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入瓮来》 正文 2.囚笼鸟 夜幕降临为整个大地披上一层巨大的黑氅,只有未央宫拒绝了这件黑色的大衣。 五步一盏十步一灯。烛火轻盈地跃上琉璃瓦,又沿着屋脊到了屋檐,照得未央宫的华光艳艳。灯火通明的未央宫里,李君霖能闻到,灯架被烛火烤热后而散发着的阵阵松木味。 “殿下咱们还得快点。”忽然在前面提灯引路的中常侍曲行江突然转过身来催促李君霖。 曲行江佝偻着身子,李君霖并不能看见他的脸,但是不用看,也知道这个曾经在后宫乃至前朝搅弄风云的曲公公此时定是面色如土。 “嗯。”李君霖只是简单的发出了一个音节,然后那双绣着四爪金龙的鞋便快速移动了起来。 今夜天色很好,月明星稀。可是这样的月色对于未央宫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当意气风发的帝王走向暮气沉沉时,未央宫也将重新粉墨一遍。 檐角上悬挂的祈福铃发出“叮叮”的轻叹,李君霖已经走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温室殿。 守在殿门口的小黄门与侍卫准备行礼却被曲行江挥手遣退。而一旁一个机灵点的小黄门已经趁着众人退下的空档,轻手轻脚地推来了殿门,躬着腰在一旁等候。 曲行江暼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对着李君霖说了一句,“殿下请。” 李君霖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深吸了口气,才慢慢走进了殿内。 门一开时,便有一股子药味扑面而来,接着是掩盖药味的龙涎香。可是随着脚步的移动,越靠近主室,那股药味就越发的浓烈,直到厚重的龙涎香也无法遮掩半分。 “儿臣见过父皇,父皇长乐未央。”李君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行了个全礼。 而被李君霖跪拜的人,这座未央宫的主人,帝国的掌权者,旭帝李柏琮正躺在龙床之上奄奄一息,艰难地抬起一只手,示意李君霖免礼。 “霖儿过来”他的声音像从喉缝中挤出来似得,低哑又刺耳。 李君霖起身,走进李柏琮,他忽然看见,旭帝靠近床内的那只手正紧紧地握住他母后生前的最爱的一只红玉簪。 李君霖坐在曲行江早早准备好放c在床边的胡凳上,伸出手握住了旭帝悬空的手。 十四岁少年的手并没有显的很有力,而李君霖这在灯下透着白玉色光的手更是显得有些稚气。可是在当这只手被旭帝握住的时候,他感觉到的却是生机与希望。 “霖儿,父皇很快就要见到你的母后了。”旭帝抬头看着李君霖那双同元德皇后辛榕一模一样的眼睛,缓缓地说道,“你母后生前,朕事事都如她所愿,唯有祁王一事,朕念及骨肉亲情并未狠心。可如今看来,朕实在是错的离谱,现在养虎为患,为时已晚。朕已经没有办法在力挽狂澜,如今只有你能才担起这样的担子咳咳咳霖儿虽然如今祁王看似势大,但朝堂之上还是有忠心的大臣,你定要慎思慎行。父皇与你母后这二十年的心血不能毁于一旦” 旭帝的神志有些不清,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话,旭帝有些累了,他怕来不及。 “曲行江。” “奴才在。” 曲行江在一旁候着,一听到旭帝喊他,便捧着一只乌黑的盒子走了上来。 李君霖快速的暼了那扣着金锁的盒子,心跳突然的快了起来,他知道那盒子里有什么,也知道一旦那个盒子被他打开,他将会被扣上华丽的金锁,囚鸟于笼。 “霖儿,朕的天下就交给你了。切莫让朕和你的母后失望。”看着曲行江将那只盛载着帝国命运的盒子交给李君霖的时候,旭帝突然心里一松,被他承担了二十多的担子终于有人替他卸了下去,而这个人身体内流淌着他与榕儿的血。 李柏琮不知道,他的父皇将帝国交给他时,心中是怎样想的。但现在他看着这肖似其母的少年时,他的心情竟然是十分放松的,像是压在心口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如今他就要了无牵挂地去见他最心爱的女人了。 “退下吧。朕要收拾妥帖去见榕儿了。” “儿臣定谨记父皇的教导,儿臣告退。” 李君霖紧紧握了握李柏琮的手,行了礼后,便退了下去。这次,不再是曲行江给他带路,因为此时他还需要陪伴在那个给过他荣耀与辉煌的男人身边。 走到殿门口的时候,李君霖隐约听到,李柏琮说,将那支红玉凤簪函封好,他要带走给他的榕儿做惊喜。李君霖垂着眸子看着自己手中盒子,为屋内那个男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或许,这个情根深种的帝王从来都不知道,他愿意用尽整个江山来宠爱的女人,最爱的从来不是什么红玉簪,而他手中这只盒子里的东西。 “殿下请。”之前为李君霖和曲行江开门的那个小黄门此时已经提好了灯笼站在门口侯着他。 “走。” 一场疾风骤雨即将到来,即使没有机会登上祁王的快船,但搭上太子的木舟也总比毫无庇护c时时刻刻担心自己被风浪吞噬要好的多。 李君霖捧着盒子快步急行,不到一刻钟便回到了自己的寝殿承明殿。 殿内主事,素问姑姑正领着大宫女灵枢正在殿门口提着宫灯等待他。 微黄的灯光照着熟悉的面孔,李君霖莫名觉得心安了起来。 “殿下长乐无极。”素问与灵枢齐齐行礼,向李君霖问安。 “免礼。” “殿下”灵枢毕竟比素问要年轻,看着李君霖有些惨白的脸便忍不住要说话。 “夜里湿气重,还不快给殿下再加件长衫。”素问用手轻轻推了推灵枢。灵枢暼了一眼侍在李君霖身侧的小黄门后,便快步走到李君霖的身侧将手中拿着的披风给他围上。 初秋的夜晚凉意已生,李君霖被曲行江带去的时候走的急,只穿了一身薄衫,现在披上一件披风也觉得瞬间身子暖了些。 李君霖一手包着黑匣,一手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在抬着步子走进殿门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在秋风中有些萧瑟的小黄门。“姑姑,赏。” 素问从袖中掏出一个绣着吉祥纹石榴荷包,递给了小黄门。 小黄门放下灯笼,双手捧过荷包,便立刻弯下腰,连忙道,“奴才谢过太子殿下,殿下长乐无极c万福金安” 厚重地殿门合上,隔断了小黄门的吉利话。李君霖在殿中宫人的行礼声中走向了自己的卧房。 “殿下,可需要沐浴?”素问轻轻询问。李君霖点了点头,她拍了拍手,早在门外侍奉的宫人鱼贯而入,安静快速地将李君霖沐浴的东西准备好。 沐浴c干发。等李君霖收拾好一切,子时已经快要过去了。李君霖抱着盒子,背对素问,发出缓缓地呼吸声,然后他听见素问离开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李君霖便睁开了眼睛,隔缦纱之外有两盏昏黄的灯,给室内带了浅浅的亮意,李君霖适应了一会儿房间的昏暗后,便起身披着发c赤着脚下了塌。他抱着盒子走到窗前,推开了窗,跪坐于放置在窗下的毛毡之上。轻轻地打开盒子,帝国权利的代表物玉玺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楚国的传国玉玺是殷红的血玉雕琢而成,此时它正在月下发着妖冶的光芒。 东方将晓,夜黑得沉重而压抑,忽然从远方传来一阵哭声,接着哭声越来越大,最后整个未央宫都陷入一片泪海。 “殿下?殿下?”素问捧着素服在门外敲了一两下后,便推门而入。接着她看见本来应该睡在塌上的李君霖此时正跪坐在地上,晶莹的泪从他的眼中掉落,落在玉玺上,被摔得四分五裂。 然后,她听见他轻声呢喃道,“阿孃,怎么办?我要像她一样,一样的被一辈子困在这个地方了,可是我不甘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泰山崩 李君霖跪坐在毛毡之上,如墨的长发从肩头蜿蜒而下,散落了一地。巴掌大的小脸上泪珠不断的滚落,被泪润湿的杏目微红,瞧上去一派楚楚可怜的样子。 此时的大楚太子已经不再是白日那个肖似其母的少年了,分明是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素问见到李君霖这般模样,只觉得心脏突然砰砰地狂跳了起来。她马上转身关好门窗,插上门闩,快步走到李君霖的身边。 “阿孃,怎么办?怎么办?”李君霖伸手抱住了素问,将自己的脑袋搁进她的胸膛,不停的重复到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 “乖宝,乖,别怕。阿嬢会一直陪着你的。乖”素问轻轻拍着李君霖的后背安抚着她,“别怕,侯爷一定有办法的,一定不会让你一直待在这里的。” 隔着轻薄的蚕丝布,素问能明显感受到怀中小人儿胸前那微微隆起的柔软,现在太子的年纪还小,仍是有些男女莫辨,若是再过一两年,大些了,那可真是要瞒不住了。谁能想到这泱泱大楚的继承人c祁王成功路上最后的一块绊脚石太子李君霖竟然是个妙龄少女呢?如若那天这个秘密大白于天下李君霖又当会如何呢?素问不敢想象。 搂着李君霖安慰了一会儿,素问终是狠了狠心说道,“殿下,您该收拾收拾了,待会儿,温室殿那边该来人了。” 李君霖点了点头,从素问的怀中缩了出来,接过她递来的手帕,擦了擦脸。 素问服侍她起身,从床头的暗格中取除了一块莫约两尺长的白布。然后,仔细地将白布围在了李君霖的胸前,刚刚胸前微微隆起的小山包此时已经变得一马平川。又拿了犀角梳,梳通了李君霖的长发,白莲玉冠束起了长发,穿上素服,此时一个文弱的少年模样便出现在了素问面前。 素问点了点头,觉得李君霖此时的模样差不多了,便走向殿门,打开了门,在外面吩咐了几句。随后灵枢领着一群端着洗漱铜盆c香露皂粉c朝食的宫人便从外面进了寝殿。 李君霖正洗漱到一半的时候,一个小黄门便匆匆地赶到了承明殿。 “太子殿下长乐无极。” “何事?”这号天的哭声虽然已经解释了小黄门此般慌张是为什么,但是像泰山崩这样的消息,如果没有确切的诏书,这般随意地说出来可是大罪。 “太子殿下,泰山崩了。”小黄门哭丧着脸,声音也有些沙哑,“曲总管请殿下速到温室殿。” “嗯。”李君霖点了点头,随机用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手后便,立刻跟随小黄门去了温室殿。 初秋的早上,还是有些萧瑟,李君霖起穿着素服快步行走在两宫的夹道中。秋风吹在她的脸上,让她的小脸冻的煞白,双眼因为哭过,而有些赤红。 负责掌灯的太监,将大红色的宫灯从檐上挑下来,然后用长杆又将一个又一个白色的红灯挂上去。只是在一霎间,披红戴绿c金碧辉煌的未央宫就换上一层素衣,为它逝去的主人哀悼。 李君霖行到温室殿的时候,曲行江已经基本上将事情都准备妥帖了。 曲行江想得很清楚,自己在旭帝的这条船上已经呆了很久了,即使现在反水去了祁王一派,人家祁王未必愿意摒弃前嫌。他还不如趁现在赌一把,抱好太子的大腿。太子年幼,对于处理泰山崩这样的事万一出了什么纰漏,给祁王一方抓到了把柄自然是不利的,所以他需要把这件事处理妥帖了。 “殿下。”一身素服的曲行江红肿着一双眼来到李君霖面前,恭敬地给她行了个礼。“殿下长乐无极。” “曲常侍免礼,父皇他?”李君霖虚扶了曲行江一把。 她红着眼眶,哑着声音似乎将一个孝子的模样饰演的很好。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泪大部分是为她自己而流,而不是为她名义上的父亲而流。 “陛下他,他昨夜再见过殿下不久后,再次整理了元德皇后的遗物后便便去见元德皇后的仙驾了”曲行江微微哽咽又道,“不过陛下他走的很是安详。” “父皇他对母后真是一片深情。”大抵元德皇后这一生最成功的不是她把控朝政近十载,而是她得到了那么多男子至死不渝的真心。 “陛下圣明一世就连如今龙御归天去了,也已经将身后的事也给安排好了,不让殿下您太过操劳。此时殿下只需要到孝堂中陪着陛下,再等各王亲大臣们来了,老奴再将陛下的圣旨请出来,一切便顺利成章了。陛下也能安心地乘鹤而去。” “那便有劳曲常侍了。”李君霖也明白曲行江这个人精是在向自己投诚。他想要从龙之功,李君霖也乐得给他,虽然自己不可能真的坐得着龙椅生生世世,但是现在自己一时半会儿也从这泥潭之中出不来,既然要与各方周旋,手下也需要一个帮手。既然各取所需何乐不为? “时辰也查不多了,王亲大臣们也快到了,殿下请。” 曲行江亲自将李君霖迎进了临时给布置好的作为孝堂的偏殿。 整个温室殿中白幡满天,风吹起白幡发出的呼呼声和宫人发出的哭号声混在一起。比肩相邻的火盆整整齐齐的放在院子,披麻戴孝的宫人一刻也不停歇地向其中焚烧纸钱。 旭帝灵柩前的供桌上插着三支又粗又长的香烛,李君霖跪在灵堂中,不停地向火盆中扔着纸钱,纸钱与香烛焚烧发出的烟,熏得她泪水不停的流淌。而在泪眼朦胧之中,忽然看见了一个挺拔的身影。泪眼看不清他的容颜,却能看出他有一副好身材,将一身的素服穿成了一树梨花白的风雅。 而李书宸也是在漫天的哭号声中,看见了他的唯一的侄儿李君霖跪在烟雾缭绕的灵堂里,哭得泪眼模糊梨花带雨。 “霖儿,我是你的皇叔。” 他的声音清冷的分明,但他却用这清冷的声音说如此温暖的话。不是“殿下”或是“祁王”,而是“霖儿”c“皇叔”。 “霖儿节哀,保重身体要紧,这大楚的江山还要靠你。地上凉,来起来,站一会儿,让皇叔替你。” 他的话句句在情又句句在理,李君霖瞧着他向她伸开的手,那么修长干净的手指,怎么会是传说中夜斩千人c如同阿修罗般杀人如麻的祁王?这样的一双手应当是不染一丝血腥的。 李君霖抬着眸子望着李书宸的手,突然便楞了一下。 泰山崩代指皇帝死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北疆客 此时,跪在灵堂外的宫人,正屏着呼吸,看着灵堂中整个大楚最尊贵的一对叔侄。 这是祁王与太子的一次见面,太子从一岁开始就离开了未央宫,一直住在元德皇后的娘家江南的安陵侯府养病。直到皇后病重才将太子召回。而祁王则是在太子出生之日便被派到了北疆,昨夜才千里奔波回来。 其实说到底,能让朝臣在璟王刚刚病逝没有多久的关口,同意堪堪十岁的祁王去北疆,太子的出生也无疑是元德皇后手中的一张大的筹码。 众人在心中也曾无数次地猜想,祁王与太子的第一次见面是怎样,是争锋相对还是暗流涌动。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如今这两人真的见到了却是在旭帝的灵堂的上,并且如此的平静。 在众人的屏息注视下,李君霖伸出了自己的手搭在李书宸的手上。 当手与手互相接触到的时候,两人对彼此的了解更多了一步。一双是长年弯弓握剑,而一双则是保养得当。 李书宸似乎对自己的侄儿是这样的一个羸弱少年没有什么太多的意外,握紧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手臂轻轻地向后一带,李君霖便被他给提了起来。 被突如其来的力道一带,李君霖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向李书宸倾斜过去。含在眼中的泪水,因为倾斜的角度过大,突然便从眼眶中滚了出来,掉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 李书宸的手微微一颤,另一只手在李君霖的脸快要接触到他的胸膛的时候,扶住了她的肩,让她站稳了。 而曲行江领着众大臣进来的时候,大家看到的这样诡异的场面。 为什么应该提防忌惮祁王的太子为什么会扑倒在祁王的怀中。而祁王则是稳稳地将太子接住了。 就在殿内的气氛有些寂静的诡异的时候,曲行江突然轻轻咳了一下,走到太子与祁王的身边,朝着不知道哪里进来的李书宸行礼,“祁王殿下长乐无极。” “祁王殿下与太子殿下这般叔慈侄孝真是大楚社稷之福啊。”曲行江不动声色地将李君霖从李书宸的怀中扶了出来。“只可惜,陛下并不能看到这般骨肉亲情的动人。不然,陛下兴许会再陪伴二位殿下多些时日。” “曲公公说的是,若是本王早点回来也许皇兄也不会这么快就走了。”李书宸看着曲行江,神色漠然。他抬手将李君霖滴在他手上的泪渍给拂掉。 李君霖垂眸将他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心想,若是李书宸早早的从北疆回来了,旭帝也许早就龙御归天了。 “祁王殿下怎么能这么说,奴才可没有责怪殿下的意思。” 曲行江看着李书宸,心底一片冰凉,自己明明守在温室殿的门口,怎么就没有看见这煞神是从哪里进来的呢?若是这煞神今日使了手段,将小太子不知不觉得弄死在灵堂里,再安个悲伤过度随父而去的名头,那么自己不就彻底在阴沟里翻了船? “不是这样便好,若是按照曲公公之前的说法,那本王岂不是成了大楚的罪人。”李书宸弯了弯嘴角,笑意也没有达眼底。 曲行江怎么说也算是自己人了,这般被李书宸下面子也不好,李君霖想了想开口替他解了围。 “皇叔多年来镇守北疆,保我大楚子民不受蛮夷侵袭,实在是我大楚的功臣。何来罪人之说?曲常侍也是父皇身边的老人了,父皇突然离去,曲总管悲痛不已,难免有些失规矩的地方。还请皇叔体谅。” 李君霖的声音虽然有些哑,但是更多的是孩童的软糯,这般冠冕堂皇的话由她说出来,不像是商量更多的倒像是撒娇。 “霖儿既然这样说了,若是不答应,但是显得我有些小气。”李书宸看了一眼自己弱不禁风的侄儿,本来第一眼看她哭得如同猎场上那任人宰割的小兔儿,没有想到虽然是只兔儿,但却是不怕自己的。不过,想一想,这样才有意思。 于是,这个素来冷着脸的王爷对着小太子但倒是毫不吝啬地笑了笑。这一笑但是少了平时的那股冷漠。倒是有些像发自内心笑,霎时间只叫人觉得如同春风过境,眼前姹紫嫣红。 曲行江不知道祁王打得什么算盘,对着小太子还能笑得这么暖,不过打铁趁热。 “太子殿下c祁王殿下c诸位大人,既然大家都在这里,奴才就将陛下拟好的圣旨请出来。” “臣等遵旨。” 众人听罢,只到今日的重头戏终于来了,纷纷行跪礼听旨,顿时整个院子都被白衣覆盖住了。 李书宸与李君霖一左一右的跪在最前方,聆听着旭帝在这个世上最后的声音。 “朕大楚李氏第四十五代孙柏琮,自登基以来已有二十载,为国事无过亦无功。然子嗣一事却颇有憾,膝下唯君霖一子。幸得祖先庇佑,君霖仁孝聪慧君霖继位后,当励精图治李氏子嗣凋零,为李氏之长远,国丧一年期过,新帝大选弟,书宸乃国之栋梁,特立其为摄政王,协助新帝从政,待新帝及至弱冠,商燕北三州,封圣仁亲王,归封地。子孙三代,非重罪不得削其爵朕与妻元德皇后同葬乾陵” “吾皇圣明。”众人齐齐呼喊,心中却在琢磨着旭帝的意思。 父母爱其子女当为之计深远。旭帝怕自己死后,李书宸就踹了自己的侄儿做皇帝,特意给他弄了摄政王的头衔。给了李君霖一个喘息的时间。几年后鹿死谁手,就且看李君霖这小儿能否扭转局势了。 “既然父皇有旨,那么侄儿日后就多多仰仗皇叔教导了。”李君霖从曲行江那里接过了圣旨,对着李书宸拱了拱手。 李书宸看了一眼自己单薄瘦小的侄儿,想起之前他还在北疆的时候密探传回来的关于这个侄子的情报。第一份情报上只有四个字——肖似其母。 他很好奇,自己的这个小侄子只有长相上继承了元德皇后的艳丽无双,还是连她算计人心c搅弄风云的本领都继承到了呢?不过现在看来,这小太子至少是演得一手好戏,顺杆子的爬下来,将这叔慈子孝的戏码演得很好。她那双带泪的眼中可是连半分厌恶都瞧不出来。 “殿下是君,我为臣,自然是要辅助殿下。这般重礼我可是承受不起的。”李书宸抬手扶住了李君霖的手,只消稍稍一用力,小太子弯下的腰就被他给带直了。 “按辈分,皇叔终究是我的长辈,一些虚礼皇叔莫要在意,若是霖儿有做的不对的地方。皇叔只管提便好。” 李君霖背对着众人,朝着李书宸露齿一笑,全然一副无辜的模样。 但是这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李君霖就转过了身,将手中的圣旨给了曲行江保管,自己走进了孝堂,背对众人继续向火盆中添着纸钱。 李家的人都有一双出彩的眼睛。旭帝如此,祁王亦如此。可是他们眼神的东西全然是不同的。旭帝望着她时,眼中是拳拳父爱,沉沉暮气;祁王的眼睛却如同浩瀚星空,不可预测。