杀顾城风的事,难道,现在章大人要追查起这事来了? 庆安半死不活,但她已牵连进贺家的惨案,是跑不了了,顾城亦是帝王,谁敢言他半分?现在章提刑司要来盘问她,肯定是拿她来当替罪羊了。 不,她不要坐牢! 可禁军哪由得她,就象提着一只小羊羔似的毫不费力气,申皓儿看到一丈开外的一个紫袍男子,只觉得一阵排山倒海般的眩晕袭来,张了嘴什么也说不出,只是连连打了几个寒噤,腹下一股热流冲了出来。 这次不同于任何以往,因为从申时到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出恭,膀胱里积了一个下午的尿夜冲出来时,就算隔了一层的亵裤也起不到缓冲的作用,简直如象一大碗的水直接倾倒了下来,裙子一下就湿透贴在了大腿之上。 那禁军急忙闪开脚,但左边的长靴还是被申皓儿的尿液给溅到。 申皓儿根本没留意到自已再一次失禁,看到章永威,她的脑中就晃过燕南城那把电椅! 不要!不要—— 申皓儿也不知生出了什么力道,一把拼开那禁军的手,突然冲到顾城亦的面前一扑,又是连滚带爬地跪到帝王足下,竟错乱地一把抱住顾城亦的大腿,声嘶力竭地哀求,“皇上,救救我,真的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想回大魏,我没想杀景王殿下的,是庆安公主她提出来的,是她说,杀了景王殿下,才能抢到申钥儿的身体,一切都是她的主意,皇上,求您明查!” 顾城亦瞬间觉得头痛欲裂,方才田敏丽突然闹出这一簇,刚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移开,没人再想起挽月小筑被袭击,顾城风被狙杀之事,现在,申皓儿不是自行招供么? 加上申皓儿顶着一身的尿骚味直扑过来,冲得顾城亦感到满腹全是尿味,勃然大怒,“来人,把这疯子轰了出去,别让朕看到这张丑脸!”顾城亦一脚踹开申皓儿,身后马上跑出两个太监,一左一右地架着申皓儿往边上拉去。 “皇上,您怎么能过河折桥!”惊急之下,申皓儿竟口不择言起来,她死命挣扎着,无耐那两个太监的手死死扣着她的肩膀,心中恐慌加剧,“在皇宫里,是皇上传召了臣女去一艘画舫上商议配方的事,臣女全部交代了。臣女已经照着皇上的吩咐写信给爹和娘,让她们马上来苍月!皇上,景王殿下遇袭的事真的和臣女无关呀。求皇上明查!” 那两个太监见她语无伦次地顶撞皇上,本想掩了她的口,可实在是下不了手呀,那一张脸别说碰一下,就算是挨近了,他们也觉得喉间冒起的一阵阵呕意,只能使了全力狠狠的将申皓儿拖开! 申皓儿被强行拽至章永威的足下。 “申皓儿,本官现在有话问你,你最好老实交代,有半句虚言,看本官治你个欺瞒、连座之罪,你可知道!”章永威的双眉极短,且眉间距有点近,眼睛炯炯有神,脸色有点青黄,白天看还好,到了夜里,宫灯一照,乍看之下真有七分凶神恶煞的模样,只吓得申皓儿的舌头一阵阵的寒颤,卷卷缩缩了许久,方吐出一句,“大人,民女是冤枉的,民女没有杀景王殿下!” 众臣连连摇首,也不知当是笑,还是觉得这真是丢尽了申氏一族的脸,不久前,这申七小姐,也曾在城门口信拆旦旦表示自已将门虎女,将代替申护卫,保护秦质子的安全。 申皓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一出口,贺锦年忍不住笑出了声,这申皓儿丑态百出,又把她给娱乐了! 虽说章永威早已心知肚明,但还是忍不住嘀咕,“这一母同胞也差得太多了!” 章永威神色不变,一脸威严地指了指地上那些邪恶之物件,冷声问,“申皓儿,本官问你,认不认得这些邪物?” 申皓儿低头一瞧,先是惊得整个身体一晃,便撑不住身体瘫软在地,她半伏在地上,气息直喘,好一会才哑着声线回答,“回大人,民女并不认些这些东西!”她再慌再乱,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交代,否则,她与田敏丽之间就更难修复了。 章永威短眉一坚,双眼一瞪如修罗,声音更是阴沉令人心头直发怵,“不认得,这些可是从你申氏的旧宅里搜出来,你敢说你从不曾见过?” 申皓儿全身抖得更加厉害,她根本不敢抬头看章永威一眼,勉强撑起身子后,“民女自小在申府长大,哪里会知道申府的老宅!大人这话应问我父亲大人!” 顾城风眸底的阴霾浓浓涌起,冷笑一声,突然一负手,凌厉之气从袖风那奔利直走,竟掀翻了那一面镜子,让它翻了过来,在其背后,众人看到朱砂写下的“申苏锦”三个大字,以前围绕着这三个大字,周围写满了一些密密麻麻小字。 贺锦年原本浅笑含盼看着这一切,见到铜镜后的申苏锦三字时,先是一怔,后马上了然。她上前一步,便欲去捡那扇铜镜。顾城风暮色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忧色,虽心底也觉得是自已太过杞人忧天,但他还是不愿贺锦年去触碰这些邪恶物件,便疾声阻止,“锦儿,回来,别乱碰这些!”语未尽,身子已半倾,将贺锦年拉至怀中,轻声斥责,“乱力怪神之物,你年纪小,还是少触碰!” 怀中的人有些不适地轻轻一挣,顾城风却轻俯下首,在她耳绊轻笑,“锦儿是不是想拿镜子给那申小姐照一照,我来替你办了便是!” 众人心生微恙,这是什么情况,好象景王殿下有些不对劲,那般清冷的人,突然变得如此温柔体恤? 不对!不对!众人心里搅起一丝丝的痒意,正想去进一步探究其中深意时,却见地上的那面铜镜突然弹跳起,空中一个翻转,直直落进申皓儿的怀中。 “啊……”申皓儿张开嘴倒吸一口冷气,全身寒毛起,正想狠狠将怀里的镜子甩开,却猛地张大了嘴,所有表情似乎定格在那一瞬间—— 顾城风低着头看着怀中的贺锦年,长长的羽睫低垂覆着那一双柔情似水的桃花眸,双手适时掩上贺锦年的双耳,等待着那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响起! “啊——啊——啊——”沙哑、漏风、惨烈、惊悚之声直透夜幕,直听得所有人的心直打颤! “这不是我,这不是我,走开,你走开——”申皓儿满脸惊惧地看着铜镜上印出的一张狰狞的脸,她心惊肉跳、手舞足蹈地往后蹭退着,一边死命地摇晃着脑袋,一边嘴里尖声念念有辞,“鬼,你是鬼,你离我远一些……” 突然,她感到身后似乎碰到了一个人,她魂飞魄散地转头一看,原来是田敏丽。霎时,所有委屈、脆弱灌上心头,一返身,马上投入田敏丽的怀抱,放声大哭,“娘,你救我,你救救我——” “哼……哼……娘?”田敏丽僵直着身体频频冷笑,她一点一点的推开怀中的人,宫灯下,就在之前还扯痛她全身经脉乱颤的一张脸,此时变得如此让她作呕。 一想起方才,她还当着众人的面答应,一定会想方设法将申钥儿的身体找到,而后给她换上,她就想当众撕了这一张丑脸! 若说十七年的精心呵护,怎么说也有一丝的感情存在,可于田敏丽没有,是真的一点也没有! 因为,她付出了代价太彻底、太惨烈!而且,这一地的邪恶之物,也同时在提醒着她,当年她布阵时,这个丑陋的女子自始至终一脸兴奋地担任着帮凶的角色。 她的错她已在自食,眼前的人呢?想置身事外?甚至还敢厚颜唤她一声母亲? 经年的邪恶记忆今夜一次又一次地被挑起,伤的全是自已身下的骨肉,她甚至不知道她的亲身女儿现在是否还有一口气存在,那她这一生就算是怅悔也跪向无人,只要这想法一浮起,田敏丽只觉得体内的血脉如丝线般一根根地断开,她近乎咬牙切齿,“别叫我娘,我田敏丽当不起,你的娘,在那——”田敏丽一把推开申钥儿,指了指不远处的庆安! 申皓儿闻言,呆呆怔怔地顺着田敏丽的指向看前方,她张大嘴巴,流了一半的脓血挂在口腔边沿,神情如破损的木偶般,僵硬着…… 章永威是何等人,一听此语,马上把所有前前后后的事就联贯了起来。 他记忆颇佳,先是想起之前田敏丽曾当众指责申剑国与田敏文先是生下一个女儿,又背着她与田敏文佝合生下一个儿子。 接着,田敏丽听到田敏文道出秘密时,神色如此疾变,几乎当场发疯! 而后,跑到顾城风面前痛哭流涕地要景王将申钥儿还给她,那神情根本不象是要拿这个女儿的身体换给另一个女儿。 而现在,她无情地一把推开了申皓儿,那眸中闪烁的层层凛烈的杀气,分明与她看庆安公主的眼神一模一样! 就在此之前,在场的所有人都见证了这个伟大的母亲抱住自已毁颜的女儿哭了个天昏地暗。 一切的不合理让章永威很快地推出一个结论,申钥儿和申皓儿并非孪生,而是这一对孪生姐妹各自生下。 而田敏丽方才听到的最后一道秘密应是,庆安告诉了她,两个女儿被交换的真相。 章永威转首带着略为询问的眼神看向顾城风,虽对不置一辞,但他却已确定了他的推断,嘴角不着痕迹地一笑,计上心头。 他上前一步,“申夫人,原来申七小姐方是公主殿下的女儿,看来,申夫人方才提出要景王殿下还申钥儿之肉身,并非意在要给两个女儿换身体,而是想好好与亲生女儿叙一叙!” 田敏丽凶悍的目光晃开一丝波动,似乎在仔细品味突然而至的变化,很快,她脸上呈出惊喜之色,忙道,“是的,请大人给民妇作主!” 章永威颔首,神情瞬时变得严峻,“你与申钥儿是母女,申护卫昏迷至今不醒,母亲要亲自照顾自已的女儿,这是人之伦常!”章永威又是一笑,略带假意腥腥地看向顾城风,却顾城风直接无视,他讪讪一笑,指了指地上的邪物,“这些肯定与申夫人无关,一个母亲如何会残害自已的亲生骨肉。看来,今日也审不出什么,来人,把这些东西收了,省得惹来一些邪门歪道的东西!” 申皓儿的心头瞬时被一条绳索勒住、揪紧,呼吸在那一瞬间全堵塞在肺腑之中!她的心怦怦乱跳,脑子里不由自主的闪跳出一些令她感到害怕的想法! 比如——申钥儿很可能会被田敏丽领到她的身边,以田敏丽的巫术,要是唤配了申钥儿,那她怎么办? 比如——她的脸再无救,就是申家也再无她立足之地。 要说先前冲撞了父亲,可若是母亲田敏丽肯维护自已,她还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小姐。 可要是连母亲也失去,那她今后的路在何方! 不,她决不能坐视这种局面出现,她不能让她们母女相认。 就算把田敏丽得罪了,也要让申钥儿和田敏丽做不成母女,她要把田敏丽残害申钥儿的真相供出来,这样,顾城风就绝不会将申钥儿的肉身交出! 甚至,待申钥儿醒来后,她知道自已被田敏丽下了咒术之后,两人的母女缘份就被彻底斩断! 只要她们之间产生永久的裂痕,她就有机会,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更是田敏丽一手带大的,她相信,只要她肯坚持孝顺田敏丽,她们母女的关系终有一天会修复。 心思一定,申皓儿马上一骨鲁地爬起来,跪正后,神情无比庄重,“禀大人,民女现在回忆起来了,这些东西民女认得。” ------题外话------ 求月票,求月票!《第一篡后》的QQ群:231869218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9 江山变色,谁主沉浮 静寂之间,申皓儿的这一名话如同一声炸雷直接在田敏丽的心口,震得她所有的思绪在那一瞬间裂成碎片,杏眸带着无法置信扎向申皓儿,轻轻一唤,“皓儿……” 申皓儿根本不敢接触田敏丽的双眸,她咬了咬半侧的牙,断然道,“这些面首、桃木人偶钉,还有符咒全是我娘亲的。在去年冬季,申钥儿突然昏迷,两天未醒,本来,我娘原本想……”申皓儿说到此时,心漏跳了一拍,但事已至此,反而恶向胆边生,索性不再费劲斟酌,将自已所知的真相飞快地道出来,“我娘原本是想杀了申钥儿,可一想到我六哥申苏锦,就改变了主意。我六哥是申家唯一的男丁。六哥小时候不慎摔伤,后来一直昏迷不醒,娘亲担心申氏族众知道,动摇了爹族长之位,所以,娘对外宣布六哥随师灵碎子,又将六哥放在申氏灵脉之上。六哥的身体受灵脉之气,虽多年未损,可他一直不醒……” “说重点!”章永威马上劈口拦截。 “皓儿,别再说……”太阳穴处的血脉突突直跳,田敏丽头疼欲烈,她想倾身上前阻止些什么,可膝盖处传来一阵阵的麻痹,她茫然地望向那处,那个自已爱了一生的男人此刻衣袂飘飘伫立在风中,那神情竟与下午听那些淫言秽言时一般,无一丝的触动—— 一种从不曾有过的卑微覆上心头,她很想问眼前的男人,究竟是怎样的淡漠才可以笑看自已的妻女丧尽尊严,舔尽尘埃! 究竟是怎样的无情才可以坐视自已的发妻阴阳差错地算计着自已的亲生骨肉! 又是怎样的冷血才可以不闻不问地看着自已的骨肉在相残! 哪怕,他有一丝的人性,他也会在站出来,象个男人一样,或是为了庆安、或是为了申皓儿、或是为了她田敏丽开口说一句,哪怕是一句阻止她们自相残杀也好! 没有,他甚至连旁观者的情绪也没有! “哦,哦!”申皓儿的心怦怦狂跳,她强行过滤掉耳绊传来的田敏丽的声音,她脑子里似乎是乱得一团麻,又似乎清醒地知道自已要说什么,“申钥儿昏迷不醒后,我娘马上想到了古灵巫术里的一种咒术,中咒的人一生霉运横行,永不得翻身……” “住口——”田敏丽瞬时觉得自已的内腑被人强行搅烂,那些自已曾经过说的话,如今都成了无数把锋利的刮鳞刀,横行霸道驰骋在她的内腑之中! 申皓儿是她一手养大,虽一时之间无法彻底了解申皓儿的动机,但申皓儿的行为无疑是将她推入了绝望的境地。 果然是田敏文的女儿,什么是白眼狼,这就是! 不过是半日之间,一件接一件的真相血淋淋地揭开,先是申剑国的无情背叛,而后是庆安给她的沉重一击,她已痛得无从发泄,自已一手养大的女儿却无情在她的心口补上一脚,她忍了又忍,提醒复提醒,一次又一次地狠压下怒气,她不想再成为所有人眼中的笑柄,连自已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也要当众翻脸成仇。 可当所有的怒气郁积至巅锋之时,恶念丛生,拨地而起,她猛地伸出手,从申皓儿的后背,用力扯住她的头发,死死地往后拽去,申皓儿惨叫一声,后翻跌倒在地,而田敏丽显然不解恨,死死往后拉扯,那种力道,生生把申皓儿拽出半个身子。 申皓儿伤脸一边的头皮受到了脸创的感染,原本那里的皮肤就脆弱不堪,哪经得起这样的力道,霎时,半侧脑袋的头皮连着头发生生地给田敏丽扯了下来。 如此血腥、残忍莫说是普通的文臣,就是从战场里厮杀过来的武将,也看得连连摇首。 一些年老的大臣,经历了一个下午的站立,既不能出恭,又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早就身心疲备,这会一看到这惊悚的场面,直接往后一仰,就昏阙了过去。 田敏丽虽凶悍,但也没想到这一扯竟会生生扯下申皓儿手心大小的头皮,瞬时呆呆地望着手中的一大簇头发,心头梗得如塞了一团的乱麻! 贺锦年眸现迷离之色,她胸腔里的填堵了多年的郁气象在缓缓流逝,带着她怒气、怨念渐渐排出体外地,这一瞬间却什么都没有了。 她甚至感到庆幸,她不曾被这样一个女人疼爱过! 精心呵护了十七年的女儿,仅是因为不是亲生的,就可以对她施以如此的毒手。便是狼,养错了别人的幼崽,成长后发现不是同类,也会善待。 田敏丽生性如此恶毒,比起一头畜牲,更加没有人性! 厌倦之心簇生,突然觉得自已筹谋了这么久的复仇,其实不过是看一场人性最丑陋的演出! 申皓儿的半边脸早已失去了知觉,她并不懂得痛,她只是缩了缩身子,鼓起勇气微微侧首瞥了一眼田敏丽,一触及田敏丽那一双充满讶异、愤怒、痛苦的眼神,她黑紫的双唇颤粟着抖着,最后低颤着唤了一句,“娘……”而后,唯唯诺地朝着田敏丽福了一下身,眸光凌乱,“章大人有…。有电椅的,我……我们得从实招。” 这时,人群中出现轻叹,这申皓儿虽然可恶,但这样的下场实着令人感到悲惨! “住口,犯人间不得串供!”章永威却毫无所动,他一瞧申皓儿那软餍了下去的气势,一脚将眼前的铜镜踢了过去,喝道,“快招,这是何物!” “这…。”申皓儿听到那铜镜因被撞击而发生摄人心魂的回音,有些心惊胆跳马上回过神,她指了一下地上那面铜镜,倏地移开双眼,唯恐在里面又看到那一张狰狞的鬼脸,她咽了一下口水,干咳一声,马上吐出,连呸两口后,也顾不得喉间传来那种恶心至极的呕意,“大人,这铜镜的作用是,把申钥儿的好运转移到我六哥申苏锦的身上。我娘告诉我,这些咒术是古灵巫术中最至邪的降头咒……” “降头咒?”人群中惊呼一声,群臣里有也几个人来自川西,自然听过降头咒的恶名,想不到田敏丽竟会给申护卫下这样恶毒的咒,难怪会昏迷不醒。 “这妇人灭尽天良,申护卫断不能认这样狼心狗肺的母亲!” 一声声训斥之语灌进田敏丽的耳朵,直捣她的胸口,终于—— “你给我住口——你这畜牲,你要是敢再说半句——”暴喝一声,尖锐的怒、恨,无法承受的被叛感再一次弥上心头,如象一把刀痛直接刺进她的胸口,又仿佛带着倒刺的钩一样,进进出出地绞着,疼得她一口血就喷了出来,气息时弱时急,一双眸狠狠地盯着眼前的申皓儿,咬牙吞进满口鲜血后,低沉得近乎象地狱传来的示警,“再——敢!就让你也尝尝小环的滋味!” 小环?那只蛇?方才钻进庆安的鼻中,不过是片刻,便将一个人折磨到崩溃,到现在还人事不知? 申皓儿冷冷地打了个寒噤,好不容易激起的勇气,瞬时衰颓,语齿更加不清,“娘,我不是……畜牲,我是您的女儿呀,我是皓儿,您最疼的……您说过,要让我幸福一生……”从出生到现在,她何曾被田敏丽用这样难听的话呼斥过?还以蛇来威肋于她! 不就是因为知道她不是亲生的,可二人十几年的母女情份呢?怎么能这样马上无情撇开? 如果是这样,那她人不人,鬼不鬼地佝言残喘还有什么意思? “你不配——”田敏丽柳眉一坚,扬起手,欲狠狠地煽向申皓儿,却在申皓儿闭着眼准备承受时,看到她跪在夜风中瑟瑟发抖,另外半边脸红得有些诡异,分明是烧热的状况,看情形,伤势已开始恶化,心头一揪,手掌轻轻落下,触及她的前额时,果然是滚烫,她心头一凉,瞬时便打不下去。 从一声声“咿咿吖吖”的娇软学语,到了成长后,还喜欢时不时窝在她的怀中不停地撒娇女儿,申皓儿,确实成了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份! “皓儿……”泪,就这样不期然地再次落下,那带着温情的回忆此刻象春蚕吐丝般一点一点地吐出,一丝一丝的绕上她的心头,绊住了她的心。 申皓儿缓缓张开眼,视线晃动着,不知是因为这一天流的泪太多,还是因为她太累太累,她有些看不清眼前的田敏丽,但与母亲多年的亲近,她分辩得出田敏丽语声中的柔软! 母亲不生她的气了么?母亲不会不要她了么? 她委屈,委屈得想自弃,“娘,女儿是您养大的,这十七年来,女儿从没想过要做别人的女儿,娘,您为什么就这样轻易抛下女儿……女儿才是您真正的女儿,您为什么一定要计较谁是您肚子里出来的……”申皓儿泣不成声,这是她心底真正的想法,对田敏丽,她确实有着依赖之情,“娘,您何必要强求认回钥儿呢,她醒来后,知道娘曾经对她做过的事……她不会认你的,她再也不会认你,你只有女儿了,只有女儿了……” 田敏丽心头诡跳,眼前这个是她养大的孩子,如何能不了解她的心思,她一脸的死气中,先是咧嘴一笑,又是自嘲似地哼了一声,再开口时,声音里的愤怒突然消失了,甚至带了几分温情,“皓儿,你是怕娘亲和钥儿相认吧!”余下的话她放在腹中,眸中却浮起一抹深寒苦笑。 申皓儿闭了闭眼,滚出一窜的眼泪,昏昏沉沉地趴下,方才撑起的信念倒塌了,她全身开始变得无力,哽咽,“娘——是的,皓儿怕,怕极了,皓儿宁愿一无所有,也不愿娘亲不要皓儿……” “申皓儿,说说你们如何将此咒施在申护卫的身上!”章永威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申皓儿顺着姿势躺在了地上,她呆呆地望着天空,麻木地开口,“这事,是我和我娘一起办的,我还记得,是夜里头,我和我娘将她偷偷带到申家的老宅里,大人,这桃木人偶钉一共有七七四十九个,鬼面有五个,代表五鬼,各守一方,为五鬼之地,娘说会形成恶灵之气囚住她的魂魄,让她既使是死了,也无法往生。灵幡有十二条,代表人的十二运辰……” 申皓儿缓缓地、机械地阐述着,她语声很慢,便是章永威这样与极恶凶徒打交道的人也听到一身冷汗。就算是上一代的宿怨,但对一个孩子下这样恶毒的怨咒,其心岂是蛇蝎能相比? 此时,贺锦年的皓眸中掬着一泓清水,她在浅笑,嘴角虽有裂开的讥讽,却并没有怨毒,因为她的第五策,终于从申皓儿的嘴里落下了最后帷幕! 心中最后一缕属于申钥儿的怨恨终于从心口消逝,她羽化成蝶,成了真正的贺锦年! 她眸光缓缓从田敏丽和申皓儿那移开,落在众臣中的一个老人——贺元奇! 看到他脸上已略显风烛之苍桑,疲倦之色上溢满落泊。这个老人,其实和她一样,是申氏一族阴谋下的牺牲者,如果有一天他知道,真正的贺锦年早已在那一场的杀戮中死去,只怕他连生存下去的勇气也没有。 心思晃动中,她不知不觉走到了贺元奇的身边,抬首轻轻唤了一声,“爹,您别伤心,您还有……锦儿,锦儿不会让爹失望。” “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锦儿很好,一直让爹感到骄傲,爹也会很好,不会让锦儿耽着心!”他伸出手拍了拍贺锦年的肩,本想开口说想提出辞官,但一想,也不必提了,瞧这时局,苍月就要易主,他辞不辞结果都一样。 贺锦年暗松了一口气,伸出手抚了抚贺元奇的额头,那边泌着浅浅的汗,“爹,您是不是很累!这都一下午了,爹都没歇过。”她心头愧疚,因为她导演了这一场戏,所有的大臣都陪着在城门站了半天。 “不累!”贺元奇摇摇首,声色如常,“锦儿不必多虑这些,爹为官多年,有时朝议一站就是五六个时辰!” 远在一旁的顾城亦看到这一场戏终于唱完,冷漠一笑,这些个巫蛊,是帝王心头最忌,也不知道这顾城风唱的是什么戏,居然拿出这等邪恶之物当众示众,只是为了挽月小筑那不死不活的申护卫! 他冷眼见群臣对顾城风的簇拥,在这燕京城门,似乎自已这个正牌的皇帝又再一次成了顾城风的点缀。他抬首看看沉寂无垠的天空,突然感到此刻的自已变得如此渺小。 低了首看了看蜷曲在地上无人问津的庆安公主,脸上浮起层层冷笑,心中自知今日庆安所言的奇迹不会出现! 他转过身,视线逐渐扫过张晴妩等人的脸,见她们眉眼之间的妆容都花了,宫灯下一脸倦容,心中越发地厌憎起来,沉声对西索月道,“朕乏了,先回宫休息,你稍后押送申剑国和庆安来见朕!” 西索月却是一笑,眸中却是闪着不可逆转的坚持,“皇上请稍安勿燥,景王殿下尚有要事未办!” “你——”斥责之声尚未出口,多年从政之人的敏锐之心马上意识到潜在的危险,他神情不变,抻出手,两指分别按压着太阳穴掩去眼中的震怒,少顷,神闲气定道,“索月,你跟了朕也有十年了吧,算来,也是朕身边的老臣子了,这些年,倒是朕有些疏忽了,怎么说也得你换个好差事,以为的资历足够胜任一品将军。得,今夜时辰不早了,明日早朝朝议,看看哪里有适合爱卿的!” 西索月却是淡淡一笑,直言,“皇上,您要是乏了,就坐着休息片刻!”说完,西索月一个眼神,马上有两个太监奔至顾城亦的身边,哈腰笑道,“皇上,奴才为皇上设好了软榻,请皇上移驾休息片刻!” “怎么,你们现在这是要逼宫了?”顾城亦不退反进,双眼挟着雷霆万钧之势,“西索月,想不到你竟敢吃里扒外!”说完,嘴角微微一挑,神情划过一丝冷笑。 帝王震怒的声音瞬时压过所有,但令顾城亦感到心惊肉跳的是,居然没有一个大臣站出来! 这时,城门边突然响起一声启秦之声,瞬时撕开了顾城亦的愤怒之色。 “臣太史令丁培正奉景王谕令恭迎先祖皇帝亲笔御赐挽月小筑金匾及先皇御赐警丹书!” 顾城亦身为明王时就知道顾奕琛将帝位传给自已的侄子时,便立下遗旨,宣布挽月小筑的府制高过苍月皇宫,所有苍月后世的帝王不得以任何手段废挽月小筑的府制,否则,历代的太史令有责任奉迎出先祖皇帝留下的御赐警世书鞭策帝王,更甚,直接可以弹劾帝王,逼其退位! 顾城亦自知,他与庆安联手狙杀顾城风,又袭击了挽月小筑,一旦证据确凿,以先祖皇帝留下的丹书,足以逼他下台。 就是因为此,在闻讯顾城风逃脱后,他才马上令林卫民持他的兵符前往燕西调兵谴将,围困燕京城。 正神思不定间,所有的大臣已下跪,齐声道,“臣等恭迎!” 顾城亦虽贵为帝王,也不得不双膝落地,却未举声恭迎。 纳兰钰斐嘴角挑出一抹冷凝,低声对身边的纳兰钰媛冷笑道,“都死了一百多年了,还被贡着!” 纳兰钰媛马上回以冷笑,“他们贡,我们咒,看他顾奕琛能不能翻身!” 顾城风身边挽月小筑的主人,自然先行起身,接过太史令手上的金匾及丹书,而后,将金匾交到身边的戴向荣身上,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捏住丹书的两端,一点一点摊开后,冷漠地吐出,“禁军统领何在?” “末将禁军统领西索月在!”西索月一身戎装跪下。 “传证人!”顾城风将丹书卷起,交给戴向荣。 “是!”西索月起身,朝着城门内扬声,“带犯人卓其杰,龙世高等!” 顾城亦脸色一变,料不到袭击挽月小筑的心腹尚有活口,更没料到被顾城风生擒。 章永威从人群中站出,谨声道,“景王殿下,这是卓其检和龙世高等人奉皇上的手谕袭击挽月小筑的口供,臣会同刑检司已三次审查,已认定皆属实!” “顾城亦,你有何话可说?”顾城风冷淡地哂笑一声,眸如疾电射向顾城亦,“先祖皇帝丹书最后一句,袭击挽月小筑者诛九族!” 所有的大臣马上朝着顾城风下跪,三叩九拜后,齐声声讨,“臣等拥护景王殿下登基,还政于皇家血统!臣等坚决声讨乱臣贼子,以慰先祖皇帝之英灵!” 顾城风嘴角微微一动,掠开一丝淡淡的弧纹,“朕准了!” 这一声“朕”直听得贺锦年热血澎湃,以她所知的历史中,多少次政变,上位者皆以故作姿态的推托,只为了让后世百家争颂,赞其谦谦如君子! 唯独见顾城风,好象是天生睥睨天下之君王! 顾城亦撩动嘴角,先是冷漠一笑,复又哈哈大笑,五年了,他虽算不上千古明君,但他自为也是一个好帝王。 可就是因为不是先皇正统,被两朝元老大臣排斥,顾城亦双眸寒芒滚过,一把推开左右的太监,几步走近顾城风面前,横指顾城风,眼中如针尖聚起,怒斥,“朕倒想亲自问一问景王殿下,今日燕京城门,是不是想犯上作乱!” 贺锦年眉间含笑,双眸熠熠生辉映满月光,她不着痕迹地退开至大红马车旁,此时真正的主戏要开幕了,以他现在的身份并不适合站在顾城风的身边,她眸光如电,一点一点地从宫灯辉煌之处扫向不远的暗处,巡回一圈后,竟再次与申剑国的双眸交汇,贺锦年冷然一笑,移开了眼眸。 “众位大臣!”顾城风对顾城亦的怒斥置若罔闻,一双桃花眸缓缓扫过众人之脸,乍看时若似春风拂水,眸底却如寒光利刃,他声音比顾城亦的怒斥之声温润了很多,却有着气吞山河之势,“众臣想来皆不会忘,五年前,皇宫血雨腥风,先帝遗下的九个皇子、六位公主,如今只剩下昊王、金铃公主和本王。” 众臣自然明白,顾城风所指的反贼便是当今皇上顾城亦。 顾城亦之父其实是异性之王,因为与先帝顾弘远有八拜之交,而被先帝御赐了顾姓,并赐明王之爵位。 顾城亦之父死后,顾城亦世袭罔替,成了明王,并得到顾弘远的信任。顾弘远在位十七年,体弱多病,而太子顾城风年幼,先帝便将朝庭的军政大权渐渐放开让顾城亦掌管。 没想到顾城亦狼子野心,先帝一驾崩,马上发动宫庭政变,谋朝篡位。 当年若不是申钥儿,顾城风恐怕早已死在顾城亦的屠刀之下。后来顾城风听从申钥儿的意见,交出了玉玺,并禅让了太子之位,让顾城亦明正言顺的登上苍月的皇位,暂时稳住了顾城亦,暗中策划出逃燕京。 顾城亦明里表示愿与顾城风君臣和平相处,并赐顾城风为景王,待朝野流言渐渐沉静时,便又暗地里派出杀手狙杀顾城风,好在这一次顾城风有所准备,成功逃出了燕京城,但他还是身受重伤,并伤及了眼睛。 太史令丁培正马上步出,朝着顾城风深深一揖,“请殿下节哀,是臣等无能,护主不力!” “丁太史一界文臣,虽有一腔热血,如何抵得过屠刀,倒是丁太史五年来,一直为本王守记先帝遗旨,本王在此谢过了!” “殿下,实是臣等无能!”一群老臣瞬时接二连三地跪下,有些甚至泣不成声,“是先帝遗命,令臣等不得声讨贼寇,须等到景王殿下羽翼丰满后,方能求出真正的圣谕,捉拿反贼!” 原来当年先帝病重时,终于察觉到顾城亦的狼子野心,但他深知以顾城风的羽翼尚不足以抗衡当时兵权在握的明王,所以,暗令这些老臣不必与顾城亦生死抗争,暂保留实力,他相信顾城风有足够的能力保全性命,待他日养精蓄锐后,再拿回江山不迟! 顾城亦闻言失声狂笑,“好好好,一群忘恩负义的老匹夫,当年朕继承大统,不曾肃清旧臣,想不到留下了如此大的隐患!不过,朕倒不信,朕五年励精图治,难道没有一个大臣肯真正臣服于朕,如果有,站到朕的身边!” 顾城亦一语毕,群臣中微微响起一阵骚乱,接着,有两三个大臣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缓缓步至顾城亦的身前,四肢伏地,“臣晋安国公叩见皇上!” “好,晋安国公不愧是两朝元老,朕心甚悦!”顾城亦阴鸷地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频频冷笑,最后,缓缓开口,“朕再问一次,还有何人愿站到朕的身后,只要现在迈出脚步,朕对众卿既往不咎。”说完眸光落在了那申剑国的几箱罪证之上,话语中很明显透出了三分意思,就是对申剑国搜集到的苍月大臣犯罪之事,不再给予追究。 帝王的话不亦于一场淘天的巨浪,在城门两边大臣中卷起阵阵狂涌的议论之声,此起彼伏一波接一波的难以平息,最后,从人群中又接二连三地走出一些大臣步至顾城亦身前,下跪后三呼万岁,最后,齐齐站在了顾城风的身后,稍目测,足有五十多人之众。 顾城亦身后的妃嫔一颗吊在咽喉上的心终于吞了下去,尤其是张晴妩,长长松了一口气后,缓缓站到帝王身边,朝帝王微一福身,“皇上英明神武,自是得尽人心。臣妾恭喜皇上!” “爱妃有心了!”顾城亦脸上不无得意之色,近几个月来被众臣联名请奏要求还政于皇家正统,逼得步步后退,想不到今日申剑国送来的一礼,倒成全了他。 思及此,眼光便带了些冷嘲热讽探向顾城风,触到顾城风带着深意的眸光,那桃花眼眸深处微微抖动的笑意,让他生出一种心惊肉跳之感,不觉心头微微一紧,嘴角深深抿起。 但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顾城亦突然从腰间拨出软剑,扬起嚣张跋扈的冷风,眼里浮现一道凛列的杀气,他张狂朝着黑暗处一指,“张武锐、韩士棋,你们还等什么,马上替朕侥了这一群乱臣贼子!”语未落,黑暗处突然现出无数的弓箭手,对准了顾城风及他身后的一群大臣。 原来,在今日城门对决,顾城亦还留了一手,他让最亲信的张武锐悄悄埋伏在城外的一里地外,等夜色渐起时,蜇伏前行,他们个个身着夜行衣,黑夜成了最好的保护色。 “林将军可在?”顾城亦又喝一声,声音直透苍穹。 “末将在!”林卫民一身黑衣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跪下,谨声道,“燕西大军已团团围住燕京城,只待皇上一声令下!” “好,不愧是朕的好臣子!”顾城亦眼神倨傲看向顾城风,双眼里沉淀的是笃定之光,“朕与庆安的暗中协议,林将军便在屏风一字不落地听,朕的心思只怕只有林将军最明白,庆安是什么人,姚家的余孽罢了,她生下的种朕如何敢让他继承这苍月国之帝位?只是朕这一步棋不仅稳住了庆安,还钓到了景王殿下!” 这群老臣不是成日上奏要还政于先帝正统么?好,今日他就趁这个机会铲除异已,从此就能安枕无忧了! 今日燕京城门上演了这么多无关紧要的戏,他还真担心顾城风不反! 顾城风身后的大臣终于松了一口气,果然是祸兮福之倚,申剑国的几箱罪证居然在最后关头,成了执路人,逼得他们走向顾城亦,最后倒救了他们一命。 “明王果然宝刀未老!”顾城风竟是回以哑然失笑,那一双极美的眸竟象是在黑夜中盛开的桃花,朵朵怒绽,既妖艳又风华无双。 此刻,众人见形势急剧转变之后,景王却依然周身散发着尊华气韵,心中暗叹,果然是帝王贵胄! 申剑国微微一笑,这种笑容竟难得的是发自真心,他侧首对身边的纳兰钰斐,“本将军送的大礼,倒免了顾城风的后患!” 纳兰钰斐眼眸晦涩,苦笑一声,他心中感到微微不明,明明因为这些罪证迫使一些大臣走向了顾城亦的阵营,怎么申剑国却认为是一道大礼。这究竟还潜藏了什么深意,他与纳兰钰媛相视一眼,见她也是一脸疑惑,便低声询问,“斐儿有些不明,请将军赐教!” 申剑国难得的好心情,“今日顾城亦必败,这些个大臣因为本将军所搜集的证据站到了顾城亦的身侧,让景王名正言顺的诛杀。而后新帝登基,就不必再追究这几箱罪证之事,以引起新朝不稳,斐儿说说,那顾城风是不是要感谢本将军给他送了这么一道登基大礼!” 纳兰钰媛略为不服地冷哼一句,“将军,真是太便宜顾城风了,如此算计将军,媛儿实在是想将箱中之物倾倒而出,让这坐燕京城变成一座鬼域!” “变成了鬼域,他日你们兄妹俩随本将军君临天下时,岂不是可惜了这大好山河?”申剑国冷冷一笑,眸光落在了顾城风身上,见那人一抹笑容停驻在他唇角,月光下,竟如冰雪初破,眸光里隐隐而簇动着月光水色,当真是世间罕见的美男子。申剑国嘴角漫延出一丝笑意,“迟早有一天,本将军会将这一双桃花眸收入帐下,成为本将军的美人!” 纳兰钰斐听到申剑国与往日如出一辙的话语,心中寒凉,却不敢出言,眉目间恸着一层悲色看向夜色中那风华无双的人! 申剑国依然饶有兴致地盯着顾城风,他来赴苍月倒没预料到会赶上燕京政变,但他向来谨慎,来时就做了最坏的防患,别说是顾城亦别想扣留他,就算是顾城风,也没这本事。 “回马车,准备一下,真正的好戏要上场了!”申剑国递了个眼色给纳兰钰斐兄妹,又瞧了一眼蹲在人群中的一个角落里,抱着申皓儿发呆的田敏丽,原本上弧的嘴角倏地下弯,“一会趁乱,带上夫人!”二人颔首,身形一掠,如鬼魅般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题外话------ 明天开始,8点更新了~亲们早上可以多睡,月也可更晚一些了,不用急着在12点前码完(12点后码字感觉好一些)。 今天,终于盼来此文的第二次大风了,月好开心呀~每日一求: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0 他想与她成为伴侣 顾城亦抿着淡薄的唇瓣,目视着顾城风身后近百个新旧大臣,近一半以上是朝中的从自已手上提拨起来的新贵,尤其是去年恩科的武状元,他还曾亲在皇宫中设宴,暗许下若肯忠心事主,定有高官厚爵之路相伴。 想不到,这武状元明里对他恭恭敬敬,暗地里早就被顾城风收于麾下,倒是他身后的这一群旧臣,多数是肥肠大肚,单从面相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国之蛀虫,因为震摄于申剑国的几箱罪证,方不得已走到了他的身后。 顾城亦心头虽有阴影,但依然盖不住此时意气风发,他从宫人手中拿过一盏九龙玲珑琉璃灯,信步缓至顾城风的身前,抬首与那一双桃花眸对视。 顾城亦其实不矮,但站在身形颀长挺拨的顾城风面前,还是足足低了半个头。加上顾城风的容貌太过于逼近顾奕琛,每一回与顾城风面对面直视时,他总有一种面对挂在御书房龙椅后的顾奕琛冷眼睨视的感觉! 那眼神,好象在提示着他顾城亦不过是个窃国者! 所以,登基后,他极不愿与顾城风站得如此近,总觉得气势上被顾城风压了下去。 可今日不同,他仿佛感到此时的自已正踩在云端之上,他深深一笑,眸光扫过顾城风晶凉如玉的肌肤,“顾城风,你知道这一役你从哪里开始输了么?” “愿闻其详!”顾城风依然如故地冷漠,仿佛一蹲碑石,无论是面对祈愿者还是面对诛心者,一如既往地以俯瞰众生之态对之,他并没有加重或减轻一丝的声量。 “哈哈哈哈哈……”顾城亦仰天大笑,蓦然转身,鬓边的零星的几缕乌飞随飞乱舞,他一手负于腰后,以盛气凌人之姿势直指戴向荣手上的牌匾,“先帝丹书又能耐朕如何,时逾百年,谁主沉浮?是朕!这江山是朕手上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挽月小筑又岂能例外。” 顾城亦此语一出,终于坐实了他违背先祖皇帝的遗训,袭击挽月小筑之实。 顾城风身后的众臣此刻却皆默然以对,此时,谁都知道正处在风云变化之端口,稍有不慎,就可被卷入其中,死无全尸。 而顾城亦一派的大臣脸色显得轻松多了,见帝王如此意气风发,言辞直接挑衅先祖皇帝顾奕琛,而顾城风一派先皇正统此时却无一人站出,个个脸上不禁现出得意之色。 顾城亦脸上的笑意渐敛,“朕派人袭击挽月小筑后,即刻派出林卫民执兵符去燕西调兵谴将,这一步,朕知道瞒不过你,因为你景王殿下的眼线和影卫早已遍布燕京城外。就算林卫民能插翅飞出燕京城,但燕西的先锋骑军几万人马开拨燕京,也无法瞒过你景王殿下!” 顾城亦说到此,语声里不禁透出得意之色,在他明显处于劣势时,却被他强行逆反,他自认,就是顾奕琛再世,也未必能步步筹谋至此,这天下就应该属于他! “所以,朕故意视而不见你派人去接皇后,更任由你的人离间朕与林卫民的君臣情谊。目的就是让你们以为计划得惩,错信林卫民将会对朕倒戈相向,这样,燕西的几万骑兵才能在你们的默许下,如此顺利到达燕京城外,最后——兵临城下!”顾城亦脸上仿佛含着最后的胜利光辉,手指缓缓遥指三面环山,“燕西几万人马就蜇伏在那,相信也逃不过你顾城风的眼睛!只是你顾城风不知道的是,林卫民至始自终不曾背叛于朕,从申时始,他已乔装成黑衣人隐在了弓箭手之中!” 提到弓箭手,顾城亦脸上的意气更盛,在景王的眼皮底下,能布下三千个弓箭手,这一局,足可用刀尖上舔命来形容。 他倏地再次眸光逼向顾城风,新仇旧恨灌上心头,烈烈仇恨蔓延至眼睛,他狠狠地盯着这个年轻的男子,屡屡将他的帝王尊严踩在足底下,也因此,朝野内外无一不认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窍国者,可今日,真不同了! “顾城风呀顾城风,你聪明一世,却不知道,败在了最不该败的地方!”顾城亦见顾城风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他似乎对此没有什么好奇心,可他不想就此止住话题,这样的计中之计,就算是百年后载入史册,后人也要对他竖起一根赞赏的拇指! 他转首看向不远处的韩士棋,缓缓道,“苍月国第一美人韩昭卿,朕相信,对此等窈窕淑女,除非是垂垂老矣,否则焉不想求之,朕——是求之不得,而景王顾城风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对此等才色双全的苍月仕家女子视而不见,却怀抱大魏女子,千里迎回!此举,如何不凉了晋安国公之心?” 顾城亦脸不红心不跳地当众表示对韩昭卿的爱美之心,其实只有他自已明白,美人于他是什么,不过是杯中酒,心情好时饮一杯怡怡情,而他,恰恰是个不贪杯之人。 女人,于他只有两种,有用和无用! 在他所有欢好过的女子中,庆安应是最聪明、最大胆的一个,可惜他是姚氏叛逆一族的后人,虽然庆安屡次在他面前声称,姚氏已没落,但顾城亦总是相信,烂船还有三千钉,他不愿去触姚氏一族的底线。 而林皇后,应是最能忍的女子,她能在最关健的时候,没有道出贺锦钰的身世,反而忍了下来,委屈求全皈依来换得太子之位的保全。 至于张晴妩,最蠢却是他最放心与她同床共枕之人,因为,无需防备。 晋安国公重重一叹,在众人鄙夷的视线中,朝着帝王跪下,谨声,“皇上,是臣的女儿有负皇上的厚爱,臣请皇上恕罪!” 顾城亦淡淡一笑,眼中不带一丝绻绮之情,说出来的话却是深情并茂,“爱卿此言错矣,舍府韩小姐,数次拒绝朕真心以后宫一品皇妃赐赠,直言此生非景王顾城风莫属,她不贪图皇权高位,此等女子实在是令朕佩服!朕此生能遇此女子,亦是朕的福份!” 张晴妩气息骤急,脸上浮上一层薄晕,分明是气的,今日她的兄长立下了如此大的功勋,帝王反而在众臣面前如此抬高韩昭卿,这不等于削薄了她的颜面? 还直言曾暗许韩昭卿皇贵妃之位,那她之前几次在苍月贵妇面前数落韩昭卿休想攀龙附凤,岂不是被韩昭卿暗自鄙夷? 晋安国公伏地大恸,又连嗑了三个首,声泪俱下,“皇上待微臣女儿之心,真乃是微臣之女昭卿三世修来之福!臣代小女多谢皇上龙恩!” 尽管顾城亦此言有抬高韩昭卿之意,但却让晋安国公挽回了几分颜面。他是先帝旧臣,受先帝之托,曾也是随一众老臣联名上秦要求顾城亦还位于先帝正统的大臣之一,却在今日关健的时候背信弃义,自然被朝中元老所唾弃。 而顾城亦的话适时地挽回了他几分面子,让众人知道,他不过是个父亲,希望女儿幸福罢了! 顾城亦亲手扶起晋安国公,声色中透着无比自信,“但是朕,相信一句古语,只要有心,铁棒都可磨成针,所以,朕与韩家父子打了一个赌。赌顾城风心中根本无意于韩美人,如果朕赢,那韩家父子必需对朕服首称臣,如果朕输,那燕京之变,就算是朕笑到最后,朕仍然给韩家一条生路!” 众人心中对韩家父子鄙夷更甚,这一赌局,于韩家算是左右缝源,若是韩家赌胜,说明景王对佳人有意,一旦景王登基,以韩美人的容貌和家世封妃甚至封后都不在话下! 如果这一局韩家赌输了,那于韩家就有两条路可选,一是依然坚持地拥护景王,如果景王胜出,那韩家依旧一门风光。如果是顾城亦胜,那依着顾城亦的曾诺,不会清算韩家,这可谓是一举两得。 以晋安国公向来是个求稳的人,这个选择应是最完美的。 可韩家又怎么会满意这些? 他们在得到答案,顾城风确实无意于韩昭卿后,便果断地选择了顾城亦的阵营,因为顾城亦承诺了韩昭卿皇贵妃的尊荣。 届时,顾城风已成刀下之鬼,韩昭卿同不同意都得入宫,韩家的一门荣耀方是最重要的。 所以,韩家父子在书房演了一场戏,果然,韩昭卿上当,她急着去通知顾城风,可惜她就算找来金铃公主也进不了挽月小筑,若非是遇到昊王,只怕她堂堂的苍月第一美人,就算磨破了嘴皮,顾城风的影卫也不会让她靠近挽月小筑半步,这个,难道不足以让韩家知道,在顾城风的眼里,韩昭卿还真不算什么。 而韩昭卿进了挽月小筑两天未出,更坐实了一个令韩家担心的传言,那就是顾城风失踪了。 在这个生死攸关之时,顾城风失踪无疑是把天大的机会拱手相让, 这个消息终于让韩氏父子下定决心,与帝王顾城亦联手! 西索月脸色微微一变,背部不由得渗出了些丝丝汗珠,这是他没预料的结果! 今天的黑衣伏击弓箭手是他奉顾城亦安排。 因为城墙上皆是禁军,不可能隐藏得住人,他便利用视觉的反差,在城外宫灯照射范围之外布下箭阵,所有的弓手都穿上黑衣蒙上黑布,甚至连弓箭和箭翎都涂上黑柒。 而城墙上一排过去的宫灯皆对准城墙两边的大臣和禁军,让他们的视觉一直被强光所照,根本不会注意到城外蜇伏的袭击手。 为了取信顾城亦,他安排进了张晴妩的兄长张武锐,所以,他曾令韩士棋适机杀了张武锐,然后命所有的弓箭手对准顾城亦。 但他万万没料到的是韩士棋会被顾城亦所收买。据他所知,晋安国公是先帝重臣,受先帝洪恩,韩昭卿对顾城风又是一片痴心,整个苍月百姓都知道! 韩家却在这关键一刻与顾城风背道而驰,确实令他始料未及。 “怎么,索大人是不是很意外?”顾城亦瞧见一层薄薄细密的汗珠从西索月的脸上蜿蜒而下,心头愈发畅快淋漓,“这么多年,朕对你推心置腹,否则,如何会将命悬于你之手,没料到呀,原来索大人也是顾城风身边的一只走狗!不过,这箭阵也亏得索大人费了这么多的心思,弄得神不知鬼不觉,朕实在是为索大人的明珠暗投而婉惜。” 西索月冷漠地注视着顾城亦,刀削斧锉般的脸上没有一丝懊恼之色。 顾城亦冷漠一笑,双眼沉敛着簇簇阴森,“原本,今日铲除乱贼,你索大人可是首功一件,可一跃成为苍月一品将军,可惜,你一念之差,就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结局,索大人,你可后悔?” “顾城亦,鹿死谁手尚不可知,你这窃国者是不是笑得太早了?”城墙之上,突然一声朗笑之声,瞬时扫过众臣心头弥起的一层阴霾,只见顾城军一身赤金戎装,威风凛凛地站在三楼的城墙之上。 顾城亦心头掠过一层诡波,今日顾城军没有出现在城门他并不意外,因为据他的可靠消息,顾城军在昨夜找到失踪的顾城风后,连夜出燕京北上。 不过,就算顾城军出现在此又能如何,凭着他一已之力能逆转?顾城亦连哼两声,冷笑道,“顾城军,虽然燕北已落入你昊王之手,可远水——救不了近火!”语毕,转首一笑,“顾城风,你可是输得心服口服?” 顾城风却依然一动不动站着,月光透过斑驳光影在他的的脸侧投下淡淡的朦胧,他的神色无嗔无喜! 顾城亦又是冷漠一笑,若是以往他最忌的就是顾城风这种表情,但今日,胜局已定! “看来景王殿下是默认了!”顾城亦也没指望顾城风回答,他算是看顾城风长大,向来知道顾城风极少开口说话,自幼便安静如一株静兰,偏生因为和先祖皇帝的容貌过于相象,引起所有人的关注! 当年他发动宫变,布下天罗地网,却狙杀失败,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顾城风的相貌,在围捕中,有些禁军无法下其狠手,最后导致顾城风逃出宫外。 顾奕琛能逆转皇权千年来受制于姚家,并令姚氏一族臣服,在苍月百姓的眼中,他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谁知道这一次顾城风却开了口,他的唇微微上挑,勾起浅浅的弧线,似笑非笑的感觉,“潘贼,你可知你今天输在哪?” “输?”顾城亦心头诡异一跳,马上反驳,“朕如何会输?”顾城亦频频冷笑,伸手指向张武锐,“他们手持的是弓箭是苍月国最霸道的弩弓!说来,这苍月有如此凌历的弩弓还是承了申护卫之福,经她几次改良,如今一发便能连射出十箭。在这样的箭阵下,你以为你们能逃出箭阵范围?” 原本云淡风轻的顾城风一听申钥儿的名字,被顾城亦以讥讽的口气吐出,瞬间眸光一冷,带着凌厉刺向顾城亦,“你潘氏一族受尽我顾氏皇恩,不思回报,犯下弑君、谋朝篡位之淘天大罪,现在,朕替那些死去的先皇皇子公主声讨!”说完,顾城风倏地眸光直指箭阵,“张武锐,你还等什么!” 一声令下,众人只听得一声惨叫,所有人惊悚地看向那边,只见一把长剑从韩士棋身后直穿过胸,鲜血沿着剑身涓涓流下,他双目欲裂看着不远处的晋安国公,嘴角缓缓溢出鲜血,唤了一声,“爹,我们算错了……”说完,便轰然倒下。 “棋……棋儿!”晋安国公尚未对急剧的变化有所反应,就看到自已的儿子被一剑穿心,瞬时脑一热,两眼一翻便直直仰面倒下,昏阙了过去。 一群原本窃喜的大臣刹那间全都慌乱起来,尤其是看到那一张张弩弓正对着他们,吓得全身抱成团蹲在了地上。其中有几个大臣反应稍快的,马上想退出这个范围,可惜没跑两步,一声惨叫,全身便被箭翎射成刺猬。 “张武锐,你竟敢背叛朕!”顾城亦万没料到局势会出现这样的逆转,盯着张武锐直指向自已的箭翎,他双手紧握,指尖狠狠地刺进了掌心之中,这个打击势如洪水般冲上了他的胸膛,席卷着他连站都站不稳。 眼角一瞥看到神情惊骇的张晴妩,一手便果断将她架于身前,让她的胸膛直对着张武锐的利箭,腰间的软剑瞬时离销,飞快地架上张晴妩的脖子,“张武锐,你要是想要你妹妹的性命,最好依朕的计划行事!” “大哥,你疯了,为什么要这样。”脖子上被一把冰冷的剑抵着,她时时刻刻都有可能成为刀下亡魂,前一刻还以为自已将成为一国皇后而沾沾自喜! 张晴妩又惊又乱,双腿直颤,身子若不是被顾城亦架着,只怕此时早已瘫倒在地,“大哥,你快听皇上的吧,皇上都答应了,只要大哥立了功,皇上便封妹妹为皇后!”林皇后归皈已成事实,就算这次策变林氏一族再次回归朝堂,但一个出了家的皇后,也不可能回到中宫。所以,张晴妩对顾城亦的话深信不疑! 张武锐眉头一皱,对顾城亦的行为更为不屑,便大声道,“四妹,你诞下一女儿后,多年未出,太医言你不能再生育,你可知是什么原因么?” “什……么?”张晴妩略有些吃力地喘了一口气,兄长突然当众提及她最难堪的事,张晴妩瞬时脸色变得苍白,但心中却有一种感觉,这隐情的背后或许有她所不知的内幕。 “那是因为你被庆安那贱了下了至损之药,可这昏君明明知情,却不处置庆安,分明视我张家无人。”林家没落,张家在燕京可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张武锐,朕已承诺封妩儿为后,你却反而支持顾城风,这对你张家有何好处?” 张武锐蓦然仰天长笑,一字一句道,“我张氏一门忠君报国,一门热血男儿随新皇帝差谴!何需一定要将张家的女子送进皇宫?”当初张晴妩嫁的也不是帝王之家,顾城亦能登上帝位也确实出了张家的意料,但既然如此,他们张氏一族自然全力帮助张睛妩坐上高位。 顾城亦冷冷一笑,眸中溢出暗冷,“那好,朕就先杀了这贱人!” “皇上,你如何这样狠心,兄长背叛于你,臣妾却不知情!”张晴妩脖子被剑抵住,参差的额发被缚住了自已的眼睛,她不敢想象此时顾城亦会不会真的一刀割断她的咽喉。 “顾城亦,你要是敢,本王就将你的儿子扔下城墙!”城墙上传来一声略带痞意的笑,顾城亦一惊,本能地回首,却见三层的城墙上,顾城军倒提着顾容升的足腕,让他的头直朝下。 顾容升此时嘴巴被布条塞着,但他显然是清醒的,那悬空的一条腿不停地蹭着,如揪着顾城亦的一颗心一般,心头簇冷,咬牙怒问,“顾城军,你堂堂一个大将军,拿一个孩子来威胁,算什么好汉?” 顾城军不客气地扬嘴嗤笑,“顾城亦,这是跟你学的,当年,你提着本王的幼弟站在皇宫鹿台之上,你可曾想过,他才五岁?” 当年顾城亦就是这样威肋着他们,逼他们现身,是顾城风死死捂着他的嘴,看着他的一个个皇兄、皇姐忍受不住,从各自隐藏的地方出现,然后,被顾城亦一个一个地杀死。 为了复这个仇,他整整演了五年的浪淡王爷,声名狼籍,夫妻离心。 如今,又如何会因顾城亦一句话,就放了顾容升? 贺锦年心中惶意簇生,这一幕何曾相似,不同的是,前世中,顾城风高高站地皇宫城墙之上,而顾城亦的皇子和公主被围堵在皇宫城墙之处,刽子手一个一个地按下他们的人头,砍下! 皇子、公主哀泣连连,唯有顾容月那少年—— 心一惊,突然低低唤一声,“叶明飞,出来!”她知道,今日这情况,分分秒秒都有可能风云突变,叶明飞一定会护在顾城风的四周。 叶明飞不敢丝毫怠慢,虽未现身,但贺锦年的耳侧已响起细若蚊声,“五公子,请吩咐!” 贺锦年在大事面前,从来是不容任何人驳斥,她的声音虽低却透着斩钉截铁,“把顾容月留着,别伤,他是我的人!” “放心吧,殿下早吩咐了!”叶明飞终于明白,为什么顾城风事先吩咐他,让顾城军不必动冷宫里的顾容月,想来,早就查到贺锦年和顾容月交情。 贺锦年偷松了一口气,也不愿多做解释,双眸依然紧紧咬住不远处申剑国的马车,那里,总给她一种无法确定的潜在威胁感。 “好,朕放开她!”顾城亦只得缓缓松开张晴妩,他心里亦有数,张晴妩实不算什么筹码。 张晴妩很快被禁军带到安全范围,顾城亦刚想开口让顾城军放人,却见顾容升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直直从城门之上掉了下来—— “不,顾城军,你这背信弃义的小人!” “本王从来就不是正人君子!”紧接着,顾城亦的公主一个一个被扔下,惨叫声连连,别说是顾城亦身边的大臣,就算是戴向荣亦感到于心不忍,这些可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又是女儿家! 可他也知道,这是他们的宿命,一旦失了权力的癖护,他们甚至不如普通百姓家的孩子。 “杀!”顾城风眸中千斛明珠,仿佛看着一场夜宴,当他一声令下时,万箭齐发,不过是眨眼之间,几十个拥护顾城亦的大臣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很快,禁军将尸体拖走,在鲜血流淌泥地上辅上了大红色地毯。 “你——为什么不杀了朕?”顾城亦全身冰冷,不过是片刻,他成了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 五年的帝王,用妻小子女的性命换取,这一刻,他不知道究竟是得还是失! “潘贼,时辰已至,朕要让你亲眼看着朕登上这皇权之颠。”顾城风轻轻一笑,双手一击掌,瞬时,一道耀眼的火光冲向天空,划过一道烟尘后,天边,从东、南、西三个方向传来一声声哄亮的声音,“臣等祝贺景王殿下登基,臣等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祝贺之声直破黑夜云宵,绕着向座山回响不绝,同时,三个方向突然火光冲天,只见无数的火炬在舞动,伴着声声的“臣等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突然,“砰”地一声巨响,几十道亮光同时划破夜空,天空骤亮,顾城亦心惊肉跳地抬起头,只见明媚的焰火从四面八方窜上,在夜空中宛如金菊朵朵绽放,留下一团烟云后,又好似流星一般缓缓坠落,紧接着,接二连三的焰火此起彼伏地冲上云宵,整个天空瞬间充满了五彩缤纷,绚丽的色彩。 顾城风的身后,众臣纷纷跪下,三呼万岁,语声滚滚响和着远山外的将士之贺声,如普天同庆在连绵群山间,来来往往相互回应一般,顷刻盖过天上的烟花鸣响。 此刻,月落成辉星辰,清风徐徐,顾城亦茫然看着天空一朵朵盛开的烟花,他面色如木,眉目挟着一层寒霜,灰暗的瞳眸延出淡淡的死绝之气! 烟竹九响之后,接着时一声鼓炮齐鸣,这分明是帝王登基的礼乐。 顾城亦见城门缓缓走出一行人,率先带头的正是礼部尚书刘裕之,他身着二品朝服,肩缚绶带,双手朝上托着一金镶玉盘,上面摆了一件叠得齐齐整整的明黄龙袍。 燕京城校尉左右各扶龙椅紧随其后,最后,是两排身着粉红流苏长裙的宫女手执帝王仪仗缓缓步出。 顾城亦神色灰败,心头猛地簇起同归于尽的勇气,明知以自已三角猫的武功想偷袭顾城风简直是以卵击石,但他依然凭着一股怨念执剑直冲向顾城风! 顾城风眼角不抬,岿然不动,突然,眼前一晃,一个黑衣人如鬼魅般立在他的面前,他尚未来得及躲,剑已脱手而出,身子便是一软,跪倒在顾城风的足下。 “顾城亦,你输,输在你忘了朕从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顾城风眸色寒冷,肃然冷笑,“林卫民纵然误信你与庆安苟合在先,欲弃你而去!朕也决不可能用他,因为顾容升是林家的外孙,冲这一点,朕就绝不会用林氏一族的人。”顾城风表面听信林卫民,并派人去五月山接林皇后,这不过是将计就计,让顾城亦以为顾城风上了他的当! 这一计才是彻底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身后,戴少铭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眼眸堪堪掠过顾城亦,敞声冷笑,“要真算用,林卫民不过是个跑腿!百里杀早在两年前,就是臣服于皇上,何劳林卫民请他来燕京!” 话刚落音,一骑黑马疾驰而来,至三丈外,一跃下马,披着一身的黑衣甲胄,正是燕西大将百里杀。 百里杀几个阔步至顾城风的足下,单膝下跪,“臣燕西大将军百里杀幸不辱皇上圣命,前锋三万骑兵今日午时已至燕京城三里外,中锋十万步兵现已在燕京城三十里驻营!” “百里将军平身!” “谢皇上!”百里杀起身后,站到了帝王身后。 此时,刘裕之轻缓襟袍,交握双手朝新帝顾城风一拜,“臣礼部尚书刘裕之请皇上上座!” 众人果然见到,礼部那边,已按南方吉位摆好龙椅。 明黄的龙袍呈上,四名宫女上前,为首的正是顾城风身边的八大侍婢之一流红。四人小心翼翼各执龙袍袖身的袍角,执成立状,请顾城风披上。 众臣只见那明黄之色灿如薄金,胸前丝绣腾龙翻云跃起,宫灯下流光溢彩。 顾城风转身,却一眼看到笑意盈盈站在马车边的贺锦年,便扬了扬手,声间温润如珠,“锦儿,过来!” 众人讶异,登基礼仪设在夜间,地点在燕京城门已极不符礼仪! 可黄袍加身,为帝王登基最为隆重之时,新帝突然传唤贺家五公子,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刘裕之满头的雾水,准备好的大典贺词全番堵在了胸口,与靠近帝王几步之遥的几个众臣面面相觑,皆不知何以然。 贺锦年也没想到顾城风会唤她,但她也不扭捏,盈盈一笑,小跑了几步过去,欲跪下行礼时,顾城风已将她拖到自已的身边,指了指明黄的龙袍,眸光似水,潋着一潭温柔注视着她,浅笑,“帮我穿上!” 众臣如何看他,他不知道;世人如何议他,他不关心! 他只是想,这在这一天,这一刻,他想与她共同拥用,而不是让她一个人站在他的身后默默关注! 群臣大惊,正欲阻止,礼部尚书已先行失声,“皇上,这于礼……”但话未说完,顾城风已冷然一句,“噤声!”低凛的之声令众人心里抖了一下,全场瞬时静穆了下来,但心中的惴惴不安无法言表。在苍月,龙袍除帝王外,或是内侍太监,任何男子皆不得触碰,便是方才礼部上书依制奉上龙袍,也是隔着金镶玉盘。 “好!”贺锦年并不以臣自居,她神色寻常地接过流红手中的龙袍,展开,站到顾城风的身侧先让一只手穿行而入,再缓至他的另一身侧。 龙袍套上后,她寻思着应如何扣上那敏复的龙头绣扣,因她的身量不足,便踮起足,以便能看得更清。 空气里透着层层的诡异,却无法打扰顾城风此时的心。 “什么都是假的,只有你在我身边最真!”伴着她的体香萦绕,他看着她鼻尖上那颗凝结的小汗滴,顾城风心柔似水,声音呢喃叩响她的耳膜,略带薄荷的气息轻轻淡淡地落在她的眉间,她感到他似有故意,便抬首,果然见他朝着自已的鼻子轻轻地呵着气。 她抬头,含羞对他一笑,又开始专注地为他一颗一颗地扣着腋下的绣扣。 他一震,抓住了那抹发自内心的含羞笑靥,那是数于少女般的……申钥儿!以前她的脸上总带着这样的笑容,但眼角里透出的虚假,常常会刺痛他的心。如今……不同了,虽是短暂的一闪,但对他而言……如获至宝。 “锦儿,今晚随我回宫中,我是一刻也不愿和你分开,是你和你爹开口,还是我来说?”眼角带着氤氲的情深,他的五官脱了素日的清洌,退了与生俱来的冷漠,带了脉脉含情的眼角眉梢间似隐非隐流落出的魅色,尤其是他桃花眼波处那挑妖异的眸光,仿佛一瞬间能把世间女的的魂魄吸了进去。 他竟在这时对她施以如此的色诱,当着一众大臣,还当真以为他们是傻的? “不!”|她皓眸轻轻一瞪,他回以唇角掠开笑纹,迤逦扩散至桃花眼眸,“就是要!” 登基大典上还这般顽皮,这真的是顾城风?真的是刚才一声令下屠杀了五十多个大臣的顾城风? 贺锦年脸色粉意盎然,若不是在群臣面前,她一定负手,直接让他慢慢扣去。 众臣虽低垂着头,可哪一个不是拼命地偷偷看着,只是眼前的局面,令他们有着隔雾看花,怎么看也看不明白迷惑感,个个心里被撩拨得痒痒! 终于,绣扣全部扣好,这一回,贺锦年聪明了,她一闪身,便挨近到贺元奇的身边,用无声的行动表示,今夜她是要回贺府。 帝王登基的仪势未结束,顾城风只能敛住心绪暂时专注于礼部尚书的安排,在对天朝祭后,在鼓乐声中,坐上了龙椅,并接受了群臣的叩拜! 至子时,终于一切结束,顾城风眉间笼着一层淡淡的倦意,他从那日挽月小筑被袭开始,接二连三的事让他不曾阖过眼,这一刻,他真想带了她到他的坐驾之上,什么也不想,就这样,让她好生陪他安安心心地睡上一觉。身随心动,也不经细思忖,已朝着贺锦年扬手,轻唤,“锦儿,过来!” 贺元奇心一沉,若说之前顾城风让贺锦年去他的轿内候着,他没多想,但经过了穿龙袍之事后,他贺元奇就算是再愚钝,也从中品出了不寻常的味道。 他是一个父亲,如何能忍下自已唯一的儿子成了帝王身边的娈童? 他断然站出,谨声道,“皇上,不知皇上传唤小儿有何吩咐!” “既然贺爱卿问起,那朕就直言,朕想让锦儿伴驾!明日朕即会下旨,今晚就让锦儿随朕回宫!” “皇上,这——”贺元奇没想到顾城风会如此直接了当,他刚想开口阻止,顾城风却已上前,牵住了贺锦年的手。 顾城风察觉到她的手指忽然微微一顿,他倏地紧一紧,象是欲传给她一种力量! 他何尝不知,今日燕京城门,他公然与贺锦年在坐驾之内呆了近一个多时辰,而现在又牵了她的手不肯放行,众臣心里肯定会有所怀疑二人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 但他已决定此生不再强求他回到申钥儿的身躯,既然如此,那他与贺锦年就要注定了男子相伴一生。他不想仅是为了皇王声名而躲躲藏藏,他更不想委屈了贺锦年,让他成为侍君的佞臣。 他想让她成为他的伴侣,两人除了无法生育儿女外,与世间所有的夫妻一样,厮守一生! ------题外话------ 亲们,中秋节快乐,合家团圆,事事如意~继续求月票,求不掉月票榜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1 朕来当luan童 这一刻,明明是寂静无风,可新帝顾城风一句话却如一道狂风刮过每一个人的耳膜,冷飕飕地直捣心脏,直摄得个个神魂震颤。 若说之前还是雾里看花,那现在就是帝王的金口玉言了。 这是什么情况?入宫伴驾?以贺锦年的年纪,给予御书房行走的身份伴驾又太小了。若以内侍的身份,那岂不是要被净身?贺锦年是贺元奇唯一的儿子,怎么肯答应? 众臣极为惊异,面色怎么也按抑不住震撼,个个面面相觑,明明想说什么,却张口结舌,就如肚子里明明憋了一堆的话,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但众臣心里齐齐都冒出一个答案:娈童! 难怪放着苍月第一美人韩昭卿不要,原来新帝好的是这一口! 这一念头窜出,众人马上联想起,顾城风多年来的殉道者般的清心寡欲,分明不应该是个身份显赫的皇子应该过的。两朝元老中,有些还记起,当年先帝在位时,皇子成年本来要受教习嬷嬷的洗礼,这顾城军听说当夜就宠幸了身边服侍的小宫女,偏生太子顾城风拒绝了学习这房中之道。 有些大臣开始忍不住好奇,细细端详起贺锦年,虽然穿着极为寻常的月白锦袍,但不得不诚认,那一张精致五官的小脸对一个男童而言显得过于艳丽,尤其是夏日薄衫,领口开得偏低,微敞开的衣襟里,露出美丽的小锁骨,这样的小身板,在华亭街的雨竹倌可是能拍卖个上好的价钱。 再瞧她的脸型,是宜男宜女的鹅蛋脸,配了一个尖尖的小下巴,显得挑出了几分媚色。肌肤凝白似雪,又透着健康粉嫩之光,眉不黛而黑,皓眸如星辰,唇红欲滴,看着就让人有一亲芳泽之欲念。最让人心动的是,贺锦年有一对小梨窝,一开口便若隐若现地纠着所有人的视觉。 最后,众臣下了鉴定,十三岁的少年,正是娈童最好的年纪,最少能获宠五年。 而对新帝,劝柬么?今日一役打得如此漂亮,既成功夺回皇位,又肃清了朝罡,能有这等手段,可以想象,新朝一定会更加繁荣昌盛,天下统一更是指日可待。 那就不劝柬?可先祖皇帝明令,苍月国不得豢养娈童,顾城风此举,就等于公然违背了先祖皇帝的遗旨。 顾奕琛在苍月百姓的心中如神砥,时至百年之后,许多地方的百姓,尤其是川西一带,还有过年过节祭祀先祖皇帝的仪式。 顾城风今日方登基,虽说得到了众臣的拥护,可是能否得到苍月百姓的支持,还要看新帝接下来的新政。一旦新帝私宠娈童,传遍朝野,很可能会引发一场笔墨诛伐,对新朝不利。 届时,天下文人墨客群起以笔墨言辞攻之,他们自然不敢针对帝王,只怕贺锦年这个天才少年将要首当其冲,这一点,贺元奇是一个文人,他定是比谁都明白! 众臣中,自然也有一部份人感到暗自窃喜。 他们虽然受先帝委托,侍机扶持顾城风,但当初发生宫变,顾城亦登上帝位之初,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冒出这样的想法,主要是因为彼时的顾城风别说与顾城亦抗衡,就算是自保也难,他们只好先观望。 而今时今日,顾城风的实力一日千里,他们要求顾城亦退位,还政于皇氏正统,也显得理直气壮了。 他们如此顶力,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顾城风尚未婚配,一朝登上大统,就意味着后宫将空置的妃位可以容纳他们家族中适龄的女儿。 今日,韩昭卿被淘汰出局,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贺锦年再受宠,也不过是luan童,而luan童总是会长大,男子到了成年后,身子开始发育,定是不能再留在帝王后宫,否则就有yin乱宫闱之嫌疑。 所以,这帝王后宫最终还是女人做主。 最关健的是,贺锦年不会给帝王育下子嗣,这于他们来说,就更没有什么威肋了。 章永威短眉微蹙,心头带着婉惜之意看着贺锦年,他虽然第一次与这个少年接触,但短暂的合作中,他敏锐的查觉到这个少年并非寻常,先不论十二岁登科,或是传闻中闱场五箭穿羊一鸣惊天下,单他面对申剑国时,那种与生俱来,不需要依持任何人撑腰的气势,就可以看出几分端睨,这个少年,有一天,会站在巅峰之上。 可若是今日羽毛尚未长齐,便被顾城风收在帷幄之内,这一生恐怕就难以有所作为,毕竟曾经luan童之身,再难当大雅之堂。 “锦儿——”贺元奇只觉一堆的空气呼呼直入胸肺之中,怒目中挟杂着浓浓的失望看向贺锦年,顾城风能当众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两人间的感情已不是一朝一夕,为什么他事前没有感觉到一丝的异状,难道又是他再一次忽略了这个儿子? 贺锦年一时也反应不过来,她万没料到顾城风竟一点转寰的时间也不给贺元奇,当着众臣的面跟她玩起暧昧来,她本能地想挣开顾城风的手,却被他死死扣在手心里,甚至微微带了力道,将她往他怀抱方向拉。 贺元奇的脑袋“轰”地一下炸开,他紧紧盯着顾城风与贺锦年十指相扣的手,只觉得一股血气疯狂地往脑袋上挤去,双眸灌上血丝,“敢问皇上,你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待小儿,是何意思?”他是一代大儒,一生研究学问,对于先祖皇帝留下的文献,自然研究相当透彻。 如果,顾城风给他的答案有一丝亵渎了他的儿子,他定当场以先祖皇帝的遗训来弹劾新帝。 顾城风脸庞上波澜不惊,只是转首对贺元奇坚定地道,“朕对锦儿——” “皇上,还是让锦年来解释吧!”贺锦年见顾城风面容平静,没有丝毫扭捏虚假之色,她有一种直觉,如果让顾城风去说,他一定直言,说要和她厮守一生! 这男子,情商真不是一般的低,在一个父亲面前,直言要让他唯一的儿子成为一个男人的另一半,别说是古代,就是在二十一世纪,也会被一个父亲当场骂得狗血淋头。 “好,锦儿你说,爹听着!”贺元奇眼睑急跳,显然极力压抑着自已的情绪,他感到自已吊了一天的神经已近断裂,甚至承受不起一根稻草的重量。 贺锦年见众臣个个竖起耳朵,那神情比起下午听淫词还要兴奋,神色一僵,更加用力去挣开顾城风的手,她想领贺元奇到边上说,手背却传来顾城风更重的握力,她心头簇升恼意,这够乱了,他这还不安生,难道还嫌不够乱? 顾城风紧紧拽住了她的手腕,冷漠的双眼扫视着一众大臣,“贺太傅和锦儿留下,其它众卿家散了,明日开始,休朝三日!” 得不到结果,众臣虽略有遗憾,但这一天于他们也是精疲力尽,听到明天开始休朝三日,个个顿时一喜,朝着帝王行礼后,便三三两两互相搀扶着离开。 月色从薄云中穿行而出,此时万籁俱静,贺锦年闭了闭眼,感受到四周除了申剑国的人以及潜伏在申剑国马车四周的影卫外,自已的身边应没有其它影卫存在。 申剑国的马车停在三十丈外,这个距离,她说话应是安全的。 “锦儿,你说!”贺元奇的呼吸很急促,脸色带了一些诡异的暗红。 “爹,您别激动,您听孩儿解释,皇上方才的意思是,他还有事和孩儿商量,所以……”贺锦年看到贺元奇的脸色,心头怦怦乱跳,她直觉在这当口,千万不能过于刺激贺元奇,人到了这年纪,经过一夜的疲劳轰炸后,若受了极大的刺激很容易脑溢血,此时她也顾不多许多,用力挣开顾城风的手,几步上前,轻轻抚着贺元奇的后背,声音带了几分安抚人心的口吻,轻轻道,“爹,您深呼吸,皇上留孩儿是因为尚有些事情未解决,这会天色已迟,爹和大臣们都累了,先回府歇一歇,儿子年轻,所以,皇上才留下孩儿,爹您放心,也不是单儿只留孩儿一个,还有戴少铭、昊王殿下都在,爹您多虑了!” 对申氏一族的感情,无论地怨或是恨,在今日燕京城门,一切已随风而逝,她现在,就是真正的贺家的人。 今日不过是一天,贺元奇经历了人生最大的一次考验,半生尊敬、用心扶佐的人竟是害得自已家破人亡的始作蛹者。至于庆安,就算贺元奇一开始就知道她的真面目,但在世人面前,她还是贺元奇的嫡妻,庆安的yin乱直接让贺元奇成为朝野的一场笑话,他半生授业,门生遍布半个朝堂,恐怕将来再难以心无旁笃地站在学堂之上。 对于一代儒师,贺元奇最大的心愿便是学子满天下,所以,今日这个结果于贺元奇而言才是真正致命的打击。 可贺元奇方才对她一句: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其实是告诉她,贺家的灾难已经走到尽头,现在会因为她的存在,一切都会变得很好。 所以,她成了贺元奇唯一的希望! 虽然她一时分不清贺元奇知道她其实是贺锦筝,与顾城风之间并无他所担忧的禁忌之恋,会让贺元奇好过些,还是贺元奇知道了自已唯一的儿子已死,会更伤痛一些。 她真的分不清,因为她与贺元奇之间的血缘相绊,让她无法去准确地感应到贺元奇的心思。 她怕自已万一估错,将会给贺元奇带来致命的绝望。 看着眼前老人一日之间明显变得佝偻的身躯,一股莫名的悲恸从心底慢慢透蚀到全身,她眼睛突然间湿润了起来,她抖动着长长的睫毛,面带犹豫道,“爹,你不必多虑,皇上留下儿子,只是想与儿子商议一下……申剑国的事!”她轻声在贺元奇耳绊低语,又微微侧头示意看向隐约停在三十丈外的一辆马车,“申家不会毫无准备就敢来这里,皇上的人一直潜伏四周,现在还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动手!” 方才因为新帝登基大典,贺元奇还真差点忘了申剑国这一号的人物还在,闻言,便侧首极目远眺,但毕竟年纪大了,费劲瞧了半天,也没从夜幕中瞧出一丝的端睨。不过,他向来很信任自已的儿子。 贺元奇虽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但脸色稍稍缓了缓,思忖着,顾城风喜欢贺锦年是顾城风的事,他总得听听自儿子的意思,若是贺锦年并无此心,那一切就简单多了。 这男女之情还讲究个双方情愿,何况这有悖人伦之事,顾城风就算是个皇帝,也不能逼着他的儿子做一个身侍男人的luan童! 贺元奇双手搭上贺锦年的双肩,紧紧扣住,仿似在寻找支撑力量似的,声音也透出了浓浓的厚望,“锦儿的意思是告诉爹,锦儿留下,是为了申氏一族的事?或是,皇上方才表达的那些只是皇上的一厢情愿?” “是!”贺锦年感觉到顾城风的气息传来冰冷渗骨的变化,她根本不敢瞧顾城风的表情,不是她不勇敢,而是贺元奇年纪大了,就算要说,也得在他精神好的时候慢慢地谈。 至于顾城风,等回宫后,慢慢哄一哄便是! 顾城风瞬时呼吸一滞,喉中顿升起一丝痒意,血色倏地从脸上褪开,月色下象汉白玉石一般生冷、苍凉,心里蹙生的绞痛伴着他的呼吸,一道一道化为利刃刮着他的血脉。那一种被弃的感觉又盈上心头,他猛然转身,阔步移开几步,掌心掩住嘴巨烈地咳嗽起来。 贺锦年转首看向那明黄的背影,她心里焦急,她知道顾城风对感情极没有信心,只要她稍稍后退一步,就可能伤到他,可她不得不在贺元奇的面前装着如孩童般稚嫩毫不知情,“皇上,您要是累了,就去歇着,这里有我和叶明飞在!” 贺元奇是什么人,焉能被贺锦年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哄住,但他也马上察觉到自已反应太过,引起贺锦年的担心,反而跟着他打起太级,在他面前演起戏。 他深吸了一口气后,松开贺锦年的肩膀,缓缓走到帝王的身后,躬身一拜,哑着声线道,“皇上,臣斗胆,想和皇上单独谈谈!” 顾城风转回首时,除了脸色略为苍白外,神色已是无异,他眸光探向贺锦年,如冰绡一笑,眼角眉梢透着一抹温柔,“锦儿,你去朕的坐驾上歇会!朕和你爹说说话!” “皇上,您好好……和爹谈谈,爹他年纪大!”贺锦年眼圈一红,也不知道是担心,还是为顾城风难受,她心里有些虚,更不敢细细打量顾城风的脸色,便低着首离开。她话已说白了,希望顾城风能配合她,不要把贺元奇逼得太紧。 顾城风见那小身影卷了马车上的帐帘步了进去后,眸色一空,面容沉静似水,周身如无波无澜的深谷幽潭。 贺元奇掀开朝服的下摆,双肢下跪,伏地一拜,抬首时,眉目间敛着一抹正气,“皇上,您是要让微臣的小儿做皇上的luan童么?” “luan童?”顾城风重复一句,桃花眸中深沉凝聚成乌云,“朕一生也不会视自已心爱之人为luan童。若男子之间的爱,其中一方一定要被世人称之为luan童,那朕来当这个luan童!”顾城风并不知晓他此时的目光足可覆住日月星辰,便是那低垂弯翘羽睫,也藏不住眸里的璨灿。 这一次,贺元奇惊呆了!但——他依然咬着牙吐出,“微臣恳请皇上莫要亵渎了锦儿!” 一口血腥终于盈上唇腔,反而胸中一空,气息顺了下来,顾城风轻轻笑开,抬首望着一轮明月,心若有所思,“朕不单单只是对她喜爱!”低首时,看着贺元奇的眼睛,顾城风一字一字地加重了语气,“而是,象世间男子爱他的妻子,爱他的儿子,爱他的家人一样,朕对锦儿全都有,朕只爱她,一生不变,这样,贺太傅是否能还认为朕亵渎了锦儿!” 贺元奇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宛如冰晶雕琢的帝王,印象中,顾城风一直给如流冰碎影的感觉,他安静、无情、无欲。可方才,他偷偷观察到,顾城风看着贺锦年时,周身如春日暖阳。 贺元奇缓缓移开视线,低首看着大红地毯,如果,贺锦年是女儿之身,他会祝福这一对,可不行,天下没有一个父亲能忍受这种畸恋。 男子与男子之间,岂止是隔着银河的牛郎织女,分明就是日与月的距离,永远无法交汇,贺元奇蓦然抬首,直视着新帝,“皇上待锦儿的心,微臣确实感到……震憾!” 是的,仅仅是震憾,因为他无法认同,所以,无法给予祝福,甚至连感激也不会!因为,这样不被世人尊重的爱,最后受到伤害的一定是贺锦年! “微臣很遗憾,皇上错爱了。微臣绝不允许锦儿与皇上之间存在着有悖人伦的感……情,如果皇上执意所求,微臣就带着锦儿回大魏,去她的外祖父那,永不踏入苍月一步!” ------题外话------ 亲,少更了些,但月卡文,写到1点40分了,才出5000字,呜~含泪求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2 温柔之夜,杀机流溢 顾城风哈哈大笑,虽狂笑,却无限的雍容华贵,那笑声如龙长吟,直透黑夜长空,蓦然一止,俯下身躯直对贺元奇,俊美无铸的脸在夜色中清晰深邃,他极其邪魅地一笑,阴恻恻问,“凭——什——么?” 象是一只被人从河中钓起,鱼钩尚卡在喉咙中鱼一般,只要被对方轻轻一扯,就连皮带肉将它的咽喉掐断。 贺元奇坚难地回视着顾城风的眼眸,虽第一次与顾城风如此近距离对执,但他不愿就此示弱,凭着一股文人骨子里的傲气回以坚字的口气,“就凭锦儿是老夫的儿子,就凭一句:父命难违!” “爱卿——当真以为锦儿是你的儿子?”顾城风桃花眸微微一眯,眸光晃出一缕诡异的流光,声音越发显得缓慢如凌迟,“爱卿认为,锦儿哪一点象你的儿子贺锦年?” 贺元奇手微微一颤,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去年贺锦年重伤被带回来时,眸光透着森冷,那带着沼泽死灵的气息,根本不象一个十二岁孩子在重创后看到亲人时的表情,他背后没来由的冒起了一股寒气,沿着周身的筋脉一点点地延伸到四肢百骸,可他却依然颤声否定,“皇上此话何意?微臣不明,请皇上赐教!” 贺元奇心脏狂跳,终是低下了首,避开了一双能探进人的灵魂深处的桃花眸,那曾深埋在心中的疑惑此时一经顾城风提起,瞬间,竟让他有一种情怯的脆弱……贺锦年,真的是他的儿子么? 顾城风冷冷一笑,桃花眸越发了沉涸下去,“就凭爱卿这一句,就没有资格做锦儿的父亲!” 贺元奇呼吸困难,心头空乏更甚,他感到眼前的空气都要被顾城风身上散出的冰冷气息凝结住,他双拳紧紧攥住,十指尖刻地插入指心,用疼痛让自已的思维更清楚些。 他闭了闭眼,心绪再一次转到了那一次皇家闱场的太子伴读竞选。 贺锦年五箭穿羊一鸣天下,可对贺元奇而言,若非是相同的皮囊,他根本就看不出闱场中央那个神色自信、眸光锐利、凌厉的少年! 他与贺锦年是最亲的父子关系,这么多年,他就算再忙于朝堂之事,也不可能完全不知贺锦年修习箭术,又是师承何人! 在太子伴读竞选进入第二轮时,贺锦年与贺锦钰角逐时,他就算是看不懂武功的套路,也瞧得出贺锦年的眼神的变化,那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危险气息,是一种经历过战场厮杀的人方有的浓烈杀气,他从不曾从他的儿子身上见过。 “怎么,爱卿还是没想透彻?”冷笑之声再一次从头顶响起。 “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无论锦儿有什么变化……”贺元奇定了定神,倏地抬首,直视顾城风,斩钉截铁道,“他就是老臣的……亲儿子!” 顾城风频频冷笑,缓缓地抽直身体,明黄身躯临风而立,语声慢慢,“今日,锦儿突然从轿中出来,一箭射向纳兰钰斐,难道爱卿就没有任何想法?” “锦儿不是说,他认出了纳兰钰斐正是去年刺杀贺家一门的凶手!”贺元奇轻蹙眉本能地回了一句,被顾城风突然转换话题,有些反应不过来。 “贺锦年是去年冬被刺,刺杀时间发生在夜里,就算是八月十五的月亮,以贺锦年的目力,也不可能会看到一个人掌心上的痣。其二,就算看到了,今日,他不会先射出箭,再以认出凶手为理由!”顾城风语速缓缓,至后面,带了些笑意,这时候的他让人感到无害,甚至无一丝的凌厉,让贺元奇的心不知不觉地松驰了下来。 “皇上,您话中何意,微臣一时不明!” “贺爱卿,你到底是个文人!”顾城风转身,声音既轻且慢,“朕的意思是,今日城门,锦儿摆明了就是裁赃纳兰钰斐,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爱卿想过了?” 贺元奇的心怦怦而跳,经顾城风提醒后,才发现,如果贺锦年发现纳兰钰斐是凶手,应是在城门上看了纳兰钰斐手心上的痣后,方可开始怀疑,而不是和箭射出后,再以这颗痣为理由。 贺锦年为何射出这一箭,贺元奇不知,顾城风自然是一清二楚。当时兰桂坊的几个女子在模仿那种声音,禁军奉令盘查,既便是顾城亦下令厚赏先查到的禁军,但参于盘查中有三分之二的人是瞧西索月眼色行事。 禁军久拿不下,模仿之声到后面全然是针对申剑国,纳兰钰斐自然不肯吞下这口气,他的敏锐力高过禁军,时间久了后,自然发现了端睨。 “这一点,不仅是爱卿料不到,就算是纳兰钰斐,被锦儿几句言辞相逼后,也理不清其中的因果!”贺锦年在裁赃后的第一时间,以极带污辱的言辞攻击纳兰钰斐,取笑他一个皇族后彝的皇子身侍男人之下,瞬间打乱了纳兰钰斐的心,巧妙地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这种急智,顾城风常常从申钥儿身上看到。 但知道贺锦年裁赃纳兰钰斐,除了顾城风外,还有两个人,马上发现贺锦年提到的理由在逻辑上颠倒了。 一个是章永威,另一个就是申剑国。 章永威之敏锐在于,他马上趁着众人无暇细思忖时,将矛头马上对准申剑国,向顾城亦提出盘问申剑国,此举瞬时激起了朝臣的共鸣,因为申氏一族搜罗的罪证之事,让众臣对申剑国恨得咬牙切齿。 申剑国之马上保持沉默,很可能也是惊异于贺锦年的箭术。但他是否将申钥儿和贺锦年的联系起来,这一点,顾城风也不得而知。 “皇上,你此话何意?”心里突然乱成麻,好象明白了什么,却纷纷乱乱的无从理出头绪,而潜意识里,他排斥这种答案。 “如今的贺锦年才是真正的申钥儿,爱卿,还要朕再提醒么?如果锦儿与申钥儿毫不相干,今天燕京城门如何会先上演揭开申钥儿被申氏一族残害的经过?如果锦儿不是申钥儿,朕又如何会与她——亲密至此?”语至此,顾城风哑然失笑,遥指城门,眸光定在贺元奇灰败的脸上,不依不饶,步步紧逼,言辞凿凿,“不过是一个月前,朕将申钥儿从大魏亲自迎回苍月,令百官跪迎,这只有一国皇后方能尊享其荣,朕放的是怎样的心思,难道爱卿不明?” “因为你的愚忠,让庆安有机会伤害你的一对孪生儿女,以一双儿女双双遇害,是天见可怜,让钥儿无意中遇到,她成了锦儿之身,为你一双儿女报了仇。也让你睁开眼看看,这么多年,你的一对儿女是如何受庆安的毒害!” 顾城风语笑如珠,却一字一句如重拳击在贺元奇的心口上,是的,到如今,所有的苦果都是他的愚忠酿成的,从答应了顾城亦娶庆安开始,他把所有的噩运带给了他的一双子女! 顾城风眸光从远处拉回,看着贺元奇,桃花眸里流出的却只有冷漠和嘲讽,“贺太傅,你应该感恩,钥儿还愿替贺锦年唤你一声父亲。而你,又有何资格来与朕叫板,你所执的不过是朕喜欢申钥儿罢了!” 贺元奇倒吸一口冷气,象见了鬼似地瞪视着顾城风,因为惊惧过度,整个人朝着后仰倒,却在那一瞬间,被一股森冷之气吸住,迫得他依然稳稳地双膝着地跪着,耳绊传来顾城风一声冷笑,“别昏倒,锦儿在窗边看着。你听着,朕今日只说一次,她是锦儿也好,申钥儿也罢,她就是朕的人!”至此,语锋突然一转,带了丝丝的凌厉,带了箭头似地一字一句地钻进人的内腹之中,“朕——提醒爱卿,没有朕的点头,别说是大魏,就算是燕京城,你——也踏不出半步!” 月光落在顾城风那一双含情脉脉双瞳上,折射出流水般的粼粼光采,相同的明黄朝服,穿在顾城风身上,明明如此年少,却让人有着深远的厚重感! 年轻的帝王亦眸光定在不远处的那倾天大红色坐驾,静默半晌后,瞳仁里升华出坚定不移的光芒,“明年,朕要在苍月各地开设学堂,以便让布衣百姓之子亦有机会参加科举,太傅学子满天下,可帮朕分忧,挑一些可用之人全力将此利国利民之事办好!贺爱卿,跪安!” “老臣遵旨,谢主隆恩!”贺元奇当即落了泪,语声中的凄凉如同大地最后一缕人烟,踉跄起身时,也分不清究竟是喜还是悲,心情好象时而放在油窝里煎炸,时而放在冰水里冷泡。开设学堂是他一生的梦想,当初顾城亦登基时,他曾三番两次力荐,顾城亦皆以国库银饷紧张断然拒之。 他一生为之奋斗,想不到在退出朝堂之际,却峰回路转。 忧的是,他心里的疑虑终于得到了结果,他的儿子真的在半年前离开了人世。 唯一幸运的是,如今的贺锦年肯唤他一声父亲! 是的,他现在还有什么立场去反对他们呢?顾城风对申钥儿之心,已被苍月上下所传颂,难怪他对贺锦年的态度转变得如此神速诡异。 贺锦年远远地瞧见贺元奇站起身后,朝着顾城风深深一揖,便缓缓离去,临走时,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夜色太昏暗,贺元奇又背着宫灯,她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令她感到放心的是,贺元奇的步履虽有些蹒跚,但看上去没有异状。 她极力收回目光恢复平静,放下轻纱幔帘,缓缓走到贵妃椅边,埋进了软软的丝柔之中。 避开夜明珠柔亮的光芒,她两指轻轻按着太阳穴,不知是因为太过困倦还是什么,总觉得心头堵得慌。 今夜她突然有一种感觉,开始怀疑自已有没有必要隐瞒女儿身的事实。 顾城风当着所有大臣的面,毫遮掩地表示他对她的喜爱,在这个歧视男子相恋的苍月国,顾城风步出这一步,需要有多大的决心。 他现在已不单单是个景王,而是一国之君,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一个国家的尊严和信念! 随后,她以贺锦年之身入宫,伴在顾城风的身边,先不论让顾城风受这种禁忌之恋的折磨,还要让顾城风承受世人诟病。 光想到这些,她心口仿佛被烈火般煎熬,她无法自骗,她初时的想法太过简单,亦太过自私,对不起顾城风对她付出的一切! 现在,又让贺元奇如此痛苦,以为唯一的儿子竟不顾廉耻以色侍人,成了帝王身边的luan童。 但是,她恢复了女儿身,六月肯定是无法随她一起入宫,放任他一个孩子在宫外,那样的美貌,谁能护得周全?一想到这,她的心如披荆棘,六月,她的六月,莫说是让他重蹈前世的一丝伤害,就是让他掉一滴泪,她也觉得这是她的罪过。 如果她公开她女儿身的事实后,执意要将六月带在身边呢? 顾城风最终拗不过她,他会安静地承受! 但她从此就要小心翼翼地与六月相处,但这个几乎是不可能,因为六月会很自然地依赖她,而她,断不会拒绝! 那顾城风会如何?会不会如前世一般,因为一段情致使他做出一些疯狂的行为?她无法猜测,但顾城风前世的早殇,始终是她心头的最大的阴霾。 她其实最怕男子这种个性,放在现代,就是一个闷骚男,凡事不说,一个人放在心里发酵、伤神,到一触即发时,便已产生永不修复的隔阂,甚至是伤害! 何况,自已女儿身的暴露,于贺元奇亦是另外一种打击。 也未曾多细思忖,顾城风便掀帘进来了,贺锦年见他淡抿着双唇,唇瓣透着微微的紫色,眼底散着淡淡的青黑,原本恍惚的目光忽然晃开一丝波动,心中瞬时泛溢起酸疼,几步上前,毫不犹犹地搂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了他的胸口。 “城风……”心中本想说的话,突然一句也不想提了,她抬手,指间轻轻抹过他眼底的疲倦,心疼道,“等申剑国的事处理了,这三天,你什么也不需要理,好好睡便是!” 他微微一愣,似乎沉思了一会,神情一松,恢复了往常对她时的笑容,“嗯,你随我进宫,你爹他应了!” “你是如何说服他?”贺元奇如此迂腐的一个人,会轻易答应,贺锦年感到这其中肯定有文章,“说说,你是如何以德服人的?” 他微微笑开,脸上竟飘上些红晕,“贺太傅是个文人学士!”他含糊其辞一语带过,他不敢说太多,担心说多了,被聪明的她听出些端睨来,她知道他威胁了贺元奇,定会恼了他。 “那倒是,他脑子里装的就是忠君报国,否则当年就不会让庆安怀着别人的儿子进贺府了!”秀眉微一挑,眨一眨眼,故做气咻咻的模样,“这么说,你是用皇权来逼他?” “倒不是,我明年要在各郡设学府,这事让他去办!”他担心她多问,便紧了紧她的腰,“我这会困极,锦儿陪我睡一觉!” “啊?”她环视一周,“在这能睡么?但申剑国的就在三十丈外,还没解决,你睡得着?” “他的事,天一亮就自然迎刃而解!”他轻轻点了一下她的唇瓣,温柔的笑容如潋艳微风荡过一池春水,盛放的全然是对她的宠和溺,“你先别问,到天亮时,我自然全告诉你!这会你也累,先睡一觉!” “要睡也是回宫睡,在这如何睡?”她看了一眼一人宽的贵妃椅。 “回宫,稍折腾一下也要天亮,我困得很,都几天没闭过眼!”他俯下身,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头上,微微地打着圈磨着,口气带了些孩子般的委屈,竟让她有一种他在向她撒娇的感觉。 他不用侧头,就能闻到她发际传来的清香,他略伸直腰,将下颌轻轻顶在她的头上,他听见自己的心跳不由控制地加速,气息恍若也跟着乱了。贺锦年那样柔软的身躯紧紧偎着他,但仅仅这些——似乎不够了! 他唇边扬起淡淡的笑意,突然俯了身,就这样把她拦腰抱在身前,这一系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如风般流畅,一个箭步,扬手一拍案上的一角,只听到一声低缓的开启声,贺锦年看到一张宽大的床榻缓缓从墙上落了下来。 而他,抱着她,一直凝视着怀抱中的贺锦年,目光带了热力长远! 在这样独特的一晚,又是如此宁静的夜晚! 虽然不远处,杀机流溢—— 虽然两人不是第一次如此独处! 但比起岩洞有所不同的时,摆在他们两人面前的——是一张让人看了就想躺下去的床榻! 突然一阵天悬地转,他就这样抱着她落到了床榻中央,他单臂收紧她的腰,俊脸猛然在她面前放大,就在那一瞬间,低喃声音传来,“你说的,可以亲……”他牢牢捕捉到了她的唇瓣,浅啜吮吸,辗转不停。 带着清新的薄荷的气息在她的肺腹间晕开来,唇舌间柔软带着温润的触感,象带着一股魔力催促着她去靠近,去回应…… 但她并不敢在他情动时再添一把火,直到她发现他的手始终很规距地停留在她的腰际,没有越雷池一步时,方带着好奇伸出舌头偿试去舔一下,好软……她伸了进去,很快被他整个捕获,被他吸了进去。 他看着怀里的人痴迷的模样,向来悠淡如深潭的桃花眸漾开一丝瑰丽的波澜,“锦儿……”他轻柔地啃着她柔软敏感的耳垂,压抑带灼热的气息急促喷洒在她的肌肤上,直到自已身体某处舒展到了极致。 如果再任其下去,他怕——守不住自已的承诺! 他一时之间不敢再动,只是静静地抱着,一圈一圈地收紧,她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舒张有力的肌肉在紧绷着,感觉到他极力地压制自已**的抬头。她知道,这对一个成熟的男子是极大的考验和折磨,可是……可是,她真的没有勇气在此时告诉他,她是个女孩! 在两人气息交汇到顶点之时,顾城风猛地从她身上抽离,支开一臂的距离,直待气息微缓后,又挣扎了片刻,再一次捕获了她的唇瓣。 如此来来回回几次,把她所有的睡意都驱散后,她突然想和他谈一谈,“城风,你真不在乎世人如何看你么?”她很好奇,前世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个芝兰玉树般的男子竟然背负起后宫豢养三千男宠,专宠市井艺妓的流言。 他专注地轻啃着她的唇瓣,随意地“嗯”了一声后,感到她有些不乐意地抿了抿唇,便认真地回了一句,“我何曾在意过?” “燕京城以前都说你专情韩昭卿,我却相信你不曾有过这种心思!”贺锦年心里有些愧疚,在岩洞之前,她可是笃信顾城风一生的挚爱就是韩昭卿! “嗯,我连她长什么样也不记得!”顾城风嘴唇浅浅勾起,带着孩子气般地讨好。 “她以前倒帮过我们!”贺锦年尚记得当初顾城亦发动宫庭政变时,顾城风带着受伤的她冒险再次回城,去了晋安国公府,是韩昭卿冒险收留下二人。 而今夜,顾城风屠杀了韩氏父子,她心时多少有一些担心,顾城风将如何面对韩昭卿。 “你好端端提她干什么?”顾城风心里微漾,他换上一幅无可奈何的表情,极伤脑筋地深蹙着眉,“我会用别的方式回报她,决不会是你所想的!” 她笑,眸光平静,“其实,我是想说,你待她如何,我一点也不好奇,因为我信任你。那换是六月呢,我对他会很上心,你会不会很在意?” “其实你绕了一大圈,是想说关于六月的吧?”一听到六月这个名字,顾城风整个人正襟撑起身子,脸上带着微微的紧张俯视着她,“你要说他什么?”顾城风双手撑在她的两侧肩。 “我是说,我对六月其实与你对韩昭卿一样,没有男女之情!”她紧紧盯着他的表情,双手不知不觉地抚上他的胸口,想去触摸他心灵深处真正的想法。 “不一样,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你却和他对过食——”顾城风心头腾起一股酸疼,蓦然俯下身子,将全身的体重第一次落到了她的身上,声音中带了些迷茫,“锦儿,你虽是男儿之身,其实,你骨子里是女儿,所以,你才能轻易接受我这样对你,那……六月呢,你将来也会对他这样?” “轰”地一声,贺锦年几乎脑袋要炸开,这顾城风在感情方面不是一般的白痴,今日中午,她就在这里,对他说了那么多的话,该听进去的,他一句也没留在心上,倒是她提过与六月宫中对食,他倒记得一清二楚。 “好了,别提了,再提,你就睡不着了!”贺锦年突然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本想好好和他说一下六月,如果顾城风不会胡思乱想,那她索性将女儿身告诉他,然后,待六月如亲弟弟一样,接进宫中。 “哎,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在这方面白痴得象小学生!”她闭着眼睛张了张唇,嘀嘀咕咕地数落一句,看来,她是不能告诉他这个真相了。 “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有关六月的?”他神情变得更紧张,睡意一闪而逝,他并没有听清她说什么,他心底焦急,眸光却依然沉静地注视着怀中的人,宫灯下,她线条柔美的小脸上滚落着细细的汗珠,更显得五官晶莹剔透。扇子般的睫毛低垂挡住了眸子。 “如果有一天,你因为私宠……娈童被世人诟病,你会后悔么?”这四年,如果她以男子之身伴君,他誓必要受这样的流言蜚语。 “不在乎!”他的神情瞬时开涤而清朗,从她的话语中不能听出,她是应了他了,“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行!” “这一会,脑子又好使了!”她打了个呵欠,打定主意,以后不再做这样无聊的心理测试,顾城风就是个榆木脑袋,鉴定完毕! 她伸直双腿,闭上眼,双手交叉在腹中,轻声道,“睡吧,我困死了,你躺旁边去,别压着我。” 她的呼吸很快就变得很均匀,他的睡意却全番消散,他看着她,她的睡次一如既往的标准。这让他忆直,当年他带着她去晋安国公府避难时,她伤得很重,昏迷了两天,她就是这样躺着,一动来动,若不是胸口微伏的气息,他简直以为床榻上的是一樽人偶。 顾成风自然不知道,贺锦年是二十一世纪的中南海保镖,在受训的十几年里,她的坐姿,站姿都是严格训练过来的,工作时,一身笔挺的军装,腰永远是直的,走路挺胸阔步,睡觉一晚从不翻身,第二天起来,被子叠得跟豆腐块似的。 在顾城风的眼中,申钥儿的一切都是那般的不同,从不曾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看到,所以,无需东阁炼制出识魂铃,他也能凭着贺锦年一些微小的习惯,辩认出她! 当朝阳第一缕的阳光穿透窗边的幔帘时,顾城风耳绊终于响起叶明飞的声音:“皇上,四海影卫的消息,秦邵臻已成功到达大魏汴城,请皇上定夺!” “让四海影卫全力配合秦邵臻!”他缓缓支起身体,轻轻一吻她的眉尖,轻笑,“锦儿,醒来,我们去会会申剑国,有好戏瞧了!” 在岩洞里,当他听到贺锦年一字一句说起往事时,他震惊异常。 他相信贺锦年说的每一句话,否则,就不会有贺锦年诡异地重生在另一个躯体之中。 离开地宫下的岩洞后,他马上针对申剑国的到访做了一系列的措施,其中之一,就是派人去传唤秦邵臻! 他没有向秦邵臻提起有关贺锦年的一切,他只是提出让秦邵臻回大魏,他助秦邵臻在最短时间内夺得大魏权力。 他想借秦邵臻之手,彻底打跨申氏一族,将申氏一族在大魏的百年根基连根拨起,这一点,秦邵臻是大魏皇子,借他之手,名正言顺! 而贺锦年在岩洞中也提过一件事,在大魏和苍月的战争最紧要的关头,肖晏尘领着十万的西北大军投奔秦邵臻。 他想,秦邵臻能做到这一点,显然,早已筹谋多年,不如,他名正言顺地把这一支大军交到秦邵臻的手上,让他领着这支早已背叛了苍月国的力量,回到大魏夺嗣,而后诛杀申氏一族。 此计,还有一个应了他的心思,就是让秦邵臻从此远离苍月,远离贺锦年。 他既然答应了贺锦年不动秦邵臻一根寒毛,但他岂能坐视秦邵臻还留在苍月的皇宫? 让他回自已的国家,给他支撑的力量,让他去抗衡申氏一族,秦邵臻若有这个本事拿下申氏一族,等于替他清除了最大的隐患,如果能力不足,秦邵臻反被申氏一族拿下,那贺锦年也怪不到他的头上,只能怪秦邵臻没本事! 这也是他今夜迟迟不对申剑国动手的原由,他相信申剑国能全身而退,但他的目的,仅仅是拖住申剑国,为秦邵臻赢得时间! ------题外话------ 每日一求,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3 温柔之夜,诡梦 顾城风轻唤了两声,见贺锦年没什么反应,便悄然起身。走到外面一间,天色透过纱橱,薄薄如玉的光芒让整个清晨显得更加宁静。 流红已备了新袍,叠得齐齐整整,搁在玉盘之上,洗漱用品一应齐全,另一边的长案上,已搁了各色的装满食物的器皿。 流红听到动静,马上躬着身躯进来,身后是随侍了三个侍女。 四人静静地侍候着顾城风洗漱更衣。 叶明飞便如鬼魅般出现,单肢下跪,“微臣叩见皇上!” 顾城风阖着双眼展开双臂,任由侍女打理他身上的龙袍。 遵循以前惯例,顾城风听奏报时,只有疑虑处方开口,叶明飞当即起身后,谨声道,“微臣谨遵皇上圣谕,影卫皆围在百丈之外围堵申剑国的坐驾。寅时,申剑国曾一度想从西面破突围圈,微臣令守西面的影卫退百丈,另三面逼近五十丈,半个时辰后,申剑国的马车退回原地。臣料定,只要影卫不主动攻击,不到万不得已,申剑国不会拿出杀手锏!” 顾城风一边聆听,一边稍将口中的漱水吐在流红端捧的器皿之中,腋下的龙纹绣扣太繁索,一个侍女扣了半晌尚未扣完,顾城风便扬手示意退下。 流红见状,以为侍女服侍不周,便要上前服侍,顾城风颔首示意不必。 “微臣在寅时初,曾悄行靠近他们的马车,发现申皓儿已气绝身亡,田敏丽用冰蛊封她的尸身,准备带回大魏安葬。庆安尚有一口余气,微臣亦让影卫交给申剑国的马车上,让他自行处置!”叶明飞嘴里说得含蓄,其实心里想,这庆安要是落到了田敏丽的手上,只怕是生不如死。 “卯时,戴向荣奉旨令刑检司卒狱押解潘贼北上流放千里,微臣派两个影卫暗中跟随。”顾城亦被顾城风剥夺其皇家姓氏,但他身上有先帝的赐给顾城亦之父的免死谕令,所以,顾城风留了顾城亦的一条性命,但潘氏一门除了张晴妩及其女儿外,其它全部斩杀于燕京城门。 “辰时初,昊王奉令前往晋安国公府抄家,除了晋安国公小姐韩昭卿被昊王爷带到昊王府,让星王妃作陪外,其它仆众全部由顺天府暂时看管,另外,燕京城门下被当众射杀的大臣,全部抄家,家眷亦暂由顺天府看管。” “辰时三刻,礼部尚书刘裕之代皇上起草的告天下百姓书,已令各司抄检三千册,三天内,传至苍月各郡,传达皇氏正统景王殿下登基以及罢黜潘贼,驱逐出潘氏一门顾氏皇族姓氏的诏告书。” 顾城风挑开垂帘,看向不远处申剑国的坐驾,语气也是一如往常,言简意赅,“措施准备妥当了?” 叶明飞向来对顾城风这种过于简单的问话早已习惯,“是的,微臣一切已就绪,只等皇上一声令下!”在昨夜烟花礼炮庆祝帝王登基时,他趁着声音的掩护,悄然潜进纳兰钰斐和纳兰钰媛的马车之中,发现在他们的坐驾里,放着几箱的飞虫。 叶明飞虽然不知道这种飞虫的历害,但他马上将之情况报给东阁,东阁很快断定这种飞虫是川西沼泽的一种毒蜂,一旦人被蜇,不到一个时辰便心脏卒停而死,这种毒蜂喜潮湿之地,且并不筑巢,而是看接侵占别的蜂巢,并以别的幼蜂及蜂蜜为食,且这种毒蜂繁衍极快,如果到了一个地方,若不尽快杀死这些毒蜂,不到一个月,它们就可以成群结队出来,且攻击性强,遇到人和动物都会主动攻击。 东阁料定也是田敏丽有这种本事,能捕捉如此众多的毒蜂,且千里迢迢运送到燕京,途中竟没有被人发现。 顾城风放下手中的轻纱帐帘,回身,桃花眸射出少见的狼性般血噬,“要确定不能有一只逃出网!” “皇上请放心,微臣做了三道防患,绝不会有一只飞进燕京城内!”叶明飞抬首,顾城风伫立于窗边,俊朗的明黄身形融进晨曦微亮的柔光,更显得俊美不象真人。 顾城风极少穿白颜色以外的服饰,与以往清冷的气息不同,明黄的龙袍衬得他墨眉下的桃花眸更加柔亮,若非是周身弥漫的凛然冷漠气息,顾城风让人看上去真如温润如谦谦君子。 “跪安!” 叶明飞微一躬身后,步出了马车之外。 顾城风走到长案边,打开器皿的盖子,拿了一个精致的青花瓷小碗,装了半碗的燕窝粥,又从各个小叠里挑了几样卤肉另放在一个小叠里。最后,打开一个小瓷盅,这是他让云泪亲手熬制,可以起到固本培元的作用,很适合贺锦年长期被慢性中毒侵害的身体。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宝莲丹,轻轻投入到药盅里,起了一波的微澜后,迅速化开。 这宝莲丹极难配置,因为里面所需的一株药材出自极地的雪莲,几十年方有可能采到一株。当年他的身体受到重创,桃园谷千辛万苦也才配了两瓶,一瓶被申钥儿巧言骗走,虽然明知她拿去最终也是落到秦邵臻的腹中,可他就是装着不知情,由着她装模作样地跟他套交情。 如今,他手上也仅有半瓶,也无法每天给她一粒配着云泪的药服下,只能隔三四天服上一次。 他将粥和小食放在端盘上,一手托着,一手揭了帘,走了进去。 贺锦年依然是双手交握于腹前,睡得纹丝不动,宛如伸展了枝叶的睡莲静静地舒殿在池面上,经过一夜的好眠,夜明珠光下,她的肌肤细润如凝脂。 他的心胸变得异常地开涤,眼角弯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两手悄悄地握了她的双手,将她交握的双手一点一点地分开,然后轻轻地下移,让她的手轻轻搁在床榻之上。可他的手刚松开,她的细细的手腕似乎有意思地动了动,便又收回到她的腹下,两手交握。 顾城风无声地笑开,在她身边轻轻坐下,俯下身,他悠淡如深潭的眸子漾开一丝艳丽的诡波,他凝视着她,颤抖的眸光颇有些心不在焉地落在了她的双唇之上,那里娇艳欲滴,他俯身,如痴如醉地闻着她的唇瓣,那里——全是他一夜留下的浅浅气息。 贺锦年仍是如静莲,直到感觉到脸上的肌肤传来热力的感觉。她的眼波轻忽,缓缓睁开后,眼睛并没有焦聚,象是透过顾城风不知看向何方—— 她看见,她一直在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拼命地跑,途中到处是枯萎的蔓藤绊住她的脚,她摔倒后,便飞快地爬起来,好象在身后有什么极其令她恐惧的东西在追。 “哼,何用?”身后微乎其微的一声轻哼,声色虽浅,若女子轻喃低语,却是骄傲不羁的语气,“这世间,从未有人从我姚九落手中逃脱。” 余音未绝,也只是一瞬间,贺锦年一阵天旋地转,恍若被一股极大的气流吸住被随意上下左右地撕扯着,四周全是巨大的冲撞的力量,仿佛要将她的脊椎穿碎。 她知道自已被一股强劲的内力所控,若是在前世,她尚有反击的力量,但此时,仿若人手中被牵制的风筝一般,在空中被旋转数周。更不知道那是什么,象水又似象酒冲刷她的脸,她的身体。 仿佛是周身关节皮肉都被绞碎一般,疼到骨子里去。 浅浅的呻吟声溢出口,直到感觉有一只冰凉的手触摸着她的脸时,她才头昏脑胀的睁开眼,眨眨眼之后,方才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一张艳若桃花的脸盈盈地笑在自已的眼前,既使是在昏暗的月色下,也可看清那女子面目皎好不似真人,眉修长入鬓,那一双琥珀色似的瞳眸夜色下晃着粼粼之光,竟让贺锦年大吃一惊,这不是岩洞画像里的女子么? “果然值得我在这等了一宿。”那女子柔情似水,眉眼之中尽是喜悦,“百年了,已经很久不曾有遇到象你如此出众的少年,瞧瞧,你把自已弄得多脏。” 从怀里掏出一个素白的锦帕,兰花的馨香盈鼻,轻柔地拭过贺锦年的眉眼之间,艳红的唇绽开一丝满意的笑,“肌肤吹弹易破,惹人舍得不一丝的重手,果然是极品中的极品。”拇指轻弹贺锦年的唇瓣,眸色中掠过一丝**,“唇色天然透明,象是水润一般腻滑,不知让人极性品偿后,是不是跟卖相一样香甜?” 她蹙眉,第一次被一个女人这样轻薄,心里直骂,怎么梦里面也会遇到这样的变态。 她强忍着疼痛和眩晕带来的恶心感,暗暗地将五指曲成若弯钩,悄无声息地上游,在触到她的肩骨那一刹那,骂,“去死吧!” 贺锦年五指狠狠扣住她的肩头,欲图卸下她的肩骨时,却发现手掌软绵无力,恐怕连握个鸡蛋的力气都没有。 姚九落吃吃笑开,不慌不乱,纤手握住贺锦年的手,捉到自已的鼻息下,轻轻一嗅,笑,“小野猫,还有毒爪子。是这一只小小的手想分了我的骨,错了我的筋么?这是谁教的?是灵碎子那小丫头?”纤手一扣,红衣全身又是一阵疲软,这下连站都站不住,直直跌入姚九落的怀中。 灵碎子在她的嘴里是小丫头?靠,什么怪物?贺锦年心里暗骂,又被她摸得火起,骂道,“要杀就杀,把你的脏手拿开。” 那女子似乎置若罔闻,一双纤手移至她的腰,左右上下地轻揉按捏着,惹得贺锦年周身毛孔倒竖,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腰够细,肌肉弹性十足,腰力好,耐力自然不错,甚宜欢好。” 贺锦年全身被扣得动弹不得,见她如在验货一般地对自已上下其手,极致又羞又愤怒,近端详时,也看清这女子眼角处已生处几缕淡淡的尾纹,料着年纪并不轻,便骂道,“大婶,小爷我要上也是上年轻女子,你年纪大了,老皮老肉,请自重,小爷我口味并不重。” “这脾气可要改改,我姚九落喜欢听话的,乖乖懂得侍候人的小绵羊。今天就让我先调教调教你。”倏地含住了贺锦年的唇瓣,但几乎是同时,她推开了贺锦年,粉脸刹时铁青,声音徒然变得混厚有力,完全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历声斥道,“你居然是女子!” 贺锦年被推出一丈开外,背后刚好被顶到一块凸出的石墙上,半跪着身,只觉得痛得根本站不直身体。 “死变……态!”贺锦年被折腾得全身骨架都要散开,“要杀就利落一些,一会装女人一会装男人,你他娘的有病呀。” “老娘杀了你。”姚九落左右手上即时多了一连窜的银环,环环相扣,宁静的夜晚中,发出了极为悦耳的叮噹声响。 那时,脑里唯一的思想便是:这个环她见过,曾经在雨竹倌的面前,见过一个妇人的手上戴过,那个妇人和六月有着某种关联! 贺锦年知道这是一个梦,很诡异,这是她遇到的第三件诡异的事,第一次是穿越,第二次是死亡灵魂游荡,而方才在梦中,她明明知道是梦,却出不来—— “锦儿,锦儿?”顾城风轻轻拍着她的脸,只见她恍散的眸光下,黑色的羽睫隐隐轻轻扇了一下,他神色焦急,又连连唤了几声,“锦儿,怎么回事?” 贺锦年猛地激醒过来,看到眼前顾城风精致的容颜上泛着苍白旖旎之光,眨一眨,神似有些晃动,茫茫茫然然地问了一声,“什么时辰了?”记忆中,从穿越到这个时空开始,她就不曾睡得如此沉,睡得如此不醒人事。在以往,再累,再困,只要感觉到有人接近,她就会惊醒过来,难道是因为刚才这个梦? 他轻嘘一口气,眸内犹透着不解,“你方才就醒了,睁着眼,我唤了你半天没反应!你在想什么?” “我方才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贺锦年摇了摇首,想起那离奇的梦,或许是因办岩洞里见了那个画像,所以做起光怪陆离的梦,那样美的女子怎么会是男子?而且瞧上去还有些变态,她轻轻吐了一口气,一笑置之,“没事,醒了就好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辰时了!”顾城风捧了她的双颊,两指轻轻揉着她的眉心,细细瞧了一会,便欲落下吻,她本能地转开了首,尚未开口,他的手心掌在她的脸盘上,顾城风略带委屈的声音已要耳绊响起,“你说的,可以亲的!”他在这等了许久,才等到她睡够了醒来。 她这一句话,简直成了契约的背书了。她回过头,皓眸轻嗔,“别,大清早,都没来得及刷牙,很脏的!” “不脏!”他含住了她的唇瓣,顺手掀开了她身上的薄衿,将她抱在怀中。两人呼吸交缠在一起,他的手轻轻托着她的后脑勺,以便让自已吻得更深入。 夜明珠的光线与透过轻纱白帐的晨光交织在两人身上,顾城风一层明黄的龙袍圈着怀内一身月白绡质宽袍的贺锦年,或许是这两天两人亲蜜多了,顾城风的吻也不象初时那般笨拙,牙齿也不会不慎磕到她的,虽那那带了**的灼烈力道把她的舌根吸得发疼,但他懂得适时放开,让她稍稍缓解。 顾城风亲吻极久,晶凉的唇捂得火热后,方移开唇,面色绯红,深喘了几口气,将脸埋在了她的肩头,少顷,抬了首,直视着她的双眸,“有件事得和你说!你听了后,不许胡思乱想!” “是有关申剑国?”贺锦年巴掌大的小脸被他双掌固定着,便动了动眼珠子,见他那双桃花眸里有一波抑制不了的不安,心微微一恸,竟是福至心灵般地脱口而出,“是有关秦邵臻?你对他做了什么?” 他淡唇紧抿,苍白脸上呈现一抹凝重神色,“嗯!”不是否定,也不是承认,简单的一个字很平缓,语气里没有气息波澜,但她的手心处却倏地传来他肌肉的紧崩感,他羽睫低垂,并不看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车厢内的水晶石里的冰块散发出来的冷气太足,她觉得冰冷的气息萦绕周身。 “城风,你又糊思乱想了?”贺锦年先前不经思忖便开口,马上就感到后悔,心知自已对有关秦邵臻的事反应如此敏锐,肯定会刺激到顾城风,果然捕捉到他的脸色一白,她心底长叹一声,微微迎上唇瓣,也不待他反应,贴合了上他略带微紫的唇瓣,呢喃,“你昨夜是不是没睡,怎么唇色还是这般难看!” 这时,风透轻轻纱幔帘,吹动他如墨乌丝,更衬得他肤似寒冰,眸底的青痕更重。 “没有!”他羽睫轻颤地展开,眸光定在她的脸上,桃花眸内,那股沉笃的黑色一点一突地聚集,气息从她的唇齿之前缓缓渗入她的肺腑之中,“我放他回大魏!那天我们从岩洞里出来后,我便让影卫去传唤他,这事之前我想让你也一起商量,但你第二天很早就离开了挽月小筑。” “这事和我商不商量都一样。”她移开唇瓣,故意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她神情极为悠闲,“那天我急着回,是因为我好几天没回贺府,我担心我爹会着急。而且,那天那般仓促扔了我的小丫环,你不知道,她都吓傻了,我和六月回府时,听府里的管事说,桂叶那丫头抱着鱼面坐在府里大门前等了好几天,哭得眼睛都肿了,面都馊得发气泡了,这傻丫头愣时抱着,说是我让她给买的!”她笑得欢灿,突然指指案边的小盘,“给我准备的?太好了,我饿极了!” 她飞快起身,顾城风还为她备了漱口的水,她稍稍清洁后,便坐在案前,她吃东西向来快,三下两除二便消灭了全部的食物,吃完后,抹了嘴,眸光里挥洒的全然是动人的喜悦,“全是我喜欢的,看来,以后跟着你准没错!” 她轻松以及不在意的情绪终于感染了他,顾城风将她抱在膝上,让她斜靠臂弯,一手环拥她腰身,掌心感受着那柔软纤细的腰身,他的眸色变深,气息逐渐紊乱,“他前夜从燕京出发,今晨四海影卫的飞鹰传来消息,他已经在临晨寅时至汴城。” “你想借用秦邵臻之手对付申剑国?”贺锦年微微一笑,突然伸出双手,两边手指各捏住顾城风的脸颊,一拉一挤,笑嘻嘻故意用鄙夷的口吻笑,“你放他回大魏,肯定有条件!说,你捞到了什么好处!” 顾城风何曾给人这样逗弄过,瞬时满脸绯红,略为不自在的轻咳一声,“我让他交出你给他的治炼配方!” “那个配方……我没想过给任何人!”贺锦年闭了闭眼睛,脸上褪去方才故意装出来的玩笑逗弄之神情,眼神里恢复一派冷澈清澄,“他手上的配方并不完整,这个配方当初我为了谨慎,我分为了三部份!一部份在秦邵臻手上,一部份在申剑国手上,秦邵臻知道,最后的一道工序在我之手!我回大魏后,只告诉申剑国一部份,然后告诉他,另外一半在秦邵臻的手上,我是防着申剑国出耳反尔,不肯接秦邵臻回大魏。申剑国不知情,所以,他方急着想把秦邵臻带回大魏!” 贺锦年知道顾城风此举仅是不想秦邵臻的手里还留着属于她的东西。 顾城风若是想要这个配方,仅可跟她开口要完整的治炼配方,而不必拐弯抹角地向秦邵臻要,而且仅是一部份。 “我把肖宴尘的十万大军给了他,让他带走,秦邵臻很聪明——”他的眸子幽亮如星凝望着她,与她眸光相接时,缓缓道,“他什么也没说,就留下了配方!” 贺锦年很平静地点头,睨见他腋下的绣扣松了一道口,便抬了他的手,低了头细细地帮着她扣着,嘴里应得有些心不在焉,“这是他的机会,他定是知道我无法来带他回大魏,一张配方不过是死物,何况少了两道工序的配方更是一文不值,他的选择是对的,他已质在这里十年,十年的追求,一个人岂能轻易放下!” 他扶正她的腰,与她四目相交,他眼尾已是弯开,瞳眸深处却是一片灸炎,热得像要将她融了进去,“若是你的东西,便是要了我的命,我也不会交出,秦邵臻也不过如此!” 若是换成他,定不肯将她给的任何一件东西轻易放弃。 他比秦邵臻更爱她!更懂得珍惜她! 贺锦年心下噗的一下用力跳了一下,心口被撞得很疼,顿了一下,脸庞上却波澜不惊,她抬首,眸光坚定地,“当年,我把弩箭改良后,就后悔了,在这个冷兵器的时代,杀伤力如此强的东西出场在战场上,只是意味着更多的死亡。所以,这配方,当初我拿出来,也仅是一个筹码,从始至终,我也没想过用这个配方锻造出武器。所以,配方的第三道工序我一直捏在手上,就是不想这样的武器广泛地应用。” “你做主便是!”他哪会在意配方之事,以苍月现在的实力,足以问鼎天下。他从秦邵臻手里拿到,只是不想秦邵臻将来在知道贺锦年真实的身份后,还妄图以此为借口,与她联系罢了。 顾城风如此轻描淡写,倒令贺锦年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思。这个配方若问世,意味着什么?意味的是天下格局可以在短短时间内改变,她记得当年她和秦邵臻提到新的冶炼方式时,秦邵臻兴奋得整整一个月之久。 贺锦年突然感到有些奇怪,她每回和顾城风接触时,她会从他的表情中看到他的喜怒哀人,但却无法凭借第六感去感觉他心里真正的想法。 这一点令她感到百思不解,因为她明明可以感应到他身上的戾气,却感觉不到她的心思。 “顾城风,你记得我们第一次在皇宫的废园里相遇,你是想杀了我吧!” 空气骤然变得稀薄,顾城风眼神一下子象被钉子钉住,眼底弥漫出淋漓尽致的血色,“是,那时你突然闯进,我担心你把这个地方的秘密泄露出去!”她的警戒之心特别强,唯有在那,她特别放松,所以,很多时候,他想她时,就会去那偷偷看她。 她回大魏后,那个地方也成了他缅怀她的地方! 顾城风后背密密麻麻地惊了一声冷汗,那时候,若是贺锦年的反应有稍让他不满,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捏断她的脖子。 “说说,你是怎么发现那个地方,明明是我第一个开发那的!”她刚找到那个地方,野草丛生,一看就很明显,最少十年不曾有过人走过的痕迹,她发现那里适合教秦邵臻练武,便断断续续把那里的杂草全部清理干净。 “我……就是不小心发现了!”顾城风脸蓦地一红,直透后耳,迅速漫延到脖子上。 “你是偷偷跟着我?”贺锦年只觉一抹轻涩的疼感袭上心头,他以前到底是如何待她的,为什么她从不曾去感觉。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无端端地去那个地方, “没有!”他脸红更盛,不自然地避开她的眼睛,低了首,不肯再吭声。 贺锦年心头亦变得沉重,也不多问,两人就这样静了下来。 申剑国车厢。 申剑国睁开眼时,天已大亮,他瞥了一眼静静打坐的纳兰钰斐,略为疲倦地开口,“好了,难为你为我护了一夜的法!” 纳兰钰斐嘴擒得意笑纹,“将军客气,这是斐儿职责所在。将军,昨夜顾城风的人试图来打探这里,斐儿担心他们干扰了将军的冥思,所以,驾车移动了百丈!” “做得好!车里的东西都好吧!” “媛儿在照看,没事!” “将军,如今时辰已近辰时,将军,我们还是尽早离开这!” 申剑国冷笑,“顾城风是在考验本将军的耐心么?本将军偏不动,就等他们先动手,再制他们个措手不及,届时,让他们乖乖交出秦邵臻,方不虚此行!” “将军,您方才冥思时,瞧见了么?那贺五公子究竟是什么来头?”纳兰钰斐不觉张开手心,那里一颗艳红的朱砂痣极少人知道,之前被贺锦年逼问,他一时错乱,也没有深思,现在回想起,太过匪夷所思。 “瞧不出,她气息很复杂,唯一能确定的是——”申剑国原本浑浊的眼神倏地变得阴冷,近乎咬牙切齿,“她是个女子!”说完,往后深深一靠,全身舒展地打开,身上一件洁白如云的窄衫,因为衣襟上的带子没系上,往着两旁自然的敞开,露出与脸上苍黄之色完全不同的雪白如凝脂般的肤色,腹上肌肉肌理分明,却没有一丝给人**的感觉。 纳兰钰斐喉结不禁上下滚动,眸中掠了少许的欲色,伸出手轻轻覆在申剑国裸露的肌肤上,一股清凉微温的触感蔓延上他的指尖,手上似是蒙着一块随着呼吸而的轻颤的玉石。 纳兰钰斐脸上眼角挑起一抹媚色,轻唤一声,“将军……”刚想袭上申剑国之身,却听得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凉沁响起,“到外面守着!盯住他们,看看顾城风想唱什么把戏!”施放这种法力极为透支体力,申剑国的脸呈出灰暗,若非是全身无力,他早就一掌击向纳兰钰斐。 一层薄薄细细的汗珠渗出纳兰钰斐额头,她就像溺水的孩子,苍白的面容褪成惨白,他知道方才逾越,疾身站起,以女子的姿势福身后,悄然退出申剑国的马车。马车外,赵妍在正外面候着,见他出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烦跟将军通报一声,夫人在马车上静候将军!” 纳兰钰斐未置身,马车内便传来庸懒之声,“赵妍,去回一下夫人,就说我马上过去!”申剑国虽极为倦怠,可这时候,他并不想再刺激田敏丽,毕竟那一窝变了异的毒蜂还要靠田敏丽来驱使。 田敏丽的马车算不上很宽敞,本来就容了两个人,申剑国再挤进去时,就显得缩手缩脚。 田敏丽一把将庆安踢到角落,她刚刚沐浴,整个人已完全冷静了下来。申皓儿已死,申钥儿在挽月小筑,一时半会不会凭白消失。 她想找女儿,也不急于这一时。 此刻,她上身只着一件抹胸,下套着一件宽松的丝质亵裤,一头乌发未全干,半松松垮垮地用根碧玉簪固定的,虽简单却一身妖娆。 若非是轿中多了一个全身浮肿的庆安,申剑国会以为田敏丽是来邀宠的。 申剑国刚坐定,田敏丽便挨了上来,两人私自相处时,田敏丽是绝无法容忍申剑国以这张令人作呕的脸盘见人。 她也不说话,伸出手便轻轻摸索向申剑国耳鬓后的发际线,找到微微秃起的皮肤时,一点一点地放往撕开,半刻时后,一张美伦美奂的脸呈在了柔合的宫灯下,令田敏丽的呼吸一滞。 纵然是每个月有七八次,她会见到这张脸,但每一次总是让她无法控制住自已的呼吸,因为,那张雌雄难辩的脸足可覆住日月之光。 尤其是那一双美眸,如一颗举世无双的琥珀浸在水中发出粼粼之光,纤长上弯的眼睫,乌黑如墨,一根根如扇面向上打开,秀气却高挺如悬胆的鼻梁,高一分则显得太过则硬,低一分则显得太过柔弱。 今日积郁了一天的绝望和愤怒在这一刻全然消散。 有时,她气极了申剑国的这一份对她的笃信和无情,偏生,她左右不了自已的心,更抗拒不了他的魔力。 “看够了?”申剑国眉一挑,缓缓地靠近她的脸庞,水浸发亮的眸子扫视着她的脸皮,伸出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唇瓣,嘴角挑着一抹艳笑,“夫人唤我来,不是只想陪为夫说说话吧!” 田敏丽眸间掠过薄嗔,睨了一眼地上气息开始变得不平静的庆安,突然妩媚一笑,“自然不是,我是想问夫君,这贱人是不是练过驻颜之术?” “那你的意思是?”申剑国拧了一下她的脸,也不待她回话,轻轻摇首,“你还真狠,她怎么说也是你的妹妹!你真要拿她来练蛊?” 田敏丽饱满的面容上盛满了微光,瞥了一眼如待宰羔羊的庆安,“为什么要浪费?她如果练了驻颜,那她的身子可是一等一地好,或许能养出蛊王。剑国,你不会是舍不得吧!” “不,姐姐,你杀了……我吧!”恐惧让她不安地扭动,她想嘶喊,可是嗓子里声带好象要断开,喉咙就像河床干涸失了水份,根本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难。 “剑国,你说说,你授她驻颜之术时,她的气门在哪,我怎么找了几个时辰也找不到?”要放蛊,肯定要找出她所练驻颜之术的气门,将蛊虫养在那,吸尽田敏文身上所有的精元。 她本想借用小环探入庆安的体内寻找气门,又担心庆安再经不起折腾,要是一命呜呼反而便宜了她。 倒不如直接问申剑国,反正庆安现在于申剑国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反观自已,申剑国还指望着那几箱蛊虫平安离开苍月,并带走秦邵臻。 “在——”申剑国刚附在她的耳侧,刚想开口时,轿外传来一声长笑,划开了清晨的宁静,嗡嗡地回旋龙吟之声,“申剑国,你千里迢迢赴我苍月,怎么不出来给朕请个安!” ------题外话------ 求月票~月的QQ群欢迎正版亲加入,几章后,会有男女主的福利要上传。231869218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4 危机四伏,生变 “顾城风!”申剑国瑰丽的眸光里刺出一抹血丝,原本靠坐的身子霎时挺直,他一把推开田敏丽,缓缓站直身子,挑开帘幕的一角,只见顾城风一身明黄站在五丈开外,那修长挺拨如芝兰玉树将一身明黄的高贵朝服挥洒到极致,剑国眸光狠狠一眯,血液里似乎都燃起了滚烫的燥动。 贺锦年换了一身簇新的白色章纹锦袍,周身纤尘不染,长发未梳冠,半数白巾系在后脑,一半长逸及腰地披在后背,手上拿着一把精致的短弓,粉装玉琢般地站在顾城风的身边。 在他们的身后,身后是最精锐的景王影卫,统一的黑色胄甲整齐得像一条黑丝带,嵌在苍茫天地之间,肃杀之气几乎让人的呼吸停顿。 “这些人怎么来时一点动静也没有!”田敏丽杏眼圆睁,惊得一声冷汗,太诡异了,她和申剑国都不是习武之人,不懂得被人靠近还情有可缘,那马儿呢?为什么她在马车内未曾感到觉马车的一丝晃动? 动物的天性是最敏感,他们人数如此众多的接近他们的马车队,至少他们的马会有所反应。 还有纳兰钰斐和纳兰钰媛兄妹呢?他们武功高强,为什么没有给他们一点点的警示? 申剑国掷下帘幕,金丝缀饰的窗幔轻轻晃荡,他俯身捡起田敏丽撕下来的面具,看看上面的皮质有些被撑开,若重戴上,倒是会令人一眼就辩出易了容。但新的面具却放在他的自已的马车上。 他的心一动,冷笑一声,坐了下来,又索性往后舒服一靠,窄袍顺着他的腰分到了两测,露出了结实的小腹。 他微微推了一把田敏丽,琥珀色的妖眸微微一眯,眼角如斜柳上勾,眉眼风情如妖姬,整张容颜似有千年修行的狐媚妖灵一般的熟媚妖艳,声音庸懒得如夫妻床第间的私语,“敏儿,你出去,该怎么办你最清楚!” “别叫我敏儿,谁知道你是唤我,还是唤她!”田敏丽蓦地感到一阵膈应,突然转身狠狠地踢向地上的庆安一脚,“今日要不是这贱人,我何需来这里受罪!”她心里象被一团乱麻被揪着,疼了十几年的女儿不是自已的亲生骨肉,纵然惨死在她的面前,她却没有一丝报复的痛快。而自已的骨肉却连一眼也看不到,今日就算全身而退,将来想再跨进苍月燕京一步,只怕难以登青天。 “贱人,等回大魏后,看我怎么整死你!”若非她还想用庆安,这时候她肯定直接扒了她的脸,让她一对母女殊途同归。 田敏丽连踢几脚,可惜庆安却因为昏迷一点反应也没有,她看着庆安那一脸灰败的脸色,恨到浑身都在颤栗作痛,突然心头一跳,计上心头,看向申剑国,咬了咬牙,心头的强烈执念竟似带有泉涌浆喷之势,“剑国,这回要是我立了大功,你该赏我什么?” “啧啧啧,这节骨眼和枕边人谈起价码,真是大煞风景!”正半倚半躺在坐榻中央,媚眼如弯月看着她,嘴角噙着一丝艳笑,“敏丽,你还真贪心,当初我们可是说好,我授你驻颜之术,你就得心甘情愿地为我所用!” 田敏丽一瞅这不阴不阳的表情,心头忽然涌起无名怒火,“申剑国,这二十年,我哪一件事没有帮你办得妥妥当当,但你不应该拿我的骨肉来折腾,现在,你当是你负我也好,当我是食言也罢,总之,我田敏丽就是认定了,你我之间的帐清了!如果你还要我帮你,这一回我要另算,你要是答应,我这就出去助你拿下秦邵臻,否则,我——” “否则你就跟顾城风要申钥儿的身体是么?”申剑国不以为意地一笑,声音软媚得要滴出水来,“其实,当初我瞧上你,就是因为瞧上了你骨子里这抹冷静,到这时候了还懂得跟夫君讨价还价!行,你说说,你想学什么?” 田敏丽眼眶泛红,双目迅速湿润,却笑靥如花,“冥思之术!” “想借用冥思进入申钥儿的思想?”申剑国冷笑一声,“好,只要我从秦邵臻手上拿到配方,我就授你冥思之术!现在,出去外面,好好使出你的本事!” 田敏丽没想到申剑国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是的,她学到了冥思之术,就可以想办法进入申钥儿的梦境中,她想在梦中向女儿陪罪,一想到申钥儿昏迷前的种种遭遇,田敏丽凄惨一笑,笑容绝望如花,声音既轻且慢,“剑国,她也是你的女儿,难道你对她们……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田敏丽的声音说到后面话音有些不清,象是被什么钝器钳住了咽喉,声音颤抖干涩,“皓儿也就罢了,钥儿那孩子这些年一直帮你……” 申剑国“呵呵”轻笑起来,妖娆的身子摇晃不停,他笑了许久,带着笑意的眸光却冰冰凉凉,“敏丽,你是想说给自已听吧?大战当前,你倒有些闲情!” 田敏丽一惊,这才拉回神智,她随手拿过一件宽大的对襟袍子,披在身上后,腰间玉带一扣,便掀了帘子跨了出去。因为无人给她搁置下马车的阶梯,她站在马车之上,暖风吹过,长袍迎风摇曳。 此时,艳阳已近高照,阳光照射在肌肤上,有隐隐的灼热感,田敏丽用手背轻挡刺眼的阳光,突然心生微恙,毒蜂生活在沼泽,是喜阴之昆虫,昨夜她们在马车上与他们暗中对执了一晚,不见苍月有所行动,这时候,近午时了,是毒蜂一天活动最低糜之时,难道,顾城风早就知道她们的行动? 田敏丽心一凛,不由自主转首看向马车后的车队,这一看,几近魂飞魄散,原本意气风发的神色瞬时萎靡,身躯摇晃如风中庭竹,一手撑扶住马车车厢,稳住身体,却无法定下那一瞬间的忧戚荒凉,六道轮回,真的是有报应! 若非是她处心积虑地想让申皓儿代替申钥儿来苍月,怎么会有她千里来苍月这一天? 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倒了几十个人,全是马车的车夫及侍卫,赵妍就躺在不远处,她的身边正不正是纳兰钰斐和纳兰钰媛兄妹?这些人身上没有任何的伤痕,地上不见血迹,更不见博斗的痕迹,甚至连反抗的迹象也没有,好象就这样睡了过去一般。 而从纳兰钰斐和纳兰钰媛交叠的躺姿来看,象是昏倒后被人从马上车推了下来。 而那些装载着毒蜂的马车,就象凭空从地面上消失一般! 不,不是凭空,确切来说是马车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拉走了,田敏丽眼睑狂跳,看着沟壑森森的地面,上面可以清楚地看到车子留下的轨道方向。 没有了这些毒蜂,凭着她和申剑国二人,如何是顾城风的对手? “建国——”惊唤出声,倏地揭开帐帘,却见申剑国盘膝而坐,双眸虽张,眸色却空茫如凉月,心头一恸,马下放下帐帘。 转首,看到明朗的天空下,一张完全不同于申剑国妖艳之姿的倾国男子。 一身明黄,带着九五之尊的凛冽气势,让芸芸众生一见永难忘怀。又见他,如缎黑发束在脑后,映衬着白皙胜过玉质的脸庞。一双桃花眸脉脉含情直视前方,看得她的心漏跳了三拍,就这样鬼使神差地抚着车厢的边缘跳下了马车。 田敏丽双肩垂落,双手交叉于腹前,双眸盈盈低垂,唇线温柔,袅袅地走顾城风,在他一丈外停下,朝着帝王微一福身,灿颜一笑,年轻秀丽的脸上因阳光而蒙着一层莹白的柔光,“民妇大魏护国将军之夫人田敏丽给皇上请安,恭喜皇上初登大统!” 昨日,田敏丽曾受接二连三的打击,而顾城风一直在马车内,既使偶尔步出马车,隔了太远,田敏丽也没有细瞧见顾城风。 这一次不同,如此近距离看着苍月最传奇的男子,田敏丽自然不放过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田敏丽眸光定在顾城风脸上,轻轻扫过他的精致的五官后,落在他那一双桃花眸上,近看,方察觉,那双天生含情的桃花眸里,漾的是如古井般的冷漠,心倏地一紧,一种强烈的不安瞬时袭上了心头。 叶明飞冷冷地瞥视她一眼,语声冷冽,“申剑国呢,还不出来见驾!” “小女昨夜暴毙,将军大人伤心过度,急怒攻心,竟昏阙了过去,所以,民妇才斗胆代夫君出来给皇上请安!”田敏丽攥了袖襟,微微抹了一下眼角的湿意。 贺锦年抑制不住笑意,眉眼间都是开阔的晴朗,心中窃笑,这田敏丽可真够能掰,这拙劣的理由也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 只是,贺锦年却从田敏丽细微的提裙福身动作中,精准地读出,田敏丽此时全身上下充斥着一股快被霾云吞噬惶然,就象一只刺猬被人拨光了护体,裸露出脆弱的皮肤时,却看到面前的辅满了荆棘! “既然护国将军不舒服,那就请入燕京城,朕吩咐太医瞧上一瞧!”顾城风话刚落音,叶明飞便是一个纵身,骑上了申剑国的马车,双腿一夹,便要驰马向燕京城方向前进。 田敏丽一惊,这才想起自已出来的目的,她袖手一扬,从掌中飞出一保拳头大的飞虫,通体碧绿,那一对眼睛竟足足有七八岁孩子的眼睛一样大,发出森然的绿光,双翼极薄,煽动时发出“嗡嗡嗡”极为刺耳的震动。它一直在田敏丽的脑袋四周盘旋,似乎在听候主人的命令。 田敏丽不敢丝毫的迟疑,马上发出一声奇异的长啸,那飞虫竟折了一个方向朝着北面扑腾地飞去。 “就等着这畜牲出来!”贺锦年弓箭一张,倏地朝着那飞虫子射去,尽管那只虫后的飞行速度足可匹美流矢,可贺锦年的箭法当真是让人感到心惊,甚至连影卫也仅听到一声刺耳的箭翎穿破空气之声,根本看不到箭射出的运动轨迹,那虫后已扑腾几下掉到了地上,在翅膀发出更激烈的“嗡嗡”声中,身体流出一道碧绿的液体,毛绒绒的长足颤抖了几下后,缓缓变得僵硬。 田敏丽只看到贺锦年执弓,花容遽变,刚想制止,可贺锦年的动作太快,稍一眨眼,那箭已射出,田敏丽只感到心怦!怦!怦地直击胸腔,惊惶之叫尚未破喉,已见那虫后被一箭钉在了地上! 她倒吸一口热气,“不要——”田敏丽瞬时感到自已的灵魂沉入到了无尽深渊,拉着自已整个身躯如落叶直直朝下跌落,疯狂地手舞足蹈起来,“不能射,不能射,虫后一旦受到攻击,所有的雄蜂就会见人就蜇!” 她一步一步地朝后退去,脸上盛满了绝望和恐惧,她心底清楚地知道,就算她现在就跑,也未必能跑得过这些飞行速度奇快毒蜂,而她身上有虫后的气息,就是跑到千里之外,也会被这些毒蜂给追上。 贺锦年微微一笑,笑容飘渺如烟,缓至眼角溢出冷嘲,“它们都被锁在箱中,出何出来蜇人?申夫人,你是不是白日做梦了?” 田敏丽脸色苍白如鬼,她已无暇跟贺锦年解释,方才她看到装有毒蜂的马车不知所踪时,她掀起轿帘本想告诉申剑国,可她看到申剑国已进入冥思的状态,她知道,一定是申剑国查觉到纳兰钰斐和纳兰钰媛出事,那几箱的毒蜂肯定是不保,所以他想用冥思进入看护毒蜂人的思想中,让看护人去打开箱子。 她悬着的心一瞬被安放了下来,她本想马上放出虫后,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样玉树临风的年轻帝王时,竟然鬼使神差般地下了马车,去请安。 毒蜂出来后,虫后在,田敏丽可以控制虫后,而虫后却可以凭着翅膀煽动的频率来给毒蜂下达指令。 田敏丽就是以这个方式准备和顾城风谈判,可她一时之间从失望又找到了希望,一时之间便得意忘了形,竟不记得眼前的少年箭术非凡。 她连多思忖的时间也没有,冲到轿门时,蓦地掀开帘子,朝内拼命嘶喊,“剑国,别开箱子,虫后被射杀了!”这时候,公蜂一出来,见人就蜇,谁也别想幸免。 顾城风俊美的面容有些耸动,倏地俯身单手将身旁的贺锦年抱进怀中,另一只手在腰间一抚,手中森然多了一把寒气凛凛的软剑。 贺锦年认得这把剑叫龙纹剑,剑长三尺,剑身宽不及一寸,烈日下,剑身发出刺目之光,顾城风的声音冷得足可榨出碎冰,“速去准备应对措施,箱子要被打开了!” 叶明飞虽然一时之间吃不准出了什么事,明明他们已经悄无声息地转移了蜂虫的箱子,到了预设好的泥坑后,便将这些蜂虫活埋。但顾城风的既然下此命令,自然有其道理,他马上发出警啸之声。 贺锦年面目上多多少少有些震惊,她极力看向申剑国的窗幔,眸中缓缓透出清明,最后,目光恢复平静,嘴角挑起一抹冷凝,“又是什么邪恶之术?” 她现在反应过来,清晨她做的诡异之梦,很可能是被人入侵梦中,这个人应该就是申剑国。 昨日她的一箭射向纳兰钰斐,肯定引起申剑国的怀疑,所以,他才昨夜侵入她的梦中,肯定想探一探她的真实情况。 虽然她一时不明白为什么梦中出现的是一个容貌与姚迭衣相似的男子,但她记得,梦中,那人自称姚九落。她在申钥儿时,通过兰桂坊搜集到不少的苍月仕绅的名单,姚家似乎并没有一个叫九落的男子。 更让她感到诡异的是,梦中,那男子辩认出她卸骨的手法出自灵碎子,而他竟称灵碎子为“小丫头”! 难道这梦中的男子是姚家的先祖?可申剑国为什么有本事让一个姚家的先祖入她的梦,探她的情况呢? 显然,这一时之间贺锦年无法思考出一个答案,唯一能确定的是,若是申剑国有这本事,那他就可以让一个人在梦魇的情况下,做出一些简单的动作。 顾城风似乎猜出她此时的疑虑,便放低声音在她耳绊道,“先祖皇帝手札中曾有记录,上古遗族下册里有记载一种冥思之术,施放的人,可以在方园三里内可以催眠一个人,令其发梦,甚至让人不知不觉地做一些简单的动作!” 贺锦年虽然不象上次一样双腿盘在他的腰间,但双手亦紧紧搂住顾城风的脖子,凛然不敢乱动,她见到所有的影卫如风掠开,有些迟缓地说,“城风,不如放我下来,我能跟住你的脚步。” “搂紧些!”顾城风寒潭似的双眸直盯远处,方才申剑国的马车就是从这个方向走,现在希望申剑国施术时,马车早已开出三里之外,但似乎事与愿违,他目力极好,已看到天边不断冒出一簇又一簇的黑影,一批又一批,宛如觅食的蝗虫,密密麻麻数不清。 他突然放下贺锦年,将身上的龙袍迅速褪下,往她的头脸一罩,又将她紧紧实实地抱在怀中,隽秀眉目越皱越紧致,“锦儿,这些毒虫伤不了我们,我担心的是它们飞向燕京城,到时百姓就遭殃!”他有剑气防身,这些毒蜂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贺锦年有些不习惯被蒙在里头,她从衣襟处微微探出小脑袋,目光流转,气息有些闷道,“不会,虫后的尸体在这里,公蜂肯定是先在这里聚集,我们只要在这里将它们猎杀干净就行了!” 顾城风冷漠双瞳紧盯住空中,不动声色地,“明飞,按锦年的话去做,在这里设伏!” “是!” 田敏丽连滚带爬地上了马车后,申剑国已睁开了眼睛,他脸色惨白得无一丝的血色,那一双璨灿的眼睛此时暗秽无光,眼角四周因为过于疲倦生生扯出网状的血丝,汗湿衣襟,象是从水里浸过一般。 他连着两次进入冥思,尤其是后一次还利迫使对方做出一些指定行为,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 田敏丽手忙脚乱地开始检查马车的车窗是否关紧,又小心地把窗帘压实。 申剑国面容有如寒霜,气息几不可闻,他从怀里拿出一瓶药,颤着手递向田敏丽,张口启阖了半天方吐出声音,“唤醒……斐儿和媛儿,否则,我们……走不远!”方才变化来得太快,在田敏丽掀开帐帘出去时,他方察觉到车外有异状,可一时间他又无法直言交代田敏丽如何做,因为顾城风的影卫就游移在他们的四周。 他断定,在他的马车四周,能悄无声息地令他周围的人进入沉睡,只有一个人有这个能耐,那就是东阁。 若是放在平常,他定能察觉到异状,只是今晨,他进入了贺锦年的梦中,透了太多的体力,这确实是他过于自信和疏忽,不应一时好奇,去窥探了那个女扮男装的少女。 他向来以为田敏丽足够急智和冷静,这种情况下,肯定是出了轿子马上就放出虫后,谁知她还跑去给顾城风请安,那样近的距离施放出虫后,不正是把虫后送到贺锦年的眼皮底下让他射杀? “好,你等我!”田敏丽咬咬牙,自已除了巫蛊外,手无缚鸡之力,而申剑国这时候跟个废人无异。 而那些毒蜂虽然无法透过窗子飞进来,但那前面的帐帘却不保险,万一给飞进几只,她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人在危机时,心脏跳得极快,但动作显然比平常利索了七分。田敏丽一跃就下马车,迅速冲到纳兰钰斐和纳兰钰媛的身边,打开瓶子,倒出少许的药丸,也不管几粒,捏开纳兰钰斐的下颌便将药丸往他的嘴里塞。刚准备再倒给纳兰钰媛时,突然听到马车开动的声音,她的心一惊,循声一瞧,再一次流露出恐慌脆弱的神情,只见庆安整个人趴在车首上,狠狠的拉扯着缰绳,她倏地惊跳起,也顾不得纳兰钰媛,拨腿就要去追。 眼看田敏丽的双手就要攀上马车的车尾,庆安浮青的脸色一变,倏地挣出一股绝地求生的力量,猛地操起车夫旁边的马鞭,狠狠地朝着马屁股上甩去。 马儿一惊,马上发了足开始朝前奔,田敏丽的手一落空,身子不由自由地往前倾,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顾不得双肘传来的疼痛,极快的爬起来,又不死心地拨腿狂追。 “啊——回来!”田敏丽边跑边尖叫,眼底的阴霾浓浓涌起,嘶吼着,“停下,你给我停下,剑国,剑国,快点拦住这贱人——”田敏丽提着裙子拼命地追着,马车的车首,庆安微微撑出身体,朝着后面的田敏丽伸出了中指,嘴角扯开一丝得意的笑,浮肿的脸上勉强张出了几个口型:你去死吧! 田敏丽追了几十步后,她看着前方烟尘滚滚马车渐去渐远,瞬时,瘫倒在地,泪就狂飙了出来! 田敏丽突然听到远远传来鸣叫声,她转首一看,只惊得全身发软,只见在三十丈外,绿云滚滚而来,天地间象笼罩着滚滚翻腾的杀气,似魔鬼踏着黑云,顷刻就要把人间化为地狱,而那原本于她如天籁的“嗡嗡嗡”声音,此时,就如地狱传来的耸动声,朝着她逼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田敏丽看到顾城风手中执剑,单手在空中挥舞,虽然抱着一个少年,可身体却异常灵活敏捷,像只蹁跹的蝴蝶凌空飞扬,连连挽出几个剑花,周身便被一团漫天飞舞的银光罩住一般,巨大的真气将周身的白色襟衫震得猎猎飞起,而身后一丈外,数百个影卫围着帝王形成了个保护圈。 她脑中一个激醒,想也不想,一骨鲁地爬起身,提着裙裾拼命冲向了申府那些昏迷不醒的仆人身边,她蹲下了身子,三下两除二就扒了一个昏迷不醒的丫环的裙子,往自已脑袋上一罩,又开始扒另一个人身上的裙子…… 景王影卫不愧是苍月大陆上配合最默契的一支队伍,很快,一桶桶金黄色的蜂蜜倒在虫后的四周,地面很热,蜂蜜四处流淌发出了阵阵的清香,让人肺腑感到一阵阵的清甜。 这是防患措施全是根据东阁先生所交代,一旦任务失败,公蜂被人从箱子里释放出来后,那就用蜂蜜的香气暂时引诱它们,让它们在蜂蜜上停留驻足,等它们成群集堆时,马上倒上硫磺,然后点燃。 这样,可以杀死八成以上的毒蜂,最后,放出影卫营训练的用于传递密函的幼鹰,让它们捕捉散飞的公蜂。 虽然极有可能还有漏网的公蜂,但数量不多的情况下,对燕京城百姓构不成大面积的伤害,只要朝庭贴出皇榜,七天内,百姓只要捕捉一只的毒蜂,就可获赏一两银子,相信燕京城很快会彻底清除这种隐患。 毒蜂到达时众人的头顶上空时,贺锦年不知不觉搂紧了顾城风的脖子,将小脸轻轻靠在他的胸口之上。她看着头顶数以千计的公蜂在交错盘旋,瞬时感到视线都暗了下来,心中暗凛,要捕捉如此众多的毒蜂,没有数年时间肯定不行,但以她的前世记忆,从不曾知道田敏丽养了这些,而且,到她死亡的那一年,也不曾听说过毒蜂伤人之事。 她失怔地看着那些公蜂先是在空中盘旋着,而后,象一只只小型的火箭般朝着躺在地上的虫后俯冲,那姿态,分明是自尽的模样。 顾城风身形掠动,手中的剑舞出一朵又一朵的剑花,他见怀中的人失怔地望着天空,眸中放空,以为虽是男儿身,但到底生性是女儿,害怕这些蛇虫毒蚁之类,便柔声安慰道,“锦儿,把眼睛闭上!” “城风,你发现没有,它们不是冲着蜂蜜的引诱,而是在集体自杀!”贺锦年的声音冷静异常,眸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一只公蜂,见它的后尾拼命地摆动,在空中飞着捌字型的路线,象是在做一种仪势,最后,她的眸底才变得亦如静湖,声音里透了些许的肃穆,“虫后是毒蜂群的繁衍后代的唯一,虫后死了,就代表着整个蜂巢要灭亡,所以,这些毒蜂在集体自杀来宣誓它们对虫后的忠心。所以,它们不会去攻击燕京的百姓,也不需要用硫磺焚烧它们……” 贺锦年深深一叹,唇角最后逸出几个字,却似深深地,带着嵌入式,镌入了所有人的心中,“让它们为它们的皇后举行仪式吧。” 贺锦年的话让所有的人停下手中的剑,他们驻足仰望着—— 果然,没有一只毒蜂过来袭击他们,唯见他们一只一只争先恐后地朝着虫后的方向俯冲,地面上已经堆积起无数只奄奄一息的毒蜂,而天空中的依然在盘旋不休,沐浴在金色阳光之下跳着最后一支艳舞。 黄昏过后,空气依然是蜜香四溢,贺锦年静静地看着地上一密密麻麻的毒蜂的尸体,瞧了一眼瑟瑟发抖的田敏丽,眼角溢出厌恶,冷然一笑后收回眸光,笑意重又盈上俏脸,仰首对顾城风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我们——回去!叶明飞心一抖,这贺锦年还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直呼万岁“我们”! “好!”顾城风伸出手握住她凝白的柔荑,完美如璧的面庞上浮现一抹笑意,桃花眸更是弯成一轮新月,连声音都不知不觉带了些柔柔的尾音。 叶明飞心又是一抖,不知不觉,落慢了几个脚步,他比起所有的人都知道顾城风对申钥儿的感情,可眼下,毕竟申钥儿成了男儿之身,顾城风至少应该稍稍避嫌。 可以他对顾城风的了解,只怕根本不会去克制自已。若贺锦年安份于后宫还好,若他定要站在朝堂之上…… 叶明飞只要一往下想,就有一种逃窜却四处无路的茫然感。 贺锦年由着顾城风牵着前行,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便挣脱了手,脱了身上的龙袍,交到顾城风的手中,眉眼一弯,“皇上,您先回宫,锦儿还要去挽月小筑接六月!” “哦!”顾城风脸上笑意也随之敛隐,虽心里不是很情愿与她分开,但他初登大统,还有太多的事要做,而他又不能拦着贺锦年去接六月,他牵着她默默前行,看着燕京城门愈来愈近,唇角又嚼上一丝若有若无的淡薄之笑,许久方道,“明飞,你送她去,速去速回!” 叶明飞看了一眼帝王的脸色,察觉一如平常的平静,微微一笑道,“微臣遵旨!” 入了城,影卫已备好龙辇,贺锦年看到两只通体雪白的白马正亲密地交首,她一眼就辩出雪箭,几步便上前,踮起脚顺了顺雪箭的毛,“帅哥,好久不见了,记不记得我?” 雪箭用力甩了一下头,脾气有些烦燥,似乎有些不乐意贺锦年的接触。 贺锦年揪了一把它的毛发,故作气咻咻的模样,“哦,见色轻友,亏我以前还喂了你那么多糖!” 顾城风突地笑了起来,俊美的脸庞染上温暖柔和的朝阳之色,他走到她的身边,捉了她的手,放到雪箭的鼻息下让雪箭闻了片刻后,伸手理了理雪箭长长的毛发,“以后认得她,她是你的新主人,若是你不明她的话,朕就不让你靠近雪声,听到了没有?” 那雪箭极似模似样地点了点头,然后挨过首蹭了贺锦年一下。 贺锦年知道雪箭通人气,她“卟嗤”一声笑开,“到底是名驹,还懂得趋炎附势哈!” 贺锦年要上门,顾城风不待她的脚触上马环,双手叉住她的腰,轻轻一提,便将她抱上了马鞍之上,淡淡一笑,吩咐道,“路上慢一些!我在御书房等你!” 贺锦年骑上后稳住身子,朝着顾城风潇洒地摆了摆手,笑着用口型道:乖乖等我回来! 便是吊转马首,双腿一夹,飞驰而去。 身后,顾城风只是略挑了一下唇角,目送贺锦年的身影消失后,亦跃上雪声。 贺锦年在大街上并不敢骑得太快,唯恐撞到老人和孩子。 行至河乾路时,金闲来突然拦了上来,叶明飞见是熟人,便执缰退开三丈开外,金闲来神色有些警觉地看了看四周,递给贺锦年一封信,又从怀中拿出一本小册,用口型轻轻道,“是秦邵臻让我交给你!” ------题外话------ 亲们,有月票就扔月吧,今天一章码了十个小时,快吐血了~这几章极难写!剧情是不是你们全猜不到的,其实很早前就有伏笔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5 六月百年身世 金闲来的肤色冠白如玉,一身玄色衣饰衬的人秀逸出尘,他抿着唇看了看四周,又道,“你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了,除了叶明飞,在你的三丈外,还有二十多个影卫!” 贺锦年原本伸出去的手一僵,突然感到夏日的热气灼得人的肌肤生疼,太阳光影落在街头小贩卖的镜面上,折射出一道道的强光,直刺得她眼睛睁不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袭上心头——秦邵臻认出她了。 “他什么时候给你?”贺锦年无声地看向金闲来的眼睛,她与金闲来之间多年生死之交,刀光剑影中配合多年,早已心灵相通,有时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也会让对方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 因为贺锦年坐在马上,金闲来抬着头与她眼神交流,阳光明明直直刺进他的眼睛,却不见他的眼睛眯起半分,依然是一脸的面瘫表情,“三日前,他说如果他有机会离开燕京,再让我交给你!他叫你不要念着他,好好留在苍月,你以前的愿望,他会来实现!” 贺锦年冰凉的手猛地揪紧了缰绳,因为太在突然一时情绪激荡,她抑制不住的咳嗽一声后,咽喉处传来丝丝的痒意,接着她连续不断地轻咳了几声,她想说什么,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金闲来眉眼不动,眸光却淡淡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叶明飞,“有事找我!”便转身离开! 贺锦年也不敢表现得太失态,以便让叶明飞窥探出什么。她收好东西后,夹了一下马腹,向挽月小筑方向跑去。 但此时,她的心再也平定不下来。 虽然她重生后,与秦邵臻几乎没有直面的机会,但从闱场后,她就没有刻意回避自已的箭术,若说,当时的秦邵臻没有怀疑还情有可缘,毕竟以她对秦邵臻的了解,秦邵臻对真正的贺锦年从不曾有半丝的了解。 而申钥儿只是昏迷不醒,灵魂附体之说太过诡异,这让人很难会联想到,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关联。 但是,她与顾城风联手狙退姚晋南,她一箭射出十箭,且最后一箭蕴藏在九箭之后,这种箭法,她只在秦邵臻的面前演示过,街头小巷的动静那么大,不能排除那里有秦邵臻的人。 贺锦年与叶明飞到达挽月小筑,前方,原本隐在暗处的影卫皆站在了明处,叶明飞目光掠过挽月小筑的檐角,他直接盯住站在府邸大门中央的四海影卫,从马上腾飞而起,在空中划过一条流畅的弧线,直接落在众四海影卫的身前,双目凌厉深沉,“出了什么事?” 叶明飞是影卫之首,但四海影卫是影卫中的精英,并不隶属于叶明飞掌管,但此时的叶明飞气势迫人,那四海影卫方冷冷地回了一句,“有人持先祖皇帝的龙诀令进入挽月小筑!” 景王影卫是顾城风一手组建,只听令于顾城风,但四海影卫最早却是组建于先祖皇帝顾奕琛,时经百年,这一支队伍一直按着传统的方式延续了下来,虽然新人辈出,但百年来,所有的四海影卫都知道,真正能号令他们的是“龙诀令”的主人,在“龙诀令”未出前,他们暂由挽月小筑的主人差谴! “龙诀令?”叶明飞暗暗心惊,他是顾城风的心腹,自然知道何为龙诀令。 在潜心阁,先祖皇帝留下的手札中,曾提及百年前的龙诀令,顾城风曾一度想找出这龙诀令的下落,但找遍了整个挽月小筑,却不见其踪影。 “谁?”叶明飞眼光掠过几个影卫的脸上,“谁拿了龙诀令闯进搀月小筑?” 其中一个影卫几步上前,朝着叶明飞禀报,“叶大人,他们自称是姚氏后人,要找一个叫六月的少年,他们只吩咐我们在四周护卫,不让我们靠近,叶大人,他们带来的人身手在属下之上。”贺锦年认出是赤焰,她昨日命令赤焰护在六月身边。 贺锦年一听,面色瞬时如水,皓眸凝聚,散发着难以置信的光芒,“六月?他们是何人,为什么找六月?”言及此,声色一厉,带着斥责之声,“赤焰,你的责任就是护主,何须去管什么龙诀令!” 赤焰身形一掠,行至贺锦年的马下,单肢跪下,谨声道,“五公子,是六月公子令我们在门口待候五公子,六月公子有留话,贺五公子要是来的话,直接去找他!他让您放心,他很安全,来的人是他的族人!” 贺锦年虽然感到吃惊,但自她知道清晨那个诡异的梦并非毫无根据后,她就从那相同款式的手镯联想到六月的身世很可能与川西的姚氏一族有关。 而之前她以为庆安绑架六月只是单纯的冲着报复她而去,现在回想,很可能就是针对六月而去。 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顾奕琛组建的四海影卫针对的就是姚氏一族,为什么百年前,顾奕珍琛失踪后,龙诀令反而落入了姚家的手里。而近百年来,龙诀令隐没于大千世界之中。 贺锦年唯一能确定的是,那六月的身份绝对是姚氏一族的正统,否则绝不敢明目张胆地走进挽月小筑。 想到这一些,贺锦年心稍安,但还是担心六月的安全,双腿狠狠一夹马腹,喝一声,“驾!” 贺锦年风驰电掣般直奔向前夜他和六月的寝居樵尾楼,途中斑驳陆离的园林奇景异常静寂幽深,一路花木深深。虽不见一个人影,但她的第六感觉感觉到四周有潜在的气息流动。 奔驰至水榭庭间,一个灰影如鬼魅般上前,拉住了绳缰,声音古朴带了川西的口音,“请贺五公子下马,不要惊了少公子!” 贺锦年侧首,那人一身的灰袍,面容与寻常人无异,但一接触到他的眼睛,就感到对方的眼线仿佛千丝万缕绵长,贺锦年微微心惊,直觉此人的内力不在姚晋南之下。 如此苍月大陆顶尖的人只是一个外围的护卫,显而易见,那护在樵尾楼附近的那就更加深不可测。 贺锦年感应到此人并无任何恶意,心想定是所谓的六月族人,便下了马,拍拍雪箭的屁股,“回自已的地方!” 雪箭通人性,扫了一下马尾,便慢腾腾地朝着自已的院落走去。 贺锦年转回头,那灰影又消失无踪。 贺锦年改为步行,樵尾楼是顾城风平日起居之楼,位于挽月小筑的湖中央,贺锦年疾走在湖面上的曲径上,湖面上空无一物,除了碧水蓝天外,原先所有的荷叶和鸳鸯皆被梧晴雪的一曲“战城南”杀光,倒是湖对岸山那边吹暖风带着浓浓的桅子花香,吹散了人心头上的层层焦虑。 从湖面上的曲径到樵尾楼要走上一盏茶时,贺锦年走了一半,便远远看到六月坐在楼前的景观台上的一人高的圆球上跷首等着她,瞧他很随意地晃着两条腿,东张西望的模样,贺锦年心情瞬时安了下来,她敞开嗓门唤,“六月……” “锦年哥哥!”六月在这坐了大半天,晒得小脸通红,正无精打彩地看着平静的湖面,一听到贺锦年的声音,瞬时,整张小脸盈满欢乐,撑着身子一下就从圆球上滑下,尚未站稳,就迈着腿朝着贺锦年飞奔而来,这一次不象往日般矜持地站在了一尺开外停下,而是直接扑进了贺锦年的怀中,紧紧地箍着她就是一阵拥抱,声音里既是开心又带了些许的委屈,“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一天一夜了!” “傻瓜,这么热的天气也不懂找个阴凉的地方避一避!”贺锦年心疼地用攥起袖襟,轻轻拭去六月额间细细密密的汗,又给他解开胸前扣得紧紧的绣扣,温柔的声音中带着数落,“都说了,大热天,不要穿这么高襟的衫,小心中暑!” 六月一动不动地任贺锦年解着,琥珀般的美眸眨呀眨地,嘴里时不时地发出脆脆地低笑声,“锦年哥哥,我很担心你呢!”六月的笑声如沥沥如水,说不出的软绵轻柔、悦耳动听。 贺锦年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他的右颊,虽然触手滑嫩但感到双颊滚烫,便拉了他的手往前走,“别担心,锦年哥哥不是跟你承诺,要照顾你!” 六月由着贺锦年牵着前行,两人来到樵尾楼的一层大殿,推开门后,一股冰冷带着淡幽的香气扑面而来。只见案桌边的九龙金鼎内焚着玉兰花香,一缕一缕白烟袅绕逸出,弥漫着柔软舒缓的淡幽香气,案桌下摆放着两盆的冰块镇暑,让空气里的香气冷沁了几分,一跨进去,炙热一扫而光。 贺锦年忙返身关上了门,将午后的明媚光线和热气挡在了门外。 六月反手拉着贺锦年在圆桌前坐下,然后朝着帘后指了指,“我锦年哥哥来了,你们出来吧!” 贺锦年一进来,就知道帘后有人,果然,听得应了一声后,四个女子缓缓地步出。 为首的一个身材高挑,四肢很修长,穿着一件浅紫的劲装,走路时不见裙风,一看就知道是长年练武的女子。 “奴婢上官凝给贺五公子请安!” “锦年哥哥,凝儿的武功最高了,长老说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可厉害了,以后让她保护锦年哥哥!” 身后两个女子,左边的一个穿着一件寻常的青衣先开了口,“奴婢西灵春给贺五公子请安!”她梳着简单的流云髻,身上无一饰,半低着头,只能看到她眉眼之间有一颗豆大的胭脂痣,个头不高,请安完抬首当时,贺锦年暗暗心惊,这样的姿色竟会甘为一个丫环。 “锦年哥哥,西儿她是个法巫,长老说她可以破邪阵什么的,虽然六月不懂什么是邪阵,但是,我觉得她很厉害,所以,让她以后保护锦年哥哥。” 右边的女子面如满月,一开口,右颊边深深的酒窝跳动着,给她的一张脸添了不少的俏皮,声音亦是好听,“奴婢燕凝霜给贺五公子请安!” “长老说霜儿的嗅觉能分辩出世间所有的毒,她还烧得一手好菜,所以,以后让她给锦年哥哥做饭,那就没人有办法给锦年哥哥下毒!”六月多少听说庆安给贺锦年下毒,致贺锦年身子的发育比同龄孩子慢。 最后一个女子适时步出,一身流云般的川西白族服饰,一口浓重的川西口音,“奴婢阳夏给贺五公子请安!” “阳夏会暗嚣,我以前最喜欢看她用叶子打下野果!有她保护锦年哥哥,我最放心了!” “六月把这些人给了我,那谁护住你呢?”贺锦年失笑,倒没把六月的话当真,她面带微笑地和四个女子打招呼后,坐了下来,端了茶盏轻啜了一口,“好香,是六月亲手泡的么?” “是呀,我知道锦年哥哥喜欢我泡的茶!对了,锦年哥哥吃过了么?六月准备了好多吃的要招待锦年哥哥!”六月蝶翼般睫羽扇动间,顾盼间流溢出秀美风情。 “没吃呢,正饿着!”早上她在顾城风的马上车随意吃了一碗的粥和几块酱肉,这一晃就是午后,倒真有些饿了。 六月大喜,朝着四个丫环摆着手,“你们听到了,快点端上来!”六月从早上开始,就忙着给贺锦年弄早膳,可惜等了一上午未等到贺锦年,便吩咐撤了。又开始弄午膳,这一次倒聪明了,让人拼好盘,直等贺锦年才下锅。 四个丫环福身后,规规距距地退了出去,举止动作流畅,一看就是受过强训。 贺锦年等四个丫环走远后,轻轻一笑,柔声问,“六月,你方才说,你以前最喜欢看阳夏的表演,这么说,你想起你过去的事了?” “想起了,六月不是流浪儿,六月有家呢,很漂亮的地方,以后,锦年哥哥跟六月回去瞧瞧!”六月笑得眉飞色舞,从不曾见过如此快乐,眉宇间没有丝毫阴霾,他不停地叽叽喳喳地告诉贺锦年,他的家人找到他了,他想起他以前的事,他说他叫姚清浅,在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生活了十一年。 他不停地说,他的家很美,比起挽月小筑更贴近自然,他期盼着贺锦年能够陪他一起去川西,从此再也不用分开,他不停地说着,笑着,慎得地承诺着,“锦年哥哥,你会喜欢那的,一定会的!”六月的眼里全然是幸福,好象急着要和人一起分享般。 菜很快就端上来,六月不停地为贺锦年夹菜,兴奋得整个小脸涨得绯红,给她剔骨髓里的肉,又担起挑鱼刺的任务,那模样,好象恨不得一下把贺锦年喂得高高壮壮,直到那一双柔软无骨,宛若玉石般细白的纤细手指不慎被一根鱼骨头刺了一下,血珠瞬时从指间滴落,贺锦年急忙阻止,“别忙了,这鱼骨头哪需要挑,吃进嘴里吐出来便是!” “那锦年哥哥你先吃我挑好的吧!”六月把沾了血的鱼肉扔到叠子里,方无精打彩地在丫环们的侍候下净了手。 贺锦年从自已碗里夹了块虾球,放六月的嘴里一塞,“六月,你是不是想把我也喂成桂叶那样?你看这堆得跟小山一样的东西,我也有胃装才行。不行,你得帮着我吃,要不然,我一会准是消不了食!” “放心吧锦年哥哥,一切有我呢!”六月马上又恢复了兴奋,他感到幸福,从此以后,他不再是贺锦年的包袱,他可以保护贺锦年不再受到任何威胁,而他自已,再不需要惴惴不安地唯恐有一天,害他的人找到他,让他和贺锦年分开。 “哦!”六月突然想起什么,站了起来,朝外唤,“长老,长老,还有你呢,你也得给我的锦年哥哥请安!” 话刚落音,帘子被揭开,一个灰袍的老者走了进来,贺锦年心头狂跳,这老者就站在帘外,她竟一点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灰袍老者脚下无风,行至贺锦年身前,突然委下身子,声音略带低沉,“东唐玖见过贺五公子!” 贺锦年急忙起身,刚要扶住,那老者已是四肢伏地,慎重地朝着贺锦年叩了一个头,贺锦年大惊失色,急忙将老人扶起,她不适应一个年过半白的老人给自已请安,语声中带了些许的焦急,“老先生,请不要多礼,锦年当真是受之有愧。” 东唐玖却是一脸正色,“贺五公子是少公子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姚氏一族的大恩人,这个礼贺五公子是受的!” 贺锦年待东唐玖坐下后,直接开门见山地问,“老先生,为什么庆安公主会选择这种方式伤害六月?”如果要害一个人,夺其性命显然是简单多了,可对方却采取莫名其妙的方式,一路躲躲藏藏地,要将六月送到大魏,这一点贺锦年始终想不明白,因为庆安不是缺银子的人。 东唐玖鹰眸一厉,转瞬就逝,沉声道,“他们要的是整个姚族的灭绝!”东唐玖朝着贺锦年又是一揖,声音满带感慨,“贺五公子有所不知,因,我们的少公子才摆脱了噩运缠身,如果贺五公子迟一步,公子的命运一旦入了贱籍,姚族百年的希望就全部成空!” “什么?”贺锦年微微抽动眉毛,一个人的命运入了贱籍竟可以影响一个族落百年的希望。六月究竟是什么人,贺锦年瞧了一眼六月,六月小嘴忙咧开一笑,唯恐别人不记得贺锦年的功劳似地提醒着东唐久,“锦年哥哥,她是姚族的大恩人,所以,你们以后一定要报答锦年哥哥才是!”六月思想单纯,他也是昨夜方恢复记忆,但川西的生活十年如一日,比不得这几个月来他来,贺锦年给他相依为命的感觉,在他的心里,唯愿把属于自已一切的美好都给贺锦年,才能表达出他对贺锦年那一种超越世间任何的纯粹! 东唐玖一笑,不置与否,语声平静沉稳,“少公子是姚族百年来唯一的男子,请贺五公子别见怪,若论年纪,少公子已年逾一百一十二岁了!” “啊!”贺锦年当真有一种风中凌乱的感觉,六月,一百一十二岁?这…… 六月亦感到有些别扭,小脸红到了耳珠边,许久才犹犹豫豫地开口,“锦年哥哥,我喜欢叫你哥哥的!”六月瞧了东唐玖一眼,微微嘟起了唇瓣,“锦年哥哥,长老说六月出生时,六月的姐姐将六月放在结界中一百年呢,然后,十二年前,才把六月放出来,六月才开始长大。六月才不是老人呢!” “好端端地,为什么把一个好好的孩子放在什么……结界里百年!”贺锦年感到这些比起她的重生和穿越更加地诡异,她历来知道百年前的姚族就是因为有些异于常人的神秘力量,才一千年来凌驾于皇权之上,但这股力量竟能将一个婴儿放进去后,一百年停止人的正常新陈代谢,这实在是令她这个受过二十一世纪现代教育的人消化不了。 “贺公子有所不知,一百一十二年前,姚氏一族的圣坛曾被先祖皇帝下了血咒,姚族将在百年内不会有男子出生,既使出生,也会非正常死去。少公子的姐姐,姚族的圣女为了保住姚族的最后一丝血脉,剔尽灵根,流尽圣血设下了结界,让少公子躲在结界中百年,直到圣坛的血咒期满,所以,十二年前,我们才将少公子从结界里抱出,一直精心养护,等到少公子满十六岁时,少公子的灵根恢复后,让少公子寻找圣女的转世!” “灵根?”尽管从字面上也能听懂,但贺锦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而眸光控不住仔细审视起六月。她一直认为六月出生定不凡,但诡异至此,实在是她所预料之外。 六月笑容可掬地伸出手,扯了一下贺锦年的袖子,那神情犹如林间小雨燕,可爱得令人转不开眼睛,“锦年哥哥,长老说姐姐是圣女,姐姐身上流的是圣血,我是姐姐用血喂养大的,到了十六岁成年,我身上就会有姐姐的记忆,就能找到姐姐的转世了。长老说,姐姐自尽前,发了血咒,如果不破咒,姐姐会生生世世受很多很多的苦!” 东唐玖低沉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沉重地说,“当年圣女恨透了先祖皇帝,死前发了血咒,以至百年来,我们一直找不到圣女转世的气息,也只有靠少公子。” 贺锦年听闻后仔细思索了会,声音里带了些沉重,“那些捉走六月的人,是不是不希望你们找到圣女?” “是!”东唐玖表情出现鲜少的恨色,“这些余孽!” “那你们是如何找到六月的?” “不瞒贺五公子,我们先前一直在大魏寻找少公子的下落,是因为有一个神秘人找到我们,说我们丢失的一个人化名为六月,很可能是在大魏,且让我们最好集中在大魏的伶人馆寻找。” “那后来呢?”贺锦年一双皓眸闪动着水清色泽,袖襟下手指微微抖颤,按她前世的记忆,六月若不是被她所救,这时候确实是应在大魏的伶人倌。 这个神秘人究竟是谁?难道这个人也有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并且这个人还认识六月! “几日前,是田敏文,就是苍月的庆安公主,他想借我们之手除去景王殿下,便让姚晋南入川西,说六月被景王囚禁在挽月小筑。” 贺锦年暂时不去想思忖脑中的那些凌乱的思绪,清眸凝聚,语声真诚,“明白了,你们将计就计,让姚晋南引开景王殿下的人,悄悄进入了燕京城!感谢老先生的信任,不曾插手燕京之变。”贺锦年听闻梧晴雪能生擒姚晋南就感到不解,以姚晋南的身手,就算是因为吃了他一箭身手变得不灵光,也不至于被梧晴雪生擒。 原来是调虎离山。 东唐玖淡淡一笑,不语! 贺锦年先是莞尔一笑,“庆安才是捉走六月的罪魁祸首,她倒是聪明,想借用你们的力量来扳倒景王……不,现在应称为皇上!”她语气笃定如铁,眸光透着毋庸置疑,“幸好你们不信任庆安,否则,中了庆安的坐山观虎斗,只怕凭你们这些人,很难全身而退!” 一个没落的族群,就是能人再多,岂能和一个帝王相抗衡?百年前顾奕琛能灭了最强大的姚氏一族,百年后的顾城风绝对可以将姚氏一族连最后的根也拨掉,只要姚族敢逆顾城风的鳞。 东唐玖嘴角微微一抿,轻咳几声,神色显然对这事漠不关心,“真也好,假也罢,我们不参与苍月皇氏之间的内斗!” 贺锦年捧过案上香茗,双手奉上,“老先生,锦年还有一事不明,为什么你们会有龙诀令!”顾奕琛为了断姚族的希望,给姚族下来血咒,怎么可能还给姚氏号令四海影卫的龙诀令。 东唐久颔首接过,轻啜了一口,语气中带了若有若无的无耐,“这龙诀令确实是先祖皇帝亲赐的。当年,圣女曾为先祖皇帝育有一子,但圣女不久后便跳下深崖,被先祖皇帝救起后七个月后,诞下一个皇子。只是这皇子身上也流了一半是姚氏后人的血,亦受了圣坛的血咒,出生时便断了气。东阁为了先祖皇帝唯一的血脉,利用遗族札记里的记载,设坛逆天让小皇子顾龙月复活,因而受了一道天谴。但小皇子本是属于阴间之人转阳,若想活过,还需要避开姚族圣坛的血咒,所以,东阁带着顾龙月找到我们的族长,请求让顾龙月也进结界。我们先人念及顾龙月是圣女血脉,便同意将小皇子放进了结界之中。后来,先祖皇帝知道自已还余有血脉,他在失踪前曾找到先祖,将龙诀令交给了先祖,让他们凭此号令四海影卫,以护小皇子周全。可惜十二年前,结界打开后,顾龙月出来不到一个月就被人偷走,至今下落不明。” “顾龙月居然未死!”贺锦年在地下岩洞中看过顾奕琛的手记,自然知道这个孩子的出生,“算年纪,这孩子如果出了结界,也应有十二岁了!” “是,我们只有等少公子满十六岁,恢复了灵根,才能找到顾龙月的下落。”东唐玖眼中有少许的挣扎,“他虽是顾奕琛的儿子,但到底是圣女唯一的血脉,我们必需找到他的下落,这样对圣女也算是一个安慰!” 贺锦年心中冷颤,像是打碎了浮冰游移在全身,她不知道要有多大的恨,才会令一个女子在死前发下血咒,虽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咒誓,但竟连带着自已来生来世也要受血咒缠身,那应该是多大的勇气才会这样做。 她微微怔忡,出神地看着正堂壁画大海浮雕,仿佛看到一个血衣女子从高高的崖上纵身一跳,心中倏地拧,狠狠地闭上了双眸,脑中晃过一阵一阵的空白,她有些茫茫然地抬起首,神色又恢复了寻常,“长老,锦年还有一事请教,长老可知姚九落这个人?” 东唐玖一直低首看着手中的杯盏,闻言抬首,略带不解地看了一眼贺锦年,犹豫片刻方道,“他是圣女的堂兄,他原名叫姚傅落,因为在姚族男丁中排行第九,所以,族众里称他为姚九落。其实也不能算是堂兄,应该是和圣女的龙凤同胞兄妹。只是当年姚族的长老认为姚九落与圣女出生并了六个时辰,犯了六冲,所以,将姚六落过嗣给族长之弟弟养育。当年,就是他盗了上古遗族札记给先祖皇帝,给姚族带来了毁灭!” “难怪他的长相和姚迭衣一模一样!”贺锦年忆及梦中见到的那个女子,喃喃一句,突然心诡异一跳,竟是福至心灵般地开口,“姚九落以前是不是特别爱男扮女装?” 她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姚九落如此费尽心机的窃取顾氏江山,而又阻止姚氏一族的人找到姚迭衣的转世,那必定,他与顾奕琛和姚迭衣之间一定有着某种纠缠! 这世间只有两种情可以让人生生世世无法解脱,那就是——爱和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6 锦年进宫 凤御凰:第一篡后,096 锦年进宫 东唐玖不置与否,神色分明不愿过多地谈起有关姚族百年前的恩怨,贺锦年亦心知,今天她能够得到这么多的答案,也是因为自已帮了六月的原因。爱夹答列 “贺五公子,少公子泡的一手好茶,贺五公子多喝一杯!”东唐玖提起壶,为贺锦年又添了一杯,沉沉的眼眸若有所思的瞟了六月一眼,“茶有些凉了!” 贺锦年当下会意,转首对六月笑道,“六月,茶都有些凉了,我想喝热的!” 六月一直静坐在一边听得无聊,贺锦年和东唐玖的话他一句也插不进去,这回贺锦年吩咐他办事,心里高兴,马上站起身,接了茶壶当宝贝式的捧在心口,连连点头,“好的,好的,锦年哥哥你等着,我很快就好的!” 贺锦年失笑,眸底含着淡淡温暖笑意,“六月,不要急,小心烫着!”等六月的身影消失在帘后时,贺锦年转过头,微微眯眼,“老先生有话不妨直言!锦年听着!” “老夫为少公子恢复记忆后,本想昨日就带少公子回川西,毕竟燕京的局势太过复杂。可是少公子一心念着你,不肯离开,而且,少公子发了话,除非贺五公子随他去川西,否则,贺五公子在哪他便 哪!” 贺锦年眼中流过一丝犹豫的薄光,“那老先生的意思是?” “如果贺公子不嫌弃,我们欢迎贺公子去川西陪伴少公子,但老夫也了解到,贺五公子是贺太傅唯一的嫡子,想来,这个要求也是不可能,所以,我们想让贺公子劝一劝少公子!” 贺锦年瞳孔一缩,“怎么劝?” “这一时半会让少公子离开贺五公子,老夫认为少公子肯定是不答应,不如这样,让少公子陪伴贺五公子半年,半年后,我们来接少公子回川西!” 贺锦年摇摇首,神情带着一丝难解的复杂情感,“说实话,如果老先生让锦年去劝六月,让他离开我,我并不同意。我方才听六月说,你们那风景虽好,照顾得也很细心,但他十一年来从不曾离开过山谷,从不曾看到过人来人往的街头,他没有同龄的伙伴。老先生,恕我直言,六月到底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在每一个孩子的成长过程中,都应该有自已的伙伴,而不是一个人,身边只围着一群照顾他的奴才!”难怪这段日子与六月相处以来,她发现六月单纯得近乎一个三岁的孩童,他对人性没有一丝的了解,对人的防备也仅仅是受了伤害后留下对创伤的恐惧! 他害怕人群,却又渴望同伴,所以,所以,在他最痛苦的最彷惶的时想,贺锦年出现给他打开了一个不一样的生活经历,在他的潜意识中,他向往这种既安全又自由的日子! 如果六月是一个溺在汪洋中的人,而贺锦年就是一叶的绿舟。 东唐玖冷冷哼了一声,神色不变,声音却略已显出不耐,“贺五公子有所不知,少公子并非平常人,他身上流着圣血,他是姚族百年的希望所在。姚族千年以来,后代子嗣中,流有圣血的曲指可数,而圣坛对圣血的要求近乎苛刻,不仅要求是圣子和圣女的血要纯粹,更要求他们一生要保持纯净的心灵,不能接触外界太多,被世俗所污染,否则,将适得其反。” “这么说,你们还指望光复姚氏一族的梦?”贺锦年精致的小脸因为愤怒笼上一层粉红的烟缭,竟是添了几分女儿态,但她的声音却带着凌厉的质问,“靠着六月的血么?你们准备把他当成一个供血的机器么?我曾经从文献中知道,当年的姚族圣女一次血祭后,会躺在床榻上整整半年,你们也要六月步她姐姐的后尘么?” 东唐玖暗恼自已一时口快,倒给自已添了口舌之争的麻烦,加上贺锦年又是新帝的人,难免会将他们的复兴的想法泄露给顾城风。眸现杀机,却是一瞬而过,他清楚地知道,在挽月小筑要是弄出人命,只怕于新帝不好交代,何况贺锦年还是六月目前最信任的人,只怕六月第一个不依。 眼下,只能对眼前的少年动之以情,希望他看在六月的份上,少动些心思。便双手一揖,神色严谨,“这是少公子的责任,圣女为了姚族已付出了性命。贺五公子,老夫知道你对少公子的感情,否则少公子也不可能如此依赖于你。但你不了解我们姚族百年所负的圣命,每一个人都有自已应尽的责。就如姚氏一族传承下来的长老来说,他们何尝不是守在川西百年,不曾踏出半步,在老夫前一代的长老中,基至也有为了守护结界,一生未离开结界一丈之外,就是因为所有人的牺牲,少公子身上的责任才更重。” 贺锦年闻言,一声讽笑后,丝毫不为所动,眸光里忽然间有了一丝坚定,极轻极慢地开口,“姚族兴起之后,你们是不是又要再凌驾于皇权之上?”贺锦年从东唐玖的眼晴里迅速捕捉到了确定的信息,她皓眸内的讽意更盛,“那顾氏呢,他们岂容得下你们?五十万的铁蹄你们能用什么来抗衡?用你们的法术?你们是不是想重蹈一次被血洗禁坛的复辙?老先生,恕锦年直言,我决不会坐视六月成为你们的牺牲品。如果你们带回六月的目的,就是把他当成工具,那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回到川西!”难怪他们从不参与顾城亦和顾城风之间的内斗,只怕恨不得两败俱伤,也好让姚氏一族坐收渔人之利。 东唐玖尖瘦的脸庞晦暗不明,冷然一笑,“贺五公子,恕老夫一句不敬的话,这天下本来就是姓姚的,是先祖皇帝顾奕琛用奸计从姚氏手上骗走遗族札记,结果呢,连自已唯一的儿子也受了反噬!” 贺锦年嗤然失笑,小小年纪气势却毫不逊弱,那一双皓眸像结了一层严霜,“天下是谁?没有谁的!天下是百姓的,贺锦年只知道谁当政,能给百姓利好,谁就值得百姓拥代。你们认为是顾奕琛夺了你们的天下,那问问苍月的百姓,为什么百年来,就在你们川西,你们姚族的地盘上,每逢过年过节,百姓都会自发祭祀先祖皇帝?” “这——”东唐玖语声一滞,神情带着恼羞成怒,狠狠地剐了贺锦年一眼,话已说到此,东唐玖认为也没什么可隐瞒,索性把一切摊开来说,“说起来,现在的顾氏的后代,没有一个是先祖皇帝的正统!” 贺锦年语声肃穆,“我的父亲是苍月的太傅,我自小从父亲所收藏的文献中得知,姚氏一族凌驾于皇权之上,从普通百姓的信仰到皇氏内族里的皇权更迭,你们都要过问,太子一定是你们选的,朝臣里半数以上的重臣全是你们姚氏一族的子弟。爱夹答列这些尚不是重点,最关健的是,你们私设刑堂,若有百姓稍对你们姚族一句不满,就要被问刑!而对一些姚族的子弟鱼肉百姓,却是不闻不问。” 东唐玖脸上恼意更盛,但贺锦年说的也是实情,百年前,也因为姚氏确实引起民间百姓的不满,顾奕琛才有机会掀翻姚氏一族的统治地位,他重重咳了一声后,讪讪地点了点头,“这确关是当年引发姚氏与百姓之间的矛盾之一,但不能抹杀姚族对百姓做出的贡献,百年前,川西巫蛊盛行,是姚族长老亲自带着族众深入腹地,灭了白族的巫蛊。瘟疫横行时,是圣女亲尝百草,为百姓找到药方。贺五公子,任何一种权利都是阳光和黑暗并存,就看你怎么论!” “怎么论?一百年了,这个答案川西百姓不是给了你们答案了么?他们祭拜的不就是答案?”贺锦年站起身,走到大堂的前方墙壁,望着那一片浩如烟海的大海浮雕,眸似无垠夜空漆黑冰凉,不带一丝温度地睥睨,“我不管你们追求权势也好,固守你们的百年愿望也罢,我只知道……”她的声音缓了下来,眸光透过时光,仿佛看到彼时一身是血的六月,全身的血液象是感受到什么似地,全部涌向心口,带着撕心裂肺的痛,“六月是一个孩子,他不必背负这么多,我只想要他快乐,一生无忧,而不是象上金丝雀一样被你们囚禁在一个深谷中,更不要他为了你们所谓的权势去献出自已的血液!” 东唐玖一听,眼底阴霾浓浓涌起,全身上下笼罩着滚滚翻腾的戾气,甚至袖口处一股暗流涌动,声音低沉象是从咽喉处挤出来,“只怕这不是贺五公子所能决定,少公子的命是圣女给的,他有责任找到圣女的下落,四年后——” “四年后再说!”贺锦年蓦然转过身,打断了东唐玖的话,带着斩钉截铁的口吻,“至于将来如何,等他十六岁后,他要何去何从由他作主。至于寻找她的姐姐,那也是四年后的事。”她瞧了一眼东唐玖袖口处的无风鼓动,撇了一下嘴角,“老先生息怒,这可是挽月小筑!” 东唐玖料不到贺锦年小小年纪却如此难缠,本以为是三言两语就解决的事,反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被他批驳得体无完肤,浓眉一挑,内心一瞬间迸发的怒意狂潮,声音亦带了不耐烦的冷斥,“只怕少主子呆在燕京城这种染缸中,不需要四年,他已被这尘世所污浊!” “污浊?”贺锦年眸内的怒意一瞬间全然消失,反而尽是笑意,皓眸里带着清雅温润,声音不急不徐,“老先生所谓的污浊是何义?是堕落?还是连人性本固有的追求男欢女爱也算是一种罪恶?” 明明贺锦年的声线很婉转,可听到东唐玖的耳朵里却是另一种挑衅味道,他活了半辈子,第一次被一个孩子用这种带着污辱性的口吻来探讨他们从不愿提及的领域!什么是男欢女爱?在他们长老的眼里,就那是世人**裸的**。 贺锦年无视东唐玖脸上的怒气,“如果是前者,那锦年用人格担保,六月他决不会,他的天真和善良是与生俱来,他的高贵是从骨血里带出来!如果是后者,那你们是凭什么给他定一个殉道士的人生呢?”她从东唐玖的话中隐隐察觉到,百年前的姚迭衣很可能在遇到顾奕琛之前,过的是修道士的日子。后来,他们是如何爱上,最后,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最终落得这一对情人成了生生世世不能相守的怨侣,她并不关心! 她关心的是六月!重生后,她最大的愿望是为六月寻找家人,因为在她看来,既使她对六月再好,六月也需要家人的呵护,那他的一生才会圆满。 可她没想到,六月的亲人早在百年之前已经不在人世,她的姐姐用生命护住了六月,可延续下来的姚氏一族的人却视六月为一个家族的希望,给六月冠上了如此沉重的包袱! 她想,这一定不是姚迭衣的初衷,作为一个姐姐,宁愿流尽全身的血也要让弟弟活下来,这样的爱,绝对是世间最纯净的,毫无保留的!因为人到死时,所愿的不过是亲人能好好活下去,名和利,真的不算什么! 可姚迭衣的牺牲,却给了姚氏一族光复姚族的借口。 既然如此,那她就做六月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又有何妨? “大胆!”东唐久被贺锦年驳得哑口无言,嘴角不停地抽蓄着,那阴鸷的眸光越过重重眼睑朝着贺锦年月狠狠地射去,“你一个毛头小子知道什么?老夫不过是念着你帮过少公子,才对你客客气气,你不要不识好歹!” “讨厌,我不要认你们了,你们走,我要我的锦年哥哥!”帘外响起了悲愤的声音,接着一声茶具落地的碎裂声,只听得一声小小的呜咽,六月飞快地冲了进来,奔到贺锦年的身边,护在了贺锦年的身前,象个炸毛的雀儿一样朝着东唐玖气咻咻地喊着,“你对我锦年哥哥凶,我不认你了,你走……”语至尾音已拉出呜咽之声,他紧紧咬住嫣红的唇瓣,琥珀般的眸中全是水意,眨呀眨地,终于滚落了下来,“你们不许欺负锦年哥哥,我不许!”他用力推着东唐玖,身子不慎撞到桌子,传来一连串桌椅的碰撞声。 “少公子,请恕老奴无礼!”东唐玖急得眉峰直蹙,上前一步,疾声解释,“老奴这也是为了少公子好!”因为方才东唐玖和贺锦年的情绪都很激动,竟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察觉到六月进来。 “不要你为我好,你这人太讨厌了,你凶锦年哥哥!你太讨厌了……”六月用力地摇着首,断然拒绝东唐玖的靠近,他满腹的希望一夕落空,在家人找到他后,他以为自已不再是一无是处的包袱,他也可以象贺锦年一样做漂亮的衣裳送给对方,做好吃的东西让对方开心,而不是一味地承受对方的好。 他多想把一切祭献到贺锦年面前来代表自已的心意,可没想到,他自以为的家人竟对贺锦年说出威胁的话,东唐玖那一句无情凶狠的话仿佛要将他拖入无边无际的深渊之中。 他看向贺锦年,心头又生畏惧,那神情象极了一只既将要被人遗弃的小狗,带着怯怯地神情拼命地讨好,“锦年哥哥……对不起,锦年哥哥。”六月抿着小嘴拼命地忍着哭腔想把话说清楚,眸中的水意泛滥却灌进了鼻腔中,让他声音越发显得模糊,“锦年哥哥不要生六月的气!他们欺负你,六月不认他们了!” 贺锦年心头大恸,唇线微微颤动,牵溢出一抹黯然哀凉,“六月,你的锦年哥哥永远不会生六月的气!” 这样的六月与彼时大魏皇宫死死护着她的六月何曾地相似,那般瘦弱的身子冲了过来,就护在自已身前,贺锦年心头梗塞,她笑着上前抱住六月,眼中有热意从眶中流出,胸口绞痛得好似心房被掏空一般,“六月,没有人欺负得了我!六月别哭,乖六月笑起来多漂亮,怎么能哭呢?瞧,一哭,眼睛就成小兔子了!”贺锦年拭去六月眼角的泪,还故作顽皮逗弄般地朝着六月红红的眼睛吹了一口气,惹得六月的眼睛痒得直眨。 东唐玖暗叹,昨夜听起六月说起贺锦年,说是也不过相识两个月,虽然从六月喋喋不休的话里,十句有九句是围着贺锦年转,但他也没起到,两人之间的感情会深厚至此。 他暗中观察贺锦年,那脸上的心疼是不渗一丝的虚假,看来,自已是多心了。瞧这样的架势,他想从贺锦年身边带走六月显然是不可能。 重重一叹,深有些懊恼自已过于冲动。若是六月执意不肯随他们回川西,既使他们有能力逼迫贺锦年放手,于他们而言,将来也无法让六月平心静气地呆在川西。 东唐玖不着痕迹地看着贺锦年安抚着六月,待六月的情绪稍缓后,方上前一步,四肢伏地,重重一叩首,哑声道,“少公子,是奴才一时鲁莽,得罪了贺五公子,奴才这就给贺五公子谢罪。”东唐玖朝着贺锦年深深一拜,抬首见六月一脸不愿搭理的模样,便长叹一声,“少公子,您要留在贺五公子身边,老奴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为防意外,老奴想留二十个人给少公子身边,一来侍候少公子的饮食起居,二来,也是为了少公子的安全。少公子,您看——” “我听锦年哥哥的!”六月这才不情不愿地嘴里呢喃回了一句,可他依然不肯瞧东唐玖一眼,拉着贺锦年的手,瞳眸中含了半怯弱神情,“锦年哥哥,我可是不能和你分开的!你说吧,要留还是不留,要留的话,要留多少人,都由锦年哥哥拿主意!” 贺锦年低首看着跪在地上的东唐玖,两人眸光交汇,少顷,贺锦年从东唐玖的眸光里感受到善意后,方浅浅一笑,“好,先让她们进来,我挑一挑,合适的我一定留下!”贺锦年也有自已的打算。虽说她和六月的身边都有顾城风的影卫,但于六月来说,显然这些人会更加忠于六月。 如今知道害六月的很可能是庆安和申剑国之流,这些人习惯呆在阴暗之处,时不是地出来咬人一口,她得做好周全的防患,不能让六月再落到他们的手上。 贺锦年带着六月离开挽月小筑时,已近黄昏。因为担心六月坐不惯马,贺锦年传了马车。 东唐玖的人唤进来的二十个男男女女的一流护卫,她只留下了四个,而这四个人,恰恰就是六月给她选定的。 方才,一群人由她挑选时,她让东唐玖和六月都回避。她吩咐她们把大殿的所有门窗都关紧,并拉上所有的窗帘,灭了所有的宫灯。 大殿内因为突然变得昏暗,倒使所有的人感官灵敏了起来。 贺锦年让他们一字排开,她坐在他们的全面,一言不发,只闭着眼象是在沉思,任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直到半个里辰后,她只问了一个问题:当六月的心愿与姚氏一族长老们的意愿相佐时,你们是站在六月的身边,还是听候长老们的差谴! 她不需要她们回答,在昏暗中,贺锦年的手缓缓从她们的肩头轻轻划过,有些一扫而过,有些停留了较长的时间,甚至有些她一时感应不到时,直接触上她们的胸口。 她排查得很认真,就象当年她是申钥儿时,秦邵臻身边的人,就算是一个清扫大院的,她也要一一确认,她们是否有二心。 最后的答案令她感到有些匪夷所思,她看着坐在她身边,小脸满是绯红的六月,“六月,你告诉哥哥,你挑四个人给锦年哥哥时,有没有特别的想法。” 六月点点头,神情很认真,眼眸晶亮如洗,“有呀,她们会对锦年哥哥好的!” 贺锦年浅浅一笑,眼神微微晃动,心中的一种呼之欲出的答案,却仍禁不住开口问,“你怎么知道……她们会对我们好?” “我就是知道喽!”六月不无得意地扁扁小嘴,璨灿的眸里泛出笑意,见贺锦年神情极为认真,他侧了侧首,摇摇头,又点点头,想了半天却依然是一句,“就是知道喽!”其实他也不懂为什么,更不懂得如何解释为什么,反正挑这四人,就是他心中得出来的答案。 贺锦年失笑地两指轻弹六月的眉间,漆邃眸底却蕴起一股复杂不知名的情绪,这是她第一次发觉,六月与她竟有着某些共通的能力,那就是第六感觉,可以感应到发自陌生人的戾气。 她突然又想起,六月来贺府的时间极短,他对贺府上下的奴才婆子多多少少存在一些防备之心。而六月是没有心机的,她防备人只是本能,但他并不存在这种在大家族中生存的技能。 而贺锦年那一段时间也极忙,显然时时刻刻看顾住六月,是不可能的! 但他自始至终还真没吃过亏,或是被一些有心的丫环婆子利用,在六月身上皆没发生过。六月唯一肯主动接近的只有桂叶。 这只有一个答案,单纯得象一杯纯净水的六月对人也有强烈的第六感,会感应到对方的戾气!所以,他本能地规避开一些潜在的危险! 思及此,贺锦年不仅又联想起,她第一次把六月从雨竹倌门前劫来时,带着他来到兰桂坊的地下室中,在那样闭塞的地方,六月对她却没有防患之心,好象很信任的感觉。 初时,她以为那是一种灵魂的贴近,以为那是因为重生前,她与六月确确实实存在过一段永远法割裂的过去。而现在回想,很可能六月能准确地感受到她的善意。 而这个能力,显然,在前世中,大魏皇宫里的六月是不具备的,因为,六月在为冷宫为她四处打点奔波时,被申皓儿发现,最终被打成重伤,而招供出六月的,正是六月请求给彼时申钥儿送饭的那个小太监。 这一点,申钥儿只裁在有血亲的人手上,对于陌生人,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她从不会判断错误。 由此可见,庆安不杀六月,反而想尽办法避开姚氏一族人的寻找,千方百计地将六月转移到大魏,他们很可能就知道六月会具备这一种能力。 而在前世中,他们成功了,六月在经过伶人倌的岁月后,他确确实实成为了一个平凡的人! 贺锦年的马车到了皇宫门口,顾城风身边的八大侍婢之一流云已在宫门口候着,一身藻绿色滚金繁绣纱质宫裙,上着月白色云纹抹胸,外披绿色对襟上装,静默无声地站着,看到贺锦年的马车,姗姗上前,福身请安,上前揭了帘,伸手去扶贺锦年。 贺锦年发现,但凡在顾城风身边侍候过的奴婢,一个比一个安静,除了必要说的话外,都安静得象仕女图中的人。 “五公子请上步辇!” 贺锦年下了马,与六月上了步辇。由流云执路,一行人缓缓地步向深宫。 贺锦年远远看着百丈外的金銮殿,从获知申皓儿要入苍月开始,她就策划了这一天,希望有一天自已能够站在顾城风的身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后,举起屠刀砍向申氏一族。 谁知不过是两个月的时间,她不仅仅能站到他的身边,还走进了他的心里。 想到顾城风,她唇边绽开明媚的笑,抬首看着远处金灿灿夕阳即将沉落,满天霞光好似一条天宫辅向人间的一条七彩之路,那绚烂夺目的余晖美得让人惊艳。 贺锦年侧首,看着小脸盈着夕阳余辉的六月,几缕柔长发丝不停地在他的脸上是拂动,眉眼之间跳动的全然是对未来日子的向往,她心头浮起了一丝沉闷,转开首时,眸中笼罩一层浅郁。 今日姚氏的长老凭着龙诀令进入了挽月小筑,这肯定是犯了顾城风的大忌。以她对顾城风的了解,肯定会有大动作,希望届时不要伤害到六月。 贺锦年心想这宫门到里面的宫苑,也要半个时辰,便转首唤,“流云,你也上车辇坐着!” 流云微微福身,边走边领路,低低回一声,“多谢五公子,流云不敢!” 贺锦年也不强求,这个时空,很多人身上的奴性已刻进了骨头,你想改变她们,还要看看什么人,象桂叶这种大大咧咧的人尚好,而流云却是顾城风身边的侍婢,她骨子里认为这是一种骄傲,所以习惯了恪守自已的奴道。 想到桂叶,贺锦年不禁开口问,“流云,我府里的丫环,可进了宫?” 流云看着贺锦年那一双漆墨般的瞳眸微微一笑,“回五公子,只安排进一个叫桂叶的丫环,五公子的日常习惯用的、读的书也已带进了宫。皇上口谕,以后五公子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奴婢!” 到了廊桥,贺锦年下了车辇,回身将六月抱了下来,她虽不认得路,倒是一眼认出不远处的御书房正灯火通明地亮着,她心里突然想知道御书房这时辰里有谁,如果是叶明飞等影卫,那显而易见,顾城风一定在商议龙诀令之事。 惊鸿殿离帝王的金銮殿最近,是历代苍月帝王的宫殿,坐北朝南,金色的大门有三丈宽。 此时,候在惊鸿殿大门口的太监迎了上来,齐齐向她行礼请安,贺锦年目测至少有六七十个小太监,不仅有些头疼揉了一下太阳穴,让一大群太监在她眼前晃着,那她的生活起居岂不是全透明了? 贺锦年步进正门,先入眼帘的是条长长的阶梯,此时宫中已展了灯,两旁一纵红茶花照眼,透过明明灭灭的宫灯看过去,纯正的洋红色中略带些娇白,随着暮风轻轻摇曳,地上有零星花瓣洒落,把原本显得过于庄严的惊鸿殿衬出几分娇妍。 到了内殿,宫女们已备好了晚膳。 “流云,你去回一声皇上吧!” “是,奴婢告退!” 与六月用完膳后,贺锦年让小太监们都退下,桂叶跟着贺锦年和六月步到内殿,给里面正给寝殿驱蚊的宫人递了个眼色,“五公子来了,快上茶!” 贺锦年淡淡一笑,估计这半天,桂叶没少学宫中的规距。 贺锦年环视四周,这是六月的寝房,布置的还算温馨柔和,在她的坚持下,六月与她的寝房只有一墙之隔,倒是顾城风的寝房隔了一条的廊道。 上官凝、燕凝霜、陌夏、西灵春四人至始自终一语不发,象个隐形人一样跟随,但贺锦年察觉得出她们的气息就在周围,便轻声唤,“你们四个出来吧,这宫里有影卫,平时也无需你们值守!” 桂叶正疑惑贺锦年跟谁说话,尚未开口,眼一花,四个活人飘了出来,吓得桂叶“哇”地一声,屁股落上,一时之间,那肥胖的身子挪不动,半晌还起不来。 六月原先尚拘束着,这会给桂叶一逗,瞬时咯咯咯笑开,直接指着桂叶,“桂叶姐姐胆子真小!” 桂叶怒,刚学的宫中礼仪一扫而光,一骨鲁地爬起身,双手叉腰凶道,“你才胆小!” 贺锦年却没什么心思笑,指了她们四个人道,“桂叶,她们四个是六月身边的侍婢,你给她们安排几间寝房,隔六月的寝房近一些。”贺锦年吩咐一些琐碎的事后,打发了众人。 人一散开,等寝房里安静了下来后,她瞧了一眼在那边左瞧瞧右动动的六月,笑道,“六月,来,去洗澡了!” 两人沐浴后,贺锦年担心六月初进宫,有些不适应,当晚就主动留下陪六月过夜,只是这次她不敢再和六月同床共枕,省得顾城风又搁在心里发酵。 六月从昨夜一直等着贺锦年,到这会倒真有些累,便乖乖地躺下。 贺锦年却毫无睡意,因为,她的怀中尚留着秦邵臻给她的信,她不知道是看还是不看。 她心里隐隐觉得,东唐玖口中的那个神秘人,很可能是秦邵臻派去的。 如果是,那秦邵臻肯定与她一样,带了前世的记忆,他知道六月这个人开始,六月已在大魏成了伶人,所以,他只会让东唐玖去大魏伶人倌寻找。 那他给她的这封信,肯定知道了她就是申钥儿,他会说些什么呢? 她有些怕,好似要亲手撕破一层皮一样,直觉让她感到不安,她怕自已会和秦邵臻再牵扯到一起。 她答应了顾城风,将一切放下! <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7 你属于我的仪式 金闲来传信时,代秦邵臻转了一句话:她以前的愿望,他会来实现! 可她比秦邵臻更了解眼下大魏局势,秦邵臻质于苍月十年,几大魏几乎脱节,而他的母族在大魏又毫无根基,仅凭着顾城风给的十万人马,也只能保个周全。 他想在大魏有立足之地,没有大魏仕绅豪门的支持,根本就展不开手脚。 前世中,她是借用了申氏一族的力量让秦邵臻回到了大魏,并在舒醒过来后的第二年春以申苏锦的名义与秦邵臻并肩打败了顾城风。 那一战,秦邵至是在大魏风雨飘摇之时,为大魏赢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为大魏的百姓赢得了百年从不曾有过的自信和尊严,才建立了秦邵臻在大魏朝野的威信,从而成为秦邵臻夺嗣最大的筹码。 而眼下,大魏太子秦邵栋是大魏太皇太后的亲孙子,大魏虽然皇权旁落到申氏一族,但烂船也有三千钉,太皇太后在大魏也自成一脉,尤其得到一些百年仕家的支持。 秦邵臻如果有申氏一族支持,他尚能站稳脚,但申剑国得知顾城风将西北大军十万交到了秦邵臻之手,必定不会再信任秦邵臻,更容不下秦邵臻在大魏实力坐大! 秦邵臻想在太子的申氏一族的夹击中杀出一条血路,只怕比起前世之路更难! 贺锦年将信从怀中掏出,她的手抖得厉害,仿佛手中拿的一个烫手的山芋。她将信笺平放在桌面上,拇指本能地就轻触着封了蜡的边缘,上面果然细细地用指甲痕刮出了一个细微的记号。 贺锦年眼睑急跳,湿意瞬时弥漫,她颤抖地拿起信封对着灯烛一照,眼睛里的湿意瞬时化成泪,控不住地冲眶而出—— 这是她和秦邵臻之间的约定,在去年申钥儿要回大魏时,她和他做了一个小小的约定,两人通信时,为防别人在他们的信上动手脚,或是暗中截留偷阅两人之间的信件往来,在信封蜡后,在右上端口出用尾指的指甲留一个小小月牙痕。 这样,既便是有人偷偷打开了信,看了后,再重新封蜡,就会被两人察觉。 她很快就拭去脸上的泪,为了平复自已的情绪,她勉强地咧了一下嘴唇,在心里偷偷地鼓励自已:贺锦年,别哭!都过去了! 信很厚,摸上去象是叠了七八张之多的萱纸,以秦邵臻的小篆体,信中的内容肯定足有两三千个字之多。 如果不是东唐玖提起,有个神秘人让他们去大魏伶人倌寻找六月,她只会认为,秦邵臻从一些蛛丝蚂迹中辩出她就是申钥儿。 可现在,她已能确定,秦邵臻与她一样,带着前世的记忆。 因为,这一世的六月根本不曾流落到大魏,也不曾流落风尘。 申钥儿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她把六月交给了秦邵臻,并交代秦邵臻好好照顾六月。 所以,当时光回溯,秦邵臻以为申钥儿尚在大魏昏迷不醒时,他什么也不能做,唯有帮着她完成她前世的愿望。 至于,为什么秦邵臻会派人去川西找到姚氏一族的人,她想,一定在前世中,她死后,秦邵臻受她的委托,找到了六月的族人,所以,他知道了六月的身世。 眨了眨眼,待眼中的湿意褪却后,她咬着唇,指尖一次一次地刮过蜡,却始终没有勇气去揭开那厚厚的信笺,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反反复复的犹豫中,最终还是放下信。 她又从怀中掏出那本小册,打开时,刚稍平复的情绪瞬间再一次被揪起,胸腔之中的绞痛霎时如被蔓藤紧紧绞住一般,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册子“叭”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泪漱漱而下,视觉模糊中,她低下身,艰难地捡起,那是一本秦邵臻亲手所描绘的图册。 她不再控制自已的情绪,泪无声地流,手册一页一页地、小心翼翼地翻开,上面注满了她教给他的坐标标识法,有燕京城、从大街到小巷,注明了哪里有明显的酒楼,客栈,甚至细到城外某一处可避风的小庙,可找到水喝的水井。 苍月皇宫里每一条小径、甚至细到根本不必要标上的通道、地下水沟,偏门,甚至是废弃的院落。 汴城的地茂图,武器库、各个仕绅的宅第,还有很多未知的山川地茂分布,似乎在提示着她,如果她在这里迷了路,她要在哪个地方暂避一晚,可以在哪里找到裹腹野生瓜果,可以在哪里找到干净的水源,就近的村镇又是在哪里! 最后一张最详细的竟是……大魏的皇宫分布图,一间间的布局,朝南还是朝北,推开窗后,明显的建筑物位于什么方向…… 厚厚的一册,足有百张,这要花费他多少的时间却一点一点的回忆,去寻找资料,甚至去亲临现场。 那一笔一划勾勾浅浅的笔墨仿若要割裂她的心脏,那萱纸处漫开的一处水渍仿佛让她看他,灯烛下,秦邵臻含着泪的孤寂身影—— 是的,是的,他知道了自已所有的委屈——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自知再无颜走进她的生命,所剩的也不过是为了她做最简单、却又最沉重的事! 她死死压住唇瓣,唯恐哭溢之声惊醒了沉睡的六月,泪象是穿心而出,疼得她喊不出,咽不下,梗在心头,化为蚀骨的硫酸,一寸一寸地腐烂着她周身的皮骨。 他知道了,一切都知道了!他孤身回去,并不是带着他十年的执守,而仅仅是回去圆她的夙梦。 可是她——已无法生死相随,迟了!太迟了—— 她不能和他在一起了,大魏皇宫中的那半年时光流尽了她对他的执着,更耗尽了她对他的爱,无关爱嗔,仅仅是因为太疼、太疼! 无关对错,是命运让他成了她……扎在心口的一根坚刺,烙在她灵魂深处的一个烙印,轻轻碰一下都疼—— 她没有勇气再靠近他,哪怕她知道,他独自回去,面对的是怎么样的腥风血雨! 哪怕她知道,他举步维艰、孤掌难鸣—— 再一次端起那封厚厚的信时,心头的沉重逾过千斤之鼎的辗压,看或是不看,她自已也给不了自已一个答案…… “锦年哥哥,锦年哥哥……”六月呢喃的啐语适时将她所有的情绪拉回,她搁了信,跑到了六月的枕榻边,揭开轻纱床缦,只见小六月蜷缩在一边,额间全是汗,眼睛紧闭,双手正发了死力地揪着自已胸口的衣襟。 贺锦年知道六月这是在发恶梦,这种情况在六月初到贺府时常发生。 但最近已很长时间可以安稳睡到天亮,贺锦年估计是因为今天在挽月小筑的冲突引起的。平素她都会唤醒六月,但今日她双眼红肿,担心六月看到后反而更不安。便从枕下掏出一根锦帕,轻轻拭去他眉间的汗后,轻轻拍着六月的后背,俯下身,在六月的耳绊轻轻柔声细慰,“睡吧,我在这陪你。” 贺锦年极有耐性,一边拍着六月的后背,一边用丝帕给六月轻轻地煽着风,直到六月平静了下来,方悄悄为六月调整好睡姿,盖好了薄衿。 她的情绪已平静了许多,回到桌边,默默地注视着桌上的信,看到信封上面溅了几滴泪渍,便伸出手下意识地揭了一下眼角,越发沉重,她知道不能打开,她怕自已会心软。无论是感情或是理智都知道她要留在顾城风的身边,既使现在的顾城风有足够的能力独自撑开苍月的局面。 “阿臻,对不起——就让我和你都重活一遍吧!”她心头沉重苦涩将信放入怀中,悄悄走出寝房,抬首望了望夜空,双瞳幽冷闪光地探向云层里的月亮,少顷,移动脚步,象个灵巧莺儿般隐入了夜色之中。 贺锦年再一次来到皇宫的废园,这里有一阵没来,又是经过了春夏季,草鸢飞长,茜草清香中带着浓浓的湿气。贺锦年也不敢多停留,几步小跑至一株老树下,从树洞里找出一张空空如也的油纸包,贺锦年一阵目眩,身子一软就蹲在了地上。 两个月前,她天天来这里锻练,这里留着她游泳时的衣裳,现在已经没了。 她知道,肯定是秦邵臻来过这里,取走了她留下的东西。 连番的心气浮动,她的面色苍白得近似溺水之人。此时,四周宁静如鬼狱,一种缥缈的、带着幻灭性的悲哀由然而生,象带钩的五爪一瞬间抓住了她的心,她就这样蹲着……嘤嘤而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第六感觉提醒她,这里不能再久留,她抹净了泪,站起了身,将怀里的信包在了油纸之中,放进树洞,隐好树叶,用袖襟半掩着口鼻迅速离去。 夏日里,这样一来一回地跑,贺锦年又出了一身的汗。 沐浴后,已近亥时,她悄悄回到六月的寝房,见他睡得很安稳,便拿了一条薄衿,准备在贵椅榻上将就一晚,躺下后,却没什么睡意。 寝殿内清凉无声,微风吹动白色纱幔,袅袅如蝶半遮半掩着窗外的月光,如诗如画的夜景却丝毫走不进她的心里,贺锦年心思沉沉,一会想着六月,一会又挂念秦邵臻是否能在大魏撑下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觉得窗外的月光太刺眼,还是纱缦动个不停,扰得她无法入眠,她掀开薄衿起身,走到窗边,刚想关上窗时,看到对面廊道上挂着那一盏盏的宫灯还亮着,几个太监半靠在栏柱上,头一点一点地昏昏欲睡,四周静得唯只省下虫鸣之声,日间所有的繁华喧嚣在黑夜面前,都抵不过它的吞噬。 夜风吹动,枝叶沙沙作响,吹拂起对面的轻纱窗帐,贺锦年见顾城风寝房的窗子未掩实,眉峰轻蹙,都这时辰了,顾城风为何还未回宫歇下。 不对! 气息骤急,贺锦年突然忆起,今日在城门口时,顾城风抱她上马,曾叮咛一句:我在御书房等你。 贺锦年心突突而跳,皓眸愁烦之绪一瞬尽散,眉宇紧拧,心既担忧又夹杂着一丝恼意,顾城风这呆子,不会真一直在那候她吧! 若是换了别人,她倒觉得没必要去证实一下,她没按约定去找他,他政事忙完后,尽可来寻她。如今她进了宫,又宿进了与他同一个宫殿,朝朝日日可相守,她实在觉得没必要想太多。 但顾城风,她还真摸不准他的心思,或许这会还伫在御书房傻傻地候着她。 说他心思复杂,可在感情上,他就是一条筋,钻起牛角尖从不溃余力!说他心思简单,论起谋算,谁能猜得到他下一步走的是什么棋?谋什么人的命! 贺锦年忙披了衣,也顾不得整理,拿了根锦带将长发缚在脑后,出了寝房门,判断方向后,便急匆匆地朝着御书房奔去。 一路疾跑到御书房附近,执夜的太监,看到贺锦年,略有些吃惊地迎上请安,“五公子,夜深了,让奴才给您执路!”贺锦年进宫前,所有的太监和宫女都被太监总管交代,看到贺五公子落单时,就要主动上前提出执路。 总管大人没细说原因,只说这是新帝下的圣旨! 贺锦年驻足,指了指御书房,压低声线轻问,“皇上呢?还在御书房与大臣们商议?” 小太监眼中讶异更盛,“五公子,皇宫大门戌时落锁,大臣们早就散了。皇上戌时一刻回宫。” 贺锦年一听,掠过一丝阴霾,转身就跑。月色朦胧,明明一路宫灯辉煌,贺锦年却感到视野过处,尽寂冷凄清。 不知为什么,心头突然窜起一种不安的感觉,从城门口与顾城风分开后,从遇到金闲来开始,一茬接一茬的事情发生,她脑子里一时间塞了太多的东西,以至没有从多方面去思忖,这时,一路小跑,心里念着顾城风,带着微凉的夜风把她纷纷乱乱的思绪吹开后,猛然醒悟,顾城风一定知道秦邵臻走前给她留了些东西。 因为当时的叶明飞就在不远的三丈外,就算不知道金闲来递过来什么,但以顾城风的情报搜集全面程度,稍一分析就得出结论。 而她从头到尾没想过与顾城风说起这事,她心里期望把一切放下。但她所做的一切行为,让旁的人看来,只会是鬼鬼祟祟地藏着掖着,深更半夜还去了废园,这一切,若是顾城风看到,不是逼着他去猜疑? 贺锦年她在感情上追求干脆利落,爱就去全心守护,断,就断个彻底,她不喜玩暧昧! 也因此,前世她才会一心扑在秦邵臻的身上,因为秦邵臻虽然表面做出纨绔子弟的模样,但他从不与一些仕家女子暧昧不清。 就算是在大魏皇宫,申皓儿也是冒着她的名入了宫,与秦邵臻拜堂,后来田敏丽以女儿的清白名誉为由,逼着秦邵臻下旨封申皓儿为妃。 从头到尾,申皓儿入宫都不曾走礼部的程序。 这也是她,至死护着秦邵臻的原因,在感情上,秦邵臻从不曾负过她。 可她现在做了些什么呢?既使无心,但她所有的行为都在伤害一个对感情极没有安全感的顾城风。 愧疚之情纷至沓来,贺锦年不知不觉加快了奔跑的速度,甚至在廊道拐弯时,忘记去判断方位,本能地往右拐,往着惊鸿殿的相反方向跑去。 突然,贺锦年感到身后有一股带着酒香般气息贴近,她猛地刹住脚步,蓦然转身,撞进了一双了无温度的眸瞳,如此冰冷象是浸了雪一般的桃花眸直直让贺锦年大吃了一惊,那人却顺着她回身的力道将她摁进了怀中,清清浅浅的酒香之香盈于鼻息,席卷了她全身的气息。 那样冰冷的眼神让贺锦年的心漏跳了几拍,她怀疑自已定是眼花看错,她故作生气地握拳捶了一下他的胸口,笑嗔,“好端端吓我干嘛!” 说完,方带着不安、还带着疑惑抬首,看着他的眼睛。 顾城风背着光,光线如淡雾一样在他的身体勾勒出一层柔合的光晕,他唇边挑着一抹优雅的笑,专注地低头看她,黑翘眼睫低垂,阴影半覆住他桃花眸里的一泓清池,让她有些看不清他眸里微漾的是什么。 只是,夏夜里,清冷的怀抱让人感到如轻风舒缓,她忍不住顺势将身体的体重全都交给了他,不去探究他眸光里添了些什么,“你饮酒了?” “嗯!朝臣们庆贺,我便随意饮了一小口。”他低哑地应了句,唇瓣在她的耳珠上轻轻刮着,不知是否酒醉之由,他的唇瓣比平时热了几分,可他贴在她脸上的皮肤依然带着凉沁。 “胡说,你这样子是随意喝一小口?做个酒精测试,肯定达到醉酒的标准了!”她声音里蓄满故意的戏谑,可她不敢去看那双桃花眼,她的脸靠在他的胸口上,眸光下垂,落在了他的明黄长靴上,那里沾了些泥土,和她方才去了废园里带回来的颜色一样,她倏地闭上眼,转首将脸埋进他的腋下。 “锦儿,你方才要跑去哪里?”他突然捧了她的脸,眸含千斛明珠,脉脉含情中却明明暗暗地潋着欲语还休的犹豫,可是,却很快地自我放弃要这个答案,他展颜一笑,唇角飞快逸出一句,“很晚了,我们回去歇吧!” 他的笑温暖带着飘渺,在这样的夜里,带有蛊惑人心的力量,可贺锦年却从他的心跳里读出了不同的信息,此时,他体内的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皮质醇分泌低于正常点,说明,他的情绪正处于负面。 他很不开心,既使抱着她! 心疼和愧疚席卷了贺锦年的全身,犹豫半晌,仿似暗自鼓气后,她伸出手带着微微的颤意抚了抚他的眉宇、唇瓣,最后触上他的胸口,“城风,我……收到了一封信,秦邵臻的,我没看……我把它放在了皇宫废园里。如果你因为这件事不开心,我很抱歉,是我处理事情考虑不周!”她感到有些吃力,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其实,我还是想说那一句话,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问,不要放在心上。我不是什么都能猜到的,我担心你这样累的是自已,而我……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她突然想,她在皇宫废园里,蹲在树下哭泣时,他是不是在远处看着?尽管她可以猜测得出,他只是没勇气走出去问她哭什么! 就象当年一样,他只会舔着自已的情绪,在那偷看她与秦邵臻在一起,却从不曾让她察觉过他的存在一样。 可现在不同了,如果可以,她更希望他能走出来,抱一抱她,而不是在暗处,陪着她伤心,甚至在自虐! 反过来,她还要因为内疚,去照顾他的情绪,她怕时间长了,她也会疲倦! 思及此时,她双瞳迷茫如雾,直直落进他那一双桃花眸里。 “锦儿……”他嘴角淡噙一丝浅笑,手心捧了她的脸,是一种触碰珍宝般地小心翼翼,“有一种你属于我的仪式,锦儿,我可不可以对你做?” 她认真的点头,慎重地,“什么仪式,是不是做了,就让你以后信任我永远不会负你,如果是,我愿意做!” 他笑,唇角缓缓地绽开,是那种叶落水面,激起的淡淡水纹般渐渐扩大,带了如获至宝的欣喜,仿似周身的死气一扫而光,“我学了,很认真的学了,有一种仪式,是属于男子间的仪式,我们做了后,就象夫妻一样,在对方的身上留下属于彼此的气息!” 贺锦年脑子一下子轰然炸开,心头簇簇如杂草疯长出一个念头:bao菊! ------题外话------ 求月票~这个月的月票,亲们手上有的话就扔给月吧,否则月底清零了,可惜了~下个月,月恳请亲们继续支持月,尤其是每个月,月初的月票,价值千金,亲们不要攒在手上,扔给月,助月上月票榜~月的QQ群号:231869218(十月一号,群里会放贺锦年与顾城风的福利,开荤了~) PS:最后男主的一段话,区区不到二百个字,月构思了3小时,独创。是不是够给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8 仪式,按我的方式 月光蒙着薄薄的云落在两人身上,如罩着一层水光,他搂着她,因为身高差距的原因,他的手绕在了她的后背,而她,头枕在他的胸口,双手环抱着他的腰,那一瞬,两人的拥抱象是嵌在天地间的一道唯美的风景,比月色更撩人! 他静静地等着着她的答案,但怀中的少年太安静,时间仿佛挟带了煎熬默默地在他的心中流淌而过,一寸一寸,顾城风笑容渐敛,轻咳一声,眸色比夜色还寂,可依然执着地追问一句,“锦儿,我想对你做那种仪式,可以么?” 贺锦年强压住在脑里活蹦乱跳的邪恶感,既然沉默无用,她只好面对,抬起首时,抑不住的怪怪眼神看着他不带一丝邪佞的眼神,心中怀疑是不是自已的思想不够纯洁,或是顾城风所谓的仪式不过是一种海誓山盟的形式。 但不管如何,她总得把他的意思弄明白,方好应承,便带了些迟疑,略显结巴地问,“城风,你说的……你很认真的……学的,是什么仪式?” “仪式……”他似乎在胸中遣词造句,思忖着如何表述方能让她明白,仅在那一停顿间,她的脑海已绕了千百回。 她希望自已理解错误! 尽管她是女扮男装,顾城风爱上了她,因为爱,无关性别,想进一步亲密,从精神而言,她从来不排斥。 因此,在燕京城门的马车上,她不排斥与他接吻,甚至,她还主动吻了她。 在她的意识里,接吻只是精神上交流的一种方式!反正目前以她十三岁的年纪也不宜过早地涉及两性jiao欢。 但这是顾城风第一次对她提到了性暗示上,这表示说,顾城风在骨子里已做好了和一个男子欢好的思想准备。 他是什么时候跨出这一步,太快了,不过是一天的时间! 就在今日早时晨,她与顾城风在燕京城门的马车里亲密时时,她清楚地感受到,顾城风触摸她时,再忘情,也有两个禁区—— 他从不敢接近她的胸部和腹下,这说明一点,顾城风在骨子里是排斥男子间的交欢。 可不到一天,他就如此大胆地向她提出了性暗示,这显然不合理。 仪式?夫妻?让她联想起洞房和圆房。 相互身体留下气味,更让她的思想不可抑制地朝着动物世界里雄性对雌性的占有方向去联想。 反正怎么推理都脱离不了两性欢好!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今日受了刺激,或是因为秦邵臻给她留下的一封信,或是因为六月入宫! 如果是因为秦邵臻,或许两地相隔,可以慢慢冲淡他心里的忌惮!如果是因为六月,她无能为力改变现状! 顾城风原本酒意侵袭的脸变得愈发绯红,因为害羞,那一双桃花眸变得有些游移不定,但他却回答得很认真,“我问了敬事房的卫公公,他说男子间也有属于彼此的仪式!仪式后,我们就是合而为一!” 敬事房?专门负责帝王后妃侍寝的地方! 她倒吸一口冷气,一时间竟分不清是心疼还是心酸! 果然如此!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憾,象顾城风这样的人,舍下身段,去找一个太监问这种事,她甚至想象不出,他是如何开这个口! 由此可见,顾城风对两人之间根本就没有一丝归属感,他跨出这禁忌的一步,仅仅是出于他想稳固住与她的关系,而并非出于身体的**! 不行,她不能让他绕进这个死胡同! 既心疼、又怜惜,她咬咬牙,推开他,退开一步,眸中故意含了丝警示之色,“什么仪式,具体说,你是如何学的,又学了什么?”要是敬事房的老太监敢带他去观摩真人表演,她一定会把那太监的两颗卵也摘了! 他见她一脸薄怒的模样,沉吟一下拉起她的手腕,唯恐她挣脱,那一双桃花眸坦然不惊,偶尔泛起的也仅仅是男子表达爱意时生涩的害羞,“他给我找来了很多书,我全看了!” 春宫图!还好!如果那老太监找两个人现场表演让他观摩,她想,她肯定会崩溃。 贺锦年一口郁气终于从肺腑里放了出来,但心头很快簇升起一种让人揪狂的烦躁,“城风,那些东西并不适合我们,你把它烧了吧!”清凉的夜风吹拂起她长发上的丝带,他禁不住伸出手,捉住丝带,轻轻一拉,一头齐腰的乌发如缎般流泻而下,原本就男生女相的小脸,在夜色下越发象一个未长开的少女。 他眉间凝起阴郁,抬起面容望向那薄云后的明月,桃花眸万里雪化,缓缓凝出微澜,像是雪融之后浸湿了般,而心头,空乏更盛,果然,应了他的猜测——她感到厌憎! “城风?” 他低下首,木刻般俊容掠起了笑纹,“我放在御书房了,我交给你处置便是,你别为这些事恼我!” 她二话不说,牵了他的手就往前走,他先是一愣,低低哑笑一声,水眸内迤逦扩散,将她拉回怀中,指了指身后,“错了,御书房在那边!” 两人穿过朱红长廊,绕过金銮殿后,来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挑着八盏浅黄色的宫灯,光线柔和静美,御案后一道六尺高一丈宽的屏风,上面用金丝绣出一幅惊涛骇浪的大海。 在御书房的东墙,挂了了张一人高的画像,一身明黄的,一手随意的负于身后,一手垂落,长长的广云袖直落地面,就是这样很随意的一个姿势,却给人一种君临天下的睥睨之气,身后的背景依然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尽管画像里的人与顾城风极象,甚至连一双桃花眸,也与顾城风一样,天生带着若有若无的情愫。可贺锦年还是从细微出发现了两人的区别。 顾奕琛象一把利刃,而顾城风却象是冰雪寒霜。 “为什么,隔了百年,这时依旧到处充斥着先祖皇帝留下的痕迹!”贺锦年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从挽月小筑的地下宫殿下的浮雕中可以看出,先祖皇帝顾奕琛很喜欢大海,而这里的屏风,显然也是先祖皇帝时期留下的。 “因为,时过百年,他依然刻在朝野人的心中,如神灵,无人敢去触碰他留下的一花一草!”顾城风坐在龙椅上,单手支颐,正看着贺锦年,宫灯打在他的眸里,幽亮如星。 “你想去做这个第一人?”她有种预感,顾城风会从龙诀令打开缺口,进而,将姚氏一族彻底从朝堂上清理出去。 这是无关对错,仅仅是一个帝王不愿在自已当政期间,所有的政令都受制于祖制。 龙诀令逆了顾城风的鳞,给了顾城风一个彻底清除姚氏一族理由,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从而顺着这把火也把顾奕琛从神坛上拉下! “是!”顾城风应了一声后,便静静地没有一点声音。 贺锦年打量完四周后,绕到案桌前,也不开口,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顾城风,顾城风却神色镇定地回以淡淡一笑。 贺锦年见他从奏章的旁边拉出一本册子,心里一松,心里暗忖果然是自已心里不纯洁,想多了,哪有人会把春宫图公然放在御案之上,而且还是男男的春宫图,在苍月是被明禁的。 不过,她倒是很好奇,所谓的男子间的夫妻仪式究竟是什么,便绕到案桌前,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 顾城风保持着慵懒的姿势,仅伸出另外一只手,将她自然地环进怀内,两个并坐着,姿态象极了一起看书。 贺锦年心里的包袱卸去,便带了些随意性往他的胸膛一靠,认认真真的观摩起锦册。 册子的封面是一张很普通的绣着莲花的绢帛,从绣工上看,应出自民间。 贺锦年将宫灯移到跟前,翻开第一页,是寻常的小篆字体,写明了此画册的执画人以及出自于……雨竹倌! 雨竹倌?苍月最著名的伶人倌,贺锦年的心一跳,不安的情绪瞬起。 她没耐性再一页一页地翻,直接让她翻到一半的部份,瞬时,那两具白花花交缠的男子身体让她直接将的神经挑断,她象扔一个极脏、极丑陋的东西般,一转身,便将册子扔进了顾城风的怀里,满脸羞红,甚至忘了控制自已的情绪,“你学的是这个?” 她想吐血! 顾城风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画册,他垂眸看着,或许是因为他的睫毛太浓,她看不清他眼里闪烁的是什么,只听他的声音清冷无波,“是,不能学么?” 他平静地声音成功地将她横生起的怒火压了下来,她缓了缓心口那种郁气,尽量用平和的口吻,“学了后,你想跟我做这些?”可话一说完,血气又灌上她的脸,她无法想象,她若是一个男子,以十三岁少的年身体,被一个男子贯穿后,将会受到什么层度的伤害。 “仪式完成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谁也不能碰你一下!”顾城风轻轻翻开几页,指了指上面一种体位,语声矜持,“我看过了,说这种方式不易伤到人!” “你知道,这个……这个……”她一时张口结舌,其实顾城风说的没错,男子之间这种欢好确实是一种属于彼此的方式。 他的唇角始终嚼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声音与平素一般温柔,“这里有介绍,若要避免第一次的疼痛,要先用七日的玉势,让身体慢慢适应!” “你觉得我这身子能顶得住这玩意儿?”她火越蹭越高,时而象千年火山烈焰喷发,时而象百川流水奔腾入海,一把从他手上夺过春宫图,指了指那图案上的玉势,比划了一下,连连打了几个寒噤后,声音不禁由惊怒蜕变成耸动,“看,比我手腕还粗!” “不是你用……”他面容平静微微一笑,伸出两指轻轻抚了一下她的脸,气定神闲的从她手里接过,“你还小,我不会伤到你!” “你是说,你来当……小受?”那是一种入骨的震惊直直撞击进她的耳膜,而后蜿蜒而下直达心脏,若不是他的手搂了她的腰,她绝对会直接从龙椅上滚下来。 他点点头,不再说话,神情认真的看着手中的册子! 她坐立难安,身体里的血气一波快过一波,沿着周身的血脉冲刷着,尤其是耳侧还传来一页一页的翻书声时,她忍不住怪声怪气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好看么?” “只是学习!”勾动嘴角,掠了点笑容,声音好听又带了浓浓的宠溺,“你不喜欢看的话,我学了,我来教你!” “呵呵……”她突然就笑开了,她自已知道,此时她的笑显得有多傻,她觉得无比地荒谬,她居然会和顾城风讨论这种问题。 其实,若是平心静气地站在顾城风的角度想,他爱上了申钥儿,可阴差阳错,心爱的人成了男儿身,除非是放弃这一段感情,否则,相爱一生,肯定会有身体上的求欢,这只是迟早! 只不过是,她是女子,她接受不了这种视觉和概念冲击。 而顾城风,显然是硬生生地把自已的性取向给整得不正常了—— 她依然不死心地盯着他,想从他的脸上读出些什么! 不!从他的神情中,他很可能认为这是一种神圣的相爱方式,因为他翻开时,神情没有一丝的欲念,他象是在翻阅一本剑镨,而唯一与剑谱不同的是,里面教授了怎么把她变为他的人,从灵魂到**! 不得不说,顾城风这样的皇子,是宫庭里的奇葩! 贺锦年的脑子里疯乱地、不停地冒出一些想法,肯定的、否定的!她仿佛和自已在做一场拉锯争战。她为顾城风如此爱一人的勇气深深感到臣服,“城风,你当初皇子成年时,教习嬷嬷是不是有教过你一些……比如,和宫女之类的……就是指男女仪式之类的。” “没!”顾城风淡淡地回了一句,依旧认真地翻阅着。 贺锦年突然觉得有些好奇,难道顾城风从成人开始,他就没动过身体的**么? 不对!他与她在一起时,分明有反应!可她想不通的是,顾城风竟那么坦然地在她的面前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男男欢好。 其实贺锦年不知道的是,顾城风自小所练的内力让他的身体的体温相对常人冷一些,加上他原本性子就偏静,更让他变得清心寡欲。 而与贺锦年之所以有反应,那是因为有爱才有**! 贺锦年更不知道的是,在贺锦年眸光不停的剖析中,顾城风那平静的表面下,心潮如千层狂浪滚过,几乎把他所有努力和刻制冲跨。 他一手慢慢翻着册子,而另一只托在册子下的手,掌心里已凝结成霜露似的白雾。 他看着图册上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他疯狂地压制下心口叫嚣的深浓罪恶,因为,只有他自已知道,他正在处心积虑要想要这种邪恶的侵入方式占有眼前的少年。 他如何不知道这是怎样的欲念?在挽月小筑的潜心阁,先祖皇帝顾奕琛的手记里,将男子之恋批驳至万恶不赦,是人性扭曲变态的化身,他自小就开始看顾奕琛留下的笔墨,在他的潜意识里,很多方面受了顾奕琛的影响,包括对情感上的执着。 可唯独这一点,他真的没办法,他爱上了眼前的少年,他想成为贺锦年的唯一,所以,他必先踏进堕落之域,带着她一起沉沦! 原本想等她再大一点,可现在不行了,他等不及,因为存在的变数太多,逼得他一刻也等不下去! 今晚,她初入宫,他和众臣商量好政事后,马上回惊鸿殿看她。 却看见,看着她对着那一本册子旁若无人地流泪,而他,就站在窗边默默地看着! 他跟着她去废园,看她蹲在地上哭得象一个脆弱的孩子,他亦心痛如狂。 他清楚地知道她与秦邵臻之间所发生的过往,参与不了她的过去! 夜很深了,他一直在远处陪着她,终于等到她恢复了情绪,他想,她总会想起与他今晚的约定吧!至少,也应记起他到现在还迟迟未归! 可是,没有! 她沐浴后,又到了六月的寝房,拿着团扇坐在六月的床榻边为他轻轻煽着风。 自从知道六月与她曾在另一个诡异时空里做过夫妻,她们的心灵曾是那样的贴近后,他象是一个有强迫症的人,总是觉得六月将会横亘在他和贺锦年之间。 他是如此厌恶六月的存在,惊鸿殿明明是属于他和贺锦年的空间,却被这个美貌少年硬生生的插了进来,而他还要含着虚假的笑去接受。 不!他不允许这种变数的存在! 所以,既使是用骗,用手段,他也要将她变成他的人。 而此刻,她的眸光紧紧锁在他的脸上,她在想,对于这样的顾城风,她能拒绝么?他为了与她定下白首之约,主动提出,愿意承在她的身下求欢,别说是一个帝王,就是一个普通的男子,也无法承受这一种尊严扫地的爱! 她若连这样卑微到尘埃里的爱都拒绝,她有种预感,他会永陷于患得患失之中。 他那一双美眸,眼底的淤青更胜昨夜,宫中下,可清楚地看到他瞳孔周围血丝弥漫。 他多久没睡了?心口悄悄裂开,眼里浮上浓浓涩意,她的手指轻颤地抚上他的太阳穴,轻轻柔柔地按压中,低声柔问,“晚膳吃了么?” “没胃口,只喝一几杯酒!”他放下册子,微微低下首,让她更方便地为他按压。 她明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眸光依稀带些颤动,声音亦带了些触动,“你多爱惜点身子,现在不同以前,政事多了,睡眠和饮食就要多注意些,别大意!”语声已尾,怒意已逝,缠绕唇间渗透着一种无奈。 “你答应我,永远不踏进大魏国土半步,好么?”他眸中渐生神采亮如一束星光,“嗯?” 他眸中的光彩落进了她的心湖之中,她轻轻一叹,随之慎重颔首! 眼前的男子不过是二十,虽是帝王,却也是一个陷入热恋中的人,吃不下,睡不着,一有好机会,马上索取承诺,分明是个处于恋爱焦虑中的毛头青年。 一个正常的人,若是长期处于焦虑,她极担心他会做出令世人匪夷所思的改变。 她想起,在她重生前,顾城风于苍历113年驾崩,也就是明年。她想,他的死,多数属于抑郁而终。 肯定与她参与了苍月和大魏之间的战争有关,否则,他不会在战争后期性情离奇变化。 尽管她重生后,这一历史事件形成的条件已被打破,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担心,会簇生另一个事件致他过早地离世。 一想及此,她的胸腔就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刺裹得她心脏发疼,明明在燕京城的马车上,她已明确把她意摆在他的面前,可一转身,不过是隔了一天,他又打回了原型。 其实这已经不是她告诉他,她是女儿身的问题了。她看出来,问题的根本症结在顾城风本身的性格上。就算她告诉他,她是女儿身,但眼下以她的身子,根本不可能与他发生任何实质的关系。 她毕竟受过二十一世纪的教育,骨子里根本无法承受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过早地涉及**。 只要她不交托出身子,顾城风总归不会有安全感! 如果,她应了呢? 象顾城风这样洁身自好的男子,本身就是把欢好看成一种属于彼此的方式,他得到了她,从此就会自信地认为,两人订下了白首之约,从此他不会再受患得患失折磨! 那——就应了吧! 既然无法改变他,那只好改变自已,就当是早恋吧,反正,在这个时代,十三岁的孩子开始接触男欢女爱,在燕京城也不在少数。 思绪一定,双眸直勾勾地盯着他,静默半晌,瞳仁里升华出坚定不移的光芒,“好,我答应,不过,不是按你说的这种方式,我……也不愿让你承受这样的委屈!”她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册子,一把就撕成两半,抬首对着他灿颜一笑,“后天,我把自已交给你!” “为什么要后天!”他心脏怦怦怦地狂跳,带着惊喜、盼望、各种未明的情绪,浓黑的眼睫已遮不住桃花眸里的光华。 她满脸嫣红,红得几乎让人有一种错觉,只要稍一拧,脸上就会泌出血来,“今晚已过子时,你好好睡,明天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好生休息!” 而她,跨出这一步,也需要时间,好好地做一番心理建设! ------题外话------ 这一章也极难写,人物心理各种揣摩,所以,只有6000字奉上了。求月票,月底了,不扔就清零了,下个月也快到了,求一号的月票呀~ 第一篡后的正版验证群QQ群号:231869218,亲们还没入的加紧入了,男女主的福利会在10月1日上传群里(群里目前已有昊王和星王妃的福利)上传。进群后,群里有美妞接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9 您亲下的血咒 顾城风听了却一直安静地矜持而坐,让贺锦年又一时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御书房里幽雅无声,似乎有一种诡异的气息流淌在两人之间。 几束的宫灯打在他的苍白的脸上,眼睫下的阴影越发显得似网细密,他似乎沉思良久,抬眸时,眸光朗明澈如溪水,询问中却显得理所当然,“你陪我,六月他身边有高手护着,你不用操心太多,他都不是孩子!” “好!”贺锦年一双晶瞳呈辉,应得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的犹豫,她料定要是不陪着让他放宽心,他定又是一夜无眠,从他眼角下的淤青看,顾城风至少超过五天以上未合过眼。 顾城风突然俯过身抱住她,脸就枕在她削瘦的肩头,他似乎在压抑着面容的抖颤,将唇埋在她披散而下的发间,“锦儿,我承认,我在逼你,可我想不到另外一种方式留住你。我曾几千次懊悔过,为什么去年你要回大魏时,我不曾想办法留住你,哪怕是逼也好!所以……”余下的话他尚未说出口,她已经轻声截住,“我愿意的!” 他瞬时安静了下来,少顷,抬了首,对着她的脸一笑,这一次的笑从不同以往,一刹那的倾城,竟如一朵惊艳绝伦的花。 他站起身,贺锦年便主动地伸出手与他十指相扣,却秀眉微微蹙起,“怎么你的手这般冷!” “我原先身体比寻常人冷三分,适巧给你镇暑!”他反扣那她那纤白散发温暖的小手,眼眸中含着淡淡温柔暖意。 “那冬天我岂不是要给你冻死?”她顺口就接,唇边抿开一抹谑笑,却见他笑容晃过雅致眉梢,全然是淡淡甜喜,方醒悟这话好象隐隐映射出将来两人要同寝的意思。 贺锦年俏脸一红,也不再辩驳,省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顾城风眸里转着千斛明珠,双手按在她的肩上,轻轻一旋,让她背对着自已,那如绸的黑发散在白色的缎面锦衣上,丝丝缕缕地散着淡淡的黑珍珠的光芒,他一次一次地掬起那柔丝,让它们穿行在他的指尖,而后,如丝线般顺着指缝滑下,他眸光一点一点地为之沉溺,仿若觉得此刻的她就是千年盘丝洞里最美丽的小妖,下界来觅食,却成了他手心里的宝! 而她,亦爱极了这一种疼爱的方式,她的脑海里想起令世间女子最感动的一个画面:丈夫为妻子盘发! 许久,他从从怀中掏出方才从她发上解下来的丝带,掬起她后背的长发,悉数放在自已的掌心之上,而后,细细地将她的头发绑起,虽动作略显生涩,姿态却极为优雅! 每一次她那柔亮的长发从他的指尖划过时,他仿佛感到心脏被一根根的丝线缠绕—— 最后,两人十指相扣,缓缓走出御书房。 在外轮值的太监原本昏昏欲睡,听到动静,忙上前拉开门,低声请安,“皇上万岁!”眼稍一抬,却看到新帝和贺五公子十指相扣地携手出来,这一惊,上下唇瓣本能地张开,差点双脚都软了下去。 新帝在燕京城门登基,宫里并没有如五年前一样卷起一场腥风血雨,反而平平静静得象什么事也没发生。 他原就是在御书房当值,今晨,太监总管只吩咐他们上心些,莫多唇舌,素日如何当差还是保持原样。 唯一不同的是,被反复交代,若见到贺五公子落单,要主动提出执路。 今晨,他们几个小太监还私下还悄悄议论了一把番,说景王登基了,后宫昨夜里就被勒令清空,估摸着是新人要进了。 景王没有纳妃,府里更没有妾侍,登基后,就算不急着封后,妃子总要几个。 众人纷纷猜测,朝里哪些大臣家的小姐最有机会先入宫门。 原本最有希望的晋安国公府的韩小姐没希望后,他们认为,戴尚书的次女戴宝澈的机会极高。 虽然没人敢拿这来开赌,但却也当做一种乐趣,个个乐此不疲地参与讨论。 这会,看到帝王牵着贺锦年,苍月传说中的天少美貌少年,还十指相扣,这样的视觉冲击,让小太监一时之间有些消化不了。 “别愣着,去御膳房端一碗鸡茸清汤阳春面到皇上的寝殿!”贺锦年若无其事的拍拍小太监的肩膀,瞧他一脸傻样,“卟嗤”一声笑开。 小太监本能地点头哈腰,直到新帝牵着贺锦年走远后,方缓缓将嘴合上。 回过神后,小太监两腿直哆嗦,看到这样的事并非好事。 转过了一道廊弯后,贺锦年张口用力吸了一口夜风,笑道,“明儿,不会是传出我们断袖的消息吧!”她也不在意在人前与他公然亲密,反正过了后天,整个苍月国的人都知道她贺锦年是个女儿身,所谓断袖,空穴来风而已。 “断袖”这两个字仿佛是道魔咒,刹那之间,顾城风的气息一紧,眸内掠过几丝寒芒似的光亮,声色冷硬,“借他们一百个胆也不敢,在御书房当过值的太监,这点道理是知道!”所以,他才延用了顾城亦的人,一来省事,二来,顾城亦根本无机会再翻身,三则,他的影卫遍布整个苍月皇宫,根本就没机会让这些小太监诽谤贺锦年。 “无所谓了,我是断袖我怕谁!”贺锦年嘻笑一声,纠结了很久的事情,一旦决定下来,她的心情异常轻松。 两人走到一个分叉口时,贺锦年瞧了瞧天上的明月,拉了他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又错了,不是这方向!”虽然贺锦年路痴到令人无法置信的程度,但顾城风脸上却毫无笑意,他知道她前世就是因为路痴给自已带来致命的一击,“我已令东阁即日返川西沼泽,那里是五鬼之地,介于阴阳之间,适合他恢复记忆。一旦他恢复记忆,我便让他为你开禁,你的灵慧魄总不能这样生生世世被封印!” “什么?”贺锦年眸光闪烁,一时没听明白。 顾城风简单地将东阁的话简述了一遍,贺锦年方忆起在挽月小筑的地下寝宫中,她曾一度想将申钥儿的肉身掐死,是东阁阻止,并说,锁在申钥儿眉间的灵慧魄,要等有缘人方能为她解禁。 她轻轻蹙了蹙眉,顿住脚步,声音凝滞须臾,“我没认错,我可以凭着太阳方位或是月亮的方位辩别方向,我现在是要带你去御膳房,看看有什么吃的,你空腹,我担心你睡一半饿醒!我估计方才那小太监压根没听清我的话!” 其实,她要想亲手为他做一碗面。 顾城风唇形微动,原想开口说让宫人去准备,突然眸光一闪,唇角蓦然绽开笑,他忆起彼时小申钥儿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地往御膳房方向去,因为年纪小,自以为猫着腰无人注意到,却不知道他站在一株桑树上,把一切看在眼里。 一路在宫灯的辉映下,御花园重重花木似月中桂影,偶有巡逻的侍卫,在未靠近顾城风十丈时,已被影卫喝退。 苍月皇宫的御膳房于贺锦年一点也不陌生,她刚来苍月当护卫时,质子行苑的太监的宫女常在他和秦邵臻的食物中动手脚,他们偷偷倒掉,但她常半夜摸到这里偷偷弄些吃的,为了安全,她都是自已动手。 这时辰,御膳房早上了锁,可对贺锦年来说如入无人之地,她三下两除三就撬开了锁,领着顾城风往无人的小径上绕,“那边大间的是专门给皇上备膳的,夜里头有人值夜,绕过这条道,有一间是专给太监总管备膳的厨房,其实条件一点也不比大间的差,夜里头也没有看守的太监。我们从这走,这个时辰,太监和宫女都睡了,留下几个看守的,也堆在一处开小火。这条路晚上又没有侍卫巡逻,刚来的那些年,我在这里还真蹭了不少白食!” 顾城风了然一笑,并不打断她的话,他喜欢听她说起过去的事,这让他有一种他慢慢融进了她所有往事的感觉! 这一刻,他愿温暖凝固成永恒,珍贵到愿时光停住! 进了小厨房,贺锦年指了指一边的太师椅,“你先坐,这里的食材都是现成的,小锅里有熬的鸡汤,我下点面就行,你等一刻钟,就能吃了!” “好!”顾城风翩然落座,一旦坐定,身子矜持冷漠,眼睛随着贺锦年忙碌的身影转来转去。 一碗热腾腾的面端在他的前面时,她心中由然感到幸福,他方才为她盘发,而她为他煮上一碗热热的面。 两人回到惊鸿殿时,已过丑时,流云早已备好香汤。 “头发别洗了,要不然,今晚等它干了天也差不多亮了,今晚就将就一晚!” “好!” 顾城风沐浴出来时,贺锦年已换了一件白色的薄缎锦衫,坐在贵妃椅前强自慎定地看书。 感觉到他朝她走来,贺锦年一颗心怦怦而跳,脸上却强行慎定,指了指龙榻,“去躺着,别说话,我这里就一小段看完就过来!”她有些不自在,心想,等他上床榻后,她息了灯再陪伴他,要不然,总觉好象是一种偷情! 虽然两人在马车上共过一宿,但那时毕竟能躺的地方只有一处,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人通常在这种情况下,心理健设得会很坦然。 可现在不同,自已的寝房就是对面的……尤其,那龙床显得那么张扬,足足能容七八个人躺着,这让她有一种后宫妃子来侍寝的感觉! 不知是因为沐浴后的原因,顾城风朝她走过来时,整张脸象是涂了一层胭脂水粉一般,他背对着光影,脸上的神情她都有些看不清了,唯见那一双桃花眸像是虚幻梦影般煽着、煽着—— 仿若向她招手一般,她甚至不知道自已被蛊惑了一般被他牵着到了床榻边,他按着她的双肩让她坐下,单肢跪下,为她脱去长靴…… 后背一实,贺锦年方惊蜇般地欲跳起,却被他轻轻一摁,半陷进了软软的缎面锦被上,他没有随势附身而上,而是身子矜持地离她一尺之距,声音清润得不含一丝的欲念,“我等你的仪式,现在,只是睡觉……”他秀润朱唇边勾着笑意,虽然是如此平凡无奇的一句话,却是那般美好,亦如海誓山盟一般! 清晨,贺锦年醒来时,窗外的薄光已微从窗纱帐帘的缝隙处透了进来,她眸光带着初醒的茫然看了看四周陌生的环境,直到明黄的帐顶上那绣只一只腾龙,她神智方在一刹那间便聚回了大脑中。 她轻轻转首,顾城风正侧对着她躺着,他的手规规距距地离她身子一寸的地方放着,呼吸均匀,显然,还在深睡。 她唇边细细绽开一丝笑,无声地用唇型对着他说:早安,我的爱人! 她极轻地下了榻,轻手轻脚地步出寝房,到了外间,流云已备好所有的沐浴及换洗的衣裳。 沐浴出来时,云泪一身素袍候在了大殿之上,贺锦年脸上泌出红云,毕竟年少,被一个又一个人的人撞破她与顾城风的“jian情”实在令她感到害羞。 “贺五公子,这是皇上的意思,每天让云泪给您熬一碗药粥,固本培元!” “多谢云太医!”贺锦年笑盈盈地接过,药碗端在手中,热气氤氲着她眼睛,沁上她的笑靥。 正欲喝,突然眼前一晃,燕凝霜一身黑衣站到了贺锦年的面前,她身手极快,一把就夺过了药粥,沉声道,“五公子,这您不能喝,这药粥里含了禁药,长年服用,可使男子的体格停止发育,或是会迟几年方出现成年男子的体格特征,这些药虽然不致命,但一般是伶人倌让伶人服用!”燕凝霜一脸阴鸷地看着云泪,脸上全然是敌意。 “云泪,你这是何意?”贺锦年依然是笑,但眉间却敛上了一层浓浓的杀意,尤其燕凝霜表达极为简单明了,直接用伶人倌来打比喻,她岂能不明白? 她知道这肯定不会是顾城风的意思,必定是云泪自作主张。 而她,第六感觉没感应到这药有问题,一是云泪是顾城风身边的人,二是这等禁药对人的性命无威肋。 云泪脸色惨白一片,她自然知道贺锦年在顾城风心里的重要性,但这事,她最终做了,那也是因为希望贺锦年能够多留在顾城风身边几年。 于她们近身侍候顾城风的几个人里,没有一个人不希望顾城风能过过得开心些。 而显然,能够让顾城风一笑的,唯有眼前的少年。 她当即跪下,四肢伏地,磕首道,“请贺五公子恕罪!”说完,头触及冰冷地青玉石地,便不再抬起。 “五公子,这是老夫的意思!”东阁先生步进,一身灰袍,看行装,象是要远行的模样。 “东阁,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贺锦年脸上笑意更盛,眸光却冷得快淬出冰来,大清早原本的好心情一扫而空,今日若非是燕凝霜,恐怕这碗粥她会当成幸福来喝。 一旦长期喝,连她也无法想象,自已会变成什么怪物! 东阁上前,双手一揖,谨声道,“五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贺锦年冷冷道,“你们都退下!” 云泪起身,又朝着贺锦年一福身,无声地退下,燕凝霜见状,递了一个眼神给贺锦年后,亦离去。 “五公子,实不相瞒,老夫看出了皇上的心思,所以——” 贺锦年嗤然一笑,马上接口,全然是嘲讽,“所以,你想助皇上一臂之力?让我在他身边多留几年,东阁,你倒让本公子侧目相看,我以为你会担心皇上私宠一个少年,会被世人所诟病!” 东阁淡淡一笑,“世间之人如何能悍动了得皇上半分?这世上能悍动的唯有五公子!” “多谢抬举了!”贺锦年如骨哽喉,气得连声音都变了调,“这与本公子服不服那破玩意儿有什么关系?” 东阁瞧着她,目光里带着一抹探究,“五公子,你到底是男儿之身,只要过个三四年,只怕你也不肯委身于一个男子身下,既便皇上是一国之君,以五公子的才华,自有更大的报负,所以——” “东阁——”贺锦年厉声打断,东阁的话太过断章取义,就算他说的全是事实,他也没有资格给她定下这一条路,她怒极反笑,声音透着厉刃般地锋利,“所以,东阁希望我永远是个孩童之身?你这一招未免太阴毒了!” 东阁仿似丝毫不受贺锦年怒气的影响,依然神色平静,先是于胸中斟酌一番言辞,而后,方缓缓道,“五公子,皇上的心思想来五公子也有数,东阁没有别的要求,临行前只想对五公子说,皇上命格里带的重劫,就看五公子能不能用心化解!” 贺锦年心头簇生诡异之感,怒气瞬间平复,她缓缓走到茶几边,倒了一杯清茶,一口饮下后,转身,淡然一笑,皓眸宛如镜湖微澜,止水不兴,语声平平,“什么意思?” 东阁原不欲说,但此时也不得不给贺锦年一个解释,否则,一旦新帝知情,恐怕谁也镇不住顾城风的雷霆之怒,他上前一步,“五公子,皇上是个偏执的人,他八字里一片金土,但凡五行缺失的人,或是五行严重偏重之人,性格都会偏颇!” “说具体,皇上的八字是什么?”她秀眉轻蹙,心生一种感觉,东阁说的很重要。 她随师过灵碎子,自然知道八字其实说开了是人的天性,是受孕时脱离母体后,初受天地之初气象而形成的。 报出一个帝王的生辰八字是极为忌讳之事,东阁悄然闭眼,缓缓感受周围是否有异动后,睁眼后,方一脸浓重,“皇上的出生时辰八字为,庚辰年,庚辰月,庚辰日,庚辰时。五公子随师过灵碎子,五公子应能简单推断这个命格!” 这样的命格根本无需细算,贺锦年万万没料到,顾城风的八字竟如此罕见。 五行中天干地支是一片的金土,天干一片庚金,一生杀伐重,地枝为辰,辰为水库,主智谋,辰中戌土,偏厚重,命中土重的人多数认定一件事后很难被改变。她不仅知道,这样八字的人性格极为偏执,还知道中国历史上有一个著名的帝王李世民就是这种八字! 李世民是不个折不扣的千古名君,但他的性格有一个严重的缺陷,这也是他很早的离世的原因。具体虽然很难描述,但可以从一些历史事件中窥探到他早死的迹象。 李世民是个练武之人,但玄武门之变后,李世民的哥哥和弟弟都死在他的手上,多年后,他一直对这事耿耿于怀,最后至夜不能寐,每天要秦叔宝和尉迟恭两人在门口守着。 但秦叔宝和尉迟恭毕竟是人,无法天天为李世民寝夜,所以,画师为二人作了画,贴在帝王的寝室门前,后来,传出民间,方有了门神的来历。 但这仅仅是一种心里的安慰,并不能起到根治的作用,李世民后来开始服用丹药,却导致了身体加速破败,驾崩时,年享五十。 虽然在古代,五十是知天命之件,但对李世民这一个武将出生,半生戎马,体格强壮,一生又不重欲的帝王而言,算是短寿之人。 其实在中国历史上,帝王家的皇子间夺嗣互相残杀那是每一个朝代都有的事,或是毒杀,或是刺杀,但象李世民这样因为这件事最后致身体迅速破坏的却是仅有一人。 贺锦年越想心跳越快,不安的情绪愈来愈浓重,记忆仿佛不受克刻般地回到过去,回到她最不愿回想起的那一段的冷宫岁月—— 在重生前,申苏锦在洞房里被申皓儿一刀刺进心脏,她被囚禁在冷宫之中。 没过几天,顾宝嵌便一身孝服来找她,对她施于鞭刑后,得意洋洋地告诉她,秦邵臻为申苏锦举行了国喪,举国披麻带孝。 后来,她被秦邵臻逼到申苏锦的尸体前下跪时,方知道申苏锦的尸体并未入申氏的陵墓,而是被秦邵臻放进了防守严密的地下冰窖之中。 这件事肯定会传到苍月,因为,不到四个月,顾城风便驾崩。 是的,这才是顾城风死去的真正原因。 心痛无法言喻,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如今,她就伴在他的身边,只要不离不弃,他断不可能会再一次地早早离世! 怒意全然消失,其实,东阁与云泪一样,不过是为了顾城风而已。 虽然心里已无责怪之意,但贺锦年还先是狠狠地剜了东阁一眼,尔后低首,面容上带着一层迷离之光,看似在细细思忖应如何开口,少顷,幽然一叹,“东阁,其实,我……我是个女子,你不用担心我会离开皇上,我已经做了决定,明日即和皇上言明一切,然后,我与他去女祸神庙里结拜天地,从此,一生相伴,成双成对。” 那一瞬,东阁脑里嗡嗡声响,仿佛脑袋被人狠狠捶了一拳,脸色倏地苍白,四肢一软,便是伏地跪下,声音惊惧到象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不可,贺五公子,如果你不想皇上英年早誓,你就不能与皇上有夫妻之实!” 贺锦年心头一颤,似乎被东阁的情绪感染,声音亦透出了不稳,“什么意思?” 东阁紧紧盯着贺锦年,仿佛看着一道万丈深渊般,就算神情表面极力平静,但那一双赤眸深处却是暗流汹涌,“实不瞒,五公子您其实就是百年前姚族圣女姚迭衣的转世,而皇上,很可能就是先祖皇帝转世!” 贺锦年脸色白了白,很不安,轻轻地咳了一声,脑中先是闪过御书房的那幅画,声音略带嘶哑,本能地摇首否定,“不,他不是,虽然他们极象,但是……我感到不是一个人!”她其实在之前知道自已灵慧魄被封禁时,就怀疑自已很可能受过一种诅咒。 而她清楚地知道这与田敏丽无关,因为穿越前,她就是个路痴。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在很早前就受过这种诅咒,所以,东阁一说她是姚迭衣,她便信了! 但她无法接受的是,顾城风是顾奕琛,只怕整个苍月国都知道,姚迭衣与顾奕琛之间,那是个以悲剧告终的爱情。 东阁神情透着严谨,“虽然老夫也不能断定是不是,但至少,贺五公子不能无凭无据地就否定。虽然老夫失去了一些记忆,但老夫却知道……”东阁一顿,近乎一字一句道,“这个赌,只怕是五公子赌不起的一局!” 贺锦年感到周身凉沁,她有一种预感,东阁接下来的话会直接将她打进绝望之域,可她必需知道实情,“东阁,你有话直言,不必拐弯抹角!” 东阁赤眸划过一抹浓重的血意,近乎咬牙切齿,“是百年前,您亲自下的血咒!” ------题外话------ 求月票,月底了,不扔就清零了,下个月也快到了,求一号的月票呀~ 第一篡后的正版验证群QQ群号:231869218,亲们还没入的加紧入了,男女主的福利会在10月1日上传群里(群里目前已有昊王和星王妃的福利)上传。进群后,群里有美妞接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0 痴恋,与你结发 “血咒?”心头如被钝锈之器缓缓地磨进心口,疼得她差点呜咽出声,大脑中仿如飞逝般地跳过几个画面,欲抓住时,却发现只余空白,她感到四肢软得撑不住自已的身体,便机械般地转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东阁深深一叹,在顾城风让他诊治昏迷的申钥儿时,他看到她的灵慧穴被封禁,当时就怀疑是被上古遗族札记里下册里所记载的术法所封禁。 虽然他遗失了大多数的记忆,但他知道,能开启这样禁术的人就算是百年前也不多。 除了姚族的族长和姚迭衣外,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这样的禁术。 姚族的族长在顾奕琛血洗禁坛时,已被顾奕琛当场诛杀。 而姚迭衣为了生生世世遗忘那一段血泪的记忆,忘记顾奕琛,很可能她在死前,会在自已的灵慧穴上下封禁。 他当时因为不敢断定,所以,也不敢在顾城风的面前多提半句。 待他在挽月小筑见到了贺锦年时,他觉得,这未免是一个最好的结局。 据他所剩的不多记忆中,姚迭衣产子,他被顾奕琛招回燕京,顾奕琛告诉他,姚迭衣跳崖前发下了血咒,顾奕琛将姚迭衣穿的那一件写满符咒的衣服让他辩识,并问他如何破咒。 他研究了近三天后,才知道这是遗族札记里的生生世世绝情咒,被施咒的情人将生生世世不再相逢,既便是相逢也会擦身而过,更甚,姚迭衣知道东阁听命于顾奕琛,为防止东阁破咒,在绝情咒中又下了另一道的禁术,若是血咒被破,俩人在下一世中依然相遇,若成为夫妻,那将会被血咒反噬,两人的魂识将永散于天地。 这样的咒中咒,可见当年姚迭衣有多恨! 东阁不记得这个血咒是否最终被自已破开,但他看到姚迭衣的灵魂附在了贺锦年之身,他认为这或许是上天怜悯顾城风,为他打开了另一扇窗户。 因为,贺锦年是男儿身,那他与顾城风相爱相守,那就不算破了血咒。 可今日,贺锦年却告诉他,她是女儿身。 贺锦年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心中似乎有一个答案,可是却无法具体成形,她视野茫然地盯着椅子扶手上的浮雕,吃力地搜索着潜藏的那些记忆,启启阖阖,可就是不懂该说些什么,最后恍惚般地问了句,“东阁先生,什么血咒?” 东阁了然一笑,移步至贺锦年的对面,端坐下,赤眸直视着贺锦年,“百年前,你曾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裙,裙子上面用鲜血写满了符咒,口中梵唱,生生世世与先祖皇帝不再相遇,发下血咒后,从深崖上跳下!” 贺锦年不知不觉抚上自已的心口,那里,翻覆着惊涛骇浪,“为什么,姚迭衣会如此恨顾奕琛,顾奕琛对她做了些什么?”她声音颤得历害,明明是这样的夏季,她却手脚冰凉僵在一处。 她难受地转首,看到茶几上冒着热气的茶水,伸手一端,却碰翻了杯盏,茶水沿着桌面顺流而下,有一部份滴湿了她的袍子,她却毫无茶觉地端着茶杯的托,紧紧地捧上手上! 这一刻,她的心跳象乱马奔腾,在胸腔里急剧乱踏,她的动作早就不受脑袋的指使! 东阁深深一叹,他知道贺锦年虽然灵慧穴被封印,但她有着超乎寻常的第六感,既便是她什么也回忆不起来,但她的潜忆识里封存着那一段的记忆,足够撕扯着她所有的情绪。 可他无法给贺锦年答案! 东阁站起身,走到贺锦年的身边,从她的手里拿开杯托,从端盘里拿出一个干净的杯子,倒了一杯热茶后,放到贺锦年的手中,看着她机械地喝下后,方坐回原地,谨声道,“五公子,圣女为何如此恨先祖皇帝,老夫确实不知道!因为,当年先祖皇帝将遗族札记赐于老夫后,老夫便在川西沼泽中闭关!后来,老夫接到先祖皇帝的传召,来到挽月小筑时,您已经昏迷不醒!”东阁忆起彼时顾奕琛几近癫狂的模样,赤眸浮起血意,“老夫所知的是先祖皇帝这一生为了姚迭衣家破人亡,一生蹉跎,从不曾在半日好过!” “家破人亡?”贺锦年顿时觉心里被人狠狠戳了一下,失怔地抬首看着东阁,那神情似乎沉陷在疼痛的晕眩里,竟痴傻一问,“谁家破人亡?” “五公子有所不知,当年的圣女虽是姚族的掌上明珠,可她却是先祖皇帝一手带大。”东阁眸光略带着回忆往事时的飘渺,因为当年他以流浪化缘为生,圣女出世整整一年,举国欢庆,丹东帝国处处有姚族的人施粥,为圣女积善,而他由此得以一年温饱。 “顾奕琛统一整个苍月不过是二十六,他怎么带大圣女?两人不是夫妻么?”贺锦年轻轻一笑,恍惚的神情里有了些冷漠,“也不算夫妻,圣女不是被封为美人么,那顾奕琛的皇后呢,他有三宫六院吧!” “请五公子不要污辱了先祖皇帝对圣女的爱!”东阁回以更冷漠的一笑,重咳一声,方续道,“当年圣女的出世算是姚族百年大事,姚族族长为此在丹东皇族公主里选了十名的公主给姚迭衣做贴身的侍女,亦为丹东的仕家中选了五名才华出众的仕家子弟给圣女做授业恩师!” 贺锦年虽然知道姚氏一族的地位凌驾在皇权之上,但听到此,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一国的公主竟只配给姚迭衣做侍女。 东阁言及此,脸上延出淡淡的笑意,“当年先祖皇帝虽年仅十岁,因为才识过人,被破格选进。” 顾奕琛竟然是姚迭衣的授业恩师,贺锦年表情怔滞,不知怎么了,一时竟难受得心口窒痛。她是个现代人,当然能接受师生恋,可她亦清楚地知道,在苍月大陆上,师父与弟子之间相爱不亦于父女、兄妹间的**。 顾奕琛先是破了称霸了千年的姚氏一族,而后,娶了自已的弟子,这是怎样的魄力! 东阁依然沉在百年前的回忆之中,“圣女五岁开始学诗书五经时,先祖皇帝的才华已盖过当时的圣女的首席授业恩师丹东大学士,所以,姚族族长便令先祖皇帝任圣女的主要授业恩师!那时候的先祖皇帝年仅才十五岁。” 东阁告诉贺锦年,因为姚族的权利渗透到丹东的每一个阶层,所以,姚族族长根本无暇过问圣女的成长,而圣女的母亲,又负责各类的祭祀大典,对于照顾圣女,她也是无暇分身。 姚迭衣几乎是顾奕琛一手带大、教大。 顾奕琛有做手记的习惯,他从第一眼看到姚迭衣开始,就记下了姚迭衣成长的每一个过程。 在那些记录中,记下了姚迭衣自幼过着半封闭的生活,但她天性追求自由,好奇心又重,容易闯祸。每次闯祸,身边的近侍都受要到牵连,轻则杖责,重则被囚禁。 顾奕琛爱惜姚迭衣,不愿让她过早涉及到姚氏一族的黑暗一面,便从不把姚氏一族私设刑堂之事告诉她。 那些年,身边的近侍换了一批又一批,多数人都能远离她就远离,唯独顾奕琛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 记录中,姚迭衣换下的第一颗乳牙,是顾奕琛连夜抱着她,两人偷偷将乳牙放到了圣坛的顶端。 姚迭衣写下的第一个字、画下的第一张画、绣出的第一条帕子、甚至是初潮时沾了血的亵裤都被顾奕琛妥善保管并详细记录下来。 在圣女十岁时,开始了第一次为圣坛血祭,圣女身上几乎流了一半的血,虽然性命无忧,但元气大失,是顾奕琛在她的床畔衣不解带整整照顾了圣女半年之久,这也是后来顾奕琛立誓要破除姚族千年的遗俗的原因。 圣女经历了一次痛苦的流血后,开始对血产生恐惧,那两年连看到红色的东西都会从恶梦惊醒。是顾奕琛耐心地陪着她走过了最黑暗的日子。 三年后,又是一次血祭,这一次,顾奕琛大力反对,被姚族族长拒绝后,他偷偷带着圣女离开姚族圣地。 姚族族长一怒之下,竟将顾奕琛的父族三百多人口打入死牢,逼顾奕琛出现。 顾奕琛迫于压力,最后只能带着圣女回到姚族圣地,圣女被罚面壁,顾奕琛被囚禁。 原以为事情就此了却,谁知姚族下了一道命令,要将顾氏一族灭门。 当年的顾氏一族也算是丹东首屈一指的大仕族,顾奕琛的父亲手中掌兵五十万,其母又是丹东的嫡公主,身份显赫,可还是保不住顾氏一门,顾氏一门三百人被姚族活活烧死在祭坛之上,当时,除了顾奕琛外,唯一幸免于难的是顾奕琛的大哥的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为什么——”所有心血一瞬仿佛都涌上头顶,贺锦年鼻尖处酸楚一盈,她心中涩然地避开东阁灼热的眼神,口中喃喃自语,“为什么要……灭族,就算顾奕琛有错,也不应该迁怒于他的家族!” 被灭了族,谁能把这样的仇恨放下,不能,谁也不能! 包括她自已,重生后,她从不曾放下仇恨,直到在燕京城门,看着仇人在自已眼前如蝼蚁般地苦苦挣扎,方换得一场解脱! 后来姚族发生的一切她昨日已从姚族的长老口中得知。 现在,她能怪么?能恨么?不——能! 姚氏一族最终亦被顾亦琛灭了族,还在圣坛上下了禁术,那是冤冤相报,谁也不能怪谁了……是呀,谁也不能怪谁! “可他们究竟是如何爱上呢?”她的眼泪终究是落了下来,“或是,在仇恨未开始时,就先开始爱上,是么?” 她不需要答案,那样寂寞的岁月,一个周身光华的少年全心全意陪伴着一个美丽少女,十多年的岁月,虽是以师徒相称,可爱情要萌芽,谁又能阻止得了! 东阁转脸看向窗外,掩饰赤眸中一瞬而来的恨意,随即,朝着贺锦年抿唇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解释道,“这也是先祖皇帝下定决心灭丹东和姚族的原因,姚族千年旧制不除,皇权何在。一个手握重兵的武将,可以因姚族一句话,三百个人就这样活活烧死,甚至包括遗腹子,也没有逃离噩运!” 许久,许久,贺锦年虽已平静,但脸上全然是殇郁之色,幽幽一叹,“东阁,昨日我见到姚氏一族的人,其实我心里有太多太多的问题,可我不敢深究,我心里有一种感觉,我的几世,不会凭白无故地受这么波折……”她只是怕,怕面对这些,所以,她不愿去多思考,甚至不愿承认她与姚族有任何一丝的关联。 而东阁的每一句话竟象一面面的往生镜一样,一寸寸地将过往的光阴摆放在她的面前,一句句地掏空她的心—— 鲜血淋淋! 疼得她感觉不到它的跳动! 疼得她想昏死过去! 因为她怕,怕这个血咒会生生世世的陪伴着自已!更怕,有一天,忆记恢复时,她不得不去面对分离、面对那些放不下的仇恨,更怕——顾城风就是顾奕琛! 她双臂紧紧地环着自已的身子,声音颤得连下颌处都在发抖,“今天你所说的我全信,唯独我不想信顾城风是顾奕琛,我说不上来为什么如此笃信,这仅仅是我的直觉!” “老夫已是方外之人,绝不会虚言!” 贺锦年点点头,脸上划过凄然一笑,“但你说对了,我不敢赌!” 东阁颔首,他见贺锦年已快撑不下去,便转开话题,“希望贺五公子不要怪罪云泪,她不过是受老夫之托!” “东阁,如果有一天你的记忆恢复,你能否看出……皇上的前世今生?”吐出最后一句时,她仿佛觉得全身的力气被抽光,她已不在乎前世今生究竟是姚迭衣负了顾奕琛,还是顾奕琛负了姚迭衣,那都是百年前的事。 她连申钥儿的一切都放弃,何况是毫无记忆的姚迭衣? 她仅仅是贺锦年,而他——是顾城风,一个爱她入骨入髓的男子。 她不愿受前世所谓血咒之累,她这一次的重生仅仅是想和这一个男人相守一生。 可是,她不敢赌,因为输的代价太大!但她不是一个逃避的人,她不想掩耳盗铃,如果东阁能够给她一个答案,既使这个答案是致命的,她也要知道真相! 东阁颔首,神情带着安慰,“是的,五公子,所以,老夫准备尽快回川西沼泽,那里是苍月五鬼之地,界于阴阳之间,易唤醒老夫遗失的记忆,老夫也急切想知道,当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老夫又因何而受三道天谴!” 贺锦年一听,脸色倏地变得惨白,突然低低地呻吟一声,整个人就从椅子上掉了下去,半跪在地上,窝着心口就佝偻了下去。 东阁见状,急忙上前扶住,疾声问,“五公子,你还好吧,要不要老夫唤云泪来给你诊一诊!” 她重重地摇首,她的头一直深埋着,好象在极力地忍耐着一种痛苦,许久,许久后,她缓缓抬首,那一双皓眸此刻仿佛被掏成空白,除了盛满眼泪和痛苦外,已无一物,她的声音无力地象死亡前的人拼着全身的力道留下的遗言,“姚族的长老对我说……是因为你为了给顾龙月还魂,东阁,龙月他……尚在人间。你救了他后,担心他受到圣坛的诅咒,所以,将他放到了……姚迭衣设下的结界之中,他和姚迭衣的弟弟一起在结界中过了……百年!但十二年前……”她的气息骤急,脸上惶意更盛,“结界打开时,龙月被人盗走……如今下落不明!”这已不是单单的一种痛苦,比起申氏一族给她的,还要令贺锦年感到无助。 她甚至分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只逼得人想怆天而哭、想指天怒骂、想癫狂而笑—— 这一刻,她无比清楚地知道,如果她是姚迭衣,那世上,她还有一个儿子活着! 而六月竟是她的亲弟弟。 原来,人与人之间的缘份从不会是凭空而来。 百年前,她用生命护住了她的弟弟,百年后,她的弟弟在大魏冷宫护她周全! 可她的儿子呢,又是以什么样的缘份存在她的身边? 是真正的贺锦年么?那个去年死在大魏和苍月边境的孩子? 她无声地哭泣——不要!愿苍天睁开眼,她不要借着她亲身骨肉的灵魂重生! “被人盗走?”东阁闻言,整个人精神一振,马上道,“能从姚族的人手里盗走婴儿的,只有姚族的人,因为外人进不了姚族圣地。五公子,您这个消息对老夫太重要了,看来,老夫暂不进川西,得先为先祖皇帝找到遗血再说!” “姚族的人?”贺锦年眼泪瞬时止住,整人人世如醍醐灌顶,神思飞快地转动! 是的,六月正是被庆安,也就是姚族叛逆的后人掠走,那龙月肯定与他们也有关。 而庆安与申剑国两人狼狈为奸,在她和重生前,窃取了顾氏的江山,那他们怎么会放过顾奕琛和姚迭衣的骨血呢? 这个孩子若在世,正是十二岁的少年—— 这个年龄段的,除了贺锦年外,还有一个少年,就是顾容月! 贺锦年脑海里蓦然划过,在前世中,她的灵魂游荡在苍月的皇宫城楼时,看到顾城风下令斩杀顾城亦的皇子公主以及后宫嫔妃,城下是连天的哭声和哀求声,唯有这个苍白、瘦弱的少年直直地站着,他没有象他的姐姐和弟弟们一样跪着、求着,他那双眼炯炯有神,眼睫很长,瞳也漆黑如夜,眸中透着不合年纪的苍桑,那样的神韵竟有五分象极了站在城门之上的顾城风。 前世,借用顾城风之手杀了顾容月,如此骇人听闻的手段也只有申剑国和庆安能想得出来。 “啊——”贺锦年突然失声狂叫一声,就这样冲了出去,她急切地看着天空,阳光刺得她眼睑直缩,很快,她拨腿就跑! 她脑中一片空白地狂冲着,跑过一道道的九曲廊道,跑过一座座的假山亭阁!途中,几次摔倒,爬起,狂奔—— “龙月,龙月……”她眼皮乱跳,太阳穴处急急地抽跳着,抽得她头痛欲裂,直到她跑得气喘息息,双腿软得撑都撑不住,待她走到一座冷清的宫殿前时,脚步再也迈不开,腿一软,便跪到了在地上。 影卫如影相随,见状,不得不显身,单肢下跪,“五公子,您需要什么,属下来办!” 贺锦年嘴角凝起一丝呆滞的笑,她怎么说?应怎么开口—— 说她来找她的儿子,她百年前的儿子——顾容月? 影卫见贺锦年一脸的痴傻样,极为担心,谨声道,“五公子,属下去禀报皇上,或许,五公子可以跟皇上说!” “不许——”她声音疲备得象地狱里挣扎过来的,摇着沉重的头,“别告诉皇上,今天的事都别告诉皇上,让他好好睡,他太累,太累了!”她尚不能支撑这样的鲜血淋漓的往事,于他的性格,只怕更难以圆通。 她还答应给他一个仪式,她不能食言,如果她不能将女儿身给他,那就以一个luan童的身份吧! 在所有秘密或是真相揭开前,她不会离弃他,更不会让他知道她背负着一个怎样的秘密! 她蓦然掩脸,哭泣的声音埋在掌心之中,沉闷、抽噎而扭曲! 她心里一声一声地唤着,“龙月,顾龙月……”咽在心中的呼唤忍得她肩膀处抖动不停! 等所有的情绪被掩埋后,她缓缓站直身子,眸光如死水,慢慢地转身往回走! 她不能如此失态地与顾容月相认,她可以护着顾容月,仅仅只能以朋友的身份,否则,她担心瞒不过顾城风! 明天,明天她和他之间还有一个约定,她不能再哭了,否则,他醒来时,一定会怀疑。 “五公子,您有什么需要属下办,尽管开口!” “你们去把顾容月找来,接到我的寝殿中,和我的侍女桂叶说一声,让她好生照料!”贺锦年淡淡一笑,抬头看天,辩明方向后,往惊鸿殿走去。 贺锦年回到惊鸿殿,沐浴后,换了一件雪衫,掬着一身花香,精神奕奕地走了出来。 见到流云吩咐宫女们在大殿各处换置新的冰盆,深吸一口气笑道,“外面的阳光能灼伤人,这里凉沁却如深秋!”她在楠木桌旁坐下,自行倒了杯刚泡好的热茶,细细啜饮后,“流云也知道我爱喝毛尖?” “是的!”流云轻笑一声,走到她的身边,在她的脚上搁了一盆冰,“是皇上担心五公子惧热,特意吩咐的。” 贺锦年笑笑不语,连喝了两杯后,看看时辰近巳时,心想顾城风也该醒了,而此时,自已的心情也调整差不多,便搁了茶杯,往顾城风的寝殿走去。 轻轻揭开珠帘,贺锦年提着足一步一步地走近龙榻,小心翼翼地揭开明黄帐帘,只见顾城风依然保持着今晨的姿势睡着。 那修长入鬓的墨眉,两片薄仞、唇角分明的唇,两片蝶翼般的羽睫,那容颜美如谪仙。 白色亵衣领口处微微敞开,因沉睡,肌肤白晰中微微泛着粉红,那精致的锁骨随着呼吸而上下浮动,那一刹那的香艳简直让贺锦年移不开眼睛。 贺锦年伸出纤秀的手指,轻轻挑起落在他肩口的一道墨发,微微俯下身子,离他的脸三寸远处停下,她细细地瞧着他的眉目,眸光里透出一丝的痴恋,心中默念,“城风,我们来做一对结发夫妻吧!” 她撑着上半身,将她的头发轻轻与他的头发缠在一处,因为两人的头发都极柔顺,打了好几次结后,方固定住。 终于打好了后,贺锦年偷偷地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在他的身边躺下,这一次,她变了个躺姿,不再正面朝上,而是对着他蜷起身体,以极依恋的姿势,蜷进了他的怀中,悄然闭上了双眼。 而他,那一对羽睫一点一点的轻颤打开,眸光如一泓秋水溺满深情,笑容细致而含蓄,从嘴角直到那一双桃花眸,涟漪似的波纹在眼中轻轻荡开…… ------题外话------ 求月票,月底了,不扔就清零了,下个月也快到了,求一号的月票呀~ 第一篡后的正版验证群QQ群号:231869218,亲们还没入的加紧入了,男女主的福利会在10月1日上传群里(群里目前已有昊王和星王妃的福利)上传。进群后,群里有美妞接待~ PS:这一世不会虐顾美人,有些是情节需要,必走~若只是一味的宠,风花雪月,更好写,但70就完结,亲们只怕会认为虎头蛇尾了。月是想在一个惊涛骇浪的背景下,有始有终地,谱写一段唯美的爱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1 请兑现承诺 夕阳卷着苍月大陆的最后一缕薄光消失在天际时,暮色如约来临。 贺锦年张开双眸时,窗外已是月凉如水,静默地笼罩着深宫大院。 她注意到,自已的睡姿不知不觉地又成仰躺状,只是她的一只手被他握着含在他的胸口处。 顾城风那张俊美如神砥的脸如此接近,鼻端下充满了他带着薄荷的气息。 她一点一点地侧身面对着他,伸出另一只手,缓缓靠近他的脸,触上的那一瞬间,仿如触上一片略微带着凉沁的水晶果冻,她忍不住轻轻抚摸了一下,不同于果冻的那种绵软无力,而是一种带着润滑弹性的质地。 她思忖着,从昨夜丑时处到现在近酉时,他怎么不饿醒呢? 心念间,她的拇指指甲在他的手背上微微抓了几下,口中轻唤,“喂,再睡的话,就成白雪公主了!” 可那人依然呼吸绵长,甚至眼皮底下的眼球也不曾见转动,贺锦年咬唇偷偷一笑,顾城风的表演或许能逃得过别人的法眼,可她却能从太阳穴处的脉动分析出他此时心跳的频率! 这样的速度,怎么可能是一个深睡眠的人? “这样的良辰美景睡掉多可惜呀,你不会是想着一觉醒来就明天吧?”她轻轻地在他的脸上呵了一口气,然后,用略失望的口吻埋怨,“那好吧,你接着睡,我本来想带你出宫!”她似是自言自语地嘟喃一句,而后半撑起身子,俯了过去,飞快的地吻落在他的眉心,“接着睡吧,我的睡美人!” “我醒着——”顾城风缓缓抬起双眸,昏暗中,羽睫展开时,他的眸子幽亮如星凝望着她,与她眸光相接时,他悠淡如深潭的眸子漾开一丝艳丽的诡波,刹那间他迸发出来的光彩胜过朝阳,胜过了世间一切! 贺锦年“卟嗤”一笑,指间点向他的心口,“我知道你醒着!” 顾城风一笑,他亦知道,他假睡瞒不过她,他只是喜欢这一种感觉,仿如时光泡在蜜中! “出宫去哪?”他其实一点也不想出去,尤其是人多的地方,这样多好,两人厮守在一处。 “出宫,带你去……”贺锦年看着他兴致不高的模样,故作神秘地顿了顿,然后,暧昧之色盈上小脸,眉间尽是顽劣之色,“自然是带你去嫖!” “嫖……嫖?”顾城风的神色先是微微一怔,但很快,就化为无耐,将她一把拉回怀里,修长的手眉扫过她的眉峰,“你小小年纪,怎么净是学这些话!”彼时对付姚晋南时,他虽然知道那是她的一种战略,但一句句“腌黄瓜”从她的小嘴里嘻嘻哈哈地吐出来,还是冲击得他全身不适。 “那换个词,我带你去潇洒!”贺锦年一骨鲁就从他的怀里脱身,顺便将他拉了起来,跳下床榻时,她随手将他的衣袍扔到他身上,“你去沐浴,然后,去我寝殿里用膳,接着,我们出宫!” 贺锦年扔下了话后,风风火火就出了顾城风的寝房,看到对廊的窗口,便直直地朝着自已的寝室方向走去。 “给五公子请安!”小太监迎上,施了礼后,马上道,“奴才申时末曾问过小公子要不要开膳,公子说等五公子回来!还有,五皇……哦瞧,奴才这称呼真是该死!” “称呼不必变,五皇子如何了?中午吃了什么?” “中午是桂叶姑姑亲自掌勺,两位公子吃得极好。” “吩咐半个时辰后开膳吧,皇上也要在这用膳,对了,顺便把尚宫局的人叫来,我要给他们俩添几件四季衣裳!”贺锦年吩咐完,又打发走散在四处各自忙碌的小太监。 她放轻了脚步,走到内寝门口时,那半掩的门内,顾容月正和六月在对弈,桂叶站在一旁看着。 宫灯下,那少年穿着六月的衣袍,因为过于瘦弱,领口显得有些大,那微微陷坍地胸口显示出这个少年长期的营养不良。 泪水瞬时如断线似沿着面颊落下,她无声地哭泣,一时间竟感到身体变得空空荡荡的,五脏六腹仿佛随着泪水一起流出了体外,她想冲过去,就将那孩子抱进怀里,可是,迈开腿时,她竟举步维艰,她恨彼时的自已,只想到救他一命,却不曾努力过,让他过得更好。 她用力的拭去脸上的泪,不敢再哭,只静静地站着,等待着情绪一点一点的放空,空到足够去承受面对面地站在顾容月的面前。 “不对,马只能走田,六月你又走错了……”是桂叶的大嗓门,“来,走这边!” “马为什么要走田,它又不是螃蟹……”六月咬了咬嘴,嫣红的唇瓣上罗织两枚白白的小贝齿,满脸通红的俏模样极为惹人。他年幼时的记忆虽恢复,但他在川西时,从不曾接触过这些游戏。 “每一种游戏都有规则,你只有按着它走,一盘棋才能顺利走完!”顾容月面容始终不兴波澜,声音亦平缓毫无曲折,淡淡地解释一句,便搁了手中的棋子,显然没有兴趣再玩下去,他见六月神情有些失望,便淡淡道,“我没有取笑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有些感概,其实,这世间也不全是有规则,规则只是针对一些弱势的人!” “明明是发明棋子的人笨,我就没看过马走过田,而且,都不是我想学的!”六月瓮声瓮气地,搁了棋子,琥珀的水眸里充斥着对桂月不满的眼神,仿佛看着一个叛徒般。 桂叶接触到六月的小眼神,吐了吐舌头,肥肥的手一拍顾容月的后背,“容月公子,你不要取笑我家公子,他没玩过的,容月公子,你陪他再玩一盘吧!” “六月,谁欺负你,锦年哥哥替你揍他!”贺锦年轻咳一声,带着笑声走进寝殿,她本能的眸光落在了顾容月的身上。 顾容月闻声,便礼貌地站起身来,他眸光剪着一泓清水,落落大方地朝着贺锦年一笑,“五公子好!” 六月一听到贺锦年的声音,站起身时,如一斛星光注入眼底深处,顿时鲜亮起来,他几步便奔上前,牵了贺锦年的手,“锦年哥哥,容月他是你找来给我做伴的么?” 贺锦年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她走到顾容月的面前,很想抱一抱,却不知道抱了后,应如何跟众人解释她异常的举止,思怔间,突然见顾容月欲跪下身,她反应极快,一把将他揽进怀中,声音很不平稳,“容月,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你有话就象六月一样,直接对我说,不要行这样的礼……我会难受的!” 顾容月有些不适地从贺锦年的怀中挣开,矜持地退开一步后,脸上泛着一片清栗的光,咬了咬牙,轻声道,“我想求一求您让您帮帮我的母妃!”他的声音很轻,却很用力,连半丝停顿也没有,似乎积攒着一天的勇气,只待喷薄发出。 贺锦年涩然一笑,眸风像是掠起一层寒烟,浮光苍白地扫过她的眼角,此时面对容月与彼时已是天壤之别,她发现世间所有的言辞已是多余,诸多情绪堵塞在咽喉,但她很快就敛尽情绪,正色道,“容月,我会帮你找到你的母亲,绝不食言。你以后,就住在这里,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她所言非虚,一旦她确定顾容月并非是顾城亦的骨肉,那清妃就不是顾容月的母亲,她与顾容月迟早会相认。 六月乖巧的上前,牵了容月的手,小脸漾满甜甜的笑意,“锦年哥哥说,我以后要在宫里读书,容月,你跟我一起吧!” 小六月畅快悦耳之声很快就打散了那无以言状的悲伤气氛,贺锦年左右各拉住两个少年的手,左右看了两了一眼,眼角拉出一道璀璨的光华,“是,你们以后一起上学堂,把失去的功课给补回来!” 顾城风很快就过来,贺锦年便吩咐开宴。 六月见到顾城风开始,神情就变得有些萎靡不振,一直低着首专注地吃着贺锦年夹给他的菜,偶尔抬首,也仅仅是扫了贺锦年一眼,安静得象不存在。 顾容月倒神情淡淡,对贺锦年夹过来的菜,会开口说声“谢谢”! 他也不看顾城风,尽管他知道顾城风已登基,他的父皇已被流放,兄弟姐妹全被顾城风屠杀怠尽,但他的脸上并没有仇恨的表情,贺锦年瞧得出那是顾容月真实的情绪,绝对没有一丝矫揉造作,他仅仅是很安静! 顾城风坐在贺锦年的身边,表情虽无嗔无怒,与世无害的温润模样,于顾容月和六月而言,却仿似一尊高贵遥远的冰晶雕塑,因为他们二人都敏感地察觉到,顾城风的眼里除了能看到贺锦年外,其它的人于他全是透明的。 贺锦年倒没多思专顾城风的态度过于冷淡,她知道他原就不爱说话的人,对近侍尚是如此,何况是对一直心怀警戒的六月和从不曾有过交集的顾容月。 倒是忙坏了贺锦年,她为了稍圆一下餐桌上的气氛,一会帮着顾容月夹菜,一会发现六月情绪不对劲,便帮他剥着烤虾,又怕冷落了顾城风,时不是还煞费苦心朝着他一笑。 终于吃完净手后,贺锦年暗暗发誓,以后,决不举行这样别扭的家宴!她原本希望顾城风稍稍合群些,至少要融入她所期望的生活,但她一时间忘记,一个皇帝,是不需要合群,他原本就高高在上。 昊王府兰桂坊。 贺锦年带顾城风来见她的几个好姐妹,自然不敢张扬地从昊王府的侧门进去。 此时,兰桂坊的飞檐,门庭,高柳,处处悬挂着百盏各色宫宁,黑暗被驱散,浓浓的华彩夜色将每一个迎来送往的青楼女子笑容照得如熠熠闪光。 贺锦年让顾城风带着她飞檐走壁,避开人群,直接来到兰桂坊后院梦依伊的厢房。 金闲来一感到异常的气息袭近兰桂坊的后院,如一只猎鹰般从三层的厢房直接破窗而出,拦在了顾城风的身前,一瞧到他怀里的贺锦年,眉峰微微一蹙,便欲提身离去。 “闲来,等等!”贺锦年灵敏地一脱身,伸出手拽住金闲来的衣袖,盈盈一笑,“闲来,正是来找你的,躲什么躲呀!” “没空!”金闲来冷冷地扫了顾城风一眼,只见他一身纤尘不染的锦绣白袍站在廊桥中央,他侧对着他,淡淡地看着廊桥外的风景,对他的侧目似乎毫不在意,四周的各式各样的彩灯将他修长的身躯烘拖得太阳般耀眼,金闲来极冷的容颜敷上更深的冷漠,他没想到贺锦年会带顾城风来到这里。 便是当年的秦邵臻都不知道这个秘密所在地,贺锦年却带了苍月的帝王来这里。 他显然无法再面瘫,冷然一笑,转首淡淡地看着贺锦年,也不说话,一只手盖上贺锦年的手背,缓缓却微微用力地推开,挣了贺锦年的手后,身形一晃,离去。 贺锦年有些莫名其妙地望着金闲来离去的身影,她与金闲来多年的兄弟感情,第一次被金闲来如此冷漠的推开,她原本欣喜的心情瞬时有些暗淡下来。 “锦儿……”身一团冰雪般的雾气萦近,贺锦年转身,对上那一双桃花眸,眸内映照了廊道两边各色的彩灯,折射出万千的光芒,可那瞳眸深处,却有一抹高深莫测的冷冰涟漪! 贺锦年的心瞬时一虚,相处虽不久,但她瞧明白了顾城风眸光后所隐的深意,她本能地嚅嚅开口,“闲来是战友,战友不分男女的!”因为心虚,她潜意识里道出了她真实的女儿身。 “他摸你手了!”顾城风眉目间敛着一层认真,字字句句却带着深刻的涵养,“男女授受不亲,锦儿,以后别让他碰到你的身体发肤,以后要记下!”而他的潜意识里还是当她是申钥儿,所以,尽管他知道贺锦年是男儿身,但他还是用了极别扭的形容! 可贺锦年笑不出来! 她突然发现,比起秦邵臻,与顾城风在一起忌讳的事明显多起来。眼前的男子不仅不懂得表达感情,也不懂得如何与女子相处,唯一有的,就是本能地防备,先是秦邵臻,接着是六月,黄昏时多了一个顾容月,现在,又添了一个金闲来! 两个人之间因为小小的插曲变得安静下来,幸好所剩的路并不长,转了一道廊弯后,贺锦年听到梦依伊的寝房里传出梦清韵清脆的笑声,“该你出牌了,发什么呆,小心点,再输,一会连肚兜都得留下!” 贺锦年神情一紧,看了看顾城风神色无恙,心想,这会倒不介意了? 她讪讪一笑,指了指他的脚,轻声道,“在这候着,我看她们方不方便见你!”她向来知道她们有时玩得很疯,虽然这些全是彼时的她教的麻将的玩法,但不赌银子赌脱衣裙却是梦依伊想出来的馊主意。 近门边,她敲了两声,里面便传来常念带笑的声音,“进来吧,门没锁呢。”这里有金闲来看着,平常也无闲杂等人能靠近,所以,常念也不多问,直接喊贺锦年进来。 贺锦年一推开门,梦依伊三姐妹尚未反应,贺锦年倒是一时间愣住了,她万万没候到,韩昭卿竟与他们坐一起,虽然她只坐在凤繁星的身边看她打麻将,但贺锦年还是觉得今晚来得有些不凑巧。 梦依伊反应最快,拽了拽挽袖轻纱,提了裙裾便小跑地过来,拉了贺锦年的手便将她往里面拉,咯咯一笑,朝着凤繁星挤眉弄眼地嘻笑,“星妃,来小倌了,美少年一个,亲一口一百两银子抵我欠的债,如何!” 顾城风眸光凝成一泓光亮,身形一掠,已至贺锦年的身边,长臂一伸,将他纳进怀中,“大胆!”顾城风尽管知道兰桂坊的存在,也知道彼时的申钥儿与兰桂坊三姐妹的交情非浅,却不曾想到,她们行为如此放荡不拘。 他原先一直不明白贺锦年常常将那些不堪入耳的言辞,能轻轻松松地当成笑话脱口而出,现在他理直气壮地归咎于眼前的女子,深恶压不住地从眸中泌出。 梦依伊最擅于观察的就是一个人的眼睛,顾城风的瞳海里的深幽冰冷如极地死海冻得令人心窒,这个人虽于她是第一次见面,但曾经的风华传遍天下的景王顾城风,谁人不识! 梦依伊神色强自镇定瞧了贺锦年一眼,虽然她有些搞不清这是什么状况,贺锦年居然会带当朝皇帝来见她们,但直觉令她马上松了贺锦年,并退开几步。 围在麻将四周的女子亦齐齐站起身,对于顾城风以极亲密的方式搂住贺锦年,个个面面相觑。 贺锦年感应到顾城风身上发出的戾气,不,不是戾气,分明是杀气! 她知道是梦依伊方才一句玩笑话触及了顾城风的龙鳞,或许别的人她会一笑而过,但对这些姐妹起意,她突然感到有些懊恼,她原本的初衷是带顾城风来,这是她和三姐妹之间的约定,她带他来,有着见家人的意思。可现在,她后悔,她不应该事前一点提示也没有,就仓促带着他来到这里,结果全部势得其反。 她轻轻一叹,缓缓在他怀中抽身子,转身面对着顾城风,眸光剔出非同寻常的庄重,“城风,方才依伊只是玩笑话,她们是我的姐妹……我的家人,你以后,待她们如同待我!” 顾城风却从她的话里意味出别的,原来,她是来带她见家人……在他们的仪式之前! 他竟心生出亲自下聘的感觉! 他突地笑了起来,沉静如神砥的表情如同破开浮冰,染上温暖如春的悦色,在所有的人目瞪口呆中,慎得地点下了头。 贺锦年走到梦依伊的身边,伸出手,将她头发戴歪的发钗挪正,眨了眨眼后,轻笑,“我不多说了,你明白的!”当年她们曾开过玩笑,秦邵臻并不算是申钥儿的真命天子,因为连娘家人都不曾见过。 多年的姐妹,自然一点就通,常念和梦清韵齐齐站起身,很快就收拾了桌上的麻将,凤繁星神情虽冷,但还是站起身,泡了一壶茶,便拉着韩昭卿站到一边。 按理她应上前参拜,可一时间她找不到什么言辞,难不成对着顾城风跪下,启声:星王妃叩见皇上? 在哪里都行,可这里是红楼妓院,帝王不应来的,而她一个堂堂的二品王妃,更不应该来! 韩昭卿至始自终象个木偶人一般,不言不笑,只是愣愣地看着伫立在门口处的顾城风。不过是两日,她整个人瘦得厉害,下巴尖得象刀斧削过一般,脸色青白似女鬼,唯独那一双眼睛,亮得如同一团要吞噬人的星云。 “依伊、清韵,常念,我还是带他先离开,以后再来和你们相聚!”到底有外人在场,贺锦年也不便与她们详说。 三姐妹同时颔首,神情皆带着祝福。 凤繁星默默瞧了一刻,总算听出了个大概,冷笑不止,她是极聪慧之人,虽然之前从不曾听说过顾城风与贺锦年之间有交集,但方才仅凭顾城风将贺锦年拉进怀中的一瞬,她就品出了这其中的暧昧。 难怪韩昭卿会输得如此惨烈,原来,顾城风是一个断袖。 而梦依伊方才去拉贺锦年的熟捻程度更让她想起,不久前贺锦年曾带着六月来这里,那时她喝醉了,不曾从他们的眼神交汇看出些什么,如今明白了,是信任! 这让她很快就联想起,之前在兰桂坊唱红半边天的有关顾宝嵌失贞之事,从而借此掀出林皇后无德,最后让顾城亦帝王颜面俱失的一连窜的戏。 最终的目的,是推顾城风顺利登上皇权之巅! 看来,这全是贺锦年导演的,甚至有可能是顾城风策划的,而她,却傻傻地出谋划策推动了这一切的发展。 先不论谁当上的帝王,她只知道,最惨的莫过于韩昭卿,她不明白的是,顾城风为什么连这个人情都不卖给韩昭卿。 听了贺锦年告辞的话后,她突然拉了韩昭卿的手往外走,边走边似乎很不经意地开口,“夜深了,我和卿儿先走了,你们聊,我们便不打扰了!”是生、是旦、是净、是丑,与她和韩昭卿何干,她才不会站在这里陪看别人的风景! 她心疼的仅仅是身边这个可怜的女子。 韩昭卿却突然甩了凤繁星的手,飞快地扑到顾城风的脚下,重重一跪,抬首时,眸光中水意浮现,“殿下,当年您曾给卿儿一诺,不知殿下可愿兑现……” 贺锦年当年就是申钥儿,当年顾城风曾因韩昭卿的救命之恩,曾许下给她一个心愿的愿望,在这时候,韩昭卿如此失态地提起,贺锦年便是不用大脑也猜得出,韩昭卿提出的不外乎是要入宫伴驾! 否则,以她所遭受的打击,她根本是抗不下来,她等的就是机会,见到顾城风时,开这个口的机会。 果然,顾城风尚未开口,韩昭卿已是一鼓作气地开口,“卿儿是罪臣之女,以旧例,应发落官妓营或是宫中为婢,卿儿所求的人情仅是希望皇上容卿儿入宫,即便是打入贱籍,卿儿也心甘情愿!” 韩昭卿抬首看着眼前放在心里多年的男人,看着他那一双含情脉脉,其实冷漠深藏瞳孔深处的眼睛,泪水也像珠窜断裂,颗颗沿着颊面滚落。 可那肆意奔流的泪,根本不能换取眼前人眸光一丝的晃动,他的冷漠就是他给她的答案。 凤繁星杏眸一叹,却未开口阻止,她想,要痛就痛个彻底吧!她其实也想看清,顾城风和顾城军这一对兄弟间究竟共同点在何处。 “殿下——五年前,若不是卿儿,皇上您有这一天么?”韩昭卿说出这一句话来时,哭得如同杜鹃啼血,她不愿呀,不愿撕开那最美丽的童话,把多年的美梦化为最残忍的交易—— 可她有什么办法,她现在想见他一面,难如登青天! 她仰起脸,睁大双眸死死地盯着顾城风,哽咽地紧逼一句,“皇上,卿儿想用这个承诺换取入宫的条件……” “皇上他不能答应你!”贺锦年直接截下韩昭卿的话,以她对顾城风的了解,如果韩昭卿死打烂缠,只怕会磨透顾城风的耐性,若是说出太过无情的话,只怕会逼着这个少女走向绝路。 可她不愿顾城风因此落人口实,倒不如由她来做这个谗言小人,在她准备以luan童的身份站在他的身边时,她已作好了被世人抨击的心理准备。 “贺五公子,请你慎言,这是我和当年景王殿下的事,不劳贺五公子费心!”韩昭卿全身发颤地看着贺锦年,天知道她开这一次的口是费了她多少的气力,此时,她决不容许任何人来破坏她最后的希望。 顾城风依然伫立不动,但他终是开了口,声音不带半丝波痕,“韩姑娘,当年你收容了朕和钥儿,这个人情朕自当是欠你。所以,你父兄虽负罪,罪已至诛连全族,但朕却从不曾下旨让你入官妓营,更无意让你入贱籍。朕已拟好旨,将赐还你晋安国公之府及你父兄名下的三百户俸禄,这些足够你以后一生平安度日。后日朕上朝便宣旨!” “我不要——”韩昭卿尖利之声冲喉而出,竟顾不得素日的端持,泪珠大颗滚落,一把上前欲抱住顾城风,“你欠我的,我要你一生来还,殿下,你明知道卿儿的心……” 顾城风轻轻一惊,便退开了几步,只留下及地的袖襟擦过她的手背,带了点冰雪气息的飘渺,反而她一个顺势不住,半扑在了地上。 凤繁星几步冲到韩昭卿的身边,一把掩住她的嘴,神情肃穆地对贺锦年道,“请皇上带贺五公子离开,卿儿只是受了打击,繁星会照顾她的!” 贺锦年和顾城风两人离开兰桂坊时,心情皆被破坏,偏偏天空不作美,淅沥沥开始下起雨。 顾城风原想拉着她往层檐上躲一躲,谁知贺锦年突然一蹦,跳到他的面前,手臂张开,小脸朝天,任雨打在她的脸上,而后哈哈一笑,“顾城风,你带我飞吧,象燕子一样,我们冒雨前行!” 沉重、略带忐忑的心情瞬时放空,顾城风失笑,街头的廊灯下,他上前一步,将她横抱在怀中,微微低首,那一双幽黑如宝石的瞳仁瞧着她,“好,我带你飞,飞过千山万水,飞过恒久的时光,直到我白发苍苍,再也抱不动你!”说完,纵身一跃,跳上了一家不知名的楼台高处。 幸福缓缓涌起,渐渐盖过方才韩昭卿带来的阴暗心情,她的心慢慢地化开,变得如水柔软,一晕晕地散开的全都是甜蜜,她仰天一笑,而后,冲着黑夜大声嘶喊,“顾城风,我要努力恢复功力,有一天,我会和你并驾齐躯的,所以,趁我现在没本事,你就多多表现吧!”贺锦年哈哈大笑地张开双臂,做出迎接黑暗的姿势…… 每次顾城风提气掠过黑压压的民房屋檐时,贺锦年总是兴奋的大笑起来,皓亮的眸子在雨水的冲刷下,漾出点点碎光。 顾城风见她玩得高兴,将她搂得更紧,飞跃到在最高点时,只稍作停留,突然一个纵身,如翔鹰疾速下降,在接近地面时,又直直地冲向云宵,那样的速度,如凌驾浮云,那样恣意畅快的滋味如梦似幻。 终于,两个人停落在挽月小筑的雀台,顾城风看着怀中的全身湿透,薄薄的云绡将她削瘦的身形整个衬了出来,也不知道是她太兴奋,还是淋了雨发浇,她的脸红得滚烫,他俯下身,用脸颊熨了一下她的小脸,有些不放心地问,“锦儿,这里有温泉,我带你去沐浴,要是着凉了可不好!” “你是不是想先来个鸳鸯浴,再来个仪式呀?”她全身发热,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却该死得舒服,她不想动,只想着,这一刻就这样溺死在他的怀中,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念。 就这样,一生一世过去! ------题外话------ 求月票,月底最后一天了,不扔就清零了,下个月也快到了,求一号的月票呀~一号的月票价值千金,请亲们支持,不要攥着。 第一篡后的正版验证群QQ群号:231869218,亲们还没入的加紧入了,男女主的福利会在10月1日上传群里(群里目前已有昊王和星王妃的福利)上传。进群后,群里有美妞接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2 仪式之后,四年 凤御凰:第一篡后,102 仪式之后,四年 顾城风听出她的声音有些不同寻常的意味,虽然她的脸滚烫,但她的身子的热量却是正常。1他挑开她粘在她眉间的湿发后,指腹留在了她的唇瓣上,来来回回地轻轻摩挲着。 雨水不停地滴落在她的脸上,她眯着眼静静地看他,雨水似珠帘般顺着他如缎黑发没进他的身体中,白色的云绡贴着他伟岸修长的身躯,在这样的光线下,她竟能看到他胸前的两处突起,令人无限遐思迤逦,她脑中突然掠过一个画面,她和他站在水中央,她帮着他宽衣解带…… 他抚摸她唇瓣,见她神思飘渺,脸上浮着两抹旖旎的绝艳,他的呼吸一乱,周身盈起的冰冷气息已盖不住他心里的**,从抱着她开始,他已经在向往明日的仪式,可为什么,一定要明日呢? “锦儿,我要你!现在就要!”话音一落,细碎地吻密密匝匝地落在她雪白的颈项,一点一点的上移,这样紧密的相拥却填不满他空虚,他温热的唇迅速代替了指腹,浏览巡回在她的唇角四周,或轻或重或是辗压,始终盘旋不停却迟迟来入,他在招唤她,等待着她开启那一扇朱红的唇瓣,迎他进去。 呼吸被阻,红唇轻启时,他带着灼热的舌顺势探了进去。这一刻,他对她的爱早已将他的理智焚烧干净,可他的动作,还是那般温柔,他轻柔地吸吮着她柔软敏感的丁香软舌,勾挑搅拌,仿佛想从她口中榨取最美好的花汁! 而她,在他近乎虔诚爱欲引领下迷失了,第一次陷入了**的美妙深渊! 这一刻,他的爱象是一一颗遗落在人间的瑰宝,世间仅有! 顾城风心跳加剧,他的吻变得开始疯狂,象是一种垂死挣扎的欲念,是一种为了来生的相遇,自愿被摆放在祭祀坛上的一种悲壮,在反反复复来回徘徊最后那一刻,他甚至带了些蛮力去分开她的双腿—— 身体的本能让她产生对外力的抵抗,近身的博击反应让她本能地反击,她的身体异常的敏捷,轻轻松松地脱离了他的怀抱,翻身而上,她居高临下看着他时,血液如潮褪回心脏,唰地一下所有的理智在那一瞬间退回了她的大脑之中。 她动伤僵硬、机械地将褪到膝盖下的亵裤穿好,又将缠在腰身上湿漉漉的衣袍拉直,将身子遮得严严实实。 他没有再做多余的动作,只是平静地躺在她的身下,默默注视着她,象是等待末日审判—— 她怔怔的,情感燃烧着理智,雨水在他的身边流淌,一头乌发倾泻在雨水中,缀着珍珠般的桃花眸在如此昏暗的夜色中却泛闪柔软光茫,让她突然有一种要被吞没沉溺感觉! 她蓦地俯下身,突然象个饥饿的孩子一般带着毁灭的力量撕啃着他唇,接着,双手揪住他的衣襟,狠狠地左右一撕,绣扣弹脱地四处乱飞,顾城风白璧无瑕有胸膛跳进了她的眼帘。 他依然静静躺着,他强烈感受到她的惧意,他甚至连呼吸都放轻,唯恐他一动,她便象蜗牛般蜷回她的壳内。 他半裸着身子,她惊讶的看到他那双美得倾天绝地的双眸流走着妖异的光彩,俊美无暇的脸孔在雨水的冲刷下,好像笼上一层粉红的烟缭,妖艳无边,那是和往常完全不同的表情—— 与她眸光相交缠时,他眸光一亮,辉洒出带着一种半明半昧的眼神,仿若瑶池上的碧波,将她温柔的包围。 那一刻的怦然心动,既使下一刻,随着天地化为尘埃,她亦没有遗憾!管什么百年前诅咒,管什么千年后的相遇,她只知道,这一刻,他们相爱,这一刻,他们相守! 这种感觉象罂粟,让她潜意识中明明存在了辅天盖地的害怕,却愿意去沉沦。 带着灼烧一切的吻在一次落到了他的唇际,反复辗转中,她只觉得从他唇传来的热度,几乎灼伤了彼此。 气息剧喘,耳鬓厮磨间,流溢出无数的灼热气息,当浓情甜欲达到最盛,当所有理智仿佛被燃成灰烬! 而她的动作却慢慢地收敛起来,她移动了一下身子,将身体平躺在她的胸膛上,小脸埋进他的侧脸中,声音透着迷茫,“城风,我很害怕,我从不曾这样害怕过,既便是在大魏冷宫刑罚加身时,我也不曾这样害怕……”她那嫣红欲滴的唇瓣贴在他的耳畔,她的双手狠狠地搂住他的肩膀,眼角点滴不知是雨水还是泪珠缓缓流下! 她的腰身被顾城风紧紧箍住,雨水带着两人之间磨合产生的体温,她模糊不能成句,“我害怕失去你……” 她害怕,如果顾城风真的是顾奕琛的转世,那他们的爱,就要承受百年前的血咒! 她和他将不得善终! 东阁说,血咒会让他英年早逝,会让她死不瞑目! 而咒中之咒,诅咒的是他们世世代代的后代子孙,一个一个将死于横祸! 所以,既便是顾龙月躲在结界中百年,躲过了祭坛百年的血咒,却躲不过姚迭衣所下的咒中咒,最后竟惨死在顾城风的屠刀下! 这样的结局,惨绝人寰! 可是,在她的重生前,她与顾城风从不曾相爱,从不曾有过水ru交融,为什么血咒却一一应验,究竟错在何处? 更令她感到疑惑的是,但凡是一个女人,如何肯舍得下心去诅咒自已身下的骨肉,既便是再恨那个男人,孩子又有什么罪呢? 但东阁不会诳语,她的第六感强烈地感觉到,东阁的第一句话都是真的。 这也是她不敢赌的原因,尽管疑惑重重! 他的手僵住了,指尖在雨中颤抖! 抵死纠缠、生死**、鱼水相欢在一瞬间从他的大脑中抽离!她的话如凌迟剐过他的心,他以为,怀中的少年怕的是那一种男子相爱的罪恶。 他何偿不害怕这一种违背自然法则的爱,只是他想永远留住她,所以,方狠心逼迫她。 而她,为了顾念周全这一份情,也因为与他相同的害怕,怕失去双方,所以,她亦逼着自已去迎合他! 可她毕竟年幼,他怎么能逼一个孩子去接受这种有悖人伦,被亲人唾弃、受世人耻笑的爱呢? 他才十三岁,如初升的朝阳,光芒尚未真正绽放,而他,却要逼着她堕入黑暗! 这样的心思一起,痛如骨彻,他倏地缩回探进她怀中的手,声音低哑,“锦儿,我们不做了……”水气氤氲,从那一双桃花眸的泉眼里细细涌出,贺锦年一惊,从缅怀中激醒过来,此刻,她恨不得马上摔自已一巴掌,她在干什么? “不许后悔,既使你和我一样害怕……”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眸光浮起水汽,挑起眉尖,瞳仁中浅蕴着顽皮的笑意,象个雨中小妖重重地甩了一下头,湿发飞动,雨珠在发间飞舞,俯身时,将他从地面上拉起,在他的耳畔一字一句地落下,“城风……仪式仅是开启我们一生爱恋的门……从此后,不论是生、是死、是分离、甚至是宿怨,也不能叫我们心灵分开……你记住,这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锦儿……”心灵的枷锁一打开,他不再按捺忍耐,双臂一展,将她搂进了怀中,尽管怀中的人脸上泪痕未净,他还是毫不犹豫地低下了双唇。 这一次,贺锦年丁香舌头先他一步顶入他的唇腔,顾城风顺时就势如蛇信般缠住她,带着探索一寸一寸地勾舔着美妙。爱夹答列贺锦年呼吸被阻,半响撤离,银丝连着二人的嘴角,如藕断,却丝连! 豆大的雨敲击在雀台玉砌的地面上,声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淅沥沥滴进两人的心田,象为他们的仪式而赞歌。 雨终于变小了,依然没有星星,亦没有月亮,只有微弱的灯光从不远处的亭台楼榭那晕开雨雾。 高高的雀台,俯瞰众身的高度,两人面对面地跪着,眸光绵长地看着对方,顾城风的呼吸一长一短甚不稳定,几度春秋,魂牵梦萦的良辰美景,终于让他盼来了—— 天地间仿佛只有两种声音——一男和一女! “把仪式交给我好么?” “好!” “我想蒙上你的眼睛,可以么?” “好!”只要能减轻她心里的怯懦,他什么也愿意做! 她解下腰间的玉带,带着虔城的温柔,轻轻掩上了他的眼睛,在他耳畔轻声呢喃,“当我犹豫时,你别放弃,当你犹豫时,别阻止,好么?” “好!” “别紧张……”既便知道他看不见,而两人身上的衣裳亦是完整,可她还是满面绯红,虽劝慰他,自已心却几乎跳出心腔之外,“乖,我现在要脱你的衣裳了……不过,我想先亲亲你……” 顾城风抓着衣襟的手慢慢放松,他的脸被贺锦年捧在手心里亲吻,生涩却又如此亲昵。 “躺下……”她带着女王般的口吻后,又带着情人般的温柔,“把你的心愿打开,把它交到我的手上!” 因为双眸被白玉带蒙住,既使他睁着双眼,依然是一片蒙胧的白色,而其它的感觉却在一刹那放大。 他听到,她的呼吸时轻时重,带着灼热熨着他…… 不给顾城风反应的机会,迅速地,逼着自已没有任何迟疑…… 同时,她倏地闭了了眼,但那一刹那,她的眼角已捕捉到了…… 而他——本能地躬起了身,双手蓦地从空中划了一弧度后,紧紧攥紧,如烟花般地渐渐沉寂,最后平放在自已的身侧。 但呼吸乱了、心跳乱了…… 混乱的呼吸在两人之间游走,窗外的雨声已盖不住两人之间的呼吸交缠! 贺锦年的纤手带着惊惊颤颤地游走,一圈一圈地绕着,却始终不敢靠近—— 他脸色苍白如雪,原本淡粉的双唇即刻褪成雪白,微翘纤长的羽睫不停地轻扑眼睑上,全身竟是动也未动……而她不知道,此刻的他,仿如被放在油锅之上,慢慢地煎,慢慢地熬!而他的灵魂却在祭坛之上,被一道道的先祖遗训鞭策、拷问—— “仪式第一步,我要让你在我的手中颤抖……”她的手游移在四周,感受到他肌肤的紧张和颤抖,最后…… 身下的人呼吸骤然停住—— 黑夜已布满顾城风的喘息声—— 大雨过后,天空象被洗刷过一样,月亮却在此时不合时宜地露出小脸,含羞带燥地看着人间这一对情侣。 那白晰脸已染上了胭脂,周身的皮肤泛出蜜桃色的粉红,原来,陷在**中的他竟是那样的美,美得象让人惊心,让人动魄! 月光的包围下,顾城风周身萦着一层蒙胧的光晕,衬得那一身凝肌愈发水润,那一刻,她突然很想看看他的双眼,心思沉吟间,她控不住地一点一点地揭开蒙在他眼睛上的玉带。 桃花眸早已睁开,醉眼迷蒙地看着她,因为一时不适应光亮,如蝶翼般的羽睫轻轻颤颤地抖动着,水汪汪地透出股氤氲**,俊美无俦—— “城风,你真美……”她由衷而叹! 是的,此时的他美丽得如天外蓬莱的画境,美丽得完全不近人间烟火! 顾城风正值心神恍惚,闻言,脸上嫣红更盛,也不知是太过羞涩还是**的焦灼,他饱满的额上浅浅泌出碎汗晶莹,更映衬着他那一双眸如清晨的桃花瓣水艳欲滴。 “现在,仪式开始第二步骤,我要让你在我手中绽放……”贺锦年低低一句后,唇瓣轻落到那一双桃花眸,上下唇瓣象一只温柔地手将他的眼眸闭上,温热的气息呢喃在他滚烫的双颊之上,“不许动,也不许睁开眼,这是我的仪式,由我做主……”余音未了,呼吸渐渐下移,达到咽喉之处时,丁香小舌轻轻一勾一舔后,便迅整下移,一路潜行,如落珠般从上而下…… 这一种焚身的感觉于他是如此的陌生,好象参杂了爱、又参杂了邪恶,让他欲罢不能。她的吻渐行渐下时,他感到一**的热浪夹着欲火汹涌地集中向一处,他欲感到她似要做什么,可他全身瘫软得无一丝力量,唯觉得一股股的酥麻在小腹上游走着,气息急促间,愈发攥紧了衣袍的两侧! …… 碧空如洗,明月不见踪影时,天地星辰放出璨灿之光。 顾城风和贺锦年各自已沐浴后,却无一丝的倦意,便携走漫步在花园小径上,有清风徐徐吹过,掠得树梢尖的枝叶沙沙作响,并抖落了一簇簇的雨珠,洒了下来,两人躲闪不及,贺锦年还好,被顾城风抱进怀中,他稍一含胸,便替贺锦年挡住了风雨,他自已便被滴了一头脸,贺锦年踮轻脚尖,用袖襟轻轻拭去顾城风脸上的水珠,顾城风则一动不动,享受着她的温柔,晚风吹拂,阵阵温馨在两人的之间弥动。 贺锦年知道这树是刚移植过来,原先的几株红杉树,也在挽月小筑遭劫的那一天毁了。 二人随意闲散走在一条雨花石铺成的七彩小道,路旁枯萎的花草早已被挽月小筑的花农清理干净,重换上了一盆盆鲜花,四周静谧的听不到一只的虫鸣,唯有两人走动时,衣袍摩擦产声的悉悉索索之声。 贺锦年不觉暗暗佩服梧晴雪的一曲《战场南》,竟将方园几丈内的所有的生物都猎杀干净,这等本事,要是在川西,岂不横行。心思浮动间,突然问,“你准备怎么对付姚氏一族?” 顾城风定住脚步,长身隽永而立,他看着她,双手轻轻的固在贺锦年的腰上,“这或许对六月也是一种好事,将来过几年,等他大了,若是他肯,我倒是想将这些事交到他的手中。” 贺锦年闻言,淀了淀眼神,眉梢眼底尽染笑意,“具体说说!” 他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指,挑开她鬓角被夜风吹乱的发丝,白色袖口散发一股熟悉的薄荷清香,让贺锦年禁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只听他温润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姚氏一族最主要的根据地是川西,我准备慢慢将苍月的人文慢慢渗透进去,先从发展农桑开始,将引水灌溉的技术传到川西,改变那的百姓过于追求祭祀求雨的传统。再奖励发展养蚕业,让他们摆脱四季以耕种为生,这些只在三年就能见效,所以,从第二年开始,就要相应扶持一些商户经营往来的贸易,把他们养的丝卖到燕京。”这些,他多年前就有这想法,原本想解决了大魏后,再对付川西,但听了贺锦年提及她重生前的事后,他预感到大魏并非是他的心腹之患,反而是姚氏一族,无论是正统也好,逆族也罢,他们身上有太多未知数的神秘力量,对于这一部份的力量,甚至连皇权都无法控制。 但对于千年的姚家,就算再打压,他只要百姓支持,只要有他的生存空间,那他就能死灰复燃,就好象是百年前,顾奕琛为了打压姚氏一族,甚至不惜在禁坛上下禁术,让姚氏一族百年内无男丁,但最终却出了一人申氏一族。 他相信申氏一族与姚氏一族一定有脱不开的关系。 贺锦年抬首,恍凝拂动着奇异柔情,心中暗暗折服顾城风的深谋远虑,这些文化的渗透远比用武嚣蛮力征服有效彻底的多,就算在中国,也是在新中国后才开始,这千年后的思想。既使是中国几个千古名君,象康熙大帝对付葛尔丹,也是几次出征,换得十年八年的平静。 想不到在这个时空,文化远远落后二十一世纪中国的苍月,一个古人能提出这样的观点,这让她不得不佩服。 “在想什么呢,这般看着我!”他轻轻刮了一下她娇俏的小鼻头,声音带了丝宠溺,“困么,要是困,我抱你回去睡觉!” “不困,白天睡一天了,哪还会困!”她皱了皱鼻头,“你的策略就是,有一天,一旦贸易上了轨道,可以产生很多不用依靠劳作的群体,这些人,靠两地贸易为生,将不得不仰仗朝庭的扶持政策。而这些经营商,又掐着那些养蚕农户的命门。最终不得不服于朝庭的约束,而不是纯粹迷信姚氏一族所谓的祭祀?”贺锦年眸间浮起一层稀薄的怅然,透着无可奈何。顾城风的这一策略最终会将整个川西蚕食干净,姚氏一族的人要不被同化,要不就彻底消失在苍月大陆上。 “是的,只有束清了姚家的残余力量,我才能腾出手统一苍月!”顾城风眉头一压,似乎被提醒起什么,声音曼然道,“当年先祖皇帝虽统一了苍月,并统一了度量、文字、流通币,但并没有真正将文化交流影响到各个领域,所以,各小国离心离力,他们并不认同一个朝庭的概念,稍有机会,必反!” “所以,你想以川西为试点,如果能拿下川西,再着手拿下大魏、大齐和大燕!” 顾城风颔首,眸色在这刻转深幽邃,声音透出力度,“是,虽然要十年这期间会纷争不断,甚至更长,但若能最终统一,为后世百姓争得一个没有战争,没有隔阂地净土,未偿不是一件功德!” “去做吧,我支持你!”她顿了顿,眼波睨向顾城风,“六月先让他读几年的书,他的成长与一般的孩子不同,将来到底适合不适合做这些也要看情况,前提自然是不能让他冒半分的险。当然,也得看看他将来有没有兴趣!” “你莫小瞧了六月!姚族的人如何会养出一个连象棋都不会的孩子?”顾城风声音不大,似自语,甚至不带情绪,只是语至尾音时嘴角微微带着一丝的嘲讽弯起。 幸好六月所有的心机,都只想留在贺锦年的身边,顾城风感觉到怀中的人似乎呼吸微微一颤,马上转开话题,俯下脸时,声音已如染上酒醉般飘迷,“只要你在我身边,做什么都是一种恒久的动力。” “嗯!”贺锦年眸光暗闪而逝,她的心情突然有些沉郁,分不清是什么,也不愿多细想,再抬首时,她突然觉得老是抬着首和他说话真是累! 两人在园中又溜达了一会,携手步至一处密林时,忽耳边传来几声翅膀扇动的“扑吱”之声,贺锦年心生好奇,拉着顾城风便循声找去,这样的声音在以往的挽月小筑处处可闻,可现在,除了风声和人的声音外,已听不到任何的鸟鸣。 “原来是一只雏鸟,肯定是新迁来的小邻居!”贺锦年小心翼翼地捧起地上一只初长出羽毛的小鸟,抬了抬首,透过月色,果然看到三米高的地方有一个鸟巢,“可能是被方才的大雨冲下来。” “城风,你把它放回吧,这小家伙好象没受伤,它掉到了草丛里,运气还算不错!”这倒是因祸得福,若是以往,掉了下来,肯定是成了蛇鼠的美餐。 顾城风没有去接那只软绵得的小家伙,他托起贺锦年的腰,带着她轻轻一跃,掀起小阵旋风,就上了树梢。 贺锦年把小鸟放回巢里,又帮着被雨打得歪倾的鸟巢扶正,轻轻一叹,“幸好鸟巢没掉下来,要不然这些小家伙就没了家了!” 救了小鸟后,贺锦年觉得有些逛累,抬头看看月色,“我们回去吧,泡杯茶,说说话,等天亮了,我们回宫!” “好!”顾城风知道她有些疲倦,便站到她的身前,微微俯身,“锦儿上来,我背你回去!” “不要,如此良辰美景,我要自已走!”她伸出小手牵住他的手。 两个一边往回走,顾城风慢慢跟她说起潜移默化川西民众的一些政改措施,因为身高的差距太大,抬久了,她便觉得脖子有些酸,突然看到前面一颗近一人高的景观石,贺锦年脱了顾城风的手,双手一撑,极敏捷地跳了上去,然后,她双眼忽然笑眯成月牙,得意洋洋地朝着顾城风招手,“过来!” 顾城风担心她滑下,便挨了过去,托了她的腰让她坐稳,又径自替她整理下裙裳,拍去她足踝上沾的一些草,抬首时,眸光里带着笑意,“现在我得仰头听锦儿说话了!” 他这般的细心,象个待孩子般地呵护她,让她的心里依恋丝丝甜甜地疯长着,嘴里已不知还觉透出孩童般的撒娇,“你的身高已经差不多定了,可我还有大把的机会长高。我计划过了,这几年我除了要恢复功力外,还得想办法长个子,要不然,这身高实在是做什么也矮人一截!”申钥儿的身高不低,别说是在这时空,就算是放在现代,也是个高挑女郎,可贺锦年的身高却只有一米四左右,十足的小学生模样。 顾城风含笑点头,然而眼角滑过一丝宠溺之色,“放心,你体内的毒已好,好好调养一阵后,自然就长高了!”语调中的真挚关切,就像轻水暖流渗进她的血液之中,她满足地溢出一笑,将身体半倾靠在顾城风的肩上。 四年后,苍月皇宫,御书房。 “议论纷纷什么?”顾城风桃花眸一眯,瞳眸内的冷意几乎能淬出冰了,一字一句,“丁大人倒跟朕仔细说一说,这燕京城的百姓都议论了些什么?” 跪在御案一丈开外的丁培正感觉到一股冰冷袭面,冻身周身的肝胆皆在震颤,但他是一个史官,劝荐帝王是他应尽的职责,他伏下首,根本不敢接触帝王眼眸,心中拼着身首异处的后果,死死撑着把腹中的话逼了出来,“百姓皆言,国生妖孽,天降噩兆……”余下的话在腹中绕了几圈,丁培正几度缩了缩脖子,还是说不出口! 只觉一阵霜风袭来,头顶上,传来帝王即缓且慢地声音,近得就象在尺寸之间,“丁爱卿,接着说——” 这样的气氛,让殿中跪的十几个四品以上的朝臣都惊得一身冷汗,个个不觉把头低得象折在胸口一般,都替丁培正提着一口气。 便是连叶明飞也略为紧张地与梧晴雪对视一眼。 丁培正闭了闭眼,脑海里闪过一个美若天仙的少年,若论前两年还好,这少年只出现在宫帏之中,而现在,已站在朝堂之上,虽官只拜四品,但整个金殿之上,谁敢对这少年的话说一声“反对”? 四年前新帝登基后,朝臣就开始上奏新帝填充后宫,礼部甚至开始着手准备办选拨秀女。皆被帝王驳回。 后宫无一嫔妃,甚至极少见宫女。帝王的后嗣问题在两年前已悄悄引起三朝元老的焦虑。 而这个少年,在后宫甚至到帝王权力的中心御书房都可以畅通无阻,有时在御书房中,对他们的朝议直接提出意见,每一次都会得到顾城风的支持。 而帝王对这少年的专宠,已引起朝野内外一片哗然,燕京城里,就是一个三岁的孩子也知道当今皇上不爱美人,只爱一个叫贺锦年的美少年。 百姓中悄悄流行着一句话,养十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还不如养一个男生女相的儿子。 现在不少百姓已将府里的儿子当成女儿来养,甚至有些人将十三四岁的少年送到伶人倌中去习艺,梦想着有朝一日,能被帝王相中,从此飞黄腾达。 长此以往,只怕会助长了苍月luan宠的歪风。 每一个朝臣都在盼望着这个少年快长大,一旦成长伟岸的男子,过了娈童的年纪,被帝王遗弃。 可这少年显然是妖孽的化身,年已至十七,虽说比起四年前身量高出一个头,但骨骼依然娇小如少女,肌肤欺霜赛雪,眉宇间敛着一抹天生的妩媚风情,虽喜穿简单的素袍,但那宽袍之下,让人一见,总是难免暇思连连。 可这少年,又不是单单以美貌吸引人,连朝臣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年在政治上的远见甚至超过了朝中一些老臣,尤其是在帝王新政的通商贸易中,她提出了十项的具体举措,如由朝庭和商人合办的商会,完善商贸契约等等,这两年因这少年提出的新措收效甚至为明显。 更甚,这少年在武学上的修为,既便是今年登科的武状元,在她手上走不了百招。 朝堂上已经不少议论之声,虽褒贬不一,但更多的是否定之声,尤其是帝王的后嗣问题,更扯动每一个朝臣的神经。 只是无人敢在帝王面前提半句。 丁培正左思右想,这次因为广阳镇离奇的大灾,适巧引起朝庭内外的关注,更引起百姓的恐慌,若能就此拉开帝王与这少年的距离,他便是死,也值得! 冷汗侵湿了整个后背,丁培正咬咬牙,索性眼一闭,飞快道,“国出妖孽,男色专宠地朝堂后宫,帝王无后无嗣,上天预警,遂降奇灾于广阳三千百姓!” “好,好的很!”顾城风眼底掠过一丝尖锐的痛楚,朝野暗暗针对贺锦年他岂会不知?但他决不能容忍他们跨过他设的警戒之线。 猛地挥手一摔,书案砰然倒地,案上的奏报,奏折,地图散了一地,杯盏碎裂,茶汁四溅,朱砂若残梅朵朵在白色地地毯上绽放,“丁培正,你是史官,你以史为鉴,告诉朕,这千古以来,哪一朝有发生过因为帝王无嗣无后,百姓遭天谴之事?又是哪一朝帝王因身后无嗣,弄得民不聊生?”若要论天谴,论千古之罪,也是由他来背! 君王震怒,个个呼吸皆压制于腹腔之中,谁人敢于此刻吭声? 太监总管冯公公一哆嗦,思量着要不要上前收拾,本能地探向帝王身边的梧晴雪,收到微微扬手的动作后,马上猫着腰退了出去。 丁培正一噤,瞬时说不出话来。新帝登基四年,百业俱兴。初登大统之季,几项新的利民举措如都起了好的效果。 比前顾城亦,如今的苍月更加繁荣昌盛! “而你,戴向荣,七百户,三千多个人,怎么会一夜之间全部自尽于宅中,你一个一品大员,朕的左右膀,任二十年的刑检司,查了十天,就给朕这么一个结果?” “臣死罪!”戴向荣一脸的疲倦,神色萎靡不振,他也知道这肯定不是真实的答案,可他已经查遍了每一家每一户,根本找不到一丝的蛛丝蚂迹,没有外人侵入,没有足印,没有投毒,甚至没有挣扎。每家每户的死法都不一样,有的上吊,有的撞死,有得更恐怖,大人将小孩闷死后,拿了菜刀直接抹了脖子! 帝王一言不发,修长的手指缓缓从墙体上的地图触过,最后落在广阳镇三个字之上。 就在十天前,明州刺史八百里加急送到燕京城,奏报里声称,在明州的地界上的一个小城广阳镇,整个镇上的人一夜之间全部死在宅中,死相千奇百怪。 顾城风马上责令刑部尚书亲自赴明州调察,因为此事已引起整个苍月百姓的不安,多数的百姓都认为是巫蛊在作祟。 可戴向荣查了广阳镇四周的饮用水和植被后,否定了巫蛊之说。 “章永威什么时候回燕京?”帝王负手背着众臣,声音中透着极致的平静。 章永威一个月前请辞奔父丧,章永威是西北的人,路途遥远,所以,顾城风给了章永威一个月的假期。 叶明飞上前一步,谨声道,“回皇上,微臣的飞鹰已联络到章大人,章大人快马加鞭,最快也要五天后方能到燕京。” 顾城风不语,御书房瞬时陷入静宓无声,空气中透着紧绷。 半晌,始听到那久违的声音冷漠地响起,“传朕旨意,太史令丁培正妖言惑众,即入死牢,三日后问斩!” 从御书房出来,顾城风尚未至惊鸿殿,便听到远远传来一曲悠扬的琴声,顾城风不禁驻足,他知道六月又在弹奏。 这四年,六月学什么都兴致不高,唯独对音律,资质奇佳,尤其是对各种乐器,只要一落他的手,都能弹出美妙的音乐,从他指间弹出了音符,当真是如春雨润物细无声来形容,让人听了后,心中感到无比的宁静。 贺锦年为她搜尽天下名器,最后,连他珍藏多年的“吉它”亦被贺锦年给哄了出来,给了六月。 顾城风步进贺锦年的内殿时,六月正一席墨绿的锦织罗衣,坐姿闲适,十指轻弹,流水般的琴音叮咚作响地从他的指间里弹跳而出。 忽地,琴声“铮”地一声,嘎然而止,尾音散去时,六月业已起身,依礼一福身,“六月见过皇上!” “锦儿,还未出来?”贺锦年的内力修习已至瓶颈,这一次她索性闭关潜习,除了六月按时给她送去膳食外,便是连他这个皇帝也被拒之门外。 细数时光,他已经足足有十天零五个时辰之久未曾见到她的面了。 六月淡淡一笑,并不接话,他修长的身躯笔直地伫立在那,明明是一身墨袍,却周身如掬着一层白雪,纤尘不染得如一株佛光下的净莲。明明是半垂着眼眸,可那眼睫下的眸光辉彩出褶褶之光,偶尔流转间,竟如凤凰潋艳,美得不沾一丝的人气。 虽二人算是在一个屋檐下有四年之久,但六月看到顾城风时,总是安静得当自已不存在一样,他始终是恭持有礼,甚至并不吝于笑容,他从不冒犯顾城风的帝王之尊,但他却从不愿亲近他半分! 哪怕有几次,顾城风为了贺锦年的期望,生平第一次主动和六月走进,却在六月无声无息的抗拒中,不了了之。 而经此之后,顾城风亦将六月彻底柄弃在视野之外。 若非是想问贺锦年的消息,他的眼角都不扫向六月。 ------题外话------ 重要:求月票,一号的月票价值千金,亲们有的话,帮月冲一下月票榜吧,月不胜感激! <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3 金殿请命,他怒 凤御凰:第一篡后,103 金殿请命,他怒 六月静伫着,顾城风坐在内殿靠窗的花藤编织的双人椅上,宁静地看着夕阳渐坠,窗外的秋海棠开得正艳,秋过掠过时,吹起了一地的落红。爱夹答列 太监们悄然无声地进出,为帝王换了几次的茶水,直到燕凝霜和桂叶端着今晚的膳食走过了内殿。 顾城风眸光从窗外缓缓收回,他知道今日又是白等,站起身,在宫人的福身中,默然步出了殿外,朝着御书房走去,一路鲜花凋谢,柳枝萧条,宫灯笼罩下,明明是秋季,却给人一种冬日来临的感觉。 御书房内,梧晴雪已收拾好所有的奏报,宫人亦换上了新的乳白色的地毯。在御案上,新添了一段凝神香,一缕一缕白烟袅绕从蟠龙金鼎内逸出,香气盈溢,让御书房内正在验膳的小太监昏昏沉沉地眼皮一直往下压。 “这香的味道有些不对!”顾城风带着疲倦之声响起,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揉捏着涨痛的太阳穴,眉峰蹙得愈发地紧,走到一边的黑檀木桌边坐下,那里已放好他素日习惯吃的几道菜,荤食搭配,尤其是那几段炒得绿油油的竹笋,看了就让人食欲大增。 可他……当真是一口都不想吃! 但没办法,贺锦年入关前,已屡屡交代,不能落下一顿膳食! 梧晴雪察觉到帝王身上泛起的冷意,心里涌起了一丝明了,贺锦年闭关后,除了六月外,谁也不见,帝王虽面上无变化,但最近的情绪似乎总是难以捉摸,加上广阳镇离奇死了那么多人后,又连着失眠五天,眼底敷了一层淡淡的淤青,人整个人越发显得清减。 她这里还好,顾城风对饮食还能勉强下腹,倒是云泪那,整个太医院忙得人仰马翻。 朝野内外一个个想怦击贺锦年是佞臣,于她们而言,贺锦年却是顾城风最好的一剂良药。 梧晴雪向来只要觉得对,从不愿拐弯抹角,她将箸子递给顾城风,琥珀般的眸里隐着深浓的忧色,“回皇上,云太医说,常用这香总归不好,皇上还是要想办法调整睡眠,不要太依靠凝神香,所以,奴婢将香里的药量减半!”梧晴雪神色镇定地站在顾城风的身边为他布菜。 “自作主张!”顾城风低声训了一句,但语气里却不带责怪之意。吃了几口后,突然侧首问,桃花眸笼上一层淡淡笑意,“小雪,后日你生日,今年不同往日,你满了二十岁!朕想给你私下办一桌,把明飞和少铭叫来,稍稍庆贺!” 月前,叶明飞就提过今年要为梧晴雪大办一场生日,以苍月公主的规格来在宫中举办宫宴,好生热闹一番,顾城风原也应了,可没想到这广阳镇发生如诡异的之事,震惊了整个苍月大陆,此时要是大张旗鼓为了个宫女为生辰宴,显然有些不合时宜。 梧晴雪也不希望大肆操办,她性情喜静,原就不喜被人众星捧月,便颔首道,“奴婢听皇上的!” 惊鸿殿密室内,贺锦年从团蒲上站起身时,全身上下象被雨水冲刷过一样,湿漉漉地滴着汗水,她全身脱力地爬进浴桶之中,温热带着花香的水缓缓漫过全身,直到连头皮也全部浸湿。 她在水中,憋着气息,好让香汤中的乳液从全身的各个毛孔渗透到每一寸肌肤。 缓缓浮出,深吸了一口气,舒服地谓叹一声。 这间密室,是四年前,从她的寝房后打通,隔出了一间,专门给她练功不受打扰用的。 内力要冲破最后一关,要消耗大量的真气,身体产生一波一波的热气,所以,她不敢盘上裹胸,只敢穿一件薄薄的云锦织绣的亵衣,这也是她十天来不敢让顾城风踏进一步的原因。 六月不曾习武,就算定时送膳,也察觉不出她体能的消耗,可顾城风可以从她的呼吸中感觉到异样,她担心他把持不住,会冲进来,帮她强行度关,届时她的女儿身就瞒不住了。 待周身气息调节好后,贺锦年缓缓地站起身,却没想到紧接着就是一阵晕眩,房间里的景物成了花花绿绿一片,所有的感官都混顿不清……几乎是同时,她双腿发软跌回浴筒中,她忙调息,看来,今晚还是无法出密室了。 这一次冲关成功,她的武功已恢复到申钥儿的鼎盛时期,她想,放眼整个苍月,若论单打独斗,她最多会在十名之内,且排名靠后,但要想置她于死地的,这个时空将不会有。 因为,她发现这四年来,她的第六感又强了一步,她甚至能感应到来自三十丈外的戾气。 以一个高手而言,这个距离,足够让她做好一切的应对,包括跑路。 这四年,她让西灵春暗查百年前姚迭衣血咒的事,西灵春自小在姚族的圣地成长,又修习的是各种奇门法阵,让她去查是最适合的人选。 西灵春果然不负所望,她趁每半年回川西向姚族长老报告六月的情况时,偷偷查阅了当年姚族遗留下来的手记。 她把所知的告诉贺锦年,果然应验了东阁所言非虚,从保留下来的文献看,当年东阁将顾龙月送到姚氏一族的圣地时,姚族的长老曾提出要东阁交出姚迭衣死前所穿的血咒之衣,所以,这件衣裳时值今日还收藏在姚族的圣地。 西灵春告诉她,因为收藏血衣的地方是禁地,所以,她没办法拿到,只是从一些文献中知道,这件血衣上确实被下了两种的咒术,血衣上残留的血,百年后依然颜色鲜红,说明肯定是圣女身上的血。爱夹答列 从姚族那里再探不到消息,贺锦年这四年来只好一直静守东阁的消息,她越来越迫切地想知道顾城风究竟是不是顾奕琛的转世,如果是,她会携同东阁一起想办法破咒,如果不是,那她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公开自已女儿身,然后,堂堂正正地以贺家六小姐贺锦筝的身份嫁给顾城风。 免去燕京城愈传愈盛的帝王专宠男色,贺锦年横行于帝王枕榻之上,并干涉朝堂。 而且,顾城风现已二十四岁,在这个时空,二十四岁的帝王后宫无妃,又无子嗣,便是朝野内外不议论,她也感到心疼顾城风。 待元气恢复后,贺锦年站起身,拿了浴巾将自已擦拭干净后,方拿了裹胸在铜镜前,缠在胸口。 从前年初初潮来了后,她开始注意到自已身形的慢慢改变,女性的特征开始突显,到现在,身高虽不及申钥儿,但胸部的发育却很好,所以,从今年开始,她不得不用肉色的云织彩锦让兰桂坊的梦清韵做成裹胸,将胸前的丰满包裹住。 幸好她这些年习惯穿宽松的衣袍,因此,从外表看上去,这两年,除了身高外,其它变化不大。 而她的肌肤因为长年服用雪莲丹变得更加细润如脂,莹白如雪,而且,服用半年后,开始出现淡淡如新荷的体香。而五官也起了稍微的变化,一双皓眸变得更大,鼻梁也比当年挺了些许,她为了让自已显容颜显出几分男子英气来,这些年都将眉毛往上修,若刀锋,可惜还是盖不住眉宇若隐若现的春桃媚色。 贺锦年伸出手,拭去铜镜上的水雾,故作媚色地朝着镜中人一笑,然后,一本正经地微微一叹,对着镜中人轻声斥责:无怪乎人家说你妖孽,你看你,男不男女不女,不是妖孽是什么? 贺锦年推开密室的门时,先入耳的是一声悠扬的笛声,笑容瞬时盈上小脸。 六月大长了,虽然相对以前安静了很多,但身上已经沉淀了一些自信和从容。从今年开始,川西姚氏一族的人不停地派人来接六月回川西,六月不肯,而她也舍不得。 而顾容月这些年却极少呆在皇宫之中,三年前还拜了章永威为师,学了一年的仵作后,被贺锦年招回,她知道顾容月对当年清妃给林皇后下毒之事依然耿耿于怀,她索性将他的身世透露给他听,并拿出来叶明飞调查的结果。 贺锦年始终认为,以顾容月的聪明才智,去做一个并不适合他的仵作,太可惜了。 她并不是在意一定要顾容月有所作为,但起码,她希望他做的都是出于自已的喜好,而不是纠结于一件事,逼自已走一条路。 顾容月虽信,但经历早已把眼前的少年磨练得宠辱不惊,他甚至没有多问一句他离奇的身世,便答应了贺锦年留在宫中。 只是令贺锦年有些意外的事,顾城风把顾容月留在御书房,先从侍墨开始,经两年后,让他开始给大臣的奏章做简单的归类和批注,如今的顾容月已经处理一些日常的朝臣奏报,倒省去了顾城风大量的精力。 今年开始,顾城风频频派顾容月去燕北大营、燕西大营历练。 贺锦年从种种迹象中看出,顾城风很可能在未来几年后,将太子之位传于顾容月。 此时,六月正坐在窗台之上,墨绿色的衣袍,纤尘不染,随着秋风吹动,袍底微微扬起。 他背靠窗棂,单脚支在窗上,姿态极为随意,夕阳照在他侧脸上,晕出一道浅浅的光芒。 贺锦年步履无声,如一抹浅香浮动,六月在贺锦年近身半丈之遥时,突然红唇一抿,收了笛子,跳下窗台,声音里透出了极大的喜悦,笑容里,琥珀般的美眸浅浅盈起如半湾明月,“阿锦!” 如今的六月身高已远远超过贺锦年,所以,从今年开始,他便开口唤贺锦年为阿锦。 “不会又是因为闻到莲香吧!”贺锦年有些气馁,身体出现自然香气,这是一个修习的武者并不是好事,因为这是隐藏不了的气息。 六月尚未开口,贺锦年突然蹙眉,“朝堂上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有钟鼓之声传出?”只有国喪才会传出这样的钟声,每隔一个时辰敲三声。 六月的耳力自然不及贺锦年,但他倒知道这件事,便简单说了一下广阳镇发生的离奇千人死亡之事。 “糟了!”贺锦年低低自语一声,脸上神情肃穆,缓缓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秋风吹拂起她的碎发,干燥的冷风扑面而来,贺锦年没来由地打了个寒噤,“六月,你有没有觉得今年的冬天来得太早了?” “是有一些!”六月倒了杯茶,双手端到贺锦年的唇边,“阿锦,先喝点水,这事也急不来,都十一天了!大家都在等章大人的消息,或许他能查出点诛丝蚂迹!” 贺锦年眼眸轻眯,心底是幽幽山涧溪水的宁静,摇首一笑,“章永威是查不出的!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她笃信这和大魏有关。因为四年前秦邵臻留给她的地图中,着重画下了广阳小镇。 虽然秦邵臻没有写明具体在那发生了什么事,但从他重点标下的几个符号里,她辩出,这是个某种图腾的标志。 时过四年,她和顾成风避过了死亡,而秦邵臻业已在大魏顺利登基为帝,她以为历史在悄悄改变,谁知道出现了广阳镇这个迷雾。 六月心里涌过更强烈的惊异,怔忪无言地看着贺锦年的脸,许久方轻轻问,“阿锦,会不会是姚族?” “我不能断定,但总归于姚族遗失的上古遗族札记脱不了关系!”贺锦年站起身,吩咐一声,“六月,我先去金殿下瞧瞧,要是我回晚了,今晚别等我用膳!”余音未净,已带起嚣张跋扈的冷风,从六月眼前消失。 连着十天,金銮殿上都笼着一层的阴影,而今日更甚!朝臣们个个噤若寒蝉,不愿做第二个丁培正。 而殿下的被帝王点了名的姚相却不得不秉着气息开口,“一些百姓除了在刑检司处静坐外,燕京城的顺天府也聚集了一些人,还有茶楼、戏院都有百姓关注这件事,都言……丁大人是直言相谏,纵然冒犯圣颜,罪不至死!” 皇帝并不言语,殿中很安静。 一殿大臣中,总有几个性子刚烈,宁死不屈的,听完姚相的话后,便几步出列,当殿跪下,谨声道,“皇上,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此乃千古不移之势。百年前,正是丹东帝国不得民心,吾先祖皇帝方势不可摧建立了苍月。如今,国泰国安,民是水,君是舟,皇上应当顺应天意民心,将丁大人释放!” 叶明飞如今已官拜一品武候,闻言,挺身而出,冷冷笑道,“丁大人是史官,竟当众说出妖言,如今百姓无知,被传言所误,丁大人身为史官不出面稳定人心,反而在这节骨眼上添乱。” 戴向荣略一犹豫,终是站了出来,走到前面,一掀衣摆毅然跪下去,“昨日皇上在御书房刚下旨,燕京城的百姓就开始聚众,这消息未免走得太快,显然是有人故意煽动百姓闹事,将此事扩大。皇上,臣以为,此事要明察,断不能让小人得惩!” 韦铭志看向左右身侧的百官,神情似在斟酌,少顷,亦步出,“微臣附议戴尚书,皇上,臣以为,丁培正之罪虽不可恕,但可缓,待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后,再定夺不迟!” 一声浑厚的冷笑声响起,一个武将从人群中步出,尚未至殿中央,已喝道,“臣反对,丁大人一生刚正直言,就凭一句话论罪,岂不寒了众将的心!” “他不应该死,那就说明我贺锦年是祸国妖孽,应论火刑了?”清脆悦耳之声从殿外响起,“贺锦年殿外求见!” 顾城风眸底泛过一丝亮彩,扶在龙椅上的手紧了紧,依然沉坐,嘴角一抹轻笑微嗪,带着一种矜贵语气开口,“传!” 贺元奇心里滚过一丝不好的预兆,心头扑通乱跳,汗湿两层朝服,瞥了一眼高坐上的帝王,心里直发怵,这时候贺锦年再出现,只怕更是坐实了流言。 丁培正入死牢,在燕京城如刮起一道强风,把原先帝王宠幸男宠一夜之间就传成了,帝王昏庸,为了男色,竟要斩杀忠臣,长此以往,国将不国,若因此再一次引起上天的谴责,遭殃的将是燕京城的百姓。 因此,数千的百姓自发为丁培正请命,有的聚集在顺天府,要求戴向荣向皇帝请旨,有的聚于刑检司静坐绝食,要求马上释放丁培正。甚至今日午时开始,皇宫大门前也有一些文人墨客出现,要求联名上奏帝王,斩杀一代妖男贺锦年。 贺元奇担心帝王顾城风真的顶不过压力,下旨斩杀贺锦年,以平息民愤,那他贺家就真的绝后了。 贺锦年的出现,果然引起大殿所有朝臣的不满,低低碎碎之声响起,交头接耳中,有不少的老臣拿眼角瞥过贺元奇,嘴角醒目的挑起冷笑。 可议论之声尚未从众人腹中完全畅出,金銮殿上一声冷冷地哼声把满殿的嘲讽的大臣硬生生地,将半数的余话咽回肚里。 这冷场,看样子,帝王还是有意护着呀,不妙!还是观望吧!于是众人噤声若寒蝉! 贺锦年信步而入,虽一身淡雅毫无装饰的素袍,却依然如一道最亮丽的风景,点燃了这死气沉沉的金銮大殿。 “贺锦年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语声毕,抬眸望向高台之个,多日未见,相思梗在心头,他知,她亦知,只是此时不是续情之时,遂,两人的眸光略一交错后,贺锦年便低下了首。 “平身!”顾城风眼尾一撩,神情与方才没有多大的变化,瞧得一殿的大臣心里觉得拿捏不住。 不过,众人回忆这四年,在金殿之上,贺锦年也不是第一次突然现身,每一次,帝王也都如此。 贺锦年并未起身,反而朝着帝王一笑,“皇上,锦年有几句话想当庭问一下,皇上可否答应!”她故意用寻常百姓的口吻发问,便是帝王应了下来,也让人觉得接下来的问话并非太过严谨。 顾城风应了后,贺锦年站起身,缓缓走到礼部尚书刘裕之的面前,虚礼后,笑问,“请问刘大人,现今燕京城的普通百姓吃的米一石是多少银子?” “这……”刘裕之语气一滞,一时间不懂如何回答,讪讪之后,方带着疑惑的口吻,“五两?” 贺锦年轻笑一声,“大人府里吃的是江南顶级的香米吧?燕京城的百姓可吃不起。” 刘裕之却瞬刻惊住,所有气血涌至咽喉,满面通红中看向高台上的帝王,只见顾城风整个人半靠在龙椅的扶手之上,神色虽依旧淡淡,但姿势却轻松多了。 贺锦年不再理会刘裕之,却指着一名侍卫,“你说说,多少两银子?” 侍卫忙躬身道,“回五公子,是五百文钱,最高不超过五百三十文!” “也就是半两银子!”贺锦年转首看向刘裕之,眸底一片清澄,倒无半分轻视之意,说话时,梨窝浅浅浮动,面上如罩一层柔亮,可这样不着边际的话题让众人的心里都掬着一把汗,四年了,他们太了解眼前的少年,在他常常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时,最后还是汇集向了朝堂上的重点,并且是一针见血! 在大殿上众人都未明她葫芦里卖什么药时,贺锦年突然侧首朝着户部侍郎一笑,“请问张大人,您出自镇州的纺织大镇,请问那的一尺布现在是多少文银?” 那娇软的声音,松软的樱唇明明在几丈开外,顾城风却感觉就在自已的眼皮底下一张一合,娇艳欲滴,惹得他坐立不安,这样的好颜色如何能在大殿之上让所有的人皆尝遍? 十一日未见,好不容易看到她,却在金銮殿之上,被几十双的眼睛瞪着,他连多看她一眼都落进了众人的眼中。 “回五公子,普通的兰花布一尺是十文银子,丝麻是一尽三十文,普通的丝绸一尺是一百三十文左右,象仕绅里通常流行的是锦缎,一尽要一两银子!” “大人不愧是户部侍郎!”贺锦年语声一转,突然敞开声线,朗朗之声响彻金銮殿的每一个角落,“于一个普通百姓,人生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吃穿住行!那锦年要再问一声户部侍郎大人,四年前,一石米是多少价,一尺布又是多少文银子?” “回五公子,米价是一石一两银子,过冬时还会涨到一两三。普通百姓穿的兰花布,一尺十八文!” 贺锦年说到此时,众人已大致明白她要说的是什么。 “四年,物价降到近一半,百姓安居乐业,就算是燕京城外的普通务农的百姓,一年辛苦,能吃饱还能穿得暖,尚略有结余!锦年实在找不出,上天有什么理由因**降灾于百姓。” 百姓过得好,这是帝王执政最高的恩赐,上天还有什么理由要降罪于这样英明的帝王?**?又是什么,她何德何能值得上天的关注,让几千的百姓因她而死?不过是一道私情,既不曾弄得民不聊生,而她更不曾做过鱼肉百姓之事,何来**? 她自然不需要点明,所谓众人眼中的**,不过是帝王专宠于她罢了! 大殿之上异常安静,贺锦年缓缓至阶下,复跪,“皇上,广阳三千百姓之死,不是天灾,是**!而太史令却以此等惨绝人寰之罪归咎于天灾,若是皇上采用,那岂不是为苍月留下重患?更甚,丁培达刚下狱不足一日,燕京城的百姓便聚众闹事,这其中肯定有人操纵。纵然丁培达不知,但他若是个平头百姓被人利用也罢,可他却是二品重臣。因此,锦年以为丁大人妖言惑众实不容赦,古往今来,忠臣也好,佞臣也罢,于君王有用的,对百姓有利的大臣可重用,而于社稷有害的,哪怕仅一次,也必要问刑!错就是错,罪就是罪,不分忠奸!” 贺锦年这一番话条条是道,竟批驳得殿中原本想替丁培达抱不平的人,一句话也说不出! 大殿之上异常安静,贺锦年轻轻吐了一口气,突然朝着帝王一拜,谨声道,“皇上,锦年今年已是十七,想自荐随章大人赴广阳镇,请皇上恩准!” 顾城风在听到贺锦年自报年龄时,心里已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因为这些年,贺锦年几次提出要去川西,他皆以她尚年幼拒绝。 果然,一听她自荐,顾城风脸色微微一变,声音亦冷了几分,“今日大殿只朝议丁培达及燕京城百姓聚众之事,锦儿,你退下!” 贺锦年知道若非在这里逼着顾城风答应,只怕他总有千般理由让她留在他的身边,可这一次真的不同,她有一种预知,这一切是针对她和顾城风而来的,如果她不走在前沿,将对方的阴谋及早扼杀,她和顾城风将会迎来重生后,最惨烈的打击。 银牙一咬,双膝一跪,决定孤注一掷,坚持道,“皇上,燕京城已传得沸沸扬扬,说我贺锦年是luan宠之身。更污言此次大灾是因锦年引起,锦年想要一个自求清白的机会,请皇上准许!” 金銮殿上复又开了锅,低低议语声不绝于耳,又听不到详细,只觉嗡嗡缠绕,甚是烦人。 贺元奇心下百味丛生,既为儿子当庭求旨而骄傲,又为儿子将赴险而感到焦心,但知子莫若父,贺元奇还是站了出来,并肩跪在贺锦年的身侧,四肢伏地后,“皇上,老臣亦为犬子求这个恩旨,请皇上恩准!” “退朝!”顾城风眉眼俱冷,连看也不看,直接挥袖而去! <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4 无法放手的爱(求月票) 贺锦年疾步追至金殿之外,只见前面的顾城风走得极似无情,穿行在九曲八弯的回廊,明黄衣袖带风掠过两旁匍伏的宫人,遇到来不及避开的宫人,衣袖一拂,那宫人便被弹出廊道之外,闷哼一声落入园中。 朝夕相处四年,这是顾城风第一次当众抛开她,贺锦年虽然心里有心慌乱,但表面上倒沉得住气,一路疾追至御书房时,推门一瞧,顾城风正阖着双眸,一手托着太阳穴处,广袖遮住了他半张脸,她瞧不清他的神情,因为此时尚是帝王朝政时辰,帝王突然而至,御书房尚来不及掌灯,只有一盏宫灯和御案上的夜明珠淡淡地散发着光芒。 贺锦年尚未移步,顾城风姿势不变,却已冷淡开口,“朕就知道你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个性,但这件事上,你休得跟朕胡搅蛮缠!” “那你说说,我几时跟皇上胡搅蛮缠过了?”贺锦年口气虽然带了些许的理直气壮,但其实底气不足,因为这两年前,顾城风在秦邵臻登基不久后,便欲发兵大魏,被贺锦年强行劝下! 但她没有给出任何理由,她只是直觉,现在决不是时候,申氏一族虽然明面上退出大魏朝堂权力中心甘,但根基一定在。这时候削弱秦邵臻,显然是自断手足。 可她仅仅是感觉,而顾城风手上得到的却是四海影卫踪合的分析,趁着大魏几股势力互相拉扯时,是迅速拿下的最好时机! 最终,顾城风还是听取了她的意见,只是这件事,引起戴少铭为首的顾城风身边心腹智囊团不满。 贺锦年悄悄地打量着顾城风的侧颜,故作犯了错怕被罚的模样,小心翼翼地打探,“皇上生气了?都不愿瞧我一眼了!” 顾城风缓缓转首,凝视着这张既使日日在身边,也在梦里出现多次的脸,扬了扬手,声音不带一丝的情绪,“过来!” 贺锦年瞬时眉间含笑,唇角带着毫不隐藏地喜欢,几步便奔至顾城风的膝下,双肘撑在他的膝盖之上,托着下巴,抬着首,双眸熠熠生辉,瞳仁清清闪亮,声音腻得要滴出浓汁来,“皇上,这十一天,我可是想死你的!” 顾城风压抑着愤怒,眼皮微动,终是敛下情绪,双手轻轻自贺锦年的鬓发上掠过,“贫嘴、撒娇也无用,你不经我的同意,擅自在金殿之上胡言乱语,今日,我定是不轻饶于你!” 贺锦年眼眸中一片温柔似水,抿了一下唇瓣,“那皇上罚锦儿给你磨墨!” “好,磨一个月的墨,没有朕的吩咐,不得离开御书房半步!”语音未落,顾城风便敏感地捕捉到贺锦年皓眸一闪而过的坚定眸光,他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出去,朕乏得很!”一抹低落凉薄的笑容升起在顾城风眼角,衬着他的苍白,完整显现出他此时心情的恶劣。 “不出去,人家想好好看看皇上!”贺锦年伸出手臂,搂了他了腰,突然捏了捏他腰侧,小脸一跨,“怎么又瘦了,锦儿入关前,明明捏过呀,明明还有点肉,现在怎么什么都没了?”说完,便要去掀他的袍子,“来,让我看看,我看看!” “胡闹——”他慌忙捉住她在他身上乱动的手,沉着脸将她提了起来,贺锦年却顺得跌进了他的怀中,亲腻地搂着他的脖子,将小脸移近他的脸,纤白的指腹缓缓来回触着他眼底的淤青,“看,又是几天没睡了?再这样下去,以后我们就成老夫少妻了,还有这脸颊,再瘦,你就成了瓜子脸了!”贺锦年话说的虽溜,但自已心底悄然腹诽自已,越来越肉麻当有趣了。 “我还没训你,你倒开始嫌弃我?”唇角若隐若现浮出笑意,明明知道是她的伎俩,但他的心情还是没来由地被他触平,他紧了紧环在她腰身的手,往后微微一靠,带着她半陷进龙椅背后的厚厚软垫之中,但她事先没有征得他任何意见,就金殿求旨之事,他不想让她含含糊糊的蒙混过关,神色一敛,“广阳镇若真是天灾倒好,朕怕的就是**,把你一个人放在那边,朕如何能搁得下心?” 一种黯淡的无奈,夹杂着郁闷在她心中缓缓升腾蔓延,“凭着章永威去,不过是凭白没了性命而已!”明明她才是最适合的! “死十个章永威,朕也不愿你去涉险!”他的语气毫无商量的余地,复又换上一幅无可奈何的表情,极伤脑筋地深蹙着眉,“你虽然十七了,但终是个孩子,你何不趁着年少好好玩玩,等再过两三年,朕将身上的担子卸到你身上,只怕你届时还恼着不得清闲。” 这什么歪理?他明知她是申钥儿,更知道她前世十一岁就在舔着刀锋过日子,这根本不是年龄的问题,若说以前是以她内力未恢复为借口,她没得反驳。 如今她的功力已至鼎盛时期了,他又绕回了,说她年纪小了。 “皇上!”她幽怨地看着他,“这苍月大陆上,应无人比我更适合揭开广阳镇之谜!而且,我出面解决,也等于还自已一个清白,燕京的谣言将不攻而破,届时,我亲自监斩丁培正!” 若是换成别的女子,定从温情出发,念丁培正毕竟是出于忠君而直谏,可贺锦年不同,她两世都活在刀口之上,她虽是一个女子,却无半分的妇人之仁,她主杀,主要是丁培正确实在燕京之祸上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杀丁培正虽然会寒了很多仕子之心,但她必须杀鸡儆猴,以儆效尤,否则,将来会有更多的流言泼向顾城风,这对他将来的执政不利。 顾城风冷然一笑,桃花眸里闪烁着淡漠的嘲笑,“燕京百姓能乱出什么,不过是借着平头百姓闹闹事,真要乱,看他们乱得起,还是朕杀得起!锦儿,不要拿这些当借口,这件事,你不必理会,朕自会妥善处理好!” 她深讶于他的笃信,忍不住脱口问,“可明明知道章永威查不出什么,为什么要派他去?”这不是让章永威去送死么?在苍月一殿的朝臣中,章永威是她最佩服的一个官员。 “朕派章永威,也只是一个幌子,实则,此事朕已让影卫悄悄去川西沼泽寻找东阁的下落,他比你更适合!” “皇上,你说这话,想来你也知道广阳之灾非同寻常!”贺锦年轻轻一叹,眉目攒起一团紧皱的忧愁,声音透着萧索,“东阁已失踪了三年,而此时刻不容缓,城风,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何偿愿意离开你呢?若可以,我倒是想两人寻一个寂静之所,万事不理!” “别怕!”他将她抱在膝上,缠绕在自已怀中,虽未看她,可是缩凝于眸中的痴缠期盼,深深附于他的骨髓之中,“你不用太担心,百年前,姚氏一族失了上古遗族札记,在最鼎盛时期尚敌不过先祖皇帝的三十万铁蹄,朕如今拥兵五十万,这天下翻不了!” “既然说到这,那就说说先祖皇帝,他得了天下,可最后能摆脱得了那些巫蛊的遗祸么?还记得在地下岩洞里么?那些手记,为什么姚迭衣死后,连灵魂都不在三界?为什么连东阁都救不回姚迭衣,皇上,巫蛊不彻底清除,我们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不如趁着这机会,将他们连根拨起。” “朕自有打算!”他拍拍她的后背,“不说这些了,十余天,围在朕耳畔的都是这些丧气话,真是没一个省心……来,让朕好好瞧一瞧你……”他并不愿多谈,突然低首捧了她的脸,眸光灼灼,一瞬不瞬,在那诚然露骨近乎贪婪的注视下,她脸上瞬时飘起了红云。 这一次分别,出来前,她就有欲感到,他可能控不住自已。 自从四年前,两人在挽月小筑那次疯狂地雨中厮缠后,两人再无亲密,甚至连亲吻也不多见。 她知道,他是不愿委屈了她,而她,随着身体的发育,也确实不便与他过多的身体磨擦! 可今日,他眸中的**太地明显! “锦儿……”轻唤一声,带着微微的暗哑的嗓音,顾城风指尖轻颤地划过她嫣红的唇瓣,左右轻轻抚触后,突然收紧她的腰,俊脸猛然在她面前放大,就在那一瞬间,他牢牢捕捉到了她的唇瓣,深啜吮吸,辗转不停。 带着薄荷的气息在她的肺腹间瞬时晕开来,化为丝丝甜密渗入她的四肢百骸,而唇舌间柔软带着温润的触感,象带着一股魔力催促着她去靠近,去回应…… 身体正厮缠间,他突然离了手,往后一靠,阖上双眸,脸上的旖旎未散,可所有的动伤好象是突然断了发条,一切嘎然而止,他再没有多余的动作。 这……什么情况?贺锦年尚未多想,门外便传来梧晴雪求见之声。 贺锦年忙从顾城风的怀中站起身,端站后,又轻轻咳了一声调整一下嗓音,方一本正经地喊,“进来!”眼角却瞥见顾城风略显得凉薄的笑意,似乎在说她多此一举。 梧晴雪端着一盅的粥步进,顾城风一闻到味道,立刻蹙眉。 贺锦年却嘻笑一声,不慌不忙地走了过去,从梧晴雪手中接过,打开后轻轻一闻,眉飞色舞而叹,“小羊羔,肉嫩,膻腥味又淡,煮羊肉粥的上品,晴雪,辛苦你了!” “有劳五公子了!”梧晴雪客气地回了一声,默默地走到御书房角落里的凤凰支架上,点燃挂在上面的四盏宫灯,御书房瞬时就亮发白昼。 顾城风因为修习的内力致身体比寻常人冰寒三分。四年前,贺锦年让云泪针对顾城风的身子配出最适合的药膳,其它的还好,就是这羊肉粥顾城风是深恶痛绝,每一次都是被贺锦年半哄半骗地吃下去。 这一次,贺锦年闭关十一天,顾城风自然一口都不吃,所以,梧晴雪收到贺锦年出现在金銮殿上之时,马上吩咐宫人去做这一道粥,适时地,端了过来。 贺锦年从盅里盛出一碗,从端盘上的小瓷碟中勺了少许的葱花,撒在羊肉粥上后,小心翼翼地端着,轻轻吹着气,在蒸腾的白色水汽中微笑地看着他,“别蹙眉,一点都不能剩,乖乖把它吃干净。” “磨人精!”他就着她的手,小口地啜了一下汤汁,虽没有一丝的膻腥味,但他的舌尖上还是本能地起了一层不舒服的触感。 贺锦年见状,马上勺了一匙,满脸温柔到溺毙人的笑,“皇上,来,锦儿喂你!” 他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他唇边扬起淡淡的笑意,“磨人精……” “你哪里能找到第二个比我更贴心的磨人精了?”贺锦年看上面漂浮的鲜红的虾肉,鲜贝肉和着绿色的葱花,顿时觉得胃口大开,那勺子喂至他唇边时,她突然顽皮地一收手,“来,我也尝尝!”便张了口自已吃了下去,咽下后,啧啧有声,“好吃得紧呢!”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把整盅的粥用完后,贺锦年又亲手泡了杯红枣茶给顾城风去嘴里的膻腥味。 喝了茶后,贺锦年又缠着顾城风去御花园里闲逛,消食。 直到月落乌啼时,两人方携手回到御书房,顾城风嫌弃身上带了膻腥味,便吩咐沐浴。 待出来时,她坐在御案上调皮地朝他扮了个鬼脸,站起身,摘了宫灯的纱罩,用细长的铜棒挑了挑灯芯,再罩回时,御书房又亮了几分。 此时,她已将所有的奏章归类,并附上一些哪些是急奏,哪些可以迟些批复,落笔处干脆利落,有板有眼,口气倒与他有八分相似。 甚至连笔迹,若不是极熟悉之人,也无法分辩得出他和她所批奏章的区别。 顾城风在御案前坐下,提了笔,点了朱砂,慢慢开始批阅奏章。 她立于一边,悄悄地为他磨墨。 宫灯下,顾城风低着头,桔色光棱在他的眉间额际打亮,光影将他的脸映照得有明暗不定。 像是一幅泼墨的画,他刚刚沐浴过,身上除了萦绕于他周身的薄荷气息,还有一缕若有若无带着香草的芬芳。 虽然他如今已是二十四,却依然风彩照人。 她看到他偶尔抬首时,眉眼之中难藏的疲惫之色,光影下,他的影象突然变得,沉沉浮浮,变幻莫测,象要被黑暗吞噬了一样。 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前世的记忆顾城风死于二十一岁,原本这一世,她想给他幸福,却因为担心百年前的血咒,她连女儿身也不敢告诉他,唯恐两人一到情浓时,阴阳交合,最终应了那邪恶的咒术。 二十四岁的帝王,纵观千年历史,哪有一个皇帝后宫无妃无子,就算她能伴他一生,若血咒不除,终是个遗憾! 半个时辰后,贺锦年站到顾城风的身边,双手揉上他的肩头,轻轻按了几下后,俯身,柔声道,“皇上,你太累了,先歇两刻时,眯一下眼,一会我唤醒你!”这些奏章贺锦年也不知道如何批复,所以,必需由顾城风亲自批阅。 顾城风轻轻“嗯”一声后,搁下朱笔,返身搂住贺锦年的腰,抬首看她时,那一双桃花眸带了撩人的风情,里面有她熟悉的眷恋,想细细端看时,他已是一低首,将头靠在她的腰腹之中,“锦儿,朕活到现在,最丢人的一件事,就是彼时被一个十一岁的少女吸引……一颗心被她的一颦一笑所左右。却连一步也不敢跨出,生生地错失机会。”他嘴唇轻轻婆娑着她的身体,“锦儿,锦儿……能重新遇到你,是朕最幸运的事,所以,这一次朕永远不会对你放手……”他搂在她后腰上的手,一阵一阵地摩挲着,时而渐行渐下,却在一瞬间,象是惊蜇了般缩回了原处。 “城风……”她轻轻的推着他,没有用多少的力气,但他顺从了她,缓缓地移开了脸,抬首默默地看着她。 带着氤氲的**,他的五官脱了素日的深沉,退了帝王的霸气,带了**的眼角眉梢间似隐非隐流落出的魅色,尤其是他眼波处那挑妖异的眸光,仿佛一瞬间被把她的灵魂都吸了进去。 不行——今晚有正事要谈! 贺锦年深狠地吸了一口气后,便往长椅边一坐,拍了拍自已的双膝,眨着纯洁无辜的皓眸,“来,你躺下来,头枕这,我帮你揉揉太阳穴,放松一下!” 顾城风眼波睨向她,倏然撩动唇角,意味深长地笑,却不语,静静地依言躺下,阖上眼时,贺锦年心怦怦乱跳,双指轻颤地按上他的太阳穴,轻柔中带着微微的力道一圈一圈地按压着。 顾城风已极久未曾阖过眼,在这要温馨的时刻,头枕在心爱之人的膝上,竟不到片刻,便沉沉睡了过去。 贺锦年将自已宽大的广袖小心翼翼地覆上他的胸口,再不敢动弹半份,就这样痴痴看着怀中的俊颜,便是连眨眼都舍不得。 她知道,这样的宁静不会太长,今夜,她必须和他谈好一切。只是在商谈前,她得先让他吃饱、睡足,否则,她担心他这样的性子,又会食不知味,睡不安枕。 长此以往,如何了得! 顾城风这一睡醒来时,竟已是深夜子时,贺锦年两腿早已麻得没知觉,直直揉了许久后,方动了动腿。 贺锦年耐心等着顾城风将余下的奏章批阅完毕后,泡了杯参茶,走到顾城风的面前,看他喝下后,不再耘酿任何的情绪,直言道,“皇上,这次事情事发广阳镇,却在燕京引起掀然大波,这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既然把矛头指向了锦年,锦年实不愿意躲在皇上的羽翼之下,你就答应我……” 话未说完,便被顾城风一把搂进怀中,他将下颌轻轻抵在她的颈上,“锦儿,朕很累,不想再和你谈这个问题!” 而她,却置若罔闻,声音平缓得象汇报今日的天气一般,“让我去一趟广阳镇吧,我把灵春,陌夏、上官和凝霜都带在身边,以我现在的武学修为,安全已没问题。” 她也害怕可能存在的变故,很多事情她也知道不是她自己能把握的,尤其是经历了前世那种至死都被蒙在鼓里的残酷后,她清楚地知道,所有的事情只有自已去探求真相,方可能找到一线生机。 顾城风静静不语,桃花眼眸木然望着丈外的灯烛,眸内无波无澜,宛如云端之上的谪仙,周身上下流转冰雪气息,少顷,方一点一占地推开怀的的她,“锦儿,乖乖呆在朕的身边不好?为什么这四年你总是想远离朕?” 去年,贺锦年便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带六月去一趟川西,六月虽未表示说什么,但那从心里透出来的喜悦他三丈之外都能感受得到,着实令他感到刺心!尽管他隐隐感到去贺锦年去川西很可能是另有目的,但他不肯放她离开。 一想及此,他冰凝的脸上破开,神情带了一丝隐隐些狂乱,“一个月,一个月后朕让你自已做主,想去哪,朕便放行!” 她胸口一阵气闷,只当他的话又是空头支票,狠了狠心,唇瓣启启阖阖中,终于吐出了思忖了一晚的话语,“城风,四年了,我在你身边已经四年了。四年,我从不曾踏出燕京城半步,就算是宫门,一年也只出个两回,陪爹爹过过中秋和生辰,这四年,我们最长的一次分离也只是这一次,十一天!十一天,明明我就在你咫尺,你还是寝食难安,你到底在担心什么?难道四年时光,一千多个日子,尚不足以让你对我放心么?”贺锦年心中默道:城风,别恼我,我亦是实不得已。 他愣住——细细碎碎的光芒在他的眼中交叠着,有挣扎、有放弃、有不甘、亦有对命运的妥协! 他松了环在她腰间的手,站起身,退开两步,居高临下定定地看了她一会,突然笑开了。 笑容之中,却有她从未见过的悲意,“算了,朕不再总是束缚着你,你终归是要长大!” 她心中在泣血,可仍不得不紧逼一句,语声甚至带了些轻谩,“是,长大了翅膀自然硬了,硬了后,要展翅高飞,皇上这些年,心里不就是这样想么?” 顾城风盯着她的脸,眼睑急剧收缩,眼中寒芒如厚云冗聚,苍白如雪的面容上几近透明,“你真以为朕如此肤浅?” 贺锦年马上意识到自已这句话说太重了,她的原意决不在于此,她只是想逼着放她前行,但决不是让他对自已死心!她那样无情,剥人自尊的话,世间哪一个男人受得住,何况是一个久居上位的帝王! 这些年,深宫之中多少温馨的回忆,一点一滴,刻骨铭心,她慌忙扑了过去,一把搂住他的腰,眼泪瞬时从眼眶里滚落,泣不成声,“城风,城风,我心里难受,我害了太多的人,我害怕极了,我怕那些广阳镇的人是因为我而死的,我也害了……我刚说的话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去那里,我想找出原凶,我怕他们会针对我们俩……城风,我太混蛋了,竟对你说出这样没良心的话,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我任性,没良心……” 一只手已轻敷于她的发顶上,他掌心中传来的冷意直从她的头皮延升至她的心脏,同时,上方响起了古井无波之声,“朕——就圆你这心愿,只是,锦儿,朕也想静一静,以后,若无奉召,你不得擅入御书房。”他脸色苍白得如同死人一般! 他怕,再见她,他还是忍不住强行将她留下! 但他亦知,这一次若不随了她的心愿,只怕以她的性子断不肯罢休! 贺锦年突然觉得害怕,她从未见过这样冷漠的顾城风,他竟要与她划开距离…… 她不明白自已到底错在哪? 她只是想帮他解决燃眉之急,这也有错么? 她站起身,上前两步,扯住他的明黄的衣角,低低的祈求,“皇上,锦儿不要……” 他仿若未闻,似变成了一尊冰冷的石像,眉宇之间,只有无尽的悲意与疲累,“跪安吧!” “不,我不走!”贺锦年犟强地摇摇首,语音未落,顾城风已留下一阵衣风,连看她一眼也不曾,直接步出了御书房外。 ------题外话------ 求月票~亲们有月票就扔给月,别攒着,月票越早扔,价值越高~ 国庆节的一章,男女主仪势的一章,删减很历害,亲可以去月的群看原版(M码在83章题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5 清算,回到大魏 贺锦年在御书房内一直跪着。 冯公公倒几次进去,叹着声让他回去,她拗着不肯动。 直到清晨的光影透过缕空的窗雕,打在她的脸上,她才缓缓睁开眼—— 原来,一天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终心灰意冷,极缓极缓地移动麻疼的双膝。 扶着墙慢慢地穿过那象征君王图腾的壁画,一只只怒海中翻腾的龙在长呤。 这一夜,六月和桂叶也在外头直直熬了一夜。 六月见了贺锦年失魂落魄地出来,上前就扶住,“阿锦,你何苦要和他呕气?凭白自已伤心!”这些年他亦看在眼里,虽然顾城风宠着贺锦年,但在自由上,顾城风确实管束得太严。 贺锦年不语,在桂叶的扶持下,跌跌撞撞地穿过盛开着秋海棠的花圃,步履蹒跚地一步步走下那玉石长阶。 “五公子,你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让你跪一宿?”桂叶咽哽,从未见过贺锦年如此茫然的神情。 “六月,桂叶。”贺锦年内心泛起波澜,牢牢抑制住心酸,眸光含着坚定,“这不是错和对的问题,我只知道有一条我必走的路。而皇上他只相把我留在身边!” “阿锦,我陪你去广阳镇!”六月心思了然,在昨日贺锦年出关时,他说明广阳镇的事后,他便从贺锦年的神情上瞧出异样。 “六月,我不瞒你,那是龙潭虎穴,我所能做的唯有自保,你若去,反而令我受到制肘!”贺锦年吸了口气,满目眷恋地回望那一间的烛火不灭的御书房,多少个日夜,她和他曾在哪里渡过。 “我知道了,阿锦!”六月默然垂眸,仿佛遮住了某丝笃信! “我伤害到他了,我从他眼里读出来。四年了,我本以为,我足够让他安心,谁想到……”言及此,她浑身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她对没有血缘牵畔的人总有极强的第六感,偏生,她感觉不到他真正的想法。 她也想过,把她对广阳镇三千人死亡事件的怀疑告诉他,可她清楚地知道,这只会让他下更大的决心阻止她去广阳镇。 无奉召不得入御书房?贺锦年苦苦一笑,思忖着,如果她真的要去见他,他会派影卫拦下她么? “公子,皇上不会不要你,他只是一时生你的气,改日气消了,自然就好了。桂叶敢打赌,最多两日,皇上就会原谅五公子了。” 贺锦年摇摇首不语,走了几步后,突觉胸中阵阵翻滚,尽是难抑的呕意,一个踉跄,忙扶住身前扶栏,泌了一身的汗意。 贺锦年自然看不到,在一扇隐蔽的窗边,他隔着轻纱窗帐目送着她踉踉跄跄离去的背影,看到她突然捧着胸口呕吐时,他扶在窗棂上的手直直压出五道指痕。 “皇上,您何苦要如此逼自已!”梧晴雪深深一叹,随又眼波闪动,一双琥珀眸恍若一泓光纹荡漾的清池,故作轻松地引开话题,“皇上,看来奴婢今年的生辰又做不成了!”顾城风命她在贺锦年离开燕京后,一路暗中相护,并随时将贺锦年的情况报告给她。 “朕原想多留她一阵,想来也是天意,也好,趁这时候,让她回到秦邵臻的身边!”从顾容月到她的身边开始,看到她如此关习顾容月,他就着手调查顾容月的身世,结果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而在挽月小筑的地下岩洞中,她接触到姚迭衣的画像后那一番失常的表现,他就只道她的姚迭衣的转世,他从她口中知道了姚迭衣自尽前发下了生生世世不再相遇、相遇不再相爱的血咒,并从东阁口中得到了证实。 彼时,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已不是顾奕琛转世,他亦笃信,他不是! 但是,随着他着手调查姚氏一族百年前的案卷后,他又发现了顾奕琛留下的新的手札,那手札就留在挽月小筑的地下岩洞里。 在手札里记下了,姚迭衣昏迷不醒后,顾奕琛让东阁遍寻了阴阳两界,近十年,都找不到姚迭衣的魂魄所在,直到姚迭衣的肉身再也保存不住时,顾奕琛让东阁利用上古遗族札记上册里所记载的,在顾奕琛的身体下了牵情。 而顾奕琛死前吸食了姚迭衣的血,希望来世凭着牵情的气息找到姚迭衣,且东阁精准地算出,顾奕琛将会在百年后的苍月大陆转世,生辰八字为庚辰年、庚辰月、庚辰日、庚辰时。 东阁为此,受了第三道的天谴,遗失了所有的记忆。 因此,顾奕琛临死留下遗诏,在他死后,挽月小筑的府制要高过苍月皇宫,并留下密旨,能得继承他挽月小筑的必为生辰年月日时皆四庚辰之人。 这样的结果,于顾城风而言尚不是最大的打击,因为,就算他是顾奕琛,贺锦年是姚迭衣的转世,引生,两个男子之间已无法阴阳交合,就不可能开启血咒之门。 所以,他并不曾将此事太过放在心上。 没想到,十一日前,广阳镇离奇死了三千多的百姓后,他收到了来自大魏秦邵臻的密信,告诉他,这是一场开启血咒的法事,是针对顾奕琛和姚迭衣的转世而下的血咒。 他直言告诉顾城风,他与贺锦年一样有前世的记忆。 密函中,秦邵臻告诉他,在他的前世,苍历113年秋,广阳镇曾在一夜之中死了三千多人,当时的顾城风三千男宠又专宠后宫市井艺妓,根本不顾广阳镇百姓的死活,甚至连基本的抚恤金朝庭也不曾下发。 倒是秦邵臻感到此事有些诡异,派人去调查,但终究不是在自已的领土内,所以,也没查出什么异常。 两个月后,燕京传来顾城风驾崩的消息,苍月举国发丧,民间盛传广阳镇之所以发生重大死亡事件,那是因为帝王驾崩,这些人是被上天选中,做为陪葬。 因此,广阳镇的离奇案再无人过问。 申钥儿死后,秦邵臻方开始调查申钥儿从出生,到申氏一族迫害她的真相,最后找到了灵碎子,历经千六万苦的取证后,最后竟把一切指向一广阳镇这个地方。 那是上古遗族札记下册记载的血咒,针对的是顾奕琛和姚迭衣的转世。 不同于姚迭衣死前下的血咒的是,顾奕琛和姚迭衣只要在转世中不曾阴阳交合,那血咒就不会被启动。 可广阳镇的血咒却是用三千人的血开启血咒之门,让顾奕琛和姚迭衣都无法避过。 秦邵臻在密函中提及,这一世,苍历113年已过,风平浪尽,本以为针对申钥儿的灾难已经随着诸多历史事件的改变,不会再存在,谁知道,却在苍历116重演。 若是按着前世的历史轨迹,那广阳镇千人大灾后,顾城风如果是顾奕琛的转世,那他将会在两个月后驾崩,而贺锦年将以更惨烈的方式死去。 血咒已开启,顾城风知道既便是贺锦年奔赴那里,也无济于事,因为仪式早已完成。 他原想,多留她一个月,在一个月后,他送她到秦邵臻那,秦邵臻将用自已的帝王运辰为贺锦年护体,为贺锦年躲过这一劫难。 尽管血咒开启后,上天给他的时间已不多,但他岂是坐以待毙之人。 从顾城风从贺锦年那知道他前世驾崩于苍历113年后,他就开始未雨筹谋。 这个计划始于他放秦邵臻回大魏争夺皇权开始。 这四年期间,大魏的情况他自然一清二楚。 秦邵臻借用苍月的十万西北大军,与大魏皇太后合作,取代秦邵栋拿下了大魏皇位,但申氏一族并未在朝堂之上消失,反而是申剑国和田敏丽下落不明。 这几年,他命影卫到处寻找申剑国的下落,并着手调查申剑国的真实来历,却发现申剑国除了是申家的长子外,其真实的出生时辰、出生的地点,都无法找到最原始的户籍的记录。 最后,他反其道而行,去查姚氏一族百年前的家族人丁,最后,他把目光锁在了姚九落这个人身上。 姚九落在顾奕琛血洗禁坛时失踪,从此,再无人知道到其下落。 让顾城风怀疑的是,姚九落既然能为顾奕琛盗取上古遗族札记,那他就能抄录一本,自已修习。 还有一点令他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姚九落为顾奕琛彻底击跨姚氏一族立下了如此大的功劳,可在顾奕琛留下的手记中,从不曾提起这个人物。 他怀疑这其中一定有着难以启齿的恩怨纠缠,姚九落怀恨百年,不仅利用申钥儿成为他窃国的一把利器,还最终坐视申钥儿惨死在申皓儿和田敏丽的阴谋之下。 在现今的苍月大陆上,除非是贺锦年恢复三世的记忆,否则,唯一能对付得了的就是东阁。 所以,他将东阁藏在了一个秘密之所,让他潜心闭关,他担心东阁神识未恢复前,会被申剑国杀害! 东阁,他将会在一个月后出关,届时,他会与东阁携手对付姚九落,这个计划,除了东阁与他外,连贺锦年他也不敢透露半分! 因为东阁告诉他,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的人会出现在一个人的梦中,窃取一个人的思想。 而他这些年确实几次在梦中与姚九落交过几次峰,虽然在梦中,姚九落的面容不断地变化,但他警性很高,一次次从梦中及时惊醒! 他装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尤其是得知广阳镇是针对他和贺锦年下的血咒后,他故意派戴少君以重大屠杀的惨案来处理。 他象一只蜇伏中的猛虎,已计划好了一切,只待东阁出关,届时给予姚九落沉痛的反击。 可没想到,贺锦年执意要前往广阳小镇,分别……来得如此之快! 顾城风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着,如同嵌入画中般地静立,直到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庭径上枯萎的落叶,更显得秋意萧飒生冷。 抬首望天,一片灰色阴翳,雨丝汇集成小流,从飞檐上溅落,敲在玉砌的窗台,叮咚作响,扰得顾城风心越发地烦乱,突然转身,目及案桌上的一把扶琴,几步至琴边,也不落坐,就这样伸出修长的手指拂过琴弦,瞬时,如无数玉珠由云端倾落粉碎,盖去天地间一切的靡靡之音。 直到,琴弦绷断,顾城风的一手将扶琴击成两半,再一次步至窗台边,唇角绽开一丝碎裂地笑,双眸定定地望着贺锦年早已消失踪影的方向,“姚九落,你以申氏一族的白骨为你辅路,朕成全你!” 贺锦年回到惊鸿殿,独自在寝殿中发呆,一天的时间就这样转瞬就过,天色暗冗后,她悄悄离开寝房,抬眸望向天空,月色显不明,但凭着云层透出来的光影,也略可判断出月亮的方位。 她很快就到了皇宫的废园,因为黄昏下过雨,所以,她用丝帕蒙住了口鼻后,迅速进了废园。 四年不曾到过这里,杂草丛生,贺锦年纵身一跃,从一棵树跳到另一个棵树后,很忆就找到了处她放油包的小洞,拿出来后,四年前放在这里的信件依然保存良好。 贺锦年将秦邵臻的信放回怀中,又一个纵身,跃到了一株大树的枝顶,轻轻透了几口气后,如夜莺般地掠向惊鸿殿的方向。 贺锦年回到寝房里,打开油包,这一次,她不再给自已任何一丝的犹豫,迅速撕开信,但手指一触到里面的信笺时,第六感倏地袭上心头,她眸光微微一晃,扔开手中的信笺,伏在了案桌上。 信被调换了,而且从这信笺的笔墨可以看得出,有几个年头,她不用猜也知道是顾城风。 广阳镇三千百姓离奇死亡,而四年前秦邵臻就给她留下的地图中记录了这个地方,她想,或许在他留给她的信里,会提及一些前世她死后发生的事情,以警示她。 既然顾城风得到了这封信,她想,以他的为人,他不会去折这封信。他的目的,仅仅是不希望她还保存着秦邵臻留给她的东西。 可她应如何开口向他要回这一封信呢? 她心头烦闷,便步出寝殿外,悄然坐在廊道上发怔,此时,月亮已比厚厚的云层透出,在地上落上了一层清凉的银辉, 这时,耳边响起了六月的琴声,贺锦年转首,看到六月正坐在窗边抚着瑶琴。 琴声节奏很慢,在这样洁净的秋夜,带出一种不沾尘埃的天籁之音,贺锦年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走到六月的窗台边,轻唤,“六月,多谢!” 六月轻轻抬起眼帘,那双眸琥碧的双眸,忧柔似天边月色,凝望着她,带着一丝沁人肺腑暖意。 也不知听了多少首,她突然开口,“六月,我知道如何做了,你早些歇息!” 她知道顾城风一定失眠,她想赌一赌,顾城风今晚不会在御书房将她拒之千里之外,因为那是他给她设下的禁地,贺锦年纵然心痛,但他定是比她更心疼,要以这种方式逼着她。 如果他想念她,希望她肯为他退一步,又不愿令她太难堪的话,他今晚会寝在惊鸿殿! 她直接从他寝房的窗台跃入,衬着淡淡月光,顾城风一身雪白的轻袍闭目而眠,乌发沉落两旁,一缕落至胸口处白皙光滑的皮肤,黑白分明。 他眼角不动,似是沉睡,而她立于龙榻前,静静望着,挣扎极久后方轻声唤,“城风——” 顾城风缓缓睁开双眸,缓慢而起,敛起胸口的衣裳,眸光带着安宁,“憋不住了?可是——”他缓了缓,低下首不再看她,语音不带一丝的波动,“信给我毁了!” 她“嗯”了一声,平静得令他有些奇怪,抬首时,她却在他和身边坐下,眉目温柔,仿佛他们之间不曾发生过任何的不愉快,“城风,我今晚就动身去大魏找秦邵臻,我想从他那里知道一些事,我办完后,就会去广阳和章永威会和。事情一有结果,我会马上回来。你……等我!”她已经过了小女孩赌气的年龄,她要走,也会和他好好道别。 今……晚? 顾城风原本就苍白的脸,更显透明,他张了张口,却如同一个溺水张了口后,被灌了一腹的水,什么了说不出来,只换得浅浅沉沉的一笑! 这十天和秦邵臻频繁的密函来往中,他自然知道,秦邵臻为了她连皇帝也不做,逆天让她重生,如果她知道了曾经与她心心相恋的人,为了她做了这么多的事后,她还会回来么? 会么?会吧! 只是,他不知道自已是否能成功地破除血咒,如果失败—— “你好好保重自已,别……胡思乱想,好好吃和睡。城风,我不会有事的……”她突然幽幽一叹,身子落进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他,眸光一瞬不瞬地胶粘在他的身上,“你别再这样老是自我折磨!” 再如何失望、甚至绝望,可心爱的人此刻就在怀中,那一抹的清莲香味带着温暖充斥包围着他周身的冰冷。 就算是如此微弱的光线下,他依然能看到,她眼中刻着对他的不舍,顾城风默默凝视她许久,忍耐许久,终究敌不过自己的内心,一展长臂紧紧反抱住了她。 不!他不会输给血咒,既然百年前,顾奕琛就精准地算出他的转世,肯定为百年后做了最妥善的安排,他决定,再下一次地下岩洞,看看能否找到顾奕琛留下的更多的手记。 他和她,经历了百年的分离,又经历了前世的双双死去,这一次她的重生,一定是上天给他们一次契机! 犹豫、挣扎良久,他轻叹一声,“锦儿,我实在舍不得离开你,一刻看不见我都要疯!”顾城风的脸轻轻熨着眼前魂牵梦萦的脸,轻轻摩挲后,低下嘴唇,轻扫着她的眼睫,“你的眼睛里含了太多的东西,有时,我越想看清你,却觉得心里越累,明飞笑我太在意,反而身陷迷雾。有时我会想,你灵慧魄被封了禁,不识得路在何方,而我是不是被人下了情障,你就在我的怀中,我却总是以为自已要错过!” “你这傻瓜,真是傻得令人心疼……”她将脸埋进他的胸膛,一日一夜的沉郁瞬时烟消云散,所有的委屈,如今也化为唇边一缕欣慰至极的笑,沉淀在心头。 而他,紧紧搂着她的腰身,掌心婆挲在她的后背,轻轻由上而下的抚着,恍如她是一件稀世珍宝一般,他没有告诉她,其实他今日给自已赌了一局,他黄昏时就回到惊鸿殿的寝房,在等她! 幸好,他赢了自已,他终是等到了她! 大魏皇宫。 秦邵臻登基已两年,刚登基时,秦邵臻与大魏皇太后两人联手对付申氏一族,所以,对于新帝后宫无妃也无暇过问。但现在不同,申氏一族虽不曾彻底从朝堂上退上,但不少大权已被皇族收回。 帝王选秀很快就被提上了议程。 今日,太后在慈宁宫召见大魏仕家的女儿,从卯时起,这些女子便被接入了太后的慈宁宫候着,太后身子弱,到辰时方起身,一番洗漱后,太医院的医女又为太后稍做了一番的推拿,到太后的精气神恢复了些许后,已是近午时,便传这些女子一同进殿与太后共进午膳,又吩吩了太监,去秦邵臻那传太后的懿旨,让皇帝下了朝过来一起用膳。 午后,颜墨璃依平常的规距来给太后做针炙,远远就听到慈宁宫里传来年轻少女的笑声,刚想进,从掀起的帘子探过,见里头一群莺莺燕燕围着太后聊得正欢。 猛然瞧见,团花锦簇中唯一的一身明黄的秦邵臻,正与太后说着话,瞧他脸色心情似乎很不错! 他头束玉冠,正靠在一张太师椅上,脸上带着一抹闲然的笑意,凤眼斜挑,星瞳幽暗深不见底,瞥见她在珠帘外的身影时,也不曾招手让她进去。 而这群女子中,竟有她的嫡姐郭岚冰,此时适巧就坐在秦邵臻的身边,一身粉兰蝶袖宫裙,眉目含春,似乎很专注着听着秦邵臻说话。 颜墨璃心情瞬时变得很糟。 她递了个眼神给医女助手严宝枫,悄声道,“我不进去,太后问起,就说我在配新药。” 步出太后寝宫,想起昨夜服侍太后就寝时,太后一句,“你年岁也不少,可不能让哀家误了花期,待皇上选定了皇后和四妃,哀家挑个合适的份位给你!” 轻言淡语一句决定了她的名份,最高不过是昭仪。 不,她才不愿,秦邵臻她是一定要嫁,且在将来,她一定要做他心头的唯一,她相信自已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中国的穿越女,受过高等的教育,掌握着这个时空无人掌握的心理学知识,以及催眠。别说是在这些徒有虚表的莺莺燕燕中,就是站在秦邵臻的身侧,她相信她亦是游刃有余! 但对皇太后这个大魏目前实质掌权的女人,谁敢说个“不”。 她心中自是不愿,嘴里却笑道,“太后心疼岚儿,是岚儿的福气,只是这事也要皇上点了首。” 太后拍拍她的手背,对她的知书达理感到很满意! 她是极喜欢眼前的女子,只是可惜了身份不高,又是庶女,实不宜给太高的份位。 颜墨璃回到寝房,她心情极恶劣自然想独自呆着,谁知道刚掩了门,身后便响起,“许莉,久违了!” 颜墨璃瞬时浑身都凉透了,就像是在寒冷彻骨的冬天掉进冰窟里一样,整颗心都抖了起来—— 许莉,是她在二十一世纪的名字! 这声音很陌生,她自认她从不曾听过这样的声音。 她转身,浑身禁不住颤抖地看着黑暗中的一个影子,轮廓很模糊,而她刚经外面正午的阳光的照射,很不适应寝房里昏暗的光亮,所以,她看不清那人的脸。 贺锦年淡淡一笑,此时,她已易容成前世中申钥儿的长像,因为贺锦年的身高比申钥儿矮了三公分,所以,她刻意订做了内垫的增高鞋。 在大魏,所有的人都只认得申苏锦,并不认得申钥儿的真身,可眼前的女子许莉却知道。 她嘴角一挑,站出一步,让从窗台缝隙透进来的阳光照在自已的脸上,“我——回来了!” ------题外话------ 求月票,亲们有月票的话,就支持一下月~咳,好象月不擅于这方面,求来求去只会这一句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6 暗战,揭开谜云(求月票) “钥儿,是你……”颜墨璃尖叫一声,突然一种诡异甚至不详的感觉浮起,她本能地后退,可身后是一扇关闭的门。 她直直瞪着眼前的女子,和申皓儿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盘,唯独不同的是,她的眼睛亮如星辰! 颜墨璃的反手紧紧抓住门栓,她仿佛每根神经都被冻结了一般,呼吸颤得连自已都控制不住,她是知道申钥儿的本事的,要取她的性命,只是一眨眼之间的事! 如果她知道自已曾对她下过蛊,致她昏迷不醒,从而转变了她的命运,那今日申钥儿一定会杀了她! 而她,根本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 “钥儿,你真的是……钥儿么?”颜墨璃抖得唇齿在相战,就连一句话都好象都要耗尽全身力气。 她一生给多少人做过心理疏导,让那些特工、保镖看淡生死! 这一刻,方知道,原来死亡的阴影罩在头顶上方时,足以让人所有的理智都殒灭! 四年前,在枫桥行苑的枫雾格,她与桃园谷影卫的一场心理较量中,她成功地突围,让少主子相信她与申钥儿的昏迷毫无干系,成功逃过一劫! 随后,从苍月传来景王殿下千里迎申钥儿回苍月,燕京城百官相迎,一夜之间,苍月大陆连妇孺皆知当年一箭成名的大魏质子护卫是个女儿身,她惊呆了—— 惊的不是申钥儿真正身份的暴光,而是,桃园谷少主子竟然是苍月的景王殿下! 那时候的她整整半年寝食难安,尤其是随着申皓儿进入苍月,她担心以景王殿下的能力,会顺藤摸瓜,挖出申钥儿昏迷的真相,到时候,她不知道如何应对桃园谷毁灭性的惩罚。 幸运的是,传闻申钥儿一直在苍月的挽月小筑昏迷不醒,而后,竟传出了申皓儿死在了燕京城门。 如今,一晃四年过去,她早就将这事抛之脑后,万没料到,申钥儿还有清醒过来的一天。 这时门外响起隔壁房医女关怀的声音,“郭院士,您有什么事需要帮助么?”显然,是被颜墨璃的惊叫给吸引过来的。 “没什么,只是一只……”本想借口说老鼠,却马上警觉,不能形容眼前的女子是老鼠,以防触怒她,她咽了一下口水,朝外喊了一声,“刚不小心打翻了墨水,把裙子给弄脏了,没什么事!” “好,那奴婢就先过去了,郭院士您若有事尽管吩咐!”说完,窗外便响起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你真的是钥儿?”颜墨璃强自镇定地吸了一口气,再追问一次。 贺锦年随意一笑,淡淡道,“嗯,能知道你是莉儿的,这世界上还有谁?”贺锦年打量了一下四周,阳光从镂空的窗花中透进,寝房中的光线并不是很暗。 视野过处,这是一间极为淡雅的女子闺房,除了妆台和陈列柜外,靠左边的墙上还放了一个巨大的书柜,上面搁满了书籍。淡淡一笑,“本来我想先去找阿臻,可他这会不方便,所以,我过来看看你。听说你这儿的混得很不错,大魏皇太后身边的首席医女,太医院的院士!” “是呀,是……我只是有些意外,都说你昏迷不醒!”颜墨璃神思瞬时绕过千百回,频频自问推理眼前的女子究竟知不知道她昏迷的真相! 首先,这世间仅是她的师父云泪知道她曾给申钥儿下过蛊,但四年前既然放过她,这么多年,她与苍月所发生的事又毫无联系,她的师父,应不会出耳反尔。 最重要的是,如今苍月大陆所有的人都知道申钥儿被申剑国和田敏丽所害,申钥儿因为受了田敏丽的古灵巫术而致昏迷不醒。 唯一知道她真面目的申皓儿又死在了苍月的燕京城门! 她赌,这世间无人知道她布下的这一局! 思路一旦打开,所有的智慧和冷静重重跳回来,泪瞬时沿着眼眶留下,一扫眸中惊魂未定的脆弱,灌上惊喜交加的完美表情,她几步冲上前,一把抱住了贺锦年,声音里透着轻颤,“你……没事了?我听说你的事了,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指尖带着轻颤缓缓抚过贺锦年的眉心,颜黑璃的一双眼象是带了穿透力一般,直看到贺锦年眸底深处—— 那里,眸如皓月,清澈见底! 那里,没有过份的虚假开心激动情绪,也没有那种深深压抑的愤怒!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再高深的人也很难隐藏得住自已的情绪! 但她知道眼前的女子不同,她是中国顶尖的中南海保镖,伪装的情绪甚至可以骗过测谎仪,当年,她毕业时,通过测谎仪的测试时,她就是监考师之一。 所以,她还是不敢轻下定义,她扶着贺锦年坐在了摇椅之上,不急不缓地走到窗边,揭开窗帘,又打开窗户,瞬时,阳光充满了整个寝房。 她转身,脸上带着温暖如朝阳的微笑,不着痕迹地瞥了贺锦年一眼,轻声问,“瞧你状态不错,醒来有一阵时间了吧,怎么不来找我?也不肯回大魏……哎,这些年,我倒是担心你,可世人皆知,你被景王……不对,应是苍月的皇帝护着,我不过就是一些普通医术,放在这个时空,缺乏太多的仪器,连手脚都施展不开,也帮不了什么忙。” 她用含蓄的言辞映射,提醒着申钥儿为什么不回大魏,在伴随着婉叹的尾音中,颜墨璃精准地捕捉到,一丝异样的神情从贺锦年的眼底浮起,虽仅一瞬,随着眼睫轻轻一眨便消逝无踪,可她还是能读出,那是一种陷入沉痛的回忆时心情! 她很快就将之解读为,申钥儿知道了申氏一族对她的残害。 贺锦年阖上眼,象往日一般,往那张舒服得令人昏昏欲睡的摇椅深深一靠,因为重力的后移,摇椅便一上一下地轻轻摇晃起来,她舒服地喟叹一声,轻轻揉着太阳穴,声音呢喃中带了些许的冷漠,“醒来有一阵了,只是躺了四年,身体各个机能都在下降,尤其是肌肉感到无力,所以,在做复健。” 四年前贺锦年的五策揭开了申氏一族的真面目,原本,按着她的计划,在顾城风登上帝位后,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颜墨璃。 只是当年她答应了顾城风,不再踏入大魏一步,所以,她的复仇不得不暂且搁置! 而在她知道自已就是姚迭衣时,她回忆起两次死亡,她的生命中都曾出现过同一个女子,那就是现代的许莉,大魏的郭岚凤。 可她搜遍枯肠,也找不出自已和颜墨璃之间有任何的恩怨,甚至,她分析不出颜墨璃如此处心积虑置她于死地的动机! 颜墨璃是受过二十一世纪高等教育,她并不是一个噬杀的人,而且,她是个心理师,在心理方面应不会有严重的杀人暴力倾向,否则,她不会成为她们的心理疏导师,所以,她断定,她和颜墨璃之间肯定存在着致命的恩怨! 虽然她因为承诺不能亲赴大魏,但她找到了叶明飞,她思忖着,以叶明飞为首的影卫既然能在大魏挖出她就是申苏锦的真相,那他一定有办法替她查出有关郭岚凤的秘密。 这一问,竟意外地知道郭岚凤竟是桃园谷的弟子颜墨璃。 有关桃园谷的事情,贺锦年也仅仅是从燕京城门之变时,白里杀臣服在顾城风的足下,贺锦年方从顾城风那里得知,原来白里杀的新续娶的一个妻子为他诞下一个儿子,而这个女子正是桃园谷的弟子。 顾城风告诉他,在朝臣里,尤其是武将,身边的家眷有不少是来自桃园谷。 这也是他在短短几年时间,拿下苍月的重要手段。 既然颜墨璃是桃园谷的人,她却擅自对她下手,这显然更不合理。 她现在就是来找这个答案! 因此,她暂不会动手杀她,因为她认为,颜墨璃两次出现在她的生命之中,绝不是巧合。 她预感眼前的藏得最深的女子很可能与百年前的姚迭衣有着某种恩怨,她想破除血咒,就得从这个女子身上打开缺口,揭开百年前的真相。 因为颜墨璃曾给申钥儿的身体输过血,破了申钥儿第六感觉对她的窥探。 她现在易容成申钥儿,让颜墨璃对她产生松懈,这对她反侵入颜墨璃的思想,很有利。所以,现在,她能清楚地感应到颜墨璃此时的情绪,她在害怕、在挣扎、最后自已进入理论思维的误区! 颜墨璃走到书桌边,挑着桌前的几盒茶罐,随口问,“要喝点什么?这里只有茶,可没有咖啡和红酒!” “这还需要问我?”贺锦年睁开眼眸,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睨了一眼颜墨璃,“老规距吧,就喝你调制的宁神茶吧,我赶了一夜的路,真有些倦了,我想先在你这歇息会,等天稍黑一些,我去找阿臻!” 颜墨璃瞬时整个心都安了下来,唇角的笑绽得更为轻松,喝了她特制的宁神茶,整人个的精神就会放松,那她就有机会对她做一次催眠。 如果贺锦年对她有防备之心,怎么可能轻易把自已交代给她? 宁神茶她这里一直有备,这些年,秦邵臻常常夜不安寝,她给他配了不少,但她不敢轻易对他进行催眠,因为这个时空的人,因为对催眠不了解,很可能会将这归类于邪术。 泡好热茶后,颜墨璃端到贺锦年跟前,递给她后,见她轻啜了几口,便拉了一把凳子在贺锦年的身边坐下,象往常一样,两指轻轻扣上她的太阳穴位,六轻一重地按压起来。 少顷,感觉到贺锦年的呼吸越来越缓慢后,她轻轻地在她的头顶问了一句,“要给你做催眠么?我给你释放一下压力!” 贺锦年嘴角轻轻抿开,声音显得懒洋洋,“稍等一会吧,你按得很舒服,等我自然睡着后,你再帮我催眠!” 这一刻,贺锦年通过颜墨璃指尖传过来的细微脉动,她的超强的第六感开始去解读大脑和心脏传来的一些信息。 随着颜墨璃指尖的摩擦她的太阳穴处,慢慢产生了一些热量,她收集到的信息便越来越多,最后,她看到了一组画面—— 画面中先是出现许莉,穿着一件很普通的迷彩服,贺锦年分辩得出,那是军训时的服装,而许莉的模样显然比她记忆中的青涩很多。 接着出现一个女子,年纪也和许莉差不多,也穿着同款的迷彩服,贺锦年判断,她们应是某大学的同学。 视野突然跳出很远的距搞,她看到两部加长的车往校门驶来,尽管很远,她还是一眼就判断出那是一辆加长的宾利! 车子停在一群的女孩面前,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其中两个正是之前穿着迷彩服的许莉,她似乎精心打扮了一番,但衣服款式虽不错,但显然面料和做工都显得极为普通。而另一个女生穿着el的金色短上衣,配着一条白色的灯笼裤,那时尚少女朝着宾利扬手,开心地叫,“哥!” 下来的是两个司机,打开两部车的车门,让八个女生上车。 许莉和那少女坐在了前面一辆,这时候,她注意到在司机后排的右侧,坐了一个极为年轻的男子,若非是贺锦年在窥探时,已做了足够的心理建议,她的心跳肯定会骤然加速! 因为,车内的年轻男子的脸和秦邵臻一模一样! 他穿着一件月牙色的衬衫,扣子开到半胸,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精壮性感的蜜色胸膛,墨染的眼眸在微醺的夕阳里,如祸水! 他很随意地和那el少女在聊天,淡淡一笑时,那种自眉眼散发出的优雅,足以成为一副昂贵的油画。 贺锦年听到,el少女向许莉介绍她的堂哥,他叫路郁也,而许莉称呼那个少女为路雅。 贺锦年从她们的谈话中得知,路郁也刚好到他们军训的部队找人,遇到堂妹,就请他们一整帮人吃饭。 这时,颜墨璃突然抽开手,贺锦年听到她正在摩擦着掌心,她推断,颜墨璃会有掌心的热度给她按压整个前额,她倏地马上集中念力,准备整个人侵入颜墨璃的左半脑皮层,然后去感知到她大脑中的神经元,最后,用许莉的视野和情绪去感受看到的一切! 很快,视野一换,她仿如坐在了车边的靠窗的位置。 两部宾利加长车子将她们八个人送到一个郊外的私人会所,许莉穿过半敞开的窗子默默地看着窗外的风景,那时才知道,原来人与人之间的区别是这么大。 当车子穿过相对狭窄的通道后,驶下最后一个斜坡开始慢慢缓行,车子缓缓驶过一条长长古道,两侧满目葱茏,枝叶繁茂的矮树被修剪成完美的希腊神话中的雕塑,错落规则地散布四周,车子最后在高挑欧式拱门前停下。 两排身穿制服的仆从立在门口迎接,会所的总管是一个面目严肃的中年男人,立在最前的位置,看到他们下车,所有人恭敬地弯下腰来,向他们一众人等致敬。 那一日,她第一次品偿到世界顶级的产自Beluga鱼子酱,用精致的水晶盘配以贝壳匙,身后是一排清一色服侍的男佣时不时地为她递热毛巾,添加红酒。 那一日,她一直低头静静地,小口小口地品偿,其实,她的眼睛从没离开过他。 从那一日起,路郁也这个男人就根植于她的内心,在不知不觉中枝叶茂盛占据了她整个躯体。 她开始接近路雅,大一的新生友谊建立得很快,不久,她就成为路雅形影不离的好友,并且断断续续从路雅口中得知路郁也的一切。 生日那天,她故意说很想去本埠最豪华的俱乐部开开眼界,可惜那个地方是会员制,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进不去。 路雅豪爽地告诉她,找她堂哥就行。路雅马上拨出电话给路郁也打电话,没过两分钟,路雅就颇为得意地告诉她,她的堂兄会安排好一切,让她们晚上七点在校门口等着就是。 那一天的生辰是她最高兴的一天,她用所有打工积累下来的钱买了一件中高档的时装,并让路雅给她化了裸妆。 路郁也虽然没有亲自来接她们,但司机已准时在校门口恭候,她在所有进出校门学生的羡慕的眼光下,坐进了那一辆豪华的宾利车。 到了俱乐部,已有门童候着,带她们进包厢,她惊异地发现,包厢里早已衣香鬓影! 她虽然穿着一身相对她们廉价很多的裙子,可路郁也报上她们的校名时,倒让一席的人对她们侧目而视。 那不是靠钱或是学分能进的学校,只有他们这些生活在顶端的人才知道,这一所学校看似普通大学,却并不参加招收全国统一的高考生,只招收一些特殊人才,毕业后,在国家特殊的机关服务,可享受团级以上的军籍。 她受到了众人的尊重。后来,她知道,那天居然也是路郁也的生辰。 那一天是她最幸福的一天,可也是她最切骨痛恨的一天,未散席时,路郁也突然离开,而后,在她等了三个多小时后,她在大堂的侧门处,看到路郁也扶着一个半昏睡的少女从电梯里出来。 那少女的头半埋在路郁也的脖子处,头发剪得有些短,可能大堂的灯光有些刺眼,她看到那少女突然侧开了脸,她清楚地瞧见,少女很年轻,她估算着很可能是未成年,不会超过十八岁,五官非常精美,脸颊上却有两抹不正常的红润,她从那少女飘移的眸光中判断出,那少女可能是服用了某些禁药。 “好了,享受够了吧,再按下去,我的手腕就要断了!”颜墨璃轻笑一声,站起来,瞬时切断了贺锦年脑中的画面。 她缓缓睁开双眼,嘴角淡淡地释放出一缕轻松的笑,呢喃道,“岚凤,你的手法越来越嫌熟了!” 方才,最后一个画面切在那个短发少女的脸上,那是她自已……十七岁时的自已!她当时军校尚未毕业,所以,头发不能留长。 可为什么,在她自已的记忆中,从不曾有这样的片段,她甚至不知道自已何时去过那种豪华的俱乐部。 “没办法,太后的身体不好,我每天忙来忙去的,其实就一个病人!”颜墨璃站起身,走到窗台边,从抽屉里取出一条炫丽的银链,贺锦年庸懒一笑,提醒道,“等我睡着了,说了些什么,别忘了给我做记录!” “我说大小姐,别计究了好不好,这里没有录音设备,我也只能尽量了,不可能一字一句地全记录!”颜墨璃将凳子移到贺锦年的身边,对她轻松了眨了眨眼,低声道,“来,先看我的眼睛……” 贺锦年睨了她一眼后,打了个呵欠,闭了闭眼,“嗯,开始吧,许大医生!” 接下来的,轮到了颜墨璃的对她精神世界的窥探。 贺锦年其实一点睡意也没有,颜墨璃的安神茶对她没有一丝的用处,因为她服用了近四年的雪莲丹,她对很多毒药、迷惑人的神智方面的药都有奇强的解毒能力。 颜墨璃的问话一开始就绕着谁害了她、她毫不犹豫是说出了申皓儿和田敏丽两人。 当颜墨璃以诱导式的问她如何知道真相时,其实最简单的说法,说是回答一切真相是顾城风告诉她, 可回答她的那一瞬间,她竟心生顽意,低低碎碎地用一些恐怖的颤音回答,“我昏迷时,灵魂是飘在地窖中的,我看到田敏丽和申皓儿给我布邪阵……后来,郭岚凤来救我了,她从我嘴里拿出一只虫子,还带了影卫来,救走了我,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城风的人……” 几乎在一瞬间,贺锦年明显地感觉到颜墨璃的呼吸和心跳开始不正常! 她知道,颜墨璃是桃园谷的人,贺锦年道出这一点,足够让颜墨璃战战兢兢、寝食难安! 吓的就是你!贺锦年心中无声窃笑,但她的呼吸马上配合出相对的急蹙以及心跳加速,表示自已在梦中对看到的一切感到恐怖。 颜墨璃接着问到她回大魏有什么目的,她倒是直言,听说广阳镇发生三千人死亡的命案,因为广阳镇是在苍月和大魏的交界处,她想来找秦邵臻,主要是想了解真相。 颜墨璃显然对此一点也不关心,一语带过。 “钥儿,你记不记得那场爆炸的事故……”声音明显带了几分虚无飘渺,象是来自遥远的天际传来的一种声音,而后被锁进一个封闭的空间,在里回荡不绝。 贺锦年呼吸正常,脸色不变,心却诡异地漏跳了一拍,幸好这时空没有心跳侧试仪,仅漏跳一拍,很难被查觉 她放缓声音回答,“只记得爆炸时火光一现,接着,睁开眼,就到了这个时空,成了婴儿!” “你真不记得事故后的……事?”颜墨璃的声音仿佛近了一些,贺锦年知道她在观察自已眼睫是否不正常颤动。人在撕谎时,除了心跳、呼吸变快外,还有体表的汗液,眼睛的抖动次数,甚至体内的一些激素都会产生变化。 “不记得!”贺锦年坦言,同时,她也意识到,那一场事故,她并没有自认为的当场殒命,而很可能被同伴营救,否则,颜墨璃不会如此小心翼翼地提起她事故后的事。 凭此她就能推断,她穿越前的某些记忆也被颜墨璃动了手脚,这种能力,显然不是二十一世纪一个心理师就能拥有,颜墨璃的身上很可能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只可惜,这时候,她是处于被动一方,只能装着机械般地回答颜墨璃的每一个问题。 最后,颜墨璃安静了很久,开口时,竟带着犹豫地情绪,“你还爱秦邵臻么?” 现在她已基本上笃信,她与颜墨璃的恩怨不会脱开秦邵臻,因为方才侵入她的大脑皮层时,她借用了她的视野和情绪看到了真相。 回答“是”,肯定是成功添了颜墨璃心口的堵,可她不愿意用这种方式,这一生,她只会爱一个人,这个人只会是顾城风,“爱”这个字,她决不会轻易用到另一个男人的身上,既使是违心。 说“不爱”,颜墨璃一定舒服得四肢百骸都通顺,显然,贺锦年不是一个愿意让仇人好过的女子,哪怕是施舍一点点的精神慰藉。 世界上最难受的是什么,明明是自已最憎恶的人,却逼着自已故意与她相处胜欢。 所以,她要扔给颜墨璃一只苍蝇让她时时刻刻地含在嘴里!于是,她婉叹一句,“我依然关心他,所以,这次回来,顺便给他选新娘,他说过,他的新娘要经过我的认可!他是个信守诚诺的人,否则,四年了,他的身边不会连一个妃子也没有!” 当年颜墨璃在催眠时,从她的嘴里撬出了申钥儿将自已许配给秦邵臻之事。 其实也说明了一点,申钥儿对秦邵臻的姻缘有影响力。 贺锦年静静地等着颜墨璃自取其辱! “钥儿,既然……你的意思是要为他寻一个,那你看我,如何?”问出口后,她忍着心惊肉跳等待结果感觉,眼睛定定地落在贺锦年的脸上,浑然不知,因为太过紧张,她的气息已停滞在肺腑之中。 太后只不过许了昭仪,若是秦邵臻执意给她更高的份位,想来,太后也不会太过拂秦邵臻的面子。 “你毕竟是庶出,而且,你行过乞,恐怕不宜站在阿臻的身边!如果你是为了你的家族,倒是你嫡姐是个人选。”语声中带着无限的婉惜,心中却频频窃笑,对于一直以自已受过高等教育引以为傲女子,竟被逼至行乞,且四年前曾被人公然做笑柄挂在嘴里。 如今,太后掌权,她又是在后跟前的红人,自然无人也再提半句,时间长了,自然就被人慢慢地淡忘了。 而现在,被一个最知根知底的人狠狠地撕开她小心翼翼掩护的伤疤,那当真是比死还要难受! “行乞……”是的,既然她知道她是桃园谷的人,断不可能不知道她一生引以为耻的事。 象是被当众剥得一丝不挂历般,颜墨璃羞恨之极,烧的她浑身颤抖,那种被活活折辱至死的感觉再一次袭上心头,最令她的心揪到仿佛被狠狠绞成碎末的是,居然,提起了她的嫡姐,那一个分分钟想把她踩在脚底下的郭岚冰! 脑中倏地晃光今晨在慈宁宫看到郭岚冰坐在秦邵臻身边时,那一脸娇羞的模样,疼得她整个人都惊跳了起来,手中的银链一时不慎,甩上了贺锦年的脸。 瞬时,贺锦年惊醒地坐起身,她眸光倏地异常凌厉地刮过颜墨璃的脸,几乎在同一时间,马上意识到自已方才是接受催眠疏导心里压力,她轻轻吐了一口气,缓缓地躺了回去,眸光依然落在颜墨璃的脸上,神情状似很不解地问,“我说了什么,你伤心成这样?” “没……没有!”颜墨璃勉强挤出一笑,可还是没忍住鼻腔内的涩意,带着浓重的哭音,“我只是太生气了,你的娘亲和姐姐居然……这样对你!” “哎,和衣冠禽兽有什么好计较的!别气了,瞧,眼睛都流出来了!”侧首,贺锦年嘴角流露出一丝不屑。 双方的一场较量结束后,贺锦年理所当然地差谴颜墨璃去给她弄吃的,并毫不客气地点了几样自已平常最爱吃的现代菜,很显然,她是让颜墨璃去掌厨! 她想,颜墨璃肯定一边煮,一边恨不得毒死她! 可贺锦年对危险有与生俱来的直觉,这一点颜墨璃自然一清二楚,所以,她断不敢给她下毒或在她清醒时再给她下蛊。 足足等了三个时辰后,颜墨璃方灰头土脸的上来,按着贺锦年的要求做了四菜一场,那是标准的淮阳菜,朱麻子炖肉胡辣汤、淮阳馄饨、张家驴肉汤、烧蒲菜、盖家锅盔。虽仅是四菜一汤,且这些材料在皇宫中不难找,那淮阳馄饨却很费时费劲,且在御膳房中无人能打得了下手。 贺锦年边吃边赞,频频夸颜墨璃是出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的好妻子,谁娶谁有福份。听只得颜墨璃僵笑到嘴角直颤。 贺锦年知道她那是气的! 最后,吃饱笑足后,才抹了嘴道,“这馄饨真不错,吃了还想再吃,可惜太饱了!” 此时月已上柳梢头,贺锦年跟颜墨璃要了一套夜行衣,她准备去会会秦邵臻,除了问四年前他留下的那封信究竟写了什么外,再问一问针对广阳镇的血案,秦邵臻当年究竟查到些什么,才会在留给她的地图上标下那些符号。 最后,明确地告诉她颜墨璃的问题。 方才,在等颜墨璃给自已弄晚膳的时间里,她的脑中已初具一套针对颜墨璃的计划,她想与秦邵臻两人联手设下圈套,引颜墨璃进陷阱,把她所有的秘密套出,最后,引蛇出洞! ------题外话------ 每日碎碎念,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7 伤食的爱 贺锦年并未先到秦邵臻的寝殿,而是到了另一处,大魏冷宫。 她站在记忆中的那一方土墙之上,月光透过薄薄的云层孤寂地打在她茫然沉痛的脸上,此刻,她象一个伤食的人,明知看到了会流泪,会伤心,她还是忍不住来这里瞧一眼,记忆中,她就是在这两人高的墙内,困了整整半年。 半年的岁月在墙外的世界里渡过,不过是眨眼之间!可在这里,她耗尽了她一生的力量,也是在这里,她将秦邵臻一点一点地从心里抠出来——鲜血淋漓! 因为,这里的岁月,太痛!太痛! 痛得她重生后,甚至连回忆也不敢踏进这里半步—— 但今晚,她想来证实一下自已,是不是已经能坦然面对一切的过往,如雁过无痕、叶落无声! 进入冷宫后,每日清晨醒来,不是因为听到清晨的鸟儿的欢叫声,而是被一声声刺耳尖锐的嘲笑,伴着撕心裂肺地痛哭声吵醒! 就在她的门外,几个宫妇架住一个女子的两只胳膊,裤子已被褪了,青白干瘦的两条腿被另两个妇人捉住,只见一个妇人拿着一个棍子在那女子腿心处乱撞! 这个游戏她们天天玩,乐此不疲。 那女子的哭声由初时惨绝人寰的痛哭,到最后奄奄一息。 她在苍月皇宫五年,向来知道,后宫从不是一个暖情的地方,冷宫更甚,在这个肮脏黑暗罪恶的地方,在年深日久的残酷等待折磨中,磨掉了所有人性里真善美,他们彼此仇视,漠视人命,甚至幸灾乐祸,这里与世间像是一种仇恨的对峙。 她从不愿参与这些游戏,但树预静而风不止! 一日,还是有一个妇人踢开了她的门,拿着一个木棍要求她去桶一个不服从命令的妇人,她当场便拒绝! 她自知之明,她已无力在这里为别人伸张正义,但她不愿意把自已的人性抹杀在这里。 可当夜她便被人扔弃到冷宫后面的一个池塘里,一个妇人纠着她的一边耳朵,在她耳边狞笑着,“申八小姐,哀家最恼有人在这里无视哀家的命令,哀家忍了你快半年了,就算你是申家的小姐又如何,半年了,你能出去就早出去!不过,要你死的却不是哀家,是你父亲的一个小妾,那个苍月的公主,你做了鬼后,可别找错了人!”说完,半褪色裙裾在她转身间飘扬而起,带着惯有的气势,于带四个妇人离开。 她的身体已发麻至无感,半个身躯浸在水冷的水中,似冷得不行,神智又似受一股情绪刺激,大脑偏生清醒得发出近乎崩溃的颤抖。 既使有着强烈的求生**,但身体早已软绵得发不出一丝的力量,明明离生存只有一步之遥。 当天空微微发亮时,开始有晶莹雪粒落在她干枯的发顶上,一点一点地没入她的头皮,带来沁入心骨的冰冷,申钥儿眼神已是前所未有的浑浊空惘,那瘦小纤弱的身影几乎要被飞雪融盖,她知道,她在静待死亡的来临,再过不久,便会走到一个永恒冰冷的世界。 就在最后一丝的神智也要消散在天地之间时,一阵急慌的脚步传来,眼角扫过,只看到一个青色的袍角…… 很快,她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情里,皂角的香味扑鼻而来,好像熟悉万分。 她的脸颊被一只温暖而又干燥的手轻轻的拍抚着,只觉浑身都松弛下来,温暖得不想睁开眼。 好暖啊…… “钥儿……”焦急而又亲切声音响在耳边,几乎将一切都幻化成梦境。 申钥儿用力睁开眼,便触及到一双拂动忧伤的眼眸,满含着慈悲,是六月,那一双琥珀般的美眸如一掬能净化人心的圣水。 再也撑不住了,她好想睡一觉,在他温暖的怀里,安安心心地睡上一觉。 再睁开眼时,如梦惊醒,头脑沉甸甸的,申钥儿有些艰难地睁开眼,发现眼前似乎有一张脸在自已眼前晃动。 “谁?”痛苦地呻吟一声,申钥儿本能地想捉住对方,她想要起身,她想要逃开,远离一切危险。 岂料大脑又陷入一阵晕眩。 “钥儿,你先躺着,你在发烧。”见她醒来,六月终于轻轻地嘘了一口气,骨指修长的手按住她的双肩,带着安抚道,“刚喝了药,你莫动!” 终于看清楚对方,申钥儿喜极而泣,神色中带着迷惘又掺杂着一丝激动,竟有些语无伦次,“六月……六月……怎么是你,刚刚我还以为是在做梦?” 六月清忧明澈的眼眸,亦带着几分恍惚幽迷,从知到申钥儿要成为大魏皇后之后,他们就没有再见过面。 六月双眸凝聚起深层的惊茫与忧郁,一启唇,声音便透出干裂的嘶哑,“钥儿……你怎么会又变成……为什么这样……”似乎至今仍无法相信,她真的就在自己眼前。 申钥儿见不得六月为自已伤心劳神,即刻敛悲伤,故作轻松地眨了一下眼,嗔道,“别哭,别哭,我是打不死的小强……瞧,这里不过是条件差了些,还是能遮风避雨的,我什么苦没吃过呀,这回不过是冬天泡个凉水浴,就当是强身健体!” 六月见她虽消瘦不成人形,但一双眼还是神气活现,心下略宽,“你总归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会在冷宫?” “我的一言难尽,要细说的话,可以说过一天一夜,你先说说,”她忍不住手又抚上他的额头,心里一揪一揪地难受,偏生脸上不能露出半丝的脆弱,“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冷宫里?” “汴城都传遍了,说你刺杀了申苏锦,被皇上囚进了冷宫,我不相信,你明明就是申苏锦,所以,我买通了一些人混了进来!”他有时,真恨自已力量博弱——恨自已救不了她! “钥儿,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眼前的她太苍白,但变得再多,面前女子的容颜,亦如在梦中缱绻了千日万夜,从不曾有一日离心! 申钥儿见瞒不过,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在六月的泣不成声中,申钥儿反而安慰地拭去他脸上的泪,眸中没有一丝的怯懦,“如今我知道,有些事,明明知道什么是真相,偏偏什么也做不了!眼下,我除了忍,我暂时还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但是——”命运如此多艰,反而激起她骨血中最深的执着,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偏要执着地走下去,决不逃避,“我——永不认输!” 六月一时心神激荡,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也顾不得一直坚守的分寸,一把将她拥住。他怕,仿佛一松手,她再一次会消失不见,一圈一圈地收紧,“你不能再留在这,那些女人全疯了,钥儿,我得带你走!”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已失了分寸,眼神都慌起来,忙松开她,他苍白雪暇的面容突然蕴着一抹深情红晕,“钥儿,你现在的身份,皇上一定会为难你。不如我想办法带你离开这里,离得远远的,远离这里的纷争。我……我来照顾你!” 素日这样云淡风轻的人,竟也有这般失态的样子,申钥儿唇角边却勾起了一个促狭的笑容,“六月,我好喜欢你的怀抱,虽然你瘦了点。”很满意地看到六月的脸红到耳朵后,方收敛了玩闹,“我现在没办法离开,实话告诉你,郭岚凤控制了秦邵臻,在他身上下了蛊,我在这里,至少可以警醒郭岚凤,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可你一定要留在这么?不如,你把真实的情况告诉皇上?”六月心里笼上一层淡淡的哀愁,空落落一片,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我不能拿阿臻的性命来冒险……”申钥儿重重的摇首,眸中近乎斩钉截铁,“凡事再难,总有个出路,我不怕!我从哪里跌倒,我就从哪里爬起,郭岚凤对我的伤害,我一定要逐笔讨回。六月,这宫里你呆得也不安全,郭岚凤和顾宝嵌完全是个疯子。我怕她们知道你是知情人的话,也会对你下手。” 六月摇遥首,垂眸片刻,低叹一声,不以为意道,“我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一条命!” 申钥儿脸然微变,沉了声,带着苛责,“可你这一条命,对我弥足珍贵!六月,你是我心里的一道港湾,每当我航行累时,也唯有在你的肩膀才能让我靠一靠!六月,为了我,你好好保重,你若有什么事,我会支撑不住的。” “可这里,不是人能呆的——”他今日要是迟一步,那后果不堪设想。 “没事,以后我会多加防患!”其实连她都不知道将来要如何防,她的武功早已尽失,形同废人! 他看着她,双唇翕动,无声地说了一句:钥儿,我多想你能靠我一辈子,既使只是肩膀也行!可唇边,却唯有无耐地吐出一句,“你总是这样,把别人放在心上,对自已却如此不在意!” “嗯,以前那样开开心心地过,走马溜街打抱不平,如今想来,我这一生,最开心、最轻松的时光也是在认识你的那一段时间。”只是她不能就这样扔下秦邵臻,他太苦了! “他会将申苏锦的帐算到你身上,我怕他——”他惧怕秦邵臻极怒之下会杀了申钥儿。 “快,快,快,躲一躲,皇上往这里来了。”一个小太监迈着细长的腿冲过来,捉了六月的手便道,“你快避一避!” “皇上到哪了?”申钥儿打个激灵,随即想到什么,转首劈口便问。 “还没进永春宫了。”小太监倒是很伶俐,拉了六月往后门的窗子处跑。 六月极为担心,脚步一滞,却被申钥儿狠狠一瞪,“六月,如果不想死在这,还连累一群人,就马上离开!” 小太监更急,使了力把六月往外拖,“快点,要是给发现了,全都得掉脑袋!” “钥儿,你保重……”六月咬咬牙,不再迟疑,攀上窗沿后,便随着小太监往围墙外爬! 她不知道秦邵臻为什么会来这里,但她有预感,这是冲着她而来的。 转瞬之间,甚至来不及再多想,秦邵臻一众人已跨了进来,身后紧跟两个宫女。 秦邵臻一见到申钥儿,眸中就明显晃晃地跳跃着厌憎,一指,“就是她!” 宫女走上前,不客气地指着申钥儿,“把衣服脱了!” 申钥儿诧异万分,不知是何种状况,抬眼看向秦邵臻,却见他连一眼也懒得看自已,只得问宫女,“这是——” “不用问为什么,你脱了衣服便是!”宫女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询问,上前一步,直接架住了申钥儿的胳膊,唤另一个宫女,“你来搜!” 申钥儿武功虽被废,但对近身的人却懂得如何摆脱肘制,一挣,那个宫女腕上一疼,踉跄一步,松了手。 申钥儿猛地冲到秦邵臻的身前,仰着头狠狠地盯着秦邵臻,凛声问,“皇上,莫说是脱衣裳,便是皇上要我即刻死,申钥儿也不敢违抗。只是钥儿有二问,可否先请皇上回答?” 秦邵臻被这种熟悉的倔犟的眼神刺了一下,竟忍不住凝眸看多瞧了她一眼。但迅速又化为冰冽,这冷宫岁月倒将此女的性格磨出三分棱角,“你问,朕倒想听听,你有什么办法让朕改变心意?” 她无视两个宫人眼中的不屑笑意,直视着他的眸光,缓缓地问,“皇上是否三媒六聘去申家求娶申钥儿?” “不错,那又当如何?”他亦看着她,连冷笑都凝滞,全然是不屑。 “不如何!”她笑着,不卑不亢,“钥儿只想再一问。大婚当夜过后,皇上是否下旨解除与钥儿的婚约?” “没有!” “按大魏的婚俗,只要男方不解聘,女方虽未正式过门,亦算是男方的人。皇上自是九五之尊,金口玉言,想来,也不会不承认申钥儿的身份。请问皇上,自盘古开天以来,有哪朝哪代的皇帝会让人当众撕了自已女人的衣裳?”这样的话说出来,连她自已都难受,可偏生要含笑着说出来。 秦邵臻哑然失笑,那双深幽的瞳孔象要吸食了她一般带着嘲笑地看着她,就像看一个笑话,“你也算朕的女人?你拿个婚聘来要挟朕,你当你是谁?七仙女还是嫦娥?若非是阿锦说你百般好,我秦邵臻连一眼也不会看你这蛇蝎女子!”秦邵致已不耐与她再言语纠缠,语未落,手已飞速制住她的穴道。 两个宫女见状,迅速上前手脚麻利地,一件件将她的衣服剥下。 严寒的冬日,这里没有任何取暖的东西,寒风挟着冰雪的穿过破败的窗子打在她的身上,好冷……好冷。 当旧袍脱净,只剩一件勉强能蔽体的肚兜时,申钥儿眼睛迷离地看着屋顶,一点一点将眼泪吸收在眼眶中,低下头时,声音更加平静,冷冷问,“皇上,如果还要脱,能否让我自已动手!”既使是最后的尊严被撕毁,也得由她亲自来! 阿臻,但愿你永远不知道,你曾经这样委屈了你的阿锦! 秦邵臻蹙着眉,与她冷凝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她就那样看着他,却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他不在意地挑唇一笑,挥手解了她的穴。 一个宫女在一旁检查着她脱下来的衣物, 而另一个宫女,从头到脚一处一处地寻,从发丝到脚底查看着她冷得发青的身体,甚至用手指挑开她最隐蔽的地方。 就算是剥鳞,一片片地被剐下,也终有结束的时候,当宫女躬身回报说没有时,她忍不住开口问,“皇上,可否对民女的身体感到满意!”她嘲弄地笑笑,到现在她甚至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静默不语,眼中毫无温度可言,正是眼前的女子,恶毒地刀刺进了申苏锦的身体! “那我是否能穿上衣裳?”她想尽量保持着笑容,仿佛那是最后的尊严,她在秦邵臻不置可否中蹲下身子将衣服捡起。 申钥儿瑟瑟地一件一件将衣服穿上,拼命地睁大眼睛,夸张地想扯出一丝笑容,钥儿不要哭!不要哭!为了阿臻,受再大的委屈也值的。他为你受了那么多的苦。现在,你不过受点难堪而已,哭什么呢?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蔌蔌而下,连关都关不住。 破败的房中不知道何时就剩下他们两人,他冷冷地看着她哭。 “收起你廉价的泪!朕问你,当初阿锦给你的信物在哪?”当初阿锦从苍月回到大魏时,曾对她说,到时,他会让他的八妹申钥儿拿着信物来接他回大魏。 可他等到的却是申家七小姐,并告之申苏锦昏迷不醒,而申八小姐因为怕路途辛苦,又担心苍月危险重重,不肯来,所以,她自告奋勇拿了信物接他回大魏。 申钥儿一怔,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当初申皓儿拿走信物,等过了一年她清醒过来后,便开始做复健,接着就投入到苍月和大魏的战争,虽然大婚前,她有向申皓儿开口问信物之事,但申皓儿说隔了这么久,东西早就遗失了,她想反正要大婚了,也没放在心上。 如今,突然被提起,她确实不知从何说起,触到秦邵臻阴鸷的目光带着凌人的杀气,她紧张得喉咙发干,舔了舔嘴唇,“我……不知道……” “快说,否则朕就杀了你!”她一脸无奈甚至无辜的表情终于触怒了他,他突然发狠地掐住她的肩膀重重往墙边一摁,她整个人象小鸡一样被提起然后“砰”地撞到土墙上,原本就瘦弱不堪的身体怎么禁得这样的蛮力?只觉得全身的骨架都要被撞散了。 可他依然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有力的手指一节一节地收紧着,指甲几乎掐进了她的骨,痛得她以为肩膀处的骨头被捏碎了。 “你们……刚才不是检查过了……没有,真没有……”她痛得连连吸气,“阿臻,我没有杀阿锦,你冷静一些想一想,我为什么要杀他?” “你还想嘴硬,贱人……因为阿臻是因你昏迷,是你害了他,你怕他醒过来,是不是?是不是……”他如同一只被激怒的猎豹,此时光凭他眼神就能将她拆解入腹。他狠狠地抓着她,将她整个人再次一提,摁在墙角,几乎要将她嵌去,“你最好别考验朕的耐性,就算朕不杀你,朕也可以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蛮暴的戾气扑在她脸上,阻寒的眼神让她相信,如果她给不出答案,他真的会杀了她! “你为什么要杀阿锦,他是你的兄长,对你又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说,我给你一个痛快!”秦邵臻伸出单掌掐住她的脖颈,身影不动,手指一节一节地收缩,可他的眼睛似是千里冰封般,一点一点地在凝结着,那曾经泼墨般的瞳孔竟缓缓地透出一股灰白的雾气,“我真想杀了你,可我答应过阿臻,要一辈子护着你……”语未尽,一口腥甜地血冲喉喷出,胸口处被撕毁般的疼痛几乎让他站不住,他极力地稳了稳身形,踉跄几步,手扶墙壁稳住自己。 “阿臻,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她预感到他似乎蛊毒发作了,她直想狠狠摔自已几巴掌,她不该和他提起申苏锦之事。 她扑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目光也开始变得涣散,眸中渐渐蒙上一层死水般的颜色,但他仍然有力地将她狠狠地堆开,“滚,你这贱人,离朕远一些。” 她光熟稔如爱人般地关怀举动,对他却象一根刺,他拼了很大的力气才压制住欲将她杀死的冲动,他一边扶着墙沿着壁走着,一边喃喃自语,“阿锦,我答应过你的,我一定会做到……你八妹…。我不杀!。我不杀,我不能让你伤心……我不能……” 她的心被剖离成碎片,因为,她从他一路沿墙摸索的动作中知道,他的眼睛看不见了……可她再也不敢上前去扶,她怕再刺激到他! 他终于离去,她全身脱力地着跌倒在地,风雪拼命地吹打着破败的窗子,寒意如网兜头罩下,她想过去把窗子关上,身体像散了架一样,只是感到疼。她的肩膀,她的心,她整个人,疼得撕心裂肺。可是,她已经哭不出来。 终于爬到窗角下,她撑着墙想站起来把窗子关上,如今她的身体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摧残。 突然看到,院外的雪地中,一抹明黄半掩埋着,心下大骇,她突然含糊地逸出一声,不知生出哪种力量,她很快地跑出房间,冲了过去。拨开掩在他身上的雪紧紧地抱住了他。 “阿臻,你怎么样了?你醒醒,醒一醒……”轻触鼻息,似乎感觉不到气息,她绝望地仰天朝外嘶吼着,“有没有人,来帮帮我,皇上昏倒了,来人……”她拼命地摇晃着他的身体,捏着他的脸,秦邵臻静静地躺在她怀中,从他的面庞到被雪水湿透的绸衣都泛着一层淡淡的青光。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把他的头发染成了霜白。 外面的侍卫远远地听到声音,急忙冲进来,申钥儿冲着其中一个侍卫嘶吼道,“敢快去叫郭医女,就说皇上旧疾犯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如果这就是结局,如果这就是命运,老天,你何其残忍? “快来帮我,先把皇上弄进屋。”她冲着一个手无足措的侍卫喊了一声,双手从他肩下绕过,欲扶他先站起。 两人合力将秦邵臻安置在床榻上,申钥儿道,“你去找火盆,这里太冷了,快……” “阿臻,你醒一醒,别睡好不好……”她脱着他身上湿透的衣裳,发现他的身体倾冷得历害,那被褥怎么也温暖不了他。 她咬牙,脱光自已身上的衣裳,只余一件肚兜和亵裤便钻进被中,将他紧紧搂进怀中。她正发着烧,突然间接触到如此冰凉的身躯,冷得她连牙齿都打着寒颤。 “阿臻,你坚持一会,你的侍卫已经去找郭岚凤……”她使劲地搓着他的脸,将身体紧紧贴合在他的身上。 少顷,她终于感到他的胸膛开始微微起伏,欣喜若狂地捧了他的脸,“阿臻,好样的,我就知道你行……”语至此,喜极而泣。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一切嘠然而止,她感到时间似乎凝固了下来,本能地睁开眼,看到他那涣散的眸光开始一点一点地凝聚起来,直至发出冰凌的冷光,她知道他清醒了。 她也知,自已的灾难又要来临了。 他撑起身体,看到自已衣衫尽散,长发披泻,双眸倏然聚满凌厉凶狠的光,“贱人……”他飞快扬起手,一掌将她从床榻上推下,那眼神象看着世间最肮脏的东西。 她刚好左手肘先着地,她想撑起,却发现左手已动不了,她苦笑,这时候手臂关节脱臼真不是时候。 她半裸着身子倒在吭吭哇哇的地上,咬着牙用一只手狼狈地挣扎半天,终于勉强爬起跪在一旁。 “皇上——”宗政博义急急冲进来,看到眼前一幕,脸上划过一些尴尬,急忙脱了外袍递给秦邵臻。 郭岚凤随后提着药箱气喘嘘嘘地冲进来,看到秦邵臻正穿着衣裳,而申钥儿几近全裸地跪在一处,女子的直觉让她嗅出一丝异常,只气得心肺直快炸开,也顾不得什么,冲过去将申钥儿狠狠推开,“你这个下贱不知羞耻的狐媚子!这时候还敢勾引男人!” 一旁的宗政博义拉了一下郭岚凤的手,低声提醒道,“郭医女,先看看皇上!” 郭岚凤这才发现自已太失态,既便是皇上在这宠幸了申钥儿,她亦无权去干涉。她敛下情绪,带了分忐忑看向秦邵臻,从他眼里似乎也读出厌恶的情绪,心里稍安了些,或许事情并非自已想象。她过去用听诊器放在秦邵臻的胸口,仔细聆听了会,脸色瞬间刹白。 秦邵臻俊庞看向她,摇了摇首,轻道,“不必担心,朕无事!”便下了床榻。 郭岚凤与之对视,眸底有些慌措,但旋即她便恢复平静。但转眼看到床榻上一片狼籍的衣裳,又忍不住一阵急怒攻心,低咒一声,“下贱的烂货!”冲过去一掌狠狠地煽向申钥儿的脸,却被申钥儿的右手当空拦住,冷笑,“郭岚凤,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动手?” 秦邵臻的蛊毒病发,她知道,这一生她就是老死在永安宫中,她也会死守这个秘密。她可以吞下所有的委屈,但并不包括郭岚凤给的。 却不料她还是被狠狠地煽了一掌,将她整个身躯煽飞撞在了墙边,她耳朵轰鸣不绝,有一刹那,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她知道,这样的力道不是一个女人能煽出来。 果然,她凝眸看向行凶之人时,耳畔传来他冷若冰霜的声音,“你就是——贱!” “我下贱?”一股彻然的心酸,从胸间袭上,申钥儿咽下满嘴的腥咸,含泪惨笑,“我不过是见不得有人冷死,脱了衣裳给他取暖。皇上以为,我抱着一块比冰块还冷的身体时,我还有兴趣去强他么?”她的眼中弥上一层死绝的气息,这句话她忍不下,既使因此被他当场打死,她亦没法这样吞下这样的委屈。 “你——”他再一次扬起了手,却在一刹那,被她眼中那熟悉的恨意蜇了一下。心中却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熟悉,耳畔响起申苏锦的话:阿臻,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个叫申钥儿的姑娘——请你记住,对她如对我,无论发生什么事! 剑眉蹙紧,这一掌竟再也挥不出去—— 郭岚凤看到秦邵臻僵在空中的手,一股难言的不安和疼痛的隐隐晦晦从心底窜出。 “皇上,还要打么?”申钥儿颤微微地用右手沿着墙撑起身子,左手臂往怪异的方向弯着,肘出突出的骨节看得出,刚才一撞,那处错位得更历害。 偏生,那个瘦得象一具骷髅般的女人带着一脸的倔强之色,一瘸一拐地走到他的跟前,高高仰着头看着他笑,眼睛晶亮如皓月,“只要皇上能消气,我就挨……” 他横生一股更盛的狂燥,恨不得马上毁了她!这份骄傲,这样的熟悉的倔强不应该属于这样的贱人,更不该扰得他下不了狠手。她竟借着他的昏迷,妄想爬上他的床榻,这样有心计的女人他早该杀了! 可看着她的眼睛,不,是她的眼神,那样的眼神竟——象极了阿锦,让他就是狠不下心肠。 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他曾经对阿锦的曾诺么?对!一定是这样! 待所有的人离去时,申钥儿方松开紧紧绷住的神经。 她其实已疼得冷汗淋淋,强撑着爬到床榻边,将左手抵在榻上,右手使劲一掰,一声“喀嚓”将脱臼的骨节移正,但左肩头处还是疼得簇簇颤抖。 “钥儿姐。”门外传来略显尖细的声音,接着轻轻敲了几下门。 “等等!”她随手捉了一件衣裳,艰难地穿上,整了整散乱的头发,方喊,“进来吧!” 是方才拖着六月离开的那小太监,他端了一碗米粥进来,“钥儿姐,我叫小北,是六月公子交待给你送些吃的,你快点喝了,我不能在这留太久。”说着又往她的袖子里塞了一点钱,“六月公子让我转交给你,留着打点人,省得被为难。”小太监急色匆匆地走了。 申钥儿担心六月,追了几步上前喊,“小公公,六月他还好吧!” 小太监也不回头,喊了句:“他走了,叫你放心!” 后来,她方知,六月当天便净了身,留在了宫中—— …… 也不知站了多久,甚至分不清此时究竟是何年何月,贺锦年轻轻一跃,落到了杂草丛中,她缓缓地走到墙角的一处由砖石砌起来的坐凳,她以前,总是喜欢坐在这里晒着太阳,安安静静地等着秦邵臻,仅仅是想看看他脸色好不好,身上的蛊毒还有没有发作。 贺锦年眸光平静地转开,“吱”地一声,缓缓推开一扇木门,贺锦年步了进去。 这里的布置居然没有一丝的变化,甚至那里的一团棉被还是当年小北偷偷塞给她过冬的—— 不对!按着这个时空,根本不存在小北给她送棉被,难道? 贺锦年突然感到一阵异样,蓦然转身时,看到窗外一身黑色衣袍的男子,月色下,他的脸惨白得无一丝血色,看到她转过身时,他颤了很久的唇终于打开,“阿锦……”他早就知道她来了,他一直远远尾随,保持在百丈之外,他看着她在冷宫的墙上站了很久很久,他跨不出一步,哪怕他多想看她一眼! 就一眼! 可他知道,这里的回忆纵然再冰冷、再无情,可她早已不需要他的怀抱! ------题外话------ 这一章我本不想细写,毕竟太虐,但如果不写,亲们会觉得秦太可怜,而女主太狠心,明知秦是被蒙骗,主观无错,依然放下这一段情~所以,决定写下来!月始终觉得,爱其实很脆弱,无关对错,但绝对伤不起!所以,祝亲们珍惜身边的每一份爱~ PS:这是最重要的~求月票,求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8 三千男chong之谜 贺锦年静静地看着窗外那一抹既熟悉又遥远的身影,破坏的窗格剪下身躯,在她的面前仿如一张挂在墙壁上的古旧画像。 她定睛,眨了眨眼,耳绊传来轻微的袍袖悉索声,步履轻逸却略显不稳,待他站在她的面前时,一身龙袍,但不是她记忆中的明黄,而是墨黑色,襟口和袖口滚金彰显出贵气,宽大的袍底、袖襟处绣着腾云的龙,代表着九五之尊。 “钥儿……”他又轻唤了一声,象怕震碎了空气一般,眸光震痛中带着近乎贪娈地盯视着她,眼前的这张脸曾在记忆中出现无数次,但总是想不想什么模样,因为真正刻在他脑子里是她脸颊上的一道狰狞的疤痕。 “我不是钥儿,这是易容,我是贺锦年!”贺锦年直接打断他的话。 秦邵臻却依然眸光深恸地望着她,如同要把她整个人都锁进他那一双漆眸中,断然否定她的话,“你是申钥儿,这一次我不会再认错!” “阿臻!”贺锦年淡淡一笑,眸中没有刻意的疏离,甚至连称呼也不变,就象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般,她环视了四周,“你实不必如此自虐!” “我……”秦邵臻胸口一闷,憋在心里的种种经年压抑情绪瞬间翻涌,他一呕,一口鲜血涌到了咽喉处,却给他淡淡一笑中生生地咽了下去,“我不是自虐,我只是想不出来,我还可以留住些什么!” 是的,除了不间断持缅怀,和身体上带着记忆的疼痛将他和她联系起来,他还有什么? 贺锦年有些吃惊地看着他的脸色的骤然变化,灰败、惨白、眉间笼着一青灰,明显是心脏发作的体征,心一凌,“怎么回事?你又中了郭岚凤蛊!” 重生后,她从不曾提醒过他,让他提防颜墨璃,那是因为,她已不在他身边,对颜墨璃而言,给秦邵臻下蛊的理由已不存在。 “没有,只是记忆中的疼痛,不是因为蛊毒!”秦邵臻身子仿若被反反复复重击,他后退一步,把手伸到窗台边,勉强支撑着自已的四散的身躯,不让自已倒下。 贺锦年心头微微恍惚,这种记忆中的疼她也曾有过,他疼在胸口,而她疼在脸上,但四年前,燕京城门后,她便不治而愈! “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在痛!”贺锦年上前挽扶住他,掌心贴在他的胸口之上,一股轻缓的内力缓缓的渗了进去。 秦邵臻静静地站着,双袖垂地,没有任何的造次,但贺锦年从他的不规则的心跳中读出,这一刻,秦邵臻在极力控制着拥她入怀的冲动。 她神色依然镇定自若,为他疏通好血脉,直到他的脸色恢复正常后,方淡淡一笑,收回掌心,不着痕迹地往后一退,眸光温暖如春,“阿臻,时间会治愈的,倒是你皇宫里有一个定时炸弹在,你要小心!” 他脸色缓了缓,眉目含着些异彩,“我知道,我不动她,是因为她还有些作用!这一次,我不会再着她的算!” 贺锦年不再说什么,“里连坐的地方也没有,不如另找个地方吧,我有些重要的事想问你!” “好!”秦邵臻迅速垂下眼睫,刻意掩盖自已眸中的黯然,遽然转身,“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秦邵臻失魂落魄地走在前面,贺锦年跟在他身后的三步之遥,他慢,希望她能够走到自已的身边,象彼时苍月皇宫中一样,可她亦缓了些脚步,依然保持着不近不远的步伐,他清楚的感到自己心中的强筑起的希望在瓦解,那种崩塌的痛苦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很痛很痛! 出永春宫时,秦邵臻竟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脚,差点失去平衡摔倒,幸得贺锦年身形一惊,以极快的速度近身,搀扶了一把,轻声叮咛,“小心!” 秦邵臻带着她从宫墙上跃出,他没有转首,只是轻轻道,“跟紧了!”便放开轻功腾跃,夜幕下,他黑色的广袖微张,使出了踏雪无痕的身法,如一只巨大的蝙蝠划过寂静的夜空,偶尔双足落在瓦砾之上,跳跃间人已在百丈之外。 贺锦年身轻如燕,如影相随,两人直到条巷口,秦邵臻从屋檐上跳下。 薄云蔽月,天地间万物皆笼着淡淡的银辉,贺锦年低着首也不问他带她去哪里,踩着秦邵臻的影子跟随着,两刻时后,来到一间幽静的雅居。 庭前种着毛竹,在夜风中轻轻摆动着纤细的腰肢,贺锦年循眼落向一间房的窗台上,双眼微微一眯,心头簇跳,一缕惊喜跃上心头,她突然就拨开了腿朝前跑,口中惊喜直唤,“师父,师父是您么?”她十一岁离开师父灵碎子下山,而后在苍月五年,这期间,几乎与灵碎子断了联系。 后来,她从苍月回到大魏,曾回师门拜见灵碎子,却看到灵碎子留下的一封书信,言她要去周游整个苍月大陆。 后来,诸多事滚滚而来,直到苍月和大魏战争结束,她再一次回山寻找师父,却依然扑了个空。直到死,她都未曾见她师父一眼。 门“砰”地一声由里往外打开,灵碎子一身素袍撑扶着门站着,双眸带着浑浊迷茫地看着,“是钥儿么?是钥儿回来了么?” 月色下,一张青白布满皱纹的脸让贺锦年的脚步倏地停了下来,她惊惶地瞪视着,明明知那心中的第六感不会出错,但她还是无法置信眼前的老妇人竟是一手将自已养大的师父。 她银发垂落在削瘦的双肩,背驼,记忆中的灵碎子虽年近七十,但却是红光满面,而眼前,分明是一个老妪。 贺锦年虽震惊,隐隐明白,四年前秦邵臻留给她的那一封信很可能提到的是她的师父。她强压住心头的激荡,上前几步,四肢伏地,连磕三头,“师父,钥儿给您请安!”抬首时,所有的泪悉数从鼻腔里直接咽下,眸光虽沁着蒙蒙的水色,却亮过星辰,她不想哭,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师徒能相见,总是一件幸事! 灵碎子嘴角裂开一丝笑容,枯瘦的双手轻轻扶起她,“为师总算盼到你回来了,来,进去让为师看看!”说着,又瞧了秦邵臻一眼,“皇上,您也进来坐!” 进了厅堂后,里面的摆设与申钥儿年幼时生活的地方一模一样,东阁先生的画像高高挂在堂中央,一张八仙座,座上供着香炉,和各色时令的瓜果,两张太师椅各立两边,上面搁了厚厚的团蒲。 贺锦年扶着灵碎子在椅子上坐定后,动手倒了杯茶,跪定后,端端正正地捧过头,谨声,“师父,您先喝茶!” 灵碎子教导极严,这些师徒间的规距,贺锦年在山中八年从不一日间断过。 灵碎子浑浊的眼里流露出微微的湿意,接过,一口饮尽后,扶起她,看了一眼静静伫立秦邵臻,含着客气的口气道,“皇上,您还是坐下,要不老身当不起!” 秦邵臻未开口,贺锦年不慌不忙地一笑,眸若星空般浩瀚,声音轻松如话家常,“阿臻,你听师父的!” 师徒两聊几句贴心话后,灵碎子脸上便出现倦意,贺锦年便服侍灵碎子安寝。 两人离开小居,宗政博义一身夜行衣已候在门外,身后站着三匹汗血宝马,他双手朝着秦邵臻一揖道,“皇上,快马已备好。” 秦邵臻唇角掠开个弧型,带着微微的宠溺,“去广阳镇!”她的性子他太了解,做事从不拖泥带水。 “多谢!”贺锦年身形一掠跃上马,转首对宗政博义笑道,“齐太子,劳你带路!”宗政博义是大齐的太子,质于苍月时,被毒杀,申钥儿救了他一命,从此易容,以护卫的身份护在了秦邵臻的身边。 宗政博义待秦邵臻上马后,双足一点,跃上马,朝着贺锦年点了点头,率先疾驰。 贺锦年这一次并没有落在秦邵臻的身后,而是与他并驾齐驱,她漠然地直视前方,似在感受夜风拂动时带来的清凉感,少顷,终是开了口,语声沉静,“谢谢你今天为我做的,虽然师父其实已经不认得我,但能见到她老人家平平安安的享受晚年,我……很高兴!” 秦邵臻脸色一红,冠束下的黑发迎风扬起,转首看向贺锦年的神情有些紧张,“你放心,她宅子周围看全是民宅,其实住的全是我的一等护卫!” 重生后,他就开始四处寻找灵碎子,但苍历112年,灵碎子所囚禁的地方并非是前世中的那个地点,而当时以他的信息能力,根本打探不到灵碎子的下落。所以,离开苍月前,他留了信给她,让她想办法去救灵碎子,希望她借用顾城风的力量找到灵碎子。 没想到信石沉大海,他得不到她任何的消息。 到了苍历113年冬,他按着前世的调查所得的地点,再一次派人去找灵碎子,终于找到,但因为拖了一年,灵碎子和前世中一样,身体破败近枯竭,对很多事情失去了记忆。 秦邵臻担心贺锦年伤心,便让灵碎子在申钥儿面前演了一场戏。 想不到,还是让贺锦年瞧了出来。 “师父一生非常尊重东阁先生,师父在山上时,八仙座上的香火长年不断,我方才瞧见,那香断了有两个时辰未续上了。”所以,她只和师父话家常,一句也不曾问灵碎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三人一路疾驰,未至天明便到了广阳镇的入口处。 广阳镇四面环山,只有一个羊肠小道出口,就是由内而外逐渐变宽的山道,最狭长时,只容一匹马通过,所以,广阳镇的命案发生后,明州郡的郡府也是两天后才收到消息。 这里从出事后,便被朝庭立为禁区,侍卫并非是当地明州郡派来的,看服饰是燕京的禁卫军,贺锦年刚下马,那侍卫便上前一揖,谨声道,“五公子,您请便,属下等人昨夜已接到索大人的密信,特在此恭迎贺五公子!” “多谢!”贺锦年上马,双腿一夹马腹,疾行向前。 一个时辰后,三人已站在了镇中心腹地,广阳镇的县衙。 镇里已无一人,便是在这里把守的侍卫,也是在镇外扎营,这里俨然成了一座鬼狱! 秦邵臻将马缰扔给宗政博义,先行一步至贺锦年的身前带路,贺锦年伸手便拉住他的袖子,谨声,“等等——”那一双皓眸此时带着浓浓警惕,仿佛前方是尸横遍野的古战场。 贺锦年缓缓地闭上眼,集中念力感应四周是否有不正常的异动,少顷,她抬首望着厚厚的云层,风象是从天上直直压下一般,幽咽呼号,细听时,伴着若有若无的呼啸之声,似乎在祭奠死去的百姓。 贺锦年转了个圈,环视着四周低矮的民房,猛地长啸一声,四面环山的松涛抖动中呼应着,让女子清脆入耳的长啸连绵的山群中不停回荡,盘旋一圈后,已过了万重山! “我的灵魂曾经飘荡过,知道死去的人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回家。可这里,我感觉不到一丝的灵魂气息!”贺锦年她的眸光象是要穿透云层般定在了一处,许久,方缓缓道,“这些死去的冤魂被一种力道强行牵制在半空中,他们下不来,很恐惧……他们似乎很想告诉我们发生什么事,却无能为力!” 秦邵臻的面目已勃然变色,俊容瞬时惨白,颤了颤声,本想说什么,却根本不知道如何开口! 宗政博义尽管知道贺锦年与生俱来的能力,但听到这些,还是感到毛骨悚然。 “进去吧,他们不会伤人!届时要做一场法事,请高僧来超度,让他们好好上路。”贺锦年幽然一叹,低了首,率先走了进去。 入了府衙的大门,先入目的是一个庭院,里面种满了绿竹,光影斑驳间,葱葱绿绿,虽是异常寂静,却因为茂盛的竹枝,让这里显得生机勃勃。 三人沿着小径走到了后园之中,看这里挂着一个秋千,显然是府衙的内眷所居之处。 众人看到,院子里各个厢房的门都满了官差留下的封条,贺锦年驻足,最后眸光落在东厢的一扇花梨木门,轻声道,“我们去那看看!” 门上的封条被宗政博义撕开,贺锦年推开门,一股**的气味瞬时冲鼻而来,贺锦年微微蹙眉,提步走了进去,贺锦年稍扫了一下四周,眸光落在了一株发财树上,缓缓伸出手,手指轻轻落在树干之上。 缓缓地,贺锦年闭着眼,指尖扫过门边的墙壁,象是被人牵引般地往内走,最后,来到卧室里,一具吊在床头的尸体赫然现在三人的眼前,以诡异的角度弯下的脸,一双死鱼般的眼晃着冷漠的白光,发丝半敷脸,容颜狰狞! 宗政博义骇然,用袖襟掩住了嘴唇,抑住了呼吸。 虽然秋天天气干燥,室内温度也不高,但因为隔了十几天,尸体**程度还是很高。 贺锦年摇首拒绝秦邵臻递过来的锦帕,虽然寝室内极臭,但她却能从**的气息中感应到一些线索,当她的手轻轻触上尸体上那一只呈黑紫、高肿的手时,贺锦年脑中瞬时出现一组画面—— 深夜中,一个原本熟睡的女子,闭着眼睛起来,拿了挂在床头的腰带,就这样往床顶上一抛,打了个结后,把自已脖子往里面一伸,从头到尾不超过两分钟。 秦邵臻立于她身侧,出神地凝视这张阖着双眼,神情异常认真的小脸,眸光透出痴恋。 宗政博义暗叹一声,退出了寝居,他跟随秦邵臻多年,自是明白,既便是在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环境里,能让秦邵臻可以放肆地看着她,也算是一种安慰。 贺锦年的神思象是一条小溪般缓缓汇入浩如烟海虚幻境界,脑海里象影片一样,一闪一闪地跳过不同的画面—— 一个屠夫,杀了一半的猪,昏昏欲睡之际,突然将自已的脑袋放到案板上,狠狠一砍…… 一个半夜昏昏沉沉起来出恭的妇人,突然眸光一亮,射出诡异之光,推开窗直接从二楼头朝下的跳下…… 三千个活生生的性命,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孩子!