李君霖甚至在看他的眼里看不到她自己,是啊,手握十万雄兵的祁王又何须将自己看在眼里呢? 她想要全须全尾地离开着座牢笼,就要看着位祁王殿下有没有耐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一地霜 温室殿里,木鱼声伴法华寺的高僧们念经的声音,对于已经几天几夜没有怎么合眼的李君霖来说简直是一种巨大的诱惑。 她艰难地阻止自己的上眼皮不要靠近自己的下眼皮,嘴里还要不停地念着晦涩拗口的梵文。 旭帝的龙尸已经过了小敛与大敛,此时正裹着十二金龙袍,冠冕具齐的躺在离李君霖差不多三丈远c虚合着的棺椁中。 一开始离着旭帝这么近,李君霖还有些恐惧,毕竟自己不是旭帝的真儿子。可是想起旭帝与她相处的那半年全然是个和蔼的长辈模样况且自己已经熬了着这么些天,她的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竟然敢在这孝堂中打起了瞌睡! 祁王李书宸刚刚与司礼太监再一次核对完卯时旭帝下葬乾陵的细节回来的时候,看到就是他那小侄儿,在被七七四十九支长烛照得明亮如昼孝堂里,前仰后翻地打着瞌睡。 他走到她的身边,抬起了脚,踢了踢她的脚。 然后脚下的小人儿突然抖了一下。就在李书宸准备看着小侄儿慌慌张张的起身时,却没有料到,她竟然扭了扭身子,伸手抱住了他的腿。 这小儿竟然将他的腿当成了引枕,大大方方地揽着睡了起来。 李书宸的眉心皱了皱,此时,殿外念经的高僧似乎已经换了一轮班,念起经来,更加的正气浩然了。而抱着李书宸腿的李君霖似乎睡得正酣,丝毫不受殿外的影响,嘴角还微微得上扬了一些。 李书宸弯下腰,拨开了缠着他腿手。又微微地向下蹲了蹲,想将睡得不省人事小侄子提起来。可是睡着的李君霖似乎比清醒着的她还要圆滑。李书宸刚刚蹲下去,李君霖便拽住了他的衣襟向他的怀里钻了进去。 小手拽着他的衣襟,脑袋枕着他的胸膛。因为跪坐了很久而导致全身酸疼的李君霖此时正感觉自己躺在一堆棉花里。不过,那堆棉花李书宸却不是这样想。 李书宸的长山眉此时正皱成了一团,他盯着怀里的人。他突然就想笑了,不过也就是在心中想想。这样的时刻,怎么能笑得出来。在过两个时辰旭帝就要下葬了,只有怀里的个没心没肺的才能睡得着。 他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李君霖的右脸。唔,触感还是挺不错的。一边感慨着,一边却毫不手软地捏住李君霖的脸就往外扯。 “呜疼啊。”李君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嘟囔,还没有睁开眼睛,就伸出手本能向那只捏着自己的手打过去。 “霖儿。”李书宸才不会让她就那么轻易地打到自己,早在她伸出手打过来之前就将手缩了回去。 被脸上的痛感弄得半梦半醒的李君霖忽然听见了李书宸的声音。 “皇叔!”李君霖忽然就醒了过来,猛地睁开眼,却被堂中明晃晃的光给刺激到了眼睛。可是也只需要一眼,她便能确定李书宸的确来了,而且自己还躺着他的怀里。 天哪,自己都做了什么?李君霖顿时惊起了一身冷汗。她连滚带爬地从李书宸的怀里滚了出来。连忙调整自己的姿势,笔直地跪坐在蒲团上。 李书宸看着她那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怎么看都像是读书时偷懒打盹被夫子抓到后的狼狈模样。 “霖儿。”他起身低头看着她,一脸的惊慌失措,忽然就不想与这小孩子计较了。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好好念经吧,再过一个时辰你父皇就要去乾陵了。” “哎。是,皇叔。”李君霖楞了楞,不明白李书宸这般是何意。但她懂得顺势滚坡,拿好那本早被遗忘在地上的法华经,正襟危坐开始读那拗口的梵文。 李书宸也从桌上拿了本佛经,跪在李君霖的身边朗声念了起来。 刚刚过了申时,曲行江去了孝堂请李君霖与李书宸准备旭帝的下葬事宜。 “时辰也差不多了,两位殿下可以起身先去偏殿换身衣服,然后就再护送陛下去乾陵了。” 曲行江躬着身子行了个礼,抬头却看见李君霖的右脸似乎有些不对劲。怎么红了一块?难道摄政王欺负了小皇帝?他不由自主地暼向了祁王。摄政王心狠手辣,病央央的小皇帝可经不起他几下磨蹉。 李书宸倒是没什么反常的,只是李君霖不知道曲行江在自己和祁王中间扫视什么。她因为之前在孝堂里睡了过去有些做贼心虚,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咳咳咳。”她清了清嗓子,“有劳曲常侍带路去偏室。” “是。”曲行江收回目光,引着叔侄两出了孝堂。 因着祁王与太子都是男子,曲行江到是没有特意将两人分开,而是放在一个地方更衣。现下想想倒是有些不妥,可是若是在临时将两人分开,既来不及,又容易让他人平白生了猜测。 曲行江将心里想说的话再舌尖绕了一圈,终究是没有说出来,还是将两人一起请进了偏室。偏室比不得孝堂旁人不能轻易入内,里面伺候宫人便有十数位,到也没什么。 “两位殿下请。” 守在门侧的宫人推了偏室的门,李君霖站在门口时就往里面暼了一眼,竟然没有隔间,难不成让自己和李书宸一起换衣服吗? “两位殿下,老奴就先告退了。”曲行江将李书宸与李君霖带到后,还得去处理别的事宜,便行了个礼就走了。只剩下李君霖看着李书宸,神色有些尴尬。 “皇叔。”李君霖轻轻喊了一声。 “何事?”正卸下了腰带的李书宸转身看向李君霖,脱了外袍的李书宸,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亵衣。李君霖感觉自己都快要看见皇叔胸前排列整齐的肌肉了。 “无事。”连忙在心中念了一句,非礼勿视,转速转过身去,假装在解自己身上的衣服。 旁边侍候的宫人,知道祁王不喜人近身,便没有让前服侍。此番看着太子殿下迟迟没有更衣,以为是殿下需要人服侍,便快步走了李君霖的身边,想要帮她更衣。 “本殿下自己来,你们且退下。”她转身避过了来服侍的宫人。素问和灵枢都不在这里,只盼望自己胸前的布条可要裹得紧实点才好。 “是。”宫人依言退下了数十步,小太子才开始慢慢解开了自己的衣衫。 李书宸九岁便去了北疆,一直过着行军的生活,动作自然比李君霖快的多,何况李君霖还磨蹭了那么久。等他穿戴整齐时,李君霖才刚刚准备穿外衫。 看不惯她这般磨蹭,李书宸走到她的身边,伸手便拔了她头顶上的木簪。 没有木簪的束缚,乌黑的发从头顶倾泻而下,一直蜿蜒到了膝盖。李君霖被李书宸的突然而动给吓到了,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抱着胸转身,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本来就有些男女莫辨的少年,此刻看起来就更加像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了。 李书宸看着自己脂粉气十足的侄子,不由得皱了皱眉。虽然他与辛榕此生斗得你死我活,可是李君霖确实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即使走到了最后一步,他未尝不能给她一条活路。所以当他看见自己的侄儿这般的女气的时候,心中难免不喜。李氏儿郎弯弓策马,何等豪气! “皇叔,这是何故?”李君霖似乎发现自己的动作有些不妥,所以有将手放了下来,直起了背抬头看着李书宸。 “你太慢了。”李书宸扶着她的肩将她转过去,又拿起宫人捧盒里的犀角梳,帮她束起了发。 李书宸给她梳发与素问姑姑她们给她梳发的感觉截然不同,在李书宸的梳下她只感觉头皮发麻,一丝一毫都不敢动弹。幸好她的头发平时保养得当,十分顺滑,再加上李书宸的动作又十分娴熟,不过片刻便将她的头发梳好了。 等二人收拾妥当后,长安城中各大官员也已经准备好了。 寅时三刻,众人准时出发。李君霖捧着三尺高的灵塔走在最前面。天还没有亮,月光落了满地清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皇城祭 天空中黑云翻滚,平日里灯火通明的未央宫此时却是一片黑暗,闪电划破天际,照亮整个世界,犹如白昼。 李君霖穿着一身亵衣,站在宣政殿的玉阶之下,狂风吹起她衣衫。雨滴从天空坠落,滴在她的身上。不过是沾湿了衣服,却让她如同背负千山,沉重地叫人喘不过气来。凄风苦雨中,她单薄的身影显得不堪一击。 雨水模糊了她的眼,她拨开眼前的乱发,抬头瞧了一眼。宣政殿前的龙椅上的九条金龙在显得面目狰狞,神情可怖。 “不不”她呢喃着向后倒走,不,她不要待在这里。 她想要走,身体却酸软无力,忽然,脚下的地开始晃动,地上裂开了数道长缝。汹涌的岩浆从地缝中涌出,她咬牙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想要逃离。 有人从她身边闪出,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逃离,拽她朝着那龙椅走去。她拼命挣扎却拧不过那人的力气,挣扎间她看见那人的脸。竟然是一张与自己几乎一摸一样,只是那张脸上多了岁月的锋芒。 母亲 似是认命,她停止了挣扎,跌跌撞撞地c任凭那人拉拽。 “辛氏逆贼,前朝余孽,也敢冒充我李氏血脉c窃我李氏江山?”寒芒一闪,红缨轻荡,锋利的枪尖已经直指她的眉间。 枪尖已没入肌肤,鲜血从眉间流出,混合着雨水,使她眼前猩红一片。 执枪之人——李书宸依旧是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与她的狼狈不堪截然不同。 她闭上眼,感受眉间的血肉与冰凉的枪尖厮磨的痛苦。恍惚间却听到,冰凉的声音道,“逆贼辛氏满门伏诛。”不!一瞬间,几乎肝胆俱裂。 “乖宝c乖宝” 猛然间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依旧是蝙蝠蟠桃纹的褐色顶账,耳边是素问在急切地呼喊着她的乳名。原来是梦呐。 “殿下似乎梦魇了。”素问见李君霖终于是醒了,不由地松了一口气。但在低头瞧见,那泪痕未干的枕头时,却又在心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嗯,阿孃,我要沐浴。”李君霖此时已经彻底醒了过来。布枕已经完全浸湿,而自己身上的亵衣也被汗水染透了。 沐浴后,素问与灵枢两人伺候着李君霖换上十二章绣九龙的冕服。李君霖微微侧目看见她们俩人的眼底带着脂粉掩不住地黑青。 朝服的穿法十分繁琐,她又不能让别人近身服侍,素问和灵枢两人只能连夜学习如何伺候帝王。 “阿孃,近身伺候的小黄门可有人选了?” “已经有了,从椒房殿的旧人中选了一个,规矩也教的差不多了。” 李君霖马上要成为皇帝了,身边也不能只跟着两个宫女,总有有个跟着身边的小黄门。从辛榕的旧人中选了个做事利落的在身边侯着,不过却也不像素问与灵枢这般的亲密。 今日的朝食呈的也十分简单,几乎没有汤类,也是为了防止登基大典中途如厕。 李君霖没什么胃口,只是简单地用了一两口便让人撤了下去。 “殿下怎么不再多用几口,是身子不太舒服吗?不如奴婢让人去宣张太医过来瞧瞧?”看着李君霖惨白到没有血色的脸,素问心中担忧。国丧才办完,李君霖还没有休息几日,就又要着手准备登基大典。她素来体弱,怕是身体难以承受。昨夜她在梦中又魇住了,睡梦间哭的不能自已。这孩子性子闷,心里有事也不愿说,如今瞧着问鼎天下,但她心里的担心受怕却没有人能替她分担。 李君霖知道素问也是关心她,朝她安慰地笑了笑,“不用了,别耽误了吉时,走吧。”她的身体她知道,如今这样病歪歪地样子,才能让人别那么防备着她。 宣政殿外八十八阶的玉阶上铺着大红的地毯,少年天子穿着尚宫局连夜赶制的冕服与冕冠。踏着乐师奏出的鼓点,一步一步走向帝国的王座,穿着各色朝服的臣子,俯身贴耳跪拜在雪白色的宫阶上。但是最接近王座的宫阶上,一身九章绣蛟龙朱红色冕服的祁王虽然跪着但腰却挺得笔直。 十二章绣九龙的玄黑色冕服,十二旒白玉珠的冕冠,虽然看似华丽,但是却无比的沉重。李君霖穿着它们,已经忙活了一上午,此时依然有些精疲力竭。再加上她自幼便有些体虚,现在这九十九层阶梯已经走得有些两腿发颤。若是放在前朝,天子行过宫阶登上王座是有内侍搀扶的。可是楚国的开国圣武帝是能文能武的一代奇才,上位时便废除了这个软弱的规矩。 咬着牙登上了最后一级宫阶,李君霖的眼已经有些发晕。她看着宫阶上伏跪着的大臣们有些已经出现了重影。 若是在接受百官朝贺的时候晕了过去,那可算是天下独一无二的一个帝王了。她心里自嘲着,眼角却无意地暼到了在旁边跪得笔直的李书宸。 “皇叔。” 跪在下面的众臣冷不防的听到了小皇帝一声有些软糯的喊声。是我的耳朵听错了吗?此时皇帝不应该训导众臣吗?怎么会突然喊了祁王。 众臣心中不解,而被莫名喊到的李书宸也是心中也甚是疑惑,不知道小皇帝又要闹什么花样,长山眉微微挑了挑。 “臣在。” “皇叔你且上来,到朕的身边来。” 谁会在此时同小皇帝站在一起,共同接受百官朝拜?这般行为给冠上谋反的罪名都不未过,此时小皇帝这般行为,是要强行给祁王安上谋反的罪名吗?可是这般行事,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宣政殿前一片沉寂,可是众人的心中早就炸开了锅。 “此番有违礼制,恕臣不能遵命。”李书宸抬头,一双眸子冷清的有些过分。虽然不知道小皇帝在想什么,但是他又畏惧什么呢? “礼本由人定,朕是天子如何做不得主。”李君霖迈着步子,艰难地走向李书宸,“朕年幼继位,先帝特封皇叔为摄政王,辅佐于朕。再皇叔亦是朕的长辈,这般亦长亦师,朕怎么能让皇叔与其他臣子无异呢。这般不尊师长才是不合礼制。” 李书宸看着李君霖越走越近,甚至走到他的身边弯腰,亲自扶住了他的肩膀。这一扶可是实打实地扶住了,并不是虚礼。 他觉得肩上一沉,然后耳边便传来了李君霖的低语。有几分无奈,几分虚弱,亦有几分撒娇。 “皇叔,我有些头晕,快要站不住了,你且扶我一把。” 小皇帝为了讨好他,连朕不用了直接换成了我。 众臣垂头不能看见此时李君霖他们的动作,只能听见他们交谈的声音。小皇帝的说辞冠冕堂皇,到不像是要污蔑祁王。 “幸得陛下厚爱,臣恭敬不如从命。” 李书宸伸手扶住了李君霖的手肘,而后起身。他微微调整了一下两人的位置,右手扶住李君霖右手的手肘,左手便悄悄绕到了她的腰后,这般李君霖的重量便全部压在了他的身上。 握着小皇帝盈盈不堪一握的小腰身,李书宸心中有些懊恼。辛榕是个病秧子,生下来的儿子也不顶事,病歪歪的。他一生纵横捭阖,结果到问鼎天下的时候,没出什么大力气,这些个绊脚石们就自己病死,实在是有些可笑。 忽然这么一瞬间,叱咤风云的祁王心中忽然就冒出了一个念头,或许可以养肥了再动手。 “多谢皇叔。” 李书宸脑子里的念头被李君霖给打断,他收了心思微微点了点头,不再做他想,就这样静静垂眸看着殿前的诸臣。 李君霖感受着身边皇叔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心中无奈,若不是身后的龙椅此番只是个摆设并不能坐,她也不会招惹这个冷面煞神。 “诸卿平身。” “臣遵旨。” 李君霖的声音有些轻,但是臣子们都打着十二分的精神,靠在后排的臣子也时刻注意前方的动静再加上又旁边小黄门的提醒,这句“臣遵旨”和叩拜起身的动作做得倒是十分整齐漂亮。 此时终于能抬头的臣子们也终于看清了高台上的情况。 手握重兵的祁王此时的确站在小皇帝的身边,只是他并没有与皇帝并肩,只是站在皇帝身侧后退了半步的地方,扶着皇帝。 至到祁王胸膛处高的小皇帝,此番有了祁王的支撑,似乎没有之前那么虚弱了,正开着龙口训导众臣。 “圣武帝统九州,天下归一。从此大楚社稷千代永传,万代不绝,万民归而朝。朕以圣武帝四世玄孙之名在此立誓。朕当守土开疆,平扫诸夷。卫我大楚,护我子民。此誓,日月为证,皇天后土共鉴,神鬼听之!而诸臣亦当共勉,为我大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大楚泱泱,盛世不衰!” 君臣豪迈的誓言在空中回荡。 “曲行江,去祭祖吧。”已经受过百官的朝拜,这繁琐的登基大典就剩下祭祖一项任务了。 “是。殿门口已经为陛下准备好了龙撵。” 大楚的宗祠并没有在未央宫中,而是设在与未央宫相对而望的长安城西的长乐宫。从这里过去要穿越整个长安城,当然不能让天子步行而去。 李君霖点了点头,在李书宸的搀扶下缓缓走下了宫阶,而立在阶梯两侧的群臣在弯腰俯首,并没有看见,大楚的天之骄子此时正煞白着脸,全然倚仗这摄政王才得以前行。 直到李君霖他们走到了殿门口,众臣直起身子,等待曲行江向他们发出出宫的指令。 圣武帝有令,祭祖乃为家事,诸臣皆可退散。 陪着小皇帝忙活了一早上的众臣在皇帝去祭祖的时候也可以回去休息了。 “众大人,明日早朝再见吧。”曲行江也不急得去宗庙,李氏一族注重血统,非李氏宗亲不可入。这天下唯一有资格陪李君霖去祭祖的只有李书宸。既然去了也进不了内殿,曲行江便想着这边在仔细查看查看再去接小皇帝回来。 “是。”位居高者则是点头,而位居地位拱手称是。 众人不约而同按着官位的顺序缓缓而行。但在拐出殿门的时候,一个穿着苍蓝色朝服的男子走向了一个穿着墨绿色衣服的男子。 他以袖为掩,对着墨玉色朝服的男子说到,“丞相,陛下这般亲近摄政王是否有些” “无妨,眼下这般情况,暂且示弱亦是有好处的。” 墨绿色朝服的丞相,看了一眼对面正在扶李君霖上龙撵的李书宸后,对着身边的男子淡然一笑,抚了扶有些微皱的长袖便转身而去。 此时李书宸倒是不知道有人正在背后提防着他。他现在只是在帮他的废物小皇帝,登上马车。他伸出两只手握住李君霖的腰,轻轻地望上一提,李君霖便轻松地上了马车。 当屁股接触到柔软的棉垫时,李君霖只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软了。但是她还没有忘记正事。 伸手撩起了窗帘,探出头,“皇叔可要与朕同乘一车?” 坐马车?李书宸挑了挑眉,他可不是她这样的软骨头。 “谢陛下厚爱,臣自幼在北疆颠腾惯了,还是骑马来得自在。” 李书宸拒绝了小皇帝的好意,转而翻身骑上了早早就让人牵过来得爱马步景。 李君霖隔着窗子看了一眼摄政王的步景,只觉得这马真高,也只有李书宸这般腿长的人才能一把就翻上了马。 “陛下,可以启程了吗?” 看着小皇帝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马,眼中露出羡慕之意,李书宸不由地开口提醒她。 “可以了。” 李君霖放下帘子,窝回自己的软塌,身下的马车轻轻一动,便平稳地驶向了长乐宫。 车队只不过在长安城的东西两头走了一个来回,而一个帝国却掀开了崭新的一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杯中物 “殿下。”门外响起敲门声和管城的声音。 李书宸将手中的手帕搭在铜盆上,“进来。” 管城进来朝着李书宸行了一礼,便道,“宫中有消息传来。说是昭帝夜突发急症高烧不止,现在仍然高烧未退,今日早朝恐怕是不能出席。” 李书宸点了点头倒也不觉得十分意外,昨日登基大典,太庙礼诰,他一直陪在小皇帝身边也能感觉到昨日的她已是强弩之末。 “另外属下也探寻到,安陵候在长安城中有所动作,似乎是要将十五年前的暗线继续修复,而安陵候世子也秘密向长安而来。” 安陵候府似乎一开始就没有送元德皇后辛榕进宫的打算,所以一直以来与这位皇后的关系就比较疏远。尤其是经过十五年前的省亲,让这种关系降至了冰点,安陵候辛毅将留着长安的所有暗线都陆续撤了回来。 但是辛家对李君霖的态度却截然不同。 “安陵候那边继续看着,但更重要的是看着裴敬徽。”裴敬徽在朝中多年,手中握着这是李家的大半个朝堂。那位病殃殃的天子与辛家加一起还不够他的一半。况且如今敌国之患c诸侯之乱c世家之弊,李氏的内斗只能给别人有机可趁的机会。 “让人备马,我要去上朝。” “是。”管城行礼退出。 宣政殿上,本来应该在辰时就出现的小皇帝,如今辰时都快要过半了,还没有出现。 此时呆在殿内的臣子们已然有些骚动了,今日是李君霖第一次临朝,可是她却久久都不出现。 