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泪顺着眼眶不停地流下,秦邵臻心中怜惜,却不敢惊动她的冥思,只能用袖襟小心翼翼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如此近的距离,看着夜夜侵入他梦中的一张脸,心中凝固如死水的深潭仿佛开始流动,他控不住自已的念想,指尖轻轻触上了她晶莹的肌肤,接住了她落下的一滴滴热泪,那温热从他的指尖直到心底,心血弥漫,泛滥成一片相思海。 “带我去地图册标记的图腾看看!”贺锦年蓦然睁开眼抬首看着那女子,眸内血丝弥漫,仿佛一眨眼,落下的不是泪,而血! “你安心去,这个仇我来替你报!”她疾速双收回手,神色严谨,未说完已阔步退出。 显然,她方才看到的并非正常人力能控制的,难怪戴向荣怎么查也查不到任何线索,她初步怀疑是申剑国和田敏丽。 三人纵马到山脚下,各自将马绑在一棵树上后,三人开始施展轻功。 不到一刻钟,就到了地图上的标识地,竟是个土地庙。 贺锦年推开破旧的门一跨进去,瞬时惊呆了,她眼睑直跳,眼前的场景阴森得象敞开的地狱之口,露着狰狞的獠牙,仿佛要将她一口吞进腹中般。 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眸中没有一丝畏惧,仿佛带着沉淀已久的噬杀一点一点地绽放出来,她一步跨进,直直走到了庙堂中央! 与她记忆中田敏丽在地窖中布下的阵几乎是一模一样,贺锦年嘴角噙着森然的微笑,眸光阴鸷地掠过一件件幡灵、桃木桩和鬼面,不知是怒、还是恨,频频冷笑,“是田敏丽的古灵巫术,她通过某种法阵,无限扩大申剑国的术法,然后,申剑国进入人的梦中,用意念让人自杀。”这个行为,在四年前的燕京城,也有演变过,车厢里的毒蜂就是申剑国通过这种方式释放出来! 宗政博义被眼前触目心惊的场景直震得双唇合不上,听到贺锦年的话后,他更无法置信,“申氏一族怎么会有如此邪恶之术!” 贺锦年冷哼一声,双眸裸露出凶狠,“申剑国施了这么大的法术,肯定身体会受到法阵的反噬,他现在一定是藏在某一处疗伤!”贺锦年猛然扬起右手,狠狠将头顶上的一根横梁劈落,斜斜倒在了墙体上,所有的灵幡瞬时飘落了下来,其中一条飘飘荡荡地朝着贺锦的头罩了下去。 “小心!”秦邵臻见状,忙倾身上前拉住了贺锦年的手,稍一用力,帮她避开了那灵幡。 贺锦年俯身捡起这根灵幡,指尖轻颤地触上那灵幡上的朱砂,眉尖狠狠一拧,近乎咬牙切齿道,“不错,是田敏丽,这是她亲手划下的符咒!我非得把这两人引出来不可!”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当年顾城风的失策,彼时顾城风放走申剑国的目的想借用秦邵臻之手除去申剑国,又想借用申剑国反击削弱秦邵臻,届时,苍月国渔翁得利。 可惜,当年放走的不是一只猛虎,而是一只长着黑色翅膀的地狱恶魔! 秦邵臻收回手后,心跳得有些失去节奏,方才,握住她的手那一瞬间,他手心里传来柔韧光洁的触感,而她的手,还是如前世一般,指甲修理得整整齐齐! 宗政博义见秦邵臻神思有些晃动,忙开口问,“要如何把他引出来!” “自然是要先下鱼饵!”贺锦年那双幽深晶亮的眼眸缓慢扫过手上灵幡上的骷髅,眸中划过一丝略带狡黠的笑意,“有两个人可以利用,一个是田敏丽,另一个是郭岚凤!这一回,让她们好好地互咬几口!” 在贺锦年的记忆中,田敏丽一直讨厌颜墨璃,她本以为是田敏丽担心颜墨璃想高攀申家,现在一想,这想法未免太简单了。 田敏丽肯定是因为知道申剑国与颜墨璃之间的某种联系,所以,才如此憎恨! 而关于颜墨璃这个女子,决不会是普通的女子! 首先,她、秦邵臻和颜墨璃一起出现在现代,这肯定不是凑巧,而她穿越前的记忆明显是被颜墨璃清洗干净,她的记忆力和念力本身就是异于常人,就是二十一世纪的仪器和药物也无法做到,显然,颜墨璃也掌握一种秘术,很可能就是遗失的上古遗族札记里的术法。 毋庸置疑,颜墨璃必定与申剑国有某种秘切联系。 只是颜墨璃为人谨慎,她身为桃园谷的弟子时,却从不肯主动甚至极力避开桃园谷,以一个最安全的方式蜇伏在大魏太后身边做一个医女。 相同,她更不会轻易联系申剑国,以免被人察查到蛛丝蚂迹。 所以,她应比谁都能忍,并能把握时机,不到万不得已,她肯定不会联系申剑国。 但这一回不同了,她要她走投无路,最后,不得不把底牌亮出,逼申剑国出现。 苍月挽月小筑,深秋,晴空万里。 潜心阁内,四周挂着重重的厚帘,唯有案台上的一颗夜明珠微微散发着柔亮的光茫。 夜明珠光下,顾城风缓缓地翻阅着手中的顾奕琛的札记,他的肌肤显得有些苍白无色,却反衬出那双线条若浓墨勾染出来的桃花眸,异常的幽明透亮。 三天了,他紧闭在潜心阁之内一直反复看着手中的一本札记,一遍又一遍,他说不清为什么,总感觉这本札记上有些东西被他错过,但明明倒背如流,却依然抓不住那种感觉。 他万分疲倦地扔下札记,将自已深埋在后背的团蒲之中。 朝堂上的事已悉数交给了顾容月,也仅仅是有重要之事,顾容月无法决断时,方让叶明飞向他汇报。 四年前,燕京城门事变后,他知道申剑国具有潜人一个人的梦的能力后,他怀疑申剑国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的下册!很可能,遗失的上古遗族札记就在申剑国的手上。 如果是这样,那世间唯一能对付申剑国的只怕只有东阁一个。 所以,他让东阁幽居在他挽月小筑的地下岩洞之中,他从札记里知道,血洗祭坛后,姚迭衣带着姚清浅能避过顾奕琛,就是因为这个岩洞被姚迭衣布下了法阵,可以避过很多术法的窥探。 而东阁三天前出关,总算不负他所望,东阁恢复了所有的记忆。 一思及此,顾城风的眸色变得更暗,看向了东阁,珠光下,眸中蕴藏着深不见底暗流的猩红目光,让侍候在一旁随时听他发问的东阁陡然一颤,一股深重的寒意莫名地顺着背脊蔓延开来。 东阁伏低身子,不敢与目光接触,不知为何,他突然心生不安! 不知何时,头顶上响声冷漠之声,顾城风不知何时已站到了他的身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东阁,眉梢眼角不复高洁淡雅,因盛怒双颊染了丝血气,却生出异样的邪美,“东阁,难道除了以咒制咒外,别无他法?” “百年前圣女的血咒本可以破,但圣女心意太绝,在咒中又下了一道禁咒,让东阁无法凭借着上古遗族札记里的记载去破咒,所以,百年后的圣女……申钥儿,虽然与皇上无任何交集,但姚九落以三千人命打开了血煞之门,启动血咒,所以,圣女难逃劫难。而皇上,您是九五之尊,恶咒难侵,所以,皇上若是袖手旁观,也可保无恙。皇上,小阁子求你,割爱吧,不要再与圣女有任何的……” “住口——”顾城风猛然俯身,修长白皙的双手抓上东阁的双肩,将他生生提起后,眉宇一派凌厉,厉声,“东阁,你的话实在难以让朕取信,在锦儿重生前,你曾提过朕也曾三千男g,以古灵邪咒破血煞,可为什么,锦儿却说朕和她双双殒命于血咒开启后的两个月?” “虽然民间百姓流言蜚语,但事实上,皇上您根本就没有破那些男g的身,皇上您驾崩不是帝王之气殆尽,而是皇上忧思过度……” 东阁唯唯诺诺地告诉顾城风,前世中,顾城风心中一直疑问重重,始终不肯相信世间真有以邪咒破邪咒之说。 二则,他无法去碰那些男子,甚至为此,他吸食了大量的迷幻药想逼着自已去宠幸那些男g,可终究做不到! 三则,忧思过度,大魏彻底脱离苍月后,顾城风的所有影卫被秦邵臻和申苏锦连根拨起,那时的顾城风已经无法收集到申苏锦的消息,最后,听到申苏锦被刺身亡的消息,顾城风仅仅两个月就驾崩于惊鸿殿! 东阁告诉他,百年前的姚迭衣虽下咒,但她心地终究善良,那咒虽下得极狠,两人生生世世错过,如果相遇,亦不相爱,若相爱,一旦成就夫妻之实,必阴阳相隔! 姚迭衣亦知,顾奕琛有几世的九五之尊的命数,就算是下一个轮回相遇,若两人中死一个,必是她! 顾城风转身,他的脸背着光,眼眸变得更加秽暗不明,“东阁,你再想想办法,哪怕朕不要这江山!” “皇上,但凡老奴有一丝的办法,也不会大胆求皇上割爱!”东阁伏地,激动啜泣不能自抑,哽咽道,“虽然老奴的记忆法术已恢复,但用上古遗族札记破咒显然是不可能,东阁掌握的,圣女自然也会,当年圣女下咒中咒时,防的就时老奴破咒!” 唯一的办法,是用古灵巫术,用邪术将一个人的运辰耗尽,彼时,田敏丽就是用这种方法制约申钥儿的命数。 而对帝王而言,命数关天,所用的术法自然是极端的。 首先,要轮为一个昏君,让百姓、朝臣不再拥戴,帝王运数自然会慢慢减弱,就象是亡国之君,多是以草菅人命,弄得民不聊生后,被新朝取代。 或是成为一个荒淫无度的昏君,不理朝政,夜夜笙歌,弄得百姓、朝臣怨声载道,久而久之,帝王运数也会毁于一旦。 两者这间,显然第二种更快、且对民生影响相对小。 帝王的命格一旦被破,运辰衰败,血咒应身,必死! 顾城风缓缓、机械般地走回御座,靠下后,将身子往深处一埋,桃花眸带着恍惚落向那夜明珠,就这样一动不动,一直一直望着,直到眼睛疲劳到视野开始出现浮动,薄唇意外一撩,似哀似笑,“东阁,朕从来就没相信过自已就是顾奕琛,但你给朕的答案确是肯定的。朕找不到一丝你欺骗朕的理由,只好……信了你!你跪安吧!” 让他去宠幸男g而致帝王气数衰竭,最后代贺锦年死去,他不是怕—— 而是舍不得! 或许前世他从不曾得到过她,对一段无望的爱早已不再抱梦想,所以,他轻易地答应了招纳三千男g,只想着用他的命来守护她! 可这一世,他真的不舍,舍不得放开这一段爱。 明明两个已相爱、相守,为什么还要错过! 顾城风令东阁退下,又独自在潜心阁思索了三日。 清晨,他拉开了厚重的幕帘,让朝阳带着希望照亮整个潜心阁。 当流云带着几个侍婢进来侍候时,他开口传唤了叶明飞。 已经是七天了,叶明飞第一次被帝王主动召见,惊喜得一时控不住,伏身下跪时,堂堂七尺男儿竟当场落了泪。 “平身,明飞,无人时,你和小雪在朕的面前不必参拜!”顾城风久不见太阳,面容呈现出看不清的白皙,那一双温润的桃花眸不知是不是在昏暗的光线中呆了太久的原因,此刻令叶明飞感觉,冷漠中似乎锁了些黑暗的气息。 顾城风不知何时已走到叶明飞的身前,双手搀扶起他后,一只手轻轻塞进了一张薄薄的绢帛到叶明飞的掌心之中,隔着微凉的空气,顾城风完美无暇的脸在一寸之遥显得清晰,在这样的拒离里,顾城风依然用密音直接切入叶明飞的耳膜,“打开看一看,记在心里,倒背如流后,马上烧毁!” 叶明飞一惊,在顾城风的颔首下,轻轻打开,他快速地浏览一遍上面的细小字句后,于掌心处狠狠一捏,便成了粉末,抬首带着万千疑问看向帝王,望着那一张憔悴的俊美容颜,眸中热泪瞬时便冲了出来。 “男g在燕京不难找,直接把雨竹倌给朕捣了,十六岁以下,未破过身的,悉数送进宫中,动作不必太大,以免惊动锦儿!”顾城风一口气冷冷说完,眼光似刃,胜过寒芒地盯在远处,象是眸无定处,又象是透过某个时空看着某一个虚幻的人,嘴角的讽意更深了几分,“人数不够,十天之后,再去汴梁,把这差事交给许幽悠,届时,定瞒不过锦儿,她若回来,你替朕拦住她便是!” “皇上,为……”因为太过震惊,叶明飞身形晃动了几下,他脑中有太多太多的不解,可尚未追问,顾城风袖风一甩,卷着一股凌厉的风打在了叶明飞的咽候之处,逼得他将所有的话咽了下去。 顾城风冷漠的瞳仁里不兴任何波澜,“不必多问,一切照做!” ------题外话------ 求月票~亲们,有没有看文细的读者,看出,东阁话里的破障~ (这一次台风14级,直接在月的居住点登陆,月所居的小区的那条道,所有的树连根拨起。市区到乡镇大面积停电,雨到第二天晚上还很大。 还记得当晚登陆时,月根本不敢合眼,风声象鬼哭狼嚎一样在尖叫,落地窗不停抖动……中国建国以来,最大的一次17级的台风桑美也是在福鼎登陆,那是一场比恶梦还要恐怖的灾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9 谁是顾奕琛转世 恭喜您获得一张月票 燕南城的燕京运河两岸,两排的楼亭宫灯与水中灯影交相辉映,繁华依旧地晃悠在碧水清波里,让人丝毫感受不到秋风的萧飒。 苍月国虽然明令不得进行伶人交易,但因为大魏好男风,于苍月境内还是有不少的商贩为了利益冒险去贫困的家户家中买十三岁左右的男童,经过一番调教后,卖给从大魏来的伶人贩卖商。 太姥堂是燕南城最大的伶人交易所,今夜灯火辉煌,宾客满堂,无论是广阳镇三千人一夜之间死于非命引起苍月上下怎样的动荡不安,对他们来说,只要不祸及他们这里,他们照样享受醉生梦死的日子。 太姥堂前些阵子添置了一批十三四岁卖身的少年,经过稍许调教后,便在今晚开卖。 来自大魏的各大伶人倌的老板挤在最前头,争先恐后地探头看着楼台上被打扮得粉装玉琢的美少年。 突然,整个苑里的人声都渐渐静寂下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诧异地循着众人的视线抬头看了一眼。 顾城风一身雪白的,衣襟处繁复的银丝纹绣在宫灯下闪着耀眼的光芒,他冷冷立于二楼的贵宾阁中,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台上的那些美少年。 他出现后,整个太姥堂变得鸦雀无声。 从挽月小筑离开后,他突然不想回宫,便骑了雪声一路南下,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燕南城。 从四年前登基开始,他把大多数的精力都用于川西与燕京文化的融合之中,今日,他突然想看看他治下最繁华之地燕南城,与四年前他途经此地时,有何区别! 视野过处,从简陋的街头巷尾行色匆匆的布衣百姓,到雕栏玉砌的仕绅豪门里华服锦服之人,他们或是在忙碌,或是在取乐,或是举家围在树下,听着老人说故事,或是花园后,饮酒对诗,无关富贵荣华,每一个人都过得极为满足! 他突然很想知道,他们为什么总是这么快乐! 最后,他来到了太姥堂,苍月国久治不下,屡禁屡杀,却依旧风声水起奢靡之地! 曾经他认为是最肮脏的地方!可今晚他想知道,他们是如何从世间最龌龊的**里得到快乐。 众人的眼睛不再瞪着楼台上的一群美少年,反而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个谪仙一般俊美的男人,看着他在五彩的宫灯下散发神秘诱人的魅惑。 可惜的是,众人还没看够,那人已翩然转身离去,更令众人失望,老板宣称,今夜的拍卖也由此结束,已有贵人拍下了所有的伶人。 顾城风从太姥堂出来后,独自登上了一艘艺伶的画舫。 站在四层最高处,眺望着两岸美丽的夜景,充满诗情画意的各色画舫。耳边时不时传来男人们笑谈声和少女们的歌声。 顾城风神色有些迷离,心不在焉地望着远处的天下归客客栈,四年前,从贺锦年的第一策开始,两人结下了不解之缘,回忆这四年的朝夕相处,竟只觉得不过是一朝之间,人在幸福的巅峰时,时光如流水! 而自贺锦年离开后,时间仿佛停滞不前,好象胸口处缺了一块,怎么填也填不满! “公子,大家都在三层喝酒听戏,您为何一人独自在此?莫非是奴家的唱得不好?”粉香四溢随清风沁入他的肺部,他本能地微微一拂袖,想遣散一点淡淡的胭脂气息。 转身一看,却呆了。 眼前,罗衣飘飘,站着竟是一个绝色的美人,仿似每一次黄昏他下了朝时,总看到她在惊鸿殿内朝他走来,那嫣然一笑,仿似刹那绽放的昙花。 他上下巡视着她,从最初始的惊诧到迷离—— 那女子似乎极满意地看到这样天仙般的男子会为自已的美色所迷惑,而他一身雪白的冰绡流云长袍、繁复章纹刺绣的广袖又彰显了他的身份,她如何能让这样的恩客从她指尖流走? 她带着自信地笑,移步向他走去,边走边解下红色的披风,露出一身的洁白,因为穿得极少,凸显了她玲珑曲致的身材。 顾城风双眸蓦然盛光,掠去所有的痴迷,“炼青,回宫,把她带走!”转身,桃花眸底如一片清凌凌水光渗开,仿似顷刻间就泯灭了所有的犹豫不决! 暗夜中,一个黑影身形一晃,至那女子身前,出指如风,那女子嘤咛一声,便倒在了炼青的怀中。 挽月小筑听涛阁,东阁盘膝坐在床榻之上,缓缓睁开双眸,赤眸里血红犹胜昨夜,但绷紧的嘴角此刻终于缓缓抹平,拉扯了八天八夜的神经,终于在此时能松懈了下来。 从潜心阁中出来时,他已盘腿定坐在这,他的法术皆已恢复,可以透过重重宫墙,看到潜心阁内眉目不展的顾城风。 其实,他在苍历113年已恢得了所有的记忆和修习过的术法,三年前,他就知道,顾城风并非自已寻了百年之久的顾奕琛。 他不知道为什么顾城风的容貌会和百年前的顾奕琛如此相似,而顾城风出生的时辰与百年前他推算出的时辰亦分毫不差。 更令他感到迷惑的是,顾城风身上传出来的魂魄气息与百年前的顾奕琛也惊人的相似,唯独不同的是那一双眼眸,顾奕琛的眼带着兵刃的气息,而顾城风却带着悲天悯人、又如高高屹立在巅峰的碑石,俯瞰众生! 但这些都不是令他心悸的,最令他感到不安的是,以他的修为,完全能看清一个人的前世,但他看顾城风时,他只看到前世的他是一团的祥云,看不到七魂六魄,甚至看不到人形。 既便是他恢复了百年修为,在顾城风的面前,他依然感觉到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迫近他。 而每一次,他接触到顾城风的眼眸时,明明那眸光无一丝的凌厉,可他的灵魂竟在体内不停地战栗,仿对顾城风有一种潜意识的畏惧! 这种畏惧完全不同于百年前他被顾奕琛阉割后,又一次次的收伏所产生的那种折服和尊敬! 而是一种对未知发自心底的畏惧! 还有令他感到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真正的顾奕琛的转世比他的推算的时间整整晚了一年,且出生的时辰地点皆不对! 他竟是大魏的秦邵臻!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在前世中,申钥儿于苍历113年冬季死后,而他的记忆恢复,他助秦邵臻从申剑国手中拿下苍月的江山,最后,秦邵臻一统苍月,登上了皇权之巅! 明明一切已圆满,他却为了申钥儿的重生,宁愿牺牲自已的帝王运辰,逼着东阁施术,让时光回溯,重回到了苍历111年。 记忆恢复的当夜,他便灵魂脱体,来到大魏,当时的秦邵臻尚未登基,暂居于宫外的平王府。 看着他夜夜挑灯与众将商议如何杀出一条血路,好不容易能得以安寝时,却在梦中痛叫“钥儿”后醒来,再无法入睡。 一夜复一夜的如此,东阁再也忍受不住,他施以幻术,进入秦邵臻的梦中,幻化成申钥儿的模样,鼓励他,暗示他重拿回苍月的天下,两人携后破了百年前的血咒,那他这一次就能与申钥儿再续前缘! 看着睡梦中渐渐平静下来的秦邵臻,想到因为自已的记忆迟迟不能恢复,造成秦邵臻质在苍月十年,步步惊心,他如感锥心之痛。 尤其是,他的神识搜索顾容月的魂魄时,竟看到皇城上,顾城风下令屠杀顾城亦的皇子公主时,那孩子挺着瘦弱的身板……他眸中第二次流出了血! 百年前,他为了那孩子能活下,生生承受了一道天谴,并违背了顾奕琛,将姚迭衣死前留下的血衣交给了姚氏一族,方换得那孩子进入圣女开启的结界之中。 想不到,百年后,一个原本拥有最高贵血统的皇子竟卑微在地冷宫中苦苦求生,最后,死于顾城风的屠刀之下。 这个仇,他怎么能不报? 可现今的顾城风权倾天下,以秦邵臻的弱势如何能抗衡,别说是这苍月大陆的天下,就算是大魏江山,秦邵臻都一时难以拿下。 唯有,侍机而动。 这三年,他常常灵魂脱体,去大魏暗助秦邵臻,尤其是利用禁术,进入大魏皇太后的梦中,让她频频梦见秦邵栋登基后,开始剥夺她手中的权利,最后让她孤老于慈宁宫中。 最后,成功促成了大魏皇太后转助秦邵臻。 这三年来,他每一次面见顾城风时,总是小心警慎,尽量不去接触顾城风的那一双眼睛,唯恐泄露一丝的马脚。 所幸,机会来得并不算太迟,广阳镇三千百姓的离奇死亡,他清楚地知道,这是姚九落修习邪灵之术血煞,在冲最后一关时,收势不住,造成了三千民众的死亡。 这个事件在贺锦年的重生前也确实发生过,只是这一世推迟了三年。 这个机会,让他定下这瞒天过海之计!东阁自知,实际上并不高明,因为并不值得推敲,因为在贺锦年的重生前的记忆中,顾城风三千男宠是发生在苍月和大魏两军交战期间!那时候,尚未发生广阳镇三千百姓死亡之事! 可东阁却自信,顾城风必上当! 因为,贺锦年此时已离开了苍月,两人失去联系,他的谎言一时之间不会被穿帮。 二则,关心则乱,顾城风不敢拿贺锦年的性命相赌,他笃信,顾城风一定会顺着他下的套一步一步地深陷! 也确实如东阁所预料,连着几日,他的话虽毫无破绽,但他还是察觉得出顾城风以咒制咒之术并不相信。 东阁退出潜心阁后,盘膝在自已的寝室内,象一只蜇伏的蝎子般一直静静观察着潜心阁里的顾城风,他神色和那三天一样,一直急着想从顾奕琛的手记里寻找出什么,但他的神情至始自终是绝望。 三日后,顾城风召见了叶明飞,两人在潜心阁所说的话他一字不漏地听得清清楚楚,唯一错失的,就是顾城风写给叶明飞的字条。因为上面的字太小,而潜心阁里的阳光太刺眼,让他的无法集中念力。 但从叶明飞的表情上判断,顾城风应是在交代身后之事。否则,这样一名猛将,不会失态至此。 但东阁还是不放心,在顾城风离开挽月小筑,骑上雪声南下时,他马上魂魄脱体,一路紧随。 看到他拍下所有的伶人,接着带着一名与贺锦年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时,他知道,顾城风相信了。 大魏,太医署。 颜墨璃端坐在案桌边,细细挑着冬虫夏草,这些太后每天都要喝,而且又不放心别的医女,直接交代下来,要她亲手挑药材,亲手熬制。 她的心情从申钥儿来了后,就没有一日开朗过,尤其是,让她根本没料到,申钥儿第一次出现后,失踪了几日,会以那样的方式出现在大魏的视野之中。 她高高地骑在白马之上,帝王一身龙袍骑在她的身边与她并驾齐驱,当朝臣们三叩九拜时,她并没有下马,而是随帝王直接驶入城门,身后的百官徒步跟随! 到了皇宫门口,红绸飞舞,鎏金似水,大魏的皇太后一身朝服亲迎。 她本以为,随着申氏一族的倒台,申家小姐身上的光环便会褪却,现在方知,或许申皓儿披的是申族一族给予的荣誉,可申钥儿不是,当她看亲眼看到她在皇宫门前下马,帝王抛却天子矜贵作风,亲自为她接过马缰,如此逾越礼制的举动,却迎来了皇宫门前百姓的热烈掌声。 眸光从秦邵臻含情脉脉的表情移开,她嘴角依然是矜持的笑,抬首看着天上那一轮艳阳,连着几日的阴天后,大魏的气温急剧下降,可今天却意外的艳阳高照,让身子不好的皇太后也能走出宫门,亲迎一个曾经的皇子护卫! 难道真是老天也在眷顾着这个女子? 此时,礼炮响起,伴随着百姓的一声声欢呼“英雄、英雄、英雄!”整个汴城都陷入一片的喜悦沸腾之中! 原来!经历了多年的昏迷不醒,申钥儿在大魏百姓的心中依然是个传说! 况且,她是当今大魏皇帝的护卫,她的回归,不亦于对苍月是一个宣告,既使你们千里迎回,百官相迎,给予无上的尊荣,可是,英雄却只记得她的家乡! 申钥儿依礼给大魏皇太后请安后,太后双手扶起,当着百官的面和数千大魏百姓的面,夸奖她是大魏万民的凯模,这样的巾帼英雄,值得受天下尊重。 这一件事,挑起的是她的妒心,她能忍,对她一个心理导师而言,她懂得如何克服这一种心理障碍。 但另一件事却不是她能忍,事情就能往好的方向发展。 大魏皇宫。 在申钥儿回到大魏之前,皇太后为皇帝定选皇后和后妃之事已有一段时间,大魏的新旧宠臣,只要府中有适龄女儿的,莫不搜遍枯肠,找尽机会送入皇宫中,让皇太后跟前走一走,哪怕混个一丝的印象。 所以,大魏皇宫近来可谓是热闹非凡,每一次秦邵臻下了朝给太后请安的途中,总会遇到一些名门仕女。 不是不慎拐伤了腿,就是放风筝时,风筝被缠在了树上,娇娇弱弱地求助于帝王。 这些少女花样百出,而秦邵臻又不愿轻易驳了这些少女的颜面,毕竟她们代表的都是仕家的面子。 秦邵臻在大魏根基不深,除了皇太后的支持外,在朝堂之上还要靠这些仕家的支持,前太子秦邵栋虽然在夺嫡中败走建州,但建州却是大魏仕绅豪族最集中的富饶之地,所以,秦邵栋的实力依然不可小觑。 而前日,秦邵臻向皇太后提出,帝王刚执政,不想因为后宫之事分担太多的精力,但国不可一日无后。他请求太后为他选拨皇后人选,至于嫔妃,待皇后入宫熟悉了后宫一切事宜后,看皇后的意思再决定! 她获得此消息后,便猜测,秦邵臻肯定是听从了申钥儿的意见,一生只娶一个女子为妻。 她极担心申钥儿会与秦邵臻旧情复燃,她怕,若申钥儿有意,莫说是秦邵臻,就是大魏的太后也乐于接受一个英雄般的孙媳妇。 皇宫里的这一消息传出,几乎震动了整个大魏,虽说入宫的希望一下就渺茫了许多,但是,一旦获选,将代表无与伦比的尊贵! 于是,这些少女再也无心去围堵帝王,而是每一天一早就进宫给皇太后请安,各自拿出十八般的武艺,或是唱个小曲,或是舞上一段,甚至亲自下御膳房为太后掌厨,有心的,甚至去请教颜墨璃如何在短时间内学会推拿。 于颜墨璃而言,还要强行欢笑去侍候这些仕家女子,不亦于雪上加霜。 宫里宫外,进进出出的不再是朝臣,而这大臣的内眷。 而对皇太后,虽然秦邵臻只提出选一个皇后,让她感到有些失望,却将斟定人选的大权由她自行作主,如此尊重确实让一个花甲老人感到欣慰,直觉三年前自已舍了秦邵栋选择秦邵臻是对的! 反正两个孙子都不是自已所出,哪一个孝顺,遵从于她,她就扶持哪一个。 何况,秦邵臻在大魏没有强劲的世家支持,又无母族可傍身,相对而言更容易驾驭。 虽然这三年,秦邵臻的羽翼渐丰,但终是逃不出她的五指山。 心中阻了诸多的事,让颜墨璃几日间就憔悴了下来。 如今,她无事不会再往慈宁宫跑,省得被那些娇小姐差谴,可一闲下来,她又感到无比难受,只好成日自已找事情忙。 “宝枫,前些个日子给太后磨的珍珠粉还有些剩余,你给黄太妃送去。还有,你差人到郭府说一声,我冬至不回了,在宫里陪太后。”颜墨璃一口喝光手上自制的红枣茶,正要到后房去看看前阵从南方购来的药材浸泡如何,前庭的一个小医女在门口唤了声,“郭姐姐在么?” 颜墨璃半探出身一瞧,原来是户部侍郎的小女儿辰浅浅,便应了声,“在,什么事?” “郭姐姐,我们大伙准备去采些新鲜的柚子,做柚子茶,云大小姐说你懂得如何选柚,我们商量着约你一快去,您出来吧,姐妹们都在外头等着!” “知道了,你告诉她们,我换件衣裳马上出来。”颜墨璃闷闷地应了声,她极懒得应付这些个千金大小姐,但这些人,全是仕家的嫡女,将来其中有些人可能成为皇后,虽然她们将来不大可能为难于她,但在深宫后院,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 她自然知道,这些人有事无事找她赏梅赋诗,不外乎是想通过她多了解一下太后的喜好。 可她呢?若说先前太后还答应她,让她进宫封个昭仪,她心中极为不屑,可现在,只怕连这个希望也破灭了! 只有一个人选,皇太后是绝不可能看中她的! 颜墨璃刚出来,辰浅浅便如一只彩蝶般晃到她的跟前,“郭太医,刚刚姐妹们商议着,你负责选柚,我们呢,负责选茶。” 选柚可不是个轻松活,一棵一棵树挑选着摘,要是挑不好,太后喝得不满意,到时候,这些女子准是拿她来顶罪。 颜墨璃心里恨得差点绞出汁来,脸上神情却端着兴奋,“难得你们有兴趣,好,今儿下午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陪你们吧!” 可一行人刚出了医署,颜墨璃远远就看到太后出来逛园子,左手边牵着申钥儿,右手竟是她想也想不到的一个人……郭岚冰! 脑子里倏地划过一断回忆,在她催眠申钥儿时,曾有心问过,她是否适合站在秦邵臻的身边,申钥儿给她的答案是:你的嫡姐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瞬时,她全身抑制的深痛便如倾盆大雨罩头倾泻而下,在这样的深秋,淋得她四肢冰凉,冷澈透骨! 她再也没心思侍候这些矜贵的大小姐,寻了个借口,也不待众人多问,转身便跑! 这已经不是自已忍耐就能化解的了,她清楚地知道,一旦她的嫡姐登上了后位,那她的末日就要来临了,大魏决不会有她的立足之地。 可她不愿意离开皇宫,更不愿意远离秦邵臻! 她回到自已的寝房中,原本想等着申钥儿回房跟她打探情况,连午膳也没胃口,谁知这一等就是深夜。 深秋寒凉的夜风拂过,宫灯轻轻晃动,在忽明忽暗的光晕下,贺锦年回来时,迎面而来的浓浓酒香瞬时充斥着她的鼻端,接着,她看到的就是颜墨璃红肿的双眼,便是在光亮不足的宫灯下,亦能看到她眼底的黑眼圈—— 她想,忍不下去了,那戏就该开幕了吧! 果然,连开场白也省了,颜墨璃眸光透着沉沉的疲累,“钥儿,你还爱着秦邵臻么?”她手脚都有些冰凉发僵,在等待中,心跳,也变得加速。 “我爱的是顾城风!”贺锦年走到案边,看了看已见底的玉壶。 不知道是因喝了酒后,人的反应稍迟缓,还是颜墨璃根本没有任何心情去关心别人的事,她语声里并没有多大的好奇,“不是都说苍月的皇帝喜爱的是一个少年么,叫贺锦年的少年!” “那不是是个幌子,他登基已四年,迟迟不纳妃,朝臣又各种借口想将府里适龄的女子送进宫,我又是长久昏迷,既便是醒来后,他便想了这一策,省得那些老臣没完没了的哆嗦!” 颜墨璃大吃一惊,面容上竭力保持镇定,垂下眼睑沉默许久后,突然抬首,飘乎地一笑,“也是,谁愿意把女儿送给一个断袖当妻子!”听到贺锦年这句话,她的心中不无酸楚,本来这四年,听说少主子断袖,她有些释然,原来当年自已不是因为不够魅力,而且因为彼时的少年根本不喜欢女子。 现在听贺锦年这么一说,看着眼前少女眸光漾着一泓水湾,只恨不得当即喷出一口的硫酸,将她的脸烧毁。为何曾令她动过心的男子,心中爱的都是她? “宫里头最近很热闹,你注意到了?秦邵臻要选后了,你不着急?” 贺锦年心中暗笑:我着什么急? 可神情却一脸正色,“其实,我昨日和阿臻倒是有说到这个话题,太后要为他选妃,他想推掉也是不可能,而他与我也是有缘无份了,莫说我与顾城风之间,就算没有,太后也决不会容申家的女儿入大魏皇宫!皇宫门前的那些话,也不过是说着好听。” “是,太后这样强势的一个女人,受了申家压制了这么多年,自然对申氏一族深恶痛绝!”颜墨璃一颗心瞬象一只无意中闯进仙境般的小灵雀,突然就欢快了起来! 皇太后城门作秀这一点,她后来冷静下来也分析过了,太后做的不过是表面功夫。 太后是个强势的女人,她要的是一个能掌控得了的皇后,而申钥儿,恐怕太后也心里有数,她掌控不了! 但当时的她倒是认为,如果申钥儿不肯放弃秦邵臻,那谁也阻止不了! 贺锦年通过颜墨璃脸上的变化,将也内心的想法洞悉得一清二楚,她嘴角缓缓挑起,笑达眼际,伸出手,很随意地放在颜墨璃的肩上,拇指不着痕迹地触碰到她的颈动脉,瞬时,第六感觉如潮地袭来,眼前晃过一道一道的光影,虽然她一时间来不及分析,但她已深深记下了那些片段,而嘴上,却丝毫没有中断地开口,“阿臻确实是个好男人,那些年,我们一起在苍月,他受了我新潮思想的影响,所以,他要是大婚,也只会纳后,不会再纳妃了。只是这个人选确实难!首先,这个人要太后满意,且这个女子的家族又能在朝堂上助他一把!”贺锦年言语中带着感叹,但颜墨璃听出,并没有遗憾的成份。 “有答案么?”颜墨璃感到自已的一颗心开始不规则地跳动起来,加上饮了酒的原因,后背一阵阵的发热后,风一吹,就感到一阵阵的虚弱。 贺锦年没有错过颜墨璃脸色的变化,她淡淡一笑,语声带着赞赏,“我们谈了很久,倒是你的嫡姐很适合,听说当初你父亲在关键时刻,站到了阿臻的身后,是你嫡姐力劝的结果!想来,你们郭家马上要一门荣宠……” “钥儿——”颜墨璃蹭地一下惊跳起来,忍着酒醉带来的眩晕感,也顾不得素日的超然的冷静,脱口便截住贺锦年剩余的话,这句话她连听都觉得于她是一种凌迟! 她一把握住贺锦年的手,面对贺锦年皓眸中的审视,她神情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既然你不曾想再与皇上再续前缘,你帮我一下,我……喜欢上了他!”她苦涩一笑,眸中却带着一股子倔强,不肯服输的骄傲,“四年不是一个智暂的岁月,我没想到你会回来,而皇上,确实是一个令人心动的男人,钥儿……对不起!”颜墨璃竭力冷静而带着丝丝颤抖的声音,明明是她向父亲力荐秦邵臻,可关健时候,家族还是推出了她的嫡姐,让她的嫡姐在太后面前成了红人。 贺锦年指尖感应到她的体内血液狂奔,不急不徐地开口轻问,“你确信你是爱上了阿臻,而不是为了皇后之位?如果你仅仅是为了家族,那你嫡姐显然比你更适合!” “钥儿,你向来了解我,我是为了那种虚名的人么?”颜墨璃惨笑,声音已盖不住那深浓的怨气,“为了家族那就更不可能了,那算个什么家,要是他们对我有一点的真情,我也不用四年不回家,而是呆在这宫里了!” 贺锦年甚为惋惜地叹了口气,迟疑片刻,似在斟酌字眼,“阿臻那不是问题,我担心的是你们的大魏皇太后,据我所知,她最重的是家世和血脉,还有……声名!” 颜墨璃的心痛得如被重锤一击,瞬时弯了腰,跌坐回了椅子。 贺锦年却是随意,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了颜墨璃的身边,“也亏了这老太婆,活到这把年纪,还要干涉孙子的婚姻自由,也不想想,她能活到今天,还不是因为有你的医术在?这样是放在我们那时代,恐怕是抬着八人轿要迎你这个救命恩人入门!” 颜墨璃的心诡异一跳,仿佛是被死神叩响心门一般,战战兢兢打开后,心中竟浮起一道思绪:是的,如果那老太婆死了,只要申钥儿要求秦邵臻娶她,还有谁能名正言顺的阻止! ------题外话------ 求月票,亲们有月票的尽早投,别攒了~关于更新字数,月的码字极慢,因为此文极难写,加上月对自已要求也高,一小时1000字,对于一个上班族,你们可以想象,我几乎下了班后就坐在电脑前了~ PS:血咒的问题六月提得很尖锐,所以,月可以直接回答,血咒不是空的,顾城风必须要破血咒才能和锦年在一起,较量已经开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0 三千人命换得女儿身 贺锦年坐在颜墨璃的身边,手掌带着安慰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当颜墨璃激烈地表示自已并不为大魏皇后虚名,只是单纯出于爱才会想嫁给秦邵臻时,贺锦年指尖清楚地感应到颜墨的体内血液狂奔,她的第六感瞬时穿过她的大脑皮层,来到她的小脑中心,从她的脑波中提取了几段画面—— 她竟看到了颜墨璃一身白衣侍女的装扮,正小心翼翼擦洗一块碑石,四周空旷无人,可颜墨璃神色很温柔,嘴角噙着一丝满足的笑,偶尔还带着嗔意,让贺锦年感到有些诡异的是,颜墨璃的眸光是落在碑石之上。 碑石青绿色,壁上光滑,光可鉴人,在壁上可清晰地反照出颜墨璃那一张少女含羞带涩的神情,那分明是一个陷入热恋的少女。 贺锦年心中诧异,怀疑自已是不是看错,她极力感知四周是否有人时,画面又一闪而过,跳到了另一组画面—— 或许是贺锦年谈论到大魏皇太后太过于注意身份和家世,却不懂得感恩颜墨璃所做的一切,这些话极端地触及到颜墨璃心中的痛处,她马上捕捉到一个画面,颜墨璃在给大魏皇太后穴位按摩时,将她深度催眠,最后将她杀死在梦中。 这种杀人方法别说是在这时空,就算是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普通的刑侦手段也无法查出一丝的蛛丝蚂迹,果然,颜墨璃和申剑国一样,都有这个能力。 可贺锦年一时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当初颜墨璃给她催眠时,为什么不用这方式杀死申钥儿,却最终给她下了蛊,留下罪证呢? 贺锦年稍一思忖,马上有了答案,原因是在于她本身念力很强,她断定,颜墨璃肯定偿试过,但最终失败,适巧申皓儿的出现,让她们有了狼狈为奸的机会,于是,她负责下蛊,然后,把她交给申皓儿和田敏丽处置。 贺锦年的手指马上不着痕迹地移开,尽管她已让颜墨璃相信她就是申钥儿,她的身体里流着颜墨璃的血,她的第六感发挥不起作用。 但她发现,颜墨璃还是会下意识地抗拒她的触碰,由其是防患着贺锦年的手触到她的脉搏。所以,她每一次都会挑选颜墨璃精神防患最脆弱时,潜进她的月脑皮层里,搜索她记忆中的一些片段。 “你去广阳镇有什么收获?”颜墨璃调整了一个坐姿,稍往后靠,以防贺锦年碰到她的身体。 贺锦年从暖炉上的瓷罐里倒出热水,自行泡了杯热茶,便坐在摇椅上一口一口慢慢轻啜着,神情安逸,“这次去广阳镇,我看到很多的冤灵,也找到了施术的法阵,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第六感看不到任何东西,也不知是不是我经过四年的昏睡,就成了一个废人!” “慢慢来,不用急!”颜墨璃心中冷笑,她知道布下阵的是田敏丽和申剑国,田敏丽和申钥儿有血缘关系,申钥儿肯定无法感知到有关田敏丽的法阵,而申剑国是姚九落,他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的下册,凭着申钥儿的感知能力,肯定是无法做到。 “虽然我无法感知那里的情况,可那法阵我却看过,我记得昏迷时,我的灵魂脱体,看到田敏丽和申皓儿在我的身边布阵。我猜广阳镇的巫术肯定出自田敏丽的手,只是听说申皓儿死了,而田敏丽和申剑国现在下落不明!” “是啊!”颜墨璃随口应了一声,心头却没来由地划过一丝的恐惧。 突然想起,四年前,田敏丽在苍月的燕京城门已知道她害的是自已的亲身女儿,她曾听说,田敏丽为此跪求彼时的景王殿下,让她和申钥儿见上一面。 如今,申钥儿荣归大魏,已迅速传遍苍月,如果田敏丽获知,会不会回大魏寻找申钥儿? 当年她给申钥儿下蛊,此事只有申皓儿和她两个人知道,但她不敢保证申皓儿会不会将事情的真相告诉田敏丽。世人都以为申皓儿早已气绝身亡,只有她知道,申皓儿其实还活着。 如果田敏丽把当年她对申钥儿下蛊的事告诉申钥儿,那时定引起连锁反应,她的身份很可能就会暴露,届时,第一个拿她试刀的就是桃园谷。 颜墨璃瞬时冷汗侵身,一颗原本被失落填满的心霎时被惊恐所替代—— 不,决不能让田敏丽有机会与申钥儿碰面! 要么田敏丽死,要不就挺而走险,杀死申钥儿! 颜墨璃流了一身的冷汗,所有的酒意在那一瞬间挥发怠尽,她迅速地分析着哪一个方案最保守,很快,她否定了再一次朝着申钥儿下手。 首先,申钥儿如今有苍月的帝王癖护,如果申钥儿在她大魏朝出事,很可能会引起两国的战场,秦邵臻好不容易方站稳脚步,她不想连累了他。 二则,四年前她的师父已经知道她在申钥儿身上下蛊,已对她做了警告,言之桃园谷已配置出灼魂,让她好自为之。如果申钥儿再出事,难保她的师父云泪不会向顾城风汇报。 现在,只能想办法诛杀田敏丽,反正对这个女人,她也忍够了! 贺锦年此时虽无法探到颜墨璃大脑里的影像,却清楚地感应到颜墨璃身上传来时强时弱的戾气,在此起彼伏中,归于沉寂。 贺锦年知道象颜墨璃这样心理素质极强的一个女子,通常自保的方式是以静制动,所以,她想找到她的马脚,非常难。 但是,但凡女人,多数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感情。她从颜墨璃的记忆片段中提取了不少对秦邵臻和路郁也的痴想,她想从这方面打开她的缺口。 一是用秦邵臻只会纳一个皇后来吸引她,逼得她挺而走险。 二是用田敏丽让她感到惶恐不安,心理素质再强的人一旦一直处于不安全的状态,难免会行差蹈错。 贺锦年心知此时的颜墨璃尚还未对她的话往深处想,或许是因为她饮了酒,或许是颜墨璃一向过于谨慎,她嘴角微微一撇,声音略带低沉,“我到现场后,摸着那些开始出现尸斑的尸体,去感受一下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人为什么要自尽,结果脑中一片空白,我可我知道她们的死必有玄机,只是一时想不出苍月大陆上,谁有这本事,可以令几千人同时自杀,且再场不留下一丝的蛛丝蚂迹!” 贺锦年刚说完话,马上就捕捉到颜墨璃眸中一闪而逝的痛快! 她心中窃笑一声,站起身来告辞,“我走了,今晚还有事办!”她想接下来,她总得给颜墨璃一些时间去挣扎,毕竟杀了大魏皇太后,然后载赃田敏丽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且,诛杀大魏皇太后,于颜墨璃未必是好事,一旦颜墨璃不能成功登上后位,那就代表着,她在大魏失去了一道最强的护身符。 她想趁夜,连夜赶回苍月,去看看顾城风。 她有些不放心他,毕竟她支身来到大魏,按着顾城风的性子,肯定是寝食难安。 苍月、皇宫,流云殿。 贺锦年赴大魏后,顾城风除了上朝外,几乎宿在了挽月小筑。 苍月皇宫冷清得就象是广寒宫,便是连六月的琴声,也再也听不到。 但自三日前,帝王从燕南城带回一个叫傅青少女,并让她宿进了废帝顾城亦的妃子张晴妩的流云殿中,皇宫里又恢复了生机,虽然帝王不曾在流云殿中留宿,但流云殿却热闹非凡,每日宫娥太监进进处处,尚宫局的人更是忙得人仰马翻。 众人都心知,帝王专宠于贺锦年,此女,容貌极似帝王极为宠爱的贺锦年,被召寝只是迟早的问题。 黄昏,帝王下朝,直接摆驾流云殿。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傅青轻启着低柔魅惑的嗓音,十指轻挑拨动七弦琴发出阵阵轻颤的靡音,低低地缭绕在幽暗寂静的承乾宫里,美目却勾勒勒直盯着前方半靠在行榻上的顾城风。 夜明珠光下,他的肌肤显得有些苍白无色,甚至带着很明显的病容,但那眉宇间盖不住的肃杀和冷漠,让她心生了一丝畏惧,可那精致到令人神往的桃花眸若有若无的向她睨来时,却又忍不住心生倾慕之情。莫说他是一个帝王,就是一个布衣平民,这样的容貌便能动摇一个人所有的戒备之心。 “别分心,弹错音符……”顾城风轻轻柔柔地抚着前额,案桌前,那枭枭的香带着甜腻香味沁入他的心脾,稍稍缓和了他的略感到疼痛的眉心。 “皇上……”一声唤,带着几分撒娇,“皇上……” “嗯?”顾城风抬头看向她,只见,傅青将身前的七弦琴轻轻推开,飞快地站起身,卷着一袭精绣粉衣如扑蝶般地扑向帝王的案桌,在他的眸光下,忍耐地止住步伐,在她的一丈开外跪下,“人家弹了好多曲,手都疼了。皇上,您看看,都红了……”她举着手指在他的视野前晃着,明眸里闪着光辉艳丽。 “那你想如何?”顾城风不生恼意,反倒带着几分纵容地看着她。 “皇上,天不早,我们……我们歇了吧!”傅青双颊生粉,珠光下衬得她的眼睛更明亮。 顾城风见她睁着双水润般地眼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满脸是期盼模样。 这民间的女子倒底与仕家的女子有些不同,少了几分矜持,添了几分胆气,倒更显得朝气可爱。他轻轻地笑起来,浓浓眼睫下的桃花眸里带了促狭,“你想侍寝?” 傅青粉脸变得更深,却依然含羞带燥地回了句,“青儿仰慕皇上,愿意把一切交给皇上……”她心里有些发急,进宫也有三日,却不曾被宠幸。好不容易奉旨伴驾,也不过唱些曲子,跳几个舞。她虽自持美貌,但也知女子韶华易逝,何况世间最不缺美人的就是皇宫。 而那新进宫的那些男宠越来越多,虽也未曾听说帝王招他们侍寝,可一听到宫中到处流传的帝王喜欢男色的流言,她就感到不安。 顾城风冰凉地手指抚过自已的眉眼,黑眸越发了沉涸下去,最后,用着近模凌两可的语气道,“可惜了你这一张脸……” 傅青心中诡异一跳,并不明圣意,她转着流光溢彩的美目问,“皇上,青儿的脸怎么啦?” “没什么……”顾城风淡去脸上的笑意,缓缓地站起身,“跪安吧!” “皇上,青儿……”傅青甚为不明所以,她这样的身份,他肯背负流言蜚语将她带进宫,却不宠幸她! 但若说他不宠她,这三天来一下朝就来她这里坐,又频频赏赐,地方进贡的奇珍异宝,任她挑选钟意的。 “皇上,人家……人家进宫都数日了,皇上您难道就不想……民女虽出自风尘,可只是以弹唱卖艺,这身子还是干净的。”她身体向前奔,双膝一跪,大着胆拦住了顾城风的路。 顾城风眸色变得更暗,看着珠光下的她,眸中蕴藏着深不见底暗流的血腥,让她心头一颤,直觉不妙时,头顶上去传来他低沉的询问之音,“你真的想要侍寝?” “是!”眉心处跳了一下,她仰起嫣红的小脸,喜出望外地保证,“皇上,青儿一定会侍候好皇上的!” “好,朕就赐给你一个恩典!”顾城风轻轻笑开,他的话字字句句吐得极慢,眸中意味难明,“在上朕的龙床前,你还需要沐浴,朕向来沾不得半分的污秽,所以,这沐浴需有专人侍候你净身。这期间你要是抵不住,心生后悔,朕便究你欺君!” 傅青太过惊喜万分,甚至没听到帝王余音后的冷嘲,忙谢主隆恩。 顾城风淡淡一笑,唤了一声:“冯公公!” “奴才在!”冯公公忙应了声,从殿后的偏门进来。 “安排她侍寝!” 冯公公眉宇间闪过一丝担忧,看了清瘦了很多的皇帝,迟疑地问,“皇上,那香……是否续上?” 顾城风扫了一眼案头上的香,“照例!” 傅青被宫人带到一间宽敞的房间,里面已经站着两排嬷嬷。 但接下来的方式,却是傅青未料到,虽然过程极其漫长且难受,但一想到从此后可以明正言顺地伴在君王侧,她一应俱全地全忍了下来。 这种方式的沐浴,直直折腾了她一夜一天。 其中,她服两次的药,排净体内的秽物。身体被清洗了三次,所有的体毛除头发外,被剔除干净。最令她感到恐怖的是,她的后ting被嬷嬷们用异物塞进,逼她跪趴在贵妃椅中,后臂高高跷起,三个时辰后方取出,再用药水灌洗,那长长附着绒毛的棒子一次次伸进她的后ting洗洗着,那种难堪和恐惧几乎让她崩溃。 但已到了这一步,她想退都觉得前番的苦白受了。何况,她已经饿得虚脱,因为除昨夜开始,除了清水外,她不被允许吃下任何一点东西。 她被带进帝王专门宠幸后宫女子的承恩殿时,看到顾城风一席玉白色的襟衫半靠在沉香案前,他托着腮半阖着眼似乎在轻轻感受着那香炉中枭枭升起的轻烟。 傅青心中所有的委屈和压抑顿时无影无踪,为了这样神仙一般的男子,什么也值得! “青儿叩见皇上!” 顾城风眸光不咸不淡地看着她,指了指案边上的血燕,“那是官燕,先喝了,否则,朕担心美人你不住!” 傅青容颜透出碎玉般的淡淡惨白,确实,这一折腾下来,周身象由内而外脱了层皮般,若不补一补,还真怕届时续不上力气,她微一福身,半跪在案桌边,端起燕窝,高举过首,娇声道,“谢皇上恩赐!” 顾城风嘴角淡淡一弯,看着傅青喝净了燕窝后,缓缓站起来,绕过案桌,站至傅青的身边,低俯下身,桃花眸里满是审视,从她的眉间到唇角,最后落至她那一对高耸,明明是如此无礼的直视,可那神情却高雅不可攀附,没有任何的猥亵。 傅青心头怦怦乱跳,苍白的脸上终于飞上了两道红霞,隽永的脸近在她的咫尺,那双眸桃花眸漆黑如墨潭,煞是好看,可尚未看够,眼前的人突然抽直身子,仰头朗朗而笑,那笑声如龙长吟,眉宇间显出一股嘲讽,“姚九落,方才沐浴是不是被侍候得很舒服?” 傅青先是一愣,尚未细细思忖顾城风话中之意,又一声朗笑在殿内回荡,“还是,血煞的反噬让你的智慧变低了?”他让冯公公以男宠的洗浴方式侍候一个女子沐浴,以这种方式羞辱姚九落拼了三千人命换来的女儿身。 顾城风转身,无限庸懒地靠回御座,唇边依然是笑意浅浅,“用三千人拿换得一个女儿身,啧啧啧,朕很好奇,你是否如平常女子般有信期?” 傅青被顾城风毫无预兆的揭露震得花容失色,“你你……你是如何认出的?”姚九落神色转瞬变得凌厉,“原来,你让我进宫,只是想蒙骗东阁!” 唇角的弧纹,渐渐碎开,“是,若非如此,朕怎么能借用你设的结界,让东阁无法窥探这里发生的事?,姚九落,你当朕真的被你这张假脸给迷惑了?”顾城风眸光瞬时冷如碎冰,画舫之上,姚九落猛然以女子之身进入他的视野,这个画面肯定也落入了东阁的眼中,他便顺势将姚九落接进宫。 ------题外话------ 念念的话太令月感触了,这牙当真是越做越多,你是从左做到右,月是从下做到上,原是两颗,后来发现三颗,这次成四颗了,医生说这第四颗填了药后,要是还痛,就是杀神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1 百年孤独只为你(求月票) 姚九落蓦然站起身,一改之前如履薄冰的模样,她扭动着腰身缓至顾城风的身边,张开修长的双臂,阿娜多姿地在顾城风的面前转了一圈,娇声一笑,“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人么?” 佳人一身玫瑰红锦缎宫装,外披银丝收腰小夹袄衬出那妖娆的身姿,发上缀饰繁多的珍珠玉扣饰,眉心处描上桃花妆,眼角处金兰色的斜柳上勾,妆艳如妖姬,整张容颜似有千年修行的狐媚妖灵一般的熟媚妖艳。 “姚九落,三千人命,在你眼里就如此轻如草芥?美?朕现在看到的就是一堆尸骸!”顾城风眸内瞬时弥上一层怒色,扬起袖襟,一股带着尖锐的气息直拍向姚九落。 姚九落浅浅一笑,原本以为能轻易避过,纤掌一收,却发现体的真气聚集不上,一时间躲避不了,身子“砰”地一声直直落在了三丈之外,胸口一阵激荡,喉中腥甜之气瞬时弥漫。 她眸光落在案上的那一盅官燕之上,精白的瓷器,用年前存备下来的融雪清炖,向来是她最爱的口味,他不知道顾城风是如何做到,在无任何的异味的情况下,调出他都喝不出异常的毒药! “放心,朕不会要你了你的命,你用三千人命逆天练邪术,自有反噬。朕困你于此,省得你再为祸百姓!”顾城风冷冷一笑,桃花眸冷得仿佛能挤出冰来。 “要是皇上能早日从了我,这些人也不必死了,说到底,他们是因为皇上没了性命!”姚九落纤指挑开额间落下的一缕长发,而后,眉眼含笑睨着远处的顾城风,将长发一圈一圈地绕着食指转,动作流畅如少女般带着天真和浪漫。 “姚九落,闭嘴!”顾城风身子变得僵直,双手一握紧,生生刹住指尖的欲奔流而出的凌厉,“别污了朕的双耳!” 姚九落那双美目如烟花一爆,他没有勿略顾城风眸中直要把人吞噬的阴沉和厌恶,瞬间,那无渊的绝望和自弃之心又翻覆升腾,惊痛之余,竟不择言拷问,“怎么,就许你喜欢贺锦年,就不许我姚九落喜欢男人?三千人命,哈哈哈哈,三千算什么,就是三万,三十万,只要他们的死能让我得偿所愿,我就杀!”悉数咽下口中的腥血,不慌不忙地起身,惨淡一笑,眸中带着悲壮,近乎一字一句地咬出,“我——不——管!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哪怕只有一次!” 是的,哪怕和他做一夜的夫妻,圆了他百年的梦,他死也心甘情愿! 顾城风只觉得脑子里一下炸开了,轰鸣不绝,顷刻间脸色惨白,双唇再无一丝血色,几乎不信自已听到的,“姚九落,三千人命,你用了如此阴毒的禁术,仅是想呆在朕的身边?哈哈哈哈,朕是喜欢贺锦年,但也仅仅于喜欢她。你费尽心思谋算时,那你有没有算计到,朕是否容得下你!” “为什么容不下,贺锦年是男子之身,你都许她在你身边四年!”姚九落只觉得一道利箭瞬时穿心而过,在那一瞬间,他甚至眼前出现一个模糊的幻觉,这道箭是百年前的姚迭衣射出来,她的眼里全然是对他在嘲笑,他厉声尖叫,冲过去朝着幻影狠狠一扑,脚步踉跄中跌倒在地! 抬首,却看他冷得象一尊冰雕,以睥睨之恣看着一场笑话。 血脉如溃堤般再一次倒流,全身无一处叫嚣着无法承受的绝望和悲哀!他猛地将案桌上的东西狠狠一扫,白瓷落地,盅内所剩的官燕悉数倒翻在地上,却依然不肯死心,嘶声质问,“我现在既是女儿身,容貌亦是跟贺锦年一样,为什么不可以!” “这当真是朕一生来听到的最大的笑话,姚九落,你是在娱乐你自已,还是在娱乐朕!”顾城风蓦地指向铜镜,“去照一照,你如今成了什么模样,若非是朕从顾奕琛的札记里看到他对你的记载,字字用心,朕真的无法象象,顾奕琛笔下的一个美好少年,如今会变成一个怪物!” “大不了魂飞魄散,我活够了,你根本不知道这一百年来我躲在申氏灵脉中是什么滋味,要不是知道你会转世,我早就不想活了!”呼吸一窒,浑身仿佛被那无情的目光贯穿,他转过身,一颗心坠落在冬日冰窖,凉了个透,再也无力去看那一双桃花眸,“你以为,我愿意熬下这百年的寂寞么,那里静得连风都听不到……” 想起百年的孤独,无声无息地活在灵脉之中,想起百年来唯一的希望,仅仅是想着,姚迭衣的血咒从此让他们缘尽了,是不是天见可怜,他就可以站在他的身边了? 可今日的答案显而易见,既便是他用葬尽灵魂,不惜来日魂飞魄散换得女儿身,他还是不会看她一眼! 他惨然大笑,眸中盛满百年苍凉之色,再无半丝之前的皓亮,“我本来放弃了,我成全了你和迭儿,可她不珍惜,下了那样的血咒,是她自已放弃!而我,只是想赌一次,哪怕一次也好!” 在姚九落转身之际,顾城风捕捉到了姚九落眸中隐隐含泪,低叹一声,“小九,在顾奕琛的手记里是这样称呼你。”顾城风突然想起曾经自已的无望守候,所不同的,他选择了忍耐和付出,而姚九落选择了疯狂和掠夺! “他没把我忘了?”姚九落全身一颤,双袖垂地,泪肆意而流,所以,他并未转身,声音却平静中带着娇媚,“你是哪里找到的?” “朕在岩洞之下,找到了顾奕琛剩余的手记,全是关于你的,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那手记中还另用一种小字体记录了你的事。”他在潜心阁翻阅数日后,终于发现了顾奕琛手记内含的玄机。 “是通篇记得我的好,是吧!”姚九落的拂袖,飞快抹去脸上的泪渍,情绪诡异一变,转过身,眸光瞬时似水,流转间,嫣然巧笑,言辞间更流露出惹人怜惜的意味,极似哀怨的模样,“师父,你不要破血咒了,迭儿既然放弃了你,立下如此阴损的血咒,她就不值得你去爱!”当年,姚族因他没落,他助顾奕琛登上皇位后,他便悄然隐退,他知道顾奕琛的心愿,他不想亲眼看姚迭衣入宫伴驾,他再一次选择了逃避。 “姚九落,朕不是你师父!”顾城风平静中重新灌上冷冽不含一丝的情感,甚至不带讥诮,“但,提到圣女下咒,朕很想问,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顾奕琛会给祭坛下了如此霸道的禁术,让姚家百年无子,又为何在顾奕琛在登基十年后,太子羽翼未满,突然失踪,躲在挽月小筑的地下岩洞中!” 他从顾奕琛的在地下岩洞里的手记看出,顾奕琛很关心姚九落的下落,且对姚九落的生死感到忧心重重。 这更显得不合常理,如果是他亲下的禁术,姚九落是姚家的男子必受反噬,顾奕琛又如何会担心姚九落的生死呢? 更令他感到不解的是,从顾奕琛执政十年。 对内,励精图治,很快就统一了整个苍月大陆的文字、度量、流通币,并开通了南北运河,为了战后休养生息,顾奕琛颁布减赋税,扶农桑各项优惠政策,苍月大陆民生逐渐安定富庶。 对外,扫尽北蒙贼寇,驱虎狼之族于千里之外。 国家进入空前的繁荣和昌盛。 顾奕琛退位前几乎无一丝征兆,百年来,无数的苍月学者都在判断,先祖皇帝不是失踪,很可能是死于意外谋杀,就是因为根本无从考据,顾奕琛有禅让皇位的意思。 而他从顾奕琛的手记上看,他并失踪,而是自行隐居于挽月小筑中。 当时的太子羽翼未丰的情况下,顾奕琛此举造成国家再一次分裂,这肯定是可预见的,可顾奕琛还是躲到了地上岩洞中,对外面的战乱不闻不问。 这显然不符合顾奕琛强国的初衷! 顾奕琛的一系列行为令顾城风感到匪夷所思,他认为,这也是姚迭衣对顾奕琛结下如此深重的怨恨的缘由所在! 他有种预感,只有找出问题的症结,才能打开所有的心结,否则,就算是破了血咒,一旦有一天贺锦年的三世记忆恢复,他和她之间还是隔着重重的恩怨。 “我哪会知道,我收到你的四海影卫的消息,说祭坛被下了禁术,但凡是姚家的男儿都会死去,他让我想办法尽快避开,幸好我当时就在大魏,也没多想,便躲进了申氏一族的灵脉中!”姚九落懒懒地哼了一句,他的眼光缓慢又带着暧昧地落在了顾城风的身上,突然象是彩蝶般飞落到顾城风的御案之前,盘腿面对面地坐下,“喂,可我不明白的是,无论我如何的乔装,皇上总是能一眼认出?” 顾城风不冷不热地瞥了他一眼,静默不语! 姚九落双手托腮,肘抵案桌,媚眼如弯月看着他,嘴角噙着一丝艳笑,“是不是皇上把奴家一直放在心里,方能一眼就辩出?” 言及于此,姚九落心底有一丝恍惚,看着眼前一对令人神往的桃花眸,眸光仿若穿透了百年—— 年少时,他每天清晨,他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趴在三楼的窗前,看着一个白衣翩翩少年抱着一个五六岁少女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仆人们在桃花园里摆了案桌和笔墨纸砚,在桃花纷飞中,他在教她识字、描画。 他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他看得出他的孪生妹妹很开心,他感到很羡慕! 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了,他开始寻找机会去接近,顾奕琛也不吝于教他,他的武学的第一个启萌,就是缘于顾奕琛。 他们都在悄悄长大,他其实害怕这种长大,年幼时,他和姚迭衣一模一样的容貌,姚迭衣喜欢穿紫色的衣裳,他也做同一款的少年的紫袍,甚至有时他让侍从将他打扮成妹妹的模样,然后,牵着妹妹的手来到顾奕琛的面前,顽皮的追问顾奕琛是否能辩认出。 顾奕琛总是将手覆于他的发顶,桃花眸中带着谦和的笑,“小九,又顽皮了!” 他不知道爱什么时候开始播下种子,何时萌芽,只知道到他发现时,已然在他的心中札根,枝叶如蔓藤般紧紧攀附在他周身的血脉,与他融成了一体。可他清楚地知道这是一种禁忌,所以,他小心珍藏,唯恐被人发现,那时的他也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少年。 那些美好的时光于他而言太过短暂,过了十二岁后,他已经无法再玩装扮成妹妹的游戏了,随着姚迭衣的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美少女,他敏感地查觉到顾奕琛和姚迭衣两人之间潜在的暗流,他的胸口就是从那时开始一点一点在被一种莫名的情绪蛀空。 他开始渐渐疏远他们,他自求进姚族长老院修行,他立下鸿愿,要做一个清修者,每日从卯时起,就开始与一行的长老院的人开始祈祷、颂经,对着代表上古遗族札记的木碑进行祭祀参拜。 那一段岁月除了寂寞、痛苦、思念、自弃外,他什么也做不了,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他们二人在祭坛下忘我的亲吻。 那一刻,于他,便是与他们呼吸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气,也是一种痛苦,他开始放逐自已,甚至逼着将自已流放到大魏,为了惩罚自已,他让自已成为艳冠整个大魏的男伶,他只想弄脏了自已,把回到他身边的路悉数堵死。 可笑的是,他引领了大魏的男风盛行,却依然管不住自已的心,一年后,他听说顾奕琛带着姚迭衣私奔,致全族被姚族火焚后,他还是回到了川西,回到了顾奕琛的身边,助他逃过姚氏一族的追杀。 在他最艰难的那些年,一直是他伴在了他的身边。 尽管他知道,那些岁月,顾奕琛看着他的脸在思念另一个人,可于他,如饮鸠止渴。 “姚九落,你是如何知道迭衣百年后会转世到申钥儿之身?祭坛被下了百年禁术,姚家的男丁百年内都会受到祭坛的诅咒,钥儿出身时,你应在申氏一族灵脉之内避祸,朕很好奇,你是如何知道外面的情况!” 姚九落半垂眼睫,嘴角上挑出的弧度略带苦涩,幽幽然道,“若我说,在二十多年前,你出生时,我曾偷偷出灵脉,想去苍月找你,你信不信?”那一次他冒险出灵脉,可还没进入苍月的境内,便被祭坛反噬,不得不放弃。 顾城风眉眼不动,不置一辞,但这次脸上并无现出那厌憎之色。 姚九落轻轻吸了一口气,想起当初的九死一生,心仍有余悸,他亦料不到百年之期就要满了,祭坛的禁术依然如此霸道,“我出来,果然被祭坛反噬,开始频频落发,而后,手脚抽了筋一般的疼,根本就没力气再回到灵脉之中,所幸,遇到了纳兰钰媛和纳兰钰斐兄妹二人。兄妹二人是丹东皇族后人,也有些见识,知道我身受的不是外创,便把我去找田氏一族求医,倒是认识了一对可造之才。” “田敏文和田敏丽?”顾城风唇角一挑,掠出一抹冷笑。 “是的,田敏丽有些手段,她虽然年幼,胆子很大。她用古灵巫术中的替身,来顶替我身上的邪咒,虽只是暂缓,也救了我一命。” 顾城风语气淡淡地道,“于是你谎称你便是申剑国,田敏丽亲自护送你回到汴城。而你回报她的,自然是教她如何驻颜。”这一些,四海影卫皆做了调察,只是不知道的是,当时的申剑国原来是姚九落易的容。 “不错,只是没料到,这一对姐妹倒痴心,最后想尽法子成了申夫人!”姚九落眸光带着嗤笑,“其实这些年,连田敏丽也不知道,她施了浑身解术,侍候的不过是申府里的一个伶人!” “说重点,你是如何知道申钥儿的转世!”顾城风微微不耐,直接打断。 他从顾奕琛的手记得知,顾奕琛担心姚迭衣转世后被姚氏后人寻找到,特意让东阁施了些术法,让姚氏一族的人无法查询到一丝姚迭衣转世的消息。 而东阁担心自已施术太多,迟早被反噬,便及早做好准备,将姚迭衣的转世情况详细地记录在一个册子中,并藏在了川西沼泽里。 后来发生一系列的变故,顾城风从顾奕琛的手记里的记载进行推测,六十年前,东阁的记忆已开始复舒一部份,所以,他收了灵碎子为徒,将转世的姚迭衣交给灵碎子照顾。 而东阁便遵寻顾奕琛的遗训,留在了川西沼泽中,等待所有的记忆恢复。 “说到如何知道申钥儿的转世,这还得亏了灵碎子那丫头,她在东阁那倒学了些皮毛,可惜太招摇,唯恐世人不知她的本事。所以,她收了申钥儿为徒后,我就猜出,这可能是东阁遗下的琐碎片段记忆,吩咐灵碎子去办。” 原来如此!灵碎子好声名,不过是二三十年,名气已大过百年前的东阁先生,甚至在苍月,没有多少人知道灵碎子师出于东阁。 “所以,你理所当然地杀了申剑国,易容成他,转身一变,成了大魏的护国将军?”从四海影卫的调查中得知,申钥儿被灵碎子收为徒后,申剑国对朝庭之事显然不如以往热衷,并且,对田敏文亦强势许多,并开始公然纳男妾。 “没这身份,如何光明正大地将申钥儿送到秦邵臻的身边?”姚九落理所当然地一笑,当时的他也以为秦邵臻就是顾奕琛的转世,所以,他把申钥儿送到秦邵臻的身边,以申钥儿的本事,他断定定能护秦邵臻周全。 庚辰年、庚辰月,他确实拼着一股意念从灵脉里出来,想去看看顾奕琛的出生,却被反噬,被田敏丽相救后,他不得不乖乖避在了申氏灵脉之中,直到祭坛禁术满一百年。 他从申氏灵脉里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奔赴苍月偷看彼时还是苍月太子的顾城风。 虽然他的容貌与记中一模一样,可灵魂气息却不是,姚九落满腹失望回到大魏,却在两年后,秦邵臻被大魏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大魏太后选中,作为质子赴苍月国,临行前,秦邵臻来到申府中向申剑国拜别时,他一眼就看出秦邵臻方是顾奕琛的转世。 他暗潜无数的申府护卫,潜在秦邵臻身边保护,但一年之中,数百名的一流护卫无一生还,而秦邵臻亦是九死一生,屡遭劫难! 后来,他思定在三,便把申钥儿从灵碎子身边招回,让她远赴苍月,护在了秦邵臻的身边。 但为了防止两人产生情愫,他让申钥儿女扮男装,又申苏锦的名义伴在秦邵臻的身边。 但没料到,申钥儿还是用另外一种方式与秦邵臻订下白首之约,他为了避免秦邵臻和申钥儿相守,触发血咒,便坐视田敏丽和申皓儿对申钥儿的残害。 并为此阻止姚氏的长老寻找六月,他已做了最坏的打算。一旦他阻止不了秦邵臻和申钥儿的缘份,在血咒应身时,他希望活的一个是秦邵臻。 虽然秦邵臻有帝王运辰护体,但他担心一旦六月唤想申钥儿的记忆,以姚迭衣的记忆定能抗击血咒,届时,死的将会是秦邵臻。 所以,将六月的命格打入贱籍,成为伶人,让他的神识永远无法恢复。 但四年前,燕京城门,他见到了顾城风后,他开始怀疑自已是不是认错了人。 “皇上,你知道我是如何认出你么?”姚九落仿佛激动到了沸点,姝容上隐约浮现晚霞般的嫣红光晕,也不待顾城风说什么,便象一个孩子般急着告之,连口齿都有些不清楚,“在燕京城门上,你曾一掌击伤了斐儿,而后,你掌心覆于贺锦年的发顶,你那样的动作神情,我记得太深刻了!小时候,我只要表现好,你就会对我这样做,所以,我当时就认定,你是顾奕琛!” “就凭此?”顾城风冷然失笑,“朕,现在感到最迷惑的就是,秦邵臻与朕之间究竟谁才是真正的顾奕琛转世,为何以东阁的修为会认错!且,朕与秦邵臻之间究竟有何联系,究竟朕与秦邵臻谁才血咒的受施者?” ------题外话------ 虽更得少,但亲们看在月忍着牙痛的份上更新,请把《月票》扔给月吧,这几天月票好少。月已是尽力了,毕竟这文极难写,很多逻辑上的,月是反复推敲,反复思考才写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2 百年血咒已破(求月票) 东阁对顾奕琛的忠诚绝对不容置疑,这一点,从百年前,他为了顾奕琛身受三道天谴就可以看出。 在广阳镇三千百姓离奇死亡之后,东阁提出的一些意见,他很快就断定,东阁的言辞有问题,判定了东阁对他妄言后,他开始分析一些不合常理之处。 首先,顾城风单纯从东阁的忠诚上推断,东阁若知道三千男宠破帝王运辰后,引发血咒令顾城风身死是唯一护住贺锦年的方法,那东阁宁愿违抗圣意,也不可能会将此法告知他。 除非东阁已断定顾城风不是顾奕琛。 那在东阁的眼中,究竟谁才是顾奕琛? 顾城风脑子里第一个想起的就是秦邵臻,因为围绕在贺锦年身边最近的一个男子,一直是秦邵臻。 而几年前秦邵臻的顺利登基,影卫给他提供的消息,所有的一切皆合情合理,唯独是大魏皇太后的突然转变。 虽说秦邵栋也不是大魏皇太后的亲孙子,但秦邵栋却跟她拥有十几年的亲情相伴,加上,大魏皇太后噬权如命,而秦邵臻质于苍月十年,不仅能完好回归,且带回十万兵马,这样的能力肯定会引起大魏皇太后的忌惮。 显然,这其中必含着一些非正常人力的因素。 于是,他做了一项大胆的推算,东阁的记忆早已恢复,是他在大魏皇太后身上悄然动了手脚。 顾城风在挽月小筑地下岩洞里又找到了一些顾奕琛的手记,知道洞岩里曾被姚迭衣布了法阵,他猜想,这个法阵不但能避过姚九落潜入东阁的梦中,也同时能助东阁早日破除三道天谴。 所以,不难猜测,东阁在多年前,就开始暗助秦邵臻在大魏站稳脚。 顾城风见姚九落迟迟不语,漠然一笑,“是秦邵臻么?姚九落,多年来,你致力于接秦邵臻回大魏,明明不喜朝堂之事,却在大魏争权,排除异已,其实是为了秦邵臻筹谋,让他回到大魏后,顺利接下大魏的江山!” “我承认是我认错了,给你设下如此多的障碍,但是,我确实是无心,秦邵臻的魂魄气息比你更象顾奕琛!”如果没有他一番的筹谋,只怕秦邵臻早已死在苍月,根本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先前你明知申钥儿是你亲妹妹的情况下,你却如此对她,真罔费了顾奕琛对你的一番教导!”申氏一族对申钥儿的残酷,实在令人发指,虽说都是出于田敏丽之手,但不排除姚九落的纵容。 “亲妹妹我就得护着她?”姚九落失笑,眸中是毫不隐藏的戏谑,“这都是百年前的事了,转了几次胎,还什么妹妹?何况,害她的可不是我,是田敏丽那一对姐妹,我不过是坐视不理罢了!” “那申苏锦呢,申剑国的儿子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昏迷,不是你强行想让申钥儿和申苏锦换魂,才造成申苏锦的灵魂脱体,魂飞魄散么?” “哼,那丫头命倒是大!”他知道申钥儿的灵魂就是姚迭衣,为了让转世的姚迭衣成为男子,以防申钥儿和秦邵臻产生情愫,他屡次用古灵巫术上所记载的换魂,想将申钥儿的灵魂转换到申苏锦的身上。 谁知道,申钥儿的念力和意识力百倍强于正常人,到后面,申苏锦几次身受术法,魂飞魄散,可申钥儿的灵魂依然固守在体内。 最后,他不得不让申钥儿女孩子扮男装,以申苏锦的名义去苍月守护秦邵臻。 “这事,皇上如何会知?”这事做得极为慎秘,便是田敏丽也毫无所知。 “猜的!”顾城风冷漠一哼。 “皇上,你信阿九,你才是真正的顾奕琛!”姚九落神色异常认真,甚至连眼睛也不眨,“我以前看错,那是因为从术法上看,确实秦邵臻比你象。而四年前,我确认,凭的是感觉,姚家的人都有这种超强的意识感,迭儿、我,还有清浅都有。” 比起术法,妙九落有时更愿意相信的是自已的第六感,而东阁却太迷信术法,所以,他坚信秦邵臻才是。 “连我都不敢断定,我究竟是不是顾奕琛,怎么你能断定?姚九落,你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你告诉朕,这血咒究竟是如何破?” 姚九落一愣,直直有一会的劲回不过来。随即,却又笑得灿艳起来,语中不无带讥讽,“别跟我卖关子,你都与那贺家五公子双宿双栖了,还管什么血咒,反正申钥儿如今昏迷不醒,你就放心和你的心上人双宿双栖,儿孙……”他顿了一下猛地收了声,脸上闪过一丝恼怒,带些尴尬,微微翻了个身,腰肢如柔柳倚风般,“可惜,如今的贺锦年也是男儿身,你终还是摆脱不了与男子相爱的禁忌!”娇糯甜甜的嗓音光是一出,就令人砰然心动。一个男人竟能将一个女人的娇态美姿挥洒至此,已然成妖,“我期待你去偿偿男色的滋味,我就不信,你一辈子不碰贺锦年?”他自是知道贺锦年是女子,但他偏偏就不告诉他。 顾城风抬起沉沉的眸子,看着姚九落,冷淡地开口,“姚九落,锦儿就是申钥儿,钥儿昏迷后,魄魄落在了贺锦年之身,她是你的亲妹妹!” “不可能,四年前,我见你如此护着她,也曾怀疑过贺锦年就是钥儿,但我潜入她梦中时,她的灵魂气息和钥儿不同!”姚九落迷茫的神情镀上了一层朦胧的流纱,心头霎时簇升起惶意,甚至不愿细想,有些发恨地扯着胸口的流苏,断然否定,“钥儿的灵魂很纯粹,而贺锦年身上的灵魂气息很神秘。如果她是我的妹妹,我断然不可能认不出!” 他就是因为断定贺锦年不是申钥儿,姚九落才心生新的希望,他以为,百年的血咒果然让顾奕琛和姚迭衣永远擦肩而过,相遇且不再相爱。 既然这一次,顾城风能爱上贺锦年,那就代表着他也有希望。 四年中,他悄悄地关注着顾城风和贺锦年的一切,却发现顾城风和贺锦年两人至始自终无实质的发展,尽管他怎么想也想不通,贺锦年瞒着顾城风自已女儿身的目的在哪,于是,他大胆地推测,那是因为顾城风既使爱上一个男子,却依然无法与一个男子欢好。 所以,他最后挺而走险,用邪术将自已化为女儿身,并拥有贺锦年的容貌。 “朕从不妄言!”顾城风将申钥儿灵魂离体之事简明扼要地告诉姚九落,略提了贺元奇的双生子是如何死于庆安之手。 奇元奇的双生子之死姚九落自然心知,虽然四年前燕京城门演得唯妙唯肖说她和庆安生下私生子,为了贺锦钰的声名不会被年少成长的贺锦年盖过,庆安与他商议如何杀人,最终目的为窃了天下,于他简直是无稽之谈,但当年大魏和苍月的那一场震惊整个苍月大陆的血案确实是他的手笔。 因为田敏丽来密函求助于他,而对他而言,不过是杀几个人而已,他甚至没去过问庆安杀人的原因。 顾城风转身走回御座之前,身子斜斜地靠在座椅上的软垫之上,以手支颐,“四年前,东阁见到钥儿的时,已断定钥儿的魂魄已离身,他也曾遍寻钥儿的魂魄,七天七夜,找遍阴阳两界却无一丝的消息,最后,是从钥儿的灵慧魄被封印为线索,从贺锦年身上找到申钥儿才具备的一些能力……比如,箭术!” “箭术?”姚九落全身一震,是的,难怪贺锦年朝着纳兰钰斐射出那一箭是,他感到如此的熟悉! 记忆一掠,眼前不由自主浮起一段画面—— 贺锦年站在马车的车顶之上,俯视着他时,那样的傲然的气势,与年幼时打败大魏的武状元一模一样。 他先是难以置信,接着再联想到四年前,顾城风将申钥儿风光迎回苍月后,没来由的,突然就宠上了贺锦年! 是的,若不是他能看透一个人的魂魄,他早就断定贺锦年就是申钥儿了,偏偏就是因为懂得太多,才让他偏离了轨道。 姚九落缓缓地挺直了腰,此时,一双皓眸如若失了魂、落了魄,竟是极度空洞,极度死寂,他心中自知,他应该相信自已的第六感!而不是相信术法。 就象是当年,他以为秦邵臻就是顾奕琛一样,偏离了方向! “明白了?”顾城风声音淡淡,不含一丝的情绪,“别浪费时间,说说血咒的事!” 一双皓眸瞬时溢满怅然悲痛,同时也掺杂有一抹悔恨至深、自我厌憎到极致的情绪,“不会有血咒了……不会再有血咒了,皇上,你的爱感天恸地,你赢得上天的怜悯……”而他,一场豪赌换的不过是一场笑话—— 他想笑,可这一次再也挤不出疯狂的力道! “为什么会这样……”沉寂许久的姚九落神情变得沉沉浮浮,那一双皓眸象是既将要殒落的星辰一样,带着黯淡和灰败,深处夹杂着百年的辛酸……喃喃自语间,甚至不知道一丝血缓缓从嘴角里涎挂了下来,“迭儿的灵魂气息变了,百年前,她所下的血咒也就终结了。皇上,你可以痛痛快快地去找她了,不用在这里陪我演戏。” “什么?”顾城风没有漏过姚九落嘴里的每一个字,桃花眸中浮动出艳色,但仅一闪便逝,只因他一时之间无法置信,困扰了他这么久的百年血咒,现在,姚九落却告诉他一切灾难已经结束。 “去找……她吧,你们的障碍消失了。东阁就算恢复一切术法,但在你五十万铁蹄面前,又能如何?把大魏灭了,统一天下,你所有的百年愿意都会实现,而我……”姚九落缓缓支下身子,如秋风中的落叶飘落,软软地伏在青石地上,眼溢哀色,“我想睡了……我累了!” “姚九落,你把话说清楚,什么障碍消失了?”顾城风几步奔至姚九落的身边,俯身一把将他从地面拽起,双用有力地箍住他的双臂,逼着姚九落面对自已,眸光直直照进他的眼中,“姚九落,听你方才话中之意,是不是钥儿重生后,成了锦儿之身,灵魂气息已变,我和她再不受血咒的影响?” “迭儿的魂魄里有两只灵鸟的气息……”姚九落恍恍惚惚抬首时,触着顾城风那惊喜交加,明灭不定的双眸,心口瞬时裂痛,皓眸掠过一丝近乎狰狞凶狠,“嗤”地一声冷笑,缓缓将头靠了过去,苍白的唇几乎粘上了顾城风的耳珠上,露出一抹古怪笑容,声音极轻却带着挑衅,“顾奕琛,我现在不乐意说了,你求我,求我……或许,我还能帮你避过东阁那老鬼,让你去见她……” “姚九落,你就在这慢慢地呆着!”二人目光带着各自的力量碰撞,连大殿内的空气都要被震得四处流散一般,最后,顾城风倏地将眼前的人狠狠推离,瞳眸之中此刻精光四射,仿似能扎进他的灵魂深处,“清醒清醒,现在是苍历116年,顾奕琛早已作古百年!” “不,不是,他不会死,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死呢……”姚九落跌落在青玉石地上,玉唇隐隐渗笑,带微妙的颤音,他着着顾城风阔步离去的身影,他拼命地睁大眼眶,仿佛要将那颀长的背影嵌入眼睛之中,可那人的脚步太快,不过是转瞬之间已消失在大门外,姚九落怅然翻了个身,怔怔地看着殿顶上,那精美的雕刻和彩绘,恰似朵朵彩霞飘浮在这美丽的承恩殿。 视野过处如此明媚的色彩,倒映进他的瞳眸时,却沁出一大片的灰白,就象已失去生命中最最重要的某件东西似的。 顾城风从承恩殿里离开,再也管不住自已心中已张扬开的翅膀,此时,他只想见一见他!哪怕躲在一个最阴暗的角落也好! 他招来一个影卫,做了几个手式后,便唤来雪声,一跃而上后,便疾出皇宫。 前方的路影卫已经在相互以一种特殊的传信方式中为帝王开路,宫门、城门一路通畅。 帝王策马南下,往大魏方向疾驰而去。 今夜,他再也控不住自已,是因为,在姚九落说到一对灵鸟时,他的脑海里蓦然划过一个画面—— 在挽月小筑的岩洞里的悬崖边,贺锦年曲住身子,象个孩子般蹲在地上,伸出另一只手,茫茫然在地面上画着圈圈,一边流着泪,一边续续叨叨地在念着,“她站在这里,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裙,裙子上面用鲜血写满了符咒,她口中念念有辞,好象是一种梵唱,她用头上的钗子把十指全刺破了……” 而他,陪着她蹲在地上,时不时地用袖襟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她神思恍然,如陷于往事一般,泪肆意而流,声音悲切,带着摧拉枯朽的哀伤,“血一直流,流呀流……她养的两只雀儿一直围在她的身边飞着,小雀儿通人性,一直在叫,小姐,小姐——” 顾城风双腿狠狠一夹,雪声瞬时以闪电之速疾驰,顾城风将身子完全贴上雪声的马背,闭上双眸,脑海中那哭泣的画面依然挥之不去,明明是回忆,却象是他曾经历过一般,他甚至感到她的哭声就在耳际。 “后来,她还是跳下去了……”贺锦年呜咽着,缓缓站起身,跨上前一步,指着悬崖的某一块石头,“雀儿小单和小双也跟着飞下去,它们俩看到主人掉进了水中,就飞向悬崖,撞死了……” 速度带来风挟着呼啸之声从他的两侧耳朵里鼓进,而两边的树枝却因为今夜无风连动都不动。 当初生的太阳从东方破开第一缕光明时,天幕中充满了道道的朝霞,云儿变得斑斓多彩,五光十色占据了整个天空,当太阳一点一点的摇头升上时,东边的青山如罩在佛光之下! 象是福至心灵般,顾城风突然笑开了,竟一时忍不住仰天长笑,一夜的疲累一扫而空! 申钥儿灵魂飘荡时,在大魏和苍月的边境与遇难的贺锦年和贺锦筝兄妹相遇,许是因差阳错,许是这一切本就是被人安排好。申钥儿进入了贺锦年的身体,且拥有了贺锦年和贺锦筝兄妹俩的记忆,这才使她的灵魂气息不再是单纯的姚迭衣。 这一刻,他无比感激那一对通人性的雀儿,他们忠心耿耿,随着主人转世成了贺锦年和贺锦筝。 百年前的血咒由此而打破! ------题外话------ 求月票~月票~月票~ 亲们未进月的群的赶紧进,几章后,会进入男女主的互动了,男主会很快发现女主的女儿身,到时群里会有福利(目前有两章了)QQ群号:231869218 亲们别拍月,这几章真的很难写,写完后,还一直自已找错漏,反复核对写过的那些有关的章节,虽15点,花了月近七个小时(或许亲还不信,但月不打诳语,否则,罚月写文胖二十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3 想你,人魂皆不安 思绪转到此,突然,顾城风神色一凌,双手狠狠一拉缰绳,雪声发出一声长啸,前足高高抬起,停了下来。那样的疾速突然停下,顾城风整个人被半抛起,在空中一个纵身后,轻盈地落在了马鞍之上。 原本寂静的树林,早起觅食的鸟儿,受了惊吓,翅膀“扑嗤”之声中从纷纷飞离,顾城风抬首,清晨阳光透过层层树叶,斑驳地落在他的脸上,象是把他那张玉质的脸盘割成几道碎片般。 早已候在此路的影卫一惊,以为有出了异状扰了帝王坐骑,瞬时纷纷现身,将帝王团团护在中央,谨声跪下,“皇上!” 帝王的坐骑的速度自然无人能及,连贴身的影卫也被远远抛在百里之外,所以,一路上,影卫用飞鹰传信,帝王所经之路早已候了几千的影卫,或是排除路障,或是打开紧闭城门。 “退下!”顾城风看着一只只的飞鸟掠过树梢,胸肺间沉淀着层层阴寒,心中在问:究竟是谁在下这一盘棋,不仅让申钥儿重生,还破了百年血咒! 是他自已么? 可据贺锦年重生前的记忆,他明明死在了申钥儿之前! 那就是秦邵臻? 瞬时,一种不详的预感一直传入心里,恍然间,仿佛有许多凌乱的片段在脑中浮现,最后,化作一团浸了水的海绵,堵住心口,气息、思绪全番紊乱。 顾城风缓缓闭上双眸,静下心,感受着清晨的清新空气,他深深地呼吸着,气息慢慢地沁入腹中,再入丹田,直至感觉到两旁松树的针尖上一滴滴晶莹的露珠,缓缓地由小变大,而后坠落,没入泥中。 大脑放空后,从他把申钥儿接回苍月开始,这四年来发生的一切,象幽灵般慢慢地钻入他的脑中—— 秦邵臻既然带着前世的记忆,那时间应追溯在苍历111年的冬季,也就是贺元奇的那一对双生儿女被刺的那一夜。 可从那时候起,他不曾得到影卫一丝有关秦邵臻异常的报告。 而后,贺锦年伤愈,进入了苍月人的视野,成了太子伴读的热门竞选人之一! 可秦邵臻从贺锦年入宫竞选太子伴读开始,就不曾出现在贺锦年的面前!甚至,连他都出现在皇宫的废园与贺锦年第一次交锋,秦邵臻却不曾踏进皇宫废园一步。 在皇家闱场中,贺锦年五箭穿羊,震惊了整个燕京,当时的他正在大魏寻找申钥儿的下落,自然错过。 但是,秦邵臻却在闱场亲眼观看了这一幕,以他对申钥儿的熟悉,断不可能不怀疑贺锦年的箭法与申钥儿的相同之处。 是因为不知道申钥儿重生在另一个身体中,还是因为自认羽翼未丰,担心被顾城风的影卫查出异状,在蜇伏,在等待? 据他的影卫报告,秦邵臻最大的一次动作是让人装扮成北蒙的刺客,破了申锆儿的相。 这一局,不可能仅仅是为申钥儿出一口气这么简单,因为接下来一连窜引发的事件,如申皓儿挺而走险与顾城亦合作,让顾城风和顾城亦提前了皇位的生死之战。 紧接着,申剑国和田敏丽的到来,揭开了申剑国和田敏丽的阴谋,虽然这一切主导是贺锦年,但不排除,秦邵臻知道贺锦年就是申钥儿,算准了贺锦年会为了自已讨个公道。 最终的结果是促使了秦邵臻顺利回大魏! 而他自已,显然不过是棋盘上的一子,以十万大军的大手笔送秦邵臻平安归国! 秦邵臻登基后,东阁和秦邵臻迟迟不动手的原因在于少了一个契机,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顾城风专宠一个叫贺锦年的少年,因为两人之间不存在夫妻阴阳交合,百年前圣女发下的血咒无从被启动。 直到四年后,对弈始于广阳镇三千百姓的死亡,由此吸引了贺锦年的注意,当夜贺锦年便潜入皇宫的废园去寻找秦邵臻留下的信,显然,在四年前,秦邵臻就有可能通过某种方式提醒贺锦年广阳镇之祸,所以,方导致贺锦年不顾他的反对,支身前往广阳镇调查结果。 广阳镇之祸同时也给了东阁一个借口,于是他声称记忆恢复,告诉他,这是百年前的血咒被启动。 东阁已经明确指给他一条亡国之路,下一步棋,显而易见,他们早就谋定好,顾城风会将苍月国的帝位交到顾容月的手中。 先不论现在的棋局走到哪一步,至少,秦邵臻目前已紧紧攥住了大魏的皇权,而于顾城风,虽然在苍月大陆上,无人与之争锋,但他最在意的贺锦年已不在他的身边。 如果不是姚九落的突然出现,告诉他,贺锦年的灵魂气息已被改变,血咒不攻而破,那么,既便是他抱着重重疑惑,只要没有得到确定的答案,他都不敢拿贺锦年的性命来豪赌。 这一局,他最终还是会败! 那么,从大魏到苍月以至整个天下,在东阁的眼里,等于重新回到了顾奕琛的手中! 纵观这四年的所有动向,顾城风已然确定,这个执棋者,应该是秦邵臻和恢复记忆后的东阁! 顾城风有一种心惊肉跳之感,从因果上看,从秦邵臻用自已的帝王运辰换取申钥儿的重生开始,到如今的局面,看似秦邵臻一直处在背动,可这盘棋几乎没有走偏一步,如此之精准,算尽人心,想来,唯有拥有两世记忆的人方能算计到如此精确。 如果说前世这一棋局,唯一算错的应该是,申钥儿的灵魂本应该落在贺锦筝的身体上,却阴差阳错,让申钥儿成了男儿身。 结果是,顾奕琛的转世无论是秦邵臻也好,顾城风也罢,谁也无法和贺锦年成为夫妻。 “皇上,刚传来影卫传来消息,昨夜戌时末,贺五公子从大魏皇宫出发,亥时初离开汴城的北门,往北燕京方向走,叶大人派了七拨人马拦截,皆不成功,如今,贺五公子已快出了大魏边境,马上进入明州郡,此时,距离此地一百里路程,叶大人请皇上定夺!” 顾城风心头的焦虑瞬时放空,眉间立刻变得一片疏朗,流墨般的瞳底,如空庭中一株盛开的桃花,温柔如天上的暖阳流泻,成了天地间唯一的颜色。 “传旨,让前方的影卫为贺锦年开路,引她走明州郡首府岐州!”顾城风唇边蔓延的弧度好像五月欲开的花朵,意犹未尽—— 余音未绝,双腿一夹马腹,雪声低吟一声,再次放开四蹄狂奔。 半个时辰后,顾城风很快进入明州郡界内,绕过两座山,到了一块丘陵之地,因为路上已遇不少行色匆匆行人,一个个托儿带女,驴车和板车上都放满了行囊,顾城风便放缓了速度。 他放眼四周,尚记得去年他也是秋季来明州郡,虽说当时也过了秋收,层层的梯田连绵几座山,眼见的全是光秃秃的被收割过的水稻。 但是,山下那些收割好的水稻区,被农户围起来,引湖养渔。那时可见,几百个农户正围着渔塘放饲料,偶见上学的孩童三三两两地背着书包从田间穿过。 比起四年前,这里一片荒凉相比,朝庭的扶持农桑,重视水利已明显见效。 可现在,水田中空不见劳作的人,更不见背着书包上学堂的孩子,牛驴不是装着满满的农产品进城去贩卖,反而给人一种举家搬迁的感觉。 “公子,您是想进岐州城么?”一个牵着牛车的老人突然朝着顾城风扬手打招呼。 “是!”顾城风微微颔首。 “别进了,今日岐州肯定又有朝庭大官要来,岐州城城门全挤满了官爷,那道上呀,都铺了红红绿绿的地毯。我们老百姓已经不让进城!”老人长叹一声,又道,“今儿一早,俺原本想进城卖掉些鱼多换几文钱,看来都不行喽!”牵牛的老人含了一口水烟,抬着疑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几眼顾城风,“瞧公子打扮也不俗,出门怎么是一个人?最近这明州郡不太平呀,广阳镇一下就死了三千多个人,冤气冲天呀,大家都说大灾要来了,哎,都当今的圣上好男色,惹了一个男妖,被迷惑了。所以,天要降灾于给我们苍月国哦,明州郡那些有银子大官人都往大魏方向跑了,俺们没银子,先带着孙子去隔壁的郡县躲上几个月,公子您怎么还往里面挤。” 桃花眸划过一道阴霾,顾城风沉了沉声,“老人家,朝庭难道不出面抚恤?”广阳镇灾患后,他除了下令彻察,还下旨让明州郡的官员安抚当地百姓的情绪,并控制流言蜚语。 没料到,在这偏远的小农庄还可以听到一个农民在议论帝王专宠男色。 这时一个驾着驴车的人经过,懒洋洋的口气中带着不满,“谁顾得上哦,这朝庭三天来一个小官,五天来一个大官,这些郡府的老爷们给他们接风都来不及,哪想得起我们这些老百姓!哎,大伙都说,这是苍月要亡国的征兆呀!” 驴车上的妇人急忙阻止,“就你多嘴多舌,这话能朝着生人乱说么?”说完,急着向顾城风点头,“公子,我家这口子一大早还没清醒,您别把他的屁话当真!” 那老汉似乎也警觉方才自已失口冲撞了当今的圣上,而瞧眼前的年青人,要是朝庭里派来的密探,那他岂不是犯了死罪,当下,再不敢开口,急急拉着牛车离开。 顾城风心中已有数,也不再追问百姓,反而引起恐慌。 他知道他这一夜的疾驰,动用了上千的影卫为他开道,一路上半夜开城门,肯定也惊动了不少地方官员,并从他的行程中判断出很可能是赴明州郡,所以,这些官员及早做好了接驾的准备。 驰马到了行人少的路段后,他开始加速,刚行一柱香时,便见前方远远一匹白马朝着他的方向疾驰而来,顾城风心口意外地跳快几下,仿佛遭到重重地撞击。 随即一双桃花眸绽放出凤凰潋艳般的光彩,只见,马上那少年穿着一身墨绿色的缎袍,朝着他扬起银鞭,虽然太远,他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但却可以从她舞动的马鞭中,他读出,她这一刻有多激动。 此时天空万里无云,暖煦阳光大片大片地洒在宽阔的四野,就在两匹马距离越来越近,近至不到五丈时,他一个纵身,在空中划过一道白色翩跹的身影,稳稳地落在了她的身后,双臂一展,将怀中的人整个摁进怀中,狠狠搂紧搂死,“锦儿,从此后,你要什么我都依着你,惟独不准离开我视野半步。”声音忽如落叶离枝般,轻而散着浓浓的眷恋,“我盼你、想你、想得……人魂皆不安!” 骤然来的一种力道,几乎要将她生生地揉碎,甚至连风声都吹不散双臂骨骼那传来的咯吱作响,可她舍不得拼开,身子反而如归巢鹊儿紧紧扣在他的身上,如果可以从此被他揉进他的身体中,她愿意! “城风,遇到你真幸福!”贺锦年那双清眸泛起盛开的笑,一路上的忧戚荒凉在他一句话中烟消云散! 这一路回程极不顺,一出汴城,没走三十里,便进入了个荒凉的小村,一个小小的村庄,让她绕了整整四圈,幸亏是西灵春感觉到异常,说是某种法阵挡住她的路,最后,在西灵春的带路下,成功离开。 接下来的路,虽没再遇到法阵,但却频频被人设了路障,虽然她的第六感每一次都判断精准地避开拦截的要道,但对方的人数实在是太多,尤其让她感到不解的是,对方从不伤人,只意在拦截。 贺锦年能避就避,避不了时,她让上官凝和陌夏直接动手攻击,燕凝霜也被一路的嗑绊搅得心头火起,在第三次遇阻时,索性一扬手,将四周十几个影卫齐齐药倒。 撕开其中一个人的面纱时,她认出,此人竟是顾城风身边的近侍之一汲尘。 “怎么回事?”贺锦年心头的那种混乱震惊足以泯灭她所有的智慧,苍月究竟出了什么事,顾城风竟会下旨拦截她回苍月。 霎时,归心似箭已不能形容她的心,她开始放开速度独自前行,远远将四个侍婢抛在身后,一路上只要有人敢拦,她便用手中的鞭狠狠地砸向对方,怒斥,“去转告你们的主子叶明飞,再下令拦我,给我逮着的话,我让他脱裤子绕城跑一圈!” 靠近苍月边界时,沿途开始看到载着伶人的马车,以往,在她的记忆中,都是由苍月开往大魏,可这一路上却频频见到伶人的马车队往苍月方向行驶。 有些是伶人倌的老鸨带动,车头上都带着各家伶人倌的标志,有些是自由伶人雇了马车前往苍月。 稍一打听,竟把她惊得全身冒出冷汗,甚至脑子里一片空白,一路茫茫然地疾奔,却不知路在何方,若非是四个侍婢不久后追上了她,护在了她的身侧,并三番两次现身,提醒她走错道,此刻,连她自已也不知道去了哪。 耳畔边频频听到前世中,大魏冷宫那几个碎嘴的宫女的笑声,“三千男宠呀,不把身子掏空才怪,可惜了,听说是个美人皇帝呢,哎呀,又年轻得紧,怎么偏生就喜欢男子了呢?” “是呀,真可惜,听说后宫里没有一个女人,也没有子嗣,这大好的江山也不知便宜了谁……” …… 终于清醒时,顿觉心如被撕裂,四肢百骸血液流经过的地方都在痛,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痛! 心中叫嚣地呼喊:城风,你一定要等我,我就回来! 一路不休停的纵马狂奔,贺锦年只觉迎面吹来的风象一把把的尖刀,割得她体无完肤,一会儿又像燃烧的火焰,热气灼得她脑子都发胀欲裂,偏偏那些影卫层出不穷,根本无视她的警告,本来不过是三个时辰的路,竟让她直直绕了五个时辰。 幸好,今晨,影卫现身,告诉她,顾城风也快到了苍月和大魏的边境,并让她走明州郡的岐州城。 而现在—— 淡淡萦绕的薄荷清香带着微凉自顾城风的衣领间传出,袅袅地沁入她的鼻息,她尽量地扭转腰身,以让自已能更清楚地望进他那一双盼得凄艳,盼得心碎的桃花眸子,两人分别不到几天,他似乎消瘦了很多!很多! “城风……”掌心轻轻贴合着他冰凉的脸,轻轻摩挲中,眸中带着思念的一寸一寸游移在他的脸上,不过是几天,他竟给她一种隔了数年,流年倏然逝退,眉宇间夹杂着沧桑颓黯的痕迹,心头狠狠一烫,双眸悬泪滢滢,原本有太多太多想问出口的疑虑,一时间竟舍不得再提问让他分神,溢出唇的只化为轻轻一叹,“顾城风,你可不可以让我少心疼一些!” 顾城风并不擅言辞,只是紧紧抱着她,双臂的肌肉紧张到有些发抖,好似一松开,眼前的人随时会化为一阵轻烟消逝,他感受到她话里的爱意,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此刻,那身前的温热紧紧贴在他的胸口,就仿佛是自己身体遗失的温暖…… ------题外话------ 厚颜求月票~妞们支持呀,左么么、右么么、不会卖萌的人的人第一次卖卖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4 竟是女红妆 “傻瓜,你这急巴巴地跑了千里的路干嘛,我说过了,一有时间就会去看你,我何曾说话不算数了!”贺锦年见不得顾城风消瘦,心疼得好象生生掉的是自已身上的肉,眼睫便有些潮湿。 他看着她,眉目间缠绕着丝丝回忆,苦笑一声,“我信你,只是,这几天来,朕夜不能寐,一闭上眼全是你的影子,把你放在那虎狼之窝,朕感到害怕,他们曾那样不馈余力地伤害过你,朕一想,便是寝食难安,既便理智一直反反复地提醒,你定能护自已周全,可一静下来,就是不行,如中了种很深的毒……” “城风……”这是一种怎样极致的爱,被一个人时时刻刻放在心头,那样一瞬的幸福于她,恰如全世界的鲜花在盛放—— 她仰一仰脖,衔住顾城风的唇,绵绵地吻了上去。 顾城风早已心绪澎湃,情潮涌动,被她主动吻住,目中蓦然涌现欣喜若狂的光绪,瞬时化为主动,可再深的吻,再深的拥抱,也不能填满胸口那处的塌陷,便托了她的腰,将她从马上提起,侧抱紧紧在怀中,同时,俯下身,唇瓣紧紧密密地就辗压了下去。 始则如细雨绵绵,渐渐地,两人之间的气息风云迭起,纠缠缭绕之际气息越来越紊乱,他的手几番绕着她的腰部欲上欲下,当浓情甜欲达到最盛,当所有理智仿佛被燃成灰烬,一番挣扎后,他的手还是穿过她宽松的袍底,一路毫无障碍地穿行而上,按在了她的胸口上,隔着厚厚的裹巾用力地抚触着,拇指一道一道地用力划着,象是欲绞碎那讨嫌的隔阂。 两人身体间隔着彼此的锦缎,疏解不了心中爱欲,却比皮肤互相间的磨蹭更为折磨人,而他的手百般触摸在她裹着胸巾的胸口,想解了那恼人的一层,左右辗转地寻找切入点,却不得其法。 他与她之间,那种似有若无的触感想抓——抓不住! 想挥——挥不开! 交缠着思念、交缠着饥渴,几欲将她和他的灵魂整个吞噬。 她几次迎身而上,像是在努力奉上她自己,由他将她吞噬,全然不知,他的手已触上了她的雷区…… “皇上,前方有数百名百姓要经过此道,属下等不宜驱赶,皇上……您看……”影卫的声音响得极为不利索,甚至含着极少见的战战兢兢。 贺锦年一惊,脸上的粉红的**尚来不及褪却,皓眸已然本能的睁开,从他的肩口那探出小脑袋,定睛一看,离她最近的一个百姓,已在一丈之外,正挑着担子摇摆着往她们的方向走来,而前后篮框里都是放着孩子,一男一女,坐在前的一个男孩还裂着嘴朝她憨笑着。 根本不是所谓的“前方”,而是近在咫尺了,想来那影卫也是犹豫再三,迫在眉睫时,方不得不提醒。 所幸的是,顾城风是背对着人群,方才那激情一幕并没有落入那一对纯净的孩童眼中。 “朕最近的銮驾于何处?”顾城风声音慎定,听不出一丝被打断惊扰的情绪,他眼波定在怀中的人,惟见她小脸潮红,阳光下,陷在**中的少年是那样的美,美得令他的周身的血液在奔腾,他紧紧地,紧紧地盯着她每一个娇艳欲滴的表情,唯恐错过! “回皇上,离此地约一里!”沿途上,前方的影卫担心帝王一路劳累,又了解顾城风从不肯下榻客栈或是驿馆歇息的习惯,于是,在前方的第一道路口都设有銮驾,只等帝王坐骑远离五十里后,方撤离。 顾城风见前方百姓人数众多,便一手执缰,甚至不去细看左右两旁的田间小道是否能强行通行,双腿稍用力一夹,调转马头,便朝着田间的小径奔去。 雪箭极通人性,虽然小径极为狭窄,但四蹄错落地交叉而踩,不一会儿,就过了那纵横交错的水田,来到一处干涸的田梗间。 贺锦年双颊的嫣红已延至耳后,可此时,是否现场直播上演男男恩爱秀,已不是令她感到脸红的原因,而是,方才顾城风的执缰的手居然是从她内袍里的裹巾移开,难道—— 贺锦年神色带着不安的探究瞄向顾城风,只见那一双桃花眸含着醉人的水色迷离,那嘴角浅浅抿着,一副无法餍足**,那表情分明就是正常**被打断时的不满! 显然,顾城风既便是摸上了,还是没发觉她有胸口处所含的奥妙。 “我是个路痴,你果然是个情障!”贺锦年暗中窃笑一句,原本不安的心,瞬时变得有些哭笑不得,她有时很佩服顾城风在这方面的迟钝。 突然,她脑子一晃,想起方才她正局促时,他问了影卫什么? 好象是问銮架! 心跳骤然加剧,她此时反应再迟钝,也明白,他在这节骨眼上要登上銮驾的目的! “城风,我们下来走走,我骑了五个多时辰的马,全身的骨架都要散了!”贺锦年调皮的说笑着,口气极为轻松,胸腔内却是心惊肉跳,在那一双桃花眸的洗浴下,她周身的肌肉开始变得僵硬,不能再这样耳鬓厮缠下去,“还有你,也骑了一夜的马,也该松松筋骨了……” 顾城风没有回应,看着她启启阖阖,如珠般的声音从那一对嫣红的唇畔里吐出,他忍不住伸出了手,指腹先是细细地描过她的唇瓣的轮廓,突然,食指轻轻一探便伸进了她的口腔中,那里潮温、温热、柔软,虽然这四年来,他的舌头细细地描摩过千遍百遍,那其中的甘甜也品偿了千次百次,可他的手指却是第一次探了进去,那是一种异样的触感,徒然让他想起,四年前,在雀台之上,这张小嘴曾含住了他的……将他所有的陌生领域一夜点燃! 她的唇半僵着张着,两人间的气息瞬时变得紧张起来,顾城风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喉咙上下滚动一下后,修长的指头又往里面探了一下,声音带着沉沉的沙哑,“锦儿,我想了……那仪势,很想了!” “可,可……可我屁股疼!”对于他光天白日之下,在露天的场所,如此直白地性暗示,她面红耳赤,一时间却词穷,找不到任何理由去拒绝! “稍忍耐一下,就到了!”顾城风抑住不定的气息,一手理着贺锦年稍乱的鬓发,唇瓣从她的脸轻刮向她的耳畔,“朕抱着你!”顾城风索性另一只手也扔掉缰绳,绕到她的身下,稳稳托住她的臀瓣,让她完全免于颠簸。 在情之一面,顾城风虽显得笨拙,但却不代表他看不懂贺锦年的小心思,若是在以往,他习惯了迁就她,可这一次,他想遵从自已的内心。 臀部被他象婴儿般托着,这样抱她的姿势,实在令她感到无地自容,除了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腋下,权当作掩耳盗铃。 “好些了么?”耳畔再次传来他的关切,这一次,她感到他喷出来的气息都带了些灼人的热气,将她的小脸烘托得更艳。 她强烈感受到他的**在抬头,可他的动作却是极致轻柔,怜惜地、宠溺地,象蚕丝圈卷着她的心,丝丝缕缕地包裹着全是思念。 有一瞬间她甚至产生一股生死不够的悲壮,不要再管所谓的血咒,就这样,在他的身下抵死交缠。 随着马儿缓步前行中,顾城风看着她的唇瓣因为情绪紧张,连呼吸都开始变得不通顺,轻启朱唇一启一阖帮着释放胸腔内的空气。 气息变得愈发急促,他突然一跃,站到了马背上,就这样把她拦腰抱在身前,这一系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如风般流畅,再次一跃,身姿宛如落叶轻灵抱着她徐徐落下,稳稳地站在了帝王銮驾之上,而后,几个阔步便进去,如珍似宝地将她轻轻搁在床榻之上。 她双手撑在床上,双眼迅速环视一周,这个临时的帝王銮驾虽然比不上那西海神木打造的那个赤红马车,但里面的摆设也处处彰显出皇家的气派。 他的双膝跪在她的腰间两侧,一手摁着她的肩头,眸光定在她的脸上,身下的少年已经十七岁了,足够可以承雨露,他不想再忍了,姚九落说得对,他不可能一辈子不碰贺锦年,既然不可能,那总会有第一次。 贺锦年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决心,脸色微微发白,突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恐惧,在他倾身下来时,猛生一股力道推拒着,语声艰涩,“城风,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们不能在一起,四年前,东阁曾警告过我,我们如果在一起,就会被百年前的血咒……” “没有血咒!”顾城风修长的手指轻轻覆在她的唇瓣上,眸光斩钉截铁,“锦儿,你已经不是单纯的姚迭衣转世,你的记忆中融合了贺锦年和贺锦筝这一对孪生兄妹,血咒已不攻而破。何况,你是男儿之身,你和我之间没有阴阳交合,又何来血咒缠身……”他根本就没有一丝的耐性再解释,只恐稍一迟疑,等到的是她的开口拒绝。 四年了,他已经再也等不下去了,他不知道秦邵臻和东阁的下一步筹谋落在哪一处。 他现在就想得到她,就算不幸,如前世般,他早早地离去,他也要将她彻底地变成他的人,死亦无憾! 下一瞬,她的腰际一麻,瞬时,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袭来,她知道他点了她的睡穴,她尚能保持一丝的清醒,是因为自已异于常人的意志力。 芊芊柔荑被他提起拉得更近,微一抬首,便见那风绝的双眸逼近,唇上传来的冰凉的吻记…… 而他,这一刻,竟升一起种落泪的感觉—— 四年来深抑的禁忌,午夜时分,独醉之后,总是在最寂静之时,无时提醒着自已,她尚年幼,她更适合站在朝堂之上,而不是困于他的身下。 可每一次清晨起来,看到她那张朝气的小脸,他总是会一次次地选择遗忘昨夜的决心,选择逃避朝野纷至沓来对她的指责,告诉自已,他和她相爱,只要是爱,就不是罪。 为了摆脱那种厮缠的禁忌**折磨,他也曾一次次地温习先祖皇帝留下的鞭策男g的手记,警告自已,不得伤害她,更不能陷她于万劫不复,让她彻底成为世人眼中的luan童。 为此,明明早已食髓知味,却依然整整禁欲了四年! 而此时,心爱的人正在身下,锁住的**如脱了缰的野马般释放而出。入髓的**,含着刻骨相思,含着诉不尽的迷恋,含着日日夜夜的无法言喻的煎熬痛楚,吻得他头晕目眩,吻得他心魂震颤。如此紧密相拥,好像吻过几度风雨,吻过几度春秋,吻过了三生三世,夹杂着眼泪,夹杂着心酸。 “皇上……”她拼却所有的力量,启开了口,她想说,她是女儿身,若没有血咒,她愿意!她拼命地绽开嘴角地笑容,想要让他看懂她此时的心思。 “不要……。”一阵昏沉再次袭来,她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心中哀怨,这一生最美好的初夜,难道要以这种方式终结? “锦儿,四年了,朕无数刻都在想,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今日总算得偿所愿,既便是马上死了,也是瞑目。”他冰凉的手指擦过她的泪痕,最后点在她的唇上,打断她的一声“不要”,续道,“锦儿,你向来聪明,只怕朕动的心思,也未必能瞒得住你。可是,你这一笑,倒真让朕所有累积的努力全部白废了。古人云,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莫过于此!” 复朱唇被死死封锁住,这一吻,消融了千年冰河,化为一池的春水,这一吻,极尽温柔,极尽缠绵,让人如梦一场! 她心中萦满对接下来的事情的期盼和不安,脑中断断续续地猜测着,他会如何去“宠幸”于她,思绪开始变得越来越迟钝时,不知不觉地闭上眼,她双眉似叶徐展,只觉那怀抱变得暖得不行,彻底瘫软下来。 再也不管什么血咒了——! 再也不避了——! 四年相爱,既使来日是一场空,但现在,她被疼爱在他的怀中——才是真实的! 顾城风直到再也感觉到她丝毫的抗拒,他搂紧她,腾出一手,从她微微敞开的衣襟处探入,发出叹息般的求喃,“锦儿……给朕。” 而她,只是凭着本能微微露齿一笑。 面对她的微笑,他愣了一瞬,随即黑眸因某种激动而神彩飞扬,他伸手捋开她碎散的发丝,抚上那张晶莹面颊,短暂的凝视后,修长的手极缓地,甚至令她没能丝毫察觉的,突然双手狠狠一撕,墨绿的衣袍片片在掌中飞扬—— 神明一瞬间回到她的脑中,她极力张开双眸,若一泓迷茫的秋水,“皇上……解穴,我不要睡……” 此时,她的裹胸已被他挑开,那一对浑圆白腻便如脱免般盈跳出来…… 他一动不动,亦不让她有丝毫的动弹,就这样控着她的四肢,看着她的身体。眼眶欲爆,眸里有巨大的难以置信。 汗,一滴一滴地从他的前额缓缓地冒出,渐渐地凝结成团,落在她的胸口,滑进那诱人的沟壑。 他的气息越来越浑浊,而她的眼神亦开始变得痴迷,明黄轻纱帷帐中,若有若无的香缕飘渺,扣人心眩,动人心魄。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是你藏的太好,还是朕太愚笨,四年了,你我朝夕相处,竟不知你是女红妆……”冰凉的手指一点一点从她的眉眼到唇瓣,再蜿蜒而下至那饱满,那顶端鲜艳的色泽竟刺得得他眼睑急缩。 “朕……终于明白了!四年来,你一直不敢道出女儿身,是因为……血咒!所以,广阳镇三千百姓离奇死亡,你以为是与血咒有关。因此,不顾朕的反对,支身前往大魏,是不是……锦儿,是朕,终究是朕不好,是朕的错,是朕——太缺乏勇气,竟让这份幸福如指间沙,在四年间,一千多个日子一点一点地流走……”如果,如果四年前他就知道她是女儿身,他全更早一步追查血咒的来龙去脉。 他的手缓缓移至她的腰枝时,他心神震颤,眉间松松蹙蹙间,手竟再也无法再往下移一步,笑得满目仓夷,“锦儿,如果你是男儿身,朕今日绝不会放过你!可你竟是女儿之身……。竟让朕不敢赌这一步,只为,朕不敢赌姚九落的话是不是能信,血咒是否已消,朕不敢拿你的性命赌……”千言万语,千重柔情,万种情绪,最后都化作了最为一叹,“睡吧……” 朦朦胧胧中,她感觉到,他为她细细地穿上衣裳,系好发带,耳畔是他沁人肺腑的气息,“好好睡一睡,朕明日带你回宫!” ------题外话------ 求月票~亲们心心念念的看到了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5 你必需成为朕的女人 顾城风静静地看着身边那沉睡的娇颜,她所着的亵衣是用云锦织绣裁剪出来,柔软地贴合在她胸口,少了裹胸的束缚,那诱人的女儿曲线象一块磁石紧紧吸附着他,让他移不开眼睛,怎么看也看不够! 辰时末,汲尘传来三个消息: 第一,梧晴雪已经在外候旨,等待帝王宣召。 第二,贺锦年的四个侍婢已追踪到此,正在帝王御驾外守候。 第三,章永威已找到唯一的生还者,戴少铭为了慎重,派了百名影卫保护唯一的证人。 顾城风坐在床边悄悄俯下身子,把她鬓角的青丝一丝一缕地敛整齐,而后极轻地,在她熟睡的脸上印下一吻,渐渐滑下,温软如丝地覆盖了她的唇形,轻轻柔柔,带着清凉的冰雪气息,甚至不带**。 但她那幼嫩润滑的肌肤几乎吸食了他的心,空得他竟感到从此愿长眠在她的身侧。 顾城风用修长的手指摸着贺锦年的脸,恍惚地说:“你好好睡,朕马上就回来!” 贺锦年是女儿身于他除了惊喜之外,更多的是不安。 如果姚九落的话不能信,那血咒未破,他和贺锦年之间还是不能成为真正的夫妻。 如果姚九落的话是真实的,贺锦年的灵魂气息中带了那一对灵鸟的气息,血咒不攻而破,这说明了,在申钥儿重生前,幕后那一场阴谋算计,精准到无一丝的差错。 那前世中的广阳镇之祸又是从何而来,以至在四年前秦邵臻就在图册标出了这个小镇。 这其中是否藏着什么样的玄机?所以,他想亲赴广阳镇,看看那里的情况。 除了影卫团团护在四周外,顾城风命西灵春在御驾周围布下法阵,以保护贺锦年的安全。 帝王御驾百丈外,梧晴雪一身黑色的劲装站着,此刻,她安静地一动不动,因为无风,连衣片都服贴在身上,足下未干涸的水在阳光下发出粼粼之光,身后是错落有致地一些农家小茅屋,不见坎烟,人与物,一切安静得如一卷山水画。 她神色淡淡低头看着鱼塘里几只翻腾的草鱼,少女如丝的额发微微盖住低敛的眉目,偶尔被水光晃动时,长长的睫毛簇簇轻抖,那一双琥珀色双眸在阳光下波光潋滟,美得令人不敢逼视。 因为她的一双过于出众的双眸,这四年在苍月皇宫,很多宫女和太监都认为她和六月肯定有着某种血亲,因为这样的眸色如今在苍月大陆上已近绝迹。 突然,感到有一道冰雪气息接近,梧晴雪一转身,便单肢跪下,谨声道,“皇上!” 她是奉旨悄然随贺锦年入大魏,如今的汴城所有的影卫以前桃园谷在大魏的弟子都听令于她的差谴! 而她的任务,自然是配合贺锦的行动。 顾城风睥睨一眼,虚指一扶,淡淡开口,“小雪,朕提了几次,没有旁人,不必行君臣之礼!” “是!”梧晴雪平身后,如往常般,双手交于腹前,也不待顾城风盘问,便先开口,“影卫最新的消息,颜墨璃在大魏皇太后的针炙疗法上动了些手脚,大魏皇太后这几日寝食难安,夜里惊梦,梦呓田敏丽要取其性命。慈宁宫人心惶惶,皆认为,这是田敏丽给皇太后下了巫蛊!” “田敏丽有何反应?” “回皇上,田敏丽已在汴城现身,并屡次在申府四周打探,问申钥儿的下落,贺五公子刻意传出的申钥儿归国,果然吸引了田敏丽。” “说说你的看法!” “据现在所有的情报分析,五公子的目的是希望颜墨璃诛杀大魏皇太后,污陷田敏丽,逼两人交手。属下分析,皇太后归西这符合大魏皇帝的利益,所以,属下断定,不出一日,大魏礼部会发太后驾鹤归西的国丧!” “建州呢?” “建州秦邵栋听闻皇太后身体有恙,建州有调兵的迹象,皇上高明,秦邵栋果然是希望借太后之事发兵起事。” “大魏皇太后归西后,大魏之事由你来善后,不必等颜墨璃和田敏丽内斗,马上下令,给颜墨璃下灼魂!” 梧晴雪闻言,垂眸看着足底,眉目仍然恭顺,身子却是不动,似是在斟酌言辞,少顷,决定开口直言,“皇上,依属下之见,大魏的善后由贺五公子来处理会更妥善。据属下所得的信息观察,现五公子已牢牢控制了局势,按此发展下去,田敏丽会很快现身,颜墨璃亦会马上伏网。属下猜测,五公子如此大费周章的目的,是想给苍月台百姓一个答案,趁此机会交出田敏丽,告之明州郡的百姓这是田家的古灵巫术作遂,加上大魏太后的死讯,会让百姓认为,就算有异端的灾难,也被引至大魏。此举也等于告戒那些商贩,不用举家迁往大魏避祸!五公子这计是一石三鸟……” 顾城风闻言眉峰微蹙,打断梧晴雪,“朕不愿冒这个险,当年朕就是太抱侥幸之心,让申钥儿回大魏,结果事情几乎到了不可挽回的余地。大魏的事,你暂时接管,如不行,马上撤回苍月。” “属下遵旨!” 梧晴雪离去后,顾城风拟旨下令章永威三日后,在明州郡首府岐州公审此案,届是,与大魏皇太后离奇事亡相乎应,相信,很快会就广阳镇的祸端流言引向大魏。 顾城风回到帝王銮驾,上官凝在候在銮驾边,见帝王带着询问的神色,便谨声道,“皇上,五公子正熟睡,尚未见醒!” 顾城风抬眸看看天色,此时尚早,心道此地离广阳镇不过是三十里地,一个来回,也不过是一个时辰,便唤来雪声,独自奔赴广阳镇。 广阳镇如今是重灾之区,朝庭命官以前衙役遍布整个小镇。顾城风素来喜静,除了平日上朝和御书房议政外,他所行之地,皆不喜被众星捧月。 所以,在他的坐骑进入广阳镇的羊肠小道时,除了道口几个必要的侍卫外,所有官员都被影卫撤离。 顾城风独自疾行,羊肠小道上洒满了元宝钱,两边的树干上,挂满了引灵的白幡。 到了广阳镇,便听到百余名的和尚齐生颂《往生咒》,木鱼之声响彻云霄。 顾城风绕开为三千冤魂超度的和尚,进入了广阳镇镇中央。 抬首望着冗沉的天空,顾城风心头笼起阴霾。 突然,天空中不知何时飘几声琴音,夹杂在漫天颂经吟唱中,纷扬幽谷涧溪,格外清婉悦耳,直入顾城风的心腹,顾城风修眉微微一挑,拨出腰中的软剑,直接衙府的高门之顶,端坐的一个极美少年,“六月,想不到你也在这!” “顾奕琛!”六月轻唤一声,琥珀眸中荡出粼粼璨灿之芒,修长白皙的十指轻抚,伴着流水之声,声音更是如玉珠扣盘,“三千的冤灵难道没有唤醒你两世的记忆?” 顾城风一凌,刚想质词,六月突然语声一变,冷凝之声聚起,“那就让清浅助你一臂之力!”余音未尽,调声一转,化作有些诡异的音律,那密集而婉转的音律似拐着不可思议的弯一般潜入人心,蛊惑着一种死亡的神秘,如风疾花落,百花尽榭,甚至连天空上的厚厚云层亦随着音律而滚动…… 贺锦年清醒时,暖日黄昏,透过窗绫打进床帐,她眯起眼睛环视打量着四周,想起昨日被顾城风抱进帝王銮驾。 神思瞬时清楚,虽然那时的她半陷于昏迷,但她清楚地知道顾城风曾脱去她的袍子,她愣了一下,半屏息地摸向自已的胸口,果然,裹胸已被解去,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顾城风。 心怦怦而跳,她感到四肢有些虚软,贺锦年本能地扭了扭臀部,却发现身体没有任何的异常,显然,顾城风并没有在那样的状况下宠幸了她。 她微微婉叹一声,竟分不清是喜还是忧。 “锦儿,醒了!”头上响起一声好听的询问之声,同时,榻微微一沉,顾城风便在她的身边坐下,他对着她漾起温柔到极致的微笑,象是盼了许久一般,带着千年呼唤的魔音,“来,先喝点玉米浓汤!” “我不饿,城风,你先告诉我,血咒的事情,你是如何知道血咒被解了!”这件事干扰了她整整四年之久,怎么能被他一语带过? 她刚坐起身,顾城风已经将枕头垫在她的腰后,又从案桌上拿了湿毛巾,为她细细地净手,“傻丫头,都睡了五个时辰,怎么能不饿!”他的眸光带着淡淡的宠溺,语气极轻又无奈。 “城风,你怎么……”她有些不自在,以前和顾城风在一起,便是他再宠她,这些事他却不习惯做,且,顾城风每次一碰她,就会脸红、耳赤、比她还要紧张。 而现在,他做得竟那般娴熟和自在。 “锦儿,广阳镇的事已不必操心!”顾城风又捉过她的另一只手,换了一根干净的毛巾后,又开始细细地为她擦拭,眉眼不动,如话家常中带着不容任何人置喙的强势,“三千百姓之死与所谓血咒无关,主犯如今已被我困居地苍月皇宫!” “申剑国给你逮住?”她心中一跳,心思被转移,便没再留意顾城风的动作。 “是他自投罗网!”顾城风冷哼一句,“其实他真正的身份是姚九落,算起来,他已愈百岁,是……迭衣的孪生哥哥,六月的亲哥哥!” 贺锦年静静不语,她知道自已很可能就是姚迭衣的转世,可不管是申剑国也好,姚九落也罢,他们都算是她至亲的人,却如此不溃于力地伤害她。 胸口那处缺失般的感觉再一次袭来,闷痛难当,只是她早已习惯这种疼痛,所以,脸上并没有过多的情绪。 “城风!”贺锦年声音略带低哑唤了一声。 “嗯,锦儿,我在!”他带着脉脉情愫的桃花眸,似一层细水软软包围着她,瞬间洗涤了她的心,况且她向来不是个遇事闷怀久久不散之人,很快就敛了心绪,“那广阳镇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死这么多人?” “阿九那孩子施邪术,如今——”顾城风吐出胸臆里沉积许久的一股闷气,拧了一下她的脸,“说起来你还不信,邪术让他成了女子之身……且,那一张脸与你一模一样!” “啊——”贺锦年心生一种被蜘蛛爬上裸露手臂的感觉,甚至没有听出顾城风话里的不寻常口吻,咽了一下,口气略显得结巴,“你是说,姚九落成了女人?” 在顾城风的颔首下,贺锦年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遂又重重地摇了摇首,像是在摆脱某些混乱的东西,接着,又咧了咧嘴,不知道是想笑,还是想表达什么情绪,她有一种风中凌乱的感觉,申剑国变成姚九落那百年妖孽,她早已做足了心理建设,可自已曾经喊了十几年的爹成了一个女人,她真有一种遇到了岳不群,而她成了岳灵珊的违合感。 “那血咒呢?”贺锦年咬了咬唇瓣,不死心地又追问一句。 顾城风唇角微微一勾,暮色般的桃花眸子里闪过一丝幽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有血咒,血咒已随着你的重生,烟消云散,锦儿,你我可以放心在一起了,你高不高兴!” “才不会……”她羞红了脸,悄悄抬眼看过去,这男人什么时候也会摆上一副秀逸君子的痞样,虽然面容略显苍白,却掩不住,暮色般幽深的桃花眸透着令人心跳的风情,她直觉眼前的他变了一个人,却说不出变在哪,明明是一样的他,眸中的爱不变,细微的肢体动作透出的宠不变。 “城风,大魏那……”她原本想跟他提一提颜墨璃的事,尚未开口,他便将一匙的浓汤抵到了她的唇边,“别记挂这些扫兴之事,来,先暖一下胃!乖,张口!” 她只好忍下,乖乖地在他的眸光警示下,喝了一盅的汤。 “躺一天累了吧,朕带你去个地方,你一定很喜欢的地方!”他拿了毛巾,拭了她的唇瓣,从榻柜下拿了一件白色广裙,她要接过,他一笑,将裙子上的绣扣解开,“别动,朕帮你穿!” “城风,这些……不难,我能做!”她有些凌错感,顾城风素日连自已穿衣袍都要几个侍婢侍候。现在,帮她穿? 可那迷迷糊糊的念头尚未理出一个结果,那边,顾城风已经将广袖套上了她的一只手臂,甚至不需要她如何配合,他便倾了身,将她另一只手臂也套了进去,三下两除二,便帮她穿戴好。 因她常年穿男子衣袍,若这女子的广裙让她自已穿,定也没他这般熟练,心思恍动中,他的指尖已顺着她的身体移到腰际,轻松地找到裙裾两侧上的长带,极嫌熟地打了一个结。 “你……怎么知道这结法?”她腰带的系法很美,象两只蝴蝶在飞,且看上去非常繁琐难打,可顾城风却会。 可问题是,他什么时候学的? 他眼波睨向她,倏然撩动唇角,意味深长地笑,那风华无限,几乎迷离了她的眼,让她的心跳加速,能马上避开他的灸热眼眸——这男人是妖孽中的极品。 他深邃的眼神化作撩人的邪魅,“朕心里想过好多次,锦儿要是女娃,就把锦儿打扮漂漂亮亮。”他的手心隔着她薄薄的衣裳在她的腰腹中反复来回地流连。 “你知道么,朕打的两只蝴蝶,就象朕的两只手,时时刻刻地贴在你那,象是一种宣告,这是朕的地盘!”他笑,往昔宛如美玉的面容常常是安静如水,如今眉目间跳闪着各种情绪,将那一张完美的脸挥洒得愈加俊秀。 “你……”她刹时满脸通红,这这这……也太邪恶了!这是顾城风说的话么? 他俯身贴近她的耳畔,冰凉的肌肤熨着她滚荡的耳珠,更透那份晶凉见骨的质地,而他紊乱而灼热的呼吸吹进了她的耳膜,“有需要时,朕就会解了它,因为朕不需要它们在那停留时,便不许它们来凑热闹……” 那袅袅的气息萦绕在她的耳内,只觉一股如绵针般热流无处散开,激起她全身愈发燥热,大脑中唯一的一根神经又在提醒:这话怎么听得这么暧昧?顾城风鬼附身了? “来,朕给你梳个女儿的发髻,朕想,锦儿一定不会!”他将她身子转了一个方向,让她坐在自已的身前,拿了案几上的桃木梳,便开始细细地梳起来,动作轻柔得像一滴水。 少顷,铜镜里出现一张白皙的鹅蛋脸,堪称美丽,娥眉淡扫略显英气,眼角含情眸光如皓月。通身雪白的云绵织绣广裙,层层叠叠的裙裾垂至地毯之上,腰间一对展翅的蝴蝶结,衬出淡雅出尘之势。 梳着简单的单髻,清纯得象晨间的一滴露珠,唯一的颜色,便是鬓戴着一朵不知从何处摘来的海棠花。 “瞧,朕的锦儿长大了,出落得象一朵雪山净莲!”身后,修长的又手搭上她的双肩。 “城风,你好象变了,我怎么感到这不是你!”贺锦年再沉溺于这种甜密,大脑中还是有一丝的理智在提醒顾城风的行为,完全换了一个人。 可她却依然笃定,他还是他,因为她的第六感感觉不到别的。 “那你说,我是谁?”他了悟地笑,将她的身子慢慢扳回,握住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已的胸口上,声音温柔,“朕若再不变变那死性子,就要被你折磨死了!” “谁爱折磨你!”贺锦年嘟喃一句,一触到他的胸口,手心里一传来心脏的跳动,便本能地开始分析他体内的激素分泌情况…… 伴着她的体香萦绕,他看着她胸间饱满的弧度,身体就燥热起来,他搂着她腰的手禁不住紧了紧。 她突然感到颈上一阵阵男子气息的侵袭,带着疑惑探向他的眸光时,却被他轻轻一带,整个人被埋进了他的怀中。 “是不是感受到朕什么不同?” “嗯?”她说不上来,小腹被他紧紧压向他的身子,瞬时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红粉袭面之际,又被他语声中略带戏谑之声,惹恼,便不肯回答他。 “锦儿,朕带你去个地方,你一定会喜欢。”也不容她问,他拉过件雪白的披风,笼住她的身子,很快抱着她,离开銮驾,几个腾空,将抱着她骑上了雪箭。 疾驰中,夜风掠过发际,带来淡淡的凉爽,但却丝毫没有散去方才的氤氲之气,因为他抱着她的手是托着她的臀部,她知道,那是他担心马儿颠簸时震到她,可她从不是一个娇弱的女子,被这样宠着,她甚至感到有些不适,尤其他的手托的不是地方,在震颤中,他的手若有若无地...... 她直觉,今夜肯定要发生什么。她心底也盼望着这一种迟来的灵与肉的结合,她纵然不是矫情之人,但,一路上,她还是紧张得连大口呼吸也不敢,甚至不曾留意他走的是什么样的路,只知道,听到流水之声时,方看到,他们来的是一个世外桃园般的小竹居。 “这,这是哪里?来……来这干什么?”竹屋前面是一个小小的水池,她心里预感到他要做什么时,他已经抱着她从马上跃起,在空中几处旋转,抱着他轻轻地落在了一片草地上。 “这地方喜欢么?”他抱着她旋转几周,让她看清这里的风光。 有竹屋,篱笆、还有几块方方的地,可是中间长着半人高的杂草,若不是四周铺了鹅卵石,还真看不出来隔了几块地出来。 “喜欢,象世外桃园,城风,你是什么时候找到这种地方的,你刚才好象有带我穿过一条很窄的路,难道我们刚进的是广阳镇?”脑中晃过方才走过窄道时所见的满地的元宝纸和树叉上的引魂幡。 “嗯,是广阳镇,这些,朕以后跟你细细说,现在,我们做些浪漫的事……相爱的,女子和男子之间专属的事!”他修长的手指点在她的唇瓣上,月色下,桃花眸若内漾起一泓妖艳。 “城风……”呼吸一紧,身子已然被他托起,一收一放间,将她平放在了草地之上。 “锦儿……”他的身子紧紧附在她的身上,没有一丝的缝隙,只隔着两人的衣裳,可这样的距离,他还是觉得不够,他想,他不能再等了! 她的心突然跳得如疾凤骤雨,虽然这四年来他们一直很亲密,她亦常被他宠爱地搂进怀中,甚至与今晨迷迷糊糊时也不同——因为这一次他让她慢慢适应的过程也没有,而是,把手放在了她饱满的胸口处。 四周突然变得安静下来,连流水声也似乎被隔离开,惟可以听见他微弱的叹息声,“锦儿,告诉我,如果生命剩最后一天,你想做什么?” 她想说,什么也不做,安安静静呆在你怀中,就可以了。 “朕本来想给你一些时间,但不行了……”冰凉的指腹一点一点摩挲着她的肌肤,随之掌心附上,轻轻抚着她的轮廓,“朕最想做的,就是和你做夫妻。” “我……我……”可是,这一刻的温馨让她说不出话来,不知为什么,明明这样的情话于他与她之间,一直是默认在心,以前,他也曾说过,可现在,她竟然是泪流满面,好象是跨越了千山万水,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歇息的港湾一样,她除了流泪就是流泪。 他突然一只手捧了她的脸,就这样吻了下去,在双唇触碰的那一刹那,激情如狂风暴雨般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 在她还没有被震荡的情绪清醒来时,他撬开她的牙齿,直接顶到她的咽喉处,舌在她口腔里肆无忌惮地横行,穿梭…… “城风……”她轻轻的推着他,没有用多少的力气,但他顺从了她,缓缓地移开了脸。 带着氤氲的**,他的五官脱了素日的深沉,退了帝王的霸气,带了**的眼角眉梢间似隐非隐流落出的魅色,尤其是他眼波处那挑妖异的眸光,仿佛一瞬间被把她的灵魂都吸了进去。 在他深情的凝望下,带着一股极致的蛊惑气息,好像缓缓渗透了肌肤,注入她的血液,在她的体内流动……让她所有害怕、担心的话全然吞进了腹中。 在她的唇启启阖阖中,他果断地开口,“不要紧张,更不要顾忌,朕知道自已在做什么!”他直直地盯着她,他的黑眸里温柔渐逝,缓缓升腾起一丝暗红色的幽火,“朕不能再凡事迁就你,锦儿,今夜,你必须成为我的人。今晚之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女人。” 他不再说什么,用自已的唇封住了她的唇。 她咬咬下唇,双颊滚烫,若非是气息和感觉不会错,她真的怀疑眼前的顾城风是不是换了一个人,以往,这些话,便是写下来让他念,他也未必能念出口,可现在,居然如此坦白地说着这些专属于情人间的话。 他的手很快顺着她的裙裾下摆探了进去,温热的手滑过她腰部的曲线…… “脏,我想沐浴!”在马背上奔波了那么久,一身的粉尘。 “好,朕也正希望来个鸳鸯浴!”话未说完,抱着她纵身一跳,便跃入了池水之中。 “啊!”被日头晒了一天的水并不冷,反而带着沁人的舒服滋润,扫去所有身体上带来的燥热,瞬间让她的毛孔张开。但云锦织绣一旦沾了水,有穿和没穿一样,女儿的曲线就这样妖绕地绽放在明月下…… 她还陷在困窘里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他抽丝剥茧般,脱得干净彻底。 晶莹的水漫过在白皙光洁的肌肤,如涂了一层牛奶般,水下那圆润玲珑的曲线,在每一寸他思念的雪肌上跳跃着艳丽的色泽。 当修长的手从她的脸缓缓下滑,沿着颈项滑过清瘦的双肩…… “别紧张……这一次,是在我们自已家里……不要怕!”他的唇勾勒出一条好看的弧线,带着安稳的笑容,“朕不会让你疼……” 当他的手渐行渐下时,她感觉心脏就要从胸腔中跳出,那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她有些实在无法忍受。 她猛地抓住他的手,惊慌地仰望着他,“不要……” 他的眸色倏然一暗,突然抱着她一跃跳上了岸上,刚好落在了他和她的衣物中央,他一手托着她的后颈,垂首吻住含的唇,封住!此时,他什么也不想听,只想做! 他的另一只手挣脱阻碍…… 她的唇被他死死封住,连唇角偶尔溢出的呻吟也被他全盘吞下,如果可以说话,她真想求他放过她,这感觉实在难受,想要排斥又极渴望,想要拥有又带着恐惧,好象是对,又似乎是错。 他缠绵的吻象把她的内脏一点一点吸食走,让身体变得空无,急需一种热情去填满那无穷无尽的空虚…… 月光下,他俊美无双的脸庞像最上等的暖玉,秀美的唇泛着淡淡的笑意,周身散发着令人无法逼视的流光,她看见他的脸上染着激情的绯红,弯起的眼闪着掳获人心的魅宠…… 那样的宠瞬间击穿她的心,象是宠了她千年万年一般,那一瞬,她的灵魂真的被他掳获,完全沉迷在他醉人的性感里。 在他狂热的激吻中,周围的世界仿佛在天旋地转,她开始完全抛开羞涩,伸出双手绕过他的颈交缠着,整个身体都依偎向他。 “朕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他低喘一声,吻得更深,她觉得此时的他,似乎化为妖,意图将长长的舌滑进她的咽喉偷走她的心。 她眸中醉人的恸情让他的心情飞跃到极致辞,他托起她的腰…… 在她几乎要窒息的时候,他终于放开她的唇,一边急促而紊乱的呼吸,一边用唇舌缓缓捕捉她晃动的…… 他抬起了头,那一刹那的风华绝艳地笑让天地无光,“锦儿,你终于为我绽放……” 被禁了两世的的**悄然打开,顾不得再怜惜,顾不得她的不适,一遍遍地在她身上寻找着契合…… …… ------题外话------ 求月票~顾城风和贺锦年的福利下午才上传,亲们请进QQ群:231869218(验证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6 揭秘秦邵臻 贺锦年清醒时,已是第二天午时,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抱到竹屋里,她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清香,被他换上干净的襟衣,她想起身,却发现全身没有一丝的力气,身子下面灼烧得历害,却又冰凉冰凉的,似乎被涂抹了一层药膏。 她轻轻揭开薄被,果然,被子里的一股浓重的药香传了出来,她微微抬头,蓦地,脸烧得滚烫,原来,她只穿了一件上衣,身上布满了青紫的吻痕,她还看到,她左脚的足踝处系着一条编织的红绳,虽然一时不明这红绳的意义,但左右不出是代表男女订情的意思,想来,是他趁她睡着时,悄悄帮她系上的。 她心里甜得快挤出蜜来,刚想曲脚看看那红绳,那处又传来一阵撕痛,她忙盖上被子,抚着怦怦而跳的心,幸好他此时不在身边,要不然她会很难堪。 忆起昨夜,他坚韧的身体和清淡的薄荷之香通宵达旦地包围着她,顿时让她心脏莫名地漏跳几拍,她从未想过,象顾城风那样带着冰雪气质,沉静如水的人,疯狂起来,会成那样。 她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再不从那沉沦中清醒过来,只怕她的心脏会负荷不了——时而停跳了两拍,时而狂跳! “醒了?”顾城风正坐在窗前看着她,窗外繁密的竹枝将秋日的暖阳低低地折射进来,斑驳光影在他的的脸侧投下淡淡的朦胧。他很宁静地坐着,他的唇微微上挑,勾起浅浅的弧线,双颊潋着两抹嫣红,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俯下身,将薄衿盖得更严密些,“早晨有些凉意,别冷着!” 也不知道是阳光拂射的原因,还是因为触及到她裸露的身体的原因。 他的眸光很轻很柔地注视着她……和昨夜带着炙热疯狂的顾城风又象是完全是两个人。 眼前的人才是她熟悉的顾城风——安静、容易羞涩、不擅表达情感的顾城风。 “你一直在!”贺锦年瞬时浑身热血沸腾,她刚做了些什么,她方才当着他的面掀了薄衿,看自已满是紫痕的腿? 好象还扭了腰了,否则不会牵引那处处不会传来那种疼痛。 说不清为什么,她眼圈便是一红,气道,“你干嘛没声没息地坐在那!” “锦儿,别恼我……”他微微一顿,低下首来,眸光似水,潋着一潭温柔静静地注视着她,带着一种犹豫的眼神,象是读着她每一分神情的变化,“因为,我有些事得和你说,可我怕说了,你会恼我!” “是想解释你昨夜的行为么?城风,我也闷了一肚子的疑惑,但昨夜你那样,我总觉得你必有不得已的原因,所以,并不追问,现在你既然先开口,你到跟我说说,你昨日从黄昏开始,就变了一个人似的,你说说,是怎么回事?那些痞子话,你何时学会的?”一夜**后原本就眉色含春,此时因为略带情绪,双颊笼上一层粉红,竟添出几分媚色来。 顾城风他眉眼之间霎时笼上一层难藏的沉痛自责之色,仿如做了世间最不可原谅之事,低下首,桃花眸中笼着一层浓浓的任由她处置的脆弱,“那些话不是我的,是我从先祖皇帝的札记里看到的,因为滚瓜烂熟,所以,背……背出来了!” “你一边对我做那种事,一边还能背书?”她连连倒吸了两口气,也不知是想笑,还是着实感到气结,又感觉象被人抽了一巴掌似的,直接煽到了她的自尊心。 可瞧着如此不安,象个犯了错孩子般的顾城风,她突然觉得有些惶恐起来,他究竟怎么啦? 她想收回手,却被他以更快的速度捉住,他的手如他的人一般,带着冰凉干燥的气息,握着她,竟带走了她几分怒火,让她理智回归大脑,告诉她,不要生气,先听原因,因为顾城风从不是一个拿她的情感来玩弄的人,他必有不得已的苦衷! “城风,你是不是有不得已的原因,给我个理由,我在听——”她心里有一股强烈的不安,连声音都不自禁地带了些颤抖。 “是的!”顾城风见她愿意听,苍白的脸上回了些血色,坐在她和身侧,将她的小手包含在掌心里,却马上感到她的抗拒的力道,压抑地轻轻咳嗽一声,带着好脾气的笑,“你昨日睡时,我独自去了一趟广阳镇,遇到了六月,他用琴声助我想起了以前的事,就是你重生前的事,我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六月又助我开启天眼,我回到御驾时,可以看到东阁的灵台就在我们的四周,所以……” “你的意思是,你昨晚对我做的事,东阁全看在眼中!”贺锦年直接打断他的话,胸口一阵气闷,差点喷出一口血来,蹭蹭蹭地冒出一股邪火,她的眼宛若被炙烤一般直瞪视着他,若是顾城风应一个“是”,她会当即将他轰了出去,从此再不理会他。 “不是,锦儿,我如何舍得会这样伤你……”顾城风桃花眸瞬时盈上血红,脸色一片惨白,疾声道,“灵台只会看到阴灵,我们是人,东阁又远在千里之外,他毕竟不是神,他只能感觉到一些我的变化,所以,我才说那些话扰乱他!” “那在这呢,你昨晚分明……”她颤着手指向竹屋外的草地,余下的话她一句也说不出来。 昨夜,他何止是言辞狷狂,那动作简直是如被天神赋身,她的牙咬得“咯咯咯”响,还是忍不住开口问,“谁教你这套,那些姿势,谁教的?” “书……书里看的,六……六月给的!”声音如呓语,但还是一字不落地被她听得清清楚楚。 “非得这样做?”贺锦年突然吃吃而笑,笑声里带了些诡异的颤音,让人无法听出惊和怒,她突然伸出手,掌心贴合在他冰凉如水的玉面上,眸光半明半晦,“你当我是小白鼠?” 顾城风安安静静地摇了摇首,他的眼里迷漫着伤悲,那双桃花眸却没有焦聚,仿若穿透时空看到了另一个场景,“我哪里舍得……”顾城风垂下首,不愿再开口,他只觉得自已说得越多她却越生气,他怪自已无法用精准的言辞来安抚她的情绪。 更无法据实以告,确实来说,东阁可以感应到的是贺锦年的情绪,只有贺锦年心里一直觉得顾城风换了一个人,东阁才会误认为,顾城风拥有了顾奕琛所有的灵魂记忆,判断出如今的顾城风魂识已归,成了顾奕琛。 他一时之间不懂该用如何方式来让她不生气,并让她明白,只有他装成顾奕琛这个办法,才是唯一破掉东阁接下的一步一步筹谋,东阁只有确定了拥有顾奕琛的魂识的他和贺锦年成为夫妻,才会放心走下一步,而他,方能按着百年前顾奕琛留下的手记里的提示去做。 他不敢直言,是担心她感到不安。 可他又不懂得哄骗,结果一番言辞下来,把她给惹恼了。 他还想说,昨夜做的一切,除了那些狷狂的话,他说得极为吃力,但所有的行为,却是他梦魅以求,是他求了千年万年的心愿,便是让他马上死去,他也愿意。 他所不舍的,只是不想她过早地离世,所以,那些话,他必需得说。 其实于他性格,让他说出那些话,比什么都难。 “算了,你先说说东阁的目的,你的事,我一会再找你算帐!”贺锦年看着他那张玉脸灰败得毫无生机,便是那双桃花眸也象要被黑暗吞噬了一样,瞬时变得于心不忍,心头的阴郁随之散开了。 其实,有什么好气?两个相爱的人欢好,她相信顾城风的心比起她只会更虔城。 感受到她语气的变化,他的心骤然松开,缓缓抬起首,神情认真,“东阁一直想助秦邵臻恢复记忆!所以——” “帮助秦邵臻?不合理,东阁和秦邵臻两人什么时候扯上关系!”贺锦年再七窍玲珑心,显然也一时无法消化顾城风话中之意,只能顺着他的话反问一句。 “东阁以为秦邵臻才是顾奕琛的转世,所以,他要助秦邵臻得天下!” “接着说,我感到有些混乱,你和他究竟谁是顾奕琛!”贺锦年拍了拍额头,有一瞬,她不敢确定究竟是顾城风说的不够明白,还是自已一夜纵欲,结果智商降低了。 “确切地说,是我,但秦邵臻在百年前汲取了我的血,所以,他身上有了我某些特征……” “等等,汲取你的血,谁有这本事,汲取了血后,就能拥有这个人的特征,你越说我越不明白!” “阿锦,还是我来说吧,他身上少了一道魂识,做皇帝可以,但在喜爱的女子面前,表达言辞方面确实欠缺!”六月好听的笑声在门外响起,其实,他在外头已听了一阵,他看着顾城风被贺锦年欺负得象个手无足措的孩子,瞬时觉得周身的血液通顺,四肢百骸无一不舒畅。 他早就看出,在这方面,顾城风跟贺锦年的路痴是一样的,他太不擅于表达自已的感情,说穿了,顾城风在谁面前都能横,唯独一遇到贺锦年,智商就一落千尺! 若不是看到贺锦年的情绪越来越紧崩,他才不愿出来救场。 “等等进来,我……”她浑身一激灵马上醒悟过来,她这会还赤着身子。 顾城风这回倒反应快,拿了亵裤给她,刚想帮她,贺锦年已是瞪了他一眼,“你背过身去,没叫你不准转身!” 顾城风喟然不语,静静地转了一个身。 贺锦年忍着身上的疼痛,穿戴整齐后,下了榻,坐到了窗台的案桌前,又给自已倒了杯茶,饮下,方开口,“进来!” 六月一身雪白锦衣跨进,十六岁的少年,风姿卓越,看向贺锦年时,一双琥珀双眸挟着一泓的暖阳般带着笑,那精美弧度的轮廊界于成熟男子和少年之间,那高挺的鼻梁,那弯跷的羽睫,红艳的唇瓣无一不是精雕细琢,鬼斧神工。 顾城风淡淡扫了他一眼,尔后毫不犹豫地坐到贺锦年的身边,只不过他一改方才象个犯了错的孩子般的呆滞模样,此时,那姿势如帝王般孤不可攀。 “六月,过来坐!”贺锦年拉了把椅子在自已的身边,她脸上的潮意未褪,强自冷静地为六月泡了一杯茶,神色寻常地问,“什么时候来广阳镇?” “来两天了!本想去大魏瞧你,谁知你回来了!”六月琥珀般的水眸漾开一丝笑意,上下打量了贺锦年几眼,“现在都不能唤你锦年哥哥了,阿锦这样打扮好看得紧!” “直切话题!”一旁的顾城风突然开口,漠然打断两人间的姐弟情深。 贺锦年感受到顾城风身上传来的丝丝冷气,递了个眼神给六月,轻声问,“六月,你何时记忆恢复?” “也不是太久,半年了吧,只是我并不想……”六月注视着她,双眸一点一点地在凝聚,仿佛要看到她的灵魂深处,最后,一声沉沉的叹息,“我并不想让你恢复那些记忆,多数是不开心的,所以,就装做什么也不知道!”若非是广阳镇之祸,他担心最终伤的是贺锦年,他宁愿一生就这样庸庸碌碌地度下去,以琴音为伴,能看她笑着幸福,他便一生足矣。 “六月不想的事,锦年哥哥就不做!”贺锦年半垂下眸光,不知是不是泪盈上心头,鼻尖,眼角,带来丝丝的痒意,她对那些记忆有直接的排斥,如果可以,她连申钥儿的记也不愿意拥有。 “秦邵臻的来历,说起来要从千年前谈起。”六月了悟般一笑,不愿再勾起她对前世的回忆,转开了话题,“千年前,上古遗族离开人间,留下一套上古遗族札记,姚族的人拿到了他,根据札记上的开篇记载,修练札记的必需拥有圣血,否则,因为拥有无上的法术,很容易会被尘世的贪婪所吸引,乱用法术,最后堕入魔道,为祸苍生。” “所以,千百年来,只有圣女和圣子方能修练!”贺锦年的思路一下就开始清晰。 “是的!”六月颔首,“姚族因为上古遗族札记获益,所以,千年前,他们为上古遗族札记立下了碑石,以便祭拜,祀福,也就是祭坛!” “碑石?”贺锦年本能地反问,“青绿色?” “是,青绿色!”六月对贺锦年如此精准的反问并没有大惊小怪,续道,“祭坛受了千年的膜拜和祭礼香火,加上千年来,三年一次的血祭,他早已有了灵气。” 贺锦年脑海里晃过一个画面:颜墨璃一身白衣侍女的装扮,正小心翼翼擦洗一块碑石,四周空旷无人,可颜墨璃神色很温柔,嘴角噙着一丝满足的笑,偶尔还带着嗔意,眸光深情地落在一个碑石上。 碑石青绿色,壁上光滑,光可鉴人,在壁上可清晰地反照出颜墨璃那一张少女含羞带涩的神情,那分明是一个陷入热恋的少女。 “那个碑石会说话!”贺锦年福至心灵地自语一句,神色晃过一丝复杂。 她尚记得很清楚,她看到颜墨璃的神色,分明是听着某一个人对她说情话,她方会有这样的表情,当时她从侵入颜墨璃的大脑皮层下时,看不到四周任何人影,那日,还感到百思不解! 现在,终于有答案了,说话的人很可能就是那个具备了人性的碑石。 三人皆沉默下来,一种沉重的气息在三人间萦绕,窗外的风掠过,带起竹叶梢如浪潮般一波一波地涌动着,“沙沙”作响。 许久,沉静许久的顾城风开了口,“那两只灵鸟随圣女久了,都能说出话,最后转世成人,成了贺锦年和贺锦筝!那个碑石,受了千年的祭祀,又是以圣女和圣子的血来血祭,具有人性,也不足为奇。” 贺锦年突然想起多年前的一个梦,她还记得那天她刚从皇家闱场回府,杏巧就是那夜想刺杀她,被她卸了骨。 “哎……”她轻叹一声,眨眼间,一滴泪珠就滚落了下来,她本能的阖上眼,脑海里又清晰地浮现那夜梦中的情景。 她的灵魂在时间与光影中飞快地转动,她看到了贺锦年、贺锦筝兄妹朝着她招手笑,“小姐……我们要走了,以后不能再跟着您,您珍重……” 她刚想拉住她们兄妹俩,身后却有人扯住她的袖襟,“锦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她一回首,竟是顾城风……他的身后是烟雾迷漫,血水滚滚,漫无边际的彼岸花开…… 灵鸟转世成了贺锦年和贺锦筝兄妹,她已经听顾城风说过。 可顾城风呢,他在她的梦中,为什么他会站在血水滚滚的忘川河上? 心一惊,睁开眼后,本能地捉住了顾城风的手,唯恐他突然象那一对兄妹那样就消失在眼前,直听到六月带着笑的轻咳声响起,方羞红了脸放开了顾城风。 她不自然地又倒了一杯水,自行饮下后,润了润喉,“六月,后来发生什么事,这碑石是和秦邵臻有关么?”颜墨璃两世守候在秦邵臻的身边,这显然不是凑巧。 “是的,因为碑石想幻化出人形,但他身上却少了人的血脉,所以,你身边的侍婢纳兰莉就将主意打到顾奕琛的身上。只是顾奕琛为人谨慎,纳兰莉极难下手。后来,发生了顾氏一门被姚族火焚的惨案,纳兰莉趁机献计,让顾奕琛用自已的血注在祭坛之上。只要祭坛失去灵力,那姚族就没有依靠。” 贺锦的冷淡一笑,别眼看向窗外,尖尖的绿叶繁盛光影逆流而动,她的唇勾起一抹残忍,“所以,顾奕琛一边让姚九落盗走上古遗族札记,一边让莉儿给祭坛注血?” “祭坛注血并不是简单的泼了血便行,要有一套的仪式,要在每三年的一次血祭中方行。而血祭的仪式极为隆重,在祭坛四周布法守阵的姚族**师,所以,纳兰莉根本知道她没有机会下手。所以,她拿到顾奕琛的血后,悄悄地渗进了圣女的饮食之中,借用秋祭时,通过圣女身上的血,注进了祭坛!”那时他根本未出生,他十六岁生日一过,马上恢复了所有的记忆,那是因为在百年前,他的姐姐姚迭衣用圣血喂养了他。 且用灵力封住他的记忆,圣女此举是出于保护他的一颗心,他不愿年幼的弟弟从出生就开始背负太多。 贺锦年心头泛起冷意,心里涌起了一丝困惑,“为什么一定要圣女的血?用了别人的血,祭坛又会如何?” “祭坛是姚族人祭祀上古遗族札记所立的,它是上古遗族札记的化身。为压制它身上的魔性,所以,千年来,不只是修练上古遗族札记的人只能是拥用圣血的后人,秋祭中的血,也要求很纯粹,不含人间一丝的贪欲。姚族千年来,用圣血洗浴祭坛,净化祭坛,压下他的魔性。但祭坛血祭时参了顾奕琛的血,就变成不纯粹了。所以,祭坛失了灵气,顾奕琛杀进祭坛时,姚族人已失去反抗的能力!” “确切的说,血洗祭坛不是顾奕琛的本意,祭坛有了顾奕琛的血,他幻化出顾奕琛的模样,为了杜绝姚族的人找到办法制止他的魔性,他屠杀了姚族,并给祭坛下了禁术,让禁坛百年无子出生。无子——等于是绝了姚家的后。”顾城风眸光带着紧张,他希望贺锦年明白,有一天,她恢复了所有的记忆时,不能把这笔帐算到他的头上。 “后来,祭坛代替了顾奕琛?”贺锦年打了个寒噤。 “不是全代替,禁坛成人形的时间不能长,因为,他的魔性不足,他需要屠杀,所以,他侵入了顾奕琛的体内,开始从干扰顾奕琛的一些执政,最后,想彻底鸠占鹊巢……” “战争、屠杀?”贺锦年心头簇跳,“顾奕琛执政十年后,励精图治,却突然退位,是不是他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题外话------ 求月票~亲们别跳章订,也别一目十行地看,否则,本文你看不懂。(接下来很多秘密要陆续揭开,亲们有疑问都别急,几万的字,月不能一章写完~ 群里有男女主的福利,未删节版的,要看的进QQ群:231869218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7 揭秘姚迭衣 “我现在总算明白,顾奕琛为什么在登基之初便定下如此急燥的施殿对外政策,急于统一整个苍月大陆。以致他后面花了十年时间稳定江山社稷,却在失踪后,不到一年,苍月又陷入动乱。” 贺锦年从穿越进入这个时空开始,就着手了解苍月大陆的人文地理,当时就觉得百年前顾奕琛刚灭了丹东帝国就开始着手统一整个苍月大陆太过于仓促。 因为从各小国的风俗、民情上看,苍月国之与差距甚大,就算要统一,也要从民族融合上慢慢着手。 因为统一进程太快,民族矛盾不断,小规模的反抗在苍月大陆上此起彼伏。尽管朝庭出台了统一的文字、度量、流通币,并开通了南北运河,加大苍月也原先大魏国的交流,又为了战后休养生息,顾奕琛颁布减赋税,扶农桑各项优惠政策,终于在十年后,苍月大陆民生逐渐安定富庶。 却仅仅失踪一年,国家就陷入动乱,不可谓民心向背。 六月轻轻一笑,“丹东亡在顾奕琛的手上,顾奕琛建立了苍月。统一苍月大陆的想法确实是祭坛干扰了了顾奕琛的意识,不过,江山却是顾奕琛打下,因为祭坛虽沾染的顾奕琛的血,但他的魂魄并不完全成形,他没有能力打下整个苍月!” “不错,秦邵臻他有很强的人格魅力,他会吸引身边的人心甘情愿为他卖命,可他并不擅于统兵,尤其是在指挥作战方面!”贺锦年苍白修长的手指缓缓蜷起,紧紧收在自已的袖襟之内,颤抖着说道,“在前世时,若不是我参战,当时的情况,大魏肯定被苍月灭国!” 顾城风知道贺锦年的心结,他倾过身,伸出凉沁的手伸进了她的袖襟里,握住了她的纤手,他安静如厮,只以这种方式安抚她的愧疚情绪。 “锦儿,你既然得以重生,这些就是镜中花,水中月!”六月扯了扯嘴角,溢出一丝的笑颜,他虽安慰着她,可自从他恢复了所有的记忆后,一切撕心裂肺的伤痛,于他,皆是沥沥在目! 一生中最难忘的除了眼睁睁地看着申钥儿在他怀中痛苦的死去外,还有被阉割时的惨痛经历。 犹记得,敬事房的老太监,用长长的白布紧扎他的下腹部和双股的上部,那时的他象个砧板上的鱼,看着老太监高高对他举起那微弯如镰刀状的小刀,声音慢条厮理,笑得满脸皱纹,“不用担心,咱家这手艺怎么说也做了上千个人了,小伙子,你就权当是睡一觉,睡醒了就是另外一个人了!” 说着,吩咐旁边的小太监用高温的辣椒水洗涤他最难堪的部位。 疼痛来时,他叫亦无法叫出,因为他的嘴里被塞满了白布条。 术后,并不允许躺着,两名小太监搀扶着他,让他缓行三个时辰,才允许躺卧。 接着下来,整整三天,不准喝水。 他忍受干渴和身上难堪的巨痛独自在一个小房间里挣扎,唯一的安慰,就是小北给他带来申钥儿的消息…… 而于顾城风,翻忆起前世经历,何偿又能视为镜中花,水中月。 随着苍月的铁蹄越来越靠近大魏时,他原本满心期盼将她从申氏一族的手上带走,却见她一身戎装地出现在战场之上,手中一把影月弓直指他的心脏。 箭虽不曾射出,但于他,一切已崩然坍塌—— 空气里突然沉静了下来,三人各自心思,各自缅怀,亦自舔伤。 许久后,房中响起了贺锦年平静的声音,“那现在的秦邵臻呢,他知道自已的来历么?” 六月勾唇一笑,“不知道,他的百年记忆未恢复,不过是个寻常的人,而且,他身上也少了一道魂识,如果不能恢复记忆,夺取这一道魂识,他也只有三世的命。所以,东阁才想尽办法为他抢夺这道魂识!” “这个魂识在城风身上?”贺锦年心头诡异一跳,心中徒然升起空乏寒凉,前世中,顾城风突然离世,难道是因为魂魄被夺? 六月先是摇摇首,又颔首,“东阁以为是在皇上的身上,可确切的说,并不是,这道魂识应是在你前世的肉身申钥儿的身上。”六月眸光落在顾城风的脸上,微一颔首,“皇上的身上也少了一道魂识,是百年前,被最终幻化成人形的秦邵臻所占!” “城风你……”猛然间,一念窜升脑海,几乎冲击了她全身的神经,贺锦年心头颤凉,返身便投入顾城风的怀中,身子颤抖如一株悬崖峭壁上迎风欲坠的草,她紧紧地依附般地搂着他,声音失控,“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也不管你有几世,这一次你要陪我到老!” “你……不恼我!”顾城风好像不可想象般,捧了贺锦年的脸,桃花眸似喜似惧,“我会没事!我承诺!” “傻呀,我恼你什么呀!你这呆子!怎么一个人在纠结这些,难怪我们说了这么久的话,未见你插一句。”纵是悲伤,也被他那迟钝的理解力给打散,贺锦年纤指一点他的眉心,嗔道,“成日没事找烦恼,难怪你胖不起来!” “我,在听!”顾城风一双桃花眸紧紧地盯迫着贺锦年,嘴角的笑意加深,贺锦年语调中的真挚关切,就像轻水暖流一点点渗进了顾城风的肺腑,填积了一早晨的阴霾被冲刷了一干二净! 六月微微侧身,投目于窗外,静若幽谷深潭的眼眸,无一丝的微澜,倒是唇边噙的笑,象是从心底发出的一抹祝福。 贺锦年感觉到六月心中的怅然若思,她瞬时发现自已有些失态,忙轻轻推开顾城风,坐回,整理了一下思绪,接下方才的话题,“六月,我突然想,以先祖皇帝顾奕琛的英明,断不可能不知道他被祭坛附身,所以,他方让东阁修习上古遗族札记,希望借东阁之手,把祭坛从自已体内逼出!”顾奕琛身负家仇,父亲掌丹东兵权却保不住顾氏一门三百多人的命,可见姚氏一族当时的权力完全压制住了皇权,仅凭两册上古遗族札记。 也可能由此推断,顾奕琛对这种赋予人间非正常的力量是憎恶!这也可以从他带着姚迭衣私奔的事里可以窥出端睨。 因此,在顾奕琛费尽心机借姚九落之手盗得上古遗族札记后,却让东阁去修习上古遗族札记,这与他的初衷相悖。 毋庸置疑,定是无计可施之下,方走了这一策。 突然,贺锦年眸光一亮,思绪如光华照亮黑暗的角落,曾经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找出了头绪后,所有一切都被理顺,“顾奕琛既然能发现自已被祭坛附身,那姚迭衣既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身上的血虽被污染,但毕竟是圣血,以她的灵力肯定会更早一步发现异常。而且,她和顾奕琛相处十年,两人朝夕相处,她以比任何人都了解顾奕琛。如果我猜得不错,在顾奕琛血洗祭坛时,她已经知道眼前的人不是顾奕琛。所以,她才带着刚出生的弟弟避入了挽月小筑的岩洞之下!她不是躲避顾奕琛,而躲开祭坛,保住姚族最后的血脉,因为姚迭衣体内的血已带了顾奕琛的血,如今只有姚清浅的血是最纯净的圣血,可以破除祭坛身上的的魔性!” 六月缓缓笑开,眸中带着回忆的轻颤,“是的,姐姐在岩洞下设了法阵,避免顾奕琛找到她,除了想护住姚清浅外,还有一个原因,姐姐她知道,祭坛不能长期脱离圣血的血祭,否则灵力会下降,在他除了要借居顾奕琛的身体外,还需要圣血的浇灌。虽然姐姐的血不再纯净,但姐姐身体内流的血融合了顾奕琛帝王的龙血,于祭坛更适用。” “可惜顾奕琛并不懂得姚迭衣这一番的心思,他见心爱的人不见,所以,费尽心思去寻找,倒成全是祭坛!”贺锦年不无婉叹,她知道姚迭衣最终是被真正的顾奕琛找到。也是因为她的血液中含有帝王顾奕琛的龙血,东阁用帝王的龙血训练了一只鹰犬,找到了姚迭衣。 六月闻言,神情中出现少见的冷嘲之色,“只是祭坛连自已亦想不到,在最后一次血祭中,祭坛吸收了顾奕琛的血,他成功幻化出顾奕琛的人形,可因为他身上有了顾奕琛的血,在很多事情与顾奕琛感同深受,所以,他对姐姐也有强烈的爱慕之心!”随着祭坛在顾奕琛身上蜇伏愈久,他对姚迭衣的爱就愈深,到最后,他甚至分不清自已最初的初衷是什么,唯想着永远占用顾奕琛的身体,与姚迭衣百年合好。 姚迭衣最终被找到,无奈之下入了皇宫。在宫中,姚迭衣根本不愿太过亲近顾奕琛,担心祭坛察觉出她早已了然一切。 她想尽办法逼祭坛离开顾奕琛的身体,甚至,她命东阁将纳兰莉的灵魂囚进老鼠的体内,目的也是逼祭坛现身! 一旦现身,她有就能力控住祭坛的魂魄。可祭坛已爱上了姚迭衣,他冷眼漠视纳兰莉被姚迭衣百般折磨。 后来,因为姚清浅受祭坛禁术的诅咒昏迷不醒,姚迭衣想到一个玉石俱焚的方法,便离开皇宫,在地下岩洞设下法阵。 六月颔首,眸光带着虔城看窗外,“是的,其实姐姐和顾奕琛之间从不曾有误会,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姐姐对顾奕琛了解甚深,只是姐姐看得太远,她甚至看到顾奕琛因为祭坛,要受几世的累,所以,姐姐便在龙淹潭下设下法阵,以自已为饵,设下血咒,诱祭坛进法阵破血咒,想永远把祭坛囚在法阵之下!” 顾奕琛随之跳下了深潭,姚迭衣趁机逼出顾奕琛体内的祭坛,因为苍月的统一战争让祭坛的魔力大增,他的三魂七魄已具有三魂六魄,只缺精魄所以,他离开顾奕琛的身体时生生抢走顾奕琛体内的精魄。 姚迭衣拼却灵力与祭坛在深潭下缠斗,纠缠中,姚迭衣吸食了祭坛的灵慧魄,锁在了自已的灵慧魄之内,让祭坛的三魂七魄依然不全,为防止祭坛夺回,姚迭衣封印了灵慧魄,并关闭了法阵之口,将自已与祭坛的魂魄都囚在了深潭之下。 所以,顾奕琛虽历尽生死从深潭下救回了姚迭衣,姚迭衣却因失了魂魄,从此昏迷不醒。 顾奕琛命令东阁寻找姚迭衣的魂魄,但东阁的灵力远在姚迭衣之下,他找不到深潭下的法阵。 因为灵慧魄主天地之眼,所以,在姚迭衣转世后,她成了路痴,而祭坛转世成秦邵臻,少了一道灵慧魄便成了目不识人,尽管申钥儿女扮男装在他身边多年,他却无法发现所爱的人就在身边。 “这一段往事,东阁未必会知,只要秦邵臻不恢复记忆,东阁倒是好对付!”六月朝着贺锦年绽开自信一笑,突然瞥见她腰间的丝带往腰侧两旁散开,便很自然地跪在她的身前,双手分别握住丝带的两边,左右旋转一周交叉,打结,一对美丽的蝴蝶结便轻盈地挂在了她的腰腹间。 “六——月,你……”顾城风震怒抬起面容,见六月当着他的面举止如此唐突,原本一双含情脉脉的双眸,瞬时冰霜覆盖万里,欲伸手将贺锦年拉离时,却见贺锦年的双肩微不可见地在轻轻颤抖,慌忙收回手,紧攥住自已的衣袍,眸光带着不解探向六月。 六月嘴角微微一抿,轻轻对他摇了摇首,如泉温润,示意他稍安勿燥。 贺锦年垂下眼睑,漆睫上浅刷一层雾气,委实心痛难言,“这……结,是你昨天教城风打的?还是……”贺锦年心头微微震颤,想起昨日黄昏,顾城风为她穿衣、梳发,当时的直觉就告诉她,这样用心,连她穿衣打扮都费了这样心思的,只会是从小将姚迭衣带大的顾奕琛。 所以,昨日她一直认为是顾城风恢复了以前的记忆。 她现在已经知道,百年前姚迭衣和顾奕琛之间并无误会,两人的百年分离,全是逼不得已! 如今,虽然她已无姚迭衣的记忆,顾城风也不再是顾奕琛,可这样的爱,或许带了生生世世的灵魂刻印记忆,所以,既使有血咒,她和顾城风还是相遇并相爱! 六月抬首朝着贺锦年微微一笑,又睨了一眼强自慎定的顾城风,漆邃眸底却蕴起一股复杂不知名的情绪,摇了摇首,并不作答。 六月身上流的是姚迭衣的血,所以,她拥有了姚迭衣所有的记忆,他因为感受到姚迭衣的痛苦,加上,在前世中,他又亲眼看到申钥儿的悲惨死去,所以,他记忆恢复后,他比世间任何一个人都希望贺锦年能够幸福。 且,单纯以贺锦年的记忆存在。 为此,他助顾城风恢复记忆,并告诉顾城风,在百年前,顾奕琛带着姚迭衣私奔时,便是躲进了广阳镇的一个小竹屋,他打开了顾城风的天眼,让东阁的灵台无所遁形。 他用记忆中,顾奕琛为姚迭衣穿衣,梳发,打蝴蝶结一些生活细节,悉数教给顾城风,让他瞒过东阁。 “东阁为什么会错认?”贺锦年微微蹙眉,心里思忖着,既然六月和姚九落能认出来,东阁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却错认了主人。 “我明白了!”贺锦年轻轻拍了一下自已的前额,语声中不无遗憾,“东阁并非姚族后人,身上流的不是圣血,所以,他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后,反而易被祭坛所控制。顾奕琛肯定也意识到这一点,他担心东阁最终会成为祭坛的奴仆,为祭坛所用,所以,在东阁尚效忠于顾奕琛时,便设下三道天谴的路给东阁走,目的是破东阁身上的术法,让他无法为祭坛利用!” 这也就是顾奕琛执政苍月后,把东阁远远谴到川西沼泽的原因,所以,东阁曾告诉贺锦年,他不知道在皇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致顾亦琛和姚迭衣结下那么深的恨。 其实最好的方法自然是杀了东阁,但顾奕琛与东阁主仆情深,顾奕琛下不了这个狠手,方走了下策。 这个下策,就是让东阁身受三道天谴,最后遗失所有的记忆和术法! “天谴——”贺锦年突然娇躯一震,眸现惊疑、震撼、无法置信交替出现,最终被压制在她擅于控制的情绪之中,声音冷静而缓慢,“顾容月并非是顾奕琛和姚迭衣的儿子,那谁是——” 不难推理,顾奕琛不可能会将姚迭衣昏迷生下的孩子次给东阁,他很可能给东阁的是一个假的死婴,这是他诱东阁逆天的第一道的天谴。 顾城风静默不语,这个意外,显然是东阁也不曾盘算得到,看来,百年前的对弈,顾奕琛才是真正的执棋者,他把一盘的棋算计到了百年之后,不可谓是七窃玲珑之心。 “是的,锦儿!”六月上前,轻轻抱住了她,看到她身后的顾城风猛然想起身阻止,琥珀双眸微微一眯,示意他实不必如此。 “谢谢老天……”贺锦年心头一热,竟想落泪,幸好,前世中的顾城风亲手杀死的并不是自已的儿子,否则,那种记忆一旦根植于心,谁能放得下。 还有,真正的顾龙月又在哪儿呢?是活了下来,还是受了禁坛的诅咒,过早地离世? 一思及此,绝望再次覆满心田,贺锦年是紧闭上眼睛,泪落不下来,很快盈满鼻腔,酸涩难当,隔了百年的时空,那种无力的绝望感再次击溃了她。 “锦儿,你怎么啦!”顾城风蹭地一下站起,再顾不得什么,一把将贺锦年从六月的怀里夺过,还稍转了身,以几乎要将她按进自已身体的力度,紧紧地勾住她的纤腰,眸光一瞬不瞬,“你心里记挂什么,告诉我,我一定都替你做到!” “阿锦,都过去了!”六月心中了然,退开一步坐回。 “我没事!”贺锦年抬首,她很快地意识到,这样的悲伤可能永无止静,她抚着胸口喘了会气,平了平心后,自我调节地展颜一笑,收敛好心情,心中象啐啐念般地给自已鼓励:做人不能老掬于伤心的往事,要乐观向上,否则,只会让身边的人为她操心! 这是她时时刻刻提醒自已的座右铭。 为了不让身边的两人担心,她伸出手指,轻轻抹平顾城风眉间的折皱,眸光故意带着数落,神情带着顽劣的戏谑,“既然你想起来以前的事,你告诉我,当初你的三千男宠和市井艺妓又是怎么回事!” 此话一出,六月便禁不住转首低低笑开,笑颜如春融白雪,带着眉飞色舞,那笑声更是好听,可这样的笑容,这样的笑声,看在顾城风的眼里,听在顾城风的耳里,却是极为刺眼和刺心,他唯恐六月的笑声会更触怒贺锦年,他一动不动地正襟坐着,眸光杀气腾腾地闪掠在六月的身上,挟着风云雷霆的气势。 六月无丝毫畏惧,他翩然起身,人影绰绰似流云飘逸般地走到竹门边,转首一笑,“阿锦,那市井艺妓其实就是姚九落,只是前世中,他是拿战场那些死去的英灵来练就邪术,但脸蛋却是与你前世易容的申苏锦相同,姚九落的命运前世今生都一样,披着帝王心头之爱的声名,被顾城风囚禁。至于三千男宠,这个谜,你让他自已跟你解释!阿锦,我得走了,否则,有人想将我大卸八块!” “算了,他能解释什么,越说越乱罢了!”贺锦年面容掠起了笑纹,转首嗔了顾城风一眼,缠绕于心田的温情迤逦扩散至眼角眉稍,“城风,替我送送六月!”她身子不便,稍一动,身下就是撕裂般的疼痛。 她心中并不纠结于三千男宠之事,莫说是现在,就是前世中,她与顾城风不曾打过交道,也不信他会因三千男宠致身体破败过早而亡。 ------题外话------ 求月票~呼呼,今天月大风推哈,亲们来踩一踩~ PS:六月,姚迭衣是值得爱的,就象凤凰斗里的沈千染一样,这一本的女主也是值得男人三生三世去追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8 想你,即使你在我怀中 六月离开时,已近黄昏。 六月放慢脚步,慢慢欣赏着夕阳残景,这里四面环山,四季温暖,虽至深秋,但比起山谷之外,这里显然舒服多了。 走出蓠芭墙,拐过一道天然的树屏,来到一处清水池前,历经百年无人经过,鹅卵石道上已积了不少尘泥,几乎看不到旧时的轮廓,唯有草地上年年长出来的新草,一层层柔软地铺着,象一个天然的黄绿色的地毯,让人忍不住驻足。 而那里,清雅幽静,乱竹摇疏影,四处遍布凤尾森森的青竹。 在这样的深秋,却暖风和煦,夕阳拂照于清池,万物生机盎然。 六月见那时摆着一个石桌,上面似乎放着棋盘,不觉移步走了过去,原来是一盘未下完的残局! 六月坐了下来,低视纵横交错的星盘布局,静静地沉思,少顷,执起黑棋刚想落子,一只修长素白的手执起一粒黑棋先行落了下来,“绝地求生,虽然牺牲了这一只棋子,但盘活整盘棋!” 六月扔了手中的黑棋,抬首,琥珀双眸带着淡淡的冷漠注视着他,眸中已无先前的温和。 “怎么,不演戏了?”顾城风淡唇紧抿,苍白脸上呈现一抹凝重神色,冷冷地回视着他,“她是你姐姐,姚清浅,你最好别肖想太多了!” “顾城风,我知道她是我姐姐,还需要你来提醒,你到底少了个魂魄。”象是被人撕开心事一般,六月琥珀凝珠般的瞳仁急剧收缩,那股沉笃的炫色一点一突地聚集,恨不得目光化刃将顾城风剁成肉碎。 两人虽在宫中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四年,但这一次,却是六月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着这个如神砥般的男子。若非是因为神情气息显得过于清冷,顾城风的五官精致到应用倾城绝艳来形容。 “真应让阿锦看看现在的你!”六月心海生潮,凝眸死死盯着,一眼眼毫不客气地审视着面前的顾城风,眼前的帝王已脱了方才一副忠犬的模样,只要不是在贺锦年的面前,顾城风便化身为狼。 顾城风似乎明白六月心中所想,突然诡异地一笑,“朕是怕你忘了本份,你最好记在心底,别以为锦儿护着你,你就可以屡次挑朕的底线!别以为朕不知,你半年前恢复了记忆,明知道锦儿已不是纯粹的姚迭衣转世,朕与锦儿之间没有隔着血咒,亦知锦儿是女儿身,你却从不曾提过,坐视朕和锦儿为之痛苦。你抱的不就是有一天朕死了,你带着锦儿离开苍月,隐居么?” 六月心怒成倾天的浪淘,反而笑开,如清风拂面,“那又当如何?我与她之间没有血缘相绊,而你,既然也懂得说锦儿不是纯粹的姚迭衣,只如何来咄咄逼人说我和阿锦不能相守?”六月频频冷笑,眸中毫无温度,冷得快淬出冰来,“顾城风,我今日助你,是因为我看到锦儿的心,我只想要她幸福!所以,今日这一局,我助得心甘情愿,但是,顾城风,我看你还没有搞清状况,你眼下的一道鬼门关卡都不知道能不能渡过!凭什么就急着来对我横加指责?” “凭什么?”顾城风风华一笑,盯着六月,眸中不无炫耀,一字一句道,“就凭我是他唯一的男人!” 六月一只手一扫桌前残局,棋子应声落地散开,他笑,笑中带着挑衅,“那你最好能祈祷你平平安安地渡过这一场死门。”六月收手于袖襟之下,四目紧紧相咬,皆不肯退让一步,六月低笑一声,“好,今日我实话撂在此,到时,你一发丧,我就带着阿锦避世!她以前答应过我,等尘世之事一了之,便与我纵情山水之前,再不管风起云涌!”笑容未下,手指遽然发力一弹,指尖上的一枚青竹叶如针芒射向顾城风。 六月一生不曾出手伤过一个人,甚至连恶言不曾说过半句,但今日,他无法再压抑自已! 甚至,他连自已也不知道是如何做到这一步,亲手将贺锦年送到了顾城风的床榻之上。 而那一本春宫图,是他整整撕了十几本后,方忍着周身血液被抽干的疼痛保存了下来,交到了顾城风的的手中。 他助他恢复记忆,耐性地教他打蝴蝶结,告诉他欢好的地方,他每走一步,仿佛脚下全是炼狱之路,心中唯一的信念便是:他的阿锦要幸福! 同时,也告诉自已,这是他最后一次退让! 顾城风早在六月两指不着痕迹地夹了根青竹叶时,已察觉到他的心思,以他的修为,自然能轻易避开,毕竟六月的武学是贺锦年所授,仅学了四年,加上六月学的也不甚上心,在苍月大陆上,不过是个三流的角色。 可他就是不愿避开,只听得“嗖”一声刮过耳际,左颊已被划出了一道淡淡痕迹。 六月也没料到自已会得手,但见顾城风神色丝毫未变的模样,马上心中了然,他往后轻松一靠,锦袍流泻而开,眸中带着浓深的讽笑,“好好在阿锦面前唱苦肉计吧,多让阿锦心疼心疼你!不过,你放心,你走后,我会好好照顾阿锦,然后,静等时光将你给予她的记忆抹平,我们自会……夫妻团圆!” 一丝细细的血流在顾城风苍白的玉脸上蜿蜒而下,顾城风缓缓地抬起眼睛,那原本是一双冰雪萦绕,冷漠而古井无波的双瞳,听闻到那“夫妻”两个字,如噬魔咒,刹那之间,他双眸盛光,太阳穴处急暴而胀,青筋划过额际,完全失去了方才修兰玉竹般地气韵,“六月,锦儿已是朕的人,尽管,你曾与锦儿做过夫妻,可你别忘了,你是个太监!”他这样的身份,实不该说出这样刻薄的话。 但一想到贺锦年和六月曾经宫中对食,而眼前的局势如此之难,他刀未磨利,便要迎进前门之虎,可后门又有一只狼欲闯进来! 这只狼恰恰就是六月!偏生,这只狼还披着幼崽羊羔的皮,让他无法在贺锦年面前指责六月的半分不是! 而贺锦年对六月显然不同于对秦邵臻,宫中四年,三人相安无事,那是因为他一直在忍耐,他不想去触碰贺锦年心中的逆鳞。 但越是忍耐,他的心就控不住的越发妒忌。 皇帝怎么啦?皇帝也是男人,皇帝也会妒忌! “顾城风!”如此尴尬痛恨的伤疤被当众揭去,六月心痛得快榨出血来,偏生,他装着毫不在意地将所有的情绪压制在冰冷的面容下,为了阿锦,他没有什么不能忍的,只要一等顾城风熬不出这棋局,他便带她走! 顾城风见六月神色淡淡,但他没错过那袖襟下微微的颤抖,心中瞬然起了一股灿快之意,“别气坏身子,怎么说也是过了百年之身,若说你不肯认锦儿为姐姐,那依着规距,我和锦儿便是尊称您一声太舅!不过,这一声太舅都喊年轻了你!” “不必多礼,皇上还是先保重龙体!”六月施施然受下,站起身,冷冷一笑,抚袖而去,“正好皇上提醒我和阿锦不曾圆了房的事实,不用皇上操心,这一世,六月有机会的话,一定会和阿锦成为真正的夫妻!” “那也得锦儿乐意!朕信她!”顾城风快速起身,抿着略为发白的紫唇,目视夕阳西下的漫天霞红,转首,紧盯着六月的背影,破颜一笑,满院美景都为之失色,他近乎一字一句道,“听清楚了,朕不说第二遍。如果你还希望有一天能与锦儿相见,你最好守好本份!” 六月悠然一笑,潇洒转身,“那得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他一点一点地将方才的怒气敛下,于他而言,首先是贺锦年的幸福在首位,如果顾城风度不过这个劫,他自然要带贺锦年走,“先仔细仔细盘算着如何走好下一步棋再来跟我讨论阿锦的去路吧!” 顾城风去送六月,贺锦年依旧坐在竹椅上看着外面满园春色。 暖风扫过蓠芭外的树林,落叶翩跹起舞,袅袅地扑向低矮处的蓠芭上搭建起的花架,蔓腾迎风飞舞,象是迎接秋天不曾见过的礼物般,煞是美丽。 她想,这如果是她的家,她会在蓠芭内养一群的小动物,当然,要首选好养有温驯些的,比如兔子、小狗或是小雀儿…… 念及小雀儿,思绪就想起贺锦年和贺锦筝那一对的兄妹,想起四年前,那一对兄妹和自已告别时的梦镜。 那时,她只道是一场诡异的梦,但如今忆起,很可能不是。 除了不会记路外,她其它的记忆非常惊人! 此刻,她脑子里清晰地浮上那夜梦中所有的场景—— 她除了梦见贺锦处和贺锦筝向她告别外外,还梦到了前世的自已,一身白衣独自躺在一间幽闭的地窖,四周处处透着冷诡、阴森、恐怖! 她的身体象一具干尸,唯有微弱的心跳让她感知道,她还是活着的—— 后来,她醒来时,还念了一句:果然十五的月亮是十六圆。 也就是说那日发梦的时间是四月十六! 贺锦年悄然闭上双眼,四年前的事一点一滴地象电影一样在她的脑海里回放,很快,她便将那样梦发时的前前后后所发生的事联系起来。 顾城风曾告诉她,他在大魏也是四月十六那夜找到她的身体,第一个发现她的身体所在的正是颜墨璃! 如今她稍一联想也知道,是颜墨璃去了地窖找到她,从她体内取出蛊虫。 可以推测,正因为是这蛊虫触发了千里之外的她做了这个梦,显然,颜墨璃的蛊虫不仅仅是对人体有影响,甚至会惊扰到人的灵魂。 而这一次,她为了广阳镇之事赴大魏,在大魏皇宫与颜墨璃暗中较量时,颜墨璃曾在催眠时问她,记不记得二十一世纪的那次事故后发生的事! 而事实上,她穿越后的记忆从事故发生开始,显然,她遗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 还有,她从颜墨璃的记忆中看到自已出现在一个俱乐部里,那晚正是颜墨璃和路郁也的生日,从镜像上看,她那时候似乎吸食了什么迷幻药剂之类的东西,被路郁也扶着带离俱乐部。 而她的记忆中,跟本没有路郁也这个人! 由此可以推断出,在二十一世纪时,她很可能也被颜墨璃种下某种蛊,以至穿越后,脱离了**的拘绊,灵魂依然没有那种记忆。 这就不是一般的蛊虫,很可能是一种术法,如此霸道,能连着抹平人的灵魂记忆的,唯有上古札记里记载的术法。 难道,颜墨璃也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 贺锦年思忖,上古遗族札记在姚族是圣物,就是姚族的一级的贵族子女也无法窥探得半分,何况是颜墨璃一个侍女的身份。 她断定,颜墨璃是不可能从上古遗族札记里偷学的,唯一的可能,就是那祭坛在幻化人形前,就开始授颜墨璃术法,然后,有目的性的让颜墨璃为它去做一些事。 另外,今日和六月说起百年前的事,她对其中一点很怀疑,就是顾奕琛会和彼时的纳兰莉合作,将自已的血交给一个侍女。 贺锦年有一种感觉,以顾奕琛的精明,绝不可能听从彼时纳兰莉的建议,奉出自已的血给祭坛注血。 因为顾奕琛十岁进入姚族圣地,他肯定清楚地知道凭着纳兰莉是无法给祭坛注血的。 那么,纳兰莉又是如何成功拿到顾奕琛的血呢?是不是也用了那种让神秘的术法?在不知不觉盗走顾奕琛的血时,还抹去了顾奕琛脑子里的记忆? 贺锦年闭了闭眼,略显疲备地伏靠在桌上,今日知道了太多太多的东西,让她有一种吃不消的感觉。 “锦儿,累了怎么不去榻上睡,伏在这要是着凉了怎么办?”他的唇贴在她的耳畔,语气极轻又无奈,富有磁性的嗓音带着别样的温柔,她轻笑地转身,搂住他的腰,埋首在他胸前,“我不累,我昨夜睡了一整宿,倒是醒来时发现你坐在那,你一夜没睡?” “睡了一会!”他顺着势蹲下身,让她的头更舒服地靠边他的肩上,她喟叹一声,轻轻一笑,一只手绕过他的后背,到他的耳际,指尖慢慢拨弄着他的耳垂。 突然,她神色一变,指腹轻轻点了一下他的脸颊,“怎么伤的?” “是不小心给落叶刮了!”顾城风唇边依然浅笑,神色宁谧如许。 “那以后,要小心些!”贺锦年不着痕迹地轻蹙秀眉,心中暗叹,她怎么肯相信这样的话,以顾城风的修为,落叶根本无法近他的身。这竹居里也就出现六月,肯定方才她让他送六月时,两人起了冲突。 既然他不肯说,她也不愿意追问,省得知道了心中添堵,却无计可施。 还好只是刮了细细一道痕,无伤大雅,而她也不便问他六月是否伤到,免得又刺激到了顾城风。 不过,她相信,顾城风看在她的面子上,断不可能过份地为难六月! 哎,想要一家亲,怎么这么难! “药呢,涂伤的药还有没有?”贺锦年问完,脸上刷地一下变得通红,那处象是应景般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顾城风明白她话中的意,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瓷瓶,扯了一些嘴角,似乎有些吃力地开口,“到时辰了,要我给你上药么!” “不要,我自已能上,现在,我先给你的脸上些药,不要留了疤才好!” “这连伤都算不上,哪会留疤,倒是你,是我昨夜太……太粗鲁,伤了你!”他声音轻得象自语,可山谷太静,静得连落叶之声也躲不过两人的耳朵。 她安静地坐着,小脸红得快滴出水来,这时候她真不懂得回答什么,难道要回一句:没事,其实我也喜欢? “你药很显效,昨晚我抹了三次,最后一次看时,已经消了肿!”顾城风只当她的沉默为顺从,便将她抱到床榻上,眸光不带一丝淫邪,就象在宫中的那些岁月,她在御书房陪他批阅奏折睡着时,他抱着她回宫,而后,帮着她脱去外袍,侍候她睡觉般,他的手很自然地伸出她的长裙。 “三次?”贺锦年一掌拍开他的手,有一种当场呕出血来的冲动,她咽了一下口水,选择性地过滤掉这样的话题,“城风,我还是自已来吧!” “你手不够长的,我来吧,涂仔细些,下次欢好时,就不疼了!”他说完,马上意识到自已话中所代表的深层之意,气息一紧,瞬时移开炙热的眼神,呐呐地开口,“我不是这意思,要是,要是你肯,下次,我决不会再弄疼你!我会很小心!” “呵呵——”贺锦年干笑一声,拉过被子盖上后便翻了一个身,表示拒绝他的帮助。 浅浅呼吸几下,感到身后的人没动静,她好奇地转过身,却见他还是站在那,手里拿着药,象个手脚无措地的孩子等她发落一般。 “去休息会吧,你那眼底的淤青,一瞧就是几日没合过眼!”她脸上一红,拍了拍身边的空位,不过是几日不见,他明显消瘦,她眯了眯眼,“别仗着年轻不爱惜身子,你原就比我大了七岁,待老了,你就抱不动我了!” 余音未尽,突然一阵天悬地转,薄荷馨盈鼻,便被他稳稳实实地抱在怀中,他的声音带着喜气洋洋的味道,“那我现在就抱着,一直抱,不放手,直到再也抱不动!” 贺锦年幸福溢满心田,嘴里却不肯饶人,双手抱着他的肩,抬首看着他,故意沉下小脸,“这话也是背来的?” “不是!”顾城风玉白的脸上瞬时飘了两抹红云,他沉默了会,眷恋的目光细细描绘着她脸上的每一段神情变化,断定她是在顽劣后,稍稍加重了手臂的力道,坐到床榻上,将她放在自已的膝上,俯下脸,贴着她耳边缓缓地轻喃,“这回真是我自已说的,是我的心里话!” “我知道!”她的声音在他的耳绊中萦萦回旋,带着她素日少见的呢喃之音,“我的第六感觉虽无法感应到你的情绪,但是,我能读懂你心脏的每一次跳动!” “那你听到什么?” “我现在正听到,你的心脏正一声一声地叫‘锦儿——锦儿——锦儿’!”她摸上他的手,将他的手覆上自已的心口,“你有没有听到,它也在应‘城风——城风——城风’!” 一个偶尔顽皮、毫不隐藏自已情感,真挚到可以让人放心把一切安放在她面前的女子,此时就在他的怀中,他情难自禁地,唇亲吻上粉颈,熟悉的幽香萦绕鼻息处,只觉心醉沉迷,“我已经无法满足象以前一样,单纯地把你留在身边,因为我……时刻都会想抱着你,亲着你……” 顾城风如此直白的情话,让她听得心口直跳,双臂绕上他的颈处,这一刻她的心是圆满的,幸福而又宁静,把脸埋进他泛着清新好闻气息的颈项边,“城风,我喜欢你这样,把心里的话毫无余地的说出来。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愿意留在你的身边,无论前方的路多难走,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只是,你要答应我,以后有什么事情别瞒着我,是吉是祸我都愿意和你共同面对。” 顾城风心微微一颤,眸色变得朦胧,“如果有些事,我必须瞒着你,将来你知道了,会怪我么?”他以几乎要将她按进自已身体的力度,紧紧地勾住她的纤腰,眸光一瞬不瞬,桃花眸里透着罕见的脆弱而迷茫。 她怔了一下,呼吸突然间变得紧促,起身而立,退开一步,皓眸在这一刻缩聚,带着摄破人心眸光直指向他的眼睛,“那要看什么事了,如果犯了我最忌的事,我肯定不会——愿谅你!” 他眸光里闪过一丝黯淡,避开她炙热的眼神,唇抿成一线,恍凝一条微微漾颤的波纹,少顷,方问,“什么是你最忌的事,你总得先跟我提个醒。” 她的眼睛一直紧盯着他,意图从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声音带着执着,“生与死的事!不要以为牺牲了自已就是成全了对方,我要的是能一起面对,城风,你明白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谜云好象揭开了,她和他似乎走到了坦道之上,但她的心不安却加剧。 我肯定不会——原谅你! 女子之声带着斩钉截铁的口吻像回音般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这一瞬,他呼吸凝滞,低垂眼睫直煽眼底,眸光却近乎呆滞。 “城风?”贺锦年低下首,不愿错开他的眼睛。 “好——”顾城风一把将她的脸揽进怀中,下颌抵在她的发顶,一声叹息从咽了下去,桃花眸光轻轻落在竹门外被风吹起的落叶上,朦胧中深匿着无法启齿的话语,幽邃中蕴藏着对堪忧前路的担心,可当她的手紧紧搂住他的腰身时,一切又化作力量,“锦儿,你记得,千万别忘记,无论发生任何事,你要相信,我一定在你身边,无论是怎样的存在!” 他无法提前告诉将要发生的事,因为东阁的术法已完全恢复,可以窥探到她的内心。 他不能让东阁从她的心里感应到他的策划,否则——前功尽弃! 这一条路,顾奕琛筹谋了百年之久,这一个棋局已到了最后一刻,他已无从选择,既便是她恼了他,也好过有一天,两人阴阳相隔! “嗯,好,我记下了!”贺锦年肺腑之中的气成功地释放而出,她盈盈浅笑,忽然看到自已足下的那根红头绳,她动了动脚腕,突然将他一推,顾城风便顺势拉他进怀,两人同时倒进了床榻中央的软衿之上。 顾城风眯起桃花眸,心脏怦怦乱跳,昨夜的欢娱时不时地抨击着他全身的快感神经,但也不否认,因为昨夜太过紧张,那此后猖狂的动作其实并非出自本心,所以,全过程并非按着自已的心意去演绎他心中的爱。 如果可以,他真想用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欢爱在她身上重新刻上印记——一种纯从他心灵上发出的印记! 看着身下嫣红苑若熟透的蜜桃的人儿,他挽起一个略带羞怯的笑容,“锦儿,可以么?”刚想吻下去,这厢身下的人突然翻了一个身,骑在了他的身上,乌黑的眸子清清亮亮地看着他,不怀好意地笑,“不许动,闭上眼睛,我说睁开时,才许你睁开!” 顾城风眸中化过难以置信的惊喜,如桃花瓣纷飞的色里,深处隐隐泛起温柔涟漪,“好,你想怎么对我都行。”说完,依言闭上眼。 贺锦年面色大窘,她知道他会错了意,但此时,她极想知道一个答案。 她先为他脱下了靴子,而后,是白色的袜,这个男人的身上仍没有一丝汗渍的味,而在他的左脚足踝上,果然戴着与她一模一样的红绳结。 笑,一点一点地从她的唇边溢开,“这一对红绳从哪来的?” 不是御赐的金银珠宝,不是皇家玉碟名典,可这区区看上去只值十文钱的红绳比天下最珍稀的东西更容易打动她的心。 “月老那求来的——”顾城风坐起,触上她的足踝,修长的手指细细地摩挲过那红绳上一结一又一结的螺纹,“庙住告诉我,这上面的结越多代表我们的缘份越长,这里有九根丝线,每根丝线上有九十九个结,而后成穗,再编成结,就有一千多个结!” 贺锦年轻轻地“咦”地一声,看着他,眸光似水,“你什么时候求的,我怎么不知道!” 一抹轻惆淡怅隐现唇边,顾城风摇了摇首,象是在摆脱某种回忆,“以前,你回大魏,我想给你,只是没有机会!” 原来,竟有五年之久! 她亦静了下来,她想,不是没机会,而是,他知道送出去,她也不会收! 她轻咳一声,纤手覆上他的手背,故意“哼”了一声,不满道,“那之前为什么不给我,是不是心里还记挂着躺在挽月小筑凤凰寝宫里的那个叫申钥儿的睡美人?” 顾城风被她怪模怪样的口气惹得笑开,他盘起腿坐在床榻上,将她抱坐在自已的膝上,“锦儿……”轻唤一声,他眸中一片慑人光彩,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她窝了窝,软软靠在他怀里,螓首找到了肩胛处,蹭了蹭,又恐吓,“还不从实招来,小心我家法侍候!”贺锦年伸出手去搔他的腰间。 “好,好,我说,我说……”顾城风忍住唇边的笑意,忆起彼时刚认出贺锦年是申钥儿,抱上她的那一瞬时,贺锦年跨间顶着自已小腹的突起,仿似着了魔一样,忽然呢喃自语,“庙住说,这是给一男一女的,我以为你是……” “哦……”贺锦年面色大窘,“我不是成心要骗你,我试过好多次想告诉你实情,可总是错过!” “幸好,这一次不会再错过!”一声喟叹溢出他的唇际,这一次,他带了些许温柔的力道吻上了她的唇,含糊之语带着他绵绵的气息一点一点地渗入到她的五脏内腹之中,“锦儿,我想你了,很想,很想,既使你在我的怀中,我还是很想……” ------题外话------ 求月票~亲们,月要去参加潇湘的年会了,这对于我这个初入潇湘才满一年的人来说,是个极大的喜事,所以,月不想错过。但遗憾的是,月这个裸更的坏孩子要请假四天了。亲们,请允许月请假,让月在这四天好放宽心,可以安心地睡,安心地玩,不要总是大脑不停地想剧情,调理好身子,回来更好地把文写好~亲们,别抛弃月,有月票的还请继续支持,别攥着,月票是越早一天,越值钱~ PS:重要:24号复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9 坦诚,并肩作战 那是一种完全异于昨夜的感觉,虽然顾城风和六月给了她充足的理由,但她还是觉得那是一种遗憾,因为昨夜是她和顾城风的初夜。 她心知,这种遗憾于顾城风更是难以磨灭,以他的性子,昨夜的欢爱既是从灵魂深处迸发而出的愿望,也是一种带着凌迟的演绎! 她的指间缓缓扫过他长而浓密的羽睫,如飞燕的剪尾掠过平静的湖泊,那一泓幽亮的桃花眸微微荡漾中,一根根纤长的睫毛在指间弹跳,情恸的呼吸在两人间迅速升温。 她眉角微扬,羞涩中带着坦然,“城风,四年前,挽月小筑的那一场数于彼此的仪式并不完整,今天,我想……”话未说完,顾城风骤然像受了什么强烈刺激,双掌猛地捧了她的脸,瞳眸亮得如有星辰嵌在桃花里,“锦儿,可以的……”昨夜的狷狂,他极恐她从此恼了他,便不再愿意与他亲近。 那种象是百年的**一旦打开,食髓知味后,哪容得从此再过那种苦行僧的煎熬日子。 而她的话就如阳光和鲜花直接注入他的血脉一样,瞬间扫去了他所有的心头的阴霾。 “只是,你还疼么?”他的手带着迟疑缓缓游移在她的身上,他感觉到她肌肉瞬间变得有些紧张,他的手便僵住—— 她的肌肤象一块温热的灼玉,燃烧着他掌心里的血脉,逼得他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命令他:上去,上去! 她感受到他的身体热度超常,呼吸早已紊乱,风华的玉脸上一片潮红,桃花眸中弥漫着**之丝,如网状从瞳孔向四周延升,额上、太阳穴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似在隐忍。贴合在她身侧手掌连着整只手臂颤栗着,却久久没有动弹。 这才是属于顾城风! 爱象春季长在河边的草,有阳光、有水份、有生命力地在她体内疯长! “我不是一个娇嫩的女子……”初夜对女子而言,除了精神上的满足外,毫无欢娱可言,尤其是昨夜的爱有余,温柔不足。 虽然涂了几次的药,已经稍缓了身子的撕裂般的疼痛感,但眼下,明显不适合欢好。 可贺锦年却实不是一个娇嫩的女子,这些疼痛真不算什么。 她想真真切切地和他在一起,灵和肉完完全全地结合! 被爱贯穿,它的名字叫——疼爱! 爱盖过世间女子一切的羞涩,贺锦年毫不迟疑地用纤细的手轻轻盖在他的手背上,隔着那薄薄的裙衫,牵引着他的手,一点一点的上移—— 仿似体内的血液和水份被瞬间蒸干,顾城风浑身燥热难当,他猛地俯下身子,慌不择路吻了上去,在唇齿碰撞的那一瞬间,贺锦年全身红潮遍生…… 竹屋内,男女混合的绵长喘息声中,夹杂着男子略显不稳的,咬字不甚清晰的低声呼唤,“锦儿……。这样可以么……” 纠缠了一阵,贺锦年翻了一个身,跨坐在他的身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 顾城风那一双桃花眸仿佛掬了一盆的月光,在夕阳余辉中泛闪柔软光茫,一头青丝飘泻在白玉枕上,几丝遗落在他精致的锁骨之间,那样倾天盖地的美,竟让贺锦年眼睑急收,的心跳一瞬间停止,身下的人太美人—— 糟蹋美男是每一个女子一生中都曾有过的幻想,而她,显然是幸运的! 贺锦年努力让自己不露出得逞的笑容! 暗暗一凛,试着一点一点地解开他衣襟上的绣扣,而他,象祭台上任她享用的祭品一动不动,那样脆弱到极致的美艳的生动表情,象是一种召唤! 贺锦年一吻落在他的眉间,以温柔溺毙之声灌进他的耳膜之中,“仪式开始,第一步,让我们合二为一!” …… 清晨光的光亮透过竹窗,洒满一室的金黄。 缠绵过后,两人依然紧密相拥,身体间不留一丝的缝隙。 “锦儿——”他又唤了一声,从不曾从她脸上移开的桃花眸,终是眨了一下,眼里依然是一片慑人光彩。 “嗯!”她轻啃了一下他的下颌,痛并快乐着等待身子的不适渐渐缓和。 “我昨晚上都偷偷睁着眼睛,看着你的脸,害怕睡过去后,睁开眼,你就不见了!”顾城风的声音带着微软暗哑,环在她腰上的手,修长的手指一圈一圈地缠绕着她浓长过臀部的长发。 贺锦年的手轻轻颤了一下,想起昨日一睁开眼时,顾城风坐在窗边,瞧着他一夜无眠的样子。 “其实,我也是一夜无眠,我一直在想着六月的话。”她记忆惊人,昨日三人所有的的对话在她脑中过滤了几遍后,她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个结论让她更心疼顾城风,她伸出手,抚了抚他的冰凉滑润的脸颊,“城风,东阁能窥探到的是我的情绪,遂,逼得你昨夜如此……生猛!” “生猛”两字着实让顾城风的血液再一次地从胸腔口喷发,震荡的全身的血脉,所幸,贺锦年略带轻松的口吻抚平了他心头的不安。 四年相伴,她太了解他,如果东阁仅能窥探到他的心理世界,顾城风绝对会换一种方式来骗过东阁。 四年相伴,他虽然担心她因此恼了他,但他更畏惧的是超乎皇权之外的神秘力量将二人分开。 顾城风躬起身子,一手紧紧搂住她腰肢,一手搂住她的脖子,将她纳进自已的胸膛,仿似将她揉进了胸腔之内,声音已如染上酒醉般游移,“锦儿,我……并不想骗你,只是,比起骗你,我更不想失去你!锦儿,这事情你莫要过问,我心中自有打算,你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一定会彻底解决!”话至后半部份,顾城风的声音显现出少有的不容任何人置喙的口气。 贺锦年适时止住这个话题,她知道顾城风再迁就她,可他决定的事,往往也很难改变。 她聪明地选择移开了话题,“东阁施了法,体力过于透支,所以,他现在已无能为力再施法窥探,是不是?” “是!”所以,这期间,叶明飞会安排好一切,而他,会在这里好好陪着她。 “有一件事,我想知道,东阁为什么如此费尽心思地让你恢复顾奕琛的记忆,并让我和拥有顾奕琛记忆的你成为夫妻!” 她记得很牢,四年前,东阁知道她是女儿身后,强烈反对她和顾城风成为夫妻,当时的东阁或许是忌惮血咒,而现在,东阁恨不得顾城风替秦邵臻挡了血咒。 可为什么,偏要让他恢复顾奕琛的记忆? 难道东阁就不曾思忖过,既然顾城风拥有顾奕琛的记忆,那顾城风将会变得更难对付? “圣女当初发下血咒时,曾许下了生生世世不再与顾奕琛成为夫妻,那是因为,她把秦邵臻的灵慧魄困在了她的灵台之上,而想破这个咒,唯一的方式就是来生,圣女心甘情愿地与顾奕琛的魂魄转世成夫妻!”他修长有力的手臂,将她牢牢抱住,掌心从她的肩头抚过纤腰,收在了她修长的大腿上,紧紧一拢,将她如婴儿般的抱在怀中,仿佛这一刻,怀中是世间所有! 就算是一切初始于人的算计,却成就了他多年的夙愿,唇角裂开一缕欣慰至极的笑,蔓延至眼角眉梢,声音极为愉悦,“你成为我的人后,东阁会认为,灵慧魄回到了我的身体中,他就会设法为秦邵臻夺取这一缕魂魄。” 他是从何时开始防患东阁,既使一开始时,就觉得东阁的话让他感到无法全信,但他还是没有料到东阁会算计他,直到他从顾奕琛的手记里看到一些潜在的东西。 这些年,他在潜心阁有时,常常挑灯而读,其实读的都是无关紧要之事。直到那东阁告诉他,必须以三千男宠破了帝王宿命后,他感到一下就陷入了绝望之中。 整整几日几夜,他将自已锁在潜心阁内,既不掌灯,也不肯开窗,借用着案上的微弱的夜明珠光来看着顾奕琛的手记,直到了一本记录姚迭衣服药的记录时,他从字中隐隐看到了潜在的一些记录。 顾奕琛的隐在的手记提醒他,东阁可以灵魂脱体窥探他的一切,听觉可达十丈之外,但局限在于目视极弱,尤其是在强光之下。 他瞬时理清了一些头绪。 第二天,日上三杆时,他打开潜心阁的所有门窗,让阳光照亮潜心阁的每一个角落。 他传唤了叶明飞,言辞似乎并无重点,却暗中将手中记录下来的事交给了叶明飞。 他笃信,东阁的精力还未强盛到既要去窥探他,还要分出精力去跟踪叶明飞。 而有关秦邵臻的事,却是六月告诉他,因为六月自婴儿时期就吸食了姚迭衣的鲜血,他承接了姚迭衣所有的记忆,自然知道,灵慧魄的封印如何破解。 “而在东阁的眼中,你和秦邵臻都与顾奕琛的魂魄息息相关,无论是你也好,或是秦邵臻也罢,都是解开秦邵臻灵魄被困的一把锁!”贺锦年突然明白了,东阁之所以认定秦邵臻就是顾奕琛,是因为他一直认为,百年前,圣女因为恨顾奕琛毁了她的家园,所以,方跳下深崖,并发下血咒。 由此判断,也是因为恨所致,圣女才封印了顾奕琛的灵慧魄,所以,他方断定少了灵慧魄的秦邵臻才是顾奕琛的真正转世。 于东阁而言,这是一举两得之事,既让顾城风代替秦邵臻去承受了血咒,也同时在顾城风因血咒死后,他可以从他的魂魄里捕捉到灵慧魄。 只是东阁根本不知道,如今的贺锦年已不是真正的圣女转世,她的魂魄里有了小单和小双两只雀儿的气息,血咒已不攻而破。 而灵慧魄也因此,依旧囚禁在申钥儿的灵台之上! “城风,有一件事,我从不曾告诉过你。我不但具有强过正常人的第六感,可以借用一些痕迹看到一些发生过的事情,我还有一种能力,就是可以伪装自已的情绪,便是东阁能潜过我的梦中,他也窥探不到我真正的想法!” 她的话就如同一句魔咒将他冻住,饶是顾城风也一时之间无法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能力,顾城风眉头一压,带着疑问,“伪装情绪?”但他迅速忆起,姚九落曾进入贺锦年的梦中,想窥探她,结果还是没认出她是申钥儿。 难道就是因为贺锦年成功地伪装了情绪? “是的,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在皇宫里的废园中,当时,我明显感应到你想杀了我,所以,我伪装了情绪,让你感觉,我去那去游泳健身,只是想避过庆安公主的伤害,我藏拙,并非想争夺太子伴读的机会!事实上,我当时的计划就是想去争夺太子伴读,趁势进宫,而后,等申皓儿进入苍月后,我方有机会下手!” 后来发生的一切,慢慢偏离她预想的轨道,但她临时更改策略,和顾城风并肩作战。端掉了申氏一族。 顾城风静静听着,心里忐忑难平,他自然知道她说出来的目的是希望他能够相信她,把他心中的计划告诉她,她想与他一起并肩。 瞒着她,也是他不愿的事,但告诉她,就多出一层的危险。 而她所说的那种能力,虽然确实避过了姚九落的窥探,但他无法去衡量究竟能不能躲过东阁的法眼。 两人沉静片刻后,贺锦年从他的胸口中抬起头来,双手搂上了他的颈,“城风,这一次,我们再并肩作战!” “好!”顾城风低首看着怀中的人,深深眯眼,直至,看到怀中人那一双皓眸里蕴藏的坚决足以令钢铁融化,方慎重地颔首,“好,那我告诉你,我会在一个月内驾崩,而后,叶明飞用真正的先祖皇帝顾奕琛的身体代替我,让东阁劫走,只要他用顾奕琛的身体施法,那东阁就会被先帝身体里的禁术反弹,当场毙命!” 这是在顾奕琛的手记里看到。 顾奕琛命东阁避进川西沼泽,他算定了东阁总有一天会恢复记忆,到时候,东阁若认错了主人,那这就是唯一杀死东阁的方法。 只要东阁无法助灵慧穴被封印的秦邵臻,秦邵臻不过是个凡人,且渡不过三世,魂识便散于天地。 “顾奕琛的身体存放了百年,在哪?”贺锦年不由得深叹这时空的诡异,便是放在二十一世纪,这也是一件极为难办的事。 “挽月小筑岩洞中,淹龙潭的悬崖半空,这世上,恐怕也只有叶明飞的轻功能到达!” 大魏皇宫。 大魏皇太后经过几夜恶梦惊扰后,原本就风烛残年的凤体终于不堪负荷,于大魏鸿坤四年薨于慈宁宫。 因为大魏皇太后死前连着几夜梦见田敏丽,午夜惊醒时,曾将梦中田敏丽声称要夺她魂魄的话告诉近身侍候的嬷嬷。 大魏皇帝秦邵臻为此,当日就请了高僧入宫为太后念平安经,到了夜里,又派了无数的侍卫团团护住慈宁宫,并且,亲自与太医院几位院士给皇太后侍夜。 最后一夜,太后恶梦醒来时,口中直唤“田敏丽、田敏丽后”口吐白涎,双目圆睁,急喘几声后,便一口浓血喷出,当场死亡,死时,表情狰狞,死不瞑目。 大魏皇太后诡异的死法,很快传遍了汴城,同时,苍月也传来消息,广阳镇三千百姓的离奇死亡,被苍月的提刑官章永威找到了幸存者。 章永威在明州郡公审了此案,除了旁听的仕绅外,还有成百上千的百姓围在衙府外围听审,其中不乏是在苍月经商的大魏百姓。 不过了两天时间,发生在幸存者身上的离奇之事便传得沸沸扬扬。 这个幸存者是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与儿子相依为命,母子二人居于山中,靠着儿子打猎为生。 儿子每次去狩猎时,便会煎一个干饼挂在她的脖子上,担心他不在时,老母亲饿了,却无人喂食。 事发当夜,老人梦到了一个头顶光环的修行者告诉她,因为要赡养一个残疾的老人,将没有一个女人愿嫁给他的儿子,她会活到七十多岁,而他的儿子因为一生劳碌,也仅仅比她多活了一年,且无子送终,独自在林中的木屋里孤单地死去。 梦中的修行者劝慰她,人活着如果拖累了家中的亲人,还不如早入往生之道,重入轮回。这个修行者告之老人,她的来世是一个享尽荣华富贵的女子,一生衣食无优。 而她死后,他的儿子离开了山上,下山当了一个学徒,很快娶到了他师父的女儿,成家立业,生了三个儿女,并最后继承了丈人的家业,活到了九十岁,死后儿孙满堂,风光下葬。 老人梦醒时,便想着寻求自尽,一了百了,可是她行动实在是不便,想死也无能为力。 可很快,她马上进了了第二个梦,梦中,象是有一种力量牵着她爬起来,然后,走到屋后的山坡上,从山坡上跳下去。 她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自已撑着昏倒在屋后的山坡止,唯一能动的小臂满是鲜血,好象经过长时间的爬行一样,只是她的手太无力,所以撑不起力量到达梦中她所要的跳的山坡。 老人感到很恐惧,因为她想起昨夜在梦中,那求死的意念那么强烈。 最后,章永威拿出了前期戴向荣提取的所有有死亡百姓的自尽的物证,死状千奇百怪。有些死者死前,脸上含笑,可以预见,是在梦中想找一个新的往生之路,来世大富大贵,这些人多数穷困僚倒之人。 而有且显然是带着睡梦中的惊恐表情,显然是身在恶梦中,不由自主地被一种神秘力量所控,而自决身亡。 此案虽断出的结果极为离奇,但反而取信了所有的百姓。 因为,所有的人都心中有数,这样庞大的一夜之间的死亡人数,决不可能是一场普通的劫匪入户屠杀。 最后,章永威拿出从广阳镇山上的小庙里搜出来的一些灵幡,巫蛊之物呈堂。 章永威告诉百姓,这些小庙极为偏僻,行凶者自信以为广阳镇的百姓已死尽,无人能搜出这些罪证,想不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终是被找了出来。 同时,章永威将四年前,燕京城门上,田敏丽利用古灵巫术残害自已亲生女儿的那些灵幡做为比较,让百姓一件件观摩。 从灵幡上朱砂的字迹,鬼面的刀刻手法、桃木钉上的符咒上比较,最后推断出,所有的罪证都处同一凶犯之手。 此案一公断,不到一日就传到了汴城。 章永威亲自前往大魏,要求大魏皇帝秦邵臻捉拿田敏丽,给苍月三千无辜的百姓一个公道。 而大魏正举行国丧,大魏皇太后的死,以前大魏刑检司从慈宁宫盘问出来的种种迹象,最后也指向了田敏丽,于是,大魏皇帝下诏,通缉申氏一族的田敏丽。 两国共同通缉一个案犯,尤其苍月影卫的出击,田敏丽很快于汴城的一家农院中被捉拿归案,同时被捕的还有田敏丽的女儿申皓儿。 大魏皇帝下旨,三日后公审田敏丽。 大魏死牢。 田敏丽缓缓睁开双眼,象是往日修习完毕一样,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瞬时,一股带着血腥的**气息瞬时填满她的肺腔,触目眼前的阴森黑暗,她淡淡地裂了一下嘴角,脸上并没有露出过多的表情。 地牢中到处充斥一股腐蚀的臭味,蟑螂、老鼠、肆无忌惮地到得爬着,一点也不惧人的样子。 田敏丽缓缓地站起身,轻轻拍去粘在裙裙上的几根杂草,缓步移至高高的窗台附近,让一缕淡淡的月光落她的脸上,她缓缓张开双臂,如若在吸食日月精华一般,半仰着头,又闭上了双眼。 一身锦绣华衣,虽然有三日不曾沐浴,她便是身在牢中,她身上依然没有一丝的狼狈。 广阳镇行巫助了申剑国一臂之力后,申剑国不但没有履行承诺,授她如何入侵一个人的梦境的术法,让她去寻找心心念念的亲生女儿申钥儿,四年所有的等待一朝破裂,更甚,申剑国象是凭空消失了般,就这样,抛下她和申皓儿不见了踪影。 苍月国很快应对,无计可施,在燕京的禁军控制住整个明州前,她带着申皓儿暂时去了离明州最近大齐避祸。 刚安定下来,便从大魏传来申钥儿清醒回到了大魏,皇宫门前,被帝王以厚礼亲迎下马,并接受大魏皇太后的祝福。 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她知道所听到是陷阱的可能居多,可她按不住心里的渴望,她想去见女儿一面,既便是让她跪下来,她也愿意向女儿说一声对不起。 “娘,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娘,您想想办法呀……”隔壁房里传来申皓儿细声细气的委屈之声,天气渐冷,在里不仅阴暗潮温,还充满恶臭,她有些怨田敏丽,为什么不听她的劝阻执意回到大魏。 她不相信田敏丽瞧不出这里面有问题,明明是一个陷阱,可田敏丽还是跳了。 她知道,是因为田敏丽希望见到申钥儿。 如果可以,她真想一走了之,可她知道她离不开田敏丽,因为面具得时常更换,否则,贴久了,里面的肌肤还是会出现红肿的症状。 久候却听不到田敏丽任何的回应,她双臂紧紧环绕着自已的胸口,咬了咬唇,泪意浮动,带着呜咽的声音,“娘,爹他……” 申皓儿刚想低低哭泣引得田敏丽的一声安慰,谁知尚未张口,便被田敏丽冷若冰霜的声音打断,“把嘴巴闭上,别搅得我心烦,否则,下次脸烂了,我不会再管你!” “我会听话的,娘亲!”申皓儿被田敏丽轻飘飘的一句警醒,吓得连胃腹都抽了,只是眼泪却控不住,刷一下就冲了下来,牙齿紧紧咬着唇瓣,她再不敢出声,象一只落了单的小狗般蜷在草丛里,眼角偷偷地睨着站在高高小窗下的田敏丽,全身瑟瑟发抖。 田敏丽挑了一下唇角,甚至连一眼也懒得瞄向申皓儿。 时值今日,她自已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到了最后的关头,她把申皓儿救了回来,并且,为她做了面具,让她能正常地走在街头。 难道是为了十几年的养育培养出的亲情? 可她每次看到申皓儿因为久戴面具,脸上的肌肤开始发痒难受时,她明明有办法,可她就是坐视不理,看着她成日成夜地睡不着,痒得不敢挠,最后,看着申皓儿为了阻止自已抓挠,用辣椒水擦拭,用那种疼痛来掩盖过骚痒。 虽然这种极为自虐的方式不排除是想引起田敏丽的心疼。 而她,冷眼旁观看着因为疼痛在地上左右翻滚的申皓儿,连一句冷笑也吝于发出,转身离去。 因为,在申皓儿痒得难受时,她想到的是十几年前,申皓儿得了湿疹时,她为了让钥儿受苦,故意让钥儿也受到感染,可那时候的钥儿,不过是一个月子中的婴儿,却生生忍了下来。 不哭——不闹,睁着一双纯净的双眼看着她! 可过了几日后,申皓儿因为伤口发红引起高烧,挣扎在生死之际,神智不清时,不停地用模糊不清的话哭着,“娘亲,皓儿疼,皓儿要出去玩,皓儿不吃药……。” 这是年幼体弱时的申皓儿,因为抵抗力太低,多病,不能象正常的孩子一样,所以,她将孩子困在闺阁之中整整十年,每日辅以虫草制成的药喂养,直到身体的抵抗能力到正常人一样。 这句话,是年幼时的申皓儿,无数次地在病中向她哭诉。 看着这样的申皓儿,她哭了,哭了个撕心裂肺,她不知道这究竟是上天的愚弄,还是上天的考验! 她又鬼死神差地将她救了回来,衣不解带地开始侍候她,甚至,还抱着奄奄一息的申皓儿落了泪,亲吻着她滚烫眉心,象的幼时,一次次地帮着女儿渡过那些病痛的日子一样,她安慰她,给她讲故事,不眠不休地照顾她,并对偶尔清醒过来的申皓儿发誓,如果她挺过了这一关,她会重新待她如亲生的女儿,再不会对她不闻不问。 申皓儿奇迹般地抗了过来。 但田敏丽却怎么也无法让一颗冷却的心熨热,反而以更冷漠的姿态对待申皓儿。 夜很深、很冷,在阴暗和沉默中漫长的渡过。 当天窗上透出一丝阳光时,牢门发出一声浑浊浓重的“吱”地一声,接着,响起一声粗哑的妇人声音,“田敏丽、申皓儿,起来了,站到门边来。” 昏昏沉沉的申皓儿全身打了一个激灵,全身瞬时处于戒备状态,颤微微地抬起头,声音带了惊乱,“女大官人,你要……干什么?” 女牢头不耐烦的声音远远响起,“干什么?这还要问?皇上有旨,要在汴城的菜市口公开提审此案,让天下的百姓知道,你们申家不仅有蛊巫把持朝政,还用巫术害死了大魏的皇太后!” 田敏丽微微侧首,看着一个女牢头提着一盏灯渐行渐近,在黑暗中,这一盏灯光让她想起连日来,在她梦中那如鬼火般的身影,她的嘴角咧开一丝诡异的笑,心中道:东阁,但愿你不要言过其实! ------题外话------ 姑凉们,月年会回来了,感谢亲们的支持,没掉月票榜! 重要:求月票~ 明天是25号了,月要收稿费了,这次会收到一笔月票的奖金,有500元,月准备将这笔收入放在群里给管理员管理,等以后积累多了,可以做为福利给群里的美妞~今天先更这,这一章有很多省略的月会写未删版发放群里。QQ群号:231869218(这是验证群,要经过全本订阅截图才能进VIP群,看到福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0 奇案,两国公审 八个女卒狱穿着清一色的红底麻衣外罩青色马卦衫提着灯笼出现时,为首的瞧了一眼田敏丽道,“申夫人,按规距,进了这个门就得换上红色囚服,只是小的知道申夫人嫌囚服秽气,也不强求夫人换上,在这牢里,不见天日,小的还能做个主。但今日不同,皇上要亲自审问这个案子,您还是将就一些,换了囚服,免得小的们难做!” 田敏丽秀眉纠结出厌恶情绪,冷哼了一声,沉住了气,伸出手接过了囚服,看了上面那大红色的囚字,眉蹙得更加深刻,放至鼻间轻闻一下,还好,总算是找了件干净的给她。 田敏丽颔了一下首,先抚了耳边的鬓发,冷漠道,“打盆水来,我要先梳洗一下,记得拿面镜子!” 女牢头偷偷地松了口气,忙笑着吩咐卒狱去办。 “我口渴了,给我来杯水!”申皓儿倒是很乐意地接过囚服,熬了几夜,冷得慌,多一件衣服也能添个暖。 半柱香后,田敏丽梳洗完毕,扬手示意牢头开门。 女牢头打开牢门,对于田敏丽她还是显得有些恭敬,先不说这个女人在大魏一直是被人敬仰的,就单说她可以借用睡梦杀人于无形,女牢头也不敢轻易在她面前耍横。 但牢里有规定,女犯离开牢房得上刑锁,她微微挤出一丝笑,“申夫人,您别见怪,这是上头的吩咐,你就体谅一下小的!”女牢头朝身后的两个小卒点头示意后,两个卒狱相视一眼,提着腕粗的铁锁走到田敏丽的面前,低声道,“申夫人,让您受些委屈!” 田敏丽来的时候已是上过珈锁,这时候倒淡定多了。 田敏丽和申皓儿随着女狱卒走了足足一柱香时,方走最后一扇的牢门。 阳光瞬时刺进双瞳,田敏丽有些不适地闭了闭眼,复睁开眼后,她冷静地看了看四周,只见上百名的皇城禁军站在五丈开外,两辆铁铸的囚车在橙黄的浅晕的阳光下反射出冷漠的金属光泽。 秋风吹起,申皓儿露出瑟缩冷意后,本能地朝田敏丽的身边挤去,“娘亲……”身体的牵动,铁索叮当作响,粗糙冰冷的铁环磨在幼嫩的肌肤上刮出一道道的血丝。 “一会不必开口,保持安静就行!”田敏丽突然伸出手握住了申皓儿,“记得,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只管随机应变,多想想我平日是怎么教你的!” “以不变应万变!”申皓儿马上接口,虽然话说得稍快时,还有些唇齿不清,但比起刚伤到脸颊时,口齿变得清晰多了。 申皓儿脸上笑意盈盈,有了田敏丽这一句话,忐忑不安的心不由自主地沉了下来。她总是相信田敏丽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而且,她潜意识里始终觉得,田敏丽对她再冷漠,但在危难时分,不会抛下她。 囚车是站的,身体被困在铁笼里,而脑袋却放在了笼子之外。 出了牢门还好,一路都是官兵把守的禁区,可车子行了一段路后,田敏丽看到前方路的两旁挤满了百姓,个个似乎骁首以待了许久,心中暗道不好,急忙低下了头,这时候,她倒后悔方才把头发梳得太过整齐。 循着微弱的车轮粼粼之声,一进入百姓围观的区域,辱骂之声、嘲笑、灌进她的耳膜。同时,烂菜叶、臭鸡蛋,烂苹果,口水辅天盖地地砸在了她的头上。 “就是这妖女,施了法,害了皇太后!” “听说她还害死了几千个人……” “我也听说了,那些人原本在明州府做买卖,现在店铺都顾不得了,跑回来,听说那里冤气冲天……” 谩骂之声滚滚而来,似乎每一个人都以怒骂她表示是对大魏皇太后的祭奠,田敏丽闭着眼,尽量把脸往下压,对四周一切的指责谩骂充耳不闻。 “亏你还是个母亲,把一个好好的孩子害成那样,我呸,这叫报应……”是一个妇人的声音,中气很足。 身旁有人附和,声音显得散漫,“幸亏老天有眼,让申护卫醒了过来!” 一个略显娇嫩的声音,带着深恶痛绝,“摊上这样恶毒的母亲,我要是申钥儿,一辈子都不会认她……。” 当“申钥儿”三个字灌进她的耳膜时,田敏丽猛地抬起了头,粗声喘气。 记忆如同远古洪荒,一下子冲杀到眼前,泪再一次涓涓地流下,这四年来,便是申氏一族名存实亡,便申剑国负了她失了踪影,她也不曾掉过泪,但每一回只要听到“申钥儿”这三个字,她的眼泪就象是关不住的泉眼,夺眶而出—— 任由果核、烂苹果砸在她孱弱的脸上,泪遮住了她的视野,她仿佛看到那孩子刚出生时,因为被传染了一身的湿疹,睁着一双透明而清亮的双眼,无言地看着她! 呼吸开始变得沉重,四周的声音开始渐行渐远,甚至听到血液开始从心脏抽离地声音…… 她回汴城之前,心里就做好了有今日一天的准备,这些对她而言算不上什么,这四年的思女、悔恨之苦,已盖过世间的一切。 所以,她要回来,再艰难她也要见一下自已的亲骨肉,哪怕给她当场跪下。 可没料到,她刚进了大魏,就被人盯了上来,罪名居然是她谋害大魏皇太后。 她从一些流传出的闲言碎语中得知大魏皇太后的死法,根本无需多猜测,她也知道这是郭岚凤才有的本事。 她从记事以来,她一直是强势的,只有她欺人,从不曾有人能压制得住她。 但这一次她显然感到自已虎落平阳被犬欺。虽然她知道郭岚凤是凶手,可她没有证据,更无法证明,郭岚凤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可以潜入人的梦中为所欲为。 到了现在,她不得不佩服郭岚凤藏得很深,明明拥有着天下无双的术法,却肯屈于郭家庶女的身份,任世人耻笑她当年行过乞的往事,甚至任由她的嫡姐在她的面前飞扬跋扈。 从来不肯轻易出手,落下一丝的蛛丝蚂迹。 车子走了两条街后,突然前方几匹马朝他们疾驰而来,为首的拿着一道圣旨,当即便宣旨,“奉皇上圣谕,刘大人不必押解刑犯去菜市场受审,马上调转,将刑犯押往通州城!” 前方的坐轿,一个文臣步出轿外,跪下接了圣旨后,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下官可否问卫将军,为何突然改道?” 汴城离通州也有三百里的路程,若是单匹快马还好,这押解犯人的话,一天最快也不过行个一百里的路。三天的路程,途中万一生变,他一个刑狱司肯定担不起这罪。 “苍月的帝王派了使者,言及田敏丽已涉案苍月国广阳镇三千百姓的死,所以,苍月提出,此案要两国会同公审,皇上应了下来。刘大人请放心,皇上已加派了一千的禁军护送尔等安全,下官亦会和刘大人同行!刘大人,请!” 刘大人喜出望外,忙作了个揖,“卫大人,有劳了!” 田敏丽离上首有几丈之遥,自然无从得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马车突然调转马头,但从人群里断断续续地喧嚣声里听到抱怨之声,说要押解到通州,那他们就无法听审之辞时,方觉得事情有变。 在她被捕后,在牢中时,夜里梦见了东阁,两人推心置腹交谈后,东阁向她提出了一个建议,不但能助她这一次全身而退,还答应助她与申钥儿母女合好。 田敏丽问东阁有什么办法修复她和申钥儿的母女之情,东阁直言,上古遗族札记的上册,就有记载如何抹去人的一段记忆。 只要申钥儿的记忆中不再有田敏丽害她的记忆,既便是田敏丽残害亲生女儿的流言满天下,毕竟血浓于水,只要田敏丽肯用心修复,母女的情份还是能够建立。 田敏丽考虑再三,终是诱不过与申钥儿相认的期望,最终答应了东阁的要求,尽管她知道,东阁要她做的事足以让她下九层地狱,但她已经不在乎了,反正广阳三千百姓的死,就足够让她坐穿十八层地狱。 来生于她已不再重要,她此想在这一世还有一口气时,听到申钥儿唤她一声“娘亲”! 哪怕一生只听到一声也罢! 她想抱一抱申钥儿,哪怕就一次也好! 但刑讯的地点突然改变,而且苍月的顾城风要听审,忆起四年前,那个仿佛站在云端之上,一双桃花眸席卷了众生,却让田敏丽感到一阵心颤,她永远也忘不了,就是那一天,她的不幸开始了,她失去了一切,她的人生败得一塌糊涂。 田敏丽紧紧闭上双眼,此刻,她恨不得马上入眠,并在梦中遇到东阁,想一探究竟。 可是,四周没完没了向她砸来的果核,臭气冲天的臭鸡蛋根本让她无法静下心来。 “娘亲,您听到没有,他们要带我们去苍月,女儿怕,娘亲……”并行的申皓儿也从百姓的抱怨声中听明白了,浑身战栗,原本一直绷紧的线啪的一声断了,她连连打了几个寒噤,却不料一开口后,臭鸡蛋的汁流进了嘴里,恶心的腐臭直灌进她的腹中,吐又吐不出来,舍又断断无法忍受,直搅得她的五脏内腹都不安生。 田敏丽对申皓儿的哭声置之不理,她紧紧闭着双眼,心中念念有辞,只希望能快些入睡。 所幸,马车很快出了城,可路上却变得颠簸起来,一摇一晃,让她的脖子时不时地摩察在粗糙的铁笼边缘,不到一个时辰就磨破了皮,尖锐的疼痛不停地刺激着她,让她根本无法入睡。 直到第二天晚上,再痛再酸的身子也抵不过疲累的袭击,她昏睡了过去,果然不负她所望,东阁象鬼火般地显身,他行色匆匆,只告诉她,不用担心,一切按原计划行事,而他也会出现在通州的公审大堂,到时,他也会暗中指示。 三天的路程极为地顺利,到达时,是第三天的深夜,所以,田敏丽和申皓儿被允许在牢笼里暂时休息,准备第二天受审。 此时,田敏丽一身逢头垢面,恶臭难当,因为赶路,途中,甚至连小解这样的事也不允许离开站笼,她第一次要求出恭被拒绝后,她就聪明地开始不饮水,既使渴得难以忍受,也生生地挨了下来。 而申皓儿当日便失了禁,一路上既忍不住口渴,又忍不住要出恭,滴漏不断。裙子湿了又干,干了又被尿湿,全身的臭味就是在丈开外都能闻得到。 那些牢狱还好,押解过犯人,见怪不怪,而那些随行的全是年轻的禁军侍卫便不同了,个个公然拿申皓儿调笑。 田敏丽为申皓儿感到丢尽了脸,她也想不通,这等无用的性情,这么多年来在自已的身边,为什么自已从不曾怀疑过,眼前的废物究竟是不是自已亲生的。 这思绪倒让她更加地念及申钥儿。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一盆的水兜头罩下,在这样深秋的夜晚,着实让人魂魄惊离了身子,便是田敏丽,也震得眼光发直,许久才冷着声问,“干什么?” 那侍卫一言不发,又提了盆泠水朝着她泼去。 一旁的申皓儿早已惊叫连连,一边哭一边因为被水呛了声,狠狠地咳着。 “不必瞪,明日两国的皇上要亲自审问此案,你一身污秽,岂不冲撞了圣驾!”一个中年的武官走了过来。 田敏丽冷眼一瞧,原来是郭晋方,不觉失笑,“郭大人,好生威武!” 郭晋方耸了耸肩,用眼神打发了四周的侍卫,“申夫人不必旁讥,郭某有今日还是沾了护国将军之福。只是,申夫人的罪下官心有余力不足,这方来,也不过给个小小的方便,如若不嫌弃,这一碗粥,你们母女俩就趁热喝了!” 田敏丽若有若无的扫了一眼那糯米粥,嘴角挑起一丝暗笑,“好,谅郭大人也不敢毒死我田敏丽,这情,就当是我田敏丽领了!” 郭晋方打开笼子,让田敏丽的头不必套在笼外,这样,田敏丽就可以坐在了笼中。 因为被强行站了三天三夜,田敏丽一时半会膝盖无法弯下,双手支撑了许久后,方直着双腿坐了下来。 “郭大人,看本夫人如此,你心里不是不在笑,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呢?”田敏丽往后舒服一靠后,眸中讥笑,“郭大人要是有这想法就对了,我田敏丽一身巫术,不仅能在梦中杀人于无形,还可以相出,不出今年年底,郭氏一门便要被诛连九族。郭大人,你信不信?” 郭晋方一脸愠怒,“本大人好心念旧,送上一碗热粥,申夫人要是瞧不上便不喝也罢,何必出口如此怨毒!” “郭大人,求求您,快我也放了!”申皓儿颤抖地声飘起,“粥,我要粥……” 田敏丽冷笑,“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一碗热碗下去后,果然身子暖了许多。 通州位于苍月和大魏的交界处,此时,在通州最北的端,在两国的交界上,划出一块禁区,两国的禁军各执一方,中间的空地上已临时架起了高台,辅着厚重的白色地毯,左右两方各立两国的旗贴。 唯一有区别的是苍月国的旗明显高于大魏,以显出苍月唯我独尊的享荣。 顾城风处于两国的朝臣之中,站在最核心的位置上。一袭月白的锦衣映衬莹白肌肤微亮,眉目间的暖和遣散了周身不少的冷漠感。一双桃花眸多数是集中在身边的一个白衣少年,两人交头接耳时,那白衣少年偶尔回以一笑,那些桃花眸便如有一斛星光注入他眼底深处,顿时鲜亮起来。 秦邵臻站在偏左的下方之首,一身墨色的龙袍,他的眸子似乎没有聚集在任何一个地方,缓缓掠过四处,偶落在白衣少年身上时,眸中的惊痛压抑不住地流泻而出。 两国的众臣相互寒喧,自是鲜有注意到这些微妙的变化,唯有颜墨璃对她亲眼所见的一切着实感到震惊。 她并不奇怪顾城风与那白衣少年之间的情愫互动,因为这四年来,苍月大陆早已传遍了顾城风专宠一个少年,她虽从不曾见过贺锦年,但她凭着直觉,那个站在顾城风身边的美少年便是! 但秦邵臻眼里的痛代表了什么? 他不是喜欢申钥儿么? 为什么会对贺锦年表现出那样的情绪? 颜墨璃突然脸色大白,心里浮现起一个可怕的念头,带着震憾的疑惑再看向秦邵臻时,却见他的眸光根本没有落在贺锦年的身上。 难道是她方才眼拙?或是她太敏感多心?竟生出贺锦年其实就是申钥儿的乔装打扮的可笑念头? 她不知不觉用以探究的眼神看向贺锦年,偶尔四目交汇时,那少年神情无丝毫的异样,仅以礼节地微一颔首,便移开了眼神,全然是陌生人的表情。 而她,却忍不住地打量起眼前的少年,只见她身段虽不高,站在身材颀长的顾城风身边,却依然显得骨格均匀,散着独自的光华。她肌肤如玉,便是女子也输了他几分,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透着一股天生的艳骨风情,果然如大魏好男风的男子所津津乐道的,男生女相中的上品。 她突然想起申钥儿的话,她言自已与顾城风早已两情相悦,那个名唤贺锦年的少年不过是顾城风的一个幌子。 她原也相信了申钥儿的话,可据她观察,顾城风眼里的情根本是发自内心的。 若说多年以前,她曾误会过那一双天生含情的眸光,但今日她明白了,顾城风的眼里的真正的情是流动的细水,带着深刻的水纹,每一道都印着眷恋。 颜墨璃的心情没来由得变得跃雀,原来,顾城风果然是断袖,申钥儿同她一样,不过是自作多情! “请问郭小姐是否认识本公子,缘何一直打量着本公子?”贺锦年眸光掠向颜墨璃,今日她身着一套织锦罗纱粉宫裙。外罩透明的薄纱,让她一身的浅粉色变得朦朦胧胧,再配着鬓间的一朵绢花,衬得如一朵出水芙蓉,在遍是男子的人群中尤为醒目。 贺锦年是玲珑通透之人,她知道颜墨璃心中的狐疑,脸上笑容不改分毫,“或是本公子有什么地方令郭小姐感到好奇?” 颜墨璃心中一凌,假意垂眸沉吟一下,轻移莲步走到顾城风身前,曲颈,敛衽施礼,又转首看向贺锦年,直言道,“请贺公子恕罪,小女子只是觉得贺公子极似小女子的一位故人!” “故人?”贺锦年一笑,尚未出言相询,顾城风已然开口,“何人,竟敢逾礼?”眸光如寒潭浏览一遍颜墨璃的周身,淡淡转首对秦邵臻道,“贵国的公主或是皇后?” 在场听到的人都拿着嘲讽的眼光将她全身熨了一遍,仿佛笑她是跳梁小丑不识大体,竟敢与苍月的贺五公子攀交情。 颜墨璃霎时头脑变得清明,像是被水洗刷了一遍,羞愧得无立足之地,这知道凭她的身份,根本不应径自走到顾城风的面前,这并不是大魏皇宫,她可以凭借着皇太后的恩宠,时常可以毫无顾忌地走到帝王身前,不必求旨便开口说话。 她面对的苍月帝王,整个苍月大陆最尊贵的男子。 在这里,她什么也不是! 她求助地看向秦邵臻,所求不多,只要他肯言一句:退下! 给她一个台阶便行。 秦邵臻微微一笑,毫不客气地撕开了她仅剩的一层皮,“不是!”他冷漠地瞧向颜墨璃,语声弥漫着轻视,“她只是今日田敏丽一案重要的证人!” 站在顾城风右下首不远处的章永威闻言,短眉一蹙,带着责声,“既是证人应站到高台之下!”说完,指了指台下人群簇堆的地方。 黄太妃只觉得一国的颜面被丢尽,她适时站了出来,一脸的戾色朝着颜墨璃命令,“退下,本太妃赐你三十杖责,先记下,待田敏丽案子审定后,自行去内务府领赏!” 颜墨璃羞愤之心如同秋草燎原,绵绵不断沿着周身的血液焚烧开来,她有时根恨这个尊卑的世界,眼前的这个黄太妃,大魏皇太后在世时,她时不时地去太医院瞧她,话里话外赞她乖巧,象她的亲孙女一般。 而她这些年,也没少关照黄太妃的身子,但凡皇太后用的珍惜药材,她也会偷偷地留给她一份。 现在,大魏皇太后一薨,她成了后宫之主,这时,便端起了身份。 眸光带着脆弱看向秦邵臻,只需要一句,她便可以脱离这种人格的凌迟,偏生,他一眼也吝于给她。 心在一刻间变得荒芜,她甚至不知道自已几世的苦苦挣扎求的是什么,若不是为了眼前这个男子,她断不肯留在这冷漠的深宫之中由着这些人去糟蹋。 闭了闭眼,她双膝落地,朝着黄太妃一拜,“是,谢太妃赏!”吐净嘴里的话时,紧紧咬着牙,几乎觉得两排的牙齿要陷进牙龈之中,方有力气站起身退下。 步下一层层的高台,缓缓站到了台下的黑压压人群中是,低着首静自疗伤,耳绊响起清脆的笑声,“妹妹,站姐姐身后吧!” 颜墨璃转首,一看是郭岚冰,神情划过一丝厌憎,冷漠地问了一句,“你来干什么?” “证人呀,别忘了,皇太后最后那几日,姐姐可是一直侍候在太后的身边!”郭岚冰撇了一下嘴角,脆脆一笑时,竟拂动长袖,挽出红楼佳人常作的兰花指,一点落在颜墨璃的眉间,动作和话意皆是十足的污辱,“既都是证人,也有个尊卑之分,我是嫡姐,你是庶妹,乖乖地站在我的身后,别挡住本小姐的阳光!” “姐姐,太阳是挡不住的,而往往有些人,天生阴暗,就算是艳阳高照,也去不了她里面的**!”颜墨璃她稳了稳嗓音,终于能恢复神色,她故意站到了郭岚冰的身边,又压低的声音数落地笑,“皇太后已经不在了,妹妹真替姐姐失望,本来,在皇太后的眼里,姐姐可是皇后最佳的人选!” “你——”郭岚冰牙根咬尽,恨恨地道,“臭要饭的,你最好别落在我的手里……” 余音未净,不远处响起一声,“启奏皇上,犯人田敏丽、申皓儿已押解在外!” ------题外话------ 求月票~最近章节,节奏很快,每一章的信息量极多,可能亲们看得有些晕,没事,几章后,内容深入,亲们便明白了。 PS:月票呀,月底了,不扔就消失了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1 交锋,鹿死谁手 顾城风静立不语,秦邵臻见状便扬声道,“等候听传!” 众臣肃静,等待顾城风先落座,众臣方各自回自已的座位,遂,两国重臣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投向顾城风广袖下与贺锦年交错的袖口。 戴向荣脸色微赤,神情异样,时不时的抬眼瞄向贺锦年,提醒她适时告退。 韦铭志微微向后退了一步,站到了崔炎洪的身侧,压低声线问,“贺太傅呢,怎么不见人?”他心中焦急,若是贺太傅在场,他来开口让贺锦年识趣地下了高台,不会引起旁人过多的注目。 可心中再急,他也不敢轻易开口冒犯贺锦年,太史令丁培正就是个最好的例子,这会还在死牢里关着,这案一定田敏丽的的罪,破了帝王因私宠男子而致上天降罪的谣言,丁培正的脑袋就要搬家! 崔炎洪脸有凝色,抖了抖唇角的两撇胡子,摇头苦笑,“还在驿倌,昨日皇上口谕,让贺太傅连夜起草文书,安抚明州郡十万良民!” 韦铭志刚想叹一声,却接到顾城风投来的视线,一瞧,只觉帝王眼眸如同罩了层冰水,连这样秋日的暖阳也打不进去,凉得如冰雪沉落,忙噤了声,心中暗叹,四年了,帝王在牵扯到贺五公子事上,从无商渥余地。侧眼见今日负责两国交锋的礼部尚书刘裕之双手交于腹下,眼观鼻,鼻观心之姿。按理,他应对今日贺锦年在哪落座早有安排。 韦铭志瞄到高台中央那黄金的龙座,分明是按了两个人落座的规格设办,刘裕之以往向来立于中庸之姿的,从不置喙帝王的心头私好,但今日安排的龙座宽度,分明是有意安排帝王与贺锦年并肩相坐,难道是因为顾城风私下授意? 这样的场合,顾城风没有身着明黄龙袍,仍然穿着雪白衣袍纁裳,没有佩戴帝王冠冕,仅用明黄飞线绣出繁复的章纹缀饰衣襟和广云袖口,昭示出帝王无与伦比的地位。 贺锦年身上的着衣显然出自同一个绣工,除了明黄着色外,款式面料如出一辙。 韦铭志心思一恸,突然就开了窍,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庆兴自已没有唐突开口说出让贺锦年尴尬的言辞,悄然往后退了一步后,学着刘裕之双手交叉于腹前,眼观鼻,鼻观心! 戴少铭眉眼盯看着贺锦年,双唇无声轻扬,捕得贺锦年的视线时,随之眯眸讽刺一笑。 虽然贺锦年入宫四年,除了朝堂之上,贺锦年偶有提出主张,但君臣位阶分明。 但今日此会,却是贺锦年公然第一次站在了顾城风的身侧,若两人稍有举此欠妥,将会为世人诟病。 贺锦年知道自已所处之位极为尴尬,以她的身份坐在顾城风的身边,肯定会沦为今日话题,从此坐实了佞臣的声名,也坐实了帝王专宠男色的传言。 可让她作为一个内侍站在顾城风的身后,莫说顾城风不愿委屈了她,便是连她自已也觉得不自在,她毕竟不是太监。 突然,她感觉到手一紧,顾城风要牵着她往帝王龙椅的方向,虽然两人交握之手,被顾城风的广云袖遮住,但稍一拉扯,便引起两国重臣的目光打量。 她明显地感觉到近身的朝臣身上传来的一些并不为善的信号,显然,在等着看一场笑话。 贺锦年站立于高台之上,帝王的身侧,无疑是极佳的视野,她清楚看到高台上下,除章永威外一众官员眼中冷蔑笑意,她唇瓣微抿,并非是她矫情,而是,广阳镇之祸后,虽然章永威拿出了有力的证据,证明这祸是田敏丽人为施妖术所致,但民间的百姓对帝王专宠一个少年而致天降奇灾的流言蜚语已传遍整个苍月大陆。 现在,苍月为此公审田敏丽,却在这样的场合上传出顾城风与她的流言蜚语,这对于顾城风接下来的颁布政策,安抚明州郡的百姓是背道而驰,也对明州郡百姓恢复对朝庭的信心是不利的。 秦邵臻静静地站在高台之上,双袖垂落,墨色的广袖下双拳紧攥,指尖早已穿透掌心,他并不是因为妒忌,而是想到了彼时,申钥儿以护卫之身站在他的身后,而他从来不曾想过,是否会委屈了她! 别人不知,他身为帝王却知道,顾城风在这样的重要场合上穿一身便袍,把原本两国严肃的会晤降格为两国以友邦会。 显然,顾城风的目的只是想让贺锦年自在的坐在他的身侧。就算这一笔被记载入帝王史册,也不致于让贺锦年蒙上佞臣的恶名。 比起顾城风,彼时的自已实在是不堪,他不知道,既使有一天,顾城风不在她的身边时,她亦知道他秦邵臻为了让她重生,放弃了所有后,她还会不会回头。 以他对她的了解,他心里隐隐有一个答案——不会! 瞬时,堵慌袭上心头,明明站在平稳的高台之上却心生一种站在悬崖万丈上,目所及处一片凌空,引得他一阵阵的头晕目眩! “皇上,微臣对贺五公子有一个不情之请!”章永威从戴向荣的身后站出,双手掌十朝帝王一拜,“请皇上示下!” 顾城风自是明白章永威的心意,他眸光先落在贺锦年脸上,见她似乎并无意与他共同落座,便抬眼望向章永威,启声道,“章爱卿有话但说无妨!” “谢皇上。”章永威谢恩后,方挺起腰,朝着贺锦年一笑,“贺五公子,你年幼时便身中苍月的文状元,且这四年亦提出不少高见,今日田敏丽一案牵扯到我苍月边境的百姓安危,民心的稳定,贺五公子可否助老夫一臂之力,与老夫一起刑讯犯人?” “正是求之不得,当年舍妹冤死,与申氏一族脱不开关系,今日适巧,也问个水落石出!皇上,给锦年一个历练的机会,可好?”贺锦年翩然一笑,梨窝浅露,那样精致而朝气和笑容,瞬时扫去多数人心中的不悦,美色,当真是一道良药。 同时,贺锦年用此话适时一引,便堵住了大魏朝臣的不满,毕竟在他们眼中,贺锦年不是过个luan童之身,哪配参与此等重案。 此案既然牵连到当年贺府的惨案,自然,贺锦年有权过问。 顾城风颔首示意,在高台的居中先落了座,白玉章纹宽袍在黄金宝座上舒展开来,他抬手示意秦邵臻,“请!”暖阳下,清冷的脸上映出金色流光,高台上下,居于左侧一方的苍月众臣终于吐出腹中盘绕的气息。 今日公审的监审官是由苍月的刑部尚书戴向荣和大魏尚书伍书梅组持,两人的案台左右分边立在高台之下,章永威作为苍月大陆最著名的提刑官负责今日的主要的刑讯和证据的检验,坐于戴向荣下首,贺锦年便安然地坐在了他的身侧。 而伍书梅的下首之位便是两国的文书,负责今日的案件始末记录。 章永威得帝王示下后,起身,朝外朗声道,“传犯人田敏丽、申皓儿!” 田敏丽和申皓儿一身囚服,双手和双足皆被施于重锁,缓缓走来时,因行动不便,步履极为蹒跚。 苍月的重臣一脸漠然,但于大魏的大臣而言,看着脸盘一下变得尖瘦,肌肤干涸,发枯,精神萎缩的妇人,实在无法与印象中面如满月,年近四十,却依然如少女般鲜艳的田敏丽联系起来。 申皓儿倒是好认,整个苍月大陆的人皆知道,此女四年前容貌毁于一旦,如今虽然不象当初那么寒碜,但半边假脸,就算是再高明的易容术也无法弥补她半边脸的缺失,所以,不用细看,也可看出她的脸颊的肤质很单薄,并显得略为凹陷。 且她的神情极为怯懦,半低着头,紧紧随着田敏丽,行至高台三丈之遥时,她突然触及到章永威的眸光,霎时就象被踩了尾巴的老鼠般窜到了田敏丽的身后,唇齿半张,满脸惊恐。 转开眼,却一撞到秦邵臻冷得要挤出冰来的眼眸,吓得紧闭眼睑,瞳仁都不敢丝毫颤动,牙床打着寒战,愣头愣脑地双足一跪,“护国将军之女申皓儿给皇上请安!” 伍书梅嘴角一抽,转首时,看到一群的大魏官员都在摇首暗笑。 戴向荣见田敏丽行至高台之下,依然挺胸昂首,对两国帝王毫无敬畏之意,浓眉一拧,手举惊堂木一落,怒斥,“大胆妖妇,圣驾面前,还不下跪!” 田敏丽淡淡一笑,杏眸先落在顾城风的脸上,声音谩然,“此地乃两国交界,苍月皇上既不是客也不算是主,我田敏丽不知应如何参拜!而对于大魏的皇帝……”田敏丽眸光转至秦邵臻身上,先行虚礼一委身,见秦邵臻毫无所动,嘴角的笑意加深,“多年前,皇上身为质子应皇太后懿旨前去苍月时,曾来过我府上,尊我一声为师娘,并敬了一杯茶于我,怎么,如今身居帝位,就忘了当初十年相护之恩情了?” “大胆妖妇,竟敢对皇上不敬,罪加一等!” “伍大人,大魏乃礼仪之邦,上论君臣,下论尊师重道。先不论今日我田敏丽有没有罪,我申氏一族确实对当今的皇上有救命之恩,若没有我女儿申钥儿多年以命相护,只怕今日坐在这里的就不是皇上了,难道皇上就不应该以礼相待我田敏丽?” “罪臣申剑国何以为师,罪臣之妇又有何脸提及当年?”伍书梅亦一举惊堂木,当即喝令两旁的侍卫,“落膝!” 侍卫应声,“是!”便举起腿粗的长棍,一举敲向田敏丽的膝骨,只听“喀嚓”骨折响起之声,双膝霎时落地。 田敏丽遽然伸出干瘦的手紧紧攥住裙裾,苍白的脸上划下一道道细碎的汗,沿着太阳穴蜿蜒流下,腿膝关节处的裂痛几愈令她昏死过去,冷汗侵袭周身,疼得胸口处一阵阵的急缩,她生生咬紧牙关,笑着咧了咧唇,嘶哑酷笑之声响起,“秦邵臻,我田敏丽就算有罪,也是申钥儿的生生之母,你曾与我那女儿有私下定情,算也,也是我半个女女婿,这天底下,有如此对待丈母娘的女婿么?”语毕,神气怪异,狰狞中透着一股矛盾的悲壮。 秦邵臻原本寂廖的心间一瞬仿佛被一股什么激烈汹涌的情绪填满,横冲直撞中直捣得整颗心都要烂了,他冷冷而笑,“丈母娘?十年相护之恩?申夫人说的这些冠冕堂皇理由,是想告诉朕,钥儿是你的亲生女儿么?”带着声讨之声响彻所有人的耳膜,秦邵臻缓缓站起身,眸中的恨足以焚烧一切,质声中带着剥皮削骨,一句一句地扎向田敏丽,“那朕倒想问问,当年又是谁把钥儿独自囚在申家老宅之中?是谁——立下世间最恶毒的咒术,让她活着不能睁眼,死了入不了轮回!田敏丽,如果申钥儿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你敢当着她的面自称一句:母亲?” 帝王震怒,两边的侍卫同时执起手中的刑棍,狠狠地朝着田敏丽的后背一击。 “哇——”一股腥甜瞬时冲喉而出,田敏丽疼得全身乱颤,原本三天的站笼,早已强弩之末,能撑着一口气挺直腰已是不易,如今一棍下来,她便象被卸了骨般趴在了青草地上。 秦邵臻眼角控不住地扫向贺锦年,只见少年脸上毫无动静,漠然之神色,仿佛在听着一切与自已毫无关系的故事。 秦邵臻心中骤痛,看向田敏丽的双眼愈发的憎恶,提及当年,就算是将眼前的妇人大卸八块也不足于平复下他心中的恨。 当年,若不是有申家的阴谋算计,她和申钥儿此时早已成了夫妻,何苦沦落到相逢对面无法相认的地步。 高台下,颜墨璃脸上刹时惨白,她心如鼓捣,极力想控制呼吸。原本今日一案可让田敏丽百口莫辩,但怎么会突然牵扯起申钥儿的案情。 这案子已过四年,当年燕京城门后,已无人再提及此案,而四年时间,田敏丽也不曾深究下去。 若今日追究起来,以章永威的断案手段,只要申皓儿一语不慎,把她给供了出来,那今日她很难全身而退。 “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一旁的申皓儿只觉得牙齿里都渐渐咬出血丝来,战战兢兢地开口乞求,见田敏丽受了如此的苦还在顶撞,忍不住抽搐着低声哀求,“娘亲,您别说了……” 田敏丽蓦地转首瞪向申皓儿,因为疼痛引起急燥,声音显得拨尖又狂燥,“闭上嘴!” 申皓儿猛然想起那日田敏丽暗中提醒她不要多言,忙伏了首不再言语。 田敏丽转首再次瞪向秦邵臻,眼里是明晃晃**裸的挑衅,“皇上,你是九五之尊,可不能人云亦云,俗话说得好,虎毒不食子,钥儿昏迷不醒,确实与我无关,倒是真正的凶徒此时尚萧遥法外,皇上若对钥儿有情有义,当缉拿真正的凶手!拿我一个妇人顶罪,算什么本事?” 贺锦年脸色微异,转眸探向章永威,两人眸光一交错,皆心神领会,感到这一幕着实令人纳闷。 原本她和秦邵臻联手推波助澜让田敏丽和颜墨璃斗上,本想坐山观虎斗。但知道东阁暗中筹谋后,贺锦年便把所有一切联系起来,前世中,颜墨璃在秦邵臻身上下了蛊毒,以此来威逼她在冷宫中坐以待毙。 如今时光回溯,有着前世记忆的东阁又会有什么行动呢? 东阁如此忠主,肯定不会轻易放过颜墨璃。颜墨璃也确实难对付,梧晴雪奉命给颜墨璃下灼魂,几次密函传来,都声称颜墨璃极为机警,几次被她躲过。 而大魏皇宫也已几年前不同,桃园谷安插弟子已被秦邵臻逐一清除,她已经无法来去自如。 贺锦年直觉,颜墨璃不除,她始终觉得寝食难安。所以,她和顾城风商量,既然避无可避,倒不如搅乱这一潭水,看看东阁会不会有所行动。 顾城风下旨,提出了两国公审此案,前世今生,所有的局中人,除了申剑国外,此时云聚一堂。 果然,田敏丽的行为,让她闻到了一丝异样的信息。 从四年前燕京城门初会开始,章永威便觉得田敏丽是个聪明人,今日如此自讨苦吃,有些不合情理,但显然又不象是苦肉计。 何况,提及申钥儿的旧案,无疑是给在坐的所有官员更添加对申氏一族的畏惧之心,一个妇人狠毒至此,因为恨孪生妹妹夺爱,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结果害的是亲身女儿,这一次若不将她查办处决,那将来,都有可能被田敏丽报复。 只是今日案子程序定好,先审理大魏皇太后之案,所以,章永威不便插嘴。 田敏丽说完,躬下身子,半趴在青草地上,或是因为疼痛,她既便是用是强硬的态度,也止不住身体的颤抖,所有的人以为她是因为疼痛难忍,只有她知道,她从小养蛊,与蛊为伴时,初时忍受蛊虫时,什么样的疼痛没有经历过? 此时,她的心如空旷的废墟,无从着落,那颤抖根本不是疼痛引起,而是空落! 莫说是亲口提起申钥儿,就算是平常听到申钥儿的名字她也觉得生不如死。 可现在,她要当着全天下人,宣称自已无罪,这让她更无法自持。她从不是个良善之人,她并不在乎留下恶名,但她自认,她是一个好母亲,她爱她的孩子,她可以为了孩子去死! 命运让她走到这一天,如丧家之犬,她一点也不恨秦邵臻,反而,看到秦邵臻眼里的痛苦,她感到欣慰,她想,今日她走这一棋局,就算轮为一个弃子,只要能借东阁的手唤醒申钥儿,成全她和秦邵臻,她落得一身的骂名又如何? “凶手?既然申夫人口口声声地提起凶徒另有其人,朕倒愿闻其详!”秦邵臻若无前世的记忆,肯定是嗤然一笑,但他知道,害申钥儿的确实还有一人萧遥法外。 若是大魏皇太后在世,他还真拿颜墨璃无辙,这一次,颜墨璃要怪,就怪自已搬起石头砸自已的脚。 田敏丽哈哈一笑,蓦然转身,直指人群中的颜墨璃,“颜墨璃,不用藏,你就是化为灰,我田敏丽也认得你!” “颜墨璃?”贺锦年适时一笑,略带提醒的口吻问,“申夫人,谁是颜墨璃?” 田敏丽转首冷冷瞄了贺锦年一眼,冷声道,“她就是冒名顶替的郭家小姐,大魏皇太后身边的医女郭岚凤,而且,害死皇太后的凶手才是她,与我田敏丽一点干系也无!” 颜墨璃的心突突而跳,但眼前纵是惊涛骇浪,她亦避无可避,当即,挺胸站出,双膝一跪,言辞中带了声凌厉,气势凛然,“胡说,我为什么要害皇太后,皇太后待我如亲生女儿,这些年,岚凤的嫡姐不容于我,我四年居于深宫,也亏得有太后一直多加照顾于我,莫说是这段恩情,就算是单从利而言,在宫中、甚至是在大魏,有了太后的萌护,方有我郭岚凤的立足之地,我如何会去害太后!” 此话确实有理,也是众所周知之事,一时间,饶是田敏丽也不懂如何反驳。 颜墨璃冷冷一笑,脑子里的凌乱霎时变得清明,好猛然掀开手臂,露出胎记,“当年,我被郭家领回,这过程,我的父兄最清楚不过。申夫人,你说我冒充郭家小姐,我倒想问,我若心存冒充官家小姐,何不找个好人家,何苦要做人家不受重视庶女,就算是进了府门,也被所谓的嫡姐不容!” “我何时不容于你,妹妹你莫要妄言,这四年,每逢节日,姐姐我皆进宫让你回府过节,是你以太后身子为由,次次拒绝。”郭岚冰哪能承受这样的骂名,花容变色,神情绷紧,言辞间,眸光时不时的掠向高台上的秦邵臻。 大魏皇太后一直对她感到满意,这些日子,她亦时常进宫进孝道,与秦邵臻多次撞见,她感到秦邵臻似乎对她印象不错,本想借着太后的恩宠一举拿下皇后之尊位,谁想太后突然驾崩。好在父亲提醒,帝王年岁不小,定会在热孝之内迎娶皇后,否则,就得等三年,这不舍常理。父亲提醒她一定要小心警慎行事,若不出大的意外,皇后之位,应落在他们的郭家。 郭晋方位居上首,他下颌绷紧,看着颜墨璃不语,眸里隐隐跳动火焰,他今晨按着颜墨璃的要求给了田敏丽一碗粥,颜墨璃答应他,必让郭府出现一个皇后,可他没料到,在这节骨眼上,颜墨璃会说出这样对郭岚冰不利的话。 颜墨璃见大魏这方的众臣中有不少轻轻颔首,极是认同她的话,颜墨璃缓缓注目于郭晋方,神情渐渐清冷,如一泓死水,唇角微微挑起一些冷嘲,“被兄长认出前,我一个孤女,为了生计,独自行乞半年。我如果心存冒充,我何不早半年?何苦到了现在,我一身的耻辱,到现在还洗不清。而郭家,这么多年,又可曾护我半分?” 贺锦年淡淡一笑,思忖:哀兵之计,不错,确实是个优秀的心理导师。接着,就看田敏丽如何取信两国的重臣。 ------题外话------ 大家猜猜,田敏丽是如何脱困~求月票呀,虽然月更新不给力,捂脸,但看在月动了牙齿手术后,忍着口腔不适深夜码字,亲们,果断把月票砸过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2 公审,狼与狈的交锋 “颜墨璃,你这个叫不打自招,就因为郭家不曾护你,在大魏皇后人选上,你郭家亦是推选出你的嫡姐。你原指望着皇太后为你作主,可惜皇太后却极为重视血脉和嫡庶之分,亦视你的嫡姐郭岚冰为皇后的人选,这才引起你的杀心!” 这话如一针见血刺进了颜墨璃的心脏,她纵是再冷静自若,亦不知不觉眉带锁纹,语声带着谩意,失了惯常的谨持,“田敏丽,这只是你的一番猜测,无凭无据,凭什么污赖我?” “颜墨璃,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以为你藏得深,可今日,我偏要揭出你的真面目。”田敏丽是一个越是大风大浪,愈是冷静之人,此时,思路一开,所有的潜力都被激发了出来,她转身看向伍书梅,谨声道,“请问伍大人,您是否还记得四年前,申府那一场大火!” 伍书梅循眼看向帝王秦邵臻,见他脸上震怒未散,便轻咳一声,冷然道,“田敏丽,按律,犯人无权发问!” 田敏丽脸色凝重,缓缓落在侍卫手上腿腕粗的长棍上,秀眉拧起,忍住背心传来的裂痛,狠狠地直起腰身,拨高声线,“我田敏丽怎不知大魏的刑律,伍大人,若是田敏丽愿身受滚钉之痛呢?”按大魏的刑律,犯人若能挨过滚钉之痛,则有权对案子提出质疑,并盘问所有的证人。 “这——”伍书梅尚未开口,秦邵臻已然启声,“赐刑!” 当一丈长三尺宽的钉板被两个侍卫抬上来时,申皓儿泪眼看着田敏丽,全身瑟抖,她屡次启唇,想告诉众人,五年前,申钥儿从苍月回大魏时,她和颜墨璃两人曾共同联手对付申钥儿,致申钥儿陷入昏迷。 可她又畏极了,一旦真相揭开,她会有什么下场,先不论秦邵臻和顾城风会不会放过她,就单从田敏丽而言,只怕她好不容易修复的母女感情会再次陷入死地,如今,她一切的希望都依托在田敏丽的身上,失去了田敏丽,她不知道如何活下去。 可她也知道,这是最好替田敏丽摆脱困境的办法,不仅可以撇开杀死大魏皇太后的嫌疑,还可以将广阳三千百姓的死,泼到颜墨璃的身上。 “娘——”她呜咽地喊了一声,声音脆弱中带着犹豫,“娘,女儿,女儿……”吞咽在喉中的话始终吐不出来,她心里近乎崩溃地打着一个赌,只要田敏丽看她一眼,她就把一切实情说出来。 可给她犹豫的时间并不多,当田敏丽连眼也不眨地四肢俯下,以飞快之速横着滚向钉板时,申皓儿惨叫一声转过背,泪狂漱而下,伏地紧紧躬起了身子,掩住了自已的双耳—— 满堂之上的人看着田敏丽象个血人般从钉板下滚下来时,竟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看着眼前的妇人因为忍住疼痛,唇瓣被咬得个稀烂,粘粘呼呼的血挂满整个口腔。 贺锦年脸色微微苍白,眼眶竟生出几丝涩疼的紧绷感,她说不出此时是什么感觉,多年来,若说是恨,早在四年前,燕京城门,她就断开了自已与申氏一族所有的联系,从肉身至灵魂撇得一干二净。 所以,四年来,从不曾关心田敏丽和申剑国的踪影。 若非是广阳镇三千百姓的死,她想,这一生,她都不会和田敏丽再有所交集。 可今日她的第六感隐隐地告诉她,田敏丽做这些的目的,似乎是为了申钥儿。 “锦来,来我身边!”耳膜悄然灌入一丝细不可闻之声,象一脉梵音注入她的心田,她本能地看向高台之上,但见顾城风眸如秋水,带着一泓温润的珠光注目于她! 心——瞬时被温柔熨平,她轻轻启唇,无声地用唇形朝他开口,“我没事,在看好戏呢!” “请问伍大人,民妇可不可以盘问?”一张口,黏稠的血丝从嘴角直挂到胸口的衣襟上,看到伍书梅半张着口点点头,田敏丽艰涩地伸出手拭去嘴角的血,她压下咽中的腥甜,吃力地挤出一丝胜利开怀的笑,因为抑住疼痛,她神情可怖如女鬼,阴沥而笑,“民妇请问伍大人,您是否还记得四年前,申府那一场大火!” “申夫人所方的是否是四年前的春季,差点将整个祠堂烧毁,后来,传闻府上的六公子失了踪影?”伍书梅心悸颔首,这妇人果然非同凡响,也难怪连皇太后这样强势的女人了半生受制于田敏丽的淫威之下。 “不错,伍大人好记性!”田敏丽又吞了一口血,脸上泛着一层诡异青白的死色。 伍书梅轻咳一声,正襟坐好,朝着高台上的两个帝王双手一揖,朗声道,“当年汴城上下都认为是申护卫失了踪,所以,朝庭还是很关注此事,当时下官已任职刑检司,还奉旨去申府调查取证!” “不错,此事大魏上下皆知。可有一件事诸位肯定不知,民妇那儿子,后来还是颜墨璃把他送了回来,当时她向申剑国提了一个条件!”田敏丽迅速地捕捉到颜墨璃眸中一跳而过的羞愤之色,周身的痛竟自行消痛了三分,嘴角亦溢出了畅意,“她让申剑国为她出面,让她成为郭府的嫡女。郭大人,想必此事你也稍有印象吧!” 郭晋方脸色早已铁青,怒瞥了一眼颜墨璃,冷然道,“不错,当时申剑国确实有此意,但后来皇太后不同意,此事方不了了之!” 颜墨璃的心狠狠一抖,拧出来的全然是恨,一直以为是当年申剑国言而无信,想不到原来是大魏皇太后的阻拦,想起四年来,她的尽心尽力地为大魏皇太后调养身子,仿佛就象吃了一只苍蝇般,心中抑不住地狂骂,若她早知这个结果,她根本不会去费尽心思去治皇太后的病,到如今,还惹得今日一生的麻烦! 贺锦年小脸盈上冷嘲,这种被最信任的人背弃是什么感觉,现在,也轮到颜墨璃来体会了。 田敏丽看着颜墨璃时隐时现地狰狞之色,她知道,这艘迎风破浪之船行到了这,她已然是掌舵之人,她蓦然笑开,眸光直直地定在颜墨璃的身上,声音阴刺寒骨,“申苏锦失踪,申家的护卫全部出动,加上朝庭的刑检司,两方人马尚找不到申苏锦的下落,她一个太后身边小小的医女,又有何德何能能将我儿子平安送回?” 这话合情合理,便是连章永威亦颔首表示赞成! “因此,我对她的身份有了怀疑,我派了人暗中盯着她,只是她做事太过谨慎,几乎找不到一丝的可疑之处!所幸上天不负有心人,我派出的人查到了申苏锦失踪那日颜墨璃有出宫记录!虽然无法查出她出宫除了回郭府就寝一夜外,她究竟去了什么地方!但所幸查到了,在颜墨璃回宫之前,曾去过一趟城东广华药庄,找一个叫严子华的年轻人,她是代她身边的丫环严宝枫转交五十两银子的银票,而那个严子华是负责采购药材,他对哪一种土壤生长出来的药材是上品有所研究,所以,对泥土尤其了解,他注意到颜墨璃进他铺子时,脚底下沾的泥并不是汴城附近的土质,而是一种稀有的红土,很不幸,这红土只有申氏的老宅才有。” 颜墨璃全身发抖,当日她暂时将申苏锦搁在枫桥行苑,她急着回宫,怕离开久了,引起别人的怀疑。 匆匆回时,路过城东广华药庄,猛地忆起受了严宝枫的委托,便进去找严子华,转交了银票便离去。 想不到,田敏丽无法查到枫桥行苑,却查到了广华药庄之上。 一旁的伍书梅禁不住问,“田敏丽,你凭什么认为那红土只有你申家的老宅才有?” “众位,恐怕不知道这红土的作用吧!”田敏丽张口一笑,露出的唇齿间全是未净的鲜血,那神情狰狞如地狱冤灵,“这红土来自川西沼泽,是沼泽中一种红蚁死后沉积了百年甚至千年,最后成为一种红色的泥土,它对人体有百般滋养的作用。”田敏丽当年弄这些红土是来滋养蛊虫,自然不便放在申府里养,所以,多数是将蛊虫养到了申家老宅的地窖之中,所以,地窖下辅了厚厚的红土。 田敏丽见众人脸上仍有疑惑,显然是不相信她能够进入川西沼泽,她晒笑一声,声音不无傲慢,“川西沼泽是什么地方,只怕这世间没有几个人敢轻易跨入。但是,我田敏丽却懂得用蛊虫来搬运这种土,就象愚公移山,只要一个月,我的虫儿就能为我运出一担的红土。当年——”田敏丽声线一缓,声音带了些镇痛的嘶哑,“钥儿……昏迷,身体很快就开始破败,我担心……长此下去,她便是醒来,也成了……废人,便将她带到老宅,让她吸收红土地的天地精华。”余音未尽,田敏丽突然就落了泪,神情恹恹,仿如被抽去了灵魂一般,所有的战斗力被清洗一空。 章永威定了定声,声音肃穆,“申夫人之意,也就是说,当年的申护卫确实是在申家老宅中?” “不错,我让一个老奴才照看钥儿!”田敏丽缓缓抬首,沉沉地点了一下头,苦笑一声后,眸光再次落下颜墨璃,象是强行给自已重鼓力气般,“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老人对那日钥儿失踪居然一点记忆也没有,据老人的回忆,她醒来时,是坐在地窖的门边,不记得谁曾来过,也不记得发生什么事,只知道,地窖的门是开着的,而我的女儿也失了踪影。” 章永威沉吟片刻,一语指出要害,“田敏丽,你证词只能证明颜墨璃去过你的申府老宅,却不能证明她与申钥儿有关!” 田敏丽诡异一笑,语不惊人死不休,“章大人,我的意思是,当年那些些巫蛊并不是我田敏丽下的咒,而是颜墨璃!” “章大人,原本我还想在众人面前求个清白,所以,舍了身断与一个毒妇对质公堂,可现在,岚凤倒觉到不必了,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吧!”颜墨璃瞬时笑开,想不到田敏丽兜了一大圈,明明是站稳了决胜一方,却突然犯下了如此低级的错误! 章永威对颜墨璃的话置若罔闻,他摇摇首,神情不悦道,“田敏丽,当年燕京城门,老夫亲审,你的女儿申皓儿可是当场指证你亲下的巫蛊!” 田敏丽回以一笑,不徐不急,神情镇定,“当时的申皓儿早已神智不清,她的供词如何能作数?请问章大人,颜墨璃既曾到过申家老宅,又有谁能证明申家老宅下的巫蛊法阵不是她摆下的?而大魏皇太后的死,她也是近身之人,谁又能证明,与她无关呢?最后,田敏丽斗胆问一声苍月皇上,当年您千里寻得申钥儿时,是不是颜墨璃之功呢?” 顾城风从始自终冷静地坐在高台的正中央,他一身便服,以上对下俯瞰众臣,以高对低睨着田敏丽,中间虽只隔着几层台阶,近身又坐着一身龙袍的秦邵臻,可他偏偏给田敏丽一种君临天下的味道。 在顾城风的眸光下,田敏丽不由自主地朝着他深深一拜后,高台之上方响起帝王略带戏谑之声,“不错,确实是颜墨璃为朕找到了申钥儿。且,申苏锦亦是她从申府之中盗得,那一场火,应也是颜墨璃之功!” 此话一出,满堂震惊,饶是颜墨璃也没想到,顾城风会过河拆桥。 田敏丽深感东阁之判断,马上紧追一句,“皇上,那民妇是不是可以猜测,颜墨璃实则是听从于当年的景王殿下呢?” “请便!”顾城风言简意赅,但所有的人亦明白,这就是肯定的意思。 “想不到,这郭医女竟是个细作!”愤怒之声盖不住地从人群中咆哮而起。 “看来,她在皇太后的身边,是另有目的!”呼合之声接二连三嗡嗡不绝。 “我早就说了,她的身份肯定有问题,都没了十几年,凭白无故出来一个妹妹,哼!”郭岚冰带着耻笑之声,故意放开了喉咙,让所有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方才申夫人不是称她为颜墨璃么?显然,她不是郭家的小姐!”另一个女子声音响起。 但还是不乏有质疑之声。 “可既然她是听从于景王殿下之令,她又为何要害申钥儿,这说不通呀!”众所周知,景王顾城风当年接申钥儿回苍月,令百官行跪拜之礼,给了一个女子最高的荣誉。 此时,连贺锦年也不得不俩服田敏丽的裁赃陷害之本事,连古灵巫术也能赖到颜墨璃的身上。看来,今日颜墨璃如何不使出全身的解术,很难全身而退。 田敏丽嘴角的笑意更深,“多谢皇上肯据实以告,当年在燕京城门上,景王殿年曾拿出一套的古灵巫术的鬼面、桃钉,说是我田敏丽下的咒,可我现在倒想问一问众位,为什么众位没想过,是颜墨璃事先拿了这些邪灵之物,她先找到的钥儿,为防止让众人查出钥儿昏迷的理由,便用那些桃木钉、鬼面等邪灵之物污陷我田敏丽,她方得以全身而退!” 申皓儿此时已完全缓过了劲,她突然拨高显得尤其兴奋,“大人,大人,那不是一切水落石出了?对,全是这妖女做的!” 颜墨璃怒极反笑,恨这个时空没有测谎仪,“田敏丽,先不论我有没有这等本事,但凡杀人害一个人都有动机,你说,我为什么要害钥儿?” 田敏丽早已忘却了一身的疼痛,她依然呈于众人面前一副挺胸收腹的高贵模样,仿若是当家主母般带着训斥的神情看着颜墨璃,“当年钥儿从苍月回到大魏,颜墨璃便成日出现在我的府上,与钥儿形影不离,她有的是机会对钥儿下手,这中间是为了什么原因呢?大家不妨大胆地猜测,是不是为了当今大魏皇上呢?”田敏丽一笑,眸光看向众人,条条是道地解着众人心中的疑惑,“而太后的死,我田敏丽很肯定地说一句,定是皇太后过于注重血脉和嫡庶到成了颜墨璃最大的障碍,所以,她才丧心病狂地对太后下手。你们试想,太后每夜就寝前,颜墨璃是不是为太后做过按摩和针炙,要是颜墨璃在此动了些手脚,让皇太后夜寐不安,比起我百里之外通过所谓的术法杀人,是不是又可信得多。最后,我想请问在座所有的大人,我申氏一族早已退出朝堂之外,而大魏也不曾再追究我申氏一族的握持朝政之过,我田敏丽为何要无缘无故杀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 “自然是心有不甘,谁都知道,原这大魏的天下,就是你申家的天下,你田敏丽入宫,说是给大魏皇太后请安,但谁不知,全是皇太后在看你的脸色!”颜墨璃象被人掐住了七寸的一般,急得口不择言,惹得大魏的命官个个神情剧变,纷纷怒目相向,这下,大魏的皇家颜面何存。 空气瞬时变得如死水一般的沉默,好像寒冬腊月结了冰似的,黄太妃额上青筋浮涨,咬牙质声向郭晋方,“郭大人,你当真是捡的一个好女儿!” 颜墨璃心头被重重一锤,血气猛地冲向大脑,神智瞬时清明,她竟在重怒之下,说出此等伤及国体的话。可说出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永难覆收,便是她今日难全身而退,只怕,在大魏的后宫也不会有她容身之地。 想不到,她一生攻心,在最关健的一役,居然一败涂地。 她有些失怔的抬首,望着天边那一层厚厚的云层,白云的边缘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黄色,仿似佛光普照,此时,她多想身添双翼,就这样从人群中惊艳地飞腾而起,如九天仙女般直入云宵,一指俯瞰众生,带着傲气,嘲笑地撇下这万千世界。 可她脚前却是地狱张大的大口,她举步难艰,只要一步踏错,从此万劫不复。 她心中无声而叹,脸上泛起酸楚,几步至帝王身前,重重跪下,磕首道,“皇上请降奴婢死罪,奴婢失言,罪该万死!” 秦邵臻冷冷一笑,“郭医女,你还是好好解释一下,朕的护卫如可冲撞了你,要引得你下如此毒手!” “皇上,奴婢——”颜墨璃心头诡异一跳,有一瞬间,她甚至读出了秦邵臻话里透出的切骨的恨,可这时候,她根本没有时间多去思忖这个问题,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用着一种近乎催眠地方式提醒自已,要冷静,不要再犯这种白痴的错误。 颜墨璃转身,眸光平静地看向田敏丽,语峰略为一变,“田敏丽你一番自导自演的话能取信得了谁?你说我为了皇上害申钥儿,这当真是齐天下之最大的笑话,我郭岚凤在宫中多年,一直谨守礼节,请问在座的大人,你们可曾听过说过我郭岚凤半分逾越了本份?” 众人颔首,颜墨璃的这些年为人处事的口碑倒是不错,倒是郭岚冰做了不少邀宠的事。 “颜墨璃,你向来是个聪明人,你的心事,你自然藏得好,如何会弄得人尽比知,你这话问这些大臣问了也是白问!”田敏丽眸光缓缓落向秦邵臻,她深记得在梦中东阁向她提示,秦邵臻比谁都想颜墨璃死,提醒她适时可以利用。 贺锦年瞧出田敏丽问话中略显出迟疑,此时,她不上前烧一把火更待何时,她微微倾身,朝着秦邵臻地方向做了一个虚礼,朗声笑道,“申夫人此话倒在礼,这男女私情的事,要问,自然也是问当事人,请问大魏皇上,颜墨璃欲问鼎后位之野心,皇上可是知情?” 颜墨璃眸光倏地探向秦邵臻,眸中满是期望,只要他肯为自已言一句,也胜过她百句千句的解释,她秉息而待,眼神如溺在汪洋中的人,看到了一根浮木一般。 ------题外话------ 又是深夜一点,终于码完了,求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3 催眠,幻境杀机 听到贺锦年如此寻常口吻问出这样的话题,一字一字如锋利的刀片刮过秦邵臻的胸口。 他一抬首,正好对上贺锦年两粒黑甸甸的瞳眸,衬着白皙如玉皮肤,愈发显得深深幽幽。 记忆好象一瞬间回到昨日,她红着脸告诉他,她有一个八妹,她想把八妹许配于他。 那时,她说话的声音极低,偶尔抬首,脸红至耳梢,如今回忆,那全然是女儿家的巧笑嫣然,为什么,他竟胡涂至此,还呆头鹅地回了一句:你八妹的性情象不象你? 因为他不懂得从细枝未节处去感受幸福,于是,他丢掉了幸福! 看到秦邵臻完全没了鲜活的样子,贺锦年垂下首,她一生极少主动避开一个人的眼眸,既便是在重生前,最难最难的那一次大魏皇宫对质,她也不曾避开秦邵臻厌憎的眸光。 秦邵臻略略低下了首,眸光仿如透过身前那重实的黑檀木,声音低哑,“当年,朕曾答应过钥儿,朕的皇后,一定是她所挑的人选……”嘴角缓缓漫起一丝的苦笑,那是一种从心中流淌而上的苦,苦过世间的一切,他轻轻地闭了闭眼,声音如死水无声、无波地在岁月中干涸,“而前些日子,钥儿曾在朕面前提起郭医女端行举止皆适合为大魏皇后,朕也答应了,只可惜,皇太后认为郭医女的身份太低,且行过乞,担不得大魏皇后之位!” 贺锦年的瞳孔猛然放大,心里开始史无前例的剧烈挣扎,尤其是看到他嘴角漫开的苦涩时,刺得她狠狠地攥紧了手中的笔。 此刻,她清楚地感应到秦邵臻全身的血液冲出血管,在体内泛滥,那一种痛,一点也不逊于当年她灵魂飘于空中,亲耳听到田敏丽对着她昏迷的身体一句一句的发下咒怨时的心情。 当时的她,没有形体,只能用灵魂的悲泣还以诅咒! 前世中,从她被申剑国送到苍月开始,多年相护,从一开始的家族使命,到了倾命的相护,少女最初的情窦初开,到最后,甚至为了能让他活,她受制于颜墨璃和顾宝嵌,至死也诉不出心里的委屈。 她今日这一局,其中之一的谋算,就是秦邵臻对她余情未了,他成了她手中一把刺向颜墨璃的利剑。 而于秦邵臻,只能悉数忍下!她知道那种忍耐是什么样的滋味,他曾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予她的伤害,今日,她还给了他! 可她没想到的是,秦邵臻看向她时,他的眸光仿佛在她身上戳了几个窟窿,原来,她还是会痛! 这样的情或许能放下! 但却不代表能忘记! 章永威是提刑司,最擅长的就是观察入微,这里所有的人关注都落在了田敏丽和颜墨璃的争锋相对中,他却感受到一种异样的气流在上下乱窜。 敏锐的嗅觉让他望向顾城风,见帝王的眼睛好象不看任何人,但凭直觉那瞳孔里的焦聚是凝在了他这个方向,眼神依然似水留情,一张脸却矛盾地罩了一层薄霜,他似乎查觉到什么,眸光瞟了过来,稍一定,章永威尚来不及捕捉其中的意味,便跳开了眼线。 章永威向来无俱皇权,但他却最怕顾城风一双眼睛,别看顾城风至始自终那一双桃花眼总是含情带笑,可被这样一双眼默不作声地双眸看上一小会儿,即便是无一丝的行差蹈错,也会无端感到心里发毛,以为被帝王抓住了什么痛角,不由自主地,周身冷汗涔涔,沾湿后背。 虽然他并不知道帝王的情绪出自何因,但反应让他挪了一下案下的脚,不轻不重地碰了贺锦年的腿。 贺锦年瞬时从情绪中清醒过来,一转首,却触上了顾城风的双眸,他的脸色很平静,一双眼睛却一直盯着她。贺锦年对上他视线的一瞬间,陡然升起一种仿如隔世错觉……她在干什么? 今日一役,甚至决定了下一步的筹谋,关乎她和顾城风的一生一切,她在这节骨眼上,还记挂着伤春悲秋,将顾城风置于何位? 她抬首,眸光探前高台,对着他展颜一笑,笑容清朗而开涤。 顾城风情不自禁地暗嘘了一口气,目不转睛看了贺锦年,直到眼角眉梢都开始渗出温柔。 “果然是舔不知耻!”黄太妃稍带沉闷的声音在平静的空气中划开一道冷冷的笑,“两国的皇上都指证了,郭岚凤,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颜墨璃对黄太妃的话置若罔离,耳中始终萦萦盘旋是秦邵臻男子带着低低哀恸之声,仿若一道道晴天霹雳,如万道惊雷,争先恐后地劈向颜墨璃的心口—— 或是刹时的击劈太过凌厉,颜墨璃除了麻木外没有感到一丝的异样,她先是晃了晃神,眸光略带惊诈地从众臣的脸上掠过,看到一张张鄙夷之色时,定了定睛,确定自已没有看错后,瞬时倒吸了一口气,为什么会这样? 她仿佛听到时间缓缓向她走来,跨越了百年,象看那昨初的镜象后,胸口好象被一只手狠狠地拽了一下,然后如旋转的利器,所过之处,血肉翻飞,这样的疼痛是如此纯粹,甚至来不及品味是否渗杂了别的情绪,除了痛就是痛! 她对顾城风没有期待,所以,被将了一军,她并不难过! 可秦邵臻不同,她有期待,她等了三世,就期望着有一天,他恢复了所有的记忆,灵魂深处褪开属于顾奕琛的的感情包袱后,恢复了两人初识的记忆时,他就会懂得她所有的委屈。 每一次累时,她都会提醒自已,他不过是被别一副的灵魂占据了思想,总有一天,他会想起她。 想起百年前,她与他人生中最难以忘怀的初情! 想起,她为了追寻他的脚步,三世不离不弃! 更想起,他委屈了她,给了她三世的离弃! 可再坚强,人亦会累,她不是水中的鱼,只有七秒的记忆。 悲伤一寸一寸地从眸中褪去,她冷漠地从秦邵臻的脸上移开视线,探向田敏丽,目光居高临下,话音冰冷又倨傲,“欲加之罪,何况无辞!田敏丽,你又如何能解释你的杀人嫌疑呢,你在大魏强悍了二十年之久,别说,你就心甘情愿从此流落异乡。” 田敏丽额角青筋跳了跳,冷漠之声响,不紧不缓,带着刺耳的挑剔,“好,就算我田敏丽不甘,也得看看我有没有这本事千里杀人于无形!”话音一落,声线一转,谨然道,“请问伍大人,太后的薨于何时?” 伍书梅回道,“十月二十八丑时!” 田敏丽回以一礼,眸光闪烁在章永威和伍书梅之间,“十月二十八,我田敏丽尚在汴城外徘徊,就算我田敏丽有本事于睡梦中杀人于无形,可相隔如此之远,这世间有哪一种术法可以隔着百里距离潜入人的梦中?田敏丽是人,不是神!” “这个——” “伍大人若不清楚,田敏丽倒可以向伍大人推举一个人,此人就是东阁先生,说来,此人在苍月的声名算不上什么,但他的弟子诸位想来并不陌生,她就是灵碎子。”田敏丽的眸光落向章永威,“章大人是否肯坦言一句,东阁的术法是不是远远高于灵碎子,他对术法的认定是不是足够权威?” “不错,若东阁先生肯作证,远距离无法施术,而田敏丽你又拿出证明,证实你当时未进汴城,本官倒是要公道一句,大魏皇太后之死,可能要另查真凶!” 颜墨璃听闻到东阁的之名,眼皮簌簌动了一下,沉静道,“何必求证于他国,皇上,奴婢倒有一方法可以取证,那就是催眠!” 田敏丽心头怦然而跳,“倒要请教,何谓催眠?” 颜墨璃转身走近高台,朝着伍书梅一跪,“郭岚凤不才,这些年,诊过不少心理受创的病例,为此,特研究出一套方案,给病人催眠时,问诊病人,让病人将沉涸于心的压力说出来,然后,郭岚凤方能对症下药。这套诊疗方案,岚凤也曾著有一书,如今苍月大陆上的一些医倌也有出售这些书籍。” 伍书梅尚听得一头雾水,他审视着颜墨璃话中之意时,只觉得她的眼神诡异得厉害,那厢章永威已开口询问,“郭医女之意,你可通过催眠一个人,让此人说出真话!” “不错!” 章永威眉锋蹙得更深,开口问,“郭医女是想用此方法亲自盘问田敏丽,以证实自已的清白?”依例,他不是这件案子的主审,但他直觉此案与苍月的广阳镇惨案有着必要的联系,又看着伍书梅定格的表情,他心里有些发急,就开始越殂代疱。 “是,此案,原本岚凤是一个证人,可现在,却被有心人拉入泥潭,为证明清白之身,岚凤不得不请旨请大人恩准!”颜墨璃朝着他微一颔首后,朝着伍书梅缓缓地跪了下去。 章永威本想盘问:可又谁能证明,郭医女不是通过催眠控制一个人,如提线木偶般,想让田敏丽说什么,田敏丽就说什么。 可转念一想,再问下去,自已倒真的擅越权限了! 他倒好奇,颜墨璃通过自已的方式,能从田敏丽的嘴里撬出些什么。 申皓儿跪得佝偻,肩膀连着脖子缩在一处,剩了一半的上排牙齿把下嘴唇咬成一条泛白的线,唯有一双不错的烟水瞳眸泛着水意,内中的惶恐和不安意味越来越浓。 她是见识过颜墨璃催眠的厉害,当年她亲眼看过颜墨璃催眠申钥儿。 颜墨璃神色很平静,象独傲冰雪之中的寒梅,然而贺锦年却清晰地感应到她此时真实的情绪,恐慌,绝望,又带着脆弱,分明是濒临崩溃。 果然,不出她的预料,从颜墨璃吩咐郭晋方给田敏丽一碗粥开始,她就知道,今日颜墨璃为了防止田敏丽逃脱罪名,她做了好了用催眠的方式去盘问。 盘问的方式可以由颜墨璃自行作主,先是从苍月广阳镇三千百姓的死打开缺口,只要田敏丽一招供,她便暗中使田敏丽清醒过来,那大魏皇太后的死就可以不用深入调查了。 所有的人,都会认定田敏丽的罪。 这也是贺锦年一开始就期待的,狗咬狗的结局,只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她的第六感觉清晰地感应到田敏丽亢奋的情绪,好象她从一开始和颜墨璃的针锋相对,就瞄准了这一个结果,这让她心生诡异。 “准!”伍书梅虽不曾拜读过颜墨璃的医书,但对颜墨璃在医术领域方面的权威还是非常敬仰。 “大人,因为催眠要求的环境要绝对的安静,所以,岚凤要求清场,不必要留下来的,请退出百丈外!”颜墨璃的眼线转到了高台下一堆的证人和一些旁坐的朝庭命官。 伍书梅与章永威两人相视一眼,又抬眼看向高台,见两国帝王皆默许,便道,“准!” 很快,针炙,躺椅,安神香摆到了高台之下。 田敏丽没有任何的推辞,一脸凛然模样躺了下去,当颜墨璃璃燃起安神香时,饶是章永威的脸上都充满好奇。 颜墨璃缓缓地在田敏丽的身边坐下,在余香袅袅中,她轻轻地道,“深呼吸,试想一下,你此时正站在一处桃花盛开的地方,春天的暖风轻轻地、轻轻地撩起你耳鬓的发丝……”颜墨璃的声音既轻且带着呵护,让禀气倾听的众人不由主动放松了肩膀的肌肉。 因为,颜墨璃的声音很小,而田敏丽的回答几近接于呓语,章永威和伍书梅与文书三人便环到了田敏丽的身侧,为了不惊动进入梦中的田敏丽,文书甚至连翻一张纸都小心翼翼。 半盏茶时,盘问开始,果然,颜墨璃的第一句是,“你几岁开始接触古灵巫术……” 一问,一答,田敏丽象个傀儡一般,声音平板无波地告诉众人,从她五岁开始第一次修习巫术,几岁入申府,提及诞下的五个女儿,个个体弱夭折,而现在的申苏锦身体已近破败,已被她用冰蚕封住周身血脉,存进了冰窖之中,最后,提及了申钥儿,田敏丽的情绪出现了微微的波动,眼角滚下两行热泪,眼珠开始左右滚动不停,这通常是梦中的人情绪开始出现负挣扎时,本能想摆脱困境的一种状况,如果不控制住,田敏丽便会突然转醒。 “认识广阳镇这个地方么?”颜墨璃纤手习惯地搭上了田敏丽的脉搏,听诊她心跳的频率,又转换了话题,问起了广阳镇之事! “认得……” 贺锦年广袖交叉垂下,所有的人都秉息听着田敏丽娓娓道来广阳镇之事的来龙去脉,没有注意到,此时,她的手轻轻搭上了田敏丽的脚踝。 在人的踝关节内侧,有一处静脉,她想从那里传达的信息,由此潜入到田敏丽的大脑皮层下,探出,为什么,田敏丽对颜墨璃的盘问是期待,而不是心存畏惧。 她身量不算矮,所幸,站在她身边的是顾城风,她微微侧身,无意般地将小脸靠侧在顾城风的肩膀上,鼻间传来他那舒缓人心的冰魄之息,她悄然闭上了双眼,神情恬淡,就算她的行为引起别人的注意,也只道是两人暧昧了些。 顾城风唇角弯出丝丝纹理,那一双桃花眼带着纯净的笑意,旁若无人地搂住了贺锦年的腰。 田敏丽有节奏的脉动在贺锦年的指间跳跃,贺锦年的思绪仿佛化为一道真气随着田敏丽的血流先涌向她的心脏,最后,在心脏的跳动下,输送到田敏丽左脑,五光十色的画面瞬间携着一张张熟悉的脸随着光影扑面而来—— 有申剑国、申老夫人、申皓儿…… 时光飞快地倒流着,直到定阁在一个绿草成荫的地方—— 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女孩,穿着普通的兰布裙,坐在花园中的草地上,捡着地上的石子玩着游戏,娇娇软软地“姐妹”互称,偶见抬首,两人的笑容皆天真而浪漫。 转瞬,一个一身浅蓝色的锦缎宫装,梳着精致的灵蛇髻,成群丫环地小心侍候,桌前一叠叠的形状各异糕点和各种艳色的糖果。 另一个悄然站在圆柱后,湿蒙的双眼带着羡慕扎在那各色的糕点上,一口一口狠狠咬着手中的苹果。 画面又是一转,一个素装的女童,大约七八岁的年纪,鬼鬼祟祟地隐进一间少女的闺房,眉宇间全然是惶然将一只绿色的毒蛇放在了一张床上,悄然离开。 不久,一个虽然容貌与先前一样的少女穿着一身粉红的罗裙步入了寝房,在丫环的侍候下梳洗更衣,又在丫环的服侍下上榻休息。 息了火烛不久,便是惊叫一声,侍夜的丫环执着宫灯奔进时,只见那少女脸色惨白,手臂上,赫然出现一个黑色的伤口。 那少女虽年幼,反应却极快,忍痛从床枕下拿出一个盒子,捏着一只莹白的小虫,放到了自已的伤口之上。 因为被绿蛇咬中,第二天,一个妇人声称,她的血液有所变化,已不适合修习古灵巫术,准备选择让另一个少女修习。 那少女四肢伏地,朝着妇人深深嗑了几个响头,抬起时,额上泌出了血丝,小小的脸上满是泪渍,偏偏那眼神浸满了冷得能把人冻成一把冰棱的寒霜,她把目光定在妇人身后的少女身上,斩钉截铁地声称,她愿意将蛊虫放在体内滋养,希望妇人成全,不要放弃她。 妇人眉目深锁,带着无法置信地告诉她,如果用体腹养蛊,意味着,她将来很难有子息…… 蓦地,贺锦年只觉一道光影劈过,画面猛然一晃—— 暮春的阳光不温不火,春风吹得桃花林中的枝叶沙沙作响,桃花粉飞中,片片如彩蝶在空中漫舞。 贺锦年嘴角不觉漫开一丝笑意,仿佛闻到了空气中的花香味,沁人肺腑……视觉仿仿移动,在桃园中,一张百花编织而成的长藤椅,一个白衣男子背对着坐着,那背影极为熟悉…… 贺锦年不由自主地想贴近视觉的角度,一探究竟,却感觉那男子怀中似乎影影绰绰中动了一下,如蝶翼般的紫色广袖落地,衬着一地的桃红,煞是美丽! 恍然中,贺锦年仿佛看到白衣男子怀中的人在拽着他的衣襟,似乎在睡,却是睡得并不安稳。 从那精美的紫荆花刺绣中,看出那是个女子的服饰。 她看到,那白衣男子微微俯身,仿佛在那紫衣女子的耳畔轻轻哄着,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却从他轻拍那紫衣人的后背的动作中,感受到那男子的温柔…… 也不知为何,贺锦年的心象被鸿毛撩动般,丝丝痒痒地想看清究竟是谁在前方,甚至,已经忘记了,她此时身在别人的记忆中。 时间仿佛过得极慢,甚至,连一片片的桃红袅袅依依地离开枝头,随风而飘动,直到落地,缓仿都变得一世纪那么漫长,终于,她等到了那女子转醒那一瞬,只见,她在白衣男子的轻扶下,腰缓缓直起,象是初醒后的无力,她如孩童般的将下巴抵在了那白衣男子的肩头,贺锦年终于如愿地看到了那女子的容貌……是自已! 竟是女子模样的贺锦年! 她一惊,只见那紫衣女子皓眸一眯,明明隔了十丈之完的距离,她却清清楚楚地看到那眸中杀气,她甚至来不及分析究竟发生何事时,那紫衣女子手中已扬起一把短刀,在白衣男子的颈项处轻轻一割,瞬时,血喷出几米开外,男子倾身倒下,她终于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一张熟悉到刻苦入灵魂的脸——顾城风! “啊——”惊叫声中,气血上涌,一口血瞬时喷了出来,染艳了一地的桃红。 ------题外话------ 厚颜求月票~很抱歉,说一万句,还是抱歉,让亲们久等了~ 还有,告诉亲们一个消息,悦读纪的编看中这个文,目前在商谈出版的事,但出版方想摸个底,如果月的篡后出版(不删情节120万),有多少人愿意购买,这个数据对月是否签约成功极为重要,所以,在月VIP群的亲们,请直接私M管理员“公子逍遥”留个言便行,她会做整理的。还有,有全本订阅了月的文,未进VIP群的,请进QQ验证群:231869218(进了群也方便将来团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4 为爱,青丝染霜(求月票) 顾城风突然感到怀中的人似乎轻轻晃了一下,他侧低着首,想看着依在他胸口上的贺锦年是否回过魂,却见他依旧阖上双眼,如蝶翼的羽睫半垂覆在那一双美眸上,嘴角含笑,脸上非常平静。 他清楚地知道贺锦年此时在做什么,此时她最怠的是有人刻意唤醒她,唯恐她遭到反噬。 她以这种极为诡异的方式去读取一个人的记忆,相当耗费心力,所以,他一手含在贺锦年腰身,稳住她的身体平衡,一手很自然地覆在她的后脑勺上。 他温柔地看着怀中的人,见她呼吸均匀,气息沉沉,象是这些年来,在御书房陪伴他批阅奏折到深夜,感到困倦之时,就很随意地将脸枕在他的膝上闭眼小憩。 那时,他便搁了手中的御笔,想抱她回寝殿,她却睁开眼,摇首拒绝,双臂缠上他的腰,将脸埋得更深,告诉他,她喜欢就这样靠在他的身边,似睡非睡。 回忆让他心中柔软了一片,他托着她的腰,稍挪了几寸,让她的脸更舒服靠在他的胸口上。 这里的人虽少,但两个男子相互公然依偎,引得帝王身后的戴向荣用袖口掩了嘴,神色极为不知然地退开几步。 顾城风并不在乎这一举在别人的眼中有多么惊世骇俗,他已经做好决定,一回到燕京,就公开贺锦年的女儿身,并下旨封后。 纵是前路东阁设下层层狙杀,他与她也要携手同行! “那你说说广阳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颜墨璃的手缓缓地脱离田敏丽的脉向,纤指收回到广袖之下,象是极疲备般地蜷了蜷腰身。 “他们……全是我杀的!”田敏丽的声音突然不似之前那般平静,象是带着一种挣扎的情绪,近乎咬着牙齿从唇瓣中吐出。 颜墨璃迅速接着问一句,眉宇间缭上几分戾气,“大魏皇太后呢,是不是你杀的!” 申皓儿的心瞬时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不觉以四肢着地,跪行的动作靠近扶椅,透过一个角度,清楚地看到了田敏丽极为不寻常的表情,屏息倾听,但胸口处某种恐惧越来越强烈,强烈到要吞噬心脏。 田敏丽的情绪更是挣扎得厉害,甚至靠在软枕后的脑袋开始左右挣扎,似乎醒过来,却有心无力,她的唇启启阖阖,似乎想张时,又用力地咬紧,章永威狐疑心顿起,这分明象是他审讯犯人时,有些犯人被严刑逼供时出现地情绪。 “是我……杀的!”田敏丽说完,脑袋往左边一晃,似乎昏阙了过去。 “不是,不是的,皇太后不是我娘亲杀——”申皓儿疾起奔到伍书梅身前,神情惊惶失措,指着颜墨璃,“大人,是她,是她用梦控制了我娘亲,我娘亲没杀过皇太后,她没做过的事,她是不会认的。大人,大人,民女以前亲眼看过郭岚凤用这个妖术来害申钥儿的,后来申钥儿就昏迷了。” “把话说清楚!”一道凌厉之声劈进所有人的耳膜,引得顾城风眸中寒芒如冰霜凝聚,本能的轻轻拍抚着贺锦年的后背,广袖掩上了她的耳朵,“不许大声喧哗!” 秦邵臻余音未落,罔顾顾城风的警告,几个阔步至申皓儿的身前,俯身,十指象铁钳一样捏住了申皓儿的下颔,脸色沉得象要挤出乌云,声音阴冷噬骨,“说!钥儿究竟为什么会昏迷不醒?” 无论是前世或是重生后,他都费了很多的心思、人力和物力去调查申钥儿回大魏后突然昏迷不醒的原因,可最终都查不出任何的蛛丝蚂迹。 申皓儿痛得连连倒吸几口冷气,原本就不利索的唇齿,越发显得结巴,尚好神智还有一分清醒,遥指着颜墨璃,恨不得把今日所有的灾难一股脑儿地倒向颜墨璃,“是她害的,皇上,是民女亲眼看她给申钥儿催眠!” “皓儿,噤声,把嘴巴给闭上!”颜墨璃眉眼急跳,秀眉笼起,想不到在这节骨眼上,申皓儿反而站出来为举证。 “郭岚凤,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你究竟给我娘亲下了什么巫术,为什么我娘亲醒不来?”申皓儿急怒攻心,忍得牙齿差点被咬陷在了牙龈之中,“你若敢让我娘亲昏迷,我今日就与你同归于尽!” 田敏丽就算是身负牢狱之灾,她也想信田敏丽终有办法全身而退。 但若是田敏丽从此象申钥儿一样一睡多年或是永远不再醒来,那她怎么办,她还想着,有一天,田敏丽为她换魂,让她不再受病痛折磨。 颜墨璃只觉得喉中一股腥甜之气上涌,忍得几乎背过气,瞄到申皓儿好象还想说什么时,再也顾不得什么,直冲过去,挥起拳头,以极为刁钻的动伤,狠狠地向着申皓儿的左脸痛击过去。 所有的人都不曾想到,颜墨璃居然会动手打人,而站在申皓儿最近的秦邵臻显然无一丝相助之意,不仅不阻拦,反而退开一步,嘴角凝出丝丝冷笑。 申皓儿连日被囚禁,身体虚弱,明知颜墨璃气势汹汹地愈煽她的巴掌,竟是一时避不开,着着实实地挨了一下后,感到脸上周边延至太阳穴处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后,本能地触手一摸,却发现填在脸上窟窿位置的假充积物竟被打塌了下去。 那一刹那,剩的的半张完好的脸瞬时被激得赤红,想张口,那塌陷的填充物适巧卡在上下假牙之间,便再也无法开口,已经无法正常发出声音,唯独一双眼睛象蓄满了成千上万的怨灵一般,带着阴冷渗骨直直地喷向颜墨璃。 申皓儿这些年最怕的就是被人当众破了脸上的易容,这下,新仇旧恨一起滚上心头,象是一头失了母亲癖护后,宁愿同归于尽也不肯被猎人再次射杀的幼熊,狠狠地扑了过去—— 仇恨会激化人的无限潜能,申皓儿在扑倒颜墨璃的那一瞬间,五指成钩便狠狠插向颜墨璃的脸,这个动作,是多年来,她做梦都想伸向那些嘲笑她毁颜的人的动作,而此刻,身由心动,手下的动作竟快得令颜墨璃也反应不不过来,申皓儿右手的拇指已狠狠地插进了颜墨璃的左眼之中。 随着一身凄厉的惨叫声,申皓儿已咧着半边的破脸,带着一脸狰狞,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捏着手中的一颗眼珠,张着嘴,怪笑着—— 活脱脱从地狱里爬出来觅食的恶鬼! “来人,来人,把这疯婆子拿下!”伍书梅惊蜇得连唇边的胡子都竖起,一时间也不曾请旨,便大声嚷着百丈外的侍卫,“快来护驾!” 因为颜墨璃提出催眠需要安静,所以,侍卫都被撤出百丈外,此时弄出如此惊心动魄的伤人事件。 申皓儿置若罔闻,手中抓着颜墨璃的眼珠,象个年幼的孩童找到了心仪之物般,冲到田敏丽的面前,突突然发力将顶在假牙间的填充物吐出,咿咿吖吖几声后,口齿不清地兴奋地直嚷,“娘亲,我替您报了仇了,您快醒来,您醒来呀,女儿替您报了仇了……” 申皓儿怪腔怪调,一声情挚一声的呼唤,惹得四周的大臣全身毛骨悚然,加上申皓儿从嘴里吐出之物,也不知是什么做的,上面还粘了一块假牙,着实让人作呕。 申皓儿混然不觉此时的自已与疯子无异,她完全陷进自已营造的氛围中,她想伪装的情绪,欺骗自已,这样田敏丽就会象年幼时因生了她的气,不理她而装睡的模样,可偏偏她已不是孩童,更不是神智不清,她清楚地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事,从一开始的轻推,到后面扑到田敏丽的怀中疯狂地哭喊,身下的田敏丽始终一动不动。 申皓儿苍白带着骨节的手指抚过田敏丽唇间泛着青紫,呜咽着,“娘亲,您是生女儿的气了,您一定怪女儿……和那坏女人合谋害钥儿,可女儿……知错了呀,女儿全招了,没敢再瞒您了,您为什么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呢……” 对秦邵臻那些少初情怀,随着毁颜后,她早已不敢奢望。 何况,她对秦邵臻从来都是她独自编织的一场梦,对方的眼睛从不曾在她身上多留驻一眼。 可她与田敏丽的母女情份,从记忆开始,田敏丽对她点点滴滴的呵护,一直凝固在她的记忆中,尤其是成长后知道自已年幼体弱,几次熬不过去时,田敏丽是如何将她从生死边缘拉过来。 借用她祖母的一句话,就算她生在帝王家,也不过是夭折的命。 “把田敏丽、申皓儿带走!”顾城风横抱起贺锦年,急急离开,他心里突然感到不妙,按理,场中惊变,而田敏丽似乎昏迷了过去,贺锦年却迟迟不醒。 大庭广众下,顾城风的行为直直让苍月大臣张着嘴,足以吞下一个鸭蛋。而大魏的朝臣却看得极为愉悦,连苍月的皇帝都重起男色,那大魏的男风盛行,终可以被正名了! 秦邵臻见顾城风那样平稳的一个人,此时远去的的步伐都带出错乱,心头簇生不安。 影卫如鬼魅般先侍卫一步出现,一手将田敏丽从扶椅上捞起,离去。 “快去传个太医,给郭医女治伤!”伍书梅感到头疼,这案子说来,田敏丽已认下了一切,那颜墨璃就算是清白之身,可申皓儿此举,分明又将她带进一波的泥潭,且看秦邵臻反应如此之大,看来,此案还得重审颜墨璃,所以,得马上让人处理她眼睛的伤口。 郭岚冰久候在百丈之外,前方好象出了些乱时,她随着侍卫前去查看,她自是好奇,她的所谓庶妹究竟能不能摆脱嫌疑。 谁料,一眼就看到颜墨璃满脸是血地倒在地上挣扎,瞧她双手掩脸,鲜血沿着指间缝隙不停地留下,心中又喜又惊。 在大宅门中浸淫了这么多年,她早已不用深思熟虑也知道这一刻,她所要做的是什么。 她惊叫一声,“妹妹,你怎么啦!”便扑了过去,双膝下跪,扶着颜墨璃,满脸惊惧地问,“是谁伤了你,啊?来,让姐姐瞧瞧!”说着,一手用力掰开颜墨璃的左手,直到看见那血肉磨糊的左眼时,心跳骤然加快,快意间,一时管不住自已雀跃之心,俯下身,在颜墨璃的耳畔轻轻柔柔地一笑,“小贱人,这合该是你的报应,成了瞎子了!也好,下次行乞可以多讨要一碗饭吃……” 颜墨璃在吃痛间,猛然双手绕上郭岚冰的脖子,将她死死捆在胸口,抽气间,话音带着冷飕飕,“郭大小姐,多谢成全!” 众人只见颜墨璃和郭岚冰两人搂成一团,只道是颜墨璃痛得厉害,而郭岚冰在安慰她,也没在意。 郭晋方虽被今日的女儿狠狠地撕了面子,但也没料到她竟会被人挖去了眼睛。 以颜墨璃的容貌和才情,虽无法问鼎后位,但要嫁得一个好门楣的大宅门并不难,倒可惜了。 “爹,妹妹昏过去了,女儿抱不动妹妹,还是您来吧!”郭岚冰缓缓起身,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后,眉锋的戾气渐渐地褪却,她抚着怦怦而跳的胸口,退开一步。 通州城的一场两国审问,就这样,在鲜血中落下了帷幕。 顾城风抱着贺锦年疾疾回到西海神木打造的马车之上,上官凝、燕凝霜、陌夏和西灵春亦随之潜在了马车的周围。 “西灵春、燕凝霜,你二人进来!”顾城风有些沉不住气的声音从轿内传出。 两人进来后,帝王抱着怀中的人,眸光也不抬,“查,是中毒,还是邪术!” 西灵春和燕凝霜见顾城风毫无放下怀中人,稍稍腾开地方的意思,也顾不得避嫌,就半蹲在顾城风的脚上,为贺锦年诊断。 燕凝霜擅毒,查毒时除了要确定中的是哪一种毒,要费些心思,但光是验一下人中否中毒,只需从脉向及瞳孔就能判断出来,不过是片刻,便站起身,眉峰紧拧,“回皇上,五公子身上不曾被人落毒!” 这个结果,其实也不出顾城风所料,从进入通州开始,两人同寝同食,贺锦年原本对危险的第六感又是超乎正常人之外,又如何可能被人下了毒? 西灵春的查验就难度相对高,她先是查验了贺锦年身上、袖袋里是否被放一些奇形怪状之物外,又取出罗盘,仔细的寻找马车内的是否有异样存在的邪灵之物。 但西灵春自知,此法是探不出任何异状的,顾城风是个帝王,身上有九五之尊的灵气,普通的邪灵、巫蛊很难侵身,而贺锦年也是异于常人,念力极强,邪灵意思侵入她的大脑,驾驭宿体,只怕这苍月大陆,没人能做到。 “下去!”顾城风亦知自已是病急乱投医,“传戴少铭!” 戴少铭很快前来见驾,半小时后,方一脸凝重地从帝王銮驾中退出。 深秋的夜,月光疏冷,从马车菱形的镂空雕花孔中漏几丝进来,洒在他白衣缎袍上,氲出一层淡淡的银光,此刻,他眉心凝簇,那一双桃花眸弥缠着血丝,静静地凝视着倾天大红的床榻上那张精致的小脸。 突然,怀中的人猛地一挺身,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锦儿,锦儿,锦儿……”顾城风带着前所未有的耐性,一点一点地拭去她嘴角的血迹,亲吻着她簌簌颤抖的眼睫,一遍遍的唤着她的名字,直到她的呼吸开始平缓下来,虚弱地仰躺在他掌心里。 就这样,她一直在他的掌心中深眠不醒,已有五日之久。 一身医术的云泪、擅毒的燕凝霜、自幼修习法阵巫蛊的西灵春皆诊不出任何的异常。 她仿似陷入了一场异梦中,从一开始安静的沉睡,到了第三日,开始吐血。 第一次吐血时,他以为她会醒来,他甚至看到她的眼睑微微地撑开,可那轻振不停的羽睫让他感觉到她的不安,他安哄了许久,以为会让她平静下来,谁知道,她再一次陷入了昏睡。 第四日,吐血的次数开始增多,就算他身边有神医,有西海神木锻造的马车,可以保持一个常年昏睡的人的健康,但也经不起她这样一天几次的吐血。 他知道,问题出在东阁身上,可东阁却一夜之间失踪。他马上放出所有的消息寻找东阁,并放出话,七天之内,如果东阁不出现,他会踏平整个大魏,秦邵臻的人头将会被他挂在通州城上! 云泪俯首一旁,眸中蓄着泪,她永远也忘不了,她接到飞鹰传信时,赶到通州见到帝王的那一刹那,几乎是心在那一瞬间被碾裂,眼前年轻的帝王如此憔悴不堪。 桃花眸赤红,血丝可怖,更甚至,鬓角的青丝不知何时已染霜白。 刹那间,她从未有过的悔和恨席卷全身,原来,当年她对颜墨璃的一念同情之心,最终造成了今日的恶果,她跪着向帝王交代了当年颜墨璃曾在申钥儿身上下了蛊虫之事,以戴罪之身为贺锦年诊治。 ------题外话------ 亲们,篡后如果出版,亲们是否愿购买收藏?有意的购买的,若是在VIP群,请直接私M管理员“公子逍遥”,她帮月正在统计,以后也方便团购。二是未进群的,愿购买的,请直接在文的页面上留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5 幻境,绝地反击 云泪默默垂泪悔恨之际,顾城风突然轻轻叹了一声,“今日初几?” 云泪抬首,见顾城风已走至窗边,透过镂空的雕花,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云泪看不清帝王的脸,唯见月色下,那发间的霜白尤为刺心,梗得她连回话都带了哽咽,“十月初十!” “还有十天!”顾城风突然一笑,那笑容如破开的冰面,冷霜更甚,前世的记忆,他驾崩于十月二十,虽说时间已被延了几年,但他心中,自是对这个日子牢记于心。 这一次他不能输,否则,贺锦年这一次便是逃过,也会迟他两个月后,死去。 这是前世中,东阁记忆恢复后,他和她都逃不过去的算计。 “皇上,十天?这是……何意?”云泪心无端揪紧,重重一磕,哑声恳求,“请皇上赐告!” 顾城风突然咳嗽不停,腥甜之液淌出他的嘴角,他用白色的锦帕轻轻拭去。 “皇上,奴婢恳请皇上,让奴婢为皇上诊脉!”她隐隐从顾城风方才的语气里感受到些什么,却深知,顾城风不想开口说的,问了,也是无用。 顾城风转首,依旧静静伫立,卷卷眼睫后的瞳眸无波无澜,身后扇形的窗外是一轮明月,顾城风宛如嵌在月色中静美俊逸的天外谪仙——仿佛不沾一丝的人气! 她随侍顾城风身边多年,与梧晴雪和叶明飞、戴少铭等人,对顾城风的一言一行,甚至一个眼神,都能猜测出大体的意思。 此时,顾城风的冷漠是在告诉她,她已失去为他诊脉的资格。 她心思越急,又逼出了压抑的泪意。 顾城风的母亲是她自小服侍的小姐,当年顾城风的母妃在桃园谷身过时,曾细细吩咐于她,道她自小随她行医,悲天悯人有余,却不擅识人心,往往这样的性情易闯下大祸,累及他人。可她的医术又承她的衣钵,若有她护着顾城风,自是免了顾城风被人毒害的机会。 所以,她临终再三吩咐,并让她发下毒誓,让她一生不得违背顾城风的意思,无论对错,唯有遵从。 可她终是因为惜才,放过了颜墨璃一条生路,就象是当年的小姐,明知道她有着弱点,却因为她的医术,还是将她留在了桃园谷中,让她掌管医术。 第五日! 天空放晴,天气并没有因为阳光变得暖和,反而因为冬天脚步的愈来愈临近,显得寒气愈发逼人。 帝王的临时营帐设在帝王的行銮五丈开外,从今晨开始,帝王便不间断地往返于营帐和行銮之间。 后天,就是七日之限,东阁尚未有音讯,今日,他已调兵谴将,第七日晚的子时一过,两国的战争就会打响。 帝王营帐内,数十盏的宫灯摇晃着满室的人影。 宽大的案桌上,横摊着一幅两国边界地地茂图,左案上,文房四宝皆备,画筒中竖搁着一幅幅的卷轴,右案角边一只傲立的仙鹤嘴里衔着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照得地图上的每一条纹线都清清楚楚。 缜远大将军肖龙华站在帝王的对面,他的手指正顺着通州以南的山川脉络,蜿蜒而行至,离汴城三百里处,低声道,“这条周山岭天险,要过只需两天一夜,只是地势极为艰险,微臣即刻派五千名西北最精锐骑兵蜇伏至大魏的后方,七日期满之时,微臣亲率明州郡十万大军负责攻打开通州城门,届时,骑兵已至大魏的腹地,截断汴城到通州的后援,与微臣双面夹击,此战便能在一个月内结束!”接到帝王飞鹰急召后,肖龙华从西北马不停蹄地赶到通州城,随行的是最精税的西北骑兵。 而大军开拨不同于骑兵,三十万人的行军,至少要一个月后方能到通州城。所以,眼下,可以调遣的只有明州郡原有的十万驻军。 以苍月的国力打下大魏只是时间的问题,但时值深秋,临冬打战,无论从战术上,还是从后援上看,都是不利远涉的苍月。 可刚肖妥尘一提出明天开春是最佳开战时间时,便被帝王一记冷眼打断,所以,擅察言观色的肖龙华便适时提出短期作战的方针。 在西北历练了四年,如今已身边副将的肖妥尘一直垂手恭立在父亲的身后,时不时地偷窥帝王脸色,怎奈顾城风始终是听,不发一言,且面若冬雪,神情而冷淡,让他看不出一丝情感的波澜。 尽管他反驳父亲的计策,但想想自已人微言轻,顾城风未必肯听得进去,也只能噤声。 韦铭志听完后,抬头看了一眼肖远华,笑容从容冷淡,“不妥,万一有消息传到大魏,后果不堪设想,微臣还是坚持认为,明日微臣亲率明州郡大军,直接攻打通州城。虽说眼下的兵力,在人数上,大魏暂时占优势,但大魏的弱兵又怎么能等同于我苍月的强兵,微臣有信心,打赢这场战!” 两国帝王会晤时,秦邵臻做了最高的防患,早已派肖宴臣率领二十万的大军悄悄驻扎在通州城一百里外,以防顾城风突然变卦扣下秦邵臻。 秦邵臻有此应对,也是有所考据,因为前世的顾城风,就是突然撕毁两国立下的和约,发动了统一战争,让大魏措手不及,若非是申钥儿及时奔赴战场,大魏早已被苍月裹入腹中。 在秦邵臻的眼里,顾城风就是个言而无信,野心勃勃的小人。 肖远华脸色暗了暗,从他的长子成了大魏的大将开始,他内心的阴影越来越大,总觉得肖家在苍月将不会被重用,想不到,在这节骨眼,帝王第一个传唤的还是他们父子俩,这一次,他自然不想错失表达忠心的机会,当下一跪,“微臣愿立军令状!” “准!”顾城风颔首,步出营帐之时,回身道,“半个时辰后,西北精锐骑兵开拨周山岭,后日,肖将军率明州郡十万兵马临通州城下,子时一过,万箭齐发通州!” 顾城风刚步出帝王营帐,身后突然传来肖妥尘斩钉截铁之声,“皇上,末将反对!”音未落,肖妥尘已快速至帝王身前,下跪,神情凛然,“皇上,末将反对肖大将军提出的这种作战计划,末将认为,此计划的风险过大,一旦大魏有所察觉,若以封山的方式堵截,甚至不惜以火烧山林的战术,眼下时节秋干物燥,这几千的苍月最精锐的西北骑军,将会无一可逃生。” 身后,随行而出的一众官员闻之,半数人跪下,“皇上,末将与肖副将同感,请皇上收回圣命!” 另一个副官沉吟片刻,睨了一眼肖远华,谨慎道,“启禀皇上,大魏的领兵的大将军正是肖宴臣,肖宴臣在西北军中述职近五年,亦曾在精锐骑兵营任过参将。”此话算是含蓄,但谁也知道其话中含义,若是西北骑兵中有一个给肖宴臣透露苍月欲图穿越周山岭至大魏后内腹,只怕,这五千名的骑兵无一能生还。 韦铭志抚了一下长须,挨近肖远华的耳侧,带着微微的羡慕,“真是虎父无犬子,肖将军,贺喜了!” “启禀皇上,微臣曾精算过时辰,骑兵开拨,就算有细作将微臣的速战之法偷传至大魏,但以北西最精锐的骑兵的行军速度,微臣可以肯定,大魏收到消息时,我方的骑兵已成功穿越周山岭天险。骑兵深入到大魏腹地后,其地茂以山岭为多,条条小路四通,适合骑兵作战。”肖远华一张脸早气成酱青,哪有儿子当场否定老子的战术,韦铭志这话分明是笑他肖远华教子无方,一个去了大魏,鞍前马后地成了大魏将军,嫡子肖妥尘这些年倒没少给他长脸,在西北军中立了不少战功,年纪轻轻就成了副将,可没想到,今日竟如此造次。 “肖将军,立好军令状贴在骑兵营的主率营帐上,肖妥尘,朕念你一片忠心,暂不予追究,再敢多言,战前乱军心,朕必不轻饶!” 顾城风回到銮驾,掀开层层的明黄绡纱帷帐,借着顶上夜明珠发出的朦胧光晕,床榻上一身白色襟衣的贺锦年昏睡未醒,乌黑如墨的长发一丝丝散开,五官精致,眉目姣妍,可脸色惊无一丝的血色。 在挽月小筑下,他曾亲眼见到她陷入幻境时,会随着看到的境象而情绪剧烈波动,可这一次,六天了,她象极了凤凰寝宫中沉睡的申钥儿,有呼吸、有心跳,眉目舒朗。 唯一不同的是她会吐血,因为连日来,身体血液的流失,此时的贺锦年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似不过是一个幻影,只要轻轻一吹,就会消失。 顾城风俯身给她掖好薄被,将其脸上青丝抚开,指腹一阵冰凉如水的触感,吃了一惊,忙将掌心搁至她的前额,只觉她的脸冷得如刚从冰水里泡出来的。 “云泪!”声音里透出了凌厉的怒气。 “奴婢在!”云泪应了一声,也不需顾城风多问,便答道,“奴婢想借寒意,让五公子的身体催发本能,清醒过来!” “多久?”顾城风强抑下气血,冷冷开口,他声音不大,但在此刻安静的銮驾中仍然显得清晰。 “贺五公子现在的体质,最大限度可以忍三个时辰!” 幻境中,贺锦年从吐出第一口血开始,就知道自已被深缠于幻境之中,她想醒来,所以,她盘膝而坐,意图利用念力让自已从幻境中强行打开一丝缝隙,逃生! 可意念却一次次被弹回,她冲不出那种无形的空间,她知道,是东阁竟在田敏丽的记忆中设下结界,将她困住。 她开始在幻境寻找破障,她不停地找,却重复不停地看到一株桃花树下,白衣男子哄着紫衣女子入睡的境像,所不同的,每一次看到的角度都不同! 每一次她感到紫衣女子欲转醒的一刹那,她便本能地闭上眼睛,可发现,那样的幻境,是心生的,无需借用双眼,她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女子的短刀挥向了顾城风的颈项,血溅当场。 明知是假,可看到顾城风倒下的那一刹那,她还是心血激荡,一口气血喷了出来! 她的身体愈来愈虚弱,如游魂般在桃园中艰难跋涉,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天空开始飘雪,不过是眨眼之间,四周林立桃花树皆被覆上了一层冰雪。 她寒意顿生,却不禁为眼前的美景感到震憾。 “东阁,算你有点良心,给本公子弄了这个独特地风景,比沙漠强多了……”她自言自语的自娱一句,双手放到嘴边呵了一口气后,用力摩擦片刻,用掌心温暖着冰凉的小脸,“小阁子呀,你果然想象力非同一般,构思奇妙呀!冰天雪地开出的不是寒梅,却是一株株桃花。” 她一边自娱自乐地开导自已,一边始终坚定地寻找着突破口。 时间象是放慢了百倍般,这里没有日初日落,更没有春夏秋冬。 缓慢移动的时间象是要将她所有的意志力全部地消磨干净! 她几乎耗尽了她最后一丝的力气想醒过来,甚至期间,她找到一颗石头,狠狠地砸向自已的脚踝,希望借用疼痛让自已清醒。 可那石头却眨眼之间成了一朵桃花。 她在幻境中奔跑苦苦挣扎,偏生,因为一直被顾城风抱在怀中,她能通过两人身体的接触,感应到顾城风的心跳之际,略为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 连着几日几夜,她可以如此清晰地听见耳畔低低的声声呼唤,眉目间密密麻麻的吻啄,温暖沁人的拥抱和抚触从未曾离过身。 甚至从肢体的接触中,感应到他下一步的计划,她为此极为不安,因为既然东阁能将她困在幻境里,她想,她此时所有的思想都会被东阁窥探,那么,她感应到了顾城风的计划,想来,东阁也能通过她窥出几分。 如果东阁就此应策,以念力神速将顾城风的计划透露给大魏,只怕,顾城风的奇袭计划,苍月会以惨败告终。 可苦就苦在,她无法开口向顾城风示警! 倏地,一股残酷的计划浮上心头,境象中的一切既然全是由意念所生,那她就可以用自已的意念创造另一种境像,让施阵者感应到境像后,意识被冲垮。 心思一定,贺锦年马上闭上双眼,气定丹田,直感到周身的气血运行缓慢了下来,心跳和呼吸接近平静时,方不停地开始催眠,口中喃喃自语,“秦邵臻,秦邵臻出来,出来,快出来……” 微一睁眼,缝隙中,一身黑缎龙袍的秦邵臻果然站在了自已一丈开外,笑得温润如玉。 贺锦年嘴角微微一挑,神情并没有过多的变化,右手一伸,掌中便多出一把弓箭,眼睛甚至连眨也不眨,一股作气地拉开弓弦,直指秦邵臻的胸口—— 一箭穿心! 贺锦年马上感应到,幻境的桃花瞬时被一股冷风卷起,她知道,她的这一举动确实能够成功地干扰到施阵者的心。 如薄雾般的虚弱之笑浮起,唯眸中带着慑人的寒光,一点也不隐藏她眸中的利刃看着眼前的秦邵臻一点一点的消失,扔下弓箭,走到一株的桃花树下,盘膝而坐。 苍月皇宫四年的光阴于她从不是随意从指间流走,自从她知道自已很可能是姚迭衣转世后,她便翻遍了先祖皇帝顾奕琛留下的典册,但她并没有去关注顾奕琛和姚迭衣的往事,而是第六感觉让她将注意力落在了东阁的身上。 东阁一生中最勘不破的就是他被净身的那一瞬。 世间所有的人都以为是帝王顾奕琛为了让东阁六根清静,方能全心修习上古遗族札记,贺锦年却从百年前的记事中,用第六感觉窥探出一些不为人知的真相。 东阁被擒后,一次次暗杀顾奕琛,却被顾奕琛反擒,最后一次行动时,东阁不慎伤了根本,顾奕琛为了保住他的性命,命宫中的老太监为他净了身。 一个男子被子净了身,伤的不仅是身体,更致命的是自尊。 东阁几次自尽,被顾奕琛救活,最后,还赐给了他上古遗族札记,让东阁有了活下去的**。 这也是东阁百年来不惜一切守护顾奕琛的原因,可惜,道行不够,反被禁坛所迷惑! 当贺锦年睁开双眼时,冰雪桃园不见,她仿如站在一间宽敞的屋里,扶椅,八仙桌,御制的香炉,四周的窗雕刻着代表帝王的图腾。 贺锦年唇角咧开一丝诡异的笑:成功了! 隔壁房中隐隐传来人声,贺锦年信步走过去,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药味,略为尖细的说话声,看到里面有四五个太监围着一张长案正忙着,其中一个太监手里正拿着一把小巧的弯刀。 贺锦年罔若无人的步进,她象一抹幽灵,站在了五个太监的中央,那五个太监依然忙着手中的活,当她不存在似的,唯有那案上的年轻男子的双眸对上了贺锦年。 他呈大字被绑缚在案桌的四角,嘴里塞了一根木棍,额间布满细细密的汗,他瞪着她,象个濒临死亡的小兽般,赤红的双眸,悲怆而绝望! ------题外话------ 求月票~亲们有进月VIP群的,请踊跃参于群中是否会参于团购篡后出版书,月需要这个数据(PS:目前是否出版只是在谈,尚未签约,如果愿团购的人多,估计出版之事会更顺利些。价格方面,参照了别的文,如果是四册的话,团购价差不多是三十来元,包邮)QQ验证群:231869218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6 逆袭,喜极而泣 “小阁子,净身不疼,忍一忍就过了!”贺锦年朝着他顽皮地眨了一下眼睛,缓至案首,贺锦年俯下身,双肘抵住案台,盈盈地笑脸对上东阁惨白的脸,浩如烟海的眸光里全然是兴灾乐祸,“我听宫中的老人说过,那东西,要高高挂在悬梁之上,在要进棺材前,通常会赎回来,否则,来世还会是一个太监。小阁子,我想问问,你准备将它藏哪儿保管呢?” 东阁狠狠地咬着棍子,不予回答,便鼻翼间的一阔一张可看出,他的气息渐渐开始紊乱。 “原来小阁子年轻时,也是这般帅呀,啧啧啧!”贺锦年眸光在他的脸上下左右地审视着,接着,贺锦年视线悄悄地下移,一路从胸口延下,盯了片刻后,幽然一笑,“小阁子,要不,我去找顾奕琛,帮你求求情?” “谁求情也没用!”男子冷洌之声响起,“朕只有净了他的身,他方能静心地为朕效力!”贺锦年闻言缓缓转首,以她的身高,视线正好落在明黄的衣襟上,她一点一点地抬高下巴,视线便落进一双桃花眸中,那眸光透着帝王与天俱来的兵刃之气! 与四年前,挂在顾城风的御书房里的先祖皇帝如出一辙! 东阁的脸上惊怒更甚,赤眸几乎要泌出血来,呼吸开始变得不平,贺锦年马上感到四周空间的压力开始增加。 这时,执刀的太监一声尖细地嗓门响起,“忍着!”音未落,手起刀落,鲜红的血成直线朝上喷去,直喷在从屋顶上挂下的一盏白色的宫灯,引起一阵阵地摇晃,浓稠的血开始往下滴,溅落在东阁白色的肚皮之上,与汗渍一起渐渐晕开,诡异得让人全身的血液皆往脑门上冲。 “唔……唔……”从牙缝隙里挣扎出来的痛叫充斥着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接着,执刀的太监将一块血淋淋的肉提到东阁的面前,尖细地声音带着慢幽幽的姿态,“看准了,这是你的,百年后,别忘了来赎回!” 贺锦年明显看到眼前的墙体开始出现扭曲的弯曲,甚至她能清晰地感应到,因为空间的扭曲发生的一些张力致幻境里出现了一条条网状的裂缝。 她知道她制造出的境像里的年轻时的东阁、百年前的顾奕琛、敬事房的太监,被阉割下来的身体…… 正一点一点催残着境像外东阁的心智。 “哎,好端端的一个人残了!顾奕琛,你无情了……”她深深一叹,眸光从顾奕琛的脸上移开,看着东阁,带着怜悯的眼光,语声充满为东阁不值的口气,“太狠心了,东阁,我劝你醒醒吧,你对顾奕琛如此忠心耿耿,他却要断你子孙,这是典型的恩将仇报!” 顾奕琛冷然一笑,睨向东阁的眼眸挥洒的尽是冷漠和无情,“朕只有断了他所有的念想,才能让他为朕所用!” “唔——”东阁猛地一倾身,倏地挣开身上的束缚,一手拿开嘴里的木棍,恶狠狠地指向贺锦年,“你……不,不许你污蔑先祖皇帝!不是的,不是先祖爷要阉小阁子……” 语未落,顾奕琛、五个太监连同四周的境象一晃皆消失得无影无踪,四周空旷无一物,贺锦年马上腾身跃起,阴冷的视线就如同一张铺天盖地的天网般,“东阁,你终于进入幻境了!” 东阁一凛,这才发现,自已一时气血攻心,竟灵魂脱体进入幻境,瞬时惊醒,想退时,却发现四周的境像一变,一根根的灵幡从地面上如春笋般立起,接着耳畔中响起西方的梵唱—— 灵魂脱体进入幻境后,远比意念被锁进幻境更难离开,想不到贺锦年如此聪明,赤眸圆睁,看着眼前的人一点一点的虚幻开,直至透明时,耳畔响起一声女子欢快的脆笑之声,“在你想到办法离开前,你就乖乖呆着吧,恕不奉陪了!” 贺锦年的眼睛蓦然睁开,落日昏黄,透过窗绫打了进来,她眯起眼睛环视打量着四周,过眼处,所有的一饰一物,正是自已所熟悉的帝王鸾驾,眼里瞬时泛起一丝火红的涟漪,渐渐地,生出一汪泓水,沿着两颊,一滴,两滴地落下。 她两世极少哭泣,尤其是重生后! 而这一次,她却是劫后余生的喜极而泣。 她想起身,却发现全身冰冷得连动一下手指都难,马车内的空气冷得几乎象要把一个人的魂魄都要冻住,也不知是太激动还是太寒冷,她全身控不住地颤抖着。 可她无比庆兴,就是因为这寒气,让她在幻境之内感受到入骨的冷,所以,在幻境中,境由心生,她看到了雪花飞扬。 她本以为幻境中的那一场浪漫雪花东阁营造出来的,后来,感觉以东阁不可能无端会造出如此不合常理的幻境,这一场雪,或许是自已的意念产生。 因为她的意念会受自已身体影响,身体受到寒气时,意念便不由自主地催发了一些境像的改变。 这也是启发了她用自已的意念建立新的幻境,摧残东阁的精神,导致东阁急怒之下,闯进去与她对质。 她颤微微地张开嘴,用尽全身的力量喊,“城风……”可发出来的声音却如蚊蚁! 顾城风正伫立窗前,怔怔看着夕阳一点一点沉进对面的山头,突听得身后极细的呼唤,心跳骤然加速,动作早就不受脑袋的指使,他慢慢地屏住呼吸,转身,小心翼翼靠近那床帐,心中唯愿,这一次但愿不是他的幻觉—— 触到那一双皓亮带着晶莹泪花的双眸时,他对着她漾起温柔到极致的微笑,象是盼了许久一般,带着千年呼唤的眷恋,“锦儿,你醒了……” 贺锦年无力发出声音,她眨了眨眼,倏地又从眼角滚落两行热泪,纵是胸口处如潮水般汹涌澎湃,却使不出一丝的力量投进他的怀抱。 “别哭,别哭!”他既慌且乱地将她抱进怀中,想用力将她牢牢地捆在怀中,给予她全身的力量,让她不再颤抖,又担心她身子极弱受不住他的力道。 冰冷的指尖轻划过她的眼角,如对待一颗珍珠般地掬起她的泪,启了启口,却依然只会安慰一句,“别哭,别哭呀……”她极少落泪,而他却不擅于用言辞去安慰,四年相处,两人在一起时,多是她在说话,而他含笑看着她,静静在听,需要做什么时,总是他在动手,而她,眼角眉梢尽是满足地指挥着。 他温柔的话语沁满心田,泪却掉得更欢灿,她不知道顾城风是如何对待自已,不过是几天的时日,除了一双漂亮的眼眸,那张脸,已瘦得看不出原先的轮廓。 “城风!”嘴角却努力绽开一丝笑颜,但此时她亦顾不得你侬我侬,启了启口,虚弱道,“千万别渡周山岭,东阁他……他会报信!” 他摇了摇首,桃花眸依然扎在她的苍白的小脸上,看了一遍又一遍后,突然托了她的脑勺,略微急切又凌乱地吻上她的眉心,婉延而下,“锦儿,是你,真的是你,我真怕了,醒来的是别人!”田敏丽会换魂,当日公审如此混乱,他一直反复思忖着那日田敏丽、颜墨璃、申皓儿神情的细微变化,始终感到有什么东西被他错过,最后,猛地想起,四年前,申皓儿意图借用田敏丽之后,让田敏丽给她换魂。 “是我……”贺锦年的唇瓣被他轻微的力道含住,她很冷,而他的体温也不比她暖,想来,他一直在这冰冷的寝房里陪伴着她。 她太过虚弱,他不敢太过渲泻自已的情绪,浅偿辄止,便缓缓移开唇。 情动让她的身体变得柔软下来,身体也开始回温,她轻轻喘了一口气,又道,“城风,你的计划,东阁他知道。我把他的魂魄困在了幻境中,但以他的修为,不出一日必能脱困,周山岭的计划太冒险!” “别担心,你醒了便好!”他唇角划过优美的弧线,轻轻将她从床榻上抱起,低头望着她,眼中尽是浮现着她熟悉的宠溺之意。他将她抱至一边的贵妃椅上后,拉过柔软的水貂被子盖在她的身上,转身火速撤去散在她床榻四周的冰魄珠子,返身后,又将她拢进怀中。 “拿火盆进来!”顾城风吩咐一句,外面马上响起珠帘晃动之声,流红领着几个宫女进来,一个个动作流利,井井有条的撤去所的的冰魄珠子,撤去床榻上天蚕丝被,两个宫女又端来一个小巧的火炉,上面熨着盅汤,药香瞬时盈满整个寝房。 銮驾虽然很宽敞,但毕竟是马车,空间还是有限,冰魄被撤后,碳火的热气很快就驱走了寝室的冰冷。 贺锦年止住了微微的颤抖后,哑声问,“我昏迷了几日?” “今日是第六天!”宫人撤出后,他将她抱回到床榻上,两人的身子落入漫暖丝滑的天蚕丝被中,睡意瞬时侵袭四肢百骸。 她虽然睡了六天,但意念哪有片刻的空闲,在幻境中,她唯恐自已一放松就从此沉睡不醒,纵是再累,也不敢闭眼。 而他,从她昏迷开始,他就不曾合过眼。 可他和她都不想就此睡去,尤其是她,心中有太多的忧虑未彻底解决。 “你担心的事,我猜到了!”顾城风言简意赅地安慰,轻吻便落在她的眉心,“你现在别想这么多,好好养身子!” 贺锦年昏迷,他便猜到是东阁用意念困住了她,而贺锦年异于常人的第六感,可以通过与他的身体接触,多多少少知道他的心思。 而他又无法控制住自已不去抱她,所以,东阁对他的计划知情,并不出他的意外。 所以,在布下奇袭周山岭后,他又制定下了另一套计划,让他的影卫倾巢而出,在第五日当夜便潜入通州城,准备生擒秦邵臻。 计划一落实,他便不曾离开过她一步,陪着她呆在冰冷的寝房内,却不敢再触碰一下她的身体,生生熬着,等待着她自行清醒。 尽管他已做了最坏的打算,但他始终相信,他的锦儿,决不是个坐以待毙的女子,她一定能在幻境中战胜东阁,醒过来,与他携手对抗。 “我困住了东阁,我想,至少能困他一夜!”血液流失,让她的视线变得有些模胡,“你的头发怎么白了,是不是我看错了……”她努力集中精神看着面前落在自已肩口上的一缕白发,她想伸出手抓住看看,无奈手一点劲也没有。 “没事,别想太多,先喝点盐水,你刚醒过来,不宜马上进食!”顾城风半托起她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已的胸口上, 贺锦年闭了闭眼,心道,或许是在幻境中看久了一片白茫茫雪地,伤了眼睛,出现幻觉了。 她的头无力地靠在他的胸口,倾听着从他胸腔中传来一声声有力的心跳声,心中异常宁静。 “田敏丽和颜墨璃呢,别让她们俩任何一个逃开!”进入幻境后,她开始明白,在她之间侵入田敏丽的记忆时,看到的那一对孪生姐妹,确实是属于田敏丽的记忆。 但在桃花林的那些记忆就不是! 但她想,那一片的境像应不完全是东阁凭空所营造,因为那园中的每一株桃花都各异形态,每一处亭台飞檐都彰显着不同的气派,甚至那花藤的长椅,显示着曾被人精心设计打造的样子。 她怀疑,这个场景应是曾经存在过,甚至,那紫衣少女盘蜷在白衣男子怀中时,她看到的俩人细微的互动,不象是东阁能够营造得出,一定是某些人记忆中真实的片段。 就是因为当时的场景太逼真,所以,进入这一片记忆的她才一时被迷惑,没有产生戒心。 最后,紫衣女子抬首,对着幻境中的贺锦年诡异一笑,接着一刀挥向白衣男子,那一片段才是真正的虚假。 贺锦年从紫衣女子繁复的蝶袖出辩出,这是百年前姚迭衣穿过的服饰,所以,她断定,幻境中最开始出现的那个紫衣女子睡在白衣男子怀中小憩的片段是属于顾奕琛和姚迭衣的。 而当时的东阁不过是丹东的一个国师,肯定是不能进入姚族圣地,这一段记忆应不属于东阁拥有。 她推断,这应是数于纳兰莉的记忆,也就是现在的颜墨璃。 为什么她明明她的意念是蜇伏在田敏丽的左下脑的皮层下,却看到了属于颜墨璃的记忆,那只有一种解释——颜墨璃和田敏丽换了魂。 古灵巫术里有记载换魂,但以田敏丽的修为,在不借助于任何道具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换魂,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答案,就是田敏丽与东阁产生了某种协议,东阁助田敏丽换魂逃脱罪责,同时将颜墨璃推进绝地,代她受一切的罪责,以大魏的刑律,将会被处于车裂。 而田敏丽让东阁利用她的困住贺锦年。 “田敏丽、颜墨璃、申皓儿三人都已被制住!”顾城风将颜墨璃开始催眠田敏丽后,接下来发生的事,一边详细地说着,一边喂她喝着少许的盐水。 “按你的说法,颜墨璃最终是不可能全身而退,就算苍月不追究,大魏肯定会接着追究。”贺锦年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好象在脑中拼力在想象着那日混乱的过程,虽然因为身体太过虚弱,脑子的反应没有素日灵敏,甚至一时还无法全然消化所听到的事,但一想到颜墨璃的身体竟被毁坏,她不由自主地扯扯嘴角,鄙夷一笑,“还被挖了眼,那就是说,田敏丽就算是换了魂,也是身陷囹圄,甚至……还更惨!” 是,没比这更惨了,挖开她眼睛的竟是她疼了半生的女儿! “锦儿,别费神,你现在需要休息!”顾城风见她小脸时而泌出笑意,时而皱成一团,一脸深思,却理不清的表情,将一小杯的盐水喂完后,便开始揉按着她的四肢,让她活血。 贺锦年安静片刻,突然半撑起身子,望向顾城风,一脸极为庄重的神情,“有没有仔细盘问过这两人?” “都不曾醒过来!”顾城风模糊地应了一句后,又倒了半杯的蜜水,缓缓地喂她喝下! 贺锦年昏迷,顾城风自然想撬开这两人的嘴,获得一些有利的线索。 可惜,影卫想尽了办法,却一直无法唤醒颜墨璃和田敏丽! “显然,是东阁不想让她们醒来,以免让我们知道田敏丽逃脱!”贺锦年先是自语一句,深锁眉头,脸上忽地闪过一丝狐疑之色,迅速抬首“城风,马上派影卫去盘问,东阁现在被我困在幻境之内,这两个人肯定就能醒!”随又转念一想,皓眸中微微泻出浓浓的凌厉之色,眸中侵略和强势若隐若现,猛地一个挺身,“还是我来,我得知道,东阁还有什么计划!” ------题外话------ 求月票~今天突然想哆嗦一句:这个文写到这里,估计看盗的也不少了,说真的,有时身为作者真替自已委屈,月虽然更不多,但一天在电脑前码五六个小时,换不到你们一角五分的尊重。尊重正版有这么难么?整个月追文下来,以月的更新能力,你们只要花四块钱就可以看足一个月~这样下去,只会让愿写文的作者越来越少~ 对于福利的事:只有文里有男女主角的激情的戏份,月以后都会补上,做为群的福利,估计会有六七章以上(目前只有男主两章,男配昊王一章),还有,篡后完结时,这个文的原文(在外站时写过,因身体不好只写了40万)月也会放在VIP正版群里(情节完全不同,构思方面,亦完全不同于亲们曾看过的),QQ群号:231869218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7 颜墨璃,捉的就是你 贺锦年想动动身子下榻,却发现全身依然无力,脸上不觉浮起一股措败的情绪,她贺锦年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 “锦儿——”顾城风桃花眸中浮上一层薄薄的无奈,婉叹将她搂进怀里,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臀部,语声里带了微微的斥责之意,“你好生休息,明日盘问自是来得及,别让我太担心你!” 贺锦年感到一阵的头晕目眩,心想,这会自已连视物都不清,站都站不住,倒真不适合去盘问。 她回以一叹,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地轻笑一声,“好吧,明天就明天,反正东阁最快出来,恐怕也是明天午后的事!”突然,福至心灵般,贺锦年眼睛一亮,抻出手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袖襟,小心翼翼伸出一根指头,一脸的讨好样,“城风,最后一个问题,颜墨璃被申皓儿挖了双眼后,说了些什么?” 顾城风有些失笑地轻拧一下她的脸,轻叹一声,又用手背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近乎用妥协的口气,“颜墨璃被挖眼后,倒是能忍,不曾多言,倒是郭晋方本想将女儿抱走,被章永威拦了下来,最后,由两个侍卫抬走!” 贺锦年神色一凛,再无半分方才女子娇柔的媚色,声音依然显得虚弱,“想不到田敏丽最终会落得这个下场!” “锦儿,现在能听话了?”顾城风端起案桌上的云泪亲手熬制的补血粥,细细啜了一口,似乎感觉微烫,用勺子搅了半响,便半小口半小口极有耐性地喂着,“有些苦,忍一忍,慢慢吞,别呛着!” 这一次,她不再多问,乖巧地一口一口喝着,她也想尽早恢复体力,好多事,她得早点弄出个头绪。 东阁兜了这个大个圈,利用田敏丽来困住自已,接下来,肯定有大的动作。 喂她喝完一碗后,顾城风也陪着她吃了一碗,他也不敢让她多吃,担心她的胃一时吃不消。 贺锦年恢复些体力后,便开始运行身体的气血,毕竟她的身体在床榻上躺了几天。 至戌时,贺锦年周身的血脉畅行,她转过身,定定地看着他,这时候,她已确定自已的视力已恢复原状。 顾城风白缎绸衣,纤尘不染,长发以缎带束住,余下丝缕垂散肩后,乌黑中渗杂着一缕缕的银白,几乎刺痛了她的心肺。 他整个人靠在枕上,含着笑看着她,虽消瘦憔悴,但极好的五官依然让他宛若一具精致易碎的白雪玉雕。 她心疼他,真的心疼……他不过是二十四的年华! 她与他脉脉相对,嘴角艰难的扯出一抹盈盈之笑,但终是掩不住那眸光后的苦涩和心疼,想开口,搜尽枯肠,却找不到一句话,哪怕是一句轻斥他为什么如此不爱惜自已的话,也道不出! “别担心,会好的!”他伸出掌心覆于她的发顶,顺着那柔丝抚触而下,到了她的腰际,轻轻一带,便将她带到怀中,轻蹭之间,呢喃间着他少有的撒娇的口吻,“好锦儿,陪我睡一觉!” 他在她调息时,他本想好好地眯一眼,刚闭上双眸,撑了七十多个时辰的神经好象瞬时松开,象是一把弓经过长时间的扩张后,一旦松开,反而无法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他抚着头,从两边的太阳穴至至眉心处,半个头都开始裂痛起来,从广阳镇三千百性死亡开始,他已经没有好好地,连续睡上两个时辰。那时候的贺锦年正在闭关,他也无所顾忌,睡不着时,便独自坐在她的密室门外守着,有时一坐就是到天亮。 到了极为疲倦时,他也会在她的榻上躺下,但他的睡眠还是短暂得可怕。他清楚的知道,要是一个人连睡都无法正常入睡时,如果不好好调息回来,那他的生命就离终止不远了。 后来,她远赴大魏,他更是寝食难安,最终也是抵不过思念,连夜疾驰去寻找她。 幸运的是,两人相遇在途中。 在广阳镇的密林小居中,他与她成为夫妻,冲破禁忌的枷锁,敞开**,他与她抵死交缠,纵情之后,每一次都是睡得天昏地暗,生命好象在激情中复活,头疾更不再侵扰他! 可没想到,又遇到了贺锦年昏迷。 这一次六天六夜的不曾合眼,最终导致的是所有的旧患袭卷而来。 他看着她不过调息一个多时辰时间,原本灰败的小脸看上去又生龙活虎起来,心中不无羡慕,究竟比他小了七年,恢复如此快。 略带冰冷的指腹反复抚摸着她的长发,眉目间缠绕着丝丝回忆,却道,“你刚来苍月时,只有十一岁,那时我看到你和那杀手缠斗,就想,这世间怎么会有打架这么拼命的孩子。那时候我就断定,这世间肯定任何事都难不住你。这一次,我也一样,一直坚信,你会醒来……”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在等我,如果不是你,我一定抗不住!”贺锦年突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恐惧,敏感得脸色微微发白,“在幻境中,我象是渡过了十年的岁月,若是以前,任凭我求生意识有多强,我也不可能挨得过。我最终熬下来,是因为我始终坚信,你需要我!” “是,我们彼此需要!”顾城风神情依然平静,太阳穴两边的神经却一段一段地抽痛着,几日几夜的担心和长时间的失眠让他此刻觉得连说话都没力气。 他腾出手,指间用力地揉着胀疼的额间,微微笑着,语音依然温柔,“锦儿,我很困,陪我睡一睡!” 不知是因他的一夜白发,还是他话语中带着那生死离别的意味,让她感到心头一阵一阵的悸动不安,没来由地,落了泪,“城风,我们家乡有一句话,女人好命死夫前!所以,我此生最大的愿望,我们不仅要白头偕老,还要幸福地死在你的怀中。你答应我,行不行?” “好,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他的头裂痛得厉害,甚至有一瞬间近乎什么也听不清,只感到胸口处传来震荡感,好象她是在说话,他本能地搂紧她的腰,闭上眼,耳膜处一直轰鸣不绝,他知道自已再这样下去,就算东阁的计谋没有得惩,他的身体却可能会过早地破败。 两人相拥而眠,至清晨卯时,贺锦年便醒了过来。 象是一种永远改不了的习惯,卯时,贺锦年便睁开了双眸,这个生物钟,是她在二十一世纪时带来的确良习惯,因为每天的清晨五点,她得准时到操场集训。 两人依旧是昨夜相拥的姿势,想来是过于疲倦,两人皆不曾翻过身。贺锦年细细聆听着他的心跳声和轻微的呼吸声,眷恋难舍! 可她知道,必需尽早从田敏丽的嘴里套出东阁的下一步计划,幻境中顾城风倒下的那一幕象是鱼刺在梗,容不得她多加喘一口气。 她小心翼翼地移开他拢在她腰间的手,一点一点地从他的胸口上抬起头,唯恐将他吵醒。 下了榻,她轻轻地将丝被掖好,拿起一块丝巾蒙上床榻上的两颗夜明珠,只留案桌上的一颗夜明珠,让寝房的光线显得更加昏暗。 本来在他的眉间落上一个清晨光的早安吻,却又担心他浅眠。 更不敢在寝房内更衣,唯恐惊了他,抱着衣袍,轻轻挑开帘子,欲离开时,转身看了床榻上的顾城风一眼,细微的月明珠辉下,他精致的轮廓被镀上一层微弱的光晕,呼吸依然均匀。 她唇角不自觉地展开一丝满足的笑,轻轻的祝福一句,“好好睡,等我回来!” 苍月明州郡郊牢营。 “莉儿,你为什么哭呢?” “我想父皇和母后,我不想呆在这里,这里都不可以大声说话,也没有人陪我玩……” “那我陪你玩好不好?” “你只是块石头,你怎么能陪人家玩?”小女孩语气里微微不满,“人家在哭,你还要逗人家!” “我没逗你,你转身看看,我是不是在你身后?” 小女孩转身,“咦”地一声,小脸满是惊喜,“你会变戏法呀……”可喜悦仅在一瞬间,小脸就垮了下来,“我不喜欢你变成圣女的模样,都是她,我才被父皇送到这里……” “那我再变……” …… 不知过了多久,颜墨璃迷迷糊糊的有了意识,疲倦如千斤巨石反反复复辗压着她,自四肢百骸中泛起浓重的酸苦,一波一波地刺痛席卷着她全身的各个感官,昏昏沉沉中,她听到有人在一旁压低着声音说话。 心下激动,想睁开眼,看一看,她强压痛苦的低吟泄出唇际,眉心绞的扭曲,细密的睫毛努力撑开了眼帘。 眼前的一片混沌,渐渐幻化成了几个模糊的身影,耳边传来了冷漠的声音,“该醒了!” 这个声音…。很熟悉…… 她想说话,可是她的胸口疼得历害,连吞口气身体都象被撕裂般地疼痛! 终于撑开了眼皮,眼前的人渐渐变得清晰,她定定地注视着面前这个人,脑中一片空白。眼前人似乎又陌生又熟悉,看到她睁开双眼时,那人问,“山水有相缝,颜墨璃,不会到现在还认不出我吧!” 她的神智混顿得厉害,并不曾听清少年略显苍白的唇瓣张合之间说了些什么,她复闭上眼,脑子开始一点一点回放着最后的记忆,当她的思维开始逐渐恢复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眼前的人,似乎是顾城风身边的一个美貌少年。 可是她不明白,这个叫贺锦年的少年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一时也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劲,因为身体的疼痛几乎把她所有的心力全部抽离,恍惚了半晌,方问,“我……在哪?”一张口,吐出来的全然不是自已熟悉的声音,哑得象破布撕开。 她不适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却发现整个口腔干得连唾液都蒸发了。 空气中迷漫着浓浓的药味,她吃力的扭转一下头,缓缓地看了看四周,很陌生的一个地方,象一个蒙古包式的帐篷,壁上除了挂了一条毛巾外,就放了一个矮小的桌子,上方放着洗浴用的盆子。 她记得她明明在盘问着田敏丽,田敏丽对自已的罪行供认不讳,那么,她应是无罪之身了!可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而且,身体如此疼痛,全身象被针扎过一样。 究竟,究竟发生的了什么事? 她的眸光带了微微的求助看向贺锦年,心里虽然塞满了恐惧和不安,但尚能保持着神色的宁静,“公子,请问一下,大魏的伍大人他们,他们现在在何处,我又是在哪?”稍稍一动弹,一**的疼痛向四肢百骸渗去,而胃腹处亦传来难忍的绞痛,她是行医之人,自是知道那是长时间饥饿所致。 贺锦年静静地俯视着她,这是一场心理战,要打赢颜墨璃,首先是要在精神上击垮她。 “公子,您能告诉我么?”颜墨璃从贺锦年的眸光里查觉出敌意,内心里如海翻腾。在一段眸光对峙中,颜墨璃仿佛明白了些什么,涩苦一笑,启声问,“你们囚禁了我?” 贺锦年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冷笑霎时浮现,贺锦年低俯下身,轻问,“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么?”两人呼吸交错,颜墨璃眼神有些飘渺,“你想干什么?”如此暧昧之姿态,有一瞬,她甚至感觉眼前的美少年会轻薄于她,耳际浮上一抹暗红,她从不曾被一个少年如此靠近,近得可以看到少年皓亮的眸倒微晃幢幢的水光,清澈得几乎象被洗涤过一般。 贺锦年又是一笑,笑得典雅而优美,嘴角弧度向外轻抿,并不露齿,少顷,一语探破颜墨璃心中的担忧,“放心,我对年长的妇人不感兴趣!” 颜墨璃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羞意,她算来也有二十一,在这个时空也算是个老姑娘了,但怎么也挨不上“年长妇女”这个词!尤其让她感到尴尬的是,眼前的少年竟一眼瞧破她的心思,这让她有一种被人当众脱光衣服的感觉。 “那就好!”可她的神情却反其道地做出舒缓地吐出一口气。 贺锦年眼中闪烁着冷漠的光泽,“对,先深呼吸,要让你的脑子有足够的痒气,否则,刺激过头,昏过去就不好了。” 颜墨璃秀眉一颦,“你什么意思,广阳镇三千的百姓死亡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们苍月没有理由囚禁我!”她心头不安,甚至没有听出贺锦年语中带的并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字眼——氧气! 贺锦年斜睨他一眼,从怀中掏出一个铜镜,她脸上的诡异的笑,一股反常的感觉就涌上了颜墨璃的喉头,让她突然想起了《红楼梦》中那个风月宝鉴。 心头一阵阵的悚然,莫不是象申皓儿一样给她毁容了? 她手上没什么力气,接过时,费了一些劲方照到自已,那一刹,她的眼睛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灼了一下—— 黄澄澄的铜镜中,一个削瘦苍白的脸,高高的颧骨,尖细的下巴,她是——田敏丽! 是梦,她一定是在做梦! 她抚摸着自已的脸,细细的从眉毛开始,到一双杏眼,沿着鼻梁最后到了惨白的唇瓣,所有的触觉和视觉都紧紧融为一体,不是幻觉—— 气息先是一梗,而后,渐渐加快,突然象被蜂蜇了般,迅速扔掉手中的铜镜,“我,我不是田敏丽,你们弄错了,我是大魏太医院的郭岚凤,我……我不知怎么回事……会成这样,我要见章大人!” 贺锦年挑了一下眉,看着她,慢慢地笑开来,最后,很平静地开口,“我知道你是颜墨璃,捉的就是你。” “什么?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我是颜墨璃?呵呵……呵呵!真有意思!”她盯着贺锦年,眸中满是诧异,“可是,我想不出,我与你,究竟有何过节!或是……因为桃园谷?”她轻轻吞了一下口水,突然间不敢死撑着拒不承认的态度,眼下不同于两国公审,贺锦年是什么身份,身后站的是什么人,她心中有数,她敢在伍书梅面前狡辩自已就是郭岚凤,但少主子……一想到这个人,周身的寒意让她禁不住地连连打了几个寒噤。 心思飞快盘算间,启了启口,艰难开口,尽量用着委婉的口吻,“我知道我这些年一直没有遵从桃园谷的指令,那也是因为怕暴露身份,可我从来没有背后叛过少主子,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 “表现不错,很冷静,不愧是大魏的首席医女,那我再赏你一个恩典!”贺锦年没有勿略颜墨璃眼中似乎有什么破碎的那一刹那,她从她手中拿过镜子,语气变得森寒,“我让你见一个人!” 说完,地朝外喊了一句,“把人抬进来!”她没有那么时间与颜墨璃周旋,她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自已的目的。 上官凝和燕凝霜两人抬着一个女子步进,贺锦年指了指颜墨璃躺的地方,笑道,“位置够宽敞,让她们俩躺一块!” ------题外话------ 哆嗦一句:篡后如果出版,究竟有多少人想购买哈~(已经将答案提交给群管理员的就OK,她们皆有统计,月是想问,还有人木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8 酷刑,遗族札记下落 “贺锦年,你——”颜墨璃一瞧就认出抬出来的那个昏迷不醒的身体就是自已,便是一时没看到脸,但那身衣服一眼就辩了出来,“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给我一个痛快!”话未说完,上官凝便将手中的人一抛,如扔破布娃娃般将颜墨璃的身体扔了上去。 位置精准得不仅令两人的脑袋挨在了一块,甚至一张脸都向着颜墨璃的方向歪着,那左眼紫黄交错,高肿着,伤口似乎有太医处理过,伤患处并没有出现黑坏的肌肤,但是,因为没有眼球撑住,上眼皮和下眼皮往里陷了进去,且随着伤口愈合,上下眼皮已呈明显的粘合之状。 “为什么……为什么要挖眼,我要见少主子,我要见……我要见我师父!”颜墨璃急促地呼吸着,象失水的鱼,绝望地,大口大口地吞吐着。 颜墨璃是个医生,岂有不知这是什么样的伤。 灵魂被囚禁在田敏丽身上并不是最可怕,只要她不死,只要她原有的身体是完整的,她都有办法回去。 可眼前残酷的事实告诉她,既便是她回去,她的人生也被完全毁灭! 甚至多年的耐心守望,静待秦邵臻神识回归,也成了一场空,谁会……要一个瞎了眼的女人做皇后! “呜……呜……”这样的视觉冲击和毁灭性的精神摧残致颜墨璃再也控不住地哭泣起来,因为虚弱,发出来的哭声都带着有气无力,象是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人发出的最后的脆弱。 “认得这个么?”贺锦年两指捏着一个圆型环状的东西,打造的切面极薄,内环如踞齿。 颜墨璃费劲一看,脑子里混浊一片,傻傻地辩认片刻后,竟觉得那个东西是个雪茄剪,她突然想起二十一世纪的一片电影,有一个妇女,就是用雪茄剪干脆利落地裁去一个人的指头。 这个时空怎么会有这个?难……道? 颜墨璃容颜遽变,心生一种不敢触摸的预感,但恐惧让她本能地不愿直接下结论,两眼呆滞地凝视眼前的美少年,搜尽枯肠,却依然想不出与贺锦年有任何的交集。 但这少年的声音于她却有一种很强烈的熟悉感,终是抵不过内心的不安,颤着声问,“你究竟是谁?” 贺锦年晃了晃手中的象雪茄钳的东西,根本不给她多余思考的机会,冷漠地撩动唇角,“颜墨璃,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说出上古遗族札记上册的下落。这个机会也只有十秒!记住,你只要说一句谎,我就用这个玩意儿招呼你!” 她翻阅了挽月小筑留下的百年典册,除了字里行间隐透出上古遗族札记有可能最终落到姚九落手上外,对上册的下落一字不提。 但她通过对这些典册的触摸产生的感应知道,上册被顾奕琛亲手交到了纳兰莉的手中。 她知道,这个顾奕琛应是被祭坛附了身的顾奕琛。 若是平常,颜墨璃早就从贺年锦语里摸索出不同寻常之处,比如“十秒”这两个字眼,就是典型的二十一世纪的词汇,可接二连三的打压已把她的智慧榨干。 贺锦年对她的质问一点也没有反应,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如牧师给一个死去的人做着最后的祷告,因为早已习惯生死,眼神没什么烫热温度,“我现在开始问,上古遗族札记在哪?” “我不知道什么是上古遗族札记!”颜墨璃硬气地咬住牙,剪吧!剪吧!反正不是她的身体,随她们破坏!她死死地闭上眼,等待着疼痛的来临。 “一!”贺锦年眼皮不动,两指一捏便扣住了颜墨璃的手腕,颜墨璃一口气尚未吸完,拇指传来撕心裂肺一痛,一抹浓稠的血便溅到她的脸上。 “啊——”颜墨璃倏地蜷缩起身子,大声嘶吼,“我真的不知道,你逼死我也没用!”声音中带着强烈的颤抖! 她紧紧咬着下唇,冷汗涔涔,极力忍受巨大的痛苦,她知道十指连心,她知道痛,可没想到这么痛! 贺锦年神情淡淡地拿着一条白色的绸带缓缓地缠上颜墨璃的断指上,动作优雅,语声谩然,“说,上古遗族札记在哪?我劝你,想清楚点再回答!”接着,贺锦年的双指不紧不缓地移向颜墨璃的食指,轻捏着,手上轻捏慢捻的玩转动作显得漫不经心,“这可不是指甲,剪了还能再长!” “贺五公子,上古遗族札记是百年前的瑰宝,一直保管在苍月皇家的手里,你为什么不去问少主子!”颜墨璃上排的牙齿已经生生扎进下唇瓣中,这样的等待甚至比第一次干脆利落的剪去更让人难以忍受。 “二!”贺锦年简单的声音冰冷落地,伴随着一声“咯嚓”! “啊……疼!我说了,我真的……”十指连心的痛生生剐着她心脏,其痛无比,痛得她想把自已的心脏都掏出来丢掉,她全身抽蓄,手脚渐渐错乱,饶是苦苦支撑,偏生又无法昏死过去。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余下想否定的话她已没有勇气说出,她确定自已挨两下已是极限,与其没完没了地被她一次一次夹下指节,还不如早些认了! “现在想起来了么?”温柔带着诱哄之声后,这一次,钳子并非落在她的指尖,而是轻轻地搭在了她的鼻尖这上,浓烈的血腥之味灌入她的肺腑之中,随着她紧张的呼呼,鼻头一掀一掀之际,引得冰凉锯齿轻轻地刮动着—— 不是疼痛的开始,却让她有一种崩溃的恐惧感,那是一种全身细胞都在寻找生路的感觉,随着“咚咚咚”的心脏勃跳挤压着周血的热血争先恐后在人的体内流走,急促的呼吸、肾上腺急剧上升,甚至连膀胱都开始出现压迫感,压力象要把她整个人撕成碎片。 “我,我说……我说,上古遗族札记放在……A城寰宇银行保险柜……三百二十七号!”崩溃的情绪化为泪水倾泄而出,眼泪、鼻涕、唾液齐齐流出—— “寰宇银行,是不是孔氏名下的外资银行?”贺锦年一挑眉,指尖微微用力,冰凉的锯齿刺进颜墨璃的鼻尖时,引得颜墨璃近乎神经质地狂叫起来,“是南大路的那一家,就在华茂广场的对面!” “A城寰宇银行保险柜三百二十七号!”贺锦年并没有收回手,低低地阵述一句。 她是个路痴,并不知道环寰银行在哪,唯记得车上的导航仪常常提醒马上到了南大路的寰寰银行,那一幢百层高的大楼,是A市著名的地标建筑之一。 得到的答案让她很意外,可从颜墨璃指尖传来的信息读出,这一句不是谎言。 而孔邵寰这个人,是个非常低调的人,世界各大媒体从不曾介绍过这个人。若非贺锦年的特殊职业,也不可能会知道他个人的资料。 孔邵寰是个医生,他建了世界上最大的血库,采集来自世界各地的血样,他捐款,捐设备给一些医学并不发达的地区建血库,他筹建孔氏专用基金,给中国各地他所建的血库无偿献血的人享受未来疾病优先受到无偿治疗的私人医院。 五年间,他成为医坛的神话。 “是……是,我已经说了实话了,你要守诺……”颜墨璃战战兢兢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两颗眼珠如斗鸡般惊惧盯着鼻尖上的利齿,唯恐贺锦年一个不慎,将她的鼻尖整个削掉,“我说的是真话,东西确实放在那……”反反复复的哀求声中盖不住压抑的呜咽,突然好象想起了什么,“你……你怎么会知道孔氏?”她呆滞地移开视线,对上贺锦年精美脸盘,而后,残存的理智象是切割线般一点一点地划过贺锦年的小脸。 这一张脸,如果是申钥儿易容的,几乎不可能。因为眼前的少年是典型的瓜子小脸,尤其是下巴非常精巧,而申钥儿的脸稍显得丰满,下颌稍圆,易容的话,不可能会易容成眼前少年的模样,毕竟这个时空只有易容之术,而非是削骨整容。 这也是她之前就算是怀疑也不曾断出答案的原因。 反之,如果是眼前的少年易容成申钥儿,那就容易多了。 她眸光凌乱地扫在贺锦年脸上,茫然后,眸光突如箭矢般射出,厉声喝,“之前回到大魏的申钥儿就是你!”恐惧和痛苦仿如潮汐般地从脸上褪去,那一双眼睛瞬时如爬行动物的眼睛变得阴沉狠毒,“你和申钥儿究竟是什么关系?或是……”她本能地看向身侧依然不醒的人,那个身体如今多数装的是田敏丽的灵魂! 或是……此时宿在贺锦年身上的灵魂就是申钥儿! 已无需贺锦年回答与否,颜墨璃心头盘踞的答案已经跃然而出! 颜墨璃唇瓣颤得厉害,这一次,并不是恐惧引起,而是——恨! 一切不合理处全明白了,甚至包括四年前,顾城风大张旗鼓地将申钥儿接回苍月后,突然之间转了性,专宠一个美少年,原来如此。 而四年后,她会身陷如此境地,显然,是申钥儿和秦邵臻联手,共同将她埋进地狱! 贺锦年是顾城风的人,秦邵臻凭什么会这样做,原因无它,只因为她就是申钥儿! 颜墨璃凄然而笑,哀切之声如失了群的悲鸿,一声一声的由泣转笑,最后,声至凌厉,“申钥儿,你易容成以前的模样,处心积虑地把我弄到这里,算你……狠!不过,我颜墨璃可以告诉你,你既使知道了上古遗族札记在哪又能如何,你能跨越时空么?哈哈哈,申钥儿,你一直把指头按在我的血管之上,是想读出我脑子里关于你所遗失的记忆究竟有哪些,是不是?可惜,那一段记忆我已全部封印,你现在休想从我嘴里套出一点的消息!”她来到这个时空前,她知道迟早有一天会与姚迭衣的转世相遇,她严防着姚氏后人与天俱来的读心之术,所以,她封印了很多的记忆,除了保留她与路郁也的记忆。 不共戴天的仇恨超越了她心中的恐惧,这一刻,便是贺锦年对着她高举着屠刀,她也会无畏着睁大眼睛迎刃而上,“我不会输给你的,就算今日我死,我也会在地狱中等你!”胸口处的郁填之气终于沉积厚发,全番涌出,如果早知道是申钥儿,她便是死,也不会屈服于她的淫威之下! 想起百年前,眼前的女子也曾将她的灵魂囚在一只老鼠上,以蟑螂为食! 如今,竟是殊途同归,她的灵魂竟换到了田敏丽的身上,以田敏丽所获的罪,便是不死,也足以困在牢狱中一生。 这一世,她又输了! 眼前的申钥儿为什么总是这么好运,她明明已将世间最阴毒的蛊虫植入了她的体内,可少主子却千里迢迢来寻找她,将她带回苍月。 那时,景王殿下令苍月百官跪迎的盛举,传到她耳里时,她就猜到申钥儿的灵魂已不在躯体上,否则不可能长期昏迷。 她还偷偷窃喜,便是有一天申钥儿醒来,没了灵魂,成了一个痴傻之人,看那顾城风能爱她多久。 可没想到,申钥儿竟摇身一变,成了苍月神童贺锦年。 不仅是秦邵臻依然对她无法忘情,便是顾城风,亦为了她背着四年专宠于一个luan童的骂名! 为什么?为什么! 贺锦年嘴角处略一勾,看不出喜怒,“许莉,多年前在你的课上,你曾说过,疼痛有分等级,一旦疼痛达到身体抗压的级极限时,会刺激人体的肾上腺的分泌错乱,最后,会干扰到大脑的判断。今天,用你的身体验证了你的理论!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个理论只适合大众,在人群中,总有一小簇的人,对疼痛的忍耐远高过正常人,比如,你身旁的田敏丽!她在身受钉板的情况下,还可以成功地与你换魂,这一点,显然,你是做不到的!” “你究竟想说什么?”霎时的惧眼,抽得她太阳穴突突而跳。 贺锦年俯下身,眸光带着顽劣看着她,轻轻一笑,指了指她身边昏迷不醒的人,“我的意思是,有个东西,你吃比她吃更适合,因为她比较能抗,发挥不出最好的药效!”贺锦年仍然盯住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眸光几乎凝成冰棱,“这个是灼魂,桃园谷只成功配出一颗,你曾是云泪的高徒,对灼魂应不会陌生,想……偿偿么?” 灼魂?灼魂!猛然忆起,四年前,在枫桥林苑时,师父轻声提醒,桃园谷已配置出灼魂,让她千万不要行差蹈错。 颜墨璃尚未消化掉雪茄剪给她带来的惊魂感,一听到灼魂,生生地连打了几个寒噤,她是桃园谷的弟子,又是修习医术,岂不知灼魂的厉害。 过了好半晌颜墨璃才勉强恢复理智,死死盯着贺锦年,那眼神几乎是要将贺锦年的脸穿破,发出的声音沙哑如粗糠,偏生,她吐不出一个字!此时,她的面色已不能用濒临死亡的人来形容。 灼魂——灼魂! 这个药方正是来自上古遗族札记,是如何传入桃园谷,她并不知道! 她只知道,中了灼魂,若没有解药,每次毒发,身上的肉就要掉下一块,疼入骨、入髓! 你想求死,抹脖子也好、上吊也罢、断了首、断了气、却依然如行尸走肉。 就算是想**,火遇而灭! 想溺水,却遇水而浮! 毒由三月发一次、变成二个月、再接下去是一个月、半个月,由此速度更频繁更密集地疼痛。 最后,是分分秒秒地毒发! 受足百年后,魂飞魄散! 这是上古遗族用来惩罚用术法危害天下苍生的最高的刑罚! 她知道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已无人能救她!甚至连地狱判官也无权在生死薄上记刻下她名字! 不!一瞬而至的恨意,刺得她眼睑急收!若一开始,秦邵臻若肯护她半分,她也不会落到苍月人的手里,两国公审结束后,他一定连想都不曾想过她,就把她扔在这虎狼之窝! 否则,颜墨璃的身体不会残缺至此,更不会落到苍月的手上! “杀了我好么,给我一个痛快!看在我们也曾经做过一段朋友的份上,给我一个痛快,我答应你,过奈河桥时,我一定会喝下孟婆汤!我们的恩恩怨怨从此烟消云散!”一种缥缈的幻灭性的悲哀,在远处凌厉而至,一瞬间抓住了她的心脏,心头恸起一股强烈的悲伤,绞着柔肠寸寸千千结,结结痛断肠——她想死! 这一次,往生之路上,一定会记得在奈河桥上的孟婆多要一碗汤,把三世的记忆悉数忘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9 戒备,天色将变 “我不是圣母,颜墨璃,别把你的心理战术用在我身上!”贺锦年撇了一下嘴,她自是知道颜墨璃的本事,她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上册,所以,她可以带着记忆转生! 颜墨璃的话就算是真,她也不会去冒这个险,何况,这么一个擅长抓住机会的女子,蜇伏了三世之久,输得个精光后,又如何会心甘情愿地放下一切仇恨? 她不想,生生世世有一个敌人永远潜伏在你的身旁,随时给你致命一击! 原谅?宽荣?那是美德,但要看什么对象!否则,那就叫愚蠢! “你,你居然言而无信,你——”颜墨璃眉间凝聚的悲伤尚未来得及褪却,杏眸却已被一种狼狈的慌乱代替,她顾不得指尖的疼痛,一把拽住贺锦年的袖口,疾声求着,“我已经如实地交出答案,申钥儿,你拿不到上古遗族札记这不能归咎于我!” 贺锦年冷嘲一笑,广袖轻轻一扫,象是扫尽污垢一般,“不好意思,那是因为你的答案没让我满意,至于诚信,我向来就是主张做个小人好办事。” 申钥儿是什么人,颜墨璃跟她打了几世的交道,岂会不明白,她根本就不是个心软的人! “既是此,那你也去死吧——”明知是徒然,却再也无法控制地渲泄,颜墨璃尖叫一声,猛地支身双手狠力伸出,欲拼死掐住贺锦年的脖子,疯狂嘶喊着,“我要让你下地狱,你只配呆在地狱之中!申钥儿,我发誓,总有一天,你会死得比我更惨!” 可惜那血淋淋的手指未触及贺锦年半分,眼前的人便身形一晃,后退了一步,而颜墨璃却因为扑了个空,从案榻上翻身跌了下来,被无数颗钢钉扎过的身子留下的细小却密集创口,突然受到碰撞,创面瞬时裂开,血水很快就浸透了身上的衣衫。 “许莉,你在课上曾经教过你的学生们,中国古代一言九鼎不适合放合我们这种国家机器性质的行为上,我们的行为方式应以追求最终目的为准!许莉,你是个好老师,而我,一直是个优秀学生!”贺锦年冷冷地俯视着地上如蜉蚁挣扎的颜墨璃,“而且,你应觉得庆兴,你不但不会死,你还会长命百岁!” 贺锦年亦失望透顶,上古遗族札记居然在另一个时空。 她原本想拿到上古遗族札记后,亲自修习,这样,知已知彼,就不用处处肘制于东阁。 千年来,修习上古遗族术法的人极少,主要是上古遗族札记本身具有神秘力量,你可以修习,却无法将学到的传授于他人。 所以,既便是颜墨璃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于她也已经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 其实恢复她百年前的术法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让六月施术,从申钥儿身上拿回她的灵魂慧,让她恢复百年记忆,可当她知道,这需要六月还血方能达成时,她放弃了。 百年前,她以自已的血来喂养弟弟,只是仅仅希望他能活下去,而不是百年后,要用她弟弟还她的一身的血,来换回自已封印的灵慧穴。 “说起来,看到我,你也应喊我一声娘亲!”颜墨璃恨得如芒针在体内尖锐奔走,她恨,恨得想化为利器直接钻进贺锦年的骨髓——肆意毁坏! “来,看看你娘的手,还有八根没剪掉,来,剪吧,乖女儿……怪不得田敏丽会给你下巫蛊,这是你的报应,我告诉你……报应!报应!哈哈哈……”她用尽气力地笑着,恨不得搜出世间最狠毒的话永远梗在贺锦年的心头之上,她放纵着讽刺着,便是此刻自已的身子如是刀挖的疼痛,肺部仿佛被刺穿,一张嘴便疼,她也要笑着不服输,举起鲜血淋淋的左手,“这个田敏丽,可是不折不扣地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的人!看看,你会不会不遭到天打雷劈,看看,你身边的人都会因你而受尽诅咒……”咽喉处突然一梗,她尚来不及吐出,梗在咽喉处的东西便如水滴般消融。 瞬时,冰冷!切骨的冰冷,象寒冻,冰水化刃刺进骨中。 她很难受,甚至觉得如置身于北极的冰川,她身陷冰窖,冷的水从她的鼻腔冲进她的内腑,浸湿她的五脏,剐过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下呼吸都那么艰难。 她苦苦挣挣着,想抓住任何一个可借以生存下去的东西……却如抓了一手和荆刺,仿佛连空气都带了刺。 转瞬,烈焰袭来,她仿如身在焚尸炉中,从皮肤到骨骼,逐一被烤熟! 那一刹那,她突然有一种感悟,能在生死边缘还有力气挣扎的人,是因为还不够痛! 真正的痛是渗入呼吸、嵌进你的每一个细胞,让你连呼吸都困难! 贺锦年无动于衷地看着颜墨璃,直到颜墨璃一声声扭曲的喘气之声象撕破般拉出难听的哑音时,带着冷嘲的眸光渐渐沉寂了下来,“来人!”贺锦年唤了一声,上官凝率先进来,轻问,“五公子,请吩咐!” 贺锦年冷漠地指着地上奄奄一息的颜墨璃,“把她悄悄扔到通州城下,让大魏的人领走!” “五公子,这种人留着太危险!不如杀了,以绝后患。”上官凝随贺锦年进入大魏,对颜墨璃的手段甚为了解。 贺锦年摇首漠然一笑,吩咐道,“今夜,你潜入通州城散发传言,说苍月牢营走丢了一个女犯,当夜值守的侍卫表示无人知道女犯是如何走出铁囚,苍月怀疑此女犯是借用巫术离开。” 上官凝心中不解,却也不多问,只应声,“是,五公子!” “她中了灼魂,以后想作祟也不行,死了才便宜了她!”贺锦年低下身,白袖轻卷,一指轻挑颜墨璃的下颌,皓眸如冰雪缭绕,不含一丝感情,“回到大魏,你以田敏丽之身而受杀大魏皇太后之罪名,以大魏刑律,诛九族,但如今申氏一族已无人可诛,所以,大魏定会判你车裂之极刑!” 颜墨璃额间红丝浮动,汗湿鬓角,因为焰热,全身象烤红了似的,甚至那一对眼睛都象浸在血水中一样,唇瓣已撕磨得血肉磨糊,她疼到无法回应,连急喘的气息亦象喷出的岩浆带着白白的热气。 上官凝明显松了一口气,“原来,五公子是想借刀杀人!” 贺锦年淡笑不语,其实她将颜墨璃交给大魏不是这个目的,颜墨璃已中了灼魂,这种毒不是巫蛊之毒可以相比,百年会受这些冤死之灵困身,与活死人无异。 她的目的是让大魏要拿颜墨璃问刑,车裂也好、火刑,浸猪笼也罢,当用尽方法也无法杀死时,各种诡异现象将会传遍整个大魏,届时必会引起百姓恐慌,这对顾城风的下一步计划更有利! “五公子,那我先带她出去。”上官凝几步至颜墨璃的身边,捉了她的左脚腕,象提个木偶般将她倒拖着出了营帐。 贺锦年转眸看向那案桌上昏迷不醒的人,木无表情的小脸像是蒙上光晕的璞玉,喃喃自语中带着微见的挣扎,“田敏丽,轮到你来开口了!”田敏丽和颜墨璃被东阁施了法一直昏睡,东阁被她囚困在幻境中后,田敏丽和颜墨璃两人身上的术法自然解除,但毕竟昏睡了五日之久,如果不催醒,有可能就这样昏昏然死去。 对于颜墨璃,贺锦年没什么怜惜,直接命人用参汤强灌,这种方式显效快,其实对身体却是有伤。 但对田敏丽,终是有些不忍,便令西灵春先温和的办法慢慢将她唤醒。 如今,只需要稍一疼痛,就能令她转醒。 要让田敏丽把一切实情说出来并不难,只要她告诉田敏丽她就是真正的申钥儿,她相信,田敏丽会把所有知道的东西全盘倒出。 她有这个自信,是因为,在两国公审上,田敏丽每次提及申钥儿这个名字时,她的第六感已无数次感应到田敏丽从骨髓深处延伸出来的悔恨! 可她不愿说,她也分不清究竟是心中意难平,还是因为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理如此复杂的母女重逢。 她更怕,当田敏丽知道她是申钥儿时,做出让她感到无法应对的动作,比如声泪俱下地跪下怅悔,甚至以死谢罪也要与她相认,她不知道自已究竟是以何种心情去面对? 这不是一个公式,或是一道难题,血缘从来就是千古以来最难理得清、斩得断的情感。 在心底深处,她认可颜墨璃一句话,田敏丽毕竟是十月怀胎生育她的母亲! 但那些痛苦的回忆太过惨烈,如冬眠的毒莽蜇伏于心,她不想唤醒,那样的撕裂肺的疼痛她不想再回忆。她好不容摆脱了申钥儿**的桎梏,她期盼,这一生,她与田敏丽的缘份都尽了。 此生此世,申钥儿永远是挽月小筑那一具活尸! 但让她象对待颜墨璃那般撕狠,她又做不到,毕竟,眼前的妇人如此待她,仅仅是因为错把她当成仇人之女。 所以,她请了太医给她治眼,甚至吩咐一个宫女去照看她。 心思浮动时,贺锦年都不曾察觉自已已经将手里的一根细针刺进了田敏丽的指尖,案榻上的人微微不适地拧起眉,直到若有若无的呻吟方将贺锦年的神智拉回,她本能地退开几步,站在一米开外冷眼旁观。 田敏丽痛苦是摆了摆头,睁开眼,视线模糊得历害,但模糊也辩得出这是个陌生的地方,她不适地眨一眨眼,感到左眶传来一阵异样的裂痛,她的大脑混钝得厉害,一时之间也想不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艰难地张了张口,“来……人,来人哪!” 四下一片安静。 田敏丽有些恼怒地撑起身子,刚想骂,却猛然发现一个白衣的少年站在离她的三尺外,冷冷地看着她,那眸光象是被雪水浸过一般,了无温度,激得她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脖子,强撑起大家闺秀的端庄之态,“请问公子,本小姐这是在哪!” 这口吻,自称“本小姐”这眼神?没一丝的气场! 贺锦年倏地一挑眉,一步跨到案桌边,双指如电地搭上她的脉息,神色一凌,厉声问,“你是谁?” “我……我姓郭!”那女子脸色一红,本能地想收回自已的手,眉间闪过不悦,刚想张口斥责,可对着如此犀利的皮眸,她没有勇气反抗,刚鼓起的气焰瞬时被浇灭。 “姓郭?”贺锦年倏地一把拿起边上的铜镜,对准她的脸,“看清楚了再回答!” “啊——”郭岚冰单眸霎时圆睁,却因为力道过大,原本已闭合的左上下眼皮,一下子被撑裂开,露出里面粉红新生的肉芽,她猛地扔开手中的铜镜,象见鬼般地连滚带爬地跳下床榻,直直扑向帐营的一角,双手抱头就疯嚷着,“一定是梦,一定是梦……” 根本不需多看一眼,这张脸困扰了她整整十年之久,自郭岚凤回到大魏后,一身的医术和才情将她这个郭大小姐光芒完全盖住,若非是她嫡女的身份,只怕整个大魏的仕家都不会再记得郭家还有她这个郭岚冰。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我怎么变成了这样……”郭岚冰喃喃自语,时而狠狠地抓着自已的头发,时而如疯魔般地咬着自已的手背,嘴里含糊不清是呜咽着,“我要醒来,我不要做这贱人……”突然,记忆中最后的一语撩上心头,在她和颜墨璃撕缠中,对她的嘲笑,颜墨璃置之不理,却在最后一刻,紧搂住她时,还向她道了声身。 当时她也没听出话外之音,只道是她不肯服输,还强行撑着面子,现在想起,那语气中分明带了兴奋! 是的,是兴奋,象是一个沙漠迷途之人,突然发现前方有一处绿州一样的兴奋! “说你的名字!”贺锦年已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前,她冷冷看着脚下魔障似的女子,她已经知道眼前的人必不是田敏丽,听她自称姓“郭”她已猜出几分,但她必需得到确定答案,然后,派出影卫活捉田敏丽真正的宿体。 “我是……我是郭岚冰!我是郭岚冰!”郭岚冰狠狠地摇着首,恨不得将脑子里那些可怕的感觉悉数甩开,她不停地催眠自已,她在梦中,醒了,一切都会回到原状! “郭岚冰!”贺锦年秀眉狠狠一拧,眉目间布满戾气,怒斥一声,“见鬼!”声未尽,人已在帐营之外,冷风夹着细微的雪片扑面而来,贺锦年打了个冷颤,西灵春已将手中的暖裘给她披上,贺锦年眸光阴鸷地盯着上方,只见天空笼着一层淡淡飘渺的青雾,却给人一种昏天暗地的感觉! 这天气,不妙!便是风雨无常,但云聚也有个时间,不可能早晨尚是晴空万里,现在却是乌云密布。 何况,天空中的不象云,但象是一种雾障。 “皇上呢?” “皇上尚在安寝,遵从五公子的吩咐,影卫已挡住所有大臣,让皇上好好休息!凝霜已在皇上的銮驾四周洒了药,请五公子放心!” “嗯,这事我来处理,不必惊扰皇上!”贺锦年秉息片刻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后,闭上眸,似乎在感受吸入腹内的气息,少顷,方问,“灵春,这雾障是否有毒?” 西灵春谨声道,“五公子放心,这雾障与川西沼泽之雾气相类似,毒性不大,是半个时辰前升起,凝霜已经开始给各营分派解药!” 贺锦年闻言,神情像是打碎了浮冰,“果然是雾障!灵春,你有何应策?” “能蔽日,现在只能以静制动。奴婢近期观测过天相,近期内皆是晴天,这雾障是人为施放,最多也只能持久到明日辰时,所以——” “所以,夜里是重点防患,你担心的是巫蛊,是不是?”贺锦年的脸色阴沉如古井,这让她不由自主忆起广阳镇三千百姓之死。 “不错!”西灵春淡淡一笑,脸上并无过分的担忧。 贺锦年拢紧暖裘,转首对西灵春道,“好,我明白了,你和燕凝霜和陌夏三人,马上在营外布阵,以防异物袭击!”说完,又吩咐不远处的侍卫,“传个消息给戴少铭,让他把营中所有的柴火分配到营中!”天降雨雪,只能在营内升火。 但凡生物,都惧火。 贺锦年聪明绝顶,不过是片息之间,她已把思路悉数理清。 东阁借助田敏丽之身成功把她因在幻境后,还不溃余力地帮助田敏丽摆脱颜墨璃躯体,只有一个原因,就是田敏丽还有用。 物为其用,自然是发挥其擅长之处,所以,她断定,东阁会用巫蛊之术来对付苍月的驻军。 ------题外话------ 求月票~啊,掉到十名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0 临近,三千腐尸 恭喜您获得一张月票 贺锦年目视西灵春离去后,扬手唤出赤焰。 “五公子!”赤焰单膝跪下! “赤焰,营中有多少影卫曾经随叶明飞赴过川西沼泽!” 赤焰稍一思忖,很快回道,“不足五十个!” “马上召集随他们,备好穿越雾障所需助辅器械,一盏茶时后,来见我!”她心算,她今晨是卯时起,盘问颜墨璃花去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现在差不多是巳时,而东阁最快也会在午时从幻境脱困。 在东阁脱困前,她得想办法让整个营的士兵渡过今晚,否则,东阁与田敏丽联手,就有可能让营中的数万个士兵象广阳镇的三千百姓一般,死于睡眠之中。 所以,她想到了一策,让影卫进城购进大批的爆竹,一是可以避邪,二则可以借声音让士兵保持警醒。 只要士兵不进入睡眠,东阁的计策就无法施行。 影卫很快就召集,贺锦年把计划告知他们后,并下令,所有的影卫必须在两个时辰内回营。 贺锦年返回行至帝王銮驾,远见云泪一身素袍低着首,双手虔城般捧着一盅的药守在外,旁边的丫环明明打着伞,云泪却自虐般地站在三尺之距任雪雨浇打在身上。 直至丫环轻声提示五公子来了,方猛地抬首,急急地捧着药迎上,往贺锦年身前重生一跪,“五公子,这是奴婢为皇上熬制的药,请五公子让皇上服下!”言未尽,泪已滂沱,哽咽不成声,“云泪自知不配,可皇上的龙体要紧,请五公子答应!” “云泪请起!”贺锦年接过药盅,低头看着云泪,眼神十分认真,“你不必难受,好生想办法帮皇上的身体调回来,皇上那,我自会多加劝导。”她知道顾城风责怪云泪私自瞒下颜墨璃的罪,导致今日贺锦年再受其累,可于贺锦年的思维来看,她倒不愿怪罪云泪。 大千世界,各司其职,云泪擅长的是医术,她并不懂得这其中利害,在主子和心爱的弟子之间,一时恻隐之心选择了隐瞒,从古代的主仆恩义而言,云泪有罪,但从司法角度,对错没有一个界定,所不同的只是立场而已。 于顾城风,颜墨璃自是罪该万死,而于颜墨璃,贺锦年何尝又是良善之辈! 放在二十一世纪,两个人手上都沾了血腥,谁也不比谁清白,这一点,贺锦年比谁都清楚! “谢五公子成全,奴婢一定竭力调配出药方!”云泪依言起身,用袖襟拭泪,似是喜极而泣,眼泪不停地落下,“这药只能温服,一次喝三成,余下的午后和晚膳后各服一次,饮前先让皇上吃些东西,别空腹。” “我记下了,你去帮燕凝霜的忙,别在这淋雨!”贺锦年见她的发髻上覆了一层薄薄的水珠,想来这里候了有些时辰。 “是,谢五公子,奴婢遵命!”云泪终于定下神,福身离去。 贺锦年端着药返回銮驾,掀开帘,便放慢脚步,先端着盘子缓至案台上,将暖炉上热水移开,将火调小后,将药盅搁了上去熨着。 转身自行净了手,又换了一件干净的袍子后,便轻轻往内寝走去。 隔着珠帘,只见顾城风依旧是今晨她离去时的姿势沉睡着,脸上露出欣慰之笑。 贺锦年极小心地掀开珠帘,珠子还是在碰撞交错中发出轻声的脆脆之响,贺锦年吐了吐舌头,待走得近时,停下脚步,眸中兴味顿浓,那人,脸颊如玉,漆黑眼睫丝丝卷翘,神情静宓,睡得如孩童般安静而温和。 贺锦年象是顽皮的孩童较上了劲般,伫立不动,却见那人呼吸盈畅,不见一丝的微澜,嘴唇不带甘愿地撅起,猛地扑向顾城风的怀中,一手钳住他那修长脖颈,一手朝着他的腋下挠痒,“我让你假睡,我让你假睡!” 顾城风连忙伸手抱住她,轻笑不已,却不避开,任她搔他的痒。 “既然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别饿着!”贺锦年想拉他起身,却被他牢牢固住腰身,推了两下,见挣脱不得,索性就这样趴在他的胸口之上,鼻息间全是他微凉的薄荷气息。 他伸出手,将缚在她脑后的丝纶轻轻一拉,一头丝绸般的黑色发丝便散在他的胸前,与他的白发相缠,轻叹中,她从中掬起几丝,语气中带了轻嗔,“云泪熬了药,一会你乖乖喝了,不许闹小性子!” “小性子”三字听在顾城风耳里虽极别扭,但他心里甜滋滋地,搂着她的腰轻轻一带,便将她覆于身下。 修长白皙的手指抚上了她的脸庞,指尖细细描画着她略带飞扬的秀眉,如星辰般的盈盈皓眸,坚韧挺立而又小巧精致的鼻子,又轻轻滑过她的脸颊到达她一边的耳廓,两指细细的摩挲着那敏感的耳垂,将她散落的丝般的柔发捋之耳后,似在赏鉴着一件艺术品般,神情专注认真。 最后,指腹轻轻盘旋在柔嫩的唇瓣,两人的气息瞬时变得紧张。 顾城风感受着指尖的温暖滑嫩,不由自主地,食指轻轻柔柔地旋进,便触到了她那娇软湿润的舌尖,霎时,两人都象触了电似地抑住呼吸。 别样的**如催情,让两人的荷尔蒙急剧向上窜升,让他心生别样的幻想,曾经看过的春宫图的那些诱人画面,这一刻,争先恐后地在他记忆深处复活。 贺锦年看着那一双醉眼蒙胧的桃花眸,从滴滴情愫中,她读出他的**。 可这个时候显然不是欢娱的好时候,她刚想开口拒绝,他已飞快地落下了吻,将她的话悉数堵住。 他含着她的唇瓣,他的动作极为温柔,也不急着噬啃,极为耐心地沿着她的唇弧一遍一遍地细细摩挲,吻了好一阵后,方浅浅下行,细细地落在她白玉如瓷的颈间。 广阳镇小居二人相处多日,他已摸出几分她身体敏感之处,不到片刻,便在她的肌肤上种下一朵朵娇艳各异的桃花,贺锦年的身子逐渐升温,软软地靠在他的怀里,任由他由细雨绵绵转为狂风骤雨。 阻隔一件一件的被慢慢褪去,芙蓉帐暖,氤氲在二人唇舌激烈的纠缠里,春光绮丽,动情的喘息声溢满一室—— “五公子,灵春有急事,请五公子借步!”帝王銮驾外传来西灵春异常急蹙之声,突然有人侵近,将二人从颠峰的感官边缘猛拉警醒! 贺锦年一个激灵,蓦然睁开双眸,却见以极致的娇娆姿势缠在顾城风的身上,脸色煞时粉至全身,咬了一下唇瓣,深吸一口气,高挺的纤腰一沉,迅速拉过裘衿将两人身子稍稍遮掩,哑着声线喊道,“灵春,三丈外候着!” 同时,顾城风感到身下的人一紧张,那处急急收缩,刺激得他差点缴了械,一股气血直冲向大脑,激得桃花眸缀满血丝,勃然大怒间,已是咆哮出声,“西灵春,你活够了——” 莫说是西灵春,便是隐在四周的影卫也惊得退开至十丈外,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帝王如此失态的怒吼。 西灵春虽是女儿身,但已有些年岁,自是知道在帝王銮驾之内发生何事,她脸色红白交错,咬咬牙,气沉丹田,不管死活地再禀报,“五公子,有活尸群向军营靠近,不出一柱香时便会到这里,时间紧迫,奴婢请五公子早点拿主意!” “我出去瞧瞧!”贺锦年已冷静下来,她轻轻一旋身,身子已灵敏地退开,正欲披衣下地,却被顾城风一把捞回到怀中。 此刻,顾城风只觉身体空空荡荡,腾升起一股热流无处奔走,但他亦知事情定是紧急,只得俯下身,抹去她额间欢爱尚留的细密汗渍,捧了她的脸,亲吻在她的额际,柔声道,“你躺着,留了些汗,别起身,我去看看!” 顾城风飞快松开她,顾不得一身汗湿粘腻的感觉,披衣下地。 贺锦年待他出了銮驾,亦起身穿上袍子,本也想出去问清情况,可一看到铜镜中的自已,瞬时就断了念头。 铜镜中,哪里平常的自已,分明是一个腮透霞红的妖艳少年。 任谁见了她这一脸的粉意,也猜得出她方才做了些什么,她身边的四个贴身侍婢和帝王的近身影卫还好,若是被营中的将士见了,也不知会被传成什么样,毕竟,她现在顶的还是贺五公子的身份。 她急忙出外寝,洗了把脸后,又喝了整整半壶有冷水,回到内寝再照镜子时,虽然比之前好了几分,但耳珠那鲜红的咬痕依然触目惊心。 她烦躁地拉拉衣襟领口,将颈处那显明的桃红遮住,咬了咬唇,神情犹如被虐待十足的孱孱幼兽。 她打开窗,隔着青纱看向外面,迟迟不见顾城风的身影,她心中焦虑,在内寝中来回踱着,等待让时间仿佛慢了下来,贺锦年几次瞧着壁上,感到那上面挂的沙漏都开始停滞不滴。 最后,贺锦年只好恨恨地坐到贵妃椅中,死心踏地地待候消息。 幸好,在贺锦年最后失去耐性之前,顾城风总算回来。 “怎么样!”她疾身迎上,帮忙脱去他身上的披风,又动手拍去他发上的碎雪。 他握住她的手,牵了她便往内寝中走去,见她依旧披着发,便拿去案台上的梳子,一边梳理,一边道,“广阳镇死亡的百姓被人控制,如今成了活尸朝着军营靠近,事情有些复杂,我们先离开这里!” “大军开拨?”贺锦年直觉不可能,这里有十万的驻军。 顾城风拿了丝纶熟练地将她的头发缚紧,搂着她的腰将她一带,两人面对着面,眸色寒冷,肃然道,“不,我们往北撤,引开那些活尸,田敏丽和东阁的目标在我,活尸会追随我的气味跟踪。” 看来,顾城风也知道了田敏丽借着郭岚冰的身体离开。 “把申皓儿带上,我就不信田敏丽会不管她死活!”贺锦年极聪慧,顾城风道一句,她便听出十分。 活尸如果在这里出现,必会引起军营混乱,这个后果将会不堪设想,先不说会引起军心混乱,最可怕的将会发生十万人马各自逃生,在天气能见度如此低的情况下,不可避免地会发生踩踏伤亡事件。 所以,顾城风当机立断,引开活尸。 贺锦年刚想下马车,顾城风抱住她,将她拖到双膝上坐好,伸手关了窗,脸上转瞬温暖如春,他指腹轻轻抚了抚她脸颊,“这马车是由西海神木锻造,有净化雾障之功效,我们坐马车走!” “城风......”贺锦年面色一窘,心头怦怦乱跳,想起方才两人行了一半的欢好,他一脸的不餍足地离去,此刻两人又如此亲密,她知道禁欲太久的年轻男子根本经不起稍一挑拨,唯恐他又窜起心思,便连番推拒,“我自已能坐!” “嗯?”将脸贴在她的胸口处,听着如小鹿般乱窜的心跳之声,周身又开始翻起热浪,好象那心房挤压的全身自已的血流! 可贺锦年此时耳畔全然是车辕的滚动声及车外行军的步履。 贺锦年感受到胸口中的人气息强弱不定,夹杂着鼻息间越来越重的湿重声,她有些委屈地提醒,“城风,外面很多人.....” 并不是她矫情,而是马车四周全是影卫,这些人的耳力个个非同凡响,马车内稍有异动,哪会瞒得过他们。 平常倒好,可在这生死一刻还......那不是十足的荒淫无度么? 以后,她都不好意思再差谴这些影卫。 “嗯......”顾城风抬起头,吻了吻她脸颊,象是不曾发觉她的窘态,眸光直直盯着她眼睛,正了正声,“你调动了五十个影卫出营却不曾跟我说,我真担心你自已单独行动,一个人面对危险,什么也不肯跟我说!” “我只是让他们出去买些烟花爆竹,不算什么大事,怕打扰你休息罢了!”贺锦年顽皮一笑,精致的容颜稍稍破开紧张的神色,两手伸出,突然分别包抄顾城风的双手,扣住他的手腕,巧妙翻转,而后,一跃而起,迅速掀了帘便步出外寝,顾城风刚想站起身,便听得贺锦年带着命令的口吻,“乖乖坐着!” 贺锦年进来时,端着一个盘子,“吃些东西,然后把药喝了!” 马车这时已缓缓开动,随行的除了她的四个贴身侍婢和顾城风的影卫外,还带了五百个禁军,团团将帝王的銮驾护在中央,从军营里的侧门出发。 因为路面能见度低,马车走得并不快,而方向全是由西灵春把握。 走了差不多两刻时,突然一声马啸,马车便停了下来。 马车外,传来西灵春平静的声音,“五公子,前方已是怪石林立,枯树横生的,马车已无法过去。” 贺锦年感到一阵阵阴森森的寒气从窗外袭进,而后,从发肤毛孔侵蚀而入,让人不自觉感到全身发冷。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一看,只见原先两旁植满苍树的林萌大路已变成一条怪石嶙峋的弯曲小径,远处枯木林中,飘渺的浓雾里若隐若现的浮动着绿幽幽的光茫,她知道,那是死灵的眼睛。 顾城风取了一件厚厚的裘衣披在贺锦年的身上,牵了她的手,不放心地交代一句,“无论发生何事,不得离开我半尺之距!” “你也要顾住自已,我能自保!”贺锦年连连点头。 西灵春环视着四周浓黑的雾障,“大家不用怕,你们已服过解毒丸,这些障气伤不到你们。现在在,大家集中些,别散开!” 上官凝一把抓过被她从牢时提出直接劈昏的申皓儿,将她扛在肩头。环视了周围浓浓郁郁郁的雾气,耳边传来阵阵的鬼哭狼嚎。 纤眉一蹙,机警地和影卫一起护在了贺锦年的周围。 燕凝霜和西灵春、陌夏三人紧紧相护开路。 当杀戮开始时,外围的禁军虽是禁军中最精锐的士兵,可谁也不曾遇到这种情况,只见浓雾中,一张张半塌陷的脸,身子挂满白色蛆虫的活尸执着明晃晃的刀向他们狠狠的砍来。 贺锦年见状,长身暴起抢先发难,影月弓满满张开,一声箭翎破空之声,一具**的尸体被直直射出三丈开外,钉在了一棵树干上。 ------题外话------ 这样也会被退稿,我晕了。迟了一小时发稿,真心不是我的错。 最后做一次问答,本书如果出版,亲们愿不愿意购买?愿意的请告之VIP群管理员“纪安晓”(PS:有回答过的不必重复) 重要:有月票的亲请支持月,接下来的情节会很快逆转,顾城风快……驾崩了,不过,亲们不要难过,顾很快会回归的。还有,月不准备让顾忆起顾奕琛的记忆,在月的心中,顾城风就是顾成风。汗,好大的剧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1 卸骨,引蛇出洞 “五公子威武!”陌夏清朗之声响起,从腰后抽出两把薄如蝉翼的弯刀,浓雾中璀璨胜光,“来,我先跟他们过过招!”陌夏是川西白族人,自小就看过川西名闻天下的赶尸,这些术法在她的眼中,实不足为惧。 “陌夏,不要过去,大家不要散开!”贺锦年眼疾手快,一把将陌夏拦住,“拖延时辰就行了,这些腐尸不过是为人所利用!而且,时辰一到,浓雾散开,这些腐尸是见不得阳光。” “五公子说得对,以静制动!”西灵春注意到手中的罗盘指针飞快地旋转着,已经无法辩明方向。 贺锦年感觉到身边西灵春的犹豫,她察看着四面,不仅无路,且雾太浓,光影透不进,无法让人判断方向,正欲闭上眼,用第六感去感觉时,耳畔忽地响起笛声,霎时,浓雾滚滚,那些腐尸眼中绿光更盛,象听了号令般,齐齐阔步,一步一步朝着顾城风等人包抄过来。 “天,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在最外层的禁军一阵隐隐的骚乱,有些耐不住的已开始向圈内缩去。 “不要乱!”西灵春眸光紧紧盯在前方腐尸的移动的脚步上,虽然井然有序,但瞧得出,这些人行动并不算快,尤其是那些四肢腐烂层度较高的,很快就脱了队伍,甚至引发身后的腐尸被绊倒。 她很快就判断出,此阵虽看上去气势汹汹,实则杀伤力不大。如果不是恐惧,外围的禁军完全能够应付那些活尸的攻击。 “大家听着——”西灵春先是清啸一声,然后,扬声告诉众人,此阵是古灵巫术中将死去的人控制成死灵。死灵的力量决定于生前的力量,所以生前越强大的人,被制成死灵后便愈加大。 而这些活尸,除了几个生前是广阳镇的捕快,其余的几乎都是布衣百姓,只是死的时间不短,身体已重度腐烂,看似恐怖,其实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一群腐肉而已。 西灵春的话刚说完,最前端的腐尸死灵已至第一排的禁军身前,恶臭袭来,破开浓雾看到眼前一张张**的脸,土灰色的肌肤,狰狞的脸,直直让刚鼓气勇气的禁军连刀也提不起来,全身颤抖中,眼睁睁地看着锋利的刀直没自已的胸口。 人在恐惧面前,往往失了先机,已吓得心率失齐,有几个胆小的早就夺荒而逃,更有几个直接两眼一直,头一歪,晕死过去。 惨叫,惊叫,层出不穷,而这些腐尸象是受到指令,攻击时,全是一刀直刺心脏。 不到两个时辰,禁军已损失了过半。 耳畔,那凄惨的哭声,伴随着凌历的撕叫,凶狠的咆哮,让所有人觉得这是没有往生的地狱之路。 终有有几个胆大的士兵,见兄弟们一个个倒下,悲愤盖过恐惧,朝天怒吼,恶从胆边生,见到腐尸袭来,一声怒骂,“他奶奶的,老子人都不怕,还惧你娘的一堆腐肉!”便是操手就是一刀,拦腰截断,那腐尸瞬时分身,前后各一边地倒下。 禁军反击成功,瞬时信心百倍,朝着另一具腐尸砍去时,高声呼喝,“弟兄们,这些个腐尸的动作很僵硬,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来,大家不要怕,上呀!” 众人一听,象打了鸡血般斗志昂扬起来,便开始主动攻向腐尸,便是横着一刀劈了过去。 可没料到,撕杀中,一刀穿心也好,砍去半边的脑袋也罢,这些活尸依然战斗力十足,便是将这些活尸拦腰砍断,上半身也会迅速爬行,象提线木偶般直冲着顾城风的方向进攻。 贺锦年心中滚过一个闪亮的念头,突然大喝一声,“不必攻击它们的内腑,拆它们的膝盖骨限制它们移动。大家尽量不要散开,保存体力!”手中十箭连发,将一只只的腐尸钉在树桩之上,她瞧明白了,这些腐尸根本是杀不死,与它们缠斗,只是徒然消耗体力。 影卫便马上自动缩回到帝王的身侧。 外围的禁军耳力不足,加上好不容易有了还手的机会,一时兴起,便象一盘散沙一样四处冲撞。 众人依然原地徘徊,那雾气愈来愈浓,空气中带着浓浓的血腥之气。 “真,真他娘邪门,撞,撞鬼了……”不知是谁的声音在抖,因为过于恐惧而变得模糊不清。 众人抬眼一看,皆倒吸了一口冷气。 前方的深浓的雾气中,几个提着刀的士兵,笔直站立着,堵住了他们的去路。那些士兵分明就是刚刚那些阵亡的皇城禁军。 在毫无表情的脸上一双晶红色的血眸却盯着众人,象盯着食物一般。 这些噬红眼的士兵,都是战场出来的男儿,个个生死好勇好杀,如今成了死灵,没有恐惧,在诡异的笛声响起后,便开始一味地攻击且并不防守,比之前的腐尸死灵杀伤力更甚。 又撕杀了一个时辰后,两方阵营人数差距愈来愈大,随着影卫的牺牲,活人死后既转成死灵。死灵的力量愈来愈强盛,防守愈来愈难。 顾城风右手执剑,紧紧护在贺锦年的身侧,此时,贺锦年的箭已悉数射尽,她从一个死去的影卫手中夺了把短刀,她擅长近身攻击,所以,死灵接近时,她多数采用直接卸了它们的膝盖骨头。 西灵春、陌夏、燕凝霜皆受了伤,尤其是陌夏,伤势不轻,燕凝霜背着她,西灵春死死护着,这时候已无法再顾着贺锦年。 贺锦年知道,此时不过是申时,离明日太阳初生还有七个时辰,如果她们还想不出破阵的方法,根本连两个时辰都难以撑下去。 顾城风突然发现带着一个累赘的上官凝反而身上无一丝伤痕,那些死灵根本就不主动攻击她,桃花眸微微一眯,马上朝着上官凝道,“把申皓儿扔过来!” 上官凝正帮着燕凝霜逼开一个影卫死灵的攻击,闻言,将肩头昏迷不醒的申皓儿象破布娃娃般一掷,口中笑道,“终于可以放开手脚撕杀了!”四人中,上官凝的武功造诣最高,也是最好斗,就是因为此,贺锦年担心她杀得兴起冲出大队人马,所以才把申皓儿扔给她。 贺锦年尚未明其义,顾城风一手便擒拿住申皓儿的脖子,将申皓儿提着立在贺锦年的身前,轻声道,“把她当成护盾!” 贺锦年瞬时明白,一掌将申皓儿拍醒,见她眸光晃散似乎还不知天南地北的模样,索性扣住她的手腕,把她当成挡箭牌往一个死灵面前一推。 果然,死灵原本迎面砍下的刀诡异一转,横着闪开,硬生生的撤回了刀。 顾城风见贺锦年安全了,突然腾身跃起,见所有的死灵影卫速度极快地追逐而来,眸光挟着冰雪中的风暴,“锦儿,与我保持十丈距离!” 贺锦年知道顾城风可能要使出群杀之技,一转身,便与众人退出剑气之外。 顾城风双足一并,衣袍猎猎鼓起,旋身直上,白色的身影掀起一道回旋的力量,气沉丹田,将所有内力注于剑锋之上,一道弧形的剑气挥出时,数十个死灵瞬时被剑气割为碎片,残肢断骸辅满了一地。 顾城风在空中翩然落下,剑气的余韵依然未尽,四周的枯枝残叶如茶蘼坠落,污血随着剑气在空中流走,而他一身的白袍竟是不沾一丁点的血滴。 顾城风并未就此罢休,紧接着,又是腾身跃起。 除了贺锦年外,所有的人都震惊当场,一个帝王的武学修为竟登峰造极至此! 贺锦年知道施展群杀之技极耗体力,而此时显然申时都未过,顾城风不可能通宵达旦以这种方式来抵御死灵的攻击。 她将眸光落在了申皓儿的身上,她听得出,这些腐尸是听从那些笛声的摆布,而从笛声的适时变幻,以及申皓儿和上官凝身上毫发未损的情况上看,摆阵之人,应完全熟悉阵内的情况。 “你……看我干什么,这,跟我又没关系!”她见识过田敏丽借用古灵巫术施法,助申剑国将广阳镇的三千百姓一夜诛杀,加上这笛声又异常的熟悉,她自然猜出七八分,今日的邪阵,是出自田敏丽之手。 “五,贺五公子……”四年了,从不曾有一个人敢这样直视着她,就算是田敏丽为她易容,但那一张脸细看时,还是让人感到发毛。 可这一刻,申皓儿却被贺锦年阴冷的眸光盯着全身毛骨悚然,在贺锦年的眸光下,她感到自已恍如变成桌上的一道美餐。 贺锦年的声音低却铿锵有力,“有一件事,我还不曾告诉过你,那日公审,你挖掉的不是颜墨璃的眼珠子,而是田敏丽的!” “胡说——”申皓儿顷刻听到内心深处天崩地裂的坍塌身,本能地掩上塌陷的左脸颊,心中骇异,口齿越发地不灵光,“那明明是……是颜墨璃那……那贱人!” “所谓不怕猪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话应在你申皓儿身上是最应景不过!”贺锦年神情充满着不屑,语伐如诛,“四年前,你身困苍月,为了脱身,日日家书将田敏丽骗至苍月。四年后通州城公审,田敏丽本成功借助换魂之术成了颜墨璃,可惜你当庭指证让颜墨璃无法置身事外,最后还生生挖了她的眼睛……”贺锦年话及此,语气一钝,慢悠悠地道,“仔细想想,别到了这把年纪还蠢得跟猪一样。” 两国公审后,申皓儿被单独囚禁在一个营地,在无数的不眠夜中,那日田敏丽被催眠时的场景反反复复地在她记忆中被重温……她承认,有些事情被她错过! 可她向来懂得掩耳盗铃,她不愿曾认,当日颜墨璃拍打向她的左脸时,那刁钻的动作直接拍陷她脸上的填充物,分明是想阻止她再开口。 尽管她已隐隐有了答案,可她一直是拼命地否定。 可今日,却被贺锦年一语撕开。 西灵春等人虽奇怪,贺锦年在这生死一刻突然提及公审,但她们了解贺锦年,在这阴森寒冷、哀鸿遍野之地,贺锦年如何有心理拿申皓儿打趣? 她从来就是一个分得清轻重之人,尤其是在顾城风独自力敌恶灵之时。 所以,众人皆保持沉默地警戒在贺锦年的四周。 申皓儿的脑袋混浊一片,可惜贺锦年根本连给她思考的时间也没有,突然扣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一弹,“咯嚓”一声,腕骨应声脱节。 “你——你是谁?”申皓儿倒吸了一口难以置信的冷气,她的眼眶有倏地放大到极限,大脑一度放空,近乎呆滞地瞪着贺锦年的双指如弹跳的舞姿般在她的手指间来回地舞动,时而轻轻一弹,关节处便应声脱落。 当贺锦年冰凉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琵琶骨时,而后游至她的衣襟,轻轻地裉开她的袍子时,她感到全身被毒蛇缠绕住一般,无法动弹。 申皓儿的衣裙一件一件地落地,“你身上的关节,现在可折卸的有百处之多,我已多年不曾玩过卸骨,估计得费些时间!”贺锦年指尖灵活地跳跃她胸下的肋骨之上,眸光象是一个优秀的裁缝在测量着她的身子,而吐出来的话语却让四周的人冷不仃地停住了呼吸。 贺锦年动作优雅,令所有人感到诡异的是,申皓儿竟没有一丝的反抗—— 她的眸光紧紧跟随着贺锦年的手指在移动,心头怦怦乱跳,这动作,这场景似曾相似乎! 她甚至没有留意到自已身无寸缕! 脱臼带来的痛感已刺激不了她的神经! 脑中竟疯魔般地想求证这不是她的一时错眼,所以,她任由贺锦年一节一节的折卸着她的骨骼。 申皓儿空空洞洞的脑子里,突然惊过多年前的一个组画面。 五年前,申钥儿从苍月回到大魏,申府里的一丫环,奉了她的命令给申钥儿偷偷下毒,谁知被申钥儿察觉,一伸出手便卸了那丫环的腕骨,毒药从丫环的袖襟掉了出来,紧接着,不过是一眨眼间,那丫环的手指已被她扳成一朵盛开的兰花。 幸亏之前申皓儿早已做了充足的准备,那丫环的一家子的命都在她手上,那丫环知道躲不过,也不待申钥儿多盘问,一口便咬了嘴里的毒,自尽身亡。 可申钥儿当时那流畅优美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卸骨动作便永久地记刻在她的脑子里,也是从那以后,她再不敢轻易去冒险。 “四年前,你进苍月时,以田敏丽的为人,一定是再三交待你途中尽量低调些,可我知道,你向来爱显摆你是大魏国护国将军嫡女的身份,所以,我让景王的影卫在天下归客那守株待兔。你在里面见的所有的伙计、厨师、全是影卫所装扮。我想,你一直不明白,当夜你明明在井边看到一地的尸体和血迹,可为什么第二天连一点的痕迹也没有?” “……”此时,申皓儿已一个字都吐不出,塌陷的半张脸像是要撕裂开来一般,模样狰狞恐怖之极,她几度张嘴,却被贺锦年无情似尖刃的一字一句死死抑住。 “蠢……”贺锦年轻轻吐出一字,静静含笑地睨视着眼前崩溃的女子,字字句句带着尖芒绵绵地穿进她的心脏,“只要在地上辅上三层防水的油布,再将一层草皮放在上面,最后将尸体搁在井四周的草皮上。”言毕,贺锦年的手指已达她的肩关节,谈笑中,轻轻一扭,便将她的整根臂膀卸下—— “猜一猜,你的养母看到你如此狼狈,还会不会出来救你……”贺锦年看着虚弱不堪的申皓儿,脸色惨白得如同那些死去的禁军死灵,嘴唇青紫控不住地瑟瑟而颤,嘲弄地笑笑,神情平静得象古井深潭,突然俯过耳,低低地在她耳畔轻轻吐出一句,“或是认了亲生女儿,就不要养女……” “你,你,你不是,你不是……”申皓儿疯狂地否定着心中的怀疑,可她的潜意识里却在告诉她,眼前的少年就是申钥儿,那卸骨的动作天下不会有第二个人。 是的,一定是的!因为只有这个肯定的答案,才能解释顾城风接回申钥儿后,突然离奇地专宠于贺锦年。 西灵春感到四周的雾气渐渐散开,死灵的动作渐缓,她神情一恸,与上官凝和燕凝霜交错了一个眼神后,三人散开,各自站到一个方位,眸光紧紧环视着四周,她一直知道控阵之人不会太远。 只待贺锦年成功引出田敏丽,她们就马上控制住她。 “原来……一切是你,申钥儿……城门上那些申家掌控大魏朝臣的罪证也是你一手策划的吧,还有大魏皇太后之死,也与你脱不了关系,是不是?是你,一定是你,所以,我、母亲,郭岚凤,每一个人都被算计了进去。” 贺锦年玉唇隐隐渗笑,“不错,勇气会让人的智慧添色!” 她从不想让田敏丽知道她就是申钥儿,她想割裂前世的亲缘,尽管她已经知道田敏丽和东阁的窜谋是为了想唤醒挽月小筑中的申钥儿,她是为了赎罪。 可她希望所有的缘份至此为止。 但在这生死一刻,所有人的安危于高于她的个人情感选择。 只有让田敏丽知道她才是真正的申钥儿,她们才有可能活着离开这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2 连着他的心,葬身海底 雪白的袖襟下,顾城风紧紧攥着双拳,力道之大,指尖狠狠挤进掌心,她乍然看到他时,眼神中分明带着惊喜,那说明,她并没有元神归位,变成了申钥儿,她依然是他的贺锦年,她的记忆中有他! 可究竟为什么,她没有忘记他,却心甘情愿地与秦邵臻如此亲密? 秦邵臻缓缓抬首,唇角划过优美的弧线,语声带着从未有过的自信,“顾城风,你大张旗鼓收纳三千男宠,不去好好宠幸,倒有闲情来这?” 那日东阁施术清除贺锦年的记忆正当关健之时,顾城风带着精锐的影卫找到了他们,原本纵横交错的秘道可以阻止顾城风等人前行的速度,没想到,顾城风根本没有给他们任何拖延时间的机会,直接炸死那些阻挡他们去路的大魏帝王贴身近侍。 秦邵臻万不得已,只能仓促将沉睡的贺锦年从谷口中抱到封闭的密室,东阁在相临的密室接着做法。 他离去时点上了一盏莲灯,东阁曾经说过,那些莲灯有护魂的作用。 他关闭了密道,并清除一切痕迹,让一群近身侍卫带着装扮成贺锦年的田敏丽,而他抱着申钥儿的身体,利用对秘道的熟悉,带着顾城风一行人兜圈。 不过,顾城风比他想象得聪明,这么快就绕回这里。 顾城风没有理会秦邵臻的讥讽,他款款向她走来,在岐岖不平的岩石路面上,神情却象王者褪尽红尘,自混沌中朝她走去。 火光下,那一张风花无双的脸如出水荷花一般的白。 “锦儿,过来!”他朝她伸出手,骨骼修长,掌心朝上,指尖微微弯,声音如信徒般带着虔诚,却又挟杂着恐慌。 不过与她相别二十几天,竟如隔世。 自他与叶明飞、戴少铭等人发现秘道后,他已然顾不得时局,带着叶明飞朝着大魏方向的秘道潜进。 无需多作准备,他的近身影卫身上和马上都备着野外恶劣环境生存的必备品,如干粮、水、火炬、火琉弹,绞锁以及药品等物。 叶明飞最擅长的就是跟踪,他懂得如何精确地找出人活动过的痕迹,既使这些人工开凿过的痕迹被人破坏或是刻意抹去,都难逃叶明飞的法眼。 但既使是如此,他和叶明飞一行人还是被困在秘道中整整两天。 到了第三天,终于有所突破。 他们在岩石壁上发现了一些带着箭头的标记,叶明飞根据标记指引,走了两圈后,回禀帝王,有人比他们更早一步发现这个秘洞,此人似乎担心迷路,所以在岩石壁上刻下箭号,可依这箭号,此人走过的路线显得毫无章法,显然是个严重的路痴,叶明飞猜测,这个人一定是贺锦年。 果然,上天不负所望,他终于找到了她。 洞中没有光明,火炬带来的光只能照亮前方三步之距,可顾城风依然觉得眼前的一切如此刺眼——不,是刺心! 倏地,顾城风脑子里晃过姚九落那满是苦寂和嘲讽的眼眸,同时,那带关尖锐的控诉亦在他的耳畔响起: “阿九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的下册,里面有一术法,可让人的灵魂飘过千山万水,皇上可有勇气看看你的心上人此时正在干什么?” 是!他不敢,所以,当时他强给自已赋上相互信任的冠冕,他推拒了姚九落的“好意”! “皇上,阿九大胆猜测,其实四年前,您找到东阁,是想借东阁之手让贺锦年元神归位。可后来,为什么申钥儿还不曾醒过来,阿九再大胆猜测,一定是钥儿不肯吧。她知道自已被田敏丽所害,一定恨透了申家,所以,她宁舍了申钥儿的肉身,也不肯回归……女儿之身伴驾!” 是!若她肯元神归位,他和她何苦受四年的禁忌之苦,他成了专宠男色的帝王,他背了luan童之身! “所以,无论皇上如何逃避,皇上您都不能抹掉一个事实,那就是申钥儿无论是生或是长眠不醒,她只属于秦邵臻。” “皇上,您千辛万苦将申钥儿从大魏带到苍月,燕京城门,不惜让苍月的百官跪在一个大魏的护卫足下,更不惜与顾城亦撕了伪装,你得到的也不过是贺锦年!” 是!只要是她心之所愿,贺锦年也好,申钥儿也罢,他爱的是那个灵魂,无关性别,无关皮囊! 可如今,眼睛所见的,只怕连贺锦年也未必属于他! 顾城风手抖心颤了,从苍月南下之前,姚九落那语伐如诛时的神态竟在他脑中活了过来,什么时候,姚九落的话竟魔怔般地烙印在了他的心头,以至,今日见到时,他竟脆弱得连上前分开他们的力气也没有。 他如珍似宝守护了四年的人不过相别二十几天,就会蜷缩在另一个男人的怀中,周身萦溢着幸福的甜蜜。 他们在一起几天了? “阿臻,让我下来!”贺锦年双手撑着秦邵臻的后背跳了下来,她略为失怔地望着顾城风那洁白的手,心里挣扎起来,想伸出手,却又感到万分彷皇,她感到无从应对这种情况,在潜意识中,她感到他应该生气,她做了背弃之事,她不应和秦邵臻如此亲密,但记忆又告诉她,她和秦邵臻早有了婚约,他背着她无丝毫不妥。 可顾城风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乍见到他,她竟感到心花怒放,象是盼了极久的那种相遇。 搜寻记忆,她和顾城风之间似乎一直君子之交淡如水! 不,甚至连君子之交也谈不上,她一直在利用他,将顾城风当成一块跳板,助秦邵臻成功回到大魏。 贺锦年刚得出这样的答案时,突然心口一绞,象是有一只手突然穿透她的胸腔,直接抓住她的心脏——拧碎! 疼得她一下就佝偻在地,膝盖撞上岩石地上尖锐的石头,也不知是心疼还是腿疼,她难受地呻吟一声,脑子里猛然被灌进一些破碎的画面,画面很模糊,但声音却清楚地仿佛在她的耳膜边细语—— 狂风暴雨中,一个衣袍凌乱的男子将一个少年抱进怀中,“锦儿,我们不做了……” 水气氤氲,从男子那一双桃花眸的泉眼里细细涌出! “不许后悔,既使你和我一样害怕……”少年仰起头,眸光浮起水汽,挑起眉尖,瞳仁中浅蕴着顽皮的笑意,象个雨中小妖重重地甩了一下头,湿发飞动,雨珠在发间飞舞,俯身时,将他从地面上拉起,在他的耳畔一字一句地落下,“城风……仪式仅是开启我们一生爱恋的门……从此后,不论是生、是死、是分离、甚至是宿怨,也不能叫我们心灵分开……你记住,这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看不清男子的脸,但那一双泌水的桃花眸,却看得清清楚楚。 而记忆中,那男子唤那少年为“锦儿”! 少年唤那男子为“城风”! 贺锦年重重地摇了摇首,好乱!她乱! “锦儿!” “阿锦!” 两个男子几乎同时跪在她的身边,一人一边扶起她,甚至两个人的手也同时抚向她的膝盖,异口同声: 一个道:“锦儿,是不是碰到膝盖了,让我瞧瞧!” 另一个:“阿锦,疼不疼!” 听到顾城风唤她为“锦儿”,贺锦年嘤嘤抽气,明明如此之痛,嘴角却上弯,没有理会蹲在她身前的秦邵臻,而是缓缓地转首,定定地看着身侧的顾城风,眼角一滴眼泪无声地流下。 她的灵魂在告诉她,顾城风一定是她生命中不可承受的重要。 贺锦年此时看向他的眷恋眸光,就像轻水暖流一点点渗进了顾城风的肺腑,填积了几天几夜的阴霾被冲刷了一干二净! 顾城风伸出一指轻轻地触碰了她一下,极怕惊碎了一场美梦般,直到确定眼前真是她时,千言万语、百种情绪,最后都化作了最为平静淡然的一句话,“你平安就好!” “城风……”她痴了般唤了一句,脑中依然空白一片。 他拇指黏去她脸上的泪汁,一双桃花眸紧紧地盯迫着贺锦年,嘴角的笑意加深,带着微微的斥责,“怎么才分开二十多天,就跟孩子一样,站也站不稳,给我看看伤口,是不是很疼!” 秦邵臻冷笑一声。 “不疼!”贺锦年羞红了脸,被人当成一个孩子般来宠,她并不是很习惯。她想自已撑着站起身,却发现自已的手臂被两个男子各抓一边。 她挣了挣,可秦邵臻和顾城风两人皆无意放开,大有拨河的气势。 贺锦年咬了咬下唇,左右看着两个人。 最后,顾城风先松了手,脱下外袍,平铺于岩石上,眸光带着冷漠地扫了秦邵臻一眼,低声对贺锦年柔声道,“来,让我看看,好象右膝盖伤得不轻!” 秦邵臻只能松开,马上从怀里掏出金创药,而贺锦年也不矫情,自行卷起右腿的亵裤,果然,尖锐的岩石已嗑破膝盖表皮的皮肤,鲜血延着白皙的小腿流下。 秦邵臻刚打开金创药,顾城风已从瓷瓶中倒出一颗雪莲丹,两指轻轻一揉,便将它揉成细粉,将粉末轻洒在贺锦年的膝盖之上,俯下脸,轻轻吹了一口气,抬首时,眉眼含笑,“不疼了?” “不疼了,这药真香!”贺锦年失笑,顾城风的动作好幼稚呀,可为什么,她竟这般喜欢! 秦邵臻紧紧攥着金创药,心里就像压着一片沉重乌云,只觉得透不过气来。 他身上所携的自然是大魏珍品,但比起顾城风的莲丹却不知逊色了多少。他质于苍月十年,后来每每中毒皆平安渡过,也是亏得申钥儿从顾城风的手里骗了一瓶的莲丹。 顾城风处理完贺锦年膝盖上的伤,又帮她包扎左手指尖的剑伤。之后,扶她站起来,淡淡一笑,“锦儿,随我回苍月!” “阿锦凭什么和你回去?你那苍月皇宫还有阿锦立足之地!”秦邵臻冷冷而笑,眸光如剑之刃,“别忘了你的市井艺妓和三千男宠!” “住口!”贺锦年听到三千男宠时,猛地推开秦邵臻,心口的绞痛更盛,模糊的记忆开始凌虐着她的大脑神经,她闭了闭双眼,欲图摆脱这种时不时侵袭的痛苦,睁开眼时,却力不从心,皓眸从内到外的一片苦痛之色氤氲弥漫,黑白分明的瞳仁就象一泓沉沉浮浮地旋窝。 秦邵臻想不到贺锦年会如此待他,又是在顾城风的面前。心中怒意更盛,眸中一厉,满脸阴郁,脸上的表情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比愤怒更加可怕、更加阴鸷的情绪,近乎咬牙切齿想质问贺锦年一句,似乎又顾忌着什么,又生生地忍下。 他转开眼,不愿再去看眼前两人的浓情蜜意,他笃信,这一切只是暂时的。 顾城风看着她苦苦思索的模样,原本不想当着外人说这些,也不得不解释,“锦儿,这是误会,你跟我回去,我自是会好好跟你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秦邵臻冷笑一声,蓦地转回首,盯着顾城风,神情鄙夷,“误会?全天下的人皆知,你从燕南城认识一个叫傅青的市井艺妓,当夜就带回苍月皇宫,从此三千宠爱于一身!” “秦邵臻,你质于苍月十年,无人授于你君臣之礼,朕暂且不予计较,但朕与锦儿之事,与你无关!”顾城风精致的容颜上泛着淡漠之光,但神情依然不见怒色,他向来冷情冷性,便是对身边的人也极少给予颜色,何况是秦邵臻,在他的眼里,只怕连赏一个正眼也高看了他。 大魏与苍月虽然两国已趋近交恶,但两国皆未出文书公告天下,大魏目前依然算是苍月的附属之国。 秦邵臻虽然登基为帝,但在顾城风面前还是个臣子的身份! 可如今的秦邵臻哪肯再卖这份帐,他甚至明明知道顾城风的所谓三千男宠和突然败坏的声名全是拜东阁所赐。 甚至在苍月民间突然多出的那些长相与贺锦年极为相似的女子,也有一部份是他的人。 他原本想借用那些急于讨好顾城风的朝臣之手,将这些女子送到顾城风的身边作为细作,可惜都不成功。 如今,三人狭路相逢,他又怎肯失去狠狠将顾城风踩在脚底的机会? 他是如此憎恨眼前帝王,十年前就开始觑觎申钥儿,五年前公然夺爱,偏生又是以守护者的身份将申钥儿出现在燕京城门,让世人皆嘲笑,他身为主子不能力护自已的护卫,还要瞻仰高贵的景王殿下千里救佳人。 而今日,既使是在这样污血满地的秘洞中,他一身的衣袍依然洁白如雪,如九天净莲。 “朕确实质于苍月十年,但朕感恩无限,因为朕有幸和阿锦一起长大,虽说苍月不肯为质子安排授业夫子,但算来阿锦也算是朕半个授业恩师,这份情谊也算是拜苍月所赐,因此——”秦邵臻见顾城风桃花眸暗炙危险一闪而过,脸上讽意更盛,“阿锦的事又怎么与朕无关?何况,阿锦已答应随朕回大魏,朕将以大魏的帝王之荣誉待她!”秦邵臻说完,猛地扯了贺锦年的一只手臂狠狠地拉向自已,强行将她纳入自已的怀中。 顾城风原本想阻止,却感受到贺锦年手臂被两方力量拉扯的疼痛,本能地松开手,他看到贺锦年眸中空茫一切,似乎对他和秦邵臻两人的争执毫无所觉,心中诧异。 秦邵臻见怀中的人失魂落魄的样子,任由着他抱着,脸上诡异一笑,“顾城风,若说起身份,你和她君不君,臣不臣。你除了给她一个世人唾泣的名声外,你还给过她什么?你叫她跟你回去,你想要什么?你要得起么?你后宫光三千个男宠就够你雨露均沾。” “大胆!”顾城风头脑中轰的一声炸开了,绝美的脸倏得变得扭曲,饶是一生,他从未曾受过这样的羞辱,何况又是在贺锦年的面前。 话音未落,白衣猎猎鼓动,袖袍受风势向后飞扬,双掌挥出,人已欺身将秦邵臻和贺锦年分开,一手搂过贺锦年用内力将她送至岩壁的一个角落,同时,一掌劈向秦邵臻,掌风过处,冷冽如霜。 秦邵臻大骇,在如此短的距离合身扑来,生杀之气却如此凌厉,可想而知顾城风的内力修为已到了无法预测的层度,难怪,他敢独自留在此,难怪,他从未曾见他身上携带任何的兵器。 两人已纠缠一处,秦邵臻挥动长剑,数十招后,却依然被顾城风逼得步步后退。 兵刃击在岩石上,击出一道道火光,刺耳之声将贺锦年神智从茫然中再一次拉回,她心中疑惑眼前的突发局面,看到秦邵臻被步步紧逼,她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咽喉之处。 同时,她惊骇地发现,凡顾城风掌风过处,岩壁皆缓缓地龟裂开来,这样的武功,莫说是一个秦邵臻,就是两个秦邵臻联手也未必是顾城风的对手。 一个帝王,武学上有这样登峰造极的修为,若非是她亲见,她连想也未敢想。 终于,秦邵臻被顾城风掌风逼到岩洞的一处死角。 贺锦年耳畔传来阵阵岩石的碎裂声,在这个幽闭的空间尤其让人恐慌,当石室顶端的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块从裂开的壁面掉落下来时,突来的心悸狠狠的抽动着她的神经,“不,住手,别打了,都停手。”贺锦年撕喊一声,心里倏然觉得恐惧到极致,本能地拨足冲向二人。 又是一声巨响,顾城风的掌力已击在岩壁上,秦邵臻虽躲过,但耳际还是轰鸣不绝。 “阿锦……”秦邵臻突然手一松,剑掉落在地,双眸惊骇地穿过顾城风,落在他的身后,目眦欲裂地看着,“阿锦,小心……” 顾城风蓦然回首,倒吸一口冷气,瞬时眸光幽暗如黑洞要将一切吸食噬净。 在贺锦年的身后,不知何时,岩壁上方已开了个大口,海水象恶魔一般汹涌而进,如挟带着地狱之门,要将她吞噬开来。 贺锦年被二人的眼神震住,预感到身后危险时,人已被狂涛卷起,天旋地转,身若一叶浮萍,被急流很快地吞噬,冲向不知何方。 几乎是同时,一黑一白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冲进水流,扑向贺锦年。 秦邵臻足下刚好触到一块突起的石头,提气,狠狠一蹬,身体急速向前冲去,千钧一发时,抱住了她。 贺锦年想提起丹田之气稳住身子,却发现体内已无丝毫的内力,而瞬间倾倒下来的水流直接从她的鼻子内灌进肺部,瞬时便窒息过去。 秦邵臻将她紧紧护在怀中,托着她的下颌,将口中的空气轻轻地渡进她的口中。 直至怀中的人轻轻咳了一声后,秦邵臻方恋恋不舍了移了唇。 贺锦年睁开双眼,只觉自已好象天地间的一片树叶随着洪荒而湮没,水流挟着她的秦邵臻快速向前,顺着狭长的水道急速推进。 但她知道,前方等待她和他的不是一片宁静的海域,而是令人生畏的龙淹潭。 传说中,便是一头牛掉进龙淹潭也会被瞬间撕成碎片。 她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是不是她的生命又要终结于此了? “别怕,有我在!”秦邵臻瞧出她眼中闪过的一丝恐惧。 二人被急流冲刷着,秦邵臻一手护着她,一手想攀上岩壁,爬到高处,无耐四周的岩壁过于光滑,而千不该万不该,他方才一时慌乱把剑扔了。 这道水流是从下把他们往上冲,他知道,这道水流最后会把他和贺锦年冲向悬崖中央的秘道入口处。 崖底的情形他知道,礁石林立,险象万生。 他或许能抗得住,但贺锦年不行,她的内力已俱失,既使是他拼尽全力护住,但也不能保证她不被礁岩所伤。 水流到后面越来越急,最后将他冲出岩洞时,两人如空中抛物一般被甩出,那一瞬,他一手搂紧她的腰,一手将她的头紧紧护在胸前,轻声道:“阿锦,别怕……”空中一个翻转,让自已背朝下,准备去迎接惊涛骇浪—— 泪水一下就从她的眼角滑落,她抱住他的腰,脑中划过一个接一个的画面,全是她和秦邵臻相护相携手面对重重危难的记忆。 几乎是同时,顾城风亦到了岩洞口,手中的剑狠狠一刺,没入岩中,口中大喊一声,“锦儿……”同时,挥出腰带,缠住了贺锦年的左脚,狠狠一带,将二人就势拉住。 但一条腰带如何能禁得住两人的体重,何况,倾泄而下的水流更加重了一条缎带的负荷,很快,中间最脆弱的一处已开裂。 秦邵臻甚至来不及叮嘱一句,只深深看了顾城风一眼,掌力一托,将怀中的人向顾城风抛去,而他,以更快的下坠,掉入深不见底的深崖。 那一瞬,天地仿佛停滞不前,穿过迷漫的水雾,她仿佛看到他的笑。 可他的眼里分明是迷漫着伤悲,那眸光潋潋焦聚在她的脸上,带着死亡前的道别! 电光闪烁间,顾城风双足缠上没入岩壁的剑柄,人俯身朝下,一手捉住了她的右手。 “锦儿,来,另一手给我。锦儿,快,快把手给我。”水流急剧地冲刷着两人,他怕那把剑亦撑不住两人的体重断开,他一手撑住岩壁的一方,一手紧紧地捉住她的手,他不停地焦急地唤着她。 终于,他将她的神思唤回,可是,他的心骤然被她眸中的死绝捅了一刀,姚九落的话再一次浮上心头……果然,她开始挣开他的手,甚至,另一只手去扳着他的手指。 “景王殿下……”她轻轻摇首,没有看顾城风,此时她眼中已看不到任何东西,她的思想尚停留她与秦邵臻一同相守在苍月皇宫的那五年岁月。 如果秦邵臻死去了,她不知道她辛辛苦苦苦为他筹谋的大魏江山还有何意义。 现在,她心中只有一个目标——上穷碧落,下至黄泉! 可是,她的手被什么缠住了?她机械地,一根一根地扳开顾城风的手指,她要挣开那束缚,去找秦邵臻…… 顾城风突然无声而冷酷的笑了,那么自嘲且自鄙,姚九落的话终于应验了! 他甚至没有去分析她一声不同寻常的呼唤“景王殿下”! 他不知道,此时,她已不再拥有贺锦年的记忆—— 在她去扳他手上最后一道能控得住她体重的力量时,他骤然松开,看着她如狂风暴雨中的落叶飘零而下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知道有些东西终于被他割舍了,连着他的心,血肉磨糊的从胸腔挖出,从此随她葬身海底—— ------题外话------ 重修后,情节改变,但大纲不改,依旧按一开始的文案写下去。放心,女主的失忆不会很久,他与男主之间也不会有误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3 龙颜变,尸横遍野 叶明飞从崖顶攀沿而下时,终于找到顾城风。 帝王顾城风如一只白鹰稳稳站立在剑柄之上,他全身湿透,衣袍紧贴于身。乌发散落,不停要滴着水珠,全身上下泛着极致的冷漠气息,他脸色苍白如鬼,一缕鲜红的艳色从嘴角蜿蜒而下,却找不出丝毫的缺陷和狼狈。 叶明飞心知不妙,借着绳索的力道轻轻一晃,停在了顾城风的身侧,谨声道,“皇上,大魏宗政博义已领三万精兵向这里逼近,皇上,请您先速离!” 帝王依旧一语不发。 叶明飞将绞绳呈上,“待属下去寻找贺五公子。” 两日前,他与顾城风各自追捕秦邵臻等人,他们不熟悉秘道,加上贺锦年在秘道里留下乱七八糟的箭号,加大了他们寻找的难度。 他花了两天两夜追踪至悬崖处的秘道口,借用绞锁登上去后,发现了雪箭。 他骑上雪箭,没有控制方向,任由雪箭带路,竟被一路带至一个陌生的行苑,叶明飞悄然潜入,却意外发现这个坐落在如此偏僻的行苑就是秦邵臻的落脚之处,里面的宫人竟然皆是苍月质子行苑里的人。 直觉让他再一次去悬崖那寻找线索,方找到了顾城风。 “不必了!”顾城风晃了晃身子,眸光微颤,缓缓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淘天的巨浪,闭上闭眼睛,再睁开时,眸中光华全褪如死水—— 他一手抓过绞绳,足下轻轻一点,身如巨龙,直冲云宵。 身后,叶明飞张口结舌地看着—— 此时,正值黄昏时分,一道残阳沉浮在海天交际处,浪涛中,白色的泡沫击碎霞光残红,数百只水鸟停泊在礁石之上,叽叽喳喳叫唤个不停。 站在悬崖上的雪箭一看到顾城风,霎时欢腾地跑了过去,象只大狗般拼命摇着尾巴,原本是一身通体雪白的毛,因被贺锦年染得黑一块,黄一块的,加上全身湿透,长毛凌乱,脏得象刚刚从阴沟里爬出来。 悬崖之边,六个紫衣人见到顾城风出现,齐齐迎身跪下,为首一人开口道:“皇上,属下等人是先祖皇帝坐下的龙卫后人,奉先祖皇帝遗旨,特来接皇上到回音亭,请皇上移驾!” “先祖皇帝?”顾城风冷嘲一笑,“死了百年的人,还想号令苍月?” 紫衣龙卫交汇眼神后,为首的又开口,“皇上,先祖皇帝的遗诏,务必将您接回,属下等人冒犯了!”六个紫衣龙卫上前一步,呈弧形状将顾城风的路堵住。 叶明飞此时亦攀上了悬崖,见状,立喝,“大胆!竟敢冒犯圣驾!” “明飞,你留在大魏寻找晴雪的下落!”顾城风视若无睹,直接越过他们,阔步离去。 身后,六个紫衣人齐声规劝,“皇上,请皇上别为难属下等人!” 顾城风蓦然转身,俊美无铸的脸在风中清晰深邃,他极其阴魅地一笑,满腹嘲讽,“怎么?想动手,就凭你们?” “属下不敢!”六位紫衣龙卫凭着顾城风不借任何工具就能飞身上来的身手就知道,顾城风已发现顾奕琛手札中的秘密,并已按其中的札记上的记载修习武功,在苍月大陆上,如今已无人能困得住他。 “不敢就给朕滚!”顾城风已无奈性,话音一落,手中的掌风澎湃地朝六人身上袭去。 六人一惊,身形急速掠向后方,避过一击,但方才他们所立之处的岩石上,马上呈放射状的开裂! “请皇上饶罪了这些奴才的性命,这些龙卫皆是侍奉先祖皇帝的龙卫后人,他们从出生开始,就禀承先祖的遗训留守川西云诏县。如今来到这里,也是奉先祖皇帝的遗诏,前来接皇上回音亭!”一个灰袍的老者缓缓而至,双足如在水波中轻点,不过是一眨眼间,就衣袂飘飘地立在帝王的身前。 叶明飞大吃一惊,失声唤,“爹,您……” 眼前赫然是顾城风的武学授业启萌师父——叶渊。 十年未见,叶渊的面容未有大的变化,以致,叶明飞一眼就认出。 当年顾城亦在皇上掀起血雨腥风,他明明亲眼见到父亲死于顾城亦爪牙的刀下。 叶渊微微朝着叶明飞一颔首,神情并无惊诧,甚至也没有父子分别多年后,相见时的情绪波荡,他的神情平淡得如同遁世之僧侣,“飞儿退下,为父有些话要对皇上说!” 叶明飞犹豫了一下,见顾城风眉目毫无所动,便端立不动,依然伫守在顾城风的身前一臂之距,立守护之位,其意是只听顾城风一人的号令。 顾城风双目微沉,寒芒乍现,冷笑,“不愧是朕的师父,在朕最难的时候,乍死背离。难道也是先祖皇帝的授意?” 叶渊双足跪下,朝着顾城风深深一叩首,恭恭敬敬道,“皇上,当年奴才确实身中数刀,只余一丝气息,是被先祖皇帝的龙卫救下。当年先祖皇帝的龙卫一直坐视顾城亦谋反,不曾插手,也是因为当年皇上历练不够无法身受将来的大劫,所以方让皇上自已解决顾城亦!” “皇上当年有能力拨乱反正,今日就有能力渡过劫难!”叶明飞心头怒火簇升,当年一役,顾城风身受重创,两眼曾一度失明。不得已修习了御龙剑气,以致体温相对正常人低了许多,到了冬日尤其畏寒。 而这一切,在先祖皇帝的眼中,不过是一场历练! 而现在,正值苍月和大魏两国交战之际,却让顾城风避世,难道要看着这一片大好河山落入大魏人的手中? 若眼前的人不是他的父亲,他会以为对方是秦邵臻派来的细作。 顾城风眯着眼笑,“不错,朕不会和你们回去,若朕当真熬不过命运的劫数,凭着百年前的一个死人又如何能逆天改变什么?” “皇上!”叶渊轻叹一句,谨声道,“皇上,先祖皇帝就是因为知道百年后,皇上您有这一劫,所以,在川西回音亭特此设下皇上的僻护之所。只要皇上肯听从先祖皇帝的安排恢复百年的记忆,所有一切的劫难都可迎刃而解。” “恢复记忆……”邵修城的手微微一颤,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贺锦年在挽月小筑下的悬崖边的控诉,控诉中带着一声声的恨,告诉他,百年前的姚迭衣是如何伤心绝望地立下血咒,流尽鲜血,跳下了龙淹潭。 一直以来,这个回忆就像是被诅咒一般印刻在他的脑海中。 他一直不肯承认自已是顾奕琛,因为他的脑中没有丝毫百年前的记忆,所以,他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自已,他就是顾城风,而贺锦年亦不再是姚迭衣! 可若是恢复记忆,那他就不再是纯粹的顾城风,他必须生生承受姚迭衣对他的恨。 “叶渊,顾奕琛死了百年,当真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要让朕恢复记忆的目的不外乎是想让顾奕琛回来?”顾城风频频冷笑,“原来,百年前的顾奕琛就开始谋算着这一天,所有才在遗旨中留下让庚辰年庚辰月庚辰日庚辰时出生的人继承挽月小筑。” 顾城风言及此,那被压抑在心底的恨意犹如新发的野草,丝丝缕缕从胸口处蔓延开来,冷冷一笑,桃花眸阴沉得仿佛能释放血刃,“可朕不是顾奕琛,朕受母妃十月之肉胎而出世,朕自幼承欢于先皇膝下,被先帝赐于太子之位,而后又从顾城亦手中夺回苍月江山。”顾城风阴鸷的双眼如修罗,紧紧地盯着叶渊,竟生生将那叶渊逼得后退一步。 顾城风却不依不饶,步步紧逼,言辞凿凿,“而顾奕琛却生于百年前的丹东顾氏,后入姚族,为姚迭衣的授业恩师,因顾氏一族被姚族所杀,奋而揭杆,灭了丹东帝国取而代之。朕与顾奕琛不仅隔了百年,还隔了不同的母腹,朕凭何要将顾奕琛的记忆生生植入朕的脑中?以让百年前的顾奕琛复生,而栖息在朕的体内?” 顾城风在一瞬间变得愈加赤红,倘若他的有了顾奕琛的记忆,那他究竟是顾奕琛还是顾城风? 若两者皆是,那是不是代表着,他和贺锦年之间的四年相伴,也会被顾奕琛所拥有? 不,他不愿,那是属于他和贺锦年之间最珍贵的回忆,他不愿与任何人分享! 叶渊想不到顾城风竟会心生出这一番的想法,可偏偏他对帝王这一见解却无法反驳,只得叹道,“皇上,那是先祖皇帝护幼之心,百年前,先祖皇帝身受石碑附体之苦,又如何会将这样的痛苦转在皇上的身上?先祖皇帝一心只想自已的子孙及后代能幸福!” “当真?”顾城风下巴微微扬起,漂亮的轮廓,微眯的桃花眸柔媚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艳丽,“可朕却在顾奕琛的手札中看到,百年前,东阁为了顾龙月,曾恳求顾奕琛将姚迭衣留下的血衣赠于他,可先祖皇帝一口便拒绝。朕不信,当时的顾奕琛不知道,东阁为了这个血衣是和姚族的人做交易,让顾龙月亦随姚清浅避入结界,躲过祭坛的百年诅咒。不过是一件血衣他都舍不得,他对自已的亲儿子尚如此狠心,何况是朕!” 六个紫衣龙卫皆失怔地看着见帝王唇边浅笑如同轻盈翩飘的云絮,明明是谪仙般的男子,此刻却象极了一朵盛开的地狱之花,唇瓣中吐出的全是有毒的汁液。 叶渊沉痛摇首,这是他第一看到如此的顾城风,那记忆中的少年,冷情冷性,极少笑,更极少露出怒色,可眼前的顾城风,神情近乎巅狂,近乎魔憎,他不知道究竟眼前的帝王遭遇了什么,言辞会变得如此锋利,每一句话皆如双刃,恨不得将宇宙苍穹斩成两瓣! 他再一次跪下,极力用平静之声解释着,“皇上,这是误会,也怪奴才失误,一直未曾将此事真相告诉给皇上。”叶渊自责一句,马又道:“先祖皇帝当年诞下的并非是皇子,而是广平公主,只是当年皇上已经知道东阁迟早会被石碑所控,因此,方将假的皇子尸体交于东阁,让东阁逆天而受天谴!而广平公主,因为是圣女的骨肉,受母腹特殊血液的滋养,出生时很健康。先祖皇帝将公主殿下交给当年身边最信任的贴身龙卫,让他带离燕京。” 叶渊告诉99999顾城风,东阁并非姚族后人,身上流的不是圣血,所以,他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后,反而易被石碑所控制。 顾奕琛肯定后来也意识到这一点,他担心东阁最终会成为石碑的奴仆,为石碑所用,所以,在东阁尚效忠于顾奕琛时,便巧设下三道天谴的路给东阁走,目的是破东阁身上的术法,让他在百年之内无法为石碑利用! “人算不如天算,他顾奕琛可曾想到,百年后,东阁术法恢复,依然为虎作倡!”顾城风闻言哈哈大笑,虽狂笑,却无限的雍容华贵,“顾奕琛妇人之仁,若是在百年前当机立断杀死东阁,何来今日秦邵臻?他要顾他的主仆情深,遗下百年后患。如今,让朕来收拾这烂摊子,他又凭什么指手划脚!” “就因为皇上知道自已种下后患,所以,方让奴才等人接皇上去川西云诏。先祖皇帝对后代子孙之心,天地可表!包括当年的广平公主,也被先祖皇上保护得滴水不漏!” 叶渊告诉顾城风,真正的广平公主虽然身上流了姚迭衣的血,但她因为是女儿身,所以并不受祭坛的诅咒。 顾奕琛让人将她带离燕京,是担心有一天,他离开时,那些姚族的幸存的长老会找到广平公主,因为她是姚迭衣的女儿,身上流着姚迭衣的血,他担心自已的女儿也有可能步姚迭衣的后尘,成为姚族血祭时的祭品。 在顾奕琛的羽翼下,广平公主虽远离燕京,却平平安安地生活在川西云诏的回音亭。 广平公主身上拥有流着姚迭衣的血,她天生聪慧,且精通周易八卦之术,能预测未来,尤其精通音律,还自创了一套用音律防身的曲谱。 《战城南》就是广平公主所创,梧晴雪就是公主的后人中天赋最高的一个孩子,她会到顾城风的身边,并非巧合,而是广平公主的安排,旨在保护顾城风! “天地可表……哈哈哈!”顾城风蓦然转身,晚霞勾染了他雪白的衣袍,他看着天边的最后一道云霞,那是残阳余下的最后一片火,他直视着,一眨不眨,直到那种光芒几乎蜇伤他的眼睛,方缓缓回身,声音轻却斩钉截铁,“叶渊,永远不要出现在朕的面前!”言毕,一跃飞腾上马,疾驰而去。 叶渊终是一叹,深深一叩首,“老奴遵旨!” 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是帝王家。 百年前,姚迭衣立下血咒,虽然这一世,顾城风与贺锦年并未成夫妻之实,但四年相伴,情素深种,如唇齿相依,慢慢地开始触发血咒的启动。 广平公主观测天相,看到紫微帝星的周围已开始隐隐约约被一股阴霾所绕,代表贺锦年的将星更是明灭不定,她感到血咒的魔力已开始渐强,如果再不阻止,只怕两人中必有一伤,可贺锦年身傍如今已有东阁相护,大魏的汴城又有申氏的灵脉,只怕是顾城风将难逃此劫。 因此,广平公主当机立断,派出龙卫,接顾城风去川西回音亭避祸。 没想到,顾城风宁愿身受大劫,也不肯听从广平公主的安排。 叶渊抬首,看着顾城风远去的背影,终是老泪纵横。 叶渊从怀中取出一本黄色的小册,起身交给叶明飞,眉目似乎在一瞬间苍老,声音像是经历过一场浩劫之后的绝望,“飞儿,这是广平公主所编的曲谱,找到晴雪郡主后,交给郡主。皇上心智已损,让郡主学会后,让她每天给皇上弹奏一曲!” 叶明飞心怦怦乱跳,郡主……梧晴雪! 真正顾奕琛的血脉! 通州城门。 大魏和苍月两国交恶,通州是苍月进入大魏必经的咽喉之地,通州城门的防务是大魏防务中的重中之重。 城门紧闭,五根粗重的横杆架在城门上,城门上下左右灯火通明,几千名守城士兵站岗,每次近万名的通州城兵十二时辰轮番在城门四周巡防。 日已落西山,寒风呼啸而过,城门上的士兵突然见到,远处扬起满天尘沙,似有一群奔马速度极快朝着城门疾驰而来。 “快去报告卫将军,有情况!”城门之上互责眺望的士兵马上扬起清亮的啸声。 通州城门守将卫建严闻迅,马上登上城墙之上,命众将严阵以待。 因为对方是从城内向城门逼近,加上近来来城门巡视的将领众多,来人又没有明显的旗帜,卫建严一时辩不清是哪路人马,便做好警戒状态,却不敢命箭手准备。 愈行愈近时,借着几百盏的城门灯笼,卫建严方看清,有几十个黑衣蒙面人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个白衣锦服男子,虽人数不多,卫建严却觉得枭霸之气生生镇压住城墙四周的几千名的精锐士兵。 而居中的男子,容颜清逸飘洒,一双桃花眸美得几乎令人看呆。 卫建严虽认得来人并非是大魏将领,但瞧对方的气势,也不象是城中的平民百姓,并不敢太嚣张下令他们远离城门,刚想开口问明对方来路时,一名黑衣人已然长喝,“圣驾在此,还不快开城门!” 中气浑厚直透四周,几千人皆感到耳膜鼓鼓回鸣,心头徒升不妙的感觉。 圣驾?卫建严大惊失色,凝眸再次细辩城下之人,虽眼前的男子与大魏帝王皆是人中龙凤,可两人的相貌完全没有相似之处。 若说以前他们不认得圣颜还有可能,可近期,秦邵臻已三次亲自巡城,卫建严是负责通州城门之防的守城之将,如何不认得? 辩清确认后,卫建严勃然大怒,拨剑而出,直接城下白袍男子,“大胆贼人,竟敢冒名吾大魏皇帝陛下,来人,把他们全部拿下!” 黑衣人右手一挥,藏于袖中的暗器挟着凌厉之气直击向卫建严的长剑,卫剑严虎口一疼,虽然剑未被击落,但剑锋已偏。那黑衣人冷笑,“便是你大魏皇帝来了,也在吾皇面前亦单膝称臣,识相的马上开城门,恭迎吾苍月国皇帝之圣驾!” 两国虽交恶,但两国的文书尚未更改,还是依据百年前大魏向苍月称臣,大魏皇觐见苍月皇帝时需以单膝落地为仪。 卫建严震惊,自两国交恶,他们严守城防,从不曾出过一丝的毗露,苍月帝王怎么可能到此?可眼前的白袍男子气势凛冽尊贵,一双罕见的桃花美眸,倒真有可能是传闻中的苍月之尊。 守门的副将方忠勇上前一步,挨近卫建严,眯着双眼,仔细地看了片刻,突然脸色一变,压低声线道,“将军,恐是不假,四年前,景王曾从大魏带走申护卫,借道通州城,末将曾有一面之缘,因此人的眼睛世间罕见,所以,末将牢记!” 苍月和大魏两国既将大战已成事实,卫建严通晓其中厉害,就算真的是顾城风要出城,他们也段不可能开城门放人,眼下的两国局势,若他能拿下顾城风,倒是一大功举,遂低声道,“你马上去通知刺史大人,本将军在此周旋。” 方忠勇得令迅速离去。 卫建严握紧腰中的长剑,冷笑道,“本将军严守通州城,从不曾接过皇上手谕,言及贵国皇上莅临我大魏,你等休得妄言,来人,把他们拿下!” 顾城风冷冷一笑,“就凭你们!”言未毕,如一道白色的流星划过众人的眼前,速度之快,让人甚至以为出了幻觉,只稍一回神,只见顾城风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双臂一展,袖风飘飘,清朗之声扬天响起,“可笑,以为铸高了城墙铁壁就能拦住朕,今日朕就让你们看看,朕是如何贱踏秦邵臻费了三年之久的修筑的城门。” 大魏所有将士脸上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如此高的城墙,顾城风竟能一跃而上,那他岂不是来往自如。 可当他懊悔自已太过大意已来不及,弓箭手尚未准备,几十个黑衣人已甩出数十条带钩的链索飞上城墙,十几个人首尾相呼应,配合默契,不过是眨眼之间,弓箭手已纷纷毙命。 卫建严执剑相迎,而城墙之上的顾城风毫无离去之心,反而一跃回到城内,拨出腰间软剑,飘逸的身子极快地在空中盘旋。 “全部退下——”同时,帝王那浅浅的低吟之声在众人的耳畔响起:“圣书万卷任纵横,常觉心源极有灵。狂笑惊散四方客,大怒偏向虎山行。不畏腥风吹血雨,豪歌一曲万里晴,独自遨游何稽首?揭天掀地慰生平!” 那样的恣意狷狂,若天地只余他一人。 大魏的箭弓手已作废,此时尚有几千的精锐士兵,个个心惊胆寒,却不得不执刀冲向顾城风。 四周的影卫知道帝王顾城风要使展出群杀之技,一转身,便腾身退出剑气之外。 顾城风立刻旋身直上,白色的身影掀起一道回旋的力量,气沉丹田,将所有内力注于剑锋之上,一道弧形的剑气挥出时,周围一圈内的大魏士兵瞬时被一缕一缕的剑气所割,残肢断骸辅满了一地…… 顾城风却如九天净莲降落人间般,在空中翩翩然落下,剑气的余韵依然未尽,四周大魏士兵的衣褛片片如茶蘼坠落,污血随着剑气在空中流走,而他一身的白袍竟是不沾一丁点的血滴。 除了顾城风的影卫外,所有的大魏将士直吓得兵刃落地,张着口,瞪视着如此骇人的杀戮。 顾城风并未就此罢休,紧接着,又是腾身跃起,剑锋直指城门,原本制住卫建严的影卫马上弃人,腾身避开,卫建严心知不妙,尚未发声,人头已离身。 顾城风衣袖一甩,凌烈之气挟着卫建严的人头直直插在城门最高之处的旌旗的尖端之上。 紧接着,银辉一转,寒光闪闪,帝王侧首,那一双桃花眸如秋月一样泌着柔润温雅淡淡地看着齐齐后退的大魏将士,下令:“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影卫得令,左右纵杀不断,惨叫哀绝声直透云宵,中间还夹杂着暗器呼啸之声,不过是几盏茶时,尸体已堆满整个城墙。 半个时辰后,通州刺史带着一大队人马奔腾而来时,顾城风的影卫已将横在通州城门的横梁取下,城门大开,帝王跃上白马,决尘而去,身后是尸横遍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4 劫后余生,再生变 通州城郊外龙淹潭悬崖下。 秦邵臻双足勉强立在岩壁一块秃起的地方,一手攀附在礁石的石缝间,指尖因为太过用力攀附,以及要支撑着两个人的体重,五个手指的指尖已呈青紫之色。 他一手抱着贺锦年,他有些艰难地用脸蹭着将她的脸勾过来,看着她昏厥过去的容颜。 竟似平静象沉睡过去一般,眉眼弯弯舒展开来。 他心里突然痛恨起来:“为什么?既然你已经选择了顾城风,又何苦跳下来?” 是想还我一条命?就此与我两讫? 还是,你该死地在那一瞬间把顾城风全忘了,你跳下来,并非是你的选择,而是那该死的法阵? 阿锦,你知道么,我有多恨你,不惜毁了你的一切,可在那一刻,我唯想,只要你好好活着,伴你身边的不是我,又如何?所以,我放了你自由! 他轻抚着她脸上已墨色如画的眉目,那眼睫下的一弧弯翘,浸染着水雾,越发乌亮。 他轻轻一叹,眸光变浅,抿了抿唇,“既然你跳下来,我就当你我缘份已定,就当是前世我倾尽一切换你的重生的结果!” 如此,这一生,我再不会放开你的手,既使你一生痴傻,我亦会为你打造一个水晶宫祠,将你一生放在我的怀里。 你——听清楚了么? 心情激荡,被顾城风掌风伤到的内腑翻搅着,一口血喷在了岩石上,他却咬牙低笑,幽冷黑瞳加深,俊秀双唇狠狠朝那方扎去。 至少,现在他还是活着,或许,待他精疲力尽时,他的臂力再也撑不起两人的重量时,他和她,会一起掉入万丈深渊。 但此刻,他只要好好的亲她!爱她!疼她! 也不知道吻了多久,直感到耳畔轰鸣不绝的水流声愈来愈小,秦邵臻方恋恋不舍地移开那一对被吮出嫣色的唇瓣,他抬首一看,脸色一喜,只见透过薄薄的水雾,一丈开外,不到两丈处,那明显秃出来的一块岩石。 如果能攀上那块岩石,那他和贺锦年就不必冒落水的危险。 若是寻常,他独自跃上这快岩石并不难,可现在他一手攀岩,一手要抱着她,恐怕无法顺利攀上这个高度。 思忖间,凤眸一亮,眸光便落在了贺锦年的胸口的衣襟上,因为贺锦年的外袍的绣扣被水流冲脱,衣襟半掀,内袍的面料偏薄,被水浸透后,隐隐显出她胸口出一层厚厚的不透色的布,秦邵臻低低地笑开,“阿锦,想不到今日救你我一命的竟是这物!”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俯下首,便咬开了贺锦年衣襟,果然,里面一条白色的裹胸露了出来…… 秦邵臻圈起右腿,将贺锦年固定在岩壁和自已之间,然后,松开她,单手将她的裹胸解下。 如此高难度的金鸡独立之姿立在悬崖之上,让他分秒必争,根本不敢多看一下贺锦年裹胸那弹跳而出的丰满,唯恐自已稍一分心,便置两人于死地。 他动作极快用右手和牙齿配合将裹巾撕成条状,然后打成死结,连着一条近两丈多长的长绳,最后,他将插在右靴上的短匕首拨出,将一端的长布绳紧紧缠在币柄上,然后,摧发周身的内力,狠狠一掷,锋利的短匕整把没入岩石内。 因为运功,体内热血激荡,又一口腥甜冲出了咽喉,他一笑,咽了下去,同时,一手抱着怀中的人,一手抓着布绳,一跃而上,稳稳站在了那凸起了礁岩之上。 秦邵臻拨出岩石上的匕首,重复几次跳跃后,终于攀上了秘道口,那里的水流已经停止。 他本想一鼓作气跃上悬崖,却因伤重而吐血不止,被逼只能稍作休整。 他将身上的衣袍先脱下,拧干后,铺在地上,将她安置好,方盘腿开始调息,运功疗伤。 一个时辰后—— 贺锦年是被不断喷薄在她的脸上灼热气息扰得不安,那种潮热炙烈的烫一直密密麻麻地落在她脸上和颈上,她不舒服地蜷了蜷身子,想将自已缩成一团,唇上却微微传来一下刺痛,终于把激醒,睁开眼眸,看到的却是一双如墨染,点着莹莹晶亮满含着笑意的眼,是秦邵臻。 她脑子尚混沌一片,便微微侧开脸,环了一眼四周,终于想起方才她跳下去追随他的那一瞬间,她苦苦一笑,“阿臻,我们这是在地狱么?” 她这一生杀人无数,死了下地狱也不奇怪。 “没下地狱,若论尊卑,阎王老爷见了我还得三叩九拜,他累得慌,不敢收我。”劫后余生,又是与心爱之人独处,多年的夙梦成真,秦邵臻心情好呵呵直笑,抚着她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我不允许,自然他老人家也不敢轻易收你。”说完,又吃吃地笑开,他性格向来沉稳,但此时,管不住的雀跃让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少年的心性。 “那这里是——”贺锦年见四周怪石林立的,簇着眉思忖了一下,带着略微迟疑的口吻,“我记得,我们俩好象被水流从一条秘道冲出来……”她侧了侧首,神情好象有些费颈思索的模样。 她环视四周,感到,寒气似乎从四面八方袭来,真有点不象人间,而且,身上又湿又冷,真让人觉得有身在地狱的感觉。 “老地方,我们绕回来了,现在在秘道口。不过,别的路已经被堵死了,这里是唯一一个地方通到外面。”这里的秘道是从秦邵臻手上建起,自然他比谁都知道这里哪些秘洞会通向上方。 “没听明白!”她苦笑一声,她最后的记忆好象就是看到他掉下去,她就毫不犹豫地跟随,而在此之前,她甚至不记得她是如何到了这个地方,可只要侧身一瞧,如此陡峭的崖壁,就算是秦邵臻一个人也未必能成功上来,何况还带着她这个累赘。 秦邵臻极好心情,又低低地又笑开了,贺锦年秀眉微蹙,觉得秦邵臻今日有些狷狂,如此爱笑,与他平日不拘言笑的模样象是变了一个人。 他很快收住笑声,但咽喉处还是不停发出闷出来的低低气喘,他低头抵到她脸上,随之慢慢滑到她耳廓,在他欲图一口含上她的耳垂时,她已灵敏地避开,虽然她武功修行全失,但她对人的肢体判断却很准确,她瞥了他一眼,眸中疑虑更甚,“说,我们是怎么到这里!” 她见他嘴角一挑,双眸一眯似乎又想笑开,立马瞪了他一眼,咬牙道,“说完再笑!” 这样的秦邵臻于她而言极为陌生,且,他们自幼一起长大,她一直以男子之身相伴,两人间不可能有超乎寻常的暧昧相处,更不曾有过这样的亲密行为,在她的潜意识中,两个男人莫说亲吻,便是牵牵手,也让她觉得怪异。 “好!”他眉眼虽弯着,但唇角已敛尽笑意,他攘了她一把,让她在自已胸前坐得更舒服后,方道,“应该说全沾了你……”他压住腹中又想喷出来的笑意,顿了顿,满脸痞意地指了指她的胸前,“裹胸的光。” 看到她眸中涌起的羞怒之意,倒收了难得一见的痞性,正了正神色,“洞口泄出来的水势小了后,我看到有一块凸出的大石块,只是距离太远,我又抱着你,必须得借助一些工具攀上那块石头。你那个撕成几条接上,足足有两丈长。”眸中含着浅浅的笑意,戏谑,“贺锦年,你平时裹着不费劲么?” 贺锦年皓眸一霎间变得冰冷,立即捕捉到不同寻常之处,“贺锦年是谁?” “阿锦——”秦邵臻一怔,脸上的笑容像片雪花匍匐地面,方才他一时兴奋,尽悉数忘了,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他强行清除她的记忆方得来,他眼中霎时浮起复杂难言的神色,愉悦一扫而空,对于她的质问,他不知道这个谎言要如何圆开,思忖间,脑中千回百转,甚至给出不下于十个回答,每一个答案他相信,都能取信于她! 只因为他是秦邵臻,而现在的她是他的申苏锦。 可真要开口时,却发现心头骤然抽痛,根本无法组织语言给她一个合理解释。 贺锦年疑惑地审视着他,皓眸没有躲过他脸上每一分的变化,许久等不到他的答案时,她卷起袖袍,露出自已手臂,脸上轻轻一笑,“我内力尽失或许可以解释,可这……并不是我的手!” 秦邵臻微微动了动嘴角,略一沉吟,便照实解释,“你回大魏后便昏迷不醒,我找你多年,方发现,你的灵魂附在了贺锦年的身上!”他盯着她的脸,欲从她脸上找出一丝的变化,却发现,贺锦年仅仅地挑了一下眉峰,那样的平静让他心中诡异丛生,隐隐的不安加剧,他略带迟疑地伸出手,轻轻扣在了她的肩头,哑着声道:“你放心,钥儿的身体,我已替你找回,我会想方设法让你灵魂归位!” “钥儿?”贺锦年声线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略略拨高了声线,带着丝丝颤音,“你知道我并非是申苏锦……而是申钥儿?” 他心中全然坍塌,带着浓浓的愧疚,语近哽咽,“是的,一言难尽,这些年,辛苦你了!” 她抿了抿唇,说不清道不明此刻自已的心情,好象是沉冤之人突然得到昭雪般,又好象是一个潜伏在黑暗中的细作,终于可以光明正大,以自已的名义走到世人的前面! 心情激荡中,贺锦年突然感到心脏狠狠一抽,脑子猛地晃过跳崖时的最后一幕—— 顾城风死死捉住她的手,一声催似一声地呼唤,“锦儿……锦儿!” 她何时与苍月的景王有了交情?他那样炙灼、焦急的神色,与她印象中的冷情冷性的模样有着天壤之别! 或是……他和她并非是泛泛之交? 她究竟错过了什么? 她突然打了个寒噤,心肌急剧收缩,不知是因为心冷还是因为身体湿透而温度尽失。 而内力尽失,又让她无法运功恢复体温,所幸扑面而来的海风带着温腥气,并不寒冷。 她有些失神地侧耳倾听,感觉到潮声汹涌剧烈。 他的手依然扣在她的肩头,她的颤粟传到他的手心上,他甚至能从她血脉的流动中感觉得到她内心压抑的恐惧,他越发变得小心翼翼,“阿锦,你……别想太多,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这一次,换我护住你!” 她眸光又转向他,伸出手,细腻的手指轻轻抚着他衣襟上的龙纹,扯了扯嘴角,“这是五爪金龙,只有帝王才能用。阿臻,你登基了?” “是!”秦邵臻嘴角上挑出的弧度略带苦涩,“我登基三年了!” “那——可以告诉我,现在是苍历几年么?”贺锦年的指尖依然描摩在那明黄色的爪子上,并不抬首看他。 “苍历116年!”他言简意赅。 “五年……”贺锦年眼睫无意识地煽了煽,抬首看着他,眸光略显恍惚,“是,你瘦了很多,也成熟了许多。”她站起身,习惯地拍了拍衣袍,笑道,“走吧,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找个舒服的地方,叫一桌的菜,然后,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好好地跟我说说!” 贺锦年也并不多想,这种经历于她并非怪诞,她经历过穿越,虽然不记得如何从一个妇人的产道里挤出来,但出生后几天就拥有了成人的记忆。 “你没了内力,让我背你上去!”秦邵臻心头暗松一口气,一跃而起。 他背着她攀沿而上,他怕他在空中跳跃攀岩时,她的腕力若不够,会被甩出去,便用那条裹胸带紧紧地将她缚在自已的背上,以腾出双手一步一步地避开怪石嶙峋的岩石,好在离地面不高,没有费太多的时间。 下崖的路并不好走,她不愿让他再背着,他亦不强求,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跟随,神情不复方才恣笑痞意之色,眉宇清寂间已多出了一层忧心忽忽。 途中,遇宗政博义和肖妥尘等人,他们带着通州城的将士在这里搜了几个时辰,如今一众人等见秦邵臻和贺锦年平安,莫不喜出望外。 秦邵臻马上命令侍卫拿一件加厚的披风,将贺锦年紧紧包裹住,低声问,“跟我共骑可好,风有些大,你身上的衣袍未干!” 贺锦年摇摇首,若往日般豪爽一笑,“这点冷怕什么,谁有带酒没,让我喝一口御御寒便好!” 肖宴臣立刻从马鞍上解下一个羊皮酒囊,直接扔了过去,笑道,“申护卫,皇上赏的杏花酿,我还没舍得喝,便宜你了!” “那就多谢宴臣兄了!”贺锦年精准地接起,拧开后,闻了一下,笑道,“这味不错!”说完便喝了几口。 肖宴臣身后的几个通州将士感到异常纳闷,怎么他们的大将军与苍月帝王的男宠混得如此熟,虽然肖宴臣来自苍月,但据他们所知,肖宴臣自幼在西北军中,按理,与苍月的那些仕家公子并无交集。 更让人不解的是,肖宴臣方才唤那少年为“申护卫” 贺锦年看到一个银胄戎装,俊眉星日,气质明朗如骄阳的年轻男子,一时之间想不起是谁,只是觉得很面熟。 直到年轻男子躬身朝着秦邵臻行礼,秦邵臻唤他“博义”时,她才恍然认出,眼前的年轻男子正是当年脸色苍白,眉间总是笼着一层阴霾的宗政博义。 同时,她也意识到自已天生拥有的第六感觉消失了,若是以往,遇到熟悉的朋友,就算对方改变再大,她也能凭第六感觉感应出来。 宗政博义瞥到贺锦年诧异的眸光,挑了一下眉,“申护卫,请上马!” 对于自已完全不同的面容,众人依然如此熟念地唤“申护卫”,显然,众人都知道她的事情,且,很明显,众人与她目前这个身体打“交道”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她一定是遗忘了某些重要的事! 虽然内力尽失,但骑马象是一种运动记忆,队伍开拨后,她稳稳地骑在了秦邵臻的身后。 宗政博义与秦邵臻并肩骑在前面,宗政博义报告这几日汴城的形式,“钦天监已呈上太后发丧的时辰,呈报尚书房五位辅政大臣过目后,已呈递至御书房,冥林已将奏折呈报至通州行苑,就等皇上批复。清王秦邵臻与傅王叔未曾奉召,以太后驾崩为名义,各自领兵十万抵达汴城。皇上不在,因事情紧急,微臣擅自让尚书房云大人联合其它四位辅政大臣上疏弹劾清王和博王叔,谴责两位王爷在国家有难,与苍月既将大战之际,犯上作乱!” 贺锦年离秦邵臻不到两丈之距,自然把宗政博义的话一字不漏全听了进去。 秦邵栋向来野心勃勃,何况从大魏历史来看,当了十几年太子的秦邵栋确实比秦邵臻更有资格登上皇位。 让她感到有些不解的是,傅王叔一直安居于大魏南部扬州,从先皇开始就不干涉朝政,怎么会突然领兵入汴城。 以她对傅王叔秦河的了解,此人决不可能听从秦邵栋的教唆,更不可能助秦邵栋一臂之力。 不过,她很快就觉得自已实不必探究这些事,时空一下从自已的记忆跨出五年,五年时间足以改变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 秦邵臻转首看到贺锦年骑着马不远不近地跟随,回头便颔首,“这件事做得很好!”秦邵臻思忖片刻,“先回去再说!” 下了山,到通州城郊外帝王行苑落脚处,田敏丽已得讯,泪眼迷朦已在门口迎接,见到贺锦年那一刹,眼睛便再也转不开,她双臂颤抖不已地,双拳紧紧攥住,不让自已奔过去,将她抱进怀中。 那日在秘道中生变,东阁留守继续施法外,她不得不乔装成贺锦年的模样,随同侍卫撤退,引开苍月顾城风的追踪。 在侍卫的引领下,她成功了避入山下的行苑,候了半天后,申钥儿昏睡之身也被秦邵臻带到行苑中。 她拦住秦邵臻,申钥儿依然昏迷不醒,是不是代表着东阁的计划失败。 秦邵臻根本就不理会她,便勿勿离去! 她寝食难安,更可恨的是,这里的宫人的嘴巴严得跟缝了线般,无论她如何隐晦地询问,这些宫人皆表示不知。 直到她在行苑的废园中,听到两个打扫的宫人在说话,从他们细细碎碎的聊天中得知,这狼籍一片的花园原本种满桃花,他们每年尽心护理,就是想有一天等到申护卫回来时,能看到这里的美景。 好不容易终于盼来了申护卫,谁知道也不知道为什么,申护卫居然把一片桃林全砍光了。 接着两人在争论,究竟是申护卫原先的剑术好,还是如今变成贺锦年后的剑术好。 田敏丽方赫然听出,原来贺锦年就是申钥儿。 象是佛至心灵般,脑子里猛然就窜上了四年前燕京城门贺锦年一箭射下纳兰钰斐的一幕。 一旦思路打开,很多当年不解的事总算有了答案! 如四年前申苏锦的身体莫名被盗,而后又完壁回归。 紧接着,在申家地窖中的申钥儿的身体被盗走,不到半个月后,申钥儿才能真正名扬天下的申苏锦传遍了整个苍月大陆。 正当所有人都在议论当年燕京城门顾城风抱着申钥儿缓缓走过在锦绣鲜花之路,百官下跪,万民欢呼的盛状时,贺锦年这个名字突然窜了出来。 苍月大陆重武不重文,即使贺锦年因文采出众而少年成名,但真正让他变得家喻户晓,是因为顾城风登基后为他六宫无妃,以及贺锦年背苍月国之大不韪以男g之身入宫伴驾。 原来并非顾城风一夜转性,而是贺锦年就是申钥儿。 田敏丽是个极为聪慧的女子,一得出答案,她马上反应过来,东阁开启攘星法阵,并非是让申钥儿舒醒,而是想借用她古灵巫术里的灵魂互换之术,让贺锦年元神归位。 一旦成功,那贺锦年将陷入昏睡,而申钥儿将带着贺锦年的记忆舒醒。 而东阁摆下攘星法阵的作用是清除掉有关贺锦年的记忆,让申钥儿的记忆停留在昏迷前。 至于为何如此大费周章,她只是稍思忖便想通,左右不过是为了和顾城风争夺心上人。 思及此,田敏丽暗暗庆兴这样的结果,如果TTTT申钥儿的记忆最终停留在她昏迷前,是不是代表着她并不知道自已曾那样伤害过她? 那她们母女可否能相认? 田敏丽很快就放弃了这种想法! 因为四年前,燕京城门上,有关她用巫蛊残害申钥儿之事,早已闹得天下皆知。尽管通州公审时,她将这一切推在颜墨璃的身上,但以申钥儿的智慧,只要知道她和申皓儿并从出自同一个母亲,而出生时又被调包,她就会想起年幼时,田敏丽屡次对她暗下毒手。 她又怎么肯认下她这个母亲! 最终她认命,自她年幼时选择了修习古灵巫术开始,她就知道自已一生与子女无缘。 五个女儿相继夭折后,唯一的儿子又昏迷不醒。 为了唤醒申苏锦,她不惜用古灵巫术压制申钥儿的命格。 申钥儿和申皓儿虽然在同一天出生,但时辰并不相同,大的一个出生在卯时的时辰末,小的是迟了半刻时,在辰时初出生,虽然两个隔了半个时刻,但时辰不同。 时辰不同,自然八字也相异,命数更是相差千里。 令田敏丽感到痛恨入髓的是,田敏文生女儿,虽是早产儿,却天生鸾凤之命。 而她生的足月诞下的女儿却是一生命运多桀,最后活不过十九岁。 所以,她才处处想置田敏文的女儿于死地,可她万万没料到,两个孩子自出生开始就被调包,她一直对付的是自已的亲生的女儿。 原本就命运坎坷的申钥儿自幼离家,随师灵碎子,便是过年过节,她亦不肯派人去按她回家。 十一岁,小小年纪便被送至虎狼之窝,一个堂堂的申家小姐,成了质子的护卫。 最后,她还想借用古灵巫术将她的吉运转稼给昏迷的申苏锦,难怪,申苏锦在受了一年的运辰后,不曾复舒,因为申钥儿身上并无鸾凤的气运,古灵巫术只是将她原本坎坷的命运推向了更加悲惨的境地。 每一次她想起这些,她耳畔轰鸣不绝,全然是年幼时申钥儿那软软的童声,“爹爹,娘亲她是不是不喜欢钥儿!” 那软软糯糯之声仿佛化为重拳,穿透她的胸腔,撞击在她的心脏上,而后再生生撕开,血肉磨糊。 知道一切真相后的等待让时间变得更回漫长,两日没夜不眠不休地煎熬,心力憔悴得连骨头都酥成渣沫,此时,方看到贺锦年平平安安地归来。 此刻,她无比感到幸运,她顶着郭岚冰之声,可以毫无顾忌的看着女儿,甚至可以带着赎罪的心去接近她,照顾她! 钟豫见贺锦年一身的血迹,急忙上前扶住马头,“申护卫,您是不是受伤了?” 贺锦年一跃而下,仿佛身在苍月的南子苑,伸出手捏了一下钟豫焦急的脸,“小豫儿,快给本护卫备热水!” 秦邵臻神情一下就变得开涤,他走过去,接过贺锦年手中的缰绳,指尖象是无意般抚过贺锦年的手背,只觉得冰寒入骨,眉峰微微一沉,吩吩钟豫,“让厨房备好姜汤!”说完便转首,柔声道,“入浴前,先养养胃不迟。” 贺锦年低头看着自已衣袍下摆沾满污血,但想想自已确实冷得紧,若是沐浴时,水温过高,乍寒乍暖的,恐怕倒容易生病,便点点头。 秦邵臻转首看看身后一行武将,突倾了身,嘴角上扬,在她耳畔轻声道,“我晚点来看你。” 贺锦年脸上一热,本能地后退一步,粉着离开,只是临走前,扫了郭岚冰一眼,心中微觉怪异,这个陌生的女子看她的眼神太炙热。 钟豫领着她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道,“申护卫,前几天皇上把您…。您的…。哎,该怎么说!”钟豫原就想好的措词,却在开口之际觉得特别拗口,结巴了半晌方道,“把申护卫的身体给带回来了,这两天都是奴婢在给她沐浴、净身。这事,连广嬷嬷也不知道,只是奴婢觉得该和您说一声!” 贺锦年纵是再冷静,听到这消息也觉得毛骨悚然,她醒来时,接二连三地收到人信息太多,给她接受的时间却太短,一时之间,她也分不清自已的心情究竟如何! 只能,一切随遇而安! 她相信,等秦邵臻闲下来,自是给她一个完整的答案! 虽然不知道如此大魏的朝局如何,但方才听了宗政博义的报告后,亦知此时的秦邵臻有太多的烂摊子要处理。 何况,此时,泡一个热水燥,再美美地吃上一顿,对她才是最迫切的。 钟豫向来手脚倒麻利,很快就备好香汤,她所要的男装,裹胸一应备好,还细心地特意备了一套女子的衣裙,到时候让贺锦年自行选择。准备好后,钟豫安静地退了出去。 贺锦年脱了衣袍,跨进浴桶之中,热气一下带走身体的寒意,这时她才发现,她一身的肌肤早已冷得发青,此时毛孔张开,再也噤不住地连打两个噴涕。 骤然失去内力的护体,骑着马下山时,虽然有厚厚的披风挡住寒风,但她的衣袍从内而外温透,寒意早已侵进她的骨子里。只是她向来好强,绝不肯在人前示弱,怎肯这了避寒和秦邵臻共骑,让人瞧轻。 身体一舒服,她绷得紧紧的神经便松弛了下来,没多久,便靠在浴桶中睡着,直到外面的钟豫感觉她洗得时间太常,敲门问她是否要加热水时,贺锦年方惊醒。 混混沌沌地起身,拭去身上的水珠后,看到衣架上摆的衣服,扯下一瞧,眉间瞬时蹙紧,又环视四周,心中突然惊觉:她在哪! 这是哪里?她记得她在执行任务时,她中了两枪,她所开的越野车也被激光枪扫中,她预感到油箱马上要爆炸,马上脱开安全带弃车,推开车门时,却因为车身猛地朝桥梁的护栏方向拐,她落入了江中…… 贺锦年轻抚上胸口,极力思索着当爆炸发生时,她落入水中的一刹那,有多少的生还机率。 得出的结论是生还为百分之一。 因为,当时她身带枪伤,桥面离水面有三十米之高,落水时加上失血,必会造成短时间的悬晕,若当时身边有人,马上进行施救,她还有生还的机率。 可当时身边与她共同执行任务的同伴,已中枪身亡。 既便是百分之一的机率,她活了下来,如今醒来,她为什么她不是在医院……怎么衣架上的衣服是古装? 房中的摆设亦如此奇怪,博物馆里陈列的古代女子香闺中的的雕花古床、同样古拙的桌椅,三鼎的香,梳妆台上架着一面金灿灿的古铜镜! 还有,方才外面的人似乎唤她为……申护卫! 她特殊的职业决定了,她身边的朋友极少,习惯独来独往,而同事不会选择她来做恶作剧的对象,更不可能是拍戏! 她将衣袍遮住胸前的风光,一手触到一手长发,惊疑地扯了一下,头皮马上传来疼痛……真的是她的头发。 可她明明是一头干脆利落的短发。 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她昏迷了几年,以致于把头发都养得这么长? 双眉狠狠压下心里的惊惶,半屏着息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半人高的铜镜,昏黄的光晕里,一个陌生的少女出现在她的眼前—— 通州效外行苑,帝王秦邵臻寝殿。 秦邵臻沐浴出来时,已换了件外袍,依然是一身墨色龙袍,长发尚未梳理,披散在肩背上,然而身长玉立,挺拔遒劲,在几个男儿间尤显得出众。 通州刺史却先一步站出,脸上浮着明显的戾色,直接开口禀告,“皇上,三个时辰前,顾城风突现通州城门,杀我城门将士三千余人,待微臣赶到时,他们已开了城门离去!” “他们几个人?”秦邵臻脸色不变,在秘道里见识了顾城风的武功后,他心知,通州城墙的防守可以防得住千军万马,但防不住顾城风。 “不超过百人!”通州刺史咬牙,马上跪下,“臣护城不利,有罪,请皇上发落!” “恕你无罪,但无下次!”秦邵臻虚扶一把,冷然道,“从今日起,加派人马防守城门,弓箭首时刻候命,稍有异状,格杀勿论!” “微臣遵旨!” “博义,有一件事需要你找个可靠的人去办。”秦邵臻面对这样的不利消息,却不急不燥,胸有成竹的模样,让厅中所有的人精神一振。 秦邵臻并不废话,直接将胸中的计划稍稍一说,众人脸上皆现了喜色,尤其是肖宴臣,掌心拍了拍宗政博义的肩膀,目光微扬,语中毫不隐匿的戏谑,“博义呀,瞧你之前上窜下跳,就差调谴兵马杀回汴城。瞧,皇上一出马,只要一个小小计策便扭转局势,这样一来,眼下的局面就暂时稳住了。” 宗政博义抖开肖宴臣的手,冷笑,“我有那么沉不住气?” 通州刺史岑醉早已一脸喜色,连连颔首,眼中全然是佩服,“既然秘道已被龙淹潭的水封住,那水位必定升得很高,出水口除了悬崖下的秘道口,一定有其它的出水口,通州城低畦之地多,水流过处一定造成百姓恐慌。”这个秘道是他奉旨悄悄进行挖掘,参与此工程的人并不多,全是心腹,工期历经两年。 通州知参深为感概,“苍月广阳镇之祸后,大魏和苍月两国边境的百姓变得敏感,稍有异状,皆群而涌向府衙或寺院,敲锣打鼓地声称天显异兆,大祸临头。这一次,倒可以好好利用!” 秦邵臻嘴角微弯,执起案桌上的龙头玉玺,指腹轻挲龙身细纹,凤眸如寒光利刃,那神情俨然一派气吞山河俯瞰苍穹之势,“不错,只是眼下,民心这东西,可承载亦可覆没,看的是掌柁的人如何把握。借用通州城低畦之地一夜之间成湖,引为清王秦邵栋在国难之际意图谋朝篡位而天降不详预兆,让百姓相信甚至是那些大臣相信这些流言不难!”秦邵臻将玉玺轻轻搁在檀木案桌之上,脸上凝出慎重之色,“难的是如何和平解决博王叔的问题,朕始终觉得,傅王叔十年不问朝政,以经商为乐,富庶早已可敌国,根本不屑与秦邵栋为伍,朕怀疑,他或许受了秦邵栋的胁迫。所以,博义你马上发一封秘函致上官冥林,让他想办法和傅王叔私下见一面,想办法把朕的意思转达给他,并告诉傅王叔,朕愿与他永与为好!” 傅王秦河是先皇最年幼的弟弟,去年刚过三十寿辰,他自幼喜自由,成年离汴城,先帝竟赐了大魏最富庶的南部地区之一的扬州为其封地。 秦河到了扬州后,几乎在民间云游,交游广阔,喜与武林中人结交。 虽然生性傲慢,但奇怪的是与大魏南部的商贾的交情不错,又擅经营,十年间,富可敌国。 而秦邵栋曾是太子,一直坐守汴城,秦邵臻登基后,他方去了建州封地,所以,在南部的影响力,傅王秦河远远大于秦邵栋。 肖宴臣与宗政博义微一交错眸光,一脸讶异问道,“皇上您不准备回汴城?” 秦邵臻眸光轻轻掠过肖宴臣,突然指了指通州刺史,“岑醉,你来代朕拟旨!”秦邵臻思忖片刻道,“国难当前,朕以大魏百万布衣百姓安危为已任而守通州边城。因不能为皇太后守灵,朕心甚为悲痛,寝食难安,特令清王代朕为皇太后守灵,主持发丧之事宜,以慰皇太后在天之灵!” 秦邵臻处理一切政事后,已过申时。 冬季白天时间短,此时行苑四处已展灯。 秦邵臻无心用膳,赐了宴席给几位将士,便步出大殿,前往贺锦年的寝房。 在断断续续下了十天的暴雨后,今夜夜空如洗,一轮新月静静挂在暗沉天幕上,漫天的星辰争相露出灿颜,照亮了半个苍穹。 秦邵臻一路目不斜视前行,众多宫女太监垂臂躬身请安,这些宫人皆来自苍月质子行苑里的旧人,进入苑当差开始,便被帝王特恩赐,无需按大魏皇宫的礼制匍匐而拜。 贺锦年所居的楼阁离秦邵臻的主殿隔了一个花园,是在原行苑的基础上扩修的。三年前,当他从东阁那得知贺锦年其实是女儿身时,就考虑到他所寝居的大殿常有参于议政外臣出入,秦邵臻考虑到她若有一天恢复女装生活在行苑中时,定会有所不便,便令人在行苑的南面另修一个相临的园子,亲自提名为“福寿园”,虽然名字普通得令人觉得不可思议,可那时的秦邵臻提起笔起,唯一想到的就是“福寿”二字。 园中秋千、假山石,四季繁花一应齐全,寝居更是建成两层,一楼为大堂,二楼香闺正临花园,一打开窗户就可以看到满园美色。 秦邵臻远远便注意到二楼的寝房门窗皆闭,也未见房内透出灯光,心里感到疑惑。 在他的记忆中,申钥儿的生活极其规律,除了当差轮值外,平常都是在晚上亥时入睡,早上辰时起。 这时辰若无事,她通常会看书。 太监通报,钟豫和另一个宫女急忙出来迎接。 “阿锦呢?”秦邵臻跨过门槛,一眼就看到摆在圆桌上的膳食被盖得严严实实,以防冷却,他眉峰微微一拧,“还没用膳?” “回皇上,申护卫沐浴后便睡下了,奴婢把膳食端到申护卫房里,申护卫吃得不多,奴婢想或许申护卫一会还想吃,便让人先摆着。” “有心了!”秦邵臻唇角高高挑起,心情愉悦走到桌边,揭开几个瓷盖,微微俯身闻了一下,满意地“嗯”地一声,笑道,“还是广嬷嬷的手艺。” 秦邵臻将瓷盖搁在一边,掀袍坐下,“朕还没用膳,就在这先吃!你去把阿锦叫下来陪朕!” 秦邵臻提着箸子自行夹了一块东坡肉,入口细腻滑嫩,不免连连赞道,“想不到广嬷嬷还学了一手的南方菜!” “皇上!”钟豫上前一步,有些苦着脸,福身道,“方才申护卫用了些膳食后,说是困得紧,让奴婢有事也不要去敲她房门,奴婢……”钟豫尽管知道申护卫在秦邵臻眼里的重要,但这话实在是大不敬。 “无妨!”秦邵臻听了不但不怪罪,反而心情变得更好,他相信,此时,贺锦年的记忆中决不会再有顾城风,否则,以她的性格,稍有疑虑,也会问个水落石头,如何肯安心睡下! 秦邵臻原想在这用了膳,磨蹭会时间,或许贺锦年会下来,但没想到直等到戌时末也不见动静,只好先离去。 至长廓时,见田敏丽跪在廓道中央,抬着头,直视着缓缓而来的秦邵臻,直到秦邵臻站定时,方缓缓躬下腰嗑首。 秦邵臻凤眸厉芒毕现,他冷冷俯视着眼前的妇人,这是他第一次受这个妇人主动磕首。 在申氏一族,她的威信高于申老夫人,是名符其实的申家内宅的掌权者。 便是最狼狈之时,也不肯对任何人弯下腰! 申钥儿一生被毁至此,这个妇人占了七成以上的功劳。 所以,既便是她全力配合东阁的计划,秦邵臻对她也毫不吝色。 田敏丽连磕三首后抬头,神色依然木讷,声线平缓,“皇上,民妇别无所求,只求皇上赐民妇一个恩典,只要能侍候贺五公子,民妇便是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 自贺锦年回到行苑,她本想找个借口与贺锦年套近乎,却发现,她根本连接近贺锦年居住的小楼的机会也没有,这里的规距比她想象中要严十分,宫人的警惕性亦非常高。 田敏丽提出的要求并不过份,这也是当初她答应与东阁合作时提出的条件之一,虽然最终计划没有圆满完成,但田敏丽确实是尽了力,所以,秦邵臻也不想出尔反耳,但又不肯答应得太痛快,否则,他对田敏丽那种恶气实难消。 略一思忖,冷冷开口,“申夫人,这里的宫人都是阿锦的亲信,在这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申夫人若想接近阿锦,就从最低等的烧火丫环做起。如果申夫人愿意,明天一早就去厨房,如果不愿,朕就当申夫人是郭家小姐,送你回汴城!” “奴婢谢皇上宏恩!”田敏丽马上以奴婢自称谢恩! 是夜,在帝王的寝殿中又批复了通州各个将营呈上来的奏章,至深夜丑时方歇息。 翌日,不到卯时,便起驾与几个大魏一等将军共同前往通州城门巡察,后又召见了两个负责粮草的吏部官员,商量严冬来临时,粮草调配的问题,回到通州郊外的行苑中时已是黄昏。 他心里牵挂着贺锦年,便直接去了福寿园,宫人一提声:皇上驾到! 钟豫已是小碎步地迎了过来,她脸色苍白,声音带着极少见的仓皇,“皇上,奴婢有要事回禀!” 秦邵臻心头簇升不安,扬手示意身后的太监退下,阔步进了大堂,沉声问,“阿锦如何?” 钟豫双眼红肿,哑着声音回道,“皇上,此事奴婢也不知如何回报……” “直说!”秦邵臻低喝一声,凤眸蓦然涌现焦灼之色,疾声道,“别绕弯子!”钟豫向来性子沉稳,回话从来就是条理清楚,究竟是什么事,让她居然连开口措辞都不懂。 “奴婢觉得申护卫有些不对劲,她不认得奴婢了,申护卫她……具体如何奴婢一时说不上来,皇上您还是亲自上楼看看。皇上,奴婢只是觉得事关重大,不敢让任何人知道!”钟豫神情惊惶中带着难以启齿的犹豫神情。 秦邵臻一听,他的脑子里霎时空白一片,身子却本能地冲向楼道。 ------题外话------ 亲们,套用之前月的伏笔猜一猜,锦年会出什么状况。 PS:有关修文的事,月想说,亲们请信任月,月花了一个半月的时间修文,是纵观全局,而且几个情节往往最终连锁反应走向一个大剧情。就象开篇公众时,感觉一般,但一入V揭开,所有的读者都反应强烈,这个局也是如此,所以,请亲们耐性,看月把整个剧情写下去。 最后,想说一声,请不要再扔催更票了,太贵了,而且,月的更新能力不强,怕把手上的存稿用光了,以后,卡文又要断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5 恨悔迟,战争爆发 秦邵臻疾步奔至二楼,双手触上两扇门时,突然鬼使神差般……动作就慢了下来,轻轻地、缓缓地推动,只听得“吱呀”一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扑面而来。 秦邵臻极不适地轻蹙眉峰,步了进去,寝房里的摆设井井有条,似乎并无不妥。 随后跟上的钟豫抹去眼角又泌出的泪花,轻轻上前,低着首,在欲言又止中,缓缓揭开床帐。 一室的宁静中,夕阳穿过镂空的窗花投射进房间,或明或暗地停留在贺锦年的弯翘的眼睫上,盛满了夕阳余晖。 怡如栀子花开,秦邵臻嘴角不知不觉地绽开,他在床榻边缘轻轻地坐了下去,悄悄俯下身子,把她有些凌乱的发丝一丝一缕地敛整齐,而后极轻地,在她熟睡的脸上印下一吻,抬首,凤眸带着疑惑扫向钟豫。 “皇上!”钟豫咬了咬牙,又犹豫了半晌,低声说,“今晨,申护卫起来时,奴婢发现申护卫并不认得奴婢,奴婢问她话时,她也不看奴婢,象象……婴儿……也不曾开过口,皇上…。”钟豫言及此,发现穷尽措辞竟还是不知如何道出自已所见,泪无声地肆意而下,语声哽咽而压抑,“奴婢今天小心侍候一天,不敢……让行苑里的旁人知道,所以,奴婢只好守在这里,旁人来看申护卫时,奴婢全挡了!幸好申护卫睡的时间长,醒时也很安静,所以,行苑里的人并没有怀疑申护卫有何不妥!” 钟豫的表达已极为含蓄,虽然贺锦年极为安静,但她细细观察一天后,发现贺锦年无意中的动作、以及一颦一笑象极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可她并不象个正常的孩子,她对人的提问并不反应,既使是喂她吃东西,她也是专注地玩着自已的十根手指头。 “婴儿?”秦邵臻呼吸骤停,掖着贺锦年被褥的双手瞬时僵住—— 钟豫不会妄言,而贺锦年就算有所谋动,她不介意用下三滥的手段赢对方,但绝不会用这种示弱的方示来取胜。 东阁的法阵果然出了问题! 秦邵臻闭了闭眼,脑子里一点一点过滤秘道里重见贺锦年时的画面。 她坐在血泊之中,他冲过去抱住她,她却象个迷途的羔羊,迷茫地看着他,眸中交织着眷恋和排斥,“阿臻……阿臻,为什么会这样?你明明是阿臻啊,可是我,我好象并不愿意靠近你……” 她那样疲倦,也宁愿自已走,不愿他抱她,于是,他点了她的昏睡穴。 她一觉醒来后,幸福地在他怀中,给他喂蜂蜜水,“喝呀……呆子,光看我干什么?”她的声音很小,戏谑中带着欢喜,这样的别后重逢,象是盼了千年万年一般。 她的情绪已转变成完全接受他,只是他太过欣喜,并没有发现不妥。 当她发现内力俱失时,她痛苦地告诉他,她的脑子象一个沙漏,很多东西在流失。 他只是稍作安慰,让她别怕,并自作聪明地以为东阁的法阵在慢慢应验,一切如他所愿! 顾城风出现了,仿佛唤醒了她灵魂深处的某些记忆,她倾倒在顾城风的怀里。 可是,在冲出秘道落下悬崖那生死的最后一瞬间,他明明将她托到顾城风的怀中,可她却紧追而下—— 他虽自知之明,她是在那生死一瞬间,失去了最后一缕关于贺锦年的记忆。 却暗自窃喜—— 回忆带着锯齿凌迟着他的心! 他那般爱着她,却看着她挣扎,如受了伤的困兽般。 而他象个蜇伏在她身后的蜥蝎,等待着她倒下,然后,占有她! 钟豫不敢出任何的声音打断秦邵臻的情绪,看到帝王从榻上滑落,她纵是再震惊,也唯有安静地匍匐在地,可她的眼角还是控不住地扫向帝王。 突然,秦邵臻连连倒吸两口冷气,眼睛睁得大大,全然是无法置信,很快,象是某种东西在心底坍塌般,让他刹那间变得萎靡。 钟豫的心悬得更紧,只见秦邵臻泪流满面,全身战粟如筛,他伸出颤颤微微的手,轻轻揭开锦被,当股尿骚之味传来时,“砰”地一声,他双膝落地,跪倒在她的床前,他那一张脸瞬时巨大的痛苦扭曲如恶鬼。如有人拿着锋利的刀将他的心一刀一刀慢慢剜开,恐惧森严疼痛布满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钟豫蹭地一下从地上爬起,本能地想上前扶起他,他是个帝王怎么能跪? 既便是对方是申护卫,但君臣始终有别。可她马上停止的动作,倏地咬住下唇,她明白秦邵臻方才的举动。 今晨,她侍候贺锦年起身时,便发现到床上有异味,她当时也不敢做太多的揣测,只当是贺锦年过于疲劳所致。 因此,只为她换了一套床褥,并侍候她沐浴更衣。 她一直很安静,听话得让她感到疑惑,但她心里不敢多做揣测,直到她的疑惑渐渐放大,偷偷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得到最终的答案时,她感到无法承受。 钟豫僵在那,却被秦邵臻接下来的动作吓得连连倒退几步,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他如珍似宝地捧起塌上的贺锦年,虽然被褥中的恶骚味越来越呛人鼻息,但帝王似乎没有丝毫排斥,反而象疯了似地亲吻着,用唇摩娑着,痛哭的声音哑得象钝也锯过枯木。 她不知此时如何形容她看到的…… 她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憾…… 她十五岁开始就在苍月质子行苑服侍,从第一次知道秦邵臻,也有十年。 在她眼里,秦邵臻无论是身为苍月的质子,还是大魏的皇帝,他从来都是隐忍的,甚至心疾发作,眼睛失明,旁人亦看不出他有任何不妥。 可这一刻的秦邵臻是她永生难以忘记的…… 紧接着,撕哑的哭声从秦邵臻的咽喉中挤出,她不知道怎么形容她听到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催拉枯朽的力量,可以把隐藏在人心灵深处所有的悲伤激发。 她不由自主地跟着伤心,跟着落泪。 “阿锦,是我不好……是我糊涂,伤你至此。我为了一已私欲,竟……让你受这么大的伤害……” “阿锦,你放心,你失去的记忆我一定帮你找回来,我这让人去申氏灵脉把东阁提出来,我便是不做这个皇帝……也要把你的记忆唤回来。你不应该这样活着……我怎可以让你这样活着……是我的错……阿锦,我不求你的原谅,我发誓,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半丝委屈……” 前世,他是眼盲之人,活活将她折磨至死! 这一世,他心盲!以爱为名生生折断她的羽翼! 钟豫将脸紧紧埋在双臂间,不敢发出丝毫的动静,如尘埃。 她不知道自已跪了多久,眼角的余光只扫到夕阳的辉影一寸一寸地从地板上退出,寝室内的光线愈来愈暗,直到完全陷入黑暗时,耳畔传来秦邵臻压抑的颤音,“阿锦,你醒醒,该用膳了!” 钟豫急忙站起身,提裙轻轻步至案台边,点燃宫灯,又将它提至床榻边,却猛地一惊,眼睛不由自主的瞧向秦邵臻。 那双原本是墨染的双眸,此刻仿佛被掏空了一般,没有焦聚,空茫一片…… 他似乎察觉到寝房里有人在,怔忡间,敛尽悲伤,冷冷道,“钟豫,侍候好阿锦,这件事,除了你和朕之外,不得透露给任何一个人,包括广嬷嬷在内!另外,TTTT朕会派人严守!你但凡有任何需要,只管在福寿园的门口吩咐侍卫。” “奴婢遵旨!”钟豫旋转过身体,依然四肢伏地而跪,眼角的余光看到帝王一步一步地朝着寝室外走去,脚步沉重, 秦邵臻至门口,缓缓转身,“朕会派一个人过来,她会用心照顾好阿锦,你好好听从她的吩咐!” “奴婢遵旨!”钟豫轻轻再磕首,眼角带着不安,看到帝王每跨一步,脚侧都要轻轻刮过地面,唯恐一步踏空,她知道,秦邵臻的旧患又发,再一次失明。 打开寝房的门,秦邵臻胸口的疼痛突然间膨胀起来,熟悉的撕裂感又一波又一波袭来,心脏痛得绞在了一起。心脏跳得缓慢而无力,耳畔轰鸣不绝,他摸索着廊道上的扶手,第一次走得如盲眼之人。 这一次心疾的发作,已经不仅带来他短暂的失明,似乎听力也象前世中了蛊毒般出现障碍。 他已经无法用传声来判断前面的路是否有障碍。 出了“福寿园”,宗政博义已静守在外,他一看到秦邵臻惨白的面容,心头咯噔一跳,一步至帝王身边,将宫人送来的皮裘披在秦邵臻身上,声音略显焦急,“皇上,您的眼睛?” “是不是有…。急事?”厚厚的狐裘加身,并未带来特别的暖意。 他今日回郊外行苑,特意将宗政博义留在通州督战,宗政博义若无急事,绝不可能在这时辰返回。 宗政博义重重颔首,突然想到秦邵臻看不到,急忙开口,“顾城风已下令攻城!五万的弩弓手首当其阵,万箭齐发,城中伤亡惨重,微臣估算死伤超过三万人!” 他是通州城门直接策马疾驰来郊外行苑见秦邵臻,被拦在了福寿园外,便是温度骤然降低,前来送暖裘的宫人也被阻隔在福寿园的入口处。 宗政博义估摸着定是贺锦年的事方让秦邵臻如此重视,索性接了裘衣,吩咐众人散了,他一个留下独守。 秦邵臻闻言,胸腔处重生地上下起伏,因为疼痛已经控制了他的表情,此刻,宗政博义不知道帝王究竟是喜还是忧。 按长远来算,这应是喜讯,如今是秋末,冬季即将来临,不是两国开战的好时机,若顾城风肯忍至明年春天,大魏必亡。 秦邵臻从三年前开始,步步筹谋,广阳镇的灾祸开启的时间掐得又如准时,就是逼顾城风在冬季开战。 可没想到,顾城风竟有五万的弩弓手,看来,之前他们所有收集的情报皆有误,或是顾城风一直在隐藏实力。 秦邵臻抚住胸口,强抑着脸上的痛苦,频频冷笑,“让肖宴臣撑住,死守城门,不迎战,再过半个月就是立冬,天气骤寒,北方必定雨雪连天,而明州郡经历了广阳镇之祸,百姓为了避祸,错过了秋收,官府的粮仓半空,届时苍月南北大道被封,看他三十万大军的粮草如何补给。今年会有一场百年难遇的冰雹,我倒要看看顾城风究竟如何应策!” 前世中的苍历115年,秦邵臻向苍月发动统一战争,既便是他用申钥儿的配方冶炼出新型的兵器,大魏的铁蹄还是始终攻不下明州郡,无法跨进苍月的国土。 整整一年,战争一直处于拉锯状况,直到苍历116年冬,完全逆转了战局。 那一年,明州郡下了一场百年罕见的冰雹,之后,风雹雨雪交加,因此,苍月驻军下令移营至背风的周山岭下,谁知到过了一个月,周山岭发生雪崩,将三十万的苍历大军活埋在周山岭下。 秦邵臻趁此机会马上反攻,不到一个月就攻下了苍月,并处死了已是皇太后的庆安公主和其子贺锦钰。 他拥有前世中完整的记忆,因此,重生后,他四年前他离开苍月时,就开始筹备今日这一战。 从通州到达广阳镇的秘道已注进海水,部份的岩洞也已坍塌,如今唯一能入大魏的就是通州城。 三年前,他登基后,就派人加固通州的城防,城墙已加厚加高,外层是坚实不动的青岩镶嵌,环环相扣,固若金汤。 绕着城门的一道护城河,由原本的一丈深被挖掘至两丈。虽说冬季寒冷时,结了冰,护城河起不了作用,但通州地处南方,若天气稍回暖,冰层就会变得脆弱,届时,一旦苍月在攻城时,冰层破裂,护城河就成了一道天然的陷阱,活活将这些士兵淹死。 另外,最脆弱的地方城门口的两扇各宽一丈,高一丈八的城门,也由原先的三层厚木被加到五层。 别说被对方强行撞开,就是平常关闭城门,也要由数十个壮汉齐心协力方能把城门关紧。 为了防火攻,两扇城门表皮还镶上了厚厚的两层铜皮,便是顾城风使用琉弹,也无法炸开。 而城门上的木栓,从顶层最高处,一层栓一层,共有七条横杆,每一条都是采用五十年轮以上的原木。 守城的将士,全是前世中跟着他打江山的一些兄弟,这些人,全部经历过考验,绝不可能背叛他。 而守城,最重要的便是粮草。 在三年前,他就着手在通州各营建储备的粮仓。 而大魏的另一个邻国大齐,自秦邵臻登基后,就暗自以财力助齐魏边境封地的齐国宣王招兵买马,苍月若想借道齐国进入大魏,既便是齐国君王迫于苍月淫威而同意,宣王也会拒绝。 那唯一的一条路径就是万年雪山周山岭,苍月的士兵想越过,除非是插上翅膀。 否则,通州城足可以让他守上半年。 他只需耐心等待苍月大灾的来临,便可逆转这一战局。 “微臣遵旨!”宗政博义感觉秦邵臻手臂传来越来越僵硬的感觉,脸上忧虑加大,“皇上,您……” “不必耽心!”秦邵臻半闭着眼面容惨白如霜,一手紧紧反攥住宗政博义的手,一手紧紧按着近于停滞不跳的心脏,咬着牙弓着身体忍着尖锐的痛楚,额角冷汗渗出沾湿了鬓角,他轻喘着,“博义,你马上动身去汴城,把东阁带到这里,朕有话问他!” 在东阁施展上古遗族札记下册中的秘术前,东阁便告诉他,他启动秘术,必遭天谴。请秦邵臻在他施术结束后,将他送至申氏一族的灵脉中,以避过灾难。 所以,那日在秘道中,秦邵臻甩开顾城风和影卫后,回到秘道时,便让他贴身侍卫马上护送东阁到汴城。 “皇上,恕微臣逾越,请让微臣背你回去!”宗政博义双眉紧拧,如此严重的心疾引起寒症,宗政博义只见过一次,那就是五年前的那个冬夜,秦邵臻突然夜半嘶狂,直到三年前,他方知道,原来,那一晚是秦邵臻重生之夜。 宗政博义扶着帝王走了几步后,一阵猛风过来,宗政博义急忙站在风口之上,欲图替帝王挡去寒风,可他也知道这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他所练的内功并非纯阳,所以,他无法用内力帮助秦邵臻抵抗寒意。 秦邵臻到这这时候,连摇头的力气也没有,脸上的肌肉已经开始僵硬,启阖半天方虚弱地吐出一句,“五石散……” 五石散提炼自一种妖艳美丽的花,通常皇宫里的太医用于医治外伤重创的病患,施行刮骨或是去腐时暂时缓解疼痛的一种药粉,可这种药粉对人体有严重的副作用,用了一次的量和次数后,便会产生无法抵御的依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6 天谴术破,无力回天 秦邵臻的声音虽弱,但“五石散”三个字却如惊雷震进宗政博义的耳中,他紧了紧扶着秦邵臻的手,恳切道,“皇上,五石散是摧人意识的毒药,皇上不可!” 大魏皇宫一直藏有这种禁药,大魏先帝重欲重色,到晚年时,又兴起食用五石散,不到一年就驾崩,死时全身如皮包骨。 “放心……朕不会过量服用!”苍月和大魏在战在即,他不能在这时候倒下,他记得前世中,东阁虽然替他引出了体内的蛊虫,但因为蛊虫在他体内蜇伏太久,寒毒已深,虽不会因为大悲而猝死,但疼痛却根植在心。 他就是靠着五石散生生忍过每一个寒冬,虽然他知道这种抗疼痛的方式并不可取,但能立竿见影的也只有这种毒粉,如今没有别的方式撑过眼前。他不能让将士们看到他这种情况。 宗政博义青白着脸,突然一手托住秦邵臻的腰,避开前方的宫人,展开轻功从屋檐上掠过,几个纵身,直达帝王的寝殿,他飞快地将寝殿中的火盆移至秦邵臻的身边,双肢下跪,伏首嗑头再次恳求,“皇上,微臣认为不妥,您还是试一试热水驱寒!” 五年前,他记得秦邵臻第一次心疾发作时,就是这样熬过去。 秦邵臻全身瑟抖,连回应的力气也没有。 宗政博义权当是帝王默认,马上阔步至殿外,吩咐宫人马上备好热水。 半个时辰后。 “皇上,可要传唤太医?”宗政博义连着给木桶加了三次热水,但秦邵臻的眉宇间还是结了一层霜气,脸色惨白无一丝血色,他紧紧抿住的双唇控不住地颤粟,脖子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凝成暗紫色的血管。 秦邵臻慢慢睁开眼睛,连眼睫处都结着一层霜气,他看着宗政博义,凤眸清明而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好半天那惨白的双唇才轻轻阖开,声音却嘶哑得如生锈的刀磨过木头,“熬过这个时辰——便好!”复闭着眼。 寒毒开始发作时,从胸口处,疼痛象一把钝器一点一点地磨钻进去,而后,漫延到全身,象有千万只尸蚁叫嚣着要从他的体内撕裂而出,咬断血脉,噬吞神经。 每至冬季,是寒毒最甚之时。 这样的疼痛他理解成上天的报应,但他并不排斥,有时他甚至觉得庆幸,因为只有在忍受这样的极端疼痛的报应时,他才有资格活下来。 “皇上,让微臣抱……扶你出来!”宗政博义死死压住情绪,上前一步,用肩膀撑在秦邵臻的腋下,秦邵臻晃了晃身体,他的身体已僵硬如铁,甚至连迈开脚步都觉得难,但他知道,自已总算熬过了,因为身体已开始慢慢回温。 慢慢地移前两步后,缓缓地支撑住身体,方哑着声道,“博义,朕没事,你马上动身去接回东阁,不要再搁误时辰!”他要知道东阁的法阵为何会出现如此大的偏差的原因,以及,尽快将所有的一切还原。 “让微臣侍候皇上更衣!”皇帝一身湿漉漉,因为秦邵臻不想这这时候传出帝王旧疾复发的传言,便没有传呼太监进来侍候。 “朕命你马上动身,你敢抗旨!”秦邵臻嘴角抿成深刻纹路,声音是异常的严厉,“朕还没废!” “微臣尊旨!”宗政博义万般无奈,只能领命躬身退下。 当夜秦邵臻待身体稍恢复些,便命太监去药房领些五石散。 接着天未亮,马上传召田敏丽,将贺锦年的身体状况告诉她,让她去照顾贺锦年。 秦邵臻虽然极恨眼前的妇人,但他亦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妇人对子女倒倾尽了一切的苦心。 他相信,以田敏丽照顾过申苏锦的经验,她定能比钟豫照顾得更好。 到了这时候,他已经不在乎个人所好,只要能对贺锦年好,他一切都愿意偿试。 秦邵臻安排好贺锦年的事后,便前往大殿,大殿上已经站满武将,见到帝王齐齐下跪嗑首后,开始奏报有关战事的情况。 接下来连两天,温度开始急剧下降,但大魏地处苍月大陆的南方,并未下雪,官道依然畅通,宗政博义派了侍卫前来传递消息,声称因为官道虽不曾关闭,但有些路断因为寒冷出现霜冻,来往的车马速度放慢,会推迟两天到达通州,但最迟不会超过三天。 秦邵臻每天晨起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贺锦年,通常这个时候贺锦年都在沉睡,他停留半个时辰后,便与将士们议政,待晚上将士们离开后,他又再去一次福寿园,但每次探完后,就算是看着贺锦年的睡颜,秦邵臻亦会犯心疾。 夜晚,纵是一盆盆的碳火将帝王寝殿烧得如盛夏,秦邵臻坐在热气腾腾的浴桶之中,却依旧觉得周身冰冷刺骨。 到了白天,诸事缠身,秦邵臻不得不靠着每日服用五石散撑疼痛,方有力气一波接一波接见文武大臣。 主要是因为苍月和大魏的首战,顾城风便以万箭齐发之势将通州城百姓与将士共存亡的爱国梦想刺破,如今通州城百姓开始大规模的迁居,汴城又频频传来清王秦邵栋私下与几个重臣见面的消息。 他知道如果自已再坚持每天去看贺锦年,只怕等不到贺锦年记忆恢复,他已经成了一个瘾君子。 所以,到了第三,当通州城传来顾城风下令攻击通州,将火油涂满箭身,万箭齐发,引发通州城大火。大火不仅使通州城最繁华的街道一瞬间化灰烬,还燃烧了三个粮仓。秦邵臻再也坐不住,他不顾众将的阻拦,亲自前往通州城门,给守城的将士援威。 战后第五日,大魏通州帅营。 夜,雨雪交加,北风呼啸中夹着冰刃的气息,今夜的温度已降至零度,屋檐上的积雪开始结成条条的冰棱,除了守夜的将士外,其余的士兵皆躲进营帐,早早地睡下。 帝王的帐营却灯火通明,秦邵臻一手支颐,一手提笔疾修,连着几日,白天会见朝臣,夜里批阅秦折,这些全是他的亲信上官冥林六百里加急从汴城派人送到通州。 案桌旁摆放的八盆烧着明火的火盆让一旁侍墨的太监热得满脸通红,额边还有不时的汗珠泌出,他自是不敢拭汗,但他实在觉得纳闷,如此热的帐营,帝王身上不仅穿着厚厚的绒袍,外面还披着一件狐裘,可还是因为寒冷,眉间仿若压着一层薄霜 “皇上,宗政大人带人求见!”进来通报的公公擦去一脸的雨水,身上也湿了大半,这种大风加雨雪的天,既便手上有油伞,也挡不住。 秦邵臻将朱笔搁在笔架上,搓了搓僵冷的手心,哑着声线道:“传!” 小太监马上领命跑开。 宗政博义带着东阁进帐时,宗政博义还好,一身的盔甲虽湿透,精神倒不错,但东阁就不行了,赤眸毫无光彩,整个人象是在水里浸过一样,全身瑟缩地发抖,被宗政博义搀扶着进来时,一路水渍拖着,狼狈不堪。 “怎么回事?”秦邵臻知道下雨,但没料到,东阁会这么狼狈。 太监倒醒目,见此状况,马上绞了一块热毛巾给东阁,又搬了个火盆放在东阁的身边。 东阁已经冻得噎不出话,只是颤着唇躬着身请安。 “刚在途中,地面太滑,翻车了,微臣怕皇上等得急,就先带东阁骑马过来。”宗政博义接过太监的热毛巾,拭去脸上的雪水,看了一眼东阁,“皇上不用担心,东阁先生是冻的,他在马车里,没穿防水的蓑衣,车翻时,刚又掉进水哇。” 东阁京战战颤颤地回了声,“皇上,奴才无事!” 秦邵臻轻“嗯”了一声,拿眼角扫了一眼侍墨的小太监。 小太监忙放下石墨,走到一旁的火炉边,上面熨着一罐的姜汤,这几日,秦邵臻全是当茶喝着TTTT。 小太监倒了一碗,端到东阁身边侍候着他喝下,这时,另一个太监捧着一堆干净的衣物急急地走了进来。 秦邵臻待东阁清理得一身干爽后,喝退众人,方眸现凌厉,“知道朕千里迢迢让人把你带来的原因么?” 东阁脸色苍白更甚,低声问,“皇上,是不是贺五公子出了状况?”离开申氏一族的灵脉,在途中,东阁已受了一道天谴,将上古遗族札记的下册在一瞬间遗忘。但他的记忆犹存,知道在如此重要的时分,秦邵臻急着要见他,必定是贺锦年出了问题。 “你的法阵让贺锦年不仅失去所有的记忆,还让她丧失了最起码的生活自理,她现在就如一个刚出生的孩子。”秦邵臻言及此,胸口处急剧收缩,心痛难当,猛地挥手一摔,书案上堆放的奏报,奏折,地图散了一地,并波及案边的一蛊姜汤,被掀飞至三丈外,瓷片碎裂,褐色的姜汁四溅。 “这——”东阁神色剧变,低了首,苦苦冥思着那日在秘道里施阵的细节。 施术那日,田敏丽的失败归咎于游魂的突然不安,而这些和他的术法无关,上古遗族札记的祭祀和术法讲究的是咒语以前图阵与星相的分布对应,并不需要象古灵巫术般讲究灵幡、桃木等道剧。 而那个法阵是他筹备很久,阵中秘道分布呈出的图形,与天上七星座位相对应精算到半尺之内。 而咒语是上古遗族札记下册中记载的净化灵魂一术。 此术分为两阶段,第一阶段是浅层净化灵魂。 原是针对拥有两世记忆中的人,这些人在转世时,因某些意外的原因,拥用了两世的记忆,法阵可以消除一世的记忆。 第二阶段,是在第一阶段的基础上,深入彻底清除所有的记忆,净化灵魂。这个通常用于大奸大恶之人,净化其灵魂后,让他如初生之婴儿,接受重新的教导。 东阁虽受了第一道天谴,但他的记忆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所以,他清楚自已只念了禁咒中的初段后,马上收起法阵,停止咒语,可为什么,贺锦年却身受如此重创? 秦邵臻控制着呼吸偿试让自已平静下来,他觉得自己冷得像具尸体,许久,才用平静的口吻命令,“东阁,朕要你马上施术,恢复阿锦的记忆!” 东阁沉静在思绪中,低着首,没有回应。 秦邵臻苍白的脸霎时弥起怒色,凤眸蒙上一层薄冰,他指着东阁重重地说着狠话,“你曾以你项上的脑袋保证,施术后,只会损及阿锦的内力修为,不损智、不损命、不损运、更不损身!” 若损其一,他断不可能走这一条路。 从前世到今生,东阁一路辅助他,从不差任何的差池,他从不质疑东阁的话。 “皇上,奴才……犯了一个致命的错!”东阁突然抬首,狠狠地摔了自已一巴掌后,眉眼仿佛傻了般,喃喃自语,“那日法阵中,五公子的手一直在流血,当时因为游魂乱窜,老奴担心这些游魂冲出法阵,散在人间,引起祸乱,便急着施法阵,也不曾多想,五公子身上的血异于常人!” “什么意思,说起清楚些!”身体的疼痛让秦邵臻所有的感官都在褪化,大脑已无法正常分析,只能听懂最直白的话。 东阁双膝“砰”地一声重重跪地,“皇上,姚族千年来,每一次血祭,都几乎要了圣女和圣子的命,可千年的习俗从不曾破除,那是因为圣女的血除了能压制祭坛的魔性,还可以让祭祀筹神的功效放大百倍。那日法阵,老奴只是施初级浅层的净化灵魂,可法阵被五公子的血注入后,就自动转化成第二阶段,这不喻于地府孟婆汤,让人忘却一切,如初生婴儿般嗷嗷待哺。” 秦邵臻额上青筋突迸,双目猩红,“再施术法,将一切还原!” “皇上!”东阁苦苦一笑,一头裁在地上,沉痛之声溢出肺腑,“奴才一离开申氏灵脉,便在昨日受第一道天谴,法力尽失,最快也要三年后才能施术。” “三年……三……年!”秦邵臻声音嘶哑得象生了锈的锯刀卡在木槽中,他连连后跌退几步,直到后腰抵长长案方固住身形,胸口快要炸开来一般,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交战后一个月后。 苍月从冬至开始连连下了十日的雪,燕京河水表面结成厚厚的冰,官道全部被冰雪封锁,车马无法通行。 但出乎秦邵臻意料之外的是,苍月明州郡将士粮草冬衣木材供给并不中断,除了明州郡原本的战略储备外,燕南城作为苍月最富庶的一个地方也成了苍月后方最大的供给之地。 苍月国不知何时竟然驯化出一批雪狼为运输工具,直接在运河的冰层上开道,以极速向明州郡运输供给。 秦邵臻曾听闻过在极地生活的百姓为了运输方便,常将野地生存的雪狼捕获,可雪狼天生野性难驯,百姓便雪狼和家养的狗杂交,生下的后代既可驯化,脚力亦比普通家养的狗强壮。 看来,顾城风正是用这个方法解决了冬季南北运输的问题。 秦邵臻幡然大悟,对这一场战争,顾城风的准备并不比他少。 虽然他拥有着两世的记忆,但顾城风显然不像前世中的庆安公主和贺锦钰那么好对付。 而相比两国的士兵,此时驻守在明州郡的将士多数来自燕南和燕北,习惯在寒地作战,而大魏的将士却一时无法适应今年的苦寒气候,在军中频频发现伤寒。 顾城风依然不肯直接攻城,隔三差五以箭阵攻击通州城,逢雨雪为弩弓阵,若逢天空放晴,必以火攻。一个月后,大魏军中就出现厌战的情绪,军中不少士兵认为,以大魏的实力根本无法与苍月抗衡。 秦邵臻马上令御书房上官冥林攥写《檄文表》,在讨伐苍月中,细诉百年的丧权辱国的事件,控诉苍月不仁,以致大魏的天皇贵胄葬身在苍月竟达七十人之多。 同时,大魏的礼部将百年上贡给苍月的锦帛、金银财宝以及美女例出详细的清单。这些财物,足可让大魏的所有百姓衣食富足地过上三年。 秦邵臻号召大魏的百姓,不要再以财富换取平安,姑息只会让豺狼的野心更大,大魏若不独立,若不自强,迟早会沦为亡国的百姓。 秦邵臻令人将《檄文表》和纳贡的清单发行成册,放置在燕京皇宫门口任百姓领取。 这样一来,不仅扭转了大魏士兵厌战的情绪,反而激起大魏上下齐心协力抗苍月的民族情绪,一时间,大魏适龄的年青人纷纷投军,甚至连大魏南部的一些仕族也愿意投给朝庭一些兵力,以彰显忠心。 如此一来,大魏逆转的形式便让蠢蠢欲动的清王秦邵栋又悄然地沉静下去。 苍月岐州府帝王行营,议政殿。 深冬的夜,月光疏冷,顾城风静静地站在窗边,月光洒在他白衣缎袍上,氲出一层淡淡的银光,此刻,他眉心凝簇,那一双桃花眸弥缠着血丝,若有所思地凝视着遥远的雪山——周山岭! 书案边,顾城风身边的大宫女流红正差使着宫女整理着皇帝刚刚批阅完的奏折后,显得有些凌乱的笔墨纸砚! 梧晴雪失踪后,流红便接下梧晴雪的职责,尽心尽责地照顾顾城风的生活起居。 等宫人收拾好后,流红吩咐众人退下,走至案边,手指轻轻点在药盅上的盖子,觉得温度适宜后,便捧着走至顾城风的身边,轻声道,“皇上,药温适好!” 顾城风转首,接过后一饮而尽,许是喝得太急,顾城风一口喷出药汁,开始咳嗽不停,腥甜之液淌出他的嘴角,他用白色的锦帕轻轻一抹,一朵红梅在白帕中绽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7 三姐妹受锦年之托面圣 顾城风眉眼不动,只是他向来沾不得一丝的污秽,便将手中的锦帕随手扔弃。 流红看到被帝王扔弃到窗边案几上的白帕,那上面一团触目惊心的鲜血染红,失声喊,“皇上!”但马上噤声,后退一步,强低下首,可心几乎在那一瞬间提至了心口。 帝王见红,这可不是小事,可帝王不宣太医,她毕竟是奴才,怎敢擅自作主? 怎么办?流红胸腔里象囚住了一只野猫般,四只锋利的爪子疯狂地抓着她的心。 流红挠心挠肺之际,顾城风突然轻轻叹了一声,“今日初几?” 流红抬首,他看不到顾城风的正脸,唯见月色下,那发间的霜白尤为刺心,梗得她连回话都带了哽咽,“九月二十九!” “还有十天!朕的时日真不多了……”顾城风突然一笑,那笑容如破开的冰面,冷霜更甚,前世的记忆,他驾崩于十月初十,虽说时间已被延了几年,但他心中,自是对这个日子牢记于心。 “皇上,十天?什么?什么?这是……何意?”流红心无端感到恐惧和不吉利,重重一磕,哑声恳求,“请皇上……传太医吧,奴婢虽然无知,但亦晓得,皇上的安危事关社稷,关系的天下苍生,皇上,您一定要保重龙体!” 这时,殿外传来宫人的回禀之声,“皇上,金铃公主、肖将军还有兰桂坊的梦依伊等一行已经到了,在行营外求见皇上!” 流红见顾城风不语,便转首朝着殿外喊道,“有烦公公去通传一声,有请金铃公主、肖驸马和贵客等。”她随侍顾城风身边多年,与梧晴雪和叶明飞、戴少铭等人一样,对顾城风的一言一行,甚至一个眼神,都能猜测出大体的意思。 “皇上,那奴婢先告退了!”流红朝着顾城风福身后,便收拾好案上的药盅,悄然退了下去。 殿外,八个侍婢静伫着,其中一个正想接过流红手中的端盘,流红轻声阻止道,“你准备一下,要给公主和驸马奉茶,这些我自已来!” 流红吩咐完,一手端盘,一手提裙急急朝着西北方向跑去。流云行走速度极快,一路上偶遇几个将士,也来只是勿勿朝他们点头施礼,拐了几个弯后,便到了帝王行营西北角的一间低矮的瓦房前。 苍月和大魏战争爆发后,由于帝王亲征,燕京皇城里的宫人亦有不少被调至这里侍候皇帝。这一间位于偏僻处的瓦房暂时成了犯错宫人的囚禁之处。 看守的侍卫看到是流云,看到她手中有端盘,只道她是为犯人送吃的,便极爽快地让她进去。 囚房空间很小,靠在墙边放着一张低矮的板床几乎占用了整个房间的空隙,在窗口边勉强搁下一张脱了漆的小桌子,上方放着洗浴用的盆子。窗子是用纸糊的,看上去有些年份了,外面的寒风时不时地吹打着,整个窗户被吹得一震一颤,室内温度极底,因为连着一个月来,几乎雨雪不断,房间里极为潮湿,房里里充斥着一股浓重的霉味。 里面被软禁的并非别人,正是帝王身边的首席御医——云泪! 云泪一身青衣棉袄,头发没绾,只用一根青带绑着,容颜憔悴,正靠在床边拢着棉被靠着,见到流红,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扬手示意她进来,却并不开口。 流红掩好门,将端盘放到小桌上。 房间很暗,关了门后,外面的月光全阻在了外头,流红把窗户推得半开,然后鬼鬼祟祟地从瓷盅下抽出白色锦帕,正是方才顾城风拭过口,她收拾案桌时,偷偷带了出来,虽然她也知道帝王要是追究起来,只怕她也要来这里和云泪作伴,可她顾不了这么多。 “云姨,您看看,这是皇上……咳血了……”流红刚开了口,眼圈就开始发红,剩下的话噎在胸口便吐不出来。 “啊!咳咳咳咳”云泪一张口,便是连着猛咳,心底倏地凉沁到底,顾城风的身子一直都是她在尽心调养,更知道顾城风的身体最忌的咳血,如今…… “什么时候的事了?”看到那一抹刺眼的红,云泪的心竟象被巨石碾过了一般,整个人蹭地一下离了床,一把扯过流红手里的锦帕,推开窗,对着月光仔细看着上面的血迹。 “应是今天首次,皇上的衣食照料全经过奴婢之手,奴婢一直留心。之前,奴婢并没有发现血迹!” “血色偏暗,应是沉涸已久…。”云泪喃喃自语一句,少顷,云泪又将锦帕有血迹的部份含在嘴里,似乎在品偿血中的味道。 云泪医术精湛,片刻便品出帝王吐血是因为内创和肝火所致,在她未囚进这里之前,她犹记得那日,失踪了几日的帝王突然憔悴不堪地回到岐州府行苑。 谁也不知道帝王究竟经历了什么,他独自将自已关在书房中十个时辰,出来时,一双桃花眸赤红,血丝可怖,更甚至,鬓角的青丝一夜染成霜白。 云泪欲上前为帝王诊脉,被顾城风拒绝,他喝退所有宫人,宣见了明州郡驻防大军首将百里杀、缜远大将军肖龙华和西北骑军肖妥尘父子以及长年驻守在明州郡的文武官员。 那一天,虽然云泪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众臣商议时间已超过十个时辰,云泪担心帝王的身体健康,三次亲自送膳都被守在议政殿的侍卫挡回。 第二日,顾城风从岐州府的行苑搬离,移驾明州郡驻军帝王行营,当晚,苍月对大魏开战。 开战后,顾城风整整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直至昏倒在议政大殿。 在众臣极力的劝荐下,顾城风终于答应让安置在岐州府行苑的太医院和宫人迁移至明州郡驻军帝王行营,云泪负责掌管太医院,自然亲自为顾城风诊脉。 万没料到,章永威突然回到了苍月。 护送章永威回来的将士声称,大魏通州的士兵将章永威放在一个篮子里,从城墙上吊下来,让他回去给顾城风复命,声称广阳镇三千百姓之死与大魏无关,全是田敏丽为了个人私欲犯下的罪,通州公审,案情已经一清二楚。 章永威将那日审案的情况详细地报告给顾城风,当时的云泪自侍候一旁,听到大魏的太后女医郭岚凤正是当年给申钥儿下蛊,致申钥儿昏迷不醒的罪魁祸首,她知道,她躲不过了。 果然,当晚,她便被顾城风软禁在了行营西北的瓦房中。 至始自终,云泪都没有机会为顾城风诊断,所幸那日有见到顾城风,云泪根据顾城风的面色,大抵判断顾城风是忧思过度,加上肝火过旺所致。 她为顾城风开了方子,并吩咐流云按着方子上开药,并嘱咐她亲自煎服。 此刻,看到锦帕上鲜红的血迹,一股从未有过的悔和恨席卷全身,原来,当年她对颜墨璃的一念同情之心,最终造成了今日的恶果,她被囚禁事小,真正无法承受的是,因她失了为帝王诊脉的资格,顾城风的病被延误了。 “不行,我得想想办法见皇上一面!流云,你能不能帮帮我!”一想到顾城风的病,她心思越急,又逼出了压抑的泪意,喉中一痒,便抑不住地想咳嗽。 心里想到顾城风的母妃,自已的主子,云泪便恨不得一头撞死谢罪。 顾城风的母亲是她自小服侍的小姐,当年顾城风的母妃在桃园谷身过时,曾细细吩咐于她TTTT,道她自小随她行医,悲天悯人有余,却不擅识人心,往往这样的性情易闯下大祸,累及他人。可她的医术又承她的衣钵,若有她护着顾城风,自是免了顾城风被人毒害的机会。 所以,她临终再三吩咐,并让她发下毒誓,让她一生不得违背顾城风的意思,无论对错,唯有遵从。 可她终是因为惜才,放过了颜墨璃一条生路,就象是当年的小姐,明知道她有着弱点,却因为她的医术,还是将她留在了桃园谷中,让她掌管医术。 流云抹泪摇首,无可奈何,“云姨,奴婢上回私自来这里讨药方,影卫已经警告了,但他们也知道奴婢一心只是为皇上的健康着想,若是奴婢向皇上开口,让皇上知道真相,只怕皇上以后连一口药都不喝!” “是啊,不能说,不能说!”云泪颤着手将窗户关上,双手不知不觉地绞着锦帕边缘,许久后,突然木着脸问,“我给皇上新配的方子,皇上是不是按时服了?” “奴婢一直监督着,不仅御药房送上来的药,奴婢每天一样一样核对,便是煎药,也是奴婢亲手,一日服三回,回回也是奴婢亲眼看着皇上喝下去。可皇上的身子丝毫不见起色,越发清减,奴婢耽心极了!” “皇上睡得如何?”肝火过旺,失眠也是罪魁祸首之一,顾城风很早前就有失眠的症状,只是这四年,渐渐地调理了过来。 只不过,贺锦年离开苍月后,顾城风失眠复发,但隔三四晚总还是能安寝一回。 “夜里,皇上有时在寝殿,有时在议政殿休息,皇上不让人寝夜,殿里也不见展灯,所以奴婢并不能确定皇上是否安寝。对了——”流云突然想起了什么,眉锋蹙得更紧,“奴婢记得有日清晨,奴婢进了议政殿,发现棋盘好象有人过弈过的样子,可奴婢问了守在殿外的奴才,没听过皇上当夜传召过谁!” 云泪轻叹,“那是皇上自已跟自已下棋!”云泪越想越心焦如焚,“不行,皇上的药方子得换了,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云姨,金铃公主来岐州府了,皇上的病能不能让金铃公主想想办法?”顾城风消瘦得厉害,以金铃公主和皇上的感情,金铃必会过问皇上的身体状况,或许,会来询问云泪。 流云这样一想,心里顿时豁然开朗,只要金铃来这里听了顾城风的病情后,金铃公主就有办法让云泪给皇帝亲自诊脉。 两人的想法几乎不谋而合,云泪眉间的阴霾一扫而光,轻声道,“你快回皇上的殿外侍候着,到时也好让金铃公主撞上!” “是,是,奴婢这就去,云姨你也要保重身子,奴婢一会吩咐宫人送些碳过来,顺便把窗子补一补!”流云终于破涕为笑,朝云泪扬了扬手,拿了案上的端盘离开。 顾铃兰一行人在执路太监的引领下,很快就到了议政殿。 太监一声通报后,顾铃兰率先步入,一行人朝着站在窗边的帝王下跪恭请圣安。 “平身!”顾城风转首,依旧静静伫立,卷卷眼睫后的瞳眸无波无澜,身后扇形的窗外是一轮明月,顾城风宛如嵌在月色中静美俊逸的天外谪仙——仿佛不沾一丝的人气! “皇兄!”顾铃兰倒吸一口冷气,原本因为被寒风刮得有些粉红的脸一下变得飒白,“皇兄,您的头发怎么啦!” “无妨,铃兰,过来让皇兄看看!”顾城风朝着顾铃兰伸出手,已许多年不曾见过这个妹妹,此时重逢,看到她梳着妇人的发髻,当年略显消瘦的下巴已微见双层,眉宇间已不再象彼时常缅着一缕忧思的色彩,看了让人觉得一脸福气。 “是!”顾铃兰缓缓走近,在顾城风带着微笑的眸光下,象幼时那般,将手放在顾城风的手心上,瞬间,一股冰寒从指尖传来,惹顾铃兰打了个寒噤。 “这一路辛苦了吧!”顾城风感到顾铃兰的不适,便轻轻收回了手,转眸看向肖妥尘,一身戎装,英气逼人,眉目敛着稳重,已不是当年那个青涩少年,眸光依然含笑,“看到妥尘将你照顾得如此好,皇兄也放心!”三年前,苍月春闱时,贺锦年曾说起,在她的前世记忆中,肖妥尘会拿下新科武状元。 果然,武考那日,肖妥尘赢得毫无悬念。 后来,贺锦年告诉他,前世中肖妥尘一直爱慕金铃公主顾铃兰,可惜顾铃兰在被顾宝嵌所陷害,失贞于戴少君,自尽于皇家闱场。 今生,贺锦年为顾铃兰逆转了命运,也让她从迷恋申苏锦中解脱出来。 最后,顾城风索性御笔一挥,将正当适龄的金铃公主赐婚给新科武状元肖妥尘。 当年的肖家正处于低靡时刻,因为朝野内外并不知道肖宴臣带着十万兵马离去其实是帝王授意,缜远大将军肖龙华因为长子肖宴臣叛国而倍受朝臣排挤。 金铃公主的下嫁不亦于象一股春风,吹散了层层压在肖家人胸口上的阴霾,让肖龙华感动得差点想一路从肖府三叩九拜至宫中谢恩。 随后,顾城风又下旨让肖妥尘代替其兄肖宴臣,成为西北军中的一名参将,并特许让金铃公主随军。 肖妥尘没有辜负圣恩,在西北抵抗外族入侵,屡建军功,不过两年,就成了骑兵营的校尉,今年春,被顾城风封为二等将军,成为军中最年轻的一名将军。 “可皇兄您没把自已照顾好!瞧这白发,臣妹看了心里难受。”顾铃兰虽然身份高贵,但自幼在姚皇后的教导下,并不持宠而娇,尤其是顾城亦登基后,她虽贵为金铃,可也知道,自已的身份尴尬,那些年,她不喜住在皇宫,倒常常去景王府或是昊王府与两个兄长做伴,反而性子偏向稳重。尤其在顾城风的面前回话从来都是谨小慎微的模样,但这三年,受足夫君肖妥臣的宠爱,性子倒有些变了开朗,心中想说些什么自然就说出口。 “不过是皮囊罢了!”顾城风听到顾铃兰语气中的哽咽,眉锋微不可见地挑了一下,桃花眸带着暖暖和洵之光,“可用了膳?” 顾铃兰这才控住情绪,眼眶有些泛红,“用了,一下雪狼撬就用膳,然后才来军中!” 顾城风轻轻颔首,眸光看了一眼站在那低眉敛目三姐妹梦依伊、梦清韵和常念,“难得你们千里迢迢给苍月的将士送温暖送爱心,朕心甚悦!” 梦依伊淡淡一笑,落落大方躬身回话,“回皇上,民女等人不敢居功,这都是贺五公子离开燕京前吩咐我等做的!” “是么?”顾城风极力抑制眸光中的惊异,转首看着窗外,月光下屋檐上残留未化地积雪,白色一片刺得人眼角疼痛,心底亦一簇一簇地划过贺锦年死死扳开他手指的画面,心中寒凉一片。 “民女不敢隐瞒,五公子两个月前离开燕京时,曾留了信给我等三姐妹,说若有一日苍月和大魏发生战争,她若不在,就让我们按着她说的做!” 明明知道不要再去打探那人的消息,明明他已在那悬崖之上放了手,他不想问,终抵不过心头的一丝新生的念想,顾城风还是开了口,“她要你们做些什么?”却在话语脱出口后,一股自弃之心徒然升起! 梦依伊思忖片刻,轻声道,“皇上,在燕京义演的戏目和说唱的节目皆是五公子提供的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8 贺锦年独白 顾城风不置可否,周身萦绕一层淡淡的漠然气息,众人无法猜度帝王之心。 帝王没开口问,三姐妹自然不知道如何把这个话题接下去,她们与顾城风几乎没有任何交集,自是不懂得顾城风习惯了身边的人察言观色,根本无需他任何指示,进了殿便会自觉阐述。 适巧,宫人进殿奉茶,八个白衣宫装的女子翩然而入,在茶几上摆上了各色的明州郡特色小点和明前贡茶,待顾城风坐定后,靠在座椅扶臂上,以手支颐。 宫女轻声邀请众人按位依次入座。 殿中带着冰凉的薄荷熏香飘飘渺渺,宫灯外罩的是银丝笼,散出来的光线清冷如寒月,虽然四周银碳烧足,顾聆兰已经习惯在烧有地龙的西北宅楼生活,遂,还是觉得手脚发冷。 宫人是景王府随帝王进宫的,自是知道顾铃兰不甚喜饮茶水,流香已为她奉上一盏浓热的花露,用聆兰最喜欢的琉璃杯续着,顾聆兰接过,触及晶晶亮亮的杯中淡粉色的花露上飘浮着三片新鲜的蔷薇花,正是以前自已每日必喝一蛊的花露,这些如今在西北已经喝不到,她抬首朝着流香淡淡一颔首,便捧在手心上,轻啜了一口后,掌心贴着盏壁暖手。 梦依伊、梦伊韵和常念各自接过宫人递过的茶,也仅是轻品,便搁在桌上,双手藏于袖襟下交错着,酝酿着应如何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汇报给帝王。 对宫人梳橙的奉茶,顾城风略微一个眼神,宫人便识意地退居在帝王身后。 三姐妹虽然见多识广,但却是习惯应付热闹的场面,如此多的人,硬是象无人的殿阁般清冷如死域,甚至明明这里是军营,驻扎着几十万的大军,竟没有一丝的动静传到这里,当真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尤其是,如此近距离地面对冷迫气息压人的帝王,且从一兆面开始,便对她们代表贺锦年前来,表现得不冷不热,与当年贺锦年带他来见她们的那个沉静、却眉目含情的顾城风,完全判若两人,更生出几分小心谨慎之心! 甚至心里竟滋生怀疑,世事无常,是不是两人已生情变! 梦清韵一紧张就想吃些东西排解情绪,正巧宫人把一叠的水晶糕摆放在她的面前,便拿了一个,吃相虽斯斯文文,可只有自已知道,根本是食不下咽。 常念性情最稳,此时也暗中紧了紧袖中的信笺,正犹豫着,该不该拿出来。 古来男子多薄情,何况是一国帝王,再加上,从贺锦年离开燕京开始,就没少听说帝王的后宫的艳事,若真的已情变,今日她们这一举反而是给贺锦年添了场笑话! 莫大的殿中,一室的人,除了顾铃兰心无旁笃地品着手中的花露,其它人皆是一腑心事重重的模样。 而顾聆兰自幼与顾城风一起成长,习惯了顾城风的沉默,一时之间也没注意到冷了场,加上她贵为公主,自幼也是被别人捧着哄着,自是不懂得梦依伊她们的不自在! 似乎只剩下略微起伏的呼吸声以及宫人添茶时的细微水流声。 肖妥尘原就不擅揣摩人心,他今日奉令前往河道接了妻子,只是作陪,也只当自已只是听客,正低首品茶时,突感到袖风一动,不禁侧眸谨慎看向帝王,突然对上了一双凉沁的眸光,那卷卷长睫亦象浸了一层雪雾般森冷,突然就明白过来,帝王已经略显不耐,忙正襟坐好,刚想开口却发现不知先说什么,想了想,方道,“贺五公子给梦当家的信中,言及苍月百年至尊,上至朝庭一品大员,下至布衣百姓,从来都自信只有苍月国可以问鼎天下,向缺乏……缺乏忧患意识,但秦……” “但大魏的秦邵臻决不是池中之鱼,他擅于发动人心、并利用人心。若有一天,大魏草木皆兵,恐怕这一场战争就会发展成为长期的损耗之战。大魏地处南方,气候宜人,大魏南方的扬州又是鱼米之乡,如果大魏上下齐心合力共同抗击苍月,鹿死谁手,未必可知!”顾聆兰听出丈夫声音里的不自在,便颔首接话,“所以,贺五公子方借梦当家的兰桂坊在民间的影响力,希望发起舆论的力量,动员百姓投入这场战争!” “铃兰,你自幼无忧,更不懂这些朝堂之事,今日却千里迢迢奔赴边防,亦是受锦儿所托!”顾城风终于开了口,嗓音不急不徐不悲不喜,如同一片无风无浪的海域,平静得让气氛显得更加沉闷。 “也难为你!”顾城风不待顾铃兰回答,已定下结论,顾铃兰自小从不爱过问国事之人,便是当年顾城亦谋朝篡位,她亦没有做出任何支持或是反抗之举! 原来如此! 顾城风一直只关注于两国的战事,对燕京后方的事宜已无暇过问,影卫虽然早已接到这类的信息,但经过戴少铭之手时,被他过滤了。 戴少铭只让影卫回报,金铃公主号召燕京的百姓给边防的战士捐冬衣,并购了一笔的粮草亲自押送过来。 至于具体是谁参与了此事,戴少铭认为与战事无关,如今帝王身体欠佳,不必让顾城风过于操心。 顾聆兰搁了手中的茶盏,“是,臣妹在西北时收到贺五公子的信,信中说,如果有一天皇上突然下旨让夫君拨营南下,便让臣妹马上回燕京找兰桂坊梦大当家商量,五公子在信中对臣妹说,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臣妹生于皇族,自幼受皇家萌护,也应为皇家献一分绵薄之力,不应只为是女儿身,就可以坦然置身度外!当时臣妹还一时没有参透,直到和兰桂坊的三姐妹见面后,方知道贺五公子的安排!” 话题一开,梦依伊、梦清韵和常念三人便开始将事情的来笼去脉说了一遍。 贺锦年赴广阳镇前,给六月一封信,让六月交给兰桂坊的三姐妹。 信中提及,一旦苍月的大魏的战争爆发,而她又不在顾城风的身边,请她们代她办一件事! 果然,战争爆发后,燕京百姓对战事的反应如同贺锦年信中的预言一样,百姓对这一场战争并不关心,在他们看来,朝庭打这场战争对他们根本没有影响,反正战争赢了也是权贵们得了好,就算输了,这场战争充其量也就谈和,大魏决不敢反攻,在苍月的国土上,百姓不会受战争的波及。 甚至朝庭大多数的文臣也没有一丝的忧患意识! 梦依伊三姐妹当即按着贺锦年信中提及详细的动员后方的计划,开始亲自上台义演,并对观众当场表示,连着七天,演出所得的银子皆用来买冬衣以慰问在明州郡的将士。 在演出的戏目上,兰桂坊在贺锦年的构思基础上,精巧地编出三套剧目。 第一套戏由常念演出:儿子在边关打战,妻子和母亲在家中为孩子缝冬衣,可苦于战争让家书难递,无从寄托到孩子的手中,直到有一日战争结束,方传来远方的孩子已在一年寒冬中埋骨异乡,母亲和妻子痛心疾首,悔恨当时为什么不亲自将冬衣送到孩子的手中。 第一套戏目夺人眼泪的演出,一下引起燕京城上下的哗然,虽然战争离他们很遥远,但一想到这场战争中有自已的亲人和孩子可能在挨冻,浓浓的悲情阴霾瞬时横扫整个燕京。 第二套戏目是说书,由梦清韵弹唱:大魏新帝秦邵臻曾质子苍月十年,自是对苍月恨之入骨,立下重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弹唱中又列举了秦邵臻当年回大魏时,曾拐走苍月十万兵马,回到大魏后夺嫡篡位,阴谋被揭后,如今又诛杀大魏皇太后。大魏新帝是野心勃勃的篡位者,当他羽翼丰满时,必会疯狂报复苍月。大魏国在地理位置上占尽天时和地利,国家富庶,而苍月地处北部,天气恶劣,资源困乏,若非是苍月百年来走强军之路,若不是苍月的将士练就一身行军打战的本事,让四方臣服,苍月必有一天会成为亡国者,被富庶的大魏蚕食。 第二个戏目更是让所有的苍月百姓感到岌岌可危,大魏在苍月的百姓中一直是劣等民族的代表,那个邪恶的国度男色遍行,**成风。 怎么能让这样的一个国度强大起来,怎么可能接受有一天被这样邪恶的国度统治? 如此,再无人认为苍月与大魏的这场战争与他们无关,很多百姓开始自发让宅中妇人制作冬衣,表示要送给明州郡的驻军,让他们好好过冬,为苍月打赢这一场战争! 第三个戏目是兰桂坊的众姐妹群舞,领舞者正是兰桂坊的大当家梦妈妈,此舞曲是作为慰问前方的将士。兰桂坊表示,冬衣收集够后,她们会亲自押送这一批冬衣到苍月边境,并以舞曲慰问前方的将士。 连连七天的演处,铺天盖地般,以洗脑式的方式不停地将三个曲目背后的隐喻灌进苍月百姓的耳中,让接受这一观念的人越来越多。 兰桂坊的义举很快传遍整个苍月,一时间褒贬不一的议论遍及朝野内外,普通的布衣百姓和商贾皆齐声赞兰桂坊的众佳丽深明大义,丝毫不逊于当世的伟男子。 有几个商贾为了支持兰桂坊的义举,还捐出十万银子和一批冬衣,普通的百姓便让宅中妇人自发缝制冬衣,送至兰桂坊,托兰桂坊一同寄往明州郡。 而朝庭的权贵多数则认为兰桂坊估名钓誉,不过是想趁此敛财罢了,所以,朝庭中鲜少有人呼应。 兰桂坊的义演后,令所有的燕京达官贵人跌破眼球的是,苍月的金铃公主,缜远大将军肖龙华之儿媳,肖妥尘之妻顾铃兰在公主府设宴,宴请了燕京四品朝臣的内眷,并在宴中把兰桂坊三位女子介绍给了燕京贵妇及贵女们。 金铃公主在宴中就当场表示,愿捐出三年户银收入支持朝庭,并声称,因为苍月国正处寒冬,通往南方的官道已被冰雪覆盖,兰桂坊此番前往南方极为危险。金铃公主愿向帝王顾城风提出让兰桂坊借用燕京河的雪狼车押送紫批货物,而她将作为朝庭命妇的代表前往明州郡慰问将士。 金铃公主一语惊了四座,但亦有部份人表示理解,毕竟在前方的不仅有其兄帝王顾城风御驾亲征,还有其丈夫肖妥尘就是顾城风麾下的先锋少年将军。 苍月和大魏开战前,肖妥尘已然率领麾下数万骑兵悄然到达明州郡,这些骑兵最擅的是骑射,且作战速度快,来去自如。 从前方传来的战报,苍月的首战就是这些骑兵,以弩弓的箭阵万箭齐发射向大魏通州城。 至于为何堂堂一国公主竟肯放下身段与风尘女子同行,宴中有些记忆力甚佳的人就悄悄地谈论起四年前,废帝的女儿顾宝嵌陷害金铃公主之事,此事原本是皇家的丑闻,知道的人甚少,后来兰桂坊演了几场戏,暗射顾宝嵌陷害金铃公主不成,反而与林皇后一唱一合指责金铃公主仗着姚家在皇宫中横行霸道。 几场戏下来,闹得全城皆知,后来废帝不得不下旨让顾宝嵌去寺去清修,算是还金铃公主一个公道。 如此说来,兰桂坊也算是有恩于金铃公主。 有了金铃公主的牵头,宴中的女眷也不好坐观,便纷纷慷慨解囊。 数日后,金铃公主和兰桂坊筹得的银两全购换成粮草,装了上百车。 而冬衣和棉被多数为布衣百姓捐赠,数量达十万件,集合成一条长达三公里的雪狼车队,在万民欢送下,从燕南城的码头出发,前往明州郡。 苍月是主动攻打这一场战争,虽然以广阳镇三千百姓的借口发动战争,其实严格算上去,是一场侵略的战争,在言论方面,大魏作为被侵略的国家,显然更有鼓动百姓热情投入战争的资本。 可贺锦年却生生地以军民一条心,边防的战士牵连着每一个母亲的心为主题来宣扬这场战争,一开始先直接避过了战争是否正义的本质。 接着,又从苍月百姓骨子里蔑视大魏国的傲慢情绪落手,煽动百姓仇恨大魏的情绪。 同时,将大魏的地理条件、气候条件的优势提高,颠覆了百姓对大魏弱国的认识,让百姓开始居安思危,心生防患之心。 最后,煸动民族仇恨把这一场侵略战争的性质最后扭转成,为了不被奴役,只好先行反击的自卫战争! 整件事安排得紧紧有条,看似轻若鸿毛的几封信,造成的最后影响,却与大魏前引起日子,由礼部列出的百年来,大魏因质于苍月,不得不每年贡奉给苍月数不尽的金银财宝清单公示于众,煽动民族仇恨的结果相同! 这样的手笔一听就出自贺锦年,环环相扣,用最低的代价获得最完美的成果。 四年前,贺锦年也曾用这种方式,五策让申皓儿狼狈入燕京,不动一刀一枪,最后在燕京城门一举毁去申氏一族! 梦依伊道完一切后,殿内复又寂静如水,立在雕花呈列柜旁的长鹤嘴无声吐送冷冽气息的薄荷香。 “启禀皇上,”常念微一抬眸扫了一眼顾城风,又垂下了眼睫,“五公子她也留给您一封信,拖民女务必呈给皇上!” “信呢?”顾城风只觉胸口强烈翻腾起热浪,席卷着周身的血液奔走于四肢百骸,挟带着一种久久压抑的**,最后带着一股腥甜之气冲向咽喉。 常念从衣襟内小心翼翼地取出,双手奉上。 肖妥尘接过后,送到帝王的手上,顾城风并不拆开信件,他一手拿信,另外两指轻轻捏着信的边缘摩挲,象是在感觉信的厚度,神思有些游离,脸色苍白,而眼眶四周却挑着一抹怪异的血色。 因为顾城风不开口,殿中的人也不敢冒然打断帝王的沉思。 梦依伊突然觉得不可思议,贺锦年原就不是个活泼的人,遇上这么一个闷嘴葫芦般的男子,两人究竟是如何交心? 少顷,顾城风淡然开口,“铃兰,你们一路劳顿,先去休息!” 顾铃兰满眼忧色地福身,应道:“皇兄,臣妹告退,皇兄请多珍重!” 众人离开,帝王阖着双眸静静独坐,鼻息处盈满腊梅三寸香。 大雪过后,百花凋零,唯有梅花更见花骨,流红每日必采一株,插在他的案桌前。 他心烦意燥,从不曾留意那梅花香原来这是般清甜,闻了后,象是能把人的肺过滤一番。 少顷,起身至临窗的案前,案上摆着一幅残局,是昨夜他独自一人对弈留下,手左执黑,下的是自已的棋风,右手执白,是贺锦年的。 顾城风正襟坐下,如彼时的白衣少年一手执起白子,一手规规矩矩地藏于袖中,落在膝上,眉目含着一股认真,低视着纵横交错的星盘布局。 白棋明显呈现出弱势,静静地沉思,少顷,顾城风蓦然扔下手中的白棋,执起黑棋子落了下来,嗤笑,“白棋已无路可走,何必还要苦苦挣扎?” 帝王喜静,宫人不敢擅自前来打扰,冬夜漫长,宫灯油尽时,开始一盏一盏地灭去。 当最后一盏宫灯燃尽,莫大的议政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顾城风缓缓睁开了眼,却毫无预兆地笑了,黑夜中,一双桃花眸晶亮赫人,他轻轻地执起案桌上的那封信,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信封上那熟悉的笔墨。 修长的手指伸进信封,缓缓抽出里面的信笺,摊开后,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 少顷,顾城风从案下的抽屉里取出一颗夜明珠,白色的萱纸上,刚劲有力的字跃入他的眼帘。 “城风,当你收到这封信时,你我之间必如浮云蔽日。但请你应信,纵是你我今日各在天一涯,他日,我必归巢!”顾城风指尖狠狠一颤,他脸色苍白,神不守舍地走到一旁的茶几上,倒了杯茶,一口饮尽,可心口那种闷气却始终卡在胸口,他连连饮了数杯后,埋身坐在茶几边的太师椅上,静静坐着。 少顷,复又恨声自语,“归巢么,你让我相信你,你是用尽全心为你我打算,偏偏我所见的都是你不肯留下来陪伴我!你次次反复,我又如何当你的厚爱!”顾城风又动手倒了杯茶水饮下,直待心绪平缓下来后,方坐回,拿起信,再一次下去。 “城风,我知你心中诸多不解,何以当日我执意离去,造成今日你我分离。广阳镇之祸惊破你我之平静,我亦强烈感知,前世我所经历的梦魇复席卷而来,让我不得不清醒面对!前世,我被折断双翼,苟延残喘亦无法躲过横祸,于今生,我自知,利剑在侧,避无可避,所以,我执意孤身前往,想杀出一条路,我想打破前世中,你我双双俱黄土的噩运。城风,在前世中,我是死于颜墨璃之手,所以,这一次我必定诛杀她于前。若是一切顺利,这封信不会转至你手。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只可叹,一切事与愿违,我无法预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只想告诉你,这一世我只为你而活!” 这一世只为你而活! 这是真的么?可那日,明明是她狠狠掰开他的手…… 顾城风倏地抓住自已的胸口,狠狠地揪,那里太痛,如同濒临死亡的人,死前,内脏在逐一衰竭。 “锦儿……”在这凝重沉痛的呼声中,顾城风看着手中的信,桃花眸灌满了血丝,“你既然抛下我,何必又要留这一封信,你知道我花了多少的气力去斩断有关你的一切!你太狠了!”顾城风一边嗫嚅自语,悬崖半空中,她一根一根的强行掰开他的指头,那样悲绝欲追寻而去的神情已烙印在他的心中,他终是放开了她的手,不是他舍得下,而是他知道那才是她真正心底愿望! 他除了放手外,别无选择—— 不知犹豫了多久,他苍白的脸透着一种古怪的神情,“也好,你既然不愿我忘了你,那我就不忘!” 他蓦地扔开手中的信,象是避开什么般,急急抽身站起,离开议政厅。 窗外,风起,吹动御案前那一张薄薄的信笺,飘起,像一只欲死的蝴蝶般摇摇坠坠地翻飞出窗外,浸入雪地中。 “城风,在前世中,你是因为我的死而积郁成伤,过早地离世。为了避免历史重演,所以,留下此家书,恳请,为了我而健康地活着,如果连你自已的命都不珍惜,何来有一天我们相聚的日子?你若不在,我安能独活?也请你想信我,我会活着回到你的身边!” 月光下,那墨色笔划一点一点地被雪水均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9 等你,回来娶我 苍月明州郡驻防军,帝王行营偏苑。 帝王赐宴,梦依伊等人用完后,便在宫人的执路下,各自回到寝居。梦依伊和梦清韵同一间厢房,常念被分配在隔壁。而金闲来和六月只是以兰桂坊随行人前来,被就安排在他们行苑对面的男宾处。 梦依伊听着声边的梦清韵呼吸渐均,轻轻地坐起,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披衣下地,昏暗的寝房内唯一的光亮便是燃烧的白碳发出的微弱之光。 待穿戴齐整后,梦依伊轻轻开了寝房的门,然后掩上。 月色下,那张脸紧张地望着左右的廊道,与素日的妖娆奔放不同,梦依伊眼圈发红,眼泪似乎随时都会流下来。 夜深人静,整个行营却灯火通明,不远处还传来执夜士兵巡逻齐整的脚步声。 梦依伊不想惊动任何人,便尽量往暗处走,几个拐弯后,便到了金闲来的寝房面前,她没有犹豫,直接叩门,原本料想,要待上一阵才会开,谁知,刚敲了两声,门便应声而开。 月光下,六月一身雪白锦衣伫立在门口,十六岁的少年,风姿卓越,含笑看向梦依伊时,一双琥珀双眸挟着一泓的暖阳带着了悟般的笑,那精美弧度的轮廊介于成熟男子和少年之间,那高挺的鼻梁,那弯跷的羽睫,红艳的唇瓣无一不是精雕细琢,鬼斧神工。 饶是这一阵两人天天见面,梦依伊还是被眼前的美色晃得直晕。 六月琥珀般的水眸漾开一丝笑意,上下打量了梦依伊几眼,见她并未着披风,便将她一把拉了进来,“我就知晓,梦妈妈今晚必来找闲来兄,所以,我把房间清出来,让你们好好说话,记得,别聊太久,外面冷得很,我最多熬一个时辰!”说完,不待梦依伊反驳,就反手关上了门。 月色被挡在门外,梦依伊眼前霎时一暗,本能探出手臂摸索,手心一热,被一只宽厚的掌心握住。 梦依伊心口一烫,似乎有些东西直冲向眼眶,咬了下唇反手一抓,一拉,借着力,让自已投入对方的怀中,另一只手顺势就搂上男子窄瘦的腰身,积蓄了一天话别的话,到了嘴边却卡在咽喉处吐不出来。 “我去点灯!”温热的气息在她耳畔徘徊,金闲知道她心情忐忑,也不象往常般推开她,跟她说起未出阁的女子应该注意的举止。 梦依伊难得一见地温顺,乖乖地松开了圈在他腰身上的手。 金闲来拿出火石,点了灯后,将纱笼罩上,把它搁在房间中央的圆桌上,转首见梦依伊低垂头,眼角弯弯的睫毛挂着一粒极小,象透明的珍珠,仔细一瞧,才知道是泪珠,金闲来心脏跳停了一拍,神色却自若,难得主动开口说了句,“你这表情,我还真不习惯!” 梦伊伊抬首,泪水在眨眼间被收回,先是一瞪,见到金闲来素日面瘫的神情下,有一抹隐隐流动的温柔情愫,血液霎时冲向心口,眼睛深处瞬间涌起浓浓的炽烈,声音中带了期盼,“闲来,我们时间不多,六月说只给一个时辰!”梦依伊话一说完,所谓的矜持、所谓的妇道,都让它们见鬼去吧! 她扑了过去,双臂缠上他的脖子,猛地拉下他的头,狠狠地吻了上去,舌底那刚刚化开糖衣的米粒般大小的药丸子瞬时就被她的舌尖顶进了金闲来唇舌的最深处。 褪去糖衣的药丸子几乎一入口便化,金闲来甚至来不及吐出,一股清苦便从咽喉处随着唾液吞了下去。 “什……么”金闲来只闷闷地吐出这两字,被她被堵住了口舌,想推开她,哪知她使了全身地劲胶粘在他的身上,她吻着他,舌尖含着淡淡的清甜,他并不讨厌这种味道,但他还是将她推开少许,紧蹙着眉锋问,“你又给我糊吃什么?” 她猛地抬头,双眼通红,带着一股撕狠,“今天,我是一定要和你洞房,只要你要了我的身子,我将来没了清白嫁人,你自然死都不安心!” 自他承诺过婚事后,因为太不敢相信幸福真的来临了,她反而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再也不敢拿以前那般豪放的态度去对他,她象世间所有待嫁的新娘一般,守着忐忑不安的心,规规距距地不敢擅自出现在他的面前。 可这次真的不同了,她怕极了这一别就是永诀。 “不是说好,待我回来迎你过门!”他心头触动,可脸上依然摆着一幅面瘫的表情。 看到她一脸神思哀恸的表情,与往日神彩飞扬的模样完全不同,启了启唇,到底没说出心里的承诺,事实上,他也不知道明日一去究竟能不能活着回来。 若回来,他必会三媒六聘,慎重地将她从兰桂坊里抬出来,不会委屈她半分。 “我要和你做夫妻,就今晚,我才不在乎什么捞什子的规距,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梦依伊心下又甜又涩,双手紧紧攥着他后背的衣袍,“闲来,我不会用吉利的话来骗自已,我知道你明天的路九死一生,所以我害怕、我不安,我怕我再也没办法幸福了!可我知道不能阻止你,也不想阻止你,哪怕……所以,金闲来,我今晚是来和你算一笔帐的,我付出了七年,二千多个日子,是我一生最好的日子,所以,你得还我一辈子,你记得,是一辈子,连本带利地还,否则,我……我去当姑子,我守一辈子寡,我天天念经度日……”她本想说,她要一定养一百个面首,但她想,如此一来,他倒以为她活得好好的,就不必他来操心了。 “你是怕我回不来?”金闲来心中柔软了下来,掌心轻轻抚着她的后背,眼前的女子付出最好七年的青春追随着他,到了今年,他方回应,可刚刚订了两人的婚期,却要面对一场很有可能是死别的生离。 明日,他和六月就要去攀登世人眼中无法跨越的周山岭,他们要去大魏寻找贺锦年。 自苍月和大魏关闭国门以来,六月想过无数的方法,试图进入大魏,但皆他搜索到的信息否定了。 如今的大魏和苍月的边关,就如两道铜墙铁壁,一道是苍月设下的,重重影卫潜伏,一道是大魏的通州城,被修建得如同巨石砌成的古堡。 六月也曾想绕道齐国,从齐国的边境进入大魏。但一看到地图,就马上放弃了。 因为就算一路顺利,从燕京到达大魏和齐国边境也要整整三个月的时间。 唯一的快捷之路,就是横跨周山岭。 六月和金闲来定下计划走周山岭后,两人就开始就偿试各种方法抗寒,可试遍所有的方法,最长也只能在雪山上熬过十天,十天后,身上所能携带的干粮将会耗尽。 正当他们一筹莫展时,听闻顾城风利用雪狼拉雪撬来运载货物,金闲来茅塞顿开。 他们目前的试验,两人最多可以在雪山上长达十天。而十天时间足够让二人攀上周山岭的峰顶,下山时便采用雪撬,雪山高峰处终年无植被覆盖,所以,可保持极速,所以,冲到半山腰,只要半天的时间。 只要到了半山腰,以大魏的天气,半山腰处是不积雪,那里必有动物或植物生存,以金闲来的武功,猎些动物足可裹腹。 计划一定下来,梦依韵便亲手为她们缝制最温暖的防寒之衣。梦依伊又向铁匠那订制两件护心甲、加上的绞锁以及攀登雪山的长靴。 兰桂坊的厨子精心研制一些既轻又易存放的干粮,因考虑到天气寒冷,所烹制的食物多是辛辣。 可他也心底明白,虽然他和六月偿试过几次在冰窖里抗过十天,那都是在静态下,倘若是遇到冰雪风爆,或是雪崩,他和六月就可能命丧周山岭。 “你干嘛说出来呀……”梦依伊“哗”地一声就哭出来,毫不掩饰地放声大哭,好象积了十几年的委屈在一瞬间全部化为眼泪般,泄了洪似的倾倒出来,“好,我不管这话…。吉不吉利,我还是要警告你,再难时,你也要咬着牙撑过去,就算剩一口气,你也得给我爬回来!你爬回来娶我!” “知道了,原来你哭起来这么难看……”金闲来微微挑了一下眉,双手将她按进怀中,“依伊,我在燕京城也置了一所宅子,是为你和我新婚准备的,房子不大,但养三四个孩子是够的,我走后,你照顾好自已!”他习惯沉默,既使向她求亲,但也从不曾说过一句甜言蜜语。 更不曾告诉她,象他这样少情寡欲的男子,若不是真心,纵是她使再多的手段,他亦不暇于颜色,他向她求亲,是放了真心。 可现在不同,他再不说,他亦怕死不瞑目! 她安心地靠在他的胸口上,贪婪地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眼中蓄泪,“我出生在风尘中,自小看尽世间凉薄男子对楼里的姑娘,上心时,恨不得倾尽家财,可不到半载便弃如敝履。我十二岁便知道,我和妹妹这样的身世,将来就算有正经的人家愿意聘我过门,我心里亦明白,别说要这些男人的真心,就算是要几分庄重也是奢望。我母亲在我十五岁那年,原是想,等存了些银子,把楼子里的姑娘去处安排好了,就带着我和妹妹到异地买个庄子,将来,也好给我和妹妹找户稍体面的人嫁了,可没想到,母亲突然急病离去……母亲将楼子交到我手中时,我原想盘掉楼子,带着妹妹找个庄子住下来。可又怕,我姐妹孤身二人,身上便是有银子只怕也只能带来祸患,不如把楼子撑下来,左右这里的人都熟悉,不会为难我和妹妹。再加上,楼里那么多的女子要活下去,我若不管她们,只怕她们的境地会更不如。经营那几年,楼子一直亏损,加上我年幼,极怕压不住人,在外,担心被旁的青楼给挤压了去,便是在自已楼里,也怕姑娘吃客人的亏,只好学着隔壁楼里的妈妈一样呦喝着做人,差着龟奴打骂那些长心眼的姑娘,时间长了,我习惯了,习惯了张口就训人,习惯了大声笑、大声骂。钥儿第一次带你来兰桂坊时,你站在那么多女子中间,眉眼不动,一眼都不瞧那些朝你递媚眼的姑娘,我就对你印象极好,后来,你几次出面教训来楼里寻欢,白吃不喝一文钱不给痞子,你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却不肯收那些姑娘一丁点的好处,甚至连谢酒也不肯饮,我就觉得你当真是世间少有的男人,我大着胆子向你表情意,可你是如此避我如蛇蝎……” “我没避你如蛇蝎,我只是不习惯你太主动,女子应该……”他声音平静,双颊潮红额间泌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目光温柔,嘴角亦是微微上扬。 梦依伊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亦感受到他的强撑着**,可他没有推开她,更没有被**支配身体,她无声地笑,泪肆意而流,“应该犹抱琵琶半遮面地等你来采摘是么?是的,你就是这样,你不说话,但你那时看我的眼神就是这样,好象无声地在对我说,我不矜持,不持礼仪,我原也想改,讨你喜欢,可我心底问自已,我活着坦坦荡荡,我为什么要堆起假面孔引起你的注意,倘若你真喜欢了那样的我,我能装一年两年,能装一辈子么?我就想你喜欢原来的我,高兴时喝酒、高歌,不高兴时,谁要是寒碜我,我就朝谁的脸吐痰……” 他滚烫的脸颊压上她的唇,热腾腾的气息喷在她的耳侧,“你表面上是如此,好象看起来庸俗不堪,可你骨子里流淌的是真情真性的热血。楼里的姑娘哪个有困难,都会第一个找你,钥儿出事,你比谁都急。钥儿给你留下的信,看只有廖廖数字,可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你能做到这个程度,你付出多少心血,我是知道,依伊,你是个好女孩!”他呼吸越来越急,他知道再这样撑下去,他会更加辛苦,可不知道为什么,今晚……他真的不想推开她! “我可不满足只跟你深交,你这样的人,我知道要是错过了,我一辈子断难再遇到,我不想错过,哪怕被所有人取笑,我也要追到你。常言道,男追女隔层山,女装男隔层纱,我就不信,我换不来你的真心。只是,我万没想到,整整一年,你根本就是对我来理不睬,我这人向来没耐性,所以…。” “所以,你在我喝的茶里放药,或是给我穿的衣袍里下痒粉,或是脱光了躲在我的被窝里……”金闲来紧了紧双臂,连自已也不知道,此刻,他的声音中带了微微的宠溺。 “是,你这人真君子,如果我逼得你和我做了夫妻,你定不会负我,我就是瞧准了这一点,所以,这些年,我就毫无顾忌地算计你,我知道你碍于钥儿的面子上,不会撕破脸。可没想到,你这般精明,让我这一追就是七年!” 金闲来忆起那些年,自已疲于对付眼前女子层出不穷的花样,几乎让他成了惊弓之鸟,离开寝房前,必将一根头发粘在门窗上,从不喝不是自已经手的水,从申钥儿那学来的本事,几乎都用在防她的身上,可终是没防到,虽没成事,但他还是向她提出了婚约。 她以为他又会数落她,没想到他竟然心底这样想她,她胸口一阵阵地心悸,狂喜地抬起眸,看他满脸通红,细细密密的汗布满他整张脸,她浑身颤抖的再度紧紧抱住他,“闲来,我以前算计你,是怕错过你,今日我下药,我是怕,怕你一去不回,所以,就算只有一夜,我也想成为你真正的女人,我这身子是清白的,你若真不要,我也不能象个男人般强占女人般强占你!”梦依伊轻轻推开他,侧着首对着他笑,双手却开始轻解罗带,语气难掩患得患失,“你是习武之人,我知道那药对你而言,你要是想忍,还是能忍下!”说到最后时,心头忽冷忽热,今晚她特别想哭,世间女子,哪一个不想被男人呵护在手中,偏生她却耗费了所有的自尊去追寻一个人的脚步,公然爱了七年,也偷偷放在心里怕了七年。 她刚扔了手中的腰带,想解开身上的罗裙时,他一把将她横抱起,脸如火烧,“谁说我要忍了!” “闲来……”她曾数百次想象过有一天被他突然横抱起,狠狠地摔到床褥之上,然后,带着深壑的**去占有她,可没想到,他明明服下了兰桂坊最烈的春药,还是动作很温柔地将她放下。 他动手脱她的衣裳时,动作很生涩,尤其是在解她中衣腋下的绣扣时,解了半天没解开几个,她心里发急,想动手帮他,这样会快一点,因为她记得六月说只给一个时辰,现在好象都过去三刻时了。 “我来!”他挑了唇很认真地笑了一下,一闪即逝,又恢复面瘫样。 梦依伊身上的冬衣既厚,穿得又繁多,一件又一件,金闲来药性已然发作,又撤了内力和药性对抗,周身的血气已乱,且全往一个地方涌去。可他还是强忍住做好每一个步骤,先把脱下来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放在床头上,然后手开始轻颤地去解她底裙右侧的带子…。 梦依伊既羞且急中看着身上的肌肤一点一点的裸露出来,最后一条亵裤被褪下时,她脑中变得一片空白。 金闲来抹去眼皮上的汗珠,瞪着眼前的香艳,此刻,他脑子里除了在一刹那间跳上“玉体横陈”四个字后,变得混混沌沌。 他三岁就被人卖到大齐的皇子府,六岁时,被皇子府的武教头看中资质,成了陪皇子练功的童侍,说开了,就是一个沙包。 十五岁,随着齐国的皇子来苍月,暗中保护皇子的安全。 齐国的皇子是在床第间,被最宠幸的女子毒杀,按规距他也要被除死,是申钥儿暗中救了他,从此后,他便隐姓埋名留在兰桂坊。 皇子的死,让他开始讨厌女人,女人给他一种黄蜂尾后针的感觉,在你觉得最放松时,往往给你致命一击! 但兰桂坊的女子改变了他对女人的偏见!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看到女人的身体,尽管在这之前,梦伊依也有过裸着身子上了他的床榻,可当时,他闭着眼,甩头就走。 药性使他本能地俯下身,含住了她的唇瓣,正想进行下一步,突然又想到哪不对劲,一看,马上跳起来,迅速脱掉自己的衣袍和靴袜,动作极为敏捷,在她眨眼间,他已翻身覆上身子,她还着冰沁的肌肤瞬间拉回了他的神智,他半撑起身,声音暗哑,“伊,这样的新婚夜,你不会后悔?” “我不会后悔的,闲来......”她感到他贴向她的肌肤象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一滴滴的汗沿着他的下巴滴落到她的身上,脑子里却突然晃上一个问题:六月给的一个时辰里还有多少时间? 想到这里,她愈发搂紧他,将身子紧紧迎上,仿佛这样做,就会将时光留住—— “伊……你不该给我用药,我原想要对你温柔些……”热度惊人的气息喷在她的前额,象火龙般烤得她全身跟着烧起来,他灼热的唇瓣在启阖中上下摩擦在她的眼皮,而后,暖熨过她秀气的鼻尖,落在那嫣红醉人的唇瓣上。 “嗯嗯……”她紧张的乱应着,也没听清他说些什么,脑子里全然是一种令人又激动又害怕的感觉,期待……那种疼痛来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0 唤醒深眠记忆 六月延着廊道走到一个避风的地方,坐了下来。 夜色很美,冰冷的清辉晒在屋檐的积雪上,炫染出一层银光。 清冷而干净的空气中隐隐传来的花香,沁人肺腑,静宓中,让人感到分外的惬意。 他闭上眼,静静地思考着明日之路。 他知道前途凶险,他和金闲来心底都没有五成的把握能平安翻越周山岭,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一个月前,他突然感到不安,而天生的第六感告诉他,这种不安很可能来自贺锦年。 而顾城风却在这时候突然宣战,大魏和苍月国门关闭,他无从想象顾城风和贺锦年之间究发生了什么事,顾城风竟然不顾贺锦年现在还在大魏境内,斩断了两国所有的联系! 可他不愿去问顾城风,心理也清楚,既便是开口问了,也不会问出任何结果,他唯一的办法,就是亲自去大魏寻找贺锦年。 能求助的人也只有兰桂坊的金闲来。 不成功,则成仁,只是可惜了梦依伊的一番深情,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幸福。 突然,一股凌厉的剑吟之声划破寂静的夜空,六月倏地睁开眼,只见天空一道白影在剑光中旋转翻飞,衣袍猎猎鼓起,旋身直上,掀起一道回旋的力量,霎时,梅花纷纷扬扬,在空中飘舞。 顾城风在空中翩然落下,剑气的余韵依然未尽,满天的花瓣如茶蘼坠落,剑吟声在寒风中流走。 顾城风感受到一簇带着异样情绪的眸光,他转过身,一眼看到站在长廊处的六月,交错中,六月心中震惊,两月不见,顾城风竟憔悴至此,那一身如雪的白袍几乎撑不住他修长挺立的身躯,显得那般空荡。 饶是此,被月华倾罩之下,那清霜薄雾般的颀长身子,在连着朵朵寒梅花枝斑斓的疏影中,顾城风,仿如一幅随风飘动的水墨画。 六月神色依然安静如厮,心底却渐渐泛起倾天之怒,犹记得,四年前,在挽月小筑的雀台之上,顾城风也曾把手中的剑舞得天昏地暗,谁也无法靠近一步,可也正是此,贺锦年才会被困在岩洞中几天几夜。 如今,顾城风依然如此,在贺锦年未平安回来,便宣布开战。 六月虽然对秦邵臻一无所知,但他想,一个质在异国十年的皇子,能在回国一年就登上大统,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纵然苍月如此强大,但要啃下大魏这个拥有百万人口的国家,也不是一年半载之事。 而他,却任由贺锦年独自在大魏挣扎。 虽然他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事,让顾城风宁愿在这自我放逐,也不肯去寻找贺锦年,但他相信贺锦年。 因为他始终认为贺锦年不会变,要论到根源,定是顾城风对贺锦年不够信任所致。 四年苍月皇宫岁月,六月清楚地知道,多数是贺锦年强行让自已适应顾城风不喜与人接触的怪癖,贺锦年逼着自已身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寂寞地在宫中只陪伴着顾城风一人。 这四年,六月一直尽量缩小自已的存在,从不曾在顾城风和贺锦年在一起时打扰过他们,再则,顾城风亦知,六月就是姚清浅,是百年前姚迭衣用生命护住的弟弟,否则,顾城风怎肯容得下他? 如今,整个苍月的人都在议论是贺锦年魅上,迷惑君王。可六月知道,其实是顾城风一直死死将贺锦年禁锢在他的身边,年少还好,但弱冠之龄后,以苍月的规距,便是皇子也要离宫建府,何况是贺锦年。 六月知道顾城风一直耽心贺锦年长大,离开他的身边。 但无论顾城风多忌讳,贺锦年终是会长大。 贺锦年入宫伴驾以来,顾城风无不在提防贺锦年被美貌的少女迷惑,几乎谴尽所有的宫女,只留下十几个年长的嬷嬷。在一年中,贺锦年只有两次回贺府的机会,一次是中秋,一次地大年晚。 但每次才过戌时,顾城风必定亲自出宫陪她,甚至留宿于贺府。 贺元奇为贺锦年相中的几个家世不错的适龄少女,皆被顾城风不着痕迹地赐婚给边关新提拨的年轻将领。 甚至连金铃公主也不例外,顾城风担心贺锦年心怀对顾铃兰的愧疚之情,因此与顾铃兰过于接近。 他不仅下旨将顾铃兰赐婚给肖妥尘,还将新婚不久的肖妥尘远调到西北大军,并以皇恩浩荡为名令公主随军。 百年来,公主下嫁武将比比皆事,但公主随军顾铃兰却是第一个,且不说当年的顾铃兰对肖妥尘并无特殊的感情,就算有,西北那样恶劣的生存环境,哪一个公主能忍受得了。 幸运的是,肖妥尘对顾铃兰确实一心一意,在西北军中,传闻肖妥尘为顾铃兰建了一处行苑,行苑里接了地龙,冬季时不用烧白碳,依然温暖如春。 可顾城风再怎么防备,贺锦年的弱冠之龄还是如期而至,贺元奇为此三次在金殿之上上奏要接贺锦年回贺府,皆被顾城风搪塞而过。 贺元奇百般无奈,只好要求入宫见贺锦年,皆被顾城风拒绝。 适巧,那年礼部提出为顾城风选秀,被帝王直接废除选秀制度,朝野轰然一片,议论之声直指贺锦年宠冠后宫,顾城风和贺元奇之间的矛盾爆发了出来…… 突然,一股强劲的冷风吹过来时,梅林中响起一阵沙沙簌簌的枝叶摩察,寒意让六月从回忆中激醒过来,原本梅花盛开的林子,已成光秃秃的一片残林,林中已不见顾城风的影子,他看看月上中天,心想,不知不觉都快两个时辰过去,梦依伊应早就离开了。 六月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慢踱在回廊处,途中遇到几个巡逻的士兵,看到六月,个个目瞪口呆如见天人。 “哇,兰桂坊的名伶果然名不虚传!” “听说明晚就会为我们表演!” “别想了,我们要护行苑的安全,哪轮得到我们!” “真是美,难怪大魏的人喜欢娶个男人回家做媳妇!” “养伶人是有钱人才干的事,你连媳妇都娶不起,就别肖想男人了!” …… 六月马上转开脸,一脸寒意地大步离开。 到了寝房,果然已不见梦依伊的身影,金闲来穿着亵衣半靠在床榻上,显然在等他。 “你避去哪里?我方才找了一圈没看到你!”看到六月平安归来,金闲来总算松了口气。 “我在梅林,看到皇上在舞剑,想起些事,不知不觉时辰就跳过了!”六月洗净了脸,将冰冷的手放在温水中泡着,渐渐驱走身上的寒意。 “你也看到皇上舞剑了?”金闲来半撑起身子,语气里带着不解,“皇上他…。伤得很重,还敢舞如此耗费内力的剑法,简直不要命了!” “我们管不了,顾城风这个人,谁的话也不会听,刚愎自用!”六月脱去披风和外袍,挂在横架上,挑了隔帘,上了另一张的床榻,神色倦倦,“不说他了,明天我们寅时便出发,该睡了!” 他和金闲来此行明面是陪同兰桂坊的人来慰军义演,实际上,他和金闲来明日一早就悄悄离开。 离开帝王行营的通行令肖妥尘早已为他们备好,一路上遇到士兵盘查,只要有肖妥尘的手谕,不会有任何的麻烦。 而他们明日登山所携的大量食品及用具,早就被悄悄运到周山岭下,他和金闲来一到那里,就会有人来接应他们二人。 因为考虑到登山时消耗和负重的问题,为了节约体能,在他们开始登山之时,所携带食物只需要一天的用量就足够。因为在靠近地面的山上,有植物和动物生存,那里有山下的猎户留下的避护的小木屋。 所以,金闲来事先就让人在每隔一千米的癖护小木屋就储存两到三天的食物,他们可以在小木屋里暂时休息后,携走那里留下的食物再攀登,直到海拨三千米时,那里是最后一个站点,这里会存有十天的食物以及两套攀岩的工具,他们俩必须全部携带走,尽快攀上高峰,最后,穿上铁制的雪撬尽快下山。 金闲来原本就是暗卫出身,受过野外生存的极训,而且,他跟随申钥儿多年,在申钥儿身上学了很多的生存技巧,这一行程,每一个步骤都被金闲来测算过,分析过危险性。 如果,天公配合,他相信,他会顺利地进入大魏。 但进入大魏后呢,将要面对什么,如何从秦邵臻的眼皮底下带走贺锦年,这一点,他和金闲来从不曾探讨过。 “不会有事,再难,我自会把你平安带到大魏。”金闲来感觉到六月的不安,他平常不爱说话,但想到六月毕竟是一个娇贵的公子,这些年贺锦年护得跟宝贝一样,便不由自由心生怜惜。何况贺锦年在离开大魏时,曾留一封书信给他,让他照顾好六月,金闲来默默思索片刻,开口道,“梦依伊套出苍月钦天监给皇帝的奏折的内容,这半个月,会连着晴天。” 六月略显惊愕地颔首,又有些忧郁地说微微点头,“我在想,到了大魏后,如何避过大魏的眼线,找到阿锦!” “我查到一个月前,章永威奉旨进入大魏时,曾有百名侍卫护送,我料定那一定是皇上的影卫。钥儿曾经教过我如何与影卫联络,如果一切顺利,应该两三天就能有钥儿的消息。这些事你都交给我,你只需想着如何在找到钥儿后,潜入她的梦中,与她联系上!” 此时的六月已满十六岁,百年前被姚迭衣封印的姚族潜能已被打开,他身上拥有姚族后人的血以及姚迭衣的血,所以,他很容易地借用姚迭衣的记忆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里记载的一些术法。 就因为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他才感应到贺锦年很可能出事,因此,他才决定去大魏寻找贺锦年。 “睡吧,别想太多!”金闲来扬手一挥,案桌上的灯霎时便灭了,房间里陷入黑暗,但他的精神却极度亢奋,辗转反侧,根本无法入睡。 大魏通州郊外行苑。 繁星点点,夜色如梦,贺锦年支着双肘于窗台,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穿外的天空。 寒风吹过,厚重的窗帘抖得窸窸作响。 寝房内炭火充足,她虽外面只披一件中衣,亦不觉得寒冷。 田敏丽手伸进被窝中,感觉里面的温度适佳,便取出五个汤婆子,转首对窗边的贺锦年微笑道,“钥儿,过来睡吧,别在窗口站在太,会着凉!” 贺锦年没啃声,但听到身后带着温柔的声音时,转过首,朝着田敏丽灿烂一笑,指了指天上的繁星,费劲地吐出两个含糊的字,“好看!” 看着女儿含笑的容颜,田敏丽萎顿黯然的眸光再一次盈上生机,放下手中的汤婆子,缓缓走到贺锦年的身旁,带着满满慈爱的指尖轻轻地抚着贺锦年的眉心,“明天晚上还会有,乖,我们现在要睡觉了!” 贺锦年很温顺地点着头,脸上笑意不减。田敏丽走将窗子关好,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床榻边,待她坐下后,将她的发上的钗子解下,用木梳轻轻地将她头发梳顺后,脱掉她的中衣,侍候她躺下,掖好被褥后,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闭上眼睛,我给你说故事!” 贺锦年笑意盈盈地眨了眨眼睛,眸光清洌如一泓清泉,田敏丽眼圈狠狠一烫,倏地伸出手掩上贺锦年的双眼,强抑着心中的酸涩,用着欢快的语气,“乖,闭上眼睛!”言未毕,泪已滂沱。 她一生最怕的就是这一双无邪的眼睛,总是让她想起二十年前申钥儿刚出生时,默默忍受身上湿疹发作时,看她的眼神。 如今,田敏丽照顾贺锦年已有一个月。 刚开始,贺锦年象个初生的婴儿,什么都需要人照顾,在田敏丽耐性的引导下,她很快就学会了自已走路,自已吃饭,学会了用单音表达心中的喜怒。 这两天进步得尤其快,白天,想如厕时,她已会用手势告诉田敏丽,已不需要田敏丽一天分几次带她出恭。 田敏丽每天下意识地和她说很多的话,教她一些简单的词汇,如“风”“雨”“太阳”“月亮”“姐姐”“哥哥”等,唯独不敢教她念“母亲”二字。 田敏丽想再过几个月就可以教她读书习字,或许不用等上三年,贺锦年已能象一个十七岁正常的少女,完全不需要东阁再施术恢复她的记忆。 于她,或许这才是彻底的浴火重生! 可她自已呢?她知道自已熬不到那时候了,她借用一个平凡的肉身去施巫术,反噬让她极速衰老,加上照顾贺锦年跟照顾一个婴儿一样,一天十二个时辰,几乎都在忙碌,她的身子已日渐破败。 而东阁受了一道天谴,三年后方能为她施术,而她,怕是等不了三年。 可她心中并没有遗憾,能够在有生之年,照顾自已亲生女儿,把十几年前从不曾赋予给自已亲生骨肉的母爱悉数给她,她死而无怨! 秦邵臻三天会来这里一次,每次会陪在她身边两个时辰,他多数会带她离开行苑去散步,晒晒太阳,或是带她去骑马。 田敏丽一边低语,一边配合着女儿的呼吸轻轻拍着她的胸口,看着贺锦年愈来愈沉重的眼皮,田敏丽忍不住再一次俯下一吻,“宝贝,祝你做个好梦…。” 贺锦年昏沉中感到田敏丽暖暖的气息,嘴角绽开一丝淡淡的笑,脑海里霎那间跃入一幅画卷,春风吹绿柳,繁花满地,一条幽谷涧溪从天上直落而下,落地水声清婉悦耳。 水雾中,一个绝色少年盘腿坐在绿地中央,膝上放着一把瑶琴,纤指细细拨动,如珠落玉盘。 贺锦年跑了过去,在美少年的面前坐下。 那少年抬起首,一双璨灿的琥珀眸子在阳光下泛着七色之光,他朝她嘴角微微一抿,轻轻对她点了点头,声音如泉温润,“阿锦,还想看你自已的故事么?” 她眸中泌出浓浓忧伤,缓缓地颔首。 六月伸出手,轻轻拢了拢她披落在地上的发尾,将它们掬起后分放在她肩的两旁,柔声细慰,“阿锦别伤心,今天是第三天,你看到将全是幸福,在那里,有你真正的爱人,他叫顾城风,会把你放在手心上!” 六月一笑,琥珀眸中荡出粼粼璨灿之芒,修长白皙的十指轻抚,伴着流水之声,声音更是扣人心弦…… 苍月,燕京金銮殿。 苍历115年春,二月十四。苍月国帝王顾城风因贺锦年弱冠典仪,在皇宫大摆盛筵。 弱冠典仪由帝王顾城风和大学士贺元奇共同主持,燕京城内四品以上朝臣及其嫡子悉数入宫前来观礼恭贺。 这样隆宠,惊动了整个朝野。 大殿之上,她见他站在高处朝着她扬手,“锦儿,上来!”明黄广袖,一身明黄将帝王雅致高贵姿挥洒到极致,手中拿着一把玉梳,含情脉脉的一双桃花眸,温润如玉的笑颜。 贺元奇一惊,当庭站出来,“皇上,这不妥,请皇上让内务府的教习嬷嬷施礼!” 百年来,皇子及冠,公主及笄尚无先例让帝王亲执玉梳,贺锦年以何身份沾此荣耀? 贺元奇语声刚至,众臣纷纷表态,皆认为这不合苍月的礼数。 顾城风神色悠然,置若罔闻,甚至不生怒意,只朝着贺锦年微微颔首示意让她前来。 “谢皇上恩典!”贺锦年站在大殿中央,一礼后,抬首朝着顾城风微微一笑!而后,故意装作没发觉贺元奇频频传来的焦急眼神,一步一步拾阶而上,站到了帝王的身侧。 她一身繁复刺绣的白衣,纤尘不染,身量已过他的肩头,黑色眼眸美如皓石,冰雪般的肌肤被金碧辉煌的百盏琉璃灯照着,美得雌雄难辩。 “锦儿,可愿?”帝王俯首,与她的脸几乎贴近,神情温柔,五官如神砥。 “愿意,梳几根头发而已,又不是输了江山!|”她笑,而后转身,背对着他。 礼部司仪双手高奉黑檀木托盘,跪了下去。 帝王从托盘中执起玉梳,轻轻沾了沾玉碗里的清水,边上的礼部尚书马上高声吟唱,“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礼行……” 仪势中,帝王亲自三梳其发,而后,拒绝宫人的帮手,亲自掬起她及腰下的长发,握紧——心中满满是独占欲! 若非是贺元奇三次公然上奏要接贺锦年回府,并为其子亲自主持加冠之礼,他怎肯将这样的重要之日与众臣分享。 既然贺元奇要公然让整个苍月的人知道,贺锦年已年满十六。 不如,让他亲自为贺锦年加冠! 贺元奇想用父亲的身份割断他和贺锦年之间无比牢固的羁绊关系,那他就以更激列的方式直接宣布占有。 当那冰凉指尖轻轻划过她的颈项时,她的耳边传来他迫人的气息,“锦儿,长大了,可以做我的男皇后!” 男皇后?她一惊,她想过,如果血咒一生不除,那她就以男儿之身伴他一世,既便是身后被世人泼一身污垢亦无怨无悔。 可他,竟肯许以男皇后,让她名正言顺地伴在他的身侧,若干年后,若是翻起百年前顾奕琛留下的遗旨,那他一代明君将会身受百家诛言。 礼后,帝王在惊鸿殿设歌舞宴请朝臣,令贺元奇招待众臣。 帝王却一身白色的便袍,携着她悄然离开,两人共骑雪箭,从皇宫南门出宫,燕南城的燕京河畔上,此时两岸的桃花开得正好…… ------题外话------ 亲们,这是潇湘针对读者的送币活动,有兴趣的亲可以去看看:http://bbs。/showtopic—74。aspx,送的币有200—800~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1 让我们成为伴侣 二月,冬雪未化,在燕京城,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但数十里外的南燕城却不同,那里东西面环山,燕京运河由北至南,流经中部时,那里有一个天然的的畦地,接北引之水,适巧在城中形成一个天然的深水湖,地表充足的水调节了这里的气候,这个深水港一年四季并不结冰,负责吞吐着南北的运输。 到了冬季,在深水港的南北两头皆结成厚厚的冰层,如无形中截断了南北的水流,这个深水港俨然就成了一个天然的湖泊,湖面上画舫林立,歌女舞伶依旧一身轻衣薄纱漫舞在画舫之上,让人仿佛觉得春天早已临近! 百年前,燕京运河峻工试水开航前,顾奕琛为了博喜爱桃花的姚美人一笑,令工部提前一年把川西南诏县的桃花移植到燕南城。 川西的桃花有“四季不败”之美誉,虽然到了燕南城后,虽没有如同在川西中的桃花,一年开足四季,但那一年的冬天,燕京城大雪纷飞时,顾奕琛已带着姚美人坐着帝王的龙船环游在燕南城的深水港中,看那桃花盛开! 从那以后,每年,来自五湖四海的宾客都会来这里观赏冬季里的桃花,众多秀雅人物齐聚燕南城,相互宴请,吟诗作赋,给燕南城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繁荣! 桃花,因此成了燕南城的都城的代表,亦深受民间百姓的喜欢,也不知何年,这里的道家开始在桃花开得最艳的地方设坛祭天酬神,慢慢地便衍生成这里的一道民俗! 在燕南城,每年从二月份初始直到三月末,这里的洒楼和客栈几乎爆满,家家户户在门前摆着自家手工制作的绣品、灯笼或是各色小吃来招揽四方游客。 此时,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燕南城最繁华的燕京河畔一片人声鼎沸,一家连着一家的酒楼和艺坊正在忙着点起各式各样的灯笼。每个灯笼上都写着“祭桃花仙”四字。 在东面湖畔上,设了连绵近一里的长桌,桌上贡奉着九层糕,还有用糯米粉捏成鸡、鸭、龟、猪、牛、羊等,象征吉祥中意福禄。 绵绵幽长的乐声中,燕南城几家道观正联手主持祭天酬神仪式,吟唱之声,伴着响铃,前来祭拜的百姓在号令声中频频磕首。 一个时辰后,祭祀活动结束,道家人带着祭祀的法器离去。 到了酉时时分,由燕南城各个商家共同举办的宾酬五湖四海商贾的欢宴宣布开始。 朝庭每年都会派礼部的官员会同燕南城刺史参加民间举办的这种宴会,以代表与民同乐,普天同庆。 燕归楼是燕南城整座都城中最高、占地面积最广的楼阁,整栋楼采用燕北的百年松木而建,整个大楼呈环抱状围着燕京河道,每十米一道飞檐皆吊挂着一串大红纱罩宫灯,一串共有六盏。 远远看去,与燕京河相互辉映,如一条长长的珍珠彩带。 顾城风与贺锦年早已在燕归楼视觉最佳的顶层包厢观看着楼台下的舞宴。 顾城风向来喜静,这种漫长而又无聊的流水宴席,喧闹的舞宴,来来去去总是就那么几个节目,他自幼在宫庭中早已司空见惯! 所以,一整晚,他很少看歌舞,眸光几乎是落在身边人的身上,偶尔只是抬头看着天上清寂的月光,帘幕低垂笼照着周朝的一切,让他总有一种恍忽的感觉。 但于贺锦年便不同了,虽然这时代并没有没有扩音设备,既使弹得再好唱得再妙,也会被觥筹交错声盖住,但她却乐在其中,双掌轻拍,合着丝竹之声的节奏,偶尔看到精彩时,也学着左右隔栏几个客商,趴在栏杆上,拿了几枝新鲜的桃花枝朝舞台上那挥动长袖的女子抛去! 逢到特别惊艳的表演时,贺锦年还会与楼下人山人海中的群众互动,朝着高台上牵着长长绸带在迎空中飞舞的美女,做迎抱状的动作,还频频飞吻,怪叫着“美人,飞过来,飞过来!”全然没注意到顾城风的脸色微微起了变化。 她毫无顾忌地享受着难得一刻的欢欣雀跃,因为不论她前世和今生,甚至包括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她几乎没有享受过无忧无虑的优闲日子! 便是皇宫三年伴驾,顾城风太喜静,宫中毫无娱乐可言,又不轻应答应让她出宫,一年除了中秋和过年两晚允许她回贺府陪伴父亲吃个晚宴,她几乎是在陪他在御书房中渡过。 顾城风耐着心等着贺锦年兴致勃勃地看完所有的演出,方牵了她的手下了酒楼,在人潮中带着她往河道口走去。 两人皆如人中龙凤,尤其是顾城风,一身雪白衬着颀长的身姿,夜风吹过,任风拂过云袖,带动袖口那繁复的章纹飞扬,招着沿岸的年轻女子纷纷注目,互相低头轻问身旁的嬷嬷,这是谁家的公子。 贺锦年虽然公子如玉,只是毕竟才十六,尚未全然长开,加上那雌雄难辩的容貌,倒让人认为,多是哪个名门贵女,不宜抛头露面,所以女扮男装同家中兄长出游! 顾城风一路拉着她往人烟少的地方走,贺锦年玩得不够尽兴,指了指后方灯火通明之处,含嗔抱怨,“那里热闹呢,我想去瞧瞧!” 顾城风不理,到了暗处,索性将她抱进怀里,施展轻功,几个身落,就来到一只小乌篷船里。 贺锦年看他解着绳索,猜他准备带自已去泛舟。 果然,他递了一把船桨给她。自己拿着另一把船桨。 “会吗?”他坐到她身边,眸光含笑着问。 “当然!”贺锦年微微冽嘴,自信地露出两行如珍珠般的贝齿。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难到她? 贺锦年一把接了过来,轻轻的拨开水面。 燕南城每逢二月十四祭桃花仙时,人山人海,为防止发生落水事件,到夜里,这里的湖畔是禁舟的,包括各家经营的画舫,也只能停靠在河畔,但官船一般很难禁绝,总有几艘仗着势大,反而喜欢挑在今晚游车河! 但今夜,一路异常通畅无阻,两人很快地划到了深水港中央,顾城风环视了四周,眸色如氲,柔声道:“停在这便好!” 在街市中,人来人往如潮水,万千宫灯在风中摇晃,淹没了今夜月光。 可在这里,象是从喧嚣的人群中用水分离出一块的结界,声嚣不在! “这要是夏天,就可以下去游泳了!”贺锦年将船桨搁在脚边,俯下身,掬起一泓水,冰冰凉凉,却不瑟骨,比起燕京城,这里确实气候宜人,适合避冬。 “城风,你吹首曲子,应应景!”她转身,五指握拳,顽皮地朝着脸一弹,满意地看到几滴水珠溅在顾城风的脸上! “锦儿,进来些!别俯得太低,小心掉下去!”他拉了她一把,让两人膝盖相触,方用袖襟拭去脸上的水珠,吻轻轻轻落在她的眉间,温柔似水,“顽皮!” 贺锦年吐了吐舌头,歪着头靠在顾城风的肩上,望着水中微晃的明月,再放眼全景,只见,碧池的水平静得似一块无暇美玉。 顾城风从怀中取出玉萧,手指轻抚白玉长萧,缓慢地吹奏了一遍烟花三月,那曲调初时娓娓动听,滑凉如丝穿行过耳,直入心田,让人心生缠绵之情。 贺锦年靠了片刻,便滑身至他的膝间,将头枕落在他的膝上,两指习惯地绕上他腰间垂下的丝穗,唇角含笑看着湖面上粼粼的水光。 待到曲调走到高亢之处,昂扬之声似惊起湖中鱼儿,连连几声“扑咚”,贺锦年呼喝一声,极速地坐起,同时,手法极为利索地抽出顾城风的丝穗,电光闪烁间,一只倒霉的鲢鱼便被贺锦年手中的丝穗缠住,稍稍一拉,鱼儿便落进了贺锦年的衣袍上。 顾城风一曲毕,收好玉萧,含笑看着在贺锦年洁白衣袍上拼命翻跳的鲢鱼,嘴角难得的扬了又扬,出了声却成了微斥道:“也不嫌脏,快把它放生!” “哪脏呀,这里的水好干净!”贺锦年嘻笑一声,倒听话地将鱼儿抛进水中,旋身,投入他的怀抱,故意拿湿湿的手在顾城风的胸口上擦干。 “老实些!”顾城风将她揽进怀中,看她那张小脸,因为一整晚的兴奋而红扑仆地,让他看了忍不住捏上一捏,低声道,“锦儿,看天上!” 她身体后仰,头搁在他脖窝,一时间,月光洒落在小船之上,洒落在二人的身上,他漾着深情的眸光,至始至终地不离开她的脸。 突然,整个燕南城所有的宫灯皆灭,整个燕京河在一瞬间陷入黑暗。 同时,“砰”地一连串的巨响,几百道光线沿着河道成圆弧形同时划破夜空,天空骤亮,她惊讶地左右看着,只见明媚的焰火如龙腾般跃上高空,在夜空中宛如金菊朵朵绽放,留下一道道长长的烟云后,又好似流星一般缓缓坠落! 贺锦年来到这时空多年,自然也知道这里每年都有祭桃花的风俗,但从不曾有过全城在同一时刻万盏宫灯齐灭,同时,数以千计的烟花同时点燃的盛举,她知道,这是顾城风送给她十六岁生日的礼物。 象他这般不识人间风情的男子,居然有一天会为了他做出如此浪漫之举,着实让她感到意外……又惊喜! “锦儿……喜欢么?”顾城风略显不自在,这是从敬事房刑公公给的一些关于民间男女风月之事的书籍上学来的,书上虽然所写的主人公皆是只识风月不识人间疾苦的男子,所好的皆为夜里爬墙私会,白天十里风月之地寻遍,他自是无法苟同! 但他们这些能讨好爱人的方式,他却愿意为锦儿做! 当最后的一缕烟花坠入,天地陷入混沌时,四周的宫灯依次点亮,明月含笑,不与争光,渐渐隐入浮云中—— “城风,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贺锦年紧紧反抱着顾城风,依偎在他的胸口上,聆听着他胸口传来有力的心跳声…… 这一刻,繁华似锦,这一刻,唯愿天长地久! 这一刻,贺锦年不知道,她这由然而生的一句感概,在不久的将来,一语成箴! “皇上,有几只画舫欲穿过皇上所设的禁道进入这区域,皇上,是否拦下?” 远处隐隐传来影卫的传间入密。 “谁?”顾城风收心猛地心紧,今夜他特此让叶明飞扫清这里的障碍,明令整个燕京河禁船,想不到还有人敢明目张胆抗令。 “大魏的傅王叔秦河夫妻和几个随行的大魏南方商贾,另外还有几艘是燕南城刺史府上的公子小姐!” 顾城风正待开口令影卫轰了,贺锦年却朝着他从善如流一笑,“不碍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里风景好,没理由人家千里迢迢带了妻子过来,连进都进不了!” 他那笑靥清醇如甘泉般甜美,透着无忧无虑。 顾城风虽不喜,却不忍拒绝,只得自已安慰,幸好两人所处的是河道,隔着各自的船,对方也未必会打扰到他的清静,便传令放行! 两人静守不久,远处便传来一阵阵的喧哗,细听,不似鼓声,亦不是琴音,竟象是一群人狠命地拍打着桌面,和拿着箸子拼命敲着碗碟发出的声音,这中间,还渗杂着男子肆无忌惮的哄笑吆喝之声,和女子带着挑衅的嘲笑声,贺锦年微微蹙眉,她不介意与人共赏明月,却反感如此美妙的夜色被人打乱。 她坐直身子,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到一艘三层高的画舫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们划过来。 紧紧尾随其身后的是另一艘三层高的画舫,每层的船舫前后方和两边舷都挂满大红的灯笼,舫上的窗户敞开,里面人影潼潼,看上去象妓舫,可船首却不见名号,那些喧哗之声,正从后面的一艘画舫传出。 前面的一艘亦有琴声传来,但却安静很多,想来客人并不多,且听琴声高雅,贺锦年猜应是大魏的傅王和傅王妃。 “周怀正一身清廉,倒养了个好儿子!”顾城风拂袖,袖风带了凌厉之气,霎时,小舟开始调转方向撤离,直到远离那喧嚣之声,方停了下来。 此时,虽然湖面上起了些雾,但贺锦年目前极佳,依然驻目前方,兴味盎然看着两艘一般大小的画舫在水中角逐,前面的那一艘画舫执舵的显然是个中高手,不到半盏茶时,便将紧紧追随的那艘画舫甩开,隐没于黑暗中。 贺锦年眯眼一笑,“好了,玩不过人家,被人家甩了,这下没得玩,该清静了!” 顾城风已在船首摆了张方桌,从船蓬里拿出食盒,打开时,整整有七盒,里面会是冰镇的鱼烩,全是贺锦年平素喜欢吃的。 贺锦年自觉摆好碗箸,又打开酒,只觉一股浓重的莲香传出,她凑着瓶口轻轻一闻,惊异道,“你竟拿雪莲来酿酒?” 连药用都极为珍贵,现在居然酿出一壶酒,虽说闻了后,就让人精神一振,酒瘾顿生,可一想到几十年方有一次花期的北地雪莲,就这样被糟蹋了,贺锦年浮上一抹婉惜,“太奢侈了,这一壶酒准得比一整瓶的莲丹更费雪莲。” “无事,这些只是拿落地的花瓣酿成,枝头上摘下来的全制成药丸!” 两人对饮一杯后,顾城风双颊涌起一抹不自然的潮红,“去年,我已令篡官编辑一本典册。把千古以来所有在帝王身侧有所功勋的男性伴侣,他们所立功勋、为朝廷、百姓立下的汗马功劳,按时间顺序全部编录在册。”顾城风言及及,缓缓抬首,眸光带着考究,缓缓问,“你说……好不好?” “典……典册呀!自然是好!”她应了一句,便夹了鱼烩入口,草草咬了几口,便吞了下去。 顾城风的话意她岂能不明?顾城风是希望朝野有识之士,看了古代的所谓男g并非个个只会以身侍人,有很大一部份是因为与帝王识英雄而重英雄,相互仰慕,而后慢慢产生感情。 顾城风是想以史为鉴,一步一步地给朝臣洗脑! 她不知道顾城风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些事,但她感受得到,从今年开始,顾城风已经等不及了,他正在想方设法把她亦变成……男性伴侣! “我想明天开始在苍月大量发行,估摸不出三个月,典册便会传遍整个苍月!”顾城风微低下头,用箸子夹起冰镇上的一块粉红色的生鱼烩,沾了调料后,搁到贺锦年的碟中,也不看她,仿似自语,“我已令钦天监择个良辰定为你我大婚之期,暂定为五月初五龙抬头。” “就是你之前说的男皇后?”贺锦年心头蓦震,其实在下了船坞时就有感觉到,顾城风想跟自已详细说这件事,今晨金殿上的一句“男皇后”决不可能是他在信口开河! 可清清楚楚地听进耳里,还是令她感到动容,她微微低下首,心头激荡,如果……如果没有血咒,她和他,将是世间最幸福的一对,没有人会比他们更好了! 而他,不知何时已然起身,单肢下跪,双手紧紧握在她的肩头之上,将她身子扳过来面对着他!四周的景致仿佛一下子就远离他们,天地化为零! 只听到他开口,如同佛前慎重许下来世,“是,你已及冠!锦儿,让我们成为伴侣!” 伴侣——一生为伴,神仙眷侣! 可是……她不能! 顾奕琛百年前屡屡禁止朝庭命官、仕家豪门纳伶人为妾,甚至下旨废除伶人合法挂牌经营,虽然到如今有所改善,但苍月国普遍歧视男人身侍男人的教化已根植于百姓之心! 如果她答应了,她会陷他于众叛亲离,他要面对的东西远远比她多,江山、社稷、一心追随的臣子,这些,他都有可能因此失去! 贺锦年眼眶一酸,正欲开口偿试委婉拒绝,突见顾城风眼神一变,嘴角挂着浅浅笑意尚来不及收回,眸中已透出杀意! 几乎在同一时间,贺锦年感到有种被蜇伏的生物接近的感觉,她蓦地侧首,果然,远处蒙蒙水雾下,一艘画舫若隐若现。 尚未待贺锦年开口,百丈外,一声男子清郎之声响起,“本王是被酒香所吸引!特前来问问朋友,这酒是从哪里来,怎么本王饮遍天下美酒,从不曾闻过如此清冽的冷香?” “这酒是独家酿造,值此一家,傅王当真是不愧是识天下之酒的风流名士!”贺锦年看他们的船正处他们的下风口,难怪可以远远就闻到洒香。 男子状似大喜,一边吩吩舵手控好速度,以免让水纹惊了贺锦年的小船,一边朗声道:“在下大魏傅王叔秦河,两位公子有礼!如今正适起风,可否邀请两位上本王的舫上一坐!” 余音刚尽,船缓缓离贺锦年三丈之遥停了下来,船首,一个青年男子凭栏而立,一身白色雅致锦缎便袍,外罩朱红的纱罩,冠上束以透明的纱巾,迎风微微舞动,从你往高的看,当真长身玉立,翩若蛟龙。 “不好意思,我朋友他向来喜静,不过,酒我到可以请傅王爷喝一杯!”贺锦年拿出新的杯盏,倒了八分满后,一抛,酒杯平平徐徐地朝着三层高的画舫飘去,那傅王也是个风流人物,手一伸,同时,折扇打开,以扇面潇洒地接下玉杯。 傅王轻托玉盏于鼻息下,深深一闻,讳莫如深一笑,“当真是十里飘香,可观色,却如井水深幽,莫非此酒是莲花所酿?” “傅王高见,此酒正是莲花酒!”贺锦年眸光落在傅王身后的一桌酒席上,先入眼帘的是一个极为美貌的妇人,肤似寒冰眉如黛,看她虽没有穿戴王妃的品级服饰,但那般气度显然不是一般的仕家贵女,应该就是传闻中的傅王妃卫语迟。 在她案席边放着一把瑶琴,想来方才那幽雅的琴音正是出自她的手! 在她不远处的另一案席,一个中年男子似乎正与一个坐在死解的男子正谈着话,正侧着脸馅笑,但既便是半边脸,也让人感到此男子面相着实丑陋……贺锦年思绪微微一晃,一种奇异的、说不上来的熟悉感袭上心头。 这个人是谁?观容貌,显然是素未平生,可她的第六感却在告诉她,此人一定是她所熟悉的人! 正等思忖间,突然,一声锣鼓响起,从前方十丈外,一艘画舫气势汹汹地冲出浓雾,不肖片刻,便到了贺锦年所在的小船坞旁,形成鼎立的方位。 ------题外话------ 妞们,六月唤醒贺锦年记忆中的美好,之中提及的人物皆为后来的伏笔,亲们莫急,月更新字数少,但每章都会言之有物~ 还有,感谢读者提供的“卫语迟”“顾灵瞳”这两个名字,很不错,亲们若有好的人物名字,可以在群里找梧晴雪,也可以在读者下面留言,我看到有用时,都会采纳,你们取的名字,将在纸质的书上出现(首选是与你们潇湘帐号名相同的名字,哈哈,你们懂的) 最后重要:3月1号开始,亲们有月票的可以留给月么?月初的月票,越早扔越是价值千金,月停了100天的更新,人气剧跌,想重写回,只好靠亲们的鼎力支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2 此刻,我很幸福(求月票) 因为画舫急速前行,带来水波荡漾,傅王叔的船尚好,只是微微随波荡漾,而贺锦年和顾城风所在船却左右剧烈晃动,船侧一方,倾身最严重时,还差点进了水。 顾城风今日带贺锦年前来,只是想清静地与她一起渡过这特殊的日子,并向她提出求娶,所以,特地命人寻了艘方便两人掌舵的小乌蓬。 且一路航程被影卫锁定,这些意外根本就事先被排除在外。 可没想到,贺锦年顾念着傅王叔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让影卫让道时,让别的舟舫也寻了空隙! 画舫稳定下来后,一群衣光鲜丽的男子齐齐从三层画舫的厢房中步出,也不知谁故意哎哟地一声,怪着声调唤着,“哟,不好意思,冲撞了别人的雅兴了,周公子,这可是你的不是了,小弟都说了,燕京河畔,夜黑风高,最适合迎风作——浪,你一浪,我一浪……你一浪,我一浪……”那男子本想幽默地调侃一句,谁知说到后面词穷了,便生生结巴在断尾处! 这年轻公子哥儿身侧的一个略显青涩的少年也不知怎么地,鬼使神差地续了一句,“劝君还是小心为上!” 语声一落,众人一时之间没马上听明白,只觉得接的词虽压对了韵,意思上却是莫名其妙。 可被身边搂着他的一个壮壮实实的魁梧少年故意用身子顶了一下那少年的身后,哼哼卿卿地歪添了一句,“你上什么上呀,你会上么?你都是给人骑的,哈哈哈……” 这一故意的曲解,倒真赋了辞,众人品出了个中滋味后,霎时轰然大笑。 傅王正一口一口地慢慢品着,他并没有兴趣多管闲事,他是大魏南方仕族中的代表人物之一,在大魏,便是帝王秦邵臻见了他也要礼遇三分,但这里毕竟是苍月。 此行,他携同王妃来到燕南城,谈的是一笔重要的生意,而那被人众星捧月的周公子,正是与他合作的周运安的独子周梓玉。 周运安是燕南城首富,人到中年方诞下这唯一的儿子,所以,未免多疼了几分。 加上其一母同胞的兄长周怀正是燕南城刺史,身居四品的地方官员,仕途顺利,正是新帝顾城风的宠臣,所辖的燕南城是整个苍月国最富庶之地。 因此,周梓玉在燕南城就算横着走,亦无人敢哼上半句。 贺锦年置之不理,反抬首朝着傅王叔笑问,“既是自称品尽天下美酒,说一说,此酒如何?”贺锦年并不识酒,她好奇,究竟酒的魅力在哪里,居然能让傅王叔下令开船顺着酒香寻来。 上方,传来傅王一声朗笑,连声赞叹,“莲花冷不及梅花,浓不及桂花,却能酿出如此浓丽的冷香,十足罕见,且,只闻其香,便觉心肺处如清泉清过,想来此酒还有药用的功效!”言辞中虽没有出言阻止周梓玉等人的行恶,但亦丝毫不把对方瞧在眼里,仿佛视这些新闯入者为空气。 另一艘的船首,那个被人唤为周公子的年轻公子提着半壶的酒,歪歪斜斜地靠在画舫的扶栏上,眯着眼睨了半响秦河,最后,把矛头对准贺锦年,边饮边嚷道:“有好什么好酒,快拿上来孝敬孝敬爷!” 另外几个马上随声吆喝,令贺锦年速速呈酒,见贺锦年不理会,执箸为白衣男子布菜,周梓玉马上变了脸色,将酒壶扔向贺锦年的小舟,虽然银制的酒壶落了地后,安然无恙地滚在船角,但酒水霎时溅了一地。 “什么人呀,在禁航夜竟敢开着一条破船在此闲逛,还吃了豹子胆冒犯周公子,一会拉你们见官!”一个绿衣女子脸色潮红,半依偎在一个年轻男子的怀中,脚步略显轻浮,显然已喝了不少。 这一语,不亦于火上浇油! 周梓玉冷冷一笑,从丫环的手中接过一盏灯,狠狠地砸向贺锦年的船,嘶扯着喉咙骂,“本公子的话居然敢当耳边风,当真是不想活着走出这燕南城了!” 宫灯中有火星,若沾了酒,必会引起火,贺锦年一伸手,便接个正着,昂首,冷笑,“本公子却当你的话是放屁!”贺锦年被一群人居高临下的无礼嘲笑,着实已让人感到不舒服,还遇上这么一个没有眼劲,光会闹事的主。 虽然强龙不压地头蛇,但听到贺锦年的话,傅王叔自然是顺手痛打落水狗,狠狠噗嗤一笑,摆明了不给那周梓玉一行人的颜面。 贺锦年感应到四周的影卫已蜇伏在那群少年的画舫之上,正待帝王一声令下! 她平生杀人无数,却从不杀无关紧要、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但又极为厌恶那些依仗父萌而欺凌弱小,鱼肉百姓的恶霸,自然也包括这些纨绔子弟。 思忖间,耳膜悄然灌入一丝细不可闻之声,“锦儿,你想怎么玩,我陪你!”帝王纵容之声象一脉梵音注入她的心田,她抬首,但见顾城风眸如秋水,带着一泓温润的珠光注目于她! 好——既然平静被打破,那就好好闹上一闹! 她马上用传音入密令帝王贴身的四海影卫之首厉茂,“潜着,留给我来收拾!” 说完,她轻轻启唇,“好久没打架了,你可不许打搅!” 顾城风自是颔首,举杯示意,贺锦年一笑,亦举起,两人轻碰一下杯盏,相视一笑,贺锦年将杯中的余酒慢慢饮尽,搁了杯盏,正想开始动动筋骨时,突然传来一声悦耳的笑声,“你们怎么都在外头玩,剩我们几个行酒令多没意思!” 只见,舫中缓缓走出一群鲜衣少女,几个年轻的公子马上迎了上去,将那少女围在中央,你发一言我抢一语,个个脸带讨好地解释。 那少女听了个大概,走到周梓玉身边,看着半醉的周梓玉,轻蹙眉头略显不悦道:“哥,作甚和这般人浪费时间,我们还有一堆节目要闹!” “闹什么闹,你哥都被人瞧轻了!”周梓玉踢了一脚少女身边的狗腿少年,开口骂,“要你多嘴,光懂得讨好我妹子!” “得了,你少拿别人出气!”那少女说着,拿眼随意嗔了一眼小船坞上的两个人,因为雾色较浓,且贺锦年的船上不展灯,无法瞧清两人人的模样,倒是顾城风那一身的雪白袍子被那少女一眼就认出,霎时,激血上扬,她急忙将身子半探出栏外,朝着顾城风挥了挥手,“公子,公子,敢问公子来自何方,姓甚名谁?” 那周梓玉虽混帐,却不是傻瓜,一听便明白了,心生不悦,“妹妹,你方才口口声声说遇到想嫁的人,就是他?” 那少女脸颊红透,笑靥如花,压根不理会周梓玉,方才她在燕归楼上,远远看到河畔边的顾城风,那风华玉朗之姿,令她一见倾心,马上命令随行的侍卫去拦下顾城风,想问清楚他的来历,可惜顾城风的脚程太快,转眼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她不甘心,带着丫环和侍卫绕着河堤走了整整一圈,途中脚痛得差点迈不开,也不肯坐轿,唯恐错过。 最后还是不见顾城风的身影,万般沮丧之下,遇到出来寻乐的堂兄周梓玉,便答应了他们一起游车河。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认定这必是天赐奇缘,自是不愿再错过,哪管得什么叫矜持,只想马上知道顾城风究竟是谁,只要不是大恶大奸之人,便是布衣百姓,自是回去闹着父亲出面,成就这一份姻缘! 她迫不及待地吩咐舵手将画舫靠近小船坞,并下令奴才们在一层放平板,接通两艘船,气得周梓玉一张脸发紫,可对这个刺史千金的妹妹,他真的也是无可奈何。 贺锦年暂缓了行动,她对顾城风突如其来的桃花运,意外之余又感到心头闷闷,却一时之间理会不清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是凭着本能想看着顾城风毫不留情地把这不请自来的少女打发。 两个丫环扶着那少女登上小船坞。 少女站稳后,神情带了些好奇先是审视了几眼贺锦年,见他们二人衣袍完整,并无方才那群人所说的不堪,心头偷偷一松。 转向顾城风时,心象装了一只小鹿般咚咚乱跳着,就像要从胸腔里撞出来,她紧紧看着顾城风清冽的容颜,小脸满盈羞意,咬着唇瓣从怀中拿出一条丝帕,声音中却隐隐充斥着一抹数于天之骄女的自信,“这位公子,奴家姓周,小名唤琴西,今年十七,是燕南刺史嫡女,请公子持此帕到周府提亲,小女……” 贺锦年闻言心中冷笑一声,斜斜地睨了那少女一眼,倒也忍住并未说什么,可画舫上的周梓玉却憋不住地嚷开,“我说妹妹,你这也太夸张了吧,就这么一见便要以身相许,我说伯父他能答应么?” 周琴西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周梓玉这一打乱,脸呈怒色,恨恨地回首,指着周梓玉斩钉截铁地表白自已的决心,“是我自已瞧中的,父亲要不答应,我便终身不嫁!”她又抖了一下锦帕,脸含娇嗔,“公子,你别担心,我爹向来宠我,只要你拿这帕子上门提亲,我保证我爹一定答应!” 顾城风头也不抬,眉目映着一片雪华,冷冷一声,“放肆!” 舫上,傅王叔脸上透出微微惊疑,眸光不觉带了些思量定在了顾城风的身上。 周琴西双瞳里流露出满满的受伤之色,委屈着语气询问,“公子,你是不是府中已有了妻妾?” 贺锦年非常不厚道的乐开了花,兴灾乐祸言于溢表,“我们船小,就不请你一起挤了,小姐请便!” 周琴西以为顾城风不作声,就是默认。 霎时双眼红透,脸色却白如纸,她平生受尽父母宠爱,便是到了及笄待嫁之年,父母为她寻遍门当户对的姻缘,只因那些公子并不入她的眼,被她推拒,父母亦不强求,想不到,今日自已主动表达,却当众被拒,窘迫之余竟口不择言道:“本小姐自是料你府中有妻妾,只要你谴了府中的那个,我……我也是愿意的!” “滚——”顾城风刚开口,贺锦年已然冷笑,“果然是兄妹,一个强着要酒,一个强着要男人!” “本小姐没跟你说话,你插什么嘴……”羞、怒挟着怨恨令血液开始沸腾,像是烧灼的岩浆滚过全身,嘶吼一句后,马上会意发脾气解决不了问题,便生生把余下的话吞进了腹中。 周琴西看着小乌蓬上简陋的摆设,除了桌上的膳食不错外,这里,无一物能入她的眼,这样的贫贱之民,居然不懂得把握时机,显然尚不知道与官家攀上交情的好处。 她咬了牙,看着顾城风精美如神砥的那张脸,比起远看,更令她感到心醉沉迷,越发坚定了把眼前的男人弄到手的决心,索性直言以利弊,“这位公子,我爹门生众多,今年就提拨了两个,一个已调至燕京府寅,做了六品的参知,另一个调任到畯县,已任了知府,你要是肯跟着我爹,不出两年,我周琴西必保你一门富贵,飞黄腾达!而你——”她顿时了一顿,斜眼半睨着贺锦年,脸色沉了下来,“今日已得罪我兄长,若无我在其中周旋,只怕你们二人今后休想离开燕南城半步!” 傅王“咦”地一声,饶有兴趣地插口道:“想不到两年不到苍月,苍月的民风也变得如此开化,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还公然抢男人!”言毕,眸光便落在顾城风的脸上,只见他白衣雪颜,神色昭然,自视甚高的他都自觉逊色了三分,心中怀疑更盛! 傅王妃卫语迟一行人听到外头的动静愈来愈大,已从包厢里走出,围在栏边观看热闹,此时,听到周琴西如此大言不惭之语,忍不住笑开,“周家小姐,好大的口气,虽说周怀正是燕南的父母官,可你别忘了,这里离燕京只有数十里之遥,天子脚下,四品斗大的官,还真不算回事!” “你——”周琴西闻言羞得直想找个洞钻了进去,她狠狠盯了卫语迟一眼,正待反驳,周梓玉去哈哈地冷笑出声,“这位夫人才好大的口气!” 周梓玉虽不知道傅王的身份,但他知道能上这艘画舫的不富则贵,只是这对男女一唱一合着实让他感到大失颜面,加上连她妹妹的身份竟也被看低,这气他如何能忍得下,他听出卫语迟的说话明显带了大魏扬州的口音,便冷冷一笑,“这位公子的话就更可笑了,我们苍月国的子民如何开化,也不能和大魏的民风相比,伶人都可以娶回家,当真是畜牲教化之国。” 周梓玉身后的一个年轻娇俏的少年闻言皆变了脸,其中一个不满地抱怨一声,“许是我们今天来错了,公子恼就恼了,何苦来糟蹋我等!” 周梓玉正适满肚子邪火没地方发,闻言勃然大怒,倏地转身,一手揪了那伶人的衣襟,一巴掌罩着那少年的脸就盖了过去,眼神淬了毒似地阴冷,“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就是给人玩吧,小爷高兴时,捅你几下菊花,不乐意时,就当你是一条狗,不!狗还能朝着爷吠两声,你能做什么!”他根本不顾旁边的几个伶人脸色变得羞愤和惊惶,频频冷笑,“人家也是男人,凭美色可以让当今皇上为他梳头,你们呢,就是被人轮的命!”说完,一手揪着那那伶人脖子,一手托起他的腰,猛地一使劲,将那伶人直接从栏杆处扔了出去—— “傅王叔,不介意你舫上多一个人吧!”话刚出口,同时,贺锦年双脚一点,如惊鸿般翩跹跃起,将那既将落水的伶人抱住,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她轻轻一掌击在那伶人的后背,那伶人便感到觉一股和洵的力量托着他向上升着,那一瞬间的变化来得太快,他甚至连反应都来不及,便呆呆怔怔地站在了另一艘的画舫上。 在傅王叔一声“不介意”中,贺锦年以绝顶轻功,在河面上滑出数丈,突然迎体向上,跃上周梓玉的画舫,以迅雷不及耳之速揪了周梓玉的衣袍下摆,倒提着他,一个纵身,跃上了画舫的最高点。 “你干什么,你放……我要下来,你吃了豹子胆,也戏弄爷,你知道我是谁么……”周梓玉一连串地惊叫,双手在空中乱舞,唯恐贺锦年稍一松手,他便落得个脑袋开花。 那最高处坚的是一个光秃秃的旗杆,这旗杆原本是插着周家商行的旗帜,只是今日禁河运,周梓玉便是再嚣张也不敢明面着把周家的旗子插上去,四处招摇,便吩咐人摘了旗面。 贺锦年将惊叫连连的周梓玉往旗杆上一压,同时,将他的衣袍对半撕开,掌风卷起,将那长袍拧成绳,将周梓玉倒立着连着那根旗杆一起绑住。 “把那家伙的酒壶扔上来!”贺锦年单脚站在旗杆之上,迎着风,飘然若仙。 这连番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尤其是空中缚人的动作,优美若飞天在空中盘旋,莫说是把傅王叔画舫上的人看呆,便是周梓玉的同伴,也惊得一愣一愣。 顾城风虽不解贺锦年要那酒壶作甚,但还是依言捡了周梓玉砸下来的酒壶,抛了上去。 贺锦年接过,盈盈一笑,跃下旗杆,拍了拍满脸通红的周梓玉,语气如大人训斥顽皮的小孩,“没人教你不要乱扔垃圾,要不要打屁股?”在众人尚来不及辩明贺锦年究竟预欲何为时,顾城风倏地站起身,他已猛然幡悟贺锦年想做什么时,可已经……迟了! 贺锦年已干脆利落地把周梓玉的裤子给趴了—— “锦儿!”顾城风头痛地拍了拍自已的前额,他怎么会把这茬给忘了,她是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接着,贺锦年做出一令所有的人几乎跌破眼球的事,太过难以置信,以至连连画舫上的少女也忘了非礼勿视,个个睁着直勾勾大眼,盯着周梓玉那白花花的屁股,发不出一丝的声响,所有的气息都卡在咽喉处,…… 夜空,一声凄厉的惨叫倏地打破寂静! 除顾城风外,众人齐齐地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那樽酒壶已夹在周梓玉的大腿根部中央,眼尖的还可以看到,那壶的长嘴全根没入…… 也不知是疼痛所致还是羞愤,周梓玉惨叫一声后,便昏阙了过去。 “玉哥哥,玉哥哥你怎么啦,你们还发什么呆呀,还不敢紧救救我兄长……”周琴西早已被眼前的一幕吓得不知所措,也忘了方才被人当场拒绝的尴尬,提着裙子,在丫环的撑扶下慌慌张张地回到自已的画舫。 “你们……你们闯闯……闯祸了,你们知道他是谁么,他是周……周刺史的侄子!”画舫上的人轰地一声,这才反应过来,惊跳着,纷纷爬上画舫的上层,一个个手忙脚乱地想帮周梓玉弄下来。 只是这些公子哥儿,平日玩闹时,手段和花样百出,到了这时候,倒显得个个无一丝的用处,最后倒是舫上的几个舵手帮着把周梓玉弄了下来。 放下周梓玉后,其中一个男的大着胆拨了他身后的酒壶,血瞬时就流了出来,正待大家不知道该是救人,还是先追究贺锦年伤人之时,有一个年轻人犹犹豫豫地开口,“我……我们先离开这吧,救……救人要紧……” “可,可是那人如此伤了梓玉,我们总不能什么也不管!” “是,亏你们还一大群人,平日里飞扬跋扈的,个个历害的紧,到这时候,倒成了银样蜡枪头!”周琴西抹着泪,恨恨地踢了一脚身边魁梧的少年,“去,你平时不是练家子么,前日还说今年要拿下武举!” “我们人多有用么,只怕不禁那少年一个小指头,还别说,方才那另一个男子,你们瞧他扔酒壶的动作了没有,根本连力气都没见使……”蹲在地上帮着周梓玉穿好袍子的那个少年站起身,“周小姐,你也别呛阿勇了,别说是阿勇,就是他的师父来了,也不是这少年的对手!” 那唤阿勇的魁梧少年连连颔首应道:“是呀,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先走,到了岸上,马上派人围了各处的码头,我就不信他们能飞走!” “就是,瞧他们眼生的很,一定是外乡的人,在这里,得罪了周公子,想怎么往死里折腾,都是我们说了算,何必吃眼前亏呢!” 一个少女已泣不成声,摇了摇周琴西的手臂,哀求道:“琴西姐姐,先别在这论了,梓玉哥哥都伤成这样,得敢紧送上岸,唤个郎中要紧!” 画舫上的人个个亲眼见到贺锦年的武功,别说想找贺锦年算帐,就是半句出言不逊的话也不敢多说一句,只得最后商议下来,敢紧把船靠岸,救人要紧。 他们迅速的吩咐舵手开船离去,众人思忖,待回了岸上,必然报官,将贺锦年等人以违反朝庭禁船之令,将他们入狱,可没料到,他们尚未登上岸,已被守在那多时的帝王侍卫直接送入狱中。 经一夜审讯后,除了几个伶人和女子外,其它男子全都领了三十杖,一个个被打得皮开肉绽,回去后,又被各自的父亲训了一顿,从此后,再也不敢在外面惹事生非。 周梓玉被杖责五十,差点没了命,是周运安使了半个身家方保住儿子的一条命,但还是落了狱,直到两年后才被放出。 而周家千金周琴西,当夜就被周怀正送给大魏的傅王当妾氏。 画航离去后,傅王看敛了笑,双手一揖,“多谢小公子赠酒之恩!本王这就不叨唠两位清静了!” 贺锦年淡淡一笑,眸光飞快地掠了一下站在凭栏处那丑陋的中年男子,应声道,“祝王爷玩得开心!” “多谢,来日若有缘,再会!”言罢,朝着顾城风爽朗一笑,便命令画舫调头。 傅王叔的画舫很快在浓雾中消失,贺锦年这才见顾城风一脸冷色,马上会意到,方才自已玩过头了,她嘻嘻一笑,故作轻松地讨好,“瞧,我把人都打发了,总算我们能清静清静了!” 顾城风将湿帕拧干,牵过贺锦年的手,一根一根地擦拭她的手指,脸呈薄怒,“也不嫌脏,那样的身子,你也肯去碰!” “才没碰到,我就碰了酒壶!”贺锦年急忙辩解,还伸出手做了一个方才的动作,“你知道,我箭法很准的!一出手,爆!”最后一个字贺锦年自然含在心里,不敢轻易冒出来。 顾城风将锦帕往水中一抛,如先前般,单膝在她面前跪下,双掌扣住她的双肩,迫她和他四目相对,那一双桃花眸,定定落在她的眼睛,似直直看进她的心中,语声缓缓,“那就继续我们方才的话题,锦儿,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贺锦年所有顽心如潮褪去,心尖轻抖,她重重抿了抿唇线以掩饰自己情绪的紧张,她担心稍稍言辞不慎,便引起顾城风的误解,她轻轻地咳了一声,眼梢方动,调整出最平缓的语气,“城风,我们成亲,去月老庙前相约今生今世也好,或是我们去挽月小筑也行,我们请几个亲近的朋友,好好为我们庆祝一番!这些……我都觉得挺好!但我不认同一定要过朝堂和天下百姓这一关。苍月大陆,民风最开放的大魏,男风盛行的情况下,百年来没有出一个男皇后,便是大魏仕家,也没有出现一个男子之身的当家主母,城风,我不是在拒绝你!而是,我觉在一起是我们俩个人之间的事,或许我们需要朋友和亲人的祝福,却无需天下人来赞成!更何况,我已经预见到一旦你宣为我男皇后,朝野内外将一片责骂之声,我的父亲断不肯认同……我不想把太多的精力来处理朝堂上或是来自府里的反对之声,我很享受现在的日子!” 这些道理,他自贺锦年入宫以来,亦百般思量过,原也只是想,待朝堂之事一了,他便带着她遁世,可看眼前的形势,统一的时机尚未成熟,他还需要几年的时间把一切谋算好,可贺锦年渐渐成长,有些事已经迫在眉睫,只是她一直在他的羽翼下,并不知道他为此操了多少的心。 索性,他想这场浪掀高,看清究竟有多少人的翻腾,他想一次性彻底解决。 可贺锦年这么一说,他亦觉得有理,两人之间的事,何苦需要全天下人来认定,只要他们相爱,关卿底事! 可他的心底深处,还是潜着一个愿望,他希望她可以为了他,勇敢向世人争取,他不想她永远隐于他的身后,如彼时的申钥儿,披肝沥胆却成全了申苏锦,他感到心疼。 虽然,这样的比喻并不恰当,可他还是觉得他的锦儿,当得起世人的膜拜。 他的双手从她的双肩落下,紧紧扣住她的腰,重重将她揽进怀中,清隽脸上一抹难掩的婉惜,轻叹,“我只怕委屈了你!” 她摇了摇首,搂住他的腰,将身体的重要交给了他,闭上眼,轻嗔,“我觉得委屈才是真正的委屈,可我现在在你的身边,我很幸福,我不想去打破眼前的平静!” 顾城风静默不语,许久过后,低语一声,“依你便是!” 可贺锦年没想到,十天后,发生了一件意外之事,她和顾城风相爱之事被传遍整个苍月大陆,从此,让她背上了以色惑君的罪名! ------题外话------ 亲们,月厚颜来求月票了,生病断更这是无耐之举(网站、无线同时断推),回来后,文的人气跌至冰点,让月太心痛了,请喜欢篡后的读者,助月一把,帮月冲上月票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3 混乱之夜(求月票) 十天后,二月二十四,燕京贺府。 昨夜贺锦年今日收到贺府传来的消息,贺元奇突发急病,已卧床三日不起。 这个消息是顾城风递给贺锦年,贺元奇让其门生代笔,写了封奏折呈送到御书房,上奏的言辞极尽哀恸,言其因年老体弱,又每每忆起早亡的妻女,病势愈发沉重,便恳请皇上允许贺锦年回贺府探病,让贺家唯一的嫡子床前尽孝。 而顾城风因各国来使携贡来访,今晚要在金殿设宴宴请各国使团,自是无暇分身陪贺锦年回贺府。 贺锦年带着六月一起回到贺府。 丁姨娘带着两个丫环和管家一起等候在贺府门前,看到贺锦年便欲下跪,贺锦年忙扶住,却看到丁姨娘两眼红肿,心一惊,“爹他身体如何?” “老爷在房中等五公子!”丁姨娘手指在微微颤抖,笑容做得异常吃力,“老爷盼了几日了,五公子快进去吧,管家,你先给姚公子安排一间上房!” 贺锦年一触到丁姨娘的手便立刻感应到丁姨娘的恐慌并非来自贺元奇的病,可一时间,她无法进一步探究原因,只能提袍加快脚步往院内走。 丁姨娘一边跟着贺锦年,一边转首看了一眼随贺锦年来贺府的侍卫和宫人,依礼,宫人是不应在贺府留宿,可她却见这些宫人似乎一幅不准备离开的样子。 她心中担忧更盛。 其实,这一次,贺元奇是趁着帝王顾城风要招待各国使者,无暇分身,所以装病让贺锦年回府一趟。 贺元奇实在无法容忍贺家唯一的嫡子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在宫中伴驾,他顶着最多被罢黜念头,最终想了一个主意,让丁姨娘找了一个容貌秀丽,身家清白的少女给贺锦年,只要贺锦年能留个男孙给贺家,从此以后,贺元奇再也不过问他和顾城风的事。 贺元奇的要求,丁姨娘自知无法推拒,可她也活得明白,此事,决过不了顾城风一关,若帝王要追究起来,顾城风碍于贺锦年,或许会饶过贺元奇,只怕是她这个姨娘,要首当其冲地顶下这个罪! 连着几日,她不眠不休求着贺元奇改变主意,可贺元奇根本听不进去她一句的劝告之辞。 “锦儿,过来爹这边!”贺元奇一见到儿子,清瘦的脸上老泪纵横,原本只是略显几簇白发的头,已近半白。他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坐在床榻边的太师椅上,如今已是春天,他的膝盖却还盖着防寒的绒毯。 “爹,您怎么不躺在床上,坐着多辛苦!”虽然在贺锦年刚才从丁姨娘那已经明显感应到,这次贺元奇是装病,但贺锦年却看到老人消瘦颓丧的模样心头顿生涩意。 她占了贺锦筝之身,贺锦年之名,却从不曾替两兄妹敬过孝! “锦儿,爹知道你素来聪明,爹也不瞒你,爹没病,要说真有病,也是心病!”贺元奇是个儒者,平生饱读诗书,追求功名,但更注重文人的情操,他苦口婆心劝贺锦年与帝王顾城风划清界线,而他也愿意辞官归故里。 贺锦年的目光静静停留在贺元奇削减苍老的面庞,除了缄默还是缄默,她无法言明自已的苦衷。 在久久得不到贺锦年的承诺时,贺元奇看着贺锦年这一张脸,记忆有些模糊,毕竟从三年前,贺锦年入宫伴驾开始,他一年也不过是见他两次,原本就父子情缘极薄,何况是究其根本,眼前的少年根本不算是自已的儿子,思及此,贺元奇两泪纵横,痛心道,“为父知道无法逼你,因为你毕竟不全是我儿,那年燕京城门,老夫知道老夫真正的儿子已命丧大魏。申护卫,老夫今日开诚布公,只想求你一件事!” “爹,对不起!”贺锦年先前徘徊在心扉的内疚之情一瞬间凝结,她吃惊地抬首,怔怔地望着贺元奇,想问他如何得知,却一句也问不出来,因为答案已在心中。 难怪这些年,贺元奇衰老得如此快! 惊惶间,贺元奇膝盖一落,便重重击在青石地上,贺锦年急忙撑扶住他,不肯受此大礼。 贺元奇不顾贺锦年的阻拦,固执地弯下腰,声泪俱下,“申护卫,你所占的身体毕竟是我贺元奇儿子,老夫为了贺家子孙,与发妻恩断,致她宁愿从此埋骨异国,亦不肯原谅老夫纳妾。子嗣于老夫大过命,大过夫妻情爱,申护卫,老夫恳求你为我贺家留一滴的血脉…。就当是为父求你了!” 留一滴血脉? 贺锦年欲哭无泪,看着眼前这个老人,贺锦年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贺元奇虽说为人迂腐,但却不是卖子求荣的父亲。 他宁愿得罪顾城风,他几次上奏,金殿之上,屡次提出让贺锦年出宫,有次还差点上演当殿撞柱子之事。 让顾城风既恨,又无可奈何。 贺元奇一生极重子嗣,贺锦年是他最后的希望,可贺锦年哪敢说出自已其实是贺锦筝的事实,只怕贺元奇一听,马上会吐血身亡。 可她一个女儿身,又如何去满足贺元奇为贺家留一滴血脉的期望。 “爹,要不然您让儿子想一想,毕竟孩子尚年少,来日方长!”贺锦年将贺元奇扶至榻上,为他盖好被褥,并将掉在地上的绒毯抖了几下,辅在上面。 “你束了冠,已至谈婚之龄。何况,皇上一年也只许你回贺府两次,且每次不到戌时便接你回宫,说什么来日方才。若非这些年,贺府上下仆众都不敢轻易议论此事,只怕整个燕京城的人都会议论你和皇上的之间的关系。锦儿,为父今日之举势必得罪皇上,但为父年老,亦撑不过几年,仕途不过是过眼云烟,无后方为贺家之命门,若为父有生之年,不能为贺家谋一子孙,为父哪有颜面见贺家的列祖列宗。”贺元奇说到此,一时气血上涌,连声咳嗽。 贺锦年急忙在一旁奉茶侍候,待贺元奇停止咳嗽后,方气息恹恹道,“但凡,贺家有一个旁氏宗亲,为父也不舍得如此逼你!何况,今日为父好不容易谋得让你回府住上三几日,这个机会如何能舍得。为父实话告诉你,那女娃儿是为父逼着丁姨娘找来的,身家清白,你姨娘也暗中调教了一阵,已晓得男女之道,现在,就在你寝房中候着……”贺元奇堂堂一个朝庭一品大员,和贺锦年说起这事,也自觉老脸墩不住,可这事又决不能交给别人来办,他刻意别开视线咳嗽几声,硬着头皮道,“今晚你就和她圆房了。你若能让她一举得男,为父从此再不为难与你,你看如何?” “爹,孩儿又不是天赋异禀,哪能塞个女人就能生出个儿子!”贺锦年嘀咕一句,声音虚软无力,小脸已满是绯红,直直烧到耳后,她倒不是在意谈起男女之事,而是和贺元奇一个半百老人说这些话,着实让她感到尴尬。 “总要尽力,丁姨娘她……她都找稳婆算好,今晚正是此女受孕的好日子!”贺元奇一张老脸通红,倒衬得比之前的苍白显得面色改善了许多。 贺锦年憋着五味陈杂的情绪,再也听不下去,站起身,朝着贺元奇道,“爹,孩儿先出去,刚孩子回来时,皇上让几个宫人陪同回府,孩儿先把他们打发了再说!”贺锦年亦顾虑到自已的寝房中有个女子在等着,这事要是给顾城风知道了那还得了。 当下,先把顾城风的眼线先处理了。 “嗯,那你就去办。但为父丑话说在前头,此事休得含糊过去,明日一早,为父亲让你姨娘亲自去问问那女娃,问问……” “知道了,知道了!”贺锦年马上截住贺元奇的话,再谈下去,她恐怕就要崩溃了。其实,若不是贺元奇脸色实在不佳,她倒想建议让贺元奇自已生一个。 贺锦年一出寝房,就看到一脸焦急候在外在丁姨娘,一见到她,马上躬了身道,“五公子,这次可怪不得姨娘,这……” “丁姨娘,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你好好照顾我爹,让他别多想!”贺锦年直接打断丁姨娘的话。 “五公子请放心,老爷这阵子只是上了心火,没什么大碍!”丁姨娘见贺锦年脸上并不曾有怒色,明显松了一口气,她尚记得四年前,她想把自已的侄女给贺锦年当通房丫环时,引得贺锦年不满。 如今,她唯恐这事又得罪了贺锦年,自然要解释清楚。 离了贺元奇的海泓阁,在丁姨娘的目光下,慢吞吞的走到前院,打发了宫中的太监和侍卫。 令管家看好门户,今晚谁来拜访贺府,一律不见客。 安排好一切事宜后,贺锦年方回自已的碧柚苑。 一路上,夜色浓重,廊道上也不见挂宫灯,更不见丫环婆子,两旁的花坪长满芦苇草,也无人修剪。 以现在贺元奇一等公卿的身份,贺府显得有些萧条。 贺锦年心底清楚,这也是贺元奇担心府中的事被外人传出,不但不再添丫环和小厮,连一些口风不紧的仆人也被谴出府去,只留几个年老稳重的在府里。 贺元奇身边也只余丁姨娘,贺锦年的几个姐姐早已相继出阁,贺府愈发显得冷清。 “锦年哥哥!”六月坐在廊道边,看到心事重重的贺锦年视而不见地从他眼前走过,忙跑了过去,拽住她的袖襟,眸中满是担忧,“锦年哥哥,伯父是不是病得很厉害,要不是让宫中的太医来瞧一瞧?” “没事,我爹没病,他是有事找我说话!”贺锦年神色寻常摇摇首,反手牵了六月的手,“怎么在这里干坐着,没人侍候你去寝房休息?” “我很担心你呢,所以在这里等。”六月琥珀般的水眸漾开一丝笑意,突然挨近贺锦年,低声求,“锦年哥哥,晚上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就象以前一样?”两人在贺府时,甚至在挽月小筑也同床共枕过,但进了皇宫后,在顾城风的眼皮底下,六月哪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贺锦年嘴角微微一抿,轻轻对他摇了摇首,看着六月满是期盼的眼眸霎时被黯然,贺锦年心中轻叹,也难为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能熬得住如此的寂寞。这三年来,顾城风上朝时,她多数是在练功、提升内力,顾城风下了朝,她便陪着顾城风,通常她从御书房里离开时,已然是深夜。 虽说,她安排了六月和顾容月一起学习,但没多久,顾容月就被顾城风派到燕北军中,六月身边能说得上话的也只有桂叶一人。 “六月,晚上我寝房里有个女子,是爹命她今晚侍寝!”贺锦年漆睫上浅刷一层雾气,将方才贺元奇的话对六月细细说了一遍,轻叹一声,“这三年,我和爹见面总共不超过十次,其中三次,还是在金殿之上,今天看到他那样子,我心中委实不好过。” “那你准备怎么办?”六月听了,两颊染了层胭脂,既便不通人事,但模模糊糊地知道侍寝是一件很令人害燥的事。 “我不想伤爹他老人家的心!”贺锦年左右为难,贺元奇虽迂腐,但他可贵在并不想借用贺锦年来达到自已政治上的追求。 在这个极为封建的时代,有这样的家长,极为罕见,据贺锦年所知,这时代多数人为了一已仕途,宁愿牺牲儿女。 这三年来,贺锦年在御书房伴驾,曾多次参于御书房讨论政事,顾城风对她提出的建议几乎都慎重对待,且几乎都采纳,多少朝臣羡慕贺元奇教子有方,培养出如此优秀的儿子。 虽然贺锦年住在宫中,但是,朝臣对帝王和贺锦年之间的关系,极少往歪处动过脑筋,一是顾城风从太子开始到失储后成为景王的那几年,不近女色,更不曾流传出好男风之流言,加上贺锦年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朝野内外多数认为顾城风是惜才。 但也有一部份朝臣仍然清楚地记着,三年前,顾城风在燕京城门黄袍加身时,与贺锦年之间那微妙的暧昧关系,而贺锦年进宫后,顾城风如此隆宠信任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也让他们感到匪夷所思,可这样的念头最终也随着时光渐渐地被否定,因为这样的想法经不起推敲,贺锦年进宫三年,他和帝王之间清清白白,宫中更不曾传出贺锦年以色侍人的流言。 真正洞悉帝王心思的,除了顾城风的几个近侍影卫外,朝野内外只有贺元奇一人。 所以,这三年来,顾城风不仅将苍月在各州郡举办学府之事交给贺元奇,投其所好,并在今年升贺元奇为内阁大学士,位列三卿之首。 其它两个公卿皆是武将,一个是缜远大将军肖龙华,第二个是明州郡驻防大将军百里杀。 这是苍月百年来,第一次文臣驾驭在武将之上。 顾城风的心思贺元奇自然明白,这三年来,贺元奇每行一步如履薄冰。他是一个文人,能为朝庭举办学府,恩泽天下学子,自然是他一生的梦想。 他亦清楚地知道,如果他顺从帝王的心意,那他贺元奇一生的抱负都会实现,他所提出的一些利天下学子的建议,顾城风定会在财力和人力上给予最大的支持,甚至,他有可能扭转苍月黩武的治国理念,让文治渐渐走上苍月的政治舞台。 按此发展下去,贺锦年成年后,他们父子二人很可能会将苍月推上以武摄国,以文治国的盛世。 可今日贺元奇之举,显然是帝王背道而驰。 “但是,若是你不拒绝,你女儿身的事情可就缠不住了,到时候,皇上他……他会怪罪么?”六月眉眼之间霎时笼上一层难藏的恍然之色,仿如末世般,低下首,“我想,皇上他不会怪罪,他会让你侍寝的,而且……我可能就不能陪你了!” 是的!贺锦年的女儿身一旦被顾城风知道,顾城风如何肯让六月如此亲密地陪伴在贺锦年的身边。 可他一点都不想与贺锦年分开。 贺锦年感受到六月情绪的变化,紧了紧他的手,安慰,“放心,我没准备让皇上知道实情。” “那……阿锦哥哥,我有一个主意!”六月一喜,声音中带了些控不住的颤音,“你晚上就和那女子可以共处一室,但你不要和她共寝一榻,那她不就不会知道你是女儿身了么?” 贺锦年一听,当真是觉得自已当局者谜,六月不通人事,并不知道所谓侍寝之意,他只是单纯的认为,男女同床便如同侍寝,所以,给了个天真的建议。 可这个建议却极合贺锦年的心意。 贺锦年亦可装傻,和那女子将就一晚,反正关了寝房的门,谁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事。就算第二天丁姨娘悄悄问那女子,知道贺锦年并不曾碰触那少女,也只会当贺锦年同六月一样,并不谙成年人之事。 “六月,你真聪明,好,我听你的!”贺锦年吃吃而笑。 六月眉开眼笑,“锦年哥哥,那我今晚自已睡了!” 贺锦年先送六月回房,桂叶已经帮六月收拾好房间,贺锦年吩咐今晚桂叶侍夜。 贺锦年推开自已寝房的门时,一种异样感袭来,这房间她已三年不曾回来睡过,房中格局虽不变,但却让人由然生出陌生之感。 贺锦年穿过外寝,掀了珠帘,一位一身桔红喜袍的少女静静地端坐于床榻的中央,闻听动静,缓缓抬首,双瞳似秋水,含羞带涩站起身,委下身,“雨儿见过五公子!” 果然美女都藏在民间!贺锦年暗自惊叹,眸光控不住地滴溜溜转在那女子的身上,让她怎么也转不开眼光,这少女究竟吃了什么,那胸部……有F吧! 这少女,看眉眼不会超过十四岁,但身段却曼妙惊人,许是丁姨娘怕贺锦年瞧不上,没有象多年前塞通房丫环一样,给了一件不合身的旧裙,这次特意让人缝制了一身新袍,那桔红色将少女的肌肤衬得欺霜塞雪,胸口处略比正经的吉袍低,勾勒出这少女惊人的波淘汹涌。 “你是从哪里来的?是丁姨娘的亲戚?”贺锦年微微讶异,丁姨娘从何找来这样绝色的少女,还能在顾城风的眼皮底下调教好,接到贺府中。 少女毕竟年幼,无法沉住气,看到眼前天人般的少年时,眼里有抑不住的欣喜,“雨儿是河阳人氏,父亲是河阳府衙里看护案卷小吏,雨儿的母亲与丁姨从小一起在长,是好姐妹,并非有亲戚关系!”少女口齿伶俐,几句话便把自已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贺锦年这些年极少回贺府,父亲和贺府的情况也多数是从影卫的口里得知,而丁姨娘不过是个小妾,顾城风不可能派影卫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所以,贺锦年和顾城风皆不知,这两年来,贺元奇屡次让丁姨娘回她的家乡河阳去挑选一些适龄,身家清白,容貌秀丽的少女。 丁姨娘虽然是个小妾身份,但贺元奇在三年前知道庆安的丑闻后,就灭了再娶妻的心,加上丁姨娘确实对他照顾得很好。于是,便把贺府内宅的主事交给丁姨娘掌管。 丁姨娘虽未扶正,但在外人的眼里,她已算是半个主母,她回到自已的家乡,办的又是贺元奇交代下来的差事,丁家的几个兄弟自然对这个妹妹极尽讨好。 几个精明的妯娌也猜测到丁姨娘这番回来挑选女子,肯定是为了贺府唯一的嫡子贺锦年。虽然自家的几个女儿容貌和才情都进不了丁姨娘的眼中,但也想拼命帮着张罗,事成后,总也会捞得一些好处。 事情传开后,整个河阳的人皆恨不得把自家适龄的女儿送到丁姨娘面前让她逐个挑选,最后,丁姨娘挑选了自已一个闺蜜的女儿。 “你多大了?”贺锦年上下打量着她,当真是童颜**,无法猜测眼前少女的实际年龄。 “雨儿今年十四!”少女风情一笑,两手状似害羞地交叉于腹前,十指互绞,可手臂却有意无意地挤着胸前的两团肉,让贺锦年为她捏了一把汗,直担心那薄薄的一层裹胸会被撑得弹跳出来。 “十四?”贺锦年微微吃惊,她忍不住想,难怪世间有很多男人,明明无情,却守不住**,世间真有天生尤物的女子,才十四岁就这般懂得勾引男人,那要是十七八岁后,那还得了。 贺锦年心里虽这样想,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连及笄之年也未过,丁姨娘怎么会找个这么小的。” 少女眨了眨水烟般地眸子,声音娇媚得有些无助,“丁姨,原是找姐姐的,只是姐姐突然生了急病,所以……” “你姐姐?”贺锦年捕捉到少女脸上一闪而逝的不自然,本能地伸出手,俯上了少女的胸房,原本只想通过少女的心脏跳动频率来判断她是否谎言,结果掌心的奇异饱满让她都抽了一口气,这少女的胸房确实是真材衬料,并非燕京时下流行的少女在肚兜里缝制棉花,衬得曲线更回妖娆。 “是,我姐姐,今年十五,过了及笄,本来都要随丁姨动身来燕京,临行前也不知吃了什么,身上长满了红疹,所以……”雨儿脸上烧起两朵红云,但她并没有避开贺锦年的手,反而若有若无地扭了一下腰肢,让贺锦年的掌心更贴近自已的丰满。 贺锦年心一跳,脑子里马上一种食物山楂,原来被选中的那个对山楂过敏。 跳出接下来的事,贺锦年也无需这少女详述,她已清楚地从这少女的心跳中看到故事的另一面。 雨儿的姐姐名唤秋儿。 丁姨娘选中秋儿后,教授了她许多男女欢好之道,因考虑到贺锦年不谙人事,丁姨娘亲授她,让她在侍寝之夜不仅要想尽办法吸引贺锦年,还要在侍寝时占主动的位置,让贺锦年成功和之她欢好。 最后,还教她一套如何受孕的方法。 秋儿和雨儿是姐妹,两人又是同寝,姐妹之间难免会聊起。 待一切安排差不多后,雨儿在姐姐的酸梅汤里偷偷添了些山楂粉,当夜秋儿就全身起疹子。 那时丁姨娘要马上动身回燕京,无法再费心思去选一个,雨儿便成功地代替了自已的姐姐,随丁姨娘来到贺府。 这种上位的方式,在这个时空比比皆是,但贺锦年没想到,自已倒成人别人眼中的一块大肥肉。 那些隐隐的画面在贺锦年脑中一晃一晃地跳过时,贺锦年突然感到少女的呼吸越来越近,她急忙敛住探究的心神,眸光带着淡淡地警告看向那少女。 那少女似乎对她的反应完全意料到,娇羞一笑,后退一步后,纤指一挑,便解开了缚于腰上的蝴蝶结,桔红的大袍瞬间沿着那身子落到了地上。 里面竟是一件薄如蝉翼的轻纱中衣,若非隔了层大红的肚兜,眼前的少女身上就差不多等于身无寸缕。 贺锦年对这样有心计的少女极为不喜,可她到底是来自现代,看到这样一幅半遮半掩的画面,她没有羞涩之心,反而心中更生好奇,看看这女子的胸部到底有多大,所以,她并不阻挡少女进一步褪下衣裳…… 少女雨儿褪下最后一件大红肚兜时,贺锦年终于确定了心中的答案……确实是F杯,没渗水。 贺锦年饱了眼福后,不再有兴趣再探知下去,她打了个呵欠,合着衣躺在了床上,见那少女裸着身挨过来,想靠近着躺在她的身边时,贺锦年伸手一架,两指有力地扣在少女的锁骨之上,眸光倏地眯起,嘴角挂起一丝嘲讽的微笑,“我知道丁姨娘教你如何做,可我告诉你,你如果想活命的话,就安份守举地躺着。明日若丁姨娘问起,你有两个办法脱身。第一种,可以凡事推托到我的身上,说我不谙情事,不懂配合。第二种,你自已破身,就说我和你圆了房,将来,你既使没怀上,我爹也不会为难于你。不过,第二种方法你最好考虑清楚,你才十四岁,为我守活寡值不值得。” 贺锦年说完,一收手,那少女便如卸了骨般瘫在床上,她从姐姐秋儿的嘴里听到许许多多关于燕京贺五公子的事,唯独没听过,贺锦年一变脸,杀机腾腾,而看似文弱的少年,手劲大得差点将她骨头捏碎。 “我……” “别吵到我!”贺锦年说完便闭上眼睛,她知道这个少女并非安份之人,肯定会选第一种。 她的睡姿如往常般端正,双手交于腹下仰躺着,虽然心事重重,但心里感到有些疲累,便很快便睡着。 黑夜携着静宓的时光悄悄流淌。 贺锦年睡得正甜时,突然感到一阵异样,直觉让她倏地挺起身,寝房门却在那一刹那被推开,橘黄色的灯光瞬间照亮寝房中的每一个角落,一阵风动,珠帘发出一阵脆脆的玉响,贺锦年所躺之位在床榻之内,尚来不及跃过少女的身子,顾城风一身明黄已站在了床榻边。 帝王的身后,一众影卫现身,如宫人,个个提着一盏宫灯,神色极不自然地低着首。 少女惊叫一声,一骨咕地爬起,手脚并用地躲到贺锦年的身后,仓皇中,方发现自已身无寸缕,少女白玉般的身子悉数暴露在空气之中,她又惊叫一声,急忙抓了被子褥拼命往身上遮掩着。 贺锦年虽然凭着直觉的反应坐起来,但因为这种直觉并非来自对危险的判断,所以,她脑子里尚有残存的睡意,更不解顾城风为何一身明黄突然出现在她的床边。 既然来府里接她,为什么不象往日那般换了一身普通的便服,带了宫人便是……还居然传出影卫。 “过来——”顾城风一双含情脉脉的双眸,此刻如冰霜覆盖万里,伸出手时带一股不可抗拒的内力直接将贺锦年抓了过来。 贺锦年身上穿着一身中衣,双脚尚未着履,便被顾城风狠狠地往外拉。 “皇上,等等…。”她定住身,想穿了外袍,却见顾城风拽住她的那只手微不可见地在轻轻颤抖,眸中满是慌痛,刹时,她便明白了,顾城风的痛从何处而来。 他误会,以为她与那少女交欢,他以为,她背叛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难怪他让影卫皆现身,因为宫人来的速度必拖延了帝王的脚程。 捉奸……讲究的是快、准、狠! “城风,你听我解释,那女孩……”贺锦年话未说完,顾城风倏地转首,贺锦年心一沉,马上被顾城风眸光掠过的恨意所蜇伤。 顾城风这一次来根本不避任何的嫌,几十个影卫提的宫灯将贺府照得灯火通明,自然很快就惊动了贺元奇。 贺锦年噤了声,此时并不适合多作解释,何况,顾城风这时候的情绪未必能听得进去,待她随他回宫后,两人到了御书房,她再好好跟他解释。 贺元奇急急赶来,里面穿着白色的中衣,外披着一件便袍,显然听到动静后,连朝服也顾不得拿,随便套了件衣袍便从楼上跑下来,跪在了贺府的大门前。 身后是抱着贺元奇朝服的丁姨娘,披着长发,身上的对襟的衣褂,绣扣扣得歪歪扭扭,腰带也没扣完整,看情形是拿了贺元奇的朝服后,随后追来。 贺元奇见到贺锦年亦是衣冠不整,身上穿着中衣,脚上仅套一双袜子,瞧那模样,分明是被顾城风从被窝里直接带出来,刹时一股热血冲向脑门,全身激得瑟瑟发抖,狠狠地咬着牙把一肚子狠话逼回腹中,四肢伏地拼命磕首,眼角看着帝王明黄靴面上金线绣成的九五之尊龙首,翘昂着一步一步朝着他逼近,最后停驻在他的三尺之距。 三年来,这是燕京城门后,君臣第一次如此近的距离对执,想起彼时顾城风阴冷的笑颜,一句句:你不配!贺元奇周身冷汗浮起,可他还是拼命一句,“皇上,世人的不容将会将吾儿焚烧在耻辱柱上,微臣恳请皇上给贺府一条生路。若不然,微臣亦可不要这个儿子,但贺锦年必须为贺府留下一儿半女!皇上…。” ------题外话------ 求月票~求月票! 我很理解很多读者想马上看到锦年和顾城风相逢后的情节,可这里写的剧情,出现的人物,关系后后文中的重大情节走向。其实反过来看,当初写燕京城门,顾城风登基的那些情节时,一部份读者急着想看田敏丽知道申钥儿才是自已亲生女儿的情节,一直在催月,现在你们回过头,那些情节会拖么?贺锦年毕竟是贺家的嫡子,因此,这个剧情彻底要把贺锦年从贺家脱离出去,以及到了锦年十七岁时,为什么燕京百姓把三千广阳镇百姓之死的罪名安到贺锦年的身上,甚至贺锦年带着21世纪的记忆,也要在这些章节中告诉顾城风,以为将来顾城风去21世纪寻找上古遗族札记埋下伏笔(剧透了,亲们,相信月的驾驭情节能力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4 为朕元神归位 丁姨娘和一众的贺府仆人压抑恐惧滋味,跪在贺元奇的身后,个个四肢伏地,头狠狠地埋在地上,根本不敢窥视半分,唯恐触及帝王怒颜,受池鱼之殃。 听到“一儿半女”四字时,顾城风如噬魔咒,刹那之间,他双眸盛光,太阳穴处急暴而胀,青筋划过额际,完全失去修兰玉竹般地气韵,隐忍蛰伏的杀气逼得他脸色惨白,整个人在暴怒边缘,紧跟在贺锦年身边的六月当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如果贺元奇不是贺锦年的父亲,顾城风必定血洗贺府。 贺锦年脸色青红交加,之前对贺元奇的要求,她只是想息事宁人,也没考虑这么多,更不曾料到,顾城风连帝王的体面也不要了,象个妒妇般不够体统地冲到贺府,半夜三更直接将她从床榻上带离,此刻,她唯有选择顺从顾城风,否则,他若真的失控,她也不敢保证能让他平静下来。 “贺锦年的婚事由朕作主,没有朕的点头,谁敢私自作主,就是欺君之罪!”顾城风拽了贺锦年的手,越过贺元奇,脚步不曾停下,跨出贺府大门时,将贺锦年横抱起,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飞身上马。 顾城风这番旁白之语任谁听了都知道无理之至,儿女的婚事父亲不能插手,天底之下没有这个道理所在。但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顾城风是帝王,他的话就是天理! 历朝历代,皇宫后院,帝王的情爱多少有些制肘,比如后宫掌权的太后或是皇后,她们的存在,多少对帝王的私情起到一定的规劝和制衡,可到了顾城风这一代,当真是后宫形同虚设。 朝堂上的大臣虽然屡次上奏要求帝王纳后,选秀,可皇帝不急,朝臣总不能以强硬的态度和帝王对峙? 贺元奇屡屡上奏,也不过是凭着贺锦年是自已的儿子,顾城风再如何,也会顾念些颜面,可今夜,顾城风把他最后的一缕希望也绞碎。 “臣遵旨!”贺元奇全身颤抖,却不得不磕头谢恩。 一路上,顾城风将雪箭的速度驾驭致极速,在这样的初春之夜,冷风象携了刀子般狠狠割在贺锦年的脸上,她身上只着亵衣和中衣,便是有内力相抗,也难抵冰冷的寒风如潮般灌进她的肺腑之中。 所幸,夜已深,燕京街头并无行人,雪箭一路顺畅至皇宫门前。 贺锦年远远就看到皇宫门前停了不下数百辆的轿子,此时,一群的朝臣和使臣正在宫门口相互告别。贺锦年倏然明白,原来今晚的帝王设宴并未结束,顾城风很可能是在宴席直接扔下大臣,连朝服都顾不得换,就这样一身明黄奔袭至贺府。 她的心颤得发疼,她怎么能如此糊涂,伤他至此! 可眼下没时间让她去反省,她得先设法控制住雪箭的速度。 “城风,慢下来,快点慢下来,会撞到人…。”眼见离皇宫大门越来越近,而雪箭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而皇宫门口,大臣们互相招呼,谈笑似乎太投入,根本没注意到一匹白色的马如箭般地朝着他们射来。 五百米、四百米、……一百米、八十米…… 贺锦年眸现惊惶、震撼、无法置信交替出现,最终被压制在冰冷的情绪中,她反手肘制,迅速脱离顾城风双臂,敏捷地从马上挺升窜起,立在了马背之上,双足又是一蹬,旋身跃离马背。 这一连串完美的动作,仅仅是几个眨眼之间,但雪箭的速度过于快,加上贺锦年身体过冷,肢体难免显得僵硬,落地时,随着惯性往前冲,幸亏是她反应快,就地一滚,缓冲了下,避免了极速撞击造成的伤害。 顾城风怀中一空时,立刻提缰,雪箭既使想停下,还是朝前直冲了三十米才稳稳控制住四蹄。 一众朝臣中几个武将反应相对敏捷,拉了身边的人就往侧面退去,但这里多数是文臣,个个面对突如其来的剧变,反应不过来,直愣愣地站着,有些人还掩耳盗铃般地用手臂蒙住了脑袋,直待撞击来临—— 直到马儿一声惊啸,收了蹄,众人方猛然发现帝王在向丈开外,一身明黄朝服骑在马上,立即齐齐跪下,口呼万岁。 皇宫门前的侍卫,马上指挥着众臣的家奴将马车分散到两边,为帝王腾出两丈宽的路。 顾城风置若罔闻,那一张如玉的脸盘此刻象如被风化般,写满岁月的斑驳。 贺锦年离开他怀中的一刹那仿佛是世间最锋利的刀,割向他的心脏,让他感到绝望的并非是贺锦年为何下马,而是他突然发现,贺锦年已拥有足够的能力脱离他的掌控。 他爱她,愿意给她一切,甚至不惜被世人诟病也要给她最好的名份,让她成为千古第一个男皇后。 可她让他等,她说不介意名份。 而今天她的行为却在告诉她,她在听从家族的安排,她要娶妻生子,她要放弃他和她拥有的三年岁月和未来。 这种感知传送到脑中,霎时产生一种神经断裂的痛楚,他没有下马,甚至不再等候贺锦年,双腿狠狠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贺锦年目送着顾城风消失在皇宫门内,拍了拍额头,略有些头疼地望着一众好奇的朝臣,悻悻地走过去,皮笑肉不笑地与几个熟悉的大臣打招呼后,指了指皇宫大门,笑道,“皇上喝多了,锦年先进去看看哈,众位长辈,你们随便,随便!” 燕京提督韦铭志吃惊地望着一身中衣的贺锦年,“贺五公子,这么冷的天可别着凉,老三,快给贺五公子送上披风!” 韦铭志之独子韦弘生马上从马车里找出一件两层的缎锦披风,韦铭志接过后交至贺锦年手中,淡笑道,“五公子见谅,这是老夫的旧披风,还请五公子不要嫌弃!” 贺锦年讪讪地接过,披紧后,双手一揖,“多谢韦大人,谢谢姐夫!” 韦弘生略显尴尬地一笑,“五弟,不客气!” 贺锦年的四姐,丁姨娘所出的女儿前年嫁给了韦弘志当了贵妾。贺元奇和丁姨娘对这桩婚事皆很满意,虽说贺元奇如今身为三卿之首,但贺家祖上无根,贺元奇是科举出生,比不得韦家三代朝中为官,在燕京中算是真正的仕家门阀。 加上韦弘生年轻有为,不象全靠父萌的混日子的年轻一代,当年被申钥儿从草寇手中救下后,便勤学武艺,顾城风登基后,一举拿下武科十九名进士,被顾城风封为皇宫二等侍卫。他又是韦家独子,燕京城里不少仕家贵族的庶女都想攀附,何况是贺府庶女。 贺锦年加快脚步朝着皇宫内走去,她内力深厚,自然能听到大臣们的议论之声,“怎么连靴子都不穿?” “瞧这样子好象从温柔乡出来,看来,贺五公子的好事要近了……”这一阵,贺元奇一直为家中嫡子的婚事奔波,朝中同僚自然都有耳闻。 “皇上今晚突然离宴,难道是去找贺五公子!” “究竟发生什么事,为何贺五公子这么狼狈!” “皇上怎么突然撇开贺五公子,自已进了宫门?” “你们的话怎么这么多,皇上的事,轮得到我们多嘴么?”韦铭志轻咳一声,声音略显不悦。 …… 诸多的议论灌进贺锦年的耳膜之中,她知道,三年的平静从明天开始,将会被打乱。她的心仿佛一下子陷入了泥潭之中,想起贺元奇当着贺府上下跪求顾城风的局面,她心中愧疚更盛,她不知道应如何帮助贺元奇渡过明日这一关。 贺锦年赤着脚刚走进一重大门,一个影卫突然出现,将手中的长靴递给贺锦年,不置一辞,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贺锦年穿好靴子,加快脚步往御书房走去。 果然,御书房四周的灯全灭,两边廊道已不见宫人的影子,御书房的大门由内反锁。 贺锦年借着浅浅的月色从廊道绕到御书房后,一跃而攀上窗棂,轻轻推开天窗,里面是一间通往御书房的库房,专门用来收存朝臣的奏章。 贺锦年双手抓住天窗上的窗棂,双腿直并,灵巧得钻了进去,双脚稳稳地落到一只高脚椅子上,她转身又掩好天窗,从高脚椅子上跳下。 温暖带着墨香的空气瞬时抚摸了她周身寒冷的毛孔,让她舒服地谓叹出声,脸上不觉凝出一丝笑意,低低地自语一句: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这三年来,她和顾城风也闹过几次别扭,每次她被他从御书房轰出来时,她总是从这扇天窗跳进去,原本放在门后的那张高脚椅,自从有一次她从上面跳下来,不小心扭到脚后,这张方便太监寻找存在高架上的秦折的椅子就不曾被人移动过。 而顾城风,明知她每次都是从这条通道顺利闯进御书房,却从不曾下令关死这扇窗。 贺锦年嘴上虽自我安慰,可心里着实虚得慌。她与顾城风在一起三年了,纵然他再生自已的气,也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撇下一身狼狈的自已,任她由一众朝臣嘲笑。 她自知,这一次她真的踩了他的底线。 御书房内并示展灯,贺锦年借着窗外月色,看见顾城风的整个身子几乎埋在御案之后,他一手支颐,闭着双眸。 贺锦年心怦怦直跳,悄悄走到他的身后,双指轻轻按上顾城风的太阳穴,感受到他身上的肌肉渐渐放松后,默默吐纳几下一,方以稳定的嗓音道,“城风,爹要我今晚和她圆房,他老人家身子不好,我自是不能明着违抗,只好阳奉阴违。” “这样呀……”声音似婉似叹、似哄似笑!余音回荡在空寂寂的御书房,贺锦年脸上瞬间被激得通红。 “嗯……就是这样!”她含糊一句,心跳更快,她最怕的就是顾城风这样子,温柔却不近人性! “就这样……”他声音越发地缓了下去,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人听了后,觉得字字如山。 贺锦年咬咬牙,心想,反正伸手也是一刀,缩头又是一刀,自已又真没做出对不起他的事,为什么心怯得倒象当真做了红杏出墙的事来? 思及此,贺锦年心绪一定,声音就显出堂堂正正,“我什么也没做,就和她躺着,不这样混上一夜,爹那实在不好交代!城风,你实不必……”余下的话,贺锦年马上噤住,唯恐伤及顾城风的自尊。 “不必什么?不必……介怀?”顾城风缓缓转身,嘴角噙着淡淡矜持的笑,他看着她,眉目间缠绕着丝丝回忆,“你终是长大了,这三年,朕无数次地问自已,这一天来时,朕当如何是好!朕假设过千百遍,唯独没想到今日朕堂堂一个帝王落得一个妒妇的下场。”顾城风似乎没有察觉到她脸色急剧的变化,唇角的笑意更浓,语音漫然,“锦儿,可你这区区一句阳奉阴违的解释,真让朕感到……恶心!” 贺锦年头脑中轰的一声炸开了,最后两个字如带血的针芒刺进她的心里,她极快地转开脸,避开他灼灼的笑颜,狠狠敛下情绪,但声音还是颤得走调,“城风,我们不说这样违心的话好不好,更不说伤害的话好么?我们说好了,开开心心在一起!” “怎么开心在一起呢?”顾城风哑然失笑,低哑之声仿佛一潭湖水般静静地漫过溺水之人,“是你贺府上下皆大欢喜么?或朕遂了朝臣的心与天同庆?”他倦倦的神情似乎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戏谑,反而给他添了一丝慵懒的致命诱惑。 他的意思是他亦要纳妃?要爱上顾城风这样的男子太容易,甚至不需要他付出任何的真心,天下女子只要有机会站到他的身边,也会趋之若骛。 贺锦年心一沉,如坠入深渊。 这三年,她何偿不知顾城风面对的压力比起她更盛七分,不仅是贺元奇屡屡在金殿之上当庭上奏,要求贺锦年出宫侍孝。 更多的是朝臣联名上奏要求帝王选秀。 若是他也来个“阳奉阴违”呢?只要他同意朝臣选秀,甄选几个朝臣的女儿入宫,既便从此后宫虚设,他不宠幸任何一个妃子,他从此也不用受尽非议! 而于身心,亦不算负她半分。 这就是他言辞中的“朕与天同庆”? 她……能受么? 单单想起,贺锦年便感到无法承受,她面色苍白,眼角晶莹泪珠蜿蜒流下,缓缓跪下,将脸埋进他的膝中,口齿不清地说了句,“不要说违心的话……” 不,她不能,连想她都觉得感到恐怖!她根本无法想象,有一天顾城风牵起另一个女人的手时,她会如何! “锦儿,你也会哭……朕一直在想,你的心究竟有多狠,竟让朕看到这一幕!”顾城风轻叹中他伸手,将她的脸捧起,以指尖托起她眼角的一滴泪珠,好似水晶般莹亮剔透,最后轻轻地揉碎,嘴角勾芡出一丝自嘲,“除非你打定主意要享齐人之福,一边与朕山盟海誓,一边为贺家开枝散叶?” 贺锦年猛地推开他,站起身,脸色微微发白,“不,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三心两意之人。城风,我向你道歉,今晚是我糊涂,以后断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顾城风眼里晃开一丝波动,带了些淡淡的期许,语气不容置喙,“锦儿,你比谁都清楚,不是我要逼你,而是,你我之间逆着天道伦常,如果要长情,注定要放弃亲缘和子息甚至是名誉。如果你不放弃,除非你元神归位,成为申钥儿!”顾城风倏地眸光闪过一丝阴狠,“这三年,贺元奇屡屡当殿逼宫,凭借的不就是贺家的一幅身骨?”语至此,竟是一笑,“其实,真正凭借的是,朕对你的心意!否则,朕给他一万个胆,这老匹夫也不敢在朕面前提半个字!” 贺锦年的心沉得更深,视线锁在御案上成叠的奏章,再一次陷入沉默。 这是三年前,挽月小筑地下寝陵中,在申钥儿的水日棺前,他答应一生再不逼迫她元神归位后,第一次提起。 她不愿!但她不知道如何直接拒绝! 这三年来,她不是看不到他的挣扎,他一个帝王,却过着半僧侣的日子,已近二十三岁,却无子嗣,她的心……亦疼! 几次想把真相告诉他,可每次话到嘴边终是咽了下去。 这三年,她因此也给了自已一个堂而皇之的原因——血咒! 是的,归根到底,不是躯体的问题,她本是女儿身,若无血咒拘绊,她早就在三年前就嫁给他。 其中还有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顾城风知道她的女儿身后,誓必不容六月呆在她的身边。 六月尚未及冠,又不谙于世间的人心险恶,那样的美丽的容颜若流落在外,谁能护他周全? 顾城风始终等不到她一句话,而今夜的冲击让他心里始终平静不下来,今夜是避过了,那明日呢,她现在不过是刚及冠,尚可以不在乎,但五年后,或是十年后呢? 当她身边的同龄的朋友皆成家立业后,或是有一天贺元奇真的以死来相胁呢?他能带回来她的人,能带回她的心么? 他的眼里迷漫着伤悲,那双桃花眸却没有焦聚,仿若穿透时空看到了另一个场景。 想着,想着,今晚那一刺心的一幕的画面又席卷着他所有的视觉神经,带来一段一段地抽痛着,他觉得他连说话都没力气。 他腾出手,指间用力地揉着胀疼的额间,逼出一分清醒后,看着眼前巴掌大的小脸颊,因为哭过,越发显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来,明明地一幅女儿家的模样,怎生了男儿之身? 若非是三年前,他与她身体接触过,他明明确确地知道她的身子中央有那物事,他定然以为她象申钥儿一样女扮男装。 他摇了摇头,扬扬手,口气十分烦燥,“你回去吧,朕,想一人静一静!” “城风,你别想太多,那……锦儿先告退!”贺锦年心里乱得厉害,让她撒娇耍痴卖萌,她着实做不来。可若想两人理智些地谈下去,她心中自知,除了答应让申钥儿元神归位外,说什么都苍白无力。 贺锦年一脸郁色地回到自已的寝殿,桂叶和六月都已回到皇宫,两人正焦急地守在惊鸿殿的大门前等她。 一见贺锦年平安归来,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好象商定好了般,连平素大大咧咧的桂叶也没有开口问她事情结果如何,只是提着灯笼为贺锦年引路,边走边道,“五公子,奴婢已备好热水,和洗浴用品。这殿里的太监和嬷嬷奴婢都打发了,五公子您先沐浴,赶紧睡,这都快丑时了!” “桂叶,你先侍候六月就寝,不必理会我!”贺锦年眼睑一直在跳动,她竭力稳住情绪,长吐一口气道,“我想安静地想些事情!” 贺锦年说完,将二人拒之门外,并且关锁了门。 此时,经过一路的思考,她脑子更乱,头更疼。 面对如此伤心的顾城风,她一直在问自已一个问题:为什么不肯回到申钥儿的肉身之上?为什么要让顾城风冒险背负好男风的污名? 因为血咒?或是因为要守护六月?难道真的是逼不得已么? 其实,这一切一切的理由都可以妥善解决。 若她回到申钥儿之身,血咒之实,可以和顾城风坦言,顾城风原本就是清心寡欲之人,断不可能为了一时的欢娱,让她冒百年血咒之威胁。 六月更不是最主要的问题,顾城风就算不同意六月在宫中陪她,以顾城风的能力,足以保六月不受任何人觑觎。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她不愿意! 是她从骨子里的一种抗拒,她不想让自已恢复成为申钥儿。 这种抗拒随着灵魂附在贺锦筝身上越久,决心愈大。 究竟为什么如此排斥申钥儿之身,恐怕连她自已也不明白。 三年了,对申氏一族的恨早就了了,对秦邵臻的情更是在三年前就斩断,可她下意识就是不肯回到申钥儿的躯体之中。 还有一个问题,是她从重生开始,就从不曾去思考的问题……她的感情归属究竟是谁! 今夜顾城风话语中不过是戏谑要广纳秀女,以慰朝臣和天下百姓之心。 这三年来,这个议题每年都会被大臣联名上奏于金殿之上,于她而言,闭着眼睛都能猜出顾城风总有办法让事情不了了之。 她从不曾细细思考这个问题,顾城风要背负多少,不曾担心事情若是解决不妥当又当如何! 她更不必去操心,顾城风会不会受大臣送上来一卷又卷的美人图像的诱惑! 这三年,她理所当然地享受他的爱,除了自由外,她过得心满意足。 而顾城风这三年呢,他时时要提防贺元奇……逼宫! 她从不曾去仔细考虑,金殿之上,贺元奇提出唯一的嫡子回府侍孝时,顾城风在众目睽睽下,应拿什么样的借口拒绝贺元奇的正当要求,既能成功驳回贺元奇的金殿诉求,又不致于让朝臣怀疑贺锦年在宫中以色侍人。 她居然让他活得这么累!贺锦年想到这里,发了力使劲地咬着唇瓣,两片牙齿合力地撕咬,直至嘴里带了浓浓的血腥,方慢慢松开。 全身时冷时热,却没心思沐浴,便合着衣躺在床榻上,掀开锦被,将自已包裹起来,思绪不由自主地想着方才顾城风质问她,如果他亦如她那般阳奉阴违地与大臣周旋,那她会如何? 单是一种想象,她的心就象要撕裂了般,她根本无法接受顾城风宣布选秀,哪怕是这些女子仅仅顾城风名义上的宫妃。 可前世,当她是申钥儿时,她可以为秦邵臻死,可以因为想护住秦邵臻至死不曾说出自已真实身份。但她没有因为秦邵臻纳申皓儿为贵妃而觉得天要崩了、地要裂了! 既便是知道申皓儿成了贵妃,她依然守在冷宫之内,盼着见秦邵臻一面。 她和秦邵臻五年相伴,感情可论生死与共,她最大愿望是助秦邵臻回国,完成他的夙愿,然后嫁给秦邵臻,但她与秦邵臻之间从不曾接过吻,不曾亲蜜地说爱对方,更不曾有过原始的**。 在苍月时,她闲暇之时,常在质子行苑与与钟豫等一群宫女玩闹,或在出行任务时,与一群男护卫夜宿在同一个帐营中,秦邵臻从不置喙。而她对一些宫女侍候秦邵臻就寝,甚至侍候秦邵臻沐浴,她亦没有任何不自在,甚至也认为是理所当然。 可换到顾城风身上,除了桂叶外,她的寝宫里已无一个年轻的宫女,顾城风更不允许她与任何男子身体接触。 而她,自然也容不得任何女子在顾城风的眼前晃,便是韩昭卿这三年来,也在她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思及此,所有的答案都在心中,清晰如明月照映谷空山涧之溪水……她爱的是顾城风!前世今生,让她纯粹以男女之情爱的过的,只有顾城风! 她对秦邵臻若说完全无男女之爱,亦是不可能,毕竟,前世中,她倾了一生的心血。 只能说,她对秦邵臻的感情相对多元化,含着亲情、少女朦朦胧胧的情窦初开之情、兄弟之间肝胆相照的恩义之情。 贺锦年马上掀开厚重的被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她突然很想马上把这个答案告诉顾城风,她想,但凡男人都会喜欢知道,自已是对方的唯一所爱。 她想让他开心,让他放下包裹,还有,她也会慎重承诺,贺家的事她会马上彻底解决。 她换了件衣袍,也顾不梳洗,就出了寝房的门,她想趁这个时辰,顾城风还未上朝前就把心里的话全对他说! 宁谧盎然的皇宫夜晚,早春的花蕊无声绽放,空中充满了花香。惊鸿殿距离御书房很近,贺锦年踩着月光,不过是片刻,就到了御书房的门前。 四周依然空无一人,贺锦年无需避嫌,直接奔至门前,轻轻一推—— 御书房的门还是紧闭,她绕到后面,身手敏捷地再次攀上天窗,一推,心一紧……反锁了! 贺锦年眼中的亮光瞬间黯淡了下去,跳了下来,半缩着身子蹲在地上,指尖无意示地在地上画圈圈,脑子里空空的。 在这御书房的后院中,突然觉得眼前原本熟悉的幽亭小径,繁花异草一下就变得陌生,她茫然地看着四周怎么想也想不起应往哪条路绕回,便是看着天上的月亮想判断具体方位,脑子里通常是自动生成的地图,此刻却空白一片。 廓道上的宫人全被部清空,太监总管总是先顾城风下旨前,让宫人远离御书房,宫灯熄灭,只有她一个人孤伶伶地站在空旷的花园中,不知身在何方。 她迷路了,仅仅是从后门绕回前门,她象一个被遗弃的孩子般在诺大的皇宫中闲逛着。 等她终于稍平静,凭着月亮的方位绕回到御书房门前时,顾城风一身明黄朝服从御书房里步出,眉间笼着一层少见的帝王威严,视若无睹地从她的身边走过。 总管太监在帝王身后,端着一叠批复过的奏折,低着首大气不出喘一声,亦步亦趋地跟在帝王身后。 梧晴雪神色谨然,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轻轻一摇首,示意她暂时什么也别说。 贺锦年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长廊之后,狠狠咬住唇瓣没有开口,这时辰,该是早朝时辰,她的事,等他下了朝再说不迟。 ------题外话------ 求月票~同时,感谢亲们的支持,月很开心,很开心,觉得一切很值。还有,有些记忆力好的亲看了新版后,难免会有混乱的感觉,这个很正常,月当初修文时,十二万的字修了整整一个半月,其中月的思维也混乱过一阵(这文可是月自已写的,其中的细节自然记得更深),但写到后面,思路就越来越清晰了,所以,暂时感到混乱的亲们,表怕,多看一段时间后,脑中只有新版本了…。给亲们造成的不便,月向你们慎重地道歉,也衷心感谢你们的喜爱和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5 当夜,你碰了她? 撇开牵扯到贺锦年之事,顾城风动手彻办其它之事总是雷厉风行。 当日金殿之上,众卿刚平身,太监总管便拿出顾城风拟好的圣旨,下令贺元奇马上随大齐使者动身,代表苍月国回访大齐。 同时,将随使前来的大齐香兰公主赐婚于贺元奇,并将其它五个小附属国送给顾城风的美人,一并送给贺元奇为妾。 被赐婚贺元奇为正室的是大齐的香兰公主,大齐原是指望此女能被顾城风相,入宫为妃。 太监总管宣完旨,大齐的使者霎时变得一脸铁青,大齐的国主将其女送给顾城风,原指望能入顾城风的眼,收入苍月后宫。 可就算再不愿,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贺元奇一夜无眠,脸如菜色,听完旨,磕首谢恩。 顾城风正眼都不瞧,便扬手令他先退下,回府准备。 一众朝臣着实感到难以揣摩圣意,不明白顾城风怎么会突然下如此诡异的圣旨。 把一个花样年华的公主赐婚给一个五十出头的老头先不论,毕竟贺元奇是三卿之首,在身份上,配个公主也不算委屈了大齐。 可出使大齐这等小国,何劳一个一品大员的贺元奇?何况人家大齐昨天才到燕京,携了一年的贡奉,长途漫漫,刚到苍月一天,尚未拜访燕京重臣,便被顾城风一旨打道回国,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但金殿高台之上,顾城风的脸色着实不好,一众臣很敏感地并曾吱声,何况方才贺元奇本人也未提出质疑。 接着开始朝议,多数都是围绕着各国使臣提出的一些请求。 原本这种议题,花一两个时辰就足够,谁知今日帝王心情不佳,却似乎又不准备退朝,半靠在龙椅上,脸色漠然,听也不象听得很认真,但哪个朝臣一呈诉完毕,帝王又会指了另一个,令他发表意见。 终于到了巳时末退朝之时,帝王又提了一个重要的议题,就是春汛。 一论这话题,工部和户部个个摩拳擦掌,一副准备干架的模样,先是由工部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怒诉户部的拨款迟迟不到位,户部自然不依,马上反驳。 帝王喜静,这是朝野皆知之事,所以,若是金殿之上稍有喧哗,顾城风必定会喝止,但今日,高台之上的人一言不发,任由工部和户部两帮人马吵得沸沸腾腾。 可是让燕京提督韦铭志感到纳闷的是,高台之上的帝王看别人时,眸光只是冷淡了些,看他时,他着实觉得后背浮起密密麻麻的冷汗,那原本让人赏心悦目的桃花眸,今日简直挟了刀子般,嗖嗖嗖射来。 韦铭志心里一直发虚,昨日早朝时好好的,今日自已一句话未表,也没机会说错话,似乎没得罪帝王呀! 而金殿之外,贺锦年一直御书房里等着顾城风下朝,到了午膳临近时间还不见顾城风的人影,她心里堵得发慌,又担心顾城风饿着,便去御膳房,做了一碗清热的莲子百合粥,带到金殿的后堂。 大殿上,正吵得开交,工部和户部的两拨大臣正在为今年的春汛在争吵。 顾城风刚登基之初,贺锦年对于苍月国隔三五年一次泛滥的河道,曾提出建防堤不如挖渠疏导,但一提出,顾城风就否决了贺锦年的提议,首先一个原因就是国库不够充盈。 燕京运河,是百年前顾奕琛花了近十年才完工,几乎耗费了举国之力,且是国家统一,无外患的情况下开始这个工程。 而现在,顾城风刚从顾城亦手上接过苍月,虽然和平交接,但顾城风已经在筹谋对大魏开战,所以,国库里的一笔钱,他想留着。 顾城风这个想法自然赢得将士的拥护,但工部就难了,没了国库的支持,这每年的防汛压力就相当大,若是汛期短、水量小还好,一旦遇到洪水,淹了良田和村庄,那朝庭严究下来,被摘了乌纱帽还是工部的大臣。 所以,每年到了这时候,工部就会频频上奏要求户部多拨些款项用于防汛。 而户部是统管整个国家的财政,西北与外族接壤,每年要拨多少肯定是不能少。明州郡是朝庭重兵所在,自然也不能省,还有国家用于开办学府的费用,这是皇上亲自过问的,更是不能省,诸多安排下来,能给工部的自然不多。 所以,每次这个议题一上,工部和户部肯定会辩得面红耳赤,甚至连声音都控制不住,在金殿之上吵起来。 贺锦年不便直接上殿,隔着帘默默注视了顾城风半个时辰后,见他无丝毫退朝之意,担心他的胃饿出毛病,便触了一下帘子,发出轻微的动静, 太监总管极为醒目,瞄到帘后贺锦年的身影时,故意装作意外地轻唤一声,“五公子,您……” 果然,引起顾城风的注意,他微微转侧身子,长睫淡淡地扫了一下,见到贺锦年端着托盘站在帘后,小脸半仰着看着他,眸里透着低低地乞求。 他委实无耐地轻叹一声,其实,贺锦年一到大殿之后,他就知道,只是硬着心肠不去理会,让她偿偿等待究竟是什么滋味! 顾城风扬手示意总管太监宣布暂时休朝一个时辰,让御膳房给大臣安排午膳,待下午接着议。 顾城风走到殿下,贺锦年忙奉上莲子百合粥,“正好热着,你肚子该饿了吧!”她打开瓷盅,装了半碗,挨到顾城风的身边,勺了一小匙喂他,“偿偿,没放糖!” 顾城风没有让她喂,自行接过,喝了半碗,转首,看她含着笑乖巧地站着,便轻问,“吃了?” “没敢呢,人家犯了错误,饿肚子是应该的!”贺锦年看他怒气褪了一些,胆子也大了,马上开始讨好地逗他开心。 果然,嘴角轻轻弯开一丝的弧度,低不可闻地嫌弃一句,“自作聪明!” 贺锦年知道这事算是过了,她马上自行装了半碗,挨在顾城风的身边,捧着碗吃得眉飞色舞。 吃完后,两人净了手,顾城风坐着,搂了她在怀中,看着她,淡淡出声,“你……碰了她?”桃花眸一眨不眨,很美,长长眼睫根根清晰可见,眸光在透进来的午后阳光中,带着光影在缓缓流淌,似清沏如水,又矛盾地夹带着复杂,如古井深潭,看不出深浅。 她愣愣地摇首! 他突然吻住她耳蜗,“你说说,你碰了她没有?” 温温热热的气息喷进她的耳膜中,弄得痒得一边摇头一边直躲。 “回答!”他稍稍移开,语气略显清冷。 她又摇头,侧首时,突然心诡异一跳,本想解释自已摸那个叫雨儿少女的胸部,目的只是想通过她的心跳看看她是否撒谎,但转念又是一想,这事好不容易就到此结束,不要再节外生枝了,于是,她明明紧张得大气不敢出,偏生,语气斩钉截铁回答:“没碰!” 顾城风松开她,站起身后,淡淡道,“你回去,朕还有事!”言毕,不等她有任何反应,便阔步离去! 贺锦年这时候最痛苦的莫过于,她无法用第六感去查觉顾城风的心,但女性的直觉在告诉她,她回答错了! 她垂头丧气地回到御书房,希望等到他下朝,可直到下午申时后,自已差谴去打探的小太监荣儿才回来复命,帝王退朝后,直接与几个将士去了京郊行营,今晚不会回宫。 荣儿报告完帝王顾城风的行踪后,还神神秘秘地报告一个消息,“皇上今日在金殿上下旨让贺大人马上出使西齐,听说今天之内马上就要出发了……还,还赐了贺大人六个小美人,听说其中一个还是公主,原是大齐带来,送给皇上的!”荣儿一脸羡慕,“那些美人奴才都看过,听说大齐盛产美女,果然如此,贺大人可真有艳……” “嘘,这话就别乱倒出来!”贺锦年瞪了一眼,“没事说的话,去玩吧!” “五公子,那奴才就先回惊鸿殿!”荣儿也不惧,拿了一块案桌上的栗子糕,一口塞进嘴里,蹦蹦跳跳地离开了。皇帝不在皇宫,于他们而言,相当于放假一天,他得把这个消息传遍整个皇宫。 荣儿年方十二,七岁就入宫,三年前被刚入宫的贺锦年无意撞到,瘦瘦小小的,脸上手上全是被人打过留下的青痕,见他可怜,便问他谁打的。问了后,方知这孩子在劳役房里领差。 劳役房是宫里专门负责洗马桶、清理地下水沟,在皇宫中干着最脏最累的活。 贺锦年见状,便令宫里的总管将宫中未满十六岁的太监全部登记在册,按名字发配,若自愿出宫,给一点银子,若不愿,就分配些轻松的活给他们,年纪在十二岁以下的,又不愿离宫回家的,就到她的惊鸿殿管管花草,跑跑腿。 荣儿当时是最小的一个,贺锦年心疼他,不要求他学规距,将他放在六月的身边,陪着六月上学下学,权当给六月当个伴。 荣儿走后,贺锦年心血象水银般沉了下来,她垂首默默地拿起粟子糕,一块一块无意识地往嘴里拼命塞着,直到满嘴塞得鼓鼓地,看上去象失了魂般。 顾城风既然诚心想躲她,她就不再如此苦苦相逼,何况,她是不可能追到军中,动静太大,她不想这事弄得满城风雨,于顾城风的声名不利。 同时,她也担心贺元奇,大齐京城离燕京数千公里,一路连绵多数是山道,这一来一回,最少也要半年。 太阳下山后,贺锦年方拉耸着脑袋从御书房里离开,她实在担心贺元奇禁不住这样的长途跋涉,便悄悄去找云泪,让云泪挑一个医术精湛些的太医随行,让他一路帮着调理贺元奇的身子,云泪应下,找了个中年的太医以及两个医女。 当晚贺锦年又是辗转反侧,一夜无眠,她唤出影卫,直接问影卫贺府的情况。 影卫不敢欺瞒,便如实报告。 丁姨娘找来那个叫雨儿的少女,当天深夜便被顾城风下令除死,挫骨扬灰。 贺锦年也很同情那的少女,尽管那少女心思并不单纯,但罪不致死。 但她也知道,顾城风是天皇贵胄之身,岂能容忍一个低贱的少女活在世上膈应他。 不,不单是这少女,恐怕这世间,她与任何人稍一亲近,都会被顾城风狠狠清算。 此时,燕京提督韦府亦乱成一锅粥。 那日韦铭志下了朝后,独自呆在书房想了一个晚上,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好象没犯什么事,言辞更没得罪过帝王,可帝王顾城风金殿之上频频对韦铭志施以冷眼开始。 等儿子韦弘生从皇宫里回来后,他知道,韦家确实得罪皇帝了,因为他的儿子被放了职,踢到燕北军中当一名参将,命令三天之内马上离开,并不得携带任何家眷。 韦家个个感到天都要崩了下来,尤其是韦老夫人,差点一口气都没顺过去,直接质问韦铭志是不是得罪了帝王,让顾城风下了如此的召令。 要知道御前二等侍卫是在帝王眼皮底下当差,极易升迁,可到了燕北军中,那里人才济济,要想脱颖而出,唯一的途径就是立下军功。 可韦弘生是韦家唯一的儿子,韦家宁愿他平平安安养在身边,也不愿他冒险,想想当年唯一的儿子被草寇劫走,韦老夫人就哭得死去活来,逼他马上想出办法。 韦弘生也是愁眉苦脸,看着一旁跟着哭着热闹的娇妻美妾,直叹气。 他在燕京的日子过得极为顺当,唯一嫡子身份,不用象别的男子般为了家业,兄弟互相猜测、内斗,加上妻子温柔,美妾解意,谁愿意去军中受那份苦。 面对韦老夫人,韦铭志只好发誓,这件事他一定会想办法解决。 父子俩才得已退回书房,好好商量这事。 韦弘生先听得父亲今日说起朝堂上,顾城风突然下旨让贺元奇出使大齐,加上昨夜父子俩亲眼看到贺锦年赤着足一身中衣地被帝王扔在皇宫大门前时,总感到这里有什么联系。 虽没想出贺家的事和他韦家荣宠有什么直接联系,但他直觉都认为应从贺锦年的身上找原因。 书房中只有父子俩,韦弘生就大着胆把心中的猜测说出口,“爹,您说说,是不是有贺五公子有关。您说说,皇上昨天御宴上还很正常,好象有人汇报了什么,皇上突然变了脸就急急离开,回宫时,带了贺五公子回来,瞧贺五公子的样子,分明是从床上给人捞出来!” 韦铭志沉思很久,最终还是犹豫地摇首,“就算贺锦年犯事,也不至于拿我们韦家开刀!”昨夜韦铭志当然印象深刻,顾城风在宴席中走得极为仓促,甚至一句话也没留,连帝王礼仪都不顾及,跑着离开宫殿。 “爹,您别忘了,锦云是我的……我听说,她那姨娘经常帮着贺五公子相些适龄的女子!”韦弘生顿了顿,脸上浮起怪异的表情,“会不会,因为这样,皇上才……” 韦弘生毕竟在皇宫述职,顾城风是如何对贺锦年,他自然比宫外的人多了解三分。但他身边天子近侍,知道窥探天子圣意和底毁天子圣誉是诛九族之罪,所以,既便在宫中偶尔远远看到贺锦年与帝王牵手,也无人敢议论半分,更何论将其泄露出去。 但昨夜帝王公然带着衣裳不整的贺锦年回皇宫,又在皇宫门前抛下她,今日在韦家父子皆不曾犯任何错误的情况下,突然发难,他感到,这或许是帝王暗示韦家该去做些什么。 韦弘生做了最大胆的猜测——帝王想公开他和贺锦年的关系! 在观察朝臣对此的反应,所以,先拿韦家下第一刀! 但这些话,他决不敢说出口,他是天子近侍,是明面上的。他知道,顾城风的影卫才是真正的守护燕京的一支奇兵,多少明明暗暗在监视着朝臣,他不敢保证,他和父亲今晚的一番话,不会传入顾城风的耳中。 韦铭志眼睑狠狠一缩,“还有三天,爹马上派人去查一查,你晚上去你媳妇那探探口气,问问她那姨娘究竟最近做了些什么。”语罢,缓缓地松了口气,“若真是此事,那倒易周旋!” “好,爹您放心!”专弘生心里一松,笑了笑,“那孩儿先告退了!” “先去你祖母那请个安吧!” 韦铭志到底是燕京提督,燕京城里有他的眼线和消息来源,很快探出了昨晚贺家所发生的事。 简直是晴天霹雳!一国堂堂的帝王竟说出那样的话! 帝王与贺锦年居然是这种关系!难怪帝王登基三年还不肯选秀,频频驳回大臣的折子,还摘了几个顽固之谏臣的乌纱帽。 难怪这些年,顾城风总驳回贺元奇提出让嫡子贺锦年出宫的要求。 而他们,还认为贺元奇不识抬举。 难怪,以贺府如今的声势,以贺锦年的才华到现在还不曾定下婚事。 思路一旦打开,韦铭志隐隐约约地忆起,这些年凡是与贺家欲攀亲家的几个朝臣的女儿似乎嫁得都极为仓促。 在此之前,他还打趣过几个同僚有适龄的女儿,虽然入不了皇帝的眼,但要是能嫁给贺府嫡子贺锦年也不失为一个好姻缘! 现在呢?韦铭志这一回想,全身的冷汗又冒了上来,他记起来了,这个同僚后来还真与贺元奇谈起这婚事,可没多久,顾城风一旨赐婚,把一个堂堂二品大员的嫡女许配给西北军中的一名参将。 这么多的暗迹可寻,可居然宫中从不曾传出帝王和贺锦年之间的流言蜚语。 帝王之心果然深如海呀,手段更是高明! 韦铭志派出去打探的人,又传回了一个消息,那个被丁姨娘找来的雨儿被顾城风秘密处死,死后还挫骨扬灰后,骨灰被顾城风下令填到阴沟里! 这种死法,在苍月国,比曝尸荒野还要惨。 韦铭志着实被这消息惊得一身冷汗,可见帝王有多怒! 那丁姨娘呢?恐怕顾城风对丁姨娘的怒丝毫不逊于那个少女,但丁姨娘毕竟身份摆在那,秘密处死肯定不合适宜,而让顾城风明着下旨,丁姨娘又不够资格,这口气呕在心中,让堂堂一个皇帝怎么能顺得下心。 而丁姨娘的女儿可不就是他韦家嫡子的贵妾贺锦云? 所以,韦家才受了池鱼之奂! 韦铭志知道,韦家要跳出这个泥潭,要表示对帝王忠心,甚至有技巧地表示支持帝王与贺锦年的感情,就必须要做点什么。 父子俩商量一晚后,决定让贺锦云去找丁姨娘,跟丁姨娘直接呈诉事情的严重性,如果丁姨娘肯主动要求出家,那韦家就给贺锦云扶成平妻,将来所育的子女也会被韦家重点培养。 丁姨娘已近四十,女人到了这个年纪,所重的也不过是儿女,何况贺元奇已五十,她对贺元奇也是敬重居多,更谈不上情爱。 她理智地选择了为女儿的将来考虑,当日就自动绞了头发,去了燕京郊外的一处尼姑庵。 三天后,顾城风依然未回皇宫,贺锦年听到丁姨娘自动请樱出家时,感到相当的诧异,因为,顾城风根不不屑于对一个妇人动手,何况,这个妇人的身份不过是个小妾,让顾城风亲自动手着实抬高了丁姨娘。 究竟是谁如此深谙帝王之心? 影卫给的答案令贺锦年有些意外,竟然是韦家让贺锦年的四姐贺锦云出面,恳求丁姨娘主动离开贺府,落发为尼。 贺锦年心中自是有数,韦家父子的一番调查能如此顺利,一定也是顾城风默许所致,否则,韦家既便能查出那晚贺府大门之事,也断不可能查出顾城风下令让影卫秘密处死雨儿。 而贺锦年从顾城风放任此事让韦家去调查中看出,顾城风已不准备隐瞒和她之间的感情,甚至借此在暗测大臣们的反应。 所以,韦家这一步棋走得极对,但顾城风是不可能出耳反尔,韦弘生去燕北军营肯定是既成的事实,所不同的的,旨意被略为改动,加了两个字“历练”。 如此,这历练不过一年半载,韦弘生就能回燕京述职。 对于丁姨娘出家,贺锦年自动频闭了所有的想法,她不可能为了丁姨娘的事再与顾城风冲突。 贺府失去丁姨娘,只不过是少了一个人照顾贺元奇。既便是丁姨娘照顾贺元奇照顾得再好,看两人相处的情形,似乎不大可能再孕育出儿女。贺元奇才五十岁,如果调理得当,找个年轻的女子为他生下子嗣,机会还是相当高。 思及此,贺锦年突然心一恸,不仅更加佩服,顾城风这一招真高! 顾城风下旨令贺元奇出使西齐,又赐了六个年轻的女子,保不齐就是这个意思,若那六个妙龄女子能生出一子半女,那一切就迎刃而解,贺元奇就再也不会操心贺府的子嗣问题。 如今,贺锦年最纠结的事,就是顾城风这一次真的准备和她做长久冷战,逼她交出他满意的结果。 那就是元神归位! 她几夜失眠,其实自已也一直在反复思考,为什么在她的潜意识中一直在抵触元神归位,她得不出答案,唯有第六感在提醒自已……不能回到申钥儿之身! 顾城风第三天晚上便从京郊大营回宫,看到守在御书房门前等候的贺锦年,眸底是古井潭水,无喜无怒,端持着帝王的从容,眸光穿行她身上掠过,落在月光下一枝湿漉漉的粉桃,那夜的回忆一幕幕从眼前流过……他视她如空气,从她身边走过。 “城……皇上,能不能谈谈……”她艰涩地开口,她的性子断做不出耍赖撒骄的举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御书房内,宫人垂首安静地将御书房的门阖上。 连连几天,顾城风上朝或是在御书房会见重臣外,几乎将自已反锁在御书房内,便是连梧晴雪求见也不理会,脸色日渐憔悴。 更令所有人感到胆颤心惊,顾城风心情不好时,在他的十丈之内皆不能出现人影,更不能让他听到动静,丝竹之声被禁止,甚至连报时辰的更鼓也被暂停,整个皇宫如一片死狱。 六月没料到顾城风的反应这么大,不过是个少女和贺锦年同寝一夜,有必要这么生气?他不由战战兢兢地回忆起三年,在贺府,他和贺锦年也常常一起同寝。 顾城风会不会趁此也对他进行秋后算帐?这一想,六月就想方设法缩小自已的存在。 连日来,他除了去太傅那上学,其余时间皆留在寝房内看书,唯恐被顾城风不慎撞到,受帝王雷霆之怒波及,那几天,他也极少去找贺锦年。 但有一天,太傅因有事不能来授课,六月在寝房中闷了一天,到了晚上实在忍不住,便摸到了贺锦年的寝房前,刚敲了两下,贺锦年就出来开了门,两人多日不见,相视一笑,又相互叹了一口气。 “怎么不去睡?” “睡不着,白天什么也不能做,睡了几个时辰!”原本是多好的一天,御花园里明艳的桃花,如酥的春雨,难得一日清闲,却不能弹琴、不能踏春,只能安安静静地呆在寝房中。 六月坐下,发现桌上的饭菜好象都没动过,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我晚膳吃得也不多,不如我们一起吃吧,桂叶忙碌了一个下午呢,这道卷心肉是她跟御厨刚学的!” 贺锦年知道六月的好意,没有拒绝,两人安安静静地吃着了少许,便吩咐宫人撤了。 六月对两个人之间首次如此之长的冷战实在感到不解,终禁不住好奇问贺锦年,“锦年哥哥,你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和你同寝好几次,皇上也没见追究?” 风从镂空的窗棱中灌进,吹得挂在仙鹤嘴上的宫灯左右摆动,晃了一墙的暗影,六月马上机警地看向窗外,唯恐自已的话被影卫听到。 “四周没人,别担心!”贺锦年头疼地低吟,并不隐瞒,“皇上闯进来时,我睡得正沉,而那女孩慌得很,卷了被子坐起来,虽然关健处全遮实了,但任凭谁也能一眼瞧出那少女身无寸缕。” 六月露出嫌恶的神情,“她为什么不穿衣服?”六月尚年幼,自然不懂得男女之事,只是凭感觉认为脱光衣服是一个很不光彩的事。 贺锦年感到身心疲备,再这样下去,她亦吃不消,连声音都显得有气无力,“那女子也要向父亲交差的,我当时也欠思考,只想着一夜快点过去,不需要与那女子浪费精力,所以,她爱脱是她的事,我犯不着理会!” “那你们会和好么?”六月有些垂头丧气。 贺锦年略显苦涩的笑了一笑,她几次找他,想解释清楚,可顾城风完全陷和自我封闭的状态,“我实在没想到,这事会搞成这样,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跟他解释了,我没和那女孩圆房,可他问我碰了没有,我不想因为这些事再惹得他心烦,就骗他说我没碰过去,结果……” 贺锦年想到此,打了个寒噤,回忆起当时顾城风的模样,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一丝丝青筋从顾城风苍白的额上蜿蜒浮起,那一双原本是含情脉脉的桃花眸,象被抽了精魂似的,刹时就剩下冰雪萦绕,冷漠而古井无波的双瞳。 后来,影卫告诉贺锦年,当夜顾城风带着她回宫,便马上命宫中的稳婆查验了那少女是否完壁,确定了贺锦年没有破了少女的身,但接下来,女影卫奉命盘问少女,当晚详细的情况时,那少女交代,她是主动脱的衣裳,是当着贺锦年的面脱的,这是丁姨娘下的命令,她不敢违背。 少女交待,贺锦年主动摸了她的胸部! ------题外话------ 我申明,真心不是我想虐顾城风,我也心疼,但剧情如此,希望亲们跟月一起陪着城风渡过这艰难之期吧~求月票(也不知道别人求月票会不会说些卖萌话,月这个人相对无趣些,只会这三个字“求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6 剖析,三生三世 六月听了一番倾述,指甲无意识地刮着檀木桌上细致的纹路,纠结了半天,方犹豫地问:“锦年哥哥,要不,你告诉……告诉皇上,你是女儿身吧!”六月强撑着把话说完,小脸马上就跨了下来,心若磐石沉于湖底。 他很悲观地认定,如果顾城风知道贺锦年是女儿身,首当其冲的就是自已,他和锦年曾一起“睡”过无数次,他并不怕顾城风对他会怎么样,他只是担心。他这一辈子以后都别想再见贺锦年了! 他对顾城风又惧又厌,在他的心底,顾城风就是一个手拿属刀的偏执狂。 贺锦年闭了闭眼,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黯然道:“其实,这几天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是不是顾虑太多,我是不是应该一开始就将女儿身的事实告诉他,并把百年前的血咒告诉他,可我又怕。三年前,东阁曾提及皇上的五行八字,四柱皆为庚辰,八字水土一片,这样的人往往心思很重,所以,当时我不敢将血咒的事让他知道。况且,东阁答应我,四年后会从川西沼泽回来,他恢复了术法,或许就能解百年前的血咒。加上,我尚年幼,离谈婚论嫁还很早。加上也有考虑到你的一些原因,便想着等东阁回来后,一并解决便是。这种想法一直在我的脑中占主异的位置。” “现在,不行了,是么?”六月低低一声,象是自语,贺锦年的字字句句如带了吸附的力量,把他全身的力气抽走,从心尖开始,渐渐窜上了四肢,最后,整个人好象被卸了骨似地没一点支撑力。 他以后,再也不能陪伴在她的身边了! 这世间,他再也遇不到比贺锦年对他更好的人! 可……只要贺锦年会幸福,他就应笑着祝福! 贺锦年没有回答“行”或是“不行”,她怔忡地盯着窗上的浮雕,似乎在竭力思索,最后,重重地颔首,“如果我不把这件事解释清楚,他这样伤害自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这就违背了我当初我瞒下一切的初衷!” 六月蓦然抬首,眉眼弯弯,灿烂一笑,琥珀色的眼珠闪着褶褶之光,“那锦年哥哥,你现在去说吧!” 贺锦年已极久没看到六月如此灿烂的笑靥,青涩的少年公子已略见成年的俊朗,这样的美少年,到了及冠时,她一定为他举办一个热闹的仪式。 “我的事你别操心,瞧你小小年纪就有眼袋!”贺锦年见六月眼底一圈青疲之色,想他这几天一定是担心自已,也没睡上好觉。 六月回以清澈诚挚的目光,“没操心呢,六月相信锦年哥哥一定会把所有的事处理好,只是那太傅太讨厌了,老是布置好多课业要我去做,害我都没休息好!” “六月,你笑得很美,以后多笑笑!”贺锦年玉唇隐隐渗笑,心中突然感慨,这时间太快了,一晃就三年过去。 虽然,这三年,两人常常相伴,但每个月贺锦年其实与六月在一起的时间也是屈指可数。 六月要去太傅那上学,而她要练武,等顾城风下了朝后,谁也不让打扰。 六月要到今年秋天才满十五岁,小小年纪似从不曾开怀笑过,不由得有些心疼,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却在瞬间感应到六月内心的惶恐,她强压着澎湃的心,悄然扣上六月的手腕的静脉,感受着那里的跳动…… 六月的笑容背后,是苦苦的压抑!昨晚他一夜无眠,偷偷地掉了半宿的眼泪。 他在担心,顾城风和她之间的冷战,最终导致的结果,是六月不得不离开皇宫! 且,他也惧怕,自已会沦为姚族长老血祭的对象。 从六月伴她入宫开始,川西的姚族长老一年几次要求六月回川西,因为有贺锦年撑腰,六月心中略有底气,所以,每次都断然拒绝! 六月苍月皇宫藏书阁,翻阅过不少关于姚族的记载,也了解了当年圣女血祭时的悲惨情况,往往一次血祭,圣女都要半年下不了榻,身上失了近一半的血。 六月在害怕,姚族长老花了十几年寻找他的下落,恐怕不是简单的忠心护主,而是因为想把恢复姚族盛世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所以,他如果被姚族长老接回圣地,等待他的命运就是沦为祭品。 “六月……”所有的信息在一瞬间挤入贺锦年的大脑后,霎时,她的整颗心软塌了下去,方才刚刚坚定下来的决心,象缺了一角的支柱般在慢慢倾斜,最后,一声轻叹,眸现迷离之色,“别担心,你有我在,在你满十六岁前,我是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半步的,这是我对你的承诺,六月,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前世,六月颠沛流离,不过是受她一次恩惠,便甘心净身入宫,尽着绵薄的力量,在宫中偷偷照应她。 这一世,她好不容易在他受难前,找到他,如何又舍得让他活在忧患之中! “可,可皇上那……”六月心跳加速,喜忧参半! 贺锦年刚想开口,却感应到有人接近,便停了口,眸光落在门口处。 六外,人未至,声已先到,“要我说,这事原本就是小事一桩,偏生到皇上这,五公子您就成了红杏出墙了!”上官凝提着剑走进来,风尘仆仆的模样,身后随之而步入的是西灵春,燕凝霜和陌夏三人。 她们一回宫就听到这消息,四人一路奔波瞬时化为怒火,也顾不得先回房洗浴一翻,就先直接杀到这里。 西灵春脸色变难看,愤愤道,“其实也亏得贺老大人,这些年手段算是温吞了,若换成旁的,指不定当殿撞金柱!” “胡说什么,没瞧见五公子正烦着,你们还添油加醋!”燕凝霜脸上酒窝浅浅跳动,“五公子,你就别烦了,奴婢相信,皇上最终还是会对五公子妥协的!” “什么呀,究竟是谁前日还抱怨,说皇上这个醋坛子,如今连我们侍候五公子也开始给脸色了!”陌夏啧啧两声,操着一口浓重的川西白族口音,偏又故意学着燕凝霜的口气,怪声怪调地在鹦武学舌,“就算五公子要收我做通房,我还不乐意呢!” 西灵春伸手拧了一下陌夏的脸,“服了你,这都几年了,还改不了口音!” 她们一行人侍候了贺锦年这么久,自然知道贺锦年是女儿身,尤其是贺锦年初潮来后,还是燕凝霜为贺锦年私下配药丸子调理身子。 可顾城风见贺锦年与这四个年轻容貌皆不俗的女子,处得极为融洽,总是感到刺眼,虽然没明着说什么,但却不允许四人侍夜! 西灵春四人从小在姚族圣地成长,虽然身份为侍婢,但身份却不低,何曾受过如此的猜忌,时间长了,对顾城风满腹不满,但毕竟顾城风的身份摆在那,也不敢多言。 可今日不同,四人瞧着连六月都要受委屈,四人一肚子火,抱怨之辞便无禁忌起来,当着贺锦年的面,就开始数落帝王。 “你们年前不是刚回川西,怎么这么快就跑回来?”去年开始,四个侍婢纷纷表示在皇宫耐不住寂寞,加上皇宫到处是影卫,贺锦年的安全根本就无需她们操心,四人便向贺锦年提出一年回去圣地一次。 提到正事,西灵春先敛住笑,“是长老让我们回来接姚公子回圣地!”西灵春说话时,眸光落在六月的脸上,果然见他变了脸,一副不想再听的神情,西灵春顿了顿,略显为难道,“长老说,今年姚公子说什么也得圣地一趟,说是……族长的一百五十年生忌,族中要给族长办祭祀,想让姚公子回去认祖!” “我不回!”六月瓮块瓮气地低咕一句。 贺锦年拍了拍六月手,轻声道,“别担心!”转首问,“生忌是几时?” “五月初,撇开路上的耽搁,还有一个多月时间,姚公子不必担心,既使回去,还有我们护着你!” “六月,姚族长老既然以这个借口为由,那你就推拖不过去,别担心,时间尚早,我会和皇上说一声,要回去,也是由我陪着你回去,到时候,我们一起回来便是。有我在,姚族不敢强扣着留下!” “皇上,他怎么可能会答应,他一定会想,你若跟我回姚族圣地,准是不会再回来!” “也没这么严重,我会和他好好说的,你放心!”贺锦年淡淡一笑,心里拿定了主意,虽然,她暂不能说出女儿身,但有些话,她想开诚布公地和顾城风谈一谈! …… 清凉的风从雨帘后穿出,带着水珠滴落在贺锦年的脸上,象眼泪般顺着她的脸颊滚落,六月禁不住怜惜地伸出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水珠,喟叹,“明明知道你心里欢喜,明明看到的并不是眼泪,可还是忍不住想帮你拭去,阿锦,我不想再看你落一滴的泪……” 贺锦年如梦方醒般地睁开眼,皓目弯弯如月,盈着满满的一泓水,眨眼间,如断珠,“六月,我方才看见一个人,他生我的气,很生气很生气的,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我好害怕会失去他,六月,你能不能再让我梦见他,我向他认错好不好!” 六月温柔地笑,嘴里却是一叹,“原来你真的哭了,可为什么,我却感应到你心里其实是幸福的呢?” 贺锦年眸中闪过一丝迷惘,默默不语,泪水肆意而流,无声地哭了好久,“我想哭,好象有泪关不住地想出来,可是我却很幸福,心里被填得满满得,不象昨天那般,心里很空洞。我感受到他的爱,是一种生死相依的爱,也感受到他的悲伤,我的泪好象是为他而流……” “别哭,阿锦别哭,闭上眼睛就好了……”六月轻叹一声,琥珀眸中荡出粼粼璨灿之芒,修长白皙的十指轻抚,伴着流水之声,琴音更是如玉珠扣盘纷纷落下。 苍历115年三月十三,已卯日,顾城风二十三岁生辰前一晚。 顾城近期的这一连番的举措,无任何避讳,先是直接在贺府门前上演夺人。二是调离贺元奇,三是处死那个少女。 既便是贺府的丫环仆众的口风再严,但几日过后,还是在燕京掀起淘天巨浪,顾城风的行为,等同于向整个苍月宣布,贺锦年就是他的人。 从此后,燕京朝野内外,但凡府中有适龄女儿的人家,再不敢与贺府走近,唯恐被灌上与贺元奇攀亲家的嫌疑。 关于帝王和天才美少年的传闻的版本很多,但多数人趋向于从贺府传出来的一个版本——皇上巧取豪夺,深夜闯贺府夺人! 苍月皇宫愁云惨荡,尤其是惊鸿殿,一众太监象哑巴一样小心翼翼地侍候着帝王,这其间,有四个太监因为揣测错误会杖责,两个被总管调到皇宫大门前当差。 皇宫门前的差事看似简单,不过是站在那陪着侍卫当木桩,可谁又知道,侍卫是行武出身,站个五六个时辰换帮是小菜一叠,他们可是太监,体力上根本无法与士兵抗衡,何况天气是初春,冬日寒气未褪,站在那手执拂尘一动不动地吹一上午的风,换了班回房,手脚冻得都好象不是自已的。 个个都知道问题的症结在贺五公子身上,因为,如今的苍月,朝野内外全都知道,皇上断袖了,断上了贺五公子。 正当整个皇宫陷入人人自危的氛围中时,贺锦年突然失踪了。 正确地说,是一夜之间,突然无影无踪,象空气一样,消失了。 正当整个燕京的皇城侍卫和顾城风的影卫正找得人仰马翻时,贺锦年此时却在挽月小筑忙得脚不着地。 三日前,贺锦年已不再堵在顾城风必经的路上,她象往年一样,开始为顾城风的生辰忙碌起来。所不同的,这一次,贺锦年决定在挽月小筑操办,而不是象往年,两人偷偷出宫庆祝。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不可能瞒过叶明飞为首的影卫营,贺锦年是和叶明飞商量好,给顾城风一个意外的惊喜。 叶明飞自然愿意配合,他也希望顾城风尽快从不良情绪中走出来。 至于贺锦年提前三天离开皇宫,除了因为要布置场景和备好美食外,最重要一点,就是让顾城风正视自已的感情,不要沉溺于一时的视觉冲击,以致万念俱灰。 顾城风的外寝殿所有的摆设被清空,腾出一个可容纳百人的大殿,四面墙壁、雕梁画栋之上皆被五彩缤纷的绢花点缀,殿堂正中央的浮雕被一片花海所淹没,花海中央“生日快乐”四字夺目地占据着正中央。 六张方桌拼成一条长达三丈的长桌辅上一条明黄色的绸布,上面摆满了食品。 这些食品与素日宫中御膳房所制完全不同。 各色的糕点,形状皆为心型,油榨的香焦放在一艘木船上,上面辅着一层厚厚的雪霜,新鲜的生菜和水果颗粒上浇着白白的浓汁,炸得金黄的鸡翅、还有混着海鲜、肉和水果的饼…… 在桌子正中间,放着一个巨大的糕点,有九层之高,从大到小,每一层颜色皆不同,糕点上镶满各种雕刻成珍珠状的水果,琳琅满目,令人食欲大增。 而巨大的糕点两边,全是精致的琉璃酒杯,一层一层地叠放,象佛塔般足有三尺之高。 这是贺锦年筹划了整整十天的顾城风生日宴。 自她穿越以来,从不曾借用过二十一世纪的知识去改变这里,除了自已一身现代的博击术,唯一动用过的就是锻造出弩弓。 对于现代的歌舞娱乐以及美食,不是她的擅长范围,但不代表她完全不懂,何况她的身后有着苍月国最顶级的御厨,只要把方法和流程告诉他们,他们就能按着她的要求做出最精美的食物。 她以前极少动这方面的脑筋,不是她不屑于用这种方式取悦顾城风或是秦邵臻,而是她本身对这方面不追求。 所谓歌舞娱乐于她而言永不及于现代博击的一招一式有用。 但那日想明白自已的感情归属后,她突然很想给顾城风一个永不磨灭的记忆。 为此,她还让尚宫局制作请柬,到时,她会很正式地以顾城风和她的联名方式邀请六月、梧晴雪、叶明飞,戴少铭、云泪、梦依伊三姐妹、金闲来以及顾城风近期准备重用的一些年轻将领。 在一切计划按部就班时,没料到……。 顾城风突然如一阵狂风闯进来时,贺锦年蹭地一直站起身,怔怔地问,“城风,你怎么来了……” 她根本没预料到顾城风会提前找到这里。 她原计划是过了十二点,所有人会聚一堂时,顾城风按着她留下的一丝线索,找到这,推开门时,罩在生日蛋糕上的黑布罩被揭开,点了二十一根烛火的生日蛋糕照亮整个大殿,所有的人围在生日蛋糕旁,齐声唱生日歌。 窗外无风,顾城风停驻大殿门口,桃花眸带着炽炙疯狂,带着困兽般地绝望狠狠地盯着她。 “你一直在我的身边,我习惯了贪恋你的气息,所以,你有执无恐,断定了我总是输的一个,无论你在哪,天涯海角,我总会去寻你——”顾城风凄惨一笑,嘴角的弧度如同黑夜中盛放的昙花妖艳迷离,他蓦地伸出示意她不要开口,“我看到你不在,挖地三尺,找了整整三天,我连死的心都有了,可你在这里却有心思做这些。尽管,你只地想给我一个惊喜,可但凡你对我有十分之一我对你的心,你也不会忍心以那种悄无声息的方式消失!锦年,你终究是不够爱我,你所做的一切,只是希望我对你妥协!” “不——”贺锦年否认之辞尚未开口,顾城风已狂怒卷起袖风,刹那间,大殿之上的东西翻卷而起,长桌被翻倒在地,顶上的绢花纷纷扬落,壁上的花海片刻之间一片狼籍。 贺锦年闭了闭眼,噤了声,直挺挺地站着,任由花叶残落,任金黄色的洒浸湿衣袍,但自已的心一点一点地被绞着,任自已的悲伤情绪一点一点地扩散着! 她疼! 不是为自已,而是为他! 她想说,城风,不是我不爱你! 我一直以为,只要有爱就足够,可现在方知,爱一个人也要懂得如何去让对方感受到情意,让对方因为她的爱而满足! 我在学习如何让对方感到幸福! 直到,一朵绢花“嗖”一声刮过她耳际,苍白的脸颊被划出了一道淡淡痕迹,片刻,血丝象一条线般愈来愈显眼,红红艳艳……殿中霎时变得安静如水。 顾城风面色愈发惨白,呼吸骤急,双颊处开始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怔怔地看着那一条明晃晃的血丝……他竟然会伤她,哪怕是无心之举! 原来,她真的能把他逼疯! 三日前,知道她失踪的那一刻,失去她的恐慌瞬间占据了他所有的思想,他自已也不清楚究竟有多久不曾正眼看她一眼,他确实想冷她一断时间,或者是逼着她做出选择,可并不代表,她突然消失不见。 皇城禁军以捉拿刺客为名,在第一时间封锁了四个城门,盘查来往的百姓。 影卫全部出动搜罗线索,叶明飞最擅于搜索踪迹,可这一次,他花了两天的时间,几乎查遍了整个皇宫,也没查找出一丝异常的线索。 上奏帝王时,用了百分之百肯定的语气,皇宫中并无出现任何敌对的踪影——也就是说,贺锦年不可能遭绑架。 那就是另一种可能,贺锦年自已离开。 以贺锦年的武功,以及她诡异的第六感觉,完全有可能避开影卫的眼线,找出最适合的一条路线,离开皇宫,甚至离开燕京。 这种感觉,在多日前的皇宫大门前,贺锦年轻易脱开他双臂的肘制,轻松跃下雪箭时,顾城风已经感觉到了,经过三年的苦练,贺锦年的武功已大增,再不是三年前只凭借着身体灵敏和敌人周旋,毫无内力的少年。 她的羽翼已丰满! 但他还是找到了她,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没有一个影卫给他透露一丝的消息,一个个默契地想促成贺锦年的心愿,那一刻,他甚至兴起了杀死叶明飞的念头。 他真的要疯了! 贺锦年眸光缓缓落在眼前憔悴的俊脸上,这些日子的煎熬,他那一双绝美的桃花眸黯淡了许多,眼眶周围亦布满了血丝,可那瞳眸深处过于无情,就象一潭化不开的坚冰。 贺锦年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城风,可不可以先抛开所有的事,陪我喝杯酒?”贺锦年极少低声下气,可这一阵子,她觉得自已都低到尘埃中了,尽管她也知道自已活该。 这一次,顾城风没有抚袖而去。 琉璃石杯叠成的塔全部被打碎,自已精心准备了三天的菜和生日蛋糕全部被毁,狼籍一片。 贺锦年没有吩咐宫人收拾掉,只让他们在殿中设起暖洒的炉,佐酒的菜,象十几日前,两人同游燕南湖一样,两人相对而坐,但既使顾城风不再避开她的眸光,眼中亦无那时的美好。 当壶中酒开始冒起热气,贺锦年在酒里搁了点生姜片又放了一勺的白糖,兑匀后,勺出一杯递给顾城风“是糯米酿的,很好上口,试一试!” 他接过,一饮而尽!此刻,神情已趋清冷, 她不是想给自已一个理由,如今,她只想打开他的心结,她不希望他的心口永永梗着一根刺。 “我出生不到一个月,得过一次湿疹,全身起了红斑,痒得很难受。可我知道,我这个皮肤病是田敏丽故意让我被传染的。因为先得婴儿湿疹是申皓儿。那么小的婴儿得这种皮肤病,若无大人用心护理,肯定是抓得全身溃烂,所以,我看到田敏丽一天十二个时辰帮着申皓儿护理,给她止痒,用厚厚的棉绒将她的手包住,防止她用指甲刮破自已的脸。可我没有,田敏丽把我放在坑上……我忍得全身发抖,看着她一直照顾申皓儿。我的奶娘实在看不过,小心翼翼提出让她来照顾我,田敏丽说好,可当晚,奶娘就误吃了什么,故去了。我不知道田敏丽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因为我和她有血缘关系,所以,我感应不到她的居心。我每天晚上等她和申皓儿睡过去后,会爬到申皓儿身边,偷偷将她身上的涂的药抹到自已身上……” “锦儿……你在说什么?”他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惊散,“你不过是一个月大的婴儿,如何会记事?”顾城风尽管知道田敏丽错残申钥儿,只道是贺锦年是灵魂离体后方追察出直相,未料到从贺锦年从婴儿开始,就承受这样的记忆,他那样如珠似宝疼爱的人,却拥有如此不堪回首的记忆,只觉疼得仿如有一只手伸进他的胸膛,生生捏碎他的心。 她未回答,倾身倒了一杯热酒,唇瓣轻轻触碰着,酒香宜人,入口极暖,可她唇依然轻颤,顾城风站起身,在她的身边坐下,展臂将她圈入怀中,她身若孱孱幼兽将自已倦进他的怀中,幽幽道:“我喜欢游泳,从三岁开始,身体四肢到了一定协调能力后,我就每天到花园的荷池边游泳健身。有一天,我临下水前,感应到水中有危险之物存在,让府里的奴才用竹杆打捞,竟看到三只鳄鱼浮了上来……我看到田敏丽抱着申皓儿站在窗口上看着我,她当时的神情好象很失望。我虽然感应不到她的戾气,但我知道,鳄鱼一定是她命人放的,府里的旁人没有这个能耐……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那天我很伤心,一个人在后园柴堆后哭了一个下午,这也是我第一次确认了诸多围绕在我身上的谋害全是田敏丽做的。可她明明是我的母亲,我感觉得到那种血脉相连……”她抬头,看到他眼里抑不住的怜惜时,嘴角艰难的扯出一抹苦涩的微笑。 “三岁那年冬季,灵碎子来申府,田敏丽希望申皓儿能被灵碎子挑中,我那时候就知道,如果我再不离开申府,我无法活到成人…。所以,我偷偷去见了灵碎子,我让她见到我异于常人的第六感觉,我告诉她,我可以使她名扬天下。灵碎子带走了我,我们在山中一起生活了八年,那八年时间,除了年关时,灵碎子会回来陪我两个月,她会带回一些柴米,也给我带一些山下有趣的东西,教我一些简单的奇门八卦,多数时间,她都在四处云游。我一个人在山上,种菜,挖陷阱捕猎养活自已……虽然我年纪小,但生存对我不是最大的问题,灵碎子虽然多数不管我,但她在山上时,对我确实不错,至少,在山上,我不用时时刻刻提防着有人要谋害我。”贺锦年说到此,黑睫轻抖,她本寄望母女分开多年,再相见时,终有一份血缘相绊,田敏丽会念着她几分,毕竟是骨肉亲情,没理由会厌恶至死。 可到最后,她终究觉得自已天真了! 贺锦年轻吐一口郁气,耸了耸肩,冷嘲一笑,“十一岁时,我被申剑国接回大魏,田敏丽要我以申苏锦的名誉,让我夺下了武状元,接着我就被申剑国送到苍月。我和所有质子护卫一样,四个人一间房,前三年,我与其它三个男子睡同一个坑,直到我初潮之后,方跟秦邵臻单独要了一间房。那五年,每次出行任务,我和一群男人一起睡、一起吃,没有一个人发现我是女儿身。而我,也习惯了当自已是个男人,便是以申钥儿的名义与秦邵臻私订终身,提出让他不要纳妾,也只是源于我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那里是一夫一妻的制度,可我脑子里从不用心曾想过,如花美眷、如斯少年。” 顾城风专注地倾听,当听到最后一句,她从不曾用心想过,如花美眷,如斯少年时,眸光一亮,虽这话极为隐晦,但他还是听出她的话意,她当年会与秦邵臻私订终身,并非单纯出于男女之间的喜欢。 他心中又惊又喜,环住她后背的手越发收紧,几日沉积下的填郁之气一散而空。 “你问我为什么一出生就有婴儿的记忆,那是因为,我原本生活在另一个时空,出生在一个江南小镇上,我父亲是个乡村教师,母亲务农。五岁时,所有的孩子在父母身边撒娇时,我因为异于常人的第六感觉而被国家做为特殊人才选到军中。” ------题外话------ 明天一章,贺锦年向顾提及21世纪的事,为将来的情节设下辅垫,就转到贺锦年记忆恢复了,这一段回忆全部过去~每日一叨,求月票!群里的妞们,这几天月生病了(不会断更,亲们放心),所以,没进群,望见谅,小雪,辛苦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7 恢复记忆 “难怪……”顾城风忆起从第一次认识她开始,她身上就有太多太多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之事。 初识那一年,仅十一岁,身体骨骼尚未发育完整的少女,竟可以面对苍月杀手排行榜第三的高手公子无血,缠斗中,对方的内功修为远高于当时的申钥儿,却最终被申钥儿卸了骨头。 后来,申钥儿失踪后,他派出最精锐的四海影卫去调查申苏锦,除了师承灵碎子外,不曾调查出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比如,那些说不出诡异的博击之术。 当她成为贺锦年,两人重逢在苍月的街头,她不过是个文弱少年,却毫无所惧的冲向姚晋南,挡在了他的身前。 毫无章法可言的攻击是,她那百无禁忌的性格,没有丝毫的内力,出手时却非常狠辣,加上那怪异的唱腔、让人感到极为滑稽、又似乎不堪入耳的唱词,让他始终觉得,在贺锦年的身上似乎包裹了重重让人解不开的迷雾。 三年御书房伴驾,贺锦年向他提出诸多的立国之策,很多见解都非常新颖,而以她的经历,除非另有一番奇遇,否则,应不会有这番的令人匪夷所思的想法。 “说说你在那个世界的事,有关你的!”顾城风神情温柔,移开她面前的酒水,倒了杯热茶给她,“喝口水,缓缓气!” 贺锦年告诉他,五岁那年母亲得了尿毒症,靠着父亲的微薄工资根本无法支付每日高达两百元的医疗费用。 有一日,她随父亲去商场为母亲选一顶帽子时,她突然预感到商场会发生爆炸,她当时就连连惊叫,告诉她父亲,煤气管要爆炸,会伤很多人,死二十七个人,快跑—— 当时她的言行被商场的人取笑,但他的父亲相信,马上带她离开。 十分钟后,商场真的发生爆炸,是一家商铺违规在店里用高丝炉做饭,引起爆炸,死亡人数正是二十七人。 一天后,她家里就出现了三个身着军装的军人。 她被军队选中,军方一次性付给了她父母三十万,在当时中国的九十年代初,这对农村家庭来说是一笔巨额财产。 而且,国家公费培养一个孩子,将来捧铁饭碗,这对农村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面对五岁孩子似懂非懂的眼神,她的父亲喜忧参半,但最终还是选择让五岁的她离开父母身边,接受特训。 她的名字以及出生的户口薄,甚至包括父母所有的资料全部被军方修改。 他父亲也被调到A市郊区任中学教师,组织上还为她的母亲在他父亲的学校里安排了工作。 有了政府的特意改变她所有的生活痕迹,加上父母的努力配合,他的父母经过几次的进修,十年后都成大学教授,家里的经济好了很多。 且她父母一直因为金钱而送走年幼她而耿耿于怀,对她特别关爱,但她的童年,确实谈不上丝毫的乐趣。 贺锦年声音很平淡,不喜不怅,那一段时光接受的知道量太多,她根本连儿童时期的欢乐也不曾经历,更何况是青春叛逆期,“我每天只睡三个时辰,其它大量的时间,除了集训外,就是接触大量的证物,有尸体、毛发、凶器、血液、人的骨骼,液体精子、感应证物后,配合军队分析重要情报。十二岁,被送到中央某参谋处,参于调查国内国际一些重要的事件。十六岁时,因为我的第六感,可以直接在事发前感应到安保工作哪里出现防漏,破格进入中南海,成为保镖,专门接受国家指派保全任务,保护国内甚至国际友人的生命安全。我是在一次执行任务时死去,死时才十九岁。或许投胎时,是孟婆失职,不记得给我喝孟婆汤,我转生也好,重生也罢,都是带着记忆!” “我从小到大,没有人教我如何去爱一个人,如何向对方表达自已的感情,以前对秦邵臻,我奉令守护,延续了前世军人以忠诚为天职的作风,让我事事以他为重心,我为他挡住了无数次的暗箭和刺杀。而他,怜惜我,更让我倾尽一切还报于他。我希望他能平安,所以,我不顾一切要助他回大魏,助他登上皇权之巅,只有那样,他才不会被政治牺牲掉。可没想到,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一切说出来,她心里却有种莫名的释然,她闭了闭眼睛,然后眼神里恢复冷澈清澄,缓缓道,“我在大魏冷宫里,知道他迎娶申皓儿,尽管我很难过,但过多的是不甘,因为我知道申皓儿参与了整个阴谋。可我的心并没有象撕开般的疼痛,更没有那种……为了一个男人,女人之间相互争宠的妒忌之心。成为贺锦年之后,我可以轻易地斩断我与秦邵臻之间一切的联系。而你,将我沉睡之身迎回,你为我正名,用荣耀为我开路,让我很感动……尤其是在挽月小筑中,在我以为要再一次陷入黑暗时,你来了!你那般用心呵护!” 贺锦年眸光渐柔,“从不曾有过的被保护感觉,让我很想变得脆弱。你的怀抱,让我象一个女孩子般享受心爱的人给予的温暖,那时的我,很想留住这一分温暖,所以,我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你。而你,也向我做了表白,因此,我很自然地接受了你的感情。”那时候的她和顾城风之间的感情一日千里,他的温柔让她沉溺。 “我带着你去见梦依伊三姐妹,看到韩昭卿,她对你那般绻恋不舍,当着众人的面对你表达爱意,我亦……无丝毫的妒忌,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可我现在才知道,没有妒忌的爱只能是那种慈悲悯人的惮悟的爱,是属于佛主对世人,明君对百姓,自上而下的那种博爱!男女之间的感情,从来就是彼此独享,容不下任何一个多余的人,如人眼睛一样,放不下一颗的砂子。男女之间的欢喜,受了伤,生了怯时,不是想断就断,想割舍就割舍,就象鱼儿,离了水就是死。所以我才知道,既便是那时候我接受了你,可我算不上真正地欢喜上你,你只是我生命中的第一缕阳光,我迫不及待地想滋取你身上的温暖。” “是……么……”最后一句,犹如寒冬腊月之冰水罩头淋下,激得顾城风从头皮到脚底冰冷个透,再从全身四肢百骸的毛孔渗入,费了半天的劲吐出两个字后,再无力说些什么,只是微不可见地动了动嘴角,很虚渺的笑容,如烟雾笼罩,原本搂在她后腰的手,亦落到了膝上。 她看他的神情又开始淡了下来,坐姿挺拔,神情尊贵,似乎仅在聆听,但袖襟那微不可见的轻颤,可想而知,那袖襟下的手该攥得多紧,贺锦年垂下眼睑,声音越发低了下去,“可是现在不同了,三年的朝夕相处,你已经不知不觉地走进我的心里,塞得满满的,没有一点点空隙…。”贺锦年突然握了他的手,将他的手抵在自已左胸之上,语声中略带幽怨,“我的心很小,你挤在里面,便是你转一个身,我的心也会疼。” “我开始明白这个道理,理清我对你的感情,是从那日,你在御书房质问我开始。当时你问我,若有一天你也将就地听从朝臣的安排纳妃,我当如何,我那时候心如刀割,别说真有那么一天,就是光凭想象,我也受不住。” 言及此,贺锦年双目泛红,语声沉痛压抑,抑制不了地颤抖,“这种感觉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所以,我才知道,我让那女孩子随随便便地上了我的榻,意图与她共守一夜骗过我爹是错得多离谱。我故意失踪,也不是想要你的妥协,我只是怕你冷淡我久了,以后真的把我放下了,我该怎么办?我活了两世中,都很短暂,且几乎是脱离群体而生活,我没有父母在身边教我,更没有姐姐或妹妹,没有人教我男女之间的‘欢喜’究竟是什么,如何去真正喜欢一个人,如何与心念之人相处,犯了错,又如何让他原谅。我所学的都是冷冰冰的生存和对抗。每天太阳未升起,就要开始十五公里的负重奔跑,在泥地里翻越铁丝网。五岁开始,我就没有穿过漂亮的裙子,连头发也为了方便,剪成一寸的短发……城风,我不是有执无恐,我也会怕的!”贺锦年倏地抬首看他,勾唇笑笑以掩饰自己的紧张和患得患失。 她努力用最平缓的目光凝视着他,仿佛回到他冷落她的那一阵,她次次等待在他必经的路上,乞求他原谅时眸光—— “你府上的人呢,比如…。夫君?” 贺锦年眸光紧紧定在顾城风两颊不正常的嫣红上,捕捉到他桃花眸漾着一缕轻烟,神情矜持又……故作淡漠,紧崩的心弦霎时放松了下来,她眼里闪过捉黠,眉飞色舞间,口气故意带了几分顽劣,“我们那里,国家提倡晚婚晚育。我在那时空……尚未达法定婚配年龄,所以,我、未、婚!” 顾城风轻“哼”一声,将她抱上双膝,双手贴在她的后背上,身体渐放松后靠,他紧紧抿住唇,不再多问,但唇角的弧度上挑泄露了此刻帝王的心情是愉悦的! 转瞬之间,两人的心情皆跌跌落落,此刻已从十八层地狱直冲天堂,祥云千里,阳光普照。 二人享受着静静依偎的浓情,大殿中酒香浓浓,顾城风的鼻息里却若有若无地萦绕着莲香,淡淡着,混着她身上独有的体香,渐渐地,周身的血液开始慢慢沸腾,然后,一丝一丝地窜腾起,携带着那种摸不着触不到的痒意拱得身体里的热意一波快过一波侵袭着触觉感官,最后争先恐后地涌向他身上的某个器官……他忍着不动,突然淡淡地问了一句,“你冷么?” “嗯?”贺锦年摸了摸自已的脸,摇摇首,“不冷,你身上挺热的!”她伸手触了一下顾城风的脸,热哄哄的。 早春夜晚气温低凉,贺锦年在大殿之上布置了绢花,担心炭火引起火灾,所以,并没有备下火盆。 “还好!”顾城风开了口,方发现声音已半哑,脑子里更是刷刷刷地闪过雀台之上,那精灵般地唇舌荡漾在他的身下—— “你很不舒服?”贺锦年终于感觉到他的异样,他的心脏似乎跳得有些乱。 “还好!”顾城风眉眼淡淡无痕,口气不见喜也不见加重,“还有一个问题,你既然想明白了,可为什么一直不肯回到申钥儿的身上,既然你从不曾欢喜过秦邵臻,为什么不肯做回申钥儿?” 贺锦年垂下幽黑的眸子,“我这几天也一直在问我自已,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我如此排斥元神归位,在以前,我以为是申家,我不希望身上留着申氏一族的血,可现在,申氏一族早已名存实亡。我反复思考,没有答案。每一次我在劝导自已时,脑子里就自动产生一种极端的排斥情绪,象是那种来自第六感觉,又象是从骨血里透出来的排斥……好象,若我回到申钥儿之身,那真要要万劫不复了……” 顾城风看她秀眉拧成一线,满腹愁肠的模样,再生不起逼她之心,他站起身,将她抱放在自已的手臂上,象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般,缓缓走出去,“莫再想,若是此,我也不强求!能逼你说出这般的话,我心满意足!”顾城风的身材修长挺拨,而贺锦年虽然这两年高了不少,毕竟是女儿身,不过是一米六多些,两人身高差距过大,被他如此抱着,无丝毫突兀。 “不生气啦!”她喜滋滋地环住他的肩膀。 “下不为例!”他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臀部,以示警。 “那你以后也不许气这般久!我们说好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隔夜!”她觉得这一阵几乎把她一生的精力都费劲,原来谈一场恋爱这么累。 “嗯!”他将她抱到一张干净未掀翻的案几上,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瓶,贺锦年挤了挤鼻头,“这点伤,别浪费这药了,很难配!” “再难他们也不敢断!到底是脸上的伤,麻痹不得!”顾城风将药丸拧碎后,一股悠悠莲香沁人肺腑,轻轻涂沫在她的脸颊上,轻问,“疼么?” “疼!”回答得一点也不客气,小心肝偷偷地恶寒一下:贺锦年,你真是矫情! 顾城风失笑,突然凑过了脸,轻轻朝那道细痕吹了一口气,又问:“还疼么?” “你当你吹的是仙气呀?”她摇晃着腿,趁机踢了他一脚,在他白色的袍子上落了黄黄的酒汁,眯着眼挑衅,“有本事再吹一口气,完全治愈!” “好,那我试试!”语未尽,俯身,含住那魂牵梦萦之一对嫣红,先是浅啜吮吸,后探入,辗转不停,扫尽她口腔内的每一寸内壁。 “啊,不是这里……”贺锦年低低碎碎的呢喃最终被他悉数吞没,耳畔复传来他模模糊糊之声,“锦儿,是你招惹的……” …… 悠扬曲调声停…… 贺锦年睁开眼,对上六月那一双含着安稳人心的眸光,他笑得温柔,“阿锦,今天是最后一天,我让你看到了所有你失去的记忆……你决定取舍了么?” 贺锦年轻轻颔了颔首,粉脸锁不住地春意盎然,神思恍惚,如沉溺于梦境中无法自拨,眸中含着一斛阵酒,醉人千年…… 六月从她眸中的坚韧已得到了答案,但他还是谨慎地问,“阿锦,如果你想拥你这些记忆,你醒后,你便是贺锦年,如果你不愿,亦可!以你的智慧,不出两年,在田敏丽的育导下,你会成为大魏最出众的仕女,在秦邵臻身边,我相信,你也能获得世间女子最想要的幸福。阿锦,告诉我你的选择!” 果然,回答没有丝毫的犹豫,贺锦年眸光清透,“没有选择,顾城风是我生命中不可割裂的一部份,失去他,我就不再是贺锦年。” “对,你是贺锦年,无论前路多坡折,你不需要活在秦邵臻打造的水晶宫祠里!” “那不是水晶宫祠,那不过是一个镜花的世界,是属于秦邵臻为自已打造的世界,就如百年前,他附身于顾奕琛,以为拥有了肉身,就能取代了顾奕琛!” “好!到你醒时,法阵便结束了,届时,你不仅恢复了所有的记忆,申钥儿眉间的灵慧魄也已解封,回到你的身上。从此,你不会再是一个路痴,记得,你醒后,马来与我们会和,我会在周山岭下牛岗村等你,别忘了,牛岗村……” 声音飘渺带着流水之声而渐逝…… 贺锦年倏地挺身坐起,却听得一声细微的铃响,她微微一惊,抬起了手,看到手腕上松松地绑了个铃铛,贺锦年竭力按制住四肢游走的郁气,没有一把扯下手中的铃铛。 “醒了呀,是不是想要出恭!”田敏丽马上惊醒,掀开锦被,迅速起身至贺锦年身边,轻轻解开她手腕上的铃铛,温柔地笑,“来,我带你去出恭!” 贺锦年仿如被浸入一潭无波无痕的温暖水域之中,所有的感知变得缓慢下来,时光仿若挟着记忆的长河注进她的血液中,这一个月来的经历缓缓地、缓缓地如水包围着她。 她的眸光注在眼前低垂的脸上,不过是一个月,眼前一个不过二十年华的女子竟衰老至此,头发灰暗无光泽,眼角深刻的鱼尾纹,苍黄的肌肤……其实,她亦知,她是田敏丽。 田敏丽帮她穿上棉鞋,怕她凉给她披了件披风,是女子的款式,且……贺锦年留意到身上不仅无裹胸,而且还穿着肚兜。 贺锦年不动声色,乖巧地站起来,象往常般由着她牵引,来到榻后的隔间。田敏丽嫌熟悉地帮着她脱下亵裤,扶她坐在马桶上,之后,将兑好的温水帮她擦洗,净手,最后帮她的手涂上一层薄薄的甘油。 这些她都很熟悉,二十年前,她未满月时,在田敏丽的寝房里,她常常看到田敏丽这样照顾申皓儿。 “来,喝一小盅燕窝再接着睡!”田敏丽扶她上了床,从保温的暖炉里倒了一小盅金丝燕窝,喂她饮下。 然后,用热水装了几个汤婆子放进她被褥,方她扶着她躺下,又将床头的小铃铛绑在她的手上,帮她盖好被子,掖好被,俯下身,在她的眉间轻轻落下一吻,饱含慈爱,“钥儿……好好睡!” 贺锦年心潮澎湃,神情却一如既往的天真无邪,带着满足朝着田敏丽甜甜一笑。 田敏丽转开脸,不及掩饰便悄然泪下,她挺起腰,走到妆台边,将剩余的燕窝倒出,存放在瓷盅里。 然后将炉火关小,只余豆丁大的烛火,方回到自已的榻上。 “娘亲……”贺锦年悄悄地在心里念上一句,闭上眼,当宫灯被吹灭时,她的眼角瞬是盈上水汽。 田敏丽刚开始照顾她时,不肯同意钟豫提出的在她的身体绑尿布,以防时时刻刻尿湿了被褥。 她听到田敏丽言辞激愤,“她不是傻子,她只是失忆,我不许任何人侵犯她的尊严!” 她将她当成初生的婴儿,呵护在怀中,抱她在怀,每天跟她说话,刺激她的大脑,让她接受外界的信息。 她每天按时按量地给贺锦年喂食,让她大小出恭变得有规律,每天晚上,她只要一听到铃声必起来,尽管那些铃声仅仅是梦中的她无意中抖动手发出的。 田敏丽手把手教她走路,不过十天,就教会她在白天时,用手式表达出恭。 她再也没有象刚开始两天那样,频频失禁。 当耳畔清晰传来田敏丽均匀的呼吸声时,昏暗中,贺锦年复睁开眼时,眼里已是一派盈盈清澄。 世间亲情,最伤人入骨,亦是死,也难以彻底割离,贺锦年纵然她千百次催眠自已,如哪吒自刎还身于李靖,断了父子之情,她与田敏丽之间,从她摆脱了申钥儿的肉身后,也再无一丝一毫的母女关系,可这一份明明没有血缘拘绊的情,却奇迹般地被修复了。 她曾无数次地盼望田敏丽抱一次她,今日盼来了! 她曾无数次地羡慕申皓儿得到的那种呵护,今日她享受到了! 她曾无数次做梦都想田敏丽在她入睡前亲吻她一下,今日得到了! 原来,人的爱与恨是驻入到人的灵魂深处!可以用堡垒永久封存,却无法彻底切割! 贺锦年悄无声息地解开手腕上的铃铛,盘膝坐起,缓缓调节着丹田的内息,感觉着四周是否有潜伏的气息。 睁开眼睛时,贺锦年脸呈微笑,她方才感受百丈外潜伏着十几个人的气息,这些气息是叶明飞和苍月影卫的气息,果然,他们就在她的身边。 她不知道叶明飞等人是如何找到她,更不知道的六月何时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竟能象姚九落一样,潜入人的梦中,与她见面,破了东阁的术法,不仅恢复了她的记忆,还帮着她开启了灵慧魄! 在大魏重重关闭国门的情况下,文弱的六月又是如何潜入大魏,但她决不负六月苦心孤诣地帮她恢复记忆,接下来应好好考虑的是如何避过所有的眼线,成功到达牛岗村与六月会和,和他一起回苍月。 她得想方设法离开这里,秦邵臻利用东阁的法术在这里设下法阵,所以,叶明飞等人是无法破阵进来带走她。 贺锦年起身,为防惊醒田敏丽,她迅速点了田敏丽的睡穴。 不需要展灯,她目力极佳,借着从窗纱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她找到衣架处,可惜那上面挂的果然全是女子的衣裙,贺锦年自然不能穿成这样去见叶明飞。 贺锦年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看了一眼沉睡的田敏丽,直觉让她感应到这里应有男子的衣袍,神思恍动间,马上奔至床榻边,委下身,从榻底拖出一个箱子,打开一看,里面果然装的全是自已的男子衣袍。 从里到外,甚至裹胸都在,田敏丽将属于她的东西保存得非常完整。 贺锦年挑出一件黑色的夜行装,她穿戴好后,将长发用绑带简单地缚住,便轻轻推开窗户,一跃而下。 夜风幽冷,卷着她的发丝在空中飞扬,她两眼狠狠盯住帝王寝殿的方向,眸中恨意燎烧,直到感应到有异声传来,贺锦年方将眸光定在百丈外的树林,略一提起,双足一蹬,若水面上的轻燕掠过红墙,朝着林中跃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8 惜缘,母女相认 行苑四周已种满桃花,全被东阁布了法阵,贺锦年的记忆惊人,稍一闭眼,便逐渐回忆起当日自已被东阁困在桃花林的法阵,后一怒之下拨剑而出,东阁被她的剑所追逐,脚下逃离的步伐。 她一步一步循着东阁曾经跨过的步伐记忆,不到一盏茶时,就成功走出法阵。 暗夜中,耳畔枯呆沙沙之声不断,叶明飞与数百名影卫心情激荡等候着,直到眼前掠过黑色的光影,是贺锦年,一头乌发未束成冠,只是简单地用丝带缚着,发丝凌乱地披散在黑色的劲装上。 “叶明飞,皇上如何!”贺锦年身形未定已开口,看到故人时,仿佛已是百年之身,说不出心底的混乱,“我方才醒时,感应到你的气息!” 叶明飞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贺锦年,偿试着将一个月前所看到了画面联系起来,终于感到六月的话对的,贺锦年果然能感应到百丈外同伴的气息。 那说明,在一个月前他亲眼看到贺锦年和秦邵臻“同骑同欢”时,贺锦年也知道他的存在,可她却依然与秦邵臻表现出亲蜜无间。 显然,通州城公审期间的贺锦年一定是查觉不同寻常的危险,所以,才和秦邵臻同骑,希望以自已不正常的行为给叶明飞一个提示。 也怪自已当时因为梧晴雪心太乱,直接给贺锦年定了罪,幸亏戴少铭不糊涂,坚持认为贺锦年肯定有不得已的原因。 贺锦年微一蹙眉,语声略带了些急慌,“明飞,皇上如何了?快回答我!” 叶明飞忙敛下思绪,低声道:“五公子,上回微臣在龙淹潭悬崖上找到皇上,皇上已深受重伤,皇上的伤在内俯,似乎被碎石撞击过,若调理得当,尚且……”叶明飞滞语,低垂下首。 一个月前,叶渊出现后,劝慰不住顾城风,留下了一本琴谱。 顾城风带着百名四海影卫离去,而他就留在了通州城接着打听梧晴雪的下落和贺锦年的情况。 苍月和大魏战争很快就爆发,两国的边境已成铁桶,便是他,也收不到苍月任何的消息。 直到他见遇到了金闲来和六月,方知顾城风根本没有回到燕京养伤,而是在岐州府亲自督战。 “受了重伤?”贺锦年恍了一下神,那一刹间,一些薄碎地画面闯入她的脑海—— 在水流扑天盖地的迎头冲向她之际,秦邵臻扑向她抱住了她,而顾城风却以更快的速度顶住了一块裂开的巨石砸向她—— “锦儿,闪开,危险……” 龙淹潭悬崖上,她似乎听到,顾城风紧紧地捉了她的手,唤着,“锦儿,把手给我——” 可是——她恍若未闻,甚至连瞧也未瞧他一眼,用力掰着他的一根根手指,那时的她高仰着头,她明明可以看到,顾城风的双唇全无血色—— 心口仿佛被人狠狠捶了一拳,而后再撕开,钻心地疼!她恨自已,为什么会在那一刻把他给忘记! “是我害了皇上!东阁在我身上下了法阵,该死——”贺锦年语声先是低沉压抑,到了最后两字,突然急促上扬的尖锐语气让众人倏地警觉地看了看四周。 “对不起!”贺锦年抿了一下唇,这时候不是伤痛之时,贺锦年狠狠压下情绪,平静地问,“六月呢?” “五公子请放心,姚公子平安无事!”赤焰上前一步,单肢跪下,黑色蒙巾后,赤焰眼里闪着粼粼之光,他跟随贺锦年已有多年,对这个主子早有不寻常的感情,“姚公子施法后,我们的人已先护送他到牛岗村和金闲来先会和!五公子,趁此大魏尚不知道五公子离开,请五公子马上随属下撤退。” 苍月和大魏战前,他奉命随章永威入大魏,成功逃脱秦邵臻的监视后,马上以新的联络方式与叶明飞等人会合,分头寻找贺锦年和梧晴雪的下落。 这一个月来,他一直潜伏在囚禁贺锦年的行苑四周,只可惜看似平常的行苑,外围的树林全是被设了法阵,根本无法靠近半步。 所幸,叶明飞带来了六月,恢复了贺锦年的记忆! 叶明飞颔首,“五公子,微臣还要留在这里寻找梧晴雪的下落,您随赤焰等人先回苍月……” “我知道梧晴雪的下落,她和西灵春四人囚在通州。”贺锦年劈口打断叶明飞话,稍一思忖,计上心头,便压低声音,“我有一个计划,但必须有一天的时间做事前准备……” 贺锦年与众人商议好后,众人各自行动,而她依着原来的路回到了福寿苑的二楼寝房。 第二日清晨,贺锦年在田敏丽的轻唤起下起身,田敏丽牵着她到了寝房的隔间浴房内,房中热气弥漫,田敏丽温柔地脱下她的亵衣,轻声道,“每一天早晨,是最适合滋养肌肤,钥儿,来,去水里泡泡!” 贺锦年忍着周身不适,赤身**地跨进浴桶,任着田敏丽将水面上的鲜花瓣辗成泥摩娑在她的身上,甚至连私处也不放过。 幸好泡的时间并不长,大约两刻时后,田敏丽用一块大毛巾包住她,扶着她走出浴桶,示意她躺在一张玉床上。 贺锦年知道,真正考验自已定力的时间到了! “钥儿,别紧张,放松些,你身子的肌肤虽先天不错,但你多年疏于打理,到底跟养在闺中的女儿有些区别。而你常年女扮男装,胸部被裹,血液不畅,只怕将来生育时,容易滋生病痛,趁你年少,还可以多做疏通……”田敏丽带着安慰的口吻解释着,她并不在意贺锦年究竟能不能听懂,她只是觉得,如果要让贺锦年早一点恢复生活自理,就要不停地跟她说话,刺激她的大脑对外界的反应。 “你年幼中毒,那些毒全是用蛊粉所配制,若不清理干净,将来只怕会与当年的我一样,很难守住骨肉……”她一边说,一边用甘油涂满她的身子,然后开始按摩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田敏丽的手法极为嫌熟,且指法按摩到位,不到一盏茶时,贺锦年就感到全身发烫,血液沸腾。 尤其是胸部和臀部,足足按了三盏茶时,最后,将一颗拇指大的药丸塞进那处。 “钥儿别怕,你从不曾服用过女子润阴滋养之品,这药丸是宫庭配方,坚持调养,将来生育时,就能少吃许多苦,钥儿你不懂,女人生孩子可是个生死大关,当年娘生你,没少吃苦……”田敏丽的动作极轻,也不敢推得太进,担心不慎破了她的贞操。 尽管贺锦年知道,田敏丽是在护理她全身的肌肤和女子的生育之穴,这种滋养闺中少女的方式在大魏的仕家豪门中广泛存在,但仅限于得宠的嫡女,因为配制这些滋养护肤品的药材多是珍惜之品。 而填入她体内的药,却是田敏丽自已配制的,当年田敏丽连夭折了五个女儿后,配制了这样的药丸,方生下一个健康的申苏锦。 对于解蛊毒的,田敏丽比云泪精通。 但这种凌迟当真不逊于当初灵魂离体时,看着田敏丽对着她下咒,唯一不同的是,以前是恨,而现在是难堪! 半个时辰后,终于结束,接着,如往常般,洗脸漱口,用膳。 辰时,田敏丽带着她在花园中散步,半时辰后,开始教她握笔,认字。 下午,秦邵臻提前来看她,她正适午睡,所以,听到寝房门外秦邵臻低声问田敏丽她健康的进展情况,她依然控制着均匀的呼吸沉睡着。 “皇上,您上次送来的北地雪蛤油只余二十来瓶……” “朕已派人绕道齐国……” 贺锦年一惊,原来自已平常涂手的是北地雪蛤油,这雪蛤油极为罕见。因为这种血雪蛤源种一种濒临灭绝的北地母蟾蜍,而且并非是一年四季可采集,只有在母蟾蜍受孕期方能泌出这种透明的体液,百只母蟾蜍一个交配期分泌出来的体液另外还加了几十种名贵的药材方调配出一瓶的北地雪蛤油。 苍月大陆上,也只有皇家贵妃品级以上的贵妇方用得起,且也只舍得在秋冬之际用来护脸。据申钥儿的记忆中,田敏丽当年身份压过在大魏皇族,她用的也是北地雪蛤油,一年也不过是用两瓶的量。 如今,田敏丽竟拿如此贵重的东西,每天帮她沐浴后给她涂了全身,且每次只要她的肌肤沾了水,她便一定用雪蛤油给她涂手。 “有劳皇上费心,民妇会尽心调养月儿的身体!” “琴棋书画亦不能废……” “只要对钥儿有好处,民妇都会尽心,请皇上放心便是!” …… 秦邵臻的声音极小,再加上二人似乎边走边下楼,到了后面,贺锦年也听不到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但她略一思忖,就猜出**分。 秦邵臻看到她虽然失去一切的记忆,如婴儿初生,但每日所学常识的速度却是惊人,所以,已经不准备让东阁恢复她的记忆,而是将她作为一个女子养在身边,让田敏丽亲自育导她,待过三五年后,她的举止行为与正常少女无异后,再以女子的身份出现在世人大魏汴城。 田敏丽擅于养颜,三五年后,出现在世人眼前的女子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少女,所以,谁也不会想到她就是五年前名名恸天下的苍月国美少年贺锦年。 从此,她就成了秦邵臻的禁脔! 整个故事光听就让人觉得,骨子里透着香艳,可当真不适合她! 未时三刻,她按着田敏丽给她调节好的生物钟醒来,秦邵臻已然候在寝房外,看到她被田敏丽牵着走出来时,凤眸霎时潋出一层惊艳。 田敏丽一笑,特意将贺锦年带着旋了个身。 眼前的少女,粉肌云鬓,一身樱桃红色光滑缎面的合身裙子,外罩着一层薄薄的粉色丝光纱,纤腰处束着一条同色系的丝光带,在身后系成双翼蝶形,拖至裙底。 这样的冬季,身形便是再阿娜也难道在厚重的衣裙下显不出轻灵,可外层被缚了一层薄薄的丝光纱,且那纱上提了朵朵桃花,让人眼前一亮,仿如春天近在眼前。 头饰是一整套的七彩珍珠头面,将一双皓眸衬得如流光异彩。 田敏丽是个很好的母亲,她在申皓儿身上费了很多心血,她花了近十年时间把申皓儿的身体调养好,开始着重于打扮申皓儿。当年申皓儿被誉为大魏第一美人,其实真要论,申皓儿的容貌算不上出类拔萃,但好的家世加上田敏丽处别出心裁的打扮,成就了申皓儿大魏第一美人的名。 反观贺锦年,在苍月皇宫四年,锦衣玉食,且贺锦筝的这具身体在初潮来临之后,开始绽放,容貌气质愈发出色水灵,只可惜遇这贺锦年如此不爱惜容貌的女子,一年四季从不用脂膏防晒防冻,养护肌肤。 且她总是一身男装,除了面料选择最好的云织彩锦外,款式一年四季不变,宽袖束腰,颜色亦相当素净。 而顾城风不知她是女儿身,自然在这方面也不会多加关注,反而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如今被田敏丽如此用心地打扮,秦邵臻的眼中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眸中含着宠溺朝她伸出手—— 这是一场量较,她侧着首,眉眼弯弯地将小手放在他的掌心中,当他与她十指相扣时,她周身的血仿佛运载着千百万的刺齐齐涌向心脏,那是一种深沉切骨的痛恨! “我带你去花园走走!”秦邵臻淡淡一笑,将她往他怀里一拉,揽住了她的纤腰。 贺锦年马上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流转在秦邵臻轮廓周围。虽然她的指尖明显感应到秦邵臻不正常的脉动,但她却无法用第六感觉查探到他大脑皮层里的画面,显然,秦邵臻曾在她的饮食时动过手,很可能她曾吃下包含秦邵臻血液的某些食物。 难怪,在她陷入东阁的法阵当日,在她在秘道中徘徊时,被秦邵臻悄悄跟踪了那么长的时间,她却毫无所知。 但既使不依靠第六感觉,她也能感受到秦邵臻手掌的颤动和痛苦,它压抑而痛苦。 而她还是如昨日懵憧无知的孩子,一看到秋千,就笑嘻嘻地指着。 他抱她上了秋千…… 整整一个时辰,她的面容时而呆滞,时而毫无心机地畅笑。 而他,苍白而削瘦,眼底青湛,时不时右手按胸,忍受着剧痛,两道修长的眉尖是蹙在一起,眉心压出三道抚不平的褶皱。 他陪了她两个时辰便离去,她站在窗边,象孩子般一样朝着他挥手告别,在他转身之际,她的神情刷地一下沉了下来,如一尊冰质雕塑,周身泛着冷峻的寒凉。 晚膳是钟豫亲手做的,每一样菜式都是按着田敏丽的要求,荤素搭配,食材以滋阴养颜为主。 钟豫为她布菜,贺锦年已习惯自已动手吃。 田敏丽在一旁忙着挑着干花瓣,配制明天早上贺锦年沐浴所要的养分。 她与钟豫两人偶尔聊天,也是围着贺锦年的身体状况。 晚膳后,贺锦年双手托着下巴坐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星星,四周暖洋洋的炭火将她的脸烘得红通通,田敏丽一直在忙碌着,时不时地倒了杯温水让她喝下。 到晚上戌时,她看到钟豫房间的灯光灭了后,贺锦年的嘴角浅浅的笑渐收,迅速转身,宫灯映着那一双皓眸,亮得惊人,她启了启口,“申夫人”二字在唇齿间绕了一下,略显艰涩地唤了声,“娘亲……” 田敏丽正在给她用汤婆子暖床,只听得身后一声不同寻常的呼唤,指尖一颤,张了口转身,对上贺锦年复杂的眸光,哑声问,“钥儿,你……” “我一切都记起,今晚我就要走……”贺锦年强作平静的说,克制住内心奔涌的混乱情绪,“走之前,我有话要说!” 田敏丽“卟咚”一声便瘫软了下去,自惭形愧和害怕别离齐齐袭上心头,她发出一声悲怆惊心的低吟,“我知道……我没资格留住你……迟早是有这一天!”这些天,她一直教她写字,贺锦年学得很快,已经能写复杂的笔划,可她不敢教她“娘亲”二字如何写、如何读,她怕她学了后,满目天真地对着她喊一声“娘亲!” 她没资格做这个母亲的!尽管是田敏文处心积虑害惨了她们母女俩,可她难辞其咎,连自已亲自女儿活在自已眼皮底下生活三年,她都没有发觉,枉废了她修习一身的巫术! 贺锦年眼疾手快,一个掠身,伸手欲扶田敏丽,没料到手刚一触及,田敏丽便象惊蜇似地一把抱住她的腰,“钥儿……”她满目哀求,有生以来,她第一次如此卑微,“或怨……或一生不认都可……”她吸了吸从鼻翼里流淌进来的泪水,化为血,合着那一句“或把命给你”一起生生咽下! 如果子女可以动手打父母,她情愿贺锦年狠狠煽她一巴掌,如果子女可以杀父母,她情愿死在贺锦年的手中,可不行,纵是做父母的做恶多端,子女可以逃,却不能伤及父母,否则,子女将会背负更多。 ------题外话------ 明天是妇女同胞的节日啦,预祝节日快乐,顺便打劫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9 母女决别,归途 “我…。不是这意思!”贺锦年胸口顿时一闷,她其实根本不是这意思,她只是想跟她告别,她不想悄无声息地离开,她哆嗦着嘴唇想解释,可看到眼前如此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妇人,她心中盘旋了一天的话语悉数梗在了胸口。 田敏丽泪水霎时浮了上来,她狠狠咬住唇瓣,让疼痛压制哀伤,鼻翼频频抖动。 她知道有这一天的,她从不相信一个人的记忆会被彻底磨灭,她只是想在她遗忘的时候,让她有机会尽一个母亲的责任,哪怕是一两年也好,到时候,她的身体也熬不起,她死了,既使她的女儿记起一切,念在她已死的份上,不恨了吧…… 这种等待的凌迟太痛,每次遇上她那一双清澈的眼眸,她就疼得受不了,可又甘之如饴,可为什么……这么短暂! 田敏丽就这么瑟缩成一团,她没有勇气看贺锦年,直到攒够勇气,才用力地抬首,“只给我一次机会好么?让我把你的身体完全调理好!” 田敏丽年幼时为了修习田氏一族的巫术,用自已的身体养蛊,因此,她的身体极难孕育子息,历经几年的调养,方开始怀上胎儿,可没料到,连着五个女儿皆早夭。 她为此,受尽苦楚! 而田敏文之狠毒,给贺元奇一对双胞胎下的毒,竟是让苏楠皆用蛊虫炼制,虽然这些年贺锦年常年服用宝莲丹,已彻底清除了慢性之毒,但她却在身体发育的最根本阶段没有调理好,到现在,贺锦年已年满十七岁,身体却不识**,除了每月一次癸水外,她的身体几乎不分泌液津,这是极为不正常。 这些年幼时埋下的祸根或许眼下看似没有影响,是因为贺锦年尚是完壁之身,待大婚以后,她的身体将会很难承宠,先是那处先天发育较狭窄,又不易分泌津液,只怕将来男女欢爱带给贺锦年的不是愉悦,而是身体的疼痛。 且,将来在孕育子嗣上,贺锦年会饱受其苦,各种后遗症就会显现出来! 田敏丽无法接受自已受尽磨难的女儿,还要步她的后尘,因此,用她早年为自已调养的方法,为她调养子宫,补气,养血,滋阴。 贺锦年鼻子酸疼得历害,多少年了,从那声声诅咒开始,她恨得灵魂都感到疼痛,可仅仅一日时间的感知,她想唤她一声“娘亲!” 她双膝跪下,双手紧紧扣住田敏丽的腰,不允许她跪下,她突然笑了,笑出了泪,“我曾经绝望地想自弃……亦恨得连灵魂都碎成渣,可这一个月……您让我释然!娘亲,女儿时间不多,临行前,只是想向您磕个首,女儿想告诉您,苍月那里有我一生的愿望,我必须回去!” 这一声声“娘亲”如同霹雳穿透了田敏丽的心脏,她狠狠地哆嗦了一下,觉得时光似乎因此而凝固,今生今世,她竟能听她心甘情愿地唤她一声又一声的“娘亲”,她觉得这一刻便是马上死去,也是瞑目。 她用力地把贺锦年扶起,眸光隐隐闪闪,泣不成声,“我不值得你宽恕……”田敏丽不停摇首,依然不敢接触申钥儿的目光。 “女儿的时间不多,所以,只能长话短说!”贺锦年捧了田敏丽的脸,捉住袖襟轻轻拭着田敏丽脸上的泪痕,那眼角刻划的皱纹,乌青的眼袋,丝丝银白的耳鬓与先前郭岚冰艳光四射的模样判若两人,她的嘴巴泛起了苦,“女儿走后,您想方设法离开这里,若有缘……将来总会再见面。”秦邵臻今日刚过来,若无特殊情况,两三日是不会再来园子,田敏丽有巫术在身,若要悄无声息地离开,于她,并不难! 田敏丽哽咽着,所有的话积在喉中如同火烧,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是不会离开的,因为申钥儿的肉身就是隔壁,既便是没有灵魂的一副身骨,可却是从她的身体掉出来的一块肉,她想亲自照顾她的孩子! 脱去身体血脉的相连,贺锦年马上感应到田敏丽心中真实的想法,她想开口劝,终究忍住! 田敏丽离开这里又能去哪呢?申氏一族已败,她顶的又是郭岚冰的躯体,或许,照顾申钥儿的肉身,这对田敏丽而言也是一种精神寄托。 “娘,如果您不肯离开,那就去申氏灵脉,您曾在秘道中身受邪灵侵害,灵脉之气可以暂时护住您!” “钥儿……”破碎之声溢出之时,田敏丽忙掩了唇,她重重地颔首,悲喜交加,任凭泪肆意而流。 “您记得,把身子养好一些,女儿先走了!”贺锦年担心田敏丽情恸损身,猛地点住她的睡穴,将她一把抱起,放到她的床榻上,掖好被褥四周,思忖片刻,走到妆台边。 她拿起妆台上的瓷瓶,拧开盖后,挑出少许,看到指尖那乳白色透明的凝脂状的稠液,贺锦年眸中水汽更盛。 甘油瓶是大魏建州汝窑所出的白玉瓷,有天下第一美人瓷之称,而自已的手指居然比薄如纸的汝窑瓷还显得更晶莹剔透些,显然这一阵田敏丽是费了心血在饮食上调养她,不仅仅只是依靠北地雪蛤油之功。 在妆台的铜镜面上落下一句:娘亲,望珍重,并盼,来日重逢! 贺锦年退后一步,眸光穿过黄铜镜面,镜子中,少女丰腴的俏脸,下巴却依然尖细,肤似凝脂,双靥绯红,花瓣似的唇仿佛稍一采拮就能沁出蜜来,那一双皓眸盈盈若蓄满了百年陈酿,让人一眼便沉醉了去。 这样的艳丽的模样,难怪昨夜一群的影卫都以好奇的目光打量她。 她脱下华丽的宫裙,束好裹胸,穿上夜行衣后,挑了最保暖的白色狐裘,这些衣袍全是她来大魏时,从苍月带来的。 贺锦年扰了拢身上狐裘外袍,将披风后的帽子戴好,又拿了一根帕子,蒙住脸,只余一双眼眸。 离行前,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走到隔壁间的浴房内,将案几上收纳的一些药丸全部放进怀里。 她知道这是田敏丽配置用于调理她的身子,回到苍月后,她让云泪帮她配置出来,以后自行调理! 她推开窗户,一跃而出,并反手阖紧窗户。 暗紫色的夜幕下,她一眼就看到花园中那迎风微微摇晃的秋千。 她眼睑直缩,记忆不由自主地让她回想起这一个月来如傀儡般的时光。 双足一瞪,如低空飞行的夜燕般从二楼掠至秋千下,她双眸赤红,全身冷冽如冰,心中的痛、愤、怒、恨无处发泄,挥掌,挟着十成的力道拍出,一声轻响,七彩滨纷编织成的秋千落花飞扬,只余上方两条空荡荡的绳索在空中飘荡。 当夜,她与叶明飞和赤焰等人配合行动,她直捣秦邵臻在通州的几个储备仓,几把火烧光那里所有的粮食,营中火光冲天,照亮了整个通州城。 同时,叶明飞与赤焰配合劫牢,从通州大牢里救出梧晴雪、西灵春、上官凝等人。 寅时初,两路人马趁乱齐齐奔向通州城东周山岭下的牛岗村。 贺锦年一行人骑着马,在半化的雪水混着泥泞的山道奔驰,越靠近周山岭越寒冷,三个时辰后,前面出现一条厚厚冰层的河道,马蹄踏上去,不停地打滑,众人下马,给马蹄裹上厚布方顺利越过,又跑了两个时辰,就看到了耸入在云端之上的周山岭! 周山岭从地图上看,仿似一条宽阔的白色纽带,直接截断苍月和大魏。 而当人真正站到它的脚下,它仿如横亘在天地间的巨人,让人望而生畏。 这里距通州城只有百里之遥,却因为一座大雪山,终年气温比外面冷了近十度,便是通州连连放晴了数十日,这里的雪水还是未全化开。 牛岗村位于周山岭南面的山脚下,那里有三十几户人家,多数以狞猎为生。 因为年岗村每年都有一两起雪崩掩埋伤人事件,所以,到了冬季,这里的猎户多数迁移到百里外的小镇上过冬。 六月站在黄泥塘混着雪水似的路面上,一身洁净的衣袍沾满了污泥,远远地朝着贺锦年招手,因为寒冷,张了口便冒出一团团的白气。 “驾!”锦年双腿夹了一下马腹,加快速度,在十丈距离时,长身掠起,双臂伸展如大鹏般落在六月的面前,心中激荡,一把将六月抱起后方发现,不过是两个月不见,六月竟已然高出她近一个头。 两人相拥,一时感触太多,只是执手相看泪眼,一时之间,竟无语哽咽。 “阿锦,看到你平安,我真的高兴!”六月眼泪慢慢地流了出来,白色透明的泪水割过冰冷脸上的肌肤,很快就凝成霜气。 “六月,谢谢你两世的护我!”她亦流泪,心疼地看着六月,那原本白皙的肌肤,如今因为寒冷,冻裂地呈出条条血丝,唇角干裂脱皮,红通通得血丝一竖一竖地分布在唇瓣上。 六月的眸光带着绻恋,不过是两个多月未见,恐怕连贺锦年也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某些质的变化。尽管她的举手投足,甚至神色表情都毫无女子的娇柔,但她那眉目不知何时已平添了少女媚惑的风情。 “六月,谢谢你恢复了我的记忆!” 六月不敢多看,他紧紧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苦笑道,“阿锦,若可以,我真的不想让你恢复百年前的记忆,更不想让你再次感受申钥儿所受的种种,只是要唤醒你,这种痛,你必须要承受!” 这不是镜中花,水中月!这是他们曾经共同经历过的痛苦岁月! 钥儿,百年前的姐姐,阴差阳错成了他前世的妻,既使那么短暂,屈指可数的快乐,可他还是无比感谢上苍,在申钥儿最苦的那段岁月,他走进了她的生命! 这一世,他愿放下这份曾经的男女之爱,将它升华为姐弟之间的情感,所以,他冒着生死,跨越千年无法翻越的雪山,将她带回到顾城风的身边。 “六月,你……亦记起大魏冷宫的那一段岁月?”贺锦年婉叹一声,“如果可以,我宁愿你选择遗忘!” “阿锦,我不想遗忘,因为如果没有前世相逢,这一世,我们未必会相遇!”六月扯了扯嘴角,溢出一丝的笑颜,他虽安慰着她,可自从他十六岁时,封印解开,恢复了所有的记忆后,一切撕心裂肺的伤痛,于他,皆是沥沥在目! 一生中最难忘的除了眼睁睁地看着申钥儿,在他怀中痛苦的死去,那样的无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还有……被阉割时的惨痛经历! 犹记得,敬事房的老太监,用长长的白布紧扎他的下腹部和双股的上部,那时的他象个砧板上的鱼,看着老太监高高对他举起那微弯如镰刀状的小刀,声音慢条厮理,笑得满脸皱纹,“不用担心,咱家这手艺怎么说也做了上千个人了,小子诶,你就权当是睡一觉,睡醒了就是另外一个人了!” 说着,吩咐旁边的小太监用高温的辣椒水洗涤他最难堪的部位。 疼痛来时,他叫亦无法叫出,因为他的嘴里被塞满了白布条。 术后,并不允许躺着,两名小太监搀扶着他,让他缓行三个时辰,才允许躺卧。 接着下来,整整三天,不准喝水。 他忍受干渴和身上难堪的巨痛独自在一个小房间里挣扎,唯一的安慰,就是小北给他带来申钥儿的消息…… “咳咳!”一直沉默在旁的金闲来忍不住开口,“时间不多,还是赶路!” 六月神思晃回,敛尽悲绪,灿颜笑开,俯身于贺锦年的耳畔,“阿锦,快走吧,闲来赶着回去娶新娘呢!” “哦?”贺锦年挑眉,走到担架边,状似毫不关心金闲来的伤情,眸中带着狡黠,“梦妈妈总攻胜利了?” “是的!”六月仿似恢复了以前那般天真无邪的模样,象献宝似的,洋洋洒洒、添油加醋地把梦依伊和金闲来的事全部说出来。 “时辰不多,我们得赶路!贺五公子你刚恢复记忆,体力行不行?”金闲来依然一副面瘫的模样,对两人的公然谈笑之辞完全置之不理。 “没问题,我负责六月,你不必耽心。”贺锦年从金闲来的声音中听出他底气十足,并没伤到根本,心底偷偷松口气。 叶明飞看了一眼静卧的金闲来,对贺锦年道,“我们这次还得靠闲来弟带路!无需走弯路,估计快的话三五天就能翻过山!” 金闲来扯了一下嘴角,并不言语,他这次冒险开出一条道,于苍月意义非凡,凭着顾城风上万影卫的实力,足可以一夜之间伏袭到汴城。 “叶大人,人数已清点完毕,全部到位。攀越雪山的所需物品的干粮已送至延途的山上!” 叶明飞等人定下救出贺锦年的计划后,便留下几个影卫,一是保护金闲来的安全,二是负责将食物和所需的登山工具备好, 叶明飞当即下令,“立刻分三队人马出发!全部弃马,前方十人为先锋开路,由金闲来负责。赤焰和青卫互责五公子和姚公子安全,我负责晴雪安全,其余的人断后设障,遇所有不明身份之人,一率格杀勿论!明白否?” “明白!”众人齐声大喝! 贺锦年暗自佩服叶明飞的细心,此时弃马,马儿四处散开,一路留下泛滥的足迹,让大魏的密探很难掌握他们的迹向。若是骑马上山,到了需要攀岩时再弃马,留马在山上饿死或是冻死,反而给大魏留下线索。 叶明飞将梧晴雪抱下马,在影卫的帮助下,将梧晴雪紧紧缚缠在自已的背上,他微微侧身,朝着虚弱的梧晴雪安慰一笑,“小雪,大哥带你回家!” 梧晴雪略微动了动嘴唇,轻轻“嗯”了一声。 梧晴雪可以利用音律杀人,就算在牢中,她亦可以用摔破的瓷片互击,敲出各种旋律杀死狱卒,在通州城最牢固的死牢,还是差点被她成功逃脱! 最后,大魏狱官竟然下令,每天在她的饮水里下软骨散,散去她的功力,长期饮用后,梧晴雪全身绵软无力,甚至连基本的走路也难,何况是骑马。 金闲来伤在大腿,由赤焰和青卫两人抬着担架上山。 “五公子,是奴婢们护卫不利!”上官凝终于逮着机会,满脸愧色地朝着贺锦年谢罪,“还劳五公子亲自来救我们!”按理,当初刚从大魏皇宫南下,遇到村庄的法阵阻拦时,她们四人就应保持警惕性,而不是任由贺锦年撇下她们四人,抄小道走近路。 “你们别自责,当时的情况责任在我。”贺锦年拍了拍上官凝的肩膀,又握了一下西灵春的手,“你们跟随我多年,自贱的话就不必多说,我从不当你们是奴才,救出你们自是我份内的事。还有,你们四人敢紧把褐纱蒙上眼睛,你们来自川西,不知道雪盲症的厉害!” 六月亦开口,“都没伤到吧,如有伤要趁早处理,到高山上时,伤口更容易裂开!” “没伤到!”四人异口同声应了一句。 上官凝艺高胆大,“五公子,让我来照顾公子!” 六月闻言,马上如年幼时般赖在贺锦年身旁,双手捉了贺锦年的臂膀,神情描绘出依赖的模样,“别,锦年哥哥她才不放心把我交给旁人!” 陌夏、上官凝和燕凝霜、西灵春四人笑了起来,她们是贺锦年的人,加上贺锦年另有交代宗政博义,四人既使被囚进狱中,但并未受苛待,所以,看上去除了苍白些外,精神倒是挺好。 六月跟在贺锦年身边,将这次跨越雪山的经历、金闲来如何受伤以及他如何联络上顾城风潜伏在大魏的影卫稍稍说了一下。 贺锦年思忖着,自已也算是幸运,一切能如此顺利,也算是所有的因造成的果。 因为苍月把广阳镇的灾难嫁祸到大魏国,逼得秦邵臻在通州公审时不得不邀请章永威入大魏听审,秦邵臻的目的只是想给大魏百姓一个认知,苍月一旦由此发动战争,所谓的罪名是莫虚有的。 这个事件的最终结果,是让顾城风趁机派潜了百名的四海影卫以新的联络方式进入了大魏。 而她多年前所救的金闲来,原是质子暗卫,武功不在普通的影卫之下。 加上多年追随申钥儿,从申钥儿身上学到了许多二十一世纪野外生存技能,所以,他会懂得让铁匠制作钉鞋,岩钉,绞锁,长链,为防止雪盲症而用褐色的面纱保护眼睛,甚至懂得在雪山高峰开凿冰房,在冰房里过夜或是避过暴风雪。 而六月正适满十六,恢复百年记忆,他出生时以姚迭衣的血续命,因此掌握由血脉延承的上古遗族札记下册,所以,六月不仅能感应到贺锦年出事,而且有能力通过进入贺锦年的梦中,恢复贺锦年的记忆。 而他在苍月皇宫四年,被她逼着习武,锻炼身体,才有体力越过雪山。 更巧的是,秦邵臻把申钥儿千里迢迢从苍月运回,东阁又解开了申钥儿眉间的封印,后来田敏丽施术失败后,秦邵臻将申钥儿的肉身放在福寿园的二楼,离她的殿房只有一殿之隔。 六月施法中,元神出窍,提走申钥儿眉间的灵慧魄,归位于贺锦年之身。 贺锦年三魂七魄圆满。 最后,六月能在金闲来受伤的情况下联络到叶明飞,是因为顾城风设了一套最高级别的联络方式,只适用于顾城风亲自才能调动的四海影卫,这套联络的暗号建立的目的是防止普通影卫的背叛。 这套调动四海影卫的联络的方法,所知的人并不多,除了贺锦年外,只有叶明飞、梧晴雪和戴少铭知道。 贺锦年在离开苍月前往广阳镇调查案子当晚,将这套联系方式告诉了六月,以备他不时之需。 所有的因环环相扣结成了一个果,让她成功躲过一劫,终于在秦邵臻四年的筹谋中杀出一条新路。 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地中,有了金闲来的指路,一路极为顺利。 只不过,天公不作美,在第四天攀越上了雪山之巅,先是遇到大雪,接着风云变色,天地一片苍茫,金闲来马上示警,这是暴风雪的前兆。 高原之上,空气极为稀薄,贺锦年大口大口喘息着,冰冷空气透过褐色的面纱扑进肺中,如挟带着无数的针尖般又冷又疼。她将手中的药丸塞进六月的嘴里,然后将他包实了紧紧抱在怀中,耗尽体力加上高原反应使六月从今天开始频频出现短暂的呼吸困难。 西灵春和上官凝皆出生在川西,那里四季如春,何曾经历过如此的酷寒,四人早已抱成团相互避着风口。 叶明飞马上令四海影卫分成六组找到一个背风之地。 四海影卫皆在北蒙的极地受过苦训,很快就找到一个背风的冰岩。 金闲来和贺锦年指挥着众人如何在最快的时间内凿出冰窟,所有人同心协力,以心爱的宝剑为工具,在一个时辰里就凿出五个相临的冰窟,分配好干粮和取暖用品后,二十人一组各自进了冰窟。 冰窟很小,只容得二十个人盘膝坐着,唯一的气孔是一拳头大的洞,背着风,这样可以防止窟内热量散失。虽然四海影卫身上皆携有小型火炬可供取暖,但贺锦年再三申明,严禁生火,以免空气愈加稀薄。 众人紧紧围成圈,身体相互依靠,开始了漫漫无期的等待。 所幸这次上山,四海影卫的携带能力远远高过金闲来和六月,所以,一队人马带足了十六天的食品。 而顾城风给四海影卫的配备极为奢侈,每一个四海影卫都有一件极为保暖的狐裘和极为明贵的急救药品,这无形中提高了他们在苦寒之地的生存机率。 除了已消耗的外,还能坚持上十二天。 叶明飞将梧晴雪紧紧包在自已的狐裘之内,此时,他也顾不得男女之嫌,右手已贴到梧晴雪的心脏之处,将纯阳的内力源源不断地输进她的体内,给她御寒。 梧晴雪虽然中断了软筋散的控制,但生理机能还处于不稳定中,加上高原反应,一天中几乎都处于浑浑沌沌中,所幸,四海影卫所携带的药丸足够。 此时,她已睡了三个时辰,醒时,叶明飞便让她吃点牛肉干,喝一小杯的烧酒暖身。 梧晴雪生性极端沉默,少言寡语,她此番被大魏如此羞辱,她心口象梗了根刺般疼,早就想一死了之,所以,她求生的欲念并不高,只是叶明飞如此待她,她不忍心推拒,脸上也未曾露出太多绝望的表情。倒是贺锦年近在旁边,感应到梧晴雪的情绪,她伸出手,轻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低声道,“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我们都会一起熬过去!” 同一冰窟的还有贺锦年以及她的四个婢女、六月和金闲来和贺锦年身边的几个影卫,他们都闭着眼睛调息,几乎不开口说话,以保存体力。 叶明飞谁都不担心,唯一就是担心梧晴雪,她的内力短期内无法恢复,在这种零度结冰的状况下,只怕无法撑过十天,所以,生存的意志力很重要。 叶明飞的掌心正贴在梧晴雪的左胸之上,女儿家的身体纵是再瘦,那里也是微微鼓起,但他却毫无别念,一心一意的缓缓输入内力,查觉到梧晴心的心跳稍稍加速,便缓缓收回掌心,整理好她的衣襟,下颌轻抵梧晴雪的头发,声音温厚平和,“五公子说得好,小雪,你是世间唯一完整弹过一曲《战城南》的女子,叶大哥相信你,也可以渡过这个劫难!” 一丝苍凉浮上梧晴雪原本失怔无神的眉眼,那里原本明亮又清透。 叶明飞稍稍揭开脸上的褐纱,俯首看着,怀中苍白瘦弱的女子让他忆起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寒冬! 带着丝丝回忆,叶明飞轻轻抚了抚她干裂的嘴唇,眸中满是疼爱,剑眉微笑,“你小时候,叶大哥也是在雪地里找到你,当时你就剩一口气,还是哭得把百丈外的父亲招来,想来你这孩子就不是短寿的命……”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絮絮叨叨地挑着梧晴雪年幼的事说着,说到后面时,梧晴雪又昏睡了过去,叶明飞唇边没了笑痕,眼中亦没了笑意,只是若无其事般又将手探进了她的怀内,贴在她的心脏处,将内力输入。 只有上天或许知道,此时他的心就象要裂开似的,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人,却随时可能死去。 死亡的阴影并非只绕在梧晴雪一个人的身上,他们谁也不知道暴风雪究竟什么时候才会过去! 六月亦几度出现呼吸困难,所幸贺锦年还有一瓶的莲丹,几乎是每隔三个时辰就喂六月服下一颗,并在六月呼吸急促进,用内力帮他舒缓全身的气脉! 一行人困在雪山峰顶七天后,天空终于放晴,众人兴奋地破开冰窟,稍活动了四肢后,马上开始整装,分成两批下山。 第一批是四海影卫,他们以雪撬开路,延途在危险之地留下两人看护,直到半山腰出现绿化带。 第二批是贺锦年与六月同一个雪撬,贺锦年在前,六月没有轻功,被缚在贺锦年的后背上。 金闲来由赤焰护送,叶明飞保护梧晴雪,还有二十个四海影卫紧紧相随。 众人以极速直直俯冲下雪山,风霜割面,但此刻一想马上回到苍月的怀抱,每个人心中都无比激动,两个时辰后,要开始减速时,贺锦年将两边的撑杆尽量往地上拖,以摩擦力减缓下滑的速度,积雪飞溅,贺锦年长啸一声,前方的影卫早已准备好迎接他们。 在最后惊险时分,贺锦年断然抛开手中的撑杆,反手便将六月紧紧抱住,用身体护住他,双腿微曲朝前狠狠撞向四海影卫备好的松软的雪地坑。 落地时,总算是有惊无险,这也是归功于四海影卫搜集所有人的狐裘垫底,做为缓冲。 “难怪金闲来会受伤,估计他是直接撞在树枝上!”尽管缓冲未造成伤害,但贺锦年的两条腿被震得发软,她坐在雪地中,一边不停按摩着腿肚,一边问影卫,“第一批下来的伤了几人?” “伤了七个,都在腿,不过无碍!”影卫言简意赅,接着劳作,将缓冲的坑填得更松软些。 六月毕竟从不曾受过这样的极训,早已晕得在一旁狂呕,一旁的影卫就拿了颗药丸示意他含在嘴里。 一个时辰后,所有的人都成功滑到目的地。 梧晴雪虽然陷于昏迷,所幸无性命之忧,负责金闲来安全的赤焰在最后冲击时,摔断了腿,一个影卫帮他包扎后,表示由他来负责。 赤焰一路照顾金闲来,两人已培养出革命友谊,笑道,“闲来兄,这回我们可是难兄难弟,下了山,一起喝上一壶如何?” 六月正在漱口,闻言半靠在一棵歪瘦杨树干上笑,“她媳妇儿没准就在山下等着。” 贺锦年弹了一下六月的鼻头,顺着六月的口吻调笑,“我们家小六月也知道啥叫媳妇儿了,赶明儿,锦年哥哥也帮你寻一门亲事如何。” 众人哄笑,六月羞红了脸,将脑后的大帽子往前一翻,半盖住脸,撅着嘴不作声。 贺锦年挨了上去,牵了六月的手,却不再取笑他。 一行人整装后,开始下山。 众人终于可以揭开蒙了十几天的褐纱,冬季的树木虽然萧条,放眼过去一片枯黄,但比起一望无际的白茫茫,显得格外让人赏心悦目。 下山仍然由金闲来带路,一路只停驻过一次,在猎户的木屋里,影卫升火暖酒,各自饮上一杯后,吃了些干粮,睡了三个时辰,又开始动身。 快到山下时,天边已渐现出曙光,再翻过一个小山坡后,贺锦年看到,远远有几处露出的灰瓦屋顶。在经历困在雪山之巅七日七夜后,此时看人烟的景致,不由让人生赶恍如隔世的感觉,她激动地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睡在自已肩头上的六月,“六月,醒来,我们到了!” 六月哼哼叽叽两声,没多大反应,依旧昏昏沉沉地,为贺锦年施法已耗了六月大半的精力,加上雪上山的高原反应,到此时,六月已是强弩之末。 几乎是由贺锦年一路背着一山,不少影卫提出要轮着背六月,因为贺锦年看上去文弱不堪,连身高都矮了六月半截。 贺锦年一律拒绝! 于她而言,在二十一世纪强训时,十二三岁开始,就每天负重奔跑十五公里的,背一个人,累时,还可以休息一刻时,根本就是小菜一叠。 “兄弟们,山下有大鱼大肉、美酒佳肴等着我们,冲呀!”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声,瞬时,整个队伍精神一震,众人加快了脚步下山。 虽然那几处的民房看似在眼前,但真正到了脚踏平地时,又是整整过了一个多时辰。 第一批先下山的四海影卫已经先他们一步联系到明州郡帝王行营中的戴少铭。几十辆马车已经等在山下。 贺锦年挑了一辆较宽敞的马车,马上吩咐驶往明州郡帝王行营。 六月又疲又累地靠在最里面,马车里烧足了碳火,温暖得让人欲裁头就倒下去睡。 贺锦年一身影卫的打扮,半眯着眼一动不动地靠在椅背上,看着西灵春给上官凝冻伤的脚上药,而后,马车里的人都各自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靠着,阖眼休息,只有她身心俱备却无一丝的睡意,茫茫然地听着马蹄和车辕转动的交错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到后腰有些僵硬,方撑起身带着一丝醺意几分疲倦地换了一个姿势,瞄到车尾边上叠放的六个食盒,她轻轻推了推阖眼休息的六月,“那里好象有吃的!” 六月倦意霎时消散,象个急不可耐的孩子般将食盒打开,扑面而来的香气几乎使西灵春等人的眼泪都要落下来。 从进入大魏牢笼之始,西灵春四人就没有象样的饱餐过。而这次攀登雪山,众人足有十三天没吃过热食,尽管那些食物的价格远远高于普通的白米饭,可谁受得了一连十几天只啃牛肉干、粟子红枣饼充饥。 贺锦年心头挂念着顾城风,只喝了半碗参汤便没什么胃口,感觉马车的速度又缓慢了下来,她便掀开厚重的窗帘,眯眼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天空又飘起鹅毛般的大雪来。 “怎么慢下来了?”贺锦年归心似箭,恨不得添了双翼马上飞到顾城风的身边。 侍卫回首喊了一声,“回五公子,马儿眼睛被雪迷蒙了,不肯放开蹄子!” 贺锦年倚着车窗,看着身后的马车全部停住,眸光夹了几许火气变得幽暗难辩,少顷,她放下帘子,转首斩钉截铁道,“我骑马先一步,灵春,你们帮我照看好六月。”说完,她掀开轿帘就步出马车,从马车头解下一只马,飞身骑上。 六月知道贺锦年心系顾城风,也不相劝,朝着贺锦年大喊,“阿锦,把褐纱蒙好脸,小心伤了眼睛!” “放心吧!”贺锦年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她低压低上半身,双腿紧紧夹住马腹,拉车的马体形矮小,能负重,耐力强,但速度并不快,所以,没有配备马鞍,骑起来极难掌握平衡。 贺锦年艰难地骑马独自前行,雪愈下愈大,马儿时不时地排斥前行,贺锦年拨出剑,不停地用剑身拍打着马,逼迫它前行。 一日后,她身体的疲累正达极限之时,她感应到前方有影卫的气息,她的心刹时软成了水,疲累一扫而空——那是顾城风的贴身影卫! 他来……接她了! ------题外话------ 明天他们会见面~姐妹们,今天是我们的节日,祝大家节日快乐~求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0 为伊消得人憔悴(求月票) 贺锦年骑惯了雪箭和雪声,嫌弃此马的速度实在差强人意,加上心急如焚,索性弃马而下,提气丹田,腾身跃起,朝着前方四海影卫的方向掠去。 前来接应她的有十个影卫,其中有三个是顾城风的近身四海影卫。 厉茂先行下马,朝前一揖,“五公子,属下等人收到叶大人发来的飞鹰,就此赶来接应,请五公子上马车!” “原来是叶明飞!”贺锦年心没来由地一缩,突然感到极度的不安,却一时之间什么话也问不出来。 一阵狂风吹过,头顶上的束发有几缕从鬓间落下,随风拂动。 贺锦年揭开脸上的褐纱,将那缕不羁的发耳撩到脑后,怔仲了半晌,“厉茂,带我去见皇上!” 影卫厉茂迟疑一下,面目表情道:“五公子,皇上龙体欠安,圣驾已回燕京!” “龙体欠安?怎么回事?”贺锦年横生不安,见厉茂一副犹豫不决的神色,陡然拔高音调,吼道,“厉茂,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快说——”余音未尽,也不待厉茂回答,贺锦年的两指已如电地搭上厉茂的脉门—— “五公子恕罪,四海影卫宣章,任何人不得私自透露皇上**!”厉茂身躯微微一震,胸腔淡淡起伏用内力对抗,眼睛直瞪着贺锦年,似是激愤难平。 过了半晌,贺锦年突然一掷甩开的手腕,纤手倏地直扣上厉茂脖子上的动脉,吸了一口冷气,断然下令,“再动,就拧断你的脖子!” 她一触厉茂的心脉,感受到的竟是厉茂对她执意离开苍月,引起一连串生变的不满。 但厉茂是四海影卫,他马上以内力干扰脉息,贺锦年只粗粗看到一些片段,便无法再进一步探究下去,不得已方扣上厉茂的颈动脉。 她很快从厉茂的大脑皮层下提取一张张愈来愈消瘦的面容,重重叠叠中唯有一双桃花眸至始自终萦绕的皆是寂寞孤单。明知道看到的不过是别人的记忆,贺锦年是那般心疼,张了张口,寒风瞬时灌进腹中,冻得几乎干裂了她的五腹。 厉茂身后的另一个顾城风的随身影卫厉敏,突然上前一步,咬了咬牙,缓缓地匍匐下拜,手掌触着冰雪之地,深深一磕,“五公子,恕阿茂方才冒犯!希望五公子能够开解皇上,属下就算是死,也死得其所!” “起来说话!”贺锦年颔首。 众人便亦不想再瞒,你一言我一语将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这一个月多来,看着帝王身体迅猛破败,而他们却不能做任何的声张,帝王白日在军营中与将士探讨军情,夜晚,彻夜在议政大殿批复燕京六百里加急送达的奏折。 吃不下,睡不着,他们心里焦急,却无计可施。 四海影卫的存在,就象是帝王身边的一个影子,没有帝王传唤时,就算是帝王遇到袭击,也不得出现,除非是遇到生死一刻。他们不可以过问帝王的任何私事,甚至在帝王昏倒时,也只有影卫方能现身。 可自第一次顾城风昏倒,影卫传来云泪后,所有的影卫都被顾城风调至百丈外。 至始自终,贺锦年死咬住嘴唇才没打断厉敏等人的汇报,她耐性地听,从头到尾,从顾城风何时开始吐血,又拒绝云泪为其诊治,何时开始频频在议政大殿昏倒,却不允许影卫传御医。 如何不爱惜身体三日三夜不睡,接见一批又一批的将士,并亲自督战…… 贺锦年忍耐到了极限时,她连眼睛也不敢眨,仰天苦笑,寒风从面颊上刮过,霎时就风干了她眼中的湿意,她连哭的资格也没有! 她曾做预测过最恶劣的后果,所以,她留了信给他,为了防止这封信传递出了差错,她把信交给了她最信任的姐妹。 她以为,他会看到她的心,相信她,信任她,好好地爱护自已! 可为什么,她历尽千辛万苦回来时,还要让她承受如此火辣的痛楚! 这一刻,她真想……狠狠揍他! “皇上最后一次昏迷,是一个月前在议政厅中。这次昏迷来势汹汹,三天三夜不醒,御医亦束手无策,金铃公主趁着皇上昏迷,坚持要带皇上回燕京挽月小筑疗养,属下等私自作主,放了云泪,让她跟在皇上身边侍候……”厉敏一口气说完后,胸中郁气散却了不少,他单肢下跪,“五公子,皇上严令不得透露一丝有关皇上的病情,今日属下违抗圣命,自会去领一百杖!” 一百杖,不死也残! 贺锦年心中纵是再悲痛,声音还是显得冷漠沉静,“戴大人是否在军中?” 厉敏道:“戴大人一直在行营,皇上昏迷的时,戴大人适巧在御驾前侍候,所幸,消息压住了!” “那就好,你马上去见叶大人和百里将军,就说我贺锦年有要事求见,稍后再去戴大人那领杖,就说是我贺锦年逼着你说出实情,眼下正当用人之际,若戴大人免罚,你也不必执着!” 她并无功名在身,所以,对于戴少铭和百里杀,她只能用求见二字,尽管在苍月,她已是众所周知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厉敏奉令离去,贺锦年对厉茂道,“你带一匹快骑前去接应叶大人,告诉他,我在此处候他,让他马上前来,我有急事找他相商!” 影卫皆离去,贺锦年进了轿中等候后叶明飞和戴少铭。 轿中温暖舒适,可她心里火燎火燎地,脑子里片刻不停要直晃着那一张越来越憔悴、消瘦的脸。 坐了半刻时后,再也坐不住,猛地掀开轿帘,扑进风雪之中。 寒风吹来,贺锦年强装出来的冷静自持土崩瓦解,贺锦年脑子里抽风似地不停忆起前世中顾城风也是于两军交战之时性情大变,没过多久就驾崩于燕京,她心头怦怦乱跳,四肢象卸了骨般差点直接跪了下去,失声痛哭…… 压抑的呜咽声被风雪狂啸之声淹没,她一动不动地蜷在雪地之上,双手合十,祈祷上天见怜,怜她与顾城风几世离殇,请上天给她和顾城风一条生路—— 对于眼前与前世惊人相似的轨迹,她不敢多想,只拼命地用理智提醒自已:不会!不会的!时间不对! 前世中,顾城风是驾崩于苍历113年,而现在是苍历116年,更重要的是,这一世,她没有与苍月军为敌。更不曾有她“死讯”传到顾城风的耳中。 但眼下,她不能马上就回燕京,她必须把燃眉之急先办好,再让明州郡负责粮草调配的官员为她尽快备好雪狼撬车架,从燕京运河借道回燕京,日夜兼程,或许,四五天就能到! 周山岭天险已突破,马上攻打大魏通州城的时机已到! 此时,秦邵臻定知道她失踪,但绝不会想到她记忆恢复,并且越过周山岭回到苍月。 但是,如果她回到顾城风的身边,消息传到秦邵臻那后,大魏定会知道,他们的防御出现问题,届时,难保秦邵臻会知道周山岭已被苍月突破,因此,加强那里的防御。 所以,目前时间就是胜利。 叶明飞来得很快,贺锦年将心里的计划告诉他,两人一番商量后,决定让叶明飞一行人稍整装后,马上带两千名的影卫以最快速度突破周山岭,突袭大魏通州城门。 同时,让百里杀在三天后领三十万大军蜇伏于通州城外,并让肖妥尘的弩弓手不停地袭击通州,掩护三十万大军的行军。 通州城门一破,苍月大军涌入,直接拿下通州。只要通州门户一开,逼秦邵臻应战,方能结束明州郡几十万大军困守久居不下的局面。 “明飞,连日在雪山,你有没有注意到,今年的雪比往年多?”贺锦年抬首,仰望着高耸入云的雪山。 “是,从登山开始,我便特意留意了积雪厚度的增加,发现一些前方一些裸露的岩石,在我们攀登上去时,已经被雪淹没!” “这不大对头,你交代一下戴少铭,让他把雪山下尚未迁移的猎户劝走,雪要是不停,恐怕会发生雪崩的现象。发个通文,让百姓每天记得给屋顶铲雪,以防房屋被雪压毁。并让驻军,记得每天做好营帐上方的清雪事宜,尤其是粮仓要看管好,要防止积雪压垮粮仓,毁了粮草!” 贺锦年记忆很深刻,在现代的中国,曾有一年发生一次雪灾,几万户的房子坍塌,成了重灾区。仅仅是因为,南方的人并没有习惯每日到屋顶去铲雪。 而明州郡地处苍月南方,每到寒冬,虽然都有降雪,但雪并不大,一般下两三天后,天空便会放晴,雪自行融化。 所以,这里的百姓并没有意识到,雪花看似很轻,但要是接连下数十天,积雪堆在瓦房上冻住,足可将整个房子压垮。 一旦整个明州郡发生这样的灾难,引起百姓混乱,必然对战事不利。 事情安排妥当,贺锦年再也受不了多等一刻,甚至顾不得去驻防军的帝王行营中和梦依伊三姐妹见上一面,马上动身前往燕京运河。 贺锦年乘坐雪狼撬,虽然一路通畅,但一路风雪不停,贺锦年每行半日,就要给它们喂生肉,隔日又要换一次裹足,回到燕京城已是七天后。 明州郡亦传来大捷,百里杀领军三十万突破通州城防,占领通州。 贺锦年一下雪狼撬便独骑前往皇宫,一路疾驰,直接冲过皇宫守卫,却被四海影卫拦截在惊鸿殿大门前,影卫代传顾城风口谕:未曾传召不得入宫。 看着面前黑压压一片的四海影卫将自已围困,贺锦年屡次突破无望,只好暂回到贺府之中,希望从父亲贺元奇那了解顾城风的病情。 贺锦年的突然归来,贺府上下几乎乱成了一锅粥。他们对贺锦年的回归感到很突然,顾城风皇宫三千男宠以及专宠市井艺妓已经传遍整个苍月,很多人猜测那是因为贺锦年背叛苍月引起顾城风的性情大变,没想到,贺锦年会突然回来。 管家差了一个腿脚利落的,命他马上去通报贺元奇,自已则一边迎着贺锦年,一边絮絮叨叨地诉说着,“五公子您回来就太好了,老爷这几个月为了公子寝不安,食不下咽……” “父亲身体如何?”贺锦年打断管事的话。 “身体倒过得去,只是每每一想到五公子下落不明,难免就会伤心,觉得对不住夫人!”管家说的自然是贺锦年的母亲。 管家告诉贺锦年,丁姨娘落发后,贺府也没什么大的变化,新过门的夫人并不愿管后院之事,贺元奇便让管家来负责贺府的帐目以前府中内院的琐碎之事! 贺元奇一生清廉,也没有家族留下的土地或是店铺,府里的开销多是靠贺元奇的贡俸,所幸,顾城风这几年对贺府的赏赐不少,所以,贺府虽然一时间多了满腹怨气的大齐公主和五个美貌的侧室,但开支方面还不致于紧缩。 加上,贺锦年和顾城风的关系如今已闹得人尽皆知,贺元奇也不需要担心府里人多嘴杂将一些丫环婆子全谴散。半年多来,管家买了不少丫环的婆子,贺府倒变得越来越热闹。 “父亲和新夫人相处如何?”贺锦年听了此话,直觉感到父亲的日子并不如意。 “新夫人不大爱管事,性情倒还温和!”管家闻言一叹,老夫少妻能有什么好相处,能相安无事也就罢了,管家话虽多,但关于主子的事情,倒也不敢多嘴。 贺府并不大,两人才说几句,就到了内堂,贺元奇已从书房中下来,看到贺锦年,霎时老泪纵横。 贺锦年看到贺元奇两鬓斑白,步履蹒跚,亦柔肠百结,悲从中来,上前抱住了父亲,跪在了他的膝下,哽咽喊:“父亲,孩儿不孝,回来迟了!” 贺元奇搂着她的肩,一下一下地拍着,频频落泪,却笑着哽咽,“不迟,不迟,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了!” 贺元奇扶起她,端详几眼,见她眉眼憔悴,一身的风霜,便转首对管家道,“快点吩咐厨房多添几道菜,暖几盅酒,今晚设两桌,把府里的新姨娘都叫来,顺便差人去请公主殿下,就说五公子平安回来!” 贺元奇重礼道,虽然他心中对皇帝强行赐婚不满,但礼数上,对大齐的公主向来尊重,便低声吩咐,“虽说公主年纪和你差不多,但终是你娘,一会礼数不可轻,该奉的茶不能少!” 贺锦年颔首,依言道:“爹放心,孩儿知道!” 但让贺元奇倍感失望的是,香兰公主并不出现,仅差了身边的管事嬷嬷来回话,言称公主身体有恙,不便下楼,只让嬷嬷转达向五公子问好。 在管家的亲自督促下,两桌的洒席很快就摆上,香兰公主虽然没来,但五个小姨娘倒各自带了丫环前来,连着丫环婆子十几个人把一间不算很大的厅堂塞得满满。 贺元奇父子一桌显得人太少,贺元奇便让府里的管家和从小照顾贺锦年的老嬷嬷一同入座,几个姨娘便上了另一桌。 堂中人虽多,但却一点也热闹不起来,贺锦年心口堵着事,根本是食不下咽,席中还要忍受诸多双眼光的暗中打量,第六感觉告诉她,这些眼光都带了些低诽之意,都将她当成惑君乱上的男g。 宴席至一半,香兰公主突然不宣而至,一进门,一双带着探究的大眼,就直勾勾地落在贺锦年身上。 她随大齐的使者前来苍月,自是禀承了大齐皇帝的厚望,希望她能够留在大齐,并成为顾城风的嫔妃。 当日顾城风曾设宴招待来访的各国使者,她也曾赴宴。 顾城风对初长成的少女的蛊惑力有多大,根本不难想象! 他身居苍月大陆的权力颠峰,为天下最尊贵的男子。 在宴中,他如众星捧月,他眉眼薄笑,却依然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 苍月大陆上关于他的传闻太多,皆言他儒雅俊秀,风姿卓越! 他能文能武,是率军的将才、又是舞墨的雅客! 随使前,大齐的皇后曾偷偷告诉她,多年前,顾城亦登基时,她曾有幸见过彼时的景王殿下,她说,顾城风有修竹汀兰的清雅,怎么看,他都是个谪仙一样的人物。 要对这样的男子一见倾心,于她这种情窦初开的女子太容易,可没想到,一夜思春梦未醒,便被帝王一旨恩赐给一个年至五旬的老臣,连个开口问个原因的机会也没有,因为大齐的使团马上要随贺元奇回访。 香兰公主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满腹幽怨随着贺元奇回到大齐,原本想找想借口留在大齐,可她的皇兄不允,并劝她,贺元奇年纪虽大,毕竟是苍月国的三卿之首,且门生众多,有些已官至四品。 大齐的皇帝希望香兰公主借此机会多为大齐谋福。 随贺元奇回到苍月后,她的嬷嬷极尽全力为她打探,究竟在半年前发生了什么,结果一问方知,皇宫设宴招待使臣那夜,发生了帝王半夜前往贺府夺人的一幕。 她对贺锦年心中允满怨念,很想见一见这个传闻被帝王捧在手心上的少年,可回到苍月近一年,根本就没机会见贺锦年一面。 香兰公主对于贺府近老妪般无趣的日子,她心中愈加怨恨贺锦年,让自已遭无妄之灾。所以,贺元奇差人来传话,她不愿给贺锦年这个面子,便以身子有恙相拒。 可终抵不过好奇,加上问嬷嬷贺锦年容貌时,回话的嬷嬷又言辞闪烁只说年纪与她相仿,最终便委下身段前来一见。 一见之下,几乎惊为天人,难怪嬷嬷言辞闪烁,眼前的少年,美得雌雄难辩,难怪顾城风会为这样的少年几近颠狂! 香兰公主身份不同,上了主桌。 宴中,贺锦年对公主传来的不善眸光也不予回视,只是静静地吃着面前的菜,偶尔为贺元奇布几道可口的菜。 好在,香兰公主心中再不满,在礼节上也不敢明着冲撞贺锦年,她自是知道丁姨娘被逼落发出家为尼的原故。 父子俩用膳后,便一同去了书房。 贺元奇将这一个月来苍月所发生的事,以及市井流言全部告诉贺锦年。 贺锦年方知这自已离开这几个月来,苍月国皇宫发生了惊天恸地的变化,而回来之前,影卫只报告让她知道顾城风病重,却从不曾告诉她,如今的苍月皇宫已……面目全非! 她想,影卫就算知情,必定也不敢说出有关苍月皇宫情况的一个字。 贺锦年离开燕京不久,一批批的伶人进入燕京之城,由苍月内务府奉旨安置,这一收便是近千人。 只是顾城风已离开皇宫南下明州郡,内务府没有帝王旨意,不敢轻易收编入宫,所以,朝臣对帝王这一诡异的诏令虽深感不觉,但并没有联名上奏提出意见。 不料,顾城风回到燕京后,在挽月小筑休养了两日便舒醒,醒后性情大变。下旨让内务府着办将这些安置在宫外的伶人收编入宫。 帝王一扫过去冷情冷性又极好安静的性子,每日一下朝,日日穿梭于惊鸿殿,任由一群男伶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恣意寻乐。 宫中至此以后,不分昼夜,丝竹之声响彻半个燕京城。 那些伶人见帝王不管束,更加变得肆无忌惮,尤其几个胆子大的,窥见顾城风美貌,心生爱意,每逢顾城风上下朝之际,总是打扮得花姿招展等在顾城风必经之路上,施尽美色,极尽诱惑! 便是朝中大臣,每每奉旨进宫见驾,亦可到处见三五个身着艳色服饰美貌少年,半敞着衣襟在通道上,栏庭间,公然相互嬉戏调笑途经的大臣,浪笑之音,直刺得众人面红耳赤! 顾城风从不予管束,任由他们恣意放纵。 新宠艺妓傅青隔三差五地被顾城风召唤,在宫中飞扬跋扈。加上她身边一雌一雄的孪生护卫,动不动就出手伤人,宫中嬷嬷和小太监敢怒不敢言。 燕京百姓对于两国战争之际,帝王却如此放荡奢靡,皆感到不安。苍月的仕家门生已联名千人上书,要求帝王清君侧,肃清宫中的靡乱之风,以正罡纪。 “锦儿,既然你已回府,皇上又无传召,你无功名在身,不必上朝,就好好呆在府里。”贺元奇一叹,“如今皇宫乌烟障气,也不是你该呆的地方,待为父明天向皇上上奏告老还乡,你就随爹回常州吧!” 贺锦年静默不语,瞳仁没有丝毫改变,象是无欲无求无嗔无怨地看着窗外的夜色,她只是说不出话来,一句也说不出,心口里堵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这时管家又来传话,有七八个朝臣在府外求见贺五公子。 “锦儿,你在这,哪都别去,为父替你应承他们!”贺元奇拍拍她的肩膀,步出了书房。 贺元奇知道这些老臣来的目的,不过是想恳请贺锦年出面制止皇帝的荒诞行径。 一个个竟皆忘记,他们曾屡屡上奏要求帝王纳妃,与贺锦年撇清关系。 贺元奇身影刚消失在书房门后,她面色遽然转白,更显透明,她身子一歪,如同一个溺水的人,一手撑扶在书案上,手掌重重地击在自已的胸口上,狠狠喘了一口气后,强行打起精神,回到自已的寝房,找了一套的夜行衣,便施展轻功,朝着皇宫方向掠去。 她想趁夜避开四海影卫,潜入皇宫去见顾城风。 没想到,顾城风如此了解她,皇宫中又增派了五成的四海影卫值守,面对众多的高手,她便是借用第六感觉,也无法攻破层层防御。 这反而挑起贺锦年见不到顾城风便不死不休之心,她日夜在惊鸿殿外跪着,也再不肯开口说半句话,无论刮风下雪,她铁了心把自已当成木桩。 可日日换来的,依然是太监总管一声低叹,“五公子请回吧,皇上正忙着。” 她不理会总管太监,也不再恳求让总管带话。 宫人给她带吃的,她不拒,狼吞虎咽吃个精光,饱了才有力气跪! 贺锦年连连跪等了三日后,日日可以远眺到那些淫秽不堪的画面,有些胆子大的,仗着有影卫相护,无人能伤得他们半分,竟在不远处公然调笑贺锦年失了宠,还不自量力…… 贺锦年再也忍受,从一个禁卫军手里提了把剑,冲进惊鸿殿,看到那些男伶便砍。 影卫现身阻拦,贺锦年惊怒之下,深浓的悲痛将她心中沉沉压下的倔强勾起,她将剑抵在咽喉处,眸中缠着血丝,“你们退下,若再拦我,不大了我今日我横尸在这里。” 众影卫早已盼着贺锦年能够改变眼下的状况,只是拘于帝王的旨意,不得不阻拦,见此状况,正适下怀,转瞬之下,散得无影无踪。 没了护身符,众伶人四处逃散,一时间,惊惶失措的呼救声响彻惊鸿大殿,贺锦年杀红了眼,边杀边叫,“皇上,锦儿知错,求皇上见锦儿一面!皇上,你出来……” 她象疯了似地追着那些四处逃散的伶人,一些侍卫早就看这些伶人不惯,此时正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太监和嬷嬷更是躲得远远的,以免不幸被触及到。 不知不觉,竟杀至御书房,那一段四年最美好的时光,她几乎都在此渡过。眼眶里突然泪雾弥漫,扔了剑,跌跌撞撞地奔向书案。 在她重生五年的生命中,有四年是在这里渡过,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棱角她都熟悉。 这里还是象以前一样,整整齐齐一尘不染,书架上的书还是按着以往的顺序排放着,案上的笔墨纸砚也是按着顾城风的习惯来放。 她握着朱笔,习惯地用指尖轻挑狼毫,笔尖处松松软软地,墨迹未干,她的泪就这样掉了下来,原来,他再荒诞也不曾放下朝堂社稷之事,书案上并没有堆积下来的奏折,他依然是个旷世明君。 “哭什么?还有什么不甘心么?”平静中带着无欲无求之声,甚至不带讥诮。 他瘦得历害,几乎是形销骨立来形容此时的顾城风,一身的明黄便服已支撑不住他修长挺立的身躯,显得如此空荡。 骤然重逢,贺锦年撑不住自已濒临崩溃的感情,不管不顾他冷冷看向她的眼眸,她象以前一样,远远看到他就扑进他的怀里,已然忘记顾城风此时的身体状况,也已撑不住她的体重。 就这样,他虽近本能地护住她冲过来的身子,却连连被冲撞后退了几步方稳住了身形。 “城风……城风,我是回来认错的,我有好多好多心里的话要对你说……”她的心坍塌了半边,千言万语全化成泪,搂着他仿似被掏空的身子,她心疼得恨不得用自已来填满他的身体! 她不爱哭,相伴四年,落泪屈指可数,象今日如此恸哭,从不曾有过。 可她太想发泄,恨不得把心中所有的思念、焦灼、悔恨都化成泪,倾倒在他的面前,告诉他,她有多想他! 以及问他,后宫为何会有……市井艺妓!三千男宠! 看到所有的一切莫名其妙地延着前世的轨迹前进时,她有多害怕、多彷皇! “什么是错?什么是对?到现在还重要么?”顾城风哑然失笑,桃花般的眼眸中流出的却只有冷漠和疏离,“锦儿,你已经不是孩子了。朕也无法象以前那样,什么都包容着你,你既然放开了朕的手,既然你心心念念的是秦邵臻,那你回他的身边去,永远也不要回来!” 顾城风声音既轻且慢,却一字一句如重拳击在她的心口上,是的,到如今,所有的苦果都是她酿成的,从不肯听从他的意见,坚持一意孤行前往大魏开始,她就陷入了秦邵臻设下的陷阱之中,她把所有的噩运带来。 可既便是错,她也不能在这时候保持沉默,哪怕能洗去他心头一丝的不甘,她颤着声,“城风,你相信我,那不是我的选择,我被东阁抹去了所有的关于你的记忆!东阁在秘道中设了法阵,诱我入阵,施阵后,我的记忆开始逐步消失。在秘道,你找到我的时候,我对你的记忆尚完整,所以,我那时很欢喜,可后来,秘道进水了,我随着水流飘着,记忆消失很快,到了悬崖上,你拉住我的手时,我已没有关于贺锦年的记忆,我那时以为你是……景王殿下。” 顾城风心头猛地一窜,那是一片被他强制封锁在记忆深处的画面,每每一触及,他便搜尽枯肠让自已逃避,所以,那日相遇后的种种不合情理之处他从不曾仔细剖析过,此时听她如此一说,霎时便想起最后一幕,她挣开他的手心,唤他为“景王殿下”! ------题外话------ 月票排名在跌了,求月票,目前月刚复更,没有好的推荐位,所以,人气尚弱,盼亲们顶月票呀,还有,月票越早扔于月越好,亲们有的话别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1 衣带渐宽终不悔 刹那间,顾城风的心境仿如苍海变成桑田,荒漠成绿州……可一忆及六月的提醒:皇上,广阳镇三千百姓的死以及通州城三万的冤魂已启动了血咒,你和锦年这一次已经休想避过,如果血咒应在阿锦身上,那这次,六月就无法带她安全回来…… 那时,他已抱了必死之心,自殇换得她的平安归来。所以,在明州郡的帝王行营中,他任由身体破败,却不肯让太医诊治。 被金铃公主顾聆兰强行带回到燕京城,清醒后,他又去了挽月小筑的雀台之上。 他站在高处,仰望着天地苍茫,一片雪白,纷纷落落的鹅毛雪片,仿佛如那一夜的倾盆大雨,祭奠着他和她曾经属于彼此的仪式。 软剑从腰间拨出,一曲剑舞,不知道忧思过度还是元神渐衰,当夜竟然梦见贺锦年重生前的种种。 原来,前世他死于忧思过度,而申钥儿却因血咒而亡! 虽然两人从不曾相爱,更不曾有肌肤相亲,可苍月和大魏的两国战争,死伤无数,终究触发了血咒。 当大魏传来申苏锦身亡的消息时,他伤心过度,在半年之内,身体迅速破败,于苍历113年十月,驾崩—— 但申钥儿并没有逃过那一劫,那是因为,苍历113年的初春,申钥儿参战后,大魏和苍月两军死伤无数,血咒被成千上万死去的亡灵启动,到苍历113年的秋末,半年期间,血咒同时应在两人身上,他有帝王之九五之尊护体,血咒多数应劫在申钥儿之身,耗尽申钥儿所有的运辰,因此,噩运连连,最后被颜墨璃所害—— 一梦惊醒,顾城风知道,他甚至连等待她平安归来的时间也没有! 第二日便下旨让三千伶人进宫,同时,开始服用大量禁药! 他已没有选择,给了贺锦年一条生路后,唯一能带给他希望就是广平公主顾灵瞳,因此,他派四海影卫联系了叶渊…… 一思及摆在面前的一条无望的路,喜悦一扫而空! 是的!如今,心结虽已解,又能改变什么? 想到自已即要面临的状况,顾城风的心又冷了下来,他不能给她太多的希望!因为顾灵瞳只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的下册,她自称并没有十成的把握! 贺锦年没有得到他任何的回应,心中更加慌乱,“城风,你开口说话呀,你信我的,是么?” “朕信!”他没有推开她,他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控制住自已,方没有反手搂住她,声音漠然,吐出泯灭一切希望的言辞,“可这重要么?一开始,在这里,朕是如此地反对,你听了么?锦儿,你从不曾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她霎时哑口无言! 无论彼时自已的初衷是什么,她也无法否认,她引发了一场灾难! 可是,回到那时,广阳镇三千百姓的噩耗传来时,她是否能坦然让一切由他去面对,去解决? 是的,她做不到!广阳镇她必去,颜墨璃她必杀……但她可以选择别的方式!选择把一切的真相道出! 一想到这,她的心如披荆棘。 是的!她错了!是她在顾城风心里埋下心结,在悬崖上她的放手,铸成了他终其一生也无法释怀的心结! “锦儿,跪安吧!朕累了……”顾城风开始一指一指将她的手从自已的腰身上扳开,但他的手颤的太厉害,一时竟无法将她推拒。 而她,更是死死地扣住自已的双手,心里恐慌地直叫: 不能放!不能放! 放了—— 这一次后,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顾城风无奈地垂放下手,少顷,终抵不过心头的切盼,冰凉的手指轻触她的眼角,拈起一滴她的泪,心头一阵阵地促痛,逼着自已冷沁一笑,言辞锋利而无情,字字凿心,“锦儿,把你的泪收起来,等朕千秋那日你再哭不迟,到时朕也看不到……” 他别开脸,看着她的泪,他有些神思恍惚,一会又悸动难耐,时而迷惘时而怅然,不知何去何从! “不……不,你会好的……会好的……”贺锦年声音嗫嚅得愈来愈轻如自语,心口仿佛被烈火般煎熬,她无法自骗,“城风,我……不求你原谅了,你要怪我也好,恨我也罢,怎么罚我都行,只求你让我呆在你的身边让我照顾你,城风,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我是贺锦……”突然语声一滞,倏地,胸口处传来一阵阵怪异的疼痛,她启了启口,想把“筝”字吐出来时,心口霎时如万箭同时穿心,她疼得惨叫一声,整个人如被撕碎佝偻在地。 “锦儿——”他既慌且乱,想将她抱起,却发现如今的他,根本是有心无力,他瘫坐在她的身边,用力将她搂进怀中,托起她的脸,急切颤抖地呼唤,“你哪儿不舒服?” 贺锦年刚想说胸口很疼,却发现,疼痛诡异地消失,她怔怔地抚着胸口处,一时之间脑子变得空白,“我……我没事,我刚才想说……”她呢喃半响,一时之间竟突然想不起要说什么。 “确认没事?要不要传太医来诊一诊!”顾城风此时神情已全然软了下来,他习惯地检查着她的四肢关节,确定确实无事后,方缓缓抬首,看向她的眼神复杂难辨,如看着一个恶作剧的顽劣孩子,隐隐又夹杂着一丝少见的温和……久违的宠溺! “我,我没事!”久违的宠让她又忍不住哭了出来,她咬了咬唇瓣,皓眸半含着幽怨,她知道他误会她是故意用不舒服来惹他心疼,想开口解释些什么,却发现不知从何说起! “没事就好!”他轻叹一声,指尖轻按眉心,淡淡道:“下次莫开这种玩笑!” 她看他的神情又开始淡了下来,不觉得又慌了,“城风,我真的不是故意,先前的事我全忘了,是六月找到我,他助我恢复了记忆!”她一边解释,一边从他怀中站起身,又扶他起身,他那样一个干净又高高在上的男子,如何能让如此失仪地陪她坐在地上。 “知道了!”他站稳后,别开了脸,他不想看到她那张可怜兮兮,全无素日神彩飞扬的模样,他对她总是太心软,更无法拒绝她的主动示好! “城风,你别不理我,你看我一眼好不好,我都认错了,我以后会听话的!”见他神情稍软,她又缠上去,挨着脸,与他四目相对。 他转首,她便再次站到他视线的方向,“不生气了好不好,生气会老的!”她朝着他挤眉弄眼,想逗他开心些! 他面无表情地背开她,她便死皮赖脸地再走到他的面前,伴着鬼脸! 如影相随,让他避无可避! “瞧,我不在,你连衣袍都没打理好,这里都皱了!”她嘴角噙着让他全然无辙的笑,伸出手,左拍拍他肩头的“灰尘”,右抚一抚他领口的“褶皱”,若同四年相守时,两人的亲蜜无间,为他细细地整理衣襟,如此贴近,呼吸相闻中,贺锦年这才闻到一股靡重的浓香异味,她禁不住皱了一下鼻头,细闻时,无法判断出究竟是哪一种香,只感到微微的迷幻难辩。 顾城风连龙诞香都不喜,平日的衣袍也只是让宫人用薄荷熏着……这,难道是他沾染了伶人身上的香气…… 三千男宠、市井艺妓—— 纵然她知道他不会碰这些人,但她不明白,既便是他再恼她、再生她的气,他要如何惩罚她,她全受了,但为何一定要收纳这些伶人? 为什么一定要循着前世的路去走? 是的,前世的顾城风,驾崩前,民间盛传的正是这样的预兆! 霎时,方升起的愉悦全然无踪,她侵身搂住他的腰,紧紧地、一圈一圈越收越紧,对未来的恐惧让她的声音都在颤抖,“城风,我们好好在一起,好好地,一直一直地在一起,你把身子照顾好,那些男g……” “住口——”陷在短暂温柔旖旎中的顾城风蓦地清醒过来,脸刷地一下变得铁青,暴喝一声,“男g”肮脏二字刺得他的心在流血,突生的气力狠狠将她一推,两人皆被这种力道震开,同时跌倒在地。 “城风……”贺锦年马上爬起,扑了过去,扶起顾城风,又慌又乱,“城风,哪摔了……”顾城风竟脆弱至此,她的心酸疼得要炸出血,她想扶他去一旁坐下,他却摇摇首,抚着胸口气喘嘘嘘地站着。 眸光茫然若在一丈开外的琉璃屏风上,那清清楚楚地印着帝王消瘦枯败的身影,昔日一双卷卷云舒般的桃花眸此时黯然失色,眉宇间透着一股藏不住的死气,曾经的风华已不再! “城风,我……我去传太医…。城风你先坐着休息好不好?” “锦儿,你若希望朕好过,就退下,别再朕的面前出现了,就当给朕一个清静!”他轻轻推开她,不带丝毫的犹豫,桃花眸唯剩冷漠,“你在这,实吵得朕更心烦!” “不要——”她脸色一刹死灰,神情仿似一朵落败的花瓣没有一丝的生气,她揪着沉痛欲裂的胸口,“你不把病治好,我就不离开……我以后会听话,你不要把我赶走,我知道错了,我会很安静的,不会吵你,城风,你不要这样对我,我真的知道错了……”她狠狠地纠住他的袖子,她再次开始耍赖、象个孩子般狠狠地渲泄着失落的感情! 她太痛!太痛!那种握不住手中的火碳的感觉,几乎将她的几世练就而成的坚强意识摧毁。 顾城风一直静静伫立着,茫茫然地看着琉璃中的倒影,由着她去渲泻着感情,对他来说,这些感情如今都是奢侈的。 他已然不是原来的顾城风,如今所剩的不过是这一具不堪入目的残体罢了。 可是,当他知道他和她之间的血咒必需以一个人的死亡来结束时,他就不想活下去,他任由那些肮脏**横行在苍月皇宫中,打破了他和她所有生活过的美好痕迹。 他任由世人看到所有的污浊不堪包裹着他,他只想他这样走,让她多厌恶他一些,将来也少绻恋他一些。 他不是不想她,她能回来,他很高兴,那些个错误于他早已过去了,追究与否都改变不了什么,何况,他也知道她其实做的一切事都是为了他! 如今,他只是无法再面对她,这样的自已连他自已也瞧不上,怎么能让他的锦儿看见呢? 可贺锦年的性格一半是他惯出来的,也唯有她,敢提着一把剑,公然杀进皇宫。 想着,想着,他的精神又开始恍惚,神经一段一段地抽痛着,他觉得他连说话都没力气。他腾出手,指间用力地揉着胀疼的额间,逼出一分清醒后,猛然将她推出怀里,“今日便念你初犯,以后你若再放纵,朕就要重责于你,记得否?” “不,你说过,我和你要在一起一辈子不分开,四年前,雀台之上的那个仪式,是属于我们俩的仪式,城风,你说过的,一生一世只爱我一个人,我心里也只爱你一个。”她拼命地摇着头,她不想与他断开一切的联系,“城风,把身体养好,我们还有明天,后天,无数无数的日子还在等着我们,我以后都会听你的,再也不会违背你的意思!我们把宫里这些多余的人都赶走好不好,不要让他们打扰我们,只有我和你,你上朝,我就给你做饭,给你做一切妻子给丈夫做的事……” “算了,不要再说了!”他失声而叹,仿如听到孩子最天真的话般,对她摇首否定,他伸出手,覆在她的发顶,绕开话题,语气中充满自嘲,“这天翻不了,这几个男伶也犯不了天大的罪,以后没有奉召不必入宫,更不必求见。朝堂上的事,朕自有主张。”这一次,顾城风不容她抗拒地,轻轻推开她的手,转过身去,负手而背对着她,语声斩钉截铁,“退下!” “可我还有好多话不曾对你说……”贺锦年泪眼婆娑,又伤心又失望,心一横,索性装无赖到底了。 “朕没有心思去听,锦儿,你还不明白?朕能给你的已经全部给完,所剩不多,如今更只唯有一口气撑着罢了。你……就离朕远一些吧。”他抚抚头,那里又开始裂痛起来,近来,他已经没有好好地,连续睡上两个时辰。虽然他每天睡前耗完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象要死了一般方敢就寝,但他的睡眠还是短暂得可怕。他清楚的知道,要是一个人连睡都无法正常入睡时,生命就离终止不远了。 他知道自已不仅仅是身体愈来愈脆弱,便是连着心里也跟着无助起来,他怕看她,不是因为怪她,而是他怕自已会忍受不住煎熬,将隐在自已心底必死的秘密说了出来。 那么,他死后,她若是生殉,他的魂灵如何安息的……若是那百分之五十的机率成功,他破开血咒回来,而她却不在,那他做了这么多,意义何在? 所以,他必须狠下心肠!既不能让她寄望于他,又不能让她过于绝望! 无论他是否能回来,他必需让她好好活下去,对此,他已经做好了最好的安排! 顾城风的手段是雷霆万钧,第二日,惊鸿殿的大门已被四海影卫把守,而顾城风业已不临朝,除了隔两三个日子招些重臣外,几乎不见外人。 那些男宠g亦被太监总管安置在后宫一个偏僻的后院。 贺锦年可以突破两三个四海影卫,但无法同时对付数百个四海影卫,她隐隐知道,这一次,顾城风不会对她再有任何的退步,她不甘心,几次跪着求见,皆被拒,既便是跪到昏死过去,也仅是被抬到太医院救治,还是无法见到顾城风。 她开始追查帝王的病始,她始终觉得,既便是一个人吃不下,睡不着,身体迅速破败,以顾城风习武的底子,也不至于两三个月就消瘦至此,她想知道他在大魏秘道中所受的伤是否得到妥善的治疗,她想知道,那些时刻接近帝王的市井艺妓和伶人,身上是否含带了某些伤害到帝王龙体的药物。 可太医院上下根本不配合,他们宁死也不愿拿出记录帝王脉像和服药的册录,贺锦年无计于施,只能寻找云泪,却被告知,云泪早已被帝王发配,谴送回桃园谷中囚禁。 贺锦年再次见到顾城风,已是一个月后,深夜皇宫太监总管亲自登上贺府传召。 贺锦年直奔惊鸿殿,一路上,已不见那些浓妆艳沫的美少年。 寝殿中弥漫着馥郁的芬芳,顾城风半长发披散着半靠在床榻上。 总管太监扬声“贺五公子到”时,顾城风微微侧首看向她,眸光绻恋幽长,嘴角挑着一丝疲惫的笑,扬了扬手,示意她坐到他的身边。 她禀着息过去,等待了太久,她唯恐这不过是个梦,所以,她没有请安,甚至不敢扑入他的怀中,只是贪婪地望着那一张令她相思入骨的脸。 “锦儿,过来坐朕身边,朕下不了榻,没办法抱你过来!”他轻笑一声,仿似知道她所怕一般,拍了拍床榻,示意她坐过来。 ------题外话------ 妞们,接下来的章节,很多你们一直关心的东西会揭开,只是有些泪点……月已经买好防护罩,亲们随便拍哈,但别忘了用月票来支持月哈,我知道你们其实对我是又爱又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2 把江山留给她(求月票) 顾容月闻言,循着众人的目光,亦缓缓侧首,眸光淡淡地睨了贺锦年一眼,不悲不喜,脸上并没有多少的情绪。 贺锦年依言静静地坐了下来,眸光一瞬不瞬依旧定在顾城风的脸上,她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对待自已,不过是一个月的时日,已无法下榻,除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眸,那张脸,已看不出当初的轮廓。 她一直所怕的,还是要发生了,虽然这一个月来,她近疯狂地日日进太医院,想知道皇帝的病情,但太医院的院士云泪无论她怎么软硬兼施,皆不肯透露半句。 顾容月安静地跪在床榻尾,以叶明飞、肖龙华、戴少铭为首的几个武将重臣跪立一处,虽极伤心,都强制压抑着,不敢发出一丝地声响干扰到顾城风的嘱言。 她一直跪在他的身侧,紧紧地盯着他那张脸,看着他苍白无色的唇一张一合地,她一个字也没听懂,就这样一直安静着流着泪,甚至不知道何时殿内只余她一人。 他躺在龙榻上,在旁听着贺锦年声音哽咽,原本恍惚的目光忽然晃开一丝波动,“刚朕好象睡了过去,真舒服。好久没这么轻松了。”他眼神怔怔地望着龙纹床顶,那时唇角,却含着淡淡欢喜,最后吐出一句:“不要……哭,扶朕坐起来。” 贺锦年在他身后放了软枕让他靠着,又为他细细地梳理了头发。 此时的顾城风白缎绸衣,纤尘不染。乌黑长发夹着耳鬓几缕白发以缎带束住,余下丝缕垂散肩后。整个人靠在枕上,虽消瘦憔悴,但极好的五官依然让他宛若一具精致易碎的白雪玉雕。 他看着她,眉目间缠绕着丝丝回忆,“第一次看到你边骂边对付苍月排名第三的杀手时,我在想,世间怎么会有这般机智聪明的孩子,明明气力不是很大,内力也逊人一截,可还是打赢了…。你受了重伤,腹下流了很多血,我抱着你返回燕京城,感到你真瘦,哪里有半丝男娃的样子,后来帮你包扎伤口,方知道,原来你是女儿身,可我知道,你想藏着这个秘密,所以,我一直当做我不知道……咳咳咳…。” “你别说话,你休息会,休息会!”贺锦年心如刀绞,急忙轻轻顺着他的胸口,明知这么做什么意义也没有,可她还是很认真的一下一下地抚着他,声音克制着惊惶,“城风,别说话好么,你要是累,就好好睡,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不会离开了,永远不会,你把身体养好,也答应我,永远别离开我,永远不要不见我!” 他握住她胸口的小手,她的手柔软温暖,带着生命力似的温暖着他冰冷瑟骨的掌心,“锦儿,听我说,如今苍月和大魏交战,我走得仓促,虽然你随我四年,已懂得如何治理江山,但你毕竟姓贺,仅凭声望不足以统领这苍月天下,所以,我把江山交给顾容月,但他毕竟年幼,易被权臣所控……” “城风,你别说这些话,我不想听……”她猛地掩住耳朵,明知道这不过是掩耳盗铃,改变不了既成的事实,可她真地无法从他嘴里听他吐出遗嘱。她亦知,为何顾城风会在短短不到一月间身体又破败至此,恐怕他的难舍会在她之上 顾城风胸口闷得几乎炸开,但他的动作依然温柔,轻抚着她的长发,一下又一下,指间轻轻勾着她的发尾,卷着绕着,若他的生命能和她的生命从此这样紧紧缠绕着,他宁愿这一刻永远停驻,既使以他如今的破败之身,只要她能安在他的怀中,他也愿! 可他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个奢望! 顾城风稍稍平复胸口的闷气,低叹,“锦儿,我所剩时辰不多,你乖乖地听我说。与大魏交战有百里杀坐镇,大魏绝不可能越界半分,战场只会开辟在大魏国土之内。这一场战争,既便是输,苍月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何况,我在四年前也做了一些安排……”顾城风顿了顿,待气息缓些后,道:“如今刚打下通州,两军交战输赢未知,若能兵临汴城,大魏的清王秦邵栋和傅王叔秦河那我已经有所安排。现在,我要提点你的是苍月的内政,权臣中,最不易控制的是肖家的人,肖妥尘有金铃在身边,不会乱!但肖龙华之长子肖宴臣毕竟在大魏封候,我在,还能压制得住肖龙华,我若不在,你要提醒顾容月,第一防的就是肖家。” “不是有叶明飞……”贺锦年象孩子般撇了一下嘴,有叶明飞在,肖龙华肯定不敢轻举妄动。 “叶明飞是留给你,不是留给顾容月。”顾城风打断她的话,点了一下她哭得红红的鼻尖,“我……去后,叶明飞会离开消失一段时间。” “你不要说不吉利的话,你会好的,你把云泪调回来好不好……”她不停地抽咽着,泪涕齐流,嘴里象是跟自已置气般呜咽个不停,顾城风的脆弱让她的反应变得迟钝。 “我的傻锦儿呀……”贺锦年的模样却取悦了他,顾城风低低地笑了起来,他从枕下抽出了一块帕子,轻轻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迹,又拧了一下她的鼻涕,也许是那一双桃花眸太温柔太迷人,也许是帝王寝殿的芳香太醉人,这一刻,俩从都忘了这是一场生离死别,他的指腹流连在她的眉间,低喃,“顾容月身上并没有流着顾氏的血,我怎么能江山留给一个外人?” “顾容月不是顾奕琛的血脉?”贺锦年微微一惊,四年前,东阁明明亲口告诉她,先祖皇上将刚出生的死婴交给了他,他动用了术法,将这个孩子复活后,把他放在结界之中。 顾城风扔了手中的帕子,又从枕下抽出一条,拭了手后,方缓缓道:“姚迭衣当年诞下的是公主,顾奕琛赐名为顾灵瞳,并赐尊号为广平公主,顾奕琛当年已经知道东阁身上不具备姚族血脉,修习上古遗族札记后,反而有很可能被石碑所控,所以,故意设计让东阁施法,使他因施禁术而在三年内法力尽失,以防止石碑在无法侵入先祖皇帝之肉身后,反利用东阁来监视他。” “那……公主呢?”贺锦年的心怦怦而跳,她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在大魏行苑的桃林中,她陷入了东阁的法阵,通过那残留着姚迭衣血迹的枯藤,她看到了很多关于姚迭衣的记忆,但那些记忆并不完整,尤其是姚迭衣昏迷之后发生的事,她根本一无所知。 所以,她心里很乱,根本无法想象自已会有一个百岁的女儿。 “姚迭衣身怀骨肉时,虽然是昏睡不醒,但她的血异于常人,所以,广平公主出生时很健康。当时的顾奕琛担心姚族长老打这个孩子的主意,所以暗中建立一个僻护之地,守护广平公主成长。晴雪……便是广平公主顾灵瞳的后人!” “难怪,晴雪的那一双眼睛与六月如此相象!”贺锦年低低自语一句,轻问:“那顾容月又是怎么回事?” 顾城风告诉贺锦年,百年前,顾奕琛将假皇子顾龙月的尸体交给东阁,百年后,姚晋南奉姚九落之命,从姚族圣地中盗走姚清浅,谁知姚晋南弄错,将在顾龙月盗了出来。 那时正值顾城亦宠姬,也就是后来的清妃产子,姚九落便趁机将婴儿易换,当时权是只当多埋一颗棋子,也并不知道将来是不是有用。 “我要把这个江山留给你了,顾容月只是过渡,他的身份会暂时压制住蠢蠢欲动的朝臣,而叶明飞和戴少铭是我留下来辅佐你,他们目前不宜参与太多政事,以免将来被缚足手脚!” 贺锦年霎时明白,顾城风是想借顾容月名正言顺地铲除肖家,确保在苍月无任何隐患的情况下,再暴露出顾容月非皇家血脉,届时,叶明飞和戴少君再拿出他的遗旨,扶贺锦年登基。 如果这时候顾城风把江山交到她的手中,肖龙华很可能因为她并非皇家血统而不能臣服。 且,她在御书房伴驾四年,也懂得帝王驾驭朝臣之道,在新帝登基前,往往帝王会先解了辅政大权手中的权力,避免他们犯错,或是与别的派系产生诸多的矛盾,这是一种暗中的保护。 她读懂了顾城风此时的用心的安排! 顾城风给叶明飞和戴少铭太大的权力,朝臣中必定有肖家的支持者侍机针对叶明飞和戴少铭,易滋生事端,顾城风让他们此时置身事外,将来可以全力无阻力地支持贺锦年。 “容月他怎么肯答应?我了解他,他对权势没有**。”她直觉,顾容月对帝位无意,他会答应顾城风,必定顾城风给予某些承诺。 “他知道我的用意是将帝位留给你!我答应他,只要他摆平了肖家,我让他和清妃团聚,这是他的心愿!”顾城风神色淡淡,想起御书房中他向顾容月提起这一个交易时,顾容月毫不犹豫就答应,他说,贺锦年于他有再造之恩,他愿意为贺锦年登基扫清一切障碍,甚至不惜性命。 贺锦年突然心一恸,脑海里飘起前世中顾容月绝望地站在城门之下,那任人宰割,却不肯弯腰求饶的神情,有着冰雪般的气质,“城风,我始终有一种感觉,容月他有些象你!” 顾城风说了这么久的话,体力已渐不支,他强撑着忍着不适,转身从龙榻里的暗藏的抽屉取出一段香,示意贺锦年将案头已燃尽的香续上,苍白的脸努力地挤出半丝笑容,“先祖皇帝必定是费了一番心思找到那个孩子,若没有几分相似,如何能哄骗过精明的东阁?” 顾容月真正的身世谁也不知道,毕竟隔了百年,顾城风也无法查出顾奕琛从哪里弄来这个孩子。 但顾容月对清妃感情极厚,便是在冷宫多年,从不曾放弃救其母脱离危难之心。 所以,顾城风以此为条件,让顾容月以顾奕琛之子的身份肃清苍月国最后一枚钉子。 “别说话,歇一歇,不要太累了!”贺锦年站起身想扶他躺下,他却摇首,疲备之色溢于言表,“我还有事要交代于你,关于昊王!” “他在哪?”昊王顾城军四年前突然举家失踪,贺锦年猜测顾城风必定有所安排,因为她曾告诉过顾城风,在她重生前,顾城风驾崩前,在两国战争中,昊王便下落不明,而星王妃无子,帝位后继无人,被庆安公主收入囊中。 贺锦年有些不适应如此浓馥的香气,闻了后让人感到昏昏沉沉,直觉这种香可能是用于麻痹人的精神的香,于重症的病患有缓解疼痛的功效。 且,她辩出,这香就是她在一个月前从他身上闻过的,当时的她心智太乱,又是先入为主,还以为他接触了那些伶人后,沾染到的。 可她的顾城风怎么可能会碰那些伶人,便是这么多年来,他们偶有肌肤相亲,他也是极力避开她身上某些提醒他性别的部位……他,其实骨子里是接受不了和男子欢爱的! 一想到此,她的心脏又开始收缩,疼得差点背过气。 “昊王在大魏,苍月……兵临汴城时,昊王会……接手大魏,我四年前就做好筹划,扬州的傅王叔……其实一直为桃园谷所控……咳咳咳,现在并非统一的好时机,但我不能任秦邵臻把大魏治理得太难啃。”他胸口一阵翻滚,猝不及防,想用真气压下已来不及,一抹鲜血终于抑不住地延着顾城风的嘴角流下,在白玉似的肌肤上挑出一丝绝唱的诡艳,刺得贺锦年心魂俱裂,象惊蜇般,又象难以置信地伸出手,轻轻一触…… 粘粘的,红中带着隐隐地暗色……原来顾城风真的已近油枯! “不,江山我从不曾想要……我只要你,你不会有事……”贺锦年仓皇地将指尖的血擦拭在自已的衣袍上,然后捉了袖襟想拭净他嘴边的血迹,惊惶失措地直喊,“云泪,云泪快进来……”她心太乱,甚至不记得云泪早已被顾城风送到桃园谷囚禁! 她颤着手拭着他的嘴角,明明抹净了,但新的血丝却重新溢了出来,象是坏了的水龙头,关紧了,却总是不停滴水。 可那些全是血,全是血呀! “云泪,快点,快点来人!”她哭得更凶,手上的动作更快,又怕弄痛了他,看他咳得象熬不过最后一口气,那般虚弱的模样,眼底上翻涌而来的泪意有一半灌进了鼻中。 “别……叫,没……我的旨意,她……咳咳咳……”他脸色惨白,因为剧烈呼吸,桃花眸登时染上一层薄血。 “城风,我不叫,你别急,你深呼吸,放轻松些,睡一觉,睡一觉就全好了……”她倏地停下了一切的动作,双手捧了他的脸,掌心不停地轻抚着他的脸,那里冰冷瑟骨,她与他如此近的距离,她终于清楚地看到,隐在桔黄色的宫灯下,他眉间笼聚的一层死灰,她不再说话,安静地流泪,语言的表达能力已贫脊,内心深处却疯狂地叫嚣着: 就算是天崩! 地裂! 她也不想与他分开! 他死——她便死! 一起埋骨在一个棺中,两人十指相扣,身体交合,紧紧相缠! 她的他的灵魂在天堂也好、地狱也罢, 不离不弃! 那——还有什么可怕? 她将脸紧紧埋在他的胸口之上,贪婪地听着他每一次心跳的勃击声,象失去爱人的天鹅般发出悲恸哀鸣,“城风,你说过的……一生一世,如果你骗我,我就随你一起走,我绝不独活……既然昊王尚在人间,这江山他来继承,名正言顺,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顾城风一听,心口一阵翻涌,险些又是一口鲜血吐出,他急急地喘息着,怒斥,“你这孩子,你如此好年华,随我去了,岂不可惜?何况,你想,我还不愿带你去,免得死了还不得省心。” 他把江山留给她,就是要她背负责任,不轻易言死。 待江山统一,一切归于平静,事过境迁之时,纵是两人阴阳相隔,她或许已经能放下,届时,她再把江山交到昊王的手中,也由她去,可现在,他必须说服她,承接下这个重任,为他而活! “就是要你不省心……”泪不停地漫出眼眶,可她的眉梢眼角不再抽动,任凭凉意淌过肌肤,一滴滴没进他的衣襟,哀怨满怀,“如果是我呢,如果今日是我要先走呢?城风,你舍得让我一个人孤伶伶走在黄泉路上?”她从他怀里仰起头,四目相对,他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毫无神采,亦如凋零落花,由里到外透出一份死寂与绝望,心里一阵阵剐痛,不禁失声哽咽,“锦儿,如果你想与我……”顾城风语声一顿,“在一起”三个字在咽喉处轻轻一绕,心时涨起一股涩痛,开始在胸口无边蔓延开来,就变成了,“别让我死不瞑目!” 他不舍呀,怎么能舍?无论她是否负他,他都舍不得! 可他偏偏知道,这世间,当真是有舍……方有得! ------题外话------ 抚摸各位小妞,月扭手绢……顾美人必需拿到上古遗族札记的上册,彻底解决血咒,方有两人永远的甜蜜,其实,月也心疼顾美人,用一个读者的留言“虎素毒不食子”。写文累,写这个文更累!为了构思,月快成大妈了~ 嗯。…这个文结束后,今年月都不会出任何作品了,要好好休息了,身体再养养,估计也是明年四五月份才会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3 竟是女红妆(求月票) “为什么要死别,一起死不是更好,江山自有人在,叶明飞比我适合千倍百倍......”不知寝房里的香熏得她全身发软,还是悲伤让侵蚀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全身无力地靠在顾城风的胸口之上,凉意顺着脸颊淌过尖尖的下巴,一滴滴没进他的衣襟,怎么止也止不住。 世间没什么比失去他更可怕,她抬首,昏沉中,眸如千斛,颗颗盈满对他的绻恋,眸光柔若蚕丝,丝丝盘卷着他的心,她笑,笑得风华绝代,“城风,我们一起死吧,人死后,是有魂灵的,我们魂魄相依,没有体温,也有感知,亦是很幸福的!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冷冰冰的世界......” 瞬时,他苦心经营的努力,他倾尽心力,活着时的克制和筹谋死后的路,在那样美丽笑靥中刹那间土崩瓦解! 数不尽的牵挂、彻夜不眠的思念,一路喜忧参半的痴狂,让那一双灰败的桃花眸骤亮,那刻入骨髓、铭记在灵魂深处的**就这样铺天盖地倾泻过来—— “你不会死,我舍不得,既然注定让你我之间要死别,那就由我来死......”下一瞬,她的腰际一紧,芊芊柔荑被他提起拉得更近,她微一抬首,便见那风华绝艳的桃花眸逼近,唇上传来的冰凉的吻记...... “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明白,是血咒么?可明明你我之间清清白白,不曾有夫妻之实......”贺锦年痴迷摇首,她不明白,前世今生她和他都不曾违背血咒,为什么他都会死? 而他,听到“夫妻”这一词时,竟升起一种落泪的感觉—— 四年来深抑的禁忌,午夜时分,在独饮狂醉之后,总是在最寂静之时,无时提醒着自已,她尚年幼,她更适合站在朝堂之上,而不是困于他的身下。 可每一次清晨起来,看到她那张朝气的小脸,他总是会一次次地选择遗忘昨夜的决心,选择逃避朝野纷至沓来对她的指责,告诉自已,他和她相爱,只要是爱,就不是罪! 为了摆脱那种厮缠的禁忌**折磨,他也曾一次次地温习先祖皇帝留下的鞭策男g的手记,警告自已,纵行一步便是错一步,他不能伤她,更不能陷她于万劫不复,让她彻底成为世人眼中的luan童。 为此,挽月小筑雀台之上,明明早已食髓知味,却依然整整禁欲了四年! 而此时,心爱的人正在身下,锁住的**如脱了缰的野马般释放而出。入髓的**,含着刻骨相思,含着诉不尽的迷恋,含着日日夜夜的无法言喻的煎熬痛楚,吻得他头晕目眩,吻得他心魂震颤。如此紧密相拥,好像吻过几度风雨,吻过几度春秋,吻过了三生三世,夹杂着眼泪,夹杂着心酸! “城风......”她拼却所有的力量,启开了口,她想说,她愿意!她拼命地绽开嘴角地笑容,想要让他看懂她此时的心思。 “锦儿,四年了,我无数刻都在想,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今日总算得偿所愿,既便是马上死了,也是瞑目。”他冰凉的手指擦过她的泪痕,最后点在她的唇上,轻轻婆挲,而后,修长白皙的手再没有半分的犹豫,大胆地覆于她的心脏之上,悲喜交加,“锦儿......我为了你我之将来,不惜身后垢名、不惜做出让你最厌憎之事,只是因为我没有十成的把握可以回来,我怕情之伤人,让你因我而殉情,可我不愿你死!所以,宁愿你多厌一些,宁愿你就此弃了我.......若我能回,既便你再恼我,我也会缠着你,直到让你重新爱上我,可我要是不回......我所做的一切努力,借此能换得你的新生。可是,你这一笑,倒真让我所有累积的努力全部白废了。古人云,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莫过于此!” 复朱唇被死死封锁住,这一吻,消融了千年冰河,化为一池的春水,这一吻,极尽温柔,极尽缠绵,让人如梦一场! 她心中萦满对接下来的事情的期盼和不安,脑中断断续续地猜测着,他会如何去“宠幸”于她,思绪开始变得越来越迟钝时,不知不觉地闭上眼,她双眉似叶徐展,只觉那怀抱变得暖得不行,彻底瘫软下来。 再也不管什么血咒了——!! 再也不避了——!! 四年相爱,这是死前最华丽的一场盛筵! 既使下一秒钟,他和她一起化为灰烬,这一刻,她被疼爱在他的怀中——才是真实的! 顾城风感觉着怀中的痴迷和绻绮,他搂紧她,腾出一手,微微掀开她的衣襟,发出叹息般的求喃,“锦儿......让我们成为相濡以沫的夫妻!” 而她,香气让她昏昏欲睡,只是凭着本能微微露齿一笑。 她愿意的!愿意!! 面对她的微笑,他愣了一瞬,随即桃花眸因某种激动而神彩飞扬,他伸手捋开她碎散的发丝,抚上那张晶莹面颊,短暂的凝视后,修长的手极缓地,甚至令她没能丝毫察觉的,突然双手狠狠一掀,墨绿的衣袍片片在掌中飞扬—— 神明一瞬间回到她的脑中,她极力张开双眸,若一泓迷茫的秋水,“城风......我不要睡......”她要灵魂和**同时铭记住他们的第一次欢爱! 此时,她的裹胸已被他挑开,那一对浑圆白皙便如脱免般盈跳出来...... 他一动不动,亦不让她有丝毫的动弹,就这样控着她的四肢,看着她的身体......眼眶欲爆,眸里有巨大的难以置信。 汗,一滴一滴地从他的前额缓缓地冒出,渐渐地凝结成团,滴在她的胸间,滑进那诱人的沟壑。 他的气息越来越浑浊,而她的眼神亦开始变得痴迷,明黄轻纱帷帐中,若有若无的香缕飘渺,扣人心眩,动人心魄。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是你藏的太好,还是我太愚笨,四年了,你我朝夕相处,竟不知你是女红妆......”冰凉的手指一点一点从她的眉眼到唇瓣,再蜿蜒而下至那饱满,那顶端鲜艳的色泽竟刺得得他眼睑急缩。 可身上的人毫无反应,这种麻药对他不过是暂时缓解疼痛,而她却无丝毫的抵抗能力,全身的感官陷于停滞。 他的手缓缓移至她的腰枝时,那水凝脂般肌肤吸着他的掌心,触得他心神震颤,**升腾!眉间松松蹙蹙间,手竟再也无法再往下移一步—— 最后,他笑得满目仓夷,“锦儿,但凡有一半以上的成功机会,今日我不会放过你。但凡我有一年半载的时间,我亦不会放过你。可我不能这样自私,用两日的欢娱换你的一生......”千言万语,千重柔情,万种情绪,最后都化作了最为一叹,“若我回不来,那这一世,算了......” 朦朦胧胧中,她感觉到,他为她细细地穿上衣袍,系好发带,耳畔是他沁人肺腑的气息,“锦儿,你总算为我解开了最后一道心结。四年的凌迟之苦,总算是在此时结束,我心甚慰,若死......亦瞑目了。”她昏昏沉沉,根本辩不明那话中之意,突然感到纤指处一疼,将她的神智拉回了几分,她吃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怔怔地看着他口含着她的纤指,舔吸着,空气中似乎有着淡淡的血腥之气,他笑,亦笑得风华灿烂,“上古遗族札记的下册,最后一道记载,种下牵情,吸食爱人指上的血,十指连心,即可将她的记忆带进来世,亦可生生世世无法切断联系,锦儿,若我回来,你我再续夫妻缘份!若我这一次回不来,那今生我让你自已走,但来生,我绝不错过你......” 牵情?她脑中最后的一缕思绪刚升起,眼前一阵浮光,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顾城风将她衣裙穿戴好后,为她盖上薄衿,缓缓起身下榻,未跨出一步,全身便浮起一层冷汗,他稳了稳身子,一边手扶着床榻,缓缓走到龙榻前,蹲下身,从榻下的隐藏的抽屉中拿出一个红色的锦囊。 回到床榻后,他脱下她脚上白色的袜,桃花眸里浮出少许的湿意,嘴边挽了一丝自是自嘲的苦笑,“只道你天生一双纤巧、精细的玉足,竟从不曾想过,你是女儿身!” 广平公主顾灵瞳言他,少了一道精魄之人便是情障,可于他似乎并不止,他和秦邵臻一样都犯了个致命的错误——雌雄不辩! 顾城风打开红色锦囊,从中取出一条红绳,一抹惆怅淡隐唇边,眸现迷离,如若回忆,“五年前,我陪铃兰逛庙会,她去庙祝那求了一对的姻缘绳,铃兰说,这姻缘绳上的每一条线都打着螺纹结,结越多代表缘份越长,可惜她求到的只是一根丝线缠成的结,她没说是送予谁,我知道她是想送给你......”顾城风轻叹地摇摇首,像是在摆脱某种记忆,“我也去偷偷求了一对,竟是庙里送出最好的九根丝线结,庙祝说,这每线上有九十九个结,而后成穗,再编成结,足有一千多个结!” 笑,一点一点地从他的唇边溢开,“那时,当真觉得月老显了灵,铃兰爱的是一个女子,自然求不到好的姻缘结,而我,虽然知道你心恋秦邵臻,可彼时我太过自信,莫说是一个秦邵臻无法与我抗衡,便是整个大魏,亦在我的掌握之中,所以,既便是求了这姻缘绳,也不曾在你离开苍月时送出——” 谁知道,两人再见面时,隔的已不是心,而是天意弄人,他以为她成了男儿身。 “天意愚弄人......”顾城风修长的手指细细地摩挲过那红绳上一结一又一结的螺纹,呢喃自语,“庙住说,这是给一男一女的,我以为你是......” 后来,他再次找到了那个庙祝,问,他恋上了一个少年,他想将这一半的红绳赠与那少年,是否依然能得到祝福。 庙祝满脸惊异,马上规劝,“在苍月,男子相恋是受诅咒的,既便是在大魏,男子可收伶人登堂入室,甚至入朝为官,但从没有一对男子敢踏进代表奉守阴阳天道之合的月老庙,请公子务必不可让一对男子佩戴!” 以致,这一对红绳,他一藏就是五年! “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锦儿,让我帮你系上,但愿有了月老的祝福,让我得以平安归来......”顾城风的吻轻轻落在她白皙的足背上久久不离,许久许久后,一声叹息从心头咽了下去。 时间悄然无声,也不知过了多久,殿外响起了轻缓的脚步声,顾城风不曾转身,只是轻轻开了口,“公主,朕始终不明白,为何锦儿在朕身边四年,却始终不肯道出女儿身,难道仅仅是因为惧怕血咒?可既便是此,为何不肯与朕一起同担,难不成......”顾城风竟是一笑,唇角全然是无掷去的哀恸,“难不成,朕一知道锦儿是女儿身后,就不顾血咒侵身而强与她欢好?” “皇上,不是这个原因!”一个紫色的长裙年轻女子姗姗走向龙榻,直到一丈处伫足,年约十八岁左右,容貌姝丽,一双极为罕见的琥珀色的桃花眸,顾盼之间,眸色流光溢彩,显然,这眸色继承了姚氏嫡族的瞳眸,而眼睛的轮廓却象极了顾城风的桃花眼。 那一身淡紫繁复素纱广裙,通身没有丝毫绣花,只在两掌宽的束腰上用了同色亮缎,衬出她纤修的体态。 宫灯处,气质幽雅如一株含苞紫玉兰花,不染世间任何尘埃。 无需询问,当顾城风第一次看到她时,虽惊异于顾灵瞳的年轻,但仅凭容貌亦能猜出,除了顾奕琛和姚迭衣,谁也孕育不出如此得天独厚的容貌。 广平公主顾灵瞳一出生,便被顾奕琛送至川西南诏县,她是姚家的后人,但因为是女儿身,所以,不必承受姚族祭坛的诅咒。而她,同时亦是姚迭衣的亲生女儿,身上流了一半姚迭衣的圣血,所以,出生时便携带了姚迭衣血脉里的某些记忆,包括上古遗族札记下册的修练之法。 因此,自育下一个独女后,她开始修行上古遗族札记下册,容貌便定格在那一瞬间。 顾城风虽没有开口问,但顾灵瞳却了然一笑,眸光先是落在顾城风怀中人的小脸上,缓缓下移,至贺锦年的左胸处,定睛片刻后,袖襟下,双手猛地攥紧,几乎惊叫出声,但,她很快就压制下情绪,但神情还是有些微微触动,“申钥儿在魂魄进入贺锦筝的身体一瞬间,忆起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所以,她在那一瞬间,在胸口结下一道咒语:在颜墨璃魂飞魄散之前,决不能道出自已是女儿身的事实,否则,必重蹈复辙,身中噬心蛊!” 百年来,能让她情绪波动的事并不多! 顾灵瞳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下册,又是姚迭衣的亲生女儿,自是灵力非凡,她进来看到床榻上昏睡的贺锦年,一眼就看到她的胸口处有一道印咒,这是属于上古遗族札记中所记载的咒法。 再细读,竟感应到那种撕裂般地疼痛! 顾灵瞳移开眸光,落在宫殿中黑檀木的呈列柜上,缓下波动的心绪,方淡淡开口,“皇上,还有一个原因,贺锦年是姚族圣女的转世,既便是百年前,流尽圣血,剔尽灵根,在龙淹潭上结下结界困住石碑的魂魄百年,但她的转世还是带着姚族人特有的第六感觉。因此,皇上与她多年相伴,无论发生何事,但她最终都不会开口说出自已的是女儿身,就缘于,她第六感的对危险的直觉会让她本能地逃避这个问题。” 顾城风猛地抓住榻沿,撑住差点瘫倒的身躯,心头骤痛,语声沉痛压抑,“究竟是什么,让她会在自已的胸口下一道咒语?”因为太过用力,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抑制不了地颤抖。 究竟重生前的她又经历了哪些不为人知的痛苦,方在自已胸口下一道咒语! 难怪她在离开苍月,去广阳镇时,给兰桂坊三姐妹留了一封书信,上面写:我必诛杀颜墨璃! 她很多行为其实连她自已也给不出一个完整答案,仅仅是她第六感觉逼着她去做一些事,而他,在得不到满意答案时,却从不曾试着百分百地信任她! 就如百年前一样,姚迭衣竟在自已身上下了血咒,生生世世要与顾奕琛永远错过,既使遇见,也必不相爱! 此刻,顾城风相信,必定在足够的理由,方让姚迭衣立下如此绝情的咒语! ------题外话------ 让我们一起为马航上的两百多个生命祈祷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4 天克地冲,驾崩 正值寒冬,外面白雪皑皑,此时帝王寝宫烧烧足了银碳,既便到了午夜时分,唯诺大的寝宫依然暖香袅袅,温暖如春。 浓浓的香气缥缈如丝,弥漫散至各个角落,熏得顾灵瞳双颊染上胭脂,她眸光定在鱼耳凤纹香炉上,略为不适地轻轻咳了一声后,走到小案桌边,一手拢着广袖,一手揭开香炉顶穹,取了摄子将燃烧的一小截香段拧灭,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在灼热的香灰中,倒了些粉末,寝房里很快被一股清凉微带了玉兰花的清香所代替。 事毕,顾灵瞳又退回到离帝王的一丈开外,定了定神,启口续道:“在贺锦年胸口的印记中,提到两点,一个是颜墨璃,另一个是噬心蛊!” 顾灵瞳眼光凝骤在贺锦年的胸口上,眉心掠出一弧沉重,“皇上,这两样其实是联系在一起的。其意便是,颜墨璃曾在她身上下过噬心蛊!” “道详细些!”顾城风抱着昏睡的贺锦年,眸光定定地锁在贺锦年那张粉意未褪的小脸上,近乎贪婪。 他双腿盘曲,双腿盘曲,雪白的衣襟铺在雪白的被单上,高洁得不沾一丝的人气。 顾灵瞳思忖片刻,缓缓道,“蛊虫的饲养最早缘于川西的白族,被传到姚族后,风靡了整个姚族,致姚族饲养蛊毒成风。后来,姚族中有人将蛊虫的饲养方法与姚族的术法结合,结果产生了一种至阴的噬心蛊。姚族的族长和长老们一致认为此蛊过于阴损,便下令姚族子弟不得再饲养蛊虫,这种蛊便渐渐失传于姚族。” “那又如何被纳兰莉所修习?” “姚族内部后来发生一件叛逆之事,姚族的一个长老偷偷修习上古遗族札记下册,事情败露后,被姚族族长永远驱逐出姚族,并流放至川西沼泽。川西沼泽是极阴之地,毒虫品种繁多,倒成就了此人一身养蛊的本事。后来此人隐居在川西的白族中,并自成一派,创下古灵巫术!噬心蛊,便是古灵巫术中最阴狠的一种蛊虫,但此蛊极难饲养,所以,百年来,几乎绝迹于苍月大陆上!” “此蛊的毒性如何?” “这种蛊极致阴损,相传当年有个姚族女子对一个男子求而不得后,将此噬心蛊种在男子的妻子身上,原意是要加害那妻子,谁知道蛊毒最后残损的是男子,那男子被活活痛死,以**警示蛊毒之邪恶,希望借此让姚族禁蛊。”顾灵瞳闪动着一双如秋水寒星般的桃花眸,“噬心蛊只寄养在女子的体内,被植入,成虫后,会分泌一种毒液,此毒液并不伤害女子,但是,凡与她相濡以沫的男子,必被女子体内蛊虫分泌的液体所残,轻则永远不能近女子半分,重则,摧心而亡!纳兰莉能学到这种蛊虫的饲养,必定与此人有所交易!” 顾城风眉眼一跳,双拳倏地攥紧,“相濡以沫?难道?”他猛然忆起,贺锦年曾告诉她,前世申钥儿的枉死,是因为秦邵臻中了颜墨璃的蛊毒,所以,她不得不忍下所有的委屈,只为了秦邵臻能活下去! 可这念头一升,心底深处徒然升起一股浓重的酸气,很快就化为一股腥甜,直顶咽喉! 顾灵瞳方才以“相濡以沫”形容女子与男子的关系,虽然不比男女欢好,但一想到自已心爱的人曾经与另一个男子相濡以沫,顾城风的胸口就感到一阵一阵的酸痛,险些闭过气。 顾城风忧然自伤之际,全然忘了,一年多前,贺锦年曾亲口告诉他,她与秦邵臻之间从不曾有过亲密之举。 顾灵瞳淡淡一笑,眉眼带着悲天悯人,如玉净瓶中之水缓缓滴进人的心间,“皇上有所误解,实情并非如此!” 顾灵瞳第六感觉感应到顾城风的心悸波动,心中暗叹,顾城风七魄缺失,天生情障,很多心结,其实是由他自行产生而积于心头,她解释道,“秦邵臻所中是是摧心蛊,是颜墨璃从他的饮食中下蛊。贺锦年所提防的应是噬心蛊,此蛊最早缘于古灵巫术,只是已绝百年。依本宫看,申钥儿灵魂在进入贺锦筝的那一刹那,应是记起了某些尘封的记忆!” 顾灵瞳雪莲般的气质加上带着安抚人心的语气,终于让顾城风的情绪平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寂夜中传来五更朝起的梆鼓之声时,顾灵瞳缓缓道,“皇上,时辰快到了,请皇上服下此药,让灵瞳施术。”言毕,顾灵瞳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 顾城风心头促跳,也顾不得失了体统,如要失去一件心爱之物般,将贺锦年紧紧攥在怀中,紧紧、紧紧地抱着,少顷,象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道般,“朕想和她单独再呆片刻,公主请退下!” 顾灵瞳轻叹一声,将瓷瓶轻置在榻前的小案几上,转身离去。 顾城风将她紧紧抱在怀中,眸光如血染,十指冰凉带着压抑的轻颤,如珍似宝地刻滑着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吻着,心魂震颤,“锦儿,我……终于明白了!四年来,你一直不敢道出女儿身,是因为……你惧怕一旦你的女儿身被世人所知,颜墨璃必处心积虑地在你身上下噬心蛊,你担心我被蛊毒所伤……所以,广阳镇三千百姓之死,你凭着执意前往大魏,因为,你希望在血咒应身之前,诛杀颜墨璃,这一切的一切,只是缘于你的第六感觉!” 很显然,颜墨璃前世今生一直带着记忆蜇伏在暗处,而申钥儿也好,贺锦年也罢,所凭借的不过是对危险的直觉。 贺锦年曾经告诉过他,在前世中,申钥儿初回大魏之时,曾被秦邵栋的人狙杀,重伤失血过多,颜墨璃曾给她输过血,因为申钥儿的血液里渗了颜墨璃的血,因此,申钥儿无法感知道颜墨璃的戾气。 至死后,灵魂飘荡时,方查明自已死亡的部份真相。 顾灵瞳所提及的贺锦年胸口的一道咒符,是在她进入贺锦筝体内的一瞬间回忆起某些重要的遗失记忆,他无从知道,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伤害! 在知道申钥儿重生到贺锦年身上后,他曾派影卫到大魏边境详细调查过贺锦年兄妹之死,影卫的报告交上来时,现场的死亡情况可用惨绝人寰来形容,唯一生还的她,当时利剑从左胸穿透而过。 她能活下来,仅凭的是她的心脏在右边! 顾城风干涸的唇瓣流连在她的唇间,桃花眸从内到外弥漫着一片涩痛之色,脑子里象有一条棘藤不停地在鞭策着盘问他,当年申钥儿魂魄进入贺锦筝的身体时,在如此重伤的情况下,究竟是凭着什么样的毅力,去伪装贺锦筝的尸体,让所有的人相信,活下来的是贺锦年! 当时的她,必定也是受她第六感的驱使,做出本能保护自已的措施。 他亦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既不肯元神回归,成为申钥儿,亦始终不肯道出贺锦筝女儿身。 一切的一切,只是她的本能在防备蜇伏在暗处的纳兰莉。 她只是在保护着她的爱人! 原来他的锦儿,爱一个人从来是倾尽一切! 今日,他终于拨出了姚九落刺在他心口的一句话:她宁舍了申钥儿的肉身,也不肯回归。女儿之身伴驾!所以,皇上如何逃避,您都不能抹掉一个事实,那就是申钥儿无论是生或是长眠不醒,她只属于秦邵臻! 今夜,他终于知道,他完完整整地拥有怀中的人,不管是申钥儿,还是贺锦年! 五更末,叶渊、叶明飞父子带着泠泠的冷风进殿,双双跪下,斗篷落地,带着泠泠的雪花沁湿了半片的地毯。 叶渊平静中带着沉痛率先向帝王禀报,“皇上,公主殿下在广霄殿布下结界后已先行离开燕京!” 广霄殿是历代苍月帝王驾崩后,灵枢所停地殿阁, 顾城风空茫着双眸,他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的傀儡般转首,透过薄纱看向窗外,晨幕已揭开,他心知,时辰已经不能再拖! 叶明飞双掌撑地,十指微微卷曲扣在毛毯之上,手背上青筋怒张,哑着声线回禀,“皇上,先祖皇帝的遗体已就位!” 顾奕琛百年前留下的遗体已被叶明飞找到,因为保存良好,整个人竟如鲜活一般,若非顾城风消瘦得厉害,便是与帝王从小一起长大的叶明飞也一时辩不出来。 明日,顾奕琛的肉身将会代替“驾崩”的顾城风,受苍月百官的祭拜! 顾城风冰冷的唇淡淡落在贺锦年的眉心上,久久不动,直到更鼓再次传来,方缓缓起身下榻,转眸,带着眷恋,“明飞,让桂叶把锦儿带回去,让云泪回宫,吩咐她好生照顾锦儿!” 叶明飞缓缓起身,敛气屏声,“微臣遵旨!” 苍历116年,十二月。 汴城地处苍月大陆南部,一年四季温差小,冬暖夏凉,四季宜人。而今年的气候却尤为反常,尤其是十二月份,竟下起了百年罕见的鹅毛大雪,足足下了五天不停。 突如其来的寒冷让汴城的百姓有些措手不及,所备的柴火和冬衣不足撑过如此寒冬,尤其是贫苦的农户,老人和孩子被一夜冻死的意外屡屡发生。 加上通州南下避战的难民,多数居住在汴城外的破庙、义庄,靠朝庭和一些善人施粥勉强渡日,遇寒潮袭击后,几日便冻死了近万人。 百年难遇的寒潮,反常即为妖,秦邵臻一面令朝庭震灾,一面派人传出苍月帝王罔顾苍生,执意发动侵略战争,致通州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 闻名天下的奇人异士东阁先生适此走进大魏百姓的视野之中,并为灾难中死去的百姓祈福。 并在祈福的祭祀活动中,公然宣称,顾城风不仁不义激怒上天,上天降灾示警于苍月大陆,若苍月国帝王顾城风依然执迷不悟,必驾崩于十二月二十! 而大魏帝王秦邵臻受上天之大任,必将取而代之,成为苍月大陆英明之主! 此一言,惊动整个大魏朝野,东阁是消失百年,他的声名早已被苍月大陆上大多数的人所遗忘,所以,他的言论一出,既被朝野内外所耻笑,人人心中暗骂他不过是个神棍,这时候跳出来不过是想趁机捞点好处。 可众人没料到,灵碎子出现了。她白发苍苍,当着众人的面对东阁三磕首,口呼“师尊”,并当场宣称,自已师承东阁,而她所学的本事不过是东阁的皮毛。 若真的是灵碎子的言论必然无人敢怀疑,所有的质疑之声,开始变成质疑眼前白发苍苍的妇人是否真的是十几年前声名大噪的灵碎子。 灵碎子告诉众人,她失踪多年是因为被姚族的人囚禁并失去了记忆,是他的师父东阁点化了她,为她找回记忆! 面对众人的质疑声不断,灵碎子当场指出几个在场的仕绅,并言及当年见面以前为此人卜算的细节,轻而易举地验证通过了自己的身份。 东阁和灵碎子的出现,无疑象是为通州城破,频频吃败战的大魏注入一股强心剂,也增强了百姓的抗灾之心。 十二月二十,酉时末,大魏汴城申氏灵脉。 分不清是临近黑夜还是拂晓,洞中唯有一点光茫几近衰微,四周水雾缭绕,看不清岩洞内的一切,只听得灵水涓涓从洞中贯穿,水声清悠。 东阁盘膝坐在团蒲之上,面前七盏莲灯已灭了六盏,只余代表龙身的一盏正发出微弱的光明。 这一个月,几乎隔上五天就会灭掉一盏。 虽然东阁知道,顾城风的气数已尽,但是,世间帝王的气数是最难断,尤其是顾城风身边能人居多,保不齐会有人助他一臂之力,让顾城风避过大灾。 所以,整整一个月来,东阁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戌时已到了么?”秦邵臻声音不急不缓,淡淡地在山洞内流转,“四柱庚辰之人遇甲戌年,天克地冲,再逢戌日戌时,东阁,但愿你这一次不要出任何的毗漏!”秦邵臻背对着东阁而立,自始至终地僵直着背脊,半仰着首,凤眸毫无焦聚,他的眼睛已经整整半个月看不见任何东西。 东阁沉稳道,“戌时虽已至,但离亥时尚有半个时辰,皇上请放心,昨夜奴才夜窥天象,紫微星已暗淡无光,周围的星云之光已然盖过主星,显然,血咒已应在顾城风身上,五公子已无大碍!” 东阁曾以广阳镇三千百姓之死,哄骗顾城风,是姚九落以邪术启动血咒,并指了一条亡国之路让顾城风走。 谁知道顾城风并不上当,虽然在苍月大陆上大肆声张广为招纳伶人,并在众目睽睽之下从燕南城把傅青接入皇宫之中,可后来东阁方知,这不过是顾城风的一步障眼之法。 谁知,两国战急爆发后,顾城风突然下令,万箭齐发通州城,令通州城三万士兵阵亡,天地亡魂戾气遮云蔽日,竟阴差阳错地触动了血咒。 所幸东阁已在通州城郊外的帝王行苑中布下法阵,可以让避居在内的贺锦年暂时躲过。 谁知,贺锦年记忆恢复,并成功离开大魏,回到苍月。 秦邵臻唯恐血咒最终应在贺锦年之身,毕竟顾城风是九五之尊,身上有紫微之气护体,邪灵难以侵身。 所以,他令东阁务必要施一切的手段让贺锦年避过伤害,甚至不惜牺牲他的帝王运辰,换来贺锦年的平安! 东阁受了一道的天谴,三年内无法施展上古遗族札记中的术法,虽然申氏灵脉的灵气有助于他早目恢复,但目前,他根本无法施上古遗族札记中的术法。 因此,他想到了利用他年轻时,曾在丹东帝国修习的古老祭祀之术为贺锦年祈福,同时,设七盏莲灯观察顾城风的生命之光。 东阁告诉秦邵臻,今年为甲戌年,为顾城风的天克地冲之年,通常凡人六十年方会遇一次如此的大凶之年,如果命格中无天德、月德或天乙贵人相助渡劫,或是大运有助,则遇天克地冲之年,不死既伤。 顾城风虽然贵为帝王,但他四柱皆为庚辰,相当于年、月、日、时辰同时克制流年,为大凶。 顾城风若有心僻护贺锦年避灾,没有为自身祈福,从紫微星气隐隐透出来渐弱的气象上看,顾城风更有可能是在自损。 因此,东阁推算出,这一次,血咒十之**会应在帝王顾城风身上,最后的期限就在今晚戌时。 “顾城风驾崩,昊王顾城军下落不明,这江山必是落在顾容月之手!以顾容月的能力尚不足以驾驭朝中诸将,恐怕贺锦年会成为苍月的摄政之王!”秦邵臻晦涩迟缓地说完,娓娓一叹,“想不到,朕倾尽天下换来的,不过是朕与她战场中相见!” 他亦恨,恨不得时光逆流,一切回到原处,可一想到彼时的申钥儿七窍流血她死在他怀中的情景,他所有的恨都被放空,唯有希望她平安活着,哪怕到最后的一刻,他输了个精光! “皇上,五公子虽有顾城风遗旨护身,但身份尴尬不为世人所接受,又是外姓之人,除了顾城风几个心腹外,苍月朝野内外未必有人肯真心相随!”东阁眼不抬,依然直直落在那一盏炎焰微弱跳动的莲灯上,“而殿下虽年幼,但却是聪明之辈,奴才会找机会潜入殿下的梦中,告诉他,殿下与皇上才是真正的父子,奴才还要让殿下知道真相,让殿下知道,他今生能得以活下来,是因为皇上舍了天下,逆天让他与申护卫重生。奴才会让他亲眼看一看,当年在苍月皇宫城门上,顾城风是如何下令屠杀顾城亦的一群子女,包括殿下!” 东阁口气很平静,心里则有点凄然,百年前,他亲手救下的孩子,这一次,究竟会不会站在秦邵臻的身边,如果不肯,反而潜心助苍月攻打大魏,那就是父子相残! 那连他都无法知道,他拼了全力支持秦邵臻统一了苍月大陆,却葬送一切让时光倒流,究竟对还是错! 秦邵臻一直不动,听完这句后,沉默了片刻,方淡淡道了一句:“甚好!” “皇上,灭了!”东阁几乎是提着胆,禀着气息站起身,走到帝王身前,四肢伏地,深深一磕首,“恭喜皇上,这天下,再无人能与皇上匹敌!” 秦邵臻嘴角微微一挑,脸上毫无喜色,他迈开脚步,缓缓步出申氏灵脉。 在申氏的祠堂之外,宗政博义拿着一把油伞,一身戎装站在雪地之中,他已久候多时,左手正提着食盒。 “皇上,你的药不能误了时辰,所以,微臣在这候着!”宗政博义将油伞交给一边侍候的小北公公,从食盒中拿出一盅的药。 秦邵臻静静接过恣盅,饮尽后,缓缓地抬首,淡淡的月光映照于他平静无痕的脸上,如镀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博义,顾城风驾崩,只是这一次,朕还是无法确实,是否又是顾城风的一次障眼法!” “皇上请放心,半个月前,微臣派了十名高手横跨周山岭,如果他们一路顺利,此时必定已联系上微臣留在苍皇宫内的眼线,他们会知道究竟死的是不是顾城风!” “顾城风诡计多端,身边亦不乏能人,你切记,一定要让这些人亲眼看到顾城风的尸体是否停放超过七天,否则,难保不是假遁!” “皇上放心,这些微臣已交代过,且……”宗政博义咬了咬牙,脸色红白夹杂,压低声音道:“微臣斗胆,也派了人监视五公子,顾城风真死还是假死,必瞒不过五公子!”宗政博义一直知道,贺锦年有超乎寻常的第六感觉,顾城风的生死,或许可以从贺锦年的身上找出一丝的蛛丝蚂迹! 秦邵臻一听到贺锦年的名字,喘息渐起,少顷,方不带情绪地开口,“阿锦对百丈外的人都有感应!” “皇上放心,这次负责监视五公子的人只是普通的宫女,身上并无戾气。而且,顾城风若真的驾崩,贺锦年的情绪受到波动,必会对外界感知有所下降!” 秦邵臻苦笑一声,喃喃自语,冥思苦想,他突然觉得,就算他如此爱着她,但所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无法避免对她的伤害。 ------题外话------ 月断更太久,所以,有些亲难免会混乱一些剧情,在此,月从留言中看到一些问题,现在回答:顾城风知道女主是女儿身,是发生在申钥儿时期,申钥儿卸了杀手的骨,救了顾城风,受重伤,被顾城风带到韩昭卿的府上避祸,这是他们两人的第一次相遇,那时申钥儿才11岁,刚来大魏。贺锦年从姚晋南手中救走顾城风。 有月票的支持一下,月词穷了,估计把你们虐惨了,不过,接下来是走情节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5 遗失的记忆在哪 苍月,皇宫! 贺锦年清醒时,已在惊鸿殿自已的寝宫中,窗外的白雪依旧覆盖了天地一切颜色,床边六月,一身的白袍,正靠在自已的床榻边沿阖眼休息。 城风呢? 心魂一震,本能倒抽一口冷气,六月马上惊醒,站起身,睁着红肿的双眼,哑声唤,“锦儿,你终于醒了!” “我怎么在这,皇上呢?”她哑着声线,挣扎着想下地,发现全身无力。 “他生病了,我要去陪伴他!你们怎么能让我和他分开呢?”她心中焦灼,也顾不得什么,双手用力撑在床沿将自已的身体往外推,双脚落地之际,刚站起身,身子便往下滑。 “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了,你一口水未进……”六月哽咽扶住她,他没有瞒她,直言告诉她,两日前她伤心过度,皇上命人将她抬回,再也不曾醒过来。 帝王已于两天前,苍历116年十二月二十,甲戌年,戌时末,在惊鸿殿驾崩,卒年二十四! “你骗我……”贺锦年姿势停顿在那一瞬间,软软地半蹲着,两眼呆滞地凝视地面,摇着首,喃喃,“他不会就这样丢下我……”突然,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样的悲怆哀鸣直透天际,她猛地推开六月,疯了似地冲了出去,冷风直扑而来,一大口呛进她的咽喉,泪水冲出眼眶…… 仿佛又变得一个路痴,她一路狂奔,冲过狭长的走廊,飞过挂满白色绢花的园林,一路所见皆是穿着白色孝服的宫女和太监,甚至连侍卫,每个人的手臂和头上都披着白色的绢带。 她不想看、不想问、不想停下来思考——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突然停了下来,惊惧般地连连后退,脚步太过仓皇,以致滑几乎四肢仰天倒在地,但她的眼睛直直地,一眨不眨地瞪着前方那一处的灵堂,突然,仰天如一樽百年的泥塑直挺挺地倒下—— 天空在飘雪,大地如披着一件丧衣,她一身白色的单薄里衣,躺在空旷之处,茫茫然地看着那飘移混沌的天地。 雪花轻轻袅袅而飘,落在她的脸上,一片又一片地,渐渐地融开,化作冰凉水沁进肌肤,渗到四肢百骸直透进心田……冷得连悲伤都在哭泣! 身后,六月将暖暖的狐裘裹住她,无声无息地将她抱进怀中,轻轻恳求,“阿锦,你有我,你一直有我,睁开眼,看一看我,我在,我一直都在!” 顾城风留下三道遗旨。 一道传位于顾容月,为防止朝臣和天下百姓不愿归服于谋朝篡位者顾城亦之子,顾城风诏告天下,顾容月实乃先祖皇帝顾奕琛与姚迭衣之子,一出生便在姚族圣地结界中避祸。 对此,姚族长老出面证实,并拿出百年前遗下的东阁和姚族长老共同立下的文字。 如此一来,既使顾容月的声名无法镇过三军,却因为是顾奕琛唯一的子嗣,朝野内外对他继位无人敢置喙半句,既便是朝中有一批大臣原想凭着昊王的声名,以寻找昊王的下落为借口,将帝位架空,也因此而不了了之。 二道封贺锦年摄政王,掌兵符,统帅燕北、西北、明州郡驻防大军。同时,公开了贺锦年才是真正的申钥儿。 苍月国原就推崇姚族的秘术,对于顾奕琛之子顾容月在结界中生存百年亦毫不怀疑,自然对申钥儿转魂于贺锦年亦无不信。 由此反而理清了这么多年存在于朝臣心中的疑惑,为何在四年前,顾城风大张旗鼓地从大魏迎回申钥儿后,突然转宠于与帝王从无交集的贺锦年。 更由此联想到,四年前,贺锦年一个文弱少年,却一鸣惊人,在皇家闱场上射出“五箭穿羊”,一举夺魁。燕京城门上,不过是十三岁的弱龄,却一箭射下武功高强的纳兰钰斐。 以申钥儿在苍月的威望,马上获得军中的支持。 三道赐梧晴雪为顾城风之皇妹,禀承长公主之尊,并御赐姓顾。 梧晴雪已无法跪接圣旨,自从回燕京后,获知顾城风病重,而她一身弱疾,无法修习叶渊交给叶明飞,其先祖广平公主遗下的谱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城风驾崩,病势愈发沉重。 她自幼在太子东宫成长,侍候顾城风多年,与顾城风之间的情同手足。加上她天性禀直,在性格成长之际,又受桃园谷的潜移默化,骨子里根植了一生忠心侍主之心,自顾城风一死,她心中的意念不在,亦去了半条命,加上一身武功尽废,更生了生殉帝王而去之心。 顾城风的第一道圣旨公开了顾容月是顾奕琛之子,所以,顾城风暂不能将梧晴雪郡主的身份公开,只能封为义妹。 帝王驾崩,举国服丧,苍月国单方面宣布停战七天,边境数十万士兵臂缠白巾,万箭齐发对天空射,哀鸣之声遍野。 苍月国三年内禁止一切嫁娶和娱乐。 仪奠设于广霄殿,除镇守西北边防以及明州郡的将士外,苍月国四品以上的朝臣皆前往皇宫吊唁。 从一开始,贺锦年除了近于呆滞地流泪外,她什么也不会了,可她心里知道,她可以难过,但决不能象梧晴雪一样倒下去,所以,连日来,她的饮食没有一顿落下,该吃时吃,该睡时睡,言语不多,只是眼泪无法控住。 每日仪丧,她没有去听从礼部仪官的口令,三拜九叩,而是跪在顾城风遗体旁,自始自终紧紧捉着顾城风的一只手,怎样也不肯放。 贺锦年面对帝王遗体却如此失仪,殿下私议之声渐起,但新帝顾容月不发话,谁也不敢多言。 可对她来说,天崩也好、地裂也罢、流言也好、蜚语也罢,一切都不重要了。 这世间,最疼她,最关爱她的人就躺在她的前面,可是灵魂却去了另一个世界,她还在乎什么声名? 就算她是帝王的男g,关卿底事?这些个谏臣,又当如何? 正当百管在司仪的主持下,逐个向帝王呈香时,突然间,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声传来,众大臣本能齐齐转首看向殿外,只见一个白衣的女子,拿着一把剪子冲进灵堂。 太监总管老脸一怒,冲了上前,马上拦住那女子,斥喝着执事太监,“怎么办的差事?” 执事太监只是个普通的太监,而这白衣少女虽没有练过武,身子却异常灵敏,一路冲来,拦也拦不住,而她是帝王顾城风的人,那些侍卫自然不敢碰触她的身体。 “你这阉人,你胡说什么,顾奕琛他怎么可能会死?他明明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不要说百年,他活千年都不会死。我不信,我要亲眼看……”姚九落执着锋利的剪刀飞舞着,眸光疯狂,太监总管和一群宫人被她逼着连连后退。 太监总管尚未说话,贺锦年全身发抖地站起身,望着一身雪白的傅青,一种熟悉的感觉直侵入大脑,可她的心太乱,完全不及分析心中的异感,这一张极端酷似自已的脸,她抑不住地感到屈辱和难堪。 原来,民间传得沸沸扬扬的市井艺妓竟也顶着一张与她相同的脸。 想起这张脸曾在顾城风的面前无处不在,她眼睑急跳,牵着顾城风的手不知不觉使上了几分力,直到掌心传来僵硬的肌肉感觉时,一下就变得万念俱灰,声音平得象无澜的湖水,“你们吵到皇上休息了,全都出去。” 她是申钥儿,如今又是摄政王,在朝堂上自然有她的威信! 殿中一下便安静下来。 顾容月一身明黄,治丧期,他外罩一身黑纱,年纪虽小,但已有七分气势,“傅美人,先皇的遗容除了后宫嫔妃和四品以上朝臣可以瞻仰,你不过是个市井艺妓,哪有资格?你们这些人全是瞎的?竟让一个手执利器之人到先帝灵前闹事,把她轰出去!” 三个侍卫上前,一把控住姚九落,夺下她手中的利剪,将她反手扭住。 “后妃!”姚九落闻言一阵阵羞意直逼自已双眼,可便是此,也阻止不了她要确认眼前究竟是不是事实真相的决心,她相信,只要让她看一眼顾城风,任着第六感觉,她也能分辩得出这是不是顾城风的遁死之计,于是,秀眉一挑,嗤笑道:“我是皇上亲封的美人,就是堂堂正正的后宫嫔妃,为什么不可以?” 施术后,虽如愿以偿换得女儿身,却变得手无缚鸡之力。 他前来闹,自然不敢带纳兰钰斐和纳兰钰媛两兄妹,否则,影卫必定会现身。 他以嫔妃的身份前来,那不管是影卫也好,侍卫也罢,都不能插手,唯有内务府的宫人方可阻止。 他便是再不济,凭那些宫人也拦不住她。从一个月前,顾城风突然不再见他,将他困守在后宫大院中,他买通了一个打扫御花园的宫人,方知顾城风病势加重。 他也没放在心上,在他的感知里,顾城风就是顾奕琛,而顾奕琛是最强大的,决不可能死于疾病。 贺锦年心里的弦蓦然被挑断,刺耳的断裂声一声一声的怦击着心脏,厉声斥喝,“住口!”她咬着牙,冷漠地睨向太监总管,“苍月典律,凡没有承宠的后宫嫔妃,全部不得留于皇宫大院之内,总管大人,为何她还在这里?” 若是寻常,以贺锦年的第六感必定能辩出眼前人的真实身份,可此时的她情恸智损! 她的自尊不允许让自已和眼前的女子直接交锋,可她更不容让一个市井艺妓污了顾城风的声名。 太监总管一激凛,马上会意,朗声道,“是,摄政王所言极是,敬事房的稳婆已确认傅美人是处子之身,老奴马上把她送出宫!” “摄政王?”姚九落先是张了张口,这才注意到一身孝服,站在顾城风身边,眼皮肿得快睁不开眼睛的少年,仔细看了她一眼,神情霎时如见了鬼般瞪着一双皓眸,少顷,眸色一下变得灰败,她冷冷地审视着贺锦年,看着她牵着顾城风的手,蓦然尖声爆笑,濒临魔憎的脸剧烈地抽动着,再不复那美人娇柔如水,那眉眼狷狂地怒瞪着,那神情分明是入魔、入障、入孽,贺锦年那吐出来的几句话宛如带着利刃在她的体内游走,最后,从腑中血肉生生剐出,疼得他连开口都是一字一抽,“果然是你回来了,想不到你还能——回来!难怪他肯咽下这口气!我输了,百年前输得不甘,百年后,输得一无所有……”他笑得巅狂,眸中含血,可他心里却明白锃亮,既然申钥儿就在顾城风的身边,她亦有姚族后人的第六感觉,顾城风若遁死,焉能瞒得过申钥儿?她的眼睛肿成那模样,以申钥儿的性子,既便是作戏,也不是用哭来演。 那就是……顾城风真的驾崩了! 帝王驾崩的钟鸣响起时,姚九落根本不相信,既使夜观星相,帝星黯然无关,紫微星云渐散,他还是不信! 可现在,天从他的心脏之内崩塌—— 地在他的灵魂深处碎裂—— 顾城风真的死了……是他诚心求死! 他信了,信了!人若存心想死,阎王爷真能不收? “百年生生死死……阴阴阳阳,纵相隔,亦思量!不思量,亦难忘,皇上,阿九已经没力气再等你转世了……”姚九落不再反抗宫人将他带离,全身战粟如筛,这里已没有他所期待的,他留在这里,只不过是让人多看一个笑话。 他仰天悲嚎,泪如雨下,那样极致的放声大哭,带着绕梁的回音在殿中盘旋,让祭奠的几个老臣皆恸,想来,帝王肯定极宠此女,才会让此女如此伤心欲绝。 戴向荣挑了挑眉,本想制止,但一想到顾城风驾崩前,几次单独召见这女,究竟帝王对此女是放了何心思,他们这些朝臣皆是局外人,又何苦在先帝灵前干涉这种儿女之事。 章永威眉峰倒竖,“塞了她的嘴,别惊了先帝的灵!” 潮州刺史两眼不着痕迹地在贺锦年和姚九落身上扫视,心里暗自嘀咕,先帝到驾崩都未宠幸此女,又瞧这美人的容貌,不过是摄政王的替身罢了,当真是可惜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妙人! 沪州刺史低头首,嘴角微微扯着,心中抑不住地腹诽,先帝爷正当风华,在位四年,却不曾纳一后一妃,如今身边放在一个鲜花般的美人,也只是闻闻,不曾下口,难道是……不举? 贺锦年失了魂般在顾城风的身边跪下,对姚九落的哭声恍若未闻,她轻轻捉住他早已冰凉如水的手暖着,痴望着那一张绝美的脸。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此刻她在就他的怀中,同棺而柩。 可顾城风为防止她自裁,不惜错过与她生死诀别,待她醒后,一道遗旨逼她不得不承接下苍月三军将士,正适大魏和苍月两国交战之际,若此时她再不顾国之安危而一心求死,只怕连着顾城风亦会被后人耻笑。 仪式结束时,顾容月令百官静退,他走到贺锦年的身边,俯身想安劝她节哀时,却迟疑地收回手,一语不发,扬手示意所有的宫人退下,留她一人独守顾城风。 所有的人离去时,贺锦年缓缓起身,俯身身子细细地端看着他的脸,在宫人的修饰下,此时的他丰神俊朗,贵胃天成,眉目舒展,眼皮轻轻浅浅地阖着,嘴角象活着似地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城风……你怎么舍得连最后两天也不肯留给我……”低低唤了一声,泪复盈于眼睫,轻轻将自已的脸搁于他的手心上,轻轻摩娑…… 这双手四年多来,一次一次地抚过她的脸,为她拭过嘴角的糕粉,为她拭过额间的细汗,把手教她练字,教她画下春花秋月所有美好的事物。 可如今,她能感受到这一双手已了无温度,而他,却再也无法感受她脸上的湿意,为她拭去泪痕。 城风,城风,教我如何能够忘记你。 闭上双眼,泪珠儿顺滑而入,没入他的手心…… 仿若被推进一间干净宽大的手术间,手术台上高强度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让她对光线有些敏感。 但想想,路郁也就在手术室外等候,何况这不过是个小手术。 “第一次动手术?”旁边正在做术前准备的护士长带着安慰的笑,指了指上方的屏幕,说:“别紧张,只是个卵巢囊肿,全程是可视手术,很安全,!” 旁边的小护士亦笑,“有导航技术引导,定位准确。手术百分百安全,而且不开刀,出血少,不影响美观。” 她摇了摇头,想说自已并不紧张,可全身无力,浑浑沌沌,好象在周围的一切不过是个幻觉! 一群白衣天使见她没什么反应,只道她的麻醉药开始起作用,便在一起肆无忌惮地聊天,直接还以她为话题。 “她未婚夫真的是太紧张,差不多要院长跪着发誓,未婚妻的手术没问题!” “想不到路少的正牌女友长得这么漂亮,比起那个齐大明星漂亮多了!” “是呀,又是素颜,这样的原汁原味的美人难怪路少这么紧张!” “你们说的是齐有琳呀,五年前,听说还为路少割过脉,被小助理送到我们这来了,当时我们医院被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 “护士长,原来真有这事呀,那齐有琳卸了装后漂不漂亮?” “明星卸了装有哪几个漂亮?全是包装出来的。真正的美人都在民间,象这个,如果上了镜,准是一炮就红!” “要不然,她的未婚夫能这么紧张么,特意从英伦请来了外科手术第一把刀,做这样的小手术。”边上另一个护士附合回了一句,脸上有羡慕之情。 声音霎时变得高亢起来,“昨天孔医生出现时,全医院都沸腾了,极品男人呀。也托了她的福,我们才能看到唯一进福布斯名人榜的华裔大医生。” “我还从网上搜了他的资料,他全名叫孔劭寰,听说他在全世界各地捐资建血库,光我们国内就有三百多家是他出资建的。天哪,神一样的人物……” 她闭着眼睛聆听着,听到孔劭寰这个人时,有些虚弱地笑笑,脑子里唯一跑出来的感觉就是:孔劭寰是名人! “听说为了孔医生的手术,医院临时把这里的设备全部更换,除了我们本院的负责术前准备外,在术中,所有的助手和护士都是由孔医生自已带来的!” “好羡慕呀……” 也就是说,所有的手术过程,都保密。 她的警惕性竟让她想,若是这人不安好心摘了她一颗肾拿去炒了,估计也没人知道。 等她醒了,一定得做个全身复查…… 很快麻药开始作用,眼过处,所有的东西开始变得移形幻影。 一双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扫过她的眼睑,似乎在观察她瞳孔的变化。 他感到她的紧张,轻轻在她耳畔低语一句:“朕的宝贝,迭儿,睡一觉,很快就好!” 她怔了怔,极力地睁开眼,想看看眼前的人,朦胧中,只见那人戴着医生的口罩,额前的头发修剪得干脆利落,看不清模样,唯独见深遂的眼窝下一双桃花眸透亮如星辰,眉目弯弯中,眼角浮泛起温柔而迷离的薄雾来。 那双眼,好温暧,象宠了她千年万年一般,让她感到莫名地安心,那双眼睛,是如此地熟悉…… 贺锦年全身一颤,梦中惊醒,原来,不知不觉,她竟半伏在顾城风的身上睡了过去。 这梦,太诡异,她什么时候做过手术? 还有梦中路郁也竟是她的未婚夫……她什么时候订的婚? 何曾,记忆有这样的一幕? 这决不仅仅是一个梦,肯定是她曾经遗失过的记忆。难道,她在那场事故中不但没死,还醒了过来,生活了几年? 贺锦年紧紧地盯视着眼前的眉目含笑的帝王,“城风,你醒过来好不好……如果你也重生,请寄梦给我,你在哪里,让我去找你好不好……或是,或是,你来找我……”眼里突然涌出泪,捂着脸,放肆地哭。 奇迹并没有出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6 回音亭,帝王舒醒 七日后,帝王出殡,仪丧从皇燕京皇宫门前开始出发,前头的已出了皇城,后尾的尚在皇宫门前排队。数万的禁卫军皆一身白色戎装将前来送行的百姓阻在过道的两旁。 燕京城十里长街人满为患,啼哭之声直盖丧仪之曲。 贺锦年披麻带孝一路扶着灵柩,徒步相送直至百里外的皇陵。 皇家主陵初建于百年前,首批入葬的就是顾奕琛的父母和兄弟姐妹的骨灰,后来,断断续续找到的顾氏族人的尸骨也被迁进皇陵的四周,如今,皇家的陵墓占地近千亩,除了由顾奕琛一手建的主陵外,历代的皇帝在位时,除了顾城风外,都为自已百年后的寝陵修建过几次,四周还建了上百座地顾氏皇家宗亲的陵墓。 当目视着数十名白衣禁卫军迈着齐整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将帝王的灵枢抬进皇陵时,贺锦年终于抵不过日夜的煎熬,一口血喷了出来,昏死过去。 如心中最后一根的支柱断了般,醒来又昏过去,昏了又醒,不过是两日,瘦得形同枯骨。 顾容月下旨令她回贺府疗养,她却坚持不肯,她日日坐在顾城风的陵墓前,晨昏之时,听着承恩寺和尚颂经,七日七夜,昏昏醒醒,每每仰视着气势辉宏的皇陵断龙石时,万念俱灰。 七日后,承恩寺的大部分和尚功德园满,依惯例,留下十八个僧人守陵,每日为帝王上香,念经,打扫灵位。 贺锦年不顾众人反对,留了下来。无论刮风下雪,她总是一身洁白,每日抱着一坛的酒,坐在顾城风陵墓的碑石旁,静静地喝着酒,醉了就盘蜷着身子直接躺在青石地上睡,醒了就接着喝,影卫几次出来干涉,皆被她喝退。 众人无法,只好在帝王寝陵附近搭建了临时的帐篷,当贺锦年喝醉死过去时,便悄悄把她扶到帐篷里,烧足暖炭,给她御寒。 苍月川西南诏县,回音亭,竹林居。 川西位于苍月国的西南,不过是五个郡县之大的地方,且其中的三郡多数是沼泽之地,几乎无有人烟,百年来,却出了几十个名闻天下之人士。 苍月姚氏一族,大魏田氏一族,以擅养蛊毒而著名的白族,以及东阁、灵碎子、皆来自川西南诏县。 南诏县气候宜人,四季如春,百花盛开,尤其是桃花,一年四季不榭。 传闻中的姚族圣地正是位于南诏县内,可令人不解的是,在指掌之地,除非有姚族的人领路,否则,谁也无法成功进入姚族圣地,所以,千百年来,姚族圣地一直是南诏县百姓心中的一个神砥。 而大魏的田氏一族最早就是源于川西南诏,但随着田氏一族子孙后代的繁衍不昌,渐渐没落,最后举族迁往大魏,二十年前,田氏一族的继承人田敏丽嫁给了申剑国,随着申氏一族的掘起,田家的百年祠堂方重续上香火。 东阁是由被川西沼泽中的野狼带大,后又被流浪游道所领养,所以,他的身世已无法考据。 灵碎子虽是被东阁所救,自幼年便随侍东阁,但她出生却不低,是川西云诏白族的族女,只是她的族父因破族规,被流放至死,她受牵连,躲避进川西沼泽,最后被东阁所收养。 这些家族也好,名人也罢,都被世人所知,但有一个最神秘之处,位于南诏县东面的一座山谷,谷名叫回音亭,靠近那里的人,常常可听到天籁之音绵绵不绝地传来,似瑶琴,又似古筝,细听,又什么都不象。 几十年来,一直有人想偿试踏进去探险一番,尤其是酷爱琴音之人,皆无功而回。也有些不甘心的人,在谷中的出口设了一处木屋,临山而居,希望能守株待兔碰到出谷的人,却整整守了一年,根本不见有人影出来。 后来,当地的一个名士出银子在此建了一个“听涛”的亭阁,闲时邀请朋友在此相聚,期望有缘听得几声天籁之音。 午后一场雨,花落满地,粉红花瓣含珠吐芯傲然挺立在枝头之上,明明是寒冬之季,这里却鲜花怒放。 一辆用暗紫的马车缓缓地停靠在一座庭苑外,只见三丈长的高阶之上,一座气势磅薄的楼台行苑恍若沐浴在雾霾之中,金黄的丈八大门,与燕京皇宫一样高度红墙,滇州官窑出产的碧瓦无一不彰显着主人的高贵身份,清新雨水使这一座百年行苑焕然着一股肃穆安静的气息,朱红大门边高墙上一排参差的琉璃瓦经过百年的风雨透出油绿的光泽。 这是叶明飞第二次来到这时,第一次时,是奉了顾城风的命令,根据先祖皇帝顾奕琛留下的手札中关于回音亭的描述,找到了这里,他求见了顾灵瞳,将顾城风的旨意传达后,带着广平公主顾灵瞳回到燕京。 “皇上,请恕微臣冒犯!”叶明飞揭开轿子前厚厚的挂幕,进轿将昏迷未醒的顾城风背起,步出轿外。 一名龙卫打开油伞,为帝王的身体遮风避雨。 朱门及时敞开,随着一阵阵衣饰环佩的叮咚作响,十几个中年仆妇拥着广平公主顾灵瞳鱼贯而出,其中四个中年仆妇提着一驾辅着明黄绒毯的銮興奔至叶明飞的身旁,其中一个躬身道,“请皇上上座!” 叶明飞摇首,“不必再惊动皇上!” 顾灵瞳看了一眼枕在叶明飞肩上的顾城风的脸色,轻轻颔首,那一双桃花眸含着水烟,黛眉轻拢,轻声道,“快把皇上带到星移阁。” 为防止东阁元神出窍,窥探到顾城风的驾崩不过是个假象。 她在广霄殿布下结界,可以保证顾城风服下假死之药后,广霄殿会升腾起一缕微不可见的紫微之气,而后渐渐消失,同时,天上的紫微星殒落。 处理好一切事宜后,她马上回到回音亭,在星移阁上布下结界,以免天上隐于黑雾后的紫微星气重新浮出。 叶明飞颔首谨声回道,“有劳公主殿下带路!” 一行人绕过前庭九曲长廊,勿勿来到后苑一栋三层高的楼阁,候在门口的仆妇躬身致意后,推开门。 顾灵瞳提裙跨进,穿过珐琅屏风,在一张被繁花似锦簇围的玉床边停了下来,轻声道,“把皇上先放到玉床之上。” 叶明飞一眼就辩出,这张玉石床的材质和挽月小筑下的凤凰寝宫的玉床一样,但玉床四周的花草不知是什么品种,两片绿叶拱着一朵花,竟然每一朵都开出五色的花瓣。 顾灵瞳眼里揉进一抹亮色,“这花是不是很美,它叫念奴娇,它的根系并不植于泥土之中,而是盘系在西海神木上,依附而生的一种花叶。花叶艳丽却无香,但所散发的气息有利于调节人体内息,等同于父皇百年前用西海神木所建的凤凰寝宫!” “原来如此!”叶明飞脸呈喜色,一路的忧心终于稍释几分。 几个中年仆妇欲上前帮忙,叶明飞微微侧开,低声对顾灵瞳解释道,“皇上他向来不喜被人触碰,还是让在下侍候皇上!” 顾灵瞳了然一笑,桃花眸光晶亮如荧,不以为意道,“倒是和父皇一样讲究!” 虽然明知顾城风就是顾奕琛的转世,但在年纪上毕竟隔了百年,顾灵瞳到底也是凡人,无法完全罔顾这些人间伦常。 叶明飞将顾城风平放下来后,看着顾城风青灰色的脸,一脉气息浅如丝,心下复起涩然,朝着顾灵瞳跪下,哑声问,“公主殿下,请问皇上何时才能恢复!” 广平抬手示意他起身说话,脸上淡淡一笑,“将军放宽心,本宫看帝星已黯淡无光,只是紫微之气尚存。不过,不会出三天,本宫就能唤醒皇上。”顾灵瞳眸光柔合地定在顾城风的脸上,轻轻一叹,“这天下,没有一个人会比皇上对自已更狠,不过是月余,能将一颗透亮的紫微之星覆压至黯淡无光,也不知受了多少的罪!” 顾城风是九五之尊,紫微之气护身,天地大多术法难侵近其身,除非帝星黯淡,紫微之气败尽,方能身受术法。顾灵瞳虽深居谷中,但亦知,顾城风专宠市井艺妓,任由三千男宠yin乱于后宫之声名,早已天下皆知,但仅凭此,还是无法压制住紫微星的光亮,顾城风必定在这期间服用大量的禁药,方让自已的身体极速破败。 果然,当夜进入顾城风的寝宫时,那弥漫不散的浓郁之香中,带了与顾城风腑寒之症的相克的药性。 “皇上气息很弱,还要三天的话,在下怕…。”余下的话叶明飞断然说不出来,但他道的是实情,顾城风此时的脉像几乎已触不到。 “叶将军请放宽心,皇上既然来到了此,本宫自是能护皇上周全!”广平公主顾灵瞳淡淡一笑,言简意赅,“观测紫微星暗淡无关便推测帝王运数耗尽而驾崩,也只能骗些民间普通的神棍。” 但凡有精通紫微斗数之人,可以从紫微星附近的星云的亮度可以观察出帝星未完全湮灭,紫微气数更是尚存一脉之息,一旦此时顾灵瞳草草地给顾城风服下假死的解药,帝星定然渐渐重放光芒,届时,定有人知道,顾城风驾崩不过是一场骗局。 更重要的是,血咒必会再次侵身。 所以,顾灵瞳不能马上唤醒顾城风,而是要在帝星暗至几近肉眼无法观测,紫微气数散尽之时方能唤醒顾城风,且马上为他施术,将他的帝王运辰封印。 成功后,天上的紫微星将会移座,除非有特殊的工具,否则决不可能观测出紫微星并未湮灭。 “有劳公主殿下!” “将军不必多礼,此处不宜人多,将军暂且退下,本宫要为皇上护住元神!”顾灵瞳一双盈盈妙目扫过众人,“你们也退下,好生侍候叶将军,不得怠慢!” “是,公主殿下!”从仆妇齐齐躬身,随着叶明飞退到了大殿之外,并关上了殿门。 三日后,夜,天地间暗淡无光,无垠深邃的天空中,不见弦月,更不见星辉。 顾灵瞳将手中的望远镜交给身边侍候的仆妇,“去八宝阁,把西海神木盒拿来!”微微笑容里,透亮的桃花眸如月半湾,“去劳烦叶将军过来一趟!” 顾灵瞳百年幽居回音亭,夫君在四十年前身过,独留她一人。她生性亦喜静,除了闲暇时种些奇花异草,抚弄丝弦,对谷外之事,除了涉先祖皇帝之遗愿有关之事外,其它事她皆不闻不问。 她一生子息极薄,只生育一女,养至十七岁后出阁。 隔了两代,她的女儿身上已无姚族血脉,生下的儿女亦属平凡,顾灵瞳不希望自已的异常给儿孙们带来干扰,她几乎不干涉下一代的子孙的命数,除了梧晴雪。 梧晴雪一出生,家族便遭仇杀,她被忠仆救出,可仇家欲斩草除根,紧追不舍,忠仆为了引开仇家,不得已将她放在雪地之上。 龙卫奉令用内息护住梧晴雪,直待听到不远有马蹄声传来时,龙卫弄哭梧晴雪,并将琴谱放在梧晴雪的襁褓之内,让卫渊救下梧晴雪。 “是,公主殿下!”两名仆妇躬告退,顺着云梯步下星云台。 一夜观测星相后,顾灵瞳终于确定,紫微之星已隐于星云之外,若无象她手中特制的观测镜,很难凭肉眼看到。 叶明飞很快就到了星云台下,几个腾身跃起,途中借力云梯,便飞上星云台。 “明飞见过公主殿下!”等了三夜,又被严禁靠近移星阁,叶明飞眸中布满血丝,下巴生出刺刺青须,亦顾不得剃去,心之焦虑可见一斑。 顾灵瞳道,“时辰已至,本宫在此施阵,将皇上所寝的星移阁锁进法阵之中,一个时辰后,你可以让皇上服下解药。皇上醒后,身体虚弱,有烦将军在阵中侍候皇上,并且要保证皇上不能离开星移阁半步,否则,紫微之星会重现光芒。” 紫微星重现光芒后,好不容易压制住的血咒将会重新启动,顾城风的一番护住贺锦年之命元的心血又将白废。 “请公主赐药!”叶明飞喜盈于色,言辞之间愈发显得恭敬。 顾灵瞳淡淡一笑,“将军莫急,本宫已命人去取!” 一盏茶时过后,一个中年仆妇拿着一个大红色的盒子上了星云台,顾灵瞳接过打开,从中取出个玉瓷瓶,慎重交于叶明飞之手,嘱咐道,“解药是水状,将军可要小心,别喂服时溢出,稍减了药性,就难保皇上能够舒醒!” 顾灵瞳原本想让谷中的少女用檀口喂服顾城风喝下解药,因为顾城风已昏迷七八日,身体肌肉已显出生硬,极可能在喂服感到不适而呛到,用女子的巧舌先进入顾城风的口腔,一番细细吻啄后,慢慢软化帝王嘴角四周的肌肉,恢复他本能的吞咽能力,以防止药液自然沿咽喉流下,很有可能呛着。 但叶明飞既然声称帝王不喜旁人亲近,她便将此药直接给叶明飞,让他自行去解决。 “公主请放心!”叶明飞执药离去。 到了星云阁后,殿内只有一颗夜明珠发出淡淡的珠光,宽大的玉床上,顾城风静静躺在正中央,玉床在夜明珠光的折射中,散发出七彩的光芒,让顾城风那原本就绝美的脸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显得惊人的媚惑。 叶明飞仔细地观察顾城风的脸色,虽然显得有些苍白,但已无那日的青灰之气。 这念奴娇果然非同凡响。 可这药应如何喂下?让他用嘴来过渡? 叶明飞打了个激灵,脑子里马上想起当年他随顾城风去大魏寻找申苏锦时,结果颜墨璃把真的申苏锦送到了顾城风的面前。 他不知道顾城风与申苏锦单独相处的几个时辰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顾城风突然冲出来说找错人时,会吐成那样。 总之,绝不能用嘴来哺药!否则,等顾城风醒后,他肯定会被流放到极地看护冰川雪莲。 “皇上,恕微臣冒犯!”叶明飞是个聪明人,他仔细思忖了片刻后,便俯身将玉床上的顾城风扶起,让顾城风盘膝而坐。 他双掌抵在顾城风的后背,将内力缓缓注入,绵绵气息游戈于顾城风全身的血脉,直至顾城风苍白的脸上略显出血色,又疾点了顾城风脸部周围的一些穴道,通筋络后,将顾城风扶靠在玉床上,方撬开他的嘴,干脆利落地将瓷瓶中的液体倒进顾城风的嘴中,倏地两指捏住顾城风的唇瓣,又是一掌拍向顾城风咽喉,只听一声吞咽之声后,叶明飞方轻嘘出一口气,但捏着顾城风唇瓣的手指并不敢马上松开,直至顾城风的气息均匀,毫无异状时,叶明飞方缓缓松开手。 他伫立在帝王身边,静待顾城风舒醒。 ------题外话------ 《凤御凰:第一篡后》出版名为《凤御凰:情倾百年》估计要四月份上市,有意参于团购的请入月的群扣群:231869218,全本订阅的亲,可以进月的VIP群… 求月票,有的就扔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7 百年三世夙愿 当夜子时一过,顾城风便幽幽转醒,漆睫抖动间,缓缓睁开双眼,那一双曾经风华的双眼不复,所遗的一双颓败灰暗的双瞳,看得叶明飞当即热泪滚落,单膝跪下,“微臣见过皇上……恭喜皇上,微臣幸不辱命!” 顾城风微微动了动指尖,视线扫过四周,虽然寝房视线柔合,但他还是不适地眯住了双眼,启了启口,暗哑着嗓音问,“公主殿下可在?” 叶明飞轻声道,“公主让微臣给皇上转达关切之心,并让微臣禀报皇上,为防止皇上九五之尊祥瑞之气改变天相,公主正在星云台为皇上施阵,暂时封印皇上的寝居,请皇上安心在这里养好身子,待皇上的身体允许后,公主将会帮助皇上达成心愿!” 顾城风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音已温润,“朕昏迷了几日?” “回皇上,已过八日!” “燕京的情况如何?” 叶明飞自是知道帝王心之挂念,马上避重就轻道,“五公子一切安好,有云泪在五公子身边照看,皇上请放宽心。姚九落带着纳兰兄妹强行离宫,少铭已派人监视他们。三千男宠在燕京举丧之日,发配西北边关。明州郡方面,百里杀拿下通州之后,一直无法突破怀州,怀州目前守军有三十万人,由肖宴臣领帅印统领,秦邵臻已回汴城。目前两军在对持,小规模打了几次,尚未真正交锋,粮草方面,苍月暂时不紧缺,可调度到明年夏天,再行征收。至于新皇,目前尚未出新政令,朝野正在观望。” 纵观苍月国百年历史,新皇登基之时,会在三天内颁发一系列的召令,或是减免地方赋税,或是赦免某一类型的囚犯,以收买人心。 顾城风微微“嗯”了一声后,“顾容月倒是聪明得紧!”果然如他所料,顾容月登基后会走“无为”之策,说穿了就是冷眼旁观,他不会主动去动肖远华的根基,更不会对苍月与大魏交战指手划脚,如此一来,是非成败与他皆无关。 叶明飞颔首深感赞成,“他当年与贺元奇的嫡子齐名,有神童之称,可惜殒在顾城亦之妇人后院的内斗中,若非这些年皇上有心裁培,哪有今日坐在龙椅却能安然置身事外的睿智。” 这天下,能真正看清自已能不能坐稳那个位置的人极少,多数人一旦讫及,宁冒杀身之祸,就会想尽办法坐稳。 顾容月清楚知道,他继位凭的是一个身份,实则在朝野毫无根基,一步举错,将来无论是盟友也好,敌对也罢,他都经不起对方的清算,而顾城风虽许他母子团聚,可没有许下护他母子一生的承诺。 君臣二人说了一阵话后,叶明飞用内力为帝王调息。 顾灵瞳封印顾城风的帝王运辰,她下令除了龙卫每天分五次将顾城风的膳食放在星移阁的大门口外,任何人不得靠近星移阁半步。 而星移阁内,只留叶明飞一人侍候顾城风。 顾灵瞳叮嘱叶明飞,法阵之界,普通人靠近,心潮难以承受,必会伤及内腑,而普通的高手,靠近后,必用内力与法阵的结界相抗,必会添出杂乱之气息影响法阵阵内的气流。 所以,必须要一流的高手,方能靠近法阵的结界处,一能自保,二可以控制体内的气息,不会干扰法阵内的气象。 而顾城风的身体在短期内遭到极致破坏,尤其不能靠近法阵之界,如果需要活动四肢,最好在殿内。 顾灵瞳诊过顾城风的脉络,知道他的有严重的体寒之症,便吩咐仆妇每日用谷中自已养的冬虫夏草磨成粉,加入顾城风的膳食中,将用十几种谷中自种的药材泡上一天后,让顾城风浸泡身体。 回音谷一年四季皆春,且采光好,所生长的植物根系多呈阳性,顾城风泡了十天后,就感到素日最易发作的胃寒之症消失。 虽然每日所用之膳食味道于顾城风而言极难下咽,但顾城风还是极力配合顾灵瞳制订的养生之法,一日五餐,每一餐都按时按量吃下,一个月后,宽松的衣带渐渐撑起,苍白的脸渐有血色,身体内腑渐获生机。 顾城风的活动量,亦从每日在寝殿内绕圈散步转为每天练上半个时辰的剑,睡前醒后都会打坐调息半个时辰。 近两个月来,龙卫趁送膳食之机,将苍月的局势发展一一禀报给叶明飞。 贺锦年在为顾城风守满七七四十九天后,于苍历二月十五亲自带领三千影卫前往通州城,不曾做片刻的休整,便与肖妥尘的五千骑兵会和,用厚棉垫包裹马足,星夜出发,趁夜飞速潜入通往大魏汴城的门户柳州,令弩弓手封死柳州南北大门,火烧兵营,待肖宴臣领兵十万骑兵疾速从怀州前来援助时,贺锦年已经发出信号马上撤退。 柳州大败,死伤人数震惊整个汴城。守城大将三名,参将六名,士兵十二万阵亡,柳州的防务全面陷于瘫痪。 这一战,打得大魏将士胆颤心寒,贺锦年采取的是关门打狗,两翼包抄,在夜里大火漫天,鬼哭狼嚎中,很多大魏将士是死在自已人的踩踏之中。 在贺锦年离开燕京南下时,大魏已收到消息,苍月的摄政王准备亲自督战。 肖宴臣已经命令大魏与苍月交战之地怀州守将做好迎战的准备,却万没料到,贺锦年会从通州悄无声息绕过怀州,到达柳州,打个柳州措手不及。 在贺锦年撤退之时,沿途散发传单,传单上先是一首“游子吟”,后面是以苍月摄政王之名起草的劝归书。 文中言及四年前,随肖宴臣前往大魏的苍月西北将士,如今你家中的父母已白发,儿女已渐成长,妻子独自侍奉老人孩子,新颜已添皱纹,父母盼儿归,妻子盼夫还,儿子求父母双全! 最后,摄政王召令,所有愿回归的苍月将士,苍月将其等同于苍月国士兵,若携军功而归,必有重赏,甚至加官进爵。 这一步棋下去,动摇了大魏的军心,并致大魏的兵营中产生派系,一是大魏本土将士,二是肖宴臣从苍月西北大军带来的将士,两个阵营相互猜测,频频制造摩擦。 苍历117年,三月十三。 春日暖阳,回音亭中奇花怒放,整个别院仿佛浸在异香之中,肺腑吞吐之间,只觉精神采奕奕,四肢百骸无一不通畅。 顾灵瞳待所有一切准备就续后,终于打开法阵,她姗姗步进星移阁时,一眼便见到顾城风静伫在窗前,垂手而立、他低垂眼睑,黑如雾的长睫覆在那清冷如雪的冰肌上,如千里冰川之上的一尊玉雕。 两人虽然已早有交集,但上一次见面,顾城风身体几近破败,容貌近枯竭,顾灵瞳虽然知道顾城风是顾奕琛的转世,但因为两人容貌有些差距,所以,她心中感念不深。 今日一见,有一刹那,她甚至以为顾奕琛从时间遗漏的缝隙中回来。 而于顾城风,当时心里填满难舍难弃的离别,发了疯似地思念着贺锦年,却强逼着自已不见她,那时候的他眼中根本看不到任何人、任何事!包括顾灵瞳,虽一眼过去,异于广平公主的年轻以及酷似自已的那一双桃花眼,根本不曾细看。 今日方注意到,顾灵瞳除了一双桃花眸外,她象足了挽月小筑下姚迭衣的那张画像,难怪她百年来不曾离开过回音亭,恐怕不仅是因为喜静,多是她的容貌一旦被姚族长老见到,都会生出事端。 顾城风扬唇一下,唤了声,“公主殿下!”那淡淡一笑,桃花眸如一株净莲破水而出,此时,他脸上已无病容,丰神玉朗,贵胄天成,与一个月前简直是天壤之别。 “皇上的身子恢复不错,可喜可贺!”顾灵瞳略一福身,以公主之礼向顾城风参拜。 “公主不必多礼!”顾城风坦然地看着顾灵瞳,眸光并不因为顾灵瞳是自已前世的女儿而显得炙热。 而顾灵瞳亦是如此,她经历百年,亲人一个一个从她的身边离去,她早已看透人间轮回,于她而言,顾城风就是顾城风,她愿鼎力相助,也仅出于想完成顾奕琛的心愿。 叶明飞闻言,神经一绷,他站出一步,脸上略显焦虑,“殿下既然进了法阵,是否今日皇上就能成行?” “嗯,七日后,子午日,申时末,酉时初,日月交接之时,是穿越时空的好时机,因此,本宫会在当日午时开始施法。在此之前,本宫吩咐仆妇为皇上做了一套异世之服饰,想让皇上试试,看看哪里还需要改!”随即,朝外喊了声,“拿进来!” 四个宫妇齐声应后,垂首而进, 个个行不动裙,双手托着一个端盘,躬身低头,姿态极为恭顺。 顾灵瞳一扬手,四个宫妇即刻呈上梨花端盘,顾灵瞳轻轻揭开上面的紫色纱罩,缓缓道:“在异世,身无分文将会寸步难行,只是这一路谁也不知会生出什么变化,金、银等五行之物,皆不能携带,唯有玉,乃是天地之精华。这一套异世之服,所上的扣子皆用上等血玉。这些血玉到异世亦是一笔财富,以方便皇上经营。” “皇上,您到了异世,这等装扮,只怕会引起百姓的围观,那里信息极怪,一瞬间便可将人的模样定格,如同画卷,随时让人观仰,为了避免一些麻烦,本宫想为皇上落发,皇上可愿意?” “动手!”顾城风言简意赅,在梨木圆凳上坐下。 “皇上——”叶明飞双膝落地,四肢伏地,饶是做足了三个月的准备,此时,依然无法接受看着帝王剪去一头乌发。 “叶将军,劳烦为皇上披上披风。” 叶明飞巍巍站起,强忍着心口的战粟,将洁白的披风罩在顾城风的肩头。 一切就续后,顾灵瞳从一个梨花木盘上取出一把木梳和一把银色的剪刀,缓缓走到顾城风的身后,在中年妇人的相助下,开始为帝王落发。 一缕一缕落下的青丝被中年妇人以黄绢收存。 一个时辰后,顾城风看到铜镜中的自已,一头精减的短发,连双耳都盖不住,额前倒是蓄了少许微微挑向一测,遮住一边的眉毛,他略不适应地抬首,抚摸了一下光洁的两侧,蹙眉,“那里的人都如此?” 叶明飞强忍住情绪,随口玩笑道,“皇上,您这模样更显英气!” 顾灵瞳亦温婉一笑,赞成地朝叶明飞颔首,“是的,本宫从幻境中看到父皇在那时空的样子,就是这般,还有衣裳,本宫已为皇上备好,皇上去试一试!” 一盏茶时后,顾城风穿着一件极为飘逸的米色及膝风衣,让原本就颀长的身形显得更加挺拨,而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衬衫,领口处滚了一圈明黄的丝线,衬得人越发尊贵,裤子与皮制的鞋皆是深褐色。 步出时,这下连叶明飞亦藏不住笑颜,真心实意道,“皇上,你这身衣袍,微臣瞧了都眼馋!” 顾灵瞳上下打量顾城风,正色道,“皇上,您在异世若是缺银子,竟可把扣子拆了拿到银楼里卖。这每一颗可都是上等的凤血玉,还有那皮带上的祖母绿浑圆一颗,毫无暇疵,更是价值连城,嗯……皇上身上的布料,全是北海冰蚕之丝,也许也能值几个钱!” 顾灵瞳不擅言笑,她说这番话时亦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可这话听到旁人的耳中,便听得觉得逗趣,赶情,顾灵瞳是提醒皇上,身无银两时,把可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了卖。 几个仆妇掩着嘴,拼命忍着笑,顽笑神色却从关不住的眼中溢出。 “还有一件……”顾灵瞳递了个眼色,四个仆妇马上退了下去,顾灵瞳揭开端盘之上的紫色罩纱,捧起一件褐色的大氅,“这是极地牦牛身上的皮,虽然不美,却是世间最保暖的衣物,可抵苦寒。本宫并不知道穿越时空中缝隙是冷还是热,所以,为皇上备了御寒之衣。” 叶明飞闻此话,方才轻松的心情一扫而空,眼眶一热,忙转开首,强自将堵在胸口劝谏的话吞下。 顾城风贵为天子,这一生却几经艰险,初时,因帝位被顾城亦觑觎,几经生死最后登上了大统,却因为爱上贺锦年,却安排下如此惊天的大局。 顾灵瞳又从一个红色的锦匣中取出一个黑石雕琢出的瓶子,轻声道,“皇上,这瓶水是提炼于皇上的血液,凭着它可以检验出牵情的气息!” 顾城风和顾奕琛不同之处在于,顾城风从不曾修练过上古遗族札记,所以,既便他在贺锦年的身上种下牵情,也未必能凭此找到贺锦年的下落。 而顾奕琛不同,在百年前,顾奕琛姚迭衣死前种下牵情后,便开始修习上古遗族札记的下册。 从半年前,在挽月小筑时,顾城风便开始为今日筹谋。 在挽月小筑的潜心阁中,顾城风暗中将一张黄色的绢帛塞进叶明飞的掌心,并用密音吩咐他:“打开看一看,记在心里,倒背如流后,马上烧毁!”当时的顾城风并无把握能真正战胜东阁,并破除血咒。所以,做了最坏的打算,当时的计划亦未全部完善,只是隐隐约约地知道,要破东阁之计,必需找到顾奕琛札记中所提及的回音亭神秘主人。 叶明飞马上依着顾城风密旨找到了川西南诏县回音亭,并联络上了回音亭的主人。 但那时候,叶明飞并不知道回音亭的主人竟然是顾奕琛唯一的女儿顾灵瞳,且又是创建桃园谷的第一任谷主。 更没想到,顾奕琛的遗体被完整保存在回音亭的地下皇陵之中。 顾城风从因病从明州郡回到皇城燕京时,又找到了顾奕琛的一本札记,在札记中详细描述百年前,顾奕琛在百般无策的情况下,最后只能寄托于来世,希望与姚迭衣在来世相逢,所以,他按照上古遗族札记的下册记载在姚迭衣的身上种下牵情。 可没想到,姚迭衣死后,东阁穷尽三界也找不到姚迭衣的魄魂。 而东阁也因为反复施术寻找姚迭衣的魂魄,受了第三道天谴,再也无法为顾奕琛效力。 后来顾奕琛去回音亭寻找女儿顾灵瞳,顾灵瞳凭借着与母亲的血脉相连,感应到姚迭衣死后,灵魂穿过异度空间,转世在另一个世界。 这些经历,顾奕琛在死前,都详细记录,留在了挽月小筑中。 所以,顾城风他希望自已也能够效仿顾奕琛,去寻找贺锦年,但为了避免顾奕琛的徒劳无功,他回到燕京之后,终于下定决心联络了叶渊,希望能与顾灵瞳见上一面。 顾灵瞳当夜便侵入他的梦中,得知顾城风希望她帮助他,在他死后,让他的灵魂转生在另一个时空,并且时间就在贺锦年出生前几年。他希望能提前找到贺锦年,守护她,让她脱离她口述中的高危职业,让她做一个平凡快乐的女孩,一生终老。 没想到,顾灵瞳直言告诉他,借用法术让人的灵魂穿越到另一个时空转生,不能在同一个灵魂上同时使用两次。 顾灵瞳告诉他,在异世的同一个时期,那里已经存在了顾奕琛的转世孔邵寰,如果顾城风的魂魄要去异世,只能转世在孔邵寰出生前一百年或是死亡后。 而这两种的时间安排,于顾城风的灵魂即使成功穿越,也毫无意义!因为,过早,或过迟,都不会与姚迭衣的转世相遇。 顾城风与顾灵瞳在梦中多次相商,在顾城风的坚持下,最后,顾灵瞳想出了一个极为冒险穿越方式。 她施术,让顾城风魂魄连同身体一起穿越时空的缝隙,到达孔邵寰出生前一两年。只要顾城风能找到上古遗族札记,将它带回来,那顾灵瞳修习上古遗族札记后,就凭着她是姚氏后人的血脉,就可以破解血咒。 但这个方法极为冒险,首先在时间缝隙中,顾灵瞳无从得知,顾城风会在那个不存在时间和空间的虫洞中停留多久,或许是一年,或许是十年,更甚百年千年。 尽管上古遗族札记下册中有记载,在各个异界中,都有存在这种夹缝的空间,千百年来,能穿越的多数是因为时空裂缝张开,在机缘巧合之下,产生灵魂穿越或是灵魂随同肉身被卷进时空裂缝中,被带到异世,但没有人真正偿试过。 顾灵瞳在顾城风的执意要求下,凭着和姚迭衣的相脉相依,借用术法加强这种感应,终于感应到时空裂缝的具全位置! 可这个成功的机率只有一半,若是失败,那顾城风很可能从此在时空裂缝中飘荡,不入地狱,不入轮回。 顾城风愿意以身冒险。 同时,顾城风迅速着手安排自已的后事,只是没料到贺锦年会突然回到燕京,只是那时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所以,他避开贺锦年,并开始服用禁药,让自已身体加快破败。 在计划“驾崩”前的两日,顾城风最后召见了贺锦年,交代好诸多后事后,他担心自已“驾崩”时,精明的贺锦年察觉到遗体被偷梁换柱。更恐贺锦年一时受不住刺激而做出极端伤害自已的行为,便在帝王寝室中燃了异香,让贺锦年一睡就是两天,给了叶明飞足够的时间偷梁换柱,将顾奕琛的遗体留下,带着他前往川西南诏县。 “皇上,本宫知晓,这是您的百年夙愿,本宫自当侵尽全力助皇上达成所愿。只是本宫有几个地方需要禀明皇上,这几年本宫在着手查探异世的情况时,感知到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很可能就存放在异世,且,存放的地点很可能与孔邵寰有间接的联系!” 顾城风拧紧眉,“公主的意思是?” 顾灵瞳嘴角微微含涩扯了扯,饶是她活了百年,亦无法理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这一行,他助顾城风去了异世,等于抹去了顾奕琛百年前一切的努力的心血,可若不助,眼前的人又是顾奕琛的转世。她长长一叹,慢步走至繁花之间,轻轻道,“因为皇上一旦进入异世,那作为父皇转世的孔邵寰将会消失于天地之中。可是,孔邵寰对那个异世的影响极大,突然消失,必定会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很可能在未来出生的圣女亦会受天地运行的相生相克影响,推迟出生甚至可能成为另一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8 穿越前的备战 百年前,她助顾奕琛转世时,花废了几年的法力为顾奕琛寻找转世后托身的家世,因为她知道,平凡出生的人,很难在最短时间内敛下财富,而在一个世界中寻找另一个人的存在,如海底捞针,没有强大的财富支持,是根本做不到。 所以,孔邵寰既是那个强大家族的继承人,加上顾奕琛是携带记忆转身,他的个人能力使他在短短几年时间,便将孔氏发展为全球知名的家族企业。 “所以,公主提点朕要代替孔邵寰,循着他走过的路,打造出原本他创出来的局面!” “是的,所幸这些年,本宫已经通过幻境看到不少父皇在异世中的情况,这两日,本宫会尽量告诉皇上,父皇在异世的一些信息,让皇上到了异世后,有备无患。” 百年前,顾奕琛和顾灵瞳皆不约而同地认为,异世是完全不同于苍月大陆的一个世界,那里没有巫蛊横行,更没有所谓上古遗族札记掌控人的运数,如果顾奕琛和姚迭衣能在异世相逢,有可能会避开血咒的纠缠。 直至顾奕琛灵魂转世寻找姚迭衣失败后,顾灵瞳才参透,血咒是根植在姚迭衣的血脉中,而姚家的圣子或圣女转世时不同于凡人,他们是连着血脉一起转生。 血咒不破,无论他们二人身在哪,都无法成为夫妻。 所以,这一次,她嘱付顾城风,务必把上古遗族札记带回。 “公主放心,朕不但会在异世找到锦年,还会拿回上古遗族札记!” “本宫这百年来,反复思忖,百年前,为何父皇与母妃在异世不能善终,后来,本宫笃信,百年前,既然母妃和父皇都能到那个时空,而已化成人形,初具人的魂魄的石碑,还有那个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的丹东公主纳兰莉亦有能力去那个时空,或许,他们二人在破坏,所以,皇上,您去了那里,务必要防备此二人。” “如何才能断定二人身份?” “百年前,上古遗族札记上下册被父皇收存,却因为石碑趁父皇元神处于低谷之季,侵入父皇之身,取走古遗族札记拿给了纳兰莉收存。