又过了一刻钟,中常侍曲行江面色微苦地从清凉殿那边赶了过来。 曲行江看着站在龙椅最近的李书宸,不由得在心中苦笑,“莫非真的是真龙天子的命格挡不住,这天下终究是他李书宸的?” 只是短短的一夜,小皇帝李君霖便忽然发起了高热不退,此番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陛下今日身子不适,不能来朝,诸位大臣若是有事便请摄政王暂代处理。” 曲行江的话刚刚说完,诸臣便有些小小的骚乱,毕竟第一日临朝,小皇帝便病了,不由得让人深思啊。这样的身体可瞧着不是福泽深厚样子。 摄政王虽然也是第一次参与朝会,但却并不生涩,游刃有余地处理了国丧以来的几件紧急政务。众臣适当的表示了一番自己对李君霖身体的担忧,今日的朝会便到此结束了。 李书宸看了一眼曲行江收回来的奏折,只是交代了一声先放到钧思殿中而后处理。现在他要去清凉殿看看小皇帝到底如何了。 此时清凉殿中,素问与灵枢正守在李君霖的床榻前,焦急看着太医张慎之为李君霖诊脉。 “张太医,陛下如何?”他是元德皇后安插在太医院里的人,由他给李君霖诊脉,并不怕泄漏了李君霖的身份。 张慎之的手刚刚离开了李君霖的手腕,他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李君霖,摇了摇头。 “这几日陛下过于劳累,再加上昨夜又受了些风,所以才会高热不退。臣顾及着陛下的旧疾不感轻易使用虎狼之药,唯恐伤及根本。现下我在开一副药,给陛下服用,若是酉时还未能退热便只能冒险一试了。我现在出去煎药,二位还是再这里为陛下接着敷冷帕子” “本王这里倒是有个降温的土法子。”张慎之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朱红色的身影便从外厅走了进来。来得不是别人正是摄政王李书宸。 “殿下长乐无极。” 房中的众人连忙行礼。 “都免了。”李书宸快步走到李君霖的床前。她披头散发的躺着,白晳的脸胖也因为高热而透着不正常的晕红,像极了偷抹胭脂的孩童。 “本王曾在北疆的时候,见人用烈酒擦身以退高热,此番或许可以一试。” 用酒擦身退热?素问闻所未闻,但又不好出言质疑李书宸,只得悄悄地给张慎之使了个眼神。 虽然张慎之也没有听过这样的法子,但是他琢磨了一下,现在用酒退热虽然不能保证有效,但是对于李君霖的身体也无害处。既然李书宸这般明目张胆地提了出来,也不怕他存心加害李君霖。在心中琢磨了几个弯,道。 “禀摄政王,陛下龙体贵重,恐直接使以烈酒会有伤龙体,不若将烈酒兑以温水用之。不知如何?” “你是太医,本王只是提个法子,至于如何去用,自然由你,何需过问本王?” 他只是觉得小皇帝这么快就死,不免有些打乱他的计划,给了个法子罢了,至于用不用还在他们。 张慎之点了点头,便拱手行礼告退。他下去了不到一刻钟,便有一股香醇的酒味从外面飘了进来。 捧着水盆的宫人从外面走了进来,那酒香便是从水盆中发散出来的。小宫女将手中的水盆放在灵枢面前的桌上后便朝着李书宸行个礼就退下了。 素问看了一那水盆后,忽然对着李书宸跪了下来。 “这是何故?”李书宸挑眉,不解素问突然行礼。 “回禀摄政王,恕奴婢无状,陛下不喜他人近身,奴婢斗胆请摄政王于外厅一坐。” 原来是这件事,李书宸暼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李君霖。对于小皇帝的这个怪癖他倒是听过一二。他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只是个身无二两肉的孩子,谁要看她? 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内室。 见李书宸走的如此干脆,室内的素问与灵枢不由地舒了一口气。灵枢匆匆跑到门前插住了门,而素问则掀开了李君霖身上的锦被。 因为本就有点呼吸困难,所以今日便没有束胸。如此一来,当锦被被掀开的瞬间,李君霖的女儿身就暴露了。 素问轻轻松开李君霖的衣物为她擦身而灵枢则守着门负责从外面拿热水进来。 李书宸坐在外厅,看着水盆不断地在两间房里来回传递。这么枯坐着也有些无聊,便遣了人将放在钧思殿的奏折拿了过来,坐在厅中批阅了起来。 摄政王的法子果然有效,不到未时,小皇帝便醒了过了。 “陛下,您醒了?”素问虽然有些疲倦,但是神色中难掩喜意。 “嗯。”李君霖看了一眼素问,想起身,但是还有些虚弱。 “陛下想要什么?”素问发现李君霖想要起身。 “素问姑姑,我想喝水。”因为发热,嘴里有些干,所以她想补充一点水分。 “灵枢。”素问让灵枢将桌上温好的白水拿过来,又找了个小勺喂李君霖。 喝了大半盏的水,李君霖感觉嘴里涩涩的味道舒服多了,那股药味也被冲淡了。 “陛下,摄政王此时还在外面等你。” “皇叔来了?”李君霖有些惊讶,她没有想到李书宸竟然会来看她。 “摄政王下了朝后便过来了,一直等到现在,而且用酒降温的法子也他给出的。” 因为李君霖退了热,素问也轻松了几分,语气也有几分轻快。 “嗯,让他进来吧。”原来是用酒退得热怪不得房间里一股酒味。 素问从着灵枢点了点头,灵枢便推门出去了。不过一会儿,李书宸便进来了。 “陛下长乐未央。” “皇叔不必多礼,来人赐坐。”李君霖见李书宸穿着朱红色的朝服,显得他面冠如玉,俊美非凡,再加之多年的戎马生涯越发显得他精神抖擞。同自己这病歪歪的样子实在是不能比。 “朕还要多谢皇叔呢,若是没有以酒退热的法子,朕也许现在还昏着呢。” 李君霖的眼与李氏男子常有的凤目不同,许是像了辛榕的缘故,她的眼生得又圆又大。黑白分明的眸子又像含着一汪水似得,惹人怜爱。而此时她正盯着李书宸。 李书宸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羡慕之意,他轻叹了一口气,“等陛下好些了。臣便教陛下些拳脚功夫,虽然不能防身,但是对身体却是有好处的。” “那朕日后就要劳烦皇叔了。”她冲着李书宸笑了笑,“父皇虽然将天下交与朕,但朕还年幼身体也不怎么争气,所以很多方面还要仰仗皇叔。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李氏的江山还是要靠李氏儿郎来守住。” 瞧着李君霖一脸乖孩子的样子,李书宸却觉得,她倒真是聪明的孩子。不过一壶酒,她就能知道自己现在想要的不是她命,她现在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臣惶恐至极。”他言辞谦卑,眼神却直视李君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惊梦起 休息了几日,李君霖的风寒已经好了许多,不过病来如山到,病去如抽丝,汤药依旧是在喝着的。 虽然从小多与汤药为伴,但李君霖还是嫌弃这苦汁子,拧着眉将一碗汤药饮尽。 素问接空碗,又递了一碟蜜枣过去。李君霖取了一颗含在嘴里。 “阿孃,前天我病了,倒是有事忘记与你说了。” “殿下有什么吩咐。” “舅舅的人也在长安运作开了,别光盯着皇叔,也抽几个人看着裴敬徽。” “陛下这是与摄政王暂时放下干戈了?” 素问也能感觉到从上次之后,李君霖的心情似乎好了些。那位摄政王朝会之后也会来看望陛下,表面上来看叔侄俩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剑拔弩张。 “其实从第一见面我就觉得,皇叔其实对我也没有那么一刻都容忍不得。”她顿了顿,嘴中的蜜枣已经含到没有了味道,她将蜜枣嚼碎咽下,“这两天,我倒是彻底琢磨清楚了。大楚实在是有太多的事要处理了。放眼边疆北戎c秦钺时不时来犯我疆境;放眼国内各诸侯,暗自招兵买马虎视眈眈;就连这朝内世家都占了一半而世家子弟多平庸,尸位素食,另一半稍稍有点能力的却以裴敬马首是瞻。裴敬徽虽然以前是母亲的人。但也只是母亲在的时候,如今是我掌权,这位丞相大人未必将我放在眼中。” 这位裴相大人仰慕元德皇后的事情,素问倒也知道一二。依靠情谊去换取权利倒是一步险棋,辛榕可以这般,李君霖却不能这般。 “这大楚多少双眼睛盯着那把龙椅,多少人等着我与皇叔斗个你死我活,好坐收渔人之利。皇叔他不是个被权利蒙蔽了双眼的人,外患不平,内斗实在不明智,我二人不管如何都姓李。” “陛下说的是,您与摄政王毕竟血浓于水”虽然这皇家向来只看中权利,血脉大不过皇权。但重要的是叔侄二人再怎么相斗,这天下终究姓李。 李君霖笑了笑不可否置。素问他们虽然知道自己的女儿身,但却并不知道自己并不是李氏血脉,毕竟自己的身世太过离奇,若不是自己亲耳听到她也不会相信。 “这几日倒是落下了许多功课,待会儿叫上裕珩,我待会儿去趟钧思殿。” 裕珩就是素问挑的小黄门,年纪只比李君霖大上三四岁,瞧着却很是老成。做事缜密,话也不多,李君霖对他还挺满意的。 “是。” 素问退下,出去叫人准备龙辇与暖炉。 祁王府内,李书宸此时正穿着一身白色的劲装,手中的沉风枪划破空气,咧咧作响。 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如果想要将枪练的好,便需时时练着,一日都不能荒废。 管城正站在走廊的檐子下,臂上搭了块白皂巾,等着自家殿下晨练完了后擦汗。 忽然从走廊那边拐出了一个布衣小厮,小厮偷偷瞄了一眼正在练枪的祁王,弯着腰快步地走到了管城的身边。他轻声的叫了一声,管爷。管城点了点头,弯下腰。两人耳语了一番,随后小厮便离开。 银枪在空中挽出了几个漂亮的枪花后,一忽然一个前刺破空而出。李书宸将枪一挑,收了回来,慢慢地平稳了一下自己的内息。 管城走到李书宸的身边,接过他的银枪,将白皂巾递给他。 “去准备一下,待会儿我要进宫,把前几日让人做的小弓给带上。” 将手中的擦手巾扔给了管城,李书宸便朝着浴室大步走去。 未央宫钧思殿中,李君霖一个人缎坐在宽大的书桌前,倚着倚背阖眼睡得正香,白玉般手指还捻着书页。 李君霖不喜厚重的龙涎香,喜欢清爽的香气。如今她是未央宫的主人,未央宫的一切皆以她的喜好为准。是以还未进殿中,李书宸便闻到了为她特制的沉水香。 “陛下在殿中?” “是,摄政王且稍等,奴才这就进去通报。”裕珩从冲着李书宸行了个礼,就准备进去通报。 “不用了。”李书宸伸手拦住了他,“我自己进去就好。”说罢便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他原是准备先去钧思殿中取几本奏折,带去觐见李君霖的,却没有想到她竟然就在殿中。 李书宸进了殿才发现,小皇帝将宫人们都遣了出去,偌大的钧思殿中,只有她一个人。 远远地瞧见小皇帝坐在书桌前,手里捏着书,像是一副勤奋的模样。可是走进了才发现,小皇帝靠着椅子歪着头睡得正香,而手中的捏着的那本书也倒放着的。 李书宸忽然觉得好笑,看着小皇帝睡得歪七扭八的,他心中竟然想得是,病歪歪的小皇帝起来后会不会受凉。如今他们虽然说不上是敌人,但这样关心她还是有些奇怪。 他走到她的身边,想叫醒她,忽然有想起了旭帝出殡那日,她也是这般睡得肆无忌惮。倒是随意哪里都睡得下,也不知辛毅是怎么教的。难得玲珑心肝,却又不世俗,还有着稚子的憨直。 心中忽起狭促之意,伸手便捏住了她的鼻子。 李君霖这一觉睡得不久,却做了个梦,她梦见自己恢复了女儿身正要和素问姑姑她们回安陵,却在半路上,碰见了李书宸。他似乎是发现当年的旧事。 李书宸要赐她毒酒,她挣扎不愿意喝,却被李书宸轻易地捉住。他将她困在怀中,捏着她的下巴就将酒灌了进去。她看着李书宸狰狞的脸,渐渐地觉得呼吸困难了起来。 李书宸觉得小皇帝忽然抖了一下,然后有冷汗便从额头上滴了下来。像是梦魇了,他连忙松开自己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李君霖的脸,又再她耳边轻轻地喊她的名字。 李君霖在梦中,只觉得呼吸瞬间通畅了起来,眼前的景色快速变化了起来,最后变成了钧思殿。她歪在椅子上轻轻地喘了一口气,原来刚刚只是梦。 “陛下,你醒了?” 耳边冷不防地传来的李书宸的声音,让李君霖背后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刚刚才在梦里梦见李书宸灌她毒酒,一醒来却发现在李书宸正站在她身边,还有比这更让人觉得恐怖的吗? “皇叔。”李君霖讪笑着将放在桌上的兵书那了起来,“门口的宫人定是偷懒去了,皇叔你来了,都没有人来通报,真是该罚。” 李君霖此时是真的有心教导教导裕珩,瞧着挺妥帖,李书宸大要来了,都没有告诉她。这倒是第二次被这位皇叔碰到自己打瞌睡了。 “陛下别为难他们,是臣无状,怕臣听闻陛下在钧思殿中看书,颇觉欣慰,便让他们不用进行通报。”李书宸冲她掖了掖手。 “皇叔也是朕的夫子,夫子考察学生也是无可厚非。”她笑了笑,心中却腹诽,这位皇叔倒是属耗子,每次都悄无声息的。 “陛下日理万机,政务劳累,可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若是累了便叫人准备床榻休息便是。” 李书宸伸手将她握在手中书抽了出来,重新掉了个头,又放会她的手中。此时李君霖才发现她竟然将书给拿倒了。 小皇帝红着脸,一脸羞恼地看着自己的手中书好一会儿,便将书重重地放下,似在掩饰什么的咳了两声,“殿外的奴才都躲哪里偷懒去了?皇叔都来了这么久了,都没有人上茶。” 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冲着李书宸道,“皇叔,你且稍等,朕出去看看那帮偷懒的奴才。” 李君霖逃似得离开了殿中,心中甚是羞愤。 她身体不好,老是容易没有精神,汤药里又有些安神的药。李书宸瞧着不苟言笑的,今日倒是打趣了她两次。 过了一会儿,李君霖便从殿外回来了,身后还跟两个捧着茶水和茶点的小宫女。 “皇叔。”李君霖亲手从捧盘中拿出茶盏递给李书宸。 “多谢陛下厚爱。” 李书宸掀开茶盖,象征性地抿了抿就将茶杯放了上去。 “今日一上午,陛下的兵书看得如何了?” 听到李书宸考校自己的功课,正在喝茶的李君霖只是匆匆饮了一口便将茶水放下,答道,“今日上午尚书令来了一回来,兵书只比昨日多看了二十页。” “二十页也不算少了,今日便看到这儿吧。”李书宸不仅是摄政王而且还是帝师,负责李君霖的平日的功课。 “臣今日来也是给陛下敬献礼物的。” “礼物?不知皇叔要送朕何物,且来看看。” 李书宸打开封着的木盒,一把制作精良的小木弓便出现了在李君霖的面前。李书宸取出弓箭将它交给小皇帝,他知道小皇帝有心疾不能太过劳累,也不能做过于剧烈的运动,所以蹲马步和跑圈不太适合她,且起效也慢。只有这弓箭既要耐力又不是十分剧烈,很适合她。 李君霖从他手里借过小弓箭,那弓箭是用上好的花梨木而制成,花梨木质硬且韧,更重要的是它也很轻不压手。制作弓箭的人也同时十分细心地在上头雕了许多精美的花纹,她仔细一看上面竟然雕得是后羿射日的故事,再加上朱漆彩绘,李君霖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弓啦。 她拉了拉弓,做出了一个拉弓的姿势又,心中甚是欢喜,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她收好手中的弓,回头对他道,“皇叔有心了,朕甚是欢心。” “陛下喜欢便好。”其实李书宸也是第一见到这把小弓模样。他原先的意思是让手下的只要准备一副小孩子启蒙用的小弓就可以了,却没有想法手下的人却把这把弓做的如此精致。不过既然小皇帝喜欢,那便好,管那弓是什么样子的。 而李书宸手下的人这般做也是阴差阳错,做这弓箭的师傅本来是负责神机营的箭弩箭。向来的风格是豪放的很,可是那日管城总管吩咐他做一把小弓,又再三强调,要轻要易拉。他便以为这是王爷要送弓给女子,毕竟王府又没有小孩子,所以才费劲了心思做的精美秀气。 “皇叔可是要教我射箭?” 她对这个也有几分性质,小时总看表兄他们比试,自己身子不好倒是没有碰过。 再故作深沉也不过是十四岁的孩子,此时得了合心意的东西,大楚的天子也和普通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 “是。”见到病歪歪的小皇帝终于有些活力了,李书宸的眉眼也不自觉地舒展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重山近 “今日可是下雨了?” 李君霖拥着被子坐在床上,长发随意地散着,神色一片茫然,全然是一副还未睡醒的样子。 “回陛下,外面是下了雨。”素问正在整理床帐的手顿了顿,她没有想到李君霖一早醒来问得就是这个。 “嗯。我昨夜便听到了一些风雨之声。”李君霖一边说着,一边又随意躺下,在床上了翻了个身背对着素问。以手掩嘴,打了个哈欠,掀了掀眼帘,又合上了眼睛,似乎是又要睡过去了。 素问瞧见她的动作无奈的笑了笑。李君霖这几日都学习箭术,还要上朝处理政务学文,比前一段时间劳累了许多。不过她还是要叫她起来,毕竟昨天李君霖可是交代好几遍一定要把她叫起来,她还有篇策论未写完。 素问掀开李君霖身上的锦被,将她从被子里舀了出来。“今日虽不用去早朝也不用去校场,可是摄政王还要按时入宫检查陛下的功课,您是忘了吗?” “功课?”听闻这两个字,李君霖的眼睛忽然就瞪了起来。怎么办?昨日偷懒忘了,自己的策论似乎还没有写完。 她从床上“嗖”地一下便爬了来,站在床前的脚踏上,伸开手臂,神情苦涩,“阿孃,你且快帮我,我昨日的策论还未结尾,我得在他来之前给补上。” 素问点头称是,熟练地从床铺的暗层出拿出了块白色的长绫。 自从李君霖与李书宸默认了两人之间这种微妙的平衡后,这位位摄政王竟然真的安安心心地开始辅佐起了幼帝。不管是策论还是功夫,摄政王都用上了十二分的心思。 摄政王都这般有诚意了,李君霖也乐得当个好孩子。 匆匆地穿衣洗漱,有飞快地饮了一盏杏仁牛奶甜粥,李君霖便迅速从清凉殿到了钧思殿。提起笔来,只觉得昨日颇为棘手的策论此时也是毫无压力,只因为李书宸说,完不成作业便有惩罚。 手中的笔动得飞快,李君霖中午在门外太监通传的“摄政王觐见”的声音行君下了最后一笔。她将策论挪到书桌的一侧,又若无其事地拿起了桌上的战国策默读了起来。 李书宸一进钧思殿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刻苦晨读的模样。只是为何小皇帝的右脸上蹭出了一道深深地墨印呢? 他看了一眼放在桌侧露出一角的策论,墨痕未干,心中登时便有了计较。 “陛下长乐未央。” “皇叔免礼,赐座。”李君霖的心脏砰砰地跳地极快,但表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 “臣谢陛下。”李书宸却也没坐,只是缓步走到李君霖的身侧。 “陛下真的刻苦好学,早早地在这钧思殿中习字。真当是我等的表率。” “皇叔谬赞了,朕也没有习字,只是起得的早,觉着无事可做便来读读书解闷。” “陛下。”李书宸忽然向李君霖俯下身子。 他突然的贴近,让李君霖整个都紧张了起来,她不由得崩紧了身子。朱红色的衣袖划过,略微有些粗糙的触感从脸颊处传来。 皇叔这是摸了她? 李君霖忽然脑中一片空白忽觉被他触碰过的地方一阵滚烫。 “这印墨已经蹭到了脸上。”他将手伸到她的面前,指腹上已经染上了黑黑的墨痕。 李君霖看着他手上的墨痕,心那点绮念瞬间就没了。她飞快地瞥了一眼放在眼前笔山上的白玉笔,果然笔杆之上留有一小片墨迹。 “朕闲来无事,便自己磨了磨墨,又润了润笔,许是那会儿蹭上的。” 一个谎话连着一个谎话。李书宸心中好笑,神色却愈发的平静。他伸手掀开李君霖遮在策论上的白纸,看着明显还未风干的墨痕。 “想必陛下今日也是颇为勤快,早起之后,也不止是磨了墨,还将昨日写得策论给重新临摹了一遍。”他似笑未笑,微微上挑的凤目,眼梢带着戏谑,眼神却十分冰冷。 李君霖见自己终究还是暴露了,便索性承认了。 “这两日困的很,便偷了个懒。今日早晨才将这策论写完。”她伸出手扯了扯李书宸的衣袖,“看着朕终是在皇叔来之前写完了策论,不如皇叔网开一面?” 李氏治家极严,书房里的规律很大,纵然贵为天子,没有按时完成太傅的作业是要挨戒尺的。李君霖孩童时便受过这样的训,滋味极其不好,此时她是决计不想再回味这样的滋味的。 李书宸看了她一眼,并未置词,只是拿起了她的策论仔细得看了起来。 “请戒尺十下。” 李书宸将策论放在桌上,转身去取放置在书架顶多的戒尺。 “为何要请戒尺十下?皇叔是对朕的策论不满意吗?” “不是,对于陛下的策论,臣觉得相对前几次,陛下的见地更加深透,也略有自己的风骨。” “那为何还要罚朕?” 她盯着李书宸手中打磨光滑的青竹戒尺,尤不死心地争辩,那样粗的板子打下来定然会把手给打肿的。 “从策论的完成度来看,说明陛下的心中早就有了完整的行文思路,既然如此那么昨日为何不能在多坚持一刻钟,将策论写完在睡呢?五下戒尺,请陛下记住他日做事最不怕的不是没有能力,而是能力足够却缺乏恒心。另外的五下,则是请陛下记住,面对师长,贵于诚,无论何事,还请陛下莫要瞒着臣便好。” 他说的冠冕堂皇,教人无力反驳,李君霖抬着头看着他,将手背到身后。 李书宸看着她这般行为,不由在心里笑话她。真是天真,将手背到身后就不用挨罚了? “请陛下将手伸出了。”他凤目幽深,右手执着戒尺,靠近李君霖。本来他站着,李君霖坐着,在高度上他就占了足够的优势,而是长年奔波于战场的气势更加让她吃不消。 李君霖只觉得再这样让李书宸看下去,自己的心疾都要发作了。一咬牙,一狠心就将自己的手给伸了出去。 “臣逾矩了。” 逾矩,逾矩,整日子都是那几句,嘴上这样说着,做的却都是胆大包天的事。她半眯着眼睛,似乎这样能减少恐惧。 李书宸见她伸出了手,便向后退了一步,又拿自己的左手握住了她的手。他可不相信,这戒尺一下去,小皇帝能硬气地不往回缩手。 李君霖的手软软小小的,像一团软面似得,李书宸倒也狠得下心,结结实实的十板子便打了下去。李君霖疼得想缩手,却被他把手牢牢地给握住了,半分都动弹不得。 请完十下戒尺后,小皇帝手已肉眼都看得见的速度肿了上来。不过,狠心的摄政王还是没有就此作罢,只是冷冷地甩出了一句,“烦请陛下作君子论十遍。” 说罢他坐到案几的侧面,当这位陛下的面开始处理今日所上的奏疏。 纵使已经有了心里准备,李君霖还是觉得疼痛难忍。带着些什么赌气的心态,李君霖也没叫人来上药。铺纸提笔,默写起了《君子论》。 钧思殿中用的是沉水香,清且雅,闻起来颇为洗涤疲倦。李君霖刚刚继位时,曾下令举国推举人才,此时各郡县已有人选推举入长安,李书宸对于这些大楚未来的新鲜血液也颇为关注。对于各郡县推举的人才他也仔细过一遍,其中到真有一两个特别惊才绝艳的人物。 看完这堆奏疏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他抬头望向小皇帝,她的面前也放好了一叠厚厚的纸,想来也抄了不少。 她垂着头奋笔疾书,也没有主要到她在打量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委屈气愤,她的小脸红扑扑的,眼角也红红的,长睫看起来也有些湿润,既倔强又可怜。 她专心的地默写着,没有注意到李书宸正在看着她。微蹙的眉间终于舒展开来,好在君子论全文也不过六百余字,不然写完十篇右手肯定也废了。 放下笔撑了撑手指,忽然发现身侧有道强烈的目光。她转过头,瞧见皇叔正闲适地靠着椅背看着她。 真讨厌 心里倒是十分嫉妒皇叔此刻悠闲地状态,但面上却半点不显。 “时间倒也过得快,转眼都到了午时,昨日朕让人做了羊馐小宴,不如皇叔留下来与朕一同用膳” “多谢陛下厚爱,只是在用膳之前还请陛下先处理左手上的微恙,不然损伤龙体,臣万死难辞其咎。” 李书宸从椅子上起来,站在书桌前朝着李君霖行了一礼。 “这点小伤。”缩在袖中虚握的左手微微一颤,“皇叔不必在意,过一会儿便变好了。” 虽然是肿的发烫,但也不算大伤,回去让阿孃找点活血祛瘀的药便好,要是为了这事特意宣御医一趟,不过一天的功夫,整个长安的人都知道陛下吃了摄政王殿下的板子。 李书宸的眉棱微微跳了一下,“陛下万不可讳疾忌医。” “朕没有。” “陛下” “皇叔不必”再劝朕。 “皇叔这是何故?”李君霖抬头看着走近自己的李书宸。她坐着李书宸却站着,这样的姿势太有压迫感。她下意识地靠着椅背,眼神中带着防备。 李书宸垂眸睨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从袖中掏出来一只小玉盒。轻轻拧开,一股药味便散了出来。 小皇帝不愿意宣太医的原因,她似乎能猜到一些。 “皇叔要给朕上药?” “请陛下将手递给臣。” 李君霖一看一眼桌上的药,乖乖地将手伸了出去。 这小皇帝倒是细皮嫩肉,不十板子,这手就肿的吓人。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洁白的帕子,从桌子上倒了些许冷茶润湿了帕子。左手托起李君霖的手,右手拿着帕子替她擦拭着手。 李君霖本来以为这样会很疼,但皇叔的动作很轻,冰冷的帕子碰到手心带来意想不到的凉爽。 替李君霖简单地清洗了李君霖的伤处又用一样的方法擦拭了自己的手后,才将药涂在了李君霖的手上。 “此番从各地推举的人才中,就有丞相家的公子和各世家子弟,臣想着为了避嫌,还请陛下做此次射策1的题目。” “朕知晓了。” “请陛下用膳。” “皇叔一道便是。” 李君霖拽了拽桌侧悬着红绳,殿外有清脆的铃声响起,接着便有宫人推开殿门福身而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白衣卿 秋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整个皇城的温度都往下降了几度。青雀大街上,除了时不时有几辆马车驶过,几乎不见行人。这样冷清,倒不是因为这个地方偏僻,而是因为这个地方是顶顶富贵的所在。 青雀大街的主街道纵横了整个皇城的南部,临街的住户都是皇城中非富即贵的人物。今日是沐休又伴着天气不是十分适宜出行,所以才会有这般的安静。若在平时,天还未亮时,便有一辆接一辆的马车载着官老爷们去往未央宫。 就在这寂静的街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撑着纸伞的男子。纸伞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的样子。只知道他穿着一袭白色的长衫,身姿挺拔,隐隐有几分风流的韵味。 他在雨中而行,洁白的鞋面上却没有半点污渍。 行了不过两刻钟,他在一扇朱漆大门前停下,收了伞进了檐下,轻扣门上的铜环。 “吱”的一声,大门被人打来一半,一个小厮从门内探出半个身子。来的男子窄袖圆领直缀,身带配剑,瞧着有几分侠气。不过再看清出白衣男子面容的时候,小厮的眼中划过一丝疑惑。这位郎君倒是与自己老爷有几分相似,难道是 “敢问公子是何人?何故上门?”他有些拿不准对方的身份,不由得软了几分,声音里也带着些谄媚。 白衣公子刚要回答,却被正准备出门的许管家撞了个正着。 许森瞪着眼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良久,他眼中的惊讶被喜悦所代替,“少爷,您回来了?” 裴逸行弯了弯嘴角,笑得清浅。 “是,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如同雨滴落在玉堂殿前的白玉樽般悦耳。 “少爷此次回来,能住多久?” “此次回来便不会再走了。” 裴逸行跨过门槛,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将伞撑开走进院子。 “少爷。”婢女低头向裴逸行见礼,却又忍不住偷偷抬头看向他。她刚刚接到消息说五年没有归家游学的少爷今日回来,她入府入的晚,没有见过少爷的样子。只是听老人们说,少爷玉树临风,是长安城难得一见的美男子。那些人果然没有说错,少爷当真很是俊俏。 “嗯。”裴逸行点了点头,收起手中的雨伞,将它递给婢女。 她伸手去接,不注意碰到了裴逸行的手,忽然脸上染开了一丝绯红,喏喏的道,“老爷在里面等着公子。” 裴逸行点头,不再看她,只是在进去书房之前将步子稍微放得重了些,以图震掉上面的污水。 “儿子见过父亲。”裴逸行朝着裴敬徽掖了掖手。 正在处理公务的裴敬徽停下了笔“嗯”了一声,而站在他面前的裴公子便一直保持着行礼的模样等待他的下一句吩咐。 良久裴尚书令才放下手中的笔,转了转有些酸涩的手腕,他看了一眼,仍是保持俯身拱手姿势的少年,语气颇为冷淡的道,“坐下吧。” “是。” 虽然已经站了很久,但是少年的神色依旧依旧温润如玉,没有丝毫的怨愤。他依言在书桌左侧的一个茶倚上坐下。 “既然已经请过安了便回去吧。你被沭郡推举的事儿我已经听闻了,再过几日便是射策,你这几日好生温习。” “儿子明白。”刚刚才坐下去的裴逸行又起身行礼,只是明明应该退下的他,却迟迟没有离开,仍是站在那里。 “还有何事?”裴敬徽素来便与这个儿子不亲近,父子两人的相处向来都有些漠然,不像亲人更像上下级。 “明日是母亲的祭日,况且我也有很久没有归家了,所以我想”话没有说完,裴氏父子均是聪明人,裴逸行一开口,裴敬徽自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抬眼注视着这个面容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儿子,虽然面容相似但是他们的气质也是截然不同的。他在官场淫侵多年,纵使生得眉眼温润也难免有些不怒自威。而裴逸行不同,他眉眼俊雅再加上常年游学于外,在温润之余还带着不羁的书生意气。任凭谁人看了都会说这个翩翩君子。 但是谁的儿子谁清楚,裴敬徽明白,因着他母亲的事情,他们多有隔阂。但裴逸行是个聪明人,他裴家三代单传,他挣下的这些基业日后都是留给他的。况且他裴敬徽的儿子自然不只甘心如此。 “茹娘的祭日是要到,近来新皇登基,朝中诸事颇多,我倒是有些忙糊涂了。明日待我下了早朝后便同你一起去吧。” 裴敬徽的妻子方慧茹早已去世多年,他早就已经模糊了她的容貌,只记得当年自己娶她,不过是因为她与辛榕有些相似罢了。 “那儿子便告退了。”裴逸行掖手,这次才真正的离开。 等他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先前替他拿钱的婢女仍是站在门口侯着他。 “少爷您的伞?”她咬着唇看着他,柳眉杏目c红唇白齿,瞧上去也有几分楚楚动人的意思。 但是裴逸行只是匆匆暼了她一眼便将目光放在了院中那个已然亭亭如盖的榕树上。 “不必给我了,你留着吧。”他的声音极其好听只是开口便能叫人酥了半边身子。 婢女抱着伞仰头看着,如玉人般精致的公子,强行按下心中的喜意,只是一把伞又如何,这可是公子赠她的。 “奴婢,谢公子。”她欢喜的俯身行礼,错过了他眼中闪过的戾气。 丞相裴敬徽是寒门士子,自幼失估又无兄弟,形影相吊,孑然一身,特在其娶妻当日赠其榕树一颗,取其独木成林之意。 独木成林。裴逸行心中冷笑,也许裴府书院中种的这颗榕树会是个意外。 他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早有小厮准备好了沐浴清洗之物。 裴逸行向来极其爱干净,每逢远门归家总是要先洗漱一番。许森了解他的喜恶,纵使如今有要事必须是他亲自出门打点,也没有忘了吩咐底下的人安排妥当。 “你们下去吧。”裴逸行吩咐现在耳房中的婢女离开,独自在外惯了,他并不喜欢他人靠近。 “是。”本来还有所期待的婢女们,此时只能满心失望的离开了。 遣散了下人,裴逸行除去了衣服,至于浴池中。 温暖的水,似乎缓解的旅途的疲倦,他靠着池壁,将折成长方形的皂巾盖在眼上。思绪纷乱,他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 不过十二岁的他跪在母亲的灵堂前,安静地俯身去捡被风吹乱的纸钱,然后再扔进火盆中。 院中白幡满天,前来吊唁的人很多,可是身为裴府主人c棺中人丈夫的裴敬徽却不在府上,只由总管许森在接待客人。对外的说辞是,爱妻辞世悲痛不已,不能待客,可是年少的裴逸行却看见他的父亲从后门乘车而出。 听闻,那日元德皇后旧疾复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两相得 “陛下长乐未央,殿下长乐无极。”曲行江跪在两人面前行礼。 “起吧。”曲行江亲自赶来,估计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谢陛下。”曲行江站了起来,但是身体依旧保持弯曲的状态,“陛下,太尉周褚与御史大夫夏侯奉求见。” 太尉c御史大夫,这二人都是朝中的中流砥柱。此时他共同管理射策之事,想来是出了结果。“宣。” “两位爱卿有何事觐见?”李君霖正襟危坐于椅上,看着立在书房中的两位大臣,而李书宸则坐在她右下方的一把椅子上。 “射策之事本来由丞相c中书令与臣三人统筹负责,可是今年丞相之子参与射策,此时便由太尉与臣负责。如今已有结果,故特呈上请陛下过目。” 御史大夫夏侯奉是个历经三朝的老人资历颇深,太尉周褚又是闷性子,两人一同觐见,一般都是夏侯奉先开口。 “原来是这样。”细白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地敲击,“那便呈上来给朕与皇叔一同瞧瞧。”夏侯奉说是给她看,但她还未成年,摄政还要看皇叔的意思。 瞧过了他们两人特意呈在前面的这几分,倒是极有文采。 如今朝中只有俩职悬空,一为御史大夫属下御史中丞和光禄勋下的左郎将一职。这批才子中只有两人能任职,其余人等暂为郎官等待出仕的机会。 这俩个职位各有利弊御史中丞协助御史大夫监督百官,商议朝政,而左郎将虽然位低,却是天子近臣,左右心腹,等上一两年若有机会便能扶摇直上。 “不知两位爱卿在此二十人中更看好哪位呢” “臣意属天字七号的策论,策论题目虽然单一,只言长河水患一事,但此人给出的答案却颇有新意。治流不如治源,偏僻入里。”夏侯奉拱手答到。 “臣有另议。”待到夏侯奉说完,周褚也上前进言。“臣意属人字三号的策论。策略内容涉猎及广,一些问题虽然只有聊聊数语,却极有见底足见此人见识之广泛。” “两位爱卿皆言之有理,此二人的确才华出众。”她瞥一眼一直沉默不言的李书宸,笑着将问题扔给了他,“不知皇叔有何高见呐。” “臣瞧着这两篇策论皆是良才所写,但臣对这其中一篇字迹颇为熟悉。心中有一猜想不敢妄言。还请陛下特准解开这答卷者的姓名。” “这有何难。裕珩,解开。” “是。” 为示公平,所有答卷人的信息都被蜡封了起来。裕珩拿着银制的小刀沿着封蜡处缓缓隔开。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呢。”李君霖将手中的纸放下,又挥手示意曲行江将它交给李书宸c夏侯奉他们传阅。上面写着沭郡举荐长安裴氏逸行,又小注其父乃裴敬徽。“适才说到丞相避嫌未能主持科举,这厢便发现,那裴公子就是夏侯爱卿所力荐的人字三号。” 此时,考生的资料也已经被几位大人传阅了一番。周褚为人刚直,固守礼教,与朝中诸臣的关系并未十分融洽,而且因为元德皇后干政的事情,与裴敬徽素来有隙。但此时也不得不,赞叹一声,养子当如此。 “臣早些年便听闻,裴丞相家的儿子,只身离家游学。当时臣只道是,有人人云亦云罢了。如今见了次子的策论,当真是行得了千里路才能有此真知灼见呐。” 周褚摸着胡子一脸感慨,似乎正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自家那臭小子也扔出游学一番,可是想起家中疼孙如命的老母,这件事情也只能想想罢了。 一旁的夏侯奉,自然是没有周褚那样感慨了,只是附议了几句罢了。毕竟他是他力举的裴逸行,说多了难免有自夸的嫌疑。 另一张答卷也被解封上面写到,洵阳郡举荐兰陵苏氏霆舟。 李书宸蹙着双眉,将那一段资料拿起反反复复的看了几遍。 “皇叔,这个苏霆舟有何不妥?”小皇帝似乎也注意到了李书宸的异常。她依旧是维持着单手撑着桌子的姿势,看似不经意地,可是谁都没有注意到她看到裴逸行这个名字时,垂在桌下的手却紧紧地攥着衣角。 “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这个苏霆舟应当是琅湖云岫先生。” 李书宸将手中的纸张放下,从他眼中倾泻出一种光芒,让人不能直视。 琅湖云岫先生,这几个字一出,殿中瞬间寂静了几分。 “摄政王说得可是当年献上三策,使北戎c东翎c西柔和秦钺四国退兵的云袖先生?” 沉寂了一会儿,终是有人打破了这样的寂静。周褚将那篇放在一侧的天字七号的策论又仔细的瞧了一番,眼神炙热而滚烫。 夏侯奉也是压抑着内心的喜悦,“摄政王这般说法,可是发现了什么确定的事情能证明苏霆舟就是云袖先生?” “错不了的。”李书宸的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坚定。“当年四国围楚时,我已记事,因为事态危机所以对这件事情印象极深。而后我在北疆之时,也曾多方打探云岫先生。如今从我收集的消息,再加上苏霆舟的信息,我能肯定他便是云岫先生无疑。” 李书宸的话认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但也让众人觉得更加不可思议。这苏霆舟今年才三十有四,而十六年前四国围楚之时,他还是个不过弱冠的少年。但是这弱冠少年,却能连出三策,让四国联盟瓦解,使大楚避免亡国的命运。这番心智,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本来裴逸行也算得上是天纵英才,可是他却差些时机,差了些名声,毕竟云袖先生当年之举,无人能与之比拟。 云袖先生一直隐世不出,但如今李君霖一登基便有此等能臣相助思及此处,周褚和夏侯奉不由感慨这位新君真是位福星。 李书宸眯着凤目看着李君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他也好奇的很,数次想请出山而不出的云袖先生,此番为什么会主动而来。 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此番之后,朝堂之上,定会打破原有的僵局,出现新的局面。 李君霖瞧着他们看着自己颇有些不好意思,“如今喜得云袖先生,是我大楚之福。朕有意将御史中丞之职授予苏卿,左郎将之职授予裴卿,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陛下圣明。” “其余一十八人还得由两位爱卿酌情处理。时间不早了,两位爱卿先退下吧。” “臣等告退。” 李君霖送走了周褚c夏侯奉,又与李书宸在钧思殿中坐了一下午,终于熬到了晚上。 旭帝独宠元徳皇后一人,以至后宫空无一妃。所以纵使他怎么对元徳皇后好,国库总会是比一般养着佳丽三千的皇帝富裕的多。所以当李君霖上位时,俨然已经是个坐在金山上的小富婆。 作为一个富裕的皇帝,自然生活是上怎样舒服就这样来了,此时,她身下这暖床,垫得是上贡的短绒,再配上蚕丝缎面的靠枕。又软又暖,整个人在上面要多舒服便有舒服。 李君霖素来怕冷,一般都是窝在这暖床中津津有味地看着志怪游记。可是,今晚她却有些心不在焉。 “乖宝,今日是怎么了?” 用了晚膳过后,李君霖便将宫人都遣到了外室。这殿中是没有外人的,所以素问才敢这样直接称呼李君霖的乳名。 李君霖将手中的书放下,看着素问,良久,才轻叹一声道,“阿孃,苏先生来长安了。” 提及苏霆舟,素问饶是平素再如何稳重,此时也有些失态。 她正在修炼花枝的手一抖,便将一朵开得艳的紫气东来从枝头剪了下来。素问白着脸,看着桌上的花沉默了一会儿,道,“陛下,奴婢觉着身上有些不利索,不能再在殿内候着了,望陛下赎罪。” 说罢也顾李君霖的反应,只是兀自出了内殿。 李君霖看着素问面色不虞的离开,也有些郁闷。素问从她到安陵侯府时便陪着她长大,虽然素问从来不说,但是李君霖也能感觉的到,她与那些普通的下人是不同的。素问识文断字,一般的官家小姐未必比得过她,显然有世家的底蕴在其中。 而等李君霖启蒙时,家里来了一位名叫苏霆舟的夫子,李君霖才越发觉得素问之前应当是有一段颇为不寻常的经历。 只可惜就算发现了端倪,素问也不愿意同她说,而苏霆舟也只当了她一个月的夫子。 正当李君霖思绪纷乱的时候,灵枢端着牛乳推门而入。 “陛下,御膳房准备的牛乳来了。”她将牛乳递至李君霖的面前,又叮嘱到,“素问姑姑可是让我看着您,一定要一滴不剩地将它喝完。” 显然刚刚进来的灵枢,没有发现她和素问之间小小的不愉快。 李君霖伸手将牛乳接过来了,一口饮尽,灵枢又给她倒了一杯茶漱口。 虽然御膳房的手艺甚好,但是李君霖还是不喜牛乳的味道。 她在这厢漱着口,灵枢立在一旁无事,却看到了桌上的那枝被剪落的紫气东来。“陛下,这是何人剪的,何故这般辣手摧花?” 李君霖将口中的茶水吐出,淡淡地道,“我无事想学剪花,一时手抖便剪掉了。” 既然灵枢不知道这些事,李君霖也不会多事的说出来,毕竟她自己对素问的事也是不解甚多。 她这样说,倒是让灵枢想到了这个月来,李书宸带着她学骑射的事。灵枢觉着,李君霖是想过女儿家的生活,琴棋书画茶花,可是却不能明目张胆,只能自己偷偷的琢磨。 “陛下,奴婢的手艺虽然不及素问姑姑,但也是没有差错的。如果陛下有兴趣的话,奴婢也是不敢推辞的。虽然白日里练着骑射,但是也不妨碍咱们晚上关着门摆弄些花儿玩。” 李君霖听着灵枢着带着同情和暗示性十足的话,不由得在心中苦笑。只觉得灵枢这丫头又想歪了。 只是被灵枢这么横插子杠子,李君霖心中的那些小郁闷瞬间都消失了。她身子一歪,整个人便陷入了被子里。脸儿埋在被子里,传出的声音比平常都要闷一些。 “那就有劳灵枢姑娘多指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君自醉 进来一月,已是深秋,天气时常阴沉,但今日却是个难得晴日。李君霖策马小跑在校场中,进过一个月的学习,她的骑射功夫,也掌握的差不多了。 感受着耳边的风声,李君霖总有一种莫名的愉悦感,这是之前所不能体会的。 “陛下的马术进步神速。” 曲行江接过李君霖的缰绳替她牵马,其实按着曲行江如今中常侍的身份并不需要这般奴颜屈膝。 只是李君霖给他的感觉太过疏离,纵使他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如今旭帝故去,他也该蛰伏。但这位少年天子的情况特殊,她并未在宫廷长大,未央宫中没有得力的心腹这便是他的机遇。享受过了权利的滋味怎么又会轻易放下呢。 “都是皇叔教导的好。” 李君霖并不接他的茬,而是把目光转向了李书宸。曲行江这人是真正地见利眼开,起初她也曾想着与他合作,只是这人将手太长,吃相太过难看。连这位“狼子野心”的皇叔都没有他那般迫切地想架空自己。 “陛下过赞了。”李书宸冲着李君霖掖了掖手。“陛下的马术进步很大,这校场上练也没多大的进步了,不如趁着今日由臣护驾,陪陛下去长安城外的珉山看看,不知陛下可有雅兴?” “皇叔有请,朕怎敢不从。也不用带太多人。曲行江。” “奴才在。” “从光禄勋抽几个人出来即可,朕不想有太大的动静。” “诺。”这就是要微服私访的意思了,曲行江领了命就退下去安排了。 “皇叔且等会儿朕,朕回去换身衣服。” “诺。” 李君霖领了珩裕回来温室殿时,早有宫人给素问传过信了,此时衣帽都准备妥了。 她还在孝中,素问给她准备的衣服也没有太华丽,只准备一袭月白白色的长衫,又配了一个玉冠。 脱了帝皇的冕服,瞧起来难免少了几分气势。又唤了灵枢拿来粉黛,将李君霖修成剑眉的眉又上了上色。 “陛下头次出去骑马可要慢些。”她蹲着身子替李君霖理着大氅的后摆。 “阿孃放心,有皇叔在必会无事。”倒不是李君霖自信,李书宸会对她多好,只是李书宸亲自邀请她去的外面,不管怎样都会照料她的安全。 “姑姑放心,咱们陛下素来是个稳妥的。”接过黛粉又将盒子仔细阖上。“陛下难得出去,得好好赏赏珉山的枫叶,奴婢可是听人说了,这珉山枫叶可是大楚一绝。” “就你嘴甜。”李君霖嗔了她一眼。 “陛下收拾好了就出发吧,摄政王也在前殿侯着了。” “朕省得了。” 灵枢会意打开了内室的门。 “恭送陛下。” 她二人领着宫人站在温室殿门口行礼为李君霖送行。 李君霖与李书宸一行人骑着马赶往了城外的珉山。 珉山的枫叶延绵数里,目光所及皆是一片火红。难得好天气,珉山上也是游人如织。有读书人赏景斗诗,也有小姐夫人结伴出游。 大楚风气颇为开明,朝中一些职位也设有女官,女子出门也较为自由,不必带帏帽面纱。 李君霖扫视了一眼周围女子火辣的目光,又把眼神放在了镇定自若的皇叔脸上。 皇叔可真是好定力不过话说回来,像皇叔这样的美男子,自小到大应该习惯了吧 李书宸不知道小皇帝的腹诽,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算了算时间,似乎到了用午膳的时间,所以小皇帝这是饿了?不是睡就是吃 “公子。” “呃皇夫子叫我有事吗?” 微服私访不好再叫什么陛下c殿下,所以出宫的时候商量好了,李书宸叫她公子,她叫李书宸夫子。 “差不多到午时了,我想着公子也该饿了,不如停下来用膳?” 一路上游景赏玩,并不觉得饥饿,如今这么一提,倒是真的有几分饿了。只是看了看这一行人等,皆是轻装出行,并无人带膳食,这是要自己做? 李书宸瞧出了她眼中的疑问。他带的这些大老爷们的确会做饭,但是那味道,当真难以下咽。 “公子,咱们再往前面行一盏茶的功夫,便能到这珉山上的食馆一品居用膳。” “有劳夫子费心了。” 这生意也做的奇巧,没有想到这山上竟然还开着这么大的食馆。 这一品居地处珉山半山腰,旁有一段飞水瀑布,俯瞰是景,仰观也是景。 店里的小二迎来送往,练就了火眼金睛,远远地一瞧眼就知道。这长安城里可不缺有钱人,但也有这有钱都买不来的东西。这两位公子身上的料子可是御贡,不但得有钱还得有权。 “公子里边请。”李君霖他们刚一下马就,一品的小二就掬着笑脸迎来上来。 李君霖不爱同陌生人靠得太近,微微挪了挪,在李书宸的身后挡了挡。 “准备间清静点c景致好的雅间。” 李书宸刚吩附完,站在后面的管城就就从袖口里摸出一块马蹄状的银块,扔给小二。 小二得了银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连连作揖:“两位公子请进二楼雅间。” 落了座后,小二又捧上了制作精美的菜谱递给了坐在主位上的李君霖。 李君霖同李书宸用过几次膳,李君霖在安陵长大喜辣,李书宸在北疆寒地也吃辣抗寒,两人的口味也难一致。 小二上了菜后又特意地端了一个壶酒上来。 “二位公子这是本店酿的落枫,是特意赠给二位的。” 酒刚刚放上桌,李君霖就闻到了一股香甜的果香味散满了整个房间。 闻起来还不错,但是她不敢饮酒,拿起酒壶为坐在左侧的李书宸倒了一杯酒。 “我不胜酒力怕是不能品尝此等美酒,夫子请。” “多谢公子。”李书宸执杯回理,一饮而尽,“美味香醇,谢公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虽然他不喜欢这般软绵的酒,但天子赐不可辞。 “啊。”窗外突然传来一阵低呼。 “咳咳咳”李君霖被吓了一跳,呛着了东西,迅速以袖掩脸咳了起来。 李书宸瞧她呛着了,立刻停止了手上的事,一手轻拍着她的背,一手从桌上递了杯茶过去。 “公子喝点茶会好受些。” 李君霖借过他递来的杯子,饮了下去,缓了一会儿。终于不再咳嗽,只是有些脸红。 瞧她没事了,李书宸才问管城,“外头是怎么回事?” 李君霖呛住的时候,管城就往外看了一眼。 “回公子的话,外头好像是裴相家的公子小裴大人似乎是被一群小姐们给围住了。” 裴逸行再过几日便要入职光禄勋了,此时叫他一声小裴大人也没什么。 李书宸点了点头,对这个并不是很在意。但回头看向李君霖却让他吃了一惊,小皇帝这是醉了 李君霖双颊酡红,双目迷离,正懒懒散散地斜靠在椅背上。他低头看向桌上茶水,原来他刚刚递给小皇帝的不是茶水而是那杯落枫酒。 这位小皇帝的酒量不是一般的差啊。 “公子我们要回去了吗?”都醉了还怎么骑马游山。 李君霖抬手拽住了李书宸的衣袖,似乎是要借他的力起来。李书宸连忙会意将她从椅子半抱了起来。 “你刚才说,裴逸行被一群小姐们围住了”她说得很慢,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 忽然窗外传来清亮的琴音,如凤鸣于谷,龙游于海,境界万千。 她抬头望向李书宸,红晕已经染让了她的眼梢,再加上之前呛出了眼泪,一双杏目水微润,瞧起来竟有几分妖娆,“长安的贵女们,可真热情。”转身就朝着窗子走去。 李书宸怕她摔了便护着她到了窗前。 她推开窗,俯看向下,眼前的的景色有些模糊,她瞧不太清楚。只知道下面个坐了个高冠博带的男子正在抚琴。瞧不清脸,但从身形和周围围观女子的数量来看,应该是个美男子吧。 而且这琴的确是弹得挺好的。 她想看清楚一点,不由自主地往外靠,刚刚探出一点,肩上一沉就叫人按了下去。 “公子莫急,日后还愁见不到裴逸行吗?莫要以身犯险。” 小皇帝撅着小嘴了,大眼睛里写着不满。李书宸却不在意,天子一怒同这位小皇帝的安全,孰轻孰重他自然分得清。 好在李君霖虽然醉了,但内心对李书宸的畏惧还在,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也没同李书宸争论,反而乖乖地站在窗边瞧着。 站着旁边瞧着的那些贵女们,不知道是谁先起了头,拿自己的香囊扔到了裴逸行的脚下。有人开了头,别的姑娘也放开了矜持陆陆续续地扔着香囊。 “古有潘安掷果盈车,今有裴郎拾囊成山。裴家公子生的如何,我还未曾见过,不过我倒是觉得皇叔生的很好,若是多笑笑,也愿意同这帮贵女弹弹琴颂颂诗,说不定也能弄得那些香囊” 李君霖嘀嘀咕咕地说着,但这房间里的人都是自幼学武,耳力极好自然是把她说得话听了个大概。 尤其是管城,不由在心中附和,若是自家殿下有裴公子这一半,殿下的婚事他们就不用这么看着干着急了。 众人一时不察,没曾想小皇帝竟然解了玉佩竟然朝着裴逸行扔了下去。 李君霖虽然现在眼神不好,但准头却出其的好,玉佩砸在了琴上,玉一触琴发出一阵清鸣,立即碎成几块,有一块竟蹭着脸颊飞过,一道伤口被蹭了出来,血滴在了琴上,瞧起来颇为惊心。 楼上的人都瞧着真切,陛下这是伤了人的脸。 这玉佩砸的突然,还伤了裴逸行的脸,地下的姑娘们群情激奋地很,纷纷朝上看去,似要找出那鲁莽的人。 李君霖还晕晕地并不知道自己捅了篓子,李书宸倒是反应地快,一手将李君霖转了过来,自己往她身下一垫,两人倒在了地毯上。 李君霖倒在李书宸的身上,静静地趴了会儿,几个随侍一时也看呆了眼,管城想要上前扶人,却被李书宸挥退了。 一时间,众人皆噤言不语,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正巧李君霖他们楼上的雅间里坐着位姑娘,听婢女们打趣这楼下的事儿,刚站这儿,就发生了那样的事儿,楼下的姑娘都瞧着自己,这算怎么回事! 她可不像楼下那群不知礼数的,明明是二楼的人扔的玉佩干她何事。 “啪。”气的摔上了窗户,刚刚在她眼前打趣的两个婢女知道自己多舌犯了错,立马跪在地上。 “奴婢该死!” 裴逸行瞧了瞧碎在自己琴上的碎玉,虽然碎成了几瓣,但上面的龙纹却还认得出来。他从袖中取出帕子,将那几块碎玉妥善的包了起来,放进袖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残酒浓 “管城,马车备好了吗?” 小皇帝刚趴在他身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属下已经备好了。” 一发现李君霖醉了的时候,管城就安排了人去准备马车。 “准备回去,管城你来背着。” “是。” 两位侯着旁边的郎将,将李君霖从李书宸的身上扶了起来挪到了管城的背上。 左边的郎将准备来扶李书宸,被他摆了摆手拒绝了。李书宸自己站了起来,掸了掸衣袖上的灰。 “走吧。” “诺。” “各位公子您再来,小的祝您万康嘞。”店小二躬着腰,腆着笑陪着他们一路走到了门口。 一行人刚刚将李君霖安置上了马车,就见到有一群姑娘气势汹汹地上了楼。裴逸行收玉的动作倒让这群姑娘红了眼,她们不干别的,只想看看是哪位姑娘别出心裁,拔得头筹。 管城看着这群姑娘,不由感叹,幸好是自家王爷有急智,不然他们还真不想与这些姑娘对上。 大楚有位公主能上战场,有位皇后能阅奏疏,除了那些百年世家,民间对女子的态度更为包容。 李书宸骑着步景护在马车旁边,马蹄与车轮声中夹杂着轻微的撞击声。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管城,停车。” “诺。” 他下了马,轻轻拍了拍马,“自己回去吧。”步景似乎能听懂他所言,低鸣一声就跑走了。掀了衣角,跨上马车。 管城离马车近,耳力又好自然是能听见,心里不由感慨,自己殿下对那小皇帝也真的算是不计前嫌了。旭帝与辛榕,他们烧了几辈子的高香,才碰到自家殿下。 李书宸上了马车看见,李君霖抵在车壁上的额角已是一片通红。要再磕一会儿,估计就肿了。 马车是临时找的,不大,只能坐不能卧。 李书宸走到李君霖旁边坐下,将她半抱在怀中。“启程。” 车队一路行驶到了朱雀门才停了下来,李书宸轻轻喊了几声,怀里的人动了动却没有睁眼。皱着眉毛,手往自己的衣袖里探了探。 他顺着她的手看去,却见她雪白的腕子上生了几颗红疹。 “痒” 声音低得几乎不可闻见。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食指按在红疹上,轻轻地用指腹蹭了蹭,然后便看见小皇帝微皱的眉头松了松。 “派人去太仆令,让人抬着龙撵到朱雀门接驾,再让太医令的人在清凉殿候着。” 最近几日朝(zha一)阳长公主李扶摇,要来长安觐见陛下,她是李君霖的姑祖母,也是陇西季家的掌家人,陇西的九万大军也听其调遣。 李扶摇与旭帝有旧,摄政王如此势大,跟他手中北疆的十万雄兵离不开干系,如果能得到长公主的支持,在兵权上未必不能与李书宸分庭抗礼。 曲行江正盘算着如何取悦长公主,却听底下人来报,说摄政王让太仆令的人抬了龙撵去朱雀门接驾,又让太医在温室殿里候着。 他心里一慌,怕是小皇帝在外头遇刺。放下手里的事就往清凉殿赶了过去。 清凉殿门口摄政王同陛下的龙撵也已经到了。 “陛下长乐未央,殿下长乐无极。” 素问正领着清凉殿的宫人行礼。李书宸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免礼。 “殿下,陛下她” 素问话还没有说完,李书宸就打断了她的话。“陛下无事,只是喝了些酒,发了疹子。太医已经来了吗?” 管城也得走到龙撵旁,掀开了垂在四周的帷幛。只见李君霖正安睡在其中,衣冠整齐,两颊微红,瞧不出有什么不妥。 曲行江赶来后正巧瞥见管城掀起了帷幛,看见李君霖全须全尾地躺在龙撵上。那个提在嗓子眼里的心又放回了肚子里。 “陛下长乐未央,殿下长乐无极。” 李君霖虽然醉了,但该有的礼还是不能少。 “免了。”曲行江一路急行,额角已经出了薄汗,李书宸乜了他一眼,“中郎将,这般急切做甚呐。” “臣准备宫宴,遇到些许拿捏不准的地方,不敢擅自做主。”李书宸这话问的有些诛心,曲行江自然不能说是担心李君霖的安全赶来的,不然难免有窥视帝踪的罪名。 曲行江这老货心里打什么九九,李书宸也差不多清楚。他不想与他太过深究,左右不过是个宦官,少了旭帝与辛榕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遂不与他多言,只是吩咐到,“如今陛下吃了酒,正困着,你有什么事明天再过来吧,先退下。”幸而李君霖没受着老货鼓动,若是那小皇帝听了曲行江的挑唆,先内斗了起来,保不齐他一·枪就先解决了这个奸佞。 “臣告退。” 曲行江拱手离开。 “你们几个也别楞着了,快扶陛下进去。” “诺。” 李君霖醉得不省人事,素问和灵枢两个也扶不动她,只得叫了裕珩将李君霖背了回去。 “本王还有些事要处理,等陛下醒了本王再来告罪。” “恭送摄政王殿下。” 素问亲自送了李书宸出了清凉殿。立马又折了回去。张慎之给李君霖把了脉,不方便看她别的地方,只看了看手腕处的疹子。 “张太医,陛下如何了?” “陛下只是醉了酒,陛下初次饮酒,那酒又有后劲,酒热拘在体内,一时发散不了,就出来疹子。素女官莫要着急,待臣让人送一盒药膏来,给陛下先抹上,等陛下醒了,在陛下喝一副汤药便好了。”问题不大众人也放下心来。 “我与姑姑待会儿要给陛下更衣就不送大人了。”灵枢送着张慎之到了殿门口,从袖中摸出来一袋珍珠递给了他,又朝着站在偏殿的裕珩招了招手。“裕珩,你来送送张大人。”裕珩闻言走了过来,朝着张慎之行了行礼“是。张大人请。” 张慎之将珍珠收进怀中,道“药膏我已经让人去取了,不过一会儿便能送至。” ****** 裴家夫子正在府中用膳,裴敬徽看了自己儿子的脸好几眼,但食不言寝不语。 裴丞相将婢女递来的茶饮了一口,又以袖掩口将茶吐进瓷盏中。便立刻有婢女送上新沏的龙井,八分的热度是裴相大人最喜欢的温度。 龙井茶微烫,茶水在舌尖滚了滚,他才咽下去。“待会儿跟我来书房一趟。” “是,父亲。”裴逸行放下茶盏答到。他没有饭后饮茶的习惯,但回府后的一切都是照着裴敬徽的习惯。 裴家的书房是府中的的重地,仆人都侯着门外,非传召不能入内。 “听说你今日去了珉山见着了陛下?”李君霖今日虽说是微服出行,但这“微服”只是相对的。 “算不得见字,儿子并未得见天颜。只不过是凑巧得了陛下赏的一枚玉佩罢了。” 那玉说得好听点是赏,其实说白了就是小皇帝砸下来的。 “陛下与摄政王的关系,你如何看?” 作为李琮柏和辛榕一手提拔上来的人,裴敬徽他们应当属于保皇派,可是陛下对于他们却并不亲近。 虽然还未摄政的年纪,政事由摄政王代为管理,但这位陛下对政事甩得也太干净了,不仅明面上不与任何臣子亲近,私底下没没有往来。这样一来自然就有人吃不准陛下的态度了。 “兄弟阋墙,外御其侮。” “外御其侮”裴敬徽仔细念着这句话,他是想到过陛下会与李书宸结盟,但又觉得再权势面前,这薄薄的血缘又算得什么。可是如今,这李氏叔侄似乎真的摒弃前嫌,要先动手除掉他们了。 “父亲。”裴逸行微微压低了声音。“儿子认为咱们这位陛下的疑心颇重,谁都不信任。他与摄政王暂时结盟都是为了自己。养精蓄锐,坐收渔利。” “陛下自幼养在安陵,朝中无可用之人。对于先帝后二人给其留下的人却不敢轻易相信,怕养虎不成,反噬其主。正好咱们这位摄政王大人也差不多,他手中虽有兵权,但朝中却无可用之人。他二人连手洗乱着朝中的政局,也是为了给自己培养亲信。” “那他二人若真如你所料,那我等又该如何应对?” “父亲,你为大楚献出了这么多年的心血,有政绩卓越。即使是他二人联手也暂时奈何您不得。”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他嘬了一口热茶,眯了眯眼,“你父亲我虽然有名望,那又如何,乱世之中,笔杆子哪里比得过刀剑。过几天李扶摇又要回长安,不管她是那边的人。总归又是他李家的人,陇西的几万大军,这么大一笔的筹码,加来加去都在那叔侄二人身上。” “父亲不必过虑。不管是陇西还是北疆有多少精兵,他们离长安都离得太远,远水解不了近渴。最终要的是光禄勋与长安近三郡的兵力。” 裴敬徽起身拍了拍,裴逸行的肩,不愧是他的儿子。他政海沉浮这么久,哪里有他察觉不到的端倪。长安近三郡的守官已有大半都是他的人,如今他的儿子又将成为光禄勋的左中郎。 “今日也不早了,你且回去休息。”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灯如织 初雪始下,洋洋洒洒落了半夜,清晨整个长安都笼罩在一片雪白之下。未央宫中的梅花一夜间绽放,朱砂骨红,鸾枝游龙,品目繁多。冰天雪地里,这处梅海仿佛点燃了沉寂的宫廷,令这重重的宫室楼阁在一片肃穆中多了份暖意。 这场雪与梅花来的正是时候,中常侍曲行江将迎接长公主的宴会订址于这片梅海中。 国殇百日已过,不许宴饮的禁令已经解除。况且这位朝阳公主的身份着实矜贵,她是李氏皇族唯一的嫡系公主,也是昭帝李君霖的长辈。用这样的盛宴来欢迎这位离宫多年的公主,并没有什么不妥。 夕阳西斜,宫人们提著一盏盏琉璃宫灯在梅园穿梭,她们将宫灯安在梅树的枝桠上。花影摇曳,花瓣被照得晶莹剔透。 园中曲水上高高搭建的舞台已经被装饰得绚烂夺目,炭火味混合着梅香让寒夜生出几分旖旎,曲行江亲自检查着梅园中的每一处,确认万无一失。光禄勋禁卫在外围交替巡逻。朱雀门外,已有马车陆续驶来。 李君霖站在明月阁上看着,梅园中的忙碌之景,心里也知道曲行江打得是什么算盘。