上古遗族札记上册从此下落不明。如今,既然上册在异世中出现,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携带着它灵魂和**同时穿越到异世之中!” 顾城风眉角冷然一挑,“若朕猜得不错,纳兰莉就是颜墨璃。锦儿曾在朕面前提过,她与颜墨璃之间的恩怨极深。纳兰莉带走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如此一来,在苍月大陆上,没有人能修行上古遗族札记上册,血咒将无法破解。” 顾灵瞳颔首,心中虽感到不喜,但还是说了出来,“不错,石碑虽转化成人,但他与父皇一样,与母妃隔着血咒,不能相守,他倾心于母妃,所以,他必定不希望血咒临身。” “公主是否有纳兰莉的画像?”静伫一旁的叶明飞突然开口,他想百年前的纳兰莉既然携身穿越,那在异世的另一个身份虽隐蔽,但容貌必定与百年前相同。 顾灵瞳摇首,“没有,纳兰莉很可能算计到有这一天,百年前,她失踪前,毁掉了她在苍月皇宫的一切。幸好当年父皇将母妃的东西只存放在挽月小筑,否则,那毒妇必定不会放过母妃遗下之物。皇上,这些只能靠您自已去查找!” 三个人同时都认识到,纳兰莉既然能携上古遗族札记到了异世,她必定修习过,虽然纳兰莉并非是姚族后人,她不敢轻易施法,但只要一击,就足以致命。 同时,又是谁施法让纳兰莉去那个时空呢…… 答案只有一个,就是石碑。 石碑是祭坛的化身,上古遗族札记融合在他的灵气中,如果他在异世拥有记忆和术法,那谁能与他争锋? 大殿内霎时静得不可思议,连着呼吸都变得轻不可闻。 叶明飞心突然一动,启了启口,略为犹豫地问,“不知公主殿下可否能陪皇上走一趟,或许以公主的法力,能够轻易就找到纳兰莉。” 一股脆弱从顾灵瞳心底直透上来,她眸光一深,微红定在叶明飞脸上,“若可以,广平百年前就陪父皇去了,只是本宫去,谁来施阵,此法阵要连续施术七天七夜。”如此她能去,一切迎刃而解,凭她的能力,定可以精确地感应到上古遗族札记的下落,在那个时空施阵,解开血咒。 叶明飞神色一黯,躬身一揖道,“公主请恕罪,是在下多言冒犯!” 顾灵瞳拂手表示无妨,遂看向顾城风,眉间有抹深重的叹息,“母妃的灵魂最终从异世回到苍月,投身到申钥儿身上,必定在异世中,有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的人在施术,但这个人究竟是石碑,或是纳兰莉,还是拿到上古遗族札记的父皇,是谁在那里操纵了这一结局,将母妃的魂魄送回苍月,本宫一直无法感应到,这个疑问,只待皇上自已亲自去追查。” “嗯!”顾城风颔首。 虽然顾灵瞳的言辞中,一次次提起在异世中的姚迭衣转世,但在顾城风的心中,那仅仅是他的锦儿,无关所谓的转世,亦无关顾奕琛,他只是想去那里寻找锦儿,然后,找回上古遗族札记的下册,破血咒。 “还有……本宫这些年始终无法得出具体原因,为何父皇在最佳的时机成功到达异世,却最终失败!多年来,本宫断断续续从幻境中已经看到父皇的财富足可敌国,而在异世这个时空信息收集速度,以及全面程度比起苍月快了百倍千倍,人口虽多,但管理人口方法之多,以及技术的水平之高,是苍月根本无法迄及。以父皇大异世的财力和人脉,要寻找一个人的下落,应不是很困难。何况,圣女并非是普通人,她既便是转世到异界,她身上所流的血液亦注定了她很多异于常人的能力,这就更利于父皇的寻找。可本宫却从幻境中感应到……”顾灵瞳盯着前方的念奴娇,她说得极快,宛似身如其境般,一气呵成,至尾音时,突然一抑,语气显得吃力起来,“父皇找到她时,很痛苦,几近自残,广平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后来…。只知道圣女在那异世中已经有了未婚夫!” 百年前,顾奕琛在姚迭衣死前,按着上古遗族札记中所记载的牵情之术法,吸食了姚迭衣食指指尖的血液,在顾灵瞳的相助下,顾奕琛终于从幻像中看到了转世的姚迭衣,一个四岁,输着麻花辫的小女孩,五官精致,拥有一双漂亮的皓眸。 顾灵瞳凭借着身体流着一半的姚迭衣的血液,感应到转世后的姚迭衣出生在中国的一个江南小镇,出生年为异世公元一九八七年。 顾灵瞳利用上古遗族札记的术法,助顾奕琛带着记忆转生到异世,并把顾奕琛出生的时间推前十年,以便顾奕琛在姚迭衣一出生时就找到她。 顾奕琛转世后的身份是孔邵寰,出生南方望族,出生一年后,因家族迁移到英国,他不得不在家人的要求下在英国修习学业。 孔邵寰能早一步回国,他六岁开始读书,只花了六年时间就考上伦敦大学,为了方便将来能顺利搜集到一九八七年出生的女子的血液,特此选择了从医,十六岁修完医学双博士,终于获得家族的许可,回到国内,开办私人医院。 在中国,不到二十岁,他已敛尽财富,富可敌国,只因他需要倾尽财富去寻找一个人。 他建了世界上最大的血库,采集来自世界各地的血样,他捐款,捐设备给一些医学并不发达的地区建血库,并筹建孔氏个人专用基金,给各地建无偿献血的人享受未来疾病优先受到无偿治疗的私人医院。 五年时间,他成为医坛的神话。 这样的先天和后天条件,她找不出任何理由,孔邵寰会错过姚迭衣的转世。 “未婚夫?”顾城风拳头一攥,手臂肌理忽然膨起,一股难言的刺痛的从心底窜出,“怎么可能?锦儿从不曾向朕提过。她更不可能对朕撒谎!” 他曾听贺锦年谈起她在那个时空中,死于十九岁,并且不曾婚配过,他想,必定是顾奕琛没有成功地凭着牵情的气息找到贺锦年。 “不会错,就是未婚夫,我曾经很强烈地感应到圣女曾与一个男子订婚,那个男子的名讳中有一个‘郁’字,圣女与他在一起最少三年之久!”顾灵瞳簇眉,桃花眸里透出几许失意怅然,“因为是断断续续,所以,有很多本宫亦无法感应全面,但有些很沉重的情绪,本宫可以感觉得到。” 顾城风瞬时胸口跌宕起伏,多年前那种如何用心也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无助感又袭上心头,那时的申钥儿为了秦邵臻失了心、失了眼,根本看不到他的存在。 难道在异世中,顾奕琛还是重蹈复辙? 虽然这么多年,他一直排斥顾奕琛与自已有任何的关系,但到了现在,他也不得不相信他就是顾奕琛的转世。 思及此,桃花眸黯然失色,仿佛瞬刻被揉进大片的阴鸷,呆怔了许久方问,“公主殿下是否知道,锦儿在异世寿元是多少?几岁……离世?” “无法感应,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象一道分水岭,这此之前还有断断续续的画面,之后,全部是空的!”顾灵瞳说不清那几年的感觉,好象完全感应不到她在异世的生活场景和情绪,可又觉得,她还活着。 顾城风强压下心头的填郁之气,沉吟片刻,嘴角笑纹慢慢叠起来,“如果朕猜得不错,顾奕琛之所以在异世找不到她,那是因为我听锦年提起过,她在异时时,五岁时因超乎正常人之外的第六感觉而被征用,她所奉令之事在那个时空是皆为秘密,就象朕身边的影卫。” 影卫的出生及血亲的资料都是皇家一级的秘密,这些资料保存得极为慎重,就是担心影卫的资料一旦泄露,敌对方很可能利用影卫的家人要挟影卫,背叛顾城风。 毕竟,个人的力量远远无法与一个国家抗衡。 而他不同,他带着记忆去那个异世,以成年人之躯,他完全可以在贺锦年出生之时就守在她的身边,将她远远带离那个环境,守护她成长,并教她隐藏自已的能力。 那么,谁处心积虑来接近她,那此人必定与纳兰莉或是石碑有关。 “那只能说是阴差阳错!”顾灵瞳长叹,目光缓缓睨着指甲上的浅紫带着淡淡珠光的丹寇,“父皇也不曾想到,他转世孔家一年后就迁移去了遥远的国度,既便父皇带着记忆重生,可在父母眼里,他不过是一岁的婴儿,自然是带着身边。” “公主殿下,皇上这次换了一种方式去寻找五公子,便不可能会重蹈复辙,只是在下方才听公主所言,可以让皇上稍微了解异世的情况,请问公主殿下,是否有一种术法,让皇上亲眼看看,公主所感应到的一些异世画面!”叶明飞是影卫出身,做任何事都讲究知已知彼,如果能让顾城风先看看异世里的情况,稍了解一番,也好比莽莽撞撞地闯进一个陌生的地方。 “倒可以试一试用血脉去感应母妃的情绪,或许能在母妃情绪出现极大波动时,窥探到半分,但是——”顾灵瞳声线微微一转,流露出几分无可奈何,“只是,近百年来,本宫施此法阵不下于千次,但所见廖廖无几,十之**是什么也看不到。如果本宫猜得不错,这些除了和母妃的心潮波动有关外,还和时空裂缝的角度有关,有时出现折射时,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有时可能在盲区,便是一片黑暗!” 顾城风闻言,胸口起伏微烈,一双眸子霎时透亮如星辰,眉眼不再是惯常地素淡,唇角浮泛起温柔而迷离的薄雾来,“若能在窥得一分半分锦儿在异世中的容貌,一切就易如反掌!” “是,本宫这就是去稍作准备!”顾灵瞳也没有把握,虽然她身上流着圣女的血,可以和所有的姚族后人一样,可以通过第六感觉可以感应到一个别人看不出的画面,但毕竟隔了个时空。 顾灵瞳吩咐叶明飞在殿外护法,上古遗族札记中的术法,皆无需备灵幡,符咒等道具,但却要求环境绝对安静,不能有一丝的干扰,能不受此限的,便是姚族圣子和圣女。 所以,圣子和圣女才可以在姚族血祭时,面对万人朝拜时,施术法,主持祭祀活动。 顾城风按着顾灵瞳所交代的沐浴、斋戒、焚香,至申时末,酉时初,日月交换之际,开始静坐在玉榻之上,以坐禅之姿眼观鼻,鼻观心。 当耳畔隐隐传来女子婉转之梵唱时,顾城风感觉到身边的念奴娇朵朵绽放。 这时,上方的屋顶的机关启动,开出一个约三尺直径的圆洞,圆壁上的两个代表阴阳的琉璃镜面开始反转,一个朝向太阳的方向,一个朝向月亮,最后集中交汇于中间的个琉璃镜,反射到顾城风身上。 …… 一条长廊中,两边的壁灯将狭长的走廊照得如梦似幻,长廊两边的壁画妖艳而奔放,有几张甚至是女子全裸的体态,一个头发短得离奇的女子左右晃着往前行,要柔和的光线下,她的眼神充满诱惑和迷离。 她身材很高挑,穿着一件很奇怪的裤子,伸出手撑住墙壁时,还会露出小蛮腰,那完美的腰臀弧度让人感到血脉贲涨。 “洗手间在哪……洗手间呢?”她不停地用粉红的舌尖舔润着干燥的唇瓣,她的额间在淌着汗,脸色异样的潮红,从歪歪扭扭的步伐中,看出此时的她似乎被某种药物控制。 蓦然,她推开一扇半掩的门,口中呢呢喃喃,“水,我要喝水……”她跌跌撞撞地扶着金黄色的墙壁,又推开一扇象水玉般的门,一个男子吃了一惊,停下了手中用冷水敷面的动作…… 她眨着一双朦朦胧胧的双眼进来,脸上绽着色迷迷—— 那男子似乎不喜被她这样瞧着,冷冷道:“小姐,我也被人下了药,我不知道能忍多久,趁我现在还有理智,你最好从我眼前消失。” “啊……我要喝水!”她脸上表情的猥亵足以让他生厌,偏生,那双眸皓若星辰,缀亮了他的心。 “小姐,你似乎走错了房间!”他扔下湿毛巾,揶揄地上下扫视她,而后,在两人视线相缠中,他神智尚醒……隐忍着! 而她,胸脯急剧地喘息着,没有发现身上那件黑色真丝衬衫上的扣子掉了,露了半壁白腻的浑圆,她渴得厉害,舌尖不时的吐出舔着自已发干发热的唇瓣,将他的视觉神经挑逗到极限。 她的一双眼时而迷惘如水雾,时而清澈如清泉,分明还在药性的发作做最后的抗挣! 最后,她竟扑了上去,去抢他手里的一杯冰水,“水,给水……我要喝水……” “喂,你干什么?不是吧!这个我喝一半……喂,小姐,你别乱摸……喂喂……嗯……你这样玩你就死定了!”纠缠间,两个火热的身躯碰撞在一起,最后,连着他也控不住,将她抱起,几个阔步后,到了一间金碧辉煌的房间,将她抛在了圆形的水床上—— ------题外话------ 顾城风穿越的这个设定,是考虑到在第一世时的顾奕琛已经转世到中国了,所以,顾城风要是再穿越的话,同一副的灵魂,不可能在同一个时间内现。顾城风要去中国,拿回上古遗族札记后穿越回来,才能彻底解开血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9 消失的记忆 如绸的黑衬衫带着诱惑包裹着那娇媚的身躯,他眸光热得仿佛要滴出蜡来,眼前她就如千年盘丝洞里最美丽的小妖,下界来觅食,可偏生,他不是唐僧—— 只好,他来吃她! 纠缠间,她的黑色衬衫被褪至胸口,露出里面黑色的蕾丝边,她呼吸急促,双颊红仿如一触就要泌出血来,她眨着眼,一下一下,神智有了最后一分清明时,她狠狠咬了自已的唇瓣,突然笑了—— 他依然西装楚楚,衣裳毫不凌乱,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如帝王般的临幸之姿。 她身体燥热得历害,幻意朦胧,看不清他的脸,但那人的眼却如碎了星辰一般,曜光灼灼。 她被幻了一下,用力眨了一下眼笑。 那笑容很白痴。 他很快回以一笑,象是讥讽。 她神智又被拉回几寸,她要自救。 那男人开始攻城掠地,但只限于手,他的唇离她很远,甚至她都感觉不到他的呼吸。 她笑了,这是狎玩。她在他身下,不过是一个有生命的充气娃娃。 冷着脸,眸光如碎裂的冰棱,带着杀气,静静地看着他。 他停了下来,声音更冷,“出来混,装什么?” 她笑得全身乱颤,带着几分疯狂,用全身的力气挤出一句,“先生,我有爱滋病,你想参加我的人生告别会……” 男子迅速跃起,满脸惊怒…… …… 在绿荫路上,一群年轻的男女从一个大楼里涌出来,他们个个脚步勿勿,不少人肩上都斜吊着一个包,一个少女抱着一堆的书,却被人恶意一撞,书全落地。 她冷淡地睨了他一眼,此刻她已是一头长发,发尾带着一丝弯曲,柔软地披在肩上。 她俯下身,迅速地捡起书,朝他一笑,嘴角虽向上下弯,眸色却隽冷,笑不达眼际,“路先生,麻烦你让开,我要上课了。” “纪小姐,这是你昨天落在我车里……”他笑得眉眼弯弯,尾指勾着一件黑色蕾丝胸衣,丝毫没有被她的冷淡打击。 少女脸色倏地变得铁青,扔了手中的书,箭步上前,将男子右手一拉,一个旋身,男子被她过肩摔到两米开外,她拍拍手,慢慢地捡起地上的书和蕾丝胸衣,然后,走到男子的身边,居高临下地嘲笑,“路先生,打得过我时再来找我,要不然,我见你一次揍一次!” “纪宁夜,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中国哪条法律规定,要对救命恩人以身相许?” “天哪,那是御景国际的路少……” “是不是正在收购了天成药业集团的御景国际?” “路少曾是第XX野战军区散打的亚军,怎么会打不过她?明显是让的吧……” “怎么会把文胸留在人家车里,他们什么关系呀……会不会搞车震?”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之中,少女扬长而去。 …… “路郁也,我愿赌服输,但有必要搬到你那么?”纪宁夜抚着额,才和同学共同租公寓一年,就要搬出去,跟认识不到半年的男友同居,虽然仅仅是同屋不同房,可谁信? “可以,那我就过来和你住,反正你这五十平方的小公寓住了四个人,再塞我一个人没问题,我可以将就!”他手脚麻利地收拾着她的东西,皱锁着眉,“这些衣服都不要带了,全跟豆腐皮一样,能穿么?” “这是我妈给我织的,别乱扔。”她扑过去先他一步抢到几件薄薄的针织开衫,小心翼翼地折叠着,当做宝似地又亲了一下,“这面料容易皱,穿着却很舒服。不跟你说了,跟你这种土豪没法勾通!”这是她母亲癌症复发住院前,还偷偷给她织秋天的毛衣,虽然这么多年过去,这些毛衣的袖子和衣领都起毛了,但她还是会时不时地拿出来穿。 想到妈妈,纪宁夜的眼睛微微涩疼,如今她已退役,再也不必常年不着家地奔波,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伴父母,可妈妈却不在了! 纪宁夜不明白,妈妈的癌症都好了十几年了,而且,这十多年来,每年都有体检,各项指标都很正常,怎么会好好的就复发,而且,走得那么快,让她跟父亲没有一丝的心理准备。 纪宁夜背对着他,加上她向来能控制自已的情绪,路郁也并没有注意到女友情绪低落。 “这倒是!还好身体勾通没有障碍,宁夜……”看着她弯下腰收拾时,那腰间美好弧度,他眸色一暗,对她扬手,如招唤一只小贵宾,“能不能预支新婚之夜,反正我非你莫属——” …… “阿郁,我最近很忙,等我毕业了再说行不行?也不差这一年了。何况,我爸就我一个女儿,终身大事,我总得回家跟爸说一声,也该让你见见我爸爸。加上结婚这么大的事,要准备的事情也很多,就单纯注册,至少也要做个婚检,验血还有各项检查。我最近实习,很多东西在学,时间都分配不过来,事务所又连连接了几个案子……”她跟复读机一样,把说了N遍的话,又重复了一次。 她在厨房用豆浆机榨核桃、红枣豆浆,他在水槽那冲洗着碗碟,闻言,转过首,看着她仔短裤下,裸露出两条修长笔直的**,身子一紧,全身的血液不约而同地涌向同一个地方—— 突然想,她在律师事务所实习时,穿着西装窄裙,在一群狼中穿棱,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跟他一样的反应? 这样的美人,光两条腿就足够勾人十年,何况还有一张妖精脸。 路郁也冲洗干净手,抽出几张纸,擦干后双手环抱于胸,懒洋洋地靠在流理台上,侧着首,眸光灸热地看着她忙忙碌碌。 她过滤网将豆浆中的杂质过滤出来后,抬起手去拿放在上层柜子里的骨瓷时,那腰间的纤细时隐时现,他禁不住地咽了一下口腔里盈满的唾液,悄无声息地走到她的身后,蹲下身,眼睛紧紧地熨贴着那一诱人的娇臀,恨不得把那碍眼的牛仔短裙一把扯下。 动手?肯定得挨揍,而且,百分百吃不成,还被她钉死在色狼的十字架上。 不动手?他咽了一口气,叹一声! 他去接她时,看到一众的精英男士,其中不乏是他认识的一些世家子弟,看着自已的女朋友走到哪都会被**裸的眼光屠宰一遍,这样放在哪都能扎人眼球的姿色。 他还没吃到口,对于这样的原装货,他不放心!这个险,他还是要及早防范! 思来想去,觉得憋气,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会还把初夜留在新婚之夜的死脑筋,多年来,他费尽心思想帮她洗脑,可她就是认定,她妈妈死前的话就是圣旨,她妈妈教育她,小时候她给个游僧算过命,说她是三世姻缘,要等到真正的良人,就必需守到新婚,否则,就会懊悔一世。 他那没见过面的丈母娘,不是个大学的教授么?怎么会有这么封建的思想?还找游僧算命! 哎!算了,先哄她领了证,接下来,自然就水到渠成! 挣扎了许久,他站起来,把**压下,如温柔的情人抚着她已长及腰的长发,那一根根乌黑柔亮的丝丝缠绵,象张网,把他的心紧紧裹住,他从身后把她揽进怀中,吻啄密密麻麻地落在她象牙般的肌肤上:阿宁,怪你过份美丽!我只好先私藏了! “阿郁——我在忙着,别闹!”她旋身,看他一脸痴迷的表情,推开他,“我刚跟你说的话你没听进去?” “听了,我的意见是——”他突然将她横抱起,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抱着她轻松地拾梯而上,几个阔步就到了二楼的书房,一脚踹开书房的门,将她往宽大的弧型办公桌一放。 “怀孕或者结婚,你可以挑一样!”他从抽屉里拿起一几张文件,“不用去民政局办,我这里全办好了,你签名就行!婚检可以挑周末,那边我也会安排好。你们事务所就是再忙,也总不能坏人姻缘,至于你爸那边,我已经派人去接了,双方家长见面这些事,你不用操心!”一脸没有丝毫商良的余地。 她眉锋一挑,干脆利落地接过文件,大笔一挥,地签下两个字——喜儿! 路郁也接过一看,脸刷地绿了,敢情当他是黄世仁! …… 她的手紧紧攥着两张航空公司的行程单,脸上神情就如吃了一只苍蝇! 两张紧靠的坐位的贵宾仓,一张是路郁也,一张是许莉! 许莉——她学院里的心理学科的教授,博士生导师,国务院特珠人才,年仅二十七,比她才大五岁。 在她因伤退役前,许莉是她的心理导师,从她十六岁成为中南海保镖开始,许莉就会每隔三个月,对她进行一次心理疏导,直至她因伤退役,被大学录取,重回学校的大门。 在大二的时候,许莉亦退役,到大学任教,过硬的文凭使她一到学校就成为风云人物。 年轻,容貌、气质出众,而且,非常低调。 是什么原因让他突然不急于结婚了? 似乎就在婚检后,原先定于二月十四号情人节举行盛大婚礼,后来,他却说,“冬天太冷,不如等十月下旬举行。” 他那细密地吻象呼吸一样喷洒在她的脸上,如世间最深情的恋人赞美着她,最后告诉她,“秋天,那时的新娘穿婚纱是最美!” 那时的她,就算是他告诉她企鹅是生活在寒冷的北极,她亦会笑着颔首! 如今想起,这样的理由似乎对于他之前一直急于登记结婚,连等她毕业的耐性也没有,太过牵强。 之后,他再也不曾缠着她提出预支新婚之夜。 现在,已是九月底,离她们的结婚不过是差一个月罢了,新房已装修完毕,她特意向事物所拿了一星期的年假,开始每天忙于结婚采办,可他却突然忙碌起来,不象往日般,恨不得时时刻刻粘在她的身上。 她爱他,并没有多想,象世间所有的少女一样,期待着只属于自已的盛大婚礼。 却无意从他的裤兜里发现几张机票,都是他在短期内频繁来往于另一个城市。 是什么原因,他没有时间陪她置办结婚所需,而悄悄地去了另一个地方。 鬼使神差地,她托了她的一个同学去航空公司查找记录,才知道,陪他去的,居然是她许莉。 他们二人究竟是什么时候才认识的? 在她的印象里,她只把他介绍过一次给她的同学和老师,就是在她毕业拍照的那天,他代她宴请了她的同班同学和课任老师。 她不喜猜测,更不想背着他进一步调查,她直接找他摊牌,她告诉自已,若他承认,她必不回头。 他象往日一样,抱着她亲个不停,“没这回事,不过是凑巧。” 她选择信任,象路郁也这样的男子,若移情别恋,实不必和她结婚,而她,从不是一个强求的人,只要他一句“不爱”,她便会逼着自已从他的视线里消失! 结婚前半个月,他突然暴瘦,她陪她去医院做各项检查,血检、尿检、核磁共振,彩超,心电图,报告单出来时,一切都正常,问遍知名的西医和中医,得到的答案是千篇一律——压力过大,睡眠严重不足! 她白天开始查遍药膳的书,想办法为他调理身子,夜晚,坚持夜里和他同一个房间,方便他不舒服的时候照顾他。 他笑嘻嘻地吻着她,“阿宁,你可别后悔,这可是你自已送上门!” 她抚着他消瘦的脸,突然感到心疼,“好,反正我们结婚证也领了……”或许是她的想法太保守了,在这时代,还有象她这种女子一定要将初夜留至新婚,而他——竟也纵容,确定关系后,便是在同一个公寓里生活,他亦等了她一年的时间。 “嗯,还是等吧,我就不信,我守不了承诺!”他眨着眼,倦倦地抱着她,懒洋洋地哼着,“睡吧,都十二点了!” 他陪着她睡,到她夜里睡着,他悄悄下床,拿上手机,独自去了书房,并反锁了门! 她却睁开了眼睛,她不解,若是以前,她与他同床,他肯定是赖上。 可今日,她含糊的暗示,他却拒绝,明明他有**,却不碰她,难道是为了谁在守节操……真的变心了? 她想起那一张张的机票,又想起方才他沐浴时,他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一个接一个的信息传进来,里面什么内容也没有,只是一个又一个的问号,来电的主人正是“许莉”! 她按着号码打过去,没有开口,静等对方的声音,而对方亦耐心奇佳,等着她先开口,手机的两端之间,皆是清晰可闻的呼吸声,僵持了三分钟后,听筒中终于传来忙音。 她冷冷一笑,将手机扔到了床头上。 她拿起床头的水杯,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冰冷没有缓解她心头的燥热,反而如滋养了一群狂燥细菌,在她体内疯狂漫延,她猛地将手中的骨瓷杯子狠狠咂向墙壁,一声轻飘飘的撞击声之后,薄胎瓷杯完整无缺地落在了地毯之上,果然来自土尔其LoomArt公司的地毯,质量上乘,不仅能吸食了燥音,还把她的腔的怒气也消怠了,她重又软软的床上,突然有一种身心俱惫的感觉,这种狗血的八点档居然也会在她和他之间上演。 一次执行任务失败后,她已失去第六感觉,除了一身博击之术外,她与正常人无异。 她可以先择去暗中拜托以前的同事帮她调查事情真相,但骨子里的骄傲又让不愿走这一条路,她始终认为,爱人之间走到了这一步,实际是最悲哀的事,如果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如何能熬过漫长的一生,如此抵抗得住外面灯红酒绿的诱惑。 可她也不愿开口问,她不想再看着他以轻松的神态告诉她,“什么事也没有!” 从不曾有过信念被动摇了,她再也无法入睡。 接着,连续几晚,他都一直关机,在她假装睡着后,他会在深夜时偷偷起床离开房间,走时,还把床头的手机带走。 情之煎熬,到了黑夜何其深重,如何入眠? 她如行尸走肉一般地在卧室徘徊着,终有一日,她忍受不了,去敲书房的门,越敲越急,一声声象敲打在自已的胸口,最后,门终于开了——确切说,只开一条缝,既使是这样,她还是能感受到他身上很湿冷,似乎刚淋过冷水浴。 他的脸背着光,眼眸变得更加秽暗不明,他的声音显得很急促,好象书房内有什么藏着不能让她知道,唯恐被她闯进来,“公司有重要的事要处理,你先睡吧,有什么事,明天早上再说!” 她的情绪已然在崩溃边缘,她想扑上前,狠狠扎进他的胸口,不管不顾,把心中的疑问质问出来! ------题外话------ 现代关于女主和路郁也的部份,只是以片段很快跳过,让读者了解剧情就行了。因为此部份剧情牵涉到他们的第三世苍月的部份(第一世为顾奕琛,第二世为现代,第三世才是申钥儿和重生后的贺锦年,有个聪明的妞看出来了),在这一部份,最后会通过男主的视觉,揭开,他们为何又转世回到苍月的原因。读者有些反应看得很混乱,那是因为文写了一半,就象是当初的凤凰斗一样,写到女主几次重生,好多追文的读者也说乱,但看完全文后,就很清晰了,放心,月的构思很严谨,通遍文下来后,会让读者看得明明白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0 别对着我的眼睛骗我 让纪宁夜完全没想到的是,门居然被“砰”地一声关上——她甚至还没看清他的脸! 那夜,她滑坐在门口的地上,眼泪,不争气地喷涌而出,抹也抹不尽—— 可是,第二日他又若无其事般,端了早餐进她的卧室,宠着她。 他告诉她,公司最近和另一家公司在竟争收购一家因管理不当而破产的优质企业。 他奈着性子,嗓音里透出宠溺关忧,一样样的解释,并把昨夜整理好的文件一页页翻给她看。 他抱着她,象抱着孩子一般柔声细慰! 他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盈满全然是关不住的宠,象要沁出爱一般,那张脸容美得成幻,深深凝望过来,她竟一时发怔——但也让她把一肚子的疑问悉数吞回肚里。 既使失去了第六感觉,但属于女子的天性敏感却在告诉她,眼前的男人是真的爱她! 所以,她频频劝着自已不要多心,要记住医生的叮嘱,别再给他增加任何压力,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体上。 可但白日里再深的宠,到夜里还是依然不变。 那时,她甚至产生一种幻觉,他成了黑夜中传说的狼人,怕最心爱的人知道他的秘密,于是躲在黑暗的角落,变身为狼! …… 婚礼前三天,她去了以前和大学同学共同租用小公寓,虽然她与几个同学只共租了一年的公寓,但关系很不错,为了庆她做最后三天单身女郎,丁格洋亲自掌勺,为她做了一桌湖南菜。 喝酒聊天中,丁格洋突然说,“租在我们楼上豪华公寓的许老师三个月前搬走了,阿宁你知道她搬到哪么?”许莉是名牌教授,大学有给她提供宿舍,但她说她喜欢独来独往,所以,在校外自已租了一套公寓,一百三十多平方,在这个地段一个月也要六千多,以许莉的收入算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 “哪呢?”纪宁夜怦然心跳,女人的直觉让突然感到不安。 “御景园山海楼,那是名副其实的寸土寸金,一平方三十万,那里不可能提供出租!”丁格洋笑嘻嘻地把啤酒瓶里剩余的酒全部倒在自已的杯中,然后把空瓶当成麦,一脸兴奋地八卦着:“亲爱的观众,你们好,现在是全民娱乐时间,今晚,我们来探讨一个时尚的问题,在当今21世纪,一个有才华,甚至有格调的女人,并有足够的能力让自已过得小资生活的现代女性,是不是经得起有权有势男人的财富的攻击呢?” 建茹添了一句:“那得看看此成功人士是单身贵族还是已婚人士!” “我来发表意见!”可可一把接过啤酒瓶,有模有样地站起身,对着众人鞠个躬,很慎重的开口,“我认为经不起,因为土豪,爆击率绝对百分百,秒杀!” “小心被正房秒到,这可是个全民打小三的年代!”江瑶华明显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她就是个受害者,只不过,因为缺了国家的认证的红本本,她连追究的权利也没有。 可谁敢否定,她和男友之间五年的感情是假的? “别站着,你一个打后位的女蓝,一站起来,我倍觉得压力山大!”江瑶华神色恹恹地扯了一把身边的可可,让她坐下。 “好好好,我坐着,坐着不行么?天天嫌我个高,那有什么办法,姐多不容易知道么,找个男友都难!”可可拍开江瑶华的手,拿起杯子,碰了一下丁格洋碗,“格格,端起洒杯,为我们明天遇上土豪,干杯!” 另一个同学建茹笑:“看来我们这栋楼公寓风水好,先不说阿宁找了个钻石男,能给许老师这级别别墅的不是企业老总,也得是个公司小开。” 可可的兴趣又大增,“御景园山海楼不是小宁的老公开发的么?小宁,去八卦一下,究竟那套别墅的业主是谁!” 丁格洋豪迈地一饮而尽,将玻璃杯往桌上重重一搁,一语下定论:“对,谁是业主,谁就是金主!” 憋了许久的江瑶华这会再忍不住,冷笑一声,“怎么能和阿宁比,人家可是名自言顺的有红本本,世纪婚礼近在眼前。许才女这个先不说外貌人品,光是借住个公寓而不是送,这个就是差别。” “有内幕消息?”身边的可可马上竖起耳朵,挨了过去,“阿瑶,你怎么知道不是送?” 江瑶华也不再避讳,直接把知道的说了出来。 江瑶华的男朋友大她一届,是个名富其实的富二代,他们两人从高中时就在一起。 前两年江瑶华的男友为了追年轻美貌的许莉,不惜和江瑶华分手,江瑶华为此整整伤心了一年,可最恨的是,那负心汉到毕业时,连许莉的手都没牵到。 可人家富二代愿意,还鞍前马后地帮着许莉搬新居,最后还代许莉向不知情的人解释,这套山海楼是一个患者借给许莉暂住的。 江瑶华嘴边嘲意更深,“患者?这解释挺好的,她不是心理学的么,是神经病患者吧!” 纪宁夜安安静静地吃着,青色的小辣椒的味道好象直直辣进她的心脏,摧拉枯朽般的速度腐蚀着她的心,额间浮起道道似要崩裂开来的青筋,目过处,眼前的三张笑容都在变型,仿如鬼魅魍魉。 御景园整片别墅区共有六十八套别墅,每套别墅独门独户,各自命名,而命名为山海楼的业主正是路郁也,是御景置业一推出这个楼盘时,路郁也就留下了这一套。 去年,她临近毕业,路郁也一直催她结婚时,还做好了让她接她爸爸来一起住的打算,所以,特选了这套有山有水自然绿色公园概念的别墅。可她爸爸在大学宿舍生活习惯了,不愿意搬来,加上御景园离纪宁夜当时实习的律师事务所太远,所以,房子一直空置。 送?自然是不可能,因为那套房他记在了两个的名下,以山海为名,相爱一生。 可他居然让许莉住了进去! “阿宁,是不是我做得太辣了?”丁格洋看着纪宁夜红着双眼,两边太阳穴处的青筋鼓出。 “是很辣,这才是湖南菜,没事,我喝杯可乐!”她用手煽着舌头,眼泪开始狂飙。 辣…。很好! 至少可以让她肆无忌惮地哭! 她脸上笑着,泪意盈盈,三个女生被她逗得直笑。 她又夹了一块小辣椒,一脸拼命三郎的表情,放到嘴里,毫无形象是边吃边吸气。 心里,苦过黄莲,哭吧,纪宁夜,只许你掉一次眼泪! 可可帮她倒了杯可乐,又往里头加了两粒冰块,“快喝快喝,这死丫头,我跟她说了别放青辣椒,这小个头的青辣椒简直要赶上巴西的魔鬼辣椒了!” “辣椒减肥呢!”江瑶华夹了一块,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喝着可乐,满脸通红地喊,“为了阿宁的小蛮腰,干杯!” 接下来,她们说什么,笑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九点半,她告辞。 她没有回家,直接打车去了御景园。 两个小时的车程,她一直安静地看着窗外,夜色浓重,九月底的晚风已经略带凉沁,吹在脸上带着微微的干燥。 在御景园别墅区的大门,她报了业主的名字后,保安放行,计程车在里面开了十五分钟后,来到了靠山临水的别墅群,远远的,她就看到山海楼的二层灯亮着。 她在离山海楼有五十米的半月湾人工湖边停下,下了车,冷静地付了车资,待计程车开走后,她拿出手机,打开GPS手机定位系统,查找与之配对的情侣手机的方位,手机上的地图显示,离她五十米远。 血液在那一瞬与眸光同时凝固! 纪宁夜直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盯着五十米外那温馨的灯光,脸色愈来愈诡异的苍白,象是冰雪覆面,没有一丝的生机。 终于,她按下了“1”键,电话响了十一声后被接起,她的手狠狠地揪着心脏的地方,声音听上去似乎很平静,甚至好象很开心,“阿郁,我和同学都聚会完了,你怎么还没忙完!” 原本晚上有叫上他,可他说今晚公司有事,不能陪她! “一会就好,你先乖乖睡,我晚点事情处理好就回。”他的声音里似乎透着疲惫,似乎消耗了不少的体力。 “好,那你注意身体!”她马上挂断,因为她怕,再忍下去,她会发出神经质般的笑声。 她告诉自已:“宁夜,可以悲伤,但不许给我留一滴眼泪,如果你还是以前的纪宁夜,你果断离开他,不要给他彻底伤害你的机会!” “宁夜,不要相信女人的自我安慰,如果这个男人还肯费尽心机地去骗你,那说明,他还在乎你……”可她知道,这是世间女子最可悲的自我安慰! “宁夜,一次不忠,百次不容……”她不停地自语,不停地摧毁着记忆中她与他曾经相爱过的甜蜜! 她缓缓走过去,脚步跟灌了铅似的沉重,每一步跨出时,耳边仿佛都会响起他曾经的诺言——一生一世,山海为证! 爸爸、朋友、同事的祝福—— 已经寄发出去的请柬—— 各家媒体占了四分之一版面的“世纪婚礼”的报道—— 按通门铃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就笑了,好象解脱了。 哦——这兴许就是压力吧! 难怪呀,近一个月来,他们不仅分房,便是连以往的亲蜜也没有了,有时,她去主动亲他,他避开了,虽然他的动作极为自然,仿佛是不经意的,还伸出手拧了拧她的脸蛋。 可她是什么人,她受过特训,擅于观察人的肢体动作,知道一个人想掩饰某些行为时,会表现出哪些行为特征。 他在她面前,还要时时刻刻地演戏,很累吧! 路郁也,难为你了,为此还失眠,暴瘦! 原来,压力真的令人很不舒服,就象她,方才每抬出一步,都好象踩在刀锋上,扎在脚心上,却连着身体各个内腑——很痛的! 她按了很久,但没人响应,她笑得更欢,嘴角怪异地向上扯着,呼吸一抽一抽,从透明的茶色玻璃中,她看到此时的自已,象个失心疯的弃妇! 路郁也,你于心何忍,把我逼成这样! 她迅速拿出电话,飞快地按下“1”,在接通的那一瞬,她直接开口,“我在你楼下,下来开门!” 电话被直接挂断—— 果然,这年头,捉奸也是个技术活! 她转身离去,同时,将手机远远一抛,扔在了草丛之中! 那晚,她一直在别墅区里绕着,直到被巡逻的保安撞到,才带着她走出了别墅区的大门。 她沿着笔直的车道漫无目地地走着,没有手机的定位,她连回家的路在哪个方位也不知道,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一辆辆的车子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她视而不见,更没有丝毫的畏惧之心。 伤心到极致,除了一颗心痛得死去活来,所有的感官都变得麻木,连眼泪也随着心血蒸干。 甚至她想,若时间可以倒流回两年前,她决不会跟他去打那个赌,输了人、输了心! 她不知道自已乱逛了多久,但是,他的车子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看到,他眼里的慌乱并不比她少,她站着没动,跟车去比速度,那才叫真疯! 她侧着首朝着他矜持地笑,眼睛直勾勾地,亮得惊人! “宁夜,宁夜!”他拽住她,狠狠地将她摁进怀中,象要将她融进骨血一样。 “走开——”她用肩膀顶了一下他的胸口,动作很轻,但撞的是人体骨骼相错的位置,成功地撞开了他。 “不行,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我不走,我让你出气行不行?你要是想到什么法子让我生不如死,我总得留在你身边受着!”他抬眉,像哄着任性女友的好脾气男人般,嘴角宠溺弯着,再次倾身,用尽全身的力量抱住她,声音保持平静,“纪宁夜,这世界,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 他也是到离开前,无意打开手机,才知道两个小时前,她曾打过电话,许莉很尴尬地解释,方才他在浴室,她本想把电话拿给他,因为太紧张,反而按了通话,听到纪宁夜说她在楼下,她慌得直接挂了电话。 他根本没有时间再具体求证,披了外套就往楼下跑,一边跑一边打着纪宁夜的电话,可电话已经是提示,你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他打开手机GPS,他的纪宁夜的手机是订制机,是他为了纪宁夜的路痴而专门订制,这样,当她迷路时,他可以在第一时间找到她! 上面的GPS既使是在手机关机,毁坏、浸水的情况下也可以照常工作三天。 果然,他在别墅外的草丛里找到了她遗弃的手机。 他知道她身上没了手机定位,她肯定会迷路,所以,他打电话给保安室,知道纪宁夜于一个多小时前,在保安人领路下离开了御景园。 他马上驱车寻找,两年的相处,他多多少少了解纪宁夜的习惯,在迷路的情况下,纪宁夜一般会走直道,遇到红灯就会盲目右行。 “你嗑着我了,挺痛的,松开一些!”她没有再挣,倒象是安慰般地拍拍他的肩,咧着嘴,嘻皮笑脸地眨着双眼,“郁也,别这样,分手而已,你赚的,我不缠人的。不过你也没占我多少便宜,所以,我连青春损失费都不好意思跟你要。”这话她自已说了都想笑,什么叫“便宜”?没把那层膜给他么? 那感情呢?两年,七百多天的日子! “宁夜,不要这样,你误会了,我去那里只是普通的治疗!”他吸着气抱着她,可她的身体颤得历害,也不知是她的心冷,还是他的怀抱太冷太硬温暖不了她的心。 此刻的她,突然想,或许,世间的爱情能永恒的从来都是被诅咒的,能被人千古留传的全是生离死别不得善终的绝唱。 那种得到了所有的人祝福的爱情反而经不去岁月的提炼,在都市的霓虹灯下,爱情的殇逝在谁也不知道的角落中。 “宁夜,你相信我,我只是……病了,她帮我治疗,我和她之间很干净,没你想象的那种——”他感到怀中的人颤得更厉害,他突然说不下去,其实,连他也不知道,他和她究竟能不能走到最后! 许莉告诉他,若他再不离开纪宁夜,身上的蛊毒的毒汁将会通过人体的唾液传染给纪宁夜,时间长了后,两人交叉感染,后果将不堪设想! 许莉他如今的体质,要马上去热带地区生活,否则,秋后入冬,他的身体根本撑不过这个冬天。 他舍不得,他拼命地在拖延,能多看一天就是一天,如今,他便是连最起码的爱人间的亲吻也不敢给她了。 ------题外话------ 明天转回古代,把之前的情节推进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1 临行,见锦儿一面 “治疗的费用是不是太高了?”她又笑,声音很压抑,“阿郁,既使你告诉我,你现在得了绝症,而她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能治好的你的人,我也会信!但我想破脑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治病需要让她搬进山海楼!她许莉堂堂一个大学教授,正处级的待遇,还没能力给自已一个落脚的地方?需要你用我们的……婚房来讨好她?不!别轻易开口——”她突然伸手掩住他的嘴巴,她的手冷,他的唇更冷!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单眼皮,眼尾微上挑,眼睛亮得如碎裂星辰,煞是好看,而在他的瞳孔里,她看到自已神情倔强,脸色苍白无一丝血色,嘴唇不知道何时被咬烂了,斑斑干涸的血迹粘在唇瓣上,演个恐怖片的女鬼连化妆也省了。 她的话没有任何拐弯抹角,那笑容如此云淡风清,眼中却是无限凄凉,路郁也看在眼里,心里覆霜,挟着酸疼渐渐没进心里,涨着、酸着、疼着,以至张着口启启阖阖,恨不得一口气把所有的难言之瘾一语道出,可谁能信? 科学昌明的今天,数十份最权威医疗机构出示的体检报告,都显示着他的身体毫无问题。 可夜夜,身体传来那撕裂般的疼痛是真实存在的—— 见他沉默,她呵呵地干笑两声,声音低了下去,近乎自语,“想清楚回答,你可以不爱我,可以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瞒着我,但别面对着我眼睛时……骗我!” 霓红灯下,他眉目仓夷无边地看着她,“宁夜,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好!我不逼你,甚至不会给你任何压力,你好好想清楚,也别逼自已!这世界没有谁对不起谁,也没有失去谁会活不下去!一个月,我等你,但三天后的婚礼暂时取消!”她慎重点头,口气斩钉截铁,“别跟住我,A市太大,我就算是路痴,也走不到城市边缘的!” 说完,她转身就走! …… 法阵结束时,顾灵瞳缓缓步进移星阁,顾城风无法自行从冥思之状恢复过来,顾灵瞳亲自点了他太阳、百会、合谷和素廖穴。 画面突然一转,变得光色陆离,一条条奇形怪状扭曲着,五光十色,时而扭成一团,时而如气体般散开…… 顾城风缓缓睁开双眸,眼眶内血丝弥漫,眼角腥红如血,唇色青白,脸上却连一丝血色也没有。 从一开始看到画面,尽管其中有太多的东西他从不曾接触过,包括那些语言,虽然听得懂,却消化不了。 但他确定,在长廊处出现的那少女,拥有一双媚时如水,冷时如冰的皓眸的主人就是贺锦年,一头如她所言的短发,却将那张精致的小脸衬得娇娆如画。 即便是她在笑,他亦感受到她的愤怒,她在厌恶被那男子在狎玩,她想反控住压制在她身上的男子,可她身体被药物所制,施不出力量。 顾城风听不懂第一个画面中,她说她有爱滋病是何意,但他却能感觉得到,她说这话时,心里抱着极为恶毒的挑衅。 接下来连着三天三夜,在幻境中,又断断续续地传来一些画面。 再看到新的画面时,顾城风已感觉到自已不是一个从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舞台中一场不关他的戏,而是,他越来越清晰地感应到画面中女子的悲伤时,他的喜怒哀乐已融入到她的所有的情绪中,她的悲、她的恨、她的无耐、和她的绝望—— 顾灵瞳是不得不停止法阵,她没想到能成功接收到如此多的画面,在过去,她也曾多次以这种方式去探究圣女在异世的情况,可成功的机率非低,且画面时常稍纵即逝。 而这一次,几乎每一个画面都可以连续长达一个时辰,这是她所预料不到。 而顾城风的情绪波动太过历害,显然是深陷其中,如果再让他看到那些画面,恐伤及他的心脉,损了身后,定会影响四天后的穿越时空之旅。 “皇上,请你静心禅坐,此刻思虑不宜过重!” “朕……感同深受,为什么?”自始至终,他听不到声音,却仿佛能用心感应到。那种死前方发现贺锦年是女儿身的欲近不得,欲离不舍的熟悉的情感再次翻腾、涌动,仿佛要撕破身体冲出来。 那种离着遥完的时空,他怎样都无法参与的无奈,那种看着她与别的人恩爱纠缠的感觉,就象是彼时在苍月皇宫,他触上那一盈的丰满,以为终于可以得偿所愿时,却猛然幡误,若有一天,他回不来,她的美好或许有一天会在别人身下婉转呻吟。 因为爱她,不想让她受委屈,令他连任性的资格也没有……只能生生的放开了她! 想到此,盘绕在心口的恸悲愈发缠绵于心头,似乎他的路,无穷无尽地是离殇! 顾灵瞳深吸一口气,避开顾城风那一双带着摧枯拉朽之势,让人不知不觉同陷于悲伤绝望的桃花眼,转眸看着玉床四周开得灿烂的念奴娇,方淡淡道:“皇上,这是因在贺五公子的身上种下牵情,牵情是上古遗族札记上所记载的转世灵魂印记,所以,您才能接收到这么多的异世的信息!” 顾灵瞳此时亦如细雨中看雾,蒙胧一片。初时还以为是凑巧,可接二连三的看到完整的画面时,她就感觉到不一般,仔细一思忖后,便想起了牵情,一种血脉、灵魂相连接的气息。 但这理由顾灵瞳自知也过于牵强,为何百年前,她施法让顾奕琛看异世的姚迭衣转世时,明明顾奕琛也在姚迭衣的身上种下牵情,可每次施阵,几乎皆以失败告终。 “真的如此么?”顾城风失笑,他心乱,心智却无损,他听得出顾灵瞳解释得过于牵强,可在贺锦年的事情上,他容不得一丝的差错,便一针见血反问,“那为何百年前的顾奕琛到了异世却寻不到人,难道公主此前不曾偿试用此法,让顾奕琛知道她的下落?”如果顾奕琛能象他看到如此多的信息,怎么可能会错过圣女的转世? 顾灵瞳敛下睫羽,双眸仿佛熏染上了一层迷蒙,少顷,渐渐地清明,她抬首,微微动容,“皇上,这也是一种暗示,您和百年前已有所不同!” 对于转世到中国的圣女来说,顾城风和顾奕琛看到的都是同一个人,所区别的,应是顾奕琛和顾城风有所不同。 究竟哪里不同,会造成如此大的区别? 顾灵瞳突然想,百年前,顾奕琛在圣女的肉身即将破败之前,在圣女的身上种下牵情,那时候的圣女早已剔尽灵根,流尽圣血,跳进龙淹潭,以术法布下结界,困住石碑,顾奕琛救上来的昏迷不醒的姚迭衣,已是一个不具灵魂和失了圣血的凡胎。 在那样的**上种下牵情,显然效果不大。 而顾城风在贺锦年身上种下牵情,贺锦年是姚迭衣的转世,她的身上不仅有姚迭衣的气息,更有两只雀儿小单和小双的气息。 思路一开,如福至心灵,顾灵瞳忆起,小单和小双在百年殉主之前,曾误吸了圣女身上的血液,这种能带着转世的奇异圣血,在申钥儿灵魂进入贺锦筝的那一瞬间,等于物归原主。 因此,贺锦年的身上应带有少量的圣血。 顾城风在贺锦年身上种下牵情时,吸食了贺锦年指尖的血,无形中,与百年前的圣女的联系更进一步。 但此时顾城风心绪波动过大,顾灵瞳不愿再深谈这个话题。 她走到案桌边,打开药盅,从瓷盅里盛了半碗的浓稠糊状的液体,小心翼翼地端着,缓步至顾城风的身前,“皇上,这是念奴娇的花蜜,味很酸涩,不易入口,但非常珍贵,百年了,本宫才收集不到三两,请皇上饮下。” 未接过药盅,顾城风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腥味,他眉眼不动接过,一口饮下,同时,双眉倏地蹙紧,双颊鼓起,若非及时用手掩住嘴,必定呕了出来。 顾灵瞳神情略显尴尬地递上一杯茶,“皇上请漱漱口!”她自是喝过,当时只喝一小匙便吐了整整一天,念奴娇花虽艳,但味道实在令人无法接受。 “皇上,本宫先告退!”言毕,微微福身告退,临退出前停住脚步,犹豫片刻,叮咛一句:“皇上,四日后,本宫为皇上施术,请皇上务必调养好身体,莫思虑过重。那些事……皇上到了异世后,那些所见的一切,皆成空,皇上不需要闷于心怀!” 顾城风到了异世后,姚迭衣曾经在异世中生活过的轨迹很可能会随时着顾城风的刻意改变,而完全不同! 可他若在途中出了意外,连是如今的贺锦年亦与他无关,一种难忍的苦涩感在他的胸腔蔓延开来,“公主请留步!” 顾城风记上古遗族里有一种术法可以让人灵魂迅速移至千里之外,彼时贺锦年在大魏时,姚九落曾对他说过,可以通过术法,让顾城风灵魂脱体,去大魏皇宫,看看贺锦年究竟是否与秦邵臻旧情复燃,彼时的他并不愿用这种方式去窥探贺锦年。 “朕想临行前,见锦儿一面,请公主为朕施术法!” “今日皇上心脉波动过大……”顾灵瞳目光深叹中夹着恸意,片刻,方颔首,“皇上先休养一日,待明晚吧!” 顾灵瞳为这样的顾城风感到心疼,明知再让他们两个相见无济于事,可她还是忍不住应下! …… 大魏,通州城南是丘陵之地,四下山峦微微起伏,群山下,苍月驻军就在一处水源地方扎营。 今夜无风,星月皆隐于厚厚的云层之外,军营中,除了巡夜的士兵外,所有的将士都已歇下。 贺锦年是被心口的疼痛转醒的,象积蓄了千年般无法排解的沉痛刀挖似地活剐着他的每个寸肌肤。既使是在昏迷中,她还是忍不住惨叫出:“城风……” 她捧着胸口坐起,胸口处疼得恍若被撕成碎片,每一寸骨头、每一根神经,无不碎成渣! 又梦见他了! 在血海连天的忘川之水,一身明黄衣袍无风而动,双足没血水之中,视觉移进时,那百虫在他的足踝处翻腾撕咬,泡在血水下的双足,血肉磨糊,脚趾处可见森森白骨。 她曲着双膝,一手环抱着自已,一手无意识地摸索着足踝处那一条的红绳。 自从顾城风驾崩之后,她一直浸于悲伤之中,浑浑沌沌不知身在何处,醒时怔坐在顾城风的陵墓前缅怀,睡时恶梦连天,到了通州行营中才发现自已的脚踝上戴了根结绳。 结绳完整如新,但从编织细绳的材料上看,这是多年前在苍月民间流行的绣线,如今的苍月商铺里,已鲜少出售这种绣线,从结绳的编织手法,以及带着淡淡的檀香味她猜测,定是从燕京的月老庙求来。 她从不知道,顾城风何时收藏了这样的一根月老绳,直到驾崩前方缚到她的足上。 她每一回去触摸、去感应时,总能看到多年前的顾城风,白衣胜雪立于人群之中,象所有求爱的少年一样,虔城地向月老许愿,求一条姻缘绳。 因为容貌出众,许多来许愿的少女偷偷看着他,人群中不乏也有认出他就是景王殿下。 众人纷纷猜测,景王是为了哪一个佳人而求取姻缘,最后,不知是谁提了句,晋安国公府的韩昭卿是苍月第一美人,又与昊王妃相熟,定与景王殿下也有交情。 也只有如此佳人,方值景王殿下一心求娶。 此人的一番见解,很快得到众人的呼应,从此后,顾城风痴情于韩昭卿的流言便传遍整个苍月大陆……包括当年的申钥儿,也正是听到这样的传言,亦认定了顾城风与韩昭卿之间的情愫。 原来,一切缘于此! 每一次夜半从梦中醒来,她总要反反复复地回忆着那一段她错过的岁月,从这五寸的结绳中,看到彼时的顾城风对申钥儿的一往情深,每看一次便心悸一次。 除了征战外,每到夜里,已成习惯。 再无一丝睡意,她披衣下地,赤足走到黄铜镜前,镜中,少女两颊苍白无色,白色的云织彩锦柔顺地贴在她的身上,越发瞧出肩头、胸口已消瘦见骨,双眸美则美已,却涣散无精气,在幽幽晃动的宫灯下,如一抹生魂,无丝毫人气。 她现在总算刻骨认识到,为什么顾城风在她离去后,会夜夜失眠,食不知味,在极短的时间内,身体破败至死。 那时因为,顾城风灵魂缺了一道精魄,他魂识不全,在感情中,他患得患失,总以为有一日会失去所爱,所以,他方紧紧将她囚锢在身边,容不得他们一丝觑觎。 而在她执意去了大魏后,他既无法承受她离开,又极度担心她与秦邵臻旧情复燃,两相折磨之下,身体极速破败。 而她,离开他后,始终相信他的爱,她从不相信他们会分开,既使血咒缠身,既使血咒一身不破,但她笃信,只要没有夫妻之实,他们还可以相守一世。 尤其是平安渡过了苍历113年,前世的死期后,她从不曾想到,生离之后,竟会死别! 如今,没有了顾城风,她也熬不下去了,只待攻下大魏汴城,统一了天下,待来日把江山还于昊王顾城军,她就不用逼着自已活下去! 她穿上宽大的衣袍,披上银色甲胄,戴上银盔,定了定神,黄铜镜中,只露出眼睛和嘴唇的她显得英姿勃勃,再看不出一丝的萎靡不振。她步出帅营,开始夜间巡视。每到夜里,她趁着失眠,就会开始无规律地抽检士兵的帐营,两军对峙之际,最忌纪律开始松懈,出现聚众赌博。 苍月的营地按着八卦阵落地而设,首尾连接,正中间是将营,八个方位的兵营,内轴是弩兵营和粮仓库,中间一圈为步兵,最外圈的为骑兵,一旦被敌军攻击,外围的骑兵可最早突围,以免发生马惊闯入步兵密集区,易发生踩踏事件。 轴心的弩兵人少,却最为精练,所以,一旦发生有变,马上出帐营,便可自动围成圈,万箭齐发朝营外射去。 夜间巡逻的线路有五种,由不同的步兵组担任,每夜负责巡逻的组到酉时方由贺锦年决定,所以,即使有内奸混进,也很难掌握步兵巡逻的盲区。 最后,军营里每晚都会放飞三十几只飞鹰,在空中盘旋,若有异状,会马上发出啸声示警。 营中的夜巡将士已习惯了看到深夜贺锦年出来抽查,迎面遇见是,众人默契的噤声而过,以免惊动营中休息的将士。 巡视至战马营时,她走进了一间属于雪声和雪箭的马房。 雪箭似乎已睡了过去,雪声看到她,摆了一下身子,慢慢地踱到贺锦年的身边,低下首,亲腻地用脑袋摩挲着贺锦年的头,然后,开始用嘴巴叼衔着她的袖子,一扯一扯地撒娇。 贺锦年微微一笑,轻轻理了一下雪声脖子上的综毛,低声一笑,“知道你馋了!”说着,便从袖子中掏出几粒糖喂给了雪声,又俯下身,轻轻扶抚着雪声略微鼓起的腹下,神色温柔,嘴里却嫌弃地道:“都当妈妈了,还这么贪嘴,小心别把肚子吃得太大,到时候就不好生马宝宝了!” 雪箭听到动静,亦醒了过来,马上蹭了过来。挨在了贺锦年的另一边。若说以前,雪箭一定也会讨着要糖,但自从雪声怀孕后,雪箭就有了做父亲的意识,开始处处让着雪声,连糖也不抢了。 贺锦年又从怀里掏出五六颗摊在手心上,雪箭粗粗地喘了一口气,似乎挣扎了片刻,低下头,舔了一块后便马上走开了。 贺锦年呵呵笑开,郁气渐散,她拍了拍雪声,“瞧,你的夫君这么疼你,次次都把好东西留给你!” 雪声是到战营后怀上的,刚怀的那一段时间,突然变得焦燥不安,又不肯进食,贺锦年以为它是不是误食了什么,传来太医一诊,疑是怀上了。 而雪箭的脾气也开始变得火爆起来,它不允许任何人和任何战马靠近雪声半步,除了贺锦年和戴少铭几个它相熟悉的人外,其它的人,包括战营中的马夫也被他踢了一脚,躺了半个月还下不了榻。 贺锦年马上派人到城中找兽医,马上确认,已有一个多月。 雪声是初孕感到不适才焦燥,而雪箭,则是动物的本能,开始保护伴侣和幼崽。 贺锦年听兽医说,马的孕期为十一个月,加上幼马出生时,也要半年后才能断奶,这期间都需要特殊的照顾。 贺锦年本想派人把雪声送回燕京的挽月小筑,但瞧雪箭气势汹汹护着妻子的模样,显然是无法将二人分开。 何况,她亦知一对情侣被分开后的痛苦。 所以,贺锦年当即下令负责战马的后勤部给雪声和雪箭单独建立马房,并单独给雪声配置营养的粮草。 她命马夫每天按时把雪箭和雪声所吃的粮草和水放在马房外间,尽量不要打扰到它们。 雪箭和雪声通人性,并不需要象别的公用的马房一样锁紧马房,完全可以让它们二人自由在军营中行走。 而贺锦年,只要有空都会挑出时间去看看雪声,给它带一些糖果。 雪声怀孕,需要休息,白天军营很吵杂,雪声无法法入眠,加上雪箭多数不在,雪声显得有些焦燥。 所以,尽管贺锦年在这里的心情可以变得舒缓些,但也不敢太长地停留,呆一盏茶时后,离去! 贺锦年依然毫无睡意,便接着巡视,至弩步营时,突然一种异感袭来,贺锦年猛地扎住了脚步,抬首看向西北之方向,只见那里几只飞隼在绕空盘旋,虽未发出鸣叫,但振翅之声极为异常。 贺锦年脑中“嗡”地一声,握剑的手不停地颤抖,胸口仿佛裂开,那种疼痛连毛孔都会感觉得到,几乎剥夺了她所有的知觉,甚至听不见身后跟随她的两个小兵紧张的询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2 相约,同生共死 贺锦年的胸口怦怦乱跳,有一种按耐不住激动情绪狂乱得直让她落泪,她一把掀开沉重的头盔,让自已的视野更加广阔。 不远处的几个值夜的士兵见状,奔上前,压低声音问,“摄政王殿下,是否有异常?” 贺锦年飞快地摆了摆手,示意士兵莫要打扰她,一跃跳上帐营的顶端,眸光死死跟随着那几只飞隼。 众人马上执械护在胸前,眸光带着警惕环视着四周,有一种兵临城下之感,可摄政王未曾表示,他们并不敢擅自作主马上全营示警。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之际,贺锦年一跃而下,强自镇定地下令:“即刻招回所有的游隼,将它们暂囚在笼中,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放出。再调两组巡逻队,今夜的巡视范围外延一里!” 军中是用活鸡诱回游隼。 半个时辰后,确定所有的游隼关好后,贺锦年狂奔返回帅帐。 至帅营三丈之距时,她猛地刹住脚步,敛住气息一步一步地朝着营帐门走去,她没有勇气一下就掀开帐帘,而是五指紧紧攥着那厚重的帘布,又开始感到自己手脚冰冷,心脏开始抽蓄。 帅帐门口值夜的士兵立刻察觉到贺锦年的情绪异常,上前行礼,“殿下,您有事请吩咐!” 贺锦年沉了沉气,眸光还是死死盯在纹丝不动的帐帘之上,哑着声线,“听着,你们在这值守,若无紧急军情,任何人我都不见!” 终于鼓起勇气掀开,熟悉的第六感觉倏地袭上她的大脑皮层,那是一种唯属于顾城风才能带给她的情绪波动,她的心同时提到了咽喉之处,梗着气管,堵着肺,让她连呼吸都不敢! 轻轻地、几乎怕震碎了空气般将布帘放下—— 放轻脚步、一步一步地抬脚、缓缓落足,走到玲珑琉璃宫灯前,轻轻一吹,便将纱罩内的灯火吹灭。 一室黑暗中,那一阵阵的幻觉仿如令她再一次坠进梦境,贺锦年抚上自已的急剧收缩左胸,唇角轻颤,哽咽道:“城风,是你么?你来看我……是么?”音未落尽,泪盈于睫,无声的哭泣,不过转瞬之间,眼睫湿得全粘在一起,她的手探出,在空中轻轻捧起一掬的空气,仿如捉住一只手般放在自已的胸口上,战粟着,“方才游隼围着你,不让你靠近军营半步,我感觉到你的眸光,你看到我了,却不能近我一步,你心里很急,可那些畜牲不认得你这主人……我把它们全关了,明天不给它们肉吃!” 四周沉静如水,便是轻纱帐也不见得有一丝的波动,贺锦年缓缓闭上双眸,集中所有的念力去感应,少顷,缓缓伸出双手,在空中小心翼翼地触碰着,轻柔、如珍似宝地摩挲,仿佛在抚摸一个人的脸,她笑中带泪,一点一点地从紧闭的眼角中泌出,“城风,你胖了,瞧,脸上都有些肉,我猜你现在一定气色很好……城风,你告诉我,如何才能让我看得到你,我想……让你抱抱我……” 太想太想他怀抱,想到每逢午夜梦回,灵魂碎成了渣—— 压抑的气息从咽喉出逼迫而出,直成呜咽,哀伤直如潮水淹没,竟让她一时忘记眼前的他不过是组魂魄,而象彼时那般猛投入他的怀中。 一个空落,没有他的怀抱去支撑她的身体,她失去重心撞在了黄铜镜前,她倏地掩住了唇瓣,阻止失控的哭声从唇腔里冲出来。 她缓缓转身,闭着眼睛,在黑暗中摸索着,“你是不是嫌我不听话,没有好好吃、好好睡,所以,不愿来见我一面……我不是故意瘦的,我吃不下去……也睡不着,心太累了,累得都快碎成粉沫了……我在你的陵墓旁焚香等了你四十多天,我夜夜狂醉入梦,只想让你出来与我梦中见面……”贺锦年象个迷途般的孩子将脸缓缓贴向虚空,手作环抱状如拢着一个人的腰,泪肆意而流,“我每天、每夜、每时、每刻、每分、每妙都在想你,你在我心里、脑里、骨血里、所有的细胞里,每每想你,我吃也疼,睡也疼,走也疼,哪都疼,城风,我有时候真恨你,怎么忍心就那样把我丢下……” 她恨死了,恨死自已为什么当初不肯听从他的劝告,执意要独自去大魏。 把他一个人扔下来,如今,她被报应了—— 帅营里依然静得贺锦年连自已的心跳都能听清,贺锦年紧紧咬着牙吞下所有的泪水,她逼着让自已的心绪平缓下来,深呼吸着,然后,缓缓将掌心移向空中虚无的“心脏”处,那里并没有有力的心跳之声,可贺锦年依然一动不动,半盏茶时后,她开始缓缓感应到灵魂气息仿如血脉在流动,她眉锋轻轻颤了一下,嘴角迅速挑出一抹惊喜,左脑处开始收到一些若隐若现的声波。 “锦儿,我在,我在,别伤心!” “锦儿,别哭,怎么能这么瘦……” “锦儿,锦儿……我的锦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在他离开后,在无数的夜里,她乞求他的灵魂能够回看她一眼,可没有! 在梦里无数次萦绕在她的耳边,一声声温柔的轻唤“锦儿……锦儿……”睁开眼,却是冷寂一片。 她想,是不是活着的人过得不好,那九泉之下的人才会感到魂灵不安。 既然他不肯让她生殉,那她就要让他走得不安,甚至为了她留在阳间,他们就这样,人鬼相爱,哪怕一生躲在阴暗的角落,也要厮守相伴! 她等呀等! 一夜一夜地守着黑暗—— 现在,她等到了么? 她狠狠地咬了下舌尖,痛得倒吸一口冷气——不是梦! 这一次,他回来了! 今夜,她的愿望成真了! 霎时,胸口潮起,憋在心里的种种思念、殇情、压抑情绪瞬间上涌,她一呕,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贺锦年崩溃了,极致的情绪让她象个孩子般又哭又笑,她全身发抖,泪水将声音腌渍成破碎,“我要你出来,我要看到你,你出来,你既然来了,就现身……” 顾城风不知道灵魂的疼痛什么滋味,明明没有**,此时全身仿如被凌迟,一刀接一刀,明明没有呼吸,却感觉肺部的那个位置被压得紧紧的,心念一恸,就是疼。 他苦于无法开口安慰她,无法抱她,无法一下一下地亲吻她,无法现身,哪怕是让她看一眼。 他早已被她那孤独无助的模样击碎了,这是他从不曾见过的脆弱,他霎时意识到,他先前所坚持的,以为一切瞒着她,对她会更好,显然,这想法是错误的! 幸亏今夜他回来,否则,他永远也看不到她如此自苦! 贺锦年的哭声惊动了将营外守夜的侍卫,众人又不敢擅自闯进,只能在帐外大声问,“殿下,您有事请吩咐!” 贺锦年倏地转首,两眼血红,目光凶狠,声音凌厉,“都不许进来,退出三丈外,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半步!” 营帐外,两个侍卫皆是军中资历很深的士兵,他们方才清楚地听到摄政王在开口说话在,可他们一直守在这里,没见任何人进去过。 他们戒备着,但贺锦年之前就下了令,不得擅自进帐。 只好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当他们听到摄政王在唤先帝爷的名讳,两人脊背凉意丛生,冷汗涔涔,不安地开口询问摄政王是否有事,被训斥后,两人都感到此事有异,交换一眼后,决定不能任其发展,万一发生什么事损及摄政王的性命,他们有九个脑袋都担不起砍。 其中一个马上离开,去副帅营向百里杀汇报。 帐内,顾城风几次努力想抱着她,却控制不住灵魂飘移的力道,每一次都从她的身子穿过,而贺锦年亦重复着他相同的动作,她感应到他的方向后,想投进他的怀抱,却每一次撞空,两人反复措过。 终于,他停了下来,站在原先的地方,让她去感受他的存在位置,果然,贺锦年流着泪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偿试去拭她眼角的泪,泪珠穿透他的手心滴在地毯上,他无法张口,只能频频地用念力重复着一句话,“锦儿,你听话,把身子养好,相信我,我只是暂时离开一阵,我会尽一切的努力回来,我们不会分开!” “锦儿,别恼我……” “锦儿,我没有死!” “锦儿,我在川西南诏县的回音亭中,广平公主顾灵瞳会将我送到另一个时空,我拿到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后,会马上回来!” “锦儿,我到了那里,会等着你出生,护你一世,我会让你留着长发,穿着最美的裙子……” “锦儿,你母亲的病,我一定会帮她治好……” “锦儿,有我在,不会再有人能伤害你……” 那一声声飘渺之音中带着沉痛而小心。 “什么意思,我……没明白,你说具体一些!你没死么,或是,你也能如我一样重生?”她情恸智损,又要集中念力去感应他的话,遂,更加无法厘清的脑中的接受到的一系列的信息。 顾城风把和广平公主的计划详细说了一番,从半年前,在挽月小筑的地下岩洞中,他发现了顾奕琛手札里留下的广平公主的联络信息开始,直至他“驾崩”! “没有十成的把握,遂不敢把真相告诉于你,一是忧你阻止,二是,若无法事成,希望你就此把我遗忘,你如此美好,自会遇到真心对你之人。我以为,你的性子向来能拿得起……放得下!”他神魂俱颤,他疼得如珠似宝的人竟把自已折磨得如此憔悴,“今日方知,应一开始将实情告之于你,至少,不会逼你伤心至此!锦儿,对不起,是我太轻量你对我的感情,我总是自轻在你心中的份量!” 如今回忆起,她离开苍月后,那些日日夜夜的煎熬与痛楚,全是作茧自缚,凭白让自已过得如此辛苦。 顾城风依然活着的意外欣喜尚未消化,贺锦年听得顾城风竟意图逆天,穿越到另一个世界,直惊得魂飞魄散,她断然摇首,“城风,不要——那太危险!” 贺锦年极力思索着,突然,眸光一亮,急切道:“不如,让我来试试让东阁明白,他认错了人,他是助纣为虐。待他明白后,让他为我们破血咒!” 顾城风早已料定贺锦年的反应,轻轻一叹,“东阁虽天生异瞳,但他毕竟是凡胎,他擅自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后,他身上的血是压制不住术法中的魔性,他迟早会被石碑控制。且,百年前,姚迭衣立下血咒之时,就考虑到有一天东阁会被石碑所控,因此,她在血咒中另隐了一道禁术,这道禁术要求能破咒要达到两个条件,一,破咒之个必需是姚族的后人,二是需修习上古遗族札记。” “那太危险了!”穿越时空这个理论,在二十一世纪,仅是一个未成形的概念,唯一提出过的穿越时空的理论也只有虫洞之说,且,从理论上,也只是从现代穿越到过去,是在同一个时空链上。 而顾城风所说的穿越是不同的一个时空,倒象是从一个独立的时空到达另一个时空,两个时空仿如四维的空间,并不相交错,她不知道,这两个完全不同的时空,究竟是不是有存在时空裂缝。 而她穿越到申钥儿身上,是灵魂穿越。 人的灵魂用科学的角度来说,是一组电波,一组电波会到在一种机缘巧合之下,附身到另一个空间的某个人身上,这在理论上还是能形成,但要把一个完整的人送到另一个世界,在她感觉中,简直比人类熬游出太阳系还难。 顾城风知道她深陷于不安情绪中,他便将百年前顾灵瞳成功助顾奕琛转世,以前,上古遗族札记会出现在异世中,定是已有成功携肉身穿越的先例,最后,他道:“广平公主尚在人间,她拥有一半的姚迭衣血脉,她修行百年,灵力在六月和姚九落之上,她会助我成功穿越时空,并将我带回来!” 当贺锦年感应到“顾灵瞳”这个名字时,脑子里瞬时跳进一组清晰的画面—— 在一个繁华似锦的山谷中,一个容貌姝丽的女子盘膝坐在高台之上,乌黑的云鬓仿如被漆上一层柔亮的银光,依稀可见那里月明星辉。 那个女子—— 贺锦年骤然心跳加剧,血脉贲涨,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泪水如热蜡般一下子涌出来,她的眼睛被烫得发疼,瞬间,一些从陌生的信息如远古洪荒般侵入她的大脑: 她是姚迭衣亲生的女儿,身上拥有一半的圣血,她一出生便被顾奕琛秘密送至回音亭,她曾令下誓言,除非助父母重逢,否则她将一生不会踏出谷中半步…… 这是一种从不曾有过的血浓于水的感觉,在此之前,她曾误以为顾容月是她百年前的骨肉,她心疼过,但没有这种感觉,而对梧晴雪亦是! 唯独对这个女子,几乎无需看她一眼,借凭一些幻像,她便确定,这个女子与她血脉相连。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在她的身上种下牵情的原因,此时的顾城风亦能清清楚楚感应到贺锦年的心潮波动,他轻轻地做着拍打她后背的动作,身悄然退开一步,让她的手心稍离他“心脏”之位,他的声音轻松而开涤,“锦儿,百年前,顾灵瞳尚未成年,就能顺利地把顾奕琛送到那个时空,如今,修行了百年,她既然敢答应为我施术,她必定有十足的把握!” 并没有十成的把握,顾灵瞳一开始就直言,只有五成,他怕她强烈的第六感会感应到真实的答案,此刻,他只能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贺锦年隐隐查觉到从顾城风身上透出来的是毫无商榷的余地,若眼前是一个人,她尚有办法阻止,可他是一组魂魄,来无影去无踪,而他的肉身又在千里之外,她纵然是骑上雪箭,彻夜奔驰,到了那里也未必能追得上。贺锦年觉得自己仿佛被困在了死胡同中,思忖片刻,只得退而求其次,低声乞求,“城风,那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你这一次不能就这样把我抛下,我从那个世界来,而且,我知道上古遗族札记放在哪里!” 一股彻然的心酸从胸间直袭上顾城风的咽喉,若有形,此刻,他必是满口腥咸,可他不能答应,此时唯有狠下心,让她断了这个念头,心思浮动间,他缓缓垂下手,复又沉压化为轻叹,“你得留在这里,助我打赢这场战争!” 贺锦年面色遽然转白,更显透明,她上前一步,“不,城风,这世界除了你,一切对我都没有任何意义,你嘱托的江山,于百姓而言,只要大陆统一,只要百姓安居乐业,谁统一了谁并不重要!而我……只想和你呆在一直,既使成为孤魂野鬼,我也心甘情愿!” 顾城风双手复圈住她的身体,心里就像压着一片沉重乌云,只觉得连灵魂亦透不过气来,“锦儿,顾灵瞳曾言,一旦秦邵臻赢了这场战争,积累了足够的戾气,他的神识就有可能恢复。他已具人形,再加上恢复石碑的灵力,这天下,将无人能压制得住他。” 她感应到顾城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或许因为两人的情绪共鸣久了,愈发交融,她甚至能感觉到那飘渺之声中带了轻轻的叹息,“石碑承了千年圣血的血祭,他早已噬血成魔,掌管天下苍生后,他必让天下堕入魔道,修习灵力,届时,很可能脱出三界之外,无人能压制!” “而我的精魄百年前被石碑所夺,魂魄不全,在三界,是无法转世。是百年前,顾灵瞳逆天将顾奕琛的魂魄送至你那个时空,他转世成为孔邵寰,而我,是第二次魂魄不全的转世,若有第三次,必被天谴,届时,魂飞魄散。因此,这一次,我必需要从秦邵臻身上夺回精魄,所以,这一场战争不能输。”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你从不曾对我说过,哪怕是支言片语!”贺锦年刹时有一种被洪水吞没的恐惧,带着排山倒海的力量击溃了她的理智,“城风,你留下遗诏,把我绑在摄政王之位上,如果我不接下,恐担身后污名的是你,所以,我接下了你的圣旨。可我早已抱了必死之心,只待功成,便随你而去!” 如果她连接旨的勇气也没有,或是她无法打赢这一场战争,在史上留下诟病的将是顾城风,世人会遗笑他无节制地专宠一个男g,不仅致身体过早地破败而亡,还白白葬送了一个国家。 “是我的错,所以,锦儿,振作起来,你能打赢这一场战争!”秦邵臻并不擅长指挥战争,所有的指挥战略几乎是由肖宴臣来决定,而肖宴臣有几斤几两,贺锦年和顾城风都清楚。 顾城风一把将她的脸揽进怀中,下颌抵在她的发顶,虽然所有的动作皆是虚幻,但爱人就在眼前,比起千里之外的思念,已经让他幸福得谓叹出声,桃花眸满足地眯着,朦胧中深匿对堪忧前路的担心,可当他扫到地上那一滩鲜红的血迹时,一切又化作力量,“而你亦要信我,不出半年,我必带着上古遗族札记回来找你!”让人穿越时空的术法极损耗心脉,广平施术后,最少要休息一阵,方能再一次施术将他带回。 “锦儿,你别咬唇…。等我十年,如果我不回,你再来寻找我,而我,会一直徘徊在奈河桥上等你…。”若他真的不能回,十年后,足够她放下这份情了。 ------题外话------ 求月票~顾城风COS的美男终于找到了,为了能找到气质适合顾城风的,整整从去年十月开始找,找到现在,终于找到令粉丝和月都满意的人啦,呼呼。到时,定妆后会做成名信片,并附上月的签名,送给第一批参加四月团购出版书《凤御凰:倾情百年》的粉丝。还有,群里的团购已经开始了,请未进群的粉丝们戳扣扣231869218。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3 相约百日归期(求月票) “十……年?”贺锦年的掌心再次贴上他灵魂“心脏”的那个位置,意图从那些若隐若现的灵魂气息中读出他的承诺的真实性,少顷,方睁开双眸,对着眼前的一片黑暗,她的双眸象被抽干了精气般毫无焦聚,茫茫然飘移着,轻声带着警告的意味,“我……只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期到,我便从龙淹潭上跳下!” 话说完,绷紧的神经稍稍松懈,她虚弱地笑开,微微倾着身体,唇还是抖得历害,“我们一起做个孤魂野鬼,既然没有来生,那我陪着你一起不入六道轮回……”她算好了,若没有发生意外,她快则一个月,慢则三个月内就能打下大魏汴城,一旦大魏的京城沦陷,动摇了大魏的军心,届时,就算没有她贺锦年,这战争的胜局已定。 而于顾城风,他穿越至中国后,因为苍月和中国在不同的一个时空,时间的推进并不相同。 所以,顾城风在中国无论停留多久,回来时,只要顾灵瞳施法,将他接回,他便会回到顾灵瞳施术的时间内,所以,她开出了一个月的时间。 他想抱着侥幸,她不答应! 她要让他知道,如果他不回来,她就生殉于他,没有他,不会有她新的生活! 顾城风疾疾“抱”住她,神情带了一丝隐隐的狂乱,“锦儿,锦儿,你听我说,一个月决不可能,顾灵瞳这次施法后,至少要三个月方能复原,所以——” “那我等一百天,只等一百天,一百天后,你让顾灵瞳接你回来。”贺锦年脸色苍白得如同死人一般,然后清晰无比的告诉他,“一百天是我的极限!” 贺锦年决定放行时,心瓣便像被什么撕扯开来,唇瓣再一次被咬破,这些年,多少温馨的回忆,一点一滴,刻骨铭心,他给她的这一份植入骨的浓情如何叫她放得开……她反手将他紧紧“搂”住,泣不成声,“城风,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哪怕是提前一点点,我也舍不得和你分开片刻……我以前,对爱太狭隘,我从不曾用心去争取过一个人,一旦我发现爱变得伤人时,我会逃得远远的,哪怕是伤到自已!可现在方知道,只要俩人能厮守在一起,哪怕是在炼狱之中,哪怕是天崩地裂,只是想相守在一起。城风……上天怪我领悟得太迟,所以,我今天活该受这等凌迟之苦……可这样,太难受,太难受了……” 此刻,她难受得想哭死在他的怀中! 此刻,她想时光永远留驻! 她的一声声倾诉,字字句句磨进他的心,霎时,积聚了太久太久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全线崩盘,他真想畅怀大笑,仿如数世的棋局终于一语定锤音! 自从顾灵瞳让他看她在异世里的一些片段时,他感同身受着经历着她的欢乐、她的悲痛! 感爱着她在异世与那个路郁也相识、相爱、相亲后,离殇之痛无法言喻、无法纾怀,此刻,听她一语,猛然想起最后一个画面,她和路郁也的分手之言,真如她此时所说的,她在遭遇感情伤害时,她会马上放开,哪怕是伤到自已,也在所不惜! 而此时,她竟对他表白,哪怕是天崩、哪怕是地裂、哪怕是活在炼狱之中,也不愿和他分开片刻! 这一刻,他无比感恩,今夜的道别! 贺锦年知道此刻的时光珍贵而短暂,所以,她迅速敛尽情绪,呼吸紊乱中含混哑,“城风,你听仔细了,上古遗族札记是放在A城南大路寰宇银行保险柜,三百二十七号!寰宇银行是一幢百层高的大楼,是A市著名的地标建筑之一。是我在盘问颜墨璃时从她嘴里套出,颜墨璃在那个时空的名字叫许莉!”她告诉自已知道的有关许莉的一切,她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会出现在哪里! “城风,你一定要防备许莉,她一定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上册!” 顾城风感受到她的哀伤,轻叹一声,“顾灵瞳也是怀疑颜墨璃是携带上古遗族到你那个时空的人,能携带者,必是随身体一起穿越。” “但许莉的长像与百年前纳兰莉和现在的颜墨璃都不同,你要找到她,不能凭借容貌!”东阁的法阵让她看过百年前姚迭衣和纳兰莉之间的恩怨,所以,她认得纳兰莉。 “易容?” “有可能是整容,我们那里面,要让一个人改头换面,可以动一种整型手术!手术完成后,容貌可以完全变成另一个人,无论身高,身形、五官,甚至嗓音都能改变!”贺锦年沉思片刻,重生吐了一口气,肺腑之中的气成功地释放而出,冷笑道:“我一直以为颜墨璃是个天才,想来她的心理学的知识是缘自她的术法,如果我猜得不错,她很可能拥有三世的记忆。” “顾灵瞳无法确定,这次穿越后,会不会改变很多东西,包括你的出生时间和地点。好在,我已在你身上种下牵情,我会尽量找到你的血液。” “即是此,你去了那后,便是原先所有的轨迹被改变,颜墨璃也不可能不展现她的才华和魅力。我想,她必定还是循着原先的路走,虽然她的个人资料亦是国家秘密,但在我的记忆中,她是一个心理学博士,二零零四年到二零零五年,她会一直出现在A市某总政医院,她在那里专门只给来自中南海的保镖做心理疏导,你要小心防患她,她拥有改变一个人记忆的能力!” “如果没有改变的话,我叫纪宁夜,我出生在江南水乡,福建省L市的硖门乡,出生时间是一九八七年八月初六,我是在一个乡卫生院出生,那里三年后发生一场火灾就消失了……”她详细地告诉他,她父母的情况,她五岁时又到了哪里开始受训,几岁开始入伍,几岁成为中南海保镖。 提及自已出生的乡卫生院消失在火灾之中时,贺锦年眉眼一动,倏地冷笑起来,“看来,这场火一定和颜墨璃有关,她应该很早就到了那里,切断……顾奕琛找到姚迭衣转世的线索。” 牵情!贺锦年在挽月小筑里看到顾奕琛的手札,既然顾奕琛亦追随到那个世界,可她到了十九岁尚未遇见他,可见许莉不仅成功阻止了顾奕琛和姚迭衣见面,并且从她的记忆中删除了某些重要的信息,以至,她穿越到申钥儿身上后,对颜墨璃毫无防患。 顾城风此时已大体猜到贺锦年的记忆出现某些问题,但他并不想提醒贺锦年,她曾与一个叫路郁也的男子相爱,他已经决定到了那里后,在最初就找到贺锦年,然后,彻底改变她的命运。 “摄政王殿下,末将百里杀求见!”帐外突然响起百里杀哄亮之声。 贺锦年微微挑眉,声音客气,“百里将军,有何紧急之事,需要深夜前来求见?” 百里杀听出贺锦年声音平静,并无侍卫所声称的“悲嚎之声”,他眸光扫了一眼两个侍卫,马上改口道:“殿下,末将得知殿下将所有的飞隼招回,未知原因,所以,深夜来打扰!” 两个侍卫相视一眼,噤若寒蝉。 帐内传来贺锦年略带疲备的声音,“百里将军放心,本王如此做自有道理,将军请回吧!本王已歇下,不方便见将军!” 百里杀马上表示,“末将告退,不打扰殿下休息!” “将军慢走!”贺锦年神情微驰,却听得外面传来几声急促的脚步声,她嘴角一挑,低声道,“找麻烦的来了!” “百里将军留步!”肖龙华带着几个亲信急勿勿地赶来,“摄政王安否?老夫听离摄政王突然下令招回所有飞隼,极为不安,又听闻摄政王营帐中有哭声传出,这……” 守卫在贺锦年帐营外的两名侍卫,是贺锦年亲自挑选的,查觉到异状后,其中一人放心不下,向百里杀汇报了情况,但难免被肖龙华的耳目所获取情况,立刻回报了肖龙华。 贺锦年以申钥儿之名摆脱“luan童”的污名,名正言顺地成了新帝的顾容月的摄政王,统领三军,又策划了奇袭柳州,诛杀十二万大魏的将士,一战成名,加上稍后又爆出苍月大军之所以能顺利打开通州大门,也是因为贺锦年策划,让几千的帝王影卫越过周山岭雪山,与百里杀两面夹击通州,从而打破了背动的战局。 因此,短短几个月,贺锦年在军中的声望已高过苍月名将肖龙华和百里杀两人。 对于百里杀而言,在顾城风三年前成立明州郡驻防大军开始,名誉上,他是驻防大军的统兵之帅,实质上,他原先所统领的十万燕南军随着被编入驻防大军,等同于被顾城风卸下的兵权,而驻防大军的兵符之前一直紧攥在顾城风之手,如今已落入贺锦年的掌中。 所以,他除了对贺锦年效忠外,没有别的选择! 而肖龙华不同,西北的二十万大军军权并未旁落,顾城风登基之时,肖龙华携二十万西北大军对顾城风宣誓效忠,而顾城风亦对肖氏一族给予莫大的信任,不仅把金铃公主下嫁给肖妥尘,还重用肖妥尘,让他成功取代原先的肖宴臣,成为西北的骑兵统领。 但随着肖家的长子在大魏的进一步得到大魏秦邵臻的信任,大魏帝王毫不吝啬地对一个来自苍月的将军厚以大魏一等将军候封赐,而肖宴臣不惜背上家族逆子的罪名,开始频频对苍月说“不”,加筑两国边境通州城的固防,肖家开始如履薄冰,唯恐遭到帝王的猜忌。 虽然,随着帝王顾城风驾崩,新帝登基,肖家的兵权并未就此被剥夺,但肖龙华认为,这是新帝顾容月羽翼未丰,又在两国交战之始,自然求苍月国皇权稳固交接,所以,目前暂不会动肖家,但肖家存在着肖宴臣这个隐患,放在哪一个帝王身上,都是如芒在背,不除不快! 因此,肖龙华认为,眼下,苍月的百姓心中最关切的莫过于两国战争,所以,如果肖家这一次能再一次立下军功,并且趁这一次战争,扩大肖家在苍月的影响,那无论是新帝也好,还是摄政王也罢,都不敢轻易拿肖家动手。 于是,在燕京为帝王守了七日孝后,肖龙华自愿提出率十万兵马奔赴通州助战,竟得到顾容月的首肯。 只是肖龙华没想到,怀州竟是那么难啃,他亲率十万将士攻城,肖妥成以五千弩军骑手配合掩护,三次攻城,皆拿下不怀州城,而守城之军肖宴臣根本六亲不认,亲自张弓,一箭就射下了肖龙华的旗帜。 父子虽就此决裂,但肖龙华赢得了军中的一片赞声。 肖龙华意气风发之际,贺锦年来了,以极端的战术,绕过怀州,围剿汴城的门户柳州,一夜之间成为苍月的传说,临行前,又扔下传单,逼得肖宴臣狼狈不堪。 这一举动,瞬间引起肖龙华的不安,如果大魏被贺锦年轻易拿下,肖宴臣被活捉的话,一旦清算,如果除贺锦年为了排除异已,恐固三军之权,很可能会仗着军威对肖家进行清算,只要夺了肖家的兵权,既使保留肖家候位的世袭,但肖家在苍月也是名存实亡。 届时,肖家的荣辱所凭的不过是贺锦年的一句话。 而且,肖龙华浸淫了三代帝王,掌管西北大军的实权始终没有动摇,他对新的皇权交接时的虚虚实实比谁都看透三分,这一次,他也从中看出了端睨,在先帝顾城风的遗旨中,最重要的两个辅佐名将叶明飞和戴少铭,竟一字未提。 叶明飞突然失踪,而戴少铭虽在驻防军中,可区区一个副统,掌管军中的粮草,实在委屈了这个先帝的亲信。 所以,肖龙华断定,先帝顾城风必然还有遗旨未出,他猜测,这里面的玄机很可能只有叶明飞、戴少铭,以及在帝王驾崩前两日,和顾城风独守了近六个时辰之久的贺锦年知道。 以他这四年来,对顾城风和贺锦年之间的观察来看,顾城风并不是一个注重血统的帝王,否则,他不会到了二十四岁尚未育一子一女,所以,肖龙华对于顾城风将帝位交给顾容月感到匪夷所思,在他认为,以顾城风对贺锦年的专宠,他更心仪的应是将帝位传给贺锦年。 只不过,贺锦年是外姓人,继位名不正言不顺,在皇权交接之际,很可能会引起苍月国的动乱。 但如果,贺锦年建功立业,并如先祖皇帝顾奕琛一样,统一了苍月大陆,影响远远高于新帝顾容月的话,有一天,她名正言顺的拿出先皇的另一道遗旨,破了顾容月所谓的先祖皇帝的子嗣之言时,顾氏一门已无后人,那贺锦年继位就名正言顺了。 肖龙华得出这一结论时,直直几天几夜无法入眠。 他的大脑不由自主地转着,如果肖家在这时候脱颖而出,占据了统一大业的首功,再一举破掉顾容月的身世,以肖妥尘是金铃公主的驸马,肖妥尘所育的子嗣有顾氏一半的血统,是不是更有理由继承这个江山? 他不敢多想,但当务之急,对贺锦年自然多了一份戒备与压制之心。 今夜的得到此讯,他自然不能轻易放弃。 贺锦年突然招回飞隼,这个举上明显失常,何况,两个侍卫听到帐营里有哭声和说话的声音传出,被侍卫发觉时,命所有的侍卫退出三丈之外,不能靠近半步,这让肖龙华有一种感觉,贺锦年半夜三更与人私会。 他怀疑对方很可能是大魏的秦邵臻。 如果被查出是秦邵臻,那通敌之罪足以让贺锦年被斩立决。 既便不是奏邵臻,无论是谁半夜三更在摄政王的寝营中,被揭开后,对贺锦年的声名皆不利,毕竟先帝刚驾崩,摄政王便迫不及待地私会情人,对方无论男女,都可让贺锦年背负一个对先帝不敬、不忠的罪名。 所以,今晚这个帅营,他是必闯,所以,他带了几名亲信直奔过来。 百里杀自然亦查觉到这里面不同寻常之处,但贺锦年既然开口拒绝,他也不想太多渗透其中玄机,正想带人离开,被肖龙华拦住,他只能抱以双拳,含笑道,“肖候还未休息,方才末将听到报告,以为摄政王身体欠佳,所以过来看看,谁知摄政王已然歇下,所以,末将不便打扰!” “嗳,将军这就不对了,摄政王尚年轻,年轻人不爱惜身子,有个头痛脚热的不愿打扰我们,她跟我们客气,我们哪能疏忽?这万一小事变大事,从而影响了战事,此等大罪,你我皆负不起,还是小心为上!”肖龙华呵呵一笑,“本候已吩咐人去请军中的郎中,一会给摄政王诊诊脉,断定无事后,你我方能睡个好觉!” “那此事就有劳候爷,末将准备带一队人马巡逻,这飞隼不在,末将实是寝食难安!”百里杀挑眉一笑,明显不想渗于其中,刚提步要开离,帐中已传来贺锦年之声,“多谢两位将军关心!” “两位将军请进吧!”贺锦年已揭开帐帘,一身银甲,目光深沉黝黑,望不见底。 百里杀见状,只得留步,先对肖龙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方紧跟而上。 肖龙华带来的的四名副将相视一眼,跟了进去。 ------题外话------ 篡后的出版书〈凤御凰:情倾百年〉目前已在群中团购,团购价两本38元,免邮,货到付款,(边远地区5元)。亲们要买的话请进月的扣扣群:231869218(到群里直接到文件那下载团购名单表,填了后按里面的发给指定的邮箱,就等四月上市,书送到亲的手上了),因为这是月第一次出版(不删任何情节),月很激动,也很感恩,没有亲们的支持,月是没有今天的。所以,在月的管理员的努力下,终于找到了个适合真人COS男主顾城风的美男,目前正在拍摄中,到时候,月会制作成名信片,签上月的笔名,赠送给所有参于团购的亲(地址是根据你们团购时所填的表格)。最后,月想真心道一声:谢谢你们,谢谢了,没有你们的支持,月没有今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4 灵魂占有你的身 摄政王的帅帐极为宽阔,分隔成两间,里面是间内寝,外面的摆设极为精简,一张七尺宽的书案,上面搁满燕京送来的文书,书案边放了十几张的轻便的圆凳,有时贺锦年为了方便,直接在这里召见从将。 百里杀的脚步自觉地停在了外寝,而肖龙华却故作熟念地直闯内寝,掀开厚重的帐帘那一刹那,打了个呵呵,此时无银三百两地问了句,“殿下,深夜可有打扰?” 少年不置一辞,只静静地站在长嘴鹤旁,鹤嘴里衔叼的一盏宫灯将少年消瘦的脸辉映如一块的汉白玉,五官精细如一张写意的水墨画,一双眸皓流泽无暇,却明显是哭过的模样。 “一定有问题!”肖龙华暗思忖,同时,眸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每一样大件的摆设,除了一张带着纱帐的大床榻外,一切皆极为简洁,一张铺着虎皮的太师椅,那是无法藏人,而两个檀木及膝高衣柜也是叠放着,摆放在一个脚落,旁边立着一个块半人高的黄铜镜,瞧衣柜的大小,藏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尚可,但要藏一个成人就难了。 唯一让人感到有些可疑的就是两层的床帐,外层是天青色的薄纱,里面却是一层不透明的绣锦,若在榻里头睡一个人,还真的有可能。 肖龙华心头抑不住地兴奋起来,这个时辰,床帐挂得如此密实,有些不正常,真恨不得上前就揭开,连客套话也省了。 但以肖龙华的身份,自然不宜做出如此犯上的行径。 “两位将军深夜来此,不是来参观的吧!”贺锦年挑着眉,一副本王心情很不悦的表情。 肖龙华面色红润,神色端足对年轻人的关爱,中气十足一笑,“本候听闻百里将军说,摄政王身体欠安,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百里杀浓眉锁住,心中暗骂一声:老奸巨滑,就知道扯上老子没好事! 百里杀心里骂,面上却不作任何表情,只是虚情一笑。 贺锦年虽然身份高高在上,但到底是年轻人,虽然被深夜打扰,神情可以表现不悦,但作为年轻的小辈,举止却不能表现得过于无礼,她吩咐侍卫给肖龙华和百里杀看座,又吩咐上茶。 这时帐外传来西灵春的声音,“摄政王殿下,属下等在此候命!” 随贺锦年奔赴战场后,贺锦年令西灵春、陌夏两人与几个来自川西的影成立一组别动队,驻守在大营外,专门监测营区是否出现法阵或是巫术,而燕凝霜与上官凝和云泪专门留意军营里的饮水和每日口粮,以防被奸细下毒,或是传播瘟疫。 今晚,西灵春等人发现军营内部有兵马潜动的情况后,立即前来查探。 肖龙华脸上微微一僵,他敢如此大的动静,暗中调动了近千人的亲信,就是算准了贺锦年调离了身边的四个高手和影卫,身边只留一些军中的侍卫。 没想到,贺锦年的人来得这么快。 贺锦年从容一笑,朗声道,“灵春,这里不必侍候,继续监视营外的动静,确保将士的安全!” “遵命!”西灵春等人领命而去。 军中的郎中来得极快,外面的侍卫代传声刚落,肖龙华触及贺锦年不解的神情,已朗笑道,“这郎中是本候派人传来,摄政王可别嫌弃老夫太过麻烦,本候见摄政王近来面色一直欠佳,虽说摄政王年轻,可我们从戎之士常年驰骋沙场,若年轻时不懂得爱护,到了老,就会落得一身病,摄政王可别认为本候是危言耸听!” 只要郎中进来,届时便可以他的眼色行事,想借此挑开床榻上的帘子也不是什么难处。 贺锦年淡淡颔首,眸子看向众人,是微敛的古井潭水平静得惊人。 贺锦年的第六感觉已经明显感应到离她的帐外百丈外,至少有数千名的精锐士兵正严正以待,她笑得有些高深莫测,露出洁白的细牙,“不必,本王实在倦得很,休息一晚自然恢复,众位请回!”说完,她直接步及床榻边,两下便将床帐勾起,转身时,那神情分明是一副众位请察看的模样。 她不想与他们周旋,多说一句都是在浪费时间,她珍惜与顾城风相见的每一分每一秒,何况,肖龙华之心她根本不必借用第六感觉去触摸,已明白其义。 百里杀双拳一揖,光明正大道,“方才听得侍卫回报,摄政王帐中有对话之声,末将担心营中混进了奸细协迫摄政王,不得已方闯进来一看,多有得罪了!” “得罪,得罪!”肖龙华也抱以一拳,眼睛却直瞄向那床榻,看到铺得整整齐齐的被褥,别说是个人,就是只猫也藏不住,而榻下是空的,这只需在进帐时,就可一目了然。 这帐营中没人。 莫说是肖龙华难以置信,便是百里杀也觉得惊疑,那两名侍卫可不是普通的侍卫,他们曾在皇宫做过一等的侍卫,警性高,他们在汇报提及曾听到贺锦年的哭声,何况,贺锦年的红肿的眼睛也是骗不了人。 究竟会是什么事竟让这个年纪轻轻就成了摄政王的异性王爷在自已的帐营中,半夜啼哭? 不会是夜半惊梦,贺锦年巡视回营也不过是盏茶时间! 百里杀原本沉静的眸色,带了些许的探究看向贺锦年。 肖龙华料不到贺锦年如此直接了当地揭开,如被当场抓包,老脸一红,讪讪一笑,几步至贺锦年身前,微微俯首躬身,索性摊开直言,“摄政王请谅解,本候从戎数十年,向来不放过任何疑点。摄政王是先帝爷亲赐的异性王,又是新帝的肱股大臣,摄政王的健康是是苍月社稷之福,本候谨慎些,也是为了摄政王的安全考虑。” 贺锦年唇角紧紧一抿,窄袖下的双手紧紧攥住,手背上青筋浮动,周身泛着一股杀气。 肖龙华亦是习武之人,焉能不知此时的贺锦年已处暴怒边缘,象是随时要出手一掌击毙自已,后背禁不住浮起一层冷汗,却依掉撑着没有退出安全距离。 贺锦年突然几步移开,却一眼看到铜镜中自已一张苍白得象长期吸毒的脸,心里徒然升起一种厌弃感,她不敢再细看,转开身后,走到茶几边,紧攥的拳头展开,随手从茶几旁的卷筒里拿了一捆卷轴,未展开,又放回。这些搁在床榻边的全是一些军情的分析,每到夜里她失眠时,就会看一些。 她想找些东西分散自已的注意力,却不知道要做些什么,这种狂燥、不安、无所事事的情绪每晚都会出现,通常,她都会…… 贺锦年秉着气息瞄了一眼搁在茶几上一壶酒,咬唇肌收缩了几下后,贺锦年蓦然伸出手,拿起了酒壶,迅速地倒了一杯,金黄色的液体,是杏花酿,产自大魏通州的名酒。 自从顾城风“驾崩”后,她在他的帝陵前狂饮了四十九天的酒后,夜里饮几杯,已是她的习惯。 参战后,怕耽搁军情,不敢醉饮,却一时之间戒不掉习惯,只好挑不醉人,专适合女子喝的甜酒。 贺锦年仰头一倒,喝得太急,金黄色的液体顺着苍白的唇角溢下,转身,将酒盏重重往案上一搁,轻咳一声,含笑,清晰开口,“怎么,还要本王给祝位献酒?” 众人一惊,忙告退! 贺锦年挥手便将灭了宫灯,一抄手就将茶几上的洒壶掀翻在地,眼里是灰色的,落满了灰尘。 蓦地,她双手刚掩了脸,便感觉到那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贺锦年吸了一口气,将心中喧嚣着的难过慢慢压下,“城风,对不起,我不但让自已变得又瘦又丑,还成了……酒鬼!” 她环抱着自已,身体象有无数个洞,到处在透着风。 她每夜都是如此煎熬,饮几杯后,睡片刻,恶梦醒来,然后巡逻全营,把自已折腾得疲累不堪后再返回来后,接着喝了几杯,再强迫自已入睡,希望在梦中见他一面。 今晚顾城风的出现,奇迹般地平覆了她的酒瘾,可肖龙华突然出现,破坏了她所有的心情。 尤其,在听到肖龙华低首在她面前承认一切时,她差点一掌拍在他的天灵盖上。 一丝冷静让她及时避开,却无意中看到镜中憔悴不堪的自已,她的心霎时就变得空无着落,所以,她碰了酒。 她把头一侧,如抵在一个人的胸口,如温泉流淌过心田,恰是看到顾城风眉眼细碎流转的,桃花眸内是炫然的烟火,对她说:“会好的,我的锦儿会好的!” 沉静中,贺锦年的眸底缓缓又泌出一层湿意,低哑着声问:“城风,你看得到我么?”喉头不由自主泛起几许呕吐的**,她唾弃着这样的自己,亦突然明白,当她从大魏回到苍月时,为什么顾城风不愿见她。 那是因为,但凡恋人之间,都无法让对方见到自已的不堪! “看得到……锦儿,很美,在我的心中,你是世间最美好的,甚至无关性别,我只是宛惜无法拥抱你!”他轻应一声,可从她的身后的黄铜镜里,看到孤单而削瘦她的背影,语声里始终带了心疼,“锦儿,好好把自已照顾好,待我回来时,我们便成亲。” 贺锦年睁开眼,望着眼前的虚空,眸内却是一片摄人光彩,“你说的话,你要记住,否则,我做了鬼也不原谅你!” 这样的斥责却比蜜还甜十分,他弯下腰,象彼时一样,想将她抱起,想将她抱在怀里,一捞空后,化为一叹,“还有两个时辰天方亮,去躺着,我在旁边守着你,以后若实在睡不着,便让云泪给你配些安神丸。” “好……”贺锦年颔首,勉强展颜一笑,意图扫去心头的阴霾。 白天在军中很多事得亲历亲为,到夜里,频频失眠,夜半巡逻,宣泄残余的体力,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如此消磨,如今堆在胸口的一股死撑的气舒缓了下来,整个人如崩紧的丝线,骤然松开时,失支了弹力,她感到自已全身的骨架都要散开,又无所依靠,便软软地抬脚走到床榻边,坐了下来,感受到他飘移至她的身边时,她的双臂又虚空地搂上了他的腰,幽幽一叹,“云泪已经帮我配制了,是我不敢用,毕竟两军交战,担心有突发状况!”其实是她并不想服用,她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思念他。 “有飞隼在,它们可以感觉到十里外的行军!”他轻拍她的后背,“把甲胄脱了,乖乖躺下,我陪你!” 贺锦年依言脱下繁重甲胄,余一身银白的亵衣躺进被褥之中,她习惯地仰躺着,两手交叉于腹下,她侧着首,对着他的方向,起一个略带羞怯的笑容,“城风,你躺在我的身边陪我。” 她的头发松散在月白的枕巾上,额前几绺墨黑的碎发浮在眉间,一双皓眸楚楚如墨玉,白净透亮的云织彩锦里衣裹着消瘦的身子,浅香浮动,柔软得让人不可思议。 顾城风心头掠过一道难以置信的惊喜,桃花眸隐隐的显现出光华攒动,以致语声中带了丝丝的颤音,“好,那你……闭上眼睛想办法睡,我会一直呆到寅时末。”贺锦年刚进宫伴驾时,有时夜里在御书房陪他太迟,他便和她在御书房的寝居里过夜,自贺锦年及冠后,他担心宫中会传出不利于她的流言,便不曾同床共枕过,便是两人分离的最后一天,他为她系上姻缘结,也不敢让她留宿在帝王寝殿,而是吩咐宫人把桂叶传唤过来,让桂叶背她回自已的寝殿。 现在,离广平公主给她的最后的时限还有两个时辰。 贺锦年神色殷切,心中极难舍这一刻的相会,她咬了咬唇,象牙白的细牙衬着嫣红欲滴的唇瓣,煞是动人,“不能多呆么?” 顾城风心中百转千回,沁着层层怜爱,“顾灵瞳限我在天亮前必须回到回音亭的移星阁,过了卯时后,朝阳的热量将会灼伤人的灵魂。” “哦……”贺锦锦双眸轻阖,压抑下情绪,突然轻轻一笑,眼睫轻轻抖动,“我以前灵魂飘荡了许多年,我不惧阳光,倒是惧那些有灵性的畜牲,它们的感觉比起人灵敏,有一次,我被一群流浪狗追,它们几十只围堵着我,我溜得很狼狈。后来,又想想不甘愿,回头找那群流浪狗算帐,结果发现那些狗除了吠声让人感到烦燥外,它们的爪子根本伤不到我,而我怕,也是因为本能地担心被狗咬!” 飞隼其实也一样,它们是伤不到顾城风的魂魄。 “嗯,长经验了!”顾城风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他并没有依她的手势在她的身边躺下,而是身子虚空地俯躺在她的身上,脸对着脸,看着她眼睑下的一排弯翘眼睫乖乖地闭着,他忍住唇边的心疼,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消瘦的脸盘,一声喟叹溢出他的唇际,用尽全身的力量吻向她的唇瓣。 他仿如含着她小巧玲珑的耳垂,轻轻啜吸,绵绵低语,“锦儿,你不会是一个人,我在的,你一定要等着我回来,好不好?”他的声音萦绕着灵魂的蛊惑,从她的耳膜内穿行而入,直达心脏。 这样的话她听过无数次,这一次却仿如带了极致辞的诱惑,让她感到承受不住,贺锦年蓦然感觉到,这诱惑已经不单单只源自她的心……也源于她的身体。 没有肌肤可以相亲,没有呼吸可以相闻,他的灵魂化为吻,钻进她的唇中,带着周身的狂热卷着她的气息,而后,挟着缠绵悱恻从她的咽中游入,占据了她的心脏。 游遍她的身全后,他的灵魄从她的唇中溢出,从她的唇瓣一路熨贴下行,至她胸胸口处,微微伏起的山峦时,他的神魂霎时颠倒,记忆中的一缕仿佛夏日曼佗罗再一次盛开,此刻,他恨不得眸光带了魔力,轻轻揭开她身上薄薄的云织彩锦,让那一对浑圆白腻如脱免再一次盈跳出来。 在皇宫话别的那夜,他骤然发现她是女儿之身,震惊之余,除了那一对刺目的丰满盈白,他几乎不敢多看,惟怕自已会一时控不住**。 可现在不同了,他灵魂出窍,且从命元上推测,已是死去之人,血咒已是算应在两人中他身上,已不可能再损及她半分。何况,他已彻底知道,他给她的那一条后路,并非是他想要的。 那——还有什么可以阻止他此刻要了她的身,哪怕只用灵魂去占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5 追查昊王下落 没有体温可触摸,灵魂却仿如放在支架上烘烤,他想要她,无奈他无形无力,无法用肢体语言顺水推舟地来一场真实的欢爱。 只是,他无法亲自褪下她一身轻薄的亵衣,又不可能以任何的暗示让她自行在他面前褪下亵衣,在他面前敞开身体,这样的方式,于她,是一种亵渎! 在他的心中,想给予她的,是一场普天同庆的婚典,他在满朝文武的祝福声中,在礼部仪官的贺辞中,将她抱入洞房,在那最美好的夜里,她一身九天凤凰的喜服,矜持地躺在大红的锦被上,由着他,带着祭祀的膜拜,为她一件一件地褪下衣裳,直至裸裎相对,成就一场天地绝,乃敢与君绝的仪式。 突然,贺锦年惊叫失声,“城风,你的头发呢,怎么剪了?” 顾城风一喜,已无心他顾,反问,“锦儿,你竟能看得到我?” “是,我我……感觉得到,脑子里有出现你的样子,你的发型,是我们那时代的,谁帮你剪的?”顾城风容貌原就倾城,想不到剪了短发后,越发显得风度翩翩,世家公子的模样,这样的人,到了二十一世纪的网络时代,想不被人挖掘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是广平公主顾灵瞳,她身上流了一半圣女的圣血,她的术法可以让她看到异世中的一些图像,所以,她为我剪了这样的发型,以免我到那里时,被你们那里的人认作异类!” “现在……也是她在为你施术,让你灵魂脱体……来看我?” “是!” 贺锦年倏地将他推开,双手一空,又羞又怒,“那她岂不是看到我……我们!” 余下的话她再也说不出口,天,两人如此私密的床第间的绵绵话语,竟全在第三人的眼皮底下进行。 他却笑着,轻描淡写地解释,“莫急,她只是施术送我到这里,待寅时末卯时初,她会再施术,接我回去!” “寅时末,卯时初,哎,不到一个半时辰了!”贺锦年心中苦涩,可心尖却是甜得要榨出蜜汁来,与相爱的人在一起,是这般美妙的滋味,让人舍不得时光匆匆,却又恨不得一夜白头。 但她的性子向来是天生乐观,既然她知道眼下的分开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她便不再执着于悲伤,她安静地阖着双眸,心满意足地感受着顾城风的气息,偶尔开口,也是说些轻松的事,告诉顾城风在异世中有哪些需要注意。 “你记得,初到那里,遇到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装失忆,对不懂的事,就沉默,凡事不可大惊小怪,多看少开口……记得,要避开两种人,一是记者,二是星探,你决不能去做一种叫明星的职业……” 莫名其妙多出几亿的情敌。 凭顾城风的容貌,若成了明星,只怕会成为全民公敌——男子的! 哦,男同除外! 她告诉他,那里是一夫一妻制,那里女子与男子一样从事各行各业,在家庭中,男女地位平等,婚姻亦不再是父母之命,媒宿之言,讲求的是男女自由恋爱。 顾城风仔细聆听,偶尔回以一声轻轻的“嗯”,贺锦年娓娓道来,语调中却掩不住凄凉之意。 这些全不是她所惧,她与顾城风之间存在的从来不是爱与不爱的问题,她所惧的是人力之外的无奈,尽管他一直安慰她,他必定会回,可她的第六感已经触摸到他心底真实的答案——只有一半的成功机率! 军营中三更梆子声响起,衔着余音远远传来,划出一道绵长的弧,拨动两人的心弦,方落入死水般的夜。 贺锦年绻恋不舍更甚,声音亦愈发低蘼了下去,如同自语。 **苦短! 顾城风终抵不过心中的渴望,他既不想就此轻易错过今夜,又不知道如何才能妥贴地表达出他对她的爱与念欲,反复斟酌后,依然词穷,只得抵御着心头的羞涩,“锦儿,我想看看你……” 两人情感已完全进入交融的状态,贺锦年焉能不明他心中所想,小脸刷地一下变得潮红,不知是酒意还是羞意,连着眉间也变得酡红深深,羽睫轻抖间,瞳眸泛着水光,被咬过的唇色一片潋滟,声音暗哑带着床第间的呢喃,“这里黑漆漆的,有什么好看的!” 顾城风脸上添了一分霁色,声线里含了罕见的孩童般的恳求,“锦儿……”可除了一声呼唤,旁的一个字他也说不出来。 她却意会,他想看遍她的全身,把她身体的每一处都刻进记忆。 如何答应?或是如何拒绝? 天哪——谁有这种被求爱的经验? 上天入地,纵观上下五千年,寻遍诗经、乐府也未必能找到雷同的经验。 她满面酡红,声音低得如在自语,呐呐了半晌方结巴地咳出一句,“你以前不是……有很多那种画册!咳……你原先在御书房只藏了一本!”她虽然知道他在皇宫里并没有接受过教习嬷嬷的成人指导,但她知道他有几本图册,她还翻阅过一本,出自燕京雨竹倌的绣本。 “那都是与男子欢好的图册!”顾城风回答得很坦然,语气中含了讨好的口吻,“初时,本为以学一本后,便教你如何宠幸!后来发现…。”顾城风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发现……什么?”贺锦年心口一滞,全身奔涌的血丝突然缓了下来,意念仿似进入他的灵魂深处,只接提出答案……一个与她有关的答案。 她一直好奇,顾城风这四年来,是如何压制住自已的**。 当年她发现他背着她研究了一本又一本的男男春宫图时,心惊胆颤地,唯恐他什么时候拿自已来历练,不知道言行举止有多小心,尤其是两人独处时,唯恐不慎触发了他的**。 不知是因为崩紧的神经更加敏感,还是随着时间的加长,两人的灵魂触摸愈发的契合,这一刻,她不仅清楚地感应到顾城风想表达的话,甚至能从那一团无形无影的三魂六魄中描绘出他的容颜。 此刻,那一张风华的玉脸上一片潮红,桃花眸中弥漫着**之丝,如网状从瞳孔向四周延升,明明没有躯全,她却感应到他男性睾丸素急剧攀升,有一瞬间,她甚至,有一个错觉,在千里之外,他的肉身,此刻,必定在勃起。 他轻叹一声,语气中带了些垂头丧气,“我发现你竟从不曾有过男子的**,便是你我偶有亲密,你那处……从不曾勃动半分,我为此,请教了敬事房的刑公公,他说有些男子是天生如此,所以,只能做……”余下的一些词汇他不敢道出,怕惹她生气。 所以,确定锦儿只能做承受的一方后,他怕她疼,便让敬事房多备几本图样,免得这一天来时,他缺乏经验,而伤了她! 整整四年,心爱的人就在身边,每一次独处,他表面上冷情冷性,可只有自已知道,他几乎时时刻刻想纵容一下自已的**,去偿试与爱人翻云覆雨地那种美好。 可终究是狠不下心! 四年,一千二百多个日子,在磋砣中耗尽。 “原来你当我不举呀,准备拿我当小受来试验……”贺锦年脸上爆红,阴阳怪气地哼着,心想那梦依韵送的小象鼻要是能勃起那当真是世界第八大奇迹了,她讪讪地干笑两声,刚想再数落他几句时,神思一晃,呼吸突然梗在咽中了。 顾城风的话挑动了她的某根心弦,让她突然想起,与田敏丽告别的那晚,田敏丽却在告诉她,因她自幼中了田敏丽的慢性之毒的原因,既使毒被宝莲丹解了,但身体功能造成的损失却没有及时修复。 将来会在男子情事上受苦,当时她也没去细思忖这话中之意,如今倒是如醍醐灌顶,田敏丽的话中话是指她性冷感! 这四年,她确实几乎不动欲。若说四年前,在挽月小筑的雀台上,她与他做了一场别开生面的仪式,她让他享受到了**的欢娱,可于她自已,除了觉得陷在**中的顾城风美得倾天绝地,似乎所有的一切举动仅仅是一个愿望! 若那时是因为身体发育不全,尚未长开,无**也是正常,可在宫中精养四年,身高一下就窜到一百六十三公分,体重也达到四十八公斤时,没有做过一次春梦的她是不是不正常了些? 不行,明日她得传云泪来军营,让云泪想办法慢慢调理她的身子,否则,性冷感事小,要是无法正常驻育孕后代,那岂不是要绝了顾城风的后? “锦儿?”顾城风见她娇嗔一番后,久久不语,仔细观察她的脸上并无怒气,便又壮了几分胆,神魂拼命地往她身上厮磨着,不死心再央求了一句,“只看一眼,我不碰的!” 贺锦年原本想恶劣地玩笑一句:有本事来碰我一下呀! 却突然有一股想哭的冲动,复又想起,这四年,自已无欲无望,有顾城风相伴自然是一件惬意之事,但于顾城风呢,四年的时光,爱人时时在怀抱,却碰不得,疼不得,那于一个正常的男子应是怎样苛刻的考验。 怜惜如春季长在河边的草,有阳光、有水份、有生命力地在她体内疯长! 虚空中,他的轮廓愈发分明,甚至能看到他双颊的潮红,她忘情地伸出手,指间缓缓扫过他长而浓密的羽睫,如飞燕的剪尾掠过平静的湖泊,那一泓幽亮的桃花眸微微荡漾中,一根根纤长的睫毛在指间弹跳,情恸的呼吸在两人间迅速升温。 “锦儿……” “城风……” 不知不觉中,贺锦年如交颈般地仰起首,双手轻解罗衫,绣扣沿着左侧的腋下一个一个地解去,因为消瘦,加上初春寒冷,衣服厚实,这一阵她已经无需再用裹胸。当白色的亵衣被掀在两侧时,那一对紅梅傲霜,分外妖嬈。 顾城风的灵魂沉静了下来,象凝在半空中般,一动不动,当那薄薄的小衣被褪净时,顾城风脸色潮红,虚空中,带着虔诚,低喃着:“锦儿,你真美!” 贺锦年并不知道,她的身体在田敏丽的精心调理下,**已经开始复舒,身体的某些部位已经开始对男女**产生一些反应,只是这一方面的领域于她而言太过陌生,所以,往往被她自已所勿略。 此时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已已然情动,烟视如丝,一双明眸泌着春水,在轻眨间,荡漾着,眉间若展若疏,白皙的肌肤开始泛红…… 顾城风的灵魂瞬时化为吸血的妖,一寸寸舔舐那心中的神祗,分毫也不放过。 这刻,他期許太久,三魂七魄俱焚。 他怕太快,无法把她每一寸肌肤都烙印到灵魂深处! 又怕太慢,因为,所剩的时间不多! 贺锦年感受到他的三魂七魄在震颤,因为两人无法真实地进行交欢,他全身产生一种象要爆炸般渴望的确意念。 贺锦年面孔中浮起的一大片红晕,迟疑许久后,伸出手,在虚空中轻轻戳了一下,白痴般地轻问:“是这里么?” “锦儿呀……”顾城风无力地呻吟着,她碰的只是一种虚幻,他的身体在千里之外呢,她根本无法帮他抒解。 “嗯?”贺锦年舔了一下唇瓣,只觉得全身火燎火燎的,有什么落进了她心间,炙烤着她。 “如果我早一天知道你是女娃,也不必如此自苦,哎……”他抵不过心头的进一步渴望,再羞于表达,他还是开了口,她的衣袍只净到腰处。 贺锦年手一顿,罪恶感再次袭来,四年前,她生生把他的性取向给掰弯了,还让他断了孕育后代的念头,现在,让他看到了希望,可分离又在即。 更甚,顾城风如此不擅言辞之人,今日能迫得说出这般露骨的话,只怕于他也是一种极限了! 心,若冬日暖阳下,松尖上挂的最后一抹残雪融化。 她对着他展开身体,像展開一幅藏世画作,墨色长发如扇面放在锦白的丝绸上,莹白的肌肤,被咬出血色的唇,皓眸羞色中,挑出一抹诡谲妖气。 最最惊心的是,一尺素腰下,那**之处,如三月桃花,粉嫩诱人…… 旖旎之气复在两人之间升起,荡气回肠中,她的呼息久久不平,可她双眸晶亮,双颊酡红,周身绽放着一种极致的妩媚,仿佛春天就在她眉间铺展,“城风,我等你回来,把我变成真正的女人!” “好,那……你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我在这陪你!”他的眸光落在她脚踝上那一条红色的姻缘结,身若轻鸿,游移而下,对着姻缘结轻落一吻。 …… 清晨,贺锦年一声早春之雷惊醒,蓦然睁开眼时,天色已渐亮。 城风?当这个名字在她脑里晃了一下时,昨夜的记忆霎时把她从清晨的惛憧中唤醒。她的心控不住地连抽了几下,闭了眼轻轻呼吸几下,人去人空的第六感觉直袭心头。 为什么她会睡着?为什么又再一次错过离别? 泪水控不住地盈上心头,她掀开锦被,寒意倾身,方觉全身一着一缕,她急忙穿上里衣,顾不得身下传来奇异的粘腻感,快速地披上一身甲胄冲出帐营。 雨势如同瓢泼一般,磅礴着砸向一伞伞青色的帐顶,贺锦年呼啸一声,片刻,雪箭迎面奔来,她飞身上马,在侍卫的阻拦声中,义无反顾地朝着营外疾驰而去。 贺锦年骑着雪箭上山,至半山时,山路崎岖,雪箭的速度慢了下来,贺锦年飞身下马,提气狂奔,提气狂奔。 尽管理智时不时地跳出来提醒她,此时的顾城风或许早已魂回千里之外的躯体,但她管不住自已的心。 奔至山顶,天与地的距离如此之近,闪电中,雷鸣若在耳畔炸开,她望着遥远的西北上空,雨水冲刷着着泪水流肆意而流,视野迷蒙中,她意图在漫天的雨幕中感应到一抹灵魂的气息—— 没有,什么也没有! 她双膝落地,仰首放声大哭,任由雨水顺着甲胄的缝隙透进衣袍,淋遍全身。 最后,她站起身,双手成圈,声嘶力竭地喊,“顾城风,我等你回来,我等你回来,我等你回来……” 倾盆大雨中寒风潇潇,天地之间一片苍茫,无人回应她的呼唤,唯有她尖锐的颤音一声一声地在天地山河间回荡…… 大魏汴城,汴城地处大魏腹地,四季如春,尤其是到了八月,满城的桂花盛开,香飘万里,家家户户酿制桂花酒,封坛后埋到宅中的地窖里,到了来年的新春开封后招待客人,已成了汴城的延承千年的习俗。 秦邵臻进了申府后,一路直往花园里走,申府落败,已由朝庭封禁,府里失了往日的辉煌,到了夜里,一片宁静和黑暗,除了偶有虫鸣,诺大的一个花园竟无半丝的人气。 小北领着十几个太监在前面为帝王展灯,一路还要谨慎地踢开小径上的断枝和石子,以防磕伤帝王的脚。 小北原是大魏皇宫一个不名经状的小太监,他根本没想到有一天会成为帝王跟前侍候的太监,他在宫中也没有任何依靠,更没有立功的表现,只是莫名其妙的,秦邵臻登基时,便命他到帝王跟着侍候。 小北自然不知道,这一番际遇,是源于被篡改的宿命,这一世,他并没有遇见六月,也没有受六月之托悄悄地在冷宫中照顾申钥儿。 突然天上掉下个大馅饼,其实是惊过于喜,所谓的伴君如伴虎,便是如此。 连着一个月来,大魏节节败退,而朝堂之上异声频起,帝王的心情不好,他们的日子自然不好过,这不,三更半夜,帝王突然兴起,要去申府。 田敏丽喜红,所以,申府的花园到处种满枫树,夜风掠过,只见满庭的枫叶悉悉索索在地风中摇摆,月光洒在哪,哪儿就落了一地的薄霜。 走到荷池边,又是另一处的光景。 冬日已渐过,早春已悄然而至,正是新荷初露尖尖嘴的光景。一眼望去,清水泠泠,雾绕垂柳,稀稀疏疏的荷叶下面,一碧清波倒映着满天的星斗,竟不见有丝毫的衰败之色。 秦邵臻突然驻足,看着几株新荷,冷冷地道:“马上让人把这个荷池填了!” 虽夜色不明,但小北也可瞧出那鱼池中养着肥美的鲤鱼,鲤鱼在大魏是吉祥的代表,一旦填了鱼池,这些鲤鱼势必受波及,若死了一两只,恐为不吉,刚要问帝王要将鲤鱼迁移至何处时,一抬首,便触及帝王那双凤眸,那眸光是从深冬的寒潭中浸出来般,让人感到连那漆黑的眼睫也是冷的,小北脖子一缩,想起今日八百里加急报贺锦年领八千的骑兵突袭柳州,斩杀十二万的人马,惊动整个朝野,忙敛声应,“奴才遵旨!”小北马上退开,唯恐招来池鱼之奂。 秦邵臻疲乏得厉害,从身到心皆一片枯萎,便乏力地往旁边的石凳上坐下,侍卫阿义和向阳默契地命侍卫退出十丈后,两人留下听候差谴。 秦邵臻淡淡地凝眸看着荷塘月色,脑子里却反复的想着,为了让她重生,他放弃了一切,她却爱上了别人,他委下自尊,强取豪夺,却也败得一塌糊涂。 到头来,两人还要兵戎相见。 顾城风死了,也改变不了她的心意,亲自领兵征伐,说到底,大魏才是她的故国。 他自已不擅领兵打战,而他身边可信任的肖宴臣和宗政博义却曾是申钥儿带出来的,在领兵上,贺锦年可以轻易地破解肖宴臣的战术,单从兵力而言,人数上苍月已占明显优势,且苍月大军骁勇擅战,个个人高马大,比起大魏的士兵,在身高体格上就占有极大的优势。 朝臣里,以秦邵栋为首的大魏南部的仕家,已经三次联名上奏要求阵前换将,提出让义镇将军古致远统领大魏二十万大军。虽然古致远并非是清王秦邵栋的人,但他却是大魏南部仕家的古卫扬的义子,一旦放权给古致远,那大魏的皇权将会被进一步的削弱,他的帝位名存实亡。 走到这一步,他当真有穷途末路的心情。 穷途末路?秦邵臻突然笑开了,他突然想起以前常挂在申钥儿嘴边的一句话: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而对于建州清王秦邵栋和傅王秦河的步步紧逼,云随天根据几个月搜罗得到的关于扬州的情报,献上了一计后,又道,“皇上,铁矿早已备全,只要锡矿就能锻造出新的兵器。如果傅王肯把锡矿交给朝庭,现在马上冶炼,日夜加工,估摸一个月能锻造出上万只,只要挑选一万的精锐,持此兵器阻止苍月的进犯,微臣敢以人头担保,大魏将很快扭转战局!” 在通州城破后,秦邵臻就动了利用前世中的记忆,锻造出铁制兵器来制敌,可锡矿石非常稀有,大魏出锡矿的唯有扬州一带,可惜秦邵臻派去的人屡次与傅王洽谈,皆以失败告终。 而他暗中潜伏在扬州的细作传回消息,扬州傅王与建州清王早已联盟,就等肖宴臣的兵权被释,趁乱逼宫,让秦邵栋登基。 而更令秦邵臻惊出一身冷汗的居然是,苍月失踪多年的昊王可能就在建州,至于具体蜇伏在哪,细作尚在暗查中。 秦邵臻清楚知道,要结束大魏的败局,关健在于解决扬州傅王的问题。他一边把大部份的暗藏的力量调往扬州和建州,追踪昊王的下落,一方面下令肖宴臣尽量阻止苍月大军逼近的步伐,给他足够的时间解决傅王,没想到贺锦年参战了,第一役就杀了他十二万的人马。 秦邵臻捡了地上的一根枯枝,折了一小截,往池中一掷,平静的湖面霎时泛起波痕,那些饿了许久的鲤鱼以为有人投食,争先恐后的拱上来,争抢着那一根枯枝,“噼呖叭啦”的水声中,连着边上的荷叶也被波及,在夜色中一摆一摆地晃着,秦邵臻象是很满意这种平静被打破,又连连扔了几断,方悠悠然地开口,“阿义,大臣们递折子要求朕换帅,用南方古家的人,你说,朕答不答应!” 侍卫阿义摇首,正色回答:“皇上,属下只是个侍卫,不懂朝堂上的事!”心里自然是否定,这二十万的大军是肖宴臣练出来的吏属于朝庭精锐,怎么能凭白给了江南的仕家阀门,任他们壮大势力。 向阳却沉不住气,压着声线哼,“那些南方的仕族,只会指责肖将军战事不利,却不自省,他们哪个肯出自家养的兵,全在观望不说,还敢打朝庭的主意。” “若是阿锦,她肯定不肯,她若在,她一定会有办法化解。”秦邵臻自语得漫不经心,“冥林提出让朕纳妃,稳住一群的老臣子,可她曾……”秦邵臻淡淡一笑,“她以前说,妻子只能是她一个!” 护卫阿义和向阳两人低下头,也不知道如何规劝,他们都知道,以前的申护卫是不会回来了。 “娶几个仕家的女儿,倒也是个转寰的机会,如今的阿锦,想来不会再介意这事的!”秦邵臻仍是略带寂寥的笑着,只是他挺秀俊朗,那寂寥让人看在眼里也觉得赏心悦目,“她要什么,只要她开口,朕一定是给,但为什么她要为了别的男人来夺呢?” 那个男的还是死了的! 秦邵臻眼里蕴起了笑意,眉峰一挑,温温润润地开口,“所以,这江山,朕不给了!”语气轻描淡写,仿若在取舍一件可有可无的玩物。 下午在御书房与上官冥林、云随天等人商议后,他已决定纳妃,暂时稳固住朝局。 上官冥林粗算一下,该给个名份的就有二十来个,秦邵臻朱笔一挥,全应了! “皇上,北公公带着工部的人来填荷池!”宫人报了一声。 “嗯!这大半夜的,辛苦这些臣子,一会记得让厨子们给他们送点宵夜。”秦邵臻站起身,负了手便离去。 走了一会就到了申家的祠堂,随行的宫人依照往日的规距提着灯笼留守在祠堂外,阿义和向阳接过宫灯,一前一后地护着帝王进了申家的祠堂,从秘道进入申家的灵脉。 进入灵脉前,阿义和向阳将宫灯留在了秘道口。 申氏灵脉处地下,一路沿梯,梯上的扶手处每一丈的长便镶有一颗夜明珠,因此,一路上光线很足。 梯口纵深长达百米,至底层时,耳畔是清晰可闻的滴水之声,声音并不清脆,倒有些象深山中传来的千年古刹的钟鸣,浑厚而绵长。 秦邵臻步进时,只见东阁已迎在道口,朝着帝王深深一躬,笑容满面道:“老奴见过皇上!” 秦邵臻的眸光却落在东阁的身后空空的石床,淡淡问,“人呢?” 从通州撤退后,他便将申钥儿的身体带回到申氏灵脉,让田敏丽和钟豫两人一起接着照顾申钥儿。 东阁微微抬首,见秦邵臻的眸光有异,循着一看,马上了然一笑:“申夫人与钟姑娘带着申护卫到灵水那沐浴!申夫人说那的水有助于人体血液循环!” “泡点茶水,朕渴了!”秦邵臻在一张石雕的扶椅坐下,斜倚着,搁在扶手处的掌心触及一片划痕,便习惯性地轻轻触摸着。 在这灵脉中,不可以掌灯,不可以生火,若非是夜明珠折射出的光芒,这里只怕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而这些夜明珠,也是当年田敏丽将她的儿子放置在灵脉上时,方添置的用物。 他实在无法想象,当年姚九落是如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避上近百年。 或许,灵脉上每一颗石头上,密密麻麻刻着“顾奕琛”的划痕,可以见证姚九落百年的寂寞和绝望。 “皇上,这是您御赐给奴才的天目山清顶茶!奴才泡了有半个月余,您偿偿!” 秦邵臻接过玉盏,只见汤色清澈明净,芽叶朵朵可辩,叶质肥厚,银毫显著,单从色泽上看,亦是上陈的泡法,秦邵臻心变得愈加宁静,稍啜一口,只觉满口清香碧绿,不觉赞道,“但凡朕心中有烦恼,来你这里喝一口茶,心里便舒坦多了!” 这里不能借明火,东阁所泡的茶,其实是用灵脉上的水浸泡出来,虽然喝的是冷的,但因为泡得极久,茶香亦被泡出味来,加上灵脉上的水异常清甜,泡出来比皇宫的功夫茶更加让人回味无穷。 “奴才愿为皇上解忧!” 秦邵臻淡淡一笑,便将连日朝堂上的事道了出来。 秦邵臻念东阁一片赤诚忠心,两世为他披肝沥胆,所以,虽然在贺锦年之事上出了如此大的疵露,但他还是没有多加追究。 因为心中烦闷,一下朝,他愈来愈频繁来灵脉中喝茶解闷,东阁自是成了最好的倾吐对象。 东阁听秦邵臻语述平淡,却知道究竟是走到了哪一步的绝路,秦邵臻才会动了用纳妃来解决眼前的困局,他暗自神伤,突然一掀袍底,双膝直击地,低首告罪,“皇上,是奴才无能,无法为皇上找回缺失的魂魄,那顾城风虽驾崩,可奴才寻遍三界,竟找不到他的灵魂气息。”东阁始终认为,秦邵臻乃顾奕琛转世,有经天纬地之才,却因为魂魄缺失,所以,失了一寸慧心,才在这场战争中被苍月紧紧相逼! 秦邵臻轻拍他的肩,又托起东阁,“坐下说话,你也不必自责,顾城风有心防患,而他身边也不是无人,否则,阿锦的记忆又是如何恢复!”贺锦年究竟是如何恢复记忆,于他,到现在还是个迷! “奴才无能!”东阁依言坐下。 秦邵臻收回的指尖无意又触及扶手下那深镌的划痕,禁不住又是一叹,环视着眼前因为沾了夜明珠的光泽的玉壁,过眼处尽是满眼清霜,如同林中深雾一般,这样美的地方,若得心中之人陪伴,莫说百年,就算是千年、万年,他也觉得岁月静好! 东阁见秦邵臻言辞轻松,眉宇间却是一片怅然,便道,“皇上,奴才虽暂时不能再施上古遗族札记上术法,但奴才的原先修习过的灵魂脱体之术尚可用,这些日子,奴才一直去扬州和建州为皇上解惑,虽然没查出傅王为何与清王联手的原因,但却无意看到一个人的灵魂气息与昊王相同!” “顾城军?是谁与顾城军的灵魂气息相同?”秦邵臻一口饮尽,搁了茶盏,不再有兴趣再慢慢品。 “奴才在扬州的傅王王俯,奴才看到,此人容貌丑陋正与傅王相谈甚欢,只是当时戏台上锣敲得太响,奴才一时听不清他们说什么。” “马上查清楚,此人是谁,若朕猜得不错,此人必定是昊王易容。”秦邵臻心中郁气散开,连日来桩桩件件的事逼来,如盘丝般般缚着他的胸口,越缚越紧! 直觉这一次是柳岸花明又一村。 ------题外话------ 下几章,交代一些重要的剧情后,就直接到顾美人回苍月(顾在现代的部份放番外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6 探访傅王府 大魏扬州。 扬州卫于大魏西南部,一半是临海的丘陵之地,一半是土壤肥沃的扬州平原。 丘陵地多被各种植被覆盖,且是大魏唯一的锡矿的产地。 十三年前,大魏先帝在最年幼的弟弟秦河年满十五,要离宫建府之时,为了让秦河远离汴城,便将扬州以及扬州周边的六个郡县赐给秦河。 秦河来到扬州,不到三年,就把扬州府衙内外官员全都清洗一遍,并与大魏南方仕家联手,将南方的经济运营管控在手中,不到八年,扬州就成为大魏南方最富饶之地,与百年来闻名天下、名商荟粹的建州章名。 南大路是扬州最富庶云集之地,而南大路上,最著名的除了傅王府就是大魏皇商喻守坚的府第喻府。 喻府占地三百亩,东西宽一百五十米,整整占了南大路五分之一的街面,南北呈弧形纵深,府中楼阁栉比,由十二栋的建筑群构成,府中园林几乎集苍月大陆园林之精华。 喻府主楼位于喻府后园,是四年前,喻守监为他的新夫人所建,传闻喻夫人年轻美貌,甚得喻守坚之意,而他自已常年在外经商,常常不着府第,加上喻守监自觉貌丑,担心守不住夫人,便在后园建了一间殿阁,平常除了喻夫人身边几个贴身的丫环可随意出入外,府中其余的人皆不得擅自进入后园。 而那喻夫人也是个安份守举之妇人,见夫君不喜她抛头露面,便成日在后苑中养鸟绣花,唯一的蜜友,便是傅王叔秦河的韩侧妃。 不过,傅王府规距大,虽然韩昭卿是个侧妃的身份,但出门也得傅王妃卫语迟点头,因此,喻夫人与韩侧妃一个月也未必能聚上一次。 喻府的后苑平日虽然能进出的人少,但几个丫环还是忙里忙外,但今日,内苑的门紧闭。 喻府上下都知道,那必定是喻老爷回府。 喻老爷与新夫的小别胜似新婚,自是不愿旁人来打扰,便吩咐府中的护卫守了内苑的大门,不得放任何人进入。 红纱帐暖,如女儿乡。 一室的红烛,沿着案台放着,两个圆交叉着,如两颗跳动的心。 女子芊芊柔荑连着身体被男子紧紧控在他怀中,气息反反复复地喷洒在她的脸上,唇瓣热度不断,辗转中,她几次险些被窒息迷昏。 律动中,他反复低声唤着:星儿,星儿,星儿…… 也不知欢爱了多久,突然,男子抬首,短眉紧紧皱起,似乎在仔细聆听些什么。 很快,男子身子一僵,抽身而出,迅速披上衣袍,揭了被褥将女子裸露的身子盖好,低声道:“星儿,出事了,我先问问情况,你等我回来!” “等等……”凤繁星一把捉住男子的衣袍,神色焦急,只是刚经一场**,声音显得尤为娇媚,“小心点!” 男子倾身,捧住那娇艳欲滴的脸,深深一吻,而后,撩起落在枕巾上的大把青丝深深一嗅,掌心抚过她的前额的汗,轻声道:“别起身了,等我回来继续!” 男子离开后,凤繁星吩咐了丫环进来服侍她净身,穿戴整齐坐在窗前托腮静候。 月光渐移,至中天时,男子匆匆归来,一脸焦急,“星儿,我得去一趟矿山,事情有变,如果我两天内没回来,你马上联络四海影卫,带你回苍月!” “出事了?”凤繁星心头一夕尽冷,惶意顿生,可她不愿这时候还让夫君为自已操心,急忙低了首不语。 “傅王妃失踪,我担心锡矿会出问题,得马上去矿山把东西转移走!”喻守坚见她螓首低垂,露出后颈一段柔白肌肤,衣襟间隐隐可见深红浅绯的欢爱印记,腹间一热,便将她搂进怀中,“当年申钥儿曾留下配方,用青铜合金成武器时,用分配比的”六齐“规律,锻造出的武器将比现有的武器坚韧又不易折。而扬州是很特殊的地方,这里盛产稀有金属锡。皇上担心秦邵臻手里有锻造新型兵器的配方,所以,四年前令我易容成大扬州富商喻守坚,命我设法将这时的锡全部开采运送到苍月。可因为战争,最后一批的锡尚藏在矿山之上,所以,我得想方设法运走!”与她夫妻多年,顾城军岂不知她的为人,所以,索性把一切道尽,倒省得她搁在心中疑惑难解而心忧更盛。 凤繁星倏地抬首,凤眼直勾勾地盯着,“傅王妃是皇上的人?”不知为何,她脑中突然浮起韩昭卿在十几天在她面前似真似假的一句:有朝一日,我成了傅王妃,我定要让王爷八抬大轿,一身倾天大红喜袍,重迎我入傅王府! 她心里没来由地感到惶恐! 顾城军一笑,三角眼里的眸光映出光芒璀璨,轻赞道:“与聪明的女子说话就是省心省力。傅王妃,她来自桃园谷,她多年来一直暗中给傅王下媚术的辅助之药,让傅王听从于她!” “傅王妃是几时失踪?” “有两天,四海影卫跟踪不到她的消息。”顾城军话中透了些怜惜,“只怕凶多吉少。” “练过媚术的人,有了身孕后,就不得再施展媚术!难怪这么多年傅王妃一直无子,却地位始终牢固。”她母亲的手上也有几个红伶练过媚术,她多少了解一些。 顾城军颔首。 “所以,你担心,傅王脱离了媚术之控,会助秦邵臻反攻苍月,甚至献上锡矿!” “是,若他幡悟,这些年一直受制桃园谷,一定不肯罢休,但他目前尚未怀疑到我,所以,我还有时间处理这一批的锡,大不了付之一炬!”顾城军告诉凤繁星,喻氏百家商家,早在十年前就被景王收于麾下,喻成坚身边的人就是苍月埋在大魏的四海影卫。 因此,四年前顾城军来这里代替喻守监时,在原喻守监的全力配合下,没有露出一丝的马脚,因此,傅王至始自终没有怀疑过开喻家开采锡矿的动机。 顾城军拉着她的手,“我现在把联络四海影卫的方式告诉你,如果我两天后没回来,你就联络四海影卫带你离开!” “我听你的,我不会拖你的后腿,你安心去办你的事,我会自保!”凤繁星牵着他的手,两人走到妆台边,凤繁星从最下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锦盒,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个香囊,俯身挂在顾城军的腰上,低声道:“这锦囊瞧着很寻常,又挂在外头,想来也不会有人去注意。这锦囊中有一块丸子,是伶人倌自制的媚药,捏开时,无色无香,平常的人闻了也不见得有什么感觉,但傅王是常年身受媚毒,靠近你久了便会产生幻觉,你留着傍身!” 她母亲认为她被昊王遗弃,多年一直耿耿于怀,生的如此好颜色的女儿竟也守不住一个男人的心。 多年来,一直提点她,让她施些手段把现在的夫君喻守坚管在手里。 她的母亲把锦囊给她时,吩咐凤繁星把丸子戴在身边,久了,身边的人便不知不觉中了媚毒,将来若有异心,让她再施以媚术,就可以将丈夫控制于股掌之间。 凤繁星自是不屑用这样的手段留住一个男人,只是这药极为稀罕,她母亲这么多年来,也仅获得一颗,所以,也舍不得就此扔弃,便收了起来。 顾城军轻捏了一下她的粉脸,“到苍月后,找戴少铭,他会妥善安排你!” “阿军,皇上驾崩之事,真或假,我不问你,但你一定记得,你的命是我凤繁星的,我没让你死,你就得好好活着!”她搂了他的肩,踮起双脚,在她唇上若蜻蜓点水般触了一下,如平日晨时他先她起身离开时一般,低声道:“嗯,去吧,早去早回!” 顾城军见她如此平静,若是换了别的妇人,只怕这时缠着落泪不肯放人了,他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臀部,口气里故意涌了些许怒气,“哼,你这妇人就是狠心,也不见你掉一滴泪!” 凤繁星一双翦水瞳仁光芒闪烁,侧着首瞧着他,唇角竟似溢出娇笑,“你若不能全身而退,我马上找个年轻的俊俏的男子,改嫁!有什么好伤心的……” 话未说完,那炽热的男子气息便已压了下来,顾城军的唇轻轻在她耳垂和颈间逡巡,哑了声线,“星儿,切记,两天后我不回,什么也别想,马上回苍月,在苍月乖乖等着我,到时候,我们生一堆的儿女!” 因为顾城军易了容,其貌不扬,这四年,凤繁星连孩子都不敢生一个,唯恐生出的儿女与顾城军的容貌相似,凭添了几分危险,何况,身在险境,多一个孩子多一份牵挂。 顾城军走后,凤繁星感到草木皆兵,她不敢表现出丝毫的异状,还是如平常一样按时用膳,按时就寝。 两天后,顾城军没有回来,她没有按着顾城军教她的方式联络四海影卫,她担心,傅王妃若活着,肯定还在傅王的手里,他一定会接着追查傅王妃身边是否有顾城风的影卫。 她担心,联络的四海影卫,反而把顾城军给暴露了。 她又等了一天,一夜未曾合眼,第二日一早,凤繁星决定去找韩昭卿,探探情况。 她本想带上她身边的两个侍婢,但此时,于她,谁也不肯轻易相信! 她唯恐,万一这两个侍婢也不可靠,反而监视了她的一举一动,若出一丝的差错,反而害了顾城军。 便吩咐喻府的管家,让他备马车,派两个家丁跟随马车,送她到傅王府,她准备去看看自已的姐妹韩昭卿。 凤繁星多年一直在喻府深居简出,但因为与韩昭卿之间的特殊关系,所以,傅王府她还是去过几次。 第一次还是在大魏皇太后驾崩时的国丧期间,那时,傅王撇了韩昭卿,只带着傅王妃去汴城奔丧,韩昭卿独守府中,心中幽怨,竟然请了戏班子来府里登台唱戏。 国丧期间,一个王府小妾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公然请戏班在府中娱乐,一时间传遍了整个扬州,很快被人告到了到扬州府,最后,还是傅王念在韩昭卿已有了身孕便给压了下来。 虽说那孩子终究胎死腹中,但后来,听韩昭卿之意,孩子的流失,让傅王对她多怜惜了几分。 此后,但凡傅王带王妃省亲或是去汴城,韩昭卿就明目张胆招来戏班来王府唱戏,同时也邀请凤繁星来陪伴自已。 对于韩昭卿性格的转变,凤繁星也没有任何劝辞,她也曾在王府后院中与一群的脂粉较量过,她觉得,韩昭卿若还是以前凡事忍耐的性子,不需半年,便会在后院中一口鲜血直接呕死! 只要傅王肯护她周全,倒不如活得恣意痛快些,若不护她,就算是委屈求全,也不过是苟活! 韩昭卿对凤繁星的主动来访很意外亦很开心,亲自出王府大门迎她入内。 “原本想身子稍利索些,就去你府上瞧瞧你,谁知你今日得空来看我,真是高兴!”这些客套话,对如今的韩昭卿当真是信手得来,只是对凤繁星的来访,她倒是从内心里高兴。 韩昭卿的身后跟随着五六个王府侍妾,丫环仆妇成群,如今的韩昭卿已是王府侧妃,是王府内院中身份最高。 虽然是一身倾天的大红,上好的云织彩锦裹着曼妙的身姿,但凤繁星却觉得如明珠蒙尘,比起四年前,那一身素锦的韩昭卿,眼前的女子如一株五彩的绢花,美则美已,却无花香。 “我想着也有一个月未见,刚好我家夫君出门采货,所以,我过来看看你!”凤繁星挽住韩昭卿的手臂,两人高高兴兴地走在前头。 身后,被迫来迎接的那些小妾小嘴不满地翘着,在她们眼里,凤繁星算什么,不过是个商人的妻子,也值得她们的侧妃娘娘兴师动众地让她们一起来接。 “伯母身体如何?有些日子没去请安了!”两人一路亲蜜地手挽手,绕过前堂,过了长廊后,便到了王府的大厅。 一群仆妇忙迎了上来,帮着侍候两人脱下狐裘披风,几个年纪稍大的备好茶点,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侍候。 以前,既便是凤繁星来,韩昭卿也无权在这招待自已的姐妹,如何她身份已不同,有权在王府正厅中宴客了。 “她向来懂得把自已的日子打发得最得意!”凤繁星简略一句,也不多谈,便开始打量傅王府最气派的宴会厅。 凤繁星的母亲在四年前就盘掉了苍月的雨竹倌,来到扬州经营伶人倌。 而顾城军是接到顾城风的秘密任务要潜入大魏,当时凤繁星和顾城军两人虽在冷战,但两人心底其实都割舍不下这一份感情,顾城军告诉她,她的母亲如今正在扬州,而他适巧要去扬州,他提出让她跟他去大魏,两人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凤繁星答应后,顾城军先行一步安排,而后,凤繁星带着韩昭卿来到了大魏扬州。 与母亲相遇后,凤繁星暂时居住在其母府上,在顾城军的安排下,她与顾城军新的身份,大魏富商喻守坚“巧遇”,喻守坚适又逢“妻子”亡故,便娶了她。 喻守坚富甲一方,在扬州经营稀有矿石,深得扬州的傅王信任,虽容貌差强人意,自有人为了讨好,不断地给喻守坚送美人,但自从喻守坚娶了这新妻后,一改风流本性,但凡有人送,都被喻守坚拒绝,所以,坊间都盛传喻守坚的妻子国色天香,让喻守坚从此对她万千宠爱于一身。 凤繁星的母亲对女儿这段姻缘自然满意,但她对女儿身边年轻美貌的韩昭卿总是容不下,次次当着韩昭卿的面提点,让她看紧自已的夫君。 韩昭卿到底是公侯小姐出生,骨子里带了些烈性,便想早早寻一门亲事,离开喻府。 凤繁星当即让喻守监为自已的好姐妹筹划,当时,已有几个人意属娶韩昭卿,并以正妻纳之,是韩昭卿自已决定要走这一条路。 她知道韩昭卿其实心底对她的母亲诸多不满,她很理解韩昭卿,也从不怪她,但不喜韩昭卿在自已面前说些违心的话。 在她认为,朋友就是朋友,在一起无需任何掩饰! 两人也有十来天未见,坐定后,先是一番叙旧,韩昭卿待丫环上完茶后,吩咐众人退下,便直言问凤繁星是不是遇到为难之事。 ------题外话------ 傅王、傅王妃、喻守监,这些人都记得吧~在这更文期间,有不少人在群里私M月,凤繁星去哪了,昊王去哪了,他们一直都在,只是月想把情节完整性高一些,把她们的事归在一起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7 午夜遭袭 凤繁星自然不便道出实情,只是含糊告诉她喻守坚几日前说去了一趟矿山便失了踪影,她心里焦急,想着这矿山是归傅王所有,所以,急着前来打探点消息。 韩昭卿告放她,傅王前日去了矿山,这会也应在矿山之上,韩昭卿见凤繁星眼底覆着一层青,握住她的手腕,安慰道:“若是此,王爷与你相公定是在山上碰了头,或许在山上遇到些事耽搁了,你若实在不放心,明儿我派人上山去帮你找找。今日,你既然来了,我们姐妹俩十几日未见,我心里有好多话想与你倾诉一番,你可不许马上走。我这就吩咐厨子好好弄一桌,我们姐妹饮上一杯!” 韩昭卿马上吩咐婆子去传话,又侧头朝着丫环笑,“前儿,不是说她们排出了一出戏,想给我道贺么,今儿我心情甚好,倒想看看!” 凤繁星当年在昊王府常让那些粉衣小妾排练演戏,当乐子,让韩昭卿对她的手段羡慕不已。如今她母凭子贵,自然也想效当年的凤繁星在昊王府里的风范,便将她想看小妾们登台演戏的心思透露给后院的管事嬷嬷,果然,没到半旬,这戏就排演得差不多了。 酒菜很快上桌,一群小妾带着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地粉墨登场,咿咿吖吖唱的全是怨曲。 韩昭卿却听得心满意足,还打赏了些首饰。 凤繁星哪有心思饮酒作乐,只是喝了一碗的清炖白鸽汤,便神思恹恹地靠在软绵绵的座椅里。 韩昭卿带着微微的醉意,半闻半品地啜了一小口的女儿红,媚眼含烟地笑,“星儿,你要是实在担心,明儿天一亮,我陪你上山,或许黄昏就能到!” 两人十几日未见,加上韩昭卿有一肚子的话想跟凤繁星倾诉,加上傅王不在府里,韩昭卿便央了凤繁星今晚与她共寝,姐妹俩好聊一聊心事。 “好,让她们散了吧,唱得不伦不类的,听了闹心!”凤繁星思忖着,反正明日两人要一起去矿山,便应承了下来,又道,“卿儿,如今我瞧你在府中大不同了,那傅王妃呢?” “她被王爷废了!”韩昭卿冷嘲一声,绝艳的脸上掠过阵阵阴晴不定的乌云,扬了扬手,令众人退下。 韩昭卿先前矜持着,只等着凤繁星来问,待殿中复陷入安静,便将傅王准备将她纳为正妃之事告诉凤繁星。 “出了什么事?”凤繁星心下吃惊,总觉得傅王妃的暴露可能和王府内斗有关,若真如此,那她就是罪人了,是她把韩昭卿带到大魏,结果,阴差阳错的,把自已的夫君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韩昭卿眼中蕴了一丝笑意,眸里不再堆积阴霾覆郁,她为自已添了一杯酒,动作优雅,充份展现着端庄高贵,“所谓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星儿,你知道那贱人有多狠,自已不想怀子嗣,却暗中在后院里给我们饮用的水下药,难怪王爷大婚十载,府中却无一个怀上子嗣!” “有这事?”凤繁星终于从纷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她心中带着疑虑看着韩昭卿,以不确定的口吻问,“不是之前你曾怀上么?” 韩昭卿神秘兮兮一笑,将手中的半盏酒一饮而尽,掩了嘴凑近凤繁星的耳畔,压低声音笑,“假……的!”她偏回头,看着凤繁星杏眼圆睁的难以置信的表情,失笑地抚了抚眉尖,娇嗔着,“星儿,你可别用这眼光看我,这法子还是你娘亲教的,药也是她弄给我的,服了后,脉象就如怀上一般!” 她嫁给傅王后,有一次她去布庄采购丝织品,偶遇凤繁星的母亲,见她气色不佳,便关心地问了几句。 那时候的韩昭卿刚入傅王府,心底仿惶无依,见有人关心,自是将心中的愁苦一股儿倒出,凤繁星的母亲便献上了这一计,并且将假孕之药偷偷给了她。只是交代她,此事瞒着凤繁星。 可她还是犹豫不绝,毕竟傅王妃并不是好糊弄,万一被她反咬一口,自已必是一死。 大魏皇太后驾崩,傅王却只带王妃一个人入汴城,韩昭卿被伤透了心,一气之下,招来戏班,谁知事情闹大,所以,不得不服下假孕之药,以逃脱罪责的法子。 果然,傅王念她有孕,国丧期间,丝竹娱乐之罪最终被他强行压下,她亦在半个月后,顺水推舟落了胎,傅王爷好不容易盼来子嗣,自是不肯罢休,这一查,便查出了王府后院水井的水质有问题。 先前,傅王也完全没有怀疑到是傅王妃,还以为傅王妃十年不出,也是身受其害。 而傅王妃因为作贼心虚,在傅王爷下令彻查韩昭卿为何小产时,不敢有丝毫的动作,倒避免了韩昭卿被查出来,一开始就是假孕。 “后来,是怎么怀疑上傅王妃动的手脚!”凤繁星不无婉叹托着沉重的头,想来,当年昊王府里的争斗比起傅王府后院的争斗,当真是小菜一叠,至少,她辖下的一群粉衣小妾没有一个人敢用假孕的蒙宠,又用小产来陷害敌手。 凤繁星心里突生一种甜蜜和内疚交织的情绪,她突然觉得,那些年,自已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已的脚,当年那些粉衣小妾从不敢在孕事上做手脚,何偿不是因为她们清楚,昊王根本就没碰过她们,何来有孕? 偏生,她一叶障目,凭白让自已过得那般辛苦。 “再怎么没胃口,也得喝盅燕窝。我瞧你脸色都有些青了,你担心姐夫是应该的,总要保重好身子!”韩昭卿眸光掠过凤繁星略显疲倦的双眼,起身为她装了半盅的燕窝,递到她的面前,续道:“皇上听闻傅王府的王井被人落了毒,便派了宫里的太医为王妃解毒,谁知却诊出傅王被人长期下了媚毒。既然有人给王爷下媚毒,这府里自是有人研习了媚术,这一次,王爷并不声张,他让太医解了毒后,暗中观察究竟谁给她下媚术。” “查到了?”凤繁星只听得心惊肉跳,接过瓷盅,饮了半盅便搁在一帝。 思忖着,这傅王身上的媚药一解,只要在床第之间,在清醒状态下,自然能辩出,身下之人究竟有没有施媚术。 “没查到,这贱人着实狡猾,她应该是得了消息,所以,不再施术,且积极配合太医的诊治,还怀上了子嗣!”韩昭卿阴阴而笑,“那一阵子,我以为我都快熬不下去,那贱人处处找我麻烦,王爷又净听那贱人的一番花言巧语,让我在这府里连一个下人都不如,我只好卖了那些你帮我盘来的铺子,用银子来打点府里的上下,给我透点消息,方在夹缝中活下来。” 凤繁星见韩昭卿神情阴冷,眼神象淬了毒似地,她原本五官极为清丽脱俗,衣饰却如此浓烈,加上阴狠的神色,活生生如戏台上丑角套了个假面具一般,让人感到周身的不舒适。 这样的韩昭卿于她,是如此的陌生,凤繁星突然认识到,后宅内院的恶斗已把彼时韩昭卿的一身的冰清玉洁淹入了渠沟,如今的她已面目全非。 “卿儿……”凤繁星认识到这一点,马上心境全变,不由得,凤繁星提问时,带了几分的戒备之心,“那后来,傅王是怎么发现不妥?” “皇上给了王爷这么大一个人情,王爷自当投桃报李,答应了皇上,让皇上派人进驻矿山,开采锡矿,助皇上练出新的兵器!”韩昭卿言及此,眉飞色舞,“可我知道,王爷断不可能将这般大的一块肥肉拱手送人,眼下,不过是与汴城方面虚与尾蛇罢了。如今的王爷已不受那贱人掌控,男儿志在四方,何况王爷又非一方的庸才,怎肯受汴城的摆布?” “怎么说……” “若王爷能趁此机会,举一反三,何愁江南的仕家不肯俯首称臣。或许有一天,我韩昭卿有机会……母仪天下!” 凤繁星愈听心愈冷,秦邵臻身边的人,多数是随秦邵臻在苍月做过人质,对顾城军多少有些熟悉,若有人认出来,岂非凶多吉少? 韩昭卿已完全陷入自已的情绪,时而一脸狷狂之色,时而满眼鄙夷,也没管凤繁星究竟有没有仔细听,“这还得多谢那贱人自乱阵脚,看到王爷与皇上合作,狗急跳墙,竟敢再一次给王爷喂媚药,给王爷下媚术,结果——” “结果,动了胎气,胎儿没了!”施展媚术之人,不能有孕在身,凤繁星暗叹,想不到傅王妃会为了桃园谷牺牲至此。 “是,王爷一气之下,废了她,把她关在地牢已经有好几日了!”韩昭卿感到口干舌燥,端了半盅地燕窝,一饮而尽,方注意到凤繁的脸色极为难看,便扬了扬手,有些败兴道,“啊,难得你来,我们不提这秽气事,我跟你说,我这回真有了,王爷说,若生个世子,便封我为王妃!”韩昭卿抚着平坦的小腹,脸上并无明显的憧憬之色,反而苦笑中带了些自嘲,“我有了他,以后,就什么也不愁了!” 凤繁星满腹心事,倒没发觉韩昭卿谈起腹中胎儿时,脸上全无一个初为人母该有的幸福样。 “卿儿,如今大魏和苍月两国交战,如果大魏炼出新的兵器,败的有可能就是苍月,你——”余下的话虽未说明,但口吻皆是探询。 韩昭卿淡淡一笑,倾手又倒了一盏酒,上等的女儿红,色泽清冽酒香四溢,她轻啜了一口,哼了一声,“星儿,我知道你是在提点我,我是苍月的人,但我已是傅王的人。何况,我父兄又皆死在苍月。”韩昭卿搁了手中的酒盏,一只手扶着椅子的扶手缓缓站起身,嘴角的讽意更深,“前几日,我听王爷的口气,好象顾城风驾崩前的遗旨安排有意将江山交给贺锦年,现在,整个天下皆知,贺锦年就是当初的申钥儿,他念着旧情,连江山都愿改姓,我又何必自作多情?” 凤繁星不语,韩昭卿在这一点上的认识她完全没有理由劝导,换是她,恐怕也不会管苍月的死活。 韩昭卿走到凤繁星的身边,依了上来,抱了她的手臂,娇声笑,“星儿,陪我去花园走走吧,散散酒气!” 凤繁星这才醒悟,微带斥责,“你既有身孕,还喝酒!” 韩昭卿低低笑了几声,不以为意道:“喝几杯没事,女儿红喝不醉人!” 韩昭卿到底有孕在身,两人只逛了半圈,凤繁星便注意到韩昭卿的脚步开始发沉,凤繁星担心她饮了酒没分寸,便强把她拉了回去。 两人回到韩昭卿的寝房,丫环婆子早已备好洗浴之物,要侍候两人沐浴。 在傅王府虽有浴池,但那只有正妃方可享有,韩昭卿如今虽然在傅王府的后院中身份地位最高,可终究是侧妃的身份,只能在寝房中沐浴。 “星儿,你眼底发青,多是睡得不好,我让人放了点植物香油,你泡一泡!” “好!”凤繁星也不避嫌,由着几个丫环帮着她褪下衣裙。当褪下最后一件紧身的肚兜时,寝房里传来压仰不住的惊叹声,连着韩昭卿亦忍不住开口调笑,“星儿,你的身子可真是连女人瞧见了也忍不住多看几眼!哎,幸亏你我是姐妹,否则,我都不敢留你在府,万一要是被王爷瞧见,我真要懊恼死了!” 凤繁星跨进浴桶之中,掬起一手的花瓣,头微微仰着,低笑,“不正好,你还天天说我们姐妹难得见面,这敢情好,以后,姐妹共侍一夫了!” “好,我的星姐姐,以后小妹就劳您多照应了!” “乖……”凤繁星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句,闭了眼,谓叹一声,“这香气,闻了好舒服!” 浴后,两人便在丫环的侍候下就寝。 凤繁星几日没安寝,想到明日韩昭卿会陪她上一趟矿山,便略放宽了心,躺下后,没多久便阖眼睡着…… 昏昏沉沉中,凤繁星有些怔惑地微微睁开眼帘,入眼是一卷巨幅的壁画,碧云天,黄草地,万马奔腾,气势宏大。 不知是室内熏染淡香,还是炭火将整个房间烧得过于暖洋洋,凤繁星此刻有一种浮在九重天的玄幻感。 “醒了?”低低一声男子的轻笑,略显轻薄的眸光定在贵妃椅中的凤繁星,此刻,她一身薄薄的单衣半蜷曲的躺着,衣襟处的绣扣已松了两颗,露出纤细的锁骨。 看到那雪白如天鹅般的长颈,他忍不住伸出手,指腹轻触中,指尖处传来那种细腻如软脂般的触感,竟让他心生出浓浓的流连忘返之情。 凤繁星似乎被抽了魂似地,眸光迟了半拍随着那只手的动作在转动,脑子里浑浑沌沌地在想,这手背虽然洁白,无一暇疵,可从骨节上、手背的青筋的粗细上可明辩,这不象是阿军的手呀…… 这根作恶的手指轻轻在她的颈项和锁骨之间描摩着,渐渐地,他感到原本细腻的肌肤起了一层刺刺之感,象……。毛骨悚然! 从来,女子遇到他这般的不沾**的逃逗时,多数是欲迎故纵,最后,半推半委地与他成全了一场风流韵事,这中间,甚至有几个是大魏仕家的名门贵妇。 这妇人竟是这般不识抬举,心念一生,眸光带了几分冷意瞅向她。 凤繁星仿若未感觉到他的冷冷眸光,她带着惊怒顺着那只手一瞧,竟是个陌生的男子,二十六七左右,脸部轮廓线条流畅,眉目清朗,眸光无欲,薄唇带着冷笑,右颊边还有一个浅浅的酒窝。 毋庸置疑,能在傅王府恣意行凶的,只会是傅王叔秦河! 凤繁星倒抽了一口气,想拍开那只手,却发现全身动弹不得,她抬眸迎上男子颇有微辞的眸光,很快地冷静下来,依着她本能的感觉,这时候反应越大反而易激发男子的占有之心。 而现在,她虽着里衣,但衣衫尚完整,不必做出过激的行为,反而刺激了对方的神经。 她一动不动,如呆愣状。 “这倒有趣!”男子浅浅一笑,眸光落在她泛着一层素淡光晕的脸颊,指间不紧不慢划过雪肤,两根手指捏了捏她的下颌,“肌肤细润如脂,莹白如新,你这身子是我平生见过最美的,可惜呀!” 她依旧不语,只是嘴巴微微张开,神情呆滞,仿似被眼前的状况吓傻了。 “可惜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傅王的指尖轻划过凤繁星天生妩媚的眼角,“难怪喻守坚这些年一直把你藏着掖着,原来当真娶了个绝色!” “卿儿,当年可是苍月的第一美人!”凤繁星傻傻一笑,心头却暗自一松,从傅王话意中可见顾城军的真实身份并未被揭开。 她的身份傅王不知道,但韩昭卿的身份却从不曾瞒过傅王。 “哦,看来没吓傻,知道本王的身份!”傅王痞痞地晃着首,眼角眯起细细的纹路,“她哪能跟夫人比,到了本王这个年纪,美不美倒成次要,本王更爱的是风情,喻夫人,你说是不是!” 凤繁星也不装了,她嘴角一弯,笑不达眼际,“傅王,您不会喜欢用这种方式与人谈心吧!” “那是,太唐突佳人,那不如我们来交交心……”傅王愈加贴近她,伸出一指,带着暧昧的指法轻轻一点便解了她全身的麻穴,刚想展臂将她整个人拢进怀中,凤繁星腰身一挺,似灵敏的水貂从傅王的双臂缝隙中穿插逃生,离了贵妃榻站了起来,同时将身上的衣襟上的两颗绣扣也扣紧,掩住曲线连绵起伏的身体。 “卿儿有了身孕,睡不安稳,若给瞧见,总归不好,王爷您该多怜惜她!”凤繁星环视四周,不见自已的衣袍,想来,自已是被傅王从韩昭卿的床上直接被带了过来。 “是女人总归会怀孕,有什么好怜不怜惜,要是喻夫人愿意,也可为本王生一个!”傅王趁势跌坐在她原先的位置上,肘支在贵妃椅上的软枕上,懒洋洋地打量着眼前略显狼狈的女子。 桔黄色的灯光落在她纤瘦又不露骨骼身子,一身薄薄的衿衣非常合身地贴在那曲线分明的娇娆身子上,那样勾人摄魄的天生风流体态,丰胸,细腰,翘tun,无一不恰到好处,而所有裸露出来的肌肤,包括一双玉足,亦是肌肤盈盈如雪,无一暇疵,纯净得如一块在水中润了千年的白玉,甚至他能清晰地看到,那这女子连鼻子周围的肌肤亦干净得不含一丝的杂质。 也不知脱净了后,究竟会是怎样的倾城绝艳,傅王心下一紧! 矿山的事处理妥善后,他回到王府已是近午时,府里的管事报告说,喻守坚府上的夫人来瞧韩侧妃,韩侧妃留她在府里过夜。 他回到自已的寝殿,洗去一身的尘灰,本想就寝,突然想起,在一次喻守坚作东宴请扬州朝庭命官时,扬州府的刺史曾嘲笑,“都说是河东狮吼之女子不可娶,可依本官看,有河东狮吼之能耐的,必是如玉佳人,否则,一纸休书便能解决的事,大丈夫何需受此龌龊气,喻官人,是也,非也?” 当时场中的人笑得极欢,象是话题开了个头,个个取笑喻守坚自从娶了新妻后,就成了惧内。 当时他听了权当一笑,这世间,男人收心如收性,皆是笑谈。 但如今回想起,好象整整四年,喻守坚当真不碰烟花女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沐浴的水温过高,或是连着几天在矿山上,在山上那些侍候人的丫环身上也带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铁腥味,他的兴趣就没来由地升涨起来。 换了干净的袍子后,就鬼使神差地潜进韩昭卿的寝房中,揭开了床帐,看美人。 韩昭卿虽有孕在身,可她向来睡眠极浅,稍有动静便被惊醒,刚想张口,可被傅王一个冷眼便钉在了床榻上,一动不动。 而那女子,竟睡得人事不知。 他便毫不客气地点了她的穴,直接抱到离自已私人空间最近的书房中。 他堂堂的天皇贵胄的身份,没想过霸占人妻,只想权当消遣。 古来风流男子本兴的就是灯下看美人,他自命风流,自当懂得如何欣赏,特意吩咐丫环送来桔色的宫灯,点足书房里的炭火,将她放在贵妃椅上,原本只想观摩一番,毕竟是喻守监的妇人,只是没想到这女子生得实在太撩人! 他站起身,忍受着周身血液的涌向一处,抬首,迎上她的双眸,作出一派漫不经心来:“陪我一晚!” 凤繁星表情纹丝不动地沉默着,她看到书桌后面的椅子上铺着一张厚厚的绒毯,便拿起披在自已身上,赤着脚无身地走到房门,刚拉开栓,身后男子一声轻笑,“这锦囊的手工不错,还是扬州绣月坊的绣品,不过,还是配不上喻夫人,我可以给你更好的宫庭御绣。” 凤繁星的心“砰”地一声撞到胸腔之上,下意识地转身,看到傅王食指上挂的一个锦囊,脸霎时就白了。 那是两人分开前她亲手给顾城军佩戴上,绣品或许是出自绣月坊,在市面上不难见到相同的,但那根挂绳,却是她在府闲暇时分编的,既然到了傅王手中,说明,顾城军的转移最后一批的锡矿的意图暴露,借用了锦囊中的媚丸脱身。 可顾城军脱身究竟成功与否,只有傅王才知道! 她裹紧身上的毛毯,思维被抽空般,只凭着本能回答,“我身上从不佩戴绣品!” “这难道不是喻夫人的?”他亦是怀疑,混进矿山的一群人是喻成坚,但因为抓获时,并不知道这些人全是易了容,且武功的套数全是来自苍月。 只是后来,被他们逃脱后,他幡然领悟到,在矿山四周布满他的卫队,且矿山四面裸露皆是石头,极难隐身,如何同时混进几十个陌生人。 一查之下,原来一天前,喻成监曾派一批人上山,虽然很快就离开,但难保这其中来来回回没有猫腻。 “傅王既然也看出这是绣月坊的绣品,如何能断定是我的?” “前两日,本王在矿山捉了一批意图转移锡矿之团伙,刚想审问,谁知本王鬼使神差就命人放了,好在皇上的人机警,把他们堵进了矿坑里。本王醒来时,发现身上无端佩了个锦囊,打开一看,里面的丸子尚未挥发干净,太医一查,这丸子无色无香,可是上好的媚药。本王思索着,这些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本王的矿山,定是对矿山地势极为熟悉,或许,此人就隐在本王的身边,再则,懂得本王身中媚药的没几个人,或许,这些人与那贱人有关。” 凤繁星依然静默不语,她心乱如麻,极想知道事情的后续,可理智提醒她,在事情未明朗之前,说多问多则错多,越心急,就越容易露出破绽! ------题外话------ 昨天有留言说不记得凤繁星这个人物,月在此稍介绍一下,凤繁星是昊王顾成军的王妃,而顾城军是顾城风的弟弟,这夫妻两在公众章节里《凤繁星pk梦依伊》就出现了,后来,顾城风登基后,顾城军就突然失踪了,现在月把这部份的情节连起来写,交代后,到时候,所有的人物,包括男女主都会在扬州出现(这是月的错,断更了100天,让读者忘了很多的情节,谢谢你们在这种情况下,还愿意一直追着月的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8 殊途,姐妹情断 傅王一袭深紫溜金边的宽袍,内衬莹白雪纱领的内袍,虽然**萦身,面容却依然沉寂冷漠地靠在贵妃椅上,口气漫不经心,一副任君去留的口吻,“夫人果然是好历练,不过,本王亦不急,这给本王下套之人是喻成坚也好,还是苍月细作也罢,总归他们如今的命运都是瓮中之鳖,本王心情好,给他们点水和口粮,本王心情不好,就活埋了他们!” 如期所见,傅王见凤繁星的脸色果然又惨白了几分,不知是站在门口处,被外头漏进来的冷风吹到,还是因为恐慌,毛毯下的身子在瑟瑟轻抖,看了好不让人怜惜。 傅王轻笑,缓缓支身坐起,眸光从凤繁星身上移回,操手拿起贵妃椅边梨花架子上的一个镂空的沉水香匣子,凑到鼻下吸了一口气,也不再看凤繁星一眼,“皇上的人呢,几次要求填了那矿坑活埋了这些细作,以绝后患,可本王却另有打算。只要皇上一日不把炼制兵器的配方交到本王手上,本王就没兴趣把锡矿交出,至于大魏和苍月,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傅王手上有十几万的扬州兵马,大魏与苍月交战至今,他与大魏南方的几家仕族商议好,联手不动。 一是他们本身就看不好这一场战争,就算是倾力相助,败也不过是败得迟一些,不如保存实力,待苍月统一了大陆后,与苍月谈判。 二则,如果是苍月败,秦邵臻解决了外患后,必定是对他们江南的仕家动手,申氏一族就是前车之鉴。 百年来,南方的仕族一直掌控着大魏的经济命脉,拥兵自重,他们这些封疆大吏也好,皇家贵胄也罢,就是地方的土皇帝,掌生杀大权,何乐不为,又何必倾尽一切,到后面只图个名声? “而对于此批意图盗取锡矿的细作,无论是什么身份,他们的生死与本王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所以……”言及此,傅王眸光变得暧昧。 余下一句:一切看夫人的表现了! 无需道出口,只要是聪明的女人,自会明白! 而凤繁星却从傅王的眼里看到了贪婪,尽管现在傅王所表现出的是对战局的不闻不问不关注,但他要求用锡矿换取秦邵臻手中的冶炼配方,可见,他也想拥用这个配方。 这个配方,凤繁星自然有所闻,传言,那是可以驾驭天下的配方。 而配方上媒介矿产锡唯一的产地就是扬州,所以,昊王如此尊贵的身份,却乔装四年,潜伏在扬州。 “王爷,民妇该回去了,或许民妇的夫君此刻已回到府上!”凤繁星神色极为平静地听完傅王的话,微一福身,毫不犹豫地打开门。 如今顾城军是否陷于危险尚不知,她便急急地为了丈夫而献身别的男人,只怕贞节牌坊下的女鬼也会笑她愚蠢。 何况,她从不认为,顾城军需要她这种牺牲! 出了书房,冷气迎面扑来,将她周身的温度吹散,她紧紧裹着身上的毛毯飞快地跑着,刚走了小段的廊道,只听得一场萦满悲凉的低唤,“星……儿!” 只见韩昭卿惨白着一张脸,一手撑在柱上,死死地稳住自已摇摇欲坠地身子,眸中浸满幽怨,“为什么你会穿成这样从王爷书房里出来。” “卿儿,这不是我所愿!”凤繁星一时也解释不清,在这样的寒冬,她身上只着一条单薄的里衣,而毛毯只能勉强裹住上半身,冷风割过双腿,几乎让她连腿都迈不开,“先回房再说,我衣袍在你寝房里!” “你还没说,你方才究竟做了些什么?”韩昭卿象置了气般,一把狠狠地捉住凤繁星的手臂,嘶声厉吼,“你回答清楚再走——” “大小姐,你觉得天下有没有一个人笨到穿成这般模样去勾人?我就算再骚,半夜三更去勾搭姐妹的男人,这寒冬腊月的,最少在外面也要披件保暖的。”凤繁星一肚子的委屈霎时燃烧成一团怒火,蹭蹭蹭地直往脑门上冲,猛地挣开她的手,咬牙切齿地斥责,“你睡死啦,连身边的人不见了也不知道,到这会才来寻我,还有脸来跟我呛声!” 韩昭卿一怔,脸上神情颇为怪异地瞧了书房的门一眼,突然恍然大悟般急急牵了她的手,“是我误会你了,来,我们先回房再说!” 身后,傅王闲闲地靠在书房的门框边,看着韩昭卿半拖半扶地将凤繁星往自已寝房的方向拉。 到了寝房,凤繁星果然见自已的衣袍安然无恙地搁在衣架之上,她一边穿着一边忍着气道,“你也睡得真够死,我这一个大活人被人点了穴掳走,你居然没察觉!” “星儿,我喝了酒,又是有孕在身,自然睡得沉!”韩昭卿帮着她扣着里袍繁复的绣扣,眼泪刷刷刷地直往外冒,颤不成音,“这情况,我自是不能再留你,不过,你也别急,我一定会把你安全送回喻府。” 凤繁星瞪了她一眼,瞥了瞥她平坦的小腹,“要是他拦,你就拿你的肚子逼他,我不信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子嗣,会舍得!” “知道,知道,你放心,你是我姐妹,我自是护着你!”韩昭卿忙不迭地应承着,她的手一直打着颤,扣了半天,也只帮忙扣好一个绣扣,倒是凤繁星急归急,三下两除二就把衣袍全穿戴好后。 “等等——”韩昭卿猛地转身,狠狠咬着唇瓣,扑到桌子边,颤着手倒着杯热茶,端到她的面前,哽着声,“你喝一杯暖暖身子,我马上去安排马车!” “我随你一起,你现在是我的护身符!”凤繁星冷得历害,接过热气腾腾的茶水,一饮而尽,便携着韩昭卿地手欲走。 韩昭卿却突然崩溃地跌坐在地,双手掩了脸哭泣,声音压抑而痛楚,“星儿,星儿,这到底是怎么啦,为何为有这种事情发生,为什么,为什么呀!” “没为什么,你嫁了个人渣!”凤繁星一把拖起她,又气又急,“哭能解决问题的话,我情愿把眼睛哭瞎,别磨磨蹭蹭,敢紧带我出府!” 韩昭卿却象惊蜇般推开她,跌跌撞撞地后退着,直到后背抵上桌子,她满目辛酸,泪如雨下,哽咽地抽畜,“星儿,我以为……我们能做一辈子姐妹的,当初在喻府,你那般幸福,喻大哥把你捧在手心上,我多么羡慕,可我也从不曾想要从你手中分一点点的幸福,哪怕是一点,我也没想过!你母亲确实冤了我……我真的当你是好姐妹,一生的好姐妹,所以,我宁愿给人当妾氏……”经年的痛苦直如潮水将她淹没,她疯狂而压抑地哭着,少女的最初的所有纯真和美好,时至今日,已是一分不剩了。 凤繁星心急火燎地想马上离开,可这会韩昭卿典型的就是一个遇事就乱的主,她此刻,没心思更没时间去安慰她,她只能自已想办法离开,遂转身就跑,“卿儿,你这时候说这些干什么,你不帮我,我自已离开,省得你家的那个人渣后悔不放人!” 韩昭卿犹自痛哭,声泪俱下,“星儿,星儿,你别怨我,别怨我,我好不容易有今天的,你不知道,我几次都活不下去了,才学会踩着别人的尸骨站起来……” 当年晋安国公府一夜败亡,虽说顾城风念韩昭卿当年收留之恩,并未抄家,但她一个孤女又如何撑得起那样的家业,没了父兄做依靠,谁都可以欺上门。 所以,凤繁星要离开苍月时,便帮着韩昭卿变卖了韩府,并为她在扬州置了一片产业,有了收入,既便是将来嫁给普通的男子,也不必完全仰人鼻息。 初到扬州那两年,她的心如腌渍在盐水中,从不得片刻的欢悦,是凤繁星一直陪伴她,开导她,并一直通过喻守坚在扬州的人脉为韩昭卿选夫婿。 凤繁星一直劝她,既便是嫁入商家之门,但只要寻对了人,加上凤繁星准备给她置办十里红妆的嫁妆,反而幸福易守! 可她身上有太多太多的遗钉,生了锈蛀进心底,她清楚地知道,这些钉子不拨出来,她一生都未必能有幸福,她会重新找一个男子嫁了,但这个人,必不能与顾城风相距太远。 她不知道这是世间所有女子的心魔,还是仅于她,她只知道,想让她彻底忘掉顾城风,决不能是一个普通的男子。 当她知道喻守坚常在江南搜罗美人,觐献给扬州的傅王叔时,她花了点心思去了解傅王叔秦河,知他是大魏南方仕家的代表,掌管着南方一半的经济命脉,手上有十几万的私募军队,是大魏名副其实的王中之王。 她便想方设法与傅王叔来个巧遇,最后顺水推舟给傅王当妾氏。 初嫁过去时,韩昭卿的地位与今天这一群的粉衣小妾不相上下,也亏得是喻守坚多次以喻夫人挟宠之由,让傅王叔多多照应韩昭卿,还为此送了几件价值连城的古董店铺给王府,方有了韩昭卿今日侧妃之位。 对凤繁星,她是感恩的,她真的是感恩的! 凤繁星步伐一软,一股奇异的热流从身上窜起,她遽然转身,浑身颤抖,盯着韩昭卿,当她从韩昭卿的复杂的眼里读出交错内疚、矛盾、自厌、悲苦时,眼里皆是不可思议的惊痛。 纵然先前已经意识到韩昭卿的改变,却也不曾料到,被会自已的挚友送到砧板之上! 霎时周身血液停止运转,她眸光缓缓地移向桌上的那杯热茶,竟是一声的低笑,沉沉吟吟中透着彻底的绝望,“卿儿,现在,我就是你脚下其中的一副尸骨,是么……” “不——不是的!”韩昭卿失声拼命摇首,手指震颤着蜷曲在唇边,防止自已忍不住惨叫出声,压抑悲切之气顺着指缝颤颤地挤出,“星儿,既使我不这样做,你也走不掉,而我,若是不按着他的心意办,我只能象今日为我们唱戏的小妾一样,毫无自尊地任人贱踏!” 进入傅王府前,料想再差,不过是被人削了自尊,短些日常份例,受冷落罢了,只要自已安份守举,静守一方,不争春、不争艳,象她这种身份的在傅王府也有二十几个,谁会闲着天天针对她。 可她错了,在后院中,高高在上的王妃永远不用主动出手,她身后的一群王府小妾会主动替她出手。只要她被吩咐侍寝,隔日,意外就会纷至沓来,刚开始,她觉得委屈,曾试着在侍寝时,向傅王诉过苦,当时傅王对她的兴趣颇浓,便传来王妃问话,要替她作主。 傅王妃干脆利落,手起刀落,直接在她的面前杖杀了三个犯事的小妾,从此,她的日子便再也无安宁之日。 直到新人入府,王爷转了新的目标,而她逼着让自已改变,成为她们的同类,成为傅王妃跟前唯唯诺诺的侍婢小妾……而傅王便更懒得瞧她一眼! “卿儿,你想清楚,你可以抗命把我送回喻府,若不——执意非要毁我留清白在此,我凤繁星必定让你活得比那些小妾都不如!”凤繁星胸口血气一涌,翻上来的不知是血还是泪,她心涨疼到极点竟然是一片麻木,她不知道自已是怎么一步一僵地走到韩昭卿的面前,全身如置冰窖,俯下身时,气息如同冰窖里冒出来,“卿儿,你在这里学了两年,可我自幼就是在后院中,和我父亲的一群小妾较量,你自信,你的手段能压得过我?” “不会的,不会的,你会原谅我的,星儿,喻守坚不过是个商人,王爷才是真龙天子,喻守坚再富,也要仰王爷的鼻息讨富贵,星儿,你将来会感激我的……” 此时,凤繁星的身子已软瘫了下去,因为药性渐发,她的脸浮起一层诡异的釉色,她无力地推开韩昭卿欲扶的双手,眼角渐渐弯开,绽开最妖媚的笑容,“韩昭卿,你我姐妹情份一刀两断,我凤繁星恩怨分明,你今日的算计,有一天,我定然百倍算回!” 韩昭卿痛悸难忍,再无力亲自把凤繁星送至傅王的榻上,便颤着声喊了句,“琴西,进来!” “是,侧妃娘娘!”门外传来娇滴滴的声音,凤繁星眼角瞄到一个身着绛色裙子的女子推门进来,“娘娘有事尽管吩咐!” 韩昭卿别过脸,不敢看凤繁星,沉了沉声,淡淡地开口,“琴西,你把她带到隔壁王爷的书房,并跟王爷说一声,我身怀有孕,使不得劲,无法亲自将她带过去。” 绛衣女子周琴西原是苍月燕南城刺史之嫡女,却因为两年前无意中得罪了帝王顾城风和他的男g贺锦年而被其父狠心送给了大魏傅王为妾。 她原以为,这已经是莫大的耻辱,没料想,到了大魏扬州后,她连侍妾都算不上,勉强只当个侍婢。 在傅王府,刚开始还因为小姐脾气吃了许多的苦头,但后来,也渐渐学会了卑躬曲膝地奉迎。 韩昭卿来到傅王府后,相同的命运使她们很快地走在一起。 如今傅王妃被废,韩昭卿颇受宠,她则自动成为韩昭卿的左右膀,为她办事! 她是半夜被韩昭卿唤醒,当时她也不知道如何形容韩昭卿,只觉得她身上无一丝人气,尤其是一双眼睛,空洞得如死灵。 韩昭卿告诉她,凤繁星被傅王抱走,此时她的心太乱,拿不定主意,让周琴西帮帮她。 周琴西是个明白人,一听便有主意,“王爷看中的人断不可能会失手!” “那我该怎么办?”想起方才傅王秦河从她的枕榻上抱走凤繁星时,那一记沁入骨髓的冷眼,她……懂得那眸光背后所含的警告,韩昭卿莫名打了个寒颤,“我怕星儿不愿!” 周琴西披衣下地,“你守在王爷的书房外,若那凤繁星不识抬举跑出来,你引她入寝房,喂她点药,让她乖乖服侍了王爷就是了,王爷也是人中龙凤,比起喻守坚不知强过几百倍,那喻夫人以后若得了宠,还要谢你呢!”这些药在府里并不难找,不少的侍妾多多少少会私藏一些,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用在傅王身上,但总在在欢好时,故意涂在自已身上敏感之处,以刺激傅王的兴趣,希望能多博一些宠爱。 她相信,韩昭卿肯定也私藏这种药。 果然,韩昭卿备好一切,在廊道中等待,她在黑暗处静静等待,并不去打扰如困兽般的韩昭卿,当看到韩昭卿质问凤繁星的那一幕,她心里很想发笑,这韩昭卿,当真是做了婊子还要立坊。 周琴西半蹲下身子,瞧了一眼媚眼似睁似闭的凤繁星,嘻笑一声,“下午便瞧着是美人,如今上了药性,更添了艳色,娘娘,您的心意,王爷定会有赏!” 韩昭卿强忍着不耐,平静地开口,“去吧,别让王爷等急了,怪我们办事不利!” “是!”周琴西半曲着膝,将凤繁星扶起后紧紧箍住她的纤腰,满眼惊羡地落在凤繁星的腰肢上,“瞧这美人,身子看着丰腴,腰却这般细,当真是尤物!” 韩昭卿掩了嘴,扭过首,细细啐啐夹着哭声抑出,“把她外袍和里袍脱了,留一件贴身的薄衿,裹了那件毛毯送过去!” 那男人她明白,他一声不啃由着凤繁星逃离,他自持身份,自是不屑拦着,但他方才在书房门口的那一记眸光她会懂,他要她将美人原装送回! 周琴西依言,手脚麻利地开始脱凤繁星的衣袍。 一层薄薄细密的汗珠从凤繁星脸上蜿蜒而下,腹内升腾起的**让呼吸变得短而急促,她死死地咬着唇,将咽喉处的呻吟阻在唇齿内,此刻,她满怀期翼韩昭卿念在姐妹的情份,救她! 周琴西看着个头不大,力气却不小,竟将凤繁星横抱起,到了门边,用脚勾了一下半掩的门,便闪了出去。 韩昭卿终地控不住地放声大哭。 从韩昭卿的寝房到王爷的书房只隔着一道长廊,周琴西初时抱着还不是废劲,可究竟是弱女子,走到一半,就觉得手臂使不上劲,而凤繁星衣衫不整,又不方便唤人来帮忙。 只得放下好,双手叉着凤繁星的腋下往前拖,见凤繁星似乎不配合,双脚不肯使力,那毛毯亦变得极碍事,周琴西烦燥之下也不顾凤繁星冷得全身瑟抖,将她的毛毯扔弃一旁,又拖了几步后,不免抱怨道,“喻夫人,那药性虽不错,但不致于动得不能动吧,你要是嫌不冷,那本姑娘倒是慢慢奉陪。” 凤繁星全身绵软无力,一腔的怒血吼出来的声音却是娇媚得象在撒娇,“没见过一个比一个无耻,争相着把女人送到自已男人的床榻上博宠!” 周琴西闻言,双手一松,凤繁星跌落在地,滚烫的肌肤与冰凉相触,一瞬间熨平了她腹下的灼热,可很快,青玉石地淬了冰似的寒气贴着她的肌肤直入她的骨头,带着她身体内的最后一丝温度,或是因为太冷太冷,竟让她感到神情清朗了几分,连发出的声音也利索了几分,“瞧你那打扮,我倒认出了,今日下午,那个演给偷情主子把风的奴才便是你吧,倒真是应景!”她情愿在这里给冻死,也不愿被人送到一个畜牲的枕榻上。 “你也不用激将法,更不用拿我的撒气,你要真不愿,有本事明个儿自个找个清静的地方抹了脖子!”周琴西见她冷得下颌颤得咯咯响,怕真把人给冻坏了,便回身把毛毯拿回,重盖在她的身上,离手前,带着侮辱地在凤繁星的胸口捏了一把,“这样的美人,王爷只肖睡一回,或许,王爷还从此记住了你!” 凤繁星怒极而笑,到此时,她自知,是躲不过了,也不再开口,索性闭了眼,任由她摆布。 “装什么清高呢?这后院里,十有七八都是喻守坚送到王爷枕上的,指不定,你也是喻守坚玩腻了,送给了王爷。都是男人身下的玩物,谁又比谁清高?”周琴西俯身紧紧捉住凤繁星的两只手腕,往前拖了几步,冷笑,“喻夫人何必仗着几份姿色装呢,这王府里头,有的是自个废尽心思进门的,那韩昭卿以前不也如此进的王府大院?在她之后,还有一个,还是扬州刺史大人的宠妾,也是卯足了劲搭上王爷,那扬州刺史,堂堂的四品大员,还不是喜滋滋的一顶花轿把爱妾给送到王府上……” 言及此,思及父母何偿不是把她送到傅王的手中,虽然当时也希望借大魏之手护她周全,总比她的堂兄下狱强些,可如今回想,她是宁愿落狱,或许过了当时的风头后,能重回到父母身边,比永远为奴为婢在这里苦苦撑着强。 距书房两丈距离时,周琴西将凤繁星抱到廓道边的长椅上,稍稍整理了她身上的薄衿,弹去她裤角上沾上的几片枯叶,打理好后,用毛毯将她裹她,抱稳后,方进入书房。 暖气夹着馥丽之香扑面而来,书房内,暖色之光将整个书房照亮,傅王已褪去的外袍,只着一件单色的绿色绸衫,长发覆背,一手支颐,一手拿着一本册子,一副风流姿态半靠在贵妃椅上,听到响动,也不抬眼! 周琴西用脚后跟轻轻带了一下门,再轻挪着,用后背顶上,等门关实后,方吃力地抱着凤繁星走到傅王的跟前,咯咯一笑,“王爷,侧妃娘娘说她身子有孕,怕累着王爷的世子,所以,命奴婢身把您要的人带来了。”周琴西声音一如既往的甜媚,环了一下书房,似乎在犹豫把人往贵妃椅上放,还是将她放在书房里另设的内寝。 傅王搁了手中的名册,掌心朝上,食指一勾,周琴西会意,忙将手中的人往傅王的怀里送去,收回手时,顺便将裹在凤繁星身上的毛毯收走,巧笑嫣然道:“王爷,奴婢就不打扰王爷的雅兴,奴婢先行告退了!” 傅王也不回应,此刻,他温软满怀,一手托了她的纤腰,在那诱人的曲线中轻轻摩挲着,低低戏谑,“喻夫人,急急地跑开,凭白任**溜走,你说说,要本王如何罚你呢……” 周琴西转身时,原本上挑的唇线倏地抿平,面无表情朝书房的门走去,刚走几处,身后却传来男子冷若冰霜的声音,“站住,这怎么回事?” ------题外话------ 四章后,顾回来~以后月尽量每天7000更,直更到完结,不会因为出版锁结局。亲们愿意支持月第一次出版,月很感激,多余的话说不出来,只唯有道声谢谢~想参于团购实体书的,请入月的扣扣群:231869218,直接在文件那下载《团购名单》填后,发到表格中指定邮箱(2本共38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9 地牢探昊王下落 周琴西心头“咯噔”一声,本能地回首,只见傅王的手轻托着凤繁星的足踝处,那里被磨出几道血痕,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她几步过去,伏趴在傅王足下,“求王爷饶命,是奴婢的错!” 她料想定地她不耐烦负着她的体重,半途中将她拖着前行时,不慎被不平的地方刮了一下。 她暗怪自已粗心大意,当时只想着这一路的青玉石地,每天被丫环和仆妇洗得一尘不染,就算人就地打滚,身上也不会沾一丝的粉尘。 而当时她瞧凤繁星这性子,等药性散了后,必定会出口不逊,届时,十有**是活不下来,她又何必如此费劲地抱她过去? 傅王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女人的小脚,几乎受他宠爱过的侍妾都有一共同的特点,就是拥有一双白玉无暇的玉足。 怪只怪她方才只记得跟凤繁星呕气,差点不记得这一茬。 周琴西瞧出其实凤繁星的脚伤并不严重,似乎只是被轻刮了一下,许是肌肤太过白皙和娇嫩,所以,相衬之下,显得有些触目惊心,实际上,伤口处并没有明显的流血,只不过,傅王他向来在对一个女人上心时,便会用了几分心,便如当年的韩昭卿,刚入王府,只因为在傅王面前抱怨几句,三个小妾就被活活杖杀。 傅王冷哼一声,“去拿暖玉膏!” 周琴西如蒙大赦,暗中赞自已机警,方才一句也没有为自已辩解。 她福了身后,便勿勿地退出书房,很快,就从管家那讨来暖玉膏,奔进书房时,见凤繁星已不着片缕地被平放在贵妃椅上,傅王正亵玩般地拿着一根鸠毛挑逗着她。 周琴西不敢正眼瞧凤繁星,只是眼角瞄到,此刻,凤繁星象是要极力忍耐,她满脸粉红,汗如雨下,双手紧紧攥着贵妃椅上阵铺的锦貂毛皮,或许是因为药性发作,周琴西靠近时,甚至能闻到凤繁星的身体已分泌出那种令人面红心跳的膻腥之味,眼前的女子分明已陷入高涨的**中,只等傅王采摘。 周琴西平静地跪在凤繁星的足边,打开药盒,挑出一点药膏,用手心托起她的脚,只觉手心里传来一阵炙人的温度,她再次偷偷地抬眼一瞄,方瞧仔细,因为药性使然,那原本雪白的肌肤细腻如粉红色玉器,娇媚的脸上殷出层层的粉脂,漆黑的双眸因为盈带着屈辱泌出水汽更显得更加晶莹透亮,因为药性的发作,全身香汗淋淋,细细密密的汗分布在脸上的脖子四周,腰身和双腿处控不住地轻颤,每一点,每一寸,皆散发一种极致的诱惑。 除了缺少女子床第间发生娇媚的呻吟声外,于任何一个男子,这都是一场最华丽的欢爱圣宴! 而傅王虽然只是挑逗身下的女子,但他的状态显然也不佳,气息紧促,瞳仁处血丝弥漫,明显已是迫不及待,却犹自忍受,显然……是在等她开口求欢! 周琴西心头一阵阵地乱跳,急忙收好药膏,亦不敢开口打断这**燃烧般的气氛,急急抽身而退,直接出了书房的门,寒气直袭入肺,方散去胸口乱窜的燥意。 书房内,白炭越烧越旺,拱着缥缈如丝香气,弥漫散至各个角落。 终于,呼吸不畅的凤繁星张开的口,带着破碎的嘤呢之声终于溢出唇瓣,傅王一个翻身,正欲撕开她身上单薄的里衣时,身下的人却重重一颤,一丝鲜血从唇角溢了出来。 傅王一惊,倏地伸出手,捏住她的下颌,一看,已是满口血腥,着细白的贝齿浸在其中,象地狱里生生爬出来觅食的女鬼! 傅王不知她是用了多少的力气,在中了媚药的情况下,还能把舌头咬成这般。 他霎时兴趣全无,眉峰一挑,冷冷一笑,“来人,传太医!”言罢,点了她的穴位,披衣下地,离开书房。 清晨,阳光从透明的绫纱中渗进,凤繁星一动不动地看着床帐上陌生的图案,身上负重着男子一半的体重。 昨夜,她做了一个极美的梦。 梦中,当她陷入昏迷时,顾城军来了,一剑结果了欲图沾污她的男子,带着她连夜离开扬州。 在疾驰的马车上,她与顾城军抵死交缠,欢爱中,告诉她,他从矿道下找出了另一个出口,脱离险境,回到喻府时,发现她不在府中,因为她离府时,连着贴身的丫环都不带,所以,他亦不知她的下落,只是想碰碰运气,看她是否去找韩昭卿,就来了傅王府。 幸好,他来得极巧,带着她离去。 在欢爱中,她幸福得落泪,抱着他,用尽全身的力去吻她,翻身跨坐于他的身上,疯狂地起舞—— 真正醒来时,却发现,原来,这世上奇迹并不多,至少,好运不曾落在她的身上! 此刻,傅王睡相不佳地侧身躺在她的身边,一手一脚都压在她的身上,下巴顶在她的额上。 唯一幸运的是,此刻,她衣衫完整,且身子并没有传来异感。 到底是高高在上的天皇贵胄,最终没有做出畜牲的行径。 她没有哭,也没有推开身上的男人,她平静得甚至连自已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静静地看着男子暴露在她眼前的颈项,因为姿势的原因,可以清晰地看到那里有一条粗大的血管。 她的心思一恸,心潮漾起,可很快便强行压制了下去,她错开了眸光,无声地落在透亮的纱窗上,如果,顾城军被困在了矿坑中,他一定好几日不曾见过如此明媚的阳光了,不知道他们身上是否带着食物和水,是不是能坚持到救援的到来! 顾城军与她分别后,定是易了容,凭着喻守坚的令牌进了矿山,结果还是被傅王和秦邵臻的人发现。 她想,傅王活捉了他们,却不曾认出顾城军就是喻守坚,所以,目前为止,傅王并未怀疑到喻府。 而顾城军利用她给的媚药,让傅王中了媚毒,失了神智,放过了他们一行人,却被秦邵臻的人堵进了矿坑。 顾城军若在矿坑之上成功逃脱,必定知道她不曾联系过四海影卫,在知道她不在喻府时,定会寻她的下落,而她在扬州,唯一的朋友便是韩昭卿,所以,如果顾城军脱身,必会找到傅王府。 所以,现在唯一的答案就是——顾城军还困在矿坑之中。 她不知道究竟有没有人会去营救,但她不能指望别人,她得想办法救她的丈夫,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她便不会放弃。 可她身边目前一个可用的人都没有,怎么才能打开这个僵局? 只是身下的男人并没有给她多少时间考虑,在她微微蹙眉时,温暖灼热的气息带着**扑面袭来,她一惊,方发现,在她的上方,一双带着探究的犀利眼神正审视着她。 他自已也觉得诡异,昨晚盛怒离开,却鬼使神差般,在王府绕了一圈后,再次回到了这里。 而她已被医女喂服了安神汤睡下。 看她一个人象被人抛弃的小狗蜷在贵妃椅上的模样,他竟大发慈悲,将她抱到了书房的内寝。 对于他直勾勾的眼线,她静默—— 因为,哭变得滑稽!笑变得廉价! “要不是本王发现得快,喻夫人,就醒来就成了一个哑巴了,你该怎么谢本王?”他食指的指背轻划过她的眉眼,嘴角一勾,弯出他自认最迷人的弧度,“方才,你是不是一直在想着,如何报复……或是,如何杀了本王?” 若换成别的女子,遇到这样的情况,撇开愿或不愿,醒来时,至少推开他。 可她没有,他醒来时,看了她足足有一盏茶时,她眸里一片清澄,似乎在想心事,但瞳孔深处时隐时现的杀气让他断定,这女子,想杀他! 她依然保持沉默,舌尖上满是药味,稍动一下,便疼得发颤。 “说说看,夫人方才动杀机时,是想用什么手段来杀本王?”男子带着清晨**鼎盛所致的暗哑之声,边撩拨着她,边在她耳侧厮磨着,接着,身子微一挺动,细微的摩擦中,她大腿侧面马上感受到他的**复舒。 她依然没有动,毫无情绪地开口,只是舌头受了伤,说话时,有些含糊不清,“我在想,我究竟有几成的把握!”其实也不是她不想动,而是她的半个身子已经被他压得完全麻木, “那本王给你机会试一试!”他抬首,两指扣住她的下颌,逼她与他四目交接,“你只有一次的机会,成功了,你杀了本王,成全了你的贞节,保全了喻守坚的脸面,且,本王恩准你可以全身而退。你败了,就乖乖留在这里当本王的女人,本王亦不会让你受委屈!” 他从不肯对女人用强,但这也是他第一次愿意给一个女人这种机会。 这样的香艳的身子,纵遍十里胭脂之地,也未必能碰得到! “你不怕你输了命?”她慢慢开口,眼角慢慢弯开,口语清晰了许多。 “你杀不了本王!”他捏了一下她的下颌,自信一笑,眸中满是戏谑。 凤繁星缓缓摇首,苍白脸上呈现一抹嘲讽之色,“我身无寸铁,又手无缚鸡之力,只要稍一动,你就能制住我,这个赌似没有公平性可言!” 傅王盯着她唇角,或许因为开口而动了舌尖上的伤口,她的唇瓣内若隐若现艳红丁香小舌挑逗着他的视觉神经,他抿了下嘴角,忍住俯身噬吻的冲动,不动声色冷漠,“总不能让本王一动不动,任你宰割!” “王爷只要保持心跳一百下内不反抗,我……”余下半句“我自有办法”差点脱口而出时,倏地,她觉得有提醒他戒备的嫌疑,便幽幽道:“方敢赌!” 傅王半撑起身子,居然临下俯视着,少顷,方伸出两根手指夹起她枕巾上的一楼长发,口中漫不经心地问,“不反抗的范畴的呢?比如喻夫人想提着本王的脑袋往硬物上砸,本王任由你胡作非为?这可使不得!”傅王挤了挤眼睛,只觉得许久没有这般猎奇的心境。 “我哪有这般的力气能提着王爷的脑袋砸,王爷高看我了!”她呆怔一笑,方一本正经道:“只要在时限内,王爷不将我打晕,用制我的穴位,王爷想运功抵抗,亦可!” 傅王笑得浅浅的洒窝时隐时现,瞳仁闪闪发亮,“有意思,那本王就舍命陪夫人一乐!”说完,仰头喊了句,“听到了,本王权当与喻夫人玩乐,若不慎本王输了命,你们不得追究,并好好护喻夫人离开!” “是,殿下!”外面的声音应得极轻,但明明了了! 凤繁星的心脏怦然一跳,暗自庆兴,方才幸好没有趁他未醒时动手,果然,在他的身边也有高手暗中相护。 “夫人满意否?”傅王又眨了眨眼,颊边的酒窝跳跃着,一脸的无害模样,让人无法心生戒备。 “满意!”凤繁星媚眼弯弯,神情仿如注入了一股新的生机,变得生动,她缓缓是伸出手臂,慢慢缠上傅王的脖子,那般优雅的动作,仿佛相爱的人在缠绵。 他笑着,依然不动。 “我开始喽,你现在不能动,等我数一时,王爷自已数心跳……”她的手臂环上他的后颈项,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收紧,身体自然地与他越贴越近,直到毫无缝隙。 在他以为她会用尽所有的力道掐住他的脖子时,她的头猛地一侧,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脖子。 清晨醒来,当凤繁星第一眼看到他颈上的血管时,便突然想那年在川西与顾城军相识后,他曾带她去林中狩猎,俩人无意看到一群豺狼围堵着一只凶狠的水牛。 水牛未成年,但在体型上却明显占优势,且水牛的牛头两只角是天生的防役武器,逼得一群豺狼节节退败,凡是被牛角戳中,全部重伤,流血不止,还有几只不慎被牛蹄踢到的豺狼,足足跌出丈外,在地上挣扎翻滚后,再也无力攻击。 可最终,豺狼还是将水牛咬死。 她实在不解,这一些明显力量悬殊的战争,怎么会以水牛的失败告终? 顾城军告诉她,因为最聪明的一只豺狼咬住了水牛最致命的地方——脖子! 那里有着除了心脏外,最粗壮的血管,只要咬中,血液就会喷出来,在短时间内就可以造成动物的昏迷和窒息。只要咬的力量足够,又死死咬住不放就足以致任何一种大型动物死亡。 可她知道,自已没有凶狠的牙齿,既便是一咬就中,也未必能咬死他。 可她必需赌一赌,否则,谁去营救顾城军? 傅王全身一僵,本能地仰起脸欲图侧开,她却蛆附骨,脸紧紧贴着他的颈侧,上下颌发了疯似地撕咬,因为太用力,他甚至感觉到她全身的肌肉在收缩,甚至双腿盘上他的腰际,唯恐被他推离,身子敏感处的胶合摩擦,清晨又是男子**最容易被挑动的时分,让他的血液在疼痛中更加澎湃。 他冷然一笑,调整丹田的气息,身体的温度一夕尽冷,很快,肌肤的表面变得坚硬如铁,磕得她险些牙齿都松动。 外表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如何会拥有一付练出一身蛮力的肌肉的皮肤表面? 这必定是他的内力所致,难怪他一开始就如此自信! 意念一生,她想也不想,便挺动腰肢,不惜用几欲令她羞愤欲死的的方式蹭着他。 果然,他先是一愣,倒抽一口气,丹田之内气息霎时散开,她噬咬着他颈上的肌肉,学着记忆中所见的豺狼一样,左右重重地甩动脑袋撕裂开他的皮肤,血腥味传来时,她几乎被呛得发晕,可她死死撑着不肯松口。 时间一点一滴地在流逝,血一口一口地从她的口腔内灌入,她甚至来不及吞咽,便直接从喉咙里呛进去。 他不动,她不松!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耳畔响起一声冷彻入骨之声,“一百下!” 言毕,他毫不犹豫一掌拍开了她,迅速点了自已几道穴,左手压着血肉模糊的伤口,脸上毫无血色,连着唇瓣也变得一片青白,亵衣的肩头和胸口全是从她嘴里流淌出来的鲜血,他冷冷地瞥视着满口鲜血,精疲力尽地瘫软在榻上的凤繁星一眼,尔后面无表情地起身下榻,传唤一声,“来人!” 护卫进入书房,静静地为傅王包扎。 凤繁星趴在床榻边缘,疯狂地呕吐,难忍的血腥之气呛得她胃腹象被一只无形的手绞动着,而满腹的浓血从她的嘴里、鼻中呛出,在地上铺出一大滩的血。 护卫离去,秦河重走到榻边,拨开散在她脸上的长发,勾起她的下颌,看着满脸狼籍的凤繁星,冷漠道,“这是本王平生受过的最重的伤!”他的指尖加大了力度,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已的下巴会被他生生扯下,但他却突然松手,口吻依然冷漠,“喻夫人,愿赌服输,若敢有一丝别念,本王就把向夫人的雨竹倌踢爆!” 向夫人——是她的母亲! 傅王冷漠转身之际,眼前突然一黑,阵阵悬晕之感传来,他急忙半蹲着身扶住榻沿,全身霎时冷汗侵出,他闭了闭眼,复睁开时,虽然看到了东西,但视线非常模糊。 他知道,这是失血过多所致,若不马上找太医救治,他会很快昏迷过去。 也顾不得什么颜面,忙再次唤出潜在暗处的护卫,让他们护送他回寝房。 当日,凤繁星被迫留在了傅王府中,所幸的是傅王因为失血太多,几乎整整半个月都下不了榻,更别提对她再起色心。 傅王府上下自然不知具体发生何事,只道是凤繁星和府里众多妾氏一样,是被自已的夫君送上王爷的枕榻之上。 因为傅王府的管事没有将凤繁星安排到后院之中,而是任由凤繁星宿在傅王爷的书房内寝。 冲着这一点,王府上下也不敢对她施半点的颜色,何况,凤繁星还是韩侧妃请来的客人。 凤繁星见机,以王府的侍婢用不顺手为由,毫不客气地差谴傅王府的管事前去喻府,把自己身边两个贴身的侍婢领到王府。 到了这一局面,凤繁星必须有两个可用的人呆在身边,至少,两个有武功的侍婢在,会让那些蠢蠢欲动的傅王府妾侍安份下来。 傅王府的管家办事效率确实很快,当日,她的两个侍婢就被接到王府,管事还为了她特地整理出一处独门独院,让她和侍婢一起住。 凤繁星却一口拒绝,她让两个侍婢在自已的床榻边打地铺,她有自已的想法。 在她认为,既然傅王叔并没有开口让她搬出书房的内寝,她就安心住着,至少在这里,没有一个人敢私自来打扰她的清静。而到了小苑后,那些所谓的“姐姐妹妹”必定不会让她轻闲下来。 而她和韩昭卿的关系,自从那夜两人公然撕破脸后,凤繁星再也不肯多看她一眼,而韩昭卿也没再过来找她,都是以养胎为名,呆在寝房中,闭门不出。 凤繁星那天晚上话虽说得狠,但她当真是一点心思对付韩昭卿的心思也没有,于她,眼下最关键的莫过于尽快找到傅王妃所囚之处,然后设法与她见上一面,问问她,看她会不会知道昊王的下落。 机会很快就来临,苍历117年,二月初十,也就是凤繁星入傅王府第十八日,苍月摄政王贺锦年率领八千精锐骑兵从通州城抄山道绕过怀州,突袭柳州,杀大魏将士十二万余人。 这一消息,几乎震动了整个大魏朝野,如此骇人杀戮,让大魏上下人人自威,包括傅王秦河,也不顾身子虚弱,携同几个江南仕家的代表当日奔赴大魏汴城。 傅王叔为了自身的安全,这一次几乎带走了傅王府所有的护卫。 凤繁星仗着傅王爷临走时,把所有王府内眷召集在一起时,让她坐在他身边的无形肯定,在傅王叔秦河前脚离府,后脚便去管事那,摆足了王妃的架子,命令管事拿出王府后院所有内眷的名册,声称要接过王妃的权力。 管事一时半会也不管得罪凤繁星,加上,不过是一个名册,又不涉及王府的帐房的开支,牵扯不到自已的利益,何况,眼前的妇人一看就不是好打发的样子。 便干脆利落地把名册交了出去。 凤繁星根据名册,很快就打探到傅王妃所囚之处,在两个侍婢的掩护下,她很容易就混进了傅王府的地牢。 刚进地牢,凤繁星很不适应里面的光线,幽暗的地牢中,唯一的一缕光源就是残壁上一盏微弱的桐油灯,因为太暗,只在灯的四周照到一圈微弱的红光,只有偶尔灯芯一爆时,凤繁星方看清眼前的路尽时坑坑畦畦,便是有积水的地方,也是泥泞一片,稍不慎就会滑倒。 凤繁星扶着墙,忍受着指间传来苔藓湿滑的恶心触感,一路半摸半索走到了尽头,因为墙的高顶上开出一个脸盆大的洞,光线可以照进来,所以,从黑暗中摸索过来的凤繁星一眼就看到墙角蜷着一个如泥塑般的人,她知道,那就是她要找的人——傅王妃! 凤繁星远远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霉烂味和腐臭味,她虽然养尊处优生活多年,但她年幼时,常常穿了小厮的衣衫逃出府,与一些流浪的小孩厮混,闻过这些气味,并不嫌弃! 但——当她的眼睛稍往下移时,看到那裙裾象发菜皱巴巴地堆在她的腰下,臀部下面的两条腿以诡异的姿势毫无生机的摆放时,秀眉狠狠一颤,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心魂震颤间,脚下就疏忽了一些,直接陷进身后的水哇里,她的身子倾斜一下,所幸伸手便触及墙壁,方稳住了身。 凤繁星掩住了嘴,她忍住心口的不适,俯下身,将粘在她脸上的湿臭的乱发拨开,露出一张削尖、苍白如鬼的脸。 凤繁星触了一下她的鼻息,虽微弱,但尚有一口气,她先是轻轻拍了拍傅王妃的脸,见没反应,便使了力在她鼻下的人中狠狠地掐了一下。 傅王妃卫语迟低低呻吟一声,摆了摆头,“谁……”一开口,声音沙哑而浑浊,似乎久不开口,咽喉不适地连咳了两三声,方缓缓睁开眼睛。 凤繁星不动,紧盯着她的眼睛,并确定眼前的妇人虽狼狈但神智尚清明,方口齿清晰道:“我是喻守坚的妻子,他跟我提过,傅王妃是他们的人,现在,我夫君失踪了,我想问问你这里有什么线索!” 卫语迟冷漠地上下瞧着她,见眼前年轻娇艳的妇人穿着一身华服,那裸露出的纤细的锁骨,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风流之姿,哪里象个练过家子的人,分明是傅王后院中新纳的美人,她冷嘲一笑,哼道:“别演戏了,要杀就杀,我卫语迟不吃这一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0 夹缝中较量 凤繁星有些焦头烂额的感觉,她哀叹地拍了一下前额,“王妃,我不是演戏,我好不容易才打探到你关押的地方,外头的人被我的两个侍婢引开了,但我只能呆一盏茶时!”凤繁星急速地解释着,她时间真的不多。虽然现在安管家对她没有产生怀疑,还为了讨好她把她的两个侍婢从喻府接来,但若被人发现她的两个侍婢在地窖外守着,以安管家的精明,恐怕马上会对她产生疑心。 其实她之前也不抱希望,因为象傅王妃这种事,落在顾城风和顾城军上,早被严控,根本就不可能只关押在王府地牢中,还能有漏洞给人钻了空子。 虽然说这也是得益于傅王叔仓促前往汴城,几乎带走府里所有的护卫,来不及对地牢中的傅王妃做一些安排。但不得不说,大魏南方仕家百年安逸习惯了,内宅的里的防患监视不及苍月严密,或许也正是这一点,这四年来,顾城军才敢明目张胆地把她接到扬州。 凤繁星见面前的妇人丝毫不为所动的模样,心底转过数念,突然福至心灵般地道,“我夫君跟我说过,你来自桃园谷!” “你是……星妃娘娘?”卫语迟霎时全身激动起来,她自是知道喻守坚的真实身份,也知道昊王以喻守坚新娶的妇人就是凤繁星,想不到她死前还可以把最后的心事了却,她伸出手,扯了凤繁星的袖襟,哽声道,“昊王殿下出事了?我传不出消息,秦河那狗贼早就怀疑我了!”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卫语迟的气息一时接不上,半瘫地靠在墙角咳嗽着。 凤繁星撑扶住她歪歪欲倒的身子,帮着她拍着后背顺气,时间紧迫,她边拍边道:“我从秦河口中探出,王爷好象被他们困在矿山的山洞里,我想问问你,我现在应怎么做?我该去找谁,王爷走时留下的四海影卫的传信方式我不敢用,怕反而打草惊蛇,泄露了王爷的身份!”凤繁星坚信卫语迟决不会背叛苍月,一个女子肯用十年的青春,并牺牲子嗣,定是与傅王有不共戴天之仇。 “您做得对,星妃娘娘…。昊王必定是想转移最后一批锡矿,如果昊王与秦河在矿山直接产生冲突,秦河必定会怀疑喻守坚的身份……”卫语迟一口气说了一大串的话,气息又开始变得不稳,急急喘了几下后,放缓了语速,“因为能带这么多人进入矿山的,也只有喻守坚人令牌方能通过。喻府现在一定是被秦河监视中,如果你联络四海影卫,反而将喻守坚这个身份爆露了!” “那我应怎么办,他会有危险是不是,我,我很担心他,这都过了二十天了,如果他安全了,断不可能不来寻我……我又不敢轻举妄动,几次想冒险联系四海影卫,可又担心……”语至后面,凤繁星眼眶狠狠一红,她嫁顾城军多年,但顾城军从不曾让她参与到这些事情来。 “星妃娘娘,”卫语迟欣然抬起首,眸光带着一丝的赞赏,“您不必担心昊王的安危,昊王身边有近百名的四海影卫,是皇上亲自挑选的‘圣’字辈的四海影卫,他们足够保护昊王的安全。星妃娘娘,您不要太担心,凭昊王殿下的能耐,肯定能脱险。” 怎么能不担心?就算以前在苍月昊王府,他也常不着家,但总会有些昊王在外面拈花惹草的消息传到她耳里,如今想起,连这些于她都变得奢望。 凤繁星咬着唇,不让自已哭出声,许久,稍平息了情绪,方开口,“我离开喻府有十多日,按理,喻守坚也该来人接我回府,可现在却任由我在傅王府而无人过问,难道,傅王难道不会怀疑喻守坚就是王爷?” “不会的,娘娘您有所不知,昊王每次行动时,真的喻守坚就会出现,他会去出门去盘货,且会故意出现在秦河亲信的跟前,直到昊王事成需要现身,喻守坚方隐身。这些年,昊王的身份一直是安全的!”其实唯一的隐患就是星妃的身份,所幸,这四年,凤繁星一直深居简出。 “难怪……原来那日傅王只是试探!”凤繁星蓦然明白,那日傅王怀疑喻守坚有问题,但过几日后,傅王府的探子很可以查出喻守坚正在外县进货,这就成了喻守坚不在矿山现场的有力证据。 “娘娘,倒是现在,趁秦河还没怀疑昊王的身份,他自然不会想到您就是星妃娘娘……”卫语迟借着凤繁星的臂力坐正后,满眼期盼,“如今,有一个很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你想方设法盗出四爪墨龙锁,然后再想方设联络建州的西索月!” “索大人,他还活着?”凤繁星惊异,五年前,燕京城门惊变,顾城风一举登上帝位,当时的禁军副统领西索月功不可没,但也由此遭至顾城亦的残余死士的报复,身中数刀死于府中。 原来,这又是顾城风的另一个谋算。 “是,他身份隐蔽在建州的清王府!”卫语迟点了点头,轻声道,“昊王和奴婢是单线联系,而奴婢和索大人也是单线联系,秦河既使要怀疑,也是先怀疑奴婢是秦邵栋的细作。只是奴婢出事后,一直担心索大人那里接不到秦河已经不受控制的消息,您先设法拿到四爪墨龙锁,再把它交到西索月的手上,他会知道怎么办!”大魏皇帝培训出一批以飞隼为猎食对象的飞鹰后,飞隼已经无法正常传递消息,她和西索月的联系也由此几乎中断。 “那锁是什么样?” “奴婢没看到,秦河那厮防得很紧,我能确定的是这锁非常重要,奴婢就是裁在这上头。娘娘,您与韩侧妃相熟,如果她是可用之人,您想方设法从她那里入手,看她能不能从秦河那套出点有用的!”卫语迟感觉到凤繁星似乎听得并不上心,心里发了急,突然伸出干瘦的双手,一把捏住凤繁星的双肩,用力摇了摇,颤声道,“傅王那狗贼很可能与秦邵臻联手,这个四爪墨龙锁很可能关系到苍月的江山社稷,你一定要想方设法,实在不行,就拿到手毁了!” “好,我一定会想办法!”凤繁星并非细作,在她眼里,昊王的命比谁都重要,至于江山社稷,在她心中并没有占多大的份量。 而卫语迟并不知道,韩昭卿决不可能助她一把,反倒有可能将她的身份泄露出去。 唯一的方法,就是她色诱秦河,然后取得他的信任,再套出锁的下落,可既便是如此,她也不认为这个成功的机率有多高。 何况,她不可能会为了一把锁而牺牲自已的色相,但为了安慰眼前的妇人,她只能做此承诺。 卫语迟气息微微一松,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容,声音虚弱了下来,“娘娘,您快走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我……如何称呼你!”凤繁星心头触动,虽然她之前从不曾与卫语迟照过面,但料想,能够得到一个游走在百花丛的无情男子十年盛宠,定也个容貌和气度皆非凡的奇女子,何况,她也曾听昊王提过,桃园谷中出来的女子才气和容貌皆属上等,而能被挑选到各国权贵身边当细作的,更是世间女子中的凤毛鳞角,可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妇人,下肢的关节筋脉很可能被齐根斩断,如此不人不鬼地挣扎在阴暗角落,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她心里无力地想落泪,“我是……没能力单独把你救出……” 她现在自身难保,所以,她无法许下任何承诺。 “奴婢都不记得该叫什么名字了,星妃娘娘,您不必替奴婢婉惜,每一个人活着都有自已该有的使命,奴婢的命是桃园谷给的……何况,奴婢便是被救,这身子也不中用了!”卫语迟复睁开眼,淡淡笑,神情安然,缓缓道:“奴婢二十年前就是个该死的人,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偷偷赚了!星妃娘娘,您自已耽心些,尤其是傅王爷,看似好相与,其实没人比他更阴毒!” “好,那……我先走了!”凤繁星吸了一口气,不愿落泪,“如果可以,请你坚持,或许,我能把你活着的消息传出去,让苍月的人来救你!” 凤繁星一出了地牢,便冲到地牢外墙边的水槽那冲洗自已满是泥泞的绣鞋和裙摆,不是因为她嫌脏,而是,她怕自已稍不慎,一路上留下明显的脚印,必会引看守地牢侍卫的注意。 只要那侍卫不是太笨,就会怀疑两个侍婢的居心,无缘无故请她们喝酒。 凤繁星没有马上回去,而是故意绕到后花园,去鱼池喂鱼,直到两个奴婢前后脚找到她,三个人才有说有笑地回到秦河的书房的内寝。 一关上门,凤繁星的心口马上砰砰跳个不停,脑子里不停地晃着卫语迟那奄奄一息的模样,她心底清楚,如今的她一步一荆棘,稍不慎,就会和她一样的下场。 可她不能坐等命运来宰割她,更不能一心期盼上天厚爱,赐给她新的转机,她知道,路,再难走,也要用双脚踏过! 传了热汤,也不要丫环们的侍候,独自褪下衣袍。 当温热盖过全身,她心脏处的隐隐颤抖方稍微缓和,闭上眼,不再去想地牢中所见的一切,她开始静下来,想着,接下来的路如何走。 首先,肯定是想出一策如何让韩昭卿三箴其口! 因为,在傅王府以至整个扬州城,她是唯一知道自已“曾”是苍月星王妃之人。 如果,韩昭卿把这消息告诉给傅王叔,傅王秦河定会将矿山混进苍月奸细之事与她联想起来,进而怀疑到喻守坚就是昊王顾城军,恐怕这对顾城军更加不利。 可如何要防止韩昭卿不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她已经对韩昭卿失去信任,在这个泥潭中,她和韩昭卿之间的裂缝只会愈来愈深,毫无转寰之地! 尤其是中间夹了一个并不怀好意的男人,时时刻刻都会在韩昭卿身上点一把妒火,到时,她真实的身份被捅出来时,她应当怎么办? 她最多一死,可顾城军怎么办? 想起昊王已整整失踪了二十多天之久,若真被堵在废矿之下,缺食缺水的情况下,究竟能撑住几天? “不会,不会,影卫身上都携带有特殊地方生存下去的工具……阿军……你答应过我的,你一定要撑住……”嘴里咬着牙念着,可不详的预感却随着水汽传入心里,化作一团浸了水的海绵,堵住心口,让她的气息开始紊乱,她一把抓住木桶的边缘,直直抽身站起,猛地吸进几口空气,眼睛霎时流下…… 水气中,凤繁星泪眼迷蒙地看着铺满花瓣的水面下,那若隐若现地粉红肌肤,突然眸光倏地一亮,而后,又滚过几分迟疑,但终究,象是狠了心般看向某个方向,一字一句:“剑走偏锋!韩昭卿,我凤繁星就送你一个彻底背叛友情的理由!” 一旦决定下来,凤繁星不再做任何犹豫,而是开始细细思考计划中的细节之处,直到水温至冰凉,方吩咐侍女进来侍候。 当晚,一夜好眠,第二日,便施展出雷厉风行之手段,先是命令两个侍婢当场杖杀了几个在她背后指指点点,议论她是违背妇道,身为有夫之妇,不识廉耻,勾引闺中好友之夫的王府丫环和婆子。 事毕,凤繁星马上传唤傅王府的安管事,让他按着以前傅王妃常点的几家银楼和绸庄,以及凤繁星本身中意的几家绸庄来王府为她订制春日薄衫。 傅王府安管事不敢怠慢,马上差人去办。 不到一个时辰,王府外就停满了扬州各个名铺的马车。 凤繁星在傅王府的大殿中召见各家的绸缎庄,一次就订了六十多套的春裙和十套的头面,并要求她们在十天内就要交货。 不算胭脂水粉,光春裙和头面,王府就得一次性付出八万多两的白银,惊得傅王府管事张着嘴巴,差点连下颔都脱了下来。 这哪里做春裙,明明是做嫁妆的架式。 扬州的气候今年异常冷,就算是到三月步入春季,春衫也只能穿一个月,马上就会步入夏季。 可傅王叔临行前,有特意交代,喻夫人有任何要求,皆可满足。 安管事踌躇许久,状似好意地建议,“夫人,您看,不如做三十套的春裙,余三十套做成夏裙!” 有几家绸缎庄纷纷表示,“是,夫人,管家的话极有道理,扬州城的气候在四月就很炎热,这春六十套的春裙就算是一天换一身,也穿不到夏季!”六十套,虽说分到一家绸庄也只有二十套,但十天时间,她们肯定也是做不完,这么大的单,要分工给旁的绸庄,又觉得可惜些,不如一半换成夏裙,可以迟些交货。 凤繁星妩媚眯起了双眼,脸上带着如新嫁娘方有的羞涩之笑,爱不释手地抚过那柔滑的缎面,声音娇柔,“夏日自有夏日的打算,难不成,到了夏日,我不做裙子不成!” 管家尚未开口,那几个绸庄恍然大悟般连连应着,“是,是,是,夫人所言极是,是我等眼光短浅了些,夫人放心,十天内,我等必定将夫人要的绸裙送来王府。” 当真是天上掉下的馅饼,想到夏日还会有订单,个个眉开眼笑,急忙开口告辞。 “慢着!”凤繁星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式,眸光却是看向王府管家,“这府里,少说也有几十号的人,自然不能全照顾我一个,不如把其它的姐姐妹妹都唤来,最少也要一人做上三套,这才显得王爷的公平,管家,你看如何?” 你一个人做六十套,其它人一人三套,这叫公平? 管家心里暗自念叨,到了嘴上却是连连称赞,“夫人所言即是,小燕,你们几个人去传一声,让众夫人都来量量尺寸!”心里越发地对凤繁星感到不满,觉得眼前的妇人当真是持宠生娇,这样的人,如何能固宠?恐怕无需一个半载,就会沦落到后院中独守空房的一员。 总管的口气带了十足的命令口吻,让人听了,心生一种所谓夫人在这王府里的身份还不如一个总管。 “是,总管大人!”小燕与几个丫环领命而去。 凤繁星的举动不到半盏茶时就传遍傅王府上下,便是连闭门不出地韩昭卿也得到了消息,她依然不动声色。 七天后,各家绸缎庄缎庄相约来王府,呈上几套衣裙的初版,试试是否需要再修身,再拿回绸缎添置细节,滚上荷边。 傅王府书房内寝室内的碳火烧得很旺,寝室里人头簇动,一匣一匣的饰品被罗列出来,到后来桌案搁不下去了,只能摆在地上,由凤繁星过目。 除了一些金饰和玉饰外,还在时下流行的精致小物件,如牙雕的耳坠、薄而透气的香巾,还有用胡桃扇坠…… 接着,凤繁星在荣锦绸缎庄女掌柜李夫人的亲自侍候下,试穿着每一套新到的衣裙,颜色各异,几乎包罗了各种场合穿戴的衣裙。 “喻夫人,向夫人说,当年韩侧妃服用假孕的药,对妇人的身子是有一定的损害,至少在三年,是不能有孕,所以,喻夫人的怀疑是有道理,那韩侧妃自已一定知道,她腹中的这块肉是守不住!” “嗯,我知道怎么做了!”那日她借着做新装,列出几家扬州城最著名的绸缎庄,里面有几家是傅王妃在位时,王府的常用的几家绸缎庄,也有三家是以前专门为喻府订制绸衫。 只是以前她极少露面,只是把自已要的尺寸给绸缎庄的人,而这些绸缎庄也是每逢新品到货,便会挑几匹上好的送到喻府。 在为她做了四年的衣裙的绸缎庄中,有一家女裁缝的手工非常好,在衣裙的细节处处理得比别人多上了几分,而且所用的缝制的丝线,也是不计成本用最昂贵的那种。 凭着一个人的手艺,以及的敬业的态度,往往可以看出一个人的人品, 在那日,几家裁缝前来为她量身时,她看到其中一个夫人衣裙的针脚,一下就辩出那就是为她喻府做裙子的李夫人。 她指定了让李夫人为她量身,趁着众人不注意时,偷偷地在她手中塞进了一个纸条,希望她帮她去一趟伶人倌,找向夫人。 这期间,李夫人几次借着给凤繁星看衣裙样板为由,上王府为她传向夫人搜集到的一些消息。 凤繁星会怀疑韩昭卿怀孕有问题,是因为那日她上王府时,韩昭卿明知自已有孕的情况下,还敢喝酒,根本不符合一个希望母凭子贵的妇人的行为。 而韩昭卿又无语露了口风,言及她第一次小产是假的,这就让她产生了韩昭卿这一次怀孕,一定有问题的想法,于是,把这情况偷偷通过李夫人透露给她母亲向夫人。 果然,得到了这样的消息。 韩昭卿这一次的怀孕不假,而是韩昭卿自已也清楚,她腹中的骨肉是留不住的。 难怪她留在了傅王府后,韩昭卿却如此能沉得住气,日日闭门不出,恐怕,是担心别人发觉她腹中的骨肉有问题,而不敢出寝房半步。 “李夫人,你听着……”凤繁星突然压低声音,轻轻交代了几句。 李夫人刚开始还以为听错,抬首触及凤繁星笃信的眸光后,心中迟疑,“夫人,这恐怕不妥……” “你尽管做就是,到时就说是我的意思!”凤繁星一笑,“放心,届时一切有我担着!”一口气订制六十套的春裙,足以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和流言蜚语转到这点上,反而忽略了其它的细枝末节。 此时,李夫人正半蹲着身为凤繁星处理腋下稍显得宽松的部份,声音很低,在一边整理一套一套新衣的另几个绸庄的掌柜并没感觉到两人窍窍私语有何不妥。 十天后,韩昭卿收到了衣裙,她兴趣缺缺要打开瞧,有两件尚好,虽薄些,还算是得体大方,但有一件,让她看了,几乎想当场就拿剪子给栽了,这件衣裙的款式与当年昊王府时,凤繁星为后院的一群粉衣小妾订制的衣裙款式一模一样。 这一件裙子,面料虽是用了上等,款式却是那些红楼艺妓中流行的,胸口放得级低,腰侧上还用了薄纱的面料,正经的后院女子,哪个肯穿这样的衣裙。 没想到,凤繁星居然会用如此直接的手段来污辱她。 “韩侧妃,那个喻夫人也太嚣张了,亏您还当她是姐妹!”侍婢卉珠盯着韩昭卿手中的衣裙,“明知道娘娘如今有了身孕,到了春天就该显肚子了,还故意把腰收得这么紧,这不故意的么?娘娘,奴婢真没见过如此无耻的人,一个小小的商贾的妇人,敢如此胆大妄为。再说,娘娘不和她计较,她倒越来越上脸了,要是气坏了娘娘的身子,等王爷回来,看治不治她!” “哦?”韩昭卿心一跳,她心血倏时簇簇翻腾,手里不觉用了几道力,差点把裙裾一层薄薄的纱给扯裂,她刚被这衣服的款式给气坏了,倒没想到,凤繁星似乎还借着这衣裙来嘲讽她……生不出来! 不可能,她不可能知道的?凤繁星入了王府,没见她出过府门,她根本没机会与向夫人有所接触。 何况,就算她们母女见面,所关心的也应是喻守坚的下落,怎么会凭白无故说起她身怀有孕的事? 老天不会如此整她的! 一旁在做小婴儿的软鞋的卉兰,看着神色显得愈加不安的韩昭卿,也忍不住添了句,“娘娘,要说这府里,您就是脾气太好了,您如今都怀上了五爷的骨肉,这要是生出来是小世子,这可是王爷的长子呢,将来还是个嫡长子,娘娘,您是愿忍,可奴婢当真是看不过!” 卉平心一动,道:“娘娘,要不,奴婢出面,在管事那念叨一句,也省得那老匹夫连风口在哪都忘了,尽被那小娼妇给指使!” “你们一个个都把嘴闭上!”卉安是王府的王等丫环,原是侍候王爷的,后来韩昭卿有了身孕,王爷开恩,让他身边的侍婢过来侍候她,也是一种另相的彰显韩昭卿身份的恩赐,她听了几个丫环的主意后,停下描图,认真道:“看不过也先忍着,你们这些人都听着,没有娘娘的吩咐,你们一个一个都安份些,千万别自作主张!” 韩照卿突然抚住下腹,一手托着额头,满脸急燥的神色,“都住嘴,你们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的,竟说些让人添堵的话。卉珠,方才这裙衫是你去领的,还有多少人领了与我们一样的,你去打听打听,顺便请琴西过来一趟!” “娘娘,您可别真的动气,还是腹中的胎儿要紧!”卉安急忙端来一腕安胎药,试了试温度,“娘娘,您这两天脸色不好,您把它喝了,温温的,刚好入口!” 韩昭卿往椅背后轻轻一靠,额间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沁湿了前额的发缕。卉安拿了帕子帮着她轻轻拭着,韩昭卿的婉然一叹,“卉安,幸亏有你,你在王府久,主意多,你看看,这凤繁星究竟想干什么?” 卉安摇首,直言道:“这个奴婢还真猜不到她的心思,按说,她此举明显是逾越了身份,便是傅王妃最风光时,也不曾一个季度添了六十套的裙子和十套头面,她连身份都未定,不过是仗着王爷的恩宠就如此嚣张拨扈张,她是在犯众怒!” “星儿的为人我是极了解的,她并非图这些。何况,以喻守坚的财势,莫说是六十套,就是当季六百套也没问题,可谁曾听说过她以前如此做过?加上这些年来,她在喻府向来深居简出,也不是个好场面的人,这样做,肯定有目的!”韩昭卿言及此,突然心头万千的针扎了进去,痛得她猛然抻出手,一掌打翻喝了一半的药盅,她的心太纷乱,说不出的挫折、失意、悲苦在她眼中酸涩难当,忍了半晌,最后还是放任泪水涌上眼眶,模糊了视线,“我就怕是针对我,担心一个不慎裁了个大跟斗,我还不打紧,就怕我腹中的骨肉遭了算计!” 言到此,她疾疾咬了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话,今日她竟可以如此轻易地说出口。 卉安起身,绞了根温热的毛巾,给韩昭卿净脸后,低声安慰,“娘娘,您吃的用的,进了这间寝房的东西,都有奴婢在把关,只要你按兵不动,她是动不了您的,您放心吧,王爷或许很快就回来,由不得她这般闹下去!” 卉珠很快就带着周琴西回来复命,并道,“娘娘,奴婢方才打听过了,后院各房领到的都不尽相同,可夫人都忿忿不平,凭什么她们只有三件,而喻夫人一个人占了六十套新装还有十套的头面,大家都堵在安管家那要理由呢!” 卉平哼道:“就是,按身份,那喻夫人算什么,王爷都没赐个正经的身份给她,她倒端足了王妃的架子,也不怕燥!” 周琴西撇了一下嘴,“安管家也就是一个见风使舵的主,他会由着那喻夫人,定是王爷走前有吩咐,眼下,奴婢建议夫人别为了一件衫裙去渗合。”周琴西攥过裙子,仔细看了看那腰间略显得薄露的设计,“左右不过是件衣裙,穿不穿那喻夫人还能迫着您不成,不如,一切等王爷回来再说!” “王爷什么时候回来?”韩昭卿霎时如沐冰浴,最近她被有关凤繁星层出不穷的消息给整得心烦意乱,还差点不记得,傅王爷就快回来了。 此刻,她即懊恼自已当初太抱着侥幸,以为怀上了,只要好好的养胎,或许能保下,谁知才不到两个月,就开如频频出现落红的症状,害得她连找太医也不敢! 周琴西缓缓开口,“奴婢从安管事身边的小厮沈哥那打探到了,王爷后日就会回府!” 卉平瞬时眉飞色舞起来:“那太好了,到时候,娘娘您拿着这裙子在王爷面前狠狠告她一状,到时候,让她把这些不能见人的裙子自个穿了,到娘娘跟前磕头谢罪!” 韩昭卿听着这不着调的奉承话,越是心烦,连口气也变得生硬,“我倒真是有些搞不懂,凤繁星似乎并非针对我一个人,可得罪了王府上下的小妾,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周琴西含糊一笑,环视众人一眼,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奴婢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不过,娘娘,您这时候最好是以静制动,您腹中有王爷的骨肉,谁也憾动不了您的位置,由她去闹腾便是!只要娘娘不动,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 韩昭卿从周琴西的语气里听出话中有话,便吩咐众侍婢退下,只留下周琴西一人,方道,“琴西,你帮我过这一关,我们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周琴西太了解眼前这个女人到这时候所存的是什么心态,韩昭卿其实早有所决定,她请教周琴西,所要的不过是想借别人的“劝说”,以达到自已催眠自已不过是被逼无奈! 可如今的她不得不依附韩昭卿,所以,她只好当这一块垫脚石。 原本两人想着,借着肚子这块肉,让韩昭卿早点登上傅王妃之位,以后再找机会不慎流了,可现在看,情况已有改变。 “弃卒保帅!”周琴西只轻轻一语,眸光便定在了韩昭卿的腹上,韩昭卿假孕之事,没有周琴西的联手相隐瞒,是不能成事,周琴西也明白,妇人吃了这药,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何况,这几天韩昭卿的漏红也是她来处理,让王府的管事嬷嬷以为她提前来了月信。 韩昭卿小产了,韩昭卿房里的丫环一致怀疑,凤繁星送的那件裙子有问题,说是韩侧妃试穿后两个时辰,就开始见红,太医尚来不及赶来,就已经小产! ------题外话------ 推荐一本:青青的悠然《惑国毒妃》,亲们可以去看看哈,是《宦妃》的作者写的。 几天没叫月票,到了11名了,汗汗,亲们有月票朝着月砸来吧,放着过期可惜了。还有,两章后,顾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1 撕开一切真相 消息传到凤繁星那里,已是第二天一早,她几乎想仰天大笑,韩昭卿,你终于忍不住了! 凤繁星推开韩昭卿的寝房门时,扑面而来的是满室清苦的药香味,带着抚人心田的暖意,她缓步走了进去。 便见韩昭卿披头散发靠坐于床榻边,似乎对人进来没有一丝的感知,依然呆呆地注视着墙面。 如黑瀑般的长发直倾半覆着脸,一时看不到那面容表情。 “卿儿……”凤繁星含笑唤了一声,几步上前坐在她身边,眸光带着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很伤心?这样子还是挺母性的!” “有了孕也照常饮酒,你早就想着如何把这团肉给整没了,所以……”凤繁星放轻了声音,带着川西特有的软孺口音,却一字一句:“别在我面前演悲情戏!” 韩昭卿呼吸一滞,如蛇被捉了七寸,既恨自已多嘴,把上回假孕之事说出,又恨凤繁星在她的伤口上撒盐,转过头,抬头对上那双充满戏谑的眼眸,心底冷冷一笑,堆上脸上,却如机械般生硬无情的悲苦,“你是来看我的笑话么?” 凤繁星环视一周,眸光落在呈列柜上的小竹蒌里,透过缕空的花纹,隐隐可见里面是尚未完工的婴儿虎头鞋、虎头帽,她轻啧了一声,“士别三日,你可真令我刮目相看,连自已的亲骨肉还能下手!” 韩昭卿死死咬着唇瓣,她不想与凤繁星在唇舌上较争,她知道不会赢! “难得见面,没话说么?” “星儿!”韩昭卿咬了咬唇,看了眼凤繁星那柔润娇美如桃花瓣的双唇,终于将心头思虑再三,积了几夜的心里沉压问出了口,“我们能不能回到以前?” “怎么回……”凤繁星婉叹一声,声音幽长婉转,似幽似怨,“有时真想是一场梦,醒来后,发现你我还在苍月,这个季节,我们肯定会约好,就等皇家闱城的桃花开了……” “是,回不去,所以,在傅王府唯有我们相依为命。”韩昭卿有些不甘愿地倾过身,握住凤繁星的手,恳切道:“星儿,如果你能接受我,如果你能放下你的怨念,星儿,我们还象以前一样,是最亲的姐妹。你知道,在傅王府,我呆的时间比你长,我比你更了解这里的情况。虽然你眼下得宠,但傅王的女人却可以一批换一批。你能保证一年两年,你依然光鲜如旧?倒不如,我们联手,以我在这里积下的人脉,我会为你披荆斩棘。” “那你说,谁是傅王妃呢?”凤繁星啼笑皆非,看着眼前苍白、憔悴却依然满脸斗志的女子,时光在她的身上何止仅仅是让胭脂染灰,简直全化了霉! “这个可以听天由命,谁先诞下世子,谁就是,如何?”韩昭卿攥得更紧,她的手冷得瑟骨,而凤繁星的手柔软而温暖。 凤繁星蓦然抽出手,“韩昭卿,你玷污了我凤繁星的友谊,就不要再污辱我凤繁星的智商了!” 满手落空,韩昭卿移开脸,身躯禁不住地簇动,胸腔狠狠起伏,攥着丝被的手掌不觉带了些力度,口吻却淡淡道:“那就此生陌路!” “卿儿,但凡那夜你肯为朋友插上一刀,硬气地把我送走,傅王也不过最多冷你一阵,也不会有今日的局面……你可曾后悔了?”她一手撑在榻边,一手轻轻掖了一下浮起的被褥,眼眸直直盯着韩昭卿,“我说过,我留下来,一定会让你的路更绝望,至少,你这个傅王妃之位是别肖想了!” “你以为你会成为傅王妃?”韩昭卿忍不住顶了一句,冷冷地看着凤繁星侧脸,眼中沉如死水,“就算你暂时得宠又如何,你以为你招惹的是什么样的男人?你以为他会象喻守坚一样由你任性?” “我倒没想这么长久!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也许,这宠爱也左右不过一年半载,但足够了,等我把你玩残了,在我失宠前,一定先不落下你!” “凤繁星,你一向自信,但这一次,但愿你有这个运气!不过你放心,念我们姐妹一场,我不会在王爷面前揭穿你的!我倒要睁大眼睛看看,你能走多远!”覆水既难收,她现在累得很,也不必再废心思去挽留! “揭穿什么,揭穿是我送的裙子有问题,让你小产?”终于绕上了正题,凤繁星媚眼一弯,倾身俯近韩昭卿的耳畔,语声带着娇嗔般又缓又轻,绵绵长长,可也让人感觉到这是一种带着极致的挑衅,“上回,我娘送给你假孕的药,你是不是还留点了?所以,明儿等王爷回来,你把这沫了药的裙子交了上去,把保不住王爷骨肉的罪往我身上一推,还能赢得王爷的怜惜……” 凤繁星低低笑开,一双美妙杏眸至始自终停留在韩昭卿的脸上,说出的话更如蜂蜇,让人既痛又防不得,“而府里,那些小妾更是恨不得把我凤繁星给撕了,不会有任何人帮我说半句话,是不是?星儿,你觉得我是那么蠢的人么?” 韩昭卿咬着唇不去理会,这种事要裁赃很容易,而她寝房里的几个丫环又可以当场对证。 就算傅王传了太医,唯独能证明的也仅是她刚小产,至于她腹中的那块死肉,和那些假孕的药,早已让周琴西处理了,就算扯出凤繁星的母亲齐夫人,可傅王也只会认为齐夫人在护短。 “你刚说,你不会揭穿我?呵呵,你确实无需告状,甚至无需出这个寝房的门。然,整个王府都知道,我凤繁星送了一件不干不净的衣袍,害你小产,一个一个伸长脖子,只等秦河回来,便争先恐后去向秦河禀报,你在这就坐着看秦河如何定我的罪!”她脸上带着笑,但每说上一句,声音都会抖上几分。 “那假孕的药,我娘当时给你时,肯定跟你说了,服用后,几年内不能有子嗣,否则就是保下来,生出来的指不定是个怪胎……你的今天是你一手促成,你怨天怨地怨谁都好,可就是不能搭上我,卿儿?”凤繁星抻出手,挑开韩昭卿眉间的一缕乱发,长长的指甲若有若无的沿着她脸上的轮廓轻轻刮着,让韩昭卿有一种毛虫爬过脸上的感觉。 “实话告诉你,这裙子送到你跟前时,我特意让王府里的嬷嬷会同几个郎中好好地检查了一番,哎,这可花了我一百多两银子呢!” 凤繁星看着眼前这张脸渐显僵硬,挨近,眸光恨怨难辩,“我跟他们说呀,娘娘您怀了王爷唯一的子嗣,这可是非同小可,怎么能同别的侍妾一样随随便便地收吃的、用的东西呢?”凤繁星突然缓了一大口气,神情一下轻松,伸出纤指,如往日两人亲蜜时,勾了一下韩昭卿的鼻头,“但凡你动作慢点,或许,你也会知道这消息,可你的动作太快了,衣服刚到你寝房不到几个时辰,孩子就没了……” “别说了——”韩昭卿掩了脸,又惊又恨,自已手段和智慧都不如凤繁星,明知道凤繁星挖好了坑,她还是抱了侥幸的想法傻傻地跳了下去。 “我不过是给你一个好的理由罢了,你怎么生生地就用上了?你说你珍惜我们之间的姐妹情,说你那晚给我下药是因为你没得选,那你这次呢,还是没得选么?呵呵,星儿呀……”当一声“星儿”唤出来时,她竟有一种疯狂大笑的冲动。 韩昭卿瞬时有一种无力招架的颓废感,犹自挣扎,“难道你送裙子的目的不是为了气我?” “不是气你,而是提点你——”凤繁星倏地掀开被子,手掌一下盖上她的腹部,“你也有把柄捉在我的手中,所以,你懂的,最好你乖乖在你的寝房中养身子,别想着折我的台!” “凤繁星,你是要逼死我么?”韩昭卿胸臆中猛地冲出一股无法克制的火焰,眸中折身出万缕残冷阴酷,“你惧怕的,是不是你星妃的身份,你担心王爷知道你真实的来历?” 见凤繁星不语,福至心灵般,好象武林高手之间的较量,她找到了对方的死穴般,韩昭卿整个人兴奋了起来,她阴阴而笑,“所以,你才用这种方法逼我帮你守住秘密,你想长久留在傅王府?星儿,你果然不过如此,这么快就被王爷给收伏了。” 凤繁星嘴角一撇,轻描淡写一句,“这你就不必担心了,还是管好你自已的身体!” “好,既然我们都有把柄给对方拿住,如此甚好,你我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如何?”韩昭卿强迫自已冷静下来,颤颤地伸出手,欲做出友好的动作,注定无法挽回的友谊,成了陌路也比成了一对死生仇人强。 “这一生,到死,我凤繁星也不会牵住你的手!”凤繁星眸中沁着一层冰意,嘴解渐渐抿起,显然不愿多继续这个话题,她站起身,“你好好养身子,我就不多留了,省得你那些婢子在外头穷操心!” 傅王叔秦河在第二天的黄昏回到王府,途中劳顿,加上他身体未全恢复,回了府,便回主院,传了太医为他诊脉。 众人见王爷并不象她们所担心的,回了府就召见喻夫人,个个心里暗自高兴,几个相对得宠的侍妾迫不及待地聚在一次,端了自各精心烹饪的补汤,前去邀宠,可惜全被拒在了殿外。 傅王叔秦河此时莫说是这些侍妾,就算是凤繁星自行洗净了送到他榻上,他也无心思,一是身体极度疲劳。 二是这次回汴城,事情并不顺利。 自从秦邵臻座下的太医为他解了媚毒后,他对卫语迟便失去了那种诡异的迷恋,在查出卫语迟的问题后,他马上着手调查卫语迟究竟是谁的细作,一切线索全部指向建州清王府。 同时,秦邵臻再次向他提出共同开采锡矿,这一次秦河没有拒绝,他知道锡矿是冶炼出新的武器的重要媒介之一,当年秦邵臻提出合作时,他听从了傅王妃的建议,让他不要助长秦邵臻的势力,将来,一旦秦邵臻羽翼丰满,恐怕第一个就是拿扬州开刀。 秦河虽与秦邵臻合作,但两人皆各有目的,秦邵臻希望拿到他手上的最后一批锡矿,而他想要秦邵臻手里的冶炼配方。 秦河一边虚与委蛇地与秦邵臻打交道,一边令江南仕家代表古卫扬加快弹劾连吃败战的大魏一等将军肖宴臣,释其手上的兵权让古卫扬的义子古致远取而代之,如此,就算将来秦邵臻冶炼出新的武器,也是无兵可用。 终于,最佳的机会来临了,柳州被贺锦年突袭,一夜之间死了十几万的将士,惊动了整个大魏朝野。 秦河不顾身体不适,当夜就与古卫扬、秦邵栋三人赶往汴城,趁此机会,好不容易把秦邵臻的手下第一大将肖宴臣拉下来,谁知道,秦邵臻突然通过与几个重臣的联姻,借用几个重臣的支持,把宗政博义推了上去,接下了大魏的兵权,暂时稳固住了朝局。 他这几个月的推波助澜,想把古家推上去,算是白忙活了。 秦河在自已的院落静心养了两日后,方传来安管事,问起府中的事。 安管事先是把凤繁星添置的几十套春装以及头面的事禀报一番后,拿着小眼偷偷打量着秦河,见秦河脸上并无怒意,忙把腹中的话用极平常的口吻呈诉,“新夫人还为府里的夫人们都做了三套的春装,只是夫人们有些不满那衣裙的款式和分配不均,都到老奴这来抱怨了,奴才是做不了主,因此,等着王爷的发落!” 秦河瞳孔倏的射出一道寒澈的眸芒,“这等小事还要问本王?安管家,你是不是混到头了?” “是,奴才知罪!”安管事触衣秦河冰冷的容颜,尤其是那两颗瞳仁,仿如从古井里打捞出来的千年墨石,无一丝的色泽,心下有些发秫,立马将话题刹住,颤悠悠地禀报,“喻官人这几日有来府上,想求见……新夫人,奴才这里拿不了主意,就全推了,等王爷回来,由王爷作主!” 秦河的嘴角挑着一抹浓重的意味,“哦,喻守坚是什么时候回扬州?” “有五天了,老奴打听清了,喻守坚这回是去莱阳采办,回到扬州,就知道府里的夫人不见了,所以……” 秦河朗朗一笑,阖上眼,双手摊开,往身后舒服一靠,浅紫的宽袖流泄而开,“嗯,这样吧,你把喻守坚探王府的事在喻夫人那提提,让她自已拿主意!”秦河扬了扬手,示意安管事退下,等安管事转身时,突然又发话,“喻夫人若想做什么,只待成全便是!” “是!”安管家应了一声后,越发地摸不准傅王的心思,突然觉得,这傅王爷和这喻夫人,倒是天生一对,都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主。 安管事退下后,秦河已无睡意,索性站起身,让旁边的小侍墨铺了萱纸,便开始悠闲地做起画。 凤繁星动作频频,他倒是不急了,尽管他明白,凤繁星一口气订制这么多的春裙,其实是向他暗示,她准备长久呆在王府中了。 他信不?不,一点也不信那个比母豹还狠的妇人,在安全后,反倒唱起臣服之歌,用六十套的春裙向他表白,她这是准备在王府呆下去,安安份份地做起他的后院女人了。! 他倒想看看,这妇人究竟还想唱一出什么戏。 接下来一段时间,傅王府热闹非凡,主要是傅王的生辰近了,这一次,凤繁星主动在傅王的跟前接下此任,想一手帮着傅王操办寿宴。 她让安管家下贴请了扬州昆班几个名唱,以及闻名遐迩的扬州杂技、建州花鼓。 在宾客的名单上,她遍邀扬州重臣和仕绅名流。 最后,安管家把名单、菜单、以及节目流程交到傅王手里过目,秦河赞道,“这妇人,果然是面面俱到,请了古卫扬就懂得邀扬州杂技,还有这昆班的几个角,都是清王所喜。还有这名单的排列,古卫扬和清王就先别说了,居然懂得将扬州司马排在扬州刺史的前面,真是深谙我意。” “瞧,还有这留个空,敢情是让本王填空呢!”秦河连赞几声后,兴致勃勃地提了笔,在仕绅的名单后空出的一行添了“喻守坚”三个字,搁了笔,往后一靠,“喻守坚这妇人娶得好,藏得这么紧,居然还是完全知道这外头的人和事,这要是真心实意地肯在本王身边呆着,也未偿不是一个贤内助!” 可没想到,事情越完美,老天就越不成全,昆班突然出现了集体食物中毒,一个一个烧坏了嗓子,虽然无性命之忧,可是十天半个月内肯定是无法献唱。 可这节目的时间安排得恰好,少了一个,总得多找一个填上。 凤繁星便大胆建议,让府里的妾氏代为演出,她们这些女子在韩昭卿的调教下,个个唱得一手的好昆剧。 这样一来,也可以让后园的佳丽都有机会向王爷展示才艺的机会。 不过,此时牵扯到傅王颜面,自然要让傅王首肯,她方敢大胆去办。 傅王府后院的许多妾氏原本就是艺伶出身,甚至有些是红楼的清倌,在他的眼里,这些人根本不存在有没有损及他的体面,甚至,他几乎都不记得她们什么样子,几时入府,只是当时别人送时,他从来是照收不误,姿色稍好的,多宠几日,姿色不是很出色的,一夜后,就抛之脑后。 所以,傅王想都未想,直接授予凤繁星任意差谴后院的那些侍妾。 凤繁星得到傅王恩准的口谕后,冷笑直达眉锋,暗忖:好戏终于要上演了!秦河,我让你过一次至死不忘的生辰! 三月初七,春光明媚,照得天地间一片金碧辉煌,大魏傅王叔秦河二十八岁生辰,傅王府八丈宽的大门前,停满了富贵马车。 傅王府内,辰时时分已是宾客满堂,无论苍月和大魏之间的战争引起怎样的动荡不安,对他们来说,只要战火不绵延到此,照样享受醉生梦死的日子。 台上扬州的杂技表演刚落幕,花鼓齐鸣震九天。 台下,傅王秦河着墨色玄衣,头戴玉冠,腰束白玉绅带,被众人围住,个个端着酒上前敬贺,秦河皆是轻啜一口并不多饮,唯喻守坚上前时,一饮而尽,两人相视一笑,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 眸中意味,双方皆明,一个送妻,一个笑纳,真真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站在台上幕帘后的韩昭卿一身艳丽薄裙,冷眼看着秦河和喻守坚的互动,脸上毫无表情。 到了正午时分,压轴的昆戏上场,那一群穿着白色纱袍做男子,边唱边簇拥着一个紫衣女子缓缓步出,霎时,台下人群簇动,个个惊疑,“傅王叔,您这是从哪请的昆班,这行头,在扬州还真是少见得很!” “可否报上戏班的名,改日家父寿辰,也请去唱一出!” “高大人,您府上老大人能看这么?只怕多瞧一眼,这龙头杖就砸下!”说着,那开口玩笑之人便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我等今日也是沾了傅王叔的光!” …… 原来,台上的那紫衣女子衣裙在普通的光线时,只是略显单薄和艳丽,但一经正午强光,远远看去,那衣裙变得尤为透明,在舞动间,私密之处隐隐可见。 而围绕于紫衣女子身边的一群男子扮演者听到台下爆烈的掌声,演得更加欢畅,调戏紫衣女子动作也显得猛浪起来。 一盏茶时后,台下频起的流里流气的口哨声突然诡异般地熄灭了,议论之声隐隐伏起。 “那穿淡紫的不是……”开口之人刚提出疑问,就听了有人“嘘”得一声,示意他谨言。 同时,小腿便被人暗暗踢了一脚,那人似有领会,忙噤声,并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傅王叔秦河,却见他神色自然地侧着首与一个穿着黑色缎袍的女子说话。 那人不自噤又打了个寒颤,直觉这傅王有些不对劲,生辰之日,让自已一群小妾衣不蔽体地在台上献艺,而自已连同身旁女子,却是一身不吉利的黑服。 那人自然不知道,此刻,傅王正与凤繁星脸上含笑,实际上两人却是针锋相对。 “喻夫人,这曲目安排得不错,费了夫人不少心思吧!可惜美中不足,那些庸姿俗粉还不够看,不如,你也上去唱一出?” 凤繁星面不改色,“王爷,繁星够美了,不用登台,也是一道风景!” “夫人倒真肯在自已脸上贴金!”秦河一愕,忽而薄唇扬了扬,伸出手,扯了一下她黑得发亮地袖襟,“那这一身黑裙呢?奔丧?”他自知被眼前的妇人给作弄了,今晨她给他备的便是一身墨服,她还美其名,墨色是大魏最尊贵的颜色,因为大魏的龙袍就是墨色。 当时,他见她亦一身墨裙,衬得那一身雪肌亮得刺眼,一时间还很受用。 可现在心境一变,便觉得在生辰宴上穿上黑衣,分明代表不吉利。 “奔丧是白色!”凤繁星淡淡地纠正。 风微微动,带来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麝香之味,秦河冷了脸,“凤繁星,你究竟想做什么?” 凤繁星正想开口,突然,台下一阵惊呼,秦河抬眸一瞧,原来,台上的紫衣女子突然挣开一群男子的纠缠,纵身从台上跳下,提着裙裾直奔至傅王跟前,跪下,眸光却直射向凤繁星,“王爷,妾身有罪,妾身再也不忍王爷受蒙骗!”说完,指向一旁稳坐的凤繁星,厉声道:“王爷,您知道她是什么人么?” 凤繁星身上所着的是与秦河同款的墨色礼服,明媚的光线下,黑色柔亮的光滑锦锻将她胸前裸露出来肌肤衬得欺霜赛雪,直刺得衣不蔽体的韩昭卿眼角频频抽动! 喻守坚倏地站起身,“韩侧妃,你非要在这场合削王爷的颜面?” 古卫扬摇着羽扇,凑热闹地问了一句,“话别说一半啊,听的人多难受!” 秦邵栋拉了喻守坚一把,“喻官人,这是别人的家事,你还是别插手。王叔,今日承蒙招待,既然王叔府里有事,那侄儿就先告辞了!” “清王请便,改日王叔再请清王饮上一杯!”秦河自是不愿再留众人,他倒不是惧凤繁星是喻守坚的夫人被人说三道四,而是,戏唱到此,他也知道,今日的寿宴,已然是一场笑话! 宴席上的丫环仆妇看到这种情况,早已悄悄散开,则宾客们看到秦邵栋离去,自觉还是躲远一些。 “王爷的颜面?”韩昭卿惨然大笑,眼底尽是无边的屈辱和不甘,双臂环于胸口,那一身轻薄纱缕,除了私密处外,身上的肌肤几乎一览无遗,她指了指自已,也顾不得口出冒犯,“王爷还有颜面么?” ------题外话------ 明天一章,顾城风归来,话说,月最近为了写顾回来,卡了整整五天的文。对了,有月票的亲们就扔吧,砸醒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2 罂粟中沉沦 今日,傅王为了试探喻守坚是否愿意割爱,在府中大摆筵席庆祝生辰时,故意邀请了喻守坚前来赴宴。 她以为机会来了。 可没想到,结果并非如她所想,喻守坚竟肯笑戴绿帽,与扬州刺史一个嘴脸,把傅王看中自已的妻妾当成了一件荣誉之事。 宴上,凤繁星的脸面不仅被保住,还因为傅王的宠爱,饱受宴中一群男女的奉承! 她恨,恨得想毁天灭地,她知道凤繁星怨她用药把她送到秦河的枕榻之上,可现在,她不是过得很滋润么? 又不是第一次改嫁的妇人,明明是做了婊子还要立贞节坊! 她认定,这一切不过是凤繁星在耍欲从故纵的手段,凤繁星是她见过最有手段的妇人,来王府不过是月余,就把秦河迷得神魂颠倒。 看到喻守坚堆着满脸的横肉在傅王面前阿谀奉承的模样,她在台上,就想仰天长天……这世界真疯狂! 而她呢?在台上,当阳光直射到她的身上时,她在别人的怜悯的视线下,她方察觉到原来自已衣不蔽体!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已怎么会落到了这么一个狼狈的地步,她想,如果她的父兄有知,必定情愿她在五年前就撞死在韩家的祠堂之上。 她全身仿如写满耻辱,呆怔地站在台上,任由一群男装的打扮的傅王府粉衣小妾调戏…… 这是演戏么? 不,这已是她的人生终点! 她是毁了,经过了今天,傅王府已无她立足之地,秦河定然会将她送出傅王府,就算把她养在别苑中,这一生,也不可能再看她一眼。 那——她还怕什么呢? 人终于全散开了,韩昭卿的视线至始自终胶合在凤繁星的脸上,指尖早已刺伤韩昭卿的掌心,若非疼痛逼她冷静,她早已冲到凤繁星的跟前,掐着她的脖子跟她同归于尽。 可她更想,让秦河亲自动手,挑断凤繁星的筋脉,将她如同蝼蚁般扔弃在王府地牢中,方能解她心头之恨。 “韩侧妃,你现在可以告诉本王,她是什么人!”韩昭卿这幅模样,自是有所持,他倒好奇,凤繁星究竟是什么身份。 “王爷,你眼中的喻夫人,她真实的身份是苍月昊王顾城军的妃子,苍月的星王妃,若王爷不信,尽可派人去调查!”韩昭卿对凤繁星的冷静,嗤之以鼻,心里嘲笑,显然凤繁星根本不了解秦河这个人,死到临头还假装镇定。 “顾城军!”秦河眸光倏地透出凛冽的杀气直透在韩昭卿的脸上,“若是真,你韩昭卿逃不脱引狼入室之罪,若是假,本王绝不轻饶,你可敢重复一次你方才的话!” 韩昭卿唇瓣上挑,勾勒出最美丽的笑容,如芸花最后一放艳放,“王爷,妾身愿为这句话押上妾身的性命,与凤繁星当场对质!” “好!”连正眼也不看凤繁星一眼,便冷声道:“把喻夫人押去刑堂!”秦河站起身,看着眼前五颜六色的瓜果点心,心一脚踢开面前的茶几,瓜果小点瞬时散了一地。 在十丈开外把守的侍卫得令,马上围了过来。 “不用押,我自已走!”凤繁星将手中的剩余的果酒一口饮尽,缓缓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褶皱,转身便走。 傅王府刑堂。 凤繁星被两个粗壮的婆子压制住,强迫她跪在青石地板上。 韩昭卿一脸麻木地将她与凤繁星是如何来到大魏详诉后,停顿了片刻,半垂下眼睛,续道,“四年前,苍月的昊王顾城军并不曾休妃,妾身与凤繁星相交多年,也从不曾从她嘴里听过半分关于他们夫妇感情不合的消息。所以,妾身大胆推测,之前混进王爷矿山之黑衣人肯定是昊王一群人,他与凤繁星早已暗中勾结,里应外合!” 凤繁星浑身上下透着彻骨的寒意,却含着笑看她,“韩昭卿,你被苍月所弃时,是我带你来大魏,你能嫁给傅王爷,也是我夫君牵的线!” 虽然她早已算计到,今日韩昭卿必将最后的底牌掀出,揪出她的真实身份,然后将她打入卫语迟一样的境地,她还是感到心痛,尽管她出手亦狠得丝毫不留余地。 在傅王尽量讨好她之时,她提出今日宴席上,要后院的几个女子为她演一出精彩的戏目,傅王应承了,于是,就有了今日的当庭对质! “你现在还把我当成你的姐妹么?”韩昭卿惨然大笑,展开双臂,索性让自已的身子一览无遗地暴露在众众人的眼中,“星儿,你我相识多年,我韩昭卿骨子里是什么人,你比谁都清楚,你竟把我变得如此下贱,你让我死后对何面对我的父兄……” “错,其实你选择同意登台时,你已有所选择,你清楚地知道,你不意上台表演,傅王亦不可能拿这些寻你的罪,而我,也不肯能逼着你去做。你最后选择了,只不过想给自已一个可以背叛我的理由,你可以心安理得地告诉你自已,是我伤你在先,是我逼你走投无路,所以,你今日把我的身份交代出来,你做得心安理得,这才是你,我的卿儿!”凤繁星幽幽一笑,“只不过,你没想到,我会让你摔得如此惨!” 韩昭卿倏地闭上双眼,双手紧紧贴在腿侧,她怕自已真的忍不下去,会上前和凤繁星拼命。 果然是姐妹,把她潜在心底的秘密毫不留情的揭出,血肉里藏着丑陋的蛆虫,早已连根腐烂。 她也不想的,每每夜里她都在挣扎,凤繁星是她最好的姐妹,在她最孤苦是,是凤繁星站在她的身边,不离不弃,她以为,这一份姐妹感情是她人生中最大的财富,可没想到,居然成了一把盘据在心口的锉刀,让她的心脏一直处于失血的状态。 凤繁星有一句话却是说到了她的心底深处,她是真的没想到,这一次登台的代价会这么大,凤繁星竟会在她的衣裙上动这样的手脚。 “既便我当你是姐妹,只要我防碍到你的利益,你终是会背叛我,不如,早点让你背叛,省得我心里总是在防备袖子里的毒蛇!”凤繁星平静地看向秦河,“王爷,并非是我故意隐瞒自已的身份,而是繁星实不愿意提过去之事,何况,我问心无愧,自从认了王爷后,除了那次为了清白而伤到王爷,哪又曾做过一丝背叛王爷的事?王爷,您想想,繁星明明知道韩昭卿知道我的身份,却依然对她不辞以色,因为繁星知道,这一天必会来!” 她的话仿佛如一根羽毛在他的心尖轻轻撩拨了一下,秦河不由信了几分,凤繁星如此抹杀韩昭卿的尊严,不是逼着韩昭卿出卖她么?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敢行这样的事,除非是自寻死路。 但仅仅是一瞬,他的眸光复又呈出戾气,经过了卫语迟,这个蜇伏在自已身边十年之久的女子后,傅王叔再也不肯轻易去相信一个女人,尤其是既聪明又美貌的女子,如同蛇类一样,蛇皮愈是鲜艳,所含的毒就越致命! 因此,他至始自终不打断两个女人间的相互嘶咬,似乎看得饶有兴趣,朗目眯成一线,唇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上前,俯身,抚抚凤繁星的鬓发,慢条厮理地问,“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不是和卫语迟是一伙?” 凤繁星眸光冷冷,但眸内很聪明地并没有包含了挑衅,她似在呈诉一件并不愉快的往事,“昊王顾城军堂堂一个苍月的王爷,是顾城风唯一的胞弟,他身边多的是细作和能人,虽然我与他恩断义绝,他也不可能为了某些目的,让我这个下堂妻嫁给别的男人给她做细作?这点,想必韩昭卿心底也有数!”凤繁星冷冷地睨了一眼韩昭卿,转眸一笑,眼神却是越笑越冷,“何况,繁星又不是身怀绝技之人,当不得细作!” “你甘愿连一国的王妃都舍得,嫁给一个貌丑的商人,本王多年前也曾与昊王有一面之缘,那可是个风流少年,模样虽比不得顾城风,可也是个五官明朗的俏王爷,星王妃,本王可看不明白你这嗜号!” “有何看不明白,繁星不过是个女人,求的是一夕的安稳,一个体恤的良人,繁星在昊王府过的是什么日子,只怕整个燕京的人都笑在心里!何况,昊王突然失踪,生死不明,若死,繁星未偿不愿为他守节一世,但昊王是何人,堂堂一国的王爷,岂可能死了连个丧葬也无,多数是在哪一处风流快活,却不顾繁星的死活,连个音讯也不肯给。繁星又何苦为这样的男人守节?喻守坚虽丑,但对繁星却一心一意,繁星嫁给喻守坚四年,深居简出,日日在喻府里以绣花度日,王爷亲信甚多,稍一盘问便清楚了!”她侧首,蹙着眉看着紧紧扣在她肩膀上的一双粗糙的妇人之手,自嘲一声,“若说王爷今天发难,只是因为繁星曾是星王妃的身份,那繁星无话可说,那是繁星的过去,谁也抹杀不了!” 凤繁星这一番话倒让秦河信了七分,他认同她的话,昊王失踪但肯定活着。就是因为顾城风一直不肯为昊王发丧,所以,他才无法断定究竟是顾城风与顾城军唱双簧,还是顾城军真的失踪,连顾城风也无法找到他的下落。 傅王秦河勾了她的下巴,两人几乎脸贴着脸,因为太近,凤繁星可以清楚地看到秦河的脸依旧苍白碜人,但她知道,这不是他的情绪所致,她的视线不自觉地移向秦河的脖子,那伤口虽愈合,但被她咬得太狠,创面上的肌肉狰狞地外翻。 也正是因为他失血过多,无法如正常男子般行房,所以,她才安全渡过了这一段傅王府的日子。 可现在,她有一种预感,鱼儿,要上勾了—— 秦河另一只手微扬,示意妇仆松开凤繁星后,眉目含笑,声音亦柔得让人心无端发紧,“好,你说的也有理,既然你诚心跟本王,那今晚本王就要了你的身子!” 韩昭卿倒抽一口冷气,眼里交织着难以置信,原来凤繁星到现在还未**于秦河! 她更想不明白,秦河对待卫语迟可以手起刀落,直接在刑堂上命人挑了她的筋脉,而对凤繁星,居然就这样轻易地放过! 难道,这世间真的是求而不得的东西才是最珍贵? “是!”凤繁星微微低头躬身,低垂的小脸迅速闪过一丝得惩的冷笑。 她等的就是今晚! 凤繁星回到书房内寝,打发了众人后,静静地思忖今晚如何渡过。 未时,凤繁星开始焚香沐浴。 申时刚至,凤繁星吩咐厨房备好酒菜,将酒席摆在低矮的案几上,在案几边放了两个软软的团蒲。 一切准备就绪后,派了丫环前去打探傅王爷什么时候过来。 丫环很快就回话,“夫人,王爷说不急,让您等着!” 凤繁星一笑,命令丫环将内寝四壁厚厚的绒帏落下,遮住了窗外的光线,亦挡住了冬日的寒风。同时,在内寝烧起足够的银碳,让整个寝室温暖如春。 凤繁星换了一件新制的春裙,刚在案几前坐定,就传来丫环行礼之声,“王爷,夫人在内寝等候王爷!” 秦河淡淡地嗯了一声,进了内寝,只见一间并不算宽敞的内寝燃了数十盏的宫灯。 凤繁星里面只着一件黑色束胸贴身长裙,外披黑色的罩纱衣襟半敞,露出浑圆的肩头,长发并未梳髻,被一根黑色的缎带束起,长长的发尾柔亮地散在脸颊两侧,衬得那雪白的面容,犹如琼枝散玉,美得令人忍不住想啃上一口。 灯下看美人是秦河向来最爱做的风月之事,可现在发觉,美人若美到一定的程度,那当真是如同一个无暇的名器,恨不得让鉴赏之人,将她展示在最强的光线下,用能放大的镜子好好端详。 无疑,凤繁星就是这一类的。 “王爷,繁星喜欢随意,所以,吩咐人撤了椅子,请王爷将就一夜!”凤繁星半眯着眼眸,也不待他回答,一饮杯中酒。 秦河环视一圈,走至案几边,掀袍坐下,含笑看了一眼凤繁星,“夫人酒量似乎不错?” “是,不知王爷赏不赏脸?”凤繁星杏眼中蓄满了深潭涟漪,她为他斟了杯酒,递到他面前,单手做了个请。 傅王秦河接过酒,却不饮,玩转在指尖,眸光带笑,定定地落在那她胸间那诱人的深壑中。 “怎么,王爷还怕繁星给你下毒不成?”凤繁星略显不悦地轻哼一声,伸出玉臂,将整壶酒拿过,对着长长的壶口,仰头恣意狂饮,金黄色的液体来不及吞咽,顺着嫣红的嘴角流下,划过修长的玉颈,没入黑色透明的纱罩。 如此强烈的视觉冲击,直直透过血脉滚向那一处,饶是纵横百花园地数年的傅王秦河亦差不多失控地直接做个恶狼扑食。 但不急,美味重在细品! “喻夫人倒说中了本王的心,上回,一只美女蛇咬了本王一口,到现在,本王半夜还没惊醒!”傅王叔秦河装腔作势地长叹,“本王在想,是不是该拨了那美人蛇的牙!” “那还不如养只猫,依我看,若能收伏方是上策,从此,美人蛇在怀抱,夜里还能防贼!” 秦河差点“噗”地一声笑出来,但嘴角明显上挑的弯度泄露了他的好心情,“夫人提议极好,有赏!” “那星儿就先谢了!”凤繁星歪着首,眸光若有若无的瞟着傅王手中的酒盏。 “那不知夫人想要什么?”眼前的美人,双颊醉染,一幅不胜酒力的娇弱模样,越看越将他腹内的一股邪火烧得越旺。 “如果说,星儿想要王爷呢?”凤繁星勾着媚眼,又是一杯酒落腹。 “那就要看喻夫人欲擒的是秦某人的心,”秦河并不阻止凤繁星的狂饮,他两指玩转着青瓷杯,依然不饮,再也控不住地欺压上前,俯身在她的耳边,那一张一闭的唇瓣几乎要含住她的耳珠,“还是要秦某人的身!” “这身子嘛自然是要验了货方能决定收不收!至于心,看不到,摸不着,更吃不到,王爷您还是留着慢慢用。”看着他脸上含情,实际上却摆足了戒备之心,别说是酒,便是连菜也不肯动半分,凤繁星脸上笑意更盈。 “好,那今日秦某人就从了喻夫人了。”语刚落,脸已移至她的胸口,一脸的春情泛滥地在她裹得紧紧的胸口处蹭着,“喻夫人,别太委屈了这一对宝贝,让本王解开它们,让他们喘喘气!”说着,开始咬着她束胸上的缎带。 还有段术来这一慢招? 她一笑,丝毫不慌乱,反而倒了一杯酒,放纵形骸地一饮而尽后,媚眼含春,纤指成兰花,触着他的心口,轻轻一推。 他倒配合,就势倒地厚厚的地毯上。 她暧昧地跨坐在他的腹上,学着他方才的动作轻轻地蹭了蹭道嘻笑,“王爷,你行么?” 他漆黑的眸色微微染上了一抹艳红,象是饮了洒一般,捉了她白腻的指头,轻轻放在自已唇瓣上轻触着,慵懒又十足的痞意,道:“行不行喻夫人试试好,再不济,夫人再上,本王在下!” 他笑得捉狭,他才不信她当真醉了,只是这种玩法,怎么玩,尽兴的总是男人。 他就不信,她真能把自已化为干柴来点燃他这把火。 她想算计他,他自然知道,但怎么算计也好,他不饮一杯酒,不吃任何东西,她又耐他如何? 他倒要看看,她今晚如何脱身! “既然王爷自已承认不行,那就让繁星好生调教你吧……”余音入腹,她轻轻地吻触着他的唇,他不觉地探着舌头想与之交锋,她却极快地一避,突然重重地在他的唇瓣上一咬,他近本能地想推开她,却被她湿润地舌尖含住唇瓣,淡淡的血腥随着暧昧的唇齿交缠,被吞噬干净。 缠绵中,她突然解了绾住头发的长带,一头青丝飘泻而下,缀着珍珠般的眼眸在烛光中泛闪柔软光茫,让他突然有一种要被吞没沉溺感觉。 这种感觉象罂粟,让他明知是计,也愿意去沉沦。 她笑着,近乎宠溺地对他道:“闭上眼,今晚繁星让王爷知道,什么是**蚀骨,什么是**一刻值千金。” 她缚住了他的手,又解了腰上的玉带,道:“这些可都是上好的云织彩锦,王爷,您可莫太用力了,挣断了,可是要赔的。” 他不语,眼前的一切美幻不真,她的一颦一笑,每一个动作天然而一气呵成,简直美可入画。他的直觉一直在警告他,越是美的东西,往往越是有毒,可总是忍不住想,不如就放纵一回多看几眼。 尔后,又稍觉不对劲。为何他的心跳愈来愈快,直觉自已着了道,忙想调一下气息,谁知全身已瘫软无力。 “你给我吃了什么?”他冷了脸。 “此情,此景,自然是适合**噬骨的春药,王爷不是说,今晚要让繁星成为王爷的人么?繁星不敢违抗,自是依着瓢画葫芦,难不成让您吃泻药不成,那也太大煞风景了。”当初她被迷药放倒,任他欺负,如今,在走前,这个仇自然要报回来。 她刚刚好在他足上打了个死结。一扫方才诱惑的媚姿态,敏捷地跳起身,纤足一抬,狠狠地踢了他一脚,笑:“你以为不喝酒,不吃东西就行了?殊不知,这酒方是解药。秦河,今晚,姑奶奶让你**个够。” 她一击掌,一个美艳的少女便提着裙走了进来,傅王秦河虽然全身脱力,但他的神智却该死地清醒,他一眼就认出,此少女就是今日在宴席上唱戏的美人。 那美少女朝着秦河微微撇了一下嘴,对凤繁星却是一笑,“喻夫人安好!” 那声音俨然是成年男子的,与今日戏台上的婉如莺啼般的声音完全不同。 傅王秦河脸白了白,气若游丝,“原来,你早有预谋!” 凤繁星挑着眉,美目中明晃晃地是“那又如何的”的挑衅。 喻守坚来王府寻她,安管事皆以各种理由打发,直到秦河从汴城回来。 秦河过于自负自已的魅力,让凤繁星见喻守坚,其意自是想让凤繁星自已开口告诉喻守坚,她想留在傅王身边。 正给了凤繁星和喻守坚一个机会,俩人商量如何找到昊王的下落。 喻守坚告诉凤繁星,唯今能找到昊王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贺锦年,因为贺锦年有异于正常人的第六感,他让凤繁星把昊王失踪前遗下的锦囊交给贺锦年,贺锦年必定可以感受到昊王的下落。 两人主意定了后,便开始展开各自的行动。 秦河自主筹办王府生辰宴,就等于给了她足够的机会筹划今晚的行动。 被公然请进王府的杂耍艺人,混进了不少是喻守坚安排的护卫。 而此时,傅王的几个暗处的护卫,已被喻守坚的人迷昏后直接处置。 这药,是从她母亲那得到的,伶人馆一直有一种无色无味的药,遇到一些不好侍候的恩客时,伶人喜欢将药涂在唇上,客人沾了一点后,全身的蛮力气会减弱,以减少对自已身体的伤害。但沾染多的话,全身会脱力,时间持久的甚至会持续一个昼夜。 凤繁星方才还担心一时半会药效没那么快,还故意咬破了他的唇,让药沾了血,更快地摧发。 而她饮下的酒,才是真正的解药。 这伶人自然也是她母亲最信任的。 “傅王爷,你的身体失血应该不会影响你的脑袋,所以,知道我要干什么啦?”凤繁星毫不客气地踢了秦河一脚,直中红心,疼得秦河颤着唇愣是发不出一丝的声响,她却咯咯笑开,“反正今晚你在下,这玩意儿残就残了!” 傅王秦河气得脸红耳赤,可偏生挣不出一丝的气力,他自然知道凤繁星想干什么,他一开始就防备她,可没想到,这女子的胆子竟如此大,敢在他的地盘上用如此恶劣的方法来羞辱他。 “说,墨龙锁在哪?说出来,我就放了你!” 傅王连开口的力气也没有,只是频频地喘着息,但眸光中却透着毫不隐匿的阴冷。 凤繁星不急不徐地朝着那伶人笑,“平素,你是如何侍候你的恩客,今日你就照做一次!不过,王爷是喜欢在下,你懂的!” 说完,对着气息不定的秦河,娇声笑:“傅王爷,一夜**值千金,你好生享受,我自会把帐清了。我……走喽!”她才不在乎什么墨龙锁,有就拿,没有就走人,外头,喻守坚已经安排好了人来接应她。 “凤……凤繁星,你若……你若有胆出这个门……我,我秦河与你不死不休——”身体瘫软得连指头动一动都难,他真想破口大骂,可是刚一句威胁的话,非但没有一丝的力度,反而是软绵地象邀她入幂一般。 天杀的,这女人到底给她下了多少的药量! 不死不休? 蓦然回首。 凤繁星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回过了身,坐到了他的身边,半俯下身,柔声道:“好!我不走!我在这看着……”她盘腿坐在团蒲之上,对那伶人笑道:“你当我不存在。” 那伶人浅淡一笑,莫说有人在,就是让他同时服侍两人也是惯常做过。 何况,要他服侍的是王爷,样貌的身份都是一等一的! 他嫌熟地解了秦河的衣带,而此时,秦河的药力更盛,连唇舌都开始无力卷起,眼睁睁地看着自已地衣裳一件一件被那伶人褪下。 那伶人神情温和,脸上并无**之色,象是在做一件极平常的事,待褪了他的裤子时,他有一种即刻咬舌的冲动。 他,大魏的傅王叔,堂堂的天皇贵胄,今日竟落得被一个伶人压在身下! 这个仇,这一生他都会记下! 凤繁星,你狠,你太狠了!终有一日——他也会将她压于身下,让她在他的身下婉转承欢,终有一日——他会让她爬到他的身下,求欢! 朱红被那伶人含在口中,被他轻含慢咬着,那嫌熟的技巧让他的身体本能的起了该死的反应,这让他更有了生不如死的感觉! 凤繁星!凤繁星!他自始自终盯着她,心里千遍百遍地咒骂着,狠狠地记刻着这个名字,一字一字地钉入骨!一字一字的钻入髓。! 从一开始,凤繁星靠在椅上一动不动,恍然如梦地看着不远处滋滋燃烧的红烛,她的神思是一直随之幻动,嘴角淡淡,不含一丝的情绪。 四目对接时,他眸中带血,仿佛有什么说不清的感受在一瞬间扼住了他的心脏,那种感受不知为何,不是火,却烫得焚身,不是冰,却冰刺入髓! 当那伶人移着身子往下隔着白色的裹裤触摸他的身下时,他脑里横冲上一股热血,眦目欲裂地紧紧盯着她,竟咬出了声音,虽然小得如风吹弱柳,“杀了我!”可是,那伶人听了也不过是动作缓了一下,疑惑地挑了一下眉。 “墨龙锁在哪,说出来,就放了你!”凤繁星被那个高举的小帐篷晃回了元神,略为尴尬避开了眼睛。 “老实些呀,要不然,可别怪我不怜香惜玉。”伶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开始宽衣解带。 那男子的身体抵向他那处时,傅王秦河脑袋轰地一声几乎炸开,倏地转首看向凤繁星,近乎哀求,“在笔架筒里……” 凤繁星略为吃惊,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放在一个如此不起眼的笔架筒,虽说找东西的人往往会勿略,但要是谁不慎摔了笔筒,那不是全露馅了? 凤繁星拿出了墨龙锁后,方知,不会露馅,这是锁中锁,外面看似平常,其实里面才有真文章。 凤繁星收好后,走到秦河身边,居高临下地冷眼看他,“秦河,下次风流时,要记得,女人的话都不能信!”说完,对着那伶人一笑,“你还有一个时辰时间,好好干活!” 届时,自然有人带伶人离开! 而她,今晚喻守坚的人就会送她离开扬州,带她回苍月! ------题外话------ 明天,男主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3 王者归来 大魏建州城,清王府。 今年入冬以来,地处大魏南部的建州城已下了好几场大雪,所谓瑞雪兆丰年,到了入夏后,建州芙蓉开得比往年更艳,整座城团花簇锦,透着一种罕见盛世繁华的妖娆。 清王府丫环们早早就将新摘的芙蓉的丫枝插进花瓶中,准备送到王爷的寝房。 素莹刚推开门,便听到床榻中传来轻微的喘息声,她疑惑的上前掀开厚重暖帐一瞧,清王紧蹙着眉峰,似乎极不舒地左右摇晃着头,口中喃喃自语,只是一时辩不清说些什么。 但,对素莹而言不喻于天大的喜事,因为,王爷自遇刺来,已人事不知近半个月。 “王爷醒了,王爷醒了,朱朱,快去通知王妃,说王爷醒过来了!月琴,快去请大夫,王爷这会看起来好象不舒服!”素莹喜极而泣,她是清王最宠的通房丫头,素日里,王爷喜欢在自已的寝室独居,都由她侍候着,也因此,遭来一些忌恨。 平常也好,有王爷护着,既便是王妃也不敢公然为难她,但王爷这一昏迷,她的日子开始越来越难熬,光是几个侧妃平日来瞧王爷时,也是有事没事刁难她一番。 如今王爷总算要醒了,她要把所有受的委屈通通全部告诉王爷。 她从王爷的衣柜暗格里取出一件女子淡蓝色滚银丝的宫裙,这是王爷赏给她的,她不敢放在自已的寝房,担心被旁的奴才生了妒给毁了,所以,便暗藏在王爷的寝房中。 每回知道王爷要回来时,她总是穿上,让王爷注意到自已。 今日也一样,想到王爷即将醒来,她想让王爷看到自已最美的一刻,也顾不得被王妃和王府里的一些侧妃瞧了生怒,急急地换上! 而后,她又挨床榻边,眸光含情倦恋不舍地看着,既便是昏睡中,眉宇间亦是一派尊华之色,皇家的男子自是不同于寻常那些美男子,他们的身上多了天家的贵胄气质。 她有些情动,估摸着王妃没那么快来,她忍不住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若非外寝外时不时地传来丫环婆子走动的声音,她定是忍不住亲吻他的唇瓣。 听到远远传来奴婢给王妃请安的声音时,她迅速站起身,突然,又飞快地俯下身,狠狠抱住他,在他的耳畔轻轻柔柔地笑道:“冤家,你要是再不醒,莹儿就要被王妃给撵了……” 她飞快捧住他的脸,想落下一吻马上离开时,没想到昏迷的他突然电光火石地反手扭过素莹的双手,将她狠狠一推。 素莹大惊失色,额间已砸在床榻的一角,痛得泪光浮动,抬头只见他的朗目闪着无比的寒意,紧盯着她的眼:“大胆!再敢造次,朕就拧断你的手。” “我……我——”素莹一时骇住,张口结舌,若非是她日日侍候着他梳洗换衣,这样的清王,她简直以为是换了一个人。 “滚出去!”清王冷冷的吩咐,朗目深不可测,神情真如魔鬼般阴狠,冷飕飕直射向她,“以后,没有朕——本王的许可,若敢随意对本王动手动脚,小心你的脑袋!” 素莹骇住,王爷怎么啦,以往王爷睡着时,最喜欢她这样侍候着,给闹醒时,还抱着她“小妖精,小妖精”地唤! 正在此时,清王妃与几个侧妃急急地赶过来,恰巧看到素莹狼狈不堪被推倒在地的一幕,心中了然。 清王妃还好,面容上并无异色,但身后的一众侧妃,不少人脸上抑不住的喜色迎上眉梢,低嘲一句,“小骚蹄!” 秦邵栋对众人的请安置之不理,缓缓走到窗台边的一面铜镜前,神色漠然地看着镜中一张陌生的脸,少顷,伸出手缓缓地用指腹轻轻刮过略显消瘦的脸颊,但指腹与脸上肌肤传来隔了一层皮的触感时,嘴角微不可见地弯了一下,心中笃定,这并非是他的魂魄落在了秦邵栋的身上,而是—— 他,苍月已“驾崩”的帝王顾城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易容成了秦邵栋,并带回到了建州清王府疗伤。 他不知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凭着易容的手法判断,将他易容成秦邵臻的是苍月的四海影卫,目的,很可能是出于保护他的安全! 他知道自已回来时肯定出了某些差错,顾灵瞳施术接他回来时,他被困在了时空的夹缝中,在黑暗中无处逃生时,他仿佛感受到贺锦年强烈的思念以及无尽的寂寞,他脑子里反反复复地响着贺锦年的呼唤: 顾城风,我等你回来! 顾城风,我只等你一百天! 顾城风,如果你一百天后不回来,我就从龙淹潭跳下—— 那一瞬,强烈的心灵感应让他神魂震憾,霎时崩发出无穷的念力,让他冲出了时光的遂道。 醒来时,所见的蓝天白云让他知道,这是苍月的天空,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如此干净而纯粹的蓝天。 他笑了,笑得落了泪,他回来了,虽然并没有落到顾灵瞳为他设好的法阵之中,虽然他不知道此时身在何处,且,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告诉他,他的身上多处骨折。但——他终于回来了! 疼痛,很快让他陷入昏迷。 “王爷,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这丫头侍候得不好?”清王妃的声音打断了顾城风的思绪。 清王妃见看到顾城风极不舒服姿态半躬着,他似乎强撑地站在铜镜前,腿弯处频频不停地微微颤抖,她柳眉轻轻一锁,“王爷,您腿伤很重,太医交代了,一定要多躺!”说着,上前欲扶着顾城风一旁坐下,却不料顾城风微微一闪便避开,清王妃粉脸微烫,平素她虽与王爷并不亲近,但王爷当着下人的面驳她的面子亦是极少。想来,今日一定动了肝火。 顾城风所问非答,眸光一点一点竣巡过所有人的脸,缓缓开口,“今天是苍历何年何月何日?” 一个穿着浅黄色宫衫女子马上口齿伶俐地抢答,“回王爷,今儿是苍历117年五月二十!”刚说完,便侧着笑脸,一脸天真地等待着王爷夸一句:还是本王的婷儿机伶。 谁知顾城风依然沉着脸,连个眼神也不曾回应,黄衫女子略显气馁地嘟了一下嘴,低下了首。 “素莹既然惹了爷生气,那妾身就当好好罚一下这不识抬举的奴才。”清王妃暗憋了一肚子的气转过身,对着凝兰冷冷道,“还不自已去领二十杖?” 二十杖?焉有命在?素莹眸光带着求助看向顾城风,却得不到丝毫的回应。 清王妃身边的穿着一件湖绿裙子的女子冷笑一声,“贱丫头,王妃的命令没听到?再不滚,本夫人再添你十杖!” 素莹看到开口的是与自已最不对盘的文侧妃,机伶伶地连打几个冷颤,所有的思维全部被冻结,她手脚并用地爬起逃离—— 顾城风嘴角扬起仿佛一弯新月,“王妃,这些个奴才劳烦王妃好好调教一番,若无本王的命令,从今往后,任何人不得私自进入本王的寝房!” 他话中之意,不说王妃身后的几人侧妃面色惨变,连着清王妃颜面俱损,料不到左盼右盼终于盼着王爷醒来,却是这般个光景! 清王妃只得领着一众侧妃及妾氏悻悻退下。 顾城风缓缓站起,躺了半个月的躯体,在太医的极力治疗下,他终于醒了过来,虽然身体各处的伤已愈,但双腿似乎是受了极大的撞击,关节处稍一用力,便钻心的疼,再加上躺得太久,肢体已然不受自由支配,连着双脚踝关节处也无法经受身体的支撑,无法迈开脚步。 可这一切都没关系! 看着案桌上开得盛艳的新鲜芙蓉丫枝,以及身上的春末夏初的薄衫,他知道,他终于如期回来,没有错过他和他的锦儿的相约的日期! 这半个月内,他身体处于极渡的脱水状态,一直无法舒醒,昏昏沉沉中,感有不停有人围着他转,给他针炙,喂服汤药,他想醒,可元神亦极为衰弱,致他不停地在做着梦。 梦中,似乎回到了他和贺锦年四年的皇宫相伴的岁月,让他不停地沉匿于其中,若非是鼻息间传来极为陌生的女子香气,接着,脸上传来令他感到厌恶的触感,一下激醒了他,他很可能还会昏迷一阵。 所幸的是,他身上多处有骨折的痕迹,太医吩咐王府的侍婢,在他昏睡之时,不得擅自给他沐浴清洗,以免不慎伤了筋骨,因此,藏在他衣襟里的上古遗族札记上册依然完好的保存着。 如今,他终于醒了过来! 顾城风半阖着双眼,强烈地思念着贺锦年,思念中,过往的记忆长河一点一滴、清清晰晰的在大脑中反复播放,远近的事皆沥沥在目,或轻或重,在心中慢慢过滤! 一室的清静,一室的花香,他的心反跳得愈来愈急促。 他双手撑扶着床沿,缓缓走到窗边,推开半掩的窗,只见朝阳下,燕雀欢快地在飞檐处停留跳跃,廊亭间姹紫嫣红的花,朵朵绽放生机……春天,临近了! 他终于回来了,离他与她的百日相约还有十天! 顾城风倾城一笑,半仰着头,看着远方明媚的朝阳,心中呼唤:锦儿,我回来了!现在,我们沐浴在同一片蓝天之下! 他忍着心口的悸恸,恨不得生双翼,就此飞过千山万水,来到贺锦年的身旁。 清王府的太医很快闻讯前来诊治,看到顾城风撑扶在窗边站着,双腿虽微曲着,但足以说明,筋脉并未损到,众太医个个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 “王爷,请您坐下,您长时间躺着,此时不宜站太久!” 顾城风便在窗边的太师椅上坐下。 一位白发老者诊了他的脉象后,连连惊叹,“奇迹,奇迹,王爷果然是贵人!” 一旁稍年轻些的太医正蹲在地上为顾城风的四肢关节做检查,发现除了并节处略显僵硬外,肌肉对外界的反应皆很正常,很难想象,十几天前被抬回来时,他们几个太医都暗自摇首,伤得如此之重,恐怕是大罗神仙也无用。 只是王爷身份尊贵,这种话他们自然不敢轻易说出口,一个个卯足了劲全力挽救,内俯的重伤无法调理,但外伤在几个太医的合力治疗下,已荃愈! 太医终于站起身,对着顾城风一揖,频频露出无法掩饰的惊叹,笑着恭喜,“王爷真是洪福齐天,身体各处基本已是复原,只待老夫为王爷用针炙理疗,甚至无需开药,半个月后,王爷就可以行走自如了!” “你们下去!”顾城风摇手示意众人退下,吩咐宫婢,“传高先生来见本王!” 他离开三个月,想要一个人告诉他眼下苍月和大魏真正的局势,高光年是首选! 高光年,字仲秋,曾是秦邵栋的太子太傅,秦邵栋夺嫡失败后,高光年亦辞官随秦邵栋南下到建州,做了清王府的幕僚。 这些年,秦邵栋的几年重大决策中,都有高光年的手笔,可见秦邵栋对高光年的重视。 高光年的寝居离清王的寝殿很近,不到一盏茶时,高光年走进了内寝,在跨进的一刹那,突然停滞了脚步,手扶着门框,眉间带着满意看着不远处的年轻王爷。 顾城风已换了一件月白的春衫,坐在窗边,阳光斜打在他的侧脸上,散发着淡雅如风的光晕,这样的秦邵栋倒象极了他第一眼看到的少年,淡雅如菊,身上透着一泓干净的气息,仿如洗尽铅华! 高光年心中暗叹,如此出类拔萃的少年,在众多的支持者的护拥之下,怎么会如此大意失掉嫡位。 这些年,高光年一直在思考,最终断定,秦邵栋败是败在妇人之仁上,若他肯早一些对大魏皇太后下手,拿下江山,秦邵臻根本就没有今日! “先生又在腹诽学生?”顾城眉间含笑,唇角撩风,朗目熠熠生辉,“先生请坐!” 顾城风有不少影卫潜在秦邵栋的身边,自然对秦邵栋与高光年之间了如指掌。 “仲秋不敢,仲秋见王爷无恙,心中对上天无比感恩,所以,不免失了神,让王爷取笑了!”虽是师徒,但毕竟身份有别,高光年还是上前,正正经经地给顾城风行礼。 顾城风伸手隔空带着一股镌刻的张力,稳稳扶起高光年,清冷一笑,“先生不必多礼,学生昏迷已久,请先生来,学生是想听听最近大魏和苍月的局势,以及先生有何高见!”顾城风想知道目前的局势,高光年绝对是一个最好的讲解者。 高光年也不避讳,把眼下苍月和大魏的局势,各种势力的分布、利弊之情况详细阐述一番后,直言道:“如今傅王叔秦河与秦邵臻联手,王爷已是势单力薄,想置身事外,坐山观虎斗已不合时宜。眼下局势,又正适大魏和苍月两国征战到关键之处,王爷只有两条路可走!” “接着说!” “全力支持秦邵臻抗苍月,有了王爷和傅王叔的支持,大魏江南的仕家也会呼应,到是大魏万众一心,或许能扭转战局!” “第二种?”顾城风眸中光芒如星,淡淡含笑着看着高光年,神态上做足了秦邵栋素日表情,以至高光年自幼看着秦邵栋成长,也未辩出有假。 高光年双手一揖后,突然提袍跪下,心提到嗓子眼,但还是直言陈述,“第二种,联手苍月,助苍月统一整个苍月大陆,届时,苍月必定实施以大魏治大魏之国策,凭着王爷的功劳,自然是治理大魏的不二人选!届时,三五十年内,必可偏安一隅。” 这样的建议按说是要诛九族的,换作谁也不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可高光年敢,首先,他来自北蒙,这种身份让他不必背负国家大义。 其二,他和清王秦邵栋是有师生之情谊,即便是与秦邵栋意见相佐,也不会身落重罪。 顾城风安安静静地坐着,注目于高光年,眼底似笑非笑、不惊不怒、更不置可否! 高光年此话自然有理,他相信此时秦邵栋若活着的话,必然会听从高光年的建议。 毕竟秦邵栋同时和秦邵臻与秦河撕破了脸,在大魏江南甚至包括整个大魏,能让秦邵栋立足的地方已不多。 顾城风不置可否,事实上,他根本没考虑过,统一苍月后,恩赐大魏沿延百年前的旧制,名义上归顺,实质是让大魏的仕绅各自治理地方。 统一后,他要建立中央集权,除了保留大魏南方经济运行外,其它一切废止,尤其是南方仕族私养的兵马,必需全部由朝庭接管。 所以,他并不希望此时的建州迫于局势,而向苍月投城,届时成为与苍月谈判的筹码。 他要的是,大魏内讧不断,而苍月,坐收渔人之利。 顾城风没有表示任何意见,高光年退下后,顾城风心里开始担忧,傅王叔秦河与秦邵臻联手,那扬州的锡矿很可能已经脱离昊王顾城军的控制。 也不知道昊王顾城军现在如何。 他轻叹一声,看来不能马上去寻找贺锦年,一是他腿脚不便,无法一人一骑千里跋涉,突破汴城进入柳州,二则,事关昊王生死,他必需先解决扬州之事。 三则,他得先设法把建州的局势巩固下来,否则,一旦建州失守,秦邵栋这枚棋将失去了作用。 眼下只走一步看一步! 但无论如何,他得先设法联系到四海影卫,通过飞隼,将他回到苍月的消息传递到贺锦年的手上,让她安安心心地等待着他的回归。 顾城风太医针炙的调节下,他感到下肢的血液开始通畅,为了更快的恢复,且,为了防止细心的护卫瞧出他和秦邵栋在身高上的差距,顾城风命令护卫拿来轮椅暂时代步。 顾城风花一天的时间,整理清楚目前大魏的局势后,马上传唤了心腹西楼,不到一个时辰,属于秦邵栋的核心的人马会合。 清王府的议政书房位于王府的东面,这里种植着大量连片的凤尾竹,遮去了大片的阳光。虽然府中的人没有王爷的允许,不得在区域随意出入,但这里并不幽静,到处是大自然的声音,知了暄闹不停,稍有风,成片的竹叶便是唰唰作响。 议政书房落在竹林深处,几乎是独门独院,与王府的内院隔了两个花园。书房后是人工所建的瀑布,因为南方雨季长,雨水又足,一年四季瀑布的水从不曾停过,一近书房水声孱孱,初闻时,仿似天籁之音清脆悦耳。听久了却让人感到心气浮燥。 书房原是让人静心读者之所,议政更是需要安静这地,可这里的设计委实让人感到疑惑。如此闹腾的地方,如何能让人静下心来议政。 殊不知,关了门后,书房内安静得如同隔了一个空间,在这里尽管可以畅所欲言,根本无需要担心被人窃听。 “把地图拿来!”顾城风多年命影卫监视大魏建州和扬州的局势,他比秦邵栋还清楚,秦邵栋屡屡失败的症结在哪! 建州司马桂东鸣和汴城禁军统领李承载二人联手将一幅丈长的羊皮地图铺在了顾城风的面前。 “桂东鸣,你负责迁都,放弃建州,把你的二十万人马迁往齐州。李承载,你把所余的禁军编制成一只奇袭队,主攻山林,岭地作战。记住,本王要这些人在没有任何补给的情况下,可以独自存活,遂,人选上着重挑选有行经经营的将士。”用秦邵栋的力量牵制住秦邵臻,又暂时保存实力,待苍月发起总攻时,建州的将士趁机在秦邵臻后方攻打,到时,一举拿下江南。 桂东鸣吃了一惊,不解道:“齐州地形复杂,民风彪悍,而建州富饶,这里的富绅又极拥护王爷,王爷怎么会想起迁都齐州?”齐州虽然也是秦邵栋的封地之一,但这个地方人文特殊,百年来一直排斥外来入户人口,地方形成的保护势力极强。 士兵入驻,定会与当地的保守势力摩擦不断。 顾城风淡漠转了一下轮椅的方向,直指着挂在书房一则墙壁上的建州地貌图,浅浅掀动嘴角,“建州富庶,是经营之地,却不是战略要地!” “王爷高见!”李承载颔首。 顾城风冷冷地收回眸光,目光沉沉地竣巡在众人脸上,少顷,方缓缓道:“秦邵臻根基是从苍月带来,他座下的大将肖宴臣、宗政博义,以及肖宴臣麾下的几个参将,皆随他从在苍月而来,而苍月国这数十年,战场主要开辟在西北,西北一带适合骑军作战!” 桂东鸣会意地一点头,“王爷的意思是,秦邵臻能用的将士几乎是从苍月西北带回来的,包括肖宴臣,就是擅打平原之战,而建州地形平坦,若开战,正适合秦邵臻的骑兵迅速作战!” 建州参将张得贵亦表示同意,“迁都齐州,岭地作战,骑兵就没有优势可言!且齐州的百姓虽排斥建州人马,但齐州原就吏属于建州,若秦邵臻的汴城想破齐州,反而激起齐州百姓愿与建州共存亡之心。” 桂东鸣与张得贵会心一笑,“不错,建州和齐州还算是有些裙带关系,但汴城于齐州百姓,却是八百年打不着的亲戚!” 顾城风静默不语,众人心想,这个观点多数是高光年所建议,但他们亦有些纳闷,按平素,王爷定然涛涛不绝,怎么伤愈后,倒变得内敛起来! 李承载虽然认可顾城风的话,但一想到手上的军饷,就感到头疼,便直言道:“王爷,建州富饶,属下的十万兵马的粮饷,八成是建州徼上来!恐怕到了齐州那不毛之地,粮草运输都会成问题,那些刁民多年前曾抢过朝庭的贡奉!” 这一点,一直沉默在旁的西楼也深有同感,便开口呼应,“不错,齐州的民风又彪悍,只怕那些刁民不肯接纳将士驻扎!”西楼话未说完,便感觉到顾城风的一双眸光略带了深意向他探来,他的心微微一凛,直觉,这眸光怎么如此熟悉! “富饶有何用?一把火就可以烧个精光!民风彪悍有何可惧?谁敢作乱,来一个本王杀一个,来十个,本王灭他九族,看他乱得起,还是本王杀得起!”顾城风浅笑如冷月清辉,却把一屋的人看得心惊胆跳,总觉得这次王爷醒来,说话,神情,甚至连眼神也变了,一举一动透着股凌历的生杀睥睨的霸气,这样的王爷让他们更有信心追随。 秦邵栋一直代表着大魏保旧势力,而这些人多数是南方的仕族,几乎控制着大魏三分之二的财富,秦邵栋最终会在夺嫡上败给秦邵臻,是他身后的利益太多,不敢轻易言战,否则,他应在秦邵臻羽翼未丰满前,直接控制汴城,架空大魏皇太后手中的权力,甚至可以逼宫,直接登基。 夺嫡失败后,秦邵栋他退到大魏南部,把建州定为据点又是个错误。 而齐州位于大魏西南部,四处都是山岭,峡谷,骑兵到了这里根本无用武之地,最关健,这里与齐国接壤,这就等于间接断了大魏最后一扇通往别国的路。 “谁?”顾城风突然轻喝一声! ------题外话------ 求月票~一号啦,月票价值千金呀。 现在的篇章要进入扬州事变,月在构思新的五策,五策结束后,苍月会统一,文进入**,男女主恩恩爱爱直到完结(约30万字)。而关于男女主的宝宝,还有现代的剧情,全在番外中出现。 月想提问,有没有看文细的读者,能从月构思本文的细枝末结中推理出:顾城风回来后,记忆有没有变化?是带着三生三世的,还是只带着21世纪的?还是都忘了?这个要真看懂月的文的读者才能看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4 锦儿,我回来了 “王爷,妾担心你们累了,特意熬了百合玉露汤给众位大人补一补!”书房沉重的门“吱”地一声被推开,接着,传来一声娇滴滴地笑声,而后,盈盈走来一个绿衣宫装的美艳的女子,身后还有四个丫环紧紧跟随。 “王爷,果然佛主显灵,不枉妾身在永宁寺为王爷祈福了七天七夜!”她今日刚从寺里回来,听说王爷醒了,大喜过望,忙让人准备了一盅汤来见他。 环佩叮咚作响中,绿衣女子带着盈盈的笑蹁跹走向顾城风。 “止步!”顾城风坐着纹风不动,神态冷漠如初。 绿衣女子先是一怔,环视四周,看着众人一脸冷色,红唇微微一撇,神情掠过倨傲,眸光转至顾城风时,神情复变得温柔,“是妾身冒昧了,不过,王爷,这汤您还是得喝,要不然,妾身可不依!” 西楼淡淡一笑,小退了一步,清王最宠的便是眼前这个宠姬楼飞舞,在此之前,秦邵栋也曾将她送给南方仕族代表之一古卫扬,后来又不惜和古卫扬撕破脸讨要了回来。 古卫扬虽是大魏南方仕族代表之一,他原来的身份却是秦邵臻的皇祖父大魏宣宗帝的内务府总管,宣宗帝驾崩后,宣宗帝的皇后一直辅佐其子大魏的,可惜秦邵臻之父皇一生在位虽不短,却是个毫无建树的帝王,以致,让南方仕族的势力越来越膨胀,古卫扬更从不给皇太后一丝薄面,甚至,在皇太后母子执政期间,他与大魏皇太后势成水火。 一个太监有这样的胆,那是因为他是被宣宗皇帝宠出来的。 宣宗皇帝在位时,虽然对皇后也算尊重有加,但他却极为好男风,在他晚年时,遇到民间玩杂耍的艺人古卫扬,几乎一见倾心,马上赐古卫扬黄金以及大宅,并让他可以自由进出皇宫,许以不经通报进入帝王寝殿包括后宫的权力,古卫扬此人又从不收敛,常常领着一群酒友在皇宫中行乐。当时的宣宗皇后几乎恨断了牙。 后来,古卫扬在一次随帝王出游中,不幸伤了男根,索性由此进宫,并一跃成为皇宫中的内务总管。 宣宗皇帝也知道,因为古卫扬仗着他的宠爱,得罪了不少人,尤其是他的皇后。 因此,宣宗皇帝在驾崩前留下了御赐免死金牌于这个古卫扬。 而古卫扬早在得宠之时,亦料到一旦宣宗皇帝驾崩,自已的小命便难保,于是他借用内务府的肥缺及宣宗皇帝的赏赐,组建私人卫队,专门互责他的安全。 在宣宗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的纵容下,古卫扬的卫队到宣宗皇帝驾崩之时,人数竟达十万余人。 如今宣宗皇帝已驾崩三十余年,古卫扬不仅仅活得好好的,还在二十多年前收养了十几个义子,古家俨然已成了大魏南方仕家阀门的代表家族之一。 古致远,就是南方仕家合力推出,几次联名上奏秦邵臻,以肖宴臣指挥战事不利为由,让古致远取而代之,接替大魏大将军之职。 桂东鸣略为不满地轻哼了一声,这妇人这样没规没距地闯进来,也不是第一次。 再得宠,这男人们在书房议事,女人不经通传便闯进来,这要是在他府上,一定要杖责一番后直接轰出府去。 而此前,他们也曾向清王提过,但秦邵栋总不以为意,每每遇到这女子私闯进书房时,也就面上不痛不痒地训了一句,便不了了之。倒让这女子更挣了几分胆色,越发地嚣张,所以,如今他们只保持箴默,不再相劝! “来人!”顾城风并不看她,唤来侍卫长,道:“把外面当值的砍了,这妇人杖责十大板撵出府去,再传令下去,本王在议事时,谁敢私自放人进来,一率杀无赦!” 绿衣少妇闻声震惊,神色显得有些迷离,倒是不象平素妇人那般大喊大叫,只是讳莫如深盯着顾城风,好象在思忖,顾城风此举究竟是真还是象以前一样,作作样子! 桂东鸣脸上极速闪过惊喜,上前一步,直言道:“王爷英明!” 在侍卫押住她一刹那,楼飞舞心头一怵,似乎意识到这不是在开玩笑,突然狠狠挣开,欲冲上前时,又被侍卫反手一扣,她抬着迷蒙的眼睛,满是不解,“王爷,这回飞舞做错了什么?难道是因为飞舞送进来一盅汤打扰了王爷议事?” “还不带下去?”桂东鸣早就看这妇人碍眼,见此妇人端出如此委屈的模样,唯恐又挑起清王的妇人之仁。 李承载亦配合道:“这乃王爷书房重地,我等在商议重要军情,你一个妇人无端闯入,当这一点,就可论死罪!” “可这明明是王爷许可,以前也是有,为何单是这次?”楼飞舞心中忿忿不平,只道王爷又是被这群人怂恿,“可王爷您别不记得,王爷曾说过,只要是在王府,无论何时、何地,飞舞都可以如入无人之地!”言及此,极为委屈,致大颗大颗的泪珠漱漱而落,摇首间,妆容已显凌乱,见顾城风无动于衷,几次努力欲扑进顾城风怀中,却一时挣不脱侍卫如铁钳般的手指,禁不住哀泣连连,“王爷,您怎么啦,我是飞舞呀,您说,府里最得您心的,就是妾身,您忘了?” 顾城风冷冷地看着她,他向来冷情冷性,就算当年韩昭卿心仪于他,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更甚,在苍月,甚至不需要他下令,一旦他的身边的下属揣测到他的意思,十个楼飞舞也无机会在他面前哭诉一句。 而在此书房重地,他明明下令命侍卫将这女子带离,两个重臣亦表示了严重不满的情况下,可王府侍卫依然任由这女子在她面前申辩,可见,秦邵栋连治家都不懂,谈何治国,最终败给秦邵臻,并不意外! 突然,心念一起,他顾城风不可能永远以秦邵栋的身份示人,若他能收伏这些人,在知道他真实身份的情况下,依然全心辅佐他,届时,配合苍月攻入汴城,将事半功倍。 但如何要让这些人俯首称臣,那首先切入点,就是从治家开始! 思及此,顾城风冷漠一笑,“杖三十!” 三十杖,对一个女子而言,根本就是没活路。 桂东鸣、李承载、张得贵等人齐齐跪下,“王爷英明!” “王爷饶命……,以后妾身再不敢了,王爷,王爷,您,您说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这是王爷当日接飞舞回来时说的,王爷又忘了?”她象是无法置信突袭而来的变化,一只手不停抹着脸上的泪痕,惊得连话都有些含糊,“怎么能忘了,说过誓言,不过数日,怎么就能忘了呢?” 楼飞舞见他不冷不热的神情,垂了眸又见他白色繁复章纹的广袖一动不动,周身的气势又冷了几分,心底全凉,心中隐隐感觉,今日若还是象往日般使性子或是光哭哭啼啼,定是不得讨好! 而几个将军,显然是更愿意看到她被处罚,想来,对她屡次闯书房已感到极度不满。 突然,福至心灵般,咬了牙下跪,“飞舞不敢劳王爷动手,飞舞一条命是王爷给的,王爷想把飞舞送给古卫扬那阉人,飞舞从不问缘由。王爷把飞舞要回来,飞舞还是乖乖服侍王爷。如今王爷要杖责飞舞,飞舞可否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古卫扬这个名字,令顾城风眸光一闪。 “这一次王爷把飞舞撵了,吃三十大棍,飞舞定已是残缺之身,想来也再无机会再服侍王爷,请王爷赐飞舞的卖身契!”当年,她被秦邵栋看中,就是因为在红楼中,她宁死抗拒一个恩客的无礼要求。 秦邵栋后来还赞她,古来红楼出烈女,果不其然! 楼飞舞低着首,眼角却瞟到前面的人依然一动不动,似乎毫无上前扶她起来之意,眼神由先前的彷惶渐渐变得恐慌,说到“残缺”二字时,似乎再强撑不下去,崩溃哭倒在地,钗环坠落,秀发半边披散,周身萎靡,“王爷,妾身半生飘零,以为遇到王爷,终是有人怜爱,虽说这王府后院是非不断,但总比被红楼的嬷嬷接二连三地送人强。谁知道今日不过是送了碗汤,王爷竟罪责至此!” 众人不语,继续听着眼前的女子声泪俱下地在控诉,“可论究原因,还不是一开始这狠心男人的纵容么?怎么今日说翻脸就翻脸,连个商榷的余地也无?” 顾城风看着眼前的女子神色百端变化,唇角裂开一丝诡异的笑,“既是如此,那本王就赐还你卖身契,不过,念你今日本承着好意,这杖责便免了,但本王要将你送给古卫扬,你可愿意?”他原本就是薄凉之人,对于旁的女子,他也未曾有过侧隐之心,这世间除了锦儿,谁的泪也流不进他的心! 这突然而来的变化,桂东鸣几人微微吃惊,若说秦邵栋第一次把楼飞舞送给古卫扬,无人腹诽,毕竟楼飞舞在清王府无名无份,但如今的楼飞舞已然是正式从侧门抬进的妾氏。 高门府第,打发一个妾氏,生死可不论! 但将自已的女人送给一个阉人,这就涉及到王府的颜面了,众人虽不明就里,但也是不敢多问,个个静侍一旁,半垂着首,一脸的恭顺。 听到“古卫扬”这三个字,顿时,一腔热血“嗡”地涌至楼飞舞的大脑顶部,心如鼓在重锤,“王爷,您,您说什么?” 顾城风淡淡问:“可愿?”语气仍是无丝毫置喙的余地。 楼飞舞眸光破碎,用袖襟抹干眼角的泪,吸了一口气,唇角微挑,思忖着先保住命,再慢慢计较,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被王爷送给卫扬那阉人。思定后,咬了咬牙,伏首而拜,道:“谢王爷恩典!” 桂东鸣暗叹一声:得,看来今日也仅是多看一场戏,这议政书房的门,还是守不牢。 张得贵亦心中暗叹秦邵栋太过妇人之仁,方让府里的一个小妾不知收敛至此,竟在如此严肃的地方演起戏台上的苦情戏,不愧是红伶出身,身侍数人。 顾城风坐在轮椅之上一动不动,直至楼飞舞行完大礼,待她离去后,他方将轮语调转个方向,坐在了书案之后,语气也是一如往常,那样冷淡道:“西楼,吩咐人看好!本王留着她有用!” 西楼谨声回道:“属下遵命!” “承载,你先回营,马上着手安排迁都齐州事宜!” 桂东鸣似乎想起了什么,上前一步,略带迟疑地问,“王爷,迁都齐州的话,这些王府的内眷应如何妥善安排?”恐怕这些人一听到要迁到蛮荒之地,个个肯定使出浑身的懈数阻扰。 而留在建州的话,随着他们迁都齐州,这里很可能会失守。 “本王会吩咐管事,将她们全部迁外别苑,她们不过是一群妇人,想来秦邵臻也不会拿一群毫无威肋的妇人开刀!” 毫无威胁之意,便是这些妇人于她无足轻重! “建州牵连太多利益,”顾城风顿了一下,神色依旧波澜不惊,“建州不会失守!本王会让秦邵臻暂时无暇顾及建州!” 李承载双手一揖,“王爷英明!王爷还有何吩咐,若没有,末将马上去准备一番!” “西楼你先留下,其它人退下!”顾城风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西楼微躬着背,心中略略感到有些不对劲,眼前的人举手投足象极了一个人,可这个人明明…… 顾城风靠在轮椅背之上,雪白袖襟滚边下的修长的手漫不经心地随意敲打着案面上。 此刻,顾城风在思忖着楼飞舞方才一句无心之语,他感觉里头隐着一些有用的信息。 据他了解,秦邵栋多年流连于花丛之中,但在正经事上,从不因为女人而误事。 比如在处理楼飞舞之事上,透着一些明显的诡异。 顾城风突然转眸看向西楼,“西索月,你说说,秦邵栋亦是个人中龙凤,送出去的女人,怎会无端要回,还因此与古卫扬反目?” 西索月倒抽一口冷气,带着惊疑探向顾城风。 方才,清王秦邵栋竟直点他的真实身份—— “索大人,是朕!”顾城风缓缓站起,绕出书案,负手站在西索月的一丈前方,朗目平静如水,却不怒而威! 听到顾城风以“朕”自称,西索月本能地猜是顾城风。 “殿下……你是?”西索月一时之间无法确定其真假,锐利的眼神频频扫视在顾城风的身上,却发现,眼前站的人身姿如白杨般挺拔,明显比秦邵栋高出一寸,而面若蓝天干净,分明是顾城风才拥有的风彩。 “难为你在秦邵臻和秦河双面夹击下还能把秦邵栋带回建州,有了秦邵栋,秦邵臻在大魏朝堂之上缚手缚脚,索月,这些年,你干得不错!没有辜负朕的重托!” “皇上…。”西索月霎时褪下了平日木讷平静的容颜,脸上呈出恸鸣之色,胸腔起伏中伴着微微的颤抖,顾城风的驾崩消息对他们在大魏的细作而言,不亦于晴天霹雳,可他们什么也不能做,不能为帝王恸哭、不能为帝王戴孝,甚至陪着秦邵栋继续流连在烟花之地,饮酒作乐! 可此时,帝王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饶是一个铁汉子,也无法掩饰此时心中的激动。 顾城风走前几步,掠向西索月的眼光里,透着坚定,“朕一醒来,就成了秦邵栋,躺在清王府,朕知道是你全力将朕从扬州救回,朕现在想知道,之前究竟发生了何事?”顾城风初醒时,亦很震惊,先是触目四周,全然是不熟悉的人和物。 而从众人的称呼中,他方猜出他此时已是另一个身份。 他不动声色,站到铜镜前,一眼便认出,铜镜中的那一张脸是大魏清王秦邵栋,所幸,他马上知道,这不是穿越回来时灵魂诡异地落在别人之身,而是被易了容。 因为,只要他指腹轻轻一抚脸上的表皮,脸部的神经感受到的是一种隔着若有若无的触感,而不是表皮肌肤真正的接触。 西索月不再犹豫,当即跪下,刚一俯首,鼻头处狠狠一酸,哽咽道:“末将西索月给皇上请安!” “哭什么,堂堂苍月的禁军统领!”顾城风堪堪掠了他一眼,上前,微俯身,伸手覆于西索月的肩上,“起来说话!” “谢皇上!”西索月用袖襟抹去脸上泪痕,起身时,略显尴尬一笑,“让皇上见笑,末将是个粗人!” 顾城风嘴角微微一挑,不置与否。 “皇上,半个月前,清王收到消息,大魏秦邵臻秘密前往扬州同傅王秦河会面,两人相约在扬州的锡矿矿山,清王秦邵栋感到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迅速暗调人马包围住矿山的出口,又暗中联系了秦邵臻身边的一批护卫,联手策反兵变,刺杀秦邵臻。结果,于扬州锡矿矿山上中计,清王反而被秦邵臻和傅王秦河的人联手伏击,不仅仅损失了暗中效忠于清王府的皇城禁军,清王亦受了重伤。属下等人带着清王转移,设了调虎离山之计,兵分七路分别引开秦邵臻和傅王秦河的护卫队,圣招擅易容,所以,他奉命为清王易容,带着几个护卫从另一条路走。没想到,等属下撇开秦邵臻的人后,到达汇合点,却发现圣招所领的队伍迟迟不曾现身。” 顾城风眉目深凝,“后来在哪找到?” “在矿山的深处,属下找到圣招和皇上时,皇上的脸已是清王的模样,只是圣招…。”西索月缓缓跪下,脑子里浮起圣招那惨白得无一丝血色的脸,在一块干净的布里,还包着两块烤熟的肉,显然是圣招在准备牺牲前,就做好了准备,割下大腿的肉烤熟,以备顾城风醒来时裹腹。 “圣招如何?”圣招是“圣”字辈的四海影卫,曾经在顾城风身边暗中护卫了五年之久,是顾城风身边最精锐的四海影卫之一。 在顾城风登上帝位不久,便将所有的“圣”字辈的影卫调往大魏扬州和建州,圣招是潜伏在建州清王府的影卫,听令于西索月。 “圣招,圣招他……”这种憾天恸地的忠诚让西索月泪流满面,“属下发现圣招已死去多时,属下查看了一下圣招的死因,是因为失血过多所致!” 西索月言及此,目光微动,一瞬间变得有几分遥远,仿佛回到了少年的时候,那时他与圣招一起受极训,后来,圣招成为太子顾城风的贴身影卫,而他却被派到了当年还是王爷身份的顾城亦的身边。 顾城风登基后,他与圣招等人易容成秦邵栋身边的护卫,潜伏在清王府。 这些年,他与圣招共事,两人早已是肝胆相照,虽然他认为对圣招的死因瞒着帝王会更好,但细一思忖,那对死去的圣招极为不公,虽然他们只是一个小小的影卫。 “皇上……属下发现圣招时,他的手腕上有一条明显的划痕,上面已血液凝结,属下查看时,确认这样的伤口并非打斗而留下,而是圣招他自已……割开左腕上的血管!”西索月语至末尾,声已哽咽,当时的他还很想不通,秦邵栋的存在,固然会深化大魏的内斗,但何致于让圣招如此拼了命救他的性命,原来如此! 顾城风闻言,眼眸瞬间染上一层血红,行至西索月身前,微微俯身,左手轻覆在他的右肩之上,杀戮的气息从眼角眉梢一点点渗出,“他用血救了朕一命!他日,朕会用秦河的血来祭奠圣招!” “属下谢皇上龙恩!”西索月重重一磕首,“属下相信,皇上能平安回来,于圣招,于属下,于所有忠于皇上的臣子,都是最大的恩赐!” “起来说话!”了解到此,顾城风稍一联系,便猜测了事情大体的来龙去脉。 他从时光夹缝中冲出去,并没有回到顾灵瞳预设的法阵之内,而是落到了扬州锡矿矿山深处,因为在夹缝中损耗了他太多的体力,他坠落时处于昏迷不醒。 而圣招一群人在带着秦邵栋逃生的途中,不停地遇到伏击,很可能迷了路,不仅与另几批秦邵栋的护卫失去联系,甚至越走越往矿山的腹地深处。 秦邵臻原本就受了重伤,在缺乏及时的治疗之下,极有可能在矿山之上已毙命。 机缘巧合之下,圣招遇见了昏迷的顾城风,若是换成普通的影卫,未必会确定他的身份,但圣招不同,圣招在他身边做了四年的近身四海影卫。 圣招背着昏迷的顾城风,欲图走出矿山深处,可扬州的锡矿矿山,是傅王叔秦河重点镇守之处,为了防止有奸细混进矿山,秦河曾命人用了五年的时间,将这里的动物杀绝并砍光野生的果树。 就算有人混了进来,只要他们把住唯一的出口,也可以生生将这些人饿死在矿山之内。 因此,圣招带着顾城风在矿山深处徘徊,可因为找不到裹腹之食,圣招在不得已之下,用自已的鲜血救活了帝王顾城风。 圣招临死前,为顾城风易了容,他知道清王的人久久不见他们出矿山到集合点,必会再次潜入矿山寻找秦邵栋的下落。 而圣招一路都有留下隐蔽的记号,清王的人迟早会寻到这里,如果发现是顾城风,必定给顾城风带来杀机。 最后,清王的人最终找到了他,一群人拼死将他救回到建州。 顾城风扶起西索月,因为双膝一时无法站太久,便在西索月的搀扶下,坐回轮椅。 “昊王那是否有后续消息!”既然秦河会与秦邵臻合作,傅王妃那肯定是失手,而傅王妃是唯一一个联系昊王和西索月之间的线人。 “回皇上,暂时还没收到昊王的下落,但此前,末将曾听到有关喻守坚把喻夫人送给傅王叔的传言,末将估摸着,喻守坚很可能与星王妃相配合作戏,昊王的身份并未泄露。” “城军的身边有朕安排的百名‘圣’字组四海影卫,就算遇到再大的险情,也足以让城军全身而退。朕实不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连凤繁星都顾不上!” “圣”字辈的四海影卫是苍月最高级别的四海影卫,编制高于顾城风身边的“厉”字辈。 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潜伏和配合,既使出了再大的事,也不可能集体失声,顾城风估计昊王顾城军很可能是遇到一些非人力方面的困扰,就比如象是贺锦年之前在大魏遇到的。 西索月蹙眉,“末将不敢私自联络喻守坚,只怕现在傅王虽然找不到证据证明喻守坚有问题,但昊王带人成功进了锡矿,确实凭借的是喻手监的令符,喻守坚虽然解释令符被盗,又在事发时,喻守坚正在另一处采购,但以秦河的精明,只怕未必全信,秦河一定派人暗中监视喻守坚的一举一动!所幸,末将已在月前接到消息,星妃娘娘已经成功逃离了傅王府,希望她能与戴将军的人会和!” “战况如何?”顾城风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 西索月虽然常年在建州,且两国交战后,信息全部被切断,但对顾城风留下的三道遗旨还是略有所闻,见帝王问起战况,直觉告诉他,帝王是在关于贺锦年的情况,便回道,“贺五公子连打了几个胜战,逼得秦邵臻不得不迁都扬州,且以傅王叔秦河为首的大魏南方仕族联手,以肖宴臣统军不为由,逼秦邵臻不得不卸掉肖宴臣的兵权,但秦邵臻借用联姻,纳了几个朝臣的闺绣后,让宗政博义接了大将军之职。不过,五公子逼得很紧,大魏再吃败战的话,秦邵臻恐怕手中的兵权就要易主了!” “就这些?” “皇上,摄政王那已久不见消息,而属下这里也不敢轻易传出,唯恐被秦邵臻截留,让这里的情况暴露!” “这么说,建州与苍月的联系还是被秦邵臻切断?” “是的,这半年多,飞隼已损至过半,飞隼培训基地每个月供出的飞隼已低于损耗。” 顾城风从笔架上提起笔,西索月忙上前为帝王铺开萱纸,顾城风思索片刻,落笔疾书,不到一刻钟,便写出一道方子,“交给影卫组,让他们尽速配出药,让百只飞隼服下,而后投放!” “皇上,这是药方?”西索月虽不大识得帝王写的是什么方子,但上面几道草药他还是略懂一些。 “这是破坏肉食动物神经组织的方子,飞隼服下后,若被大魏的飞鹰捕获,食之后,将破坏它的大脑神经组,会出现狂爆之症,回它自已的营地后,将同类残杀!” 他在中国学了多了年医学,且主攻的是中西医结合。 但他为了回到苍月,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逆天回归,记忆在穿越时光缝隙的那一刹那,对于在中国所有的一切悉数全忘。 但令他感到惊奇的是,在二十一世纪,他所学的医术,倒象人的一种运动本能,在需要时,自然而然就想了起来。 顾城风突然嘴角一弯,从怀中掏出一张锦帛,修长的手指流连地抚过锦帛上所描画的那张动人的小脸,眸里的脉脉深情流露,尔后,轻轻落下一吻,霎时,象是未经情事的少年般,红霞染上他略显苍白的脸。 “皇上,这是……”西索月眼力极好,虽是无心一瞟,也被画中那小女孩裸露出的两条腿吓了一跳,心道:谁家的父母,竟会让如此年幼的孩子穿成这般狐媚。 而皇上的神情,那也太……太让人……说不出来! 顾城风忙敛尽情绪,但收不住的眉间春色透露出此时帝王的好心情,他万般珍重地将锦帛收好,“索月,挑选一批精锐护卫,马上连夜动身去扬州,一是设法营救傅王妃,二了解扬州锡矿矿山之事,最重要的是要打探到昊王的下落!朕会下令李承载调兵谴将配合他们在扬州的行动,引开秦邵臻的视线。” “末将明白!”如今顾城风既然易容成了秦邵栋,传神得便是连高光年都分辩不出。 有了顾城风的配合,自然,他也就不必为了防止自已真实身份的泄露,在行动上绑手绑脚,他手下就有几个是秦邵栋用重金聘请的江湖高手,这些人,就可以用! “把驻在建州的影卫传来见朕,朕有要事安排!”顾城风往椅后一靠,他此时腿脚不便,定无法成功越过汴城进入柳州与贺锦年相见,可他可以用飞隼为他传信!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告诉他的锦儿,他回来了—— ------题外话------ 顾城风回来时,是不带21世纪的记忆的,这是所有不是姚族后人修练上古遗族札记后,逆天施术的后果,东阁是异人,可受三次。月如此构思,只是一开始就想,让顾城风和贺锦年一次完美的初夜。至于顾在21世纪和女主的相遇相爱,会在番外中出现,也是月第一次尝试写现言。最后,求月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5 鸿燕传书,归来(求月票) 苍历117年五月,大魏汴城外十里,苍月驻营。 汴城地处大魏内腹,地理山川正是大魏最具特色丘陵之地茂,四周群山延绵数里,只有一条汴河贯穿东西。 五月份,在地属南方的大魏,虽已入夏,但天气不算炎热,苍月的行军极为顺利,一路南下,贺锦年要求苍月将士严厉奉行不扰民的政策,便是驻军也是在城外扎营,并不征用城中百姓的府第。 对于极个别士兵发生扰民的事件,或是纵容士兵沿途为了缩短行军路线而踩踏百姓庄稼之事,皆以严惩,对于烧杀抢掠者,一律以军法斩首示众。 贺锦年每天一早都会带了几个近侍骑马去离主帐营两里外的伤兵营探望伤兵,勉励伤员们尽早养好伤,回到战场,对于因为伤重而致残的士兵,贺锦年向他们镇重承诺,她正命令户部起草一部有关优待因战争致残士兵的抚恤政策,在新政策中,所有的伤残将士将全部由朝庭供养,家中有老小的亦可享受朝庭特别设立的免户税政策。 而对于在战争中牺牲的将士,朝庭会向其家人一次性发放一笔抚恤金,同时,将来家人的待遇也等同于伤残的将士的家属。 为保证各州郡县将朝庭的政令贯彻落实到位,他已着令刑部在各个郡州县的衙门里设抚恤点监察员,监督地方官员是否把朝庭的政令实施好,一旦发现地方官员侵吞用伤残将士抚恤金的,一律处抄家问刑。 最后,贺锦年承诺,这个政策一定会在今年夏季前在整个苍月国推广,落实到每一个士兵身上。 贺锦年的一番话赢得一片的掌声,可她从伤兵营出来,心情却异常压抑,在这个冷兵器的时代,生命变得何其的轻微,一个小小的伤口发炎也可以导致死亡,很多伤兵刚送到军营里时,尚有生命力,可过了几日便被抬到了焚烧场,贺锦年曾经亲自去检查这些伤兵的死因,发现,很多人是死于伤口处理不当。 她质问军中的大夫,为什么会出现这么普遍的炎症导致死亡的事件,军中的大夫直言,是医疗条件不允许,一个军营里只配二十个大夫,在战争激烈时,伤兵往往一天送来上千人,根本没时间做严密的消毒,只能粗粗地对一些轻伤的士兵先进行包扎,对伤重的苍月士兵和大魏受伤的俘虏皆直接放弃,将重点放在中度伤员上。 贺锦年当即下令,改革伤兵营的制度,将伤兵营脱离营区,营地建在离柳州城较近的一处空旷谷地。 对于伤员,不分来自苍月还是大魏,只要到了伤兵营,皆一视同仁。 对于伤兵营人手不足的问题,她下令大胆雇用当地的郎中和医女,声称肯到伤兵营帮忙照顾伤病病员的将可以获得三个铜板的收入,以及免费领到一块玉米饼,同时,也欢迎一些有护理经验的妇人来营中帮忙。 大魏如今沦陷,城中的百姓急缺粮食,贺锦年这一举措,刚开始虽然没并有得到大魏百姓的回应,但慢慢地,一些妇女看到家中的孩子实在饿得可怜,便偷偷地瞒着家人来伤兵营帮忙,发现在营中有三分之一竟然是大魏的伤员,看到苍月的将士对大魏的伤员视如已出,心中震憾。一天的辛苦后,离营时,又确实有玉米饼可领,人就越来越多,有些手脚麻利还会得到加倍的酬劳。 而一些伤残的士兵恢复后,又在伤兵营里自动担起救助的任务,如此下来,一个月后,伤员的死亡率明显地下降。 贺锦年一连番的举措,赢得上苍月上下将士的爱戴,她爱惜士兵生命,保障士兵战后的生存的声名亦渐渐传到大魏,很多大魏的士兵心生厌战之心,一些士兵私底下还悄悄议论着,只有为这样爱兵如子的将军奉献出生命,方值得! 贺锦年的连番举措也赢得了朝野内外的一片叫好,但亦也不排除苍月国内的一些酸腐书生认为贺锦年是在沽名钓誉,用苍月的银子来养治大魏的伤兵,等于让苍月的百姓缩紧裤腰袋养一群白眼狼。 所幸,这些声音很快被另一种声音所代替,有一个户部的小吏例举出一系列的数字。 第一个数字,是先帝顾城风在位四年,用于纳后、纳妃、选秀的银子为零,而这些省下的银子足可以让十万的伤残将士连同家眷吃十年的安乐饭。 第二个数字,是后宫的支出。先帝顾城风的后宫虚设,服侍的宫人和太监少,顾城风膳食简单,又不喜设宴,相对于顾城亦在位时,内务府一年的开支竟不足顾城亦后宫的三十分之一。四年累积,足可以给二十万的将士一次性发放抚恤银。 第三个数字,先帝顾城风生前没有为自已单独设皇陵,驾崩后,直接入顾奕琛在位时为顾氏所建的寝陵,所费的银子不过是换了个碑文。这省下的一笔,足够打这一场统一战争。 第四个数字,先帝顾城风扶农桑,推广东西商贸,一年的户部收入比顾城亦在位时的户部收入多出三倍。以苍月目前户部的财力,完全可以实际贯彻摄政王的爱民如子的举措。 这户部的小吏凭此一文霎时红遍苍月南北,同时,让苍月的仕家文儒反省当初笔诛顾城风与贺锦年时,只从一已的喜恶来论,何曾细想过,先帝顾城风在位时,为苍月做了多少的实事,而贺锦年更不是一个祸国的少年。 可于贺锦年,她办这些事,确实只单纯站在士兵的角度上看,因为,她来自二十一世纪,她所受的以人为本,生命高于一切教育。而每日的死亡伤残数字却让她开始反省,这种残酷的战争意义何在! 从战争开始,她已经接到苍月将士死亡三万,伤残七万的数据。而大魏死伤更重,她甚至数不清,在她手中究竟死了多少人。 她清楚地记得顾城风的嘱托,让她尽快赢得这场战争,否则,战争一旦进入拉据,死亡的人越来越多,天地间积累的戾气愈盛时,秦邵臻将有可能恢复三世记忆,那这个天下,就再也无人能控制得住石碑的魔性。 可每一次看到那些鲜活的生命变成冷冰冰的尸体,一具一具地随意堆放,最后,被一把火烧成灰烬时,她便感到满心的迷茫,究竟这一场战争的意义在哪,为什么苍月和大魏不可以和平共处? 如果一开始没有战争,无人死亡,那秦邵臻的戾气从何而来。 可她没有选择,她只知道,战争在她记忆恢复开始,已然打响。 不管是于顾城风,还是于秦邵臻,他们都为这一场战争筹谋了四年。 于她,若不尽快按着这个步伐走下去,时间愈长,死的人就愈多。 何况,既便此时自已权倾天下,成为苍月史上第二个异姓王,统帅三军,但战争是国与国之间的较量,未定胜负,就不是她说停就停! 她所能做的唯有尽快地彻底结束这场战争,以及在战争中,尽量减少人员的伤亡。 至于苍月国内指责她有苍月的资源救治大魏伤兵的声音愈来愈盛时,她直接写个告下天书,告诉苍月和大魏的百姓。 当苍月统一了大魏时,这天下就没有大魏这个国家,所有的士兵和百姓都是苍月的子民,既然都是苍月的子民,她就一视同仁。 贺锦年每一次穿行过伤兵营,都会得到最高的礼遇,甚至包括营中的大魏士兵,都会默默地向她致敬! 营中不少的大魏妇女更是对这个传奇的少年充满好奇好,每天踩准了贺锦年来营的时辰,总是找个机会能偷偷瞄上一眼。 她们都记忆深刻,四年前,曾因为男g之名,名扬天下,如今不过是半年时间,便成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午后,贺锦年按例去了议政营。 贺锦年与几个将士正商量着如何在最炎热的夏季来临之前,把战争结束,毕竟战线拉得太长,补给上的难度加大,最关健的是,到了炎热的夏季,因为尸体战场的尸体加快**的速度,很容易引起瘟疫和疾病的横行。 “殿下,赤焰有紧急消息禀报!”帐外传来赤焰激动莫名之声。 贺锦年心里诡异一跳,倏地,周身的血液莫名地潮涌上脸盘,她来不及分析这种情绪来自何处时,已然迅速开口,“百里将军你来主持,接着议,本王出去片刻!” 贺锦年朝众人一揖,疾速步出议政营,未待开口问,赤焰已将手中的密函呈上,几近用密语道,“是大魏建州传来的密函,殿下,飞隼队终于突破大魏飞鹰的围剿!”半年多来已无法联系大魏南方的消息,多少四海影卫的兄弟尚留在大魏的境内,未知生死,如今通讯得以畅通,赤焰自然迫不急待地将这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贺锦年。 “太好了,希望有昊王的消息!”贺锦年接过,利索地打开,却在打开的一刹那,呼吸霎时滞在胸口,心脏怦怦乱跳,周身的血叫嚣地欢腾—— 密函中,洁白的锦帛上描画了一个……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梳着两根辫子,穿着一件嫩绿的小花裙,站在五星红旗下,摆了一个宣誓的动作,笑得眉眼眯眯,一脸灿烂,咧开的小嘴里尚可见那处缺了一颗大牙。 在她的小脸上方,用点点小汽泡标出了一行字:我是祖国未来的花朵。 那女童是她——是她! 可她的记忆中从不曾拥有如此美好的童年—— 是他篡改了一切么?离别时,他曾说,他会给她一段不一样的人生,他做到了,是么? 霎时,日日夜夜无法言喻的寂寞辛酸、战后望着尸横遍野的沉痛茫然,千帆过尽即将来临的幸福一下子,纷至沓来,覆满心田—— 贺锦年嘴角浅浅地掠开了笑容,像细雨轻落于水面,泛起一圈一圈微不可见的涟漪,缓缓随着血脉沿伸到四肢百骸—— 他回来了——是的,是的! 他回来了! 这世间也唯有顾城风会用所有的感情描绘出一张如此生动的小脸,仿佛在诉说着,那是一种沉积了百年相思、倾尽了万里山河的爱。 重逢的喜悦是什么样的呢—— 搜尽枯肠、穷尽所有词藻,她却找不到任何字眼来描述她此刻的心情,她想对风儿笑,她想拥抱所有人,胸臆中尽数是丝丝缕缕抓人心肺颠狂,她想仰天呐喊:顾城风,顾城风,我爱你! 可唯一剩余的一丝理智告诉她! 不行……她的快乐此刻尚不能与人分享! “殿下,您……没事吧!”赤焰闷声,这明明是一个喜讯呀,怎么摄政王看上去要哭的样子! 贺锦年突然掩住嘴,象是极力在控制着某种近乎崩溃的情绪,含糊其声,嗓音颤抖不成字句,“没事,我只是开心,很开心!” 此刻,阳光如此灿烂,天地如此美好,干涸的心如沐雨露,仿如如春暖花开,带着绿绿嫩芽的花茎悄悄探出…… “……”赤焰挑眉,一头雾水。 “城风……。”贺锦年颤着手轻轻抚过那几个熟悉的字,甚至不敢发力捏着这一封单薄的信函……因为太小心,密函差点从指尖脱落,她仰起首,眸光带着虔诚,象透过重重九重天,落在了某一处,心中默念:“感谢你的如期……” 不知过了多久,她低下首,饱含珍爱地将密函紧紧捧在胸口,脸上的表情忽然如春风百花怒绽似地笑开,那一瞬,美得惊心动魄,饶是心无旁笃的赤焰也被晃了下眼,张了嘴,看呆了…… 明知道自已的傻样,明知道这时候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就算是趴在地上满地滚,也比在这强,可不行,她兴奋得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她如痴如醉地捧着密函,语无伦次,“赤焰,你听,风在笑……我听见,千里之外的心跳声……我很开心,太开心了!” “是的,殿下,飞隼恢复传递消息后,汴城指日可待!”赤焰重重咳了一声,抓了抓头皮,敛住情绪,信心满满道:“恭喜殿下!” “谢谢!哦,差点忘了!”贺锦年突然重重拍了一下自已的头,笑意涌上眼睛,她似乎高兴过了头了,居然连最重要的事都不记得细问,“赤焰,你告诉我,这密函是哪里发出?何时发出?” “是从建州的秘密基地发出,以飞隼的速度,若无需避开天敌,四个时辰就可达到!可是——”赤焰顿了一下,“近半年多来,飞隼因被大魏的飞鹰猎食,死伤无数,这些飞隼极为聪明,已经自行飞出新的路线,专门往山林里飞,以避过猎食者,加上飞隼觅食所废的时间,所以,现在扬州到这里最少要两天的时间。” “两天……”那么,是不是代表着,她给他复了信,他看了后,再回复的话,需要四天? 四天,似乎很漫长,但一想到,此时他们呼吸在同一个蓝天下,她便觉得等待已不再可怕。 可……可她应说些什么呢?此刻,她脑子里全塞满了幸福,塞满了重逢的期待—— 贺锦年蓦然抬眸,长长的卷睫微微抖动,少顷,在赤焰被盯得全身感不自在时,贺锦年却开了口,神情极为认真,“赤焰,你说,你开心时,会做些什么?” “啊?”赤焰又被贺锦年毫无厘头的表情和问话给愣住,呐呐半晌,见贺锦年神情真挚地在等着他的回话,只能道:“属下通常会和几个兄弟喝个痛快,不过两国交战期间,殿下下令不得在军中豪饮,所以,喝两盅意思意思!” “赤焰,我不喝酒,我答应他了,不能喝酒!”她眉眼俱动,象个孩子发表着慎重宣言般,进而似乎发现自已太孩子气了,可又管不住自已的情绪,她毫无形象地咧着嘴! 而后……赤焰双眼倏地如铜铃,直直地瞪着眼前的年轻异姓王。 她完全失了素日的矜持,竟象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转了几个圈,抓了抓头,重重地喘了几口气,挥了挥拳头,自言自语,“不行,不行,我得找个地方,疯一下!不对,不对,我得让自已先冷静下来,我现在这样子看起来有点傻……” “殿下,请您克制!”赤焰感受到贺锦年异常的表现引起不少人的注目,虽然他都记不清,究竟有多久不曾见过贺锦年如此开怀,可他有些犯了糊涂,摄政王似乎……似乎高兴过头了吧! 巡逻的士兵经过时,看到他们的摄政王殿下,时而蹲地搔头,时而跳起来仰着脸咧着嘴傻笑,愣得不记得前行,而后方的列队人员一个刹不住,推搡中,完全乱了队形。 贺锦年似乎查觉到士兵异样的眼神,她知道自已失态,可她控制不了自已的情绪,她想对整个世界呼喊:她的顾城风,回来了—— 欲冲出的话语在舌尖上绕了一圈后,中气十足地问士兵:“你们都吃饱了没有?” 列队的士兵一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为首领队的正琢磨着应如何回答,他们尊敬的摄政王殿下又嚷了一句:“今天太阳特别大,星光灿烂,真是好天气哈……” 太阳大?星光灿烂? 赤焰差点仰天倒下,这下好了,不消半刻,“太阳大,星光灿烂”绝对能成为摄政王殿下的经典语录! 可看到这样开心的贺锦年,赤焰再也不忍心打断了…… 议政营中,戴少铭听到外头的动静,带了些疑问走出来,看到贺锦年捧着一封信,时而看着,时而捧在胸口,笑得毫无形象,可那一双皓眸中象堆满了璀璨的水晶,那眸光更象是能吸纳人的灵魂一般,叫人移不开眼睛。 贺锦年又傻笑几声,突然开始发足奔跑,赤焰摸不清这究竟是什么状况,“殿下,您——” 语声未落,却见贺锦年突然停了下来,象个灵猴般敏捷地爬上几丈高的棋杆的顶部,众人以为自已看花眼时,难以置信地擦了擦眼睛,贺锦年又是一顺溜从杆上滑了下来,连翻了几个筋斗后,突然长啸一声,象箭矢离弦般飞走。 众人惊呆了,他们的摄政王难道吃错药了? “怎么回事?”戴少铭这才回过神,如果这不是在军营中,如果不是一大早和贺锦年议了大半天的政事,他会以为贺锦年鬼上身。 赤焰满脸纠结地想了想,“摄政王很高兴飞隼圆满完成传达密函的任务!” “高兴能成这样?”戴少铭一脸的匪夷所思! 疾速狂奔中的贺锦年,一口气登上了最高的山顶,她盘膝而坐,手里,依然紧紧攥着密函,不停深呼吸,让自已的情绪安静下来,她眼观鼻,鼻观心。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睁开眼,俯瞰着绿色的大地山川,神情若一株盛开的玉兰花静静地在夜间绽放,“城风,你在哪,你好不好……让我看看你……”慢慢地,心若有所悟般,她的眸光再次定在那一封密函之上。 指尖带着珍爱轻轻抚过那均匀的墨迹,皓眸轻轻阖上…… 眼前晃过一组模糊的画面,她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在作画,她看不清那男子的脸,唯有那只握着毛笔的手,修长而白皙,骨节分明,分明就是四年来,每一次在御书房执着朱笔,批下成千上万奏章的那一只手。 看着那只笔娴熟地一笔一划勾勒着她孩童时期那张幼嫩的小脸,看着她长长、乌黑发亮的长辫,她知道,曾属于她在中国的那些过去,似乎已被他强行改变……思及此,霎时心潮浮生,她极中念力欲图顺着那一只手往上,希望能看到他那一张脸时,画面一晃而过。 她意图再看时,这一次,画面更加模糊,单薄的一封密函并不能给他传递太多太多的信息,她的第六感已经挥洒到极致。 她收好密函,抬首望着蓝天,如果没有这场战争,她会骑上雪箭,快马加鞭,不到两日就能到他的身边,可现在不行,大战迫在眉睫,她必需暂时放下个人情感,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归来! 再次回到议政营时,贺锦年斗志昂扬向众人宣布,她会在最快的时间内,拿出具体攻城的计划,让各营的将士都做好攻城的准备。 回到帅营,桂叶已为她备好热水,洗净一身的污垢后,她端坐于书案前,开始提笔,想着如何回复顾城风的书信。 一腔的热血奔流周身,此际,脑中只浮念起一段曲: 爱是迷迷糊糊天地初开的时候那已经盛开的玫瑰! 爱是踏破红尘望穿秋水只因为爱过的人不说后悔! 爱是一生一世一次一次的轮回不管在东南和西北! 爱是一段一段一丝一丝的是非教有情人不能够说再会! 她记得她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是在二十一世纪,当初电视上正播放着齐豫和周华建的合唱,她当时不过是十三岁的少女,从不曾触及过男女间的情感,可不知为何,一听到这首歌,她瞬时哭出了声,眼睛刷刷直流,最后哭得眼睛整个红肿,却不知道自已究竟在哭什么,因为那时候的她,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爱情—— 唯觉得,这首歌的后面,似乎隐藏着一段生生世世轮回,至死不渝爱情故事! 现在,她懂了,那是一种根植于灵魂的记忆,既使曾经剔尽灵根,流尽了圣血,跨越了时间和空间,可那一种滴在灵魂里的泪永远不会干涸! 但密函能留的字有限,她只能用极精简的文字概括地告诉顾城风,苍月如今的局势: 肖龙华已蠢蠢欲动,暗中调谴西北大军。 朝庭已暗分派系之争,部份已投靠肖龙华。 苍月和大魏联系中断,昊王下落不明。 让赤焰把密函发走时,贺锦年的心里怎么静也静不下来。 她步出帅营,此值黄昏,四面的山峦满眼是青翠,营地中,到处可见及膝的蓬蒿野草,暖风中挟杂着不知名的野花香。 她毫无目地的穿行在各营之间,脸上挂着怎么止也止不住的微笑,脑子里疯狂在默数着时间的流失,二天二十四个时辰,就是四十八小时,二千八百多分钟…… 他收到后必定会马上回复,那么,从现在开始,只要静静地等待四天,她又可以再次收到他的消息了,一想到此,她忍不住差点又翻起跟斗。 也不知走了多久,迎面撞上匆匆而来的戴少铭,他一脸严峻之色,低声道:“厉茂找到一个人,可能只有殿下方明白她说些什么!” ------题外话------ 有月票的亲支持一下~ 时间表稍列一下:1:凤繁星入傅王府(117年二月,锦年在通州城参战)2:凤繁星入傅王府18天(锦年率骑兵杀大魏柳州将士兵13万人)3:凤繁星在傅王府周旋(贺锦年与顾城风的灵魂在军营中话别)4:凤繁星逃脱傅王府(117年三月,锦年正攻打柳州)。 从顾城风回来那一章,已步入苍历117年5月。 因为当时想让读者看完整剧情,所以,凤繁星的戏份月把它集中写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6 又是一场惊变 贺锦年猜测事情必非同寻常,便大步随着戴少铭往前走,一路遇到不少调度的士兵在往营里搬着补给品。 直到两人走到人少的地方,贺锦年方低声问,“厉茂找到谁?” “昊王殿下的星王妃,受了重伤,厉茂把她交给云姨,现在云姨正设法弄醒她,星王妃昏昏沉沉的,一直反复在说出大事了,问她话,没有丝毫反应,就这三个字,绕了半个多时辰!”戴少铭神色铁硬,眸光一片阴鸷。 贺锦年蓦然明白,戴少铭想借用她的第六感觉去触探,星王妃究竟想表达什么。 “厉茂从哪找到?”她记得顾城风曾告诉她,昊王在扬州和秘密的任务,虽然并没有提及昊王妃,但贺锦年估摸着凤繁星亦同时失踪,两人很可能在一起。 戴少铭眼睛一眯,眸光淬了毒似的阴狠,近乎咬牙切齿,“柳州胭脂巷的胡同里!” “怎么回事?”贺锦年倒抽一口冷气,饶是一时,也无法接受如此震惊的消息。 柳州胭脂巷原是大魏著名的烟花之地,战后,一些有名挂牌经营的红楼早已撤得一干二净,所余下来的,几乎都是色驰或年老的妓女,她们或是被妓院老鸨的弃,或是原本就是在小巷里独自卖身,求一口温饱。 苍月战领柳州后,在两军对执期间,苍月军营中也屡屡发生士兵前往宿娼之事,贺锦年屡禁不止,便也松了下来。 只是严令,轮值期间,若发现将士嫖娼的,一率以军法处置。 凤繁星一个堂堂的王妃,如何会在那里出现,且带着一身的重伤? 戴少铭沉声道,“厉茂无意发现柳州城有四海影卫留下的特殊传递记号,大约留了一个月左右,厉茂追查下去,到胭脂巷的一条胡同中,发现星王妃在一个胭脂巷的杂院里!”戴少铭又沉了沉声,双拳紧攥,暗哑之声明显,“云姨说,王妃身上有十几处旧创,象是被逼供所致!” “厉茂找到星王妃时,有什么特别发现?” “厉茂赶到时,没查到有可疑之人,就直接把星王妃带回。云姨诊治时,从王妃的脉向中发现,王妃不知道被喂了什么,一直没清醒!云泪现在正试图给她解毒。” 贺锦年感到奇怪,昊王爷顾城军此刻应在扬州与傅王叔等人周旋,昊王妃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如何会无端来柳州。 且,星王妃身上的伤既然有一个月左右,那表明她失踪最少有一个月以上,为什么昊王没有调动四海影卫寻找。 两人出了伤兵营,便骑马朝着南面的驻军营地奔去。 到了太医下榻的帐营,贺锦年揭开帐帘,与戴少铭两人皆不便马上闯入,只立在门口,云泪一身酱色起团花的长袍正与两名宫女给凤繁星喂药,听到动静,转首道,“殿下请进!” 贺锦年与戴少铭进了帐中,凤繁星躺在柔软的棉被下面,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在青色的枕衿间,原本那丰满的鹅蛋脸不见了,下巴尖细衬得一张脸不如巴掌大小,脸色苍白,额间浮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汗,虽昏迷中,眉峰却是紧锁,干涸的嘴唇不停地启启阖阖,声音呢喃,让人无法听清她究竟说些什么。 戴少铭待两个医女喂完药后,方簇着眉开口问:“云姨,星王妃究竟中了什么毒!” 云泪用锦子拭去凤繁星脸上的汗,一脸担忧道:“毒倒不厉害,对方可能不是想要她的性命,只想让她昏睡,把她藏紧了,回头再带她跑,幸好厉茂谨慎,找到了王妃!” 贺锦年走到床榻边,俯下身,把耳朵凑近凤繁星的嘴巴,仔细聆听了片刻,对戴少铭摇摇首表示听不懂,又问云泪:“星王妃什么时候会醒?” “这个暂时不知道,我担心的不是她的身体受创,而是另外地原因,按理,服了解药后,早就应醒了!”云泪站起身,在一边的案桌边写下一个方子,递给医女,“你去照这个方子抓六贴来,先煎一贴,两碗水煎成一碗,马上送过来!” “是,院士大人!”医女领了命,又朝着贺锦年和戴少铭福身方退出。 “站住!”贺锦年眸光倏眯起,突然一把扣住一个医女的手腕,指腹带着十足的力道,几乎陷进那医女的肌肉中,那医女疼得惨叫一声,双膝直接落地,惶惶然根本不知发生什么事。 贺锦年双眸敛聚着凛凛光芒,一字一句带着明晃晃的杀戮气息,“你二人在太医院也有一阵,有些事不用本王交代,自当有分寸!不过,今日,本王还得再嘱托一句,星王妃在医帐中的事一旦传出,本王不问究竟是谁,必定处死你二人!” 云泪行医,只注重医道,对于这些医女的口风,若不经贺锦年提醒,很可能凤繁星失贞的流言会很快出现在苍月的军营。 一个小医女已然痛得发不出声,而另一个脸色惨白,颤了半天的唇,方结结巴巴地讨饶,“摄政王……殿下,奴婢不敢,不敢的,殿……殿下请放心,奴婢决不敢多嘴一句!” 贺锦年盯了她们脸上许久,直至感应到让她宽心信息传到的大脑,方松了手,“一会去领二十两银子,就说是本王的命令,以后,星妃娘娘就由你们俩照顾!” 两个医女惊惶得连连颔首,急忙又一福身,一脸惊魂未定地退了出去。 贺锦年转首,朝着戴少铭和云泪微一示意后,眸光在凤繁星的脸停,少顷,缓缓伸出手,两根手指搭上了她颈侧的一根青色血管上…… 戴少铭与云泪不知不觉地敛气静伫。 戴少铭凝神望着她,只见她神情空涤,仿如进入尘净的世界,那一张精致的脸,没有素日的冷寂,眸光脱了锐气,那小巧的脸便如脂乳凝固出来,让人有一种只消轻轻一抵的力量,那肌肤便会泌出水珠来。 戴少铭突然觉得纵然这山河动荡,血海苍茫,但此时此刻,看到眼前如此闪着玉质光芒的妙人,让人的心变得特别的安静,恨不得时光从此留驻。 他被这念头一惊,随即自失地一笑,战后,他一直配合贺锦年的指挥,在调度方面尽量满足贺锦年提出来的要求,或许是朝夕相处多了,竟添了这不该有的想法。 戴少铭重重地摇一下首,转身,轻提步子,悄然出了帐外,静候。 而此刻,贺锦年的思绪已随着凤繁星的血脉流到了她大脑皮层下内褶区的海马体—— 一间宽大的寝房,玉质的妆台,嵌着水晶的茶几,透着柔和珍珠光彩的圆形凤榻,透明的帷缦上坠满了五彩光莹的珍珠,是个女子的闺房。 丫环仆妇小碎步地进出忙碌着,一个妇人端着个梨花的盘,上面叠放着一张龙凤呈祥的喜帕。 凤繁星一身浅杏锦缎褶裙,腰间束着一条宽大的玉白的腰带,托得曲线越发丰盈,发上只缀饰一根的玉饰金钗,脸上并无过多的妆容,只在眼角处用金兰色的斜柳上勾,只轻轻两挑,整张容颜似有千年修行的狐媚妖灵一般的熟媚妖艳。 她拿起喜帕,轻轻抖开后,嘴角弯出一泓柔美,“卿儿,睁眼看看,是龙凤喜帕,跟喜服上一样!” 韩昭卿睁开眼睛,轻轻一瞟那粉红色的喜帕,目光中的羞愤却是沥沥分明,“你心中该是笑我吧,我不肯听劝,做了人家的侧室,不仅要从侧门抬进去,连喜服也不能用大红色,星儿,我不过是求一寸土,为什么会这么难呢!” “卿儿,傅王妃想用粉色逼你知难而退,这还是轻的,只怕将来进了傅王府的大门方是真正的苦,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傅王这个人究竟值不值得让你托付终身!”以傅王在扬州的地位,和扬州纳妾成风来说,傅王府的几十个的小妾并不算多,而傅王妃嫁给傅王十年无出,却仍然坐稳了王妃之位,这才是韩昭卿要真正要直面的难题。 传闻傅王对傅王妃还是百依百顺,若非是因为无子嗣,也轮不到韩昭卿入门。 凤繁星当年在昊王府,与一群的粉衣小妾较量多年,深知,就算韩昭卿比傅王妃年轻美貌,但在后院中,王妃就是王妃,身份上的高贵决定了后院中的一切,傅王妃若想要寻个错处置她于死地,易如反掌。 “卿儿,虽说你与我姐妹相你,待我亦是用了十分的真心,可在别人的眼里,未必容得下我,卿儿,如今我年华渐逝,总不得在你身边呆一辈子……”韩昭卿话到后面,也觉得牵强。 凤繁星明白,韩昭卿嘴里的“别人”正是她的母亲齐夫人。 齐夫人虽然提点过凤繁星,姐妹太过亲蜜,也未必是好事,让她早早将韩昭卿嫁出喻府。 “我母亲其实是无心的……”凤繁星摇首,也不点破,那么多不乏优秀的年轻商贾男子要以正妻之位聘她,她却独独将自已送上傅王叔的床榻。 “卿儿,我没有怪的意思,你母亲担心也未必无道理,这天下多的是农夫与蛇的故事,况且,年华易逝,我总是要嫁与人为妇,虽说傅王并非良偶,但我又是什么呢?”韩昭卿自嘲一笑,“父兄皆亡,无一傍托,若非是你肯带我来这里,只怕我会老死在那旧宅中。何况,傅王到底是一方霸主,进了傅王府,如果我能得傅王的恩宠,将来也许能帮衬一些姐夫的生意,也算是回报他两年的照顾。”言及此,韩昭卿心中酸楚,眼眶一烫,竟落下两行清泪。 “绕到哪去了,别哭,今天是大喜日子呢,一会新郎来接人,还道是我欺负了你。”凤繁星忙制止,提了帕子轻拭她的眼角,叹道:“卿儿,我夫君不喜我抛头露面,一会我不能亲自扶你出门,你别见怪!”虽然昊王易了容,但她的容貌却未改,这两年,她一直尽量呆在府中的后院,以免被旁人瞧了去,给顾城军招来一份危险。 这两年,顾城军虽忙,却是两人难得的好时光,他没有再招蜂引蝶,一心对她,虽说那易容后的模样实让人不敢恭维,反倒让她添了些放心。 “你这容貌,也难怪姐夫看得如此紧!”韩昭卿神色黯然,看着凤繁星眼角的天生妩媚之韵,果然女人是要男人来疼,来扬州两年后,凤繁星容颜变得更加姝丽,反倒是她,如若一株净莲受了俗世风雨,洁白的花瓣抹了一层灰,再无当年的不食人间烟火的高贵。 这时,一个喜婆亮一身朱红团福喜袍迈了进来,脸上并无喜色,冷冷地瞅了一眼韩昭卿,“韩姑娘,奴才奉王妃的命令来接人,赶紧走吧,莫误了吉时!” “奉王妃之命接人,王爷呢?”韩昭卿失声,心一下子如坠冰窖。 “不过是要个妾侍,需劳得王爷大驾?”喜婆连正眼也不瞧一眼,只是不耐地催着,“走啦,难道还要老奴这一把年纪来扶你?” 凤繁星恼怒傅王府下人的无礼,却也不得发作,只得帮着韩昭卿盖了头巾,省得她看到喜婆身上一套刺目的红色。 她忍着气走到喜婆边,掏出一锭的黄金,脸上强撑出一抹笑,软声笑道:“嬷嬷,我府里的妹妹年尚幼,这将来的日子长着呢,望嬷嬷添份心多照应!” 这一句隐隐透着:韩昭卿年轻,将来的日子很长,谁知道未来呢? 那嬷嬷嘴角一抽,原本想好决不收任何赏银,可这一大锭的金子,足以抵她在傅王府一辈子的工钱。 嬷嬷接了后,颤颤地放怀里一放,满脸堆了笑,“喻夫人,瞧您客气的,放心吧,老奴一定会尽心侍候新夫人!” “那就多谢嬷嬷!”凤繁星牵了韩昭卿的手,放到嬷嬷的手里,仿若慎重交托。 嬷嬷笑着讨好,“都是喻官人府里的新夫人是个美人,果然如此,这扬州城哪个不知道,自从喻官人娶了夫人后,就再也瞧不上旁的颜色了!” …… 突然,画面匆地一转,书房内,凤繁星不着片缕跨坐在一个衣衫凌乱的男子身上,肢腰轻摆,娇喘着—— “见鬼!”贺锦年倏地收回手,象被蛇咬了一口般连连甩着手,脸色酡红一片,眼前直晃着那一白一褐色的两团肉,那胶合的水润声渗杂着女子娇喘之声仿如就在耳畔低吟,贺锦年心跳如鼓,直看到床榻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凤繁星才猛然幡悟,方才所见的不过是一个人的回忆。 贺锦年跌坐在床榻边的方凳上,许久才平静下来,她方才并没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男子的脸,但她从上一个画面中完整的图像和对话可推测中,与凤繁星欢好的男子必定是昊王。 她不知道凤繁星的记忆中如何会有夫妻恩爱的画面藏着,按理,她探寻人的记忆时,只会提取海马区弧射最长、最深的区域,也就是记忆深刻的片刻。 而夫妻欢好,虽悦愉,但因为频率高,反而映射在记忆区的弧射变得浅短,极难被贺锦年提取。 所以,贺锦年料定,在这次欢好中,肯定有重大的事件渗在其中,所以才让凤繁星记得如此牢固。 看,还是不看! 云泪见贺锦年神色有异,尤其是脸色青红交加,神情更怪,咬牙切齿中带着难掩羞燥,她心中惊疑,上前一步,轻声地问,“殿下,是不是事情很复杂?” 贺锦年脸上的红潮直如潮夕涌向脖子和耳侧,象是做了见不得人之事,被人当场撞破般,声音略显羞恼,“云姨,你先退下,在外面候着,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要放进来!” 云泪心中纳闷,但见到戴少铭不知何时也不在身边,便抽身退下。 “就当以前工作的需要吧,没什么好害燥的!”贺锦年自我安慰一句,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她十二岁开始就频繁接触人的尸体,其中多数还是男尸。 贺锦年用凉凉的手心冰了冰热烫的脸颊,正了正神色,用力地吐了一口气,又搓了搓手心,英勇就义般的伸出手,“少儿不宜,别长出针眼就行了!”语罢,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再一次贴上了凤繁星的颈动脉。 贺锦年很快敛尽情绪,很快,脸上潮红褪却。 当画面缓缓切入时,贺锦年看到一个容貌略显猥琐的年轻男子,八字眉,三角眼,所幸的是肌肤还算正常,男子将凤繁星压制在身下,纤瘦有力的腰身正用力地撞击着凤繁星…… 也不知欢爱了多久,突然,贺锦年隐隐听到四海影卫的特殊的信号传递之声。 …… 贺锦年晃了晃身子,睁开眼时,方发现整个帐营一片黑暗,难怪她如此疲累,她极少如此长时间不间断地去窥探一个人大脑中的记忆。 从昊王失踪、凤繁星冒险进傅王府、韩昭卿舍姐妹之情,正适看到关健之处,画面中,凤繁星被秦河困在一间书房中,秦河拿着一个锦囊欲图威逼凤繁星献身。 贺锦年却因精力太过损耗,而不得不抽离而出。她无法长时间窥探一个人的记忆,时间太长,她的精力续不上,但她又不想就此停住,她必需知道昊王是否安全,凤繁星又是否全身而退,那锡矿最后有没有被成功转移—— 尤其是凤繁星的命运让她感到纠结,在她看来,凤繁星聪明有余,自保能力不足! 首先,凤繁星手无缚鸡之力,就算傅王怜香惜义,一时不舍得强迫她,可从她看到的凤繁星受辱当夜的寒冷判断,从事发到现在最少已过两个月,时间越长,她受到侵犯的机率便更高。 其二,傅王若心怜佳人,亦难保韩昭卿不生妒忌之心,在她感到自身在傅王府的地位受到威肋后,狗急跳墙,爆出凤繁星的真实身份,将凤繁星置于绝地。 其三,凤繁星前往傅府前,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她不该为了防止引起别人的注意,连贴身的丫环也不带,贺锦年从她的记忆中可以看到,她身边有两个丫环,是昊王专门为她挑选的,虽非四海影卫,却也是一等一的高手,至少不会让她沦落到任韩昭卿之流欺凌的层度。 且,昊王如此精明,怎么会在挑选凤繁星的贴身侍婢上看走眼?这两个丫环,定是可信之人,只是凤繁星身在局中,草木皆兵,不肯轻易相信任何人。 而喻府上下的管事和奴才甚至还以为凤繁星因为夫君不在府中,便去傅王府与姐妹作伴,因此,无人为她报吉凶,加上凤繁星原本就深居简处,外人更不知道,其实她已落入傅王的手中。 贺锦年心急如焚,也顾不得多喘口气,便盘膝直接坐在地上,气集于丹田,运功后,缓缓输于全身,一盏茶时后,睁开眼时,精神微微一振。 她起身,并不想宣人展灯,有时候,黑暗夺走人的视觉,反而让别的感官变得更加敏锐,包括她的第六感觉。 她移步上前,伸出手,精准地再一次搭上凤繁星的侧动脉…… 这一次看的画面更短,只看到凤繁星一身黑色锦袍跪在傅王府的刑堂之上,左右臂皆被傅王府的仆妇所架。 而韩昭卿近乎裸身地站在堂上一角,满脸控诉—— 贺锦年感觉以凤繁星的为人,就算再恨韩昭卿,也不至于用那种极端方式去污辱她的尊严,凤繁星必是想借韩昭卿之手,推进某个计划。 看到此,贺锦年已强烈地感应到以凤繁星的智慧,应能全身而退。何况,从这个片段可以看出,喻守坚本人出现在傅王府,他应和凤繁星已经共谋举事。 这一次,贺锦年足足休息了有半个时辰,方缓过劲来,她半靠在凤繁星的身边,强撑着,欲图再再一次去探索,却发现,脑子里再也挤不进任何画面。 可复想起今夜看到的那一场场惊惶失措的画面,看到她 究竟后面发生了什么事,竟让凤繁星沦落至最低贱的烟花之地。贺锦年眉锋紧蹙,颤悸难言的心绪堵在胸腔,涩涩苦苦,全然都是无可言说的自责和心疼! 贺锦年微微吸了口气,将眼内那滚烫的液体生生逼了回去,声音沙哑地叹,“对不起,我身为摄政王,接下了顾城风留下的担子,却没有象他一样好好照顾昊王和你,让你们独自在扬州煎熬!” 她复瘫坐在地,闭眼想着一脸苍白的凤繁星,满是婉惜,眼前的女子是这时代鲜少有的奇女子,重友情、亲情,恩怨分明,又机智聪明。 明明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拥有让所有男人觐觎的美貌,那么难的境地,她却可以凭借着自已的智慧杀出一条征途。 “可为什么不醒,究竟谁把你伤成这样,你醒过来,告诉我,我替你出气……”贺锦年自语一句,精疲力尽地把肘部撑在榻上,指尖用力按住太阳穴的两边,轻轻地旋按着,那里疼得发酸发涨,她知道不能再坚持下去。 贺锦年知道云泪和戴少铭皆在帐外,便撑着床榻站起,扶着榻沿坐在了榻边的凳上,润了润唇,方喊了声,“少铭,云姨,进来吧!” 帐外,云泪率先揭帘而进,因为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帐内的光线,步伐显得有些缓慢,直到半摸索地到了长案边,点燃桐油灯。 贺锦年疲累得动也不想动,她知道他们两个都在等她的答案,一个为线索,另一个是为了定治疗方案。 她先看了看戴少铭,而后,眸光定向云泪,语声费力,“星妃的事与大魏傅王叔有关系,还有韩昭卿也参在其中!” “什么?”戴少铭几乎以为自已听错,“是前晋安国公之女韩昭卿?” 贺锦年并不接话,反而转开话题道,“云姨,必须把星王妃救醒,她的大脑思维很乱,我所提取的信息并不全面,但我感应到,很重要,可能事关战争的成败以及昊王的生死!” 顾城风驾崩前,曾告诉她昊王在大魏,而傅王是苍月的人,因为秦邵臻驯养出专门针对飞隼的猛禽盘旋在汴城四周,截断了苍月飞隼深入大魏的腹地探寻消息,所以,战后,苍月的大魏的联系几乎中断。 现在虽然恢复了,可在之前,大魏扬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想调查,也是为时已晚。 而她今日耗费了太多的念力,所以,她得今晚好好休息,明日若凤繁星依旧未醒,她还是借用这个方法,看接下来究竟还发生什么事,以致让凤繁星流落到胭脂巷中。 ------题外话------ 妞们,有月票就投,求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7 追查真相(求月票) 贺锦年眸光胶锁在到凤繁星苍白无一丝血色的脸上,脑子里挥散不去的是,影卫居然是从脂胭暗巷中找到她,如今两军交战,她虽屡次下令不得扰民,但对于一些军中稍有地位的将士在胭脂巷中寻找刺激,她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心里沁过层层地暗叹! 这一方面,她连想也不敢多想! 这是这个封建时代,凤繁星是昊王之正妃,身份显赫,原可以平安富足享乐一生,但遇到此种事,就算贺锦年帮她瞒得再周全,只怕她自已也过不了她心理这一关。 凤繁星出了这么大的事,瞒得过别人,将来昊王回来,凤繁星怎么可能瞒得过枕边人。 何况,昊王在贺锦年的印象中,似乎不象是个长情、专情的男子,就算当年昊王府频纳小妾是为了作戏,但顾城军对凤繁星也确实存在疏忽。 在这一点,比起不谙男女情爱的顾城风而言,顾城军显然做不到顾城风为了爱可以倾尽一切。 现在,唯有希望凤繁星只是想避祸而自已悄然隐入脂胭巷,而不是被人卖到那里。 否则,这种事就是放在二十一世纪,一个女子也无法承受这种伤害。 云泪“嗯”地应了一声,又点了盏灯,搁在凤繁星榻前,将煎服好的药小心喂凤繁星服下,而后开始诊脉。 少顷,又细细观察了凤繁星的脸色,方开口,“我会尽力,只是之前给她喂服的莲丹并未见到明显的效果,现在看看服完这贴药能不能醒来!” “那些就有劳云姨!”贺锦年转首对戴少铭道,“少铭,你马上设法派二十个四海影卫潜入扬州,主要去查两个地方,一是扬州的锡矿矿山,二是去傅王府,查一查那里有没有一个叫喻守坚商人的消息,或是直接查探昊王的下落!” 言及此,贺锦年突然想到,两年前,她与顾城风去燕南城游车河时,曾经与傅王秦河相遇,当时在傅王叔的画舫上,她看到一个面陋奇丑的男子坐在席位上,想来,那人肯定就是顾城军,所以,当时才给了她那种强烈的熟悉感! “是!”戴少铭颔首,又道:“我已经派了影卫再去找到星妃娘娘的地方寻找线索,看看有何遗露!” “很好,我差点遗露了这些,还是你想得周到!”贺锦年又看了一眼凤繁星,眯了一下眼角,皓眸带了阴絷,“在确保不影响行动的情况下,尤其是确保昊王安全的条件下,如果能活捉傅王秦河和韩昭卿,就把他们二人给本王带回来!” 凤繁星是堂堂的昊王妃,身份高贵,岂容他人算计。 举头三尺未必有神明,所以,这个债,她替凤繁星算回来! 现在时间就是生命,她让四海影卫提前备战,无论明天凤繁星那里是否能确定昊王的消息,她都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是!”戴少铭得令退出。 “云姨,帮星王妃做一次妇检,看看她是不是受了创伤…。或是……”贺锦年略有些艰涩地启了启口,终还是叹出了声,“查清楚,身上是否染了脏病,若有,最好马上彻底治疗!” “殿下,有放心!”云泪心中划过不忍,但此刻,贺锦年的理智比什么都必要,否则,一旦错过最佳治疗,将来必定后患无穷。 就算是凤繁星没有被卖至烟花之地,按着贺锦年从凤繁星记忆里所提取的片段来看,凤繁星就算没有被卖身至胭脂巷,也不可能百分百保证,凤繁星最终可以全身而退。 毕竟傅王叔秦河,也不是吃素的,从扬州到有一千三百里,凤繁星从出事到现在也有几个月的时间,这中间稍出差池,只要凤繁星落进秦河的手中,秦河断不可能会轻易再被她蒙骗过去。 “我给你几粒安神丸,你回去服下再睡!”云泪见贺锦年神情萎靡,走到药柜边,取出几粒配好的安神丸,包好后,交到贺锦年的手中,叮嘱,“一次服两颗,我给你配了三天!” 云泪说完,开始着手准备一切妇检需要的工具,并开始用烈酒消毒器具。 贺锦年疲累交加,料定云泪要给凤繁星做妇科检查也没那么快,便先出了帐外,传唤了赤焰,命他马上将找到凤繁星以及怀疑昊王在大魏出事的情况用飞隼传递建州,并注明,她已派影卫前往扬州,届时希望他们能会合! 赤焰得令,匆匆离去! 贺锦年轻声一叹,若可以,此时,她真想化身为飞隼,飞到扬州,与心爱的人在一起! 可现在,诸事缠身! 贺锦年带着一身的颓废回到自已的帐营中,沐浴后,桂叶为她端来一碗鸡汤面,一边忙着给贺锦年铺床,一边嘟着厚厚的嘴唇表示不满,“也不看看时辰,到这时候还没吃过东西。奴婢午时就开始用慢火炖鸡,申时方熬好了,可左盼右盼都等不回五公子,鸡汤热了不下五次了,您才回来,您看看您,这都瘦成什么样了,还非得不让奴婢来军营中侍候您…。” 贺锦年失笑,从鸡汤中挑出鸡心和鸡肝扔在小叠中,喝了一口汤后,果然浓汁香浓,马上满脸讨好,“真不错,等我吃完,再给我上一碗汤!” 她南下赴战场时,桂叶坚持要跟着来,她不肯,当时的她自暴自弃,不想身边的人跟着伤心,所以,不管桂叶如何恳求,她都一口回绝。 直到那夜与顾城风灵魂相会后,她重新鼓起活下来的勇气,便派人去燕京城把桂叶接到军中。 桂叶来时,请愿进宫进顾容月,几乎把皇宫里的滋补品打劫一空,人货混装地整整五辆马车来到军营中。 每天卯时起就开始为贺锦年做早膳,忙完后,在帐外摆了一桌一椅,在阳光下,眯着眼,拿着一根小镊子,给泡了一晚的燕窝挑细绒毛,然后,炖好后,亲自送到议政营,让贺锦年喝下。 接着又开始做午膳,到下午有了空闲,还会去伙食营挑活鸡活鸭,自已动手杀了洗理一干二净后,带回来给贺锦年煲汤。 在贺锦年的心里,桂叶已是她身边的亲人,如同姐妹。 被桂叶教训、数落,她觉得是一种幸福。 “都要入寝了,吃那么多会不消食的,本来是留多一碗,原本是给五公子当宵夜了,这倒好,晚膳都成宵夜了,那碗多的,也便宜了戴将军,人家喝了后,还跟奴婢订明儿的份!”桂叶收拾完床榻,过来看到贺锦年将鸡的肉脏全仍了,不觉得心疼地喊:“五公子,这都是好东西呀,为什么不吃,我还舍不得给戴将军,全都挑出来呢!”说着,便端了小叠子,拨开里面贺锦年吐出的鸡骨头,气呼呼地把鸡心和鸡肝一股脑儿地倒进自已嘴里,吃了。 “噗”贺锦年禁不住喷出嘴里的半口汤,整晚的郁闷之气在一瞬间全部消散,看着桂叶鼓鼓的腮帮子,她边笑边咳着,直笑到上气不接下气地趴在椅子的扶手上,待到桂叶的一张肥脸开始泛出尴尬的粉红,方解释道,“谁说这是好东西,这些东西含胆固醇高,最好少吃点,尤其是你,更要少吃!否则,胖还是小事情,将来容易得三高!”| “三高?什么三高?”桂叶被唬了一跳,掏出怀中的帕子拭了嘴,“三高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富贵病,就是胆固醇高,血脂高,血压高,通常得这种病的是喜欢爆饮爆食的人,总之,动物内脏以后少吃就行了。” 桂圆摸摸后脑,粗眉微微一皱,马上不以为然的反驳,“五公子您是爆饮爆食的么?你看您瘦什么样了,我家乡的嫂子坐月子时,我母亲就是让她吃这个,出了月子,养得白白胖胖,奶水又足……”桂叶开始噼呖叭啦地说着应怎么吃,怎么养方能把一个人美得水灵灵。 贺锦年只好举起双手投降,忙不迭地应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桂姐姐,我都怕了你,天天念,唐僧念经似的,念得我耳朵都生茧了!”说完,捧了面碗,迅速把整碗的面吃了,还把汤吸了个一干二净,又开始吃水果。 桂叶满意地点点头,开始收抬桌上的碗叠,“您要是每天准时用膳,奴婢何必要天天念,还不是五公子您自已不爱惜自已,将来六月公子回来了,非得要数落奴婢照顾不周!” 提到六月,贺锦年搁了箸子,轻声道,“六月去川西也有几个月了,也不知过得怎么样!” 桂叶扁了扁嘴,“五公子您放宽心,六月公子一定会好好的!” 顾城风驾崩后,六月陪她在帝王的陵墓前呆了四十多天,直到劝服她离开。 她回到贺府,便开始准备南下奔赴战场,原本以为六月会跟她一同去,谁知道六月却向她提出告辞,他要回到川西姚族圣地。 当时的贺锦年直觉感到六月去川西是为了设法解开她和顾城风的血咒。 但她很快就以理智否定了自已的第六感觉,因为顾城风都已经驾崩,血咒是否解开,于她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 彼时的她只道是自已一直处于伤心欲绝的状况,因此影响了自已的第六感觉的判断。 只是依着正常逻辑来思考,六月来自姚族,满十六岁后,回到姚族圣地原本就是四年前和姚族长老商量好的。 贺锦年和桂叶聊了几句后,让桂叶早些去歇着,自已便返回云泪的太医营帐。 月色浓重,来来往往地巡逻的士兵步伐轻盈,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经过,整个营地除了天空偶尔传来飞隼翅膀的扑闪之声外,静得如同无人的旷野之地。 贺锦年默默踩着柔软的草坪,心事悠然。 月色下,她的影子投落在地上,身形消瘦似乎不堪迎风,既便是营中不乏人影,她却依然如一只离了群的苍野孤鸿,落寂得想落泪。 她停下脚步,定定地望着天边的一颗启明星,面带斩定决然,眸光迸发的异彩,唇边轻语: 城风,不管你在哪里!也不管你是在做什么,我知道你我在同一片的天空下,我就什么也不惧了,我等着你的归来—— 城风,你知道么?这场战争,已无悬念,大魏已经迁都,只等这一次的粮草调度结束,我便会发起总攻,直接拿下大魏汴城。 而汴城以南,地势变得平坦,适合骑兵和弩军作战,只要攻下建州和扬州,这场战争就结束。 可是昊王失踪了,虽然我派出了影卫,但能否找到他,我心里也没有底,但盼你知道这里的情况后,助我一臂之力。 贺锦年心思重重,边想边走,至一处帐营的拐弯处时,突然被转角奔过来的人撞了一下。 “摄政王恕罪,奴婢不慎冲撞,请摄政王饶恕奴婢!”医女见是撞了贺锦年,跟见了鬼似的,也顾不得捡起掉在地上的衣裙,双膝一软便跪了下来,头已磕地连连讨饶。 “不用担心,这只是小事情,起来吧!”贺锦年俯身扶起她,一眼就认出是中午那个被她以处死相恐吓的医女,难怪她的反应如此惧怕。 医女去惊魂未定地连头也不敢抬,瑟瑟发抖缩着脖子。 “你叫什么?”贺锦年见那医女长相清秀,年纪看上去也不大,心中突然有些奇怪,云泪怎么会用如此年幼的医女。 “奴婢叫叫叫管……管璃儿!”小医女一紧张,变得结巴。 “原来是管太医的孙女,难怪小小年纪会被云院士重用。以后见着本王,不必战战兢兢,只要做好本份,不应该说的话不说,在云泪身边,自是能学到一身的本事!”云泪医术虽高,但为人城府不深,瞧她挑的医女也看上去相当单纯。 事关凤繁星的名节,贺负年自当要多叮嘱几句。 管璃儿连连应着,头上下点得如鸡啄米,傻愣愣地站着,竟一时不记得捡起地上的衣裙。 贺锦年淡淡一笑,俯身捡起地上的女子的衣裙,还特意地抖了一下,弹去衣裙上沾上的草叶,“去忙吧!” “谢……谢,摄政王殿下!”管璃儿依然不敢看贺锦年,恭恭敬敬抬手去接,刚触及,尚未拿实,衣裙蓦地从她的指间滑走,她一凛,抬眸只见贺锦年神色有异的盯着一件女子洁白的肚兜,脸色一红,呐呐地解释,“殿……殿下下,这,这是那个病人的衣裙,方才云……云院士让奴婢为她沐浴,这是奴婢给她换下来的脏衣,奴婢想拿去……洗一洗!” “我知道!”贺负担年只是随口应了一声,眸光还是盯在那肚兜之上,指尖细细地摩挲着,接着,又摊开肚兜,对着月光举起,她的脸我瞬息万变,让那管璃儿看得一惊一乍,只道贺锦年有恋物的怪癖。 “摄,摄,摄政王,您若没有事情吩咐,那奴婢就告退了!”管璃儿见贺锦年似乎对这一件寻常的肚兜极为兴趣,不仅越瞧越认真,到最后,几乎整张脸都要贴了上去,越发觉得自已不能再伫在这里,便结结巴巴地开口。 贺锦年这才看到眼前一张神色怪异、不安、惊恐变幻交错的一张脸,微撇动嘴角,笑容如水般纯净,“去吧,你今天立了功,本王会让云院士赏你一个月的俸银!” “不……不敢!”管璃儿得了赏却依然慌得脸上毫无喜色,急忙福身,便急急告退。 “来人!”贺锦年嘴角倏地一挑,唤出影卫,边走边吩咐道,“马上通知戴将军,本王现在去柳州胭脂巷,令他随后跟来!” 影卫得令,马上消失在夜色中。 贺锦年两指夹住唇角,打出一个长啸后,便纵身朝着营外奔去,至大营的门口时,两旁守营的将士见到贺锦年出现,立刻将手中的长枪重重地往地上一戳,双脚合并,昂首挺胸,齐声喝:“摄政王威武!” 雪箭也已出现在营门口,见到贺锦年,马上摇起马尾。 贺锦年双足朝后蹬了一下,一跃上马,疾驰而去。 雪箭的速度让追随的影卫根本无法追上。 夜风尽情和尽责的吹着她的脸颊,如墨般的行发,丝丝飞扬,凤驰电擎中,贺锦年很快便接近了柳州城。 这个时辰,柳州城门已关闭,城门守将是苍月新任的将领是贺锦年亲自任命,曾参战攻破柳州城之战,其下的士兵多数在战场上与贺锦年一同杀过敌,所以,对贺锦年的身影极为熟悉。 守城士兵的远远见到一匹白色的快马疾驰而来,速度惊人的快,便马上朝城楼下的士兵喊,“是摄政王的御座,马上开城,摄政王要进城!” 转瞬,城门尚未全开,贺锦年已至城门,她并没有减速,而是直接从两扇城门的夹缝中穿行而过,那刁钻的角度,精准的判断,惊得合力推城门士兵一身的冷汗。 贺锦年驻守柳州已近一个月,对柳州城已相当熟悉,所以,冲进城门后,马上左转,朝着柳州最繁华的脂胭巷奔去。 自从六月恢复她的记忆后,她的路痴已治愈,她知道,必定是东阁施了法阵,因此,她封印在申钥儿眉间的魂魄不仅被解开,还回到了这个躯体,让她再也不受路痴所累,因此,算是因祸得福。 胭脂巷名为巷,实则占了三条两丈宽的大道,道路的两旁全部经营酒楼、茶馆、赌档、妓院,以及伶人倌。 战后,这里的店铺几乎关闭,但还有几家妓院开业。只是昨日繁华不再,大街上静谧沉沉,只偶有绣楼中不时传出几声黄莺娇啼。 贺锦年已不用凭借地图判断方向,她记忆力惊人,凤繁星在肚兜上绘制的地图已经刻印在她的记忆中,加上她一到这里后,大脑中的第六感更加强烈,她几乎不废任何的思考,就冲到一条夹在两条大道中的小巷,闯进了一间后院中。 确切来说,这里是一杂复杂的四合院,看上去有七八间的小屋围着一个小院落,院落两旁各有一个水槽,边上用石头简简单单地围着一个灶,上面放着一个大锅,在离大锅不到半米的地方,劈成一条一条的木柴随便堆放,让人感到只要稍不慎就可能引起火灾。 房间的外面,架着一条条的竹杆,上面横七竖八地挂着一些洗过的衣服,有外袍,也有里衣,甚至也有女人的肚兜。 垃圾也没清理,直接扫在墙角,引来无数的苍蝇和蚊子,空气是迷漫着一股浓重的馊味。 贺锦年眸光扫视一遍后,便落在了左边的第二间房,她走过去,轻轻一堆,门“吖”地一声便开了。 贺锦年借着门外流泄而进的月光,看清了房间里的摆设,简单的连床榻也没有,只有两张的长凳,其中的一只长凳还坏了一只脚,用一条松木支撑着。上面歪歪斜斜地搭着一张竹床,竹床上搁着一条发霉的被子,整个房间因为空气不流通,发出浓重的霉味。 这里,凤繁星真正的栖身所在,影卫找到凤繁星时,她已被人从这里转移,因此,影卫才找不到别的线索。 贺锦年眼眶一热,移步过去,单膝下跪,双手轻轻带着意念覆在了那竹榻这上。 当她的手摸上床头那一个硬帮帮的竹枕时,几乎是在一瞬间,贺锦年仿佛看到凤繁星紧紧搂着被褥,蜷曲身子,昏昏沉沉地睡着,枯色的长发毫无生气地散在冰冷的竹枕上。 她闭着眼睛,指尖从床头慢慢划到床尾,脑子里频频出现一些片段—— ------题外话------ 男女主目前隔空配合几章推动剧情,但很快会见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8 黑夜狰狞(下周上市最后团购) 瑟瑟寒风不停要从窗户的缝隙中挤进,吹得挂在墙上的一条旧毛巾左右乱摆。 凤繁星一脸的病容,脸色苍黄无光,眸光泛散,因为消瘦,不仅失了原本的美艳,连着原本丰腴的身子也变得曲线全无,在这里,很容易让人误解她是个长期卖色积了一身的痨病。 所以,这里的男人对她并没有兴趣,这样的病奂奂的女人,别不小心给整死惹官司,更有可能染上什么毛病,那就得不偿失了。 凤繁星住在这里时,偶尔出房门,花三文钱向院子里另设炉灶的人买一碗碎肉粥,还被对面住的一个同情她的妇人,多给了她一个的咸鸭蛋。 一日,凤繁星病得昏昏沉沉,实在难受时,敲着木板墙,敲了几声,隔壁传来骂声,她接着敲,终于一个妇人走了过来,那妇人一脸菜色,蓬头垢面,亵衣的绣扣散乱地扣着,随意披了件棉袍,一脸不耐地走了进来,质问,“大清早不让人睡觉,还让人活不活?” 凤繁星脆弱一笑,从腕中掏出玉镯,“这镯子还值几个钱,求你帮我找个郎中,顺便帮我扣了这个月的饭钱和房钱。” 妇人虽并不完全识货,但看那玉镯水头极足,心想,再不值钱,也够了。 后来吃了几天的药,妇人把几个碎银还给她,说是卖了镯子,请了郎中付了诊金又抓了药,再扣了房钱和饭钱,就剩这些了,凤繁星接了过去,对着一脸愧色的妇人道了声谢。 贺锦年看到凤繁星病愈后,第二天晚上的酉时时分,在夜市刚起,人来人往中,她脸上涂了浓浓的脂纷,从对面的妇人那里借了一身既廉价又浓艳的衣袍开始走街窜巷,欲图往北门方面出城。 却在刚步出胭脂巷时,就发现许多的大魏公差和侍卫在各个道口截住路人便开始盘问,尤其是看到年轻的女子必定挡下,审视一番。 到处贴满她的画像,幸好画像中的人圆润丰满,与现在好消瘦见骨的模样相去甚远,可她不敢冒这个险,只得止步。 贺锦年心中豁然明朗,凤繁星为何会住如处鱼龙混杂的地方,确实,知道凤繁星的人,很难把凤繁星与这种地方联系起来。 接下来的几个画面,都是凤繁星屡次想离开这里,却都以失败告终,不得不退回到杂院中,直到再次生病。 这一次生病,凤繁星把耳环摘下给那妇人,可越吃药病势越历害,甚至到了后面,开始昏昏沉沉,再也无法起身,凤繁星知道着了那妇人的道,可她已无法反抗,她没想到,这妇人见财起色,居然想谋害她的性命。 可她连声张的权利也没有,一旦闹起来,被大魏的官府找到,她的身份就会马上暴露。 她担心自已久居在这里,迟早会给找她的人寻到,便趁夜晚,用心绘制地图。 所幸,这四年她一直深居简出,平素都是做些女红打发时间渡日,倒练得一手的好针法。 她把肚兜上的一些线抽挑开,用极细微的中空法,按着脂胭巷的分布情况绘出了一张地图,地图的上,她标记了她如今的住处。 她想,苍月的大军很快会打到这里,届时,她留下的线索或许会被苍月的四海影卫找到,就算她已经身赴黄泉,苍月的人也不会让她的尸体留落到民间,必会找到她,隆重安葬,到时,她肚兜里的秘密能不能被发现就是苍月的造化了。 贺锦年的手随着指间划到竹床的床尾时,手指微微一僵,睁开眼,手掌处按的是一条粗大的竹节,她单肢跪下,伸出两指探进中空的竹管,果然,里面塞了件东西。 竹管很长,有二十多节,贺锦年很有耐性地用长剑一点一点抠出里面的东西,若不是第六感告诉她,里面一定有件重要之物,她必定也放弃了,因为塞的东西太乱,有破布条,破麻布,木屑,甚至有鞋子的底垫。 当她终于把一把黑得发亮的锗石钥匙找出时,贺锦年重重吐出一口气,舌尖略略发白的唇瓣,连日的耗费心力,终于让她身体不支,脱力地跌坐在地上。 贺锦年这才看到在榻底,全是落发,许是从竹床的镂空缝隙落下,她眼里闪过一抹痛,道不出什么心情,她俯身钻了进去,将床榻下的落发悉数扫到一堆,缠成团后,收好。 这天下,寻常的人也恐怕只有昊王顾城军会用如此的耐性去探寻她所遗留下来的东西,若是别人,在挖到带着明显污垢和异味的破鞋垫时,只怕早已放弃。 她不得不佩服凤繁星的心思慎密! 贺锦年调整好呼吸后,右手紧紧攥着锗石钥匙,食指和拇指重重划过钥匙上的雕痕,缓缓她闭上眼睛,欲图再用第六感从那钥匙中找出新的线索,却发现,贯穿过脑海里的画面全是一片空白。 这是凤繁星接触过的东西,就算她不能感应到钥匙的来历,必也会感应到凤繁星与这钥匙的接触情况,可现在什么也看不到,唯一的可能,就是这钥匙被下了封印,就如果当年在挽月小筑的寝陵中,她在妆台上看到数于姚迭衣的首饰盒时,却什么也探视不到。 贺锦年睁开眼,左右翻看着手心上钥匙,乌墨般的四爪墨龙钥匙,龙,代表着皇家,四爪,显示着是皇氏宗亲。 由此推断,这个钥匙的主人很可能是傅王秦河。 但钥匙被下了封印,让她无法借用第六感去追察这个线索,这个本事,也只有东阁才具备。 看来,秦邵臻和傅王秦河已联手。 贺锦年虽然无法从四爪墨龙钥匙上探到任何的信息,但她却凭着一夜所得的消息,汇总后得出,秦邵臻一定用她的配方和傅王秦河合作,开始治炼新型的兵器。 如果她估计不错,这个钥匙很可能是与这新型的兵器的隐藏之所有关。 凤繁星很可能在身陷傅王府时,借用用近水楼台之便,盗得了这个钥匙,而后,欲图逃回苍月,因为大魏和苍月两国交战,边境防守加强,她被困于尚处于大魏控制下的柳州,加上被傅王府或是秦邵臻的追捕,不得不避入脂胭巷。 不错,也只有如此重要之事,方让凤繁星不惜隐身于如此污浊之地,便是死,也要想方设法将这个钥匙送到顾城军的手中。 贺锦年用袖襟拭去额间细细密密的汗珠,扶着竹床站起身后,又在床上坐了许久,方感到精气神恢复了些。 她步出房门,门外,戴少铭独自站在庭中,眼眸毫无焦聚地看向紫幕般无尽的苍穹,明月落在他无神眼珠里,印出一道透明的碎光。 贺锦年安静伫立,没有马上发出动静,直到她感受到戴少铭稍释缓解后,方开口轻问,“这里什么情况!”贺锦年看到每户的房门紧闭,但隐隐约约有压抑的抽泣声传了出来,她方才全身心浸入第六感觉,对外界的动静无法察觉。 戴少铭低下首,轻地几乎像是无声一般的叹了一口气,敛尽情绪后方看向贺锦年。 方才,他们只迟了贺锦年一步,来时,贺锦年已单独在一间房中。 门并未关实,戴少铭看到贺锦年单膝落地,墨绿色的宽大衣摆如荷叶般圆满的铺展在地上,他目力极强,便是隐约的光线下,也可清晰看到贺锦年长长的睫毛浓密的垂下,覆盖住那不停在抽蓄着的下眼睑。似乎心情波动极为剧烈,眉心紧蹙之间,密密麻麻地布着汗珠,唇瓣毫无血色,那摸索着床榻的指节泛着青白。 他知道贺锦年必定又在耗费心神去感应,他不敢打断。厉茂昨夜一直在找到凤繁星的地方寻找线索,可一无所获,若非是贺锦年异于常人的第六感官,他们很可能找不到这里。 戴少铭配合默契,马上命所有的影卫堵在外围,由他和历茂亲自盘问这里所有的居住者。 他一身苍月的戎装,这些人自不敢有任何的违抗,马上将这里所有的情况都如实回答。 “共有七户,共住了三十五个人,除了星妃娘娘单独租用一间外,其它的每间都三四个人,多的达八人,男的多数是以做龟奴为生,没有固定的为哪个楼接送妓女,有活就接,没活就去找些临时的搬运活。女的多数也是靠卖肉为营生,只是年长,被妓院打发了,便租在此处,接些年老的散客和老兵,这里的包租婆负责吃和住,一个月收五百钱!” 戴少铭呈报时,身形半丝都未动,甚至连神色都未露出丝毫的情绪来,但贺锦年却知道戴少铭与昊王的兄弟多年,情谊深厚,看到兄弟所钟爱的王妃落入如此的绝境,而他们到了现在才知道,这般心情,比火辣辣的刀子插入胸口更痛。 贺锦年站在院子里,安静地聆听,最后,方指了指凤繁星所住的隔壁,“这间呢?” “这间住了四个妇人,有三个在,还有一个到现在还没回,估摸着已经跑了,历茂问清了这妇人的来历,已经去追查她的下落,不出明天便能找到!”方才他与历茂盘问时,见那屋子不过勉强放了两张床榻,而这些妇人年老色衰,根本不可能会被恩客接走,平常她们是在屋里接些年老的穷恩客。 看房中的布局,两张床榻之间不过是隔了条布帘,想来平时谁接了客,其它几个就把一张床腾出,其它三个就窝在一处勉强过一夜。 而到了这个时辰,那个妇人尚未回屋,可见多数是卷了包裹跑了。 历茂命几个妇人查看那个妇人的东西是否还在,果然已经不在,且还摸走了同房里的一个妇人偷藏在破袜子里的一两碎银。 戴少铭说完后,再度陷入失神。 贺锦年冷笑,这妇人倒精明,一看到星妃突然失踪,便担心自已惹上祸根,索性跑了。 “星妃的遇害和那妇人有关,找到那妇人后,少铭你单独盘问,知道的人愈少愈好。将来,你直接向昊王回禀!”虽然她们暂时与昊王失去联系,但她感觉到昊王很可能尚在人间。 就单以她前世的记忆,在两国交战之际,也未传出失踪的昊王是生还是死。 “明白!”戴少铭言简意赅,他心中自是雪亮无比,虽说影卫皆可信,但凤繁星到底昊王的妃子,她的遭遇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接到贺锦年的行动后,他只带了影卫历茂过来。 而其它的影卫,戴少铭命他们在外包抄,以防止生乱时,有人逃跑,并不允许他们靠近。 “其它的人再详细盘问一次,无关的人就放了,稍牵扯的,流放到西北!”这里的人虽未必知道凤繁星的真实身份,但滋事体大,贺锦年不得不防。 戴少铭不语,嘴角却带了几分残忍的弧度,眼睛复杂而带着厌憎看着四周,那幽深的冷光贺锦年马上感应到自他身上层层袅袅散发出来的戾气,她有一种感觉,只要她一离开,戴少铭根本不会盘问任何人,他会直接把这里的人全部诛杀! 这——如何使得? 这里虽然生活着最底层的人,在战争中,他们或是年老、或无儿无女无亲无故、无处可以投靠,他们被迫留在这里,努力营生,不偷不抢! 他们不过是一群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 贺锦年顿了一下,神色复杂中添了几许怅然,“少铭,我方才感应这里的物件时,可以确定,除了那失踪的妇人外,星妃并没受到这里住客的污辱,你——好好整理一下心情,我们可能要面临严峻的考验!” 戴少铭轻“嗯”一声,转首,看到贺锦年很慎重地对他摇首,他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也不回话,只是微不可见的颔了一下首。 其实,他方才盘讯这些妇人和龟奴时,也知道,凤繁星在这里除了辛苦些,倒没多少受罪。这些年老色衰的妇人和因为妓院关闭而一时之间找不到活的龟奴原本不生活在最底层,他们虽然对别人的痛苦无动于衷,倒没有雪上加霜的癖号。 倏地,金属划破空气之声响起,挟摧着雷霆万钧杀气朝着贺锦年袭来,几乎在同一时间,影卫腾空从暗夜中出现,齐齐护向贺锦年! 可这一切来得太快,快得甚至连站在贺锦年身边的戴少铭也来不及反应,伸出欲推的手只到半空,那带着一根细如发丝链的金属暗器已刺入贺锦年的肩头,同时,收回时,卷走了贺锦年袖中的那把四爪墨龙钥匙。 明明是极少的创伤,且伤的是肩头,可贺锦年却感到一种可怕的巨大的疼痛从胸口处窜出,她不自觉揪紧了左胸的衣袍,身子一晃,直挺挺地朝后仰倒而下—— 同时,随着那金属暗器的离开肩头,温热的液体霎时便从伤口处溢出。 众人甚至没有看清对方的体形,只感到黑影一晃,奇袭者便融入了黑夜之中,远际,传来一声响彻云霄地豪笑,“申钥儿,卸骨之恨,本公子终于报了……” 戴少铭脸色剧变,一把撑扶住贺锦年,眸光凶狠暴戾,冲着影卫咆哮一声,“把人给我追回来!” “不必追……”贺锦年虚弱地摇摇首,“他……星妃留的四爪墨龙钥匙……这是线索……”此人能在重重的影卫保护的情况下伤了她,那这里谁也没有能耐能拦得住! 而且,方才偷袭她的人,在暗器没入她体内的一瞬间她已经知道,此人正是在大魏通州时,潜伏在她四周,内息最强,蜇伏能力丝毫不逊于叶明飞之人。 在大魏通州时,此人非常有耐性潜伏在远处,她只感应到气息,现在,如此近的交手,她已感知道此人正是多年前,被顾城亦雇用,狙杀太子顾城风的杀手,在苍月大陆十大杀手上排名为第三,高手名单中也曾一度挤进前五,人称公子无血。 想不到此人重出江湖,又再次成为朝庭的鹰犬! 当年,公子无血为了银子被顾城亦收买,已经被武林中人所不耻,而在狙杀顾城风时,竟被年仅十一岁的申钥儿卸了骨,成为江湖的一大笑柄。 后来,公子无血消声匿迹,苍月江湖中,再也没有传出此人的消息,想不到现在竟为大魏所用。 若说以前,她断不可能吃这么大的亏,但昨日以来,连着几次耗费心力感应,减弱了她对四周危险的感应力,让对方有了可趁之机! “恐怕暗器有毒!”戴少铭五内俱焚,若非是他始终不在状态,一直沉于对凤繁星和昊王的内疚情绪中,以至对突袭者的反应过于缓慢,让对方在自已的眼皮底下伤了贺锦年。 他自然知道伤创并不大,但他见贺锦年脸色灰败,根本不象是简单的外伤。 他不管贺锦年拒绝的眼神,一把将她横抱起,此时,所有的人,四周慌乱惶恐,影卫齐齐显身围在了两人的身傍……他统统视而不见,仿佛陷入一个宁静得只有两个人的结界,惟盯着怀里那张惨白得毫无血色,疼痛得汗湿了整个发际的脸。 这个少年,从五年前的苍月皇家闱场进入他眼帘开始,一直为他所不喜,甚至所厌—— 他的堂兄戴少君因她的谋算而被流放。 他平生最崇敬之人,帝王顾城风,在登基后,尽管政迹显著,却因她而被世人垢病,更因她不曾立后育下皇家子嗣。 在民间,妻子无出,尚且会主动为丈夫纳妾,以繁衍后代。而贺锦年一介男子之身,无生育之职能,专宠于后宫,四年伴驾,却从不曾为此规劝帝王。 在他眼里,贺锦年的所谓忠君,不过如此! 而顾城风英年早逝,在戴少铭心中,贺锦年难辞其咎。 帝王顾城风驾崩之前,曾单独宣他和叶明飞,命他二人立下重誓,要永远效忠于贺锦年,他慎重地许了诺言。 实则,他心底是不服,在他心中,苍月帝位,除了顾城风外,最有资格继位的是昊王顾城军。 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呢? 是知道他就是当年的申钥儿么? 还是,在战场上,她一骑白马,一身银甲戎装,永远杀在最前方? 或是,伤兵营中,她毫无尊卑贵贱之分地单肢下跪,只为了扶一个因被锯的腿的士兵重新站起来! 亦或是,她身上具有象顾城风那样的独断专行,却最终被证实是正确的魅力? 在对待战俘的态度上,她是苍月大陆有史以来,第一个提出给战俘人道主义的待遇,不得岐视,一律一视同仁。 此令一出,面对苍月朝野内外和军营中将士的压力,她毫不理会,坚决要给大魏的俘虏伤兵以同等的待遇,最终获得了通州、怀州、柳州城大魏降兵的拥护。 夜半,他常常看到她独自一人巡视军营,那寂廖无助的单薄身影,那悲鸿般的眸光,可到了第二天,她依然精神奕奕出现在议政营中,与众将探讨战况,没有一丝夜晚的颓废气息。 这样的贺锦年,突然让他觉得,她值得任何人去真心相待! 贺锦年神魂震荡,根本没留意到戴少铭眸底不同寻常的紧张和担忧,她强自凝了凝气力逼出一分清醒,抬首看向戴少铭,颤着唇叮嘱,“那是……四爪墨龙钥匙,去…。调查清楚,可能跟新的……兵器有关,一定要阻止,断不能让它在战场上使用……”她还想交代些什么,却发现胸口疼得要把整颗心呕出来,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夜空中星辰无光,黑夜如狰狞的地狱恶魔展开噬血之笑。 ------题外话------ 美妞们,《篡后》下周就要上市了(四月8号左右),团购要进入尾声了,有意收藏月的,尚未团购的亲们请进扣扣群:群号是(231869218),进群后,直接在群文件那下载团购表,填完后,按表格中提示的发到指定邮箱。书为上半部(不删情节出版),共两册三十八元,免邮费(边远地区加五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9 书信,情到浓时情转薄 戴少铭全身抖得连脚趾都开始发颤,既慌且乱,只凭着本能将贺锦年抱进凤繁星木屋中,小心翼翼地将她平放在竹榻之上,颤着手从怀中掏出金创药,口中连连安慰,“别怕,别怕,会没事的……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他将金创药扔在一旁,正欲撕开贺锦年的衣襟,贺锦年使尽全力一侧身,闭了闭眼,颤着唇耗尽心力方逼出一句:“我身上有莲丹,你先出去……我自已处理!”声弱,却带着斩钉截铁,只是她言未尽,眼前视物开始扭曲,贺锦年极力睁着眼睛,让自已保持清醒,可所见之处,仿佛置身一个遥远而不真实的梦境一般,她似乎觉得空间在扭曲,四周虚幻地浮动…… 可她内心的神智却无比地清楚,甚至在转瞬之间,就理清了昨日到现在发生的事,其中所有的因果关联。 这一局,当真是算得天衣无缝! 凤繁星避到柳州,以公子无血的能力,断不可能不追踪到此,虽然苍月攻下了大魏,占领了柳州城,但对于一个江湖中人,再高的城墙于他,也是如履平地。 公子无血许是早已锁定凤繁星,只可惜凤繁星将墨龙钥匙藏得太密。 而凤繁星性情刚烈,若用逼,定是宁死也不肯说出钥匙的下落。 这一点,从凤繁星身上的伤可以瞧出,她之前一定受过公子无血的刑讯。 于是,公子无血佯装让凤繁星逃脱,让她隐身在柳州的胭脂巷中,并任由凤繁星被杂院中的妇女谋害,直至凤繁星已陷入昏这,毫无反抗之力,他便带走凤繁星,将她带到另一个地方,让苍月的影卫寻到她。 他蜇伏在暗处,凤繁星被影卫所救,并算计好,贺锦年会耗尽心神去感应凤繁星的遭遇,并找到凤繁星真正的藏身之所,以贺锦年异于常人的第六感觉,必定能替他找到四爪墨龙钥。 所有的一切欲盖 难怪,以云泪的医术始终无法唤醒凤繁星,甚至判断病症上都有可能出现误差,以为凤繁星只是中了普通的毒。 而她的第六感觉也没有从凤繁星那感觉到另一种潜在的危险,是因为当时的凤繁星被那妇人落了药后,神智已不清,对外界的感觉很弱,在她记忆的海马区,已无公子无血这个人存在。 最后,公子无血不仅成功夺回四爪墨龙钥匙,还趁机出手伤了她,报了当年的卸骨之恨! 能算计到这一步,她猜想,这么多年,公子无血一定如毒蝎般蜇伏在暗处观查着她,洞悉了她的行动方式,甚至有可能测算出她对危险气息的感应距离,直到一切条件成熟时,才给予她致命一击。 “贺锦年,你你……怎样了?”戴少铭如何放心留下贺锦年一人独自处理伤口,而且,他不认为此时贺锦年还有能力给自已上药。 但贺锦年的强硬的抗拒却让他突然想起,眼前的少年是帝王顾城风的人! 她不愿让别人看到她的身子,许是为帝王在守节! 原来,世间的爱情都一样,不分男女,无关性别! 可不行,就是不行,他不许,决不允许就这样任她在他的眼前死去—— 既使冒犯,他也要救她! 他眸光紧紧盯着榻上的她,只见她的眼睛已经开始定住,眸光渐渐泛散,一张精致的脸,表情象是结了冰似的逐渐凝固,生机一点一点地褪却,如烈日下的雪水慢慢化开,最后蒸发殆尽般。 唯独,那一双皓眸似乎把全身的力气积蓄在那,如此狠狠地,紧紧地盯灼着他,然烧的全是无法阖目的悲壮。 “冒犯了,殿下!”戴少铭狠狠咬了一下舌尖,让疼痛逼自已冷静下来,他再也顾不得半分,果断地掀了她的外袍,脱了一边的袖子后,准备开始动手处理她肩头的伤口,不知是因为太紧张,还是因为惶恐让他控不住力道,中衣领口的衣襟被他一下就掀到胸口下—— 霎时,那触目心惊的白色裹胸刺进他的眸中,层层叠叠包裹如蚕茧,却怎么也隐藏不了那微微的起伏,这……根本不是一个成年男子的胸膛! 他的手一顿,刹时表情恍若陷入魔憎。 他虽未婚配,因为多年跟随顾城风,无暇论及儿女之情。 家人虽给他订了门亲事,他却一直无心甚至无意娶过门,一直拖着……但岂能不知这代表了什么? 影卫营中就有一些女影卫,在特定的行动中,她们为了方便,身带裹胸,扮作男装。 但此刻,根本不容他多思忖,时间于她就是生命,他果断地从她怀中找出一瓶的莲丹,拧成粉后,撒在伤口之上。 肩部的伤口很小,流的血已差不多自行止住,但伤口四周皮肤已大面积地泛黑,血液黑浓……仅用莲丹恐怕很难彻底清除。 戴少铭眼睑伴着心脏一起急急抽跳,他压制住所有的情绪,颤着双手,帮她将衣袍穿戴好,咬着牙低吼一声,“冒犯了!”便将她横抱起,出了木屋后,一跃而起,跳出矮墙,同时长啸一声呼唤雪箭。 大魏扬州清王府,清晨,天微微透亮。 雨花石铺成九曲小径绕绿堤,轻风摆绿拂柳丝。 五月的大魏南方气候温暖适中,空气中总是带着淡淡的花香,放眼过处均是淡翠浅绿,万紫千红,一簇簇地散发着无尽的生机。 若是往年,清王府必定莺歌燕舞,小径上,绿柳下到处都可见一身明艳薄衫的曼妙美人。 但自清王舒醒,以清静养病为由,下令所有的王府内眷迁往建州郊外的行苑,一大群的内眷连着一些丫环仆妇小厮走后,一夜之间,诺言大的王府变得空空荡荡。 书房窗边,顾城风静静地坐在轮椅上,清晨的朝阳照射在他侧脸上,带了层荧荧光晕。 他盯住手中的密函,桃花眸没有任何颤动地一眨不眨。 这是西索月刚收到来自苍月军营的密函,也是贺锦年的亲笔书,字时行间没有透出一丝的思念之意,字字句句皆是如今苍月迫人的局势,可她的字是他亲自手把手用心教导出来,那轻微不稳的一勾一划的传达出了,贺锦年执笔时,手是在颤抖的。 他焉不知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情绪,情到浓时情转薄,就是因为极致的感情,到了有处渲泄时,变得小心翼翼,落到了字里行间,反而轻描淡写。 但最后一句“我很想你呢!”让顾城风如沐春雨,抬首,望着天边的云彩,唇角绽开一丝淡笑。 此时,仿佛看到朝霞中,幻化出无数个贺锦年,有的对着他展开天真浪漫的笑,有的眨着俏皮的皓眸,有的是十三岁时的他,未长开的少年手执短弓灵动地在御花园中追逐着雀儿,一切…。遥远而不真实。 太久……太久了,于贺锦年不过是百日! 于他,似乎是近一个世纪的等待! 帝王陷入沉思,西索月如一樽雕塑于一旁,窗外,落下细雨,风乍起,挟着雨点绵密而沉重,击在布纱之上,火一般连天的霞云和着漫天细雨,如此的美景,在苍月燕京,从不曾有过。 顾城风却恍然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中,目光灼灼,唇角笑意明显,直到风势加大,吹得窗扇砰砰作响,就在顷刻间,帝王的神色已恢复如常,将密函递给西索月,自行推着轮椅行至案桌后。 西索月接过,细细看了一遍,低声道:“皇上,摄政王领兵在千里之外作战,朝堂上的事新皇也未必会全力配合,而贺元奇不过是个文臣,这种状况是迟早会出现,所幸,皇上回来,一切可迎刃而解!” “索月,说说,肖龙华会在什么时间反了,最恰当?” “回皇上,微臣推测是七月,七月入炎夏,军营在汴城郊外札营,那里虽有河水,但到了入夏后,河水会渐干涸,届时,莫说粮草,就是用水也会开始紧张。更甚,天气炎热,伤兵的死亡人数会增加,若稍不慎,就会引起军中瘟疫横行,所以,肖龙华若反,定会选在七月。” 西索月虽然回答得干脆利落,但他心里实在不明,肖龙华为何会反?肖家在苍月百年大族,嫡子肖妥尘是年轻一代佼佼者,为帝王重要,娶的又是金枝玉叶。 “肖龙华暗中调谴西北大军,此时已近通州,届时,趁苍月久攻不下汴城时,适机关上通州城门,将苍月三十万大军围堵在汴城和通州之间,无需作战,只需困上几个月,必扭转战局!” 西索月听了,心头簇升冷意,他倒从不曾想过这一点,疾道:“皇上,不如下令摄政王强行攻城,微臣恳请率清王御下十几万建州兵马配合北上,夹击汴城,一举攻破,届时,汴城大门一开,苍月大军可直接大魏南下,粮草方面可强行征收扬州和建州,肖龙华绝不敢轻举妄动!”西索月思忖,通州城的南北城门建得固若金汤,汴城更是大魏的百年皇城,城防更加难以突破,否则,贺锦年也不会在汴城城门驻守了近一个半月之久。 若肖龙华和秦邵臻暗中合作的话,贺锦年被夹在这两城之门,形容难听一些,就是关门打狗。 顾城风沉寂片刻,终究说了一句话:“朕要他反!”隐藏在那一双冷漠眼眸中的丝丝杀气,冷冷一笑,顾城风从笔架上执起笔,一手攥着袖襟,思忖一番,写下两道密函。 帝王搁笔,往后轻轻一靠,修长双手抚上眉间。 如今昊王突然失踪,秦邵臻与秦河联手,在秦河的推动下,一旦秦邵臻取得了大魏南方仕族的支持,战争就有可能持续下去,这于苍月并不利。 而秦邵臻又迁都扬州,这就意味着大魏的朝庭和扬州的仕族有机会做进一步的勾通。 所以,如今的战争转折点已由汴城转至扬州。 最重要的是,他太思念她了,而他腿伤未愈,无法突破汴城的防御,到达苍月军中与她相会。 一想到,明明近在咫尽,却不能马上相见,顾城风胸口处郁壑难散,浅躁顿生,袖襟一拂,“把这两道密函一起发!”两道密函夹着尖利之风扑了过去,书房内寒气萌生,西索月忙聚了全身内力接过,霎时,虎口一震,稍稍后退了一步,耳畔又响起帝王冷漠的吩咐:“朕明日去扬州!” “可是,皇上您的伤?”西索月收好密函,闻言,眸光有些担忧地落在顾城风的双膝上。 “寻找昊王,逆转扬州局势方是当务之急,朕让锦儿先来扬州。”顾城风缓缓从轮椅中站起,负手而立,朝阳将他的身子剪落了一道修长侧影,“当下时局,秦邵臻指望和秦河合作,扭转战局,朕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而且,他相信,飞隼恢复了通信后,贺锦年很快就会知道扬州的情况,以贺锦年的睿智肯定会暂放下军务,潜入扬州寻找昊王及锡矿的下落。 柳州距扬州五百里……一人一骑的话,一日一夜便可到达,而他坐因为腿脚不便,只能乘船走水路,从建州北上扬州,路上毫无耽搁的话,最快也要四五天。 他明日动身,四五天就可以在扬州落脚。贺锦年两天后方能收到他的密函,就算马上着手安排军中的善后问题,估计也要延后七八日方能动身,从汴城到扬州,七百里的路程,若是单骑快马加鞭也要两天一夜,路上若稍有阻隔,可能就是五六天的行程。 但他想,他先一步到扬州城后,最慢等待十天,他便可见到他的锦儿。 顾城风正思忖着,外面传来管事的声音,“禀王爷,奴才有要事要回报王爷!” 西索月看了顾城风一眼,见帝王复坐回轮椅,并往后退,整个人隐入书房柜旁的阴影之中,西索月尚觉得不稳妥,便行至窗边,将窗子合上,书房中光线瞬时暗了下来,便朝外喊道,“进来回话!” 管事微躬着身进了书房,瞄了一眼案桌后半身都隐于阴影处的帝王,见他罕见地穿着一身素白章纹缎绣的绸裳,与昔日喜着明艳缎袍的清王有着天壤之别。 清王府管事心头徒升一种陌生感,心生几分畏惧,可又不敢仔细窥视,神情略显惶意地下跪禀报:“王爷,方才郊外行苑的管事派人来传话……说是,楼姑娘到了行苑后未安置便晕了过去,行苑的管事作主为她请了脉,太医说,楼姑娘她……有了两个月的身子。行苑的管事不知道应如何安置,不管私自作主,所以差人来问问,王爷您的意思!” 管事原本称楼飞舞为楼夫人,但顾城风已下令将楼飞舞送给古卫扬,依例,楼飞舞现在就不是清王府的人。 可现在事情似乎有变,这下,楼飞舞不仅不需要走,还有可能被升为侧妃! 管事的表情里带了明显的阿谀奉承,眼光直直瞟向顾城风,昨日秦邵栋下令要将楼夫人送走,管事的还感到不明所以,在之前清王去扬州前,还特意交代管事,要多加照顾楼夫人。 秦邵栋虽有四子三女,但天皇贵胄,哪一个会嫌子嗣多,这回楼夫人准是要升侧妃了。 顾城风眉峰略显不耐地一簇,眸光如冰绡,含着丝丝厌恶,“出去!”言毕,突然攥起广袖,随手挥了一下,西面紧闭窗户倏然被撞开,光线一下就罩了进来,同时,窗外鸟鸣之声瞬传了进来。 管事马上抬首见阴影处有两道眸光就如两道冰棱,了无温度地打在他的身上,心底冷冷地打了个突,马上低下首,不敢抬头,一副待罪的模样等待着顾城风的发落。 只是跪了许久,却迟迟没有得到顾城风的明确答案,更不明白,顾城风突然发怒是何意,小眼一眯,带着疑惑偷偷瞄向西索月,西索月扬手,冷冷道,“让楼夫人先好好养着,王爷自有安排!” “王爷,奴才告退!”管事眼皮直跳,忙提了袍子,起身后朝着顾城风福身,半躬着身退出了书房。 “皇上,您看?”西索月待人走远后,看向阴影处的帝王,带着犹豫的口吻道:“如果楼夫人有孕,只怕不宜送给古卫扬。” “齐家、治国、平天下,从秦邵栋府里的一个管事可以窥探出,秦邵栋实不谙御人之术!难怪会败于秦邵臻之手!”顾城风挺直后背,脸渐从阴影处现出,此时的帝王易容已卸,容颜逼人。 一个王府里的管事,按理,应是清王的心腹之一,可此人如此不擅察言观色,只关心清王后院琐事。如此不堪用的人,却成了管事,还可以直入议政书房如此重地禀报,可见,秦邵栋并不擅用人。 “这些年,若非有高光年一直在指点,只怕建州早已被秦邵臻拢于袖下。倒是扬州的傅王叔秦河,过于精明,实难摆布。” 顾城风微微颔首,若有所思,“说说关于楼飞舞,为何秦邵栋会先将她送给古卫扬后,又失信要回!”这个原因,顾城风一时想不起。 牵连到古卫扬,顾城风不得不慎重,古卫扬在大魏算是个人物,其人油盐不进,当年顾城风也想收买古卫扬这个人,可惜都以失败告终。 如今,他自觉是个契机,他想寻个突破口,通过古卫扬,与大魏的南方仕族直接对话。 至少,这一场他与秦邵臻之争,他要让大魏的南方仕族为了自身的利益,弃秦邵臻于不顾。 ------题外话------ 这两天一个字没码,清明,我随家人扫墓,存稿差不多用光了。咳,幸好,文也有百万了,离130万的完结也不远了,求月票,还有哈,团购进入尾声了,也就一两天。估计提并团购表的亲们,这个月就能收到书啦,月自已也买了,很期盼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0 以身试险 西索月斟酌片刻道:“楼飞舞原是红偻清倌,被清王瞧上后,便买到府上,初时也没什么身份,不过给个苑子住着,名份上还不如一个通房丫头。三年前,王爷在清王府设宴时,古卫扬见到楼飞舞,当场就开口要人,王爷那时候几乎也不大记得楼飞舞,便随口答应,只说寻个好日子给古卫扬送上门。” 象古卫扬这种权势淘天的太监,就算失了势,也照样玩女人,所以,古卫扬看上楼飞舞,开口跟秦邵栋要人,并不令人感到奇怪。 “清王原本也是做好准备,甚至让清王妃亲自为楼飞舞打典衣饰,让她带过去,谁知道,正准备着,王爷突然出尔反尔,将楼飞舞立为侍妾,身份仅次于清王妃。不过,王爷怕因此惹怒了古卫扬,曾亲自带了楼飞舞登古卫扬的门,说是楼飞舞被验出有身孕在身,自是不便让皇家子嗣流落在外,所以,拒绝了!” 顾城风听罢,朗目滚过一道寒芒,“这理由合情合理,古卫扬绝不可能为此翻脸,这里必有隐情!” “皇上,依末将看,古卫扬并非因为得不到楼飞舞而翻脸,而是因为清王府后来传出楼飞舞小产,古卫扬便急急登府向清王爷要人,清王爷不允,两人这才翻脸!” 顾城风摇首,伸出手指轻按太阳穴,少顷,淡淡道:“凭一个红楼艺伶兴不起这么大的浪!” “是的,末将也纳闷,按说,这楼飞舞当不上绝色,而古卫扬偏好男风,府中也不乏美人,怎么可能为一个市井艺妓与堂堂的清王翻脸?二则……据末将暗中调查,这楼飞舞根本不曾怀孕,当初为楼飞舞诊脉的郎中也是莫明其妙的失踪,这里头一定有猫腻!” 顾城风半阖着双眼,似是默默思索,抬眸时看向西索月时,却所问非答,“古卫扬并非天生的太监,若朕记得不错,古卫扬是跟宣宗帝几年后,不慎堕马方失势,而后,被宣宗帝接入皇宫,做了大魏的总管太监。朕思忖着,古卫扬强要这楼氏,恐怕并非是因为起了色意,而是楼飞舞很可能是古飞扬失势前与别的妇人偷情所生的私生女!” 影卫曾给他看过古卫扬的资料,他十六岁时被宣宗皇帝瞧中,带进深宫,但古卫扬野惯了,无法象别男妃那个安份守举地呆在后宫中等待帝王宠幸,宣宗皇帝为了示宠,给了他自由出入宫帷的令牌。 古卫扬在二十四岁方不慎去了势,在这八年时间,难保他没有在外头留下私生子,而楼飞舞的年纪倒与这个判断紊合。 古卫扬既使知道楼飞舞是自已的私生女,但他胆子再大,也不敢让人知道,他与宣宗皇帝交好时,敢背着皇帝与别人生下私生女,这个在大魏被视为大忌。 古卫扬这样的丑闻一旦传出,他必定失去大魏南方仕族的拥戴。 因此,古卫扬明知自已女儿的下落,却不敢明着向秦邵栋要人。 显然,秦邵栋知道楼飞舞是古卫扬这世上唯一的一滴骨血后,便不肯轻易将人还给古卫扬,他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让古卫扬不得不听令于他。 而之前,大魏传出古家新生的代表古致远,在南方仕族的支持下,接替肖宴臣大将军之职的呼声很高,这显然也是秦邵栋的手笔,他在借用古家的声威,意图瓦解秦邵臻手中的兵权! 西索月是个聪明人,很快就弄清楚了这里头的盘枝错节,他眉间一喜,“皇上高见!” 顾城风目视案旧上的砚台片刻,仿似心中有了论断,抬首道:“索月,你即刻让人在扬州城放出话,秦邵臻刺杀清王未遂,又不顾大魏如今外患的局势,在建州动作频频,建州如今被秦邵臻所困,清王不得不暂迁都齐州,齐州乃蛮荒之地,蛮人多乱,恐怕不适合身怀皇子的楼夫人居住,再者,楼夫人曾经不幸流产,此回若再有闪失,只怕会一尸两命,清王慎之又慎,只能暂时故意逼迫楼夫人离开清王府,不日,清王将不顾危险,亲自护送楼夫人操水路北上扬州,为楼夫人找个可靠的托身之地!” “末将遵旨!”西索月霎时便明白帝王顾城风此举,是欲将古卫扬拉下泥潭。 古卫扬是恣意狷狂之人,市井出生,难免带了江湖之气,如今唯一骨血楼飞舞身怀皇家的血脉。 秦邵栋虽未明言带楼飞舞上扬州,为楼飞舞寻找依托的人是谁,但古卫扬必定心里有数。秦邵栋为了楼飞楼不顾再次身犯险境,重赴扬州,古卫扬必定备觉得既有面子又有里子,若楼飞舞又争气,一举得男,那将来大魏的天下,还指不定是谁的。 所以,古卫扬必然肯为秦邵栋两肋插刀。 顾城风面容一片冷漠,“在扬州的行动,适宜的,可以让卫扬插手!” “皇上,臣佩服得五体投地!”西索月心里不由得闪过一阵阵激赏,顾城风把古卫扬这种人看得很透彻,如今在秦邵臻和秦邵栋公然翻脸的风口浪尖这上,秦邵栋一清醒便让古卫扬参与一些重要之事,这就是一种信号,秦邵栋已将卫扬视为心腹,这将极大满足了古卫扬的自大狂傲。 古卫扬自宣宗皇帝驾崩后,一直被大魏的皇太后排斥,若非他组建了自已的卫队,加上宣宗皇帝在位赐给他的财富让他得以在南方仕族中站稳脚跟,恐怕他早已如宣宗皇帝的另外几个男宠,被大魏皇太后秘密处死了。 大魏皇太后把江山留给秦邵臻,他自然是跟着唱反调。 顾城风不过借着个妇人,就可以让古卫扬十五万的人马为他做先锋。 “皇上,您让摄政王赴扬州,那军营方面……”既然肖龙华有反意,贺锦年应当坐震军中,怎么能在这时候离开苍月大军。 一簇如星辰般闪耀的光芒,掠过他墨染双眸,帝王脸上的笑意渐浓,和言悦色地看了他一眼,“贺锦年比肖龙华聪明。” 一时之间并不明圣意所指,西索月略显尴尬地一抹额际的汗,但又不敢再开口再问。 顾城风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道:“你不必明白。”顾城风站了足有一刻钟,双膝处有些酸疼,便坐回轮椅,指尖扣在关节的几道穴位处,来回按摩几下后,疼痛难忍:“索月,今日先议到此,跪安吧!” “是,微臣告退!” 苍月军营,夜色深浓,除了值守的士兵齐整的脚步声,天空上还可见几只飞隼在盘旋。 戴少铭带着贺锦年回到苍月驻军的帐营,在进营地的大门时,戴少铭没有放缓马速,风驰电擎般地冲了进去,且贺锦年被他以跨坐的姿势护在身前,所有人远远一瞥过去,不过是以为戴将军与摄政王同骑回到军营。 戴少铭没有惊动任何人,大战前昔,传出摄政王重伤的流言并不利于军心,所以,他直接把贺锦年送入云泪的营帐中。 营帐中,灯火通明,空气中含着淡淡的药香,云泪与两个医女正围着凤繁星忙碌着,见戴少铭苍白着脸,抱着贺锦年毫无预兆地冲了进来,急忙起身,拉起屏风,将凤繁星半裸露的身子挡住,转身,一眼看到毫无生气躺在戴少铭怀中的贺锦年,大惊失色地迎上,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 “刚被袭击,她中毒了!”戴少铭眉锋拧得紧紧,“云姨,您先放下手中的事,快先给她瞧瞧,她一直昏迷不醒!” 云泪大惊失色,马上吩咐管璃儿道,“你们续针,按我教的做,不能停!”凤繁星依旧昏这不醒,今晚她新定了一个方案,用金针排毒,这针法她早已教会两个医女。 两个医女连忙齐声应道,“是!” 云泪掀开帐帘,迅速将里面一间的长榻整理一下,疾声道,“快抱进来!” 戴少铭这一路上疾驰,心再乱,但多年的刀尖上的日子已经把他磨练得愈乱愈冷静,他很快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分析了一遍,隐隐约约地猜测,似乎中了请君入瓮之计,于是道,“云姨,摄政王身上所中的很可能是与星妃相同的毒!” 云泪已搭上贺锦年的脉象,闻言并不回话,依然专注地听诊,少顷,开始动手解贺锦年的衣袍,戴少铭脸上一烫,本能地瞧向她的胸口,却马上惊蜇似地转身,可胸腔里不知泛起什么,闷闷地涨疼,他低低诉了一声,“云姨,我在外面,有事便喊一声!”语未毕,便急忙抽身退出。 云泪恍若未离,只专注地解开贺锦年的衣袍,掀开衣襟时,露出整片的肩部肌肤,那里已是一片暗黑色…… 初夏的夜是如此的漫长。 戴少铭心急如焚,回营时,身上衣摆沾染了湿露,满身清寒。 凤繁星依然昏睡着,按理他应回避,至少离开营帐,可他不敢,唯恐云泪有事唤他时,他没听到。 他直挺挺站着,如同一樽木刻的雕塑。 直到天色微亮,营外响起士兵的操练之声,云泪方带着一脸的疲惫出来,她手中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搁着一团带着黑血的棉花,尖细带着弯勾的钳子,还有一堆的瓶瓶罐罐。 “怎么样?中了什么毒?”戴少铭神经骤然绷紧,脸上神情如同一条快要断裂的丝线,眸光极为不安,视线紧紧锁着云泪,唯恐错会了答案。 “确切说是蛊,幸好被莲丹压制住,蛊毒一时之间不能摧发出致命的毒液!”云泪摇了摇首,发际处已全部被汗液浸透,湿漉漉地贴着脸颊,但她神色平淡如昔,只是眉间印了道皱褶。 她多次诊断,都以解毒的方案来治疗,难怪凤繁星始终不醒。 从贺锦年身上明显的症状看出,凤繁星所中的是蛊虫分泌出的一些毒液,所以,症状轻微难以诊断。 云泪将盘子上的东西悉数扔进一个羊皮袋中,缚紧后扔进了帐营门口的一个药水箱里,又脱下自已身上的外袍,扔进药水箱里,密封好。 “之前星妃的诊断有误!”云泪轻叹,从架子上取了一瓶药,往旁边的铜盆里的水倒了些药粉,水遇粉马上变得通红,并有淡淡的白烟冒出,稍后,云泪用那红色的药水净了手,转首对戴少铭道,“你也过来,净一下手妥当些!一会回营时,我这里的药粉你带走一些,一桶水洒五克,你泡个药浴!” “好……”戴少铭茫茫然地应了一声后默然,身上的经络仿似受了刺激,一条条轻颤起来。 竟然是蛊! 他禁不住忆起去年,章永威从大魏回来后,带回了通州公审田敏丽一案的结果,原来,真正导致申钥儿长眠不醒的是颜墨璃所下的蛊。 此念一起,戴少铭脸色变得煞白,身形一晃,就到了云泪的身前,俯下脸,几乎贴着云泪的脸,疾声问,“那蛊虫呢,引出了?” 云泪此时精神极度困乏,被戴少铭这一惊,倒醒了三分,她绕过去戴少铭,轻声道,“引出来了!” 戴少铭这才幡悟过来,自然是引出,否则云泪怎么可能还在慢条厮理地做善后之事。 若是平常,云泪再迟钝也会察觉到戴少铭的不妥之处,可此时,她实在是累得连开口也觉得吃力。 引一次蛊,比起做百次的针炙还要累! 戴少铭寸步不离地跟着云泪,心脏不受节制地乱跳,连自已都不曾发现,此时,他的声线显得颤抖而慌乱,不厌其烦地问着,“是什么蛊,具体会造成什么伤害,摄政王什么时候能醒?” “蛊虫虽已引出来,但蛊虫在摄政王体内的排泄之物还要残余,我隔两个半时辰做一次清除,大约还要十几个时辰方消尽!”云泪从衣柜里又取出一件外袍,不慌不忙地披上后,方瞥了戴少铭一眼,轻声道,“蛊虫跟毒不同,引出后排了残毒,便安然无恙,少铭,你去歇着吧,这里有我便行!”云泪说着,走到凤繁星的身边,侍候在一旁的医女已经伏在床沿睡着。 “那我去把她身边的丫环叫来照顾摄政王!”戴少铭终于轻嘘了一口气,平静了下来,想想又道,“我在你帐外布影卫,你今晚最好别离开,有事吩咐影卫去办就可!” “也好,我这里人手也不够!”云泪颔首。 “云姨……她……”戴少铭垂头站立片刻,心头却七上不下,终抵不过心中的疑虑,本想问问云泪是否发现贺锦年女儿身之事,见云泪神情恹恹,整个人站都站不直,象霜打的茄子般,也知道这一天一夜,她过于疲劳,又见她推醒那医女,踌踌之间倒开不了口,便满脸狐疑地退了出去。 云泪推了一下那沉睡的医女,轻唤,“璃儿,遥儿,两人醒一醒!”既已确诊,云泪自是要打起精神重新为凤繁星治疗体内残余的蛊毒汁。 管璃儿睁开雾蒙蒙的双眼,迷茫地瞧了瞧四周,方惊跳起来,马上陪罪,“云院士,奴婢失职!”她与遥儿负责看守,因为太累,所以两人商量好轮值,一人睡一个时辰,便唤醒另一个。 她在轮值时就睡了过去,如果这期间病人有不适,两人皆不知道,一旦病人的病情恶化,岂不是她的失职? “没事,醒了就好!”云泪温婉一笑,神情并无指责之意,走到凤繁星的身边,探了探脉,脸上露出疲备之笑,“已经无恙,你们把隔壁帐营收拾出来,摄政王与星妃娘娘同个帐营,到底多有不便!” 管璃儿连连点头,“是,去院士,奴婢这就是办!” 云泪回到内营帐,看了一眼靠在床榻边的贺锦年,脸色虽有些苍白,但精神奕奕,丝毫看不出方才还是一脸灰败的模样。想到戴少铭跟前跟后,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云泪微微一叹,“戴将军一夜未安心,年纪轻轻,连胡渣都冒出来,摄政王您这样瞒着他,我都看了不忍心!” 贺锦年脑中浮起昏迷前,戴少铭那令人费解的眸光,微微蹙了一下眉,淡淡道:“做戏就是要做足!” 云泪走过去,轻轻揭开贺锦年身上的薄衫,查看了伤口后,“这雪莲的功效很显著,今天如果不疼的话,后天你就放心去建州,途中记得要按时上药,护理得周全,几天后,连疤痕都未必能找到!” “嗯,有劳云姨了!”贺锦年扰好襟口,又稍稍动了动手臂,发现除了伤口处略有些刺痛外,手臂已运用自如。 “桂叶那丫环可靠么?我看她大大咧咧的,别是说漏了嘴!” “云姨您小瞧桂叶那丫头了,她可不是五年前刚进宫的那个莽莽撞撞的小丫头,她样子粗些,却心细如发!” 云泪一笑,“那我就放心了,这丫头若守住了口,倒让更多人信以为真!” “云姨,我现在没事了,你也累了几日,快去歇着吧!” 云泪微微颔首,“好,那你有事,让桂叶那丫环来找我便是,我就在隔壁的营帐!” 云泪离去后,贺锦年半靠在枕上,开始细细思忖着所有事情的潜在的联系,以及是否有可能被自已勿略的细枝末节。 那夜在柳州的胭脂巷,公子无血趁她精神衰弱时,搞个突然袭击。 当那带着蛊的暗器向她袭来时,仅仅在一瞬间,她就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不入虎xue,焉得虎子。 ------题外话------ 男女主三章后相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1 一石三鸟之策 贺锦年决定以身试险后,她避开了暗器直袭她的心脏部位,而是用肩部去迎接,并且,任由公子无血从她的身上夺走四爪墨龙钥。 她这一番紧急情况下做出的应对措施,根本无暇与戴少铭商议,可当她快要陷入昏迷之际,潜意识里感觉到戴少铭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她的大脑做出了最后一决定,瞒住戴少铭。 并非她不信任戴少铭,反之,两人几月相处,戴少铭已成为她最亲蜜的战友之一。 可军营中有不少是肖龙华的人,若戴少铭不能控制住自已的情绪,反而会被肖龙华之流所利用。 她清楚地知道,她离开苍月军营的消息目前决不能泄露半分,所以,在短期内,她都会以养伤之名不见任何人。 关于攻打大魏汴城,她已经有了很详细的作战方案,只要交到百里杀的手中,以百里杀的军事才能,很快就能成功打下大魏汴城。 在此之前,她早已收到西北影卫用飞隼传来的消息,肖龙华从今年三月份开始,就暗中不着痕迹地调兵谴将,每一次都是小规模调动。 北蒙的部族都是以游牧式的作战方式来骚扰苍月的边界,西北军常常派出小分队追击在各个部落,所以,无需经过朝庭的准许,小规模调兵在西北是极为平常的事,因此,就连西北防务的内部将领都不会对这种调动产生质疑。 贺锦年一直是不动声色,她只是命令赤焰收集肖龙华调谴的行军的具体路线,以及具体由哪个西北的指挥将领带队,又是由谁负草粮草供应以前和朝庭中的谁暗中联系。 在没有明确的线索之前,她一直保持暗中不动,以保证一出手,便扼住肖龙华的死穴,便是肖妥尘也无法为其父说情。 同时,为防止攻打汴城的具体时间表泄露,她通知众将马上采取了时刻备战的方式,让营中的士兵,全部严正以待,只要她一声令下,在两个时辰内,便开始攻城,给大魏打个措手不及。 但十天前,赤焰综合报上消息,若不再对肖龙华采取措施,恐怕接下来的局势会难以控制。 贺锦年依然只下达密切监视的命令。 对于赤焰满脸匪夷所思的表情,贺锦年仅淡淡回以一笑,说了句让他听不懂的话,“你放心吧,肖侯这是给本王送大礼,本王自是敬谢不谢!” 赤焰一时无法完全理解贺锦年话中之意,他只是反复跟贺锦年表示,肖龙华很可能在近期密谋策反。因为随着贺锦年到达战场,战争连连告捷,相对无为的苍月新帝顾容月,摄政王已经明显功高盖主,时间拖得越长对肖龙华的策反越不利。 想到眼下各种复杂的局势,身在燕京的顾容月到现在依然是走无为之路线,既便是她上个月攻下柳州里,燕京发来祝贺的文书,也是让御书房几个文臣代笔。 顾容月连对她都如此保持距离,很可能东阁在暗中潜入顾容月的梦中,告诉顾容月某些事情。 她并不顾虑肖龙华的谋反,惟担心顾容月受最终受东阁所驱使,站到了苍月的对立面……那她,又失去了一个朋友! 贺锦年微微一叹,用力摇了摇首,不肯再细想下去,如今,于她最关键还是趁着大规模伤杀力极强的武器面世前,先揣掉整个大魏南方。 但以目前的局势,她公然离开,必然会引起军中混乱,让肖龙华之流趁机在此事上大作文章,所以,她想了一个一石三鸟之计。 装病留在军中,暂时压制下那几股蠢蠢欲动、又两边倒的势力,让百里杀可以没有后顾之忧攻打汴城。 而同时,以“重病、昏迷不醒”的消息,引诱肖龙华冒险回西北,调兵谴将,到时候,只要他敢反,等待他的将是肖氏一门的连根拨起,百年的苍月侯门,从此没落,西北的二十万军权,从此回归到顾城风的手中。 她做这一切的最终的目的……她想送两个豪礼,迎接顾城风的归来! 思定后,贺锦年起身穿上鞋子,走到窗边,揭开厚重的帘子,眸光穿过夜空,探向某一处黑暗,无声地用唇语唤:晴雪,出来! 说完,移开身子,让出窗口的位置。 果然,一阵帘动,一个黑色劲装蒙着黑色头罩的人单肢跪在了她的身前。 “晴雪!”贺锦年微俯下手,将怀中珍藏的密函小心翼翼地拿出,递给了梧晴雪,“皇上他……回来了!” 梧晴雪颤着手接过,连连看了几遍后,虽看不懂锦帛所画的意思,但那熟悉的笔迹她不会忘,许久,抬眸,眸光却如同一片静谧的湖水,“殿下,属下应做什么!” 顾城风驾崩后,梧晴雪几乎是一病不起,直到四十多日后,贺锦年找到了她。 两人同病相怜,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就这样相伴坐了一天一夜后,贺锦年告诉梧晴雪,要死,也要将顾城风的遗愿先办好,别这样毫无价值地殉主,死后灵魂相见,也未必能宾主尽欢! 遂,贺锦年决定马上动身南下,前往通州助战,希望梧晴雪早已振作。 梧晴雪是攻下柳州城时独自潜进军中,她决定振作后,修习了叶渊留下的琴谙,恢复了武功。 只是她并不肯接受顾城风卿赐的郡主身份,坚持以影卫的身份潜在了军中,暗中保护贺锦年。 昨日她正值来了月信,所以,和同组的影卫调了班,想不到,贺锦年会在重重影卫的保护下受了伤,今夜,为防止刺客再袭,她亲自隐在了贺锦年的帐外。 “我心里有个一石三鸟之计……”贺锦年附耳,将她心中已考虑成熟的计划一一道给了梧晴雪。 琥珀般的璨灿眼眸一亮,梧晴雪斩钉截铁一交拳,“殿下,属下决不会负殿下所托!” 戴少铭离开太医行营后,一路纳闷,心里锁着个谜云,却不知该找谁解开,心里频频直问:“难道所有人都知道贺锦年是女的,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戴少铭并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他马上招集曾经分布在大魏的四海影卫来议政营,开始综合所有的情报,做出应对的措施。 这些四海影卫,是最早一批分布在大魏汴城! 当后申钥儿从苍月回到大魏后便昏迷不醒,且被申氏一族隐藏。 当年的景王顾城风为了寻找她的下落,派出就是一组最精锐的四海影卫。 他们为寻找申钥儿,不仅对申家进行彻底的摸底,还对大魏的各个势力进行深入的了解,以便搜集全面的信息汇总,传回燕京。 从贺锦年开始感应凤繁星的记忆开始,戴少铭便没有机会详细了解贺锦年究竟看到了什么。 贺锦年当时仅命他派影卫赴扬州查两个地方,一是扬州的锡矿矿山,二是去傅王府,还有让他去查一个叫喻守坚的商人,或是让他直接去查昊王,言中之意隐隐透出,喻守坚就是昊王顾城风。 昊王当年奉旨去川西时,突然失踪,当时随同一起消失的还有近百名的影卫,生死不明,包括叶明飞也未必清楚,此事可能只有帝王顾城风一个人清楚。 如今看来,昊王一定另有任务在身,不得不以假死消失。 昊王的另一个身份很可能就是喻守监。 他如今身代叶明飞负责所有的信息汇总,自然一问影卫便知喻守坚是扬州首富。 但是,仅凭这一点线索,又要确保下一步的行动不能有任何的偏差,戴少铭必须做到详细而深入的分析每一条有用的线索,最后所有的线索都要指向同一个方向,方能保证行动顺利。 议政营帐内,两盏的宫灯摇晃着满室的人影,数十个影卫呈三排规规距距地站着,戴少铭负手站在案前,桌上摊着一张扬州城的地图。 戴少铭将今晚的事详细地呈诉一遍,只是戴少铭没有亲眼见到那四爪墨龙钥匙,也无法对影卫描述钥匙的形状和大小。 影卫汲尘马上道,“先断定谁是幕后之主,便能推断出摄政王所说的四爪墨龙钥匙为何物!” 众人表示赞成。 炼青多年护卫贺锦年,他今日又在场,思忖片刻,开口道:“首先,能在十个四海影卫的眼皮底下伤了摄政王,又能全身而退,属下认为,整个苍月大陆,不出五人!” “有三个人可以直接排除,一是叶明飞将军。二是龙门堂的堂主和泗水盐帮的帮主,龙门堂堂主如今正与江湖各派争夺地盘,根本无暇插手此事,而泗水帮的帮主的儿子正在娶妇,不可能突然来大魏行刺。”赤焰今晚也在场,看睁睁地看着贺锦年倒在眼前,到现在他还缓不过劲来,脸色铁青,蓄力说道:“只剩下两个人了,一个是高手榜排名第五的公子无血,和高手榜排名第三的姚晋南。” 庆安公主身边的侍仆姚晋南,当年姚晋南狙杀顾城风时,被现在的贺锦年所救,并被贺锦年卸掉一条腿,此事除了苍月的影卫外,在苍月大陆上,知道的人并不多。 而当年公子无血年纪轻轻已是声名大噪,位列苍月大陆杀手榜第三,苍月高手榜第五,却在执行杀手任务时,被十一岁的申钥儿卸骨,那一败几乎天下皆知,公子无血从此退出江湖,而申钥儿亦是一战成名! 虽然今夜袭击之人离开时放了话,声音显得稍年轻,应不过三十,而姚晋南已年过五十。 但不排除是对方故布迷阵,所以,赤焰还是把姚晋南算在了内。 “属下赞成赤焰,龙门堂和泗水帮皆是江湖中人,又是帮派的首脑,自视甚高,不可能为朝庭卖命。” 多年监视庆安公主府的影卫缓缓站出,缓声道,“姚晋南也可以排除,五年前,庆安公主驾车带着申剑国逃离燕京后,皇上便令属下追查庆安公主的下落,并诛杀。属下追查到时,庆安已和申剑国分开,不知何故庆安已经疯掉,流落街头以行乞为生。而姚晋南当年先是被十三岁的贺锦年卸骨,又被梧晴雪生擒,虽逃脱,但因为两次败于年轻一辈之手,颜面俱失,从此隐于川西,再也不肯出世。”当年他把这情报汇给顾城风后,顾城风没有下令诛杀,而是任庆安自生自灭! 这件事,多少牵扯到皇家的体面,所以,这个消息并没有归档,因此,所知的人并不多。 戴少铭闭目沉思很久,笃定说道,“不错,公子无血嫌疑最大。当年无血被申钥儿卸了骨后,便消声匿迹,但这两年来,扬州影卫有传回消息,有人看到公子无血在扬州接单,而且,今日此人留下一句:卸骨之恨,本公子终于报了。不仅声音与他的年纪相附和,更与无血的张扬个性紊合。” “戴将军所言极是,在苍月大陆上,顶尖的杀手,在做案时,除非不留名,若有留名的,不可能会故意留下别人的名号,这有损与杀手的声名,得不偿失。” “这就清楚了,定是公子无血,而且,整个苍月大陆能雇得起无血的人并不多,他位列十大杀手,也是唯一一个肯为朝庭显贵服务的杀手,要价惊人,每做一案,几处以千两黄金来计算!”其它的杀手,多数是处理江湖之间的恩怨,一般不愿涉及朝庭中人。 尤其是苍月帝王,众所周知,帝王顾城风的影卫遍及天下,武林中人不想与一国帝王抗衡。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影卫最终得出结论,今晚袭击贺锦年的是公子无血。 那么,公子无血是受雇于谁? 戴少铭摊开桌面的萱纸,每一个影卫都把最值得怀疑的对象道出,最后,萱纸上位列榜首的是傅王秦河、第二个是清王秦邵栋,第三个是大魏皇帝秦邵臻,最后一个是江南仕族支持朝庭征战的代表古致远。 戴少铭思忖片刻,抬首看了众人一眼,笑容冷淡,“这个可以直接排除!”言毕,执笔在秦邵臻三个字上打了一个叉。 顾城风驾崩后,留下遗旨,告天下书,贺锦年就是当年的申钥儿,让贺锦年摆脱了男g华而不实的声名,毫无障碍地登上摄政王之位。 但这里除了戴少铭外,所有的影卫皆不知秦邵臻与申钥儿之间的过去。 贺锦年更是顾城风的人,有关她的一切,除非顾城圣谕,所以人皆不得私查贺锦年的一切。 有关贺锦年与秦邵臻之间的牵扯,只有顾城风身边极少数的贴身影卫才知道,帝王顾城风驾崩后,他们已经随着叶明飞一起消声匿迹。 包括戴少铭,知道贺锦年与秦邵臻的纠缠也仅仅是凭一些蛛丝蚂迹推断而出。 最初让戴少铭感到不妥是从贺锦年为了广阳镇之事,前往大魏失踪后开始。 当时,在岐州府的行苑中,叶明飞上奏顾城风,他亲眼看到贺锦年不仅没有失踪,且与秦邵臻在大魏同欢同骑时,戴少铭便注意到顾城风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接着,顾城风竟然不顾安危,以身犯险带着几百个影卫就从秘道前往大魏,在两国临战的之时,这显然不应该是一国帝王应该做的事! 而顾城风从大魏回来后,身体急剧破败。 并且,不顾众臣的反对,执意在临近冬天之际发动对外战争! 综合种种,他怀疑能让顾城风如此失态的不仅仅是贺锦年去了大魏这么简单,其中必有不为人知的隐秘,之后,对于大魏传来的信息,他开始多加留意,结果,答案令他大吃一惊,秦邵臻不仅对贺锦年痴心一片,更为了他打造了一个双帝銮座。 就算后来频频生变,但戴少铭却断定,凭秦邵臻的痴情,不可能会做出伤害贺锦年之事。 所以,他不会雇用公子无血这个杀手,因为公子无血并不会完全听令于秦邵臻,他与贺锦年有旧怨,如果他接了这个任务,必定出手极狠。 戴少铭并没有详细对众人解释缘何他直接排除秦邵臻,众人的直觉亦猜到这其中可能牵扯到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晦,没有追问,只选择相信戴少铭的判断。 “古致远也可以排除在外!”炼青道,“大魏的江南仕族一直担心秦邵臻通过这一场战事,趁势集中皇权,所以,他们以古家为首,推出军营出生的古致远,以肖宴臣连续兵败为由,几次联名上奏让古致远取而代之,皆被秦邵臻化解,虽然柳州失守,肖宴臣被夺了将印,但接替的却是宗政博义。因此,大魏江南的仕家目前还是会观望,毕竟柳州离江南还有上千里。目前,摄政王在反而对他们有利。” ------题外话------ 这个星期,月的第一本出版书要上市了,有些鸡冻。想到此文一波三折,月有些感概。而通篇文,月也写到了105万了,这就意味着,离正文结局愈来愈近了,写完后,月要休一年时间,再回到网文中,想想,还真是有些舍不得。对了,急着看男女主相见的亲们,可以养文,到时候,月会在章节名上让亲们一目了然,知道男女主重逢了。 另:有月票的亲就扔哈,没有的,留个言,让月知道你们在就行了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2 离前安排 众影卫听得一番分析后,连连颔首。 戴少铭执笔划去古致远时,同时也划去了清王秦邵栋,“秦邵栋也没有必要为大魏清除障碍,他恐怕比古家还希望秦邵臻兵败!” 如此一来,能一掷千金雇用公子无血的也只有排在首位的傅王秦河。 既然线索已定,戴少铭便开始把信息集中在傅王秦河身上。贺锦年昏迷前提过的四爪墨龙钥匙是其中的关健,只是戴少铭从不曾看过,并不知道其具体的形状及大小,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钥匙的名字有些特别。 “既然是钥匙,定然是开启某个重要的锁,否则,秦河不可能十万两黄金去雇用江湖杀手去夺回!” “不错,而且很可能除了这把钥匙外,无法强行开启。” “摄政王曾明言,这钥匙与大魏冶炼出新的兵器有关,收藏这兵器的地方或是兵器库,或是某个地下隐藏之所!” 一个影卫开口道,“根据钥匙的名称,属下推这是扬州的鬼手匠师打造出来的锁中锁,当年属于在扬州时,曾看过一把锁,是用锗石打造,通身乌黑墨亮,坚硬不摧,且鬼手匠师打造出的锁极难仿制,一把锁头只配一把钥匙,而且这四爪墨龙锁的名字中有一个‘墨’这与鬼手匠师的合名习惯不谋而合。” 另一个影卫马上道,“不错,相传这鬼手匠师的独子早夭,名字中就有一个‘墨’字,鬼手匠师为了纪念其子,因此,所有经他手打造出来的锁都以墨字为命名。” “不错!”戴少铭突然茅塞顿开,“墨字是鬼手匠师的命名,龙却是皇家的代表,而四爪表示皇氏宗亲!”戴少铭想了想,又道,“此前,摄政王曾明言,伤害星妃娘娘的人是韩昭卿,而韩昭卿正是傅王的侧妃,并言,要提防傅王叔!” “那所余的唯一问题,就是配这把钥匙的锁在哪?”只有把所有的消息确定,他们方可确定行动方案,并展开行动,在最短的时间内逆转一切。 商议之声马上频起,有个影卫提出是否是傅王府的地窖,毕竟事关重大,傅王不可能将如此引人注目的东西放在别处。 这一声音马上便被否认,主要是傅王府原本就处于扬州闹市之区,想将成千上万的兵器搬进府中,而逃过苍月影卫之眼,这个机率为零。 傅王与扬州的众多商贾深交,经过众人的排查后,发现皆不可能,主要是能威胁到苍月甚至是扭转战局的兵器不可能量少,至少以五万件以上方可派发到士兵手中组成精锐之师参战。 而五万件的兵器足足要十间大型的兵器库,方能存放。 在扬州所有的商家中,没有如此规模的空置房。 众人正你一言我一语互相驳斥时,一个影卫突然插进一语,语声略带兴奋,“戴将军,属下记得傅王在十年前开始建造陵墓,当年傅王府府雇用了上百名的巧手工匠来设计陵墓的构造图,这个鬼手匠师就是其中一个,这把锁的用处肯定是在此!” 炼青热血上涨,微微提高声音,“摄政王既然明言,大魏冶炼出新的兵器,具体的有关线索与这把墨龙钥匙有关,既然鬼手匠师参与了傅王陵墓的建造,那一切就说通了。陵墓多数位置隐蔽,范围够广,足够放置成千上万的兵器!”这是贺锦年昏迷前在他耳畔响的最后一句话,如今所有的线索都贯穿成一条线。 “请戴将军下令,属下等人马上动身前往扬州!”赤焰脸上终现出缓色,商谈到此,已经可谓证据确凿,按此追查下去,众人配合得当,必能生擒公子无血。 戴少铭沉了沉声,脸色凝重,“摄政王昏迷前,曾谈及昊王还活着!” “昊王?”众人惊喜,几乎一口同声,“昊王在哪?” 昊王既在,那身侍昊的的“圣”字组的影卫必然也在,当年这一组的百来个兄弟突然如空气般消失,可没有上头的命令,他们不得擅自调查,个个只能急在心里! “昊王如今的身份十之**就是扬州的富商喻守坚,星妃娘娘遇难很可能与昊王有关,所以,这一次,我等去扬州,要侧重两点,一是想方设法进了秦河的陵墓,二是寻找昊王的下落,摄政王提过,寻找昊王的线索就在扬州的锡矿矿山!”戴少铭掌心微微一击案桌,轻叹一声,“云姨诊断,星妃娘娘身上的伤至少有月余时间,可见,昊王出事时,离现在已过一个月以上,希望我们去时,不会太迟——” 四周声息顷刻沉静,议政营中仿似在一瞬间禅定,众人皆一脸严肃穆。 “今日议程就到此为此,赤焰,你留在营中,暂时接替我手中情报的搜集事宜,并保护好摄政王!”戴少铭巡视一周,冷静地打断众人所有的不良情绪,沉声道:“其余的人回去准备一下,各自行动设法潜入汴城,今晚我们在汴城哨点集合,一起前往扬州。” 汴州城门紧闭,影卫不宜结伴行动,那样目标会显得太大,容易惊动大魏。 通常四海影卫想潜进大魏,都以三四个影卫为一组,相互配合,趁夜黑风高潜入城。 众人散后,已中午时,戴少铭独自回到自已的将营,按着云泪的叮嘱,洗了个药浴,又简单地用了军中的午膳,便前往云泪所有的太医行帐。 临行前,他想去再探一探贺锦年的情况。 戴少铭进帐时,已不见凤繁星的踪影,想来必已经清醒,而桂叶正拿着抹布洗理着四周的卫生,见到戴少铭进来,上前微微福身,肿着一双眼,“戴将军好!” 戴少铭微微沉声,“摄政王如何?” 桂叶垂头丧气道,“不曾醒,云院士说要等两天,方才云院士刚给五公子排了毒,这会歇去了!” 戴少铭看了一眼空空的榻,“星妃娘娘呢?” 桂叶指了指左边手的方向,“两个医女妹妹在另一间帐营星妃娘娘洗药浴!” “怎么支使你做起这些粗活?” 桂叶虽是婢女,却是贺锦年身边的一等丫环,平日也只负责照顾贺锦年的起居,旁的事,都有人代劳。 桂叶略显得意地一笑,扬了扬手中的抹布,“这帐营我接管了,以后除了云太医外,旁的人,可不许随便进,以免打扰到五公子养伤。星妃娘娘今儿若醒了,也是要搬到伤兵营那,云太医说,娘娘在这出入太显眼,容易引起有心人注意,倒不如趁着谁也认不出,去伤兵营与那些大魏柳州的妇人一起帮忙照顾伤兵,倒是安全些!” 这话戴少铭倒认可,凤繁星瘦了很多,与当初丰腴的艳容几乎时判若两人,放在伤兵营倒是个好想法。想不到只会识医术的云泪,如今也有了这等的见识。 戴少铭颔了颔首,不再发问,便揭了帘入内。 帘子处子搁了一扇屏风,以挡住外面的视线。 内帘处空间不大,戴少铭一眼就瞧见了贺锦年,见她仰躺着,双手交于腹前,脸色已变得正常。 他轻轻松了一口气,拉了一把圆凳就坐在了榻首,落眼处,却见她那薄衿下明显起伏的胸口,脸色又是一红,直从两颊烧到耳后,吸了口气,面容和声音竭力保持镇定,“殿下,好生歇着,我亲自前往扬州,若是昊王尚在人间,我必定将他救回。至于你提到的四爪墨龙钥匙,已经确定那是傅王秦河陵墓之锁,既然线索锁定,一切就不难。殿下放心休养……” 戴少铭把今晨众影卫的分析娓娓道来,也不知道她是否有知觉,只是自已好象一刻也停不住般,只想找些话冲淡那种异样的感觉,他始终没有抬首正面看着榻上的贺锦年,直到耳畔轻轻传来一声,“劭寰……邵寰……” 他蓦然抬首,方注意到,贺锦年的嘴唇微微颤动,神情焦灼不安! 他心生异样,以为听错,凝神再听,少顷,贺锦年再一次清晰地吐出三个字,“顾城风……孔…。劭寰,你回来……” 孔劭寰?这铁定是一个男子的名讳! 此人是谁?如何有资格让她昏迷了还念念不忘?只念一出,戴少铭豁地一下站起身,几乎失声质问,“孔劭寰是何人?你怎么念着别人,你怎么会对得起先祖皇帝?”一股激血涌上心口的同时,却马上惊讶自已强烈的嫉妒的冲动! 他……似乎没有资格质问她,因为帝王顾城风已经驾崩,她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女,她的路还很长。 而她与他之间,更是连朋友也谈不上,否则,她女儿身的秘密为何只有他不知道! 可,那孔劭寰究竟是谁?他一面如作困兽般紧紧抿唇,一面对自已从未正视过感情,甚至从未体验情恸,感到恐慌……甚至觉得是一种侵犯! 不能再想了! 戴少铭疑惑地抿了抿唇,逼着自已冷静下来,不再看她一眼,眼光又盯着空气,从脑中开始逐一排除究竟谁可能是孔劭寰。 正思忖间,叶桂掀了帘进来,将茶水放置在榻边的茶几上,见戴少铭恍似陷入苦思,又瞄到贺锦年嘴唇启启阖阖,眉头一皱,“摄政王殿下又念叨了,都念了一宿了。”叶桂走到榻前,俯下声,仔细再聆听片刻,“戴将军,您也想不出究竟五公子念的是谁吧?连奴婢都奇怪,念念先帝爷也就罢了,怎么凭白念起一个陌生人的名字,听着,倒象个男子的名讳,可究竟是谁呢?” 桂叶进了军营中侍候贺锦年,给贺锦年开小灶,桂叶的厨艺好,戴少铭常常来混吃混喝,桂叶倒与他混了几分熟。 再加上,桂叶天生奴性不强,又跟了贺锦年这么多年,心里更没认为奴才就得低声下气,大气不敢出,她对外人防得紧,但对信得过的人,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或许是一个无重轻重的人吧!”语一出,他便被自已的掩耳盗铃击得霎时无力,心生空旷苍凉之感! “怎么可能,云院士可说了,但凡蛊多多少少都会摄人心魂,中了盅的人,陷入昏迷时,心心念念的必是心中最放不下的事!”桂叶嘟了嘴,神情一脸疑惑,似乎急着想从戴少铭那里获得答案,她又是向来不讳言,便直道:“比如星妃娘娘,不是念叨着‘出大事’了么?奴婢不明白,云院士好心解释,星妃娘娘虽然是昏迷不醒,但她的脑子里一定很活跃,就象人在做梦一样,时不时地会反射出来,就会说梦话,甚至有些人会产生梦游呢!不知道五公子这会梦到了什么……” 桂叶说完,转了身去泡茶,因为背对着戴少铭,所以,扮了个鬼脸,想到自已摆着一幅蠢样,却把英明神武的戴将军忽忧地完全相信她的信口开河,心中暗赞:五公子,您一会可别夸我聪明,我会骄傲的! 戴少铭挑了挑唇,静默不语,这些话,云泪第一天就告诉她,凤繁星反复念着三个字,一定心系某件重要的事,所以,在她以为必死之际,浮在大脑里的阴霾挥之不去。 桂叶一边絮絮叨叨地念着,一边从壶里泡好的茶水倒了过滤网上,倒了一杯清茶端到戴少铭面前,见戴少铭眼睛直直地也不知看哪,便凑着脸唤声,“戴将军,您不要担心,云院士说了,五公子她明天就会醒过来。” 戴少铭沉着脸接过茶,一饮而尽,站起身,象是下了某种决心般看了一眼贺锦年,“好好照顾你家公子!她醒时,跟她说一声,我去扬州办事,让她好好养好身子!”毕竟,已阔步离去! 桂叶叹了一声,将杯子洗净,安放妥当后,方走到贺锦年的身边,伸出手指戳了一下贺锦年的腰侧的笑肌,“五公子,别装睡了,人都走了!” 贺锦年一惊,倏地起身,感到心口那里鲜血如沸腾般地舞动,久久不平。 “五公子,您怎么啦,不舒服么?”桂叶一惊,忙倾身到贺锦年的面前,晃了晃大手掌。 贺锦年愣愣地看了一眼桂叶,眸光渐清,带着不无遗憾的口吻责备了一句,“桂叶,你扰人清梦,我方才好不容易梦到皇上。”她极少睡得如此沉,估摸是云泪在她的药里添了安神剂。 桂叶却毫不客气地反驳,“什么梦到皇上,是梦到一个叫什么孔劭寰的人吧。五公子,你昨夜也叫了他几声,奴婢最近睡得浅,都听清楚,您可别赖帐,您说说,他是男的还是女的?”桂叶整个晚上都侍夜,刚开始听到时,还以为自已听错了,可她的好奇心太重,索性大半夜不睡,蹲在贺锦年的榻前等着,终于在临晨之际,听到贺锦年连连唤了几声的“孔劭寰”! 贺锦年一怔,眼帘垂下,遮住了双目中的微光粼粼,一颗心哪放进了几只顽皮的小鹿般,蹦跳个不停,抚上胸口,不觉得想起那夜,因为身中蛊毒而昏迷时,竟仿佛看到了二十一世纪的顾城风陪着着她,步入婚姻的殿堂…… 婚礼中,她很幸福,他单手环抱着她,一头及腰的长发被他掬在手中,一手与她十指相扣,两人脉脉相视,在见证人的祝词中,她幸福得舍不得清醒过来。 她知道,这是因为,顾城风穿越到中国后,改变了她的命运,所以,她近来的梦境常常会出现这些场景,反之,那些曾经经历过的刻骨铭心的记忆反而慢慢消裉,尤其是童年中的那些极训,每一次回想时,总是渐渐模糊。 她轻轻揭开衣襟,看了看肩口的四周已涂满雪莲膏,此刻,蛊虫带来的疼痛不再,她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五公子,又是想谁呢?我猜一定是男的!”桂叶睁大眼眸,细细打量贺锦年静止的侧影,一抹近来极少见的甜蜜笑容停驻在她唇角,竟如冬日冰颜初破,晃动着少见的柔和之美。 见此,桂叶自动脑补是这是明显的思春表情,便一本正经地劝道:“五公子,虽然说如今皇上走了,可是,才刚刚走几个月嘛,您好歹缓上两三年……缓上几年再找个对眼的,至少也得比皇上好看!”桂叶此时口中的皇上是顾城风。 这肥妞总有一总能耐,只要一句两句,就可以让陷在美好旖旎中的人泼醒,贺锦年挣扎地做出哀求状的表情,“小肥妞,停停停,你几乎是复读机了,那个孔劭寰的事你可得把嘴巴给闭紧了。记住,他是男是女都不关你的事,二,我心理想谁、念谁,更不劳你来关心!你呢,尽管每天负责往这里送一日三餐,然后,打扫卫生,该干嘛就干嘛!明日开始,我不在,你照旧送膳,但只能你自已吃光!现在,你让西灵春四人进来,别惊动旁人,我有事要吩咐她们!”桂叶虽然大大咧咧惯了,但一遇事就是个密不透风的主,谁想从她那里看出半分蛛丝蚂迹,这简直是不可能。 就象是桂叶第一次给贺锦年送餐,贺锦年被蛊虫消耗了一夜的体力,看到美食自然胃口好,差点一口气吃光时,小丫头居然提醒她,要装病,就要装象一些,只能吃三成! “那我不是要更肥了?”桂叶叫苦连天,想着明天开始,要每天装着送膳的样子来这里,把送给贺锦年的膳食全吃光,然后,回到自已的住处,还得装模作样还没进食的样子。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已两层的腰,叹了一口气,拉耸着脑袋走了出去。 贺锦年掀袍起身,从案桌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张地图,摊开在床榻之上,这是一张攻打大魏汴城的总攻图,是她趁着这两天故意昏迷而描绘下来。 在图上,清楚地注明了如何用肖妥尘率领的苍月骑弩军做护卫,步兵又地在什么位置用云梯强行登城,又有哪重重盔甲的士兵负责推动战车,用巨木撞开大魏的城门。 这样的战争场面,只在三国演义里看到,就算是前世,她也只是守城。而柳州和扬州城,地形的原因难守,她很顺利地攻打了下来。 汴城能成为大魏百年来的皇城,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易守难攻。 真正的生死之战,是在汴城,只要汴城一破,大魏名存实亡,再往南下,就可以进入大魏相对平坦的地形,于苍月的骑兵而言,优势就更加明显。 西灵春四人很快地相继而来,贺锦年“昏迷”之事,自然不曾瞒着她们,一是不需要,四个侍婢跟随她多年,对她忠心耿耿,二是,她们四人来自川西,虽身份是是丫环,但在军中向来也是我行我素,除贺锦年的命令外,谁也唤不动她们,因此,在军营中的人缘一般,几乎独来独往,所以,几乎不会有无心泄密的机会。三则,贺锦年独守在这一间丈宽的寝帐之内,虽然桂叶可任由她差谴,但真正要办什么事,还是需要让她们四人去办。 “灵春,你留在营中,陌夏,你们三人马上动身,前往川西南诏县的回音亭,寻找广平公主顾灵瞳!” “五公子,恐怕以奴婢的能力,无法找到那个神秘所在!相传当年的白族有近千个族众进入回音亭,几乎是翻遍了所有的山,都不曾找到那些丝竹之声的来源。后来,族中的人怀疑这声音是从千里之外,通过山峦的回音,层层到达川西!”陌夏来自川西白族,她自幼听族中的老人说起过回音亭的神秘主人,但谁也不曾见过,她没有信心能够完成任务。 她空跑一趟没事,她担心的是误了贺锦年的要事! 西灵春亦赞成,“姚族的人其实这些年也一直偿试进入回音亭,但大多无功而返!” 贺锦年却一脸笃信,“你去那里尽管找着,会有人来接你入谷,你只需对回音亭的神秘主人说,我已经感应到顾城风回来!”顾城风会突然在扬州出现,必定顾灵瞳在施法中,出现某些重大的错误。 但最令她担心的是,有人在暗中干扰了顾灵瞳的法阵。 而能有这个能力的,只有姚族。 所以,让这三个婢女前去探探,如果回音亭相安无事,陌夏三人必定空手而归,若真的有事发生,以陌夏和燕凝霜的机智以及她们对姚族的熟悉,必定会查觉到不同寻常之处。 西灵春对贺锦年的安排仍有疑虑,“五公子,就算真要去,就让陌夏一个人去,现在营中局势有些微妙,让凝霜和上官也留下来保护五公子!” “过两天,我就要去大魏扬州,你们若随行,倒有可能泄露了我的行踪,让你们去川西南诏,一是寻找广平公主,二则是迷惑肖龙华,让他真以为我无药可治,云泪只好派你们去川西求医,而灵春,你留在军营中,帮助赤焰看管好飞隼的信息,我有什么指令,届时会通过飞隼交代,让你们配合我的行动!” 四人见贺锦年执意如此,便不再说什么,应了下来。 “你们快去准备准备!” 四人离开后,贺锦年又开始坐回案桌,开始详细写下作战计划,并在重点的地点配以军阵图。 两天后,桂叶终于一脸鬼鬼祟祟地告诉她一个消息,“五公子,外面一大早好多人离开,我问了一个戴将军帽子的大官,他说西北有紧急军务,肖大人要马上赶回西北!五公子,这下惨了,这里战还没打完,那边又要打起战,皇上他不是愁死了么?”桂叶嘴里的皇上自然是顾容月,比起不近人情的顾城风,桂叶显然更喜欢顾容月。 贺锦年挨近桂叶,明目皓齿的面容上挂着一丝窃笑,“没事,打不过,到时让我们小桂叶去和亲,听说北蒙的人就喜欢胖的,因为好生养!”贺锦年没事总喜欢逗她两下,尽管这一次她递来了好消息。 “五公子,您这是不对的,天天拿人家胖来开玩笑,我……我不帮你吃饭了!”桂叶涨红了脸,甩了一下耳畔挂下的两条粗粗的辫子,转身背对着她。 贺锦年眼波一转,吃吃地笑起来,上前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谁让你这个吃货,管不住自已的胃口,你一天的食量抵得我军中三个士兵的伙食,要是人人象你这样吃,那这仗我还真打不起!”贺锦年拧了一下她肉墩墩的屁股,“去,想办法把百里将军和肖小将军弄进来,估计他俩已经急得想闯帐!” “知道了!”桂叶摸着屁股跑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3 计夺四爪墨龙钥 连日来,贺锦年的“重伤”已经刺激到肖龙华的神经,几乎每一天,影卫都替她挡下前来探视病情的将士,这些人,几乎都是肖龙华的亲信。 贺锦年本以为,以肖龙华几十年的戎马生涯,加上身侍三代帝王,怎么也得坚持个七八天。 谁知道,才两天就迫不及待地领兵离去,看来,西北大军的调谴差不多到位了。 百里杀进来时,看到贺锦年端坐在案前,俏脸上隐隐含着一层与年龄不相符合的威严,她手执毛笔,也不抬眼,直指了指案桌的对面,示意他们坐下。 百里杀坐下,定住心神,低声问,“殿下,伤愈否?”百里杀从贺锦年的脸色中判断出,外面传言并非皆不实,贺锦年确实是受了伤。 三天前,贺锦年和戴少铭从营外回来直奔太医院云泪的帐营,影卫层层把守在外,阻拦所有欲查看究竟的将士闯进太医院帐营。 第二日,戴少铭勿勿离开营地,营中已隐隐传出不利人心的流言,说有人看到贺锦年与戴少铭共骑回到军营中时,贺五公子是昏迷状态,进医营,还是被戴将军抱进去。 当天黄昏,原本每日风雨不改的议政营汇报军情亦被取消,贺锦年身边的四大婢女摄政王身体不适在云太医的帐营中疗养为由,暂时让百里将军代为主持。 众将心里挂念贺锦年的伤势,纷纷前来探访,皆被拒,既便是百里杀以军务为由,也被影卫挡在帐营之外。 流言纷纷猜测贺锦年突发疾病,甚至有人猜疑贺五公子是被申钥儿附体,突然昏迷,是不是因为魂魄终究不属于肉身,所以,离了体。 这一言论传出,马上引来很多人的不安,苍月大陆笃信人死后有阴灵存在,如今两国战争,死伤无处,阴气冲天,难保贺五公子不被怨念所侵,以致魂飞魄散。 百里杀深觉流言越传越离谱,当即采取强硬手段镇压,追查到流言的源头后,直接处死,而后杖责了几个营区的将领,责其统率不力。 并下令,不允许任何将士在营中传播不利于军心的流言,否则,必以军法处置,并追究直接统领人,责其管教手士兵不严。 今晨,肖龙华以西北军务为由,毫无预兆地领兵离开军营,虽然肖龙华带走的几万亲信,根本不影响目前的战局,可却在某种情况下,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摄政王的突然昏迷,无形中动摇了军心。 如今百里杀见贺锦年安好无恙,自然偷偷松了口气。 贺锦年将最后一封信写好后,将其叠好,用蜡封口后,搁在一旁。 突然一抬右手,袖风卷起,隔空将放在另一张桌上一捆卷轴吸了过来。 肖妥尘和百里杀二人皆被这股激厉如同黄沙扑面的风刮得生疼,不觉一惊,贺锦年的内力什么时候已修练至此。 贺锦年双手执卷,“唰”的一声,展开卷轴,一副标注详细的大魏汴城汴门图便呈现在三人面前。 贺锦年闲话不说,指了指城墙外三十丈外的标注上,眸光落在肖妥尘的脸上,“骑弩兵全部装备完毕?” 肖妥尘应:“是,全部校检完毕,末将听候摄政王令!” 百里杀瞬时感到贺锦年这是有大的动作,而肖妥尘亦隐隐感觉到大战在即,但两人谁也无法猜测究竟是哪一天,因为他们已经连连二十天处在备战的状态下,而每日酉时商讨军情,也成了一种惯例! 尽管贺锦年突然昏迷,但他们丝毫不敢懈怠,每日都处于警戒,随时备战的状态。 贺锦年纤白的手,直指地图上汴城城门,“肖将军,你寅时出发,以两翼包抄汴城。护卫步兵营攻城!这是具体的路线图!”为防止营中有细作,贺锦年到了这一刻,才真正宣布作战的具体时辰和战略。 “末将明白。”肖妥尘接过,抬眸触到贺锦年带着凌厉的寒光的皓眸,与那尖尖下巴,眉间含灰暗颓靡的气色炯然不同,胸口一激,憋了近一个月的激情,终于有到了洒热血之时。 “百里将军,你统帅所有的步兵营,命他们今晚子时出发,按步程,你们会在卯时到达汴城城下。第六营和第七步兵营防守两翼,保护弩弓手,防止他们腹背有包抄。” “末将遵令!”百里将军颔首。 “明日卯时三刻,以东边太阳探出山头为号令,开始攻城,弩弓手万箭齐发,逼退汴城上的防御。”贺锦年眸光落在肖妥尘脸上,她知道,明天是殊死一战,很有可能,肖妥尘与肖宴臣两兄弟会在战场中兵戈相见。 向来是粗神经的肖妥尘这一次读懂了贺锦年眼中的含义,他垂下灰色阴翳眼眸,神情却有些恍惚,但仅一瞬间,便抬眼重重地颔首,想说什么,却发现说再多也不如用明天的战果来表白。 而对父亲肖龙华的突然离开,肖妥尘无法左右,他与肖龙华不是没有谈过,但肖龙华显然连他也不肯信任,只是含糊其辞地希望他在战场上别太拼命,毕竟对方很可能是他的亲兄长。 他再愚笨,也知道父亲已选择与他背道而驰,他无力改变什么,唯一希望的是,让自已建功立业,将来,至少保得父亲一命。 贺锦年转回眸光,朝着左首边的百里杀续道:“第二营步兵营全部负责架云梯,每个士兵要求装备厚重的盔甲,防城墙上大魏弓箭手的射击以前高处落下的重物击打。” “第三营、第四营、第五营负责攻城,每个人身上必备火丸子,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扔掷,防止云梯被对方的长枪放倒!” 守城方必备有长矛,专门对付快要爬上城墙的士兵,直接用长茅推倒云梯,而在梯上的士兵,手执长刀,因为身子被困在梯上,攻击范围受局限,一旦对方成功放倒云梯,数十个将士皆可能从高处坠落,死伤惨重。 负责拿下城墙的步兵备有火丸子,可以让他们单手远距离攻击对方。 最后,她拿出一叠厚厚的信封,“这些信,你们两个一起折,一天折一封,一个月内,我必回!” “殿下,您要离开军营?”两人皆一惊,几乎异口同声。 贺锦年冷漠双瞳紧盯住二人,不动声色道:“不错,本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事关苍月的存亡,本王不得不离开,这里,你二人替本王守好!” 百里杀和肖妥尘离去不久,帐外响起脚步声,贺锦年感觉到是西灵春,便依旧保持着不变的姿势。 “五公子,这是赤焰刚收到扬州的密函,是指定只能由摄政王亲启,赤焰无权保存,便交给奴婢保管!” “快给我!”贺锦年惊喜之余,几乎掀开薄衿跳下,好在西灵春机伶,身形一动,便堵在了榻前,不满地哼了句,“五公子,也不差这一眨眼时,您身上还有伤呢!” “好,我知错了,西姐姐,现在是午夜时分,您敢紧洗洗睡吧!”贺锦年成日被这一群丫环管着,便是偶尔端足摄政王的架式,也不过是逗乐了这一群无法无天的丫环。 “奴婢晚上哪敢合眼,倒是您,放心睡,晚上奴婢和上官在外面值守!”贺锦年一出事,她们将外围巡营的事也交托完毕,马上集体回到贺锦年的身边。 西灵春刚掀了帐离去,贺锦年便迫不及待地将蜡封的竹筒盖揭开,竹筒很细,不过是人的尾指宽,所以,要拿出里面的密函时,贺锦年动作极为小心。 第一封密函,揭开时,写着: 一策:称病,诱反肖龙华 二策:金蝉脱壳,扬州会和。 将密函紧紧合在胸口,全身的血液化为泪全涌向灼热的眼眶,这是一种带着一种魂牵梦萦的力量,隔了千里,两人信息不同步的情况下,竟能想到一处。 许久过后,只待心稍平复,方下地穿上鞋子,轻轻走到小窗边,掀开厚重的帐帘,抬首望着夜空,感觉着体内的血一点一点地重新沸腾起来,冲到心头时,几乎嘶喊叫出顾城风的名字来。 贺锦年走到药柜前,稍稍用力推动后,出现一个秘门,贺锦年步入,并反反将药柜移到原点。 秘室里面其实是一间很小的房间,只容得下一个人,贺锦年蹲下身,打开地下的秘道,她顺着狭窄而允满泥土气息的秘道走了约五十米的距离后,到了另一个的秘道口,轻易移开顶上的障碍,一跃而上,打开秘门,走了进去。 室内,飘满薄荷的香味,这是她的帐营的内寝,恐怕连云泪也未必知道,凤繁星被她转移到了这里。 “今天身子感觉如何?” “还好!”凤繁星放下手中的绣线,站起身为贺锦年倒了杯茶,“你什么时候动身?” “估计就在今晚!” “你确定那个公子无血今晚会来劫营?” 贺锦年神情变得狡黠,她笑着,声音慢条斯理,“凤繁星,你把一个哧咤大魏南方仕族近十年的傅王叔整成那惨样,他焉能罢休?” “他活该!”凤繁星心倏地升腾起一股邪火,“我没拿火钳捅废了他,算是手下留情了!” “啊,爆菊呀,我喜欢!”贺锦年一脸此女深得我心地干笑几声,突然觉得自已的笑声拉得有些猥琐,便正了正声,一本正经道:“秦河给无血的命令定然是在两者必选其一的情况下,必定是令无血先把人带回,而舍四爪墨龙钥。只是无血与我有旧怨,他在行动中带了私心,故意将我引出,可最终他必须把你掳回,否则他交不了差。”贺锦年先是轻闻茶香,而后饮少量,润在舌尖,稍闭眼感受一番后,只觉鼻息中萦满清香,忍不住轻叹,“你泡出来的味道和桂叶差这么多,哎,那娃,教了她几十次茶道,怎么学也学不会!” 以前在贺府和六月两人还会在花前月下泡茶,可现在战争期间哪有这么讲究,桂叶的厨艺丝毫不逊于任何一个军中的大厨,可她的泡茶功夫,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 凤繁星无耐地摇摇首,“你当真是暴殄天物,皇上这么好的茶放到你这里,你居然让桂叶这农村娃用热水直接泡来解渴!”凤繁星眸中不无得意,“刚泡出的才香,你喝的有泡了一小阵了!” “嘿嘿,我这人追求不高!”贺锦年细细品完后,站到铜镜后开始更衣,一会,就换了一套的夜行衣出来。宫灯下,少年手持精致银光短弓,弓身似珍珠般散着柔和夺目的光泽,连带少年的侧脸也是柔和如玉润。 凤繁星美目时不时地瞟向贺锦年,眼中总有一丝迟疑,似欲言又止,又似忧虑着什么,随即,又拾起针线,这是给顾城风做的夏衫,只缝了一半,尚有大半针脚未曾缝合,每日,她便是强迫自已不能停下来,否则,她怕自已会提出要随贺锦年一起去找昊王的要求,可理智告诉她,她会成为贺锦年的包袱。 贺锦年了然她心中所虑,安慰道:“你放心,我会将昊王爷带回苍月!” “如果是——”余下的字她说不出口,如果是尸体,她情愿一生未见,就此两人音讯茫茫,她只当他活着,心中也有一丝的念想,可这样的话,终是说不出口,凤繁星略显苦笑抿住唇。 突然,贺锦年眉峰倏地一挑,“终于来了,你多加保重!”说着,突然转自,对着凤繁星扮了一个鬼脸,颇有大言不惭之势,“凤繁星,我会把活蹦乱跳的昊王带回来,相信我,我是神一般的存在!” 凤繁星心中豁然明朗,满室宫灯的映亮心头一切阴霾! 是的,扬州的四海影卫曾经告诉过她,贺锦年有异于常人之外的能力,既然她说能把昊王平安带回,她必定能做到! “贺锦年……”凤繁星刚唤一声,贺锦年已如鬼魅般从她的眼前消失,她只能惆怅地对着空气嘱咐一句:“你也保重!” 夜色中,贺锦年身子轻盈矫健如水上惊鸿,自初时未见对方人影,仅凭第六感方向追逐,从西而东,从左到右,紧紧咬住对方,直到目测对方已经在她的射程之内时,她一边以惊人的速度腾跃,一边从后背拨出长弓,弯成满月,眯眼对准前方的白影—— “无血,这一次你就没这么幸运了……。”贺锦年嘲弄之声直透夜空,霎时,十支长箭带着咆哮的凌厉之声笔直飞向前方。 “不好……上当了!”公子无血暗叫一声,施出全身的内力欲图震开箭的轨道,可几乎在同时,双腿膝关节处狠狠传来巨痛,便如断翼的大雁般,直直从两丈高的空中落下,公子无血也顾不得自已一直保持的风流倜傥的形象,前头裁地,一个赖驴打滚,半伏地时,一抬首,便触及到一双比豹子还要阴狠的眸光时,大吃一惊,几近本能,忍着疼痛,四肢狠狠在地上一瞪,与贺锦年保持了三丈的距离。 他多年前被十一岁的申钥儿卸了骨后,就隐藏起来,苦练武功,几乎不知道苍月大陆后来发生的事。 复出江湖后,无血听说申钥儿早已沉睡多年,如今被苍月的帝王守护在挽月小筑的地陵之中。 无血就是想闯,一想到顾城风闻明天下的影卫兵团,也只好做罢。 他正当悔恨自已出关太迟时,接到了大魏帝王秦邵臻的一万两黄金的单子,让他在通州行苑百丈之外监视苍月国三卿之首贺元奇的嫡子贺锦年。 秦邵臻提醒他,贺锦年有强烈的第六感觉,不仅可以通过人的肢体接触看到对方记忆中的一些片段,还可以感觉到四周的危险及不善的气息。 他当时也没放在心上,终于被贺锦年寻了机会,在他的眼皮底下离开大魏通州行苑,秦邵臻一怒之下,中断了与他的合作。 任务失败,说好的酬金自然也拿不到,他只好去了大魏的南方,来到扬州,准备再干上一票,继续过着一掷千金的日子。 可没想到,他听到了一个无比震惊和令他感到无比懊恼的消息! 苍月帝王帝王驾崩的遗旨中,直接道明当今的摄政王贺锦年就是彼时的申钥儿。 原来,仇人近在咫尽,在通州行苑,他居然白白失去了那么多次的机会。 他自然不会放弃他心中的仇恨,他开始多方打听有关贺锦年的一切,侍机报当年的卸骨之仇。 只可惜贺锦年的身边影卫高手如云,加上贺锦年本身的武功也不弱,更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傅王叔秦河派人找到了他,让他活捉凤繁星,并找到被凤繁星盗走的四爪墨龙锁,并将她活着押回扬州,赏金是十万两黄金! 公子无血很快在柳州城跟踪到凤繁星一行人的行踪,他以声东击西的方式,逐一瓦解凤繁星身边的四海影卫,成功活捉了凤繁星。 可惜凤繁星太过狡诈,在被活捉前,已经把四爪墨龙钥藏匿起来,无论公子无血如何严刑逼供,凤繁星就是不肯说出四爪墨龙钥的下落。 公子无血本想就此把人交到傅王秦河手中,突然传来苍月的摄政王准备亲自领兵攻打柳州的消息,当即,他便想出了一个连环计,想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诛杀贺锦年。 因此,她故意放走凤繁星,并将她困在柳州城,待贺锦年攻占柳州,时机成熟之际,公子无血将苍月的影卫引向柳州胭脂巷,果然,他们发现了凤繁星留下的联络记号。 他用蛊虫分泌的毒汁让凤繁星昏睡不醒。 自从他知道贺锦年就是申钥儿后,他花了大量的时间和银子去打听有关贺锦年的一切,加上之前秦邵臻也向他提起过贺锦年对危险有直觉,所以,知道,在正常的情况下,他突袭成功的机会为零。 而借用凤繁星,在贺锦年潜入凤繁星的记忆而损耗大量的体力后,他方有机会给贺锦年致命一击! 于是,安排好一切后,他在暗处守株待兔。 事情竟然那么顺利,可惜的是,带着蛊虫的暗器没有击中贺锦年心脏,令她当场毙命! 虽然没有杀死贺锦年,但足够报当年的卸骨之仇,同时挽回自已损失的名声。 他没捉到凤繁星,又打草惊蛇,接下来凭他一人想再从顾城风的影卫手中夺走凤繁星就难了。 他经历了多年前的一次声名毁于一旦的教训后,这次,他更加小心,他不准备再单枪匹马,而是招集了几个江湖中的杀手,并谈成,如果成功掳走凤繁星,拿到傅王秦河剩余的酬金后,将全部由他们分走,他要的只是恢复名声。 因为这些招揽而来的杀手在隐藏气息方面,远不如他,所有,他让这些人远离军营,由他一人暗中观察军营的情况。 他在苍月军营中整整蜇伏了三日,观察着凤繁星当日在伤兵营活动的范畴,只是苍月的军营纪律严明,巡营的士兵每回巡逻的线索都有所区别,且隔的时间极难掌握,加上凤繁星虽然一直在伤兵营不曾离去,但她身边还隐着几名影卫混杂在士兵之中,他极难下手。 而今日,军营中突然兵马涌动,原来是大魏的西北大将军肖龙华带着几万的亲信离开军营,同时,贺锦年最贴身的四个小婢悄然离开军营。 营中关于摄政王重伤不治的消息更是传得沸沸扬扬,苍月军营士气低落,连着巡逻的士兵也变得无精打彩,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马上展开行动。 不过,为防止贺锦年以假病诈死来诱他入局,今日的行动,他负责的就是将贺锦年引走,只要他在不惊动影卫的情况下,故意潜进贺锦年第六感觉的范围内,那就不愁贺锦年不上当。 果然如此,贺锦年跟踪了上来。 ------题外话------ 明日男女主相逢~接下去,要进入文的**了,前期所有的铺垫,看似无关的情节,全部会联系起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4 相遇,今宵剩把银釭照(月票) 公子无血曾经在通州行苑监视过贺锦年,查觉到贺锦年武功很可能已在他之上,但可笑的是贺锦年的轻功实属二流。 所以,他今日原本计划先行调虎离山之计,引开贺锦年后,以自已绝佳的轻功,带着贺锦年绕开军营,然后,其余的人马上按着他制订的计划,直接掳走凤繁星。 可他没想到,贺锦年的轻功一点也不差,虽然与他相比还有略微的差距,但她那诡异的感觉,始终在叉道口,准确地判断出他的方向。 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居然如此难缠,不需要过三年五载,只怕再过一年,他见到贺锦年就要绕道走。难怪顾城风驾崩之后,敢将如此重任交托在他的身上,以摄政王之尊,统领苍月的三军。 “瘸了腿的狗还想跑?”贺锦年几个腾身便到了公子无血的脚边,居高临下,凝神凝神一瞥,触到了一双仇恨如霜,锋利似刃的双眸。 “竖子狡猾多端!”公子无血能够进入苍月杀手榜第三,决非泛泛之辈,右手一挥,整个手掌连着手臂就多出一只墨色网状的手套,网钩密密麻麻分布着倒刺。 贺锦年一眼就认出,这是令武林闻风丧胆的七步夺魂手。 当年的申钥儿能从公子无血的手中救走顾城风,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公子无血太轻敌,若当时公子无血一开始就使用七步夺魂手,恐怕也没有今日的顾城风和贺锦年。 贺锦年知道那倒刺上喂满了各种巨毒,虽然她常年服用莲丹,对世间许多毒都有一定的免疫,但也不敢有丝毫的轻敌。 她迅速腾身跃起三丈之高,同时弦弓拉满,头俯冲而下之时,长箭破空而出,公子无血忙用右手一挡,火树银花般的光芒一闪,虎口处霎时传来抽蓄般的疼痛,若非是夺魂手是戴在手上,否则,凭何兵器在手,也会被震飞出去。 在如此短的距离,如此转瞬之间,如此诡异的姿势,却能射出如此霸道的箭,让公子无血神色充满难以置信。 可以断定,他之前在通州行苑中窥视到地贺锦年是在隐藏了自已的实力! 这样想法一起,他便有一种灭顶的惶恐之感! 他无心恋战,可他的膝盖已被贺锦年的箭穿透,此时想逃也晚了,眼下,惟有近身对抗方为上策,一是可以发挥七步夺魂手的作用,二是让贺锦年无法施展箭术。 “纳命来!”公子无血未等贺锦年落稳,欺身而上,心中抱着一个同归于尽之心,只攻不守,招招拼命。 “为什么江湖中人,总喜欢这一句呢?”贺锦年接了一句,迅速矮下身子,攻向他受伤的膝盖。她的动作流畅,灵敏得如水中游戈的小丑鱼。 而公子无血因为腿部受伤,身体灵敏度明显下降,加上几次施展出的绝招,贺锦年都象料准了他每一步的动作般,及时避开。 不到五十招的纠缠下来,贺锦年那修长洁白的双手已经开始频频得手,次次轻弹在他的身上的关节之处,引起全身的骨头竟象齐声合唱般,一根一根地在贺锦年的指尖下发出欢快的关节磨擦声。 昔日的梦魇重来,公子无血大惊失色,避无可避之际,大声喊:“申钥儿,你要杀就杀,再卸本公子的骨,本公子发誓,追杀你一万年!” “这牛皮可是吹到外太空了,你能不能活到今天还是个未知数,还想追本王一万年,你够格么?”贺锦年哈哈畅笑一声,那十指数倍于当年的灵敏,几乎如游蛇般穿行着,“么”字刚落音,一声“咯嚓”在小腿踝关节处终止。 霎时,公子无血再一次如沙漠中风干了千年的塑像般——坍塌! “申钥儿,本公子发誓,这一辈子与你不死不休——” 公子无血一句狠话刚脱出口,下颌关节处便传来“咯嚓”一声,顿时失了声。 这已经无关疼痛、无关生死的问题,他是杀手早想到有一天会死在刀刃之下,可没想到,贺锦年居然如此羞辱他! 士可杀不可辱! 偏生,下颌被脱节,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惟独,瞪得如铜铃般的眼晴里盛着光芒,如带着尖利的刺,喉咙处轻颤中,声音象从腹部挤出来一般,含含糊糊地骂着,“申钥儿,本公子既然落到你的手上,决不会求饶,要杀要剐随便你!” “嗯,很江湖,就是这词俗了点,没新意,该打!”言毕,手一扬,干脆利落地狠狠地煽了一巴掌后,神情又是一柔,摸了摸他的脸,安慰着:“挨个巴掌而已,别哭哈,出来混总是要还,本王就发点慈悲,给你处理一下箭头!” 公子无血被她又摸又打又讽刺,只觉喉中一股腥甜之气上涌,压抑得几乎背过气。 心中叫嚣着:忍!忍!忍!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若说之前还对贺锦年就是申钥儿有一些疑虑,现在,完完全全地信了。 多年前的他,就是因为被那十一岁的少年又唱又跳给气得分了心,结果被她一招得手卸了膝骨,失去平衡之际,彼时的小少年竟象一只灵猴般攀上他的后背,十指戳戳戳地,从肩到髋部,只在一瞬间就垮了下去! “咳咳,这箭刺的准头太好了,居然直接穿过你膝盖骨上的血管,看来是不能拨,否则,你会失血而死!”她状似很认真地摆动着箭头,仿佛在验伤,只疼得公子无血两条腿控不住地直打颤,偏生,除了有些灰谐的下颔外,眉眼依然保持着淡漠。 笑嘻嘻地将他身上的箭留在外面的折断,虽然没拨出来,也疼得无血频频翻着白眼,却生生忍着,不肯哼出声。 “小爷呢,不杀无名小卒,但仅仅是卸了骨,小爷又觉得非常地不爽!”贺锦年拍了拍他青白交错的脸,伸了伸懒腰,“小爷不杀你,不——爽!所以,小爷要把你脱光了,今晚花好月圆,先让你赏舒服地赏一晚的月亮,然后到了明天,曝晒一天,把你最后一层皮也晒没了!” 她斜睨了一下他脸上的表情,从靴里拨出短刀,挑开他的衣襟,这才发觉公子无血脸色虽淡定,但早已汗湿重衣,冰冷如蛰。 她脸上笑得更欢,两手左右分别抓住他的衣襟口,重重一扯,便撕开了他的外袍和里衣,她用刀柄敲了几下他的腹部,啧啧几声,“练武的人肚皮上还有赘肉,看来,你不勤奋哦,嗯?还软软的,估计有宿便!” “啊——”公子无血闷叫一声,因为双颔脱臼,从腹中发出的声音软绵无力,加上含糊不清,倒如床第间的呻吟,更是令他羞得差点昏阙了过去! “切,叫什么叫,老皮老肉学人家发嗲,也不看看地点——”贺锦年用刀柄重重击了一下他的下腹,又雪上加霜地添了一句,“一会,小爷给你摆个生猛些的姿势,让你的鸟露露脸,夜里吹吹风,给露水滋润滋润,明天晒晒太阳,去去霉,精神些!”撕开包裹他身休的最后一片遮羞布,又从旁边的衣袍的袋子不停地翻找,终于找到了四爪墨龙钥,顺便又捞出一大叠的银票。 “物归原主喽!”贺锦年一脸大言不惭地模样将墨钥收好,然后得意洋洋的数了数银票,“哇,两万两黄金呀,可真是发大财了,是秦河给你的定金吧,本王爷笑纳了!”贺锦年将银票往兜里一塞,脸上神情忽地一凝,不复方才的嬉皮笑脸,霎时化身为恶魔,眸中带着炯炯的杀意,言辞森冷:“公子无血,今天这一切,是你自讨!” “你一个堂堂的男子,竟用那种卑劣的手段对待一个弱女子,今日本王就替凤繁星讨要回来!”贺锦年站起身,冷冷俯视着地上一具赤条条,身无寸缕的公子无血,森森一笑,神情如指掌生死的十殿阎罗,“记住,要是还想来找本王报仇,就明着来,按江湖规距,要单打独斗、要赤手空拳,本王都奉陪,你要是再敢拿旁的人动半分,本王下回找一千个男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轮了你!” 如今她在军中佯装重病,本不应该轻易露身,她瞧准了,公子无血平生最重的就是名誉,所以,她方将他剥得一丝不挂。 她断定,恐怕一生无血都不会道出今天的秘密,所以,不会张扬她并没有受伤的消息。 而她,不仅替凤繁星报仇,还夺回了四爪墨龙钥。 贺锦年话一说完,便消失在夜色中。 淡淡云层后,柔纱般的月光,照在公子无血毫无血色的脸上,他怒睁着眼,一动不动地仰躺着,目所及,天地苍穹,四野宽阔无障。 当夜晚的风渐渐带走他体表的温度时,怒血亦缓缓蜇伏沉静,今夜的耻辱他至死不会忘,更让他从椎骨处发寒的是,他知道,终其一生,这个仇,他也不可能从贺锦年身上讨回来。 此刻,他反而变得无比庆幸,自已的下颌被贺锦年卸下。 否则,在贺锦年剥他衣袍,将他的自尊踩入烂屎之际,他必定会冲动地道出:贺锦年,你中了本公子的调虎离山,凤繁星早已被本公子的雇来的杀手掳出军营。 以泄一时的愤恨。 幸好,贺锦年连开口的机会也没有给他。 只要把凤繁星交给傅王叔秦河,他们手上有了人质,贺锦年和苍月方面必定受制,这个任务,并不算失败,机会尚在自已手中! 四处无人,敛尽羞耻之心后,通过调节呼吸,慢慢将内力引向丹田,他想,以他的修为,三个时辰后便可冲破穴道。 如今惟愿,与他约好在此附近见面的那群江湖兄弟,在他冲破穴道前,不要找到他! 大魏赤水江,贯穿大魏南部,最后与汴河交汇后流入西部的龙渊潭。 赤水江上,一艘长八丈,宽三丈,四层高的船正迎风前行,船身犹如一只怒龙,是秦邵栋入建州后,为北上方便,命人打造。仅船舱的轩窗就耗费了数百个匠人历行近一年的工时才雕刻完成。 船的底层可容纳百个杂工,两旁的舵手八人一组,日夜轮值,不停地加速前行。 “夫人,再过两日就会到扬州,您要是再想不出法子,可就……” “可就什么?”楼飞舞一张小脸微微跨下,“我才不信,这次我腹中已有他的骨肉,他定是吓吓我,让我以后多守些规距!”嘴里虽自我安慰,但她的心实则难安,因为同在一条船,但却隔了一层,而她几次找借口想见清王一面,皆被清王身边的护卫直截了当地拒绝。 昨日,她还刻意上演了苦肉计,以晕船引起腹痛为借口,哭着闹着要见王爷一面,谁知道,只盼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御医,连个避讳也没有,直接进入她的船舱为她诊脉。 楼飞舞眸光看向窗外的岸上,随着离扬州越来越远,纵是过眼处尽是山花烂漫,耐何无限的黯淡,迷惘,不甘,彷惶各种情绪翻覆,如江中的雾气般漫漫将她包围。 “还是早些和王爷说明白安心些!”李娘一边替楼飞舞抹着湿发,一边压低声线道:“老奴方才打探过了,明日船要在定州停靠半日补给,王爷连坐了几日船,料也是疲了,或许会上岸走一走,夫人您可以把握时机呀!” 楼飞舞睁大了眼睛,“真的?李娘你打听准了,王爷要上岸?”心一喜,手中所持胭脂盒不知不觉掉落。 “不会错,老奴是问下层的厨子,说是船上的补给快接不上,到了定州后,要花半日时来采购!” “那就太好了,只要王爷从肯四层舱上下来,我说什么也要跪着请罪,这回,李娘你相信我,我会好好表现的!”楼飞舞自信满满,开始盘算着明日应穿什么衣裙,又是做什么样的打扮,该做什么样的姿态,以及开口求些什么…… 李娘俯身捡起地上的胭脂盒,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忍不住提点:“清王是皇家门庭,向来恪守礼法,不比我们之前所留的那些仕家府第,夫人您明天一定要向王爷保证,将来会恪守王府的规距。您呀,也别光是嘴说说,这以后一定要改改性子,收敛一些,尤其是对清王妃,这晨昏定省是免不了的规距,还有几个侧妃,出生都是名门仕家,夫人您以后,见了她们也要懂得行礼。尤其是王爷的书房,千万别再去,那里进进出出的都是王爷的心腹,夫人以后可千万别在那使小性子!” 楼飞舞轻叹一声:“李娘,这些话,要是以前,我也未必听得进,如今,你便是不说,我也晓得!” 李娘轻轻摇首,心底却知,其实劝也是白劝,凭着她吃了几十年盐的经验,清王这次是动真格的。 主仆沉默之际,突然传来一声长啸,楼飞舞不觉掩上耳朵,但一声中气十足的男子之声依然灌进耳膜,“全船听着,前方有敌情,马上关好舱门,窗户,否则,死伤自负!” “夫人,定是又有人要刺杀王爷!”李娘大惊失色,忙扑向窗口,手脚麻利地将窗子关实,将门关死后,又推了一边的案桌堵住,拉了惊心动魄的楼飞舞往榻底下躲,“夫人,我们躲这比较安全些!” “李娘,李娘,怎么办,我们会不会死?”楼飞舞胆颤心惊,刚问出口,便听到空气中有强弩带着呼啸的声音划过,“嗖”地一声没入水中,先是几声,后来变得愈来愈密集,声势越来越凌历。 李娘忙紧紧抱住楼飞舞,两人尽量缩进床榻底下深处。 船舱里关得严严实实,两人皆看不到外面的形情,只觉船身晃得更加历害,耳边又频频传来刀剑与剑翎的碰撞声,水花的溅落声,低不可闻的闷哼声。船依然疾速地向前行。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娘突然开口,“夫人,您有没有发觉有些不对劲?” “什么?”楼飞舞一听,更慌了。 “老奴光听声音,感觉这箭至少射了几百支,可竟然没有一只箭破船壁而进,甚至没有射在门窗上。”如果不是听到这些动静,在舱内甚至感觉不到任何异样。 楼飞舞这时也感到非同寻常,两人相携着从榻底钻出,大着胆推开抵在门上的案桌,小心翼翼地打开门一看,马上与李娘退回舱内,吓得两人抱成一团。 “死好多人呀,怎么办,怎么办?李娘,我们会不会死?” “不会的,不会的夫人,您不是瞧见了,王爷带了好多的王府护卫,他们会保护夫人的,夫人的腹中有王爷的骨肉……” 舱外,弓箭袭击早已停止,船舷两边站满了清王府的护卫,统一的黑色胄甲整齐得像一条黑丝带,嵌在苍茫天地之间。 风呼啸而过,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带着肃杀气息几乎让呼吸停顿! 而前方百丈远处,几百个服装各异执着五花八门武器的河道草寇正与清王府护卫相互撕杀。 在漫天的冲杀声中,草寇的人数似乎越来越多,而且武功各异,招招夺命。 清王府的一等护卫已损了几十名。 顶层船首伫立着一道凛然的身影,月白玄衣章纹在暮色光影中舒展开来,交印着黄昏后和夜幕来临前的迷离流光,与碧水相映。 他,白巾束发,精美的五官如神砥,而身躯,纵是在船行激流中,亦稳如磐石。 “赤水江上的九鲤弯,湾道峡长,水流急,两岸四季如春,开满鲜花,朕早有所耳闻,如今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前方清王府护卫与一群乔装成江洋大盗的朝庭兵马打斗不息,帝王却如此闲适,又难得肯主动开口与人聊些俗常,西索月竟心生受宠若惊,思忖片刻,谨言道:“皇上,苍月和大魏都有不少名仕在夏季时,渡滩取乐,煮酒呤诗。所以,留下了不少惊世之作。”苍月尚武,大魏崇文,在苍月大陆上,以名仕自居的那些才子佳人都喜迁居在扬州和建州之间,而这一条赤水江更是成为大魏名仕的聚会之地。 “惊世之作?朕倒是读过!”帝王淡淡一笑,公子多情的脸上显出一丝罕见的茫然,“都是以花鸟喻情,以风花雪月喻世,词藻华丽,确实看了让人……怦然心动!但那些文人墨客一边歌颂男女情爱可泣天地,却一边眠花宿柳,朕实不明白!” 于他,为了相守已然倾尽一切! 西索月刚想开口,却见顾城风那一双原本那样脉脉含情令世间女子一见倾心的桃花眸,倏地放射出精湛的锋芒,西索月忙循着帝王的视线,观察片刻后,开口,“皇上,清王府护卫已显出败迹,不如微臣率影卫全力携助,将这些流冠尽数拿下!”清王要北上的消息,在四海影卫的刻意放话后,已传到扬州。 无论消息是真是假,秦邵臻和秦河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毕竟斩草要除根,此时,他们也担心秦邵栋来到扬州后,会取得一些南方仕家的支持。 而伏击,最好的地点,就是九鲤弯。 果然,从两个时辰,清王府的船进了狭道后,两旁的箭阵不断,若非他们早已安排影卫用细丝网罩住船身,此刻,他们的船早已被万箭扎成刺猥。 箭阵过后,又是“贼寇”来袭,上百只的乌船密密麻麻地挤在狭道之口,作势要阻拦住清王船只的前行。 顾城风微一摇首,淡淡道:“时辰未至,稍候!”方才令他神情骤变的是草寇中有数人武功的套路与贺锦年相同。 西索月何等人,马上明白,帝王这是在等古卫扬的援军。 此前秦邵栋护送楼飞舞走水道上扬州的消失已传至古卫扬的耳中,古卫扬必定前来接应,一旦与秦邵臻的人交手,便是身在泥潭,再无机会置身事外。 “索月,你上前会会,逼出他们的绝招,朕看看这是哪些人是来自扬州秦河的护卫还是汴城禁军!”江面上全是浮尸,成一片血海,其中不乏是清王府的护卫和李承载的编制下的禁军。 西索月得令,一跃,如大鹏展翅般跨过前面的一首护卫船,顺手一挥,将一名试图将船帆斩落的草冠击落水中。 “弟兄们,前面的百万两黄金在等着我们……”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周围的盗贼听了,一窝蜂地涌来,团团将西索月围住,一双双带着贪婪的眼睛狠狠地盯着百丈外那一艘豪华的巨船。 “百万两黄金,此等流言你们也信,百万两黄多多重?船能安载?”西索月嗤然一笑,虽说知道这流言定然是秦邵臻和秦河之流放出的烟雾障,吸引两岸的贼寇,届时,秦邵臻等人可以趁机行事。 但如此不经推敲的流言也只有这些不入流的江湖草莽会轻易相信! “没有百万两也有十万两,留下黄金,我等自然放你们过去,否则,不仅是黄金,就是船上的美人,我们也要定了!” “就凭你们一群草寇?”西索月冷笑一声,运力于双手,袍袖鼓起似风帆般扩张,只一瞬间,全身上下罩着层强烈的罡气,几个草寇见状,脸上露出骇色,各自递了个眼神,悄悄往后退。 他们一群人在赤水江上打劫来往的商船和官船,砍了多少的官家护卫,但没想到今日遇到的竟是如此难缠的护卫,看身手根本不象是朝庭听差的。 “想跑?”手上又多了把剑,西索月长剑一挥,剑气过处,除了三个跃出凌历的剑气罡阵外,周围流寇悉数倒在他脚畔。 顾城风凝神看着前方船桅下与清王护卫厮杀的人群中有三个精悍的男子,手中执长剑,后背附短弓。 桃花眸微微眯住,双瞳如镜湖冰封,万里冰雪,神情一如往常的平静,许久后,吩咐身后的贴身护卫,“圣易,你带十人相助,专找个头精悍的人,记住,朕要活的!” “遵旨!”圣易暗聚起寒气,凝于剑身,长身暴起,飞跃出十丈开外,半空中,长剑一挥,朝身前之人后背斩落,竟在空中一瞬间斩落了五人落水。 前番激战,风高浪急,此滩又是急弯,船只依然缓步前行,两旁的乌船上的贼寇屡屡意图强行登船,皆被影卫一剑劈成两段,落入水中。 顾城风发丝随风乱拂,衣袖宽袍更是教风吹得哔哔作响,此时虽是入夏,却明显感到入夜后水上的寒意。 突然,听见轰隆隆的一声巨响,似乎是被一艘贼寇的乌船船被火流弹击沉的声音,那种响声仿佛能穿破天际,在耳边响起震起。 顾城风转首,眸光一眯,嘴角一弯,“古卫扬!” 果然,夜色浓浓中,远处出现一艘战船,以疾速向他们靠来,船身高高飘起的正是古卫扬的旗帜,船身左右舷俱是高举的火把家兵,映着半壁夜空,犹如壮丽无比的连天晚霞。 为首站在高处的一个家将戎装的中年男子,远远朝着顾城风一礼,集齐内力朗声,“清王殿下,在下古致龙,奉家主总管大人之令前来助清王一臂之力,总管大人让在下转一句话,大人已在定州城摆下盛宴,敬请殿下光临!” 言毕,也不待顾城风回应,便大喝一声,中气十足道:“太子乃大魏国皇氏正统,德才兼备,金銮殿的宝座应由太子继承,那秦邵臻不过区区一个质子,质于苍月十年,于大魏无丝毫建树,大魏的江山怎么能由他来坐?定然是先是逼宫皇太后,谋朝篡位,后又为隐瞒真相,将皇太的后毒死,我等食君之禄……” “大哥!”古致龙身后稍年轻些的副将古致伟略一倾身,截住古致龙的话,低低提醒,“大哥,家主说装装样便是,这些话还是不说为妙!” 古致龙讪讪一笑,便指挥着船驶向贼寇的乌船,最后将百来只的乌船截住,俨然与顾城风的船只形成合围之势。 中年男子口中的总管大人,自然指的是古卫扬。 半个时辰后,有了卫扬家卫的相助,前方的战局已然扭转,西索月一身血迹回来护驾,精神奕奕毫无疲态,“皇上,除了流寇外,有两批人马,一是扬州的傅王府护卫,二是汴城的禁军,微臣怀疑其中有秦邵臻的贴身护卫,皇上请入舱,这些护卫个个擅弓箭!”秦邵臻的贴身护卫中很多是出自申钥儿的亲自调教,不乏有箭术高手。 “索月,即刻下令四海影卫出战,活捉秦邵臻的贴身护卫,其余等人,一律格杀勿论!” 顾城风返身回到舱中后,在榻上坐下,双膝处虽然经过这两天的针炙调理,已能持续站一个时辰,但站久了,终归会感到疼痛。 等到疼痛稍缓后,顾城风缓缓站起身,到窗台的花架盆边净手,尔后,盘膝坐于榻上,掀起袍子,卷起裤管,搓热双掌后,用指腹轻按着环跳穴、伏免穴、风市穴等,由轻而重,直至膝盖处开始发热,方从玉枕边的锦盒里拿出一套针炙,开始刺入委中穴和血海穴等。 这种疗法是清王府里的太医所授,顾城风只见一次便已能自行操作,每日坚持三次,他思忖着,等到了扬州再调上三五日,与贺锦年见面时,他已能行走自如。 顾城风静心疗腿疾,对舱外复涌起的杀声隆隆,船身的左右摇晃,似是战局又有所变化,全然不予理会。 突然,耳畔传来一声极为清脆的声音,“西楼大人,这几个人能否给我留着,就当是西大人给我人情?” 顾城风浑身一僵,像被瞬间冻住,同时,指尖狠狠一颤,差点将银针整根没入血海穴中…… “哪来的小乞丐来这捣乱,快离远些,刀剑无眼!”古致龙粗犷嘲笑之声响起,却听那清脆之声带着抗议,“我可不是小乞丐,我是千里迢迢来找人的……我和他有百日之约!” 登时,顾城风胸口如火烧,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顾不得针炙时间尚未过,一把拨出膝上的银针,几步至窗边,狠狠推开—— 天际,缺月半圆,重重火光中,一个少年蓬头垢面,手执短弓站在一处船舷上,小脸沾染了几滴鲜血,身上的衣襟半湿,胸堂处气息急急起伏,显然经过了一番的博斗。 “这位小公子,你还是到别处顽去,这里可是动真格的,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别在这里晃来晃去,否则,闪失了,可不好找你家大人赔罪!”古致伟却是有见识之人,他一眼就瞧出那少年衣衫虽褴缕,可那手中的一副精巧的短弓却是价值连城,且这少年的在高手混战中,来去自如,根本就不象是个普通的少年。 只是一时间,想不起大魏何时出了这号人物。 但令他更感到有些疑惑的是,他摸不清这少年究竟是想助哪个阵营,一会狂踢流寇,招招不留情,一会又缠住清王府的高手,频频使着眼色让那些人流寇打扮的高手赶快离开。 西索月亦面带疑惑,从这少年一出现,他从她一箭击毙五个贼寇时,他便猜眼前少年很可能就是贺锦年,可再推算一下时间,马上便否认了。 从帝王收顾城风收到贺锦年的密函到现在不出两天,就算贺锦年是发了密函后,完全没有依昭顾城风的两封密函行事,而是马上动身潜入大魏,也不可能如此快的速度就到了这里,除非她彻夜赶路不眠不休—— “这位英雄,我不是玩,我是来找我家夫君的,他就在那!”那少年收起嘻笑之声,指了指前方清王的船,皓眸映着重重火光,浴火凤凰般潋出惊人的美丽! 西索月刚想置声,心头“喀噔”一响,虽一时之间无法消化少年话中的直白,他居然直称帝王顾城风为她的夫君!就算眼前的少年真的是贺锦年,但如此不顾世人眼光的称呼,还是让西索月惊得目瞪口呆,但直觉让他紧紧闭住嘴巴,不开口做任何的质疑。 少年眼睛晶晶亮亮看着窗边发怔的顾城风,嘴角挑的一抹象是在笑的叹息,带微妙的颤音,“我跟他分开很久了……很久了,我……很想见他一面……”语至声后,那一种无法言喻的激动让她的声音变得轻如自语。 可他——听见了! 顾城风微微笑开,脸上竟飘上些红晕,火光下,美得就象昙花盛开的那一瞬,使人痴迷而恍惚。 贺锦年话微妙地让充满戾气人一下子沉静了下来,众人循着少年温柔似水的眸光一探。 只见,菱窗格里站着一个如画卷般的男子,白衣束发,静静而立,火光下,五官如神砥,如此精美的男子,普天之下,定难寻到第二个! “这这这……谁?”饶是古致龙亦被晃得差点从船舷的一边直落水中,怔怔地望着菱花窗后的帝王,瞪着双眼,一幅极为吃惊的表情。 古致伟亦静静看着,神情略有所思,眉间带着疑惑。 西索月见古致远认出并非是秦邵栋的真身,飞身掠至古致龙的身傍,压低声道:“古大人不必惊,届时,我家主人自会和古管家见面,有些话,在这边不当说!” 那少年绻恋不舍地收回眸光,落在西索月身后的一个“贼寇”身上,幽幽叹气:“可这里有我的老朋友,我有心理话想对他们说,所以,才求这位官大人让我跟他们说一句话,我代他们保证,以后,他们断不会再做强盗了!” 西索月转眸看向帝王,见顾城风依然紧紧盯着那少年,眸光透露出的近是一种痴狂的绻恋,心中突突地直敲,蓦然明白了什么,原来整个苍月大陆的传言都是真的,帝王与摄政王果然断袖了! 既然是摄政王的意思,帝王又默认,西索月自是不敢违抗,轻啸一声令四海影卫停手,“都退下!” 四海影卫与古家的家将配合退出,一群流寇也早已无心恋战,尤其是贺锦年加入战局后,战况更是直转而下,现在,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流寇中很快分成了两拨人马,一拨悄然离开战斗圈,一拨无声地向贺锦年靠拢。 “一别就是半年多,这半年多来,每一次战斗,我都害怕,怕遇到昔日的生死战友……所幸,从不曾遇到,我是如此的感恩,我的箭下没有流过朋友的血,可我现在很害怕,我怕总有一天,会到来……”少年低下了首,沉浸在一种默默的哀伤中,少顷,方缓缓抬首,眸光定定地落在为首的一个年轻人身上,“阿义,我想问你们一句话,如果你的两个最好朋友在打架,你是愿意旁观,还是想帮一个朋友揍另外一个朋友?”江山统一都是祭奠着鲜血走出来,便是她的手上也沾满了鲜血,可她真的怕,有一天,与这些曾经的战友兵戎相见。 这些人几乎都是来自苍月,当年是她亲自招募保护秦邵臻。 那年轻的男子霎时整个人僵在那,直直地盯了少年许久,仿佛想在少年的脸上找出些什么,突而苦笑一声,“申护卫,我们知道了,你……多保重!”说完,一声长啸,似乎是在呼唤队友离开。 贺锦年目送着他们消在岸边的青山石崖上,她不知道为什么,秦如臻今日将昔日的质子护院派到这里来执行任务,似乎预料到她会出现一般。 只是现在,她已无暇去思考这一些—— “大人,剩下的那些贼寇,要打要杀悉听尊便!”言毕,身形一动,灵敏地跃过几道障碍直接登上了四层甲板。 她推开船舱的门—— 他依然站在窗边,只是已然转身看着她,温柔的笑容如潋艳微风荡过一池春水,盛放的全然是对她的相思,仿似在梦中。 她刚想跨进了,他极轻极轻地唤一声,“别动……” 她不知所以然,只见他轻轻抬起窗台边的一盏琉璃灯,步履轻而无声,桃花眸眯起,心颤抖地在自问:这是真的么,还是梦? 每一步靠近地移动,膝上未愈的腿伤,刺刺地疼,可他根本无暇以顾,眸光没有片刻的晃动,近乎贪婪地看着眼前的小人儿,那么脏的脸上,一双皓眸却那么明亮动人。 移至她的身前时,缓缓抬起琉璃灯,朦胧的光线坠落她的眸中,但见她,盈盈泪光,如盛满着千斛明珠,羽睫轻抖中,一滴泪如珍珠,滚落…… 他和她的呼吸都很轻,似乎都在害怕,这不过是人间的幻像,就这样,任时光流失,两人无言、无语、无声、无息,一直一直地凝视着对方—— ------题外话------ 知道亲们盼了许久,所以,月万更了,稍后,更新不会很多,因为月没存稿了,所以,亲们想养文也是可以的。因为离完结其实也不是很远了,估计只有20万字了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5 唯恐相逢是梦中 突然,琉璃灯的灯心烟花一爆,猛地光亮了几分,她的眼睛被刺了一下,有些不解他为何拿灯照着她的脸,既便是琉璃灯的光线很柔和,但如此近的距离还是让人感到不适应! 但,当她望进那一双转寰着人间至情的桃花眼,突然明白了什么,启了启唇,哑声念:“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锦儿,是你么?”他的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抖轻轻触上她眼角的泪,泪珠儿随即便顺着他的指间流下,顾城风轻眨了一下眼睛,摊开掌心,轻轻地熨上了她的脸颊……那是一种温润如玉、真实的触感! 可她来得太快,太突然,就象是昨夜的一场梦…… 从听到窗外传来那魂牵梦萦的声音开始,他便以为是一场梦! 因为怕梦醒,惟有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她的笑、她的眸光、听着她的声音—— 至始自终,他没有勇气靠近,他怕——怕如昨日梦中,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把心心念念之人揽进怀中时,梦……却醒了! 他听到舱房被轻轻推开的声音,看到她如梦如幻地站在那门口,月光就在她的身后,赠了她一身的光环! 他突然有些害怕,当她靠近他时,会化为一团朦胧的空气消失,竟失声喊出,“别动!” 终抵不过心头的期望,他一步一步地靠近她,举灯看着她—— “城风……”虽然此前贺锦年早已有思想准备,但在感受到他掌心温度的那一刹,极力压抑的呜咽之声还是从喉中流溢了出来,“城风……城风、城风……”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盘在她胸口太多太多的话一句也道不出,唯一句一句地唤着他的名字,她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不再是一滴一滴落下,而是象开了闸似地泛滥而下,可这一次的泪,它的名字叫幸福! “噹”地一声,琉璃灯落地,舱房的光线暗了几分。 “锦儿,我在,我一直在!”看到她眼角不停滚落的泪,分不清胸口传来的闷痛是因为她的泪,还是因为此刻的相见! 终于,他将她缓缓纳入怀中,一种真实相拥相抱的感觉终于告诉他,这不是梦,他的锦儿真的来了,此刻,正在他的怀中。 微微俯首,俊美的脸逼近她,开始吻着她不安颤抖如破碎蝶翅般的羽睫,甚至吻着她颤动的唇角,吞下她微薄柔软的呼吸缓缓道,“锦儿,百日之期,我……不曾负!” 耳畔是顾城风带着温柔的呢喃,四天四夜不眠不休的疾行,一路餐风露宿,甚至连沐浴的时间也没有。这一刻,终于盼来的幸福让她全身颤抖。 “我真怕,怕这仅是一场梦……有时候明明是和你在一起,可醒来时,是一室的黑暗……”疲累的身子被他紧紧抱着,冲进她鼻息的薄荷香的味道是那样的好闻,圈住她的手臂是那么有力,那么紧,却那么的颤抖,他的体温炙热得仿如要把她的心都融化。 “乖……不怕!”他的声音还是很温柔,没有强撑的平静,胸口处剧烈的上下起伏,声音依然带着往日疼惜她时的口吻,“以后也永远不会!” “城风,我心里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对你说,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挨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反反复复地喧泄着自已的感情,眼角的水意弥漫不散,从不曾,从不曾知道,眼泪原来也可以这样幸福! 他心悸地笑开,微微撑着身体,眸光一点一点地移动在她脸上,他原就不擅言辞,可他喜欢静静倾听、静静地看—— 从前的贺锦年生性克谨,虽年少,已然带了内敛的颜色,眉目间并无少女的风情。 如今的她,则像是花骨朵,在悄然展开花瓣,娇艳又含蓄。 他攥着洁白的袖襟一点一点拭着她脸上的污渍,被泪水洗过的地方,白一条黑一条在脸上划着,他唇边扬起淡淡的笑意,“瞧,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脏!” 贺锦年疑惑地用手背拭了一下小脸,一看,瞬时表情就跨了下来,这好象脏过了头了,仔细一想,似乎从离开苍月兵营开始,她就没洗过。 “别纠结,在我心里,锦儿怎么样都是最美的!” 她神色委屈地扁起嘴,瓮声瓮气地开口,“我一直赶路的,一路都是尘埃,晚上还睡洞里,连一间破庙都找不到!”贺锦年忆起这四天四夜,差点没被给跑死,累到两眼昏花时,加上尘埃扑面,到后面连眼睛都睁不开。 到实在困得感到连呼吸都开始不畅时,便找了个能隐藏人的山洞直接钻进去睡,醒后反而被惊出一身冷汗,洞里有猛兽倒不怕,会惊了马,就怕有毒虫,神不知鬼不觉的咬上一口,那怎么死都不知道。 “傻锦儿,怎能睡洞呢?”他换上一幅无可奈何的表情,极伤脑筋地深蹙着眉,他心里如此珍爱的人,如珍似宝地宠爱的,可她为了提前见他一面,竟把自已整得象个乞儿,睡在洞里。 便是他离开苍月时,把军中的一切事宜交托给她,她的生活起居他也是安排得极为妥当。 他知道她只信任桂叶,迟早会接桂叶到军中,遂,皇宫里的食材他皆吩管太监总管办好,让桂叶前去军中时,全让桂叶给带上。 而身子调理方面,他把她交给了云泪,并嘱咐云泪,贺锦年是女儿身,长期从军,月信一定要帮她调理清楚。 “这会乏了?”怜惜地将她拦腰抱起,几步至床榻边,坐下后,将她抱在膝上,象抱着婴儿般将她整个人托起,柔声问:“我本猜你最快也要七八日后到扬州与我会和!” “收到你的第二道密函时,我已经安排好离开军营的事宜!肖龙华以为我受了伤,迫不及待地带了亲信离开军营,你说,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贺锦年脏兮兮的小脸上憋出的丝丝狡黠笑容,她把自已暗中的策划告诉他,“我离开军营的第二日,百里杀和肖妥尘会发起对汴城的总攻,逼秦邵臻不得不离开扬州,到汴城督战。届时,没人会相信我早已离开军营,因为攻城的战术我已经具体安排好,秦邵臻熟悉我的攻城战术,所以,他决不会怀疑我已经动身到扬州。扬州只留秦河一人,就容易对付多了!” “那吃呢?”她的脸比起上回在大魏军中丰腴了少许,但依然比不得去年他把她养得最好的时候。 “我带了很多的干粮,都缠在腰里!”她莞尔一笑,嘴角的小梨窝时隐时现,拍了拍小腹,这倒是极易解决的事,“你不知道,正值战事,沿途吃的很难找,我离开军中时,就带了四天的干粮。” 她告诉他,除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睡觉不方便外,其它倒没受多大的波折。 成功越过汴城的防御,因为两国交战,大魏的各个城池的盘查都非常严格,所以,她抢了大魏汴城信使的马,装成送八百里加急密件的官差,一路顺利到达扬州后,又化装成离家出走的少年,一路餐风露宿地找到了这里。 千里的路,她凭着第六感避开一些危险和盘查,只花了四天,就找到了他。 “饿不饿?”他捉了她的手,在手心上轻轻捏着。 “还好,转了水路后,我买了很多吃的喝的放在乌船里。”她有些害羞地缩回了手,看到自已指甲缝里似还残留着污垢,脸上一红,低了首,小声解释,“就是赶不上洗澡,有时候还恨不得能下场大雨,可惜天公不作美。”她想起身,相见后只顾着抱着他哭,全然忘了自已一身尘泥,而他,那样爱干净的人。 “嗯,是很脏!”他立时眉眼舒展,不让她逃开,反而拉近了几分,嘴角含笑,怀中的人确实灰头土脸,可怎么看,就是怎么爱! “心照不宣就行了呀!”她象被人踩住尾巴似,脸红更盛,在他带着脉脉含情的眸光注视下,脑羞成怒将脸埋进他洁白的胸口,狠狠地蹭了一下,直看到他胸口处染上明显的污痕,抬首,下巴兜起一个可爱的弧度,黑白分明的瞳仁稍微转一转,就灵动得分外讨人喜欢,“要脏一起脏!” “那……要洗一起洗,可是好?”话一出口,顾城风的脸上再度飘上红晕,带着氤氲的**,他的五官脱了素日的深沉,退了帝王的霸气,带了**的眼角眉梢间似隐非隐流落出的魅色,尤其是他眼波处那挑妖异的眸光,仿佛一瞬间被把她的灵魂都吸了进去。 他和她几乎同时忆起两人分离前,那一场“欢爱”,心头抑不住地怦怦乱跳,他阖拢在她纤腰上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收紧着,直至感受到怀中的人似乎有些不适地微微扭动,方不舍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但同时随即而来的空空荡荡之感,让他再一次收紧臂力,反反复复地徘徊着,最后,终究抵不过思念,那细碎地吻密密匝匝地落在她的颈上! 贺锦年没有推拒,反而双手环上他的脖子,热烈回应着。 顾城风的气息骤急,托了她的后勺,带着熟悉的清香,温软如丝地落下,覆盖了她的唇形,轻轻柔柔,带着清凉的冰雪气息,还有……浓浓的**。 昏暗的舱房,**的火焰,燃烧得异常的迅速,把所有的感官全部放大,撩得人的血脉膨胀。 贺锦年微微睁开眼,透过窗外余光,看他被**撩拨得淡然气韵全失,眸光里全是燃烧的痴茫。 她感应到他的极力克制,若此时,她稍一推拒,她想,他一定会停止,可她一点也不想停止,甚至她想打破顾城风对**的矜持。 她双臂主动环上他的肩头,贴上唇瓣,在他的唇角慢吞吞轻咬,一路让濡湿的痕迹落到他颈边…… 他受到了无上的鼓舞。手掌从她的后脑勺缓缓摸过她的后颈,滑过她的纤腰,最后落在她的后臀部,轻轻一托,让她整个人跨坐在了他的膝上,而后,修长的手从她的袍底穿行而入,沿着她的亵裤到了她的腰际,他欲挑开腰带,却屡屡错手,不是扯错了带子,就是拉错了方向,气息越发促急。 贺锦年被他生涩的动作搅得全身虚脱,双手软绵绵地圈在他的脖子上,若非他一手托着她的后臀,只怕她这时候已经从他膝上滑落。 两人皆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惟怕一句话就会打断这种既让人感到热血澎湃的期待,又让人感到欲生欲死的窒息。 急促、灼热的呼吸,怦怦乱跳的心脏勃动声,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 终于,腰带一松……成功了! 他仿似松了一大口气,接着,如临大敌般,颤颤微微抽出她的亵衣,抚向她的纤腰白皙,期待着夜夜幻想中的那种触感。 那穿越前的一场灵魂与她话别,第一次完整地看到她的女儿,那些玲珑的曲线、神秘的腹地就在他脑里就生了根,每到安静时,一闭眼,脑子里便是软香浮动。 果然,纤细、而富有弹性的腰身,手心处触到的竟象是一块凝脂般,那滑润的软玉,盈盈不可一握的腰肢,象带着致命吸附力一般,吞噬着他的掌心,带着一股让人着魔的牵引力,随着她上下起伏的气息,本能驱使他一寸寸,一点点地摸索着,探究着。 这种从不曾经历过感觉象激活了他从未曾有过的**,竟象是一种野兽的本能,让他的手止不住地想移向中间…… 而她,纵然羞涩难当,却没有一丝的退缩,迎上身子,无声地鼓励着。 可……异样的触感传来,让他的有些疑惑地捏了捏她的小腹,竟传来了……悉索之声! “啊……等等……”微微的痒意将她从意乱情迷是清醒过来,她按住他的手,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跃跳出他的怀抱,面红耳赤背对着他,掀的袍底—— “锦儿,别管这些,过来——”他开口,带着粗喘的声音暗哑,心里突然想,难不成,他就是没这个命?怎么一到关健时候,总有一盆水淋向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6 魂牵梦萦,几近失控 怀抱、心头同时一空,顾城风坐直身子,脸上的旖旎未散,但随着贺锦年的动作,他痴迷的眸光渐清,缓了半天劲,才徐徐笑开—— “你别笑人家呀,我……我翻脸的……我真会翻脸的!”她话语钝的历害,觉得自已实在是大煞风景。 仿如盼望极久的洞房花烛夜,却发现大姨妈造访了。 原来,方才顾城风手心里传来的触感不是衣物所缠,宽大的衣袍解开时,就可以明显地看到小腹微微鼓着,象怀了四五个月胎儿的妇人般,解开第一层时,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掉在地上,仔细一看,竟是芝麻饼,掉到地上后,就碎开。 贺锦年听到顾城风低低的笑声,一边解着第二层的绑带,一边红着脸解释,“里头这些东西都很重要,放在袋子里怕不稳妥。也不能放马鞍里,我一路不停换马,怕不小心给忘了,还是绑在身上安全些!”其实她这是习惯,以前负重奔跑训练时,作训员的身上都带有适合野外生存的东西,为防止遗露,她和几个受训的孩子习惯把东西绑在身上。 “嗯!好,不笑了!”顾城风忍住嘴角的笑意,拿了案几的东西,细细地瞧起来。 一叠皱巴巴的银票,一看,微微吃惊,竟是大魏兑换黄金的票子,足足有好几万两,看上面兑换的银庄,还是扬州喻守坚所有的银庄。 官差过城防的手谕、令牌,这是贺锦年抢来的,过城防的时候用得上,自然不能丢。 “这四爪墨龙钥,是凤繁星从秦河那里拿来!”贺锦年见顾城风打量着一把墨钥,便轻轻解释,“这是一把锁中锁,很可能关系到最后一笔锡矿的下落。只是这墨龙钥很可能被下了封印,我无法借用第六感觉看看它的具体作用。” 顾城风的注意力并没有停留在墨龙钥上,反而落在了一件包得很严密的东西上。 瞧着似乎包得特别厚,在最外一层还做了防水的措施,顾城风生了几好好奇,解开隔水膜后,发现里面还有一层的羊皮袋包着,他好奇心更盛,不由动作加快。 “别用力,小心点拆!” 他的心一动,抬了眸,看了眼前小人儿眼巴巴地努着嘴,湿漉漉的明眸瞪着,紧张兮兮的神情惹人心田。又是好心情地失笑,但动作却放慢了。 解开羊皮袋的封口后,小心翼翼地抖了抖,又掏出了一个小囊袋,是上好的云绵制的,是苍月皇宫御制。以前,贺锦年专门有来装莲丹所用。 他心有所感应般,果然,打开袋口,露出了一封他熟悉的锦帛——那是他通过飞隼寄给她的密函。 他的东西,被她如此珍重,让他的心恍如灌了一层蜜。 贺锦年挨在他的身边坐下,亲蜜地搂住他的臂膀,将脸靠在他的手臂上依恋着,“城风,跟我说说,你在中国是怎么找到我的,后来,又经历了什么?”换谁都好奇,这几日,她对21世纪所经历过的记忆已经越来越淡,但也仅仅如此,目前,她还感觉不到顾城风究竟改变了什么,那些被改变的是否能潜移默化原数于她的记忆。 唯一一次强烈感受到21世纪命运在改变的,是那一次半昏迷的状态,她梦到了,他和顾城风的世纪婚礼,她父母双全,在父亲和母亲的祝福声中,嫁给了他。 顾城风摇首,将她抱进怀中,一手紧紧搂住她腰肢,困住她扭动的身子,又搂住她的脖子,将她纳进自已的胸膛,仿似将她揉进了胸腔之内,“穿越前,广平公主曾叮嘱,修习上古遗族札记的人,除非是姚族的后人,否则,施了禁术后,不仅术法被遗忘,连着记忆也会遗失。我想,我在那里得到上古遗族札记后,肯定有不得已修习的理由,所以,修习前我做了些必要的准备。将你在那个时空的模样画了下来,夹在了上古遗族札记上册中带了回来,防止我回到苍月时,把那里的记忆悉数遗忘。唯有看到这个画像,我才确定,到了异世后,我们没有错过!”言及此,顾城风暗自谓叹,方才情切,竟一时之间忘了血咒,若不是碰触到锦年肚皮上所缠的裹带,只怕一时情难禁,成了夫妻,那血咒将会再次应身。 “哎,好可惜,我还想问问你,我爸妈在那里的情况!” 他察觉到她眼中闪过一丝失落的情绪,安慰道:“或许可以问问广平公主顾灵瞳,我已经派四海影卫潜入川西,现在就等着那边的消息。” 眼下,只盼尽快把扬州的事处理好,并联系到顾灵瞳,将上古遗族札记交到顾灵瞳的手中。 “哦……我”贺锦年听了顾城风一大段话后,脑袋便有些变得很沉重,象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道迫着眼部的上下肌肉粘合在一起,她揉了揉眼皮,又用力睁大眼睛,突然想起一件事,便低声问,“我收到你的密函时,我感觉广平公主那很可能有意外发生,否则,你不会无端出现在建州,所以,我让上官凝、陌夏、燕凝霜三人去川西回音亭看看,如果那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们会给我传回消息。” “是,按原定计划,我回来时,应是在广平公主的法阵之内!”顾城风略略顿了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道:“恐怕是有人知道我要回来!” 顾城风的话说得非常隐晦,贺锦年却是一点即透,虽然这会脑子并不算灵光,但一些细碎的东西还是被她串联了起来,少顷,瞳色清亮了些,“会不会是有人覲觎上古遗族札记的上册,并且知道,你回来时携带了它。所以,侵入回音亭,想坐收渔人之利,广平公主不得已之下,改变你回来的轨道!” 如果是,除了东阁外,还有川西的姚族很可能也想得到上古遗族札记。 “嗯,我回来时,落在了扬州锡矿的矿山腹地,恰逢清王秦邵栋被秦河等人刺杀,避进矿山,秦邵栋身边的圣招很可能是无意中遇到我,便将我救回,为免麻烦,将我易容成秦邵栋,带回建州养伤!”顾城风不愿解释过于详细,省得贺锦年担心。 “明日再想这些,你累了,还是先洗浴一番歇了吧!”她千里奔袭,四天就到了定州,可想而知,她,根本没睡过一次的好觉,看到她眼底明显的淤青和眉间散不开的疲备,如芒刺眼,蜇得发疼。 “嗯好……啊,可以睡个自然醒的觉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呀……可我得洗个澡!”贺锦年微微打了个呵欠,感情松驰后,突然来的宁静,让她开始产生困意,毕竟,这四天四夜,她全部加起来的睡眠不到五小时。 他紧紧揽住她的腰,看着颈上有一道自已留下的红印子,忍不住又亲了一下,那温软的肌肤,淡淡的莲香中带着粉尘味,他抬手解了她的头发,下巴轻抵在她的额头:“我给你传个热水,沐浴一下,换件干净的衣裳再睡!”他扶着她,让她靠在榻边,又拉过薄衿盖住她的胸口,下了地,走出舱房,唤出影卫,吩咐他们去备些衣物。 顾城风回舱房时,不过是片刻时间,贺锦年已然直挺挺地躺在床榻上,双手交叉于腹下,沉重的呼吸显示出,她已进入了深睡眠。 顾城风轻轻坐在她的身边,含着笑看着她,亦不舍得唤醒她,只待影卫送了热水和备洗浴一切器具后,他将她抱进怀中,象侍候孩子般将她的衣袍除去。 贺锦年闭着眼睛含糊抗议一声:“城风,我不想洗,我很困,很困的……”便象个孩子般把脸直往他胸口里钻。 “乖,我们洗个澡,会睡得更舒服!”他轻轻解开她裹胸上的绣扣,松开时,那丰满就弹跳了出来,顾城风眸光暗了暗,可看到怀中的人疲倦成这般,心里的欲念也渐渐地淡了下去,开始心无旁笃地为她解着亵裤。 贺锦年太过疲倦,偶尔哼哼叽叽几声,闭着眼想爬回去,按着她习惯的姿势躺,顾城风无耐一笑,将她整个人抱起,按她平常喜欢的姿势搂着。 这次,贺锦年不再反抗,反倒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 女儿般的乖巧的样让顾城风的心软成了水,他低下首,轻轻吻了下她的唇瓣,松开后,又忍不住含住,辗转片刻,舌尖便探了进去,一下一下撩着她口腔内壁。 软玉在怀,他的气息不由得浑重,饱满的额上浅浅泌出碎汗晶莹,更映衬着他那一双眸如清晨的桃花瓣水艳欲滴。 少顷,他的唇一路朝下,同时,抚上了她的胸口,满手掬着柔玉,揉捏出各种形状,含住了雪峰上的绮珠。 那一刹,无法言喻的**将仅剩的理智焚了个一干二净,他颤着手轻轻抚触着身前人儿的腰身,慢慢地往下探入,揉着那紧实的小腹,渐行渐下,到达了那**的丛林。 轻揉慢捻,带着探索抚过她那每一寸隐蔽的肌肤,那里软嫩得不可思议,他全身闷燥难当,让他恨不得将整个身子没入其中,被她的柔软包裹……他觉得心脏一声一声的猛撞着胸腔,几乎要跳了出来! 有一瞬间,心脏那传来极度的不适时,他甚至以为自已会爆毙而亡—— 死……。血咒! 脑子里突地,如划过一道闪电,猛地警醒,如触电般忙收回手。 **在那一瞬间全部挥发殆尽,清醒得如沐冰浴,他很快将她抱入浴桶中。 贺锦年着实困,他让她坐在水中,半身趴在木桶边缘。 拿了毛巾,浸了水后,他开始帮着她洗发。 此时已入夏,水的热度不易散,洗完头后,他用宽大的毛巾将她裹起,将她抱到另一个可以躺着解乏的浴桶中。 当温热的水弥漫过那粉色的肢体时,艳红的花瓣随着水珠在她的肌肤上滑滚着,那睡意正酣的雌雄难辩的小脸,如水朦雾色,一头秀色发亮的长发从她修长的颈下婉延而出,盘在了她的胸前,缠进了他心中。 直看得顾城风桃花眸渐渐弥漫出红红的血丝,再也管不住自已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在她的胸口上。 他机械地站着一动不敢动,就这样怔怔地瞧着,而他身子的那处,再一次以疯狂的速度在膨胀。 呼吸渐促,眸色渐迷离…… 他轻轻的伸出手,尚未触及,一个念头倏地迸射而出—— 不该这样,她应值得他用最庄重的仪式对待! 纵是再迷恋,岂能趁着她睡着,毫无意识时,便恣意对她行如此端丑猥亵之事! 收回手,近乎狼狈地后退几步,闭起双眼,轻轻呼吸着—— 直到,他脸上的红潮渐褪,气息缓缓而流,他再次上前,抱起沉睡的她,心无旁笃为她净身。 也不知道忙了多久,甚至他自已也分不清自已是如何为她擦干身子,为她穿上干净的亵衣,帮她擦干了头发,修剪了指甲,换了干净的床单,惟记得为她盖好薄衿时,他连思考时间都不敢给自已,狼狈仓惶逃离。 一阖上门时,大口大口压抑的气息从肺腹中喘出,月光下,双颊滚烫近乎沸腾,连他也分不清是羞涩还是**的燃烧,他只觉周身的血液在逆流,被夜风一吹,便泌出一身的冷汗,心情无法抒解更无法言喻,呆呆地靠在船舷上发呆…… 当天边的第一缕红霞穿透厚厚的云厚时,猛然惊醒,他竟让如此珍贵的重逢夜在指尖悄悄流走。 蓦然转身,几步至舱前,轻轻推开舱门,那轻灌入耳中的,依然是佳人轻而均匀的呼吸声。 心如栀子花,渐渐覆盖过一切,他轻轻地躺在她的身旁,同她一样,规规距距地仰躺着,看着她的侧脸,嘴角尚挂着浅浅的笑痕。 她那样警觉的人,今夜竟可以沉睡至此,他的心变得如水柔软,一晕晕地散开的全都是爱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7 幸福象花开 船的二层甲板,楼飞舞已是盛装,伊人娉婷地站在甲板上,风掠过,碧雪罗裙淡淡随风飞扬,吸引了岸上无数双的眼球。 此时天已是大亮,定州的赤水江岸水柔荡无波,清王府的船早已靠岸一个多时辰,般的下层底舱的小厮早已忙得热火朝天,不时地提着桶去岸上水井打水,也有一群背着半人高的竹蒌进进出出地运着新鲜的蔬菜。 因为清王府的行船靠岸补给,引来了不少定州的小贩挑着担来叫卖,青青的的葱丝饼,雪白的糯米糕,黄澄澄的生煎包,浓浓的香味不断吸引着船上的舵手登上岸购买。 回船时,总是会忍不住地上下打量着楼飞舞。 “夫人,您还是进舱等吧,老奴在这守着,您放心,一看到王爷下梯子,奴婢会马上喊您的,您毕竟是大户人家里的贵人,不宜在这抛头露面!”李娘摇首直叹,真不明白,楼飞舞为什么非得站在这让人指指点点的瞧,有见识的,还能看得出她穿得体面,没见识的,还以为楼飞舞是哪个楼里出来,上船侍候的红楼姑娘。 “不,在里头等,我肯定是熬不住,况且,都这个时辰了,我相信,王爷也快出来了!”楼飞舞频频消受着旁人惊艳的目光,心里极是受用。 她不肯离开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她已然确定,今日王爷与古卫扬约好在定州见面,昨晚古府家将的喊话她在二层舱听得清清楚楚,古卫扬在定州设好了宴,等着王爷前去赴宴。 既然王爷要将她送给古卫扬,就没理由不带她去。 她想过了,在途中,跟王爷同轿时,她好好求求王爷,或许,没人旁人的多嘴,王爷就能原谅了她! 可楼飞舞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午后。 一直在烈日下暴晒了整整一个时辰,楼飞舞这会眼睛都快熬红了,脸上的妆容早已被汗渍浸糊,虽然李娘搬来了凳子让她坐着等,但她毕竟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早在巳时已经是腰酸背疼,李娘不停地劝她回去,可她又担心,都等到这时辰了,万一她刚回房,王爷就从四层步下梯子,就算她听到李娘的叫唤,马上从舱房里出来,也未必能追得上王爷的步伐。 而凭着李娘又如何能让王爷留步,等她片刻?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她根本不敢冒任何的险,何况,她心底亦抱了侥幸,或许王爷看到她如此可怜的模样,生了爱怜,那就事半功倍了。 西索月午时末回船,见到楼飞舞整个人恹恹地坐在太师椅上,双颊通红,额间和脖子上全是汗,略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但并未开口问询,便登上了三层,同时招出了影卫圣林,问起船上的情况, 西索月是今晨船一靠岸就离船,所以,并不知道楼飞舞执意守在船首。 “索大人,午时前,古卫扬的探子有出现过,估计这会已回去汇报情况。属下本想回禀皇上,可没人敢敲门呀,要不然,索大人您试试!”楼飞舞一大早守在船首,引起过往的人频频注视,议论纷纷,可他们身为影卫,象这等牵扯到后院中的琐事,若没有帝王特意交代,他们是不必现身的。 “皇上还没出来过?传膳了?” “连早膳都没传唤,属下这犹豫着,都午膳时辰了,皇上不饿么!”圣林抓了抓头皮,一脸无耐。 圣林的话刚一落音,身边徒然多出十几个黑色劲装的男子,个个虽蒙着脸,但眼睛里皆透着心领神会的笑,看着圣林似乎在说:你懂的! 西索月用肘部戳了一下其中一个影卫,故作严肃道:“不好好值岗,出来凑热闹,去,该干嘛就干嘛,皇上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 影卫嘻笑一声,“有摄政王殿下在呢,谁敢近身半步,若被摄政王感应到,还当属下等听壁角!” 另一个影卫忙凑上一句,“就是,索大人,您不也是一晚不敢上四层么?还有,您这一大早赶去哪了,火烧屁股地一靠岸就没见影子!”这些人,五年来全是随在西索月的身边听令,与西索月早已是生死兄弟,说话也无需避讳。 “嘘,小声点!”西索月瞟了一下四周,眼角拉出微微的猥琐之色,神秘兮兮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瓷瓶,“这可是好东西,今晨我是跑了七八家才淘到,一会皇上传膳时,记得一起带上。” 圣林好奇,接过,拧开盖子,闻了闻,“香味很好,似乎很开胃!皇上这阵子胃口不好,索大人真是有心了!” 西索月的脸瞬时跨了下来,咬着牙骂,“臭小子,你也跟清王有一段时间了,这么没见识。这是吃的么?这个明明是用的好不好?” “用的?”一个影卫很吃惊,从圣林手中一把抢过,闻了一下,“怎么用?闻起来象牛轧糖。” “你才牛轧糖,这能是牛札糖的味么,你想想,摄政王能用牛札糖来抹那玩意儿么?”一个影卫满脸鄙夷地瞧了他一眼,“这是上等的羊脂膏提炼,一般只有大户人家的最得宠的男妾才用得上,至于伶人倌嘛,估计定州也只有一家才有,索大人……” 话未说完,一个影卫当场就赏了他一个爆栗,“想死呀,小声点,要是皇上听到了,准让我们一路游到扬州!” “可皇上又没开口要用,属下觉得,还是不要自作主张的好!”西索月轻轻一叹,一脸的悲天悯人之色,压低声音,“昨夜你们没发觉,皇上独个在船舱外站了一夜,本将军料定,必是缺了这玩意儿的缘故,皇上怕伤了摄政王,所以,不忍下手,硬憋了一夜,所以,今晨,我一大早就上岸为皇分忧!”西索月多年随清王秦邵栋,流连不少的声色之所,对伶人倌里私藏的一些秘药自然是有所闻。 “还是索大人英明神武,属下一早就纳闷,索大人今晨肯定不是皇命在身,原来如此呀!”众人一下就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仿似终于盼来了帝王大婚,他们此时正在闹洞房。 “属下也同感,今儿早上,就算是天上下红雨,皇上也顾不得,哪会派差事给索大人!” “那古卫扬的探子来了一伙又一伙,皇上愣是没动净,那阉人估计脸都要气绿了,原还想,他做大爷,让我们皇上等他,造他的春秋大梦!” “就是,我们摄政王来得多巧!” “有句话说什么来着,从此君王不早朝……” “哎,摄政王是女的就好,只有女的才会生娃,皇上总得有个皇子!” “得了吧,皇上高兴就行,生不生娃,皇上可不在乎!” “也是,咱皇上多不容易……” “得得得,越说越离谱,还咱皇上,谁跟你们咱?”西索月冷哼一声。 “索大人英明!”圣林一直摆弄着瓷瓶,左看看,右看看,又看看底下有什么具体标识,最终,抬首,略有些为难地开口,“索大人,皇上会不会象属下一样,以为是……然后……”圣林做了一个吃的动作! 西索月先是一怔,待会意过来,霎时打了个寒噤,一把从圣林手中夺过白瓷瓶,“我得去在瓶盖上写上‘外用’两字!”若是让皇上给吃了,那这欺君之罪他可是吃不起。 “慢着,索大人!”另一个影卫马上一脸慎重,“索大人,属下觉得还是多写两个字:滋润!” “那要不要再加两个字:后ting!”另一个影卫忙献计。 “去,净添乱,这什么什么字眼能写么,要是摄政王瞧见了,不乐意了,那皇上就什么都吃不成了……” 关于白瓷瓶上的注解,众人的意见不统一,一伙人又争吵开! 而此刻,贺锦年依然未醒,她一直睡得很沉,他却舍不睡闭眼,就这样,一早上躺在她的身上,听着她的呼吸,看着她的睡颜。 未时,顾城风见她眼皮微微转动,料想她还会再浅睡上一个时辰,便悄悄地坐起斜靠在榻上,而后把手伸到她的脑后,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头搁放在他的臂弯上,缓缓移动她的身子,直到她的身子尽数躺在他的身上,方心满意足地笑开。 贺锦年转醒时已近未时,她发现自已真的躺在顾城风的怀中,她迷茫地伸出手,用力掐了一把自已的脸,一双粲然笑眼弯成新月,“刚才我一直梦见你,在梦中,我竟分不清昨晚与你相见是真还是梦,现在脸好疼,原来不是梦!” 顾城风揉着她发红的脸蛋,轻声斥责,“哪有人这么使劲捏自已!” 贺锦年讪笑,“我力气比较大!” 顾城风顺势捞起她的腿弯,将她整个人抱在怀中,紧紧搂住她腰肢,慢慢摇晃,轻吻了一下她的眉间,“饿了么?” “饿呀——”她在他怀里轻轻地应着,睡饱了,就差填饱肚皮了。 “我出去给你弄吃的,你再躺躺!”他松开她,拉过薄衿盖住她的小腹,下地后,开门出去。 舱外,顾城风细细地嘱咐着影卫该备哪些吃的,都是她平日爱吃。 “她这几天路上疲累……把熬好的参汤给她装一盅,她不喜欢参味,记得要去掉参味,再备一盅鱼粥,要鲑鱼,鲑鱼的肉质比较嫩,把刺挑干净,再放点新鲜的贝肉,记得交待出锅前放些葱花,再炖些板栗猪肚汤,火厚久一些,给她去去湿……” 絮絮叨叨叮嘱的话,惊得四海影卫都以为出现幻听,更甚,顾城风见影卫没反应,还不厌其烦地再重复一次。 舱内,顾城风低低的嗓音,听在贺锦年月的耳里如天籁。 其实她不挑食的,真的不挑,只不过,被人呵护着,实在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啊,衣服是干净的,头发飘着淡淡的清香,手指甲连同脚指甲都被修剪得干干净净。 是梦么?她用力拧了一下自已的大腿,疼呀! 贺锦年忙掩住了嘴,差点痛叫出声了……她坐起来,卷起洁白的裤管,果然,小腿内侧都红了一大片。 疼一点没关系的,别给老天妒忌了,怎么能这么幸福呢? 贺锦年忙慎重地向老天一揖,做了个请求的动作,可同时,嘴角的笑怎么控制也收不住。 开心到极致时,在床榻上翻滚着,时不时地蹬着腿,舒展着四肢,甚至翻了一个跟斗,幸好,残余的理智让她始终紧抿着唇瓣,否则,她必定一时太开心又傻笑出声。顾城风安排好一切,推门进舱时,贺锦年靠在软枕上,表情端庄而矜持,一双褶褶扑闪的双眸透露出她此时如孩童般的兴奋。 顾城风眸光落在她头顶,那里乱得象个鸟巢,走到她的身边坐下,伸手为她撂齐乱发,柔声问:“不睡了?” “睡够了,可我身子疼,你帮我揉揉!”她双眸仰望,奕奕生辉地看着他,又动了动肩部关节,吸了一口气,这可不是假的,是真的疼,骑了四天四夜的马,昨晚还没觉得如何,这会舒舒服服睡了一觉后,方觉得全身的肌肉都在抗议。 “方才翻跟斗就不疼了?”他偎近她,下巴轻轻蹭了一下她的鼻尖,看着她脸上的红晕真烧到脑后,心情更加愉悦,“来,躺这,我帮你揉揉腰!”他拍了拍大腿,示意她趴上来。 当年他也曾从燕京一路奔袭到岐州府,他知道长途骑马,最易伤到的是腰。 顾城风开始认真地为她推拿,每按到重要的穴位,皆略施内力,不到一会,贺锦年便感到周身的血脉畅行。 半个时辰后,影卫亲自送膳,顾城风令影卫将膳食搁在舱外,亲自动手把膳食端了进来。 顾城风将端盘直接放在榻边的案几上,上搁着五六样的精致小菜,油绿绿的,看了让人胃口大开,倒是搁在中间的青花瓷蛊里的参汤,让贺锦年皱起了眉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8 五年后的仪式 贺锦年坐直身子,轻吸一口气,“好浓的参味……一大早就吃这个,真没什么胃口!”她轻吸了一口气,她以前确实讨厌与人参有关的一切东西,但人参本来就是重口味的补口,炖了汤后,全部去除这味道是不可能的。 但这次,她才真正发觉饿得太狠了,一闻到那浓浓的膳食的味道竟差点爱上了。 舱外,尚未离去的影卫圣林听到贺锦年抱怨一大早什么的,差点滑倒,看了看日头,已是西落。 他下了四层,西索月已然在三层悬梯口等候,一见他,马上眨眼示意,圣林会意,低声道:“放在端盘上,皇上亲自端进去。索大人放心,属下放得很显眼,皇上一定会注意到。” “喂,你说,皇上会明白这玩意儿是怎么用的吧!” 圣林暗自嘀咕,西索月为了防患,在瓶上最醒目的地方写了四个小篆体“外用润滑”,皇上怎么可能不懂。 “你不必动,我喂你,你只管张嘴便是!”顾城风右手端过一汪清透的参汤,轻轻吹着气,在蒸腾的白色水汽中微笑地看着她,“你奔波了这些天,身子消耗历害,参汤虽难入口,但你得乖乖把它喝了。” “白鸽炖人参,好补,这么热的天,喝了不会流鼻血吧?”她嘴上说着,可还是美滋滋地就着他的手,小口地啜了一下。 果然,有了顾城风的再三交待,喝起来参味并不浓。 肚腹中进了热汤后,贺锦年开始不满足了,嫌汤匙太文雅,一口汤进嘴,还不够润润唇,加上顾城风的动作一贯的优雅,喂得很慢,“我自已来!”贺锦年接过瓷盅,一口饮尽,而后,还不忘地损了他一句,“我吃什么都向来干脆利落,哪象你,这不吃那不吃的!” 他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忆起那些年,自已当真是别扭得可笑,有时甚至因她多看了别的一眼年轻貌美的宫女,便心生闷气。现在被她提及,脸色微烫,忍不住两指轻弹了一下她的鼻尖,“那些年,还不是给你气的!” 贺锦年抚了一下鼻头,“没呢,我最怕你生气了!” 顾城风接过她手中的空碗,低垂下眼,一手抚着她的脸,一手托住她的后颈,在她的嘴角周围轻轻点点地细啄着。 这一次,他吻得极为细致,托住她后颈的后缓缓延着她的后背滑下,最后扣住了她的腰,将她压向自已,低低唤了声:“锦儿……” 贺锦年偷偷咽了一下口水,羽睫刷了一下眼睑,脸上已有薄薄的绯意,顾城风轻柔地“嗯?”了一声,又重复唤了一遍:“锦儿。” 仿若回到苍月的御书房,两人静宓相处时,没有多余的亲蜜,他只是喜欢抱着她,在她的嘴角四周亲着,甚至他的舌尖也不过是绕着她的唇瓣四周徘徊,并不曾深入探进,甚至让她感觉不到成年男子的**。 “我饿……”她揉了一下肚皮,是真饿,喝了一小盅参汤后,胃恢复了饥饿感,反而感到空空荡荡。 他轻笑一声,从榻边的炉子上端了香米粥,亲偿了一口,“味很清淡,在船上一时吃不到好东西,你先填一下肚子,一会带你上岸找家好的酒楼。” “一起吃!”贺锦年看上面漂浮的粉粉虾肉,珍珠般鲜贝肉和着绿色的葱花,顿时觉得胃口大开,靠在他胸前,享受着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喂食。 两人合吃了三碗粥,又吃了几块鱼饼,贺锦年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 顾城风起身开始收拾着床榻边的案几,贺锦年的眼睛这才瞄到汤盅边有一个极漂亮的白恣,便伸手拿了过来,拧开后,放在鼻息处闻了一下,赞道:“好香呀!” 贺锦年看了看瓶身,看清楚上面的字后,莞尔一笑,自言自语道:“还是‘圣’字辈的影卫好,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斗得了小三,打得过流氓!” “你在说什么?”顾城风有些消化不了她话语中的意思。 “没什么,我只是在跨你身边的影卫如此贴心,知道我一路奔袭,皮肤变得干燥,所以,还帮我找了润肤膏,嗯……这味道不错!”说完,喜滋滋地下了床榻,跑到一面小铜镜前,伸出尾指,刮了少许的白脂膏后,均匀地抹在自已的脸上。 可很快,指尖异样的第六感觉传到心脏那处,贺锦年心头诡异一跳,本能地抓住瓶身——感应! 霎时,眼睑微抽,象手上沾染了什么邪恶的脏物般,将手中的瓷瓶远远掷开,同时,冲到铜盆边,将小脸整个埋在水里,用手拼命地刷洗着。 “怎么啦锦儿?”顾城风忙扔了手中的帕子,奔过来,“瓷瓶里的膏有什么不对劲?” 贺锦年仰起头,眉头皱皱地,一脸苦瓜相,瓮声瓮气道:“没什么,那个是……涂脚的,我弄错了!” 她自是不肯说出真相,否则,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贺锦年垂头丧气地连连洗了三次,心里别扭得恨不得把西索月抓起来,饱揍一番! 顾城风见她整个人恹恹的,只道她吃饱了又困了,便过去揭下她脸上盖的湿帕子,“别撑了,想睡就去躺!” 贺锦年被他拉到床榻边,在他侍候下脱了鞋子,倦在他怀中安安静静地诅咒着西索月。 少顷,她又开始觉得昏昏欲睡,似乎从去年离开苍月进入大魏后,她就没有睡过如此舒心的觉。 可转念一想,自已睡了一晚也该够了,刚要起身,他却将她身子轻轻摁住,自己也在旁边和衣躺了下去,他抱着她,手指温柔地滑过她的脸颊,亲吻着她的发际,“你奔袭了四天,这会才睡六个时辰,还是安安静静的躺着,要是闷,我就陪你说说话。等黄昏太阳落了山,我再带你上岸!” “你不是要去扬州么?怎么在半途中停?”贺锦年软趴趴地靠在他的肩头,看了一眼窗外,虽然感觉船是停靠在岸边,但一时想不起是哪个码头。 顾城风伸出手,将她拉到自已的胸口伏着躺着,一手抚着她的长发,轻嗅着发间的馨香,“我们是在定州,晚上带你看场好戏!” “好戏,什么好戏?”贺锦年的好奇心调动了起来,霎时,便把药膏的事抛之脑后了。 “晚上自然知道!”顾城风伸过手掌,将她身子扯到胸脯上伏低,淡淡萦绕的幽香自她发间传来,袅袅地溢满他的肺腑,他爱极了手中这种丝丝柔柔的触感,不住地抚摸,“乖乖别动,就这样安安静静躺着!” “城风,你告诉我,这不是梦,我怎么老觉得是在梦中!”贺锦年微微调了姿势,将脸半埋在他的脖子边,紧贴着身子微微厮磨,可……贺锦年马上察觉他的那处起了变化,怔惑地抬起头,看着顾城风,见他的一双桃花眸散着脉脉清波,神情宁静,双颊如雪不挟一丝红润,一副无欲无求的神色。 贺锦年到底孩童心性,竟一时管不住自已的猎奇心,伸手便捏住顾城风的脉搏,一查探之下,双颊一烫,他血脉透出了一个明显的信息……他勃起了! “城风,你想做么?”她煽着羽睫,神情有些兴奋。 顾城风一噎,根本就无法回答贺锦年如此惊世骇俗的提问。 贺锦年知道他心中顾虑血咒,马上自告奋勇,“我可以帮你!”说完,敏捷地撑起身子,跨坐在他的身上,掀了他的袍子,但小手还是犹豫了一下,轻咳了一声,仿似给自已加油般,便果断地开始忙碌起来。 “别,锦儿,我不想……”顾城风急急地扣住贺锦年的手腕,**却不听话地急剧蹿升,连唤出来的声音都带了明显的暗哑。 “不想?”贺锦年小脸通红,如凝脂沁血,她轻轻咬了一下唇瓣,心中嗔怪他在这节骨眼上打击她的勇气,可……疑惑地蹙一下眉,盯着他那处一眼,小手颤悠悠地一按了一按,只感到手心中满满的在疯狂滋长、膨胀,抬首,对着他坏坏一笑,“你身子比你老实,你别担心,我只用别的方式帮你解决,不会启发血咒!城风,你别害羞呀,闭着眼感受就是……我不能让你天天憋着,很容易得前列腺炎……”余音轻得仿若自语,为了表示她的决心,她还秉着息在他那处轻轻揉了一下。 “锦儿,你别顽皮!”顾城风呻吟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地躬了起来,昨夜那让人血脉贲涨的一幅幅出水芙蓉的画面争先恐后地跃进他的脑海中,那白皙的脸已染上了胭脂,延至裸露的锁骨,也泛出蜜桃色的粉红。 贺锦年虽未经人事,但对于男子常年禁欲的后果也略有所知,而今,女儿身之秘密已不需要守,那她就再舍不得顾城风为了自已如此辛苦。 何况,这种事她五年前就做过,那时她才十三岁。五年前雀台上,于她就是一场视觉盛筵,顾城风**来临那一刹那的风华绝代,至今还印刻在她的脑中。 现在她都十八岁了,就算是放在二十一世纪也不算是过早偷吃禁果。 最主要的是,她太盼望太渴望与他裸裎相对,五年前,于她是一种仪式,而现在,于她是一种灵与肉的渴望。 “我是你的妻子,若无血咒,我现在就会成为你的人!城风,让我们忠诚自已的**。” 霎时,顾城风有一种领悟,他向来在男女感情上所秉持的一切,或许在贺锦年看来,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这些年,他一直谨防着她过渡与他人亲蜜,将她死死绑缚在身边,阻断了她与家人、朋友、同伴的关系,唯恐她成长后,懂得男女之爱时,便会弃他而去! 甚至昨夜他如此自苦、自责、自弃,不应趁她沉睡时,行猥亵之事,而现在,他明白了,这不过是他自行酝酿的一杯苦酒,贺锦年才不在乎这些! 原来,全然不过是他的作茧自缚! 现在,她说—— 我是你的妻子! 让我们忠诚自已的**! 这些话仿如蜜汁滴进了他的心中,那他……。还有什么可否定的? “喜欢么……”贺锦年见他嘴解溢出笑容,心里欢喜,动作愈发地大胆起来。 顾城风心醉神迷,呼吸极不稳定,心神恍惚,在她的动作加快后,脸上痴迷更盛,更映衬着他那一双桃花眸如凤凰潋艳! 焚身的爱和欲是如此的美好,让他欲罢不能。 可似乎……。似乎缺了什么……他脑中一片空白,并不清楚下一步竟要做些什么,惟,循着本能,双手扣住她的腰,猛地翻身将她覆于身下,桃花眸沁着丝丝血意,“锦儿,让我亲亲你……” 这一次,他要吻遍她的全身—— 仿如回到五年前的雀台之上,天地间也仅剩两种声音,惟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在他的身下—— “把你交给我好么?”他的手轻轻覆上她心脏之上,尽管隔着绸衫,他身体的肌肉依然紧绷到颤抖,呼吸急促而紊乱,全身抑制得的思念狂热瞬时如洪荒般倾泄而下! “好……”她搂住他,气息萦动,声若细蚊煽翅,闭上了双眼。 他俯下身,急喘的气息扑进的耳膜,灼进她心,他声如婉转,“我想好好看看你,可以么?” “嗯……”如泣如诉,仿如邀请。 “锦儿……”他声音暗哑得历害,尽管动作温柔唯恐伤她,但依然感到身下的人嘤咛一声,皓眸霎时睁开,那一双染了**望眼眸带着醉人的美摄走了他的心魄…… 尽管他与她在身体上无法真正成为夫妻,可那空洞了几世纪的心却被填得满满实实,怦动间,连着他的心跳一起传入她的耳际,焚尽她残余的理智。 …… 太阳不知何时已落山,舱房里的宫灯早已油尽,顾城风静静不动,任由身上沾腻的汗液流淌,空气中散不去的膻腥味不停地让他回想起,这一下午不曾停过的欢爱。 此刻,爱人乖巧地趴在他的身上甜甜睡着,他的掌心贴在她光裸的后背上,时不时地在她紧翘的臀部流连,两人紧密相贴,他太钟爱这种承受她身子体重的充实感。 “皇上,古卫扬的坐轿已在一里外,属下估计,古卫扬可能会要求登船!”舱外,四海影卫的声音如细丝钻进二人的耳膜。 ------题外话------ 整个潇湘都在修文,月也是,今天这章也是修了后,上传。原版月还留着,将来看看怎么处理吧。还有一件事,月的VIP群要整理一下了,主要是当初最早进群的,订阅截图的只是从26万开始,现在文都过百万了,要重新截了(虽然人会少一些,但铁粉贵在精,不在多),可能会带给一些亲不方便,敬请原谅了。届时,管理员会通知的(常留言的、有扔月票的、团购的这些不必截了,月的管理员会直接把你们列入名单的,因为留言区可以看到你们的粉丝值,月知道你们一直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9 每一个女孩都有公主梦 贺锦年闻言,睡意顿失,警觉地抬首,秀眉轻蹙,“古卫扬?宣宗帝的那个太监男宠?” “是!”顾城风应了声,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将她的小脸按进怀中,微侧首问:“什么时辰?” “回皇上,现在是申时末!”圣林谨声回答,声音平缓。 贺锦年一听到影卫所报的时辰,红霞飞满俏面,将脸埋进顾城风的颈项上,轻轻拉上薄衿,蒙住脸,再无底气发声。 顾城风耽心怀中人闷着,轻轻揭开薄衿,捧了她的脸,霎时笑开,许是贺锦年难得一见的别扭表情愉悦了他,他唇角眉梢皆泛起笑纹,“锦儿,你是在害羞么?” “没有!”贺锦年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复埋首于他的颈中。 而舱外的圣林却强行秉着气息,双手紧紧攥住袍子,此时,他敏锐地闻到那淡淡的味道——牛轧糖的味道! 这回下去三层可以向西索月交差了,摄政王殿下必定用了那润膏,否则,舱房里不会传出如此浓重的甜味! 西大人果然英武呀! 顾城风一边轻抚着贺锦年长发,一边思忖着,他与古卫扬约定见面的时辰未至,古卫扬作为主宾,竟亲自前来迎接,这点,有悖古卫扬张狂自傲的性格,想必,定有原由。 影卫似乎查觉到帝王心中的疑惑,也不待顾城风发问,便一本正经地开口禀报,“今晨卯时,楼飞舞便守就在二层船头等候,想必是知道皇上今日约了古卫扬,所以,想借此机会拦下皇上!”楼飞舞站在船首抛头露面,引来不少人的好奇观望,他们也不便阻拦,所以,只是观察岸边的动静,午时时分,曾看到有古卫扬的人在码头中出现。 顾城风唇角微微一弯,“楼氏现在还在船首?” “回皇上,楼氏未时末曾回舱半个时辰,换了一件宫裙后,又出来候在外面!”影卫虽然没有具体说,但顾城风一听就明白,这楼氏在太阳下晒了一天,定是香汗淋淋,不得已方回舱沐浴,换件新裙,这会太阳下山,又出来堵人了。 烟花女子不同于闺阁之中的女子,她们任性大胆,甚至懂得察言观色,论起性情,倒比那些正正经经教出来的名门闺秀有意思得多,也相对能吃得起苦、难怪这些年秦邵栋如此任她胡为。 古卫扬会提前来,想必是听了探子的消息,担心自家的女儿受了秦邵栋的冷落,所以,放下身段,亲自来码头接秦邵栋。 而顾城风自知,自已一日与贺锦年两人单独相处,四海影卫自然不会为此事打扰帝王休息。 顾城风凉凉一笑,冷声,“尔等带上楼飞舞,送至古卫扬身边,传话于古卫扬,朕按时赴约!” 他和古卫扬约定在戌时见面,这个时辰还是古卫扬提出。 其实按船的行程,古卫扬明知清王府的船今晨会靠岸,却把会面的时辰定在晚上戌时,显然是一种下马威,想故意让秦邵栋乖乖地等着古卫扬的宣召。 可没想到,楼飞舞如此不争气,不顾怀了两个月的身孕,顶着日头站在船头等了半天。楼飞舞此举倒不经意地助了他一臂之力,仅凭此,他就可以瞧出,古卫扬对这一滴的血脉看得极为重要! 贺锦年察觉到影卫退开后,脸上的滚烫的粉意依然未褪,申时末了,她竟与顾城风呆在一间寝房中近二十时辰,在外面负责安全的影卫估计都换了三次轮值。 可恶的西索月还送了她一瓶滋润膏,也不知他们会怎么心想她与顾城风! “躺一天累了吧,先洗洗身子,这会暑气散了,我带你上岸走走!”他先起身,绞了毛巾,便过来欲掀开她身上的薄衿,想帮她擦拭了一下身子。 “城风,你先避一避,我不是孩子,这些事还是我自已做!”她怦然心跳,当真是一波的心事未了,一波的刺激又赶了上来,她胸口阵阵地激蹿着,紧紧地攥住薄衿,不肯依。 “你一身汗,我只是帮你稍微清理一下!”他眸光淡淡,恍若此时是在苍月皇宫,他不过是给练武一身汗回来的她擦擦脸,净净手。 是呀,那年,她刚十三岁入宫伴驾,他上朝,她便去习剑,听到下朝的钟声响起时,她便急急冲去御书房陪他,而他,总会停下手里所有的事,吩咐宫人打了热水,帮着她擦着脸上的汗。 彼时的她,仗着年纪小,便坦然受下他各种的细致关怀,如今,她的身子已然长开,自然会心生别扭。 他趁着她怔仲间,他已然开始为她擦着身上的汗。 她羞得用双掌掩住了自已的双眼,却听得他低笑一声,马上反应到这是掩耳盗铃,倏地伸出双手,掩上他的双眼,用了细细地声音央求着,“闭上眼睛,转过身好么,我很不在自在……”余音未尽,同时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湿帕。 “长大了,就懂得害羞!”顾城风瓷玉面颊亦掠出一抹嫣红,不再坚持,转过身背对着他,静静伫立。 少顷,他转身,眸光自然地落在她肩口一处极浅的伤痕上,“是新伤,谁弄的!”声音带了冷冽,微湿的指尖落在那伤处,轻轻柔柔地触摸着。 这伤痕极浅,许是涂了莲丹的缘故,触上后,几乎没有感受到疤痕的存在。 “公子无血,记得么?就是当年顾城亦雇用的那个杀手……”贺锦年一下就来了精神,双眸光晶莹深亮,半撑起身子,咧着嘴,笑得贼贼的,“当年你被他追杀,却被我卸了骨,这次他处心积虑想报仇,哈哈,这次,我不仅把他全身骨头卸了,还脱了他的袍子,抢了他的银子……这还不算什么呢,我还有一个挖好的坑,等着他去跳……” 贺锦年得意非凡,眉飞色舞地噼呖叭啦了讲了一堆,全然没注意到,当顾城风听到她那句“还脱了他的袍子……”时,原本听得兴味盎然的神情瞬时僵住,绯红一下就烧到了耳后—— 从五年前,贺锦年与姚晋南打斗时,小小年纪,却一招一招不入流的“海底捞月”攻向姚晋南,他已然对她无策。 事后,纵然他很想找个恰当时间,用些委婉的言辞规劝、纠正贺锦年这些惊世骇俗的行径! 可首先,他并不擅言辞! 其次,他在潜意识中并不想改变她,加上后来,贺锦年在宫中亦是非常循规蹈矩,于是事后便不了了之。 这一次,贺锦年老毛病又犯了,他的心便梗得差点呕出血来。 可看着怀中的她为自已的“杰作”露出难得的少年心性,他又舍不得让她扫兴,只得自行安慰自已,她是因为她带着异世的记忆,她曾说过,从十三岁开始,每天就接触不同的尸体。 或许,在她的心中,对男女大防并不重。 他偿试让自已放宽心,可一想到,贺锦年这双手也帮着别的男子脱过衣裳,甚至看过别的男子那最私密的地方,他就觉得全身不自在。 可最终,所有想说的话都被他吞了下去,只换得一声轻叹后,食指落在她淘淘不绝的唇瓣,带着无可奈何,带着宠溺轻轻一按,“你呀——” 帮她清理好后,他从案上的托盘里拿了一件白色绸衫。她要接过,他一笑,将裙子上的绣扣解开,“别动,我帮你穿!” “是裙子,这……”她虽然穿惯男子衣袍,但她并不排斥宫裙,只是有些不明白,顾城风这时候要让她的身份大白天下? 顾城风仿若知道她心中的疑虑,“我喜欢看你这般穿着,且,你无需顾虑,除了影卫知你的身份,其它人并不知道你现在在定州!何况,既便传至大魏军中,真真假假,谁又能分辩!锦儿不必担心太多。” 贺锦年这才想起,这时候,明面上,自已正在苍月军中“重伤未愈”! “城风,还是我自已穿吧!”她有些凌错感,顾城风素日连自已穿衣袍都要几个侍婢侍候。现在,帮她穿?而她,有些排斥一场恋爱就把自已变得全部依赖于他,喂饭权当是**,擦身也……算是! 可连衣服都让他帮她穿,好象就成了弱智了! 可那迷迷糊糊的念头尚未理出一个结果,那边,顾城风已经将广袖套上了她的一只手臂,甚至不需要她如何配合,他便倾了身,将她另一只手臂也套了进去,虽并不是很熟练,但也没有废多长时间,便帮她穿戴好。 因她常年穿男子衣袍,若这女子的广裙让她自已穿,定也没他这般熟练,心思恍动中,脑子里竟浮动出一个清晰的画面……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躺在柔软的床上,一个男子将沉睡的女孩从床上抱起! 半睡半醒的少女靠在男子宽阔的肩膀上,打着呵欠,模模糊糊地开口,“好累,我昨晚习题做到临晨五点,这才刚睡呢……”任由男子为她脱掉睡裙,而换上一件漂亮的雪纺公主裙,后腰处,被男子熟练地打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男子修长白皙的手正帮着那女童扣着胸口的A市一中校徽…… 而后,抱着她来到一间充斥着晕黄光线的卫生间里,少女站在半人高的镜前,身后的一双手为她轻轻梳理着发头。 贺锦年并没有看清男子有脸,惟有,那腕间晶亮的钻石袖扣几乎闪花了她的眼…… 在她怔忡间,他的指尖已顺着她的身体移到腰际,轻松地找到裙裾两侧上的长带,极为慎重地打了一个结。 那一刹,他亦有些失神,如此繁复的蝴蝶结打法,他什么时候学的? 或许,这个习惯是他在那异世中的一些记忆。就如医术方面,不需要想起,似乎需要时,便忆起。 看到自已从异世中带回来的那张图像,显然,她在年幼时,他已然找到她,或许,她自幼便在他的身边成长,他已习惯照顾她,亲历亲为之下,为她打个蝴蝶结,或许也是一种习惯而成的记忆。 如此一想,他心中雀跃,眼波睨向她,而她,心有灵犀般与他相视一笑! 那一瞬,她和他都有了答案! 他倏然撩动唇角,那风华无限的笑几乎迷离了她的眼,让她的心跳加速,能马上避开他的灸热眼眸——这男人是妖孽中的极品。 甜蜜让他脉脉含情的双眸折射出撩人的邪魅,“那些年,我心里想过好多次,锦儿要是女娃,就把锦儿打扮漂漂亮亮,这个愿望想来早已实现!”他的手心隔着她薄薄的衣裳在她的腰腹中反复来回地流连。 她安静地听,心却微微地疼,四年的御书房相伴,顾城风一直在忍受着禁忌之恋的折磨。 “想看看你自已么?”他握着她的腰,带着她慢慢旋身,让她直立于镜前。 铜镜里出现一张白皙的鹅蛋脸,堪称美丽,娥眉淡扫略显英气,眼角含情眸光如皓月。通身雪白的云绵织绣广裙,层层叠叠的裙裾垂至地毯之上,腰间一对展翅的蝴蝶结,衬出淡雅出尘之势。 他在她的身后,双臂揽腰,他的眸光带着骄傲,“看,我的锦儿多漂亮!” 他的语气,让她听出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欢喜! 她对着镜中的自已,盈盈一笑! 每一个女孩都有公主梦,她也有的! “锦儿……锦儿呀,来日,我们的女儿一定也象你一样漂亮!”顾城风心生双翼,桃花眸内浮起一抹妖冶的血红色,内中**再一次盈溢,声音暗哑,“谢谢你,让我如此圆满!” 缓缓压下身子,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两人依偎着,他看到镜中的自已,桃花眸如水雾浸润得潋滟生艳,一脸藏不住的旖旎之色,他急忙松开她,他怕—— 再这样禁不住情,他和她今晚不仅休息离开这间舱房,甚至,他会失去理智,与她彻底成为夫妻。 他掌心贴着她的腰,轻轻一带,让她转过身与他面对着面。俯下首,双手捧着她的脸,与她前额贴前额,两人急促呼吸想伴,少顷,他火热的呼吸克制地划过她的脸颊,贴近她的耳畔,熨着她同为滚荡的耳珠,更透那份灼热见血的澎湃,而他紊乱而灼热的呼吸吹进了她的耳膜,“这当真是要我的命!真盼望着,顾灵瞳能尽快解开血咒!” ------题外话------ 这一章传了五次了,审文的编们辛苦了。 估计删除不下三千字了,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0 札记揭秘,遗失记忆 贺锦年心头滚荡,血胸腔中沸腾,亦想着,早一日见到顾灵瞳,解开血咒,那她与顾城风历经百年的风雨便可以见彩虹。 “哦,对了,差点不记得问,上古遗族札记呢,你带回来了没有?” “带回来了!”顾城风从胸口的衣襟隔层里拿出一本极薄的明黄卷帛,贺锦年接过后,一种近乎膜拜的情绪幡然萦胸心中,那一双皓眸蓦然带了祭祀的虔城让她轻轻跪下,而后,捧着锦册磕首。 方小心翼翼地掀开明黄册子,绢帛不知是用什么材料,薄如蝉翼却不透任何光,且轻得让人感受不到重量。 翻开第一页是一行浅字赫然入目:心有深渊,永堕深渊,百世为恶,灰飞烟灭。注:惟姚族圣女和圣子可修习。 贺锦年了然一笑,“如果不是姚族人,却轻易修习,将受天谴,遗忘一切!” 两从依偎而站,顾城风看到那一行字后,墨眉上拢着一层淡月光华:“心有深渊,永堕深渊,是警告修习的人,若心无善念,将永远法自拨,被上古遗族札记所固有的邪恶所主导,永堕深渊,百世为恶,最后灰飞烟灭!” “是的,上古遗族札记原本是亦邪亦正之物,尤其是上册,记载了太多的禁咒,若是心善之人修习,可驾驭,若是心有邪念,反被札记中的邪灵所控!所以,千年来,姚族只允许血液特殊的圣女和圣子修习!” 她相信,姚族人对圣女和圣子的选择必有一套,否则,当年她和姚九落为兄妹,而她被选为圣女,姚九落一出生就被姚族里的宗族认养,不能修习上古遗族札记。 而最终证明,姚九落骨血里确实带了邪恶,广阳镇三千百姓的死,就是一个铁证。 贺锦年说完,纤指轻挑一页,薄如翼的绢帛轻煽出一股淡香,让人精神一震,心头竟生出一种被清涤过的空灵感。 她谓叹一声,看着第一页那些浅浅的字迹,那是一种极梵文,她并不认识,带着微微的遗憾,白皙的指尖轻扫过帛面。 倏地,她脑子里猛然灌进一些信息,那些信息来得不同寻常,快得惊人,与彼时,她接触某物时,强行用第六感觉中的意念搜索不同,这一次,是这本上古遗族札记强行把某些她遗失的记忆灌进她的大脑中—— 大魏皇宫中,申皓儿一身一品后妃的盛装,眸光填满阴霾,冷笑地看着跪在青石地上的申钥儿:“按理,后宫妃嫔就算是被废黜也不许与任何男子有私情,巧就巧在申钥儿的身份上。若说申钥儿是皇上的妃子么?却不曾真正入宫受封,若说不是,当初皇上也是三媒六聘,按大魏国的风俗,也算是皇家的半个儿媳。所以,这个身份可圈可点,若论不是,那这私情就无关大雅,若论是,那就是死罪。皇上,臣妾这般分析可有理?” “接着说!”秦邵臻的眼睛亦死死落在申钥儿,脸上是毫不隐藏的厌憎。 “遵旨!”秦皓儿浅浅一笑,裙裾摆动,缓缓行至申钥儿身旁,慢条斯理道,“这事可严办亦可酌情处理,就看申钥儿是否承过皇恩,若有,那申钥儿就是皇上的女人,这私情就不能轻易饶恕。” 秦邵臻眸中闪过一丝难解地的冷笑,近乎狰狞,“可是——朕记得,曾经与她有过一夜的鱼水之欢!不知申钥儿姑娘尚有印象否?” “是!”申钥儿惨然一笑,笑容飘忽而繁复,她感觉心里一直被封存地幸福,在这一刻,被强行泼上灌上丑陋! …… “不对——不对!”贺锦年突然惨叫出声,情绪瞬时变得无法控制,眸中灌进血色,声音带着惊惶,“不要,不是真的,城风,我不要这样!” 顾城风大惊失色,将她抱起,连声道:“怎么回事,锦儿,你看到什么?” “我不知道,我说不清楚,好象有一些东西在我的记忆里消失了,方才突然又记起……”她语声悲凉,心胸堵的不再是前世的种种离殇,而是—— 秦邵臻说他曾与申钥儿有一夜的鱼水之欢! 为什么她从不记得秦邵臻在大魏皇宫对她行刑时,说过这一段话。 她从不否认在她前世的记忆中,她心心念念地想嫁给秦邵臻,可她更记得,在她还是申苏锦时,她与秦邵臻之间皆是以兄弟的情感相待。 大魏的苍月战争结束后,她恢复了女儿身,以申家八小姐申钥儿的容貌示于天下,而秦邵臻亦以江山为聘求娶了她。 她一直在等着新婚来临,想在新婚之夜里告诉他,她就是申苏锦。在她的记忆中,她和秦邵臻并没有发生欢好。 在她潜意识里,她至始自终认为,她和秦邵臻清清白白,甚至连男女间的拥抱也极少。 这一段记忆,还是被人动了手脚,删掉了某些重要的细节。 贺锦年缓缓挺直后背,命自已不可以倒下,她并不是一个脆弱的人,咬了牙,闭上眼,极力思索着,纵然什么也想不起来,但她的第六感觉却告诉她,她和秦邵臻之间是干干净净的! 没有所谓的——鱼水之欢! 可究竟,秦邵臻为什么会拥有与她一夜欢好的记忆,是谁在背后主导了这一场的阴谋? 难怪,在大魏皇宫行刑时,秦邵臻对她如此厌恶,仿佛是她使尽了手段上了秦邵臻的龙榻。 顾城风一把从她手中夺过上古遗族札记上册,“锦儿,以后不许碰,忘了更好!”他全然不想她忆起过往一切,尤其是她在异世中与那个叫路郁也的男子相爱的记忆。 贺锦年伸出手,“城风,把札记给我,有些东西,我要弄清楚,否则,我它会变成一颗钉子打在我的胸口!” “钉子?既便是我在你身边,亦无法治愈你曾经的心痛?”那一刹,顾城风心血卷起层层潮涌,一波接一波的全是然失望,竟是一笑,复生出的愿望,恍如泡沫般的破了! “不是,城风,你听我解释,数于秦邵臻的过去,我早已放下,甚至连着申氏一族,我都尽数割舍。”如今的贺锦年已不想对顾城风做任何的隐瞒,她直接了当地告诉他,方才她记忆里所浮现出来的场景,她思路渐渐清晰,小脸苍白中却透着一股平静,声音更是清冷,“这是札记的灵力让我看到前世中行刑的完整记忆,里面提到了,我和秦邵臻曾有一夜的鱼水之欢,可是,我的第六灵感在告诉我,我和秦邵臻之间是清白的,我想解开这个疑团,我相信,上古遗族札记的上册会告诉我真相!” 她从不是一个退缩的人,既便是满心的害怕的担忧,但她依然想揭开真相,她不想被蒙在这团谜雾中。 “锦儿,这不重要,你再探寻下去,可能看到的东西会越来越多,我不想让你再陷于过去!”他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仿如将她要揉进骨血中似的,缩起的瞳仁中微微射出芒刺,“彻底抛弃过往,我们如此辛苦方走到今时今日,我绝不允许让前世中的琐碎再破坏我和你之间的幸福。” “城风,可我很介意,你是如此美好,而我……”她怕,她真的怕,她从不是一个三贞九烈的女子,若换成世间别的任何一个男子,她也不会如此在意前世的贞节,可顾城风太美好,她怕极了因为那“一夜鱼水之欢”的存在,那是对顾城风感情的一种玷污。 顾城风敛下心头复杂,交握了她的手于胸前,“锦儿,相信你的第六感觉,你看到的画面是真实的,但画面中描述的却未必是真相,或许,那是一个谜局,甚至包括你自已,都在别人设谜局之中,你又何必作茧自缚?” 贺锦年眸光透着坚韧,断然道:“那——就解开它,既然答案就在札记中,我不想逃避,城风,你相信我,我只要解开这一点就行!” 贺锦年看到他的脸色在宫灯下越发白净无血,那一双美艳的桃花眸里细细碎碎闪着复杂光芒,交叠着失望、挣扎、无奈以及对她的妥协,最后,深深化为一叹:“爱人之间,爱多的一个从来是输家,而我,好象也从不曾赢过你……”顾城风缓缓将札记递到她的手中,而后,转身,寂漠的背影对着他,声音里带了古怪的破碎,“记得,一旦解开,就不要再尝试探索太多,我不想,在我们之间,总有一个人想挤进来。” 酸酸涨涨的疼弥上心头,她展开双臂,从他的身后环抱住他,脸贴在他的后背之上,感受到他心跳中传递出一种叫“卑微”的情绪时,热泪瞬时萦上眼眶,可她一时之间,搜不到世间可以抚平他的言辞,惟,双臂一圈一圈地收紧。 最后,搜尽枯肠,最后,哽咽,“城风……”刚开了口,泪,就这样不期然地落下,静静地湮没在他的衣袍上,“我的第六感觉会自动为我选择一条安全的路,这是我的本能,所以,我一直以来想遵从这条规律,避免你我们之间的伤害……你要相信我!”她从身后抱住他,慎重许诺,“且,我答应你,我仅要这个答案。城风,谢谢你的信任!” 她的话,让他忆起顾灵瞳曾经告诉过他一些话。贺锦年是姚迭衣的转世,既使剔尽灵根,流尽圣血,她的骨子里还是潜在着姚族后人特有的第六感觉。 当她遇到危险时,她的第六感觉会提示着她应如何走。 顾灵瞳告诉他,申钥儿的灵魂在进入贺锦筝的身体时,因为她的第六感觉使然,她竟在自已的胸口下了一道禁咒,让自已不要道出她是女儿身的秘术。 这也是当年贺锦年在宫中伴他四年,即始终不肯道出女儿身的事实。 尽管到现在,当初申钥儿下这个禁咒的原因尚未揭开,但顾城风已然相信了贺锦年的话。 而现在,贺锦年坚持要揭开她与秦邵臻是不经历“一夜鱼水之欢”的秘密,他就要相信她,而不是盲目的排斥她与秦邵臻的一切。 爱除了包容,还有信任! 他转身,将她搂于胸前,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下巴轻抵她的发顶,静默无声。 直到他感受到她的情绪完全平静下来后,他方轻轻捧了她的脸,攥起袖襟拭开她脸上的泪花,展颜,“方才是的多心!我在舱外候你,记住,不许太长时间,只消一刻钟,我便进来捉你!” “微臣遵旨!”贺锦年破啼为笑。 顾城风离去后,贺锦年走到舱门边,轻轻拉开门,看到顾城风迎风而立站在右舷处,似乎感应到她的眸光,转首,桃花眸露出丝丝温柔,伸手一根手指,示意她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后勤,而后,食指落在唇瓣间,轻轻一吻,便转过身负手而立。 她红了脸,急忙掩门,匆匆上了床榻,盘膝坐好后,将手中的札记轻轻打开…… 前世、苍月和大魏两国征战,大魏军营。 一个少年站在铜镜前,缓缓清洗着脸上的易容,少顷,一个花样少女的娇嫩的脸盘便露了出来。 身后,颜墨璃一身医女的素袍,眸光透着欣赏看着镜中的少女,突然开口问,“你决定晚上要对他说,你就是申苏锦了?” “嗯,是的,如今战局已定,苍月已经无力再攻打大魏,申苏锦是不是存已经不重要了,我想告诉阿臻真相,这样瞒着他到底不好。” “那他应快来了吧,你约了他是戌时?”颜墨璃转身,走到案桌边,俯身缓缓提起茶壶,往案桌上添水,清碧的茶水中,倒映出一个女子狰狞如恶鬼地笑容。 抬首,颜墨璃已敛尽凶容,转身,一脸和暖微笑对着申钥儿。 “是的!”申钥儿脸净脸后,走到屏风后换了一身素净的裙子缓缓走出,看到颜墨璃眸底毫不隐藏的惊艳之色,反而脸上呈出不自在的神情,“做男人做习惯了,穿这女子的宫裙绊手绊脚,觉得有些别扭!” 颜墨璃幽幽叹了一口气,“你还好意思嫌弃,明明挺好看的。不过,哪一日,你要是换上凤袍,会更好看!” 申钥儿双唇一抿,露出一个大小适宜的微笑。 “看你脸上笑得都合不拢嘴了,有那么开心么?左右不过是个男人罢了,还能比我们姐妹两自同一个时空而来的缘份更深?”颜墨璃夸张地嚷了一句,上前,递上一杯茶,美眸含烟,“快喝吧,瞧你脸红得都快要冒烟了!” “多谢!”申钥儿莞尔一笑,接过,一饮而尽,倏地,指尖一颤,抬首时,眸光如射出针尖细芒,冷声,“你给我喝了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1 真相,喜极而泣 颜墨璃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漠然看着申钥儿在她的眨眼之间,就瘫倒在了她的足下。 心脏处的郁填之气终于沉积厚发,全番流露,若非是几世的修练,此时,她一定仰天大笑。 她上前一步,用足尖挑起申钥儿的下颔,带着女王般地蔑视眼神,冷声:“安神汤,依据上古遗族札记上册所配制,喝了后,神智清醒,却任人支配,任是大罗神仙也挣不出一丝反抗之力。且,喝了安神汤后,我可以随意对你进行催眠,改变你大脑中记忆层的影像,甚至,在你身上下蛊,让你一辈子象个活死人般地苟活!” 看着申钥儿眸中透着层层茫然,经年的失意在这一刻得到抚平,她眉眼一弯,神彩露出极少见的飞扬跋扈,“你也有想不明白的事呀……那你就眨一眨眼,代表你的请求,那我这个老师就会开恩,好好教教你,也不枉你我师生一场!” 一段眸光对峙中,申钥儿双眸如定住般,无一丝晃动,终于,颜墨璃抑制不住心头一吐而快,先俯下了身躯,在申钥儿的耳畔轻语,“记得你曾经被秦邵栋的人重伤么?重伤后,我用我自已的血输给了你,所以,你的第六感觉就无法感应到我的戾气,这是你对我毫无戒心的原因,申钥儿,我告诉你,这场戏才刚刚开始上演!”她伸出手,指尖轻刮过申钥儿细细的肌肤,如果可以,她此刻一定会生生把她的脸皮生生揭下,可不行,眼下,她还需要忍。 她恨恨地收回手,她不能在申钥儿的身体留下一丝伤口,否则,精明如她,一旦明日恢复清醒,既使记忆被她清除,依申钥儿的性情绝对会追查个水落石出。 “灵碎子虽然只学了东阁的十分之一的本事,但她教你的易容术确实不错,啧啧,可要是和我比,简直是小儿科!”言及此,颜墨璃突然声线一变,“你说……今晚,在榻第之间,我若用这声音和阿臻说话,他会不会更信上三分?” 那声线,浑然是申钥儿的声音。 因为安神汤使然,申钥儿的呼吸轻而缓无法体现出她此时的情绪,但——她那一双皓眸依旧是一片沉宁,仿佛置身事外,在冷冷地欣赏着颜墨璃眉飞色舞的模样,仿佛在欣赏着一出丑陋的表演。 笑容迅速抽离,最终被一种狼狈的愤怒所代替,为什么到了这地步,她还看不到申钥儿的仓惶不安的模样? “申钥儿,别强撑着——”她近乎失态地伸手欲掐住申钥儿的脖子,可在近一寸时,生生的撤回,颜墨璃十指相扣,忍得声音都在颤抖,“更别用这种的眼神看着我,我……失去的不比你少!”言及此,颜墨璃双眸一下变得灰败,咬牙声中带着抑不住的妒忌,“而你,从来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但,颜墨璃很快就调整了自已的情绪,她深深呼吸几下后,开始脱下自已身上的衣裙,而后,将它藏在榻下。 她时间不多,她清楚地知道,根本不需要在情绪是浪费太多的时间。 带着故意羞辱的动作,颜墨璃开始动手剥扯申钥儿身上的衣裙,眸光中漾着狂澜,语谩声声,“你想把真相告诉他?今夜要与他洞房?啧啧啧……我现在告诉你,你做梦!他是我的男人,我不会让你和他在一起,你更别指望成为大魏的皇后,至于洞房……今晚就由我来替你吧!” 颜墨璃将她托至榻底,而后,开始从带来的食盒中拿出几捆红烛和大红的轻纱帐。 她迅速换掉原先单一的素纱榻帐,并在榻中央放上一面干净的元帕。 她从怀里拿出火石,开始点燃蜡烛。不到一刻时,原是素雅的将军帐营,变成红纱轻帐,成了女儿乡。 一室的红烛,沿着案台放着,一个圆两个圆交叉着,每个圆首尾相连,牵牵连连着。 这是川西白族少女在洞房夜时,为了与新郎拥有一段天长地久、前世连着今生再续来世,缘续缘,生生不息的缘份,而祈愿。 望着一室的喜庆,颜墨璃的眸中却满是荒凉,她知道,踏出了今晚这一步,她的爱再一次又走进了死胡同,既便来日能得偿所愿,却骗不过自已内心。 “阿臻,若可以,我从不愿走这一条路!”她嘴角凄凉一弯,提袖抹去了眼角的泪。 那一室的蜡烛中,有三根是她动过手脚,她服过解毒,自然无事,可练武之人一走进这寝房,内力就开始渐散,要是在寝房里呆久,便会如服了她配置的安神汤一般,四肢无力,任人摆布。 她等今晚的机会等了很久,她胃腹里的蛊已经可以放养出来找宿主,她要植入秦邵臻的心脏,也只有如此,他将来方离不开她左右。 但秦邵臻的身边又不乏有能人,一旦查出是她下的蛊,只怕她连命也保不住。 因此,她方设下这一计,届时,让秦邵臻以为是申钥儿暗算了她,把一切的罪扣在申钥儿的头上。 备好一切后,她迅速藏到榻下,安静等待着秦邵臻的到来。 她侧首,看了一眼呼吸轻得几乎让人感受不到的申钥儿,幽幽一笑,“我知道你醒着,我更知道你恨不得马上置我于死地,或是到了明日,只要你活着,你就会审判我!可我告诉你,你什么办法也没有。因为事成之后,我会洗去你脑子里有关今晚我所做的一切。” 申钥儿茫然地睁着眼眸,尽管四周仿如跌入一种凝结的虚空,可颜墨璃的声音依然一字不漏地渗进她的耳膜。 突然,她感到一阵风的掠动,似乎吹动了红艳的帷缦,一声细小的开门声传进了她的耳朵。 她仅凭第六感觉就知道,是秦邵臻来了。 “阿锦……”他唤了一声,虽对一室的红烛感到不解,但他依然如往日般,从旁边的柜子里拿了一本详细记录地形图的册子,一页一页地翻着,遇到有些标记有误的,他拿提了笔纠正,并在边上做了详细的注解,嘴角溢出一丝温润之笑,“怎生路痴到这等地步……” 时间静静流淌,不到半柱香时,颜墨璃从榻底爬了出去,申钥儿痛苦地闭上双眸,她的第六感觉再一次警示她,属于她和秦邵臻的灾难降临了。 果然,她听到,那低低袅袅,与她的声音十分相似的女子声音,“殿下莫惊,我是申家八小姐,六哥曾经给你看过我的画像,你当识得…。六哥将我许配了给你,可惜父母向来喜欢七姐,欲让七姐代替我成为你的王妃……尤其是母亲,她只认定七姐才是大魏的皇后。”她嘤嘤而泣,那哭声带着仕家少女惯常的虚假! 果然是最优秀的心理师,如此维妙维肖演绎出一个高门仕家教出来的女儿——浅薄、逐利、姐妹相争! 颜墨璃将全身脱力的秦邵臻搀扶到榻上,小心翼翼地解着他的衣襟。 虽然,此时的秦邵臻眼神带着迷茫地看着她,而颜墨璃亦知此时的他已然认定她是申钥儿,可他那样空洞的眼睛还是让她心里直发怵。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再次亲手对她最心爱的人下了这样阴毒的蛊。 “我是被逼的,蛊我在你身上下了,我的一切只有依靠你了,你一定要让我先成为你的正妃,他日,亦让我成为大魏的皇后,我方会帮你解蛊——”她不敢去接触他的眼神,口中喃喃轻语,带着催眠的力量潜进他的记忆层,她知道,从此后,他会恨申钥儿入骨—— …… 榻下,申钥儿强烈的感应到秦邵臻心里的厌憎—— 她的唇启启阖阖,可怎样努力,她始终发不出任何声音,甚至,颜墨璃的安神汤让她的泪腺都停止了工作,惟无声无息地感受着越来越浓的荷尔蒙气息。 “如果,如果你执意要跟六哥提起今夜,六哥一定会伤心欲绝的,他向来最疼的是我,而我……我会跟六哥说,是你强迫了我……” 不知过了多久,颜墨璃俯低身子,将她从榻底拖了出来,而后,将申钥儿身上最后的一件薄衣除尽,便将她放在了秦邵臻的身边。 颜墨璃俯下声,在她的耳畔阴阴一笑,“在你安神汤的作用解除前,我会清除你脑子里一切关于晚上的记忆,并在你脑子里植下今夜的幻像,让你以为你和他鱼和水之欢……呵呵,到明天,你看到我,依然会把我当成你最好的朋友。而他——” 颜墨璃缓缓抽直身子,犹豫片刻后,方看向榻中央的元帕,那帕上一团触目心惊的红,明明是她第一次所遗下的证据,却—— 心口瞬时开裂—— 颜墨璃倏地揪住心口,只感觉那里被一点一点地抠出,渐渐地被掏空,一种让人窒息的疼痛排山倒海一般朝她碾了过来, 她忘了动,忘了呼吸,双眼暴睁欲裂地盯着申钥儿,咬牙切齿,“他会以为是今晚是你,为了申苏锦,秦邵臻一定会把这口气忍下,他不会让他所谓的申苏锦知道,原来,他所说的性情与申苏锦相似的八妹原来是如此的阴毒,呵呵呵,申钥儿,这是你挖出来的坟墓,现在,就安心地葬在下面吧!” 颜墨璃穿戴整齐后,从怀中掏出一根银链,轻轻地在贺锦年的眼前摆动,口中轻轻细语,“钥儿,看着链子,幻想你现正在蓝天碧水下潜水……你记得,现在别告诉他你就是申苏锦,因为大魏与苍月的战争虽结束,但秦邵臻夺嫡之战未胜,若他身边少了申苏锦这个有力的干将,他的夺嫡之位将更难,所以,等他登上帝位后,在你们的新婚之夜时,再告诉他不迟,切记……切记!” 秦邵臻醒时,看到榻的狼籍和身边的少女时,肺间冒出一股阴寒,昨夜发生的一切,象幽灵般慢慢地钻入他的脑中,眼睛恍恍惚惚地跳跃出一些模糊不清的画面,以及……那些带着诅咒般的念念有辞! 他满眼阴鸷地环视四周,果然,是这女子有备而来,将好好的一个男子营帐装饰成了一间洞房,这就是申苏锦心心念念,一直挂在嘴边的八妹! 这就是他未来的王妃!甚至,他答应了申苏锦,只娶她一人! 她配么? 他甚至连多看一眼身旁的少女也不愿,他怕自已多呆一刻,就会忍不住掐死她,穿戴完整后,飞快离去! …… 贺锦年睁开眼时,浸了水般的瞳眸全然是喜悦,她冲下榻,连着鞋子也来不及套上,便冲向了舱门! “城风,没有,我没有——”打开舱门时,看到船舷处那白衣飘飘,泪霎时滚落,那声音嘶哑得不象自已,也不待顾城风奔来,已踉踉跄跄地扑进他的怀中,“我没有和他……”言及此,已然失声恸哭。 贺锦年哭声在这刻竟像破碎了一样,委屈、劫后余生的喜悦交错,让她无法自拨,只想在他怀中哭个死去活来—— 此刻,她竟心生一种对颜墨璃的感激情绪,若非她如此执意毁灭她、葬送她,生生掐断她与秦邵臻的感情。 那一夜,连她也不知道对秦邵臻说出自已就是申苏锦后,她和秦邵臻的缘份是否会在前世中缔结,也同时意味着,她和顾城风将生生世世永远地错过! 而她,也终于明白,在前世中,为什么秦邵臻看到她的眼神是如此的厌弃、憎恶,从不愿给她一丝的辩解机会,认定了在新婚之夜,是她杀死了“申苏锦”。 此刻,顾城风已然无法描绘心中的澎湃,仅仅一刻钟,他如没深渊百年,如果说他不在乎他的锦儿是否曾经和秦邵臻有夫妻之实,那连他自已都会嘲鄙他自已言不由衷—— 可让更害怕的是一旦被证实,那真正陷进沼泽泥潭,无法自救的就是他的锦儿。 虽然,她与他在情感交融中,她一直占主动、热情、大胆,但每一次他却强烈地感受到她的生涩和羞意! 她到底是个孩子,如何能一生被绑住如此沉重的回忆? 他迎着风,明明是带着水气的夏日暖风,他却周身冰冷。 他忍耐着,甚至不肯回头去看一眼身后的的舱房,他怕他忍耐不了,会冲进去,阻止一切! 这一刻时的凌迟,他不停地听到身体各处断裂的声音! 现在,一切烟消云散! ------题外话------ 昨天上传就审核通过,也设好了定时更新,早上居然没了,只有再上传一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2 用天下迎你回归 仿如劫后余生的人,无法控制地向亲人阵述那惊心动魄的遭遇般,她开始从详细地道出她方才所见的一切,她一边抽泣,一边眼泪哗啦啦地流着,她踮起脚,吻上了他的唇,颤栗的细细碎碎不停地灌入他的腹腔,“城风,你不知道…。颜墨璃脱去我的衣裙那一刻我有多害怕……我真的想放弃去探究这一切……哪怕从此靠着催眠自已,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前世之幻,只数于申钥儿的,和现在的贺锦年已然无关……可我不信命,我不相信,上天会如此贱踏我和你之间的感情……” 这些年,两人经历了多少坎坷的甜蜜,多少温馨的折磨,经历了生离,经历了死别,从不曾忘,如此刻骨铭心,让她倾述至泣不成声,“当我发现,我没有……我没有和秦邵臻做过夫妻时,我是无比的感激上天的厚爱,城风……我,我,我太开心了,不是我,不是我……是颜墨璃!” 此刻,心爱的人深溺在他的怀中,象个孩子般,又哭又笑,又是絮絮叨叨地说着她看到的真正结果时,那一刹那,仿佛积蓄了百年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全线崩盘,他真想仰天哈哈大笑,数世的棋局终于一字定锤音,他俯首,密密地亲着她眼角滴落的泪,近乎哽咽,近乎语无伦次,“你为了他半生孤勇,为了他舍了万千的世界,你一副单薄的身骨,却一直任他踩在你的肩上,你如此艰难,换得他一世的征程,而他,亦是有情有义,倾尽了江山让你重生。锦儿呀……既使今生你我情定,可我心底,总有一种声音在时时刻刻鞭打着我,它告诉我,终其一生,我在你的心,也无法超越过你和他曾经的那一种生死相依……我曾经是那么那么羡慕秦邵臻,可今天……你化开了我心中最后的一道枷锁……” 这一刻,打开心灵,互诉衷肠! 这一刻,穆穆清风带着水润包裹着他和她,天地已化为零,仿如为二人划出一个结界。 这一刻,华灯已上,赤水江波温柔地晃荡着两岸倒影,粼粼的水光,烟波迷人。 他低下首,看着她长长的睫毛挂满雪珠,小脸布满脸痕,却眉眼弯弯,收不住的笑意时不时地在唇角流溢! 他亦笑开,此时已然无需再多的语言,顾城风轻轻捧住她的脸,轻轻浅浅地吻干她脸上的泪,桃花眸如吸食了月华般美得惊心动魄,澎湃的心潮亦催红了白皙如玉的脸颊,侵染得如浓浓的夜景。 他和她的紧紧相拥吸引了两岸所有人的眸光,甚至有几个年轻的男子已经朗朗颂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哽咽,念去去,千里烟波,暮蔼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我说兄台,若是男未婚,女未嫁,就带上小娘子跑了吧!“ 她和他置若罔闻,深情对视—— 突然,两人耳畔皆传来影卫的奏报声,”皇上、摄政王殿下,扬州有消息传来,公子无血从苍月军营中掳走星妃娘娘,避开影卫的视线,将星妃娘娘交至傅王叔秦河的手上,秦河已经放出消息,七天内,苍月若不把四爪墨龙钥交出,他会在扬州城古城路的贞节牌坊下,公然以通奸之罪烧死星妃娘娘!“ ”通奸之罪?“贺锦年冷笑一声,想不到秦河对凤繁星居然敢下这样的狠手,这其中是不是有韩昭卿的推波助澜? 一思及此,方才带是温情脉脉的瞳孔竟一刹便透出一股凌厉的杀气,”秦河是想以什么样的通奸之罪论处星妃娘娘呢?若以凤繁星是喻守坚的夫人的身份论罪,那傅王叔秦河可就是个活脱脱的破坏别人婚姻的罪人,按大魏律,是要浸猪笼的。若傅王叔把凤繁星认定是自家府里的侍妾来论她的罪,那傅王叔这顶绿帽可不好看!秦河已经被一个女人搞得灰头土脸,这会还会把脸屎盆子往自已头上扣?如果都不是,那凤繁星通不通奸,关他鸟事?“ 影卫圣林听了一身的冷汗,摄政王之话虽句句扣到点上,但当着帝王的面,这一句一句不雅之辞毫无禁忌地就跳出来,实在是让他不知道如何回话! 顾城风纵然早已习惯了贺锦年口无禁忌,但回回听到,脸色还是被激起一层诡异的暗红,他急忙打岔,”是否联系上戴少铭等人?“ ”已经联系上!“圣林亦暗吐了一口气,心道:幸好摄政王是男扮女装,要真是女孩子,那皇上如何能肖得了这样的艳福。 顾城风略为沉吟片刻,下令:”秦河一向自诩风度,既然公然放话要在扬州城古城路贞节牌坊下处置星妃,这必定不会弄虚作假。圣林,你马上带人前往扬州与戴少铭会合,设法抢人……“ ”嗳别!“贺锦年急忙阻止,眉眼跳上几分素日的顽劣,”圣林,你先把人全部设伏在贞节坊四周,我和皇上会在三天内到达扬州。你们这些日子只要多加防患别让星妃吃太多苦头便是,还有,帮我备十面鼓、十把瑶琴、十把琵琶,音色皆以尖锐为主,全部隐在扬州古城路贞节坊四周,呈八卦之位摆放!“ 顾城风先是一怔,遂又了然地渐渐笑开,一双桃花眸温柔地看着她,浅浅掀动嘴角全然是无耐,也不顾影卫就在暗处,遽然伸出手指一点贺锦年的眉心,无声一叹:你呀! 贺锦年的吩咐尽管让圣林听得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如今的贺锦年已然取得所有人的信任,遂,帝王没再开口,圣林也没有多问一句,领命后便退下!” “时辰亦差不多了,先把头发梳理一下!”顾城风牵了她的手走进舱房,开口时,宠溺之声带着惯于常的询问尾音,“我再带你上岸走走!” “好!”她应得干脆利落,穿回女装,于她最头痛的恐怕就是梳发髻,就算是男式的,她也只会梳个简单的包子放在后脑勺,在军中,平常都是桂叶帮他梳。 舱房铜镜前,他让她坐在身已的身前,又拿了案几上的桃木梳,便开始缓缓梳起来,动伤轻柔得像一滴水。 顾城风本想给她梳个漂亮的发髻,可毕竟他连自已的头发也是在别人的侍候下打理,所以,几次都盘不出一个形状,最后,只能挑了根漂亮的绿丝带,把她的头发松松地绑在脑后,虽然简单至极,却让镜中的人清纯得象晨间的一滴露珠。 “瞧,我的锦儿长大了,出落得象一朵雪山净莲!”身后,修长的又手搭上她的双肩身子微微俯下,下巴轻扣在她的肩上,两人脸贴着脸,在镜中,如一对壁人! 贺锦年回过身,双手搂上他的腰,侧着头,佯装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极为慎重地模样,“我的夫君是天底下最帅的!” 那少女淡淡的莲香随着她的呼吸一起灌入他的肺腑之中,心口那徒然变得空空荡荡起来,他倏地就紧紧地将她圈进怀中,声如呢喃,“锦儿,就这样抱着你已经不够……”此刻,他仅仅想抱一抱,可紊乱的呼吸始终平息不下,近乎失态,“真想什么也不管,就此死在你身上!” “你想做昏君!”看着那张常常沉静如水,宛如美玉的面容,如今眉目间跳闪着各种**而,将那一张完美的脸挥洒得愈加生动,这样的顾城风让她感到更接地气,而不仅仅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她拼命地咬着唇瓣不让自已幸福的笑声从嘴角流溢出来。 心中佯佯得意,她终于把他成功拉下了神坛! “又当如何!”他那如卷卷云舒般长睫簌簌抖动,带着他未知的抑制之力深吸了一口气,“但凡明君,多是能舍得小爱,施大爱,想来,我天生就不应是个帝王!” “不,苍月大陆,舍你其谁敢一统天下!”她亲了亲他的侧脸,轻拧了一下他的腰侧,哑着声线,“可我们眼下还有好多正事要做,等做完了后,你再做昏君不迟!”她心里可不在乎什么捞什子的明君,顾城风说得对,纵观中国上下五千年,能最终成为一代明君的,在个人感情上都极舍得放弃。 汉武帝杀了钩弋夫人,唐明皇赐死了杨贵妃! 汗!贺锦年摇了摇首,心底自鄙一句:什么乱七八糟,居然把他的顾城风和这些人相比。 她马上言归正状,“城风,你说说,为什么古卫扬会跑到定州来,还派了他的得力干将来助你一臂之力,这有点不科学嘛,目前大魏局势对建州并不利,他居然在这节骨眼和秦邵臻和秦河对上!”知道顾城风今日在定州停船,是因为约了古卫扬,但有一些细节她想问清楚,昨晚贺锦年参于赤水江上的混战时,就感到匪夷所思,但见了顾城风,只顾别后倾述,便忘了问起这正事。 顾城风牵着她的手缓缓步出船舱,神情已趋矜持,“秦邵栋有个叫楼飞舞的小妾,之前古卫扬曾经开口跟他要过,秦邵臻先是应了,后来又反悔,不惜与古卫扬翻脸!” “楼飞舞与古卫扬是什么关系?”前世,贺锦年与秦邵栋交锋过几次,还差点命丧在高光年的诱捕之计策下,她自然知道秦邵栋虽喜女色,但绝不是个重情之人,不可能会为了一个小妾与古卫扬翻脸。 “嗯,我当时就觉这里有问题,派影卫调查一番后,发现这个小妾是古卫扬失势前,跟一个红楼艺妓厮混时,那艺妓背着古卫扬偷生下来。古卫扬也是在失势后方知自已曾有一女,但宣宗帝在位时,他不敢有任何动静,直到宣宗帝驾崩,古卫扬方也派人偷偷寻找,皆未果,直到秦邵栋在建州清王府宴客,古卫扬无意中看到那小妾,一眼就辩出来,稍一查,就知道是自已的私生女。” “所以,古卫扬开口向秦邵栋要人?” “是,秦邵栋初时肯做这个人情,权是想与古卫扬攀上交情,只是心底难免会有所怀疑,先不论古卫扬是太监,行不了事,就算是亵玩,也不必挑上别人的妾氏,何况,那楼氏的容貌并非上乘。结果一查,就查出几分端睨!秦邵栋是个聪明人,即刻翻脸不认,不肯将楼氏交到古卫扬的手中!” 贺锦年一笑,“说开了,人在自已手上,若能怀上子嗣,不怕这老丈人不乖乖就犯。” “嗯,所以,这一次,我是准备把楼飞舞当人情送给古卫扬!” 贺锦年是个一点即通的人,瞬间明白了赤水江山,古致龙前来相助水战的缘由,“你怕他得了人后就甩手六亲不认,索性放出些话,让古卫扬知道自已女儿身怀骨肉,同时,知道秦邵臻可能对清王不利,便派出家将相护。现在,古卫扬的人已经和秦邵臻和秦河的人干了了架,等于已陷进泥潭,就别想着干净抽身了。” “是!” “那你今晚赴宴是以秦邵栋的名义?” “不,古卫扬还不够资格让我去操这份心,他现在已是骑虎难下,如果不乖乖就犯,届时,大魏不会有他立足之地。如果他肯配合,我可能助他的女儿名正言顺地认祖归宗!” “那也对,除非大魏皇权不存在,否则,古卫扬这个私生女至死也不能认祖归宗。”贺锦年沉吟片刻,续道:“古卫扬这个人狂妄自大,但他的十几个养子个个能力不弱,尤其是古致远,年纪轻轻就训练出一支琉火队,这个队虽然仅二千余人,但却是一么利箭。” 贺锦年对古卫扬自然也不陌生,前世时,她从苍月回到大魏为秦邵臻铺路,除了取得申氏一族的支持外,第一个想结盟的就是古卫扬,可惜最后,古卫扬还是被秦邵栋收买,以至,秦邵臻最后虽然坐上了金銮殿的宝座,还是处处受秦邵栋的肘制。 “那些毕竟是养子,而楼飞舞是他最后一滴的骨血!” “其实,我曾经也寻找过楼飞舞的下落,当年我回到大魏后,也花了些精力去打探古卫扬的秘史,知道他可能有个私生女流落坊间,那时候,我在汴城的井安街问了几家,没遇到,却碰到了六月在那里被人拍卖。”想起前世中的六月,贺锦年的情绪瞬时就低落了下来,纵然所有的一切重新开始,可如今的六月已然恢复往昔记忆。那么,这就是一种残酷的记忆。 贺锦年指着对岸那一簇魅夜繁华,眉宇清寂间已多出了一层阴霾,声音里透了无尽的苍凉,“瞧,这里多美,但这仅仅是外在的风景,在里面实则包裹的都是世间最悲惨的命运,就如当年的六月,美得让所有人感叹造物者的奇迹,可造物者却忘记了给他一个守护神!” 当年,年幼的六月毫无反抗地站在高台上任那般畜牲验货般地欺辱。 而她,也仅仅是动了一时的恻隐之心,半是用申府的名头压人,半是费了些银子,把六月赎了出来。 言及此,贺锦年的心一缩,小脸猛地扎进顾城风的怀中,声音带了悲恸,“那时候,我并没将六月带到申府,一则,是因为忌惮申剑国好男色,六月这等姿色给他瞧了,指不定还不如以前。二则,我事情多,也没时间照看他,便托了那伶人倌好好护着六月,许做艺伶,不许让他做旁的。也仅仅是那点恩慧,到后来,六月竟会净了身入宫照应我……那孩子呀,太让我心疼了。所以,这些年,我一直不敢跟你说出女儿身的事,就怕你介意了,到时候不肯六月留在宫里。” 对于她这一段往事,他无从参与,惟今,亦只能以无声倾听安抚她的情绪。 贺锦年不是一个伤风悲秋之人,很快就调节好情绪。 顾城风牵了她的手,两人穿过船的左舷,拾梯而下,至二层甲板时,影卫早已备好一张银色的面具和面纱,顾城风接过面纱,仔细为贺锦年戴上后,又接过面具,半遮住自已的脸。 两人上了轿,顾城风并没有做任何唐突的动作,而仅仅是将她抱在膝上,轻声问,“昨夜你累,我还未曾问你,你如何此等神速寻到这里,你收到我给你的第二封密函了?” “收到你第二封的密函,军中的事我已经安排妥当,所以,当夜就动身前来寻你了。”贺锦年将发现星妃的踪迹,以及公子无血设伏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后,双眉一挑,“到扬州,我送你两道大礼!” 他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笑得温润如玉,眉眼之间却露出好奇的神色,“所以,你方才阻止我派人去救星王妃,只是为了你的计划能成事?” “知我者,城风也!”贺锦年言辞中不无讨好,又豪情万丈地挥了一下手,“比起汴城,扬州这一役算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上伐!” “敢情好呀,古卫扬这边顺利,加上扬州的事解决,大魏南方算是拿下了,只要新的兵器不问世,秦邵臻算是四面楚歌!” 贺锦年的嘴角缓缓绽开,极轻、极慎重地启声,“顾城风,五年前,你一路锦绣繁华、令文武百官下跪迎我回苍月,五年后,我用汴城大捷、天下归一迎你重返苍月!” 他笑,带着釉色般温润光泽的薄唇微微上挑,却并不接话,这一刻的温暖流淌在心! ------题外话------ cyysammi亲,上QQ回复一下,我找你有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3 宴前欢 轿子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了定州最繁华的夜市,比起码头那暗藏着声色的**,这里的夜市显然是男女情侣的天下。 两人下轿,手牵着手,穿梭在人群中。 人来人往中,顾城风戴着银色的面具,掩住一身的风华,而街道上,除了贺锦年外,也不少女子戴着面纱,因此,在人群之中,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目。 他们象所有的情侣一样,逛遍城隍庙、月老台,燃一断香,慎重落膝磕首,期许生生世世。 出了月老庙,贺锦年看到很多年轻的男女在姻缘树下,个个手拿绑了红绳的铜钱,往树上抛。 贺锦年突然展颜一笑,睨着眼,“哎,你刚跪了月老了呀,怎么不见月老翻个跟斗给我瞧瞧!” “嗯?怎么说?”顾城风身长玉立,夜风拂过长袍,轻缓地拍打着贺锦年。 贺锦年皓眸朦胧一层浅浅湿气,“我五岁的时候,母亲生重病,父亲带我去烧香求菩萨保佑母亲早日恢复健康。”贺锦年先顿了顿,莞尔一笑,“先申明,不是这时空的,是指在中国的回忆!”贺锦年记忆惊人,很多人对七岁前的记忆并没有印象,可她却格外清晰深刻。 顾城风默瞅着她,神情专注。 “在佛堂中,我看到好多人举香磕头,一个一个念念有辞,我虽然听不到她们说什么,但我的第六感觉感应到,他们或是求平安、或是求子嗣、或是求仕途顺利、甚至有人求财。我问父亲,是不是天下所有人,有了困难后都会找菩萨,父亲说……”贺锦年皓眸一转,敛尽清辉,脸上并没有多余的悲伤,那一段的煎熬岁月,但到了此时,已然成了最珍惜的记忆。 顾城风见状,亦轻松地笑开,“你父亲说的话和月老翻跟斗有关?” “父亲说,古代的皇帝是例外的,如果菩萨不够大,帝王下跪后,菩萨会坐不住,会打起跟斗的。” “我当时这信以为真,便问父亲,如果有人拜菩萨时,菩萨翻了跟斗,那这个人是不是天上的玉皇大帝了?”贺锦年说到此,轻轻笑开,想起年幼时,自已也曾经有过天真浪漫的岁月,以为哪吒真的关在塔里,所以,每回去寺庙看到七层浮屠塔时,会对着塔兴奋地招手,“哪吒,我来看你了!” “那时候,我心里就有一个愿望,我梦想着有一天我能够找到玉皇大帝,然后,求他帮助我的母亲。有一天,我趁着父亲陪我母亲做化疗时,我求护士阿姨带我去医院最近的寺庙,护士阿姨就带了去了月老庙,我便在月老旁边等让月老翻跟斗的人!”那时候,小小的她蹲在月老庙的大门后,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个祭拜的人,可她等到黄昏,来祭拜的人越来越少,直到月老庙要关门,庙里的人问她是哪家的孩子,她有些害怕就跑开了。 “我不认回医院的路,只好在月老庙外的姻缘树下等着父亲来找我。到了天色全黑时,才等到我的父亲,他为了找我,差点都急疯了……” 贺锦年驻足,侧过身,面对顾城风,眸含醉色,双颊如敷薄粉,低声道:“虽然,月老翻跟斗的故事是假的,但玉皇大帝却真的给我找到了,城风,谢谢你救了我的母亲,让她亲手为自已的女儿穿上婚纱。”母亲的死,而她的意外身故,父亲的孤单是她心中永无法填补的遗憾。 顾城风嘴角轻微掠出弧纹,他不擅言辞,不知道如何表达出心头的意恸,惟,将她紧紧抱进怀中。 两人出了月老庙,夜市繁华,看到人来人往中,一对对的男女情侣在逛着夜市。 贺锦年平生第一次挑起了购物欲。她冲一个货担边,与众人挤着,挑着手工并不精致的玉佩手饰,买五十文一盒的胭脂水粉,逛着街边的小摊,吃一小碗的豆腐脑,买了一堆零零碎碎玩的。 他被她的欢乐所感染,带着她走进成衣铺,让掌柜拿出大魏时下最流行宫裙,而她,亦不厌其烦地,一件一件地试穿,在他面前象个沉浸在热恋的少女不停地笑。 近戌时,贺锦年直觉顾城风的脚步慢了下来,这才惊觉,她是太过开怀,竟一时忘了顾城风的腿似乎熬不过长时间站立和走路。 “城风,你站着便好,我去找个地方让你坐一坐!”她一脸急色环顾四周,前方倒有一个露天的茶亭,可能天色已暗,茶亭的掌柜已收摊,六七个妇人正围坐着聊得热火朝天,其中三个膝上还坐着孩子,看情形,象是在纳凉。 “不碍事!”顾城风膝上象针扎似的疼,可脸上并没现出异色,见贺锦年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长椅,脑门上只差写着:我要征用! “那里都坐满人,锦儿,不必担心,我们回头便是,出了小径,自有马车在候着!” “这小径路不短!”贺锦年坚持着,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 顾城风失笑,掌心轻覆于她的头顶,“锦儿,那些都是寻常妇人,恐怕光动唇舌的话,吃亏的是你!” “谁跟她们斗嘴呀,我才不吃饱着撑着,放心,山人自有妙计,让她们乖乖让道!你在这等着,一会我叫你你才过来。”说完,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过去。 “挪一挪,呵呵,挤一挤哈,逛久了,脚疼,脚疼!”贺锦年毫不客气地挤在一群闲聊的妇人中,转首对身旁的妇人一脸抱歉,“走得有些累了,歇歇脚,马上离开!”然后,一脸涎笑地看着妇人怀中愣头愣脑的小毛孩,皮笑肉不笑地赞了一句:“嗯,这小孩挺精神的,一瞧长大就是宰相的命!” 妇人被挤得只能半边屁股挨着,干巴巴地回了一句,“这是女娃儿!” “哎呀,那更不得了,女娃儿这么有气势,那长大了岂不要成为……”娘娘两字被她及时收住,“宰相的夫人!”说着,挠了一下脖子,似是自语,“也不知道身上长了什么,这两天痒得要命!” “是不是被蚊子咬了?”妇人觉得贺锦年很有眼劲,便热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贝壳,揭开上面的油纸,“涂点吧,管用着呢,我家的娃一涂就不闹了!” 贺锦年讪讪一笑,指了指自已胸口,大腿处,“痒的是蚊子咬不到的地方!” 顾城风不放心,缓缓走了过去,却见,贺锦年左挠挠右骚骚痒,扭着脖子,嘴里扑嗤扑嗤地或是一边吸气,或是吹着脸上的面纱,又频频念叨着,“好痒,好痒!” 顾城风蓦然明白贺锦年欲预何为,差点控不住地笑出了声,他的贺锦年从不按常理出牌。 果然,那些妇人看到贺锦年不停地挠着身子,扭着屁股,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先是面面相觑,低声问旁的妇人,“你瞧这姑娘身子有什么毛病?” “是,大晚上还遮着白纱,该不是得了麻风?” “不会吧,没听说过最近有人得麻风,会不会是出水痘?” 就坐在贺锦年身边的那个妇人急忙搂紧了怀中的孩子,“啊,我得先走了,天色晚上,孩子也要睡了!” 另外两上带孩子的妇人也怕了,急急抱着孩子象避麻风病般似地跑开。 这一群人一会就散了三个,其它留下的几个心头愈发虚了,瞧了贺锦年一眼后,便离开。 “城风,城风,过来坐,有位置了!”贺锦年咧着嘴朝他做了一个胜利的动作,象个恶作剧得惩的孩子,得意洋洋地招手示意顾城风过来坐。 然后,站起身,掏出怀中的锦帕,唯恐顾城风会嫌脏,象模象样地认真擦拭起长椅,嘴里还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干净的,干净的!” 那样娇俏,使劲巴结讨好他的贺锦年,只差屁股后面给她装了尾巴让她摇摆,这样的她,让顾城风不由而然地失笑。 顾城风坐定后,贺锦年马上狗腿地要为顾城风按摩膝盖,眯着眼,一本正经地开口:“每个人都有义务纠正自已的错误,就如我,方才只顾自已玩,不记得你的腿伤还没好。现在,你尽管做大爷,我来侍候你!” 顾城风矜持一笑,两指轻轻落于她的发顶,夹去一片枯叶。 两人休息够后,离开竹林。 贺锦年有了前车可鉴,便尽量找有凉茶铺的地方逛,直玩到月上中天,街上的人群散尽,只余一堆堆被弃的瓜果皮屑,热闹的街市一片潇条。 西索月已以马车旁静候多时,见帝王手上拎着一堆的东西,嘴角隐隐一抽,急忙上前接过,微微一瞥,原来竟是一件件女子的宫裙。 转首看向贺锦年时,只见她一身洁白纱裙,虽说没有多余娇娆颜色,但那裙底层层叠叠如荷叶边的裙裾实在太震憾人心了,他嘴角强压住笑意,谨声道:“下官西索月给摄政王殿下请安!” 心却乐翻了天,恨不得把眼前活脱脱的少女摄政王记刻在脑子里,来日,时不时地翻忆出来乐一乐,偷偷打量之际,西索月还心里连番窃笑:摄政王这下亏大了,为了隐藏身份,竟肯屈作女子打扮。 “索大人,好奇会杀死一只猫的!”贺锦年心情畅快,掀了面纱,灵动的双眼先是千娇百媚地转了转,而后,迅速变成斗鸡眼,恶狠狠地咬牙切齿,“小心我告御状!” 那十足的顽皮少女娇颜,惹得西索月连连倒吸了几口气,这是……苍月国能征擅战的摄政王殿下? 同时,心里骇然,传闻中苍月的摄政王殿下拥有一颗洞察秋毫的玲珑心,可轻而易举探到人的真实心理,果然名不虚传。 顾城风双目微沉,“怎么,索大人也想试试朕给锦儿买的裙子?” 贺锦年脸上笑意更盛,抱住顾城风的手臂,做着小鸟依人状,声音软软糯糯,“一会我挑几件艳色的给索大人穿穿,我相对喜欢素静些!” 西索月先是一噎,摄政王殿年扮起女子还真是维妙维肖,随后脊梁骨阵阵发麻,暗吸了一口气,谨声道:“皇上,摄政王殿下,末将不敢!”西索月忙敛了窍笑之心,微躬着身,再不敢造次盯着贺锦年不放。 贺锦年挨近几分,脸上似笑非笑的意味更深了一些,追加了一句,“索大人,记得,宴后,火速来本王寝房——试装!” 西索月又呛了一声,脸几乎成了菜色,哆嗦地挤出一句:“下官遵命!” 马车开动时,贺锦年扔上脸上的面纱,乖巧地盘膝在顾城风的足下,为他轻轻拿捏着膝上的穴位。 风卷起轿内纱幔,带来夜风的清凉,车窗外的灯火亦同时流淌了进来,衬得车内越发昏暗。贺锦年顺势掀开夜明珠上的纱罩,抬首一笑,轻轻问,“好些了么?”那皓眸星亮,熠熠含情。 顾城风将她抱到腿上,见她眉眼之间仍然一片悦色,很是开心的模样,拿根手指一刮她的鼻尖,数落着,语气却带着纵容,“你呀,方才捉弄我的一品武将有这么开心么?” 贺锦年眉飞色舞,啧啧有声,“嘿嘿,没办法,我心情好又无从发泄,索大人屁颠屁颠地撞上来,我只好笑纳了!” 顾城风低下头,轻闻她鬓间散发出的缕缕幽香,静默不动,少顷,仿似想起了什么,伸手从车座边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包袱,打开后,贺锦年眼睛瞬时一亮,凝视着裙摆上一朵朵白色娇丽寒梅立体绣,皓眸中跳跃着惊艳的火苗,连连婉叹,“好漂亮的裙子!啊,全是天蚕丝!” 她从不在穿衣打扮上放心思,素日讲究的是怎么简单省事就怎么穿。 可这件裙子也太美了吧! 顾城风轻啄了下她的红唇,“嗯,换上!一会赴宴,你就穿着这件!”在清王府时,他已经开始着手备贺锦年的所需的宫裙。 在他的舱房边有一间专门的厢房,全收着女子的宫裙,环饰,胭脂水粉,他原想带到扬州,只等着两人扬州相见,让她为他穿上女红妆。 贺锦年看了看自已的裙子,方才走过不少的地方,裙尾带了些尘土,在光线弱的情况下不觉如何,但在宴中,却实有些不雅,便吐了吐舌头,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好!” 顾城风矜持一笑,静静地闭上了双眸。 马车驶向定州仕绅云集之所——碧海兰庭。 马车到达时,碧海兰庭红漆大门前,已停满了富贵马车。数十级的台阶上已站满了大魏南方的仕绅,衣饰金贵直逼人眼,而人群中,竟有不少大魏的二品朝庭命官,冠冕紫袍绶带,丝毫不避讳。 贺锦年随着顾城风刚下马车,人群簇动后,突然静了下来,只见从清王府的御驾上下来的一对白衣的男女,男子戴着银色面具,女子戴着白色朦胧面纱,却还是引得众人屏息注视,只觉清风中,男子雪白的宽袍与女子裙裙交错飞扬,宫灯粼粼幻影下,这一对男女竟似从瑶池而来,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不知人群中谁先喊了声,“是清王殿下的坐驾,殿下终于来了!” 如醍醐灌顶,几个大魏朝庭命官已争先而至,为首打着揖,已然开口,“清王殿下,今日乃古候收义女之喜,古公令我等在此等候殿下多时!” “殿下这一路辛苦,有请,有请——” 众人随之一一见礼,随后的一名仕绅拍手笑道:“吾等尚未恭喜清王殿下双喜临门!” 其话中不言而喻,一喜为清王得嗣子,二喜为清王获得古卫扬的支持。 贺锦年心里滚过一丝不好的预兆,感觉今夜古卫扬作东的晚宴并不简单。 贺锦年的记忆惊人,遂,这些人于她一点也不陌生,在重生前,她回到大魏时,除了极力为秦邵臻取得申氏一族的支持而努力外,也对大魏南方仕族放了不少的心思,方才为首的正是大魏大方仕族的代表之一谭家,碧水兰庭正是谭家的产业。 谭家根札在定州,能成为仕族,也算是沾了古卫扬的光,所以,这么多年来,谭家向来以古家马首是瞻。 如今大魏和苍月正值交战之际,谭荣身为朝庭的二品命官,却为了古卫扬收个义女,不惜千里迢迢从扬州前来定州祝贺,这算是给足了古卫扬的面子。 而谭荣身后的几个仕绅,是扬州和定州有名的几个户绅,与大魏南方皆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闻听古卫扬要收清王秦邵栋的妾氏为义女,自然赶着来祝贺。 贺锦年闻言,心中不禁为顾城风捏了一把的汗,这古卫扬聪明得紧,直接收了楼飞舞为义女,虽然明里表明了支持建州清王,但实际上,以后牵扯到楼飞舞的事,就可以大大方方地过问,未必尽受制于建州清王。 今夜,宴无好宴,恐怕是鸿门宴! ------题外话------ 收到实体书们的妞吼一声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4 真容示天下 大魏仕绅自动让出红色地毯的通道,队例两旁,个个神情恭谨。 银具后,朗朗清辉淡淡一扫众人,顾城风转眸,带着温柔,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牵起了贺锦年的手,并肩拾阶而上。 贺锦年眼波越过前方几个执路的丫环,却倾耳聆听身后,只听得一声细细地不解之叹,“清王这不是在摆明煽古侯的脸面么?不妥不妥呀!” “有何不妥?古侯收的义女只要是清王殿下的女人便好,是圆是扁,是美是丑谁在意?” “关健方才那个肚里头还怀着一个……” “谭公,殿下此举何义?” “戏也好、宴也罢,马上要开演,我等……”谭荣呵呵一笑,眼角拉出细细长长的皱纹,“且行且看!” 谁知道呢?依礼,今晚清王应携楼飞舞一同出现在宴席上,宾主尽欢。 可实际上,清王竟携美姗姗来迟,让他们一干人等在门庭前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根本不给古卫扬面子。 谭荣注视着前风卷裙幅,款款拂动的佳人,虽轻纱蒙面,无法窥其容颜,但比起方才古卫扬隆重介绍的楼夫人,光从气势上论,已然是天壤之别! 古卫扬的第七个养子古致燕闻讯步出大门,迎上,耐人寻味地瞟了贺锦年一眼,呵呵讪笑一声,双手一揖,“清王殿下,请入内,家主已久候多时!” 顾城风和贺锦年进入正门,过前庭,穿行于九曲廊中,临近主苑时,歌舞之声幽扬入耳。 进入主苑的大门,数百盏的宫灯将整个黑夜点亮,如同白昼,一眼便可见设宴的大殿外站了整整两排衣饰金贵一等护卫,个个男生女相,着淡妆,眉心描着一棵金色的三叶草。 贺锦年认得,这是古卫扬的十八校卫。 别看这样少年,看似弱不经风,但却个个身手矫健,且攻击时,配合默契,被这一群少年缠上,绝对讨不了好。 殿中传来一股浓烈的鼓乐之声,渗杂着一个男子不阴不阳的笑声,似乎热闹非凡,倒极衬古卫扬张扬的个性。 殿门边的少年通报一声后,推开大殿之门,做了个请的动作后,又如泥塑般站岗。 厢房内金粉弥漫,香气浓郁、歌舞正浓,一个年愈半百,却风姿卓越男子,头顶金冠,身披大红长袍,腰系黄金莽带,半靠于丈宽的长椅之上,左边坐着一个俊俏少年,一身大红轻纱罩着件墨色窄袍,胸口半敞,玉白的肌肤衬得那雌雄难辩的椎子脸如同画卷中的仕女。 古卫扬的足下却是一个妆浓极艳的风情少妇,低胸、水蛇腰,全身柔弱无骨的盘在古卫扬的膝上。 长案上正式的酒菜虽未上,但瞧得出,古卫扬已饮了不少酒。 古卫扬听到校卫的宣报,扬起醉眼,见到顾城风携着年轻的少女进来,眉眼微微掠过不悦之色,心里为自家怀孕的女儿忿忿不平。 难怪这么热的天舍得楼飞舞枯着大肚子在船首等了一天,原来又招了个新欢。 加上又等了大半个晚上,心里窝着火,便阴恻恻地瞥了一眼贺锦年,并不起身相迎,半隐半晦地笑,“清王果然是人不风流枉少年,请坐!” 顾城风并未依言入座,而随他身后的大魏仕绅也不好引就入座,毕竟秦邵栋的身份摆在那,一大群人站在大殿中央,如坠迷雾,气氛霎时有些怪异了起来。 众歌姬的舞姿开始变得凌乱起来,但古卫扬没喊停,她们自然不敢。 所幸,这时候已无人关心她们跳得对错。 楼飞舞神色黯然,心底极为簇动不安,几乎目不转睛地盯着贺锦年,接二连三的变化,让她直直有些反应不过来。 影卫将她带离清王的船时,她根本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 到了这里,她以为是羊入虎口,一路思忖着要如何摆脱困境,到了才知道,原先她一直惧怕的古卫扬,原来并非觐觎她的美貌,而仅是想收她为义女,且今夜请了大魏南方大半的仕绅给自已一个名份,赐姓古。 这于楼飞舞而言,简直是天下掉下个大馅饼,不过,她并不知道古卫扬是她的亲生父亲,只道,这一切的殊荣,不过是古卫扬为了表示和清王联盟的决心,才将她收为义女。 可这个白衣少女的突然出现,让她心头又盘锯一层的危机感,她半生坎坷,被人辗转买卖,骨子里极度没有安全感。 她的视线穿过那女子朦朦胧胧的白纱后,细细地看着贺锦年的脸盘,似乎极为陌生,不象是清王府的侍妾。 而秦邵栋身边什么时候添了这么个女子? 看两人毫无顾忌地在古卫扬的面前十指相扣,她不安的转眸看向古卫扬,唯恐古卫扬认为自已失宠于清王后,更将她视为弃子,不欲收她为义女。 古卫扬神色极为不悦,自忖已给足了清王面子,可他不仅姗姗来迟,还带来一个女子。 别人不知道楼飞舞的身份就罢了,这秦邵栋明知楼飞舞是自已的亲生女儿,唯一的骨血,还敢如此张扬,这不是煽他的脸么? 古卫扬瞥见顾城风伫立不动,对他的邀请入座似乎无动于衷。 “这是怎么一回事,敢情今日本侯摆错了宴!”古卫扬不阴不阳地冷笑一句后,用安抚的眼神看了楼飞舞一眼,“乖女儿莫怕,义父会为你作主!” “是……是,女儿不敢!”楼飞舞几乎喜极而泣,在李娘的搀扶下起身,朝着古卫扬盈盈一拜,她双眸含泪面含忍耐矜持,“义父您消消气,如今女儿身子多有不便,王爷身边也应有个人照应着,以后女儿和这位妹妹都是一家人!” 楼飞舞的话虽暗指向贺锦年,表示自已愿友好相待之心,却引不起贺锦年面上一丝的波澜,她的眸光却定在楼飞舞身边的李娘身上,说来也巧,前世中的李娘竟然是六月所在的伶人倌照顾六月的嬷嬷。 当年,贺锦年重金赎下了六月,曾经慎重委托伶人倌的李娘好生照顾六月的生活起居。 这李娘倒是个重情的奴才,在六月进宫后,没有有私吞六月的财物,反而将六月的财物典当后,几次委托人送进大魏皇宫交给六月,让六月打典宫中的一切。 而这一世,李娘与六月已然错过,谁知道,她竟成了楼飞舞的嬷嬷。 贺锦年突然有一种感悟,重生后,成为贺锦年,虽然人事皆非,但命运还是如同一只无形的手,让她兜兜转转地与申钥儿有关的人重逢。 佛家箴言,前世五百次回眸,换得今生的一次相遇! 那她与顾城风呢,历经三世纠缠,情倾百年,如此根植的缘份,是不是意味着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如此一想,心田霎时滋生出丝丝甜蜜,连带着看楼飞舞也顺眼了起来。 顾城风堪堪惊了西索月一眼,西索月当即上前,将手中的一物呈上,“这是殿下庆祝古候收义女的礼物,古侯请笑纳!” 殿中的气氛瞬时一松,众人谈笑间,已然对着楼飞舞开口祝贺。 楼飞舞一颗悬浮的心终于定下,于她而言,自小看尽欢场薄凉,对男欢女爱虽向往,但也能安然放下。 她自幼飘零,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可以让好安定一生的归属。 能进入清王府,是她做梦也没想到的好事,她自然想尽办法在清王府站住一席之地。 可惜,清王府王妃侍妾众多,个个出生显贵,她无依无靠,身份又低,亦无过人的才学,除了极尽邀宠,并让清王府的奴才们相信,她才是最受宠的一个,她别无它法。 如今,古卫扬给了她定心的丸子,而清王亦没有拒绝古卫扬收她为义女。 她相信,凭着古卫扬义女的身份,从此后,她不会再受清王府里的一群侍妾看低,甚至连着清王妃,从此也要看她的脸色。 就算是退一步,也有古家做最后的倚仗,从此后,再不是无根的浮萍。 “清王殿下有心了!”古卫扬再不满,但伸手不打笑脸之人,便递了一眼身后人侍奴,侍奴会意,步下台阶,接过后,恭恭敬敬呈上。 古卫扬面无表情地打开一看,嘴角微抽了一下,眉锋缓缓拧起,看到最后时,竟倏地站起身,厉指顾城风,“你不是清王,你究竟是何人?” 楼飞舞出生后,古卫扬担心被宣宗皇帝所查觉,废了一番心思掩盖自已曾经偷情生女的真相,当年知情的人几乎被他杀尽,便是楼飞舞的生母也被他派出的心腹暗中处死,连尸体也是处理得一干二净,只是那人在最后一刻,不忍心将出生仅三个月的楼飞舞溺死,便将她弃在一个大户人家的门前。 当时的古卫扬也对自已一夜风流所生女儿的死毫不在意,可没想到过了半年,报应就来了,他随宣宗帝秋猎时,骑马时不慎伤了根本,这才想起他这辈子恐怕是要断子绝孙。 五年后,护卫在一次执行任务受了重伤,临死前,告诉古卫扬,他还有一个女儿尚在人间。 古卫扬当即去查,也怪此女命运多桀,收养她的那户人家不到一年就家败,她被人贩子所卖,最后几次辗转,落入了青楼。 古卫扬当时在大魏已然权力淘天,但同时,仇人也如同江中之鲫,他也不敢太过张扬去寻找这个女儿的下落,直到宣宗帝驾崩后,他方敢加派人马寻找。 可这一延误,就再无线索。 父女相遇时,楼飞舞已然在清王府,因为楼飞舞太象她的生母,古卫扬凭着多年的心结,竟一眼就辩出,他担心再次错过,便当场向秦邵栋提出要人。 便是当年的秦邵栋有所怀疑,也拿不出有力的证据与他谈判,可眼前的人竟能把十几年前的一番隐晦的一夜偷欢查得如此清楚。 不仅详细地列出楼飞舞出生的具体时间、地点,接生婆,生母是何人,何时、何地与古卫扬牵扯上,有哪些证人,这些证人如今身在何处,最后,还清楚地列出古卫扬为了掩藏其真相的几次隐秘行动。 秦邵栋有几斤几两,古卫扬焉能不知,如果秦邵栋有这个拿捏他的本事,也不可能在夺嫡中败于秦邵臻。 所以,古卫扬在冲动之下,直接指出,眼前的人并非秦邵栋! 一群歌女被唬了一跳,舞了一半的动作凝住看向古卫扬,那少年更是惊得半口酒呛在喉中,想咳又怕惊怒古卫扬,憋得满脸通红,那妇人看上去有些经验,马上低伏着身子退到贵妃椅后,远离古卫扬的视线范转,唯恐突然来一场刺杀,而她成了挡箭牌。 西索月倏地拨剑而出,厉指古卫扬,“大胆,竟敢对陛下不敬!” 古卫扬平生第一次被人有剑指着,怒气攻心,一时竟勿略了西索月直呼顾城风为“陛下”,他呵呵一笑,对顾城风姗姗来迟后,又喧宾夺主已然不满,他眯了眼直勾勾地盯着锋利的剑尖,阴阳怪气之声响起,“怎么,西楼大人这是想给咱家一个下马威么?” 可同时,古卫扬一颗心倏地沉到了底,因为,守在殿外的十八校卫对他的怒气毫无反应……这是什么情况? 若是寻常,这群热血少年早已经冲入殿下,替他拿下秦邵栋身边的贴身护卫西楼。 谭荣是何等人,马上闻到不同寻常的气息,即刻出例,端出文官最擅长打圆场的笑容,“哎呀,都息怒,一场误会,古侯,清王殿下,都是自家人,有话慢慢说,先坐下来,坐下来!” 顾城风淡淡一笑,缓缓取下面上的银具,一双桃花眼掬着满室的柔光,缓缓掠过众人。 ------题外话------ 亲们,月的文要进入尾声了,为了把结局写好,月暂不多更,既便是写出来,也留着,以防止修修删删,所有,支持月的朋友,有月票的请给《惑国毒妃》这个文,作者是:青青的悠然(PS:宦妃天下的作者,文绝对有保障,月极少推荐文,相信月的眼光,青青的悠然,原是外站的大神:悠然天下《妖皇》的作者,也是月喜欢的作者之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5 一宴释兵权 大殿内的气氛瞬时浓烈了起来,贺锦年注意到,众多的舞姬或者是娇羞瞟了一眼,便做心慌慌样,而后无限风情地垂下眉目,或是索性明目张胆地看向顾城风。 而大魏的朝庭命官和众仕绅皆一脸震惊,眼眶带着巨大的难以置信! 他们虽与顾城风从不曾交集,但顾城风尚是景王时,苍月大陆就盛传顾城风的美貌。大魏是个男色纵行的国度,有太多人好奇顾城风究竟有多美,于是,有人用重金雇江湖顶级的高手偷偷画下顾城风的画像,后来,流入坊间后,被一些画坊争相临摩出售。 顾城风的画像曾经风靡一时,甚至不少的文人墨客为他写下诗词。 如今,真人便在眼前,那一双天生含情脉脉的桃花眸这世间根本不会再有第二双。 可惊归惊,众人心底亮镗得很,苍月帝王顾城风已然于苍历116年驾崩! “李娘,他不是……他不是……”楼飞舞身子歪了一下,若非李娘及时扶住,只差点就软在了地。 她刚想开口,李娘已机警地捏了一下她的手心,扶着她走到圆柱后不起眼的地方,压低声音道:“夫人,有古侯作主,您先别担心!” 楼飞舞眼睫浅刷一层雾气,心情复杂地看着殿中的顾城风,蓦然幡悟,在她烧香还愿回来时,所见到的清王便是眼前人,数日来的桩桩件件似乎终于有了一个合理的答案,楼飞舞神情变得开涤,“我就说,王爷不会对我这么无情!” 李娘忙应,“是,王爷向来是最疼夫人!”李娘自然也留意到,眼前的男子比起清王,身量似乎更高。 “退下——”古卫扬宽袖一拂令众舞姬退出大殿,而后,递了一个安慰眼神给楼飞舞,“闺女,不必担心,义父会为你作主!” 转眸,又开口对李娘道:“扶你家夫人下去,好生照应着,若出一丝的差错,必定不轻饶!” 楼飞舞心稍稍放下,“谢义父大人!” 李娘忙应:“是,古侯大人!” 古卫扬目送楼飞舞消失在大殿后,方一步一步地走下主位,行至顾城风的跟前,嘴角漫延出一丝阴冷的笑,“不知先帝爷您来我大魏有何指教?” 古卫扬是何等人,一个在街边靠杂耍卖艺求生的人,既便被宣宗帝看中,但帝王的男宠多的是,为何独他一人最终上位,历尽两朝,依然大权在握。 顾城风在揭开面具的一刹那就明白了,这一切全是顾城风的手笔,让他在秦邵臻和清王反目之际,淌了这浑水。 所幸,古卫扬在派出古致龙前往助赤水江之时,命古致龙,与汴城和扬州方面尽量避免直接冲突,只要杀几个草寇便是。他是暗防,一旦秦邵栋再次出尔反尔,他古卫扬也不致于太背动。 同时,大张旗鼓地收楼飞舞为义女,届时,也可以明目张胆在养在府中。 他已盘算好,若和清王能共进退,楼飞舞腹中的孩子自是全力保下,否则,就将楼飞舞许配给他最得意的义子古致远,在他百年后,便可将古家的荣耀名正言顺地交到古致远的手中。 正所谓进可攻,退可守! “指一条生路给你!”顾城风笑得无限的雍容华贵,他牵起贺锦年的手,两人从容步上主座。 此时,大殿之内四海影卫如鬼魅般现身,个个动作井然有序,揭了主座上的软蒲,迅速铺上一层明黄的绒布,案桌之上的残酒亦被收拾一空,同时铺上了洁白的锦缎。 顾城风先扶着身边的白衣少女坐下后,掀袍坐在了那少女的身边。 此举让所有的人起了些疑惑,传闻中,顾城风并不近女色,可看着顾城风对那少女的呵护,一眼就看出,两人的关系非凡。 顾城风坐定后,古卫扬冷笑,“先帝爷,好大的排场!”古卫扬眸光扫了厢房,视线从窗棱镂空的地方探出,不见一丝的人影簇动,已然确定,不仅是他的十八个校卫,恐怕是整个碧水兰庭的防卫,仅仅在这片刻的功夫已被清理干净。 台阶下的客席上的一切被很快地撤去,换上新鲜的瓜果。 古卫扬环视四周,此时,众人已从震惊中缓过神,个个将目光投在他的身上,以眼神传递一种信息,众人以他马首是瞻。 虽然楼飞舞是他私生女的证据此时握在顾城风的手上,古卫扬亦确定,一旦顾城风将此证据公布天下,将会令他身败名裂且失去大魏南方古老家族支持。 但古卫扬亦思忖着,顾城风如此大手笔地给他下套,绝不可能只想让打压他。 倒不如静观其变,看看顾城风究竟欲预何为。 遂,不慌不忙,在顾城风的左下首位坐下后,半睨着眼斜视着顾城风,直刺了一句:“不知先帝爷想给古某人指哪条道?”说完,扬了扬手,示意众人入座,彰显了自已在此不二的地位。 顾城风面不改地任众人打量,片刻后,慢悠悠地开口,“大魏如今已是半壁江山,算来,从朕下令攻打通州开始,至此,也不过八个月!” 闻此言,众生百态,或是呼吸骤急,或是脸呈酱色,或是双拳紧攥,惟,无一人敢呛声,更无人敢当场冒犯顾城风的威严,他们心惊之余早就迅速计较一番,能在转瞬之间,把整个碧水兰庭的主导权拿下,定州必定已在顾城风的影卫控制之下。 古卫扬微抬一下右臂,示意谭荣等人稍安勿燥,眉锋敛着一层冷淡扫了贺锦年一眼,对顾城风道:“想必先帝爷今日是诚心收伏我大魏仕族,卫扬不才,愿替众人代言,先不论苍月何时能拿下汴城,就论苍月统一后,我大魏的南方仕族能否保有原先的利益!” 顾城风“嗯”一声,语气极为稀松平淡,眸光落在古卫扬的脸上,“交出兵权,可世袭爵位!”区区九个字,却含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交出兵权?”众人一下就坐不住了,纷纷起身,朝着古卫扬道,“古侯,凭何让我们交出兵权?” 满场视线全都明里暗里地落到了古卫扬身上,古卫扬更加从容起来,抬了一下手,身边的侍仆会意,将一对琉璃宝珠呈上,卫扬掌心握着两个鸡蛋大小的滚珠,悠哉悠哉地转起来。 古卫扬不啃声,谭荣脸色越发难看,抿着唇静默片刻,冷笑一声,“若是交出兵权,倒不如助大魏守汴城,相信只要万众一心,何愁不保?” 此语一出,马上迎得众人的支持,甚至有人开口直接拿苍月的局势来泼冷水,“苍月不过是三十万大军压镇,虽还有二十万的西北大军,可肖龙华一直攥着西北大军,未必肯南下。” “不错,苍月看似强大,其则朝庭各派势力分异,且,贺锦年孤军深入柳州,战线达千里,补给上就是个大问题,只要皇上能死守汴城,再拖个三五个月,我们大魏必胜!” 贺锦年晒笑一声,“这位大人,我没听错吧,你说的朝庭各派势力分异的情况,这好象是大魏吧!” 那人脸上一热,瞬时没了声音。 帝王身后的西索月冷然一笑,“皇上已然回归,肖龙华就算反了,也带不走西北的二十万大军,大魏败局已见。若你等识物,现在降,还能谈一点条件,若被降,那就是败军之卒,任杀任剐了。” 众人一噎,好象这才回味过来,若是顾城风临朝,岂有驾驭不了肖龙华之理。 谭荣怒极反笑,起身指着西索月,“西楼,你身为大魏二等将军,先是卖主求荣,如今又公然说出如此不耻卖国的话!” 西索月挑了一下眉,不急不缓应道:“谭大人,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满。何况,在下乃堂堂苍月禁军统领西索月,并非西楼!” “原来是细作!”也不知是谁,低咕了一句,但却奇迹般地令整个大殿安静了下来。众人心里都亮起了一道警戒:顾城风在苍月究竟安下了多少枚的棋子。 一直不曾啃过声的古致燕突然叹道:“看来,皇上为打下苍月筹谋多年,只怕不仅是清王身边有不少苍月的细作,便是连扬州的傅王叔那,也是凶多吉少!” 人群中,仍有人坚持对大魏抱希望,朗声道:“我大魏如今拥有汴城军十八万,加上扬州有十五万,我们南方仕家联合起来,手上总共也有二十万,这五十三万的人马,何必忌惮苍月?古侯,只要您一声令下,吾等皆追随于你!” “是,皇上有了我们相助,方保住大魏河山,他日只会论功行赏,又如何会收回兵权。” “不错,我们南方仕家,坐拥兵权已有百年历史,如何说拿回就拿回?古侯,您发个话,下官等人都是听您的!” 此话一出,殿内霎时豪气万丈! “秦邵臻为了防守,将通州城打造成一座铜城也不过如此,而汴城以南,建州以北,一马平川,可势如破竹!”顾城风一句轻轻松松的话瓦解了众人所有的信心,“南方仕族私募军团,各自训练,如一盘散沙,说是二十万,只怕到了战场,还抵不上肖妥尘手中的五万骑兵!” 众人闻言后,七情上脸,惶恐、怒色、冷嘲皆有所不同,唯古卫扬气定神闲道:“倒要请教先帝爷,这汴城还能守多久?” 顾城风身旁的少女仿佛无声冷笑了一下,便听到她再次轻描淡写地开口:“半个月!” 古卫扬不阴不阳的扫了贺锦年一眼,刚想斥一句,贺锦年眼波先是睨向顾城风,两人心有灵犀般地一笑,已然接了一句,“半个月打到定州!” 此一言,惊了四座,议论之声频起。 “不知这位姑娘何以口出诳言!”谭荣忍不住,定州是他的祖籍,“便是如贵国皇上所言,南下势如破竹,但三十万人马行军也要半个月,这位姑娘……” 裘重天向来以脾气火爆闻名,早在顾城风露出真颜,以苍月之尊居高临下,睥睨众人时,他已然坐不住,此时被公然蔑视大魏的武将如此不中用,几乎等于公然直接煽了他们一个耳光,也不待谭荣话说完,几乎跨出,手握剑柄,眼珠瞪如铜铃,“奶奶的,这一殿爷们说话,哪轮得到你这娘们多嘴,还敢大言不惭,半个月能打到定州,你当这是玩你娘们的家家?” “噤声——”顾城风霎时眸光覆霜,桃花眸缓缓扫过人群,眼中的冰雪平息了众人低低议论之声,他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朕的女人,何需诳语,别说是半个月,若她出口是十天,朕必定如期信手奉上大魏玉玺!” 裘重天干吼一声,血气冲向大脑,也顾不得谭荣誉频频暗示,“放屁,如今坐统苍月江山的是顾容月,如今你不是是个先皇,你有什么能力——”语声突得一噎,也不知是何物突然卡到咽喉处,同时,嘴里腥甜弥漫。 裘重天猛咳地一声,吐出整整一大块的葡萄的同时,还有两粒的门牙掉落了下来。 裘重天抹了一下嘴角,瞪着双眼恨恨地环视四周,骂道:“谁,谁暗算老子,有本事出来跟老子单挑!” 裘重天堂堂的二等将军,又是武举出身,身上的功夫也是一等一,怎么会当场被人打落门牙! 众人惊骇,本能地看向阶上高台,顾城风身后的影卫一动不动地伫立,如泥塑般,眼角未见一丝晃动。 而顾城风是苍月的帝王,以他的身份,实在不必暗袭。 惟,他身边的那个白衣少女,一脸不在意地剥着手中的葡萄。 今日的风采是属于顾城风独有的,她权把自已当成一樽花瓶,可她决不能忍受一个大魏小小的参将敢对着顾城风爆粗口。 “裘将军,请息怒,有话慢慢说!”谭荣是文臣,他担心局面一时控制不住,届时吃亏的肯定是大魏一方。 裘重天却立即抽出腰中长剑,直指贺锦年,“小姑娘,你莫仗着有人撑腰,就不知死活,这事和你无关,老子不想被人说欺负小姑娘!”同时,阴鸷的眸光落在了帝王身后的西索月身上。 若贺锦年手中拿着暗器他还会认为这是贺锦年出的手。 可区区一颗葡萄却打落了他的两颗门牙,这种内力,就算打娘胎练起,眼前的少女也未必能练到这境界,所以,他更相信,贺锦年玩着手中的葡萄,更象是障眼法。 ------题外话------ 关于番外:正文结束后,网络有几十万的番外,会把之前文中所有的明暗线和辅垫都写清(暂定是古代男女主婚后故事,二是男女主现代的故事),还有一个出版的番外,是应出版社的要求写的,所以,只放在版书上,暂定为前世中,顾城风在万川秋水中受百虫噬咬的情节以及旁白(在公众章节里,里女的梦里就看到),总之,亲们要放百分百放心,月的文从不会虎头蛇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6 她崇尚武力解决 西索月冷嘲一笑,“裘重天,一颗葡萄就能让你掉两颗门牙,凭你的身手,有资格挑战?” 裘重天盯住西索月的脸,冷笑一声,“士可杀不可辱,我裘重天就算是个孬种,断不会忍下今日之辱,究竟刚才是谁,有本事出手,就站出来,是大丈夫的,就不要畏首畏尾,敢做不敢当!” “我去会会他!”贺锦年蹙起柳眉悄声说了一句,也不待顾城风开口,已然站起身,高台上,俯视着裘重天,眸光冷澈清澄,缓缓步下台阶。 她几世从戎,虽身为女子,但她更崇尚武力。 今日的舞台是属于顾城风回归世人眼中的第一场表演,她只想化身为绿叶,可终是不行! 于她而言,顾城风既是公子如玉,更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对待眼前一派粗言鄙语的莽夫,似乎交给她更加适合! 她会——把他打趴在她的脚下! 台阶共九级,贺锦年走得极缓,衣衫无风而展,突然,大殿之内低低的议论之声频起,此起彼伏中夹杂着抽气之声。 原来,殿中大魏的朝臣和仕绅初见这少女进入殿堂时,虽好奇,但因为她脸上蒙了面纱,反引得所有人的眸光都落在她的脸上,试图看清面纱后的真容。 而这个少女身上所着的宫裙,虽极美,但终究不是是件裙子,没人仔细去多看一眼。 可现,当她沿阶而下时,众人从仰视的角度中,方发现,少女裙摆那一朵朵寒梅立体刺绣的边缘,竟隐着一只只张扬的怒龙五爪,更甚,在衣襟和袖襟处竟是与顾城风一样镌绣着繁复龙头章纹。 千古以来,龙主帝王,女子最高贵的也不过是着凤饰。 且,少女广袖上的龙为五爪,那就意味着,这少女竟身着龙袍! 她……究竟是何人? 可惜,众人甚至来不及多思忖,贺锦年已然站在裘重天的面前,虽然两人在身高上有着明显的差距,可偏偏,那少女挺的脊背如松竹般笔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裘重天,当年在汴城武举比赛中,你曾在申钥儿的手下走过七十招,今日,你若能抗得住我十招,只要过十招,多一招,我可准你们大魏南方私雇一万人马,两招就是两万,如何?” 裘重天是个粗人,根本没有仔细听出贺锦年话中透露出的某些信号,惟听到贺锦年要十招之内击败他,怒极而畅然大笑,哄亮之声直透众人耳膜,突地,声一敛,怒吼,“小娃娃,裘某本不欲与你一个弱女子较真,但你实在太狂妄,若不教训教训你,尔等还以为我大魏无人!” “裘重天,记好了,是谁揍你!”贺锦年缓缓摘下面纱,在众目睽睽的打量下笑开,那笑容已然无法用言辞描摹出来。眸光带着一丝柔美的清媚,却未让人觉得痴迷,反让大殿之上的人脚底徒然窜上一层寒气,直觉不妙之际,贺锦年已冷冷重复一句:“十招,接不接?” 裘重天瞳孔微微缩了一下,仍一脸强硬,“接,若不过十招,我裘重天第一个投降!” “申钥儿?”古卫扬眉峰一扬,所谓旁观者清,这白衣少女竟敢当众允下让私募家兵之数,显然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帝王妃嫔敢下的海口,他微微眯眼,打量着那少女身上的一身别致的龙袍,“姑娘竟知道当年申钥儿在大魏武举之事,倒要请教姑娘的芳名!” 顾城风侧首瞥了一眼西索月,回首时,落在了裘重天的身上,桃花眸渐露着一种慢慢欣赏的残酷。 他的女人,自是顶天立地,不需要如解语花静伫一旁,且,他爱极她打架时的无人迄及的风彩! 西索月清咳一声,脑子里自动过滤古卫扬口中的“芳名”这两个字,转眸看向帝王,一本正经地道:“古侯,这是我苍月三军统率摄政王殿下!裘重天,你莫要叫嚣,你有信心能在我苍月摄政王手下走十招?” 众人大骇,苍月的摄政王不是在千里之外攻打汴城? 贺锦年,也就是传闻中的申钥儿,当年十一岁就是大魏的武状元! 难怪敢夸下海口,十招之内力挫裘重天! 古卫扬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贺锦年,前日,在汴城的探子还递回消息,传闻苍月军中,摄政王病危,但同时,百里杀发动对汴城的总攻之战,在战术上,处处透着摄政王的痕迹,探子分析,苍月的摄政王很可能是装病麻醉大魏的汴城将士,加上,苍月的军中没有出现任何的不良情绪,可见,摄政王贺锦年很可能在军中指挥着这场战争。 何况,贺锦年以征战出名,是苍月少年战神,如何肯在众人面前以裙衩示人? “哦……原来是摄政王男扮女装,我就说了,顾城风不是喜欢男人么?苍月大陆何时又出现一个能入得了顾城风双眼的女子……。”人群中一个面色红润的参将突然发出恍然大悟般的言辞,可刚一脱口而出,马上噤声,但,这一语却鬼使神差地让大殿上的气氛缓和了下来。 古卫扬上下打量贺锦年一翻后,不阴不阳赞了句,“摄政王殿下这一身女子裙衫真是好行头,比起咱家的义女确实出众了三分……”古卫扬本想再说些什么,转首,便看到顾城风眼角带着冷如刀剐的寒意,忽地就噤了声。 古卫扬这话听起来象是讽刺,实则明白的人方知这是妒忌。 在大魏人的眼中,贺锦年同古卫扬没有什么区别,皆是帝王的一个男宠权臣。当年的古卫扬也曾为了讨好宣宗帝扮过女装,此等行径在苍月或许被人不耻,但在大魏,男宠穿女子的裙衫却是别有风情。 尤其这个男宠还与权臣挂上勾。 可听在贺锦年耳中,却是另一番的滋味了——周身的血齐齐上涌,为何人人都当她是男扮女装? 她又不是平胸! 她是不折不扣的女子! 贺锦年正忧郁着,这边,裘重天却不耐烦了,挥了一下手中的剑,“究竟打不打?” 古致燕起身,开口阻止,“裘将军,依在下看,不必打了,传闻苍月的摄政王除了箭术高外,还有拿手的好技,便是卸人身骨,裘将军,摄政王殿下若用此技,你一身蛮力恐怕还没机会使,就已经先倒地了,我看你认输吧!” 裘重天闻言气得咬牙切齿,他万没想到,平时看着挺腹黑的古致燕,这时候会突然胳膊往外拐,帮起外人来,他刚要开口质问,被古致燕抬起眼皮,一眼瞟过来,眸光带了警告,裘重天下意识便讷讷地住了嘴。 贺锦年了然一笑,“也罢,既然古公子开了口抱不平,那本王就不用卸骨之术!”她转首看向裘重天,“本王看你四肢挺发达的,这样吧,本王就和你比摔跤,十招之内,你能让本王倒地,本王就算你赢!” “锦儿,不许顽皮!”顾城风变了脸,倒不是担心贺锦年输,而是摔跤难免敌我双方身体相触,他如何能忍得贺锦年与一个五大三粗的人抱成一团! 这是他完全没预料的! “皇上,您看锦儿如何摔趴他便是!”贺锦年话一说完,唯恐顾城风再次阻拦,马上合身扑了过去,像只只蹁跹的蝴蝶凌空飞扬,未落地时,双手一把扣住裘重天的肩井穴,内力灌满狠狠一掐,裘重天的双手霎时连抬起的力道也没有。 高台上,顾城风的身躯倏地变得僵硬,手指攀附于桌沿虚空扣起,仿似强撑着在维持停坐在长椅之上。 裘重天双手施不得力,只能腰上使力,脚步飞快移动转圈,欲图摆脱贺锦年的十指,可他快,贺锦年更快,如影附随着跟着裘重天的步伐。 “臭小子,你使诈!”裘重天怒气冲冲,乌黑圆滚的眸子一瞪,“竟敢偷袭!” 贺锦年嗤笑一声,慢条厮理地应:“裘重天,你当是在大魏举行武举比赛?小爷这是和你在打架,输了可是要付出筹码,谁还跟你喊一、二、三!”贺锦年浑然忘了,此时自已身着裙装,依然习惯性地嘻笑怒骂,“你吃了砖头呀,肌肉这么硬,疼死小爷了!” 贺锦年对人体的各个穴位拿捏极准,且,她从年幼开始接受的就是与最凶恶之徒博斗的训练,在无枪只对抗的情况下,所学的近身博击每一招每一式皆是最致命的,五岁受训,到了她十六岁时,心狠初露端倪,击倒对方时,从不曾有过一丝的侧隐,方被选入中国最尖端的保镖行列。 她此时双指所下的力道,比起卸骨有过之而无不及,裘重天莫说还手,就是过了明天,两只手也未必有力气拿起一双筷子。 裘重天到底是将门出生,忍着巨痛,试图用身高以前体重的优势,借用腰的力道,将贺锦年甩开,可这少年的身手太敏捷又太狡猾,无论他出怎样的招术,她总能事前察觉到他的意思,先行化解。 “倒——”贺锦年音未落,几乎是在同一瞬间,贺锦年的右腿一扫,裘重天身子重心一歪,“砰”地一声,便摔到在地。 贺锦年拍了拍手,人已然退出三丈外,裙裙飞扬,衣饰不见半分打斗过的凌乱,她双臂平行展开,而后缓缓敛至腹下,朝着高台上的帝王深深一鞠,有如卷轴中走出的秀美仕女。 大殿之上,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沉了下来,众人眼巴巴地看着在地上挣扎了半天还起不来的裘重天,无法置信,不过是三招之间,他们尚未反应过来究竟两人用了什么招式,裘重天已然倒地输了。 “还有谁要上?我自当奉陪!”贺锦年笑意涟涟,眸光巡视一番,所遇到的皆为闪避的视线,最后落在了顾城风的脸上,她想,殿中惟有顾城风知道,当她最后一脚扫向裘千重时,直接将他的膝盖骨踢错位。 “还不上来!”顾城风有些坐不住了,眉眼清荡荡晕开一层微温,站起身,眼神亦冷了下来。 贺锦年见没人应战,便朗朗一笑,“既然如此,架打完了,自然是谈正事了!” 贺锦年步上高台,回到顾城风的身边,刚坐定,顾城风已然睨了她一眼,“谁让你惩能,一个小小的武将,需要你来动手?” “人家手痒嘛,很久没象样的揍人了!”贺锦年被他当众训斥,又感觉到西索月在极力憋着笑,双颊迅速泛上红云,直烧到耳后,尴尬中,讪讪地伸手准备拿颗葡萄,顾城风却轻轻“啪”地一声,拍了一下她的手背,语气尽量漫不经心,“碰了那粗汉子的手,也不嫌脏!” “不脏,我没碰到他,只是隔了衣袍,不脏的!”贺锦年话未说完,顾城风已然牵了她的手,攥起雪白的袖襟,开始细细地帮她擦手,动作从容优雅,旁若无人。 贺锦年有些不自在地想缩回她的手,却发现,顾城风迅速翻腕,扣住了她的手腕,她叹口气,“这些琐事晚点回去再说。” 顾城风翻过她的掌心,淡漠道:“你分得清轻重?” 贺锦年听后心急,“我不过是扣了他的肩膀,隔着衣袍,能有什么……。”贺锦年想用力抽出手时,却注意到他抓攥袖襟的手,指骨凸起,显然在克制着什么。 贺锦年见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眸光却越来越诡异,瞳海里的深邃令人感到心窒,霎时如醍醐灌顶,心突然猛跳:完了,差点忘了这茬,男女授受不亲呀!如今顾城风已知她是女儿身,如何能忍得了她与别的男子身体接触! 如果不是她茂然提出摔跤的比法,象裘重天这三流的角色,既便是贺锦年让他几招,也是连她的衣角都沾不到。 “我……下次不敢了!”原本理直气壮的神情瞬时蔫了下来,声若蚊翼轻煽,做检讨状,眸光带着讨好,轻轻推了推他,此刻,只差在屁股后安上一条尾巴摇一摇,以示忠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7 定乾坤 贺锦年只觉得那袖口上浮起的银色丝线仿佛是挠在她的手上,心思恍然而恸。 忆起五年前,她和他初次确认关系,她期盼得到她最好姐妹的祝福,便带了他去了兰桂坊,却在途中遇见金闲来。 只不过是金闲来无意碰了她的手背,便引得顾城风极为认真的提醒:男女授受不亲,锦儿,别让他碰到你的身体发肤,以后要记下! 彼时,她尚是以男儿身示人,他尚且在意如此,而今日,她恢复了女儿身,只怕他心里介蒂会更深。 今日他给她戴上面纱,初时,她以为他是不想让人知道她真正的身份,可她在殿上示意让人报出她的名讳,想来是不介意,可见,让她戴着面纱,单纯只是不想让别人看而已。 真是霸道、小气又别扭,这次,也不知道要气她多少天了! 但,偏偏是这种霸道、小气、别扭却让她的心更深层次地化开,变得如水柔软,一晕晕地散在小脸上,荡漾的全然是甜蜜。 正当她心里暗自嘀咕时,顾城风突然伸出两指,轻轻抬起她的下颌,眉目间敛着一层极为认真的神致,字字句句却带清冷,“你要真记住,我就要烧香拜佛了!”话脱出口时,心里却微微发疼,他心底亦知,不应如此待她、强求于她为自已改变。 她原就不属于宫庭后院,她甚至比他的影卫更擅长在刀尖上舔血。若非她有此能耐,她又如何在他离去后,能担下三军的重担。 是他让她独撑在军中,若她稍显出女儿家的柔软,又如何能威震三军? 贺锦年见他闷声一句后,便沉静下来,只道他心中依然生气,惟恐他气怀了身子,忙反握住他的手,紧紧扣着,咬了半天的唇瓣,方恳声,“城风,我有时候老是会忘自已是女儿身,所以,老做些让你生气的事。不过我很快会改的,我以后天天穿裙子,久了,自然就会改了一些粗习!” 顾城风闻声,竟是心惊肉跳,带着难以置信地抬首望着怀中的少女,只见她那眉眼是从不曾见过的伏低,眼睫定不住地扑闪,紧咬唇瓣,神情极为不自在,显然,能众目睽睽之下,道出这样的话,于她,是多么难以启齿。 她是那般骄傲的人! 而现在,他居然以后院女子的规距来苛求于她。 而她,竟肯伏低。 若非是爱一个人,以贺锦年的性格怎肯当众邀宠讨好。 顾城风完美如璧的面庞上浮现一抹苍白,桃花眸更是沁出不忍,连声音都不知不觉带了些柔柔的尾音,“锦儿,无需改,刚是我想多了,其实,你方才露出的一手很漂亮!”语声至尾时,虽缠绕唇间依然是一种无奈,但心意已定,他从此断不会再苛求于她。 此时他的手亦重重地握着她的,两人十指相触,指尖的脉动可直达心脏,可贺锦年却从他指尖的脉动里读出了不同的信息,此时,他体内的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皮质醇分泌低于正常点,说明,他在言不由衷。 霎时,贺锦年软了心,她抬起头,眸光直直落进顾城风的心中,小脸上盈的全然是认真和执着,“要改的,为了爱人改变自已,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城风,只要你忌讳的事,我都会改!” 百日的等待,灵魂都熬着了渣,能盼得他归来,莫说她为他改变,就算她比此脱下战袍,入后宫,为他洗手作羹,于她,亦是最美好的。 西索月胡乱擦了擦颜面上的冷汗,一颗心提到了心尖上,他一时之间被顾城风的举止所震慑,又同时被贺锦年和帝王的一番话感到震憾! 可同时,他亦认为,帝王和摄政王的举止太失体统,在这种严肃的场合两人竟然当众示恩爱。 还有,还有,看贺锦年,这是苍月的摄政王?那表情……啧啧啧! 双颊染胭脂,时不时地咬着唇,声音娇柔欲滴……压根没有一点的男子气魄! 西索月暗自腹诽之时,忽然感到被一种爬行生物盯上的阴冷,垂眸一扫,便触上了贺锦年那一双似笑非笑似睨非睨的眼眸,眸光冷若冰霜,蓦然忆起,贺锦年异于常人的洞察力,忙敛尽心思,挺直后背,再不敢腹诽半分。 贺锦年一收回**裸地威胁眸光,霎时就换上一副乖巧的模样,与帝王默默含情对视。 苍月帝王神态姿势依旧是孤不可攀的高高在上,可做的事却让所有人都感到匪夷所思。众人心里微微自问,这是什么情况?殿中的武将亦然惊愕。 高台上两人的声音极小,除了近身的西索月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外,其它人虽听不到什么,但有不少人却是深谙其道,从顾城风的表情里读出了什么。 但古卫扬及一些府第里养了男妾的男子很快脑补出一个答案,贺锦年方才越了界,与裘重天摔跤太过亲蜜了—— 这一点,大魏的人都有一个认同,在他们心里,除非没许以身份,否则,男宠和府里的侍妾是同等的,决不容许旁的男子触碰。 若有越界,轻则逐出府第,重则杖杀。 原先肃穆的气氛瞬时变得轻松起来,饶是古卫扬这时候,也忍不住缓了神色,这苍月大陆传了几年的顾城风专宠于贺锦年,果然如此,只怕是当年的宣宗帝对他也未必有这份耐心。 这下,苍月的百姓有何理由再拿大魏男风盛行来说三道四?诬大魏为邪恶国度? 众人正议论纷纷时,殿外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末将建州参将张得贵求见!” 西索月道,“张大人请进!” 众人神色一僵,心里微微一颤,张得贵,这名字,极熟悉,难道—— 古卫扬阴柔的眼睛微微一眯,果然进来的是清王秦邵栋的座下悍将之一,建州参将张得贵。 可此刻,张得贵一身苍月一等将军的戎装,黑色的盔甲在宫灯的辉映下显得尤为镗亮。 张得贵虽然算得个悍将,但他仅是在清王秦邵臻麾下领兵,在大魏,充其量不过是个三等将军,而现在,转身一变,成为苍月的将军,尤其是他肩头代表着一等将军的绶带几乎蜇痛了所有人的眼睛,这不得不令殿中的几个武将既感到唾弃,又感到眼红。 “末将张得贵参见陛下!”单肢下跪,双手一叩,声音铿锵有力。 莫说古卫扬和一殿有大魏人士感到吃惊,顾城风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收买了张得贵,便是贺锦年也感到不可思议。 顾城风敛容而坐,肃然淡声,“平身!” “谢陛下!”张得贵起身后,拂了一下袍底,眼角不无意气风发地扫了殿中几个熟悉面孔,朗声道:“陛下,在赤水江上设伏,意图袭击陛下的贼寇,最终,不敌我方与古侯家将的共同围剿,各自逃窜,末将奉命在鲤鱼弯未端伏袭,已成功截断敌寇逃亡之路,经过三个时辰……。” “捡要紧的说!”城风挑了下唇,眉微微蹙起,他习惯了影卫向他禀报时的三言两语。 西索月忙代问:“张将军,你只要告诉陛下,对方死了多少人便是!” 张得贵忙颔首回话:“末将回陛下话,敌寇共有三万人当场伏诛,其中汴城禁军两万人,扬州清王府护卫一万人!” 古卫扬眼梢蓦地峻沉下去,两粒眼珠宛如带勾的箭一样刺在张得贵身上。 他让古致龙带领一艘船前来接应秦邵栋,表明的是自已站在了秦邵栋的阵营,虽然他已然下令,务必避开与秦邵臻和秦河两方人马直接冲突,但这三万人一死,无论这些人是不是古致龙和古致伟参与下诛杀,古卫扬知道,古家与秦邵臻和秦河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方才个个看着高台上的帝王和摄政王的暧昧看得不亦乐呼,几乎差点忘了眼前所处的局势,人人还偷偷地窃喜,终于亲眼证实了顾城风与贺锦年的断袖流言。 现在,张得贵一身苍月戎装出现,打破了他们心底的警戒线,让他们同时意识到,今日不会仅仅是个鸿门宴,若是选择不当,很可能如那三万人马,被诛杀—— 殿内议论之声已压制不住,或降或是拨剑而出,似乎都难! 多数的武将是持战,他们认为,在这种被人踩在脚底下,身为大魏将军,却依然保持沉默,他日又如何服众?如何领兵打战? 而以仕族为代表的却坚持继续观望,反正死伤的都是秦邵臻和秦河的人马,轮不到他们来复仇。 谭荣此时已是眼观鼻,鼻观心,一派坐禅的表情。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正当众人低声吵得面红耳赤之际,殿外又传来哄亮之声,“末将建州司马桂东鸣求见!” “有请桂将军!”西索月当即宣见。 众人看到桂东鸣亦是一身苍月的戎装跨进大殿的门槛时,一个个脸色更加难看。 若说张得贵只是一名悍将,那桂东鸣就是一员苍月的大将了,秦邵栋夺嫡失败后,连古卫扬也曾私下向桂东鸣投去橄榄枝,几次暗中表示,若桂东鸣肯投靠他,必重用。 但很快就遭到桂东鸣的拒绝,也不知顾城风是使了什么手段,把桂东鸣拿下。 贺锦年把殿中人的表情俱收到眼底,对于顾城风的雷厉风行,在如此短的时间改变整个建州的局势,让她感到无比骄傲,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得坐收天下。 她心中激荡,尤其看到一张张七情上脸的昔日旧面孔,忍不住倾过身子,举灾乐祸地笑,“古卫扬的脸绿了,整一个龟臣相的模样!”古卫扬,多狂的一个人,在她前世记忆中,秦邵臻也不知受到他多少的气,可到了顾城风的面前,他也只有憋屈的份。 顾城风嘴角一挑,继而目浮笑意,眸光犹如水一样的柔,伸过手轻轻拧了一下贺锦年的脸,斥声,“又说脏话,晚上看我如何罚你!” 汗……这声音太大声了吧! 贺锦年本能地环视一周,果然,高台下个个视线寻了过来,她双颊迅速泛起红纹,飞快地低头,让人瞧不到她脸上的不自在! 顾城风轻轻笑开,俊美的脸庞如同破开浮冰,染上温暖柔和的朝阳之色。 不过,这时候台下的人又无心情欣赏帝王和摄政王的打情骂俏,个个正襟危坐,静看局势发展。 桂东鸣进殿后,缓步至殿中阶下,身子笔直地站着,双目凛凛,盯着面前的顾城风。 高台上,顾城风如白云深处唯一的孤峰,一派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高高在上。 少倾,桂东鸣微微俯身,掀袍跪下,谨声道:“皇上英明,秦邵臻和秦河的十万人马果然暗中包围定州,想来个瓮中捉鳖,如今已被微臣击退。秦邵臻和秦河之流已往北上逃去,请皇上定夺!” 桂东鸣是成功击退秦邵臻和秦河的联合兵马,来定州报军情时,知道秦邵栋已被顾城风所代替。 但他权衡一番厉害后,马上做出效忠顾城风的决定。 首先,自从清王退至建州后,他们被清王迫得节节后退,身为将领,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窝囊气。 其二,自从“秦邵栋”清醒后,整个人涣然一新,让他们感到,只有追随如此有气魄的男子,他们方有出路。 其三,今日一御,在顾城风的计策下,明为李承载带着十几万人马避入齐州,实则,他带了最精锐的骑兵隐在赤水江的两岸,准备来个螳臂捕蝉,黄雀在后。 果然,一切如顾城风所预料,在鲤鱼弯,他们的箭阵杀了个秦邵臻措手不及。 这一役,简直杀得痛快淋漓,终于把久郁于胸中的一口龌鹾气给吐了出来。 其三,秦邵栋既然已死,他们群龙无首,除了被秦邵臻招安或是投靠古卫扬外,已无出路,可今日,他们杀了秦邵臻三万人马,这个仇已然结下。 而古卫扬呢,在定州城,明明是在占尽天时地利的条件下,被顾城风反客为主,显然,古卫扬根本就不是顾城风的对手。 综合一切要素,此时不表示效忠,更待何时! 桂东鸣的话,让在座所有的人惊出一身的冷汗,瞬时清醒了过来。 原来,秦邵臻和秦河已经联手对大魏南方仕族暗下毒手,若非是桂东鸣,只怕他们此时已成了阶下囚! 而桂东鸣和张得贵的出现,已然让众人确定,建州已被顾城风拿下。 这就代表着,贺锦年方才所说的,十五天之内打下定州根本不是虚言,只要苍月柳州的驻军和建州的兵马合围,大魏将迅速沦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8 定乾坤2 秦邵臻的主要兵力全在汴城,这十万人马,恐怕是以秦河为主力。 “死了多少?”顾城风轻描淡写一句。 “回皇上,据副将粗步统计,约诛杀过半!余下残部已逃出定州,末将请旨皇上定夺!” “穷寇莫追!”贺锦年站起身,脸上笑意浓浓,既过了定州,那此时,秦河的人必已避回扬州,扬州一役她早已谋定,可不损一兵一卒既可拿下! “就依摄政王之意,桂将军即刻整装,随朕入扬州城!” “遵旨!”桂东鸣谨声应后,退出。 “索月,赐宴!” 西索月马上敞开嗓门,朝着殿外大声喊:“皇上有旨,赐宴!” 西索月话一落音,马上,殿门大开,数十个宫娥提着食盒步进,不过是片刻功夫,每个桌席都都摆了九道菜和一道汤,汤为牛尾汤,被截成一段一段,汤上面浮着几片生姜。 而菜的样式集合了苍月大陆的各处的名菜,有扬州的闷肘子,建州的狮子头、定州的凤爪、汴城的洒酿丸子、燕京的烤羊排…… 古卫扬是个聪明人,看到那一道牛尾汤,马上就想到了“断尾求生”,而九道菜和中间的那一道牛尾汤又让他联想起“九九归一”这个成语。 帝王赐宴,无上尊荣,可殿中却毫无喜庆之气,甚至没人去动箸子,无声的抗议之息流转在大殿之上。 正当整个大殿气氛僵得连空气都沉淀不动时,殿外复响起男子的声音,“属下圣志等人,回复圣命!” 与圣志一起进殿的,足有二十余人,皆是一身黑衣劲装,个个手捧锦盒,于阶下时,将锦盒一字排开列在青玉石地,而后,齐齐下跪见驾,“属下等恭请圣安!” 贺锦年倾身,眼里蓄了笑纹,在他耳畔细语,“这下百里杀再拿不下汴城,回头我一定削了他的兵权!”她已然知道,那锦盒中所陈之物。 顾城风唇角随之又浅浅翘起,朝众人道:“打开!” 圣志奉令当殿将锦盒打开,血腥之气霎时弥漫,众影卫将锦盒内的东西端出,放在锦盖之上时,殿内霎时一阵慌乱,那些武将还好,只是本能的握住腰间的长剑,文臣和仕家贵族哪曾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一个个手脚发软,瘫坐在椅子上。 锦盒内赫然全是大魏汴城的守将的首极,摆在最上面的是大魏一等将军侯郭晋方,自申剑国之后,大魏一等武侯之首极。 第二排全是肖宴臣带出来的几个大魏新贵,他们已然是年轻一辈的皎皎者。这些死者以前多是苍月的西北小将,五年前,随着肖宴臣来大魏投靠秦邵臻后,这些年无不得到重用,位高的也及二品,还有几个副将,虽是从四品,但皆是大魏帝王的心腹。 令大魏众人胆颤心惊的还有:这些人明明身在汴城,什么时候身首异处? 更甚,每一颗的人头,在颈处仿如被利刃一刀削下,更令人脊背发麻的是,那些将领脸虽无血意,但却未出现死青之色,尤其是人体最脆弱的眼球,尚未浮肿脱眶,显然,死亡的时间未超过一日—— 顾城风的四海影卫果然名不虚传。 如果顾城风想要他们的人头,他们今日焉有命坐在此饮酒? 顾城风朗朗一笑,双眸幽清盛光,“所有今日参与清剿行动,皆赐白银一千两!” 两旁端坐的大魏人士个个噤声,脸色惨白,无人敢吭声。 古卫扬眼神越来越冰冷,一张脸慢慢像是被罩了一层冰壳一般,此时已知,除了卸下兵权投靠顾城风,已无路可走。 这里,定州碧水兰庭,曾经属于他的地盘之一,他古卫扬设下的鸿门宴,最后,竟被顾城风主导成一场苍月的庆功宴! 顾城风站起身,睥睨着殿堂中正襟危坐的大魏仕绅,一字一句的冷酷,“朕要这些人的命易如反掌,留他们多活五年,只是朕想看看,秦邵臻有了他们,翅膀究竟能不能硬起来!” 殿中所有的人皆明,顾城风所指的这些人全是五年前,随肖宴臣入大魏的那些叛将。 台下噤声一片,所有的人皆觉如置身冰窟,在夏日之季,呼进去的空气里仿佛冒着丝丝凉气! 顾城风轻轻笑开,熠熠生辉的桃花眸里,“圣志,尔等多年守在大魏,劳苦功高,今日可以露出真颜,就随侍在朕的身边,封为一等黄金护卫!” “多谢皇上!”圣志等人谢恩后,齐齐摘下黑面罩。 瞬时,大殿内数十个人齐齐站起,指着殿中那群摘下面具的影卫。 古卫扬全身气息凛冽似冰,只觉得心中有股愤怒无处发泄,十指扣紧,颤栗地看着殿中第二排的几个男子,最后,阴恻恻地笑出了声,“真是不错,想不到还有三个是本侯的干儿子,本侯真是没想到,陛下这手可伸得太长了!” 他拥有几十个养子,无一不得意,尤其是古致远,已成为大魏年轻一辈中的皎皎者,可今日,他最亲信的儿子竟然一身黑色劲装站在殿中,对他视而不见。 而另两个,正是古致远旗下火琉队的两个统领,也是他向来最宠爱的养子之一。 可同时,古卫扬也意识到,这些年,古致远能从他众多养子中脱颖而出,完全不排除这是顾城风一股势力的暗助。 同时,琉火队能纵横整个大魏,便是连秦邵臻也无可耐何,想来也是得了顾城风的暗中扶持。 最后,他不免联想到了他派出古致龙和古致伟二人率船队前往赤水江后,古致龙和古致伟到现在都音讯前无,没有透出一点关于顾城风和贺锦年的消息给他,让他稍有准备。 反而对他的命令阳奉阴违,配合张得贵诛杀了秦邵臻和秦河三万多的人马,纠其结果,要不是这两个养子也是顾城风的爪牙,要不然,就是这两个养子已被顾城风秘密处死,所以,有关赤水江的消息才无法传达到他这里。 谭荣站起来后,又差点一屁股跌回,古卫扬还好,是干儿子,可里面中有一个年轻的男子,可是他亲生的骨肉,平日无所事事,喜走马溜狗,想不到,竟是顾城风身边的影卫。 有人气、有人怒、也有人偷偷地庆兴——既然儿子是苍月帝王身边的红人,这下,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归顺于苍月了! 贺锦年感受着殿中那隐隐潜在的各种情绪,清晰地感应到,殿中的情绪先是由愤怒,慢慢地演变成无声,当她察觉到古卫扬的脸色微露出一丝颓败时,马上举起手中的酒盏,朗声道:“苍月威武!” 众人一惊,本能地齐齐看向古卫扬。 古卫扬面色黯然,如同沉入了夕阳迟暮的,眼中的光亮一点一点地熄灭,最后,轻举酒盏,淡淡地回应:“苍月威武!” 众人急忙举起手中的酒盏,齐声应:“苍月威武!祝我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摄政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城风冷漠的脸上终于凝出一丝的笑意,举了杯,淡谈纠正:“摄政王与朕同春秋!”同时,伸出手牵扶起身边的贺锦年。 贺锦年一双皓眸沉笃若定,透着些微光,丝毫不见惊愕,举了杯,与他轻轻一碰,两人同时一饮而尽! 与朕同春秋?那就是万岁! 是摄政王与朕!而不是朕与摄政王! 普天之下,上下几千年,一个帝王口里,第一次把臣子的称呼挂在了帝王尊称之前! 众人惊得几乎连手中杯盏者握不住,齐齐看向贺锦年,心中如雷敲着:这少年纵然是率军之才,亦何德何能,先是以摄政王之尊统领三军,如今,顾城风王者归来,她却尊荣更胜,身着龙袍,以万岁之称和帝王并驾齐驱。 西索月已然朗声:“皇上万岁,摄政王万岁!” 苍月的众影卫马上拨刀,刀剑与剑柄带着节奏相敲,齐齐跪下,铿锵有力地呼应:“皇上万岁、摄政王万岁!皇上万岁、摄政王万岁……” 古卫扬心底抽搐,面色上深深痛惜,却不得不随之领大魏众仕绅从座席中步出,齐齐掀袍跪下:“皇上万岁,摄政王万岁!” 殿外,清脆婉转的笛声响起,伴着苍月临朝时的钟鼓之声,柔中有刚地回响在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在齐声呼喝的皇上万岁、摄政王万岁声中,相鸣不绝于耳。 声毕,西索月从袖中取出一道明黄圣旨,朗声道:“古卫扬听旨!” 古卫扬嘴角紧抿,从座席中出例,掀袍跪下,谨声,“微臣接旨!” 大殿上的所有人霎时竖起耳朵倾听,却不料西索月几步下了高台,将圣旨转于古卫扬手中,俯身低语:“古侯,皇上说,此刻楼夫人的身份还不宜声张,待尘埃落定后,你自是可凭此圣旨,将楼夫人身份大白于天下!” 古卫扬接过,循着本能的好奇心,稍打开圣旨的一角,竟看到“赐为郡主”这四个字,霎时,明白,西索月所谓的尘埃落定后,他将会被封为苍月的异姓王,虽然比起现在,无权无势,不过是个挂名的王爷,但自家的女儿可光明正大的落他古家的宗碟,而楼飞舞腹中的孩子也名正言顺的成为皇家后代。 这已然是卸下兵权后,最完美的归宿。 思及此,古卫扬嘴角一抹轻笑微擒,掀起大红衣袍跪下,双手端正伏低,这一次,声音朗朗:“微臣,谢皇上隆恩!” 话刚落,身后所有大魏朝臣仕绅皆行叩拜之礼。 高台之上,顾城风携手贺锦年缓缓而起,桃花双瞳微微眯起,朝着贺锦年一笑,方道:“众卿家平身!” 此至,定州的局势已定! ------题外话------ 月的旧文〈凤凰斗:携子重生〉这几天一直在修稿,现在只剩两章还锁着,其它已经修改完毕,并通过了审核。真累呀,一边修旧文,思路被旧文带了过去,重写新文时,脑袋老是转不过弯。真想断更,然后静心修文,但一想,答应过读者此文不能再断了,所以,硬撑着过来了,只是更新少了些,望见谅。(不过,修旧文时,内容和风格全没动,只是修一些涉接吻的戏。没看过月旧文《凤凰斗》的可以去看看,月花了很多心思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9 放下屠刀,为你生儿育女 酒宴后,贺锦年与顾城风回船时,已近拂晓,天边薄云,朦朦胧胧地发着光。 顾城风今晚喝了些许的酒,虽未曾显出醉意,但此刻,酒不醉人人自醉,登上四层甲板后,看到东方山峦中已透出微微的白光,便搂着她靠在船的右舷上,要她陪他一同看日初。 贺锦年仅喝一盏酒,以她的酒量,几乎是没感觉,可此时,仿如喧闹繁华过后,突然陷入沉静,让她觉得四肢百骸都透着庸懒,她倦怠如猫静静偎在他的胸口,半眯着眼,眸无聚焦地落在远山,思绪仿似陷入沉迷。 而他,哪有心思看日初,一双眼从不曾离过她的脸,见她眸光轻忽,一吻落在她眼皮之上,轻问:“心里琢磨什么?” 宁静的清晨,清风徐徐,他的怀抱让她的心如被水润包围,开口时,声音透着几分娇柔,“我在想,前几日,在鲤鱼弯,古致龙和古致伟明明看到你的真颜,若古致龙不认得你还说得过去,古致伟却是谋臣,见识非凡,所以,古致伟肯定认出你。可为什么,今日宴上,古卫扬没有一丝一毫的准备,究竟这两人当时便被影卫扣下,还是臣服先前就臣服于你?”古致伟与今日宴上的古致燕是一对同胞兄弟,皆是古卫扬座下有名的幕僚,她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古致伟没有给他的义父传递清王被调包的事。 “如此良辰美景,你的脑袋却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贺锦年轻轻一笑,微哑着声音,“习惯了,在军中,只要一闭上眼睛,不是想你,就是想着政事。” 顾城风喟叹一声,深情地凝望着她,桃花眸潋潋氤氲迷漫中,带着珍爱,“是我的错,苍月前门有虎,后门有狼,我实不应把社谡的重担压在你一人身上,让你这脑袋总是清静不下来!” 言毕,掌心习惯地轻覆于她的发顶,顺着柔顺的发丝轻抚而下,至纤腰处,轻轻一拢,便将她收至怀中,解释道:“是古致远假传古卫扬的命令,让古致龙和古致伟……听侯清王府的调谴!”另一只手,有些心不在焉地卷着贺锦年耳鬓边的落发,又挑了一丝于鼻息处轻轻嗅着。 “我从不是个蜇伏于命运魔爪下的人,城风,我喜欢做这一些!”贺锦年转首,看着旭日东升,“我愿意为你提起屠刀,也愿意为你生儿育女!” 顾城风看着东方光影蹁跹,仿佛看得到时光在流逝,不仅思忖到怀中的少女,从初始,对他无时无刻的防备和时不时的小算计,而今却一句:我愿意为你提起屠刀,也愿意为你生儿育女! 拢紧双臂,再一次轻吻于她的眉间,却一语未发。 阳光晒满两个相依的身影,勾染出一层的光晕,他和她注目于东方橙红之日渐破云层,直至万丈金光晒满人间。 两人回到舱房,影卫早已为她和顾城风备好的热水及一切的洗浴用品,贺锦年走到窗边,将纱帘放下,“你爱干净,今天又累了一天,沐浴后好生歇一歇!”说完,便走到他跟前,伸出手,开始帮他细细解着衣带。 顾城风双手轻搭在她的腰身上,唇角蓄了些笑容,低头望着怀中的少女,想起昨日旖旎,桃花眸如滴进晨露渐生涟漪,脉脉水波直延至眉稍,“一起,好不好?” 她抬头瞧了他一眼,眉眼敛着风情,又开始专注地为他一颗一颗地扣着腋下的绣扣。 “锦儿又害羞了?”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嫣红的脸颊,至那红润欲滴地耳珠,“锦儿,我当真是爱煞了这样的你!” “没有呢,谁会害羞,又不是没瞧见过!”贺锦年死鸭子嘴硬地顶了一句,褪去他的宽袍时,看着他圆领衣襟上那白皙精致的锁骨上有着一首明显的牙痕,略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眸光触及洗浴盘上白色瓷瓶时,一掠而过的记忆,只羞得差点蹦跳起来。 昨天扔了一瓶,今儿又供上一瓶,且今日所送的浴桶明显是双人的,显然,这一群的影卫是为他们特意安排了鸳鸯浴。 顾城风见贺锦年小脸布满红霞,目露怒光,只道自已唐突了她,便低了声线,“锦儿,你若是不喜,我在舱外等你便是,你别生气!” “不是这样……。哎,这群流氓……”贺锦年摸了摸脸,又抓了抓头,重重一叹,欲张口解释,却发现难以启齿。 她哪里生气了?她这是害羞好不好? 一想把昨天下午一脸喜滋滋地把那瓶药膏涂到脸上,她现在就觉得整张脸痒痒地,都是西索月自作聪明惹的祸,让她有苦说不出。 “怎么?哪不舒服!” 贺锦年并不吭声,而是把眸光落在柜旁堆积的礼品盒上,思忖片刻,突然就冲了过去,三下两除二就折了礼盒,翻出一件纷红色的裙子时,霎时眉飞色舞起来,“嘿嘿,就是你啦!” “这不是你要送给桂叶那小丫头的?”昨夜逛了不少成衣店铺,贺锦年给桂叶小丫头、西灵春、燕凝霜、陌夏和上官凝添置了不少的夏裙。 贺锦年打了个响指,一脸不怀好意地笑,“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先出去一下,找索大人有事!”说完,也不待顾城风开口,一个掠身,如鬼魅般就出了舱房的门。 冲动是魔鬼,但管它了,先魔鬼完再说! 贺锦年还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一到了三层船舱,凭着第六感觉就知道了西索月的舱房在哪一间,她一脚就把门踹开,揪出了刚沐浴好准备休息的西索月,也不顾他身上只穿着崁肩和及膝的短裤,恶霸强抢民女似的就把他从床榻上提了出来。 西索月震愕许久方回了神,了解到当前状况后,惊惶连连,“殿下您要干什么?殿下,容末将先穿一下袍子!” 可贺锦年向来最擅长的就是近身控制一个人,饶是一身一流武功的西索月,颈椎处被贺锦年扣住时,全身也使不出一丝的力气,被贺锦年半提了出来。 天色已大亮,西索月一手紧紧护住裸露的臂膀,也顾不得失了体统,只能扯开嗓门大喊,“殿下……别呀,您有事尽管开口吩咐,末将无不遵命……皇上,救命呀……” “没想要你的命,喊什么?”贺锦年倏地放开手,西索月本能地就想跑,贺锦年一个掠身,挡在了他的身前,纤纤两跟指头夹住了胸口衣襟的一角,感应到西索月的情绪后,一脸坏笑挨近,眯了眼,“西索月,不许动,否则,我可管不了自已的手,直接掀了你的小马夹!” 西索月一噤,本能地收腹挺胸,大声喊:“摄政王威武!” “锦儿,你在干什么?”贺锦年正得意忘形之时,耳边蓦地传来一声带着清冷的声音,淡淡地带着一种矜贵语气。 是顾城风,站在船栏处,唇色不知何时凝成淡紫,但脸上并无怒气,湛黑的瞳眸惟透着不解。 身后一群影卫面红耳赤,极尴尬地莅于帝王身后,不敢正眼瞄贺锦年,因为,他们的摄政王殿下一身女子白裙,脸上有微薄的汗,与西索月靠得极近,一张精致的脸粉红娇艳神彩飞扬,似乎心情极好。 而西索月大人,一脸让人难解的表情,关健是,穿着打膀的亵衣,裸着毛绒绒的小腿……咳咳咳,怎么看怎么象是案发现场被扣的样子……有奸情呀。 因为摄政王殿下正提着索大人衣襟口,衣襟歪了一大片,几乎把索大人半个胸膛都给露了出来! 真是太香艳了……真是太胆大包天了……众人幸灾乐祸地等着西索月倒霉。 “皇上,皇上……”西索月呐呐声中,想下跪请安,却衣襟被贺锦年提在手上,他有些力不从心,愁眉苦脸的,偏生,对眼下的冏状,又不懂如何向帝王解释。 总不能说,他正想就寝时,被摄政王殿下强行带到这里? 这些影卫全是“圣”字辈,多年蜇伏于大魏,自是不知贺锦年向来如此,而顾城风早已习惯心脏那处时不时地被贺锦年不按常理出牌的动作戳上一戳,他扬起嘴角,眸光温润,“锦儿,过来!”顾城风桃花眸微微一暗,“你揪住西索月的衣袍作甚?快放开——” “摄政王殿下有事找末将商量!”西索月一开口说瞎话,便触到顾城风警示之色的双眸。 “我给他送衣服!”贺锦年看到众影卫面红耳赤的模样,知道自已的行为落到他们的眼中,实是惊世骇俗了些,但她还是坦坦荡荡地回了一句。 于她而言,西索月的穿着在她眼里,寻常得紧。先别论这种穿衣在中国满大街都是,便是前世中,她与质子行苑的护卫在一起执行任务时,也是常见到护们们光着膀子在河边洗澡。 可此刻,贺锦年尚未意识到,昨夜刚对顾城风做的一番检讨,尚未半日,就全然抛诸脑后……又犯了老毛病了! 众影卫脖子一缩,略带着同情之色齐刷刷地看向西索月。 “送衣服?”顾城风眸光带了不解落在了那一件女子的裙衫上。 “皇上,我真的是给索大人送衣服的!”贺锦年巧笑嫣然地递到他的手中,又挤了挤眉,“索大人,去,穿上后,围着船舷四周绕上一百圈,嘴里不停地喊:‘我平胸、我骄傲,我为苍月省布料’,记得,要大声喊,得让全船的人听得到!” 这是什么词? 哇……众影卫象提线木偶般齐齐张大了嘴,那看向西索月的眼神,这下不是同情了,而是……期待中带着明晃晃的兴灾乐祸! 西索月看着手中粉红色的宫裙,尤其是胸口中明显恶俗的海棠刺绣,倏地整个人惛了,他这要是一穿,再一喊,那般兄弟岂不是要拿这事来笑他一辈子 他双手频频做揖,只差双腿一软就跪下了,苦着一张脸哀求,“殿下,属下知错了,属下以后再不敢拿摄政王穿女装而腹诽了,殿下,您饶了属下吧!”言毕,满眼是期望地看向帝王。 “好了,锦儿,你别再玩了!”顾城风淡淡一笑,眸光平静地瞥了一眼西索月。 西索月从帝王眸中读出,顾城风这是让他自行保重,他当即就缩了脖子,无声嘀咕抗议:怎么能这样呢,同为大臣,皇上这么偏心!皇上就算喜欢看臣子穿女子衫裙,我一个粗汉子能和摄政王比么?她细皮嫩肉,穿着自然好看,我穿会象什么,还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在偷偷骂皇上?”贺锦年伸出手捏了一下西索月的面皮,“嗯?说皇上偏心?嗯?说皇上有怪嗜好?” 西索月倏地反应过来,贺锦年会读心术,惊得再次挺直而立,脱口而出:“摄政王威武!”眼角瞄了一下帝王,似乎并不以为意,咽了一下口水,讪笑一声,后背一下佝偻下来,“摄政王殿下,要不属下穿裤衩绕船跑?要不……属下愿换上红色的裤衩……”这沿途可见渔民常常是穿着一条裤衩在水中捕鱼,西索月绞着脑子想讨好贺锦年,纷乱复杂之下,竟口不择言地一句:“殿下,您穿裙子很美,属下也没笑过您平胸!” 众影卫仰天吐血,静静为西索月默哀! 贺锦年嘴角一撇,皓眸皆是杀气腾腾,“嘿嘿,没得商量,再多言一句,就多逛百圈!”贺锦年觉得自已才是真正的有冤无处诉,那一瓶涂那处的滋润膏被她生生涂在了脸上,若有一天,顾城风知道这膏药的来缘,恐怕她想找个洞钻都难。 顾城风虽然不解贺锦年怎么会出如此刁钻的花样捉弄西索月,但当年,贺锦年还是申钥儿时,他就知道在质子行苑中的那些护卫没少吃申钥儿的苦头,但他们依然一心拥护申钥儿。 他相信,贺锦年今日如此,必有原因,既然她不说,他便不问!何况,仅仅这样的顽闹,无伤大雅! “还有!”贺锦年指着帝王身后的众影卫,千娇百媚一笑,“你们都别腹诽,否则,小爷让你们一起玩群芳迎面接力赛,爷舱房里有的是女装!” 众影卫“轰”地一声,如鬼魅般齐齐消息。 威胁所有当初参于送滋润膏的众影卫后,贺锦年奔至顾城风身边,抱起他的手臂,嘴角倏地挑着一抹明媚的笑:“我事情办完了,我们回去吧!”那笑容甜得如同苍穹满月,偏生,那神情象极了犯了错的孩子怕面临责罚般,紧紧抱着他的手臂,整个身子只差吊了上去。 “又知道错了?”他淡淡一笑,声音依然温润,听不出情绪。 “嗯,好象错了一点点……”她小心翼翼伸出一根指头,弯了弯,示意这只是一个小错。而后,她半仰着脸睨着他,只是他一直垂眸,那云卷云舒般的睫毛太浓,她看不清他眼里闪烁的究竟是什么,只是凭着感觉,他的心情并不佳,她知道顾城风忌讳她与旁的男子肌肤相触,耳语讨好一句,“我很小心的,没碰到西大人的身子!” 冲动是魔鬼,现在魔鬼完了,就要走正道,正道就是如何讨得眼前人的欢心。 他侧首看着她片刻,良久之后,应了声,“我知道了!”柔合的音色,带着浅浅的笑意,原本让人觉得沁人肺腑的声音,可带着似笑非笑的眸光,却让她有一种脊背渐渐发凉的感觉。 “我……擒拿了……他的脖子,就这样了……”她乖乖地抻出手掌,摊开在他的面前,一副由他惩罚的表情,“我错了,刚才我太冲动!” 贺锦年又狠狠地检讨着,带着宣誓的口吻:“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要慢慢改掉一些劣习。” 顾城风看着她纠结中带着小心翼翼检讨的表情,心头淡淡的阴霾一夕尽散,桃花眸极其暧昧地一弯,手臂轻轻一带,将她抱了个满怀,俯下脸,灼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上,声如情人般地邀请:“错了就要惩罚,罚你帮我擦背!” “好呀,我最会帮人擦背了……”贺锦年兴奋之致马上讨好,声未落,却被身边的人重拍了一下屁股,这回,声音再不复先前的清冷,如冰雹掷地有声,“倒说说,你又帮谁擦背了?” 贺锦年的小脸一下就垮了下来,“没,只是口误,我发誓,我以后天天帮你擦背……” ------题外话------ 明天开始,进入最大的风浪了,还有,之前很多秘密也会从稍后情节中一一揭开,亲们,温情有,但挑战更有。 PS:〈凤御凰之第一篡后〉上部已不删情节出版,出版名为〈凤御凰:情倾百年〉,当当网,淘宝网,京东、亚马逊都有出售,亲们进入出售平台后,直接搜书名,就可以找到。目前当当在做书香节的活动,价格最合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0 兵临城下 大魏汴城。 6月,盛夏来临之际,苍月已发动了对汴城的数次大攻城,大魏将军侯宗政博义亲自在城门指挥,死守汴城城门,大魏帝王秦邵臻亦披上战袍,屡次御驾亲临汴城城墙之上督战。 夜,大魏军营,帝王行营,灯火亮如昼。 两国交战,白天大魏将士要随时防御苍月攻城,只能到了晚上方能坐下来探讨守城的应对措施。 从去年顾城风对大魏不宣而战开始至现在,大魏节节败退,军中已呈出厌战的情绪,尤其是柳州城被攻陷后,大魏军营中原吏属苍月西北大军的部份将士更是无心应战。 对大魏不利的言论已在军中公开流传,导致新兵情绪不稳,定认大魏战败是迟早,不如早日投降,何必让这么多无辜的人战死沙场。 加上苍月军中传出善待战俘的事,以及苍月国对伤兵的一系列优待政策,让大魏军心更加浮动,两军交战之时,并不愿顽抗到底,宁愿弃械投降。 肖宴臣不得不担起柳州十三万将士死亡的后果,在他交出帅印之前,趁机快刀斩乱麻处置了一些军中传播不利流言的罪魁祸首,甚至亲手砍下自已从西北带过来的一些参将,震慑了军中不稳定的因素后,将权力平稳交接到宗政博义的手中。 但令秦邵臻和宗政博义始料不及的是,苍月竟派出顶尖的影卫,一夜之间屠杀几十个汴城守将。这些四海影卫来无影,去无踪,杀人于无形,令得整个军营人心惶惶。 御书房行走云随天奉旨站在帝王身边,详述着这几日的两军战况,两边的将士各自低首聆听。 陈述后,开始殿议时,两边的将士个个面面相觑,无人先行置辞。 面对这一群毫无独立领军的将士,秦邵臻只觉得眉心一阵阵地抽跳,这些人,全是草草地提拨上来,且,无一人有实战指挥经验,可他已无将可用。 更甚,如今大魏军中士气低靡,甚至把提拨看成洪水猛兽,一接到晋升的圣旨,竟个个面如土色,恍如大难临头。 秦邵臻坐在御案后,听完云随天的报告后,面容冷漠,双目敛着寒霜扫视着两边的武将,“这就是尔等马革裹尸的报复?只想着荣归故里?或是含饴弄孙,舍不得颈上的脑袋,有什么资格从戎?接下来该怎么做,是得过且过混着好,还是一心一意与汴城共存亡,为朕分忧,把位置坐稳!孰轻孰重你们自已惦量,不必朕重复。” 秦邵臻的语声冰冷带着带着杀戮气息,任谁也听得出,帝王的意思是,若守不住汴城,苍月不杀你们,帝王也会要他们的脑袋。 众将寒噤,面面相觑后,齐齐出列,跪于中庭,“末将愿为皇上分忧!” 众将退后,肖宴臣道:“皇上先息怒,这般小免崽子微臣自是有办法治!”肖宴臣虽被夺了帅印,但在大魏军中的威信尚存,所以,宗政博义在很多军务方面都会与肖宴臣合作。 “宴臣,有心了!”秦邵臻转首看向宗政博义,“这几日,你们二人多加小心!”宗政博义和肖宴臣也在苍月影卫刺杀的目标在内,所幸那夜,两人因为有军务相商,得以联手避过刺杀。 “皇上请放心,微臣自保能力尚有!”宗政博义淡笑一声,与肖宴臣一齐退下。 帝王行营中只留下云随天一人在悄悄整理着书案上的地图和奏章。 灯芯烧了一整夜无人修剪,时不时地发出轻微的烟花一爆的声响。 秦邵臻一晚心情混乱,便又重拾起定州传来的密函,反复琢磨着。 密函来是来谭荣。 谭荣是他心腹之一,这些年,若非是谭荣一直暗中阻止古卫扬与秦邵栋之间的合作,让大魏南方的权势处一盘散沙的状况,他根本无暇腾出手备战苍月。 大魏的飞鹰培训出来后,谭荣和汴城之间的传递消息暗中密集,尤其是古卫扬突然南下定州,谭荣几乎是每天向他汇报定州的情况。 此次汇报与之前古卫扬与秦邵栋有结盟之势不同,而是直指苍月先帝顾城风出现,且身边带着一个自称是苍月摄政王贺锦年的女子。 密函中,谭荣实言自已也无法断定消息是真是假,只是禀实而报,希望帝王早做筹谋。 秦邵臻将手中的密函附之一炬,他本来目标很清晰,不择手段地守住汴城,阻止苍月进军的步伐,击跨秦邵栋和古卫扬的联盟,与秦河联手控制江南,大魏上下一心抗苍月的同时,冶炼出新型兵器后,便反守为攻。 可这个消息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皇上,您该喝药了!”小北端着盘子步进,小心翼翼地提醒。 云随天伸手接过,递了个眼神让小北退下,揭开药蛊,亲偿一口,方端至帝王身前,瞄了一眼砚里的纸灰,“皇上,如今南方的局势有傅王叔把关,皇上可不必担心,皇上的龙体方是社稷之福!” 秦邵臻一如往常地接过,一饮而尽,又端起茶水漱了漱,淡淡开口问,“东阁那怎么说!”这些日子,他忙于扬州和汴城的局势,无暇前往申氏灵脉寻找东阁,便让云随天代他前去,主要是了解东阁秘练的丹东国祭师里记载术法是否成功,这是他为保住汴城做最后的一道防御。 “回皇上,微臣昨日去申氏灵脉时,东阁国师正适闭关,钟豫姑娘说,国师还要三日方能出关。” “随天,无论东阁是否能够成功炼治出圣药,这几日,汴城的南门都要守紧,任何百姓都不许放出城,违者斩!”这些百姓他留着有用,遂,他已然不允他们逃出城外。 “皇上放宽心,微臣已经三申五令,命守南城的将士十二时辰待命谨守,除了南方运来的粮草外,城门始终紧闭,不会出任何疵露!”他以严防细作入汴城为缘由,守城将军自是不敢怠慢。 “那就好!”秦邵臻双肘撑在案上,轻揉着太阳穴,少顷,站起身,缓缓步出大殿。 云随天忙提了灯笼,紧随而上,殿外,侍候的小北忙接过云随天手上的灯笼,微躬着身紧随着。 秦邵臻脚步仍是不快不慢不急不缓,绕过中庭,步上辽望台,夜风掀衣袍,飒飒作响。 秦邵臻冷漠地望着四下喧嚣不灭的焰火和残桓败壁,凤眸中映出血一样的流光。 这样的战争场面何其的熟悉,在前世的记忆中,申钥儿未参战前,汴城四野哀鸿,军心泛散,所不同的,前世的对手是顾城风,而这一次是贺锦年亲手带给他的。 如今,顾城风诡异归来,会不会逆转乾坤? “云爱卿,你我皆出生于汴城,而你亦成长于汴城,你当记得,曾经的汴城,河道两岸盛植杨柳,街头巷尾桂花树成行,到了秋季,风吹过,香飘万里!”秦邵臻自嘲一笑,腹中之酸楚,道不尽,吐不出,惟仰天长叹:这就是倾尽一切,换来的—— “如今,汴城百姓散了三分之二,不得已留下的,全是贫苦的百姓,家中有老有小无法成行的妇孺,曾经繁华的街道到了夜晚除了几处火光,全是漆黑一片,到了白天,在杀声四起中,街头空无一人,可现在还未到前世最惨的地步……” 在他前世的记忆中,所经历的才是真正惨绝人寰,那时候,申钥儿还没参战,苍月昊王顾城军亲率三十万大军打到了汴城城下,大魏的南方坐视国难,在粮草上不肯调度,汴城被困三个月,粮草已不多,只能供军中将士勉强裹腹,城中余留的百姓最终出现易子而食之事! 人没到真正绝望时,永远无法剥析出丑陋的底线在哪…… 所以,这一世,他在通州战争打响起,就足足备了三年的粮草,虽然通州城被烧掉了几个粮仓,但汴城的粮食足够让他们再守上一年。 云随天深受震惊,半晌方道:“皇上,您别想太多,总有一天,皇上会重建汴城,百姓亦会回到自已的家乡!” “重建?有些东西是重建不了,既使是时光回溯,也无济于事,何况是重建……”他呵呵地轻笑开来,那笑声如风中怨灵,在风中悠悠颤抖。 他习惯性地抚上胸口,可他的心脏处,那一块却沉沉浮浮地飘着,仿如早已萎缩以致填不满胸腔,也……早已不会再痛了,多年的沉涸的眼疾亦随之而愈。 突然忆起,当初申钥儿死在他的怀中时,一句复一句的要把他从此放下,一句一句地念着,死后要在奈河桥多要一碗梦婆汤! 痛成那样,嘴角却始终露出微笑,那笑象是死亡前的道别,带着无可名状的释然和解脱……是的,她是真正感到要解脱了! 他现在明白了,那是一种彻底的解脱,当一个人无限付出时,最终什么也没得后,到了最后,累到心头连不甘都装不下…… 而他,此时就有这种感觉,从一开始在通州行苑时接到贺锦年离开的消息时,他痛得无法承受,当他看见那被她击成粉碎的秋千,被她纵火烧成灰烬的粮仓,他恨不得用针狠狠刺瞎自已,眼不见为净! 而后,她又从通州绕道,潜入柳州,一夜之间诛杀他十三万将士,他仿佛被她掐住了咽喉,一点一点地收紧……到了现在,自已花了五年时间培养出来的数十个心腹大将一夜之间被砍掉首极,仿如确掉了他所有的手足的同时,连同他的心也一同挖走,他突然彻底幡悟—— 就如树叶的离开,并非是自已的选择,也不是风的摧残,而是树的舍弃! 前世,他是树,申钥儿是叶,今生,他和她换了一种身份,可结果都一样,他终究不是她的根,前世和今生,他和她注定了分离! 此刻,如果在他的前面有一碗孟婆汤,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喝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得东方都翻出鱼肚白,秦邵臻方闷闷出声,“云爱卿,你说说,一个明明死去的人,有没有可能再次复生?”秦邵臻问出话后,亦自觉是多余,彼时的自已,既然能让时光回溯,凭着顾城风的手段,在知道自已曾经在前世中早早的驾崩的情况下,如何不会做一些防患的措施? 顾城风回归,在这一点他,他认同,否则,以秦邵栋的能耐,绝不可能将他和秦河的几万人马全部诛杀。 但那女子?真的是贺锦年? 这一点,他有些怀疑,因为,苍月对汴城发起三次总攻,战术明显是贺锦年的统战方式。 对于之前,苍月军中传出贺锦年受了重伤的流言,他根本不信,因为消息传得太快,且,东阁夜探星相,声称将星正得势,他就更断定这不过是贺锦年的障眼法。 更重要的是,以他对贺锦年的了解,他决不相信,贺锦年会在大战最关健之时离开军中,潜入大魏定州公然与顾城风约会。 在他的记忆中,申钥儿一向是理智,决不可能如此感情用事! 但同时又有一种声音在鞭策着他,如果在定州出现的并非是贺锦年,顾城风怎么可能会牵着那女子的手,亲蜜无间? 更甚,他所派去的一群高手前往赤水江刺杀秦邵栋,无一回来复命。 普通的将士有可能被全部诛杀,但这些高手,全是当年申钥儿亲自训练出来,箭术和博击都在高手之上,既便是任务不完成,自保却没什么问题,怎么可能齐齐失踪。 唯一的可能就是,贺锦年真的潜入了大魏,她用自已的方式,让昔日的战友离开她和他的战场。 也不待云随天回答,秦邵臻的嘴角已冷冷地掠出一个弧度,凤眸如冰露,“如果顾城风归来,只怕肖龙华这步棋就废了!”前世中,他最后能得天下,也是在战争后期,利用肖宴臣和肖龙华的父子关系,最终收伏肖龙华,让肖龙华的二十万西北大军反戈一击。 而这一次,秦邵臻让东阁故技重施,潜进肖龙华的梦中,把前世顾城风驾崩后,大魏秦邵臻最终统一天下的镜像让肖龙华看到,唤配了肖龙华前世的记忆,让肖龙华最终下了叛变之心。 云随天心思一转,“皇上,既然如此,皇上何不趁顾城风回苍月的消息传到苍月前,就让肖龙华提前举事?以提防肖龙华收到顾城风未死的消息,消了胆!” 在原计划里,大魏死守汴城至七月酷暑,届时,苍月军中粮草、水源都会出现短缺,且天气炎热,尸体若处置不及,易滋生**和灾患。肖龙华趁机关上通州的大门,切断苍月的粮草和药品,再与秦邵臻配合南北夹击,苍月军中必乱。 只要再坚持到秋后,等扬州的第一批新型的武器配备到每一个士兵的手上,这一场战争,鹿死谁手,就难定了! 秦邵臻沉思片刻,颔首:“也好,你以朕的名义给肖龙华下一道密折,告诉他,不必等七月,马上关了通州城门,切断通州与明州郡的所有通道。把这道密折交给肖宴臣,让他亲自跑一趟通州,让宴臣留在通州助肖龙华一臂之力。” 说是助,其实也有监督的意味,毕竟,肖龙华不仅是肖宴臣的父亲,更是肖妥尘的父亲,比起肖宴臣,肖龙华更重视的是他的嫡子肖妥尘,若非是贺锦年这一年来光芒过盛,在军中的声望迅速窜起,让肖龙华产生危机感,再加上东阁的术法让肖龙华恢复了前世的记忆,肖龙华根本不可能舍嫡子肖妥尘而改助长子肖宴臣。 “微臣遵旨,微臣这就去办!”云随天思忖片刻,“皇上,若是出现在定州的果然是顾城风和贺锦年,只怕他们目标在扬州,皇上您看!” “扬州有秦河在,那是他玩了十多年的地盘,如果他连自已的阵地都守不住,恐怕朕去了也无济于事,眼下,最关健的是要守紧汴城,否则,汴城一失守,大魏就亡国了。” “微臣明白了,皇上,那微臣就先告退!” “去吧,告诉肖宴臣,让他路上小心!” “微臣遵旨!”云随天领了命,刚想退下,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便回身禀明:“皇上,钦天监已看好皇上大婚的日子,暂定为今年入秋九月初九,皇上您看……” “就这样定了吧!”他既然下旨要纳这些仕家和朝臣的女儿入宫,也总得给他们个时间,好让他们消停一阵,不要在这节骨眼上给他添乱。 突然,耳膜传进一声声军鼓之声,及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是大魏汴城汴门方向传来,必定是苍月又开始发动攻城。 秦邵臻急忙回帝王行营,在侍卫的服侍下换上战袍盔甲,勿勿步出行营,只见,一名副将步履匆匆迎来,“皇上,是贺锦年亲领两路人马包抄城门!” ------题外话------ 亲们,有月票的亲请大力支持一下月的好友:青青的悠然《惑国毒妃》,月的文要进入尾声了,正文会在120万完结(番外计划是:顾城风与贺锦年古代婚后篇20万,现代篇20万+,所以,亲们不用担心没得看文,月会这个文完完整整地写好,所有的人物命运都会有一个最终的结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1 最后揭秘,三生三世1 天边太阳尚未全透出山峦,苍月五万骑兵、二十万步兵、三千战车同时到达汴城城下,战鼓之声响彻云霄,密密麻麻的银铠骑兵潮水般涌向汴城,万千人马震起沙石满地飞扬。 “贺锦年”一身银色的战袍,站在一台三丈高的移动战车上,与汴城城门遥遥相对,暖暖的山风卷起衣袍,萧瑟无边。 身后,是一排手执旌骑的侍卫,他们听令于贺锦年的指挥,得到明确的指令后,挥动手中的长达一丈长的旌旗号令山下的士兵如何转换队伍阵型,发动新一轮的攻击。 战场中传来的厮杀震天,喊声惊天动在耳边回响不绝,贺锦年紧紧抿着唇,手执望远镜,眺望着汴城上,双方人马在火光中的撕杀。 镜头移动中,她看到秦邵臻也正拿着一个望远镜朝着她的方向望来,此刻,他正站在城墙的最高点,身边站着的正是宗政博义。 秦邵臻的动作明显一滞,那一瞬间,时光恍似交错,又恍似百年沧桑斗转星移,曾经两人齐心联手共守河山,如今,却遥遥相望在同一片蓝天下,各守一方! 他移开镜头,看到贺锦年身后的副将亦拿着一副望远镜,他沉沉一笑,看了手中望远镜一眼,外壳是用花梨木雕刻,手工很拙劣,前后的镜片,是她亲手挑选一些上等的琉璃,经过几十次的打磨后,方成功造出一个。 彼时,她赠给他时,喜滋滋地炫耀着,这个可远看的东西叫“望远镜”,世间仅一个。 事后,她还曾经伸出十指,细数上面无数的小伤创,一脸恹恹地抱怨,做一个手工活比上战场杀人还难,以后,断无第三次了。 他温柔一笑,拿了药膏专注地帮她涂着伤口。 他知道所谓的第一次,是她亲手制一把乐器“吉它”,就因为她把“吉它”赠给了顾聆兰,他生生不高兴了几天,她才想到做一个望远镜送给他。 望远镜……如此别出新裁的东西,他一直如视珍宝。 彼时他以为这该是天地间的唯一,想来,如今在苍月的将领中,可以人手一个了吧! 很快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宗政博义,步下了城楼。 贺锦年面无表情地将镜头往下移,因为苍月先是采用火攻,此时城墙上烟尘很大,有些楼台已经燃起雄雄大火。 而城墙上负责防御的大魏士兵,当苍月的箭阵朝着密集地朝着他们射来时,他们集合在一处,以盾为墙,生生抗过近一刻时的箭雨。 当声势浩大的攻城开始时,大魏士兵面对强行攀登城墙的士兵,将烧得滚荡的热油沿着云梯浇下,霎时,惨叫之声不绝于耳,攀在半途中的士兵纷纷坠落,同时,大魏的士兵将火炬引燃云梯…… 贺锦年脸色一变,想转身,身后的副将冷冷传来命令,“不许转身,否则被秦邵臻瞧出破障,本将军要治你一个逃兵之罪!” “贺锦年”脸上闪过惶然,他不过是军中的一个伙夫,只不过身高与体形略似于摄政王殿下,临时被抓上战场,还要被治逃兵之罪,这也太倒霉了! “不必多想,按着本将军教的做手式便好,这里离汴城城门有数百丈,神箭手也无法伤你半分,你只管当成演戏便是!” “贺锦年”想想也是,有千军万马在,根本不必怕。于是,马上朝着身后的士兵做了一个手式,一排的士兵得令,马上齐声雷鼓,然后,五个士兵同时舞动手中黄色的旗帜,示意改变攻城的方式。 汴城城下,影卫一得到号令,马上快马加鞭,直攻向城门。 到了城下,影卫纷纷弃马直接腾身而上,中途借用绞锁直登上城墙,尽管大魏争对影卫的参与战争也制定了计划,可在配合方面,苍月的影卫明显比大魏的防御卫队默契,最后竟以零伤亡,成功登上城门,开始迅速攻击大魏城门的防御卫队。 尽管隔了一里多的距离,百里杀借用望远镜还是看得很清楚,在城墙之上,大魏防御卫队中有近七成的是秦邵臻的近侍,他们所拥有的杀伤力丝毫不逊于苍月的影卫。 这些人他几乎都认识,多数是秦邵臻从苍月带到大魏,其中也有三成是土生土长的苍月人。 当百里杀看到往日西北的朋友,熟悉的面容在残杀中相遇时,挥刀被斩下的那一瞬间,饶是纵横沙场多年,还是感到心潮涌动。 太阳下山后,大地陷入黑暗,今日的攻城再一次以失败告终,百里杀不得不鸣金收兵。 秦邵臻一回到帝王行营,马上召见宗政博义和云随天。 秦邵臻道:“博义,方才你看到对面山上用五旗指挥苍月大军的贺锦年了?” “是,百里杀就在她身后!” “那不是贺锦年,百里杀以为找个假的,能骗过军中,岂能骗过朕?”方才用望远镜看到那假的贺锦年时,尽管她也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可她握着望远镜的颤抖而紧张手一下就泄露了秘密。 “假的?”宗政博义目中精光大盛。 “朕确定!”秦邵臻言简意赅后,紧抿紧唇。 云随天沉思良久,摇了摇首,否定,“皇上,依末将看,苍月近期的指挥攻城的战术与皇上抄给末将的那些预测苍月的战术全然紊合!” 秦邵臻五指在案上一扣,“既然朕能抄给你,那贺锦年又如何不能抄给百里杀?”秦邵臻凤眸微微一暗,扫过阴霾,很快又消散无暇,冷然一笑,“必定是百里杀自作聪明,弄个假的贺锦年,想取信苍月军中,或是威摄我大魏,反而弄巧也拙。” 秦邵臻拥用着前世的记忆,在前世中,申钥儿曾一心助他守在汴城,在应对顾城军的几次攻城中,申钥儿有关城池的防御战术,如今他全部记录了下来,让宗政博义、云随天、肖宴臣等人研究的战术。 最后,推测出这一次,贺锦年做为攻城指挥,有可能会采取哪些战术。 也正是这些宝贵的记忆,方一次一次的逼退苍月的进攻。 云随天眼里尚存迟疑,闭目思索片刻,谨声道:“依皇上的意思,贺锦年确实是重伤在军中?所以,百里杀为避免军心不稳,所以,方弄个假的贺锦年站在山上督战?” 秦邵臻坐回御座,嘴角延下一弯,“探子的消息,公子无血用暗器袭击贺锦年,必是抱了必诛之心,所以,暗器必是袭向贺锦年的心脏,就算公子无血得手,也无济于事。据朕所知,贺锦年的心脏是在右边,而她的身上又有莲丹,应能化解当时的毒发摧心。加上云泪的医术,贺锦年没理由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她必去前去了扬州,与顾城风会和。”贺锦年的心脏在右之秘密,是在通州行苑福寿园时,钟豫为失去记忆恍如婴儿的贺锦年沐浴时发现。 宗政博义闻言,不无担忧道:“皇上,傅王叔放言要火烧凤繁星,逼苍月交出四爪墨龙钥,若顾城风真的回来,只怕傅王叔不是顾城风的对手,何况有贺锦年与之联手。” 秦邵臻轻抚眉间,满目疲备,“不错,恐怕这一次傅王叔是自身难保,但如今朕又不能舍了汴城前去助傅王叔一臂之力,这一役,必是贺锦年离开前算计好,让百里杀攻城迫朕镇守汴城,以配合她在扬州的行动!” 云随天心一动,上前一揖,“皇上,微臣请旨前去扬州,助傅王叔一臂之力!” “朕就是此意!但不必你亲自去,你还是留在朕的身边,这事让上官冥林去办!”秦邵臻示意两人坐下,沉声,“傅王叔擅谋,却有一个致命缺点,过于自信听不得旁人的直言,朕担心他会轻敌,随天,你交代冥林一声,虽说他和傅王叔交情非浅,但切莫过于直言,与傅王叔交锋,多注意方式!” “微臣明白,皇上请放宽心!”云随天颔首,思忖着,眼下,东阁未出关,皇上留他在身边多数是为了东阁出关后的事宜。 三人正商议,殿外传来小北略显尖细的嗓音:“皇上,汴城狱典派人来,说是他们手上一个叫颜墨璃的死囚犯要求见皇上!” “颜墨璃,不就是那个冒郭晋方庶女的那个医女,怎么,还没死?”宗政博义呷了一口茶水,朗声,“这死囚要面圣,知道后果么?” 经过通州公审后,大魏上下皆知,当年以医术和才情博得大魏皇太后喜爱的郭晋方之女郭岚凤,原来是苍月的细作,蜇伏在大魏皇宫,刺杀皇太后。 按苍月典律,死囚若请旨面圣,除非因此立下大功,获帝王的赦免,或则,就要临剥皮之罪。 小北闻言,伏低走进殿内,小心翼翼地开口,“回军侯的话,狱典传囚犯的原话:说是,川西发生了一件大事,此事论大关系到姚族祭坛的复苏,从此皇权沦落。论小,关系到大魏和苍月战争的胜负,狱典大人不知此事真假,只是事关重大,不敢不奏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2 最后揭秘,三生三世2 宗政博义挑眉,食指敲击着杯沿,嘲讽一句,“也不知又要出什么夭蛾子,身处死牢,受尽死刑,不但死不了,还知道千里之外的川西发生大事,真是邪门!”通州公审后,宗政博义对颜墨璃几乎是深恶痛绝,待秦邵臻下了斩杀令后,宗政博义担心此女过于诡异,提出亲自监斩,谁知刀斧手几次刀落,皆无法断其首,倒令得那刀斧手受惊过度,当场吓死。 宗政博义不信邪亦不惧邪,便亲自动手,用火焚、水溺,毒杀,种种试尽,皆不成功。 最终只得下令,将她囚在汴城的死牢中,并下令狱中的牢头不得给她喂任何的水和食物,欲图活活饿死渴死她,可过了几天,牢狱传来消息,说囚犯虽活着,但生不如死。 宗政博义带着好奇心去了一趟死牢后,离开后,便再不问她的生死。 云随天捕捉到秦邵臻眸中一闪而逝的厌憎,思忖片刻,谨声道,“皇上,颜墨璃既然能以极端手段致皇太后无疾而终,又身受数刑不亡,恐怕并非寻常女子,不如听听她说些什么?” 宗政博义转首问小北,“这人呢?带来了?” 小北颔首,恭恭敬敬地回话:“奴才回军侯话,带来了,听狱典说是,那囚犯与寻常人不同,怕惊了人,所以,放在一个木箱子抬进营,这会正搁在外头候着!” 宗政博义思忖片刻,“皇上,微臣亦赞同云大人的意见,先听一听。不过,此女绝非善类,微臣建议,先拿个铁笼子锁了,再抬进来,好好审一审,省得那婆娘耍什么阴谋诡计。” “皇上,博义说得有理,此人既然能进入人的梦中,杀人于无形,皇上还是小心些为好!” 秦邵臻没有动弹,眉眼皆冷漠,少顷,方冷哼一声,“小北,就按两个大人的意思办!” 小北连忙颔首,甩了拂尘疾疾去办差。 一刻钟后,颜墨璃是被几个侍卫抬进来的,不过是半年多未见,饶是宗政博义也被眼前的女子惊到一时问不出话。 确切来说,眼前已不算是一个人。头发已全部脱落,脸上、四肢,所裸露的地方已看不到一块完整的肌肤,有些地方似乎是伤愈后结痂,有些地方象是刚刚被人生生抠了下来,满身的带着血水的脓汁流淌,全身上下发出一股让人无法忍受的酸腐恶臭气息。 侍卫一路抬进时,那污血不停地从铁笼底滴溅在地上,虽不多,但每一滴的污血中都漂着让人作呕的脓疮,让人恶心到翻腔倒胃—— 云随天倏地站起身,扬着手,连声骂,“你们是瞎了还是傻了,这笼子底不会搁个隔板?一路上流着,也不怕冲撞了皇上?去去去,搁远一些,你们,马上唤几个人进来,把这打扫干净!” 侍卫个个面如土色,正襟站着不知所措,小北与几个宫婢更是慌成一团,纷纷疾跑出殿外打水。 “啊啊……”颜墨璃嘴角咧了一下,刚唤开了口,发出的声响却不成音,嘴角便如筛子一样抖动,像是在忍受一种撕裂的痛苦。许是早已习惯这种眸光,并不避开众人的打量,只如一只濒死的猫一样半蜷在竹席之上, “颜墨璃!”秦邵臻眉眼不动,眸光甚至不见冰冷,淡淡地落在颜墨璃身上,“说——” 颜墨璃一进殿后,便死死地盯着秦邵臻,纵然现在眼目昏花,但她依然看到,御案后的那张脸,比起往昔,不知清瘦了多少。 惟不变的是,那一双凤眸看向她是了无温度。 她张了张口,哑着声线“啊啊”了几声,许是太久太久没发过声音,她似在尝试着如何才能控制舌头说出话来,咿咿吖吖几声后,终于敞开沙哑的声线,“阿臻,百年前,我的灵魂曾被姚迭衣困在老鼠身上,囚于笼中,逼着我吃蟑螂……你的眼神不带一丝温情,仿佛淬了冰,终于把我冻死……百年后,你依然用这种眼光看着我被囚困在笼中……” 她今日来,原本就没打算说这些,她清醒的时间不多,可看到他的无情后,翻覆的委屈让她忍不下心的的控诉,她要说,总有一天,他记忆恢复时,他回忆起她今日的控诉,他悔恨当初的遗忘—— 颜墨璃机械般低下沉重的脖子,看着满目疮疤、如千年老枯枝般的四肢,嘴角涎出一丝微弱自嘲,“我的全身上下,一个月……褪一次,但褪的不是皮…。而是肉,新的肉刚……长出,尚未脱痂,别的肉就要……。开始掉了,这就是灼颜的威力,阿……臻,呵呵,我很想死,可真的……真的死不了,既使牢头……同情我,给了我一副毒药,可还是毒不死我,倒是老鼠吃了我掉下的肉,给毒死了……阿臻呀……。”颜墨璃颤微微伸出手,嘴角一颤一缩,似乎施尽全身的力道欲图将内心的悲怆惨叫出来,可声音沙沙作响,仿如钝锯划过枯枝,“阿臻,你听过伊甸园……有关蛇的故事么?因为蛇引诱让夏娃和亚当吃了禁果,上帝便惩罚蛇一辈子用爬行着走路,还要忍受褪皮之苦,可是……蛇纵是再悲惨,它还是有希望,至少它能够轮回,就算是成六畜,也好过我不生、不死、不灭、不入轮回……阿臻,你救救我,惟今,也只有你才能救我了……”只有秦邵臻恢复神识,恢复百年记忆和术法,以万千的尸骨为血祭,方能将她从地狱中救赎出来—— “你要见朕,不会只想说这些无关紧要之事!”秦邵臻声音骤然响起,直接打断颜墨璃,那语气里的寒意,听到的人都微微一颤。 “无关紧要?在你心中,仅仅是无关紧要……” 不知是不是因为唇角四周的肌肤残损得厉害,让人感到她的声音从口腔中抖着出来,颤微微,阴森森,仿如黑夜、阴冷、封闭的地窖内发出的一种的回音,让云随天感到头皮阵阵发麻。 “不应这样的,不应该,明明与你海誓山盟的是我……”在狱中,她曾多少次幻想着,如果有一天,他看到这样的她,是不是该有一丝的恻隐?哪怕是勾起他灵魂深处的一点点的记忆! 答案就在他那一双波澜不惊的凤眸中——没有! 她,纵然惨绝人寰,却依然惊不起他眉间的一丝波澜,她想哭,可哭不出来,她的泪腺早已腐烂,只有紧握的双拳在残袖下不住的颤抖,指尖裸露的骨头深深陷入掌心中,钻心的疼,忍呀忍,终于嘶哑出声,“阿臻……啊,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的记忆全部恢复时,你会知道我所有的委屈……” 她哭不出,惟有笑! 既使她眼眶的轮廊早已面目全非,但那一双的眸光频频折射出光芒仿佛带了怨灵般,让人不寒而粟。 而那阴恻恻地笑声在空旷的大殿之上起起落落,惹得侍在一旁的小北双脚发软。 却听得,那声音似哀、似怨、似嗔、似笑、似啼,“不知道,你会不会象彼时对待申钥儿一样,也为我施一次倾尽江山挽红颜……呵呵!” 中了灼颜后,一种诡异的、脱离三界之外的力量,反而使她看到一些真相,比如……她知道了贺锦年诡异的重生前,究竟发生了何事! 在那一段消失的时空中,在申钥儿死后,她又经历了怎么样的悲惨! 在秦邵臻倾尽一切,欲换得时光回溯时,为何会出现偏差,时光并没有如东阁设定的时间,回到了苍历110年的春季,在申钥儿回到大魏之前。 而是仅回到苍历110年的冬天,那时候的申钥儿已陷入昏迷。 更甚,申钥儿的灵魂为何会进入贺锦筝的身体中,这一切,又是谁在暗中执棋,彻底改变了申钥儿的命运轨迹,同时,让百年前姚迭衣发下的血咒,有了破解的契机! 她今日来,就是想告诉他这一切一切的真相,只有知道所有的事实,他方能逆转困境,从这一盘棋中棋中杀出一条血路。 可……这样的秦邵臻实让她感到彻骨的绝望—— 宗政博义武将出生,又是暗卫出身,岂会被颜墨璃的情绪所左右,他几个阔步上前,伸出手,直接掐住颜墨璃的颌骨,尽管指尖倏地传来陷入腐肉的寒刺感,但他依然不为所动,冷声道:“皇上时间宝贵,颜墨璃,少装神弄鬼的,还是说重点!究竟川西发生什么事?” “也是,我清醒的时间……也不多,再过一个时辰,灼颜又要发作了!”颜墨璃轻轻咳了一声,倏地,仿佛被某种东西呛重般,开始一声重过一重的咳嗽,在众人以为她要背过气之时,一块东西猛地从她的咽喉处吐出出来。 除了宗政博义微蹙着眉闪开一步外,离她最近的小北一瞧,只差得一下就呕了出来,所幸这些年在帝王身边久了,历练也多了,手极快就掩了唇,硬生生地把一口气龌龊气给咽了下去。 原来,颜墨璃吐出来的居然是一块生腐的烂蛆,肥肥胖胖的身子上粘着长长的脓血—— 云随天是文臣,到底没有宗政博义见惯这些,转开脸后,拢紧双眉步到御案旁,添了一杯清碧的茶水,递至帝王身边,谨声,“皇上,您先喝口茶!” 小北霎时醒悟,忙奔污血旁,取出怀中的锦帕,忍着胸臆中强烈的呕感,将地上的烂蛆拾起,火速跑出殿外—— 回来时,颜墨璃似乎已缓过了气,小北将一个洒了碳灰的青花底的瓷盆搁在了颜墨璃的身前,示意她再有情况就往盆里吐。 颜墨璃嘴角苦苦一抽,哑着声音开口,“阿臻,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时值今时今日,我人不人、鬼不鬼,连死都求不成,还有什么值得我去谎骗……如果可以,我……实不希望让你见到如今的我,可……可……”颜墨璃颤微微地手再一次抚上咽喉处。 小北全身一哆嗦,本能地后退一步,别开脸! 颜墨璃辛苦地喘了几口气后,颤着唇瓣,“我要说的,你一定要谨记,且必需去做,否则,我这百年来的努力,全白废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爽快些!”饶是向来以耐性奇佳闻名的云随天,这会也禁不住开口,“直说重点便是!” “上古遗族札记重现苍月……阿臻,你有所不知,东阁虽修行过上古遗族札记,但他并非是姚族中人,既使施同一种术法,也无法也姚族后人施术产生亘远的变华……如今,蜇伏百年不出的姚族长老,这一次,为了上古遗族札记,将倾巢而出——” “顾氏皇族与姚族一争,与朕何干?” “若姚族夺得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将会重启圣坛,届时……你会消失于天地之间!”颜墨璃突地重重摇下首,恳声,“阿臻,想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先耐心听我说一段往事。届时,你再反驳不迟!” “说!”秦邵臻眼敛突突急跳,他突然有一种预感,颜墨璃并没有撒谎,且,今日,萦绕在他心中始终没有答案的谜题,将会被揭开! “几日前,正当我……清醒时,我感应到有人在施上古遗族札记的术法,这种感应,唯发生在姚族血脉的人身上,如果我猜得不错,应是姚族后人在施术!”因为灼颜,她几乎是处在疼痛的浑沌之中,但清醒时,第六感觉的灵敏却百倍于之前,有时,她甚至能感受到宇宙洪荒的流逝。 “属于姚族血脉的感应?”秦邵臻马上揪出这话里透着的重点,他隐藏在冷漠眼眸中的丝丝杀气,犹如暴风雨来袭般压抑的令人感到颤栗与窒息,“你是姚族的后人?所以,你导演了钥儿一生的悲剧?”他曾无数次的回想,申钥儿是什么样的人,是圣女的转世,不仅有着特殊的第六感觉,且拥有着罕见的智慧,在武学上的造谐亦是非凡,怎么会败得如此惨烈! 同时,田敏丽亦非寻常妇人,怎么最后却被田敏文那样的妇人算计得连自已的亲生女儿都认不出,他始终觉得,这里面还有一股隐藏的力量在主导,可思尽所有可疑的人,也找不出一思的头绪。 然而,颜墨璃一句数于姚族血脉之间的感应,令他如醍醐灌顶。 ------题外话------ 这几章,你们所有不知道的秘密,慢慢揭开,最终主导整个姚族命运的人,也要出来了。这个人物会是谁?哪个亲有强大的逻辑推理,来猜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3 三生三世,最后揭秘3 颜墨璃原指望着随着苍月和大魏战争层层深入,大地哀鸿遍野,尸骨成山之时,天地戾气会让秦邵臻的恢复记忆和术法,但没料到,贺锦年战争的步伐如此之快,且,一路以抚民政策深入,没有引起大魏百姓的群起反抗。 随着顾城风的回归,这场战争已然更无悬念,单靠天地戾气恢复秦邵臻的记忆和术法,已然无望。 颜墨璃自知自已清醒的时间将会越来越少,此时,她惟有将一切真相告诉秦邵臻,让他在知道所有事情来龙去脉的情况下,从顾城风的手中夺取上古遗族札记的上册,方有可能恢复记忆和术法,而她,方有可能摆脱这不人不鬼活着的恶运,这是唯一的机会,唯一的救赎。 秦邵臻站起身,步至颜墨璃的身前,俯身,目光死死抠在她狰狞丑陋的脸上,他两颊的咬肌频频抽跳,近乎咬牙切齿,“也就是说,你可懂得上古遗族札记下册的术法,且,施术后,不会受天谴?”不受天谴,意味着颜墨璃对百年来所事情拥用着完整的记忆。 秦邵臻紧紧攥住袖襟下的手,忍得几乎抖了起来,方压制住一脚将她的头揣飞的冲动,“所有的一切,皆是你?对不对?从申钥儿出生被调包开始,从田敏丽厌恶申钥儿开始,从她被灵碎子带走开始,从她到朕的身边为质子护卫开始……一切,都是你,对不对?” “阿臻,我纵然拥有一半姚族的血液,但我是人,我不是神,我无法如此精确地掌控一个人的命运,若我有这本事,如何会落到如今的下场……”面对诸多的讨伐,颜墨璃惨笑如初,“我承认申钥儿是因为我的原故昏迷,但我不曾在她身上施过禁术,我只是在她身上施放蛊虫!” “颜墨璃,你说你拥有姚族的血脉,可有实证?本官还有一个疑问,你若有姚族后人的血液,拥有姚族术法,难道你不会施术护住自身!” 云随天出身仕家,自然看过不少关于姚族的记载,他知道,姚族人为什么在隐世了百年后,到现在,在川西还是被当地的百姓奉为神族,因为姚族人一出生就有非凡的能力。 宗政博义亦站起身,平静地脸上划开波澜,连连追问,“颜墨璃,你承认通州公审时,关于当年申护卫的昏迷,是你施术的结果?另,你倒是回答云大人的话,如果你拥有姚族人的血脉,有这等本事,为何通州公审时,如何连反抗之力也无?任由东阁施术摆布,被田敏丽灵魂换身,最后还陷于死牢之中,任本官拿捏?” “不,我宁愿身负牢狱,也不敢轻易施术!”颜墨璃说完,连连打了几个寒噤,双臂颤颤抱上胸口,“或许……是我太过轻敌,我没有想到,通州公审,会有这样的结局!” 颜墨璃告诉秦邵臻,自从百年前,姚迭衣流尽圣血,剔尽灵根,祭坛诅咒百年之内姚族将无男子出生后,姚族后代中,就无血可用。 而唯一延续姚族希望的姚清浅,一直下落不明,既便是后来被找到,也是被贺锦年护在苍月皇宫之中。 而她,却无人相护,自是不敢轻易施术,是担心隐于川西姚族圣地中姚族长老,会感应到这世间,还有姚族的后人懂得上古遗族札记的术法,一旦被察觉出是她,她担心她会被姚族长老盯上,将来很可能会沦为血祭的牺牲品。 当年通州公审,她以为自已可以全身而退,万没想到自已会突然被东阁和田敏丽施术,灵魂换到了田敏丽的身上。 田敏丽虽非寻常妇人,但她身体所能对抗的不过是蛊虫,失了拥有圣血身子的颜墨璃,仿若被斩了双翼,无力自救,最后,被贺锦年下了灼颜,她完全失去了掌控的能力。 云随天眉峰一挑,“姚族长老?相传百年前姚族赖以存在的祭坛曾被人下了禁咒,让姚族百年无子,这个族不是早已没落了么?” 祭坛受诅咒后,百年内,姚族确实已无男子可出,为了延续姚族的仅有的血脉,姚族不得不打破不通婚的族规,允许姚族女子下嫁顾氏皇族或是苍月的仕家高门,可惜,生下的儿子还是被禁咒所制,不出百日皆夭折而亡。 倒是诞下的女儿皆存活了下来,只是隔了百年,姚族后代中经过一代一代的繁衍,血脉中的灵性全失。 “云大人恐怕不知,姚族虽没落,但当年的姚族长老大都活了下来,他们如今看似隐于姚族圣地,不问世事,其实,他们一直在等一个契机,一旦这个契机出现,他们会倾巢而出,趁机复兴姚族!” “什么契机?”宗政博义寒着声。 “如今,他们已找到姚族圣子姚清浅,且姚族圣女百年前遗下的血衣又安好的保存在姚族圣地,他们现在只缺陷一本上古遗族札记的上册,就可以用法阵,恢复姚族祭坛的灵力。” “上古遗族札记上册?”许久不语的秦邵臻突然开口,东阁曾几次在他面前提及,上古遗族札记的下册他在五年前的一家酒倌里找到,可惜交到了顾城风的手中。 东阁几次设法想凭借自已天生的异瞳找到上古遗族札记上册的下落,皆无果。 “是的,我想,姚族已经知道上古遗族札记上册的下落!”七天前,颜墨璃正适清醒正时,牢狱同情她,给了她一个时辰的放风,她被带出地牢时,正适星夜。 正当她享受难得一刻的清风徐徐时,西北方突然出现星相异动。她虽然失了颜墨璃的肉身,但她灵魂记忆尚存,所以,她从星相异动中看出,有两股法术在恶斗,且这两股术法皆来自姚族。 最令她感到惊异的是,代表顾容月的紫微星突隐突现,震荡不已,仿似有一股新的势力要强行代替其位。 她观察了整整一个时辰后,疼痛来临,她又半陷入了疯狂的状况。 今日复醒来,她忆起那日所见的星辰巨变,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过来。 她知道,苍月的帝王顾城风并非驾崩,而是被高手隐去了紫微星气,避开血咒,并且,被人施术穿越到中国,准备去寻找她放在中国的上古遗族札记上册。 而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存放的地方,她曾经在通州大牢受贺锦年的刑讯时,在疼痛灭顶之际,泄露出来,当时的她以为,穷尽贺锦年这一生,她也无法穿越时空,拿回上古遗族札记。 没有上古遗族札记上册,血咒永远不会消息,姚迭衣无论转多少世,血咒皆如附骨之蛆,让她和顾城风不得相守。 想不到,顾城风居然有这本事,找到了能人,助他穿越时空,不仅找到了上古遗族札记上册,还成功地带回来。 究竟是谁帮了贺锦年与顾城风一把,是姚清浅么? 她很快就否认了这答案,因为百年前,姚清浅一出生就身受过祭坛的诅咒,是圣女用血液护住他的性命,最后送进结界之中方保住性命。他的灵根早已在一出生受诅咒之际便受损,虽说现在年满十六,圣女在他体内所下的封印解开,自行延承姚族后人所特具的上古遗族札记下册术法,但他的灵力绝无法安全护送一个人穿越时空,到达另一个国度。 这个人究竟是谁,她一时之间无从猜测,唯一能确定的是,此人必是姚族后人。 “札记上册现在在哪?”秦邵臻退开一步,绕回御案之后,坐下,平静地看着颜墨璃,“在没有看到上古遗族札记上册之前,你的话,朕一句也不信!” “是,反正我……已经如此,这个秘密说出来,你信不信也无所谓了……这百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和申钥儿会错过……又为何,你会成为秦邵臻……百年前,你究竟又是谁,或是……为何百年来,我一直在你的身边,这个秘密我再也没必要守了,或是罪,或是错、或是错爱……或是一段孽缘,你总归应知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日……若你肯怜我,或许能改变我的命运……。”她惨然一笑,双臂习惯地环抱着自已,似冷似孤单,含糊的声音中带着幽幽岁月般的空洞,“我与姚迭衣是同父异母的姐姐,我的母亲是丹东的皇后,我的父亲是姚族族长……” 颜墨璃眸光变得幽长,仿佛穿透时间的遂道—— 百年前,丹东帝国皇宫。 九月金秋,晨间花瓣上的凝结了霜雾未褪,纳兰莉长发散乱地披在后背一路逛奔在廊道之上,过往早起的宫女太监远远见了,便悄然避开。 看着纳兰莉远去的背影,一个嬷嬷低叹一声,“虽是金枝玉叶,皇家嫡女,可要是不受宠,还比不得一个贵嫔生的女儿。” 嬷嬷身旁的宫女不解道:“公主真的被选上了?奴婢还以为这是谣传!” “可怜的莉公主,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明明是嫡公主,却交给了丁美人养,那宫殿偏得连猫儿都懒得去偷食,也难怪到今日才知道这消息!” “可奴婢不明白,这人选不是皇后定夺的么?皇后再不喜欢公主,也是公主的亲娘,为什么,要把公主送到圣地去做清修的侍女呢?” “是呀,虎毒还不食子,这要是送到圣地,这一辈子跟进了庵子没区别!” “就是,到了圣地,不仅再无人侍候,还要学会侍候圣女。奴婢听说,进了圣地从此以后不仅不能婚配,还有诸多的规距,要是不慎触了规……”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没准传到姚族长老那,就死定了!” 一个宫女目送那小小的身子消失在廓道尽头,眸光掠出少许的同情,“可怜的小公主,尚未十岁,就要远离父母!” 姚族圣女姚迭衣五岁之龄,姚族长老让丹东的皇后挑选一批丹东皇家公主和仕家高门女儿前往姚族圣地,侍候姚族圣女姚迭衣。 所有人皆知,姚族圣地是姚族清修之地,入选的侍女首先必是出生于皇族或是仕家,其二,未婚配。虽然丹东的仕家认为家中有女被选中是一件荣耀的事,但却没人愿意将嫡女祭上,因为一旦入选为侍女,将一生清修,不得婚配。 因此,百年来,极少有嫡女被选进圣地。 而纳兰莉,不仅是皇后所出的嫡女,更是丹东的公主,如此显赫的身份,却在名单之列,这在整个丹东历史上闻所未闻。 因此,最后才得到消息的纳兰莉,连清晨的梳洗都来不及,便急急前往皇宫的凤鸣宫问个究竟,欲图在今日辰时动身前,让自已母后改变主意。 至凤鸣宫时,宫人刚起身打扫,各自忙碌,而纳兰莉不想惊动太多的人,便循着假山的边缘跑着,清晨的风拂起她的发丝,扫过眼角残泪,显得她一张苍白的小脸更加凄离。 避开宫人和太监,轻轻推开皇后寝宫的门,听到殿内有声响,纳兰莉灵敏一闪,避在了垂帘之后。 “皇后娘娘,时辰尚早,您不多睡片刻?”燕嬷嬷挂起帐帘,扶起皇后,侍候她穿上薄底的绣鞋。 “睡不着,今日莉儿要动身了,这一去,也不知何年能见得上!”声音已哑,燕嬷嬷见皇后眼睛浮肿,明显有哭过的痕迹,便走到一旁,从茶托里拿出两个茶袋子,小心地敷着皇后的眼睛,安慰着,“娘娘,您多保重身子,公主年纪尚小,将来还要依靠娘娘。何况,依圣地往年的规距,公主每年总有三次能回宫!”自从皇后将纳兰莉的名字上报后,夜夜失眠,流泪到天亮,燕嬷嬷只好每日夜里便备好茶袋子,到清晨为皇后的眼睛消肿。 皇后突然垂首,身子簇簇轻颤起来,“莉儿她定是怨我这狠心的母后!” “公主才十岁,将来大了,娘娘告诉她真相,她会明白的。”燕嬷嬷一叹,轻轻地拍着皇后的后背,欲图让她平静下来,又安慰道:“皇后娘娘,您这样做是明智的,否则,再过四年,公主及笄了,届时,想送走也晚了!” 帘帐外,本已跨出左脚的纳兰莉轻轻收回,诡异的第六感突然告诉她,别跨出这一步! ------题外话------ 有评价票的亲扔给月哈,要五分,差185分就一个皇冠了。 PS:此BOSS,不是莉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4三生三世,最后揭秘 皇后撇过脸,瞧了瞧死气沉沉的沙漏一眼,哽咽道:“是,本宫这些年最怕的就是这一天,皇上虽然心里明白,但到底念着夫妻一场,不曾追究,但及笄那日,莉儿并非皇家血脉,定然瞒不住东阁,届时,我们母女性命如何能保?” 一旦到了及笄,按丹东帝国的风俗,将会为成年的皇子和公主做洗礼的仪式,仪式中要取公主或皇子的少量血液做祭祀祈福,一旦纳兰莉特殊的血液被丹东的祭师东阁发现,必定会禀报帝王。 到时候,帝王就算是想装聋作哑,朝里的大臣和后宫的规距也不允许她们活下来! 言及此,皇后眼里泛起泪水,一眨眼,眼泪便如成串的珠子断开,漱漱滚落,“不如将她放进姚族圣地,让她陪伴姚族圣女,圣地地处偏僻,出入的人也少,圣女年幼,心思亦单纯,如果莉儿能得圣女依赖,反而是护身之符!二则,把纳兰莉放到姚族圣地,姚族族长的眼皮底下,他反了会放松警惕,不再处处为难我们母女!” 帘后,纳兰莉一只手紧紧攥住厚重的垂帘,一只手僵硬地闷住自已的唇瓣,屏着呼吸,当窒息的感觉涌上来的时候,终于骤然瞪大了眼睛,指间缓缓松开,让空气从指缝里一点一点地被吸进肺腑,眼波也随之变得迷茫起来。 心中已然掀起惊涛骇浪,她竟不是父皇的骨肉—— 心狠狠一剐,难怪这么多年,父皇连正眼也不曾看过她!一年到头,除了中秋和除夕外,她根本没有机会见到父皇! 可她的生父究竟是谁?谁有这个胆,敢碰一国的皇后,又有这个能耐,连着她的父皇也生生忍下这口气。 她突然打了个寒噤,胸腔里似乎憋闷到要窒息,蓦然想起,她自年幼起,记事远比寻常的孩子就早。 在她一岁时就能开口流利地说话时,她的母后是担心她太过出色引起别人的怀疑,不得不故意冷落她,甚至无法亲手抚养她,只能将她安置在偏远的宫殿之中徐美人照看,让人以为她是个失宠的公主。 而她,自七岁识字开始,脑子里就会自然而然出现一些梵文字体,象是某种修练的术法,她曾经把这烦恼告诉母后,母后警靠她千万不能跟任何人说起,否则,性命难保。 一定是姚族的人,否则姚族族长怎么会出面为难她们母女?也只有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姚族,方迫得她的父皇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也不知道那孩子能不能受得住清苦的日子,本宫听闻,圣地到了冬日,连碳火也不点,那些孩子都是生生熬过整个冬日。” 燕嬷嬷亦陪着落泪,“要怨就怨那姚族族长奸佞小人,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做了畜牲不如的事后,担心自已名声受波及,还几次逼迫您要把孩子流掉!” 竟然是姚族族长! 心中恨意迸发,凭什么,不让我出生,还要我给你名自言顺的女儿为奴为婢? 纳兰莉越听心里的恐慌如窟窿一样越来越大,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已发出一丝的声响,她虽年幼,虽然从出生开始就远离世间尘嚣,但她也知道,姚族人为了保证后代血液的纯粹,作为姚族圣子和圣女的配偶将由姚族长老会选择,姚族的族规有明确的规定,只有被当选姚族族长夫人,方有资格为姚族诞下后代。 皇后闻言,冷冷一笑,“能有什么办法,便是皇权在姚族的眼中也是不值一题,何况,这宫里头受委屈的也不是本宫一个,当年梨妃突然自溢身亡,肚里头还装了一个,那彤史在本宫手里,本宫推查了梨妃的受孕之大体时间,皇上压根就没传过梨妃侍寝,可见,那肚子的孩子也不是皇家的种。皇上心里也明白,只是强自忍着。” “定是那畜牲逼着梨妃把孩子拿了,梨妃走投无路,索性一根绳子吊死了干净!”燕嬷嬷忿忿不平,“皇后您于心不忍,把公主生了下来,那畜牲为此迁怒于皇后您的娘家,将您娘家能办事的几个人全部论了罪下狱,其它的人全部流放,至皇后您无家族可依,以致在皇宫中,连一个二品的妃子也敢给娘娘您脸色。” 那日,纳兰莉不记得她是如何恍然离开,她只凭着感觉避开宫人回到徐美人的宫殿中。 她自行穿上漂亮的裙子,坐在镜前,自已梳妆打扮,镜中,小小的她平静如初,惟,一双锋锐如刃的双眼透着不合年纪的凶狠。当日辰时时分,纳兰莉甚至连与皇后拜别的机会也没有,直接从徐美人的宫殿出发,登上单人坐轿,被抬出皇宫,在宫外,在宫人的指引下,上了一辆可乘坐十几个人的大马车。 与她同驾马车的,还有另外九个皇家公主,她们全是宫中身份低下的宫女或是六品以下的美人所生,唯独是她,堂堂的丹东的嫡公主。 从辰时三刻出发,一路上除了每半天一次一柱香时的停靠外,甚至连三餐都在轿内,众人疲备不堪。 三天后,终于到了川西云诏县的姚族圣地。 下了马车后,所有护送的侍卫和丫头婆子止步于姚族圣地的大门前,一行众人列成两队,在姚族侍婢的带领下,缓缓步入圣地。 明明是秋季,可这里却百花盛开,放眼过处,皆是一览沿堤老柳,秀萃明湖,十顷荷花。园中草木春色无数,湖上秀林画不如。名泉秀石,宠柳妍花,只见岛中有岛,湖外有湖,通以九折画桥,饶是丹东的皇宫也不曾有如此媚丽的景色。 众人皆被沿途的湖光山色所迷恋,一时忘了初来时的彷惶,不知不觉被带到一处叫云深水榭的楼台。 姚族圣地侍婢总司姚冰凝在大厅等候她们。 众人排成一行,脆生生地立在姚冰凝前方,边上的另一个副总司姚寒烟按着名册上点名,发放统一的衣服头饰后,并颁发一本锦册,里面皆记录着在姚族圣地所要守的规距,以及每日开工、用膳,休息的时刻表。 之后,姚冰凝站起来身,言简意陔地说:“姑娘们既能进入这姚族圣地,想必无论才艺品貌皆是人中龙凤。但你们现在还没有资格成为圣女的侍婢,在为期一年的训练后,经过姚族长老院的认定,你们这里会有五十个人能留下来,但最终能到圣女身边侍候的仅有十个。剩余的四十人,有一部份会被派谴到长老阁侍经。其它的人,会被谴送原籍,明白么?” “明白!”众仕女齐声应后,皆打了个寒噤,她们在中选时,早已被府中长辈告知,被圣地淘汰下来的人,意味着此女是被神族遗弃的孩子,这样的人最终的下场,比直接留在圣地还惨,千百年来,这些被淘汰的少女多数被族中的长辈送到青灯古佛前修前,让她们消去业障。 “多的本司也不多说,唯一要强调的是,不可擅自进入圣女所居的桃园,要是惊了圣女,轻则打入贱籍,重则连命也不保。最后一点,本司不管你们来自哪里,是皇宫公主、是相府千金还是将军府第,到了这圣地,没有分高低贵贱,一律一视同仁。本司的赏罚,只问对错,不分贵贱。你们可是明白?” “明白!” 纳兰莉与另外三个女子被安置在同一间的寝房,因为她们都对将来要面临的生活感到绝望,加上相互陌生自然就多了些戒心,四人话也不多,只是各自报了姓名,便各个洗浴后睡下。 纳兰莉睁眼时,感到胸口处传来一波一波窒息般地难受,借着烛火,她想起身,但全身瘫软无力,这给她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她身上只穿着昨夜睡前的单衣,躺在一块冰冷的石床上,空间很小,四面封闭。 如果不是眼前壁上挂着一盏烛火,她以为自已是在一个墓穴中。 “还没有回过神?”淡淡地笑声在狭小的空间带出阵阵的颤音,明明声音极为悦耳,却令她毛骨悚然。 “你……是谁!”纳兰莉吓得惊叫出声,迅速蜷缩起身子,做出了防备的姿势。本能地,狠狠的拧了一下大腿,很疼,很疼。这一切不是梦境。 光驳之间,一张雌雄难辩、瞳眸若两颗璨灿的琥珀,眨眼之间顾盼若颦,皎似秋月,耀华楚楚。 烛光摇戈中,那张脸渐渐地在她的视野中清晰……竟是一张美得似妖似邪灵的男子脸盘。 这张雌雄难辩的脸若对上世间任何女子或是男子都是致命的,可惜纳兰莉仅是个孩子,于她,突袭而来的变化让她感到害怕。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男子温润地声音响起,嫣红的嘴唇慢慢绽开一抹和洵如暖阳般的笑,“你的小名叫……莉儿?”在眨眼间,他的声音若行云流水,带着摄人心魄的尾音,“孩子,别怕,冷静下来,用你的第六感觉,感受一下,我是谁?” 男子一席精致的紫色绸衫,款式简单大方,置身于如此简陋的地方,依然如置身锦绣之颠,饱览湖光山色的风流秀士。 而那那声音仿似带了魔力,让她不由自主地按着他的话去做,轻轻阖上眼,放空心灵…… ------题外话------ boss出来了,猜出来是谁了吧,再猜,是邪还是正呢?更得不多,别嫌弃哈,月正在努力中,把结局码好。 PS:在这里特别感谢一个大仙、莉儿、念念情深、以及梦梦依伊,感谢你们为了团购的事操心,现在已经全部搞定了。 想买月的出版文的,可以去当当、淘宝、京东、亚马逊直接购买,只要搜索《凤御凰:情倾百年》就可以找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5最后揭秘,三生三世5 蓦地,全身一颤,“你是——”纳兰莉倒吸一口冷气,瞪大双眼,无法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子,自从在凤鸣宫听到母后和燕嬷嬷的一番话后,她心中自拟了一个又丑又恶,且一脸奸相的中年猥琐男子,可眼前的既年轻,容貌远胜于父皇的男子竟然是……她的生父,姚族族长。 纵然颠覆了她所有的想象,但她还是气怵怵地骂了一句:“你是那坏人!” 男子毫不介意地摇首,唇角笑意温柔,抬起修长白皙的手指了下自已的太阳穴位置,轻声道:“莉儿,闭上双眼,洗涤一切你所听到的话,用心灵去感受一下,真正的事实,勿被眼睛、耳朵给你带来的感知所迷悟!”男子丝毫不被她的情绪所干忧,脸上依然存着善意的微笑,倒显得纳兰莉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你是坏人,你是坏人……”她孩子气地掩上耳朵,尖刻地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回响,“我不要听你的话,你对我母后使坏,你是恶人,你……会有报应的!” “哎,终究只有一半姚族的血,你的灵性始终无法与迭儿相比……”男子似有遗憾地轻叹一声,直言道:“凤鸣宫是皇后寝宫,宫中把守严密,你一路狂奔,惊动多少宫人和太监侍卫,反到了凤鸣宫,却无人发现你潜进你母后的寝房,你就不曾细细想想,或许……你那日听到的话,是你母后想要让你听的?” 男子一字一句如根根芒针猛地刺进她的心脏,几乎在一瞬间,她天生的第六感觉就告诉她,眼前的男子所非虚,是她一开始的先入为主,被情绪所干扰, 男子将她神情的变化悉数收在眼底,脸庞绽放柔和光华,“你带了情绪去追问你的母后,轻易地便受你母后的蒙骗,是因为你的灵性不足,很容易被人性的弱点所主导……不过,这也怪不得你,你只带了一半姚族人的血!” “我……我真的是你的女儿……”她颤着声,看着眼前容颜华美,神情庄重如神灵的男子,竟一时之间分不清是喜、是忧、是惧、还是期盼,眸光瑟瑟中,带了些许的探究,“你今天把我带到这里,是想认回我么?” 可那人,没有回答,惟,伫立,带着普渡众生的笑。 “那——我能做你的孩子么?”她声带呜咽,仿若被遗弃的孩子般,突然想找个可靠的人依赖,她双眼泛着红,低声啃求,“我能象你的孩子一样,在圣地里被人守护么?” 如果能成为姚族的公主……。似乎还更好一些! 总之,她不想成为一个侍婢,她虽然自出生就不受宠,可她骨子里认为她是个高高在上的公主。 她今日进来的第一天,看了分派到她手中的册子,上面一条一条记着她们应守的规距外,更多的是记录着如何去侍候一个主子。 如今,就算知道了自已并非皇家公主,可拥有一半姚令世人羡慕的姚族血脉,不是应更显尊贵么?怎么能让她做自已妹妹的侍婢呢? “不能!”男子有些歉然一笑,眸光波澜不惊,“你天性中的贪婪太多,你若成为姚族的人,反倒会给你带来灾难。我今日来,是想隐掉你一半姚族的灵性,你在这里,做个普通的孩子,他日,你的母后知道她目的永无法在你身上达成时,或许会念着一丝的母女之情接你出去!” 她倏地跳起,失控般尖叫,“我母后为什么要如此?既然你不肯认我做孩子,又为什么会有我存在,是你强迫我母后么?” 她气得满脸通红,眼前的人明明是她的生父,明明是他们大人犯的错,把她生下来,却说她天性中贪婪太多,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从出生开始,就受人摆布,吃的、用的,与其它的公主皇子简直是天壤之别。 “自然不是……”男子脸上闪过一丝疑红,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声音如古井无波,“这些大人的事,你将来或许会明白。倒不是我不愿认你,而是在这里,根本没有你立足之地,你母后送你进来,只怕是存了一赌之心!” “赌什么?”她不明白,脸上血红逝去,换上苍白。 “赌她的野心!她想让姚族的人发现你的存在,她想让世人知道,她育下了我的骨肉,她想在姚族有一席之地。你在她眼中只是个棋子,她认为,只要你一进到圣地,姚族长老就会发现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进而会发现你的过人之处。可她定没想过,姚族长老一发现你的存在,必不容你活在这世上!姚族的血脉是不允许外流,姚族有姚族的规距!”男子很有耐性地解释着,并不曾因为对方是个孩子而敷衍。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与母后生下我?”似乎又绕回了这个话题,她满心忿恨,“既然你不愿意要我这个孩子,你为什么要让我生下来!” 男子见她如此执着拷问,也不再隐瞒,“有一次皇宫大典,我中了你母后的计,因此有了一夜。” “你胡说,明明是你存心不良,为什么说是我母后设计,我不信,我永远不会相信你,你不认为就算了,为什么要污蔑我的母后!” “莉儿,拥有姚族血脉的人,如狼一样,一生只忠于一个伴侣,于我也是。”他眸光落在她的眼睛里,这一次带了些真诚。 她泪睛迷蒙,尽管他的话一点一点挑起她对母后的绝望,但她仍然尝试着为自已的母后辩解,“所以,你不让母后生下我,是我母后拼死才把我保下来,是不是?” “姚族的人是不会杀自已的骨肉,尽管你不应出生。”尽管吐出如此无情的话,但他的声音依然优雅如翩翩公子,“姚族象一个狼的种族,对伴侣忠诚,守护儿女,保护种群,要求血缘的绝对纯净,所以,姚族人口很少,不超过一万人。但仅这一万人却要控制拥有百万人口的土地,姚族的手段非你们所能想象。对外,只要威胁到姚族,就会被生杀掠尽!你母后的家族是断于我之手,除此之外,一切与我无关!”他捕捉住她眸里的一丝惧怕后,淡淡一笑,“若我不许你出生,这天下,没人能有力量让你来到这世上!你口中所谓的你的母后拼死把你保下来,在我的眼中不值一提。” “骗子,全是骗子……”纳兰莉痛苦地想自弃,她狠狠地用十指绞着自已的头发,她仅仅十岁,可因为拥有一半姚族的血液,从出生开始,她的感知能和学习能力就异于正常地孩子。 她过早地品偿了人间在辛酸和百态,她的心早已苍桑,不过拥有十岁孩音的躯体。 “这就是你们的悲哀,总是不能坦然接受现实!”男子淡漠地挑了一下唇,“是你的母后遗弃了你,错并不在你,你何需伤心?”可他的直言对一个十岁的孩子却过过残酷,他仿似毫无察觉地看着纳兰莉的眼神一点一点地悲凉下来,看着她身子慢慢躬下,最终蹲到了地上,满身的颓丧,“我在这里会死么?” “不会,只要你是个普通的孩子,只要你谨守这里的规距,不会有人注意你的存在!” “那你呢?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的存在是威胁到了你,你会杀我么?”她抬首,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双眼,欲图从里面读者真实的信息。 男子伫立不动,眸光亦不移,任她一双大眼带着戒备、疑虑审视着,他平静地开口,“姚族人是不会杀自已的骨肉!” “那梨妃呢?你连她的孩子也杀!”她犹死挣扎,仿佛要确定某些东西,方能证实,他说的一切都是谎言,她的母后是不会这样对她的。 “我不认识谁是梨妃,她孩子的死更与我无关!” 她直勾勾地盯了他许久后,垂下了头,傻傻地盯着地上,许久后,象是下了某个决心般,抬起小脸,“那你动手吧,我想……你能不能让我觉得,我母后父皇其实很爱我,他们……没有不要我!”他既然不认她,那她就认别人做她的父亲,并且让他亲自动手! “好的,孩子!”男子先是疑惑的抬眉,再是了然一笑,烛光显上他的脸,简直美仑美晃,她突然想,眼前的人若是一朵花,也只是一株绢帛剪成的花,美且永不凋谢,却不需要水、和养份。 这样的人就算能活到天荒地老,也仅仅顶着一个姚族族长的头衔,他不需要亲人,也不需要妻子一样……何况,是她这样的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女儿! 可同时,她忌恨那个叫姚迭衣的圣女,就因为顶着她嫡女的光环,所以受尽万千宠爱。 凭什么呢?她和姚迭衣一样都是他的孩子。 若有一天,有一天,她一定要证明,她才是最强的,他不认她,总有一天会后悔。 这样的感觉一袭上心头,心里便狠了几分,忿忿在瞪了他一眼,眼前的男子即使是弯眼微笑,给人的感觉也离温柔这个词很远,“你别叫我孩子,你这人看似好相与,其实你是个冷血动物,我感觉得到!”她咬着牙,脑子里狠狠地记恨着他方才提到的一句:你的灵性终究无法与迭儿相比! 纳兰莉心中恶咒未断,鼻息处传来一股袅袅清香,淡雅逼人,原来是他已无声无息地靠近他,他伏下身,白皙的手掌轻轻抚着她的脸庞,手掌凝白如脂,透着一股兰花香气,声音带着一股催眠的力道,“闭上眼睛,睡吧……” ------题外话------ 小剧透是必要的:男主绝不弱~否则,就不能成为男主了。 PS:昨天是五一节,老公不让码字,硬拉着我去看市里的马拉松半程赛,后来,又带我去吃烤羊腿,因为五一节人很多,我老公怕堵车,没敢开车,就骑摩托车载我,结果,昨晚我就生病了~估计看文的也有不少的作者,估计个个都有深有体会,自从写文后,体质差了很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6三生三世,最后揭秘6 纳兰莉不记得后来那男子究竟对她做了什么,第二日钟鼓之声响起时,她已然在自已的寝房中,昨夜的一切的记忆消逝无踪。 接下来的日子枯燥而劳累,她和所有的孩子一样,一边战战兢兢地忍受诸多的规距沉压在身,一边强烈地思念着亲人。 后来,她被选到了姚迭衣的身边,成为姚迭衣身边十个侍女之一,专门服侍姚迭衣的膳食。 或许是她自小在皇宫中成长,为人处事皆小心谨慎,反而不为姚迭衣所亲腻。 其实这到她而言而反是幸事,她有些害怕姚迭衣那一双能看透人心的双眼,那样小的孩子眼里却透出惊人的智慧,常常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没过多久,她被调到了长老院中,每日负责擦洗祭坛的供奉之物,以及每隔一天,清洗石碑。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让她无法控制地想回到父皇和母后身边。 尤其是到了冬季,她根本无法忍受圣地的清苦。 在圣地,祭坛的圣火千年来从不曾灭过,姚族对圣火和祭坛四周所有摆放的东西有着严格的要求。 在祭坛中,禁止一切与金、火、木有关的东西,姚族中千年承袭祭祀文里有明确的记载,祭坛和石碑五行属土,而金是泄土之物,木为克土之物,火会与祭坛圣火争艳,皆不利于祭坛。 因为这三样东西被禁止,在祭坛四周,纳兰莉所住的寝室作是用石头打造,且,石室中的一桌一椅,床榻皆为冰冷无温的石头。 因为禁火,到了冬季,再冷,也不能生火。 她想念母后温暖的怀抱,想念父皇牵着她的小手在宫中的御花园到处玩耍。 时光如细水,涓涓流淌中,她从不曾想到,有一天,会遇到他! 其实并非是他,而是它……。是一块能幻化出千种模样的石头。 言及此,颜墨璃嘴角的一丝残笑渐渐收住,心头涩然地抬首看着御案后的秦邵臻,因为眼眶中的眼腺早已腐烂,她无泪可流,可她仿佛听见,心里裂开的那一处正涓涓地流着血,“在那一段最寂寞无助的岁月中,是他每天陪我渡过,我冷,他变成一只熊,让我躺在他的怀中睡觉,我哭时……她会变成我母后的模样,将我抱到怀中安慰,我被别的侍女欺负时,他会变得很可爱的小白兔在我面前滑稽地扭着屁股逗趣!有一天晚上,星星很亮……顾奕琛牵着圣女的手来到石碑前,他们在石碑前相誓,执手百年,不离不弃,他们……在石碑前相吻……他们走后,阿臻变成了顾奕琛的模样,他也吻了我……” “说重点,这些,朕没兴趣听!” “重点……重点是……”颜墨璃哑着声音应了几声,闭上干涩的双眸,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坚持和执念,仿佛是从她全身断裂骨头缝隙中传,撑着她用力将厚厚的皮痂撕开,“重点就是……他是祭坛的石碑,后来,他每次出现,不再把自已变成逗趣的玩宠,而是以顾奕琛的模样出现在我面前,重点……重点是他后来修出了属于自已的三魂六魄,百年后,他转世成了……你!”沉重地吐出最后一字后,她艰难地抬起了右手,指向御案后的秦邵臻,“百年前,他尚是石碑时,我为他取了个名字,叫阿臻!呵呵……你是不是觉得不相信,可就是这么凑巧,百年后,你转世为人,你的名字中还是有一个‘臻’字!阿臻,别用置疑的眼光来看我,你试想想……若非百年前,你陪伴我走过八年最彷惶的岁月,我如何会死了心,跟随你三生三世,世世因你而不得善终!” “愿闻其详!”秦邵臻从来就是一个有耐性的人,虽然宗政博义闻言,已然变色,想制止颜墨璃的一番胡言乱语,却被秦邵臻的手式所制止。 时值今日,他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疑团,绕在心中无法解开,其中一个,便是他一直以来所怀疑的,他究竟是不是顾奕琛的转世。 尽管东阁一直信誓旦旦,他就是顾奕琛的转世,可贺锦年却曾告诉他,顾城风方是真正的顾奕琛。 “父亲当年曾说过,姚族的人是狼的血性,果然如此,一生只忠于一个伴侣,哪怕这个伴侣带给她的是千疮百孔的命运……”颜墨璃抹去嘴角流出的一丝脓血,因为频频开口说话,她的嘴角边沿开始裂开,虽然她全身的神经大面积坏死,但灼颜带来的痛感如幽灵般地刻在大脑的中枢神经。 她忍着疼痛,开口,“圣女姚迭衣在十三岁那年为了躲避血祭,她和顾奕琛双双私奔,姚族为了逼迫两人现身,竟将顾奕琛的父亲,掌管丹东帝国五十万兵马的大将军,连同顾氏一门,三百余口全部押进姚族私设的牢笼中。姚迭衣和顾奕琛不得不就范,双双回到圣地。可惜顾奕琛的妥协没有换来姚族的让步。除了姚迭衣面壁,顾奕琛被囚禁,姚族还下令将顾氏一门三百余人,甚至包括顾奕琛的母亲,丹东的嫡公主全部火祭。” “而圣地中,当初侍侯圣女的侍婢全部被流放,因此,我重被调回了圣女的身边。” 因为回到姚迭衣的身边,再无法回到长老院,夜里更无法偷偷与阿臻相会。她象等待夫君出远门的妻子般,天天守在寝房内等着他出现,陪她渡过漫漫的长夜! 她等了一夜又一夜,可他始终没有出现! 她感到无比的失望,蓦然想起,这八年的岁月,好象都是他一厢情愿去寻他! 八年的相伴骤然分离,纳兰莉感到极端的空虚和寂寞,相思也随之附骨。 “一日,我终寻得了机会,寻找阿臻。我问他,为何不来看我。可他告诉我,他不过是天地的一道灵气,无形无魂无魄,无法离祭坛太远。我方知道,我一直错怪了他,我心里愧疚,亦盼着从此与他不分离,想见时便能见,便问他,如何才能永久幻化成人形,与我一生厮守。他告诉我,他是天地的一道精气,可附于人体之中,取人身上之精魄,一到两年,便可慢慢形成自已的三魂六魄,反将宿主的身体驱逐而出,取而代之。” 秦邵臻闻言,忍不防打了个寒噤,抬眸,触及颜墨璃那一双干涩的眼球,微一蹙眉,冷了声音,“继续说——” “我想为他物色这个人选,可他告诉我,他承祭坛千年的灵气,又受姚族千年的血祭,天地中,唯有九五之尊的人方受得住他的精气,若是平常人,必亡。” 颜墨璃摇着沉重的脑袋,她神色恹恹,“再则,姚族三年一次血祭,祭坛受了圣女的血后,会将石碑灵力会禁锢住,无法附于人体身上,所以,他根本无法离开这里。于是,我让他想出一个办法,让我们可以没有任何顾忌在见面,他方告诉我,我不是普通的人,我身上带着姚族人的血,我可以修习上古遗族札记,只是我身上被人下了一道禁咒,他可以帮我解开,而后,我脑子里原本存在的那些上古遗族札记下册中的术法自然会被重新忆起,只要我去参透它,研习它,那么,我和他可以在梦境中相会!” “禁咒,也就是姚族族长给你抹去的那些属于姚族灵气,将被恢复!”云随天的话虽然带了疑问,但语气的收尾去是肯定,“那接下来呢?” “当晚,他就解了我身上的禁咒!”禁咒被解,她被姚族族长刻意抹去的记忆恢复,但她不动声色,惟怕被发现。 “我开始偷偷地修习我记忆中的术法,半年后练成,我们就这样以梦中相见的方式相处,可时间一久,我和他的感情开始不受制,我们期望象世间所有的恋人一样能够拥抱,能够相拥而眠,甚至成亲,生育后代,所以……且,我不甘心,不甘心他永远受制于祭坛的法力——” “所以,你终究还是想让他附身于一个人的身上,那个人,是谁?既是九五之尊,那便是丹东的帝王,你名义上的父皇?难道,丹东的灭亡与此有关?”云随天认真的听着,问完后,眸光落在了秦邵臻的身上。 “不是——”颜墨璃缓缓转首,淡淡地看着云随天,“他告诉我,丹东的帝王运辰早已耗尽,丹东很快灭亡,顾奕琛将会一统天下,虽然那时候顾奕琛还被囚禁在长老院中!但他的话,我相信。” 秦邵臻指节一颤,不安的直觉侵入,其实不用颜墨璃再说什么,他已大致明白了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 “果然,顾奕琛被姚九落偷偷放走,且,姚九落为了顾奕琛,竟盗了上古遗族札记相赠。顾奕琛很快就联合了顾将军的旧部,加上东阁的相助,丹东帝国节节失败,而姚族因为失去了上古遗族札记,自顾不暇。我身上的禁咒被解除后,我天生的血液让我自习参透了很多有关姚族的血祭的秘密,所以,我找上了顾奕琛,告诉他,想要彻底击败姚族,惟有破坏姚族的祭坛,只有禁坛失去灵力,姚族方无力还击,否则,既便是顾奕琛拿下丹东的天下,姚族依然合凌驾于皇权之上!我告诉顾奕琛,想破坏祭坛的灵力,唯有在圣女的血液上下手,让顾奕琛的帝王龙血渗在圣女的饮食中,慢慢改变,圣女血液的纯粹,到了秋祭,祭坛受了圣女污染过的血液,灵力必失!可我没想到,顾奕琛当场就拒绝了我,我只好偷偷施法,将顾奕琛催眠,盗取了他的血液。同时,每日在圣女的饮食中渗下顾奕琛的血……” “圣女并非普通人,她为何不知她自已饮食被人动过手脚?” “云大人有所不知,姚族的人,对有血缘关系的人是感应不到戾气,这也是我能成功接近圣女的原因!” 接下来的故事,东阁已经悉数告诉他。姚族血祭失败,祭坛失去灵力,顾奕琛被石碑附体,血洗祭坛,屠杀姚族。 圣女带着刚出生的弟弟逃走,后被顾奕琛找到,为了姚清浅,姚迭衣不得不入宫伴驾。 仅仅不同的,东阁口中侵入他身体的那个石碑是顾城风,而颜墨璃却一直告诉他,他才是真正的侵入者。 “那时候,阿臻的意识和顾奕琛的意识一直在较量,虽然多数时间,他处于潜伏的状况,但他还是成功地下了圣旨,以皇后之尊接我入苍月皇宫。可圣旨下后我进了皇宫,他却不来迎我,将我弃在一处宫院中不闻不问,我知道原因是他和顾奕琛在争夺意识主导权,我并不焦急,我静静等待,我想信,以他的灵力,就算顾奕琛是九五之尊,也最终会被他所驱逐。终于有一天,他下旨要和我举行大婚仪式,我以为我终于盼到了,可没想到……洞房当夜……”颜墨璃的干涸的眼睛突然沁出一丝的血色,沿着眼角缓缓流下,“我原以为我和他终于可以圆满时,他突然在我的额头上贴了道符咒,让我一时之间无法施术反抗,东阁和姚迭衣进来,联手施术控制住了我,并将我囚禁在了老鼠的身上——” “他们让我吃了整整……整整半年的蟑螂……”言及此,抑不住的呜咽从唇角的裂缝里溢出,她无泪,可殿中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她在哭泣—— 此刻,饶是狰狰的铁血的宗政博义亦感到心头的沉重,眼前的女子虽然可恶至极,以那般残酷的手段残害的申钥儿,可不得不承认,她曾遭遇过的,根本是连神仙也会记恨的过往! 这样的恩怨,谁也放不下! “半年后,因为宫中的人忘记给我喂食,我活活饿死在笼中……”佛是临终人前的最后一口气,细碎的震颤拉着摧枯拉朽地力量从喉咽中挤出,颜墨璃直挺挺地倒在了笼中,双眸毫无焦聚,喃喃自语,“百年来,我一直在想,就自顾奕琛的元神再强,每个月的中秋之月,是极阴之时,阿臻的元神总归能盖过顾奕琛,可他为什么不来找我,哪怕将我从笼子里放出来……半年了,足有六次机会……他怎么能任我在笼中自生自灭……我苦苦挣扎,忍着蟑螂恶心每天吃着,忍着宫女太监的嘲笑,忍着世间最难忍的,我撑着、熬着、活着,我连死都不敢,可最终竟活活饿死了……我以为,我的灵魂会消散于天地,可没想到,上天怜我……醒来时,魂魄回到了我自已的身上。因为之前阿臻许了我皇后的尊位,所以,我昏迷不醒的身子在皇宫之中,被宫人悉心照料……我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方调理好自已。后来我才知道,我有幸脱困,是因为姚迭衣为了自已的弟弟姚清浅离开了皇宫,而东阁因为屡屡逆天施禁术,为了避开天谴,去了川西沼泽。顾奕琛每天下了朝就直接去了挽月小筑,后宫无主,那些宫人开始散慢,竟忘了给笼中的我喂食……呵呵呵,真不知是庆兴还是应该感恩禁坛的诅咒让姚清浅出事,否则,姚迭衣那贱人怎肯放过我……” 殿中静得连呼吸之声都变得极轻,个个神情肃穆,无人分得清心中的感概,是沉重还是怜悯,惟想着,这世间的恶人,从来就不是天生丧尽天良—— “我一直在宫中等着,我知道,我醒来的消息,阿臻肯定会收么消息,我在等真正的阿臻来找我,给我一个交代,果然,几天后他便找到了我,他说,他已修练出三魂六魄,只缺一个精魄就能完成,他让我先去川西沼泽等他,还把上古遗族札记上册交给了我,他让我去修习,若有一天,他不能护住我时,让我也有自保的能力……” 她知道象拥有上古遗族札记上册意味着什么,她紧紧将札记攥在怀中,感动中夹杂着难依难舍,“好,我一定会好好修练,我不会拖住你的脚步,我会好好地在那里等你,阿臻,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已,你一定要来找我!” 甚至无需阿臻解释为何他迟迟不救她的原因,在见到他的那一刹,她已然为他找好了理由,他这么做必定是为了护住她。 阿臻和她一样,一心只为怜惜对方,不舍得让对方自处险峰境—— 可后来……后来她终于明白了,彼时,他把上古遗族札记交到她手中时,他已然控制不住自已的心,他已然爱上姚迭衣,想彻底取代顾奕琛,伴在姚迭衣的身边…… 他让她去川西沼泽等他,那是因为川西沼泽是五鬼之地,在那里,姚族长老无法查探到她的下落,他希望她在那里好好修习上古遗族札记,如此一来,一旦姚族长老找到她,她也能自保,他为她做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愧疚! “我满怀希望,独自前往川西沼泽,在那充满邪恶、黑暗、污浊的地方,靠捕水中的食人鱼为生,一边等着他,一边修习着上古遗族札记。半年后,等来的并非阿臻,而是姚族族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6 姚族灭族之秘1 颜墨璃缓缓挣扎起身,双掌撑在铁条上,身子瑟瑟发抖,似乎在忍受着,“他来的那一刻,毫无预兆,那时,我正在盘膝在竹席上修练,异感袭来时……”她蓦地掩住了唇,若非是灼魂,她这一片的记忆早已被蛀空,如今,重新被唤醒,她的绝望,包括曾经那最执着的爱,到了此时,方知道,不过是别人舍弃的一块棋子!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仿佛天地间,一片一片接近尾声的空茫…… 纳兰莉蓦地睁开双眼,已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她记忆惊人,这种独特的香味,多年前,曾经在一间幽闭的石室里闻到过,那人是姚族的族长—— 顷刻间,天地都在浮动着一种叫恐惧的情绪,纳兰莉焉不知,就在顾奕琛领着铁骑杀进祭坛时,无数双的眼睛曾看到,失了灵力的姚族族长,任铁骑的长戗刺进他的胸膛。 第六感觉让她感到害怕,这个人若是假死,将会意味着什么—— 只见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他缓步跨进门,站在竹席前,在这样污浊、泥泞之地,他的丝履依旧洁白得纤尘不染,再往上是他习惯的紫缎常服,袖口绣着些许雅致的深紫修竹,他微微俯下身,伸出修长骨节均匀的手,抬起她的下颌,仿佛研读一般仔细端详,未了平板无波地道:“修习札记后,你灵台的浊气已更胜从前!” “沼泽里阴灵邪气重,不修习册子会熬不住……”纳兰莉全身寒瑟,明知道眼前的人是自已的亲身父亲,也感应到他不会伤她半分,可那种恐惧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正彷彷惶惶间,他眸若冰雪初融,璀璨若星辰的眼神流溢出温柔,耳边听到他温言,“你终是我的骨肉,你的错,就此揭过!我让你去一个地方,或许,你还可以重新做人!” “去……去一个……去一个地方?”她结结巴巴地重复一句,略显呆滞着瞪着他,倏地,仿似会意过来他话中之意,断然摇首,摆脱开他扣在她下颌处的手指,抗拒着,“我,我不走,我哪也不去!我在这里等人,族长……爹爹,爹爹……。” “别用这个字来唤我,你不是我意愿所生的孩子,是你的母亲趁我灵力虚弱时,设计委生于我,方有了你!”和洵中的眸光带了若有若无的穿透力量,“我知道你没有机会先择出生,所以错不在于你,可并不代表,我会接受你!” “你只认姚迭衣是不是?可你知道她对我做了什么?”恨意油然而生,同时怒血冲上大脑的同时,将她恐惧霎时冲淡,大脑的思路反而清晰了起来,“你不是说过,姚族如血狼一族,族中亲人之间不会互相伤害,可她呢,她把我的灵魂囚在老鼠身上,她可曾将我当做她的亲姐姐!” 姚族族长伫立不动,仿若感受不到纳兰莉的任何情绪,那双琥珀般的瞳眸眸那般清澈,如见底的溪流,流转着透明的光。 可这样的毫无情绪的眼睛却如一面明镜,让她蓦然想起,是她在明知姚迭衣是自已同父异母妹妹的情况下,先在姚迭衣的膳食上动了手脚,是她令祭坛失去灵力,是她让姚族上万的人死在屠刀之下,是她……一切的始作蛹者,是她! 那么……他今天是来惩罚她了? 若不是她,祭坛不会失去灵力,姚族人对于入侵,根本无力反抗,圣地血流成河! 最终,祭坛还被阿臻下了禁咒,从此姚族百年无子。 “爹爹,您饶我一次,不要囚禁我,我自原一生流放在此,我保证,我等的人来了,我会和他一生守在这里,不会跨出沼泽半步,便是死,也埋骨于此!” “你等不到他了,他已然修练出魂魄,他已经去了异域国度!” “不,不可能,是他让我在这里等他,他说他修出魂魄后会来找我,他不会失信于我的!” “他已追随迭儿转世去了异世,他不会再回来,我来……就是送你至那个地方,若你们有缘,自当重续,这是我能为你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希望你能珍惜!” “转世……你是说,他死了?”她的声音蓦然一厉,“谁杀的,是姚迭衣么?” “你到了异世,好自为之,莫作恶,否则,必受上古遗族札记的反噬!” “你告诉我,阿臻怎么样了,他究竟是被谁杀了,为什么会转世!”她近乎崩溃,泪涕齐下,狠狠地拽住他的袖子,象个孩子般迫切地追问,“爹爹,女儿求求您,您告诉我,阿臻究竟出了什么事!” 姚族族长见她神智不清,他所说的重点,她一句也不曾听懂,又被她的哭声惹得有些不耐,一扫广袖,拂开她,退出丈外,冷冷道:“石碑是禁坛的戾气,这世间无人能杀死他,唯有引化!” “引化……”纳兰莉自语一句,脑子里依旧混沌一片,“是不是象死的人一样,要超渡?族长大人,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好象什么都知道……” 不对……纳兰莉突然全身一僵,她倏地跳了起来,全身震了一震,退后了一步,嘴角渐渐浮上一丝笑容,随即笑容扩大,演变成歇斯底里的惨笑,“族长……是你对不对?我刚来圣地当夜,你曾指出,我贪恋太多,试问,一个心有贪恋的人怎么适合在长老院里做事?你明明可以不让我入圣地为侍婢,我母后的那些手段根本在你面前不值一提,可你,还是让我进了圣地,并在当夜便洗去我的灵力和记忆,故意把我放到长老院,就是算准了有一天,我会与阿臻相遇,后来发生的一切,甚至包括祭坛被毁,都是你的预料之内,是不是?” 姚族族长一动不动,脸上波澜不惊,已无方才的不耐。 “拥有姚族圣血的人必定知道姚族将要面临一种灭族的考验,那为何圣女会被这一切蒙在鼓里呢?”纳兰莉知道秦邵臻未死,神情变得镇定,思路也越来越清晰,“那是因为圣女当时尚未修习上古遗族札记,是不是?” 圣女年幼,只凭着天生的灵力比起旁人聪慧三分,但祭坛被毁时,她未年满十六,按着姚族的规距,她并不能修习上古遗族札记上册。 所以,既便是她侍候姚迭衣多年,姚迭衣也无法知道她纳兰莉将是她人生中的一道坎。因为她还没修习上古遗族札记上册,无法洞悉前世今生,但姚族族长不同,他不仅拥有圣血,还修习过完整的上古遗族札记。 而据她半年的修习,她知道,完整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的人,可参透三生三世,可以看到未来,以姚族族长的能耐,他或许在她未出生之前,就预知道将有这个逆女出生。 那她又凭什么说,她的母后设计呢?按常理,他应当也预料到,她的出生! 她虽未问出口,但他却轻易地读者她心里的每一个活动,冷冷道:“我再说一次,姚族的人一生只会追寻一个伴侣,你确实是在我的意料之外!”姚族族长蹙起眉,他几乎不解释其它,唯独在这件事上,他无法容忍他人的误会,“我可以看到一个人的未来甚至她将来三世的命运,但必需是在我灵力旺盛之时,彼时,你母后虽贵为一国皇后,但她连跪到我脚下的资格也没有,在那夜之前,你的母后,我从不曾见过她,对她的认识,不过是一个‘皇后’的符号而已。而那日意外,正适巧是我受了一道天谴!” “天谴?”纳兰莉自语一句,虽他的解释并不完整,但修习上古遗族札记后的她,灵力已然达到了一定的高度,很多东西,稍一提点,真实的答案已然得到完整地跃入她的脑海。 在姚族族长受了天谴后,差点死去,为避开接二连三的天谴,他不得不避入皇宫,因为皇宫乃九五之尊之居所,便是天地正气司罚,也无法侵进皇宫,所以,姚族族长方躲入皇宫避祸。 而她的母后,或许姚族族长并不识她,但丹东的皇族和仕家又有哪个不识得姚族族长,便是丹东国最重要的祭祀大典,最后祭拜的也是姚族族长的圣像。 时隔多年,彼时她最渴望的母爱已如干涸的小溪,裸露出肮脏丑陋的泥浆。 更无兴趣知道她的母后究竟放了什么样的心思给当时的姚族族长下那种宫庭秘药,只是姚族族长稍一提起她出生的原由时,她的脑中自然就灌上了那些事的旁枝细节。 她抱起头,自语一句,“天谴,什么天谴?” 脑中又开始乱成一片,脊椎末端开始发软,直觉中她总感到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错过,似乎她的第六感还想告诉她什么,她努力静心,意图去感知,却无法窥探半分,只能凭着正常的思维分析着他的话,灵机一动,偷偷观察他的脸色,“族长,你说我是意外,而这个意外是缘由于你受方才说的天谴,让你的灵力……”纳兰莉连连挑眉,仿佛福至心灵,“缘何会受天谴,您贵为姚族族长,拥有世间最珍贵的血,可以不受任何的约束修习上古遗族札记,可以随便施术,哪来的天谴!” 姚族族长脸色一沉,眸如覆霜,声音沾染的情绪,冷淡沁骨,“这个你不必知情!” 这才是眼前男子真正的软肋所在,因为这是纳兰莉第一次从这个男人的脸上看到正常人所拥有的情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7 如斯美少年 纳兰莉感到越来越冷,脸色褪得毫无血色,呼吸越发急促,低低自语一句,“你对一切事情了如指掌,那么,这一年来……我与姚迭衣在苍月皇宫之中姐妹骨肉相残,你却一直坐视,从不曾出来阻止半分,相信,我的灵魂被囚于老鼠之时,你……你亦是知情……怎么能这样呢?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为什么,同为你的骨肉,你对我如斯残忍……不对!”纳兰莉突然上眼睑急抖,直勾勾地瞪着丈外的姚族族长,神情流露出怪异,倏地,唇角拉出一丝极为难看的弧度,阴阴而笑,“应是说,在我给姚迭衣的血里动手脚时,你肯定早已知情,只是你一直不曾阻拦,你任事情一步一步地发展……”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如醍醐灌顶,她突然理清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她畅然大笑,笑得无关悲喜,仿若花开花败,从来不是自已选择,又仿若人的一生走到尽头时,回首看自已,原来不过是他人手中的一只提线木偶,甚至连做一个看客的资格也没有! 眸光倏地扎向姚族族长,恨意如疯草,笑着,“姚族千年血祭,皆用圣女圣子的血来压制祭坛的戾气。多年以前,族长您已然预知戾气积了千年后,总有一天会井喷,若不控制,将会把整个姚族覆灭,何不若,让这股戾气修练成人,然后,让他到了异域空间,从此,姚族生存下来的人就可以毫无威胁地世代沿袭。族长大人,我说对了么?一开始,你就清楚地知道,祭坛这股戾气要转世成人,必需有一个人可供他附身修练魂魄,这个人不能是凡夫俗子,此人必为九五之尊。” 带着控诉的双眸至始自终钉在他的身上,却搅不起那人眸光一丝的波澜,她反而不知该怎么反应,低下首,笑声越来越大,“族长大人自是知道,丹东帝国元气已衰,顾奕琛将会取而代之,所以,你让他进入姚族圣地,自小伴在圣女身边,你坐视他们二人感情发展,坐视他们两人因爱私奔,然后,猛然收线,屠尽顾氏一门,一步一步逼着顾奕琛走上夺取皇权之路!” “而我,却是一个意外,原本,你将我视为空气,可我母后的野心,让你临时改变了计划,你希望由我来取代姚迭衣,成为石碑戾气的引渡人,若是成功便成仁,若是失败,便成祭品!所以,在姚迭衣五岁选侍女时,你清洗了我的记忆和灵力!你让我惛惛憧憧地在长老院苦熬着,你必然也清楚,我与石碑在那相守了八年,你坐视,我与阿臻的感情慢慢地……衍变!” 是的,是一场衍变,因为一开始,谁都不可能会爱上一颗石头,但随着寂寞的岁月,随着冬日的相依相伴,她和他产生了感情…… “不错,原是想,石碑在顾奕琛的身体中形成魂魄,我会助他一臂之力,让他在不伤顾奕琛的情况下,离开顾奕琛,我会给他安排一个最适合的宿体,最后,把你们二人送到另一个国度,如此,禁坛的可以无需再用我的儿女的鲜血来血祭,对于你,我也会将你的伤害降至最低!可我没料到,石碑会……。爱上迭儿!”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被她揭穿,反而轻松自如地将真相一丝一缕的抽开,清清楚楚地摆放到她的面前,甚至不关心真相对纳兰莉而言是如厮残忍,“是他不愿离开顾奕琛的身体,他想取而代之,与迭儿长相厮守,他为此,给祭坛下了诅咒,他干扰顾奕琛的执政,以不断的战争来加快统一,借用天下苍生的亡灵来强化他的戾气。如今他的戾气,已非圣血所能净化,所以,惟今之时,迭儿只能牺牲自已!” 刚出生的姚清浅受了禁坛的诅咒差点夭折,姚迭衣用血来喂养自已的弟弟,同时为了弟弟的健康,离开了苍月的皇宫,避入了挽月小筑下的地下岩洞。 她在那里,开始修习上古遗族札记的上册。 领悟后,姚迭衣找到一条阻止石碑成魔之路。她以自已为饵,将石碑引入龙淹潭,抢走他的灵慧魄,同时,将石碑的灵慧魄和自已的灵慧魄皆封印在眉心之中转世到异域国度。 石碑少了一道魂识,既便是转世,亦魂魄不全,记忆缺失,术法皆忘。 而姚迭衣封印了自已的灵慧魄,转世后,成了路痴。 如数九寒冬当头罩下的冰水,先浸湿周身的肌肤,而后,顺着千千万万的毛孔缓缓沁入深度表皮,入血,沿着全身的血脉流走,卷走所有的热量,最后渗骨入髓,透进灵魂—— 她抖得连下颔都控不住,“你说……阿臻他……。他爱上了姚迭衣?他明明……修练好了魂魄却……宁愿随姚迭衣到异世,也不来这里……找我?”此刻,她无比地痛恨自已为何要修练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因为,姚族族长的这句话,她甚至不需要太费心思去剖析,已然知道,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她只是冷—— 她的阿臻……背叛了她的感情,爱上了另一个女子。 他眸光沁着淡淡地婉惜,却依然伫立在丈外,“这是我唯一算错,或许是因为那石碑不是姚族中人,他象所有的凡尘俗子一样,会……”他微微蹙眉,似乎在寻找恰当的表当方式,最后,轻描淡写一句,“见异思迁!” 纳兰莉打了个寒噤,眸里全然是空盲,眼前冷幽幽地浮起姚迭衣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琥珀双眸—— “我不信——”不知过了多久,纳兰莉突然抬首,眸里明明灭灭地挣扎着,似图在寻找否定的答案,似图颠覆着今日所有听到的一切,她的声音猛然变得尖刻,“如果你的初衷是为了姚族,为了你的儿女,试问,结果是什么?” “结果是——姚族被灭族!” “结果是——禁坛被下了无子禁咒!” 纳兰莉一句一道的鞭策伐向他,最后,她她的声音突然慢了下来,恍若最后一道死亡前的最后一口气咽出,“你是不是想说,这是……你的预料之外?” 姚族族长淡淡一笑,沉默! “可是——如果你的目的仅在引化阿臻的戾气,给祭坛带来千年的和平,你会与姚族的长老一同联手助阿臻与我到另一个国度,而不是坐看姚迭衣一个人护着姚清浅在苍月皇宫苦苦挣扎,你应助姚迭衣一臂之力,而不是坐视事情越来越恶化,恶化到……你连你最珍重的女儿……姚迭衣也死去!” 闻听到姚迭衣的死时,姚族族长神情终于划开,眸光闪过震痛,谓然一叹,“我……分身无力!” “分身无力?分身?那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从姚族的秋祭开始,你已然不在圣地……死在顾奕琛的铁蹄之下的并非是你,你在哪呢?在那样重要的日子里,甚至,你很可能预知会发生屠杀的日子里,你竟然分身无术?这个……让你离开的那个人……或是某件事,必然是十分重要的!”纳兰莉心头充满一种掷之死地而后生的绝然,她唇角微微一撇,然后,又慢慢荡漾开去,升起一片祥和安宁,淡淡道:“重要到——你宁愿让姚族万人被屠,宁愿祭坛失了灵力,守愿姚族百年无子……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致使你做出如此罔顾之事!我很好奇……是不是与你受的那一道天谴有关?” “噤声——”他目光复杂,长年无波无痕的冷漠面容竟如裂开的面具般层层剥落,琥珀瞳眸深处明明白白流溢出杀意。 纳兰莉倒抽了一口冷气,将腹中欲喷勃而出的怨气堵了下去。明知道答案已就在眼前,必定与那一道天谴有关,但她还是生生咽了下去,因为她直觉,这已然是眼前男子能受的底线。 突然,姚族族长脸上闪过仓皇,因为太快,她以为是自已看错,在她印象中,姚族族长的表情实在是匮乏,如何会显出仓皇之色?必是她看错了! 但,当她想看清时,他已然掠足夺门而出,那身形太快,快得如一缕劲风,她直觉地追出去,却见紫衣飘飘,那人已在百丈之外。 她本能地开始放开追逐,尽管前方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但她在这里生活了半年之久,对这里四周无比地熟悉。她围着沼泽丛林转了一圈后,听到了一声细细的届于变声时期的少年声音,“你不要怪八丹,我很饿呀,他去给我找吃的!” 八丹?纳兰莉心里闪过狐疑,她曾在长老院供侍,自然知道八丹是何人。 此人是姚族长老的叛徒,因为擅自修习上古遗族札记而被姚族流放,后来避入了川西沼泽之地。 “辰哥哥,你不要生气!”那少年的声音极为美妙,若深谷幽泉,干干净净,清澈到底,且软软糯糯,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只反应迟钝的小兔子,仿佛能勾起心中去抱一抱、抚一抚的痒意。 纳兰莉极轻避开地上食人蚁,站到一块裸露的石头上,仰起头,透过繁密的枝叶缝隙,果然,她看到姚族族长正站在一棵苍天大树的枝端,双手如一道港弯,将一个当年紧紧抱在怀中,琥珀双瞳辉洒着若琉璃般地醉意…… ------题外话------ 一章一章极难写呀~亲们,谁猜得到这少年是谁,有奖~仰天长笑三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9 三道天谴 纳兰莉的心微微一恸,看向那少年的眸光加深,那少年唤姚族族长为“辰哥哥”! 她曾在圣地的长老院中,看到记载的历代姚族族长名讳的典册,现任的姚族族长的名讳便是——姚夜辰! 这少年究竟是谁,竟能直唤苍月大陆唯我独尊的姚族族长的名讳。 “简儿,不是说好,中午我会给你做烤鱼么?”姚夜辰轻轻俯下身,将额头轻抵少年的额头,轻问,“头还疼么?” “不疼了!”少年抬眼,眼神中带着委屈和难过,“可我现在很饿了,你不是说我在长身子,饿得快么!” “好吧……是我的错!可你不该从树上下来,这里有很多食人蚁,它们会咬伤你的皮肤!” 少年有些惭愧,垂下了头,缓缓方开口,“我不怕的,我知道你会保护我!” 姚夜辰轻轻笑开,似乎很满意他的答案,少年又抬起首,忽然凑了过去,慢慢地在他脸上蜻蜓点水一样贴了下嘴唇,笑,“辰哥哥,你不生气好么?” 纳兰莉微一踉跄,脚底在布满苔藓石头上滑了一下,的差点摔了下来。 姚夜辰抱着那少年,她并不曾多想,毕竟那少年看上去甚是弱小,无法独自站在那苍天巨树的顶端。 但,亲吻……。这个数于男女情侣间的动作着实唬了她一大跳! 他们是什么关系? 姚夜辰口口声声说他一生只有一个伴侣,可现在,他如此情深意恸地抱着一个少年,究竟代表了什么? 川西沼泽仿似世间最黑暗之所,这里植被覆盖浓密,遮住了阳光,以致,沼泽遍地。惟,拨地而起的苍天大树,根植于深地中吸取养份,长出健壮的枝叶探出重重黑暗,终于在最高点,探到了一缕阳光,而此刻,那一缕阳光正拂照在那少年精致无暇的小脸之上! 纳兰莉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少年的侧脸,世间,如何会有如此今人窒息的——生物! 是的,跳入纳兰莉脑中的竟是生物两个字,因为,那少年的美,仅仅是侧脸,已然美得不象一个真实的人! 她浑然忘记此时,自已在干什么,心中象是被一种无名的力道吸引,她不知不觉地走下石头,往右侧前方蜇伏前行,欲图看清那少年的正脸…… 正当她匍伏前行中,那少年突然伸出小手,似乎意图去触摸树一张叶子,唇角漫着天真,“辰哥哥,有净水!” 姚夜辰本能地侧了身,让少年更方便地达到目的,恰巧,那少年的脸便转到了纳兰莉的方向—— 纳兰莉几乎感到自已的身子似乎被人用冰剑从头顶到脚劈开,身子中间除了一条完整的血线外,左右依然完整合并,不动声色地维持原状,可随之……立即左右开裂,从头到脚毫无阻滞,分开两瓣—— 仿似天地随着左右视线的割裂,分开了,她在那一刻无法思考,无法呼吸,甚至连同所有的疑虑都在那一刻抛诸脑后,浑沌一片…… 是的,她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那少年完整的小脸,激血奔流中,大脑深处世惟有一个提问:他!是!谁? 那是一张与姚九落有七分相似,却美得让人心生罪恶,恨不得马上去侵犯的那种惊心动魄! 若她不曾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她会以为这少年与姚迭衣是姐弟,可是—— 答案一条一条纷至沓来,灌进她的脑中……却是如此的荒诞! 姚迭衣和姚九落,甚至刚出生的姚清浅,全是这个姚族少年所生育的孩子! 姚夜辰三次受天谴,灵力减弱,都是为了眼前的少年。 而这个姚族少年,为了这一份禁忌之爱,不惜修习川西白族的邪术,利用川西沼泽五鬼之地的死灵之气,启动禁术,让自已变成女儿身,甚至冒着性命的危险,为姚夜辰两次诞子。 最后一次冒险诞下姚清浅,却因为抗不住第三道天谴,变回了十四五岁少年时期的模样。 以她的灵力,自是无法追寻细节,也无法知道,这两人究竟是如何瞒天过海,骗过了姚族长老会,她只知道,在圣地中,每天带着一群仆妇忙着祭祀的姚族夫人,不过是姚夜辰的一个幌子。 这么多年来,姚夜辰和这个叫简儿的姚族少年,因为邪术的反噬,几乎生活在这暗无天日的川西沼泽,以这里至阴至邪的食物为生,以毒攻毒,压制体内的邪灵之气。 因此,刚出生的姚九落交给了姚夜辰的族兄抚养,而姚迭衣几乎由顾奕琛一手带大。 纳兰莉正忘我的思忖时,耳畔突响起一道轻若羽煽之声,“纳兰公主,本座若是你,趁着族长分神未察觉之际离远一些,族长一生,最恨的就是别人的偷窥!” 纳兰莉打了个冷噤,倏然转身,果然,身后站着一个五十左右的老者,穿得极为古朴,赤着双脚,仅及膝的裤腿上尚滴着水,手上提着一个大竹笼,笼里的食人鱼毫无生机地翻着白白的肚皮。 食人鱼,算是川西沼泽中,唯一可以让人放心食用的活物。 可与她捕捉的食人鱼不同的是,眼前老者捕捉到的居然是成年的食人鱼,单单一只就有人的手臂长。 这种成年的食人鱼只生长在沼泽深处,极难捕捉。 “你是田八丹?”她颤颤地问了一句。 田八丹“哼”了一声,低咕,“无礼!”转身便走,几步后,又转过身,“还不随老夫来?” 纳兰莉心里捉摸不定,知道自已没有拒绝的余地,也不敢在此多做停留,担心被姚夜辰发现。 抱着随遇而安的态度,便乖乖跟在了老者的后面。 谁知,老者带她回到了她的住所,一进门后,老者将竹笼往地上一扔,舒服地往竹席上坐下,懒懒道,“把鱼杀了,挑了刺,切成细片,用这粗盐腌半刻时后,叫我起来!”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堆的东西,七挑八选后,找出一个防水的袋子扔给纳兰莉,然后,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呵欠,“我得睡一觉,天天给那小兔崽子找吃的,累死我了!” 说完,倒头大睡,不到几下喘息之间,竟传来沉重的酣声。 纳兰莉心里惴惴不安,直待确定田八丹确实睡过去后,方挪了过去,捡起袋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张粗糙的兽皮着一些散散的粗盐。 让纳兰莉感到吃惊的是,那粗糙的兽皮居然是川西白族族人奉为至宝的蛊虫培育要术。 她眸光带了些许疑问,看向田八丹那张沉处的脸,心头簇动,已然明白。 当年的田八丹并非偷偷修习上古遗族札记,分明是姚夜辰让他修习,而后,光明正大地将田八丹流放,西八丹离开圣地,先是躲进了川西的白族,偷学白族的巫蛊和邪术。 那个叫简儿的少年最终能成功将男儿身修习成女儿身,田八丹必然功不可没。 而现在,田八丹功成身退,避入川西沼泽,守护在姚夜辰和少年身傍。 纳兰莉站起身,鬼使神差地,便将这张兽皮收好,塞进自已襟衣的夹层,与上古遗族札记手册放在一处。 而后,屏着息走到了灶台边,开始心不在焉地杀鱼,去鳞,剔骨! 她的动作很熟练,这半年,她每天吃的东西,只有食人鱼,因为这里可以吃的东西实在是少得可怜。 但她的大脑深处,装的全然是那个叫简儿少年的脸。 “别再想了,族长马上要回来了,若是他察觉到你脑子里不该有的东西,到时你就没好果子吃了!” 纳兰莉吓得差点松了手中的刀,倏地转身,对上老者一双精锐的双眸时,心头直发虚,“我……。我没有!” 田八丹突然叹了一声,坐了起来,双足盘膝,脸上已无睡意,“纳兰公主,你也是个有情的娃,实话告诉你,族长念着你是他的骨肉,欲施术送你到异世,也是你的一道福份。” “福份?”纳兰莉心头划过苦涩,淡淡开口,“老人家,您能说说那是一个什么地方么?先不论无亲无故,甚至不知道人的模样是什么。我到了那里,是不是被人当成怪物来对待。就算长得一样,两只眼睛一张嘴巴,那里,又是以何为生呢?就好象这里,遍地是尸虫,连口干净的口也喝不上!”纳兰莉对着他的目光笑得疏离,那样的笑,让人越发觉得同情。 田八丹拂了一下手,也不欲多说什么,只好心地交代,“你到了那里,千万要谨守上古遗族札记的规则,不可以做伤天害理的事,否则,会被反噬!那里什么情况,说实话,老夫也不知。”田八丹轻叹一声,眸光略带了婉惜,“那张兽皮,就当我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送与你做见面礼,你必要时,可拿来修练,权当有个护身的东西。” 纳兰莉眼圈一红,委屈、怨念丛生,“哼,他真的当我是他的女儿么?姚夜辰不是能看透一个人的三生三世的命运么?” 她咬着唇,心头抑不住地想,阿臻和她会落到今天的地步,难道不是他一开始就预料到的么? 纳兰莉想到方才亲眼所窥见,姚夜辰如此珍爱地护住怀中少年的模样,她禁不住冷冷一笑,“恐怕连姚迭衣也未必有这福份,否则,凭他的灵力,凭他一眼就能看到别人三生三世的命运的能力,今日的结果,不是他一早就知道了么?可他呢,何曾放过手,凭由姚族万人被屠,任由姚迭衣死去,任由姚清浅受诅咒,姚迭衣和姚清浅可是那叫简儿少年所育,他都忍得下心,何况是我这个不受他期望的女儿!” ------题外话------ 有人猜到美少年的身份,真牛,所以,明天我发币哈…。姚夜辰与简儿的爱情,不会在这正文中写,因为是**。但要是有腐女想看,可留言,月看看人气,若想看的人多,月会另写一个番外,以月看了多年腐文的经验,相信月,会写得很唯美滴~哈哈。外弱内强的美受呀,月的最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0 姚夜辰和顾奕琛交易 田八丹一生忠心侍主,甚至不惜背上姚族叛徒的声名,怎忍得纳兰莉如此编排姚夜辰,冷冷一哼,口气生硬,言辞更是毫不留情,“丫头不知实情,莫妄言!要怪就怪你那不安份的母亲,好好的皇后不做,竟敢趁着族长受了天谴,灵力不继之时,给族长大人下虎狼之药,若非族长为了简公子积福阻止老夫血洗皇宫,老夫早已一把结果了那妖妇!” 虎狼之药! 纳兰莉身子一软,倏地就伸出手撑住,没让自已狼狈地摔倒在地,但被田八丹带着煞气一番话镇住,如全身浸在冰水中,直发抖,似冷得不行,神智又似受一股情绪刺激,大脑清醒得发出近乎崩溃的颤抖,可偏偏一句话也续不上。 是的,她不仅仅只是上天遗弃的孩子,她还是一个被自已的母亲亲手掷进泥潭孩子! 她没有资格去怪姚夜辰的漠视! 她一生的悲惨始作蛹的是她的母后——怪不得任何人! 田八丹见她整个身子靠着一只手支撑在木架上,抖得两腿发颤,又见她面容憔悴,眼角眉梢敛着一层掩不住的苍桑……明明是好年华的女子,却因为长期独自生活在阴暗潮湿的地方,鬓发已透出微微的……灰白。 田八丹眼眶一烫,他在川西沼泽生活多年,知道在这里想活下来,比起极地的苦寒之地还难。 简公子每天还有他和姚夜辰护着,可眼前这个孩子呢……独自在这里生活! 没有阳光,没有洁净的水,四周布满毒虫蛇蚁,夜里还有邪灵入侵! 一思及此,田八丹心里又浮起一丝恻隐之心,叹了叹,声音缓了下来,“丫头呀,算了,这事怪不到你头上,老夫收回这些话,你也别放心底。不过,老夫还是要跟你讲明,时值今日,还真不能怪族长大人。” 纳兰莉茫茫然,失魂落魄恍若未闻,依然全身战栗着,连着右手上的刀也受了波及,刀锋不停地敲击着案面。 田八丹站站起身,走到纳兰莉的身边,拿开她手上的刀,示意她让开,便开始动手片鱼,“族长在受三道天谴之前,确实是有这能耐。不过……”田八丹长长一叹,“这事老夫也知情,当年在你刚进圣地之时,族长透过灵力,曾清楚地看到你和石碑的命运,他看到你的石碑三世和美,宿世姻缘,方放心回到川西沼泽陪伴简儿。” 纳兰莉强行吸了一口气,低下眸,敛尽悲伤,神色中已看不见悲凉,慢吞吞地开口问:“你说的,是当年我刚进姚族圣地的那晚,族长大人把我掳进一间密室的那晚,是不是?” “是的,当时,你的运势确实不错,族长这才洗去你的灵力和一些不好的记忆,让你心中无恨!”田八刀手脚极为利落地片好所有的鱼,开始在鱼上洒粗盐,最后全部放在一个竹蒌里滤水,忙完后,方坐定,指了指那边简单的小灶,“你生火,让老夫歇口气,这一年简公子一个时辰要吃掉三十两的鱼肉,老夫这条老命都要给折腾死了!” 纳兰莉苦苦一笑,不由自主想起方才那惊鸿一瞥,那少年如此单薄的身子,怎么看也不象是这么能吃的,但,倏地,脑子里就自然有了答案。 这个简公子受了第三道天谴,因产后虚弱,被练邪术时引来的邪灵侵身,身上的邪恶不停地侵食着他的神智,以致他的身体不仅成了十四五岁的少年,连着他大脑记忆和思维亦极速褪化。 而沼泽的食人鱼的肉却可以压制邪气,便是她,在这里生存,也是每天靠着吃食人鱼压制沼泽中的死灵之气。 田八丹没理会纳兰莉的出神,续道,“后来,事情朝着无法控制的方向演变,以至到今日无法挽回的地步,一切是缘于石碑的心。族长和老夫一直以来都勿略了一件重要的事,石碑并非是人,他不过是天地间的一道戾气,他的运数存在着太多的变化,尤其是,他见异思迁,突然瞧上了圣女,就不在我们的推算在内。” 纳兰莉刚平静下来的心再一次被拨动,打了几次火石皆失败,田八丹蹲下身,从纳兰莉手中接过火石,很快就引了火,架起了烧烤炉,开始将鱼片串上,然后,动手烤鱼。 纳兰莉索性远远的坐开,蜷着身子,抱着双膝,将脸半埋进膝盖中,也不再控制自已的情绪,默默流泪。 田八丹瞥了他一眼,续道:“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命运的改变,牵动了所有一切的变化。族长虽拥有圣血,且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但他并非神仙,当石碑变心之时,象是打开了某种未知之门,带动了诸多人的命数的变迁。如今,谁也无法再看清将来会有什么发展,更无从知道每一个人的命运变迁,惟有尽人力,听天命!且,这些年,族长频频为了简儿施禁术,灵力已大如前,对于石碑突然发动对姚族的屠杀,族长确实没预料到,这才致所有的一切往着不可阻止的方向发展。” “那后来呢,如果说屠杀发生当日令族长措手不及,那后来,为什么他会坐视姚迭衣对我如此残忍!” 田八丹狠狠一叹,“禁坛被血洗,族长先是没有料到,后来族长感应到不对劲时,却苦于分身无术,因为,简公子刚诞下清浅小公子,受了第三道天谴,变成了少年时斯的模样,身上已无丝毫的灵力,若族长不护住他,简公子必死!” “所以,只能牺牲我……”纳兰莉咬了一下唇,余下的话咽进了腹中,她已清楚地知道,再不满,再有怨念,说出口,也是无济于事! 田八丹沉吟片刻,然后坚定地答道:“族长送你去异世,或许有新的契机!” 纳兰莉摇了摇首,静静拭去眼角的泪,“老人家,你帮帮我,让我回一次燕京!” “纳兰公主,石碑确实已经转世,你回去,也无济于事,你心中太多恨留着,也未必是好事,人呀,有时还真是难得糊涂!” 纳兰莉惨然一笑,“是么?可有些事情,是永远消除不了!” “倒也是,你毕竟身上有一半姚族人的血,执念太深。”田八丹眸色微微暗了一下,“这也是圣女临死前,执意要流尽圣血,剔尽灵根,发下血咒的缘由吧,否则,他与顾奕琛的缘份是断不了的!” “血咒?”纳兰莉心头诡异一跳,直觉姚迭衣发下血咒似乎会与自已有关,可这念头闪得太快,快得一进捕捉不住,她有些茫然地看着田八丹,不解,“她为何一定要与顾奕琛断了这缘份!” 田八丹眸光复杂地看了纳兰莉一眼,“因为,圣女已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她已参透自已未来的命运,她不敢与顾奕琛有任何的纠缠,否则,顾奕琛将会几世受她所累,最后魂飞魄散。这也是圣女死后去了异世的原因!纳兰公主,希望你也能放下与圣女之间的恩怨,到了那里后,莫要再执于往事,再铸下错误!” “田八丹,就算族长要故技重施,洗去我的记忆——”纳兰莉蓦然抬首,在这样阴冷之地,她的额际密密麻麻的竟全是豆大的汗珠,她神情惨然,任由汗滴从额上滑过眉目,象一滴滴的眼泪一般掉下,眼睛仍是一眨不眨紧紧盯着田八丹的双眼,眸里血丝弥缠,带着深恨、憎怒,颤不成声的语音里挟带斩钉截铁,一字一句,“我告诉你,我永远不会忘记姚迭衣欠我的,就算死后,把我灵魂钉死在忘川河底,受尽百虫噬咬,我也不会忘记……” 错误?恩怨?执念?最后的恶果!是她一个人铸成的么? 想到那些恶心到至极的蟑螂,她不想被活活饿死,为了活着,她却不得不去吃,甚至连一口吞下也不能,因为于老鼠而言,一只蟑螂的体积太大,只能撕咬了吃…… 而她身上那一件令人捧腹大笑的凤袍,那一句一句些永不停息的嘲笑……。以及,那人无动于衷的眸光—— 若非是一丝的执念,若非是那八年的相依相伴相温暖,她如何能在那小小的铁笼中,熬过了一夜又一夜的无助、熬过了一日复一日的绝望! …… 殿中,除了颜墨璃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哭泣外,静得连尘埃都在为之默哀! 颜墨璃言及此,象是把所有的力气全部抽光似地,再次瘫软在地上,眸光毫无焦距,“我穿越到中国时,记忆确实被清醒了大半,后来,随着时光的迁移,我慢慢地想起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不明白,既然姚夜辰掌握了所有人的命运,甚至有可能知道,在中国,我会与姚迭衣再次狭路相逢,他却为何还把上古遗族札记上册让我带到异世,让我有机会再次修习札记,甚至……田八丹送给我的一本养蛊的兽皮……原来全是在他和顾奕琛的谋定中!” “什么——”宗政博义倏然大惊。 “这个谋定,阿臻,你一定没想到,若不是灼魂开退了我的天眼,让我看到一些我从不知道的事,我根本就无从知道,原来,姚夜辰送我去异世之时,已然和顾奕琛做了一笔交易,你、我、姚迭衣,在中国也好,在申钥儿重生前也罢,甚至包括钥儿重生成了贺锦年,全然姚夜辰和顾奕琛的交易之内!” ------题外话------ 这个文可谓是我的呕心沥血所作,其阴谋之深,难度之大,无法用语言描述,为了写这个文,天天失眠,通篇多少的伏笔,藏在一章续一章里。现在终于要最后揭开了~我常想,要写好一个文,若不用全部的心思去写,多年后,换来的只会是文字对你的鄙夷! PS:看不懂的人,我只能说,你们一是看盗版,二是跳章,三是用看小白文的习惯来看我的文——一目十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1 如何破血咒 颜墨璃的最后一句话,如轻轻一击在一层薄冰上,却仿如,发出惊天动地的碎裂之声,秦邵臻只觉得脑子里一下炸开了,他几步就冲至牢笼之前,欲图揪住颜墨璃时,却因隔着笼子而止步,他耳膜轰鸣不绝,顷刻间脸色惨白,双唇再无一丝血色,几乎不信自已听到的,他近乎失控地喊,“你是说……你是说,我与钥儿的错过,是因为顾奕琛的算计?” 如果真是顾奕琛的算计,那就代表了另一个答案——他并非顾奕琛的转世! 颜墨璃了然一笑,带着畅快淋漓的情绪看着秦邵臻的情绪在自已面前渐渐崩溃,发出极怪异的“咯卡咯卡”笑声,“阿臻呀,你怎么能信东阁那半桶水?在龙淹潭下,姚迭衣将你的魂魄从顾奕琛的身体逼出来时,你抢走了顾奕琛的精魄,精主形,所以,东阁既天生赤眸,看到了你的形魄,认错了主子……” 因为秦邵臻近在咫尺,五官在她的眼前清晰起来,尤其是那一双凤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这——让她的情绪变得高涨起来,她不自觉地抚了抚额角的鬓发,显出略为含羞的小儿女姿态,可当那指尖裸露的骨头划过她光秃秃的脑袋时,她全身一颤,便恹了下来,缩缩的避开秦邵臻的双眸,眸光黯然地盯着自已枯焦、干涸,如沙漠千年干尸般的肢体,惨淡一笑,干枯之声渐响,“还是言归正状吧……” 因为灼魂开启了她的天眼,她看到了姚迭衣跳下龙淹潭后,顾奕琛也随之跳下—— 她看到,在龙淹潭下,姚迭衣拼着最后一道灵力,将石碑的魂魄从顾奕琛的身体里逼出,石碑在离体的那一刹那,从顾奕琛身上夺走最后一道未修练出来的精魄—— 而后,姚迭衣的灵魂脱体而出,缠住石碑的三魄七魄,并成功夺走石碑的灵慧魄,姚迭衣将这一道灵慧魄与自已的灵慧魄一起封印—— 顾奕琛看不到魂魄相争,他拼命地游向姚迭衣渐渐沉下的躯体! 顾奕琛将姚迭衣从龙淹潭下抱出—— 她看到顾奕琛动用了十万的大魏降士去西海运回西海神木—— 她看到一拨一拨的影卫被派往极地寻找冰蚕,织出一件一件的天蚕衣,护住姚迭衣的躯体—— 她看到挽月小筑拨地而起—— 她看到凤凰寝宫中,姚迭衣仿若活了般静静地躺在顾奕琛的怀中,小腹已然隆起,仿佛有了五六个月的身孕—— “怎么可能?”云随天失声,“龙淹潭是什么地方,就算是一个有武功的人潜入,亦会被暗流所伤,何况是一个孕妇!就算姚迭衣不是寻常人,可她腹中的孩子怎么可能保得住!” 宗政博义神色担忧是看了帝王一眼,悄然伸手轻轻扯住云随天,示意他坐下。 宗政博义是秦邵臻最贴心的心腹,知道东阁曾告诉秦邵臻,苍月的新帝顾容月就是百年前姚迭衣所生的儿子。 这些年,秦邵臻顶着重重压力,被贺锦年步步相逼,一直没有放弃,也是因为,他心中执念着,他和贺锦年之间有一个孩子存在,或许有一天,有了这一份的骨肉相连,能化解所有的误会! 而现在,颜墨璃的用无数的证据指出,秦邵臻并非是顾奕琛的转世! 颜墨璃嘴角木然一扯,解释道:“姚迭衣发下血咒,跳下龙淹潭,顾奕琛拼死从龙淹潭下带回来的仅是一具会呼吸的活尸。姚迭衣的灵魂早已脱体……肉身已经流尽圣血,剔尽灵根,按理,根本受不住龙淹潭下的暗流,不出片刻,肉身便会被摧毁。可偏偏她腹中的那一息灵胎,拥有姚迭衣的血脉,拥有姚族后人天生的异脉,不过是个未成形的血脉,便护住了她的母亲!” 言及此,颜墨璃不自觉地抚上自已的小腹,冷笑一声,抬眸了然地看着宗政博义,“顾容月并非是顾奕琛的骨肉,宗政大人,想知道,就继续听——” 她看到顾奕琛白天上朝,夜里宿在挽月小筑中,为了唤醒姚迭衣,他开始修习上古遗族札记下册。 因为彻底摆脱了石碑的禁锢,顾奕琛已能完全主宰自已的思想,加上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的下册,有了一定的灵力修为,他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把所有的事情想通,便马上派影卫去川西沼泽,寻找姚夜辰的下落。 牺牲了无数的影卫,皆以失败告终。 顾奕琛一怒之下,亲领五万精锐骑兵,日夜驰骋至川西沼泽,命骑兵昼夜不停要朝着川西沼泽射箭,箭上带着传单,命姚夜辰三天后出现在他的面前,否则,帝王会将数百车的砒霜和硫磺源源不断地倒进川西沼泽,让毒药渗进川西沼圣里的每一条暗流中,将这里的所有生灵、活物、植被尽数毁灭—— 当夜,姚夜辰带着那简儿的少年出现在了顾奕琛的帝王营帐之外,伫立在夜色之中! “十四年未见,族长大人风彩依旧!”顾奕琛阔步而出,明黄的龙袍扫过草地上的露珠,很快,便沁湿了一片。 川西沼泽是苍月大陆上最阴寒之地,便是沼泽外延区域,虽无毒虫蛇蚁,但也因为太过潮湿阴寒,并不适合人的居住。 姚夜辰微微一笑,并不否认顾奕琛的讽刺,默认了这么多年,在姚族圣地中出现的不过是他的一个替身,真正的他一直在川西沼泽陪伴他的爱人。 “你长大了!”姚夜辰看着眼前的少年已完全不同昨日风彩,那一双桃花眸早已敛尽天生的脉脉含情,沁着一层浓浓寒霜,便是站在他的面前,亦是一副睥睨众生的霸气! 顾奕琛瞥了一眼姚夜辰怀中的少年。 此时,少年的下颌轻轻抵在姚夜辰的肩头,对顾奕琛的出现仿若毫无查觉,那一双飘渺如雾的双眸半睁半阖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那精美弧度的侧脸在月色下渡上一层银白,那精致的鼻梁,那弯跷如翅的羽睫,那血色不明,却天然润泽唇瓣……。 顾奕琛并不掩饰眼角的那一抹憎恶,收回眸光时,冷漠地开口,“具备如此的美貌,难怪族长大人如此疯狂,连族人被屠,女儿、儿子双双不幸,也未曾引你现身!” 那少年倏地抬首,眼圈倏地发红,看了一眼顾奕琛后,眸光定定地落在姚夜辰的脸,带着迷迷糊糊的神情,“这个人在是生我的气么?” “不是!”姚夜辰伸出手,在少年的眉心轻轻抚着,带着微微的呢喃,极轻极缓,“乖乖睡吧,简儿……”他眸光浅醉,看着少年的眼皮渐渐沉重,最后安静闭下,方抬首,眸光冷漠,“有些意气的话不必说出口!” 顾奕琛嘴角一勾,开门见山,“说,迭儿在哪?” 姚夜辰一生不曾被人如此无礼对待过,既便是丹东的历代帝王,也是匍伏在他的足下,俯首称臣。 顾奕琛森冷一笑,“姚族祭坛已毁,族长就算灵力盖天,朕乃天地九五之尊,你的术法施不到朕的身上,可朕,五十万的铁蹄,时时刻刻都能将你二人逼得无立足之地!” 姚夜辰哑然失笑,双眸波澜不兴,“迭儿的魂魄已不在苍月大陆之上,她已经去了异世,不仅是这一生,恐怕生生世世与陛下都不再重逢!” “去了异世——”顾奕琛退开一步,他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下册,对异世的存在也仅是略为知晓,惊慌错乱倏地浮上脸,眸中闪过巨痛,喃喃自语,“生生世世不再相遇,既便相遇,亦只会错过……”丝丝怒气和愤恨便这样从那一双沁了血丝的桃花眸中剥离而出,“为什么,迭儿为什么要下如此绝情的怨念……” 那一瞬间,顾奕琛竟有心肺皆碎地感觉,好象一道利剑直直劈开他心房外的坚壳,撑了许久许久的意念终于在这一刹那崩坍,整个身子霎时弯了下来。 姚夜辰微微一叹,平静的神情掠出一丝少见的凝重之色,“迭儿已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她已然看透她和你的三世,这三世,你皆因她不得善终!” “缘何?” 姚夜辰淡淡一笑,“在苍月皇宫中,迭儿为了迫出石碑离开你的身体,将莉儿的灵魂压制在老鼠的体内,由此,迭儿和纳兰莉之间的恩怨会结上百世之久!莉儿拥有姚族血液,又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她已获得了不死之身。且,她在川西沼泽中修练,戾气渐长,迟早会与邪灵缔盟,修习白族至阴至邪的巫术,届时,她会凭着迭儿身上的圣血和灵根,生生世世追寻迭儿的转世下落,不死不休!只要你和迭儿在一起,就会受迭儿的命运所累!” “所以,她不得不立下血咒,远离于朕?”顾奕琛的声音极轻,疑问的声线里竟然带有紧张地轻颤,那股沉笃的瞳孔墨色一点一突地聚集,“朕认为,这不是主要原因,因为朕了解迭儿,迭儿亦了解朕,朕与她只要能相聚,便是世世不得善终,又当如何!朕不信迭儿,仅为了生死一命,情愿与朕缘尽于此世!” 人,终需一死,所谓善终又是什么?是不是人人所求的家人围在榻前相送,无疾老死? 可若一生遇不得倾心之人,活着又有何意义? 姚夜辰漠然一笑,眸中不无赞赏,“迭儿在龙淹潭上流尽圣血,剔尽灵根之前,已然在龙淹潭下设下结界,准备诱捕石碑灵魂,并将其灵魂困在自已的眉心,封印住,让石碑既便修出魂魄,因为魂识不全,也不过仅能三世为人。同时,迭儿看到,未来三世,石碑的转世命运依然会与迭儿相缠,若两人不慎成了夫妻,迭儿的眉心灵慧魄封印将自行解开,石碑的魂魄齐全,记忆将全部被唤醒,他是天地的一股戾气,一旦收势不住,将危及苍生。” 顾奕琛缓缓倾直身体,上前一步,直直伫立于姚夜辰身前,那一双桃花眸亮得象吸食了日月精华般,灼灼逼人,“族长之意,迭儿的血咒可同时应验在她与石碑身上?因此,立下血咒,亦在防止与石碑结下夫妻之缘!” “是,石碑是在你身上修练出自已的三魂六魄,他的灵魂气息与你近八成相似。石碑与迭儿今生的纠缠,注定迭儿与石碑间结下的不解之缘,亦注定了转世的迭儿若与石碑相遇,会受这一道熟悉的气息所吸引!” 顾奕琛脸如死灰,“迭儿去异世,也是为了避开朕与石碑在转世中相逢!” “迭儿立下血咒后,她深了解你必然会不肯罢休,必要找到她为止,可这血咒既然已下,你们若相遇相爱,必受血咒侵身。就算你们世世代代错过,但是,一旦遇战争,百姓死伤达数十万,天地戾气集成,亦会触发血咒,伤及你和迭儿,这便是迭儿的灵魂离开苍月的原因,她所去的地方,完全不同于苍月,那里虽有纷争,但不会触发大规模的死亡!” “族长必知,血咒的破解——” “可解,但难的是……。迭儿已在异域转生,要将她的灵魂带回苍月,苍月大陆上,唯有纳兰莉方有这个能力!因为她拥有姚族血脉,又是女儿身,不受祭坛诅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2 如何破血咒2 “想来,姚族长毫无诚意可言!”顾奕琛瞳孔内如覆冰霜,太阳穴处连连抽跳,嘴角却挂着泓似有似无的浅笑,冷冷地瞅着姚夜辰,“在苍月皇宫中,纳兰莉与迭儿之间结下宿世的仇怨,只怕是纳兰莉宁愿毁了自已,也不愿成全姚迭衣。” 姚夜辰嘴角微微一扯,轻描淡写,“不错,所以,陛下请回!” “朕给你二十年的帝王运辰!”顾奕琛低低地笑开,眸色变得更暗,瞳孔中蕴藏着毫不隐藏的厌憎淡淡落在姚夜辰怀中少年沉睡的脸上,“凭朕这二十年的帝王运辰足以洗去他身上邪灵之气,让他永世不再受天谴!” 姚夜辰清澈至底的双眸霎时失神,心……动,撩着沉静许久的血液,一丝一丝涌上平静无痕的脸上,烧出微微的红云后,很快便轻咳一声,淡淡道:“上古遗族札记中有记载如何破解迭儿的血咒,但要破这个血咒谈何容易!首先,施术的必需为姚族的后人,拥有姚族的血液,而经过祭坛的屠杀,加上祭云的诅咒后,姚族人的灵力已然不继,包括我,九落、刚出生的清浅,但凡姚族的男子,皆受到了祭坛的诅咒,现下,除了纳兰莉,我一时还想不起有谁有这能耐!” “有——”顾奕琛的眸光微微一暗,抬首看向东方,挣扎了许久后,方缓缓道:“倒有一个人——”顾奕琛眸色目光陡然变得深邃复杂,缓缓道:“迭儿虽灵魂离体,但她的腹中育有一个生命!也算迭儿和朕缘份未灭,迭儿在跳下龙淹潭前,连她自已也不知道,她怀了身孕,这个孩子既然能在龙淹潭下护住迭儿的肉身不被暗流毁坏,想来必是姚族血脉!” 姚夜辰眸光闪过微微讶异,思忖片刻,霎时了然,顾奕琛必然将姚迭衣的肉身放置在了个术法难侵之地,因此,也阻隔了他所有的感应,“若是女儿,不受禁坛的诅咒,那她就可以成为施术人!只是,最少也要等她十三岁!” 顾奕琛颔首,他十三岁进入姚族圣地,亦知,姚迭衣也是十三岁时方可以修习,参与血祭,“是女儿,朕已让宫中太医诊出,迭儿的脉象,腹中十有**是女儿!” 姚夜辰看了怀中少年一眼,仿若见到了久违的曙光般,眸中浮现笑意,“破血咒的第二个条件,转世的迭儿,无论经过几世,必需拥有姚族的圣血和灵根,可惜,迭儿在下血咒之时,流尽圣血,剔尽灵根!她除了灵魂记印里带了姚族人特有的第六感觉外,已然是个平凡之人……” “三十年!”顾奕琛冷声截口,“三十年的紫微之气,不仅可以让他永不受天谴,亦可能性恢复神智!否则,只怕不出百年——他便会成为一个弱质黄口小儿!” “五十年,交出你两世的帝王运辰,我要让简儿不仅恢复身子,还可以离开这五鬼之地,可每日沐浴在阳光之下,饮着干净的河水,尝尽天下美食……”姚夜辰眸光辉洒着笃信,待到顾奕琛颔首之时,便迅速盘膝而坐,将怀中沉睡的少年放在交叉的膝上,左右的食指轻轻按在自已太阳穴处。 风云静止,姚夜辰的长发却微微浮动,一种无形的压力,呈放射状从姚夜辰的身边排开,只见,墨绿的苔藓缓缓枯萎,隐在潮湿泥土中的小虫挣扎着从地里冒出,爬行几步后,肚皮翻转死去—— 顾奕琛本能地开始运行上古遗族札记中下册中的术法护体,也不知过了多久,姚夜辰方缓缓睁开眼帘,长长的眼睫处凝着一层浅浅的薄霜,张了张口,气息略显沉重,“龙淹潭上,在迭儿流尽圣血之时,有两只雀儿……有幸吸食了少量迭儿的血,且这两只雀儿是迭儿……亲手在圣地带大的一对灵鸟,所以……带了姚族的灵气,在他们殉主后,百年后,它们会成为一对双生子,转世到一户贺姓的府第中……如果迭儿的灵魂能顺利从异世带回,进入灵鸟转世的肉身之上,迭儿身上便拥有了圣血和灵根!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一股东风,便是如何让迭儿灵魂从异世回归故里!” “回归故里……她何偿有故里,她出生之始,你们便将她独自放在圣地,她年幼时,是如何的寂寞,所以,常常闯祸!所有的人以为她调皮捣蛋,便我朕也是如此,可现在方知,她必是自小就知道,在圣地中的父母全是假的,她故意惹事生非,也不过是希望自已的父母回来陪伴她……”顾奕琛喃喃嘲笑着,唇边竟牵出一抹隐晦不清的弧线,冷冷地看着姚夜辰,“他日,这少年清醒之时,朕很好奇,他会不会怪你这个父亲太过无情——” “这第三点,方是最难!”姚夜辰淡淡一笑,打断顾奕琛的话,“迭儿的灵魂已然去了异世,而我,因为屡屡逆天施禁术,这些二十年来连受三道天谴,且,为护住简儿的身体不受阴灵入侵,我的灵力已经透支,已无法将姚迭衣从异世中带回。” 姚夜辰眉峰紧紧锁住,指腹轻轻流连在那少年光洁的皮肤上,“如何让迭儿回归,我得好好想一想……” 若要让简儿彻底脱离无止禁的邪灵侵身,世间,唯有帝王紫微之气可行。但,这道紫微之气必需超过五十年。姚夜辰早就算过,在苍月大陆上,未来近五百年内,两世皆为帝王,且相加长达五十年之久的只有顾奕琛一个! 何况,要帝王主动献出五十年紫微之气,放眼未来,莫说五百年,就是再过五千年,也未必能遇到! 这于简儿和他而言,不亦于一个奇迹! 再难,他也要想出一个办法! …… 因为姚夜辰无法将姚迭衣从异世中带回,惟,派个人去异世施术,将姚迭衣送回,这个人选,最佳莫过于顾奕琛。 可问题在于,姚夜辰的灵力不继,而顾奕琛虽贵为天子,他的血液却无法达到辅助法阵的效果!所以,无法被成功送至异世! “后来,姚夜辰和顾奕琛终于商量出一个完美的计划!” 颜墨璃看着秦邵臻脸色越来越诡异的苍白,他的眼里迷漫着伤悲,那墨染的凤眸仿若被光线穿透,没有任何焦聚,她冷冷一笑,“他们想到了姚迭衣腹中的孩子,那个孩子是如果继承了姚迭衣的血脉,又是女儿身,那等她十三岁后,就可以为顾奕琛施术。只是,那孩子年纪尚幼,且,只拥有一半的姚族血脉,她的法力不足以让顾奕琛穿越至中国,只能让顾奕琛带着记忆转世到中国。” “转世后的顾奕琛,只要找到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并修习它,并找到姚迭衣的转世,就可以亲自把她魂魄送回百年之后的苍月,届时,在苍月的姚夜辰感应到姚迭衣和灵魂回到苍月时,便会施术,让姚迭衣的灵魂进入贺锦筝的身体之内。” 同时,姚迭衣的女儿连同姚夜辰与顾奕琛分隔两地共同施法阵,让顾奕琛从异世穿越回苍月,灵魂回到自已百年后的转世顾城风的身体之中!届时,姚迭衣的女儿经过百年的修习,已有足够的灵力为他们二人施术,破除血咒! “这个计划很完美,可唯一欠缺陷的是,顾奕琛不是姚族后人,既便他带着记忆转世到异世,换了另一个躯体,他在苍月所修习的上古遗族札记术法将会悉数遗忘,所以,在异世,顾奕琛必需重新修习。” “那……如何将上古遗族札记带到异世中呢?”颜墨璃心里划过撕裂般的疼痛,她低下首看着地上的一摊推浓稠乌黑的血,那里布满细幼的虫卵,饶是她胃腹早已不受任何刺激,还是觉得想呕,她闭了闭眼,机械般地抬起身,唇角裂出一个极难看的笑,“这个携带上古遗族札记上册的人……自然就是我!” 她一生算是机关算尽,但何曾不是被人算得连皮带骨都不剩? 这个人,是她的生身之父! 宗政博义不解,冷声问,“何苦要如此兜圈,既然圣女回到苍月时灵魂进入贺锦筝,已然隔百年,倒不如顾奕琛安心等上百年,让其女修行圆满,自行去异世带回圣女,一切不是结了么?” 颜墨璃尚沉溺在深深的怨恨之中,闻言,冷嘲一声,“宗政大人想得到,当年的姚夜辰如何想不到?可惜的是,顾奕琛等不及!他可活不到一百岁!” 宗政博义一怔,与云随天两人相视一眼,莫说是他,连着云随天听久了,也不曾将顾奕琛当成会生老病死的普通人! “还有,更绝的——”颜墨璃咬着牙,嗓音里“咯卡咯卡”地磨出憎恨之声,倏地紧紧攥住身下的铁条,因为太过用力,关节处嘶嘶作响,小北不由自主地一瞥,只见颜墨璃十指关节处的皮肤正一点一点地开裂,露出了森森地白骨,他倒抽一口冷气,只差一屁股直接滑跌在地。 颜墨璃直勾勾地盯着秦邵臻,声音浑浊得仿似从肉中厮磨而出,“田八丹……为何给我那张记载蛊虫的兽皮呢?那是因为……这一张兽皮上记载的蛊虫培植术,极为阴毒损物,要练成这种蛊,在它成卵时要养在女子的身体的子宫中,辅以特殊气味的血一年,方能破壳而出,之后,才能另找目标宿体植入!” 众人眉峰微簇,这一点,他们皆有所闻,比如田敏丽就是以自已的身体养蛊……可这,与姚迭衣回到苍月又有何关联? “此兽皮上记载的蛊虫卵……极难养,除非此女子常年养蛊,否则……卵虫无法在她体内存活下来。从不曾在体内养过蛊的女子,想要养此蛊,就必需花三年的时间用各种蛊虫改变自已的体质,让体内的血液能够滋养此蛊,直到条件成熟后,方将卵子植入,而一颗卵子,要近一年的孵化方能成虫子。而女子的身体由于常年蛊虫的气息和释放出来的排泄物破坏,将无法……孕育子嗣!”她的声音一滞,象是胃腹中住了一只地狱恶魔,正拿着一把利锯剐割着她的血肉,更象是有无数的妖邪叫嚣着伸出利爪疯狂肆虐她残破的心脏,不是肉疼的痛,而是一种灵魂的撕扯,她阴阴厮厮而笑,“姚夜辰和田八丹……担心,我拥有姚族的血液,且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上册,一旦我在异世诞下后代,姚族的特殊血液在异世繁衍,将会改变整个异世,他们担心,有一天,异世的人有了穿越的能力后,会来到苍月大陆……打破这里的格局!所以,给我这张兽皮的目的,就是让我断、子、绝、孙!” 好狠!好狠!好恨—— “你完全可以选择不必修习巫蛊,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害人的,你修习它,只能代表,你的目的不纯!”秦邵臻冷冷地开口,脸上毫无同情之色。 颜墨璃哑然失笑,一下一下地、机械般重复着颔首的动作,“阿臻,你果然……是一针见血,不过,你一定没预料到……姚夜辰担心你在异世,会比顾奕琛更早遇到姚迭衣,特让田八丹给了我蛊虫练养之术,记载了一种特殊的蛊虫培植法,他想……借我之手,破坏你和姚迭衣的姻缘……呵呵,他倒是了解我这个女儿!” “具体这些一会我稍后会……一一详诉给你,现在……先说说后续如何!”她莞尔一笑,呆滞的眸中不无得意,“后续就是……我在中国,恢复了记忆后,在这场智力的较量中,我成功地打碎了他们所有的计划,让姚迭衣的转世,一个叫纪宁夜的婊子,死后,既便成功被顾奕琛送回苍月,可她的灵魂却进入到了申钥儿的身体中——” ------题外话------ 觉得精彩的,出来冒个泡~啊啊,求评价票,差几张就皇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3 解开二世之谜1 “颜墨璃,你可别忘了,现下,姚迭衣的真身正是在贺锦筝身上!”宗政博义一席话如冷水直接将颜墨璃的笑容冻住,她启了启口,眸光带着深痛看着秦邵臻,“是,我是输了,我和姚迭衣一样,虽拥用最高贵的身份,却如同无父……无母,可她……有一个爱她……。宁愿为她舍去两世的帝王运辰,一世的寿元甚至有可能是魂飞魄散的结局,而我,一无所有……”眼前的男子不过是给了她八年的温暖,却带给了她整整三世的毁灭,到了此时,那种渗杂了爱和怨的情感象有毒的荆棘一样茧住她的全身,稍一挣扎,那成百上千的倒刺便挖了进去。 秦邵臻脸色变了变:“说一说,那个异世!” 颜墨璃睁着一泓死水的双眸,“上古遗族札记下册……详细记载了如何让人穿越或是转世的异世,而上册的最后一章则记载了如何让人从异世穿越回转世回苍月,可我想,创建上古遗族术法的人根本不曾亲自穿越过,因此,他并不知道,穿越的途中究竟要经历什么……” 她在时空的裂缝中整整漂移了十年之久,经历过寒冷、灸热,黑暗、强光、孤独,完全失重时,席卷周身的恐怖,以及遇到强压时,七窍流血…… 她不记得她是如何到了中国,她只记得,自已成了十岁左右的孩子,失去所有的记忆,没有身份,在中国一个南方的大城市的街头以捡垃圾为生。 一九九五年,十三岁那年,她被一个姓许的老太太领养。 这个老太太十来岁时,被卖到一户姓孔的有钱人家当佣人,一直照顾着这户人家的小姐和少爷。 后来,在解放战争期间,这户人家举家移民英国,她留了下来,帮着看守老房子,这一看,就是几十年。 老太太无儿无女,便当她是亲孙女来养,给她办了户籍,给她取了一个名字叫许莉,并送她去学校念书。 许莉虽然记忆全失,但她身上流的是姚族的血液,她接受能力惊人,在学校几年时间,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中,连跳几级,并于十六岁那年,以正常的学龄进入了高中。 许老太太虽是个佣人,但在孔家是个老资格,因此,孔家一直以来对老太太不薄,并念许老太太年纪大,还聘请了五六个保姆帮助许老太太打理孔家老宅。 由此,许莉作为许老太太唯一的孙女,也过着公主般的生活。在十七岁那年,许老太太心脏出现问题,她才见到传说中孔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嫡子继承人孔劭寰。 孔劭寰一件深蓝的英伦博百利的双排扣风衣坐在孔家花园中的铜制雕花椅上,一手拿着报纸,一手拿着精致的骨瓷咖啡杯漫不经心地喝着,那腕口精致的钻石袖扣在阳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茫。 一九九九年,中国电视正铺天盖地播放赵微和林心如主演的《还珠格格》,而她和班上的一群女同学正适少女情窦初开之际,一个个都在做着灰姑娘遇到王子,从此改谱了平凡的人生。 孙劭寰这次回到孔家,足足呆了一个月,她听老宅里的佣人说,孔少爷虽是英国籍,但他十六岁就回到中国,他在中国办了无数的私人医疗机构,几乎一年四季各处飞,极少有定所。 这次回老宅,是奉孔先生的命令,给许老太太做心脏启博器的手术。 看到那样谪仙的人物,哪个少女不怀春?她又想借此改变自已的命运,所以她裸着身爬上了少爷的床,仅这一念之差,她的命运瞬间跌回谷底。 孔劭寰让保镖进来,她裸着身子求他时,他的眼毫无温度。当场深夜将她带离孙家山庄,除了在户籍上依然让他享有许老太太的姓氏外,后来她几乎与许老太太脱离了关系。 她住进了学校的宿舍,那一年,她几乎靠着变卖这些年许老太太赠送给她的首饰和纪念品撑着,加上她的成绩一直名例前校前茅,获得了学样减免学费和学杂费的优待,便撑到了高考结束。 上大学后,她边打工边上学,最落泊时,她送过牛奶,帮人送快餐,后来实在撑不下去,回去求许老太太,最终许老太太答应支助了她大学的四年学业。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有非份之想,安份守举,只是偶尔回孔家老宅看一下许老夫人。 好象是一种冥冥中的注定,有一次周末,她去孔家老宅看许老夫人时,老夫人吩咐她去旧书房寻找一本古书,她无意中看到书案上摆着几张纸,她随手拿来一看,霎时如被雷击,纸上画的是一些异常熟悉的字符,有些象图腾,有些象梵文,她不自觉地低低呢喃,大脑里跳满了一些模糊的画面,丹东宫庭的歌舞、姚族圣地的祭祀,每日晨间、黄昏之时,与一群灰衣的老者在没入云霄的碑石前梵唱—— 她双本能地双膝一跪,双手含胸,开始不受控制地念念有辞,似乎象是某种习惯—— “你看得懂这些东西?” 许莉倒抽一口冷气,倏然转首,只见孔劭寰冷冷站在书房的门口,衣饰金贵直逼人眼。 “我……”失去的记忆已然强行灌进她的大脑,同时,灵力被开启,她只凭一眼就认出,眼前的男子正是转世的顾奕琛! 她无比感激顾奕琛即使转世,还保留着写手记的习惯,他记录的那些字符,是上古遗族札记下册里的某些可记载的片段,它唤醒了她所有的记忆,让她瞬间想起了所有遗失的记忆! 她木呐中带着深切的不安,有些语无伦次地开口,“少……少爷,我不是很记得,我十三岁前的记忆全失了,是许……是许老太太收养了我,只是……我一看这些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就会想起一些事,好象是我小时候,族里的大人教过我……。就会念了……” “族?什么族?” “苗族,我好象……好象记得是苗族!” 她极力斟酌着最恰当的言辞,既不让孔劭寰感到怀疑,又巧妙地利用她确实失过忆的优势。 “之前不是说顾奕琛会带着记忆转世,怎么,听起来倒象是全忘了!”宗政博义不可思议的声音响起。 殿中的气氛瞬时浓了起来,颜墨璃眸光闪过锐利的恨,咬着牙,“我穿越时空,失去了记忆和灵力,而这些字符,仿似一把古旧的钥匙,打开了我的记忆之门,而顾奕琛……初时,我也以为他记忆全失,只是凭着转世后的梦境提示,要去寻找一个带着牵情气息的女子,后来……。很多年,很多年后,方知道,他早在第一眼就认出了我,他之所以假装遗忘,不过是想借我身上某些特殊的能力,帮他找到纪宁夜……还有,上古遗族札记上册!” “那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在哪?”云随天开口问,这是他一直所疑虑的问题,纳兰莉穿越到中国,流浪了三年,这种生活境遇,她的身上,是很难保存住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我穿越到中国时,掉在了苗族一个小村庄中,当时正值中国最混乱的文革时期……” 正因为那时代的混乱,所以,没有出生证明,没有户口薄的她,以乡村医生的身份在中国西部的远古苗族中行医。 那里的风土人情象极了苍月大陆上的白族,这里也有人养蛊。 白天,她在小诊所里为族民看病,下了班,她便反复参透上古遗族札记的最后一章。 文革结束后,纳兰莉成功拿到了一个白族户籍证明,取了一个苗族人的名字,叫莉久岛! 她参加了当年的高考,考进了中国某著名的医学院,经过六年的学习生涯,到了一九八四年,她成为心理医学博士。 一九八七年八月,她利用上古遗族札记上册记载感应到姚迭衣的转世气息,并马上找到了那个叫硖门乡的江南小镇,果然,姚迭衣在一个绣村小诊所里出生。 她在那里停留,观察转世后的姚迭衣是否异于常人,直到一年后,她确实,转世后的姚迭衣,甚至连寻常的孩子都不如,一个小小的村子,走出巷口,就不懂得回家之路的蠢货。 除非有专家医疗团队,否则很难查出真实的病医,几年后,就会癌化。 同时,她烧毁了那个记录纪宁夜出生的小诊所,毁去了纪宁夜出生时的一切医疗档案。 如今的她,想杀死纪宁夜,自然是易如反掌,可死亡从来不是意味着结束,她要—— 慢!慢!玩! 让她永远生活在贫穷困苦的农村! 让她的母亲的饮用水里偷偷下了一种放射性物质,让她失去劳动能力! 让她全家靠着纪父微薄的工资勉强渡日,穿着最廉价的衣服,成年后,嫁个又粗又俗的庄稼汉! 处理好一切事务后,她回到A市,开始着手寻找阿臻的转世信息,并修习上古遗族札记的最后一章。 可没料到的是,她会被上古遗族札记的术法反噬,应验了上古遗族札记开篇的那句:心有深渊,永堕深渊,百世为恶,灰飞烟灭。注:惟姚族圣女和圣子可修习。 颜墨璃悲苦一笑,“我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成了一个孩童之身,记忆全无,流浪在街头小巷,最后被许老太太收养,这或许就是上古遗族札记的力量,它让我遇到了顾奕琛,从而,把我们几个人世的命运紧紧锁在一起……而我,我再次遇到纪宁夜,是在二零零四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4 解开二世之谜2 与孔劭寰的相遇,让她相信,上古遗族札记存在着某种牵引的力量,总有一天,会让她遇到阿臻的转世,再则,因为多年前受过上古遗族札记的反噬,以致记忆全失,所以这些年,许莉再也不敢轻易施术。 二零零四年,许莉以优异的成绩进入中国某重点特殊人才学院,专攻心理学博士。因为她已经大学毕业,出于自尊,她不愿再接受许老夫人的资助。 在开学初,新生报名时,她认识了一个新的朋友路雅。 路雅待人真诚大方,她看得出许莉经济拮据,却从不开口说相助,倒用心地帮她找些赚钱的课件,让她多添点外块。 同时,路雅家境优偓,且容貌气质皆出众,却一点也不是花瓶,反而在心理学的技术领域上的研究,一点也不逊于她。 而许莉,拥有姚族圣血,又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别说在专业领域上,她曾两次学过博士的课程,就单从她的第六感觉上,她百分百地能看出路雅对她是否真诚。 路雅于她是一种久违感觉,那种毫无目的和功利的友谊,让许莉第一次感觉就这样平静地生活下去,再也不去追寻过去,放下所有的怨念,随遇而安也是一种幸福。 可万万没想到,路雅的堂兄路郁也竟然就是阿臻的转世。 转世后的路郁也优雅如贵族王子,一起共进晚餐时,他随意而坐,一件简单的衬衫却穿出如此芝兰玉树之姿,甚至偶尔朝着她礼节性的一笑,已然让她深深沉溺。 她想抛去过往一切,恍如与他初识一般,相遇、相爱、相守! 曾经那样的伤害,背叛,于自已恨不得毁天灭地化成魔,将所有人葬进地狱之中,既使赔上自已也在所不惜! 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也不知道。或许是她太累太累,累得不想再追究前世的脚步,她想从万丈悬崖的边缘转身。 但显然,如此才学出众的她并没有引起路郁也的多加关注。 那一次山庄共同进餐后,她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路郁也。 不得已,她开始对路雅用了心机,利用自已生日,让路雅约到了路郁也,进了A市最豪华的会所。 那晚,许莉不再象第一次见面时,装着矜持等着男人来献殷勤,她发现,象路郁也这样的天之骄子,根本不屑于讨好一个初识的女子。 所以,她放下身段,频频对路郁也示好,没有得到回应时,她挺而走险,悄悄给路郁也下了药,这种药,不会马上发作。 她原本计划,以自已喝多了,让路郁也送她回家,而后,顺其自然成就一夜情,可没想到,一行人在包厢正嗨时,路郁也接了一个电话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 三个小时后,许莉所呆的包厢,渐渐有人离开! 外面开始下雨,路雅让人送她,她借口要去洗手间,让路雅先走,她稍后会让会所的小弟帮她叫计程车。 路雅头疼得历害,也不再坚持,与另一个朋友先离开。 会所门前,守门的两个礼仪小姐礼貌地向她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她只好硬着头皮去了一趟,出来时会所的泊车的小弟已经为她叫好了计程车。她已然没有任何留下来等他的理由,她脸色苍白,茫然无助地看了大堂一眼,带着凌乱的心上了计程车。 可她似乎始终不甘如此错过,途中,她让计程车调头,她凭着记忆找到了会所的地下停车场,在那里绕了一圈后,终于看到路郁也的车子依然停在泊车位上,那一瞬,她竟有落泪的感觉,因为,她的心底始终有一个答案在告诉她,这是她仅有的机会,下一次,她拿不出任何借口约出路郁也! 她站在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处等候—— 夜已深,雨停时,黑夜仿如被洗涤一空,繁星复出,在深邃苍穹的映照下,闪烁的格外璀璨。 在临晨近六点,她看到路郁也扶着一个半昏睡的少女从会员的电梯里出来。 那个少女一头的短发,五官精致让人过目难忘……除了一双眼睛失去姚迭衣的琥珀之色外,容貌正是姚迭衣的模样! 夜风吹过,她似乎又听到了心脏破碎的声音,往事那犹如刀绞般的回忆再次袭上心头! 她恨自已,怎么忘,能么能忘!姚迭衣是她脊梁骨上的一根倒刺,只要她稍一对命运弯腰妥协,这根刺就会让她终身瘫痪! 她用了全身的力气转身离去,甚至连擦掉眼角的泪珠的力气也没有—— 许莉经过多年的社会沉淀,已然拥有自已的人脉,加上此时中国已然进入信息社会,她很快地查出当初纪宁夜这些年的所有经历,她是怎么离开那个穷山恶水,如此衣着光鲜地进入上层社会。 一切缘于一起商场爆炸的案件。 纪宁夜五岁时在商场那特殊的预告灾害的特殊能力,当时被知情的人传得沸沸扬扬,甚至当地的报纸以神童来称呼她。 引起军方的注意后,以特殊的人才招募到军中,从事高风险高隐蔽的职业,为了保护她和其家人的安全,纪家被举家搬到离中国A市不远的近郊,纪宁夜所有的资料也被军方以最高的机密保存,包括记者对商场爆炸案的报道,涉及到纪宁夜的,也全部被清除。 知已知彼后,许莉开始制定新的计划。 这一次,纪宁夜已经不是当年刚学会走路的幼童,她已是一个出色的保镖,有着异于常人的的第六感觉,所以,她必需小心谨慎。 许莉调查清楚纪宁夜所从属的军队后,便连跳三级从自已的院校拿到博士导师的资格,接着,凭着一个成功的治疗一个因为长期从事高危险工作,在执行任务中出现重大心理疾病倾向的少尉,得到了部队高层的注意,最后,通过现场答辩和现在对病人的催眠疏缓压力,破格被某部队招聘,成为心理辅导师。 她每周会开两个课程,对象是执行高危任务的保镖以及中国狙击手,纪宁夜就是她的学生之一。 而路郁也,在那夜把纪宁夜从会所带离后,就对纪宁夜开始穷追不舍。 这样结果,最终促使了许莉做出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决定——在自已的体内嗣养噬心蛊! 这种蛊的阴损在于,她并不伤害母体,而是直接危害到与之亲近的爱人身上。 而这期间,许莉一直在暗中关注两人的情况,因为时机尚不成熟悉,加上纪宁夜的特殊身份,所以,她不敢过于接近纪宁夜,更不敢茂然行动,仅仅暗中关注两人的情况。 所幸,纪宁夜生活严谨,非常不喜欢路郁也这种花花公子,因此,她至始自终对他不暇于色。 但许莉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她不想再次重复感情被重创的经历,终于,她通过催眠纪宁夜,获取了一些机密,然后,在她们行动时,她提前把这些机密泄露给对方,借此置纪宁夜于死地! 没想到,纪宁夜被路郁也所救! 纪宁夜在部队医院重症监护室整整呆了一个月的时间,期间,许莉以医生的身份获许进入ICU病房,她对纪宁夜进行施术,消除了她的第六感觉,并将蛊虫成功的植入到纪宁夜的身体之中。 纪宁夜因为特殊的感知能力诡异消失,因此,就此从部队中退役出来,并考入了A市的某重点大学,攻读律师系。 或许是纪宁夜在重伤舒醒后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路郁也,亦知道了路郁也为了将地从死亡线上拉回,动用了惊人的人力和物力。 或许这是一种雏鸟情节,或许是路郁也始终不放弃,纪宁夜最终在大学二年级时,接受了路郁也的追求。 如她所愿,不久之后,路郁也身体就开始出现症状,纪宁夜陪着他去医院做了几次体检,可检查报告上所有的指标皆正常。 路郁迅速消瘦,并且性情大变,在那一段时间,路郁也在商场上频频动作,连连收购几家竞争对手的公司,出手狠辣,甚至一度造成业界千夫指责的骂名。 路郁也身体明显出现不适,各家医院却拿不出一个具体的诊断方案,让许莉了借家族秘传的方子,接近于他,并以偏方治疗为名,宿进了路郁也在御景园的一套叫山海楼的别墅中。 许莉她确实可以克制路郁也体内蛊毒的发作,所以,每次路郁也疼到难以忍受时,便会去寻找许莉治疗。 许莉并不敢明目张胆破坏路郁与和纪宁夜的关系,她总是以合情合理的机会,与路郁也单独相处。 甚至,以带着路郁也去她所谓的老家寻找根治配方为借口,与路郁也频频去一个城市。 她知道,以纪宁夜的精明,肯定会发现不妥之处。 最后,一切如许莉所望,路郁也和纪夜宁两人分手,最终,路郁也带着残躯离开了。 那些年,她如愿以偿地陪伴在了路郁也的身边!她相信,寂寞和疼痛会慢慢腐蚀掉一个男人所有的期待,而同时,也给了她趁机取代的机会! 那段日子,她不停地陪着他奔波于世界各个病毒研究所,为他寻找病源体—— 两年后,路郁也的身体慢慢恢复,便携她回国! 与两年前所不同的,这一次,她以女友的身份住进了御景园的山海楼! 许莉急于想宣告自已对路郁也特殊的存在意义,便邀请了当年大学的校友,以及几个出色的学生。 纪宁夜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今夜,她是站在他肩膀的公主,高高在上,睥睨着纪宁夜,看着她在宴中依然象个军人般挺直着后背,川流于人群中,偶尔倾听,偶尔淡笑独饮,神态落落大方。 可许莉的眼睛仿如是两道X光,剥开她的裙子、穿破她的肌肉,看到她心脏在涓涓流血,她的心中惟有四个字萦绕于胸,那便是——痛快淋漓! 宴会散后,纪宁夜拒绝路郁也的关心,独自开车回家,而她挽着他的手臂,巧笑嫣然地吩咐,“阿宁,好好开车!”而后,神彩飞扬地上了路郁也的坐驾。 路郁也的车至始自终与纪宁夜的车保持着百米之遥,直觉让她感到不安,她开始找些轻松的话题,想转开他的心思时,却发现他根本连敷衍的话也没有,额间冒着汗,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纪宁夜的车,握着方向盘的双背,青筋浮涌! 倏地,她突然感到无比的懊悔,不应该仅仅用两年时间去考验他是否忘记旧情人。 而前方,纪宁夜明显是酒后醉驾,在躲避一辆迎面而来的大客车时,猛地向左面的护拦冲去。但那样的车速,只怕她会连人带车滚下近十米深的天桥。 颜墨璃说到此时,不自觉地揪紧了自已的胸口,只觉得自已的心不是在跳,而是在一下一下地狠狠的撞击着自已的心腔内壁,她朝着御案后的秦邵臻伸出两根指头,嘶声而笑,“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你追随她跳下了龙淹潭,这一次……你为了她,不顾……我的死活……把车子开得跟箭一般……冲到她车子的左后方,撞开她的车子,让她缓冲了下来……” 一夜凯旋后的结果,就是让她见证一场别人用生命去祭祀的爱情! 而她,仅仅祭品。 因为,两车最后相撞,路郁也为了救纪宁夜而当场死亡—— ------题外话------ 妞们,是不是没想到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5 二世相遇 “你冲向她车子的左下方时,你根本不顾我……就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车子冲过去时,把我置在了最危险的境地……”她呵呵呵地笑得支离破碎,瘫在笼中,把自已的身子盘蜷着,再盘蜷着,仿佛要将自已没入尘埃—— 痛呀!太痛了—— 她,不过是爱上一个人罢了,所以,一次一次地把自已送上绝望之地! 他呢?不过也是爱上一个人,那个人不是自已罢了! 错了么?谁也没错! 错的是天地之初的那一段原不数于人与人之间的缘份……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天谴! “明明是我坐在最危险的地方……可死的为什么是你呢?啊……”喃喃啐啐的自语中她挪动残躯,眸光透过冰冷的铁条看着御案后的秦邵臻,带着刻骨的质问,时而,全身如泡进冰渣中,时而心头如滚过热油,血液嘶嘶蒸腾,肺部仿佛被熔化,一喘气便疼。 心里的怒、怨、恨、涩她忘不了,却说不出、吐不出—— 路郁也为了不让纪宁夜的车翻下天桥,竟一点也不顾她正坐在接受冲撞点的位置上,就这样,义无反顾地撞了上去—— “右边的玻璃碎片扎满了我的全身……我茫然无助地尖叫着喊救命……可你还是抛下了我……”凌虐的记忆鞭策着她的皮骨,再痛苦,她也要让他知道,他竟如此委屈了她,“因为……你看到纪宁夜车子油箱漏了,你扔给我一句:油漏了,车子会爆炸,你快点离开……” “阿臻呀,哪怕你转过头看我一眼,就会发现……我的腿被右侧变形的车门卡住,我那样叫着你……你却头也不回地冲过去,把纪宁夜从车上拉出来,爆炸发生时,你把她护在身下……爆炸后的热浪同时也掀翻了我的车……” 大殿之中的气息已然凝结,哀伤中带了浓浓的惨烈,所有的人,甚至连正眼也不敢瞧颜墨璃一眼的小北,亦怔怔地看着她,脸上满是泪渍! 秦邵臻强撑的平静下,心潮早已掀起巨浪,他相信,颜墨璃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甚至呆滞眸光后的真实的情感!今日她的一言一行,颠覆了他对她所有的认识—— 怜惜她么? 不,若不是眼前的女子给申钥儿下蛊,让她沉于昏睡,他和申钥儿根本无需再经一世! 恨么,看着体无完肤,甚至连行尸走肉都谈不上的颜墨璃……。竟也恨不起来! 究竟是怎样的惨烈,怎样执着的爱,方让这个女子被伤了一次又一次后,还苦苦独自跋涉,以自已的尸骨铺成一条血路,让他踩过去—— 时至今日,活得连蝼蚁也不如,却依然,怨着他、恨着他……爱着他! 云随天胸臆中满满是道不出的惆怅,摇了摇首,缓缓道:“颜姑娘,方才,你曾提过的孔劭寰,早在第一眼便认出也你,之所以假装遗忘,不过是想借你身上某些特殊的能力,帮他找到圣女转世以及上古遗族札记的上册,那后续呢?你与纪宁夜纠缠多年,孔劭寰不可能全然不怀疑!” 颜墨璃仿佛依然沉浸在自已的哀伤之中,对云随天的问话置若罔闻,宗政博义本想开口说些什么,一时之间,竟也不忍心打断。 少顷,秦邵臻扬了扬手,开口道,“把笼子打开,拿张贵妃椅过来,让她躺着!” 小北忙领命退下,很快,殿外的侍卫进来,几下就开了锁,两个人合力,将颜墨璃抬了出来,把她放在了贵妃椅之上。 小北还特意地准备了一张薄衿盖在她裸露的小腿上。 久违的柔软触感,颜墨璃眉间的恍意,绵绵地看向秦邵臻,眸光深处隐隐地浮起了一丝复杂的神色,许久,耳边传来云随天重重一咳的声响时,方苦笑一声,“云大人不愧是御书房中流砥柱,你方才所问正是问到点上了。说来,那些年,孔劭寰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一直以来,我也是被蒙在鼓里。如今能明白过来,也不过是沾了灼魂邪恶的力量而已。否则,只怕我到现在还在沾沾自喜!” 颜墨璃哼哼地怪笑几声,“不怕云大人笑话,我虽自诩聪明,自以为逼得纪宁夜走投无路,其实……。全是在孔劭寰的眼皮底下。”她深吸一口气,又是一记低笑,渐渐平静了下来,“比起忍耐的功夫,普天之下,除了这个苍月的这个开国皇帝,还真没有人能做得到!” 宗政博义微微蹙眉,她有一种感觉,颜墨璃的精神状态开始变得恍忽,开始有些语无伦次,“愿闻其详!”便使了个眼睛,示意他点上清爽的提神香。 “好,现在,我就详细跟你们说说,顾奕琛转世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颜墨璃嘴角浮起一道深浓的嘲讽,“如果不是孔劭寰太过谨慎、太过忍耐,如果他能少爱纪宁夜三分,或是,来个霸王硬上弓,也好给他两年陪伴在纪宁夜身边的机会,他还是凭白错过!” 凭着灼颜带给她的近乎邪恶的灵力,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顾奕琛在顾灵瞳术法的相助下,带着记忆转世在中国。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转世后的孔劭寰对前世的记忆并不完整,几乎都是很零碎的人物和对话,甚至很多都是在梦境中出现,年幼的他也没有仔细去分析这究竟是怎样的现象。 所幸,孔劭寰保持了他的习惯,每天都会把一些事情记录下来,甚至包括梦境里所见的场景,他都会耐心地描绘下来。 十年后,他翻阅了所有的日记后,发现,这此后年所记载的东西,可以完整地拼凑成一个逻辑完整的故事,里面的人物有血有肉,虽然情节很玄幻,但却包含着人性最美好的东西! 最令他感到疑惑的是,每一次,他看到“姚迭衣”这三个字时,胸口总是窒息得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这决不会是一个正常的现实,于是,他找了一个催眠师,想帮他唤醒某些沉睡的记忆,可他又担心这会引起他父母的不安,毕竟他年龄尚小,催眠师在没有大人授权的情况下,不可能会为他进行催眠。 于是,在他考上大学时,他毅然选择了医学专业,在学院中,他暗中寻求他导师的帮助,在经过为期半年的催眠,他的记忆终于恢复。 他知道,他来这个世界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一个叫姚迭衣的女子,找到她后,呵护她,爱她,而后,带她回到自已的故乡,解除血咒! 为了寻找姚迭衣,他敛尽财富,并建立了世界上最大的私人血库,采集来自世界各地的血样,他捐款,捐设备给一些医学并不发达的地区建血库,他筹建孔氏专用基金,给各地建无偿献血的人享受未来疾病优先受到无偿治疗的私人医院。 不过几年时间,他便成为全球医学界的传奇人物。 可惜,无论他投入多少的精力和物力,始终没有任何关于姚迭衣的线索,可苍天毕竟不负有心人,许莉鬼使神差地步入了他的视线之中。 但许莉意图爬上他的床让他确定,许莉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为了唤醒他,他故意让她看到上古遗族札记下册中记载的一些字符,果然,如他所望! 他公然表示愿与许莉交易,如果许莉肯为他翻译那些梵文,他便动用孔家在医学界的力量,给她介绍最好的博士生导师。 这样的交易反而让许莉放松了警惕,以为转世后的孔劭寰一直活在现实与梦境之中。 许莉大学毕业后,接着,在孔劭寰的帮助下,她成功进入中国某重点特殊人才学院,攻读心理学博士,加上许莉的大学成绩确实出类拔萃,因此,很快就成了学院的宠儿。 孔劭寰知道许莉拥有姚族的血液,又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所以,他不派人任何接近许莉,甚至,没有在许莉的生活四周安插任何眼线,或是监控镜头,他知道,凭着许莉的第六感觉,这些东西在她的面前根本就是无所遁形。 因此,他买下一个民用卫星,聘请了五个乌克兰情报分析专家,专门通过卫星传来的图像严密监视许莉的一举一动,只根据卫星传回来的图片,分析她所有的动向,欲图从这些线索中,找到姚迭衣和上古遗族札记的下落。 果然不负所望,许莉的行为突然开始失常,根据情报分析员提供出的报告指出,许莉是二十二岁生日过后,突然开始对部队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他马上派人拿到了当晚许莉庆祝生日的那个私人会所的监控录像—— 从生日宴开始,许莉用尽心思欲图引起路郁也的注意、如何避开众人,巧妙地给路郁也下药、路郁也接了电话后从会员专用电梯上楼,因为那里不允许设任何监控镜头,所以,孔劭寰无从得知,路郁也究竟去找谁! 而后,生日宴散,众人离去,许莉倔强地在雨中的等待,一幕一幕地被孔劭寰排除,直到最后—— 他看到许莉站在停车场出口处的一个死角,眸光带着狠戾,死死盯着一个方向,孔劭寰令人切换了个镜头后,方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子扶着一个短发少女慢慢从会所有大门走了出来,—— 那少女似乎醉得不轻,偶尔抬首,被镜头捕捉住时,他的心脏不由自主地怦怦乱跳,尽管在那样模糊的视野下,他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一头短发的少女便是令他魂牵梦萦的姚迭衣…… ------题外话------ 建议养文哈,裸更不是我的强项,月估计过两天就要请假码大结局,然后,一章五万字更上,就完结了~看这情形,大婚都要在番外见了~ 欲看出版文的亲也可以上淘宝(悦读纪有淘宝店,是正版,在天猫里),还有当当网也有,亲们自已去搜,价格三十来元2本),哦对了,特别申明:出版目前只有上部~买时要慎重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6 迭儿,我带你回家 自转世成孔劭寰后,二十多年来,总是在他的梦境以及模糊的记忆中出现的女子,突然无比生动地出现在镜头前,此时于他,已然不是单单用一种的爱情的感觉来描述他心底的渴望。 这么多年,他曾无数次地想过,找到她后,他应如何出现在她的面前,或是偶遇,或是象冲动的少年,每天候在她必经的路上傻站着,等着上天赐给他英雄救美的机会,而后,展开追求。 或是直接来个一见钟情,接着,风度翩翩却做着最令人可笑的事,捧着九十九朵玫瑰,去敲她家的门—— 而此刻,他却只会呆呆怔怔地站着,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仿如一个游子,途步跋涉了千山万水,终于回到故乡……他想亲吻阔别已久的土地,他想饮一口老井里的水,他想盘膝于母亲的足下,递上一杯热茶,他想……抱着苦苦守候在家多年的妻子,道一声:辛苦了…… 他想做的太多、太多、多得他甚至理不清自已究竟想干什么! 千种情绪,万般的感概,这一刻溢满他的心! 当镜头前变得空无一人时,他方从呆怔中清醒过来,理智告诉他,真正想确认纪宁夜是否是姚迭衣的转世,还需要拿到她的血液,看她的血液中是否带有牵情的气息! 他马上派人去A市调查纪宁夜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生活轨迹。他想制定一个最完美的计划,自然而然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把自已关在监控的秘室里,时时刻刻看着卫星传回的纪宁夜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当思路清晰时,他知道,这时候他并不适合马上出现! 且,从他掌握的初步信息来看,纪宁夜似乎目前和路郁也没有发展的可能,而更重要的,许莉一定会在背后出手,如果他此时茂然出现,反而会激起许莉过激的行为,倒不如,他就隐在背后,悄悄护着纪宁夜,让许莉防不胜防。 可没想到,仅仅两天,他尚未收到情报人员递来的有关纪宁夜的详细的出生信息,他被一群神秘人强行带走,以“间谍罪”指控他。 原来,他的卫星监控纪宁夜时,马上引起军方的高度重视,很快就对他展开秘密调查。 军方不到二十四小时,就掌握了孔劭寰在中国的所有动向,确定了孔劭寰除了购下民用的卫星用于监控他人外,还聘请了乌克兰的退役高级情报分析员。 虽然目前毫无证据指出,孔劭寰有进行过危害中国的间谍行为,但因为纪宁夜的特殊身份,足以让军方以间谍罪逮捕他。 最后,孔劭寰不得已借助孔家在英国的人脉,走了外交豁免的途径才从秘密看守所出来。 他是直接被军方缔解出境,并定他为不受欢迎入境的外国公民,永远禁止他入境中国。 因为这个前科,既便他离开中国,也被军方秘切关注,因此,在后来许莉的一系列的阴谋中,孔劭寰收不到任何的消息。 孔劭寰开始改变与中国官方打交道的方式,他通过孔家与他这些年积下的人脉,走了路家这条门路,并结识了路家的第三代路郁也。 在孔劭寰知道路郁也准备和纪宁夜结婚,两人正在做婚检后,他通过这些年他所经营的医界的关系,拿到了纪宁夜的血液,终于确认,纪宁夜的血液中有牵情的气息。 可让他震惊的是,这纪宁夜身上不仅仅留有牵情,还有一种川西古灵巫术中记载的远古至邪的蛊虫气息。 前世,在挽月小筑地下寝宫陪伴姚迭衣肉身的那十年岁月,他一直在研究川西所有秘族的一切。他知道这种蛊,最早缘于姚族,后来姚族族长认为此蛊太过阴损,于是下令不允许任何姚族子弟私自饲养。 此蛊在苍月大陆上也渐渐失去踪迹! 后来姚族内部发生一件千年罕见的叛变事件,一个姚族长老田八丹偷偷修习上古遗族札记,被发现后,经过姚族内部的会审,姚族族长最终下令将此叛变者从姚族中永远除名,并流放至川西最阴冷邪恶的沼泽。 姚族长老被驱逐时,已偷偷修修习了前几章的上古遗族札记下册,虽然不得要领,却依然强行修行,最后走火入魔,却因差阳错之际,结合川西白族巫术,竟自成一派。 在几十年流放中,在那样恶劣的沼泽中,这个田八丹不仅存活下来,并且利用姚族被禁止的蛊虫养殖方式,在沼泽中豢养出世间最阴损的蛊毒,最后,创造了古灵巫术。 纪宁夜身上有这种蛊虫,肯定是许莉所下。 于是,他让医院通知路郁也,以纪宁夜卵巢上疑似有“囊肿”为由,建议入院摘取。 路郁也看到纪宁夜的体检单时,给英国的孔劭寰打电话咨询,孔劭寰告诉他,虽说卵巢囊肿并非重大疾病,但若是任其发展,也有可能发展成为肿瘤,还是及早治疗为好,何况现在这种手术都是微创,对人体伤害不大,术后甚至无需住院,出院后只要注意休息便好。 如他所猜测,路郁也很紧张他的未婚妻,希望让他主刀,并主动为他办了入境中国的签证。 二零一零年,孔劭寰终于被解除禁止入禁。 孔劭寰通入全身麻醉的方式,从纪宁夜身上成功取出蛊虫,从蛊虫体积的大小判断,这个蛊停留在纪宁夜的体内并不长,从时间测算上,许莉决定牺牲自已的子宫改变自已的血液需要三年,加上一年的养卵至成熟,那许莉应是在二零零六年开始决定养这种噬心蛊,而那一年,正是纪宁夜出事故并失去所有记忆的一年。 而他,二零零五年便被驱逐出中国,且,连续四年时间,被严密监控,甚至连驻中国的孔氏银行和医疗机构,也不得不交给家族打理。 这一次好不容易入境,孔劭寰自然不敢再轻举妄动,且,他相信,许莉如此费尽心机地在纪宁夜身上下蛊,必定是为了折散纪宁夜和路郁也。 只要纪宁夜的生命不受威胁,他暂时便以静制动,远离他们的生活圈,防止许莉知道他记忆恢复,产生戒心,对纪宁夜狠下杀手! 果然,不久后,路郁也和纪宁夜取消了婚礼后,带着许莉离开了中国。 纪宁夜深受打击,在追往机场的途中,出了车祸,也因此,不得不在临近毕业之时休学。 孔劭寰成了纪宁夜的主治医生,他将她从生死线上拉回,整整一年时间,站在她的身边帮助她恢复! 虽然,这种相遇不是他所期望的,但终于,他可以名正言顺地陪伴在她的身边。 他鼓励她复学,劝导她不要因为失去了一个男人,就看不到整个世界阳光! 但是,既使如此,孔劭寰还是无力地发现,他没有任何机会走进纪宁夜就此封闭的世界。 纪宁夜很争气,一边坚持术后恢复,一边着手准备参加律考,第二年,她不仅成功毕业,还通过了律考。 她做援助律师,他出资金在她身后暗暗支持,帮她扫清障碍。 她为农民工讨薪,他发动媒体为她造势,最后在公众的舆论压力下,开发商终于付清了农民工所有的薪筹。 那一年,她打赢一场官司开心时,会兴奋地半夜打电话给他,“喂,姓孔的,你在哪?” 那个手机只有一个号码,就是她的,他从来不关机从不离身,衣袋里永远存放着一个备用电磁,并把铃声调到最大,防止错过! “我在A市。” “请你喝一杯,我今天官司打蠃了,怎么样,赏不赏脸呀,孔大医生?”电话里,她的声音欢快带着喜悦。 “没问题,你在家等我,我来接你!” “不用接,我直接去钻石夜宴等你!一会见!”她挂了电话。 他连夜坐着私人飞机,从三百多公里外的C市地方赶来,在钻石夜宴找到她时,她已喝得半醺,看到他时,笑得眉眼弯弯,指着他,“我都以为你不来了,我以为你也要……放我鸽子。”她的眼角有些莹光,他知道那是泪。 他知道,她的开心到了午夜无人分享,她的悲伤到了午夜无人倾诉,他更知道,这两年里,她几乎没有一夜能安枕到天亮。 她是个寂寞的都市守夜人,其实,他也是! 追寻了两世的爱人近在咫尺,可为何,怎么走也走不进她的心! 他曾无数次痛苦地想,如果她还有心,那她的心还是停留在两年前。如果她没心,那她的一颗心已在两年前,被那人带走。 但既便是此,他还是愿意等,等着岁月如梭,将她的悲伤一丝一丝的抽离。 等着岁月静好,将他的深情一点一点融进她的生命!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在英国为一个好友安排一次手术时,国内竟传来她车祸的消息。 孔劭寰赶回国内时,车祸中两个女子昏迷不醒,在重症病房监护,而路郁也却当场死亡! 他拿到现场的监控,知道了车祸发生的始末。 医者无法自医,甚至于最亲爱的人的性命前,他竟然感到束手无策,在拿着手术刀,对着纪宁夜那破碎的身体时,他颤着手无法救她。 他的导师轻轻摇头,从他手上接过手术刀,“我来!你们带他出去,他在这里会影响整个手术过程!” 他出去后,在洗手间里整整干呕了半小时。 让自已的导师主刀,并请了世界上最豪华的医生阵容,试图抢回她的生命。 一个月如履薄冰的等待后,他的导师,还是向他下达了病危通知书,甚至明确告诉他,“病人的肝脏,肾脏多处器官已衰竭,不要再耗损心力。这些医生他们有更需要救治的人等着他们去救命!”导师婉惜地拍拍他的肩,离开。 ——那一瞬,仿若天崩地裂! 那一世,他用生命去燃烧,守着一个沉睡的人在地陵之下十年,以至死前,两鬓霜白! 这一世,他寻遍千山万水,方从人群中寻找到她,只因迟了一步遇见,上天却连等待的时间也不给他! 他从昏迷的许莉嘴里套出了上古遗族札记上册的下落,并成功地从孔氏银行的保险柜里拿走上古遗族札记的上册。 同时,他暗中下令,让名下的私人医院用药物让许莉永远陷于昏迷,让她此生此世永远沦为植物人。 他疯狂地翻阅了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并开始疯魔般地不眠、不休、不食地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最后,从上古遗族札记的上册中,了解到了姚族族长为何禁止族众饲养噬心蛊,方知道,为何姚迭衣会在龙淹潭上立下血咒,让她生生世世与顾奕琛永不再相遇,既便是相遇亦不相爱,相爱亦不相守! 原来,噬心蛊,不仅仅伤害中蛊者,更受残害的是与之相濡与沫的爱人。 中蛊之人,身上会分泌一种毒素,这种毒素对蛊虫的寄养体并不会有直接的伤害,而通过与爱人之间的接吻或是体液的长期接触,便会将毒素传染到亲近人的身上。 一旦被传染的人,身上的毒液积蓄到一定的量,就会产生噬心的疼,心疾一日重似一日,到中期,只要与心爱的人稍有接触,就有可能发作,且这种病痛多发作在晚上,因为噬心蛊属阴,到夜间阴盛阳衰时,会活活将人疼死。 许莉就是用如此残酷的手段逼迫纪宁夜与路郁也不能接近,别说结婚、生育,就是男女情侣之间的接吻,也会让对方痛不欲生,难怪路郁也身体突然消瘦,且在那断时间,在经营策略上,对商场的竞争者并购的手段如此狠辣,相来,也是痛到近颠狂。 而到了后期,路郁也因为和纪宁夜的接触,身上所积蓄的毒素会愈来愈多,他与纪宁夜一旦结婚,发生阴阳交合,在纪宁夜体内的蛊虫闻到那种气息后,会分泌出成千上万的幼卵,寄居在纪宁夜的体中,以她鲜血为营养,慢慢发育,渐渐成虫时,因为数量庞大,最后会撑破人的身体。 这就是路郁也最终没有与纪宁夜结婚的事实,这也是路郁也最后离开A市的真正原因! 如此骇人听闻的蛊毒,难怪会被苍月大陆上的姚族族长所禁止饲养。 而姚迭衣是圣女,她一身灵血慧根,她在与石碑的斗智斗勇中,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后,知道了纳兰莉是自已同父异母的姐姐,她身上流着姚族的血。 修习了上册后,姚迭衣也预测到未来三世会发生的事。 她知道自已与纳兰莉结下了千年咒怨,纳兰莉必对她不死不休,而她为了将石碑囚禁,必需流尽灵血,剔尽灵根方难网下结界,困住石碑。 她知道,转世的自已将无法力护住自身,更无能力护住爱人。 她预知,若她来世与顾奕琛相遇,以纳兰莉的阴毒,必会用此蛊来伤害她和爱人。 因此,她立下血咒,让自已与顾奕琛生生世世不再相遇,既便相遇也会错过,更不相爱。 在血咒中,只要她和顾奕琛没有夫妻之实,她和顾奕琛就不会受血咒的侵害。 姚迭衣为了避免苍月大陆上,因为战争,太多死去的亡灵引发了血咒的启动,她转世时,去了另一个时空——中国! 一个和平,没有大规模死亡的国度,就算是未来的顾奕琛转世到这里,只要她们不相爱、不相遇、不相守,血咒便永不侵身。 往事的痛苦化为一种撕裂一切的力量,最后,孔劭寰成功利用上古遗族札记上册所记载的禁术施法,他强行逆天改命,让纪宁夜脱开姚迭衣的生命轨迹,让她转世成贺锦筝。 却不料,在施法到最关键的时候,被孔劭寰囚禁在医院中的许莉,灵魂冲破躯体的局限,侵入法阵之界,意图强行阻止孔劭寰将纪宁夜送回到苍月的大陆上。 两相斗法,许莉凭借着姚族血脉之身,成功地抹去了纪宁夜大脑中的部份记忆,让纪宁夜的记忆停留在她十九岁的那次坠江事故中,同时也抹去了她对转世中的路郁也和孔劭寰的记忆。 但却没能阻止孔劭寰完全不顾术法反噬的后果,以牺牲自已的生命来激发启动术法将纪宁夜的灵魂送回苍月。 可她不甘心,在这个时代,孔劭寰再势力淘天,也不过是个商人,而一旦回到苍月,他的转世还会是个帝王,若他以皇权相护心爱的人,就算是她拥有无上的法力,在皇权面前,亦如蝼蚁。 因此,千均一发的时刻,许莉竟念出川西沼泽中最阴邪之术,与邪灵缔结盟约,最后,竟造成了纪宁夜的灵魂误进入了另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申钥儿的体内。 因为纪宁夜的身上曾被许莉下了蛊毒,虽然后来被孔劭寰用手术取出,但身上还是残余着蛊虫的气息。 申钥儿的母亲田敏丽自幼修习古灵巫术,且用自已的身体来饲养蛊虫,所以,申钥儿在母腹之内时,已然带了蛊虫的气息,若非是纪宁夜的灵魂进入申钥儿的体内,真正的申钥儿根本无法存活下来。 纪宁夜之所以会误入申钥儿的体内,是因为她身上蛊虫气息是和申钥儿体内同一类型,皆属于古灵巫术。 古灵巫术中的蛊虫不仅会给中蛊者的身体带来极致的破坏,那记蛊虫的信息,还会残留在人的灵魂记忆里。 两法相恶斗,一邪一正,最终法力耗尽时,孔劭寰生命耗尽,灵魂脱体而出,追随宁夜纪的灵魂回苍月。 而同时,许莉亦耗尽最后的一丝灵力,带着路郁也的魂魄回归苍月。 但她没料到,转世成秦邵臻的路郁也,再一次遇到申钥儿,亦再一次地爱上了她。 而许莉自已,因为与川西沼泽的邪灵缔结盟约,修习过的上古遗族札记的术法皆废,并遗忘一切记忆,成了十岁的孩童之身,流落在大魏的街头,最后,被桃园谷的人带走,成了云泪的徒弟颜墨璃。 后来,她记忆恢复,再次与申钥儿狭路相逢,失去了术法与灵力,也只能借用着二十一世纪所学的知识和百年前修习的古灵巫术暗中算计申钥儿。 而孔劭寰因为强行逆天,受到了天谴,转生成顾城风后,记忆全失,他并不记得自已曾经所做的一切,更不知道自已就是顾奕琛的转世! 因此,他再一次与申钥儿擦肩而过,纵然相遇,纵然他仍旧义无反顾地爱上申钥儿,可他并不知道血咒的存在。 在苍月的大魏两国战急爆发后,随着申钥儿的参战,两国的死亡人数剧增,血咒启动,申钥儿噩运连连之时,顾城风听到大魏申苏锦死亡的消息后,郁郁而终! 顾城风驾崩后,两世的记忆恢复,他没有去转世,而是再次借用上古遗族札记上册所记载的方式,在忘川河中宁受百虫之咬,来换取与女主的重生。 同时,他也看到,申钥儿死后,秦邵臻方知道她才是真正的申苏锦,于是,秦邵臻千方百计地派人去川西沼泽找到东阁,并借用东阁的术法,利用上古遗族札记中的倾尽天下挽红颜让时光回溯,回到申钥儿苍历110年春季。 顾城风暗中与东阁斗法,不惜再一次借用上古遗族札记上册中的记载,在自已身上下一道咒怨,这一道咒怨堪比当年的血咒! 如果他再一次与姚迭衣错过,他将永远没入忘川河中,受百虫噬咬,永世不得超生! 这道咒怨让他的灵力提升,最后,他成功地让申钥儿重生在贺锦筝的身上,并让时光回溯在了贺锦年和贺锦筝遇害的那一年冬季。 而他,因为逆天施法,时光回溯后,他的记忆依然全失。 三生三世,几世离殇,换来这一次最后的机会—— “是不是……很荡气回肠?”颜墨璃桀桀怪异地笑着,颤着枯骨般的手指着秦邵臻,“听了后,你是不是觉得你不过是个路人……” 宗政博义冷然截口道:“还是说说,这一次,顾城风从异世归来,他准备做什么,还有,之前你提过的姚族长老,躲了百年后,这一次倾巢而出,又是为了什么?” ------题外话------ 妞们,月请假写大结局,写完会一次性上传,月会用心写,期间很可能会反复修文,妞们耐心等待~ PS:最长应不超过两周吧~闷的话,去看《凤凰斗:携子重生》,知道月写文极用心的读者,就不要看盗版,一本从头看到尾,也就三十来元,就吃三碗面的价格,可却废了月八个月时间去写的。月的文不长,情节也紧,不会让你们觉得花钱冤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7 大结局上 颜墨璃突然发出一声长笑,声音不大,却如恶灵诅咒般,带着附骨的毒丝钻入每一个的耳膜,让人肌肤上的毛孔缓缓竖起,随之,她猛地一顿,笑声嘎然而止,冷森森之语缓缓在殿中响起,“自然是为了重掌天下,他们从来不会……放弃野心,他们必定要凌驾于皇权之上!届时,苍月也好,大魏也罢,你们……都会被清算的!哈哈哈……到时候,巫蛊满天下,邪术横行,你们一个一个都会象我一样……。咯咯咯咯……” 此时,窗外正刮进一道夹杂着血腥之气的夜风,吹得殿内的宫灯齐摆,窗页抖动中反复拉出的压抑的磨擦之声,虽轻,却令人头皮发麻—— 伴着光影晃动、阴冷地嚣笑,颜墨璃那一张象千年沙漠干尸的脸越发显得阴森森,小北缩了缩脖子,忍着全身起的寒刺,偷偷退开几步,心脏抖得几近痉挛。 云随天到底是文臣,又是仕家出身,听了这般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及视觉刺激,感到头皮阵阵发麻,转了身,强自慎定地拿起茶几上的茶,呷了一口。 “就凭仅余一千人不到的姚族人?”宗政博义神情不变,眼光直刺颜墨璃,忍不住嗤笑出声,“苍月大陆之上,撇开弱小的大齐和大燕,大魏和苍月合计也有百万人马,颜墨璃,你这是危言悚听!” 颜墨璃倏地,眼睛突然象喷了火似扎向宗政博义,嘴角连连抽搐,咯嚓咯嚓了半晌方挤出声音,“当年丹东帝国……何偿不是有五十万骑兵,姚族不过……一万人,照样统治了几百年!再延上,朝代更替,但谁又能……左右姚族半分?若非是祭坛……失去灵力,谁也无法悍动姚族的统治地位!” “皇上,依下官看未必如此!”云随天起身,朝着御案后帝王微微一弯腰,“以权术论,姚族把持朝政,他更想要的是一个丹东纳兰的懦弱之皇权,而非象顾奕琛这样的铁血帝王。顾奕琛反,姚族必然千方百计阻拦并设法扶持丹东,可顾奕琛不过几年,就拿下丹东,显然,皇权并非是那些术法能驾驭得住。” 言及此,云随天斜眼瞥了颜墨璃一眼,“若姚族真能制衡得了,怎么会坐视顾奕琛成事?”云随天触及颜墨璃一双诡异的瞳眸,蹙着眉收回眸光,一揖道,“皇上,依微臣之见,就算是九五之尊,也有分个高下!” 宗政博义亦颔首赞同,“千古以来,就是同为帝王将相,也有分个三六九等,帝王强,则臣弱,帝王弱则将相强,姚族与丹东的情况想来也是如此!” “谁强谁弱不必再议!”秦邵臻伸出截止示意颜墨璃接着说,神情略有些紧崩,风眸紧紧定在颜墨璃的脸上。 宗政博入这才恍然大悟,颜墨璃的灼魂已然有发作的征兆,那一双眸,已经微微泛出腥红! 颜墨璃机械般地转动僵硬的脖子,嘴角含着一丝未褪的怪异笑容,“祭坛被诅咒后,姚族没落,姚族长老……不得不避入圣地,以避开顾氏皇权的狙杀。这一百年来,既使顾奕琛……早已做古,他们依然不敢离开圣地,对皇权指手划脚。但这些老顽固统治了上千年的苍月大陆,又如何肯……永远放弃手中的权力?他们躲在圣地之中,也不过是在侍机而已!” 秦邵臻沉吟片刻,平静地开口,“姚族长老已找出方法恢复祭坛灵力?” “姚族长老已经做好一切恢复祭坛灵力的准备,只欠一股东风,这股东风……就是上古遗族札记上册!”颜墨璃阴恻恻笑了一声,抖了抖眼睑,干哑着声音续道:“圣女已在百年前剔尽灵根…。流尽圣血,姚九落虽与姚迭衣为双生,但他的血液里带了……他那不男不女之母的川西邪灵之气,他的血……不可以用。姚夜辰的么子姚清浅便是……当今世上唯一一个拥有纯净圣血人,又是童子……之身,他的血可以……用于血祭!”颜墨璃突然狠狠揪住自已的胸口,她痛苦地挣扎片刻,仿似知道自已身上的灼魂马上要发作,倏地伸出爪子,尖利的骨头划过自已的脸,逼得自已清醒几分后,加快了语速,“如今姚族的长老已经找到了姚清浅。虽然,此之前,姚清浅曾受过禁坛的诅咒,但只要修习上古遗族札记,就可以净化血液。并且,祭坛诅咒百年之期已过,现今的祭坛只要恢复血祭,就可以恢复灵力,这些老家伙一旦有了灵力,就可以再次凌驾于皇权之上。而这其中最关健的一点,也是百年来,姚族长老最束手无策之事,莫过于上古遗族札记被我带到异世中,他们无力穿越,而现在,终于被顾城风从异世中带回!” 颜墨璃告诉众人,在异世中,孔劭寰带着纪宁夜的灵魂回到苍月,而她,与川西沼泽的邪灵缔结盟约,回到了肉身之上。 她知道顾奕琛要解开血咒,必需借助上古遗族札记的力量,所以,她穿越回苍月前,找回了札记,并将它锁进银行保险柜中。 “我把所有的事安排妥当后,找到了路郁也的魂魄,准备带着他回到苍月……”颜墨璃左半脸忽地狠狠一抽,接着,那半仰的脑袋象断了颈般“喀嚓”一声,突然卡了一下,接着,象是木偶般机械地转动着脑袋,僵硬的视线从众人的脸上掠过,“你们猜……我是怎么找到路郁也的魂魄的?”她问得极轻,声音却森冷而诡异。 宗政博义越看越感到颜墨璃的神情有些不对劲,她的表述已然无之前的条理性,神情已不光光是带之前的痛楚,而是一种近乎黑暗邪灵般的狰狞,他暗叫一声不好,马上截口道:“颜姑娘,你还要说说,接下来苍月要发生的事,有关异世,谁也改变不了!” “谁说改变不了?”颜墨璃夜枭般地桀桀一笑,语速却越来越快,“顾城风假死,他穿越到中国,不仅拿到了上古遗族札记的上册,还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包括我的、路郁也的、还有纪宁夜……还有六月,六月也在异世……”语声至尾后,已然成为鬼哭狼嚎! 云随天后背已浮直了一层冷汗,夜风偶尔一拂,皮肤上时起了一层刺刺的鸡皮疙瘩,所幸,他的大脑还是异常清醒,很快便从颜墨璃的话中听出几分疵漏,便开口问,“颜姑娘,在下倒有些不明白,若说顾城风穿越到异世,他想拿札记,必定是要穿越到与孔劭寰的同一个时间,可两人明明是同一个人,如何可能?” “是,这问题倒值得深思!”宗政博义附合。 颜墨璃的情绪显然犹自陷在那浓浓的自弃中,对云随天和宗政博义的话置若罔闻,眸光透着死灰狠狠地盯着御案后的秦邵臻脸上,“你知道,当我和孔劭寰在医院十四层施术斗法之时,你在哪里么?不,你已经车祸而亡了,那么,你知道你的……灵魂在哪么?” 秦邵臻的心怦怦乱跳,微妙地,心里便有了答案,但他从幼年开始质于苍月,早已养成多听少说的习惯,因此,依然静默不语。 颜墨璃恨意加深,眸光带着生人勿近的阴冷,“孔劭寰下令……让医院给我注射药水,让我的身体一直处在昏睡的状态,但我的大脑却是清醒的,我感受到你的灵魂……一直徘徊在医院四周,我听到你不停地在医院走廊对孔劭寰说……劭寰,你救救她,你救阿宁……”她惨然咯咯而笑,低沉阴暗如夜枭在狭窄的管道内穿梭,让人的耳膜极为不适地鼓鼓震动,接着,她开始哭泣,如孤魂野鬼飘泊在荒野之中,“我也在抢救室的!我也在的!我也受了重伤的!我也挣扎在死亡边缘的!可为什么,你不曾关心过我,哪怕问一句我的生死……可我呢,感应到孔劭寰启动了术法时,把自已彻底交给了邪灵,灵魂脱体与他相缠,既便是与恶灵订下盟约,也不曾扔下你,我是卖掉最后一道灵力,将你回送了苍月!” 再次回到苍月,她已无术法傍身,仅靠着完整的记忆和一套川西白族巫蛊之术护身。 她也怕的……她也怕的! 因为她的对手是三世的帝王,因为申钥儿是姚迭衣的转世,她更怕……蜇伏在暗处的姚夜辰! 果然,她输了,输得一无所有,输得连翻盘的机会也要借助秦邵臻的力量! 但,这是他欠她的! “但凡……我少爱你一分,我不会一次又一次的振救你的灵魂,阿臻,时值今日,我悔恨,在异世中,我就应让你死去,让你一步一步地走过往生之路,让蔓妙珠莲唤醒你所有的记忆,让你知道,原来,你曾如此地负我……”她怨气冲天,若可以用哭泣把天地哭合,哪怕她魂飞魄散,她也要把世上所有的活人埋葬—— “爱?”秦邵臻哑然失笑,眉骨透着寒凉,“颜墨璃,其实你是不甘吧,朕虽不清楚百年前及异世中所经历之事,但钥儿重生前,你在朕身上下的那些蛊,可活活让朕痛了两世,时至今日,还大言不惭用‘爱’字来诠释你的私心!” 这就是申钥儿与颜墨璃最大的不同! 在大魏皇宫中,申钥儿背负着天大的委屈,可她宁愿身受烙刑—— 至死——也不愿意让秦邵臻受到一丝的伤害! 可颜墨璃,却为了占有,生生让秦邵臻受尽蛊虫的折磨! 颜墨璃嘶哑地张了张嘴,惨淡淡地回应着秦邵臻带着不屑的嘲笑,她从不否认自已的残虐,但那是因为他背叛在先,这些惩罚,是他应得的,是他先负了诺言……。负了他们相伴八年的温暖! 云随天咳咳几声重咳后,平静地问,“颜姑娘,你说说,你是如何知道顾城风回到苍月?”大魏定州传来消息,顾城风已然回归,这个消息,他与秦邵臻再三商榷,认为是真实的。 但颜墨璃又是凭什么知道? 颜墨璃告诉众人,半个月前,她感应到苍月大陆有两股术法在相斗,初时,因为隔了太远,她一时也领悟不了,但诡异的灼魂力量却给了她答案。 “姚迭衣之女顾灵瞳在川西回音亭施法阵,接异世的顾城风穿越回归,而姚族长老在圣地齐齐施法,意图在顾城风到达苍月之时,将顾城风落地之点改变成姚族的圣地的结界之内,以坐收渔人之利,抢了札记。可惜的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在他们两法阵相交之时,有人在大魏扬州施法,直接让顾城风落在了扬州!”颜墨璃拼了全力飞快地说着,再也忍不住全身欲焚般的痛楚,惨叫一声,从贵妃椅上翻滚下来,气息急促,全身激颤,仿佛一只伏了法,时时刻刻都会魂飞魄散女鬼。 “此人是姚夜辰?”秦邵臻这时也淡定不住,微微倾身,疾声,“他要上古遗族札记干什么?他是姚族圣子,不是早已修习过?” 颜墨璃这话更坐实了顾城风回归的真实性,因为半个月前,在扬州地界,秦邵臻和秦河联手将秦邵栋逼进矿山腹地,如果那时候的顾城风也在扬州,以易容冒充秦邵栋,随后,被清王府的死士带回建州养伤,趁势收伏了建州的一群人马后,最后北上定州,以顾城风的真实身份示人,拿下定州,这一系列的转变在时间上完合吻合。 最关健的是,定州一役,让他和秦河两人败得如此彻底,凭秦邵栋的能力,是根本不可能。 “拿桶水进来,快点!”宗政博义审讯过灼魂发作过的颜墨璃,他迅速站起身,先把半壶茶水泼了过去。 众人只听得“嗤”地一声,茶水一沾到颜墨璃身上后,瞬间蒸发。 小北一个激灵,心中暗喊一声,我的娘呀……也顾不得冒犯圣驾,冲到御案前,拿了茶水,泼向颜墨璃。 侍卫很快提来一桶水,宗政博义迅速将水往颜墨璃身上淋去,“嗤嗤嗤”声后,颜墨璃总算蠕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撑起身子,气息极弱,但她依然强撑着让自已清醒,“我不知道姚……姚夜辰为什么也要抢札记,这是未来的事……我看不到,我现在的身子已是……田敏丽的肉身,可看不到未来,能知道这么多的事,也不过是托了灼魂的邪恶。”言及此,她突然木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刮着头皮,裸露的骨节扯下一簇又一簇的头皮,只看得小北差点失禁。 但此时,谁也不敢打断她的思维,个个提着精气聆听,只见颜墨璃低垂着首喃喃自语,少顷,悠悠然抬首,看向秦邵臻,带着些许的疑虑,些许的不解,却又有些笃定的口吻,“或许,姚夜辰是不想让姚族的人……恢复祭坛的灵力!” “这话怎么说?”秦邵臻更加不解,若说祭坛恢复灵力,最大的受益人是谁,不用思考,定然是姚族族长! 他会拥有无上的权力! 甚至可以拥有正常人无法想象的寿命—— 秦邵臻脑子里倏地划过一个问题,但因为闪得太快,他心头狂跳,一种极压抑的不详预感密密麻麻地袭上胸口,脑里不断跳出一种意念:一定有什么疑点被他错漏了! 可一时之间,他抓不到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我也不能确定,或许……。或许是那个叫简儿少年的意思也未必可知!”颜墨璃一会颔首,一会似乎自我否定地摇摇首,少顷,仍以不确定的语气道:“姚族延承……千年血祭的传统,三年一次秋祭,从不中断,流血的都是圣子或是圣女,而姚族的圣子成年后,姚族的长老会为他们选择最适合的……族长夫人,婚后,育下后代,诞下的子女将……接任其父族的任务。在姚族中,姚族的圣子,在婚配之前,也负担血祭,但他们负责繁衍后代,所以,一旦婚配,为了后代的健康,他们就不再参与……血祭。而姚族圣女终生不得婚配,一生都为祭坛献血。在姚迭衣血祭之前,她的姑姑,上一代的姚族圣女死时才三十二岁!姚族的圣子可以活百年甚至超过百年,但姚族的圣女的生命却很短暂。或许,姚夜辰也只对只对我残忍罢了,他并不舍得让自已子女受这样的罪!可姚夜辰比谁都清楚,姚族的圣女和圣子的出生是天泽,是天赋的使命……并没有选择的余地,既使象姚迭衣那样反抗,也是无济于事!包括姚夜辰自已,喜欢一个男子,也不得不忌惮于姚族长老,让那个叫简儿的少年修习邪术,男……变女,方守得在一起,可最后,那个简儿……与邪灵盟约,只怕过得……很辛苦吧!姚族,就是因为真正守护姚族的一群长老不死不灭的存在。他们就象一群古老的守护者,延承千年守护着上古遗族留下来的圣物,上古遗族札记和祭坛。他们维护姚族留下的规距,牺牲一代又一代的圣女和圣子,千年来,有多少的圣女为了离开圣地选择与人私奔,最终都被抓了回来,这一点,姚夜辰比谁都清楚……” 言及此,象是霍然明了般,颜墨璃缓缓颔了颔首,好象终于确定似地,眸光看向秦邵臻,“当年,顾奕琛被姚族族长挑选成为姚迭衣的……授业恩师,如今想来,必是姚夜辰故意如此,顾奕琛不过是大姚迭衣十岁,在那样冰冷孤寂的圣地,难道姚夜辰就没料到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可姚夜辰不仅放心把他……最爱的女儿交到顾奕琛的手上,还把所有的管教权都交给了顾奕琛,姚迭衣可谓是顾奕琛一手带大的,她也是姚族千年以来,最叛逆、最大胆、最无耻的圣女,十三岁就敢与顾奕琛私奔……” “你的意思是说,姚夜辰一开始,就想借用顾奕琛之手,摆脱姚族长老的控制?”宗政博义紧紧盯着颜墨璃,见她说到后面时,微不可见的瑟缩了一下,马上指了指侍卫,低声下令,“拿几个火盆来,记得,要烧足碳火!”依他的经验,不出片刻,颜墨璃该冻成冰块了。 “不错,顾奕琛是真正的三世帝王,他承天命,不受邪灵术法侵身!或许,方才宗政大人和云大人说对了,同为帝王也分个三六九等。百年前的丹东帝王无法改变被姚族统治的命运,但强势如顾奕琛,如果他与姚族结怨,定是有千种办法废了祭坛,他要统治要姚族,只是时间的问题。” 颜墨璃的话让人难免想到,姚族将顾氏一火刑。 是的,当年姚夜辰如此狠戾,根本不管顾奕琛与姚迭衣的师徒恩情,一把火就烧了顾氏一门三百多的人,而这个命令,还是从姚族长老会发出的。 他逼着顾奕琛登上皇权之路,或许,正是为了借顾奕琛之力亲手扳倒姚族,可人算不如天算,石碑不仅毁了祭坛,灭了姚族,最后还在祭坛上施诅咒,让姚族百年无子,如此惨重的损失,显然不是姚夜辰想得到! “如果札记落入姚族长老手里,除了祭坛恢复灵力,姚族重掌政权,还会有什么后果?” 颜墨璃缓缓看秦邵臻,嘴角淡淡,“他们会重启禁坛的灵力,而你是禁坛的一股戾气,你会被禁坛收回,届时,你会受到天谴!” “胡说,皇上乃九五之尊,不受天地术法侵身!岂是丹东那弱小君主可比?”宗政博义倏地站起,他跟在秦邵臻身边多年,从质子行苑开始,一同共赴了多少的大风大浪,秦邵臻最艰难的时候都过来了的男子,此刻声音竟然有点失态的尖利,“简直是一派胡言!” “并非胡说,阿臻是从顾奕琛身上……练出了自已的三魂六魄,他的帝王运辰……是来缘于顾奕琛的紫微之气,并非自身……承受上天福泽,所以,他不在天地祥瑞之气…。福佑之内,甚至,你的帝王运辰也是从顾奕琛的身上强取的……”颜墨璃紧紧环住自已的身子,上下牙床开始微微发抖,眸光变得更加僵硬,“所以,阿臻,你必需拿到……札记,拿到上古遗族札记上册……修习它,夺回你的……灵慧魄,若成功,你的记忆和术法……将尽数恢复!” “顾城风带回了上古遗族札记上册,惊动姚族长老和姚夜辰,这两股势力已志在必得过!这札记恐怕不是那么好拿,颜姑娘可以什么妙计?”云随天微微摇首,心里思忖,想从顾城风的手中夺走上古遗族札记,谈何容易,莫说顾城风身边有顶尖的四海影卫,就是光贺锦年一人,大魏的人也难以靠近百丈。 但若能成功,也未免不是解除眼前一切困境的方法。 “我?”颜墨璃抬起干涸眼皮,眼珠凝固如死鱼,“我如今自顾不暇,一副残骸,还能有什么办法?” 宗政博义簇紧眉峰问,“皇上的灵慧魄又是在哪?” “在申钥儿的肉身之上!” “如何会在那?”宗政博义一脸匪夷所思的神情。 “姚迭衣转世前,曾将阿臻的灵慧魄封印在她的眉心,她转世成纪宁夜后,又穿越回到申钥儿,灵慧魄一直未解印。后来,申钥儿被我……。毒杀死后……因为她曾身中古灵巫术,她的灵魂曾被田敏丽桃钉钉住,所以,她的魂魄并不凝聚,加上眉心百年前被她自已封过印,所以,灵魂离体时,只聚合了三魂六魄,被封印的两道灵慧魄留在了申钥儿的肉身之上!” 申钥儿死后,她灵魂穿越时空,四处飘荡,在大魏和苍月边境时,她遇到贺锦年和贺锦筝这一对兄妹,当时贺氏兄妹被杀身亡,灵魂离体之际,两人认出申钥儿的灵魂是姚迭衣的,所以,兄妹两合力将自已残余姚族灵力注入到申钥儿的魂魄之内。让申钥儿同时拥有了贺锦年和贺锦筝兄妹的记忆。因为两兄妹身上带有前世姚迭衣的气息,这一瞬间,让申钥儿突然记所有被遗忘的记忆,包括百年前姚迭衣发下血咒时的预知的,包括在她是纪宁夜时被许莉下蛊,最后致路郁也惨死,亦包括她转生为申钥儿时,因为颜墨璃再一次在她的身上种下蛊虫而长睡不醒。 “申钥儿恢复记忆…。的那一瞬间,她记起了……顾奕琛,记起了……孔劭寰,更知道顾城风就是她心系百年的爱人,她知道,她一旦成为贺锦筝,重回到苍月,终会再遇到顾城风,她怕……呵呵呵……她怕我用对付折散纪宁夜和路郁也的方式,来对付她和顾城风!她知道,我所练制的蛊虫只有……两种,一种是种在男子身上,只能通过阴阳交合,另一种,是种在女子身上,由女子体液……传到爱人身上的蛊毒,只能滋养在女子的体内,所以,在她的灵魂进入贺锦筝的那一瞬间,她把身上仅有的……一丝灵力耗尽,呵呵呵,她可真舍得呀,那是贺锦年这一对兄妹……留给她的最后一丝灵力了,她居然用这一道灵力在自已身上下了一道……禁咒,永远不道出……自已是女儿身的事实……” 颜墨璃咯咯一笑,气息微弱,揪住胸口,那里时冷时热,可比过不心中的万丈遗恨,她森森而笑,“申钥儿这一招确实…。制住了我,否则,当我知道顾城风的身边……突然多出一个箭术高强的人,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申钥儿的转世!” 就因为贺锦年以男儿身示天下,伴驾四年,依然未传出令她感到怀疑的消息,因此,就算当时这个少年箭术一鸣惊人,也没让她往深处思考其中关联。 因为,千百年来,姚族的人转世,灵魂的特殊印记,从不曾出过一个男子转世后成女子的先例。 如果一开始就有预防,怎么会到现在输得如此惨? 是的,至少在贺锦年易容成申钥儿来到大魏皇宫时,她只要稍有怀疑,以她小心谨慎,必然在那时候就会对贺锦年下手,就是因为从不曾怀疑过贺锦年的女儿身,所以,她才会惨败至此! 颜墨璃拼命压抑内心翻腾起的、极速涌动,仿佛要撕破身体冲出来恨意,咬牙切齿,“申钥儿她真的……聪明,她为……防备我,为了让熟悉她的人……不再怀疑她的身份,她这个不折不扣的路痴,居然用强大的记忆力……。在大脑里刻划下整个星辰分布图,那得要怎么样的记忆力……才能做得到,因为每个时辰,随着地球……的自转,星辰的分布位置……是一直在变的…。” 颜墨璃恨意之下,亦不得不啧啧称奇,最后,恨恨地咬牙,“所以,除了顾城风……几个她极亲信的人外,没人知道,她其实还是个路痴……。后来,东阁曾在大魏通往苍月……的秘道下,与田敏丽合力……。施法,想清除贺锦年的记忆,却在阴差阳错之下,反致申钥儿的眉间的封印……被打开,开启后,申钥儿原本的灵慧魄回到了贺锦年的身上,但阿臻,你的灵慧魄依旧留在申钥儿的眉心之上!” 纵然这一切秦邵臻早已知情,但如今再次从颜墨璃的嘴里听到申钥儿的悲惨遭遇,他的心还是怒成顷天的狂浪。 甚至对于今日自已身处如此被动的局面,他亦不悔! 不悔——倾尽江山,给了申钥儿一次重生的机会! 宗政博义被颜墨璃的怪叫连连搅得心神不宁,索性命人再泼她一盆水后:“颜墨璃,多说无益,还是切入正题为是!” “是,还是说些实际的!” “不甘呀!不甘……”颜墨璃对外界失了感应般,时而惨笑,时而悲鸣,已然全部沉溺于那一种腐烂入骨髓的自怜,她全然勿略了秦邵臻、宗政博义和云随天焦急地想知道秦邵臻修习上古遗族札记,夺回灵慧魄后,接下去一步应该如何做,她自怜自哀,团着身子瑟瑟发抖,她无泪而哭,一句一句控诉着,“通州公审,我被田敏丽和东阁合力谋算,灵魂被强行移到田敏丽之身……阿臻呀,我为了把你成功送回苍月,与川西邪灵缔结盟约,结果失了一身的术法,我斗不过东阁呀……。失了我自已的肉身,没了姚族血脉的相护,我更是连自保的能力也没有,在监狱中……我被贺锦年折磨,她一根一根剪断我的十指……连心呀,阿臻……我被贺锦年喂了灼魂……你们知道我多……。痛么?哪怕你们试过一次,就会知道,什么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这样的痛,足让人毁灭一切的渴望,甚至连恨都被焚烧干净,大脑全部的细胞,唯一的感受,就是……。疼……冷啊,真的冷,好象每一个细胞都吸了海洛因……”颜墨璃牙床上下拼命地抖,到最后,已然吐不出一个字。 “冷水无用了,换火盆来!”宗政博义见她已然胡言乱语,吩咐人把十盆地炭盆摆在她的四周,然后,令侍婢们用扇子齐齐将热风煽向她。 宗政博义亲自审问过颜墨璃数次,自然经验老道,果然—— 象是濒临死亡的人,回光返照般,颜墨璃空然安静了下来,她缓缓抬首,朝着秦邵臻微微一笑,“阿臻,你恢复记忆与术法后,你可以启动时间轮回,让时光再一次回溯……你可以重回到你和申钥儿……在苍月皇宫相伴的少年时代,你拥有所有的记,你可以不用再借助……东阁的力量回到大魏。你也可以回到你灭了苍月,问鼎天下,娶了申钥儿……为皇后的新婚之夜!如果你担心血咒,你也可以借用田敏丽的巫术,让申钥儿的灵魂与贺锦筝互换,届时,你就可以解除血咒,甚至……可以回到百年前的苍月皇宫,以顾奕琛的名义和姚迭衣白头偕老!那时候,连血咒都不曾存在……只要,你保留我所有的记忆,让我不要遗忘我所有经历过的疼痛,让我知道我被你一次一次地遗弃,让我知道,原来独自爱一个人是这么疼,我会自动远远地滚出你的视野之外,再不会打扰……你去追寻她的脚步——” 秦邵臻突然想起,在申钥儿重生前,在大魏皇宫之中,申钥儿满脸是血对着他跪下嗑首,要求合离! 今日似乎是同样的局面,所不同的,彼时的他,既便没有认出那个女子就是申苏锦,看到她那般惨烈的模样时,他如五爪掏心! 可现在,他只有迷茫,对这一场分不清是恩、是怨、是缘、是孽的纠缠感到迷茫…… 她望着他,模模糊糊的视线仿似穿透过一切,看到鲜血淋淋的过往,那样的伤痛,如冰火五重天,烧得她五内俱焚,冷得她全身骨骼碎裂。彻骨的绝望中,她不停地压榨着她所有的力气,推向胸臆,方有力气紧紧将怨恨一字一字地挣扎出来,“我再也不爱你了……。不爱了……不爱了,没有人能承受得起这样的伤痛,没人……” 她低低重复着,心里一下就沉浸在冰水中,所有的悲痛都凝成霜,反而让她的情绪沉淀了下来,“在申钥儿死后,你将我制成了人彘……阿臻,没有人能经得起这样的伤害……” 没人—— “既便百年前,姚夜辰告诉我,姚族的人一生只会爱一个人……” “既使在苍月皇宫,你爱上了姚迭衣而欺骗了我……” “既使你爱上了纪宁夜,车祸那一刻,你为了护她,扔下了我……” “我都可以原谅你!” “因为,百年前,你魂魄形成于顾奕琛的身体,形式而身似,爱上了顾奕琛的所爱,这甚至不是你的选择!你终在离开我之前,把札记留给我傍身,为我找了一条保全之路!” “因为,在中国,你我相遇太迟,我遇见你时,你已然爱上纪宁夜,在车祸一刹那,你抛下了我,我无法怨你旧情难忘!” 但是—— 当灼魂让她看到,申钥儿重生前的一些过往…… 他一统了天下,将她祭上了最高位,供在了金殿之上! 是的,是“供”—— 不是站在金殿之上,而是被削去四肢,腌在了陶缸之内…… 她哭呀哭,干涸的眼中放射出如蛇信般的怨念,“我……。真的就把你放下了!阿臻,如果有来生,我……再也不愿遇到你,所以,你把欠我的债全部还予我,只要我们两清,那来生,我与你,就再也不会纠缠在一起!” “怎么还?”秦邵臻眼神坚定,如利刃,锐光滚滚,不含一丝的恻隐,那口吻倒象是谈判桌上的讨价还价! 他拥有重生前的记忆,那时他的恨,只怕连撕碎整个江山的心都有,何况是一个害了他和申钥儿的仇人—— “秦邵臻,去,去抢回上古遗族札记上册,恢复你的术法,再次让时光回溯,把我的健康还给我,把我的身子完完整整地还给我,我会远远地避开你们,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言未毕,颜墨璃忽地就地一滚,动作一改之前的迟缓和僵硬,她象一只沼泽的爬行动物般敏捷扭动着躯体,摆动着头部,做出觅食的动作。双肘着地,膝关节一顶一顶蠕动着,嘴巴咿咿吖吖地干嚎,似乎已经很难发出完整的声音。 殿中,众人不解她究竟想干什么,倒是小北,战战兢兢看了片刻后,指了指殿门不远处的一张落地铜镜,以惊疑的口吻问,“皇上,奴才见……见她似乎一直想往那方向爬!” 众人循着小北所指的方向一年,那里除了一面镜子外别无它物。 虽然大家觉得这时候颜墨璃突然要一面镜子有些匪夷所思,但由不得众人多思量半分,颜墨璃竟象一只蜥蜴般爬窜到那一面的铜镜前—— 倏地,她停止了怪异爬行的动作,魔怔般地盯着镜中……一具人不人、鬼不鬼的影子。 她似乎有些不信,急喘着,拼命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擦着镜面,动作飞快而利索,仿佛肌肉已脱开肉身的控制! 黄铜镜每日都有宫人护理,金黄而镗亮,却因为颜墨璃沾满污渍的手,越擦越浑浊。 她仿佛领会了什么,动作停了下来,头部以极为怪异的姿势看着铜镜中的人! 看着……呆呆地看着,足足一盏茶后……四泓鲜血渐渐地从眼角挂了下来…… 她颓然放弃般将脸无力她埋在地上,她开始呜呜而泣,因为声带似乎再次受损,她的声音象是荒野中的孤魂野鬼时断时续,最后,如被抽干了魂魄般归于沉没,因为,她的身子已完全冻住,身上结满霜冰—— 大殿之中无人再开口,个个眉间拧着一道褶痕,尽管眼前的女子曾经如此令人可恶,但这样的境遇,也确实让人感到……可怜又可恨! “皇上,颜墨璃的灼魂已发作!”宗政博义回禀后,得了圣意,马上下令侍卫,“把她弄出去!” 宗政博义让宫人把火盆撤后,小北已经指挥着几个宫人火速收拾殿中的一切,宗政博义对颜墨璃方才留下的一滩滩的脓血感到不放心,吩咐小北道:“除了皇上素日用的龙椅和御案,其它的全换成新的,把这张贵妃椅烧了,凡是方才囚犯沾过的地方都刷上三遍,再吩咐太医整些药水,把这里通通清洗一遍!” 看着侍卫将颜墨璃的笼子抬走,秦邵臻眉目间划过一丝烦燥,总觉得胸臆中似有什么未理清,却一时之间不得要领,只能一言不发地思忖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邵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站起身,他双眸盛光:“博义,随天,你们说说,在姚夜辰之前,那些姚族的族长都在哪?” 秦邵臻终于想起方才脑中划过的问题,他踱开两步,嘴里的语气冷淡,“这些人不可能凭消失!” 是的,姚族的族长拥有最纯净的姚族血液,他们不仅拥有无上的术法,还拥有不老之身。 而千年以来,姚族的新任族长继位,却从不曾传出上一任姚族姚长仙逝的消息! “还有历任的姚族族长夫人,也都找不到任何正式或是民间手札的记载!”云随天脸上划过惊异,马上,亦连连颔首,“皇上,微臣觉得很纳闷,这百年甚至千年来,这一个如此浅显的问题,似乎从不被人问起过!微臣……微臣亦从不曾想过这个问题!” 云随天曾深刻了解过百年前姚族的传统文化,知道每一任姚族族长上任时,姚族也好,皇氏也罢,都会举得盛大的仪式,但对上一任姚族族长的卸任,千年来,确实没有留下任何的记载。 唯一记载住每一任姚族族长名讳的是在姚族长老会的宗祠牌典之上。 宗政博义伫立一旁,似是默然思索,少顷,以斟酌口吻,“皇上,微臣誓守汴城,皇上可安心行事!”言下之意,很显然,是希望秦邵臻亲自去扬州处理。 作为朝臣这样的提议极不合礼制,但宗政博义与秦邵臻之间的感情早已越过君臣。 云随天亦道,“微臣附议,皇上,微臣拙见,颜墨璃的话恐怕全属事实,如今汴城战况反而是其次,迫在眉睫是扬州的局势!” 这时,殿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乱的脚步,同时,外面响起小北略显尖嫩的声音,“皇上,卫大人求见!” 卫征是负责保护申府安全的侍卫,秦邵臻脸色一变,象是马上领悟到什么,倏地站起身,甚至来不及等卫征进殿见驾,已然冲出殿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8 大结局下(二更) 大魏扬州城 扬州自建都开始,就兴盛商贸往来,尤其是在古城路,商铺林立,延街的商贩摆满扬州河道左岸古城路西路,游人更是络绎不绝。 无论大魏与苍月之间的战争引起怎样的动荡不安,都对他们来说,只要战火不绵延到此,照样享受醉生梦死的日子。 更何况,苍月摄政王曾三番两次颁下摄政王令,不允许扰民,甚至要保护当地的工商农户,被苍月占领的通州、柳州等地已恢复百姓的正常生活,苍月的朝庭正加大抚民政策,拨下银款鼓励当地的农户及早开始恢复耕种,并减免了三年的赋税。 从柳州到燕京的官道全部开放,供南北客商使用。 倒是一墙之隔的汴城,反而承受着战乱的祸害,百姓流离失所,城内哀鸿一片。 如此大的反差之下,在大魏南方诸城,有五成的百姓希望苍月大陆早日统一。 扬州桥位于古城路中道,是一座镌刻着扬州历史的石拱桥,是连接扬州东西的交通要道,在这里,林立着几百年来扬州御赐的贞节牌坊,一面面皆代表着扬州女子恪守妇道的历史痕迹。是南北过往的商人、游客眼中的一道亮丽风景。 扬州桥右岸古城东路,是大魏最著名的扬州大米的批发之地,这里的米商从农民手中收购大量的粮食,囤积后,在这里出售给来自各地的经销米商。 因此,在扬州河上,每日停靠着上千艘运输米粮的小船。 可今天,天蒙蒙亮,河道两岸已然是人山人海,河道内的小船更是被清理一空,一群仕族私募士兵把守着两岸各个河道叉口,不允许任何小船驶进扬州河。 左右岸上围堵的百姓从私募将士耀眼的服饰中,一眼便认出,着红色戎装的是代表古卫扬的古家军,黑色的是建州的清王府的铁血护卫。 建州清王府的清王御舫于辰时入了扬州的内河道,前方有八艘战船开道,中间有数十艘四层高的画舫紧紧相随,画舫上的旗帜只乎包含了大魏南方各家仕族的族徽,最后,还有古卫扬的五艘四层高的战船压阵,这样的声势,百年未见。 两岸的戎线之外已围满了好奇的百姓,便是在扬州桥上亦挤得水泄不通,十分热闹,大家都争相一睹这百年来极为罕见的盛况。 码头,空旷场地上已铺满了红色的地毯,两旁尽是姹紫嫣红。一群衣冠楚楚地大魏仕绅名流正规规距距地站候着—— “你们瞧,那不是喻官人么,什么时候成了大官了?”人群中,隐隐有人注意到,扬州首富喻守坚竟一身官袍站在迎接官员之首,而他的身边,站着一位紫衣少妇,年纪极轻,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 众人无从断定这妇人的身份,可以与喻守坚并肩而站,迎接贵客。 “喻官人身后站的还是扬州盐运史大人!”一早就霸住最佳位置的中年妇人忙不迭地炫耀着自已的见多识广。 一人马上回以鄙夷,“我说高掌柜,认花眼了吧,那哪里是官袍,我祖上也出过六品官,大魏的朝服里襟是深蓝色,你看,喻大人袍子里露出的里襟分明是白色!”说完,便是一脸看着头发长见识短的不屑神情。 