李扶摇是琰帝的老来女,虽然是李琮柏的姑姑,但两人年岁差的并不多,因此两人的情谊深厚。不过这种情谊也没持续多久,李扶摇远嫁陇西,旭帝迎娶辛榕。璟王死时,李扶摇还曾上疏直言,辛榕蛊惑皇帝残害手足,实为妖后。 她与母亲张了一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恐怕长公主,见之便心生不喜。而且李氏子嗣不丰,与自己这个病秧子比李书宸可不是强了一点半点。无论如何,李扶摇是不会站在她这边的。所以她不想赌,不想与李书宸撕破脸面,因为她肩上还有舅舅一家。 “陛下,长公主殿下已经到了。”裕珩在旁小声提醒。 “宣。” 李君霖回了明月阁的正厅。 “陛下长乐未央。” 长公主穿着绛红色的展衣,虽然年近五十却依然很精神。长公主是个很美的女人,虽然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但对她的美却没有妨碍,反而多了几分风情。 “姑祖母客气了。”李君霖亲自扶了李扶摇起来。“姑祖母,这一路行来,舟车劳顿,可有不妥?朕特意叫了太医来为姑祖母来诊脉。” “陛下客气了。”李扶摇没有拒绝昭帝的好意,谢过恩后便让太医为其诊脉。 “长公主殿下身子康健,陛下无需担忧。” 李君霖点了点头让其退下,她望向李扶摇,眼中有欣喜,“姑祖母身体康健朕就放心了。”曾经守住陇西的昭阳长公主的确是为令人尊敬的长辈。 “劳烦陛下为我担忧,是臣妇的罪过。”李扶摇看着李君霖,她的很白,但是那种病态的白,没有血色,瞧着便有不足之症。 “陛下要多保重身子,陛下的身体康健才是我大楚之福。”对于这么个病弱的后辈,李扶摇生出几分怜爱,单纯的长者对小裴关爱。 李君霖瞧了眼沙漏,戊时三刻,赴宴的臣子及其家眷都以到场了。“姑祖母咱们走吧。” 李君霖把自己叫到这里,就是为了单纯的关心自己,半句都没有提到陇西的兵权。是真的无心于此,还是抛砖引玉徐徐图之? 李扶摇虽然心存疑惑,但也不会流于表面。依旧是面带笑容陪着李君霖去了梅园。 曲行江的心思倒也巧妙,借梅园中的流水将男女两席隔开。 “陛下驾到。” “长公主驾到。” “陛下长乐未央。殿下长乐无极。” 众人俯身行礼。 “免礼。”李君霖登上高台,“今日乃是为长公主设宴,乃是家宴,诸卿随意。” “诺。” 鼓乐声起,手持红菱的舞姬,莲步翩翩,柔软的腰肢轻动,今夜的盛宴在舞乐美酒中缓缓开场。 炭盆里的火烧得太旺,在配上旖旎的舞乐,到让人生出几分烦闷。李君霖带了裕珩悄悄地离了席。 说是人比花娇,但这园中梅花,万千姿态,天公造物,对于李君霖而言,这满园的梅花更美。 她带着裕珩在一处假山的背后,赏着几株难得的绿萼。 “陛下咱们出来也有三刻钟了,这儿风大,不如回去带个暖炉过来?”裕珩觉着出来的时间长了,怕李君霖着凉不由出声提醒。 “嗯。” 刚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了一个女子的惊呼,“原来你在这里!” 李君霖脚步一顿,裕珩刚想开口训斥,是谁在御前无状。便听到又有一道男声想起。 “这位姑娘是?” 李君霖朝着裕珩挥了挥手,示意他别动。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亲,这情况听着倒像是这么个意思。于是,善良的昭帝陛下便决定等这二人说完再出去。 王云淑捏了捏手中的帕子,深吸了口气,“前几日你是否在在岷山弹琴?” “是了。”裴逸行负手站在王云淑的面前,始终与她保持着一丈的范围。 “今日那的玉佩,那是二楼那人掷的。只是我下去的有些晚了,让那人走了,而小二又不知那人的信息。”她神色有些愤愤,一双眸子瞪得很大,乌黑却清澈。 “原来那日小姐也在听在下的琴音。” 他不纠责任,似乎不在在意谁划伤了他,只言王云淑在岷山上听他弹琴。语言上颇有些轻佻之意,但他神色却正经的很。这样一本正经地说着让人误会的话,却叫人生不起气来。 她看着面前这个目若星辰c面冠如玉的男子。忽然有些莫名的面热,俊俏的郎君家族里也不是没有,今日怎么看见他就慌起来了。 “小姐,小姐。”站在不远处望风的丫鬟,低声喊着她,示意母亲正在找她。 王云淑对着裴逸行福了福身子,倒是行了一个十分标准的礼,“琅琊王氏云淑拜过公子。” 见过礼后,王云淑便转身离去,世家的教养让她即使急步而行,裙角也不见半分扬起。 琅琊王氏 裴逸行看了一眼匆匆离去的王云淑,转身又将视线放在了身后的假山上。 “陛下长乐未央!”本来准备等裴逸行离开再出去的李君霖,此时却不料,裴逸行尽然朝着里面走了进来。 李君霖看着行礼的裴逸行楞了楞,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右手握拳掩唇轻咳了几声,下意识地便找了个借口,“免礼,裴卿来的正好,朕现在正好有一困事。” 李君霖在心里安慰自己,方才这事也算不上是自己听墙角,毕竟只是巧合。 “不知陛下为何事担忧?臣愿效犬马之劳。” “倒是不用裴卿多费心,乃举手之劳而已。” 李君霖站在树,随手指了指树上的一盏琉璃灯。心里估摸了一下,他倒是长得高,应该能取下那盏灯。“朕方才走到这儿,瞧着这盏灯倒是做的不错。” “臣遵旨。”裴逸行走到宫灯下,这个身高刚好伸手就能够到宫灯。他将宫灯一托,便轻松取了下来。 “将那灯给朕吧。” “是,陛下。”裴逸行没有直接将灯递给李君霖,而是从袖中取除了一块帕子,然后将宫灯上的勾环处仔细地包好再递给李君霖。 李君霖垂着眼,瞧着裴逸行手上的动作。那宫灯是悬挂式地没有挑杆,铜制的勾环看上去有几分粗砾。不得不说裴逸行这个举动十分周到。 她伸手将宫灯接过,也没有当着裴逸行的面再去看那盏灯。只是抬眼看着眼前的男子。手中的灯投出柔和的光映在他的脸上,让他的五官又柔和了几分,似月似云带了几分浅浅的疏离,方端君子也当是如此吧。 她看着他的眼,只是对视了片刻就将目光挪开了。 “梅园中的景致虽美,但夜风甚寒,裴卿还是早点回席才好。”她拎着灯从他身边经过,似要是回席。 “臣遵旨。”裴逸行躬身行礼。 “裴卿。”她走过他的身旁,看到他脸上的划痕,咬了咬唇,“裴卿面若冠玉,实在不宜有瑕,待会儿散了宴会便去太医令领一盒玉肌膏。” 实在是自己做的孽。裴逸行日后常伴圣驾,自己天天看着他那张脸,难免不心生自责。 “臣容颜有瑕,有碍御视,是臣的罪过。” “不碍事的。”她挥了挥手离开了这里。 裴逸行抬起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忽然勾唇笑了笑。 刚刚走到流水的周围,李君霖便将手中的灯笼交给了一个小黄门,吩咐他将这盏灯送回清凉殿。 她回到席之后,发现李书宸也并不在席中。 她刚刚听完壁角回来,暂时也逛园中的心思,就安心坐在席中赏着歌舞。 她这厢悠悠闲闲,可急坏了曲行江。他将这晚宴办的如此盛大,一方面是为了向李扶摇示意,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李君霖与世家女眷们多多接触。 世家大族们现在还持着中立的态度。可李君霖若是愿意以后位相许,世家们未免不会同意。 “陛下就不好奇摄政王殿下在哪里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救阿难 皇叔在哪里,她有什么好好奇的?难不成和裴逸行一样也被哪个姑娘给截住了不成?她皇叔一脸冰霜那个姑娘敢截他?实在是女中豪杰,勇气可嘉。 曲行江瞧着她不为所动,不由心急忙活了这么久,他可不想为他人做嫁衣。“陛下,方才我见着摄政王与一位紫衣姑娘相谈甚欢。” 皇叔还真被姑娘截住了?李君霖眉毛一挑,来了点兴致。 “陛下您可知那位紫衣姑娘是谁?”瞧着李君霖起了心思,曲行江不由更卖力地说下去了。“她是陈留谢家的女儿,家中排行第五,虽然其父亲不是家主,却是家主的嫡三子。她是家里三房的嫡长女,棋画双绝在这长安中也是极有名气的。” 曲行江对操心着小皇帝的大婚,对这长安城的姑娘也算是如数家珍,了解的很。 “陛下您瞧这满园的姑娘比花儿都娇,陛下可有入了眼缘的。” 这些个姑娘是漂亮,但李君霖也不可能对她们有别的想法。她想告诫曲行江,没事不要把心思放在这事上,转眼又想到旭帝留下的遗诏,七月之后还有大婚。她这样怎么去迎娶皇后? 思及此处,她心中略烦,“难为中郎将一番良苦用心。裕珩拿上暖炉,咱们出去逛逛。” “诺。” 裕珩拿来大氅给李君霖披好,又将手炉让着她的手中。 李君霖带着裕珩又晃进了梅林中。 “啪。” 一团积雪突然掉在李君霖的肩上,又没有风,何故落雪?李君霖抬头一看,竟然发现一个小娃娃坐在树上。 她低头一看旁边的树上,果然这树上的雪被掉了许多。这树不算矮,这小姑娘上去才三四岁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爬上这么高的地方。 那小姑娘的脸和露在外面的小手都冻得通红。 “谁家的小姑娘,怎么爬那么高?快下来。”瞧着既可怜又危险,李君霖不由出声唤那个小姑娘。其实对那小姑娘的身份,她心里已有猜想。未央宫的宫宴,各家大臣谁会带这样小的孩子赴宴?整个宫中只有朝阳长公主的孙女季如漪符合这样的年龄。 只是季如漪因为年岁尚小被留在淇凰殿中休息,淇凰殿虽然离这梅园近,但三岁的季如漪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坐在树上的小姑娘,看了看李君霖,似乎觉得她的模样并不像坏人,歪了歪头:“阿难也想下来,但是阿难好冷,阿难的手脚都不听阿难的使唤了。” 李君霖想她可能是冻住了手脚,又爬了那么高已经没有力气了。小小的人儿,坐在树上有几分摇摇欲坠的迹象,看得李君霖心惊肉跳。 她想让裕珩爬上树救她,却发现小姑娘做的那根树枝极细。怕是裕珩这样的重量刚一上去,那树枝就会折断。 “裕珩赶紧去找几个身手敏捷的郎将过来。朕在这儿看着这个小姑娘。” “陛下您一人?”裕珩有些迟疑。 “快去!救人要紧。” “诺。”裕珩躬腰向后退了几步,急行而去。 “奴婢见过摄政王殿下,殿下长乐无极。” “摄政王殿下长乐无极。”谢璇玑半垂眼帘,眼睛盯着那双绣着蛟龙的黑靴,神色中带着些许无奈。因为她并未像她的婢女一袭香样行礼,仍是挺直了脊背站在那里。 “殿下臣女无状,请殿下责罚。” 李书宸瞧了她一眼,却见这位姑娘的头发和发饰被勾缠在了梅枝上,怪不得 “无妨,你也是身不由己。”他瞧了一眼跪在地上行大礼的婢女,“你也起来吧。” “诺。”袭香起身垂头屏气站在自己小姐身后。 她这样一站,几乎比自家小姐矮了半个头,李书宸这才发觉眼前的姑娘倒是很高挑,只比自己矮上大半个头。他心里闪过一个人影,明明是差不多的年岁,自家那个孩子才堪堪到他胸口。 “臣女已经使人去叫臣女的母亲,待臣女脱了困境,便让臣父去替臣女谢罪。”似乎是因为被外男瞧见了自己如此窘迫,谢璇玑有些不好意思,两个脸颊染上了红晕。芙蓉面半红,再配上她仙子般的清丽面容,颇为可爱。 李书宸瞧她脸颊通红,不知道是冻得还是羞的,倒是难为这个小姑娘了。 他从袖中摸出一颗金粒子,指尖发力,朝着那勾住谢璇玑头发的梅枝一弹。 “咔擦”一声轻响,谢璇玑觉得发间的压力一松,勾住她头发的梅枝已经断裂,这边般也方便她的行动和婢女为她梳理妆发。 “多谢殿下施以援手。”她朝着李书宸,行了一个漂亮的半福。 “小事。”他挥了挥手,便往他处行去了。 “恭送殿下。” 李书宸离开视线,谢璇玑才与袭香起身。 “小姐我们回去吧。” “嗯。”此时谢璇玑神色已经恢复清冷,半点不复之前的窘迫之意。 “阿难你要抱紧树枝,千万不要松手啊。”李君霖还待在树下看着树上的小姑娘。 可能是见来了人,小姑娘心里一下找到了依托,便哭了起来。“姐姐,阿难好冷,阿难会不会掉下来呢?” “阿难乖,不哭,哥哥在下头陪着你呢,阿难是勇敢的孩子,在待一会儿就好了。” 老人都说小孩子有通天眼,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她让阿难叫她哥哥,但这孩子一直都是叫她姐姐。 “姐姐。”小姑娘红着眼睛看她,神情很是委屈,她不明白为什么姐姐一直说她是哥哥,而且上面风好大,好冷,她动了动,好想下去。 “你别动啊。”李君霖看到她动了动了,只觉得心肝一颤,也不管什么姐姐哥哥了,“姐姐姐姐唱歌给你听。” 她想着先分散小姑娘的注意力,她在上面就没那么难等了。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她不会唱什么歌,只能捡着诗经里面的淇奥唱了起来。 虽然音律有些不对的地方,但好在她的声音还算得上甜美,听起来到有那么几分样子。 她在下头唱着歌,阿难坐在上头也安静了会儿。只是好景不长,她这首淇奥还没有唱完。小姑娘身子一抖就从树上掉了下来。 “啊!”李君霖惊呼一声,赶忙扔了手炉,伸手就去接。 她动作倒是快,一下子接住了人,可是三岁的孩子已经有了一定的重量又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一下子砸在李君霖怀中,让她胸口一闷,只觉得气都喘不过来了,眼前就是一黑,意识也有些模糊。她抱着人下意识地就往后倒了下去。 刚往后倒了一会儿,脑后就撞到了一堵硬墙,头上三寸的紫金冠一磕,狠狠地刺了一下她的头。头皮一麻,眼睛一酸,眼泪就这么流了出来。 身后那堵墙,很是体贴,将她一抱,也将怀中的小姑娘稍稍抱离了她的胸口。李君霖顿时觉得呼吸顺畅了不少。 “陛下在此处作甚?你身边的随侍呢。” 幸好他听见小皇帝的歌声走了过来,不然,今天这两个小东西都要在雪里滚上一遭。 “朕同裕珩走的这儿,看见这个小姑娘一个人坐在树上。朕怕她摔了便让裕珩去叫人来救她”她瞧着李书宸脸色不佳,连忙讨好,“幸好有皇叔,如神兵天降,救了朕与这小姑娘。” 李书宸并未理会她的讨好,“陛下什么时候才能改了不愿带随从的毛病?带一个是带,带几个不也是带吗?若是陛下原意多带几个人又怎么会出现今日这样的事情。” “朕朕这不是没事吗?不是有皇叔您吗?”她有几分做贼心虚,又习惯了身边不带随从,一时间要她改了着毛病一时半会儿还真不行。 “这次是臣在,但臣又不会次次都在陛下的身边。陛下还是尽快安排几个身手好的郎将随侍。” 他语气坚决,不似建议。 不过经过这么一次,李君霖也觉得他说得对。如今是救人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但下次万一就遇见行刺怎么办? “皇叔说得是,朕省的了,回去就吩咐人去安排。” 听着她没有再找理由搪塞,李书宸也不再说她。毕竟说一次是忠君,说多了便是藐视皇权。 “陛下且将那小姑娘给臣吧。”李书宸觉得这个病秧子小侄儿比她怀里抱着的小姑娘也重不了多少,哪里抱得动人家。 “不!”阿难看了一眼李书宸,只觉得这个叔叔好凶,还训自己的漂亮姐姐。“你好坏,好凶,骂姐姐,阿难不要你。” 她瞪了一眼李书宸,又把头埋在李君霖的肩膀上,做出一脸抗拒的样子。 李君霖本来还怕阿难从高处摔下来,吓着了。此时听见她还能骂人,应该是没什么大事。 另外她觉得阿难这孩子真好,这么快就维护上她了,皇叔可不是太凶了嘛。冷着脸,哪里会有小孩子喜欢他。 李书宸倒是不介意一个小姑娘说他凶。只是那个小姑娘叫小侄子姐姐 李君霖的发冠坏了,掉在地上,长发披散直至脚踝。长发遮住了她英气的眉,只露出精致的巴掌小脸,还真像个姑娘。 只是这般不男不女的样子李书宸不由皱起眉。 李君霖看皇叔眉头一皱,以为他是生了阿难的气,赶紧哄着自己怀里的姑娘,“阿难乖,他不是坏人啊,刚刚就是他接住了阿难和哥哥对不对啊?” “不是哥哥,是姐”阿难对于李君霖的性别还是很执着的,抬起小脑袋就要和她争辩。 “姐姐!”阿难盯着李君霖的脸忽然惊呼了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苏霆舟 李君霖只觉额间一凉,有液体流过,眼睫一颤,目光所及,便是一片血红。 “姐姐放我下来,叔叔你快点救姐姐。” 还没等阿难说完,李书宸就将她从李君霖的怀里抱了出来。用自己的大氅将她包了起来,放在地上。 他慢慢拨开了李君霖的头发。 “皇叔” “别动。”轻轻地撩开头发,他看见李君霖的头顶上有道长约寸许的伤口,因为伤口还渗着血桥不清楚到底有多深。 他从袖里摸出一支小瓷瓶,拔掉瓶塞将,将里面的药粉撒在李君霖的伤口上。药粉碰到伤口有些微疼,李君霖忍不住抖了一下。 “别动。” “疼嘛。” “陛下也该长长记性。”坏皇叔嘴上十分冷酷无情,但他手上的动作却异常温柔。 上完药后,他用拇指和食指微微捏起李君霖的下巴,让她微微仰头,又用手帕轻轻地擦拭着她脸上的血迹。 这般面对面的与李书宸近距离接触,让李君霖的心跳得又快了几分。幸好他的动作虽然轻,但却很快,不然时间再长些李君霖便要怀疑自己的心疾是否要复发了。 处理好小皇帝的伤口,他又将坐在地上的阿难抱了起来。 “如今陛下有伤不宜回席中,不若先去旁边的明月阁中,叫太医过来。” “就按皇叔吩咐的便是。” 刚想跟着李书宸离开,却发现李书宸一手抱起了季如漪,一手竟然将自己牵了起来。 从小到大,她虽然以男子的身份示人,却从未和男子有过这样亲密的举动。 她如触烈焰,即刻便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李书宸牢牢地牵在手中。“皇叔这是” “臣怕陛下摔了,请陛下见谅。” 如果让他去牵一个男人的手,李书宸也会觉得别扭,可是李君霖太小了,还是他的后辈。他还觉得她只是个孩子,同自己怀中抱着的这个小娃娃并没有什么差别。 李君霖没有办法抽回手,只能任由他牵着。 皇叔的手,虽然有点茧子但却很温暖不行!她脑子里想得是什么?她怎么能肖想皇叔的手呢? “皇叔的身边怎么会带的药?”她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军营中呆惯了,难免有碰撞,便习惯了带药在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没成年,骨头还没长好,小侄子的手竟然有几分柔弱无骨的触感。 “皇叔处理伤口的动作也很熟练呢。” “逢战时,军中军医便不够用了,一些不严重的伤都是将士们自己处理的。” “阿难是睡着了吗?”李君霖刚想到小姑娘从离开她怀里后还没有说过话。 “没有。”听到李君霖的话,阿难连忙将小脑袋从大氅中露了出来,“姐姐受伤了,阿难听话不闹姐姐。” 李君霖冲她笑了笑,“阿难真乖。” 有位赏梅的夫人,瞧见了这三人,刚想和旁边的夫人打趣一下,不知是哪家的小夫妻带着孩子,瞧着还甚是恩爱。却在看清楚了那“夫妻”俩衣服上的龙纹时,迅速转过了头。 咱们这位大楚的陛下当真面若好妇,玉肤樱唇的模样,不知将长安多少贵女都比了下去。冷冰冰的摄政王大人似乎对小陛下甚好,牵着陛下的手,眼角眉梢都多了几分暖意 她想了想只觉得有些诡异,遂不愿多想,但赏梅的兴致也全无了,找了个借口便匆匆回席。 三人行了不久便碰到了带人前来的裕珩。 “陛下长乐未央,殿下长乐无极。” “免了。” “陛下您?”虽然李书宸替李君霖擦拭了血迹,但她的脸上仍有痕迹。 “无妨,皇叔已经替朕处理过了,待会儿朕就先不回席了,先去明月阁。让人去太医令叫张慎之和夏长欽过来替朕和阿难看看。”到了人前,李书宸送了手,李君霖也顺利地把手抽了出来。她颇有些不自在地将手背到身后。 “诺。陛下,奴才已经查到了这个小姑娘的身份。” “嗯。” “她是朝阳长公主的孙女福安县君。本来县君在淇凰殿里头休息,但不知县君什么时候醒了,避开了乳母等人从淇凰殿里跑了出来。伺候县君的宫人以为县君仍在殿里便禀了公主和中常侍在殿内寻找。方才奴才擅自做主叫人去回了长公主,说是县君在梅园遇见了陛下。” 果然小阿难的身份与她想得差不多。 “你做的甚好,只是赶紧去告诉姑祖母一声,县君已经跟着朕回了明月阁。免得她着急。” “诺。” 李扶摇也已经离了席,回到了淇凰殿。地下的宫人们,整齐地跪在殿们口。 “都在这儿跪着做甚?还不知道去找县君。” 李扶摇倒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孙女季如漪竟然不见了,纵使她向来稳重,这事还是让她一慌。 “殿下。”季如漪的乳母秋娘,跪行着到了李扶摇的面前。“淇凰殿中,奴婢等人已经找了好几遍都未曾见到县主,县主怕是去了殿外。” “县主去了殿外,你们便去殿外找就是。”