那妇人不依了,眯着眼瞅了半天,冷笑,“赵掌柜,该是你眼花了吧,仔细看看,喻大人身后的盐运使大人的官袍跟喻官人的一样,这官袍我虽认不得,但盐运史大人可是我们扬州秦王叔座下的大红人,你可别说我认错人……” 站在妇人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颔首赞同,“没错,那确实是盐运使大人,我们每年要交多少的河道税,自是认得……” 低低的议论之声悄悄散开,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一声,“那是苍月的朝服……” “胡说,你个婆娘,不要命了,乱喊乱叫!怎么可能是苍月朝服,谁敢找死,如今扬州可不同往日,皇上都迁都了,谁敢在这穿苍月的官服!” “我瞧着也象是苍月的,往年没打战时,我随东家常走燕南城,见过……苍月的朝服胸口绣是的雄鹰,而我们大魏是用蟒……”又有一人开口赞同那妇人的话,但似乎对自已这一番言辞略有几分忌惮,说到后面,声音小了下去,便被旁人的议论之声压了下去。 但女人们通常口无禁忌,关于是苍月的朝服还是大魏的朝服之争,一时平息不下,又有一个妇人道:“对呀,你们看,那里还有一群大官伫着呢,他们的官袍好象跟喻大人的完全不同,诺,不仅是时襟是蓝色,连袍上地绣的图案也是不同……” 男人们沉静了下来,只好默默听着一群妇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指指点点。 “这些人面生的很,不会是汴城来的那些官吧,听说皇上迁都,这些人正准备在这置产,东街头的那些大宅子如今都涨了三成……” “什么面生?你瞧仔细些,中间坐的正是傅王叔,您瞧瞧,赶情傅王叔这风流架式,是来看戏来着!” “前头歌舞,后头有戏压轴,你方唱霸我登台,敢情,今天我们这伙都来对了!”人群中,一个秀才装模作样地摇头摆脑,令一群妇人们齐齐发出愉悦笑声。 众人循眼一看,许是今日歌舞太热闹,加上傅王叔领的那群大魏朝臣站的位置偏了些,现在,众人才瞧见,傅王叔正舒服地靠坐在一张长榻上,边上跪着五六名年轻美貌的侍婢,身前的长案,摆了几个个小叠,因为隔得太远一时之间看不清,但众人也猜得出,那都是看戏时的必备的瓜果、凤爪、酱鸭舌之类的。 但,让因为傅王叔所观赏的戏台被重重帷幄遮住,让不少男子感到有些感到失望,“哎,听说几月前傅王叔寿旦,宴上有傅王叔的一个小妾,身无寸缕表演,不知今日,会给什么惊喜。” 另一个男子听了半晌妇人们的噪声,早已烦了,听了这话后,冷笑,“兄台,今日这场合,怎么可能会唱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戏?何况,这戏台的帘子都抵得上一堵墙了,恐怕连个影子都瞧不见!” “难说,兴许清王殿下和古候来了,戏就开台了,届时,傅王叔让奴才们揭了戏帘,让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也有幸一睹王府大院里头唱的戏!” 一个稍年轻的男子低低一笑,神情略带神秘,“你们都错了,这帷幄里头可不是什么戏,而是一个失贞的妇人,都绑了六天了,今天是第七天,一会太阳落山,就要施以火刑!” “啊,兄弟,说详细些,我们可以从外县来盘米的,还道是来得不巧,今日的米铺全关了,原来有这等热闹可瞧!” …… 离中心码头约几丈外扬州最著名的德纯夫人贞节牌坊下,傅王叔秦河一手支颐,一手漫不经心地抚着侍婢的长发,眸光从帷幄的缝隙中,阴晴不定地看着那个被缚在一根耻辱柱上的女子——凤繁星! 在凤繁星逃出扬州后,他不惜花费重金聘请江湖高手捉拿,在等候消息的过程中,他曾无数次幻想,捉到这个女子后,是象对卫语迟那样挑了四肢的筋脉扔弃在恶臭脏乱的地窖中任其自生自灭好,还是直接凌迟个三天三夜,聆听她的惨叫声—— 在种种血腥的幻想中,他的脑子里甚至游戏浮出一种最残虐的报复方法:在傅王府的大门前,架起一口大锅,装满八分满的冷水,让人浮着,却不会溺死。而后,将她剥个精光,喂足了软骨散,放进大锅里。再用小火,慢慢煮着,因为不缺水,就算饿上七天,人也未必会死,但却会慢慢将人煮熟,那个过程极为缓慢! 真正让人恐惧的不是死,而是等待死亡的煎熬。 可当公子无血将凤繁星掷于他的足下时,看着原本珠圆玉润,肌肤欺霜赛雪的她仿如一株被烈日蒸干的昙花,原本娇艳的花瓣失去了所有的水份和润泽,枯萎得毫无生气。 他一时之间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感觉,若说他心里只有痛快……也未必! 他只知道,当他捏住她的下颌,迫她抬首,对上她空茫的一双眼睛时,他心里震颤着,酸酸疼疼,道不清、意不明,竟是呆怔地看着,许久,方怔怔地问出声,“你……出了什么事,怎么搞成这般……狼狈?” “她是在柳州出了些事……”公子无血是江湖中人,有特有的敏锐的直觉,他感觉到秦河似乎对这个女子有着极为复杂的情绪,他自然不敢全部交代事实,只道自已在柳州胭脂巷找到凤繁星时,正准备带回,却被贺锦年的人围堵,公子无血自然夸大了他与贺锦年交手的情况,最后,他表明,他虽然重伤了贺锦年,可惜四爪墨龙钥被戴少铭所夺,他们一群人只能拼死带回凤繁星。 以傅王叔秦河的能力,自然无法追查到事实真相,但秦河看到瘦得脱形的凤繁星。也大抵猜到她所受的非人折磨。 秦河当时竟鬼使神差地蹲下了身,抚了一下她干涸的唇瓣后,突然就吻了下去,凤繁星的动作极快,一闪就避开,眼里全然是关不住的震惊。 同时,秦河被自已这种受虐后反而恋上施虐人的贱相所惊,只觉一股股空乏寒意窜上心头,他甚至勿略了方才凤繁星避开他那一吻时,没有用任何力道,轻而易举就化解了他的掌控。 而整个大殿的人,傅王府的管事、奴才,包括公子无血带来的一群江湖中人,个个目瞪口呆,也没留意到方才凤繁星的动作极为干脆利落,与她茫然、呆木的神情完全不同。 “把她关起来!”秦河缓缓直起腰,眸中冰雾散开,伸出手慢条厮理地接过侍婢地帕子,拭去方才接触到凤繁星肌肤的几个指头,接着,将帕子一扔,神色一派平静淡然,唯有唇线,紧紧抿住,转身,抚袖而去,刚出了大殿,胃腹突然一阵难受,来不及避开众人,就直接吐了出来。 回到书房,在侍婢的侍候下漱了口,喝退众人,独自在书房发呆,心里说不清楚地堵,好象积在腹中的那种恨找到了出口后,可任由他渲泄之时,却发现,吐尽后,心里空得难受! 他何曾如此过—— 对自已如此犹豫不决,秦河给了自已一个答案,这决不是对凤繁星同情或是余情所致,倒象是一种盼了极久的东西,突然有一天真的放到他的面前时,他反而不知道应如何对待。 一时之间,或杀或剐决定不下,惟,命人将她关到地窖之中,待他想好了再处置! 正当他绞尽脑汁想着如何理清自已乱成麻的心绪时,赴定州刺杀秦邵栋的死士拼死传回消息,赤水江九鲤弯一役几乎全军覆没,这倒让他一下子将自已的情绪从郁闷情怀中抽了出来。 他仔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的密函,从零零碎碎的情报里分析着消息的可靠性,在确定消息无误后,冷静之下却是惊涛骇浪,他与秦邵栋相熟多年,他知道秦邵栋没有这个能耐。 他迅速招来了公子无血,问起了他在柳州与贺锦年交手时的情况,确定了那个突然出现在赤水江九鲤弯上的少年,很可能就是贺锦年。 且呈回来的密函上曾提及,贺锦年曾公然在河道上声称,她此行,乃是千里寻夫! 寻夫?在大魏,不少男妾自称为妾身,称对方为夫君,但贺锦年堂堂一个统领三军的摄政王,愿自降身份,称对方为夫君,让秦河感到有些可鄙可笑,但他已然断定,在鲤鱼弯上给他一个痛击的必定是顾城风。 他手下的一群谋士对此深有疑虑,认为,一个驾崩的苍月帝王是不可能平白无故出现在大魏定州。何况,苍月正在攻打汴城,身为统帅的摄政王怎么可能抛下几十万的大军,孤军深入大魏,只为了儿女之情。 可秦河,比谁都相信,顾城风一定活着,在苍月大陆上,无奇不有! 既然顾城风还在这个世上,且又是在大魏境内,这于他,几乎是天赐良机,让他报十年之辱。 卫语迟——这个名字现在已是在心尖上带毒的芒刺! 秦河自认与顾城风无仇无怨,甚至近十年来,他与苍月的商贸往来,可谓是双赢,顾城风竟在他的枕榻之边埋下一个女子,给他下了十年的魅毒! 再加上一个凤繁星,那一夜的折辱象一棵毒蔓生了根般在他的身体发芽,疯长,以至于,他现在连个女人都不敢碰,一到裸裎相对,脑子里便被灌满那夜被男子贯穿的肮脏和羞耻。 他原本想在扬州摆下一道请君入瓮之计,届时将顾城风和贺锦年一网打尽。 却发现扬州城里早已风云暗涌,以喻守坚为代表的扬州富户突然之间身边多出很多私募兵团,朝庭的一些官员,虽位阶并不明显,但显然早已被苍月所收买,探子得回的消息,竟让他起了一起的冷汗。 喻守坚是暗卫出身,蜇伏大魏扬州数年,如今得已转明,官至二品,苍月统一后,他将会接管大魏南方七郡,成为封疆大吏。 今日他竟准备在扬州直接策划给顾城风和贺锦年接驾,这岂不是当着世人的面给他狠狠摔上一巴掌?扬州可是他的地界。 他本想联络汴城的秦邵臻,将扬州的情况告之,两人再度联手先一举剿灭喻守坚之党,再联手对付顾城风和贺锦年,可没料到,远在千里之外的汴城,一夜之间死了几十个大魏重将。 四海影卫惊世骇俗的快速行动,也同时给了他一个警示,顾城风的四海影卫已然遍及大魏。 秦邵臻自顾不暇! 同时,顾城风在此风口浪尖上,用如此诟病于后世的手段用于战场之上,派人刺杀军中将领。让他感到周身散着入骨冷诡,直觉,在无全身而退、万全之策的情况下,千万别轻举妄动! 但秦河亦不是个轻易服输之人! 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计策,他下令将凤繁星从地窖里提出,欲将她公然绑在了一根耻辱柱上。 耻辱柱,是相对扬州贞节牌坊对立而生,柱呈八尺高,一人环抱粗,柱身形状与男子身下之物一样。 在扬州,犯了淫戒的女子会被夫家的人抓到贞节牌坊前,将她绑在耻辱柱上公示七天七夜后,或以火刑,或浸猪笼。 秦河下令让心腹在扬州暗中放出风声,傅王府捉拿了一个名门贵妇,这妇人不安妇道,不但与人通奸,还沦入娼门,他为此特将她绑在耻辱柱上七天,并于最后一天,施以火刑。 依扬州处置通奸妇人的规距,妇人犯通奸罪,除了官府外,唯有男子的族人有权处理。这一流言传遍时,扬州上下都在猜测,这个妇人究竟是谁,竟能让堂堂的傅王叔亲自过问。 这一下,茶楼、戏院,马上把近半年来傅王府里的事扒了个干净,喻守坚的夫人很快就被列入了头号的嫌疑人。 首先,喻夫人是喻守坚送给傅王叔的,所以,身份上算得上是名门贵妇。 其次,喻夫人虽未正式过门,已然大肆张扬,先是定下一大批的春装,而后,又夺了王府管事的权,直接以王妃的身份掌管后院,连傅王爷的三十寿辰,也直接由她的接手承办。由此可见,她的身份是得到傅王叔的认同,那她就是傅王府的人,若犯了淫罪,傅王府自然有权处置! 最后,传闻她在傅王叔寿辰那日失踪,失踪第二日,傅王叔就带着几千人端了喻夫人母亲的伶人倌,负责捉人的王府侍卫,个个拿着一张伶人画像到处到盘问他的下落。 这一系列的巧合,让人难免会联想到,喻夫人的失踪,或许是与那伶人私奔了。 傅王府的佚事真真假假成了扬州人茶余饭后的甜点,自然,连日来,每日来贞节坊瞧热闹的百姓数以千计,但秦河为了造势,将重重的帷幕隔开,阻止百姓看到耻辱柱上究竟绑的是谁。 这一举,让看热闹的百姓愈发好奇。 到了第六日,差不多半城的扬州百姓都知道,明日,在扬州古城路的贞节牌坊上,将有一个不守妇德的名门贵妇将被处于火刑。 同时,秦河又派人放出话,火刑当日的辰时,正适建州清王秦邵栋和古侯古卫扬等南方的仕族将至扬州,朝庭为了迎接,在码头上设了歌舞和烟花表演。 这消息一传出,连那些不关心家宅内院风流韵事的人也起了好奇心,想亲自一睹这盛大场面。 于是,两件似乎毫无关联的事,正巧发生在同一天,同一地点,几乎让全城的百姓出动,未至卯时,扬州河道的两岸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卯时三刻,这里已是寸步难行。 秦河悠哉悠哉地坐着,他虽贵为皇族,但他自小勤于修习武功,内力不弱,自然感觉到里三层外三层的私募军团之外,护着整条扬州河道的还有第三股力量,便是苍月的四海影卫,他们全部隐于四周,既便是阳光普照,他们依然蜇伏于无形。 但是,今日一局,就是顾城风的影卫倾巢而出,也无法阻止他制造的一场混乱。 他耳听八方,在百姓议论此起彼伏,未曾争出个答案时,又听到有人喊,“船队到了,大家看,到了,到了!” 喻守监马上朝天做了个手式,下令燃放五彩焰火,瞬时,天空晶莹璀璨的光亮不息,既使在烈日下,依然光芒耀眼。 同时,一群乐师从开始奏乐,一大群国色天香的姑娘款款摆动长袖,如瑶池仙子下凡。 歌舞乐声中,众人激动地看到代表着船队核心的一艘画舫停靠在了中心码头之上,岸上的早已备好的红地毯马上铺开,直通画舫顶层。 在万众期待中,一个白衣男子从舱房里步出,饶是见惯各种美色的扬州朝臣个个目光也不受控制地停留在了顾城风身上。 顾城风一改往常或是明黄朝服,或是一身的简约,今日虽依然一席洁白,却是倾天的华丽,衣襟、袖口、袍底、精湛繁复龙身的刺绣上,嵌上了水纹玉扣,外罩一层天蚕丝,在阳光泛着粼粼水光,而衣袍的裁剪亦是一改素日的以宽袍为主的风格,那服贴的腰身更是衬得顾城风身姿修长,气质高雅华贵,白玉般的面容模糊在阳光里,但那一双天生脉脉含情的桃花眸,竟生生地把数于黑夜方有的魅惑气息透了出来。 只见,顾城风伸出手,牵出一个少女,一身与顾城风同款的白衣宫裙,让人群中发出惊叹之声的是,那女子衣裙的双袖竟绣上了两只明黄的怒龙,狰狞的五爪触目直抵双肩,莫是百姓,便是前来迎接地官员亦悄然议论而开,这少女的身份究竟是谁? 令人嘘叹的是,那白衣少女脸上戴了一面轻盈的纱巾,与身上的天蚕丝罩是同一款,虽薄如蝉翼,却会反光,倒是把一张脸给掩实了。 “田夫人,请随下官移步,接圣驾吧!”喻守坚喜开颜笑,伸出广袖,拭干额间的热汗,这天气,顶着一轮毒日,穿上三层的官袍,还真是不容易。 喻守坚身侧的少妇仰着头,金步摇下是一双热泪盈眶的双眼,泛着红,定定地落在顾城风身边的少女身上,尽管耘酿了一夜的情绪,可霎时亲见了,田敏丽突然感到胸口处如开了闸,血液近乎灭顶地从胸腔中倾泄而出—— 那日,申氏灵脉里闯进一群黑衣人,为首见了她便开口,“田夫人,属下等奉我家少主子命令带你离开!” 她如今顶的是郭岚冰的身子,对方却一举道出她的真实身份,除了是秦邵臻的人外,就是贺锦年了,所以,她很配合他们的行动,可惜的是东阁突然出现,以术法相阻,仓促之间,不得已只能放弃申钥儿的肉身,带着她离开了灵脉。 原本,她以为这些黑衣人是苍月的四海影卫,是奉贺锦年的命令接她离开,但没料到,马车一路朝南,这便让她心生警惕,一时之间也猜不透对方的目的。 这些黑衣人行动配合极为默契,一路皆用手式联络,沉默惊人,若非是第一次在灵脉中,那人朝她开过口,指不定她会以为,这是一群哑巴。 但她隐隐感觉到对方似乎并无恶意,她向来随遇而安,路途中,该吃吃,该睡就睡,也不多发问,努力养精蓄锐,以不变应万变。 到了扬州后,让她没想到的是,接待她的竟然是扬州乃至大魏首富喻守坚。 喻守坚与那群沉默的黑衣人不同,他马上把请她来扬州地原委告知田敏丽。 四层的画舫之上,贺锦年仿似感应到了什么,心头簇跳,抬首,精准地捕捉到那一双炙热的眼球,金步摇、一身刺金牡丹纹浅大红纱衣,滚边的花纹乃是流金丝线织造,朵朵牡丹花芯中缀有细小猫眼石,除了一张脸外,那一身的妆容与服饰分明就是五年前站在燕京城门上田敏丽。 所不同的,彼时,田敏丽携着重礼宾千里迢迢从大魏为申皓儿而来! 今日,她以故时的盛装,迎接自已的女儿……回到母亲的怀抱! 泪尚未盈出,手心已是一紧,耳畔便传来顾城风温润之语,“锦儿,你母亲来接你回家了!” 这是他在行船之上悄然安排下的第三策……圆了她心底早已放弃的梦! 喻守坚率先迎出,四肢伏地,中气十足道:“微臣喻守坚恭迎吾苍月陛下、摄政王殿下!祝皇帝陛下、摄政王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人群霎时尖叫起来,这是什么情况? 贺锦年满腔的儿女情怀来不及抒出,码头上齐聚的朝臣,已然齐刷刷地掀袍跪地,恭贺之声响彻云霄:“臣等恭迎皇上、摄政王殿下!祝皇上、摄政王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语未毕,漫天的花瓣从天空中落下,七彩纷呈,飘飘渺渺,在金色的阳光中缓缓坠落—— 透过漫天的花海中,贺锦年认出,跪在下面的,竟有一半是大魏的朝臣。 有臣服、有羡慕、有复杂,亦有……泪盈于睫! 有当年对申钥儿的命运嘲笑的、有当年暗助申钥儿的、亦有当年见风使舵,亦有…… 惟今,全都臣服于她的足下—— 贺锦年蓦然明白,多年前,他开出一条锦绣之道接她申钥儿回到苍月,虽然百官齐拜,万民迎接,但那里没有一个数于她的故人、敌人……和亲人! 且,彼时,纵然心潮澎湃,亦只能身为一个看客,以贺锦年之身站在人群之中,以祭祀的眸光看着顾城风抱着失了魂魄的申钥儿一步一步地入城—— 而今日,她是真真正正、光明正大拥有着两个人的身份,以贺锦年、申钥儿的双重荣耀,回归—— 他是怎么为她做到的? 在大魏的国土之上! 在大魏的皇城新都! 在两国交锋的颠峰之刻! 他敢在敌国的刀尖之上,公然摆下一道百年盛宴! 这是怎样的深情,这又是怎样的挑衅—— 他从中国回到苍月大陆仅仅半个月而已! 为了今日,他倾了几十年的筹谋,把所有埋在大魏南方的棋子公开,再次给了她一个锦绣归途! 只怕千年过后,历史的河流依然冲刷不走今日的繁华,数于他和她的盛世繁华—— 顾城风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踏在柔软,绣着祥云的大红地毯上,他没有让众臣平身,而是牵着象个孩子般手足无措的贺锦年,到了田敏丽的身前,将她的手珍重地放到田敏丽的手中。 空了多年的心一朝盈满,田敏丽无声而笑,泪却蔌蔌而下,紧紧地、紧紧地将贺锦年抱进怀中,将她那一颗蛀空的心一点一点的填满,终于,沉沉实实、带着生机跳动起来,哽咽,“女儿,母亲这一生,再也无求了!” “娘亲,您平安就好!”贺锦年眨了眨眼,笑得眉眼弯弯,但心头百感交集,转首,触及顾城风那一双带着宠溺的深情眸光,霎时,隔了两世的委屈终化成一串串的泪珠滚滚而下,原来……眼泪也可以让人如此幸福! 田敏丽轻轻揭开贺锦年脸上的面纱,拭去她脸上的泪,哑声道:“又瘦了,等回去后,娘再帮你调理!” 惊叫过后,四面八方的百姓只剩下茫然不解,个个张着嘴,启启阖阖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亦反应不过来—— 眼前的状况实在是出乎他们小老百姓的意料,一个接连一个的问题冒了上来! “战……战打完了?苍月一统天下了?”声音茫然,略显结巴。 “大魏被灭了,所以,苍月的帝王接受大魏朝臣的跪拜?” “朝庭没有放榜呀……” “没明白,这唱的是什么戏?” 倏地,有人突然被踩地尾巴似地尖叫起来,“那景王……。不,是苍月的先帝爷,不是驾崩了?怎么突然冒出来?” 四周马上回以频频的抽气声,瞬时一小片无域安静了下来,少顷,方有人用怀疑的口吻探,“这……白衣的男子就是苍月的作古的皇帝?你们认错人了吧,怎么可能?” 言毕,马上感应到几十双的白眼砸了过来,有个人还直接挖苦道:“这位大爷,别说你不认景王殿下,早在十年前,扬州已传遍景王殿下的肖像,有钱人拿到的是千两白银一张的赝品,没钱人也可以买到一张赝品的赝品,再不行,跑到画廊那也可以看一看传闻中天下第一美男的景王殿下的肖像。” 这时,又有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冒了出来,“名扬天下的‘摄政王’怎么是女的?她穿龙袍啊……” “这有什么奇怪,男抢女装呗,你有所不知,这摄政王原是我大魏质子护卫申苏锦……” “那红衣妇人是摄政王的娘亲?”风中凌乱的声音,此起彼伏。 “不对呀,傅王叔这不是坐着么?”有眼尖的,看到不远处的傅王叔秦河这还庸懒得靠着,身边的侍婢亦不动,还有一群大魏的朝臣围站在傅王叔的身边,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地,若真是统一了,那这些人不去接驾,不是摆明了想造反? 正适百姓议论纷纷之际,突然,一声哄亮的奏报声传来:“报,汴城大捷,汴城大捷,八百里加急,汴城大捷——” 声音由远至近,众人跷首,只见一个小将一身苍月戎装,手持红色竹筒,一边疾跑在屋脊线上,一边大声叫喊,“摄政王殿下,百里将军报,汴城大捷——” 汴城大捷意味着……苍月统一了! 落在大魏群臣和百姓心中的却是—— 汴、城、失、守! 喻守坚即刻领众臣再次磕首,齐声庆贺,“恭喜皇上、恭喜摄政王殿下!” 余音未尽,风尘仆仆的苍月小将已然跃至码头的空地之中,几个阔步,便跪至帝王和贺锦年身前,脸上毫无讶异,伏首便拜,“末将崔鸿志奉百里将军令,向摄政王殿下禀报,苍历一百一十六年六月初八,申时一刻,我苍月大军攻破汴城,诛八万人马,收大魏降军十五万。百里将军严谨奉守摄政王令,不得扰军,苍月众将驻军汴城五里郊外。初九辰时,百里将军代摄政王殿下颁摄政王三道谕令:第一,大魏降军十五万,另编至摄政王麾下,由摄政王亲自统领。第二,所有伤员不分大魏和苍月一律送回原籍,按摄政王新法享受朝庭俸禄。第三,取消汴城户农三年户税,开通汴城至燕京官道及燕京运河,免三成河运赋税!” 崔鸿志声音铿锵有力,面对顾城风回归,贺锦年一身女子龙袍,小小年纪却一脸沉稳,一字一句有条有理地表述。 贺锦年倾身将崔鸿志扶起,转首对顾城风赞道:“果然是将门虎子,崔老将军裁培得不错!” 而大魏百姓片刻惊滞之后,甚至来不及消化汴城失守,国破的消息,耳畔便被强行灌上摄政王的三道谕令。 每一道都在表明—— 战争,不会改变他们的生活! 国破,不会让他们家亡! 统一后,务农的将有三年免赋税,经商的将可免三成河运的赋税! 虽然这里集聚的多数是商贾之家,但亡国的失落,无法让他们喝彩! 四下沉寂之时,贺锦年侧首对顾城风轻声道,皓眸跳闪着,“这是我送你的第一道大礼!” 五丈开外,秦河朝着站在不远处的公子无血勾了勾手指,懒洋洋地指了指贺锦年,“这是苍月的摄政王?没搞错?” “没错,化成灰也认得!”公子无血一张玉脸早已成酱色,想到那日被贺锦年扒了个光,已是奇耻大辱,却不料,这名扬天下的苍月摄政王,真身又是个女子! “啧啧,苍月真是牝鸡司晨,女人一个比一个历害!”秦河冷然看着贺锦年衣肩上张扬的五爪龙,扬手示意公子无血退下,眸光再一次透着帷幄的缝隙落在了凤繁星的身上。 骨子里再强,毕竟是弱女子,从那天地窖提出来后,就象傻了般任由摆布,知道自已将被钉在耻辱柱上,被全扬州的百姓观摩,也是不言不语,如傀儡般。 秦河吩咐王府里的太医给她把了脉,得出结论是积忧过甚,病人不想求生。 秦河不想把她就这样整死,虽把人带到贞节牌坊这,却让她躺在竹榻上,并用重重帷幄将这里严密遮蔽住,到了今日,方将她绑在柱子上。 秦河身边的一群大臣多数是从汴城迁都而来,大魏的文臣多,在朝堂之上通常会义正填鹰怦击苍月无道,但真正到了节骨眼上,未必有几个经得起考验,站出来对这些见风使舵的叛臣横加指责,此时只能揣着一腔的耻辱,站在秦河身边。 这时,后面几艘画舫的人亦上了岸,为首的正是古卫扬,身后紧随着几员南方仕族的代表,以大魏眼下呼声最高的年轻一代古致远为首,个个身着苍月的戎装,而桂东鸣更是身着苍月二品大员的朝服,果然,定州的情报无误,顾城风已然拿下大魏南方。 眼下大魏的时局,很明显分为四派,第一派自然是代表帝王秦邵臻的一方,今日齐齐失踪,无一人凑热闹,第二派,便是以秦河为首的扬州以及汴城的一些地方官员,第三股便是以古卫扬为首的南方仕族,最后,便是以建州清王府秦邵栋为首的太子党。 秦河身后的大臣开始站不住了,个个交头接耳,脸带忧色,对大魏一边倒的朝局感到极为不安。 有几个站角落的,甚至厚着脸皮,临时换阵营,携手一起,走到古卫扬身前,请安后,一脸奉迎,“古侯,这来了也不提前道一声,下官等也好做全了迎接,您看……” “陈大人,都是同僚,何需客气,有心便是,有心便是!”古卫扬一改昔日高高在上之姿,拍了拍陈大人的肩,两人便交头接耳聊了起来。 后面的人见状,便三三两两迎了过去,各自找相熟的南方仕族官员话家常,不至半盏茶时,候在秦河身后的一大魏朝臣已离了大半。 秦河似乎丝毫不在意,眼里噙着淡淡地笑,慢条斯理地问留下来的人,“还有人要换阵营,那就赶紧行动!” 众人面上都带着狠狠压抑的神情,为首讪讪一笑,朝着秦河深深一揖,小心翼翼道:“傅王叔,您可是下官等人的衣食父母,下官等人以傅王叔马首是瞻!” “那就好,找个地方坐着吧!”秦河庸懒地站起身,微微阖着双眼,双手呈“一”字展开,几个侍婢忙上前侍候,一个踮起脚尖为秦河整理着金冠和衣襟,一个双足跪地为秦河整理底袍,另两个左右各站一边,拿着白色的锦帕小心翼翼地为秦河净手,完毕后,四个齐齐福身,无声退至一边。 那驾式,象极了帝王起来早朝时,在宫人侍候下身披龙袍的场面,而周遭的一应人等,倒成了候驾的模式。 虽然全过程也不过是几下呼吸之间,但这极小的细节却衬出了大魏秦王叔的尊贵与傲慢,不由得让静守在他身后的朝臣,底气足了几分,个个下巴抬起,睨视着对方。 同时,大魏的百姓亦生出一股“天朝威武”的自豪感。 果然,细节决定成功! 贺锦年“嗤”地一声低笑,仿佛一派的孩子心性,兴致勃勃地数落着,“帮这厮整理衣襟的那个妞……”贺锦年故意卖关似地顿了一下,而后,带着兴灾乐祸的口吻,“之前趁人不注意时,偷偷用手抠过鼻孔,后来,她用抠过鼻孔的手帮秦河剥葡萄了。哎,不知道秦河知道自已吃了如此重口味的葡萄,将来还会不会这么摆谱!” 顾城风早已习惯贺锦年从不按常理的出牌,但靠得近的几位大臣个个脸上露出尴尬之色。 惟有,古卫扬“卟嗤”一声,张扬地笑开,“摄政王殿下,您这一说,恐怕本王将来吃葡萄还要自已剥皮了!” 贺锦年转首,眨眼笑意盈盈,欣然回应,“王爷,自已动手,丰衣足食呀!” 方才临时改变阵营的一些大魏朝臣被古卫扬的自称震住,顾城风竟然封了古卫扬为苍月异姓王! 秦河内力高强,虽隔了几丈远,贺锦年的声音也不算大,但却一字不差地落进他的耳中,神情一凝,一手捏住侍婢的手腕,在侍婢尚未发出声时,便低喝,“敢出一丝声音,便让你成为今日的干柴!”说完,双指一使力,那侍婢霎时脸色惨白,豆大的泪从额上滚落,她压根不明白自已究竟犯了什么错。 “滚!”秦河不着痕迹地松开侍婢的手。 侍婢忙忍着痛退下。 贺锦年心中得意冉冉升起,马上再接再厉,连音量也高了几分,“还有,站在秦河右边手的那个丫环,有狐臭,但她藏得紧,成日用粉往液下擦,外人根本闻不出。可今日暴晒就不行了,她怕腋下有味,方才偷偷跑到帷幄后,用她正给秦河擦手的帕子擦了腋下,还有呀……” 原本隆重地场面变得灰谐! 贺锦年身边的几个大臣已然憋得一脸酱青,想笑,却慑于帝王驾前,不敢失礼。 不过,再看秦河的排场时,感觉就全变了味,象是戏台上一出失败的演出。 秦河右手一缩,象被蛇咬了一口般,眸光带怒刺向贺锦年,贺锦年仿似毫无所觉,仰天,阳光落进她那一双皓眸时,刺得她不适地频频眨着一对漆睫,秀眉忧郁地皱起,自娱自乐地婉叹一句,“为什么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我为什么会看得到呢,哎,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没人知道我的寂寞!” 顾城风被如此灰谐的贺锦年惹得嘴角弧纹上挑,想说些什么,又涩于不擅言辞,惟,食指落在她的眉心,带着无可奈何,带着宠溺轻轻一弹,“又欺负人!” 顾城风知道贺锦年方才不过是胡诌,但苍月大陆,已然传遍贺锦年有诡异的第六感,如今已是愈传愈盛,可他清楚地知道,贺锦年想探到别人的真实心理,必需通过身体血脉相触。 秦河会信,不过是受传言所左右 秦河喝了一口茶,又重新净手后,敛下情绪,慢吞吞地步到顾城风和贺锦年身前,悠然一笑,“先帝爷,摄政王殿下,久日你们远道而来,本王做为东道主,也没什么厚礼奉上!” 贺锦年忙不迭地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晒宝似的朝着远处的公子无血扬了扬,“傅王叔客气!客气!傅王叔托公子无血的赠金,本王收到了。” 公子无血白净的脸霎时黑了。 秦河唇角一勾,挑出自认为极富魅力的一笑,指了指身后的重重帷幄,慢条斯理道:“只是前些日子,本王的一个心腹无意中在柳州的胭脂巷里得了一个妇人,原以为只是本王府中的一个逃妾,谁知盘问之下,原来她真正的身份竟然是苍月昊王殿下的王妃凤繁星,本王想,处置一个逃妾事小,若此妇人尚未与昊王合离,那就事关两国颜面,这不,本王你们把人带来了!”秦河略提施了内力的声音,如珠落玉盘,掷地有声,足够四周几百人听得清清楚楚,瞬时,人群里象开了锅般炸开。 众人如打了鸡血般的精神起来,个个伸长脖子,频频地看向那帷幄,可惜那帷幄太厚,风吹不动。 贺锦年尚未开口,秦河这次聪明了,马上转首向喻守坚冷笑道,言辞嘲讽,“喻大人,本王与你也有十载交厚,本王实在回忆不起来,何时得罪了你,你自已霸了昊王的王妃也就罢了,怎生把这样的妇人送给本王当小妾,实在是污了本王的声名!”秦河眸光冷冽直直定在喻守坚的脸上,心底却禁不住疑问,这个究竟是不是昊王? 秦河已然确定了凤繁星的身份,并调察证实凤繁星与昊王顾城军不曾合离。那与凤繁星在扬州共同生活多年的杨守坚就有可能是昊王,否则,以苍月四海影卫的盘查能力,不可能不将此消息传至顾城风手中,以顾城风和顾成军的兄弟情谊,怎么可能纵容凤繁星公然下嫁给扬州的商贾,而滑有任何的行动。 可眼前的中年男子怎么看,怎么瞧也是自已所熟悉的喻守坚,便是连眼角的细纹也如十年前初识的喻守坚,那略带虚假的一笑,不象是易容所致。 秦河果然如传说中,是个难缠的人物,只三言两语便将脏水泼给了喻守坚,还得了个受害人的身份。 喻守坚短眉一拧,小眼发出茫然之光,神情依然是素日的墩厚,“傅王叔,您该不会是弄错了,喻某人不才,哪能被堂堂的昊王妃瞧上。” 那一脸的无辜,看得贺锦年直想笑。 “喻守坚,别人不知凤繁星的底细,韩昭卿可是一清二楚,难道喻大人要抵赖不成?”秦河哑然失笑,他向来自视其高,便是秦邵臻他也没放在眼内,倒没想到,今日被喻守坚给玩了一遭! 众目睽睽之下,事关凤繁星的声名,喻守坚自是不敢惜字如金,朝着帝王一揖,朗声道:“皇上,微臣在四年前新娶了一个妇人,貌不俗,微臣甚悦之,唯恐被人窥得半分,好在我那妇人也是个谨守妇道之人,多年来,一直安守后院,从不与人争艳!” 言及此,喻守坚沉沉一叹,小眼流泻出不同寻常的悲壮,“我那妇人与傅王府上的韩妾氏形同姐妹,难免多有来往,谁想这傅王秦河觑觎我那妇人,扣留她在王府院内,微臣多加打探方知其下落。可微臣势单力薄,又是人在屋檐不得不低头,只能虚与委蛇,方与我那妇人见上一面。我那妇人极为聪慧,虽被强扣在傅王府一月多余,但依然保得贞节,那日,我们两人商议,趁着傅王寿辰之际,让人乔装混进傅王府,将我那妇人救出。” 喻守坚的一番话无疑赢得了所有人的同情,而他,身份的转变,似乎也有个合理的解释,既然别人不仁,他又何必有义?脱了大魏的皇商,寻求苍月的僻护,此乃人之常情。 秦河虽怒,但没有任何的反驳,因为,喻守坚的一番话毫无疵漏,在傅王府也不是秘密,这些年,他忙于敛财,傅王府多数交于卫语迟打理,恐怕这王府里也多有细作,有关凤繁星在傅王府与他周旋未曾失洁之事,恐怕早已被传出,百姓只要稍加打听,就可以坐实他霸人妻妾的恶名! 贺锦年欣赏着喻守坚的一个拂袖,一个挑眉,各种表情都极到位,这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都可以拿影帝了。 “皇上!”喻守坚神情已然变得严峻,双袖一甩,收拢住后,握拳朝天一揖,“幸得苍天福佑,我那妇人如今正在娘家,前几日,微臣还收到她的信物,所以,傅王叔所言的在脂胭巷里找到妇人,定是个误会。” “喻大人果然藏得好!”秦河怒极反笑,指着喻守坚的脸道:“十年了,本王怎么没发现喻大人是这等人才?” “不敢!”喻守坚一本正经地摇首,他见好就收,不再多言。 “傅王叔休怒!”贺锦年却整个人就如换了一个人似的,聆听时清秀的眉峰紧锁,似乎听得极为上心,之后,矜持地朝着秦河一笑,一本正经地道:“傅王殿下,既然此妇人不是星妃娘娘……”贺锦年很虔诚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傅王叔,该烧的烧,该浸笼子的浸,您府上的家事,我们不合适插手,您请便——” 秦河没想到这一老一小配合得如此默契,干笑几声,朗目蓄满阴霾,神情已然无之前的从容,蓦然转首,厉声大喝:“把帷幄拉开,让城中的百姓都认一认苍月的星王妃!” 几个丫环忙奔了过去,各自站在一角,缓缓拉开沉重的帷幄。 场内的气氛瞬时紧张了起来,所有的人屏息看向那重重帷幄,尤其是百姓,有些视线被阻的拼命推搡着前方的人,人群簇动中,偶有踩踏跌倒之事,传出几声不满怒骂后,但很快就平息了下来。 贺锦年眸光扫过黑压压的人群,神色变得严峻。 帘暮打开后,远的不说,便的站得近的,也只能勉强看清被缚在耻辱柱上的女子脑袋搭拉歪向一边,双眼紧闭,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 人群中很快就发出失望的声音,众人等了七天,看到的不过是一个消瘦、苍白的女子,并非他们想象的九尾狐媚样。 凤繁星多年在喻府深居简出,扬州的百姓不识得她,但秦河寿辰那日,扬州的官员和仕绅都曾来傅王府庆祝过,对一身黑袍的凤繁星自然印象深刻。 可此时,被缚在耻辱柱上的女子拉耸着脑袋,两颊如刀削,肌肤暗黄,怎么看也不象是那日神彩飞扬的凤繁星。 于是,朝臣里,怀疑之声渐起。 秦河对众人的质疑置若罔闻,他转首,眸光似水,他笃信,别人看不出这戏台上的别致之处,但贺锦年绝对能感应到危险气息。 贺锦年眸光暗了下来,她的视线并未落在凤繁星的身上,而是定在凤繁星所站的站台之上,她知道,下面装满成千上万的公毒蜂,而唯一的母毒蜂的蜂后卵正在凤繁星的腹中。 这种毒蜂她曾在五年前苍月的燕京城门见识过,彼时是田敏丽准备用来对付苍月,谁知母蜂被贺锦年一箭射下,那些公蜂竟然全部殉主。 如今蜂后的卵在凤繁星的体内,她已然感受到那些被困的公蜂正处于焦燥的状态。 贺锦年的大脑以极快地速度计算着安全救出凤繁星的机率,若凤繁星单纯被缚,那就算不动用影卫相助,以她和顾城风联手,就足够夺人。 但,站台之下的毒蜂一旦被释放出,恐怕无论凤繁星躲多远,这些毒蜂都是如影相随,而后,密密麻麻地包围住她,不惧死亡,争先恐后地从凤繁星的嘴、耳朵、鼻子、眼睛涌入,最后,撑破凤繁星的身体,将蜂后的卵救出。 再强大的高手也无法阻止这一群疯狂小个体的自杀式的袭击,这是生物界的繁衍定律,是谁也改变不了的遗传密码。 “怎么,别人认不出,摄政王殿下也跟着眼拙?”秦河捕捉着贺锦年脸上每一分的变化,虽然这少年神情很专注,眼波无一丝的变化,甚至唇角拉着淡淡笑意,但那迫人的气势已不在。 “摄政王殿下,是在想救人的机率么?或是,想弃卒?”秦河轻摇纸扇,胜券在握,眉眼舒展,“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当做处理家事!” “傅王,请稍候!”贺锦年双眼微眯,强自镇定地上前几步,压低声音,“傅王叔想怎样才肯放人?” 如此委屈求全的贺锦年让秦河看得心情舒畅,志得意满般地呵呵一笑,端出素日的一派风流倜傥之姿,刷地一声收合了纸扇,嘴角淡淡弯出两抹的笑意,略俯下身子,暧昧地靠近,一字一句,“很简单,交出墨龙钥!” “那……凤繁星呢?”贺锦年有些沉不住气地紧问一句,看向耻辱柱上的眸光溢出焦灼。 秦河看到贺锦年唇色倏地苍白,皓眸里隐隐闪过无措,如此近地距离,他甚至清清楚楚地看到她额间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原来,方才的从容全是假相,只不是,是离得远些,他瞧不见而已。 秦河霎时心生一种,眼前的少女虽美貌,到底年轻了些,与之交手,比起凤繁星来,可真是无味得紧,他堂堂一个王爷,岂会自降身份,与一个孩子计较。 他索然无味的挺起腰,傲视着贺锦年,轻描淡写道,“自然是免她一死,但人……。却不可能放!” 贺锦年双颊盛满怒意,气咻咻地责问,“世间哪有这种交易,秦河,你就不怕小爷弃卒?” 秦河脸上讽意更甚至,他退开几步,收回眸光时,却看到,艳阳下,顾城风负手伫立,路边繁密的树枝挡住了强光,斑驳光影在他的的脸侧投下淡淡的朦胧,他的唇微微上挑,勾起浅浅弧线,那般宁静,从容得让人感觉到周遭的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秦河心头一丝疑虑升起,但棋局已开,且时间无多,这一盘必需要分出个胜负。他并不作答,施施然吐出一句,“摄政王殿下,天气热得很,本王可不想在这里多呆一刻,早做决定吧!” “这……”贺锦年转首看了顾城风一眼,象是主意全无的模样,犹豫中,突然跨前一步,缓缓伸出手朝着秦河扬了扬,似乎示意他靠前些,她有话要单独对他说。 秦河略显不耐地上前附耳倾身,贺锦年的手突然在他面前一收,握成拳状。 众人一怔,正不知贺锦年这是唱的一出什么戏时,众人的耳畔已然响起少女极为得意挑衅的声音,“小爷的演技如何,傅王叔方才是不是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呢?” “什……么?”秦河失怔中本能地开口,虽然知道不同寻常,但还是一时之间消化不了贺锦年的突然改变,在大庭广众之中,象个小地痞朝他挥拳不说,还用这怪声怪调的口吻公然嘲笑他,难道,她就完全不顾凤繁星的安全? “哦,没明白?脑袋卡壳了?小爷到底年少?好欺负?傅王叔还是挺会意淫的嘛,甚至还很婉惜,小爷比起凤繁星来,段数差了几级?想来,傅王叔还是比较钟爱……”言未毕,倏地,一根中指就从拳头中央冒了出来,白白嫩嫩,指甲修得干干净净,粉红晶莹的指甲在阳光下散发出健康的光泽! 远处的人既使听不到贺锦年的声音,但那竖起中指的动作,却让所有人的安静了下来。 田敏丽一脸激动着看着,仿佛看到多年前,在申府中,被她故意冷落,却依然顽皮,每天生龙活虎的小钥儿。 顾城风桃花眸潋出一抹无奈,抚额,一转首,看到身边一群的大臣齐齐地转开首,有的故意欣赏着天上的太阳,有的故意装着被枝头一对打架的麻雀所吸引,还有的顾左右而言他! 似乎都没看到他们的摄政王殿下正气势汹汹地朝大魏傅王叔竖中指。 贺锦年笑得极为明艳,可就是这样美丽朝气的笑容,却让人有着心惊肉跳的恐惧,果然,贺锦年的声音慢了下来,语声上扬,带有丝丝的愉悦,“被亚竹倌的伶人爆……ju!” 这话,象是平地惊雷,连秦河身后的一群大臣都抽气出声! 难道,几个月前,傅王叔秦河突然抄了喻夫人之母亲的亚竹倌是因为这个原因? 大魏男风盛行,但被压在下面的男子地位却是随上位者而定的,上位者高,则受者亦有几分地位,婉如大魏先帝和古卫扬。 上位者低,那受者贱—— 贺锦年的话虽简短,但无人不明,她透出了一个骇人的消息,堂堂的傅王叔秦河成了一个伶人身下的承受者! 那就是……众人尚未从脑里提炼出一个答案,贺锦年已经了然地从口中缓缓吐出四个字:“至、贱、无、敌!” 精确! 轰地一声,这四个字在秦河耳畔爆炸,如同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当众剥光衣袍,一时之间血液涩阻!视听全部褪化—— 诺大的地方,人山人海,却安静得如同空巷,扬州桥下发出清晰的涓涓流水之声,承裁着盛夏的阳光,泛出粼粼金光。 此情、此景、在秦河的梦中曾数度出现,每回醒来,庆幸皆是一场恶梦,可今日,甚至还来不及让他冷静下来,贺锦年已然展开新一轮的炮轰,声音朗朗,如日月乾坤: “苍月从不受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威胁——” “苍月从不弃任何一个苍月的百姓,无论她王妃还是布衣百姓!” “但,那些伤害苍月百姓或是苍月皇族的人,苍月一个也不会放过,比如……绑在耻辱柱上的韩昭卿——” 贺锦年让梧晴雪代替凤繁星,被公子无血带到扬州,目的就是混进傅王府,而后,先是盗得秦河陵墓的地图,交给后到的戴少铭,再找到韩昭卿的下落,用她来调包—— 在地窖中囚禁的已经是韩昭卿,为了防止韩昭卿暴露,梧晴雪给她服用了迷心药,让她变得混混噩噩。 秦河这才幡然大悟,难怪贺锦年如此张扬,但究竟是什么时候出了差错,他根本没有头绪!惟,心头亮镗镗的是,苍月的四海影卫,在阴暗的一面,苍月大陆,无人迄及! 秦河既然领悟过来,很快就收敛了自已所有的不良情绪,他半垂着首,左右踱步徘徊思忖,少顷,脸色冷得几乎榨出碎冰来,“贺锦年,本王手上还有一道杀手锏,不知道够不够交换墨龙钥!” “哦?”贺锦年侧首,一派的愿闻其详。 秦河也不卖关子,抿了一下略为发白的紫唇:“这里,区区两条路,至少集满三万的扬州百姓,本王如果稍制造点混乱,摄政王殿下,你说,今日要死多少人?” 话音刚落,众人耳畔尽是抽气之声,几个压抑不住地,忍不住开口骂:“如此不顾百姓安危,简直令人发指!” “佞臣……” 贺锦年环顾四周,看着一张张平凡的脸,有的穿着布衣,有的穿着普通的绸衫,个个顶着毒日头,围堵在这里,有些,甚至还抱了孩子来观看。 人群中,已有不少人感觉没什么好稀奇,想离开,但苦于人挤人,已然无法撤离。要在这样的情形下制造一个混乱,那是太容易了! 或是散布在各处的杀手,杀几个百姓,甚至只要喊一句恐怖的流言,都能引起一场混乱。 喻守坚心里紧了紧,面上轻松:“如果傅王叔真要来个鱼死网破,死多少人我喻某人不知,总归是扬州百姓,但喻某人能确定的是,所有来自苍月的都能全身而退!” 喻守坚亦知道,人多时,稍一混乱,最可怕的就是人群踩踏事件。 这不同于两国战争,虽说在大魏境内,但死伤的到底是百姓,苍月想一统天下,人心首先是不能失去的,秦河这一招果然至阴至毒。 身为一国之君的顾城风应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下,化解这一危机呢?此时,包括站在秦河身后的朝臣亦将眼睛落在了帝王顾城风身上! 一直静伫不语的顾城风一双桃花眸微微眯起,不知是光线的缘由或是天生如此,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眸泛出让人感到安全暖色,可那浅浅吐出的字,却让人周身毛骨悚然:“秦河……” 余音未落,身形已至秦河的面前,速度之快,甚至连贺锦年也只感到眼前一花。 秦河鼻息流淌着微微淡雅的薄荷之香,这是秦河生平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站在顾城风身前,他对自已的身高向来极为满意,今日却发现,站在顾城风面前,足足矮了近两寸。 在一个俯视你的人面前低首,那姿态就象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般,这……不得不逼他抬头! 耀眼的阳光折射在帝王如白玉一般的面颊上,他长长睫毛影子也随之轻摆,秦河看着眼前无可挑剔的脸,他开始幻想用若他的眼神能化为利刃,一把将眼前一张无可挑剔的脸划破,尤其是毁掉这一双如云卷云舒般的桃花眸,那将会是多么残酷的……美丽! 可终究这不过是幻想,呼吸相闻间,秦河开始底气不足了,且,顾城风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简直无比卑鄙,刚想给自已提神而冷嘲一句,耳畔却响起了冷冽之声,“今天这里死一个百姓,朕就把你绑在耻辱柱上,让所有大魏伶人都上你一次!” “喀嚓”一声,贺锦年觉得自已下巴掉了,果然是近墨者黑,顾城风居然也能说出这等话。 在众人失怔间,顾城风那双漂亮桃花眼微微一眯,延出一丝笑纹,用传音入密冷嘲,“仅用这几千条性命?” 早在几天前,他就收到四海影卫的密报,秦河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严控之下。 四海影卫早已把秦河的目的清清楚楚地写在密函上呈报上来,若他有心阻止,今日,这里怎么可能出现一个平头百姓,他不阻挠,那是因为,他要给贺锦年一个万人见证的盛世归途。 秦河倏地忆起,去年顾城风带着百名影卫,屠杀了通州城门守将连同士兵几千人,碎尸横如山,血流成河。 而贺锦年又岂是个手软之徒,一夜奇袭柳州,杀了十几万大魏将士。 方才贺锦年一句接一句的义正言辞,不过是说给百姓听的场面话……如何能当真! 贺锦年正兴味盎然顾城风与秦河的交锋,倏地,一种异样的感觉袭来,贺锦年蓦然腾身,拨地而起,同时,大嚷一声,“弓箭给我,西索月护驾,晴雪摆琴阵……”言简意赅,却连下三道命令,同时,人已至码头边的一栋三层楼高的酒楼屋檐之上。 众人看到贺锦年的手上已经多了一把弓箭,甚至未看清什么时候拉开,数支箭已挟着凌厉之热破空而出,朝着西北的方向射去。 眨眼之间,贺锦年已连射出几十支的箭,半空拦截下朝人群中射来的箭矢,但蜇伏于西北处的弓箭手显然人数不少,尽管贺锦年每一次都是连发十箭,但依然有十几支的箭成功袭向人群,眨眼间,惨叫声传来,霎时,人群已然沸腾,大乱已始—— 河岸两边的路早已被前后的人堵死,而两旁的商铺因为今日禁通船坞通行,几乎全部歇业,只有几间茶楼,早已人满为患,人群左右推搡,一个个恰如无头苍蝇般逢着空隙乱挤。 同一时间,西索月等四海影卫扑向帝王,顾城风却更快,一抹鲜亮的雪白似惊鸿掠起,已然迎着西北腾身飞去,西索月与众影卫身形丝毫不敢滞留,紧追而上! 潜伏于暗处的戴少铭已顾不得暴露,惊得大叫一声,从一棵槐树上跃出,“护驾,护驾——” 霎时,四周的潜伏的影卫全部现身,齐齐奔向帝王。 秦河脸色苍白,心里转过数念,沉吟片刻,马上抬头,眸光比河畔的霜荻还要清冷,“无血,谁让你们擅自行动?” 公子无血耳听八方,正在判断四下情况,闻言,忙道:“殿下,不是我们的人,我们的人布在东南方向,箭是从西北而来!” 不过是转瞬之间,人群已然产生混乱,踩踏中,混着男女老少的惨叫声,惊恐一片。 混乱中,喻守坚护住田敏丽,低声道:“田夫人,跟微臣到皇上的画舫避一避!” 两岸的护卫早已拨出腰间的佩刀,各自找着自已的主子护着。 “啧,几根箭能死几个人?乱才是最遭的,这些百姓就是蠢!”卫扬武功不弱,他向来喜欢热闹,在几个义子的护卫下,正大刺刺地站在码头中央,一脸兴致地瞧热闹,那负手而立的架式分明没有一丝帮忙控制局面的意思。 桂东鸣和张得贵两人指挥着建州清王府的护卫护着那些文臣往角落的地方躲避,以防人群冲过来,被撞倒。 突然,一声尖锐的琴音传来。 公子无血蓦然抬首,循着琴音看到,贺锦年的身边,一个傅王府丫环打扮的少女正坐在屋檐上,膝上放着一把瑶琴! 而后,划破空气,诡异至极,如带了一种魔力,霎时,四面八方传来夹杂着各种尖锐的音芒,似琵琶、似古筝、如潮水般纷至沓来,激得人心血澎湃,正当众人难以抑制想狂嗷之时,琴音消失了,消失之快,诡异得连余音也不见绕耳,若非是公子无血亲历,他简直会以为方才是一场幻觉。 常年行走刀尖的经历,让他感到琴音的突然消逝,极为不妙,他马上运功抵抗,果然,耳膜里传来一声巨鼓的重锤声后,放眼处,那一群慌乱不安的百姓纷纷倒下,包括一些文臣,亦瘫倒在地—— 公子无血眉峰一拧,本能地蹲身按住一个昏迷大臣的脉搏,发现,脉象虽弱,却仅仅是暂时昏迷……身体内腹皆无碍! 百姓的昏迷,意味着人群踩踏事件的中止! 显然,贺锦年不但将凤繁星调了包,并早就对今日的人群踩踏事件做了妥善安排。 今日一役,贺锦年完胜。 公子无血转首看向秦河,亦从他的眼中得到了答案。两人眼神迅速一交汇,立刻打定主意,要在趁乱之时,及早抽身离开。 而前方,顾城风虽是贵为一国之君,武学修为却在四海影卫之上,他施展身法,手中已多了一把粼粼寒剑,“退出十丈外!” 众影卫倏然一惊,明白帝王这是要舞群杀之技——御杀诀。 五年前,剑气凌杀范围尚在三丈之内,如今已然是十丈,显然,帝王已经克服身体寒毒的制约,将御杀诀修练至最高重。 这时,贺锦年和梧晴雪亦随后赶来,只见,阳光下,剑辉闪闪,四周的瓦砾全部被剑气卷起,击向空中的箭翎,而后散了一地的粉末。 在剑气飞舞时,顾城风如仙人般在箭雨中挽出一个一个的剑花浪影,极为赏心悦目,却……惨叫声连连,蜇伏于暗处的弓箭手从树上、飞檐之下纷纷跌下—— 当一切尘埃在顾城风的周围缓缓落下时,氤氲的湿气带着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可顾城风衣角洁白,不染一丝污浊,手中的剑更不曾沾过一滴血,杀人于无形的是剑气! 戴少铭已上前回禀,“回禀皇上,属下失职,是秦邵臻的汴城护卫!” 饶是贺锦年的亦暗惊,秦邵臻竟然会撇下汴城,来到扬州。 顾城风颔首,转身朝着贺锦年扬手,笑着唤,“锦儿,过来!”阳光下,那如冰颜初破的笑,驻于唇角,让人恍若觉得方才的屠杀不过是一场幻觉。 扬州喻守坚府第。 顾城风牵着贺锦年的手,带她走进落音苑。 九曲阑干,锦绣成堆,雨花石阶两旁杨柳依依。 陌夏,上官凝、燕凝霜人未至,笑声已传来,“五公子,五公子,终于把您盼来了!” 贺锦年迎上,一把搂住上官凝的脖子,“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 “昨晚刚到,今儿为了谨慎,皇上让我们留在这里。” “一路顺利吧!” 燕凝霜撇着嘴抱怨:“皇上派了西北大军压镇,路上连个拦路的强盗都没遇到,哎,闷死我了!” “人接到了?”贺锦年的心突然漏跳了一啪。 上官凝指了指不远处,低声笑,“五公子,不要太激动哦!” 贺锦年循眼一看,只见那紫色身影飘飘驻足一棵垂柳旁,贺锦年神情霎时闪过一丝近乡情怯的慌乱之感,但那强烈的亲近让她的脚步不自觉地走向那女子,愈行愈近……四目相交时—— 那是一双拥无以伦比的琥珀双瞳,亦是一双天生脉脉含情的桃花眸……一笑,倾城! “灵瞳……”贺锦年半启地唇,容颜似乎在一瞬间定格,艳阳照进湖中,折射出的粼粼波光,或明或暗地停留在贺锦年的眼睫上,带着一丝弯翘,盛满了烈日金晖。 恍忽过后,顾城风与上官凝等人已悄然离去,那紫衣女子已然离她一丈之遥,双手拢于腹前,那一双桃花眸潋着人间清辉,脉脉地注视着她,嘴角带着一丝涩然,“隔了百年,纵是知道彼此之间的联系,但灵瞳还是唤您一声锦年吧!” “啊……”她笑了笑,又咬了一下唇,启了启辱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无从开始,低了首,看着脚尖半响,抬首,方落落大笑地回应,“其实,你要是唤我一声娘,我也会应的!” 顾灵瞳“扑嗤”地一声笑开,侧着首,似是一本正经地思忖着,片刻,摇摇首,“真叫不出来——” 这回轮到贺锦年笑了,跨前一步,垂下袖罩,隔着薄薄的天蚕丝面料反握住了顾灵瞳的右腕,霎时,双方血脉传来的那一种熟悉,令两人的眼眶霎时泛起了泪意,无意相视一笑中,之间的那种欲言又止的气息瞬时烟消云散! 两人沿着湖畔缓缓走在雨花石的小径,享受着轻风拂面。 “皇上回来时,出了什么状况,为何会出现在扬州?” “我施术接应皇上时,回音亭突然被袭,有术法在干扰!但皇上为何会在扬州出现,我也不得其解。”提起当时的险状,顾灵瞳心有余悸,若非是上官凝等人出现在回音亭,告诉她贺锦年感应到顾城风出现在大魏南方,恐怕她还会在川西寻找顾城风的下落。 贺锦年从怀中拿出四爪墨龙钥,皓眯微眯,“或许,它会给我们答案!”指尖轻抚过那光滑的龙头,“当我第一次拿到这钥匙时,曾偿试用第六感觉去感应,结果什么也看不到,当时,我只道它是被东阁施了术法,封印了。可是,在定州,我接触过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后,再触摸它,感觉就有些变了,虽然脑子里并没有成形的答案,但这钥匙隐隐约约的告诉我,这里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或许,连秦河也未必全部知道!” 顾灵瞳带着微微疑惑接过墨龙钥,轻抚片刻,一抹轻惆淡怅隐现唇边,顾灵瞳摇了摇首,象是在摆脱某种回忆,眸色变得朦胧,“你的感觉不会错,不可能如此凑巧,因为秦河的陵墓是苍月大陆上第三个灵脉所在,明日解开血咒,就是选择在那里施阵。” 苍月大陆目前发现的灵脉有三个。 第一个灵脉是百年前,姚迭衣发现,在燕京的挽月小筑下绵绵数千里的地下岩洞。 第二是申氏灵脉,是百年前姚九落被姚族流放后,在汴城发现了申氏灵脉。 第三便是秦河的陵墓,是她到了扬州后,才感应到这里灵气逼人,方位正在扬州东部靠外海之处,她让人拿扬州详细地貌图时,戴少铭告诉她,她所指出的方向是扬州的锡矿之处,而秦河的陵墓也位于那里。 而巧合的是,梧晴雪已然拿到秦河陵墓的内部构造图。 想不到,一个大魏的王爷的陵墓竟是大魏历代的帝王的陵墓规模的三倍,几乎占据了半个锡矿的矿山,延至外海。 顾灵瞳要解开血咒,施术之时,必会吸引天地怨灵,眼下战乱未平,天地充斥着戾气,届时,千千万万的冤灵会被术法所吸引,若顾灵瞳一时收势不住,怕会弄巧成拙,反倒致血咒在一瞬间触发! 所以,施咒选址,必要选在灵脉之处,秦河的陵墓位于地下,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就如百年前,姚迭衣施血咒时,选在了地下岩洞外的龙淹潭,那里处地下深腹处,又布满结界,怨灵难以靠近。 包括去年东阁为洗去贺锦年的记忆,在通州通往苍月的地下秘道施术时,也是选在了靠近灵脉之处,后因贺锦年放了自身的血,让法阵吸引了无数的怨灵,导致东阁的法阵半途而废。 “其实,当初送皇上至异世时,在时空遂道中出了些差错!”顾城风没有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想穿越到那个时空,成功的机率很低。 顾灵瞳轻描淡写的语气却还是让贺锦年的心一紧,疾声问,“那后来呢?他受伤了?” 幸好是今日方知,顾城风已然平安归来,若是彼时,只怕她会管不住自已。 “皇上在时空缝隙无法脱身,是清浅祝我一臂之力,他灵魂脱体,进入时空,把皇上安全送到了中国。” “六月?”她怔了一下,呼吸突然间变得紧促,皓眸在这一刻缩聚,带着摄破人心眸光直指向她的眼睛,“灵魂脱体,你是说六月的灵魂已不在苍月?”聚然想起,她太久太久没有感应到六月的消息了,她只道六月是因为回到姚族圣地,那里布满结界,她感应不到是正常。 而后,因为战事,因为太……太思念顾城风,她已然分不出心去想别的! 顾灵瞳神色宁谧如许,道:“清浅十六岁记忆恢复后,我和他有很强的心灵感应!他似乎一早就知道我的存在,并知道,我准备将皇上送到异世!” 百年前,姚迭衣用自已血哺育了姚清浅,而顾灵瞳是姚迭衣的亲生女儿,他们身上拥有共同的血液,两人间有心灵感应并不奇怪。 顾灵瞳见贺锦年眉眼一片焦灼,平静道:“我们两地同时施法,将六月送进了时光遂道,他亲自把皇上护送到了中国!” “那六月呢……”贺锦年的头脑如同被盘古破开,天地混沌乍然出现一丝光芒,“他不在苍月了,是么?”疑问,却是用肯定的收尾—— “他没有回来,他留在了异世之中!” “为什么?”贺锦年眼底带着一丝震撼,心里空空落落,伸手触上枝头,无意地折断一株桃花瓣,捏了一朵,在指尖揉碎。 顾灵瞳稍稍侧头,看着脚边凄凄迷迷落下的残瓣,淡淡开口:“他是姚族最后一个圣子,他若回,姚族长老必千方百计以他为血祭,恢复祭坛灵力,届时,姚族野心再起,或许……他怕你为难。”说完,又摇摇首,其实这仅是六月离开苍月前的交待,具体在那异世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致六月不曾回归,她也不知,而唯一知道真相的顾城风回归时,业已失去所有的记忆。 贺锦年的心都颤了起来,恍然中,想起彼时大魏皇宫时,她曾抱着他,“六月,以后换我照顾你好不好?” 往日的浮光掠影如同流水,慢慢渗入她的心底,她缓缓蹲下身子,拿了块小石子,发狠地在地上划着,茫茫然诉说,“灵瞳,我总是负他,申钥儿的时候,六月为我受了那么多的苦,上天给了我重生的机会,我却依旧食言……”她的口吻既有伤感之意,又有悔恨之情,握了石子的手用了极大的力,骨节处都泛出一层青白。 她食言了,除了百年前,她用自已的血哺育了她的弟弟外,两世,都是六月倾尽一切守护她—— “锦年,世上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何况……”顾灵瞳垂下眼,眼睫轻闪,似是犹豫斟酌,“你的今日,不是上天给的,是父皇用五十年的帝王运辰换来的,你的重生,更是顾城风在忘川秋水里忍受百虫噬咬换来的,你这一生,最不应负的就是他,所以,你这一次的选择没有错,你不必自责!” 贺锦年咽下腹中酸楚,她从来不是一个伤春悲秋之人,她更不想,在关健之时,所有的人都为她倾尽一切时,她让自已的情绪影响到大局,她站起身,拍开指尖上的砂砾,无声地笑了笑,移步向前。 两人安安静静地走出桃林,来到一处竹林院落,贺锦年素手轻推半掩的门,一看,里面水雾缭绕,回眸一笑,“这里引了温泉,凤繁星倒是会享受!” 贺锦年挑了一把及膝高竹椅坐下,看到椅子旁放着一个竹篓,打开盖子,竟看到一小坛未开封的竹叶青,她突然很想喝一杯,抬首对上顾灵瞳的双眼时,竟捕捉到那一双极少有情绪流露出的桃花眸漾起了微澜,贺锦年“哦”地一声,打趣,“原来你也是喜欢杯中之物!” “谷中岁月难祭,又多奇花异草,便常常酿做花酒,闲时,会饮上几口!”说着,便伸出手接过酒坛,毫不费力地破开坛上的封蜡,打开了盖子,霎时,浓浓的酒香四溢,冲走了空气中那些难闻的硫磺味。 “不能暴殄天物……”顾灵瞳自语一声,毫不客气直接对着坛子饮了一口,啧了几声,转首朝着贺锦年道,“有三十年的份头了,要来一口么?” 顾灵瞳见贺锦年似无意接过,便盘膝坐下,抱着酒坛连饮了两口,淡淡红晕很快爬上她的脸颊,那一双桃花眸变得沉醉迷离,她将酒坛放贺锦年面前一放,“想喝就喝,一会,我们泡个温泉,散了酒气,放心吧,没人会发现你偷偷饮酒。” 她讪讪一笑,原本答应顾城风从此之后戒了酒,但此时,满怀的心事难疏,闻了酒香,焉能再熬得住,便接了过来,嫌熟地隔空一倒,酒化一股清泉直入檀口,甚至无需吞咽,直接入喉,看得顾灵瞳目瞪口呆。 没过多久,两人便半趴在雨花石砌的地台之上,贺锦年羡慕地看着顾灵瞳不胜酒力似的轻拂着水波,而她却清醒得惊人,酒香使大脑气血充盈,却让心头的闷痛更甚,“我方才一直在想,既然六月也去了中国,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为什么我感应不到?可我却清楚看到我和顾城风在一起,我看到我和城风结婚,亦看到婚礼上,我的父母……”贺锦年垂下的眼睫簇簇轻颤,增添了几分脆弱和凄迷,“把他独留在那个世界,六月那么美,在我们那个世界,是藏不住的!” 顾灵瞳微微仰起头,鬓角的落发遮了她那迷离的双眼,“那是因为你和皇上之前有牵情的联系。”她突然笑了笑,眸中的水光不知是温泉散发的水汽,还是泪,她的声音泛着沉寂的空茫,“不象我,一直找不到他的下落……他是不是转生了,若是转生,他必定喝了奈河桥上的那一碗茶,所以,把我忘了……” 贺锦年一惊,突然想到,姚族的后人,一生只会追寻一个人的下落,于顾灵瞳何尝不是? 待她想再问时,顾灵瞳已然转开首,但那一双迷离双瞳旁未淹没掉一丝泪痕却刻进了贺锦年的心。 世间女子,每一张脸都有一个不同寻常的故事,何况是顾灵瞳,那般倾城的女子。 暮风吹送,漫卷竹林间缭绕的烟波,贺锦年感受着空气中压抑的哀伤,果然,酒是万恶之首,连顾灵瞳这般修行了百年的奇女子,一喝了酒,小女儿的心性亦露了出来,她似乎不再满足用手拂水,半撑起身后,索性坐在温泉池水边,脱了绣鞋,卷了裤腿,伸进温泉之中,晃动着双足,搅出一层一层水波。 倏地,她掬起一捧水,分了不同的力道频频洒向前方的竹枝,顷刻,如松风翠玉般的声乐响起,伴着竹叶摆动的摩娑之声,就这样,鸣奏出水珠敲击空心竹干的雅乐来。 而后,轻启朱唇,低低吟唱,“公子划浆奴采莲,轻舟划破水中天,水中天……莲房深锁情不露,半吐幽香淡似莲……”声音似婉似叹,似哀似怜,千种愁绪,万般幽怨! 贺锦年简直叹为惊止,难怪,梧晴雪的音律造诣如此之高,难怪《战城南》可以令江湖闻之变色。 但贺锦年担心她酒后过于沉溺悲伤会伤及身子,在顾灵瞳稍加停顿这际,忙站起身,扶顾灵瞳到不远处的亭子里坐着。看到亭边的一株石榴果子结得正熟,她跑过去,摘了几颗,跑到温泉边,洗净后,递给顾灵瞳,“来,吃个水果,醒醒酒!” 顾灵瞳低低一笑,从怀中取出帕子,拭净果皮上的水珠,方掰开果子,秀气地挑着里头丰满的果肉,慢慢品着,抬首,眸光迷离不散,“顾城风那般讲究的人,遇了你,也只好忍了!” 贺锦年石榴里抬起头,满嘴塞满石榴的果肉,鲜红的汁从嘴角溢出,她不在意地用顾灵瞳用的的帕子拭了一下嘴角,笑道:“我习惯大快朵颐,可在顾城风面前,我克制得紧,吃饭,小小口,喝茶,一点一点地啜,有多淑女就装多淑女,还得满心欢喜让他给我拭嘴巴,换作旁人,我早已一脚把他踹了,可惟独他做什么,我都喜欢得紧!” 顾灵瞳失笑,一手托着腮,思索片刻,“那也是,一物降一物!” 贺锦年眨了眨眼,突然转开话题,“我有些不明白,既然是城风改变了我的前世,那就代表着,是我所经历过的,但为什么,我不能清清楚楚地忆起我前世所有的经历,身边的朋友,以及父母亲最后的归宿!”从顾城风离开后,她也仅看到两个画面,一个是在一间房里,顾城风为她穿衣,另一个画面就是她与顾城风的婚礼。 顾灵瞳苦笑一声,淡淡道:“若是寻常人,或许可以解释为奈河桥上的一碗汤,让转生之人,遗忘一切,于你,我只想说,或许这是术法神秘之处,带来的一些未知,没有人能全部解释得清。” “那未曾被顾城风改变的那些命运呢,似乎变得模糊些,但还是有记忆!”她还是清晰地记着她五岁被几个军人带离家中,还有那些严格的训练,以及,母亲的离世…… 顾灵瞳眯了眯眼,不知是不是因为醉酒让她变得迟钝,她似乎变得有些茫然起来,突然又暗淡了容颜,自嘲一笑,“成了一道梦,就好象每一个人都有梦,但却不曾存在过!” 贺锦年猜,大抵顾灵瞳的话多数是在引用在自已身上,但她还是好奇地问,“但我的近身博击,曾经受训过的一切知识都不曾遗忘,这决不应仅是梦能带来的!” “那是因为,你回到苍月后,无论是申钥儿,或是如今的贺锦年,你一直在运用这些技能,所以,这些东西,已成为你所有,并不会随梦消逝……”说完,顾灵瞳无力地将脸埋在双臂之间,那云鬓间的碧玉钗落了下来,墨发如水泻一样披散在了云母玉桌上,那般的柔弱,平添几分人间烟火。 喻府书房。 “皇上,汴城大捷后,大魏汴城大军自动投降的有十几万,其余的残部随宗政博义往北向通州城撤去,行军半日至半途,肖龙华以大魏来袭为缘故,关闭通州城门。” 喻守坚感到匪夷所思,“宗政博义带着残部行军竟如此神速!”这种行军的速度已然迄及贺锦年从通州奇袭柳州的速度。 顾城风不语,稍片刻,突然道:“秦邵臻做皇帝不行,用人倒不错!” “宗政博义至通州南城时,肖龙华准备开城门迎进宗政博义,叶大人马上现身,呈出皇上圣旨,将肖龙华拿下,并来个瓮中捉鳖灭了大魏残军八万人马,活捉了肖宴臣,不过可惜,还是给宗政博义给逃了,百里杀已加强汴城防守,以防宗政博义潜回大魏。”戴少铭回禀完,又添了一句,“还是寻不到秦邵臻的消息,此人好象在大魏凭空消失了。” 顾城风穿越之前,已然策划今日之变。叶明飞离开回音亭后,便易容蜇伏在肖龙华的西北大军里,时刻监视肖龙华的一举一动,关健时候,直接拿出他的“遗旨”,拿下肖龙华。 顾城风指尖轻轻一扣御案,冷声道:“说说西北,这一次,几个随了肖龙华……” 宫灯盛起时,顾城风方发现,半个下午就这样流走,御书房的议事官员已散了大半,领了差事去办,所剩的多是大魏四海影卫转明后新封的朝庭新贵,顾城风便令喻守坚负责安排具体接收扬州防卫。 众人退下后,便提笔开欲拟旨,却发现戴少铭若泥塑般伫立于御案之前。 “有事?”顾城风搁了朱笔,瞳眸波澜不兴。 戴少铭重重颔首,以额触地,全身伏低,唇瓣紧抿,偏生不能遏制住牙床的轻颤。 离开苍月军营,来到扬州,他很快就找到了秦河在扬州的陵墓所在,尚未行动,却接到梧晴雪的消息,两人接洽后,他方知,梧晴雪是奉了贺锦年之命,前来扬州,配合他的行动。 紧接着,从定州传来顾城风与贺锦年的消息后,他是个聪明人,马上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理了个清透。他想,贺锦年在柳州军营中对他刻意瞒下伤情,只怕已然明了他心中潜伏的隐情。 他无比感恩,贺锦年用这种方式把他心中这一道根本不应存在情愫消灭,比起男女之情,在这天地间,他更愿意全身心去祭献的是,对帝王顾城风的效忠。 他磕首,却道不出心中隐秽的愧疚,甚至不能露出半分的端倪,惟哽咽道,“皇上,属下……”蓄了几日几夜的勇气,却苦于还是说不出,逼得眼眶弥出血丝。 顾城风纵然有通天的本事,也无从知道隐埋在戴少铭心底的这一段秘密,只道是他怨了自已不曾给予最高的信任,瞒下了他“驾崩”之事。 他遽然站起身,阔步至戴少铭身边,微俯下身,右掌轻覆于戴少铭左肩,轻拍两下,那一双温润的桃花眸含着浅浅的笑,“怎么堂堂男子汉流起泪来,朕实不知这一趟能否回来!” 戴少铭闷声受着心中的苦楚,又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方强笑抬首,按住心中的自厌,斩钉截铁道:“皇上,属下不是这意思,属下只是太高兴,想单独给皇上磕个首,皇上,属下对您的忠心,至死不变!” 顾城风扶起他,眉峰微蹙,“去太医那把额上的血弄干净,今晚早点歇了,明日尚有一场恶战!” 戴少铭身退后,顾城风又绕回御案前,执笔,思忖片刻,写下最后两策,唤出四海影卫,命他们即刻送至燕京。 顾城风离开书房时,月已上柳梢头,他缓缓行在小径上,晚风幽幽入襟,鼓起衣袍,掠去他一身的燥热。 想到明日血咒可除,双眉舒展,却不由然一叹,也不知,她和顾灵瞳如何? 从午时开始,他在书房议政,她便不曾出现过,晚膳,他和几个大臣一同用,问了女影卫,方知她和顾灵瞳两人一同泡温泉。 心不由然地担心,她晚上会不会就此宿在顾灵瞳的寝房内,就象六月一样,一有机会,总是会缠着贺锦年。 尽管顾灵瞳并非是外人,但很不得解,他从来不懂得如何与贺锦年的身边的人相处,六月也好、顾灵瞳也罢,他总是不喜他们占用太多贺锦年的时间。 不知是不是如顾灵瞳所言,他少了一道魂识,连他亦知道自已极不正常,可他就是妒忌,就是无法忍受,旁人分薄一丝一毫贺锦年的关注。 行至中庭,突然耳畔传来一声唿哨,打破了他的沉思,顾城风这才发觉,四周不知何时,宫灯全部熄灭,惟,一个少女,一身倾天大红的喜裙,站在空庭中央,朝着他露着两排贝齿,笑起来两眼弯弯,像是注入了一股月华清泉,月光流泻于她周身,镀上一层绒边。 如清泉注入心中,洗去他心头刚聚起的阴霾,他的快乐其实很简单,只要她在他身傍! 她牵着他走到一处,驻足,轻咬唇瓣,轻声道:“闭上眼睛,等我说可以张开时,你方张开!” “闭上眼,就看不到你!”他轻轻地声音如箜篌那般带着余音缭绕、又如金石般铿锵有力,敲击在她的心上,“我是如此喜爱你!” 天地仿佛静了下来,云儿遮住了月亮的双眼,轻唤:别看、别看—— 顾城风就这样站着,墨眉上拢着一层淡月光华,那一双桃花眸含着脉脉情愫,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贺锦年耳廓上的胭脂红又深了几分,眼角削了他一眼,嗔道:“你别这样引诱我,听话,闭上眼睛!” 从离别后,她就一直在想着重逢时,她会做什么! 所有的答案,其实都一样,那就是—— 她要追他,象冲动的少女无可救要的爱上一个男人般,追求他,尽管这个男人几世一直在追寻她的脚步,从不曾离开! 可她就是想这样做! 顾城风只得依言,嘴角噙着微笑,空气中,含着淡淡的烟火香味,他多半是猜到! 也不知候了多久,他感到足足有一柱香时,方听到她带着喜滋滋地软糯声音,“亲爱的,睁开吧!” 顾城风依言,弯翘的羽睫在抖动中一点一点地展开,睁开时,那是一双美到惊心动魄的桃花眸,眸内的万千的烛光在轻轻跳跃…… 而他,沉寂了太久的黑间,睁开时,骤然扑入眼帘的是一颗连着一颗心的烛火萦绕,摆出了一个更大的心,而此时,他与她就站在这颗红心的中央。 “真美!”他禁不住地婉叹出声。 “嗯,真美!”她看的却是他的眼睛,心潮荡漾。 贺锦年举奋得象个孩子献宝似地将手中的烛火交给他,说,“你来点燃它!” “好!”他蹲下身,点燃火引,丝丝之声延着火线延伸至一丈外后,霎时,“砰”地一声,一条火龙冲天而起,在黑色的夜空燃出一朵巨大的菊花,紧接着,几十道亮光同时划破夜空,天空骤亮,朵朵金菊争先恐后绽放,留下一团烟云后,又好似流星一般缓缓坠落…… 当一切沉寂后,他双手捧上她的脸,两人呼吸相伴。 她的心突然跳得如疾凤骤雨,却依然拼力着用最平静的口吻,“那一年,在燕南城,也是同样的烟火缀满天空,那时候,我虽伴在你身边,却心里始终有留着一处无法敞开的秘密,而现在,这一切总算彻底烟消云散,城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是不是?” “嗯,明日,灵瞳会为我们解开血咒!”顾城风眷恋的目光细细描绘着她脸上的每一段神情变化,他向来言拙,但今晚,他很想把心里最深、最痛、最沉、最怕、亦是最珍贵的回忆道出,遂,开了口:“锦儿,我活到现在,最丢人的一件事,就是被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所吸引……” 彼时,年方十一的小少年,笑骂怒唱地与公子无血交手,在重伤之际,嘴角还挂着恶狠狠的笑! “原来你有恋童癖!”贺锦年面容掠起了笑纹,抬首嗔了顾城风一眼,缠绕于心田的温情迤逦扩散至眼角眉稍。 “所以,惟有远远看着你,怕行差蹈错半分!”他也惧,可管不住自已的心,从此,他一颗心被她的一颦一笑所左右,看着她一日一日成长,终于等至及笄之年华,却被她完全摒弃在她的视野之外—— 他,只能默默地看着她忠心耿耿地护在秦邵臻身傍,一次一次地受伤。 他心疼,却无法左右她,多少次,他也曾幻想着,用烟花、用诗赋,象所陷入爱情的少男一样,做着最浪漫的事,赢得对方的芳心。 可天生的愚钝,让他甚至不知道如何跨出第一步,除了独自在月老祠中许下夙愿外,那些年的时光,竟这样从他的指尖白白流走,直到彻底失去—— 如今,兜兜转转,竟是她为他做如此浪漫的事。 他嘴唇轻轻婆娑着她的头发,“锦儿,锦儿……遇见你,是我最幸运的事。你的重生,带给我新的希望,这一次我们决不会再分开了……” 月光下,他俊美无双的脸庞像最上等的暖玉,秀美的唇泛着淡淡的笑意,周身散发着令人无法逼视的流光,她看见他的脸上染着激情的绯红,弯起的眼闪着掳获人心的魅宠…… 那样的宠瞬间击穿她的心,象是宠了她千年万年一般,那一瞬,她的灵魂真的被他掳获,完全沉迷在他醉人的性感里。 这样的男子,世间任何女子,遇见了,都会为之融化! 她想说些什么,可是,这一刻的温馨让她说不出话来,倒是不擅言辞的他,今晚说出了最动人的情话。 好幸福,幸福想落泪! “回到燕京,我们就举行大婚!”顾城风托了她的后脑勺,带着熟悉的薄荷清香,温软如丝地落下,覆盖了她的唇形,轻轻柔柔,带着清凉的冰雪气息,甚至不带**。 “可大婚之前,我就想做一件事!”贺锦年眸色黑得透亮,面容潮热仿似能捏出血来。 他的心诡异一跳,联系到她今夜一身不同寻常的大红,似有感应,胸胸处砰砰乱撞,惟恐她突然不肯说些下,伏下俊颜,温热双唇蜻蜓点水吻了她脸颊,欲安抚她的紧张,开了口时,声音却是颤得发紧,“什么……” “仪式,当年未完成的仪式!”她的气息骤急,腰身不自觉地就软了下去,想放弃,终是软软糯糯地开了口,“洗白白……送给你……”余音至尾处,已若自语。 这是当年在燕京城门时,她在马车内对他的承诺,如今,时光荏冉,已过经年! 为此,她厚下脸皮去求顾灵瞳施术,在温泉的竹房四周设下结界。 二十四时辰内,既使两人成为真正的夫妻,亦不会被任何邪灵所袭扰,诱发血咒—— 下一瞬,她的腰际一紧,芊芊柔荑连着身体被紧紧控在他怀中,气息再一次侵袭而来,唇上传来的热度,辗转中,几乎要烫伤了彼此。 直到几乎被窒息时,他方轻轻移开,淬了百年阵酿的桃花眸,因某种激动而迷离恍惚,他伸手捋开她碎散的发丝,抚上那张晶莹面颊,短暂的凝视后,蓦然抱起她离去—— “去温泉那……”贺锦年嘟喃一句,一触到他的胸口,手心里一传来心脏的跳动。 顾城风几个腾空,朝着不远入的温泉飞去。 夜风掠过发际,带来淡淡的凉爽,但却丝毫没有散去传递在两人之间的氤氲之气。 当他把她放在竹席上时,透着月光,浏览着她—— 此刻,她一身倾天的大红,眼睫频频扑闪,压抑的吞咽之声在沉寂的黑夜中,带着挑逗灌进了他的耳膜—— 那个大胆,时不时公然语出惊人的少女,今夜,如新婚之夜紧张的新娘子般局促不安。 他取过摆在案头上的酒盏,倒了两杯,轻声道:“合卺酒!” 两人交杯,他一抬手饮尽了觞中的酒,可是,慌乱的她手一颤,便延着唇角缓缓流下,他慌忙用唇接住,仿佛那流下的不是酒,而是他与她的幸福—— 一滴也不能遗漏! 她的唇柔软润泽带着沁人的酒香,他把她抱在膝上,温热的指腹一点一点摩挲着她脸上的肌肤,随之掌心附上,轻轻抚着她的轮廓,“回来后,我最想做的,就是和你做夫妻。” “我……我……”可是,这一刻的温馨让她说不出话来,不知为什么,明明这样的情话于他与她之间,一直是默认在心,以前,他也曾说过! 今夜,甚至是她一心的主导,可现在—— 她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好象是跨越了千山万水,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歇息的港湾一样,幸福得想流泪! 他突然一只手捧了她的脸,就这样吻了下去,软嫩肌肤在相触的那一刹那,激情如狂风暴雨般席卷了他所有的强以维持的平静。 在她还没有被震荡的情绪清醒来时,那熟悉的气息已然肆无忌惮地横行,穿梭…… “城风……”她轻轻的推着他,没有用多少的力气,但他顺从了她,缓缓地移开了脸。 “嗯?”氤氲的**让他的五官脱了素日的深沉,退了帝王的霸气。带了**的眼角眉梢间似隐非隐流落出的魅色,尤其是他眼波处那暗夜的妖娆,仿佛一瞬间被把她的灵魂都吸了进去。 在他深情的凝望下,带着一股极致的蛊惑气息,好像缓缓渗透了肌肤,注入她的血液,在她的体内流动……每一个少女第一次所惧怕的,想千叮万嘱话,全然吞进了腹中。 衣裳褪尽时,月华漫过在白皙光洁的肌肤,如涂了一层牛奶般,那从不曾见过的圆润玲珑,迫得他疯了似地在每一寸雪肌上跳跃着画下艳丽的色泽。 当修长的手从她的脸缓缓下滑,沿着颈项滑过清瘦的双肩…… “别紧张……不要怕!”他的唇勾勒出一条好看的弧线,极力绽出带着安稳的笑容,“放心交给我……” 可至关健之处时,她猛地抓住他的手,惊慌地仰望着他,“不要……” 他的眸色倏然一暗,顿了下来,双手撑于她的两侧,俯身看着她,他双颊醉红,桃花眸更是赤红一片,暗哑之声带着倾了全力的压抑,忍耐得连声音都发了颤,“好……” 他不再动,残余的理智抵制着那一波横着一波的**……紧促的呼吸,欲撞出胸腔的心跳声,一点一点地融化在夜色中—— 眸光纠缠了一阵,贺锦年翻了一个身,跨坐在他的身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 顾城风那一双桃花眸仿佛掬了一盆的月光,泛闪柔软光茫,一头青丝飘泻在白玉枕上,几丝遗落在他精致的锁骨之间,那样倾天盖地的美,竟让贺锦年眼睑急收,的心跳一瞬间停止,身下的人太美人—— 糟蹋美男是每一个女子一生中都曾有过的幻想,而她,显然是幸运的! 贺锦年努力让自己不露出得逞的笑容! 果然,占据主动的人,处上位,会让她感觉更好。 而他,象祭台上任她享用的祭品般一动不动,那样脆弱到极致的美艳、带着初次的腼腆,每一道的生动表情,于她,都是一种召唤! 贺锦年一吻落在他的眉间,以温柔溺毙之声灌进他的耳膜之中,“仪式开始,第一步,让我们合二为一!” 她迫不住地先主动,否则,在人身下的感觉实在难受,想要排斥又极渴望,想要拥有又带着恐惧—— 索性……。一锤定音! 冲破那一层障碍时,疼痛让她感到满眼皆是血色,可同时,周围的世界仿佛在天旋地转,她开始完全抛开羞涩,伸出双手绕过他的颈交缠着,整个身体都依偎向他。 …… “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他低喘一声,翻身而上,将她覆于身下,吻得更深,她觉得此时的他,似乎化为妖,意图将所有的爱滑进她的咽喉驻进她的心。 在她几乎要窒息的时候,他终于放开她,一边急促而紊乱的呼吸,一边不停地用唇瓣缓缓捕捉她软成一滩水的身子! 天亮了……她恨恨地在心里埋怨——天亮了呀! 霞光透过竹窗,或明或暗地停留在她的脸上,他温柔地看着她,一笑,那一刹那风华绝艳让天地无光,“锦儿,你终于为我绽放……” 她嘘了一口气,软绵绵的骂了声,“你原来这么畜牲……”连她都不记得,究竟何时被他占了主动权。 她以为一夜的凌虐终于结速,可被禁了两世的**悄然打开,就如开了闸般的洪水,怎么渲泄也不够。 他顾不得再怜惜,顾不得她的不适,一遍遍地在她身上寻找着契合…… …… 朦朦胧胧之际,贺锦年感到耳畔全是步履之声,象是回荡在一处幽闭狭长的通里发出来的,可不知为何,身子困倦得紧,半梦半醒之间,她残余的思绪隐隐约约在提醒她,今日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不能再睡。 可鼻息间全是那个好闻的薄荷清香,让她不由自主,放下全部的戒心,任由自已的神经如淌洋在静秘无人的深海之中,安全地舒展开。 当双眸蓦然睁开,首先触及的便是顾城风那一双漾着极致温柔的桃花眼,“锦儿,你醒了!”声音极轻,却因为空间极为狭窄,在壁间微微回荡。 她在他的怀中! 同时,第六感觉马上通知她的大脑——此刻她已然在秦河陵墓地地腹中央! 贺锦年微微一惊,她居然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被顾城风抱到这里,她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清香,被他换上干净的衣袍,她想站起身,却发现全身没有一丝的力气,身子下面灼烧得历害,却又冰凉冰凉的,似乎被涂抹了一层药膏。 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袭上心头,想开口问,却羞于开口直接盘问,眸光一间,右手的指腹便不着痕迹地触上顾城风的手腕。 贺锦年打了个寒噤,霎时,一幕幕令她心跳的画面袭上心头。 在温泉的竹房里,她竟然昏了过去。 这于她,简直是一个奇迹,从她忆事以来,除了几次重伤昏迷,她的身体素质好得天怒人怨,就算魂落贺锦筝这瘦弱之身,但她仅用半年的游泳锻炼,就把体质调理得不错。 可昨夜竟然因为欢好昏死了过去。 甚至不知道,他抱着她下了温泉,帮她沐浴。 她闭着眼再感应时,骤然跳出来的画面令她的小脸上刷地一下变得血红,同时,那处象是应景般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急忙缩回了手! “怎么啦?”他的唇贴在她的耳畔,一夜纵情后,怀中的少女眉宇间隐隐染了几分春意,此时因为略带情绪,双颊笼上一层粉红,竟添出几分妩媚,让他真真爱煞! 而她,胸口一阵气闷,差点喷出一口血来,蹭蹭蹭地冒出一股邪火,她的眼宛若被炙烤一般直瞪视着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昨夜于她而言,后来差不多都处于半昏这状态,可这时候,以他的视觉去看……真的是太香艳了!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如果不是今日有要事,只怕她三天都别想下榻了! 她尚未开口,他已施施然握住她方才作恶的小手,语气极轻又无奈,富有磁性的嗓音带着别样的温柔,“是不是又顽皮,用了你的第六感,看了不该看的!” 她哑口吃黄莲般地闷闷低首,欲摆脱脑子里让她身热血沸腾的画面,可面对如此君子坦荡荡的顾城风,幽怨满怀,“你竟然没有我允许之下,给我乱用药!” “还疼么?”他一把将她分腿抱在怀中,就象在宫中的那些岁月,她在御书房陪他批阅奏折睡着时,他抱着她回宫,而后,帮着她脱去外袍,侍候她睡觉般—— 可这一次,不同的是,他的手很自然地伸出她的长裙,轻轻地揉着,眸光不带一丝淫邪,“那药很显效,今日我抹了三次,最后一次看时,已经消了肿!”顾城风享受着她明明一脸羞涩,却强撑出我是痞子我怕谁的小性子。 贺锦年一掌拍开他的手,有一种当场呕出血来的冲动,她咽了一下口水,选择性地过滤掉大脑中那些时不时抖动的暧昧动作,急忙转移,“灵瞳呢?” “她在外头设法阵,许是还要一阵时间!”顾城风却神色如常,帮她拉好裙裾,又伸手拿了把梳子,熟练地给她挽发,又不放心地问,“你要吃些东西么?” 她全身又酸又痛,哪有胃口吃东西,便摇摇头,突然又忍不住牢骚,“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你如何能给我使安神香,万一有什么变化,我还会连累你们!” “好,我错了!”他轻轻一笑,桃花眸中笼着一层浓浓的任由她处置的意味,那眸光倒让她觉得她自已是个起床气的小破孩,她撇了嘴别开脸,却听他好声好气地解释,“喻守坚以接管扬州防务为由,昨夜子时下令全城戒严。古致远的琉火队已经代替秦河的护卫接管扬州的城防。西索月熟悉扬州,他自昨日扬州码头散后,便带五千的四海影卫把通往锡矿矿山的各个要道封锁,没有我的手谕,谁也不能进入矿山。” 她闭了闭眼,环视四周,看着精雕细刻的一幅幅壁画,心头诡异一跳,心中徒然升起空乏寒凉,连声音都不自禁地带了些颤抖,“可我……有些担心川西姚族圣地的长老,灵瞳说她施术接你回来时,受到术法的干扰,我想,苍月大陆有这能耐的人不多,很可能是……姚族的长老。” “所以,我才动用四海影卫,川西云诏县如今已被西北大军压境,所有川西的部族不得擅自出入,姚族圣地业已被影卫所控,那些老匹夫,谁也别想离开川西半步。锦儿,你放心,姚族的人擅术法,武学修为高的却不多,失了祭坛的灵力,就算他们用旁门左道,但面对成千上万的士兵,他们也唯有安分守举。” 理论是如此,但有时候,蜇伏在暗处人,虽见不得光明,却往往着致命的毒!尤其是……她也就不清为什么,这里让她有一种幽闭的恐惧。 顾城风见到贺锦年的情绪越来越紧崩,便俯身拿起她的绣鞋,为她套上后,起身,却发现贺锦年有些魔憎般地瞪着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出口的方向,顾城风一惊,轻轻拍了拍她恍惚的脸,将她抱起来,“别想太多,许是这里太闷,我带你出去走走!” 顾城风话刚落,陌夏的声音传来,“皇上,五公子,公主殿下说一切准备就绪!” “让我自已走!”贺锦年微微吐了一口气,觉得自已可能有些神经过敏了,毕竟有顾灵瞳在,不会出什么岔子。 顾城风轻轻将她放下,牵了她的手,两个步出密室,顾灵瞳已然盘膝坐在圆型大殿中央,顶上唯一通往地宫外的天眼的机关已经被打开,月光如映照灯射在顾灵瞳的身上,周身竟似被浅雾罩上了一般,如一朦胧随时会消失的幻影。 上官凝和燕凝霜迎了上来,分别引顾城风和贺锦年坐在卯和酉位。 “还差一刻是子时!”顾灵瞳眸光淡淡,“这里虽然这里极为隐蔽,但天眼既开,一会施术时,难免有阴灵从天眼闯入,皇上是九五之尊,锦年已是将星,上官凝和燕凝霜以及陌夏自小在姚族圣地长大,身上都带有姚族灵气,所以,你们都不会有事。你们只需保持安静便好!” 这也是顾灵瞳将所有四海影卫挡在陵墓外的原因,普通的人会被邪灵附体,产生幻觉,做出疯狂举动,干扰到法阵。 上古遗族札记上所记载的术法并不需要任何辅助的道剧,子时一过,顾灵瞳开始施法。 时光仿佛被一层软软的水膜包围着,空气渐渐凝故,所有的人都放松了下来,呼吸放缓,心跳有节奏地慢慢跳动…… 突然,贺锦年似乎详细的感应到什么,一些让她害怕的画面窜升至脑海,几乎冲击了她全身的神经,倏地转身时,已然迟了一步,身后三个侍婢已然齐齐出手,一根根银丝巧妙地穿过贺锦年的肩、肘、腕、膝、足踝,回旋后,绕回了手中。 同时,一股莫名的恐惧突然席卷顾城风的全身,令他的心脏惊蜇一跳,双眸倏地睁开—— 贺锦年如戏台上的人偶般,双腿被迫张开,以足尖勉强触地,双手呈一字打开,一根根细如银丝的线穿过她的体内,丝丝的血一点一点从线头那泌出—— 那是幻觉么?顾城风本能地看向顾灵瞳,只见她脸色惨白,显然也是无法置信眼前所发生的,那么—— 顾城风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冻住又迅速融开,胸口瞬时感到一股摧拉枯朽的拧力绞着,挤榨出全部的血液,凝成巨大的力量,无可抑制地冲向喉舌,迫使他张口,一口血就此喷了出来,“锦儿——” 听到顾城风如此悲怆的声音,贺锦年的泪霎时滚落—— “我不疼……”对着他极轻极缓地摇首,眉眼弯弯,眸光澜着水意带着安稳人心,很平静地安慰:“城风,我没事,这些,比起以前受过的伤,不算什么!” 顾城风脑中空空茫一片,身形暴起,于半空中时,陌夏便将手中的丝线一扣,一根血线霎时从贺锦年肩关节处射了出来! “不——”那是由全部的灵魂泣血拼出来的呐喊! 顾城风前侵的身子马上退回,单膝落地时,声音颤抖如站在悬崖峭壁上,迎风欲坠,桃花眸蒙上一层死水般的色泽,近乎哀叫,“陌夏,别伤害她!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一刹那的心智全失,让顾城风根本没注意到,三个侍婢的瞳眸毫无焦聚,那一张张的脸仿如人皮面具般,连一丝的表情也没有。 顾灵瞳已经强行中止法阵,反噬激得她全身血液几乎在逆行,一口腥膻被强行咽回腹中,额间已经沁出细细密密的汗,死死咬着唇,上下牙床却依然咯咯而战,不知道如何应对。 变化来得太快,纵然排除了所有的隐患,她也没想到,问题是出在上官凝、陌夏、燕凝霜的身上。 贺锦年极力维持着平静,身体各处关节虽被丝线穿透,只要维持不动,其实并不疼。 她死死盯着上官凝,片刻后,袖襟之内苍白的手指缓缓蜷起,一颗心却慢慢松懈了下来,眼角带了些湿意,细看竟是喜极而泣,轻轻一叹,“幸好,跟她们说没关系……”贺锦年倏然抿住了唇,无声启了启口,又有些混乱地摇了摇头,大眼圆睁盯着另一道门。 果然,右侧的一道密门打开,步出三个灰衣老者,中间一个,眸光淡淡地落在顾灵瞳身上,“时辰近,麻烦公主殿下把姚清浅的灵魂传回苍月。” 说完,两个姚族长老回身,木然着脸将姚清浅沉睡的身体抬了出来。 顾灵瞳一脸地震惊,极为不解,姚族长老是怎么避过顾城风数千的四海影卫进入地宫,墨龙钥就在贺锦年的身上,连外面的四海影卫都进不来,姚族的长老是怎么打开陵墓的大门? 这一次陵墓之行,四海影卫全都留在陵墓之外,因为从陵墓的构造图上看,地宫的通道极为狭窄,且,秦河建陵时,为了避免大规模盗墓者闯进去,里面的空气并不流通。 为了节省空气消耗,除了顾城风、贺锦年与顾灵瞳外,贺锦年只带了陌夏、上官凝和燕凝霜。 其二,也是因为顾灵瞳施术时,担心邪灵入侵四海影卫,一旦四海影卫失去神智,为邪灵所控,干扰了顾灵瞳施法,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最后,让顾灵瞳感到不解的是,为什么她和贺锦年都没感受到姚族长族近在咫尺? 贺锦年眸光带着穿透的力量冷冷地瞥着东唐玖,比起五年前满面红光,东唐玖此刻的脸色白得有些碜人,而他身边的两个灰袍老者亦是如此,贺锦年突然明白了,她冷笑出声,“东唐玖,难为你为了今日,竟在这陵墓里整整藏了三个月之久!”难怪当初她拿到四爪墨龙钥时,什么也感应不到,初时以为是东阁施术封印了墨龙钥,如今看来,显然是东唐玖的杰作。 “圣女,老夫无意伤人,只要公主殿下愿施术将圣子的灵魂带回苍月,助姚族恢复祭坛的灵力,老夫决不阻圣女与陛下的百年好合!” 贺锦年回以冷漠,突然,眸光一亮,思绪如光华照亮黑暗的角落,方才觉得不可思议的事终于理出了一个答案,“东唐玖,你用圣女百年前遗下的血衣喂养傀儡蛊,让我查觉不到陌夏她们异状,你把她们埋在我身边六年之久,就是等这一天!” 陌夏、上官凝、燕凝霜,以及此次未成行的西灵春不非细作,更非有心背叛她。 而是,在她们年幼之时,东唐玖已在她们的体内植下了傀儡盅,只要一催发蛊毒,她们便成为姚族长老手上的一只傀儡,她们的意识由东唐玖所控制。 而缚在贺锦年四肢所有关节上的线叫傀儡线,线头和线尾控制在傀儡身上,每一根线都缠在要害上,只要稍一用力,贺锦年便会被肢解。 东唐玖不语,但那神情分明是默认。 顾灵瞳此刻幡然领悟,难怪她和贺锦年无法感知这里的异常,恐怕这几个人全都沾过姚迭衣的血,冷然道:“姚族的族训,姚族的人擅用巫蛊会有什么后果,你不记得?” “记得,死后灰飞烟灭!”东唐玖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眸光不兴一丝波澜,“比起姚族复兴,死我们几个长老又算什么!” “灵瞳,把六月招回!”帝王没有丝毫的商榷余地命令之声响起,桃花眸那股沉笃的冷冽一点一突地聚集,直至,眸光如刃,蕴藏的坚硬足以削断钢铁,一字一句,“一日后,若朕不出这个陵墓,四海影卫便会炸开陵墓!” 东唐玖面色一喜,想不到会如此顺利,刚想开口,顾灵瞳已然开口,“皇上,招回也是无济于事!” 顾灵瞳淡淡一笑,眸光直落东唐玖,“既使姚清浅回来,你们想恢复祭坛灵力,还欠一样东西。”未等东唐玖开口,顾灵瞳已淡淡开口,“帝王五十年的运辰!” 东唐玖一指顾城风,“公主殿下,难道皇帝陛下是个摆设!”东唐玖又朝着顾城风微微一福,“皇上,您三世帝王命格,时达近百年,老夫拿个五十年,也不会改变皇上这世权倾天下的命格,请皇上勿须担心,只要皇上在位一天,姚族人决不敢越雷池一步!” 顾灵瞳静静地看着东唐玖,那璨灿的琥珀双瞳荡着轻飘飘的笑,“恐怕这一次,你们失算了,在百年前,父皇为了破血咒,亲赴川西沼泽,找到姚族族长,他们做了一场交易,为此,父皇放弃了五十年的帝王运辰!”那一场交易是在姚夜辰布下的结界之中,姚族长老自然不得而知。 包括顾灵瞳对这一秘事也只是隐隐知道个大概。 东唐玖脸色一变,神色带了疑惑看向顾城风,顾灵瞳幽幽一笑,素手一拂,在顾城风的身际便出现一团紫微的祥瑞之气,顾灵瞳桃花眸里漾起冷嘲,“以长老的修为,不难看出这一团紫气不过是四十年吧!” 仅差十年的紫微之气,却差之千里。 霎时,东唐玖踉跄地倒退一步,双眉急急抽搐,颤声自语:“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老天是不会灭了姚族的……” 为了恢复祭坛的灵力,耗废了他十几年的心血。 十多年前,自姚迭衣的灵魂回到苍月,他已然测算到,顾奕琛和姚迭衣终有一日会再续前缘,为了相守,顾奕琛必然倾尽一切,想方设法破除血咒。而解除血咒,必须要拿回上古遗族札记上册。 有了上古遗族札记上册,祭坛就有希望恢复灵力。 于是,他们表面蜇伏于姚族圣地,却无时无刻不在观望。 看着顾城风与申钥儿错过,看着顾城风驾崩,又看着申钥儿的灵魂重生在了贺锦筝的身上,血咒终于有了破解的契机,于是,他们开始出动。 先是把西灵春等四个侍婢巧妙地安排在贺锦年的身边。 接着,静观其变。 顾城风驾崩时,他们已然猜测到顾城风准备冒险穿越至异世拿回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可万没想到,姚清浅竟不惜灵魂脱体,去了异世,没有了圣子,既使祭坛恢复灵力,也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如今,唯一有能力带回姚清浅的灵魂的,就是顾灵瞳。他们决定在顾灵瞳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后,迫使顾灵瞳把姚清浅从异世带回。 为此,他们马上兵分两路,一路留在姚族圣地,一路赴大魏,找到了苍月的第三道灵脉。 姚族已然末落,加上祭坛失去灵力,他们跟本没有力量和皇权对抗。若顾城风回归,把破除血咒的地点设在挽月小筑中的地下灵脉里,他们根本无法突破挽月小筑的防线。 而秦河的陵墓不仅位置坐落在灵脉之上,且地宫之下,通道狭窄,气流密封,这些都不适合人多,所以,顾城风若将破除血咒的地方设在此处,必定不能带太多的四海影卫进入陵墓。 为此,东唐玖和秦河盟约,以许百年阳寿为条件,让他们事先潜伏进了陵墓中,终于,等到了顾城风携带着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回归,他们与川西姚族圣地中的长老共同施术,干扰顾灵瞳的法阵,终于成功改变顾城风的回归地点。 而川西姚族长老的施法,也左右了顾城风的视线! 东唐玖机关算尽,可唯独没想到,顾奕琛早在百年前,就奉出了自已的五十年帝王运辰。 顾灵瞳淡淡一笑,“灵瞳虽然是姚族后裔,但想施邪术在帝王身上,灵瞳没有这能耐!” 东唐玖何偿不知这个道理,若顾城风是平常人,以顾灵瞳的术法,想在他身上布上一层虚假的紫微之气,不过是信手得来,但顾城风却是一国之君,邪术难侵。 最后的一线希望……破灭了! 瞬时,百年的苍海桑田,一幕幕,翻卷于眼前,全是代表姚族生命的消失,没有一个新的生命诞生…。 恨,恰如汹涌而至的涛天暗潮,面目狰狞滚滚袭来—— 东唐玖突然环顾四周,眸光诡谲阴沉,嘶声道:“一定是你,姚夜辰,你非得要毁了姚族不可么?你为了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妖,你竟肯让千年姚族从此一撅不振!” 百年的蜇伏,数十年的步步筹谋,一夕全盘空落,怒极攻心之下,东唐玖心智全失,双眸中炽盛凌厉凶狠的光,频频诡笑,“我明白了,一定是你,难怪老夫用术法干扰时,如此顺利地让顾城风落在扬州城,是你在暗中相助吧……哈哈哈哈……你要什么?你在算计什么……” 东唐玖指天骂地,全然没注意到,顾城风和顾灵瞳眸光在暗中悄然交汇,他扯着自已的头发,发狠地跺着脚,时而悲鸣,时而哈哈大笑,“你也想要上古遗族札记上册是不是,你知道札记上册有地图可以让你到大海对面的天音大陆是不是?” 封闭的地宫中,东唐玖失了心般地怪笑、怒骂、嘶喊的回音不绝于耳,刺得所有人耳膜鼓鼓而跳,两个灰袍姚族长老脸色一阵青一阵黄,神色悲恸。 东唐玖又是一阵桀桀般地怪笑,双手叉腰,双眸赤红,“你想让到天音大陆寻找天籁之音治愈简如风是不是?我告诉你,千年来,天音大陆只收兢兢业业为姚族奉献一切的族长和夫人,你和简如风都不配到天音大陆,那里更不会收纳那人妖的,你死心吧,姚夜辰,你出来,你再不出来,老夫就杀了你女儿——” 东唐玖正破着嗓门嘶喊之际,突然眼角瞄到到顾城风扑了过来,暗叫一声不好,眨眼之间,他甚至没来得及闭嘴,陌夏、上官凝和燕凝霜已象被抽干了灵魂般仰头直直倒下,钗环跌落下,叮咚脆响,手中的丝线全部断开。 “别伤她们……”贺锦年惊喊一声,倏地咬住了唇瓣,丝线在一瞬间断开时,齐齐弹跳了一下,锋利的线刮过她的关节各处,疼得差点昏死过去,耳畔,便是顾城风慌乱的迭声,接着被他抱进怀中,冲进她鼻息的薄荷的味道是那样的好闻,圈住她的手臂是那么有力,那么紧,却那么的颤抖,他的声音都好像快要震碎了,“锦儿,怎么样,让我看看伤口!” 而顾灵瞳和另一个人已然控住了另外两个欲念傀儡咒的长老,其中一个,竟是……秦邵臻! 形式急转而下,东唐玖清楚地知道,手中最关健筹码没了,再想扳回这局,根本不可能,百年的期待全化为灰烬,东唐玖中折射出万缕残冷阴酷,“好,既是此,那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余音未落,身形一闪,避入了之前的密室。 另外两个姚族长老亦非寻常之人,手一抖,袖底一阵刺人的烟雾冒出,顾灵瞳和秦邵臻急忙掩住鼻息退出丈外。 顾城风无心理会,他从怀中取出一颗莲丹,直接塞入贺锦年的嘴里,眸中焦灼一片,“我要把线抽出来,怕有些疼,你忍一忍!” 仿是劫后余生,贺锦年一缓过那种疼劲,便恢复了生机,她朝着他眨了一眼睛,声音里带了些欢快,“没事,这小伤我还受得住,拉吧!我是打不死的小强!”贺锦年根本不在意衣袍肩口上繁复精致的龙饰刺绣,已经被血水浸湿,还担心顾城风听不懂她话中之意,很幽默地解释一句,“小强就是蟑螂的意思!” 顾城风忍住心疼,吻着她的额角,哑声,“胡闹!” “六月呢,我想看看六月!”贺锦年眨着眼寻找,一抬首正好对上秦邵臻泼了墨般的凤眸,衬着消瘦苍白的脸,那一对沉甸甸瞳眸愈发显得深深幽幽,一丝笑容便僵在了唇边,讪讪而客气地打了个招呼,“谢谢你……方才救了我!” 客套、生分至此让秦邵臻眼神黯了下来,忍耐地笑了笑,想开口,却恍然惊觉嘴角竟然抿出了血。 他定定地伫立不动看着受伤的她,不知道是否该上前,因为他不知道面对贺锦年时,他该说些什么。 他只是懦弱地想流泪,他想,这一生,他也无法耘酿足够的勇气和她面对! 天哪,又是三人行!贺锦年大脑马上回放当初在通州秘道三人行时,她放开了顾城风的手,随秦邵臻跳下了万丈深渊! 贺锦年象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缩着脖子,低下眼睑,一股说不出的不安袭上心头,一时之间竟不敢看顾城风。 顾城风看着眸光闪避的贺锦年,顾城风突然撩唇淡淡一笑,斟酌半晌,转首对秦邵臻缓缓开口:“方才,多谢了!” 在东唐玖失态狂吼之际,他瞄到了入口出秦邵臻的身影,秦邵臻对他指了指上官凝,又指了指自已,顾城风与顾灵瞳马上会意,用眼神各自领了一个攻击的对象。 机会仅有一次,因为,只要其中一个慢半分,傀儡手中丝线狠狠一收,就会直接割掉贺锦年的一条手臂或是小腿。 秦邵臻沉默着摇摇首,低着头,双袖着地,神色迷离,若孤魂野鬼。 顾城风转回首,又吻上她的眉心,温柔的笑容如潋艳微风荡过一池春水,盛放的全然是对她的宠和溺,而后,动作小心翼翼,先挑出傀儡线的线头,然后一根一根地从贺锦年的身上拨出。 贺锦年感到自已的心安全着陆后,便开始关心起她的三个小丫头,“灵瞳,这三丫头有没有救?” 顾灵瞳正在翻看陌夏的眼睛,闻言,摇首,“气息、心脉皆正常,只是蛊虫怕是一出生就养在体内,已和五脏连成一体,哎……我对蛊方面知道的不多。”从川西开始,这三个丫头一路相伴,若有半分虚情假意,她岂会看不出。 “我母亲或许有办法,我们先离开这里,东唐玖不会善罢甘休,这里他呆了三个月,地形比我们熟悉,何况……” 话未落,“砰”地一声从隔壁传来一声闷响,众人马上感到地宫微微一摆。 贺锦年双手一触地,掌心里传来的震感顺着她的血脉直直袭进心脏深处,眸中灌上凌厉,“大家快散,东唐玖要引爆地宫!”贺锦年顾不得身上丝线未除,倏地起身,冲向昏迷的六月。 正在查验陌夏体内蛊虫的顾灵瞳脸色遽变,她看过地宫的构造图,知道这个地下陵墓是由几百根的圆型柱子支撑而成,而她身处的大殿正是陵墓主柱的范围,一旦被破坏,这里将会很快坍塌。 “六月我来负责,你们带上陌夏她们!”贺锦年三下两除二抽掉膝上的丝线,背上六月,欲朝原路撤退。 顾城风倾身上前拦住贺锦年,从她背后上接过六月,脸上无丝毫慌乱,柔声道:“别急,声音是从这方向传来,我们应从另一个方向撤,否则,通道狭长,我们到不了墓外。” 顾城风温洵、从容地口吻成功地让他们全部冷静了下来。 顾灵瞳赞同道,“这是陵墓中央,东唐玖既然能在这里藏三个月之久,这里必然有气孔,否则光有天眼,气流不通,足可把人闷死!” 贺锦年眉峰微微一跳,倏地看向秦邵臻,秦邵臻似有所预感,神情平静地开口,“我从塌陷的锡矿那里穿过来,当时,顾城军就是从那里失踪!” 贺锦年闻言,心头怦怦诡异乱跳,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指尖轻轻摩挲过锦囊上的刺绣金线,少顷,伸手再一次缓缓触地,睁开眼眸时,以斩钉截铁口吻道:“顾城军和失踪的影卫,曾经经过这里!” 这个锦囊是凤繁星交给她的,凤繁星告诉她这个锦囊是她和顾城军分离前,她亲手给顾城军佩戴,而后落入了秦河的手中。 凤繁星希望借用贺锦年的第六感,通过这个锦囊知道顾城军的下落。 当时,贺锦年三番两次偿试过,她看到的最后画面仅仅是顾城军一群人被捕时,将这锦囊悄悄地藏进秦河的袖中。 接下来的画面,就与顾城军全然无关,但幸运的是,凭着锦囊上留下顾城军残余的气息,她感应到顾城军还在这世上。 并且,由此推理,顾城军就在矿山上失踪,且,当时,他的身边有近一百个最精锐和“圣”字辈的四海影卫。 这么多的人能活下来,并且让顾城风的四海影卫找不到他们的下落,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误闯进了秦河的地宫之中。 这时,岩石碎裂之声频频传来,贺锦年知道,若一根主柱倒了,整个陵墓就会象多米诺骨排般倒下,毕竟这是古代的地宫建筑。 可这时候,盲目逃生往往是致命的,她蹲下身,敛尽情绪,再次放空大脑,璀璨的双眸在手心触及地面,便不自觉地微微眯起,感受着—— 众人屏息看着,尽管耳畔不停地传来岩石扭曲断裂之声,以及清晰可闻的顶部石头砸落的声音,却无人动弹半分,唯恐惊了眼前这个陷入幻境般的少女……终于,众人听到“姚夜辰”三个字从贺锦年的嘴里吐了出来。 顾灵瞳福至心灵般想起,方才东唐玖一番怒骂时,曾屡次提及姚夜辰,难道—— 尚来不及发问,贺锦年已然睁开了双眼,直指辰时之位,“出口在那!过了三道暗门,即可到出了地宫,顾城军就在那个方向,还有他身边的众多四海影卫,都在那里!” 贺锦年背上六月、顾灵瞳、秦邵臻、顾城风分别背了陌夏、上官凝和燕凝霜撤退。 贺锦年带路,虽然肩头伤得不轻,但她依旧动伤敏捷,很快就领着众人在石雨中冲出了陵墓。 身后,半山已然塌陷,断层上露出的岩石狰狞歪曲延伸至视线尽头,隆隆的硝烟犹如从巨人的大口中不停地吐出,在暮色中发出地狱般的嘶吼—— 尽管个个狼狈不堪,但劫后余生让他们相视而笑—— 包括顾城风和秦邵臻亦有一刹那间的眸光交流! “同志们,往东——”贺锦年眉飞色舞,雄纠纠地指了一个方向,大腿欲迈开时,衣袖被顾城风扯住,后背一轻,六月便被顾城风接了过去,淡淡的嗓音传来道,“锦儿,先处理一下伤口!” 贺锦年转身看着灰头土脸的顾城风,唇瓣瞬时重重抿起,唯恐小脸崩不住地大声笑开,心里那个痒呀,恨不得信手变出一个照相机,把这百年难遇的一幕照了进去,未来岁月中,可以随时拿出来癫一癫、乐一乐! 但她这小小的心思自然不敢给顾城风瞧出半分,她异常乖巧地坐下,凭由顾城风帮她处理伤口,实在忍不住时,伸出手一把扯下顾城风头上的束巾,尽管被散落粉尘呛住,但她还是眨着无辜的双眼,不忘夸上一句,“我觉得你这样,很接地气!”说完,还表示自已一点也不嫌弃似的往顾城风脏兮兮的脸亲了一下。 “又皮了!”顾城风眉眼不动,依然矜贵如神砥,眼里情愫绵绵,“别再乱动!” 顾灵瞳神情默默,不理会二人,离得远远的,开始收拾自已凌乱,满是粉尘的头发。 秦邵臻阖目盘膝坐着,后背崩得紧紧。 一柱香后,三人开始寻找出口。 顾城风把六月将交给秦邵臻背着,他将上官燕和燕凝霜分别夹在腋下,顾灵瞳依然负责陌夏,三人开始施展轻功出山,不到半个时辰,贺锦年已然听到海浪之声。 循着海浪之声,顺利地走出了山谷! 贺锦年想象过万丈深渊下的惊涛骇浪,想象过悬崖翘壁上的深潭,唯独没想过黄金海岸—— 当覆了月华的细沙,柔软得象一层丝帛的路摆在贺锦年的面前时,她当即就撇下顾城风,双手展开,施开轻功,象脱了缰的野马狂奔而去,大声呐喊,“大海,我来啦——” 接着,破开嗓门又尖叫一声:“大海,我亲爱的母亲,我来了——” 顾灵瞳脚底一滑,差点仰面倒下! 此时,天依旧未亮,这样广阔无垠的海,于顾城风、顾灵瞳和秦邵臻都是初次见到。 贺锦年到了海边,直接踢飞了绣鞋,脱了衣袍,穿着一身亵衣亵裤朝着继续奔着,海浪冲来时,阻碍了她前奔的速度,她一边欢快地用双手接着海浪,一边往深处跑去,当海水齐腰而没,惊得顾城风腾身扑了过来,将她抱住,“锦儿,别乱跑!” 顾城风从不见过这样的大海,他不知道足下所站的会不会是如龙淹潭般,一不慎就是万丈深渊,见贺锦年如此横冲真撞,直惊得他一身冷汗。 “放心,这里很安全,我要游泳!”贺锦年欢快地呐喊一声,象一只滑溜的鱼儿般,从他的双臂中钻了出来,未待顾城风再拦,贺锦年已然象只海鹰扎进了水中,在泡沫飞溅的浪花中,撒了欢似地游着—— 顾城风只得回身捡了贺锦年的绣鞋和外袍,拧干后,踏入水中,嘴角噙着一泓无可奈何默默跟随相护。 顾灵瞳缓缓走到秦邵臻的身边,看着遥远的天海一线,月光在海平面上拉出一条仿似银河的长廓,那里,是否真地存在天音大陆,相传,那里的人个个擅音律。 那个人呢,教她一手音律的他,百年来,她遍寻三界,也不曾有他半分消息,是不是转生到了那里? 顾灵瞳伸出手来,仿佛可触摸到天幕,少顷,方收回虔诚的眸光,看着水中嬉戏的贺锦年,双眸中透出淡淡的羡慕,婉叹,“她总是这样能轻易找到快乐!” 秦邵臻有些费力一笑,“什么时候再帮他们解开血咒?” “今晚子时!” 秦邵臻“哦”地一声,轻描淡写道:“烦公主施法,将我身上的一道精魄还给顾城风!” 顾灵瞳转首,眸光带着探究,“那你身上少了两道魂识,会从此昏睡不醒!” 秦邵臻迎上她的目光,不躲避,唇中苦涩,“如果我是顾奕琛,我决不会放手,可我不是……阿锦她……”他想到申钥儿死在他怀中那一瞬间,他感到肺部被一层厚厚的湿氏包裹住,郁气窒在腹中,无从释放,疼得他落泪,“她太苦了……”眸光带着贪婪紧紧跟随水中那道身影,伸手朝前一抓,握住了一缕风从指尖很快消散—— 秦邵臻遽然转身,耳畔,少女的欢笑被呜咽的海风盖过,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再次想起颜墨璃那一次次疯狂……因求而不得,不仅伤害贺锦年,还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下蛊毒。 他怕,若他再不收手,他怕有一天,他也会变成第二个颜墨璃! 不若,就此放手,把幸福留给她。 不若,放得彻底,从此长眠不醒,再不会被心疼、思念、回忆所缠绕! 贺锦年一脸尽兴从海水里出来时,星寒月冷,万景沉睡,浸了水的夏季薄襟月色如一层薄烟,勾染少女姣好的曼妙身材,恍如碧海深水处走来的龙宫少女。 顾城风先是觉得心脏又漏跳了几啪,接着,本能看向秦邵臻,见他痴了般,满眼沉醉,怒色倏地爬上他雪白脸颊,一个掠身便呼啸上前,张开衣袍便将贺锦年罩住,倾身抱起她,几个起落,便跃出了百丈之外,正要斥责,却听到怀中的人指着前方一脸无辜地提醒,“城风,那里有人!” 顾城风先循着视线看,果然,不远处,一个赤着脚老者踩着海水泡沫朝着他们走来。 顾城风忍下怒气,低下首,看着怀中那张湿漉漉的小脸散着运动过后的健康粉红,长发如海藻般直包住削瘦的双肩,水珠不停地沿着脸颊滴在那精致的锁骨上,让他……猛然想起昨夜的一场**—— 到了口中的斥责怎么也吐不出,少顷,灼热的气息,带着若有若无的叹息,灌进她的耳膜,“下回只能在朕的面前游泳!” 怒了……自称起“朕”来了! 顾灵瞳和秦邵臻听到动静,亦跟了过去。 田八丹站定时,朝着顾城风躬身一拜,谨声道:“陛下,百年未见,陛下风采依旧!” 顾城风冷然道,“人呢?”顾城风已然隐有答案。 清风拂过,扬起田八丹灰白的长发,他揽须一笑,“族长大人久候陛下大驾,陛下,请!” 一路无话,走了半个时辰后,贺锦年看到不远处的沙滩上搁着一艘两层高的船,确切来说,那是一艘正在打造的船。 靠近时,贺锦年和顾城风虽然早已预料,但见到时还是狠狠一惊,顾城军一身黑衣劲装,半蹲在二层的甲板,手中拿着一个锤子,正在敲着,而船头、船尾、帆顶都有黑衣影卫在低头干活,对他们一行人的到来,没有任何的反应。 顾城风双眸霎时如浸了冰霜,尚未开口,顾灵瞳已淡淡地解释,“这里布了结界,在船四周的人感受不到外面的日月星辰变化,他们只会不停地干活、吃饭,累了就睡,醒来时,昨日的记忆在醒来一刻全部失去,以为不过是初来,一天复一天!”顾灵瞳不无讥笑,“长老倒会懂得挑苦役。” “老夫救了他们,自然要取些利息,不为过,不为过!”田八丹讪讪一笑,指了指船,“没办法,老夫一个人打造这艘船,整十年工夫,也比不过这一群小子三个月的进度快!” 田八丹将他们领至一排木造的房屋里,房间并列而排,看似都不大,但单从外观,就是一个手工拙劣的人自已建的,但入了屋,方发现房中的摆设奢华得惊人,摆放在最显眼地方的一张水墨画卷的的屏风,贺锦年可熟悉得紧,那是申府的宝贝,当年就是放在田敏丽的寝房中。 估计是申家被抄后,申府中的不少东西都落到了秦河的手中。 那张龙凤贵妃椅贺锦年虽没见过,但皇宫里头,敢用的,只怕也只有大魏的皇后和皇太后。 贺锦年眸光最后落在贵妃椅下一个极不搭调的黄金夜壶,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眸光怵怵地看向田八丹,“我怎么感觉是来到一间奢侈品仓库了!这些,全是秦河的贪污来的吧,依礼,要归纳国库!” 确实,在她拿到墨龙钥的那瞬间,贺锦年已然打定主意,搬空秦河的陵墓,作为战后恢复的储备银款,也是她继收复汴城后,送给顾城风的第二道大礼。 田八丹感到贺锦年那一双眼睛朝他看来时,仿如挟了箭矢“嗖嗖嗖”地直射向他的兆门,更甚,那神情倒象是被人打了劫般,那眼角眉梢的灵气分明活脱脱就是百年前,小小的山大王姚迭衣的模样。 田八丹一抹鼻尖,嘿嘿而笑,转首朝着顾城风时,脸上正经了些,“两位陛下,隔壁还有几间干净寝房,请自行安排,好好歇息一晚,一切明日再谈。”说完,抗不过顾城风周身难掩冷冽如霜的气息,脚底一抹油,正准备离开。 顾灵瞳却开口,“田长老,您一向擅蛊,不如帮我们瞧瞧这三个丫头的情况!” 田八丹蹙着眉看了一眼歪在一边长椅上的上官凝等人,施施然地过去,翻开上官凝的下眼皮,查了半晌,低咒一声,“这群老混帐,真是阴功!”说完,转首对顾灵瞳道,“行,包在老夫身上!” “那六月呢?”贺锦年脸色遽然一变,马上涎起笑脸,狗腿似地拉了田八丹至六月身边,“老前辈,烦您看看六月!” 田八丹看着眉目舒畅朗,呼吸均匀,仿如刚进入深睡眠的少年,这时连脉也不诊,直接翻了一个白眼,“没病没灾有什么好看?就当他睡了吧!”看着贺锦年的脸马上变得阴晴不定,只好一叹,“把小圣子放在姚族圣地的结界,可保身子百年不变,到时候,他在外面玩够了,自然就回来了!”说完,不再理会众人,负手离去。 当夜,贺锦年与顾灵瞳同床,陌夏三人依然昏迷不醒,贺锦年便弄了张席子来,让她们睡在地板上。 顾城风和秦邵臻以及六月各自单独一间。 贺锦年和顾灵瞳体力皆有些透支,躺下后,聊了两句,便背靠背地睡了过去。 贺锦年清醒时,鼻息间是熏香渺渺,耳畔是一波接一波的浪涛之声,外面正午的阳光,打在窗绫前的一盆满天星上,风吹过,朵朵细碎迎风摇戈,她眯起眼睛,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方发现,四周的环境和昨夜不同,稍稍凝神,忆起这是顾城风的寝房,昨夜还是她帮着他整理的床榻。 贺锦年穿戴完整后,打开木门,走了出去。昨夜的那艘船,依然孤伶伶地停靠在岸上,已不见四海影卫忙碌的身影。 贺锦年心想,顾城风和顾城军两兄弟必定已相见,总算,此行不负凤繁星的一番托负! 事情桩桩件件在一夕间解决,让贺锦年觉得,今日的天气份外地好。阳光普照,天空水碧水清洗过一般,明亮得找不到一丝薄云。 贺锦年谓叹一声,展开双臂用力呼吸后,刚想吼一声,却无意低首时,竟看到一个粉装玉琢般的孩子蹲在木屋旁的台阶边,正半张着小嘴傻呼呼地瞪着她。 看得出,这小家伙被养得很矜贵,穿着薄薄的天蚕丝小衫,脚上一双小鞋,虽然没象别的孩子的鞋子绣上虎头,但那光滑的锻面,就可以看出全是用天蚕丝一层一层重叠缝制成。 更甚,小萌娃肌肤吹弹易破,没有一丝的暇疵,在于海边生活的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日照和海风都是肌肤的杀手。 她想,这里既然是姚族人的地盘,这个孩子必然是姚族的后裔,弄不好,和百年前的姚迭衣还有一点的沾亲带故! 霎时,贺锦年的心象被小猫的爪儿搔动了一下,从不曾有过的母性感第一次从胸腔里冒出了绿芽儿,几步至小家伙旁,蹲下身,很平等地与他对视后,柔柔地问,“小朋友,怎么一个人在这玩呢?” “我在看蚂蚁搬家!”小伙奶声奶气地回答,双眸蕴了一潭澄净温水,水汪汪地,还撇了一下秀气的小眉头,惹得贺锦年心痒难搔,心想,这脸蛋,比去了壳的清水煮蛋还要光洁。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呢,告诉姐姐,姐姐陪你玩好不好?”终抵不过心头渴望,贺锦年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小家伙细细滑滑的小脸蛋,小家伙脸上渐渐浮起一层嫣色,很快延至一对可爱的耳珠子,娇艳得日月无光,让贺锦年心中直直惊叹:这究竟是谁家的小萌娃,实在是太漂亮了。 小萌娃仰起含羞带怯的精致小脸,娇娇糯糯地乖乖答着:“我叫简儿,姐姐,那你会玩什么呢?” “你说,你想玩什么,我就陪你玩什么!”贺锦年展开最温柔的笑靥,实在受不住母性的引诱,将小萌娃抱在了怀中。 小萌娃居然没有一点反抗,反而伸出白白胖胖的手搂住了贺锦年的脖子,简直让贺锦年受宠若惊,心中窃喜,在世外桃园生活的孩子,果然对外人没有丝毫的防患之心。 “那姐姐能带我飞飞飞么?”小家伙的口气有些带着疑问。 瞬时,万丈豪情配以国歌冉冉升起,“那太容易了,姐姐我轻功一流,来,抱紧姐姐,姐姐这就带你遨游四海,不过……”贺锦年立完军令状,瞧着那小家伙嫣红欲滴的小唇瓣,色心顿起,凑过了脸,引诱,“亲一下姐姐!” 小萌娃毫不犹豫地撅起嫣红的小嘴,精准地印在了贺锦年的……唇上! 贺锦年懵了,这谁养的小色娃?这么小就懂得亲嘴! 松涛阁临海约百丈外,依山而建。整个阁楼只有三间屋子,一间书房供主人读书写字,一间是寝房,另一间浴房,寝房外延伸而建一间露天的阳台,可看到外面的全景。 此时,书房内清凉无声,海风吹动白色纱幔,袅袅飘拂,香坛里的龙涎香已灭,灰烬在坛身的余热中依然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顾城风缓缓睁开双眼,眸光扫了一眼身边沉睡的秦邵臻,抬首,见姚夜辰临窗而站,一手随意搭在窗棂上,云锦条纹的紫色襟袖在风中飞扬。 姚夜辰转身,“你的魂魄已全,今晚子时,灵瞳会为你解开血咒!五十年的帝王运辰,业已物归原主,陛下,希望你对姚族后裔宽待些!” 顾城风起身下榻,抚起衣袍上的褶纹,淡淡道:“只要这些人安份守举,朕自会爱民如子!”顾城风顿了一下,低声问,“他呢?” 姚夜辰看着榻上已然陷入昏睡的秦邵臻,轻描淡写道:“他亦是多情之人,我会带他去天音大陆,若有缘,或许能修成自身的魂魄!” 顾城风“嗯”了一声,不语。 “有一点,我还要委托陛下!”姚夜辰眉峰微微一蹙,带着斟酌的意味,“还请皇上对顾容月照顾一些!” “顾容月?”顾城风语气不见丝毫波澜,习惯地保持缄默,等着别人自动给出一个合理答案! 姚夜辰避开顾城风的眸光,望着一望无际的碧海蓝天,语气中带了少有的绵长叹息,“实不相瞒,他是百年前,简儿的……嫡子!那个孩子一出生就断气……”姚夜辰放在窗棂上的手,不自觉地渐渐收紧,“我遇到简儿之前,他曾有一个妻子,是你们顾家的一个私奔的庶女……” 顾城风这才微吃了一惊,但很快就联想起,百年前,顾奕琛为了让东阁逆天,找到了一个刚出生便夭折的孩子哄骗东阁。 难怪东阁会轻易相信,费一身的术法,逆天让孩子复活。 因为,顾容月的父亲就是姚迭衣的“母亲”! 难怪贺锦年曾在他面前数次提及,顾容月与顾城风有几分相似,原来,顾容月的母亲也是顾氏一族的女儿! 姚夜辰勾动嘴角,勉强掠了点笑容,“当年,简儿并不接受我,是我执意,他……为了打断我的妄念,故意为难,说,若我一定要跟他在一起,就为他的妾氏!他以为,我必定不从!” 他从了—— 那些年,疼痛如生命附骨! 尽管,他无以伦比的尊贵,让那个嫡妻从不敢让他以小妾的身份晨昏定省,但每一次,小简到他妻子房里过夜,他守在屋檐下……撕心裂肺! 伤害让他缅怀,渐陷于回忆之中—— 突然,远处传来贺锦年与一个孩童畅然笑声,姚夜辰和顾城风几乎同时步至阳台,只见,不远处,贺锦年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如海燕般在空中腾跃,时而直直窜上,惊起一群的海鸟,时而低低掠过水面—— 两人的笑声卷着浪花,一朵一朵拍向岸边。 …… 可惜,玩得不够尽兴,贺锦年便感觉到有人来了,只得稳住身形坠了下来,怀中的孩子已经向前倾身伸出双臂,做出要人抱的姿势,眉眼弯弯唤:“辰哥哥!” “子时过后,你们即刻离开!”姚夜辰低低留下一句,便几个掠身,跃至贺锦年的身旁,伸手一拂,那孩子就到了姚夜辰的怀中,正眼也不曾看贺锦年一眼,便腾身离去。 贺锦年依旧维持着紧紧护着孩子的动作,眸光却静静地、带着微微的倔强看着姚夜辰的背影,神色中带着恍惚幽迷又掺杂着一丝悲凉,许久后,呼之欲出的答案让她一双皓眸弥上一层水光……。 方才,仅仅是一瞟,那八分似六月的一张脸,已然给了她答案! “不伤心了!”顾城风了然地捧起她的脸,吻去她眼角的湿意,桃花眸中一片潋涟,似勾若缠地凝望着她的双眼,低低的声音带着安慰人心的口吻,“百年前,他为了今日姚族长老无法恢复祭坛灵力,拿走了顾奕琛五十年的帝王运辰,却因为将纳兰莉送至异世,施术耗尽元气,无法再施术扼制他妻子身上的邪灵之气,他……亦算对子女尽了父亲的义务!” “那他的妻子呢?”贺锦年闷闷出声,眸中微热涩意更盛,又瓮声瓮气地开口,“刚才那孩子也是他和妻子再生的吧,难怪,我看到那孩子……总是忍不住亲近!” 顾城风将她抱进怀中,他不想告诉贺锦年,其实她方才怀中所抱的正是简如风,是姚迭衣的生身之母,因为受百年邪灵侵身,而姚夜辰无法施术扼制,如今,已成了五岁孩童之身。 如今,于简如风,唯一的生机,便是找到大海对面的天音大陆,那里,传说中有一种天籁之音,可以彻底清除简如风身上的邪灵。 他一下一下抚着她的长发,眸光温柔如天上的暖阳流泻:“他的妻子没事,他会带他的妻子乘船到天音大陆……锦儿,你有我!” “是,我有你,我有你的,顾城风!”贺锦年恋在他的怀中,喃喃自语几句后,抬首时,慎重道:“我还有母亲,还有六月,还有四个忠心耿耿的小丫环,还有……还有,将来我们的孩子!” 贺锦年瞳里如同一片的碧水蓝天,她已然从抑郁中走出,指了指姚夜辰消失的方向,眨了眨眼,一脸的气势,“我们的孩子将来一定要比刚才那简儿还要萌!” …… 正文完,番外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简姚之恋01 一夜倾盆大雨,原本就潮湿阴暗的小路变成泥泞的暗沟,水面上浮满垃圾,带着让人难忍后恶臭直冲鼻息。 乌黑浑浊的水直直漫过大腿,却一点也不防碍少年灵巧的步伐,他借着两边竹楼里透出的微弱光芒,很快地走到自已的竹屋。 这里因为四季雨水不断,加上地势较低,很容易积水成涝。 所以,这里的百姓多数以竹子来打造房子,为了保证住屋不被积水所困,通常将房间架高,下面由几十根粗壮的竹子支撑。 少年敏捷地爬上一人高的竹梯,推开竹门,尚未开口,里面已传来妇人暗哑浑浊之声,“是简儿么?”刚唤完,便是一阵的轻咳,稍缓后,妇人伸出手,掀开布帘,露出一张近乎诡异的脸,只见从裸露出的脖子到整张脸,血管浮起,粗壮清晰如同一条条暗绿近似藤状,更让人心惊的是,尾端处挑出一抹的红艳,象盛开的蔷薇。 花虽美,可开得不是地方。 而一头毫无生机的枯发,衬着五彩斑澜的脸,若非开了口,着实让人以为那不过是一张寺院里一尊地狱修罗泥雕。 “是的,娘亲,简儿回来了!”少年习以为常地应了一声,坐在竹梯边沿,拿了挂在竹架上的麻布,接了檐下沥沥滴水,完全浸湿后,利索地擦着腿上的泥泞,反复几次,开始洗手。 片刻后,原本脏兮兮双手,此时,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只见少年的双手骨骼修长而匀称,肌肤白皙,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指腹处不见一般长工长年劳作的粗茧,反而犹如最名贵的玉石耗费了无数名匠的心血雕琢成而,精致而无暇。 少年又从竹架下的黑陶瓷里摸了一小把暗黑色的泥巴,涂沫在脚腕上不慎被枯枝刮伤的皮肤,收拾好后,便赤着脚进了房。 “娘,饿了吧!”少年先走到妇人的身边,竖起枕头,扶起妇人让她靠坐着,又从旁拿出一把梳子,轻轻地帮妇人打理睡得乱蓬蓬的头发。 “娘不饿,今天布施的来了!”每隔三天,姚族布施的人就会来这里,给每家每户分发点食物和药品。 少年了无温度地挑眉一笑,静静不语地为妇人梳发。 “简儿,先别管娘亲了,先吃些东西,这会该饿了!”妇人脆弱一笑,恹恹地道:“娘梳不梳头还有什么要紧的!”虽然她多年不曾照镜子,可在手脚尚利落时,也曾借着一盆水照过……从那以后,对自已的容貌变异的最终走向,再也没有勇气求证。 “会好的,娘您别多想,凡事都有简儿在!”少年搁了梳子,站起身,转过首,双眸带了狠戾之色,声音却依然温润柔软,“简儿十五岁了,可以照顾好娘亲!” 房间很小,除了靠里面放了一张竹席,用布帘隔开外,外面靠右是一个两臂宽的小灶,上面搁了个小炉子,此时火早已熄灭。 少年摘下小青帽,将它挂在壁上的竹钉上,任一头长发散下,又松开绑在腰间的布囊,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几块防水的油纸,将它们全放在一个竹盒里。 “今天比往日迟了些,为娘还以为简儿今天要在东家那过夜!正想唤王婶过来。”妇人如今全身已无法正常动弹,少年央了隔壁的一个孤寡老人,让她每天帮着照顾妇人。 “今天跟东家收帐去了,走了小个村落,所以,迟了些!” “那今天帮东家收的帐,都收到了吧!”妇人脸上溢出喜色,“简儿小小年纪这般能干,东家准会多照应些,等多存些银子,过两年,简儿就可以娶媳妇了!” “是的,娘亲!”少年颔首,看着豆丁般的烛火微微发怔,仿佛有千言万语,却终究化成波澜不惊,轻描淡写道:“娘,明天孩儿要随东家出门几天,孩儿会留些银子给王婶,到时候,您想吃些什么,尽管让王婶去弄。”少年仿似知道妇人不舍得花银子,便道:“娘,东家说要给孩儿涨工钱,加上上回帮东家卖了不少药材,东家又给了些赏钱,我们不缺银子了,娘您别不舍得!”少年收拾好后,这才打了水,开始洗脸,换了件干净的短衫和及膝裤后,便开始动手做简单的饭菜。 用钩子拉出埋在灰碳里的竹筒,这是他今晨离开时,把泡开的米放进竹筒里,然后埋在火炉下的灰碳里,那时碳火还不曾灭,就这样慢慢熨了一天,里头的米饭便煮熟了。 “要感谢遇到了个好东家,不象隔壁王婶的儿子,遇到了心恶的,活活把一个孩子给累死了!”妇人叹了一声,又摇了一下首,似乎觉得这话不吉利,便沉默了下来。 “娘您放心,孩儿机灵着呢!”把竹筒里的饭全部倒在小盆里,少年开始拿出腌好的肉和菜,调了一些辣椒面,开始拌饭。 “是,我家简儿最能干,对了,娘还没问你,东家给你涨了多少工钱?”竹席上的妇人含笑看着儿子手脚麻利地生火,熬汤。 “比上个月多领了五百钱,本想回来时,去小镇给娘带点米面,可惜雨太大,人家早收摊了,等明天一早,让王婶去买一些,再打点肉,给娘做肉馍!”火光印在少年侧脸上,长长的羽睫低垂着,那慢慢长开的脸已不单单是干净漂亮,在他洗净后,简直可以用剔透晶莹来形容。 妇人有些看呆了,视线缓缓变得模糊,仿佛看到十几年前,滨纷的桃花林里,身着轻纱的娇颜女子让遍地的桃花失了颜色。 周围的人纷纷赞叹:“这是姚族圣地内务姚知事的小么女姚冰凝?果然名不虚传……” “姚族多美人,可这美人比起圣女都水灵三分,难怪姚知事说起女儿,就满脸是笑……。” “可惜的是,族长已有夫人,而圣子尚年幼,离婚配早了些,否则,凭这容貌,当个族长夫人措措有余呀……” 当年的她美名传千里,而眼前的少年,容貌更在当年她之上—— 她暗自谓叹时光如流水,又为儿子的容貌感到欣慰:多好的年华呀! 再粗陋的衣裳亦掩不住少年华美的容颜,那如天鹅般的美颈,白玉一样柔美的肌肤,黑墨一样柔顺的头发随意地散在脸庞两侧,可当少年转首朝着母亲微微一笑时,妇人的脸霎时苍白了几分。 少年左颊上那巴掌大的“奴”字印记,那一笔一画极其触目心惊,凸起的肌肤如一条条蛇盘蜷在脸上。尽管,这些烙印,经过十年的褪化,已不见初烙时的焦黑和丑陋,长出了纷色的新肌,但放在这一张完美的脸上,让人生生感到老天的失职……不,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失职! 为什么会这样呢?姚族除了遵循血液的纯净外,不是最崇尚容颜之美么? 明明是这样的相貌,这样绝色,若被她的娘家所认可,只要养至七八岁,就可以轻易地被姚族长老选中,进而成为族长身边最优秀的书童。成长后,只凭着侍候过族长的资格,要娶什么样的姚族少女,要过怎样高贵的生活都可以,还可以给家族带来荣光。 只因为少年的父亲是丹东帝国最憎恨的北蒙外族汉子,只因为她违背了姚族千年的铁律,与外族通婚。 她的父亲、兄长,甚至母亲,便狠心如厮,生生将她们推拒在外。 姚族少女不得嫁与外姓之人,姚族男子不得娶外族之女,如此不近人情的族规,割裂了多少对真心相爱的男女。 可当年的她,年少初情,根本不愿意听从家人的安排,与一位姚族少年成亲,她为了追求自已的爱情,抛开家人,与一个来自北蒙的红发少年远走高飞。 那些年,尽管生活并不富庶,尽管在北蒙之地,她被一群异族的人所岐视,尽管她疯了似地思念自已的父母、姐妹、兄长。 可那时候,她有疼爱她的丈夫,有一个美丽孩子,和健康的身子。 都怪她,她太贪心了……换得今日如此凄惨的境地。 那时,被蛊毒折磨得生不如死时,她真想一死解脱。 可五岁的简儿却抱住了她,忍着脸上烫伤带来的巨痛,开口,“娘,简儿不想死,娘,您也不许,娘您要等简儿长大,等简儿长大了,会给爹娘报仇的!” 是的,她连死都不能,因为她的孩子才五岁,需要她! 在无数次蛊毒发作的夜晚,在一帘之隔外传出孩子均匀的呼吸时,她睁开了双眼,生生忍受着疼痛,悔恨着—— 既然一心一意随心爱的人私奔,为什么不要一生终老在异乡,却在孩子五岁时,还不死心,期盼她的父母会因为这么漂亮的孩子,认下她们一家人。 从此,过着从前鲜花、美酒、赞美的日子。 所以,她带着丈夫和孩子,千里迢迢回到了川西,没想到,夫君那一头怎么藏也藏不住的暗红色头发,只消一出现,便成了所有人的眼中之钉。 最后,父母依然不原谅她,恨她的自私,致她父亲丢了姚族的好差事,恨她毁了兄长原本的好前途,恨她让家族蒙羞。 最后,年仅五岁的简儿身世被人揭开后,很快被姚族的长老带走,并强行那简儿的脸上烙上了“奴”印,她的夫君也在这场风波中,丢失了性命。 而她,因为身中蛊毒,不得不依附生存在川西沼泽的死灵之气,压制蛊毒发作,苟言残喘! 这里,是姚族圣地与川西沼泽之间的边缘地带。 这里的人,全是被姚族所弃的杂种。 这里的孩子,全是姚族的人违抗姚族的族规,擅自与外族女子或是外族男子通婚诞下的弃子。 有人如她,被族规惩处,身中蛊毒,不得离开,有人却抱着与当年和她一样的心愿,希望有一天,能够让姚族接纳他们,接纳他们的孩子。 少年象是猜到母亲的想法,转了首,专注地搅拌着陶瓷里的碎肉汤,给她的母亲露出精致的半颜,“娘,等秋后,我们搬走吧,孩儿存了一些钱,孩儿陪您去北蒙找祖父和祖母!” 父亲的骨灰,总归要送回北蒙。 “好!”妇人勉强露出笑容,并不反驳少年的话,她倦倦地转开脸,闭上双眼,孩子的愿望她自是看在眼里,可她自幼生长在姚族,知道蛊虫的历害,更知道,她所中的蛊毒,这世上无人能根治。 也罢,待她死后,简儿便不必陪她困在这。 “娘,是真的,秋祭后,我们就可以走了,娘的病,会好的!”少年的声音极其柔和,半边的笑容更是犹如暗夜里骤然绽开的昙花,魅惑人心。 母亲所中的是一种罕见的蛊毒,解这种毒的配方早在三年前他就已经得到,为了找到配方上的几种蛊虫,他每天早出晚归,母亲以为他是出去打小工,事实上,他是潜进川西沼泽寻找那些稀有的药材,有用的,自已留着,没用的就卖给这附近的药店,所赚的钱,远远比打散工得到的多。 只是他担心被母亲知道他涉险,除了治疗母亲生病所需,其它的银子他根本不敢花,偷偷存起来。只待最后一味药引拿到手,他立即带着母亲远远离开这里。 如果药引拿不到? 少年心中暗叹……只能将她的母亲交给隔壁的王婶,希望那王婶看两家多年相济的份上,帮她母亲养老送终,买一块好的墓地,好好安葬。 而于他,失败就等同于死亡! 因为最后一道药引非同寻常! 而是……姚族族长的血液。 明天,姚族要进行三年一次的秋祭。 上一回的秋祭,是姚族族长的姐姐承下血祭的任务,历经三年修养,身体依然未完全恢复,而这一次,姚族族长必定亲自承下血祭。 他一直在等着这个机会! 血祭会让姚族族长失去人体一半以上的血液,让他变得脆弱不堪,只要他成功靠近他,他就有把握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姚夜辰的身上盗出血液。 而如何混进姚族圣地,他早已有了万全之策。 ------题外话------ 亲们,月回来了,原本是想写男女主古代番外,只是没有好的灵感,设了四次版本,都觉得不如意,所以,决定先开简姚的番外,让亲们久等,抱歉了。番外更新不会快,暂定两日一更,亲们养文吧,别追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简姚之恋02 姚族每隔三年的秋祭向来是整个苍月大陆最受关注之事。 每年到了夏末,姚族便开始广发请柬,邀请苍月大陆各国皇家以及名门仕家的代表进入圣地,接受血祭带来的祝福。 而大陆上的普通百姓,从入夏开始,从四面八方徒步朝圣涌向川西,虽然他们最终无法进入圣地,但他们相信,只要靠近川西,就可以被圣地的福泽所覆。因此,每年川西各个村镇的接待都趋于爆满。 初秋开始,各国皇家陆续前往川西,持贴朝圣。 南诏县位于川西沼泽的腹地,其东西两面皆为无人居住的沼泽,北通外郡,南通姚族圣地,是川西最繁华之地,亦是最靠近姚族圣地的一个郡县。 这里人口并不多,却商铺林立,且多以客栈和药材商铺为主。 接受圣地邀请的贵客到了南诏县,圣地的外务知事早早为他们安排好住宿,并对所有的入住者做好排查和登记,以免混进闲杂之人。 到了金秋,南诏县通往外郡的的关卡关闭,四方来宾在姚族侍婢的迎领下,南下进入姚族圣地的外域,在外域中,他们将接受姚族的第二轮排查。 最后通过的,才被允许进入圣地。 一旦发现心怀不轨之人暗藏其中,姚族不问原因,直接施以火刑。 千年来,自是有人能人凭着些本事混过第一轮的身份排查,但从不曾有人能成功通过第二轮的排查。因为,第二轮的排查是姚族圣子或圣女亲自出面,仅凭第六感觉,就能从百人中一眼揪出居心不良者。 不过,凡事都有意外,在千年前,姚族一个子弟擅自与外族通婚,诞下子嗣,因其子嗣不满他在姚族受漠视,暗藏报复之心混进姚族圣地,试图以受过诅咒的污血泼向祭坛。 虽然最后阴谋败露,没有给姚族带来多大的损失,但因此引起了姚族人对血脉外延的不安。 姚族长老就此定下铁律,姚族族众不得擅自与外族通婚,否则,必将受严惩。 千年的慢慢衍变,到了现在,已经成为姚族人既便婚配对象是丹东本国的仕家甚至皇家,都要经过长老会的同意,否则,皆视为不合法。 对于姚族子弟擅自与外族通婚,或是不经过姚族长老会的同意,与丹东本国的百姓结为夫妇的,一旦诞下子嗣,皆被视为杂种。 只是,姚族后人对本族有血缘关系之人无法感受到戾气,所以,当奸细中暗藏了有姚族血脉之人时,圣女或圣子就无法感受到异常。 因此,对于私通外族诞下的子嗣,必然以“奴”字的烙印,让他们无法混进圣地。 且,对私通外族的姚族后人,施于蛊刑,迫她们为了生存不得不蟹居于边缘之地,进而有效地控制了这些叛逆者让姚族的血脉外流。 而简如风,恰巧就是利用了这个漏洞,成功混进了姚族圣地。 他脸上的伤疤早在多年前,便被他用川西沼泽中的药草治愈,为了忍辱负重,这些年,他一直用易容术隐蔽真颜,等的就是这一天。 简如风所居住的边缘地带位于南诏县的西部,与川西沼泽直接接壤,因此,他装扮着一个普通的仕家侍从直接避开了第一轮的身份盘查,轻易地随着大队人马混进了姚族的外域。 仕家的侍从,包括皇宫的宫女太监都不得进入圣地,因此,简如风成功进入外域后,摇身一变,俨然成了姚族的少女,施施然从圣女的身边经过,并和所有人一样,大大方方地跪迎圣女。 而后,招摇而进,一路上无人盘查半句。便被热心的侍婢引进了女眷的贵宾楼广华居。 此刻,简如风一袭白色宽袖收腰褶裙,螓首侧视窗外络绎不绝的人群。窗外绿意盎然,暖风阵阵,伴着女子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果然如他所料,整个苍月大陆的皇家和仕家都知道,姚族族长这次是最后一次亲自血祭,过后,就要开始选拨族长夫人。 因此,除各国皇家拥有四张茗贴外,苍月大陆的各个仕家只得到一张,他们将手上唯一一张进入圣地的名额给了本族的嫡系小姐,希望她们借此被姚族的族长看中,飞上枝头,成为姚族族长夫人。 虽然这千年来,姚族族长多数是娶了本族的少女,但也不乏是仕家的贵族女子被选中。 比起皇宫选拨绣女,苍月大陆的适龄女子更愿意成为姚族的族长夫人。 因为,姚族族长一生只会婚配一个女子,光这一点,足够让所有的女子趋之若骛。 昨日,进驻圣地的是各国皇家的帝后、太子、公主,以及拥有高贵血统的姚族族人。 今日一批,是最后一批获得恩准进入圣地的丹东仕家贵族小姐,她们在姚族侍婢引进广华居,为首的正是丹东几户仕家门阀的小姐。 得到确定的答案,简如风嘴角微微上挑,露出莹白的素齿,不由自主朝着眸光朝他看来的那绛衣女子盈盈一笑,思忖着,待血祭过后,这些仕家女子必顾不得矜持纷纷出现在姚族族长的身边,希望借以关怀靠近,届时,他可以利用她们作为掩护,成功逃离。 而这些能够成功进入圣地的仕家女子和皇家公主,自然在血脉上都得到了姚族长老的认同。她们自荐枕席的行为,也会被姚族的长老默认,因为他们也希望姚族族长尽快认定族长夫人,为姚族诞下新的血脉。 暖风挟着桃花瓣吹过窗前,此刻,他风髻雾鬓,珍珠缀满乌发,精心女子装扮后的少年,如冰肌砌骨,那一笑,更是风华妩媚无双。 “她是谁?”也不知谁失声而呼,随之,一群叽叽扎扎不停地仕家女子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原本被这里满目繁华所淘醉,可现在,心神荡漾中渐渐沉至谷底。 所有的人都感到,此刻,这一片片繁复似锦的花,潺潺流动的山水,皆成了楼台中那一个白衣丽人的陪衬。 绛衣女子被那艳绝了天地的容颜一惊,笑容骤然凝固,本能地拽住缓缓前行带路的姚族侍婢,羽睫微微跳动,秉着声息问,“那是哪家的小姐,怎么如此面生?” 容湘月是丹东帝国的相府千金,自及笄后,在相父和嫡母的允许下,她开始走出闺阁,与丹东一群适龄的仕家女儿结交。 她喜欢在相府里办以诗会友的茶会,后来,还与几位志同道合的女子办了诗社,其中不乏有些不错的词诗流到坊间,她也博得个丹东第一才女的美誉。 凭着诗社的名气,这些年,哪一个名门仕家的女子不想与之交好,并趁势加入她的诗社。 因此,但凡丹东名门闺绣,没有她不识的,而那窗内的少女,拥有这样的容貌,只消一眼便是难忘,何以,她从不曾见过。 姚族侍婢循着她的视线一瞧,虽然她也感到面生,但无需思忖,嘴角便沁出笑意:“容小姐,她是族里的小姐!” 容湘月身后的一名绿衣少女闻言,方阖上半张着唇,带着隐隐的不甘和妒忌,吐出两个字,“难怪……” 容湘月收回惨淡淡的眸光,心里倏地对自已失了所有的信心。 这些年苦心经营的美誉,恐怕在这样的绝色少女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想到临行前,父母的殷切希望,并暗嘱咐她,若需要人帮衬着,可以寻找姚族桂长老帮助,她的父亲早已为她打点好一切。 可现在,她知道,胜算变得渺茫。 不甘、恼怒倏地灌上心头,她咬着唇收回眸光,阴霾笼了满脸的春色,这打击未免来得太快。 人群中,有一个仕家少女颇为不解,“这位姐姐,不是说给族里的小姐安排的是拾荷苑,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呢?” 相传拾荷苑与姚族族长所居的寝居只有一墙之隔,可谓是近水楼台。 “族里的小姐爱住哪里,归不得我等安排,许是这小姐喜欢这里的桃花!”姚族的侍婢似乎不愿在此多逗留,便堪堪地掠了众人一眼,脸上显出似嘲非嘲的微笑,“众位小姐一路风尘扑扑,还是早些宿下,一会有的是时间让你们相互认识!” 另一个侍婢亦开口,“众位小姐悉记,族长大人不喜喧哗,请各位小姐尽量保持安静,无事莫靠近族长大人的尊华苑。至于你们的膳食和洗浴的安排,册子上自有详细说明。” 姚族并未帮她们安排侍婢侍候,进入广华居后,一切需她们自行打理。 简如风关上窗户,将一应人等的视线挡在纱窗之外。 第二日,阳光明媚,天空似水洗过般,干净得不见一丝的云彩。 此时,姚族上下早已汇集于圣地的石碑前,接受祈福。 别说是人,就算是稍有灵气的畜牲,此刻也懂得跑去祭坛吸纳福气去了。 尊华苑空无一人,极远的地方传来丝竹管弦之乐,预示着血祭已然开始,简如风如闲庭游客般,踏着白玉铺就的地砖慢慢欣赏着苑中的奇花异草,绕过荷池时,还信手摘下一株桃花枝,扔进池中,引得一群鲤鱼争相抢食,霎时,桃花瓣被抢夺一空,只留一根光秃秃的小枝干浮在水面上,他嘴角一挑,悠悠然朝着姚族族长的寝居方向走去。 进入寝居时,简如风无波的眼底终于挑起一丝震撼,环视四周,空旷得让人感到这不象是一个人的寝居,倒是让人感到这是进入没有香火的庙堂。 四根抱臂粗,雕刻着古朴象征权势的图腾圆柱足有三丈之高,四壁挂满獠牙恶兽木雕,让人心神不安。 寝居,是一个人最脆弱时的藏身之所,多数男子喜欢用自已喜欢的书籍,或是喜爱墨宝来装饰,在累乏之时,让自已平静下来。 这里,只适合摆上镇邪的钟魁。 简如风无心去探及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无欲无嗔地寝居在此。 他继续观察着寝房中的一饰一物,精确着计算着,今晚在黑暗中逃脱时,要走哪个窗户,又是需要避开哪个方位,以免不慎打落饰品,惊到族长的侍从。 目所能触及的所有器具,包括洗漱之物皆以大齐盛产的水玉雕成,温润美泽,属世之珍品。 简如风双手沉于袖下,走过时,没有触碰这里的一饰一物,他静静地观察着这寝房,接着,想找出最好的躲藏位置,最后,眸光落在了一面直立的水玉镜前。 一人高,搁于陈列柜边,人藏在这里,不易被发现,何况,这里离床榻近,易攻击。 靠近时,简如风稍稍抬起眼睫,扫了一眼玉镜中白衣女子的倒影,眸光落在云鬓中唯一的饰物,一根碧玉钗,瞳仁中倾泻出冷漠的微光。 而他身上这件简单的白色衣裙,收腰,胸前点缀的荷叶遮盖住他平胸的不足,其实,只要脱了反面一穿,便是一件极为简单的男子白色衣袍,所有的精美荷叶刺绣都被平板的光滑锻面所替代。 届时,只需盘一个简单的少年发髻,从这里走出去的,便是一个美少年。 简如风垂下眼睫,轻轻走到玉镜之后,玉镜与墙壁之间的距离极为狭窄,但他并没有轻易移动镜子,而是吸了气,缓缓地挪了进去,而后,闭了眼,如壁画般紧紧贴着墙面,伫立不动,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夜色来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简姚之恋03 耳畔传来的丝竹之声随着窗外的暮色渐渐沉寂,当窗外的宫灯亮起时,简如风听到了越行越近的脚步声。 他屏住气息,进入龟息状态。 “族长,求族长今晚让奴婢侍夜!”侍婢和侍从连连求恳。 姚夜辰没有回答,神情散着冷漠虚空,惟,那双耀眼的琥珀双瞳依然璨灿。 他十三岁开始第一次血祭前,他已经从姚族血祭事宜记载中知晓,人体失去了大量血液的后果。 血祭过后,前三天,会时不时地失去意识,无法控制自已的身体各个感官,会出现偶尔的幻听幻觉,严重的,在沉睡眠中甚至会失禁。 他从不愿意在别人面前示弱,便是从祭坛上下来,他也拒绝别人的搀扶,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下神坛。 在回来的途中,服下侍婢备好的养血丸,支颐坐在辇车之上,神情维持着血祭时的高高在上之姿。 其实,他早已两眼昏花,眼前的视物在扭曲、变形,他相信,如果他是寻常人,早已失去知觉,心脏会慢慢失去活力,最终停止呼吸。 姚族长老们围在他的身边,谨持有礼,一句一句关怀体恤的话,却仿如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他听得不清,只是模模糊糊地知道,他们要为自已选拨族长夫人,让他好好养好身子,尽快为姚族诞下新的血脉,接下来的几年,就把血祭的任务交给他的两个姐姐。 他时不是地以颔首回应,在姚族长老的躬身迎送中离去。 他维持着最好的仪态回到寝居之中,怎么容这些侍婢有机会看到自已最可笑的一面。 “族长,您留下小的吧,小的从小到大侍候您……” “阿回,不用说了,让族长早生歇息!”田八丹轻哼了一声,扬手示意众人离开,“族长,老夫今晚就守在尊华苑,您有事,吱个声,老夫便会火速前来!” 姚夜辰将所有的侍婢和侍从拒在门外,关上寝房的门时,伸张他修长苍白的手掌支撑在门框之上,双腿沉重得直打着颤,双唇灰白无一丝血色,整张脸如自绝境沉溺挣扎过来般,却依然带着矜持,带着高贵,纤尘不染,一步一步朝着床榻走去。 简如风感受到四周杂乱的气息渐渐散开后,方缓缓睁开双眼,几个时辰的龟息,让他的体温急剧下降,眉间染霜,仿如从十里冰封之境穿越而来。 这是他避过术法高深的姚族长老唯一的办法,否则,他的藏迹绝不可能瞒过姚夜辰身边的田八丹。 此刻,寝房并不是意料中的黑暗,因为,窗外的月光透着薄薄的窗绫,打在白瓷般的地面,折射出冷冷的寒光。 简如风控制着僵硬的身子,从夹缝里贴着墙壁缓缓挪出,仅三步之遥,便费了整整半个时辰的时间。 床榻上的轻纱帐半敞着,柔软的被褥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人影,肌肤苍白,眉目沉静,气质空明如雪,一袭白色长袍包裹着他修长俊雅的身子,如一具毫无生命迹象的玉雕。 少年如鬼魅般侵近床榻,点住了姚夜辰的睡穴。 尽管他知道床榻上的人气息极弱,但他不想冒险,他知道姚族人的特殊血腋带来的特殊能力。 简如风提起丹田之气,将藏在腹中的血蛭逼出,一盏茶时后,他的手中便多了一只半指长的血蛭,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在血窒蛊外层的一层薄薄鱼肺囊,让血蛭蛊头部的吸血盘裸露了出来。 想成功进入圣地,他的身上不能携带任何禁物,而想把姚夜辰的血液成功带出,更是难如登天。因此,他想到用血蛭蛊放在自已的体内。 为防止血蛭蛊吸食自已的血腋,他用川西沼泽中的食人鱼的鱼肺囊包裹住蛊虫。 他计划着,在血蛭蛊释放出后,让它吸食了姚夜辰的血液后,再放入腹中,带离圣地。 这是唯一避过姚族盘查的手段。 简如风眉眼不动地俯下身,两指轻轻扣住姚夜辰的下颌,将他的嘴强行撬开,而后,将指尖的血蛭蛊缓缓放入姚夜辰地口中。 原本被饿了几天的血蛭蛊霎时便精神了起,很快蠕动着瘦瘦的身躯,象前锋的战士般,气势光汹汹地冲向战场。 简如风耐心地等着,看着那小家伙一点一点顺着姚夜辰的喉管入腹。 一个时辰过后,简如风准备动手解开姚夜辰的衣袍,他知道血蛭蛊已经吸够了血,他得把小家伙骗出来,否则,找到这么舒服的血供体,小家伙必定不肯轻易离去。 衣袍从姚夜辰肩出剥了下来,先是露出肩膀。肌肤是少见的细腻,反射着柔柔的月光,如同镜面,若非姚夜辰的身体白皙修韧,带着力量,他会以为这是女人的肌肤。 简如风轻易地找到了血蛭蛊的吸血藏身之处。 人体胃里含有大量的胃酸,血蛭蛊仅凭气味感知就不会轻易闯进,此时,它正舒服地躺在胃的贲门处,一动不动地蜇伏着。 简如风运指轻轻一扣,便找到了它,并运力压迫着它圆滚滚的身子,逼它离开。 摆在小家伙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前行,要不就后退。 前行,是一片酸腐之地,胃酸会将它薄薄的一层体表消化掉,让它化为血水。 动物求生的本能,它开始蠕动地调头,一节一节地爬出。 这期间,简如风有些担心惊心沉睡的姚夜辰,因为吸满血的血蛭蛊此时的体积已是之前的五倍之大,至人体食道最狭窄的喉管时,必定会产生巨大的挤压,他担心姚夜辰会被这种疼痛刺激而清醒过来。 随着姚夜辰脖子皮肤清晰可见的鼓起,简如风的双眸亦眯成了危险的弦月,所幸的是,姚夜辰依然一动不动。 小家伙在简如风指腹一点一点的驱赶下,终于奋力到达姚夜辰的口腔。 成功在即!可是—— 一种不妙的感觉倏地袭上他的心头,简如风不加思索,捏住姚夜辰下巴的两指突然狠狠一拧—— 静夜中,“咯嚓”一声,姚夜辰的下颌便脱开。 同时,倾覆下身子,左手按住了姚夜辰的右手,并将碧玉钗抵在了姚夜辰左侧的颈部总动脉上,而简如风的右膝关节亦压制在了姚夜辰的左手。 简如风一系列的动作,只在一瞬间完成。 两张年轻的脸几乎相贴,在呼吸相闻中,床榻上的人平静地睁开了双眼。 两人双眸无声对峙,姚夜辰脸色依旧苍白,神情却不见波澜,只是那一双珀琥晶莹剔透中孕育着深入骨髓的寒意。 简如风眯了眼,带着明显的死亡威胁,随后,缓缓俯下唇。 “轰”地一声,姚夜辰脑子里所剩余的血在一瞬间被抽光,取而代之的是千里冰霜。 从不曾有过的体会……是因为,从不曾有人敢如此冒犯他—— 少女的唇瓣异样的柔软、带着冰雪的温度破开姚夜辰浑沌的思绪,让他的呼吸骤然急促,他一动不动,圆睁着双眼,欲图看清压制在他身上的人,却因为太近,视角无法将少女的整张脸看清,仅隐隐感觉,终其一生,这个少女将与他纠缠一起。 她……是谁? 更让姚夜辰感到不解,他失了半数的血液,体温已偏低,而这女子缘何气息如冰雾,冷得直叫人冻住。 可令他无法置信的是,他竟然起了反应,在他身体脆弱得不堪一击,被一个少女强行压在身下,而他的身子竟然毫无廉耻之心地叫嚣起**。 他想杀人—— 简如风毫无查觉身下人的异样,他没有一丝犹豫地将舌头伸进姚夜辰的口腔,厮磨中,专注地、一点一点地吸出那血蛭蛊,引进了自已的口腔中。 他仰起首,尽量张大口,让小家伙慢慢地延着他的咽喉钻进去。 夜色浓重,在姚夜辰无法移开的视线中,那少女颈项如天鹅般仰着,窗外的月色突然暗了下来,让他始终无法看清身上那白衣少女的面容,惟见少女那一双皓眸,透着一股兵刃般的冷漠。 他是在衣袍被解开时,清醒过来,当时,他的神智很弱,无法分清究竟是梦,还是现实,所以,他安静地任由对方解开自已的衣袍,依然均匀呼吸着,让自已的神智渐渐地清醒。 当对方的指腹抵在他胃上方的贲口,那里传来轻微的蠕动时,他确定,危险就在身边。 如此近的距离,肢体接触,姚族的特殊血脉让他很快感知了对方的意图。 他安安静静地等着那蠕虫回到他的口腔,然后,他会无情地一口咬死它。 尽管这点血液流失,并不会致命,但他自出生开始,就习惯以上位者恩赐天下,并不习惯被人强行掠夺。 他在侍机,在他左手能够得着的地方,有一处机关,只要轻轻一按,便会发出示警之声。 可没想到,这少女竟然知道他的意图,在他咬肌尚未绷起之际,便果断地让他的下颌脱落。 夜色在双方的沉默中流淌着,当简如风确定小血蛭在自已的体内找到最安全的地方时,他低下首,扣住姚夜辰左腕的手缓缓松开,从姚夜辰的眼中确知他不会再有行动时,简如风极为利索地为他的下颌归位。 同时,简如风缓缓收回钗子,锋利的钗尾轻刮过他脖子的肌肤,似乎在告诉姚夜辰,只要他不动,他不会伤他。 是的,对于血仇,简如风从不曾想去报,他自知,以他的力量,想要和整个姚族对抗,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仅想守护好自已唯一的亲人,带着他的母亲远走高飞。 “你……叫什么名字?”姚夜辰声音低沉,听不出具体的情绪,但简如风相信,如果身下的男子稍有反抗的能力,此刻,他必会被他撕成碎片。 少年不语,挺起身子,伸起右手,轻轻地搁在姚夜辰的前额,指尖运了力。 “你的名字!”他不动,强行抗拒覆在自已额上的带来的一波一波诡异的力量。 少年置若罔闻,动作不见一丝的延钝。 在姚夜辰的冰冷视线中,少年的手轻轻缓缓地在姚夜辰的眉间徘徊着,直至姚夜辰双眸渐渐阖上。 感受到身下人的呼吸渐均后,少年方倾下身,唇瓣帖着姚夜辰的耳,催眠的:“睡吧,闭上眼睛,忘了一切,你今晚看到的不过是一个梦……” 简如风知道,这道催眠只能暂时封住姚夜辰三五天的记忆,一旦他的体力稍稍恢复,他便会清晰地忆起今晚的一切。 不过,三天,足够他带着他的母亲消失在川西。 少年嘴角渐渐挑起,起身,脱了身上的衣袍,反转穿上后,将长发盘起一个简单弱冠少年的发髻,碧玉钗固定后,跳出窗外,跃上屋后的窗檐,蜇伏看着月色西沉,银霜渐冷。 姚族圣地能人居多,他并没有把握夜行中被人发觉,他不想功亏一溃,只希望广华居的那群仕家女子明日早点来撒播魅力,争相邀宠,让他侍机光明正大地离开。 ------题外话------ 亲们养着哈,月是半休息状态写文的,而且是修文控,常常写好了不发,在想后续剧情,感觉修到没问题后,才会发。 向亲们介绍一个好作者,潇湘的现言作者:圣妖亲们文荒的话可以去看她的几个好文。是个精写的好作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简姚之恋04 九月初八,姚族血祭七日后。 田八丹推门而进,与姚夜辰双瞳略一相交,古瘦的脸上闪过不安,上前,谨声道,“雷骑的回报!” “念!”姚夜辰白衣翩翩,双手后负缓行于窗边,冷冷看着窗外满眼的桃花,嘴边嚼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容。 “是!”田八丹越发恭恭敬敬,语调却如草尖上颤颤不安的晨露,“九月初三,雷骑奉令追查……” 洋洋洒洒近千字的报告,念得田八丹汗淋涔涔。 从报告中可知,从九月初三,姚夜姚开始着手令姚族刑堂的雷骑开始调查之始,便被这个神秘“白衣少女”牵着兜圈跑。 此刻,时过七日,恐怕此人早已逍遥于天外。 雷骑依据姚夜辰所提供的线索,初始追查的是进入圣地所有的姚族少女,因为当夜那白衣少女与姚夜辰相峙时,姚夜辰的第六感无法清晰的感知到少女的来历,所以,他断定,这个少女必带有姚族的血液。 先入雷骑视线的自然是广华居那个神秘的白衣女子。 很快,针对这个少女如何进入圣地的线索铺开,找到了第一个接待白衣少女的姚族侍婢,并得以确认,此人曾经成功逃脱过圣女的盘查。 九月初四,姚族年纪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女子的画像全部送到了姚族的刑堂,与姚夜辰提供的一张略显模糊的画像校对。 九月初五,这千张画像被列入可疑的只余七张,可这张人,当天也全被否定,因为她们当日参加血祭后,在族中人的带领下,在石碑下,参加了血祭当晚的守夜。 初六,刑堂将所疑人员扩展到姚族边缘地带,命人将那里所有的女子带到刑堂,一一盘查,依然无果。 初七,姚族刑堂长老对调查整整四日毫无结果引咎辞去长老事物,刑堂副长老怀疑是不是姚族的血脉外流,此人并非在姚族的视线中。 答案马上被否认。 因为这百年来,所有的擅自通婚诞下的血脉皆被施以奴刑,而这刑法并不简简单单地在他们脸上烙一个“奴”印,这个印咒带了禁咒,至这些人,无论男女,一生无法拥有子嗣。 而擅自通婚者,被施予蛊刑,更无法再生育。 当夜,刑堂中有人提出,或许可以试查一下族中的少年。 九月初八,雷骑把一个关于“简如风”少年的所有报告呈上。 报告上并没有这少年的下落。 仅仅错过男扮女装这个疑点,让他们浪费了几天,错失了最佳捉拿简如风的机会。 “田八丹!”静寂极久的寝房内传来一道冷冽嗓音。 “在。” “出三千雷骑,把人带回!”姚夜辰看着空中纷纷渺渺的桃花,神情平静,“所有与之接触过的,全部诛杀。” “族长,若是此人已混迹在市井之中……”音未落,似是猛然惊醒,马上敛声,面目上一片慎重:“八丹接令,请族长放心,一个月内,八丹必亲将此人带到族长面前。” 田八丹虽然不知道当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方才,他留意到当他汇报那神秘女子事实上是一个少年时,姚夜辰的嘴角不禁弯了弯,如弓弦被张至极限,搁在窗棂上的手指亦无声地没入梨花木中。 “给你十天!”姚夜辰缓缓转首,唇瓣依旧毫无血色,目光里透着坚定,“退下!” 一个月后,姚族边缘地带。 残旧的竹楼一间一间毫无规则地搭建在泥泞路上,长年的阴湿使竹子看不出原来的绿色,仿如带了褪不去的百年霉斑。 天上艳阳高照,好天气已经整整七天了,可这里依然潮湿阴冷,泥泞直没人的脚裸。 眼过处,以卑微之姿伏跪两旁的尽是被姚族遗弃的人。 既使不看他们一张张或是雕刻着丑陋花腾,或是烙着“奴”字的脸,光那一双双匍伏探出的手,皆是骨指粗糙,指缝内塞满污秽。 在这最清冷的凌晨,两旁、身后全是人,可在姚夜辰的眼里,这里如同空旷荒芜之地,视线里的尽头,隐隐飘浮着一双璨灿星眸,以及……月色下那高高仰起的颈项,优美如同天鹅。 这样肮脏,污垢之地,却滋养出那样的白玉瓷。 步辇平稳前行,姚夜辰突然犹疑地转首,心头簇升起一种难以摆脱的奇怪感觉,就象是空中有一条看不节的细绳正圈缚住他的脖子,他肃然开口,“停!”。 姚族的侍从齐齐止步,身后的侍从见他站起身,飞快地在泥泞之是上铺出一条一尺高三丈长的临时栈道,上面还铺上了乳白色的羊绒地毯。 姚夜辰往回走,到了一间低矮的竹楼前。 侍从马上跃上竹楼,将竹门推开,尚未开口,姚夜辰身形微微一晃,已然进入竹楼之中,霎时,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 姚夜辰阖着双眸,静止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姚夜辰双眸缓缓打开,眸里一片阴鸷,气息紊乱起来,摸索竹屋中遍是粉尘的一饰一物,行遍每个角落,最后,近乎咬牙切齿下令:招回雷骑,不用再追捕! 他不知道究竟少年做了什么,他明明感应到这是简如风曾经的住所,但在这里,他居然感应不到一丝关于少年的过去。 难怪一个月过去了,几千的雷骑搜索不到少年的下落,如同人间蒸发。 三年后,金秋之际,丹东西北蒙山。 蒙山到了秋季已是大雪压山,放眼四处,一片白茫茫。 马车以极为缓慢的速度行走在狭窄的山道上,除了一双执缰的手外,车夫的整个人几夫包裹在蓑衣内,刚清理过的蓑帽又压上一层厚厚的雪花,只是这会,路正在弯道之上,车夫一点也不敢懈怠,透过灰色的蒙纱,注目于前方,唯恐出一丝的差错。 若非是客户出五十两的银子雇他,这种季节,他决不可能出车。 终于车子安全驶过最危险的地段,车夫终于松了一口气,双脚展开架在了横杆上,身子舒服地往后靠,从怀里掏出一壶的烧刀酒,连饮了三口,炙热割过咽喉,身子马上暖了起来。 “烟儿,你觉得如何!”车内传来女人低低絮絮之声,因为风雪交加,车夫听得并不真切。 “娘,您放心,你昨晚一宿没睡,去眯会,烟儿有我照看着,你就放心!”简如风侍候着母亲躺下,搂过妻子,让她靠在自已的怀中。 因为山路狭窄,所以,马车的车厢比较小,如果一人躺下,其它两人便不得不挤在一处。 顾菲烟是他今年初刚娶过门的妻子。她原是丹东大将军的长女,其母是顾大将军年少时的通房丫环,生母过世后,过给了顾大将军的嫡妻,可惜没过几年,她的嫡母也病逝。 丹东的帝王念顾大将军护国有功,便亲自赐婚,将公主下嫁给顾大将军。 顾大将军为了讨好既年轻又美貌的公主殿下,不仅谴散了府中的几个侍妾,还准备将顾菲烟草草地嫁给丹东的一个守边的将士。 顾菲烟抗争无果,灰心之余便逃离顾府,几经周折,在一处偏远的尼姑庵中落脚,以绣活为生。去年清明,姚冰凝给自已的丈夫上香时,因伤心过度昏倒,被顾菲烟所救。 姚冰凝了解了顾菲烟的遭遇后,索性认了她为义女,接到了自已的医馆中,让她帮着简如风打理药材。 一年相处下来,姚冰凝心中甚是喜欢这个知书达理的少女,便找了个媒人,定下了简如风和顾菲烟的婚事。 今年年初,在姚冰凝的作主下,两人成亲,婚后不到四个月,顾菲烟便传出喜讯,这于姚冰凝而言,简直是喜从天降。 今年秋季,又逢血祭之时,简如风料想,血祭是姚族首屈一指的大事,姚夜辰必定顾不上再寻找他的下落,所以,带着母亲、妻子以及父亲的骨灰,准备回到北蒙,认祖归宗。 圆了姚冰凝多年的心愿! 此刻,顾菲烟幸福地靠在丈夫的怀中,感受着丈夫指尖轻抚她发鬂时的温柔。 忽而蹭了蹭,抬起小脸,细细望着他的脸,明朗的双眸啜满清泉。 忽而伸出一根细指,点在他饱满的额头,而后,沿着高挺的鼻子轻轻滑下,那介于少年和男子之间的优美的轮廓,让既使在清醒之时,她还会觉得恍似梦中。 她的容貌已是不俗,可与她的夫君一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幸运的是,他还很温柔,虽然天生招桃花,却并不寻花问柳。 每天在医馆里,忙里忙外,晚上关了店,就安心守着他们小小的家。 在明年的春季,他们将迎来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这样的幸福,让她在睡梦中都会笑醒。 简如风握住妻子的小手,睁开镜湖般双瞳,柔声戏谑,“又犯花痴了?”在小镇上,他已然习惯被人用花痴的视线所包围,但令他有些啼笑皆非的是,他的妻子,两人成婚八个月,对着他,还是一脸花痴样。 顾菲烟羞红了脸,正待娇嗔半句,倏地,一声马儿的惊啸,伴着车子突然被狠狠刹住,顾菲烟吃了一惊,所幸简如风马上抱紧了她,才免得她跌向一旁,而沉睡中的姚冰凝一头磕在了车厢的木板上,痛得马上清醒过来。 “什么事?”姚冰凝惊蜇似地坐起身,本能地往简如风的身边靠去。 车厢外,车夫眯着眼,只见前方一个白衣男子骑着一匹白马横在路中央,在这荒野之中,倾天的白色恍如要融入冰雪之中,若非马颈上挂着一条褶褶闪光的宝链,恐怕,他根本就不会发现前方有人拦路,若冲了过去,马儿必惊,要是向左还好,撞了山,若向右避,将直接掉进深渊。 不仅埋骨于深山,恐怕连尸体都会被雪狼食个干净。 霎时,车夫的怒气蹭地一下冲到脑门上,直接咆哮,“他奶奶的,找死呀,冰天雪地的,你想死直接跳下去,别连累旁人……” 话未落音,一声兵刃摩擦过空气的声音响起,天下霎时安静了下来。 简如风脸色微微一变,拉过毛毯,将妻子紧紧包裹住,而后,带着眷恋将手轻覆在妻子微微鼓起的肚腹上,低着声,极力用安稳人心的语气,“烟儿,用你腹中的骨肉对我发誓,无论发生什么事,为了我们的孩子,别出声,亦……别出来,好么?” 顾菲烟的肚子里已有属于姚族的血脉,因此,姚族的人已然感应不到顾菲烟身体的异常,如果她能克制留在轿内,以姚夜辰的骄傲,必然不会为难一个妇人。 顾菲烟半张着口,频频点头,泪漱漱而下,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顾菲烟毕竟出生阀门,她清楚地知道,此时她必需按着丈夫的话去做,她不能有任何的失控。 “娘,不到万不得已,您也别出来!” 姚冰凝惨淡一笑,抱紧了怀中的顾菲烟默默颔首。她知道,今日是躲不过了,但一想这三年的自由,以前媳妇腹中的骨肉,一切都值了! 简如风掀开厚重的布帘,一股格外锐利的寒气立即扑面而至,他紧了紧颈上的狐裘,转首,顿了顿,朝着妻子温柔一笑,“银票缝在你衣服里,到了北蒙后,找个地方住下来,记得,一定要撑下去,我会回来找你,相信我,烟儿!” 也不待顾菲烟开口,已然步出轿外,平静地看了一眼人首异处的车夫,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冷到料峭的空气吸入肺里,震住怦怦乱跳的心后,再徐徐呼出,一股白烟从口腔中冒了出来。 简如风跳下车,一步一个脚印至姚夜辰的坐骑之下,仰首直视着这些年一直深刻在恐惧记忆中的脸,郎郎一笑,隐没了面容上的惊疑之色,周身流淌出清冷淡雅的气息,“我跟你回去,放过我的母亲和妻子!” 从少年落轿开始,那张记忆中模糊的脸开始变得清晰,他看着他一步一步走来,直到成年男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方坐实了这三年来,他心中一直的疑虑……果然,是个男儿身。 见族长并未发话,隐于姚夜辰身后的雷骑军之首冷然一笑,“千年来,擅自离开边缘地带者死!” “我的母亲,身中多年蛊毒,断不可能再诞下子嗣,求族长留她一条性命。而我的妻子,她并非姚族中人,请您……开恩!”言毕,简如风双膝一落,跪在了雪地之中—— ------题外话------ 这几天家中发生一件很大的事,哎,心里无法平静,但愿能尽快解决,更新让你们失望了,抱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简姚之恋05 简如风双足落地的同时,身子前倾,白皙的双手朝前探,掌在了白雪地上,墨色的发丝与雪花在空中缠绕,眉眼挑着一丝介于少年和男子之间天真和魅惑。 “承嗣千年,恩泽天下!”简如风对姚夜辰施以姚族族众的膜拜之礼后,缓缓仰起头,同时,漆黑的眼睫如扇面一点点上扬,全然打开后,那一双皓眸仿如染了天地间的一片雪白,美得倾天绝地,美得不象为间烟火,仿如冰雪消融,天地间突然开出一朵惊艳绝伦的花,让人禁不住满心暇思—— 众雷骑在姚夜辰轻轻一声咳中,低下了首。 姚夜辰亦沉淀心神,微抬了下巴,俯视着少年的卑微和臣服,少倾,跃下白马,眸光没有离开少年的眼睛,刚跨前两步,倏地,心头微微一恸,似乎在风雪抓到一股异样的游风,刚想分辩究竟是什么时,却那一刹那间的停顿,耳畔传来尖利地声响—— 一根细而坚韧的鱼筋线已然缠上了姚夜辰的脖子,借着力,少年已然腾身至姚夜辰的右侧,手腕不轻不重地一收,姚夜辰的脖子上霎时多出一条血线。 少年的动作非常快,快得令姚夜辰身后的雷骑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 雷骑眼底的杀气顿气,却不敢轻举妄动。 简如风手上的是一条由川西沼泽的食人鱼尾后筋打造而成,可以轻易地割断人的血肉。 “惑术?”姚夜辰直视着少年的双眼,面容如水,唇间擒笑,似是三年前初识的那晚,声音清灵淡雅,不带任何情绪,“你与川西沼泽邪灵缔结了盟约?说说看,你舍了什么?瞧你连妻子都找了,想来付出的不是运辰,那就是灵魂了?”看着简如风那一双雾气的瞳孔深处一丝细微的血色,若非是天地白雪印进了这一双眼,以他的修为,必定能看出异样,可就是这细微的疏忽,让少年轻而易举就扭转了局面。 与川西沼泽邪灵结盟,或是交出一生的运辰,或是交出死后的灵魂。 显然,简如风是交出了死后的灵魂,死后将堕入川西沼泽,成为死灵,从此再无六道轮回。 难怪简如风会治愈姚冰凝身上的蛊毒,难怪年少的他就能穿行于川西沼泽。 难怪他会隐藏了自已的气息,让他的三千雷骑空手而归,便是他自已,也无法凭借第六感觉感受他的下落。 更甚,如此近的距离,他亦感受不到简如风的戾气。 “是,只要能让我的母亲平安终老,区区三魂六魄何足挂齿!”简如风淡淡一笑,“这是我一生的心愿,所以,请族长大人开恩!”尽管与邪灵相盟约,死后灵魂将与沼泽的死灵相伴,从此没入黑暗的深渊,但只要能救他母亲于水火,他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 “开恩?”姚夜辰依然如谦谦君子,姚夜辰忽地一笑,丝丝地雾气不停地扑向简如风的脸,“你正把利器抵在我的头上,且并无丝毫收手之意。”只要他拒绝,他相信,少年手中的鱼筋线会毫不迟疑地直接割断他的脖子。 “族长说的是!”简如风冷冷回应着。 “简如风,你的命是我的,连同你的灵魂也是我的,你信不信,你死后,我姚夜辰绝对有办法将你的灵魂从死灵那赎回,让你……” “可现在,你的命在我的手中!”简如风冷然打断,环视护在姚夜辰身边一丈距离的雷骑,下令,“你们,全部跳下去!” 从简如风记事以来,就知道姚族向来漠视生命,他们高高在上,罔顾他人生死。 而他简氏一门,所有痛苦的根源都来自姚族。 所以,对姚族人的生命,他亦给予相同的漠视。 这里位于半山腰,悬崖下全是岩石,没有林木阻挡,加上冰雪覆盖,这些人跳下去,九死一生。 雷骑之首张开的手掌在简如风坚韧的视线下,缓缓握拳。 “想看着你的族子人头落地么?”简如风嗤笑一声,收紧手中的鱼筋线,鲜血霎时加速冒出,片刻便染红了姚夜辰的整个脖子。 “好!”雷骑之首做了一个阻止的动作后,眯眼,“希望你信守承诺!”而后,他双膝跪下,朝着姚夜辰深深一拜,谨声,“族长大人,属下先行一步!” 言毕,双足一蹬,便如大鹏般朝着悬崖跃去,其它的雷骑知道此时除了乖乖就范外,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便纷纷效仿。 简如风眉眼不抬,朗声道,“娘亲,您执缰,先行离开!” 在这三年中,他曾猜测过种种危险的对峙局面,针对每一种狭路相逢,简如风都计算过如何保全自已的母亲,所以,他教会母亲如何驾驭马车,如何在野地里寻找裹腹之物,如何在寒冷的地方或是人烟绝迹的地方寻找生存之道。 婚后,他也教会了顾菲烟。 姚冰凝披了件厚厚的披风走出轿子,她咬着牙平静地看了简如风一眼,母子眸光短短一相触,简如风展颜一笑,“娘亲,披风不挡风雪,把车夫的蓑衣和蓑帽摘了,穿上。” “嗯……”姚冰凝哽咽一声,便低了首,弯下身,颤着手从车夫的身上扒下蓑衣,穿在了自已身上,刚提了缰绳,耳畔便传来简如风斩钉截铁之声,“走!” 姚冰凝没有勇气再看儿子一眼,她怕她好不容易积蓄起的所有理智会在瞬间崩坍,她紧紧揪着冰冷发硬的缰绳,使劲一抖,嘶吼,“驾!” 马儿似乎受了寒,不愿意前行,挣扎几下无果后,方磨蹭在迈开脚步,以致行驶非常缓慢,让简如风不知不觉地收紧了手腕中的鱼筋线,没有注意到,锋利的线已要全部没入了肌肤之中。 姚夜辰冷漠如常,仿佛并不在意自已的生命有可能在一刻之间消殆,他冷冷看着马儿一步一步拖着马车从自已的身边驶过,倏地低低一笑,“简如风,你在施惑术之时似乎忘了,圣血的功用!” 见简如风似乎没有多大的反应,姚夜辰脸上的笑愈发开涤,毫不在意颈上的疼痛,微俯首,在简如风耳边轻笑,“姚族的圣血,可让人的术法影响无限扩大,你方所施的惑术,最早来缘于川西白族,白族之人所有的邪术不仅对人有效,对畜牲亦是如此……三、二、一!” 在姚夜辰吐出最后一个字后,低哑尾音萦绕中,马儿突然发出一声惊啸,猛地抬足,发了疯似地直直朝前奔去,前方是弯道,如果马儿不懂得拐弯—— 简如风无暇去理会姚夜辰话中之间,松了手便全力追赶。 姚夜辰解开颈上的鱼筋线,从怀中掏出圣药,稍稍处理了一下伤口,方优雅地走向简如风。 此时,马早已堕入深涯,而马车前轮悬空在崖边,摇摇欲坠。 姚冰凝双手紧紧抓住车厢前方的横杆上,整个人悬在半空中,被风雪刮得全身直抖。 “娘亲,您捉紧,坚持住!烟儿,你从后车厢爬出来!”简如风正施尽全力,想将车厢拉上来,难的是,地上的积雪太厚,让他的双脚一直在地面打滑。 “相公,相公,车厢后门…。打不开,被行囊挡住了。”顾菲烟死死抱着车厢内的扶手,声音颤着几乎不成调。 “把行囊往一侧移动,别往车厢前方位移!”简如风突然挣脱自已脚上的靴子,赤足没入雪地中,冰冷一下带走脚上的温度,他不停地移动着,想根据脚掌的触感,找到地面的支撑点,将马车一点一点地拉上来。 姚夜辰寂然伫立,听着萧瑟风雪之声,欣赏着他们垂死挣扎,亦看着顾菲烟狼狈不堪地从后车厢中出来,而后,与丈夫肩并肩,同心协力拉着马车时,他们的眼中俨然也没有他的存在。 姚夜辰嘴角缓缓弯起一抹嘲讽之笑。 简如风终是凭着自已的一份执着,将马车慢慢拉上,当姚冰疑的双脚终于能撑住悬崖边缘时,意外再一次发生。 车厢内因为柜门突然松开,放在里面的骨灰瓷坛滚了出来。 “不——”姚冰凝惨叫一声。 那一刹,无法承受的痛一下子冲杀出来,霎时破开将冰冻住的头脑,瞬时炸裂开来,姚冰凝倏地伸出一只手,欲图拦住,可惜那只不是触了一下白瓷的边缘,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已丈夫的骨灰就此击个粉碎,连想也没多想,纵身一跳,欲图接住—— 那一瞬,心中唯念,将丈夫的骨灰盒紧紧抱在怀里,便是她粉身碎骨,也不能让自已的丈夫的骨灰飘散在风雪之中。 “娘——”简如风倏地松了手,没有任何犹豫,便腾身跃下悬崖,嘶恸之声伴着风雪在山峦间不停地回响。 而马车在简如风松开手的那瞬间滑下,而一时不查的顾菲烟整个人被马车拄前拖,虽然及时松了手,却一下子面朝下跌倒在地,疼得无法起身,她盘蜷着身子,伸着手,虚空地抓着,“相公,相公,婆婆,你们不要扔下烟儿呀……” 一场惊心动魄的生离死别终于落了幕,姚夜辰象帝王般缓缓走到顾菲烟的身旁,睥睨俯视着,“你该去殉夫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简姚之恋06 顾菲烟失魂落魄一步一步爬向悬崖边,仓皇地看着眼前白茫茫的深谷,口中呜咽,却不知该发出什么样的呐喊,眼睛象关不住的泉眼,不停地往外窜出泪水。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天地依旧一片苍茫,雪花很快就地上所有的痕迹淹埋住,顾菲烟突然感到眼睛针扎一般地疼痛,蓦地惊醒过来,忙闭了眼睛,她狠狠抹去脸上的泪后,从怀里掏出灰色的蒙巾,包住了双眼,呆呆坐在地上。 倏地,好象回忆起了什么,摇摇首愣愣地说了一句,“我不会殉情……” “他不会抛下我的,我更不会轻易去死!” “夫君他心里有我,他一定会回来找我,我得活着,我要活着!” 她挣扎起身,忍着腹下的阵阵收缩,缓缓地站起身,脑子里开始反复回放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从马儿突然发疯,紧接着,姚族带来的十几只马狂奔着超过他们的马车,一只只争先恐后地跳下悬崖。 而后,马儿拉着车厢,冲向悬崖时,她以为今日必死。 关健一刻,简如风当机立断割断马身上的缰绳,凭一已之力,拉住了车厢。 可为什么,明明有一线生机,他却毫不犹豫地抛下她,跳了下去。 既使是因为姚冰疑先堕崖,可任谁也知道,往这跳下去,根本就不可能救人,摆在面前的明明是一条死路,以他丈夫素日的精明,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把她一个孕妇抛在冰天雪地中,身上无可御寒之物,更甚,还留了一个虎视耽耽的恶魔在身边。 “不,不会的,夫君不会抛下我的,我们夫妻一体,荣辱……生死与共!”她仓皇地摇着首,否认着心中隐隐的答案。拼命回想着之前简如风在车厢内的叮咛,让她一定要坚持到前方的小镇,让她活下来,让她等着他…… 姚夜辰闻言连嘲笑都吝于施舍,他知道,在简如风的心中,显然没有这女人自以为是的爱。 因为拥有姚族血脉的人,一生只追寻一个人的脚步,一生亦只会爱一个人,显然,在简如风的生命中,这个人尚未出现,否则,在危险来临时,他不会毫无顾虑地抛下自已的妻子。 他脸上的冷漠一如那足下皑皑白雪,他看着妇人蹒跚的动作,最后,落在了她腹部上,双瞳在白雪中变成了黝黑,他从怀中掏出一粒丸子,两指轻轻一弹,红色的药丸便直接撞开她的牙床,射进了顾菲烟的嘴里。 顾菲烟神智早已在崩溃边缘,本能地咽了一下后茫然抬首,看到丈外的白衣男子,马上掐了自已的脖子,想把东西吐出来。 “咳,咳…。”顾菲烟喘着息,“你给我吃了什么!”她重重咳着,却发现那药丸早已被她吞入腹中。 要失去腹中孩子的恐惧惊悚让她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她跪倒在地,重重在磕首,“求求您,族长大人,您开开恩,赐解药,救救信女的孩子。族长大人,信女求您救救孩子……” 姚夜辰上前一步,俯下身,双手带着怜悯众生之姿捧着她的面颊,俯视着她,“顾小姐,你腹的孩子本就不属于这个世间,既使他被你们强行带来,天地之间,也无他的立足之地。” 如此近的距离让顾菲烟第一次看清了眼前男子的长相,完美如神砥,却更象地狱修罗,尤其是颈子那处,一条明晃晃的血线,乍看之下,恐怖如断颈。 如此的视觉冲击,让她猛然想起,方才,正是自已的夫君伤了姚族族长,逼迫他的属下跳崖自尽。 他堂堂一个姚族族长如何甘心被人如此冒犯? 既是此,她又何必自取其辱? 霎时,万念俱灰,无声地咧了咧嘴,最后,静静地闭上眼,不再反抗。 在此之前,她也曾是姚族的信徒,她自小随嫡母做祭礼活动。可现在,她心中只有惧怕,她没有勇气去挑衅和质问。 在苍月大陆上,千年以来,姚族族长都是站在最高神坛上的一个神砥,他要一个人死时,没人敢反抗。就如同阎王夺走一个人的性命时,做为人,只会想到自已元寿已尽。 姚夜辰没有解释他给她服的是什么,事实上,那是一种抗寒的药,这颗药足够让她在雪地中生存三天。 他让她活下来,是因为,她还有利用的价值。 悬崖下,简如风在雪地中徒步跋涉着,虽然他和姚冰凝是在同一个地点坠落,可这里的山谷高达三千米,加上谷中风势凌厉,也不知会飘落在哪一下。 他在年幼时便以灵魂为筹码,换得与川西邪灵结盟。 结盟期限内,邪灵会暗助他避劫。 从这样高的悬崖上落下,他中途被唯一的一颗大树挡了一下,缓和了下坠的速度后,最后落在了一处高高堆起的雪坡之上。 他毫发无伤地活了下来,而其它人,全部当场死亡。 经过三个时辰寻找,简如风终于找到了姚冰凝。 她靠在一块半裸露的岩石边,双眸毫无生气地睁着,早已咽气多时,但她的双手依然死死抱着一坛骨灰,嘴角擒着一丝满足的笑容。 尽管早已猜到,但亲眼目睹时,简如风依然感到心如刀割,他几步奔至母亲身前,如一团棉絮缓缓伏下身子,跪在母亲的脚下,右手缓缓抚上母亲的脸颊,用掌心的温度轻轻化开母亲脸上的雪水,并缓缓将她的眼皮合上,软了身,挨进母亲毫无温度的怀中,经年的苦痛全然浮在眼前,有关他的,更多的是属于母亲的。 十年了,他不曾掉过一滴的眼泪,可这时,他哭了,“娘……您是那么辛苦才熬下来,多少次,您疼得想一死了之,孩儿都知道,可您没有抛下孩儿随爹而去……”低低的哭泣之声,在风雪声中冰冷、湮没—— 他面目上苍凉一片,双瞳含泪,似山涧清泉闪闪发亮,直视着母亲的遗容,一直抱着,不言、不语、不动—— 雪花堆积在母子二人身上,仿佛将他们连成了一体。 当冰冷耗尽简如风身体里最后一丝热量时,他方慢慢地移动着僵硬的关节,再次扫去姚冰凝脸上厚重的雪花,泣不成声,“娘亲,我不会……放过他的,我发誓,总有一天,我会让姚夜辰跪在我的脚下,总有一天,我会让整个姚族……陪葬!”嘴角缓缓挑起,那一张精致华丽的面容下,嵌着一双没有任何的人间疾苦、欢乐、悲喜的双眸。 半年后,春。 正午时分,黑檀木窗格轻轻拂进一缕缕金色的阳光。 田八丹推门而进时,姚夜辰一身紫袍,没戴发冠,满头青丝随意披散在两肩,正半俯着身,闲情逸致地勾动着手中的狼豪,在雪花宣上画着窗外的桃花。 殿内安静得不见一丝的风拂绡帐,而窗外繁华似锦,不时滑入两声稚嫩燕雀鸣声。 “族长,雷骑已从西北传回消息,他们已按您的意思,给顾菲烟服下推迟分娩的日子,按药量,应是最少十日……” 田八丹絮絮叨叨回禀了半晌,全是关于顾菲烟每日食膳,以及平常接触过的人,又是雇用了哪一家的郎中、稳婆。 却见姚夜辰半晌没有回应,半低着首,眸子里敛着光华璨灿,兴趣盎然地疾笔在雪花宣上,嘴角还淡淡擒着一丝笑容。 田八丹有些心奇,悄然移了几步,抬头去看,才发现姚夜辰正在桃花下画着一个白衣女子,全用没骨画法,不着墨线,颜色渲染渐变扫出一个少女的轮廓,只是他不敢再走近一些,无法看法姚夜辰画的是哪家的少女,但凭着画中少女修长的身高,直觉并非是姚七小姐。 一柱香后,姚夜辰搁了笔,将画了半个上午的画提在手上,不停地吹着气,欲图让纸上的墨早一些干,直到田八丹怀疑姚夜辰根本没听他说什么时,姚夜辰方不咸不淡地开口,“他倒沉得住气,顾氏即将分娩,居然不出现!” 蒙山简如风落崖后,姚夜辰令雷骑监视顾菲烟,他相信,简如风迟早会出现在顾菲烟的周围。 虽然时隔半年,雷骑依然没有找到一丝关于简如风的线索,但他自信,有顾菲烟这个王牌在手中,这一场博弈,他注定是赢家。 姚夜辰心中更是笃信,顾菲烟到了正常分娩的日子,只要一天不生,简如风便如坐针砧。若十日后,顾菲烟要分娩了,简如风依旧不出现,他有的是办法,让顾菲烟把胎儿死死养到腹中,直到逼简如风自已送上门。 田八丹欠了欠身,“族长,还有一件事,今日姚七小姐准备接受圣水的沐浴,族长大人是否要观浴?” 千年来,姚族的族长可在姚族族内任选自已喜爱的女子为妻,但如果被姚族族长看中的并非是姚族少女,就必需经过长老院的首肯。 为了新的圣子或是圣女早日出生,如果姚族的族长到了二十二岁之际尚未将心仪的女子生辰八字呈报于长老会,那长老会将会代替族长选一个适合的女子作为族长夫人。 姚夜辰今年已满二十二岁,初春时,长老院为他订下了姚族新任刑堂堂主的第七个女儿姚元华。 姚元华今年年方十六,其父母都是姚族正统血脉,所以,姚夜辰虽不曾与这少女见过面,只粗粗看了她的画像后,便应承了下来。 姚族便将两人的大婚定在了三月初七。 今日是姚元华按受姚族圣水的大喜日子,千年来,所有的姚族夫人,在大婚前,都要经过圣水的洗浴,带着一身的洁净,从此担负起祭祀的责任。 姚夜辰默然一刻,说道,“不必了,吩咐下去,让侍婢好生照顾便是!” 田八丹偷偷地撇了一下嘴,心道:果然画里的不是姚七小姐! 田八丹心中腹诽,嘴上却应得极为恭恭敬敬,“是!” 姚夜辰收了画,便坐了下来休息,阳光正好打在他的眉眼之上,惹得那一双琥珀的双眸不舒服地眯了起来,越发显目如宝石,他转了首,突然开口,“八丹,蛊灾的灾情控制住如何?” “恕八丹无能,找不出蛊虫的寄宿体的源头!别说是姚族里记载过的蛊毒,就算是川西的白族,也从不曾见过如此诡异的蛊虫,似乎只会控制人的情绪,或悲或喜都会引起疼痛,目前,八丹唯一能确定的是,大悲大喜时会造成人的心脉断裂,如今已有七个死亡的例子,族长,如果……”田八丹话刚出口,便清楚地看到姚夜辰的眼睛冷了下来,瞬时满头大汗,可他实在没把握给自已下军令状,只能折中地建议,“要不,把云诏县先封锁了,以免灾情扩大!” 两个月前,在云昭县突然发生大面积百姓中蛊之事,其中十有八个都是姚族一代的年轻弟子,姚八丹奉令调查,几乎盘问过每一个中蛊的男子,详细地记录了他们共同接触过谁,本想借此找出源头,却发现毫无发现。 蛊毒虽然多数情况下并不致命,但发作时,疼痛难忍。 田八丹深谙蛊术,只得冒险从一个男子引出蛊虫,成功后,曾偿试引入自已的体内,然后找出阻止蛊虫侵身的方法。 可怪就怪在,田八丹屡试屡败,整整一个月了,他还是查不出蛊虫是如何侵入人体。 如今,唯一的方法,只能帮着一些中蛊的男子引出体内的蛊毒,救一个,算一个。 但源头没有掐准,根本阻止不了蛊虫的扩散。 姚族中,已开始产生不安的因素,这也是姚族的长老会决定提前让族长大婚的原因。 “大婚后,若灾情还在蔓延,再封锁不迟!”姚夜辰两指叩着案桌,“我有一个预感,这事,和简如风有关,你速去查一查,近期有没有人出没云诏县的各个药房!” 田八丹领命而去。 姚夜辰心思烦乱了起来,又走到案几边,从柜中拿出了画,盯着画中的白衣少女那一双莹莹如玉的双眼,冷笑道:“你又要扮成什么模样混进圣地?” 黄昏,姚族圣地传来千年从不曾发生过的事。 准姚族族长夫人正在熟悉圣地清泉的洗涤时,原本是细流的泉水,突然慢慢变小,不到一盏茶时,便完全干涸! 在姚族中,姚族的泉眼流出的圣水代表着下一代的子嗣是否兴盛。 因此,每一代的姚族族长夫人,在大婚前,都要经过清泉圣水的洗浴,接受圣水的祝福,早日为姚族诞下拥有最纯净血液的圣子和圣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简姚之恋07 圣地清泉位于圣地内腹深处,拨地而起的一坐小孤峰顶端之上。 这里找不到任何的水源,却常年流淌着一小股的清泉。 千年以来,既使是姚族的长老也无法知道,泉眼的源头在哪里,只从姚族遗下的记载里知道,这个泉眼关系到姚族后嗣的繁衍。 而通往圣地清泉的是一条盘旋的曲廊,象一条巨龙围绕着孤峰旋转,直到峰顶,一路皆为一色原木的清漆,汉白玉台阶,每隔十步的栏杆上嵌着一颗鸽蛋大的夜明珠,在黄昏的云霞中发出五彩光芒,远远看去,仿如通往天宫的玉阶。 圣地清泉所流出的细水,被引入峰下,汇集在一个人工开凿的月牙形的小池。 这里占地虽然很小,但景致堪称世间一绝,它并不对外开放,只供姚族的圣子圣女沐浴所用。 姚夜辰领着一众圣地长老赶至圣地清泉时,姚元华着一身雪纱匍伏在地,半身湿透,尤其是长发,如海藻般铺呈在白玉地砖上,娓戈出一滩的积水。 姚夜辰举手投足依旧风度翩然,脸上光华隐隐,神色温润,修长无瑕的手缓缓地触摸着光滑沁凉的鹤嘴,指尖感受不到一丝的湿意,他将耳朵贴近玉壁,果然,已听不到涓涓水流之声。 姚夜辰在众人期盼的视线下,缓至姚元华的身前,冷淡地开口,“起身!” 他想从姚元华的身上感知某些确切的信息,只是姚元华匍伏在地,而他却不想俯身。 姚元华急忙起身站定,埋首。 姚夜辰两指直触于她左侧颈项之上,少顷,睁开眼冷淡地开口,“你的身子已然不洁!” 姚夜辰尽管心中明确知道,此事必然与简如风有关,但在事情未彻查出个答案前,只能由姚七小姐把这个黑锅先背下来。 “元华有罪!”姚元华仰头,娇丽容颜已经染上一层灰败之色。 姚族长老东唐玖似有会意地眯起眼,看了看干涸的泉眼,见那玉质的鹤嘴在夕阳下晃着刺眼的光芒,又看了看姚元华湿湿嗒嗒还在滴水的长发,眼角直抽,也不待姚夜辰施令,直接下令,“把这不详之人即刻囚到石牢里,没有族长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谢长老恩泽!”姚元华咬紧嘴唇,沁出一丝血迹。 虽然原因尚未明,但姚元华在受圣浴之际,泉水干涸,其亵渎之罪已是坐实。 对于这样的命令,既便是匍伏于姚元华身后的姚母也不敢辩驳半分。 清泉泉水干涸,这已不是关系到一个家族的兴旺,而是整个姚族很可能就此没落。 借姚母十个胆,她也不敢在这时候,站出来,为女儿求情半句。 “东长老,你怎么看?”姚夜辰退令众人,只留下七个姚族长老。 “回族长,老夫拙见,这恐怕与云诏县的巫蛊有关,圣地清泉并无实际水源,它所接的是雨露天泽,所以,无人能在清泉上动手脚,老夫怕的是,它的干涸就是一次不详的预兆!”东唐玖面色凝重。 圣地清泉是上古遗族留给姚族的祝福,清泉不受苍月大陆任何巫蛊的诅咒,不受人为的故意破坏,它就象是上天的雨露恩泽,不受人为所左右。 清泉的干涸是个大凶之兆,预示着姚族在多年之内无法诞下拥有完美圣血的圣子。 这是千年来从不曾有过的事,于姚族简直是灭顶之灾。 “可这巫蛊伤及的普遍皆是年轻的男子,目前并无一例女子被巫蛊所伤的报告!”刑堂主事一直在过问此事,所有中了巫蛊的男子如今全被他们软禁一处。 “可能被误导了,清泉不会无故干涸,它在向我们姚族示警,姚族甚至是丹东正在耘酿一场浩劫,这个劫很可能是所有适龄的女子将无法为族长大人诞下子嗣!” “如果是此,那将更可怕!这就意味着,云诏县巫蛊的源头是在女子的身上,再由女子通过某种媒介,传到男子的身上!”言及此,一长老倒吸一口冷气,直视着姚夜辰,“最终断了男子传宗接代的能力!” 在场所有的姚族长老突然明白了,清泉为何突然干涸,那必定是姚七小姐很可能中了某种巫蛊,一旦她成为姚族的族长夫人,将此蛊传至姚夜辰的体内,后果将不堪设想。 姚夜辰负手而立,视线扫过两个圣女,开口道:“东长老,你领长老院的细查姚元华体内究竟是什么蛊虫。大姐、二姐,烦劳你们二人领族内妇人做一场祭祀活动,总之,先稳住人心。” “是!”两位圣女齐声而应。 姚夜辰当夜策马疾驰至云诏县,直奔云诏县最繁华的销金窟醉香园。 此时的醉香园已不复昨日之繁华,巫蛊带来的灾难,让整个川西陷入恐慌之中。 姚夜辰直接跃过后花园的围墙,进入园中。 夜里,这里静如死狱,唯有夜风吹过枝头发出的簌簌声响。 姚夜辰直走着,突然感到有人,便停驻了脚步。 果然,亭后慢慢走出一个人,怀中抱着一个小狸儿,绿色的双瞳带着邪灵之气,一看便知,多数是川西沼泽养出来的毒物。 而那年轻的男子,白袍青巾,很瘦,很瘦,却依然很好看,那尖削下巴,如玉刻般的轮廓,在夜色下如遗世仙灵。 简如风一双眸子定定的望着他,轻声道:“你来了。” 姚夜辰从来不知道,一个人没有任何表情,仅凭一个眼神就可以传达出这样复杂难言的意思—— 平淡、嘲讽、痛恨、哀怨、痛苦、挣扎、苦涩……。除了喜乐外,装足了世间百味。 姚夜辰心突然揪了起来,几乎把持不住想上前抱住少年安慰一番时,突然领悟到,少年又对他施行了惑术,急忙敛尽心绪,冷冷道:“你做这么多,目的不就是引我出现?” 黄昏时,当他手触姚元华的颈项时,因为血脉相同,他无法从姚元华身上看到很具体的面画,但隐隐还是摘取了某些重要信息。 简如风淡淡一笑,并不否认,他抱着怀中的丑狸儿,转身便走,迈了几步后,回头看姚领夜辰还伫在原地,别过脸,也不看他,只淡淡道:“想知道结果,就跟我来!” 眼眸中流露出的分明就是:爱来不来! 两人一前一后绕过后园,进了一间屋子,简如风无声地踩着阶梯,步下地窖。 走过一段狭长的地道,进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屋子,推开门,里面暖香宜人,分明是一间喜房。 四周挂着大红的绡纱,中间贴着金色地双喜,床上的被褥也是大红色的棉布套子。 简如风吻了一下怀中的小狸儿,将它放到一个竹篮里,动作优雅地挽起袖子,露出骨瘦如柴的手臂。 姚夜辰站在门口,不动声色地看着简如风旁若无人地忙着洗茶,泡茶,直到少年端着一杯清碧的茶走了过来。 在红色的灯光下,姚夜辰方看到,彼时精美如骨瓷的少年,好象被强行褪去那一层最光滑的柔釉,面上虽犹自含笑,可那样美的一双眼睛,却涣散无形,如沼泽丛中走出的一个艳鬼,无丝毫人气。 简如风单手递出,柔声叮咛,“把它喝干净,我就放过姚族千七多个未婚女子!” “七千多人?”姚夜辰稍稍抬起眼睫,琥珀瞳仁中便倾泻出锐利之光,姚族目前记载在册的未婚适龄女子确实只有七千多人。 他让简如风无法如期成为父亲,而简如风竟如此干脆利落地断了他的子嗣之路。 仅仅半年时间,他好奇,这少年是如何凭一已之力做到。 他接过少年手中的茶盏,“你是如何做到的!”同时,指尖一颤,异样和不解滚过心头,这茶中含有媚药,因为同为姚族血液,他无法探知简如风下一步究竟预欲何为 “一千多年前,你们与川西白族人争管天下,白族最后败于你们姚族之下,失了上古遗族的僻护,被姚族驱逐到了沼泽之中。”简如风嘴角的嘲讽渐浓,“我年幼时,为解母亲体内之毒,便去了沼泽寻找食人鱼,没想到,一次遇险时无意找到一本古籍!” “包括惑术?”姚夜辰抬了抬手中的茶杯,“和专门针对姚族血液的媚毒!”姚夜辰是圣子,平常的巫蛊和毒药很难侵身。 “那里记载着百种巫蛊,其中有好多种专门针对拥有姚族血液的人,里面还记载了具体传播的渠道!”简如风谦和一笑,眸光落在了姚夜辰手中的茶盏之上,语声恭敬,“恕我不能再具体些,族长明白就好!” 言毕,眼睫打开,乌黑的眸子像是润过泉水的宝石,那样的璨灿耀眼,有一刹那,仿如在姚夜辰的心底盛开。 姚夜辰目无表情地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双颊登时浮现两抹红印子,他压下心潮浮动,平静地将杯子放到少年手中,哑声道:“我喝了,你什么时候兑现!” 简如风搁下空杯,指了指大红罗帐,“不舒服时,去那躺着,刚换的床单,族长大人请放心使用,我自会安排美貌且干净的女子给族长大人侍寝!”少年展颜一笑,返身从篮子里将狸子抱起,轻吻一下,“我去办族长大人的差事,差不多三天就能有消息了,族长请静心在此等消息!” 话虽好听,可姚夜辰却明白,这就是软禁的意思了! ------题外话------ 更新的事除了抱歉不知该说些什么,最近事情很压抑,一件接一件,环环逼来,今天终于找几个管理员说了心事,她们纷纷给我出主意,我听了后,按她们的意见去办了,心里也舒服多了,在此,想对你们说:感谢你们一直都在~感谢大仙、依伊、莉儿、六月,小雪,你们一直在我的身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简姚之恋08 姚夜辰在简如风要跨出门的一刹那,身行一动,便晃到了他的身前,一张脸已呈出诡异的艳红,抬眸,张口,炙热的气息直喷了过去,语声里有种压抑的杀意,“既然你年幼时已得到白族遗下的古籍,为什么到现在才动手?” 如此近的距离,姚夜辰这才发现,眼前这个介于青年男子和少年之间的简如风,不过半年未见,变得让他惊叹不已—— 满面病容,颜色憔悴,甚至眸光亦失去当年的灼灼,却偏偏焕发出摄人心魂的光彩,脸还是那张脸,可是却多了一种病态后,反而美得更加动人心魄的美,让他不由然地想起悬崖断壁上一枝抖去一身积雪的寒梅,遇雪更艳,经霜更香! 要什么样的遭遇,才能把彼时步步筹谋,遇事不乱,坚不可摧的少年磨成这样? 简如风心底不由然勾起一抹不舍…… 简如风怀中的狸子霎时感受到威胁,本能地伸出爪子冲着姚夜辰的挠去,被姚夜辰冷眼一抄,马上缩了起来,卷了一下小尾巴,从简如风的怀里跳了下来,“嗖”地一声,躲到了床榻底下。 简如风似有些呆住,半晌,眼中露出深刻的凄楚神情,缓缓吐出两个字,“奴性!” 又仿似被这两个字蜇到痛处般,羽睫连连扑闪,看向姚夜辰的眸光里带了浓浓的嘲讽,呵呵笑开,“是因为我身上带了姚族的血液,这血液里含有了谦卑的奴性。既使父亲惨死,既使母亲生不如死,既使活得毫无希望,可我从不曾想过去毁掉姚族。既使我身上只含了一半姚族的血液,既使我与川西的邪灵缔结了盟约,可在我的血液里已然根植了对姚族遵从心理。这一点,想信族长大人去边缘地带时,已经彻底了解了我们这类人心底的渺小,想必也知道我们这类人的心从不曾有过真正的反叛,我们苟且偷生,如活在世间最贫疾的土地的百姓,食不裹腹时,还是会摆出最丰盛的祭祀之品呈给献给他们心中的神灵……” 简如风眼神一下子穿透姚夜辰飘出老远,沉沉陷入某种痛入心扉的思绪中,良久,用一种隔了千山万水的声音缓缓道,“那是奴性是抹不去,洗不净,甩不开的,注定要被奴役的命运……” 他们是被姚族遗弃的孩子,既便被扔在最肮脏的角落,可面对高高在上的姚夜辰,他们还是以最虔诚的心去膜拜心中的神砥—— 每逢血祭之时,他们也会隔山隔水远远朝天祭拜,乞祷姚族千秋万代。 “若说我与他们有什么不同,唯一区别的是,我不会坐等着你们大赦天下,宽恕并接纳了我。我想用自已的力量带着母亲远远离开,从此再不踏入丹东帝国半步。可你们连这个也不给我……” 语至尾声,声音暗哑,经年的逃亡生活到最终是一场恶梦,母亲死了,既将临盆的妻子不能相近—— 姚夜辰一颗心霎时直往下跌,透骨冰凉,“我感受不到你心底真正的想法,可是我不相信你,不信你,会履行这个诺言!” “那你只好赌了!”简如风敛去脸上的悲伤,双眸变得虚无飘渺,施施然地侧身从姚夜辰的身边走过,步出屋外,按下地窖关闭的机关。 石门闭合的一刹那,简如风嘴角狠狠一抿,双眸霎时血丝弥漫,周身笼起一层凌厉的杀气。 不错,无论姚夜辰喝不喝他手中的一标毒酒,他都不会放过姚族的人。 奴性?是的,奴性,他为了摆脱他身上挣不开的奴性,已然流尽一身的血,用狸子的血代替。 如今,他不仅把他死后的灵魂卖给了川西的邪灵,还在活的时候,给自已换了一身禽兽的血液! 至于他是如何做到,他不想多说一句,这是他手中的一个筹码,或许将来还可以用一用。 姚族人并不知道,在川西沼泽腹地中,有一条暗流,直汇入流向圣地外域的一条小溪,小溪的两边开满桃花,每年的三月初三,姚族的年轻的少女喜欢结伴来这里看桃花。 他暗中将蛊虫投掷在川西的沼泽中,阴湿之地让这些蛊虫以惊人的速度繁衍,不消两个月,水中便布满肉眼无法看清的蛊虫的虫卵,它们顺着溪流汇集到了圣地外域的小溪中。 那些女子玩累时,渴时,会直接饮用溪水,蛊虫的卵就进入女子的体内,慢慢地孵化,成虫。 但这些蛊虫并不伤害女子,它们安静地蜇伏在女子的体内,当女子与男子亲近时,会通过女子的体液将蛊毒传到了男子的身上。 姚族人的血液注定了他们一生只会追求一个爱人,所以,将会有几千对的相爱的人将不能相守。 借此,简如风要让他们这些自诩高高在上的姚族人也偿偿当年他父母被逼着不能相爱的痛苦。 而蛊毒对姚族男子身体的伤害,致他们无法让女子受孕,这一报,亦是对当年他们如此残酷地在他的脸上烙下断子绝孙的烙印的报负。 迫他喝下春毒,只需半刻,他必然毒发,而地窖里里还关了十几个异族的女子,在地窖的机关开启时,那间关着异族女子的石室将与姚夜辰的喜房相通。 他想借此更彻底地污辱他! 他祈祷着上天再狠一些,让这些异族女子怀上姚夜辰的子嗣! 而这三天,他自然不会去拯救这些姚族的人,他要趁着姚夜辰被囚禁的时机,去看望他的妻子,并想方设法,让他的妻子平安诞下他的子嗣。 简如风比预计回来时,缓了四天,当他打开地窖的门时,血腥中带着死亡的浑浊之气扑面而来,他不觉地搂紧怀中的婴儿,俯首,吻了一下孩子小小的脸颊,柔声安慰,“孩子,不要怕,有爹在!” 这七天,他成功地找到了妻子,带着他的妻子避开雷骑的视线。 他解了妻子身上的压制胎儿出生的药性,并亲自为妻子接生。 两天前,他的妻子成功为他诞下一个儿子,可没想到,一出生,小脸成酱紫,奄奄一息没有发出啼哭之声。 他想尽了办法,可孩子就是没有动静,不吃不喝,只有胸口微微的起伏。 面对妻子顾菲烟近乎崩溃的啼哭,他承下诺言,一定要想方设法救这个孩子。 他很快将妻子安顿好,并日夜兼程回到川西,一路上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孩子,祈祷着那幼弱的生命能撑着些,只消熬过两天,到了云诏县,只要拿少许姚夜辰的血液,这个孩子就有可能被救活。 简如风打开地窖的机关后,所有的石门回归到隐处,他如行尸走肉般推开房门,**的气息一下就灌进他肺腹之中。 喜房变成了停尸房。 那些他为姚夜辰所备的异族女子已全部死亡,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因为是春天,地窖的湿气大,尸体已出现严重的尸斑和气味。 而那人,正执笔聚精会神地满是血迹的壁上挥写着书法,四周的墙体已找不到一处空闲之地,全部被各种的篆体塞满。 满目皆是鲜血淋漓,因为姚夜辰所用的丹汁,正是这些女子身上流出的血。 姚夜辰转首时,脸色呈暗红,眉目萦着浓重的欲色…… 想不到姚夜辰宁愿杀了这些女子,也不愿意利用她们解了他身上的魅毒。 更想不到,他能熬过七天! 简如风心头狂跳,强作镇定走到姚夜辰的身前,跪下后,咬着牙双手将孩子呈上—— 他该如何乞求?一路的耘酿,他本来打算说什么来着?心底深处,对于摆着前方的路,他第一次感到无力,感到忧虑和恐惧—— 可这个孩子必需活着,至少,让九泉之下的母亲能够瞑目,至少,让独自苦苦支撑过来妻子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简如风高举着双手,挣扎了许久,忽然笑一笑,哑声,“帮我救活这个孩子,从此后,我愿为奴。” 姚夜辰俯视着,弥漫着血丝的双眸眯起,“你与川西的邪灵结盟,你所诞下的孩子身上带了浓重的邪灵之气,既使有我的血液也未必能压制得住!” 是明没有听到拒绝的声音,不知为何,简如风心中的恐慌越来越强烈,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接着开口,“求族长将孩子放在姚族的结届中,百年后,我和川西邪灵缔结盟约期满,孩子的运辰便不再受邪灵左右!”当初他与邪灵缔结盟约时,并不曾想到自已有一天会有子嗣。 当年姚冰凝盼子心切,他希望母亲能开心,便抱了侥幸的心理,希望以自已的医术,能够让孩子平安成长。 姚夜辰眼睛眯起,看着眼前的少年直着腰身跪在自已的身前,因为方才抱着孩子,衣襟处微微敞开,露出精美的锁骨。 因为他的躬身,脖子修长优美如记忆中,后腰勾勒成一段柔韧挺秀、优美绝伦的线条。 因为双臂高抬,宽袖下垂,露出白瓷般的半截手臂,手指纤纤如精雕玉刻,手背上,苍白的肌肤上泛着淡紫色的经络。 因为一路的奔波,他青丝凌乱,沾着汗液贴着耳侧垂下,少年淡淡幽幽的体香既使在浓浓的血腥味中,还是被姚夜辰捕捉到。 因为有所求,少年的神情带着专注,带着罕见的柔情,眼角眉梢恬静乖顺! 一切的一切,如此美妙,如此勾魂摄魄,如此……美到极致! 他呼吸乱了,不知不觉俯下了身,一点一点地靠近,唇瓣几乎贴住简如风的耳珠子,气息暧昧浓浓,“好,先帮我解了魅毒!” “遵命!”简如风喜出望外,毫不察觉危险来临,他虔诚地磕首,“请族长大人再给我几天,我必为族长找到一个适龄的姚族女子为族长解毒!” 找一个适龄的姚族女子并不难,但要解开这女子身上的蛊毒,最少要三天时间。 “来不及了——”姚夜辰猛地扣住简如风的双肩,将他提起,一把将他拥住,不容挣脱……七日七夜的**折磨,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那一刹那,姚夜辰分不清究竟是药性,还是经年由恨堆积而成,想要毁灭世间唯一美瓷的**—— 他感到胸口猛地被一种狂潮似的巨浪掀了起来,决堤了,瞬间释放了无边的压抑。 一把将他手中的婴儿抛在被褥之上,将眼前的狠狠抱进怀中—— 心一瞬间被填满,那是怎样的感觉? 似乎每一条神经,每一根的血脉,每一滴血液,都叫嚣着、欢腾着! 简如风的呼吸一下就梗在了咽中,身子笔直僵硬,皓眸圆睁,半张着嘴,一幅被吓坏的模样! 甚至忘了,手中的孩子已被人无情地抛开。 姚夜辰伸出手,拇指带着足足的力道刮过那半启的唇瓣,果然,如记忆中的柔软—— ------题外话------ 月的微信号:banhuyue123,有幸趣的亲们可以加,敲门砖:篡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 侍奉我一年 姚夜辰指间反复婆娑少年的唇瓣,并观察着他的脸色,过了一会儿手指从他的唇瓣渐滑,落在少年精致的锁骨之上,因为少年过于消瘦,横跨的骨格几乎能被他捏在两指间,只消稍一用力,便断成两截。 少年依旧眉眼不动,一副任凭处置的淡漠,姚夜辰唇角微微一勾,一点银光闪过,手指处横生出的一根针,便戳进了他的锁骨正中央。 少年闷哼一声,很快便咬了唇。 “这会让你所有的感官放大,你再能装,有了这根针,你也藏不住你真实的反应!”那一双琥珀色的双眸眯起时,折射出的光芒如两把锋利又华美的刀刃,嘴角挑了抹不怀好意,缓缓开口,“也就是说,一会在**中,你是兴奋被放大,还是痛苦被加大,全在于你身体的反应!” 简如风闭上双眼,全身颤抖,上下牙齿不停地冲撞,勉力抑制胸口的起伏,依旧沉默。 姚夜辰修长的手缓缓解开少年的衣袍,挑开里衣的带子,伸出修长的食指,带着轻慢,微微挑开里衣的对襟,显出里面半青半熟的男子风情。 姚夜辰眯起眼,在他的胸处肋骨处又贯入另一根银针,“把眼睛睁开,让我看看你在想些什么!” 简如风的额头上却已经浮出豆大的汗珠,他依言睁开眼,除了瞳孔微微放大外,看不出异样,可是,当第三根针从他的腹下被贯入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他娘的有完没玩?” “好,那就马上玩!”姚夜辰霎时笑开,双颊妖红,拢起袖襟,不紧不慢地去擦着他银针口泌出的血珠,“不急,时间长着很,有足够的时间让你慢慢感受!” 真毒! 如果在这场**的较量中,简如风在**中得到满足,这个回忆将成为他一生的耻辱! …… 简如风从不知道,原来,男人与男人之间也可以交欢,不,应称之为……交合! 既然他有所求,为达到目的,他便不会反抗,他从不惧怕痛苦,无论痛苦以何种方式来临! 一夜后,当姚夜辰体内的魅毒褪去后,他只道任务完成时,谁知道,新的一轮凌虐开始—— 姚夜辰仿如一只饿了几天的秃鹫,在寻到庞然大物的美食后,裹足了腹,却依然舍不扔弃嘴里的肉,他开始放缓了进食,一口、一口、带着欣赏慢慢地品着…… 简如风脸上死灰一片,甚至不敢睁开眼睛,以防心底的恨意被他发觉,他甚至学着配合,以缓解那种从不曾接触过的怪异疼痛,所幸的是,鼻息间浓重的尸臭掩盖住了那**之味,可以让他幻想着,他不过是身在炼狱中,经受轮回的考验! 七天七夜!他以魅药囚了他七天七夜! 他以还他七天七夜! 从地窖里出来后,简如风直接跳进花园里荷塘中,用并不干净的水清洗了一遍,他甚至没有稍作休息,便独身前往川西沼泽。 他耗得起时间,但他的孩子撑不起。 他在川西沼泽总共呆了三天,找到几种药材,配置出解药,匍伏祭献到姚夜辰的面前。 姚夜辰长身而立,站在桃花纷飞的溪水边上,俯首盯着少年白皙的颈项,冷淡地讥笑一声,“简如风,这条通往川西腹地的小溪便是你最后的筹码,没了它,从此后,你已经再无能力反击。” 简如风十指微微一曲,指尖陷入泥土之中,不语! 姚夜辰感受到少年的忍耐,毫不口软地嗤笑,“你是个反复的小人,今日我施血救了你的孩子,他日你一旦寻到新机,你必定会再生异心。”姚夜辰心里隐晦知道,简如风并不是单纯想利用姚族的结界让他的孩子避过百年契约。 这个少年太聪明,出手狠绝,如果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定有办法扭转局面。 把他留在身边,姚夜辰感到自已象是在荆棘中散步,明明脚底被扎得鲜血淋淋,还是要装出闲庭散步的模样。 可任他远离视线,则更让人感到不安,好象放任一只有毒的蝎子蜇伏在他的四周,随时有可能被咬。 杀……。杀了这个少年,他……确实感到不舍。 简如风平以首磕地,低声回应,“奴才不敢!” “一年!只需一年,我会把你这只狡猾、记仇、咬人的猫变成一只温顺的狗!”姚夜辰冷淡一笑,俯下身,单手轻覆于少年削瘦的肩上,却并无意扶他起身,只是声音缓了下来:“从即刻起,寸步不离地侍奉我一年,一年后,我再赐血给予你孩子,这期间,你的孩子就暂搁于结界之中。” 此刻的姚夜辰自然想不到,一年期满,记仇的猫依然是只咬人的猫,而他这个主人却变成了一只狗! “谢族长大人!”简如风平静的表面下,几乎要咬断了牙龈,却不得不含血吞下。 姚夜辰确确实实把他的心思猜得一明二白。 所谓的百年期限确实只是借口,只是疑兵之计,让姚夜辰以为握实了操控他的把柄。 事实上,简如风只想让姚夜辰心甘情愿献出血,用姚族的术法给他的孩子续命,而后,他会带着孩子进入川西沼泽,再寻求他法。 为奴侍奉姚夜辰?他想都没想过! 可现在,解药已乖乖奉上,溪流的秘密也已被揭开,他手上,确实没有可用的筹码。 姚族有田八丹,解药到了他的手上,相信很快就能大量制出,便分派到每一个姚族人的手中。 半个月后,简如风随姚夜辰回到圣地,成了族长身边的贴身侍从。 尽管有人质疑他的身份,尤其是刑堂的几个长老,曾经根据几个目击证人看过三年前,那个出现在姚族圣地的白衣少女的画像,皆有所怀疑,眼前的年轻男子,正是三年前男扮女装混进姚族圣地的简如风。 可真正见过简如风容貌的几个雷骑全部死在了蒙山的悬崖下。 加上事隔三年,简如风面容也有些变化,这些人没有确凿的证据,也只能把疑虑埋在心底。 夏季,丹东进入多雨季节,与往年不同的是,这一次的雨量比起往多上几倍,很多地方开始陆陆续续传来村庄被淹没的事件。 与夏季重灾携手而行的,向来是瘟疫,这一次也不例外。 这一次也不例外,从丹东接到第一例疫情,不过半个月,便开始陆续接到各地的灾情扩大的报告。 朝庭一边派人镇灾,一边差人前往圣地,希望姚族能够赐圣药,以平息灾难。 田八丹拿着各出丹东皇帝亲笔所写的奏表,并简单地报告了各地的灾情和人员死伤情况。 半个时辰后,田八丹领了众人退下,姚夜辰拾了笔,好心情地在那描描绘绘,偶尔还自已磨墨,也不支使一旁发呆的简如风。 简如风低头鼻观心,几乎要把地面盯出一个窟窿时,突然感觉身后姚夜辰把毛笔丢到一旁,突然就没了动静,他刚生疑惑,身后的人突然绕到他的前面,自上而下地打量了他片刻,“在想什么?” 简如风摇首,保持一贯的沉默。 姚夜辰突然推了他一把,简如风便顺势退了几步,想与他保持距离,谁知姚夜辰向前贴近,把他逼靠在墙上。 “你方才竖起耳朵听灾情报道,难道你不是关心你妻子正在重灾区?想不想我特殊关照,想的话,就把猫爪子舔干净,老老实实开口求我!” 这种诡异的相处方式,这半个月来明显多了起来。 简如风猜不透姚夜辰的心思,除了地窖那七日外,姚夜辰并不碰他,好象那七天只是单纯借用他的身体解毒,可近来,暧昧却无缘无故多了起来。 姚夜辰两只手支在他身体两侧,目光逡巡在简如风的脸上,过了小会儿,喉结动了动,忽然温声唤了声:“如风……” 姚夜辰见他恍若未闻,嗤笑一声,伸出手突然捏住了他腰侧的肌肉,渐而慢慢摊开掌心,握住少年的腰,低语,“想求情便开口,别憋坏了,趁我心情不错……”余音未尽,倏地托了他的腰迫他抵向自已,言辞带了些戾气:“开口,求求我!” 简如风瞳孔剧烈一缩,本能地闭上了眼,被迫着一点一点与姚夜辰的身子贴近,当唇瓣传来灼热的温度时,他紧绷的神经霎时松懈了下来,竟像是获得解脱一般,睁开了眼睛,微微笑了一下,开口,“怎么求?自荐枕席么?” 那是一股不可描摹出来的动人笑靥,带着一丝属于美少年的干净清透,明明不带一丝的杀气,却凭白地让姚夜辰心底生寒。 可他是姚族的族长,怎么可能在这一刻退缩,心里隐隐知道该停止,可怒意燃起时,他想放纵。 地窖那七天的疯狂,相濡以沫时,姚夜辰身上特有的血液终于给了他最终的答案,告诉他,近四年来,自已如此执着的原因! 七日纵欲,也让砌骨明白去年急急奔赴蒙山时的疯狂,身为堂堂的姚族族长,竟然可以在秋祭中缺席,只因为,他循着血液带来的本能,追寻属于自已的另一半! 明白后,姚夜辰当机立断,将简如风囚禁在他身边。 地窖出来后,他忍着爱欲给了他三个月的时间调整,可显然,眼前的少年,把这一切看成应该。 而这半个月来,他用了不少暧昧方式引导,可少年回应他的皆是沉默。 看来,他得换一种方式调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 你终会成为我的伴侣 10简姚之恋 姚夜辰一手托住少年的后脑勺,一手轻柔摩挲他的脸,少年似忍无可忍,支起手肘,便狠狠地撞向姚夜辰的胸口。 他快,他更快,一手反剪了少年,将他压制向墙体,两具身体紧紧贴合着。 简如风暗咒一声,毫不犹豫地张口咬向姚夜辰。 姚夜辰腾出一只手,捏住了少年的下颌,迫他松开嘴后,依旧不紧不慢地描摩着少年沾了自已血的唇瓣,低笑着道:“总算成了小狗了,好现象,再调教些许日子,只摇尾巴,不咬人,就更招人疼!” 简如风的心倏地沉了下来,心底知道反抗不过是徒增对方的怪趣味时,便强压制住一切的情绪,淡淡地开口,“要做可以,都是男人,这次换我在上!” “行!”姚夜辰应得干脆利落,指腹轻轻划过少年苍白的脸,盯着他,慢慢地笑出声音来,“等你打得过我再说!” 姚夜辰语声未落,简如风倏地右腿猛地一蹬墙壁,同时,双臂有力地圈上姚夜辰,如猎豹般将他扑倒,双唇带着绻绮含上了姚夜辰的耳珠…… 姚夜辰一时不查,愣怔间,少年温润的气息已开始扫荡他的耳珠,带着湿热,带着酢麻直扑而入后沿着他的血线潜进心脏,而后,侵占了他的四肢百骸,掏空了他所有的力气…… 有一瞬间,他甚至想放弃抵抗,耳膜里却低低传来呢喃之声,“烟儿……” 霎时,一切烟消云散! 想借此污辱他?让他知难、或是暴跳如雷而退? 把他堂堂七尺的男子当成一个弱小的女子,这样的联想太过牵强,姚夜辰虽不喜,但却没有因此失控。 姚夜辰斜着眼瞧他,似笑而非笑,“脑子时动什么歪心思,别以为藏得住!”双腿反扣住少年,腰间猛一使力,将少年抵在了身下。 气息相闻中,简如风抬眼瞧着他,片刻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笑,“别自作多情,我是在给我自已下催眠药,要不然,我怕我恶心!” 姚夜辰在最终的较量中胜利,但他并非以力量取胜,事实上,在厮缠中,他是先败下阵来。 只因……他无法象身下的少年般,不顾对方的生死,倾尽全力攻向对方的要害。 当两人裸裎相对,他被少年紧紧压制在身下,他无耐中带着期盼等着少年的反攻时,疼痛并未来临,他正疑惑不解时,少年突然一脸措败地骂了声:“狗娘养的!” 简如风猛地跃起,捞过扔在一旁的衣袍想套上时,姚夜辰方发现问题出在哪里—— 姚夜辰霎时从旖旎中惊了过来,直勾勾地盯着少年的身子,原来少年无法对他起任何反应,那一瞬,羞极、怒极、失望透彻齐齐攻心,他劈腿便撂倒简如风,一个反身将少年压制在下—— …… 姚夜辰拉过软枕垫在少年的身下,双手轻轻揉着少年纤细的腰,心口又开始灸热起来,丝毫不受少年死气沉沉的表情所影响,用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尖,“改改你的脾气!” 简如风木然着脸,一夜**后,眉眼还是同样的眉眼,整个人却与第一次欢好时不一样了。 姚夜辰记得第一次在地窖时,即便是在那充满尸臭的地方,既便是少年整个人充满愤恨悲壮,但那五官和眼神却还是鲜明的。 而现在,在他的寝房中,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之地,墨香萦绕,少年却完全没了鲜活的样子,周身洋溢着一股阴沉沉的死气。 他知道,这一次,被摧毁的是少年曾经最坚韧的意志! 姚夜辰撑起身子,掀开帐帘,正待喊人备水侍候时,少年突然伸手捉住了他的手腕,姚夜辰微微疑惑转首,看到少年冷漠深处却溢满无声的羞愤时,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转身抱住他,掌心抹去少年额上的汗珠,轻吻了一下,低声叹:“好,不叫人侍候,你放心,除非你自愿,否则,我不会让别人知道!” 简如风松开了手,只当没发觉姚夜辰语气里非同寻常的温柔,双眼阖上。 三个月前在地窖,历经七夜的折磨,他尚能打起精神,马上闯进川西沼泽寻找解药,只因他的孩子的命需要他去救。 可这一次,姚夜辰抽走了支撑他精神的最后一根支柱,他连开口的力气也没有。 “听着,所有的人退出尊华苑,没有我的命令,不得靠近半步!”姚夜辰下令后,披衣下地,拉过薄衿包住少年的身子后,一把打横抱起他。 简如风敏感地挣扎一下,姚夜辰便轻轻拍他的后背,带着前所未有的耐性,“别担心,我会收拾好这些!” 直到简如风呼吸慢慢地正常,脑袋有些虚弱地仰躺在他掌心里,不再反抗后,他方开口解释:“后园有温泉,我带你去清洗一下。” 姚夜辰拉过榻上的薄衿,将他包裹着抱起,“你那里要清洗干净,回来我再帮你上药。” 简如风苍白的脸倏地染上怒色,一巴掌拍在姚夜辰的脸上,死死推开他后,捞过衣袍,动作僵硬在穿上后,踉踉跄跄地离开尊华苑,找了一品快马,冲出了姚族圣地。 姚夜辰抚着半边**的脸,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他没有命人拦下,他知道少年需要时间自愈,遂,不再步步紧逼。 简如风去了丹阳镇,因为瘟疫横行,这里已被封锁。 简如风仗着一身的武功,悄然潜入,他找到顾菲烟的落脚之处时,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他进她的房间略做搜索后,确定顾菲烟必定是为了避开瘟疫,离开了人多聚集之处,自行避难去了。 顾菲烟那些年跟在他的身旁,他教给顾菲姻很多独自避避进深山后的生存之道,以防止他们被姚族追杀,夫妻分散时,顾菲烟不懂得如何自救。 他教她如何在渺无人烟的地方寻找干净的水源,如何在深山中围陷阱捕猎,如何避开猛兽毒虫在山洞里建安全的栖身之处,这些,果然被派上了用场。 他找到顾菲烟时,正是清晨,她正与几个妇人在河边清洗野果。 午后,他目无表情地跟着妻子的脚步,来到一个半山腰,那里有孩童和老人的声音。 黄昏,他平静地看着妻子和一群妇人为捕猎受伤的男子包扎伤口。 当夜晚来临时,天空又开始下雨,他满目仓夷,一动不动站着远处看着,却始终没有踏前一步。 “简儿,该回去了!”五丈外,姚夜辰终于步出,双手轻轻扣住简如风如木樽般的身子,挑去盖在他额上的湿发,指腹处传来的惊人热度让他大吃一惊:“简儿,你生病了,快跟我回去……” 他跟了他一天,看了他一天的背影,从早到晚,他的一举一动似乎很平静的样子,可现在方发现,他紧抿的嘴角和僵硬眼神,两道秀气的眉毛不停地抖动,脆弱得像枝头被雨水肆虐的树叶。 简如风甚至没有力气推开,便昏倒在姚夜辰的怀中。 简如风醒来时,落了眼际的竟是一片的碧绿,他感到全身无力,有些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耳畔便传来男子低低的声音,“醒来了!” 少年侧首,对上姚夜辰一双琥珀色的双瞳,记忆霎那间被唤醒,他冷冷地收回视线,撑起身子欲离开时,却看到身侧竟躺着一个小小的婴儿。 少年心头怦怦乱跳,俯下身,双手撑于婴儿的双侧,眼角霎时就红了,渐渐漫延至脸颊和脖子,他一动不动盯着孩子,连呼吸也停住,俊俏的脸憋成血红血红,最后,带着不安用脸颊靠在婴儿的鼻息下,直感受到孩子均匀的呼吸时,方吐出一口气,转首,梗着脖子质问,“为什么孩子会在这?” “别担心,我摄了荣华帝半年的帝王运辰于孩子,他可以暂时脱离结界,不会有事!”姚夜辰伸出手,本欲抚上少年单薄的腰际,却在离寸距之时,狠狠收回,缓缓道,“有孩子陪着你,我希望你开心些。” “不必虚情假意!”简如风冷冷地看着他,似乎在剥析什么。他身上流着姚族人的血液,自然清楚姚族一些鲜为人知的秘术。 姚夜辰身为姚族的族长,竟敢公然违背了姚族的族训,施法摄取丹东帝王的运辰,这必定会触及天意,很可能会被术法反噬。 少年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进怀中,婴儿感受到温暖,便无意识地发出模糊的声音,缓缓睁开双眼,先是定定地看着简如风,而后,那乌溜溜的眼珠开始好奇地转动着,突然,短短的小腿猛地一蹬,小嘴象鱼儿般张了张,嘴里便冒出一个泡泡…… “宝宝,我是爹爹,宝宝,我是你爹爹!”少年瞬时笑开,亲腻地伸出一根指头,轻轻地勾划着孩子小小的手,婴儿无意识地松开拳头,紧紧地握住了少年的手指,突然发出“咯咯咯”地笑起来…… 婴儿脆笑之声,软软地直滴在少年的心上,化成了泪水,无法控制地从眼眶中浮出,模糊了视线。 这是他的孩子自出生后,发出的第一次声音。 他总算不负顾菲烟的托付! “我已派人给疫区赐药,那里很快会恢复正常,你不用担心!” 简如风完全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之中,对于姚夜辰的话,只轻轻一声应付一声“嗯!”,贪婪地看着孩子无意识的一举一动。 而他,姚夜辰亦如此,只不过,他看的是少年。 “这里是清泉圣地,虽然清泉干涸,但这里还保留着清泉余水,每天用这里的水洗清身子,会暂时缓和你的病症,简儿,你不应该去疫区,那里阴灵过盛,而你身受川西邪灵……” 简如风眼神慢慢从婴儿身上收回,转首,淡淡地看向姚夜辰,直接点破,“姚夜辰,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 姚夜辰是姚族圣子,身上流着纯净的圣血,一生只追随一个人,如今他如此待他,是追逐也好,占有也罢,简如风的身上亦流着姚族的血液,他岂有不明这其中深藏的原因? 姚夜辰看他那翘长睫毛一动也不动,明明知道此时不能有任何身体接触,却怎么都安捺不住,心里就好像住着一只困兽,随时都可能冲破牢笼一般。 最终,抵不过**,便在他身侧坐下,不着痕迹地抚了一下少年披在身后的长发,语气温润,“你终于肯理我了,我明白我的心意!” 这明明是属于世间热恋中男女之间的口吻。 简如风倏地怒了,瘦削深刻的轮廓甚至透出几分肃杀的冷意,“直接说重点!” 姚夜辰见好就收,谨了谨声,“好好在这里养病,你与川西邪灵所订下的契约,我会帮你解除。” “重点!”简如风冷冷地重复一次,忽然又笑了一声,表情里含着浓浓讥讽,再一次提醒,“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空气中瞬时如绷起一张无形的弓,果然,姚夜辰伸出手,少年僵硬着等待着,却不料,他只轻轻拍了一下少年的肩,双眸中闪动着执着,“我想得到你,却没有经验,只会盲目去寻找一种方式,结果一次、两次地用错方式,伤了你。” 简如风高烧不断,日日夜夜不停地呓语,脆弱如风中灯烛。 若非他用术法相护,阻止川西邪灵靠近摄魂,只怕这次,简如风过不了这一关。 让他突然明白,象简如风这样的少年,你打断他全身的骨头,他可以如蝼蚁般求生存,但如果你强行抽光他的骨气,他只会死去! “你生我的气,是我活该,但不会因为你几句挑衅的话就退却,你知道的,姚族人的狼性,一生只会追寻一种气息,简儿,你最终会成为我的伴侣!” 他在少年高烧昏迷之时,施术,看到了他和简如风的三世,果然,他是他命中注定的爱人,既然结果已看到,那他又何必在意这一路的荆棘! 简如风蓦然失笑,紧了紧手中的婴儿,讽刺,“姚夜辰,我是男的!” 千年以来,姚族中,从不曾出现过姚族族长夫人是男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 刑与期 姚夜辰嘴角冷漠一勾,“男的又如何?” “传闻中,圣地清泉的泉眼流出的圣水,代表着姚族子嗣是否延续,如今干涸已久,难道就是因为清泉早已预知族长大人有悖人伦?”简如风眉目弯弯看着那干涸的圣地清泉泉眼,晒笑一声,“族长大人,您自已断子绝孙事小,姚族覆灭事大!” 姚族女子的蛊毒已解,而清泉依然干涸! 只因为,姚夜辰所倾心,所追随的是一个男子。 而简如风自身带了一半的姚族血液,亦自已看着母亲姚冰凝对父亲的一生的困守,至死也是将父亲的骨灰抱在怀中,他清楚地知道,姚族人对伴侣的天生的执着。 两个男人之间,如何会有子嗣? 圣地清泉的预言,果然准确! 姚夜辰双眸滚过一道凌厉,抿着双唇,冷酷地看着他。 少年依旧不动的淡淡注视着他,“族长大人离经叛道,您座下的众姚族长老又岂能袖手旁观?他们最好别想在我侵犯我的家人,否则,我就让这天下巫蛊盛行!” 姚族长老千年来能传承守护姚族的重任,必定有一套扼制姚族族长的能力,否则,这千年,只要有一任姚族族长妄为,就可犯下生灵涂炭之祸。 但这一次不同,姚夜辰是这二十年唯一的圣子,既便是姚夜辰犯了族规,姚族的长老也不敢轻易与姚夜辰直接碰撞,那么,简如风自然会成为众矢之敌。 “你放心,没有我的允许,他们不敢动……你相信我,我不会再犯以前的错。”绕在唇齿之间的三个字终究被姚夜辰忍了下去,他知道少年的大怠,亦明了,在少年口中的家人,这世上,除了他怀中的婴儿外,还有一个就是顾菲烟。 在少年的眸光下,姚夜辰双眸冰冷渐融,最后,眉眼皆萧索。 他是戴着光环出生的圣子,从孩童开始,便习惯受世人的膜拜。 十五岁初行成人礼,姚族对外开放,丹东百姓为了一睹圣子天颜,周边的城池几乎万人空巷,百姓如潮般涌向姚族观礼。 成人礼上,丹东的皇家,上至帝王,下至王孙贵族对他皆行以跪拜之礼。 十八岁时登上姚族族长之位,权倾天下,甚至连一国帝王的传位都要得到他的首肯。 他习惯世人以匍伏之姿,他亦习惯发号施令,偶有和言悦色,所受之人皆以承神之恩典泣然泪下。 今日,他生平第一次委下身段……认错! 他以为,世间一切于他面前,如祭坛血祭——心诚则灵! 可没想到,换来的依然是少年渗入骨子里的冷嘲。 “但愿!”简如风并不待姚夜辰开口,便抱着怀中的婴儿阔步离开。 他从不在意姚夜辰所表现出的妥协和忍耐,姚夜辰的改变,姚夜辰对他的执着,成了一把插进姚夜辰心脏的利剑,更甚,他乐于坐视,冷眼看着姚夜辰的一意孤行,让姚族面临覆灭的境地。 这些都不需要他来操心! 而他简如风清楚地知道,摆在自已面前的路究竟要如何走,且,姚夜辰的所谓的爱对他只会有利,至少,他的孩子此刻会笑,他的妻子亦安全。 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姚夜辰伸向简如风的手停顿在空中—— 简如风的声音明朗如月,落入耳膜带着轻柔的萦绕,面对他开口时,甚至眼角眉梢都带着笑,这种柔和中的无情比起明晃晃的恨意更浇得姚夜辰心头发凉,他知道自已走的是一条有悖人伦的爱恋。 在姚族中,千年以来,自然也有男子相爱的例子,虽然他们活着受尽世人白眼,为家族不容,死后又被世人垢病,但至少他们是相爱的。 可他呢? 且,这几日他能清静地照顾高烧昏迷的简如风,他知道,这消息必定会引起姚族长老的不安,他无心与众长老周旋于族规、血祭之类的千年话题,也不准备听任何人的劝柬,更不可能向姚族人妥协,姚族的子嗣问题,姚族的未来,他比谁都清楚。 他直接在对地清泉设下结界,除了心腹田八丹外,任何人都无法闯进,甚至包括姚族祭坛的众长老及刑堂的护法。 但他相信,他的所作所为必定引起整个姚族的动荡不安。 他以如此强硬的恣态,直接让整个姚族的人知道他爱上了一个男子,直接杜绝姚族长老意图阻挠的想法。 以他的术法,完全有能力让简如风和他在结界中相守一生,可他知道,他不能违背他和简如风半年的契约,所以,他仅有半年的时间,让简如风接受自已。 接下来的日子,简单而沉静,简如风成日关着竹门守着孩子,既便带孩子出去散步,也是习惯地避开姚夜辰, 四天后的晚上,简如风为孩子洗完澡,抱着他四处随意走,这里虽不大,但好在鲜花盛开,风景宜人。 “宝宝,爹给你放荧火虫!”简如风将黄昏时捕捉的荧火虫从纱罩里释放出来,空中莹光闪闪,衬着一朵一朵粉红桃花盘飞,在月色中极为美丽。 简如风两手撑在儿子的腋下,将孩子高高举起,缓缓旋转着,听着孩子不停地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喜笑眉开。 简如风虽初为人父,但他是一个合格的好父亲,除了孩子睡觉外,其它时间,他都不停地和孩子说话,触摸着孩子的脸,对着他的眼睛,让告诉孩子天亮了,或是外面叽叽喳喳叫的小鸟叫什么名字,让孩子感受到温暖。 因为父子二人相同的血液,所以他无法用第六感觉去感应孩子的需要,但他潜意识里感受到,孩子都会喜欢光明、温柔的细语和熟悉的气息。 这孩子从出生开始便离开母亲,没有喝过一口的奶水,挣扎游走于阴阳之间,虽然姚夜辰许下诺言,但究竟这孩子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 这个坎坷的命运,比起他自幼的遭遇,更加不如。 姚夜辰静静伫立在三丈之外,微微失神。 原本不想打扰,却禁不住心底的渴望,悄无声息地靠近,拂手掬住几只荧火虫,本想在少年的眼前释放,谁知道刚近一丈之距,简如风用冰凉的眼光制止了他,抱着孩子欲行离去。 “你站住!”姚夜辰目光如怒焰一爆,语气中带了针尖芒刺,遽然之间,如鬼魅至简如风的身旁,展开双臂将简如风父子二人圈进怀中。 多日未亲近的人被抱在怀中,心中的不忿一闪而逝,姚夜辰忽而一笑,忍不住亲了亲他愠怒的双眸,虽然松了些力道,但还是不容怀中的人轻易挣脱。 “你说过不强迫!”简如风怕伤到孩子,只微微挣扎一下,便放弃,只要不被迫雌伏于人的身下,他什么都能忍。 姚夜辰心情骤然开朗,一直盯着少年的面容细细查看,发觉眼前之人神情平淡,双瞳晶亮,他竟偷偷松了一口气,抬首望着明月,又低下首,竟一改素日高高在上的矜持,痞痞一笑,语气甚至带了些无赖,“以前的事自然不会再重复,但你不能拒我于千里之外,至少,每天能让我看到你,还有……”姚夜辰迅速在少年有唇瓣重重一吻,“亲你!” 简如风冷漠一笑,不予任何回应。 姚夜辰依旧目视着他,坦言,“你躲不掉的,即使半年之期你依然能守得住你的心,可你的人,包括你的魂魄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姚夜辰语气含着势在必得,那双琥珀之眸一扫往日的泠淡,眉眼之间尽是温柔,“简儿,别忘了,我能看尽三世,你是我的人,逃不开的!” ——且,他和他还会有三个孩子要出生! 尽管过程对他也是个未知数,但这样的结果足以令他感到振奋。 这些话,姚夜辰自然不会说出口,此时的简如风听了后只会感到崩溃。 对于顾菲烟,姚夜辰自然不会耗尽法力去看她最终的结局命运,他直接了当地付于手段。 所以,他派出心腹,暗中收买一个男子,让他借机靠近顾菲烟,在顾菲烟最痛苦最寂寞之时,趁虚而入,瓦解她和简如风之间摇摇欲坠的信任。 待半年后,他相信,摆在他和简如风面前的阻碍,将全部清除。 “简儿,我认定你了,永远不会改变。”他将少年的脸压在他的胸口之中,轻声道:“简儿,相信我,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对!” 此时,夜色温柔,姚夜辰心中覆满旖旎,自然不会想到,半年后,当简如风抱着他的孩子要离开,他要去寻找他的妻子,一家相聚,浑然不在意这半年来,他付予的真心。 他含着笑,残忍地告诉他,既然刑期已定,他自然会以最舒适的方式与他相处,所以,这半年来,对于姚夜辰的……体贴,他悉数笑纳。 现在刑期已满,两人之间的契约已完成。 他只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刑期,你是说,这半年来,你一直在演戏?”姚夜辰身躯猛烈地震动,视线直勾勾地钉在他的脸上,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话皆梗在喉中,脑子里抽疯似地,闪过一段一段这半年来,他与少年融洽的画面。 他的平静—— 偶尔嘴角淡淡地上弯—— 孩子无意识地叫唤一声,他硬是认为孩子在喊“爹”,然后,拼命地向他求证,“你刚才听到了,是听到宝宝叫我‘爹’了……” 后来,他煮粥,会多留给他一碗—— 再后来,他偶尔会主动对他一笑—— 不,不对,是他自已的眼睛在欺骗自已,如今回味,他似乎看到那每一个画面中,少年始终对他谨持有度,彬彬有礼,如姚族的每一个子民对族长端持的虔诚之礼。 原来,一切都是假象,是他自已愿意相信,所以相信了! 假的——全是假的! 姚夜辰最后竟冰冰凉凉地“呵呵”直笑起来,心中堵着万千言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简如风看他面色雪白几近透明,双拳紧攥似在爆怒边缘,他仍然沉稳开口,“姚夜辰,临别时,我也只说一句,你千般阻扰,甚至不惜做小人,把我的妻子和别的男子在坊间有私交之事让我知道,可我告诉你,我真的不在意!” 他的妻子在她最需要他的关爱时,他不在她的身边,他心中只有愧疚,只要她的妻子还愿意在他的身边,那他依旧会真心相待。 且,他的孩子需要母亲。 而他,需要一个家。 何况,他了解他的妻子顾菲烟,既便是恸之于情,亦会守之于礼。 “只要我活着,我就要让我的孩子得到幸福!”少年低首看着抱着怀中的孩子,繁枝遮挡住月光,缝隙渗落斑斑驳驳落在少年白皙的脸上,看着孩子的目光是如此温柔。 姚夜辰双眸泛红,哑口无言地站着,凝视着他笑容,只觉心底一片冰凉,亦明白,在这个少年心中,一个家远比世间情爱来得重要。 姚夜辰心冷得如驻在最冰冷的地狱般,在少年抱着孩子阔步离开时,蓦然心惊,掠身上前,从少年的身后抱住他,紧紧地圈住,哑了声线,想把心底的渴望说出来,可吐出来的全然是萧索和无望,“简儿,陪我睡一觉吧,明天……我再让你离开!” 今夜子时过后便过了契约之时。 他惟念,少年真心地伴他一晚,不再是所谓的契约,留一点点的余念让他回味,让他冷静下来,好好地想一想,只有一个人的爱,路应如何走—— 手段?不能再有任何强制的手段,否则,少年给他的冷漠的刑期将会更加漫长。 除了忍耐地放开,他似乎无计可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 步步紧逼 少年心中暗嘲,别说一夜,就是半刻,他也不愿再做停留。 他伫立不动,任由姚夜辰的激愤的情绪肆意燃烧。 此刻,无需语言,身体的僵硬和冷漠,就是最好的拒绝。 再也无法挽留,姚夜辰只得松开手。 少年走得很干脆,没有回头! 简如风知道他的妻子在哪里,这一个月来,姚夜辰总是有意无意地让他知道,他的妻子身边出现一个年轻的男子。 赵卓镶今年二十一,丹东世家门阀子弟,相貌不凡,年纪轻轻已有功名在身。尚未婚配,因丹东水灾,受皇命前往灾区镇灾,“受命”遇上了顾菲烟。 间如风雇用的马车到达丹东皇城赵候府门前时,门房看他相貌不俗,便为他通报,不到半盏茶时,赵卓镶便匆匆从大门里出来,见了一脸平淡的简如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上前一揖,“姚公子,一路辛苦,请进去喝杯茶!” 简如风微微一笑,紧了紧怀中的孩子,“不必了,我只是来接我的妻子,我想,她会很想看到自已的儿子,烦你转告她一声,我在这等她!” 简如风自然不会怨恨谢赵卓镶半年来对顾菲烟的“倾心照顾”,姚夜辰的势力摆在那,赵卓镶对顾菲烟放了多少真心他没有兴趣探知,但他明白,纵观整个丹东帝国,没有一个人敢违抗姚族族长的命令。 别说是令他去引诱一个年轻美貌的妇人,就是让他去娶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妪,相信赵卓镶也只能服从。 赵卓镶之前便接到命令,不得与简如风有任何冲突之举,所以,他并没有任何推脱之辞,看到简如风神色平淡,反而暗暗松了口气,马上令人请顾菲烟出来。 顾菲烟出来时,穿着很素净,但也看得出,衣料价格不菲,下人并未告知她何事,乍一见到简如风,惊诧之余,胸口一滞,疼痛难当,一声“夫君……”后,看到站在一旁,一脸红云的赵卓镶,忆起昨日两人花园赏月时,赵卓镶还对她信誓旦旦,便是负了整个赵家,也要迎她入门的话后,心血倏时簇簇翻腾,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两人默然无语,局促间,顾菲烟不知该投入夫君的怀抱,还是该迎上去问安,不过是半年未见,少年依旧是当初的灵气逼人,纯粹而透明,可此刻,顾菲烟心中涌起的,竟然不是夫妻久别重逢的喜悦,而是愤恨命运的莫测及……那一种相见隔世的疏离。 顾菲烟脸色苍白,秋风掠过,额间竟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她感到在夫君面前,无所遁形,她感到他似乎把她的不为人知的隐情看穿。 简如风眸里忽地闪过一道不易觉察的苍凉,又迅速挽起一丝淡淡笑意,比起几个月前在山谷中,顾菲烟显得丰腴了不少,眼角眉梢亦少了那种淡淡的忧伤。 “烟儿!”简如风仿佛呼唤,仿佛叹息,上前一步,先打破这种压抑的气氛,“我把我们的孩子抱回来了!”孩子虽然出生已半年,但两人都没给他娶个名字。 当初顾菲烟怀着孩子时,想等着夫君回来给他取名,谁料孩子一出生便是奄奄一息,简如风匆匆抱走孩子,这半年来,只是唤他宝宝,只想着,待与妻子重聚时,两人好好为这得之不易的孩子取名字。 “孩子……”顾菲烟双眸茫然地落在简如风的双臂上,心头酸楚难当,忽然觉得无限自责,倾身上前,一把抱过孩子,便开始落泪,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将孩子紧紧贴在怀中,低着声压抑着抽泣着,渐渐地,想把这么长时间以来,人前人后掩藏心底的情绪全哭了出来。 “烟儿,我们走吧!”简如风待她情绪渐平之际,伸出手指温柔地滑过她的脸颊,拭去妻子眼角的泪,亲吻着她的发际,“我带你回家!” 顾菲烟抬起头,眉眼初扫过难掩的内疚,用力一笑,细细地应了一声,别过首,亦不敢细瞧赵卓镶,只垂着头,抱着孩子走到赵卓镶跟前,低声道:“赵公子,大恩不言谢,菲烟告别了!” 半年前的顾菲姻,尚沉于失子之痛中,虽然简如风带着孩子离开时,慎重承诺过,会把孩子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可她日盼夜盼,却渺无音讯,加上瘟疫来袭,镇里一夜之间死了无数的人,她为了避祸,不得不与邻里的乡亲避入丛林,过着与蚁虫鸟兽相伴的日子。 那时的她,做梦都想着简如风能出现,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已,如果夫君这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必定不再怨恨在蒙山时,他把她独自抛在雪山之上。 在她最彷惶之时,有一个人突然出现,带着她们一群灾民走出丛林,为她们安排最稳妥的居住地。 赵卓镶对顾菲烟尤其照顾,不仅让人给她单独腾出一间厢房,还特意派了个丫环去侍候。 一开始,他并没有刻意出现,仅是派人时不时地送些她需要的东西,从吃的到穿的,最后还给她送了一把古琴和琴谱让她打发时间。 灾后,他以义妹为名,接她入赵府照顾着。 每日虚寒问暖,为她弹琴,为她赋词,为她解心里之忧,更为她拒绝了一门好姻缘。 赵府上下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妇人自然感到无法接受,明里暗里对她进行诸多的排斥,可赵卓镶为了她,不惜几次违抗家规,彻夜跪于赵家祠堂,执意要照顾她,并当着众人的面承诺,宁愿被家族遗弃,也要照顾她一生。 这于她是一种从不曾有的感觉,她虽出生于仕家,但父亲冷漠,对她这个女儿视而不见,甚至将她草草的婚配。 而赵卓镶,少年成名,多年前已是丹东皇城炙手可热的少年郎,若是她从不曾遇到过简如风,那遇到赵卓镶这种梦魅以求的良人,她必然死心追随。 可她毕竟已嫁为人妇,所以,对赵卓镶的一片痴心,她从不敢有任何回复,但心底难免有几分疼痛的喜悦。 至少,这世上,还有人为了她,在家人面前,选择了站在自已的一边。 顾菲烟自然不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姚夜辰为她量身订做的一场戏。 简如风在蒙山为了母亲姚冰凝抛下她,姚夜辰嘲笑的那句,姚族的人不会抛下爱侣这句话,他知道这会是顾菲烟心里隐藏的一根刺,而现在,出现的一个翩翩仕家少年,门庭可以顾家抗衡,为了她,不惜与整个家族抗礼。 这样的情如何让她不动心? 如若简如风不再出现,他日两人成就姻缘时,顾菲烟可以扬眉吐气地将他带回顾家,这样完美的结局如何让人不去憧憬? “烟儿!”赵卓镶红了眼眶,哑着声念出台词:“卓镶永远会在这里,如果有一天,烟儿想回来,这赵府永远都会有你的位置!” 顾菲烟咬了咬唇瓣,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 简如风心中明了,但他并不想指责怪何人,他上前,无声地从妻子的怀中接过孩子,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攘着妻子的肩,转身欲离去时,却发现,载他来的马车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简如风的心中微微闪过讶异,他的银子尚未付给车夫。 简如风带着妻子漫行在路上,思忖着先找一家店住下,明日再作打算。 可没料到,连走了七八家客栈,却无一家肯收留。 途中,顾菲烟感到口渴,想到茶亭里买一碗茶喝,却被茶亭的老板拒绝,不肯将茶水卖给夫妻二人。 简如风和顾菲烟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两人心中隐有猜测,可都没有说出口,静静走在人来人往在街市之中,无视陌生人带着躲内的探究视线,对耳畔不时传来的细碎之语置之不理。 “我背你!”简如风见妻子越走越慢,双腿时不时的打颤,便脱了外袍,将孩子缚在胸前,微躬下身,薄薄的亵衣掩不住少年消瘦见骨的后背。 她不自禁地伸出手,颤抚在少年肩膀之上,眼里涩痛,心中溢满悲伤,这半年,他究竟遇到了什么,又牺牲了什么,他又是怎么样做到不负诺言,带着孩子平安归来。 倒是她,虽然经历了瘟疫的恐怖,但事实上,她受任何的委屈,至少,这几个月,她过得比谁都安逸。 “不,我熬得住!”一股从心尖里逼出来的涩疼让她的声音变得哽咽,也不顾大街之上,更不顾众人指指点点的目光,倾身上前,搂住了夫君的手臂,娇嗔,“夫君也累,我们携手就好!” “你产后不久,还是别劳累,上来吧,我们去城外庙祝求宿一晚!”简如风不待顾菲烟拒绝,将握住她的双腕,将她背起,侧首,少年笑如春风,“别看我瘦,我劲大着呢。一会到了郊外,我给你捕些鱼烤着吃,现在,你安心睡上一觉!” 他带的一些干粮还放在马车上,马车的车夫连银子也不要,带着他的行囊悄然离开。 他身上还有些碎银,可惜连一杯水也买不到。 他不知道姚夜辰是如何能做到这一点,但他不惧,亦不会就此妥协。 只要山河不倒,只要雨露不竭,他就有办法养活他的妻子和儿子。 简如风一路背着妻子,到深夜之时,终于徒步走到郊外的寺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 恨却上心头 简如风敲门时,顾菲烟醒了过来。 她解了乏,便从简如风的怀中将沉睡的孩子抱起,哑着声问,“我们现在在哪?” 简如风轻声道:“在郊外的皇觉寺!” 顾菲烟无声颔首,她知道皇觉寺,她年幼时,常随嫡母在这里进香。 “现在什么时辰?”顾菲烟环视着周围,这才发现朗朗秋月悬于高塔之上,而少年的后背早已汗透衣襟,心中愧意顿深,低低嗔道:“你也不唤醒我!” 简如风刚想道声无事,厚重的庙门打开一条门缝,里面的人探出半个头,提着手中的灯笼照了一下,问:“施主可是简公子?” 顾菲烟暗惊,简如风却神色如常回道:“小师父,我妻子一路劳顿,一天未进食,可否请借贵寺行个方便……” 简如风话音未落,“砰”地一声巨响,木门火速被栓上,门内响起小沙弥惊慌的声音,“师父,妖孽果真来了!” 顾菲烟一惊,本能地拍打着大门,屈苦的泪霎时流下:“小师父,我不是妖孽,请小师父行个方便!” 门内小沙弥应道:“女施主,师父发了话,说女施主今日从哪来,还是回哪去,方能避祸!” 顾菲烟如被雷击,僵硬不动。 简如风苦苦一笑,光影从庙前的一株参天木树繁枝中透过来,斑驳地落在他精美的脸上,竟生出一丝鬼魅之感,他似乎在想着什么,最后,只复一叹,“累你辛苦了,今晚我们可能要餐风露宿一晚!” 顾菲烟沉默地抱紧手中的孩子,垂下头,见简如风要离开,突然扯住他的衣袖,仿佛不愿同行,颤了颤声线,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对上简如风疑惑的双眸后,流泪道:“相……相公,我们还是求求小师父,我好累,我不想走,我怕……我怕狼……” 简如风转过了脸,嘴角撩起一丝自嘲,眼神幽深难辨,“这里是皇家寺院,香火旺盛,不会有狼!” “我……”顾菲烟低不可闻地应了声, 简如风回首时,脸上已展冰销之笑颜,他温柔地将妻子纳入怀中,“烟儿,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吃苦!” 不是他不肯成全她,而是—— 她不仅仅是他的妻子,更是一个母亲! “我……”顾菲烟垂下眼睫毛,似那一簇残破的蝶翼在夜风中微微抖动,怀中的孩子突然无意思地发出一声“呀……”,仿佛带了穿透力,直接撞进她的心口,让她倏升起一股羞愧和懊恼,她也不知道自已为什么会开口说出如此拙劣的借口,她是顾氏的女儿,她比简如风更了解这里,这是皇家寺院所在,怎么可能有狼。 简如风放弃再寻良舍借宿的想法,带着妻子来到一条小溪边,找了块巨头,让妻子抱着孩子暂时休息。他很快找来一些干柴,生了火,以孩夜里出没的虫蛇。 简如风脱了外袍披在妻子身上,卷起亵裤,走了溪的中央,用树叉捕鱼。 他自幼在姚族边缘地带生存,年幼时就学会照顾病重的母亲,为了温饱,六岁就学会爬树掏鸟蛋,七水下河捕鱼,姚夜辰想用这种方式让他妥协,根本不可能行得通。 遂,他心知,这一切的磨难,不过是姚夜辰用来考验顾菲烟,姚夜辰要用这种方式逼迫顾菲烟主动离开他。 不到一个时辰,一条香喷喷的烤鱼从烤架上拿下,简如风用荷叶盛着。 饿了一天的顾菲烟此时被香味所吸引,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埋着首三下两除二便将一条鱼吃了个干干净净,她刚抹了嘴,便发现荷叶上又添了两条烤好的鱼。 而少年,不知何时,又淌进溪中央,借着月光,不停地用手中的叉子捕鱼。 月光下,少年修长的身体落在涓涓而流的溪水之上,月光在他的脚边浮动,竟如仙人般。她突然想起,初见少年时的惊艳,及婚后,怎么看也看不厌,每日睡醒,看着身边的他,幸福得都不敢相信,这样的天姿少年竟让自已撞上。 可是她……顾菲烟的双拳猛地攥紧! 尽管蒙山相别后,事情接踵而来,可少年并不曾负于她,他待她如初时,变的恐怕是自已,从蒙山开始,她的心裂开了一条细缝,她任埋怨和不满慢慢腐蚀着自已。 她用蒙山的回忆,时不时的提醒着自已,以让自已安心地享受着另一个男人的照顾和关怀,甚至忘了自已早已是别人的妻子,孩子的母亲。 可少年依旧不变,带着半年前的承诺,把孩子带回到她的身边,他沉默了,消瘦了,可笑容依旧,他安静,眼神不含一丝的责备,包容着她的错,并用他削瘦的背负起她,这样的男人,值得天下任何一个女人去爱。 是她,被尘埃蒙住了双眼。 顾菲烟紧紧攥住的双拳开始慢慢松弛,眸中的光华随时着少年的劲动而跳,那嘴角的笑,亦像是慢慢盛开的牡丹,越开越艳。 只见,水中央的少年,又捕到了一只鱼,他轻轻一甩木叉,鱼便脱开直直掉到河岸上…… 倏地,她似乎忆起了什么,便细细地剔了鱼骨,用荷叶包好后,跳下巨石,走到溪边,扬着手唤道:“相公,吃一口鱼再忙!” 少年侧首一笑,提了木叉走到妻子身边,就着她的手,几口将鱼肉吃光,抬首时,迎着妻子久违的温柔目光展开一丝温暖地笑,“谢谢娘子!”少年又看了看巨石上依旧沉睡的孩子,柔声叮嘱:“娘子去多休息,明日一早,我带你去南方,我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落脚!”趁着这当口,他得多捕些鱼,烤好后,留着路上吃。“ 顾菲烟眼眶微红,想象往日般撒娇抱住夫君,可终是心底发虚,犹豫片刻后,只低低地说了句,”你也别太累,我……我会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 ”我知道,谢谢娘子!“ ”夫君,我……我……对不起你,我不该……“顾菲烟刚攒足勇气,少年修长的手已压住她的唇瓣,”烟儿,是我没有照顾好你,蒙山之上,我不应该抛下你,这是我的错,我是男人,我应该照顾好我的妻儿!请你原谅我!“ ”不,不,是我的错,夫君……“一瞬而来的悔意霎时让顾菲烟失声而泣,”你那般美好,我配不上你,也不配做个母亲,夫君,我错了……“ ”是造化弄人!“少年的眼底亦沁出水意,哑着声线,”烟儿别哭,我们一起把不开心的事都忘了好么?从今往后,我们一起渡过每一道难关,只要我们心中谨记,我们是夫妻,我们是一家人,我相信,再难的坎我们也能一起跨过去。“少年轻轻一顿,声带空茫,眸光落在远处那小小的婴儿身子上,”如果真过不去,就让那道坎成为你我的坟墓,让我们一家人死同穴!“ ”好,生同卺,死同穴!“ ”去吧,去陪孩子,抱着他,他喜欢人抱着他!“ 顾菲烟重重颔首,顺着他的视线看着孩子,脸上飘过红云,这方想起,自已只顾着自已,竟一时忘了,她的孩子似乎一天也不曾进过食。 顾菲烟爬到巨石之上,把孩子抱起,一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一手轻轻掀开包裹着孩子的外袍一角,露出婴儿粉嫩粉嫩的小脸,那嫣红的小嘴在她的胸口微微张着呼吸,霎时,千种柔情涌上心头,便是餐风露宿又如何,人生如白蚁过隙,她可以完全拥有丈夫和孩子,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可贵。 顾菲烟唇瓣轻贴孩子粉嫩的小脸,一点一点感受着孩子温热的气息,轻轻唤,”宝儿,醒醒,好香的鱼,宝儿醒来……“ 可足足唤了半盏茶时,宝宝依旧沉睡,没有一丝的反应,所有的温馨一瞬全被抽光,顾菲烟机伶伶地打了个寒噤,心口滚过一**的寒刺,蓦地想起,婴儿通常比成人还容易饥饿,这时辰,连她都感到饥肠漉漉,宝宝却怎么还睡得这么沉?何况,之前在寺院门口,那小沙弥关门时发出那么大的动静,孩子怎么可能不受惊吓。 更甚,孩子已六个月,可细看,除了气色比起半年前好些外,个头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一瞬而至的惧意让她徒然尖叫起来,”啊……。 “烟儿,怎么啦?”少年几个掠身就至巨石之上,见顾菲烟脚下软绵绵的,眼见着就要倒下,忙一把扶住,他将妻子抱在怀中,连连安慰,“怎么啦,我在这,别怕!” 顾菲烟死死抱着怀中的孩子,满是心痛地震惊,语不成调,“夫君,夫君,宝儿他,你上来看看他,宝儿,宝儿……” 妻子虽然未曾把话说清楚,但简如风瞬间就明白,少年墨色的眸里弥缠了悲怆,他紧紧抱着摇摇欲坠的妻子,心如刀割,挟着撕裂的疼痛,却只能安慰着:“烟儿,别担心,宝儿只是噬睡,没事的,有我,我在,只要我在,宝儿不会有事!” 几日前,他抱着孩子离开圣地结界之时,孩子就陷入沉睡,但呼吸、脉搏都很正常,简如风知道这是因为初生的孩子元神极弱,所以,受川西邪灵之戾气影响,魂魄不聚,能安然活着,那是因为姚夜辰给孩子吸食了圣血,并给孩子输入丹东帝王的运辰,因此,几年内,孩子并无性命之忧。 但在孩子身上的邪灵之气彻底清除之前,这孩子无法象正常的孩子一样成长。 目前,他唯一知道救孩子的途径就是屈从于姚夜辰,可他不信命,他不信,这天下生灵,当真生死全由了那个说了算。 他欲带着妻子儿子南下,寻一个托身之地后,潜心修练川西白族留下的术法,为他的儿子找一条生路。 “不要,我不要这样……”顾菲烟内心那股惊蜇余波仍震得语声发颤,心底隐隐的不安霎时全部涌起,频频反问,“为什么会噬睡?是因为那姚族的族长么?也是他下了令,让所有的人不卖我们一滴水,让我们寸步难行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宝儿什么时候会醒?夫君,求你告诉我一切都是为什么?” “宝儿出生时元气不足,如今虽然抢回一条命,底子虚了些,所以,噬睡反而是好事,你放心,最多半年,宝儿便和其它孩子一样活奔乱跳!”简如风极力安抚着惊弓之鸟般的妻子,可看着妻子越来越灰败的小脸,他果断地点上她的睡穴,扶她躺下。 蓦地,如鬼魅般地掠向前方灌木林,冷声道:“族长大人,您跟了一天一夜,难道不累么?” 他本不想打破,本只想不闻不问,当那人是空气,可此时—— 恨,却上心头,实难禁! 少年双眸仿佛被黑夜浸透,了无温度,看着姚夜辰面色惨白从阴暗的灌木丝中走出,他的脚步似乎很沉重,那素来纤尘不染的白色丝履沾满泥泞。 姚夜辰眼角压住沉痛,一步一坚定地上前,抱住他,下巴轻抵在少年削瘦的肩膀之上,他的心怦怦而跳,语声有些颤抖,“简儿,告诉我,世间还有什么法子让我可以留在你的身边!” 少年嗤然一声,着艳色的笑容,语气充满罕见的恶劣,“可以,去求我的妻子同意,然后,带着你的嫁妆,以男妾之身入我简家的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 以男妾之身下嫁 “一言为定!”姚夜辰近乎虔诚地挑起少年的下巴,他的话字字句句吐得极慢,眸中意味难明,“你赢了!” 转身,唇角艳笑抹开直达眼际,衬得琥珀双瞳如盛千戽明珠。 其实,是他蠃了,早在他谋算到这一步之前,在结界相伴时,他已经预知,有一天,他会以男妾之身下嫁于简如风。 少年讶异,但并未多方,回到妻子身边,将她抱进怀中,静守至天明。 既然姚夜辰许诺不再为难,简如风就无需带着妻儿避入深山老林。 第二日动身回城,顺利地从银庄里提出这些年存下来的钱,并很快在城里买到一处宽敞的宅院,稍修缮后,又买了两个仆妇,带着妻子入住。 安顿好妻子,简如风便马不停蹄地前往川西沼泽,为儿子寻找奇珍药材。 半月后夜里回到家中,担心吵醒顾菲烟,不敢到夫妻寝室歇下,便到客房休息。 房中一片黑暗,他累极,也不想展灯,也顾不得一身尘土,只想一头裁在床榻上,只想狠狠地睡一场。 身后却一阵暖意,被人拥进了怀中,熟悉的冰雪之气扑入鼻息——是他! 姚夜辰掌心轻抵在他的后背上,一道如和风细雨般的内力缓缓注入他的体内,慢慢地化解少年身上的阴灵气息。 “简儿,以后别再进沼泽,你身上的阴灵再次聚集。” 少年不语,淡淡地瞅着他,注意到他神色紧张,轻笑,声音里有丝冷漠,但没有狠狠推拒开,闭上眼时,感到姚夜辰竟是偷偷嘘了一口气。 十五天,往返途中五日,骑着马都睡着,余下十日,潜游在沼泽水底,寻找世间极难寻到的五色蟾蜍。 这种蟾蜍可以暂时压制住宝儿的身上阴灵之气。 现在,他累得连话都不想说,头无力地侧着,这时候,他没有力量推开他,何况,姚夜辰并无恶意。 姚夜辰小心翼翼地将少年的头拢在自已的肩头,让他舒服的靠着,忐忑半晌,见他并无挣脱之意,喜悦的神经象被挑动了一下,马上激荡起来,“简儿,田八丹为我们看了日子,定在三个月后,你看如何……” 絮絮叨叨,穷尽一生所知的讨好词汇,许久后,不见少年一丝反应,便小心地将身前的人抱在臂中,一看,果然沉睡已久。 婉叹一声,两指轻轻捋去少年眉间的乱发,轻落一吻,低声道:“我的决定会掀起姚族腥风血雨,但我一定能让你置身风雨之外,简儿,好好等我三个月。” 简如风不知道自已什么时候睡着,只是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简如风起身后方发现,身上换了件干净的绸衫,头发亦被洗护过,可令他羞恼的是,身上布满紫色吻痕,但他清楚昨夜姚夜辰并不曾对他做过什么。 转念一想,蓦然明白,姚夜辰此举不过是防着他和顾菲烟行床第之事。 简如风脸色倏地泛出铁青,既使枕边留了一瓶白玉瓷罐还是让他怒不可竭。 里面装着是姚夜的血,用他的血,加上五色蟾蜍,配制出的药,虽然不能让宝儿象常人般成长,但至少可以让宝儿舒醒过来。 孩子会笑、会哭,承欢膝下,让顾菲烟的精神有所寄托。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 少年对妻子疼爱有加,有求必应,他年幼持家,经营有道,这些年积下不少的银子,全交到顾菲烟手上。 顾菲烟脸上的笑容愈来愈多,偶尔还会抱着宝儿走走邻里。 除了姚夜辰每七天必来一次夜访,每次夜访必悄无声息地在他身上留下各种显眼的痕迹外,他会以为,姚夜辰终于放他一条路。 千年的姚族历史,从不曾有过。 姚族族长要以男妾之身,嫁给获罪之身的贱民——简如风。 姚族长老劝谏无效后,五个联手私自行动,预致简如风于死地,却不料,被早已埋伏在简宅附近的骁骑一举拿下,以叛逆之罪,当场诛杀。 众长老失望之余,只能以绝食、断腕、抹脖子,甚至撞死在石碑之上威胁,却依然阻不住姚夜辰的决定,他亲笔写下文书,诏告天下。 同时,姚族族长亲自广发请柬,邀请丹东帝王皇帝及顾大将军,参加三个月后,简如风和姚夜辰的大婚。 丹东皇帝看到姚族族长自称妾时,以为看错,头低得太猛,以至皇冠不慎落地,击在青玉石地上,冠上的龙头被嗑去了一个爪子。 接着,姚族族长下令,大赫天下,并亲自沐浴斋戒祈福,祝他和简如风白头偕老,世世相伴。 姚族族长的决定,一夜之间惊遍整个丹东帝国。 在丹东,高门子弟不乏有娶男妾入门,男妾身份多为低下,鲜有高门的,也仅是于族中可有可无的庶子身份,稍得父母宠爱的,最多是多赐几分嫁妆。 简如风是谁?居然有这能耐迎娶姚族族长? 答案很快来了。 姚族族长令骁骑从姚族出发,洋洋数千里,敲锣打鼓。 一路百姓跟随送妆队伍,亲眼看到一箱箱嫁妆被抬进一处大院。 姚族族长下嫁当日,丹东的帝都空前的热闹。 除了一条由丹东皇家侍卫把守的粉红色地毯铺成的通道外,人群把简宅四周围得水泄不通,全在跷着仰望裹着粉红色绫罗的嫁妆。 大红,是嫡妻过门所用的颜色,妾氏只能用粉,且,不能登门而入,所有的嫁妆从侧门抬进。 街上,饶是成千上万的人看热闹,却是鸭雀无声,偶尔传来低低压抑之声,原来是悲泣。 那日,姚夜辰一身桃红,没有新郎来接,没有媒人相扶,骑着马,身如兰姿,面如玉质,笑若芙蓉,风华与妖艳同时绽放! 至大门时,信步走过驱邪的火盆,提袍跨进偏门,昂首阔步,仿似见旧友。 顾菲烟坐在右位,宾客满堂,不仅连当今皇上到贺,连他的父亲顾将军,及嫡母丹东公主也在场,个个表情非常微妙。 她的心却象是被放进沸水里,不停上下浮沉、抽蓄。 倒不全是害怕和痛苦,甚至里面还夹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兴奋,又带些玉碎的悲壮。 姚夜辰要嫁给简如风,要征得她的同意,这样的笑话,恐怕古往今来也只有她能遇到。 为什么要拒绝呢?拒绝代表从此避入山野,那就同意,至死,她的身份都压过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姚夜辰步入正堂时,除了坐在左位上的简如风,其它人,本能地齐齐起身,包括当今圣上。 若不是姚夜辰一身粉红提醒了他们今天的日子,只怕大堂中的人全都跪了下去。 司仪年过四十,是皇家礼官,主持过无数皇家、高门喜庆之事。 包括这次,他也是奉旨而为。 娶男妾不同于男女大婚,不需要结拜天地父母高堂,但却需要给当家主母敬茶,以示正妻之尊。 姚夜辰依礼奉茶,第一杯自然是给简如风,少年唇边挂着笑,眼眸如墨,泼洒出来的是无尽的淡漠薄凉,接过茶时,轻啜一口,语声淡淡,“进门后,记住自已的身份,当以孝顺主母为重,去吧,给她敬杯茶。” 大堂中,气息骤急,礼仪官两腿一软,差点摊倒在地,倒也庆兴,姚族族长有先见之明,下令所有姚族人不得入堂。 否则,只怕这喜堂倾刻之间就成废墟。 姚夜辰含笑细细看了少年一眼,视线落在他唇角,此刻,大红宫灯下那一抹诡异的红色,衬着冰雪般的肌肤,显得尤其媚艳。 那里是他昨晚用了法力迫他动弹不得,虽然最后心软没成事,但他还是成功地在他身上留下无数的痕迹。 只要他一直在少年身上留下这种欢爱过的痕迹,他就无法去碰顾菲烟,只要让那女人独守空房,赠她一杯茶又有何妨? “依你便是。”姚夜辰朝着少年勾了勾唇角,视线转到顾菲烟脸上,俊美的脸上透着一抹说不出的戏谑,双手递上茶盏。 顾菲烟无意识一笑,内心却如千斤巨石被落下,砸得胃腹俱碎。 她也是恨,如果不是眼前的男人,她现在比谁都幸福,而不是现在。 走,走不得! 守,夫妻情已薄!连唯一的儿子,也半死不活。 好吧,左右不过是一条命,还有什么好惧的。 缓缓接过茶盏,一口饮尽,连笑也变得有气无力,“族长大人,委屈您了,这杯茶,烟儿原是无福享受的,只是沾了我家相公的光,希望族长大人开恩,饶小女人一命就好。” 姚夜辰眉峰高挑,眸光如琥珀碎裂,闪过一丝噬血狠戾,长臂一扬,一掌击在她的脸上,顾菲烟惨叫一声,连人带椅滚出几丈开外。 他可以让少年在天下人面前掰回一局,也可以让少年在天下人面前狠狠将他踩在脚底下。 只要他有机会让他靠近,终有一天,他和他会长生相伴。 这是他和他的宿命! 但他的尊严绝不是一个妇人所能藐视。 突然,一股凌厉的风袭来,姚夜辰本能地想避开,却很快就放弃,少年狠狠的一脚就踹在他的心口上,简如风多年磨练,功力在姚族跷骑之上,而姚夜辰在那一瞬间反其道而行,撤去护体的内力,无任何防守,生生承下,身形微晃中衣袂飘飘,一缕红丝缓缓延着嘴角流下。 ------题外话------ 亲亲们,月这个渣更渣速的作者爬回来了,在此,月先向亲亲们道声新年快乐。再叩首:谢谢你们一直守候,不离不弃。 为此,特弄一个小活动,今天在正版订阅者在此文下留言的每个亲亲赠送88潇湘币,重复留言不多送哦。还不是本书的订者,但有在潇湘书院消费过,看起来是良性读者的,每人赠送22潇湘币当见面礼。 活动时间:2015年3月1日00:00—23:59。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 耗尽一生与他共枕 喜堂上突来的变化,让站在一旁观礼的人,齐齐跪下。 丹东年轻帝王脸色剧变,汗流夹背,坐立不安。 顾大将军倏地站起身,想跪下求罪又觉得不妥,僵立当场,瞪着顾菲烟,嘴角的胡须频频抖动,恨自已当年没把这个女儿给浸了水,怎么生出来惹出这么大的祸事。 几乎在同时,顾菲烟脑子里被强行灌入一些东西,似乎在警示她,一国帝王拥有的仅是生杀力量,而姚族族长却能让人三世流离,几世为娼。 眼前的男子,连皇权都匍伏在他的脚下…… 一瞬而至的惧意,让她眼睑急缩,死死低下首,再不敢放肆。 简如风走到顾菲烟的身边,扶起她,轻问,“伤得要紧么?” “不碍事,是妾身多言。”顾菲烟熬着煎心之痛站都站不稳,简如风招来仆妇,吩咐扶她回房休息。 最后,他走到姚夜辰的身边,看着他嘴角那一丝触目的惊红,面上却丝毫未动,只温柔地开口:“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姚夜辰看着他,琥珀眸中蕴藏着深不见底暗流的猩红目光,最后,缓缓对跪伏在地的司仪道:“承训!” “是……。”司仪抖着声爬起,垂地的双袖抖落不已,战战兢兢地走到一旁,勉强一笑。 承训——司仪代简家念先祖遗训,让简家后人的妻妾谨记三从四德。 礼毕后,姚夜辰依礼被领进西厢房,简如风留下应酬贵客。 酒宴设三桌,菜式是普通宅门里纳妾规格,洒倒是上好的药酒。 前来庆祝的人,全是接了姚夜辰的请柬而来,除了帝王和顾大将军夫妇外,还有几个是丹东阀门世家的长者,他们个个恨不得马上离开这是非之地,哪敢灌新郎的酒,稍饮几盅,便纷纷告辞。 客人全部离开,不过是酉时末。 简如风去了顾菲烟的寝房,只见她合衣呆呆地靠坐在床头,怀中抱着沉睡的宝儿。 简如风走近,柔声道:“伤口疼么?让我看看。” 顾菲烟蓦然抬首,半边脸已高高肿起,眼底尽是惊惶,语无伦次道:“我后悔了,我不应该答应他入门,我知道夫君是希望我拒绝……可我当时,我当时很怕,我想起瘟疫来时,我避入深山时每日担惊受怕,我怕每天半夜惊醒,耳边惊是猛兽的吼叫……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应下了……我太恨了,我不该羞辱他的……夫君,我们离开这好么,带着宝儿,我们去深山老林里避一世,你捕猎,我织衣,我们,我们……” “别怕,有我!”少年心腑在烧,脸上却依然淡得看不出一丝痕迹,甚至连眸色都不变。 其实,他知道,现在离开,迟了! 姚夜辰以最高调的方式入简家之门,对千年的姚族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何况,接二连三,因他又死了七个姚族长老,这笔帐姚族焉能不记在他简家的帐上? 此刻,他和顾菲烟唯一的生路,就是平静地接受姚夜辰的萌护。 否则,姚族的长老必定竭力置他们一家于死地! “迟了?迟了……”顾菲烟猛地将脸埋进孩子身上,嘤嘤而泣几声后,突然抬头,眼眶睁得大大,伸手便推着少年,“夫君,你怎么在这?你快去找他,今晚这日子你不能呆在这,他会以为是我,是我缠住你……。”言及此,顾菲烟突然语声一滞,看到少年眉眼之中是难藏的疲惫之色,光影下,他的影象突然变得,沉沉浮浮,变幻莫测,象要被黑暗吞噬了一样。 余下的抱怨,再也吐不出口。 简如风离开寝房,独自走在廊道上,不到三丈的距离,堆满了奇珍异宝,这全是丹东帝国名门望族送的礼品,库房和杂房全堆不下了,只好放在廊道边。 抬首,明月依旧当空,其实,只有他知道,一切的平静不过是幻象。 今天这日子,姚族长老焉能坐视不理? 不过是姚夜辰在他的庭院四周设下结界,阻姚族族众进入哭闹。 推开房门,便被人紧紧裹卷住,呯地一声,后背砸在门框上。 姚夜辰低着头看着他,红烛之光在少年的眉间额际打亮,光影将他的脸映照得有明暗不定。 他抱着少年,他甚至不想做更多的动作,就想这样抱着、看着! 少年腰身被他狠狠箍住,动弹不得,内腑被他越来越大的臂力绞着,象是要从咽喉里挤出,他有些受不住,紧皱着眉咬唇,手抓着门的扶把,关节处泛着青白。 姚夜辰深深地呼吸着,仿佛要从少年的身上汲取精元。 “这么多年,我一直就是这样疼着……”他谓叹一声,修长而略带粗茧的指腹抚过少年因胃腹被绞得疼痛而深锁的眉峰,带着安抚地婆娑,让他慢慢地缓过劲来。 “为了这个婚约,姚族之乱千年未有,我忙到头不沾枕,能静下来的时分,脑子里全然是你!”他将脸埋在他的颈间,牙齿轻轻地啃住他动脉处的血管,“我魔障了,简儿……你连血都是香的。” 想吸干他的血么? 少年依旧沉默,撇了一下唇,突然想,自已是什么时候开始慢慢承受男人的怀抱? 除了三个月前从川西沼泽回来的那晚,实在是累得连话都说不出口外,在后来的日子里,他总是能让他兴高彩烈地来,灰头土脸的离开。 少年轻蹙眉峰,神思飘移,终于想起有一晚,他千里迢迢从圣地来这里看他,他施尽全力推开他时,却发现全身无力,一身的内力无从施展。 他几乎半跪在他的身前,搂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腰腹上,声线颤抖:“简儿,让我好好抱一抱,就让我任性一次。” 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这些年的相争,其实他一直没有将他的术法施于他的身上。 那晚,他只呆了一柱香时,临行前,捧着他的脸,万千难舍地,近乎贪婪地,一眼一眼地望,仿似望进心里,蛀空了灵魂,仿如残香燃尽,方轻声道:“这几日,好好在家里,别出门。” 第二日,田八丹来了,没有进门,站在简家门口,拿着护法杖为他守门户。 后来,他才从田八丹那了解,将姚夜辰一手带大的姚族柯长老久谏无果后,竟一头撞在祭坛之上,血溅三尺。 死前,留下遗言,愿以热血祭圣地,恳请族长收回成命。如果族长一意孤行,望姚族上下不要为他收尸,就让他的枯骨在祭坛之下代姚族的族人承受风雨。 姚族动荡千年未有,可就在这关健的时候,他还是派最亲信的田八丹守护简家。 再见到姚夜辰时,已是十一天后。 似乎就是那样开始,他没有再拒绝这个男人的拥抱。 “简儿,你是在想我。”姚夜辰呵呵笑开,虽说他颁布下嫁简如风开始,在百姓的心中,他已然从神坛落下,成了让世人不耻的男妾。 但却让他自已成为少年的家中一员,成了简家之人。 虽然,他依旧语带讽刺,但吐出来的话并不刺心! 虽然,他偶有强迫少年与之行欢,少年也不曾从中享受到极乐,但眼底不再有绝望。 这个少年,太重亲情,自然不会再找理由推开他。 气息剧喘,耳鬓厮磨间,流溢出无数的灼热呼唤,“简儿,简儿,简儿!”他心里实在欢喜,下巴重重抵在少年的肩上,秀美的唇泛着浓浓的笑意,“简儿!” 少年不吭声! “简儿!”他想倾尽四海换他一笑。 “简儿!”他想拱手江山讨他喜欢。 “简儿!”他想耗尽长生与他共枕。 “哼!”一声轻微的鼻音后,低低冷语,“哆嗦!” 既使如此冷漠之声却依旧牵动了他的千百万的神经,只觉周身通畅,抱得更紧,耳鬓厮磨,甚至语声里都带了卿卿切切的讨好,“田八丹请谏,让我等下一世的你,在你一出生时,便养在身边,对你百般宠爱,让你心里只装我。” 那样,他不必尊严扫地,沦为千年的笑柄! 少年脸色一变,抿嘴不语。 他的唇角浅浅一勾,谓然而叹,“可我舍不得这一世的你,我见不得你一生为人夫。” “哼!”又赐了他一声鼻音。 再唤,“简儿。”他将他轻轻翻了过来,搂在怀中,轻轻搓搓他细致的肌肤,眉目沉醉,又添了一句,“**一刻值千金!” 少年脸青了,“有完没完?”双肘用力顶开两人的距离,感觉姚夜辰胸口微微一缩,蓦地想起方才自已使了全力的一脚,无声一叹,平静地开口,“让我看看你的伤。” 简如风是习武之人,知道他这一脚是用了全力,而对方未曾防备,这一窝心脚,只怕伤得不轻。 姚夜辰固执地软软趴在少年的肩头,不想动。 他半束着发,脸上带着一抹闲然的笑意,眼角斜挑地瞅他,琥珀瞳光影不灭,美不胜收。 少年看到他那粉色的吉服,心底微微不忍,这样站在权势之巅的男人,却为了他,着世间最轻贱的色彩。 “你不会是一晚要站在这里当门神。”简如风的语气难得带了些哄诱,牵了他的手带着他走到床边,掀了锦被,让他躺下。 ------题外话------ 凤今的《一品仵作》,高才高冷女仵作绝代风华妖孽帝,文笔超绝,剧情好到爆表,不容错过。有月票的也请多支持。 青青的悠然完结文《惑国毒妃》,呃,魔化的,煽情的,给你无限YY空间的,欲罢不能的,去吧,排解你的寂寞吧。 还记得伴了众多读者两年的六百万巨作《妖娆召唤师》吗?今天,翦羽带着《驭灵女盗》回归啦,撒花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 不过是镜花 少年动作不带丝毫温柔,掀开姚夜辰的衣襟,查看胸口,果然那里黑紫一片,少年眉锋轻轻一沉,俯身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膏药。 红烛下,少年略显冰冷的掌心用力摩挲着男人肌理分明的胸口,感受到对方气息骤急,只淡淡带了警示瞥了一眼,不带一丝欲色地开口,“以后,别为难她,她也是可怜之人。” “好,听你的!家和万事兴!”他声音粗哑,应得煞是好听,但他心中清楚,再借顾菲烟十个胆,她从此也不敢再挑衅。 少年忍不住“噗”地一声笑出声,戏谑,“你还真当你是妾。” “这明媒正娶的,你想不认?” “夜辰……” 姚夜辰听得少年不同寻常的轻唤,心一下揪紧,不知觉半撑起身,握住他的手,“什么?” 两人近得呼吸相闻,近得在红烛下,看到对方瞳眸内的自已。 他看着他缓缓挺直了腰,俊美得有如神坻的面容上带着浓浓期许。 “我气消了!怨也消了,我们讲和,以后,我会用心待你,但不保证马上就是你想要的那种感情,你……给我时间。”少年看到男人受宠若惊般连连点头,那近乎呆滞的傻样,让他唇角微绽,烛光下,那一刹那的风华绝艳地笑让天地无光。 那样的笑容瞬间击穿他的心,象是盼了千年万年一般,那一瞬,他的灵魂完全被少年掳获—— 从相遇至今,他放了多少的心思? 相迫、步步紧逼、服软、认错、忍耐、皆不得法! 只有这步棋,走对了! 便是,成全了少年一份心愿,让他拥有一个完整家! “我愿意等,一年不行,十年!十年不行,百年,甚至更长!” 简如风嘴角缓缓抿起,他年幼时为了成功进入川西沼泽为母亲寻药,早已将自已的灵魂卖给沼泽死灵,订下契约。 而他身子多年受阴灵侵袭,只怕这一世命也不长,能活过而立之年,已是偷来,哪来的百年? 固然姚夜辰有能力从沼泽死力手中夺回他的契约,但想和死灵取得沟通,姚夜辰首得就得修习川西白族遗下的邪术。 一旦姚夜辰修习邪术,那他身上的血液便不再纯粹,以不纯粹的血来给姚族祭坛血祭,带来的后果,谁也预料不到! 这一点,姚夜辰比他更加清楚。 大婚厮守几个月,姚夜辰不得不回姚族处理一堆棘手之事,临行前,几乎把简如风啃了个遍,除了一张脸外,到处是淤痕,只怕半月也不会散。 简如风知道他心中的小九九,屡次生怒,并次次警告,姚夜辰频频陪笑,认错,却依旧我行我素。 因为这次分别,可以隔上数月,少年不想让他心中过于牵挂,便诚然相告,“我刚从沼泽回来不久,身上有阴灵气息,一年内,都不会与寻常女子行房,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姚夜辰鼻息微微一重,“看也不能!”感受到少年气息不稳,忙哄道:“我不会在看得到的地方留下痕迹,你不脱衣袍,自然无人看得到。” 简如风气结,“我是男人,不是女人,你让我留一身痕迹试试?” 姚夜辰勾唇一笑,毫不犹豫搂着少年翻个身,让他俯在上,笑颜依旧,“好,那你来,看得到的地方也行。” 他一幅任群采摘的模样,少年无可耐何,闷闷地翻个身,背对着他,“睡吧,明天你还要赶路。” 身后的人缠了上来,“简儿,我尽量几日赶回一趟,若是十天不回,你回族里一趟,你外祖那边的人盼你回去认祖归宗。” 这次姚夜辰本想邀简如风的外祖一家人前来,被少年拒绝。 他的母亲已亡故,至死见不到亲人一面,带着遗恨而走。 对简如风而言,外祖一家已成陌路。 而姚夜辰真正的心思却是:十天后,他留在少年身上的印记就淡了,难保简如风不会拒绝顾菲烟的亲密之举,所以,他只好以姚母为饵,希望简如风前往姚族,届时,他总有借口缠住他留在圣地。 姚夜辰久久得不到少年的回应,思忖片刻,又道:“你母亲是姚族后人,她身前受放逐,死后灵位若不归位姚族,只怕来世,未必能归个好人家。” 简如风忽然之间变得狂躁起来,只觉得胸口传来阵阵痛楚,从喉间涌上来一股腥甜的味道,又被他生生压了回去,许久后,方平静下来,转身,“你能看三世,你告诉我,我母亲现在在何方?” 姚夜辰不停地抚触着少年的头发,也不瞒他,“她魂魄不安,身带川西沼泽阴灵之气,无法就此转世,如果能归位姚族圣地,放置百年后,转世为一代名医,会护在她后代子孙身旁。” “宝儿呢?”他的心情翻覆地历害,索性披衣下地,推开窗户,看着天上的冷月,任冷风灌进。 他幼年时为了寻世间奇药治愈母亲,不惜与川西沼泽死灵缔结契约,得死灵相护,自由行走于沼泽之中,不受亡魂阴气所伤。后来才知道,他身上带了浓重的死灵气息,根本不应该与寻常女子成亲并行男女之仪。 姚夜辰随即取了绒衣,披在少年身上,又替他关紧窗户,将他紧紧锁在怀中,一下一下地轻抚他的后背,柔声道:“你与沼泽死灵订下契约,死后,魂魄归于死灵,你已是逃出轮回之外之人,不在五行之中,所以,你和顾菲烟之间并非宿世姻缘,你们所诞之子,亦不是轮回之物,所以,没有来生。不过,你别急,我知道你对子嗣很看中,总有办法解决。” 姚夜辰话中之意,让他身体凉了个透,如今不仅是他的孩子受这番苦,便是顾菲烟亦受他所累。 少年久久不语,姚夜辰道,“给宝儿赐个名,我回姚族,将他的生辰八字和姓名刻在长生位上,让他享受几年姚族祭祀,或许会有转机。” “顾容月,让他随母姓。”这是他想了很久的名字,少年心底悠悠然长叹一声,“可以的话,帮顾菲烟转命,让她来生无拘无束,衣食无忧,与丈夫儿子厮守到老。” “好!”姚夜辰欣然答应,于他,少年愿意开口,他是求之不得。 姚夜辰离开后,顾菲烟算是松了一口气,适巧遇到腊八,顾菲烟要带顾容月去皇觉寺里请愿,简如风担心去晚了,寺院里人多不安全,便提前一晚动身。 到了皇觉寺已是申时末,此时正逢冬季,天色早沉,四周已亮起灯笼。 既便是此,来往的香客还是不少。 简如风扶着妻子下马车,待她站稳后,吩咐仆妇打好伞给她挡风,又从她怀里接过顾容月,一应细心之举,加上容貌出众,让来往的香客侧目。 当晚,简如风一家人在寺院安置下来,因为天色已暗,他担心妻子出门不适应,便留在她房中,同床共枕一夜。 第二日,清晨。 顾菲烟睡了一夜的安稳觉,醒时,枕边已空,便唤屋外的仆妇进来侍候。 “公子带着少爷一早出去。”仆妇掀起蚊帐,另一个妇人马上端了热水进来。 顾菲烟心神气爽,脸上带了少有的笑,“这么早,夫君有说去哪里?” “公子带小少爷祈福,让奴婢侍候好夫人用膳后,带夫人去后禅院寻找住持大师。” 顾菲烟点点头,料想,必是为了顾容月停滞成长,想问问高僧佛门有何办法。 一柱香后,顾菲烟也不要人侍候,拦了一个小沙弥,问清楚路后,自行往后禅院方向走去。 丹东气候温暖,桃花四季花开,顾菲烟缓缓走在石径上,注目于满园的春色。 隔着一面低矮的墙,另一边的园子传来几个年轻女子的嘻笑声,顾菲烟不想打扰她人兴致,正想提裙绕道,却听得一个惊呼,“那少年一定就是简如风。” 顾菲烟一惊,本能地观望四周,果然见远处高塔上,他的夫君怀抱婴儿与一位大师站在凭栏边,正眺望远方。 朝阳辉酒下,少年华美逼人,那精瓷般的玉颜,白玉一样柔美的肌肤,黑墨一样柔顺的头发迎风飞舞,直让天地无光。 顾菲烟眉眼一弯,唇边露出一丝淡淡的欢喜。 “在那?” “塔上顶层,穿青色袍子的少年郎。” “啊,我看到了。”少女失态地发出一声尖叫,换得同伴们相互推搡,最后,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婉叹,“容貌果然非凡,难怪连高贵的族长亦会为他倾倒。” 提到那一场惊世骇俗的婚礼,众人不敢再妄加评论。 这时,有一个少女突然开口,“佳月,简公子的嫡妻不正是顾大将军的庶女顾菲烟么?” 有一女子嗤嗤而笑,马上接口道:“我可听说,那顾菲烟还差点成了佳月兄长赵卓镶的嫡妻。” 赵佳月眼里闪过一丝阴霾,恼怒道:“别提那妇人,真扫兴!” 那少女却是不依,照旧调笑,“佳月,你别不高兴,我还听说你卓镶哥哥对她一片痴心,不仅不介意她罗敷有夫,愿意名媒正娶收她入房,听说,赵府上的长辈也是暗许。” 赵佳月心中更加不悦,眉宇间尽是冷笑,“你们知道些什么,我赵府堂堂一等侯府,如何会瞧上一个私逃的庶女?” ------题外话------ 感谢亲们的积极留言,感谢你们的守护,谢谢,谢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 刺心的真相 顾菲烟蓦地心里升起一股强烈恐惧的预知,踉跄一步,抚上胸口,疼得弯下了腰,凉意向四肢百骸渗去。 “那为何我听说,顾菲烟被赵公子接到府上后,你的祖母亲自设宴接待,席间,还命令府上所有内妇不得怠慢这位简夫人。” “我兄长,堂堂餐家嫡子,丹东数一数二的有为少年,如何可能会对一个残花败柳情有独衷?”赵佳月牙龈暗咬,忍了忍,终是道出了口:“卓镶哥哥之所以对那妇人好,不过是奉了族长的令,必需娶那顾菲姻为妻,这样,族长就能与简如风双宿双飞。我祖母,母亲、兄长又哪敢违族长大人的圣谕!今日,我实不得已,道出了口,希望你们过耳便忘,以后更莫要再提。” “这么说来,顾菲烟果然恬不知耻。” 赵佳月频频冷笑,“就是,无名无份地宿进了我赵府大院,可怜我母亲还每日强颜欢笑讨好那妇人,唯恐她在府中住得不愉快,连同我,明明讨厌她,却不得成日催她早些嫁给我兄长,还私下喊她嫂子。若非是简如风带着儿子来寻她,坚持带她离去。恐怕她这会已经成了赵府少夫人。” 无法言喻的颤粟、无法排解的癫狂、象无数带着巨毒的利刃密密匝匝地刺了过来—— 顾菲烟身子渐软,眉间松松蹙蹙间,双腿竟再也无法再用一丝的力道撑住自已,身子沿着桃花树干滑落,扯落了一地的桃花,她望着高塔上玉树临风般的少年突然就无声地笑了,笑得满目仓夷。 她如行尸走肉般地回到厢房,双眸毫无光彩,看到妇仆向她躬身请安也不回话,脱了绣鞋躺下后蒙上被子,妇仆见状,只道她累了,便放下蚊帐,关好门,退了出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棉被蓦然被掀开,顾菲烟四肢张开仰躺着,唇瓣半张,象只失水的鱼拼命地呼吸着,放久后,起伏狂乱的心沉淀下来,眼角的泪渐渐干涸,慢慢地弥上两抹冷霜,最后,扼不住的冷笑从唇齿间溢出,“姚夜辰,你好毒,你羞辱问,毁尽我一生,我还有什么可惧,不就是一条贱命么?好,你拿去!但你想和简如风相宿相守,造你的春秋大梦!哈哈哈……呵呵呵……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要让你如梗在喉!来生,我就算堕为六畜,就算魂飞魄散,今生,只要我活着一天,我顾菲烟就要成为你喉咙里吐不出,吞不下的一口浓痰!” 午膳时,皇觉寺特地在寺里办了十桌的素斋宴。 两人本来打算,留在厢房简单地用几道素菜就好,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起身,将脸上的残泪洗净,上妆。 简如风尚未回来,顾菲烟便留下一个仆妇在厢房等候,自已换了一身明艳的宫装前往素宴堂。 果然不负有心人,在去审堂的途中,果然看到赵家母女及一群贵妇姗姗而来,她仿佛听到胸中的战鼓敲起,无声呐喊一声,袅袅迎了上去。 “赵夫人,想不到在这能遇上,菲烟受难时,承赵家上下照顾,心存感恩,一直想着有一天要好好报答。”顾菲烟紧盯着赵夫人嘴角擒着的那丝笑意,果然不是笑出来,而是挤出来的,为什么当初她就那般天真,悉数当真呢? “哪里话,看简夫人如今无恙,我这心里就安心了,只可惜了我那镶儿无福。”赵夫人上前拉住她的手。 虽然皇觉寺冬暖夏凉,今日又是艳阳高照,一点也不冷,但赵夫人的手还是凉嗖嗖的,很不舒服,但顾菲烟并不挣开,反而另一只手搀了赵夫的手臂,又转首看赵佳月,脸上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赵妹妹越发漂亮,听说你已订下婚期,就在下个月,到时候,可别忘了邀请我和相公。” 赵佳月对自已这段婚约是非常憧憬,虽然她是极度厌恶顾菲烟,还是露出几分欣喜和羞涩的笑,“一定的,烟姐姐。” 和赵夫人同行的李夫人上前笑问:“简夫人怎么一个人,简公子呢?” 顾菲烟摇首,“我夫君这会正和高僧为宝儿祈福,恐怕要晚来一步。” 李夫人笑道:“那不如和我们一同就席,说来也巧,今日顾将军夫人也带着小公子前来寺院祈福,一会没准都遇到。” 顾将军夫人?也就是她的嫡娘。 顾菲烟暗中冷笑几声,倒要见识一下,她能生出什么好弟弟。 出乎顾菲烟意外的是,顾奕琛出人意表外地吸人眼球。 一袭精绣的宝兰缎袍,腰间白色镶玉的缎带束着纤细的小身段,向众长辈请安时,那一双眼睛,如蝶翼的羽睫,如卷卷云舒,流转时带着精光,美不胜收。 说话不急不徐,主次分明,对于一个七岁的男童而言,显得太过淡定从容。 “烟儿,你离家多年,来,见过你的弟弟。” 顾菲烟年纪虽大,又嫁为人妇,但她是庶女,身份低于顾奕琛,遂,她福身向顾奕琛请安,“顾菲烟给世子请安。” 顾奕琛大大方方地徒手虚扶,“姐姐不必多礼。” 顾菲烟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已的孩子,如果不是遭遇重重磨难,这会早已蹦蹦跳跳,会搂着她叫娘亲。 眼底浮起了一丝脆弱,勉强应酬式地问:“都学什么功课呢?” “琛儿,既然你姐姐开口,你就不要藏拙。”丹东公主意气风发,在这个突然身份倍增的女儿面前,丹东公主自然不会放过炫耀自已儿子的机会,马上唤身边的侍婢笔墨纸砚侍候。 一番琴、棋、书、画表演下来,时间一晃便是一个时辰过去,众人意犹未尽之时,方发觉简如晚和高僧了觉大师已经站在一旁观看。 “了觉大师,您看本宫之子如何?” “福缘深厚,贵不可言。”了觉双手合并,看着顾奕琛,并不多言。 顾菲烟要留此和公主一起用膳,简如风便向众人告退,毕竟男女有别,他不宜在久留。 席间,公主笑问,“烟儿,看你近来气色不错,显然简公子照顾得好。” “承蒙皇后娘娘厚爱,前阵赏了那些燕窝,烟儿每日三克,从不间断。” “若还有缺什么,尽管开口,你当初嫁简公子,本宫并不知晓,也没给你备象样的嫁妆,心里一直不安。” 顾菲烟正低头大块朵颐,闻言,头也不抬,飞快道:“现在什么也不缺,光皇上赐的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已经把库房堆满,只好让家中佣人堆放到走廊,哎,这些都是皇上赐的,需要用银时,又不能卖,需要拿来做人情世故用,也动不了。也不知道如何处理,宅子小,放都放不下。”眸底,却暗流过一道戏谑,嘴角弧度高高挑起。 众人目瞪口呆,顾菲烟虽是庶女,但也是出自名门,这样市井之流的言辞就如此如然道出。 尤其是赵夫人,刚入口的酒酿丸子直直就给吞了下去,呛得连气都缓不过来,脸都发青,急得众人手忙脚乱,唯顾奕琛很冷静地拉出一张靠背椅,让赵夫人把胃腹顶在椅背上,而后教赵佳月从身后搂上赵夫人的胃,再狠狠收臂。 反复几次后,赵夫人终于把东西吐出来,顺了气,脸色也渐渐恢复过来。 突如其来意外,让大家失了胃口。 倒是顾菲烟,象是抽了风似地,一边动筷,一边续着前面的话题,又抱怨自家宅第门庭太小,有时候达官贵人来访,遇到腿脚不便的,轿子都抬不起去,只好劳动轿夫抬人。 又抱府上雇的那些仆妇上不了台面,弄得丹东公主脸色沉沉,忍无可忍,方道:“先前你四姐出阁,本宫送了一处宅子,这次依府里的规距,把四马路的那套宅子给你,那府里也有现成的丫环小厮,你看着能留就留,当是填了你的嫁妆。” 公主心中却抽得要流出血来,这礼真是送得肉疼,顾家四小姐虽不是她的骨肉,但嫁的却是她嫡亲的外孫,顾菲烟算什么,一个私逃的庶女。 一个挂名的嫡妻。 今儿能让她坐在这里,不过是看在简如风的面上,她可是记得,在喜堂上,姚族族长那当众的一巴掌。 “哎呀,公主殿下,女儿可不是这意思。”顾菲烟当即起身,走到公主跟前,先是假腥腥地一番表白,而后连连谢过。 顾菲烟感觉自已此时象是木偶戏台上的一个牵线人,而线,就是她嘴里吐出的一句句诛心之辞,吊着公主的筋脉,最后,又让她掏出五万两银子做新宅修缮。 心底频频冷笑:我顾菲烟会在乎一个宅子,她要的,不过是借此打开和顾家恢复往来的借口。 回座,无意触及顾奕琛那一双含精魄的双眸,明明眼底无波,却没来由让她有一种被当众揭穿的感觉。 宴散,顾菲烟告诉简如风公主赠宅之事,自已擅自主张收下,心中到底有些忐忑,“夫君,你要是不喜,我推了就是。” 简如风摇首,“你喜欢就好。” 顾菲烟瞬时眉飞色舞,“那我马上找人修缮,然后,这个月挑个好日子,我们搬过去。”也不等简如风说什么,便满脸喜色地憧憬着,寝房要置什么样的大床,花园要种什么样的花天酒…… 少年皆以温柔纵容的神色看着她,偶尔为她捋去不慎粘在唇边的发缕。 皇觉寺归来后,简如风感到顾菲烟整个人象活过来一般,不再象以往把自已关在寝房里暗自落泪,而是每日梳妆打扮,除了大张旗鼓布置新居外,还与帝都的名门贵妇打得火热。 他从她的交际中,隐隐察觉到不妙,可他并不想阻止,只要她过得开心,怎样都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 渐行渐远 简如风一路风尘回到府中,顾菲烟便迎了上去,一身桃红锦缎宫裙,外披白裘小夹袄,发上缀饰点点白绢花瓣,眉心处画了桃花妆,眼角桃红的斜柳上勾,妆艳如新妇,举手投足若狐媚妖灵。 “用过晚膳了么?”顾菲烟亲腻地挽上他的手臂,媚眼如丝地瞧着他。 “不曾,想赶回来与你一起用膳。”简如风牵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进了堂,丫环上茶,简如风这才发现,宅子里新添了不少年轻娇美的丫环。 顾菲烟眨眼,“这是我向嫡娘求来的,比那两个妇人懂规距,以后两个留在厅堂,一个留在我们寝房,方便夜里使唤。夫君,烟儿这样安排可好。” 简如风不置可否,只轻笑地啜了一口茶。 两人携手回寝房,简如风看到桌上摆着笔墨纸砚,寝房里淡墨芳芳,不由笑开:“在学字,让我瞧瞧。” “不许!不许!”顾菲烟粉脸一烫,嗔道:“我只是看广元斋的先生字实在好,所以学着描两字,你会笑我的。” “不敢!”简如风煞有介事地朝着妻子一揖,“我怎么取笑妻上大人,来,让为夫观摩观摩。” 顾菲烟这才琵琶半掩面地将一张请柬递给他,指尖划过简如风冰冷的手背时,眼底带了微不可见的惶然,连声音都轻了下去,“不好,也不许批评人家。” 简如风看到请柬上赤金的十一个字“嫡妻顾菲烟携男妾姚夜辰”时,嘴角的笑凝固住,抬首,眸光绵绵落在她的脸上,没有开口,但他眼底除了失落外,她再也找不到别的情绪。 悲怆无声萦上她心头,在蒙山之上,她若随着姚冰凝一起落入悬崖,就算死了,她也落得个清清白白,无怨无悔—— 可世间没有如果, 她轻问自已,收手么?现在还来得及! 不,既然生不如死,那有何惧、何求、何……。爱! **、恶念、仇恨一旦在心头滋生,恶蛆会迅速漫延至全身,食光每一寸鲜活的血肉。 遂,薄笑从唇角绽开,“我已托人看了日子,就定在一月二十七。因为宴席请的都是贵人,所以,烟儿找了戏班子的杂耍艺术来表演,节目的单子这几天就能下来,届时,再给夫君过目。” 请柬在简如风去南诏时开始派发,顾菲姻以新府男主人简如风的名誉,广发请柬,几乎宴请了丹东帝国所有的仕家阀门,并委托素月公主,将请柬呈到了帝王面前,邀请他们当晚申时参加简宅的乔迁喜宴。 指腹反复摩娑着请柬边缘那烫金的桃花烙印,良久,将请柬放到桌上,简如风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言辞流露出几分怜惜的意味:“移住新宅后,府上的开销会大些,我这次跑了一趟南诏,倒卖一批药材,加上收了以前的欠的银款,总共有一千多两,你拿来家用。” 她无声接过,垂首,心脏象缺了一个角,血滴滴嗒嗒地流出。 简如风握住妻子微颤的手,声音越发放柔:“以后,我一个月会出一趟远门,你是我的妻子,家里的帐房交给你管。” 顾菲烟咬住唇瓣,眼泪渐渐浮出,强行忍住,“我不会……” “我教你,不难学,你学会后,有兴趣也可以管管几间药材铺,这些年药材铺收入都不错。交给旁人,我也不放心。” 泪珠儿终于落下,她别开脸,咬牙恨恨道:“我没兴趣。” “烟儿呀……”简如风眉目染上几分倦意:“你究竟要什么,只要我能给,只要我能做到,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但有些事和人,你别碰,我怕……最终连我也护不住你!” 顾菲烟轻轻点头,走到桌边,拿起请柬,神色突然变得很平静,她眼中有忧伤,可却没有丝毫的脆弱,“夫君,我除了做这些,还能做什么,你现在睡在我的身边,却连碰我一下都不肯,你……”最终那一句“你是嫌我脏”她生生咽下,吐出时,成了脆生生的笑,听得连她自已也感到毛骨悚然。 “烟儿,不是……”他说出实情死灵侵身之真相,只徒增她的恐惧。 “别解释——”顾菲烟却猛地嘶喝住他,含着泪缓缓地对他摇首,一字一句轻吐,“你对我太多、太多、太多的承诺,我知道你也尽力,我不怪你,但你别对我解释是什么,因为我知道,最终的结果都一样。” 是!最终的结果都一样!简如风无声一叹,搂住妻子,轻拍着她的后背。 顾菲烟眼睛迷离抬首看屋顶的黄梁,看了太久太久,仿佛觉得那里有一根长长的白绫从梁上滑了下来,在空中飘荡,仿似在向她招手,她哀鸣一声,将脸埋进简如风的怀中,再也抑不住地悲泣:“如风,如风,我难受,我难受极了……” 她想把心中的委屈全说出来,可张不了口,这是她种下的恶果,是她先弄伤了她和他之间情缘,移情别恋。 她只有紧握在袖下不断颤抖的双拳,只有把指甲深深陷入血肉里,让它刺刺地疼,她才觉得心里的痛会减了几分。 “烟儿,我在,你告诉我,要我做什么。” 她摇首!除了流泪外,再也不开腔。 那一夜,她在他怀中,哭湿了他整件亵衣。 第二日,简如风哪也不敢去,想在家中陪伴她,但顾菲烟却每日辰时不到就带着两个新来的奴婢出门办差,直到晚上近酉时末才回府。 而且,连着几天,都是早出晚归,忙忙碌碌,简如风问她话,她只轻飘飘一句为了乔迁晚宴的事,具体她不愿详说,对顾容月也谈了许多,偶尔抱几下,就借口累,不愿再抱。 顾容月在此之前全是顾菲烟在带,这般大的婴儿突然失了熟悉的怀抱和气息,开始哭闹不停。顾菲烟嫌他吵,简如风便沉默地抱着儿子去客房睡。 他每日帮儿子沐浴,早晨抱着顾容月在小院里晒半时辰太阳。午时,给儿子喂食,陪他睡午觉,培养他睡觉的规律。 他始终如一,尽管心里知道,顾菲烟已渐行渐远。 五天后中午,趁着顾容月睡着之际,简如风去了一趟药庄,把这次去南诏进货的情况跟店里的掌柜详细说,让他及时储存一批药材,他安排好家里的事情后,再出一趟远门。 换了大宅,养了一群可有可无的奴婢,府上的开支膨涨。 尽管丹东帝王所赐的金银足够让他一家挥霍半生,但他想靠自已的双手养活妻儿。 所以,他这几天一直在考虑如何扩大经营,看看能否将丹东的药材拿到东南方,大魏郡扬州那一带贩卖。 只是眼下的顾菲烟的情绪让他太过忧心,加上顾容月身体特殊,移居这里半年,不见成长,先前两个仆妇是他亲自把关雇用,只要不抱出府外,倒不担心什么。 但府里添了新人,人多嘴杂,防不胜防。 加上顾菲烟性情大变,疏于照顾儿子,让简如风无法下定决心是否成行。 一月二十二日,丹东帝国的皇城天空罕见地飘起雪花,雪片很稀薄,天空笼着一层透明飘渺的水雾,简宅前院一株老梅树一夜之间开了花,空中回荡着余散萦绕不去的梅花微香。 丹东气候温暖,一年四季桃花不败,但梅花不仅难养,就算养活,也是几年才能开一次花。 简如风吩咐仆妇在梅花树下放一张摇椅,铜盆里烧足白碳,备了花生米和玫瑰糕,再暖一壶上好的黄酒。 而后,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顾容月坐在摇椅中,任稀稀落落的雪花飘过寒梅落在身上。 “宝儿喜欢么?这是雪花,爹小时候就遇到过一次。那一次,你祖母病得很重,爹背着你祖母走了二十多里的路找郎中。”看着怀中恬静的粉嫩小脸,乌溜溜的漂亮眼睛那般纯净,简如风难得展颜一笑,雪花从眼前飘过,朗目中潋潋流动着点点碎光,“宝儿,很快的,爹会牵着你的手,带你去城皇庙看木偶戏,带你骑马,教你读书,写字。” 他捻下一枝梅,在顾容月眼前轻轻晃,“这是梅花,宝儿喜不喜欢?它比桃花香,是雪里傲骨,只有在寒冬它才肯绽放,就象我们的宝儿,以后,一定能成为顶天立地的男人,等爹不在人世后,宝儿替爹照顾娘亲,好不好?” 他身体阴灵不散,只怕难熬而立之年,那时,他的妻儿……。 “爹呀……如果等不及宝儿长大,爹把你托付给那坏蛋行不行,那个人虽不好,但看在爹的份上,他会好好对宝儿,以后,等宝儿长大,就来看爹,让爹看看我们宝儿。” 顾容月听着熟悉的声音,发出咯咯一笑,那无邪的笑声,瞬时击散他胸臆中的闷气。 “就算顾菲烟的尸骨风干成粉末,就算顾容月死后重新投胎做人,你还会好好活着。” 简如风闻言,倏然起身,转首—— 屋顶上,姚夜辰颀长的身形融进漫天飞雪中,显得俊美飘逸,墨色的夜行装更衬出他面白胜玉,只是,略显淡紫的双唇微抿,周身弥漫着一种风尘仆仆的疲累气息。 在少年转身之际,男人神彩霎时变得清明,琥珀般的双瞳温柔如天上暖阳流淌,唇边蔓延的欢弧度恍如能将天地间的冰雪融化。 下一刻,姚夜辰已将父子二人紧紧裹在胸前,将脸轻轻贴近,肌肤相触那一瞬,男人沁了雪的肌肤带着清冽感,却依旧暖了少年的心。 他——太冷了! ------题外话------ 美妞们,喜欢篡后的,一定会喜欢另一本动脑筋的好文:凤今《一品仵作》 【一句话简介:这是一个法医学家兼微表情心理学家,在为父报仇、寻找真凶的道路上,最后找到了真爱的故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 乱上加乱 姚夜辰搂着的少年,唇瓣轻轻婆娑地他的前额,轻声问道:“情绪为何不好?” 姚族拥有看透人心思的能力,但简如风多年前初遇时已通过血蛭吸食过他的血,所以,他无法猜测出,这样一个不屈不挠的简如风会在儿子面前说出如此丧气的话。 简如风担心挤压到宝儿,轻轻推开他,退开一步,“昨天才收到你捎来的口信,说脱不开身。”信是田八丹送到,让他带着宝儿一起前往圣地。 “知道你不肯来!”姚夜辰轻哼一句,随手挑了个玫瑰糕,一口吃净,想到他明明到了南诏,离圣地仅三十里,却过门而不入,恨恨地又连塞了三个,可转眼见他脸上透着淡淡地青白,心又疼了起来:“何苦为了一点银子劳碌,有时间倒不如来圣地,圣地养人,有助驱逐宝儿身上阴灵气息,你若实在放心不下那妇人,带她去便是。” “你还嫌不够乱?”简如风敛却了眉间的笑意,隐隐地浮起了一丝复杂的神色,抱着儿子往里堂走,“想吃饱就跟来。” 姚夜辰瞬时觉得四肢百骸通畅起来,挨了上去,“亲手给我做?我想吃拉面!”他哪会饿,一路狂奔不假,但沿途都有跷骑侍候,虽然顾不上睡,但饮食上他不敢任性,毕竟秋祭将至,他的身体至关重要。 他在意的是被爱人放在心里的感觉。 简如风淡淡扯了一下嘴角,不置可否继续往内堂走,到了厨房,支开仆妇,将顾容月交给姚夜辰抱,挽起袖子开始动手和面。 当初他是看顾菲烟心头郁结,茶饭不思,简如风心中愧疚,便变着花样给她弄膳,最后,捣鼓出一碗自已幼年时吃的白族人口味的辣酱拉面,谁知被姚夜辰闻着香味寻来,他一上锅,便延着脸一点不客气地接了过去。 简如风只道他饿得慌,做了满满一大碗,还特意放了牛肉,切得薄薄,铺在面上,卖相煞是好看。 一碗面吃完,姚夜辰神情是含意犹未尽,实际是死撑着肚皮,嘴里还赞不绝口,最后连汤都没留,全喝下时,满到咽喉处。 少年接过空碗,关怀添了一句,“几日没吃了,要不我再做一碗。” 姚夜辰眼角微抽了一下,连忙握住少年的手,“你气色不好,还是别累着,我这会也想歇一歇,不如回寝房。”两人回房,姚夜辰一进寝房,一股未散尽的碳火之味扑鼻而来,再书台上摆放的帐本,毛笔墨香未尽,可见简如风一直独寝于此。 霎时,激喜穿过心田,但,一种异样的感觉迅速袭上心头。 简如风抱着孩子走到床榻边,挂起帐帘,本想把孩子放在榻上,却看着平铺的被褥中间鼓起,微微一怔—— “有人——”身后,姚夜辰如鬼魅而至,直接掀起棉被。 床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具皎白如玉年轻而饱满的身体,少女看到简如风身边还有一个男子,氤氲的粉气的容颜变得苍白无措,她瑟瑟蜷起身子,紧紧攥着被子往上拉,眼底含着求助地看着简如风,眉眼惊惧,声音凄然欲泣,“公子……” “你是什么人,为何赤身在这?”姚夜辰瞬间冷了狂热的眼眸,比月色还冰凉,府里什么时候添了如此年轻貌美的丫环?还敢赤身**躺在简如风的床榻之上! 下一刻,姚夜辰眸底的阴霾浓浓涌起,一手掐住少女的脖子,全身上下笼罩着滚滚翻腾的杀气,似乌云密布的天空,顷刻就要电闪雷鸣。 少女吓得口齿不清,“奴婢回……回族长大人,是夫人让奴婢侍候公子。”少女崩溃似地想起身下跪回话,可脖子被掐,动弹不得,加上胸口处毫无遮拦,让她几欲崩溃,懊悔不迭为何自已竟会听从夫人的怂恿,想攀上枝头当凤凰。 可她没想到,姚族族长竟然在这时间出现,众所周知,每到血祭这一年,是姚族圣地最繁忙的一年。 简如风面色寒凉,本能地用手掩住宝儿的双耳。 “哦?”姚夜辰阴恻恻干笑一声,打量着少女胸前那刺目的丰润。 丹东帝都虽有奴婢买卖,但那些都是粗野乡人养不起拿出来卖,象这种水色肌肤的下人,必定是大富人家养出。 顾菲烟不过是庶女,早年离家,在帝都无亲无故,短时间内,哪里会买得到这种绝色,必定是费了一番的心思。 “你原先在哪个府上?” “顾大将军府,是半个月前……简夫人求顾将军夫人将奴婢赏给她,夫人说,简公子年纪不小,可能有一个孩子……孩子体弱,怕带不大,简夫人想给公子……。收一房妾氏,让简家有后。” “哦,半个月了。”他嘴角一挑,“你倒是懂得贴心,大冬天脱光了给主子暖床,谁教你,也是简夫人?” “不,奴婢是,奴婢是……” “素月公主身边年轻的,定是侍奉其世子顾奕琛,你眉眼不正,岂是素月公主瞧得上?”他天生的第六感早已从少女跳动的血管中读出此女的出处,他如此有耐心的盘问,不过是让简如风知道,他的枕边人已今非昔比。 “族长圣明!”少女料不到姚族族长连这样琐碎之事也了如指掌。吓得哭出声,不敢再妄言,“奴婢是顾四小姐府上,是公主殿下断定简夫人因过去而记恨公主,如今有简公子在,公主明里拿她无辙,特意到四小姐那要了奴婢,趁着简夫人在公主面前喊身边无人时,把奴婢送过来。公主吩咐奴婢,务必让简公子把夫人休了……可奴婢来了后,发现公子待夫人实在好,奴婢正无计可施时,夫人找上奴婢,想给公子纳妾,夫人说,公子为人正经,若明里提着让公子把奴婢收房,公子定是加以拒绝。” “素月公主送了多少人来简府?” “总共有七个,除了一个是公主的眼线外,我们六个负责……负责……”勾引两字实在道不出口,少女大汗淋漓,一时之间实在想不出好的字眼来形容。 但谁又不懂其义呢? 简如风嘴角意外一撩,竟轻笑出了声,越发抱紧怀中的孩子,阔步离开寝房。 “族长大人,奴婢是一时鬼迷心窍,决不……不敢有心冲撞族长大人,请族长大人圣明。”月白枕巾上,少女泪流满面,瑟瑟发抖,惹人心生怜爱。 姚夜辰眉峰高挑,眸光碎裂冰冷,指尖一收,捏着少女的脖子,将她整个人如兔子般提起,冷得近乎无情,“已然冲撞,你待如何让本族长恕你之罪?” 他极端厌恶她的狐媚样,他今天要不是来得巧,这光景,直接让简如风撞到,实在令人刺心。 故然他相信简如风瞧不上这狐媚之流,但一想到那女子光裸的身子攀上少年的身子,他就想将她撕个粉碎。 少女洁白的身躯完全暴露在空气之中,呼吸被阻,四脚在空中慌乱抖动,连求饶也无法喊出口,当她以为今日必命丧于此时,人已被摔出寝房之外,**裸地跌进雪地中。 简如风平静地交待府里的老妇仆照顾好顾容月,又吩咐妇人代他谴散新来的丫环,回到寝房中,见姚夜辰正坐在书桌旁,一本正经地捧着帐本游览,简如风也不点开,直接走到床榻边,卷起床褥和棉被包括枕头,抱了出去。 少顷,拿着新的被褥进来,见姚夜辰连姿势都不变,嘴角用力抿住,极力控制住几乎溢出的笑声,一个人熟练地换了床褥和被子。 轻笑一声,走到跟前,从他的手指里抽出帐本,敲了敲桌子,“拿反了。” 姚夜辰趁势将少年搂进怀中,“简儿,跟我回圣地,她已经不值得你为她付心思。” “由她去吧,总要让她心里的那口气出了。” “你就任她折腾!”姚夜辰妒火烧,眼里震过怒色,“怎么同样是错,轮到我犯就是十恶不赦?她不就替你生个儿子么?” 简如风哑然失笑,奚落道:“那你替我生个?” 姚夜辰倏地起身,却被简如风一掌压下去,“转眼就是秋祭,我带宝儿去圣地,那些长老会如何算计?算计我尚好,但若是不慎伤到宝儿,我必定血洗圣地,届时,你有精力处理?夜辰,但凡有一点对宝儿有利,别说是圣地,就是龙潭虎穴我也闯,反之……”他鼻息略为一哼,杀气流溢已道明一切。 “至于菲烟,她不过是想给你添堵,这种事,在深宅后院中屡见不鲜,算不上大恶,你一个男人还跟她计较这些。而于我,谁想上我榻,我就上?谁想送,我就收?” 他的一番剥白之语如一缕光亮破开他眸中的幽暗,瞳仁刹时如浸了水的琥珀亮泽剔透,折射出如流霞般光影,猛地起身将少年横抱起来。 “你干什么?”简如风神色一变,这是他最讨厌的姿势。 “你亲手换了被褥,难道不是想陪我补眠?午时一到我得离开,现在不到一时辰时间,你我夫夫分开良久,怎么能白白浪费这相聚的时光。”男人昂首阔步,口气没有丝毫的转寰余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 作茧自缚 顾菲烟听到消息时,眼泪瞬时就落了下来。 为什么,素月公主派来的人会这么蠢,她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暗示,让她用一些极端手段,逼着简如风纳她为妾,她竟自信到,以为脱光了,就能迷惑简如风这样的男人? 为什么,姚夜辰会在秋祭临近前离开圣地,出现在简府? 为什么姚夜辰会在喜堂之上,不过是她一句不敬的话便当场煽她一巴掌,却生生忍下别的女人如此无耻地爬上简如风的床? 她不惜埋葬夫妻之情,不敢亲近贪恋的怀抱,不敢多看一眼襁褓中的宝儿,每日在这里无休无止的编舞训练,却换来这么一个不痛不痒的结局! 她呜咽一声,抚上胸口,这样的冬季,寒冷刺进肌肤,点点落在心上,细细密密的疼。 熬着煎心之痛,虚脱到甚至不知道自已是如何回到简府,失魂落魄地,直待简如风将一盅的参汤放到她的手上。 她抬首,环视了四周,这才想起,回府时,不曾见到那几个新来的丫环,冷然勾了一下嘴角,没有避开简如风关怀的目光,带着挑衅笑着:“想质问我么?” “把参汤喝了,宝儿在你寝房睡着,去陪陪他。”简如风没有多言,眸光潋潋看着消瘦如柴的顾菲烟。 顾菲烟一饮而尽,看也不看简如风一眼,起身拂袖而去。 简如风重重一叹,坐下后,茫然地看着窗外的飞雪,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后院厢房传来瓷瓶碎落之声,并很快传来婴儿的啼哭,少年倏地从冥想中惊醒……天什么时候黑了。 夜色浓重,万籁俱静。 简如风终于把受了惊吓的顾容月哄睡,见顾菲烟正用手帕拭着唇瓣,瞧了一眼案几上几乎没什么动过的菜,轻声问,“还要再吃些小菜么?” 顾菲烟摇摇头,神情恹恹地看着简如风,她没想到,经过这次,简如风还是待她如初。 “再吃点,你近来瘦得历害,再怎么样,身子还是自已的。”简如风脱去外袍,上床半躺在她的身边,侧身装了半碗肉粥,一口一口地喂着吃下,直待她用一脸嫌弃的表情移开嘴唇时,他方将手上的碗和勺子搁在床头的几案上,搂紧怀中的妻子,看着她,眉眼渐染烛光暖色:“这回很乖巧,给你一个奖赏,不如我给你说个故事如何?” 看着怀中人瞪着双大眼,明明眼底一片乌青,却毫无睡意的样子,简如风眉言温柔地问,“嗯?想不想听?” “哦!”她的神色好似一潭不起任何微澜的死水,便软趴趴地靠在他的胸口,心中死气沉沉。 他却突然俯身在她眉间轻啄了一下,始道:“有一个书生因为心上人另嫁,痛不欲生。变得不思进取,混混噩噩地以茶饭不思,日渐憔悴,宅中父母心急如焚,恐他情深不寿,想尽了办法依然无济于事。” 简如风言及此,故意顿了一下,果然,她微微抬起头,神情呆板僵硬看着他,“后来呢?” “一日,一和尚登门求见,取了一面镜子给书生。镜中显出一个女子在路途中遇害,尸体冷清清进躺在荒山中。第一个路人经过时,只忽忽看了一眼,便跑了。第二个人经过时,轻叹一声,解下披风盖在了那女子的身上,离开。第三个人经过时,挖了一个很深很深的坟,将那女子安葬了。和尚告诉那书生,这女子便是你心上人的前世,你是那第二个男子,所以今生她只能还你一段情。而第三个男子便是她今生所嫁的人。” 简如风轻轻一吻她的前额,叹道:“别的莫再想,就想想这故事。” 故事很短,内容浅白,没有跌荡起伏。 “对于第二个男人,来生相遇,女子或许感恩他前世赠一件披风,还他一段情。或是,怨他既相遇,却不肯埋她尸骨,结一段怨。是视为情,还是视为孽,全凭女子自已的选择。” 顾菲烟嘴角轻轻裂开,抬首,眸中无光看不出悲喜,“夫君,你是那个埋我之人,还是赠我披风之人?” “你我结发,又育有容月,是一世夫妻。”他感觉到怀内的身躯簇簇抖动,他轻抚上她的眉梢,语声满含温情,“我会照顾你一世,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抛下你和儿子,我以性命起誓。” 顾菲烟不笨,她自然明白,简如风是用这个故事告诉她,赵卓镶是她生命中的赠披风之人,是她命中注定的缘。 顾菲烟脸侧向一旁,现出一片迷茫,窗口镂空雕花,那中间夹着薄薄的绢绫,似有东西轻轻地碰了一下,缓缓化开,象是雪花粘上了般。 她又看着窗台上落泪的红烛,闭了眼,静静地聆听着他的心跳声,许久方幽幽道:“明白了。” 心内,她告诉自已,放弃吧,现在还来得及! 明日开始,她不必再费尽心机地编排那一段歌舞。 少年的脸上终于松动,眼角带了笑意,“明白就好,往后不许和自已过不去。别人怎么想、说些什么、又笑些什么,都是旁人的事。比起过去朝不保夕,现在,我们至少可以安安稳稳地睡觉,何苦自已为难自已?烟儿,这一世,除非你要走,否则,生也好,死也罢,你都是我简如风的嫡妻。” 窗外,漫天的飘雪在舞动。 姚夜辰僵直着身子,伫立在天地之中,雪片在他发上渡了层柔和的白,似乎要连带着把他一起化开般。 昨日午后离开,他担心顾菲烟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往简如风怀里塞人,所以,在简如风独寝的房中设下结界,既便他远在千里之外,亦可感应到这里的变化,虽然颇耗元神,但走得心安理得。 谁知道,至戌时感觉不到简如风回房,心里顿感不安,便返身回丹东帝都。 一夜疾驰,人未见,听到的是却是这么一句诛心的话。 “既然你一直没变,那为何…。为何……”顾菲烟终是道不出口,眼眶深红,委屈得直落泪。 简如风了然地拍拍妻子的后背,安抚住她,他是没想到之前善意隐瞒,反而换来顾菲烟的猜忌,索性直言:“烟儿,几月前,我曾去一次川西沼泽给宝儿寻药,身上带了死灵气息,我不敢与你行房,是担心把这股戾气过到你身上。” “啊——”心脏骤停,顾非烟猛地咬紧牙,否则,她怕自已控不住会发出悲怆的鸣叫,再惊醒沉睡的儿子,她双手猛地搂上简如风的脖子子,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唯有狠狠地噬吻着,将自已所有的怨气、辛酸悉数倒进他的胃腹之中—— 她终于明白,什么是作茧自缚! 姚夜辰双拳攥紧,额间青筋浮动,赤红阴鹜的眼里装着的是杀戮气息。 也不听了多久,只觉几声轻微的衣衫落地,姚夜辰全身一震,袖风一拂,窗子无声敞开,他如鬼魅般飘了过去。 只见,妇人半裸着身俯在少年身上,状似颠狂。 姚夜辰阴阴而笑,在寂静的夜晚,让人毛骨悚然。 “啊……”顾菲烟蓦地推开简如风,满脸绯红的看着伫立在窗外的男子,但她的惊魂未定的眼眸却闪着挑衅,晶晶亮亮定在姚夜辰的脸上,嘴角挑的一抹象是在笑,又象是在同情—— 姚夜辰瞬时明白了什么,他眉峰一历,潋出一股杀气,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夫君……”顾菲烟惊惧一叫,扑进少年怀中,全身颤抖。 简如风拉过锦被,裹住妻子半裸的身子,抬首对姚夜辰淡淡道:“你先出去。” “哈哈哈!”姚夜辰爆笑,濒临魔憎的脸剧烈地抽动着,“你居然让我出去,你怎么敢——”眸光倏地死死咬住顾菲烟,这妇人,果然是一计不成,又心生一计。 现在,居然敢直接利用简如风来挑衅。 简如风断然截住他的话,声音带了隐隐烦燥,“出去,有话一会再说,夜深了,不要吵醒宝儿!” 顾菲烟在他凌历的眼神下,她掩住嘴,不敢发出半丝声响,她怕自已会发出畅快淋漓的笑,她怕自已会忍不住开口质问:族长大人,当一个人活着不惧死,死后不惧灰飞烟灭时,她还有什么可怕? 尽管顾菲烟一句话也没说出口,姚夜辰却完全掌控此时顾菲烟的心思,震怒之下,袖风如利刃狠狠劈向她,简如风当即用身子护住妻子,尽管姚夜辰内劲撤得快,但还是将两人同时击飞。 简如风尚好,不过是心气潮涌,顾菲烟却是当场晕死过去。 “烟儿,”简如风倾身想看看顾菲烟伤势如何。猛地,一股力量扑面而来,将他整个人掀起,接着,往墙上一顶,尚未稳住身,肩呷处已被姚夜辰死死的扣住。 瞬间的猛烈冲撞只觉得全身的骨架震碎一般,他的背后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疼得几乎背过气。 这是第一次,姚夜辰控制不住自已暴涨的怒气,没有一丝手下留情,更不顾他是否疼痛。 不,他就是想让他疼痛,因为他正痛得无以复加。 ------题外话------ 明天一章搞定顾菲烟,进入简姚的另一段旅程。大仙,你怎么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 哀莫大于心死 简如风脸色惨白,因疼痛额间豆大的汗珠滚落,粘在眼睫之上,乍看,仿如落泪,姚夜辰心头狠狠一颤,怔忡间松了手,踉跄后退两步。 简如风靠在墙壁上,看着昏死过去的顾菲烟,眼中掠过超乎年龄的苍凉之色,“她始终是我的妻子,是宝儿的母亲。” “我输在我看不到自已的感情,明明是爱上了才千里追踪,还只道是仇恨在驱使……明明是我先遇见,更用心,却输在我不是女人,不能为你生儿育女……”憋在胸口的种种情绪化为鲜血瞬间翻涌至咽喉,却给他生生地咽了下去—— “姚族的人一生只有一个伴侣,这是血性传承,你母亲姚冰凝,为了你父亲,抛弃整个家族的利益,令父母兄弟蒙羞,她一生受蛊虫折磨,却至死抱着丈夫的骨灰落下悬崖,在爱人和亲人之间,姚族人只选择爱人。而你,撇下身怀有孕的妻子追随母亲而去,只有一个原因,你根本不爱这女人。你到现在还容忍她的一切端行,不过是因为你当初奉母之命娶她。如今,你一切是为了你的孩子,你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简儿,我说的是不是实情。” 床榻边,顾菲烟双眸静静打开,眼角的泪无声滑下—— 简如风少年螓首不动,转瞬之间,少年被裹进一个毫无温暖的怀中,耳畔被灌入冰冷气息,“姚族人的血,狼的血性,可你不知道的是,族长的血液比谁都纯粹。” 简如风一次一次的选择让他知道,他还没有得到这少年的心,遂,他忍受的黑暗和痛苦也更纯粹! “我可以忍受那贱人算计,但决不允许你碰她一下。”姚夜辰难以忍受少年的沉默,心痛如绞,双目血红,眼角充血,承受到了极致,“你是我的人,命中注定,她不过是你路途中的一个遇见,得到了你,却如此轻贱与你,她不配与你相守!你……又怎能将她置在与我同一个天枰上……” 那样的人,此刻竟然在发抖,简如风终于抬首,眼底渗出一丝罕见的温柔,掌心贴上他冰雪覆面的脸,“她是可怜之人,又是个弱女子,你实不必与她计较。况且,论因果,又是你先算计了她。” 既便是一句不算中听的话,但少年的语气带了平生首次的诱哄,奇迹般地扫平姚夜辰心中所有的戾气。 “称不上算计,我承认,赵家是迫于我,但对于这妇人的何去何从,我从不曾有半分的暗示,全是她自行选择。”姚夜辰感受少年掌心的温暖,身子微微缓了一下,“她连那点苦也受不得,不过是半年时间,便急不可耐地宿进赵府,若非你抱着孩子寻上门,不需要再过半年,她必然以未亡人之身嫁入赵家。” 这席话连姚夜辰自已听了都觉得酸得可笑,可他顾不得,哼了一声后,尖酸刻薄道:“你身上全是我留的印子,你就不怕让她瞧见?你现在倒想得开?你……简直是宜男宜女。”姚夜辰咬牙,眼底是藏不住的钝痛与落寂。 简如风脸色一变,推开他,“滚!别无理取闹。”说完,走到床边,确定顾菲烟并没有受伤,又轻轻拍她的脸,轻唤,“烟儿,烟儿……”不见她转醒,想到她已有些日子不曾睡好,便也作罢,拉过被褥,盖在她的身上。 姚夜辰懊悔不迭地从身后环抱住他,带着他旋个身,重将他抵在墙壁上,边吻边低声恳求,“你跟我一起回圣地,把容月带上,姚族小祭过后,我设下结界,让容月暂时栖身。你以后也不必如此辛苦进入沼泽为孩子寻药。” 简如风沉默不语,他不去圣地的原因他已经解释过,他不想再重复。 他推开他,不去理会身边人的厮缠,倒是担心吵醒床上的母子,便推着姚夜辰出房,“你先沐浴,身上冷成这样。” “先看看你身上的伤,方才我出手太重。”姚夜辰这时怎肯单独落下他和顾菲烟独处一室,便紧紧箍了少年的手,不容他挣脱,将他拉出寝房,随后一拂,将门掩上。 两人离去,寝房中静了下来。 仅一声低低的呜咽,听上去象刚出生便被遗弃的小猫,顾菲烟如蚕茧盘蜷起自已的身子,泪珠大颗大颗的从眼眶里滑出,却虚弱地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她还满腹的心酸、满腹的委屈,满腹质问他,他给的却是一个前世今生的故事—— 他明明知道不是!明明知道是姚夜辰的算计,可他身为丈夫,没有为她声讨,却任由那个男人支配她的命运! 他身为她的夫君,却雌伏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下,还要讨尽、榨干她的所剩不多的感情! 她想死……可她的儿子呢? 她挣出一点点的力气,极慢,极慢地向着沉睡的儿子小小的身躯靠去。 半个时辰后,门轻轻的开了,顾菲烟悄悄抹去脸上残泪,闭眼假眠。 简如风走到床榻边,俯身轻触了一下她的额头,又替她掖了一下被褥,轻手轻脚地离开。 余下的几天,顾菲烟又是早出晚归,但她每日都会争取时间陪伴顾容月,有时回来时,还带了些颜色亮丽的小玩意儿逗顾容月开心。 看到母子二人有说有笑,让简如风稍稍宽了心。 一月二十七日,简家乔迁之日。 雨雪天后,丹东帝都又连连下了几天绵绵小雨,前天开始放晴,气温回暖,让人心情放飞。 下午未时过后,宾客陆续执贴前来道贺。 丈宽的朱红大门,清一色着蓝色宫装的丫环含笑恭迎贵客,各自领着宾客前往入座。 一切井然有序,没有出任何的错乱,待皇帝、皇后领着一应大臣前来时,已近申时三刻。 丫环仆妇们端着热腾腾的酒菜,在半柱香内全部上完,井然有序,没有出一丝的错乱。 酒宴的菜色虽比不得皇宫,但巧在搜罗了丹东各地的名厨,约有三十几位。同行齐聚一堂,连日来,个个象竟技般,一下就罗列出各种地道地家乡名菜。 歌舞比起皇宫的舞姬亦逊色三分,但编舞者甚是大胆,居然用清一色用男伶。 酒宴、歌舞,道尽主人的一番心思,连同素月公主都暗暗佩服,原来这庶女也不是一无是处。 顾菲烟与简如风坐在帝王左下首的席位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弧形宴堂的地上摆放的一条盘旋的金龙。 这条长六丈的金龙,由几百个制作考就的方形长条蜡烛组成,摆放时不过是一条龙的模样,可当杂耍艺人走到金龙的龙尾上,用明火点燃一根蜡烛后,指尖轻轻一推,蜡烛倒下时,奇迹来临了。 一块接一声的蜡烛排放式的倒下,从高往下看,象是一条金龙活了起来,在轻轻晃动着身子,接下来,龙尾处的明火慢慢向龙头蔓延,待烛火燃尽后,地上居然呈出金色“丹东”二字。 喜得高台上的帝王连连鼓掌,赞道:“简夫人不愧是将门虎女,这短短时间,能办置如此特珠、意义非凡的宴会,朕心甚慰。” “谢皇上夸奖……”顾菲烟看着戏幕再一次落下,潮起的一丝激动缓缓地褪却,湮没,她伸出手,在桌下轻轻握了一下简如风的手,“夫君,妾身自幼习舞,可你我夫妻多年,妾身却从不曾用心取悦过你,趁着今日大喜,妾身愿为夫君极兴一舞。” 言罢,也不待简如风开口,便站起身,平静地朝着帝王福身,“皇上,最后一出戏是今晚的压轴戏,是民妇亲自排演亲自上阵,祝我丹东帝国繁荣昌盛,丹东百姓幸福安康。” “如此,就有劳简夫人了。”年轻帝王兴趣更盛,在宫中看了千篇一律的表演,自对更喜欢别出新裁的节目。 顾菲烟眼角瞄到素月公主脸上那抑不出的失望,回想起半个月前,素月公主派人请她回顾将军府,假惺惺地问她,宴席中需不需要她派顾家的一等丫环前来助阵,那一脸的颐指气使。 真当她是可随便捏的软柿子。 被主人反复投毒食的阿猫阿狗,就算饿了三天,看到地上的弃食,也不会轻易叼到嘴里。 何况是人。 顾菲烟嘴角凝出丝冷笑,心道:公主母亲,别失望太早,真正的好戏还没上。 收回视线,转了一圈,落在了赵府一家的宴席上。 赵候、赵老夫人、赵大人、赵夫人、赵卓镶、赵佳月……全齐了,真好! 她在新宅设宴,一开始就放出话,因为宴请宾客众多,宾客身份高贵,可惜她府上懂规距的丫环婆子不多,一时之间又难以调教,正烦恼着。 很快,新近结交的帝都权妇,个个慷慨表示愿助一臂之力,而她,思忖再三表示,她在落难时,赵家曾收留过她一段时间,对赵家上下颇为了解,更佩服赵家夫人持家有道,如果赵夫人肯借用的话,用生不如用熟。 当天下午,赵家夫人便亲自带着一百多个丫环婆子上门拜访,个个衣褛光鲜,齐齐下跪向她请安时,那一刹,她真想仰天大笑。 来吧,舞台上的生旦净丑全齐,我顾菲烟今晚请你们看一场史无前例的好戏! ------题外话------ 好戏留着明天演了,大仙,你去胸口碎大石吧。祝妞们三八节快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 死亡夜宴 琴音响起,宴厅上方的梁上,数十根七彩的丝绢缓缓飘下,绚丽缤纷中,顾菲烟如九天仙女盘旋而降,一落地,便是飞快旋转,手中的丝绢飞舞,绢尾的朵朵立体绣花,漫天飞舞,那样美仑美奂,引得宴上掌声不断。 忽地,琴音一变,变成缓而幽怨的二胡音律,顾菲烟一声长吟,娓娓清唱,仿佛诉说一个传奇—— 那一年,离家,如无根浮萍随波逐流,直至遇到有情郎,结下百年之约。 那一年,风云突起,婆婆葬身蒙山之上,夫妻被迫离散,她独自诞下子嗣,为避瘟疫躲入深山,无依无靠,遇有缘人相助,接她出山,待她如同亲人。 唱到此,伴舞者递上一壳清酒,她自饮一杯后,嘴含酒壶耳棒,缓缓后仰,以高难度的姿势倒了一杯酒,而后,双手呈起,缓缓至赵老夫人身前,双膝跪下,以舞台戏曲的唱腔道:“老夫人,当年蒙您赵家照顾,顾菲烟方有今日,请受我一拜。” 众目睽睽下,赵老夫人脸上有光,乐呵呵一笑,干脆利落地饮下,又虚扶一把顾菲烟,慈笑道:“这杯我喝了,烟儿呀,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有时间就回来看看我这老太婆,莫要多礼。” “烟儿遵命!”顾菲烟嘴角一弯,笑不达眼际。 从赵老夫人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敬过去,连饮六杯后,至赵卓镶时,顾菲烟似不胜酒力地挑了一下嘴角,声音娇而无力:“赵大哥,如果当年没有你见义勇为,菲烟或许早已是深山枯骨,这一杯,祝赵大哥早日觅得良人。” 简如风功力深厚,目力非凡,他看到顾菲烟第一次举杯一饮而尽时,唇边裂开一丝嘲弄的笑,心头沉甸着浓浓的忧虑。 她究竟想干什么?他隐隐觉得今日的顾菲烟神情不对,话更隐晦。 可她能干什么呢?在酒里下毒?不可能,皇帝所赴的宴会,每一道菜都经过重重把关。 目视着远处顾菲烟一杯接一杯地给赵家人敬酒,心头不安加剧。 明明知道不妥,可他一时之间找不出任何头绪。又无从阻拦,现在的顾菲烟根本不听他半句的劝。 宴中议论之声悄起,隐隐潜入素月公主和顾大将军的耳朵,两人皆露出难堪。 苦在发作不得,毕竟顾菲烟不曾诉过一句她离家的原因。 未曾想,顾菲烟敬完赵家后,姗姗步至顾大将军身前,又是双膝一跪,“父亲大人,公主殿下,女儿年幼不懂事,私自离家,多年不归,让父亲大人、公主殿下担心,这一杯,烟儿自罚。”言毕,一饮而尽。 下一刻,为顾将军和素月公主倒酒,敬上一杯后,琴音忽地一拐,拉出一种诡异的刺耳之声,霎时,雷鼓声声响起,伴随着密集而婉转的音律让人感到心跳加速。 顾菲烟在空中几个紧密的跳跃,至帝王阶前,双膝又是一跪,鼓声嘎然而止,众人以为该是向帝王敬酒时,顾菲烟忽然伏首地上,双肩簇簇耸动,抬首时已是泪流满面,“皇上……当年素月公主下嫁,父亲强行下令让民妇远嫁给西北,民妇不从,只好逃出顾家,从此沦落天涯…。想如今,不过是几载,当年父亲为民妇挑选的如意郎君早已化成一堆白骨,他的妻子,他的儿子皆死于流民之手,想来…。”眸光一转,带着讥诮落在素月公主脸上,“民妇大难不死,还是得感激自已当年的选择…。因为,她让民妇遇到了夫君…。”言至尾声,轻若自语。 “大胆,竟敢在御驾之前胡言乱语!”素月公主勃然大怒,却被皇帝拦住,“诶,皇姑录稍安毋燥,让她说也无妨。”顾将军把持兵权多年,年轻帝王对此积怨已深。 顾菲烟缓缓抬起手中的杯盏,双目微阖,如同喝着清水般将酒连着泪一起饮下。 杯落,顾菲烟眸光渐落到简如风身上,视线相交,不知是酒后致冷汗直冒,还是心疼太过,只觉一阵天晕地眩,眼前的景物开始四处浮动,头颅里像炸锅似的一团混乱—— 她冷—— 冷从心脏泛到四肢,颤栗从四肢百骸辗转到五脏,疼痛象利爪剐着她的心,撕成碎片—— 曾经那温润如玉的少年! 曾经那婉约如水的少女! 如今,一个雌伏于男人身下—— 一个成了红杏出墙的蛇蝎女人—— 此时,宴堂已然炸开,顾菲烟抚住闷痛的胸口,咬着牙,倏地盯住赵卓镶,太阳穴处突突而跳,细细密密地汗在额间浮起,咬着牙,“民妇与夫君失散,又遇瘟疫横行,赵公子热心相助,接民妇去赵府暂且栖身,半年中,赵家上下,明里暗里无一不表示,希望民妇舍弃音讯全无的夫君,嫁给赵公子……” 赵卓镶倒抽一口冷气,突然有一种被人死死掐住死穴的感觉。 赵佳月倏地站起身,“胡说八道,真是好心没好报,我兄长为帝都青年才俊,又是赵家世袭的世子,怎么可能想娶你?这都是你千方百计想嫁入赵家,故意传出的流言。” 赵夫人更是气得全身发抖,“今日算是开了眼界,远的不说,就说今日你设宴,说是缺人手,我赵家马上派人前来相助。可你?简夫人,不求你知恩图报,只盼你不要以莫须有的罪名中伤我赵家。” “烟儿……”简如风见她如风中残烛,顿感不妙,身体一晃,便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顾菲烟。 简如风搭上她的脉博,脸色一变,迅速拍拍她的脸,疾声道:“别睡着,接着说话!” 同时,点了她几处的穴道,将内力输送了过去。 顾菲烟只觉胃腹翻江倒海似的,身上的冷汗不停地冒出,手脚愈发变软,腹中一阵痉挛,反胃,猛地呕吐,一股逼呛的酒水便夺喉而出,直接吐在了简如风的衣袍上。 “烟儿别睡!”简如风声音透着一股紧崩的冷致,用力掐着她的脸,命令:“说话,睁开眼睛,接着告诉我们,赵家怎么欺负你,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我们都听着。” “委屈”逼入心尖,疼得她再次睁开双眼,“皇觉寺中,民妇亲耳听……赵佳月说,赵家是受……姚族族长所迫,不得不牺牲赵家长子,色诱……民妇,让民妇与夫君……离心,好成全姚族族长痴恋我夫君之心……” 强撑着道出最后一句,顾菲烟只觉得自已连意识都变得僵硬。 时间静止,空气里连尘埃也停下来,四周呈现出诡异的静谧,唯一能感觉到的耳畔不停有人在呼唤。 场面突然诡异地安静下来,连帝王也坐不住了,牵扯到谁都可以当做看戏,但提及姚族族长,谁敢置喙半句? “公子……公子……”远远传来的妇人的啼哭声打破了空气中的沉静! 简如风心头重重一跳,只见,宴厅门外,妇仆一边哭喊一边抱着一个婴儿冲了进来,慌得连口齿都不清,“公子…。小公子他……他咽气了!” “什么?”简如风倒抽一口凉气,盯着顾容月一张乌青色的脸,全身的血液叫嚣着逆向奔涌向大脑,疼涨至爆裂—— “公子,小公子咽气了……”妇仆泪流满面,抱着婴儿,双膝跪下,“下午还好好的,夫人走时,小公子一直在寝房里睡,奴婢不敢吵醒,只是觉得睡太久不好,担心小公子晚上不能安枕,所以,进了寝房想抱小公子出来透透气,谁知道……” 话未说完,手一空,怀中的婴儿已被简如风抱了过去。 简如风颤抖的指尖轻触在婴儿细嫩的颈上……那里,悄无声息! 血脉如溃堤般瞬间倒流,挤压着周身的血管神经,而后,轰地一下炸开,双膝一软,直直跪了下去。 另一边,赵老夫人突然两眼一翻,向后翻倒,赵候疾声唤了一声“母亲”后,脸色惨白,按着胃腹全身发抖,赵夫人一口白沫吐了出来…… “疼……疼!”赵佳月疼得紧紧抱住兄长的手臂,花容失色,呜咽着:“兄长,我……。我要死了,酒,洒有问题。” 赵卓镶僵直着身体,全身簌簌发抖……。 场面已然惊乱,甚至有人开始喊“捉刺客”。 素月公主着顾将军异常的脸色,连连惊叫,“酒里有毒。” 福至心灵般,双眼倏地蜇向直挺挺躺在地上的顾菲烟,果然,她嘴角挑着凝着一丝淡淡如云烟的笑,冷冷陌视着一切—— “是顾菲烟的酒有问题,她酒里有毒。”她对顾菲烟始终有不喜,所以,方才一杯敬酒,她只是小饮一口,但—— 足以让她胆颤心惊,她拉过一旁侍候的宫女,压制住心头的惊悚,下令:“马上让侍卫去皇宫通知太医,就说有人下毒,要谋害皇上。” 皇后虽惊惶,但还是很冷静地反驳,“公主,宴席上的酒菜上桌前,每一道都经过试毒太监的口,层层把关,怎么可能有毒?” “酒无毒,但喝了酒再吸了烟火散发出来的味,就难说了,这把戏倒让朕想起当年琴美人的死。”高台上的帝王显得很冷静,他出身宫庭,自幼服用一些抗毒的药,再则,他注意到所有出现中毒者皆喝过顾菲烟亲手倒的那一壶酒。 “简儿……”一声长啸从远方传来,震得宴堂上所有人的耳畔齐鸣,下一刻,宴堂的门口出现一个高挑男子, 一袭精绣黑缎绸衣,外罩雪白狐裘,那双隐着琥珀魅光的眼睛,潋着一股令人心颤的杀戮气息,环视着四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 亲手打造炼狱 高台上,帝王马上起身下座,提袍下阶,躬身请安。 群臣随之齐齐跪下,四肢伏地,“族长圣安,与天齐寿。” 即便是被疼痛所折磨的赵家及顾将军,亦匍伏在地,忍住腹绞,不敢呻吟出声。 皇后眉眼一跳,霎时明白出现的男子是谁。 她自幼时起,父亲就以未来姚族夫人的目标来培养她,及笄后,她在丹东帝都举办诗社,声名大噪,在多年前,她终于如愿以偿成为候选人进入圣地,本来信心满满,谁料那一年连姚族族长的面都不曾见到。 后来她嫁入皇家,并成为一国之后,但对传说中的姚族族长始终都有怀有憧憬之心。 帝后大婚,本想一睹族长风彩,苦于厚重的大红盖头,挡住了视线。 今日得见,那人果真如此出类拔萃。 瞬时玉面生芙蓉,胸臆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惊叹,秉着息眨了眨眼,双手不自觉得抚上发髻,正了正发髻上九尾凤钗,而后袅袅至帝王身后,声如脆莺,“臣妾容湘月给族长大人请安。”羞答答地抬眼,却见姚夜辰如机械般一动不动,就这样怔怔地瞧着……简如风。 宴厅上静得似乎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渐急渐浓,眸色渐迷离…… 他对所有人的跪拜、注视、疑惑皆视而不见,他一步一步走向那白衣少年,俯下身,轻轻的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捋起他鬓边长发,“简儿,你还有我……”琥珀眸中浮现深痛,带动着眼波流漾,却惹得在场女子心神迷醉。 整个宴堂的人惊了,传闻中姚族族长痴恋简如风,不惜以男妾之身下嫁,此刻,亲眼所见,那不单单是恋,亦不单单是爱,而是爱到巅狂的痴恋,其之震憾,无法用言语描述。 少年白衣束发,神情近乎呆滞地抱着手中的孩子,丝毫不觉有人靠近。 两个男人同样精美,同样风华绝代,是如此的天作之合,在宫灯下,双双如剪影刻进所有人的心里。 皇后神情微生失落,低下了首。 “无关的人全部退下,不要站在这里防碍救人。”田八丹看到怀抱婴儿,双膝跪地的简如风,暗叫不好。 昨日,顾容月供在姚族圣地的长生牌突然裂开,他警觉有事发生,马上汇报姚夜辰,同时,姚族长老也向姚夜辰汇报,丹东帝出现凶兆,姚夜辰在简家设有结界,他施术,果然看到顾菲烟在寝房里调配毒酒。 他领着一群心腹马不停蹄前来,想不到还是迟了一步。 七八个姚族长老蹙眉地看着宴中的狼籍,各自掏出怀里的药丹,开始设法救人。 田八丹往顾菲烟嘴里塞一粒药丸,又诊了一下脉,摇摇头,“她中毒过深,已经无救,老夫不过是给她续一口气。” 姚夜辰忍不住搭上了少年的脉息,他的手腕冰冷而僵硬,甚至可以感觉得到他静脉下的血液流速异常! “简儿……”姚夜辰瞳孔剧烈一缩,满脑子不祥预兆,“简儿,上古遗族札记有术法可以让死去的人复活,你把宝儿给我,秋祭过后……” “不可以——” “族长——” 话未说完,几个姚族长老齐齐出声阻止,“那是禁术,施术者会受术法反噬。” “族长自有打算,都出去,大家不要在这里打拢族长。”田八丹早已替姚夜辰捏了一把汗,如果简如风要把这笔帐算在姚夜辰身上,凭他对这少年郎的了解,只怕他的族长大人会脱一层皮。 示意众人噤声后,又向身后的姚夜辰做了一下摇头的动作后,垂首率先离开。 半柱香后,顾菲烟幽幽转醒,睁开眼时,看到神情近乎呆滞的简如风,眸光透着一股死灰,轻咳一声,心有灵犀般侧首,看着简如风身旁那高高在上的男人,毫无生气地笑开,“姚夜辰,我们母子再也不会成为你的障碍了……你……如愿了吧……” 简如风想不到顾菲烟至死不悟,眼神木然注视着她,“烟儿,我知道你的恨,但我不知道你的恨会至此,连宝儿也不肯放过,这一次,你真的错了,你真的做错了,虎毒尚且不食子,你不配身为人母,甚至不配为人!” “我……错?”顾菲烟眼里的怨恨不再深藏,暗秽不明的眼后,隐隐闪着泪花,“这都是拜你们所赐……是你,蒙山之下先弃我而去……”她目光越发黯淡下来,心脏深处一波一波的疼痛逐渐袭来,如死亡临近时,内脏一点一点枯竭。 “弃?呵呵呵……。烟儿,但凡你心里有一丝信任我,我们也走不到今天!”简如风摇首,站起身,冷冷俯视着足下的妇人,“蒙山之上,你稳稳站在悬崖之上,姚夜辰再不济,也不会拿一个孕妇下手,而我的母亲,落下山涯,如果我不追随,母亲只有死路一条,但凡是人,只要有一线生机,都会想方设法去救。这不是你所言的弃,更不是所谓在母亲和妻子之间的选择,而是人命关天!” 她的心一揪,是呀,根本不是所谓的选择,是她自已被姚夜辰一句话所误,给自已织了一张带刺的网,兜住自已。 是她错了么?她的眸光落他怀中的宝儿身上,瞳孔狠狠一缩,几乎本能地反驳,“那后来呢,我一个人在小镇上,怀着孩子辛辛苦苦挣扎,你那时候为什么不来找我?” 少年的双眼不再有任何温润,冷笑一声,“姚夜辰在你的四周铺下天罗地网,我若出现,他必定拿你当人质,逼我就犯,你挺着大腹,如何经得起这样折腾?宝儿出生,只余半口气,我带着他求姚夜辰,他把我囚禁在结界中半年,出来后,我方知道他设计让你入赵家。我找到你时,明知你已有离我弃子之心,依旧求你跟我一起离开,这……。并不是单为了宝儿,而是因为你是我妻子,我无法坐视枕边人在被别人蒙骗。” “不——”顾菲烟低低悲泣一声,急剧地喘息着,只觉神魂震荡象要冲出躯体一般,唇瓣启启阖阖间,费力地看着简如风,“为什么你从……不曾提过,为什么?如果你……说了,我不会误会你至此……。” “说了后……”简如风冷嘲一声,带着残酷的剖析、带着无情的审视,墨玉般的瞳孔倏地射出一道寒澈的眸芒,似乎在搜寻着什么,然后,一字一句道:“你承受得起真相?” 她确实承受不起! 呵呵呵……她想笑,笑这颠狂的世界,可她没有力气,她连喘气的力气也快没了! 错了,她错了,原来是她入魔入障,亲手给自已打造炼狱! “原谅我,宝儿,我把他带走,我只是……不想他辛苦……你把他给我……”眼角泪已干涸,泪腺亦无法再泌出液体,顾菲烟吃力地伸出手,她朝着简如风哀求,“把宝儿给我……” “不想宝儿辛苦?”简如风眼中一片荒凉,薄唇意外一挑,似笑似哀后,一字一句逼问,“那你可曾问过宝儿,他想不想死?” 顾菲烟双手砰然落下,脑中一片空白……她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哄宝儿服下毒药,甚至不敢做任何停留,疯似地离开寝房,她只是一遍遍地告诉自已,宝儿太辛苦了,他日复一日只能躲在黑暗中生存,一旦别人知道他永远是个婴儿,必定将他当成妖孽…… 简如风缓缓将那幼小冰冷的身子熨进怀中,不停地亲吻着那青紫的小脸,细细抚慰,“宝儿别怕,爹在,爹在……” 简如风抱着孩子漠然转身,于此同时,胸中一直苦苦压抑的热血从鼻腔口腔中同时喷出—— “简儿……”姚夜辰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上前一把扶住他,语声急切道:“把宝儿给我,我答应你,一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宝儿!” “不用了……”一缕叹息漫过唇齿,少年沉默摇首,退后一步,明明未曾开口,姚夜辰的脸却白了下来,忽如其来的怒火在瞬间燃烧了他的所有耐性,一把扣住少年的手腕,质问,“你想把这笔帐记在我身上?她的恶念,为什么要我来承担。” 他一直知道顾菲烟会从他和简如风之间彻底消失,但不知此妇心思之恶毒,前所未有,为了彻底毁掉简如风,居然连自已的亲骨肉也不肯放过。 顾容月于简如风代表了什么?顾菲烟这么多年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她不惜用儿子的命彻底毁掉简如风,进而毁了他。 “放——手!”简如风爆喝一声,双瞳中的怒焰隐隐燃烧,妖异犹如在狂风中昂扬的罂粟,竟逼得姚夜辰心一慌,松了手。 下一刻,怒火敛却,少年疲累地摇首,双眸的寒云足以覆阳,“没人让你承担,只是让我静一静,你回姚族,做你该做的事!”言毕,一拂手,带出一股绝决的冷风,气沉丹田,抱着儿子狂啸而去。 姚夜辰一惊,本能地追随。 夜色深沉,简如风疾走奔驰于屋檐之上,衣袍猎猎如雄鹰,时而一隐,如鬼魅般就此消失无踪,身形之快,连紧追其后的田八丹都感叹为观止,亏在简如风穿的是白袍,夜色下尤其显眼,否则,他们早就把人跟丢。 ------题外话------ 隆重推荐月好友的完结文,青青的悠然《惑国毒妃》,好书一本,绝不容错过。悠然的文字对男女感情驾驭能力极强,文字功底深厚,月极少推荐文,相信月的眼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 既往不咎 “简如风,你给我站住!”追踪了十四天,姚夜辰终于在靠近川西沼腹地中将他拦下。 少年依旧白衣胜雪,伫立在枯枝之上静若处子,对足下深潭的沼泽鳄鱼虎视耽耽视而不见。 简如风的双眸看似平静,心底却惊诧于姚夜辰的狼狈,他束发散尽,凌乱披在身后,衣袍被沼泽的枯枝划破,污泥没过长靴,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是凝如玉,修如兰,衣衫的狼狈丝毫压不下他与身俱来的贵胄天成。 两人视线相交,时间似乎停滞在了他们的对望之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姚夜辰终于向前跨出一步,在他的身后,幽影重重。 “是不是从此再也不相见?你不能把她犯的错恨在我身上。”他的目光深深攫住她,锋利中深沉含着脆弱,却又渗出一丝重见他的狂喜,各种神色混在一起,交替沉浮,矛盾到极致! 姚夜辰脸颊一边沾满点点血迹,让他不由一惊……他被沼泽里的死灵伤了? 不可能!姚夜辰身上流的是最纯粹的圣子之血,那些死灵根本不敢靠得太近。 他脸上的血,或许是和沼泽猛兽恶斗时留下的,以姚夜辰的武功,受伤的应是猛兽。 简如风不语,眸中是强作的平静,连日来,一直听到他近乎恨怒到绝望的嘶吼,他站在高处,透过繁枝的缝隙看到他到处寻找他,看着他被沼泽死灵团团围住,看着他与毒貂恶战……。 他几次想唤他上来,但一想到宝儿还在等他挽救,一大堆的事情要做,他哪有时间与姚夜辰无休止地纠缠下去。 但今晚是月圆之夜,死灵的灵力会数倍猛增,它们汇集于沼泽腹地,他担心姚夜辰受到死灵群体围攻,只好露面。 “你说话!” 简如风抬首破过重重繁枝,低声道:“天要黑了,死灵马上要出没这里,不想麻烦的话,跟我来。”说完,旋身跃上重重叠叠的繁枝,立在参天大树之顶上。 姚夜辰这一路的狂奔、寻觅,没有稍释一缓,只想着再看到他时,再不管诸多顾虑,便是折了他的翅膀也要将他囚禁在身旁,可仅凭少年一句话,心情便如如寒冬遇暖阳,冰雪化尽。 姚夜辰追上时,方发觉树顶之上,是另外一种天地,繁密连绵的枝叶遮住了阳光,象是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少年身形轻盈,在树枝上几个跳跃,衣袂飘飘,便飞出百丈开外。 难怪这几日,他明明感应到简如风离他不远,上窜下跳,甚至潜入沼泽潭底,一无所获,原来如此。 姚夜辰紧紧跟随至一间搭在参天大树顶端的竹屋里。 “这里的东西都别乱动!”简如风带着警告瞥了他一眼,就自行忙开,姚夜辰早已情不自禁,但一时之间也不敢太过痴缠,恐少年突然发难,将他驱逐。 没有灯光,月光从窗口流泻进来,小屋显得冷冷清清。 屋子建得似乎有些年代,那些竹子被时光打磨得光滑圆润。寝房虽小,精巧的摆设繁多,竹编的衣柜、架子,上面放满书籍,还有有两个竹编的篮子挂在窗边,一个放着一些新鲜的磨菇,一个晾着鱼干,窗边有一张长桌,上面放满瓷瓶。门边有张床,看上去很小,上面放着几件旧衣裳,目测大小,不过是十岁出头才能穿。 这才是少年真正的居所! 他竟肯心无芥蒂地让他进入到他真正的区域。 姚夜辰这一想,热心霎时沸腾,压制住浅动心绪悄悄走过去,不着痕迹地将手触在那张竹床上去感应,霎时,脑子里晃过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 一个小小的少年推开竹门走进来,穿着一身短马褂,赤着脚,露着胳膊和小腿,他放下后背的竹蒌,精疲力尽般地蜷缩在竹床上。 小床上的孩子很瘦小,胳膊细细,可以看得见的肌肤到处是擦伤和淤青,小腿肚上尚流着血,小孩似乎没精神处理,小孩的脸在月光下清晰起来,眉目初见俊俏风骨,令人心疼的那触目心惊的伤疤几乎占据了小孩一边的整个脸颊。 小孩似乎轻叹了一声,他的表情没有一丝这年纪的孩童该有的稚气,而后,闭上眼,就这样昏昏睡了过去。 竹蒌里,颜色艳丽的毒蛇露着獠牙,吐着舌信,大红色的蟾蜍胸腹鼓鼓,不时发出警告之声—— 窗外,时不时传来恶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小孩却睡得人事不知,夜风吹进时,小孩蜷了一下身子,无知无觉地摸索着身边的衣物,盖在了自已身上。 那是怎样的岁月? 姚夜辰倏地缩回手,竟不忍再探—— 眸光落在桌上的那些瓶瓶罐罐上,忍不住又走了过去,拿起一个瓷瓶,突然想起,多年前,他到边缘地带寻找简如风的踪迹时,曾也看过这样的空瓶子,许是那时候,简如风便常出没在沼泽中,为姚冰凝寻找药材。 最后一道的药引,应是他身上的圣血。 彼时的少年,是怎样凭着坚韧的信念,一步一步走过来,治好了身上的残缺,引出母亲身上的蛊虫,摆脱姚族的追杀,带着母亲远走高飞。 可一切,还是被他毁了,蒙山之上,他毁了少年半生的期盼,如今还要奢望少年的爱。 喉咙象似被什么堵住了,情绪翻滚中,不知觉已欺身过去,从身后搂住了他,千言万语,百种心绪,最后都化作了低低恳语:“简儿,对不起、对不起!以后……全都听你的。” 简如风手一顿,将手中的蛇胆放在罐中,刚封好,身子便被身后的人轻轻一带,转过了身。 下一刻,姚夜辰低了头,嘴辰刚触及他的额头,尚未来得及感受少年身上清新的气息,便被少年扣住手腕,毫不留情地一拧,“等天一亮,马上离开这里,别妨碍我做事!” 姚夜辰心一凉,那种熟悉的、被拒绝的失落情感再次翻腾、涌动,仿佛要撕破身体冲出来。 夜色下,如此近的距离,终于完全看清他的脸,简如风狠狠吃了一惊。 姚夜辰一脸的憔悴,眼窝轮廓凹陷,眼底一片深重的於青,手心手背处交叉纵横的疤痕,象是被利齿所刮,留下的创面既粗糙,又凹凸不平。 难道?他傻得闯食人鱼潭寻他的下落? 这样的伤口,分明是被食人鱼攻击。 光手心手背都有十几条深深浅浅的伤口,那其它地方呢? 他忍不住捉了他的手,掀开残破不堪的衣袖。 这一瞧,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他的手臂上,有一条伤口几乎深及入骨,虽然已经结了痂,但看上去却依然是触目惊心。 “你怎么把自已伤成这样!那食人鱼潭你根本不熟悉就下水,嫌命长?”陡然间觉得一点心慌,那从内心深处涌起的不忍和震惊在一瞬间将他胸臆中所有堆积的不满抵消了—— “没伤到脸,怕你嫌弃,真的要休夫。”吃了一口蜜糖,姚夜辰心里又小小得意起来,只恨不得身上多出几条友碜人的伤口,顺着势又搂住了他,温暖的气息盈溢在他的唇鼻间,冷不妨两片温热重重压到他的唇上,辗转吸吮,带着强烈的掠夺气息和微粗的呼吸。 简如风这一次没有推拒,甚至顺着他还张开了唇瓣,令他有些意外,正当旖旎满腹,满脑子想着如何把他诱哄出沼泽,随他回姚族圣地时,简如风突然伸出手,抵着他的胸堂使劲撑开,身形一晃,退到窗边,掩了鼻息,拧着眉头上下打量着他,嘴上嫌弃,“太臭了,你这是死人坑了?去洗一洗。” 姚夜辰先一惊,也没听清楚他说什么,眼神先慌起来,倾身将他整个人复抱进怀中,紧接着会意过来少年话中之意,却立刻觉得自已实在是太脏,立即放下他,而后,还拽着袖子闻了一下,苍白雪暇的面容突然蕴着一抹深情红晕,“是……有点臭!” 简如风“噗嗤”一声笑开,又换上一脸嫌弃表情,直接推他出另一道门,指了指门外的浴桶,“洗干净后,记得把浴桶刷干净。” 姚夜辰被少年的情绪搞得一惊一乍,在门外愣了足足有半盏茶时,门突然又开了,少年把一堆衣服往他手里一塞,“弄干净再进来。” 门“砰”地一声,又关上。 姚夜辰又愣了一下,终于会意过来,没赶他呀!只是嫌他脏而已,还允许他穿他的衣服,这么说,前事不咎了? 姚夜辰脑子里纷至沓来的全是喜悦信息,一腔热血无从发泄,只好捧着衣服近鼻息处狠狠一嗅,满满是他的味道呀! 沼泽雨水很丰富,每天午后都会下一场雨,简如风还真懂得过日子,浴桶就放在门外露天走廊上,上呈雨水,满了后,把桶下塞子放开,水便从竹道缝隙中流走。他不仅利用雨水洗浴,他还看到另一个缸里养了几只草鱼。 这是他的家,以后,也是他的家了! 褪去身上脏得几乎滴出泥浆的衣袍,坐在浴桶中时,清风阵阵,皓月当空,姚夜辰没有心情感受周遭的美好,只想马上把自已弄干净,送到少年的身下—— ------题外话------ 强推凤今的《一品仵作》,也是一篇以情节为主,悬疑风的穿越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 下得了厨房的族长 姚夜辰推开竹门时,已是人去楼空。 桌上摆了一封信,是简如风的字迹,难道他又是不辞而别—— 霎时,胸肺间冒出一股阴寒,火速打开信,稍一浏览,一颗心又颤微微地复了原位。 “卯时前,记得做好早膳,食材在窗台上,你看着办。不要离开竹楼半步,再弄得臭烘烘,没有多余的衣服侍候,自已滚蛋!” 姚夜辰看窗外悬挂的一轮明月,气息一滞,瞬时想起,今夜是夜圆之日,是一个月中阴气最盛之日,看星月方向,已近子时,简如风在这时辰离开,必定是想借用沼泽阴灵给顾容月复生。 沼泽死灵向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彼时年幼的简如风不过是想在沼泽寻药,就被迫订下契约,把死后的灵魂卖给死灵。 若是要让顾容月复死,岂不是—— 姚夜辰心无端揪紧,甚至不敢多想,猛地打开竹门,丹田提气跃上屋顶,长啸一声,“简儿——” 一声呼唤,如龙长吟,直破云宵,霎时,繁枝下阴气集结,鬼哭狼嚎之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姚夜辰眸光阴鸷地盯着天空,明月四周已笼上一层淡淡飘渺的青雾,眨眼之间,由淡转浓。 姚夜辰当即咬开指尖,任圣血流淌,一个旋身,冲破繁枝,站在一截枯枝之上。 四周,怪石嶙峋,枯木林中,飘渺的黑雾里若隐若现的浮动着绿幽幽的光茫,姚夜辰知道,那是死灵的眼睛。 “想死的尽管来!”姚夜辰环视一周,朝着死灵聚集最多的方向迈去。 尽管大多数的死灵不敢轻易靠近姚夜辰,但也有一两只不知死活的,刚一靠近,便被姚夜辰撕成两瓣,死灵沾了少许的圣血,瞬时化成灰烬,震得死灵纷纷后退。 途中,姚夜辰尽量用第六感去感觉简如风的方向,可惜今夜阴气太盛,影响了他的判断,找了大半个时辰,却绕回了原地,正凝神远眺时,远处突然伟来田八丹的呼唤,“族长,族长!” 姚夜辰以一声呼啸回应。 “族长,终于找到您了,老奴被一群死灵缠住,还好族长一声长啸把这些死鬼全引开,救了老奴这把老骨头,否则,老奴恐怕连层皮都保不住。”田八丹出现时,狼狈不堪,身上几乎全裸,幸好,这小老头懂得遮羞,用泥浆沫了身子。 “田八丹,你试试用蛊来寻找简儿。”姚夜辰笑不出来,双眸暮色重重,只想寻找简如风的下落。 田八丹苦笑,“简公子果然没猜错,他一个时辰前找到老奴,说族长定是不肯听劝,私自出竹屋。简公子吩咐老奴务必拦住族长,让你回竹屋,他说……”田八丹言及此,脸色微现尴尬之色,似乎犹豫是传达原话好,还是稍稍委婉一些。 “他怎么说,如实道来。”姚夜辰神色不耐。 “简公子说,族长您这是在……添乱,简公子说……要是您破坏了他的好事,以后就……天涯各一方……” 姚夜辰心头梗得气都喘不过来,这是什么话? 从此天涯各一方? 田八丹见姚夜辰脸色蒙上一层青白,犹豫了片刻,道:“族长,依老奴看,简公子智勇双全,当年我们姚族派出多少人寻他下落,他不但自已藏得紧紧,连姚冰凝我们都查不到她的下落,可见简公子若真想躲,族长您……。”田八丹说到后面,声音越发小声,最后,适时转唤话题:“在这沼泽里,无论什么牛鬼蛇神都伤不了简公子,何况,简公子既然和死灵有契约,它们就不可能会伤了简公子,您,还是听简公子的,静候佳音,或许……这会简公子已经回去了。” 田八丹话未说完,姚夜辰已是双足一蹬,跃出繁枝。 姚夜辰一走,死灵霎时朝着田八丹扑来,田八丹倒抽一口冷气,手脚并用,攀着枯枝拼命往上爬,口中连唤,“族长,您等等老奴。”  虽然烧水做饭是很寻常的事,但姚夜辰做起来,田八丹认为这是一场浩劫。 东西放哪倒不需要找,特殊的第六感觉,让他需要什么,就知道东西放哪,甚至知道如何使用,问题是真正落实的做。 光把柴点燃,就费了姚夜辰一个时辰。 田八丹急得团团转,他想帮呀,尤其是看到姚夜辰拿着两根细木棍,折腾了半天无法点着时,他很想提醒,要把那些干树叶先点燃再慢慢弄细小的树枝再行。 可姚夜辰那生人勿的脸色,让田八丹只能趴在五丈开外的树干后,干着急。 最后,看到姚夜辰一怒之下,握着枯枝内力欲图用力几把它点燃时,掩着嘴拼命忍着笑,心中腹诽:这要是行,我老头必定头顶锅盖,手执铁铲,边敲边喊:族长威武——绕圣地兜一圈。 “祭坛前的铜祸赏给你。”姚夜辰倏地抬着,眼神精准捕向田八丹暗藏的方向,那冷飕飕的视线差点把田八丹冻住。 语未尽,姚夜辰手中的枯枝便烧了起来。 田八丹一溜烟就跑了。 姚夜辰耐着性子接着煮粥,先是水放烧,糊了,后又是水放多溢出来,把好不容易点燃的灶浇灭。 一夜无眠,弄到卯时天亮,方熬好一碗满是鱼腥味的粥,他担心粥凉了,把它搁在小炉上慢慢熨着。 门推开时,姚夜辰满腹期待却在看清少年的面容时,心脏猛地一揪。 简如风半闭着眼,面容惨白如霜,一手紧紧抓住门框,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怎么回事?”姚夜辰厉声喝问,“谁伤了你?” 这田八丹不是信誓旦旦,说无人能伤他? 简如风勉强站直身体,抹了一下冷汗涔涔的鬓角,“热水烧好……。扶我过去。” 姚夜辰一触及少年的脉搏,感到阴气比以往更盛,悠然明白,冷声问,“你修习了邪术?” 简如风连摇头的力气也没有,也不想多做解释,撑着墙壁走了两步,看到桌上一碗热腾腾的饭,嘴角流溢出一丝笑容,“不错,族长大人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我简如风没娶错男人。”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姚夜辰急得心都快呕出来,又见简如风的眉宇间一股散不开的黑气,衬得脸色更加惨白,满腹的盘问之辞只化为一声叹息,上前一把横抱起简如风,帮着他盘腿坐在床上。 “闭上眼,放松,神聚灵台。”姚夜辰坐他身后,双掌抵于他的后背,将灵力输了过去。 此时简如风一身是汗,用热水驱寒,很容易邪风入侵,关节易得风湿。 一柱香后,姚夜辰感觉到少年的体内不宜再接受外来的灵力时,方收了掌,小心翼翼地托了他的腰,让他就这样躺在他的身上,而后,伸手捞过被褥,将他与自已紧紧裹在一起,一手端起竹椅上的热粥,舀了一小勺到他的唇边,“简儿,吃点热的东西。” 简如风慢慢睁开眼睛,体内的阴气被强行迫出,周身泛冷,连呼出来的敢都带着冷霜。 两人皆无声,一个静静地喂,一个无声吞咽。 只吃了几口,简如风胃腹难受,便觉得无法入口,微侧首,低声道:“辛苦……你了,先放着,我明天再吃。” 姚夜辰沉默地用袖襟拭着他的唇瓣,就在手指与他肌肤相触的一刹那,那毫无生气的冷,刺得姚夜辰心里发疼,将他紧紧搂在怀中,用体温熨着少年冰凉的身躯,“简儿,把容月交给我,相信我,我一定可以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宝儿。” 既便是被反噬,无法再为姚族血祭,那又当如何,连自已的爱人都护不住,他凭何管天下苍生死活? “我说了几次我能救他,你就不能信我?”简如风眼底笑意闪过,缓了一口气又道:“宝儿没事了,养着就行。”吃力地想撑起身子,却被他的手臂一带,反成了半趴在姚夜辰的胸口上。 姚夜辰心里疼得发急,却不知道如何规劝,更不敢说半分的重话,从相识开始,简如风不到十五岁,性格已初见锋芒,行事慎密,如今兜兜转转数载,他亲眼见证少年的成长和坚韧,又岂能会在顾容月的事上有任何退缩。 尽管姚夜辰如婴儿般抱着他的姿势让他感觉有些不习惯,但此时他是真没力气挣扎,便转了话题,“秋祭将至,你大概什么时候离开?” “离开?除非你陪我一起走。” “宝儿虽然续了一口气,但他眼下不能离开沼泽,我不能把他独自留在这。”简如风头皮有些发炸,不愿再此问题纠缠下去,眉眼倦倦,“我有些累,明天再谈。” “那你睡,我守着你。”姚夜辰手掌轻轻摩挲着少年冰冷的脸颊,时不时用脸颊熨着,如同稀世珍宝,一夜近乎虔诚地听着少年疲累过后沉沉的呼吸声,只消少年呼吸稍浅,神经便马上崩紧,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探了探少年的鼻息,唯恐他闭过气。 他一夜无法入眠,竟觉得那也是一种幸福。 简如风却是一夜无梦,醒来时四肢百骸皆通畅,他知道,必是姚夜辰半夜又给他输了几次灵力。 简如风晨起出恭,拒绝姚夜辰的相扶,独自走到离寝房一丈距离的小茅房,掀了袍子…… 姚夜辰久等简如风不回,担心简如风不适,忙出来找他,却见他正靠在竹墙上,头微微仰着,眼睫低垂,晨曦下,双颊异样粉红…… ------题外话------ 有没有会猜文的读者,猜到简发生了什么事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 世间最珍贵 廊前繁密的树枝微微挡住晨曦,斑驳光影在少年的脸侧投下淡淡的朦胧。他很宁静地闭着眼,微跷的眼睫微不可见地抖动着,嘴角勾起浅浅的弧线,笑得似乎有些无耐。 听到动静,简如风缓缓侧过首,眸光很轻很柔地注视着他。 姚夜辰突然想起,那一夜,少年男扮女装夜袭他时,跨坐于身于他的身上,夜色浓重,当时他受了重创,视线模糊,唯记得,他那双美丽的眼睛好象把彼时的月光留住了一般,美得惊心动魄。 “发什么呆,快去做饭。”简如风摸摸肚子,懒洋洋道:“老子饿了。” 姚夜辰瞬时心花怒放,眉眼舒展,趁机挨了过去,搂住简如风的腰,嘴角含笑,煞有介事地问:“想吃什么?” 敢情还能点菜? 简如风撇了一下嘴,“烤鱼,记得皮不能焦,肉不能糊,会么?” 姚夜辰微微笑开,脸上竟飘上些红晕:“昨晚好不容易学会熬粥,还没写心得体会,你就要换新菜,要不,明天给你做烤鱼,今儿将就先喝粥。” 总得给他一个练练手的时间! “过来,老子教你。”简如风推了他一把,阔步而去。 简如风突然频频自称“老子”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他实在无法将眼前如此美丽的少年与“老子”挂勾。 姚夜辰被简如风发配去生火,他手脚利落地杀鱼,剥鳞,剐去内脏后,开始调酱料,等姚夜辰满头大汗地生完火,简如风已经给六条鱼抹好酱料。 不到半柱香时,简如风就烤好了,递给姚夜辰一只后,便用手直接拿着吃上。 姚夜辰拿了小碗,耐心地把鱼刺一根一根挑完,把鱼肉全弄到碗里,刚想递给简如风,却见他嘴边全是酱料,扯了一下嘴角,忍住了眼底的一丝笑意,伸出拇指拭着他的嘴角,“瞧,还跟孩子似的,吃成猫样。” “老子乐意!”简如风歪了一下脑袋,避开姚夜辰迟迟不肯在他唇角离开的指腹,扔了手中的鱼骨头,也不接姚夜辰递过来的碗,又从叉子上拿了条鱼,就此大块朵颐,嘴里还模糊不清地道:“一个臭男人而已,那么讲究干什么,又不是小姑娘,吃个鱼还用得着挑出肉?” 姚夜辰挨过去,肩膀蹭着他的肩,声音如魔音灌耳,“瞧你那细皮嫩肉,走出去比小姑娘还要俊俏七分,我可真没瞧出来你哪象臭男人,我的简儿……。” “闭嘴……”霎时,激红袭上少年两颊,如胭脂滴进水里,缓缓漾开,染至眼眶,如饱含委屈似地瞪着姚夜辰。 姚夜辰浑身一僵,像被瞬间冻住,双眸直勾勾盯着眼前那张雌雄难辩的小脸,双眸如水雾,那视线似嗔似怒,长发如黑缎贴合着白皙的颈部蜿延而下,有一缕落在他的膝上,仿佛缠进了他的心中。 他眼睛一眨不眨,就这样怔怔地瞧着,呼吸渐促,眸色渐迷离,那一处……。以疯狂的速度在膨胀。 简如风是男人,焉能不明白男人这种**裸的眼光? 他倏地站起身,姚夜辰倏地伸手将他捞进怀,“简儿……”姚夜辰近乎痛苦地呻吟出声,紧紧地、紧紧地将他困在怀中,琥珀的眼睛晶晶亮亮,辉洒着流光异彩,双瞳映着少年血色般的脸颊,竟挑出妖艳的风彩。 简如风突然觉得有种未知的惶恐,想抽身,却被他抱得更紧,姚夜辰的手带着惊人的热度,隔着薄薄的亵衣烫着他腰侧的肌肤,带着让他惊惶失措的燥动气息,渐行渐下—— 简如风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悲凉和绝望,却笑开了。 他脸上在笑,心却在哭,原本属于两人之间的旖旎此刻于他成了灭顶之灾。 可这个隐秘,他连说都无法说出口。 他是男人呀……他是宝儿的父亲! 他不过是为了救宝儿,练了邪术,怎么清晨起来出恭时,习惯地伸手一捞……空了! 只消一回忆,他的眼睛就如被滴进热蜡般,想流泪。 母亲的死,菲烟的无情,宝儿的夭折,他咬着牙一一挺过来,却唯独没想过,有一天,上天会让他如此难堪。 “我……我出去走走……”可他不愿在他面前暴露出自已的脆弱,猛地生出力气,推开他,挣着身体就想跑,但昨晚耗了太多的元神,身上没多少力气,整个人往前倾,结果重重摔了下去,眼角刚好砸在竹椅的边缘,但他一声不吭,撒腿就奔出门外,按着寻常的路径,腾身跃起—— 却在那一瞬间发现内力一时提不上来,身子一空,便直直裁了下去。 所幸,随后追来的姚夜辰眼疾手快,飞身跃下,将他紧紧护在怀中,缓缓落下时,双足蹬了一下地面,再次跃上了繁枝之上。 “简儿,怎么如此莽撞,你昨晚元气太伤,这时候最忌运功……天,脸上怎么那么多血……”耳畔尽是姚夜辰慌乱的迭声,接着被他抱进怀中,圈住她的手臂是那么有力,那么紧,却那么的颤抖,他的声音都好像快要震碎了,“让我看看伤哪了。” “没,没事,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不碍事……”他眼泪猛流,止也止不住,也不知道是撞击刺激了泪腺的分泌,还是心口处那丝丝缕缕抓人心肺的疼痛,让泪从心里流了出来。 “还说没事!” 简如风一边手捂着眼睛,脸上带着不在意的笑,连声安慰,“没事,没事,流点血算什么,你穷紧张干嘛?” 姚夜辰焉能不紧张,他拉着简如风回竹屋处理他的伤口,有些笨手笨脚地用干净的布擦着他眼角脸上的血,动作虽缓慢不利索,好在极轻,没有一丝疼痛,若得简如风又给他一个嫌弃的白眼,“穷紧张。” “怎能不紧张,你是简儿呀。”姚夜辰嘴唇浅浅勾起,他语声如若扶琴低沉,带着讨好、哄慰他情绪的靡音,时不时地在他的伤处轻轻地吹了一口气,“世间最珍贵的莫过于姚夜辰的简儿。” 简如风轻哼一声,羽睫轻抖,洒洒落落,泪掉得更欢。 姚夜辰见简如风眼泪还是没止住,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在他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失控。 “简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苦处?是因为宝儿,还是?” 心口无法言喻的酸楚,夹杂着暴走的边缘,相互鞭鞑,他说不出,只能用力摇头否认,“什么也没有,你别多想,可能是撞到眼睛,这眼泪就自已流下。” “简儿,别说是撞了眼角,就是抠了眼珠子,你也不会掉一滴眼泪,如果连这点我都不懂你,我怎配在你身边。” 简如风咧了一下嘴,知道瞒不过他,恰巧眼角扫到挂在墙壁上的一只风筝,那是他父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当年他带着母亲逃离边缘地带前,悄悄把这些珍贵的东西搬到了这里。 年少开始,他就极力避免回忆过往,简如风轻咳一声,掩饰地带了一句,“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突然想着,天气这么好,别的孩子开始放风筝了,宝儿却……”简如风不过是搪塞一句,却无意触及心底的脆弱,眼眶深红,“我小时候,我爹常带我放风筝,草原一望无际,风很大,风筝飞得很高。我太小,跑不动,爹就让我骑在他的肩膀上,带着我飞……。”他安静了下来,连呼吸也卡在咽喉中。 他一身孤苦,最幸福的记忆停留在孩童时,骑着父亲的肩膀在草原上放风筝。 往后的岁月,基本是在饥饿和恐慌中度过。 姚夜辰将少年抱在怀中,温柔的笑容如潋艳微风荡过一池春水,盛放的全然是对他的宠和溺,“简儿,我们现在去放风筝。” 凤筝的手工很粗糙,看上去也有些年份。样式也很简单,用细小的竹杆撑成三角形,上面画了两个红扑扑的笑脸,然后在尾部贴了两个长长的尾巴。 姚夜辰抱着简如风跃上了竹屋屋顶,今日阳光明媚,风却不大。 简如风一边小心后退,仰着头,一抽一放地拨弄手中的线,他想让风筝飞得更高更飘,可是天空似乎不作美,风筝好不容易刚飞上去,风便停了。 姚夜辰走到他面前,转过伏下身,“来,骑上来,我背着你跑。” “好!”少年朗朗一笑,一跃跳上他的肩,两腿被他紧紧扣在胸口,他轻轻放着手中的线,扬声笑,“姚夜辰,看,那有飞鸟,我们去追。” “好,坐稳了!”他背着他向前跑,他手上牵着线,因为没有风,一停下来,牵绳就开始松软下来,他忍不住扬声呼啸,“驾,快跑,不行,快跑,快跑,驾……。” “简儿,把那只没眼劲的雁子捉住。”姚夜辰随着少年的声线,哈哈大笑,至高处时,回头吩咐一声,双足一蹬,衣袖带风,身如飞燕掠起,只消眨眼的功夫,就掠出数十丈之高,少年眼疾手快,伸手一抓,便捉住了一只小雁。 同时,他感到手上的绳猛地被纠紧,“哎呀,不行不行,太快了,绳子会断的。”他紧张地拍着他的后背,示意他停下来,但姚夜辰显然喜欢带着他腾飞的感觉,半空中,他又提了一口气,反向跃了一丈。 突然转向,他猝不及防,本能地双手搂了他的脖子,躬着身,紧紧地把身体贴向他。 姚夜辰他听见自己的心跳不由控制地加速,气息恍若也跟着乱了。 少年的双手紧紧缠着他的血脉,两人如此亲密,如此贴合,但仅仅这些——似乎不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 邪灵侵身 姚夜辰唇边扬起浓浓笑意,突然举手叉住他的腰,轻轻一提,就这样把他拦腰抱在身前,这一系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如风般流畅,再次一跃,来到了一片茂密的繁枝中央,身姿宛如落叶轻灵抱着他徐徐落下,突然收紧他的腰,俊脸猛然在他面前放大,就在那一瞬间,他牢牢捕捉到了他的唇瓣。 “简儿,我爱你!”那带着迫切思念的气息在简如风的肺腹间晕开来,温润的相触,象带着一股魔力催促着、引诱着他去靠近,去回应…… 简如风一阵眩晕过后,手一松,线从手中脱开,看着断了线的风筝徐徐下降,最后消失于视线之中,他脑子里空白一片,有一瞬间竟不知身在何处,视线所及,全是空茫茫的一片天,他觉得自已象是那只断了线的风筝,是天地间的一个独行者,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是上天的弃儿。 不—— 他不信命! 从来就不信!他猛地拥上姚夜辰的肩膀,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就将身上的男人推倒,翻身而上。 却不料,繁枝蔌蔌抖动中,两人一不慎,从空隙中落下。 “小心——”姚夜辰后背朝下,一时提不上丹田之气,只得紧紧环护住简如风,虽然已尽量躲避枝叶,但落地时,衣袍还是被树枝所划破。 “简儿,你没事吧!”姚夜辰一落地,就开始检查简如风是否被树枝刮到。 简如风怔怔地望着他,任由姚夜辰神色紧张地又是察看他的四肢,又是检查他的后背,甚至蹭下身托起他的脚,看看有没有被树枝刮到,而他自已,脸颊那划了一道血痕,鲜红蜿蜒而下,却毫不自知。 少年无声张了张口,心里涓涓流淌出一股从不曾有过的清泉,灌溉着心口的干涸…… 姚夜辰看着眼前的人一副失魂落魄,眸光带着绻恋,突然明白了什么,眸里漾开一丝瑰丽的波澜,一下子就抱住了他,“简儿……”紧紧的抱着,仿佛抱着某种期盼已久的宝贝。 “辰……”他喃喃地回应着,双手环上了男人的腰,慢慢收紧、收紧! 那一声不同寻常的轻唤,姚夜辰竟然有一种落泪的冲动,他知道……他终于得到了这个少年的心。 姚夜辰只觉身体空空荡荡,腾升起一股热流无处奔走,疤痕未褪净的手紧紧压着他的后背,让少年紧紧贴合在他的胸前,紧紧相拥。 细密的吻开始落在颈项间,时而轻轻地吻啄,酥酥麻麻的感觉一波一波地沿着简如风的血脉流畅到四肢百骸,全身的细胞变得赤热躁动起来。 这样的怀抱很温暖熟悉,这样的吻简如风更是浅偿了百遍,可是……似乎又有些不对, 那是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带着奇异又震憾的感觉…… 完全不同以往!他喜欢这种感觉,他想遵循这种让人愉快的**。 少年开始主动进攻,只觉得对方呼吸一滞,那毫不掩饰的受宠若惊,令少年心情愉悦地勾嘴浅笑,“别动——” 下一刻,少年的动作更加肆虐霸道。 姚夜辰神色近乎虔诚,如若神台上的祭品,以身事神。 简如风缓缓将身下男人的衣袍一点一点掀起,两指一勾,眸光带着挑衅盯着姚夜辰的双眼,“爱妾,准备好了么?” 姚夜辰回以妩媚一笑,“夫君请尽情享受!” 简如风满意的颔首,视线落下,看到男人明显的体征时,脑子里突然晃过清晨出恭时的画面,瞬时手仿佛被烫到一般,一下子缩回,双腿一蹭,身子避开姚夜辰一臂距离,脸色霎时变得苍白,颤着唇想说什么,却一字道不出,猛地转身,拨腿便跑。 简如风脸上瞬间的惊恐和抗拒将姚夜辰钉在原地,他怔怔地看着少年消失在雾障中的身影,仿如数九寒冬如沐冰浴,**在一瞬之间消失怠尽。脑子里浮起那段囚禁少年的岁月,明明他心甘情愿地被少年控在身下,任他发泄,可少年**不举—— 时隔多年,他以为两人的心一点点地靠近,可事实告诉他,一切如故! 回到竹屋时,姚夜辰看到简如风正趴在窗口发呆,他把捡回的风筝挂回原处,走到窗前,坐在他的身傍,眉眼舒展,“对不起,我还是太急了些,没关系,简儿,你不喜欢,以后,段不会再强迫你。” 简如风马上意识到,姚夜辰误会了。 在**上的拒绝和抗拒,在以往发生过无数次,对姚夜辰的反应,他皆选择漠然视之,可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深抑的痛苦。 “不是这样,不是你的错。”恐惧和不安仿如潮汐般地从简如风的脸上褪去,他当即握住姚夜辰的手,重重一拉,将他拉进怀中。 两人相拥,沉默中相互揣测着对方的心思,可谁也不愿打破这种平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心防一点一点筑起,直到他感到有足够的承受力时,抬首面对姚夜辰,“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这些年,你辛苦了,我方才推开你……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简如风强撑的平静终于被一种狼狈的慌乱代替,酝酿良久,还是不知道如何开口解释,身为一个男人,要把残缺示人,总归是一件极难以承受的事,但—— 他不能让姚夜辰的爱总是陷于屈辱之中。 “简儿,我明白,能与你走到今时今日,我已经心满意足!”姚夜辰含笑凝视,眼中尽是浮现着他所熟悉的宠溺。 他告诉简如风,他是姚族圣子,从出生开始,接受的就是最正统的教导,秉承千年族训,与女子成婚,为姚族诞下拥有最纯粹血液的后代。 若非是遇到简如风,他从没想到,这一生会爱上一个同性,疯狂到,愿意以妾之身下嫁,疯狂到,不在乎在一个男人身下。 而于简如风,他与母亲相依为命,姚母最大的心愿,便是让他找一个相爱的女子,为简家留后。 是他强取豪夺,生生闯进他的生命中,致他一无所有。 能获取他的原谅,姚夜辰已感恩。 他不求多,他愿意等,等他完全接受同性,十年,甚至百年,只要他活着,他都愿意等! 简如风越听越愧疚,烦躁地扯扯衣襟领口,颈处血管鼓起,决定如实道出时,神情犹如临被行刑前的死囚。 “这次你想错了,是我的原因。”深吸一口气后,简如风沉默地握住姚夜辰的手,嘴角处略一勾,声音平静,听不出悲喜,“我被邪术反噬。月圆之夜,我招唤沼泽近八成的阴灵,借阴灵身上的阴气让宝儿肉身长久不腐,现在,身体出现问题,好象…。”余下的话他说出不口,所筑的心防,亦如千里河堤般瞬间崩溃。 姚夜辰看着简如风掩饰不住的凄惶和不知所措,柔声道,“是今晨发现的?” 姚夜辰没有保持沉默,没有隐讳地避开问题,反倒让他稍定了心,他点点头,轻应了一声:“嗯!” “你修的是白族遗下的术法,阴灵入侵,身子发生变化是很寻常的事,姚族也有一些关于这方面的记载,你让我看看具体有什么变化,我回圣地找找古籍,看看如何破解。” 姚夜辰极力压抑着心口处欲迸发出来的激动,他早就看透三世,知道这一生,简如风会为他育有三个儿女,可今日之前,他就算绞碎脑汁也想不出来,男人究竟是如何生子! 现在,答案来了! 这世间,有什么比血缘相绊能让两人纠缠一世? 顾菲烟不就是凭着育有顾容月,方如此恣意纵行? 此刻,他很想狠狠抱住少年,告诉他,别怕,这是我们俩的夙缘,可他担心,简如风会直接抽他一巴掌,然后把他赶走。 姚夜辰感受到少年心里的挣扎,声音带了些诱哄,转唤:“简儿……只是看一下,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其实,男人她好,女人也罢,不过是具躯体。” 简如风依旧沉默着,今晨他出恭时,几欲虚脱,根本不敢检查身子变化到什么程度……心底更惧,接下来的,还会有什么变化。 是人?是妖?或是成不人不鬼的邪灵! 可他知道必需面对,只有面对,才有解决的契机。 许久,简如风默默地点头,平躺下,手臂搭在双眼上,哑声吩咐,“别碰到!” “好,我不碰,简儿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姚夜辰的手一触到他的衣袍时,简如风身子一僵,气息骤急,双眸睁开,登时浮起一抹难掩的痛楚之色。 姚夜辰忙收回手,俯身将瑟瑟轻抖的少年抱在怀中,抹去简如风两鬓豆大的汗珠,“别怕,你要是怕,我就不看。反正,怎样都是你,是我喜爱的简儿。” “要看快点,别哆嗦,我又不是女人……”悲壮的尾音从咽喉出艰难挤出,简如风从来没有这么难堪和无力过,既使姚夜辰的行为是他允许的,他还是控不住地泪流满面。 他无法想象,如果真成了不男不女,在未来的岁月中,他每天将如何面对自已的身体。 “好,我不说,你别想太多,马上就好。”姚夜辰狠狠心,索性动作利落,一下就解了简如风的衣袍,想进一步时,简如风蓦地绷起身子,双手紧紧护住,惨叫出声,“不能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 为他净血 那一声凄厉的尖叫如针尖芒刺灌进姚夜辰的耳膜,直没入心脏,相识多年,他从不曾听过少年如此惨烈的恐惧,仅一瞬间,他颠覆了所有的期待,如果他如此抗拒,他又何必一定要用生儿育女来牵绊住他。 简如风一脚蹬开姚夜辰,连滚带爬地下地,鞋也不穿,直接跑到门外空旷的廊道上,他仰天长啸一声,繁枝下瞬时阴气翻滚,简如风仰首,那张俊秀的脸张到恐怖极点,满脸是泪,那样绝望大笑和嘶哑悲嚎冲破云宵,突然,悲嚎之声止住,他厉指苍天,“你想捉弄到我什么时候?我简如风一生坦荡,从不曾负过任何人,就算是杀戮,也是你老天爷逼的,老天爷,你可曾给简家一条生路,哪怕是铺满荆棘的路。” 身后,姚夜辰双膝轰然落地,少年的一声声控述,皆鞭策在他的心口。 他的路不是老天绝的,而是他——姚夜辰! 可他没有时间自责,他欺身上前,用力将简如风抱在怀中,以从未有过的低声下气口吻祈求,“简儿,你发泄吧,打我也行,你别折磨你自已,我……” ——太心疼了! 简如风崩溃地抱住头,一手狠狠地掩住嘴,忍住口腔里欲冲出来的呜咽之声,手指带着泄愤擦过眼角的伤痕,凝固住的血被剥开,鲜血重新流出,混着眼泪淌下。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已会这么难受,他甚至感觉到,不仅是他的身体在变化,连着自已的性情也在改变,眼泪、委屈、象孩子般的置气,这种他从不曾有过的七情占据了他所有的坚韧。 他明明知道,可他无力控制,情绪就象是脱了缰的野马。 简如风看着怀中泪流满面的脸,用袖子小心翼翼地将他脸上的血迹一点一点抹去,内心是压不住的狂悲和自责,就在前一刻,他还在暗自为简如风身体的变化窃喜。 他的爱如此低劣! “简儿,我的血有净化的作用,你随我回圣地。”姚夜辰眉眼处有牵溢出一抹黯然,似又脱了力般,声音都显疲惫而飘渺,“简儿,你别总是顾虑太多,秋祭的事我会处理妥善。” 他知道简如风的顾虑,姚夜辰下嫁已是姚族长老的极限,再把他带到圣地,恐怕又是一场乱。 “抱歉,我太失态,我只是发泄一下,现在舒服多了。”简如风仓促摇头打断他的话,蜷住身子,脸埋进他的衣襟里,把一腔的呜咽狠狠地堵住,“别动,也别说话,就这样。” “好!” 两人就这样相拥,一动不动,直到太阳渐西沉,直到月华渐浓,繁枝下阴气簇簇翻涌,掀起两人的衣袍,少年方缓缓抬首,纤长的羽睫轻抖中,月色下,挑唇一笑,直达眼际,可那双眸,如薄云闭月,明明不见一丝光彩,甚至带了无限的疲倦,可偏偏媚入骨,妖至髓,让姚夜辰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饿么?你一天没吃东西,我去做晚膳。” “不饿,也没什么胃口,这在吹吹阴风,也不错。”简如风感到指尖有些不适,举手一看,心头一凉,昨天才剪的指甲,不过是一天,就长出近一个指头宽的长度。 他抬首,看着天上的圆月,轻笑,嘴角虽有裂开的苦,却并没有怨毒。 “辰……”他驻足,眼睫悄悄低下,唇线微动语气很淡,“宝儿比我的命更重要,你记住了!”余下的话,他并没有道出,他知道以姚夜辰的聪明,多说一句,他能琢磨出十句。 但这句话他却是不得不说,他日,他一旦被邪灵泯灭了所有的人性,成为一具活尸时,姚夜辰会替他照顾容月。 姚夜辰揽住他,心中了然,却不道出,只慎重颔首,“我会视他为亲子。” “走,我带你去看宝儿!”简如风笑容明媚,脸上阴霾一扫而光,“你放心,我会好起来,灾难过后,该干什么总得干什么,人总不能总陷于一种情绪。” 令姚夜辰未料到的是,简如风居然把顾容月就放在隔壁的寝房里。 “你昨夜留了信后,其实人就在隔壁?”姚夜辰几乎自鄙起来,他掌管姚族,睥睨天下,自认这天地间无人能左右他半分,谁知道遇到简如风,回回被他算计了个透。 “嗯,我猜到你肯定不安份,所以,特意留了纸条。”简如风看着姚夜辰的狼狈样,难得好心情地笑开,“其实你稍冷静也猜到,我段不可能把容月放到离我视线之外。这是川西沼泽,猛兽、毒蛇遍布。” 他好不容易等到月圆之夜,怎么可能让让姚夜辰有机会阻止,既便是一句的劝,他也不愿听,宝儿对他意味着一切,既便是现在,他身受反噬,可一想到孩子能有机会活下来,他心里满满的是安慰。 简如风小心翼翼地将顾容月从摇床上抱起,盘蜷在小床边的小毒貂“咻”一地声,更快地扑入简如风的怀中,摇头摆尾,“吱吱”个不停,简如风含笑亲了一下小毒貂,“知道啦,你守护小主人有功。” 小毒貂表示完忠心后,小眼睛很不待见地斜了姚夜辰一眼,挪了一下体位,以屁股对准姚夜辰,小肚子一鼓,瞬间放出个屁来。 姚夜辰原本想躲,突然转念一起,就生生承受了小毒貂的臭屁,却没想到,小畜牲个小屁大,差点没吐出来。 果然,简如风“噗嗤”一声就笑开了,顺了顺小貂长长的尾巴,“你还记仇呀。” 姚夜辰堆上不解神色,简如风又轻笑几声,而后,语气中带了些许奚落,“当年我为了摆脱身上的姚族奴性,放干了身上的血液,我现在身上流的是这种小貂血,他和我血脉相通,自然通晓你曾对我做过什么。” 姚夜辰瞬时失声,有些郁闷了,他不过想让自已出丑换简如风笑一笑,谁知道又兜出这些往事,如果可以,他真想逆天回到过去,把自已的劣迹一扫而尽。 简如风说者无心,只低着头,含笑看着怀中悄无声息的宝儿,神情温柔。 两人在寝房里呆了大半时辰方步出顾容月的寝房。 简如风握着拳,尖锐的指尖刺得掌心生疼,他回首看了一眼紧闭的竹门,克制着嗓子里的哽咽,转身,面对他扮了一个鬼脸,命令:“去做饭,明天我带你去捕鱼,再猎些小兔子,我家余粮不够,族长你得干活。” 姚夜辰被他爽朗的笑容晃了一下眼神,心头不安加剧。 次日,简如风开始忙碌起来,午膳后,拿了网去捕鱼,姚夜辰打下手,两人有说有笑,可谁都知道,那平静的表面下,狂潮暗涌。 回到竹屋,简如风开始杀鱼、并把鱼肉去骨,晾在窗台上。 “辰,沼泽的天气早上适合晾衣物,下午一定要收回,每日黄昏前,这里会下一场蒙蒙细雨。” “树干要十五天左右抹一层硫磺,免得那些蛇虫会延着树干爬到竹屋。” “小貂儿爱吃松果,但胃口小,你一个月给他放一篮子,他会慢慢吃。” 是夜,姚夜辰悄悄坐起身,月光晦暗,他的轮廓模糊在暗淡中,他轻抬少年的手,今日刚修剪过的指尖,又新长出尖细的指甲,少年以为这一切能瞒过他,岂知他身上流的圣血,最能感应邪灵的存在。 他从小案几上拿起碗,咬破指尖,任鲜血滴进碗里,半柱香后,血满,他轻轻将少年抱在怀中,喂他将血饮下。 他的血可以净化少年身上的阴灵之气,如果是在圣地换血,事半功倍,可少年不愿,他只好留在这里偷偷给他换血。 再次躺下时,他静静地看着沉睡中的他,只是不到半个月,少年似乎消瘦了很多,眉眼之间全是疲倦。 他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握住他搁在棉被上的手,感受他手背传来冰凉温度,眼睛舍不得移开他的脸,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渐渐觉得累了,也就闭了闭眼睛,又凝神看着他。 他心尖里的少年,就算他日成魔成邪,就算毒如罂栗,扎根在他的心脏,怒放在他的体内,汲取着他的骨血,他亦不想拨出,任他盛放! 次日,简如风醒来,刚睁开眼,姚夜辰便吻了过来,辗转片刻后,将他抱在怀中,“睡得好么?”夜里,便是再想抱他,也不敢恣意,唯恐拢了简如风的睡眠。 “嗯!”简如风懒懒地靠在他的怀中,神情恹恹,“肚子有些不舒,胀胀的。” 姚夜辰伸出手,温热的掌心贴合着他的胃腹,“这里?” 简如风摇摇头,小腹下一股说不出的难受和气闷直压着,思忖片刻,蹙眉道:“不是这里,是小腹,很奇怪的痛。” “是不是吃错东西了。”姚夜辰担心地看着他,少年脸色潮红,确实看上去有些不正常。 “或许吧!”简如风躺不住,披衣起身准备去出恭。 “不舒服就躺着。”姚夜辰支颐而卧,看着少年修长雪白的颈项,心痒难当,视线忍不住下移,看到腰际时,猛地一震,只见,简如风的亵裤上沾了一团触目惊心的红,刚想开口指出其,福至心灵般……明白了! 一种使不出力的感觉萦上全身,姚夜辰轻轻掀开被子,果然,被褥中血色弥漫—— ------题外话------ 简身体又有什么变化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 卸下重负让你背 简如风正纳闷身后突然失了动静,刚想转身,一件长袍披了上来,“春寒料峭,早起时,还是多披件。” 简如风含笑“嗯”了一声,刚想离开,突觉小腹一阵阵收缩,一股热流就从身下窜了出来…… 他本能地按住小腹,思维中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空白,仿佛有一道闪电蓦地劈过去,劈开一线窄窄的暮色,瞬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转身,马上捕捉到身后那一张带着诡异表情的脸,似忧似喜,那神情一时难辩,但,总归这种表情让简如风有一种被人纠住小辫子的感觉。 姚夜辰自然闻到简如风腹下新血溢出的味道,象是明了他的尴尬一般,指了指床褥,“床单我洗,你好好休息。” 简如风定了定神,掀开衣袍,转头看自已的亵裤,那触目惊心的红,脸**辣地几乎能沁出血来,回首,脸上忽然划过的复杂神情,凝眸冷笑,“春寒料峭?添件衣袍?姚夜辰你想接下去怎么装傻?” “夫人教训的是!”姚夜辰马上讨好地陪笑,眉目舒展,琥珀色眼深处象积了一潭水一般荡漾着……全然是小心翼翼。 在简如风的眼里,那笑容说有多可恶,就有多可恶。 如果眼睛可以秒杀一个人,姚夜辰觉得自已此时已成箭冢! “你……滚出去!”简如风恨不得变成粉尘,或是直接遁进竹缝里。 姚夜辰不敢犹豫,马上抱着床褥和锦被离开,掩上门时飞快道:“简儿,我去烧热水。” 简如风吸了几口气,平静一下,平静一下! 不过是来了女子月信而已,比起醒来时,成了不人不鬼、无情、无欲的死灵强。 很快,姚夜辰将木桶搬进来,一柱香后,木桶里热气腾腾,姚夜辰为他备好一应洗浴用品后,把关门上,站在门外,不放心地添了一句,“简儿,我在这里候着,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简如风没理会,僵直地站着,嘴角不受控制高频率地抽畜着,他不知道从哪入手。 惆怅间,又是一股热流涌出,顺着大腿边缘慢慢流下。 霎时,简如风两条腿都晃了起来,心里疯狂叫嚣:怎么办,用什么来堵。 他是男人,既便是娶过妻,也从不曾了解过女人月信时,应如何处理,用什么来处理。 竹门外,姚夜辰似乎在同一时间想到了这个问题,马上道:“简儿,你先沐浴,我就近找个小村落,跟妇人要些月信之物,你等着,我就来——” 说完,也不等简如风反应,呼啸而去。 一柱香后,姚夜辰一身热汗回来,从门缝里递进一个大包裹,轻声道:“你试试看,分别跟三户人讨要,好象给的都不同,有一种是用棉布条,有一种是棉布包着香灰条,还有一种是绢丝包着棉絮,是大户人家赠的,你试试哪种合用,我再去要多一些。” 简如风听了差点呕出血来,这姚夜辰的脸皮是什么打造的,还敢上门跟三户人要女子月信的东西,没给人扫把轰出门? 门外,姚夜辰气息未平,续道:“我要了十几户人家,就三户热心人,其它的差点报官差……” “闭嘴——”简如风已在暴走边缘,面对床上一大堆花花绿绿的东西,嘴角抖得快抽筋,他颤颤微微忙了半个时辰后,简直对自已的“杰作”有一种撞死的冲动,那一处,基本上可以用五花大绑来形容。 简如风脸色一会青,一会白,又青又白,最后涨成酱紫色。 姚夜辰端着一碗热粥进来时,简如风瞄了他一眼,冷冷道:“把你嘴角那抹不正经的笑收起来,老子很想揍人。” 姚夜辰忙敛了嘴角的温柔,也不敢吭声,只将热粥递给他,随手拿起披在床头的汗巾,挑起他身后的一撮湿发,一下一下地擦拭,等发尾全干后,姚夜辰见少年捧着空碗犹自发怔,身体僵直,伸手将碗拿开,就势将他抱进怀里,“简儿,你有我,我在,我一直在!” 简如风感到后背一阵暖意袭来,挟着男人炙热的气息,缠缠绵绵地沁进了心窝。 这一刻的温馨让他说不出话来,突然想起,以前顾菲烟月信来时,身体不适,夜里睡得不安稳,他也曾这样给予她温暖—— 母亲蛊毒发作,痛得死去活来时,他也曾紧紧抱着母亲,任姚冰凝咬着他的手臂—— 身后的男人也曾抱了他无数次,口口声声说:我在!我在! 可这一次不同,好象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歇息的港湾一样,此时,他突然想卸下身上所有的重负,交给身后这个男人,他转身,搂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胃腹之中,“辰,我刚细细看了身体的变化,那个……那个在的,只是缩了进去,下面,好象多了……产道!” 姚夜辰轻“嗯”了一声,带着安抚轻拍着他的后背,“可能是个过程,你不用怕,凡事都有我。” 简如风心情渐渐开涤,直言道出连日来的不安,“我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变下去,前几天指甲长得快,但今晨起来,好象停止了。” 姚夜辰并没有错过怀中轻微的颤抖,索性直言挑开,“简儿,你是担心你身体完全被阴灵所侵占,原本的意识消失,最后连宝儿都不认识?” 那日他托孤之语,他岂能不明? “是……。如果仅是变成女儿身,我还能忍,至少我还是一个人,但如果变成不人不鬼,辰,你答应我,杀了我,我不想那样活着。” “不会有那种情况,简儿,我是圣子,可以看透三世,有一件事,我一直未对你直言过,怕惊了你,现在想想,倒不如让你知道。”姚夜辰蹲下身,单膝落地,眸光很轻很柔地注视着,“简儿,你和我命中有三个儿女,如果我算得不错,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在这几年内就会出生,所以,你不会成邪灵。” 简如风瞳孔剧裂一缩,连连倒吸了两口气,也不知是想笑,还是着实感到不可思议,又感觉象被人泼了一身狗血般,直接溅到了他的男性尊严,张了半天的口,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姚夜辰将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尽心眼底,趁着少年马上要炸毛时,马上引开话题,“简儿,跟我回圣地,这里已不能久留,你身上的血腥之气会吸引大量的毒蛇猛兽,宝儿虽有小貂护着,但要是蛇虫太多,应付不过来。” 简如风久居沼泽,焉能不明这个道理。 他点点头,沉思良久方道:“有一处可暂时居住。” 一个时辰后,两人到达离川西沼泽最近的小镇,这里多数是白族普通百姓后裔,当年,简如风常在这镇上偷偷卖一些名贵的药材。 虽然,事隔多年,但这里的小镇基本没有什么变化。 简如风熟门熟路地带着姚夜辰来到旧东家的药店里,把手里一些珍惜药材兑换成银两后,两人走进一间客栈。 简如风挑了一处光线较明亮的地方坐下,将怀中的竹篮轻放在身边的长椅上,轻轻掀开绵缎的边缘,抚轻一下顾容月粉嫩的小脸,方抬首,用白族的口音道:“老板娘,来两碗拉面。” 老板娘从柜台后探出头,眯了眼顿了一下,难以置信地揉揉眼,嚷开:“哎哟,多少年未见了,公子你还是这般年少,真是奇闻呐。”她风风火火地从柜后出来,走近后,先是一怔,指了指简如风的另一边脸,“小兄弟,你脸上的伤疤医好了?” “托老板娘的福。”简如风讶于老板娘的眼力如此好,殊不知,当年的他既便半边毁颜,完好的一边也是让人过目难忘。 说话间,老板娘视线带了好奇打量着姚夜辰,这男人双瞳如琥珀,全身散发着看来格外地高贵俊隽,让人不敢直视,“这位是……” 简如风尚未开口,姚夜辰嘴角轻轻一挑,坦坦荡荡地开口,“他是我相公!” 老板娘惊呼一声,重重拍了一下手,一脸乐呵呵地看着简如风,“小兄弟,都娶上媳妇啦,看到你过得好,我这做嫂子的就放心了。” 在丹东帝国,能娶上男妾的,都是富贵人家。 简如风微微一愣,“还是托嫂子的福。”转首却看姚夜辰朝他挤着眼,男人眉目舒朗,似乎对老板娘以“媳妇”两字形容他,感到极为愉悦,简如风忍不住颤了一下唇角。 老板娘见故人,一张嘴停不下,上了面条后,还吩咐伙计切了半盘的萝卜丝和牛肉干,聊起这些年村里的变化。 姚夜辰只对关于简如风的话题感兴趣,老板娘见状,便开始说起简如风幼年的事。 五岁时的简如风饿得受不了时,常常遛到这里,眼巴巴地站在门外,看到有客人吃剩,就走过去央求伙计可不可以把剩下的给他吃,他拿到门外屋檐去吃,不会弄脏这里。 她早就发现这个脸带伤残的孩子,穿得虽破,却洗得干干净净,头发不会象别家的孩子盘成双髻,只用一根牛筋绑在后面,整整齐齐,不见一丝凌乱。 不偷不抢不讨食,既使站着吃别人剩下面汤水,依旧吃相讲究,偶尔撞到她的视线,男孩会红着脸,彬彬有礼地向她躬身感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 绝代佳人 在老板娘的絮絮叨叨中,简如风的神思也绕了千百回,在边缘地带生存的尽是可怜之人,但人与人之间却是相互猜忌,并不互助,唯独在这个遗落的小村庄,他重拾温暖。 那时候,他每次来,老板都会让伙计端一碗热腾腾的面给他吃。 他心中感恩,却不想利用别人的用心,天天来蹭,最多也是三五天才来一次,每一次,都是饿得两条腿发晃。 后来,周围的人慢慢知道,简如风年纪小小却要照顾生病的母亲,每日一早便沿着川西外河的河道挖药材,卖给这里的药店,换一些米粮。 乡邻都是热心之人,知情后,平常给他捎些吃的外,有时过年过节还会送他一些冬衣。 也是在这里,他知道了很多关于白族祖先的故事,他由此而知,白族人擅蛊,及白族人败给姚族先人后,避入川西沼泽,那时的他,做梦都幻想,有一天,他会遇到一个白族祭师,解开母亲身上的蛊毒,然后,母亲会带着他远走高飞。 他吃了两年的百家食后,也就是那晚,母亲蛊毒发作,七窍流血,他不过是三尺之身,背着母亲走了二十多里路,虽然暂时救回母亲一条命,但他决定冒险闯入川西沼泽,去找白族的先人。 在后来的岁月中,他感恩图报,一直暗中给这里的受蛊毒所扰的百姓偷偷赠药,将多余的珍惜药材卖给药店。 潜入姚族后,他担心这村里的百姓受他牵连,多年过门而不入。 这一晃,竟是五年光阴,当年看着成为新嫁娘的女人,如今成了孩子的母亲。 姚夜辰听到老板娘含泪提到年幼的简如风有一年独自背着奄奄一息的母亲,在寒夜里走了二十多里路找药店老板求救,他略显淡紫的双唇微抿,周身弥漫的凛然冷漠气息。 这是他的罪孽,也是他无法挽回的过去! 两人用完餐,简如风偷偷在柜台那留了一百两银子。 这里离沼泽近,湿气大,每日到下午申时便开始下连绵小雨,姚夜辰买了一把油花伞,揽着少年的肩,少年怀中抱着一个大竹篮,就这样缓缓行在小石路上,衬着天青色的雨帘,如同一轴天然描就的水墨画。 偶尔会看到几个孩子冒着雨在街边玩捉迷藏,简如风会停下来,将手中的竹篮小心翼翼地放到姚夜辰的怀中,明知道宝儿不会醒,还是吩咐一句,“小心点,别惊了宝儿。” 他去附近买了几十包花生糖,要分给他们,孩子们对他很陌生,却一点也不惧他,纷纷围上来摊开黑黑的手掌,睁着期待的双眼等着。 简如风一人分一包,看到最小的男娃娃,忍不住上前抱住,袖襟轻拭去男童两鬓的水汽,轻叹一声后,多给一包糖,吩咐,“下雨了,回去吧,别生病。” 走到一家面粉店里,买了三十斤面粉,三十斤小麦粉又去另一家买了五斤肉,十条活鱼,各种蔬菜水果,两人商量着先包一顿饺子吃,剩下的做馅饼,放着风干后,放着慢慢吃。 黄昏之时,简如风带着姚夜辰回到边缘地带。 多年未回,竹屋里透着一股浓重的霉味,简如风看了看墙角那孤伶伶的竹席,脑子里晃过母亲蜷缩的身影,暗叹一声,走了过去,俯身将竹席卷起,立在了墙角之上。 简如风身体不适,抱顾容月舒舒服服地靠在墙角,指挥姚夜辰打扫,清洁,而后让他和面,切肉,杀鱼,生火,看着他被黑烟熏得直呛,还很不地道地逗趣着,“宝儿,宝儿,你看你姨娘又漂亮,又能干,这火升得快把咱家房子都烧了。” 然后,他摆着顾容月的双手,做出兴奋得手舞足蹈的姿势,又学着婴儿咿咿之声,奶声奶气地地吐出一句:“姨娘娘,好漂亮,姨娘娘,好贤惠。” 姚夜辰单指挑开散落下来的鬓发,扬起染了尘埃的眉,淡淡地炫耀,“乖宝儿,爹都不会叫,叫姨娘了。” 简如风笑容僵住,这男人还真会占便宜。 随即,简如风重重往儿子脸蛋上亲一口,张扬地笑:“乖宝宝,爹疼死你。来,爹带你上屋顶,这里太闷,可不能让笨手笨脚的姨娘熏坏我家小容月。” 简如风撇下一脸幽怨的族长大人,带着顾容月跃上了竹屋的屋檐。 姚夜辰满头大汗又忙了半时辰,终于端了一笼的饺子跃上屋顶,与简如风并排而坐,搂了他的腰,“看什么,没有星星,没有月亮。” 简如风看着头顶上紫色的苍穹,缓缓将身子靠了过去,“辰,回去吧,别在这里陪我了,回去陪你二姐,人生有些事是不能错过,上天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姚夜辰微微一怔,“你知道了?” “你夜里偷偷给我喂圣血,我知道!”简如风嘴角微微一抿,无声一叹:“前晚,田八丹来找你,说圣女病重,让你马上回圣地……” 姚族的圣女辅助圣子血祭,因为圣子还要承接传承子嗣的责任,血祭时,圣女流的血更多,千年来,圣女多数活不长,一般极难撑到三十五岁。 “你回去,安心做你该做的,我不会离远,今天准备的食物够我吃上两个月,你放心,秋祭过后,我马上来找你,定不食言。” 春去秋来。 姚夜辰在空旷的寝房中醒来,帷帐高挑,门庭半开,窗外的桃花依旧盛开,只是那人还是不曾来。 失了超过身体大半的血液,此时的他变得极为虚弱,目力和耳力不及平日一分,偶有风掠过,窗幔扬起,他都会误以为是他来了,空欢喜一场。 那日分别,简如风明明答应他,会在边缘地带等他,不料他刚回到圣地不久,田八丹就传来消息,简如风突然失踪。 他心急如焚,适逢圣女过世,他要主持仪丧,分身无术,加上秋祭在即,他也不敢太耗术法灵魂脱体去沼泽寻找他的下落。 距最后一次分别,两人已有五个月未见。 他想他—— “简儿……简儿!”他闭上眼,许是太倦,神思恍然,少年音容笑貌越发飘渺。 视线昏沉,姚夜辰再强撑,也熬不过身体的虚弱,最后,还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昏沉之间,突然感到自已冰冷无温的手正被一双暖暖的手熨着,心倏地一紧,猛然睁开双眼,“你是谁?”声线不似素日有力,却依然含有摄人心魄般的尊威强势。 也不待眼前人回答,抽出手,反手便拂向她。 年轻少女盈盈一笑,轻轻一闪,便避开,脸上毫无慌容,俏生生站着,夜色下,裙裾飞扬,若夜下精灵。 对着姚夜辰满脸的怒色,不曾张口,却用手式做了一个“嘘”地动作,眉间隐隐狡黠,用口型无声地数落,“傻瓜!”那笑容竟清溯如泉,纯真无邪如岁月无痕。 姚夜辰一喜,心跳猛地加速,眼前的人眉眼之间熟悉正是他日盼夜盼的少年。 但…。胸前的丰盈,喉间的光滑……眼前的少年并非彼时男扮女装,而是真正的女儿之身。 疑虑之间,简如风轻笑一声,声线比一般女子低沉,也无丝毫娇柔造作之气。 他一惊,番然醒悟,为何半年前,少年突然消失无踪,姚夜辰强撑起身子,“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可以……” “你要血祭,不能再因为我失血,瞧你现在虚弱成什么。”简如风摇头,俯身过去,在他耳畔轻道:“我身子阴灵过盛,不敢呆在边缘地带,担心被姚族那些长老发现,所以,找了个地妥当的地方躲了起来。秋祭过了,又怕失了你的约,只好不男不女的跑来找你。”他把孩子交给田八丹后,马上动身前往姚族圣地。 少年声线如同往日清朗,沁得姚夜辰周身血液浮动。 “简儿。”低低唤了一声,费力地伸出双手,将少年抱进怀中,紧紧地,再紧紧得,直到自已的气息有些不顺,方将少年的脸捧在手中,轻吻着少年的唇瓣,许久后,方喘着声息问:“你如何混进来。” 那年简如风男扮女装混进来后,姚族对前往圣地的贵宾盘查更严,便是族中的女子,没有姚族长老亲自引见,根本无法进入圣地。 “田八丹把我介绍给魏长老,让我以姚崔仪的身份进来几日,魏长老曾在你面前举荐过,你不肯见我,我只好趁夜偷偷进来。”简如风回身一拂手,关上了寝房的大门,放下两边床幔,掀了被褥,与他交颈一处。 “你是说?”姚夜辰心中懊悔不迭,这才想起,血祭前,魏长老拿着众佳丽的画像让他过目,放在第一张的就是姚崔仪,当时魏长老信誓旦旦,说此次寻来的女子是千年未见的绝代佳人,让他一定要好好过目。 姚夜辰轻问,“真正的姚崔仪现在何处?” 简如风低低一笑,眉眼顽劣,“我这么关心,自个去问田八丹那老头,是他办的差。” “简儿!”姚夜辰心痒难当,强撑起上身,俯看着少年的眉眼一阵,修长冰冷的手忍不住从他的衣襟处探下,却被少年拦住,秀眉微蹙,亦带了含蓄的愠怒,“别,我不喜欢。” ------题外话------ 妞们,月3月16号早上七点就动身去无锡,只能在15号预发两章,更新至17号,这周会回来,会马上复更,妞们吃好睡好,等月回来。没看过月《凤凰斗之携子重生》的,有空去看看,这本质量一点也不逊于凤御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 嫁给我 “好吧!”爱人在怀中,却不能碰,姚夜辰只能生生忍下气血燥动,掌心不停摩挲着少年后背,哑着声线道:“等我身子稍恢复后,我在沼泽陪伴你。”简如风练了邪术,虽然成功救回顾容月,但往后,邪灵极易侵身,只怕更难摆脱当年和川西沼泽死灵订下的契约。 可他并不满足少年这一世的陪伴,他要把少年的灵魂从死灵那夺回。 简如风神色松弛了些,露出微微笑意,“你刚经历过血祭,沼泽时阴气极重,会损耗你的元神。” 姚夜辰被简如风美丽的笑晃了一下眼,又不敢轻举妄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视着,唯恐错漏少年脸上的一丝表情,“我们可以呆在沼泽边缘地带,我既能护你,又能免死灵之气干扰。” “我现在身子已经暂时稳定,你不用再为我操心。”简如风心中不无感动,看么他极力撑着上下眼皮的模样,心中发疼,便将他捞进怀中,紧紧抱着,掌心附于他的身后,将身上的热气源源不断地渡给他,“辰,你离开后,我原本想好了守在那等你的消息,没想到我身上阴灵过重,引得散在边缘地带的阴灵感应到同伴气息,汇集了过来,我只好避入帝都郊外的一个岩洞里。” “岩洞,什么样的岩洞?” “临海,里面有结界,阴灵无法靠近,我也是误打误撞闯了进去。” “难怪我灵魂脱体去沼泽遍寻都找不到你的下落。” 简如风黑瞳染尽怜惜,“你呀,总是不肯信我,我说过秋祭后会来寻你,便不甘落后会食言,你我相识多年,就算是相憎的那些年,我又何曾诓过你?” 一句话焉能抚平半年来的焦虑,姚夜辰将脸埋进少年纤细的脖子,闻着他身上散发的独特体香,一阵阵的心颤,“我何曾憎过你?只是初时不明白自已心意而已。到后来,你一次一次避开我,我是担心你狠心,真藏起来不见人,我还真拿你没辙。这些年,我是没少吃你给的苦头,也怕了。到是你,回回都是拿得起,放得下,就是后来你我订了心意,那妇人一搅事,她自已死了就死了,凭白让我受分离之苦,留着我生生熬着。” 简如风闷闷失笑,轻推了他一下,“胡扯什么,什么拿得起,放得下,我可从不曾拿过,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跟狗皮膏药甩不掉。” 姚夜辰瞬时忆起彼时,他察觉到自已对少年心思时,还曾雄心勃勃,想着把一只咬人的狼教成忠犬,可现在回想,这些年摇尾巴的一直是他。 既便是此,他愿意,只要他能在他身边,他便是放下所有身段,又当如何,可嘴里还是忍不住轻哼,“不看紧,天知道这厢你和那顾菲烟生了几个娃。” 提到顾容月,简如风便不愿再说话。 姚夜辰见身下人不语,心下更觉忿忿不平,“不行,虽说顾菲烟已死,但她始终夹在我们之间,如今,你已成女儿之身,我要娶你,让你完完整整成为我的人,成为我的妻子,为我生儿育女,生同床,死同枢。” “你虽是以妾之身下嫁以我,走的是简家的门规。我嫁进姚族,却非同一般,姚族夫人并不单单是你的妻子,她所承接的还有姚族责任,莫说姚族长老不会同意,就是整个姚族的族众,也视我简如风为眼中钉,除非你是想让我以姚崔仪的身份伴在你身边……” “谁说让你顶姚崔仪之身份?”姚夜辰心头一热,他怎么可能如此委屈简如风,即使再难,他也要想方设法让简如风名正言顺成为他的妻子。 思及此,当即热血沸腾,忍不住憧憬,“简儿,我要以江山为聘,以天下百万苍生为见证,以千里红骑开道盛迎。我要让整个姚族合力施术,抹去所有顾菲烟的一切,让天下百姓的记忆中,我和你才是真正的夫妻。” “这样的术法太过逆天,恐遭反噬,辰,过去的终归过去,你实不必耿耿于怀。” “你到如今话依旧说得轻巧,定是你还是不曾对我用心。”姚夜辰话一出,当即想咬了自已舌头,果然这尾巴摇习惯了,还真是停不下来。 简如风脸红耳赤,他实在不适应一个堂堂族长一副怨妇的模样,只得换了话题,“我在岩洞下的龙渊潭遇到一个很奇怪的人,他用音律助我暂时压制住阴灵,还赠了我一张构造图,说,如果有一天我压制不住身上的阴灵时,可以凭着这张构造图做出一艘船来,到海的面对去寻找他。” 姚夜辰摸上简如风的脉搏,运力将体内灵力输入,果然未探见明显的阴灵气息,心一恸,抬起头,“对方什么样子?” 简如风蹙眉思忖片刻,摇摇首:“相貌我记不住,但可以确定,他的眼睛让人无法直视,除了感觉震憾外,唯一印象深刻的是他的头发是银色的。年纪似乎与我不相上下,但说话的口气却很老成,武功非常罕见,在悬崖跷壁上来去自如。” 姚夜辰眼睛一眯,琥珀瞳仁中便倾泻出锐利之光,“如果我猜没错,应是天音岛的人。” 简如风疑道:“天音岛?是什么地方,从没听说过。” “姚族一直有关于天音岛的记载,但这些记载只掌管在长老会中,就算身为族长,也不能翻阅。”姚夜辰思忖片刻,“构造图呢,你带在身上?” “带了!”简如风挑开裙裾的丝线,从夹缝里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绢帛。 姚夜辰目视变弱,简如风便起身点了一根火烛为他照明,并道:“我详看了,觉得象一艘船,又觉得不尽然,船顶上是封闭式的。” 姚夜辰细细看了一遍后,指着绢帛处右上角若隐若现的水纹,“这是海上的路线图,这张图不仅是构造图,也是地图,这条线估计是可能过的航线。龙渊潭从广阳镇那有一个出口,可通往天音,只是那里海域汹涌异常,普通的船根本无法跨过这片海域,千年来,多少渔民想偿试,全部有去无回。这应该是一艘能潜到海底,避开海面大浪的船。”姚夜辰将绢帛放下,一转眸—— 红烛下,简如风胸前的凝了脂的肌肤若染了一层淡粉,烛光让白色的宫纱变得更透薄,衬着那若隐若现的勾壑如若深渊直将他整个灵魂吸食殆尽。 姚夜辰的心怦怦乱跳,快到甚至感觉到身体的血液供应不上。 分别半年,姚夜辰连做梦都在渴望他,仅是看焉能满足,遂,一番身,又将少年压在身下,气息骤急—— “别,你身子太虚,不许任性。”简如风扣住他的腰,微一侧身,两人又变成面对面侧躺,眼里带了犀利,“而且,我说了,我现在这样子,不许你无礼。”若有第二个方法,他也段不可能再次穿女装混进圣地。 更甚,他始终有一种身子不属于自已的诡异感,用这样的身子与姚夜辰欢爱,他很难从心理上接受。 “简儿……。”他太想他,想得骨头都碎成了渣,便顺着少年的话轻轻央求,“那你对我无礼,成不?” 少年想不到堂堂一族之长竟说出这等泼皮的话,“噗”地一声,低低碎碎的笑声从胸腔里溢出,绯红在逐渐攀上简如风的脸颊,“再玩笑,我要走了。” 那一刹那,仿佛摄了姚夜辰的魂,勾了他的魄,脑子里唯有空白一片,发了狠吻了上去,幽怨着:“你要我的命,你尽管走。” 简如风为了进姚族圣地,不惜冒名顶替。进入圣地后,还经过稳婆的严格盘查,把连自已都无法接受的女性身体完全裸露出来,方成功见到姚夜辰,焉舍得真离开。 只微微一叹,修长柔嫩的双手轻抚上姚夜辰苍白无色的脸,正色道:“好吧。不过,你身子太虚,要把握好分寸,不行就停下来。再则,我这是女孩的身子,说开了,就是初次,据我所知,女子身子初次,会很不适,再则,我心理也很不适应这番变化,如果我喊停,你就给老子停下来,第三,你……” 什么叫……。不行停下来? 还有……给老子停下来! 周身的旖旎瞬间冻住,虽然姚夜辰不甚了解所谓女儿风情,但他也知道,再强悍的女子在床第之间段说不出这番话。 何况,他不过是少了一点血罢了,怎么在他眼里就如此不济? 最令他恼恨的是那一句极似经验之谈的话语,让姚夜辰难以遏止地联想起简如风和顾非烟的初次,必定是那妇人初为人妇时,极尽表现处惹人怜惜的柔弱,以致简如风到如今还难以忘怀。 这一想,便令姚夜辰全身残余的热血在一瞬间全飙下大脑,不由分说,就堵住简如风的唇瓣—— 他不想听了! 衣衫褪尽时,姚夜辰被那年轻饱满的陌生镇住,那一寸寸如抹了玉脂般的肌肤令他的眼眸一暗,咽喉处明显地上下滚动,**瞬间布满他苍白的面颊——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纱,打在床上乌发相缠、相拥而眠地伴侣。 门外,数十位白衣侍女端着沐浴之物等候传召,在白衣侍女的身后,站着六位族内的仆妇,手持典册,准备遵照族长的谕旨,是许以名份载入彤史,等待长老会的通过,还是服下绝子汤谴还原籍。 而百丈之外,一群站在楼台上的姚族长老相视而笑,他们坚守一夜,不曾见姚崔仪被驱逐出族长的寝房,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 来生我为你生儿育女 众侍女挺胸收腹站了足足一个半时辰,寝房里终于传来淡淡之声,“进来!” 众侍女鱼贯而入,悄无声息地分立两旁。 六位族内仆妇居中而跪,其中一人俯首谨声,“请族长示下,是留还是谴。” 姚夜辰靠在床榻边,在其中一侍女的服侍下,缓缓饮下一盅浓稠的浆液,漱了口后方道:“这事让长老会亲自办,你们退下。” 众仆妇闻言,心中了然,看来这事是成了,她悄然抬首瞄了一眼帐内,隐隐只见姚族长一人,似乎不见他人,心正纳闷之时,屏风后走出一白衣少女,长发分两边直垂而下。 令仆妇出乎意料外的是一个极致美貌的少女,除了美,她一时想不起别的字眼来形容。 只是眼前的少女双眸透着一股天生的凌厉,完美的如精雕的五官透着十足的傲气。对视仅一眼,便令她产生一种不舒服压迫感,急急低了首。 简如风经过时,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他自幼习医,自然闻出里头不同寻常的味道,驻足,低首看着仆妇手中所呈的一碗药,指尖一勾,沾了少许放在鼻下轻闻,蹙眉,“是落胎的药?” 仆妇神色一紧,忙道:“回小姐,这是族里的规距。” 简如风轻“嗯”了一声,也不多问,走到姚夜辰的身边,接过侍女手中的中衣,帮着姚夜辰穿上。 另一侍女已收拾好床褥,叠放整齐后,小心翼翼地放到红色端盘上,当中一抹触目的鲜红蜇得简如风眼角直跳,脸成酱色,“她们在干嘛?”昨夜看到自已的落红,那人却捡了宝似的把床褥收好,放在枕下,他尴尬得无法言喻,当时就想一脚把姚夜辰踹下床,谁料他今日竟拿出来给众人看。 验他贞操? 姚夜辰勾唇一笑,握住简如风的手,轻轻一带欲将他搂进怀中,谁知简如风纹丝不动立着,反对他灿颜一笑,那如寒梅临冬一绽的美丽,却惊得姚夜辰心下森冷,只能强作欢笑解释:“别的规距能省则省,这道是免不了,千年来,所有族长夫人的初夜落红皆要呈放长老会的贡祠上搁上七七四十九天。” 昨夜他决定光明正大娶简如风时,就把每一步细节想好,为了防止姚族长老以简如风邪灵入侵为由,拒绝简如风成为姚族族长夫人,他想到了这一步。 在沼泽中,他曾以鲜血喂食简如风。 以长老会贡祠的灵气,决不可能会排斥含有他血液的落红。 只要这一步通过,届时,无论长老会以何理由推拒,他皆可以此为由,强行让姚族长老接纳简如风。 简如风聪明绝顶,当下就明白,这是姚族千年来最苛刻的血验,一旦未来的族长夫人血液不纯,贡祠便会出现异状。 可还是揪狂呀,要血还不容易,非得要拿出这来验证么? 两人携手离开寝房,悠闲漫步在桃花纷扬的石径上,绕过绿堤时,简如风看到一群姚族长老正候在园外,其中包括姚崔仪的父母。 田八丹率先迎上,躬身行礼后,递了一个眼色给简如风,示意宝儿一切安好,让他放心。 魏长老满脸红光,直朝着姚夜辰道喜,“族长,四十九天后,若贡祠无恙,老奴马上开始操办族长大婚。” “不必等四十九天,现今就可以筹备,长老会马上议出具体方案,明日呈上。” 一众长老虽意外,但喜大于惊,连连称是。 “既然你们都在此,就一同早膳。” 因人数不少,早膳摆在大宴堂,开了三席。 不过是早膳,菜式却精美异常,比起顾菲烟当年宴请帝王的晚宴,简直奢侈得令人发指,如一道百鸟朝贡,便是用数百只的雀舌烹饪而成。 一旁的田八丹还在一边哼哼叽叽,说这季节的雀儿的肉不好吃,如果逢上春季,用幼鸟的舌爆炒,肉质更鲜美,直听得简如风想一掌把他拍到桌下。 早膳后,有长老提出去圣泉看看,马上得到众长老的呼应,虽然简如风也知道这些长老不过是想借此看看她能否让清泉再流出圣水,他还是表示赞同。 他想去,主要是因为当年他曾被姚夜辰囚禁在清泉半年,如今事过境迁,他想故地重游。 一路上坡,简如风极不适地被长长的裙裾拖曳至脚下,每回绊了,她便提了一下裙裾,可走了几步后,便习惯甩手而行,不慎又被绊了一下,连着几次后,田八丹终于忍不住噗笑出声,惹得简如风直想一手将长长的裙尾撕掉。 好在每回及时被姚夜辰扶住,才未出大丑。 行至狭长石径时,姚夜辰突然唤来侍女,摘下侍女头上的珍珠扣,当着众人的面蹲下身,把简如风的裙裙扣住,稍离鞋面,以防他再次绊住。 至清泉时,玉壁上光滑如旧,却无当年的润泽。 姚夜辰牵着简如风走到泉眼边,握着他的手,轻轻抵在清泉的泉眼上,阖上眼—— 一盏茶后,姚夜辰缓缓睁开双眼,对着身后的众长老颔首,“泉眼要在十九年后,再次流出清泉。” 喜色瞬时从众人脸上破开,遂转凝成疑色,视线齐齐瞪向简如风,“十九年后,那岂不是?” 姚夜辰冷哼一声,浅浅掀动唇瓣,“不必讶异,他会是唯一的族长夫人,至于为何要十九年,那只是因为,在圣子出生前,先诞下的是圣女。” 众人这才脸露喜色,齐齐道贺。 田八丹瞄到简如风脸色虽沉静,但眼里尽是藏不住的戾气,唯恐他再听下去,族长大人要吃苦头,忙喊着众人先离开,莫打扰族长夫妻二人恩爱。 众人一散,简如风欺身而上,一记扫堂腿过去,姚夜辰一时不敢避开,直直被踢到清泉池底,简如风眉锋高挑,居高临下直指他,“下次别端着一本正经的模样,拿老子开刷。” 可那人,无丝毫狼狈地坐在池底之上,眉目之间凝聚着宠溺,眸光如水注视着他,“简儿,我头晕!” 简如风暗叹:真是败给他了。 思忖间,人已跃下,俯身朝他伸出莹白如玉的手,“起来!” 姚夜辰牵住后,被他拉起,站定后,嘴角微微上弯,俯耳于他,“简儿,我的妻,今生,我愿修得来世,为你生十个儿女。” 姚族族长准备大婚消息再一次传遍了整个丹东帝国。 这一次,姚族长老卯足了劲大肆操办,仿如一雪前耻。 数车朝贡的天蚕丝,上千一等绣女,开始昼夜不停地为姚族族长夫人绣制新嫁衣。 魏郡最好的乌木,连同最优秀的匠工,从数千里外运至圣地,联同数万的劳役,开始围绕圣地清泉打造族长夫人居住的凰宫。虽然圣地清泉已干涸,可一旦出水,便成为族长夫人的沐浴之池。 四十九天后,落红贡祠期满后。 魏长老在桃园里找到姚夜辰时,见他正在教简如风如何画桃花。 魏长老不敢打断二人雅兴,在百丈外候了整整一个时辰后,见简如风离去,方上前请安,“族长,今日贡祠期满,长老会已根据夫人的生辰八字,订下吉日。请族长过目。” 姚夜辰眼角微一瞟,轻笑出声,“魏长老手上的生辰八字有误。”言罢,也不待魏长老开口,但执笔,沾了朱砂后,写下一行字,交递时,淡淡一笑,“魏长老,贡祠四十九天已磨尽我耐性,希望长老会在三天内拿出红册,颁布天下我与简儿的婚讯。” 听到“简儿”,魏长老心头先是“咯噔”一下,直以为是幻听,不由低首一看手中纸笺,唇角的笑瞬时僵住,双手直颤,这个名字,这个生辰八字,何其熟悉。 魏长老尚未开言,发顶上已落一掌,耳畔响起冷销至及之声,“简儿能再次入圣地,是托魏长老之福,本族长心甚悦之,铭记于心。这大婚之事,便交托于你,只给三天,多余的话,你放在腹中,自行消化。” 姚夜辰信步离去,魏长老跌坐在地,脸色惨败,口中喃喃:“田八丹,你害死姚族了。” 田八丹也不知从何地方冒出,蹲下身,与魏长老平视,“魏长老,族长对简哪风的心意岂会改变?看开点吧,想想,至少这次是族长娶妻。况且,族长不是说了,清泉会在十九年后重流出圣水,这说明,我们姚族至少还能繁荣千年,你又何必作茧自缚,凭添烦忧。” 魏长老怒吼一声,“田长老,你醒醒吧,姚族的未婚女子饮下受了污染的泉水后,这么多年来,姚族几乎无新生命诞生,圣泉干涸已成为长老会的心头大患。” 田八丹面不改色,索性一屁股盘腿坐在地上,“族长不是已经说过十九年后么?你连族长的话也质疑?” “族长娶的是简如风,他是个男人,男人,就算修了邪术,成了女人,只会是一时。圣地灵气,始终会盖过邪灵,他迟早会变回男人,他如何诞子,荒唐。”魏长老怒气冲冲,负手离去。 田八丹并不追赶,他知道长老会最终会妥协。 当年那么多长老以性命相胁,也没有改变姚夜辰以男妾之身下嫁,这一次,又岂会例外? 果然不出田八丹的预料,三天后,长老会宣布,姚族大婚订在来年春季,为期长达七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 姚迭衣出生 春暖花开,姚族圣地。 姚族族长大婚前七天,姚夜辰于圣地清泉之顶施术,众长老以七星北斗之阵的方位散于丹东大地,配合姚夜辰的术法,开始祈福。 千年罕见的盛况,令丹东万人空巷,所有百姓自发齐集于各地的祭祀朝拜之地,接受姚族族长的祝福。 三日后,姚夜辰洗去了所有人记忆中那一段属于顾菲烟的记忆,甚至连顾氏一门,都忘了顾家曾有顾菲烟这个庶女。 姚族族长大婚期间,姚夜辰恩泽天下,下令圣地对外开放,不问贵贱,每日按早晚顺序接待民众万人,让他们沾染圣地的福泽。 七日婚宴,行程满满。 简如风几乎不间断地接受数万姚族族人跪礼、接见丹东皇族、仕家的代表。 接受长老会轮番赐福、一日三次参加圣宴、并与所有族众一同跪接姚夜辰颁布赦免天下罪人之令。 一系列繁重的礼节,加上身上重达五斤的凰冠,七层加身的凰袍,每次一穿就是七八个时辰,走数千台阶,连站几个时辰。 是夜,繁星闪烁,众长老站在高台上,高举酒盏祭十二星宿,简如风随之举杯,起身时,只觉被双眼晃了一下,瞬时眼前一黑,身子便倾倒了下去。 顿时,高台上的人慌成一团,简如风被抱起时,那舒服的怀抱,让他尤其感到舒心,但恍然间,想想这婚庆实在折腾了,索性双眼一闭,赖在了姚夜辰的怀中。 月色下,简如风两颊苍白,看得姚夜辰仿佛被掏走了心肝似的,将他死死抱在怀中,飞身离去。 他将他抱到内堂平放,掌心附于他的前额,很快,脸上浮现了惊喜。 他小心翼翼的捧住他的脸,如同捧着失而复得的珍贵宝贝般细腻亲吻,“简儿,你和我终于血脉相连。” 待族里的祭师和长老们疾速赶来时,姚夜辰低头用手中绡纱丝绢轻轻擦拭着他两鬓的薄汗,吩咐,“去备些安胎药。” 瞬时,满堂惊喜,众人齐齐跪下庆贺。 等简如风清醒过来时,休息堂已是一片恭喜之声,个个脸上喜气洋洋,这个消息对如今的姚族而言,简直比诞下圣子还要让长老们激动。 姚夜辰恐众人扰了简如风休息,喝退了众人。 他将他抱在怀中,细心地喂了他一些温水,又抚着少年的肚子,睨着他,斟酌了半晌,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告诉简如风发生了什么事,最后,颇为无耐地叹,“我现在在想,我要怎样才能让你平平安安地生下我们的孩子。” 虽然他早知道简如风会为他诞下儿女,可事实真到眼前,姚夜辰还是感到极度不安。 简如风虽已成女儿之身,但他并不能确定他是否如同正常女子一样孕育子息,万一腹腔内有异,那风险可想而知。 所以,惊喜过后,多了少分忧虑。 “什么——”简如风感到眼前一阵白光,脑子钝了一下,以为自已幻听。 “不错,正如你听到的,你怀上了!”姚夜辰一脸慎重后,浅笑中倾身抱住他:“简儿,我们有自已的孩子。” “怎么可能?”少年一时半会还是会意不过来,脸上半挂在笑容一直僵着,直直勾在姚夜辰志得意满又作肖小赔笑的脸上。 突然忆起,以前姚夜辰曾告诉过他,他会为他诞下儿女,当时的他,听得都想笑,可现在……。他猛地坐起,速度过快,引起一阵短暂的眩晕,心里怦怦乱跳,一把攥住姚夜辰的领子。 可是——可是——可是! 他是男人,为了救顾容月,可不在乎暂变成女儿容颜,可没曾想过,还附带女人功能。 真要让他十月怀胎,这简直是要折煞他这个七尺男儿。 可身上的男人是那般欣喜若狂,且,姚族的血脉既来之不易,更来自于天命。 千年以来,从不曾听说过,姚族圣子的血脉会胎死于腹中。 最关健的是,孩子是一个生命的延续,是两个人的宿命。 眨眼之间,少年的脸色一会泛白,一会剧红,转瞬又是铁青,姚夜辰的心情也随他走了个春夏秋冬。 “简儿……” “不会的,会不会我脉向与常人不同,诊错。”简如风口气发虚,又摇起头来,仿佛在驳斥心里升起的可怕想法。 下一刻,狂燥涌起,推开姚夜辰,起身下地,一把扯开胸前可笑的流苏坎肩,三下两除二地除去身上的大红喜袍,走到镜前,将发髻上的发钗一件一件拆下,最后,眼睛死死地盯在自已的鼓鼓的胸前,神情划过一丝自弃,低低自语,“怪物!” 姚夜辰被简如风一番举动弄得心惊肉跳,待见简如风把手移向腹部时,再也忍不住,马上捉住他的手阻止,“简——儿!” 简如风眉头微微一蹙,侧头打量了他片刻,倾刻明白他心之所虑,重重一叹,“别担心……我不会伤害孩子。” 他只是……。无法置信,有一天,自已会成为一个母亲! 寝房里静了下来,一个沉思,一个如履薄冰,唯恐惊了空气。 “他……。在我肚子中好么?”简如风从来都是一个能在骤变中很快寻到出路的人,所以,他马上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留下孩子。 “姚族的血脉并非凡胎。”姚夜辰马上应了一句,视线紧紧锁在简如风的脸上。 他看着姚夜辰如释重负的表情,揉了揉眉间,又抚着自已平坦的小腹,眼里带了些许笑意:“辰,圣地的灵气过盛,我感到我的身体最近已慢慢在恢复原状,我担心……”简如风轻咳一声,续道:“我担心我在诞下孩子之前,身体恢复成男身。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回到川西沼泽,我再修习邪术,让身体阴灵加重,防止身体恢复,熬过十月,待孩子诞下后,慢慢再想办法。” 姚夜辰见少年不仅不在意自已以男儿之身为他诞子,反倒愿意再修习邪术,且,此刻少年眼角眉梢都带着欢愉,没有半分的勉强,心中动容,将少年紧紧揽在怀中,“你身子有孕,不宜劳损,我来修习邪术。” 听到“有孕”二字,简如风无意识一笑,他心情覆得历害,轻揉眉心,欲抚去潜上心头的哭笑不得,“你是姚族圣子,修习白族人留下的邪术,可是会天谴的。” “但——” 简如风猛地推开他,眸光灼灼:“做爹的感觉如何?” “啊——”姚夜辰被少年阴晴不定的性情弄得一颗心上下起浮不定,自是不敢惩口舌之利。 “只有一个要求!”少年嘴角扬起,拿起扔在地上的一团大红喜袍,笑得一脸惬意,“把它穿上,给大爷舞一支嫦娥奔月!”而后,往榻上一靠,支颐而卧,眯了眼,眼角处金兰色的斜柳上勾,媚态天成。 “遵命,夫君大人!”姚夜辰被他的笑容完全融化,扑上前,亲腻地用额间抵着他的鼻尖,“不用担心天谴,我自然有法避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让你平安诞下我们的孩子。”  “少废话,想蒙混过关是不可能的,去,给大爷换上吉袍。” 简如风有孕,姚夜辰丝毫不敢大意,大婚庆典后第二日就带着简如风避入沼泽,并开始修习白族邪术,稳固住简如风女儿身。 他每日亲自把脉,甚至有时灵魂脱体,潜进简如风的体内,感受简如风身上的阴灵之息。 令他担忧的事情终于在简如风孕期三个月后发生,姚夜辰感应到,简如风身上阴灵气息过重,连着腹中的胎儿也带了阴气,姚夜辰思之再三,终于决定将双子中的阴灵之气全部过给其中一个。 他没有选择余地,因为他修习了邪术,他的血不适合血祭,他必需为自已留下一个血脉纯正的孩子。 究竟留下哪个孩子,于父亲而言非常痛苦,因为共同的血缘,姚夜辰亦无法推算出,究竟被牺牲掉的那个孩子将来的命运如何,他只是凭着圣子的灵性,感应到他有一个女儿,会改变整个姚族的命运。 他没有告诉简如风,而是私下决定了两个孩子的命运。 在简如风孕期中,他的身体内腹反复在男性和女性之间变化,趋于女性时,产道和子宫放大,压迫到内腹正常的排泄系统,无法正常排出体内污秽,积在腹腔内,痛苦得彻夜难眠。 姚夜辰每日清晨,睡前,分两次帮着他按摩穴位后,然后,用手指探入,将他体内的排泄物一点一点抠出,积了多日的恶臭粘满姚夜辰的手,那男人却一点也不在意,反而不停地叮咛,“别急,忍一忍,马上就好。” 简如风“嗯”地一声,被人这样地宠着,心生丝丝温情,不自觉一手抚上他的面颊。 清理干净后,他帮他沐浴,换上干净的衣袍,抱他上竹层顶层晒日光浴。 简如风的身体趋于男性时,体内的胎儿完全停止生长,姚夜辰担心胎死腹中,一次次的用邪术为简如风施术。 每次修习邪术,姚夜辰体内的圣血便会开始排斥,热汗淋淋。 在那岁月中,姚夜辰练就了一身的厨艺,不肖半时辰,就能做出数道可口又易消化的食物,哄着简如风吃下。 他们相依相伴,疼痛难忍时,简如风会蹙着眉,笑得一脸可恶,“嗨,族长大人,你前世欠我的。” 那人必定情意绵绵地抱着他,吻着他额上拧起的皱褶,“所以,我用生生世世来还你。” 在那痛并快乐的岁月中,两人如胶似膝,只觉得生死相依,抵死相缠,亦不过如此。 姚夜辰因频频施邪术,致天劫日提前,让他不得不避入丹东皇宫,在身弱之时,被丹东皇后下药,以致在天劫日宣淫。 后来,姚夜辰推算出丹东皇后怀上他的骨肉,那孩子受孕之日是他的天劫日,万事不宜,在那日缔结的朱胎自是集天下之戾气,加上姚夜辰身带阴灵,那孩子生带煞气,是恶灵之胎。 他几次派田八丹入宫,让他设法将那妇人腹中的骨血除去,皆诡异地以失败告终。 纳兰莉出生那日,姚夜辰本想亲自潜入宫结束其性命,可触到孩子灵台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未来姚族将面临的劫数,他改变主意了,他想顺应这个天劫! 彻底改变圣子圣女一出生就沦为姚族血祭祭品的命运。 姚夜辰拼却一身的术法,费了整整三年时间终于让简如风成功诞下一对龙凤胎——姚迭衣和姚九落。 姚迭衣在一出生便选为圣女,按千年遗下的姚族族规,圣女的生活由长老会亲自安排。 简如风诞下孩子后,身体开始恢复男性体征,简如风担心自已不男不女之身引起族人对圣女的非议,他忍痛以姚迭衣叔叔的身份留在姚族圣地之内。 而姚九落在母腹时,承受了所有的阴灵气息,自幼体弱,简如风亲自带在身边,而后的岁月中,简如风屡屡施术,将姚九落身上的阴灵过渡到自已身上,身体情况变幻不定。 为了姚九落的健康,姚夜辰曾三番五次与简如风去郊外岩洞寻找那银发男子,希望他能为姚九落驱逐身上的阴灵气息,却一无所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 沉醉千年(终) 丹东末年,春季,姚族圣地。 顾奕琛搁下汉白玉碗,拿了湿帕,轻轻拭去姚迭衣嘴角暗红的汤汁,柔声道:“今晚迭儿最乖,师傅给你多讲一个故事。” 姚迭衣被浓稠的补血汤恶心得两眼泪汪汪,抽泣着,尽管身体虚弱得张嘴都难,但还是趁机谈起条件,“还要陪我一起……睡觉,迭儿怕……。恶梦。” “别怕,梦中是幻境。” “可是……。好讨厌,我一点也不想呆幻境。” “那是因为你失了血,身子虚弱所致。”顾奕琛视线从女孩苍白无一丝血色的小脸转开,从床头的柜里拿出一本丹东民间奇闻佚事,眉眼是浓浓的心疼,抚去女孩眼角的泪,声音柔得快滴出蜜:“好,师傅陪迭儿,师傅一直在迭儿身边,一步也不走开,可好?” 秋祭已过三个月,女孩虽然渡过了危险期,但身子极弱,每日象初生的婴儿般噬睡。 女孩脸上露出小小得意,伸出娇嫩的双手,气喘息息地进一步提出要求:“师傅……。抱抱迭儿!迭儿……最喜欢师傅了。”她最喜欢师傅身上独特的温暖气息。 尽管顾奕琛知道应拒绝少女的要求,毕竟男女有别,她已渐渐已经长大。 尽管他贵为圣女的师傅,又是一手将圣女带大,但他不能逾越姚族千年所设的规距。 可如今,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个受了伤的幼兽。 抱着女孩柔弱的身子,顾奕琛突然想起秋祭前,姚迭衣从长老会那回来时,远远看到他就扑了过来,然后,嘶着声音嗷着:“师傅,迭儿保证,会保护师傅,不让师傅死,呜……。长老说迭儿永远不会老,师傅会老、会死……。呜,迭儿长大了,一定会给师傅养老送终的……呜……。” 他哑然失笑,这孩子,原本悲伤的话经过她的表述,竟让人啼笑皆非。 下一刻,心里最深的担忧涌起,既然姚族的长老跟迭儿说了这些,说明迭儿最终被定为传承血脉的圣女。 他的担忧很快就应验了,几天后,姚族长老会决定,让年仅十岁的姚迭衣代替其体弱的姑姑,负责今年的秋祭。 看着自已疼在心尖上的孩子无助地站在高台上,任族里的长老用锋利的刀切开她细细的手腕,那鲜红的血珠越来越快地滴落在青石碑上,四面八方族众颠狂的欢呼衬着女孩无助的眼神,他的心几乎被绞成了渣。 他无力改变,遂,他转身而去,不接受用迭儿用鲜血换来的祭祀福泽。 “师傅,你抱紧些……迭儿好冷呀……”睡梦中,孩子呢喃的碎语打断他的冥思,顾奕琛当即褪下白色外袍,犹豫片刻,连同亵衣也脱了,赤着上身,将小女孩抱在胸前,一掌附于女孩的后背,将热气源源不断输入她的体内。 “师傅,迭儿痛痛……好多血,不要呀……”不消半刻,女孩又被恶梦惊扰,惊恐地睁开大眼,一看到是顾奕琛,瞬时眉眼弯弯,有气无力地咧了咧嘴,嘴角含笑闭上了眼睛。 翌日,顾奕琛卯时便洗漱穿戴完毕。 姚迭衣醒时,床头边已放了一个黑檀端盘,几片含苞欲放的桃花瓣摆出一朵盛开的蔷薇,花蕊中间搁着新烤出的梅花糕、绿豆饼,核桃酥。 “哇,一定是简叔叔亲自给迭儿做的早膳。”姚迭衣小脸笑成了花,“前天我跟简叔叔说了,我要吃新烤的梅花糕,简叔叔说他马上去北蒙找梅花。” “就你会折腾,不许挑食。”顾奕琛轻斥一句,丹东桃花多,梅花却极少见。 “什么嘛,虾肉迭儿也爱吃呀!”翡翠玉碗上,几只剥了壳的虾,摆出一朵大牡丹花,呈放在金黄色的烤肉上。 还有一碗白白绿绿的干贝鸡蛋羹让姚迭衣胃口大开,可瞄到绿叶边,放了一盅面目可憎的浓汤时,小脸又皱了起来,抱怨着:“师傅您老人家真是太讨厌了,不可以等人家吃完再把药端出来么?” “不行,吃完甜的,你药就吃不下去,还是老规距,喝了补血汤,再吃糕点。” 顾奕琛挥手示意侍女退开,亲手为姚迭衣换上裙子,接着半哄半诱让她把补血汤喝掉。 女孩眉眼弯弯,一口一口啃着糕点,还不时地让顾奕琛咬一口。 为她梳了个简单的月牙髻后,已临近辰时,顾奕琛抱着她来到前堂,细细地吩咐,“一会族长夫人来了,记得说什么?” 姚迭衣已能勉强下地,按例,圣女要接受姚族夫人的祈福。 姚迭衣咂咂嘴巴,有点不耐烦,但还是温顺地开口,“知道了。” “就这态度?”顾奕琛两指收拢,轻轻一弹,不轻不重地敲在她的额上,眸中全然是宠溺—— 辰时,姚族族长夫人带着一群姚族族里的贵妇上门,她依旧盛大妆,笑容典雅,看到脸色苍白的女儿,依例询问几句后,赏赐一堆的奇珍异宝。 离开前,又说了一番的训戒之辞,最后道,“你好好养身子,谨记,你身为圣女,就当以姚族之繁荣为已任,切忌妄为。” 说完,便带着一众的仆妇扬长而去。 姚迭衣突然步履蹒跚地挪到顾奕琛的身边,爬上他的膝头,小脑袋挨在他的肩头,细声细气地说:“师傅,她今天应该抱我,然后问问我身体恢复如何才对。我听莉儿说,她来圣地前,她的母后每天都会亲一下她,然后,给她梳漂亮的头。” 顾奕琛不冷不热地瞅了一旁的侍女,方捧着小孩的脸,见她神色并不见伤心,仿如象个戏外评论者,只针对姚族族长夫人的言行举止做一番议论。 可见她对族长夫人并无多少母女情份,这孩子,自小他便瞧出几分,对于够不着的东西,她从不肖想,更不念叨。 “您看她象不象鹦鹉,上次迭儿生病,她说的话也是一样。”姚迭衣突然压低声线,指了指自已的眼角,“师傅,她说话时,眯起来,眼角有两根皱纹,我瞧见了,她每回叫我名字时,那两条皱纹就会跳出来。” “顽闹,小孩不能说长辈的是非,腹诽也不行。” “这可不是腹诽,是真的,师傅不是教导迭儿要善于观察?”姚迭衣一本正经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稚气,反驳间,一双琥珀的眼眸如春风化雨般生动。 言毕,突然从顾奕琛膝上溜下地,双手交于腹前,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粗着娇嫩嗓门:“圣女,你肩上背负姚族兴旺,切记,不可违背长老们对你的教讳……” 姚迭依凭着惊人的记忆,完整无误地将族长夫人方才的一番话重复了一遍,那模样,时而眼角眯了一下,时而小眉头滑稽地抖了抖,把姚族族长夫人的表情完美地演绎了一片。 顾奕琛啼笑皆非,指尖一点女孩的眉间,“那该是你观察的么?当真胡闹!” 姚迭衣侧着头,眼睛骨鲁鲁地转了一下,突然小指抚住自已的唇瓣,摇头晃脑起来:“佛说,不可说,不可说也!” “顽皮!”顾奕琛轻弹了女孩的眉间,看着窗外的艳阳,“今日阳光不错。” “嗯……。那迭儿现在想看桃花,师傅抱!”小丫头立马顺着杆子往上爬,搂住顾奕琛的脖子。 “去拿件披风。” “还要带上我的小雀儿!”姚迭衣得寸进尺,顾奕琛素来喜静,而那两只雀儿自从学会叫“小姐”后,只要一见到姚迭衣,连扑腾着翅膀转着姚迭衣,不停要唤着:“小姐、小姐、小姐!”,如同念紧箍咒。 所以,顾奕琛下令,只要他在姚迭衣身侧,就让人把那两只小雀关到笼子。 稍后,顾奕琛将小女孩裹得严严密密,抱在手上时,只露出个小脑袋。 两只雀儿分边站在她的左右肩膀,尽管小嘴被绑了嘴套,看上去很滑稽,但不影响两只小雀儿见到自家主人时,那兴奋的心情,一路上,不停地拍打翅膀,煽出无数的细小绒毛。 最后,顾奕琛忍无可忍,让侍女把这两只小家伙连同翅膀也一起绑上。 圣地清泉结界之上,姚夜辰收回搭在简如风后背的手,将他重重搂在胸口,哑声道:“你放心了,迭儿有顾奕琛照顾着,她一切会好。” 姚迭放和顾奕琛的脸的瞬时从视线消失,简如风消瘦的肩膀微微瑟抖,反身将脸埋进姚夜辰的怀中,低头不语。 “我答应你每日施法让你能看迭儿的一切,可你也曾答应我,要相信我,我不会让我们的迭儿一辈子成为血祭的牺牲品。”姚夜辰抚着他的后背,暗叹一声。 “我只是觉得心疼,迭儿明明知道那妇人不是她母亲,却从不问,她真正的母亲去哪。” 姚夜辰曾告诉他,姚族的后人,无法感知来自同一血脉的戾气,但对于没有血缘的人,只凭轻轻一触,就可以探知对方心头最隐藏的秘密。 姚迭衣身为姚族圣女,她凭天性就完全可以感知道眼前的妇人一言一行背后究竟是什么。 她比谁都清楚,眼前的妇人不过是姚夜辰设定好的一个傀儡。 方才,姚迭衣从毫无心机地拿着姚族夫人说笑时,可见这孩子有多聪慧。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却能守住这样的秘密,连自已最尊敬的师傅也不曾透露半分。 姚夜辰轻托起怀中人的下巴,他的吻带着清清浅浅般的温柔,缠缠绵绵了许久,怎么也舍不得移开,时隔十多年,怀中的人已脱了彼时的年少的青涩,却越加泛发出莹莹玉器经了时光后,通体润泽之美,谓叹一声,几近情深意恸,“简儿,儿孙自有儿孙福,虽是老话,但是理在那。迭儿是圣女,她体内的血注定了她不是福薄之人。” 简如风眼角急缩,心头包含了太多的无法疏泄的情绪,移开下颌,“你莫要诓我,你那两个姐姐何偿不是一身圣血,最后呢,一个三十而亡,一个如今不过是三十七,却体弱如同老妪。”他的母亲就是姚族女子,一生何止用坷坎二字形容得了。 福缘从何而论? 姚夜辰感受到他体内迸发的怨气,眸色一僵,但迅速隐在深不可测的深潭中,只道:“会好的,简儿,很快,一切都结束,我不会让我们的子女生生世世受血祭之苦,我一定会让我们一家团聚。” 他早已设下棋局,颠覆姚族,拯救他的儿女。 只是棋盘中有一颗棋子是他最隐晦的秘密,他根本不敢让简如风知晓,那就是纳兰莉的存在。 如今,不能再瞒! 姚夜辰咽了一下口水,含着战战兢兢之心,将当年在丹东皇宫被人下药,与丹东皇后苟合之事道出后,马上话锋一转,将自已的计划全盘托出,“简儿,相信我,祭坛的石碑戾气已成,不出五年,他很快会幻化出人形,届时,我可以借用他的力量,废除姚族的旧制。” “我知道,”简如风心里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狂躁,太阳穴处的筋脉开始抽条,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抑后,淡淡道:“那戾气是千年所集,万一不为你所用,反而……那将会祸害天下苍生。” 虽然简如风神色如常,但姚夜辰还是有一种胆颤心惊的感觉,他双指按上简如风的太阳穴,轻轻柔柔地按压,缓解他孕期跟随而来的头疾,柔声道:“石碑成人形后,他魂魄不全,如果实难控制,只需杀死宿体,就能挽回一切。” 这宿体,姚夜辰直言告诉,他选择了纳兰莉。 简如风虽然厌恶其母手段卑劣,但对无辜的孩子始终有一丝不忍,便劝:“她终究是你的骨肉,你怎么难也要留她一条生路。” 姚夜辰颔首,心中愧疚,其实,在这一点,他倒隐瞒了简如风。 事实上,他选择的宿体是顾奕琛。 纳兰莉虽是金枝玉叶,又拥有他一半的血脉,但依旧承受不住禁坛的戾气,而顾奕琛却是天授三世帝王之尊,别说是祭坛,就算是姚夜辰,也未必能尽数左右他的命数。 因此,所有的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唯一的变数却是顾奕琛。 也因此,他才令顾大将军将年仅十五岁的顾奕琛送到姚族,让他担任圣女的授业恩师,让他们二人自幼相伴,结下夙缘,将来万一有变,至少有顾奕琛护住姚迭衣,他也算对简儿有分交待。 “简儿,等祭坛之事了结,我们合力把你的灵魂契约从沼泽死灵上夺回。” “好!”简如风尽量缓和心情,不去计较那段意外,他一生,都是他在倾尽全力照顾人,唯独是姚夜辰,在他产后,身体处于阴阳转换阶段,内脏功能紊乱,他连基本的出恭都无法独自完成,是姚夜辰不离不弃,凡事亲为,为他导尿,按压肠腹,甚至用手指一点一点将它体内的污秽抠出。 这样的男人让他如何不爱? 何况,他也有过顾菲烟,并诞下一子,姚夜辰在那般心灰意冷的情况下,依旧不离不弃。 站起,走到涯边,负手俯视着圣地的全景,皓亮的双眼象两盏明灯,就是在阳光下亦亮如星辰。 姚夜辰心中犹自忐忑,却也不知该说什么,走到他的身后,静静地揽着他的腰,高台上,两人衣袂翩翩。 “简儿,看,那里有候鸟北上。” 简如风抬头,被金湛湛的暖阳蜇眯了眼,只见,天边流云如薄絮,雁子人字型朝着北方飞,又俯视着脚底一片云雾苍茫的沼泽,不知觉地将脸抵在男人的肩头,轻声道:“我小时候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这是他潜入川西沼泽前的生活。 “族里不是有救济,怎么会连吃都吃不饱?”当年,他听那妇人说起简儿幼年的事,就想问,可那时,他凡事小心翼翼,唯恐一个不慎惹怒了彼时的简如风,所以,不敢轻易提及往事。 简如风轻笑,“别人够,但我和娘亲得的份例被扣了,我听说,是我外祖父暗中让人扣下,他以我的母亲为奇耻大辱,恨不得她死了个干净。” “以前从不曾听你提过,难怪这些年,你从不愿认祖。” “无关紧要的人,没什么好提。”简如风晒笑一声,墨眸变得幽深,原本极力回避的问题,经年之后提及,竟一丝触动也没有。 他不愿再扯这个话题,便道:“辰,让边缘地带的人离开吧,他们不过是爱上了外族的人,罪不至死。” “我仔细想想,看看有什么办法在规距上行得通。” “当年我在水源下蛊,姚族这些年子息繁衍惨淡,估计还要数十年方能慢慢恢复,你就以这为理由,颁布赦令,放那些人一条生路。” “好!”男人颇有兴趣地笑了笑,“说说你幼年的事。” 简如风淡淡瞥了他一眼,“你不是差不多知道,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简如风随手摘了一朵桃花,道:“迭儿那般喜爱桃花,将来,我们找一处孤岛,把这里的桃花移植过去,迭儿和小九一定很喜欢。” 姚夜辰鼻息略为一哼,“圣地的桃花都带着灵气,要是在别的地方能养得活,一定会养出桃花精?那些精精怪怪多数是女妖,我不想再翻出一个女人来乱了你的心。” 一番话酸不溜秋,简如风这些年其实没少听,早就明白,他指的就是顾菲烟。 “又翻旧帐了,都十三年过去,何况在丹东,谁还知道这段往事。”简如风推了他一下,趁着姚夜辰不注意,突然双手一伸,将人打横抱起,气势汹汹地吓唬:“敢不敢再哆嗦,再哆嗦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夫君饶命,妾身不敢!”第一次被人这样抱着,姚夜辰嘴角微微一抽,忽地,他眼波睨向她,倏然撩动唇角,意味深长地笑,那风华无限,几乎迷离了简如风的眼,让他的心跳加速—— 暗骂:妖孽! 姚夜辰见简如风被他调戏得脸红耳赤,那一副欲放他下来,却又不甘的模样,性致更高,煞有介事地搂上简如风的脖子,轻唤:“夫君……”余音缠绵,眉眼带着床第间的旖旎之色。 简如风“嗤”地笑出声,“好,既然爱妾如此雅兴,那本公子无妨白日宣淫。” 言毕,眸光温柔渐逝,缓缓升腾起一丝暗红色的幽火,唇瓣俯于男人耳侧,“当年,你欠我一次在上的机会,今日春色美好,阳光明媚,正是兑现诺言的好时光。” 下一刻,简如风双臂引着怀中的男人一个华丽的身转,将他制在了身下—— 唇齿相缠,直到自已几乎窒息时,简如我方轻轻移开,泼了墨的眼眸,因某种激动而迷离恍惚,他伸手捋开男人凌乱碎散的发丝,抚上那张渐渐走进他梦里、心里的脸孔,短暂的凝视后,轻声道:“辰,我爱你,如同你爱我,我愿与你一生一世,生生世世相伴。” “简儿……”男人心口一窒,有一瞬间甚至以为心脏停止跳动。 十八年了,从少年十四岁无意闯进他的生命中,这句话他等了十八年! 他猛地抱住他,吻上,迅速辗转,啃噬,眨眼间已成熊熊燎原烈火,几欲将他吞没—— 曾经梦魅以求的一句话,今日终于如蜜汁一点一滴渗入四肢百骸,蓦地翻身,将简如风压下身下,让心头空洞了多年的缝隙,一点一点的填满—— 第二日一早,姚夜辰神彩飞扬步出小屋之外陪伴儿子姚九落,到了近午时,回房时,见简如风还不见转醒,双颊嫣红,几缕黑发粘在额上,带着一夜**的旖旎,心头又悸动起来,悄然而近,唇角轩起一道温暖祥和的弧度,吻住了他。 简如风幽幽转醒,睁开眼,轻轻推了一下身上的男人,转身看看外面的天色,模糊着声线:“为什么不唤醒我……” 简如风轻揭开薄被,被子里的一股浓重的药香传了出来,他竟累成这般,连姚夜辰昨夜给他上了玉脂膏都不知情。 姚夜辰捧了他的脸,“这睡美人,可不是天天能瞧得上的。”也只有在孕期,简如风才睡得沉,平日里,简如风浅眠,且不噬睡,多数姚夜辰起身时,简如风已带着姚九落在桃花树下享受清晨的阳光。 两人视线纠缠,仿似无声暗流在交战,正当姚夜辰想开口时,简如风突然一把捧住他的脸,张嘴咬了他唇瓣一口,又舔了舔齿间隐隐的血丝,笑:“总是让我生,下一次,你来怀胎,反正你已经修练过邪术,也不差多学一招。你放心,无论你孕期多久,我都会好生照顾你。”他的身子如今反复无常,突然怀上,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为了平安诞下腹中之子,他必需尽快离开圣地,前往沼泽。 姚夜辰轻轻笑开,道:“我生不了,我身上流的是圣血,即使修了邪术,血不再纯粹,但沼泽里最古老的阴灵也无法侵入我的体内。” “跟你说笑,你还当真。”简如风避开男人精明锐利的眼神,起身走到房外,盘膝坐下,眼里带了些许倦恋看着四周,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诉说着他和姚夜辰十年相伴时光。 “在想什么呢?” 简如风淡淡一笑,抽身站起,“走吧,我们带上小九,去看看迭儿。” “你身怀有孕,我来抱你。”彼时简如风生子,吃了多少苦头,至今想起,姚夜辰还是心有余悸,这次怀上,他屡屡动了心思,想劝简如风落胎,可一起到这个未出生孩子,于姚迭衣三世皆有着不同的意义,他只好忍下。 顾奕琛一行人行至桃园深处,姚迭衣乖乖地任由顾奕琛抱着,没敢得寸进尺要求下地玩耍,直到远远走来三个人,姚迭衣看到其中一白衣年轻男子,一下就扒开脸上的狐裘,扯着嗓门大嚷,“简叔叔,简叔叔抱。” 顾奕琛循眼一看,原来是姚夜辰、姚九落和简如风。 相传,十年前,族长夫人诞下双生子后,因忙于族中事务,姚九落交给了族中的异姓子弟简如风抚养。 简如风虽寡言少语,但族人对他并不陌生,一则是姚夜辰出现在哪,他必定在他身边。 二则,这年轻男子太过出众,便是静伫一旁,亦如玉雕精瓷,让世人忍不住偷偷观赏。 姚九落见到顾奕琛,心头簇跳,突然就就挣开简如风的手,迈着小步伐很快跑到顾奕琛的面前,想开口要顾奕琛也抱他,却有些难为情,只能朝着姚迭衣做了一个羞羞的动作,眼角眉梢去按不住好奇频频瞄向顾奕琛,“妹妹羞,这么大还要人抱。” 姚迭衣苍白的小脸一红,踢着双腿挣扎着想下地,却被阔步上前的简如风接了过去,抱在怀里后,一吻落在了她的额前,“迭儿,疼不疼,伤口好些了没?”而后,握住姚迭衣的手腕,检查着血祭留下的伤口。 顾奕琛微微讶异,简如风的嗓音似乎与往日不同,似乎变得尖细些。 姚迭衣冰凉的小手当即捧了简如风俊秀的面盘,左端详,右端详,露出春风般的甜笑,“简叔叔一亲,迭儿就不痛了。” 简如风纯澈的眸光一时失神。 姚迭衣突然“咦”了一声,伸出小手,带着好奇抚了抚简如风的小腹,抬首时,眼眶一红,琥珀的双瞳染了一层水色,委委屈屈地开口,“简叔叔,我以前不知道是你生我还是族父生我,但我现在知道了,是简叔叔生下我。简叔叔,你放心,迭儿谁也不告诉,这是迭儿和简叔叔的秘密。” 在圣地里,除了姚夜辰、姚九落及姑姑外,其它人她都能从肌体相触中感应到对方的想法,唯独简如风不行。 一开始她还有些疑惑,后来,每次简如风来看望她,那移不开的眼神让她心里更加怀疑,加上他总是与她的族父相伴,让她更加确定,这个年轻美貌的叔叔,是她的生父或是生母。 简如风心涩难当,声音越发轻柔:“迭儿,真聪明,能告诉简叔叔,你是如何发现的么?” 姚迭衣秀气的眉头微微一掀,娇声娇气道:“简叔叔肚子里又有小弟弟了,我感觉到了。” 简如风心知这女儿虽小,却非寻常人,也不瞒她,亲了一下她嘴角的梨窝,浅笑,“那以后简叔叔把宝宝生下来,让迭儿教他识字好不好?” 姚迭衣双眸一亮,白皙娇媚瞬时在小脸上绽放,“那可好,迭儿还教他练箭。” 简如风心里更是难舍难弃,紧紧抱着女儿,语声哽咽:“迭儿,叔叔要离开一阵,不能……无法,天天来瞧你,你跟小九哥哥要好好相处,凡事听师傅的话,明白么?” 姚迭衣垂下首,闷闷开口,“叔叔今天是特意来向迭儿道别的么?” 简如风心中伤感,默默地抱着她走到一株桃花树下,良久,方艰难地开口:“叔叔身体异于常人,如果要把迭儿的弟弟平安生下来,只能暂时离开圣地。” 姚迭衣伸出嫩白的小拇指,轻抹去简如风眼角微微沁出的湿润,“明白了,迭儿会乖乖听师傅的话,乖乖念书,长本事了,好教弟弟写字。” 简如风终是忍不住,落了泪,“迭儿真乖!迭儿,你记得,如果有人对你很好,愿意带你离开这里,你便听他的。让他带你走,海角天涯,哪都行,只要……只要你过得好好的。” 姚迭衣愣愣地摇头,“迭儿很好呀,这里很美,迭儿很喜欢这里呢,再说,师傅在这里陪着迭儿,还有两只雀儿陪迭儿玩,迭儿喜欢这里呢。” 简如风心里疼得已经说不出话来,女儿自幼受姚族长老的潜移默化,骨子里渐渐烙上为姚族奉献一切的印记,既使血祭于孩子是那般痛苦的事,她还是勇敢面对。 现下,唯有希望顾奕琛能让她看到另外一个世界。 那厢,姚夜辰已携了顾奕琛走到一旁,细细问了姚迭衣近期的身体状况后,神情淡淡,“我要离开圣地,许是一年,最多三年,这期间,迭儿和小九暂时交给你,你多费些心思,用你的方式教这两孩子。族里长老如果异意,你尽管言明这是我的口谕。” 顾奕琛谨声道:“是,族长大人。” 姚夜辰千算万算,未曾料到的是,石碑在他离开圣地的三年中,不仅利用纳兰莉成功破坏了血祭,顺利潜入顾奕琛的**,还在短时间内修成自已的魂魄,占领顾奕琛的肉身,利用上古遗族札记的务量,灭了姚族,并给祭坛下了诅咒,让姚族百年无子。 当他预感到事情发展太快,并偏离他的计划时,勿勿带着临盆的简如风赶回圣地,姚族的祭坛失去了灵力,他的一身术法无法施展,只能眼睁睁看着族众一个一个倒下。 为了护住姚迭衣,他命令众长老带着姚迭衣先行离开。 姚迭衣在众长老的护送下,找到了刚刚诞下圣子的简如风。 简如风元气大伤,无法逃身,将刚出生的姚清浅交给女儿,并告诉她,帝都郊外有一处岩洞,里面有结界,可避开祭坛石碑的追捕。 此时的简如风自然没想到,这一别,就是永诀。 岁月如梭,一晃百年。 天音大陆是一个岛,距苍月大陆遥遥数万海里。生活在这里的百姓丰衣足食,不受战乱之苦。 天音大陆元冥皇朝执掌千年天音大陆民生,除了帝王执政外,还有玉音宫在执掌天音大陆的祭祀,主百姓风调雨顺,司五谷渔桑。 元冥太子宫,中秋夜宴,灯火辉煌,楼台处,衣褛香飘,小桥流水边,娇声谩语,笑声不断。 简如风走到到廊道尽头时,看到水榭中央,宴正欢。 元冥朝众臣正举杯共饮,庆祝佳节。 简如风若有所思地望着天际一轮明月,同一轮的明月下,另一片的陆地上,他的儿女皆好么? 他来到这里已近十年,如今,体内的阴灵已悉数驱逐,过往记忆随着身体渐长而恢复。 今晚的月亮,让他想起在另一个大陆,一个曾经被放弃的儿子——姚九落。 姚九落身为姚族后人,擅练邪术,致广阳镇三千无辜百姓一夜之间死于非命,犯下淘天罪孽,死后魂飞魄散。 姚夜辰和他离开苍月大陆前,寻找到姚九落散于天地的魂识,并收于结界之内以顾灵瞳的圣血喂养,如今十年期满,也该将姚九落的三魂七魄从结界中释放,让他转世。 只是,那孩子前世杀戮过重,只怕今生要还。 思及此,简如风心绪烦乱,不欲再想,便走到宴席当中,寻了个案席盘腿坐下,自行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简如风身旁不远的几个年幼的皇子公主及高门仕家的女儿似乎注意到他,双眼一亮,不顾礼仪,马上扔下父母,纷纷朝他奔来。 “你一个人喝酒多闷,不如我们陪你玩?”年幼的小公主讨好的把手上的玲珑塔在简如风的面前晃了一下。 小皇子则注视着他手中的杯盏,啧了一下唇瓣,羡慕地开口,“这酒很甜,一点不醉人,是我太子哥哥藏了三十年的玉酿,可我母妃不让我们喝!” “你是哪家的贵公子,怎么以前从不曾见你来过太子府?” 简如风没有回答她们的话,倒也不推拒他们的主动示好,与众皇子公主嬉笑闹成一团。 他身量虽未长足,一席款式简单并不算出挑的素色长袍,却被精明的艳姬窥出,这是罕见的天蚕丝,便是连皇子公主,有了这上等的丝布,也要绣制出最精美的衣袍,而不是象这位少年,绣制如此随意,仿似家常衣袍。 既使混在一群身着华丽美服的天皇贵胄中,少年依旧光华出众,尤其是那一双如墨池月光的双瞳,惹得大殿之上其它成年女宾看了一眼,就无法将目光移开。 “公主殿下,这位是……。” “一个贵客带来的。”元冥公主缓缓收回眸光,双手扶盏,一饮而尽。 “臣妇猜必是奉先大人的幺子,奉先大人承太子另眼相看,不到一年连升三级,我听说呀,今晚他把自家幺子带来,要认太子为义父。” 喊太子为义父,笑话?知道他的身份后,太子愿意给他提鞋。元冥公主扯了一下嘴角,不愿多言。 一旁的臣相夫人笑道:“这少年这会看着年纪尚小,再过两年,也不知道要扰了多少女儿家的心,奉先大人借此必定能攀一门好亲事,过几年,或许能入三卿。” 另一个贵妇道:“我看不用两年呢,夫人您看,他的眼神可没有一丝年少气息,许是早就懂风月了。”她眼尖,竟让她无意中瞟到,少年侧颈时,雪白的脖子上有一处明显的吻痕。 “这也不奇怪,如今这世家公子哪个不是十二三岁就收了通房丫头。” 众人聊得正欢,丝毫没有注意到元冥公主嘴角频频露出的苦笑。 姚夜辰与几个天冥朝皇子从另一厢门走出时,一眼便看到被一群少女团团围住的简如风,当下脸色就沉了下来。 大殿上适龄的仕家女儿,见到姚夜辰,眼睛瞬时一亮,不知觉中,端正了坐姿,理了理衣裙。 众臣见状,当即起身下跪相迎,“臣等恭迎玉音子圣驾!” 天音大陆的玉音宫掌管元冥朝祭祀,宫中座下有天音十子,各司其职效忠到于玉音宫宫主。 相传,天音子延承上古血脉,在继位时,必需经历过重重的考验,最后一关,就是被送往苍月大陆,执掌姚族血祭,功成后,由姚族长老送回天音大陆,接任天音子之职。 如今的姚夜辰已是十大天音子之首,且,是唯一一个不曾听说携带女眷回大陆的玉音子。 玉音宫千年来一直凌驾于皇权之上,有权指定历任皇权继位者,这厢帝王病重,太子掌权,自然倾尽全力讨好玉音子。 “起身吧!”姚夜辰虚扶一把后,转首朝着简如风扬手,“过来!” 简如风揉了一下有些发红的眼睛,站起身,缓缓走了过去。 “我一没留神,你就溜出来,瞧你,还偷喝了酒。”毫不忌讳殿中所有人的目光,姚夜辰笼住怀中的人,此时的简如风身量只到他的胸前,但眉目已如初见时的模样。 见怀中人神色有些惛憧,姚夜辰又是轻轻一笑,托着他的下颌,细细看了几眼,视线落在他嘴唇上,宫灯下他唇边浮现出一层诡异的红色,原本冰雪般的肌肤被淡橘色宫灯照着,显得尤其媚艳。 姚夜辰勾了勾唇角,俊美的脸上透着不悦,冰凉的手指重重抚拭过他的唇角,“吃了谁的胭脂?不干不净,也不擦净了嘴。” 简如风被喂了几杯酒,人有些飘飘然,听得也不清楚,只是无意识一笑,并不反驳,反拿眼角斜睨姚夜辰,不满地嫌弃,“再用力就破皮了,不就沾了些酒么?” “是酒倒好!”姚夜辰抹平唇角弧度,不阴不阳道:“回头,我送你几盒上好的,不必挑这些次的胭脂吃。” 简如风这才会意过来,真是醋意无处不在,他唇上即使不慎沾了某个仕家女儿的胭脂,也是上等的,怎么可能是次的。 只是他有些不胜酒力,无力取笑,便依着他指上的力半靠在姚夜辰的怀里,带着一丝酒后的颓废,带着对声色的厌倦,半阖了眼,有气无力地报怨:“谁愿意吃她们的?也不知是哪个缠了上来,躲也躲不开。” 姚夜辰当即变了脸,眸光闪过一丝噬血狠戾,转而挂起笑容,“简儿,你慢慢大了,以后,记得莫让女人近你之身,记下了?” 简如风没想到这酒的后劲如此之大,他双颊发烧,头晕得厉害,只是下意识地点头。 姚夜辰将他抱到桌席上,直接让他躺在他的怀中,亲手倒了半盏果汁,慢慢喂他饮下,又挑了果盘里的龙眼,剥了皮,去了核,喂进少年的嘴里。 一殿的人目瞪口呆,想着,看不出方才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的陌生的少年如此尊贵,竟劳动让玉音子亲自侍候。 “孤这些妹妹真是越发没规距,竟把小贵客灌醉。”太子吩咐侍婢呈上一盅醒酒汤,朗声笑道:“玉音子,再过几年,孤就为简公子寻一门合适的亲事。” “不劳太子费心。”姚夜辰睨向太子,琥珀处漆黑如夜,泼洒出来的是无尽的疏离,而后,眸光转回怀内,唇角弧度渐弯:“我与他早已结为伴侣。” 殿上,太子、众臣们,及一群的贵妇齐齐失语,面面相觑之时,福至心灵,突然忆起十年前,元冥朝赫赫有名的南楚世家突然消失于天音大陆之事。 十年前,朝野盛传,有一个初来天音大陆的幼童在朝圣之地玩耍时,被南楚家的小世子给打了一巴掌,也不知道这男童有何来历,竟让玉音子之首亲自出面,用了极致的手段,令南楚世家不到一年全族衰亡。 众人忍不住齐齐将视线落在那昏睡的少年,心道:难道此少年就是十年前那男童。 难道十年前姚玉音子并非一人来此,而是携带了这男童来到天音大陆? 这男童难道就是姚族夫人? 众人心中腹诽,心中好奇,但无人敢问一句。 元冥公主忍不住轻叹,眸光含着无限的依恋胶合在姚夜辰的脸上,十年前,男人也曾用这句话拒绝过她,彼时,除了震惊多外,她始终想不通,为什么这样风华的男人爱的竟是一个刚会蹒跚走路的幼童。 十年后,她依旧还是没有答案。 而那厢,男人已小心翼翼脱下外袍,包裹住沉睡的少年,也不向众人告辞,反倒作出噤声的手式,阻止众人跪送。 众人还是秉息跪送,只见,姚夜辰亲吻了一下怀中的少年,便阔步离去。 殿中静了很久很久后,突然象开了锅似的议论开来。 “难怪这十年,姚玉音子从不让任何人靠近他的府第半步。” “多少人想把自家女儿嫁给姚玉音子,皆被拒,原来,他早已有……夫人。” “玉音子的血脉特殊,千来年,所有从苍月大陆回来的玉音子,一生只有一个伴侣,只是姚玉音子例外了些,竟爱上一个男童,真是匪夷所思。” 太子阻止道:“话就到此为止,诸位出了这个门,不得妄议半句,记住否?” 在天音大陆,男子相恋被视为异端,想不到这姚玉音子竟然无丝毫忌讳,在公然的场合行如此暧昧之举。 众人应:“谨遵太子口谕!” 明月当空,姚夜辰抱着沉睡的少年缓缓走在长街上,身后百丈外,田八丹驾着马车,频频打着哈欠跟着,心中腹诽:有车不坐,大半夜抱着人走了两个时辰,害我老头子也没得睡,真是讨厌! 夜风吹过,姚夜辰转过身,用后背挡住了风,直待风停,方慢慢回过身,小心挑开衣袍,看着少年睡得越发红润的脸颊,轻落一吻,冷月下,眉眼染尽暖色,“简儿,你心中有事,我知道,本想今晚中秋之夜给你一个意外惊喜,谁知道你借酒浇愁,喝醉了。简儿,三年前,在你记忆慢慢恢复之时,我已命人打造船只,如今船已打造完毕,船上的供给也已备足,明天,我就能带你回苍月大陆。简儿,我们的迭儿已为顾城风诞下了一对双生子。容月成了苍月大将军,他六年前做了父亲,膝下有在个儿女。还有我们的小九,已在半年前转世,我带你去找他。” 今夜,是他留在天音大陆的最后一夜。 ------题外话------ 四月顾城风番外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 无法无天的宠 苍月大陆。 苍历116年,秋末,大魏汴城失守,大魏帝王失踪,苍月失踪的先帝顾城风与摄政王君临扬州城下,大魏南方仕族及扬州城百官跪迎,六天后,古卫扬率大魏文武百官向顾城风呈上大魏玉玺,苍月大陆统一。 苍历116冬,顾容月禅让,顾城风登基,立国号为瑞泽。 苍历117,瑞泽二年春,顾城风迎娶摄政王贺锦年,并立为皇后。 瑞泽三年,春日,桃花盛开,苍月驸马府上上下下显得一派喜气。 以一国之后名义登门庆祝,光礼仪方面就够贺锦年头疼,所以,今日顾城风一上早朝,她便从衣柜里翻出久违的紫色男袍,束冠打扮,从宫中的小门溜了出去。 贺锦年以肖妥尘军中同僚名义持贺礼进肖府祝贺,进去后,甩开仆人,熟门熟路地摸到了后院的寝房。 她是来看公主顾铃兰,她又为肖妥尘添了一个男丁。 顾铃兰骤然看见她,纯澈的眸光一时失神,直看到贺锦年俏皮地对她眨了眨眼,红了脸,瞥了坐在一旁的梧晴雪道:“雪姐姐,你说她是不是故意来拨我心弦的?” 贺锦年撇了一下唇瓣,笑道:“现在除了肖妥尘,还有谁挑得了你的弦?” 梧晴雪想站起身,贺锦年一个箭步,按着她坐下,弯下身,一脸馋样地摸了摸梧晴雪的肚子,“果然是吉祥三宝,这才几天没见,怎么又大了一圈。” 顾铃兰亦笑道:“雪姐,你真省事,我是痛了三次,你呢,一次解决。” 梧晴雪圆润的脸上溢出一层淡淡光茫,“云姨说四个月后孩子长得快。” 她这孩子来得并不容易,当年在大魏狱中,被强逼服下太多的软筋散,令身体破败近残,虽说后来云泪极力调节,但这些年,每个月的信期都很紊乱。 贺锦年自幼给庆安公主下慢性之毒,虽有田敏丽一直为她调养身子,可毕竟不是一朝一昔的事。 而顾铃兰却一胎紧接一胎,没见她消停过,衬得贺锦年和梧晴雪有点惺惺相惜。 顾灵瞳去年秋季来燕京,给贺锦年带了一瓶新配的药丸给她调身,贺锦年眼睛眨也不眨,在顾城风的眼皮底下,就把这药赐给了她。 云泪告诉她,这药丸里的几道药都来自回音亭,那些奇花异草,极难培育,这小小的一瓶,几十年都难以凑齐。 贺锦年瞧出梧晴雪眼里难掩的愧疚,咧了一下嘴,摸了摸自已肚子,“你们都有了,我这肚子怎么就不争气呢?皇上都二十六岁了,在这里都敢上大龄男人了,哎,满朝文武现在见了我,都顾不上礼节,一个劲地往我肚子上瞅,哼,他们难道以为自个有瞪谁谁怀孕的本事?惹怒了小爷,小爷踹谁谁不举!” 顾铃兰和梧情雪“噗嗤”一声,齐齐笑开,连同一旁侍候的几个丫环,都忍不住掩了嘴,吸着气在忍着笑。 顾铃兰产后不宜大笑,拼命忍了下来,轻喘着气,“你看她,哪有半分皇后的模样,我倒好奇,你在皇上面前也这样?” “该装还是要装的。”贺锦年脸不红,心不跳回了句,俯下身,小心翼翼抱起顾铃兰身边粉粉嫩嫩的婴儿,盈盈浅笑,“想不到你已经做了三个孩子的母亲。”再端看顾铃兰,月子过后,她的脸又丰腴不少,肤色更是白里透着红,比起当年一脸青涩,忐忑不安尾随在申钥儿身后的金铃公主,如今的她,方是幸福、美满。 “是呀,时光真快,好象是昨日,我还追着你后面叫‘申护卫’呢!”顾铃兰回忆彼时,眼睫微微一颤,白皙娇媚瞬时在脸庞上寂然绽放,“当年,你可是真神气。” “装的!”贺锦年吐舌一笑,“如果我不装高大上,你这天下最尊贵的公主会多看我一眼,当年我,我满脑子都想着,要怎么把你变成保护伞。” 顾铃兰忍不住轻轻捶了一下她的手臂,摇摇首,不以为意地转开话题,“我听说朝臣反对皇兄把西北的军权放给妥尘。” 贺锦年垂首默了默,正色道:“我今天来,一半也正是为了此。我听说你正在劝肖妥尘离开燕京。”贺锦年当然明白,这两年来肖妥尘所经受的压力,朝野内外,甚至有人私下议论他是卖父求荣。 顾铃兰苦苦一笑,象是被诸多烦心事包围,犹豫片刻后又摇摇首,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他这两年睡得不好,年纪轻轻,耳鬓染了灰,我心疼他。既然朝臣反对,那我们就离开这是非之地。况且,论打北蒙,你比妥尘更适合。” “哪有皇后出征的道理。”梧晴雪向来沉默寡言,这时候也忍不住添了句,“西北这时候正要用人,铃兰,你要劝劝肖将军,不必在意外人怎么议论,只要皇上皇后信他,只要他拿出本事,这西北大将军的位,他就能坐得稳稳当当。” “是呀,眼下我最重要的任务是生娃娃。” 近期,朝野关于肖妥尘之事突然愈传愈盛,那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北蒙的细作在暗中宣扬。 据影卫从西北传来的消息,在北蒙的一些部落,已经开始传出,百年前,姚族圣女姚迭衣乃一个身带异族血液的男子和姚族族长所生。 虽然目前还未提及贺锦年或是申钥儿,但贺锦年预料,这是迟早之事。 最终的目的,就如当年把广阳镇三千百姓之死嫁祸于贺锦年,如今变着法,会映射他是妖人之后,或是魅上,独宠后宫,或是妖行天下,借尸还魂。 对于这些,贺锦年并不担心,她担心的是北蒙的身后,很可能有姚族的长老在作梗。 否则,就算姚族没落,纵观天下,谁敢对姚夜辰置喙半句? 趁着顾城风未下朝,贺锦年马上循着小道,神不知鬼不觉地窜回了宫中。 影卫如今早已习惯自家的皇后闲不住,所以,也不会将这等小事汇报帝王。 得罪了贺锦年,比起挨皇上几记冷眼更令他们头疼。 沐浴打扮后,贺锦年一手拽着拖曳在身后繁复裙摆,一手掩着嘴儿,悄悄地靠近金銮殿后右侧门。 “皇上,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征西大军俨然占据我苍月皇朝三分之一的兵力,肖将军一是资历不足,二是……皇上不可不提防前车之鉴!”兵部侍郎庄国胜言辞虽隐晦,但大殿之上无人不明。 另一个则言辞犀利:“当年肖家叛逆,肖家长子肖宴臣领了十万大军前往大魏,苍月大魏战争爆发,他率先领军进攻苍月。摄政王亲征后,肖宴臣与苍月握西北重兵的肖侯秘谋,准备内外夹击,若不是摄政王早一步粉碎这一对父子的计划,恐怕这场战争要打个十年八年。” “肖侯仅获罪流放,已是皇恩浩荡!” “不错,肖驸马虽有军功在身,但他毕竟是肖家的嫡子,怎么能领征西大军之重职。” 大殿上,众口一辞,正议得不亦热乎,顾城风突然站起身,群臣即刻安静下来。 “以史?以谁的史?肖妥尘的史还是肖宴臣的史?庄侍郎,那你来给朕拿个意见,除了肖将军还有谁更懂得北蒙?”顾城风桃花般优美的黑眸染上一层薄薄的冰雾,“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庄侍郎可别忘了,肖妥尘是肖家的嫡子,更是我苍月的驸马。” “皇上……” “肖家的罪已经清算结束,如今事过两年。”顾城风露出了一脸乏憎之色,“以后这种事情,就不要在朝堂上争论。”音未落,顾城风突然双眼微眯,唇角破开一丝笑颜。身形一晃,就把藏在珠帘后的贺锦年拉了出来,“锦儿,今天这么漂亮!” 青丝垂在两肩,玉润肌肤被艳雪白绫罗衬得越发娇嫩如水,眉间钿上胭脂桃花瓣,清丽中挑出一抹绝殊的艳色。 有云泪和田敏丽共同为贺锦年调养身子,如同上好的珍珠,经过时光的打磨,越发润泽。 “我在这等你下朝!”她轻轻地扯了一下他的袖子,虽说两人从大魏回来后,顾城风为她打造了双帝銮座,但她并不想犯天下之大不韪与他并驾齐驱,被天下文人墨客笔诛,闹得天下不太平。 只要两心相贴,站在身边或是站在身后,有何不同。 顾城风修长的手微微抬起她的下颌,吻轻落她眉间,眸光灼如星辰,牵了她的手,一步一步地登上龙阶,轻轻将她安放在龙椅之上,食指轻点她的朱唇,“在这坐着等!” 她挑唇一笑,轻轻颔首。 他对她无法无天的宠,她从不拒绝,一一享受! 她喜欢他在人前毫不忌讳地将她抱起,哄着她,只为她展颜一笑。 她去看他上朝时,他一次一次地从帘后将她拉出,把她牵上金銮殿高坐之上坐着。 而她,看着他站在玉龙长阶上,修长挺拨身躯俯视着一殿的朝臣,她亲眼看他如何睥睨天下指点江山。 看累了,她就蜷在龙椅上睡,醒来时,她身上盖着他的明黄龙袍。 举朝上下,从未有人指责有什么不对,更没有人上奏横指皇后身披龙袍睡在金銮殿龙椅之上是否违背祖制。 只因为,她是……。摄政王贺锦年! ------题外话------ 明后天要扫墓,无法更新,大后天开始,连更至全部结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 爱妻调教有方 退朝时,已是彩霞满天,两人牵手漫步在玉龙阶上,看着不远处被晚霞染红的桃林,她忍不住伫足。 顾城风当即下令:“今晚的御膳就摆在桃林。” “是!”身后,流红微微躬身,离去。 桃林深处,曲径幽森,如此良辰,可惜却无美食。 如今她的食辅全是按着田敏丽的要求炖制而成,因为她正在喝田敏丽配置的清除体内残余蛊息的药,所以,饮食中不能含任何的油腥,所以,摆在她面前的四个菜,全是素食。 而顾城风为了不诱发她的胃口,成日以简单的素食为主,偶尔有荤食,也是清蒸或是水煮,看了也增不起人的食欲。 “哎,这低保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呀。”贺锦年啃着箸子,黑眼珠滴溜溜地转着,却一点也不想落筷。 田敏丽调合着盅里浓稠的液浆,头也不抬地回话,“等你为皇上诞下健康的太子,你就可以天天大鱼大肉。” “身休调养要紧,育不育太子倒无关紧要,不是还有容月么?”他看她时,眸光始终如水,嘴角含着一抹宠溺的深笑,“再说,锦儿还小。” “老姑娘喽!”贺锦年抿了嘴,少顷,识趣地接过药盅,一饮而尽。 她虽然嘴上抱怨,可她每一次都是一滴不露地喝净,她知道田敏丽每天亲手熬这些汤不容易,这些药材,全田敏丽从川西沼泽费尽心机移植到宫中养活。 田敏丽如今在宫中与泪共同执掌太医院的药房,如今,她修心养性,一心只想着如何把贺锦年的身体调理好。 而她自已的身子也慢慢恢复,毕竟顶的是二十多岁女子的身体,此时,看上去比贺锦年只年轻几岁,因此,两人并不以母女相称。 田敏丽淡淡一笑,收拾好盅皿,轻拍了她的肩头,离去。 用完膳后,两人携手回寝宫。 贺锦年支退宫人,自行开始动手清理珍珠头饰,顾城风揽了她的肩头,按着她的肩让她坐下,站在她的身后,嫌熟地解着嵌捌在她发间的一些梅花扣,语里带笑,“你今天去了肖驸马府?” 贺锦年的头正舒地靠在他的胸口,一听此言,本能地开始去感受,霎时从他的心跳中读出了另一层意思:你下午在大殿之上和肖妥尘眉来眼去。 她什么时候眉来眼去?她不过是在殿上用眼神跟肖妥尘说:你老婆我搞定了,你放心去西北吧。! 怎么瞧在他眼里,成了眉来眼去? “嗯?”他挑了她的下颔,俯身,俊美的脸瞬间以另一个角度在她眼前放大,男子气息随之扑面而来。 贺锦年面上微微一红,“还不是因为去西北的事,我帮肖将军灭后院之火,还不是等于帮你。”肖妥尘早已被她说服,出征西北,但顾铃兰几次三番以她刚诞子为由,让肖妥尘卸任,这其中原由自然是不希望自家夫君受太多的流言蜚语,心疼着。 可贺锦年却认为,在是非面前,你愈是避愈是无法置身事外,倒不如走在风口浪尖,更清楚前方的路况。 贺锦年窥探上瘾,不觉将头微微侧了一下,脸贴在了他的胸口上,果然,那人心里暗自嘀咕:人家夫妻耍花枪,你凑什么热闹。 顾城风似有所觉,微微退了一小步,一手捧了她的脸,轻斥:“又没规距。” “行呀,你这情商见长,居然也看懂别人年轻夫妻耍花枪。”她唇边扬起了一抹略带得意的笑容,还冲着他眨了眨眼,一脸理所当然样。 “那是爱妻调教有方。”修长的手指捏住她发间最后一根发簪,一拨,青丝如瀑,滑过他的指尖,撩了他的心,那处仿似被什么捏住般,涨着、涨着,心里便空晃起来,委了身,便将她横抱起,几个阔步便至宽大柔软的龙榻边,将她和他埋进了雪白的被褥中。 她双颊早已是红霞一片,幽黑如宝石的瞳仁直勾勾地盯着他,她的声息已急,偏是那语调让人生恨,“明明是某人醋劲没使完。”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现在多使劲?”眉间已是重重的欲色,他捏了她的两颊的面皮,身子微微蹭着她,语气都变得不同。 她傻了眼……还真会曲解! “即是此,为夫自当遵命。”吻密密麻麻在她耳畔落下,温热的气息带着急促沿着她颈间的血脉游走…… 他的吻总是极致轻柔,怜惜地,宠溺地,可偏生可以带着这样铭心刻骨的缠绵和温柔。 她被这样的温柔所淹没,她轻轻地回应着,回应着—— 最后一件天蚕丝内衫在他指尖滑落,那一双桃花眸变得更加晶亮,闪着妖异之光,双眸美得惊心动魄,让她有些口干舌燥地咽了一下口水,撩得他眸色又深了几分,连着声音都变了味,“锦儿,这一次你无论如何也要答应我,西北就是掀了天,你也不许离燕京半步。” 她乖乖点头,她自然明白,姚族那些老顽固已经折腾不出花样。 如今顾城风的影卫遍布四海,姚族长老已无法踏进苍月大陆一步。 所以,他们才想出这法子,拿简如风来说事,逼她去西北,这一次,又不知道会施什么鬼术法控制她,最终的目的是让灵瞳施术把六月的魂魄招回来。 六月是姚族最后的一个圣子,是姚族千年权势回归,最后的希望,既使是希望渺茫,他们还是想冒一冒险。 一想起六月,贺锦年就感到胸口丝丝地刺疼,那是她重生后,用生命去守护的弟弟,可最后,又是六月守护了她。 从大魏带回六月后,她在临近她的寝宫处,用西海神木为六月打造了一座寝宫。 稍有闲暇,她便去陪伴六月,给他做脉络畅通的按摩,给他梳头,陪他说话。 六月喜音律,她便让宫的琴师每天为他弹上一曲,可惜六月还是昏睡不醒。 顾灵瞳来燕京时,曾经设法阵,让她看到在异世中的六月。 十八岁左右的少年穿着浅黄色的休闲西装,黑色的衬衣,四周镁光闪闪,站在舞台之上,身后,是一台白色的钢琴。 光线突然暗了下来,束光灯打在那一张年轻的脸上。 那一头极为适合他的精剪的短发,浏海侧分,黑中挑染着深棕色,露出精致的五官,琉璃般的双眸在镁光灯下晃着魅惑人心的光茫,偶尔轻轻一笑,便换来四周人群的尖叫—— 贺锦年知道,那是属于二十一世纪最时尚的圈子——娱乐圈。 六月竟成了明星。 “最后,你改改动不动就窥探的性子……。别分心,专注些。”语未落,他已款款而进,而后,再不发一言,仿似集中所有的意念去品偿…… 沐浴后,她枕在他肩头,半宿的**让她体力耗尽,只隐隐听他说了几句,沉沉睡去。 他却无一丝睡意,眸光浮溢,落在怀中人沉睡的脸上。 锦年的性子他还真没把握,许是这会应得好听,一转身,就背着他偷偷去了川西。 姚族的祭坛虽然被破坏,但姚族长老经过百年的蜇伏,修习了川西的巫蛊之术,只怕,防不胜防。 所以,他不得不偷偷添了几个女影卫护在贺锦年身边,在贺锦年感知不到的距离里,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并让她们事无巨细,一律向他汇报。 天色未亮,顾城风听到影卫回报,东阁回燕京,在御书房候旨。 他马上起身,轻轻挪开压在自已腹上的一条腿,又将她的头从自已有些发麻的肩膀移到枕头上,却发现自已半片的衣袍被压在她的身下。 两人同寝两年多,初时,她习惯睡觉时,就算他揽在她在怀中,待醒时,她也总是直挺挺地仰躺,双手中规中距地交叠于腹下。 而他,只要感觉到怀里一空,就会习惯伸手将她揽至怀中,久而久之,贺锦年已经改变了睡觉的姿态。 他微微侧身,从床榻边的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子,三下两除二,就剪了自已的衣袍,俯身帮她盖好薄衿,看着那张睡得一脸粉意的小脸,忍不住轻轻吻了吻,她在睡梦中感受到他的气息,双臂绕上他的后背,做着他素日的动作,轻轻拍了几下,嘴里含含糊糊地念着:“睡,乖乖睡,我再看几篇奏章就好……” 而后,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他低低轻笑一声,捡起褥上被剪开的半片衣袍,悄然步出寝房。 守夜的宫女看到帝王残破的亵衣,习以为常地拿出新的,侍候帝王更衣。 御书房中,东阁伏地跪着,听到帝王的脚步声,全身激动得颤抖。 三年前,离开大魏回苍月途中,东阁跪在通州城下,负荆请罪。 可没想到,顾城风一句责罚都不曾,只是授意让他藏身挽月小筑的岩洞里,慢慢修习,他日有重用。 “起来吧!”帝王的衣袍带过一丝轻风,如同多年前,顾城风的手覆于他的发顶上,轻拍一下,“你已是方外之人,不必拘于世俗之礼。” 东阁涕下,“多谢皇上不杀之恩。” “杀了你也无济于事,不如让你将功折罪。”顾城风清楚知道,在傅王叔的陵墓中死去的仅仅是一小部份的姚族长老。在姚族圣地里和川西泽泽中,必定还有有股力量在蜇伏,他们等了百年之久策划恢复祭坛灵力,岂会一点小挫折就收手。 东阁虽一叶障目,认错了主人,但确有他过人之处,至少,他能在川西沼泽中生存。所以,留着有用。 果然,不到三年,姚族长老又掀起风波。 他即刻下旨,令韦弘生开拨粮草前往西北,做战前准备,而后,放出消息,准备封肖妥尘为西北大将军。 他将苍月三分之二的兵权落于肖家之后,必会引起流言蜚语,引起朝堂纷争,而姚族人听到这息消,必定也坐不住,他们这一举冲的是贺锦年。 顾城风冷言旁观,看着争端加剧,有关肖侯的罪更是被画蛇添足,甚至将脏水泼向肖妥尘,骂他卖父求荣。 没想到,这节骨眼,贺锦年却站了出来,尽管她的举动是促成肖妥尘,可无疑中,让事件进展加速了,可他需要的就是时间。 因为,在韦弘生调离燕京前往西北这批粮草中,有半数以上是装着硫磺,东阁就潜伏在军中。 途经川西沼泽时,东阁将设下法阵,令将士神不知鬼不觉,将所有的硫磺倒入川西沼泽中。 硫磺将随着沼泽里的水漫延到沼泽腹地,不到半年,川西沼泽里将寸草不生,届时,他的铁蹄将在川西畅通无阻,姚族长老再无隐身之所。 现在,才三个月,此时的川西,蛇虫未灭尽,影卫尚无法全部控制整个沼泽。 东阁恭恭敬敬地呈上一个竹编的盒子,“皇上,这是老奴从沼泽的一处竹屋里找到,是姚族族长留您的一封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 繁华尽处是甘甜 打开竹盒,里面放着一张羊皮,上面隐隐有字迹。 羊皮已经发黄,字迹也略显模糊,看得出,有些年份。 信中,姚夜辰告诉他,姚九落与姚迭衣是孪生的兄妹,在简如风腹中时,这孩子未出生,被他权衡之下放弃,两个胎儿中的阴灵气息,全部过渡到了姚九落一人身上。 未出生,便已应劫。 姚族之血脉,身带阴邪为千年族规所不容,姚夜辰为护子,不得不将其子身上的灵脉压制住,这就等于割断了姚迭衣和姚九落之间的血脉相连。 姚夜辰直言,姚族血脉如狼,除了一生钟情一爱人外,对同一血脉的血亲感情比普通人的血亲浓厚,既使转世,这份血缘也难以割断。 这也是百年前,姚迭衣会用鲜血喂养弟弟,百年后,姚清浅会为了姐姐净身入宫。 而被割断血脉的姚九落算计了姚迭衣三世,还将姚清浅打入了贱籍。 这不是姚九落的无情,而是百年前姚夜辰为了打破姚族的旧制,牺牲了这个儿子。 顾城风看到这里,一声冷嗤便从鼻腔里逸出。 姚夜辰割断了这一对孪生兄妹的血源,并非是姚九落伤害姚迭衣的理由。 至少,百年前,姚迭衣一身灵力和术法,却从未伤害过姚九落半分。 东阁肩膀一缩,悄然看着案桌后,帝王黑翘眼睫低垂,阴影半覆住他桃花眸里的一泓冷霜,便生了忐忑,是不是自已画蛇添足,带回了不吉利的东西,想了想便道:“皇上,奴才担心这些物件若不及时拿走,待三个月后,古树枯死,难保这些东西会有损坏。” “除了盒子外,还有什么?” “一些衣物和手编的小件物,还有一些桌椅,小竹床之类,奴才担心这里面藏了些蛊虫,所以,派人通知了田敏丽,让她先驱驱虫,再带进宫。” “做得很好,东阁,你不必在这侍候,退下!” 顾城风嘴角淡噙一丝浅笑,继续看着手中的羊皮纸时,眉间深笼一缕戏谑,如同看民俗鬼诞。 如今,一切尘埃落过,若要追源溯果,姚迭衣能平安出生,是因为她的兄长替她承下了所有的噩运。 而百年前,顾氏一族被灭门时,顾奕琛能逃脱火刑,也是因为姚九落的舍身相助,并盗取了上古遗族札记赠他,助他夺得了丹东的天下。 情也好,孽也罢,姚九落于顾奕琛只有恩。 顾城风眼底弥上怒色,这姚夜辰竟拿这种事来说辞。 姚九落身为姚族血脉的人修习邪术,本就逆天,还因为练邪术造成三千百姓枉死,在苍月和大魏战争爆发后,死灵聚集,姚九落已受到了反噬,魂魄散在了天地。 姚夜辰临去天音大陆前,寻到了他的魂魄,将他寄养在回音亭的结界中,如今算算时间,应已经转世投胎。 姚夜辰在信中道,姚九落既使转世,因前世的罪孽,恐怕今生要受业报,无法善终,死后灵魂会再次散落天地。 他对这个孩子,无法放任其自生自灭,可他的爱人身受阴灵侵袭,已无法在苍月大陆再停留一年或两年,且,离开后,十年内无法回来,所以,他希望顾城风帮他找到姚九落转世之身,在姚九落受了业报死后,找到他的魂魄,再次寄养在回音亭,十年之后,他回来,会亲自施术为子祈福。 姚夜辰告诉他,如今,姚迭衣的魂魄有了那一对雀儿的气息,她可以凭着身上一丝姚族血脉找到这孩子的下落。 最后,为聊表心意,赠药一枚予贺锦年,此药乃田八丹所配置,可完全驱逐人体沉涸的蛊虫气息。 顾城风眉眼一跳,旋即笑开,“姚夜辰,你废话了这么久,唯一有用的就是最后一句。” 顾城风又召见东阁,问,“带回来的东西在哪,朕要亲自过目。” “回皇上,田夫人说沼泽里的东西惧光,已经吩咐侍卫把东西搬到后园晒着。” 帝王寝殿,贺锦年悠悠然醒来,一旁的桂叶两手捏着一片衣角,撅着厚厚的嘴唇,“五公子,奴婢都喊了三遍你才醒,皇上何须要剪自个袍子?”其实,她想说的是,皇上就算一脚把五公子踹到床底,这五公子照样能睡到天亮,何苦三天两头折腾这些袍子,她看了心疼。 光一件衣袍,都够她们一家子过一个年了。 贺锦年一骨鲁就起身,抱住桂叶水桶腰,“桂叶,你终于来瞧我了,你看看,我都瘦成什么样了。” 几年前,桂叶从军,在军中认识了一个军营伙夫,两人情投义合,回燕京后,就嫁给了伙夫,第二年,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桂叶倒也认同,从肚子里拿出个油皮纸,打开后,一股带着葱香的肉味扑鼻而来,贺锦年心急火燎地洗漱后,迫不及待地接过,也不讲究皇后礼仪,直接捧着下口。 那馋样,惹得桂叶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桂叶,你不知道,我如今的幸福生活全指忘你了。”贺锦年满嘴油油,满足得眉眼弯弯。 离上次桂叶给她带的红烧蹄膀整整过了一个月。 吃干抹净后,贺锦年心满意足,准备带桂叶去探望六月。 途中,见一行人搬着一大堆的竹制家具往后花园走,她看那些竹床,竹椅之类的手工极为粗糙,心想这些东西如何会带进宫,不知为什么,心头突然窜起一种不安的感觉,令侍卫放下,“这些是什么?” 侍卫忙回话,“回摄政王,这是田太医让我们拿到花园里晒晒。” 贺锦年一触手,指尖便是狠狠一跳,甚至无需她去感受,一些从不曾见过的画面便窜入她的大脑—— 贺锦年这种异于常人的能力,早在三军传开。 宫中侍卫忙退出三丈开外,不敢打扰,甚至不敢直视,只是时间久了,抵不住好奇,眼角频频扫了过去,只见,贺锦年双眼阖着,眼角嘴角微颤,身体已然不知觉俯低半跪着,甚至连皇帝站在她身边也未曾注意到。 不知过了多久,贺锦年缓缓抽直身体,唇角缓缓轻颤,“族父把机会留给我,他一直知道,心里很苦,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总有一个孩子被牺牲。”在方才的画面里,她看到一个男子忍受着三年的难言之痛,没有女人的子宫,却孕育着一个生命。 邪灵入侵时,身子忽男忽女,阻着人体正常的排泄功能,她看到,他难受得指尖都插进了竹筒中…… 原来她的生命来得如此不易。 顾城风一语不发将她拢进怀中,日初透过薄云的云罩在两人身上,四周的人已悄然无影,只留下东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当场。 贺锦年悠悠转首,笑得有些苦涩,“你出生时,他曾冒险从申氏灵脉出来,去看你,他还没到燕京就被受了诅咒,伤得很重,差点死了,遇到田敏丽,是田敏丽救了他。” 顾城风眼底掠过一丝阴霾,倒不曾出声打断。 “百年期满,他从灵脉里出来,看到秦邵臻,误认成是你,所以,他弄死申剑国,用了他的身份,暗中护着秦邵臻。” “没想到秦邵臻被大魏当成质子送走,他觉得唯一能护住秦邵臻的是我,可他又担心我和秦邵臻产生情愫,所以,硬把我和申苏锦灵魂互换,可惜他的古灵巫术修得不够透彻,生生把申苏锦折腾成植物人,于是,他便迫我女扮男装,以申苏锦的名义前往苍月。” “我一直以为他意在窃国,现在想,凭他的出生,如何会把江山在看眼底,他只是……。”无声叹息,无论是姚迭衣也好、纳兰莉也罢,姚族血脉的后人,对情感皆是不问对错地执着! “那药,不在这里,族父把它放在一户人家中。” 东阁不明白贺锦年话中之意,但顾城风却知道,那户人家,是姚九落将要或是已转世的那户人家。 顾城风这一刻表情有些龟裂,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姚夜辰的谋算。 难怪纵横了千年的姚族,最后被他一个人算计,蜗居在川西沼泽。 牵了她的手回去,朝也不愿上了,顾城风让总管太监直接下旨,休朝三日。 总管太监眉也不皱,领了命便去告旨,他是宫中的老人了,在这皇宫里呆了有四个十年头,若说勤政嘛,顾城亦虽是来路不正,却是最勤的,至少不象当今皇上,忙时也是御书房金銮殿两边跑,可一个月中总有那么一两次会休朝,或是一天,或是三天,最长一次达七天,只与皇后厮守。 其间除了叶明飞、肖妥尘和戴少铭几个重臣,其它人一律不见。 十足的昏君驾式,可论起政绩,却又是最好的。 顾城风抱了贺锦年让她坐在妆台上,噙了她的唇瓣便吻开,这一次吻得有狷狂,让她舌根有些发疼,正呜咽表示抗议时,他突然舔了起来,语气有些含糊:“桂叶给你带的蹄膀,你吃完一个,剩下的你藏哪了?” 贺锦年正陷旖旎,被他语锋一转,有些转不过弯来,“啊?” “那胖丫头回回进宫,你身上肉香几天不散,你道我不知?”他指尖在她唇瓣上来轻不重地来回婆娑,“油腥儿一丈外都闻得到。” 再则,昨晚她累成这样,今儿还能起这么早,原来桂叶进宫了。 她软趴趴地靠在他的肩头,答非所问:“顾城风,我想吃肉,想天天吃肉,所以,我要生儿子,所以,我得找到那药的藏身之处……” 眼前却浮现简如风在竹榻上挣扎的身体,心头滚过油煎般的疼,无声承诺: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照顾好他。 “我陪你去,就当是春光美好,我陪你游山玩水。”顾城风焉不知贺锦年心中所想,虽然眼下时局未明,他极不愿让她离了燕京,可她心里即起了这念头,强浇的话,未必有用,倒不如陪同她,一起寻那孽障的下落。 “那朝庭怎么办?” “让顾容月摄政,他在我身边有些年,处理一些政事没什么大问题。” 可惜事与愿违,贺锦年找到那孩子时,她的尸体已弃在猪圏多日。 是个女儿,生在猎户人家中,刚出生那天,父亲打猎时不慎摔死,母亲嫌她是扫把星,把她扔在院子外的狗窝里她自生自灭,小孩命挺硬,吃着邻里的百家饭,穿着百家衣,倒也乐呵呵地长大。 孩子才一岁多时,刚学会走路不久,饿得实在慌,便爬上灶头,偷吃母亲给哥哥炖的鸡蛋羹,妇人刚好进厨发现,操手拿起一壶刚烧的热水,直接就掰开她的小嘴给她灌了下去。 小孩受了严重的烫伤,哭都没力气,却一时半会也不会咽气。 左邻右舍的人看了实在可怜,熬了些稀粥喂孩子,可惜已无法进食,没几天,就只剩下一口气在那残喘。妇人嫌她死在家秽气,就直接拿张席子包了,扔在猪圈,任她死去。 有人实在看不过,叫来村长,却被飙悍的妇人骂走。 贺锦年抱着孩子瘦弱尸身,心里酸涩难当,虽然明知这是属于姚九落的业报,可怀中明明是个孩子,她来人世间,不曾行一丝恶,死得却如此悲惨。 妇人虽泼赖,可看着贺锦年一行人来头不小,只能抱着儿子畏畏缩缩地站在屋檐下,不敢吱声半句。 倒是有一个老妇人柱着拐站出来问,“你们是何人,为什么抱着阿囡?” 可怜的孩子,出生一年多,连个名字也没有。 贺锦年摇摇首,走到一株槐树下,指了指一处地方,哑着声线对顾城风道:“东西在那树底下三尺深处。” 瑞泽三年秋,叶明飞领着五千影卫进入川西沼泽,将姚族长老余孽全部拘押入燕京。 东阁率五千僧侣,在川西沼泽设下结界,困住所有的阴灵后,设坛作法超度了整整四十九天,方令沼泽的天空黑云散尽,阳光普照。 瑞泽三年冬,顾城风下令,关闭北蒙与苍月边境,禁止任何民间商贸往来,开始了对北蒙为期近三年的封锁。 瑞泽五年春,顾城风亲自帮妻子接生,贺锦年在惊鸿殿诞下一女,顾城风封其为金夙公主。 瑞泽九年,二月初七,贺元奇六十大寿。 贺府门前车水马龙,光停滞不前靠在路边的马车,就占了整整一条街。除了朝臣外,还有不少文人墨客。 连日来,贺元奇的几个嫁出去的女儿相继带着各自夫君回到贺府。 几年前中秋,贺锦年回来贺府陪父亲过节,发现贺府卫国公主打理得乱七八糟。 一个金枝玉叶原就不懂得打理家府,加上人在异乡,嫁的又不是很遂心,也没什么心思,过了一两年,底下的人就慢慢生乱,最后连自已带来的几个姬妾都压制不住,个个想往她头上爬,心里委屈,难免向贺元奇哭诉。 贺元奇哪里有心思去管后院妇人之间的矛盾,久而久之,连家都懒得回,成日呆在朝庭办的学府中与学子们论学问,身边也没有一个贴心的,知冷知热的人。 贺锦年思忖再三,便作主把丁姨娘叫回。 丁姨娘经过几年的寺院的带发修行,性情倒超脱了几分,不象以往在贺家凡事战战兢兢的模样,加上有贺锦年的支持,很快将贺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晚宴后,贺锦年又陪几个庶姐聊了大半个时辰,方回到自已的寝房。 刚推开门,一片黑暗,心里暗奇丫环去哪了,身后却一阵暖意,被人拥进了怀中,熟悉的薄荷味扑入鼻息——是他! “想我了?”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在耳后,他的两只手稳稳固住她的身体,让她舒舒服服后仰在他的身上。 “谁有空想你,回来都忙坏了!要想也是想我的宝贝女儿”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心瞬时被安抚了,“想不到,你堂堂一个皇帝也做起偷香窃玉的事。” “怎么不想?”他支撑着她软开的身体,唇瓣在她耳际轻轻摩娑,“你身体的每一个气息都在告诉我,你想了!”细碎地吻密密匝匝地落在她的后颈,这样紧密的相拥却填不满他空虚。 “才不……”有这么自大的人么?她偏生要打击,“府里客人多,爹难得这么高兴,我当仁不让,负责接待客人,到夜里,躺了下去就睡,哪有空想什么甲已丙丁?” 看到贺元奇白发苍苍的模样,贺锦年心底有些愧疚,她一年到头,几乎在宫中陪伴顾城风,极少回贺家,去年时,还只见贺元奇两鬓发白,到了今年,蓦然发现老人已是一头的银发,骤然醒悟,在这个时空,到了六十岁,已是迟暮之年,所以,她向顾城风禀明情况,要了十天的假,执意亲自为贺元奇办寿。 “贺家又不是无人,何劳你忧心,你就是爱操心的命。自已夫君和女儿倒扔在一旁。”末了,见贺锦年不吭声,又添了句,“女儿晨起时,还哭着要你。” 贺锦年失笑地把头从他颈间移开,口气不无得意:“女儿晨起时,缠着你陪她玩风筝,闹得你又罢了一天的朝,这会女儿累得睡着了,你就出来讹我了,也不瞧瞧我是什么人。” “好吧,我想你了,说什么,你明天也得跟我回宫,我晚上一个人睡不好,怀里没人,老是睡得不踏实。”他突然捏了一下她的腰身,轻轻一带,将她翻转了过来,低下首,先含住她圆润的耳垂,带着温润的气息扑洒,他一边轻轻用牙磨咬,一边轻轻褪下她的衣裳。 从他的心跳中,她自然懂得,这话他没一丝夸张,她走了几天,他就是几天没睡安稳。 他的唇瓣滑过她眼睛,一点一点下移,把所有的相思都化为竭尽所能挑逗。 “我忙了一天……这回都没沐浴,你不……嫌脏?”时断时续声音被他吞咽入腹,气息被他夺得连话语都发不出完整的句子。 他轻轻一笑,如泼了浓墨般的桃花眸熠熠地瞧着她,带着好听的尾音“嗯”了一声后,埋下首,故意在她胸前用力吸了一下,“嗯,是有些味!不过,我可以忍!” “去——”她怒嗔,刚想推开他,外面却传来姐姐贺锦云的声音,“六妹,你歇了么?” 接着又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二姐贺锦欣的声音,“门没关,可能还在丁姨娘那,我们先进来等,三妹,你把东西拿进来。” 贺锦年唬了一跳,这才醒觉,自已什么时候被顾城风解了衣袍,裙子腰间的一排玉扣也被解了,本能地四周巡了一眼,马上锁定目标,与此同时,推着顾城风往屏风后面躲去。 顾城风怔了一下,眼角弯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也不拒,由着她将他推进,是后,身子一倾,将她抵在墙角,动作便狷狂了起来。 贺锦云先踏了进来,将宫灯放在壁角上,然后又点了案上的一盏灯,房间瞬时亮了起来。 好在她们在寝房看了一通后,就坐在了外厅,听那动静,分明是打马吊三缺一。 贺锦年轻轻嘘了一口气,欲微微调一下这怪异姿势时,耳畔传来温热的,带着稍稍的压抑的呻吟,“乖,别动!” 贺锦年这才发现这厮已情动。 她抬眼,透过窗棱打进来的月光瞅着他,只见他白色的襟袍微敞,露出了一截明黄的领口。昏暗中,他的眸子幽亮如星凝望着她,与她眸光相接时,他悠淡如深潭的眸子漾开一丝艳丽的诡波,她忍不住偷偷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心中暗骂了一句:妖孽!忙避开眼,她怕她再多看他一眼,就会被他色诱了。 若不慎发出一丝声音,她这皇后的脸就丢到家了。 待她再转回首,顾城风这厮已托了她的后勺,带着熟悉的清香,温软如丝地落下,覆盖了她的唇形,轻轻柔柔……及浓浓的**。 她略微紧张地又吞了一下口水,黑暗把一种偷情的感觉放大数倍,撩得人的血脉彭胀…… 她不知道她的三个姐姐几时离去,更不知道,他是如何将她抱回床上,只知道,一夜都睡得不太安稳,清晨被他慢慢退出去的动作弄醒,她朦朦胧胧地刚睁开眼,他的吻就落了下来。 也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她思考,这顾城风怎么又在床第之间把她弄得不醒人事的,因为,宫里的太监直接来贺府,侍候皇帝上早起。 一大早,整个贺府如炸了窝,帝王思念皇后,半夜三更出宫来贺府。 都说帝后情深,可放在寻常百姓家,就算是再恩爱的小夫妻,也不过是三五年之事,如今,两人大婚已过八年,贺锦年早已过了最美好的年华,且,只育一女,燕京城多少人都在猜测,过几年,帝王必定开始填充后宫。 可皇帝夜宿贺府,早膳时,在所有人的面前,给皇后亲自布菜,如向天下诏示,皇后依旧拥有皇帝无以伦比的爱。 顾城风牵着贺锦年从贺府大门离去。 贺元奇领着一家子恭送时,突然想起,十多年前,顾城风也是这样牵着贺锦年离去。 不同的时,那一次带来了耻辱。 这一次,贺府风光无限。 两个月后,云泪诊出,贺锦年再次身怀龙嗣,且,是双生。 瑞泽九年冬,贺锦年在惊鸿殿诞下一对龙凤胎,举国欢庆,为此,顾城风特赦天下,给双生子祈福。 瑞泽十年,夏,川西白族后裔聚居地。 天空万里无云,如明镜般,贺锦年不知道,这样的午后,她怎么又甩开宫女,鬼使神差地独自逛到这里。 她眸光时而环视着四周,时而望向天际。炙热让她的头有点昏沉,心有点乱。 这是她这次随帝王西巡时,第三次不由自主地逛到这里,她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好象这里的一切对她有一个魔力一般吸引着她的脚步。 可这里,明明没有鲜花盛开,没有桃花满地,只是间间平常的农家竹楼。 她走到一把竹子搭成的长椅前坐了下来,她看着前面的一个小门,心想,推开后,里面要是有一株桃树就好了,每年五月份就有桃子可以吃了。 突然,听到门后隐隐有动静,贺锦年便站起身,用帕子揭了一额间的汗,走过去敲了敲门。 “谁?”一声冷凝之声,如同把空气冻住般,乡里间怎么可能有如此霸气的声线,贺锦年呆了呆,不知觉得咽了一下口水,谨声道:“路过的,想讨口水喝。” 门打开时,一触及那一张熟悉得直击心脏的脸,贺锦年感到自已仿佛穿越了时空,看到未来的六月。 所不同的,此人的琉璃眸流溢着一层无人迄及的睥睨天下之霸气。 那人看到她一瞬,脸上闪过了然,倒看不出怒色或是喜悦,只是站开一步,无声地让她进门。 无需开口,甚至无需要任何眼神交流,她知道这是她的族父。 别人父女久别重逢通常会做什么? 拥抱?啼哭?喜极而泣? 眼前的男人尽管是她的父亲,可她觉得,他还是适合让人膜拜。 而姚夜辰,显然也没有叙旧的意图。 贺锦年局促地左右看着,视野过处,那熟悉的竹制椅子,门口挂的竹编的篮子,还有晾在地上那些鱼干,及案板上那杀了一半的鱼。 贺锦年不自觉地吸了口气,果然,从姚夜辰身上隐隐传来的那些鱼腥味,这个认知,瞬间击得贺锦年心口怦怦乱跳,脑子里划过—— 站在市井街头鱼摊前,正在给鱼儿刮鳞的玉皇大帝! 面前,站满了一队买鱼的人,排在最前头的是……。太上老君! “噗!”贺锦年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马上敛声。 姚夜辰漠然挑了一下唇瓣,淡淡开口,“你爹在后园里,他身子不好,你别与他说太久的话,记住,往事莫多提,他记忆并不完整。” 贺锦年自然知道姚夜辰话中之意,姚九落前两次转生,一次死于无情母亲之手,死时瘦得皮包骨,全身发臭。 另一次生于富贵人家,是个男孩,贺锦年早早就寻到了他,给了他足够的安全保护,并安排了影卫在他身边保护,却死于恶疾,连云泪也束手无策,最后没熬过五岁,死时,全身肌肤腐烂。 贺锦年明知是胎里带来的梅毒,是从母胎带来的,可这个时空,梅毒就是绝症。 这些,简如风并不知道,他只道这是姚九落第一次转世。 姚夜辰带着她走过院子,不再多言,只是指了指方向,便离开。 到了后园,贺锦年一眼看到一个少年正弯着腰给菜地浇水,那身量似未长足,看上去隐约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 在一旁的空地上,一个婴儿站在竹篮里,正乐呵呵地啃着自已的手指头,那是小九,第三次转生的小九……。她眼底一热,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绪,眼泪就这样无声流下,简如风似有感应般的回过首。 那张脸的无限风华,与这些年的梦境相重合…… “迭儿?”如梦如幻地呢喃一声,少年无法置信的瞪着,水壶从简如风手中掉落,溅湿了衣袍。 “爹……”她猛地扎进简如风怀中,呜咽一声,虽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很有脾气地跺起脚。 简如风手无足措地站着,被贺锦年紧紧抱着,他甚至没有贺锦年高。 胸腔里的液体激窜着,涌到了喉咽处,咽下—— 涌到了鼻腔中,涌到了眼眶里,最后悉数落下,少年展开颤微微的手,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贺锦年的身子,“迭儿,我不是一个好爹爹,让你们一个过得比一个辛苦……。” 可苦尽,有甘来! 于她、于六月、于姚九落,都是! 此时,风轻、云淡、视线处,婴儿的咿咿吖吖的笑声,如此无邪和美好! ------题外话------ 明天还有一章顾奕琛和姚迭衣的番外,接下去写顾城风现代番外,约有十万字左右。五月一号开《凤凰斗之携子生生》的系列文《凤凰斗天赐良缘》,男主是兰天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顾奕琛和姚迭衣番外 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因为中秋临近,每年这时候,顾奕琛总是会回帝都陪伴自已的母亲丹东的嫡公主过节,通常中秋过后第七天,就会回到姚族圣地督促姚迭衣的功课。 可这也足够让姚迭衣笑逐颜开了,因为,她可以自由自在骑马射箭,再也不用背那些酸腐的文章,练那些怎么写也写不端正的小纂。 结果,没想到,今年的顾奕琛回来这么快,中秋当天下午就回来。 姚迭衣正把自已的裙摆扭成一团,乱糟糟地塞在裤腰袋里,手挽着弓,正得意洋洋地对着一群侍婢显摆,“喏,小爷来个一箭双雕给你们瞧瞧……”语未罢,突然感应到场中一种异场的气息,如浓浓红尘滚滚升腾。 姚迭衣才八岁,自然不知道这是一种荷尔蒙的味道,她仅是感觉到这种气息让她的大脑产生一种画面: 一只孔雀走进了一群孔雀中时,孔雀们马上展开炫丽的翅膀,开始拼命摆起尾巴招引! 这群孔雀就是她的一群侍婢! 这可是很不妙的感觉呀,小家伙的手微微一抖,倏地一转首,果然—— 顾奕琛穿着洁白的锦缎长袍,外罩透明轻纱,衬得皮肤越发白得清透,柔黑的长发在微风中拂过眼梢额角。 他右手拿着一根细棍,握着细棍的指甲修剪呈椭圆形,阳光下泛出微微的光,指端看上去一点温度也没有。 姚迭衣的胆子也只敢看到这,她没勇气再往上瞧他的脸色。 迅速地,将手中的弓箭一扔,连滚带爬扑上来抱大腿,鬼哭狼嚎般:“师父!我保证马上就去练字!在这个美好的团圆日子里,我这个无依无靠、没爹管、没娘疼的孩子,师父是最心疼的,所以,这个残害小孩子身心健康的棒子,师父一定不是拿来招呼我的!” “朱长老的琉璃塔是你打碎!”一回来,马车尚未停稳,就围上一群告状的! 尤其是朱长老,捧着一堆碎片,那个叫声泪俱下! 那璃琉塔是朱长老先辈留下,听说传了十几代,方传到他的手上,若说笔墨纸画还好传,这些易碎之品,要传上几百年,还当真不易。 小家伙扑进顾奕琛的怀中,泪迎风飘扬,屁股用力扭着,象长了条尾巴拼命摇着,“师父,这棒子太重了,迭儿帮你拿着!” “偷了祭祀院里的金香玉烛拿去烤地瓜!”那不是普通的香烛,是皇宫的供品,不熏人,皇宫里也只有帝王方供得上。这小家伙一次烤不成功,烤焦了,居然再接再厉,烤了整整一萝筐的地瓜,最后才烤出一个能吃的,结果把整个祭祀院里备了五年的金香玉烛全偷光了! 侍女们个个既不安,又饶有兴致看着这一对师徒的对决。 顾奕琛五官非常精致,尤其是一双漂亮的桃花眸定定的看着你时,简直就像一个书卷气浓重的无害的少年一样,让人感觉不到丝严师的苛刻。 可姚族圣地的所有人都领教过顾奕琛在教导圣女时的严厉……甚至不允许长老会出来干涉。 小家伙大眼一眨,眼圈一红,泪水滚滚而下,“师父,您走了七天,整整七天呀,迭儿以为师父也不要我了,迭儿吃不下饭、睡不了觉、看不了书、练不了字、弹不了琴,迭儿什么也做不了,每天每天就是想着师父。想着师父有没有跟迭儿一样吃不下东西,迭儿拼命想、拼命想,担心死迭儿了,所以,烤了一个金灿灿的地瓜留给师父吃!” 侍女们掩住嘴,什么吃不下饭,睡不了觉,看不了书,顾奕琛一离开圣地,圣女便带着小弓箭满山巡逻,方圆十里内的动物早闻着气味就跑了! “听说你养的小雀儿这两天没胃口,你把族长留下的几颗金贵的灵丹全喂了小单和小双!”顾奕琛轻轻“嗯?”了一声,抚了一下小家伙似乎还算干净的乱发,嘴角一贯的温柔浅淡,没有更多的情绪。 小家伙好象得了鼓励般,哭得更起劲了,“师父呀,这里已经非常非常没有温暖也没有爱了!我今天在这里,就是跟我第二爱的宝弓说声再见,然后,就离家出走去找第一爱的师父了……” 侍婢们齐齐转首,强忍着腹部的痉挛! “陆师父书房里的小蛇是你放的?”除了顾奕琛外,姚迭衣还有几个授习恩师,但能治得住姚迭衣的,只有顾奕琛一个。 姚迭衣小脸突然变得愤怒了,义正填膺,“师父,迭儿坚决反对师父明年再扔下迭儿去和家人过节,让迭儿一个人孤伶伶地在这里独自过团圆节,有句诗叫什么来着,对了,叫每逢佳节倍思亲,师父,您一定不疼迭儿了,还是让迭儿自生自灭吧……”屁股一扭,大有就地一滚的姿势。 顾奕琛冷冷一哼,一手叉住她的腋下,“我这不是今天回来,晚上陪你过中秋么?” 姚迭衣小眉毛急抖,琥珀般的美眸极不相衬地做出贼溜溜的一转的动作,毕竟年幼,还是问了出来,声音抖了抖:“今天是中秋?往年师父不是过了中秋才回么?” “还有什么不满一并说出来,说完了,该打的还是要打!” 姚迭衣十分敏感,立刻把手往后背缩了缩,抬首,看着顾奕琛,那一双桃花眸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她认命地伸出双手,掌心朝上,委委屈屈地开口:“师父,暴力这么可爱的女童是不对的,迭儿是您唯一的爱徒!” 顾奕琛看着眼前一双脏兮兮的小手,感到头疼起来,低下首一瞧,果然,自已腰间白色的轻纱上已按出一簇簇的黑手印,霎时,周身不适感涌来,恨不得马上脱了外袍,将自已冲洗个干净。 “跟上来!”也顾不得惩罚,顾奕琛扔了手中的长棒转身就走。 小家伙眼角含着看你怎么跟我斗的小表情,捡了地上的长棒,还不忘从侍婢手中拿过心爱的弓箭,马上翘着尾巴挺起小胸膛追了上去。 顾奕琛带她回到行苑,将她扔给侍婢,让她们把她收拾干净,自已亦回的房间沐浴,一出来,就听到,书房里正传出姚迭衣撕心裂肺背诵文章的惨嚎声。 顾奕琛站在书房外,看着那坐在椅子上的小小身子,眉心深深皱出一道纹,淡淡道:“明天声音要是哑了,师父就让你绣十天的桃花!” 小肩膀一抖,声音马上蔫了下来,“师父,您的杀手锏伤害到迭儿幼小脆弱的心了,您一点都不疼您唯一的爱徒!” 顾奕琛不理会,转身便走,这小家伙你愈理会她,她愈得瑟。 酉时,姚迭衣背得抽抽噎噎,门外终于响起大赦天下之声,“好了,今天过节,吃了团圆饭后,晚上不必背课!” 姚迭衣一骨鲁就从长椅上溜下,挥动着尾巴,如小燕雀一头扎进顾奕琛怀里,险些把顾奕琛的肋骨都撞断,仰了小脑袋,连番提出条件,“师父,我要吃您做的干烧岩鲤、宫保鸡丁、毛肚火锅、灯影牛肉、鱼香肉丝、东坡肘子、廖排骨……。”一点都不客气地背出一道道菜名后,看到顾奕琛的嘴角微微上翘! 这可是答应的前奏呀! 果然,修长带着自然馨香的手掌抚过她的小脸,“还有水煮活鱼,迭儿不是一向最爱吃?” 姚迭衣霎时觉得顾奕琛的脑袋四周升起一圈一圈的光环,立刻,尾巴摇得更欢腾,“师父,明天,迭儿一定把您写的长词赋背得滚瓜烂熟,不,是倒背如流!” 中秋,虽然只有两人一起过,但姚迭衣那是一个满足呀,嘴边沾染了整整一圈的红红的辣椒油,一边吃着,一边不时地把小舌头伸出来晾一晾! 可欢腾没多长时间,乐极生悲了,只听一声“咯嚓”,那别扭生涩的声音,连顾奕琛都忍不住皱了眉,“咬到鱼骨头了?” 姚迭衣扁着嘴点点头,一张嘴,连顾奕琛也吓了一跳,居然有血,忙将小家伙抱进怀中,也顾不得她一嘴的红油,伸进指头小心翼翼地检查,“刺到哪了?” 姚迭衣眨着泪巴巴的大眼睛,咿咿吖吖地摇着首。 最后,顾奕琛方从她的左侧下排拿出一颗大牙,轻笑,“不碍事,只是换牙了!” 小家伙漱了口,张着漏风的小嘴,得意洋洋地宣告,“这回不用拨了!师父,带迭儿去藏牙齿!”上回上牙松动,顾奕琛帮她拨时,那哭声惊悚了整个圣地。 “好,还是放老地方!”顾奕琛背起她,小家伙马上神气十足,摆出巡山的驾式。 顾奕琛站在圣地最高点,石碑之顶,负手而立,白衣翩翩,看着足下的万丈烟火,眉间微微拢着一层忧虑,这些年,他并不按着姚族的规距去教导迭儿,而是废尽心思教她看史书、识人间喜怒哀乐,希望她有一天能懂得是非,至少,懂得该如何选择自已要走的路,而不是象千年来所有的圣女一般,如殉道者在这里奉献一生的血液。 身后,小家伙蹲着身,宝贝地数着地上一颗颗的牙齿,最后,举起双手,伸出七根手指,嘴里漏着风笑,“师父,七颗了,师父您说,存到十五颗,就带迭儿去外面玩,不能爽约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 惊鸿一瞥 A市。 宝兰色的迈巴赫62S平缓地驶进世景大酒店,后面紧随的两辆黑色的宝马车缓缓停靠,随行下来八个保镖上前,左右护在了车子周围。 “三少,世景到了!”傅伟平停稳车后,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正闭目养神的男人,名贵的西装衬着无可挑剔的身段,既使是坐着,亦可以看出颀长的身材。 “嗯!”指尖轻揉眉锋,弯翘的羽睫在缓缓绽开,那是一双美到惊心动魄的桃花眸,双瞳一点一点地在敛聚,如同两颗华丽的钻石,冰冷而耀眼。 孔家三少,港岛华夏实业太子,寰宇国际总裁,负责中国大陆、南美、北欧市场。 就算撇开华丽的出生,光容貌足以让人过目不忘。 车门打开,在保镖的簇拥下走向酒店。 世景大酒店是A市唯一一家六星级大酒店,为寰宇国际旗下产业之一。 今晚这里将有一场慈善晚会,由厚泽中华基金举办,所筹的善款全用于西部医疗卫生建设,孔劭寰是代他母亲出席。 酒店大楼为了这次的慈善晚会和特意添置了一个电子巨幅广告,屏幕播放出的绚烂的色彩,喜庆的音乐,将城市的暮色衬托得越发繁华、娇娆! 晚会的安保统一交给主办方,由方办法联系A市著名的保全公司统一管理,除了晚宴后邀请某知名媒体进行相关采访外,所有记者和电视台都被拒之门外。 主办方为了这次的慈善晚会筹备了近两年,邀请的都是业界著名的慈善家和知名的老艺术家。 孔劭寰的到来,无疑是最受关注,不仅主办方的负责人和酒店高层亲自上前迎接,连同德高望重的几个老前辈也为之驻足,站在入场门口朝他扬手。 比孔劭寰早一步到的人自觉让开红地毯,让他走在前方后,才提足跟上。 其中大部份人不认识孔邵寰,一个中年男人悄悄问,“这是谁?是明星?” 那人笑,“厚泽举办的慈善什么时候邀请过明星出席?不过,你不认识他也不奇怪,他是港岛实业的三太子,很低调的一个人,来A市执掌寰宇国际已经一年多,我笼统也在正式场合见过他两次。” “原来如此,孔家人原本就以低调闻名,别说我眼拙,估计今晚来的大部份都不认识这孔三太子。”中年男人笑笑,想了想,又说:“难怪去年就风闻寰宇国际大换水,原来正牌的太子来了。” “你消息滞后,孔三少来A市时间不长,认识他的人不多,但名气可不小,几个月就把寰宇国际清洗一遍,这样的魄力,就算是沉浮商界数十年,也未必有。这次,举办方如此隆重,未必不是有收到消息,孔三少会亲自出席。” “是是是,果然英雄出少年。”中年男人羡慕地谓叹一声,“我说呢,看那几个迎宾小姐,听说全是艺术学院请来的校花系花。” 孔劭寰在远远就被其中一个女子吸引,灯下光,白玉一般的侧脸,不见精致妆容,在一群浓妆少女的衬托下,真如诗经所描述“肤如凝脂,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 站在首位的礼仪小姐,脸上含情,嘴上含笑,双手半呈出,等着—— 可没想到,孔劭寰竟直接跨过她,在第四个女孩面前停下。 纪宁夜对来人直接跨过前面几个礼仪小姐,站在她面前,有些意外,抬眸,对上一双晶亮的浅瞳,她很慎定地先弯腰行礼,“欢迎光临!”然后,从容不迫地从身后的礼仪小姐手中接过男子佩戴钻石胸微。 孔劭寰仗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审视。 远远就留意到她,那侧影,让人怦然心恸。 他出身名门,阅尽人间绝色,仅一个背影能吸引住他的,从不曾有过,这也让他心里生了几分好奇,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近看,果然肌肤细得如凝脂,眼睛够媚,鼻子高挺不失精致,唇形好,唇色天然嫣红,是极少见的绝色。 可偏偏他却失了兴趣,也不过如此罢了! 转首朝着A市德高望重的两位来宾微微颔首。 与孔家世交并结下姻亲的卓老先生带笑问,“令堂为何失约?” 孔劭寰笑回:“天气炎热,家母陪伴外祖去新西兰渡假,今日还特意打来电话交待向您问好。” 有医界泰斗之称的康老先生笑,“年轻人有机会还是要出来活动活动!” 孔劭寰笑笑不语。 突然,他注意到女孩的右手的拇指第一指节上有一颗胭脂痣,手指忙碌的同时,那颗胭脂痣不停地在他的胸口晃着,心不由然重重一跳,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情绪霎那间占据了他整个心房。 正待伸手握住,那女孩却收回了双手。 “先生,祝您晚上愉快!”纪宁夜完成任务后,又是礼貌地一鞠躬,双手交太于腹下,隐去了那一颗胭脂痣,双眸下垂,不卑不亢。 再次审视这张精致无暇的脸,孔劭寰眼角带了些许探究,但很快散尽,提足阔步前行进场。 正和主办方勾通的沈秘书远远察觉到什么,他不着痕迹地观察着BOSS神色变化,待佩戴好胸徵后,退开几步至世景酒店总经理景季开身边,“景总,不错呀,什么时候招来这么一大批大美女做招牌?” 景季开一顿,马上脑洞大开,低声回,“是A市的艺术学院,艺术系的,我让人问清楚名字马上联系沈秘!” 沈秘拍了拍景季开的肩膀,“等你安排!” 景季开还是不解,“沈秘,你从哪看出孔三对这个女孩有兴趣了?” 沈秘神秘一笑,“你什么时候看过三少盯着一个女孩超过十秒?听我的,准没错。” 晚上十二,晚宴结束,大堂经理通知她们去酒店财务部领薪,纪宁夜这才发现自已被公司的同事摆了一道,误打误撞来世景做礼仪小姐。 她是寰宇国际秘书二科的实习生,中午,公司的同事突然让她来世景大酒店配合工作,世景大酒店是寰宇国际旗下的酒店之一。 许是她凑巧和一群艺术学院的学生搭了同一辆公交车,所以,一下车就被世景大酒店的大堂经理赶鸭子上架。 站了一晚上,都没机会开口。 但有钱领也是好事,而且一问竟有二千元,心里乐开了花。 她随一群女孩一起到了财务室,顺利领到二十张毛爷爷,刚想离开,旁边坐的大堂女经理问,“同学,你是艺术类哪个系的?” 纪宁夜有点心虚,不会吧,难道猜到她是假冒的?可她确实站了六个小时呀,总不能因为她不是学生,就不让她拿钱? 纪宁夜只想拿到钱后顺利离去,眼睫毛轻垂,敷衍了事回了一句,“音乐系!” 大堂经理笑着上下打量着她,并递上一张名片,“我姓李,同学,留个电话吧,我发现同学的气质很好,有没有想在我们酒店兼职,不会影响你的学业的,一般有活动我们才会联系你!” 李玉宁见她表情犹豫,上前拍拍她的肩,状似亲热地带着她往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同学,我们酒店是港资六星级酒店,准备为总统套房招收几个酒店管家,收入不错,怎么样,有兴致么?” 一个六星级的酒店,最顶级的总统套房,配备一个管家,也肯定是从酒店里最资深的客房服务人员中挑选出来,而她,不过是一个“艺术系的学生”,偶尔打打酱油是正常的,凭什么会被人特殊青赖? 只要稍一动脑,就明白了,对方给她下套前先给她下诱饵。 “对不起,李经理,我可能没有时间!”她勿勿站起身,暗暗翻了一个白眼,欲离开。 “稍等一下,同学。”李玉宁几步追过去拦住她的去路,“同学,其实你读艺术表演系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呢?做歌星?或是明星,签约一家有实力的公司,然后唱一首好歌或是演一部好的戏,大红大紫,最后,名利双收是吧!” 纪宁夜默然,她没必要回答这个问题,而且她从李玉宁的口气中上位者的高高在上,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你现在有一个机会,只要你把握住这个机会,你会成为这一届艺术生里最出众代表,或是名、或是利,都会轻易得到,或许,更直接些……十万块,如何?”李玉宁说得极尽诱惑,可眼角眉梢还是轻泻出一丝鄙夷。 果然,她遇到所谓的权色交易了。 纪宁夜牙齿轻磨唇瓣,终是忍住腹诽,平静地拒绝,“对不起,李经理,我想你误会了!” “二十万!”李玉宁嘴里发出不屑的声音,心想着,这些艺术系的女生不就仗着一张脸想往高处爬么? 纪宁夜不愿理会她,径直走到门,刚拧开锁,李玉宁“哼”地一声,“五十万,不能再超过这个数字!”李玉宁冷笑一声,其实她也不明白,不过是长得漂亮些,上头居然肯开出这样的天价,别说是普通人,就是国内一线的明星一晚也就值这个价。 李玉宁见她沉默,胸有成竹地提醒,“在艺术学院,就算你以最优秀的成绩毕业,没一定的人脉,将来只能混个小姐,有人关照的话,就算肆业,也能做个大姐!” 大姐?就是娱乐圈的一线明星? “李小姐,再见!”纪宁夜忍无可忍地把“小姐”两字奉回。 “同学,你还是识务些,要捏死你们这些人,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就算你有这能耐,你也不过是狗腿。”纪宁夜冷笑一声,勿勿跑开。 李玉宁整张脸霎时激成血红,掏出手机,找出一个号码,拨通,“十分钟后,有个女孩子从酒店里出去,帮我抓回来,小心监控,动作干净点。” “李姐,有照片么?” “没有,身高一米六八左右,长得很不错,很好认。”李玉宁挂断手机,脸上闪过一丝冷笑,如果连个学生都摆不平,她李玉宁也不用混了。 厚泽基金慈善晚会现场。 从电视台邀请到的主持人介绍每个贵宾捐出的珠宝首饰和字画后,拍卖开始。 各界的商贾精英在笑谈中觥筹交错,每个人都对心仪的抱着势在必得的自信。 拍卖进行了两小时,结束后,宴会开始。 孔劭寰在这些年,几乎是不沾酒,但今日康老和卓老齐齐被厚泽基金的老总邀请,作为后辈,他必需做足礼节。 两杯威士忌入腹,太阳穴处便隐隐抽跳,象是被接通电源般很快漫延至整个头部。 沈秘见状,递过一个酒店门卡,压低声音,“三少,你先去休息室,我和丁总留下。” 孔劭寰头疼得历害,无暇体会沈秘那意味不明的暖昧,拿了酒店门卡勿勿从偏门离开。 世景是寰宇国际旗下的酒店之一,他有专用的包房,一年之中,他有十几天通常会在这里渡过。 洗漱完毕,步进卧室,刚想找摇控器关上窗帘,却在夜色下看到床上睡着一个女孩,眉锋轻蹙了一下,随即笑开,这沈时捷,什么时候学会拉皮条。 头疼欲裂,哪有兴致跟一个陌生女人翻云覆雨。 走过去,推了一下女孩肩膀,语气焦燥,“起来,离开这里。” 女孩嘤咛一声,似乎很不舒服地翻了一个身,长发半掩面,半褪的衬衫自然掀开,露出黑色的内衣和凝脂般的肌肤。 他随手触摸床灯,桔红色的光线下,女孩肌肤似雪,黑发如浪。美好得近乎圣洁的身子落在黑色绸缎上,散发着祭祀的庄严。 无力垂于胸口那一根根葱白的手指,指尖那一滴触目惊心的胭脂红…。无需经过大脑思索索,他一眼就认出,指尖胭脂痣的主人。 方才在酒店门口为他戴上胸佩的女孩! 脑子晃过黄昏暮色中,女孩远远的背影,他全身一热,那一颗的胭脂仿佛滴进了心头,霎时感到口干舌燥起来,明明是美得令人无法染指,却勾起男人天性中的征服一面,想去侵占、去猎取……甚至去蹂躏。 还没等大脑下达命令,他的手已经绕到她的胸后,将她整个人托起,寻找她后背的搭扣子,指尖一挑,扯了下来,扔到地上。 纪宁夜难受地仰起脖子轻喘一声,身体的高温让她神智有些不清,茫茫然转过头,黑色青丝滑落,露出嫣红欲滴的脸盘,额间细密的汗珠,唇瓣半张吐着气,双眼半睁半闭,瞳孔没有焦聚。 孔劭寰微微一怔,蓦然明白,这个女孩很可能被人下了药,送到了他的床上。 停下? 来不及了,他的欲念已被勾了起来—— 纪宁夜感到自已在烈日下烤了几小时后,突然感到有什么倾覆了下来,带着冰凉的触感,让她控不住四肢地去攀附—— 当疼痛突然来临时,纪宁夜猛地睁开双眼,本能的推拒时,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狠狠按住! 有人!是谁? 她怎么会在这里?出了什么事? 昏沉的大脑里猛地闪过一些模糊的认知……及酒店大堂经理李玉宁那双淬了毒的眼睛。 纪宁夜倒吸一口冷气,旋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眼眶怒睁,黑夜中,那人背光,面部一片黑暗。 四肢无力让她如失了水的鱼,无丝毫的反抗能力。大脑僵硬迟钝的反应让她只会发出近乎小猫般的乞求,听在男人的耳朵里,象是在邀宠…… 孔劭寰身体突然僵了僵,沈时捷送来的人居然不是未经人事,怎么办的差? 一具如此鲜活却如此肮脏的身体。 怒意令他一手抓住女孩乱挥的双手,扣住,冰冷的眼睛没有一丝感情,直接化身为地狱恶鬼,在寂静的夜里,享受着血淋淋的圣宴。 夜色浓重,月亮隐在薄云后,忽明忽亮,纪宁夜忽地一下坐起来,房间光线暗淡,气味糜烂,她揉了揉眼睛,模糊的视线让她看不清究竟身在何处,可如同被辗压过的身子瞬时让她痛苦地呻吟出声,昨夜的记忆渐渐清晰,她记得刚走出酒店不久,被一辆突然停在她身边的车子抓了进去,她死命反抗,一个壮汉拿着一只手帕掩住她的鼻子—— 不由然地想起李玉宁那淬了毒般的眼神,她倒抽一口冷气,被她勿略的那句话象毒蛇般地灌进耳朵:捏死你这种人就象捏死一只蚂蚁。 她睁着恐惧的双眼瞪着身边的裸男,揪住疼得几近痉挛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如果不是身体各处传来清晰的疼痛感,她会以为是在做梦。 怎么办?告他不道德交易不成功后,直接绑架?而后性侵? 不!眼下的她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与任何人去对峙一场官司。 大脑一阵短暂的空白,她重重咬了咬唇,嘴里和腥甜让自已清醒一些。 这世界没有公道可言,一个毫无背景的打工妹,去告一个是坐拥天下、为所欲为的天之骄子? 只会把自已的悲惨经历变成一则笑话,供人茶余饭后消谴。 颤着四肢爬下床,忍着身上传来令她反胃的粘腻感,麻木地捡起扔在地上的衣服,抱到卫生间。 打开镜头灯,看到镜中的自已一身的狼狈,仿佛被被人生生掰了壳般的河蚌,露出被人当成美食的生殖器,她呜咽一声蹲了下去,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已,带着无尽的绝望和凄凉哭了个肝肠寸断。 也不知哭了多久,那堆积成灾的悲愤慢慢演变成无法排解的怨念。 她恨—— 她怨—— 今夜,带着一生永不磨灭的耻辱,扎根在她的心底,她不甘,不能这样轻易放过—— 既然告不了他,那就狠狠地把污辱还给他。 倏地,狂跳的心几乎撞出胸腔,一转身便重回浴室。 从包包里拿出钥匙,解开上面的一把小剪刀,环顾四周,最后,豪不犹豫地剪掉浴室里的电话线和吹风机线。 紧紧握着手中的线,一步一惊心,直直走到那欧式的古典雕花铜床边,视线模糊地盯着趴在枕头上沉睡中的男人。 睡得真甜哪! 凭什么?就凭你高高在上么?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后,还理直气壮地入睡,就不担心身边的人掐死你? 恨!怒!怯齐齐涌上心头 把圈曲的电线拉直,悄悄地靠近仰睡的男人,禀着息、颤着手,花了近半小时才将男人的手脚固定在床四周的铜杆上。 而后,眯着眼睛在昏暗中四处到她的包包,拿出手机,打开手机的闪光灯,把摄像头对准床上的男人。 夜色昏沉,耳畔传来男人均匀的呼吸声,不知为什么,尽管她看不清床上的男人的模样,尽管男人赤身**,看上去毫无杀伤力,可冥冥中似乎有一种力量让她生畏、生寒,从脚底直至心脏。 对着床上的裸男连拍几张,颤着手发到自已的邮箱,而后,欲删除手机里的图片时,蓦地发现照片中的男人一双冷森森的眼睛睁着,他紧紧抿着唇瓣,但那眼底的冷静和严酷象是在警告她:你敢! 纪宁夜仿佛见了鬼样,吓得差点连手机都握不住,想也不想,转身就跑。 出了酒店,夜色正浓,城市的夜晚,就算在无人的街头,霓红灯闪烁,看上也很热闹,让她不懂得畏惧,她就因为想省那几十块钱不坐酒店门口的计程车,想徒步走上二十分钟到最近的公交车站,就因为此,她才被轻易地劫持。 可这时间,再恐惧也没计程车经过,她孤伶伶地走在大街上,又怕又心酸,忍不住放声大哭。 孔劭寰花了约花了二十分钟时间,在强行挣脱过程中致拇指关节脱臼,他眼睛连眨不都眨,把压迫成成青紫色的手从电话线上解脱出来。 接着侧着身,用受伤的四根指头,迅速解开乱缠成一气的电话线,迅速找出手机,拨通保镖阿亚的电话。 “调出酒店监控,二十分钟前,有一个女孩从我这离开,这时间不会走远,你马上派人去找,找到后直接把人带回来!” “现在开始,你一直搜索各大网站,有没有不雅照流出,有的话,不要汇报,马上攻击网站。”如果这女孩仅想用不雅照威胁勒索,到也容易处理,最怕就是她一冲动,直接把图片上传网站。 阿亚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马上表态:“是,三少放心,我是刑侦专业,这点还难不倒我。” “最坏的结果……”事情隔了二十分钟,这女孩如果搭上了计程车,那就如石沉大海,“明天一早马上联系交通主管部门,提取酒店附近各路段的监控情况,我要详细知道这女孩几点离开酒店,上了什么车,到什么地点停下。” “明白,您放心,不出两小时,我一定把人挖出来。” “安排个骨科医生上来。”孔劭寰挂了电话。 房间里一股浓重的、淫麋气息经久不散,孔劭寰倏地扯开窗帘,力道过猛,窗帘从挂勾处脱落,无精打彩地垂了下来,他推开窗户,让新鲜空气进来。 饶是此,填郁在胸口的怒气在孔劭寰的胸口始终压制不下,他居然会睡得那么死,连手脚被缚也不知道。如果不是突来的强光刺激到,他可能一夜到天亮,然后,等着他的生活助理前来看他笑话。 孔劭寰越想越气,他要找一个泄洪口,想了想,拨通了沈时捷的电话。 “BOSS?”沈时捷打了个呵欠,睡眼惺惺,听到电话另一端传来阴恻恻的干笑声,猛地抽身坐起,“在!” “马上去查,今晚你送上来的是什么人。”孔劭寰眼角危险地眯起,双瞳冷得快榨出冰来,极力压抑着淘天的怒气,“天亮之前我要知道她详细的住址,否则,你们明天就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这口气!沈时捷一噎,难以置信地看看手表,临晨三点,什么情况? 难道是那女人玩仙人跳,把BOSS身上的贵重金属洗劫一空? 抓抓头皮,无耐地从温柔乡爬起。 孔劭寰这才到卫生间。 浴室里也是狼籍一片,他冷眼扫视着,唯独被墙角的一抹暗红蜇了一下眼睛,他什么时候伤了她? 她又不是处子,怎么可能出血? 侧看,看着防雾镜里的后背,幸亏后背没有女人留下的指甲痕。 右手拇指脱臼,整个手掌已变成青紫色,孔劭寰重重一拳,“砰”地一声玻璃碎裂,镜中的人霎时分割无数。 迅速冲个澡,然后,从衣柜里拿出全新的西装换上,镜中,男人衣冠楚楚,灼灼的目光,在暗淡的廊灯下冰冷如钻。 沈时捷虽然不明白自家BOSS为什么半夜抽风,但也没时间也给好好琢磨,只好半夜三更打电话给景季开,呼啦啦地就把任务分配下去,从酒店的公关联系人开始,找到A市艺术学院牵头人,开出今晚在世景任礼仪小姐的详细名单,然后,逐一排除后,沈时捷拉耸着脑袋向BOSS报告。 “我们根据酒店的财务签名找到了元敏清这个女生。”沈时捷咽了一下口水,觉得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艺术学院那边的人已经回复,今天这个女生因意外根本没有出现在世景大酒店。而多出来的……那个女孩,经过视频辩认后,确定不是艺术学院的元敏清。这个……也不知道酒店是怎么办事,糊里糊涂地用人。” 孔劭寰眸中,登时闪过一抹震怒之色,随之,瞳孔一紧,眼中只剩冷硬,“也就是说,你连对方身份都没弄清楚,就直接下了药,扔到我的床上?” “下药,不是吧!谁干的缺德事?”沈时捷倒抽了口冷气,刚才忙着接电话和打电话,倒忘了这一茬。 隔着电话线都能感觉到自家BOSS的火气,难道是忘了戴套? 天! 财务损失是小。 这女的要是不干不净,他就罪该万死了! 沈时捷突然想起中学时期曾看过一部,一个男的一夜情后,第二天醒来,女人没了,只留下用口红在化妆镜前留下的话:欢迎您加入HIV队伍! “沈时捷?” “到!”被自家老板震尔欲聋的声音差点手机都抓不住。不愧是麻省理工的高才生,很快就回过神来,平复了受惊的情绪,为难地拭探,“BOSS……您财物损失了?” “沈时捷!”怒色未敛,嘴角却浮出一抹笑意,“我以为一年领几百万薪水拿上千万分红的寰宇国际总秘怎么说也长点脑子,看来,我是高看你了!” “BOSS,这事我有责任,您放心……”沈时捷下完军令状后,都想破口大骂,这景季开办的是什么差,尽给他添麻烦。 “别浪费时间,趁你还能帮我卖命,赶紧把人给我挖出来。” 孔劭寰挂了电话,倒冷静了下来,沈时捷这榆木脑袋倒提醒了他,他昨晚原本没准备要她,不知道怎么回事,脸都没看,只看到她指尖里的一颗胭脂痣就鬼迷心窍上了她。 结果连普通的措施都忘了。 而且食髓知味,要了一次又一次,如果不是因为头疼欲裂,弄不好会通宵达旦。 他是不空旷了太久了?居然把一个陌生女孩给强了! 第二天传来的消息没有更坏,只有最坏。 不仅阿亚没找到人,连交通主管部门找到女孩上了一辆车的情况下,还是跟踪不到女孩最终的下车点。 因为这车是黑车,牌照也是假的,交通部门一时无法联系到车主。 第二个原因,A市虽然监控密布,但也有很多监控盲区。 沈时捷也调出酒店监控,核查酒店是如何把人安排进来做礼仪小姐。 看了几个小时的监控,最后得到的结论是纯属误打误撞。 在慈善晚宴前一小时,一辆公交车在酒店门口停下,下来一群的年轻女孩,这个女孩就在其中。 酒店大堂经理李玉宁直接招手让大家去化妆间,让女孩们马上换衣服化妆,敢紧准备,半小时内准备就续,时间紧张,根本没有查检身份证。 这个女孩如同黑夜精灵,来之无影,去之无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 重逢 纪宁夜当晚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浴室,把自已里里外外地清洗了一次,稍稍处理伤创后,打开电子邮箱,看看照片的效果,瞬时欲哭无泪。 原来,二手市场淘来的山寨机拍出来的效果惨不忍睹,闪光灯骤然亮起后,把照片中的男子整张脸打成一束白光,就算是上传网站,也达不到任何报复的效果。 所有想好的一系列报复计划被迫中止,最后,恨恨地画着圈圈诅咒一番,一删了之! 稍稍处理伤创后,她甚至没有时间去躲在小角落里哭泣,她得狠狠赚钱,除了在寰宇国际实习外,还得腾出所有的业余时间去打工,以支付弟弟高额的医疗费。 周日,纪宁夜难得一天不用去打工,傅伟平便一早开车来接她,要带她去吃海鲜。 傅伟平是纪宁夜的未婚夫,两人订婚已经多年,只是因为傅伟平的母亲傅老太太后来反悔,婚期便拖延了下来。 纪宁夜曾表示既然老人不同意,那就退婚算了,可傅伟平说什么也不答应,并信誓旦旦一定会取得老人的同意。 目前,纪宁夜暂住在傅伟平的房子,而傅伟平却被老太太管在身边,住在傅伟平的大哥傅伟年的别墅中。 “对了,宁夜,下周大哥的女儿从瑞士回国,妈在下周五要给她办几桌接风宴,就在世景大酒店,家里的人热闹一下,妈让我带你一起去。”傅伟平说着,脸就微微红了起来,其实,老太太压根没邀请她,是他想先斩后奏,然后趁机在宴席上提起这桩订婚的事。 傅伟年是A市药企傅氏的董事长。 傅氏虽然掌权在傅伟年手中,但傅氏最大的股东却是傅伟年的长女傅康宁,也就是傅伟年亡妻的女儿。 傅家真正的公主回国,自然老太太要给她办个风风光光的接风宴。 傅伟平想,他和宁夜订婚多年,这种全家聚会没理由纪宁夜被排斥在外,他想先斩后奏,直接把人带过去,公开两人领了结婚证的事实,老太太好面子,不可能当众为难她。 “好!”纪宁夜一想到要见老太太,就感到头有点大。 上个月,傅伟平曾带她去见老太太,想征得老太太的同意,没想到老太太当着大家的面一脸刻薄地当众削她,不仅嫌她穷,还嫌她好好的留学生,搞得最后辍学,将来肯定找不到好的工作,配不上傅伟平。 傅伟平急了,直接夸口,说他所在的寰宇国际公司正在招员工,纪宁夜也接到面试通知。 老太太当时不语,但傅伟年却发话了,“如果能通过寰宇国际的面试,倒可以考虑,妈,您还是给年轻人一个机会。” 就因为这句话,傅伟平靠着自已为孔劭寰开车的人脉,托了很多的关系,让纪宁夜跳过第一轮文凭选拨,以公司内部家属的身份进入第一轮面试。 好在她运气不错,第一轮面试顺利通过。 傅伟平见纪宁夜无精打彩地样子,忙安慰,“你别担心,无论妈同不同意,等国庆节,我们回老家,把你家的亲戚全请来,办个喜宴,来年抱个小胖娃娃,妈就不会再有意见了!” “我没担心,我只是在想要带什么礼物过去,总不能两手空空!”她想起十号就有薪水领了,本以为这个月可以多寄点钱给父母,可现在看,又得扣掉一大笔支出。 “不用,康宁什么也不缺,而且,我们买的也未必合她的意!”傅伟平马上乐滋滋伸出手抓住她的手,“就按我们老家的规距,长辈初次见小辈,包个六六六元,你放心,我都备好了,到时候,你人出现就行了!” “四哥,你对我太好了,我都不知道将来怎么报答你!”纪宁夜眉眼之间全是愧疚。“我现在拿的薪水也不算少了,可就连一个红包的钱也要你出!” 作为公司实习生,工资只有三千元,加上她利用周末和晚上时间打工,也只能多赚一千多元,每个月她自留三百元,其它的全寄回家,生活方面她近乎苛刻地对待自已,但还是不够,弟弟换肾以后,每天抗排斥药费都要几百元,她其实也不想把借着这份关系把包袱加于他的身上,可她真的是无路可走了。 人穷时,自尊心成了奢侈品,更何况是婚姻。 “什么话,你是我媳妇,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再说了,这是包给自家人,分什么你我,你现在什么也别想,等你三个月的试用期过了,薪水会涨不少,你好好工作,将来我们一定会更好的。” “嗯!”纪宁夜笑着收回手,又交待一句,“傅四哥,好好开车!” “还叫四哥,我是你未婚夫!” “知道了,未婚婚,开车要专心些,别成了马路杀手。”纪宁夜心里也有淡淡的烦闷,说不上来的那种。 傅伟平原本想带她去高档的海鲜楼,但纪宁夜不同意,两人就挑了个环境还算不错的大排档,叫了六样菜,因为傅伟平要开车,纪宁夜又不会喝酒,所以,两人以椰汁代酒。 月光下,摘了眼镜的纪宁夜美得如盛开的蔷薇,便是在光线不明的情况下,傅伟平还是留意到,有几张桌子的男人频频看向他们的方向。 这一刻,傅伟平男子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恨不得站起来对全世界说:这是我傅伟平的媳妇。 酒不自醉人自醉,傅伟平无心用餐,好不容易今天哄着老太太高兴,放他一天的假。他还想,今天好好陪陪纪宁夜,然后,晚上想办法留下,两人顺理成章地成为真正的夫妻。 一想到这,傅伟平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四哥,四哥,想什么呢,你电话一直在响!”纪宁夜推了推他,她摘了眼镜,自然看不到傅伟平神情的异样。 傅伟平讪讪一笑,接通后,对方传来一声不冷不热的声音,“老四,在哪呢?怎么打家里电话没人接?” “妈,我和宁夜在外面吃饭。”傅伟平尽管知道傅老太太肯定不高兴,可他不愿对自已母亲撒谎。 傅老太太脸一下就沉了,但声音还是很平静,“老四呀,妈的腰疼又犯了,你要没什么事,回来陪妈说说话,你也知道,年纪大了,特别想让孩子陪在身边,你兄弟几个,我最疼的是你。” 傅老太太这话倒不假,虽说傅伟年事业有成,老二和老三也不差,沾了老大的关系,在傅氏药业里混得顺风顺水,还各自为老太太添了几个孙子,可傅老太太心里最挂念的还是这个小儿子。 加上这个儿子也实在老实,知道自已念书不多,不愿意给老大添麻烦,唯一的本事就是开车,所以,自已找了份司机的工作。 “妈,您看医生了没有?”傅伟平声音一下就拨高了。 “看了,今天医生一早就过来。都说是老毛病,年轻时留下的,死是一时死不了,就是痛得厉害。”傅老太太叹了口气,突然,嗤嗤嗤地连吸几口气,哎哟一声,“我的腰,哎哟,疼死我了……” “妈,妈,您怎样,我就来,您忍忍,我过来给你按按!”傅伟平站起身,满脸焦色道:“宁夜,不要吃了,我先送你回去,我得回去看妈,她老人家腰疼病又犯了。” 纪宁夜急忙起身,用纸巾擦了手,“四哥,你送我到公交车站点就行了,我自已回。” “好好,那走吧!”话未说完,傅伟平已经跑去结帐。 周五下午五点,纪宁夜一下班就马上搭公交车去世景大酒店。 本来和傅伟平约好一起过去,但傅伟平说今晚的主人公傅康宁被接回她的外公康家,老太太让他下班后去康家接人。 纪宁夜到时,刚好踩到点上,打电话给傅伟平。 “我还在路上,这条道有点堵,你先上去,妈他们已经到了,在四楼宴客厅的修竹阁,你先去,没事的,我跟妈说过,今晚你会来。” 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心头升起一种虚浮的无力,想起那个被人倾占之夜,再踏进来时,她始终有一种被草丛中蜇伏的蜥蜴盯上的感觉。 这一个月来,每到午夜惊醒,她想象过无数次,如何把自已的屈辱讨回来。 甚至有一天,她还搭了公交车来这里,想探听那晚谁是那个房间的主人。可后来才知道,那个楼层只有特殊的电梯卡才能到达,普通的住客及普通的酒店服务员,都无法到达那层。 她想到去找李玉宁质问,可没证没据,事后她也没有保留重要的证据,凭什么指控别人。 没准到最后还被人反咬一口。 她心事重重地走到廓道,到拐弯处一个女服务生端着一札果汁迎面走来,她也没细看,只是本能地再往旁边避让,谁知走在她左边身后的一个人反应慢了一步,直接撞上了那服务生。 “啊,怎么回事?”那女子惊呼一声,低头一看,绿色的果汁已将自已身上白色的晚装染了一大片,还有不少的花花绿绿的果肉溅在她的鞋上。 纪宁夜站定,从包里拿出餐巾纸,好意地递上,“擦一擦吧!”又弯腰帮着服务生捡起地上的空瓶。 “何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服务生一眼就认出这个白衣女孩是A市建设局何局长的千金何媛媛,是世景的常客之一,今天是她的生日,家里的人正是为了她庆生才到酒店用餐。 “对不起有屁用,这衣服我今天才刚刚穿,你知道多贵么?还有我的鞋也全湿了,现在你叫我怎办!”何媛媛烦燥地拿着餐巾纸拼命擦着,果汁已经透进薄薄的面料,粘在皮肤上,这种感觉让她极不舒服。 女服务生脸色倏地变得惨白,先是愣了一愣,突然指着正预离开纪宁夜说,“刚是她撞了我一下,我收势不住才撞到。” “我?”纪宁夜呆住,这当真是活生生的农夫与蛇的故事,“我没撞到你,你别信口开河冤枉人!” 女服务生一把抓住她,似乎唯恐她离开,嘴里发狠,“明明是你,别不承认,小姐,我们做服务生的,一天到晚站着端盘子,一个月扣除五险一金,拿三千块不到,很不容易的。” 何媛媛听了,上下打量了纪宁夜一眼,撇了嘴,一脸傲慢,“你刚在前面走得好好的,突然拐了一下,肯定是撞了服务生才这样,我刚刚是跟在你后面的,你别不承认。” “我刚才是避开她,而且,刚刚你们撞上时,我离你们两个有一米以上的距离,怎么可能是我撞了她,她又撞了你!”其实事情很简单,服务生和这个女孩相撞,其实算责任,女孩子的责任更大,因为服务生很明显是靠右行。 而她也是靠右行,看到服务生时,还特意再侧身避了一下。 何媛媛被反驳后,满脸不高兴,声调不知不觉就上扬起来,“你这人怎么一回事,撞了人还不承认,你看看我的裙子,都弄成这样,你良心过得去么?” 廓道的两边全是包厢,这时候客人一般未到齐,先来的都是开着包厢的门等人,听到外面的动静后,都出来看热闹。 在A市,能来世景用餐的说来说去,也就是一定的圈子。 “嗳,这不是何局长的千金么,怎么回事,哎呀,瞧这弄的!”其中一个中年妇人马上认出的何媛媛,敢紧拿了湿巾上去帮忙,“哎,现在年轻人,都是毛毛燥燥的,为人又不诚实,撞了人还不承认。”说着,眼角直瞟纪宁夜。 “阿姨,她撞了我,把我搞得这么狼狈,连声道歉也没有,还不承认!”何媛媛虽然一时没认出这个女人是谁,但此刻,有人站在她的一边支持,她的声音霎时就变得象小女生一样撒起娇来。 跟妇人同席的人马上呼应,“就是,哎,我看这面料沾了果汁后,是不能再穿了,现在的年轻人,一点素质也没有,这社会的风气全是他们搞坏的!” “人是在酒店消费的,肯定酒店要拿出一个说法!” “真过份,弄脏人家的衣服,连个道歉也没有,还想赖在服务生的头上,摆明了不想赔偿!”人群里不少人纷纷指责着,直接将矛头对准纪宁夜,“一看就不象正经人。” 纪宁夜哑然失笑,她知道这些人本来就势利,如果她一身名牌,恐怕得到的结果就不同了。 她不擅和人争辩,而且,这种情况争也无用,她看了看两边通道,指了指那边的监控,对何媛媛说,“小姐,这里有监控,不如找酒店的经现调出监控看看究竟关不关我的事!” 服务生脸色又是一变,但谎话已经说出口,这时候也只能强撑着,“找就找,看谁怕谁。” “那就麻烦你了!”纪宁夜视线落在服务生腰间的对讲机上。 服务生无辙,只好硬着头皮用对讲机联络了酒店的餐厅部经理。 很快,餐厅部的经理和大堂经理李玉宁双双赶过来,一看到这架式,知道麻烦来了。 事情很简单,也就三言两语的事。 餐厅经理马上打开对讲机,联系保全部的人把查一下监控。 “我姓何,是负责餐饮部的经理,这样吧,在酒店调出监控之前,我希望大家先协商一下!”何经理脸上带着职业的笑,视线自然地落在何媛媛脸上。 “好,既然这样,你们赔我一件裙子,还有鞋子的护理费!”何媛媛说完,又横指纪宁夜,“还有,她得向我道歉!” 何经理蹙眉,想了片刻,以相商的口吻说,“何小姐,其实这件衣服我们酒店完全有能力让她恢复原状,不如,大家各退一步。我们酒店负责将您的衣服干洗关恢复原状,酒店的服务员向您道歉,纪宁夜作为当事人之一,也表示一下歉意,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如何?” “我愿意道歉!”服务生马上表示,并立刻向何媛媛鞠躬。 何媛媛脸色稍缓,正考虑要不要接受何经理的提议时,纪宁夜淡淡地开口,“我不接受,因为我没撞到她。” 何媛媛脸色一沉,冷冷开口,“我坚持要赔一件新衣。” “那就等监控的结果吧!”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大家不约而同地就安静下来。 本来大家都耐心地等待,站在一旁的李玉宁突然盯着纪宁夜问,“纪小姐,原来是你!” 纪宁夜冷眼看着李玉宁。 “怎么,是认识的?”餐厅经理蹙了一下眉,他们做这行最伤脑筋的就是处理这种顾客间的纠纷,弄来弄去,还弄不好全是认识的,最后不讨好的是酒店。 李玉宁带着职业的笑,“前一阵,厚泽中华基金在我们酒店酒办慈善晚会,我们酒店特意请了几个艺术学院表演系的学生来帮忙迎宾,可后来我再联系学校反馈一些问题时,找遍了各个系,都说没这个学生,想不到今天会遇到!”她不知道后来发生什么,总之她被景季开抓去臭骂一顿,说她招来不清不楚的人做迎宾小姐。 她感到莫名其妙,便迁怒于纪宁夜,本来想联系艺术学院,投诉纪宁夜,谁知道查无此人。 她只好找负责联系这事的艺术学院学生会主席,得到的结果是,当天有一人去的时候遇交通阻塞,去不成,途中这个学生一直联络其它的学生,可电话打不通。后来,学生会的没有收到酒店的投诉电话,他们也就不了了之了。 李玉宁这才知道自已捅了篓子,所幸后来景季开也只是吩咐扣了她半年的奖金,没再追究。 钱没赚到,还被扣奖金,李玉宁怎么会咽下这口气? 想不到今日狭路相逢,她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报复机会。 李玉宁说,“纪小姐,我觉得在监控结果出来之间,你自已承认会好一些,该赔偿多少就赔人家多少,或是好好地道个歉,我相信以何小姐的身份,是不会随便和人计较的!” 女服务生这时候也冷静了下来,她知道,这个地方必定是监控死角,否则,在一出事时,保全的监控室就会通知餐厅的经理,让她们及时到场处理。 而不是等她用呼叫机报道这里的状况后,他们才急急赶来。 “杨经理,我在酒店服务也有三年了,向来都谨小慎危,就算在宴会厅,也不曾发生与客人碰撞的事,怎么可能在走廓里撞上客人。” 纪宁夜看到服务生自信满满的表情,心诡异一跳,突然福至心灵,这里是监控死角,杨经理和李玉宁都知道,只不过是她们在虚张声势,打的是心理战,希望自已跳出来承担。 “小元,你不要急,等结果出来,清者自清!”杨经理之前还拿不准谁的话可信,但听了李玉宁的一番话后,她已经不相信纪宁夜了。 李玉宁看着纪宁夜一身廉价衣服,脸上浮起冷笑,“纪小姐,听说过狼来了故事么?你曾经撒过一次谎,冒名顶替从我们酒店领走了二千元的酬劳,你现在说什么,谁又会信?” “李经理,我不想解释我为什么会成为贵酒店的迎宾,我只想问,我按你们的要求,在酒店门口工作六小时,是不是与别人一样得到相同的酬劳。”她回以冷笑,愤怒过后,思路却变得越来越清晰,语气带了质问,“你作为酒店的管理员,在没有任何的证据下,以偏既全,几次三番认定我撒谎,我也要向相关部门投诉你们酒店,至于我会投诉什么,相信李经理也心知肚明。” “纪小姐,请自便。”李玉宁她听出纪宁夜话中隐意,她会向有关部门投诉她利诱纪宁夜做金钱交易的事。 可当时,她与纪宁夜的对话只有她们两人听到,她不承认,谁耐她何?何况,她也不知道那晚事情的发展,就算成事,现在事情都过了几周了,就算有关部门介入,也没办法取证调查。 “最后,我再说一次,我没有撞人,这位何小姐的衣服弄脏了跟我没一点的关系!这里,就算有人要道歉,也不应是我,你们有本事就提供监控结果。”纪宁夜冷笑一声,双眸落在人群中的两个妇女脸上。 这两个女人她都认得,一个是傅伟平的二嫂,一个是傅伟平的三嫂,她们与纪宁夜是老乡,都来自于牛尾镇。 纪宁夜也知道,她们也认得她,只是装傻,在看热闹,还偶尔窃窃私语,显然不想站出来帮她解围,哪怕说一句公道的话。 果然,杨经理直言,“事实上,我们酒店没办法提供监控结果,因为这里是监控死角。对于你曾撒谎的事实,纪小姐,虽然你口口声声说你确实付出劳动,取得酒店报酬,可如果你不是假冒艺术学院的学生,你是拿不到站小时二千元的高回报,这一点,你必需承认。所以,你的人品已经不受我们酒店的信任。” 纪宁夜对之前被公司的人捉弄,才误打误撞做了一晚的迎宾,并不想多解释,弄不好,倒让人笑话寰宇公司管理出问题,而她事后被人下药,她自已用错了方式,连证据也没留下,再拿出来说事,只会将自已置于更尴尬之地,但今天之事,她决不认,所以,她还是冷着脸重复一句,“既然没有监控,那你们报警吧,我清者自清,你们酒店也无权盘问,我今晚也是作为消费者来你们酒店的,希望你们尊重我。对不起,我不奉陪了。” “你不能就这样走,分明是你撞的服务员,你赔我衣服!”何媛媛一把揪住纪宁夜,此前她还有一些心虚,既然是监控死角,那就没什么好客气的。 “你放开我!”纪宁夜用力甩开她,“何小姐,做人要有良心,不要给一件衣服就卖了!”从没见过一个人这么无耻,现在她总算明白了,那个扶老人的年青人,被冤枉后跳楼身亡的憋屈。 这时何媛媛的电话响起,她接通后,带着撒娇的语气抱怨,“妈,我在四楼走廊呢,倒霉死了,被人泼了果汁了!” “何小姐,您先别急,酒店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的!”餐厅经理一见惊动了何夫人,神色马上变得有凝重,酒店里谁不知道何夫人是个难缠的人物。 再加上,这事弄不好,还得罪了何局长。 餐厅经理知道世景下还有一个渡假村的工程还未验收,这要是得罪了建设局局长,到时候上头的追究下来,他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何小姐,不如你先去洗手间稍处理一下!我们和纪小姐再谈谈。”餐厅经理好意地建议。 “都这样了,去洗手间处理有用么?”何媛媛挂了通话,气势越发嚣张,“衣服要是她赔不起,那就当做我做慈善捐了,但她必需向我慎重道歉!” “我没错,我是不道歉的,你们再纠缠的话,我报警了!”纪宁夜自认行得正坐得端,没什么好怕,见她们没完没了,就打开包找手机。 这时,一个满身贵气的中年妇女过来,一见女儿狼狈的样子,就张口责问,“谁做的?敢泼我女儿!” “妈,就是她!”何媛媛抱着何太太的手臂,一脸地不高兴,加上纪宁夜明明穿着一身廉价的衣服,却一脸高不可攀地站在那,令她更不爽。 何夫人可她本身没受过多少教育,最早以前是做服装批发的,在批发市场里混了十多年,后来老公升职了,她也跟着风光,八年前,房地产起色时,她跟人合伙做起建材生意,沾了老公的人脉,生意越做越火,虽然这两年建材生意不好做,但她打下的基础已足够让她过贵妇的生活。 因此,这次女儿二十一生日,她不必象别的政府官员一样受太多限制,而是以自已的名誉,风风光光地在世景为女儿摆下二十桌的酒席。 这些年,她一直学着跟着与A市的名流交往,做个贵夫人,可骨子里还透着那种市井妇人的泼辣劲。 遂,也不细问,伸手就是一推,“你谁呀,干嘛和我女儿过不去,你知道她身上衣服多少钱么?你赔得起么?” “这位大妈,这根本不关我的事。”纪宁夜踉跄了一下,扶了一下墙壁,方稳住身子,紧紧握拢,修剪整齐的指尖刺痛了掌心,忍住反击的冲动。 “大妈,你叫谁大妈!”何夫人的脸一下就绿了,当下谁都知道,大妈一词是严重的贬义词,通常与广场舞联系起来。 杨经理见何夫人伸手扯住纪宁夜的衬衣领子,另一只手狠狠地朝着她的脸煽去,这哪里是因为一件衣服起的冲突,那架式象足了捉奸在床的正室。 他急忙拦住,真要打起来,那真的收拾不了,这女孩虽然看上去不象是有什么背景,但现在网络太发达,一旦被上传网站,弄不好,就会引起公愤。 “何夫人,请您冷静下!” “冷静,冷静什么,象这样的狐狸精,就是天生欠收拾!”何夫人气势汹汹地喷了一句。 李玉宁冷眼旁观,她在酒店工作久了,见了太多的这样的场面,象纪宁夜这种天生长着狐媚脸的女子尤其招四五十岁女人的恨。 “何夫人,你也算是休面人,你别仗势欺人!”纪宁夜气得连声音都抖了起来,颤着手扣上被掀开的上衣,衬衫的扣子掉了两颗。 “仗势欺人,这话可就严重的,我爱人虽然在政府部门,可他一不贪污,二不行贿,三不以权谋私,可谁不知道,现在哪个当官的不是谨小慎微,倒是你们这些刁民,天天把‘仗势欺人’挂在嘴里。现在,把我女儿衣服弄坏,砸了她的生日宴,还不准人讨公道,我不过是扯了你两粒扣子,我女儿的衣服可是全毁了,大家评评理,究竟谁欺负谁?”何夫人的嘴巴一点也不饶人,集精明和泼赖于一体,驳得纪宁夜哑口无言。 面对所有人的指责,她心里有说不出的委屈,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人群中,傅伟平的二嫂和三嫂早已不在,这时候,她们肯定在包厢内公然取笑她的狼狈,可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她一下。 傅家,她真能嫁进去么? “喂,110么,我在世景酒店受到一群人的搔拢,请帮帮忙!”纪宁夜本想打个电话给傅伟平,想了想,还是算了,他这时间肯定还是堵在路上,也只能是干着急,等他到了酒店,见她不在,自然会打电话联系她。 “好,叫警察来处理更好,我还不信,你还有理了!”何夫人还以为她是打电话求救家人,谁知道是直接打110,勃然大怒,那眼神几乎要吃人,“我还不信,有理还怕招警察!” “既然报了警,大家就不要挤在这边了,客人们都散了吧,请到到一楼偏厅坐一坐!”杨经理感到无比头痛,恐怕这事警察来了也未必有用。 “何太太您放心,我可以证明纪宁夜曾经撒谎,她的话不可取!”李玉宁抿着嘴不让笑容绽出来,体内的见不得人好的恶劣因子扩散到身体的每个角落。 一楼,孔劭寰与寰宇国际的丁副总及A市建设局何局长一起等电梯,何局长站在丁副总的身边,不时地堆笑寒喧。 电梯门开时,孔劭寰一眼就看到两梯里的人楚河汉界地分为两边,一边挤满了人,一边,一个女子站在角落中,穿着紫色修身的衬衫和洗得有点发白的宽脚牛仔裤,梳着马尾,戴着一幅极不合时宜的黑框眼镜,无精打彩,象个受罚的孩子般埋着头。 等所有人走出电梯,她才低着头,有些恍惚着走出来,两鬓有些乱,领子那掉了两个扣子,线头还残留着,象是刚刚被外力所扯。 他看不清她的脸,但那小小、可怜兮兮的小身影,让他的胸口的某一处轰地一声,塌了下去。 何媛媛第一眼先看到站最左边的孔劭寰,先是一愣,觉得眼前这气度非凡的男人非常养眼,让人看了面红心跳,耳畔突然传来,“媛媛,你这是怎回事?” 何媛媛这才发现到站在右侧的竟是父亲,忙欣喜地叫了声,“爸爸!” 何局长看到女儿身上大面积的果汁,转头问何夫人,“孩子怎么搞成这样?” 杨经理和李玉宁忙走出电梯,礼貌地朝站在中间的男人弯腰,“您好!”世景的管理很严,遇到总公司寰宇的高层,除非是正规场合,否则,打招呼不得点出对方的身份,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何夫人冷哼一声,“遇到个野蛮人了,撞了人不道歉还认为有理,报警了!” “这么小的一件事,还要劳动警力,真是荒唐。”何局长盯了妻子一眼,转首带着歉意对身边的人说,“对不起,丁总,让你笑话了,你先请吧!”他是来参加女儿的生日宴,只是在大堂巧遇寰宇国际的丁副总。 丁副总只是笑笑,并没有走开,而是问杨经理,“怎么回事?” 杨经理尚未开口,何媛已经先开口,“爸爸,又不是妈报警,是有人恶人先告状,弄脏我的衣服,不赔还敢报警。”何媛媛被孔劭寰的气质所吸引,频频偷偷瞄向他,动作不由自主带了女儿家的娇态,嘟着嘴,上前搂住父亲的腰,一脸受委屈的表情。 何局长又对身边的丁副总微微颔首,“不好意思,丁先生,我这女儿从小被宠坏了,让你见笑了!” 丁副总淡淡一笑,没有表示意见。 纪宁夜猛地抬头,厚厚的镜片后,是一双褶褶发亮的双眼,“何小姐,首先,你衣服不是我弄脏,第二,我报警是因为何夫人使用暴力。” 孔劭寰眼角微微眯起,难怪刚看身形觉得很熟悉,原来是她。 戴了一双大黑框眼镜,穿成这样,与那晚还真恍若两人。 何媛媛父母在身边,更是有持无恐,“纪小姐,你可别冤枉我妈,我妈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她犯得着对你使用暴力么?口说无凭,要不要验伤呢?既然你报了警,那就等下跟警察解释吧。” 原来她姓纪!孔劭寰嘴角不自觉得微微挑了一下。 何太太悄悄捏了一下女儿的手,似很无耐地摇头,“现在社会,也不知道怎么啦,年轻人浮浮燥燥,做错了事,赔个礼又会怎么样。” “纪小姐,久违了!”孔劭寰单手插在裤兜,面对打开的电梯,显然没有进去的意思。 丁副总自然也留了脚步。 “啊?”纪宁夜心情低落,因为没有监控录象,她也不知道警察来了后会如何处理,要她赔她肯定是不甘心,而且也没钱赔,可要是对方一直这样纠缠不休,她实在不知道应如何应付。 听到有人叫她,抬头猛地撞进孔劭寰一双关切的双眸中。 “你衣服怎么破了?”孔劭寰看她一副孤立无援的样子,大体猜到发生什么事。 虽说那一夜……不算愉快,害他的手疼了一星期的情况下,还招来家庭医生给他做了各种检查,比如……。各种流行性传染病,甚至包括HIV测试什么的。 医生的脸色平静得诡异,让他很恼火。 还有她从事拍的照片,更让他这一阵如坐针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互联网窜了出来。 可他不会坐视她任人欺负,怎么说他睡过的女人,要欺负,也是他来! 纪宁夜抬了一下镜框,觉得眼前的男人似乎有点面熟,可一时间却想不起,但孔劭寰身边的丁副总她认得,寰宇的高层,面试的时候远远瞧过一次。 两人能并肩站着,很熟悉的样子,气势上这个男人看上去看高,总归不会是普通人。 这样身份的人,在明知何局长身份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多管闲事,关心起她来? 那……一个大胆的猜测窜了上来,仿似压抑许久的委屈终于找到一个肯听他倾述的人,纪宁夜也不管是不是适合,脑子一热,便倾泄而出,“这位何小姐与服务生相撞,我好心帮忙,却被污蔑是我撞的,那里又是监控的死角。这位夫人情绪很激动,所以,我报了警!” 刚说完,似乎发现自已有点象孩子跟家长告状的口吻,马上低下头,脸颊不可抑制的热起来,头埋在胸前,局促得双手不知道放哪。 “没关系,慢慢说!”孔劭寰表情平淡,但是眼里有隐约而难以察觉的温暖漫出来,这孩子,看表情,显然没认出来他是谁。 身边的丁副总是何人,稍察言观色就看出苗头,马上对何局长说,“这位小姐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我看这事情,还是商量一下,妥善处理为好!” 何夫人没想到自已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纪宁夜天生长得一副狐狸精的模样,她做过服装批发,怎么看不出纪宁夜身上穿得极为廉价,怎么可能是寰宇国际丁副总的朋友。 能当上寰宇国际的副总,身份背景绝不会简单,何夫人也不敢怠慢,忙笑着打呵呵,“算了算了,一件衣服而已,小事一桩,当做不打不相识!” 那边,孔劭寰已打通了景季开的手机,“季开,我在在世景大堂,你下来!” “哥,干嘛到了还不上来,我这边都等你快一个小时了!” “下来再说!”孔劭寰说完就挂断。 李玉宁打了个寒噤,直觉这事变得有点扑朔迷离,纪宁夜怎么变成了丁副总的的朋友? 而丁副总身边的人更是让人不解,他似乎直接打给了酒店的总经理景季开,用的是命令的口吻。 李玉宁和杨经理虽然是酒店的大堂和餐饮经理,但她们的级别还达不到认识总公司孔劭寰的层次。 就算孔劭寰那天出席厚泽中华基金筹办的慈善晚会,孔劭寰到达时,迎接他的也是酒店的高层,象他们这中低层的,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孔劭寰。 纪宁夜却偷偷地嘘了一口气,果然她猜得没错,这个男人敢多管闲事,身份地位必定高过何局长几个层次,所以,看不顺眼,就出手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 相逢不相识 景季开下来时,所有人都聚集到了大堂的偏厅,杨经理让服务员上了热饮招待。 “哥?”景季开看着厅里的一群人,有些不明状况,“杨经理,出了什么事?” 杨经理和李玉宁大吃一惊,齐齐看向孔劭寰,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三少。 何局长已然站起身,张口结舌地看着孔劭寰,“您,您是三少!”话刚落音,何太已经蹬着高跟鞋几步就窜到三少的面前,伸出手,欣喜万分,“啊,三少,久仰大名,可是一直无缘相见,您可是我们A市商界的泰斗,今天能看到三少本人,我何琳真是太激动了!” 景季开差点被何夫人口中的“泰斗”两字笑出声,都说这何夫人没文化,果然是真可怕。 孔劭寰只是微点了一下头,并没有握手的意思,何局长也是激动万分,象孔劭寰这样低调的商人,别说他见不到,就是A市的领导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他一两次,人家稍一动资金就是调动数十亿,是影响全省GDP的三大外资企业之一。 想不到今天居然能在世景酒店里遇到。 “三少,说来惭愧,何某人有眼不识泰山,刚才真是太失礼了!”他在官场混了几十年,看到丁副总从进酒店开始,就一直跟随在孔劭寰身后,态度很恭敬,他见孔劭寰气宇轩昂,有意思结交,却见丁副总没有一丝要介绍的意思,心里便作罢,只道是世景酒店的一个贵客而已。 一下子惊动了三个高层,其中一个还是传说中的大BOSS,犯事的女服务员变得非常紧张,呈诉时,有些语无伦次,杨经理站在旁边适时配合回答后,景季开总算是明白了,孔劭寰叫他下来干什么,必定是要他把世景第二套的监控拿出来,这可是对内都不公布的,拿出来没事,传出去的话,肯定会招来非议。 外面的人还以为世景搞什么不正当的生意,非得明一套监控,暗一套的监控。景季开瞧纪宁夜的眼神就不同了,对面这个看似温和无害,打扮得实在……有点耐人寻味! 靠,这妞打扮实在是很土气! 可居然能让孔劭寰撬起自家的生意来了。 难得他哥空旷久了,变重口味了? 景季开脑子转了一圈,但不耽误打通秘书的电话,“保全部么?我是景季开,刚才餐饮部杨经理要的四楼监控录象,你们好好再找找,四楼餐厅是人流量最高的地方,突发状况比较多,不可能监控不到,你们再找找看,找到了马上送到一楼。” 电话另一端的秘书听完这话中话,会心一笑,“是,景经理,我马上去办!” 纪宁夜听到这里,越发安下心,原来误打误撞,给公司的大BOSS解了围。 李玉宁站着,这一刻却有种后背发凉的感觉,她知道世景的监控器是有拾音器的,不仅有画面,还能传出清晰的声音。 其实在一开始纪宁夜主动要求看监控时,就猜到是女服务生在撒谎,何媛媛在顺水推舟,现在,事情马上要水落石出,恐怕她难逃其咎。 李玉宁思忖片刻,觉得还是先为自已解释一下,“纪小姐,我向你道个歉,刚才我有些言辞过度了,主要是之前,你来我们酒店做迎宾时,我以为你是艺术学院的艺术生,先入为主,以为纪小姐是欺骗。现在看来,这事可能有误会!” “她欺骗什么?”孔劭寰冷声问。 李玉宁张了张口,孔劭寰根本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那天我在场,我的微标是她亲手戴上,之后,她一直坚守岗位到晚上一点,后来……”孔邵寰顿了一眼,眼角扫向纪宁夜,却见这傻姑一脸感激的表情,突然想,那晚的事,还是瞒着好! 孔劭寰的一句话如同一个重磅落下!包厢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众人神情各异。 反应最大的应是景季开,差点跳了起来,侧着头直勾勾了打量了纪宁夜许久,拼命回忆着那晚穿着旗袍的迎宾小姐,张了嘴半晌没合上,最后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刚想说什么,一旁的孔劭寰一记冷眼就砸了过来。 那厢,纪宁夜还是没认出眼前的男人就是那晚的行凶之人,也不怪她,本就是个大近视,房间光线又弱,怎么可能会认得出? 遂,听了孔劭寰的一番话后,理解成:不过是有幸帮他戴了一次徽标,这人就愿出手帮忙,还真是热心人。 哄,人家这么有心,那她是不是该说出她是寰宇的员工呢? 纪宁夜抬眼偷偷地看了一眼孔劭寰,触及对方含笑的眼神,好象对她说:别担心,有我给你撑腰。 心再一次安实,她吸了吸鼻子,有后台的感觉可真是好! 何媛媛少不更事,马上见风转柁,“是呀,李经理说她冒名顶替艺术学院的学生,才会让人不相信她的人品,而且,当时我确实被撞了一下,果汁一下全倒在我身上,她离我最近,当然以为是她!” 景秀开“嗤”一声笑出来,戏谑,“看来都不用等监控了,这不是都有答案了么?”何夫人满脸尴尬,拍了女儿一下,干笑一声,“孔先生,真是大水冲走龙王庙,早知道小纪是您的朋友,我就不会与她计较一件衣服了,依我看,这监控录像也不用看了,免得伤了和气。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刚好今晚是我小女的二十一生日,不知道大家肯不肯赏脸,一起喝一杯!” 纪宁夜抬头便触及孔劭寰带了些怂恿的视线,稍后,眸光轻落于她的衣领之间。 纪宁夜会意,孔劭寰这是用眼神告诉她,无须妥协。 她拿起桌面上的一杯饮料,喝了一口,玉米浓汁的热气,袅袅升腾,模糊了她的视线,再抬头时,眼睛里带了坚定,直视何夫人,一字一句,“我要看监控!” 监控录相播放完后,每个人脸上神色不同,尤其是李玉宁,高清晰的图象甚至难看到她嘴角时不时浮动的兴灾乐祸。 何夫人也是,从批发市场慢慢走向高级商会后,极力注重自已的涵养,虽然很多时候她在各种场合暴露出自已飙悍的一面,也不及今日亲眼看到自已张牙舞爪撕人衣服的丑陋。 至于何媛媛,在真相揭开那一刹那,就以换衣服为由,把这烂摊子留给了父母,直接闪人。 女服务生的反应倒是令人不解,既不道歉,也没表现出不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阵势,也是,这事闹到现在,也不是赔衣服的事了,而是把很多人的面子都挂不住。 工作肯定是保不住,但一个服务生而已,没什么可心疼,这不,还有李经理当垫背。 纪宁夜面无表情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坐着,直到全部播放结束后,她才站起来,带着恭敬的表情,“何夫人,何局长,我可以走了吧!” 景季开暗赞一声:这姿态可真够刺心的! 然后,转首看何夫人一脸僵尸表情。 最后,站出来的是杨经理,“对不起,纪小姐,我代表酒店向你做慎重的道歉!” 纪宁夜摇摇头,她突然想让自已任性一回,于是,她抬首,直视着何夫人,“需要道歉的不是杨经理,何夫人,请你道歉!” 若非杨经理的阻拦,保不齐,她的衬衫会当场给这个悍妇给撕了。 何夫人气得脸青一阵红一阵,让她跟一个名不见经状的小辈道歉,那她以后还要不要立足商场,可不道歉,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何况还有三少在场。 何局长看了妻子一眼,呵呵了一声,“这位小纪同志,我这爱人刚才确实行为失当,我这做丈夫的替她道个歉,希望小纪同志不要放在心上!” 不轻不痒一句,打足了官腔。 “局长大人说得是!”纪宁夜表情有点讽刺,并不认真地回应一句。 孔劭寰闻言,站起身,视线依旧落在纪宁夜的身上,“需要送你回去?” 声音不大不小,问得很随意,但足以说明,他准备维护到底。 李玉宁却瑟了瑟脖子,背心麻冷更甚,连何局长的面子也不给,那她基本无望。 何局长满脸尴尬,满脸无光,暗恨自家那悍妻手段低,不高兴,暗处偷捏两把也好过把小女孩子衣服撕成那样。 何夫人也坐不住了,她看了丈夫一眼,犹豫半晌,咬咬牙,站起来,轻咳一声,好半会才憋出,“那个,纪小姐,刚才我冲动了些,对不起啊,把你衣服扯坏了,要不你留个号码给我,我赔你一件新的!” 纪宁夜心里的憋屈终于一扫而空,但也升起一种很强烈的失落感,如果不是遇到孔劭寰,她今天白白地受一干人的污辱,无处可申诉。 她站起身,摇摇头,低哑着声线,“何夫人,我今年也是二十一,与你女儿同岁,当你在众目睽睽下撕一个女孩子的衣服时,你要想一想,她也是妈妈生的,她的妈妈知道女儿受到这样的委屈,一定会哭的!” 孔劭寰心底没来由一沉,脑子里突然划过那晚沐室里的血迹。 原本呆呆伫立的李玉宁见纪宁夜要离开,蓦地想起什么,蹬着小高跟冲上去拦住她,九十度的弯腰,“纪小姐,之前是个误会,我向您诚挚地道歉,希望纪小姐能给个机会。” 纪宁夜摇摇头,木无表情,“李经理,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李玉宁知道,今天这事如果没有解释清楚,她既使离开世景也会很难看,业界对她的评判将让她在酒店这行来混不下去。 “纪小姐,我知道这事处理不当,世景如果因此要和我解除合同关系,我无话可说,但是,该说的我还是要说。事实上,会引起这样的误会,你本人也要负很大的责任。我们酒店之前和艺术学院的学生会会长联系,让他们出面联系十个艺术校的学员来我们酒店做一晚的迎宾,你明明不是艺术学院的学生,却冒名前来。就因为这,才让我对你的人品有了先入为主的偏见。” “李经理,这是两码事,今天纪小姐是做为客人来我们酒店,她就应该受到酒店的尊重和最优秀的服务,你的工作态度显然违背了酒店的宗旨。”景季开神色不悦,再扯下去,恐怕把他拉皮条的事也扯了出来,这得多丢他的脸。 “可是——”李玉宁一脸不甘地望着孔劭寰,“孔先生,我知道这事我要是向您申诉,就是越界了……” “知道越界?”孔劭寰的双瞳微微闪烁着冷锋,直接打断她的话,“有话留着向你的上司说,公司有一套完整的员工申诉程序。” 李玉宁瞬时呆如木鸡,张着口大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待她勉强合上时,纪宁夜早已离开。 在酒店大堂门口,纪宁夜微微弯腰告辞,“孔先生,谢谢您今天帮了我。” 孔劭寰淡淡一笑,“不客气。” 景季开训了几句杨经理后,走到孔劭寰身边,看着纪宁夜的背影,戏谑,“哥,你不是说要送人么?怎么忍心让美人独自憔悴离开呢?” 孔劭寰目视纪宁夜渐去的背影,有些萧飒、有彷皇,心里突然放空得历害,不顾景季开诧异的眼神,提足阔步跟了上去,到了酒店门口,突然拉了她的胳膊,将她带到停车场中。 纪宁夜正适不知该离开还是硬着头皮与傅家人见面,被孔劭寰有力的手握住时,她脑子里有一瞬间完全空白,任由他把自已带到停车场里。 车内,他递给她一瓶水,然后,瞄了一眼她的侧颜,神情又淡了下来,沉默地看向窗外。 “今天,谢谢你!”车厢内渐渐弥上一股压抑的气息,让人喘不过息来,她想离开,“我不打拢你了!” “好些了么?”他转首,看她低着头,红红的眼圈,睫毛一颤一颤的,象个迷路的孩子般,嘴角微微抿了一下,递给她一条手帕,淡淡开口,“还是再多呆一会吧。” “嗯!”她应了一声,用手帕慢慢压力着自已眼角的泪腺,想前那晚的遭遇,忍不住低语一句:“这个该死的酒店,跟我八字不合。” 刚说完,突然想起,这酒店的老板就是他,脸上呈出尴尬,“不好意思,没说你,其实也不是说酒店啦,坏事都是人做的。” 他转开脸,心里凉凉地说了句:看样子不是一般的近视。 这时,纪宁夜的电话响起,她看了一下,是陌生的号码,“喂?” “是纪宁夜么?我是傅伟平的二嫂,刚刚妈让我跟你说一声,让你还是别来了,省得到时候大家都尴尬!” 刷地一下,纪宁夜整张脸白了下来,那一刻,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车内的冷气太足,让她有点发抖。 “刚刚在外面发生的事,你知道的,你二哥和三哥以前炒房,没少托何局长的关系,刚你和何小姐争执,我们也不好插手,希望你不要介意。” “……” “纪宁夜,妈的意思其实你心里一直有数,就算你有份体面的工作,妈还是不同意,先不说两家差距太大,就说你弟弟那病吧,谁知道是不是家族遗传的,婆婆她要抱的是金孙……。” “我弟弟现在很好,你别拿我弟弟说事。”纪宁夜声音一下飙了起来,说完就挂了电话。 她的手机声音不小,而傅伟平二嫂的声音又是大嗓门,在封闭的空间里,她相信,孔劭寰想装着没听见也不行。, 纪宁夜脸色有片刻的难堪和狼狈,旋即又恢复正常,“孔先生,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电话适时又响起,纪宁夜接通,声音很平静,“傅四哥!” “宁夜你怎么还没到?” “傅四哥,我刚在酒店遇到一点小意外,所以搁耽了一会!” “那你什么时候能到,妈和大哥们全到了!”傅伟平压低声音,又讨好地对傅老太太笑,“妈,我们先开席吧,别等宁夜,她就来了。” 还未等她开口,对方很快传来忙音,纪宁夜微微苦笑地收好手机,眉眼有些暗淡,“孔先生,谢谢你今天帮了我,我得上去了。” 上去把事情说清楚也好,又不是她上赶着非得嫁傅伟平。 去年在瑞士遭遇车祸后,记忆全失,无法再进修学业,只好回到家乡。 父母、弟弟外,还跑出个未婚夫,说是她出国前就订下的事。 她早已不记得很多人和事,更不记得她是怎么和傅伟平订的婚,但既然已经订婚了,傅伟平对她又不错,她也没理由被傅家的长辈说一两句,就悔婚。 可不代表,她任由傅家人欺负。 孔劭寰看着女孩苍白的脸,头发微散,领子那丢了两颗扣子,这样的她如果出现在饭局上,如何免得了再次被人轻视。 “没事,我能应付!”她不在意地笑了笑。 孔劭寰看着她强撑的样子,到底是年轻女孩,经历了这事后,还能坚持,实属不易。 在她推开车门,欲离开的那一刹那,他鬼使神差地握住了她的手臂,“纪小姐,我先带你去换件衣服,你就这样出席男方的家宴,恐怕会自取其辱。” 他说不出心底究竟是什么在驱使,总之,他不想她仅因为贫穷被人恶意贱踏。 他看着她的脸,眼光复杂。在握住她手腕的那一瞬间,心里无数情绪翻滚波动。 他出生名门,自认看过无数人间绝色,他都心如止水,可是这一次,居然心气浮动。 为什么会被她吸引? 是因为两人有过一夜? 不是!那一夜带给他的记忆并不算好。 难道是因为她被人撕了衣服后,一脸犟强,却在真相揭开时,微微红了眼眶? 这个社会,并不乏善良努力又上进的女孩,光凭这点,引不起他的太多的情绪。 但他确定,这个女孩确实对他有影响,比如看到她孤伶伶的背影,他的心会软。 看到指尖的胭脂痣,他的心跳会加速! 看到她象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站在角落时,他冲动地想上前呵护。 他倾过身,感受到她骤然僵硬的身子,帮她系上安全带,嘴角含着得温柔的微笑,发动车子,缓缓开出酒店,身后,两辆宝马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她挺着背,足足僵了两分钟时间,脸上的潮红才慢慢褪去。 途中,她又喝了半瓶水,心情已完全恢复过来,她侧首看了一眼孔劭寰,突然开口,“我弟弟在去年年初被检查出尿毒症,当时我刚经历完一场车祸,对方虽然赔了一笔钱,但那笔钱根本不足以解决。”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她很想倾诉,哪怕有可能引起他的误会。 她和父母的肾都和弟弟的不能匹配,漫长的等待,每天的血透开支,花钱如流水。 “去年年底,弟弟的病越来越恶化,但匹配的肾迟迟未到,我怕他等不到,就挺而走险,用家里最后的三十万向黑市买肾,这……还是一个同情我们的医生冒险为我们争取到的。”轻叹一声,“钱用光了,手术的钱是向亲戚朋友借的……” 那时候,妈妈在医院照顾弟弟,她和爸爸列出亲朋好友的名单,挨家挨父的去求,哪怕只借到一千块钱,也会感激涕零。 倾家荡产及借光所有的能借得到亲戚和朋友,加上那个医生帮她减免了一部份的手术费,弟弟的手术终于做成了。 “手术后的抗排斥,每个月最少要五六千,我爸妈已经无能为力,弟弟的药不能停,加上营养要跟上,每月最少也多添一千多的伙食开支,否则所有的努力都白费,所以,我找到了那个帮助我们的医生,我想卖肾……” 孔劭寰手一抖,车子在路上划出一道轻微弧形。 她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恍若未觉,轻声自语,“交易没成功,因为医院突然被人举报,医生也被抓了。在我无路可走时,遇到了四哥!” 那一年泪水汇集成一条悲伤的河,那一年的荆棘让她寸步难行。 尤其是陪着一下苍老的父亲挨家挨户借钱的那几个月,偿尽了酸甜苦辣,也看尽了亲人白眼。 “他说他是我的未婚夫,在我出国念书前就订下来,可他家人不满意这门亲事,所以,在我出国时候,逼着他跟另一个女人结了婚,这个女人现在病死了,他又成了自由身,他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他来替我弟弟负担药费,直到他痊愈。” 那是她能抓到的最后的一根稻草,甚至连她的父母也对命运妥协,看她的眼神里充满希翼。 余下的故事,她没有接着说,因为从刚才傅伟平的大嫂的电话里就可以了解大概。 她眼睛黯淡,隐约有水光,垂着头,突然重重吐了一口气,仿似把郁结于心的过往尽数吐尽,抬头时,声音带了些欢快,“孔先生,你带我去那?” “你不象是去赴宴,倒象奔战场,既然这样,我送你一件战袍!”他直视前方,低低的嗓音,带着安稳人心的低沉。 “啊?”她低下头,查看了一下领口,幸好扣子掉的是上面两颗,第三颗的扣子虽然已松动,还好还能扣住,忙推拒,“不用的,很麻烦,我在酒店总台跟服务员借针线就可以了,我扣子留着呢!”说着,便从包里翻出两颗扣子,摊在了手心上。 他扬了扬眉,“时装不仅是时尚,在某种场合,是一种外交的手段,更是一种语言,它可以让你更自信,也可以让他人不会轻易冒犯!” 她有些气馁,“我知道,它就象是仙蒂瑞拉的魔法,其实就是一身华丽裙子。”但谁都知道那是童话。 “你可以把它想象成英国女王的权杖!不会在午夜十二点前消失!” 尽管这个比喻太过夸张,但现在,她确实需要一件新衣,至少让她不会显得如此狼狈。 见她有所犹豫,伸出手,轻拍一下小姑娘崩得紧紧的肩膀,“放松些,不过是一件衣服。” 她感到得两靥发烫,为了避逸让他看到自已的囧态,她半侧过身,装着看着车窗外的夕阳,才发现,原来,夜色尚未降临。 六点到世景酒店,从事情发生到结束,不到一小时的时间,却让她感到熬了整整一个黑夜。 车子停在离世景酒店不远的一条商业街,纪宁夜知道这里是A市名门淑女经常光顾的地点。 车子停好,孔劭寰直接领着她进了女装店。 漂亮的大厅里象征性地摆了几件晚礼服,每一件都是独立的橱窗展示着。 厚厚的地毯、水晶帘、流水般的轻音乐,及暖色灯光辉印下的一面面全身镜,让她有一种进入梦幻的感觉。 女服务生极有眼劲,虽然纪宁夜穿得极不入眼,但男士身上高级订制的手工西装,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女服务生拿了几件当季的新款出来。 孔劭寰没看上服务生的介绍,反而指了一下厨柜当中模特身上的雪纺衣。 “先生,这件衣服是老板娘今夏推出的新设计,算是镇店之宝。很多人喜欢,表示想试穿。”服务生脸露难色,“但老板意思是,只有腰围低于24吋,胸围75D罩的美女才可以试。” 女服务生有些为难,每次向客人提出这个要求,都被削了一顿。 可没办法,老板才是真正的衣食父母。 果然是森的风格,对上帝都能提出如此苛刻条件。 孔劭寰失笑,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戏谑,“森,难怪你的生意这么差!” 森是孔劭寰的远房表妹,她是服装设计师,两年前来A市创业,他曾两次赞助她开时装发布会,反响都很不错,但森还是一直在亏本,他把寰宇的工作服订单给了她,才让她勉强维持。 “EIRC,你居然肯光顾我的小店!” “看中了你的镇店之宝。” “达到要求才能试,你不能毁了我的设计!”那一方,女郎咯咯笑得十分张扬,“不过,看在表哥第一次带女生来看衫的份上,只要她达到条件,这衫免费!” 纪宁夜从试衣间出来时,服务生眼睛当即一亮,为自已差点走眼汗颜。 孔劭寰看着她,桃花眸,笑意荡漾。 颈部采用的透明雪纺让她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而腰际的曲线恰到好处的展示出她美好的身段,膝上半寸的长度让女孩笔直均匀的双腿一览无遗。 难怪森提出的要求如此苛刻,因为腰围那所采用的设计极为别致,若腰不够细,稍一撑,那腰上的凤凰图腾就会走样。 “头发盘上去会更好!”店员上前解了她的马尾巴,散开后,掬起她身后一团如墨的长发,让莹白如玉的后背裸露了出来。 “不必,散着就好!”孔劭寰当即否决。 店员会意,可还是忍不住对纪宁夜耳边不轻不重地道一句,“男朋友不想您露得太多。” 孔劭寰淡淡一笑,不置与否。 倒是纪宁夜皮薄,轻声解释,“你误会了!” 店员哪管这是不是一个美丽的误会,买卖成功,就是一笔不错的抽成。 她又从厨窗里拿出一双与裙子同款的鞋,“36码,小姐您试试!” 说完,委下身,小心翼翼地要服侍纪宁夜把鞋穿上。 纪宁夜连忙后退,双颊越发滚烫,频频摇头拒绝,“不用了,我穿自已的鞋子。” 店员怔住了,这衣服如果配她脚上的鞋子,让老板娘知道,肯定脸都绿了。 好在孔劭寰开口,“换了,否则,森会是以为我来砸她的场!” 纪宁夜咬着唇瓣看着自已脚底黑色平头鞋,再看看身上那的高贵的礼服,终于点了点头,“我自已来吧!” 店员瞬时笑开了花,把鞋子交到她的手上。 纪宁夜穿上,走了两步,这鞋跟不高,很贴脚的感觉,走起来很舒适。 付款时,店员只收鞋的钱,笑着说,“老板有交待,说衣服免费。” 孔劭寰付了全额。 车子复在世景酒店门口停下,酒店的门童迎上来,躬身为她打开车门时,心中太多不知名的情绪浮起。 转首,神情努力平静,“孔先生,谢谢您!” 他笑了笑,温声开口,“上去吧!” 门童为她关上车门之际,车窗缓缓落下,他笑着,双瞳尽是温暖,“纪小姐,忘了说,非常漂亮。” 纪宁夜推开包厢的门,紧张冷凝气息袭面而来,只见傅老太太坐在一张沙发上,神色微愕地盯着她。 难怪人常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纪宁夜一打扮,整个人变得惊艳四射,哪有半分的乡村气息。 诺大的十八人桌,酒菜全上,却无人上席。 包厢内的气氛让她直觉不对,愣在当场之际,大家把目光全部盯在她的身上,上下竣巡,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身上那一身高贵的衣着起着震慑人的作用,居然,没人开口轰她出去。 傅伟平看到她,几步过来,把门关上。 傅伟平拉着她到最角落的沙发上坐下,途中,她感受到傅老太太浓烈地反感,她假装没看到,看了傅伟平一眼,眼睛里透出的意思很明显。 傅伟平便压低声音,在她耳畔小声说:“康宁不肯来,大哥很生气!说要是今天不来,大哥明天登报和她脱离父女关系!” 纪宁夜吃了一惊,这是什么状况? “伟年,你先坐下吧,既然小宁答应来了,一会你可别发脾气!”傅伟年的现任妻子乔茹穿着月白色的旗袍,脸上妆容精致,虽已年过四十,又生了三个儿女,但因为保养得当,看上去象个三十七八岁的妇人。 傅莜然紫色西装套裙,波浪般的长发披散在肩上,给严谨的职业装带来了别样的风情,对着傅伟年展开温柔的笑容,“爸爸,二妹多年没回,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您可得好好跟她说!” “哼,没大没小!”傅老太太脸色愈发青了,“跟她死去的妈一个样!” “妈,死者为大!”傅伟平摇摇头,瞄了一眼纪宁夜,似乎在提醒有外人在。 包厢内复又陷入死寂,这下,谁也不愿开口了。 半小时后,包厢传来敲门声,乔茹急忙站起身,过去打开门,尚未开口,眼圈已经红了,“孩子,你终于回来了,让阿姨想死了。”说着,就上前要抱住傅康宁。 傅康宁从来不喜欢这种虚假,侧了身,避开后,一脸懒得理你的态度,慢吞蚕地走了进来,也不看任何人,只唤了声,“爸爸,我过来了!” 傅伟年转首,看到女儿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脸色更冷了几分,斥责,“瞧你这鬼样子,看来也不需要跟卓家解释什么!” 康卓两家是世交,傅康宁自小与卓家的长孙卓郁也订婚,最近卓家因为听说傅康宁在国外吸毒,所以,提出退婚。 傅伟平这次把女儿叫来,就是商讨这件事。 傅康宁想不到,父女两隔了多年未见,父亲见到女儿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此,她心里的寒意涌了上来,这还是亲生父女么? 纪宁夜倒有点同情傅康宁,难怪她大老远回国,不愿回到傅家,而是去了她的外公康家。 “既然你没兴趣和家人一起吃个饭,那我也不强求,有些话,趁着今天人都在,爸爸就当着大家的面告诉你!”傅伟年似乎不愿意多看女儿一眼,冷哼了一声后,直截了当,“你和卓家的婚约是保不住了,可傅家和卓家多年的合作,生意上有太多的牵扯,所以,为了将来,这两家的联姻还得继续,所以,我和你奶奶商量一下,决定让你姐姐代替。” 傅康宁心中冷笑,瞄了一眼傅莜然,明知故问地开口,“刘姐姐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卓家也肯收货?”语气十足的不屑。 纪宁夜心中讶异更甚,她也听傅伟平说过,傅莜然是乔茹与前夫所生,与傅伟年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傅伟年冷了脸,“什么叫不是亲生女儿?你姐姐从小在傅家长大,懂事又乖巧,除了身上没有流着我的血,哪一点不象我的亲生闺女?还有,你乔姨这些年是怎么疼你的,恐怕你得到的关心比起你姐姐和你弟弟妹妹都要多,做人要懂得感恩!” “哦……”傅康宁故意拉长尾音,顶出一副令人生气的表情,“谁知道她们娘俩打什么主意,我可不是白雪公主,给个苹果就啃。”傅康宁转回停要傅莜然脸上的眼神,途中无意瞟见纪宁夜,愣了一下,眼睛里是震不住的惊讶。 “你小小年纪说话怎么这么刻薄!”傅老太太发话了,虽然说傅康宁是她的亲孙女,但因为自小不在她身边长大,加上她本身重男轻女,因此,对这个孙女她至始自终喜欢不起来。 更重要的是,在她心中,长辈的话就是天,傅康宁如此顶撞傅伟年,让她更讨厌这个孙女。 “那刘小姐也愿意喽?”傅康宁不理会老太太的责备,侧首,带着桀傲不训的眼神冷笑,“刘小姐不是一直标榜自已是新时代的女性么?怎么也同意被包办婚姻了?”她不想装乖乖女,让她对这一对母女装出好脸色,她没这个演技。 傅莜然随乔茹嫁进傅家,她之前的父亲正是姓刘。 想鸠占鹊巢,想都别想!就算是她傅康宁不要的,也不会便宜这乔家母女。 纪宁夜感到如坐针毡,她怎么也没料到,本来想前来解决自已和傅伟平的婚事,谁知却无意看了一场家庭伦理剧。 ------题外话------ 妞们,男女主都冒泡了,不难猜,但纳兰莉是哪个呢,你们猜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 失去的过往 “康宁,姐姐不是故意跟你争,实在是卓家逼得紧,爸爸和公司的董事会才想出这办法!”傅莜然脸上既没有愠怒之色,也没有尴尬之色,依然是一如继往的温柔,“为了傅家,我什么都可以,康宁,爸爸年纪已经大了,我们做下一辈的要懂得替大人分忧。你一直不在国内,不懂得卓家对我们傅家的重要,尤其是卓家身后的孔家,对于整个中国的南方都有深透的影响,傅家要是能完全融入到卓家的圈子中,对傅家将来的发展将无法预见。”膝下,交握的双手,指尖已然掐进掌心,恨不得化身为梅超风,五指直接掐进傅康宁的脑门上。 心中暗咒:看你这个脑残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哟,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这不是你刘小姐梦魅以求的事?卓家高门大户,你一个牢改犯的女儿能攀上这种亲事,祖坟上都要冒烟了!” 傅伟华气得脸都涨得通红,“你看看你,张出口的全是什么话?到现在还不肯叫她一声姐姐,亏得这些年,你乔姨对你的照顾!” “是呀,小宁,你别这样说,你走这几年,你乔姨天天念着!”一直沉默的傅家二嫂也凑了一句。 三嫂也不甘落后,“还有你姐姐,这些年一直在公司里帮你爸爸打理公司。” 傅莜然适时走过去,扶着傅伟年坐下,又端了茶,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爸爸您身体不好,别动不动就生气,再说了,称呼的事不过是面上的,我当小宁是亲妹妹就是了!” 傅伟年拍了拍女儿的手,眼里全是欣慰,“小然放心,有爸爸给你作主。” “爸,说什么作主不作主,我和小宁是姐妹,您可别因为小宁惹您不高兴,就对我偏心了。” 傅伟年对傅莜然的一番得体的话显然非常满意,脸上的冷硬一扫而光,朝着乔茹满意地笑,“莜然这孩子就是让人省心。” 纪宁夜感到反胃,真觉这傅莜然太假了,一看就是个典型的绿茶婊,倒是傅康宁,虽然直来直去,说话句句蜇人,却让她听出话中的真实。 明明是傅伟年的亲生女儿,可在这里,她恐怕连一个外人都不如。 她同情看了傅康宁一眼,谁知道,傅康宁也正打量着她,眼神闪汇之时,傅康宁突然问,“你是谁?” 傅伟平忙介绍,“小宁,她是纪宁夜,你的三婶,你这次回来,一定要吃了三叔的喜酒才能走!” “三婶?”傅康宁视线在两人之间竣巡,一脸的震惊。 “老四,没你的事,别插嘴!”傅老太太敲了一下拐杖,脸色阴沉,重重地哼了一声,“连长辈的话都当耳边风,有什么资格入我傅家的门。” 对老太太的冷嘲热讽,纪宁夜自动屏蔽,不回应。 乔茹脸上却无喜色,带着不安的眼神瞟了一眼傅康宁,迟疑地开口,“伟年,要不缓缓吧,小宁毕竟才二十一岁,将来的路还很长,这年纪轻轻的就被男方退婚,将来可怎么做人?” 傅康宁敛回心神,微撇了一下嘴角,“到底是戏子,这电视剧一演就是十几年,乔阿姨您累不累呀,我都审美疲劳了,麻烦你换种表情好不好?” “你瞧瞧这鬼样子,把活人都能给气死,凭她这德性,你还指忘卓郁也会娶个吸毒的老婆?”傅伟年指着傅康宁的脸骂,“你看她的脸色,什么鬼模样?别说是卓郁也,就是我傅家贴钱送给别人,别人也未必肯。你不要再为她说话,都说慈母多败儿,你看看你,把她宠成什么样。花了那么多钱,托了多少关系,好不容易送到名校,可才念一个月,就给学校开除,七年时间,花了五千多万。” “是,是我不好,我这不是心疼她妈妈去得早么?那么一个乖巧的孩子,谁不心疼?何况,她去的学校是外国有名的贵族学校,那里面的学生哪个不是出手阔气,我还不是怕孩子受委屈嘛,谁知道她被校外的人盯上了……”乔茹声音依旧温柔,可说着说着,就开始落泪了。 傅康宁神色间飞快地溢出不耐烦,指着乔茹,“别拿我妈说事,谁也别提我妈,别忘了,你们现在吃的、住的、都是我妈留下来的,谁敢提她半个字,我跟谁急……” “啪!”傅伟华一巴掌直接挥到她的脸上,满脸怒意,“你妈要是看到你现在这德性,死了都不安心,你还好意思提你妈妈!” “你是不是我爸爸,把我一个人扔在国外,现在还打我,你根本就不配做我的爸爸!”傅康宁赤红着脸,扭头就走。 “你倒说说,你有点做女儿的样子,你爸爸打你一巴掌算轻了,要是我,早打断你的腿!”傅老太太气息鼻子都歪了,五千万呀,这叠起来得有多高呀。 “阿宁,阿宁,阿姨不是要把你扔在国外,你只是想你多学些本事,你妈留下遗嘱让你二十二岁时接手公司,我这是替你想,国外的教育……”乔茹一脸痛心的样,眼泪不停地掉。 傅莜然抱住妈妈,也跟着落泪,“妈,您别这样,小宁还小,等她大了,自然会明白您的一片苦心……” “绿茶婊!”纪宁夜暗骂一声,看到傅莜然乔茹母女假惺惺的模样,真想上前替傅康宁摔她们几巴掌。 傅伟平坐在她身边,看她咬牙切齿的模样,极为不解。 傅康宁刚拉开门,傅伟年便喝,“站住,还有一份文件你得签了!” “哦!”傅康宁冷漠一笑:两个绿茶婊,提醒得真是时候。 她回国后,就是不肯回傅家,就是因为猜到傅伟年想在她二十二岁满之前,让她签下授权书。 刚她故意一闹,傅伟年急怒之下,差点忘了重点,这对母女马上提醒了。 转身,神色已然换上忿恨之色,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地站在门边。 傅伟年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蓝色封面的合同,打开到最后一页,直指签名的位置,声音已不带任何情绪,“过来,把它签了,再走不迟!” 傅康宁拧着脖子,**的问,“签什么?” 傅伟年“哼”了一声,简明扼要地说,“你马上要二十二岁,按约定,爸爸本来准备在你二十二岁生日时,把你妈妈留给你的傅氏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交给你,可你现在丑闻缠身,董事会里很多叔伯对你不满,也对傅氏的前景感到担忧,趁这消息还没传出去造成傅氏股票动荡。我让律师重新拟定了授权的合同,把股份交接暂推迟三年,等你二十五岁,足够担起傅氏的责任时,再把股权交到你的手上!” 傅康宁鬼笑,“我说叱,十万火急把我招回来,原来是想谋财呀。爸爸,谋完了,是不是要你亲生女儿的性命呢?” 傅伟年心思被女儿公然捅出,恼羞成怒,狠狠的瞪着女儿,“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傅康宁梗了脖子,毫不示弱,“我就是不签,有种就把我扔到非洲放羊!”话未说完,便重重地关了门,扬长而去。 乔茹与女儿相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眼中看到失望。 呆了片刻,乔茹忍着心头的失落,走到丈夫的身边,惺惺作态地放软声,“伟年,我都说了,这孩子性子急,你凡事都要跟她好好说,别老是跟遇了仇人一样,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没理由,你这做爸爸的话她都不听!” 傅伟年怒,“都是你,如果你不给她寄那么多钱,她会变成这样子么?” “好了,都别说了,你们嫌不嫌丢人,好好地想一家人吃个饭,非要闹个天翻地覆!”傅老太太动了一下身子,就想站起来,可沙发太软,她膝盖不好,一时之间无法起身,两个儿媳见状,马上搀住。 “扶我回去,再吵下去,我一把老骨头都会被你们闹散!”傅老太太气冲冲地走了,临行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阴冷从厚重的眼皮折射在纪宁夜的身上,“老四,我今天敞开天窗跟你说个亮话,你这个媳妇没我点头,休想进我傅家的门。” “妈,我和宁夜她……”傅伟平蹭地一下站起身,可话还未说完,傅伟年已经厉喝,“老四,还不够乱?”说完,走到傅老太太身边,“妈,对不起,我让司机先送您回去!” 傅伟年一个戾色就把傅伟平想说的话堵在了喉咙。 傅伟年这时候也有些后悔,这样不争气的女儿哪还值得他发火,让她把文件签了后,打发她一笔钱,让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就这样富养着,也不算亏欠了当年对前妻的承诺。 傅莜然万分失望站起身,“爸,我送奶奶回去吧!” 包厢里的人很快就散了。 纪宁夜站起身,脸上很平静,“傅四哥,我们走吧!” 每次见到傅家人,都会有些奇怪的错觉,产生一种类似错乱的感觉,而傅家的人也给她一种很难理解的相处模式,好象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喜欢兄弟四人凑在一起聊,没什么**一样,就象今天,傅伟年明明可以找女儿傅康宁私底下商量这些事,可他居然当着大家的面谈。 更让她有时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傅氏是做医药这行业的,傅伟年却允许自家兄弟,弟妹及侄子侄女,丝毫不懂得医药这行的一干人进公司,搞得和家族企业一样。 两人并肩走到电梯旁,巧得很,又遇到了何嫒嫒一家,何太瞄了傅伟平几眼,觉得这人眼熟的很,倒是傅伟平一下就认出何太,因为当年自已要结婚,买房时,为了能一平方能便宜几百块,还提着礼跟着他的二嫂上何局家拜访过,何夫人也算是商界的女强人,傅伟平自然记得。 寒喧几句后,众人等来电梯,进了后,傅伟平护着纪宁夜走到一边,见何太神色微讶,便笑着介绍,“这是我未婚妻!” 何太瞬间僵住,象是喉咙里被塞了根大箩卜,梗得差点室息。 这纪宁夜居然是傅伟平的未婚妻? 之前在一楼,看到孔劭寰那样对纪宁夜,她还自行补脑,以为这两人有什么特殊的交情,就因为这个误会她还放下架子向一个后辈道歉。 她狠狠瞪了纪宁夜一眼后,再也不搭腔了。 何媛媛更是一脸鄙夷连哼了几声。 何局的脸色也不好看,象给人当场煽了一巴掌似的。 纪宁夜脸上写着不好意思,可眼里掩不住地幸灾乐祸,并高高兴兴地接受各种眼光,可惜电梯很快就到了,她看不到何家三人脸上开染房似的表情。 上了车,她坐在副驾驶位上,静静看着窗外,天空很阴沉,有点要下雨的前兆。 车子从世景出来,驶进环江滨路,沿途的风景格外好,路两边种满了桂花树,虽未到八月盛开的季节,但此时已长出新的枝芽,一路淡香。 “四哥,送我到若潼那!” 傅伟平有些不安,胖胖的脸上挤出一丝生硬的笑,“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别饿伤了胃!” 纪宁夜笑了一下不吭声。 傅伟平想了想,略显忐忑地问,“宁夜,你是不是生我妈的气?” 纪宁夜平静地摇头,眸光落在车窗外霓虹灯,“你妈向来不喜欢我,我不是第一天知道,不过……”她轻轻咬了一下唇瓣,觉得没有必要再拖泥带水,“傅四哥,你妈妈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我想,我们俩的事算了。” “宁夜,你别这么悲观,我一定会说服我妈的。”傅伟平发现自己的解释没有力度,只能用力重申,“你本来就是我的未婚妻,我们从小就订好的!” 如果订婚这么重要,那当初她出国,他怎么会一声不啃和别人结婚。 她是失忆了,不记得这些,如果没有失忆,被未婚夫放了鸽子,心底肯定不会好过。 “那是娃娃亲。”纪宁夜摇摇头,那些话到底没说出口,沉默了一会,又说,“你妈这个人的观念很难改变,她不会喜欢我的,还是不要强求了。傅四哥,你人好,工作又不错,将来会遇到更合适的!”至于欠傅伟平的钱,她也会想方设法尽快还上。 “不,宁夜,我一心就想娶你做媳妇!”傅伟平突然重重拍了一下喇叭,象是泄愤似地,“我不管,妈要是不接受,我们就加把劲,生个孩子出来,妈他总不能不要孙子!” 纪宁夜低垂眼睑,没有吭声。 接下去一路,两人都没有再交流,到了若潼的出租屋,纪宁夜下车时,傅伟平才担心地问了一句,“宁夜,几点来接你!” “我很久没见若潼了,我晚上在她那睡,四哥,你开车慢点,这条路出去,在路边玩耍小孩很多,你防着些!” 傅伟平见她语声切切地关心自已,心头的阴霾散去了一大半,“好的,宁夜,你和若潼玩开心些,有事尽管打电话给我!” “好的,四哥再见!” 羽若潼给她开了门后,“咦”地一声,上下打量着,“行呀,这衣服很不错,是你的四哥给你买的吧!”她顶着一头乱发,半惺松地睁着眼睛,纪宁夜一看就知道她昨晚必定熬夜打工了。 “不是!”她闷闷地推开好友,走到床边,倒了下去,仰望着天花顶上糊的旧宣传画,有气无力地说,“潼儿,我不结婚了!” “出了什么事?”羽若潼不以为意地问了句。 “今天,他妈妈当着全家的面说不让我进门,你知道的,在我们镇里,结婚时,长辈是一定要双方出席的。” “有你爸妈祝福就行了,那老太婆爱蹲哪凉快就蹲哪,明年生个大胖小子,瞧也不让她瞧一眼,馋死她,再不冷不热晾她几年,什么仇也报了!” “要是男方的长辈不出席婚宴,我爸妈会被人瞧轻的。”纪宁夜闷闷地翻了个身,“我怕什么呀,老太太眼睛再凶,也不能放飞刀。” 羽若潼思忖了一下,突然说,“宁夜,你想听真话吧!” “什么?” “真话呢,其实我觉得你和傅伟平不适合。都什么时代了,搞得个卖身葬父似的,傅伟平要真是个男人,就把钱借给你,而不是趁火打劫,他都奔中年大叔了,又是二婚,于心何忍呀!”羽若潼邋里邋遢地坐在电脑桌边,盘腿继续上网。 纪宁夜苦笑,当时她也是开口想借钱,哪怕是两三万也好,可傅伟平执意要和她结婚。 若是换在现在,她肯定会拒绝,可当时的她,精神崩溃已近零界点,别说是一根稻草,就是一根长满倒刺的荆棘,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紧紧抓住。 她知道羽若潼一直为她抱不平,但这些话她不能说,否则,羽若潼肯定更加讨厌傅伟平。 “我想暂住在你这里一段时间,露露现在还常回来么?” 高露露是羽若潼同租房的女孩,也是个学生,但与羽若潼并不同校,她上的是三流商业院校,只是学校与艺术学院毗临,所以,两人才合租一起。 “住吧,她回就回,我们俩挤一张床,又碍不着她什么,何况,她一个月能回来住两晚都算不错了。”羽若潼转头看她,“傅伟平这个人就一根筋,他要是死不同意,你想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现在愁着呢!四哥人确实好,我不想对他说重话,况且,他确实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帮过我,我不能过河拆桥。” “嗳,是姐妹就说真话哈!”羽若潼突然很暧昧地挤了挤眼,“你跟你那个傅四哥那个……就是成事实了没有?” “没呢,都没结婚!”纪宁夜燥了脸红起来,她妈妈还特意交待,女孩子婚前,不允许她越轨,否则,要是万上怀上了,到时大着肚子办婚宴,她们家就一辈子抬不起头了。 而且,到了A市后,她也是忙着四处打工,傅伟平被傅老太太管得实实的,跟老太太一起住在他大哥的别墅里,两人见面的机会不多。 “那还好,傅伟平还算个男人!不过,这也难说的,你住的毕竟是他的房子,这瓜田李下的,这要是哪一天傅伟平兽性大发,把你给办了,也是合情合理,反正都是合法夫妻。” 纪宁夜小臂覆在眼睛上,哀叹着,“我想搬出来一阵,冷静一阵,明天就便把东西搬过来!至于傅老太太的事,就交给他去处理,要是解决不了,就只能分开了,我爸妈苦了半辈子,我可不想让他们听闲言闲语,为我再操心。我现在手上还是很紧,等我弟弟的药费慢慢少了,我出去找个地方住,或是等公司的试用期满后,我跟公司申请宿舍,到时候就搬出去,这几个月,只好先麻烦你了。”纪宁夜躺了会,就觉得很热,起来脱了外套,只穿着吊带小背心和安全裤,虽然肉没露多少,但曲线毕露,惹得羽若潼频频转头撇嘴,走到布衣柜旁,拿出一套睡衣,远远地扔了过去,“嗳,注意形象哈,你这样子,简直引人犯罪!” “行呀,那就犯吧,大不了,我跟你过一辈子!”纪宁夜懒洋洋地穿上,突然想起被人撕裂的恐怖之夜,哀叹一声,如驼鸟般地,把自已整张脸埋进了枕头中。 “去——”羽若潼笑了一声,转回头,开了电脑,跑去刷网页,少顷,突然开口问,“对了,傅康宁好象就是傅伟平的侄女吧!” “嗯,她怎么啦?” “你过来瞧瞧新闻,够劲爆的,这几天,网络上铺天盖地全是有关她吸毒的消息!”羽若潼点进去一则,“这是最新的消息,说她又有新欢了!” 纪宁夜走过去一看画面,没来由地心头一怵。 标题很显眼:虽面临退婚,但富家女依旧不甘寂寞。 配上的图片是一男一女,背景是机场,女的半靠在男的身上,男的一手还搂了女的腰,两人非常亲蜜。 图片中,诽闻男主角的脸非常清晰,正是孔劭寰。 底下的留言是谩骂一片: ——天朝的警察呢,怎么随便就放出这种吸毒鬼出来蹦达?是不是富二代有特权? ——传闻败金女之母康舒华是学生物药剂的,严重怀疑此货是单细胞组织培养出来的生物制品,可见,卓少的选择是对的,傅莜然甩她八条街。 ——傅莜然,一个绿茶婊罢了,明晃晃地来抢人家未婚夫,还一脸装逼样!小偷的女儿到底的小偷的女儿,果然,受了教育,直接升级为强盗版了,基因好强大呀! 接着,有不少的留言对她身后的男士感到好奇。 甚至有些网民特意指出男主扣在女主腰上的手腕上,所佩戴的手表是1989年版的百达翡丽。接着,又有网民从男的袖扣截图放大,凭借此认出,此袖扣出自帝格,一款只服务欧洲、沙特贵族的法国顶级定制珠宝品牌,接着推断出,男主身上所着的是意大利纯手工西装,是奢侈品中的顶极奢侈品,该设计师专门为欧州各国老牌的家族设计订制衣服。 很快,网民对这个神秘男子的刷屏很快盖过对傅康宁的谩骂和攻击,各种猜测纷至沓来。 各种留言下的回复。 ——一群无知脑残,也不看看帝格是什么牌子,别说傅康宁订制送给情人,就是她本人或是她老爹都订不到这种钻石袖扣,这牌子只为欧州、沙特贵族服务。 “这网评的人都是奇才!”羽若潼噗嗤一声,梨窝浅动,“真是想不通,好好的一个女孩,为什么跑去吸毒。” 羽若潼继续感叹,“多好的命,含着金钥匙出生,不象我们,窝在十平方的屋子里,冬天没暖气,夏天没空调,每天想着去哪打工,想着能凑全学费就够了!” 羽若潼是A市艺术学院美术专业学生,美术专业不仅学费高,开支也大,必须自行掏钱购进油彩,画布这些,就算买国产的,一年下来开销都是几万,家里寄的生活费根本不够她支出,她只好到处打零工,平常除了与社团成员一起给广告或装修公司画户外广告牌外,她还自行找些散活干。 “有时候,新闻看到的未必是真!”纪宁夜趿着拖鞋走到矮柜旁,翻出一包泡面,动手烧了一壶水,泡上。 “帮我也泡一包,我去洗脸刷牙!”羽若潼赤着脚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了卫生间。 纪宁夜这才发现,房间乱得跟地震过一样,穿过的衣服乱扔,地板,椅子,懒人沙发到处都是,甚至有好几双臭袜子。 专业的书就更不用说了,到处乱放,卫生间地板上全是头发,内裤扔在竹篮里,象是放了几天没洗过似的。 上周六好象刚帮她收拾过,纪宁夜拍了一下额头,认命地开始收拾起来。 十点时,有短信进来。纪宁夜打开信息,是陌生的号码:别嫁傅伟平,如果你不想害了你自已,就听我的。 没有署名。 纪宁夜太阳穴突突而跳,马上按着号码拨了过去,却是一阵嘟嘟的响。 究竟是谁,发了这样的短信? 她猜不出来,但短信中的廖廖数语,却让她莫名地让她感到有些心悸! 孔劭寰泡在浴缸里享受水流的按摩。 有电话进来,他看了来电,微微撑起上半身,坐好后接起。 “ERIC,报道上是怎么回事,妈看到新闻,你认识傅家千金?”一如既往,孔太的声音很清淡,几乎让人听不出她的情绪。 “没有!”他否定,嘴角下弯,眸里闪过一丝愠意,莫名其妙,怎么就和这个偶遇到女孩牵扯起来,连孔太都惊动了。 “多久的事了,交了女友也不说一声,瞒得这么紧?” 尽管孔太的声音伪装得很好,但孔劭寰还是从中听到一丝压抑的颤抖。 他抚额,有些不解,素日泰山崩于顶面不改色的符大小姐,居然会在意这些娱乐新闻,“不认识,只是在机场出口遇到,她被行旅箱绊了一下,我刚好扶了她,被记者拍下来。不必介意,不过是当了一次背景墙而已。” “认识也不奇怪,她是你小姨的侄女,论身份,傅康宁也算是千金小姐。”孔太以为孔劭寰不愿跟他说真话,语气带了探询,“但妈认为,傅小姐家世太复杂,网上又传她吸毒,这样的人,始终不适合进我们傅家,ERIC,妈上次跟你提的沈家小姐,她刚好最近在放假,妈准备带她来A市,你安排好时间,带我们逛逛!” “妈,您实不必用这种语气跟我交流!”孔劭寰听了孔太带了些循循善诱的口气,有些头痛,“您要带沈家小姐来A市,我不反对,但我恐怕安排不出时间,而且,沈小姐的堂妹也在A市,女孩约在一起逛逛会更方便。” “福慧这孩子其实很不错,先不说容貌,光是论品行,这样厚的家底,能养出如此谦和敦厚的个性,实属凤毛鳞角,再,沈家与符家是世交,她与你又是从小相识,妈这样的安排亦不算是盲婚哑嫁了。”孔太尽管听出儿子不满的口气,可还是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劝。 她心头最大的忧患算是儿子的婚事! “妈,您什么时候到,我让赵秦去接机!”赵秦是他的私人生活助理。 “算了,”听出儿子半敷衍的口气,孔太轻叹一声,突然想起什么,便说,“隋唐玉凰拍卖那天我刚好约人。” “了解!”孔劭寰今晚屡次惹母亲不高兴,自然勤于补救,“届时,我替您出席拍下。” 孔太其实并不是很喜欢中国古玉,总觉得它的历史太沉重,尤其是玉的本身多数与古代红颜牵连,在古代,所谓红颜多属薄命。 可这次不同,因为这块玉的名称里,还了她的名讳“凰”字。 孔劭寰扯下一条毛巾,敷在脸上,脑袋舒服地仰着,继续享受水流给肌肉带来的缓舒作用,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蓦地挺身坐起,一把扯下脸上的毛巾,突如其来的光线,让他眯了眼,本能地看了一下壁上的时钟,才过了十几分钟。 可他方才的梦,好象做了很久很久—— 梦中的场景很模糊,他甚至全忘了究竟是在哪里,唯有一个少女背影不停在他眼前晃,很熟悉,可惜她的脸始终背对着他。 梦中唯有一次回首,她站在窗前,粉红色的窗幔迎风飘荡,他似乎唤了一声,她听到了,便慢慢转首,手里捧着一杯奶茶慢慢吸着,他甚至能听到液体通过吸管发出的声音。 只是她的脸依旧模糊一片,倒是握着杯子的手指纤白细嫩,连指尖的一粒胭脂痣亦清晰可见。 他刚想上前,就突然醒了—— 莫名其妙的梦! 他摇摇头,站起身,披了一件裕袍走出浴室。 入秋之时,纪宁夜的实习期也进入尾声,余下的一个月就是公司对他们这批新人进行最后的评比,以总分淘汰制把从六十人中,选拨出三十人正式签约寰宇国际。 所以,寰宇国际分布于全国各地的新人一起汇集到总公司的培训基地,进入最后的冲刺。 于纪宁夜而言,这种培训和之前变化不大,只是把工作变成学习和考核,地点由公司的十四楼变为十七楼。 寰宇国际在中国开展的业务仅限于医疗、保健品、旅游业和新能源。接受考核的这批新人总共有一百多人,分成ABCDE五个班。 纪宁夜在A班,几乎以女性为主,共十六人,除了她本和公关部的一个新人外,其它都是地方子公司的新人员工,将来工作的职位主要是公司文秘、公关、行政人员,因此,由公司的人事部的负责考核。 B至E班是对外项目扩展居多,因为每个分公司的业务有所不同,所以,除了按地域性分班外,每个班还具体分了组,分别有医药组、医疗器械组、保健品市场营销组、旅游资源开发组、和新能源综合业务扩展组、所以,由各部门的业务部的营销经理负责评分考核。 培训时间与上下班的时间相同,因为公司为各地的新员工安排了暂时的员工宿舍,并且包下了三餐,纪宁夜为了学习方便,也申请了床位,与三个来自外地的女孩同房。 纪宁夜每天与她们一起学习,探讨考核的重点,一起吃饭、聊天,或是去公司的健身房跑跑步,骑骑自行车,新的生活方式和学习环境,让她有一种重生的感觉。 十月天气宜人,阳光变得讨喜,大厦的各楼层窗户敞开,新鲜空气流动,走在长长的廊道上,纪宁夜感到身心舒畅。 她抱着一叠的资料走进B班,她刚才在电梯上遇到营销部的主管,让她把这些资料送到B班给学员。 B班男性居多,她走进时,刷地,几十双眼睛齐齐向来射来,纪宁夜脸微微红起,走到讲台边,把资料放下,抬起头,细声细气地开口,“这是你们的资料,来几个人分发一下!” “纪宁夜。”陌生的男声在教室里响起。 是谁在叫她?她环视了一圈,没有一个认识。 “怎么,你不认识我了,你是南大医学系的纪宁夜没错吧!”人群中一个年轻的男人站了起来,语气并不善,甚至带着微微的敌意,“我是钟向南,高你两届的师兄,也就两年未见,这么健忘呀!” 纪宁夜经历车祸后,记忆只停留在去年伤愈回老家牛尾镇的阶段。 “对不起,我真的忘了!”纪宁夜并不习惯把个人的事拿到台面上说,她转身就出去了。 钟向南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和暴戾,张了张口,却狠狠抿住。 纪宁夜没当这次遇见放在心上,因为业务的新人既使成功留下,也会分配到各地的集团分公司,与她再无交集的可能。 可没想到,这一次的遇见,几乎颠覆了她的人生。 纪宁夜回到自已的教室,一起培训的新人张可凝指了指她的桌子,“宁夜,刚刚傅哥来过,说给你带了些口服液,让你记得每天喝!” 纪宁夜一看,果然桌上放了两袋大红的福袋,她打开看了一眼,是氨基酸。 “宁夜妹妹,傅哥可真疼你,也就分开几天嘛,隔三差五地送补品!”张可凝是秘书一科的新人,对傅伟平介绍纪宁夜进公司的事早有所闻。 虽然傅伟平是二婚,人也胖了些,却为人忠厚,不朝三暮四,又有房有车,没有孩子,也是个结婚的好对象。 纪宁夜浅浅一笑,也不知道怎么回应这样的调侃,心情低落了下来,其实她和傅伟平已经谈得很清楚,除非傅老太太点头,否则,两人的关系没必要再这样僵持下去。 傅伟平一边同意暂时分开,可没想到,没过多久,又后悔,索性给她送吃送喝,等于公开了两人的关系。 她倒不是介意傅伟平这样做,而是觉得,这样拖着,傅伟平为她付出越多,将来真的要分开时,就会越痛苦,而她也会越内疚。 九点,培训导师留下课业后,便离开,让她们自习,并告之,三天后会有一次测验,这次测验会记入总评的成绩。 纪宁夜和同伴一起按着课业的内容分工、配合。 教室里有监控,届时,培训导师会通过监控录像详细地对她们的情况做出评估。 到了下午,纪宁夜在公司用了午餐后,进入教室时,突然感到不对劲。 “嘘,来了,别说了,别给她听到!” “听到就听到,她都敢做,还怕别人说!” “就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真恶心!” “我早就觉得她不是好东西,一看就是狐媚样,平常也就在我们面前假正经,谁知道她背地里干了啥!” 同事们看她的眼光很复杂,有几个还凑在一起对她的指指点点,她看过去时,对方又刻意地避开,无意撞到的,都是一些不善的鄙夷神色。 她忍住心中的狐疑,在自已位上坐了下来,抬首时,神色剧变,倏地站起了身,她全身如堕冰窖,黑板上写了几个大字:南大交际花——纪宁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 梦境重扰 下面粘了十几张大字报,纪宁夜看不清楚,便走上台前,稍游览了一遍,脸色本来白皙的她,这一看,血色倏地从唇瓣上消失了。 铅字打印的字,一行一行地列出她在南大学校的劣迹。 烂交、被人包养,装富二代、与学校的某领导做不道德交易,达到去瑞士做交换生的目的。 一张张她在学校与各种男的合照被翻出,还有一张她在校门口被一个中年女人拦住爆打,称她做小三,被人包养,破坏人的婚姻。 “居然是高中学历,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总公司的,真是可笑!” “这种女人通常都是踩着男人上位,我看,那个傅伟平也不过是个垫底的,你们看着吧,迟早得分!” “出来混总是要还,平常看她很斯文,话又不多,还以为多乖巧的人,原来真面目是这样的,真脏!” …… 学员中有几个也是总公司的新人学员,这一次竟争如此激烈,加上公司上下都知道纪宁夜和傅伟平的关系,如果不是今天谁贴出了大字报,她成功签合同的机会很高。 竞岗,纪宁夜成功了,代表着她们就失去了一个名额的机会。 因此,她们对这事是抱兴灾乐祸的态度。 悲凉的笑从她唇畔绽开,尽管心头一遍遍默念:这是假的,这不是她,这是PS的,但照片上的每一个纪宁夜看上去都那么清晰,活生生的站在阳光下,穿着名牌,提着名包,丝毫看不出PS的痕迹。 她觉得自已象困兽,不—— 困兽都不如! 困兽可以嘶吼几声,她只能咬着牙合血吞。 她用力把把大字扯下来,一张一张撕个粉碎,然后,擦掉黑板后,死抿着唇,没有逃离而去,而是沉着脸坐回坐位。 无论怎样,这份工作不能丢。 打开电脑,握着鼠标的手心里早就全是冷汗,而控不住的颤抖使鼠标怎么也点不到自已要看的文件…… 接下来连续几天,虽然大字报不再出现了,但她来培训班时,桌椅不是被人扔弃到角落,就是桌面被人用粉笔写了“贱”字。 互动时,没有一个人愿意和她同组,只得由导师指定。 她忍耐,安静地接受所有的冷嘲热讽,咬着牙完成所有的课业。 几天后,流言愈盛,不仅是同培训的人集体离她远远的,明目张胆对她进行孤立,用午餐时,连公司的正式员工看她的眼神也不同了。 不用猜也知道,她的事,估计整个大楼都传遍了。 用完餐后,她没有回到课室,而是浑浑噩噩走到公司大厦的顶层。 这里被建成露天的小花园,平常每天都有职员上来,捧着咖啡饮料之类,吹吹风或是晒晒太阳聊聊天,可最近连下了几天的雨,加上天气变化很大,就不见人影了。 她坐在太阳伞下,看着手机,几次想拨出去,听听家人的声音,却迟疑着,怕自已的情绪无意泄露,让家人担心。 天空下着朦朦细雨,她走到护拦边,茫茫然地看着高楼下马路上的车流,秋风挟着北下的冷风灌进肺腑,整个人象被掏空了似的,在风中甩甩荡荡。 手机铃声却在这时候响起,是羽若潼。 “宁夜,我明天要和同学去云南写生,钥匙我放在门口的老地方,周末你要是嫌你宿舍吵,可以过来休息。” “潼潼,你上大学后,我们没联系的那几年,你有没有听过关于我的事?”她在那几年记忆全部缺失,如果不是谁放了大字报,她根本不知道自已以前过得竟如此荒诞。 “没听什么呀,怎么啦,遇到熟人了?”羽若潼锁好门后,背着简单的双肩包下楼。 “没有,我只是想问问!”视野一片茫然,她摘下眼镜,镜片上已经蒙上了一片水汽。 “别瞒我了,你的声音听得出情绪很低落,妞,跟姐姐说吧,吐吐槽也好,遇到什么极品了?” 纪宁夜忍住了要流下来的眼泪,“也没什么,只是说我以前交了很多男友什么的!” “靠,真是闲得蛋疼,都是婚前的事,又没当小三,有什么好稀奇的!”走到一楼,迎面碰到冲进来的露露,胸口被撞了下,疼得她倒吸一口气,当下也顾不得聊天,“宁夜,我不聊了,我给露露那死丫头撞惨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小潼潼,你没事吧!”秋天了,但高露露依旧是齐B裙,露着小蛮腰。 “没事?你给我撞撞看看有没有事,这里面要是装的是盐水袋,准爆了!”羽若潼瞪着杏眼,频频吸气,顾不得动作不雅,不停地揉着胸口那堆软肉。 寰宇国际大厦二十九层总裁办公室。 孔劭寰的办公室有一百八十平方的,两面钢化玻璃墙可以看到城中一半的风景,金黄色的天花板与浅金色的四根罗马雕刻圆柱相辉映。 沈时捷进来时,孔劭寰正在看一份文件,他把餐盒放檀木办公桌上,“ERIC,你应该再招个私人生活助理!” 沈时捷坐下,“至于我堂妹的爱心午餐,又便宜了几个秘书助理,她们吃了还怨我,阻碍她们的减肥计划!” 孔劭寰轻轻地揉捏着有些胀疼的太阳穴,“沈时捷,你是沈小姐的堂兄,你抽个时间找她谈谈!” 弄得他连家都不愿回。 “我谈有什么用,关健是有孔太的支持,ERIC,你躲也不是办法,不如把我堂妹约出来,跟她说清楚!” “你觉得我长得象开解女人的样子?”孔劭寰笑得有些微妙。 沈时捷马上举手,但语气中难免抱怨,“行,我想办法,秘书是万能的,年薪两百万的秘书还要附带挖掘机功能。” 孔劭寰挑了一下唇,表示满意。 出于对孔太的尊重,他没有直接拒绝。但孔太把人扔他这后,便去找她在A市的妹妹符鸣凤,走前,还高调的借走他的私人生活助理赵秦。 沈福慧自然堂而皇之地接过照顾他生活起居的工作。 每天他回到茉园,刚开门,沈福慧必会准时出现,帮他拿拖鞋,然后端上绿茶及水果沙拉,晚餐,无论他是否有饭局,她都会为他备上四菜一汤。 十一点,他从书房出来准备去睡时,他浴缸里的水已经放好,浴巾、睡衣全部备好,甚至明天穿什么衣服,也被挂了出来。 所有的一切都按着原先的生活助理的脚步,按步就搬。 一个不算熟悉的女子如此自然嫌熟地为他做着本该很私人的事,这让感到既尴尬又很不舒服。问题在于,对方又是出于一片好心,且,时间掌握得非常恰当,除了他下班回茉园,她会恰到好处的出现,而睡前或是他上班时间为他送餐,她都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既然难以拒绝,他便开始不回茉园,他的办公室后有他的休息室,没了私人生活助理虽然有些不方便,但,他希望用这种无声的方式令沈福慧知难而退。 “我的两个妹妹,一个要做田螺姑娘,一个要做总裁小秘,哎,为什么要我来代她们受过……”沈时捷拍额长叹,却笑得合不拢嘴,“ERIC,你应庆幸我对男的没兴趣的!” “挖掘机,既然来了,请帮我收拾一下休息室,顺便把我的衣服拿去干洗!”孔劭寰将餐盒上的绸带扔了过去。 “喂,我也没吃呢,光顾着给你弄午餐!”沈时捷装傻,笑嘻嘻地拿起叉子,俯身过去,飞快地抢了一块幕司放进嘴里,嚼了两口,马上夹着屁股离开BOSS的办公室。 看到秘书室里挤着一堆美女,便凑了过去。 “都在看什么?”眼角无意瞄到笔记本屏幕,一眼就认出纪宁夜。 不是他记性好,而是纪宁夜最近太红了,几乎每天上班,他那些秘书助理都会在议论纪宁夜。 第一次看到时,沈时捷很震惊,这女孩不正是他送上孔劭寰榻上的那个艺术学院的女生么? 竟然是傅伟平的女朋友,还通过傅伟平的关系混进公司。 沈时捷知道她以前的辉煌战绩,真心觉得自已看走眼了,看上去羞答答的,原来是个绿茶婊。 想起那兵荒马乱的一夜,沈时捷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幸好现在孔大BOSS不追究了,他自然也没必要再提起。 “这个纪宁夜可能不用考核了,光人品风评就不会通过,人事部没有下文书,也是想让她自已退出!”沈时捷啧啧称奇,“你们别看她证件照丑,当初我在世景看她摘了眼镜,穿着一身古典旗袍,那是一个风情撩人。” 助理秘书们激动了,“总秘大人,你在世景大酒店跟她干了啥了,为什么她在你面前穿旗袍,还风情撩人?” 沈时捷脸色一正,“我怎么会看上纪宁夜这货?嗯?我沈时捷是那么没眼光的么,别说是她人品不行,就算人品OK,我对方园一里内的窝边草都没兴趣!” 接着,指着一位秘书助理的脑袋,“上班时间八卦,看我不扣你奖金!” “怎么回事?”孔劭寰听到纪宁夜的名字时,先是一怔,再听到沈时捷接下来的一句,眸中逝过一缕清晰焦燥,盯着沈时捷,“进来!” 沈时捷顿时有种被雷霹的感觉,不过是偶尔和小妹妹们八卦一下,有必要那么严肃么? 说好了工作时间外是兄弟,真不给面子! 进了BOSS办公室后,忙关实了门,至少挨骂也不能被外头一群粉红妹妹听到,多丢脸。 “你刚说纪宁夜什么,具体些!”孔劭寰蹙着眉,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 沈时捷这才会意过来,敢情BOSS关心的是纪宁夜这号人物。 “这个,ERIC,我只听了大概,要详细些,还是让我办公室那些女助理来说!”沈时捷心里犯嘀咕,不会吧,BOSS真看上了那妞,还是因为约炮闹得不开心,耿耿于怀? “沈时捷!” 沈时捷感到眼前一黑,瞬时觉得自已有必要提醒BOSS看清这滩浑水。 “ERIC,先申明两点。第一,纪宁夜不是艺术学院的学生,而是公司的实习生!” 兔子不吃窝边草,你懂的! “其二,她的男朋友是您的司机傅伟平,也就是说纪宁夜正是托了傅伟平的福才跳过文凭篩选,进入第一轮面试。” 如果不就此打住,这就不是窝边草的问题了,是以权盘压下属了,会引起公愤的! 沈时捷说完,也略佩服了一下纪宁夜,凭着一个高中文凭,能通过公司倪副总的面试,也算有两把刷子。 公司的人妄议她是被人潜规则后混进来,那还真的冤枉了纪宁夜。 因为分管人事部的倪副总是女性,还是个八卦和灭绝师混合体的女性。 “说重点!”孔劭寰言简意赅地冷哼一声,这沈时捷在公事上是个人精,但一涉及别的,智商就急转直下。 “ok,ok,前几个星期,在新成员培训班,有一个叫钟向南的成员在纪宁夜的培训班上贴了大字报,图文并茂,扒出纪宁夜在南大时,涉及一系列的不道德交易,人事部做了调查后,因为考虑到纪宁夜和钟向南都是学习生,认为没必要直接处理,但已默认,两个人都不会录用。还有……公司这两天在盛传,傅伟平把纪宁夜甩了,现在,整栋大厦的人都在等着纪宁夜自已退出考核……”沈时捷留意到孔劭寰按在桌面上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指节泛着青,不自觉地,便放小了声音,“主也要是这样,你要是想看材料,人事部那有备案,我让助理去拿!” “不必给我看材料,你告诉我她现在在哪就行,不必废话。”孔劭寰脸上线条严峻,面无表情,他用得着关心纪宁夜的私生活么? 这智障不知道是怎么脑补,刚想开口,那边沈时捷已是大难临头般的表情,急急劝着:“ERIC,这……。主要是觉得你跟她八杆子打不到一处的关系呀……停停停,别瞪我,再加上,你最近也没问起她,我以为她不过是一时引起你的兴趣!”沈时捷抓了抓头皮,“现在证实,似乎不是,所以,我这不是向你报告了么?” 孔劭寰不语,沉思片刻后,眼神渐渐地化成霜,“沈时捷,我真怀疑你是怎么做到总秘的位?” 沈时捷马上打电话,通知人事部,勒令人事部马上处理钟向南。 孔劭寰瞬时有种拍额长叹的冲动,他究竟说了什么,沈时捷的反应居然拐到十万八千里。 事实上,他之所以过问纪宁夜,是因为他最近是被纪宁夜“骚拢”得寝食难安。 确切来说,是纪宁夜的背影,以及她指间的一颗胭脂痣在他的梦中频频出现。 可沈时捷硬是脑补成,他看上了纪宁夜。 接到沈时捷的命令,对方疑虑,“只处理钟向南似乎欠公平,纪宁夜呢?” “这个不需要你来操心!”沈时捷挂了电话,一脸黑线,“ERIC,走程序的话,公司是不会留下有污点的人。当然,你要是动私,直接调到二十九层,反正不担心别人议论的话,就是小事一桩。不过,我先提醒一下,恐怕引起的议论会比纪小姐之前被扒出的料更狂猛,声少那边的人,很可能拿来做文章,捅到你父亲那,你还是要三思,毕竟,毕竟枕头风神马的……”沈时捷跟孔劭寰一起长大,自然知道,在孔家,肖二姨太的威力向来不小,而且,最近港岛那方面又传出,肖二太又怀上了。 真是老蚌生珠呀! 可这消息要是真的,肖氏枕头风必定吹得更猛了,对孔劭寰肯定不利。 孔劭寰双臂交叠,目光沉沉,索性不予回应。 沈时捷象是打开了话匣子,还在滔滔不绝:“其实我有些不明白那纪宁夜是何方神圣,不就是长得漂亮一点?其实光论漂亮,我家的妹妹沈福慧比她更好看……喂喂喂,你去哪?午餐不吃了?ERIC,ERIC……。你别冲动,ERIC……。”沈时捷眼睁睁地看着孔劭寰阔步,看着没动过的美食,不客气地捧了过来,“浪费的话,寰宇餐厅的主厨大人会伤心的!” 从培训部到员工餐厅,秘书二科,孔劭寰的短暂出现皆引起一阵低低的喧哗。 虽然每一个人都知道三少,但未必所有人都见过,毕竟寰宇大厦太大,孔劭寰坐的又是直达他办公室的私人电梯,别说低层的白领,就算是中层的管理员,也只有在一年年会之时,可以看到三少的身影。 寻找了一圈不见人影后,孔劭寰心头烦燥,直接打电话给保镖,“查下监控记录,告诉我纪宁夜在哪!” 五分钟后,保镖回电,“三少,纪宁夜在公司天台!” 孔劭寰推开铁门时,果然看到纪宁夜盘蹲在墙角边,捧着饭盒,埋着头,跟饭有仇似的,一脸凶相地狠狠挖着,嘴里叽哩骨鲁的也不知道在念什么。 …… 整整一个月了,几乎是隔一两晚,他都要梦见一个女孩。 有时是在一片茉莉花海,一个少女走在前面,长发及腰—— 有时站楼道口,少女从扶手滑下,惊得他从沙发上跳起,飞快扑过去,把少女接住—— 梦醒时,那些梦却不同寻常地根植在脑海里,只是他记不起少女的脸。 他反复想,最后,能从脑子里所有的记忆搜索出唯一相似的背影,就是夜色中,一个穿着世景大酒店礼仪小姐旗袍的女孩,及华灯下,穿着森设计的礼服的……纪宁夜! 以及她指尖那颗一模一样的胭脂痣。 他当时很震惊,很想找到她,哪怕看一眼,证实一下梦中的感觉,可惜,他没有纪宁夜的联络方式。 听到脚步声,她抬头,看到他,先是一怔,眨了眨眼,一脸我有没有看错的表情后,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倏地瞪大了双眼。 看着他愈走愈近,她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似乎想到刚才自已念念有辞什么的,没准被他听到了,双颊泛起殷红。 一步、两步,他渐行渐近,一瞬间的四目触碰,孔劭寰眼底流露出那丝丝极为陌生的东西惊着了纪宁夜,让她的心弦一惧。 他在她脚边站定,脸上过多的表情似乎沉淀下来,唯有笑容显得分外温文尔雅,“公司的饭菜如何?” 他也不解,远远看着这女孩,有一种很强烈的熟悉感,可看清了,依旧是陌生。 “挺好的呀,味道很不错!”她收起餐盒,朝他笑了笑,尴尬中带着略略的羞涩,被冻得苍白的脸色透着绯红,有种异常的冶艳。 可勾不起他任何的情绪。 纪宁夜敏感地察觉到身旁的男人周身弥漫的淡淡疏离,进而想到自已一身是非,情绪低落地垂了下头,指尖孩子气地一下一下抠着饭盒边缘。 孔劭寰嘴角略显冷淡地弯了起来,微微俯身,手覆在她的脑袋上,那股冰凉的贴感,让他浅眸更冷了几分,“起来,别在这淋雨。” 她想不通,他干嘛来天台特意找她? 她正襟危……蹲时,突然一股力道将她提了起来,冰冷的脸上贴上他温暖的掌心,才猛得让她回过神。 “孔……孔先生……”我看着俯下来的一张脸,眼神变得有些慌张,眼睫频频眨动。 他仿若未闻,视线从她的指尖的胭脂痣上移至她的脸,一点一寸地逡巡过后,那双好看的桃花眸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象要望进里面的灵魂。 她突然有一种立马逃开的恐惧,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总给她一种想亲近又不敢、既温文尔雅又暴虐的矛盾感。 “你……该死,我以前一定认识你……。”孔劭寰低哑地开口,有些模糊地自语一句,她听不清,他几乎是在用唇语和自已交流,他的指尖轻轻抚上她的眼角,反复摩裟后,至她的嘴唇,却只轻轻一触,便离开,眉头锁起,似在思忖—— 她感到毛骨悚然,有一瞬间她甚至以为他会吻她,他突然又松开了手,摊了摊手,“抱歉!”说完,变得极有绅士风度,将她拉到廊道里,避开风雨。 每一次近距离看她的脸,他总能冷静下来,有点不解自已方才急着到处寻她的举动,看来,沈时捷的误会也不是全无原因。 “孔先生,谢……。” “好好实习。”孔劭寰直接打断,用力摇摇头,象是要摆脱一些说不清的东西,电梯门一开,一眼也未看她,便直接跨进。 钟向南中途被退,让很多对纪宁夜抱不满的人休停下来。 培训中,虽然在自已选择合作对象时,她依然是被孤立的一个,但再也没有人对她公开冷嘲热讽。 纪宁夜渡过了相对平静的一周。 “纪宁夜,这是这一星期学员培训总结,你送到29层给三少过目。”导师看着她的眼光带了些探询,全班的学员的视线刷刷刷地集中了过来。 这个学员,让她喜欢不起来,毕竟那些传言差不多都被证实了,可也讨厌不起来,主要是现在的年轻女孩,抗压力太低了,而这个女孩,身处风口浪尖,却依旧坚持下来,非常难得。 纪宁夜如芒刺在背地拿着文档离开。 到29层,运气不错,一出电梯就遇到沈时捷,便装傻充愣地想把手上的东西烦沈时捷转交。 沈时捷表情跟见了鬼似的,问清她的来意,直接指了一下方向,“三少这会不忙,你直接送到三少办公室。” 开玩笑,三少有必要过问学员的培训情况,他要是象模象样地把东西接过,送到三少办公室,那才是蠢。 人家三少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可不能坏了别人约炮的机会。 希望这次不会是哑炮,孔大BOSS最近的脾气有些大了。 纪宁夜被拒,只好灰头土脸地去敲总裁办公室,听到请进时,推开门,孔劭寰看了她一眼,指了指角落的一张沙发,“请稍候。” 接着,他继续做事。 总裁的办公室,除了大外,就是两个字:豪华! 纪宁夜低着头,僵直着背,端正地坐着,没有东张西望,让自已显得很安份很没有存在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她有一种被爬行动物盯上的感觉,好容易才鼓起勇气微微抬眸,触上他一双略显迷茫的双眼,正想站起身,对方倏地命令,“坐着,把头低下!” 什么情况? 纪宁夜马上正襟危坐,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手上的文件。 不知是不是那诡异危险的气氛太过浓重,纪宁夜心跳特别快,就连呼吸也有些不顺畅起来。 他停下手中的工作,靠在椅背上,专注地看着她…… 两人在天台分开后,他的梦频繁到每晚都会做一次,而且内容变得更丰富,就在昨夜,他做了一个醒后依旧很清晰的梦。 在一个温暖的午后,在他的办公桌旁,少女低着头,专注练着书法,然后,趁着他专注看股盘时,她会偷偷把毛笔尖放在离他的右边脸只有一毫米的距离处,而后,脆生生娇滴滴地喊了声,“孔小三!” 他转头,毛笔便顺着他的右脸至左脸留下一条的墨迹。 少女发生得意的笑……。只是,他依旧看不见她的脸。 所以,他今天把她唤到这,想进一步寻找答案。 他静静看了许久,突然站起身,走到一扇落地窗前,放下帘子挡住了窗外的强光,昏暗让她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 纪宁夜大气不敢出,低着头,心里不安加剧,突然,耳畔传来男人带着疑惑的声音,“哪不对……把头发散了……别抬头,就这样……”男人一把解开她的马尾巴,五指顺了几下,她倏地抬头,却被一掌压了下去,力道不轻,让她丝毫动弹不得。 如此诡异的场景,让她突然想到电影《电锯惊魂》,霎时,本能地用力推开她,猛地拨腿快步跑向门口,脚步慌乱,冲到门边,想也不想,便夺门而出。 身后,孔劭寰先是不解,但很快明白,自已的行为把这小姑娘吓坏了。 孔劭寰拍了拍额头,看来,自已应该找个时间看看心理医生,或许接受一下催眠,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孔劭寰坐回办公桌后,拿着桌面上的照片,一张一张地看着。 天台见面后,他既想找到答案,又想与她保持适当的距离。 他不想引起任何的误会或是流言蜚语,毕竟纪宁夜拥有那样不堪的往事,对他这种家世的子弟来说,是避之不及的事。 他把这工作交给保镖去办,保镖果然不负重望,每天下班前,都会交上数十张她的照片。 他每次梦醒之后,就会翻出她的照片,与梦中女孩对比,总觉得相似之余似乎少了些什么,今天总算找到答案。 纪宁夜梳着一条马尾巴,与梦中女孩长发及腰时相差太大。 去了一趟29楼后,纪宁夜的“身价”突然急剧飙升,培训课程上,再也无人故意刁难她,便是连培训导师,看她的眼神也稍稍带了些暖色。 这次,公司很多人推测,她攀上了公司的某高层,经过八卦女们重重围堵,认为此人很可能就是公司的总秘沈时捷。 首先,孔三少堂堂一个总裁,哪有美国时间关注公司新人的培训情况,必定是沈时捷假公济私,让纪宁夜跑一趟29层。 其二,据很可靠的消息,沈总秘亲自打电话给人事部部长,直接将钟向南踢出培训队伍。 但这个传言不出两天便破,沈姝瑜作为沈时捷的堂妹,马上出来澄清,自家的兄长有一个未婚妻,是港岛人氏,出生名门,正在澳州攻读法律专业,并亮出她与未来嫂子的合照。 经过沈姝瑜这一干涉,公司上下看纪宁夜的鄙视的眼光就更彻底了,原因无它,因为在29层,除了高高在上的孔先生外,只有三个副总了。 倪副总是女人,首先被排除。 其它两个,都是已婚人士。 可见,纪宁夜又重操故技,要用美色换取签约。 周末,孔劭寰代孔太出席拍卖会,正巧他的表弟景季开对拍卖会上的另一件清朝鼻烟盒有兴趣,两人便一起出席。 冠冕堂皇的拍卖会场内,从棚顶镂空罩内的百盏水晶灯,至雕刻的龙纹青玉石墙体。整个会场仿若用玉石打造出来的古代皇宫。 十点,“隋唐玉凰”拍卖开始。 孔劭寰依旧一身黑色手工西装,坐在拍卖会场前排最显眼的VIP位置。 看似和身边的人在交谈,其实眼角频频瞟向站在台上左侧角的纪宁夜。 孔劭寰没想到才隔了一星期又遇见她。 这次她依旧一身旗袍,手捧罩着三号大红绒巾的端盘,半含首,笑容矜持地扮演一个礼仪小姐。 不得不赞一声,漂亮的女孩穿什么都养眼。 女主持人表现得算是可圈可点,声音婉转向在座的贵宾阐述每一件古董的出处,典故及收藏价值。 可这是个看脸的世界,台下究竟有多少人是在听,还是看纪宁夜,孔劭寰听身后的人悄悄议论就知道了。 连同坐在他左侧的景季开也咬起耳朵来,“这三号应该站在选美台上,而不应出现在拍卖场里,夺人眼球,害得很多买家对拍卖品都没兴趣,光顾着欣赏美人。” 孔劭寰扬眉,却不语。 景季开又添了句,“或许放床上更适合。” 孔劭寰瞳孔一缩,脸上的笑意更深,俯过去说,“你外放够久,该跟二姨那边建议收线。” 景季开一头黑线,不明所以自已什么时候又得罪人了,仔细想想,蓦然明白,看着纪宁夜说,“原来是她,哥,你怎么让你家女人成天抛头露面。” 孔劭寰蹙下眉,“闭嘴!” 景季开不满,“头回虽然和这妞没谈成价格,但好歹上回我假公济私了一把,帮着你拿出视频,当场摔了何夫人的脸面,你不感激我就罢了,还拿我妈来吓我,真不够意思!” “谈价,请说清楚!” 景季开一听不好,了解孔劭寰的人,就知道他这是在生气了。尽管他还是摸不清他到里拨了哪根虎须,但到底还是明白,肯定是跟台上那三号有关。 介于瞒着的后果会更严重,所以,他马上老老实实地道出当晚被沈时捷怂恿,做了一回拉皮条之事说了一遍,不过,介于这纪宁夜当晚卖得不专业,所以,他最后没让手下打款。 “哥你白睡了一晚,这生意算她亏了,要不,她怎么还需要出来打工。”景季开嘿嘿地干笑,看到孔劭寰嘴角越绷越紧,他不加思索地讨好,“一会有饭局,说好了,这些妞都会作陪,哥你放心,要是这次您再看上好,小弟这次一定安排妥当!” 孔劭寰失语了,他有时很难明白,那么精明的二姨,怎么会生出如此低情商的儿子。 算了,气也是白气。 二货! 不过,景季开的一番话,倒让他对纪宁夜之前所陷的绯闻更加笃信不已! 亏他之前还以为她是被人下药送上门,原来是谈好价格的。 二手货,还好意思开价五十万! 他和纪宁夜虽然算不上熟悉,曾从她嘴里听说过,她为了家人,差点去把肾给卖了,现在想想,他当时还真信了! 孔劭寰蓦然失笑,但也没有另作多想,待他成功拍得“随唐玉凰”,步上台,揭开纪宁夜手中的红绒巾时,看着纪宁夜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双颊透红,直烧到耳尖的俏模样让他心情莫名地又大好起来,俯身轻问,“今天收成好么?” 被老板现场逮到的感觉真不好! 纪宁夜象个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细细地开口,“三百大洋!”她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见他,从上次莫名其妙被他叫到29楼办公室后,她足足不安了几天,后来,才慢慢放宽心。 孔劭寰瞧出她不自在,便也不再打趣。 小心拿起一寸大小的玉佩,向台下的人微微一躬身,笑得风度翩翩,“承让!” 台下掌声响起 会场女主持人走到孔劭寰身旁,含笑问:“孔先生,请问你拍得这件随唐玉凰是不是准备送给您的母亲,据我们所知,令堂的名讳中就有一个‘凰’字!” 女主持人眯着眼,极力施展魅力的眼神,“孔先生,您能跟我们说两句么?”说完,将迈递了过去。 “这仅是凑巧,中国上下五千年,以凤为尊,凰与凤双飞,可见凰之尊贵。所以,也不知会有多少有关凰的宝贵饰物留传来下,若仅是因为重了我母亲的名讳就要收藏,恐怕倾了孔家,也未必能收足!” 孔家一向低调,如果他说是,恐怕被会一些有心人批得一无是处。 女主持人还想留人时,孔劭寰稍错开身体,含蓄地颔首后,阔步走下台。 两小时后,拍卖结束,接下来的酒会已和她无关,纪宁夜换回衣服,戴上黑框眼镜,避开工作人员,勿勿从员工通道离开。 刚才她接到了管理处的通知,说拍卖会后,主办方有午宴款待,邀请她们参加。 对于这邀请,说开了,就是让她们去陪酒,有人愿意,自也有不愿,纪宁夜对于如何规避这种潜在的危险,她早已得心应手。 她还要赶去另外一个商场,去扮演公仔做促销活动。 林荫树下,孔劭寰静静地坐在车内看着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直筒牛仔裤,鼻梁上架着一幅黑框眼镜,跟个路人甲般勿勿走着,与方才站在锦绣台上千娇百媚的纪宁夜有着天壤之别出。 他说不清楚为什么,反正一退场,上了座驾后,突发其想,支开保镖,独自在这候着。 她等红灯,他停,她走,至拐弯处时,他又发动车子慢慢跟着,不想太近,单纯只想看背影,走路的姿势,甚至是低头时的心不在焉小动作。 理不清那是怎样的情绪,好象本能在驱使。 没有答案! 再次停下时,他指尖轻扣着方向盘,看着女孩一边站在路口等红绿灯,一边不停地用袖子抹着脸上的汗,双颊被太阳烤得通红。 他犹豫片刻,发动车子,决定送她一程。 可就在这时,意外发生。 纪宁夜看到绿灯亮起,迈开腿就跑,一辆宝马X6突然从右边的路口闯了出来,象一只狰狞的巨兽辗向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 困惑中无法自拨 “不——”一阵撕裂的痛苦同时从胸口出迸发出来,孔劭寰想都不想,车子瞬间提速,在接近人群时,猛刹,尚未停稳,推开车门,奔了出来。 他疯了似地跑到宝马的车头,一眼就看到被压在前轮底下的那个深蓝色的斜背布包,那是纪宁夜的—— 血液瞬间冻结,时而寒冽如万年的冰山,时而五脏又如地狱焚心,化为灰烬。 他疯了似地跪趴在地上,丝毫不在意,他的动作与他一身高级订制的西装有多违合,脸贴着热气腾腾的柏油路面,“宁夜,宁夜!” “我在这……。”纪宁夜被抽干了魂魄般脸贴着路面躺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车轮,听到有人不停地叫她,才茫茫然然地回应,“我……我在这里……” 孔劭寰看到躺在两后轮之间瑟瑟发抖的她时,只觉得胸腔那股情绪如同被吸进黑洞,骤然泛腾起一股漩涡,把心中那最后的一道堤坝悉数湮没。 他死死把情绪压制住,钻进了车底,将她捞进怀中,轻轻婆娑着她满是泪痕的脸,突然笑开了,“谢天谢地……你没事!” 眼角竟弥上了湿意,问自已—— 孔劭寰,在十分钟前,你还在犹豫,现在,你还需要什么答案? 其实还是没有答案!只是凭着本能在驱使,告诉他,这个女孩在他的人生意义非凡,如果非要一个答案,他相信自已迟早一定会找出来。 “呜……。”纪宁夜喜极而泣,终于感觉到安全了,就在刚刚以为死亡降临的一瞬间,她有太多太多的不甘。 不是因为从此见不到父母—— 不是因为弟弟的药费从此无着落—— 那是一种从心尖里逼出来的悲怆,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她内体中分割出去! 她不记得自已是怎么躲过撞击,巧妙地在两轮之间找到生存的空隙,唯隐隐记得,当时听到有人在呐喊,求生的意识让她身体做出极限的反应。 两人从车轮下出来,肇事者是个年轻的女孩,脸上画了浓妆,离了车内的空调,被汗水浸湿后,妆散了大半,看上去,一脸凶相。 “喂,不关我的事,是这女人跟猴子一样冲出来,是她先撞上我!”女孩指着纪宁夜,粗着嗓门不停嚷着,“为了避开她,我还撞了杆子,瞧,我这车头要报费了!” 人群从四面八方集了过来,孔劭寰无暇顾它,不停地检查着纪宁夜,看她是不是受了伤。 女孩越说越得意,拍着自已的车叫嚣着,“这车有多贵你们知道么,光改装就花了我一百多万,配件全是进口的,坏掉一个就是几万块没了,她赔得起么?” 她天天开这条路,知道这里的监控器已经坏了好一阵,只是这里车流量不多,所以,一直没人管。 纪宁夜惊魂未定,缩在孔劭寰怀中,任由孔劭寰检验着她的四肢关节,半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 女孩见状,气势更加嚣张,“这就是不好好走路,违章的下场,如果我开的不是改装的越野车,反应又快,你今天就要曝尸街头了。我跟你说,你这种不要命的人,在韩国被撞死了是活该,你家人还要帮你付车主的修车费。” 孔劭寰额上青筋突突暴起,盯着女孩,“闭嘴!” 那女孩也不是省油的灯,双手一叉腰,河东狮吼,“嗷什么嗷,眼睛好看了不起呀,我看你们俩人就是合谋好的碰瓷的,我告诉你,别人怕你们这种人,姑奶奶可不怕,老子车里可以有行车记录仪的,专门治你们这种不要脸的碰瓷贱人。” “好,今天就让你领教一下什么叫碰瓷。”孔劭寰阴鸷一笑,抱起纪宁夜,走到路边的台阶上,把她放下,脱了身上的西装,包裹住她,柔声说,“你坐在这里看我怎么替你收拾她!” 纪宁夜显然未从惊吓中恢复过来,睁着大眼睛,乖乖的点点头。 孔劭寰步下台阶,在众人不解中,上了迈巴赫,加大油门,轰地一声,就直接撞上了宝马车屁股,车子受了冲击力后,侧滑了一下。 人群瞬时沸腾起来,不少人带使劲地鼓起掌,使劲吹着口哨,尖叫着跟着起哄,“撞——撞——撞!” 不是他们觉得孔劭寰的行为值得赞赏,仅仅是觉得,这他妈的都是太牛叉了,明知道保险公司拒赔的情况下,拿几千万的迈巴赫去撞人家的宝马车,不仅自家的车被撞得惨不忍睹,到时候,还要真金白银地赔别人的车。 现场中,不少人当即掏出手机拍摄。 这年头,有钱就是任性! 孔劭寰至始自终面无表情,倒车,接着,猛地一踩油门,一次又一次地撞上了宝马车,力道一次比一次凶狠,直至宝马车整个车身严重变形,而迈巴赫也没幸免于难,车头顶盖都掀了起来,车灯碎片,落了一地。 年轻的女孩好象被吓坏了一般,目瞪口呆地看着孔劭寰反复撞着自已的爱车,直到最后一道冲力,车子侧翻时,才猛然惊跳起来,冲到迈巴赫车头,猛拍着,“你是不是疯了,你这疯子,有你这样玩的么……” 对上的,却是比万年寒冰更冷的双眸。 女孩一惊,噤了声! 孔劭寰下车,施施然地走到她面前,冷森森道:“想要赔钱,那就告我,官司打得蠃再说!” 正午的阳光最毒辣,烧得柏油路面丝丝冒着热气,路边的店铺里喷出的空调热气,更热得让人两眼冒光。 保镖们找到自家三少时,已是接到电话后的半小时。 孔劭寰把纪宁夜抱进房车。 “已经通知医生?”孔劭寰抚了一下纪宁夜苍白的脸,就这一小会,她的唇已经变成白色,“水。” 保镖忙拿了一瓶水打开后递过去。 “冷气关掉!窗户落下!” 孔劭寰单手搂着她,把瓶口凑近她的唇瓣,“喝点水。” 听到他的声音,纪宁夜半睁开眼,她头昏得更历害了,很想躺下来,这样抱的姿势让她很不舒服,她想吐。 “想吐就吐出来,你中暑了。”孔劭寰没有松开她,反而自已含了一口凉水,托着她的后脑勺直接哺了过去。 纪宁夜昏昏沉沉地喝了几口后,人渐渐地清醒过来,看到窗外飞逝地建筑,惧意顿生,突然就挣扎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车子要撞了,我要下车,我要下车。” “你现在很安全,多喝点水,睡一觉。”孔劭寰只道她刚经历了一场车祸,心有余悸,本想哄几句,没想到这小妞半昏半醒力气还大得惊人,孔劭寰还差点抱不住她。 见她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脸色比起之前更差,甚至可以用灰败来形容,这才警觉不妥,命令保镖停车。 “不要怕,看,车子已停下来!”他的话语里带着缠绵和诱哄,一只手轻柔抚摸她的后背。 “我不要呆车上,我不要……”她喃喃自语,缓缓安静了下来,闭上眼,虚弱地瘫靠在他身上。 就这样—— 烈日下的人行道,孔劭寰大汗淋漓地背着昏昏沉沉的纪宁夜。 六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身后二十米紧紧跟随。 一辆深蓝色的兰博基尼,两辆黑色宝马在公路上缓缓开着…… 白天烈日炎炎,天空不见一丝云彩,夜里,却不见繁星。 照亮都市的是万家灯火。 孔劭寰侧身靠在栏杆上,左手拿着手机正聆听,指间一点星火吞吐着半截的烟。 “确定没有闯红灯,当时我在现场,离她一百米左右。看得很清楚,绿灯亮起她才离开。”孔劭寰在烟灰缸里拧熄手中的烟,沉思一下,“一星期内我要结果。” “三少,下午收到消息,有几家媒体同时收到现场撞车视频,录制是从您开车撞击开始,之前女事主恶意攻击的话,没有被拍到,这对您很不利。三少,是否要动用公关把视频压下?”韩律师看到视频时,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粒鸡蛋。 三少的撞车时的一系列动作和表情赶得上好莱坞动作明星了。 孔劭寰沉吟片刻,冷声道:“这事压不住,让他们播出,但不允许任何私人信息被公布。”孔家进入大陆资本市场,与官方有一定的协议,其中之一就是私人信息不被随便披露,除非最终确定为刑事案件。 “是!” “包括纪宁夜!”孔劭寰添了一句,“脸部图像和着装都要处理谨慎!” “您放心,我会向他们提出打马塞克。”韩律师犹豫了会,“三少,视频出来后,恐怕会有骂声。” 他挑了一下唇角,指尖轻扣,弹去烟灰,笑得漫不经心,“无妨!后续的证据你们慢慢跟上,适当的时候公布出去,你是首席律师,不用我教你怎么拿到完整的现场记录!” 他并不担心网络攻击,网民的言论通常易被官方言论引导。 让他们骂个痛快后,再上传肇事人闯红灯差点撞伤人的证据公开,包括她恶意中伤的言语,网民认识到骂错人后,很快会引起舆论的反向攻击。 “明白!” 孔劭寰又抽出一根烟,点上,吸了一口后,任由它一点一点燃尽。 烟是从保镖那要来,是Marlboro,味有些冲,他不喜欢,所以点了几根,真正吸到嘴里的不多。 纪宁夜醒时,发现自已躺在很舒适的床上,房中空无一人,只开着廊灯,房间的光线很弱,她略微打量了一下四周,房间很大,足足有六十平方,装潢略显厚重,一看就是单身男人的卧室。 她马上猜到自已在哪了。 且,下午发生的事情渐渐在大脑中清晰,一想到,自已象个发脾气的孩子不肯坐车,硬是让他在烈日下徒步背了她几小时,她就想挖个洞把自已埋了。 震惊之余,让她突然害怕接下来的相处。 她不明白,这个与她相距百万光年的男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产生那么激烈的情绪! 一次次帮助或许可以解释为同情,但下午呢?再迟钝,她也知道,这不是单纯的助人为乐。 可她不能有任何多余的幻想,更不可能给予一丝回应,因为有太多理由,包括……傅伟平。 她心里烦燥地揩开锦被,坐起了身子,但一阵阵的虚弱感瞬间袭来。这几日的奔波劳累,加上下午的遭遇侵袭着她的神经,透支她的身体。 突然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她几乎本能般地躺了下去,侧身向里,将空调被半盖住脸,继续装睡。 她不懂、更害怕单独面对着他。 她感觉到他在自已身边坐下,她极力控制着自已紧张的情绪,让自已的呼吸显得均匀。 静谧中,他悄然地抬起手, 轻轻挑起她发鬓的几缕青丝,穿行在指尖上轻轻地摩挲着,感受着她发质的温柔。而后微微俯身而闻那淡淡的发香,闭上双眸无法自拨沉醉其中。 其实第一次在世景远远看到她时,他就想把她盘在脑后的发髻散开,掬在手中,任青丝在指尖散落。 只是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的脸后,他就缺了兴趣。 而后,一次比一次真实的梦让他对她越发好奇,甚至冲动到把她叫到办公室时,吓走了她。 见她如扇尾的睫毛微翘地排在那如玉般的凝水肌肤上,投下一丝丝暗影。他轻柔地扶着她的肩,端着她慢慢转过身朝向自已,他想好好的,静静地看看她。 也问问自已,在看到她遭遇车祸的那一刹那间,怎么会有那么强烈的疼痛感,似乎不单单仅是痛,好象带了很浓很浓的酸楚弥漫在他的胸腔。 他已经断定,他的生命中曾有一部份记忆与这女孩相似,可究竟在哪? 她感受到他的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心中一凛,蓦地睁开了双眸。刹那,四目如此近地相对,二人皆吃了一惊。 “醒了!饿了么?”他很快抽身坐直了身子,敛住眸光内的暗涌,转首淡淡地看着她。 纪宁夜假意初醒,笑了笑,“不好意思,好象给您添麻烦了。” 听到“您”字敬语,笑了一下,“厨房里有粥,我给你端来。” 他走出去,她偷偷地松了口气,坐起来,看到自已身上男款的丝质睡衣,嘴唇嚅动,眼睛瞪的大大的。 床头柜上放着她蓝色的布包,拿过来打开检查一下。 钱和别的东西都还好,包括黑框眼镜也就搭架上磨花,但手机却被辗成碎片了。 回想下午那场灾难,忍不住又打了个激灵,这要是辗在自已身上的任何一部份,不死也残。 孔劭寰很快端着粥进来,纪宁夜想去开灯,他阻止了她,昏暗的光线下,流溢着让人不安的暧昧气息。 他装了碗粥递给她,脸红红地接过。 她的手有点儿抖,粥几乎撒出来。他没有看她,把碗接过,分出一半放在骨瓷盅里,再递给她。 她低眉顺眼,小心翼翼地开口,“谢谢您!” 他扯了一下嘴角,如钻桃花眸仿佛蕴着暖光,眼尾含着笑意,“非得用敬语?”明明是略带指责的话,心中却在想,他更喜欢她不清醒的时候。 这不许,那不要,撒泼的模样,理直气壮地要背他背,虽然难侍候了些,至少性子让人喜爱! 纪宁夜噎了一下,表情有点不知所措,她压根不适应这种调子,而且,这种调调放在孔劭寰身上,总让人感到怪怪。 纪宁夜懵懵憧憧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闻着粥香,越发饿得紧,索性什么也不想,低头喝粥。 拨开上面的葱花,舀了半勺白嫩嫩的鱼肉,果然很新鲜又开胃。 一碗吃尽,他伸手接过空碗,给她一粒红得发黑的果子。 “这是什么?”她闻了一下,果香诱人。 “刚到的车厘子,很新鲜。”他的视线缓缓落在她指尖的那颗胭脂痣,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十指脱皮,是缺乏维生素的原因,平常不爱吃水果和蔬菜?” 她撇了一下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有鱼有肉的情况下,她是决不碰蔬菜,但她通常没得选择。 至于水果,餐厅提供的免费水果她有时还会偶尔挑些甜的吃。 “很甜,皮脆脆的,很好吃!”她半抬眼,眼里有些不安,“我在这里会不会打扰到你,这是你的卧室?” 她那种小心翼翼中带着不安的神情,一种陌生感代替了他所有堆积的情绪,他情绪变得有些低,便把整盘水果放在她手里,“好吃就多吃些!” 离开前,他见她低着头,抓着一颗果子细细啃着,象个小孩般,令他不觉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眼里许是染了些灯光,带了罕见的温暖,开口,“慢慢吃,吃完再睡一觉,明天让司机送你回去!” 她偷偷嘘了一口气,总算自在了些。 找到摇控器,打开电话,一边吃一边换台找节目,清一色的古装清宫戏。 关了电视,她放了商场的鸽子,对方肯定联系中间人羽若潼,再说,她一晚没回,手机坏了,这妞联系不上她,肯定以为她出什么事,一定急坏了。 可房间里似乎没有任何通讯设备,又不好意思出去找他借电话。 思之再三,还是打开门出去,准备查探一下楼下的客厅有没有座机。 没想到,刚走到楼梯,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端着盘子走上来,她一缩,想抽身已来不及,那中年男人彬彬有礼地问,“纪小姐,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纪宁夜舔了舔舌头,“我想打个电话。” “好的,请您回房休息,我这就给你送到房间,您有什么需要的话,床头柜上有呼叫号,您尽管使用!” “哦!”纪宁夜点点头,转身回到卧房,经过隔壁一间没关紧的房门时,看到底下流泻出的暖灯,突然想,他会不会就在这间房里? 心里想着,脚步不知不觉放轻,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他低低的嗓音,“没什么事,网络点击之所以这么高,主要是网民对事件感到好奇,过两天,我让韩律师放上完整的视频,网络风向自然会改。而且,这件事目前还没有媒体提到我们孔家,您不必为这操心。” 她心口一紧,不觉停住了脚步。 “您让外公放宽心,好好养病,这事,我会尽管处理好,不会让事态进一步扩大。” “只是个普通女孩,因为这事她也是受害者,所以,我才让韩律师对她要求媒体对她做了马塞克处理!” “不,我不认为公布女孩的头像,会吸引网民的注意力,何况,让一个弱女子去顶在风口浪尖,我接受的教育不允许我这样做。” 纪宁夜拍了拍砰砰乱跳的胸口,觉得再听下去,是不道德的事,便勿勿回房,轻轻关上了门。 “好,您早点休息,两天内,我处理清楚这件事!”孔劭寰挂断电话,摇摇头,往深处后一靠。 对于这种明显不利于他的视频,二十万的留言回复,是他的预料之内,不过,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被置顶首页,点赞达三十六万的留言居然是:国民情人,我们交个朋友吧! 他问沈时捷,他什么时候成了国民情人? 沈时捷在电话里绘声绘色地告诉他,从他在机场无意成了傅康宁的“男朋友”开始,他便被热心的网民们从头到脚地扒了一次。 从手表,到手工订制西装,最后到“帝格”袖口,及无可挑剔的高颜值,被有才的网民称之为“国民情人”! 而这视频,他的脸被马塞,衣服更是模糊不清,车牌被马塞克,为什么会又被冠于国民情人。 沈时捷得意洋洋地回了一句,“因为效应,名人效应!” 网民普遍认为,在A市,有这个魄力当场撞坏几千万的座驾的,除了他们心中的国民总裁卓昊炀外,只有之起被爆的国民情人。而卓昊炀上任何场面,是不会介意被人拍到脸,所以,推理此高级碰瓷为“国民情人”。 “沈时捷,你有没有一种感觉,好象远远看着一个人时,你觉得很熟悉,但近看,却又感到陌生。”孔劭寰冷静下来时,觉得一直抵在这种情绪中实在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尤其为了纪宁夜,在公众场合,开车撞击别人的车子,他无法理解自已当时的疯狂。 沈时捷想了想,神回复一句:“同为正级磁场相碰撞?” “……” 沈时捷感受电话那端沉默的冷意,咽了一下口水,自以为诗意地添一句,“要不,距离产生美?” “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我只能在工作的事上找你!”孔劭寰“啪”地一声挂断电话。 那端,沈时捷对着“嘟嘟”忙音的手机,恨恨地抱怨,“谁想和你做知已,又没有薪水领!哼!” 不过,对于BOSS的问题,沈时捷还是很认真的想了一个晚上,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经神分裂症者前期症状。 第二日,孔劭寰敲开纪宁夜的房间里,已人去楼空。 他的房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被子叠得很整齐,床单连一丝皱褶,一根发丝也找不到。 好象她从不曾来过一样。 他掏出手机,打通一个号码,“阿亚,你来一趟!” 阿亚是他的亲信,年轻时当了六年的侦察兵,退伍后,在警察局做了十几年的刑侦,因为在破一宗大案时,队友被内部人员出卖而牺牲,他心灰意冷之下,递了辞职信。 阿亚来得很快,孔劭寰在自已的书房见他。 “我怀疑我的记忆有问题!”孔劭寰将相册从桌面上推了过去,“这个女孩叫纪宁夜,可能和她有关,你去查一查。” 阿亚看了一眼,“嗯”了一声,收好资料,告退。 纪宁夜这几日过得胆颤心惊,时不时地坐在羽若潼身边看她刷屏幕,熬了两天,终于看到完整的视频出来,看角度,应该是不远处的一个商店老板私下架设的探头,刚好拍下了惊魂的场面。 虽然听不到骂声,但那肇事的女孩劈呖叭啦地挥个不停,看了就让人感到很嚣张无礼,经过一些口型专家的校对后,把女孩骂话也大致翻译出来,加上现场的几个证人站出来指证,骂人的话全属事实。 一瞬间,流言全部转向。 不到半天,那个肇事的女孩便被人肉了出来,最后,那女孩只好在家人的劝说下,发给各家媒体一段道歉的语音,并表示,不会追究车损费。 纪宁夜原本网友对此事的关注就此结束,谁知道,网络又刮起另一股寻找“国民情人”的狂风,很多资深的网虫表示,挖地三尺也要扒出他真实身份。 “哎,为什么还不人肉出来,简直吊人胃口。”羽若潼敲着健盘不停抱怨,“没理由呀,现场那么多人,总有一个会拍下迈巴赫的车牌号吧,怎么可能搞到现在,连碰瓷的正主相片都没爆出一张。宁夜,我觉得这里有猫腻。” “能有什么猫腻,视频在各网站都爆光了,之所以没人拍到车牌,可能跟这个路段人流量不多有关,再说,当时场面这么惊悚,能记得拍过程的人都算是冷静了。”纪宁夜心虚地咬着指头。 关注了七天后,再无任何进展,网民也失去热情,渐渐被别的话题所吸引。 纪宁夜半悬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一层秋雨一层寒,从早晨起,天空便是灰蒙蒙一片,到了十点,北风渐起,携着细细小雨,如冬日脚步正式迈进A市地域。 午时,纪宁夜在餐厅草草吃了一顿,时间还早,她不想去教室听那些冷嘲热讽,但又不想去天台挨冻。便走到十四楼的办公室准备休息一小时,未推开门,里面传来一声碎响,是瓷器重重敲击地面的声音,接着,女人愤怒的声音响起,“你巴巴地跑到高级员工餐厅打乌鸡汤,我还以为你这孩子转性,懂得孝顺你老妈了,原来是想给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吃!” “妈,你别这样说宁夜,她好着呢,那是她太出色,别人妒忌她罢了。妈,您都什么年纪了,还会听那些风言风语,您可千万别因为这些流言就卡了纪宁夜的审核。”夏鸣飞不满,丝毫没觉得他这翻解释只会令自已的妈妈更讨厌纪宁夜。 纪宁夜手一颤,五指渐收,拢在腿边。 “流言,你以为公司是什么地方,会任由这样的流言去伤害员工么?我告诉你,一开始收到消息,公司的人事部就开始着手调查,得出的结果是,所有的照片都是真实的,我们也联系的南大的校方,做了一些调查求证,虽然无法事无巨细,查得一清二楚,但纪宁夜之所以能成为交换生到瑞士,确实是有幕后推手,而这个导师,早就被学校开除。” “而这一次爆光她的人,我们也做过调查,是她的一个同系师兄,他们俩人原本是恋人关系,男的为了这纪宁夜,屡次偷盗男生宿舍里的电子用品,销赃后给她买昂贵的首饰,最后一次,被学校当场捉住,学校为了声誉没有报警,只是勒令他自动退学。” “小飞呀,妈现在坐这个位置,要把你弄进公司不容易,你千万别给妈添堵!” “妈,我不是一直安份着么!”夏鸣风嬉皮笑脸的表情突然凝住,人一下就蔫了,“妈,宁夜其实很不容易的,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她在公司里表现一直都很不错,您就帮帮她吧,最多,我以后,全听您的行不行?” “别以为你是我儿子求情就有用,我告诉你,纪宁夜这是作风问题,虽然她在第一期岗位试用,刘科长给的评分偏高,但没有用,公司是不会要人品有问题的员工,小飞,你别小看文秘科,这个岗位很容易接触到公司的中级机密以及公司客户群,员工的忠诚度和敬业态度都是至关重要。至于为何到现在没有下函直接下令她退出考核,是因为她在试用期间没有做出伤害公司的行为,所以,公司给他一次自动退出的机会。要是她自已没有自知之明,到时候就算是考核成绩位列前茅,监审官也不会让她通过!” 原来一切不过是她在徒劳挣扎。 慢慢地,一份气馁在胸口揉开,酸酸涨涨让人喘不过气,她额头抵在墙上,连苦笑的力气也没有。 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霉运齐天的日子,刚想转身离去,身后就有人叫她,“宁夜!” 是傅伟平,瘦得厉害,原本胖胖的脸竟显出轮廓来,头发似乎很久没有打理,有些长,沾了些雨水,无精打彩的粘在一起。 “她们说的全是真的?”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她用力地笑了笑,原本隐忍的酸楚全化成无奈,“许是真的吧!” “你……一直在骗我是不是,那天在世景酒店,你穿的裙子是别的男人给你买的?一定是的,你怎么舍得花钱买那样贵的衣服,莜然说,那是城里有钱的人才买得起!所以,所以……你才要搬走,才要和我分手,是不是?” 一连串的质问让她错愕得无以复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宁夜,我我……。我妈她不知道从哪里也听到了,听到有关你的事,她……”傅伟平眼圈一下就红了起来。 “傅氏有些业务和寰宇有来往,公司大楼离得又近,传到你妈耳朵里也不奇怪!” “我也不想的!”傅伟平哑了声,痴痴地看着纪宁夜,目光渐渐黯淡下来,胸口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也不知道自已巴巴来找她是想干什么? 求证么?那只会让自已更难受罢了。 “你小时候很乖的,四哥四哥地叫我,我还背你去村外买敲敲糖吃!” 纪宁夜闭了闭眼,声音颤抖,眼眶殷红,“我不记得了!” “宁夜,我们结不了婚了,我……对不起,我答应妈了,跟你分手。” 纪宁夜呆了呆,太多的情绪撞在一起竟让大脑在一瞬间成了空白,茫茫然地应了声,“好……。”后,竟有了解脱的感觉。 傅伟平的声音象哭,“妈她……。她要喝农药,我也没法的!” 农药? 纪宁夜又笑了笑,牛尾镇的女人倒有个习惯,一不顺心,就是喝农药,但从没听说过喝死人,这年头假农药也有好处。 傅伟平走了,她转身时,夏海鸣一脸尴尬地站在他妈妈的身边。 “既然你都听到了,那就不用我多费唇舌,希望下午之前,我可以收到你退出的消息!”她面色沉沉地盯着眼前低头的女孩,其实她对这个叫纪宁夜的女孩子风闻已久,毕竟是和他儿子同科室的,所以,在培训时,她也稍留意了这个新人,可很奇怪,明明面对面遇过几次,她都没有看清这个女孩的长相,印象里这个女孩总是低着头,如清真寺里的囚徒。 “韦部长,我不会退出!”血色再从她的脸上褪去。 “那你愿意在这里丢人,悉听尊便!”韦部长冷笑一声,又瞪了儿子一眼,扬长而去。 “宁夜,对不起,我帮不上你!”夏鸣飞抓抓头皮,叹了一声。 “不,你很好,我来这里后,除了刘科长外,你对我最好,我……谢谢你!”她朝着夏鸣飞鞠了个躬,若得夏鸣飞手无足措地直摆手。 “我先走了!”她低着头,木无表情地越过夏鸣飞,长长的廓道上不时会遇到同事,尽管她只专注于自已的脚步,看不清他们的脸,可那低低的嘲讽之声却象淬了毒般灌进她的耳膜。 她越走越快,最后,发了狂般地朝着安全通通道跑去,然后,一层一层地跑着,身上的冷汗不停地冒出,推开顶层的铁门时,只觉得手脚愈发变软,腹中一阵痉挛,猛地呕吐,一股逼呛的胃酸便夺喉而出—— 29层,孔劭寰看着电脑屏幕上女孩缩着身子,在垃圾筒上疯狂呕吐,而后,抱着双膝坐在地上,肆无忌惮地张着嘴,悲怆的声音狠狠地从咽喉里吐出,象是要将体内的所有的龌鹾气悉数吐光般—— 耳迈中,女孩那带着满腔的控诉,带着撕心裂肺般地哭声让他瞬间有些恍惚。 莫名惊心! 这一阵,他每天都会透过监控系统观察她,从一开始想从她的举手投足间寻找与梦中影子相似之处,到今日,已成习惯。 这个女孩每一天过得非常安静,被同事冷嘲热讽时,她脸上没有过多表情,似乎早已习惯被人孤立。戴着黑框眼镜,低着头,整个人显得灰蒙蒙的,丢在人群一点也不显眼,可他知道,这个女孩有多漂亮。 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终于看到她慢慢地站起来,戴上眼镜,慢慢地走出天台。 孔劭寰切换到天台外的监控。 灰朦朦的天空,灰朦朦的雨,连同孔劭寰都觉得天空如此应景。 纪宁夜走到天台的栏杆边,倾出身子,呆呆地往下看。 他的心没来由的揪紧—— 突然,女孩双手撑着栏杆,双腿并起,轻轻一跳,一只脚就踩上了栏杆上—— 他,登时胸口如火烧,扔了鼠标就往电梯口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 以后跟着我 看着底下如蝼蚁般慢慢前行的人,纪宁夜骤然闭起眼,酸涩的眼角滚落一颗颗的泪珠,混着脸上冰冷的雨水,竟是那般温暖。 她想,死呵……死真的不难,甚至不需要跳,只需身子微微倾斜,这灰蒙蒙的天便一口将她吞噬。 可她一点也不想死,她站在这里,即使只有方寸的立足之点,前面是万丈深渊,她也能稳稳站着。 她站在这,仅仅是想感受一下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感觉! 突然,身子一轻,突然被人横抱起,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身子腾空在栏杆之外,尖叫一声,往下瞧,视野变得完完全全空荡起来,全身霎时绵软,精气仿佛被悉数抽光,她心跳几近衰竭。 只要抱着她的人,双手一松,便是粉身碎骨! 死亡如此临近—— 恐惧瞬间挑断了她的神经,纪宁夜发狠地想揪住抱着她的人,可根本够不着,身体被悬空于万丈高楼之上,冷风飕飕地直从领子里灌进去,从每个毛孔穿行而入,呼啸带走她身上残余的体温,她连挣扎都不敢,唯恐他一个手滑—— 闭上眼睛忍不住尖叫出声,“放我进去,放我进去!” “睁开眼睛!”声音冷森。 那口气,俨然是,如果不遵从,马上就会被扔下去! 胆颤心惊地睁开,对上的是孔劭寰如两抹锋刃眼睛,惊得又闭上眼,眼角压得死死的,但还是有一颗眼泪挤了出来。 孔劭寰看见,却仍然余怒未消,声音不带感情,“怕了?” “我……。”她颤着唇点头,此时,她被他眼中的阴鸷震伤,倏地紧紧闭起双眼。 “以后还敢站在这上面玩?” 她除了上下牙床打颤,还是上下牙床打颤,脑子一片空白。 即使都是身在悬崖,性命在自已脚下,和握在别人手中,完全是不同一个概念。 “回答!”语气斩钉截铁,眸光凌历! “不……敢了。”她气息一噤,好不容易从唇齿间吐出一句话。 他冷哼一声,才将她抱回地面,她的双腿一落地面直打颤,整个人沿着他的身子往下软,他双手叉在她的腋下,轻轻一提,托着她的臀部,跟抱着个孩子似的。 她如蒙大赦一般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全身发抖,很想破口大骂。 我跟你很熟么? 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可这时候所有的胆气都被恐惧吸干,委屈得直呜咽! 孔劭寰看着她可怜兮兮,哭惨的样子,叹了一声,伸出一只手揽住她后背,将她严丝合缝地抱在怀里,“好了,好了,不怕了!” 她不吭声,精神还没缓过劲,也没搞明白他的怒气从何而来,更不明白,他做这种事的底气又是从何得来。 但他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温暧又安全的感觉,多少驱走她身上的寒意。 即怕!又贪恋他身上的温暖,她哭得象被遗弃的孩子。 孔劭寰胸中叹息之意更浓,捧着她的脸看了会,突然就吻了下去。 她的身子是凉的,嘴唇很冰,神情瑟瑟,唯独心跳很快。 下一刻,她果断地推开他,眼泪突然就止住了,抖动着长长的睫毛,竭力去勿略那涌起的触动。 他轻叹,掌心温柔地覆于她的发顶,直接了当地开口,“想不想狐假虎威?” “啊?”她扬眉,一时不明他神极式跳跃的思维。 他懒洋洋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好意地解释,“用我现任女友的身份,回十九楼,颐指气使!” 退开一步,表情纠结、冷嘲、甚至有些咬牙切齿,“孔先生,我不明白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是同情我么?你是来救赎我的么?或是,你以为我要自杀么?” 看着他微微蹙眉,她摇摇头,嗤笑,“这世上,谁都可以自杀,唯独我不可以!” 她死!她弟弟必定活不成! 随后被葬的就是她的父母,她比谁都知道她活着的意义! “走!”他突然上前扣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电梯方向走。 “去哪——”她踉跄一步,腿就软了下去,一阵冷汗侵身,分明没有从方才的惊魂中缓和过来。 他倾身,果断将她抱起,纪宁夜倏地闭上眼睛,猛地搂住她的脖子,神情崩裂地尖叫起来,“不要,我不要——” 眉眼剧烈地抽动着,身子抖得更历害,以为他又要故技重施,将她悬在栏杆之外。 这一次,她不会有这运气了,他一定会将她扔出去,谁叫她敢拒绝! 感觉他跨出一步,她死命地挣扎起来,想逃开,可男人的臂膀象铁一样紧紧箍着她,让她的所有的反抗成徒劳,霎时,纪宁夜苍白无色的脸因急、慌、恐惧而变形,额间浮起道道似要崩裂开来的青筋。 她不要死! 直听到电梯开门的声音,茫然地睁了一下眼睛,觉得似乎不是,可整个人还是惊魂未定,再也没有勇气推开他。 浑身僵硬得木头一样,双手死死搂着他的脖子,小脸紧紧贴在他脖子上。 后来在孔劭寰的柔声诱哄下身体渐渐软了下来,这才发现,自已被放进了浴缸旁。 衣裳全湿透,贴在肌肤上,但热水驱走寒意,她怯生生地看了一下四周,不知道这是哪里。 见她状态回了过来,孔劭寰的手从她的发丝间离开,直起身,扔给她一条浴巾,“洗好出来。” 纪宁夜待他出去,才颤幽幽地坐起来,恍惚了很久,才慢慢脱掉身上的湿衣,打开花洒,把自已洗干净,穿上叠放在衣柜上的男款全棉睡衣,又发怵地站在门边,犹豫了很久,才打开了浴室的门。 纪宁夜垂着长长的袖子,出来时,孔劭寰正在慢条斯理地扣衬衫的袖扣,见她穿着自已的睡衣,象小孩偷穿大人衣服般滑稽,大概是心情好了,走过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牵她走到一旁的沙发上,把在抱在怀里坐着,伸手拿起一碗热腾腾的可可汁,舀了一勺放她嘴边,“乖!” 没敢再反抗,乖得象被拨光毛的刺猬。 纪宁夜混混沌沌地由他喂一口,吃一口,眼睛至始自终垂着,甚至连动都不敢动。 或许她的神态太娇憨,逗得他心情大好,那双冷瞳都带了些暖色,还时不时地用拇指轻刮她的嘴角,抹去汤汁。 她的睫毛抖了一下,突然想,怎么这个男人变脸会这么快? 如果两人第一次见面她没什么具体印象,可是,第二次他帮她解围后,带她去买裙子,那举止翩翩有礼,十足的绅士,到现在还牢记在她脑子里。 第三次见面,他把她从车底下捞出来,还替她出气,虽然对他莫名的暖昧转变有些心悸,可从头到尾有种天雷勾地火的感觉,场面太浩潮,太过不真实,以致让她落荒而逃。 但不得不否认,她每回夜里偷偷想一想,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第四次,在他的办公室,诡异感让她对他的好印象清空为零,心想,以后这个人能避多远就避多远。 没想到,这一动怒,就是一幅凶神恶煞的模样。 再说了,她和他之间其实连朋友都算不上,不过见了四次面,可他倒比傅伟平更象个情人一样,并且做得那么理所当然。 喂完后,他搁了碗,揽了她的头放在胸口,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长发,“想什么?” 她想躲开,那双桃花眸带着温意俯视着她,手不轻不重地按着她的头顶,轻“嗯?”了一声,语气里的执着分明是要她马上回答。 “没有!”她蔫蔫地应了一声,口气里带了些许的委屈,更多的是忍耐! “那就想想,然后回答我,要不要跟我在一起。”他说得轻描淡写,却让纪宁夜刚刚运行的大脑再次死机,猛然抬头,四目相触,他眼里那无声流动的暖意,让她心悸不已的感觉又浮了上来,她想……落荒而逃。 孔劭寰捧起她的脸,紧盯着她,片刻后,“想不通?” “是!”她终于硬气地梗起脖子,想起刚才九死一生,眼眶就红了,“您不就是我老板,凭什么要这样对我!更不理解,您这样吓我,目的只是想和我交往。”她觉得脑子不好使,索性用最浅显的语言文字,表达出自已脑中的疑问。 就算是潜规则,也不带这样玩的! 他倒是笑了,两指一弹她的鼻尖,“老板会帮你洗澡,帮你换衣服?”没等她反驳,他直接开口,“上回你受了惊吓,中了暑,在茉园,是我给你洗澡换衣。” 他捏住她的下颌,另一只手从睡衣底下滑了上来,掌心贴着皮肤到了她的后背,慢慢地往前摸,“你身上我全看过了。”那次意外过后,他之所没有再进一步行动,是因为他自已也身陷迷惘,梦和现实在反复交叉。 他禀性严谨,做事向来有把握后才开始着手,可这个女孩太复杂,让他无法下定决心。 纪宁夜猛地惊跳起来,却被他一手扯回,随后搂着她的腰微微一翻,就将她压在身下,纪宁夜倒抽一口冷气,只觉得空气和血液在那一瞬同时凝结。 纪宁夜一双眼睛天生带着媚人的诱惑,瞳色与正常人略有不同,细看时,带着浅浅的琉璃色,盈着泪光看着他,孔劭寰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想也不想,直接就吻了下去。 “呜……”纪宁夜一下就慌了,她用力挣扎,但男人捧住她脸的手纹丝不动。 香泽入口,沉醉直达心脏,孔劭寰不但不松开她,反而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还肆意探了进去,吻得粗暴而狂烈! 不得不承认,这女孩确实合他的心意,连口腔里的味道,他也非常喜欢。 那一夜,也并非是酒精作用,多少占了喜好驱使。 纪宁夜舌根发麻,脑子里一片空白,徒手拼命推着,使劲侧着脸,甚至开始利用牙齿的力量去反击。 可她每回想咬,孔劭寰总比她快了一步掐住她的下颌,带着惩戒,力道之大,差点逼出她的眼泪。 直到孔劭寰感觉到怀中的人快要缺氧昏过去时,才放开她,但双臂还是紧紧将人拢在怀里,不让她有丝毫逃离的机会。 “你别这样,很不好……”她挣扎,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在暗红全棉睡衣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苍白,额间淡青的血脉若隐若现,湿发散乱披在背后,光泽黯淡地滴着水。 “别乱动,再动,就来真的。”他喘息着,似在忍耐着什么,而后,稍稍松了手上的力,俯视着身下的她,眸光灼灼,“和傅伟平关系撇清楚,以后好好跟我!” 她又怔住,他知道傅伟平的情况下,还提出这样的要求,他是不是邪风入火,得了臆症? 这样的男人缺女人么? 显然不是! “嗯?”他抽身坐起,将她抱在膝上,捞过一旁的浴巾,帮她细细擦起头发,“为难的话,我帮你处理傅伟平。” 想起傅伟平,她猛地掩住了嘴,许久,唇一抿,压制了所有的情绪,“我和傅伟平已经结束了。” 纪宁夜的眼神黯淡下来,今日,她一直信任的傅四哥对她提出了质疑,甚至因为一件衣服就怀疑她对他不忠。 别人对她的攻击她尚且能忍,但她受不了傅伟平轻视她的人格。 “和他结束,你很不开心?”他蹙眉,两指勾起她下巴,他的脸放大在她的面前,温热的气息扑洒在她冰冷的脸颊上,“就这个表情?” 她没理会他,和傅伟平之间,谈不上男女情愫,但确确实实,她在最痛苦无助时,是他扶了她一把。 她眼圈红了,低下头,很不多不愿回忆的过往慢慢在眼前浮动。 “嗯?”他双指略微用力,“为了你弟弟的药费,你就轻易答应和一个男人结婚?”想起那些有关她在南大的传言,不!已确认不是传言,而是真实过去。 虽然孔劭寰已不想再与她算这一笔烂帐,但哪个男人能心里坦荡地一笑而过。 她抿了一下唇,下巴被他捏得有些发疼,只好老老实实地开口,“刚开始是因为钱,后来不是……”认清他的喜怒无常,同时也认识到,除了乖乖解释清楚才会少吃点亏,执拗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 “什么叫后来不是?”他眼角危险地弯起,浅潼里明显流淌着不耐烦之色,捏着下巴的两指再次加大力道,“说重点!” 天台上带来的恐惧记忆犹新,纪宁夜马上怯场,挺着背坐着他腿上,足足僵了两分钟时间,眼睛里的潮红才慢慢褪去,终于开口,“四哥对我爸妈,还有弟弟是真心实意,除了他家人外,他真的是……。是无可挑剔……。” “嗯!无可挑剔……。”他点头,尾音拉得很长,让她的神经又开始紧绷起来,又听他慢吞吞地开口,“后来呢?” “说完了。”她咽了一下口水,感觉自已象出了轨的妻子被老公逮着后严刑逼供。 “这就完?”男人慢条斯理地直起身子,掐着她的腰让她分腿跨坐在他的膝上,两人面对面,他眼神牢牢锁住她,透着玩味,如钻的双瞳眯起,慑人中带着诱惑,声音轻得如同床第之间爱语,“那他的床上功夫如何?” 她全身毛孔竖起,脑子里不期然竟想起在世景那恐怖的一夜,脸白了一下,又听他叫了一声,“纪宁夜……” 她全身一颤,从来没觉得自已的名字被一个人念出来时会如此可怕,胸腔里撞击如电,拨浪鼓般摇头,不经大脑就嚷了出来,“还没在一起,我们那民风保守,万一结婚大着肚子,会被镇里的看不起的!” 孔劭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唇角微微翘了一下,“好风俗!” “那我能不能走了?”纪宁夜没来由地放松下来,跟着傻笑一下,看起来颇有几分讨好,又带着些许可怜兮兮,若得孔劭寰轻笑一声,将拦腰抱起,走到床边,放下后,掖好被子,又捏了一下她的鼻子,“乖乖睡觉,我下午有会议。” 纪宁夜瞬时想起,她下午有课! 掀了被子就要下地,语气焦急,“完了,完了,我要迟到了!” 孔劭寰“哦”了一声,将她推回床上,掀过被子重盖在她身上,俯身压住她的两肩,平淡地说,“不用去!脸色跟鬼一样,安心睡一觉,”末了,笑了笑,一记轻吻落在她的眉心,“等我回来。” 如果下午不是有重要的坐议,他会用更直接的方式跟她算帐。 “凭什么不让我去呀,那你也能不去开会么?”纪宁夜声音很小,这人也忒霸道了吧。 孔劭寰唇角弯了一下,眼梢亦挑起,一副好心情地理了理她微微敞开的领子,“行,那你穿着我睡衣去上课!” 孔劭寰离开了,她发现自已的外套早已被他扔到垃圾筒,她咬着牙洗了一遍,好不容易拿电暖风吹到七成干,却发现自已没有门的密码锁,根本出不去。 她失望地把自已摔在大床上,心里有一股说不清的揪狂,放在昨天,打死她也不会相信,她会突然和孔劭寰纠缠在一起。 并且,这个人很自来熟!不但过问她的私事,还强吻了她! 强吻,她脸上一热,讪讪地摸了一下自已唇瓣,心里渐渐地浮上一层说不出、道不来的感觉。 她翻了一个身,心里突发其想,如果这个吻换成傅伟平……。 稍一想,皮肤瞬时起了一层刺刺的感觉,其实,就算她和傅伟平是她的未婚夫,也从来没想过,和傅伟平接吻什么,加上傅伟平也是个老实人,就算两人约会,他最多也就牵牵手,没有太过亲密的举动。 约两点半时,她隐隐听到隔壁有声音传来,她忙奔到门边,轻轻拍了几下,“孔先生,请你开开门!” 聆听片刻,无丝毫回应,她又拍了拍门板,提高了嗓门,“孔先生,我下午有课,现在迟到了,但好过逃课。” 她听到外面突然安静了下来,分明,听到了她发出的动静,可依旧无人理会她,这让她心生了几分怒气,下手拍门也重了几分。 “喂,有没有活人?”连扯着嗓门叫几声,又用力转动门锁,气到极点,还狠狠踢了几脚,可外头的人却根本不理会她。 这到底摊上什么事?她心急如焚,天知道她有多重视这次考核,哪怕最后被淘汰,她也会走得漂漂亮亮,而不是给导师留下无故缺课的印象。 可她的手机没带在身上,手机放包里,包包锁在十四楼的办公桌里。 这个人太霸道了,先是无缘无故地恐吓她,接着莫名其妙地把她关在这里。 办公室内,两个高管面面相觑,什么情况? BOSS私人休息室有女人? 孔劭寰嘴角露出笑意,都亲过嘴了,还孔先生,下回记得提醒她,他的名字叫孔劭寰。 继而两指轻扣桌面,将众人注意力提回,脸上云淡风轻,“接着说!” 两个高管如临大敌,在一个女人咆哮声中把会议上不同于别人的见解一一阐述。 一小时后,孔劭寰打开门,一眼就看到纪宁夜拉耸着脑袋,盘腿坐在厅中央,看到她,要哭不哭的表情,“我会被导师扣分的,你很过份!” “不过是一个小文秘的职位,至于么?”他靠在门边,双手交叉抱于胸前,脸上含笑,“我叫孔劭寰。” 这是重点么? 她双颊霎时染上怒色,直至眼圈,看上去,委屈得象个被人抢了糖果的孩子。 “我不甘心,我努力了这么久。”她抠着地毯,发狠得象要把地毯的毛拨光。 他走过去,蹲下身,揉揉她的头发,“傻丫头,我不是说过,跟了我,你可以尽情利用我,在这栋大楼内颐指气使,谁给你贴大字报,你让他吃回去,谁在你背后议论,你让她卷包袱,想怎么任性都可以!” 她“哼”了一声,撇嘴嘲笑,“你是一个成功男人吧,你这样做,不觉很幼稚?” “我不需要别人为我点赞!何况——”他眼里聚起笑意,又揉了一下她的头发,“我宠一下幼稚的女朋友,谁敢说个不?” “女朋友,我没这个命!”她嘲笑一声,又恨恨地“哼”了一声。 “别把我等同于傅伟平,连自家人都摆不平。”他站起身,用脚尖触了一下她的膝盖,“起来,要么去床上躺着,要是闷,就出来透透气,我还有事做。” “为什么?”她认真地看着他,“你应该不属于那种心血来潮的人。” “觉得有缘,好奇和你接下来会有什么发展!”其实是那种潜意识在驱使,具体是什么,他脑子里尚未成型,只是觉得看眼前的女孩陷入险境时,那两次那种剐心的疼痛不会无缘无故,已经不是隐隐觉得,而是已然确定,他不会放过眼前的女孩。 在女孩苦着脸纠结时,他走了出去,很快提着一个盒子起来。 “按你上次的尺寸买。”他递给她,然后报了一个号码,出门前,又解释一句,“密码锁。” 她穿戴整齐,打开门出去,这才发现,外面居然是他的办公场室,在此之间她也来过,呆坐的时间也不算短,自认还算熟悉,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到的视野居然完全不同。 她走过去,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很象她包包的东西搁在他的桌上。 眼敛急跳,有不详的预感,扑过去一看,果然桌上散的全是她的东西,钥匙、钱夹、公交卡,饭卡,培训资料,笔记本,最令她脑火的,两张小翅膀也被掏了出来。 “你干嘛翻我东西。”她象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一把抓起包包,刷地几下把桌上的东西扫了进去,接着,却发现他正光明正大地游览她手机里的短信。 上次手机被宝马女辗坏后,她新配了一部二手机,里面除了存一些熟悉的号码外,只有几个羽若潼的短信,没什么**可言,但被人如此不尊重,她还是很生气。 “你的教养没告诉你,不能随便看了**么?” “刚你导师找你,让你代通知新人下午取消培训课程,我在逐个帮你。” “啊!”她马上紧张起来,拿过手机,果然看到通话记录中有导师的号码,马上回拨。 了解清楚后,偷偷地嘘了一口气。 “满意了?” “谢谢你!”纪宁夜没想到他居然为了自已,让培训导师要参加下午公司高层会议,以便取消下午的新人培训。 “可是,你也不应该乱翻人家东西。” “怪你包里东西太乱,我找不到手机!” “那现在……”她指了指门口,“我可以走了?” 他大大方方地做了个请的手式。 她离开,可刚到门边就闪了回来,这要是从这走出去,明天她真的不会再参加培训了,整个大楼的口水会把她淹死。 他了然一笑,指了指沙发,“坐那等着,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 大厦地下停车场。 赵秦刚跨出车子,就看到孔劭寰专用电梯门打开。 身边没有跟着保镖,臂弯里却揽着一个人,隔得不算远,依稀可以看出是个女人,被他用咖啡色的风衣裹着,只露出一头黑色的长发。 赵秦暗叫不好,转头就想坐回车里,可已经来不及了,沈福慧已经下了车,手里提着食盒,脸上的笑容僵在嘴角,怔怔地看着孔劭寰抱着人上了车。 赵秦轻咳一声,尤其看到孔劭寰上车后,贴着她的脸说些什么,姿态极为亲密,便有点同情起沈福慧。孔夫人把沈小姐从港岛带到A市,让她住在孔劭寰的茉园,并让她接手孔劭寰的生活起居,意图相当明显,就是认准了她是孔家未来的少夫人。 他在孔家服务了几十年,自然认识沈家五小姐,在港岛众多名媛中,她称得上秀外慧中的一个女孩,就算家道中落,依旧是最受豪门世家欢迎的未婚女子。 赵秦甚至看好俩人的发展。 今天接到沈福慧的电话,她煲了八小时的烫,想趁热给孔劭寰送过去,A市的路她不是很熟悉,便麻烦他开车,他自当乐意效劳。 谁也没想,会见到这一幕。 沈福慧搭垂着眼皮,羽睫不停抖动,脸色惨白,指尖用力摩娑过食盒上的雕纹,许久后,才微不可见地轻叹一声,平静地开口:“秦哥,麻烦你送我回去。” 接下来,孔劭寰开始约会纪宁夜,知道她在意这次培训,倒是极少在白天时间找她,多数晚上会约她出去一起用餐,或是看现场晚会,或是出海。 孔劭寰性格相当强势,基本上他定下来的约会,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为此,她周末打工的计划被他打乱,眼看这个月无法给家人汇满预期的款,她心里焦燥难当。 但同时,她对他渐渐熟捻,慢慢地,相处越来越自在,跟之前和傅伟平相处完全不同的是,她接到他的电话时,会脸红心跳,牵手时,她的心跳会加速。 周五,纪宁夜正准备班,接到孔劭寰的电话,让她直接上天台。 她到达时,停要顶层上的直升飞机已处待飞状态。 孔劭寰拉她上去,她有些紧张,狂风吹舞着发梢,螺旋桨声震耳欲聋,她掩着耳朵,喊着声,“去哪?” “去公海邮轮。”他帮着她绑好安全带,又给她戴上耳迈。 飞机航程约两小时后,在一艘巨型游轮上停下,几个西装革履男人和一个穿着船长制服的男人围了上来,其中一个男子身姿修长,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和西裤穿出七分的T形台上的风范,他上前与孔劭寰的手,嘴角带着笑意,“三少,这些年鲜少见你出来玩。” 孔劭寰对纪宁夜露出一个笑容,“你不是迷邵佳音?这是龙腾的卓昊炀,你要多少邵佳音的签名,或是合照,跟他开口。” “原来三少重出江湖是为了博美人一笑!”男子表情便有了一些微妙的意味,看着纪宁夜,“明天邵佳音有几组戏,到时我吩咐助理带你去看现场。” 基本上,这种提议都会受年轻女孩欢迎。 纪宁夜笑着说谢谢。 迷邵佳音的是羽若潼,她常常被羽若潼狂轰乱炸,说邵佳音演技如何,是娱乐圈实至名归,不靠诽闻炒作,不靠潜规则上位的女星,所以,在他休息室闲着时,她才会挑邵佳音的电影看,谁想到被他误会自已追星了。 追星,她哪有美国时间追星! 不过,纪宁夜再不关注娱新闻,也认出眼前相貌绝佳的男人正是时下最红的国民总裁卓昊炀。 用餐时,多出不少年轻的男女,穿着极为时尚,尤其是女孩们,几乎是清一色的小吊带背心,低腰牛仔。 除了之前的卓昊炀,纪宁夜一概不认识,孔劭寰似乎也没有介绍的意思。 饭后,几个男人约好去赌场玩一圈,纪宁夜也不好意思象个跟屁虫似的紧紧随在孔劭寰的身边,便随大众,和几个男人带来的女伴走在一起。 倒是孔劭寰没走几步,发现身边的人落了后,停下朝她招手,“宁夜,过来!” 纪宁夜走快两步,牵上孔劭寰的手,一行人坐电梯至五楼。 “这龙看起来好凶。”一个年纪很轻的女孩突然拍拍胸口,指着赌场门前的一只巨型汉白玉雕成的龙,“那爪子伸出来,跟要拿人似的。” 她身边的男人眯了眼,“别乱指,赌场的东西都是开过光的。” “开光,为什么,不是寺庙的东西才开光?” 纪宁夜听得也有些稀奇,转头看那男人,见他眉头微微拧起来,眉眼之间凉凉薄薄,很是不耐烦的神色,“来这里玩的很多是东南亚玩家,赌场老板为了防止马来西亚人带小鬼上来提升运气,弄了不少镇邪的东西,除了这条玉龙外,赌场内还有太上老君的符,在经理室里,还设妈祖的供壇。” 纪宁夜收回眸光,他不是很喜欢这个年轻男人,皮相虽不错,但看上去很张狂。 身边的女孩偏是一脸的求知宝宝样,分毫不知男人已经不耐烦,“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男的嗤得一声,口气颇为傲慢,“这世界爷玩遍了,还有什么小爷没玩过?” 纪宁夜忍不住摸了一下戴在胸口上的玉佛,有些明白为什么在飞机上,孔劭寰给她,说是高僧开过光,让她好好戴着,抬眼,见他笑悠悠地瞅着她,忍不住戏谑,“原来你也迷信。” 他不以为意,揽着她的肩低头俯耳轻道,“说不清楚的东西,还是信着好。” 赌场经理早就守在门口,众人一进来,便被迎进一间VIP包厢。 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赌场公务很快提着密码箱过来,帮他们兑换筹码。 男人围在一张十二人桌VIP桌上,中间除了一个派牌的,左右还站了两个赔码的荷官。 纪宁夜留意到,这张桌子最少一注为十万,最高一次性投注不能超过五百万。 几个女孩很快开始下注,蠃了尖叫,输了哀声,朝着男友撒娇,场面气氛很热烈。 “想玩么?”孔劭寰怕她闷,给她一叠长方形none码,“随便玩,看看手气。” “不会玩!”纪宁夜吸着奶茶,摇摇头,有些好奇地问,“为什么有时候是四张牌定输蠃,有时是五张,有时是六张?” 对面一个叫芊芊的女孩不以为然地笑开,“管它是几张牌,反正你感觉哪会蠃,就押哪。”牌面最低压注十万,她和几个女伴一个凑两万,算一注。 孔劭寰递给她一张baccarat补牌规则说明,详细地介绍,“除了和外,荷官派牌左位是庄,右边为闲,荷官先派牌各两张,象庄闲各六点或七点时,直接论输赢,其它情况都要被第五张牌。第六张,则要看第五张补的是什么牌,比如庄三点,闲五点,先补庄,如果补到一张牌面是八,那就是闲蠃,不需要再被第六张,如果是补别的牌,那闲家就要再补牌,你细看一下就明白。” 孔劭寰外形出众,举手投足间透着不动声色的礼仪风度,对身边的纪宁夜又极有耐性,惹得不少年轻女孩频频打量,有几个胆子大的,甚至趁着男伴走开之际,公然朝着他抛媚眼。 再则,孔劭寰方才一出手,就是给她一叠的长方形的筹码,那一个四方形的筹码面值达十万,这一叠就是二百万,出手如此阔,这样的极品男人,可遇不可求。 接着,孔劭寰让荷官派牌,指点七八局后,纪宁夜终于看出门道,可无论孔劭寰如何怂恿下,纪宁夜对赌总是兴趣缺缺,不肯下注。 “怕什么,输了算你男伴的,而且,懂得看牌没用,关健是运气好!”那些女孩连赢上三十万,脸上笑开了花,对纪宁夜的保守,不屑一顾。 孔劭寰轻捏了一下纪宁夜小脸,“要不要玩派牌?” 纪宁夜犹豫了一下,孔劭寰已朝荷官做了个让位的手式,牵了纪宁夜的手,走到牌桌前,微微俯身,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捉住她的左手,伸向牌靴,语气中带了纵容,“前四张不用管,第五张开始,刚教你的,你试试按牌规补牌。” “会错的!”纪宁夜担心,但对这样的出其不意的玩法,眼中的兴奋已掩不住。 孔劭寰眼角弯了一下,“宝贝,错了就错了,牌靴是不会咬人,来,把第一张抽出来,放庄的位置!”他这样微微一笑,唇角和眼梢皆向上翘,足以让在座所有的女性心跳加速。 纪宁夜在众女孩的惊羡下,从牌靴里拉出牌,放到了庄的位置。 刚开始还有点手生,速度很慢,还要一旁的荷官低声指点,到了半靴牌后,纪宁夜的发牌速度越来越顺,补牌也不再犹豫,连同一旁观看的赌场经理都忍不住夸奖,“这位小姐记忆非常好,通常我们荷官要经过一星期的强训后,才会派牌。” 纪宁夜脸红,看着边上赔码的荷官,“我看她们才厉害,对三位数的注码,想都不用想,直接抽了五点后赔出去。” “小姐,我们是背九五数,久久就习惯了,筹码一晒出来,心底就跳出了个数字,纯机械记忆,倒是你真不简单,我是上了两个月后,才没出现补牌错误。” 芊芊羡慕了,摇着身边男伴的手臂,“谭少,我也要玩派牌。” 男人嘴角一挑,看向女孩的脸有些不屑,低声说,“你一个援交的能来这就是偷笑吧,跟人家正牌女友比?孔三这手玩的是包场,输赢先不论,一小时是按五百万来计费。你呀,上来有得吃有得玩,还赢了三十万,就偷着乐吧。” 谭少声音不算大,也就身边的几个女孩听得到,虽然入耳的话极为刻薄,但对她们来说已是习以为常。倒是纪宁夜是人家正牌女友让她们感到无比尴尬,就在方才,她们还想勾引这个耀眼的男人。 她们之前看纪宁夜穿得极为普通,连赌一局都不敢试,以为她是新入行的援交女郎,没见过世面。 卓昊炀在外面玩够,让人搬了一箱红酒进来时,纪宁夜派牌已经派出兴致,还学着荷官让大家敢紧下注,敲铃,喊买定离手什么,摩拳擦掌玩得很上瘾,全然不知,这两小时下来,玩掉了一千万。 卓昊炀让服务生把酒全开掉,一杯杯倒满,搁在赌桌上,拍拍手,“赌钱有什么意思,不如换个花样玩。” “怎么玩?”谭少闷了一晚,早就不耐烦了,听到卓昊炀的提议,自然呼应。 “老规距,轮流做庄,输的人喝一杯也可以让人替。” “行,喝不下去的,肉偿。”谭少揽了一下芊芊,“要不要陪爷玩?” 芊芊笑盈盈地点头,这是旧花样,虽然喝了第二天不舒服,但赏钱多,弄不好,一晚上能赚几个名牌包包。 何况还能肉偿,所谓肉偿,不过是当众脱一件衣服。 纪宁夜脸色微微一变,脚底窜上去一身寒气,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兴趣,她也曾听高露露说夜总会常这样玩,弄到最后,那些女孩不是酩酊大醉就是被脱得一丝不挂。 “你不喜欢,我们离开。”孔劭寰手轻搭在她的腰上,唇边却绽着一抹盛放的笑,柔声轻问,“在担心?” “孔三,女朋友可以走,你不行,留下陪我喝几杯。”卓昊炀当即发话,并动手将酒杯摆成梅花桩形状。 谭少抽身站起,“我先做庄。” 孔劭寰看出她眼中流转着一抹期待,却依旧拿出房卡,拍拍她的脸,“你先回房休息,我过会就回来。” 纪宁夜知道这会男人走开,肯定丢面子,便俯耳交待,“别喝多。” “放心。” 纪宁夜并没有回客房,而是绕着环形的楼梯,想上甲板上看夜景。 至七层时,她推开门,海风瞬时扑面而来,暖暖的带着让沁人肺腑的湿意。 她慢慢走在船的左舷道上,海浪之声渐渐替代了轻快的音乐声。 她双手撑着栏杆,远眺,四处一片黑暗,天空暗沉,未见繁星。 她有一种很强烈的不真实感,就在一个月前,她一有空就四处打散工,疲于奔命,可现在,好象浮在云端之上。 纪宁夜想上最顶层的甲板,便绕着左舷,想找到通往顶层的楼道,却不想,在拐弯处,一个女孩突然跑出,两人撞了一下。 撞的力道不重,那女孩先是惊呼一声,可能是穿了高跟鞋的原因,那女孩一时站不稳,脚拐了一下,跌倒在地。 纪宁夜秀眉微微一蹙,脑子里划过被何媛媛冤枉的一幕,犹豫片刻,还是果断地上前扶起那女孩,“不好意思。” “嗤……”女孩吸了一口气,手抚着脚腕,抬起了头。 看到她的脸,纪宁夜微微吃了一惊,眼前少女很年轻,却娇媚惊人,浅绿吊带修身纱裙,外披一件无袖银色真丝小开衫,丰满曲线毕露,及腰的大波浪长发,带着亚热带的异国风情。 轻蹙眉锋时,明眸微微一眯,活脱脱便如同PS过的美人图活了过来。 “没事,是我自已蛮蛮撞撞地,本来想上甲板看风景的。”女孩秀气的眉毛一直轻蹙,又吸子一口气,抬起水雾般的双眸,娇娇弱弱地开口,“姐姐,我的脚好象扭了,看来风景是看不成了,你能不能扶我回房间。” 纪宁夜难辞其咎,自然义不容辞。 少女的房间很大,足有两间VIP贵宾房宽敞。 到了房间,少女松开她的手,一蹦一跳地走到衣柜旁,拿出一件鹅黄的裙子,娇笑着,“姐姐,你随便坐吧,我衣服脏了,想换一件。” 不待纪宁夜推辞,那女孩已经进了浴室。 纪宁夜只好在一旁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整个房间象是梦幻营造而成,水晶帘,扇贝造形的床,星空的吊顶,甚至连沙发边的茶几也是用……纪宁夜心头微微一恸,不由自主地拿起茶几上的一个相框。 相片上的少年剑眉微蹙,双眼带着几分不拘的痞气,许是眼睫浓黑,恍若勾出一条细细的水墨眼线,挺直的鼻梁下嘴角线条分明,薄厚适中。 既便如今的孔劭寰经过岁月洗涤,双眼的痞气被兵刃之气所代替,但还是很容易看出,他是少年时期的孔劭寰,约十五六岁。 ------题外话------ 看到这里,很多亲们会疑惑,顾城风是穿越到现代,可为什么会不记得女主,还有女主的第六感去哪了?女主为什么不会路痴了?女主怎么会和傅伟平扯上关系?男女主两人有了亲密关系,血咒呢?还有,男主是什么时间穿越到中国,纳兰莉又是在哪,六月呢?还有的读者还会意介顾城风把第一次给了女主,那是不是等同于背叛在苍月的贺锦年呢?顾城风与孔劭寰又是什么样的关系?正文里提到过,顾城风要穿越在孔劭寰的出生前,那代表着,顾来到中国时,已是成年人,那这个少年时期的孔劭寰又是什么人?别急,以后会揭开,会给读者一个完美的答案和结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 谁是你的备胎 “这是劭寰哥哥,帅吧!这艘公主号就是劭寰哥哥送给我十六岁生日的礼物,漂亮吧。”少女一蹦一跳地过来,坐在了另一张的沙发上,先是笑一笑,而后有点不开心地撅起唇瓣,“他这会就在这邮轮上,可我不想见他。” 那神情,俨然是跟男朋友呕气的模样。 “为什么?”她浑然不觉地开口问,心口闷得厉害。 少女神色一黯,“我知道他要来玩,我本来很高兴,可上来后,才知道他和一群狐朋狗友带了援交女上船,太讨厌了。” 纪宁夜抿着唇,膝上,十指交叉互抠,沉默不语。 少女轻轻叹了一声,低头揉着脚腕,“他们现在肯定是在玩喝酒脱衣的游戏,你不知道,那个谭津泽一向玩得很嗨,上回我听说,还差点把那女的玩废了,后来是他大哥出面赔了五百多万,才把那女人的嘴巴堵住。哦,你认识他大哥的,就是S市的谭津沛。” 纪宁夜无声地摇首,她不认得。 “你连谭当沛也不认得,他可是S市数一数二的人物。”少女夸张地瞪大双眼,又说,“不过,这些都是劭寰哥哥玩剩下的,我听说,当初劭寰哥哥玩最疯时,曾经玩出人命,后来符爷爷气狠了,才把他捉到S市,亲自管。” 纪宁夜抬首,眼里暗秽不明,少女却旁若无人地继续开口,“钓鱼呀,你一定连想都想象不到,过他们是怎么钓鱼。” 纪宁夜心已沉到胸腔的角落,疼得难受,却依旧不语。 少女掩了嘴,似在恼怒自已说漏了嘴,最后,扮了个顽皮的鬼脸,一脸神秘兮兮,“他们把游艇开出公海,让一群女孩下海游戏,然后,他们拿特制的鱼杆和鱼饵让女孩抢,谁抢到了,吊上来,就送一栋房子,那些女孩抢疯了,在水里各不相让,一个女孩可能脚抽筋,沉下去,也没人发觉,等所有人上来时,才发现少了一人。” “哦……”纪宁夜抬起头,缓缓露出一个浓艳到无法直视的笑容,“你撞上我,就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吧!小姐,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好奇,只是你下次想算计一个人时,别这么迫不及待。” 这女孩,年纪再轻,也有十八,怎么可能幼稚到遇见一个陌生人,就跟她诉说那些不可告人的**。 再怎么权势淘天,这也是个法制的社会,没人会把杀人挂在嘴边。 “so……”女孩缓缓站起,轻盈地走到她面前,双手撑在纪宁夜的沙发扶手上,上下缓缓打量她,过了半晌,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开口:“我猜,你这会一定想回去,施展全身解数,把劭寰哥哥伺候舒服了,然后诉一诉苦,今晚被人欺负了,再吹一吹枕边风,让劭寰哥哥心疼你,是么?你……也是这样哄傅伟平的吧!” 纪宁夜脸色陡然一变,猛地抽身站起,一把推开女孩。 少女后退一步,双脚稳稳站立,双手环抱于胸前,神情傲慢:“本来我还有点担心,可今天,劭寰哥哥带你和一群援交女郎玩在一起,我倒不介意了,男人嘛,婚前谁不会野上一阵?甚至连婚后,养几个听话的,也无伤大雅,关健是,他知道家里头那个,才是真正对他事业、家族有利。纪宁夜,就算撇开家世、学历不谈,我连容貌都不输于你,你自信,你能胜过我?” 见纪宁夜没有反驳,女孩笑容更是明艳,声线温柔,“以色事人这种事,我要做,肯定比你做得更好,可我不屑,因为这是最后的筹码,得等到男人玩厌了花花草草后,才把自已干干净净地送上,他才会懂得珍惜。”她转身,信步至水晶帘旁,鞠起几窜水晶链,在手心里轻轻搓着,叮咚声中,目光渐渐透出一丝阴狠,用力一扯,水晶帘断,光华散了一地,她转首,轻笑出声,“再华美的器物,经一手二手后,总会沾了旁人的肮脏气味,**再满意,也会有玩腻的一天,你说是不是?” 纪宁夜唇瓣紧抿,脸色雪白,眼睑低垂,许久后,抬眸,缓缓笑开,“是么?你无名无份地呆在劭寰的茉园,你做梦都想以色事人,只不过是他不肯给你机会。” 沈福慧心底一凉,脸色刷地变得铁青,她没想到孔劭寰居然会告诉她沈福慧的事。 更没料到,纪宁夜居然一下子猜出她的身份。 但到底是经过大家族场面熏陶过来的,她很快就恢复自然,“沈家和孔家、符家都是世交,纪宁夜,我忠告你,还是趁早知难而退。” 沈福慧顿了一下,“我知道你缺钱,你开价吧。”她从抽屉里拿出支票,签上名字后,递给她,“限额是一千万,你自已填。” 纪宁夜飘忽忽地一笑,离开。 门“砰”地一声合上,沈福慧按上压抑的胸口,那里全是悲伤,痛得她蹲下身,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已,用力地吸食着新鲜空气,欲图挤走心中的郁闷,自那日停车场里无意撞见孔劭寰搂着一个女子后,胸口处的一口闷气没有舒缓过。 纪宁夜打开门时,意外地看到孔劭寰坐在沙发上。 他起身,“去哪游荡,兜了一圈没找到你。” “在甲板上逛逛。”她慢慢关上门,刚转身,便被他拉进怀中,他一手揽着她的纤腰,将她抵在门边,一手自然地抚上胸口,嘴唇含住她耳尖,声音低哑,“再不回来,我就通知船长广播寻人。” 她满脸通红地掰开他不老实的手,闻到他气息里带了浓浓的威士忌味道,侧脸闻了一下,蹙眉,“喝了多少?” “半瓶。”他身体轻轻抵了她一下,张扬自已的欲念,掌心过处,搓得她肌肤发疼,几次下来,他声音愈发地急促,“先退场的规距,没办法,否则谭津泽不放人。” 她有些慌乱起来,用肘部轻抵他的后腰,想撑出一线距离,顾左右而言它,“谭津泽的哥哥是谁?” “谁跟你提起?”他眼角敏锐地一眯,双手一收,便迫她转身面对着他,“刚在船上遇到谁?” 她淡淡一笑,“你想多了,只是之前和那些女孩走一起时,听她们说谭津泽有个很厉害的哥哥。” “这些女孩是搞援交,你不用理会她们。”他揉了一下她的头发,目光深邃,唤了声,“宁夜。” 她听出里头暗藏**的意味,神色淡淡,“你喝了酒,早点回房休息。” 孔劭寰眉锋一蹙,神色渐渐地冷了下来,少顷,冷笑一声,一双晶亮如钻的桃花眸眯起,好笑地看着她,就像在问一个笑话,“我和傅伟平,谁是备胎?” 纪宁夜眼前一黑,晃了晃身子,艰涩地开口,“什么?” 孔劭寰松开她,慢条厮理地走到沙发旁,从她的包里翻出手机,打开后,又看了几眼,“九月二十一日,下午四点,呼出电话,通话时间三分钟。” 纪宁夜脸色倏地一下激红,身子控不住地开始颤抖,也不知道是在意什么,只觉得脑子里乱得历害,同时也怒,这人凭什么老是偷看她的手机通话。 “九月二十二日晚,十一点,呼入电话,通话时间十六分钟。” “九月二十四中午一点,呼出电话,通话时间五分钟。” “九月二十五号晚七点,呼入电话,通话时间四十分钟。” 一条条念完后,他伸出手,拨开她颊边的碎发,俯身,浅瞳如利刃,一字一句,“让我们回忆一下,九月二十二号晚十一点,我们正在约会,你什么时候可以空出时间,跟他聊了十六分钟……” 纪宁夜冲过去要把自已手机抢回,她确实一直和傅伟平联系,但她找他,只是想先还一笔钱给他,剩下的暂时打个欠条。 既然分了,就要分个漂漂亮亮。 而傅伟平给她打电话,他后悔那天冲动跑到公司质问她,他担心因此会给她学习考核带来麻烦,两人才在电话里聊了十六分钟。 后来,她收到商场的尾款,她想直接给傅伟平,想问让他给个银行卡号,傅伟平说他不方便,他回了老家,说是他的三叔公生病,可能是不行了,他随傅老太太和哥嫂们回去了。 当晚傅伟平又打电话来,告诉她,他去看了她家人,还给纪意文带了一套画笔,因为纪意文的话题,所以聊了四十几分钟。 纪宁夜双臂紧紧扣在身子双侧,整个身子象上了发条似的闹铃,只要一松手,她就会左右拼命地颤抖起来,唯有睁着一双直勾勾的眼睛,着了魔似地听着他一句接一句的冷讽。 她不擅言辞,她找不到好的措辞可以解释,无论她和傅伟平之间有无关系爱情,她都不愿就此与他陌路。 手机被孔劭寰高举,屏幕朝下,他同样以居高临下之姿俯视着,笑得眼尾都隐隐挑起来,“行呀,纪宁夜,真没瞧出你有这能耐,你一边和我浓情蜜意,一边还和旧情人煲甜汤。” “我没有!”不知是太气还是太寒心,她的声音在发抖。 孔劭寰又是微微笑了笑,伸手扣住她的后颈,慢慢低下头,在她嘴唇上轻轻触了一下,“那行,我听你解释,为什么跟他还没断!” 被压制住的情绪突然崩溃,信任,什么是信任,就在今晚,她还从另一个女人的嘴里听到,这艘船的出处,可她能说什么? 她似乎连大声质问的资格也没有,因为南大那被她遗忘的丑陋过往。 她怕她任性时,他只需轻轻一句,便将她踩到脚底下。 南大的事后,她就知道,在将来的人生,无论她遇到什么人,她的人格都会被怀疑! 好,那就任他尽情的嘲讽她吧!她还能怎么丢脸? “没什么好解释!”纪宁夜松开咬得发疼的唇瓣,想起沈福慧那一句接一句戳心的话,突然就笑开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我和傅伟平又不是仇人,难道电话联系还要向你报备?” “合着我让你自已处理傅伟平,你最后给我这么一个答案!”孔劭寰眼神在霎时变得极端阴沉,唇瓣再凑过去的时候,纪宁夜断然别过头,看着窗外黑压压一片的海域,冷笑,“没错,我和他还藕断丝连,你就一个小三。” 他一下子就被气笑,扯着她的面皮,加了几分力度,“再说一次试试?” “死小三!”她的表情很冷,和他相贴的身子**,似乎全身神经都绷得紧紧,轻轻一点外力,就会被扯断。 孔劭寰僵着脸看了她许久,戏谑的笑容慢慢沉下去,唇瓣郑重的抿起,最终将手机往她手里一塞,神情冷淡,“纪宁夜,适可而止!” 言毕,甩手便离开。 她有些脱力地靠在墙边,眼眶一下就红了。 孔劭寰失了兴趣,回到赌场VIP包厢,遇到一个相熟的俄罗斯石油大亨,兴趣上来,赌了几把,居然财运亨通,连蠃了几千万。 清晨回到房间时,看到纪宁夜正趴在沙发上睡觉,蜷着身子,怀里抱着个靠垫,头发半遮住脸,剩下的半边小脸皱着,象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猫。 脚底下是厚厚的地毯,他无声走到她的身旁,蹲下身,轻轻拂开她脸上的头发,竟看到一脸的泪渍。 她睡眠极轻,感到耳侧微痒,缓缓睁开眼,看到他,马上坐起。 “怎么哭了?”他见她一副泪光莹然的模样,心的一角莫名又软了下来,在她身旁坐下,顺手将她捞进怀里,“干嘛不去床上睡。” 纪宁夜摸了一下自已的脸,果然一手的粘腻,感到奇怪。 她记得自已并没有哭,只是一晚睡得很不安稳,做了一些奇形怪状的梦,具体想想,却什么也记不起来。 眼泪……许是梦中某种情绪流露。 纪宁夜看着地毯上大朵大朵色彩斑澜的花,青黑的眼睫轻轻抖动了一下,神情却如同一潭死水,“几点了?” “七点,饿了么?餐厅有早餐,一起去吃。”他指尖轻扫过她水嫩嫩的肌肤,“或是叫客房服务?” “去餐厅吃就行了。”她乖巧地笑一笑,顺势从他怀里离开,走到洗手间,开始洗脸刷牙。 他察觉到她顺从背后淡淡的疏离,轻蹙了一下眉峰。 餐厅这时间人还很少,孔劭寰挑了个视野绝佳的窗口位置,餐厅经理小跑到他们跟前,呈上菜牌,“三少,早晨!” 孔劭寰看着菜牌,挑了几样可口的小菜,把菜牌推到纪宁夜面前,“你想吃什么,自已挑。” 纪宁夜看着那一排排散着热气的自助式的精美食品,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另点菜。 “那些东西火候炒过头。”孔劭寰解释一声,便掏出手机,插上耳迈,打开视频,显然也没有聊天的**。 纪宁夜点了意大利通心粉,瞄了一眼孔劭寰,便将视线转至窗外。 耳畔传来船舶的鸣叫声,纪宁夜看到,不远处,有一艘货轮驶过,惊起无数白鸽在空中展翅,待船走远后,白鸽飞回邮轮,有一只落在窗口,灰色的眼睛圆睁,呆呆萌萌地盯着纪宁夜。 甲板上似乎有人朝着海面抛面包碎,瞬时,一群白鸽飞了过来,在空中争抢后,又在海面是低空掠过,抢食。 纪宁夜突然觉得,现在的自已其实就是这一只白鸽,围在邮轮四周,依靠游客给它喂一点吃食,不知不觉,远离了海岸。 人生的悲剧是什么,最莫过于,明明知道不适合,却抱着侥幸的心理去试一试,头破血流之后,方发觉,一开始就是错的。 服务生端上一杯麦茶,一杯咖啡,打断了她的冥想,她捧起杯,转头看着东方烈焰般的朝霞,唇角微弯,淡淡地微笑,“我晚上有事,很重要。” 言外之意,她要离开这里! 她声音很轻,而他正在听美欧市场总监发来的会议视频记录,在这种情况下,却偏偏听清了。 他取下耳迈,关掉手机页面,脸色微沉地看着她。 在他看来,他能主动退步已经算一个合格的男友,而纪宁夜却如此理直气壮地把他和一个司机放在一个天枰上,当真是笑话! 纵然他很想试试两人在一起,有没有梦中的那种甜则缠绵绯恻,痛则入骨入髓的感觉,但未必需要把他男性的自尊任她踩蹈。 如此矫情,难道他非她不可?实在令人无法再迁就。 吃完一顿消化不了的早餐,孔劭寰带着她登上甲板,直升机已处于待飞状态。 底下一层,剧组正在拍戏,好象是男主角要在热汽球上向女主角求婚,摄影师,导演,现场工作人员和道剧师围着男女主角,导演一声令下,热汽球被点燃,男主角抱着女友登上热汽球后,潇湘地一跃而上,辉手中,热汽球慢慢升空。 孔劭寰见身后的人没跟上来,转身,见纪宁夜双手扶在栏杆上,痴痴地望着越升越高的热汽球,无声衬着喧嚣的背景,显得那般孱弱美丽,孤苦伶仃。 仿如……仿如午夜深巷里的一盏清冷孤灯。 他象是中了蛊般,直直走过去,捧住她的脸,语气里是罕见的软糯:“好,不生气了,不就是看了你的手机么?你去问问,哪一对恋人没干过这事,犯得着要为这事定了我的罪,出来玩还不开心。”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划过眼角,“别走了,夜总会这时候有魔术表演,我带你去看。” 纪宁夜视线追随着热汽球,声线冷清:“劭寰,我接下来几个周末,都有安排。而且,我也融不进你们的圈子。” 终于是破坏了那种旖旎之感,孔劭寰也不多言,牵了她的手登上了飞机。 原先说好的周末帮商场做互动宣传,因为纪宁夜连着两次请假,对方拒绝再聘请她。 纪宁夜只好关在羽若潼的出租房里,无聊地刷网页。 一则有关傅家千金傅康宁的文章爆料引起了她的注意。 爆料人先是上传一组傅康宁与她的三舅妈符鸣凤去医院的相片,照片上,符鸣凤的脸被打了马塞克,而傅康宁虽戴着大款的蛤蟆镜,却因为左耳的钻石耳钉被记者扒出身份。 文章以据知情人的身份透露,傅康宁此时乃是被康家的人带到医院强行戒毒。 文章详细介绍了傅康宁这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少女,是康舒华唯一的女儿,年仅三岁,就拥有傅氏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人生不需要任何奋斗,只需吃喝玩乐到了二十多岁,就可以接手市值二十多亿的傅氏股份。 过了一天,有自称是傅康宁在国外的同学接续爆料,傅康宁在求学的第一年,挥金如土,不过一个月就花光五十万美金,没钱后,几次向家里要求寄钱。爆料人还称,傅康宁被学校开除后,不敢向康家或是傅伟年要钱,都直接向其继母乔茹开口要。 记者从知情人那了解到,乔茹虽说是傅伟年的现任太太,嫁给傅伟年后,其实并没有拿傅家的钱,因为傅氏每年的分红几乎都帐入傅康宁的户头中,而傅伟年也不过是代管人,更何况是乔茹。 乔茹无法,只好变卖了一间别墅和三间店面凑了钱给傅康宁挥霍,价值约为五千万。 记者还特意把乔茹卖掉的房产的详细地址爆出,并指出,这几处产业全是乔茹嫁给傅伟年之前所购买。 间隔几个小时后,新的爆料出来,据知情人称,傅康宁对她的继母其实很无情,要钱时,会联系,不需要时,电话从不接,而且只肯叫乔茹阿姨,叫乔茹的女儿傅莜然为刘姐姐,至今不肯接纳乔茹母女。 紧接着,又有知情人出来呈清,关于乔茹是小三的流言,报料人说,乔茹嫁给傅伟年时,康舒华已经过世四年,而之前,从没听过傅伟年与乔茹有任何的接触。 最后,记者同时贴出一张傅莜然在傅氏加班到深夜后,与员工一起到夜市吃宵夜的照片,照片中,傅莜然穿着极为大众,还亲自为员工加酒,笑容非常亲切。 反差如此巨大的两组是照片很快引起网民的回应。 对傅康宁的各种谩骂,对乔茹的同情,对傅莜然的各种赞美,称她完全继承了其母亲的美丽和善良。 网友纷纷指责,象傅康宁这种集吸毒,烂交于一体的社会败类,凭什么去继承傅氏药业?傅氏已经是上市公司,它的业绩牵扯到成千上万股民的利益,不应该由十几年前的一纸合同去约束,这已经不符合目前国情。 同时,几个知名的律师纷纷支招,象这种情况,傅氏的股东完全可以通过股东会,否决当年的约定。 新闻下面的留言刷新速度惊人,不过是两个小时,留言已达二万条,被置顶的七条,全是各种诅咒,谩骂! 纪宁夜看着一条一条的谩骂留言,想也不想地,注册了一个叫“恋恋卟舍”ID,飞快地留言:“关于傅康宁吸毒,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我只看到她年幼时母亲去世,未成年,即被傅家送到国外,而傅氏实际掌权的是傅伟年,真正在傅家大花园里过着公主般生活的是傅莜然,并成为傅氏成了人人追棒的傅家大小姐,最后,传说连傅康宁的未婚夫也要拱手相让。更甚至,在她即将继承傅氏大权时,却频频传出不利于她的消息……” 上传后,纪宁夜才发现自已的手掌心全是冷汗。 可惜的是,象她这样的留言只在页页上停留几十秒,被人顶了十几次后,便被淹进漫漫的流言中,那七条恶毒的谩骂始终占据了前七位。 就在纪宁夜看着新闻的同时,A市医院心血管科主任室的符鸣凤也正浏览着这则新闻。 她冷着脸去看一张张的图片,最后定在一张模糊的旧照中,画面上显示的地方很昏暗,周围的一群外国人脸色都陷于一种癫狂,一看就是吸了毒的。而傅康宁是侧着脸,正对着自已手腕注射着……。 她抚着额头靠在椅子上,良久不语。 她近期手术排得很满,累得跟狗一样。索性与丈夫住在了医院员工宿舍,夫妻俩连回康家的时间也没有,有关傅康宁的事,也只能打打电话了解情况。 本就料到傅家对小宁没安好心,所以,小宁回A市后,康舒威就亲自去傅家把小宁接回康家,避免傅伟年逼着自家女儿签下授权书。 谁知道,傅家为了逼傅康宁,居然做出这么下作的事。 符鸣凤看着屏幕上傅莜然那张恍如大家闺秀的脸,心里冷笑一声,咬牙,“休想!还真当康家是死的,以为现在在傅氏做了公关部的经理,认识了不少媒体记者,一天到晚乱写,就想搞黑小宁,做梦!”符鸣凤寒着脸从怀里掏出手机。 “嗨,琳达,我是鸣凤,我问你一件事,十一月三号傅氏五周年庆是不是你们公司接的单?”琳达是她在港岛的好友,现在在A市开了一家礼仪公司,专门设计会场的布置,媒体的发布,并与A市各家的电视台都有长久的合作,A市当红的几个主持人的形象设计一直由她的公司做。 “是,从三号下午四点开始到四号临晨三点结束!” “司仪是谁?” 对方失笑,语气中不无戏谑,“本来这种事,一般是由电视台主办方提供,毕竟他们有专业的主持人,可人家傅大小姐想要出镜,只好由她代劳了!”港岛人最讲究身份血统,向来对这种外来入侵的血统不屑,“这下傅大小姐要出彩了,香奈儿明年早春新款,全球仅发布一件,从头到脚包装得如同新贵少女!” “那一定是你的功劳了!”现在正是初秋,香奈儿明年年早春新款八月18号才刚发布。 国际上发布的新款衣服,不是有钱就能马上订得到,尤其是傅莜然这种,根本未融入上流社会的人,有钱可以买到时令夏装,但想要拿到刚发布的明年香奈儿全球一件新款春装,根本就不可能。 “不错,早半年前就下单了,晚礼服、首饰,包包,鞋子已全订好。”苏珊撇了一下唇角,“光礼服就80万,全球仅一件,傅伟年对这个便宜女儿可不薄。” “你帮我抢订一套一模一样的,鞋子的就订37码,其它都一样!” “不是吧,你玩什么?”琳达炸毛了,“老友,我跟乔茹订了合同的,如果把单子给别人,赔钱是小,信誉是大。还有,我只所以帮傅莜然抢单,那也是因为他们付了五十万的酬劳,你知道的,我向来不和RMB作对。” “苏珊,我要的是山寨版!”符鸣凤焉不知这种国际流行元素导航的时装一发布,山赛版已在紧罗密鼓地制订中。 而她更了解,象苏珊这种人脉,绝对能在短期内订制到手工,面料甚至连钻饰都一模一样的山寨版。 “总之你损失的,我会帮你补上,你就当帮老朋友一次!”符鸣凤笑了笑,添了一句,“记得,别报我符家的姓氏!” “好吧,算你狠!”对方咬牙,直接挂了电话。 “小姨出手,果然快、准、狠!”孔劭寰靠在门边,含着笑,极为闲适悠然。 “等小姨换一下衣服。”她看了看腕表,“时间很准时,不愧是大姐教出来的儿子。” 孔劭寰的母亲符鸣凰是她的大姐。 今日,符老爷子召见,她顺道坐孔劭寰的私人飞机,一起回S市。 周一,纪宁夜照旧回公司接受后期的培训。 纪宁夜回到培训课程中后,依旧被孤立,在合作项目中,很明显,没有人愿意与她同组,每一次只得由导师指定。 她心思重重,也没有去多想,反正考核在即,大家相处的时间也不多。 “那个施雪华太贱了吧,你看她今天巴结纪宁夜的样子,看了让人想吐!” “她之前不是跟田莉莉同组么,现在田莉莉提前出局了,她换个新的组员也无可非议。” “不会吧,你思想竟这么纯,难道你没听过钟向南因为纪宁夜被提前踢出局?还有傅伟平,听说他都离职了。” “她一个高中学历,能进寰宇肯定背景不简单,之前说是因为三少的司机,我看传言有误,肯定是被某高层潜了,那个司机就算不是幌子,也是个甘于戴绿帽的,啧啧,弄不好,还是他亲自把老婆送到上司的床榻求前程。你们是没细看她,她要是脱了眼镜,十足就是一个狐媚娘。” 纪宁夜拉着手纸的手一滞,怒意上涌,说她就算了,为什么连傅伟平都不放过? “那你们猜猜,究竟谁是她背后的金主?” “那不好猜,既然是金主,那就跟结婚未婚无关,但凡雄性生物,皆有可能!” “哇,好重的口味,雄性动物,你们让我想起人猿泰山!” 众人嘻笑,推搡一阵后,有人又说,“傅伟平在公司里口碑一向不错,加上他是傅氏董事长的亲弟弟,这样有背影的人都被踢出公司,肯定不是普通的高层,我想,包括人事部主管也未必有这个权限,我猜,至少得副总以上。” “公司除了三少外,副总有三个,一个是丁副总,一个是声少,一个是倪副总,倪副总是女的,声少一直在港岛,那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丁副总了。” “可丁副总看着不象呀,还有,听说他女儿刚满月呢,怎么可能?” “切,男人老婆怀孕才更容易出轨……”话未落音,洗手间里突然传来冲水的声音,霎时如隔空点穴,一群的女孩全部失声,瞪大双眼齐齐看向一道门。 仿佛是潘多拉的门,渐渐打开,众人倒抽一口气,果然放出来的是魔鬼——纪宁夜! 纪宁夜嘴角含着淡淡地微笑,看着众人,神色好似一潭不起任何微澜的井水,最后,无视一面面生旦净丑各种滑稽样,走到洗浴台,一边洗手,一边细声细气地开口,“我赌五毛钱,不是丁副总!” 难道所有的男人都是文章? 回应她的是吞咽口水的声音及几声呵呵的尴尬自语,很快,女孩不约而同地跑了。 纪宁夜洗完手,用纸巾细细地擦着手,身后的门又打开了,沈姝瑜一身艳紫走了出来,一双杏眼直勾勾地盯着镜中纪宁夜的脸,神色近乎阴戾,“是你,是不是?” 纪宁夜沉默地看着她。 沈姝瑜她手紧紧扣在门环上,不知觉地发力拧着,素手青筋浮跳,指尖关节泛出青色,方忍住上前直接掐住她脖子的冲动,以致吐出的声音象是空压下扭曲的钢管,“碰瓷视频里,那个女人是不是你,是不是?” 从她知道孔太带着堂妹沈福慧来A市,并住进孔劭寰在A市的茉园别墅后,她没有一刻是平静的,整个人象是被囚禁在压力仓中,随时要爆炸。 她先喜欢他的,先爱上他的,沈家所有人都知道,父母知道她为了孔劭寰,千金小姐来做一个威不足道的小秘书,一个月拿着几千块,还不够买一个象样的皮包。 纪宁夜轻飘飘的眼神,如视无物地看着她,口气幽幽,“你什么立场来质问?” 沈姝瑜犹如塑像一般站在那里,心里梗得想把心脏吐出来,是呀,她什么立场呢? 纪宁夜失笑,扔了手中的纸巾,转身时,却听后面飘来狰狞之笑,“我是没立场,但我妹妹有,她是孔太亲自看中的儿媳妇,我妹妹来A市有一个月了,一直住在劭寰哥哥的茉园里,前几天才和哥哥一起回S市。你知道么,劭寰哥哥的婚事,必定要符老爷子点头,这回两人一起回S市,肯定是符老爷子的意思。” 原来他们是一起回,难怪这几天他一个电话也没有。 感觉到纪宁夜平静表面下强抑的脆弱,沈姝瑜心里蹭的涌起了一种残忍的快意,死死地盯着她的后背,“纪宁夜,别做灰姑娘的梦,你没这个命,你瞧你一身的寒酸样,哪一点能配得上我劭寰哥哥。” 纪宁夜不予任何回应,挺着脊背走出洗出间,低头独自走在廊道上,疲倦却刹那间蜂拥而来的。 明明是她开始推开他,明明是她在游轮上让他不要再找她,可她还是难受,此刻,她已然分不清是伤心、是妒忌,还是累…… 就象是傅伟平,当初也是信誓旦旦,可最终,还是向家人妥协。 突然,右侧的门打开,伸出一条长臂抓住她的手,猛地一带,在她甚至来不及惊呼时,已被人揽进怀中,那种熟悉的带着药香的气味霎时驱散了她所有的惊慌,任由那人,捧住她的脸,吻了下去。 她闭起眼睛,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全身无力,任由他支撑着她的身子—— 但——几日几夜焦急之心瞬时安了下来,心神变得一片清明,尤其是胸口那无处不在的填郁之气奇迹般地散开了,她知道,她已然开始沉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 暗中使坏 纪宁夜正恍惚着,耳尖被一团温暖包住,她轻轻一颤,耳畔灌进了温热的气息,“怎么哭了?谁给你受委屈了?还是那些同事?瞧,不让公开我们关系,你这不是自找的么?”他抱得很紧,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隔着两层的衣服,她依旧能感觉到他身体某种细小的脉搏跳动,伴着他的心跳,又快,又急……又尴尬! “我没有……。”她否定,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进唇里,咸咸的,流到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他大掌抚着她的脸,拇指微微用力按着她的唇瓣,眸光温柔如天上的暖阳流泻,唇边笑蔓延而开,“傻瓜,这么委屈,想我想成的?” 她憋着眼泪不说话。 他轻笑一声,手延着她后背摩挲至腰际,带着呵责的口吻,“还是这么瘦!” “不关你的事!”她突然生气,既然关心,干嘛一个电话也没有? 他吻去她的眼泪,“别哭呀宝贝儿,再哭,我舍不得上飞机。” “你还要去哪?”她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什么,心一下就慌了。 “去瑞士,有急事。”时间紧迫,他也顾不得多解释什么,头一低,噙住了每日所心念,又是一阵让人沉溺的吻,直至两人听到门外有人在设法开门,才恍过神。 “怎么回事,茶水间怎么被反锁了?”外面传来导师的声音。 纪宁夜这才惊惧地发现,原来,她被他拉进的是培训大楼的茶水间,这里每天二十四小时开放,提供各种热茶,果汁,咖啡。 公司的员工在休息时间时,除了在餐厅外,最常集中的就是这个地方。 门锁不停地被人转动着,渐渐地,人似乎越围越多。 “奇怪,之前我还进去泡过咖啡,门明明没有锁,怎么会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声响起,还特意敲了敲门,“有人在里面么,请开个门。” 纪宁夜仰起涨红的脸,无声地问了句,“怎么办呀!”除了这道门,没有别的出路,一会公司的人进来,看到他们两人,也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主任,您稍候,我去找人来开门。” “别紧张,有我在!”他声音清晰明朗,带着温暖的磁性,揽住她,把她带到沙发边,按着她坐下,才掏出手机,拨出,“沈时捷,我在十九层的茶水间,你把外面的人清了。” 正在停车场里恭候总裁大驾的沈秘无语看了看苍天,他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十项全能? 门外,吃完午餐的人越来越多地汇集于此,这里提供免费的饮料,环境又舒适,几乎每个员工饭后都会来这里坐一坐。 “一会让保全室的人调集监控看看,究竟是谁恶作剧,居然把门反锁。”说话的人粗爆地拍了一下门。 “就是,整个中午就这时间休息片刻,这人真是太过份了。” 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多…… “主任,钥匙找到了……”也不知道是谁,效率居然奇快,这就找到了公司备用的钥匙。 “咔嚓”一声,门打开,出现的一张脸霎时镇住了所有蠢蠢欲动的人。 “有什么问题么?”孔劭寰打量着众人,眼珠里缓缓渗出冰冷寒意。 “三少,对……对不起,我们不知道是您在这里,我们还以为……”所有的人瞪目结舌,怎么也没料到,居然会是三少在员工的茶水间休息室。 眼尖的人还看到,三手还牵着一个人,只是这个站在门后,看不清是谁。 但那只手,手指指甲晶莹,指尖纤细,一看就是女孩子的手! 什么情况? 沈秘刚冲出电梯,看到前方的情形,便知来迟了一步,他拍了拍脑门,仰天长叹。 事实证明,他果然不是万能的。 “你们围在这里干什么?”沈秘装模作样的看着大家,一脸冷俊之色,“三少呢,我刚陪三少视察公司福利的具体实施,逛了十几层的茶水休息间,三少累了,在这一层茶水间休息片刻,你们就全部集中在这喧哗吵三少休息,是不是闲得蛋疼?” “对不起,沈秘,这是误会!”那人脑子一片空白。 “既然是误会还不散开?”沈秘冷哼一声,阔步上前,挤开人群,准备进去喝杯咖啡,门却“砰”地一声被关上。 哼哼哼!老子八百米冲上来,至少也要给杯水吧! 沈秘磨磨牙龈,“三少,打扰一下,时间到了。” 孔劭寰这才恍然想起此行主要的目的,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塞进她的手里,“记得一直带在身边,别关机!” 竟是一款从不曾见过的手机,冷金属色,机身很薄,超迷你,拿在手上很轻,长方型,没有物殊的花式,唯有背后,由碎钻组成三个字符“H&Y”。 HY,寰……夜? 霎时,仿如一片花瓣轻轻飘落在平静的湖水中,上下沉浮。 “我的私人电梯已经加记了你的指纹,培训累了,可以到我的休息室去,冰箱里有吃的,赵秦每天都添置,你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可以声讯给他!晚上住茉园,别去你朋友的后岗出租房,那里治安太乱,不安全。” 他又吻了她一下,哑声道:“我得走,记住我的话,好好照顾自已。” 他这次去瑞士除了因为外公的事外,还想找国际著名心理医生理查先生催眠,分析他梦境里频频出现的那张模糊之脸,究竟是不是有真人存在。 和纪宁夜在一起后,感觉告诉他,梦中的女孩,就是纪宁夜。 随后,他让私家侦探查了纪宁夜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记录,让他感到疑惑不解的是,他们俩没有时间重合在一起。 纪宁夜的生活也非常简单,从出生到高中毕业都在F市,在南大上了一年多的大学,就去了瑞士继续深造。 而他出生在港岛,三岁后去了英国,十五岁被外公符老爷子招到S市身边亲自教导,后回港岛陪家人几个月后,来了A市。 所有的出入境都有记录,有照片存在,这些生活的轨迹是无法伪造的。 孔劭寰离去,纪宁夜依旧无力地靠在墙上,胸腔缓缓地被一种叫柔情蜜意的包围,她颤着手开了手机,果然,里面只存了一个电话号码。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一世纪,又似乎是眨眼间,短信来了,她打开一看:“再瘦掉,小心挨揍!” 再次走到廊道,阴霾被洗涤一空,周身如被明媚阳光笼罩,虽然习惯地低头走路,可唇角上挑的弧度好像五月欲开的花骨朵,意犹未尽—— “果然是你!”沈姝瑜从拐弯处走了出来,孔劭寰突然出现在十九层,象一阵风刮过了每一层大楼,直觉让她感到,这个消息非同寻常。 所以,在所有人散开,她依旧守在这里,等着那扇门的再次打开。 纪宁夜抬头,嘴角的笑甚至来不及褪去,“这也要和你交待么?” 沈姝瑜眸光当刃,狠狠剐着她,一字一句,“不要脸!” 纪宁夜心情丝毫不受影响,“沈姝瑜,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脚踏两只船,纪宁夜,你别做梦了,既使你勾搭上了劭寰哥哥,符阿姨也不会点头,你这么贱,孔家怎么会让一个做过别人小三,为了做交换生还出卖自已的人进门?”沈姝瑜的极力搜索骂辞,每一个字都挟着怒气喷出口,愤怒让她的腔调有些怪异,但依然字字诛心,“你就是一个千人踩万人踏的公共汽车,两块钱就能坐到底的便宜货,上下车的人每人吐一口水就可以让你臭一辈子,谁会把你当成马拉莎蒂来保养?你这个公共汽车,到时候,孔家的门进不去,连傅伟平都会嫌弃你太脏。” “沈姝瑜,这都是我的事,和你无关!”纪宁夜根本不为所动,反而笑容更明艳,反问,“真难为你,天天为我操碎了心!” 沈姝瑜亦步亦趋,脸上带着亦裸裸的挑衅,“你怎么不打我呢,纪宁夜你真能忍呀,泥人都有三分土性,难怪你在南大可以借位出国,应该也是归功于你的忍功吧!” “我为什么要打你呢,尽管你的嘴巴够遭人厌,但不值得让我脏了自已的手!”纪宁夜呵呵一笑,指着不远处的监控探头,“你慢慢骂吧,监控是无声的,是么?”只要她气不过,一巴掌过去,她连参与最后考核的机会都失去。 “呵,既然让我骂,你就别跑,没勇气听了是吧?纪宁夜,总有一天,你想抽身都由不得你,纪宁夜,你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哈哈……”她悠然转身,趋近一步,“沈姝瑜,我身败名裂是我的事,恐怕有些人想要这个机会也没有,你……”纪宁夜再次凑近一步,脸上含笑,状似亲密地挨着沈姝瑜的耳畔,“暗恋确实痛苦,多年追随求而不得更是苦上加苦,喜爱的人看了上自以为不如自已的女人,那还得加上一条,不甘!”一语戳穿,果然,沈姝瑜激红的脸瞬时灰败了下来。 行至电梯口时,纪宁夜想都不想,伸手去按,尚未触及,却听到一声机械女音,“指纹密码通过,请进!” 电梯门缓缓打开,纪宁夜愣了愣,仔细一看,原来不知不觉跑到孔劭寰的专用电梯,她走了进去,若无其事地按下29层。 电梯外三米处,沈姝瑜张口结舌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怔在当处。 妒忌象生根发芽一般在心里茁壮起来,催生出的恨足以泯灭一切理智,她想也不想,掏出手机,将手机里孔劭寰驾豪车撞宝马的视频发给了傅伟平。 别人不认得那辆车,傅伟平肯定认得,纪宁夜的脸打了马赛克,但傅伟平没理由看不出来。 不到一分钟,电话就回了过来,“你是谁,这视频是从哪来的?” “傅哥,你现在方便说话么?”沈姝瑜感到传来的声音很吵杂,象是在办丧事,便走到角落,一边堵住耳朵,一边高嚷,“我有关于纪宁夜的事想跟傅哥说说,傅哥你能不能走到僻静的地方说话?” 傅伟平看着前面小院中,一群的孩子在蹦蹦跳跳地追逐,死亡对他们来说,还能吃上一顿。 院子里的仪丧队吹奏的音乐正吹着《敢问路在何方》,他听不清手机里的女作对她嚷着什么,只是相片让他隐约的猜到,他和纪宁夜缘份这一次真的断了。 他没有掐掉电话,只是他它放在风衣口袋里,一个人茫茫然地朝着人少的地方避。 傅伟平这趟回来,是因为老家的三叔公病重,在他们农村,老辈过世,小辈隔多远都要出来给亲人送葬,这次他们傅家,除了傅康宁外,大哥大嫂、二哥一家和三哥一家都随傅老太太回来。 终于,走到一个安静无人的地方,他掏出手机,看到上面还是处于通话中,便冷冷问,“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傅哥,我是文秘二科的沈姝瑜,傅哥你记得么?”沈姝瑜暗暗咒骂一声:没种! 傅伟平已走到后院的猪圈旁,脸色木木,“沈小姐,你有什么目的!” “傅哥,我先申明,你在我印象里一直是个好人,再说了,我吃了傅哥你几次的福荣堂美食,怎说也要念点情份,所以,我思之再三,还是决定把真相告诉你。”沈姝瑜说对这,对方却毫无反映,她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直截了当了说,“傅哥,宁夜她与三少的关系似乎不简单,三少的专用电梯开通了纪宁夜的指纹,还有,这视频我很早前我就看过,当时也没认出是纪宁夜,只是今天中午……。”沈姝瑜把刚才19层体息室反锁门的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不过,傅哥,我知道这事很不光彩,可你也知道,纪宁夜和三少是没可能的,所以,我这样做,也是希望宁夜早点抽身,将来少受点伤害。不过,你知道了先得冷静,你们虽然是未婚男女关系,毕竟还没有法律效力,要是闹起来,宁夜不认帐了,你也没辙!”她打这个电话,可不是希望傅伟平和纪宁夜扯破脸。 傅伟平神色恍惚中又掺杂着一丝悲凉,他坐在门槛上,视线毫无焦聚地看着猪圈里呼呼大睡的母猪,突然想起,纪宁夜刚考上大学那年,可纪家拿不出那么多的钱给宁夜上大学,是他偷偷接了两单跑长途的私活,才帮她凑足了学费。 傅伟平这才发现,自已竟在不知不觉中,跑到了当年纪宁夜的家,纪家还有一个果园,以前纪父打理得很好,每到丰收时,他有空都会来帮纪父摘果子。 如今早已物事人非,房子和果园也因为纪意文的病盘了出去。 “傅哥,傅哥,你说话呀,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沈姝瑜一脸焦急,可又不是表现出太激进。 傅伟平默默地垂下头,唇边又不经意渗出一缕微热涩意,他将脸埋进臂弯里,声音变得沙哑,“我和她是领了结婚证的,宁夜她是我的人。” “傅哥,你,你是说,你和宁夜是夫妻关系了?”沈姝瑜简直想三呼万岁了,声音一下就高了八度,“怎么没见你们发喜糖?” 傅伟平突然一惊,象是领悟了什么,马上抽直身体,“沈小姐,这事拜托你别对公司的人说,我和宁夜现在是做不成夫妻了。” 沈姝瑜兴奋地拨高声音,“为什么?难道你也是因为纪宁夜之前在南大的那些传言么?傅哥,其实事情都过了,你做男人就大方一些,只要将来宁夜对你一心一意就好了。” 傅伟平变得烦燥起来,“不是这原因,说了你也不明白,也不关你的事!”说完,就直接挂断。 “伟平哥,你在这样,阿姨在找你呢!”一个身着穿着墨绿色束腰大衣的年轻女子小心翼翼踩着石彻的路慢慢走过来,因为这附近几家都在养猪,所以,地上一年四季长了不少的苔藓,稍不慎就会滑倒。 傅伟平看了马志红一眼。见她拧着鼻子极力忍受猪圈臭味的表情,便低着头走了过去,“走吧!” 这个女子叫马志红,是F市实验小学的一个老师,是傅老太太亲自为傅伟平相中的。 因为全村的人都知道傅叔公对傅家一房不薄,尤其是傅伟年,当年考上南大,学费还是傅叔公掏的,因此,傅老太太为了表示对傅叔公地敬重,要求傅伟平婚事要在傅叔的热孝里举行。 所以,这次回来举丧,还特意带了马志红来认脸,等于在众乡亲面前,间接承认了马专红才是她傅家的四儿媳。 他有什么可以抱怨呢纪宁夜呢,婚还没离,他也不是同意了傅老太太的安排。 马志红之前看了傅伟平的相片,其实心里不是很愿意,她独生女,父母虽然做点小生意,但收入还不错。而她大学分配不久,相貌也是中上,在校里校外不缺追求者。 傅伟平虽然有个企业家的哥哥,但他本人毕竟是个司机,而相片上的傅伟平,胖得连下巴和脖子都连在一起,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了很多。 可这回一见面,她没料到,傅伟平真人与相片根本是两回事,一张脸轮廓分明,甚至还算得上英俊。 虽然是二婚,但前妻没有给他留下一儿半女,加上在寸土寸金的A市,还有一套位置不错的房子。 “四哥,谁的电话呢,你好象不大高兴!”马志红大大方方地挽住他的手臂,半个身子也倾向了他。 傅伟平沉默地摇了摇头,并没有拒绝马志红亲蜜的举动。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傅伟平猛地驻足,前面一座废弃的矮房前,一株枇杷树结白色的花朵。 他挣开马志红的手,茫然上前,抚着枇杷树干,找到了当年留下的标记:纪宁夜的树。 这是当年纪宁夜上小学时,他亲手种下的,还说,等结了果,他会第一个过来抢摘,给她和纪意文当零嘴。 好不容易盼到开花结果,可十八岁时的他很胖,总是抢不过别家的孩子,就算抢到了,可因为果子还不够熟,也是涩涩的,一点也不好吃。 可纪宁夜却很满足。 而现在,小村变成了小城镇,各家各户也慢慢富了,小孩们喜欢的是暑片,可乐,每年果实落了满地也没人摘。 傅伟平一边捡着地上的落花,一边心绪不宁地想着一些往事,过了片刻似乎感应到身边有人存在,转首,看到马志红正皱着眉头用纸巾擦着高跟鞋鞋跟沾上的泥土,地上是她随手扔下的脏纸,秋风吹开她的领子,露出里面低领红色毛衣,反感瞬时升起。 如果是宁夜,她绝不会随地乱扔纸巾,他以前乱吐痰的习惯也是宁夜不厌其烦的纠正过来。 她不是宁夜,她只是个陌生的女人,可他,竟然要在热孝期内和这个女人结婚。 霎时,傅伟平眼眶泛出血色,一种孤勇油然升起,他不甘呀! 明明等了这么多年,当年种下的小树已有两层楼高,纪宁夜也长大了。 当年已经做错一次,好不容易纪宁夜不介意他跟别人结过婚,还肯认下两人之间的婚约,同意和他交往。 凭什么要分开? 不,他要抗争,他决不分手,他答应过纪父和纪母,要照顾宁夜一辈子。 傅伟平想也不想,突然拨腿就跑。 “喂,你去哪,等等我呀!”马志红脸色一变,扭着高跟鞋追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 扑朔迷离 傅叔公的大院与傅家的老宅只隔了两户人家,傅伟平在傅叔公的灵堂上没找到老太太,便跑回了自家。 房子是老式的砖木结构,傅伟平进去时,听到二楼的楼板传来摇椅晃动的声音,便冲了上去。 刚想推门,里面就传来二哥忿忿的声音,“妈,您也太偏心了,辰龙和辰祥也是您的孙子,凭什么四弟他的儿子还没影子,您就要给他房子和店面。” 三哥马上接口,“就是,那房子两层,足有二百七十多平方,按现在A市的房产,最少值七百多万,还有店面,怎么说也能卖个一千万,老四的孩子这还没生呢,就分了这么多,我和二哥的孩子出呱呱落地,也就逢年过节拿个压岁钱。” “你们从哪听的?”傅老太吹着碗口边浮着的茶叶,虽然这些年喝的都是极品的龙井,可她更喜欢的还是牛尾镇自已摘的粗茶,再用粗糙的碗泡着,等凉了后,大口大口地喝,特带劲。在傅家,如果这样喝,恐怕会被那些佣人瞧轻了。 “还不是马家的人在外头传,说是等女儿嫁过去,头胎是男的话,您就马上给过户房子和店面,我家那口子的丈母娘听了,特憋屈!” “怎么,你们兄弟俩觉得亏了?”傅老太沉着脸,毫不客气的斥责,“你们怎么就不算一算帐,你们在老大那每年兜了多少的便宜。” “妈,您可别听外面的人,净胡扯,还不是想离间我们与大哥?” “别以为我不知道,光老三你管的那个药品仓,每年药品都要亏个几十万,这笔钱可全都是我老太婆替你补上?”老太太拍着扶着,瞪着三角眼,“你拿着这些药偷偷卖给外头的药店时,怎么不想想,你四弟在外头帮别人开车呢?还有老二,你儿子女儿媳妇全在傅氏上班,连着你儿媳妇的那些亲戚,一个一个没完没了地整进去,一年到头,捞了多少的好处,就不用我老太婆一点一点的指出来吧。这些年,老大对你们意见很大,要不是我压着,你们早就被扫地出门,还有闲情在这跟我抱怨。” 傅伟年对两个弟弟在公司的胡作非为当然是一清二楚,他是宁愿给一笔钱让他们出去,可兄弟两不愿意舍了这块肥肉,每一次提起,他们肯定要闹个翻天,还要翻出旧帐,说当年家里所有的钱都给了老大念书,他们小小年纪就出去务工,赚的钱除了吃住外,全往家里头寄。 傅伟年大学能顺利毕业,他们兄弟俩功不可没。 现在有钱了,做企来老板了,几千人的企业却连自家两个兄弟也容不下。 这帽子一扣,加上傅老太太帮两个儿子撑腰,傅伟年也是无耐,只好忍下。 三哥的声音顿时小了,“妈,那我们怎么赚也比不上您一出手就是两千万,您要是愿给儿子两千万,儿子立马从傅氏辞职!” 二哥依旧理直气壮,“都是傅家的儿子,凭什么这么不公平,妈,叔公要是在,他肯定得说您!” 傅老太太脚一顶地,摇椅停住,她把手中的茶重重往旁边的矮几一放,怒吼,“这房子这铺子,是你大哥这些年孝敬我的,跟傅家的祖业一点不搭边,我愿意给谁,谁敢说半个不字?” 说起傅家祖业,也就这一破屋子,卖了都不值几个钱。 傅老二马上软了下来,“是没人说,我和三弟这不是和您商量么,怎么说,辰龙和辰祥也是您的亲孙,怎说也得给他们留一点!” “老二老三,你们知足吧,妈年纪也大了,你们两个都成家立业,有儿有女,就老四让我操心,他不象你们,脑子里净钻钱眼去了,我这个老四呀,从小就心眼好,不会算计人,我哪一天要是等不及,象你们叔公一样,突然两腿一伸,他有这些房子铺子留着,我也放心了。” 门外,无法言喻的苦涩感在傅伟平的胸腔蔓延开来,升起的手怎么也使不出力去推那扇门,他神色痛苦地蹲了下来,眼泪控不住地流了下来。 是呀,老人都七十多岁了,能有多少年,为什么不让她老人家活得痛快些。 何况,宁夜对他的感情,他其实也明白,感恩大于爱情,是他一直在强求罢了。 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后悔了,马志红都出席叔公的丧事了,如果再带回纪宁夜,难不成,还要让他妈这么大把年纪跟乡亲们解释。 明天,去F市,让他的好朋友帮他打个离婚证。 反正当初他领证,纪宁夜也是没空一起来,也是央着民政局的好朋友殉私办下,如今赶紧把婚离了,省得纪宁夜还要背着个骂名—— 倏地,傅伟平的心一沉,猛地想起方才自已失魂落魄时,似乎跟无关紧要的人说了他和纪宁夜已婚的事,而这个沈姝瑜,显然是心怀叵测。 傅伟平越想越心悸,直觉自已方才不经大脑的话可能给纪宁夜惹了麻烦,马上冲上四楼自已的房间,准备给纪宁夜打电话,提醒她小心。 但电话是处于关机的状态,傅伟平看了一下时间,这时候纪宁夜肯定是在上课。 他心里耐不住心事,便发了个短信给她,把刚才的事情简单地呈述了一遍,并把视频转发到纪宁夜的手机里。 最后,他又留言:“宁夜,对不起,我看了视频,有点糊涂,脑子一冲动,胡言乱语了,如果公司有人乱传,我也会站出来为你解释!” 在他心里,纪宁夜过得太苦,既然他给不了她僻护的港湾,还不如让她跟着孔劭寰,就算最后进不了孔家,但至少,纪意文的病不怕没钱治,纪宁夜再也不用为了弟弟的事过得那么辛苦。 晚上,纪宁夜看到未接电话和短信,便先给家里人打电话。 纪意文生病后,家里的老房子卖了,现在纪父和纪母暂时挤在她爷爷留的老房子里。那房子在十多年前纪家三兄弟分家时,分给了老三。 今年年初,纪意文手术完不久,老人过世,纪父纪母住在那就更难挨。 纪宁夜父母的房间没有安装电话,所以,她每次打回家里,只能打她三婶家,烦她叫一下。 纪母很快来接了。 “妈,您下午打电话时,我在上课,所以没接到您的电话。” “宁夜,你和伟平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今儿妈听你三婶说,傅家办丧事,伟平带回城里一个女的,很时髦,看他们关系也不一般。” “妈,您别管这些事,我什么事也没有,过得很好。您好好照顾弟弟,我元旦会回家看你们。”纪宁夜并不敢在电话里多说,因为三婶很热衷于八卦的女人,她担心三婶会拿卧室里的分机偷听。 “好吧,长途电话很贵,那妈就不多说了,你也注意身体。”纪母叹了声,挂了电话。 纪宁夜又给傅伟平回了电话,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悲喜。 “四哥,你别担心,那个沈姝瑜本来就是喜欢造谣惹事,我懒得理会她!”纪宁夜看着公司内部的网页,上面有一则喜讯:祝我们傅伟平司机大哥和秘书二科的纪宁夜新婚快乐! 纪宁夜挑了一下唇,觉得异常好笑,这沈姝瑜可真是闲得蛋疼! “宁夜,是四哥无能!没有守住承诺。” “不,四哥,我们只是没缘份。”车祸术后回F市,她连父母都忘了,都是后来慢慢记起。对于傅伟平这个未婚夫,她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如果不是后来事情一件一件接踵而来,她会好好跟傅伟平商量,解除婚约。 “你还年轻,以后会更好的。”傅伟平重重喘了口气,抬头看着广阔无垠的夜空,有些伤感地开口,“以后,你就把我当成亲哥哥吧,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可以来找我,我会尽一切力量帮你的!” “好的,四哥!”纪宁夜看到沈姝瑜的贴子下面,有一个马夹的小号回复:小三也有春天?有人肯娶她?长得不好可以整容,人品不好怎么办?看着吧,傅伟平一旦知道真相,两个人马上会离的。不过,小三总是耐不住寂寞,没准还会更上一层楼呢! 接着又一个小马夹回应:南大的事被掩盖住了,所有与小三有关的人都三震出局了,小三,果然懂得上位谋略! 她心底知道是谁,面对傅伟平的关心,她夸张地扯出一丝笑容,“谢谢四哥!” 纪宁夜关掉电脑。 周五,符鸣凤趁着下午没有手术安排,请了半天的暇。 未到康宅,就发现前方记者已把康家的大门围个水泄不通。 符鸣凤以龟速开车,因为大门被堵,车子无法顺利进去,小区的保安虽然极力维持秩序,无耐那些记者个个身手不凡,硬是拿着摄像相挤到了车窗前。 “符医生,请你对我们说几句吧!” “传闻卓家已经退婚,符医生你是否知情?” “傅小姐此前是不是被家人强行带回戒毒?” 幸好小区的保安及上前,为她腾出一条道,加上康家的佣人及时把大门打开,她这才解围。 “爸爸和小宁呢?”符鸣凤换了拖鞋,看到客厅空无一人。 佣人回答,“老院长吃了饭后,去午睡了,小姐在楼上书房。” “这几天都这样?”符鸣凤指了指大门外的一堆记者。 “是呀,老院长说由他们去闹,闹久了没花样,自然就不闹了。” 符鸣凤走进来时,傅康宁正坐在摇椅边,悠闲地喝着咖啡。 身上是白色毛衣和牛仔裤,一头长发松松地绑在脑后,水晶壁灯的粲然光束斜照在她身上,雪肤明眸,干净圣洁得如同教堂壁画走出来的少女。 “舅妈!”她抬首一笑,微翘的唇角透着几分稚气娇慵,让人生怜。 “看,舅妈给你带来什么?”符鸣凤扬了扬手。 “你的晚礼服下周会到,总算赶工好了,现在,只欠东风了……”傅氏五周年庆,傅康宁没理由不出席,为此,她亲自打点她的礼服。 “什么只欠东风?” “晚宴大多数是成双成对,你一个花季少女,总不能无人相陪?” “不是舅妈您么?”她知道,目前陪她出席傅氏五周年的最好人选是卓郁也,可她更清楚,乔家母女不会让她如愿的,所以,她没打算去凑这个热闹。 “我?”符鸣凤失笑,将钻石项链从垫满厚厚丝绸的黑檀盒里中取出,埋首一边小心地解开锁扣,一边戏谑,“我可不愿与你一起站在镁光下,活脱脱把我衬成一个中年妇人!” 符鸣凤弯着腰,绾着低垂的发髻,有一缕垂落下来,双手指节白腻,圆润的手腕上带着油碧的翡翠镯,轻捻手中的链扣时,只觉每一个动作是那么轻柔,看上去,就象是艺术家在摆弄着精贵的磁器。 “舅妈,世间有一种人,岁月不会给她带去苍老,反而把最美的光影投注在她的身上,慢慢沉碇成一种光华,您就是那种人!”她上前,轻轻握住符鸣凤的手,指尖感觉柔滑细嫩,“瞧,你的手,就是一种写照!” 符鸣风声音里添了些笑意,“我照单全收了!” 冰凉的触感围上她纤细的颈项时,傅康宁对着镜子一照,惊喜万分,“舅妈,这是谁的设计,怎么没看过发布会?” “傻丫头,发布会出来的作品是卖向大众的,这是私人订制,设计师只为欧州皇氏成员和沙特贵族订制,符家这么多年,也只收集到四套。这一套,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本来要留给我结婚用,可后来因为找了你舅舅,我母亲就不肯让我带走。六年前,才转到我的手中,而我也没机会戴了。”符鸣凤的语气不无遗憾,这么好的首饰却一直放在银行保险柜里,一放就是六年。 可她已届中年,珍珠或是翡翠显得更适合她。 “等将来你出嫁了,舅妈把她送给你!”符鸣凤将她的钻石耳钉摘下,换上了手中一对粉色钻石,每一粒足有五克拉大,耀眼夺目。 “为什么不留给未来的表嫂?”傅康宁左右端详,越看越喜欢,谁说世间有些女子并不在乎珠宝,其实只是没遇到让你无法不爱的。 “自然是自家的女儿尊贵,这天下没有一个女人会疼儿媳妇超过自已的女儿!” “舅妈,您对我真好!”傅康宁嘟了唇,眼眶微微泛红,搂住符鸣凤的腰,将脑袋依在她的肩上,娇嗔着。 她三岁母亲过世时,就被带到了康家,幼年时,身体很弱,是由符鸣凤一手带大,与符鸣凤的感情,如同母女,就算隔了多年时间不见,也丝毫不见生疏。 这时,手机响起,符鸣凤一看来电显示,便接起,“大姐。” 孔太开门见山,直问,“最近我看到很多报道关于你侄女的,小妹,你跟我说,是不是真的!” “有心人作鬼罢了,姐姐你大风大浪经历过的人,如何会相信这些!” “我只想慎重一些罢了,这种事若不事先预防,到了无法挽回时再补救就来不及。”孔太微一叹息,看着桌面上一张照片,穿着大红滑雪服神彩飞扬的傅康宁,眉宇拢着一层散不开的忧色,“若不是我让KEN去查,我还不知道,原来劭寰多年前就和傅家小姐认识,两人还一起在瑞士滑过雪!” 符鸣凤失语了好一阵子,看着傅康宁,“小宁,你曾去瑞士滑雪?” 傅康宁一怔,回忆了一下,几年前,自已确实去过瑞士滑雪。思忖间,不觉点了点头。 “劭寰这孩子,样样都听话,唯独在结婚对象这点,不肯听我的,对于福慧,真是太委屈她了,走前,一句报怨也没有,还肯叫我一声伯母,换成别的孩子,只怕从此怨上了。”孔太轻叹一声,“小妹,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有时也想让他过得恣意一些,谁没有年轻过呢?可傅康宁不行,无论那些网络传言是否属实,我都无法接受她。” “大姐,这个你不用担心,恐怕是一场误会罢了。”符鸣凤心里虽然觉很奇怪为什么符鸣凰如此反对傅康宁,但也无从反驳,她确实不知道孔劭寰和傅康宁有交集。 那边,孔太又提议,“小妹,明天是周末,一起喝茶,我们好几天没见面了,叫上康宁。” “大姐,你不是嫌傅家复杂么?我还嫌你孔家门槛高呢,你知的,连符家我都不待见,我如何肯让小宁进傅家,大姐,别的我不敢保证,我家小宁绝没有这般心思,你代我跟ERIC说一声,让他别一厢情愿!”符鸣凤心里不痛快,难免嘴里的话重了些。 孔太听了后反倒松了一口气,不但不不介意符鸣凤语气里的敌意,反而心情不错地笑起来,“小妹,你再不待见符家,符家却给了你最优厚的教育。” 符鸣凤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等不到明天,她便拨通了孔劭寰的手机。 “ERIC,大姐约我明天一起饮茶。她似乎在误会小宁和你的关系。”符鸣凤远远看到傅康宁正挽着康老爷子的手臂,两人在玻璃房中欣赏兰花。 孔劭寰走到落地窗前,修长的手指轻扣酒杯,缓缓摇晃着,“既然是误会,解释一声就行。” 符鸣凤一听火气蹭地一下就飙了上去,“ERIC,大姐可不这样认为,她提出要见小宁,我担心她会为难小宁。这孩子最近事情够多了。” 孔劭寰摆弄手中酒杯的动作顿住,沉默良久,“小姨,您放心,妈那边我会代解释。” “ERIC,你明白就好,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而小宁是我养大的,你和小宁都是我的亲人,我希望你们都幸福,尤其是小宁,她太不幸,小姨见不得她受一丝的伤害,你明白么?”她视线落在花园中的一老一小,老的在那品茶,小的正表演跆拳。 傅康宁自幼被康老送去习跆拳,十四岁出国前已考上未成年组黑带二品。 也正是因为傅康宁身手不凡,康老最后才妥协允许傅伟年送走自已唯一的外孙女。 “明白,请放心。” 周末,赵秦打电话要接她到茉园,纪宁夜拒绝,还是坐公车到后岗羽若潼的合租房。 羽若潼包着被子在呼呼大睡,桌上还有吃了一半的泡面,窗户紧闭,因此房间里全是泡面的异味。 纪宁夜暗叹一声,“这个邋遢王!”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一点缝隙,让外面的空气流进来。 “你回来啦!”羽若潼半眯着眼,“哇,天都黑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临晨!”羽若潼伸了个懒腰,乐呵呵地,“睡得真舒服,在火车上打了一夜的牌,困死了。” 纪宁夜摇摇头,认命地开始收拾房间。 “收拾完后去做碗拌面去,你知心姐姐又饿了!”羽若潼趿着拖鞋,也不洗脸,直接盘腿坐在电脑桌前,开了电脑,回了几封邮件,又无聊地刷起网页。 “哇,十几天没看新闻,这傅小姐居然又添了二十多条的报道,每天至少还有两个专题。有偷拍的照片,也有网友提供她在国外时的照片,而网络的小编辑,为了点击量,用些暧昧不明的话,起到了煽风引火的作用。而报道下的留言每一条都超过一万,简直堪比明星出轨、吸毒引起的震动。” “什么?”纪宁夜挨了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她对傅康宁的事,总是会忍不住去关注。 “傅康宁上午刚被警局带走了,从康家被带出,上了警车的视频,现在点击量已超过五万了。”羽若潼打开视频,只见黑压压的一片,全是记者,个个高抬摄像机,对准康家大门猛拍。 纪宁夜摇头不解,“傅康宁不过是个学生,如果没有人刻意去操作,怎么会影起这么多的关注。” “肯定是豪门恶斗,果然是没人性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 扑朔迷离2 A市医院,符鸣凤从S回来,又投入繁忙的工作中。 “符医生,麻醉工作已经好了,请你就续!”手术室门打开,护士的头探了进来。 “赵律师,暂时先这样,我要进手术室了!”符鸣凤将手中的电话给了助理,“如果再有电话进来,就说我在手术,一会我会打回去!” “好的符医生!”助理领命而去。 符鸣凤开始在两个护士的帮助下,做术前消毒的工作。 她头痛得厉害,却丝毫不敢分神,毕竟病人的生死此刻有一半攥在她的手中。 四个小时后,完成术后清洗消毒后,符鸣凤马上冲到办公室,换了衣服,勿勿离开医院。 这时候已不是下班的高峰期,车子很顺利地驶出医院的大门,符鸣凤把拨通了赵律师的电话,“赵律师,你们还在警局么?现在情况如何?” “是在警局,很遗憾康太,傅小姐的尿检不过关,警方可能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对媒体公布结果,并强制送傅小姐进戒毒所!” “怎么会这样?赵律师,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毗露?小宁曾明确说过她不曾吸毒,我想信她!”符鸣凤气得手指发抖,仅四个小时,事情进展也未免太快了,“何况,警方有什么权力把这消息放给媒体,康宁又不是娱乐圈人物,既不涉及容留他人吸毒,又不涉及贩毒,难道舆论绑架了司法?康宁呢,康宁现在如何?” “对不起康太,傅小姐的尿检过程,是在律师团公证下一致做的结论,尿检确实呈阳性,因为其间也有媒体参与,不可能有渗假的可能。傅小姐一直没有说话,拒绝回答警察的任何问题,现在她一个人呆在听审室,她不肯见任何人,包括我们。” “媒体,又是媒体!”符鸣凤深吸一口气,“那傅伟年呢?他有什么表态?”这么大的消息,她不相信,傅伟年会没有任何动作。 “傅氏的股票这一个月来一直在跌,从傅小姐回到A市后,不利的新闻频出,截止昨日,傅氏的股票已经跌了六个百分点,而今日,傅小姐被警察带走的消息传出后,傅氏已经跌停。康太,现在有一批小股民齐集在傅氏大楼要求傅伟年给出一个交代,傅伟年已分身无术。” 符鸣凤倏地狠狠拍了一下喇叭,骤然响起的燥音,让她反而冷静了下来,她思忖片刻,道:“赵律师,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 “康太,我认为傅小姐肯定得罪了某些高层,否则,就算是网络的流言攻击,以康家在A市的名望,警方也不可能上康家去直接拿人,加上这事情进展太快,中午我接到康院长的电话,随后赶到警局时,法医已经在警局中备命,也有部份知名的媒体人在那里等候,显然,就是不让康家时间做任何的工作。能有这么大的动静的,这背后的人身份地位都不会太低。” “那现在当如何?” “目前康院长向警方提出,在傅小姐被强制进戒毒所前,先观察一周,确诊傅小姐在一周期内是否犯瘾,因为有些有吸毒历史的人,在戒毒后半年到一年,血液还是呈阳性!康院长提出让傅小姐回康家接受观查,但警局的人不同意,认为此事在网络已引起很大的反响,社会影响极其恶劣,若是让傅小姐回康家,若得出否定的结论,恐怕会被网民怀疑有暗箱操作的嫌疑。康太,今晚傅小姐肯定是要在警局里过夜,现在,我们律师所正在起拟文件,准备告A市公安局侵犯公民的人身自由权!” “我明白了,你先忙吧,我就到了!”符鸣凤挂断电话。 就算赵律师的告发胜诉,但这些都需要时间,恐怕就算走简易程序,最快也要一周的时间。 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能让A市的公安局出面。 赵律师的意见是,傅伟年基本可以排除了,因为傅伟年现在占有傅氏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虎毒食不食子,无从在傅伟年身上考证,但从经济利益上完全可以排除,傅康宁进了戒毒所,对整个傅氏也不利。 乔茹母女呢?最多在网络上煽风点火,至于能绕过康家,做出这么大的动作,似乎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她一手扶住前额,一时之间感到头痛无比,想了想,又按了丈夫的电话,仍是占线。 符鸣凤到了A市公安局,赵律师迎了上去,“康太,院长陪同老院长去找卓老,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她本想见一见傅康宁,结果也碰了壁,此时的傅康宁好象又回以前一样,不见康家的任何人,不接任何人的电话,完全将自已封闭起来。 康家的几个兄弟各自寻找解决的途径,符鸣凤让玉姐去把傅康宁的衣物收拾一些带过来,她自已留在了警局,准备守上一夜。 晚上十一点多时,乔茹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赶来,刚进门口,被符鸣凤一个冷眼钉在门边,她神色一僵,本能地退后两步,但很快就敛住心里的意外,讪讪一笑,“我刚从镇州赶过来,小宁现在如何了?” 几个记者马上围上去,把乔茹堵住,纷纷把话筒拿到乔茹面前,“傅太,传闻您为了傅小姐变卖了五处产业,任她在国外挥豁,此事是否属实?” “傅太,网上传言,傅小姐出国一年,挥金如土,一年就花光五千多万,这是不是属实?” 乔茹脸呈出怒气,“你们这些记者有完没完,孩子犯了错,总得给机会让她改,你们这样天天盯着她,是不是要逼死她?何况,这些都是过去的事,炒来炒去的有什么意义,我乔茹别说五处房产,就是把身家全卖了,我也心甘情愿,更用不着你们来说三道四!” 符鸣凤从话中听出味来,她脸色一冷,关掉手机的聊天页面,迅速从会客厅里冲出来,站在了乔茹的身边,俯视着身边矮了她半个头的妇人,脸上带着上位者视空一切的笑,唤了声,“傅二太!” “二太”是港人形容二房的专用词,说白了,就是小妾的意思! “傅二太,小宁是傅家的继承人,她持有百分之三十五的傅氏股份,她不至于穷到需要用您卖房子的钱来养她。何况,小宁的爸爸还健在,目前傅氏盈利尚可,也不至于穷到要继室来卖房子来填补家用。还有,您那些房产总价也不过是五千万,我小姑子过世时,还留了一笔基金给小宁,算上去,这笔基金积了十七年,已经超过两亿了,您说这话,这不是让我小姑子死都不能安心么,还道是傅家把她留给孩子的钱全部吞了。不过,话说回来,您房子卖得对,国内的房子行情正在跌,傅二太果然有商界精英的范,比做起大明星更得心应手多了。” “二太”“填房”“大明星”符鸣凤一点也不客气地数落着,又一针见血指出,她卖房子是因为房子行情不好,最后暗指数于傅康宁的基金被她暗吞,谁都知道,乔茹在嫁进傅家之前,不过是一个演丫环的小演员。 乔茹被符鸣凤的一番话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却无法反驳一句。 “还有,傅二太您刚才话里有语病,我这个做医生的必须帮着孩子呈清一下,康宁的血液虽然呈阳性,但并不能说明她现在有吸毒,现在用‘犯错’这两个字,为时尚早。傅二太不知道不打紧,现在这种常识百度一下就知道了。”符鸣凤冷嘲一笑,不屑地转回目前,面对记者,“康宁三岁失去妈妈,她的爸爸后来又再婚,重组了家庭,生了两个儿女。小宁,一直在我的身边长大,我和她亲如母女。在小宁出国前,她一直在A市上学,曾经连拿四年的市三好学生,老师夸她是个品学兼优的孩子,可十四岁时,她被傅家送到国外,我不是她的监护人,我无权干涉。小宁出国五年,几乎不和康家联系,既便是我和她的几个舅舅到国外看望她,也都扑了个空,后来,还完全失去了联系。我们也是从网上知道,关于小宁吸毒和出席恶俗派对的消息,我无法求证这个消息究竟是真还是假,但我想问,在所有人都在谩骂的时候,有没有一个冷静的人站出来质问一声,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在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遭遇到了什么才会多年不和家人联系?我现在也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我家的孩子决不是新闻媒体笔下那种不良少女,网络的攻击是莫须有人罪名,究竟是谁在这背后操作了一切?究竟小宁的存在阻碍了谁的既得利益,才接二连三地发生攻击孩子的事件?我相信,时间必会给出一个真实的答案,我现在唯一能做的是,相信小宁,并且,用我符鸣凤的人格担保,小宁,她是个值得人去疼爱的孩子。” “康太,为什么现在傅小姐谁也不见,她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瘾?” “你问我,我问谁?记者朋友,真相在打开之前,谁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藏了什么,但有一句话,大家请记得,人在做,天在看!所在,在真相未出之前,请别为难一个孩子!”符鸣凤说完,不再理会记者,返身回到了警局的会客厅。 记者悻悻地离去,倒是乔茹,站在警局的会客厅门口,进也不是,离开也不是。 她来,是不得不来,因为她一直扮演的是好后妈的角色,在女儿出事时,她必定要放下手中的一切赶回。 其二,她也知道,此时警局门口必定有好多的记者,她正好来扮演一个好妈妈的角色,谁知道符鸣凤竟呆到现在还没离去。 不过,事情到这一步,她的目的已达到,至少,明天太阳升起之时,傅康宁不可能顺利接管傅氏,既使她仍拥有百分之三十的股权,但在未来,她有的是足够的时间慢慢让傅康宁手中的股份份额变小,至到,再也无法威胁到她儿子的继承权。 虽然她亦牺牲良多,但结局总算完美。 她睨了一眼符鸣凤,对她眼中含不隐藏的厌憎回于灿然一笑。 心道:既便你出身高贵又如何,你守护在手心里的人,还不是被我玩于股掌之间。 乔茹转身离去,探身坐进银灰的奥迪,“郭威,去迈亚湾!” 身后,符鸣凤亦悠然步出警局,她早料到今晚乔茹会来,既然现在戏唱完了,她也正好收工。 翌日,因为傅康宁的完全不配合的态度,警方宣布了药检的结果,虽然在场也在医生解释,吸毒人员在戒毒后半年到一年时间内,血液还是呈阳性,所以,目前的结论只是能证明傅康宁曾经吸过毒,但不能论定她现在有吸毒。 宣布的结果一出,很快被人放到网络,霎时,留言一小时便超过两万条,其中被置顶的一条,就是要求傅氏解除傅康宁继承权。 纪宁夜刚关掉电脑,拿了浴巾走进卫生间,出来时,看到手机的屏幕亮着,打开,果然看到有短信进来:“现在是瑞士下午两点,我在去机场的路上,你睡了?” 纪宁夜咬着唇瓣抑着心情的澎湃,想了许久,才发出一个简单地回复:没! 很快,手机便响起,孔劭寰看着远处白皑皑的一片山峦,“怎么不听话?” “什么呀!”她明知故问。每天下班,赵秦的电话都会准时响起,要接她回茉园,她总是推掉。 孔劭寰也不追究,只道:“现在这个季节,瑞士有不少来自中国的游客,宁夜,等明年这个时候,我带你来滑雪。” “我不会滑雪!” “有我这教练担心什么。我们去采尔马特的马特洪峰滑雪。” 她想了想,犹豫地问,“你……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现在到机场大约要两小时,飞机起飞到A市需要12小时。顺利的话,明天中午十一点会到!”他此时正前往瑞士Meiringen私人机场,飞机目前已做好起飞准备,只等他一到达,就可以起飞。 纪宁夜脸微微泛红,明天下午四点,她将在寰宇大厦十九层做最后的一博,如果他在,既使不能在台下看着,她也会感到有一股力量在支撑。 “你放心,一定会赶得上你的言讲!”孔劭寰微微笑开,二人在电话两端沉默片刻,他先开了口,“森给你的服装喜欢么?” “很漂亮!”她看了一眼挂在衣柜外面的一件冰蓝色的职业装,及床头上搁的一套珍珠首饰,美丽却不会招摇,很适合她。 “穿上拍张照传过来。” 纪宁夜的脸上浮上一层薄薄的血色,走到镜边,看着镜中美得近乎妖艳的自已,应了声东,“好!” 五分钟后,她发送了一半身照,冰蓝色的修身职业装淋漓尽致把她完美曲线衬了出来,唯一可惜的是一张秀气的脸几乎被那一副丑陋的黑框眼镜给盖住。 他迅速回复:把眼镜摘掉,把镜头移近些。 他看着,丝毫未察觉到自已嘴角的笑意从接通电话开始就没收住过,惹得欧美市场总监频频从后视镜中偷瞄他。 几秒后,一张略显羞涩的大头像传了过来,神情透着象女儿家那般的水艳艳的明媚,眼睛似乎沾了些水汽,水汪汪得让人联想起极地中的一颗琉璃宝石。 “宝贝儿,明知我抱不到,故意勾人!” 纪宁夜脸上霎时变得通红,她想了想,突然发出低低地笑,打开电脑,百度搜索一张卡通猪,然后对着小猪红通通的两个大鼻孔拍了下来,想发出,却觉得过于顽劣,纪宁夜的指尖在删除了发送之间徘徊,最后,还是理智战胜心跳,手指移向了删除…… “靠,我剁了你!”羽若潼一把抢过手机,立马按了发送。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纪宁夜惊跳起来,扑了过去,“谁让你发呀!把手机还我!” “切,谁拍的?”羽若潼高高举着手机,眉飞色舞,“我一回来,就看到某人对着手机傻笑,亏我站在你身后这么久,你居然没有一点察觉到。” 纪宁夜连跳几下,耐何羽若潼占着身高的优势,只好央求,“小潼,把把手机还我好不好。” “可以,你得说说这手机的来历,并且,承诺不得有半句虚言。” 这时手机又是“嘀”地一声响,纪宁夜知道有短信进来,心里更焦急,“好好好,我说,你先把手机还给我!” 羽若潼见好就收,还了手机后,一脸贼笑地挨着纪宁夜,摆明了要分享的意图。 纪宁夜嗔了一眼好友,倒没避她,打开,孔劭寰回复的是一张自拍照,俊气逼人的五官让人几乎错不开眼,那淡淡的笑容,桃花眸含情脉脉,两指放在唇瓣上,做着飞吻的动作。 “哇,不是吧,你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男神!快快快,说说,他是谁,什么时候认识,在哪上班,年纪几何,进度到什么层度。” 纪宁夜唯恐孔劭寰又发什么暧昧的短信,马上回复:我不聊了,我女伴回来了。 “不对,这奸情好象不是一朝一夕!”羽若潼突然抚着她身上衣服的面料,若有所思,“我明白了,上回你穿的一件白色连衣裙也是这个男送的,我就说呢,什么时候傅伟平的品味升级了。行呀,妞,瞒得够实的哈!” 纪宁夜后退一步,讪讪地笑了声,“其实,没这么久,也就这……一个多月的事!” 羽若潼一把抢过手机,打开信箱,仔细端祥一番,“这男的呢,什么身份,看样子,不象是工薪阶层!” 纪宁夜“嗯”地一声,低声说,“他是寰宇国际的……总裁,孔劭寰!” 羽若潼觉得自已的脑容量不够用了,这事要放在高露露身上,她一点也不会质疑,可纪宁夜呀,若不是傅伟平的存在,她生活的方式够得上殉道士了,“寰宇国际,也就是你的老板,确切地说,你家傅四哥就是帮他开的车?” 纪宁夜有些难堪地点点头。 “啊,纪宁夜你掐掐我,我一定是打工睡着了,在帮你做美梦!”羽若潼抚着自已的脸,反复摩擦了几遍,又转身,上下打量了纪宁夜一会,“不行不行,我得喝杯水,冷静冷静!” 少顷,羽若潼打了把椅子和她面对面坐着,一脸严肃,“宁夜,他知道你跟傅伟平订过婚?” 纪宁夜小脸瞬时皱起,“别提好不好!” 羽若潼拍了一下自已额头,夸张地嚷着,“哦,我的天,羡慕妒忌恨呀,为毛我这样美丽、知性、多才、多艺又没谈过恋爱的女人碰不到呢?” “会遇的,小潼你很好!”纪宁夜看着她喳喳呼呼的样子,忍不住“噗”地一声就笑开。 “人好不如命好!”羽若潼深深吸了一口气,指着屏幕,接着盘问,“他家里人呢,你见过了没,据我所知,寰宇国际除了房地产外,几乎中国近年来赚钱的行业他们全涉足了,更甚,寰宇仅是港岛实业的部份资产之一,是之一呀,小妞,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么?这样的家庭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能嫁进去的!除非——”羽若潼一把将手机塞回纪宁夜的手里,一字一句,“你甘心做人家情妇!” “怎么可能!”纪宁夜瞬时象炸毛的猫,瞪着大眼睛,手里紧紧握着手机,羽若潼却若有所思地看着纪宁夜的侧脸,双眼带着天生的娇媚,鼻子很高挺又秀气,可惜鼻头无肉,下巴尖削,好看却无福。 羽若潼的外公擅看人的面相,从小,她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这种面相的女子多数是红颜薄命。 何况……。羽若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记得外公看到她们的高三毕业班照时,曾指着纪宁夜的脸说:“这女孩,命离乡贱,如果好好呆在F市,或许还能平安终老,如果心太大,必难逃噩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 孔三归国 “宁夜……”她犹豫了片刻,有点心疼,“宁夜,你知道偶像剧也有一定的人生哲学,比如,在韩剧中,悲剧发生时,是因为女主角车祸了。那是因为韩国人生活节奏快,休息不足,疲劳驾驶多。港剧中,悲剧发生时,十有**是女主角被绑架了,那是因为香港犯罪率高,黑社会多。而大陆剧呢,通常是婆婆来了!” “你说的,我全知道,可是,小潼我想试试,哪怕将来头破血流,哪怕将来我被千夫所指,我也要试一试,你不懂,如果我不去偿试,我怕我死了,眼睛闭不起来!”她一下子就蔫了,连着耳尖微微发红,那是种努力支撑的姿态,羽若潼很熟悉,因为去年,纪意文手术前,她去医院陪她时,她瞪着手术室门时就是这表情。 “爱上了?是不是?我刚看你回复短信时,一脸的幸福样,就猜到了。我不是故意要泼你的冷水,你知道的,在我们艺术院,有不少的女生遇到这种情况,刚开始都信誓旦旦,可最后还是以分手收场。就近的来说,你看傅家,不过是个农民暴发富,也学会了门第之见,何况是孔家,恐怕傅老太太的大腿连人家的脚趾头都比不上。”羽若潼是艺术学院的美术生,虽然她自已极少攀权附贵,但她身边不乏这样的同学,因此,多少知道孔家在A市的情况,也知道孔劭寰的母亲是香港名媛符大小姐。 纪宁夜抚摸着手机屏幕上的孔劭寰的脸,指节弯得有些僵硬,突然抬首,浅笑了一下,表情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可他说,无论发生什么事,让我站在原地就行,他会向我走来!小潼,我信他!” 羽若潼呆了一呆,许久才消化了纪宁夜话中之意,眼睛霎时亮了起来,蓦地站起身,打了个响指,“这是童话剧了,所以……结局难测!” 当夜两人聊了一晚,第二天一早,羽若潼就收拾画具准备去打工。 九点时,纪宁夜醒来,洗漱后准备去小市场买菜,便打了个电话给羽若潼,“中午回来么?我做饭。” “不回,你自已吃吧,剧组有供应饭盒,我蹭一顿,省几毛钱买油彩。” “剧组?你最近在忙什么?” “你最近忙热恋,当然想不到我。”羽若潼不满地哼了一句,坐在合梯上接电话。 其实她最近活得很滋润,接了一个影视城的活,不仅每天有帅哥美女看,更重要的是,投资方居然是顶顶大名的东皇影视老板卓昊炀,小言中典型的霸气侧露的总裁。 “在干嘛呢?”纪宁夜听到欢快的声音,心情不由自主变得飞扬起来,“一个人么?” “是呀,一个人在影视城里忙着呢,要加赶一幅壁画,晚上要熬夜了。”羽若潼把画板放在膝盖上,摩擦了一下冰冷的手背,“亲爱的,我最近发了不少财,我把霸气总裁给卖了,五千大洋呀,咩咩咩,两个月的画纸和颜料解决了!” 她每天神出鬼没在场外出现,拿着手机各种偷拍,然后卖给艺术学院的那些脑残粉。 反正她又没拍摄影栅里的,更没有偷拍正在拍摄的剧情画面,不算违约保密的合同,有时偶尔被人撞到,那些明星还会无所谓地朝她扬了扬手。 “什么呀!”纪宁夜笑,听得不是很明白。 “你不知道咩,A市身价最高的钻石男除了你家那口外,就是那个勾三搭四,男女通吃的霸道总裁卓昊炀了,他现在隔三差五出现在这里,哇,姐笑番了,小手偷偷一按,拍一张总裁大人风度扁扁照,然后卖给艺术院的那些脑残妹,比什么都好赚。” 手机记录薄里明码标价,当红女明星一张卖五百,当红小生一张三千,至于那位霸气总裁,她自然是用来拍卖的,出高价者得。 纪宁夜笑开,她不仅认得,还看过卓昊炀本人,确实很出色,当得起国民总裁的威名。 “那你拍一张,找十个卖家,不是赚翻了?” 羽若潼鄙视,“那就不值钱啦,而且,姐也是有职业道德的好不好。一张只卖给一个出最高价的客户,绝不重卖,绝不留底,尊重原版嘛,姐吃的是艺术饭,讲究的是艺术风骨。” 羽若潼哼哼了几声,一本正经道,“虽然赚的钱已远远超过壁画的酬劳,但为了不丢自已的金字招牌,今晚,姐只好独自在凄风冷雨中赶工。所以,亲爱滴,不如你晚上来给我送温暖吧!” 偷拍别人拿去卖钱,赶上狗仔了,还艺术风骨,纪宁夜无语,这种事也只有羽若潼会想得出来。 “行,我中午包点饺子,晚上给你送过来,你还有想吃什么,尽管点菜,除了鱼翅鲍鱼等名贵胗惜,我都能免费提供。” “切,找到了一个有钱人还这么抠,姐鄙视你!”羽若潼撇嘴,“不想吃中餐,我这几天吃够了冷饭冷菜,给我买西式的吧。” 纪宁夜查看了一下钱包,有点心疼地说,“我给你买块黑天鹅蛋糕,最便宜的那种行不行。” 羽若潼欢呼一声,霎时满血状态地吼起来,“这才是好姐妹,再给我两个十一寸的披撒,海鲜和鸡肉味的,记得要辣滴。本小姐现在饿得能吞上一头公牛。”虽然顺便领了明星们的饭盒,可抵不住寒风的消耗,如果不是为了毛爷爷,她现在准是窝在小居中,对着电脑刷屏了,这一想,便越发地冷了,马上下令,“妞,顺便买几杯热咖啡,晚上陪姐熬夜时提神用。” “没问题。”纪宁夜看了看时间,便挂了电话。 羽若潼不曾想到的是,一墙之隔的储物间里,因为工作人员的失误,一台简易录音机到现在还处于工作状态。 而到了明日下午,她工作圆满完成,为了赚最后一票,鬼鬼祟祟要跟那个霸道总裁时,被他的保镖逮了个正着。 当晚,纪宁夜给羽若潼当下手,呼来喝去,到了半夜,两人累了,背靠背地缩在角落里躲在角落里喝冷咖啡,突然,外面一片嘈杂。 一群道具师先冲了进来,不到十分钟,灯光师,米高,助理,演员全都来了。 “小羽,还忙着呀!” “腾哥,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大半夜还要拍戏?” “是的,有一个剧情要这时辰拍。” 剧组的工作效率很快,不一会儿,灯光架好,四周亮如白昼,演员也化好了妆,穿着戏服等待导演的指令。 羽若潼每天都看到这阵势,习以为常,便又提了笔爬上人字梯,开始画。 纪宁夜原本就是缺乏好奇心的人,便依旧坐在角落里,抱着双膝,专注地看着羽若潼画画。 大导演易家宁进来时,第一眼关注的不是寒风中穿着单薄纱裙的女一号,而是坐在角落中纪宁夜,她静得象一朵无声开放的昙花。 下巴微侧抵着膝头,长发垂落两旁,双眼上扬,看着左上方的画墙,脸上无一丝表情,近乎呆滞。 纪宁夜感到异样,转头,瞄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神情不见一丝波澜。 可因为那一双媚至妖的双眼,仿若灵魂的飞舞。 这样的眼睛,既使没有焦聚,依然夺人眼球。 易家宁像是发现了新宝藏,连忙招呼造型师米高过来,指着纪宁夜,“带她去后台上席书泠的妆。” “席书泠?”米高心弦一紧,“不是指定给苏颖么?”这是投资方的要求,在新人里,苏颖算是有能耐,明知道龙腾国际的总经理卓逸飞与傅家有婚约,还是施展魅力,钓上了卓逸飞,让他给她弄到席书泠的角色。 易家宁眉头皱起,“哼,那根电线杆只会毁了我的电影,别管了,没人比这女孩适合席书泠的角色。” 米高眉锋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苏颖是标准的模特儿,脸蛋虽然不是最漂亮的,但身材那当真是一等一,高挑,凹凸有致,可到了不待见的人嘴里,就成了电线杆。 苏颖之前演的是肥皂剧,人气不错,按这发展,可以进攻电影了,圈里人都以为她会让卓逸飞给她投资,让她主演,谁知道她却极力争取席书泠这一角,宁当绿叶。 易家宁迫于资金,只好点头。但心里还是不满,席书泠这个角色虽然是女配,戏份也不多,可这个角色如果演得好,光芒绝对盖过女一号。 剧中她是个后天失声的少女,是个天才少女画家。片中,她不需要说台词,只需要用眼神表演,看似简单,却极难演绎,稍欠火候,就变得一个背景墙。 可这个女孩不同,明明做着背景墙事,却让人移不开眼神。 米高看着导演离去的背影,掏出烟,点燃后,狠狠吸了几口,才走到纪宁夜的面前,用平常对待新人的口吻,“喂,叫什么,你来一下!” 纪宁夜疑惑地站起,“什么事?” 米高就近打量着纪宁夜,不觉暗中佩服起易家宁的毒眼,这女孩……。会火! 一想到这,瞬时,米高的表情就象四川的变脸,“你认识易导演吧,他觉得你很有潜力,想给你一个机会,你跟我过去,我给你上个妆,然后,看看你的镜头感。” 纪宁夜怔了一下,刚想拒绝,人字梯上的羽若潼比她快一步地开口,“易导演?就是导演《北徒》的易家宁导演?”话刚说完,人也顺着梯子下来,一手端着画板,一手拿着狼豪,一脸懊恼。 “是的,就是《北徒》的易导演!”米高笑着点头,又看看壁画,“明天能好吧,后天就要用到这个场景了。” 羽若潼点点头,又拍了一下额头,“次哦,我在这里混了几天,居然不知道易导演在这里拍戏!” 真是太浪费了!易家宁至少能卖三千以上。 “这位是怎么称呼?”米高指了一下纪宁夜,却看向羽若潼,似乎更愿意向羽若潼了解情况。 “我的闺蜜纪宁夜。大哥,你刚刚的意思是不是要让她试角色?”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米高满意地笑笑,“不过不是这部戏,是另一部,2013年新春档,男女主全是一线大牌,有一个女配的角色,原本是给名模苏颖,可刚易导说,你朋友的气质更符合。” 若非苏颖太自信,这节骨眼跑到澳大利亚去参加模特大赛,以为男女主角的戏份先拍,等她回国后,再一起拍她的戏份,按电影拍摄的进度,席书泠的戏早已拍得差不多了,易家宁就是再不满意,也不可能重新换人,那样,不仅得罪投资方,无形中还会增加电影成本。 “哇,春节档呀,易导拍的必火,请问大哥,你准备给我朋友试的角色是什么类型的?”羽若潼指了指自已,眼睛闪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不会演戏,对演戏也不感兴趣。”纪宁夜摇摇头,礼貌一笑,走开。 米高这才嘀咕一声,涣涣地离去。 “宁夜,其实,你可以试试,没准还真红了,到时候,你家人就可以过更好的日子。”羽若潼从不认为,纪宁夜嫁进豪门后,会拿着夫家的钱贴娘家。 “我现在挺好的,如果顺利的话,过一两年家里的债就能还清了。到时候,存的钱就能给意文念书。”只要考核能过,还清债务只是时间的问题。 “那也很辛苦,意文的身子不好,恐怕将来也得养着,明星的钱到底来得快,你好好想想,别太……迁就男方的家庭。” 纪宁夜点点头,夜风吹过,沁人心骨,连带表情也沾染了几分湿冷,她坐在角落里,把围巾绑得牢固一些,良久,突然开口,“明星虽然赚的钱多,但毕竟那个圈子太复杂。” 羽若潼瞥见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靠近,马上神色一凛,谨声道,“宁夜,你不要告诉我,易大导演三顾茅庐来了。” 易家宁耳听八方,加上他处在下风口,自然听得真真切切。 但他走过来时,正眼都不瞧羽若潼,而是居高临下地盯着纪宁夜,“你不愿?” 纪宁夜站起身,直截了当回答,“不好意思。” “既使我可以保证,片子过年上映后,你最少会成为二线明星?” 纪宁夜又摇摇头,“易导演,很感谢你的抬举,但我真的不方便。” 易家宁婉惜地摇头,递给她一张名片,“如果你后悔,到我的工作室找我。” 纪宁夜含笑点头,心里却笃定自已不会走这条路。 孔劭寰乘坐的飞机于下午两点在A市机场安全降落。 此时A市正下着雨,虽不大,但天空给人一种乌云压顶的感觉。 孔劭寰从机仓步出时,沈时捷已撑着黑色雨伞站在了悬梯之上。 “这一路可真把我吓破胆!”沈时捷昨天晚上接到联络台的消息,听说孔劭寰的私人飞机在德国上空遇到晴空乱流,只好迫降在德国法兰克富机场。 如今看到平安归来的孔劭寰,他终于把一颗心放回心脏。 孔劭寰打开手机,看到里面有六个未接电话,全是符鸣凤。 他马上回拨,“小姨,我刚下飞机!” “ERIC,马上来世景!” 孔劭寰看了一下腕表,微微蹙眉,“小姨,很急么,我四点还有事!” “你等等!”符鸣凤对形象设计师做了一个对不起的手式,便拿着手机离开。 傅康宁因为药检出阳性,原本要拘留十五天,康家跑了不少的关系,却没有一个肯站出来帮忙,唯一一个关系不错的好友稍稍透露了一点,告诉康老,这次动傅康宁的是上面的人,就算是康家找到省厅也是无济于事。 符鸣凤原本以为傅康宁没机会出现在傅氏五周年庆,且,因为被警方拘留,将成为傅伟年在年会上光明正大地让几个支持康家的人转而支持傅伟年,以董事会的形式直接否决傅康宁入主傅氏药业。 谁知道,傅康宁今天居然出来了。 甚至来不及知道原因,符鸣凤便找来相熟的形象设计师,直接在世景包了个套间给傅康宁做造型。 她将亲自带傅康宁入场。 符鸣凤走到另一间房的窗边,拉开厚重的帘子,看着窗外蒙蒙细雨,加重了口气,“ERIC,傅氏今天在世景办五周年庆……” 孔劭寰拧着眉峰静静地听着,他对傅康两家之争自然是一清二楚,对于符鸣凤的要求,如果不算过份,他也不好推辞。 “好,小姨,我一个小时后就到!”孔劭寰挂掉,转首问,“时捷,查一下几点轮到纪宁夜上台?” 沈时捷暗暗赞了一声自已,果然有先见之明,所以,马上回答,“她抽到第六个,所以,按每个人言讲十分钟算,她应在五点到五点半上台。” “这次新人需要上台展现自已的除了销售人员外,只有文秘和公关了,其它的象技术性的,只凭成绩论结果。所以,有机会上台的只有十八个人。”沈时捷知道BOSS对纪宁夜上了心后,对这次新人签约特别留意,所以,功课做得很到位。 “延迟或是把她安排在最后一个上台!”孔劭寰说完,拿出他和纪宁夜的专用手机,拨打过去,连响数十声,却无人应答。 他又看一下腕表,才想起,二点开始,纪宁夜要参加笔试。 沈时捷头痛起来,这不是又要他越权了么? 他只是个秘书好不好,人事部有不少人是声少带出来的,他一个小小秘书,一而再,再而三地干涉,这不是摆明了给声少给他穿小鞋的机会么? “你觉得哪个公司的秘书会拿年薪二百万?”孔劭寰突然侧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一脸苦色的沈时捷。 “我马上处理!”回答得如壮士断腕。 十一月三日,傅氏五周年庆。 地点:世景大酒店。 红地毯从世景大酒店主楼直铺向大酒店的门口,两旁立了警戎线,由傅氏特别聘请的保全人员负责。在他们的身后,挤满了各大媒体的记者和闻讯而来的一些当红明星的粉丝。 除了往年受邀请的医学界、商界外,连许多当红明星也出现在红地毯上。 原本不过是一家公司的周年,但由于傅康宁诽闻不断,引起了大多网络媒体的关注。加上这一次周年庆牵扯到新生的富二代傅康宁能否顺利接棒,因此,今日,到场的媒体丝毫不逊于A市举办的电影节。 镁光闪闪,个个衣香鬓影,众名媛也好,明星也罢个个以低胸示人,将自已的事业线毫不隐晦地露在了镁光灯下,挥手,侧身,甚至被某个场外的记者拦住,做短暂的访问,丝毫不在意此时秋风挟着北下的冷空气。 世景主楼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傅莜然一袭低胸粉红礼服,胸口处往外折叠的花瓣上,镶满了碎钻,迎风飘动,皓光闪闪,与胸口那颗五克拉的钻石项链相得益彰。 她站在A市当红主持小生的身边,虽然比起专业主持,她的反应和声线都要逊出一截,但精美的妆容,一身刚发布的el明年春季礼服让她比在场所有的名门闺秀更加引人注目。 毕竟她不是贵圈中人,对于一张张明星脸孔,虽然能记得个脸熟,但未必能记住她们的名字,为此,在后台中,礼仪公司让人通过无线耳迈告诉她此刻进场的是哪一个名流或是名星。 既便有时后台的提醒稍慢,但身边的男主持会马上接过她的话,以防场面陷入尴尬。 这时,一辆红色的法拉利跑车停在了红地毯上。 傅莜然眼睛一亮,期待的心瞬时饱满,在昨晚,她还特意打了个电话给卓郁也,希望她今日务必出席傅氏的周年庆。 今晚,她将和他跳第一个舞,也将宣告着,她和傅康宁之间的战争,以她完胜为结局。 等不及卓郁也下车,傅莜然为了让在场所有的人感到她与卓家非同寻常的关系,以至看到坐驾就知道是卓郁也,她迫不及待地直接对着迈说:“现在,让我们欢迎龙腾国际总经理卓郁也先生入场。卓少是商界年轻一辈的皎皎者,这……” 倏地,清脆的女子声音嘠然停止—— 傅莜然的脸霎时变得死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 丑态百出 卓郁也从小跑的车子顶逢缓缓打开,所有的人看到,副驾驶位上,还有一个盛装的女子。 “啊,是苏颖啊……” 现场的粉丝惊叫起来,欢呼连连,尖叫连连,纷纷拿着手机对准苏颖猛拍。 苏颖是模特儿出生,今年拍了一部偶像电视剧,瞬间爆红。 在此之前,网络媒体纷纷猜测在苏颖的运气这么好,是因为身后有人悄悄支持,为此,不少的八卦媒体出动狗仔进行跟踪偷拍,很快,就发现了卓家公子的存在。 迫于卓家的压力,这些偷拍的相片最终没有见报,但圈内人都知道,苏颖能红,卓少绝对功不可没。 但两人公开出现在傅氏的五周年庆上,这绝对不仅仅是一个劲爆的娱乐圈消息。 因为,在此之前,网络纷传卓郁也已经意属傅家大小姐,为此,和有吸毒丑闻缠身的傅康宁退婚。 这几天,网络铺天盖地关于卓少和傅莜然的订婚将在年内进行,有不少玄学师还为此预测傅莜然面相福厚,有嫁入豪门的命。 而傅莜然的微博也呈发过自已和卓郁也秀恩爱的合照,身后背景俨然是卓家老宅,虽然几分钟后就秒删,但傅莜然嫁入卓家的可能性已经很明显。 可今日这一出,显然是在众媒体面前,响亮亮地直接抽了傅莜然一巴掌。 傅莜然全身控不住地颤抖,拼命想着台词,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她拼命地深呼吸着,不去看一双双带着怜悯、带着嘲笑、带着兴灾乐祸的眼睛,终于想到了什么,拿起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因为此时,滚到她咽喉中的一句话竟是:中国的语言都是博大精深,让她深深体会了什么叫:无所遁形! 是的,如果脚下有一个洞,她会毫不犹豫地藏进去—— 男主持人见状,马上接下傅莜然的话:“让我们欢迎影视新星苏颖小姐的到场,据我们所知,苏颖小姐是当前……啊……” 男主持人突然也卡壳了,不过,毕竟是专业主持人,“啊啊啊”地几声后,很快就神态自然地介绍苏颖这两年所得的傲人成绩。 媒体却疯狂了,甚至有不少的记者,想冲过警戎线,对苏颖进行采访。 因为……此刻的苏颖身着礼服,与女主持人,傅家大小姐身上的一件一模一样。 撞衫年年有,但明星与主持人在同一个台上撞衫,千年难逢呀。 更让在场所有记者抓狂,所有等待入场的明星偷笑差点掉了下巴的是—— 这一款价值八十万的el明年新春礼服,世界上只有一件! 那么问题来了! 谁是山寨? 在镁光灯狂闪中,苏颖终于接受了一个记者的访问。 “苏小姐,请问你这款香奈儿明年新春新款是赞助商所赠的么?” “当然不是!记者朋友,你是不是笑我名气不够呢?”苏颖巧笑嫣然,“其实谁都知道不是国际大牌名星很难得到el的青赖,比起明星,这个品牌更钟情的是名媛。” “苏小姐的意思难道你身上的一件是高仿的?”记者的声音哄亮得让每一个角落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苏颖马上现出一脸的惊讶,“我可不想做科特妮—洛芙!” 只要是贵圈都知道,科特妮—洛芙曾有“最会着装女明星”之称,却在参加豪门女帕里斯—希尔的生日会时,选择了一款山寨版的el,由此惹怒了el的首席设计者,不仅取消了洛芙所有的订单,更动用了人脉终止了她N个商业合作,这是山寨一上身,永不翻身的典型代表。 因此,苏颖的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相信了,她这身是正版。 反观傅莜然,随母嫁进傅氏的拖油瓶,连名媛都算不上,有什么能耐订得到明年新春的el “那么问一下苏小姐,您身上这件衣服是从哪得来的?”记者抱着穷追猛打的态度,丝毫不顾作为傅氏主人的面子。 苏颖眸光顿时水亮水亮,飘飘地从众人的脸上掠过后,情深深意绵绵地定在了卓郁也的脸上,“当然是一个可信赖的朋友所送!” “能透露一下是哪个朋友么?说说他的名字?”记者脸上露出明晃晃的八卦笑容,明知故问,“是卓少送的么?” 苏颖一脸娇羞,“不好意思,目前还不能透露!”说完,挽着卓郁也风情万种地走向主席台。 记者意犹未尽之余尚记得专业精神,一个个象约好似的,把镜头对准了台上的傅莜然。 台上,傅莜然如被拨了毛的孔雀,光秃秃地露着丑陋的身体,想笑,脸上的肌肉却僵得象打了肉毒素般,怎么也挤不出表情。 苏颖那一句:比起明星,香奈儿更钟意的是国际名媛——把她嘲笑得体无完肤! 主持人同情地看她一眼,因为,之前若说不懂谁是山寨,这两人一站,谁是凤凰谁是鸡一目了然。 el原本就是外国品牌,设计出来的款式相对适合国外女子的身高。 所以,由苏颖这个身材高挑的女子穿,加上模特儿训练出来的走台、气势、一颦一笑,简直就是四个字形容——霸气侧漏。 而傅莜然,妆容、首饰与服装皆无懈可击,可惜败在身高上,一米六一的身高,穿上高跟鞋后还是整整矮了苏颖快一个头。 穿了同款的礼服,相比之下,就象是丫环偷穿了小姐的华服,只怕连el的设计师也要判定傅莜然订了山寨版的礼服。 而在此之前,傅莜然的诽闻男友卓郁也,与苏颖一起站着,怎么看怎么象一对壁人。 对当红偶象明星的到来,主持人自然不放过,马上问起现场粉丝们都很关心的问题。 耳迈中,幕后的导播低声提醒,“傅大小姐,请你调整好状态,配合男主持人的工作,接下来,你可以问苏颖小姐是不是有男朋友。”今天这场的傅氏周年,已不是单单的一个企业的周年庆典了,因为当红偶象明星到来,直播的收视率在剧增。 “傅大小姐,请注意你此时的身份!” “傅大小姐,不专业不要紧,请拿出一点敬业!” 傅莜然对幕后女声的干扰心烦意乱,一把扯下蓝牙,攥在手心里捏着。 “靠,什么玩意,根本上不了什么大场面!”幕后女主持拿下手中的迈,狠狠地抱怨。一直以来,她都是和男主持人合作,这次傅氏提出如此要求,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随他去,我们也算赚了!”导播脸上抑不住地喜气,根本不在乎傅莜然临阵掉链子,又接过迈,下令,“男主持人,尽量拖住苏颖,多问些粉丝关注的问题!” 接着又调了另一个频道,下令:“现场入口处的,暂缓让其它宾客入场。” 傅氏的公关要和他们电视台合作,让他们互责拍摄傅氏五周年的年会,放在他们地方的电台播放,以扩大傅氏的影响。 本来他们是想拒绝,因为傅氏是药企,与娱东圈无丝毫的关联,但因为傅康宁的吸毒传闻引起了太多网民的关注,以及传的沸沸扬扬的傅氏大权交接的传闻,他才大胆接下这个CASE,并曾诺在黄金八点档播出。 谁知道,苏颖居然能和绯闻男友卓少,也就是传说中傅大小姐的未婚夫一起出席,两人好死不死,还穿了同款el的噱头。 恐怕这傅氏的年会可以赶上电影节的开幕式了,版权都可以卖到国外了。 “苏颖小姐,请问你心中男友应是什么样子?” 苏颖含羞一笑,对这种没营养的问题答得驾轻就熟,“嗯,对我好就行。” 现场一片欢笑,男主持人故作暧昧地看了卓郁也一眼,“请问卓少达到苏颖小姐的标准!” 煊丽的霓虹灯是如此的刺眼,让她的视觉仿如进入一种停滞不前黑洞地带,让所有人的笑脸,所有的笑声团团围住她,让她无法不听、无法不看,动弹不得、躲避不了! 疯了、疯了、疯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是你……未婚妻。”傅莜然的声音颤得不成语调,她知道不应在这时候去追问,可没办法,堆在胸口的那些东西如果不吐出来,她会疯。 卓郁也唇角弯起一泓笑,不急不缓地开口,“爷爷不想违背对傅家的联姻承诺罢了,其实,你也知道,如果不是傅康宁自掘坟墓,你觉得你有机会?” 卓郁也瞥了极力维持镇静,明明整个表情已扭曲,却假笑得如一朵喇叭花的女子,“或许,你可以拒绝代嫁,不过,建议你在拒绝前,把你的自尊和虚荣放在天枰上量一量,如果你的自尊比较重,你可以理直气壮的拒绝,如果不是,就学会大方。” 卓郁也一直对卓傅两家旧时的约定不屑一顾,但他很孝顺卓老,不想违背老人的任何意愿。 虽然说,他与傅康宁多年未联系,但对于傅莜然母女的鸠占雀巢,卓郁也也很反感,毕竟,他和傅康宁从小一起长大。 傅康宁频频受媒体围堵,最后在公众的视野下被带进警局,圈外的人看热闹,圈中的人看的却是门道。 这样心机险恶的一对母女,别说是他,就算是卓老,也感到厌恶,但与傅家联姻,是十年前所订的契约,傅伟年的另一个女儿才十一岁,总不能让他娶一个未成年女孩。 主持人问完一切后,虽然对傅莜然和卓郁也的谈话听得不真切,但隐隐知道,这时候,他不能停呀,否则必会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向卓傅二人了。 “不,我不会让我爸爸失望,我会和你结婚!”秋风吹过,带着北方寒气,可以抵不过心头的刺骨,“但你今天这样做,不仅是丢我傅家的脸,还会连你卓家的脸一起丢!” “别介呀大姐,敢情你还把婚姻全当回事了。还有一点要提醒你,下次炒作时放聪明些,别提卓家,毕竟,你不是真正的傅家小姐,是不是?刘姐姐?” “既然你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 “同意?”卓郁也笑,眯起了眼,“刘姐姐,你真逗比,你当真了!你不会把自已脑补成灰姑娘吧?成,君子有成人之美,现在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婚后,你爱睡卓家的床是你的事,但我睡哪,你就管不上了。” 这时候,天空传来直升飞机螺旋桨的声音,台下瞬时掀起一阵惊叫,人群涌动,甚至超过了之前引起的波涛,饶是连卓郁也也忍不住将注意力看向天空盘旋的直升飞机。 飞机最后稳稳停在了红地毯上,机仓门打开,先行步下一个年轻男子,五官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桃花眸瞳孔略浅透着钻石般的清冽,嘴角明明带着绅士般的微笑,却让人觉得察觉不出情绪。一身银灰金属冷色西装,包裹着修长高挑的身躯,一身贵族般的华丽气质,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风光好了就走吧!”卓郁也揽着苏颖离去,临走前,又看了站在直升飞机旁的男子一眼,眉峰微微一挑,心里有些奇怪,这个从不出现在公众视野的人,居然也会参加傅氏的五周年庆。 在场的年轻粉丝们疯狂了,纷纷惊叫“国民情人、国民情人、国民情人——” 主席台上的男主持人笑了,马上按着后台导演的要求转移目标。 “主持人,这是今天真正的**,能否揭开这个神秘佳宾的身份就靠你了,成功的话,我马上给台长打报告,让你接手晚八点档《精彩碰碰碰》节目!”电视台台长冲进后台,兴奋地手舞足蹈,一把从导演手里接过迈,慎重醒,“不用申请,我同意了,国光,你明白的,国家未开放领空,私人飞机可以在这里落下,不是普通的演艺界人士!”从苏颖和卓郁也突然出现,他就直接从电视台驱车过来,对新闻的嗅觉让他感到,康家肯定会出手,反转种种不利于傅康宁的局面。 果然,没有令他失望。 观众不认得孔家三少,他作为一台之长,如何不认得孔家的太子。 但孔家对**保护得太好,加上几个儿女又很低调,除了孔太因为从事慈善,必需抛头露面外,孔家的小字辈从来没有出现在任何的财经版杂志。 康宁能请到他,真是太让他兴奋了。 男主持从台长模糊的提醒中,很快地反应过来,他调整了一下嗓音,理清头绪。 他知道现场有好多人对“国民情人”这个别样的称呼感到不解,但作为资深的媒体人,自然知道这群年轻粉丝们口中“国民情人”是什么意思。 “不知大家记得否,在此之前,傅康宁小姐曾和这位神秘佳宾出现在A市机场,当时两位便被诸多媒体拍到,只是没人知道这位神秘男子的真正身份。相片公开后,这位神秘佳宾袖扣上的一颗‘帝格’袖钻,让他的身份引起了网民们的诸多猜测。了解的人都知道,帝格是服务于欧州皇氏及沙特贵族的珠宝品牌,对于集容貌和地位于一生的神秘男子,对很多人来说只是渴望不可及的人物,因此,这位神秘的佳宾也被网民们带着遗憾地称呼为‘国民情人’” 虽然那张图很快被屏蔽,但有些网民下手太快,很多人在删贴之前就保存了相片。虽然一上传网站就会被屏蔽,但不防碍狂疯的网民互留QQ邮箱相传。 这是继龙腾实业实际掌权人,国内传媒界坐第一把交椅,东皇影视的卓昊炀,也就是卓郁也小叔,被大众封为“国民总裁”的称号后,第二次颁发出的“国民”称号。 主席台上,傅莜然已成摆设,男主持人只好独自发挥,“现在,让我们猜猜,傅二小姐是否会化身成我们的国民公主,让国民情人牵着,走向红地毯呢?” 红地毯的两旁,几百个粉丝齐声高呼:“会、会、会!” 这时候,临近场来道贺的名流或明星都主动让出红地毯,聪明地不去在这时候抢镜。 现场所有的束光灯全部打在了飞机机仓门口。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神秘的男子伸出手从直升飞机上牵住了一个人的手,人未现,白皙的手碗上通透碧绿的翡翠镯子果然预告了,他的同伴是个女性的身份。 现场的气氛更加高涨起来,连着傅莜然也忍不住秉住了气息。 但让在场的人都有些失望的是,牵出来的并非是网民中期待的“公主”! “原来是王后陛下!”主持人幽默的比喻瞬时让笑声盈满场,他刚想向在场的人介绍符鸣凤,谁知,一旁的傅莜然却开口了,并用自以为很幽默的口吻戏谑,“想不到国光哥也有猜错的时候哦,我妹妹如今还在强制戒毒期间,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尽管我妹妹吸毒的事很遗憾,但作为傅家的人,我们从不避谈家里人所犯过的错。只希望妹妹能成功戒毒,早日回归。” 傅莜然崩溃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点,根本无法冷静思考,此时的自已吐出的这一番话有多失体统,炸得男主持人差点连迈都掉到了地上。 后台,女主持人失声而笑,“这是猴子派下来的逗逼么?敢情还怕别人不知道她处心积虑地想抹黑傅康宁,这下好了,乔茹之前做的公关全白废了!” “乔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生出这样的蠢女儿!”导播拧熄手里的烟,拿起迈,“主持人,当她是透明,你尽量争取话语权,别让她有插嘴的机会!” 主持人刚想开口,却见,神秘男子与符鸣凤并没有离开飞机的意思,反而两人左右分别站在一旁,霎时,职业的敏感度让他马上声称,“现场观众们,飞机上还有贵客,她马上就要出现了,请盯紧机仓门,请不要眨眼,请你们跟我一起倒数5——4——3——” “那就让我们一起召唤吧,傅康宁,傅康宁——” 现场气氛瞬时再度飙涨,围在红地毯边的粉丝齐声高呼:傅康宁,傅康宁…… 俨然忘记了在此之前,多少的流言攻击,多少的谩骂。 不是她们健忘,而是一个专业的主持人利用现场的气氛转移了他们的个人喜好,让她们受氛围所绚染,让她们的情绪被气氛所左右。 傅康宁下来时,原本的热闹喧哗突然静了下来。 或许,她不是最美的,五官虽美,但达不到精致的程度,可那一头篷松的民国风情发髻,一袭带着中国元素的晚装,霎那间,惊艳了所有人。 包括走在时尚之颠的明星,都不曾在时装发布会上见过这一款礼服,薄却不透明的黄色缎面,低胸,一条缕空的龙从两胸之间盘旋而下,灵巧地越过髋部,收在了鱼尾裙下。 而龙头却是以纹身出现在她的左肩,与胸口的龙身毫无间隙地紊合。 独具匠心的设计前所未有! 孔劭寰绅士般地弯起右手,让傅康宁挽住他的手,而符鸣凤却牵起了她的另一只手。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傅莜然死死咬住唇瓣,秉住气息,唯恐稍一放松,尖叫便从唇齿之间冲出,但表情、动作可以控制,却无法管住情绪的变化,以致,她的脸色难看得象被风干的猪肝。 ------题外话------ 其实看到这里,大多数读者也应猜出,傅康宁不是纳兰莉,她是文中一个桥梁,她连接了顾城风和纪宁夜的过去和现在。在那一场车祸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有读者提出的顾城风反噬,记忆好的读者应记得,从正文中有写过,逆天施术一次,记忆消失三年,但这三年,仅仅是对一些事模糊,象顾城风这样完全忘了自已身份的,最少要逆天三次以上。为什么逆天三次施术,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后续会慢慢带出。还有关于易家宁和卓昊炀这两个人物的出现,是因为我们最可爱的六月要出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 形势逆转 女主持人看到傅康宁胸前的钻链,连声惊叫,“傅康宁佩戴的钻石项链是帝格高级订制‘比翼’。” 导演浓眉一蹙,“你认识。” 女主持人频频点头,“‘比翼’是去年全球顶级珠宝榜第四,还有一条叫‘双飞’榜上第二,两条项链是三十年前在法国巴黎同一天被一个神秘的东方人拍走,五年前,孔太出席一个慈善会时,曾佩戴过‘双飞’,时尚届的都在猜测,同款的比翼也在孔家手里!” 导演再问,“你确定?这要弄错,就会成为世纪笑话!” 女主持人小沐磨拳擦掌,“导演,您不知道,女人对珠宝的喜爱可以让她成为专家!” 电视台台长问,“也就是说,傅康宁身上的珠宝很可能是他身边的孔家所赠?” 若推测正确,谁都明白这意味着傅康宁就是孔家的准儿媳,否则如此天价的钻石项链怎么可能会戴在她的脖子上。 电视台台长看了一眼女主持人身上的礼服,思忖片刻,当机立断,“小沐,你马上上台,换下傅莜然!” 小沐拍了拍胸口,“还好我猜到这货会出状况,满血状态等着!” 导演同时下令,“摄影的注意,现在女主持人要换人,你们要做好镜头切换,不要出尴尬的一幕!” “刘国光,要换女主持人,你做好站位准备!” 男主持人马上配合,清朗之声扬起,“有请康太和傅小姐,以及我们网民们都很关注的国民情人上来为我们说几句话。”主持人一边做请的动作,一边风度翩翩地步下台,迎着三人的方向走向,完全罔顾愣在一旁的傅莜然。 摄影师,灯光师齐齐将镜头和灯光独放在男主持人身上。 小沐上去时,马上站到了傅莜然的身前,借着男主持人迎向贵宾,吸引了所有现场观众之际,侧身含蓄地开口,“傅大小姐,你先去后台休息!” 傅莜然置若罔闻,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傅康宁。 “傅大小姐,这是现场直播,你方才的表现已经违反了我们合作的要求,你不适合再站在这里,请你去后台休息!” “我说了什么?”傅莜然茫茫然地开口,两只脚象钉住般,移动不得。 “你说,傅小姐正在警局接受强制戒毒,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你还说,你傅家从不避家里人犯过的错,傅小姐,我没时间重复,你只有五秒离台,否则镜头又要对准主席台了,你不想出丑的话……。” 震惊中的傅莜然蓦然警醒,看着被众星捧月般的傅康宁,霎时羞愤难当,几乎是仓皇而逃。 同时,孔劭寰对着迎上来的主持人,绅士般地微笑拒绝,“对不起,我们不接受任何访问!” 主持人笑脸一僵,马上央求,“先生,您看,今天这么多的现场观众,你就对他们说几句!” “主持人,我们不是娱乐明星!”符鸣凤笑意盈盈。 “康太,这……”主持人话未说完,一群男士便从宴会中出来,为首的傅伟年已然是一脸笑容地和孔劭寰握手,“想不到三少能携小女一同前来,真是让傅某人感到惊喜。” 一旁的另一个傅氏股东亦附合,“三少能来,真是蓬壁生辉!” “还请莫怪我不请自来!”孔劭寰不愿站在风口浪尖上,侧首朝着傅康宁一笑,“我们进去吧!” 主席台上的小沐眼尖,一下就拦在了傅康宁前面,将迈对准,开门见山直接问,“傅小姐,请问你佩戴的钻石项链是不是三十年前在法国巴黎被一个神秘东方人拍走的‘比翼’?” 摄影师也配合着主持人的步伐,跟了过来,将镜头对准了傅康宁胸前的项链。 珠宝向来是女人的杀手,何况是顶级的,十万颗宝石级的钻石里才能出一颗彩钻,而傅康宁的项链、耳环全部由粉色钻石组成,中间一颗魔法般地制作出蝴蝶的双翼,在镁光灯下,发出耀眼的绚丽、奢华,引人惊叹。 傅康宁含笑地点了点头,镜头下,她的眼中流光溢彩,健康饱满的脸庞因为钻石更加绝美动人,她望着众人又大方地对镜头摆了摆手,便如依人的小鸟般随着孔劭寰步进会场。 现场的安保适时拦住电视台主持人,“对不起,里面不接受任何的采访,记者招待会会在晚上八点招开!” 够了,有了傅康宁的点头默认的镜头,足够了。 小沐马上对摄影机播报:“想不到睽违了三十年之久的‘比翼’终于出现了,它是如此的绚丽、奢华,精致及细腻,美得引人惊叹。果然,来自帝格珠宝的高级定制作品都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瑰宝。这是我们现场观众眼福,也是电视机前每一个喜爱珠宝的女士们的眼福。” 男主持人亦附合:“同时,以斑窥豹,傅康宁小姐身上的礼服,绝对也是独家订制,所以,它不会出现在发布会上,或许,只会在多年之后,出现在某一本缅怀时尚的杂志之中……。” 世景大厅包厢,傅莜然半伏在妆如前,不停用纸巾擦着眼角花掉的妆,身上只着内衣,礼服已被她发泄地扔到地上。 乔茹一脸酱色,不停地在窗台和床之间踱着,口气冷硬,“苏珊,你口头保证没有,我也不需要你的口头保证,你现在必需出面呈清,让媒体知道我女儿身上的礼服从正途而来。” 苏珊口气悠闲,“对不起,傅太太,这不是我的义务范围,我只负责给你们订制到礼服,如果你们有质疑,完全可以拿着礼服去香奈儿总公司要求鉴定,如果是假的,我苏珊退出时尚圈!” “这么说,你是不肯出面了?”语气里明显带了威胁的口吻。 苏珊手中的笔重重地在宣传纸上划了一道叉,笔力直透桌面,语气依旧谦和,“傅太太,很明显,是你女儿得罪了人,这不是我的售后范围。更重要的是,我出来呈清,只是此地无银罢了。” 乔茹一滞,抚了抚额,其实她亦心知一切是徒劳,“苏珊,你肯定看过今天的现场,这样的撞衫,偏偏对象又是苏颖,让我女儿以后怎么做人,她还未出阁。” “傅太太,其实令千金的衣服没问题,输是输在她本身底气不足,苏颖和卓少一出现,她先乱了阵脚,其后,又在现场说了不该说的话。其实,我大不韪地说句冒犯的话,既使没有苏颖的出现,今天这个红地毯,令千金也是输定了,拿一件礼服来找原因,缺了些魄力!” 乔茹看了镜中神情萎靡的傅莜然,感觉手机突然变得烫手,用力合上丢开,走到卫生间,弄了一条热毛巾出来,递给女儿,“莜然,振作点,把脸清理干净,再把礼服重新穿上,出去帮你爸爸接待客人。” 傅莜然不可思议地睁大赤红的双眼,颤着唇反问,“妈,你还嫌我今天脸丢得不够?” 乔茹轻叹一声,抚了女儿的脸,声音有着淡淡的怜惜,“你躲在这里就不觉得丢脸了,走,妈陪你出去,从哪儿摔倒,就从哪儿站起来,不就是撞衫么,有什么大不了,你又不是明星,在乎这些干嘛!” 傅莜然恨得一把将桌面的化妆品扫开,瓶瓶罐罐落了一地,她慎恨看着镜中一张如弃妇的自已,掩住脸,肩膀急剧耸动,声音扭曲得近乎崩溃,“妈,我是不想在乎,我也想……从容一点,可你没听到卓郁也……他说什么,他……。太过份了,他们公然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在大家的面前成了一场笑话,还有那贱人,反复在我面前摆弄姿势,还故意站在我旁边……我受不了,妈,你想想办法,让那女人从此没办法在娱乐圈混!” “你就这本事了?”乔茹既心疼又怒其不争,“你给我清醒点,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 傅莜然疯狂地锤打着桌面,声嘶力竭形同疯妇,“什么日子,傅康宁风光的日子,妈,你也知道,我们输了……她蠃了,她的出生好,她妈妈死了,还给她留了一个好的娘家,我什么也没有,我凭什么和她争?” 女儿的话一下挑断乔茹心底最坚隐蔽的痛,那些看似掩藏很好的禁忌被突然碰触撕裂,瞬间筋骨四骸都透着一股寒凉,让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她狠狠地拧了一下女儿的胳膊,狠狠的挖苦,“那你就争气些,让卓郁也早点把你娶过门,到时候,你再穿这件礼服到她面前,时时刻刻提醒她,衣服要看谁穿的好命。”乔茹把衣服捡起,扔到女儿身上,又狠狠点了一下她的前额,“你逃避的不是卓郁也吧,你是害怕与傅康宁比,你没想到她今天会找一个这么出色的男子同入场,还有她的礼服,钻石项链,你觉得这一切比起你之前辛辛苦苦去争的还好上十倍,是不是?” 不想听! 傅莜然尖叫一声,抱住自已的身子,冷得全身发颤,“是,是的,妈,为什么她从小到大,一点也不用去争、去抢,就可以过得这么好,而我呢,从小别人就笑我寄人篱下,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所有人却挖苦我鸠占鹊巢。我也是爸爸的女儿,为什么我不能公开自已的身份,为什么我要顶着那个小偷女儿恶心帽子?” 傅莜然的这句抱怨,听得乔茹耳朵已生了茧,再也勾不起她半丝的怜惜,“小然,现在不是时候,你听妈说,你再忍忍,等你爸把股权全部归到名下,到时候,我们会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傅氏真正的千金小姐!” “又是忍忍忍,你叫我忍到什么时候呀!”傅莜然捧着欲裂的脑壳,惨然而笑,这个答案她得到好多年,也听了好几年,从怀梦的少女时代到现在一晃都七八年。 她只有剩青春尾巴了,她已经二十六岁了。 “好,你不忍,你就呆在这里对着镜子自怜自哀去,让外面董事会的人看着傅康宁的风光!”乔茹完全失了耐性,满脸戾色,“如果我是你,我会打起精神,挽着你爸爸跟每一个叔伯打招呼。傅康宁就算是穿了龙袍也不象太子,毕竟,她吸毒的丑闻是真实存在。而那些董事会的叔伯可不是外面那些十七八岁的小女生,他们要的是一个能为他们赚钱的人,而这个人,是你的父亲。” 乔茹摔门而去。 傅莜然沿着墙壁滑坐在地上,抱住脑袋疯狂地痛哭—— 乔茹出来时,宴会厅里衣香鬓影,她一眼就看到站在傅康宁身边的男子正端着酒杯,对着面前交谈的几个傅氏股东微微颔首,灯光下冷锋般的眸子微微眯着,唇边的笑容透着兴趣盎然。 这般优雅绅士的男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会给宴会中的年轻女人带来情绪上的涟漪波动,既便身边已经有了女伴。 作为东道主的傅伟年却一举反态地在人前大赞傅康宁懂事,一脸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 乔茹从服务生手上拿起一杯香槟和果汁,适时走到丈夫的身边,递上后,含蓄地笑着,“瞧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自家女儿好,也不害臊。”说完,上前直接拿走傅康宁手中的酒,并将手中的另一杯果汁塞进她的手里,“小宁,今天你是主人,别喝酒,还是喝点饮料。” 孔劭寰对乔茹的到来绅士般地颔首,傅康宁敢打赌,他嘴角的那一抹似笑非笑,绝对是在讽刺。 “傅太,傅大小姐呢,这贵宾全入场了,倒不见她踪影了!”站在傅伟年身边的高湘眼里带着刺,直勾勾地盯着乔茹。她是傅氏的董事的女儿,如今在傅氏宣传部门做经理,与傅莜然明争暗斗几年了。 “小然呀,她躲在包厢里哭鼻子呢,先不说晚礼服撞了衫,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胡言乱言,被我训了一顿。”乔茹轻叹一声,“小宁,我为你姐姐方才的一番话跟你道歉,是阿姨没把她教好。” “不必!”傅康宁淡淡一笑,语气可谓是生分到了极点。 乔茹依然毫无察觉般地伸出手拍了拍傅康宁的肩膀。 “都是自已人!”傅伟年饮了一小口香槟,似乎不愿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他侧首对符鸣凤说,“本来女大十八变,加上这身打扮,连我这当爸爸的都认不出来。” 符鸣凤更是一脸淡漠,“小宁象她妈妈!”声音清冷而淡漠,但是依稀却夹杂着一抹厌憎。 符鸣凤出生世家,自小受家庭严格熏陶,注重礼仪,但嫁给康家后,受康老耿直的性格影响,再加上做学术久了,慢慢不喜欢明一套背一套的做人方式,所以,对傅家怎么也做不到表面的亲近。 场面突然就冷了下来。 乔茹垂眼落在孔劭寰的袖扣上,那里有帝格的标志,突然,她心底一阵烦燥,抬眼,不顾了失礼直接开口问,“还未请教,这位公子是?” 傅伟年笑逐颜开,“哦,差点忘了给你介绍,这是寰宇国际的三少!” “你是孔劭寰?”高湘惊呼,嘴角控不住地微微抽蓄,一瞬间迸发的激烈狂潮卷着全身的热血,让她忍不住上前一步,紧紧盯着孔劭寰,声音都颤了,“您真的是港岛华夏实业的三少?太好了,一直听说您就在A市,可您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神情转瞬的变化,俨然是上一秒的白骨精,下一妙的脑残粉。 乔茹吃了一惊,以一种稀奇的目光盯着摹劭寰,原本想说的话全梗在喉中。 对这个名字,A市的人都如雷灌耳,但真正见过他的不多。便是傅伟年,也是因为省里开经济会议时,远远地看到他一眼。 先前媒体人因为傅康宁脖子上的钻石项链,大肆猜测孔劭寰的身份,乔茹还嗤之以鼻,觉得媒体为了收视率真是无所不用。 这时候从傅伟年的嘴中亲耳听到,她才信了。 难怪傅伟年的嘴脸马上变了样,傅伟年一生最大的愿意就是让傅氏的中成药打开欧美的市场,他极力与卓家联姻,目的就是为了卓家身后的孔家,如今,傅康宁直接就绕过卓家,与孔家的太子爷在一起。 对傅伟年来说,傅康宁和傅莜然都是他的女儿,傅康宁再不争气,只要能嫁进孔家,傅莜然于傅家已完全失去作用。 最关健的是,傅康宁攀上了孔家,傅氏的那几个股东就不会争对傅康宁入主傅氏提出异意,这虽然对傅伟年极为不利,但傅伟平如今已控股傅氏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以他的能力,只要傅康宁不争,傅氏迟早也会落入他的囊中,他又何必与女儿撕破了脸。 可于她就不同了,傅伟年和傅康宁关系好了,将来傅氏就不可能轮到她的儿子来继承。 更重要的是,她处心积虑谋了十几年的东西,要落空了! 宴厅中的人几乎汇集成一团,人群中,多少素日高高在上的名媛,此时看着傅康宁的脸上全是羡慕,她们甚至不妒忌,因为孔家于她们而言太过遥远。 昨日还是豪门弃女,身负诸多丑闻,今日摇身一变,成了A市身价最高的未婚少女。 苏颖侧身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卓少,是不是有象牙换塑料的感觉?” 言下之意,自是傅康宁是象牙,傅莜然是塑料。这轮退婚,未婚妻换成了傅莜然,亏大了。 她与卓郁也之间纯属合作,她心中另有他人,因此,才笑得象个局外人。 卓郁也不在乎地一笑,“都不是我盘里的菜,反正名份是老太爷给的,只要我娶了就行,至于躺我身边的是钻石也好,珍珠也罢,总之不会那根廉价的塑料。” 他和傅康宁自小一起长大,在他眼里,傅康宁太聪明,小时候,他其实没少吃她的亏,更可气的事,打架都打不过她,而且,这小人打人都打在看不见的地方,他连申诉的机会也没有。 而在大人面前,就是一个装字。 长大后,除了容貌是女大十八变,其实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擅玩阴谋鬼计,傅伟年活了一大把年纪,根本不是她女儿的对手。 一走多年,看似自毁前程,其实,应卧薪尝胆,现在反戈一击,打得傅伟年连出手反击的意愿也没有。 “傅董,令爱真是好眼光呀,三少可不是时下年轻人那么轻狂,都来A市多年了,也不曾有过半分的绯闻!”傅氏的董事之一又是恭喜,又是赞美。 这时,入场处又是一阵喧哗,傅伟年看到不少的医学顾问奔向大门,他蹙着眉一看,脸上呈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是……。是,威尔先生?” 傅康宁眼睛一亮,突然放开孔劭寰的手,奔向来人。 乔茹并不认识威尔先生,但看到会场所有医学的权威,一个个纷纷上前,弯下腰,排着队与之握手,个个脸上带着仰慕的神情看着刚刚入场的一个老头。 符鸣凤将乔茹的表情收在眼底,笑道:“傅二太,医药行业的不懂得威尔,就好象你们娱乐圈的不认识冯明明,失赔了。” 冯明明是五十年代出生的香港明星,红透七十到九十年代,既使现在临近六十,却依旧以不老红颜活跃于各个化妆品代言。 符鸣凤虽语笑连连,但一句隐喻还是将置身于豪门富太多年,并成功转型为商妇的乔茹打入戏子的行列。 威尔与众人握手完毕,驻着拐站定,朝人群中对着自已笑的傅康宁扬手,“小丫头,看到师傅远道来了,也不欢迎!” 众人目瞪口呆,容纳几百个人的宴会厅突然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怔住了。 ------题外话------ 有读者可能不明白,既然傅康宁不是纳兰莉,为什么她的戏份这么多?那是因为,这一局后,将掀开另一个局,局中,孔劭寰的记忆恢复一半。如果这里不写,下一环节,无法带出来。其实写正文时,在写到男女主分开时,好多追文的人一直在催,让他们早点重逢,月始终坚持按自已的构思下,因为,当时剧情不写清楚,将会影响整个文的逻辑完整。对读者来说,看一章是一章,对作者来说,却要把握全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 显露冰山一角 威尔是什么人,他是土生土长的瑞士人,天才科学家,国际遗传学的泰斗,致力于研究如何延长人类的寿命,世界上的富豪排着队给他的实验室捐钱,可这老头性子怪,任性得很,有些他瞧不上的人,你既使一年无偿给他捐一亿两亿,他也不收,还回了一句充满中国风格的话:拿人的手短。 符鸣凤虽有些意外,但还是神色不变地挽住侄女,走到威尔身边,“老师,你什么时候收了我家小宁做弟子?”符鸣凤曾有年轻之时,有幸参与过威尔举办的研讨会,所以,礼貌地称他一声“老师”。 “说起来有好多年了,这丫头当年小小年纪独自杀到我的实验室楼外,自荐自已,还大言不惭,说不收她,将来肯定会后悔。当年我一时好奇,就收了,结果你看看,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也不吭声。如果不是我及时赶来,这孩子这会没准还在警局里呆着。” 众人不解之时,傅康宁突然半推了一下孔劭寰,嗔道:“是你对不对,你这次去瑞士跟师傅说起我在国内的事了?” 威尔呵呵一笑,瘦瘦的脸上溢满长者对小辈的慈爱,“如果没人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被媒体煊染成吸毒、败金的孩子。” 在场的傅氏股东个个面面相觑,一脸尴尬。 符鸣凤一时之间也吸收不了这么多信息,“ERIC?为什么之前你在电话中从不曾提过半句!”言下之意,大有责怪自家侄儿不事前告之,让她穷担心了这么久。 孔劭寰下意识地皱眉,侧首迎视着傅康宁闪着复杂光影的深沉眼眸,一笑,带着陈述的语气,“这次我去瑞士参加国际医援组织会议,遇到威尔先生,便跟他提了一下康宁在国内遇到的麻烦。” 可事实上,他这次去瑞士,确实是为了见威尔,但不是为了傅康宁,而是因为外公的病。 威尔也答应他,马上回来亲自为符老爷子检查,但并没有应邀坐孔家的飞机。 想不到,威尔跟他一样,会先出席傅氏五周年庆。 看来,傅康宁绝不会是简单的女孩,符鸣凤算是白操心了,今日有没有他出席,傅康宁都会扭转局面。 他看了看腕表,微微侧首,“小姨,我功成身退!” 有了威尔先生的到来,傅康宁已完胜了这一局。 “劭寰!”傅康宁不着痕迹用力攥住他的手臂,半仰着头含笑看着他,不可否认这男人长得真的很好,尤其是侧颜,带着西方人的深遂轮廓,加上拥有平常人无法迄及的家世,只需挽着他出现,就轻易攻破了乔茹精心设下的坚冰。 察觉到他绅士表面下的冷漠,她倾过身,在他耳畔细语,“很抱歉,将来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答案!今天……。”她原本希望他能至始自终,却见他唇角极微地扬起来,马上敛住,果然,他似乎能读懂她的心思般,直截了当地开口,“我还有事,失陪了!”声音中带了一丝轻漫。 “劭寰,晚上CALL我!”傅康宁极自然地朝他挥挥手,而后上前挽住威尔,“师傅,劭寰公司有急事,他也是中午刚从瑞士回来!”她中却暗自叹一声,她也知道,今天和他同走红地毯,或许他日可以轻巧地一语带过,但通过威尔的嘴巴说出来,就是坐实了她和孔劭寰关系菲浅。 难怪连符鸣凤都感到吃惊。 符鸣凤看着孔劭寰阔步离去,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一时之间说不上来。 “哎,当年小宁为了我的试验,做了自愿者,想不到那些图被有心人挖出,好端端的一个孩子被污蔑成吸毒,还有关于那五千万,是小宁捐给实验室做科研的,这都有帐可查,傅先生要不要过目?” 傅伟年老脸有些挂不住了,“这都是我傅伟年无能,让孩子受委屈。” 乔茹很想表达些什么,却一时语塞,想了半天才说了一句,“小宁,这明明是好事,为什么不跟爸爸和阿姨说,凭白的还给警察传唤。” “我说了我没吸毒,除了外公和舅舅和舅妈,还有谁信?”傅康宁飘忽一笑,意有所指,“爸爸,我不是娱乐明星,却被这么多的媒体关注,这其中谁做操手,爸爸您要还我一个公道。” “你放心,爸爸会好好地查一查,要是给爸爸查到是谁在陷害你,决不会手软!”傅伟年信誓旦旦,其它他心底也是隐隐有数,只是利益所趋,再加上这女儿从小就没在自已身边养大,感情确实不深,所以,他一直不愿去深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事情发展。 做为父亲,他认为,只要不是他怂恿,就谈不上对不起亡妻。 寰宇国际十九层。 笔考时间结束,接到通知,原订于下午四点的新人上台言讲推迟到晚上七点,并告之,员工餐厅六点提供晚餐。 纪宁夜与一群新人从课室里出来,直接回到十四层自已的办公桌,打开抽屉,看到手机的留言:我已回来,只是暂有时要处理,晚上见。加油! 下午六点,去会议室的途中,纪宁夜又与沈姝瑜狭路相逢。 “哎哟,皇亲国戚来了,傅太太,一会上台,其实讲得好不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评审官都知道,你是傅伟平的未婚妻,因为,刚才在餐厅里,三少和傅伟平的侄女傅康宁小姐走红地毯又被重播了一次,所有的人都很羡慕你,嫁得及时。” 纪宁夜站在原地看着她,皱着眉,心里升起久违的怒气,这个人怎么没完没了? “有东西想单独给你看,你肯定会有兴趣的!”沈姝瑜扬了扬手中的IPAD。 “我没兴趣!”纪宁夜转头就走。她知道沈姝瑜处心积虚地想为难她,今天于她这么重要的日子,她又如何会轻易放过。 “傅夫人,你不过来看看三少的未来夫人是什么样子么?”沈姝瑜拦住她的去路,“这个人你也不陌生,按辈份,好象她还得叫你一声婶婶!” 沈姝瑜脸上是抑不住地笑,她举着IPAD,指着里面一张定格的画面,“瞧,你看他们俩多般配,纪宁夜,你有福了,嫁给了傅伟平,你等于攀上了三少做亲戚,将来可以多多关照我们!” “哦,一定会的,你还需要什么,请一次性讲完!”纪宁夜拼命压抑内心翻腾起的一种极速涌动,仿佛要撕破身体冲出来愤怒,这种愤怒竟不是缘于视频所带来的冲击,而是缘于一种陌生的憎恨,一种一种无休无止的紧咬不放! 沈姝瑜眉眼皆笑,“我是在恭喜你呀,以后三少也得跟着傅家小姐喊你婶婶,还有傅伟平,这下一步登天了。” “你知道傅康宁戴的”比翼“价值多少么?”沈姝瑜指着屏幕上傅康宁的脖子,“去年全球顶级珠宝上估价,它最少值一亿八千万美元,孔家送出如此的豪礼,你不会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纪宁夜极力克制,目光里有一束光闪过,但是很快就沉寂了下来。 沈姝瑜眉飞色舞,“我说过,你笑不了几天的!” “沈姝瑜,我发现你精神有问题,好象这事从头到尾都不关你的事,你一直穷紧张什么。” 沈姝瑜涨红了脸,劈口就骂,“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种人,明明是一条贱命,却绞尽脑汁想攀龙附凤,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我本来还想着,是否要打个电话给符阿姨,现在看来,根本不必要,三少怎么可能会对你认真……你也配?” “配不配只有老天知道!”纪宁夜看了一下腕表,“你这么闲,可以去烧高香问问天意。” “哈哈,果然是小三言论,做了别人的小三,这下还想红杏出墙,傅太太,你是不是太贱了?” 纪宁夜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轻眉一掠,唇角微微挑出一凝冷笑,看着眼前一张一驰的嘴巴,她甚至没有听清楚沈姝瑜究竟在说什么—— 她感到似乎有一把锁正试图打开了某一处尘封的东西。 一种熟悉的,暗藏于内心深处的乖张狠戾渐渐浮动,象是蜇伏在海渊里的水母,在黑暗中,伸出美丽却带有巨毒的触脚,准备展开无声的杀戮。 杀——戮! 纪宁夜倏地被窜进脑海里两个字激出一身冷汗! “喂……你说话呀!”沈姝瑜突然感到毛骨悚然,尤其是纪宁夜的眼神,象草原灌木丛中的猎豹。 纪宁夜喃喃自语,“我在想,如果我疯了,我会做出什么事……。我会……割断你的颈动脉,甚至不须借用任何工具……。”纪宁夜蓦地惊醒,她说了什么? 弥漫着血腥的眼眸直直撞进沈姝瑜的眼中,“沈姝瑜,你离我远一点……。或是,把胆子放大一些,把我和孔劭寰的事公之于众,随你怎么说,总之,别惹我!” 沈姝瑜后背沁出一片的冷汗,双腿发软,眼睛睁得大大的,半启着唇一个字也吐不出。 诚然她很想把纪宁夜结了婚又勾引孔劭寰的事说出,哪怕是弄个小号在公司内网发爆光也好,可她不敢,她怕孔劭寰追究。 她喜欢孔劭寰,可她心底也清楚,孔劭寰于她是站在神坛之上,就算孔沈两家联姻,孔太看中的也是她堂妹,她甚至连抱怨一句的资格也没有。 她敢一次一次欺上纪宁夜,就是看到她性格上的好强,断定她不会因为这种事求救于孔劭寰。 她想发泄自已的失意,逞一逞口舌之利而已,她也清楚,实质上,她什么也改变不了。 可现在纪宁夜在干什么?方才她的眼睛里全是**裸的狰狞。 可恐惧仅仅存在一瞬间,很快被羞恼和愤怒所代替,她想也不想,冲上去,左手搭在了纪宁夜的肩上,右手轮起—— 说那时,那时快,纪宁夜右手飞快扣住她的左手,伏下腰,狠狠一拉,在沈姝瑜身体失去平衡之际,一个过肩摔就把她扔出几米外。 接着,几个步伐至她身边,膝盖住项住沈姝瑜的后背,提起她的右手,轻轻一扭,只听“咯嚓”一声,肩关节处应声脱臼。 整个过程不过三秒,沈姝瑜甚至来不及感受究竟发生什么事,疼痛袭来时,她一下就昏死了过去。 纪宁夜僵直地站起身,双拳紧攥,从不曾有的噬血情绪在心头冉冉升腾,看着自已的双手,脑袋里突然变得一片空白。 这样的身手、这样的暴戾究竟从何而来。 她无从得知,可她不同情脚下的这个女人。 不作死,就不会死! 应给她一点教训了,否则,这女人将会没完没了地纠缠她。 市区环岛江滨路,超车道上,迈巴赫62S以一百六十的时速前进。 手机响起,孔劭寰扫了一眼,按下前方屏幕的通话,“妈!” “ERIC,我要求你马上来S市跟我解释!”孔太声音平静,但握着画笔的指尖轻颤,完成近百分之八十的向日癸油画因为最后一笔粗线条而毁。 “妈,您多虑了!”孔劭寰方向盘一转,又超过了前面一辆越野车,从后视镜中,看到身后的司机朝他竖起了中指。 “多虑?你之前是如何保证的,先不说你半多年前就和傅康宁一同出现在瑞士采尔马特里,之后又出现一同出现在国际机场出口,这么多巧合,妈还是选择信任,可现在,你居然与傅康宁一同出现傅氏五周年!” “妈,这不代表我和傅小姐有什么实质的关系。” “ERIC,傅康宁不行,她有吸毒史,既便是戒毒成功,但她的身体很多功能都已经被破坏,将来,她如何为孔家诞下健康的后代。ERIC,你不喜欢福慧,妈不逼你,甚至不要求你娶一个家世相当的女子进门,妈唯一的要求,女孩身体健康,人品健全。” 孔劭寰眼角微微一眯,一种信号跃然在脑中形成,他沉默半晌,开口,“妈,康宁她没有吸毒!” 这次,他去瑞士见到了理查医生,经过三天的催眠治疗,已然确定他的记忆被人动过手脚。理查把催眠过程的录影给他看,他在沉睡中,神情非常痛苦近乎颠狂,嘶声哭泣中,反复提到一个名字“小锦”甚至在中途全身痉孪,迫得治疗不得不被迫中止。 理查毕竟是医生,他无法从这些信息中提练出事实真相,他仅以医生的专业角度出发,认为,对孔劭寰施以催眠的医生很可能是为了治疗他的心理创伤,而不得不采取的一种抹去他记忆的手段。 理查告诉他,取用这种治疗方式,必需针对病人至亲的同意,所以,孔太肯定是知情人之一。 而后留在瑞士的几天里,他从瑞士官方着手,调查了自已在瑞士的出入境记录,找到了三年前的记录。 他动用了所有的私人人脉,拿到了当天他入境的视频记录,从视频里,他清楚地看到他怀中搂着一个少女,穿着黄色的户外装,戴着鸭舌帽,被帽子遮了一半,无法看清楚,但从身高和体形,及一些小动作上观察,与纪宁夜惊人的相似。 可问题时,此时的纪宁夜,正在备战高考,根本不可能与他一起出现在这里。 他知道问题出在去年的一场车祸,纪宁夜曾几次告诉她,车祸后,她整张脸都毁了,并遗忘了所有的人,包括她的父母。 后来医院之所以能联系到她的父母,是因为医院给她做了NDA的测试,找到了她的家人,并凭着她的旧照片,给她做了整型手术。 她的脸恢复了九成以上,但她的眼睛受了重创,变成高度近视。 孔劭寰亲自前往警局调查纪宁夜事故的的档案,事故中,纪宁夜与一个留学的富二代在高架桥上逆向行驶,在上坡时,对面来了一辆重型卡车,为了避开,车子坠入高架桥,车内那富二代当场死亡,纪宁夜受重伤入院。 车祸现场找不到任何可疑点,那问题会不会在医院? 尽管调查结果未出,但从露出的冰山一角中,孔劭寰已然确定,频频出现在他梦中的女孩小锦,因差阳错,整成了另一个女孩纪宁夜。 因为纪宁夜马上要参加考核,他不得不先搁下此事,让阿亚留在了瑞士继续调查。 孔太此时的电话倒提醒了他,孔太一向对他的婚事抱非常宽容的太度,虽然孔太很中意沈福慧,但并没有过多强硬的态度。 孔太脸色发寒,将手中的画笔一掷,金黄色颜料顺着乳白色的墙布流下,沉声,“没有吸毒,ERIC你不必为她说好话,就算有人故意抹黑她,但网络流出的那些照片并非杜撰,否则警方不可能介入。” 孔劭寰失笑,“妈,您的消息可能慢了一步,在傅氏年会中,瑞士遗传学家威尔也出席了傅氏,他是傅康宁的导师,那些照片,是威尔实验室的资料,傅康宁是自愿者。” 孔太一怔,突然有一种无力的词穷感,傅康宁如果没有吸毒,她确实没有理由阻挡两人相爱,先不说傅康宁是名副其实的千金小姐,家世比沈福慧强,娶傅康宁肯定比娶沈福慧更符合孔家的利益。 就算孔家已无需靠联姻壮大,光看在小妹符鸣凤的面子,她也不应如此反对。 “妈,事实上,是小姨她希望我和康宁一同出席傅氏五周年,现下,康宁被丑闻缠身,对她接手傅氏不利,所以,小姨想借用我们孔家的影响来消除傅氏董事局的担忧。没想到宴会上,傅康宁早有安排,威尔的适时出现,已完全抵消了业界对傅氏继承有人猜疑之心,所以说,傅康宁确实继承了其母康舒华女士的智慧。” 孔太全身都颤了起来,里升起一股强烈恐惧的预知,康舒华……这是报应么? 孔太闭上双眸,深深地呼吸着,起伏狂乱的心慢慢沉淀下来,开口,声音近乎乞求,“这些都不重要,ERIC,当作是妈求你,傅康宁不行,谁都可以,但傅康宁不行!” 孔太屏息等待,那一端,沉静良久。 迈巴赫的静音性能太好,便是连车窗外车辆迎面驶过的发动机声全部被消音。 终于,孔劭寰的声音传来,“好,我听您的!但是妈,你也得答应,除了傅康宁外,我带回来的任何一个女孩,您都不能说NO,既使不喜,也不要任何过激的行为,比如,让KEN来跟踪我!”说完,心中轻道一声: 他暂时不清楚孔太为什么如此排斥傅康宁,但对于他来说,这是好事,至少,有了符太的首肯,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带纪宁夜回家。 “好,妈答应!”孔太偷嘘了一口气,放下了电话,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深秋了,可S市依然是阳光明媚,暖暖的海风直透心田。 寰宇大厦十九楼会议室。 纪宁夜将手上的言讲稿平摊在桌面上,秀眉轻颤,她看着台下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心头悸动的情绪始终不能平熄,她也无法解释,象是一种压抑太久,又象是一种沉睡多年的情绪,在深渊中积蓄了太多的力量,直待有一种外力刺穿那层桎梏,蜇伏在心牢里的恶兽,就会挣开身体的束缚,破体而出—— 突然,她一把将手中的言讲稿撕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 已婚身份被揭 台下一阵轻微议论,但没有人质声。 “这言讲稿,我准备了很久,可我也知道,这不过是徒劳。”她平静地望着前排了评审官,从他们的眼里坐实了她心中的答案时,竟是一笑。 门口处轻微一阵响动,纪宁夜看到,孔劭寰修长挺拨身子走了进来,一身冷金属的西装,他对后排站起身来的员工做了一个“嘘”的阻止动作后,便坐在了后排上,眼中带着浅笑,凝望向她。 瞬时,她的心仿佛被水润包围着,心中一起压制不下的戾气,奇迹般地消逝了。 感受到他那潋潋氤氲迷漫的视线中的爱,她绽开了来自心扉的笑,视线缓缓从当初面视她的三位评审官脸上巡过,“第一次面试后,我收到寰宇国际的录取通知时,你们知道我的第一反应是什么么?” 七个主考官面无表情,似乎无人有兴趣提问。 她直视着韦部长,脸上笑意未减,语调从容自若,“我以为我这么多年烧的香,齐齐冒烟了,老天终于收到我的贿赂,开始关照我了。” 台下瞬时传来隐隐笑声。 “纪宁夜,你还有九分钟!”文副总善意地提醒,但神情微有松动。 纪宁夜朝着评审员微微一笑,“今天在坐的每一个竞争者都想脱颖而出,签下应聘合同,因为进入寰宇,意味着你可以直接摘下别人奋斗了十年甚至一辈子的东西,比如住房,比如医疗,比如年薪,女孩们凭此可以找一个更好的对象,男人养家湖口游刃有余,所以,我相信一旦进入这么一个大家庭,每一个人都会全力以赴,我也是!” 台下低笑之声频起,多数人笑她,连这种不入流的话也拿到台面上说。 众人冷漠、嘲讽眼神霎时深深刺痛了她,她深深要吸了一口气,“第一次来寰宇国际面试时,我其实是来打酱油的,一没学历,二没经验。所以,当主考官拿出一个玻璃杯和一块石头问我希望选择什么时,我不加思索地回答了,我愿意做一块石头。因为玻璃杯被人捧在手上才美丽,可握太紧,它碎时,还会刺伤你的手,摔了,就是个玻璃渣。而石头,就算被人所弃,但有用的人捡到它时,可以让成做一块地基。我想信,就是这一番见解,让倪副总瞧上了我,破例让我进了寰宇实习,可事实上,我没这么高大上。” 台下低低议论之声散开,不得不暗赞一声,这微一转折的论调,确实高。 纪宁夜莞尔一笑,“我不做一个玻璃杯,是因为怕粉身碎骨。我之所以选择石头,是因为它够坚硬。可以从高处摔下,遇到伤害,它可以成为武器,反击对方。”纪宁夜对着台下深深一鞠躬后,缓缓抬头,摘掉黑框大眼镜的美丽的双眼如烟波般轻轻扫过每一个考官。 所有的人亦静静地看着她,惊艳她的美丽之余,亦透出欣赏。 “最后,谁敢说这块顽石不是一块璞玉,外表一无事处,内心价值连城!”纪宁夜朝众人鞠躬,“谢谢,我的话说完了。” 掌声瞬时响起! 前面言讲的新人,个个精确地算着时间,长篇大论。但这一刻回想,主考官们对他们说过的话已经模糊,而纪宁夜,三两句话,却让他们印象如此深刻,光这一点,足够得到掌声。 但纪宁夜后来知道,她能通过评审,是她烧的香又发了威力了。 七个评审官中,除了三个面试时就遇到的评审官,还有一个是公司的另一个中层管理员,研发部的文女士。 文女士之所以给她投一票,仅仅是因为她和韦部长韦庭素来不合,她和韦庭在寰宇多年,曾三次争同一个岗位,虽然如今两人职位相当,并且不在同一个部门,但宿怨已生,她之前就听闻过韦部长为了儿子向纪宁夜献殷勤而大发雷霆,所以,毫不犹豫地投了纪宁夜一票,膈应韦庭。 纪宁夜接受大家的庆祝,新的同事提议一起聚餐庆祝,纪宁夜含蓄地推辞。回到办公室拿包,顺便打开手机,有三条简讯。 第一条:恭喜纪秘书。 第二条:上来,一起用餐。 纪宁夜直到进了私人电梯还按耐不住心情激动,看着镜中的自已,眉眼弯弯,桔红灯下,双颊宛如绚丽朝霞。 电梯门开,孔劭寰长臂一伸,将她拉了出来,抱着她复重重抵在关闭的电梯门上。 纪宁夜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全身血液倏地全番涌到了头顶上。 嘴巴干涩,牙龈发颤,男人的脸近在咫尺,可就是看不清,她的心跳得极快,象是要从胸腔里撞出来。 唇齿融合在一起,呼吸失去遏制,他越探越深,吻得她气息不稳,小声急促的喘息中,发扣落地,一头青丝流泻而下,随着两个的纠缠,缚住了他。 他眼波潋滟,浅潼中带着致命的蛊惑,几乎将她所有的神智吸食怠尽。 那种属于男女之间最亲密的接触,足以让她全身发软,象只刚出生的幼兽紧紧攀住他。 他笑了,不轻不重地咬着她敏感的耳垂,声息沙哑:“宝贝儿,准备好了?” 纪宁夜是被他一路抱着走进卧室,看到窗口那被风撩起的纱幔,猛地想起在世景的那荒唐的一夜,心生排斥,脸色由红变白,孔劭寰感受到她惧意,缓慢地压了下去,在她耳廓上咬了一下,“迟早有这一天,放松就好。” 纪宁夜闭上眼,大有豁出去的意味。 孔劭寰的动作非常缓慢,象是在烤就一件精美的瓷器,又象是猎豹终于将垂涎许久的美味收在了自已的爪下…… 这一场情事持续很长,直到第二天黄昏时分,她从柔软的水波中迷迷糊糊地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他披着白色的浴袍,襟口半开,露出纤浓适中的肌理。 “醒了?”他嘴角笑意融融,俯身吻了一下她的眼皮,他抱着她,那姿势,宛如抱着初生的婴儿,看着怀中懵懵憧憧的她,轻声呵问后,十指轻揉地帮她按压着头皮,他的动作非常嫌熟,象是做了千遍万遍般。 她意识有些迟钝地“嗳”了一声,从天花板的光影中,看得并不真切,模模糊糊的,但还是知道,这会他正在给她洗头。 “我有点……”她动了一下,瞬时僵住,身体竟象被万千巨石碾过了般,无一不疼,无一不酸,连舌根也也肿了,她痛苦地呻吟一下,看他的眼神全是控诉。 男人修长有斩的手臂箍在她腰间,孔劭寰唇角弯了一下,声线低沉带着诱哄,“这种事,做多就适应。” 她脸**辣地,索性闭了眼,不去看男人嘴脸。 他将她如婴儿般抱起,抱到外面的沙发上,脱去她身上的浴袍,手上抹了些玫瑰精油,不轻不重地给她推拿,掌心一遍一遍地揉过女孩嫩汪汪的肌肤,心满意足得无以复加。 十二月,天气已完全转凉。 傅老太太给傅伟平新相的一个女人叫马志红,是F市的一个小学老师,长相家境都很得老太太的心,为了防止意外,老太太做主,让他们速战速决,并把两人婚期订在了元旦。 这期间,傅伟平以自已年纪大了,想自已创业为由,辞掉了寰宇司机的工作,和几个老朋友承包了一所驾校。 这边公司刚组建,傅伟平忙得脚不沾地,结婚采办的事就全交给了马志红。 因为婚期近了,加上老太太的意思是让马志红不要工作,结婚后马上生孩子然后做一个全职的太太,在家好好照顾丈夫和孩子,经济方面,老太太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 为此,还把A市的一套复式楼装修给他们当婚房,还拿出现金五十万给傅伟平的新公司注资。 马志红只好辞了F市的工作,来到A市,一是要做结婚采办,二是新房的装修,她想按自已的喜好来设计。 工作丢了虽可惜,但她自已也知道,凭她那点工资,不吃不喝一辈子,在A市也未必买得起三十平方的房子,现在,还是凡事听老太太的安排。 新房在装修,马志红便暂住在傅伟平华新园的旧套房里。 马志红第一天住进来时,凭着女人的敏感,直觉这里有女人住过的气息,她趁着傅伟平出去找工作时,偷偷进了傅伟平的房间,搜了半天,幸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可没想到,在新房装修好,收拾东西准备搬到新居时,马志红发现衣柜里一个暗藏的保险箱,女人的好奇心永远高于所受的教育,犹豫片刻,马志红便开始试图打开保险柜,看看里面是否暗藏玄机。 傅伟平是个简单的人,所以,马志红没花多少心思就猜到了密码,跟他给她的一张银行现金卡的密码居然一模一样。 打开后,她的心分不清是什么感觉,心乱成一团,也不敢太过搅乱里面的东西,只稍稍一翻,结果,看到两本结婚证书。 马志红的心漏跳了一拍,颤着手打开结婚证,翻开时,跃入眼帘的是一张两寸的合照,照片上,傅伟平比现在胖多了,而那个女子,穿着大红的连衣裙,笑得灿烂却妩媚得令人生恨。 她一颗心倏地吊到了心口,再一看注册结婚时间为今年的三月,差点直接昏了过去。 新娘叫纪宁夜。 怎么回事? 不是说老婆病逝了? 怎么又跑出个结婚证来?还是今年结的婚。 可更让她愤怒的还在后面。 一份华新园这套房子的无偿赠予文件,文件是A市一家律师事务所办,手续齐全,还通过了公证处的公证,受赠人的姓名为纪宁夜。 马志红先是晃了晃神,眸光略带怀疑地将傅伟平的签名和结婚证的签名校对了一下,瞬时倒吸了一口气,没错,全是傅伟平的签名。 她想也不想,左右一使力,合同霎时沿着装订线分成两半,待她想彻底撕毁时,眼睛一眯,手便顿了下来。 重拿着法律文书手乱抖着,手心一波一波地发麻,短短的几页文书,让她花了近半个小时才看完。 因为是单方赠予,不要求受赠人履行任何义务的纯获利赠予,所以,在没有纪宁夜的签名下,合同还是生效了。 又翻开看结婚证。 赠予的时间是在十一月份。 她拼命回忆着,那段时间她和傅伟平的关系,最后,回想起,十一月初,傅老太太带着她去牛尾镇给傅叔公办丧事。 傅伟平是过完头七回A市,看赠予的时间,也就是傅伟平参加完牛尾镇傅叔公丧事后,就把房子赠送给那个叫纪宁夜的女人。 原来傅伟平不仅死了个老婆,又重新找了个女人结婚了。 那她呢?她怎么办? 这不是**裸地骗婚么?她气得全身颤抖,连站都站不住,心不规则地乱跳着,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纪宁夜,谁是纪宁夜? 她到处翻着,终于给她找到了一本相册,她心头怦怦乱跳, 相册中,这个女孩从孩童开始,慢慢长大,虽然相片很少,但每张保存得极用心,最后一张,是两人合照在一株枇杷树下…… 更让她颠狂的是,傅伟平给她的一张银行卡密码就是这个女人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月。 她全身发寒,不甘、愤恨让心脏像不属于自己似的剧烈地跳动,疼得着连眼泪都掉了出来,想到自已现在连正式工作都辞了,所有的亲戚都知道她嫁给了一个有钱的男人,进城当富太太去了。 可这个男人骗了自已! 想也不想,马志红掏出手机,马上打电话给傅伟平,连打了五个都没人接。 “好,好,傅伟平,你等着!”马志红狠狠一笑,眼里全是怨毒,打开手机电话薄,拨通傅伟年的别墅,找到了傅老太太。 傅老太太这一接起电话,对方“哇”地一声就哭开了。 老太太正腰疼心烦,喂了半晌,总算是听出马志红的声音,不觉皱了眉,“啥事呢,大清早地哭。” 马志红带着浓重的嘶哑哭音,声线颤得历害,“妈,您说说,伟平是不是太过份了?呜……他都有老婆了,却骗我说未婚,哪有这么欺负人的……呜……” “啥事呀,先别哭,把事说明白了!”老太太拧着电话线发急。 “傅伟平是结过婚的,他跟一个叫纪宁夜的女人结婚了,我都看见了,结婚证就锁在保险柜里!傅伟平还把房子送给一个叫纪宁夜的女人!”马志红抹干脸上的泪,满眼戾色地看着赠予文件。 哭过后,她其实也慢慢也冷静下来,这事也没什么好闹,毕竟傅伟平也没对她怎样,真闹翻脸了,人家一句;我又没睡你。 让她怎么答? 可她心里不甘呀,所以,尽量把自已弄得委屈一些,就算结不成婚,兴许还能让老人拿出几十万赔偿自已。 马志红断断续续,边哭边抱怨自已为了结婚,连工作都辞了,家里的亲戚全知道她要结婚,但还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老太太耐着性子听完,直觉一身的血气嗖嗖嗖地直往脑门子冲,气喘息息地指着一旁的佣人嘶叫,“马上给我备车。” 一旁正打扫卫生的佣人唬了一跳,急忙去找司机。 老太太眼角直抽,拿着电话喊,“你在大门口等着!” 马志红嘴角慢慢笑开,却依然抽泣着开口,“妈,还是我来吧,省得您老人家跑来跑去,要是腰疼了,伟平还怪我!” “你除了哭还能干嘛?”老太太心肺气得快炸开,对着电话没好气地吼,“你在那给我等着,我跟你一起去找那贱丫头算帐!” 别说是马志红不肯,就是她老太婆,也决不善罢干休。 想不到这丫头这么毒,居然怂恿着自家儿子偷偷把婚结了。 最后还骗得自已的傻儿子乖乖把房子奉上。 没门,除非她老太婆两腿一伸,眼不见为净,只要她有一口气,也要让那贱丫头把房子吐出来。 寰宇国际十四层会议室。 由刘科长主持,四室的秘书全部到位,根据中高层以上的主管要求,分配年底总结材料工作。 纪宁夜是新人,负责会议材料分发和播放幻灯片。 沈姝瑜依旧是负责貌美如花,穿一身名牌进来,喝杯茶露个脸,听几分钟报告就溜走。 会议结束后,纪宁夜和几个秘书把材料收齐,出来时,十四楼的茶水小妹客气地告诉她,“纪小姐,茶客厅有人等你很久了。” “是谁找我?” “不清楚,好象是你老家的人。” 纪宁夜把手上资料交给另一个同事,烦她一起送到资料室收档。 她一路小跑过去,刚推进门,就听到有人沉声声喊,“纪宁夜!” 声音很苍老,但很熟悉。 语气相当不善,引起茶客厅里休息的同事侧目。 傅老太太喝了一声,眯着眼透过老花镜打量着眼前的纪宁夜,若不是身边的女孩提醒,她还真的认不出人。 纪宁夜看着软皮沙发上坐着的穿深紫羽绒袄,稀少的头发盘成一个整整齐齐的发髻的老太太,霎时就有一种头痛欲裂的感觉。 “你就是纪宁夜?”马志红飞快站起身,先声夺人。 “你是?”纪宁夜看着眼前轻女人,五官中规中距,一派精明能干的样子,尤其是一双眼眸,湛湛地射出精光。 “我希望你解释一下!”马志红窝了一早上的气,又在这里等了一下午,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把将赠予合同扔到了她的脸上,又呸了一声,“不要脸!” 一张张纸页在两人之间缓缓飘落,马志红气势汹汹,纪宁夜静静伫立,眉眼皆是疑惑。 “怎么,不想解释一下么?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装什么清高?”