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官,“去请中常侍了吗?” “已经去请了。” “叩见长公主殿下,殿下长乐无极。”执着浮尘的小黄门从殿外匆匆赶来。 “免了,何事?” “奴才奉殿下的命令,来请殿下去明月阁。福安县主到了梅园,遇见了陛下,如今陛下正带着县主在明月阁。” 竟然去了梅园,李扶摇扫了一眼秋娘等人,她身边的女官春莞会意。秋娘等人照顾县主不利,按照府规处置。 “既然陛下有请,我等速速前往明月阁。” 长公主一行前往了明月阁。 “姑母安康。” 李扶摇要的时候,张慎之正在后殿为李君霖处理伤口,只有李书宸与季如漪坐在外殿。 “有劳殿下挂念了。”瞧着季如漪全须全尾地坐在李书宸的旁边,李扶摇放下心来。 “祖母。”季如漪看见祖母,便想从李书宸身边跑到祖母身边去。李扶摇看了她一眼,她忽然想起了,从家里出来时,祖母告诉她,她们要去的是一个既美丽又危险的地方,她要时刻注意自己的礼节。 她按耐住自己行动的,乖乖跪做在李书宸的身边,她刚刚已经知道了这个凶凶的叔叔是自己的表叔。 “姑母叫我怀璧便可。” 侯着一旁的宫人为李扶摇上了一盏新茶。 “怀璧,陛下现在在何处?” “陛下在内殿。医官正在为陛下诊治。” “陛下出了何事?” 李书宸同李扶摇讲了李君霖救下季如漪的过程。 “陛下,长公主殿下带着福安县主在外头求见陛下,说是要向陛下谢罪。”裕珩从外殿进来轻声禀告。 张慎之刚刚为李君霖处理了伤口,为了方便上药,张慎之剃掉了她伤口周周围的一小撮头发。虽然不多,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头上秃了一处,丑的很。 “素问去给朕拿顶帽子。” “诺。”素问哪里能不知道李君霖这是在嫌弃自己的伤口。 过了一会儿便见李君霖带着一顶无翅两侧垂璎珞的纱帽从内室走了出来。 “姑祖母这是何故?”李君霖一出来就看见李扶摇带着季如漪跪在殿门前。她赶紧伸手取扶李扶摇。 “都是臣妇教孙不利,竟陷陛下于险境。如漪。” “如漪无状,请陛下责罚。”季如漪挪着小小的身子跪在李君霖的面前。 原来姐姐就是祖母说得能够主宰他人生死的这个漂亮的大宫殿的主人。可是姐姐看起来没有祖母说那么凶,姐姐愿意给她唱歌还愿意救她,姐姐是个好人。 “姑祖母这话严重了。”她将阿难扶了起来,“阿难只是小孩子,朕怎么能责罚一个小孩呢。朕救她也是出于一片爱护幼小心,更何况阿难还是朕的表妹。” “陛下仁慈。”李扶摇没有拒绝李君霖的第二次搀扶,顺着她的手起了身。 “姑祖母行此大礼,叫朕这个晚辈怎么受得起。” “君君臣臣,臣妇不敢逾矩。”李扶摇正襟危坐。 李君霖笑了笑,并不置词。 她忽然瞥见李扶摇身边的一个女官,这位女官长得倒于大楚人有些不同,发色微黄双目间的间距也较他人更宽。 似乎是注意到李君霖在看她,那位女官将头垂得更低了,看起来也更加温驯。 “陛下这是我的女官,她有几分西柔的血脉,陛下若是觉得有污御目,臣妇便叫她退下。” 李扶摇自然也注意到了李君霖视线。 “并无,朕只是觉得她张得有几分特别而已。”李扶摇这话里藏着锋机,李君霖暂时瞧不清她意图,便别开话题。 “朕离席已经有一会儿了,这会子时间也差不多撤席。朕得去瞧瞧,姑祖母同去吗?” “谨遵陛下吩咐。” 亥时六刻,这场短暂的聚会散场,百官拜别,众臣离开的马车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楚。 李扶摇身边的西柔女官是不是无故出现的,李扶摇这是借那个女官告诉李君霖。她的身边可以有混着西柔血脉的女官,自然也可能同有着辛榕血脉李君霖合作。 李君霖瞧着缓缓离去的人群,慢慢思考着那位长公主的真正目的。 “陛下长乐未央。” 她回头,是个熟人呢。 “苏卿,夜已已深,何故还不归家?” 虽然年已不惑,但苏霆舟仍然和李君霖少年时的印象一般,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他朝着李君霖微微拱手,“臣今日得饮陛下赐的美酒,觉得甚是甘甜,臣斗胆想请陛下再赐臣一壶。” “这有何难?裕珩去取一壶美酒,赐于苏卿。” “诺。” 裕珩领命离去。 “此时就剩了你我。苏卿有什么话要与朕说呢?” “陛下。”苏霆舟正色朝着李君霖一鞠。“长公主与摄政王有旧。请您千万不要听信小人谗言,欲借陇西兵力与摄政王抗衡。” “苏卿何出此言?” “陛下,长公主也是李氏的子孙,她所想得自然与摄政王是一样的。况且摄政王当年去北疆时不足十岁,若是只依靠璟王的旧部,一九岁孩童如何在先帝与先后手中取得今日之势?”他从袖中取出一只荷包,递与李君霖。 “陛下今日不是说话的时机,但苏某次饭来长安是为了您与素问姑姑。您若是不信臣,将此物给予素问便能知臣的心意。” 李君霖接了他的荷包放入袖中。不过一会儿裕珩便拿着美酒回来。 “裕珩将酒递与苏卿。” “苏大人,您请。”裕珩躬身,双手递上酒壶。 “臣多谢陛下赏赐。” “夜深霜重,苏卿慢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长恨旧 李君霖裹着大氅回了温室殿。 温室殿的门前挂着两盏明晃晃的九龙灯,配上朱漆大门,远远望去像是瞪着大眼c张着血盆大嘴的怪物。蛰伏在寂静的夜里等着吞噬过往的行人。 可是住了三个月,李君霖却有些莫名地依赖起来这座宫殿。毕竟殿门一关,在这座殿里,她不用再带着面具,躲避那些藏在话中的刀锋。 “御驾到!” “陛下长乐未央。” 殿门大开,满院的宫人皆跪成一片,恭迎御驾。 “谢陛下。” 李君霖径直走回来内室,除了灵枢和素问一路跟在她身后外,其余的宫人皆静默不语,分头忙活自己的事情。 他们的这位陛下性子似乎有些独寡,不爱别人殷勤地往前凑。 “今日宴迎长公主,解了孝禁,太仆令做了许多肉食。”李君霖自己帮忙解了大氅递给灵枢,“我知道你三月未沾荤腥,难受得很,让裕珩给你从御膳房里拿了些。你自己待会儿出去找他拿,不过吃完之后记得在院里转转消消食,别撑着了。” 听了这话,灵枢诚惶诚恐地行了一礼,“能为先帝守孝是奴婢的福气。陛下您这样做,真是折煞的奴婢。” 她乜了她一眼,嗤笑道,“我的好灵枢姑娘,下回说谎时,莫要咽唾沫。快去吧,不要等凉了。” 灵枢见她点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奴婢为主子守灵本来就是本分。“总是奴婢的好陛下愿意惯着奴婢。奴婢谢陛下,陛下如意安康。” “去吧。” “诺。” 等到灵枢离开了殿内,李君霖才看向素问。“阿孃。” 不是她信不过灵枢,只是这事儿关系到素问的过往。素问从不谈起必然有其难言之处。 她从袖里拿出苏霆舟递给她的香囊交付给素问。“这是苏先生让我给你的。” 一听到苏霆舟,素问的神色便有些不妙,但她还是有了心里准备不像上次那般失态。 李君霖看着她缓缓打开,荷包拿出里面的东西,竟然是枚如意扣。素问见到这枚如意扣,竟然红了眼眶,瞬间泪如雨落。“他都知道了” “阿孃。”李君霖瞧她这样也是慌了神,连忙从袖子里掏出手帕给素问。 素问接过帕子,静默地哭了一会儿,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陛下,奴婢过去的事情实在不该瞒着您,可是奴婢实在不忍启齿。” “阿孃莫要自责,若是不愿意说便算了。”李君霖的心里也藏着个巨大的秘密,不能启齿。 “不,如今既然他都找上了,奴婢便和陛下说了,本来奴婢就不该瞒着殿下的。陛下,我与苏霆舟本是夫妻。” 饶是李君霖曾有过这样的猜想,但素问自己说出来总是让她觉得震惊。 “我本是云州白家的后人,本名白琇。我的父亲与他的父亲是故交,而他也是我父亲的弟子,我与他自小便有婚约。我从及笄之后便嫁与了他,但他的母亲便不喜我,嫌弃我幼失母少失父。无长辈教者不堪为宗妇。之后我长兄因意外逝世,而霆舟又遇意外失踪。他母亲便再也容不下我。以孤煞为由,代子休妻。过了不久霆舟重伤被人寻回,陷入昏迷,苏母怕他醒来再寻我,便买通了我的寡嫂,将我远嫁。我不从便逃婚离家,到了安陵一带才发现自己有了霆舟的骨肉,我生下一女名为如意。在如意半岁时我们遭歹人逼迫,后面幸好遇见安陵侯救助,但我的如意却意外夭亡。我本是想随着如意而去,但那时您的乳母正好遇袭身亡,在途中又不方便寻找乳娘。我为了报答侯爷的恩情,便当了您的乳母。再后来的事情,您也知道了。” “苏先生在这件事上也属无辜,为何当年他来安陵时,阿孃怎么不跟他走呢?”苏霆舟愿意寻找阿孃也说明他对阿孃也是情意深厚。 “他的母亲不喜我,纵使我跟着他回去,他也是夹在我与他母亲之间难得两全。况且,我因如意一事,已对苏母心存怨恨,如何待她如尊长?我和霆舟再在一起,对彼此都是折磨。”素问无奈地笑了笑,“如今他拿着这如意扣而来,便是告诉我他已知当年一事,这便说明,他已经同侯爷有过来往。我知他那人十分重情义,他必定觉得亏欠了我与侯爷。所以他定会用心帮陛下做事,这样一来,陛下在前朝便有了帮手。” “阿孃,您吃苦了。”李君霖伏在素问膝上,她不信什么孤煞,阿孃原本已是孤苦伶仃,有人还要害她。 她怜爱地扶了扶李君霖的发,在心中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她照顾李君霖这么多年,早把她当成了亲生女儿。 “阿孃不苦,不管怎样,阿孃还活着,活着就比很多人要幸运上许多。阿孃只盼乖宝日后能苦尽甘来。” 转眼便到了立春,因为要迎接新年,长安城的坊市瞬间忙碌了起来。但是大楚的天子却在此时得到了难得的休闲。因为她头上的伤,她光明正大的偷起懒来,连朝会都不去了。 身为病人,李君霖也不是全然宅在清凉殿,而是叫人拿了棋盘和棋子去了钧思殿外的一处水榭。 四周的没有遮挡的池中亭,在这初冬之际难免透着几分刺骨的冷意。但是天子的命令吩咐了下来,倒也不好反驳,钧思殿的总管汤盛也只得吩咐宫人在亭中生起了炉火。一时之间这四处透风的亭阁生出了几分胜似春日的暖意。 皇叔因为皇城换防忙得很,连入宫的时间都少了许多,她没有人下棋,只能左右手互博。 但自己和自己玩也无甚意思,下了一会儿便将目光放到了周围的景上。 虽然入了冬,但是这花园中的风景却不曾萧瑟。树木依然兴荣,仍有花朵在争芳斗艳。 她盯着墙角的一丛菊花正瞧的出神,忽然从拐角那儿就绕出来一截深蓝色的衣角。 目光顺着衣角向上移去,腰带c前襟c领口,最后停在了那张漂亮的脸上。来的倒不是别人,正是前来值班的左中郎将裴逸行。 如今她从光禄勋里选了人随侍左右。 “陛下长乐未央!” “免礼。听闻裴卿善于手谈。”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陛下谬赞,臣只是略通一二。”裴逸行也瞧见了李君霖面前的那盘棋。 “裴卿可有空同朕对弈一局。”李君霖将盘上的棋子拨乱,将黑白二子重新放入棋罐之中。 虽然是邀请,却不容拒绝。裴逸行撩了袍子,在李君霖的对面坐下。“谢陛下。” 两人分子倒是挺快的,分完子后裴逸行便将那装着黑子的棋罐,推到了李君的面前。 李君霖亦重善如流,执着黑子先行。 黑白二子,相对而下。不知道是忌讳李君霖,还是裴逸行本来就是这样的温吞。不紧不慢的下着,到了最后白子节节败退,似乎又成死局。 裴逸行又敛了几分笑意,他轻轻飘飘的落下一子,让本来就处于劣势的白子又失去了大半的地盘。 他这样,倒是让人不知道该如何接招了。 李君霖顿了顿,才放下了一子,这一子颇稳,吃了裴逸行一块地盘,却仍是没有赶尽杀绝,看起来白子似乎不会输得太难看。 “裴卿不甚用心呐。”食指微微弯曲轻扣桌面,李君霖似笑非笑地看着裴逸行。 裴逸行对着李君霖拱手笑了笑,眉眼间带着些许的轻狂。“昔日臣游学之时,偶遇了棋圣卫大家。欲拜其为师,不过卫大家说臣下棋,总是带着几分亡命之徒的气息,总是喜欢置之死地而后生,杀和反复无常,戾气太重,有伤君子之德。所以也就只是指点了我几天而已。” “所以臣不是用心,而是臣的棋技实在是时好时坏。至于那位同陛下说,臣善于手谈之人,实在是居心叵测。” “不知道裴卿觉得朕的棋技如何?” “陛下心思缜密,谋断布局也十分严谨。只是陛下有些过于小心了。有时候求稳不一定能稳,到了该决断的地方,实在是不能手软。不然,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啪。”棋子敲击棋盘发出微响,裴逸行落下一子,这一子,落得极为巧妙,只不过一子,本来已成败局的白子忽然就一改之前被黑子压制的局势,猛然间便占据了整个棋局。而之前势头大好的黑子还没有来得及经历由盛转衰,不过顷刻之间,已无力回天。 李君霖低头看着这盘棋子,又些发愣,忽然有听到裴逸行说到,“这棋局如同世事变化无常,今日与陛下对弈,是这样的行法。他日若是与别人对弈,恐怕还得另谋他法,毕竟不同的对手,行棋风格也全然不同。” 李君霖不傻,裴逸行的话一说完,她便明白了,他说得他人只能是李书宸。 “不知对上了他人,裴卿可还有赢的胜算?” “难说,这棋局毕竟不是死局,最后谁能赢难说难说。”他笑着,似不经意一般,有又手下的棋子挪了个位置。 李君霖看了他放得位置,心中一跳,原来他刚刚就是故意的,其实一开始放在那儿,根本不用再多放一子,就能改变局势,但是只是白子稍占上风,也不能全然将黑子反杀。 “裴卿这棋下的,倒是让朕颇为受益。若是有了空,他日还是要与卿再切磋上几局。不过,今日时间倒是不早了,卿还是去先去光禄台的司衙换班吧。” “臣遵旨。”裴逸行起身行礼而去。 李君霖看着他飘散的背影,微微沉思。裴相在朝堂上叱咤风云,他的儿子也是不简单。只可惜她却不如母亲。 这段日子,她同李书宸相安无事,所以裴相一派的人就开始着急了吗? 在李君霖的督促下,长公主府终于在李扶摇回长安的第五日修缮完毕,迎来了它的主人李扶摇。 夜幕降临,长公主府的仆人们都各司其职,安静地等待主人的吩咐。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不曾知晓此时公主府中正来了客人。 “西柔的使团已经入楚。”李书宸轻轻抿了一口茶,同李扶摇谈起了西柔使团,“二王笪库塔的亲妹妹忽笪也在其中,似乎是准备让大楚这边出面助笪库塔称王” 李扶摇轻轻转动这手上的玛瑙手串,仔细的听着李书宸说话。她缓缓地放下手中的佛珠,却并没有接李书宸的话。 “怀璧,虽然说国丧才过,你还要与守国丧三年,但是你也已经二十有四了。成傳虽然小你两岁,可是阿难如今也有三岁了,可是你连一个身边伺候的也没有。” 李书宸一愣,似乎没有想到李扶摇今日将他留下,竟然是说这样事。真是与李扶摇一向杀伐果断的风格不同。 “我知道李氏的家训十分克己,儿郎们也不同其他世家子弟。况且李家的男子都不轻易动心,有些人可能一辈都是这样冷冷淡淡,但是有些人有遇上了便是一辈子。作为姑母,我自然是希望,怀璧你能遇上自己喜欢的人。” 李扶摇这话倒是说的不错,大楚李氏在这几辈的确是出尽了情种。她的长兄是,她的大侄子亦是还差点为了个女人动摇了祖宗社稷。 “姑母,如今大事未定,我也不希望牵扯他人。” 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在军中,李书宸对男女之事,并不上心。 李扶摇似乎知道李书宸会拒绝她。 “我知道你这孩子做事总是有自己的远见我也不想催促你。只是你他日大事若成,身边也是需要一个贤内助来帮助你的。先前在北疆是没有合适的,如今来了长安,贵女如云,你也要多留意一些。” 李扶摇这话说的也没有差错,若是登上了那个位置,他年纪不小了自然也是需要一位皇后的。与其到时候随意挑一位,还不如现在多了解一些,只少选一位看起来顺眼的。 李书宸没有办法拒绝姑母的好意,只好接受,不过说了是要留意,他能留意几分,也没有规定。“多谢姑母费心了。” 李扶摇瞧着他不以为的样子,早就在心中打算好了,她在长安的这段日子就帮他掌掌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相见欢 腊月初一,按照惯例,长安三郡要进行换防。摄政王李书宸奉命出长安换防。 朝会虽然继续,可是李君霖还年幼,另外又有摄政王辅政。这些奏疏她一人并不能直接朱笔御批,要等皇叔一起才行。 没了严师约束的李君霖,依旧是懒懒散散不理朝政的昏君做派。钧思殿里的奏疏瞧都没有瞧一眼,便让人准备车马,微服出宫拜见长公主去了。 其实李君霖每次见长公主会有见到巾帼英雄让人心生崇敬之外,更多的是心虚。在长公主这个天之娇女面前,她这虚凰假凤,自行惭愧。不过,幸好还有阿难那孩子,陪她解闷。 在长公主府待了一上午又用过一顿饭后,她才慢慢悠悠地离了府。 “公子,是要回去吗?”裕珩将马凳放好后,又扶着李君霖上了马车。 “急甚么?”她收回了搭在裕珩手上手,语气很是悠闲。“去西市逛逛,难得出来,也体会一下长安的繁华。” 长安有东西两市,东市是奢华是权贵们常去的地方。西市热闹是寻常百姓去的地方。不过西市多有异国商旅,比起东市好玩的东西更多。 “诺。”主子发了话,他们也只有听从大大份,驱使马车去了西市。 西市门槛低,鱼龙混杂,随侍的郎将们提着十二万的心思把守着。 但李君霖却玩得很开心,一会儿看着碧眼金发的西柔舞姬们,穿着挂满金铃的舞裙跳着胡璇舞,一会儿在地摊上把玩着各种稀奇的小物件。 连玩带逛玩了一个时辰,又驱车去了长安城中最大的戏院梨雅苑听戏。 梨雅园。 马车刚刚停住,门口便有小厮迎了过来。虽然瞧着李君霖面生,但是瞧着也是富庶人家的子弟。笑盈盈地迎上来,“公子是否要备上雅间?” “嗯。” 李君霖点了点头,随着小厮转过了画厅走到了大堂,大堂里已经坐满了人,台上正有一个花旦在咿咿呀呀地唱着——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溅!” 唱得是《牡丹亭·游园惊梦》中的,戏已经开唱一会儿了。不过这对于李君霖而言并不重要,她来这里是为了别的更要的事情。 小二将李君霖引上雅间后便问李君霖还有什么吩咐。 “本公子爱茶,你且将你们这儿的龙井c红袍各个好茶,都给我上一壶,我挨个试一试。”李君霖冬日里摇着纸扇有几分故作风流的纨绔,“再上几盘好的江南点心。另外让人送盆热水来本公子要净手。” “是。”小二还没见过有人点茶一点就是好几壶的,心中难免有些惊奇。不过有人愿意给自家砸银子,也是好事,带着笑便出去。 待小二走了,李君霖又带着人出去一趟。梨香园的净房在后院里头,走过去还有些许距离。 平地有风乍起,看风向似乎是要将那团黑云吹至长安,一场大雨将至。 大风乍起,似乎还有些冷,李君霖拢了拢身上的大氅,也加快了脚步。忽然在拐角处便,撞到了一个人。 来人似乎是个男子,李君霖猛地这样被他一撞,直接便往后退了几步。幸好裕珩眼疾手快,伸手就将她扶住了。 “公子?”裕珩扶住李君霖的腰,微微躬身,姿态谦卑。 “无事。”李君霖只是一瞬间的晃神,便恢复了过来,微微挺直了身子,裕珩扶着的手边立刻退了回来。 “你!”王若宏本来无缘无故被人一撞是十分恼火的,但是再抬头看清李君霖模样的瞬间,那股涌上来的火便立刻熄了下去。 原来是个貌美的小娘子。 “方才是在下鲁莽了,小娘子可无事?”王若宏冲着李君霖抱拳行礼,看着倒是十分谦和。 本来这转角撞到人,都算不得是对方的错,若是此时有一方愿意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也算是能妥善解决的。只是这人撞到是大楚的天子,还口口声声地撑作是小娘子,实在是有些欺人太甚! “有眼无珠之辈!休要侮辱我家公子!”李君霖身后跟着的郎将听到王若宏这样说,倒是十分气愤,纷纷按剑怒视着王若宏。 王若宏虽然是个纨绔却也不是个傻的,自己方才是来梨香园后院寻新来得唱曲的小兰香的,并没带着多少人。现在瞧着李君霖身后倒是跟着好几个侍卫,也不敢贸然动手。 “这位兄台是在下唐突了。还望见谅。”说罢又冲着李君霖拱了拱手。 李君霖见对方没有再继续纠缠,她也不想多生事端。不欲与其牵扯,摆了摆手,示意其无事便直接带着人绕开了他。 王若宏瞧着李君霖离开的背影,笑了笑,对着身边的小厮道。 “去让冯五跟着这小娘子,看她要去哪里。” “只是公子”小厮杜贵犹豫了一会儿又道,“公子,老爷不是说了嘛,近来摄政王监朝,那位殿下可是雷霆般的手段。我瞧着这位姑娘衣着奢华,身后跟着的侍卫也不是省油的灯,只怕身后是有少爷咱们还是” “你个蠢货!”