马志红声音中气十足,诺大的茶客厅,每一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在她知道傅老太太压根不承认这个媳妇后,她的底气来了。在她们的老家,尤其是牛尾镇,长辈不同意,在民间风俗中,就算领了证,也是不被人承认的婚姻。 加上,在刚才等候的时间,她和几个女人聊天,知道了纪宁夜在寰宇公司的风评不高,曾有人给她贴过大字报,证据凿凿指出她曾被有钱人包养过,是个小三。 靠傅伟平进入寰宇实习,又靠潜规则成功签约,如今又傍上新土豪,每天收了一束价值不菲的鲜花。 她更加确定,纪宁夜就是不折不扣靠色相骗钱的女人。 纪宁夜更是震惊,她没想到傅伟平居然把房子赠送给她。 刚好刘科长会议结束后,与一群同事进来准备喝口茶,见状走过去看着马志红,责问,“怎么回事,这是公司!” 夏海鸣怕纪宁夜吃亏,马上掏出手机通知公司的保全。 有傅老太太撑腰,马志红并不惧,她冷笑一声,“公司就不让人主张权利?你是她的上司?正好,当着大家的面把话说清楚,你们公司的纪宁夜,不仅骗婚,还骗人家财产。” ------题外话------ 下一章:孔三出来救人,两人关系暴光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 你可以横行霸道 夏海鸣嗤之以鼻,“这位女士,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说纪宁夜骗婚,骗谁的婚?” 刘科长蹙眉,“女士,就直接对公司员工进行肢体污辱,我们可以告你滋事扰乱公司的正常运作。” 纪宁夜与她们共事不久,刚开始,确实因为之前的流言,让她对这个女孩报有偏见,而且,这个女孩实在是太安静了,身上有一种很强烈的生人勿近的感,可相处一久,她发现这个女孩只是做人谨慎,做事却勤恳、严谨,为人更不浮燥。 尤其让她感到满意的是,纪宁夜来了后,陈列柜和文件柜变得整洁了,东西被收拾得井井有条,找起来也方便。 比起沈姝瑜纯摆设及夏海鸣打酱油混日子,纪宁夜显然让她感到满意多了。 活到她这个年龄,看一个人更愿意从细节上看品质。 马志红一听,马上气短了三分,她虽然没念过法律,但这点常识是有的。 纪宁夜真要用法律手段维权,她肯定没有立场,毕竟,纪宁夜和傅伟平现在是合法夫妻。就算从道德角度上的批判,赠予书上也只有傅伟平单方面的无偿赠送,与纪宁夜无关。 “告什么告,这是我们家事!”傅老太太腰不好,拄着拐半天才从柔软的真皮沙发上站起,她慢吞吞地挪到纪宁夜的面前,瞥着她刘科长,“我儿子叫傅伟平,他没有我同意,就和这女人偷偷结婚,还瞒着家里人,把房子送给这个女人,你们评评理,这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么?” “结婚?”纪宁夜震惊,上前一步,突然,傅老太太扬起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接着“呸”地一声,一口痰就吐在她的身上,“贱货,不要脸,敢骗我儿子偷偷结婚,骗房子,想得美,我呸!” 老太太半生务农,这些年腰不好,但臂力却不是一般老太太所能比,这一掌,只打得纪宁夜半张脸全麻。 茶水间瞬间气压升高,所有人都没料到老太太会突然动手打人。 沈姝瑜心里那是一个爽呀,不枉她刚才与两个前台接待员把纪宁夜的事加油添醋地宣扬了一番。 “这位老太太,你看,这毕竟是公司,你有什么私事的话,最好回家私底下弄清楚。”刘科长脸色也难看,纪宁夜是她的人,在公司被人打,她做领导的不可能不过问,可关健是,这是人家的家事,俗话说,清官都难断家务事。 “什么结婚?”纪宁夜抚着辣辣的脸忍了好久,才忍下还手的冲动,毕竟对方是个老人,又是傅伟平的母亲,看在傅伟平对她一片真诚的份上,她也不应回击。 老太太这利落的一巴掌响得让马志红激动得差点笑了出来,她看了一下门外经过人停了脚步,频频往这里观望,恶念顿生,指着纪宁夜冷笑,“口说无凭,谁知道你背地里又会搞什么鬼,刚才我在这里,没少听说你以前做小三骗钱的恶劣手段,你要我和妈相信,除非你现在当着大家的面打电话给伟平,告诉他你不会要这房子,并当着大家的面发誓,否则,你全家都不得好死!” 纪宁夜的眼神骤冷,她能忍老太太,并不代表有必要忍受马志红,何况,她纪宁夜最恨别人诅咒她时,带上她的家人,她厉声问,“你是谁,你什么立场对我指手划脚?” 马志红一挑眉,脸上尽是得意之色,慢吞吞地开口,“我是谁,你可以打个电话问傅伟平,我是准备元旦和他结婚的未婚妻,为了他,我连教师的工作都辞了,可现在才发现有人在骗我,我本来以为是傅伟平骗婚,可现在才明白,是你这不要脸的女人为了骗他的房子才嫁给他。” 马志红将两本结婚证扔到地上,环视着众人,“你们看,这女的一边和傅伟平结婚,一边哄着傅伟平把房子给她,这边呢,也不知道又勾搭上谁,每天都有人给她送鲜花,这可不是我凭空捏造的,我是亲耳听她公司前台的两位小姐说的。还有,她以前在南大的那些脏事,也足够说明她的人品。” 纪宁夜颤着手翻开结婚证书,当真是体会到百口莫辩是什么滋味,就算她当着所有人面说,是傅伟平拿着她的照片和身份证办的结婚证,可谁信? “这位女士,请你就事论事,别扯我们下水!”十四楼前台接待处的两个年轻女孩脸霎时就红了,急急地为自已辩解,“我们也没凭空捏造,这都是事实。想好心提醒罢了,谁知道她们是来闹事的。” “有没有骗婚骗房我们真不知道,但最近有人给宁夜送花倒是真的,那花可不便宜,就算是山寨品,一束也要两三千元,每天送,可不是工薪阶层能送得起。”沈姝瑜兴灾乐祸,不轻不重地再踩上一脚,言下之意,自然是,这花铁定不是傅伟平送的。 纪宁夜只气胸口一阵闷痛,之前傅伟平跟她说对不起,误了她什么的,她也没往深处理解。 而对沈姝瑜在公司内页网平台发布的那些消息,她也只当是沈姝瑜在造谣生事,没当一回事。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可她什么时候和傅伟平结婚了? 看了结婚证上的日期,猛地想起,今年年过后,傅伟平一直提议跟她先斩后奏,把证领了,还说F市民政局办结婚证的是他铁哥们,包准不会把他和她结婚领证的事到处宣扬,如果她没时间回F市,这事他来一手操办。 当时她每天打数份工,忙得连睡觉的时间也没有,也不记得当时自已如何回应。后来,傅伟平拉着她一起照了张两寸的相片,还说留着结婚登记用。 再后来,就是傅伟平回了一趟F市。 她记得有一天,商场里做活动,顾客非常多。他打电话过来问她,她愿不愿意嫁给他。 她当时回答很简单:愿意。 挂断电话前,她隐隐听到傅伟平洋洋得意地和什么人说了句:你听,还需要证实么,我说了我媳妇准愿意,你放心,不会让你违反规定的。 当时她哪有时间去多想。 现在回想,许是那天,傅伟平办理了她和他的结婚证。 可这也是她和傅伟平的事,凭什么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指着她的脸,骂她是小三。 “你嘴里小三长,小三短,你有什么资格?这世上有人拿着别人的结婚证来指责当事人做小三?” 马志红一怔,瞬时被堵得哑口无言。 “她是我相中的儿媳妇,我说她是,她就是。”傅老太太冷冷一笑,语声上扬,带着尖克的语气,“识相的快把房子还出来,你有什么资格拿我傅家一砖一木,我儿子好骗,我老太婆可不是吃素的。如果你今天不把房子吐出来,我就找你的爹妈,问问他们是怎么养出一个强盗的女儿。” “我再说一次!房子的事我不知情,我也没打算要。也再重复一次,至于结婚的事,你最好回去自已问四哥。”纪宁夜忍耐地看着眼前刻薄成性的老太太,右脸颊**辣地疼。 “你的话能信?你一家子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货,这边跟装,那边偷偷拐着我儿子去结婚。我知道你是穷疯了,你爸妈差不多把整个镇的人的钱都骗光了!前些日子,我回村里,遇到你纪家老大的媳妇,她儿子年初要结婚,想要回钱,结果你妈就塞个五百块,你当是打发乞丐,借钱的时候跪着求着,这下借到了就是大爷,我呸!” “现在借钱的都是大爷。”人群中,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 “哎,现在的年轻女孩子,为了钱,什么事做不出来。” “网络上天天报道那些些越南妹子为了钱骗婚,想不到我们身边也有这种人。”沈姝瑜故作叹息,心里其实真想呐喊一声“报应呀!” …… 纪宁夜拳头紧紧握住,手心里冷热的温度混合成一种颤栗疼痛! 傅老太太的话虽刻薄,却句句是真,当初她和父亲上门求婶子时,确实跪了下来,今年堂兄结婚,她家里是真没钱,那五百块是家里最后的伙食费。纪母还给婶子后,熬了几天,家里连下锅的米都没有了,她妈妈只好打电话给她,她到处借钱,最后借给她的是高露露。 人到山穷水尽时,钱真的变不出来,虽然现实中不乏励志的例子,年轻人摸黑滚打,最后成功了。可根本不适合她,因为她再努力,赚的钱也是马上被消耗掉,没有本金的积累,就算是机会来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在面前溜掉。 更重要的是,没人愿意给她机会,总觉得钱借给有重症病人的家庭,几乎是打了水漂。 所以,她都是靠不停地打工赚钱,应付如水的药费。 可这关傅老太太什么事呢?傅老太又不曾借她半分钱,凭什么这个老人在任何场合,任何时间,只要看到她,就极尽污辱,把她全家都当成病毒般。 她为了傅伟平一直强忍。 可现在,她与傅伟平都分了,这老太婆还凭什么拿她的父母来威胁她。 “这位老太太,宁夜已经说了,伟平把房子给她,她确实不知情,您应回去问问儿子!”刘科长实在看不过去,看了文件签名后,据理力争,“您看,这文件的签名也只有伟平一人,没有纪宁夜的签名,说明她并不知情!” “谁知道是不是她的诡计,没签名,不代表她不知情。这位领导,你别被这女人外面给骗了。”傅老太太满脸厌恶地看着眼前的女孩,想到自已最听话的儿子居然背着她做出这大逆不道的事,她频频冷笑,“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我看你就是演戏,车祸没收拾你是老天不长眼,你弟弟得绝症那是老天长眼,活该你一家子倒霉,呸,想骗我的钱,没门,报应还在后头!” 车祸! 绝症! 报应! 仿佛,大脑深处有一扇门推开了,似乎,有一种不知名的生物潜伏在里面,探出了触角,倏地,纪宁夜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眸光象是冰凌碎裂般发出耀芒迫向傅老太太,“报应?你确认上天真因果循环?生死恶报?” 迫近一步,一字一句,“老太太,如果上天真应报应,那第一个报应的就是你们傅家!” “你说什么?你居然敢这样对我说话。”傅老太太气得眼皮直跳,紧紧攥着拐杖,一颤一颤地砸着大理石地板,青筋满布指节绷得泛出青白,“臭丫头,把话说清楚!” 那一刹那,大厅里原本兴灾乐祸的人甚至担心,傅老太婆会一杆子直接把纪宁夜的脑袋砸碎。 “你有今日,都是你们傅家不择手段从康家里骗来的!”甚至连纪宁夜自已也不知道,此时的她神情有多诡异,“傅康宁才是傅氏真正的继承人,你们为了争夺财产,未等到她成年就把她送出去,现在任由乔茹母女在网络攻击她。” “你竟敢编排起我傅家的家事。你这不要脸的女人!”横指着纪宁夜,眼睑急跳,嘴角一抽一抽地骂着,“不要脸,我呸,野狐狸养的,活该纪家那小子受报应!” 傅老太太爆叫一声,直接冲了过去,想掐住纪宁夜的脖子,谁知纪宁夜手臂一抬,便精准地扣上老太太的手腕,老太太气得全身打颤,拼了老命地摇晃,“骗婚骗钱,还在目的达到了,开始勾三搭四了,我呸,不要脸的狐狸精,活该你弟弟得绝症,是老天爷长眼了,你等着,你全家都等着,等老天爷收拾你们一家子……” 纪宁夜虽然占了上风,可她再震怒,也不敢使劲推开老太太,毕竟对方上了年纪。 就这一念一迟疑,被老太太钻了个空子,手臂挥舞中,指尖刮到了她的脖子,被划出几道血迹。 老太太一招得手,越发勇猛,直接扯住了纪宁夜的头发,扬起手,劈头盖脸地煽了过去。 这次纪宁夜再没办法犹豫,狠狠一推,就将老太太推倒在地。 茶客室里的人都惊了,可没几个人真敢上前帮忙,主要是因为傅老太太是个老人,弄不好,摔惨了,还冤上自已。 唯一肯上前帮忙的夏海鸣,给眼疾手快的沈姝瑜给故意扯住手臂,口中乱嚷,“哎呀,不好了,纪宁夜打人了!” “怎么回事?”孔劭寰冷冽声音响起。 “三少。”沈姝瑜一惊,马上松开夏海鸣的手,胡乱地指了一下纪宁夜,“不关我们的事,是纪宁夜推的人。” 仿佛黑色的西装下裹的全然是冷漠气息,孔劭寰并没有看她,而是巡视着四周一张张脸,神色阴沉。 众人一激凌,马上齐齐压低脑袋,缩小存在感,所有的人都感觉得到孔劭寰的怒气,那样的气势,甚至连傅老太太也莫名地安静了下来。 “公司的保全是摆设?凭职员被围攻?” “孔……孔先生,对不起,是我们失职了!”保全经理脸色苍白,怪自已疏忽,只因考虑到傅伟平曾经是孔先生的司机,加上,公司里对纪宁夜的风评不高,所以,接到电话后到现场,对傅老太太为难纪宁夜便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你有什么资格直接向我汇报?”孔劭寰眼角也不扫一眼,直直看绷直站的女子,她脸上尚未完全褪下去的冷戾之色夹杂着令人心疼的迷茫。 “劭寰哥哥!”沈姝瑜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欲上前,却被孔劭寰一记冷眼钉在原地,她只好拿无助的眼神看着沈时捷。 沈时捷不着痕迹地摇摇头,示意她安静。 接着,令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是孔劭寰双手捧住了纪宁夜的脸—— “一直打电话给你,怎么不接?”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与方才的冷硬有天壤之别。 纪宁夜眼中的戾气奇迹般被抹净,眼睛变清澈得水一般,只是看上去神思有些恍惚。 “宁夜,这事让我来处理!”温暖的指尖轻轻触着她右颊明显的五指印,孔劭寰瞳孔一缩,倏地转首冷冷看向傅老太太,命令沈时捷,“通知傅伟年!” 傅老太太倒抽一口冷气,感觉这个男人气场实在是太惊人。 马志红也惊呆了,她张着嘴巴,久久合不上来,许久后,方咽了一下口水,脑子里象是群魔在乱舞,但再愚钝,也有一条思路渐渐地清晰了起来! 就在刚才,她和两个接待处的女孩议论纪宁夜见不得光的恋情时,那个女孩还告诉她,纪宁夜每天都有人给她送九十九朵的白色镶粉色郁金香,但谁也探不出究竟是谁送的。 马志红还特意用手机百度了白色镶粉色郁金香的品种。 产地为荷兰,官方正品的报价为:一朵一百美金。 赝品,只有三十元人民币,是广州花农自已培育,花色和镶边与正宗的荷兰进口有所区别。 她们都笑,谁脑袋抽了会送一朵一百美金的花,还一送就是九十九朵,还一送几星期。 就算对方是老头,大腹便便,纪宁夜能收到一束价植三千的花,已是超值出售。 现在答案出来了—— 每天九十九朵鲜花主人,就是眼前出色的男人。 近门口的人不着痕迹地退开,茶客厅里聚然空旷了起来。 马志红正彷皇之时,手机铃声响起。 她马上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喜上眉梢,马上用免提打开。 “志红,我刚和几个股东在开会,电话放抽屉里没听到,你有什么急事么?” 马志红眼圈一红,语声里透出了委屈,“伟平,我和妈在寰宇国际大厦,遇到麻烦了。” 傅伟平怔了一下,“你和妈怎么去了寰宇?” 傅老太太憋足了气正无以发泄,一下就抢过手机,直嚷,“老四,你怎么回事,不声不响地和那女人结婚,还瞒着妈把房子送给那女人?我告诉你,妈死也不允许,现在那女人就在这里,你跟她说清楚,房子跟她无关!”老太太一口气说完,把手机伸到纪宁夜的面前,“说,把话说清楚,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纪宁夜蓦然失笑,那一种啼笑皆非之感又萦上心头,她并没有接过手机,只是唤了声,“四哥!” 孔劭寰眉眼一跳,迅速将她揽进怀中,指尖抬起她的下巴,脸上阴霾密布,显然是暴风雨的前奏。 沈姝瑜错乱的心又提了起来……这下好了,捉奸在现场,纪宁夜,你还有什么话可以说的,劭寰哥哥,你看清这女人的真面目了吧,打她、打、打! 心里欢呼着傅伟平这电话来得真是太巧了。 可,没想到,孔劭寰仅抿了下唇,神情淡了下来。 傅伟平听到她的声音心脏都颤了起来,眼泪就接着落下了,他稍一想也知道,凭她妈的性格,跑到寰宇国际去堵纪宁夜,会发生什么事。 “宁夜,你受委屈了!”压抑中带着小心翼翼从苹果5手机的声筒中清晰地传来。 纪宁夜摇摇头,沉默不语。 她也想不通,怎么会走到这种境地,太混乱了! “宁夜,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这样,和你结婚,是我一直的心愿,我本想好好照顾你一辈子,可我妈不同意!所以,过年后,我问了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你当时说愿意,只是没时间跟我一起回F市办证,所以,我就拿了和你以前的合照,找我民政局的朋友悄悄办了。我本来是想,趁着康宁从瑞士回国,我们一家子吃饭,把你叫去,在一家子面前拿出结婚证,谁知道……。”傅伟平哽咽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最近,借着工作的忙碌,故意拖延着不去把离婚证领了,也尽量不去想自已元旦要结婚的事,为了避开马志红的纠缠,索性把银行卡全给她,让她自已去采办结婚物品,可现在听到纪宁夜的声音,他崩溃了。 四周静了下来,饶是傅老太太听到儿子边说边抽泣的声音也呆了,知道儿子一向喜欢纪宁夜,可没想到,感情会陷得这么深,以致……僵着姿势拿着手机,任由儿子的哭泣之声从声筒里传出来。 “妈一定要我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那女人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是我妈偏要,我没办法,我妈年纪大了,身体也没以前硬朗,我……我没用,宁夜,你好好的一个闺女被我误了,我对不起你,所以,我想把房子留给你,无论将来怎么样,你都有一个安身的地方,我本想悄悄把手续办了,等你有一天需要时,再把文件给你,我不知道她们是怎么知道的,东西我一直锁在保险柜里!” 这时,法务部的几个律师跑了进来,孔劭寰打了个手式,令他们安静。 众人屏息,实在无法消化的视觉冲激。 太……。错乱了吧! 纪宁夜听到傅伟平的哭声,眼眶渐红。 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已处心积虑的使用手机免提功能,最后却让全大厅的人听了一场别开声面的痴情对白,一场于纪宁夜是完全的洗脱,于她马志红,却是满满的讽刺。 她的脸全丢尽了,还被人踩在脚底,狠狠辗过,再吐上口水。 马志红教语文的,可此刻,她穷极中国五千年的词汇也难以形容自已的心情,羞、恼、怨、恨、挟杂着淘天的失落和难堪,从骨子里迸发而出,穿过急促起伏的胸膛,化成一道尖利发嘶吼,“纪宁夜、傅伟平,你们他妈的太过份了!” 她一把从傅老太太手中抢过电话,咽喉里发出尖锐刺耳之声,“这婚我不结了!” “随便吧,反正我娶不了宁夜,娶谁都一样,只要妈高兴,我娶个冥妻也行!”傅伟平挂了电话。 “忍什么?以后遇到任何事,第一个记得想到我,男朋友不是拿来当摆设!”孔劭寰手指顺她的一绺头发梳了下来,眉眼凉凉地看过四周的面孔,最后落回纪宁夜的脸上,“我说过几次,有我在,你可以在寰宇公司横行霸道。” 所有人呆若木鸡,这话是一个上市公司主席说的么?这样的话简直赶上周幽王峰火戏诸侯的荒诞。 孔劭寰神色一正,“我想知道,为什么外人可以轻易进入大厦十四层。” 寰宇国际来访制度严格,每层所设的接待室只允许接待和公司有业务来往的客户。而针对私人的探访,只能在一楼会客室统一接待。 律师会意,马上打电话通知一楼两名接待处工作人员上来解释。 接待处的两个年轻女孩上来时,看到茶客厅的阵容时,虽然并不清楚具体的状况,但她们也知道擅自让傅老太太和马志红上十四层,如果追究起来,肯定会公司处分。 这一想,两人脚底都发虚。 韩律师面无表情地问,“你们叫什么,来公司几年?” 个子稍高的女孩吞咽了一下口水,“我叫李清,来公司三年。” 另一个女孩怯怯地回,“我叫梅玉菲,来公司五年。” “这么说,也算是老员工,你们会不知道公司的相关规定,所有外访人员不得进入公司二层以上?” 李清咬了一下唇瓣,低声解释,“韩律师,我们错了,主要是老太太我们考虑到老太太是傅伟平司机的母亲,所以……” 这种解释,连她自已也觉得牵强,马志红来时,说了来访的目的,她们是兴灾乐祸。 比起一楼的会客厅,十四楼茶水厅热闹多了,那里又全是纪宁夜的同事,几乎可以想象,让傅老太太和马志红在那里闹,对纪宁夜会有什么后果。 而且,她们算定了,事情就算在那里闹开,她们猜肯定很多人会拍手称快,主要是纪宁夜现在在公司的风评太差,很多人都知道,她被人包养,又搭上傅伟平,现在又靠潜规则成功签约。 因此,不会有人多事来追究她们放两个人上去。 万万没想到,会引来这么多公司的高层,连三少也惊动。 李清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马上冲到纪宁夜面前,鞠躬道歉,“对不起,纪小姐,是我们失职,我向你慎重道歉,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梅玉菲马上效仿。 能考进寰宇国际,很不容易,她们不想失去这么好的工作。 “可恶,唯恐天下不乱。”孔劭寰单从两个接待处女孩的表情就看出所以然,冷漠打断,对韩律师说:“调查清楚。” 韩律师颔首,“是,三少。” 孔劭寰看了沈时捷一眼,“剩下的问题你处理。”说完,便牵着纪宁夜的手扬长而去。 马志红见三少离开,这才缓过半吊子气来,怒吼一声,将手机狠狠往地上一砸,欲离开,却被寰宇法务部的律师拦下,“对不起,女士,你不能离开,你涉嫌扰乱公司秩序,我们公司准备起诉你。” “你们凭什么告我?我做了什么,我伤人了么?”马志红发狠,一把推开律师,执意离开。 为首的韩律师,眉尾一挑手臂一伸,很快拦住律师,语气依旧彬彬有礼,“对不起女士,我们已经报警了,请你等警察来了向警察解释!” “怎么,你们这是想限制公民人身自由?”马志红也不是省油的灯,根本不卖帐,她盯着韩律师,语气愈发的阴阳怪气,“哟,这纪宁夜的姘头还真多呀,刚走了一个什么三少,又来了个律师。” 她的话不但无人回应,还被人偷笑不知死活。 其中一个律师开口解释,“纪宁夜是我们公司职员,女士你的行为无论是暴力性或是非暴力性扰乱,已构成她无法正常工作。” 傅老太太也懵了,怎么会这么严重,还要动用到警察,又见几个穿着制服的年轻人团团把马志红围着,任凭马志红发飙推搡,就是不让她离开。 老太太心虚了,驻着拐就离开。她虽然是农村的老太太,可毕竟儿子有头有脸,这警察来了,万一把事情弄得太大,把儿子的脸面弄丢了,可就难看了。 “傅老太太,你年纪大,还是稍坐片刻,傅董事长马上来接您。”沈时捷适时开口。 “不用了,我司机在停车场等着,不劳烦。”傅老太太脑子可不糊涂,她刚才一直留意沈时捷打电话时的情况,听得清楚,沈时捷并没有在电话里提到她的名字,只是让她大儿子来寰宇国际一趟。 她也留意到了,沈时捷跟他儿子说话的口气带了几分命令,让她心里无端地发虚,担心会不会给大儿子找了麻烦。 “那行,您老请!”沈时捷含笑,而后对刘科长说,“刘科长,劳你打个电话,转告傅伟年不用来了,我有事忙,改次再约。” 看来,这笨老太太,连自已唯一道歉的机会也舍掉,下回傅伟年若是想约见他,还要看看他心情靓不靓。 电梯渐上,孔劭寰一手紧紧搂着女孩的纤腰,一手轻抚她的脸检查着伤势,暗哑中透出沉稳,“别想太多。” 纪宁夜摇摇头,看着镜中自已脸上触目惊心的五爪印,回想刚才的一幕幕,心头错乱得厉害。 孔劭寰“唔”了一声,捧着她的脸,轻轻吹了几下,突然低了头,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句,纪宁夜苍白小脸瞬时红了,用力抽身,背过身去不肯理会他。 孔劭寰挨了上前,从她的身后搂住她的腰,交叉于她的腹下,声音带着诱哄,“要不……一次就好?” 怀中的人静了,二秒后,他觉得不对劲,轻唤,“宁夜?宁夜……” 纪宁夜恍若未离,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电梯中的半身镜,突然打了一个寒噤,“劭寰,我脑子里一直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好象一不留神就冒了出来,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以前残留的记忆,但那种情绪控不住的感觉让我有些害怕……”她透过隐形眼镜清晰地看到镜中人瞳孔中模糊的倒影,一种奇异的幽闭感袭来,她软了身子,几乎用尽全身的力量在自语,“那种感觉,好象是身体里住了另一个灵魂……” ------题外话------ 27点更一章,求表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 借刀杀人 “停——”他手臂一带,将她翻了过来,五指倏地压住她的唇瓣,又顺着她脸颊滑进她柔顺的发丝,捧了她脸,俯首吻住她,堵住了她的话语。 他的唇瓣温热,带着若有若无的药香,沁入她的心脾,让她紧绷的神经缓缓松驰了下来,他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加深了吻,直到她的呼吸变得困难,方从她的唇瓣中退出,轻声道,“别想太多就好,上去我给你上点精油,安安神。” “能有用么?”她转开视线,明明害怕,却忍不住去窥探,迷离的双眸之中,荡漾出遥不可及的脆弱。 “有我,宁夜,别怕……”他掏出裤袋里白色的手帕,隔着轻柔的缎面按在她的眼角时,纪宁夜睫毛微微一颤,一滴泪珠儿在缎面上漾开。 专用电梯直接停在二十九层体息室,门打开,他将她抱在怀里坐着沙发上,手掌嫌熟地从她衣服底下滑进,声音暗哑,“别再皱眉头,要不然……” 纪宁夜身子微微一颤…… 果然,他在她耳朵里暧昧地呵了一口气,轻轻地笑,“不然我们来做做家庭作业吧,昨晚欠下的!” 她情绪被他左右,恼羞成怒,捶着他的胸口,“你怎么还有心情做这事,都发生这种事了,也不知道公司里的人会怎么议论。” “议论什么?你当小三,还是我成小三?”他轻弹了一下她的眉心,从身边的青花瓶里抽出一根孔雀尾,撩着她的耳窝,“算是惩戒,当时让我出面处理傅伟平,也没有今天的事。” 就是因为顾虑她的感受,所以,他一直没有介入到她答傅伟平之间,否则,傅伟平私下办结婚证的事,岂能瞒得过他? 现在好了,又多了个已婚的身份,孔太要是知道,估计会变脸。 “我哪会想到突然蹦出个马志红。”她缩着脖子避着,嘴里哼哼着。 “你想不到的事多着。”孔劭寰看着她这个样子有些好笑,忍不住伸出捏住她的鼻子,不让她呼吸,数落她,“别人要怎么议论,谁也堵不住。你听了,别觉得委屈,以后长点心就行。”说完,灼热的气息与她的呼吸交错,隔着男士西装裤,她感受到他身上迸发的热意。 他猛地抱起她,将她平放在餐桌上—— “别在这里……。”她眯起着,从落地窗折射进来的阳光照在她身上,让她没有丝毫的安全感。 “就在这!”他断然拒绝,咬住她的粉红的耳垂,视线落在她颈间细嫩白皙的肌肤,及精致的两根锁骨,细累啃噬着,带着催眠般地呢喃,“宝贝儿,我怎么觉得你有几分受虐气质。” 敏感的地方被他的掌心摩娑着,气息变得急促,小脸愈发通红,力气一下子被抽光似地,软在了他的身上。 不同以往,这次他的节奏非常慢,且姿势也不象往常那般刁钻。 孔劭寰对她向来很温柔,唯独在**上,非常霸道,屡次将她折腾昏了过去。 既便是嘴里哄着,也是由着自已的性子欢爱,有时被他欺负狠了,她第二天就有意识的避开,可他总是有办法逮到她,狠狠地要了一番。 象今日只单纯按她的喜好来做,是鲜少的事。 接下来两天,公司上下已传遍了纪宁夜攀上了孔劭寰,这个消息,几乎不亚于当初孔劭寰初来寰宇国际,三天之内撤换了三分之二高层引起的轰动。 警察的介入调察,肇事人马志红被带走,而那两个接待处的女孩,竟被公司以盗窃罪起诉。 起因也是纪宁夜。 原来这两个女孩每天在一楼负责接收花店的送来的花时,偷偷截留,抽走五朵。 公司律师根据每朵一百美金,连盗十二天计算,案值已远超过刑事立案标准,便马上向公安机关报警。 那两个女孩被警察带走时,一直哭求着,说不知道花这么贵,更不知道送花的就是孔三少。 但公司并没有给她们机会,而是交给警察处理。 保全部经理因职员被人殴打时不作为被撤职。 惊诧之余,很多人开始回忆,是否得罪过纪宁夜,尽管公司上下没有一个人会认为纪宁夜最终能登上孔少奶奶的宝座,但就算暂短的情人关系,也足够让纪宁夜在寰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沈姝瑜也好,郭沁月也罢,十四楼的几个科室里,好几个曾经得罪过纪宁夜,或是背后议论过纪宁夜搭上公司高层金主的女职员,都感到不安。 尤其是韦部长,连着几天,心神一直处于飘忽状态,案桌上的电话一响,神经便绷得紧紧。 她是绞尽脑汁想不通,凭纪宁夜这种低三下四,又是结过婚的二手女人,孔劭寰是怎么会瞧上? 傅老太太那天混混沌沌地回到别墅,连着几天心情一直不安,吃饭也没胃口,便借口老毛病犯了,一直窝在房间里,连三餐也是佣人送上去。 想起在寰宇国际大厦大厅里的一些人和事,丢了傅伟年的面子是小,关键是,她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好象会有什么事。 所以,当晚马志红的妈妈打电话来,她抱着蜗牛的态度,让佣人说她老毛病犯了,不肯接电话。 可惜没让她清静两天,乔茹就急勿勿地提着电话跑来找她,“妈,伟年找您。” 电话那端,傅伟年沉着一张黑脸,揪着早已松掉的领带,办公室里都是公司股东级的高管,正在等着傅伟年给一个解释。 老太太接过,刚喂了一声,傅伟年已冷冷开口问,“妈,您前天去寰宇国际干什么?”事发后,寰宇公司单方通知,停止有关和傅氏合作议程。 这个议程,是傅康宁做中间人,让寰宇注资,助傅氏打开东南亚医药市场。 傅伟年马上联系寰宇国际,希望转接沈时捷,想问一下情况,可得到的回音全是:对不起,沈总助现在在忙。 问傅康宁,寰宇国际这招是什么意思,傅康宁依旧是大小姐的作派,扔了三个字“不知道”,直接挂了电话。 最后,傅伟年花了不少公关,才打听到,原来是自家的老娘跑别人地盘打人。 傅老太太以为是乔茹多嘴多舌,恼怒的盯了她一眼,气咻咻地开口,“还不是那纪宁夜,骗婚不说,还骗了你弟弟的房子,我哪能由着她乱来,自然去把房子讨回来。” 傅伟年啪了一下击在书柜上,气得肺都疼了,“妈,您为了一个破房子,搞得现在人家寰宇提出要终止和我们傅氏合作,妈,您知道的,儿子为了这个项目废了多少心思。” 更让他感到颜面俱失的是,傅氏有不少人得到了这个消息,傅老太太泼妇骂街的形象这会已经传遍了整个傅氏公司,连同纪宁夜说的那些有关傅家丑闻的事,再一次引起了公司上下的议论,尤其是几个股东觉得这些年有负于康家,都表示希望傅康宁早点接手傅氏。 “什么什么?”傅老太太急了,虽然根本没听明白傅伟年在说什么。再问时,手机话筒里传来一阵沸腾声音,什么声音都有,好象吵得很厉害,尽管她竖起耳朵听,具体说什么,她却愣是没听明白,只是一些易懂的词汇时不时的钻入耳朵,比如“银行”“钱”什么的。 傅老太太不敢挂电话,只好问乔茹事情的来龙去脉。 乔茹脸色很难看,但事情来得突然,她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大体上告诉老太太,老太太这次去寰宇国际闹事,激怒了寰宇的高层,对方已单方面通知中止和傅氏的合作,并告诉老太太,傅氏和寰宇的合作,是傅氏五年来最大规模的合作,涉及资金达五十亿。 老太太这还没消化,手机又传来傅伟年暴跳如雷的声音,“妈,您知道,我们损失了多少?刚刚接到银行的电话,原本计划这周内到达帐上的第一笔资金就这样打了水漂,妈,我说您没事招惹那纪宁夜干嘛?” “你……”老太太的脸一下就跨了下来,突然,福至心灵般,“老大呀,你不是说康宁的男朋友是一个大公司的大老板,要不你找他商量商量?” 乔茹嗤地一声笑开,声音不觉带了些兴灾乐祸,“妈,您说的康宁男朋友,也就是寰宇国际的老板。就是他刚刚因得罪了纪宁夜,他中断了与傅氏的合作。” 尽管乔茹也不明白,这名不见经状,连傅老太太都看不上的村妹子,是怎么一下子飞上了枝头当凤凰,但只要不利于傅康宁,她是真的是喜闻乐见呀。 傅康宁虽然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并有了威尔先生的相助,可比起做孔家的儿媳的杀伤力,根本不值得一提。 更何况,这次五十亿的合作计划,说是目前由傅伟年主导,但两年后,傅康宁接手傅氏,还不是傅康宁说了算,如今,胎死腹中,对傅康宁接管傅氏后的发展极为不利。 傅老太太惛了,以她的脑容量,根本无法理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乔茹并不想与这个乡村老太太多费唇舌,借口公司出了大事,急急离开。 留下老太太一个,反复纠结地想着,这事,应找谁问个清楚。 马志红在寰宇国际大厦的闹事,并未达到刑事立案的标准,所以,只被判定治安拘留了十五天,她自然不服,刚向A市法院提出行政诉讼,谁知第二天,警察局又对她进行的讯问,这一次,是刑事调查。 案件是三年前,她任职的一所小学里,在课时,因为一个小学生上课吵闹,她狠狠打了孩子五巴掌,造成孩子左耳永久性失聪,后来马志红的妈妈私下赔了学生家长五万块,要求私了,而那学生家很穷,看在钱的份上,也就不再追究,学校也不希望事情弄大,对学校的声誉造成负面影响,所以,没有报警,只给马志红一个学校内部的记大处分。 可不知道,这件事被网络爆了出来,孩子的病历,医生四级伤残鉴定,按中国法律,属于重伤,应追究刑事责任。 同时,当年马志红打孩子的视频被人传到网站,马上在网络上掀起一片狂潮,不到一天,点播量就达上百万。 网友愤怒声讨声一片,更有人肉搜索将马志红证件照贴出,并把马志红从中学到大学的事全挖了出来,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此女人品低下,是教师中的败类,败类中的战斗机。 女警官一脸冷漠,“马志红,你最好按实交待,法医经过鉴定,这孩子的左耳已经达四级伤残标准,属重伤,按国家法律规定,是要判个三到十年,这从轻,就是三年,从重就是十年,你自已看着办!” 马志红逢头垢面,一夜之间,整个人脱了形骸,除了不停地哭外,什么也回应不了。 学校的事早已过去几年,连她都忘了有这件事存在,怎么会在这时候被人纠出来,且人证物证据齐全。 这期间,马志红的妈妈求爷爷告奶奶地,几次找傅老太太,老太太借口身体不适躲在别墅里不见她。 她妈妈无计可施,只好心一横,直接不走人,赖在傅伟年的别墅。过了几天,好不容易才等到回别墅的傅伟年,只差跪下了,希望傅伟年能出面,帮她女儿一把,可得到的消息是,傅氏担受的损失比她更惨重,让傅伟年一提起这事便恨得咬牙切齿,指着她的脸直接骂,判得越重越好,否则,就算是马志红出来了,他傅家也不会善罢干休。 一点面子也不给,直接让家里的拥人把她轰了出去。 傅老太太闯下这么大的篓子,也不好面对儿子,只好携了两个儿媳妇,暂时回牛尾镇避避。 而傅伟平别说电话打不通,便是人影也找不找。 A市某酒吧。 李玉宁轻敲开酒吧VIP包厢门时,里面早已经一片狼籍,茶几上的空酒瓶,地上吐的一堆残羹,酒味、烟味、酸味扑鼻而来,熏得她一阵脑袋发晕。 她忍着心里头狂燥过去,推了一下醉成烂泥似的女孩,“小姐,醒醒,我们这要打烊了。” 沈姝瑜身子晃了一下,一阵阵眩晕,火气瞬时就飙了起来,“纪宁夜,你他妈的……了不起呀,敢推我,本小姐是你这村妇能推的?” 李玉宁容颜露出淡淡惨白,纪宁夜这名字化成了灰她都记得。 沈姝瑜疯了似地鬼叫了几声,又开始锤着沙发,卷着大舌头痛骂起来,“你这臭不要脸的小三,和傅伟平结婚了,还勾引劭寰哥哥。” 李玉宁拿出手机,打开视频录制,冷漠地开口,“小姐,你说的纪宁夜是不是寰宇国际的纪宁夜?” “婊子,你这个婊子。”沈姝瑜呜咽一声,眼泪就落了下来,断断续续地哭了一阵后,又呛着声开始骂,“就是这个……婊子,她不要脸,明明嫁给了……傅伟平,却勾引……勾引劭寰哥哥。” 李玉宁没有一分不耐,她轻轻拍着沈姝瑜的后背,安抚着,宽慰着:“你说的劭寰哥哥是谁?” “嘿嘿嘿!”沈姝瑜傻笑几声,眯着醉熏熏地眼睛,娇滴滴地开口,“他可是了不起的人呀,他很有……很多的钱,不要说是寰宇……国际,那只是小意思,港岛实业……你知道么,他就是太子,是孔家嫡系……唯一的继承人。” 李玉宁眼角释过一丝阴狠,嘴角弧度高高挑起:“你指的是孔三少?” 沈姝瑜把头摇得象拨浪鼓,嘴里却连连应着,“对,对,对呀。” 李玉宁被她的傻样逗乐,低低笑了会,又问:“你说纪宁夜勾引孔劭寰,那怎么可能,纪宁夜很普通的一个女孩,怎么可能攀上这种有钱有势的男人。” 沈姝瑜郁闷了,苦着脸自言自语,“我也觉得纳闷呀,不明白呀,纪宁夜……有什么好呢,长得就跟个…。狐狸似的,以前在南大还给有钱人包养过,被,被……。人家老婆给打了,后来,还和学校的领导做不道德交易,才做了交换生去瑞士念书,这种乱七八糟的人,劭寰哥哥他……怎么会瞧得上,我不明白,路上随便捡个女的都比她干净。”沈姝瑜抱住头,缩在沙发里,脸上挤出痛苦不堪之色,哼哼叽叽地念叨很久,突然跳起来,指着李玉宁骂,“可劭寰哥哥当着公司很多人的面,说纪宁夜是他女朋友。我哥,我哥今天还打电话来,叫我自已离开寰宇,因为我得罪纪宁夜了,惹劭寰哥哥不高兴。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我从小和劭寰哥哥就认识的,我为了她跑到这里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宁愿输给……沈福慧,也不要输给纪宁夜这贱女人!” 沈姝瑜开始疯狂地大哭,毫无形象地在沙发上翻滚着,双腿乱瞪,象个疯妇。 直到她闹累了,睡了过去,李玉宁方关掉视频录制。冷然一笑,从一旁的沙发上找到沈姝瑜的包,掏出里头的手机,打开时,发现要开机密码,便不停地拍她,“怎么开机,我帮你找一下朋友来接你。” 沈姝瑜被摇醒,一愣一愣地,乖乖照做。 李玉宁,用她的手机拨了自已的号码后迅速删除。然后,在自已手机未接电话中,存储下沈姝瑜的号码。 最后,翻出沈姝瑜的手机号码,找到备注为“哥”的号码,发了个短信:来夜来香酒吧07号包厢接我。 做完一切后,她孰若无事般地开始打扫房间,清理碎酒瓶及呕吐的秽物。 尽管恶心得她想吐,可她心情无比畅快。 沈姝瑜第二天是被手机铃声吵醒。 “**!”她暗咒一声,从床底的衣服堆里翻找出手机,见是陌生号码,不耐烦地接起,“喂,谁呀,大清早让不让人睡觉。” 李玉宁拧熄手中的烟,笑道:“沈小姐,我叫李玉宁,我有事想和你私下见一见。” 沈姝瑜想了想,似乎不认识,蹙眉道:“我不认识什么李玉宁,你找我有什么事,电话里直说。” 李玉宁毫不介意沈姝瑜的无礼,礼貌地开口,“昨晚,沈小姐喝醉,是我帮你打电话给你家人,让他来接你回家。” “就这事?”沈姝瑜冷淡地扯了一下嘴角,下床,赤着脚走进浴室,打开浴缸上的热水阀,“这个好象是你们酒吧的义务吧,难道要我送个锦旗表示感激?” “你误会了,我找你是另有其事。”李玉宁冷笑一声,点击播放,电脑屏幕上,沈姝瑜又哭又笑地逗比样让她微挑了一下嘴角,“沈小姐,为了表示诚意,我就不拐弯抹角,我实话告诉你,我原本是世景大酒店的大堂经理,因为得罪了纪宁夜被酒店开除,而且,纪宁夜太卑鄙,她通过三少,把我在业界名声搞臭,现在我只能在一个小酒吧里做服务生。” 沈姝瑜洗脸的手一滞,一种微妙的预感升起,同时,心也随之警觉了起来,“你联系我的目的是什么?” “沈小姐,我有一个完整的计划,可以把纪宁夜和孔三少折散,并且,事不留痕。但这种事要你情我愿,同心协力才做得起来。” 沈姝瑜心头怦怦乱跳,嘴角竟挑起一丝畅快的笑,她抚上了乱跳的心口,告诉自已,这是纪宁夜的报应来了。 可心头再恸,防患之心也不能少,她不敢轻易表达意见,又想进一步听听,所以,象蜇伏在草丛里的小兽静静等待着。 李玉宁冷然挑了一下嘴角,看来昨夜熬了通宵的视频暂时不需要拿出来,这个女人,比自已想象还要恨纪宁夜。 “沈小姐,你放心,这事根本不需要你出面,甚至我们俩人都不需要面对面,你只要拿到纪宁夜在南大给人包养的证据,以及她和傅伟平婚姻其间劈腿孔劭寰的事就够。其它的事,我来处理。” 她学的是酒店管理,心理学是必修的课程,沈姝瑜的担心她一猜就准。 “这样!”沈姝瑜喉咙发紧,轻咳一声后,小声问,“比如你拿到证据,你准备怎么处理?” 李玉宁听出沈姝瑜激动又谨慎的口吻,漫不经心的笑道,“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只要隐藏好自已的IP,声音稍作处理,就算孔家的三头六臂,也未必能查到是谁。” 沈姝瑜心底一凉,如沐冰浴,忍不住就嗤笑出声,“李小姐,我劝你省省劲,你要是能发得出这样的新闻,我沈姝瑜磕头喊你三声亲妈。” “沈小姐,你的意思是孔家背景雄厚,没人敢报道是吧!”李玉宁眸光里跳过暗讽,语声带着谩意,“这事我清楚,事实上,我离职后,曾偿试求助于媒体,想申诉自已被不公正待遇,可没有一家媒体愿意接这个CASS,我也曾去网吧爆过料,洋洋洒洒几千字,上传后审核不过,沈小姐,我把自已的老底掏给你了,你对我再不信任,我就没话可说,再见!” “等等——”沈姝瑜倏地关掉热水开关,调整了一下声线,慎重开口,“我们马上见面,好好谈一谈。” 李玉宁眼中闪烁浓浓戾气,语声却轻描淡写,“敌人的对手,就是朋友,沈小姐,你是个聪明人,地点就由你定。” 一个小时候,兰韵咖啡屋包厢。 兰韵咖啡卖的是世界顶级咖啡,因此,采用的是会员制,专门给有钱的闲的人午后打发休闲时光。 这里的会员卡,她是从沈时捷那抢来的。 来这里,她有一点放心,一是不可能被人偷拍,二是不容易被录音。 她虽然想整纪宁夜,但绝不希望有一天成为李玉宁威胁的对象。 李玉宁由着服务生领进来时,沈姝瑜感觉这个女人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 李玉宁坐下,把包放在桌上,看着沈姝瑜陷入思考的表情,微微笑道:“沈小姐,我们有两面之缘,第一次是在世景的大堂,你为寰宇的贵宾办理入住手续。第二次,是半年前,我去寰宇公司秘书二科办事。” 沈姝瑜这才“哦”地一声想起,她第一次去世景,当时还在寰宇国际的公关部任职,后来,沈时捷为了避免她遇到麻烦的客户,把她调到了秘书科。 沈姝瑜没兴趣叙旧,直接问,“说说你的计划。” 李玉宁淡淡一笑,“有关孔家的事,新闻媒体自然不会报道,但如果我们只提纪宁夜呢,文章只隐晦地提到,纪宁夜马上要嫁入豪门,我想,媒体不报道,但不代表那圈子里的人不知道所指的是孔家。纪宁夜身败名裂,到时候,孔劭寰肯定主动蹦出来为心上人开脱,这不就打开发新闻骂战了么?” 沈姝瑜一下就坐直,乌黑眼眸里隐隐跳动火焰,“不错,接着说。” “只要孔劭寰站出来,那一切就好办了,到时候,可以把纪宁夜在寰宇国际被傅老太太摔巴掌的事顺便暴光出来,沈小姐,您也算是那天的当事人之一,你应比我更清楚,纪宁夜的无耻吧。” “不错,明明是有夫之妇,骗婚骗房后,还敢勾引劭寰哥哥!”沈姝瑜咬牙切齿,想到最近自已受到的委屈,越发坚定要狠狠回击,“纪宁夜在南大被人包养的证据,我可以设法联系钟向南。至于她和傅伟平结婚期内劈腿,这个整人寰宇国际无人不知。” “尽快给我,我需要整理材料,并组织好煽动性的留言评论,到时候,以各种适合的方式,发娱乐新闻、电视台、报刊,贴吧。” “你放心,我弄到后,马上打电话给你。” “我还是留个邮箱给你,你弄到多少就发过来,我撰稿也要一些时间。” “行,没问题。” 沈姝瑜记录好李玉宁的邮箱,站起身,“我已经买单,你可以在这里坐会,我先走。”早上勿勿出来,连澡都没洗,身上粘粘腻腻,很不舒服。 李玉宁也没坐多久,只是把面前一杯相当于她半个月的薪水的猫屎咖啡,慢慢品完后,既离开,回到住处,打开电脑,同时打了个电话给傅莜然。 “我搞定沈姝瑜,她说尽快会把证据弄到。” 傅莜然正在跑步机上晨练,她用披在脖子上的毛巾拭去脸上的汗水,喝了一口矿泉水,才气喘嘘嘘地回答,“什么时候可以拿到?” “没说具体时间,只说尽快。”李玉宁打开一个文件,输入密码,“我稿子撰好,你要不要看看?” “到时候,连同沈姝瑜的证据一起发来,还有,上次的稿费,我也会一并打给你。” “那我的签证什么时候能下来?”这件事把孔劭寰拉下水,她没有信心能承受三少的雷霆之怒,只想拿了钱就走人,永远不会回A市。 傅莜然又喝了一口水,满意地看着镜中那张运动过后艳若桃花的小脸,眉眼弯弯,“别急,等我先拿到沈姝瑜的证据再说,你如果想早点走,就替我催催她。” “明白!” “没事的话,别联系。”傅莜然挂断电话。 一旁正在做瑜珈的乔茹听到这一番话,蹙眉,“你在做什么?” 傅莜然没准备瞒着乔茹,本身这件事也需要乔茹帮忙,淡淡一笑,“借刀杀人。” ------题外话------ 再喝一小杯鸡血,还有,新文已在做封面了,五月一号开坑后,大家收藏就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 风起夜宴1 乔茹站起身,不停地擦汗,“借谁的刀,杀什么人?” “妈,傅康宁背后有康家,卓家,她的舅妈又是符鸣凤,这样的背景,凭我们的力量很难悍动,不如借用另一个人的力量。”傅莜然为自已处心积虑想出的这一计做了一个“V”的动作,然后得意洋洋的说,“孔家,我有办法利用孔家三太子去打击傅康宁这贱人。哈哈,妈妈,这要是成功,算不算是在傅康脸的伤口上撒盐?” 她永远也忘不了傅氏五周年上,傅康宁的春风得意,和她的狼狈不堪,似乎也是从那时开始,她的运气开始走下坡路。 所以,无论如何,她也要把这口恶气给出了。 “说说你的计划,孔家三太子为什么肯无缘无故帮你?” “他才不会帮我,但我们可以挑起傅康宁和纪宁夜之间的战争,那就水到渠成。” 傅氏五周年庆,被傅康宁狠狠回击后,哭泣、发泄过后,便渐渐冷静下来,她不在公众面前高调,而是等待时机。 转机很快就来。 傅老太太因为得罪纪宁夜,让寰宇国际单方终止和傅氏合作,她很快嗅出这里面的不同寻常。 花点钱找私家侦探调查一番后,得出的答案果然大快人心。 原来傅康宁根本没搭上孔劭寰这艘豪华邮轮,而是纪宁夜,那个与她在世景大酒店仅有一面之缘的女人。 在傅氏五周年庆上,傅康宁利用孔劭寰的身份煽了她一巴掌,现在,她要用纪宁夜,借力还击。 同时,借助媒体的力量煽风引火,加剧傅康宁和纪宁夜之间的矛盾。 其实要拿到纪宁夜在南大被人包养的证据并不难,私家侦探就可以搞定。 可她担心孔劭寰,如果被孔劭寰察觉到她在背后操控,她和乔茹都会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她想到了替罪羊沈姝瑜。 至于撰稿人,她依旧选择李玉宁。 李玉宁是她高中的同学,虽然大学后两人就极少联系,但她知道李玉宁文笔不错,当初傅康宁的很多新闻稿都是她写的,言辞犀利极富煽动性。 而这一次的配合,更是顺利,原来,李玉宁和纪宁夜之间也有恩怨。 “你说仔细些,妈一时转不过弯来。” “之前新闻曾报道过,孔三少携傅康宁一同出席傅氏五周年,在媒体和网民眼中,孔三少和傅康宁已是一对。” “纪宁夜和傅伟平结过婚,她的身份就是傅康宁的四婶,如果网上传出纪宁夜和孔劭寰在一起的话,谁脸上最无光?” “自然是傅康宁。” 傅莜然轻啜一口运动饮料,“这就对了,网上一旦暴光纪宁夜不利的新闻,我们就可以顺势雇用水军,引导网民留言风向,说这是傅康宁不甘被辱,所以,暴光男友孔劭寰劈腿自家四婶的丑闻。到时,傅康宁得罪孔家,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乔茹摇摇头,斩钉截铁说,“孔劭寰未必肯信这是傅康宁做的。” 傅莜然失笑,“单单这么简单孔劭寰自然不信,不过,机会看个人创造。妈,卓爷爷的八十寿辰很快就到了,我知道他们也邀请了孔劭寰,到时候,只要孔劭寰把纪宁夜带来,您就看您女儿表演吧。” “小然,这事你三思而后行,记得,别因为搞傅康宁,反倒把孔家给得罪,这可是得不偿失的事情。”乔茹也仅能劝一劝,她知道这次被打击得太狠,如果她再阻止,恐怕傅莜然会挺而走险,还不如让她她一试。 “妈,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卓老八十大寿寿宴,地点选择在自家的老宅。 刚好适逢卓老孙女正值美好年华,所以,趁此机会邀请不少世家弟子或是青年才俊,显然有亲自物色孙女婿的意思。 今晚,受邀的除了是政界的红人外,就是医界的跷楚。 卓老的府第位于A市城市老区,虽是老区房子,房子结构不是最合理,甚至交通也不算便利,但却是民国时候遗下的旧居翻新建起,半是古董,比起城中的新贵,这里的房子带了浓郁的文化沉淀。 卓家在A市绝对算得上名门望族,可惜卓家人丁不旺,卓老育有二女一子,长女卓丹红和入赘女婿路仲秋于十多年前夫妻遭遇空难,只遗下路郁也、路林琼兄妹两人。 路家在A市原本也是举足轻重的家族,十几年前,因为一件阵年的旧案被人连根拨起。 女儿和女婿双双死于空难后,卓老对这一对遗孤非常心疼,便将他们带到身边,改了他们的姓,亲自教导。 二女卓丹明嫁于香港名门望族孔景元,也就是孔劭寰的伯父。 第三个儿子卓昊炀算是卓老的老来子,现年不过是三十三岁,他二十岁就入主龙腾国际,仅三年时间,就成功从姐姐卓丹明手中夺回公司大权,十年间,将龙腾国际扩张到各个领域。 按理,有了这样的后继者,卓老可以安心了,可惜卓昊炀是个彻头彻尾的不婚主义者。 卓昊炀不婚,并不代表他是个殉道士,他的后宫足以用三千粉黛形容,被人称为“国民总裁”。 加上外界一直传言卓昊炀喜欢美少年,虽然到目前为方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摆到卓老面前,但流言就让卓老头痛不已,只能将第三代的希望寄托在卓郁也身上。 今日卓府内,所有的小径,廊道,楼梯都铺上了厚厚的大红地毯,一楼圆形主客厅的沙发和摆设全部被清空,腾出一个可以同时容纳六十人的舞池,四周悬挂着卓老一生的三个重要时期的摄影海报。 在宴会厅的一端,摆放了四张桌子,正中一张是十八人座,其它三张呈弧形摆开,桌上放着冷盘菜及各种水果拼盘。 老人不喜欢西式风格,所以,还是延席中国旧传统,开酒席,但为了响应国家一直提倡的节俭之风,这次卓老大寿办宴请四桌,而且,宴上没有邀请政府官员。 此时才下午四点,晚宴时间尚未到,宾客早已提前到达。 卓昊炀和卓郁也与一群男宾在偏厅中玩桥牌,卓丹明陪着几个贵妇在另一间偏厅打麻将。 宴厅里,傅莜然一身大红色的小礼服不停地与宴会中的宾客打招呼。 “韩总,谢谢您的光临,晚上多喝几杯。” “魏小姐,今晚的礼服不错。” “杨总,听说你的建基有意向上市,爸爸昨天还提起,如果杨总有兴趣,可以考虑让傅氏参与合作,让我们也分杯羹。” 她迈着轻盈的脚步,与人频频碰杯,轻啜一口后,又游离到另一簇的高贵人群中。 耳边不乏听到—— “听说,今晚除了卓老办寿宴外,还要当场宣布与傅家的联姻。” “是呀,她终于名正言顺了。” “前阵,傅康宁那么风光,我还以为这位刘姐姐从此会消声匿迹了,谁知道现在这么快又借着卓家风光起来,不得不说,有其母的风范。” 讽刺也好、妒忌也罢、—— 她照单全收! 傅莜然在众人的视线洗礼下,嫌熟地穿过中厅,走过廊道,推门进入洗手间,对着镜子,拿出唇彩,轻轻涂沫着。 不得不说,这次礼服相当适合她,带着珠光的红映得她的肌肤象打了一层腊般光滑,而修身的腰际线,把身高的劣势抹了去。 她对镜子展开灿颜,而后,再次挺胸回到宴会厅。 美丽和自信,加上卓家附于她的尊贵身份,让她今晚如同女王。 傅伟年站在离宴厅门口十米处,与几个医界的同仁聊得正欢。 “你好呀,老同学!” 傅伟年打量了一眼中年发福的男人,嘴角微微一抿,想离开,高延青地却先拦在他的前面,“老同学,怎么这么久不见,连个招呼也不打。” 傅伟年压了一下嘴角,瞄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警告,“延青,注意一点场合,最好别弄得大家不开心。”他频频向远处的人打招呼,文质彬彬地笑着,他虽然人到中年,却保养适宜,若不注意他眼角的细纹,只道是个正值三十五岁顶盛之期的男人。 高延年是他的大学同学,当年狠追康舒华,败北后,一直心有不甘,这些年,遇到任何场合总会抢白他一顿。 高延青是医界有名的流氓加才子,论人品,那可谓是毒舌加心狠手辣,论才华,连康老也承认,他是个医学鬼才,如果能一直走临床,将来的造诣必定超过康老。 可惜他后来转修药理,毕业后,收购了一个小药厂,没过几年就搞得有声有色,如今也是市里的龙头企业之一,甚至比傅氏还早了一个月上市。 高延青夸张地弯了弯腰,指着不远处的傅莜然,“傅总真是个中国好继父呀!” 傅伟年真想一脚直接把眼前这个神经病踹倒在地,可再讨厌,脸上还是装着,“不劳费心。” “不过,你这继女有几分当年乔茹的本事,瞧,今晚正主还未出现,她一副俨然半个女主人的架式,遗传到位呀。不过……”高延青摸了摸鼻子,意味深长地笑了,“这定下的事,分分钟都有可能变卦。我说老同学,有些事,人算不如天算!” 傅伟年冷嘲一笑,“高延青,晚宴还没开始,你就醉了。” 高延青摇了摇手中绿色的饮口,轻啜一口,朗声笑,“我可是一口酒没喝,要不然,我一定会向傅总求证,前一段时间,傅氏高调与寰宇国际签约的事,突然被寰宇国际单方中止的事,原因是老太太因为家事跑人家公司论理去了,是不是流言?” 这样的言论,瞬时让宴会厅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不少人以同情的眼光看向了傅伟年。 孔劭寰和纪宁夜的事,算是A市最近最炙热的话题,很多人对纪宁夜的身份感到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了,竟能拿下高高在上的孔氏太子。 可也有不少人认为,孔劭寰此举正是明为打压傅伟年,实为是暗中扶傅康宁上位的手段。 至于为纪宁夜出头,不过是个借口,以傅家的名望,纪宁夜这个二婚的女人根本没机会上位。 可这些想法,众人全放在心里,就算议论,也是私底下的事,也唯有高延青敢在这种场合公然抨击。 真是应了一句,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流氓。 更何况这个小人,还是有文化的流氓。 乔茹见状,向身边的人道了声失陪,马上携了女儿过来,脸上笑意不减,“高总,小宁和孔三少的事是她们年轻人的事,不劳废心!” 乔茹这一句话不可谓不高,一下子就解释了,傅氏之所以和寰宇国际中止合作,纯粹是联姻失败,这种事,在豪门联姻中也算是常见,不足为奇。 说穿了,是傅康宁没本事守住孔三少罢了,比起老太太上门大闹寰宇的丑闻,这个理由光鲜多了。 傅莜然巧笑嫣然地加了一句,“高总为了我们傅家,真是操碎了心。” “我们傅家?”高延青看着傅莜然,摇首感叹一句,“刘小姐,虽说养大于生,但做人还是不要忘本。” 在今天这场合,居然又提起她的身份,傅莜然到底年轻,哪禁得住这样的嘲讽,当即冷了脸,“高总,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刘小姐,你似乎越界了,这是卓老的寿宴。”高延青笑咪咪地提醒,“年轻人还是沉得住气好。” 傅莜然自信一笑,“是不是越界高总一会自然知道,希望到时候高总能自动消失。” 傅莜然的声音不算大,可因为大厅太静,所有人的关注都被吸引到这场矛盾中,所以,她的逐客人自然每一个人都听到了。 这正也是向所有人公然宣布一个消息,她的身份今晚将得到认证。 乔茹虽然觉得女儿有些沉不住气,但因出是出于维护傅伟年,所以,她没有出口制止。 宴会中的不愉快很快惊动卓家的正主,卓昊炀不为所动,继续玩着手中的牌,卓郁也笑着欠声站起,走到宴厅中一把揽住傅莜然的肩,食指和中指不经意地敲着她的关节,侧首眯了眼看她,“什么话题说得这么热闹?说来听听?” 白色西装,玫红色的领带,与一身大红晚装的傅莜然,很不错的情侣装,明眼人一眼,笃信了今晚傅卓两家要传出好事了。 这高延青,就是不醒目,在这节骨眼上,拿傅莜然开刷,当真是没事找抽型。 傅伟年有些僵笑地扬手,“是误会,郁也,莜然孩子心性,别理她。” 傅莜然下意思地握紧拳,回道:“郁也,对不起,是我不好,刚刚一时冲动冒犯了高总。”神经有些控不住地紧绷,她有时候,真不了解这个男人,看似不经意间,往往是投弹的前奏。 在社交礼节中,客人冒犯主人,被勒令离场,这是无可非议的事。 现在关健在于,卓郁也肯不肯替未婚妻作主……。众人期待着! 卓郁也了然一笑,柔声问,“你是怎么冒犯高总呢?” 俨然是呵护女友的姿势,不禁让全场的年轻女性开始羡慕起傅莜然,凭着托油瓶的身份,不仅能顺利进卓家的门,还得到男友公然呵护。 难怪最近都没那个嫩模苏颖的消息。 傅莜然不答,垂下眼睑,象个犯了错的孩子般,乔茹带着苛责的眼神看了女儿一眼,“她呀,真不懂事,高总只是说了一句她不爱听的话,就使小性子,要让客人离场。” 卓郁也眉峰一蹙,转身问高总,“请教高总,您说了什么话令莜然小姐不开心了?” 高延青冷笑一声,“不过是提醒她,做人不要忘本。” 卓郁也拍了一下掌,摇摇头,“哦,这就是高总不对了,今晚是卓傅两家盛宴,傅叔带着傅大小姐来参加宴会,你在傅叔面前提起她的生父,她担心傅叔多想,自然不高兴,这是情理中的事。” 乔茹见他为女儿说话,脸上有关,但面上,她依旧客套着,“郁也,我看高总也是无心的,算了,来了就是客,算了。” 傅伟年难得在高延青面前胜了一局,脸上亦露出笑容,拍了一下卓郁也的肩膀,以长辈的口吻道:“郁也,算了,高总是长辈,长辈教训小辈几句,没什么大不了。” 话说得好听,但教训二字实在是点中要害。 卓家的孙媳妇,在自家爷爷的寿宴上,需要一个外人来教训? 宴会厅上的人,没几个是省油的灯,哪能听不出傅伟年的话。 卓郁也一动不动,依旧侧脸含笑看着傅莜然,右眼微眯,嘴角上挑,在沉默凝固,似乎在等待着傅莜然的答案。 她突然打了个冷噤,冰冷从胸口处冒起,延伸,穿过四肢百骸,身体一点一点冰凉下来。 卓郁也这样的笑容于她并不陌生,她突然感到有一种熟悉的恐惧,在她意识到时,她想先开口拦截时,卓郁也却突然开口,“傅叔,乔姨,很抱歉,高总是我爷爷的客人,既使我很想替莜然出口气,可我不能这么做。” 傅伟年和乔茹对卓郁也模凌两可的表态大失所望,而傅莜然却偷偷地松了口气,至少不是她刚才所预感。 方才,她还真怕卓郁也朝着她来一句:你算什么? 卓郁也揽了高延青的肩,“高总,还有半小时,进去替我玩两手,今天给三叔虐狠了,就有你机会赢他。” 傅伟年倏地脸沉了下来,卓郁也那句话尚可解释,但与高延青公然勾肩搭背的动作不亦于狠狠煽了傅家人一脸。 乔茹及时挽住丈夫的手臂,轻捏了一下,低声说,“算了,郁也就这性格,今晚是莜然重要的日子,忍忍吧。” 人群在低低议论声中散开。 这一次,傅莜然再也没心思扮演女主人的身份,她站在大厅外的小走廊上,失神地看着花园中的喷泉。 晚宴于晚六点正式开始时,宴会的灯光被切换成三盏束光灯,打在楼梯上。 众人只见,卓老一身暗红色的唐装慢慢拾级而下。 左边是卓家长孙卓郁也,右边是康老,搀扶他的人是……傅康宁。 身后,是卓昊炀以及卓丹明孔景元夫妇,走在最后面的是康家三个兄弟以及符鸣凤。 这样的阵势,让傅伟年心头“咯噔”一下,脸色沉了下来。 傅莜然死死的咬着嘴唇,眸子里是数不清的怨毒和恨意直射向台前,一身玫红晚装的傅康宁! 玫红……。与卓郁也的领带才是真正的同一色系! 宴会上掌声自发地响起,直到卓老走到宴会大厅的台前,大厅内灯光重新亮起,卓老抬手示意安静时,掌声方停。 台上,卓老中气十足,“感谢各位来宾百忙之中光临敝人八十寿宴,趁此之际,特此宣布外孙女傅康宁和卓老长孙卓郁也世侄的婚礼将在二月十八举行。最后,请大家就席吧,祝大家今晚吃好、玩好,我这老头就不发表长篇大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 风起夜宴2 “不——”字尚未冲出口,乔茹比她更快地掩住了傅莜然的唇,她狠狠挣扎换来乔茹更狠地掐住她的喉咙,迫她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输也不要输太难看!”乔茹的唇瓣堵着女儿的耳朵,一字一句咬着,“给我冷静!” 傅莜然全身颤抖着,若非是乔茹的力量支撑,她或是直接冲到台前,或是直接倒下。 少顷,点燃的怒火从咽喉中一点一点地压了下去,余火在胸腔中肆意燃烧着……最后,只余灰烬! 台下,一声嘹亮的品哨声响起,高延青嚷起,“这才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康老,卓老,我高延青不才,先喝一杯庆贺。” 瞬时,人们从惊愕中醒来,纷纷举杯纷纷表示庆祝。 卓老对高延青笑,“延青,今天你得少喝点,要不然,把我场子砸了,我老头可不依。” 言中之意,显然透出一个信息,方才在宴厅中发生的摩擦,卓老心中有数。 高延青嘻笑一声,“学生不敢,学生知道,您老一生节俭,学生是空等了你六十大寿又空等了七十高寿,好不容易盼到你终于做八十了,才整个区区四桌,还不如人家一个小儿满月宴,不过,这请柬可是络阳纸贵,我怎敢一醉了之,今晚必定竖着进来,昂首阔步地离开。” 一旁的康老笑,“卓老,你这学生,卖的就是嘴刁。” “怎么,你眼红?” 两人一句互动,完全看不出之前媒体所猜测的,康卓两家因为傅康宁和卓郁也的婚事交恶。 乔茹一声不吭,悄无声息地带着她傅莜然走到了厅外的走廊。 卓老的每一句每一字都象毒蛇牙齿一样,连同毒素刺进她的心脏。 可她,不会再问为什么了。 这是一个局,让她乔家母女出丑的局。 “妈,我们怎么办?”傅莜然张了口,眼泪便混着黑色的眼睫液,拉出一条黑色的痕迹。 “你爸爸会有办法,别担心!”乔茹平静地拭着女儿脸上晕开的唇膏、眼影、睫毛液,理着她半散开的发髻,残妆下的傅莜然象个被汽车辗过的破碎芭比! 她心疼的,哪个母亲看到女儿连番两次受这样的委屈不心疼? 傅莜然凄冷地摇头,“爸爸,他连认我都不敢,看今天,他就在这里,他可曾为我做一件事,哪怕过来抱一抱我?” “你的……亲爸爸其实……。”乔茹吞吞吐吐之间就陷入沉默,心底迟疑着该不该说,如果不说,只怕这个女儿很难从两次打击中走出,如果说了……。她又担心,傅莜然还沉不住气。 傅莜然哽咽,“妈……我很难受,真的难受,难受得想杀人,也想自杀。” 乔茹轻叹一声,附耳过去,“你爸爸是……。” 乔茹轻轻擦着女儿脸上的残泪,“要不然,凭着你妈这点人脉,能避过卓家和康家,把傅康宁的吸毒新闻传出去。” “不是那个记者,是爸爸在帮我?”傅莜然无法置信地瞪大双眼,在乔茹缓缓的颔首中,咧开了嘴—— 饶是她再怎么幻想,也从不曾想到,这个天天可以从新闻,杂志,报刊上看到、天到的名字,居然是自已的父亲。 难怪她编排的那些关于傅康宁的新闻能轻易地发出去,原来并非乔茹年轻做明星时认识的很铁的记者,而是他的父亲在悄悄帮她夺傅氏的继承权。 那……傅家、卓家算什么? 如果有一天,她能名正言顺地冠上这个姓……。 “不可以,如果你不想毁了你爸爸,今时不同往日,你爸爸那个位置,稍有风声就是鹤唳,你知道后,什么都别说、别做,听妈妈的安排,记住了么?”乔茹扣住她的下颌,沉着脸,“妈告诉你,只是让你不要轻看自已的身份,你是真正的公主,你身上流的血,一点也不卑贱。现在,你抬起头,挺起胸,跟着妈回宴厅入席,笑着直到晚宴结束。” 宴厅中,傅伟年脸上僵着,这会连假笑也端不出了,肺部象是浸了水的海绵,连着呼吸都困难,尤其是触及高延青带着挑衅的目光,回想起几分钟前,他还向众人说卓郁也和傅莜然的婚事已定下,仿如吞了半只苍蝇,恶心透顶。 现在,有多少人暗自、甚至公然在嘲笑他这做父亲的? 他眼角扫向台上的傅康宁,此刻,她正与卓郁也正交头接耳。 男的一身白色西装,嘴角含着优雅弧度,双眸如同黑夜一般静谧专注,再不见素日摆在脸上冷傲无情,此刻,正细细聆听着女伴的细语。 而傅康宁,眉眼弯弯,无丝毫戾气,恍如陷入热恋般的少女,双靥健康润白,那有半分彼时吸素的颓废。 怎么看都不象是迫于家族的联姻,貌合神离的怨侣。 至此,他已然明白,康卓两家联手摆了他一道,尤其台上那个所谓的女儿,连结婚日期都订下了,却不曾在他面前透露半分。 其实他也想不通,怎么和这个女儿生份至此。 他不认为,当初听闻卓家要退婚时,他建议让傅莜然代替她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他在棋局之外,毫无察觉康卓两家正在对弈,当时的他,为了傅氏的发展,不希望失去这个豪门联姻的机会,所以,才急急把傅莜然给推了出去。 可现在,恐怕全A市的人都会认为,他这个做父亲的,自家女儿不理,倒全心贴在便宜女儿身上,最后,偷鸡不成赊把米。 成全了一场笑话。 傅伟年低低笑开,视线从女儿身上移开,投向楼道中央那一张康卓两家的合照,他的亡妻康舒华就站在康老的身后,双手搭在父亲的肩上,笑容甜美,尤其是那水汪汪的大眼,很容易让人忽略其中所隐藏的智慧。 当年,所有人都说他是为了康家的权势而追求康舒华,其实,吸引他的是这双眼睛。 突然,门口出一阵喧嚣,有年轻女子惊呼声,“是三少。” 傅伟年倏地转身,看到孔劭寰挽着一个年轻的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正是纪宁夜。 如果说美丽是上帝赐给女人的礼物,无疑这个女孩是饱受上天厚待,既使她低垂着双眼,两抹蝶翼般的黑睫遮住了心灵的窗口,但唇边淡淡笑容勾勒出的姣好唇形,依旧让宴厅中男人移不开眼睛。 而宴会中的女人的视线自然落在孔劭寰的身上,一张东方人少见的深遂轮廓,他微扬高唇角,着绅士般的笑,偶尔与人视线交错,那微一颔首的绅士风度令人倍感舒适。 傅伟年心中自嘲,看来,A市的圈子始终只围绕着几个家族,他再努力,也不过是在边缘徘徊。 那他又何必再让这些人将他一军? 思及此,冷笑一声,连招呼也懒得打,便阔步离去。 孔劭寰和纪宁夜直直走向今晚寿星面前,孔劭寰玄即开口,“卓爷爷,祝生辰快乐。”转首,含笑介绍,“这是宁夜。” “卓爷爷,祝您生辰快乐。”纪宁夜双手呈上贺礼,绵帛下,她的手心全是湿汗,这是她第一次以孔劭寰的女友正式出现在公众面前。 卓老刚想拒绝,一旁的符鸣凤接了过去,笑道:“卓伯伯,说好了一概不收礼,但这件,您是必收不可,这是孔家收藏多年的北魏华佗针,劭寰真是有心了。” 卓老一听,喜上眉梢,小心翼翼地接过,叹道:“这可是无价之宝,但实在是趁我的心意,所以,我就抹了这老脸,收下了。” 七十年代,当年香港拍卖这一套华佗针时,当时国内正值形式最严峻之时期,他是有心,也是无力。最后,也是从相关报道中得知香港孔家拍下了,还算欣慰,没有被国外的买家拍走。 宴席开始,孔劭寰和纪宁夜被安排上了主桌,席间,偶有旁人问起,孔劭寰一一替她作答,对女友呵护之意,溢于言表。 连同卓老都忍不住对康老说:“年轻就是好啊。想当年,我们也热血过。” 寿星只是象征性的在宴席上接受大家的祝愿酒,四十分钟后,洒宴结束,为年轻人所喜的西式的舞会在康家花园举行。 康家的花园建于民国政府时期,占地约八百平方米,建筑风格是小桥流水的苏州园林格局。 在花园中最醒目的应是荷占地约为两百平方的荷塘。此时,秋日已渐过,冬日悄然而至,一池的荷花早败,一眼望去,清水泠泠。倒是垂柳四周,一碧清波倒映着点点霓红。 傅莜然已经在洗手间里修完妆容,她神情自然地随乔茹在花园中与人交谈,俨然扮演着女方家属的角色。 这样的高指数的忍耐,令在场的每个女士汗颜。 孔劭寰无疑是晚会中的焦点,不仅被几个商界人士包围,就连年轻女孩也不肯轻易放过结交孔三太子的机会。 就算孔劭寰身边有了女友,也不防碍无数女孩对他趋之若骛。 傅康宁见状,索性拉了纪宁夜的手,邀她一起逛荷池。 “太吵了,我喜欢听抒情、节奏慢点的歌,对快节奏的DJ无感。” 纪宁夜赞成,她也被舞台上那几个热舞的女团不感兴趣,尤其是重金属音乐,震得她心脏都要跳出来。 而远离舞台的八角亭台边,几个男人一起泡功夫茶。 一个男人叹气:“不可否认孔三少的优秀,可他摆明了名草有主,这些女人还如此飞蛾扑火究竟是要闹哪样?” 高延青的声音,“三少名草有主,那昊炀就是今晚最出色的单身汉,这些女孩为什么不来猎他呢?而且,这里这么多的单身狗,为什么没人注意?” “你这单身狗年纪过高,颜值过低,不符合市场要求!” 有人啧啧几声后说,“我们的国民总裁卓先生性向模糊,一直是圈里优质女郎心里的一道伤,在这方面,至少,我们的国民情人孔三少宣告了他的性向,让这些女人有了满血备战的动力。男女PK,是颜值重要,还是器官占上锋,女人不擅分析,所以,她们轻易不敢披旌作战。但女人与女人PK,明显打的就是颜值保卫战,我想,她们是在认为,自已有能力击败一个名不见经状的灰姑娘吧。” 卓郁也这才认出,此人是A市著名的影评人向中军,难怪,如此毒舌。 他靠在亭子柱边,正在玩3D手游,今晚他配合任务完成,自然没有兴趣再和傅康宁卿卿我我。 而傅康宁显然也没兴趣和他当场秀恩爱,这会与孔劭寰的女友正聊得正欢,那表情,俨然是相见恨晚。 高延青毫无形象地跷着二朗腿坐着品茶,听得津津有味,向中军又道:“有一个调查,女人看镜子时,会自动脑补修复容貌,给自已加分百分之三十,所以,没有一个女人会认为自已丑,而稍有姿色的,就会认为自已艳盖群芳了,凭美貌就可以决战江湖,瞧那傅莜然,就是标准的一个治愈系的女神人,她让我想起娱乐圈一个女神人的自夸:美到没朋友!” 女神人和女神绝对是两个概念! 这嘴巴,真毒! 向中军注意到卓郁也,他弩了弩嘴朝向一簇人群,突然,完全相似于赵忠详老师的声音朗朗吐出,“雨季过后,又到了交配的季节,草原上一片生机盎然,母狮们……” 卓郁也哈哈一笑,朝着向中军做了个揖,退出游戏,坐到向中军身边,饮了一杯功夫茶,赞,“手艺不错,口才更不错,你可以去主持综艺节目,栏目组就叫品茶话人生。” “到时候邀请卓少来当佳宾?” “找我三叔不是更好,他要是肯上镜,比东皇影视麾下的影帝还更有号召力。” 高延青很认真地琢磨,“如果能把孔三少一起邀请,向兄,你以后就是A市金牌主持,年薪以五百万计算。” 卓郁也喝了几杯,听他们聊起时下医患纠纷,就兴趣缺缺地离开,往年轻人聚集的舞台走去,途中,卓郁也遇傅莜然,驻足,环抱双臂,侧首眯眼看向她,看到这么快调整过来,一副重装待发的模样,卓郁也忍不住笑了,状似亲密地附耳,“刘大小姐,卸了装有点小新清的味道,不过,下次记得挑厚款的隐形bara,就不用这么拼命挺胸了。” “你……。”傅莜然气息一窒,心里象住了一只怎么关也关不住的恶魔般,恨不得当下就撕了眼前这个男人,“混蛋!” 卓郁也啧地一声,“别,混蛋这是爱称,刘小姐千万别随便称呼别人的未婚夫。” “我不姓刘!”傅莜然气得吼出声,一下吸引了四周带着探询的目前,想到乔茹的警告,马上噤声。 “哦,对,你如今姓傅。” 傅莜然气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尽管她早已领略到这个男人的可恶,但在此之前尚有一丝希望,可现在,已彻底被他踩在脚下。 “卓郁也,我记住你了,总有一天,你会跪着求我原谅。”她眼神划过一簇恨意,也意识到,再和眼着这个男人纠缠下去,她只会输得更彻底。 卓郁也眯眼,迅速接了一句,“那你会原谅?” “不会!”她想也不想,马上回答。 “那我跪你干嘛?”卓郁也再次俯耳,嘲笑,“YY完了,洗洗睡吧,失陪了,刘大小姐。” 傅莜然忍下心头狂燥,深深吸了一口气后,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向傅康宁和纪宁夜。 再难堪,她不能离开,更不能乱,今晚机会难得,她得好好把握。 “纪小姐,我把你拉到这边来,只是想跟你说,我奶奶得罪你是她的事,傅氏是我母亲留下的产业,我希望能得到寰宇国际的支持,这是双蠃,希望纪小姐好好考虑一下。” “傅小姐,这不是我所能左右,你找错人了。” “我没找错,如果你肯在三少面前美言,他肯定会重新考虑。”傅康宁轻叹一声,“我是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母亲留下来的基业被外人所倾占,纪小姐,你帮帮我好么?” “傅小姐,我不知道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其实你已经打赢了这一战,有了卓家的支持,我相信傅氏回到你手上只是时间问题。傅小姐,其实第一次见你时,那天,你用很独特的方式拒绝了你父亲要求你有授权书上签名,我不从不认为你是弱者,更不认为,你需要寰宇国际来助你夺回傅氏大权。”她对着傅康宁眉眼一弯,皓眸里拖出来曳丽艳波,竟让人心跳漏一拍。 尽管眼前的女孩变了容貌,且完全不认得她,可傅康宁在辩声上有着惊人的天赋,她有七成以上能确定,眼前的女孩就是多年前,她处心积虑想结交的顾念景……那个自幼被孔家太子养在手心上的女孩。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女孩会摇身一变成为纪宁夜,但她为人向来谨慎,对于别人的私事她从不过问,免得被牵入大家族的矛盾中。 “哇,你这一笑,眼睛真的很媚人,很勾人。”傅康宁凑近她,端详了片刻,低声笑,“我要是男人,肯定会被这一双眼睛吸引,难怪孔三少都被你迷住。” 傅康宁微微扯了一下嘴角,这双眼睛,她第一次看时,着实被惊艳到,也因为这双眼睛,她才在回国的第一次家宴上看到纪宁夜时,吃了一惊,这天下,居然还有人拥有这么美的双眼。 但细看,还是略有区别,纪宁夜的瞳色相对暗沉,比起那女孩若琉璃般的瞳色,黯淡了很多。 且,纪宁夜的容貌很出挑,但在这个整容的时代,比起那女孩的天姿国色,简直是天壤之别。 纪宁夜对傅康宁思路神级式的跳跃报以一笑,但换个话题更好,免得双方都尴尬。 两人静静走了一段路后,傅康宁拉了她走到池中的亭台中央,“这里是卓园夜景最佳观赏点。只是这池里养了鳄鱼,所以,把晚宴设在对面。” 纪宁夜抬头望着深蓝色的苍穹,眯了眼,“是,这儿幽静很多。” “纪宁夜,”傅康宁突然唤了声,隐隐带了丝捉狭,“你跟我说实话,那天我和你男朋友一起出席傅氏五周年,你是不是心里不舒服?” 纪宁夜犹豫片刻,点点头,但眉宇间很快被温婉所替代,“刚开始有点受打击,但仔细一想,觉得可能是出于礼数。只是现场观众在起哄,加上主持人蓄意引导,让人感生误会。” “算你聪明,我现在让你看一个视频,担保你看完后,什么感觉都没了。”傅康宁说着,拿出手机,找出收藏的视频,点击播放。 “宁妹,这是饿为你滴准备滴婚礼,喜欢不咧?” “你看人家都舍你穿滴象土豪金,一点都不喜气咧,饿是公主,你是王子,要穿白的咧!” “没斯没斯,今天当是饿们练习练习。” “中,中,饿刚才还心思你不喜欢饿咧!” “喜欢、喜欢,饿是好喜欢你咧!” 纪宁夜听着视频里的怪声怪调,忍不住“卟嗤”一声的笑出来,“傅小姐,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些?” 原来,傅氏周年庆的直播后,很快被网友制作成各种视频,疯狂地在各个人气贴吧转载。因为视频中的男女主角极少交流,一些网友把各种声音过滤后,给二人配了各种方言的恶搞配音,幕后配乐用上了婚礼进行曲。 “一些火的贴吧都有,你不知道,当时三少火成什么样,很多在线网友都在猜他的身份,留言竟达数万。”傅康宁在UC上搜了一下,“看,就是这贴子,《傅氏五周年神秘佳宾身份测试题,现在投票结束了,但回复每天还是有上百条。” 纪宁夜点击看了投票结果,票数居榜首的是港岛华夏实业的太子爷孔劭寰,排第二位的是韩娱的掌柁手车俊琦,第三第四得票不多,并很快被网友探出本人的真实照片。 但没过多久,对于第一种猜测也相继有权威的媒体否认,因为孔家入主大陆市场,从不接受主流媒体采访,又如何会出现在别人公司年会上,且承接报道的媒体不过是当地的一个二流制作节目组。 还有人指出,香港人的身高普遍偏矮,而这个神秘佳宾的身高近一米九,脸的轮廓融合东西方,象是混血儿,而孔三少的父母都是土生土长的港人。 排居第二位韩娱教皇车俊琦的猜测更被批得体无完肤,原因是车俊琦早年就宣称出柜,怎么可能会跟傅家小姐传出绯闻。 “三少的相片和个人资料在网络是搜不到,尽管他来A市也有一年多时间,但他在这圈子里不算活跃,除了一些慈善活动外,商业性的活动多数是寰宇国际的丁副总代他出席。孔家,不是一般的世家,虽然在傅氏五周年庆后,很多人误以为我和三少有什么,可我心底很清楚,凭着傅家继承人的身份,我是走不进孔家。纪小姐,我说这话并不是想打击你。你……自已担心些。”傅康宁心中暗叹,话也只能提醒到这了。 纪宁夜感受到傅康宁话语背后的真诚,但她无言以对。 “小宁,纪小姐,你们在聊什么。”傅莜然笑意盈盈地端了两杯热饮过来,一杯递给纪宁夜,一杯递给傅康宁,“来,喝杯热饮,暖暖身子。” 如今已是十二月,已完全入冬。纪宁夜还好,上身上羊绒无袖连身裙,里面是加绒的衬衣,及膝上以上牛皮靴,到了花园,还披了一件羊绒披肩。 傅康宁今晚却是盛装出席,虽然到了户外添了件加绒小西装,但看上去还是很单薄。 在花园中心还好,那里四周设有暖灯,加上人多,温度比这里高出很多。 所以,傅莜然的热饮确实来得及时。 “你怎么过来?怎么到哪你都要来凑热闹。”傅康宁接了奶茶,并喝了一口,却没有表示感激的意思。 “不是担心你着晾嘛,你瞧你穿这么少,赶紧回去了,要不然,大好日子感冒了,可不好。”傅莜然毫不介意被傅康宁奚落,反而朝纪宁夜笑,“纪小姐,让你笑话了,她从小就这样对我这个姐姐,我习惯了。” 纪宁夜笑笑不语,心里施施然骂一句:白莲花! 傅康宁翻了个白眼,猛吸着热热的奶茶,不再数落。 场面安静了下来,对面的三人组表演完后,台上开始表演魔术,纪宁夜对这个倒有兴趣,便提议,“我们回去看表演。” “好!”傅康宁一口气喝完奶茶,刚迈开脚步,意外突然发生—— 傅莜然尖叫一声,几乎是同时,纪宁夜惊呼一声,随着一声“卟咚”,落下了池塘。 而傅莜然也是身体完全失去平衡紧随着裁了下去。 傅康宁张嘴结舌,根本反应不过来,事情从发生到结束,前后内有三秒不到的时间。 这池塘里养有鳄鱼…… ------题外话------ 妞们,看到这里,大家会渐渐明白,之前我为什么如此多的笔墨放在傅家,稍后,还有很多剧情与傅家内斗联系起来。看过月两本的读者都应了解月,从不写无关紧要的人,也从不写无关紧要的情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 揭开往事 傅康宁打了个冷颤,尖叫,“有人落池塘了,快来救人呀,快来救人呀。” 幸好此时对面舞台表演的是魔术,如果换成之前的DJ表演,根本没人会听得到她的呼喊。 孔劭寰虽然和几个同仁在聊天,但时不时地会看一眼对岸的纪宁夜,突然听到喊声,一看亭中只有傅康宁一人,心知不妙,马上扔了手上的酒杯,冲过去。 卓郁也和几个年轻人也紧跟上去。 卓昊炀将杯子递给男侍,掏出手机,通知保安,“有人掉鳄鱼潭,听着,一,派人马上送鳄鱼饲料过来,二,让人到我书房拿猎枪,第三,备捕捞网,速度!” 卓老年轻时曾下乡养过鳄鱼,后来回城后,对养鳄鱼兴趣不减。他派人从东南亚买了两只养在家中的池塘里,为了安全,他特意加高了池塘边的护栏。 唯有池塘中央的观月亭,是建于民国时期独具一格的八角亭,亭角四周有原木打造的一圈及膝的弧形座椅,不仅美观,还能供人坐着休息。 卓家为了不想破坏八角亭的观赏价值,所以,外围并没有扩建一圈高高的护栏。 纪宁夜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落入水中,冰冷的水如从口中灌入,侵进她的身体,肺部无数针尖挑起,疼得她呼吸困难,冷水迅速带走她全身的温度,四肢僵硬,让她费了一顿挣扎后才浮出水面。 听着岸上傅康宁的呼救声,她很快冷静下来,游到边缘,想攀爬上去,无耐这池塘太深,边缘全由石尬砌成,长年累月被水浸泡,壁上长满青苔,根本爬不上去。 傅莜然比纪宁夜更迟才挣扎出水面,她压根没想到自已也会落水,她比谁都清楚,这里养着两只东南亚鳄鱼,恐惧让她控不住地尖叫,一边拼命地攀爬,一边朝着傅康宁尖叫,“救我上去,快点救我上去。” 乔茹一边沿池塘边跑,一边看着两只鳄鱼悄悄从水底浮了上来,惊得全身发软,在池塘近乎崩溃地朝众人尖叫,“求求你们快把我女儿拉上来,快点,快点呀。” 有个年轻人本想试一试,谁知道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鳄鱼快过来了。”瞬时怯步。 乔茹惊恐地掩住嘴,池塘下,傅莜然惨叫连连,看到平静的湖面秃起的两块粗糙表皮向她们的方向游来,疯了似地展开手脚拍打水面,放声大哭,“救我呀,快救我,妈,快下来救我……。” 乔茹强迫自已冷静下来,喊着,“小然,你安静些,你安静些。”她脱下高跟鞋,迅速跑到另一个方向,朝着鳄鱼掷去。 几个年轻人见了,也纷纷效仿,把手中的水果或是杯子朝着鳄鱼扔起,渐渐引开鳄鱼的注意。 傅莜然死死掩住嘴巴,再不敢发出半丝的声音,直到鳄鱼拐了个头后,方断断续续地哭出声。 傅康宁一手抓着亭边木制长凳的脚,一手探下意图抓住纪宁夜的手,“跳一下,你看能不能蹬一下,我会抓住你的。” “不行,湖太深,没地方借力,我跳不上来。”纪宁夜冻得牙齿直打颤,努力几次后,皆不成功,但生死攸关之时,她不想轻易放弃。 傅莜然看着两臂之间差十公分的距离,求生的本能,让她游上前几步,用力揪住纪宁夜的脑袋,想借力浮上去。 纪宁夜的脑袋被人狠狠一压,冷水再次灌进嘴里,她在水里扑腾几下,马上明白,傅莜然居然想踩着她的肩膀爬上去。 她当机立断伸出手,扣住她的脚腕,死命一拧,傅莜然惨叫一声,重摔进了水中。 水花四溅,引得鳄鱼又游了过来。 纪宁夜浮了上来,冷水灌进肺部带来撕裂般的疼痛,手脚越来越麻木,体温的流失,让大脑反应开始迟钝。 “宝贝,冷静些,来,抓住我的衣服,我拉你上来。”孔劭寰已代替了傅康宁的位置,他手抓着长凳的脚,半个身子探了下去,手上抓着大衣的领子,让纪宁夜接住。 傅康宁猛地拍了一下自已脑袋,她太慌乱了,以至忘了可以用衣服做工具。 纪宁夜马上紧紧抓住,身后,傅莜然本能地紧紧攀附上来,双手死命地缠在了纪宁夜的脖子上,瞬时,纪宁夜感到呼吸困难,瞳孔微微睁大,开始史无前例的剧烈挣扎,可身后的人却愈缠愈紧,她全身脱力,双臂开始下滑,只听得四周的人惊叫着,“快点,快点,鳄鱼过来了。” 刹那间,一种深重的绝望萦上心头,眸光悲切…… “宝贝,用后脑勺撞开她!”孔劭寰盯着她,斩钉截铁地近乎一字一句,“你行的,什么也别想,有我在。” 纪宁夜一咬牙,脑袋狠狠朝后一撞,身后的人惨叫一声,脖子上的力道松开,孔劭寰用力一提,便将她整个人提出水面,在身后紧随而来的几个年轻人合力之下,纪宁夜成功被救了上来。 孔劭寰二话不说,将大衣包裹住瑟瑟发抖的纪宁夜,往大厅方向跑去。 傅莜然一转身,直接迎上一双狰狞的大眼,倒抽一口冷气,晕死了过去。 这时候保安人员也赶到,几个人朝着鳄鱼投递羊腿。 血腥之味很快吸引了鳄鱼的注意,它们抛下傅莜然,开始争抢羊腿。 几个保安连忙拿着捕捞网,合力将昏死过去的傅莜然捞上来。 卓昊炀收好手中的猎枪,这是最后一道措施,实在无法,只好击毙两只鳄鱼。 卓郁也脱了身上的大衣披在傅康宁身上,拍拍她的肩安慰,“回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想想一会要怎么和三少解释,好端端的聊天,会把人家的宝贝弄到鳄鱼潭里。” 傅康宁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已,就在方才,被方才孔劭寰冷得象浸过雪的眼眸震得回不过神。 孔劭寰把纪宁夜抱进浴室,打开花洒,一边任热水冲,一边动手脱去她身上的湿衣服。 纪宁夜整个身子僵硬得象木头般,双手紧紧攀附住他,也不懂得配合,孔劭寰稍一松手,她便往下滑,全身控不住地乱发抖,片刻后,因为喝了太多的冷水,胃部开始不适,频频开始干呕。 孔劭寰一只手紧紧搂住她,单身边她除衣。 “劭…。寰……”等她回半过神来时,那些湿透的衣服已经被脱得七七八八。 “嗯?”孔劭寰摘掉她的胸罩,又裉下她的小内裤,把她放进放了热水的浴缸里。 吊在胸臆中的一口气,这才喘了出来,僵硬的身子慢慢地软了下去,感到人才慢慢地活过来,但一想到差点成了鳄鱼的口中餐,又打了个冷颤。 “怎么会掉进去?”孔劭寰知道她心中害怕,意图让她分神。 纪宁夜受了这么大的惊吓,连反应都比平常慢半拍,许久后,才回了一句,“有人推我。” “谁?傅康宁还是傅莜然?” 纪宁夜恍惚地摇摇头,拽住孔劭寰皮带的手始终不肯放松。 孔劭寰不停地揉搓着她的身子,时不时地问她几句,才慢慢地从她嘴里了解到,有人推了她一把,她当时很慌乱,就揪着另一个人一同裁了下去。 她并不知道究竟是谁推她,当时傅康宁和傅莜然都站在她的身后。 “不清楚没事,这里有监控,查出来,我饶不了她!” 纪宁夜闭了闭眼,整人人恹恹地,一点精神也没有。 孔劭寰等她身上泡得发红,才抹了些沐浴露,给她清洗干净,用浴巾裹得严严实实才抱出浴室。 客房里,佣人已备好用品,从内衣到外套,鞋袜,吹风机,姜汤,一应齐全。 孔劭寰又把头发吹干,抱到床上,用被子将她包得严严实实,喂她把姜汤喝下去。 卓昊炀来敲门,说,“方便的话,烦三少到书房一趟,监控已经调出来。” 孔劭寰点点头,“稍等!”便关了门。 孔劭寰俯身问,“宁夜,监控调出来,你是要在这休息,还是跟我一起去书房一起看。” 纪宁夜撑起身,“我跟你一起去。”人舒服了些,精神就慢慢恢复。 两人携手到书房时,有关人员差不多都到齐。 孔劭寰拉着纪宁夜在双人沙发上坐下,揽了一下她的肩,在她耳畔低声说,“想说什么就说,不必有忌讳。” “嗯!”纪宁夜低低应了声,突然想起,就在几个月前,在世景大酒店那一幕,与今日何曾相似,那时候,也是他在守护她。 卓老和康老两人各坐在茶几的左右边,符鸣凤搂着傅康宁坐在三人沙发上,卓郁也坐在另一边沙发扶手。 乔茹母女挤在一张单人沙发,傅莜然整张脸埋在乔茹怀里,时不时地抽泣一声。 比起傅莜然,纪宁夜显然镇定多。 卓昊炀见人都到齐,按下摇控器开始播放,108寸的液晶屏开始出现今晚观月亭上的监控画面。 画面不是很清晰,主要是今晚为了集中舞台的灯光效果,别的地方的灯光被相应调暗。 卓昊炀点快进,直接跳过纪宁夜的傅康宁两人聊天的画面,直到傅莜然的出现。 画面里的声音倒很清楚,傅莜然的好心送热饮和傅康宁的冷嘲热讽形成强裂对比。 意外发生时,卓昊炀立即退档十秒,然后,点击慢播。 十秒钟的画面,整整播放了数十次。 傅莜然尖叫声在前,接着身体前倾,右手适巧抵在纪宁夜的后背,造成纪宁夜身体失去平衡,错乱中,抓了傅莜然的手腕,两人一同落水。 卓昊炀扔了手中的摇控器,耸耸肩,“康宁所站的位置刚好是挡住了傅大小姐,从这个位置无法判断究竟是傅大小姐自已绊了一脚,还是有人故意推她一把。” 傅莜然猛地抬头,“是,视频是证明不了,但我这个人证,难道说的话就没人信?我今晚穿的鞋跟不高,观月亭的地面很平坦,我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摔倒。” “我没推你,我行得正坐得端!”傅康宁咬着,冷冷道,“我是不喜欢你,但还没蠢到大庭广众下把你推下鳄鱼潭,我和纪小姐在那里聊得好好的,是你自已凑上门,如果真有人居心叵测,那还不如说你自已。” 康老爷子轻咳一声,敲了一下茶几,“小宁,谨言。” “是,外公。”傅康宁乖乖地低下了头。 傅莜然脸色倏地更加苍白,抬首又撞进卓郁也那含着冷嘲的视线,整颗心突然暴躁起来,她倏地站起身,厉声指着傅康宁,“傅康宁,我知道你打小瞧不起我,你看不起我妈妈以前小明星的身份,我亲身父亲又坐过牢,我身边的同学、亲戚、邻居看到我都会取笑我。到你家后,你也一直排斥我,可我全部忍了。因为我好不容易能换一个生活环境,能安心念书,可以有一间带浴室的卧室,可以坐小车去上学,我珍惜这种来之不易的幸福,我只想得到爸爸的认同,我真没敢和你争什么。” 这是第一次,傅莜然当着所有人的面,道出自已心中的自卑,许是她的神情太过伤悲,连同乔茹都忍不住低泣出声,“小宁,没有人会拿自已性命去赌,花园里养鳄鱼外人不知,小然她可是一清二楚。” 卓老和康老面面相觑,神色沉重。 傅康宁咬着唇瓣,明知这对母女在唱双簧,可她无话可反驳,毕竟,没人会玩这样的苦肉计,如果今晚保安迟来一步,傅莜然就会成为鳄鱼嘴下的美食。 傅莜然不停地抹着两颊热泪,哽咽着:“我知道我身上的流的血不姓傅,傅氏就算哪天不在你手上,也轮不到我,我为什么要置你于死地?或许,你一直怪我抢了卓郁也,可你问问卓郁也,卓家和傅家说让我顶替你联姻之前,我有没有故意找过卓郁也?我确实后来对他献了殷勤,那是因为,我从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有机会嫁入名门世家,别说是我,就算街上任何一个普通的女孩,会不会撞破头还去争取?最后,我告诉你,你吸毒的传闻跟我无关,跟妈妈也无关,我母女俩要是有这么大的能量操纵媒体,我们没这么能耐,我妈妈也不用这么多年在你家忍气吞声?你的丑闻,更不可能是爸爸为了不让你接受傅氏陷害自已的亲生女儿。你自已成天疑神疑鬼,搅得家里鸡犬不宁,现在,又怀疑我设苦肉计,那为什么你不说你自已妒忌孔劭寰找了纪宁夜呢,你为什么不说你恨纪宁夜抢了你的孔三少奶奶的身份呢?为什么不说,因为纪宁夜,寰宇国际中止和傅氏的合作,让你在傅氏大失颜面?如果说,谁的动机更大,还不如说你,想借我的手,除掉纪宁夜。” 傅康宁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裙,傅莜然的声音不大,甚至带着哭音的申诉听上去没有任何气势,可偏偏字字句句诛心,她甚至找不出一丝的反驳话。 她一时没有话可说,低着头,过了片刻,眼圈有点发红,低声对符鸣凤说:“舅妈,你信我,我没有这么歹毒,再讨厌一个人,我也不会拿第一个无关的人的性命开玩笑。” 符鸣凤轻叹一声,她没想到傅莜然的口才这么好,这时候,她说什么都是偏坦,她轻轻拍了侄女的肩,安慰几句后,抬头问,“纪小姐,你当时在现场,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纪宁夜机械地一笑,低头想了许久,“当时三个人站的方位,我最靠近危险位置,无论谁对谁错,我都会受这无妄之灾。” 书房里又沉默了下来,从视频里看,她确实是在受无妄之灾,那个位置,就算是傅康宁目的只想推傅莜然入水,纪宁夜也必定受牵连。 “纪小姐,我和你无怨无仇。就算之前传闻我奶奶的事影响傅氏和寰宇国际的合作,但那根本没有牵扯到我的利益,我为什么要害你?就说今晚,小宁和郁也订婚,我要恨也是恨小宁,凭白无故,我去推你干什么。”傅莜然指着视频定格的位置,“你们仔细瞧瞧,出事前,我站的位置能推小宁么?” 卓郁也脸上丝毫没有动容的神色,他冷笑,“小宁她现在一切顺利,她有没必要算计你,刘小姐,你是什么人,我卓郁也心里有数,恐怕是你今晚这一刀是算了准头,可惜刀功不好,切歪了。” “你自然是护住小宁,说穿了,你和她婚期都订了,自然不想得罪孔先生。”傅莜然看向孔劭寰,声音有些发急,“孔先生,我人小言微,说话也没人肯相信,但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没必要推纪小姐进鳄鱼潭。” 卓郁也又被傅莜然将了一军,只好谨慎地闭嘴不答。 孔劭寰冷然道:“池潭里有鳄鱼,两个傅小姐都知情,监控的位置,两位更是一清二楚,这么凑巧,最关健的位置被人挡住。我想,两位傅小姐都有上镜的经验,懂得在最恰当的时间捕捉镜头。” 卓昊炀一听,就明白孔劭寰所指,他点击播放,再次放慢镜头。 孔劭寰接着说:“那就来打个比方,如果傅康宁确实推人的话,那她的目的,就是借傅莜然的手推宁夜入水,最后想嫁祸傅莜然。” 傅莜然呜咽一声,又哭出声,“而后借孔先生您的手,来弄死我。” 孔劭寰冷然一笑,“如果跟傅康宁无关。是傅莜然自导自演的话,也属合情合理。” 乔茹脸色一变,“怎么可能,先前不是说过,没人会拿性命跟自已玩笑。” “意料之外!”孔劭寰他说得轻描淡写,傅莜然却是心里一紧。 众人看着他的脸色,那里古井无波,完全看不出情绪,“在傅莜然的计划里,她只想推宁夜入水,而后嫁祸给傅康宁,她的计划里没有预料到,自已意外地被宁夜拉了下去,所以……”他缓缓看向傅莜然,浅瞳折射出薄冰碎裂之光,“这个假设成立!” 傅莜然心里的恐慌一下子被放大,方才落进冷水中的窒息感复涌了上来。 其实,今晚之前,她的计划不过是在大庭广众下,故意泼纪宁夜一身的果汁,然后,她当时失控指证是傅康宁推的她。 旨在让人产生一个印象,就是傅康宁对纪宁夜横刀夺爱感到不满,故意使绊。 可没想到,康卓两家突然宣布傅康宁和卓郁也婚期,她痛苦之余,乔茹告诉了她生身之父是谁。 看到傅康宁和纪宁夜在观月亭上聊得正欢,瞬时恶从胆边生,索性下黑手,就算闹出人命,到时,她自信,她的父亲也会尽量保全她。 何况,她和纪宁夜远日无仇,近日无怨,所以,裁赃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可没想到,纪宁夜临落水前,把她也一同拉了下去。 虽然受了一场莫大的惊吓,但也更加增显了她的受害者身份。 在她一番激烈言辞,所有人沉默时,她几乎认为今晚已经大获全胜时,孔劭寰竟抛出了这一番话。 卓老放下手中半冷的茶水,“孔三,究竟能不能断定是谁的错。” “这个问题,交给刑事犯罪专家来分析。总之,无论是谁,我孔劭寰决不会善罢干休。”孔劭寰站起身,挑了一下嘴角,略微欠身,“卓老,晚上打扰,失陪。” 卓昊炀下意识的抬头看着孔劭寰,眼中掠过一抹异色。 孔劭寰和纪宁夜刚上车,卓昊炀的电话就追来,劈口便问,“孔三,你确定是谁搞鬼了?” “怎么猜的?”孔劭寰语声带了些笑意。 “最后一句话,不是你的风格!”卓昊炀身在高位,自然明白,有时候,对明白人,气势足够震慑一切,可孔劭寰临走时留下“决不善罢干休”的暴发富的言辞,显然是针对乔茹母女这一对“不明白人” 而且,这个视频太模糊,交给刑事犯罪专家做鉴定,也不会有说服力。 孔劭寰沉思片刻,开口,“符康两家都出来的没这么蠢。”傅康宁幼年时在康家长大,虽然十四岁就出国,但从上次她应对网络留言攻击时所采取的应对措施,可见她心思慎密,不可能会蠢到引火上身。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先观望,既然乔茹母女打了这张牌,不可能没有后续动作。” “好,那就静观其变!”卓昊炀挂断电话,对乔茹母女背后的人更加感到好奇。 虽然说孔家进入中国市场后,一直很低调,但敢拿他孔家下手的,在内陆,还真没多少人。 电话挂断,纪宁夜坐不住了,马上问,“视频哪瞧出问题?” “视频暂时看不出端倪。” 纪宁夜表情更显得茫然了,抱了他的手臂轻摇,“那交给刑事犯罪专家,不也是白搭?” “傅莜然既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她不可能没有后续动作,迟早露马脚,把乔茹身后的人暴露出来。” 孔劭寰特别钟爱她这种懵懵憧憧的表情,他摸着她的脸,反复摩娑,神色温柔而缱绻。 纪宁夜把脸靠在他的胸口,垂眸想了想,问道:“她身后究竟有谁,傅康宁的吸毒诽闻真的是乔茹母女搞的鬼?” 孔劭寰手臂笼着她,他的怀抱很温暖,声音让人如沐春风:“不会是别人,傅康宁失了傅氏,乔茹是既得利益者,就算傅莜然拿不到,乔茹生的儿子可以合法继承,这种家族利益争夺,来来去去就是那几个与继承权有关的人,没什么出人意表的结论。” “她们还会针对我么?” “我在,没什么化不了的事!”他看她眼皮时不时的胶合一下,想是一晚透支太多的体力,便将她整个人抱在膝上,压了她的头在自已肩窝,“睡觉!” 纪宁夜打了个哈欠,蹭了一下,就慢慢睡着。 中途恍悄惚惚觉得孔劭寰拉了毛毯裹住她,她无意识地咧了一下嘴唇,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上午九点左右,纪宁夜醒来,一睁开眼,就看到站在阳台外打电话的孔劭寰。 阳光落在他修长的身上,镀了一层浅淡的薄光。 似乎感应到她的注视,他转身见她果然醒了,简短地交代一句后,中断了谈话。 方才,是傅康宁的电话。 电话中,傅康宁直言,如果孔劭寰愿意助她一臂之力,让她成功接手傅氏,做为答谢,她会送一张照片给他。 电话中,傅康宁不愿详谈,只说,这张照片是多年前,在瑞士与一个女孩的合照。 孔劭寰震惊,阿亚从瑞士传来的消息,当年和他一同入境的那个女孩,象是凭空消失般,除了入境瑞士时那几秒的视频外,包括入境的记录上,都找不到那女孩的名字。 而另一边私家侦探的调查却有了新的进展。 一份去年他的病历单传真到了他的邮箱: 沈福慧心理门诊记录摘要: 孔劭寰,27岁。身高一米**,体重一百三十三磅。症状:暴瘦,严重失眠,抽烟酗酒,精神性脱发、白发,无精神病性症状的抑郁症。 另一份调查报告,居然是孤儿院的领养报告,原来,孔劭寰在十五岁时,曾在S市的孤儿院领养过一个八岁的孤女,不曾入孔家户籍,名字取为顾念锦。 报告除了提及孔太子亲自教养小锦外,后面还作了备注,呈述无法再调查再多的资料,不知是顾念锦的资料被毁还是孔太子护得太周全,私家侦探几乎查遍了和孔劭寰有来往的人,都无从获知小锦的资料。 女孩养到十八岁,在一场意外中死去,孔劭寰受了重大打击,一病不起,后来,孔家就把他带回港岛治疗。 看到这病历,他倒是理解了为什么孔太会同意主心理医师洗去他的记忆,并清除了小锦所有的生活轨迹。 很显然,小锦的死给他的打击太大。 但有一点疑虑他很想不通,即使孔太能消除小锦的一切,但是如何消除小锦在人脉圈?这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他在圈子里又不是无名之辈,怎么可能没有一个人对小锦有印象? “傅小姐,成交,但我现在就要看到照片!我的邮箱是……” 傅康宁了然一笑,“孔先生向来在商界一言九鼎,既然您答应了,那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我马上传。” 不到十秒,手机简讯传来,打开邮箱,点击进去……霎时,一种卸了骨一样无力袭上心头,仿如经历了梦魇般的疼痛,致全身毛孔都在叫嚣着恐慌,那深埋在记忆深入的洪荒,如千里河堤般蓦然崩溃,沸腾地扑了过来…… 他十五岁领养了八岁的她,娇养在侧,在她十八岁时,不顾孔太的激烈反对,和她在瑞士注册结婚。 婚后两人在瑞士蜜月…… 他的记忆仅限于此,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突然从他的生命中退出,除了那指尖的一颗胭脂痣外,他的记忆中再也没有她。 他颤着手,全身的神经崩得紧紧的,几乎用尽全身的力量重拨了傅康宁的手机,声线干涩冷硬:“你想要的,我全部给你,条件是,你把你所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题外话------ 局中之局慢慢揭开,呼呼呼,月伤脑细胞了,所以,新文五月开坑后,三万字前,会不定时更新,亲们收藏就好哈。别催月,月写文求质不求量,情节设定也相对难一些,不想走老套路。(PS:男主十五岁领养女主,这科学么,肯定是不科学,其中还有很多未揭开的秘密,有聪明的妞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 那一段美好往事 傅康宁心跳加速,在一瞬间的犹豫中,还是决定把某些事隐瞒下来,“照片中的女孩名叫顾念景,五年前,我在瑞士的采尔马特里滑雪,您和她就住在小镇上,因为都是华人,所以,我跟她自然而然就认识了,但我和她交往时间不到一个月,您就带着她离开了,后来,再也没机会见到她。” 傅康宁被傅家谴送出国后,无意中得到妈妈康舒华的遗书,知道了她其实是妈妈和孔景容的私生女。 她被乔茹母女算计,无路可走,所以,她想找到孔景容,帮帮她。 可孔家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接近,又不敢通过符鸣凤去接孔家的人,怕将来符鸣凤在符鸣凰面前不好交待。 从符鸣凤那打听到孔家三太子一直居住在瑞士采尔马特里小镇时,她也不敢太草率地出现在孔劭寰的面前,思之再三,她打起了顾念锦的主意。 那时,十六岁的顾念锦非常单纯,看得出是被身边的人保护得很好,孔劭寰对她接触过的人查得很严,让她更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她和顾念锦在一起,也只有小女孩通常喜欢的一起逛街,只是言语间,她会在顾念锦面前提起她的家事,比如傅老太太,比如乔茹处心积虑将她送出国,毁她名誉,她母亲一手建立的产业要被外人侵占。 她告诉她,她曾被人强制注射毒品,她给她看自已臂上的针孔,并告诉她,自已为了强行戒毒,曾将自已关在一间黑屋里呆了七天七夜,房里里除了一箱水和一箱方便面外,什么也没有。 她将自已所受的摧残,让她感同深受。她目的仅仅是想挑起她的恻隐之心,有朝一日,在她知道他和孔劭寰是同父异母的关系时,她能帮她说几句好话。 五年前的她,也仅仅是个孩子,搜尽枯肠,想到的唯一方法,也仅仅如此。 可人算不如天算,她的计划实施到一半时,孔劭寰突然带着顾念景离开了小镇,回到中国S市。 她心灰意冷了一阵后,决定靠自已的力量夺回一切。 “傅小姐,你是怎么知道宁夜就是小锦?”孔劭寰很清楚,傅康宁在这个时候打出这张牌,肯定是知道了纪宁夜就是顾念锦。 傅康宁思忖片刻,“孔先生,实不瞒您,第一次在世景大酒店家宴时见到纪小姐,我当时就怀疑了,因为她的眼睛,实在让人过目不忘,但当时的情况下,我也不敢确认,毕竟她有名有姓,还是我四叔的女朋友。直到昨晚,纪小姐掉进水里,我想拉她上来,我看到她的手指上有一颗很不显眼的胭脂痣,这颗痣,我曾在顾念景的手上看过,所以,我才确认我没认错人。” 挂断电话,甚至来不及让自已平静下来,感到身后有动静,转身便看到纪宁夜眯着眼,笑盈盈看着他……。 狂燥在一瞬间被抚平,孔劭寰走到床沿坐下,刚俯下身抱住她,她的双臂就绕了上来,男人更紧的收拢双臂,唇瓣落在了她颈处。 她侧过脸,主动吻住他的额头,划过他高挺的鼻头,而后摩娑着他唇边刺刺的皮肤, 他回吻,擒住了她的唇瓣。 气息相融时,他全身燥热升起,克制了许久,方把身子移开,离一臂之距,双手捧着她的脸,专注地看着她,沉默着—— 这个女孩,初遇时,远远看着的身影是那样令他心驰,可近看时,断了他所有的旖念,他始终不明,现在,终于有了答案。 “看什么呢,眼神……要吃人似的!”她害羞地闭上眼,睁开时,眼神开始变得清亮,唇角弧度缓缓扬起,慢慢地仰起上身,吻了一下他上下浮动的喉结,虽不语,可那样的娇媚直把人要溺毙。 清晨时对男人的这种邀请,无疑是火上浇油,原本被他压下的已缓缓平息下来的**,马上变得更加灼热。 蹬去拖鞋,颀长的身躯扣压上了她后,却又怕压坏了她,带着她翻个身,让她侧躺在他的怀中。 吻亦开始攻城略地,狂野的扫过她的眼,她的眉,她的唇,再是耳垂。 浅瞳中燃烧着**,当他感到,这种灭顶的**再也控不住时,倏地狠狠抱住了她。 两人没有会何语言交流,房间里只有两人的气息和心跳声。 可她偏偏可以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他那种,把她放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情绪,那种甜滋滋的感动,仿如蜜糖渗进了血液,漫游周身。 欢爱过后,两人依旧亲密相连,他不停地抚着她光裸的脊背,终于,谓叹出声,“宝贝……”轻唤声中带着哑叹,声音低沉而富含渴求:“将来不许后悔!” 眼下是如鱼得水,可孔劭寰没忘,当初在世景大酒店他是如何霸王硬上弓的。 这事终究是纸包不住火,但此时,他选择暂时瞒着,待她离不了他时,再慢慢告诉她不迟。 纪宁夜听得莫名其妙,斜了他一眼,“神经!” 大掌抚过她的长发,又是轻落一吻,“你再睡一觉,我去公司一趟,晚上会回来。” “好!” 孔劭寰一离开,马上拨通一个号码,声音跟刀磨过砂石般,“准备飞机,我要回一趟S市!” 听着不同发常的声音,保镖马上禀气,“是,三少,我马上去申请航线。” 孔劭寰的私人直升飞机就停在寰宇顶层,他到达时,驾驶员已准备就蓄。 两小时后,孔劭寰静静地伫立在一座庭院门前,看着门庭上门依旧簇新的“锦园”二字,空气中若有似无地散发着薄荷的香味,这种味,和他在A市的茉园相同。 难怪他到A市后,第一次看到茉园就那般喜欢,不惜让人远涉重洋,找到茉园的主人,用两倍的高价买下,除了主楼家居重新装修外,园子里的一花一草都被保存了下来。 按了片刻门铃,有个穿着唐装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光影下,隐隐辩出孔劭寰,那张脸霎时激动了起来,三两步跑到门边,先解除了安保系统,再打开门,眼角湿润,连话也说不清,只是一个劲的在确认,“三少,您回来了,三少,您终于回来了。” 此去经年,也不过是一载多,再回首,恍如隔世,孔劭寰浅瞳穿过门庭,落在远处的废墟,嘴角一丝涩笑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小锦出事后,他把属于他和小锦的一切忘了一干二净,但,心里头象是被割了什么似地,空空荡荡,除了抽烟,酗酒外,精神怎么填也填不满。 符叔只好偷偷告诉他,他的妻子意外身亡,他受了刺激,整整三月人事不知,醒来时,全部忘了。 小锦的身后事,孔太已出面,直接在瑞士安葬,他想去,可他那时候的身体虚弱得连正常下床也做不到。 符叔瞒着孔太,给他看他小锦从小到大的照片,告诉他,他十五岁从英国回来后,他买下了这个园子,并做出了一件令所有人不解的事,从S市的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八岁的女孩,并给她娶名顾念锦。 当时,他什么也想不起,只是看了就落泪。 后来,他让人找来异灵大师,希望大师帮他通灵,与念锦相会,希望能记起小锦。 通灵大师说,桃园挡煞,桃木又是避邪之物,让他将桃树迁移,他毫不犹豫,让人一把火将桃园烧毁…… 后来,孔太实在看不过,强行干预,将他强行从锦园带离—— 等他完全振作时,他的记忆已经被反复催眠,灌上了很多不属于他的过去,比如十五岁去英国学金融,学成后,在华夏实业工作。 小锦,从他的生命中彻底被抹去。 孔劭寰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语声浅浅,不无叹息,“我回来了!” 符叔抹了一下泪,重重点头,“三少,看到您平安,我死都安心了!”当年孔劭寰离开锦园时,状态极差,一米**的身高,体重一百三十磅不到,头发半白,严重失眠。 三少的健康太过让人揪心,以致后面明明收到三少已平安的消息,他还是感到心口难安。 锦园很大,整整覆盖了半个山头,除了被烧毁的桃园外,亭台楼榭,一应俱全,除了车库到门口是柏油路,其它都采用雨花石铺成的花丛小径。 书房内,依旧墨宝成香。 巨大的办公桌旁,搁着一张与四周环境完全不搭的白漆雕花欧式长背公主椅,他微微眯了一下眼,当年,仿佛看到当年那披着一头及腰的长发,浏海夹着天蓝色水晶发扣的小丫头,正有模有样地临摩着字贴。 后来,这张椅子被小丫头烧了,可没过多久,小丫头又后悔了,眼泪汪汪地说想她的小椅子。 他只好让人重造了一张,虽然木质更好、手工更精湛,可终究不是原来的东西,小丫头似乎也不怎么喜欢。 他轻叹一声,绕过弧形的办公桌,坐在铺了虎皮的椅子上,半仰着头,怔怔地发呆,想着,为什么当年那小家伙会突然发狠烧掉自已最心爱的东西,那时候的他生意越做越大,少年意气风发,倾尽一切力量给她最好,即引来了孔太的强烈不满,便把沈福慧送到了锦园。 沈家与符家是世交,沈福慧是沈家的掌上明珠,论年纪,比顾念锦还小上一岁。 沈福慧是他的母亲带到锦园,尽管他知道孔太这样做,是用这种方式表示她对于儿子过于宠爱一个领养过来的女孩感到不满,甚至借用沈福慧来刺激小念锦。 可那时他少年气盛,哪里会想到太多,只想着按自已心意去办,世界尽在掌握中。 顾念锦是什么时候见到沈福慧? 似乎就在这一间书房? 他看着那半掩的房门,努力地回忆着,也不知道想了多久,仿佛门开了…… 一星期不见,小丫头的下巴又尖了,垂着眼睛走路的样子,看上去很乖巧。但他还是看到,小丫头很快地瞥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沈福慧。 沈福慧捧着一个水果盘子,正津津有味地吃着里头的车厘子,对居然有人可以不用通报,不用敲门直接进来感到很吃惊。 接着,视线被小女孩的发夹吸引住,这个限量版卡地亚的发夹她很喜欢,可她妈妈不肯买,还数落她,说一个发夹顶上一颗钻戒,太不值得,发夹能戴多久?见过十五岁后的女孩还戴卡通发夹么? 孔三放下文件,抬头浅笑,“过来!” 顾念锦抿着唇规规距距地走到桌前,问安。 顾念锦仰脸看他,极力在忍着不高兴的表情惹得孔三笑开,站起身,绕过弧形桌子,先是比量了一下她的头到自已肋骨的位置,“又长高了些!”说完,解了她的书包扔在桌上,俯身将她抱起。 回到座椅上,让她舒服地坐在他的膝上,从水晶碗里拿了一颗车厘子,放到她嘴边,“张嘴!” 顾念锦嘟起嘴,还是一脸不乐意。 “厨子做的素菜鱼丸子,连镇德寺的住持都吃不出素味,你倒好,咬一口就说不是鱼做的肉。”握起她的手,修长的指尖轻轻刮过她拇指那颗胭脂痣,按在了微微红肿的地方,“半个月不吃蔬菜,又起皮了。” 小姑娘什么都好,就是不吃素食,让他头疼不已。 水果也基本不碰,唯独偏爱车厘子,好在这水果夏季时从美国进口,冬季就从智利那找。 前些年,还让人引进几亩想养在园子里,结果,土壤的原因,始终无法培育出小姑娘喜欢的口味。 “疼!”她委屈地喊了一声,把手藏到后背,“讨厌!”可就这一瞬间,孔三将车厘子塞进了她的嘴里。 想吐出来,清甜的果味、脆脆皮肉的诱惑,让她犹豫了半晌,还是吃了下去。 可又跟谁置气般,明明孔三已把小碟放在她嘴边让她吐核,可她连眼睛抬也不抬。 “这么喜欢,连核也吃掉?”孔三笑了笑,又往她嘴里塞了一颗。 又不见她吐核后,他似乎也玩上瘾,接二连三地往她嘴里塞。 最后,顾念锦腮帮鼓鼓的,不满地瞪着大眼睛,象个受气的小青蛙。 孔三这才笑开,摊开掌心伸到她的嘴边,“野生头期的车厘子全给你留着,分下去的全是种植的,还满意么?” 顾念锦瞟了一眼沈福慧果盘里的车厘子,果然颜色看上去和水晶碗里不同,这才偷偷咧了一下嘴,假装没看到那小女孩被冷落后,一脸要哭不哭的表情。 把核悉数吐在孔三的掌心后,终于露出笑容。 “福慧,你先回去。”孔三脸上还是笑,看似和蔼可亲,但那双天生的浅瞳如两颗冰冷的钻石,无一丝暖光。 沈福慧有点害怕地从椅子上下来,很有规距地鞠躬,细声细气说,“是,三少爷。” 离开前,小女孩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顾念锦,看到半眯着眼睛靠在三少怀里,一脸满足被人喂着车厘子,满眼的羡慕。 很快,孔三把水晶碗里的车厘子全喂进了她的嘴里,拿了湿毛巾,拭净了手,拍了拍她的屁股问,“考试考完了,想去哪玩?” “学校说寒假要补课。”她从他膝上跳下来,走到她的专用椅子旁,两指捏起椅子上樱桃小丸子的坐垫,“这个我不喜欢了,你让人把它烧了!” “好!” 秀气的小眉毛又皱起,大眼睛死死盯着椅子,纠结半晌,还是踢了一下高脚背的椅子,“这个我也不喜欢了,烧了吧!” “这是秀兰邓波儿演小公主时的专用椅子,你以前每天睡觉都要搬到床边。” “我长高了,它不适合我,让它跟我的过去葬了吧!” 小姑娘伤春悲秋的口吻终于逗笑孔三,“跟谁学的酸不溜秋,你有什么过去,十四岁生日还没到。” “反正就是不喜欢了!” 孔三也不点破,又问,“过完年就是你十四岁生日,准备怎么过?” “开心过,不开心就不过了。” 孔三被她老气横秋的语气再次逗笑,把她抱在怀里,亲了几口,“那我家的小公主,告诉我,你要怎么才会开心。” 小姑娘一脸的义无反顾,“不开心了,以后都不会开心!也永远不告诉你。” “叛逆期到了?还有小秘密了,连我也不愿意说?” “就不愿意告诉你!”顾念锦从他怀里下来,跑了,扔下一句,“我们班主任说,要尊重未成年人的秘密。”说完,还砰地一声把门锁上。 孔三打开顾念锦的书包,慢慢从里面掏出文具盒,书本练习册后,翻出一叠未开封的信。 悠然折开,里面是一张叠得很用心的千纸鹤,打开后,稍看了一下,嘴角轻轻一挑,“幼稚!” 第二封,第三封,内容差不多一样,稍有创意的就是有一个叫未嘉的男孩用一组漫画表达了骑士对公主的心意。 正要折第七封时,门砰地一声又打开了,顾念锦气喘息息地跑进来,一见桌上一叠被折得乱七八糟的信,小脸霎时激红,冲过去质问,“你怎么这么不尊重人,偷折人家的信。” “给你去上学,是让你学人家早恋?” “我才没早恋,是他们塞的,我不知道!”书包里每天都有,她刚开始有些害怕他知道,一般处理干净,后来回锦园的次数少了,就越来越不放在心上了。 他绑起脸,“下学期不用上学,我让人教你,你想学什么,在家里学。” 她气忿,脑袋摇得跟拨浪鼓,“我不要让陌生人教我,我要上学。” “不喜欢也行,我亲自教你。” “你又不是老师,你怎么会教好我,我明年要中考了,我要考一中。” 他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去年还可以平视的小女孩,这时候,他竟然要抬头了,“你小时候,哪一点不是我亲自教的?” “你现在才没时间教我,你有了新孩子了,你不会要我了。”想到这里,终于憋不住委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什么新孩子,你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什么。”他失笑,别说以前那年龄养她,就是现在这年纪,说养孩子还早。 “我没乱想,大家都说,我是你从孤儿院领出来的,我知道的,你喜欢小孩子,可我长大了,就跟秀兰邓波儿一样,会被只喜欢小姑娘的大人抛弃。” “不能哭,不能哭,我家的小公主的眼泪可是比珍珠还宝贝。”他煞有介事地拿起水晶碗接着泪珠儿,“你是指福慧,他是我母亲送过来的,搭的是符家的关系,至于她来锦园,只是礼节上的意思,至于养她,有我什么事?我的小公主,难道你就是因为这事,才吵着要去学校上学?”在锦园中,这么多年来,他几乎拒见任何访客,沈福慧能进来,只是迁就一下孔太。 “哦……”小姑娘脸上有些挂不住,拧起一双秀气的眉毛低声抗议,“那她坐我的椅子。” 孔三观察她的脸色,故意一本正经地询问,“哦,下回没我家小公主点头,谁敢坐,我砍了她的脚,行不行?” “真凶残!”小姑娘终于破啼为笑,一只细细的小胳膊搂上他的脖子,嫩嫩的手掌摸上孔三完美精致的五官,摸到心满意足后,才将脸挨进他的脖子,“孔小三,我很想你呢。” 这世上,能叫他孔小三的,唯她一个。 “撒谎了是不是,是谁宁愿把手机和宿舍的电话砸掉,也不肯接我的电话?”他轻轻拧了一下她的脸蛋,“也不好好吃东西。” 小姑娘头也不抬,理直气壮,“那是因为你讨厌,我在生你的气!”心里嘀咕着:谁让你接别的孩子进锦园,可小小自尊不让她把这话说出来,只会用不高兴表示抗议。 孔三弹她额头,“那我现在不讨厌?” 小姑娘眉眼弯弯,施恩般的口吻,“暂时不讨厌了!”又掀了掀秀气的眉毛,“孔小三,给我洗头发!” “好!” 孔劭寰伸手抚了一下她的长发,突然,怀中的小人渐渐变得透明,最后成空。 “念锦!”蓦地,就惊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 意外又生 孔劭寰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抽直身体,刚才居然睡着了,梦到念锦十三岁那天的情景。 那时候,他的眼里只有小锦,而小锦的眼里也只有他,两人之间容不得旁人半分的亲近。知道顾念锦不喜欢沈福慧闯入她的生活后,他便拒绝让沈福慧到锦园来。 难道,就是因为这样,才惹得孔太和沈福慧后来双双联手,用催眠之术,清洗掉他所有的记忆? 还有……孔太背着他,对小锦做了什么……。 为什么小锦会离奇死亡,为什么他完全不记得小锦的死? 为什么他听到小锦出事时,没有去现场,哪怕将她……。好好安葬。 孔劭寰揪住胸口,那里急剧的扩张着,疼!疼得他想撕开时间,回到过去,紧紧抱住他的小锦—— 起身离开书房,他走进一间尘封的卧室。 不同于书房,这里的空气带着一股**气息,房间很暗,厚重的窗帘完全不透光。 孔劭寰打开房间的灯,直接走到床头柜,拉开暗格中的抽屉,拿出一本相册。 里面存放的是念锦从小到大的照片。 他坐在床边,一页一页地翻着,八岁初进锦园的小锦…… 在五星红旗下宣誓,成为少先队员的小锦…… 第一次来初潮,以为自已会死,担心他伤心,一个人偷偷离家,到寺庙给他祈福的傻小锦…… 十八岁成人礼的小锦……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拍的,在照片的背后,是小锦青涩的签名及他做的简单记叙! 小锦到了锦园后,被他如珍似宝地娇养,小学时,大多数的功课都是由他教,只有期末时,方去学校参加升学考试。学校举办的活动,除了加入少先队员外,唯一一次活动就是参加学校的春游。 到了中学,小锦突然任性提出要求住宿,他当时忙于扩展生意,便由着她,但上了一学期后,他发现小锦已慢慢长开,容貌越来越出众,书包里常常被人偷偷塞了情书。 他便恢复小学时的习惯,让她在家学习,只有到考试时,才进学校。 到小锦高中后,他的生意已上轨道,便将所有事情放下,带着她到处游玩,走到风景宜人的地方便住几个月到半个。 小锦十八岁,他向她求婚…… 多年的记忆重回大脑,看到婚纱照时,他的心肺塞得近似溺水之人。 再回到A市茉园,已是黄昏,冲到她面前时,她正在厨房里摆弄晚餐,他一言不发重重将她揽进怀中,许久后,方捧着脸,对着那一双不明所以的明眸,竟是一笑,眸中渐生神彩亮如星钻,语声却带了些轻颤,“宝贝儿,谢谢你……” 谢谢你还活着! 连日来,纪宁夜一直感受到他不同寻常的情绪,隐隐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东西在改变,可一时说不上来,便踮起脚跟,轻触他的唇瓣,“那我做了蛋包饭,你要全吃光哦!” 他发不出声,于是,吻住她,胸口那里的疼一直没有休止过。 两人一起用完晚餐,他陪她挤在阳台的玻璃暖房内,看星星。 而她,兴致高昂地展示着她为纪意文挑选的学校。 “你说三中好还是七中?” “两个学校的教学设备,环境,师资力量都相当,不过,三中外来人口居多,所以,对外地人没什么排斥,七中本地人居多,自然地方倾向严重些。” “我本来是看好七中,因为离这里近一些。只是小文比较内向,如果被排斥,受了委屈,多数是忍了。你这一分析,我倒是更喜欢三中了。” “高中还是寄宿好些,周末回来,远近也无所谓。” “寄宿?小文身体不好,我还想把他留在身边照顾,三餐方面多添点心思。” “现在学校吃的都不差,倒是住的地方离学校远,早出晚归的,怕是更累。让小文住茉园,那里离三中倒是很近,那里空气好,又安静。住在那,生活起居有专人打理,地方也宽敞,还有健身房。” “我探探小文的意思再决定。”纪宁夜打了个呵欠,闭上了眼睛。 暖房里温度宜人,纪宁夜甚至不知道自已什么时候睡着。 孔劭寰看着她,她此刻睡着的样子很动人,眉眼弯弯,脸红扑扑的,象个孩子。 揽紧怀中的人,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气息,他娇养的小妻,是那样地令人着迷。 电话铃声骤响。 是阿亚的电话,他让他重新安排了他身边的保全人员,除了几个阿亚带来的人外,全部采用新人。 孔劭寰只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翻身将她拥在怀里,眸光变得炙热,“醒了?” “几点了?”她眯着眼,避开玻璃房外的照明,秀眉皱起。 “九点多了,你真能睡。”他揉了一下半边发麻的手臂。 “还想睡……”她呢喃一声,又往他胸口靠去。 他轻轻笑了声,手顺着她的毛衣领滑了进去,她蓦然睁开双眸,按住她的手,低呼,“孔劭寰,这是阳台。”这跟他公司的休息室不同,这里是别墅区三层,分分钟都有被佣人窥见的可能。 “我有分寸!”他含糊地应了声,话虽说得好听,可他依旧吻上了她的唇瓣,并止住了她拒绝的话语,相较清晨那一场小心翼翼的欢爱不同,他的吻不断加深,掌心灼热地按压过她的敏感,由缓至急—— 一整个晚上玻璃暖房里,两人都窝在沙发中,或是各自看书,或是聊些无关紧要的事,或是拥抱亲吻,象连体般,一刻不分。 晚上十一点,厨师准备了烧烤的食材,让他们自已动手做。 吃完后,她负责收拾,孔劭寰则独自在书房与欧美市场负责人开视频会议。 临睡前,她热了一杯牛奶送到他的书房,没多停留,回卧室窝在被窝里看书,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只是感觉到身后有人缠了上来,便习惯地转身窝进他的怀里,继续睡觉。 纪宁夜是在梦中被心头的悸动惊醒,起来时,胸口闷闷的,有一种遗落在未知的世界,茫然无措,很想哭的感觉。 床的另一边已经空了,她趿了鞋便习惯地去厨房找人,直到餐厅时,看到饭桌上留的纸条,才打开的手机声讯: “宝贝,原本计划带你去温泉疗养一周,南美智利圣地亚哥滨海旅游区发生群鲨攻击游客事故,伤亡惨重,当地政府已勒令旅游区关闭,并对港岛实业提出了天价的赔偿。事关重大,我现在就动身去圣地亚哥,你在家乖乖养身子,三餐要配合赵助理的安排。公司我已经帮你请了长假,天气冷,乖乖地呆在家里,不要外出。到了圣地亚哥后,会马上打电话给你。乖——” 她马上打孔劭寰的手机,果然是不在服务区。 她感到肚子有点饥饿,便走到厨房,拿出一盅昨晚炖好的燕窝,渗了一杯牛奶和蜂蜜,隔着热水温着,又动手做了一碗的水果沙拉,吃完后,她趿着鞋走到阳台,摸了一下晾挂的衣服,昨晚忘了收回来,蒙了一层霜。 此时,天色暗沉,东方厚厚的云层灰蒙蒙的,她打了个哈欠,又回到房间,关好窗户,把自已重埋在温暖的被窝里,拿了床头的书籍,慢慢地翻看着。 临睡着,她看了一下时间,才四点半,这时候,孔劭寰应在太平洋的上空。 她担心睡得太沉,便把手机铃声开到最大,以防孔劭寰电话来时,她错过。 纪宁夜要么就是疲劳过渡,站着也能睡着,要么就是心事太重失眠,却极少做梦,可这一次,一躺下去,又感到有一种溺沉的感觉…。具体却想不起。 电话铃块骤响起,纪宁夜整个人激醒过来,心跳如鼓,和昨晚半夜心悸醒来的感觉一模一样。 她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光依旧昏暗未明,她拿起手机,居然才六点五十分。 “妈。” 电话里传来纪母抽泣的声音,“宁夜,你弟弟出事了,你赶紧回家一趟。” “小文出什么事?啊……”纪宁夜闷痛出声,不知是不是因为起身太快,太阳穴处狠狠一抽,象接了电源线般,整个头部有一种血液阻塞的感觉,她知道这是偏头痛发作的前兆。 她记得当年车祸后,这种疼痛也时常发作,而且,发作时毫无预兆,后来时间长了,症状就慢慢消失,今天突然又疼起来。 纪母没有听到话筒里女儿异常的呻吟声,她看着床上两颊烧得通红,唇皮干裂的儿子,眼泪不停要从眼角溢出,“小文前晚发烧,我和你爸爸把他送到湖里卫生院,打了好几瓶的点滴,时好时坏,护士刚来测了,又烧四十度,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一直发恶梦……。” “妈,小文昨天还好好的,是怎么发的烧?”纪宁夜心口一紧,昨天下午还和弟弟通过电话,纪意文的声音听上去挺好,根本看不出一丝的异样,怎么可能一下就发烧四十度。 纪母原本近崩溃的情绪,一听到女儿的声音,一下子就放声嚎哭,“昨晚小文回来有些晚,妈还以为他学校留功课,还煮了碗面给他垫肚子,他一口也没吃,就说累,洗澡洗太久了,可能……可能是着凉了……你爸爸带他出来,他,他神智不大清楚,一直哭叫着说,说……总之你回来就知道了……。” 纪母断断续续,字里行间隐晦的含糊让她从中意味出一丝非同寻常,纪宁夜拿着电话的手整个都抖了起来,心口潮涌,后背浮起一层冷汗,脑子里灌满了各种猜测。 纪父纪母都不是粗心之人,何况,纪意文动过这么大的手术,父母在照顾他的事情上从不含糊,怎么可能会因为洗澡受凉? 可这时候,她不能问,一问,只会把纪母强撑起来的一层坚冰敲碎。 她大抵猜到纪意文遇到什么—— 那样漂亮的男孩生活在肮脏、贫穷的地方,除非不长大。 泪瞬时无声流下……她恨自已! 她应该一拿到寰宇国际公司的宿舍就接他来A市,何必一定要安排好学校,一切就绪。 她吃了这么多苦,难道不明白,上天往往事与愿违,人算终不如天算。 她不知道纪意文劫难有多深,她不敢问,也怕触动纪母的情绪。 这时候,如果纪意文身边的亲人不保持冷静,对他而言,伤害只会加剧。 “妈,您别哭,小文他需要您的照顾。”她闭了一下眼睛,尽量用平和的口吻,“妈,我现在就回来,您马上给弟弟转到市医院,卫生院的医疗设备太简陋,应付不过来的。” 纪宁夜挂了电话,冲到卫生间,用冷水冲脸,直到自已完全平静下来,才拨通赵秦,“赵叔,请您帮我查一下,看看有什么办法最快到F市。” 赵秦说,“好,请您稍等。” 十分钟后,赵秦回电,“纪小姐,今天到F市的车票已售空,从A市到最临近F市的机票后天早上有,到达后,转车。除了这两种选择外,我可以直接送纪小姐回F市,走高速的话,十四小时会到达。您看?” “你派车送我回去,我们几点可以出发?”纪宁夜的衣物其实一直留在公司的宿舍,可现在回去收拾,显然在浪费时间。 好在身份证的银行卡都在包里,先带上再说。 “半小时后,我在门口等您,纪小姐,需要告诉孔先生么?”孔劭寰去南美,把他留在纪宁夜的身边,也曾交待,若有什么事,让他直接向他汇报。 赵秦认为,这是属于纪宁夜纯私人的事,所以,他想征求纪宁夜的意见。 “不用,让他安心处理公事。”纪宁夜单身打开衣柜,只找到一件大衣,和一套保暖内衣,便找个袋子放了进去。 “银行卡,现金,身份证……”纪宁夜检查好必备品,看了一下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便重打回给纪母。 F市是县级的小城市,人口不足十二万。 自从纪意文生病后,纪国斌就把牛尾镇房子和地全部贱卖,一家人搬到纪家祖宅,纪奶奶和老三一家住新盖的房子,旧房稍收拾一下给纪国斌一家住。 老人没多久就过世,老三的媳妇借口说老房子漏水,遇台风时住不安全,就把木屋旁边一间仓库腾了出来,让他们搬过去。 虽然纪国斌心里有数,这是三弟妹变相着要让他们早点搬走,可那时候家里用钱的地方还很多,家里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钱来租房子。而老三是个妻奴,平常家里的事也是妻子拿主意,所以,忍了下来。 虽然仓库很小,但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总比露宿街头好。 现在纪意文病大体稳定下来,但每个月还要三千左右的药品开支。 除了纪宁夜每月固定寄七千块钱,纪国斌把学校教师工作辞掉,在附近的小超市里找了一个搬运工的工作,一个月工资加上全勤也有两千块,夜里去帮人家看看果园,也能赚个**百,比学校拿个千把块,还常常拖欠强多了。 而纪母也在邻居的介绍下,一个幼儿园里做饭洗衣,一个月也有七百来元。 牛尾镇的消费不高,加上纪母很会当家,这一来,不仅意文药费能轻易解决,还能一部份地把欠亲戚的钱还上。 纪意文身体慢慢恢复,为了明年能顺利参加中考,他现在除了白天正常上课外,还报了晚上的补习班。 可没想到,意外发生了。 回来当晚,被一个盯梢了了很久的痞子一棍子打昏,拖到了路边的草垛边,反绑了手,用手套塞住他的嘴,刚脱了他的秋裤,还来不及欲行不轨,一个躺草堆里的酒鬼突然醒来,以为有流氓强奸妇女,顿时大嚷大叫着,吓到那痞子提了裤子就跑。 那酒鬼见状追了上去,纪意文挣扎着,幸亏那痞子绑得不实,被他挣脱。 酒鬼后来逮着痞子,直接拎着他去派出所报案,说抓到一个强奸犯。 警察录了口供后,第二天就去纪家,找不到人又摸到了卫生院,一看,原来真是个男孩子,这就难办了。 若是女孩,还可以告个强奸未遂,男孩的话,未成年人还能告他猥亵,男孩么,中国现有法律都没有明显规定。 加上纪意文不过是发烧,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痕。 连个伤害罪也定不了。 这个愁坏了一干民警,他们也很想抓人,可他们总得按法律办事。 回派出所后,把痞子教育一番,只好放了人。 纪宁夜坐了十几个个小时的车到F市后,车子直接驶到F市医院。 ------题外话------ 六月要出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 少年如画 一夜没睡,加上十几小时路途颠跛,纪宁夜的脸色非常糟糕,可心事太重,她怎么也睡不着。 赵秦的安排很细心,还特意安排了一个司机和他一起轮换开车,既避免了疲劳驾驶,又可以不间断地直驶目的。 市医院的大门保安正在维持进出的车辆,纪宁夜看到,市医院的几个领导及内科主任医生全在医院门口站着,象有市里领导就要来视察工作。 连进进出出的病人家属以及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也感受到不寻常,纷纷留步想看热闹。 奥迪A6缓缓在医院门口停了下来,赵秦刚下车,以院长为首的一群院领导就冲了过来,团团围住赵秦,“赵先生,您一路辛苦。” “赵先生,能服务,真是太荣幸了。” “您放心,你交待下的病人纪意文,我们医院一定尽最大的努力,现在病人体温已经退了,各项体征都很正常。” 纪宁夜怔住,这是什么情况? 医院是接到了省卫生厅厅长亲下的指令,说来的人姓赵,身份非同寻常,让他们尽全力安排得好。他想问具体的,对方意味深长地说,“老佟,你只要把人照顾好,让这一家子满意地离开,这就功德圆满了,其它的,不说了。” 能做到市医院院长一职,佟院长这点政治领悟是有的。 来人,必非富即贵! 倒是司机,早已见惯这架式,很淡定地抽出一根烟,还没点上,这边一个医院的领导就凑过来帮着点烟,“司机同志,一路辛苦了。”他看了一眼纪宁夜,心里猜大抵是女秘书之类,所以,礼貌地点了一下头问,“女同志,抽烟不?” 纪宁夜摇了一下头,满脸疑惑看向赵秦,赵秦并不多解释,只是笑着说,“佟院长,带我们去看看病人。” 佟院长做了个请的动作,边走边介绍,“赵先生,这是本院的泌尿外科的主任王医生,早上王医生为病人做了详细的检查,目前病人的身体恢复状况很好。” 王主任附合,“为了慎重,除了院方召集了各科主任进行会诊外,早上我们还把纪意文的体检报告发到上海专家会诊了一下,基本上无碍,纪意文还年轻,以后几年,只要在饮食上稍注意,就跟正常人无异。” 纪宁夜心一恸,突然问,“王医生,季医生呢,他还在医院么?”当年纪意文住院,季医生前前后后帮了她不少忙,后来虽然受地黑市贩卖人体器官影响,被医院辞退,但他不是幕后主使,法院判了个缓刑。 医院院长脸上略显尴尬,似乎有些摸不清纪宁夜想了解什么,纪宁夜见状,便笑着说,“我是纪意文的姐姐,当年季医生是我弟弟的主治医生,我后来知道他出了一些事情,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对他说声谢谢,当年若不是他,我弟弟可能撑不到现在。” 纪宁夜刚说完,佟院长已自行脑补,把纪宁夜定位成赵秦带来的。 至于什么女人,身份当然广泛多了,有可能是亲戚小辈,有可能情人,也有可能是贴心小秘书,但正常情况下,不会是女朋友或老婆,因为赵秦并没有把她介绍给大家。 总而言之,赵秦既然为了她的弟弟惊动了省卫生厅的厅长,说明两人的关系绝非一般。 所以,他当即发话,“王医生,你比较了解情况,你跟纪小姐说说。” 王医生当时虽然不是主刀的医生,但对纪意文的情况也很了解,若非是季医生走了偏门,为纪宁夜联系到黑市的肾脏,按排队,怎么也轮不到纪意文手术。 他点点头,掏出手机,翻出号码,报给了她。 院长领着她到家庭病房区,纪宁夜都有些意外,原来这社会真有所谓的特权,在楼下,连过道都住满的病患,而这里,除了独立病房外,有两张的陪护床并配备小型厨房。 纪母从厨房里走出来,双手湿漉漉,右手还拿着一根葱,看到女儿,愣了一下,刚想上前招呼,可看到她身后的阵仗,脸上就有些僵了。 “妈……”纪宁夜唤了一声,看到苍老、半白了发的纪母,鼻尖酸楚,余下的话梗在喉中道不出,她上前抱住纪母,脸埋在纪母的颈间,不吱声。 “胖了些,气色也好,妈真高兴!”纪母咧着嘴角,有些不习惯地推开她,眼角也有些湿润,“好了好了,都让客人笑话,来,都坐,坐下。” 院长和主任来这里探访几次,也摸熟了,寒喧几句后,就开始问护士,病人今日的体温和各项体征。 纪母趁着医生问护士病人的情况时,拉了女儿到小灶边,说了早上的情况。 纪母听了纪宁夜的意见,准备给儿子办转院时,卫生院的人好心提醒,让她最好到市医院看看有没位,因为每逢天气冷,住院的老人和孩子多了,医院的住院部早已人满为患。 果然,纪父搭了一个多小时中巴车到市医院,一问,得到消息,说是医院连通道上的加急病床也满员,除非是重症患者,否则,只能白天安排在急诊室里挂瓶,晚上回家安置。 谁知道,昨天下午,市医院突然派了救护车,也没多少解释,就把儿子转到市医院。 看到如此高级的病房,急得夫妻两眼圈都红了,表示他们无力付费,医院却再三表示不需要他们掏钱,自有人安排好。 纪母和纪父也只能猜是傅伟平的帮忙,毕竟傅家的生意跟医院多多少少有打交道。 不过,医院对他们也太热情了,不仅主任医生频频往病房里路,一会测体温,一会测血压,连院长也亲自带着水果篮来慰问,问他们对医院有什么建议。 夫妻俩尴尬得不知所措,至始自终摸不着头脑。 夫妻俩悄悄地琢磨,身边的亲戚朋友,现在也就傅伟平的交际好些,但再有面子,也不过是个司机。 不过,不愧是大医院,医术精湛,纪意文到这里后,烧很快就退了下来。 儿子醒了,纪母忙着照顾,也没时间去猜测什么的。纪父想着超市里走不开,又怕请假拿不到全勤,便早早地搭车回牛尾镇。 纪母说完,扫了一眼被医院领导围在中央的赵秦,人长得还算体面,就是看上去年纪大了些,想到现在社会上的风气,语气越发惴惴不安起来,“宁夜,这人是伟平的朋友吧,他这么帮咱的忙,你要替爸妈好好谢谢人家。” 纪宁夜微微一笑,也不知道从何解释,只能含糊一句,“妈,您别想太多!”又问,“爸呢?” “你爸去超市上班了!” “妈,不是说了,不要让爸去超市么,那活多累,爸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好,以前是没办法,现在我寄的钱够小文药费了。” 纪母憨憨一笑,“你爸不是想着早点把欠的钱还上么,没事,你爸好着呢,他也闲不住。” “欠的钱我会还上的,妈,你不懂,超市搬动的活连年青人都吃不消。”纪宁夜在超市做过收银员,自然懂得。 纪父年纪虽五十多,但农村教书比不得城里的教师,除了授课外,一堆的杂活都要帮着做,比不得城里的知识份子,他们早早就一身病痛,人也苍老,看上去跟城里七十多岁的老人一样。 病人需要休息,院长和主任慰问了几句后走了。 纪母微微安下心,拍拍被窝里的儿子,“意文,你姐姐来看你了!” 纪意文已经醒过来,可整个人都蔫了,整个人闷在病床的被窝里,凭谁跟他说话也不露面,更不开口。 好在他懂得家里送他来趟医院不容易,所以,吃药打针极为配合,甚至,纪妈妈给他端的粥,他再没胃口,也会强迫自已吃掉。 听到周围安静下来,才露出来脑袋,睁着湿漉漉的双眼看着姐姐。 纪宁夜和纪意文虽然是姐弟,但容貌各异,找不出一丝的相像。 如果说纪宁夜是一幅美艳的西洋画,那纪意文就是一幅无可挑剔的山水画,清秀、灵气逼人。 意文生病前才十六岁,那时还没长开,一年多时间,又被病痛所折磨,化疗让他瘦如骸骨,如今不同了,病愈后的少年风骨初现,就算是躺在病床上,依旧让人感到惊艳。 纪宁夜把东西放一边,走到床边,抚了一下弟弟的额头,见烧已经退了,便说,“妈,您累了一晚,去睡一会,我陪意文。” “妈不累,妈出去给你爸打个电话说你到医院了,让他别担心。”纪妈妈知道姐弟俩感情好,便掩了门出去。 “意文,我给你带来你最喜欢的巧克力。” “我不大想吃!”纪意文闷声回了一句,脸色苍白,衬得一双琉璃般的眼睛更加璀灿,可眼底却是抹不开的阴霾。 纪宁夜心疼地握住弟弟的手,带着安抚,“姐姐在,会一直陪你。” 纪意文似乎不愿多想,痛苦地皱起眉头,脸上有一种让她心痛的东西,仿佛灵魂被抽干了,是她从不曾见过的,就算是当初纪意文病得最严重时,也不曾见他如此绝望过。 在此之前,纪意文从来不知道,原来男孩子也会遭遇这样的事情。 那天晚上,因为回家的路灯不知道被谁砸了,而路上有很多的积水,他想绕到后门回家,谁知道就被人一棍打昏。 后来是被冷醒的,睁开眼,就看到一个恶心得令人作呕的中年男人在脱自已的秋裤,他反抗得厉害,可手脚全被绑了,嘴巴里又被塞了一副手套。 若不是那个醉鬼发现,他都不敢想象后果是什么。 纪意文咬着食指,纪宁夜这才发现到,他的左手,五个手指全被咬烂了,她一把捉住他的手,看到一根根血淋淋指尖,心都抖了,“小文,你干嘛要伤害自已,又不是你的错。” 纪意文沉默良久,在被窝里发出沉闷的回应,“姐姐,我没事。” “姐姐找到适合你的学校,这回养好了就跟姐姐去A市。” “爸妈他们不愿离开,我如果再走,他们会寂寞。” “可你去更好的学校念书,爸妈更高兴,将来你长大了,成家了,再把爸妈接到身边。在牛尾镇,你学不到你需要的东西。” “来,开心些,别胡思乱想!”纪宁夜伸手去戳弟弟的腋窝。 纪意文依旧无法开心起来,污秽的记忆是那么鲜明,带着撕裂的痛感,牵扯着心脏都收缩着疼,只是他不想让姐姐更加操心,便装着心情就渐渐恢复的样子。 “来,让姐抱抱。”纪宁夜习惯地想从病床上抱起弟弟,可很快就得不对,因为经过这个夏天,纪意文的身高一下子抽高了二十几公分。 蓝白横条的被子被掀到一旁,纪意文身上穿着纪父给的退下来的秋衣秋裤,膝盖处有明显的补丁,他脸红耳赤,害羞起来,“我长大了,上星期爸爸给我量身高,有一米六八了,我去年的冬衣都不能穿了。” “是呀,怎么一下高这么多。”纪宁夜愣了一下,但很快莞尔,十六岁时意文才一米四,虽说比普通孩子矮,但也算正常,只能说发育相对迟。 生病后,更未见他明显发育,年初时动手术,体检时,身高才一米四五,那时候,还是她抱着弟弟上病床。 可这半年,竟一下抽高了,难怪瘦成这样。 纪宁夜眼睛有些湿意,“小文,病好了,姐姐带你去买衣服。” 纪意文心里划过暖流,“还是省点好,爸爸给的衣服我能穿,再说穿里面没人看得到,外套意清哥给了我几件,都挺新的。” 纪意清是三婶的儿子,现在在F市读高中。 纪意文聊了大半小时,睡意袭来,便蜷着被子睡着。 纪宁夜看着弟弟单薄瘦弱的身子,心涩难当,走到阳台上,阳光照过来时,她伸手挡了挡眼睛,刺的眼睛睁不开,眼泪不期然就落了下来。 她的父母活到了五十多岁,依旧每日起早贪黑,劳累、贫穷、潦倒、被债务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的弟弟穿着别人施舍的衣服,连三十块钱一套的秋衣秋裤也穿不起…… 而孔劭寰给她的,仅一件晚装所花废的钱,足够改变家人的命运。 她知道他一直想帮她改变什么,可她因为自尊作祟,每次他说什么,她皆以沉默回应,倒让他产生规避心理。 其实,连她自已也不知道在较什么劲。 她甚至不清楚她是什么时候掏出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直到手机里清晰地传来孔劭寰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宝贝。” “嗳,是我!”纪宁夜被自已的冲动吓了一跳。 “你在哭?” “没呀!”她吃惊于他的敏锐,本能地站起身抚了一下脸,一手的泪,她笑了一下,“下雨了吧。” “宝贝?出了什么事?”孔劭寰又唤了声,眯起了眼睛,脑子里不由然想起彼时在公司天台上,捧着一个饭盒,狠狠地剐着的纪宁夜。 纪宁夜渐渐地蹲了下来,心中情绪太多,语气反而更平静,“我一时忘了时间,劭寰,我打扰到你了,我不应该这时间给你打电话,我先挂了,你安心工作吧。” 孔劭寰向对方谈判人员做了一个“sorry”的手式,示意沈时捷继续,就大步流星的步出会议室。 沈时捷心里早被孔劭寰一声声“宝贝”给恶寒到,但神情镇定,还幽默地加了一句:“是BOSS夫人的电话,巴多酚将改变我们BOSS的心情,接下来的气氛会有所改善。” 会议室里笑声顿起。 纪母去医院大门口找到公用电话,给纪父上班的超市打了个电话,就回住院院部。 经过护士站时,本想去问问,纪意文什么时候能出院。 “说这家人看起来穿得很寒酸,估摸是女儿傍上了大款,而且看院长的态度,还不是普通的有钱人,看那男的年纪肯定是结婚,估计小孩都不比十四床的男孩小。” 十四床的,不是说自已的儿子么? 纪母心头“咯噔”,便竖着耳听,也不怪她好奇,实在是,从昨晚开始,她便觉得一切很不可思议。 “上回院长大人的丈母娘住院,也没见院长这股邪劲,你们说,这家子究竟攀上什么背景的男人。”几年护士一边熟练地在操作台上忙着,一边笑着八卦。 她们穿梭各个病房,不时地可以看到院长围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寒喧着,那架式,简直可以用卑躬屈膝来形容了。 现在院长一离开,几个人就迫不及待地议论开了。 “这男人模样还算周正,不象那些大腹便便的暴发富。你们也不用见怪了,现在这年头,有钱才是真。” “我还是觉得可惜了,我刚才给十四床量体温时,还特意瞄了几眼那女孩,长得还真是漂亮,还不如去当明星,照样赚个钵满盆满。” “明星光被潜还没用,还得有实力,象有些花瓶,怎么捧还是个打酱油的,还不如不混呢。” 纪母气得牙都疼了,差点冲进去论理,她不相信自家的女儿会做这种丢人的事,给有钱人包养,可一想到,里面议论的也不无道理,凭着傅伟平的能耐,哪能得以医院院长的关照。 何况,牛尾镇的人早就议论开了,傅老太太相中了一个女教师给她做四儿媳。 她之所以没找傅家的人问清楚,是因为上回傅伟平回牛尾村还给意文买了补品,又对他们两老嘘寒问暖,怎么看都不象是和纪宁夜分了的样子。 ------题外话------ 六月病发时,是几岁?是在十六岁,是吧,这个年纪,正文里提示了什么?在六月生病前,纪宁夜车祸,亲们,又想到了什么?逻辑很完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 又生狐疑 纪母顾不得问纪意文啥时候能出院,她是个急性子,直接就冲进病房,拉了女儿到小厨房里盘问。 纪宁夜看着急红眼的纪母,拉了她到一旁坐下,又倒了温水放到纪母的手中,垂着的眼睫毛一动不动,“妈,我和四哥分了,我现在确实有男朋友,但不是赵助理。” 纪母一听,急得差点动手掐女儿,“傅伟平呢,和他怎么回事?这孩子,怎么这么大的事尽瞒着爸妈。” 纪宁夜知道这事不解释清楚,纪母肯定会怪她,便将傅老太太反对,以及后来傅老太太带着自已相中的儿媳妇到她公司闹事大概说了一遍。 “太欺负人了,妈真是看错傅伟平,竟是这么没用的一个人,一个大老爷们连娶个老婆都作不了主。好,离就离了。妈只问你,你的对象,结婚了没有?他嫌不嫌弃你?”纪母听完了牙还打着颤,想到自家一个好好的闺女一转眼成了二婚,眼睛都红了。 纪宁夜倒是不介意地莞尔一笑,“没有,我怎么可能找个结婚的,妈,你放心吧,他没结婚,而且,他和我提了,过完年,他带我去他家见父母。” 纪母听了,就放心了,再冷静一想,当年家里那么困难,纪宁夜也没做什么见不昨人的事,如今都挺过来了,怎么又可能往岐路上走。 致了下午,市领导市公安局的领导及医院的领导全来了。 这一回医院的院长象打了鸡血般,不停要吩咐着几个主任医生,要给纪意文检查什么,注意什么指标,又不停地向市长保证,一定会全力照顾病人。 别说是纪宁夜,就算是赵秦,也没想到会惊动市领导。 F市的医院关系确实是他打通的,知道纪意文生病后,他想到本省的卫生厅厅长和他有些私交,便打个电话过去,让他们安排一下,务必让纪意文得到最妥当的治疗。 对于这点,他也没跟纪宁夜说,从他的观察看,纪宁夜是个很本份的女孩,家中出事,她也没有告诉孔劭寰,还交待他不要跟孔劭寰提起,以防他在外面谈判不安心。 之所以能惊动F市领导,主要是赵秦来了后,知道犯罪嫌疑人被派出所教育几句就释放后,他便打电话到寰宇国际的法务部,让公司的韩律师介入。 这种事,他比谁都清楚,操作得好,可以直接按抢劫罪论,叛个十年八年。 韩律师联系F市的公安局,从办案警察手中了解案件,他是个律师,清楚中国法律在这方面的空白,犯罪嫌疑人的行为最多算是猥亵,可纪意文已满十四岁,算不得未成年人。 因为无法追究对方猥亵未成年人罪,最多也就治安拘留十五天了事。 但事关纪宁夜,韩律师不敢一丝马虎,可惜F市不过是个县级市,交通又闭塞,连机场也没有,与寰宇国际没有任何的业务关联,就算想找个相熟的人打听一下,一时之间也找不出这个人。 时间迫在眉捷,韩律师想到了A市公安局夏局长,问他在F市是不是有相熟的朋友可帮忙,毕竟同系统的,就算是跨省,多少都有些联系。 只要公安机关肯大力配合,象这种社会混混,肯定有别的劣迹可循,抓到后,深入调查,判个十年八年不并难。 夏局长接电话时,正一家子正吃着早餐,韦部长不时地从他嘴里听到“纪意文,F市,赵助理”之类的话,很快就联想到纪宁夜。 公司近期对纪宁夜的传闻太多,纪宁夜老家是F市的牛尾镇,家中有个生病的弟弟……她在公司里,不想听都不行,每天身边的人都在聊。 所以,夏局长挂了电话时,韦部长很慎重地说,“老夏,这事你一定要认真去办,这个纪意文的姐姐纪宁夜是三少的女朋友,三少去南美,连赵秦都留给她,弄不好,她还真有命成为三少奶奶。” 赵秦虽然在寰宇国际没有具体的职务,但谁都知道,总裁的私人助理是什么概念,说穿了就是等同于古代皇宫的总管太监。 据韦部长所了解,这些年孔劭寰无论去哪,两个人总会带在身边,一个是沈时捷,另一个就是赵秦。 如今南美出这么大的突发事件,孔劭寰居然把赵秦留给纪宁夜,可见,纪宁夜在孔劭寰心中的地位。 再加上,前一阵沈姝瑜突然向她提交辞呈,只稍一想,韦部长也知道,沈姝瑜的离开是因为得罪了纪宁夜,之所以没有直接辞退,也是看在沈时捷的面子上,让她自动离开。 何况,她相信,孔劭寰和纪宁夜的事肯定已传到孔太耳朵里,到现在为止,孔太没有任何动作,很可能是默认了纪宁夜的存在。 夏局长听了,拿出通讯录狠狠找了一番,这才找到当年的一个同校的校友,现在混到了F市的市长,想也不想,便拿起电话打了过去。 这一来,就惊动了F市领导层。 夏局长在官场中混久了,说话很有分寸,他自然不会刻意指出纪宁夜,只提示老同学,港岛实业太子孔劭寰的私人助理现在正在F市遇到困难,希望他能帮一下。 简直是天下掉下的大馅饼。 港岛实业离他太遥远,不敢想,但寰宇国际是什么概念,从政的没几个不知道。 而且,这几年靠房地房拉升经济已经不是最有效的手段,随着国家政策的频频出台,作为政客,他已经预见到房地产已经结束了暴利时代。 要政绩,必须找其它优质项目来F市投资,孔家恰恰做的都不是房地产行业。 若是能拉着孔家到F市来投资,作为一市之长,五年的政绩几乎可以预见。 这样可以大献殷勤的机会怎么会白白浪费? 马上让人调集了纪家所有的资料,知道纪家近年为了一个生病的儿子,家中困难。 于是,鲜花、水果、慰问纷至沓来。 市长亲自来慰问,并让公安局长下军令状,令他们二十四小时内捉到行凶的人,严惩不殆。 纪宁夜脸都白了,拉了赵秦到边上,“赵助理,这事可别声张,要办,也是悄悄办,千万别弄得人尽皆知,小文还小,我不能让他听到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我父母也是老实人,他们不懂这些的。” 纪意文的事发生在牛尾镇,牛尾镇是个小地方,当地人又保守,这种事传出去,纪意文可以远离家乡,可纪父纪母却不行,他们在那活了大半辈子,思想很传统,只想老死在老家。 如果这种事传出去,恐怕纪家一辈子都会被人戳脊梁骨。 纪意文年纪小小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发生那样难受的事,也独自强撑着。 如果不是高烧,让纪父纪母察觉到不对劲,恐怕这一辈子他都不会说出来。 可现在惊动了市长,又当着众人的面让公安局长下军令状,弄不好,公安局的回去弄个专案组,动静一大,保不齐纪意文的事就会被人传加油添醋地乱传。 赵秦点点头,小声道:“纪小姐放心,这事我会跟他们慎重提。” 纪父和纪母都是老实人,苦了一辈子也没想到有一天能和一市之长握手,还被市长拍着肩膀安慰,“纪国斌同志,家里遇到这么多的困难,却从来没有向政府部门求援,靠自已的双手兢兢业业地解决,不容易呀!” 市长表面工作完成后,言归正状,含笑看向赵秦,“赵助理远道而来,不如晚上一起用个便饭,当然,如今国家提倡节俭,所以,只有四菜一汤,希望赵助理不要嫌弃。” 赵秦知道纪父一家不自在,明知宴无好宴,也只能爽快地答应。 赵秦带着所有人离开病房时,纪宁夜吐了一口长气,对父母无耐一笑,“爸妈,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纪母拍着胸口,一副惊魂未定地问,“宁夜,你男朋友究竟是什么来头,不会是个官二代吧!” “妈,他只是做点生意。”纪宁夜把病房门关上,挡住外面好奇的眼光,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弟弟,人来人往地前来慰问,虽然字里行间没人提问他受袭的过程,但纪意文正值敏感的年纪,变得更加慌乱不知所从,一张脸半埋在枕头里,眉毛眼角有淡淡的红,被雪白的枕巾一衬,象眼眶里泌出的血般,心里钝钝地疼,“爸,要不然,我们让弟弟出院,等回A市后,我再带意文做彻底的检查。” 她俯身下去,连人带着被子将弟弟搂在怀里,低声安慰,“小文你放心,警察办事有规定,他们不会到处宣扬。” 纪意文惊魂未定地点点头,之前两个询问案情的民警,来向他了解案件经过时,也曾跟他保证过,纪意文未年满十八,这事他们会做一定的保密工作,不会泄露给第三方听。 纪父抓了抓头皮,整个人还陷在激动中,好一会儿才开口,“好好,出院,出院。省得你弟弟想睡一觉都不能闭眼。” 纪母边走边脱着围裙,说,“那我马上去收拾东西。” 纪父拦了一下,“孩子他妈,你厨房里还没忙活完,先做饭,别让孩子饿着,等会再收拾。” “哦哦,差点给忘了。” 孔劭寰再打电话来时,纪宁夜走到窗外去接。 幕劭寰站在走廊外,落地窗内,沈时捷正与一群的精英辩论得面红耳赤,赤热的海风吹来,他扯了下领带,轻蹙眉峰,“看来元旦不能回去,陪你回家的事,要延迟一些日子,报歉。” “劭寰,你安心处理公事,我家在F市,又飞不走,元旦不能,年前也行。” “宝贝,天气冷,尽量别外出。” “好,我会的。”纪宁夜突然有一种感觉,孔劭寰最近都不叫她的名字了,直唤她宝贝。 “赵助理会安排好你每日用餐,记得按时吃。” “知道的。” 孔劭寰轻叹,“你呀,知道才怪,算了,我还尽早回来吧。”孔劭寰看着远处的低飞的海鸥,眼眸带着笑意,淡声,“早知道带你过来了,晒晒日光浴。” “我去了,你有时间陪我么?” 他一笑,直言,“没有!” “那我还是不去了!”纪宁夜心中暗自庆幸没去,而是伴在家人身边。 纪宁夜想随父母回镇上,并且住上一阵,顺便帮着弟弟办理转学籍的事,就让赵秦先回A市。 当天下午办了出院手续,一家人搭了中巴,回家。 回到三叔家,已经是下午四点,三婶正在做饭。看到纪宁夜回来,只是客气地问她要不要过来吃饭。 纪母连忙说不用,家里还有腌菜,一会她做手打面。 纪父和纪母如今住仓库改造的房间,地方不算大,勉强分隔出两间,一间纪父纪母住着,一间小的给纪意文。 做饭的灶台放在屋檐外,纪父用塑料棚搭出一个小空间,平常纪母就在那做饭烧水。 下雨天倒没什么,主要是台风来时,要及时把东西撤下,放到屋里。 洗澡和卫生间都是公用的。 纪宁夜帮纪母收拾好后,就窝在纪意文的房间里。 夜晚的温差有些大,姐弟俩包在被窝里,亲密地挨着脑袋,听着纪意文一张一张介绍她画的漫画。 不过是半年未见,纪意文的画风已完全变了,在此之前,还是以山水画,写生为主。 而现在,全是3D游戏中的动漫人物。 “姐,这些是我去补习班时,一个同学给我看的书,我试画了几张,挺有感觉,后来就喜欢上了。”纪意文红扑扑的小脸上全是兴奋,又翻出几张未上色的动漫人物画,“看,这是我设计的暗黑天使,人物原型是地狱魔王,黑色翅膀的都是折翼天使。这是补习班的同学向我订的,她拿去淘宝卖,然后我和他三七分成。” “小文,你说这些能卖钱?”纪宁夜吃了一惊,现在初中生都懂得用淘宝做生意了。 回到家中,纪意文心里踏实些,精神也恢复得快,这会说起自已的得意之作便眉飞色舞起来,“当然能呀,他们还抢着要,但现在我功课太多需要补,画不过来,一星期只能答应画两张,有些是根据淘宝客户的要求,有些是自创,这些是未上色的,等上色后,会更好看。” 窄小的房间,只容一桌一床,光线下,少年的脸显得异样清丽,尤其是一双杏仁般眼睛,全然是抑不住的兴奋。 是如此的朝气,如此溢满希望。 纪宁夜心思一恸,“意文,你想不想出国学画画,去哪都行。” 纪意文闻言,也没真放在心里,便随口说,“去韩国,去学游戏动漫人物制作,国内大型3D网游这一块现在发展势头很好,技术上已经日趋完善,所缺的是人物制作不够韩国的精美。” “好,姐姐帮你找学校,你也不用去参加中考了,你兴趣不在这里,不需要浪费三年的时间。下半年,姐姐帮你在A市找韩语的补习班。” 这是之前孔劭寰曾给过她的建议,她不以为然,主要是考虑到纪意文的身体。 但前几日和医生交流后,他们认为纪意文身体恢复非常好,加上年轻,完全不用太担心。 “姐,你刚说的是当真的?”纪意文有些激动起来,之前纪宁夜说接他到A市念中学,他兴趣不高,他宁愿在这里陪伴父母。 “姐什么时候骗过你?”纪宁夜想起以前孔劭寰的劝慰,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如果她肯放下自尊,尽量帮弟弟多一些,多帮家人一些,家人就会过得更好,她又何需太过偏执呢。 “可是出国念书的费用很高,我们家……” “你放心,费用方面不用担心,姐姐会想办解决的。” “是……让你男朋友掏么?”纪意文终于道出自已了隐忧,“姐姐,我不是很喜欢这样,这样,会让他们瞧低了姐姐。” “他只是负责联系学校,费用方面,你放心吧,姐姐现在已是公司的正式员工,可以跟公司贷款了,我问过了,我这种情况,有三十万的额度。这笔钱足够你先用上一年,第二年,我们再想办法。” “姐……”纪意文激动得整个脸涨得通红,刚想说什么,纪宁夜的手机铃声响起,纪宁夜接通了视讯。 “睡了么?”孔劭寰啜了一口咖啡,背抵法式浮雕栏杆,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纪宁夜。 “没有,我……”纪宁夜摇摇头,笑道:“我现在和弟弟在一起。” 说完,她揽住纪意文,让他与自已一起面对镜头。 纪意文有点害羞,很快就避开了镜头,但就是那一瞬间的停留,还是让孔劭寰微微吃了一惊,不是因为这少年太漂亮,而是这少年非常象……顾念锦! 孔劭寰有一种直觉,顾念锦与纪意文是亲姐弟。 同时,诡异、疑惑齐齐涌起,既然纪宁夜与纪意文是姐弟,为什么顾念锦会流落到孤儿院,最后被他收养? 还有,那场车祸背后,究竟还隐藏了什么,为什么他会昏迷三个月,而顾念锦醒后,会成为纪宁夜? ------题外话------ 谁让这一对姐弟从小分开,谁呢?谁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 指桑骂槐 纪宁夜偏头看到他,清浅一笑,“劭寰,我弟弟是个害羞的小男生。” 纪意文白了姐姐一眼,转开了头。 孔劭寰温声问,“可以让我跟他说句话么?” 纪宁夜把电话递给弟弟,然后作势掩耳,拿眼顽皮地朝着纪意文频频眨着。 纪意文已经很久没见过如此朝气的姐姐,若说之前他对这个姐姐神秘的男朋友还有些疑虑,现在,突然全番消失了。 接过电话时,居然对着镜头做了一个V的手式,打了声招呼,“你好……” 屏幕上,孔劭寰笑容温暖,“小文,你姐姐暂时交给你照顾几天,记得监督她,她胃不好,别让她吃辣和腌制食品,少吃多餐,尽量不要让她碰冷水,注意保暖……” 她一把夺过手机,脸红耳赤地嗔着,“别胡说,我好得很。” 纪意文对姐姐这样的男朋友却很喜欢,一下子感到亲近起来,不再害羞,凑过去喊了声,“姐夫,我听到了,我帮你管住她。” 电话那端马上传来,“管得好,奖励一套芒德鲁斯全套彩铅。”孔劭寰上回看过纪意文传来的图片,看得出他画里所用的一些彩沿是国内生产的一些劣质品。 纪宁夜刚想说话,隔壁传来纪母的声音,“小宁,小文,快点睡,九点了。” 休息两天后,纪意文照常回学校上课。 纪宁夜不放心,特意去接弟弟放学。 校门口,纪宁夜远远看到弟弟背着一个大书包,低头走路,外套很长,裤子却短得露出整截的秋裤,塞进一双灰色的袜子里,脚上蹬的是一双洗得发白的棉鞋,与同行的孩子一双双时尚的跑鞋象是隔了十年的岁月。 他一个人独行,不象别的男孩穿着时尚,三五成群地走着,嘻笑、勾肩搭背,脸上洋溢着青春朝气。 尽管如此,纪意文依旧是人群中最闪亮的孩子。 白皙的肌肤,无可挑剔的精细五官,纤瘦修长的身骨,背对着夕阳让少年如同PS过的怀旧照片。 “小文!”纪宁夜迎了上去,顺手接过弟弟沉重的大书包。 “姐姐,你怎么来了!”纪意文露出少年略显腼腆的微笑。 纪宁夜笑着握住弟弟的手,拉着他朝回家的反方向走。 “姐姐,往这边走。” 纪宁夜温柔地看着弟弟,眼里全是怜惜,浅笑不自觉,“姐姐带你去酒家吃饭。” “太贵了,没必要花这些钱,姐姐我们回去吧,我还要给爸妈做饭。” 纪父在超市里要等到晚上十点左右才能回家,纪母在幼稚园帮工,要等所有的孩子和老师离开,收拾好回到家里已经快七点了。 所以,纪意文病愈后,就慢慢接手一些简单的家务。 “小文今天可以乖乖的,都听姐姐安排么?” 纪意文感觉到她笑容后不寻常的悲切,连忙点头,“好!” 纪宁夜握紧了弟弟的手,牵着他先走进一家小商场。 这家是牛尾镇最大的商场,虽然不大,只有一层,却集中了普通消费群中最好的品牌。比如美特斯邦威、背靠背、耐克、李宁等专卖店,以及时下年轻人喜欢的电子产品。 明天就是元旦,今天逛商场的人很多,但并不防碍纪宁夜的心情。 花了一个小时,她亲自一件一件地挑选,全棉的内衣、毛衣、羽绒服,加绒牛仔裤、袜子、耐克球鞋、皮质手套,从手到脚帮他选了一套。 纪意文看着姐姐不停地刷卡,茫然不知所措。 可他不知道怎么开口阻止,他很敏感地察觉到纪宁夜在发泄某种情绪。 最后,在纪宁夜牵着他走向电子产品柜台时,纪意文实在忍不住提醒,“姐姐,我们不要再花钱了。”他实在无法保持沉默,脑子里浮动着太多太多问题。 这让他想起临近换肾手术前几天,曾几次地看到纪宁夜半夜不睡,站在窗前,不停地数着星星。 白天,她会重复做着一件事,不让自已停下来,神经一直处于临近断裂的边缘。 “好,到A市后,姐姐给你买更好的。”纪宁夜莞尔一笑,牵着完美耀人的少年走出商场。 此时,太阳已落山,华灯初上,街上行人极少。 纪宁夜一路笑地走到一家海鲜酒家,点了三菜一汤。她不停地给纪意文夹菜,看着他吃下去,就很满足地笑。 “姐姐,今天你花了快二千块了。”少年哪有不爱穿新衣服,纪意文尽管兴奋,可还是感到不安,觉得这钱用在还债更让他心安理得。 “小文,家里欠的钱其实不多,姐姐会还的,你不用担心,没必要在吃穿上太苛刻自已。” 当年纪宁夜的车祸赔款用于给纪意文购买黑市上的肾,手术的钱,大多是用卖房子的钱凑上,加上这半年来,纪宁夜拼命打工赚钱,其实外头欠的钱已经不多。 签正式合同后,纪宁夜在寰宇的薪水不低,加上生活开支几乎为零,不出一年,就可以还清家中所有的债务,纪父和纪母实在没必要如此紧巴巴地过日子。 这些话纪宁夜也在纪母面前提过,但他们老人家思想观念不同,总觉得只有还清了所有的债务,才能过得轻松些。 年纪大的穿着可以不用太讲究,但纪意文却是个成长的少年,在学校里,难免会成为同龄的孩子取笑的对象。 这方面,纪宁夜感同深受,当初她进寰宇时,沈姝瑜捉弄她何尝不是因为她穿得太寒酸。 纪宁夜又装了半碗的猪腰汤放到他的面前,“等明年你出国后,姐姐供你念书。等你学成归来,你再接姐姐的棒,帮爸妈养老,好不好?” 纪意文信心满满,“以后姐姐也让我来养。” 纪宁夜莞尔一笑,“好,那姐姐就等你赚很多很多的钱。” 饭后,纪宁夜打包了几样父母爱吃的菜回到家中。 姐弟俩刚进门,就听到三婶粗大的嗓门嚷起,“哎呀,宁夜回来了,快快快,都在等你回来开饭。”话未落音,人已经跑了出来,拉了纪宁夜的手腕就往他们的新屋子走,“你意强哥和你田芳嫂子听说你回来,特意回来看你,这不,婶子准备一桌子的菜,可左等右等没等着你们姐弟俩回家。” 纪宁夜感到那湿湿的手缠在自已的腕上,有些油腻腻,好象是刚刷了锅没洗手就摸了上来。瞬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可以不好挣开,勉强笑着,“三婶不用客气,我和意文吃过了。” “嗳,吃过了就再吃点,嗳,你手上是什么?”孙巧芝眼尖,一把接过纪宁夜手上的打包,“这是你买的吧,正好加菜,来来进来先。” 纪宁夜何曾见过三婶这么热情地对她姐弟俩,她有些猜不透对方的目的。 爷爷奶奶过世后,孙巧芝对纪国邦一家一直迟迟不搬走很不满意。 后来,纪宁夜过节打电话让三婶帮忙叫一下父母时,三婶就用打探语气,问她一家子什么时候搬出去,话里行间透着一层意思,旧屋漏水严重,一到雨季,就不能存放东西,尤其是到台风天,那些粮草把他们的新房塞得走动都不方便。 那时候,以她家的经济能力,根本租不起房子。 她只好跟三婶商量,她想办法每三个月给她寄点房租。 虽然三婶含含糊糊在电话里说不用,但后来,还是给了纪宁夜一个帐号,让她一个月象征性地寄三百。 而后,每次往三婶家打电话,希望她帮忙叫一下父母时,三婶总是会抱怨几句,说刚买的煤气一下子就用完了,家里开销大,凭着三叔一个人务农供两个孩子念书,真不容易。 然后拐弯抹角地希望纪宁夜把以前纪家住在她家的钱补交上。 纪宁夜只好装聋作哑,说她一有钱,就接父母搬出去。 这事,纪宁夜从不敢在父母面前提半个字。 孙巧芝暗里挤对,明里却表现得特别宽厚,还唯恐天下不知她收留这一家子的善心。成日喜欢到邻居串门聊天,逢人便说她最近纪家父子又遇到什么困难,纪意文上学学费都凑不齐,是她儿子纪意强托了关系找学校,免了他所有的学杂费。 端午节到了,这孩子身上连象样的衣服也没有,她便把纪意清的衣服送给了纪意文,那衣服是九成新,她家的意清才穿过一次……。 现在纪意文上学了,纪母闲在家,她又找了关系帮她介绍进幼儿园帮工,多赚点钱家用,将来也可以尽早把欠的钱还上。 纪父纪母发生任何鸡毛蒜皮的事,她都会到邻里宣扬一番,加上添油加醋,夸得她自已象是纪家的再生父母一样,搞得象热心的居委会大妈。 传到纪国邦夫妇耳里,他们很尴尬,心里也憋了一肚子的气,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纪意强夫妻也走了出来。 纪意强继承了纪家的好遗传,长得高高瘦瘦,五官清秀,一副文人的样子。但纪宁夜对这个堂兄实在是没什么印象,一则是她失忆,二则,纪意文生病后,家里一落千丈,亲戚们能避多远就避多远。 当年纪父和纪母也曾去纪意强家借过钱,田芳接待了纪父,说纪意强出差了,家里也没什么现金,她拿出三千块,当时很客气地说,也不要他们还,就当作是给小孩买一点营养品。 其实纪父知道是自家侄儿躲着自已,给个三千块钱,好让他不好意思再上门借。 纪意强朝着纪宁夜招招手,“宁夜,意文,快点进来,外头冷。”说着,递了个眼色给妻子田芳。 田芳会意,上前接过纪宁夜手中的书包,亲亲热热地挽着纪宁夜,“宁夜越来越漂亮,意文也是,一下子高了这么多,嫂子差点没认出人。” 三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是呀,这街头巷尾的人见了,都说这宁夜和意文比电视里的大明星还要好看。” 纪宁夜走了进去,只见厨房里摆上了过年才用的大圆桌,还铺了大红色的桌布。 桌上摆了七八道生菜,碗筷也摆好了,看样子,象是准备刷火锅。 “三叔!” 纪三叔轻咳一声,神情有些不自在地指了指空位置,“回来了,坐坐坐。” 纪宁夜看平常极少出现在饭桌上的纪心怡也在。 纪母很拘瑾地坐在主位上,看到一身新衣服的纪意文,急忙招手让他过来,“小文,这衣服哪来的?” “姐姐给买的!” 纪母尽管认为很好看,但细细看了一番,看到由里到外全是新衣,便心疼起钱来,“宁夜,你说你好好的给你弟弟花这么多钱干嘛,他现在正在长个子,这么好的衣服,没准穿两个月就小了。” 纪宁夜坐到弟弟的身边,“妈,没事呢,花不了多少,小文穿着好看就行了。” 孙巧芝看到小女儿一直埋头做作业,训了一句,“心怡,怎么这么没礼貌,还不快叫姐姐坐。” 纪心怡这才不甘不愿地抬起头,叫了声,“宁夜姐,意文哥好。”纪心怡年纪虽小,但发育极好,坐在那的个子并不比纪宁夜矮多少。 “我们就不等二兄弟,他要十点才能下班。”孙巧芝把火锅端了上来,掀开了上面的小盖子,并往中间铁筒里加了些碳。 田芳把雪鱼和鱼骨头先往辣的汤里放,余光瞥向纪宁夜,笑意盈盈,“宁夜,听说你爱吃辣,这雪鱼是刚杀的,很新鲜,烫个一分钟就能吃了。” 纪意文闻言抬头,“姐姐胃不好,不能吃辣。” 田芳动作微微一僵,很快将剩余的雪鱼全倒进清淡地汤里头,“胃不好呀,我有一盒冬虫夏草,明天就给你带过来。” 纪母目瞪口呆,有些想不明白,三房怎么突然对纪宁夜这么上心了。 “意文今年初三了吧!”纪意强突然开口。 “是的!” 孙巧芝说,“小文,你妹妹在初三的实验班,成绩在年段前十,你让她给你补一补,明年你兄妹两一起考F市一中,到时候,就住在你意强哥的家,就住在意清的房间里。” 田芳笑,“那是最好了,意清明年上了大学,他房间就空出来了。” 纪三叔坐得不舒服,看着自家人一脸讨好,却不好意思把话说出口的样子,心里更憋得难受,索性把筷子一放,“宁夜,三叔问你,意文这次住院,是不是一个叫赵秦的人帮你办的?” 纪宁夜瞬时明白了,她点了点头,“是的。” 纪意强田芳夫妻皆偷偷松了口气。 “三叔不跟你拐弯抹角,你强哥这次工作上有一个升职的机会,就上头打个电话的事,可你知道我们纪家,平头百姓,没啥关系。三叔听说这赵秦挺能耐的,连市长都认识,宁夜你说个实话,这个人能帮得上么?” 纪宁夜思忖片刻,照实道:“三叔,赵助理是寰宇公司总裁的私人助理,他如果找市长帮忙的话,肯定是没问题,可问题在于,市里肯给面子,是希望寰宇公司在F市投资,这一点,赵助理是无权承诺的。” 纪意强扯了一下嘴角,笑意勉强,“宁夜,既然赵秦是总裁助理?他手上就有一定的实权。市里头如果有好的议案,他可以代为传达,如果项目好,会赚钱的话,哪家公司会嫌钱多,何况是市里领导主动牵头的,肯定在政策上加以支持,这可是双羸的事。” “哥,是私人助理,不是助理,私人助理只管公司老板的个人生活,比如出席活动的服装、三餐营养调理,出行私人行程的安排,安排私人医生定期体检之类,说白了,就是管家,他的薪水也是老板私人给付,私人助理是不参与公司的经营运作。” 田芳依旧笑意盈盈,“虽然说是私人助理,可话又说回来,这管家算是内务总管,依着关系,跟老板还更新,如果他肯开口,也不是什么难事。再说了,你哥哥要是这回上去了,将来也有能力多帮点家里的人,你看意清、意文都大了,再过几年也要出社会,有个大哥照应着,多少也强些。”她看着纪宁夜眸光低垂,那浓黑的眼睫下掩盖了什么她一时看不清,但纪宁夜身上的衣服她却能瞧出几分,看似平常,却根本不是一个工薪阶层能穿得起。 田芳之所以知道纪宁夜和赵秦的事,是因为她的妹妹就是F市医院的护士。 市医院最近最轰动的事,便是高级病房住了个漂亮的少年,是牛尾镇的人,不仅医院院长极力巴结,连同市领导也争相前来慰问。 因为好奇,便打了个电话问她姐姐田芳。 田芳刚开始听病患纪意文这个名字时,还真没往自家亲戚上想,因为她嫁给纪意强时,纪意文正生病,她的婚礼纪家二房只来了个纪国斌。 对纪宁夜更没有印象。 在纪意强面前,她也就随意提了一下医院发生的这些趣事。 纪意强听了,反应就不同了,因为牛尾镇姓纪的就一户人家。 他让田芳马上打电话给她妹妹,小姨子便把病人的资料全部透露给他,还把别的护士偷拍到纪宁夜的照片发给了纪意强。 这一来,他们夫妻两人就完全确认了,纪宁夜这是攀上了权贵。 纪意强现在是建设局的质检站的一个副站长,正在与另外几个资质相当的副股长竞争一个质检站长的职位,虽然质检站站长不过是个股级干部,可却是地地道道的实权位置,很多人盯着这个位置。 他资历和学历都够了,可他的人脉关系却远不如其它人。 若是纪宁夜能在赵秦面前提一下,让他在市长面前美言几句,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副科长,顺着这条线,将来就是想再往上爬,都有可能。 所以,他急忙打电话给孙巧芝,把他了解到的事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希望由父母亲出面,跟纪宁夜好好提一提。 纪宁夜如何会听不出田芳话中之意,淡淡一笑,声线平静,“这次小文突然发烧,赵助理是个热心人,听说小文年前曾动过大手术,怕镇里的卫生院医疗条件差,所以,打了几个电话帮小文转院。嫂子,赵助理是香港人,他在香港有妻儿,我跟他根本不是那种关系,可能在医院里,他帮了我很大的忙,才让很多人误会。” 不是纪宁夜不愿帮,而是这事涉及利益的事,否则,凭白无故的,人家为什么要帮你。 纪三叔点点头,拿起筷子,“好,三叔明白了,那我们不说这些,难得两家人坐在一起,来,好好吃饭。”但事实上,也没怎么吃,喝了一口汤后,站起身,“这火锅我吃不习惯,二嫂你慢慢吃,我出去溜溜。” 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就沉静了下来,纪宁夜和纪意文早在外面就吃饱,各自捧着饮料的杯子,低头不语。 纪母背挺得笔直,一只手拿着筷子,面无表情。她干了半天的活,肚子空空,却不好意思动筷,连同自家女儿带回来的菜也不好意思吃。 纪意强放下筷子,抽出一根烟,点燃后,靠在椅背上慢慢地抽着。 田芳也没胃口,感觉自已今天做了一件傻事,没把事情了解彻底,就上赶着来讨好,真是颜面俱失。 而纪心怡挂念着功课,早在他们说话时,就吃饱了,觉得气氛不对,就提着书包上楼。 唯有孙巧芝,眼底象染了层灰,沉着脸不停地吃着,锅里的雪鱼肉也被她一个人舀光,堆在碗里,手上却不停地在刷着羊肉。 纪宁夜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她慢慢站起身,“三婶,哥,嫂子,我和意文吃过了,我们就不打扰了,妈,我们先回去吧。” 饭局不欢而散,纪宁夜回到屋子,推弟弟回房做作业,回头抱住纪母,将脸搭在她的肩膀上,轻声说,“妈,我明天去找房子,我们搬走吧。” 纪母叹了一口气,“再说吧,等你爸爸回来商量商量。” 纪宁夜猜再劝下去,也只能是这种结果,只好回房看纪意文做功课。 孙巧芝那边,却是越想越不甘心,虽说她一直暗地里收纪宁夜的房租,可这一家子住进来后,水费、电费、媒气费还不是让她贴了不少? “妈,您去休息吧,我来收拾。”田芳本来就心烦,孙巧芝那边却乒乒乓乓拿着锅碗瓢盆撒气,闹得她直耳鸣。 孙巧芝想着今天花了她两百多块的菜钱,结果换来纪宁夜的拒绝,让她在儿子面前丢了脸,胸口都快爆裂出来,“我说,阿芳,你确定那个赵秦为了纪意文把医院上下的关系都打通了?” 田芳心思一转,凝在嘴角的冷终于慢慢解冻,慢吞吞地开口,“这事还能有假不成,整个医院都轰动了,况且,市长来医院慰问,都跟二伯那握上手,这事,意强也实实在在打听清楚,这才回来跟您和爸开口。” 孙巧芝脸色更加难看,心生一计,将桌布一摔,突然推开窗户,扯着喉咙就嚷起来,“自家兄弟的事,也就举手之劳也不肯帮忙,亏得这些年,我好些收留,敢情养了家白眼狼。” 这时候,家家户户都有人在,农村的房子一座座建得又近,这一嚷,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对门那户人家也推开窗户,探头探脑。 田芳撇了一下嘴角,打了个冷笑,反正这事搞得她也很没面子,让婆婆替着出口气也好。 孙巧芝粗说嗓门,语气尖刻,“说什么人家赵秦有老婆和孩子,和人家没什么关系,如果没关系,人家会为你上下打点,把你当祖宗供起来?我呸,也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难怪这傅家天天嚷着要退婚,纪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我都替你臊。” 纪意强在楼上正用手机看,走到楼梯口,朝下喊,“妈,您别嚷了,传出去给人笑话。” “我怕什么笑话,又不是我生的女儿在外头卖。”孙巧芝眉头一竖,黝黑的脸上呈出凶相,索性走到院子里,指桑骂槐,“你们个个都给我争气点,好好做人,千万不要学别人做些不三不四的事情,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背着我做肮脏的勾当,我非得把你们赶出去不可,别脏了我的地。” 纪宁夜从房间里出来,经过纪母的房门,看到她坐在床沿上抹泪。 纪宁夜突然双眸微红,冲到门外,看到四周邻居的窗口一堆人站着看热闹,她也不惧所有人看着她,走到二婶的屋前说,眼光夹杂讥诮看着窗内的孙巧芝,“三婶,奶奶过世后,我每个月都有给你房租,三百块虽然不多,但在牛尾镇租一间三十几平方的仓库也就这价,‘收留’二字,还请三婶好好收回。我到底是你晚辈,请你嘴下留情。” 纪宁夜的声音虽不大,但绝对能让周围看热闹的邻居听到。 孙巧芝嘴角的怒意顿时僵住,她讪讪地看了儿媳妇一眼,满脸羞红。 终于清静下来,纪宁夜回屋,并关上了门。 “姐姐,三婶这样说你好过份。”纪意文垂着修长睫羽,眼眶红红地咬着笔头,功课也做不下去。 比这话更难听的纪宁夜也听过,她若无其事地拍拍弟弟的肩膀,“你收拾一下书包,姐带你们去宾馆住一晚,明天再设法找落脚的地方。” 纪宁夜走出房间,看到纪母还坐在床上哭,嘴角挂着缥缈轻忽的微笑:“妈,您别光顾着哭,收拾一下东西,我们离开这里。” 纪母拉住女儿的手,握得紧紧,“宁夜,不是妈不愿意走,而是这大过节的,宾馆哪有床位,天气这么冷,要是找不到地方,你弟弟那身体,怎么熬得住。” 纪宁夜眉眼间都是笑,心情仿佛不受一丝的影响,“妈,活人还被尿憋死,您放心吧。我们先收拾东西,把意文先安置在爸爸那,我出去找住的地方,实在不行,跟超市的老板商量一下,让我们先在那过一晚。” 纪母含泪点头,也只能如此,再呆下去,恐怕孙巧芝会骂得更难听,凭白污了自已女儿的名声,她却连顶个嘴的资格也没有,谁叫他们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当晚,纪父知道后,也只能是叹气。 好在超市的老板是个热心人,把仓库腾出一角让他们一家子暂时安住。 第二天,纪宁夜第一天一早,又外出找房子。 牛尾镇的消费不高,找一套两房一厅的房子,一个月的租金差不多是八百块钱,只是年底,房子不好租,连找了几家,都是涨价涨得历害。 羽若潼的电话进来时,纪宁夜正跟一家业主商量价格。这房子位置坐北朝南,主卧的光线很好,房子也有八成新,装修简单却实用,很合纪宁夜的心意。 电话一接通,就听到羽若潼略显兴奋的声音,“宁夜,救命。” ------题外话------ 下一章,孔开着挖掘机来接女主了,这下,纪家要风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 惊为天人 “什么?”纪宁夜眉尖微微一蹙,跟业主道声对不起,便拿着电话走到阳台外去接。 羽若潼舒舒服服地躺在室内游泳池上的充气垫上,一只脚垂在水上,一下一下地划着暖暖的温水,眉飞色舞地抱怨着,“我摊大事了,宁夜,不但好好的一个寒假没了,还被人压迫成出卖体力的劳工。” “说详细点。”纪宁夜一听这无痛呻吟的口吻,摇了摇头,但还是配合地关心,“有什么我需要帮忙?” “上次在影视城偷拍卓昊炀,把他的私人玉照偷卖给艺术系的两个粉丝,共收一万块。后来被他本人发现,他给我两条路选择,要不直接跟他律师联系,等着法院处理侵害肖像权的判决,要不去他家免费帮佣半年。” “那你现在是帮佣了。”纪宁夜尽管知道羽若潼这是在胡扯,但她依旧笑着配合,阳光下她心情透亮,忍不住眯了眼打趣,“小潼,你的声音很兴奋,我可以理解成,你恋爱了?” “靠,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得瑟的机会,我的长篇大论之炫耀篇,才刚开始写,你就猜到了结局。” “那是因为你摊大事的语气,听不出半分的懊恼。” “我有那么得意么?”羽若潼惬意地翻了一个身,舀了一勺香草冰琪淋,舒服地谓叹出声,“冬天,一边在暖洋洋的室内游泳,一边品偿哈达斯根,人生,有钱,可真是任性呀。”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炫富!”纪宁夜喜欢羽若潼就在于她的潇洒,从不想那些有的没的,她总是很开心地享受可以到手的生活。 她为羽若潼感到开心,但,纪宁夜心里更多的是担心,“晓潼,你不是说那个卓昊炀是男女通杀的情圣么,你和他之间会不会太快了?” 她陪羽若潼在电影城里熬夜也不过是两个多月的事,现在羽若潼便宿进了他的家。 她在赌船上见过卓昊炀本人,那是一个与孔劭寰炯然不同的一个男人。 给人一种成功、强势,目空一切的感觉。 隔着千里,羽若潼象是猜到纪宁夜的忧虑,她微微侧了身子,看着水面下映出的一张姣好面容,不觉声音柔了几分,“宁夜,很土气的一句话,爱情来时,挡也挡不住,感觉就象是被丘比特射中。如果这话是放在两个月前,我肯定是不信,可不知道为什么,在电影城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信了,也愿意去相信,我和他的相遇是一种缘份。宁夜,孔劭寰曾经于你何偿不是千里之外的人,可你们现在要谈婚论嫁了,除了冥冥中的定数,我猜不出还有什么使你们俩个人能走在一起。” 纪宁夜轻“嗯”了一声,眉染笑意,“小潼,一定要幸福,你和我,都要幸福!” 也是,她活得如此狼狈尚可以遇见一身贵气的孔劭寰,羽若潼那般美丽聪慧,自然会有自已的爱情故事。 “咳,不说了,他回来了,姐要装矜持了!”羽若潼扔下勺子,坐正后,把比基尼调整了一下,让胸前的饱满更加圆润,又摆了一个最无意、意自然的姿势,闭上眼睛装睡美人。 谁知道这一等就是十来分钟不见来人。 明明见他的车子回来了,难道他不问佣人她在不在这?佣人肯定会说她在游泳池呀,哼—— “到底上了年纪,真没情趣。”羽若潼上岸,冲浴,穿戴完整,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向他主楼,果然,门口处站着两位卓昊炀的贴身保镖。 “阿炀呢?” “卓先生在书房见客,羽小姐请稍候……。”保镖话未说完,羽若潼已走向书房。 保镖犹豫了一下,并未阻拦,接通蓝牙:羽小姐进来了。 绕过客厅中央,步上圆形的楼梯,脚踩柔软的波丝地毯,手扶白玉栏杆,行至一半,可俯瞰整个大客厅,面积足有三百平方,高近十米。 每回走到这个地方往下看时,羽若潼都有一种高高在上,君临天下的优势感。 她不是拜金之女,她的理想,一直是努力生活,自已创造财富,找一个用心呵护她的男人。 在她的世界中,开心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她在艺术学院,见多了那些一心嫁进豪门的女孩,她一直不屑与之为伍,现在她倒没那么看低这些女孩子,不是她们太虚荣,而是,财富有时会给人增添一种无以伦比的优越感。 这种优越感会慢慢侵蚀一个人的意识,让物欲凌驾于情感。 这是悄悄发生一个过程。 所以,她每天走这一条楼梯时,会告诉自已,别迷失,就算是金光大道,也不过是被人踩在脚底的,走路,就是左右脚交替前行,目的是跨过去。 书房门外,保镖拦住了她,很客气地颔首,“羽小姐,对不起,卓先生正在会客,请您稍候。” 保镖高大的躯体挡住门,羽若潼识相地笑了笑,走到一旁的沙发上,拿起一汽车杂志,心不在焉地翻阅着。 书房内,卓昊炀坐着,名模苏颖和名导易家宁各站一边, “卓董,我知道错了,我一听到消息,总决赛都没参加,马上就飞回来了!”这要是真丢了席苏泠的角色,她等于竹蓝子打水一场空,两边都失去,将来模特界和影视界都不会用她。 一想到这里,苏颖的手臂微颤抖眼圈泛红,一副欲哭却强忍的可怜模样。 易家宁脸色也不好看,一副不答应势不罢休的架式。 “苏颖,你先出去,我和易导谈谈。”卓昊炀五指轻扣在苏颖的定妆照上,指了指面前的沙发,“家宁,坐。” 苏颖眨了一下红通通的眼睛,声音带着软糯的委屈,“昊炀,那我先出去了。” 打开门,一眼看到坐在外面沙发上悠闲品茶看杂志的女孩,苏颖微微一惊,因为女孩手腕上戴的正是卡地亚刚发布却尚未上市的钻石手链。 羽若潼亦吃惊不小,她这个天天刷论坛,泡八卦网站的人,自是认识苏颖。 都说苏颖是卓郁也捧红,卓郁也宣布订婚后,很快又巴上了卓昊炀。 她在影视城绘壁画的那些日子,也曾亲耳听到过苏颖和卓昊炀卓郁也叔侄俩的关系皆非浅,但自从她跟卓昊炀在一起后,知道卓昊炀性向正常,根本没有坊间传闻的男女通吃的癖好后,对娱乐圈的传闻就一笑而过了。 可现在苏颖红着眼圈走出来,太让她……。不舒服了。 苏颖和羽若潼谁都没有理会谁,一个低头继续看杂志,一个转身走下楼梯。 书房内,卓昊炀问,“家宁,我可以直截了当地告诉你,你看中的那个女孩不会出演席书泠这个角色。”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卓先生,如果我给他支付苏颖相同的报酬,我不相信她不会考虑。” “如果我告诉你,她是港岛实业太子的女朋友,你认为你的酬金对她有吸引力么?孔家向来对媒体避之蛇蝎,怎么可能让这个未来的准儿媳抛头露面?”那天他无意中听到羽若潼和纪宁夜在影视城聊天的录音,感到很意外,但同时,也认可易家宁的眼光。 比起苏颖的张扬,纪宁夜美得如同一张画卷,确实更适合席书泠这个角色。 看着易家宁掩不住的吃惊,卓昊炀开口,“家宁,苏颖你要是不用,东皇旗下的女艺人你可以随便挑一个,我会让他们的经济人暂时调出档,配合你。” 易家宁沉思良久,“BOSS,我想试试,事在人为。” 卓昊炀说,“那你尽快。2013年春节一定要上映。”卓昊炀轻哼一声,这易家宁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也好,交给孔劭寰收拾。 “没问题,其它人的戏份已经差不多拍完了,就剩席书泠的戏份。其实角色戏份不算多,演得好,是个灵魂人物,演不好,就是一个背景墙。” “如果你能说动对方,我增资一千万让你做宣传。” 孔劭寰如果肯答应,他卓昊炀原把脑袋摘下来给他当凳子。 反正是空头支票,卓昊炀索性再大方一些,“两千万吧,随你怎么支配。” 易家宁兴奋了,现在电影视场,很多卖座的电影都是靠各种宣传和造势,这些都是烧钱的。 “BOSS,我马上设法联系她。”易家宁象打了鸡血般行了个军礼。 “好,你出去吧!” 易家宁出去。 羽若潼推门进来时,男人坐在办公椅内,正拧熄手中的烟,阳光透过他身后的落地窗前的植物,落下一道道斑驳鲜明的光影,头发修剪得干净利落,脸部轮船鲜明,唇线绷紧,眉间透着无可置喙的果断。 这样的男人怎么不让女人趋之若骛,如她,羽若潼,明明一肚子想问出口的话,也忍不住咽了下去,含笑走到男人身后,双臂绕上他的脖子,“回家了,还要忙公事,赚钱要不要这么拼命呀。” “不赚钱,找不到新的乐趣。”男人旋身,将她整个人抱上膝,微俯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首饰盒,“看看喜不喜欢,早上刚刚送过来,和你手链是配对的。”说完,拍了拍屁股,“我这还有几个电话要打。” 这是要让她先出去了。 没来由地,她感到灰心。 一个人回诺大的房间,空旷得很,四周的落地窗让房间溢满阳光,她将手饰盒扔在大床上,把自已狠狠地掷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倒影,叹了一声,“没劲什么呀,刚不是很乐么,还打电话跟闺蜜炫耀,这不,报应马上就来了。你看他哪一点是和你恋爱的样子了,人家孔劭寰人在国外,还时不是地和纪宁夜手机短信秀恩爱,你人在他面前,他还说要打几个电话,让你滚蛋。滚,滚吧,有自尊地就滚远一点,让他十天半个月瞧不见你,觉得你不同于其它女人,不粘人。男人都是犯贱的,你不粘他,他就缠上你了……” 自言自语一阵,又掏出手机,打通后劈口就问,“纪宁夜,孔劭寰要打电话时,会让你走开么?” “不会!”对方回答得很快,听得羽若潼连发牢骚的**也没有了,直接挂断了手机。 不知道是房间的暖气太足,还是窗外的阳乐太耀眼,在糊思乱想中,就这样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中,感觉身子微微一惊,男性身躯突然压了下来,带着好闻的古龙香水味把她整个包裹住,同时唤醒了她所有的神智,方才苏颖带来的不满,被他淡淡一句的冷落…… 她哼了一声,转开了首,避开了他落下的吻。 “好香!”吻落在她的发间,他狠狠地嗅了一下。 她咧了一下嘴,尚来不及呢喃出声,刺痛猛地袭来。 她不适地喘息,挣扎了一下,双手用力推拒,男人却很强势地单手控住她的双腕—— 她侧首,躲开他的吻,却骇然发现,卧室的门半开着,可以看到保安的半个后背,怨恨更浓,忍不住仰首狠狠咬了他一下脖子,血腥之气瞬时灌进口腔之中。 男人僵了一下,慢慢支起身子,蹙着眉俯视,半分不悦半分不解,“不想要?” 她咬了一下唇瓣,哼了一声,“不想!” 男人审视片刻,淡淡笑开,“作!” 余音未散,但托着她的腰,让她趴下,俯下身吻着她后颈,“别多想,那苏颖还不够格。” 阴霾散心,心情一下就变得欢快,她顶顶不客气地回了一个字,“作!” 临近灭顶的欢愉时,她突然想:孔劭寰会不会当着保安的面,如此随便地与纪宁夜燕好。 易家宁是个新生代的导演,刚进导演圈时,穷得叮咚作响,拼死拼活,好不容易弄来一点资金拍摄小电影,因为制作成本实在太低,只好拼命地抠着。 传闻他拍第一部电影时,省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到一个地方时,租了好多的睡袋,只为了省那酒店员的费用。 为了省饭钱,他一个导演亲自下厨,十个人四菜一汤,两天才有一次肉。 洗澡更简单,拉着一群人去公共浴所,一人十块解决了事。 很多演员受不了,自掏腰包住酒店,吃饭。 片子上映后,却红了,不仅赚回了三十倍的本钱,还拿了国际大奖。 他就是凭着一个这个小制作引起了卓昊炀的注意,后来,在卓昊炀的支持下,拍摄了2011年的大制作《北徒》,从此一炮而红,奠定了他在电影圈的地位。 时年,他才三十岁,一个北漂的南方人。 有了龙腾实业当权人物卓昊炀的支持,易家宁他在传媒里的影响不算小,当他要找一个人,自然效率惊人,第二天下午,他就到了牛尾镇。 为此,他还把编剧、米高、服装师、灯光师带全,以说服纪宁夜。 易家宁敲了半天的门,正当以为无人时,门开了,露出一张年轻的脸盘。 “请问纪小姐,你……”文意宁笑容僵住,有一种惊为天人的震憾,这家的风水是不是太好了,整出一个美女还不够,还有一个美少年。 “我姐姐不在,你有什么事?”纪意文警惕地打量他一眼,父母在超市帮忙,姐姐去找房子,整个仓库就他一人,他是实在不想开门面对陌生人,可这人真是没完没了,竟敲了半小时不走。 易家宁马上拿出名片递上,“我是从A市过来,我是一个电影导演,上回跟你姐姐谈过一个角色的问题,她到现在还没回复,可电影马上要开拍了,所以,就找过来。” “我不方便请你进去,要不你晚上来吧,我姐姐晚上会回来!”纪意文将名片往兜里一放,就准备要关上门。 易家宁打听了好久,好不容易找到这,自然不肯罢休,他推了一下门,跨了进来,脸上却很客气地带着笑,“请我进去坐一坐,这事很重要,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来这一趟,我能在里面等吧!” 说着,便自来熟地往里面走。 “不是这!”纪意文有些尴尬地拦住,“喂,你怎么随便进别人的地方。” 易家宁看着四周堆方的箱子,有些意外,纪宁夜一家居然住仓库。 ------题外话------ 正文里,六月最终走了娱乐圈的路,这是很早之前的设定,但在顾的番外中,只是稍插几个段落,不会多写,咳,其实思路很多,也许有一天,构思完整后,单开六月的番外,目前是暂没打算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 孔三来访 纪意文赶不走不速之客,只好掀掉连衣帽子,泡了一杯热茶,又把手上的暖宝宝递给了易家宁,“你要等就等吧,我没空招待你。”元旦体息三天,他答应同学,要完成十张作品。 易家宁坐下,仓库的角落很阴暗,连窗户都没有,没有暖气,也没有任何供暖设备,除了一张床外,就是一张书桌,照明只有一盏三十瓦的灯,墙壁是砖砌,没有上水泥,只在床的周围糊了些产品宣传画,简单得象七十年代的宿舍。 纪宁夜居然住这样的环境,这让他始料不及,有些怀疑卓昊炀是不是弄错了,港岛实业太子的女朋友居然住得象贫民窟。 易家宁干坐了两小时后,有些坐不住了,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汗,他堂堂易导的时间何曾变得这么不值钱? 在娱乐圈,多少身价千万的明星为了和他谈十分钟的话争破了头。 可现在,这个少年,整整两小时,只专注于画画,对他视而不见。 难道他刚才没看清自已名片上的大名? “诶……”刚想没话找语寒喧一句,却突然被眼前少年的表情给震住—— 眉目如画,低垂的眼睫盖不住双瞳流泄出的淡淡光华,嘴角微挑,若有若无的笑意似完全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中。 不由自主地,他悄悄地按下了手机的拍摄…… 纪意文画完一张时,才发现房间多了一个人,瞬时有些不好意思,他站起身,拿过他的杯子,“我去给你倒杯热茶。” 易家宁站起来,走到画板边,看着少年的画,那是一张3D立体画,画中是一个动漫人物,他对这些不熟悉,但也看得出,少年的功力不弱。 纪意文推门进来,有些脸红地从他手上拿走画纸,“随便画,不好看的。” 易家宁看着少年通红的脸盘,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纪意文,意义的意,文学的文。”少年笑了笑,脸上线条柔和,晶莹剔透。 “今年几岁?”易家宁吸了一口气,这少年,要是肯走娱乐圈,得多红呀。 可惜他不是星探,对挖新人也没兴趣,他只在乎他的电影。 纪意文很自然地回应了声,“十七了!”他没有注意到易家宁看他的眼神有些变化,被陌生人问名字,问年龄,这是每个成长中孩子天天要遇见的事。 易家宁暗中惊喜,十七岁,懂绘画,身高在一米六五到一米七之间,容貌更难形容,别说是男星,就是当下的女星,也没几个敢素颜与他站在一起,唯一……。 唯一让易家宁揪心的是……。为什么不是少女呢? 如果对方是少女,无疑比纪宁夜更适合,纪宁夜很美,气质也很沉静,可惜眼睛过于娇媚。这少年就不同了,活生生的一个席书泠。 “你画的少女真美!”易家宁没话找话,视线胶在少年平坦的胸前,恨不得盯出两个球来。 “他是司徒奉剑。” “司徒奉剑是谁?” “火王里的先知呀。” “火王又是什么东西?” 纪意文忍不住笑了,感觉和大叔级的人聊天,真有代沟。 “他不是女生,他其实是男生,喜欢变装,不过他变装的目的是为了掩饰不能长大的特殊体质……”少年细声细气地解释,带点娃娃音的温柔语调让听的人四肢百骸都舒服。 易家宁虽然至始自终对所谓火王故事内容没搞明白,甚至可以说是一头雾水,但“变装”两个字却让他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纪意文把画卷收拾好,又拿出一张新纸,固定好后,准备开始接着画。 “你想不想拍戏?”易家宁继续盯着他的脸。 纪意文抬眸,易家宁环视了一下四周,“你想的话,我这有一个角色很适合你。” “我不会演戏!” “你完全可以本色演出,不需要你说台词,因为剧中人是失声者,至于情感方面的流露,你放心,我会找个最好的演员带你入戏。” “我在念书,我姐姐不会同意。” “决不会误了你的功课,这方面,我们不是第一次用学生演员,有经验的。” “……” “片酬最少可以拿三万,有了这笔钱,你至少可以找个舒服点的地方。”给苏颖的话最少要一百万,易家宁略微内疚了一下,又怂恿,“十……十万吧,顺利的话,拍一个月就搞定,我尽量在你寒假时安排你的戏份,怎么样?多少大学生放假打工,干得累死累活一个月拿不到两千块。十万,很可能是一些人十年不吃不喝的积蓄。” 纪意文静静地,其实他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他想赚钱,可拍戏意味着会耽误他的学业,而且,他潜意识里也知道娱乐圈是个很复杂的地方,弄不好很有可能把他的家人暴光在镁光灯下,他父母都是老实巴焦的农村人,肯定应付不了这些。 纪意文没回应,易家宁却在想,眼前的少年,或许现在是贫穷,可到底是孔三少未来的小舅子,如果他肯拍这个片,有孔家的背景,想不红都不行。 给十万,如果给孔太子知道,肯定一巴掌把他拍到爪哇国。 再者,这个少年的形象不知道比苏颖好了多少倍,就算没演戏的天赋,走偶像派的话,也会火速窜红。 何况,羊毛出在羊身上,纪意文和孔家的关系迟早会暴光,仅凭这点,就可以让卓昊炀加大投资。 “这样吧,我看在你姐姐的份上,给你一次性付五十万,这可是一线演员拍电视剧每集的价格。”在易家宁自我脑补的谈判过程中,纪意文脑子里敢已千回百转,听到五十万,他着实吃了一惊。 这于纪家,简直是天上掉下的大馅饼。 有了这笔钱,不仅可以还清所有的债,还可以给父母找个好的房子,最后,他出国学漫画,纪宁夜也不必向公司贷款。 终于,在沉默中,少年先开了口,“什么角色?” 易家宁从包里拿出刷本,打着剧目上的一个人物,“席书泠,一个天才少女画家,天生失语者,女主角的妹妹。” 纪意文脸霎时激红,推开眼前的剧本,“你在拿我取乐么,我是男的你没看清楚么?” “我知道,我知道。”易家宁忙安抚,“我刚才也是没想过你可以演这个角色,但你刚说的什么火……。什么奉剑的,你提醒了我。” “不,我不演女生,我是男的。” “其实反串也没什么不好,你看,张国荣演的《霸王别姬》精彩吧?民国的梅兰芳、尚小云,还有现在的李玉刚,哪一个不是被影迷追棒,只要影迷真心喜欢,谁管你是男扮女装还是女扮男装。” “将来要是被媒体知道,暴光出来,肯定会把我姐姐也牵连进去,遇上几个尖嘴毒舌的,谁知道他们会怎么讽刺我家人,我宁愿一辈子住这房子,也不要我姐姐因为我而难堪。” 易家宁不觉对这少年有些另眼相看,小小年纪不为星光大道所吸引已是罕见,还为家人想得这么远。 “好吧,你要是不同意,我不会以这个为噱头,也会保证你的男生的身份不被人发现。” “怎么可能?拍戏要那么多人,除了演员还有很多工作人员,没准还有记者。” “这个你不懂,拍戏有自已一套的保密协议,所有参与的都要签约,需要时,可以清场,只留必要的工作人员。这方面你完全不用紧张,谁敢砸龙腾国际的招牌,我们卓大BOSS绝对会让他在娱乐圈里消失,而且,龙腾国际旗下拥有不少传媒子公司,哪个记者谁敢乱写?你有这么大的公司给你做坚强后盾,谁会去踢这个铁板。”易家宁嘴上说得顺溜,其实心底打的是,先把人哄到手再说。 “那宣传呢,你们不会让我男扮女装去参加首演,或是综艺节目?” 易家宁吸了一口气,头疼起来,这孩子是太精明了?还是太懂事了,别的娃早乐开了,一是能成明星,二是能赚一笔巨款。 “既然你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你是男扮女装,所以宣传方面,你可以直接用你的视频向公众道声感谢,就说你是学生,家人不允许你太早出现在公众前面。至于你的名字,也可以直接选用艺名。” 易家宁也知道,如果不愿公开真实身份,小孩也没办法参加任何宣传活动,用视频可以选择配音,现场的话,一开腔就露馅了。 “这……。能行么?”虽然还是很犹豫,但纪意文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不过是个无名之徒,竟能得到一个大导演的迁就。 “没什么不行,你只要相信我,一切都没问题!” “我考虑一下。”纪意文还是不敢草率应下。 “那好吧,如果你想清楚了,打个电话给我,我住F市的金九龙大酒店,或者直接来找我,做一下定妆和试镜。”易家宁看着小孩纠结的表情,也不想逼得太过,省得反而让他心生退缩,塞了张名片,就告辞了。 纪宁夜回来很晚,双颊红扑扑,透着血丝,嘴唇有些干裂,双眼无神,看样子奔波了一天很累的样子。 她将一袋的衣服放在床尾,“给你新买了外套和毛衣,拿来换洗,以前三婶给的旧衣服不要穿了。”纪宁夜坐了下来,人软软地趴在被子上,可怜兮兮地看着弟弟,“小文,跑了一天的路,爬了几十层的楼梯,我现在又累又冷又饿。” 纪意文马上扔了手中的画笔,尽责地做起一个好弟弟,不仅端茶送水,还跑到仓库外,在屋檐下煮了一碗鸡蛋面给姐姐吃。 “爸妈还没回来么?”纪宁夜吃完后,身子微微暖了些,她就脱了鞋,把冻得发僵的双脚从皮靴时解放出来,轻轻按摩着,稍有知觉后,方裹进被窝里。 昨天开始,天气又降温,室外已零下一度,风一吹,湿冷之气直透骨髓。 “可能要十一点后,这两天超市生意很好。”元旦时,幼儿园放假,纪母也不用上班,但纪父的超市需要雇用临时员工,纪母想着自家人住在老板的仓库里,就自动去帮忙了。 纪宁夜怎么劝也劝不住,索性她也是早出晚归,在外面替家人寻找住处。 “小文,别画了,伤眼睛。”她拍拍床的另一边,“上来陪姐姐,我们说说话。” 纪意文“嗯”了一声,很快把桌子收拾干净,蹬了棉鞋上床,纪宁夜摸了一下弟弟的手,果然冷得象冰块,忙把被窝里的暖宝宝拿出来,塞到纪意文的手中。 “我今天找到了买我们房子的人,他正想盘了房子和果林,说是他的儿子要接他们去外地养老。我把房子和果林买回来了。”纪宁夜疲累地把头靠在弟弟的肩头,神情满足,“今天我还逛了一下果园,都是桃树,可惜现在是冬天,没无花无果。不过,再过两个多月,桃花就开了。” “真好。”纪意文眉眼弯弯,想着记忆中越来越淡的画面。 那是纪意文成长的地方,从记事开始,每逢三月到五月,几乎是在果园里渡过,从花开,到果实成熟,他和父亲夜里一起守园子,放了学就帮着摘桃子。 纪爸爸教书拿不了多少钱,这个桃林养活了他们一家子。 “多少钱?” “三十五万。” “好贵!”纪意文叹了一声。 “小小年纪长嘘短叹的。”纪宁夜失笑的点了一下弟弟的额头,“这个价格算是非常合理了,他也是念在当初爸卖得很便宜的份上卖回给我们。若真是拿到外头卖,可能还会多卖几万。钱你不用担心,我已经付了,劭寰留给我的卡我用了。” “姐,我是家里的男孩,给爸妈养老是我的责任,这钱该我出,等我赚钱了,我把这钱还给姐夫。” “傻话呢,我们都是爸妈的孩子,分什么谁的责任。”纪宁夜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恣,倦怠地看着眼前那些开裂的破损砖墙,眼皮渐渐胶合,“不过,要过半个月左右才能搬,户主说他们有好多东西要搬走,需要时间。晚上,等爸妈回来,你和我一起跟他们说说。还有一件事,我没和你说过,我们不欠三叔和三婶,她家那间小仓库,我一直有付租金,有机会,我再给三婶两万块,就当做这一年受他们的关照……”说到后面,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她想起纪母在三婶面前总是一副抬不起头来的模样她就感到难受。 尤其是有天晚上她想去浴室洗澡时,看到媒气罐上套了个加锁的铁盒,显然是三婶怕他们家的人用了他们的媒气洗澡,特意加了锁。 那一种无声的污辱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加上从安心怡对纪意文和她的态度上可以看得出,三叔和三婶是很不待见她们一家子。 她长年在外打工或许感触不深,但纪意文和父母就不同了,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现在,最后一层薄纸也被捅破,她索性用钱塞住她们的嘴巴,免得将来,孙巧芝到处嚷着,父母是怎么劝她的。 纪意文想到可以搬回自已的家,再也不用寄人蓠下,有些兴奋起来,可纪宁夜显然是累坏了,整个人蔫蔫地,慢慢地滑了下去,睡着了。 纪意文不敢吵醒姐姐,就轻手轻脚地起来,帮着纪宁夜脱了外套盖在被子的外面,并把暖宝宝放了进去,掖实了被褥。 拿出完成一半的作品,继续画。 纪意文正专心致志作画,身后传来手机铃声,他急忙转身,从纪宁夜的大衣兜里拿出手机,也未细看,直接接通,悄声,“我姐姐睡了。” 孔劭寰怔了一下,每晚九点他都会与纪宁夜通电话,现在才八点四十分,怎么就睡了。 “意文,你出来开门。” “啊?”纪意文一时会意不过来。 “外面很冷,记得穿多一件再出来。”南方的冷与北方完全不同,或许室外气温北方更低,但南方让人感觉更冻。 纪意文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就出去开门。 门外,一身银灰正装,外披一件深色大衣,身段挺拨隽秀如杨柏。 他与孔劭寰通过几次电话,在他的意识中,这是一个于他千里之外的男人,可此刻,他活生生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意文,很高心见到你!”孔劭寰将手中的礼物递了过去,含笑看着寒风中少年。 那笑容,让原本雕塑般的五官在笑容间宛如绽放的梨花,顷刻间让这个寒冷而萧瑟的夜晚变得无比温暖。 纪意文全然被这样的笑容所迷惑! 羞涩让少年冻得有些苍白的脸变得通红,也不敢象在电话里那般随意地叫他“姐夫”,只是避开身子让他进来,关门时,眼角瞥到门外停靠着几辆车,有十几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笔直地站在四周。 一切象是在漫画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 挖空心思宠一个人 屋内的气温并不比室外高多少,昏暗的灯光下,纪宁夜沉睡着,柔软的长发半覆在她脸上,呼吸有些浓重,象是受了些寒,唇瓣微张分担着肺部的呼吸,让他有一种揪心的疼。 刚俯下身,触了一下她的前额的温度,睡眠清浅的她便幽幽要转醒的样子,孔劭寰伸手就按了床头的开关,房间一下就暗了下来。 纪意文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一个似陌生又熟悉的人,坐在床边,专注地看着纪宁夜,轻拍着她的身子,似哄似诱地让她睡得更沉,心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情绪,那种情绪很开心、憾恸,但似乎又挟杂着几分愁怅。 因为他认识到,孔劭寰绝不同于傅四哥对姐姐的好。 这个男人有能力保护姐姐,时光会让这个男人取代所有人在姐姐心中的位置,无人可及。 或许,这个冬天,是他最后一次可以和姐姐开开心心地躲在被窝里共眠了。 “这里不能睡人,你跟我去酒店。”孔劭寰借着窗外的月光,脱了身上的大衣,掀开软潮的被褥,将她整个包裹起来。 纪意文小声问,“姐……姐夫,那我爸妈呢?” 孔劭寰递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不用担心,我会安排,走吧!” 纪意文跟着孔劭寰刚走出大门,赵秦迎了上去,恭恭敬敬地对纪意文说:“纪少爷,请您走这边。” 第一次被人以“少爷”尊称,让纪意文很不自在地低下了头,再抬眸时,他看到孔劭寰抱着姐姐步骤勿勿地到一处空旷处,这才发现,那里停靠着一辆直升飞机。 飞机的螺旋桨转动之声被呼啸的北风吹散。 纪意文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不真实感,纪宁夜究竟遇见了什么样的男人,出行以直升机代步,身边保镖如云,就连身边的一个助理,都可以被一个市里的领导前呼后拥。 他站在那里,直到飞机离开,才随着赵秦上了一部房车。 车内暖气很足,厚厚的地毯踩上去软绵绵地,让他忍不住偷偷看了一下自已的鞋底,唯恐不小心弄脏了。 赵助理给他递了杯热饮,“纪少爷,到F市金九龙酒店要四十分钟,您可以睡一会。” “不用,我不困,谢谢!”他捧着杯子,热烘烘的,香气盈溢,让他忍不住小啜了一口,喝不出具体是什么,只觉得喝上去不甜、不腻,象牛奶,又带点椰味,柔丝般滋润着口腔。 “您不用跟我客气!” “请问,我爸爸妈妈怎么办,他们回来看不到我和姐姐,肯定着急。” “纪少爷请放心,我们留了一辆车,等纪先生和纪太太回来,我们接他一起到F市。” 车子开动,司机的开车技术很平稳,轻微的摇晃中,让纪意文微微有了睡意,不知不觉,身子蜷了起来,将脸埋进了柔软的靠垫中。 直到赵秦的手机响起,纪意文的神智才慢慢舒醒。 “对,墙内用玻化微珠保温砂浆,外墙采用干挂石……用普色,不要跟镇上的房子区别太大……花梨木?好,这个你们看着办,关健是既环保,看上去又要显得朴质……没错,是宝田路71号……。” “这是我家……”纪意文原本听着听着,又开始迷迷糊糊,可一听到宝田路71号整个人就激醒了过来,这是他的旧家的地址,虽然早就卖了,但从小到大,学校填学生档案表格早就让他熟记于心。 赵秦转过头,面对稚气未脱的少年,犹豫半晌后,才说,“孔先生其实一直很担心纪小姐的身体,孔先生不希望纪小姐操心太多。他很想帮纪小姐处理家事,可又担心纪小姐排斥,所以,只能用另外一种方式。纪少爷您明白就好,请您务必保守秘密。” 纪宁夜让他先回A市,其实他一直在F市处理纪宁夜的事情。 其中一项命令就是执行孔劭寰令他想方设办法让纪宁夜一家人搬离纪国邦的仓库。 他知道孔先生是在担心纪宁夜的身子吃不消,纪宁夜的身体状况并不佳。 纪意强为了工作上的事找纪宁夜,因差阳错,让纪宁夜下定决心搬离,倒省得他伤脑筋如何找最好的借口,让纪宁夜离开那个根本不能住人的地方。 在纪宁夜四处找房时,他迅速联系纪宁夜的旧居,并用高价买回,然后让原来的业主以三十五万的价格过户给纪宁夜。 旧居年代偏久,赵秦让装修公司在十五天内将房子修缮完整,用最好的环保材料,又得不能改变房子的结构和新旧程度,以免纪宁夜发现端倪。 如此多的限制,还不如给纪父纪母新添一个别墅来得简单。 可他知道,既便将来被纪宁夜知道是他在背后操作了这些,纪宁夜也舍不得让父母离开曾经的老屋。 第二件事,就是纪家的债务问题,孔劭寰让赵秦暗中出面处理,不能让她有丝毫受债务的干扰。 尤其是这几日,纪宁夜不停地跑中介公司,纪家的一些债主听闻消息后,想去纪家索债,也是他悄悄处理掉。 他为孔家服务了二十多年,从不曾见过孔劭寰如此挖空心思地宠一个人。 “保密……。”纪意文脑子里一片空白,思绪更是混乱得很。 “纪少爷,你姐姐是迟早会嫁入孔家,港岛孔家从上世纪初开始就是名门望族,在抗日战争时期,孔家的祖上还曾经给当时的政府募捐过飞机。中国解放后,孔家移民至英国,得到英女皇的骑士勋章,如今的孔家经过百年积累,已是港岛屈指可数的名门望族,而孔先生是目前孔家唯一的嫡系继承人。一旦纪小姐嫁进孔家,世界各大媒体都会争相报道的,纪家也不可能再过以往简单的生活。所以,纪小姐一直在犹豫着不让孔先生过早让您父母认识。但是,我私下认为,这是迟早要面对的事。” 纪意文静静地坐着,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许久后,才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 他再无睡意,看向窗外,精致的脸庞表情复杂。 不知过了多久,赵秦又接了电话,很快,将电话交给了纪意文,“纪少爷,三少的电话。” 纪意宁接过,孔劭寰在电话中说,“你姐姐呼吸有些不正常,可能是急性肺炎,我带她去A市就诊。” “姐姐她严重么?”纪意宁感到愧疚,今晚纪宁夜一晚精神蔫蔫的,他以为是姐姐找房子累了,也没多想,原来是生病了。 “不严重,不过,F市的医疗条件不如A市好,你姐姐身体抵抗力不好,还是到大医院找专家就诊稳妥一些。” 纪意宁到了金九龙大酒店,已近十一点。 赵秦打开房门,侧身站着。 “纪少爷,衣柜里已备好您需要换洗的衣服,有什么事,你也可以直接播打2115房,我就在您的隔壁,晚安!” 赵秦关上门离开,纪意文慢慢走进去,把手上的画板材具放在桌面上,打开衣柜,露出整柜的衣服。 从内裤、毛衣到外套一应俱全,且颜色并不单一,有浅色,咖啡色,也有桔黄和大红。 衣服的款式全是英伦风格的,简约大方。 纪意文看了一下牌子,毛衣和外套他全看不懂,但内裤的Calvinklein他认得。 他关上柜门,怔怔地坐在床尾发呆,胸口处象填了一块海绵,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他的姐姐这么久以来,从没具体说过有关他男朋友的事? 是因为不知道如何寻找合适的措辞吧! 如同夏虫不可以语冰,如非今晚自已亲身经历,恐怕他根本无法想象将来,一旦纪宁夜嫁给孔劭寰,纪家的命运会发生怎样的改变。 比如赵秦的出现,就可以惊动市领导,接着纪意强听到了什么,态度马上一百八十度转弯……如果是孔劭寰来F市呢?如果是他们知道他姐姐将嫁入港岛孔家呢? 是不是要让整个F市的人都来围观? 这不是他们意识可以左右的,因为媒体肯定会深入挖掘纪家的一切**。 这也是他姐姐一直逃避、矛盾所在,也是她一直拒绝孔劭寰过早渗入她家庭中的原因。 还有……。孔家的家人能接受他们家么? 会因为他们的贫穷落泊而看不起他的姐姐么? 姐姐心里的压力一定也很大吧! 音乐声骤然响起,纪意文蹭地一下站起,心倏地吊到了心口,怦怦乱跳着,环视着四周,不知道是什么声音。 响了好一阵后,他才发现原来是床头的电话铃声在响,几步绕过床,接起。 “小文姐姐现在在A市,明天会到酒店跟你们会和……小文你不要想太多,早点睡,等转校手续办完,你直接跟姐姐去A市。” 纪意文听到姐姐带着小心翼翼的口气,微微一懵,旋即展眉失笑,“姐姐,其实也没什么,你不用担心,就算家里的亲戚朋友知道姐姐嫁得好,也只会来道个贺,还能怎么样,总不会差过以前,你自已要保重身体,好好养病,这里有我呢。” “小文,我只怕家里头那些亲戚,会烦到爸妈,你看意强哥他……。” 纪意文迅速截住纪宁夜的,声音带着素日的撒娇,却说出成人的话,“姐……。爸妈也不怕被人骚扰的,时间久了,围观的人自然就散了,没有人一辈子只关注别人的生活。” 纪宁夜嘴角弯起一股难以言状的辛酸,她不记得是谁说过,一个幸福的孩子往往比同龄人晚熟些,而一个不幸的孩子,过早经历人世间辛酸的孩子往往会比同龄的孩子懂事。 纪意文才十七岁,经历了病痛后,是一夜成长的孩子。 “别再发愁。”身后不知何时出现孔劭寰突然挨了上来,双手叉了她的腰,将她一提,让她分开腿坐在了他的身上,前额抵在她的眉心中,“你的脑子里就不能装些开心的事?” 纪宁夜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手机差点滑落,又担心孔劭寰口不择言地让弟弟听到,忙挂了电话。 孔劭寰的唇已经滑落吻了下来,他口气随意,“先吊瓶,明天早上要是精神好,我再陪你去F市。”说着,手便按了一下床头的呼叫器。 这时候刚好十二点,电视里正播午夜新闻,纪宁夜看靠在他的胸前,无聊地听着,床又软得不可思议,被褥又香,熏得她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之间,也不知是几点,只觉得耳边细细碎碎地有人在说话,慢慢睁开眼睛,房间灯光很暗,孔劭寰穿一件卡其色舒适的家居服,靠坐在她枕边,腿上一叠文件,他手中握着笔,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指甲修得齐整。 她整张脸埋在他腋下,挂着点滴的左手正搁在他的胸口上,手心里还塞着个暖宝宝。 她稍稍动了一下略发麻的腿,换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他搁在她后背的手轻轻拍起来,一下一下地很舒服,不一会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孔劭寰听到均匀的呼吸声,这才抬起头,把输液管的速度再调低些,方接着说,“意向到实行是个漫长过程,智利这个国家步伐有限,最少需要两年时间过渡。” 丁副总站了一晚沉吟片刻,“沈总秘那边消息应不会错,建议三少您尽早决定,让他们提前准备下周华夏实业的股东会议。” 孔劭寰一页翻过,“倪副,说说你的看法!” “我个人认为,看看年底的南美业绩报告出来,再做决定不迟。”倪副是被丁副接来做说客,她分管的是人事,学的却是金融,对于这次智利事件,丁副总是建议退出南美市场,把资源腾出,打造三亚旅游。 说完,视线又不着痕迹地落在躺在三少身边的女孩脸上,可惜那女孩半张脸被散发掩住,无法看清。 一进来后,她就站在最角落,刚开始还认真地听,到后面,视线就慢慢落到了三少身边的女子身上。 没办法,女人再精明,再有阅历,好奇之心还是免不了,何况,对三少,她了解的更多。 她刚为孔家服务时,是被孔太挑去做私人助理,后来一路做到寰宇国际副总,算是孔氏正房的心腹。 她刚到孔家时,三少才十三岁,在英国念书,但每年既使放了假,也极少回港岛,而是跑去S市符家的地盘。 不过,既使没见过三少,但她也知晓这孔三太子少年时的秉性有多风流。 年纪小小就声名远播,在符家的地盘上所有的声色犬马之处全玩了一遍,而且玩得很漂亮,身边一群的富家子弟被他呼来喝去,包括符家那几个未来继承人。 她还听说三少喜欢在自已的别苑养小女孩,专挑家世好、聪明、漂亮、性格出众的女孩。养了几年,伶俐的就留在身边做事,不合心意的便送给了别人。 当年多少富贵人家为了攀上孔家未来的继承人,争相把自家未成年的女儿送出,希望近水楼台,能登上太子妃的宝座,但皆无后文。 后来三少性格变得沉稳,开始正正经经地接触孔家的生意,来A市后,更是大张阔斧把二房的人清了出去。 孔太每回提起来,都要落一番泪,对三少的转变,归功于上天的厚爱,更乐衷于慈善事业。 唯独就是对孔劭寰性格突然变得冷情冷性感到惶恐,毕竟是唯一的血脉。 如今,三少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如此亲蜜的女子,不说别的,光三少那细心呵护的举动,就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孔劭寰“嗯”了一声,刚要做出批复,怀中的人突然轻轻咳起来,他马上做了一个“嘘”的手式,示意众人退出。 丁总和倪总皆松了一口气,从沈时捷那传来智利紧急消息,也顾不得半夜三更就来医院汇报工作。 可没想到简直折腾死人,本需一小时内报告完毕的事,生生被打断好几次,一会又是换药,一会又是喂水,一番搞下来,这都下半夜了,事情还没说到点上。 看来,这中国历史上烽火戏诸候,还真不是传说! 倪副总关上门时,眼角扫到孔三少抱着女孩,正往她嘴里喂水,忍不住偷偷拿出手机,快速地偷拍了一下。 “你怎么还不睡。”纪意宁眯着眼,不停吞咽着口水,忍着喉中的痒意。 “我还有些文件要批。”他揉着她的胸口,低声问,“宝贝,你要接着睡,还是起来吃点东西?” “不想吃,没胃口!”她闭了闭眼,身体软软的动都不想动一下。 “药水里渗了些助眠的药,你睡吧,晚点我叫你起来吃早餐。”他抱着她,轻拍着。 她恹恹地点头,习惯地往他身上蜷了一下,又睡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 试镜 纪意文习惯早起,洗漱好后,拿了桌上的早餐券去二楼餐厅用餐。 五星级的餐厅早上提供的早点达六七十种,有中式和西式。 纪意文随意地拿了一杯牛奶和两块蛋糕,又挑了个鸡蛋,找了一个角落,慢慢地吃起来。 “嗨,小孩,怎么在这看到你?”易家宁端着一碗地瓜粥在他的对面坐下来,自恋地问,“你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小孩安安静静地抬头,吞下口中的蛋糕,“不是!” “那你考虑怎么样了?”易家宁细细审视着今天的小孩。 因为酒店暖气充足,小孩只穿一件毛衣,很普通的一件美斯特邦威高领羊毛衫,可穿在小孩身上却硬穿出花样少年的气质,引起餐厅很多的女服务生有事没事跑到他附近收盘子,擦桌子,偷拍。 可小孩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已的魅力,只一味低头吃着。 易家宁盯着小孩,循循善诱,“人生机会稍纵易逝,我虽然不敢自称伯乐,但绝对是靠谱的。” “我要先签保密合同,还有,要预先领三十五万。”纪意文昨晚睡前用酒店的电脑上网,先是百度了港岛孔家的情况,所得的信息廖寥无几。 接着,他百度了有关名导易家宁及他现在正在拍摄的新作,以及他幕后支持人卓昊炀的背景,思考了一整夜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他是男孩,他得靠自已担负起家庭的责任,他要赚钱,用自已的钱买回父母的房子,然后送自已出国念书,以自已的能力改变命运,进而改变父母的生活状况。 “没问题,在此之前得先定妆和试镜,这样吧,你留一个电话联络方式,我安排好后,马上打电话给你。” “我住2113房!”纪意文想了想,又说,“还是你说个时间和地点,我去找你吧!” 他没有手机,也并不清楚酒店房间能住多久,更不知道孔劭寰和姐姐今天有什么安排,万一易家宁找他时,他不在酒店,就联络不到他了。 他想吃完早餐后,去父母的房间,跟他们呆在一起。 易家宁点点头,稍思考了一下,“你下午三点到酒店小会议室找我。”说完,拍了拍小孩的肩膀离开。 他得马上租用酒店的小会议室,然后把那几个睡懒觉的家伙叫起来,让他们马上准备。 易家宁没租成小会议室,服务台的小姐告诉他,酒店的二十一层被人整层包下。 他只好花大价钱订了酒店的大会议室,然后又勿勿跑到餐厅想告诉小孩地点换了一个,可惜撞了个空。 回想小孩刚才提过,他似乎就住在21层,心微微一恸,似乎明白了什么。 想也不想,马上拨个电话给卓昊炀。 电话里传来男人略显暴燥的喘息声,“易家宁,你要是没重要的事,我削减你百分十资金。” “别呀!”易家宁咽了一下口水,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卓昊炀瞳孔内的怒火。 “说!” “孔太子来F市了,包下整层酒店给纪家的人住,我……。” “就这事?”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拿下了纪家一个人演席书泠!” “你究竟想表达什么?” “我的意思是,孔太子和纪宁夜是来真的!他和纪宁夜就在F市金九龙酒店。”见家人这消息真是太刺激了,虽然他不是狗仔,但因为纪意文同意演他的片,这其中意味着不同寻常的商机,他想第一个告诉好友卓昊炀,让他想方设法签下纪意文。 可因为太激动,再加上,纪意文明确表示,他的身份不能泄露,所以,一时没法表达清楚。 “这消息我比你更早知道!”男人被他语无伦次的话勾得火越大,动作狷狂,惹得羽若潼倒抽一口冷气,用唇语无声地警告:轻点! 卓昊炀挑了一下唇瓣,羽若潼轻哼了一声,眼前这男人,即便是在床第之间,也吝于施温柔之色。 可是她,就是该死地被他吸引,象飞蛾扑火般。 男人似乎察觉到她脸上淡淡的失落,突然将她摆出一个极为刁钻的姿势,瞬时,全身的筋脉都要被抽出般,疼得她禁不住失声,“疼死了!” 易家宁一听,打了个激伶,直接挂断电话。 他看了看腕表,早上七点四十分,他讪讪一笑,感觉自已这时间打断人家办事,还真是不厚道。 易家宁又拨打了2113,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只好放弃。接着又打米高、服装师、和灯光师的电话,给他们半天的时间,把大会议室的灯光和布景弄好,准备下午新人试镜。 纪意文用完餐,随便逛了一圈,过了九点,才坐电梯到21层去父母的房间。 昨晚纪父和纪母到达酒店时,已经近一点,所以,只是相互通了电话,并没有见面。 他知道父母肯定比他还不安,毕竟他还知道孔劭寰的存在,并通过几次电话。 而父母除了知道纪宁夜和傅伟平的婚事泡汤后,又找了一个新男友,其它什么都不知情。 帮他开门的居然是孔劭寰,他们不是去了A市,怎么这么快就赶回来。 他穿了正装,笔挺熨帖的西装和白衬衫,穿的修身又妥帖,看上去成熟稳重,一副让家长放心的模样。 “小文,刚敲你房门没人开。”孔劭寰笑着把傻掉的男孩拉了进来,“早上你姐姐还不到七点就要回F市。” 纪意文看到,父母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房间的桌子上搁满礼品。 纪意文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父母,首先是看他们的着装。 衣服是旧的,但也是他们逢年过节时才拿出来穿的,显然,昨晚来时,父母已做了一番思考。 再看父母的表情,两人神情皆很自然,看到儿子,就随意点了一下头,看情形,经过一夜,他们已经适应了目前的情况。 反倒是自已太紧张了,不仅胡思乱想,还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小文坐这边!”纪宁夜坐在双人沙发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招呼他过去。纪意文乖乖地坐在了姐姐的身边。 孔劭寰站在纪宁夜另一侧,直奔主题,“小文你出个主意,刚和伯父伯母提起,把家里的亲戚都叫来,我下周请他们吃顿饭!”孔劭寰了解过牛尾镇的习俗,男女婚事必需经过长辈的认可,否则,女方的家长将得不到镇里人的尊重。 纪意文睫毛颤动了一下,转头看着姐姐,她低头不语,但嘴角尽量抑不住的微笑,他急忙对孔劭寰连连点头,“我没意见,姐夫拿主意就好。” 小孩迫不及待地表忠诚,惹得孔劭寰疼爱地摸了一下他的头。 纪父又搓了搓掌心,问,“会不会太快了!”昨晚才知道女儿谈了这么个男朋友,现在就要请亲戚朋友吃饭,等于公开了他们两人的关系。 纪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他还是知道女儿找的男朋友家境太好,双方悬殊过大,万一男方将来嫌弃,女儿总是要受委屈。 纪母脸上虽平静,其实跟纪父一样,一手心的汗,“也没必要那么破费。” “这些都没问题,就是要麻烦伯父和伯母开出需要邀请的名单。” 纪父看了一眼至始自终低头不发一语的女儿,迟疑地问,“你准备请多少桌?” “酒店最大的承接能力为700人,也就是七十桌,伯父伯母尽可以放心。” “没这么多人。”纪父唬了一跳,心里大概盘算了一下他和妻子那边直系的亲属,“算上小孩子差不多五六桌就够了。” “五六桌太少,这样,除亲戚外,把有联系的朋友都喊上,全部集中在大厅,也能容纳二十桌,再留个十来桌,以备不时之需。”孔劭寰手搭上了她的肩,将她半揽在怀里,眼里含着笑意,“等这边事办完,过完年,我带宁夜回港岛见我父母。” 纪母尴尬地低下头。 纪父有些不自在地干咳几声,“还是你们年轻人拿主意吧,要开哪些名单,其实宁夜也知道。” 纪宁夜满脸粉红地抬起头反对,“爸,我记得不是很清楚,很多人名字是听过,但具体回忆不起来。还是您拿主意吧。” 纪母想了想,“要不这样,他爸你找找大姑商量一下,看看要列什么名单。” 纪父犹豫起来,算起来,他当年落难时,最热心的算是他的堂姐,亲自拿了五万块送上门,这些年,也从不曾催过让他们还。 但大姑毕竟是嫁出去的人,又是堂字辈的,如果这事让她做主,他的几个亲兄弟势必会给人说闲话。 纪意文这才抬头,表达了一句,“爸爸,我也觉得大姑好,我生病时,大姑很照顾我,表哥也不错,怕我闷,送了很多漫画书给我看。” 孔劭寰对这个小舅子意外地喜欢,“就按小文的意思办!” 接下来是商量名单的问题,纪意文便找了个借口回自已的房间,他还得画画呢,答应别人的事,他不能反悔。 其间接到易家宁的电话,说是试镜的地点改在了顶层大坐议室,让他下午二点半准时前来。 十一点半,赵秦通知在贵八包厢用餐。 金九龙的经理亲自前来服务。 对着一桌精致的菜,以前经理超高的热情态度,不停介绍着各种菜的来历,以及吃时的讲究,配上各种幽默小段子,纪父和纪母包括纪意文却很不适应,直到孔劭寰把他打发走。 一顿话加上聊天整整吃了两个多小时才散,纪意文不敢耽搁,直接去顶层大会议室找易家宁。 易家宁一旦进入工作,就是个大魔头,所以,他带出来的干将,工作起来效率极高。 纪意文一进门,服装师就拉了他走到屏风后,递给他一堆的衣服,扔下一句,“换完快点出来。” 纪意文尽管做好了思想准备,可看到两个硅胶做的胸罩时,一下子就懵了,不知道如何下手。 易家宁等了五分钟,还不见动静,直接杀到屏风后,看着小孩穿着内衣内裤,一脸要哭不哭的模样,手上拿着一个仿生硅胶假胸。 易家宁叹了一口气,走到小孩面前,见小孩惊慌无措地拿着衣服想拿外套遮盖自已的身体,撇了一下嘴,“都是男人,有什么好藏的,你这样子要是跑到北方混大澡堂,没准还会被人误认为你心有歪念。” 小孩哭丧着脸,不吭声。 “知道马天宇么,人家的女装看过没,不仅是穿着,连神态都逼真,这就是专业,懂不?还有谢霆锋和陈奕迅的小辫子合照看过么?连陈奕迅这样的颜值都敢,你有什么不敢的?”易家宁一把拿过假胸,手脚利索地就要往小孩身上套,同时还连声训着,“你们年轻人不是喜欢玩COS么,你就当做是COS,别想太多,要是拍得不合老子的意,老子还不用你。” 纪意文只好认命地任他摆布。 易家宁弄了半天,探出头嚷,“小六,过来帮他穿清楚,这扣子太折腾,我搞不定。”  十分钟后,易家宁终于看到小孩扭扭捏捏,绑手绑脚似地走了出来。 尽管小男生的短发配上旗袍让人感到违合,但小孩的颜值太高了。 米高上前以挑剔的眼光审视着小孩的皮肤,五官轮廓后,慢慢就兴奋起来,席书泠的角色至今为止,最少有二十个明星上过妆,试过镜,没有一个让他如此激动,不觉得连声音都变得温柔起来,“我给你上妆,先戴假发,假发?谁看到我的假发,小六……” 服装师小六指了一下他的手,“这不就在你手上么?” 纪意文失魂落魄地坐下来,闭上眼,任由人摆布。 被人一阵涂涂沫沫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睁开眼,见三个人全围观在他的周围,脸颊热意上涌,“易导演,不是说先签保密协议么?” “没问题,合约已经拟定好,你先上好妆,我一会就给你过目。” 米高一脸怜爱地说,“小文,别担心,你不喜欢,我们绝不会吐露半个字。这里知道的,除你之外,就三个人。你看,摄像师、编剧易导让他们晚一个小时上来。就是想让知道的人更少一些。” 易家宁道:“是的,化妆和服装是没办法免掉的事,尤其是服装师,很多戏服要量身,需要改动的,都要他来搞定。” 他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展示:瞧,是红的,保证不欺骗,欺骗小孩神马的都是王八蛋!  半小时后,效果出来。 尽管知道这小孩容貌美,但此时易家宁才真的感受到……太美了! 这漂亮的小孩没上妆前,五官精美,气质明朗,就是一个阳光美少年。 可经过米高的巧手,眼角微一上挑,两颊稍做暗影处理后,小孩就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变身,活脱脱一个民国画卷里走出来的贵族少女。 这五十万,花得太值了! F市金九龙大酒店顶层。 酒店的保全经理以手电筒指挥着空中盘旋的直升飞机停落后,心里纳闷,这又是谁这么牛叉,开直升飞机来入住酒店。 昨晚一架,今晚又是一架。 当机仓门打开时,作为喜欢关注本国娱乐新闻的小保安马上认出了,这是他们的国民总裁卓昊炀。 保全经理立马拿出手机,趁着卓昊炀没留意,“啪啪啪”几个连拍后,兴奋地等待着八卦了很久的证据—— 可惜他随之牵出来的女孩脸生的很,并不是现在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娱乐圈宠儿苏颖。 羽若潼心满意足地抱着卓昊炀的手臂,连日来的忐忑一扫而光。 青春期的女孩真是爱胡思乱想,老是觉得男朋友不够爱自已,哎,自寻烦恼! 瞧,她不就是表示一下人家孔劭寰陪纪宁夜回老家么? 卓昊炀立马调来直升飞机,陪她过来。在以往十几个小时的车程,这一下几小时就飞达。当以俯瞰的角度看着F市的夜景时,她无法形容心中的激动。 到了电梯口,卓昊炀单手插裤兜,看了一下腕表,“你去找纪宁夜,见完闺蜜给我打电话。” 羽若潼的表情几乎是痛心疾首,“你不陪我去呀!” 卓昊炀难得笑了笑,爱宠地拍了拍她的脸,“你们女人聊心事,不介意我当听众?” 几个保全人员转开脸,一副我没看到又满是好奇的纠结表情。 她心情又飞扬起来,“介意!” 哎!自从遇到这男人后,她的心情几乎可以用极速升降机来形容。 “那就行!知道她在几层?” 电梯门开,羽若潼扬了一下手,眉眼弯弯,“知道,21层!” 两人分道扬镖。 卓昊炀在保全人员的带路下,直接去了顶层会议室。 会议室内,桔黄色的灯光从各个角度照在少女的身上,浅蓝色的旗袍,外罩一层透明的薄纱,领口处滚了一圈白色的兔毛,把衬得少女的肌肤如同水玉般滋润。 她手执画笔,轻轻勾勒,神情如水,眸如清月,瞳内似有琉璃之光流转,嘴角那若有若无,淡得让人抓不住地微笑,安静得仿佛可以让人看见时光在她身上悄悄流逝,令卓昊炀不忍打断。 他小心翼翼地掩上门,轻手轻脚地走到暗处静静伫立。 ------题外话------ 卓昊炀+六月,是不是又腐了?不,在这里不写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 各诉衷肠 拍摄中,摄影师以手术示意灯光师切换各种光线……。 易家宁亲自拿着单反围着少女各个角度抢拍着…… 米高掩着嘴看着……。 没有一个人发出一丝的声音,任小孩完全沉浸在作画中。 直到一声“卡”,纪意文蓦然抬头,方惊醒,这是在试镜。 从下午三点开始,到晚上十点,他怎么也进不了状态,直到易家宁让人买来全套的画具,让他当场作画。 其间,为了保证他进入状况,易家宁下令,所有人不能发出一丝动静。 果然,小孩在心不在焉半小时后,慢慢进入状态。 “啪啪啪!”鼓掌声响,众人吃了一惊,纪意文瞬时跟见了鬼似的就跑,那反应比兔子还敏捷。可没想到修身的旗袍根本让他迈不开脚步,加上被长长的裙底一绊,人朝前一仰,双膝直直撞击到地上。 众人一惊,忙扔了手上的东西,齐齐冲过去帮忙扶着,小孩不安地抬头,正好触及卓昊炀迈着脚步走过来,脸色刷地一下白了,小孩也顾不得疼痛,连滚带爬地躲到屏风后。 所有的人目瞪口呆,除了易家宁、米高和服装师知情外,摄影师和编剧都没明白,小孩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强烈。 易家宁将手中的单反往米高手里一塞,瞪眼睛咆哮起来,“谁他妈的乱闯,没看到外面‘请勿打扰’的牌子么?” 卓昊炀从暗处晃了出来,蹙眉,“易家宁,吃火药了?” 若不是下午收到易家宁发给他的席书泠的定妆照,还有那一连窜得瑟的猥琐表情,让他突然心血来潮,想看看新人,他怎么会取消下午的会议,来这个无名城市。 易家宁没料到老板会亲临,突然想狠狠抽自已一巴掌。 让你炫耀,这不,把狼招来了! 想起对小孩的承诺,他马上热情地搭了老板的肩往外走,装傻卖萌起来,“还不是累的,为了这个角色,我算是呕心沥血了。既然老板来了,就要犒赏一下,怎么样,这里离外岛只有半小时飞机,请我吃顿海鲜。” 卓昊炀立住,指了指屏风方向,又指了指自已,“我有那么可怕?” 男子身姿挺拨如傲竹,眼眸如霜。 易家宁干笑着,昧着良心说,“嘿,这个难说,老板你花名在外,号称国民总裁,象这种小鲜肉未经世面,最怕的就是潜规则!” “哪找来的?”卓昊炀轻“哼”了一声,将手套脱下,掷给易家宁。 他半生被粉黛包围,第一次被人避如蛇蝎,枉费他千里迢迢来探班的苦心。 真扫兴! 不过,不得不承认易家宁的眼光,这个少女显然比苏颖更适合席书泠这个角色。 “也是F市的,无意中撞到,与纪宁夜有亲戚关系。怎么说呢,还是个学生,想低调些,不想被媒体炒作,所以,他提出不参与任何的宣传活动和应酬,我拍胸脯答应了。”易家宁一边招呼着摄像师把母带给他,一边递眼神给服装师,让他照顾好纪意宁。 小六做了个没问题的手式。没办法,这孩子太招人疼了,不到一天,已收伏了在场所有的人。 卓昊炀怒气暗涌,不答应任何应酬!就是表示,人家不愿应酬你老板。 “行呀,长毛了!连这种苛刻的出道条件你也替我答应?”卓昊炀的脸上的怒气半真半假,扬起手拍了一下易家宁的后背,力道不小,以致易家宁一百六十多斤体重的人差点被打趴。 “BOSS,新人嘛,也要分个三六九等,先不说,一起去我房间看试镜的效果,如果真不满意,不签就是,到时候,席书泠要用谁,全凭你大老板一句话,OK?”易家宁话虽说得好听,可他比谁都明白卓昊炀,如果不是感兴趣,别说是在F市,就是在他眼皮底下试镜,也请不动大老板瞅一眼。 “哼!”大BOSS赏了一个鼻音,没有再给他一个大力神掌。 两人走进电梯,易家宁按了十七层,电梯下降,马上下一副死猪不怕烫的表情,“确切说,小鲜肉只答应拍席苏泠这个角色,并没有意向和东皇签约。” 早上时,易家宁给卓昊炀打那个冲动的电话时,目的还是想提醒卓昊炀签下纪意文,可经过一天的相处,他改变主意了。 这么可爱的少年,把他放在娱乐圈真是太残忍了。 而且他又如此喜欢绘画,那作画时的表情,让人忍不住想捧了整个世界在他面前讨好他。 他不希望这样的少年最后被娱乐圈那个大染缸所湮没,哪怕是卓昊炀也不行! 他——就是这么护犊! “信不信我让你坐冷板凳?” “信,不过,总得让我拍完这个剧本。” 元旦,学校大门两边悬挂的灯,是传统的手工灯笼,上面有手绘传统蛇形图案,外罩玻璃纸防风。 羽若潼敲了一下保安室门的玻璃,喊了一句,“德叔,我是小潼,开门啦。” 羽若潼的妈妈是学校的老师,她从小就在学校的宿舍长大,学校的保安在这里做了几十年,自然认得她的声音,很快,伸缩门自动打开。 “来,欢迎我们的学霸来母校指导工作!”羽若潼做了一个夸张的恭请动作后,蹦着上前揽住纪宁夜的手臂,“妞,你忘了F市的风景,可别连你的母校都不记得。” 纪宁夜摊手,无耐地耸耸肩,“目前还没有印象,进去看看再说。” 进去后,就是一条漫长的斜坡,羽若潼边走边介绍两旁的建筑,“这是才育楼,是我们毕业后新建的,原先是政治楼,年份太久,折掉了。左边是古典建筑寺院,受文物保护,所以,只能维护,不能折建。不过,图书馆搬走了,那里只给学校做一些优秀画展。寺院的旧教师宿舍好多年前就折了,现在教师宿舍搬到山上。” 羽若潼牵着她走到古寺门前,可惜木门紧闭,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沿着一路斜坡,两旁裁满了鲜花,只是在冬日里早已调榭,没有花香。 “记得这条斜坡么,底下铺的石头是我们亲自从溪边捡来,各个年段每逢劳动课,就在老师的号召下,提着篮子去捡石块。我们整整捡了一学期,可惜呀,毕业了,到大学报道,这条路还没做好。嗯,记不记得?” 纪宁夜摇摇头,“不记得,一点印象也没有。” “那你最远的记忆停留在哪里?” “车祸醒来后吧,当时已经回牛尾村了,大脑跟清洗过一样,除了爸妈弟弟和几个亲戚,对其它人,好象一点也没有印象。爸妈原准备带我看医生,可接着小文就被查出尿毒症,我也没精力去寻根问底,时间长了后,也就淡了。后来,去A市打工,遇到了你,关于高中的事,还是你跟我提起的。” “其实严格说起来,我们高中很少在一起,你是个典型的读书狂,除了念书就是念书,你成绩真的非常好,学校对你也寄了很大的期望,就连我妈,一天到晚拿我跟你比,搞得我心里很烦,更不愿意接近你。” “我性格很差么?” “不算差,只是做事情目的性很强。不过,有一点相同的是,你身上那股狠劲一直在,要不然,我一定以为你是被灵魂附体了。总之,综合来说,我呀,还是喜欢现在的你,傻傻的,是非却拎得很清。” “兜了这么大的圈原来是想损我!”纪宁夜摇了摇头,因为施明发,她心底很不愿意回忆起过去。 两人走进宿舍楼大院时,一只中华田园犬奔了过来,撒了欢地围着羽若潼嗅着,尾巴拼命地摇。 “欢欢,对不起,刚忘了给你带根香肠了,下次一定记得!”羽若潼蹲下身,抚着欢欢的脑袋,小家伙立马往地上一滚,四肢朝天,黑瞳瞥着羽若潼。 “不会吧?”纪宁夜失笑,难不成这狗听得懂人的话,一听没带吃的,打起滚来了。 “它就是让我摸它肚子呢,小狗喜欢人家摸他肚子,要不你试试,很温顺的。” 纪宁夜虽然觉得好笑,但对陌生的小狗还是不敢轻易去触碰,尤其这种体形相对大的。 “欢欢,自已玩去!”羽若潼站起来,刚摸了狗,所以,并没有去牵纪宁夜。 两人上四楼,打开门,开了灯后,纪宁夜惛了,在有限的空间里一片混乱,茶几上杂物一堆,有吃了一半的面包、水时,还有一些干货及几盒泡面,沙发上衣服、盒子,乱扔,地板上很多落发,以细碎的垃圾,厨房更是一片狼籍。 “羽若潼,我现在知道你儠溻的原因了,你家整一个狗窝。” “没办法,我妈是优秀教师,为了这个头衔不被人摘走,她只好放弃主妇的责任,而且,她今年带高三,更顾不上家里。而我爸,十指不粘洋葱水,吃完饭,就会找他那群老哥们泡茶下棋。我呢,从小是放养大的。”羽若潼视而不见地走到自已的房间,打开灯看了一下,撇了一下嘴,关上。 “为什么不找钟点工?”纪宁夜把沙发上的衣服归到一处,整理出一个可以坐的空间。 “找呀,两星期一次吧。” 纪宁夜无语了。 羽若潼打开冰箱找出一袋草莓,刚洗着,纪宁夜的手机响了,羽若潼扁了一下嘴唇,“才不到半小时,打了两个电话了!” 该死的,卓昊炀却一个电话没有。 纪宁夜笑着接起,眉眼温柔,安安静静地听着,偶尔接着话题。 “小文还没回来么?奇怪,这孩子一个下午到哪去了。” “不用接我,学校离酒店很近,就十分钟路,我和小潼一起回。” “嗯,知道……好,我会的……。好的,这不冷……” 羽若潼吃了大半盆地草莓后,纪宁夜终于挂断了手机,接着低头看短信。 “大BOSS孤枕难眠?” “他刚开完视频会议。”纪宁夜把手机放在茶几上,进了洗手间,洗完手后,才出来拿了一个草莓,咬下后,很甜,边吃边含糊地问,“赵秦陪我爸妈去看3D电影,你要看电影么,要看的话,现在过去来得及。”F市是小地方,绕城市的主干道走一圈,也就半小时。 原本晚上要和孔劭寰一起陪父母看场电影,羽若潼的到来,打破了计划。 赵秦便承担起独自带两老逛商场看电影的重任。 “算了,F市的3D电影有什么好看的,又没有万达影院,要看去A市看。”卓昊炀家中的电影院效果一点不比电影院差,而且,全是未删减版。 想到这个人,羽若潼忍不住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没电话,没短信,心里没来由地灰了下来。 “才九点呀,就开始心不在焉了!”纪宁夜戏谑好友,“是谁呀,老说自已是女汉子,不需要爱情灌溉的沙漠草本植物。” “我后悔死了……”羽若潼呜咽一声,突然掩住脸,将头半埋在膝间,纪宁夜一怔,有些不知所措,房间就这样静了下来。 许久后,羽若潼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淡淡地看了一下,“宁夜,我不懂爱情,但从你和孔劭寰身上看到,他不爱我,或许只把我看成床友之一。” “那个……。卓昊炀应不缺这方面的对象,他凭你一句话,就会陪你回F市,你对他肯定是不同的。” “我一直以为我作为一个八五后,活得够恣意潇洒,我从不认为我拜金,我曾那么蔑视高露露在金钱面前丑态百出,可我现在知道,没有被诱惑,那不过是饵下得不够份量。”羽若潼闭了闭眼,涩然地开口,“我先向他表达的,虽然当时我的神智并不算清楚,但却真实道出了我心中所想……。我不记得哪一个人曾说过,先爱的人会输!” 纪宁夜不知道应回答什么,在这方面,她觉得自已更迟钝,所以,更无从安慰。 “我看到他第一眼,就有认命的感觉!”羽若潼抽了一张纸巾,拭了一下嘴,然后,低着头,一根一根的擦着手指上鲜红的果汁,目前彷皇,“在影视城时,他的保镖抓到我在偷拍,他当时其实很无礼,直接抢了我的手机,把我手机里的存图全部删了,还警告我,如果再有这行为,就等着他的律师信。” 纪宁夜听了倒不怎么反感,象卓昊炀这种身份的人,自然不喜欢被人偷拍,何况羽若潼还拿他的相片拍卖。 “我当时很不甘心,火大,所以,我那天跟踪他了,知道他的住处后,我整整一星期,一有空就偷偷跟踪他,想偷拍到他和哪个女星或是男星开房的照片,到时候,直接卖给杂志社。” 羽若潼自嘲一笑,“当时我以为只是想出一口恶气,其实后来明白,不过是想措此接近他,在跟老天讨要运气罢了。”羽若潼一直很了解自已,她不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更不是因为一件小事,就随随便便尾随跟踪一个人,恶毒地设法暴光别人**的人。 “再被他的保镖拿住时,他直接把我拉上车,然后,大冷天就把我放在高速公路上。”羽若潼叹了一声,淡淡笑容后隐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失落,“我想打电话喊人来救我,却发现我手机掉了。那晚很冷,风又大,视线一片雪白空旷,而我当夜为了埋伏,特意穿了白色户外冬装,白色雪地靴,走在高速公路上,我拼命招呼着过往的车子,可没人留意到我的求救。我拼命往回走,我开始后悔,追男人这么二的事,为什么我会去做。如果我冻死在高速路上,阎王爷的生死薄上,我是不是添了笔年度最可笑的死法?我走了一小时后,几乎以为会死在那里,可他兜回来找我……上了他的车,我失控地放声大哭……那晚,我们就在一起了,有时候我会想,我是不是太随便了,如果重来一次,我会不会放高点姿态,拒绝他?可想了无数遍,我知道,我不会,因为一旦拒绝,我连再靠近他的机会也没有。” “但也许你会遇到别人!”纪宁夜无法体会好友的这种孤勇,换成是她,只会与这样的缘份擦肩而过。 “别人?”笑容依旧覆面,但她心里那股难以名状的难过始终无法消融,“或许吧,但爱情是个魔人的小妖精,它不抽干你的骨髓是不轻易离开的!” 纪宁夜沉默,她不擅于安慰别人。 “宁夜,你告诉我,在恋爱中,你是不是一直有一种无法走到尽头的感觉,幸福很短暂,好象是偷来的。” 那一瞬间,有笑容刻在了纪宁夜的眉眼,她的双眸突然就黯了下去,那种深渊般的彷皇突然就这样被唤醒,沉甸甸地,让她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来的感觉! 有……。她无法藏匿的过去,让她如履薄冰,深怕有一天,被人细数在阳光底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 先爱先输 羽若潼并没有察觉到纪宁夜的情绪的变化,她深陷于恋爱女人的患得患失中,她需要一个倾述者,想把这几个月幸福背后的潜在不安发泄出来。 “这两个月,我好象一直在和自已在较劲,天平上,他爱我的感觉超重时,我会开心一天,不被爱的感觉压下去时,我会觉得自已很贱。他始终没有给我足够的安全感,尽管他就在我的身边。” 纪宁夜对未来何偿不是患得患失,但这种压力不是来自孔劭寰,而是她自身。 相反,孔劭寰一直在给她传递一种力量。 羽若潼不停地倾述,到后面反反复复的其实就是那几句话,说到后面,羽若潼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她走到储藏间,翻出一瓶张裕九五干红,又到厨房里找到一个启酒器,两个高脚杯。 倒满后,递一杯给纪宁夜,“陪我喝一杯……。” “行,一起喝吧!”纪宁夜爽快地接过。 纪宁夜陪着她喝,好在羽若潼并不噬饮,虽然喝了一阵后,两人都带了些醉意,但神智还是很清醒。 门铃骤然响起,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羽若潼以为是她的父母回来,马上跳起来,“靠,王母娘娘回来了!” 她手脚麻利地把酒收回储藏间,把杯子收好,还拿了桌上的空气清新剂喷了几下,才奔过去开门,“羽太太是不是心灵感应到我回来了呀……。” 打开门,羽若潼怔住,侧着首微微皱眉,眼前的男子如此俊雅帅气,一双桃花眸光华如钻,潋滟生辉,笑容温暖和曛,似乎很眼熟,但却一时想不起来她之前在哪见过。 “宝贝,”孔劭寰绅士地朝她点了一下头,眸光探向她的身后。 “劭寰!”纪宁夜听到他当着羽若潼的面前喊她宝贝,两颊热意上涌,嗔道:“你怎么找到这?” 他含笑注目于她,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声音温情,“时间有些晚,女孩子出行不安全。” 羽若潼忽然张了嘴,不敢置信的仰脸望着孔劭寰,居然能找到这里? “小潼,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纪宁夜感到耳尖烫烫。 羽若潼看了一下手表,转首鄙视地看了一眼好友,“是有点晚了,我就不留你过夜了。” “你不回酒店?”纪宁夜更加不好意思,才不到十点,羽母学校晚自休都没回来。 “不,我晚上在家陪爸妈睡!”羽若潼的话里不无负气。 天杀的! 人家孔劭寰办完公事都会找到这,卓昊炀是死人呀,到现在连一个电话都没有。 “那明天见。”纪宁夜双颊粉粉,脸上带着醉人的笑,一脸幸福地朝她扬了扬手,和孔劭寰离去。 羽若潼靠在门边,听到纪宁夜完全异于平常语气的声音在楼道响起,“你怎么找到这?” “小文告诉我……” 她轻叹一声,关上了门,心里堵堵的。 少顷,跑到阳台上,看着路灯下,孔劭寰背着纪宁夜,纪宁夜时而顽皮地遮住他的双眼,时而把手伸进他的脖子取暖,眼角湿润了—— 她掏出手机,咬着牙恨了片刻,拨通卓昊炀的电话时,故意不吭声。 手机里传来几个男人交谈之声,她听得不是很清楚。 “若潼?” “我晚上在我家睡了,你不用来接我!”说话时,羽若潼有一种气沉丹田的感觉,好象只要稍一松懈,她便会问他什么时候来接她。 “早点睡,我这和易家宁还有些事商量,明天……”言及一半,卓昊炀指着电视上正播放的场景,对编剧道,“对,这个部份可以给席书泠加戏,把邵佳音的删掉!”片长已定,有人加戏,必定就有人要被删减。 小六马上配合倒带,计算删减的准确时间。 “把女主角的戏删掉八分钟!”易家宁摸着下巴考量着,给席书泠加戏虽然是大伙看完纪意文试镜后的统一意见,但要是把女主角的戏份砍掉的话,会不会引起大明星邵佳音的不满,她可是国际大牌明星。 米高举手,“我赞成BOSS的意见,再说,把邵佳音和我们美丽的席书泠放在一处,她肯定也是不愿意,她可是国际大牌,怎么愿当绿叶?” “不错,邵佳音与席书泠站在一起,弱爆了!”小六也举手,“加一!” “那就这样决定!”卓昊炀一言定音,正欲提下个问题时,突然瞄到手机尚处通话状态,便问,“若潼?” “啊?”她如梦初醒。 “还有事?”拧熄指尖的烟,对大伙做了一个“你们继续”的手式。 “你刚不是说……”她本想提醒他刚才话中落在“明天”这两个字上,但突然没力气问了,“没事!” 所有的忐忑、沉浮、患得患失、刹那幸福、瞬间失落……全部湮灭,她想放声大笑,笑自已太自作多情了! 还以为自已一句抱怨,他就兴师动众让直升飞机陪她回家乡。 原来不是!她不过是个顺带的! 她磨着牙龈,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易家宁在这,你来F市有公事?” 男人似不经意地嗯了一声。 羽若潼听到谁喊了一声,“这部电影要是不能破五亿票房,我直播吃翔!” “米高,去年你吃什么口味的翔?” “麻辣口味的,我贡献的!”小六举手。 ……。 电话那端笑声顿起,她又听见,谁喊了一声,“BOSS,请我们坐飞机去W市吃神户牛肉。”W市虽小,却是国内经济重镇,富人的聚集地,离F市只有车程一个多小时,坐飞机的话,不要二十分钟就到了。 众人呼应,而那男人似乎心情不错,笑着说,“五分钟后顶层集合出发,过时不候!” 羽若潼也在笑,但泪水却沉浮在她的眼眶中,转瞬滑落,启了启口,分手的话险些就溜出了口,但还是含了一下,最后轻飘飘地吐着连自已都听不见的呢喃,“卓昊炀,祝你有一天被心上人甩了!” 切断通话,干脆利落地关了手机。 不过是她一个人的戏罢了,一里之遥的他,甚至以为两人通话是正常切断。 回到房间,看着一室的混乱,她跑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脸,又冲到羽太太的房间翻出洗面奶,面膜、精华素,晚霜之类的,给自已的皮肤做足滋润后,拍拍自已娇嫩的小脸,眉眼弯弯,笑意盈盈,“你那么美,怕什么!” 加满状态,血线瞬间满格,挽起袖子,开始动手做卫生。 纪宁夜被一阵阵的痒意弄醒,睁开眼,身体便被孔劭寰拥在怀中,低哑之声在她耳畔响起,“宝贝,昨晚你太棒了,原来喝了点酒变得这么可爱。” 喝了酒的纪宁夜,变得霸道、傲骄、难侍候、还会咬人,不满意时,还要罚他站床头表演金鸡独立以示惩罚。 尽管弄得孔劭寰一脸头大,可他,竟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满足感,他娇养的顾念锦又回来了。 “几点了?”她蜷在他怀中,想起昨夜的疯狂,她微微侧脸,都是红酒惹的祸。 她没忘,今天她和孔劭寰要宴请卓昊炀和羽若潼,时间定在中午十二点。 虽然她知道自已这么做,有些一厢情愿了,可看到羽若潼那么难受,她希望能为她做点什么。 “十一点,你昨晚太累,我不忍心吵醒你!”炽热的吻旋即印在了她纤细的颈项上。 “啊,怎么都不叫醒我!”她红着脸推开他,掀开蚕丝薄被起身,触目所见全是鲜花,纪宁夜讶然看着孔劭寰,“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么?” 深吸一口气,鼻息间皆是花香之气,心情更加洋溢。 孔劭寰嘴角扬起笑意,牵着她在总统套房逛了一圈,最后,搂着她伫立,“喜欢?” 她搂住他的腰,低低地回了一句,“劭寰,有生之年能遇上你,是我前世修来的福份。”说完,踮起脚,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瓣,便悬身跑开,进了浴室,锁上了门。 身上一阵阵的燥热,纪宁夜端详着镜中的女人,两靥飞红,眼角生媚,活脱脱一个陷入爱情的幸福女子。 酒店停车场,卓昊炀刚停好车,也不知从哪里杀出一群记者,对车内猛拍着,连同卓昊炀也微微不解。 这次行程,完全是私人性质出行,他甚至连保全人员也没带。 早上联系了羽若潼,开了一部很普通的宝马去学校接她,准备下午和孔劭寰一对共同聚个餐。没想到,居然有记者埋伏在这里。 F市经济不发达,别说是拥有媒体,就是电视台,也只有做做当地新闻,根本没有资深的记者。 他马上打通孔劭寰的手机,“孔三,借用一下你的保镖,我被记者困在酒店停车场。” “好,五分钟内到!” 五分钟后,一群黑西装的人直奔卓昊炀的座驾,清出一条通道。 “卓先生,请问你身边的女伴与你有什么关系。”记者举着迈声嘶力竭地喊着,“有人亲眼看到,她和你同乘私人飞机,她是你的女朋友么?” “卓先生,您跟我们说说吧。” …… 卓昊炀朝着一众记者挥了挥手,不置与否,边走边把西装扣上,身后的羽若潼在保镖的护送下,低着头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记者得不到任何回应,眼见离酒店大门越来越近,酒店的安保人员越来越多围了过来,其中一个记者孤注一掷地用肩膀撞开,直接杀到中央,把迈伸向了羽若潼,“小姐,请问你是卓先生的什么人?” 羽若潼从没见过这样的阵状,早已花容失色,闻言,抬首本能地回了一句,“我是他女朋友呀!” 瞬间,记者爆发了。 不负此行呀! 国民总裁有女朋友了! 今天的头条拿下了! 孔劭寰的保镖对这类意外极有经验,马上挡开记者的摄影镜头,护着她走进酒店。 羽若潼进了电梯后,这才恍惚地想起自已刚才说了什么,霎时不安起来,她呆呆望着卓昊炀,“我刚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从早上接到卓昊炀的电话,要接她一起去会友用餐,她就陷于一种爱或不爱的怪圈中。 她不停地给自已洗脑,相爱的人相处各有各的方式,她不能拿孔劭寰对待纪宁夜的方式来拷问卓昊炀。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已的行为方式。 或许,她不过是自寻烦恼,从他的角度上看,这根本就不是一件事。 不过是工作之余顺带和女朋友一起渡假罢了。 可还没纠结出一个结果,记者围攻上来,她的大脑便当机了! 卓昊炀好笑地拧了一下羽若潼苍白的脸,“半小时后,你刷娱乐新闻,要淡定些!” 他一个搞传媒的怕什么?不仅无畏,甚至他需要适当的爆光度,所以,他有专门的公关团队,时不时地替他发布一些消息。经过这些年与其它媒体的合作,他与各路记者关系都不错。 而对于计划之外的爆光,他也从不阻挡干涉,这是他们的工作。 电梯上了二十一层,除一个引路的保镖外,其它的全留在了各个楼道口。 孔劭寰和纪宁夜站在门口迎接他们,今日午宴,他们在总统套房招待他们。 羽若潼走进一百八十度的观景会客厅,暖色的灯光微微驱走她方才心头的不安,她和纪宁夜走到弧形落地窗前,以不同的视角俯瞰F市的城市景色。 “宁夜,看,从这里居然能看到F市广场音乐喷泉。” “晚上看会更美。” “那好,今晚我和你睡。” “那你得问问三少允不允!”两个男人各自站一边,单手插裤兜的动作如出一辙。 孔劭寰有人前是个绅士,他从来不会当众说出拒绝女士的话,优雅一笑,搂住纪宁夜的纤腰,轻落一吻,就是他的答案。 “昊炀,怎么会招惹到记者?” “应该是被酒店的保安偷拍,上传到相关网站后被记者发现。” 论关系,卓昊炀与孔劭寰的婶婶卓丹明是姐弟,按理,孔劭寰应称呼他为叔叔,可两人年轻相当,多年前认识时,已经说好,直接以名讳相称。 孔劭寰看到两个女孩挤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窃窃私语,时而会意一笑,时而互相推搡。便走了过去,坐在了纪宁夜身边的扶手上,“若潼会看手相?” “是,她就整一个神棍。” “别把我形容成街头骗钱的人,我这可是正宗传人,我外公是F市鼎鼎大名的铁板神算,又擅长于看相,当年普通人想找他相个命,难着呢,挨上我外公家门的全是大官。你不知道,当年国内有一个著名演员,我外公从报纸上看到她的脸,就预测她有牢狱之灾,当时所有人都不信,那人多火呀,古代什么名女人没被她演过,后来又下海经商,成了中国女首富。可真没过几年,入狱了。” 羽若潼说的是谁,卓昊炀自然知道,他两指轻轻一弹在她眉间,“那你说说,你刚从纪宁夜的手上看出什么?” 羽若潼得瑟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重重吐了一口气,“宁夜的手相长得很不错,虽然命中有道坎,但可以很清楚地看出,她……年幼衣食富足……”看着好友那忍俊不禁的表情,羽若潼气沉丹田,一口气吼出,“嫁富贵人家,生富贵儿子,做富贵婆婆。” 纪宁夜终于笑倒在孔劭寰的怀中。 孔劭寰倒是一本正经地鉴定,“准确!” 卓昊炀难得笑开,“果然是神棍。” “是啦是啦,有本事你手拿来,给我瞧瞧。”羽若潼气结,伸出掌心,命令,“左手拿来!” 卓昊炀依言伸出手。 羽若潼看了半天,从生命线,看到爱情线,再看事业线,最终观察子息时,脸色变了变,抬头时,很慎重地开口,“你命中无子息。” 卓昊炀挑了一下眉,赞赏,“这倒不假,我出生时,我父亲曾让周易大师为我批过命,他也说我命中无子。” 他听家中的老保姆说,当年的卓老听了,简直可以用爆跳如雷来形容。 不过,卓老怒归怒,还是做了万全之策,在他青春期时,就带他做了个精子测试,各项指标都很正常。 但即便是此,卓老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卓昊炀可是他卓家唯一的儿子。 所以,在他十六岁时,卓老就带他到国外,给他办了精子冻存。 “周易大师,不会是那个一卦预算出中国2000年申奥一票失败的预测大师?”羽若潼心底微微一颤,如果是这个人,那就不会有错了。 “是!” 羽若潼低了首,思忖片刻说,“我外公说过,人的八字命数,会受身边的人影响,这就是有人是你命中注定的劫数,有人是你命中注定的贵人。或许,你将来会遇到一个改变你命相的人,或许,你会有一儿半女。” 她一出生,外公就给她算过八字,命中两个儿子。 “无所谓!”卓昊炀耸耸肩,走开。 十二点整,开始上菜。 两个男人各坐在自已女伴身边,聊着时下经济,羽若潼听得无聊,便拿出手机,刷娱乐新闻,一下就被头条晃花了眼! 浏览了七八张连拍于酒店停车场的画面后,接着是她个人的旧照,有证件照,有她在学校里参加活动的照片,有她和同学的合照,她的姓名,学校,包括上学期的考分全部被爆了出来。 纪宁夜挨着她一起看着,当看到羽若潼和她在半年前在某商场一起做活动的照片,尽管她的脸被打上了马塞克,但看到下面的介绍说她是羽若潼最好的闺蜜,目前在寰宇国际工作,她就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留言已有数千条,她避开卓昊炀意味深长的笑,她手颤颤地点了下去。 当即被各种留言炸晕了—— ——国民总裁,你被骗了,这姑娘是人造的! ——赫赫有名的总裁大人,你这女朋友也不咋的,看走眼了吧! ——整容痕迹明显! ——姑且一睡,这女的钱途就亮了! ——豪门那么好嫁?疑似艺校生想借位出名吧,故意炒作,国民总裁是这么好勾搭的么?何况是一个不入流的艺校生。 ——看一下女的紧紧跟男的后面就知道了,不过是个路人,连人家总裁的的手臂都挽不上,还好意思自称“我是他的女朋友”,真是醉了! ——跟好爹,别丢了,没爹就不值钱了。 ——突然觉得那女的好可怜,像一个人独角戏一样,男的一直保持沉默,根本没承认一句。 ——总裁大人不承认,她始终是一个备胎。姑娘,洗洗睡吧! ——第十一张那个闺蜜长得不错,虽然下巴尖尖,但不是时下整容流行的锥子脸,辩识度挺高,可惜眼睛被打了马塞克,小编,你有病! 几十个留言全被人顶过,多的达五六千,少的也有七八百。 总而言之,她现在就是一个笑话。 羽若潼咬着牙一页一页地看着,偶尔抬头,却见两个男人侃侃而谈,已从国际的原油谈到了国内的房产、股市。 羽若潼关掉新闻,脸色不太好,“孔先生,能请教你么,你和宁夜相处这么久,为什么没记者打扰她?而我第一次和昊炀在公开场合出现,就会被围堵,不到一小时,就被新闻爆光出来?”她无法想象,她的父母、亲戚还有学校的领导和同学看到会有什么反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 风再起 孔劭寰看了一眼身边的纪宁夜,淡淡地说,“孔家和世界各大传媒关系都不错,进入各国的投资市场也相关的附带条件,其一就是**保护,目前对外公开的,只是涉及一些投资和慈善活动,对于家庭成员的私生活既便被记者拍下,也无法见光。” “可宁夜和我的照片一起被上传了,如果哪个缺心眼的留言指出宁夜和你在交往,难道不是变相的爆光么?” 纪宁夜本低头吃着,闻言,食物咀嚼的动作微停,但并没有抬头。 孔劭寰伸手,轻抚了一下她的脊背,说道:“留言上传也是经过一定的过滤,有些关键词是直接被屏蔽!”一旦知情的人在回复中出现孔家的任何信息,都会被直接刷下。 当然,网络太大,也不是所有都能监管得到,尤其是现在盛行的各个贴吧,只有被一定量的人浏览过,才会引起注意。 羽若潼自然不会去试,她眸光探向卓昊炀,带着期待,后者淡淡一笑,“龙腾是以传媒业为经营主体,本身就不享受这方面的政策保护。” 羽若潼被那笑容蜇了一下,胸口郁气升腾,语气略加重,“那我怎么办,我爸妈他们如果看到……。” 卓昊炀两指轻扣桌面,“放心,这种新闻多最停留一天,明天会有新头条占领,近期你低调一些,不要回应任何人问题,很快就无人关注。” 也就是说,卓昊炀不会采取任何有效措施,让羽若潼整颗心全凉了。 不仅如此,纪宁夜看到卓昊炀挑唇微笑时那漫不经心的态度,秀眉皱了起来。 一餐饭吃得不算愉快。 结束后,纪宁夜拉了羽若潼去散步。 孔劭寰和卓昊炀跟在两人的身后。 道路两旁错落地种植着梅花,有红、白、粉三色,一月份的梅花开得正娇艳,寒风吹来,摇戈中,几许飘落,偶有花瓣落在纪宁夜的发丝上,孔劭寰便拿出手机,抓拍下来。 “孔三,什么时候学做保姆了?”卓昊炀戏谑。 孔劭寰皮笑肉不笑地反问,“宁夜托我问你一句。” 卓昊炀知道他问的是他对羽若潼的感情,对于孔劭寰这种身份,到了这个年龄居然肯为女友开口问出这样的话,让卓昊炀不禁失笑,但也掺杂了一丝遗憾,毕竟人间情爱,不是你想要,就遇得到。 他伫足,待前面的两人身影渐离时,才开口,“我?恐怕这一辈子也不会有这种少年情怀。” 卓昊炀语气极为含蓄,但孔劭寰得到了两个答案。 一是羽若潼不会成为卓昊炀心口的那颗朱砂痣! 二是,今日娱乐头条风波,卓昊炀不会动用公关来压下,卓昊炀对待羽若潼与先前的绯闻女友并无区别。 轻咳一声,话锋一转,卓昊炀步入今天赴约的正题,连同言辞也变得谨慎,“傅氏因为毒胶囊之事被查,现在父亲焦头烂额。父亲和康老共同操这盘棋,目的无非是挖出乔茹背后的支持者,可惜棋差一着,没想到,这背后的人有这样的能耐,看来,这鹿死谁手,很难说清。” 能短时间内就重拳出击傅氏这个的上市药企,来头必定不小,虽然以龙腾实业在传媒的影响力,可以和此人进行较量,但民不与官斗,千年历史,罄竹难书。 再则,卓家赌不起,毕竟家大业大,忌讳良多。 “孔三,父亲和康老的意见,希望孔氏这次能加以援手。虽说孔家传统重嫡系,但二姨太所出的孔念声毕竟是长子,你莫要轻敌。” 话中之意显然,你助我拿掉乔茹母女后身的靠山,我助你拨去肖家这个眼中钉。 孔劭寰笑了一下,深遂的脸庞轮廊分明,薄薄的嘴唇微微扬起,终于开口,“多谢提醒,不过,父亲一直教诲,外斗止于内宅。” 孔氏之所以能富过七代,财富集中没有一代一代地分散开,与孔氏先辈订下的苛刻条件不无相关。 所有的孔氏继承人,一是嫡出。二是孔氏产业不能分给任何非继承人,便是嫡子,非继承人身从的前提下,也只能享用孔氏的基金过优厚的生活。 比如孔劭寰的大伯景元,他手上没有任何孔家的产业,唯有每年从孔家基金领取盘大的红利,过着舒适的富人生活。 三是外斗止于内宅,意思是孔家的人不能勾结外姓人对付孔家内部成员,否则,将被永久驱逐出孔氏一族。 “可据我所知,令妹孔念舒出生时,令尊一掷30亿在瑞士为她存了个户口,可见他对二房的心可比日月。再说,如今时代不同,恐怕孔家这一代对先辈留下的规距腹诽已久,如果被肖家母子所利用,借题发挥,必会引起孔家内患,再加上二房肖氏又要为孔家添丁,恩宠可见,令尊未必不会心软,这女人一旦得惩,将来难保觑瑜欧美市场,这可是令堂的根基。” 孔劭寰之妹孔念舒,为二姨太肖氏所出,今年十岁,天生弱智,却蠃尽孔景容的疼爱。 她尚在母腹中时,孔景容就为她建造念舒山庄,未出生,便为女儿建立独立基金。 此消息,孔氏并不曾公开,便是孔太符鸣凰也不知情,孔劭寰也是接手寰宇国际后,重新洗牌,撤换一大牌孔念声的新老干将,方得知孔景容十年前就暗中为肖氏母女打算,大部份的资金,就是来自寰宇国际。 孔劭寰着手寰宇国际的财务改革,套用香港的管理模式,舍国内相对混乱的财物管理方式,把控住寰宇的资金,不到半年,就完全掌控了寰宇国际的实权。 但他怕母亲符鸣凰伤心,隐忍了下来。 没想到卓昊炀早已知情。 “母亲是符家的女儿,她的地位就算是父亲也未必能憾动。”孔劭寰依旧笑容浅浅,言及此,似不愿再深谈下去,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后,步伐加快。 孔劭寰并不清楚康卓两家背后存在什么利益,以至卓老如此卖力为傅康宁夺傅家大权。 那晚,纪宁夜从孔劭寰口里得到答案时,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打电话给羽若潼。 “小潼,你的心愿是去欧州进修西洋画,我跟劭寰商量过了,他可以为你在欧州找最好的学院。” 羽若潼是个聪明人,纪宁夜说三分,她能猜到七分。 眼泪就这样不经意地落下,这时候,她无比感激纪宁夜的善解人意,没有和她面对面地谈。 沉默良久,羽若潼很平静地开口,“宁夜,你曾经跟我说过,遇到孔劭寰,你想试一试,否则你死不瞑目,当时我很吃惊,在我眼里,你太谨慎,防心太重,走路时,连路边的井盖都不敢踩,唯恐一脚落空。” “我之所以敢试,是因为劭寰曾经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我,让她站在原地,路他来走。他一直向我承诺。而卓昊炀连却任由媒体把你暴光出来,任流言蜚语去攻击你,什么也不做。这种男人根本不值得你去偿试!”纪宁夜一向主张打击要趁早,否则将来伤害会更深,所以,她的话一点也不含糊,直接打击好友的要害。 羽若潼眼泪霎时落得更欢,突然有些恨好友的直言,她失语良久,才恨恨地开口,“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样的运气。但同时,我也不是你,我信命,但我更相信自已,如同我和他第二次交锋,也是我创造出来的。将来的路,我也想试。这条路他不走,我来走,就算输个精光,我心甘情愿,否则,我死不瞑目!” “你和他之间不在路难不难走的问题,如果卓昊炀肯和你结婚,恐怕卓老睡觉都会笑醒。你的问题是在,他的心跟你根本不在一起条上,你走,你要怎么走?我特意上网关注了卓昊炀的情况,关今年,与他闹出绯闻的就有五六个,虽然他的圈子真真假假谁也闹不清,可空穴不风,未必无因,小潼,他的生活太喧嚣,你会受到伤害的。” 诚然,这世界不乏花心的男人遇到真命天子,一改性情的故事。 可这个人不是卓昊炀。 从四人一同共餐时,她其实已经有答案,只是为了好友,她才慎重让孔劭寰开口向卓昊炀问清楚。 羽若潼脑海中瞬时浮起苏颖的脸,她的心倏地沉了下去,可很快,就想起他曾不经意地在她耳边低喃一句:苏颖,她还不够格。 可他说这话时,他与她正欢爱,当时,保全人员就在半隐的门外。 没有一个男人会这样爱自已的女人。 羽若潼闭上眼睛,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从眼角中溢出。 哭了许久许久后,她睁开眼睛,手机还在通话中,她吸了一下鼻子,幽幽地开口,“我不怕,就算有一天头破血流我也不后悔。不过,还是要感谢你,至少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纠结于他爱不爱我的问题,我现在只有一个目标,把他当成一座山,爬上去,站在他的肩膀之上!” “如果他是座喜马拉雅山呢?” “那我就葬在半山腰——”声音嘎然而止。 纪宁夜轻叹一声,看着中断的通话,不无婉叹,爱情真是让人冲疯头脑。 孔劭寰开完视频早会,马上接通孔太的电话,轻笑,“妈,不好意思,刚才在开会。您有什么指示,请吩咐!” “ERIC,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孔太对他在F市大张旗鼓的行径表示很不满意,她了解了纪宁夜后,对她的过去非常震惊,但因之前对孔劭寰承诺过,只要他不找傅康宁,她便不干涉。 所以,一直以来,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且,她相信以孔劭寰的挑剔,怎么可能娶一个被人包养过的女孩。 可听到自家尊贵的儿子,大老远从南美直接飞到F市给人家鞍前马后地服务,她无法淡定了。 “在谈恋爱!”孔劭寰声音带笑,却没有一丝玩笑的意思。 “ERIC,妈很不开心,听到这消息,妈几天没睡。” “让您不愉快,很抱歉!”孔劭寰并不想在电话里谈这事,便说,“妈,我会回港陪你过年,到时希望能和您好好谈谈。” “妈不想见她,你别带她来!”孔太眉宇间全是压不下的阴霾,“妈心里烦,已经确定,你肖姨又有孕了,不到两个月。” 沉默良久,叹息之声更浓,“这次,我连你父亲的面也见不上。” “妈,她再生十个,不过也就给点钱,孔家的女主人还是您。能继承家业的,也唯有您生的儿子。” 这是不争的事实,包括孔念声,挣扎了这么多年,还不是一样。 最后,谈到傅氏被查之事,孔太声称自已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孔太不希望被牵扯到傅家的泥潭中,尤其是与康舒华有关的东西,她连碰都不愿碰。 “妈,卓昊炀确实与我有所接触,我拒绝他!” “你能拒绝卓家,未必能拒绝得了你三姨,她前天已打电话给妈。” 孔劭寰神色淡淡,“毒胶囊事件究竟是有人恶意炒作,还是傅氏为了降低成本确实违法,这个药监局会查。目前大陆重拳反腐,相信这风口浪尖之上,谁也不敢暗箱操作。傅氏若真没有违规,迟早会解禁。妈你跟小姨提醒一声,一,在药监局调查期间,康家最好置身事外,这事让傅氏董事会去操心。” 康老及三个儿子都是跟医院打交道,医患之间如今是国内最深的矛盾,康老行医数十年,肯定也有不顺手的事,如果乔茹后背拿出这些制造舆论,康家肯定被置于风口浪尖。 孔劭寰虽然是局外人,但他从傅康宁身上屡屡传出的丑闻中,看出门道。 卓家虽说是医药起步,但龙腾在卓昊炀手中,医药盈利的比例已不足百分之二十,可见,卓家与傅家商业利益已经很微弱,根本不存在商业联姻的价值。 可傅康宁丑闻暴光时,卓家依旧选择要与傅家联姻,康卓两家甚至暗中联手摆了乔茹一道,可见康家或是傅康宁肯定有什么吸引卓家,虽然他目前尚无答案,但置身事外显然是良策。 至于这次傅氏被查,完全是他在出手,只有搅乱泥潭,那躲在乔茹背后的人才会出现。 他答应傅康宁的,他一定会履行承诺。 孔劭寰走出书房时,纪宁夜正坐在阳台上喝牛奶,阳光落在她的身上,时光仿佛因为她的美丽而驻足。 他停住脚步,单手插兜,斜靠在门边,突然不想打破眼前的宁静,心头那微微的烦燥渐散。 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打破了他的冥思。 纪宁夜搁下手中的牛奶,看了来电显示后,笑容浅浅,“四哥。” “宁夜,我……。我是来打电话祝贺你的,我听,我听二嫂和三嫂他们说了。”现在,他在傅家一出现,收到的全是同情的眼光。 “谢谢四哥!”纪宁夜站起身,靠在栏杆上看着前方的车水马龙,“四哥,你的公司进展怎么样了,生意好么?” 傅伟平脸上露出笑意,“挺好的,现在很多人学车,学员都收不过来,过完年,我准备把规模稍扩大些。” “四哥做事脚踏实地,将来一定会成功的。” 傅伟平抓了抓头皮,有点不好意思,“也就想做个事,不要闲着就好,四哥没那么大野心,混个温饱就行了。” “四哥,上回的事,阿姨没怪你吧。”她忘不了那天在大厅里,傅伟平在电话中对她的维护。 “没,我大哥最近公司出了点事,她心里烦着呢,没时间操我的心。倒是……”傅伟平脸露难色,还是犹豫要不要提。 “倒是什么,四哥别当我外人,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吧。” “倒是那马志红的妈妈,天天堵在我驾校里,让我,让我跟你求个情什么的。” “求情?我没明白,四哥,你说具体一些。”纪宁夜差不多都把这个人给忘了。 “马志红被警察立案调察了,她妈妈硬说是孔先生的原因,所以,想让我跟你求个情。” 纪宁夜哑然失笑,“四哥,劭寰还不至于插手到司法内部,肯定是马志红有什么过去被人拿住证据。她们要找人求情,还不如从自已身上找原因。况且,就算是劭寰做的,他也是为了我,我怎么可能因为马志红拒绝他的心意。” 身后的人唇角霎时上扬,依旧光明正大站着听壁角。 “也是,孔先生什么身份呀,怎么可以防碍司法公正。”傅伟平想到自已给老板开了三年多的车,还不如纪宁夜了解孔劭寰的为人。 挂了电话,纪宁夜转身,看到一脸笑意融融的他,莫名其妙脸就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 第二次偶然相逢 孙巧芝连日来都有一种挠心挠肺,却抓不到究竟哪里痒的感觉。 那天,一席话把纪家人逼走,她还暗自欢喜了一晚,可很二天,不知从哪传来,说纪宁夜一家子不在镇上了。她也没放心上,等收到请柬时,一下子就惛了。 先是以为开玩笑,所以,她挨个给纪家的亲戚打了电话,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 他们都收到了纪宁夜和一个叫孔劭寰的联名请柬,请他们13号到F市大酒店赴宴。 在金灿灿的请柬后面,还附有行程单。 13日下午12点到下午四点,有五辆大巴停靠在牛尾镇的汽车站接送佳宾。 酒宴下午六点开始,提前到的,可以入住主办方安排好的客房休息,可以入住一晚,到第二天下午二点前退房。 晚上九点开始,酒店一层有表演活动,演员有当红时尚组合、戏剧、相声、小品。 十一点有烟火表演。 如果不是自家大儿子告诉她,印制请柬用的材料是铂金,价格等同于挂在客厅上的一幅观音金铂画,孙巧芝会认为,纪家的人穷疯了,全家在发羊颠疯。 纪意强还告诉她,二伯家这次晚宴,不仅邀请了所有的亲戚,连同当年给纪意文安排手术的主治季医生及护士也被邀请,可见纪宁夜找的男朋友对她重视的层度。 孙巧芝听了,如鲠在喉。 这么风光的晚宴,能拿到请柬就是值得左邻右舍羡慕的事,可心底不舒服呀,明明是自已一向施舍的对象,怎么摇身一变,成了施粥的员外? 可心底更多的后悔,早知道,那天晚上就该管住自已的嘴巴。 不,而是在二房遇到困难时,她应该大方些。 加上儿子纪意强一天几个电话,说他探听实了,二伯纪国斌和二伯母这几天和大姑走得很近,请客吃饭就不用说了,还一起去寺里烧香请愿,听说纪宁夜和男朋友也跟去了。 大姑的几个孙子孙女还坐了直升飞机到处游览,很风光。 纪意强含蓄地希望父母早点来F市,全家去酒店探望二伯,把感情拉回来,毕竟一年多来,二伯一家都是住在他们家里,怎么说也是有情份在。 “妈,如果妹夫肯帮,别说质检站站长的位置,就算是将来坐上局长,甚至更高的位置都不是事。妈,家里有这样的关系,您可得说什么也要帮我争取一下。”纪意强循循善诱,“一家人没有隔夜的仇,牙齿和舌头都有打架的时候,妈您想想,二伯他把请柬送来,这就是没把那晚的事放在心上了,我们又何必斤斤计较。” 孙巧芝听了,连撞墙的心都有了,当初自已怎么如此嘴贱? 现在想想,还不如象大房一样,借钱了事,反正钱总是要还的。 “妈,您倒是表个态呀?”纪意强急了,他知道孙巧芝这辈子除了爱嗑闲话外,最爱的就是面子,现在让他妈去求纪宁夜,等于自已打脸。 可这机会实在太难得了,要是这节骨眼不把握好,恐怕将来想再找纪宁夜就难了。 “好好好,妈尽量试试,也让你爸开口。”孙巧芝挂了电话。 1月13号,晴。 尽管赵秦针对晚宴做了充份的准备,但他还是没想到,来的宾客完全超出了预想。 下午一点时,第一批大巴来时,好多的客人,仅凭一张请贴,托儿带女来了十几个人。 他稍测算一下,按这种情况,估计晚上来宾至少会超过六百人。 他马上联系酒店,让他们再开三十席,并让公关部的调集晚宴的赠品。 金九龙大酒店是F市唯一一家五星级大酒店,在管理上,已趋成熟。 对于临时变动,他们很快就启动了应急预案。 酒店所有的服务员回岗,暂时关闭咖啡屋,KTV的等休闲娱乐室。 全体服务员都到一楼集合,负责接待来宾,帮助他们登记入住。 五点半,赵秦领着酒店公关部的员工一同站在酒店大门欢来宾。 纪父和纪母作为今晚的长辈自然安坐在大厅的主桌上,由餐厅门口负责分流疏通来宾的服务员把客人各自领到席上。 纪宁夜挽着孔劭寰与来的叔伯舅舅们打招呼。 六点,酒宴开始。 赵秦上台代表孔劭寰做做一番简短致辞后,宣布上菜。 主桌为十八人桌,除了纪宁夜一家四口外,大姑一家八口全被安排在主桌,纪国邦夫妻和纪国武夫妻虽也上了主桌,但明眼人一看,就看出几分。 唯一不是纪家人的除了孔劭寰这个主人外,就是当初纪意文的主治医生。 而今晚的菜的味道更是令来宾赞不绝口,有些好奇的人忍不住问上菜的服务员,“这一桌要多少钱?” 女服务生笑盈盈地指着桌面上的一道鱼翅汤,“这是金钩翅,光这道菜就要一千元。还有这道松露香糯鲍鱼,采用的是六头鲍,一个就要六百元。这一桌下来,不算烟和酒,打完折是一万八千八百八!” 整桌客人静了下来,错愕不已,好半天才有人“我的妈呀”低咕了一声。 又有人问,“那今晚有几桌呀!” 服务生一边收着桌上的空盘,一边笑着回答,“有六七十桌吧,我也不大清楚,反正呀,我们酒店原来是轮班制的,现在,所有人都要回来上班了。” 众人面面相觑,有点难以置信。 有少年人坐不住了,掏出手机,兴奋地对准鲍鱼、鱼翅连拍,嘴里还忙不停歇地嚷着,“这有钱就是任性呀,随随便便一请就是砸一百多万。不行,我得拍下来,发微信好好在朋友圈里炫耀一下,2013年,我和土豪交朋友……” “拍什么拍,吃完赶紧给我回家,你明天还要上学!” “我不,我一会要看演出,是CMT超人气组合诶,在A市办演唱会,门票被炒到三千块一张,我能不看么?” …… 宴席过一半,纪父领着妻子、儿子、女儿及未来的女婿,向各桌的客人敬酒。 孔劭寰所到之处,几乎吸引了所有来宾的眼光,关于他完美的外形,关于他神秘的身份、关于他的权势、关于他的富有让每一个人兴奋不已。 晚宴后,服务员领着来宾去一楼观看演出。 一个半小时的载歌载舞后,是为时十分钟的烟火表演。 正当宾客以为要结束时,主持人突然宣布接下来有抽奖活动,紧接着,屏幕上显示出今晚的获奖奖品时,来宾激动得差点昏了过去。 一等奖是一辆最新款的福克斯两厢车。 二等奖有十八名,是欧州十日游。 三等奖有三十八名,为108寸挂壁式电视机。 中奖号码就在请柬上,只要刮开封面的铂金,就可以看到数于自已的号码。 所有没中奖的,只要手持有请柬,就可以到领奖台领一部苹果五手机 最后,所有来参加的来宾,无论有没有中奖,都可以得到一张价值八百元的F市超市购物卡。 纪父纪母被一群人围在中间道贺,羡慕之声盖过所有,纪父几次哽咽,纪母数度偷偷抹泪,二老心情激荡,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牛尾镇的风俗是男方宴请女方亲戚时,要送来宾猪腿鸡蛋及长寿面。 当时孔劭寰提出宴宾时,他也不好提醒,让孔劭寰备些礼品,可没想到,孔劭寰会想得这么周到,在烟火表演后,直接宣布抽奖活动。 这对所有的来宾更是意外的惊喜。 他们携全家来,倒不是意图蹭这一顿饭,牛尾镇现在生活水平不错,居民们吃的用的跟大城市的人也没多大的区别。 他们来,主要是对纪家找到这么个女婿感到好奇。 而且,以他们的观念,能来赴宴给你凑热闹,是给你面子。 可现在已经完全不这样想了,一则晚上的菜色很可能是大部份人终其一生也吃不到的好东西,二则,看现场表演果然与看电视节目效果不同。 现在,居然暴出还有抽奖,那运气好的,还能开走一部小车。 有钱,就是任性! 孔劭寰给纪父纪母订了一个月的酒店包房,足够让他们呆到老房子全部修缮完整。 他第二天就带着纪宁夜和纪意文回A市。 经过傅老太太大闹寰宇国际后,纪宁夜和孔劭寰两人的关系正式公开,孔劭寰明正言顺地将纪宁夜直接调到二十九层,让沈时捷暂时带着。 沈时捷收到消息后,心中警铃大作,申诉几次,为此差点拍起BOSS的桌子,抗议,“你这是卸磨杀驴的前奏!” 孔劭寰眸也不抬,奚落,“你有驴的勤劳?” 沈时捷心里哼了一声,还是硬着头皮,“我不教,等教会了,我这首席秘书也任到头……” 孔劭寰淡淡地打断他:“放心,我没准备把我老婆当畜牲使唤,在你四肢健全之前,你稳坐秘书第一把交椅。” 沈时捷嗷地一声,扑在桌上,用声泪俱下的表情,“EIRC,你终于承认了,你在过份透支我的劳动力。” 孔劭寰对沈时捷逗比的表情不为所动,反问,“你为什么不跟联合国秘书比年薪!” 提到年薪,沈时捷霎时就蔫了,他的年薪是跟公司总经理持平,高于副总,在董事会上,曾有人针对他的年薪提出削减议案,全靠孔劭寰独裁直接否决。 “好吧!”沈时捷只好乖乖妥协,“既然纪宁夜是我的人,以后,我怎么差谴,请BOSS大人保持克制。” “注意用词!什么叫她是你的人?工作时间内,悉听尊便。但——”孔劭寰搁了手中笑,抬头说:“人给我带好,出任何差错,我唯你是问。” 沈时捷能成为孔劭寰的秘书,虽说与他自小和孔劭寰一起长大有关系,但成为总秘却是凭个人的能力。 他现在就是孔劭寰的一张名片,基本上,孔劭寰在A市需要出面的事,都由他来解决。 他手下养了几个女助理,乍一看,全是年轻漂亮又爱八卦的小秘书,可真到到了做事,个个战斗力非凡,抵得上一个中层的管理员。 至于年纪,其实也不算年轻,最小的一个也有二十八岁,不过是领着高薪,保养得好罢了。 把纪宁夜放在这一群白骨精里,显然是不妥当的。 这些受过高等教育,感情上、精神上高度独立,不高兴时甚至可能把老板炒掉的白骨精,分分钟能把纪宁夜秒杀。 所以,沈时捷聪明地扔给纪宁夜一个职务,就是负责寰宇国际公司高层会议的记录员。 首先记录是一个秘书最基本的技能,可以保证纪宁夜不会在工作上让人挑刺。 目的呢,一是让她认脸,把寰宇国际总公司乃至分公司的管理层了解一遍。否则,将来身为孔三少的夫人,连老公身边的干将都不认得,光这一点,就会被孔太看低了去。 二则,让她懂得寰宇公司究竟在经营什么,能拿到高层会议上商讨的全是公司的核心,纪宁夜既然准备嫁给孔劭寰,她就必需了解公司的基本利益所在。 羽若潼从F市回来后,学校正放假,她没回后岗的出租屋,直接宿进了卓昊炀的别墅。 虽然两人共在屋檐下,但卓昊炀非常忙碌,两人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 羽若潼开始失眠,如果卓昊炀不在她身边,她肯定是通宵达旦无法入眠。 但就算他躺在她的身边,她既使很疲倦还是睡不着,有时候,要躺整整两三个小时才朦胧入睡。 早上又醒得早,天还未亮,只要窗帘缝传来一丝微弱的光,她就会在黑间中睁大双眼,房间里很安静,她甚至能听到他手腕上机械表轻微的秒表转动声。 她再无睡意,就这样侧躺着,静静看着他侧脸的轮廓,在黑暗中,一点一点地感受他的呼吸,直到八点,闹钟响起,她和他通常一起起床,他准备去公司,她准备去学校。 学校早已放假,但她所在的系里最近接了一个活动,报酬不多,但接触的东西很多,所以,她报名参加。也正是此,她才说服家中的王母娘娘,让她回A市。 早上的时间很赶,他们一般没什么交流,各自洗漱后,吃完早餐分道扬镖。 他甚至不知道她在失眠,更不知道,她偷偷流了一夜的泪,偶尔只是蹙眉问,“怎么睡了一晚,眼睛肿成这样?” 她通常是没好气地顶一句,“你打呼噜,吵得我一晚没睡。” “昨天不是说今天没事,起这么早干什么?”他站在全身镜前打领带,眼角扫了她一下。 她怔了一下,毛衣正套在半中央,缓缓拉下,露出脑袋,这才想起,昨天系主任通知,今天休息一天。 “你今天有什么活动,好象也不赶时间。”她想过去帮他打领带,又被他避开。 她悻悻地撅了一下嘴,做个“有什么大不了”的表情。 心里有些失落,小言里不是总写,男人明知道女朋友领带打得不好,可总喜欢让女友为他做这事,既使打的领带可笑得象红领巾,男人还是心满意足地到公司炫耀女朋友的爱。 为嘛落到这男人身上就不灵了呢? “今天不去公司,准备去电影城探易家宁的班。”其实是另一种炒作,让媒体多加关注易家宁的新电影,因为年后就要上映了。 “啊,我也要去!”她马上蹦到他的面前,脸上表情刷地一下变得讨好,“带我去好不好,今天我没什么事做,反正也是起来了,睡也睡不着。” 卓昊炀失笑,拧了一下她的脸,“想去就说,这种卖萌的表情不适合你。” 羽若潼扑上去,故意拿下巴挤他结得端端正正的领带,又用力亲了一下他的脸,笑得贱贱,“人家才二十一岁,属于卖萌的合法年龄,大叔,你这是羡慕妒忌恨。” 卓昊炀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还不去换衣服,脸卖完了,再卖就只有肉。” “肉也卖差不多了,只有骨头了,你要不要接着收购。”她意有所指地贫了一句。 不记得是从哪里看过,今生嫁的人,是前世埋葬她尸骨之人。 他是么? 他不回话,她也没再问,打开衣柜,开始寻找与他身上西装搭配的衣服。 经过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后,她跟卓昊炀的事早已不是秘密,与其被人拍到她清汤挂面和他在一起,还不如打扮得光鲜亮丽,任媒体与他的几个前任做比较。 比颜值,她从不认为她会比那些名星或是名媛低。 再加上,知道她和卓昊炀交往后,妒忌的不说了,祝福的那个同学几次跟她开口讨要明星签名照,她一直没时间去弄,正好趁着今天,去影视城多要几张。 A市的早晨,又冷又干燥。 卓昊炀在车里看报低,她抱着他一只手臂,头惬意地靠在他的肩头,看着窗外慢慢流逝的店铺。 偶尔闷时,她转过脸,将下巴抵在他的手臂,爱娇地朝他傻笑,两人的脸离得很近,他那完美得无可挑剔的侧脸,一根胡茬也找不到。 这个男人,其实很会收拾自已,就算住在一起,她也从来没有机会看过他儠里儠塌的模样,头发修剪得干净利落,身上永远带着一股淡淡的男士香水味。 她自然收敛了以前随意扔内衣裤,在卧室吃零食的恶习,头发每天都要洗一次,衣服和内衣也天天换。 有时候,她还满感激纪宁夜,要不是纪宁夜曾一再警戒他,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一个内裤扔在床底下三天不洗的女人,并桩桩件件奚落她不讲个人卫生的缺点,以致她现在想偷一下懒时,脑袋里马上回响起纪宁夜婆婆婆妈妈的声音。 车子离开繁华车道,进入郊区。 离影视城还有两公里时,羽若潼无意瞄到前方一个少年背着一个黑色单肩书包站在公交车停靠站。 黑色衬衣,浅黄色的户外装衣及同色的棒球帽,帽子反着戴,露出整个饱满的额头,美得如同动漫里的美少年,瞬间腐女的气质狂飙,身体前倾,一边拍着司机的后背,一边嚷,“速度慢点,慢点……再慢点。” 同时,车窗落下。 卓昊炀循眼一瞧,正好那少年视线看了过来,两人勿勿一交汇,随着车子前行而错过。 卓昊炀心微微一恸,侧首透过车窗看向少年,只见,朝阳透过斑驳的枝叶打在少年如玉的脸盘,一种莫名的熟悉油然升起。 “停车!”羽若潼蓦地喊了一声,伸出头叫,仔细地辩认后,几乎发出了嗷嗷的狼叫,“意文,意文,我的天,你居然是小意文!”上次去F镇,那天中午和纪宁夜一起用过餐后,卓昊炀当晚就回A市,她并没有见到纪意文,一直引以为憾,想不到在这里居然遇到。 ------题外话------ 腐值又涨了,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 被人一眼认出 羽若潼等司机车子一停稳,就推车门走了出去。 “若潼姐!”纪意文礼貌地鞠躬,笑得有腼腆,他有些意外在这会遇到羽若潼。 “怎么在这游荡呢,你姐不是说你在锦融大厦上培训课么?”羽若潼一直很喜欢纪意文这乖小孩,去年寒假,她也随纪宁夜回去陪了他一星期,对他向来照顾有佳。 “我在这有些事。” 孔劭寰给纪意文找的语言培训班,一天上五节课,上午三节,下午两节。 培训中心离茉园不远,纪意文第一星期熟悉大致路程后,第二星期开始,便自已搭公交车上学。 纪宁夜为他配了手机,他第一个打给了父母报平安,第二个便打给了易家宁,报了自已的手机号。 易家宁让他当天下午黄昏就去电影城的剧组报道找米高,今晚就开始拍室内场景。 易家宁近期也是忙翻了天,离过年只有一个月,虽说现在只剩下席书泠这个角色的戏份要拍,但考虑到纪意文是新人,别人或许三五天能搞定,他弄不好要十天半个月才能拍完。 加上后期的制作,时间变得很紧。 而电影早在半个月前已经进行大肆宣传,白天,演员基本上要出席各种宣传活动,无法分出时间。 因此,剩下的戏份除了外景不得不腾出两三天时间,能在摄影棚里解决的戏份全挑在了晚上。 这一点倒与纪意文的时间稳合,他白天要上学,晚上他多数趁着纪宁夜睡后,偷偷地溜了出去,第二天临晨回茉园,吃完早餐后,再去上学。 中午时间,一般留在学校,直接趴在课桌上睡一觉,一天就这样过去。 纪意文今天从电影城出来时,已经近早上十点,这时候两节课差不多都结束,等他坐巴士到那里,只能赶上最后半节课。 既然迟了,他也不想再拼命赶时间,昨晚的一出被男主角拥抱的戏,他怎么也进不了状态,整整NG了五十多次,连错位接吻也让他紧张得忘台词,最后,易家宁只好最后几个镜头用替身顶上。 他趁着大伙没留意时,卸掉装,换了衣服,偷偷溜了出来。 “现在要去哪,姐送你。”马上要到影视城,先放卓昊炀下去,再让司机送他回去。 羽若潼眼睛几乎弯了起来,她是学艺术的,虽然攻的是国画,但不排除她喜欢动漫,而且,她电脑板画的功力也不浅,除了画些古代的仕女,最喜欢的莫过于画所谓的冰山毒舌攻或傲骄女王受。 想不到,不过是十个月未见,当初病涣涣的小男孩成了一个最佳阳光美少年的素材。 “我去学校,若潼姐,我坐公交车就好。”纪意文瞄到车里有陌生男人,不想麻烦他们。 “客气什么呀,这时间段公车到了市中心太挤了。”羽若潼一把抢过他的书包,拈了一下,“挺沉的。” 羽若潼直接拉了他的手,把他塞进副驾驶位,随后自已上了后座,笑嘻嘻对卓昊炀说,“到影视城,你老人家先下车,我送完弟弟,随后来找你。” “你弟弟?”卓昊炀视线一直随着少年,听了羽若潼的话,显然不相信。两人的气质相差太远,怎么可能是姐弟。 “也是,但确切来说是纪宁夜的弟弟。来,意文,转过头来,姐跟你介绍。” 少年果然依言转头,近距离看到这张脸还是让卓昊炀怔了一下,双眸清澈晶莹,身上笼着阳光淡淡的光晕,衬着那过分精致的五官,干净清明得让人想深吸一口气。 明明是从不曾见过,却有点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 卓昊炀的目光在波澜不惊的少年身上逡巡一圈,伸出手,“卓昊炀!” 羽若潼反而有些吃惊地张了口,她以为卓昊炀会不屑一顾。 “卓先生好!”纪意文礼貌地鞠躬后,伸出几根指头象征性地和他握了一下手,就坐端正,留给卓昊炀一个后脑勺。 卓昊炀见少年螓首低垂,黑色的衬衫领子,露出一段柔白修长的脖颈,浅黄外套,同色棒球帽被他反着戴,这样的装束让少年看上去充满青春气息,比起东皇目前力捧,活跃在一线的小鲜肉,这个未经过包装的少年更耀眼,可惜是纪宁夜的弟弟,也就是孔劭寰未来的小舅子。 卓昊炀移开带着欣赏的目光,他对司机开口,“先到锦融大厦!” 司机调头,他重拿起看了一半的财经版面,羽若潼则心花怒放地又挽上,将脸贴在他的手臂。 车子进入繁华路段后,车流量多,车开得极慢,卓昊炀看到纪意文脑袋轻轻一晃一晃,偶尔脑袋朝前一顶,马上归回原位,可那坐姿却很端正,象个品字兼优的孩子,双手竟规规距距地平放在膝上,感到非常好笑,推开粘在他身上的羽若潼,换了个坐姿后,正巧可以透过玻璃的反光看到少年侧面。 果然,睡得正香。 车子到锦融已经近十二点。 卓昊炀邀请他一起用餐,纪意文睡了半小时后,显得更困了,睁着没睡醒的大眼睛,看上去象个很听话的乖宝宝,任由热情的羽若潼牵着,被他们领到大厦顶层空中餐厅。 餐厅的包箱为六面透明钢化玻璃,悬浮吊在大厦顶层的半空中,脚底下,可看到马路边象蚂蚁大小的人群缓缓蠕动。 好吧,卓昊炀承认自已恶趣味了,想帮这少年醒一醒。 这个餐厅开始经营后,每天都会遇到各种各样食客,尤其是女性,她们反应都不同。 有的吓得双腿都软,直接拒绝入座。有的很兴奋,不停地尖叫,有的明明害怕,却强撑着保持淑女的姿态。 可让卓昊炀没想到的是,羽若潼平常一副天塌下来也不怕的人,居然在服务生推开门的一刹那,尖叫一声,连他扶都来不及,吓得直接瘫倒在地。 倒是纪意文虽然睡意在一瞬间消失,但反应很快,跑到餐桌边,丝毫不在意脚底视觉上的悬空冲击,稳当当地倒了杯热茶,递给了羽若潼,给她压惊,用指责的目光看卓昊炀,“若潼姐恐高,你不知道么?” 纪意文是很敏感的孩子,他觉得,卓昊炀是想拿他寻开心,想取笑农村的孩子没见过世面。 因为羽若潼也是第一次来,正常的男人第一次领女朋友来这种餐厅,都会事先征求意见,而不是冒冒然就领了人过来。 纪意文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已越位了,毕竟是羽若潼的男朋友,此刻见他神色冷峻,更是后悔,忍不住开口道歉:“对不起。” 卓昊炀闻言,又看了他一眼,半扶起羽若潼,“能站么?” 餐厅对发生这种状况处理起来,已经得心应手。 羽若潼刚喝几口热茶,那边服务员已端来一杯温热的口服珍珠汤给她安神。 餐厅经理马上为他们调整新的包房。 等羽若潼回过状态时,一切都安排好。 纪意文如坐针砧,尤其是他发现卓昊炀的视线一直若有若无地在他身上,羽若潼受了惊吓,一直低头不语,胃口不佳,话也少多了,包厢里的气氛显得很沉闷。 刚上开味菜,羽若潼吃了一口酱鸭舌就失了胃口,她站起身,借口要去洗手间补妆,拿了包就离开包厢。 纪意文打开微信,看着培训班的同学给他拍的课堂笔记的照片,偶尔语音,他便用耳迈收听。 无意抬头时,看到面前的男人嘴角扯出一抹兴味盎然的笑,一种很不详的预感袭向他心头,不知觉关掉微信,有些尴尬地捧上茶杯,抱歉地开口,“对不起。” 卓昊炀看着少年捧着茶杯的手指,皮肤白皙,骨节修长,指尖圆润干净,一点没有来自农村男孩的粗糙,嘴角笑意加深,慢吞吞地开口,“你女装很漂亮,不过,我很好奇,易家宁是怎么说服你出演席书冷这角色。” 一句话,吓得纪意文魂都差点飞走。 脸色刷地一下惨白,眼睛瞪大大的,象是看了鬼似的,好久才回过神来,也认出了眼前这男人正是在F市金九龙大酒店,看到他试镜的那个不速之客。 “不用担心,这影片是我投资,我不会做对演员不利的事。” 纪意文已经失去语言能力。 卓昊炀又笑着问:“孔三知道你接了这角色?” 纪意文摇头,握着茶杯的手,指尖泛白。 “那好,我不会声张,易家宁说过,他和你签过保秘协议,我尊重我手下的导演,所以,我也会履行这个协议,你实不必这么……。惊恐!” 纪意文轻咽了一下口水,缓缓点头,“谢谢您,卓先生!” “叫我昊炀,你姐夫跟我关系匪浅,你也可以把我当成你的朋友。” 纪意文僵硬地笑了一下,不吭声,他不想和这种看上去很强势的男人单独呆着,但想要告辞,也只能等羽若潼先回来,心里焦急,怎么去个洗手间这么久。 卓昊炀显然对这个话题还有兴趣,接着问,“还剩多少没拍摄完?” “三个镜头。” “好,我会去探班!”说着,看到少年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脸,又惨白了下去,想到当初无意撞见少年男扮女装时,少年那落荒而逃的狼狈样,嘴角笑意加深,“给你加油!” 少年正失魂之际,只见卓昊炀己经给他的杯子里加了白葡萄酒,“来自法国,1978年montrachet。” “我未成年,不能喝酒。”纪意文低头拒绝,他的身体还在恢复期,他不想碰这些对身体有害的东西。 “不喜欢?”卓昊炀扬眉看向他。 “我没喝过酒。”纪意文全身毛孔都竖起来,身体尽管偏向一边,在F镇差点被同性性侵后,他很不习惯和陌身男人靠得太近。 “总有第一次。”卓昊炀又给自已倒了一杯,轻啜一口,毫无商権的语气,“喝!” 纪意文只能端起杯子,做着样子舌头沾了一下,然后抬头,眉宇间凭添了一分倔强,似乎用眼睛在回答:我喝了,你能回座位么? 没想到卓昊炀直接在他旁边坐下,手闲适地搭在纪意文的椅背上,“你在培训中心学什么?” 那样的动作,看着很象把纪意文整个抱在怀中。 “韩语。”纪意文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垂下眼睛,不知是酒精还是过份紧张,他两颊染上酡红,纤长的羽睫后那亮澈如星眸子象浸了水般更加蛊人,唇色更是一片珠光潋滟。 看得卓昊炀胸口怦然一跳。 本不过是想逗趣一番,没料到这少年远看如一副山水国画,近看如同上好的工艺大师精心雕琢出玉器。 指尖有节奏发轻扣椅背,而后,慢慢收回搁在纪意文椅背上的手,似是漫不经心地问,“要出国?” 果然,纪意文似乎偷偷松了一口气,看着他时,眼里带了些松懈,“是的。” 卓昊炀微微一笑,“不觉可惜?席书冷这个角色很适合你,如果你肯参于电影宣传,会让你一夜爆红。” 纪意文再也坐不住,他拿起书包,站起身,“卓先生,我下午有课,先走了,麻烦你跟若潼姐说一声。” 卓昊炀不置与否,但也没拦着他,任由他离去。 这小家伙警觉性太高,他也不想吓到他。 羽若潼根本没去洗手间,她只是怕再呆在卓昊炀身边会当着纪意文的面流泪,离开包厢后,她拦了计程车。 一头扎进计车程的座位上,整个人还是有些头晕乏力,胸口一阵阵的空乏寒凉,喉咙处却是火灸一般难受。 与卓昊炀在一起也有几个月,她曾无数次在他面前提起过她因为恐高所犯的糗事,比如坐云宵飞车,比如坐摩天轮,比如走栈道,每一次她都做了足够的心理建设,以为自已会克服,结果还是竖着进,横着被人抬走,中途更是情绪崩溃,还被同学拍下来,如到群里当众调侃。 如果他在乎她,怎么可能会带她来这种餐厅? 事后,还会皱眉问,“你恐高?” 她当时很想一巴掌摔过去。 或许过了今天,她依旧会选择迁就,可今天,她真的想找个地方释放一下,哪怕是睡上一觉! 计程车兜了几条大街后,她心情渐渐恢复,幽幽开口,“司机师傅,回原地方!” 司机从后视镜中瞥了眼哭得两眼发红的女孩,习于为常地“嗯”了一声。 象这种年轻女孩,上车后,没目的性地直接让他们往前开,随便去哪儿都行,然后一个劲地流眼泪,十有**是失恋。 回到包厢,发现早已空无一人,桌上的菜没什么动过,她拿出手机,一番思想斗争后,方拨通电话。 “嗯?”卓昊炀冷淡地开口。 “你们怎么离开了?” “你慢慢吃,帐单已经付过!”卓昊炀蹙了一下眉,他身边的保镖得知她离开时,第一时间通知了他。 他没兴趣知道她心情上下波动的具体原因,但他讨厌这种管不住自已情绪的女孩。 在对方陷入沉静后,他突然开口,“永和路有一套精装修的房子,约一百五十平方,我下午让律师办过户给你。” 听到这一句,羽若潼霍然起身,脸色霎白,“什么意思?”心底全凉,握着手机的手都抖了起来。 卓昊炀微微一笑,“跟着我不开心就别强求,我厌烦了每天起来看到一双兔子眼!” 原来他一直知道。 羽若潼跌坐下去,惊愕、酸楚、怨忿百味丛生,一齐涌了出来,“昊扬,我爱你,是舍了一切在爱。” “你要钱倒简单多!”卓昊炀头往后一仰,直截了当说:“若潼,干脆利落些。” 羽若潼心中酸涩难,双手撑在餐桌上,缓缓落下泪来,“为什么纪宁夜可以,我不可以。” “你弄了一个概念上的错,纪宁夜在我这里照样不可以,我不是孔三!” “昊扬,我什么也不想要。半年,就半年,如果半年后,你还是这样,我死心离开。”她深吸一口气,把自已放得更低,“我会管好自已的情绪,摆好自已的位置,好好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时光。” 卓昊炀晒笑一声,语声里毫无感情,“我从不为难自已!除了房子,你还想要什么,想清楚了再联系我。” 羽若潼听着话筒里的忙音,掩住嘴,放声大哭。 她不记得听谁说过,女人如果对自已狠不下心,就别怪男人对你狠! 孔劭寰处理好事务已经深夜三点,走出书房,却见纪意文轻手轻脚地上楼。 “意文,我们谈谈?”孔劭寰不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指了指自已的书房门,“进来。” 纪意文今天拍得还算顺利,好不容易提前回来,谁知道这么巧被逮到。 ------题外话------ 明天一章后,后天大结局。大结局有四五万字,一次性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 丑闻暴光 走进书房时,纪意文象霜打的茄子,歪着脑袋,乖乖地站着,倒让孔劭寰有些打笑,指了指一旁的沙发,“坐着说。” 孔劭寰按了厨房的呼叫器,“送杯牛奶!” “姐夫,对不起!”乖孩子先认错。 “你是个未成年人,既然住在这里,我和你姐姐对你就有责任。”孔劭寰思忖一下,“保镖说你经常晚上外出,他们为了你的安全曾私下跟过,发现你进了电影城易家宁的剧组。” “是,我接了易导的一个角色,还有两个镜头就完成。”纪意文没有犹豫,直接把自已和易家宁签约的事说了出来。 “小文,你姐姐不愿你这么辛苦,学费的事,不值一提。” “我只是想用自已的能力把F市的老房子买回来,我是爸妈的儿子,我有责任。” “等你大了再谈责任不迟。”孔劭寰想了想,“易家宁给你的合同让我看看。” “在我房间里,我去拿!” 很快,合同拿到,孔劭寰粗粗看了一遍后,轻笑道,“你是限制行为能力人,这个合同不完全具有法律效力,意文,剩下的镜头想拍就拍,不想拍的话,我找律师跟东皇交涉。” “我想拍。”纪意文连忙点头,五十万对他而言是笔巨款,而且,前期都拍了那么多镜头,不接着拍的话,岂不是白废精力。再加上,剧组的人对他确实很关照,他也不想坑了他们。 “那行,你这几天接着关机,合同我让律师跟他们再谈,没有一千万片酬,这部电影易家宁休想如期放映。” 易家宁这部电影如今在宣传上已经花了七位数,让他吐出一千万,算是小意思。易家宁千算万算,瞒天过海,却棋差一着,纪意文才十七岁。 “一千万!”纪意文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 “是,我让你拿到税后一千万。”孔劭寰抚了一下纪意文的发顶,将合同收好后,笑道:“很晚了,好好休息。” 孔劭寰回到卧室,房间的床头灯开着,纪宁夜蜷身躺在沙发上,腿上包着一条薄薄的毛毯,他俯身去抱,纪宁夜朦朦胧胧中,觉得身体一轻,便靠紧了他,若有若无地低喃一声:“劭寰……”。 孔劭寰轻“嗯”了一声,俯唇过去,轻轻一吻。 抱回床上,孔劭寰让她坐在床边,动手脱去她身上的外套,纪宁夜醒过来,打了几个哈欠,无精打彩地睁着眼。 “怎么不睡?” 纪宁夜把脑袋挨在他的腋窝下,无意识地钻了几下,“等你呀……看公司文件睡着了。”这是沈时捷交待下来的,明天的会议讨论的内容,她必须把重点记住,明天记录时,相对得心应手,而且不会出现派错文件的糗事。 “以后十二点前,自已先睡,别等我,瞧你在发低烧。” “是么?”纪宁夜不信地摸了一下自已额头,她现在眉间确实隐隐作痛,但手心并没有传来异常的温度,哼着:“你骗我。” “小白痴!”孔劭寰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却把她抱的更紧。 纪宁夜闭着眼,觉得有些头重脚轻,先不说年关将至,公司大小会议一个接一个。就说孔劭寰定下回港岛的日子,她得忙着给孔家上下备礼物,尤其是孔太太那一份,她想多花点心思,可孔太喜欢什么,她根本没有头绪,又不想烦着孔劭寰,他不仅要忙寰宇国际的事务,每天夜里还要和美欧管理层开视频会议。 她心里压力一大,夜里开始失眠。 孔劭寰看不过,劝了几次,可越劝她越紧张。 脱掉裤子和袜子,纪宁夜被孔劭寰直接抱到床中央,按铃让佣人进来放热水,他不停地摸摸她的额头,好在并没有发烧。 水放好,佣人出去,孔劭寰抱着她步进按摩浴池,纪宁夜已经睡了过去,孔劭寰担心吵醒她,草草地帮她洗了一下,连头发也不敢沾水,就用浴巾包着。 把她放到床上时,纪宁夜又懵懵地睁开眼睛,没头没脑地凶说一句,“孔小三,你妈妈她不喜欢我呢,我不要见她!”说着,头一转,又睡了过去。 孔劭寰怔住—— 孔小三……。小锦年幼时,常常这样叫她! 良久过后,他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坏蛋!” 易家宁这几天快疯了,他联系不到纪意文,又不敢冒然跑到茉园直接逮人,只好让一群人反复拨打纪意文的手机,但对方始终没有开机。 最后,易家宁拨通卓昊炀的手机,“BOSS,十万火急。”易家宁也不待卓昊炀问,直接劈呖叭啦地道开,“演席书冷的演员临时出状况,我们无法联系他,现在还差最后一个镜头没拍完,我们搞不定,所以……” 卓昊炀冷冷截住,手里捏着孔劭寰的律师函,“所以,你让我去找孔劭寰商量放人?” 易家宁一怔,BOSS果然强大呀,已经知道席书冷的角色谁扮演。 易家宁马上厚颜无耻地赞,“BOSS英明!”然后,马上气势弱弱地来个激将法,“如果BOSS实在为难,我们也做了最后的打算,那个镜头仍然用替身,正脸时,可以采样前面的镜头,用技术稍作处理,应该不会影响电影如期上映。当然,BOSS要是能搞得定,当然是纪意文出镜最合适。” 卓昊炀冷哼一声,不想废话就挂了电话。 一千万这数字对他和孔劭寰都是小数字,但背后带的意思双方都明白,孔劭寰这是不准备让纪意文往娱乐圈发展。 大年二十六,孔劭寰携纪宁夜回港岛,飞机刚离开十分钟,纪意文就接到易家宁的电话。 接电话时,纪意文正在听课。 电影最后两个镜头也拍摄完毕,出国留学已定好时间表,就定正月十八,元宵节过后。 培训中心已经放寒假,孔劭寰为他请了私人韩语老师,不仅教他韩语,还告诉他韩国的风土人情及要注意的一些习惯。 “小文,你姐姐这趟有没有随孔三少回港岛。” “我送完姐姐姐夫的飞机刚回来,导演,您有事么?” “媒体爆光了你姐姐的过去,并透露出你姐姐去港岛的航班,现在估计全港岛的记者都围在机场,等你姐姐出来。你上微信,我把新闻链接发给你!”易家宁毕竟混的是娱乐圈,对于这种重棒消息,通常比圈外人来得快。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替纪意文担心。 记者是无孔不入的,他们未必能采访到当事人纪宁夜,可她身边的人就遭殃。 纪意文打开链接时,先是被标题吓了一跳,《南大交际花将嫁入豪门》,文中虽然没有一字提及港岛孔家,只隐隐提到男方家世显赫,而对纪宁夜的身份却扒得一清二楚,从出生,到入学,到被人包养,图文并茂地挖了出来。 图片都是高清,第一张是纪宁夜坐在一个中年男人的膝盖上,嘴里叼着烟,眼睛半眯着,一脸风尘味。 接下来的几张也好不到哪里去。 文章里的评论简直可以用毒舌来形容,称纪宁夜是史上最逆袭成功的小三,先踩着一个中年男人成功出国,渡金回国后,纪宁夜进入A市一家港资的大公司,成了一名秘书。借着近水楼台的优势,很快就攀上了该公司的年轻继承人。 留言不堪入目。 纪意文头皮发麻,越看越心慌,难以置信,文章里指的是自已的姐姐? 不信!不信!一定有人陷害。 这心里想着,嘴里也说了出来,“易导,肯定是有人想害我姐姐,我姐姐她不是这样的人。” “真假留着你孔三少去追究,眼下最关健的是你父母这方面了。关健是孔三少现在收不到消息,事态会扩大。”易家宁抓着头皮,急得团团转,其实这事跟他没啥关系,他仅是出于关心纪意文。 “小文,狗仔都是无孔不入的,所以,我建议你这几天不要出门,还有你父母那方面,最好早点提醒他们避一避。” 以孔劭寰的身份所带来的影晌,纪宁夜这事引发的巨浪袭击绝对在傅康宁吸毒事件之上。 “我明白,我马上打电话,让他们先找个地方避一避。”他自已没关系,茉园的安保措施到位,只要自已不出门,记者是闯不进来,但老家就不同了,如果记者找到他的父母,动静就弄大了,加上牛尾镇就那么点人口,不用电视媒体宣传,只要半天就家喻户晓。 他的父母都是老实人,哪里能接受得了这种打击。 还有让纪意文担心的是,孔劭寰和纪宁夜这时间还在飞机上,通讯全断,无法把消息转给他们,让他们做好应对措施。 这个幕后的推手,恐怕也是算准了这点,新闻放的时间这么巧。 纪意文挂了电话,马上打回家,可响了无数遍还是无人接听,纪意文想着,必定是年关到了,买水果的多了,父母肯定很忙。 尽管现在纪宁夜每个月都给纪家寄回七千元,这笔钱对牛尾镇的消费而言,可以什么也不做,也活得有滋有润,可纪父纪母一生操劳节省习惯了,闲不下来,不仅亲自打理果园,连工人也舍不得雇一个。 这时候,就算他马上坐车赶回F市,也来不及了。 纪意文毕竟年少,出了这样的意外,身边没个人商量,心里一点主意也没有。虽然孔劭寰走时给他留了不少人,可这些人只会在生活起居上照顾他,平日里,根本没有交流过。 正束手无策之际,手机又响起,是陌生的来电,纪意文接了。 “到网球场等我,直升机马上就到,我送你回F市。” 是命令的口气,纪意文一时听不出来是谁,刚想问,电话里就传来忙音。 这时候,有人自动提出送他去A市,纪意文也不多想,时间紧迫,他拨腿就往网球场跑。 茉园的保安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收到有直升机要降落在网球场的消息,大伙赶过去时,飞机已在空中盘旋,正在寻最佳的停靠点。 卓昊炀打开飞机仓门,朝着纪意文招手,示意他赶紧上来。 看到这个人,纪意文心里咯噔一下,两腿有点软。 现在可不可以昏倒? 当然是不行,这时候,没什么比搭直升飞机更快。 尽管心底极端排斥、害怕这个人,他也没什么犹豫,跑过去,就登上飞机。 坐定,绑好安全带后,纪意文结结巴巴地开口,“谢谢!”却连正眼也不敢瞧卓昊炀,恨不得缩成一团空气。 卓昊炀看他红着脸左顾右盼的表情实在可爱,那水润般的眼睛由于紧张浮现出一层诡异的琉璃色,显得尤其媚艳。 那独属于少年方有的风情。 “不用想太多,我这样做,纯粹是为了孔三。”卓昊炀对于小孩的不自在,了然一笑,心道:这个人情,孔三肯定要还。 顺利接到纪意文的父母,在回来的途中,卓昊断清楚的感觉到纪意文真的很高兴,偶尔被他捕捉到的小眼神全是感激,只是这小孩骨子里潜着一股戒心,倒让卓昊炀非常好奇,这孩子究竟察觉到什么,还是天生就这样。 港岛没有明显的冬天,最寒冷时,户外温度也有十多度。 纪宁夜看着窗外,飞机正在跑道上慢慢前行,远处的高楼大厦密集,如此远的距离都可以看到挂在大厦上方的巨副的户外电子广告,比起A市,这个城市看上去更具商业气息。 “三少?”保镖探了一下头,脸上神情肃穆。 孔劭寰瞟了他一眼,这个保镖跟着他时间不算长,但做事极有规距,如果不是发生重要的事情,不会轻易打扰。 “三少,请您过目。”飞机刚落地,他马上开机,联系机场外的安保人员,就先收到了这消息。 孔劭寰冷静看完后,“没什么,加强安保,一切照旧。” “宝贝,”孔劭寰指尖轻扣两下扶手,便直截了当地开口,“有人把钟向南当初的爆料卖给了媒体。” 刚看了保镖给他看的链接,点击已破百万,想阻止已经不可能了。 纪宁夜从孔劭寰嘴里听到钟向南这三个字,她眼中已有一丝惊乱,想要别过脸去,却被他轻轻扳回,“你父母还有弟弟已经安置好,目前不会受到记者的打扰,你也别担心,沈时捷已经开始步署公关,他年薪两百万,加上每年两千多万的分红不是白拿的。” “还有,连你自已都记不起的事,不需要去回味,打起精神,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你要自已面对。”孔劭寰语气中是少有的郑重,“宝贝,相信我,新闻上说的是否真实,我比你更清楚,宝贝,你是最好的,记住了?” 纪宁夜听了也分不清心底是什么滋味,别人怎么说她,并不是她最在意的,而最在意的人此刻用这样斩钉截铁的态度向她表明,他信任她,这让她悬挂的心一下子落到了实处。 可他又凭什么认为,这一切是假的呢?新闻媒体在报道之前,怎么可能不做一番真实的调查,冒冒然地发表,针对的还是孔劭寰。 不过,这节骨眼,也没时间让她胡思乱想。 孔劭寰与纪宁夜从机场贵宾通道出来时,港岛闻讯而来的记者在把警戒线外的空地围堵得水泄不通,镁光灯亮个不停,不断有记者拿着迈朝孔劭寰喊着,“三少,传闻您的女友是南大交际花,您是否话解释?” “三少,请问您这趟带纪宁夜是回孔家见长辈?” …… 记者说的港岛本地方言,纪宁夜听得并不真切,一路孔劭寰揽着她向前走,步伐非常快,几乎半搂半抱着,再加上从VIP通道出来,到保镖停车的地点,几有十米,上了车后,门一关,阻断一切杂音,车子很快离去。 纪宁夜没受到任何的骚拢。 倒是保镖如临大敌,一辆车在前面开路,后面几辆分别堵住疯狂的记者。 ------题外话------ 明天大结局,完了后,将来会不会写六月的番外,只能看情况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 终章(完) 回孔园的途中,孔太打来了电话,劈口就道:“ERIC,孔园外有记者,你准备怎么办?ERIC,你知道现在肖雅婷那已经弄得妈烦不胜烦,妈已经没有耐心……。” 孔太虽然没有说出绝情的话,但那样的口气,孔劭寰马上听出孔太想出耳反尔,当即截断,“媒体的事我来出理,我这趟带宁夜回来是尊重您和父亲,无论你们同不同意,我会和她结婚。” 孔太看着手机屏幕上纪宁夜那放荡的模样,觉得头顶有一条神经一抽一抽地疼,“ERIC,妈看不出这女孩子有哪一点让你如此执着。” “我的婚事必需由我自已作主,这一点,我和爸爸也有共识,他并不反对我的意见,请您也谅解!”孔劭寰语气加重,“这时候,我希望您能够站站在我的立场上考虑。” 放出纪宁夜消息的人尽管没有半个字提及孔家,可在A市,他早已在圈子里公开和纪宁夜在一起,媒体也早已知情,可还是把不利于纪宁夜的消息放出,可见,是被人施压。 这个人是谁,他得好好查一查。 这时候,他不指望孔太能支持,只希望不要站在对立面,让他难以应付。 孔太再也忍不住脾气,声音飙了起来,“你外公已经收到消息,他很震怒,你最好抽时间去S市,还有,最好别让我见到她,你好自为之!”说完直接挂断,孔太全身颤抖地抱着头,从不曾有的傍彷徨涌起。 在此之前,她是打电话给父亲,可他父亲居然说,“三儿难得会喜欢这么一个人,你不要再插手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事到此为止,不要弄得最后连唯一的儿子都失去。” 她知道父亲是在警醒她,小锦的事,让她曾一度失去儿子。 可她真是忍不住,哪个做母亲的会忍受自已的亲儿子被一个婊子玩于股掌之间,将来,生下的子嗣还会继承所有的孔家家业。 所以,她还是借用了父亲的名义,希望孔劭寰多少有些忌禅。 纪宁夜就坐在孔劭寰的身边,因为母子谈话时是用港岛的本地方言,她听不懂,但她还是听出孔劭寰语气有些不对劲,她知道肯定是为了她的事,神经一下就绷了起来。 孔劭寰收了电话,看到身边的人一副想忍又忍不住,明明是凄然欲泣,却强装摆出笑容光,轻笑一声,把她抱在怀里。 纪宁夜本来面色惨然,突然一张大脸就摆到了她的面前,那人还笑,“瞧瞧,多丑!还是笑一笑。” 她鼻尖处酸楚一盈,敛去嘴角强撑的笑,心中涩然地避开他的脸,“你还是回去陪你妈过年吧,我自已回去好不好。”本来就带着忐忑的心情来,谁知道还没踏进孔家的门槛,就引出一大堆的事。 “让你一个人回家,你是不是要哭鼻子了?” “哭就哭,也没什么好丢人的。”说着,嘴巴一扁,眼圈儿一红,泪就落下来。 孔劭寰心中暗叹,可面上却轻笑出声,两指勾住她的下巴,“都这么大的人,大过年还哭鼻子,是不是怨我没给你发压岁钱?” 接着,微微一低头,往她耳朵里轻轻吹了一口热气,猛地含住她的耳尖,轻轻嗑着。 那里酥酥痒痒沿着血线直达心脏,胸口堆积的一股情绪陡然散开,虽然与驾驶位隔着挡板,可她还是本能地想避开,却被孔劭寰掐着腰搂得更紧。 温热的气息在她耳际缭绕,缓缓延着劲动脉而下…… 孔家老宅位于半山,建于上世纪四十年代,那时港岛本地有钱人并不多,多数大陆北方的大家族带来大量黄金,在这里建厂,发家后购置土地。 当时,孔家买了整整半个山头,自已修了路,后来,经过几代人的扩建,才成现在的格局。 如今,在寸土寸金的港岛,这样的大的面积,已经有钱买不到。 车子进入孔园大门,在绿荫道上开了足足半个钟头才到主楼,这一路上,她看到亭台楼榭,小桥流水,全部是苏州的园林风格。 驶过另一道大门后,又是另一番天地,看得出,这里是新建的,建筑风格有些歌特式。 下车,高高大门前一群着装统一的佣人已候在台阶处侍候,纪宁夜酝酿很久的话并没有机会出口,原来,这一栋大楼是孔劭寰独享的,主人就一个,穿着正规黑色西装的中年妇女是管家,手下管着二十几个佣人。 孔园其实就是跟红楼梦里的贾府,看似整体,其实各自门庭。除了过年过节或是遇谁的生日聚在一处外,别墅与别墅之间多数没有什么联系。 但整个孔宅的开销是统一的,孔景容是孔家的家主,掌管孔氏庞大家族的企业,他的几个兄长或弟弟享受孔氏企业每年的分红,却无权过问孔氏的管理。 除了极少部份会搬出去住外,多数的孔氏成员留在了老宅之内。一来,这是身份的象征,二来,孔宅的居住环境及一流安保措施,也让他们住得很舒心。 目前,孔家宅整个开支由孔景容身边的得力助手管理,包括孔太和二房肖姨,也极少过问整个孔家的开支。 大厅给人一种欧洲建筑的沉重感,两旁的檐上的雕塑虽然震憾,却让如置身博物馆的感觉。 “黄女士,你带少夫人去休息。”孔劭寰把纪宁夜交待给女管事,转身,捏了一下她红扑扑的脸蛋,“我在书房。” 这一路回来,纪宁夜就见他电话接个不停,对事态的发展心里越发没底。 黄女士是孔家的老人,从孔劭寰出生开始就照顾他,这栋孔家继承人方能入住的大楼,除了赵秦外,就属她的资格最老。 不过,资格再老,也不敢怠慢三少用“少夫人”相称的女孩。 领着她走上弧形的罗马长廊,来到二楼主寝。 推开镂金雕花长门,纪宁夜简直有进入古老欧州皇宫的感觉,稍目测,主寝足有一百五十平方,四周皆是古老的浮雕,巨大的圆床四周是四根罗马圆柱,琉金的床幔随风轻荡,落地窗外是一片空旷的绿野。 黄女士尽职地给纪宁夜介绍房间主卧和浴室的位置,又把床头的各个主控内线呼叫介绍一遍,最后,欠身告退,“少夫人,您先休息,晚饭六点开席。后天晚上七点孔园有大年夜宴,后天下午三点半,我会安排服装师、美容师给您做宴前着装指导,您还有什么别的需要,尽可吩咐。” “暂时没有,谢谢您!” “您太客气,您的行旅稍后会有专人送来,那我就不影响少夫人休息,先告退!” 黄女士离去,纪宁夜马上掏出手机,开机后,第一个打给了纪意文,问清楚父母一切安好,并且完全不知情后,纪宁夜这才偷嘘了一口气。 手机信箱已经爆满,不外是以前认识的人问她是不是真要嫁入豪门,她一个一个地删除,只回复了羽若潼。 羽若潼这妞下手向来最狠,直接把新闻链接给她,还笑着说:“你也偿偿当网络红人的滋味。” “没事,暂时还是风平浪尽。”纪宁夜眉尖微微一凝,旋即展开笑容,报了平安,问她,“后天过年了,你学校的事情结束了吧。” “还没结束,初四得回去接着干,哎,回家真好,王母娘娘亲自下厨给我做麻辣鸡。”羽若潼刷着网页,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阿姨和叔叔没事吧,那些无良小编把阿姨和叔叔也扒出来了,还有意文。” 纪宁夜笑说,“哦,这还得谢谢卓昊炀帮的忙,当时我和劭寰都在机上,完全与地面失联,倒是他反应神速,立即联系小文,开了直升飞机去F市,帮我接走爸妈。现在回想,还是心有余悸,要是没有他,我爸妈被记者逮到,后果不堪设想。” 听到卓昊炀这名字,羽若潼心情倏地沉入谷底,她有些发怔地看着窗外,对面低矮的老房子上的瓦片结了一层白白地霜,比起A市冰霜雪地的一片,这里的室内反而更冷。主要是F市地处南北交接处,冬天没有供暖。 她还记得元旦节后,她要随卓昊炀回A市,临行前还喜滋滋地跟纪宁夜说,“今年要在A市过冬,F市太湿冷了,暖气开足了,也是无济于事。” 纪宁夜倒是很惆怅,数落她有时间不珍惜和家人在一起,她今年要随孔劭寰去港岛,不能吃她妈妈亲手做的年糕。 谁想到,不到一个月,她和卓昊炀就分手了。 羽若潼没心思再安抚好友,“你放心吧,就在五分钟前,寰宇国际的总秘沈时捷已经召开记者招待会,称网络上关于你的报道全是莫须有的诬陷,孔先生已经报警,并且要把报道文章的媒体及记者一同告上法庭。这说明,他已经站在你身前,替你挡住风口浪尖。” 而她呢,当初全是她一人顶下来,学校里多少人背地里骂她被人包养,甚至有人用“千里送逼”来形容她和卓昊炀的关系。 若非宿舍里的小姐妹一力为她澄清,加上学院教授对她成绩的肯定,她肯定被学校勒令退学。 当时她心里冷得结出冰茬,在接到卓昊炀的电话时,很多冲想冲动地嘶吼一句:卓昊炀,你给我滚远点,老娘现在把你甩了。 哼哼……如果当初能做到多好。 女人不对自已狠,就轮到男人对她狠了。 纪宁夜敏感地察觉到羽若潼心情低落,突然想起,这阵子她给羽若潼打电话,极少听她主动提及卓昊炀这个人,顿了一下,还是问,“你和卓昊炀是不是有什么事?” “分了,你猜对了,半山腰遇雪崩,直接把我葬了。”羽若潼眉宇间浮起一缕苦笑,“喜马拉雅山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攻下。” 纪宁夜丝毫来为朋友感到难受,明眸含笑,“嗯,干脆利落来一刀,比钝痛强,可惜我这会在港岛,要不然,我陪你喝个大醉,庆祝你终于摆脱卓昊炀这个渣男。” “他刚帮了你,你背地时还说他坏话。”羽若潼抿了一下唇,眼里仿佛有零星的笑意,“还有,我现在哪敢找你喝酒,你家三少眼神带刀的,何况,我这朵花还开得正艳,不缺人陪我喝酒。” 通话尚未结束,房中的电话铃声响起,纪宁夜接听。 “少夫人,您的行旅到了,是否方便让我们进来收拾。” “好!”纪宁夜刚想起身,却发现床头柜上有一个开关,上用锍金刻着:门。 心一动,便按了下去,果然,门自动打开。五六个侍女进来,训练有术地将衣物,生活用品放好,其中一个还进了卫生间,为她放好热水。 纪宁夜待她们离去后,便泡按摩浴,舒缓紧绷的神经。 孔劭寰这会却被孔太叫到了跟前。 孔太住的是孔宅是中国民国时期风格的建筑,经过五次修缮后,依旧维持着最初的风格。 主楼共有三层,二层是她和孔景容当年的婚房,除了刚结婚那一年,两人有一起住过,后来基本是摆设,不但孔景容不曾再踏足一步,这几年,便是连孔太也鲜少涉足。 三层是孔太的画室,除了工作外,孔太基本是在这里渡过闲暇时光。 “那个姓纪的女人,你真打算娶她?”孔太屏退了侍候的佣人,神色僵硬,“你知道我这半天接了多少电话,一个个都在问我,你是不是真要结婚?” 孔劭寰视线扫过地壁上新添的几幅名作,似在斟酌字眼,少顷,走到孔太跟前笑着:“我婚事希望您能遵守当初承诺,只要不是傅康宁,谁都可以。至于媒体方面,公关很快会出结果,您实不必挂心。” 孔太被他的话堵得怒极生笑,“承诺?我是做了承诺,可也要看看你找到的是什么人,你不嫌着恶心么?小小年纪就给一个当父亲的人做情妇,这样的女人你好意思让她嫁进孔家,你让妈的脸面往哪儿放?”孔太越说越气,声调不知不觉又飙了起来。 孔劭寰笑意不改,眼波却重了,“妈,这是我的婚事,我比谁都清楚自已在做什么。我不需要管别人议论什么,更不需要迁就他人!”说完,往沙发一靠,挑了一个密橘,拨皮去丝,显然不想再就此事争执下去。 孔太被儿子这不温不火的表情下却异常强硬的口吻又堵了一下,她从办公桌后绕到儿子前面,刚想开口,孔劭寰把手中拨好的橘瓣递给她,“您偿偿,很不错。” 若是往日,母子二人必定说上几句家常话,可现在,孔太真的吞不下这口气。 她接过儿子的好意,微微一顿,往茶几上一搁,神色凝重:“ERIC,不是要你迁就别人,而是起码的尊重,我是你母亲,生你养你,也不需要你凡事都遵从,但婚姻大事,是不是需要父母首肯?ERIC,我可以不在乎她的家庭,她的受教育程度,但一个人连最起码的品格都没有,她有什么资格掌管这一大家子,成为你的贤内助!” “我想娶的妻子,而不是一个管家。” 孔太说了这么久的话,却见儿子还是一派云淡风轻,坐在沙发上,交替着双腿舒服地靠着,脸上愠意更重,“这样轻浮、不自爱的女孩子,我无法承认,你要真喜欢她,就养着,你想给她多少钱,多少房产,除了这里,养在什么地方都随便你,哪怕给让她为你生儿育女,我也不反对,但不能娶她,这是妈最后的底线。你出去吧,还有,后天晚上的年夜饭,你最好别让她出现在我的面前。” 孔劭寰默然片刻,站起身,慎重表态:“妈,我的个人私事绝不容任何人干涉。” 孔劭寰回孔宅,尽管年关临近,但在港岛华夏集团的高层还是络绎不绝地上门拜访。 这些年,除了重大决策外,孔景容基本不过问公司的事,但这些商界精英还是瞧出,孔景容正在暗中将权限过渡给三少,反之,对孔太的人开始抱不信任的态度。 所有人都琢磨不透孔景容这样做的心思究竟在哪?下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棋。 按常理,孔太和三少是母子,孔景容就算要从孔太那收权,也应该放权给孔家大少孔念声,毕竟孔念声的母亲肖雅婷又怀上了一个。 不过,孔念声也好,孔劭寰也罢,总归是孔景容的亲儿子,太子回府,大家多奉承点,多走近些,把手上的工作汇报完整一些,总归是没错。 孔劭寰很忙,纪宁夜又闲下来,那些来看孔劭寰的孔家堂弟或堂妹,甚至远房亲戚,要不要接待,黄婶让她拿主意,她初来乍到,不好得罪人,所以,一天下来,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波,她也累得慌。 其实她也明白,这些人不过是看了新闻后,对她感到好奇。 还好,并非所有人对她抱着敌意态度,孔劭寰的一个小堂妹一边舔着冰琪淋一边说:“网络的消息能听多少,我是左耳进,右耳出,反正劭寰哥喜欢就行了。” 到了晚上十点,孔劭寰还未回来,其间有打一个电话,让她早点歇着,她从电话里听出那边乱轰轰地,似乎有很多人。 她担心失眠,十二点时跟黄女士要了一杯的红酒,一口气喝下后,留了一盏床头灯,就闷头大睡。 纪宁夜醒来的时候已是阳光满室,她用手背蒙住眼睛,昨晚睡前忘了拉窗帘。 再睁开眼时,看见孔劭寰西装外套未脱就躺在一旁的沙发上,头枕在沙发扶手上,仰得太高,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走过去,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孔劭寰整个人惊醒过来,看到她,轻笑地将她拉进怀中,轻轻一翻身,便将她压在身上,便舒舒服服地枕在了她的胸口上。 她抚着他柔顺的短发,柔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上床躺着?” “刚回,一会还要走,怕吵到你,就在沙发上眯会。”他微微撑起身子,“黄婶说你昨晚十二点多跟她要红酒。” “嗯,我怕睡不着。” 孔劭寰起身,把她抱在膝上坐着,拧了一下她的脸蛋,“小脸垮成这个样子,有人说你什么?” 纪宁夜沉默半晌,摇了摇头,整个人蔫蔫的,样子难得有些呆,看在孔劭寰眼里,忍不住笑,“你还小,长辈说你几句,别放在心上。” “没有,没人说我什么,挺好的,是我自已想多!”纪宁夜把脸埋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身,闷闷地开口:“我觉得自已都快没脸见人了。”来见孔家的人,原本就压力很大,谁知又发生这一茬,她真想挖个洞把自已埋了。 “这事很快会解决。” 沈时捷出动所有的公关,新闻改了一点的风向标,朝着相对理智温和的方向引导言论。 龙腾旗下的媒体适时电话采访了纪宁夜的高中老师,皆称赞纪宁夜一直是品学兼优的孩子。 并从牛尾镇的乡邻了解到,纪宁夜在家一直孝顺父母,疼爱弟弟。 最后,作为纪宁夜几贴心的闺蜜,羽若潼直接接受电视台的采访,她在节目中分享了纪宁夜为了弟弟的病,到处打工的事实。 沈时捷最后提供出纪宁夜这一年来到处打工赚钱的银行详细财务清单,有些是快餐店,有些是咖啡店,有超市,也有会展中心的,每一笔款都不多,几百元,甚至几十元。 这些打工所耗的时间,把纪宁夜一天的时间填满,基本上连睡的时间也没有。 而每月,纪宁夜隔三差五地往家里汇款帐单也被沈时捷罗列出来。 沈时捷最后表示,他们所提供的数据,已由A市公证处公证,具法律效力。 通篇公告没有一句辩解,全用数据说话,却更具震憾力。 最后,新闻媒体评论指出,现在网络发达,很多人恶意用网民的力量,夸大甚至扭曲某些事实,比如半年前,傅氏的继承人傅康宁也曾被人刻意抹黑,加上网民不了解事实真相,一意推波助澜,最后差点导致傅康宁失去傅氏的继承权。 这个言论让网民更加笃信,在此之前被人放出的一些不雅照片,是有人在陷害纪宁夜。 一时间纪宁夜美丽、努力、上进、重视亲情形象很快占了上峰。 不过是三十多小时,沈时捷就为纪宁夜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战,让寰宇国际的员工不胜嘘嘘,尤其是沈时捷手下的一群女将,纷纷在出现在寰宇国际内网,发表声援,并感叹,果然总秘大人花样繁多。 孔劭寰看到这一则数据时,眸底的阴霾翻涌,盛怒之下,当着所有人的面砸烂桌面上所有的东西。 众人敛声,只道BOSS是因为未来少夫人受辱而震怒,殊不知,孔劭寰是胸口被揪得发疼,无以发泄。 这个自已娇养大的孩子,仅因为一场变故,成了另一个身份,却过得如此艰苦,甚至差点卖肾。 “今天就到此!”孔劭寰待所有人离开,走到酒柜边,倒了一小杯威士忌,轻啜一口,让自已慢慢冷静下来。 打开抽屉,拿出另三份报告,这是第三次给出的DNA测试报告,报告的结论是:纪宁夜与纪意文,百分百为姐弟。 纪宁夜与纪父是生物上的父女关系。 纪宁夜与纪母是生物上的母女关系。 这是在看到纪意文后,他动了做测试DNA的心思。 因为纪意文稿太象顾念锦,且,两人的瞳色惊人相似,皆是亚洲人鲜少的琉璃之色。 果然,给出的答案既是意料之中,又是让他感到费解。 从小在纪家长大的,并非是纪家的亲生女儿,他们的亲生女儿小锦自小在孤儿院长大,八岁时,被孔劭寰领养。 这里面究竟有什么联系,还是冥冥中的力量,连他也没有答案。 所以,他又雇用了第二批私家侦探,详细调查纪宁夜的过去。 时值今日,他反而无比庆幸,在世景酒店那一晚,被她指尖的胭脂痣所挑动,失去了理智,强占了她,结下了这一段缘份。 纪宁夜的负面新闻解决,孔太自然没有任何理由阻止纪宁夜参加孔家的年夜宴。 毕竟孔劭寰是家族唯一合法的继承人,在家族中已有自已的一席之地。 纪宁夜随着孔劭寰刚进孔家主楼大厅,就被一个三十几岁金发碧眼的女子拦住,“纪小姐,你好,我是孔太的私人助理苔丝,我们太太有话想和纪小姐私下谈谈。”言毕,不待孔劭寰开腔,便用纯正的英伦腔道:“三少,孔太说,纪小姐这一关总须要自已面对。” “有我在,她不需要独自面对。”孔劭寰强势地搂住纪宁夜的纤腰,朝着苔丝微微颔首,“母亲要教诲未来儿媳,没什么不能当儿子的面说。” 苔丝无耐,谁能掰得过孔三太子。 门开时,孔太看到儿子,也不知是不是气过头了,居然笑了起来。 纪宁夜对这个执掌孔家大权近十年的女人越发好奇,越过孔劭寰的肩膀看着符鸣凰,她的长相跟符鸣鸾有几分相似,面如满月,符鸣凰看上去皮肤相对暗一些,气色也没有符鸣鸾好,不过,相对而言符鸣凰的气场更强,明明这会嘴角带笑,却让人感到一股威严。 纪宁夜心想,孔劭寰应该象他的父亲吧。 “我看你是为了这女人疯了!”孔太劈头盖脸地将一叠相片摔了过去,纸絮飞扬,缓缓散落在孔劭寰的四周。 苔丝连忙掩了门退下。 纪宁夜觉得自已的心颤了颤,蹲下身就捡起落在她脚边的一张相片,瞬时,如数九寒冬沐冰浴,全身凉了个透。 “沈时捷有能力帮她清洗干净,但这些呢?实话告诉你,这是阿KEN亲自调查到的第一手材料。”符鸣凰意味深长地看着纪宁夜,“如果说她在南大的事是因为交换生的事得罪了人,有人故意陷害她,那在瑞士呢,谁会无缘无故去陷害一个学生?” 孔太冷冷看着纪宁夜,她不信,烂交、三次打胎,这样的确凿的证据,还能让这女人进孔家的门。 孔劭寰从纪宁夜手上抽走相片,看也不看,阔步至壁炉旁,将相片一掷,走回到纪宁夜的身边,牵了她的手,嘴角挑起一抹凉薄之笑,淡淡看着孔太,“您不希望我今晚和您一起过年,您如愿了。” 他现在无法对任何人说,他爱上的女孩,并非是照片中的人,因为他不知道,那隐在的秘密是否有伤杀力,在他揭开所有真相前,小锦还是以纪宁夜的身份存在,更安全! 看着儿子断然离去,符鸣凰震惊地张着口,半天合不下来,心中翻翻着无法言喻的复杂情感,这个儿子,明明是从自已肚子里出来的,又是符家老爷手把手教到八岁,后来送到英国接受教育,她这个做母亲的,为了到英国陪伴他,放下港岛的生意,接手完全不熟悉的孔家美欧市场。 她自认,做为一个母亲,她已经仁至义尽。 苔丝端着一碗中药进来,劝道:“夫人,您别太伤神,现在的年轻人总是越反对越较真。” 孔太抬首,精疲力尽地叹口气,“还不如当初同意他跟小锦在一起。” 如果不是她强烈反对,孔劭寰也不会跑到瑞士跟她结婚,也不会长居瑞士不回,如果当初她肯欣然接受那个孤女,让她进孔家的门,或许,她今天孙子都抱上了。 可人生有如果么? 孔劭寰牵着纪宁夜的手离开孔太的书房,刚走到宴会厅,就有人上前和孔劭寰打招呼,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挂在纪宁夜的脸上,偏生那宴会厅又大得惊人,遇到打招呼的,就算孔劭寰也仅仅点了个头,她还是觉得路途很长。 周围全是隐隐的议论声,纪宁夜感觉自已像只拨了毛的猴子,露出红通通的屁股,任人观摩,任人耻笑。 纪宁夜哭腔哽在喉间,她紧紧咬着唇瓣,胸口的窒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孔劭寰的司机已候在正楼门外,车子把他们直接送到孔家的私人飞机场,纪宁夜这才问,“去哪?” “去卓昊炀的邮轮,你爸妈在那。”孔劭寰长腿迈出车外,把纪宁夜牵出来,螺旋桨转动带来的风吹得纪宁夜的裙子乱飞,孔劭寰索性将她整个人包里自已的风衣里,抱上了直升飞机。 “要坐多久飞机?”纪宁夜问。 “半小时。” 到了这时段,还能赶上和家人一起过年,纪宁夜心情转好,脑筋便转得很快,马上问,“是上回你带我去过的赌船?”说着,低头玩着颈间的玉佛,这还是上回登船前,孔劭寰给她避邪的。 “嗯。”孔劭寰从后备箱里翻出一条毛毯,递给纪宁夜,“披上。” “那船是卓昊炀的?”纪宁夜记得,上次在邮轮上,沈福慧曾告诉她,那是孔劭寰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这船有些来历,原本是属于我母亲,后来,我母亲把它赠与二姨,二姨转手又送给她的干女儿沈福慧,几年前沈家生意做错了一步,这船连同航线一起被卓昊炀收购。” 纪宁夜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孔劭寰看着她,“嗯?”了一声后,满眼兴致地反问,“原来如此?” 纪宁夜咬了一下唇瓣,颈间玉佩的红绳一圈圈绕在手上,越收越紧,直到掐住了脖子才慢慢松开,“上回在船上遇到沈福慧,后来想想,肯定是她故意跟我巧遇,然后,告诉我你以前一些荒唐的事,还有……她说那船是你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小小年纪,还真有心计,也不知道当年在锦园,沈福慧暗地里给小锦使了多少心计。 使得当年的小锦突然要求住校,并不肯接她电话。 孔劭寰沉默,浅潼如罩了一层冰壳一般,许久才哼了一声,“沈福慧是二姨的干女儿,又很得我母亲的欢心,她小小年纪心机很重,以后她在你面前说什么,你全当耳边风!” 他的病历表出自沈福慧门诊记录,显然,沈福慧也是这段消失的过往的见证人之一。 孔劭寰没有深究所谓“荒唐”之事,具体为哪般,纪宁夜被孔劭寰眼底的杀气震慑到,默不作声,却隐隐觉得,沈福慧的话十句听上三句,那三句就是关于孔劭寰弄出人命的事。 沈福慧不敢编出这种话! 孔劭寰突然斜着眼瞧她,片刻后,忽然似笑而非笑摸上了她的脸,“以后心里有疑问直接问我,别把事闷在心底。” “哦!”纪宁夜不带情绪地应了一声,便低下了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态度,但心里萦绕的那些疑问还是不想这时候拿出来添乱。 反正心里笃定,就算孔劭寰就算是杀人、放火,她也照样跟着他。 孔劭寰感受到她乖巧背后的一丝不安,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对我要放心,嗯?” 半小时一晃而过,飞机平稳在甲板上落地。 孔劭寰刚下飞机,卓昊炀不知从哪冒了出来,风风火火就把人带走,临走还笑着搭着纪意文的肩膀,“年夜饭已经让餐厅的厨师特意准备,你带你父母入座,我这有点急事和你姐夫商量。” 那口吻,俨然很熟的样子,惹得纪宁夜一脸不解,这卓昊炀什么时候和自家的弟弟认识? 纪意文视线当即尴尬转开,装着没听到。 纪宁夜难得和家人聚在一起,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围在一起吃年夜饭。 母女分别不到一个月,纪宁夜注意到父母气色看上去好多了,纪母还胖了一些,许是想到唯一的儿子将要远渡重洋,纪母在餐桌上反复地哽咽,又不停地对纪宁夜交待,“你弟弟身体刚恢复,你做姐姐要看住些,千万别让他累着,功课要是赶不上,我们就缓个半年再说。” 又对纪意文说:“在外面要是觉得苦,就回家,家里现在情况好多了。” 纪意文这几天光听这几句,耳朵都听现茧,但还是连连点头,一副乖乖的模样。 纪父也不停地给纪意文夹菜,拨虾,还细心地把虾仁里的血线抽掉。 纪宁夜笑盈盈地看着,时不时地拿纸巾给纪意文擦嘴巴,惹得纪意文抗议,“爸、妈,姐姐,我不是孩子了,我会自已照顾自已。” 末了,纪父突然问起纪宁夜去拜访孔劭寰家里时,男方父母对她的看法,纪宁夜若无其事地回答,“爸,妈你们不用担心,他们那跟我们牛尾镇习俗不同,他的父母很民主,劭寰的婚事他自已能做主。” 纪父想了想,有些不放心,便说:“等五月桃子落地,让妈给你做点蜜饯送给他父母,虽然我们算不上稀罕东西,但他们那样的家庭也未必看中贵的东西,自家做的东西反而更好。” 年夜饭后,纪宁夜做起向导,带着父母弟弟到处游玩。 游轮上新年气氛比城市更强,到处张灯结彩,电影院轮流放映着历年贺岁片,夜总会有来自泰国的人妖表演和魔术表演,顶层甲板上有烧烤活动,酒吧有歌星汇演。 但最热闹的还是属赌场,几乎人满为患。 这间是小规模的赌厅,除了设三张轮盘的桌子外,全是老虎机。 纪宁夜兑换一千块筹码,带着父母进场开开眼界。 纪意文是未成年人,不得进入赌场,便挑了个地方坐下。 侍者见有客人,上前问,“先生,您要喝些什么?” 纪意文这才发现到,这是一间露天的酒吧,吧台那围满了男男女女的游客,他有些发囧地站起身,“不,我只是在这等人。” 这时一个女服务生走了过来,递上一杯粉红的饮料,指了指那吧台边的一个男人,“那位先生请你喝杯饮料,并祝你节日快乐。” 纪意文看了过去,吧台边,年轻的男人视线从纪意文精美的五官移到他修长笔直的双腿,眸色深沉,欲念在昏暗的灯光下流走。 纪意文摆手拒绝,想离开这里,走到船舷边等,那男人却几个步伐拦住,从女服务生手里拿过饮料,脸上带着温润的笑,“你放心,看你样子不象是成年人,这不是酒,只是普通的饮料,今天是我生日,我请了很多人喝,过年图个吉庆。” 纪意文果然看到吧台边,基本上人手一杯。 “谢谢!”纪意文有些迟疑地接过,男人马上眯了眼,“谢谢赏脸。”那灿烂的笑容带了些许的感染力,让纪意文稍稍放心,小啜了一口,发现甜甜的,在男人视线的鼓励下,又喝了一大口。 “你坐吧,我去我朋友那。谢谢赏脸。”男人拿杯沿碰了一下他,若无其事地走开。 许是这里人来人往让他感到安全,加上请他喝酒的男人并未就此坐在他身边与他搭讪,纪意文最后一丝的戒心也放了下来,复坐了下来,继续等他的父母。 男人回到们置上,身边的友人戏谑,“怎么,这么快放过小鲜肉?” “这小屁孩看不出还挺机灵的,先取得他信任,反正都在这船上,总会再遇到。”男人闲闲地饮了一口鸡尾酒,眼尾眯了起来。 纪宁夜的事,卓昊炀不但在舆论声势上配合沈时捷,出动大量的资源配合沈时捷的公关,而且,适时把纪家的人从风口浪尖上带离,送了这么一个大人情给孔劭寰,在商言商,自然不是免费。 他很直白地向孔劭寰提出,希望他助康卓两家一臂之力,合力把乔茹身后的人整死。 卓昊炀心底清楚,没有孔家参与,这个泥潭太深,恐怕连卓家都会深陷其中。 孔劭寰这一次不好直接拒绝,但也仅同意,用他的私人力量助卓家。 这对卓昊炀而言,已经够了,孔劭寰来S市时间虽短,但他的影响力已超过目前执掌整个华夏实业的孔太。 孔劭寰和卓昊炀商谈一半时,手机骤然响起,他看了一下来电,眉峰轻蹙,“时捷,什么事?” 沈时捷脸色沉重,“ERIC,事情可能有变,你看一下刚出的新闻。” 孔劭寰打开微信,点开链接,新闻标题很简单,只有六个字:纪宁夜,初八见! 文章的内容也很简单,三言两语用讽刺的语气,戏谑某富家公子被美色所诱,把鱼眼当珍珠,还不惜动用公关,为纪宁夜开脱。 文章说,他们已经有重要证据在手,证明纪宁夜为了嫁进豪门不折手段的事实,介于今天是过年,明天是新的一年,就暂不拿出来让网民添堵了,所以,准备正月初八爆料。 文章还是一字未提孔家。 “时捷,调查有进展?” “暂时没什么进展,目前查到的全是国外的IP,但纪宁夜在南大事,我们初步怀疑,可能跟我那蠢妹妹沈姝瑜有关,她是被人利用,她已经交待,是李玉宁教唆她。”沈时捷咽了一下口水,无比蛋疼,“BOSS,时间太仓促,我们一时查不到李玉宁的下落,目前能做的,就是向媒体施压,让他们初八那天,把对方的爆的料改一改,或是,直接用钱解决。” 沈时捷和寰宇国际的律师团就纪宁夜的事,做过很详细的评估。 究竟是谁在这背后操纵了一切? 目的是针对纪宁夜个人,还是针对孔劭寰本身? 如果对孔劭寰本身,这种舆论性的轰炸对他继承人的身份地位基本上无杀伤力。 如果是针对纪宁夜,倒令人奇怪,纪宁夜究竟得罪过什么人,竟有勇气和孔家对抗。 “钱能解决的,根本不算事。沈时捷,对方有备而来,你这样做,小心被反咬一口。”孔劭寰有些烦燥地深吸一口烟,走到窗前,看着平静的海面。 虽然,目前为止,他重点怀疑的是乔茹母女,但是,他担心的是这背后操控的人,知道顾念锦就是纪宁夜,这一点顾虑让他走每一步都反复思量。 沈时捷却执意道:“ERIC,出了今天的新闻,很多网民肯定在看热闹,这八天时间,无论是否公关成公,这个料对方骑虎难下,肯定是要暴,唯一可以动手脚的就是爆料的内容,用钱收买,让他们把新闻措辞往温和方面写。” 卓昊炀却笑戏谑道:“孔三,这事破事,还需要用钱解决?直接找黑道出面,这事不用周一,过了今晚就能直接解决。”不需要寰宇出面,直接让黑道解决,比什么都快,就算找不到当事人,最简单的就是,直接恐吓新闻媒体人,看他们敢不敢放出来。 纪宁夜的事不涉民生,不涉政治,充其量不过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哪个媒体会闲着没事干拿命来与人顶着干。 良久,孔劭寰抖落手中烟絮,轻描淡写对沈时捷说:“沈时捷,你尽快查到爆料人的IP地址。” 赌场外,纪意文又干等了一阵后,感到口干舌燥,他想回房喝水,想着父母有姐姐陪伴,就站起身离开。 走到电梯边,看到一大堆的人在等,纪意文就延着楼梯往下走。 身上越来越热,纪意文忍不住舔了一下唇瓣,感觉自已象发烧。 走到五层时,刚好碰到大赌场交接班,一群的荷官走出来,叽叽喳喳地说着今晚谁给的小费多,哪一桌收到的红包最丰盛。 纪意文感到太阳穴那里的血管隐隐跳动,思维变得越来越缓慢,随着人流慢慢往下走,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突然,有人拉了他一把,将他往客房区带。 “放开!”纪意文挣了一下,扶住通道上的金属扶手,他的脸就贴上壁面,冰冷的触感让他稍稍清醒了一下,努力睁开眼睛,终于看清眼前就是刚才请他喝饮料的男人,他很快意识到危险,想逃开,但大脑钝得厉害。 “乖,别怕,我看你不舒服,只是想带你去休息,没别的意思!”男人不怀好意地将唇瓣凑近,在露天吧台里,他请这个男孩喝的是鸡尾酒,男孩拒绝后,他从女服务生手里接过,再递给少年的那个间隙时,往鸡尾酒里扔进一粒药。 他是龙腾国际的小股东之一,来游轮欢渡新年。 他亲眼看到卓昊炀带着这个少年上船,对这个面生的少年,他料想肯定是卓昊炀的新欢,所以,动了心思,象这样的男孩可遇不可求,他可没耐心等下一次相遇。 反正这样的少年也不过是图钱,等他玩了后,给他一笔封口费。 纪意文闪着,迈开脚步,想回走,可身体不受支配地往下坠。 男人顺手一接,半搂半抱地朝着自已的客房方向走去。 “不要,救……”纪意文刚喊出口,嘴巴就被人强制掩上,男人嘿嘿笑道:“省省吧,这时间,谁还会在客房里呆着。” 纪意文对接下来的恐惧一下子扯断了他的神经,眼前视物开始模糊,身体的异样的燥热让他全身颤抖,就是从不经事,但到底也明白,这股难堪的燥热之源从何而来。 恍恍惚惚中,他感到被另一股力量带了出去,耳畔依稀听到有人不停地道歉,“对不起,是误会……。请愿谅,这只是巧合……。” “滚——” 眼前好象有几条腿在晃,纪意文拼命抬起头,只看到线条倨傲的下巴和冷硬的唇线,但他还是认出来了,劫后重生让他一下子哭了出来,象个受伤的小兽抱着那人呜咽着,“帮我……帮我……”便一头裁进了这个人的怀里。 卓昊炀勾起怀中的人下巴,少年青涩的容颜,在药性发作之后呈现出旖旎色彩,琉璃般的瞳眸从纤长浓密的眼睫隐隐透出,微张的唇瓣象沁了血般显得那两扇整齐的贝齿白得格外触目惊心,卓昊炀俯下脸,感受少年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已脸上,指尖微微加大力量,最后,冷冷吩咐保镖,“打电话给船医来。” 纪意文已完全陷入不清楚状态,他不停扭动,凭着本能,双手盘上男人结实的后背,身子那处毫无章法地蹭着。 卓昊炀指尖他的下巴滑至那嫣红的唇瓣,在那厚薄适中的M形唇瓣中央反复摩挲,少年本能张开唇瓣,舌尖一下就缠上了男人的手指,同时,双瞳雾气朦朦地睁开,尽管没有焦聚,却带了魔咒般令卓昊炀当即横抱起少年,往自已房间走去。 二米宽的大床上,少年呈在黑色床单下的身体尚未出现成年男性的刚硬,却比女子显得纤韧有力、美得惊心动魄。 理智不停地在敲击着他,卓昊炀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更清楚后果是什么,但他拒绝去选择。 此刻,他仿如修罗附身,只想忠于自已的欲念,他甚至有一种用灵魂交换的祭祀之感。 纪意文神智虽陷入迷幻,可迷迷茫茫间,还是感到有人在脱自已的衣裳,记忆中的污秽霎时被挑起……他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那魔鬼般的男人,心潮一激,一口血就喷在了卓昊炀的脸上。 卓昊炀一惊,看着少年脸上近死亡般苍白,一腔热血霎就就凉了下来,忙慌手慌脚帮他穿了衣裳…… 很多年后,卓昊炀总是在想,如果那一天,他不是那么凑巧遇到被人下药的纪意文,或是救了他后,小家伙不是一脸无害地依靠他,在依赖他时,不是傻傻地蹭着他的**,甚至,那时候的他,不要抱玩世不恭的态度,以为不过是遇到一个小玩意儿,用了囚禁和逼迫的手段欺负他,不出几个月,就会象对以往玩过的宠物般,无情抛弃,而是一开始,学孔三一样,用全心的投入去呵护,慢慢等着男孩成长,一点一点地侵入他的世界,所有的一切,只需要一丁点改变,那—— 后来那些年所走过的路,是不是会顺利很多? 窗外,烟花绽放,鞭炮之声响彻云霄,直升飞机绕着邮轮不停地盘旋。机仓里,孔劭寰抱着怀中的纪宁夜在空中观看烟花表演。 随后直接飞回港岛,接下来几天,孔劭寰的行程很紧。 按孔家的传统,明天一早八点开始,孔家有祭祖活动,为期三天。初四,他代表孔景容与公司的几个高层一起给公司员工拜年,派红包。 纪父纪母玩个尽兴从小赌场里出来时,不见纪意文,只道自家的娃等得不耐烦,早早加房休息,所以,看完烟花表演后,两老乐滋滋地又享受餐厅送过来的宵夜,觉得人生真是无常,几个月前还被债务压迫得直不起腰,现在,居然能在一艘豪华的邮轮里享受五星级厨师的手艺。 纪意文感觉自已像是做了一场诡异的梦,梦中,一直在拼命攀登一座悬崖,踩上去时,脚底是软棉棉的,以为要掉下去时,发现身子悬在半空,于是,他接着再爬,可那明明能看到崖顶,可怎么爬也到不了顶峰。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正月初一。 看着四周,他就知道自已在医院,他对这个地方太熟悉了。 他没有动,静静躺着。 头疼、四肢疼。 脑子里仿佛被塞了很多画面,很乱、很丑、让人活不下去。 悲愤上涌,他伸出手,一把扯断手背上的针头,然后抱着头开始莫名其妙地开始发出神经质地笑。 他演的席书泠最后的结局也很惨,被人强暴后,从医院的顶楼跳下。 剧情中,在席书泠死前,她也是这样不停地笑,当时他没明白过来,一个人伤心时,不是应该哭么? 卓昊炀听到动静,推门进来,男孩受了惊,马上躲进被窝里,秘尿科主治医生邵鼎升忍不住又数落朋友,“你看你干的是不是人事,把孩子吓成这样。” 卓昊炀听了一晚的训,脸早已成酱色,他哪里知道,他什么也没做,纪意文的反应就这么激烈。 “你真的是号称男女通吃的国民总裁?我看你一点经验也没有吧,想霸王硬上弓,结果肉没吃着,还差点弄出人命!”邵鼎升说完,一溜烟就跑掉。 卓昊炀在病床边坐下,拍了拍床上鼓起的地方,“我们谈谈。” 纪意文用力摇摇头,被窝里,难以制止地颤抖着身子,拼命咬着牙忍着呜咽出声。 “你想一辈子缩在里头?”卓昊炀失笑,还真是个孩子。 卓昊炀等到耐心逐渐散失时,正准备一把掀开被子,却听到耳畔传来很细很压抑的抽泣声,他愣怔了一下,怏怏地收回了手。 时间渐渐流逝,反倒让男人的一丝恻隐之心越发淡了下来。 “既然你愿意闷在里面,那你就好好听我说。”卓昊炀轻咳了一声,语气里并没有多少的内疚,“昨晚的事,我向你道歉,不过,我也没怎么着你了,是不?不过,我现在要告诉你,我看上你了。”纪意文猛地掀开被子,露出半个脑袋,瞪视的眼神流露出难以置信,把他衣服脱光了,还说没怎么着? 随即,一股强烈的恐惧和屈辱涌上心头,他咬着牙不知道怎么表示自已的愤怒,他甚至不敢与这个男人对视,他从来不曾接触过强硬的人,他认识的特权阶级也只有孔劭寰,但孔劭寰向来风度翩翩,待他象弟弟。 他攥着拳头,挣扎了许久,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你走开……”纪意文脑子里很乱,他年纪小,接触的人又少,完全没有面对这种情况的经验,唯一能想起的就是,他真想杀了眼前的男人。 卓昊炀发现自己非常享受这个少年恨恨的声音,那种介于变声期,声带有些软软糯糯,发出的声音象支小羽绒轻轻柔柔地扫着他的心脏,痒却抓不到的感觉,让人心生凌虐。 卓昊炀扬起眉毛,俯身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固定住后,扯过一旁的床单,抹去少年脸上的泪珠,嘴角上翘的弧度更大,“信不信我一只手就能让你乖乖就犯?” 男孩咬着牙不吭声,屈辱让眼泪不停地从眼眶里流出。 卓昊炀看着男孩泪眼婆娑的样子,觉得自已堂堂一个上市公司的总裁,欺负这么一个未年成的孩子,实在有些不厚道。 可这孩子马上要出国,如果不用些手段,等他回来,翅膀硬了,到时候想再折断,太费劲。 “你乖乖听话,我会对你好……”卓昊炀话刚出口便梗住,他居然不经大脑就说出这样的承诺。 纪意文怒目而视,气息起伏,两颊鼓鼓,磨了很久的牙龈,然后孩子气地闭上眼睛,把自已蒙进了被窝。 “你自已好好想想,我明天再来看你。别想逃什么的,我外头有保镖,如果你不听话,我就把你关起来。”卓昊炀轻咧了一下嘴,没笑出声,他也不想把人逼得太历害,况且,今天是正月初一,他得回家给老头拜年。下午,他还要参加电影首映,一早上,他就接到易家宁的夺命连环CALL。 男孩窝在被窝里不吭声,被子随着男孩的气息上下起伏得历害,可见这小家伙有多恨! 卓昊炀忍住上前拍拍的冲动,阔步离开。 病房里静了下来,纪意文感到暂时安全了,可哀伤漫过心田,忍不住闷在被窝里放声大哭。 他不知道明天的路要怎样走,可他潜意识里告诉自已,这事不能让姐姐知道,她已经够烦了,他不能成为她的包袱,不让再让她为家里操心。 那……能不能告诉孔劭寰? 他所认识的人里,也只有他有能力帮他出头。 可这样做,会不会逼孔劭寰与卓昊炀反目? 现在的情况他也知道,媒体对纪宁夜的事重重狙击,卓昊炀控制了三分之二传媒的力量,如果这时候孔劭寰与他反目,肯定是对他的姐姐不利。 男孩咬住手背,心里隐隐猜测,也许卓昊炀也吃定这一点,所以,才这样欺负他! 纪意文越想越悲哀,脑子无数个念头冒起,又被浇灭。 许久后,终于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良久,电话接通。 羽若潼声音无精打彩,“谁这么好,给姐拜早年了。” “若潼姐,我是意文……。”男孩咬着牙,尽量让自已的声音显得很平静,但太过委屈还是让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若潼姐姐,我生病了,正在住院,姐姐……。能不能来看看我。” “啊……”羽若潼一个机伶就醒了过来,“啊,病得厉不厉害,你姐姐呢?” “不能告诉姐姐!”电话中,男孩声音一下放大,咬了一下唇瓣,轻轻问,“若潼姐姐,这事能不能不告诉姐姐,她现在事情很多,我不想让她担心。” “行,姐姐一个小时内到。”羽若潼适巧为了配合新闻媒体有关纪宁夜话题的采访,被龙腾国际的专属飞机接到A市,所以,欣然答应来看他。 谁知道,到病房门口看到门口两个卓昊炀的保镖,女人的直觉让她感到非常不安。 两个保镖也认识她,并没有为难她,直接让她进去。 “若潼姐姐!”纪意文挣扎着,缓缓起身,全身紧绷地靠在床上,脸色僵化得如同死去的人,可周身却散发着一种凌虐后的靡丽凄美。 颈处那掩不住的青紫和牙痕,让她眉眼俱跳,一丝未清晰的恐惧幽灵般地窜进她的大脑,以至,在纪意文再次开口时,她猛然截住:“小文,别说,姐姐明白了……你放心,这事姐会管。” 她真的没有勇气听,哪怕是一个字。 闭了闭眼睛,忍着心头的酸楚,走到一旁的桌边,把保温盒里的饺子盛好,端给了纪意文,哑着声说:“先吃东西,吃完我们再好好说话。” “我吃不下!”纪意文忍住落泪的冲动,“若潼姐,对不起,我实在是没办法才麻烦你。” 羽若潼勉强一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吃饭都不能省,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起来,把这碗饺子吃了,姐姐一定帮你出头!” “若潼姐,谢谢你!” 看着男孩松了一口气,低着头专注地吃着饺子,低垂的羽睫下,是若隐若现的琉璃之辉,羽若潼不觉看呆—— 小时候,她就觉得纪意文漂亮得象插画里的男孩,现在,雌雄难辩,难怪连卓昊炀也……。 是什么时候开始呢? 是不是去年年底时,她搭着卓昊炀的车去影视城,途中遇到纪意文,她热情洋溢地邀请男孩上车,又拉着他一起就餐。 也正是那天,因为卓昊炀的忽略,让她冲动之下,直接撇开二人,独自离开。 后来,她后悔了,回到包厢时,人去楼空,接着,她接到了卓昊炀的分手电话。 那不到一小时,卓昊炀和纪意文单独相处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羽若潼忍着心中的疑问,但她确定,这是卓昊炀个人的问题。 纪意文不敢告诉纪宁夜,显然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她不会坐视不理,可她要怎么管?纪意文根本不知道她和卓昊炀已经分手。 更不知道,她和卓昊炀之间根本不象纪宁夜和孔劭寰之间拥有令人羡慕的爱情。 他还是孩子,他天真的以为,她是卓昊炀的女朋友,就她可以管住卓昊炀。 那边,卓昊炀频频打喷嚏,惹得身边的易家宁测目,“BOSS,你感冒了?” 卓昊炀目不斜视,一脸酱青看着宽屏幕上席书冷被男人强吻的镜头。 易家宁讪讪一笑,用讨好的口吻说:“BOSS,您眼光可真是毒,瞧出这是用替身了?” 卓昊炀一怔,紧绷的肩膀慢慢地松懈了下来。 他还真没瞧出,光看着那男主角的手搂着“席书冷”的腰,他全身的血就蹭蹭蹭地往大脑上飙。 易家宁接着开解自家老板,“小文到底不是正规科班出身,有些镜头是驾驭不了,这个吻戏那天卡了不下五十次,再不换替身,指不定今天首映不了,所以,我们只好帮他找替身,但还好,电脑技术很成功,用替身的痕迹不是很明显,不过,对BOSS这种专业人才显然是不够看的。” “嗯!”卓昊炀鼻腔轻哼,但嘴角微上挑的弧席表示心情不错。 易家宁窥见,不觉为自已一番巧言洋洋得意,“放心,这孩子交给我,磨练它几年,别说是吻戏,就算是床戏他照样也能驾驭。” “易家宁!” 易家宁感到声音有些隐恻恻,一凛:“微臣在!” “再废话,我阉了你!” 易家宁虽没搞清楚他是摸了自家老板的哪片逆鳞,但还是乖乖选择闭嘴,心里暗骂:阴阳怪气,肯定是性生活不谐调—— NO,是纵欲过度,肾虚! 电影演到三分之二,看到“席书泠”自尽的那纵身一跳前的脸部特写境头,琉璃般的眼里挥洒着无尽的哀伤,苍苍茫地看着宽阔的视野,开始发出的一连窜悲鸣的笑。 座席上,心里无端揪紧,待看那青色的影子在空中缓缓坠落,耳畔却是易家宁专业性的跟另一身侧的人说,“小文眼神还不到位,能再空洞点的话,会更好。哎,毕竟是孩子,未经风霜……。” 妈的! 卓昊炀暗咒一声,原本交叠的腿放下,刚好一脚踩在易家宁的脚背上。 “哇”某导演痛叫出声,引得四周正陷入情绪的观众齐齐瞪眼,讪讪一笑,侧首抱怨:“BOSS,你的佛山无影脚升级了!” 卓昊炀压根不鸟他,频频看腕表,他已经坐不住,如果不是自已投资的电影首映,早就撇开众人跑去医院看男孩。 借着剧情稍平淡时,他借着上洗手间之际,打了个电话给邵鼎升,让他派两个护士看住他。接着又派了两个保镖去医院,吩咐他们务必把人看好。 电影结束,卓昊炀没有参加庆祝酒会,在易家宁的怨念声中,直接驱车去医院。 到了住院部,刚走到护士站,就听到一堆的护士嗑瓜子聊天,内容全是在八卦高级病护区,来了一个美少年,象漫画里走出来的……。 卓昊炀轻哼了一声,倒没发作。 病房门口,两个保镖象门神似地左右各站一边,看到自家老板来了,齐齐点头招呼:“卓先生。” 卓昊炀面无表情地推开门,看到男孩蜷缩的身子时,眉宁的拧痕一松,竟轻轻舒缓一叹。 卓昊炀轻轻走到床边,男孩背对着他,看不到脸,但从他均匀的呼吸是判断,可能是睡着了。 卓昊炀倒不忍呼醒他,便轻手轻脚地离开,掩上门,对守在门外的保镖,“他晚饭吃了什么?” 保镖面露难色,“卓先生,纪少爷什么也没吃,我们按您的意思,一定要他吃,结果他吃了几口全吐了,连黄胆都吐出来。后来羽小姐来了,他倒是听羽小姐的话,吃了一碗饺子,可没用,羽小姐刚走没几分钟,纪少爷又吐了。哎,我们只好叫医生,邵医生来了,吩咐护士给他打了营养针和镇静剂。” “羽小姐,羽若潼?”卓昊炀蹙眉,见保镖点头,脸色沉了下来,“她来干什么?”卓昊炀不悦,看了一下腕表,**地问,“羽若潼呆了多久时间?” 保镖听了连名带姓的称呼,晃了一下神,直觉不应放羽若潼进去,忙说:“不久,大约半小时!” “看牢些,无关紧要的人不要放进去。” 保镖连声应是,心里嘀咕:这变得也太快了吧,还不到一个月,羽若潼就成了外人。 卓昊炀看着时间还能来得及,准备再去一趟庆功宴,给易家宁镇镇场,刚走到电梯口,突然想起有什么不对,接着马上回头,走到走廊边,做了个手式示意他们不要出声,而后,放缓脚步走到门边,猛地一推—— 果然,小孩正靠在床上握着手机,和人正在通话,“嗯,我知道了,若潼姐姐你放心……” 门口处,长廊的炽光灯冷冰冰地罩在男人的身上,背着光,男孩看不清他的脸。 “啪”地一声,卓昊炀按下了电灯开关,纪意文打了个冷颤,手脚并用地抱着被子退缩到床角,身子抵上冰冷的墙,双手紧紧抱着手机,好象是在寻一份可怜的安全保护,颤着牙龈看着犹自站在门口,浑身散发着冷咧气息的男人。 卓昊炀眸光暗沉,大步走向床边,操手抢过手机,连看一眼屏幕都不曾,直接冷哼:“羽若潼,你是不是管太多?” 羽若潼用袖口抹去脸上的泪渍,气填在胸口,一字一字从喉咙迸出来:“他是我弟弟,我不许你伤害他。” 卓昊炀“嗤”地一声笑开,按了电话,坐在床边,单手就捞过纪意文,紧紧箍在怀中,“小文,你听着——” 卓昊炀话未说完,纪意文便死命挣扎,急得一口气一时喘不上来,差点背过气,脸色煞白。 “不要命了?老实点。”卓昊炀见状,急忙左右手固住他的两边髋骨,防止他气喘不过来。 纪意文的双手一解脱,马上疯了似地往他身上打,先是一巴掌盖了过去,然后用力扯着他的西服的领子,毫无章法地抓着他的脸。 这是方才羽若潼教他的,拼不过力气,就用嘴巴咬,用指甲抓,而且专门往男人脸上招呼。 卓昊炀何时吃过这样的亏,想到自已连易家宁的面子也不给,心急火燎地赶回来看他,这家伙不但不感激,还背地里串通羽若潼想算计他。 就凭你这个小破孩? 卓昊炀怒气窜气,掐着男孩的腰,劈口就喝,“再乱动,我把你从窗子扔下去。” “你扔,你扔,你尽管扔。”小孩不怕死地呛着声,泪眼婆裟地照旧伸手去扯他的头发。 这也是羽若潼给他打的强心针:你是孔劭寰的准小舅子,卓昊炀决不敢真拿你的命开玩笑,最多挨两下,你要是怕疼变得软弱,那你以后就有吃不完的亏。 卓昊炀无辙,只好将他放在床上,跨身坐在男孩的髋骨上压制住后,单手把把男孩的双手控住,一手捏住他的下巴,“听着——” “不听!”纪意文全身无法动弹,睁着大眼睛,恨恨地瞅着他。 “你年纪还小,在你成年之前,我绝不碰你,但条件是,你得乖乖听话。你要念书学画,我不反对,我可以在A市给你找最好的学校,最好的导师,出国,你是别想。” “凭什么?” 卓昊炀不语,目光沉沉。 纪意文到底年幼,被一个成年人这般盯着,心底发虚,“若潼姐姐知道了,她不会饶过你。” 卓昊炀被小孩幼稚的口气惹笑,“怎么个不饶法?” 纪意文马上说:“她会跟你分手的!” 在漫画的世界里,在十几岁青少年的眼里,被女朋友甩了是一件天大的事。 卓昊炀感觉头有点大,也有些窃喜,现在的孩子见识面太大,一个个未成年,已经会叼着烟揽着未成年少女出入酒店,可纪意文显然不是。 “我跟她已经分手,你拿她威胁我,没用!” 男孩懵了,纠结了半天,突然义正言辞地威胁:“你这是犯罪,我会告你的,你家里人会因为你的行为感到羞耻,到时候,我姐姐和姐夫知道,肯定是不会饶过你。” 卓昊炀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男孩意识到自已的想法在成人眼里很幼稚,抿起了唇,不再看他。 “说实话,这事我没想藏着掖着,所以,我早上离开,把手机留给你,我认为你会求助于纪宁夜,让孔三为你出头。”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很懂得体晾你姐姐的处境,居然找羽若潼来帮你。” “可我告诉你,羽若潼找不到救兵。”卓昊炀顿了一下,“她应该比你还清楚,只有找孔三是最快最有能力干涉的人。” 纪意文终于瞟了他一眼,“是,所以,你最好放了我。” “我们打个赌好不好?”卓昊炀软了声,看着男孩精致如瓷的脸,心里一阵阵奇异的酥麻,极有耐心地诱哄,“你再委屈,你的若潼姐姐也不会这事透露给纪宁夜,既使纪宁夜的事被孔三摆平。” 纪意文还是不吭声,卓昊炀又说:“羽若潼这个女孩子,非常聪明,所以,她不会轻易越位。你的事,她肯定会理,但决不会涉及到我的底线去干预。她心里的算盘敲得很响,她知道,把这事捅到孔三那,就没她什么事。”提出分手,他送她房子,羽若潼始终不收,他就知道,这女孩子显然还没放弃希望,也正是因此,这次让羽若潼接受龙腾的采访,他至始自终不出面,全部公事公办。 卓昊炀虽然猜到了一半,断定羽若潼不会告诉纪宁夜,但他万万没想到,羽若潼采取了另一种极端的手段把她自已强行渗入到卓昊炀的生活中,以至后来近五年,卓昊炀无法痛痛快快地置身事外。 纪意文思想抗争许久后,红着眼说:“我姐姐不会让你欺负我,我要告诉我姐夫。” “你觉得你的姐夫现有空管你?”卓昊炀打开手机新闻,“这是刚刚下午发布的,原本‘纪宁夜,初八见’,没想到网友太热情,光一个晚上顶贴达上百万,所以爆料人提前把消息发出来。” 有半纪宁夜的事,纪意文就是再难受,也忍着将它看完。 新闻里,发贴的人言辞极端恶劣,指了纪宁夜三大罪状,大体内容是,一,称纪宁夜因车祸中断留学回国,先盯上傅氏董事长的弟弟傅伟平,利用傅伟平支付她弟弟高额的医药费,进而骗婚骗房。让傅伟平将自已婚前在A市所购的一户七十多平方的房子拱手相让。骗婚骗房被揭穿后,反咬一口,令傅伟平现任的未婚妻马志红入狱。第二点:纪宁夜冒充艺术学院的学生,混进世景大酒店,当晚在世景大酒店前大堂经理李玉宁的撮合下,终于达成与某财团继承人进行不道德交易。后来,纪宁夜为了洗脱自已,陷害李玉宁,致李玉宁被酒店开除。第三点:纪宁夜成功上位,在公司飞扬跋扈,致不少公司老员工被开除。爆料人还提供一张图片,是纪宁夜深夜从世景大酒店离开的视频截图。 这一次与上次有所不同的是,对方指出的证人有名有姓,其中一个就是傅家的老太太,显然是在证人的授意之下,方敢发出这样的贴。 纪意文不敢看网民的留言,直接把手机塞回卓昊炀的手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要是不死心,我现在就告诉你姐夫,看看他怎么说。”卓昊炀掏出手机,拨打孔劭寰的电话,并按了免提。 “喂?”听筒里传来孔劭寰温润之声,纪意文倒吸一口冷气,停下了挣扎,满眼惊惧地瞪着卓昊炀,用力摇头,示意不要。 “孔三,是我!方便说话?”卓昊炀伸出手,轻轻抚了男孩的侧脸,拇指婆娑,感觉指尖弹QQ的,着实让他喜爱,可男孩惊惧地马上移开脸。 孔劭寰祭祖刚回来不久,闻言,扬手示意除了沈时捷外,其它人全部离开。 “说!”孔劭寰松了松领带,接过沈时捷递上来的咖啡。 “今天的新闻看到了?” 孔劭寰轻“嗯”了一声,他心里极度狂燥,本来以为还有足够的时间处理,谁知道这个人会提前发布消息,更出乎他意料的是,由于孔太暗中插手,让傅家的老太太站出来,跟他对着干。 “有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说说……。”卓昊炀声音缓了下来,带着余音,眼神定定地落在男孩脸上。 纪意文猛地摇头,眼里带着哀恳。 卓昊炀嘴角一挑,掌心又贴上了男孩的脸,见他死命忍着,不曾再避,方漫不经心地说:“送你一个消息,下一轮对方爆料的内容我已经大致知道。”卓昊炀安抚拍拍怀中的人,“纪宁夜在瑞士的艳照,共有八组,是谁提供的,我就不说了。可能对方也有点担心把事情折腾过了,所以,一直没发出来,至于发稿的人,已经换了一个网络黑客,到时候会在全球各个热门成人网站同步发送。” “我知道,李玉宁已经找到,至于新的发稿人,时捷已经找黑客同步跟踪。”孔劭寰指尖轻敲在案桌上的文件,这是沈时捷刚送上来的调查资料,与方才卓昊炀所说差不多。 相片是孔太提供的。 这些要是成功发出去,纪宁夜一辈子也洗不清,孔太这一招真是破釜沉舟,大有不死不休之势。 卓昊炀挑了一下唇,“既然你是到了李玉宁,看来你也知道是肖庆国做的。” 肖庆国是肖雅婷的哥哥,在国内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肖雅婷之所以能坐稳孔家二姨太的位置,与他这个哥哥能耐分不开。 但这样的人物居然会牵扯到网络流言攻击里,实在令他感到意外。 “还是得谢谢你!” “当得你孔三一个谢字,我就再送一个消息给你!”卓昊炀脸上的笑意加深,本来这个筹码他是不准备这节骨眼拿出来,可现在,为了这小东西,只好送人情了。 “肖庆国与乔茹是几十年前的老情人,傅莜然才是她亲闺女。”这个消息还是归功于乔茹曾经是娱乐圈的人,否则,凭着肖庆国做事的谨慎,还真无人知道,他在外面养了私生女。 孔劭寰一怔,很多不明白的事,在几秒内就理清。 为什么康家会控制不住傅康宁的吸毒消息传播,眼睁睁地让傅康宁被乔茹母女踩踏。 很简单,有了肖庆国的支持。 有关纪宁夜的网络攻击,显然都是乔茹和傅莜然在操控,目的是借孔家的手收拾傅康宁。 所以,在卓老的八十寿宴上,傅莜然才会下阴手,目的是让所有人误解,傅康宁一因为被纪宁夜因夺爱之恨,二是因为孔劭寰因为纪宁夜受傅老太太污辱而取消与傅氏的合作,让傅康宁成功接手傅氏受阻,怀恨在心。 一旦孔劭寰上当,肖庆国很快会掀起第三波的舆论,宣扬孔劭寰身为华夏实业的继承人品德低劣,以权谋私,被一个拜金女玩得团团转。 借击帮自家妹妹的儿子,争孔家的继承权。 这可是一石二鸟之计,难怪在国家重权反腐的风口浪尖之时,会冒险跳出来生事。 “昊炀,这个人情我一定会还。” “嗯,我也不会客气。” 通话结束,孔劭寰往后一靠,带着深思看着沈时捷,“现在目标清楚,这场战就好打多了。” “ERIC,肖庆国我来搞定,你专注孔家内部。”沈时捷瞬间热血飙升,近期,为了这事他食不下咽,主要是敌在暗,他所采取的措施有限,现在不同了。 瞄准目标,他沈时捷有的是办法将对方一枪毙命。 孔劭寰正有此意,他相信以沈时捷的能力,会很快搞定肖庆国。 孔劭寰处理好事务,回到卧室已是深夜两点多,纪宁夜正在清理浴缸沉积的泡沫,许是太专注,居然没听到门推开的声音。 “怎么不去休息?这些东西,明天有人清理。”双眼弥上忧色,他从她身后搂住她。 卫生间里是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他翻开她的手掌,果然十指褪成白色。 他扶她起身,牵着她走到浴台前,拧开水龙头,将她的手置于流水下,涂了些洗手液,四只手轻轻揉在一起,泡沫在两人的指缝间溢出。 “我睡不着,找点事做!”她的眼睛蒙了一泓水汪,将头舒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沐浴后,洗了内衣裤,想整理衣柜,却发现里头收拾得井井有条,找了半天事做,看到浴缸旁放了一瓶消毒水,终于觉得给浴缸消消毒挺不错的。 她语气轻描淡写,他却看出她的身体紧绷到极点,身体仿佛只要再加一根稻草,就能把她一下子压垮,可这时候,顾念锦的车祸真相扑朔迷离,他还没有摸透潜在的敌人,不能轻易道出她的真实身份。 “没关系,以后记得要戴手套,这些清洁液多少含有化学物质,伤手。”他帮她洗净后,他顺手拿了条毛巾,拭净。 “劭寰……”她低喃一声,转身搂住他的腰身。 他轻轻拍了几下她的后背,抱着她走到床边,看到床头搁着一把指甲剪,抚了一下她光秃秃的指尖,便举起手,“来,宝贝,帮我修修指甲。” “好!”她接过,一手捏着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剪着,而他,另一只手有意无意地轻拍她的后背,刚开始她还很精神,用锉刀修时边角时,怀中的人开始频频打呵欠,搭着眼皮,到后面索性身子一歪,便盘在他腿上睡着。 孔劭寰还是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直到她的呼吸平缓下来,才松了一口气,抱起她,动了动发麻的双腿,轻轻地掀开被子,将她平放在床中央。 脱掉外套,进浴室飞快了淋了个浴,上床时,刚想关灯,却发现她的肩膀轻微颤动,双眉蹙紧,不停地磨着牙,他紧忙轻拍她的脸颊,唤:“宝贝,醒醒,醒醒。” 她似乎在梦中感受到有人在碰她,自我保护般地蜷缩住身子,连连抽泣,带着哭腔低低哀叫:“我没有,你们不要冤枉我,我不是小三,我没有,意文,我没有,没有的,意文你相信我……。”声音细细碎碎,孔劭寰急忙将她抱在怀里,摇醒她,“宝贝,是梦,别害怕。” 纪宁夜惶然睁开眼,看到是孔劭寰,眨了眨眼,神智清明了一些,垂下睫毛,说:“对不起,搅得你也睡不着觉。” 他这几天,既要祭祖,又要分神应付针对她的网络攻击,她知道他更累! “傻话!”他平躺下来,将她紧紧揽在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宝贝,给我一星期,一星期内,我彻底决解这事。你这几天要是感到累,我送你到卓昊炀的赌船和你父母弟弟呆几天。” “不,我不想离开你!”她眸光里透出一丝的痴恋,“我想每天醒来都能看到你。” “那好,明天最后一天祭祖,你随我一起去。”今天孔太居然带了沈福慧去,他心里很不满,暗里算计,明里还要给纪宁夜下马威。 “这样行么?”纪宁夜并不知道港岛祭祖的规距,但隐隐还是觉得,她毕竟未嫁入孔家,便急急地参与祭祖活动,有些不妥。 “只要不进摆放祖宗灵位的祠堂没人会说闲话,孔家的祖屋风景不错,你闲的时候在那逛逛,累的话就到我休息室,我有时间就去看你,这样时间也打发得比较快。” “还是不要,你已经很忙了,不要再为我分心!”纪宁夜心想跟着他,可也知道,跟了过去,只会添乱。 这两天,她心里实在压抑,就连清静都变得奢侈,老是有人上门拜访,她又不能拒绝,可见了面,就觉自已是只囚在笼子里的猴子,任人观赏。 可连这些都忍受不了的话,那将来面对的恐怕比这还要复杂。 “那乖乖地,别想太多,好好睡,元宵过后我带你回A市。”他倾身关了灯,黑暗中,将她搂在怀里。 午夜,孔劭寰的手机突然响起,怀中的人微微一动,正待醒来时,手机铃声停止。孔劭寰轻啪她的后背,待她呼吸平稳后,方慢慢起身。 电话铃音是阿亚专用,这个时间,阿亚会有电话,肯定调查有重大的进展。 他走到卫生间,打开镜前灯,关上门,回拨了过去。 “孔先生,这时间打电话给您,实在是有急事。” “嗯!” “案子有重大的进展,我从一个知情人那里调查到,纪小姐的车祸记录被人篡改,所有的现场资料、图片,目前查到的全部是伪造,警局当时的存档记录也被删除,我找到了一个世界顶级黑客,潜进瑞士警局后,对删除的记录进行修复,现在,这些资料……。要传给您么?” 阿亚语气中非同寻常的战兢,让孔劭寰的心脏狠狠冲撞着胸腔,里面有一种强烈的预知,真相,要揭开了—— 挂了电话后,很快,手机邮箱显示有邮件进来,他指尖一颤,果断点击—— 一张、一张血淋的的照片从指尖抖过,血淋淋的身体、黑焦的脸。 案情的记录着两辆车追尾过程,纪宁夜和男友的宝马车坠入高架桥,小锦的兰博基尼也随之坠落,两车要桥下再次冲撞,当场爆炸,宝马车内人虽被甩出车外,但重伤昏迷被火活活烧死。 小锦在坠落过程中,也跳出车外,重伤昏死过去。 警察很快来到,案子以正常的程序在办。纪宁夜和她男友俩人烧成了灰,活下的的是小锦,重伤后在重症病房呆了足足一个月。 孔劭寰脑子里象有无数只手在搅着,此刻,他无法思考,甚至无法冷静,他再次回拨电话。 “阿亚,事故后,我在哪?”孔劭寰原本清浅的双瞳,这一刻,几乎能榨出冰来,“就算误认了尸体,就算瑞士的警察再不济,也能查兰博基尼的车主。” “孔先生,很遗憾,当时我查了,您至始自终没有出现在瑞士,代表孔家出来处理事故的是一个老律师,现在已经退休了,移居加拿大。” 孔家派来的人,领走了尸体,在两个月后,在瑞士买了一个坟安葬,墓碑上连名字也没有。 而活下来的那个,伤愈醒后,凭着DNA测试,医生告诉她,她的名字叫纪宁夜。 孔劭寰低喘一声,踉跄几步,退至圆形浴缸前,他茫茫然地坐了下去,双手抱头,拼尽全力去回忆那段岁月,蓦地……他胸口瞬时感到一股摧拉枯朽的拧力,疼痛一瞬间窜起—— 他揪住胸口,伸手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敷面,直至神智渐渐清明,他坐在那……。坐在那……。低低地笑开了! 孔劭寰脸色惨白无一丝血色,他紧紧抿住的双唇控不住地颤粟,重新一张一张地看着现场车祸照片! 残肢、断骸、鲜血……。刷着手机屏幕的手,眉锋越拧越紧,手背上可以清晰地看到爆起的血管。 什么叫天意弄人……。这就是! 他弯下腰,抚住胸口,忍住那里叫嚣的疼痛! 为什么他和小锦会双双失去所有的记忆? 为什么在小锦出车祸后,他自始至终没有出现在瑞士,就这样,让小锦因差阳错地被纪家接走—— 一切的一切,不是他孔太故意为之! 更不是因为反对他和小锦的这场婚姻,孔太宁愿看他伤心至死,也要伪造小锦死亡的现场,消除小锦所有的个人信息。 不是的! 一切一切,是阴差阳错! 这血淋淋的事故现场照片象是一道符咒,向他打开了一个尘封的空间! 一切的一切,从他从苍月穿越到这个时空,着手改变贺锦年前世命运而开始—— 在广平公主顾灵瞳的相助下,他顺利地到达了另一个时空——一个叫中国的地方! 他是在一九八一到达中国,正值中国改革开放之初,他借用孔劭寰的经营模式,在那里花了五年的时间建立自已的商业王国,同时,他倾尽一切力量去寻找她出生的线索。 从顾灵瞳提供的线索和贺锦年曾经在他面前提及过的那些线索中,他仅知贺锦年出生在F市,并在当地的卫生环境极差的医疗诊所出生! 顾灵瞳告诉他,一年后,那个诊所发生了火灾,贺锦年所有的出生资料都毁于一旦,因此,让转世到中国的顾奕琛无法找到她的血液,因此而错过。 这一次,顾城风为了准确找到贺锦年具体的出生地,并防止因为他的穿越,改变了某些原有的轨迹,他在一九八六年初就派出无数的医疗组织,在江南所有的偏远乡、镇、村设立妇幼保护基金,专门为怀孕的农村妇女义务体检、生产、产后母婴体检的一条龙服务。 怀了身孕的妇女前来报名,不仅可以享受一条龙服务,并且所孕下的孩子皆可享受免费接受疫苗接种。 因为特殊的福利吸引了太多的农村妇女,光预产期为一九八七年的就有四十万份,他知道贺锦年是出生于时年的八月初六,为了小心谨慎,他把重点落在了预产期为一九八七那六月到十月出生的女婴,总共有十六万份之多。 经过半年对这十六万的孕妇的再次详细血检,终于从一个女胚胎的体内找到了牵情的气息,排查出来时,孕妇已怀了三个月的身孕。 他组织一个最强的团队,让这些人“机缘巧合”地出现在纪家夫妇的身边。 半年后,在该妇幼保健品公司的促成下,纪母在F市妇幼保健院的专人护理室等待孩子的出生…… 从产妇被推进手术室进行全身麻醉开始,产室里,另一个弃婴已被放在了一个婴儿床上,这个孩子将会成为纪家的女儿。 当血淋淋的婴儿从母腹中抱出时,顾城风几近热泪盈眶从主刀医师的手中接过,听到了她第一声的啼哭—— 那一瞬,百感交集! 他亲手为她清除口腔中的污垢,为她净身,将她的小脚印在出生的证明上,为她穿上新生儿温暖而柔软的小衾衣。 他带着虔诚的吻轻轻落在她的眉间,低呐地告诉她:锦儿,让我为你打造一个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简单人生。 他给她取了一个名字:顾念锦! 他要把这个孩子亲手带大,但他要用这个名字时时提醒他,在另一个时空,有个女孩,为他统领三军,盼他回去! 因为知道贺锦年在这个时空的死亡,皆是由纳兰莉一手造成,为重蹈复辙,他开始计划如何改变小念锦过早离世的命运。 顾城风为防止纳兰莉凭借着小锦身上的牵情气息找到她,在顾念锦满月的第一天,他第一次逆天施术。 因为小锦尚小,顾城风担心法术伤及婴儿脆弱的身体,他断断续续施术,长达一个月后,成功去除小锦体内所有的牵情气息。 小锦的指尖上由此也留下了一颗胭脂痣。 第一次逆天施术后,顾城风法力尽失,他带着小锦来到S市的锦园生活。 因为他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成了不老容颜,为了防止引起别人的疑心,顾城风极少走出锦园,所有的事,都交给职业经理人去管理,他仅仅通过互联网和对方联系,唯独对小锦,他凡事亲力亲为,将她如珍似宝地养在手心上。 同时,为了拿到上古遗族札记,他的生意也开始从医药行业向金融慢慢转移。 为此,他开始在锦园自修金融。 三年后,他再次逆天施术,清除了小锦身上极端路痴举动及异于常人的第六感觉。他知道未来的路上还有许多未知,可他不希望小锦特殊的第六感过早地感应到危险的存在,他更不希望有朝一日,小锦因为强烈的第六感,被外人所关注,而发生一些无法抗力之事。 他只想让她成为一个普通的女孩,平平安安成长! 为防止未来岁月中,小锦与转世的石碑相遇,顾城风开始着手调查石碑的转世。 顾灵瞳曾经施术,让他看到石碑转世后的情况,所以,他很顺利地找到了年幼的路郁也。 在后来的几年,他暗中注意路家的一举一动,掌握了A市路家非法贩卖军火的证据,待机会成熟时,将路家连根拨起。 路郁也的父母在一场飞机失事中离世,年幼的路郁也因此被他外公卓老带走,并将他改名为卓郁也,彻底改变了路郁也的命运轨迹。 当年,因为A市路家与卓家是姻亲,而卓家与S市的符家又是姻亲,所以顾城风的一举一动很快引起了S市符老爷子的注意。 令符老爷子惊奇的是,顾城风与自已十五岁的外孙孔劭寰容貌极为相似。 符老爷子无意树此强敌,所以,对顾城风推倒路家的事保持了沉默。 可没想到,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将顾城风和孔家紧紧相连起来。 就在第二年夏天,符老爷子的外孙孔劭寰从英国放假回来,在S市与一群纨绔子弟飙车时,不幸身亡,符老爷子一是怕自家女伤心,二则是不愿孔家的财产全部落入那肖家母子二人手中,所以,压下了外孙死亡的消息。 他上门请求顾城风暂时代替孔劭寰,给孔太足够的时间备孕,诞下第二个孔家嫡系子嗣。 虽然当时的顾城风年纪已过二十,身高近一米九,而孔劭寰年仅十五岁,只有一米七五高。 可十五六岁的男孩正处发育的突飞猛进阶段,一两个月身高猛长二十公分是很平常的事。 所以,符老爷子认为,只要他认定,就算是符鸣凰这个亲妈,也未必能辩出真假。 顾城风答应,但条件是,当孔太诞下第二个子嗣时,请符老爷子出面,将孔家的寰宇银行卖给他。 交易达成,所以,那一年,十五岁的孔劭寰突然领养了顾念锦,并伪造了顾念锦在孤儿院的记录,两人以收养关系,开始被少部份人所知。 可很快,顾城风发现孔景容的心思并不在孔太身上,他意识到,孔太根本没有机会为孔景容生下第二个儿子,而寰宇银行是孔家的根本,孔景容不可能将寰宇银行出卖。 所以,他开始暗中鲸吞孔家的产业。 在顾念锦十六岁时,他如愿以偿,拿下了孔家近八成的产业。 他派人严密监控A市寰宇银行三百二十七号保险柜的存储情况,便带着小锦到处游玩,对于他来说,这个时代教给孩子的知识,对于小锦来说用处不大,倒不如趁着他还留在这个时空,多陪伴她四处走走,拓展视野。 那时候的他,待小锦如亲生女儿,疼她、宠她,但他更挂念另一个时空的贺锦年。 可他万万没料到,在瑞士采尔马特里小镇上,傅康宁的出现,引来了纳兰莉。 比起顾城风,纳兰莉比他更早来到这时空,她一直在寻找姚迭衣的转世,却一直窥探不到情牵的气息。但天不负有心人,经过多年努力,她终于找到了石碑的转世——卓郁也。 卓郁也从小与傅康宁一起长大,而康卓两家一直有联姻的打算。 纳兰纳一直笃信,姚迭衣和石碑转世后,会续前缘,所以,她由此怀疑傅康宁就是姚迭衣的转世。 她处心积虑地开始报复傅康宁,但傅康宁自幼在康家成长,康家不是普通家庭,在康老的保护下,她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傅康宁。 于是,她悄悄将自已容貌整容成傅莜然的模样,而后,堂而皇之地进入傅家。 在她和乔茹的共同努力下,傅伟年终于将年幼的傅康宁送出国。 她收买傅康宁身边的同学、邻居,诱年幼的傅康宁吸毒,并步步筹划各种不利傅康宁声名的传言,意图瓦解傅卓两家的联姻。 可她没想到,傅康宁在国外突然失踪了,直觉让她感到不安,所以,她查到傅康宁在瑞士采尔马特里小镇后,亲自前往。 在小镇上,她第一次看到顾念锦,知道自已认错了人。 纳兰莉的到来,顾城风马上意识到危险,他带着小锦迅速离开瑞士,并留下心腹,让他们清除顾念锦在瑞士留下的所有个人信息,包括她在瑞士所有的消费记录和出入境记录,以防止纳兰莉找到他们的下落。 也就是这一举,致后来的阿亚拼了全部的人脉和信息,也无法查到顾念锦的个人信息,如果不是当年的傅康宁留下了一张与顾念锦的合照,如果不是当年他与顾念锦去瑞士入境时,机场留下的短暂视频,恐怕这世间,再无顾念锦一丝的影象。 带着顾念锦回到S市,顾城风为了小心谨慎,也开始逐渐消除顾念锦在S市的一些个人信息,从孤儿院的伪造领养手续,到顾念锦小学的学籍户口。 他让顾念锦一步不离地呆在锦园。并不让任何人接触她。 所幸,小锦对这种封闭式的生活并不排斥,她既听话也很乖巧。 在三个月后,顾城风终于如愿地从寰宇银行里拿到了上古遗族札记上册,修习后,开始主动攻击,并设下陷阱引纳兰莉上当,终于成功压制住纳兰莉的灵根和灵脉,让她遗失三世记忆,把自已当成了傅莜然,一心一意地与乔茹联手争夺傅家的财产。 但同时,顾城风三次逆天施术,也遗失了所有关于顾城风的记忆,凭着残缺不全的记忆,他错以为自已就是孔劭寰。 甚至就在去年卓老八十寿辰之际,傅康宁给他发送了顾念锦的照片后,唤醒了他体内沉睡的记忆,那些记忆也仅仅是一部份,仅属于这个时空,孔劭寰的记忆。 失去顾城风记忆的他,以为自已正值风华年少,同时,顾念锦渐渐大长,容颜出众,对一个相伴多年少女,爱上她,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在顾念锦十八岁时,顾城风向她求婚。 忆及此,顾城风再也禁不住地呜咽出声—— 他背叛了贺锦年,他的锦儿,在苍月为他披肝沥胆,为他上阵杀敌的锦儿! 他负了他离前许下的承诺,百日之约……。 顾城风再也无法强制让自已冷静下来。 拿所有他所学的文字也无法诠释他此刻的悲伤,胸臆中沉积的郁气似乎在下一刻不要爆炸, 他打开浴室的房门,甚至连外套也没有穿,带着一脸死气沉沉的寒霜之气离开,门外竟是冬雷震震,滂沱大雨。 真是应景,他心中阴阴地冷笑着。 他毫无目地的在孔园内乱窜着,也不知要去哪,心里的邪火任再冷再冰再猛的雨也浇不灭。身后百米外的保镖如影相随,但没有人靠近一步。 狂风暴雨猛打着园中的花草树木,顶头上闪电象利剑要撕裂天空般地挥舞着,劈开了树影映在他的脸上,神情更加睁狞。 他抬头,看着黑暗地苍穹,突然,狠狠嘶吼出声:“锦儿,锦儿,你在哪,你在哪……” 也不知喊了多少句,直至声嘶厉竭…… 突然,脑子里似乎想到了什么,蓦然转身,朝着保镖扬手。 保镖急忙跑了过去,“孔先生,请吩咐。” 顾城风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直升飞机,“给我钥匙!” 保镖脸色一变,劝道:“孔先生,这天气不适合飞行,况且,航线未申请,恐怕……” 在他们眼里,这时候的孔劭寰根本不适合驾驶飞机,何况,未申请航线,在港岛内还好,万一飞到他国境内,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被当作侵入者受攻击。 顾城风不语,神情却更加凌厉,保镖在掏出钥匙时,突然转身就跑,还边喊边跑,“孔少,对不起,您可以辞退我,但我决不允许您陷入这样的危险。” 其它的保镖马上围了上来,一起劝道:“孔先生,对不起,请您谅解,我们的工作就是保证您的安全。” “走开,全都滚——”他怒喊,他说不出他此时的愿望,他仅仅是想,飞上高空,那里……。离他的锦儿更近! 雨下得更大,雷鸣闪电中,他双足一跪,伏在了地上。 诚然,是三次逆天施术,受三道天谴,让他遗忘了所有关于苍月的记忆。 但,也无法缓解此时他痛恨自已之心。 “锦儿,对不起,我忘了我是顾城风,我把自已丢了,我把自已当成了孔劭寰,在顾念锦十九岁时,我和她在瑞士结婚……新婚之夜,我和她夫妻,由此,也触发了血咒……” 血咒触发,死亡降临,两人却毫无所知…… 原本甜蜜的回忆竟象凌迟之刑一样,一寸寸,一丝丝地掏空他的心,鲜血淋淋,疼得他感觉不到它的跳动…… 清晨,雨停了下来,太阳升起,天空中干净得竟没有一片云彩。 他拖着疲累的步伐,缓缓往回走。 他不能在这时候离开她,把她留在这里,任人嘲笑,让她独自承受网络攻击,她……。是自已一手养大的孩子! 他去书房的浴室,把自已收拾得干干净净,在浴室的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已,直至脸上僵硬的肌肉慢慢松驰,方走出书房,回到寝房。 晨曦透过轻纱,打在床上,那里,空无一人。 顾城风心头一怵,刚想转身出去问佣人,耳畔便传来低低的抽泣之声。 他循声推开浴室的门。 她蜷着身子,把自已缩在浴室的小角落里,手上握着他的手机,哭得全身乱颤……。 “宝贝儿……”他唤了她一声,却说不出余下的话。 自她出生后,他就一直唤她宝贝儿。 她抬头,全身簇簇发抖,看着他,泪眼婆娑,“城风……。城风……。”几近带着痛苦的呻吟,“是你么?是你么?” 顾城风倒抽一口冷气,几步跨过,蹲在地上,难以置信地捧起她的脸,“你……。怎么?” 他养了她十多年,在他拥有顾城风记忆时,他只将她当成姚迭衣的转世,在他的认识里,她不是他心中的贺锦年。 可现在,她居然唤他为……。顾城风? “是六月,他……。”她悲怆地大声恸哭,猛地倾身,狠狠扑进他的怀中,闭了闭眼睛,她无法搜寻最恰当的字眼,如果贺锦年是她的未来,她无法用“恢复记忆”来形容此刻她拥有的……回忆! 半夜醒来,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浴室灯光亮着,走了进去,便发现扔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上一张触目心惊的照片,瞬时,大脑里扑天盖地的全是两人在苍月军营中,顾城风穿越前,俩人离别的缠绵。 他伸出手,缓缓靠近她的脸,指腹被她的泪水浸湿,他将她从冰冷地地砖上扶起,牵着她的手,走出浴室,为她披了件羊绒长睡衣,方哑着声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六月?” “车祸的那一刹那。” 在那一刹那,六月告诉她,顾城风在穿越途中,困在了时空裂缝上,他灵魂脱体助顾城风顺利到达中国,而他由此转世到了纪母的腹中,出生后,成了纪意文。 年幼时,六月没有前世的记忆,直至十六岁,神识恢复。 顾城风微微颔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是,六月感应到血咒的存在,灵魂出窍,找到我,他施术,为我恢复了关于顾城风的记忆。” 言及此,顾城风看着她,平静的表情下心潮翻涌,此刻,他不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是他一手养大女孩顾念锦,还是与他生死相依的贺锦年。 她了然地将掌心移离他的胸口,嘴角漫过一丝苦涩,“我也不知道,我该是顾念锦,还是贺锦年,我脑子里拥有太多太多与苍月有关的回忆,包括大魏的申钥儿……包括重生的贺锦年,包括纳兰莉,包括秦邵臻……甚至包括保镖纪宁夜和路郁也……。” 可她,又不是贺锦年,因为,在她的脑海里,更深刻的是顾城风是如何抚养她长大,给她洗澡,给她穿衣,喂她吃饭……凡事亲力亲为,甚至连修剪指甲这样的小事,从小到大,也是他帮她做。 锦园是数于她和顾城风的世界,那里除了桃花园,还有儿童乐园,水族馆,空气城堡……。顾城风虽然不让她接触外面的世界,可同龄孩子喜欢的,她全都有拥有。 她记得在采尔马特里小镇生活时,他放下手中所有的事,只专注陪她游山玩水。 两人的足迹几乎遍布小镇的每一个角落,后来,还认识了傅康宁。 在S市时,她几乎过着全封闭的生活,但在采尔马特里不同,这里顾城风对她的管束相应宽松很多,而傅康宁是她第一个结交的同龄华人少女,女孩间总有说不完的话。 少女的友谊建立非常快,她们无话不谈。 她感受得到那女孩的无助,她想帮她,可顾城风不允许她插手孔家的家事。 “锦儿,她在……苍月!”顾城风嘴角漫过一丝苦笑,胸臆间那股寒凉的余波仍震得喉咙发颤,看着眼前彷惶无助的顾念锦,却一字安慰也道不出。 手心里传来男人沉重的心跳声,她泪肆意而流,哑声道:“城风,你没有背叛锦儿,就如同申钥儿被秦邵臻吸引,那是因为秦邵臻拥有与顾奕琛相近的魂魄气息,她失了姚族血脉,认错了人……。如同纪宁夜爱上了路郁也,因为他不知道孔劭寰才是顾奕琛的转世,她又认错了人。城风,你失去所有的记忆,成了孔劭寰,可你依旧洁身自好,你在万丈红尘中,你的灵魂深处,还是只爱一个叫贺锦年的女子,我与她同一组魂魄气息,你不过是认错罢了……你别伤心,锦儿她不会怪你,你不曾负过她,你为了她穿越时空,你为了她受了那么多的痛苦,她全知道……。你别伤心,你别伤心,你已经找到了札记,你想要回去的话,我会……。我会一个人好好的,我会照顾六月,我还有爸爸和妈妈,你别担心我,我会很好的。锦儿她需要你,苍月那么乱,昊王失踪,东阁又助纣为虐,锦儿,她需要你……。” 顾城风的心猛地一揪,突然大脑某根神经仿似受了刺激,倏地捉住她的手,“你可以通过人的血脉感受对方的意识?” 她吃了一惊,怔怔看着自已的手,茫茫然地点点头,“是,我刚才好象自然而然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怎么可能,他已用术法抹去顾念锦特殊的第六感觉。 或许,六月可以施术将属于贺锦年的记忆强行灌进顾念锦的大脑中,但绝不可能恢复她的第六感觉,因为这是属于姚族才拥有的灵魂印记,在抹去之后,要唤回,只有上古遗族札记的下册方有记裁。 而上册,被他所收藏,六月尚未修习。 除非—— 除非,六月在一瞬间将贺锦年的记忆灌进顾念锦的大脑时,无意中贯通了顾念锦与贺锦年的灵魂,两人浑成一体。 就如纳兰莉,在不同的空间,在苍月和现代共同存在。 “你是锦儿,天,我的天,锦儿,是你,是六月,我……感谢六月,他竟能……”顾城风心脏不受节制地乱跳,他的声线显得颤抖而语无伦次,“锦儿,你仔细想想,你停留在苍月的记忆在哪?” 这决不是偶尔,很可能在苍月时,发生了什么,锦儿的灵魂来到了这个时空,与他相会。 贺锦年眯了一下眼,马上道:“我收到你从大魏建州寄过来的信,说你已回到苍月大陆,然后……星妃出事,我到了她所居的小夜巷寻找墨龙钥的下落,被傅王叔派来的杀手用蛊伤了,后来……。后来,我昏了过去,就……就……想不起来了……” 顾城风欣喜之色溢于言表:“你在苍月中蛊昏迷时,正适这个时空六月施术,将数于锦儿的记忆灌进你的大脑时刻,许是阴差阳错,你的灵魂就在那时候,穿越时空,到了这里。” 不过是转眼之间,顾城风仿如天堂和地狱走了一遭,此刻,他无比感激六月,把他的小锦唤到他的身边。 如今想起,顾念锦自小被他娇养,人情事故皆不通,可失忆后,被纪家领回,她却独自抗起全家的责任。 在“碰瓷”视频中,她在那辆宝马车冲过来的那一刹那,反应速度之快及应急避险角度的刁钻,根本不是一个普通人所能表现出来。 显然,那时候的她虽然失去一切记忆,可体现出来的种种迹象表明,她是贺锦年。 可同时,不安又降临,他回到了苍月,锦儿却陷入昏迷,来到了这时空,那在苍月的贺锦年会沉睡多久?难道,两人又要天隔一方? “不,你别担心,有灵瞳在苍月,我不会有事,而且,这不是个平行时空,许是我在这过一辈子,回到苍月,不过是贺锦年睡了一觉就醒的事。”贺锦年反握住他的手,如同在苍月皇宫的四年相伴岁月,她小小年纪却总是端出一派大人模样,担心他吃不好,担心他睡不好,又担心他心思多,小嘴开始噼呖叭啦,“顾风,别想太多,反正我们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在这里好好过日子,好好照顾六月,他替我顶下了血咒,恐怕要走霉运了,我们不能抛下他是不是?” 看到她眼底的青黑,顾城风心头不忍,他扶她躺下,自已到浴室里拧了条毛巾,给她净脸后,躺到了她的身边,“好,再睡一会,我带你回A市。” “你也睡,我看你这几天很累。”贺锦年拉着他一起躺下,此时,对于之前网络攻击、孔太排斥,全成了泡沫渣,估计这会,孔太要是指着她鼻子骂,她肯定挽着顾城风的手臂,回敬,“老太太,他喜欢,老子乐意,我们渣男贱女喜欢凑一对,你有意见?” 可脑子里还是乱乱的,全是复舒的记忆,她闭着眼,可怎么也无法平静入眼,茫茫然地想着,突然问:“我记得车祸那天,我逛街逛得好好的,你突然打电话,声音很急,可又不告诉我发生什么事,现在能告诉我么?” “当时我在S市开会,突然大脑里闯入一些信息,我看到很多画面,我马上中断会议,到了休息室,我静下心,慢慢感受,记忆突然就恢复。六月反复用意念告诉我,血咒早已启动,我有上古遗族术法护身,血咒难侵……。”话至此,他捧了她的脸,微微咽咽,“他说,一切将应验你身上,留给我的时间并不多。” 可当时,顾念锦远在千里之外的瑞士,他只好打电话给顾念锦,让她回家,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外出。 “我接到你的电话,你说,马上离开,一不准坐电梯,只能走安全通道,二不准开车,只坐电车回小镇,你们马上通知保镖来接应我。”尽管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她从不违背他的意愿。 “刚走了一楼,我突然发现,我把包包丢在了试衣间内,我重回到商场,却发现一个女孩子拿着我的包包跑了。我到了停车场才追上她,可那女孩始终不肯将包给我,反而上了她男友车。” 那个女孩,也就是纪家养大的孩子,一时的贪念,误了卿卿之命! 她驱车追逐,因为包里有孔劭寰送给她的结婚钻戒,当时试衣时,服务员曾提醒她别让戒指勾坏了衣服上的刺绣,所以,她当场脱下来,放到了包里。 两辆豪车在高架桥发生意外,纪宁夜的车先坠落,她的车紧随其后。 “六月在感应到你即将发生危险的时,他用意念告诉我,此时除了让他去挡血咒外,没有第二条路,可因为你在地球的另一边,距离太过遥远,他需要我一同施术助他一臂之力。” 六月是姚族圣子,与姚迭衣一脉相承,刚出生时,姚迭衣以自已的血喂养他,所以,两人的血脉相融,在车祸发生时,六月施术,为她承下所有的血咒伤害。 同时,他将贺锦年的记忆在瞬间植入她大脑中,告诉她,她是贺锦年,孔劭寰是顾城风,让她清醒后,去寻找顾城风。 因为当时的六月知道,顾城风再次施术,已不单单是天谴遗忘记忆那么简单,而是,他将将承受严重的反噬,记忆会在一段时间内完全消失,不仅会把贺锦年遗忘,连同顾念锦的记忆,也无法保留。 贺锦年缓缓举起手,看着指尖的胭脂痣,“六月还告诉我,如果我们错过,这一颗胭脂痣会续起你我之间的缘份,所以……。在世景那晚,你……。” 知道在她背后算计的人是李玉宁后,她开始慢慢回忆起世景酒店那晚的遭遇,越想越觉得这个人很可能是孔劭寰。 虽然她无法理解孔劭寰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但心底却笃信,这个男人值得她去信任、去托付! 现在,答案揭开了。 “六月是姚族圣子,他必定是在车祸的最后一瞬间看到未来将发生的事,为了防止我们就此阴差阳错,所以,他应该在你的指尖下了一道符咒。” “我现在,好想我弟弟。” “等九点再打电话。” “好吧!”贺锦年强迫自已闭上眼,想好好养养神,可脑子里太多太多东西,根本无法静心,睁开眼,见他正痴痴凝望着自已,脸上一热,又问:“城风,你后来如何了?反噬,是不是很痛苦?” “就那样吧,什么也不记得!”那时的他,心象是缺了一块似地,每天浑浑噩噩,将自已封闭在没有任何光线的房间里,失眠,盗梦,畏光,体重直线下降,被心理医生诊断为创伤性的忧郁症。 孔太以为他是顾念锦的死对他打击过大,决定让心理医生给他催眠,让他彻底忘记伤痛。同时,为了他将来永无机会想起顾念锦,她派人到瑞士伪造了那场车祸的现场。 目的是希望,他儿子有生之年,既使想起顾念锦,也没有机会看到那惨绝人寰的现场照片。她担心再刺激到孔劭寰。 而顾念锦伤愈后,也忘了一切,回到纪家后,以纪宁夜的身份与六月重逢。 六月,因为独自承受了血咒,他不仅在遗失这一段记忆,还噩运临身,得了尿毒症。 顾城风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抚着她的长发,她脸颊紧贴于他的胸前,双手环抱着她,聆听他有力的心跳之声,谁也舍不得放手。 第二天临晨,顾城风与贺锦年早早起身,用完早餐后,她心中挂念六月,可六月的手机却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顾城风打电话联系到游轮,方知纪意文在大年三十那晚随卓昊炀一起离船,倒是纪父纪母这几天在邮轮上玩得很开心。 贺锦年觉得顾城风神色有些不对,刚想伸手摸向他的心口,顾城风担心贺锦年察查到什么,一指轻戳她的眉心,“锦儿,别顽皮。来,去楼上收拾衣物,我带你离开这里。” 纪意文不在船上,反倒随卓昊炀离船,这决不是纪意文的意愿。 他出国在既,肯定有时间便会陪伴父母左右,如何会在正月初一扔下父母,随卓昊炀出游? 再联想到卓昊炀之前突然出现在F市大酒店,而纪意文那天正好在那试镜,随后,网络攻击,卓昊炀反应如此神速,从茉园接了纪意文,陪他去F市接纪家父母。 后来,还主动告诉他肖庆国和乔茹的关系。 刚开始,他还以为卓昊炀在帮他解决燃眉之急,显然,他估测有错。 卓昊炀是对纪意文心怀不轨。 顾城风之所以不让贺锦年知道,怕她担心,关心则乱,而卓昊炀又是个聪明绝顶之人,稍有蛛丝蚂迹,恐怕会直接带着纪意文从他们视线消失。 顾城风和顾念锦刚到机场,孔太的电话追来,“ERIC,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居然带要带着这女人离开港岛,连祭祖都不参加,你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顾城风沉默以对。 当年,他与符老约定代替孔劭寰,在他拥有顾城风的记忆时尚好,对孔太的诸多要求皆置之不理,可记忆遗失后,他爱上了顾念锦,那两年,小锦暗中受了孔太多少委屈,从孔太如今咄咄逼人中,可窥一二。 他放在心尖上人,容不得任何人怠慢。 何况,他不欠孔家任何东西,更不惧孔太或是符家对他展开报复。 如今的孔家已是个空壳子,孔太手上打理的大多产业,其实是在顾城风的名下,这份密秘合约,孔景容手上有一份,另一份就放在锦园的秘室中。 因此,孔景容这些年几乎不管理华夏实业,只专注自已的事。 活得不明白的,只有孔太一人而已。 “ERIC,你什么意思,你疯了?” “我建议您打个电话给您的父亲,他会给您答案。”顾城风挂了电话后,当即拨出一个号码。 “昊炀,你安排一下,今晚,我作为特别佳宾,接受龙腾独现场直播采访,” “你不知道我的电影刚上影院?易家宁不念紧箍咒才怪。”尽管卓昊炀嘴里抱怨,但脸上的喜悦还是挂不住的,“今晚九点黄金档,我会让他们腾出来,你最好马上准备。” 孔家从不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对于这个神秘的家族,神秘的继承人,外面多少人想了解。 而且,孔劭寰已经无意三次出现镁光下,“国民情人”的身份早已引起网民的关注,加上这一次纪宁夜的不良诽闻的传播,更烘托出了网民对这个所谓“世家公子”身份的好奇。 这时候,孔劭寰接受他们的采访,无疑会盖住易家宁电影的光芒。 可易家宁还会继续拍出作品,但孔劭寰决不可能第二次上屏幕,敦轻敦重,他自然拎得清。 当晚,A市电视台黄金档《名人之约》采访了易家宁及剧组原帮人马,虽然名导和国际大明星坐镇,收视还是比平常还略低些,主要是今日是春节,好多电视台重播昨天晚上的春晚优秀节目。 当主持人突然宣布,今晚邀请了特别的佳宾,港岛华夏实业的三公子,寰宇的董事长孔劭寰先生时,全场响起了热烈掌声。 在掌声中,一身黑西装白衬衫,打扮得严肃得体的顾城风步出,在主持人的迎领下,坐在了枣红色的单人沙发上。 “搞什么,分明在砸老子的场呀。”易家宁几乎把槽牙磨平,马上打了电话给自家BOSS,却很快传来对方的忙音。 易家宁气得不行,首映后,他们正紧锣密鼓地加大宣传,电影院的排档也上了,这时候孔太子居然来抢镜头,让他的节目成了陪衬? 易家宁出了演播室,但也抑不住好奇,跑到技术部去看数据,一看,前后收视数据的对比,脸马上绿了,更过份的是,这孔劭寰一出镜头,收视在蹭蹭蹭地飙升。 而他们整个剧组,又唱又跳,还象小丑一样被主持人恶搞,结果收视率却象蜗牛背着重重的壳一步一步往上爬。 天杀的! 演播室里,女主持人以动人嗓音问好,“孔先生,很高兴今晚能邀请您来我们的节目,欢迎!” 顾城风略略欠身,声音有几分冷调:“你好,我今天来这里,是想借此机会向大家宣布几件事出。” 主持人对顾城风如此直接的开场白有些意外,旋即一笑,“孔先生,您真是直爽之人。” 顾城风眉目舒展,十足的绅士,“第一件事,我将不参与孔家任何对外商业或家族内部活动。” 话中之意,就是宣布他与孔家脱离关系? 这个重磅震得连电视机前的卓昊炀也跳了起来,马上打电话给直播室,“怎么回事,开国际玩笑?” 导播直接愣了。 主持人一怔,专业令她马上笑着追问,“看来三少是不爱江山,爱美人。纪小姐真是个有福气的人,孔先生,您能对我们谈谈纪小姐么?” 顾城风侧首,眸光似乎象穿透镜头,对着一个人深情告白:“她是我生命中的一切,是我一生追寻所在。这一生、这一世,或来生、或来世,无论她是否美丽、是否健康、她永远是我一生唯一的爱!” 直播室里哗然一声,掌声渐起,而后,越来越激烈,连同女主持人的脸亦飘上了几朵红云,不自然地挑了一下发际,轻调了一下语调,“孔先生,您方才是在向纪小姐告白么?我想,纪小姐如果此时在电视机前,她一定会热泪盈眶!” 顾城风笑笑不语! “孔先生,我个人很佩服您对爱情的执着,不过,也想替观众问一下,您这番言论,是否代表,你从此放弃对华夏集团的继承?” 电视机前,顾城风对全场的轻描淡写一句,“我个人目前已掌握华夏集团百分之六十的股份,所以,在此之前,华夏和政府所签定的享受私人信息特殊保护政策,依然生效。” 这个重棒比起之前的爱情宣言更加令观众坐不住。 什么情况,孔太子居然默不声响地拿下江山,所以,不存在要美人,不要江山的选择。 而是——拱手江山赠美人? 那……。于孔家而言,简直算是大逆不道了。恐怕,这孔三太子疯了吧,即便是收购了他老子的产业,也没必要当着公众道出。 这可是要背骂名的! 主持人半张着嘴“啊”了一声后,用力扯了一下嘴角,终于恢复正常,笑着问:“孔先生,您是孔家的继承人,为什么要宣布与孔家脱离关系,进而又收购了华夏实业,请问,这些与之前的流言是不有关?” 顾城风这次选择不回答,接着宣布:“我将在这个月内与女友完成婚礼,从今天开始,她所有的新闻将由华夏集团统一发布。” 顾城风对公众宣称与女友将举行婚礼,这就意味着,他将女友公然纳入他的保护伞内。 这一先发制人的举动果断截住了网络对纪宁夜铺盖地的报道。 另一边,孔园的年轻一辈,全挤在一个大厅里,玩牌的玩牌,打电玩的打电玩,不知谁接了个电话,马上打开大厅的电视,正好听到孔劭寰宣布与孔家脱离关系…… 所有的人都停下手中的事,难以置信地盯着电视屏幕,以为是幻听,而后,齐齐看向沈福慧。 孔家祭祖,纪宁夜没有出席,孔太却将沈福慧带在身边,现在孔劭寰居然为了纪宁夜与孔家脱离关系。 “啪”地一声,沈福慧手中的咖啡杯落了地,深色的液体溅了一地。 耳畔里轰鸣不绝是孔劭寰宣布的那一句话:下个月,我将迎娶我的女友。 为什么会这样? 连着几天,新闻里报道的全是纪宁夜的丑闻,这样的女人他为什么还要娶? 四周同情的眼光,让她全身如被针扎地难受。 沈福慧不知道自已是怎么冲回自已的卧室,呆呆地站在洗手间的镜前,看着镜中穿着一身大红传统礼服的自已,脸上的震惊和伤痛未褪。 脑子也依旧是一片混乱,想冷静,却始终静不下来。 事情怎么会进展得如此之快。 为什么,她从小到大,一直严格要求自已,想让自已成为最优秀的女孩,然后,站在他的身边。 可为什么,以前他的眼里只有小锦,为了小锦,不惜和孔太反目。 小锦车祸死后,又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纪宁夜,一个连给她提鞋都不配的贱女人。 沈福慧痛苦地抱住头,泪流满面,愤怒之下,突然一把扫去摆在琉璃台上的洗浴品,瓶瓶罐罐碎了一地,各种液体流出,地上狼藉不堪,“为什么,你为了小锦的死,差点逼死自已,是我,是我救了你,我陪了你三个月,每天给你做心理疏导,让你忘记过去,重新做人。可你……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你居然要娶一个婊子,孔劭寰,你太过份了,太过份了……” 同一时间,孔太的私人助理苔丝敲响了符鸣凰的卧室。 “孔太,是二小姐的电话。”苔丝把手机递给了孔太。 “鸣鸾,什么事?”孔太声音倦倦,没什么精神。 “大姐,你倒睡得香,你知道外面都翻了天。” 符鸣凰双眼红肿,缓了许久的气,才平静地说:“二妹,算了,儿子大了,由他去吧!” 她能怎么样呢?今天早上,她马上打电话给父亲,可符老还是那句话。“阿凰,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由着孩子。” 可她焉能忍得下这口气,一个不入流的女孩,成为华夏实业继承人的妻子,当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所以,今日祭祖刚结束,他不顾众人异样的眼神,拦下了孔景容的坐驾。 孔家四代人聚于此,孔景容终于给了她一点脸面,步下车,与她走到路边的长荫下。 她也不想浪费口舌,直接告诉孔景容,“纪宁夜不能入孔家的门,我调查过了,这女孩在国内三次为男人打胎,出国后,私生活更是乱得一塌糊涂,加上车祸后遗症,她不会为孔家留下后代。” 孔景容冷漠一笑,“儿孙自有儿孙福。” 孔太第二次听到这句话,气得再也顾不得修养,直接横指坐在孔景容车内的肖雅婷,“孔景容,你能担保这次肖雅婷代孕的是一个健康的儿子?” 孔太这么多年能忍肖雅婷母子,就是因为她比谁都清楚,肖雅婷对孔景容而言不过是一具安全生产的机器,在她的腹中,孕育的是康舒华和孔景容的种。 提到此,孔景容眼底抹过怒色,“如果当年不是你动了手脚,念舒现在已经可以上学了。”他不在乎男女,原本冻卵受精成功就极为不易,只要能诞下他和康舒华的孩子,让他们俩的后代继承他所有的一切,他死了,也眠目。 可没想到,符鸣凰这个女人如此心狠,连一个孩子也不放过。 “我说了几百次你为什么不信,我没有对这孩子做过任何事,你要防的是肖雅婷,她比我更恨康舒华。”孔太脸色苍白,对孔景容的无情心灰意冷,更不愿道出,其实傅康宁就是康舒华和孔景容的女儿。 “符鸣凰,我为什么要信你?” “好,好,好,你不信我,那你就等着再生一个残疾的种,呵呵,这也算是康舒华的报应,抢人家老公,结果全报应在……。”话未说完,孔景容一巴掌就摔在她的脸上,惊得孔太半张着嘴,久久合不上。 可接着,更令她震惊的话……。来了! “如果真有业报,第一个受恶报的就是你,如果不是你罔顾人命,劭寰也不会死于意外,如果不是你符家太精于算计,引狼入室,孔家的家业也不会留落在外人之手。” 所幸,当初他留了一大笔财产给康念舒存在了瑞士银行,即使没了孔家的产业,他和康舒华的孩子,皆能一生无忧。 符鸣凰怔怔站在原地,待她清醒时,孔景容的车子早已绝尘而去。 她反复琢磨孔景容的话……。及,今晨孔劭寰留给他一句:“我建议您还是问问您的父亲!” 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后,再次拨通符老爷子的电话—— 当真相揭开,她觉得天底间一片灰蒙蒙,她不知道自已是如何回到孔园,也不知道自已是如何面色不变地与所有人打招呼。 只是到了独处之时,眼泪再也控不住地流下,夜里,她甚至可以感觉到康舒华的阴灵就在身侧,看着她,似乎在嘲笑: 符鸣凰,当年你设计让孔景容误会我和傅伟年,让我们分开。 后来我们好不容易重逢,误会解开,你又和肖雅婷唱双簧让我离开他,现在,报应来了—— 当年,孔景容虽是孔家的嫡子,但对金融并不感兴趣,大学时,先择了医学专业,成为已故医学泰斗肖仲庚的学生,他的女儿就是肖雅婷,也在南大学医。 康舒华是A市著名心血管专家康老的女儿,才华出众,在南大颇有名气。 后来孔景容和康舒华相爱,是符鸣凰向孔家老太太献策,让他们二人分道扬镖,随后,孔景容答应了孔家与符家联姻。 随着儿子孔劭寰的出生,她以为这段婚姻终于稳固。 谁知道,在一次国际医学交流会上,孔景容与康舒华再次相遇,两人误会解开。 孔景容回港后,和她提出离婚,她一气之下,带着儿子远走英国,由此认识了肖雅婷。 她很快知道肖雅婷一直暗恋孔景容,所以,她利用肖雅婷,让康舒华误会了孔景容一边忽忧她要与妻子离婚,另一边却与肖雅嫁偷情,心灰意冷之下,闪电般地嫁给了傅伟年。 康舒华临死之前,曾委托人找过孔景容,想让他知道,她为孔景容生了一个女儿傅康宁,这消息被她截下……。 名人之约节目结束,卓昊炀从电视台驱车回医院。 纪意文身体恢复并不好,除了身体上外,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创伤。 连日虽然不反抗,但不言不语,不吃不喝也够卓昊炀伤神。 这些天,他几乎把医院当成了家,一有时间就却陪伴他。 卓昊炀没想到的是,到了医院病房,纪意文已不在,等待他的全是被绑了手脚的保镖,他马上掏出电话,打给顾城风,“孔三,事情不是这样做。” 真是太阴了,居然声东击西。 “昊炀,除非意文愿意,否则谁也别想强迫他!” “孔三,我们认识多年,这事,你看在兄弟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放心,我会给意文一个交待。” “昊炀,他是我家人,这事,没商量。何况,我没追究你软禁他,已算是念在多年相识的份上。”顾城风说完便挂了电话。 顾城风三分钟的镜头,刷新了当晚的收视率,同步的网络视频,留言达几百万条,刷新了网站的记录。 但令卓昊炀和易家宁都没想到的是,易家宁当日首映的电影人气丝毫未受影响,只因为……席书泠! 纪意文一夜爆红,各个热门网站、贴吧、热门微博除了关于孔劭寰的话题外,几乎被“席书泠”的照片,易家宁第二天马上以席书泠的扮演者“忆文”的名字,建立微博,刚认证完,粉丝就涨了百万,吓得易家宁手都抖了起来,把链接发给卓昊炀后,不到一分钟就接到卓昊炀的电话,兴奋得易家宁仰头嘶吼,“BOSS,小意文要火了,您一定想办法把他签下。” 卓昊炀一夜无眠,一张脸冷得快榨出冰来,“易家宁,你最好马上处理掉微博,我不想意文任何信息传上网络。” 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孔三在媒体面前宁愿与孔家断决关系,宁愿背着不孝的骂名,买下整个华夏实业,也要如此维护纪宁夜! 也体会到了一句话:这世界上,总有一个人的眉头,连着你的心脏! 爱——是一种超越意识的东西! 它让人无从选择,亦,无法选择! 可于他,这份爱来得太快、太猛,让他甚至没有发觉到自已的沉沦,一个巨浪就咂了过来—— 半年后,瑞士采尔马特里镇。 “BOSS,你不能这样对我!”沈时捷在电话里吼着,只差拍着胸膛抗议,“我不做捞什子的CEO,一年五千万我也不干,我还是喜欢做您的总秘,只要您回来,我给您打杂也行。” “那行,年度分红时,我一定记得给你减个零。”顾城风淡淡一笑,挂了电话。 此时,他已移居此处三个月。在两个月前,肖庆国因为受贿被纪委双规,他和乔茹的关系也相应暴光,傅伟年当既对年幼的女儿和儿子做了DNA测试,结果,一个都不是他的。 乔茹被傅伟年赶出傅家,而她嫁给傅伟年前,几所私人财产因涉嫌违法所得,被国家冻结,因生活所逼,只好再次下海,参演了三级片的一个被人施暴的小角色。 至于纳兰莉,顾城风令人将她卖到泰国红灯区,并留了两个保镖盯住她,不让她逃离红灯区半步。 纳兰莉拥有姚族一半的血脉,她迟早会恢复神识,最好的办法,就是她打入贱籍,让她永远翻身的机会。 顾城风助傅康宁提前接管傅氏药业。对于这个女孩,顾城风心有愧疚,因为她代顾念锦承下了纳兰莉所有的报复,一个出身名门的女孩,却自幼承受灾难,落到谁的身上,都不见得有好下场。 可这个女孩自强不息,凭着智慧摆脱乔氏母女及肖庆国的算计,活得如此精彩。 傅康宁果然不负众望,出手不凡,上任不到三天,就开始雇用国际职业会计师盘点这些年傅氏流失的财产,他相信,不到半年,傅家的几个兄弟,就得乖乖把这十多年吃到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 顾城风推开门,站在二楼的阳台上。 眼前,深蕴在阿尔卑斯山上晶莹纯洁的白色火绒草将整座的后山点辍成一片雪白,山脚下,是成片成片的绿荫地,那里已改建成中国传统的楼台亭榭。 此刻,亭台下,贺锦年与纪意文坐在木质扶椅上悠闲地晒着太阳,似是感受到他的目光,贺锦年转过了半个身,扬起笑脸,而后,双掌围成圈,放在嘴边,大喊,“对面的哥哥看过来,看过来,这里有美女帅哥任你采。” 纪意文“噗嗤”一声,笑倒在姐姐怀里,贺锦年顺势将一颗车厘子塞进了纪意文的嘴里。 顾城风展颜一笑,回以扬手。 移居中此后,纪意文的身体恢复很快。顾城风不知道少年受了血咒后,神识何时会恢复,不过不用紧,只要他在这时空一天,他就会照顾他,直到他醒后,他将上古遗族札记上册给他修习,届时,不要说一个卓昊炀,就是十个卓昊炀,也拿他无可耐何。 为了让他的精神也早日恢复,顾城风目前禁止卓昊炀的一切探访。 半月前,从S市传来消息,羽若潼在卓老的授意下,通过人工授精,怀上了卓昊炀的孩子,还是双胎胞。 卓老将羽若潼接到卓家,待她如卓家儿媳。 顾城风以为此事就此告一段落,谁知道,卓昊炀反更加疯狂,从尼泊尔请了雇佣军想从他手上抢人。 好在贺锦年的第六感发挥了作用,早早就把自家弟弟转移,不但让卓昊炀扑了个空,还亲自动手暴打了卓昊炀一顿,录下了视频,事后得意洋洋地给纪意文欣赏。 如今,阳光下,少年脸上的阴霾已散。 ------题外话------ 亲们,篡后终于要说一声再见。 新文《天赐良媛》已开坑了,有读者形容篡后是鞭子,良媛是糖,想疗伤的,可以去看看月的新文,文风不变,只是走爽文的路线。情节依旧独创。 还有,月的好基友:青青的悠然的新文《绣色可餐》已经开坑,她年底填,亲们相信悠然的坑品和作品质量,悠然出品,必属精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