杜贵还没有说完,就被王若宏用手重重的敲了一下。“如今摄政王与皇帝,两虎相斗,哪有心思管我们这些事。况且,那小娘子那么美,我若是之前见过定是有印象的。恐怕是其他地方世家的女子回京访亲。而且最后出了事,最后还不是要交到父亲手上处理?去,赶紧的,不然就见不到小娘子了。” “是。”杜贵连忙应承,直接抄了梨香园的近路去了找了冯五几人。 王若宏摇开了手中的纸扇慢慢地朝这大厅的方向往回走。却没有看见不远处的回廊有个女子隐在暗处。待王若宏离开后,她从暗处走了出来,她疾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提笔写到计划似乎有变。 李君霖从后院回来,裕珩帮她推开了们,此时雅间中已经坐了个少年公子郎,瞧着竟然还与李君霖有些神似。 她叫郎将们守在门外,自己同裕珩进了雅间。一进雅间裕珩便拿起了,桌上的茶壶向铜盆里倒水。 房中水声作响,李君霖才开始出声交谈,“云湛表哥。” “君霖,许久不见。” 辛云湛瞧着李君霖,心中涌出喜悦,似乎奔波千里的疲惫就此消失了。曾有段时间,他对着个表弟有些颇为奇怪的占有欲,他一度怀疑自己是否有断袖分桃之癖。表弟离开安陵去了长安,他一半不舍又一半庆幸。就在这样的煎熬中过了一年,父亲却忽然对他说,其实君霖是个女子。 表哥同表弟是不··伦,但是表哥同表妹却是良缘。天知道他心中有多么的欣喜。 “表哥,不是说舅舅也来了吗?” “父亲他本来是准备前来,但是肩上的旧疾又复发了,所以便让我过来。” 如果不是因为父亲忽然发病来不了,辛云湛还不知道,自己日思慕想的表弟其实是表妹。 “原来如此。”李君霖神色有些戚戚,虽然说表哥来了,但是舅舅没有来,她还是有些失落。不过失落归失落,舅舅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舅舅的身体可好些了?” “我来时,唐大夫已经为父亲看诊了几日,说是再针灸几日,卧床休息半月便可无恙。” “那便好。”唐大夫是安陵有名的圣手,他说能好便是没什么大事。“表哥此时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传来的密报只是说,辛家有人来长安,却没有说具体事情。 “本来父亲想来长安见见你,并与你说苏先生的事,不过父亲疾发,只能由着苏先生先来长安。如今你恐怕已同苏先生有了往来。不过正好前几日辛家在西柔的眼线传来消息,西柔的忽笪公主想要和亲大楚为自己的王兄铺路。”虽然辛云湛也想同君霖多说几句话,只是眼下的情况却是不适合儿女情长的。只有大事得成,君霖回到安陵,他们才有可能。 若是和亲,最有可能的便是她与皇叔。若是她,一旦成亲,身份岂不是要暴露? “西柔使团要进楚的事情,已有奏疏。不过和亲倒是第一次听见,有几分确定?” “从打探来的消息中是有和亲的意思,但隐约又些疑点,只是这背后真实的意图倒是十分隐秘,怎么也打探不出。父亲在家里思量了几日,觉得这件事情实在反常,便让我通知你一声,只是你自己已经提前知道了,这样也好。” “倒是有劳舅舅记挂了。” “这样说便是见外了,你自幼在父亲面前长大,父亲也视你如己出。” 李君霖听到视如己出这几个字,本来的满心欢喜,又突然添了几分惆怅。 “听闻如今摄政王全然把持朝政,还兼着帝师。他是否有为难你?”说罢辛云湛又仔细瞧了瞧,见她除了长高了些,似乎与一年前没有什么变化,气色也还不错,又稍稍放心了些。 “皇叔,他对我还好。我们之间关系也没有市井传言那般凶险,只是课业上倒是比家里的夫子要求得还严些。” 李君霖倒是对李书宸没什么偏见,反而觉得他能这样对她倒也算的上是君子了。 “听你这样说我便放心了。毕竟你父皇也才走没有多久,他总是要顾及天下人的看法的。只是皇家向来亲情淡薄,此事又涉及皇位之争” 辛云湛倒是一反往常的作风,婆婆妈妈起来。 “表哥怎么忽然变了性子?”李君霖也知道辛云湛是担心她,但是这般的他真是让人忍不住打趣。“我可是记得,先前表哥还曾赞过一声,‘世间真丈夫唯祁王尔’怎么现在防着他如同防贼一样?” “先前不是没有到如今的局面吗?”李君霖这样一打趣,辛云湛倒是有些语塞了,楞了半会儿又十分正经的道,“如今他注定同你对立,那么我便是之前再欣赏他,现在与他也注定为敌。” 辛云湛忽然握住李君霖的手,从怀中掏出一只白玉镯,郑重地放在她的手里。 “父亲已经同我说了你的事,现在辛家在朝中的人并不多,但是苏先生已经入了朝。父亲也已经开始着手恢复以前的人脉了。姑姑手下的人,若是能用,你也可以适量调动。” 先前辛榕虽然颇有垂帘听政之势,但是辛轶却并不看好妹妹的举动,反而同其划清界限,之前结交的朝中权贵也淡了下去。所以现在李君霖才会担忧该如何脱身。 “表哥,我知道了。时间也快到了,我该回去了。你回安陵后记得替我同舅舅问好。” 她妥善地将玉镯放入袖中,云湛表哥是舅舅的长子,舅舅会同他说这些,她并不奇怪。对于辛云湛忽然送她镯子,李君霖自幼做男子打扮,开窍也晚,对女儿家心事也是懵懵懂懂,只是觉得表哥大约是可怜她十四年只能做男子打扮吧。 辛云湛虽然不舍,但此次见面的时间也有限,趁着最后一壶茶水还未倒尽,打开了两个雅间的门,走了回去。 辛云湛离开后,李君霖又听了一会儿戏才离开。 天色已渐暗,虽然这几日解了禁夜令,但西市这边多是普通百姓,还未到最热闹的几日出门的人并不多。 行驶中的马车忽然骤停,让心思还停留在街上的李君霖一时没有防备,直接一个前扑摔在了马车上。 刚刚想出声询问何事。却忽然听到外头传金属轻擦的声音,近来学习武道的李君霖对着声音并不陌生。这是长剑出鞘的声音。 剑声过后,是裕珩的声音,平直的音调中带着难得肃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大风起 “你是何人?” 李君霖坐在马车中侧耳倾听外面的声音,无人答话。 她下意识地从马车的暗格中,摸出了一把匕首,将匕首握在手间,又用宽大的长袖掩住。 裕珩瞧着眼前的已经悄无声息得将马车赶入一处深巷的马夫,神色甚是严肃。是他的错,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应该发现赶车的马夫已经换了人。 随行的郎将听到裕珩的声音不由勒马围住马车,右手松开缰绳,按上了腰上的佩剑。 那马车夫此时也不慌不忙,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裕珩,杀气毕露。握着缰绳的手一甩,袖间寒光一闪,马应声倒下,竟然连一声都没有发出。 站在马车车辕的裕珩反应不及从车辕上滚下。坐在马车中李君霖也反应不及,额头狠狠地撞在车壁上,握在手中的匕首险险地从手腕上划过。 头晕目眩之际,她听见外面听到外头传金属轻擦的声音,近来学习武道的李君霖对着声音并不陌生。这是长剑出鞘的声音。 伴着剑声地是低咒声,她晃了晃脑袋努力保持清醒。 天子脚下,皇城之中,究竟是怎样的狂妄之徒敢当街行凶?不妨事的,在这街市之中怎么可能了无痕迹的行凶,定然会让别人听见得。 她在心中宽慰这着自己,手中的刀却依旧握得牢实。 可是外面的情形完全不如她想的那般轻松。随行的郎将们见到此番情形,纷纷剑举向那车夫。 可是周围高耸的围墙之上忽然涌出一串人影。弓弦拉满如月,指尖轻移,一箭封喉。 只来得及拔出刀的郎将们,瞪大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从马上倒下,鲜血顺着箭身流出,洇湿了一片青石砖。 李君霖这次是微服出巡,身边带得人并不多,加上裕珩也不过十人。贼人暗中埋伏,令他们猝不及防,便损失了六人。 剩下的三人连忙从马背上下来,执剑闪身扑向离他们最近的贼人,那名马车夫。 有一郎将欲高声大呼,试图惊动他人,引来人相助,真可惜他才喊了两句,那马车夫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数寸的c薄若蝉翼的小刀。露着寒芒的刀锋就要往那郎将的颈便递去。 那郎将连忙屏声,专心避开那致命的利刃。其他两名郎将也赶过来帮忙。顿时三人缠斗起来。 而立在高墙上的那些人也握着武器过来包抄。 外面的情形变化不过瞬息,李君霖仍然坐在马车中,她准备推开车窗探查外面究竟发生何事。但车门一震,有人推门而入。 她下意识地便将手中的匕首往前一送。 裕珩刚刚推开车门,便见一把匕首明晃晃地向自己辞来。他侧身躲闪,因为马车此时呈一个前倾的姿势,李君霖全力刺出,顺着这股劲便倒在地上。 裕珩连忙扶她起来,“公子,对不住。” 李君霖垂着眼看到的便是猩红的血迹,脸色不由一白,她借着裕珩的力气起来。“不妨事的。” 待到她站起来,才看清现在状况,实在是不妙。 她带了的人已经折损大半,余下的三人只能抵挡一名贼人,而这伙人的帮手正从墙头上下来。 她才稍稍将周围的情形看清楚,裕珩便拉了她的手朝着巷子口奔去。 乌云翻涌,大风西起,似乎一场大雨将至。这几日的长安天气变得实在有些诡异,前几日下了一天的雪后,温度渐升,几日艳阳,如今竟然瞧着又要下雨了。 那三名郎将抵挡不住一会儿,马夫的援手便赶了过来。双拳怎敌四手?不过片刻,三人便败下阵来。 失去意识地最后一刻,他们费力望着不远处奔走的那两个人影。 四丈c三丈c两丈丈似乎要到巷口了,但巷口前突然来了五名握横刀的歹人挡住了巷口。 裕珩生生停下的脚步,李君霖撞到他的背后才堪堪停了下来。 他将李君霖护在身后。 那五人皆是穷凶极恶的悍匪,全然不将裕珩这样的小身板放在眼中,狞笑着一步步靠近他们。 当真是前有狼后有虎,李君霖咬牙,握紧匕首准备背水一战。 到了这样的穷途末路,仅管她帮不上太大的忙,但她也不要做裕珩的包袱。 她忽然转身同裕珩背靠背,面对着从后面包抄而来的歹人。 “公然在长安城中杀人,你们就不怕官府追究吗?” 那马车夫手中把玩着一把小刀,刀尖上还淌着鲜血。他的身后有弓箭手,拉满了弓蓄势待发。他并不打算回答李君霖的话,这样的事情他们做的多了,这长安城中,各方势力盘根交错,若是没有一定的实力与人脉,他们又怎么敢胡作非为? “铮”地一声,弓弦忽然绷断,长箭正对着李君霖呼啸而去 。 马车夫眼中划过一丝震惊,随即将手中的匕首扔出,那飞奔的流矢被拦腰截成了两段。 李君霖瞧着眼前的断箭,心里突然生出一计。她将手中的匕首横在颈边 ,朝着那马车夫大喊,“都住手!你们若是想捉了我,便捉好了,何必再连累他人,让我这仆人离开,否则我便死在这里。大不了鱼死网破,让你们也交不了差。” 话毕,她将刀锋向自己的颈边递了递,颈边传来钝顿地痛感。怕是已经破皮了。 杨五觉得这个小姑娘反应倒是很快,不过她微颤的指尖倒是泄露了她的紧张。不过是没见过险恶的姑娘,有勇气执刀刺伤自己已经是极限,哪里真的能狠下心肠了断自己。不过到底是主子要的人,哪怕是挂了彩也是不美。 “好,我放了他,你便把刀放下。” “公子?”裕珩看着李君霖,神色颇为怪异。 李君霖以为他是不解,便低声答到,“他们不欲伤我,我便暂时无事,你要想办法逃走,给宫里传信,才能救我。” “给他一匹马。”她冲着杨五大喊。 杨五冲着背后的人挥了挥手,便有人牵了马上前递与裕珩。 裕珩瞧了一眼李君霖,只见她眼中满是信任与坚决,便翻身上了马。巷口的人让出一条道路,他决然离去。 瞧着裕珩策马而走,李君霖身上的那股勇气似乎被抽干了。握着刀自戕得手也有些乏力,杨五趁着此时,摸出了一枚暗器将李君霖的手中的匕首打落。 周围便立即有人上前制住了李君霖。杨五翻身上马,去追裕珩。 李君霖在心中期盼,裕珩能跑得快一点,不要在被追住。 谢府。 三房众人刚刚在盛昌院里用完晚膳,谢正则看着外面异常的天气,便让一双儿女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谢璇玑在侍女的陪同下回了自己的毓溱院。院子里的婢女们知道,小姐每晚用了晚膳都要在书房练一会儿字,便早早收拾了书房,等她回来。 案前已经铺好了宣纸,磨好了墨,谢璇玑在案前坐好。 屋外渐起大风,婢女袭月怕风太大,让自家小姐受了凉,便准备关窗。 谢璇玑听到声音朝着窗外看去,却见外头的树枝上已经挂了一盏粉色的纸灯。 “不碍事。”她出声阻止袭月,“这天怪闷的,开着透透气也好。我想自己呆一会儿,你出去侯着吧。” “诺。”袭月放下了手中的撑杆,福身离去。 “璇玑。”一个红色的身影从窗外一闪,一名穿着红衣的男子便立在了谢璇玑的面前。 “凤卿。”她抬眼看他,眼神中并没有惊奇,微微抬手示意男子自便,右手依旧写着秋风赋。 “今日,陛下出了宫,先是拜访了长公主然后又去了梨雅园见了安陵世子。”他找了方锦垫坐下,又给自己斟了杯茶。 “你可打探到了甚么?” “陛下去长公主府只是寻常的拜见,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凤卿饮了一口茶,薄唇透着水色显得有几分妖治。 他舔了舔唇,“但是与安陵世子交谈时,有水声干扰听不清楚。” 谢璇玑嗯了一声,示意其继续。凤卿不会无事找她,肯定还有什么大事。 “陛下在回宫的路上被王家的纨绔给派人劫走了。” “大农令王锟的儿子?” 这长安城里,姓王又纨绔得敢当街截人的除了大农令的不肖子,一时半会儿谢璇玑还想不到别人。 “他劫走陛下作甚?你可知原因?” “大约是见色起意。”凤卿笑了笑,“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回这纨绔可是踢到了硬板。” 谢璇玑想着当初在梅园里见过的小皇帝。面若好妇,又带病怯,倒是能引起一些人的龌蹉心思。 她看了一眼凤卿,见他仍旧坐在,半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不由出声,“今夜怕是要有大雨,你快些回去,莫要淋着雨。” “你不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 “好奇又何用,我又不是光禄勋的郎将难道要指望我去救驾不成?再说我们不是正愁王家做的龌龊事没有地方提,如今他们自掘坟墓岂不快哉?” 凤卿拿她没有办法,只得一个翻身便晃了出去。 裕珩得了李君霖博出的生路,便策马狂奔,只是才跑出不久,身后便有人追来。 耳尖微动,他侧身一翻从马上跃下,马头瞬间被寸长的黑钉射中,即刻倒下。 他回身看着从后面追赶而至的杨五从腰间摸出一只毛笔。 天空中有雷电闪过,大雨倾盆而下。 杨五盯着前面的裕珩,他闻到雨中带着的土腥味,还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杀气。他握紧自己的刀,眼神中带着玩味,这场游戏似乎有趣了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雨霖霖 杨五用双脚一夹马腹,弓着腰将刀捏在指尖,加速向裕珩冲去。 裕珩没有躲闪,直接伸手用手中的笔与刀锋相接。手腕微转,笔尖绕过杨五的手腕。杨五能够感觉到笔尖的锋芒刺破皮肤,如果他不想被挑断手筋就最好下马避开裕珩的笔锋。 他从马上仓惶掉下,这个小随从可比他想象的难对付多了,一出手就是致命的杀招。 裕珩却没有给他机会,足尖一点,笔尖划向杨五的脖子。 杨五往地上一滚避开裕珩的笔锋,心里顿觉不妙。裕珩朝着他他继续刺去。 雷雨中,那个瘦弱的少年冷着脸,眼神中的肃杀让人不寒而栗。 一c二c三九c十c十一。 不过十一招,笔尖就已经插透了杨五的脖颈。 裕珩收回笔,笔锋上黏稠的血迹被雨水洗涤干净。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有一只乌鸦在空中盘桓。 他曲起手指吹了一个低沉的响哨。那只黑乌鸦低飞至他的肩膀,他从袖中摸出一支小竹简,用笔在竹简上写了几行小字,便让竹简挂在了乌鸦的脚上。 摸摸了它的翅膀,让乌鸦飞走。 他想陛下久未回宫,宫中的常侍和中郎将们会派人寻找,他现在应该去找李君霖。 跃上屋脊快速朝着刚刚他们被劫的地方奔去。如果他记得不错,他们受围的那个小巷左右应该是是大农令的府邸。 嵇山大营中,李书宸刚刚用完晚膳,还在大帐中查看从长安中奏疏。 帐外风雨大作,吹得灯火摇曳,李书宸刚想叫管城进来,换一盏带灯罩的灯。管城就自己进来了。 “殿下。”管城收了伞放在帐门口,又小幅度地抖了抖身上的水。 “进来。”李书宸放下手中的笔。 管城小步快速走向李书宸,从怀中摸出一块竹简递给李书宸。“九珩那边传来消息了。” 李书宸接过竹简,凑近灯火,管城见状连忙伸手替李书宸挡了挡风,让灯火不那么摇晃。 九珩传来消息,他们在回未央宫的途中被人劫持。但劫持他们的人似乎是大农令家的,并暂时没有想要伤害李君霖的意图。但是为了她的安全,他决定秘密潜入对方。 “准备一下我要回长安。”在看完竹简后,李书宸沉默了片刻。 “殿下?”管城似乎很是震惊。 “盗卖精铁,劫持圣驾。还有什么事他王锟做不出来的?”他眼神里闪过浓烈的杀意,“他这是轻视我李氏人丁薄弱,便要于我眼下欺我李氏吗?” 管城跟着李书宸已经有些年头,但殿下平常喜怒不达于言行,这样动怒还是鲜少见到。他知道王锟这是触到了殿下的逆鳞。 “可是殿下。”他斟酌了一下言辞,“您这般急匆匆地回长安,哪怕是为了救驾,也难免有窥视帝踪的嫌疑。” 李书宸已经取出了避雨的避雨裘衣准备换上。 “从丰县秘密送来的人证不是已经到了嵇山吗?暂且安顿着,明日便由你护送回长安。” “殿下,这些人不是准备留着拦苏霆舟的官轿申冤吗?若是由卑职互送,不是把事情又牵连到了您的身上吗?” 李书宸在朝堂上真正能用的人并不比李君霖多,很多人还在观望。王锟的事情牵连甚广,原本是想交给苏霆舟来处置。因为他是新官又是名士。 “他都已经劫持陛下了,还有甚么理由留着他的狗命!”他已经带上了雨裘的帽子。“再说我正好拿着这件事去夜见陛下。回了未央宫见不到陛下不正好救驾吗?” 管城瞧着李书宸取意已决,也不敢再阻拦。“殿下卑职不随您回去便叫人松烟,澄心他们随侍殿下吧。” “不用全带走,带四人就行,你看着安排吧。” “诺。”管城领了命便急匆匆地出去准备了。 李君霖被人劫持后又蒙了双眼绑住双手,被人领着从一扇小门进了一处府邸。 七拐八拐进了中院,杜贵才松了她的蒙眼布和绳索,带着她向宅子的里头走去。 “娘子走快些。”杜贵走在前头,李君霖跟在后面,走得十分的慢。杜贵怕王若宏已经办好了事情回到房间,发现李君霖还没有被他带到的话,他少不了有是一顿骂。 李君霖点了点头,也没有快多少。两人磨蹭了一会儿才到了王若宏所住的院子。到了院子里头,有一个女子正立在门口等着。 那女子见杜贵带着君霖前来,先是暼了一眼杜贵,随后便细细得将君霖从头到脚的细细打量了一遍。随即撇了撇嘴,“身无二两肉,不男不女,不知爷什么时候好上了这口。” 杜贵瞧着她分明是妒忌,只道,“莺莺姑娘还是快些吧。” “你还吩咐上我了!杜爷。”语调阴阳怪气得很。 侯莺莺瞧着君霖生得比往日里王若宏带回来的女子都要美得多,心里难免不痛快,唯恐李君霖夺了她的宠。 杜贵不想同侯莺莺在这里争个高低,唯恐王若宏回来的时候见事情没有办好得罪于他。王若宏是好色的,侯莺莺同他撒撒娇,最后挨罚得还是他。 “哎哟,我的莺莺小姐我哪里敢指使您呐。您还不知道咱们公子的脾气吗?越是得不到的,越是好的。还是按公子吩咐的去做吧,解了公子的好奇,让公子的新鲜劲过了嘿嘿,您还是公子的心口好。” 侯莺莺听了杜贵两句恭维的话,心情倒是稍微好了点,不过爷自己花心罢了,倒也怪不上杜贵。转头瞧向那个穿着男装的狐媚子。 “走吧,跟我进来吧。” 侯莺莺带着李君霖进了院子,直接给她带进了耳房中,扔给了她一套女装。 “公子吩咐了让你先沐浴更衣等着他回来。” 李君霖瞧着手中的着套红色的齐胸襦裙,微微怔了怔,忽然走到侯莺莺的身边。 “姐姐救救我吧。我是个男子却被人如此欺辱实在恼人。” “你当姐姐我的眼睛是瞎得吗?你这样子也敢说自己是男子。” 侯莺莺看着她,怎么都不像是个男人。 “我天生病弱,长得要比他人迟缓一些,所以还是个孩童的模样。”似乎是怕她不相信,李君霖还故作样子去解她的腰带。 侯莺莺是从花街柳巷出来的,人事方面也颇为精通。她也听过,有些男子生来便先天不足,是天阉,不仅成不了事,还面若孩童。 “别动,不要污了我的眼。不过就算你男子我又凭什么就要救你?又怎么救?还是别做白日梦了。好生伺候公子便是。” “不,不需要姐姐做甚么。只要我待会儿从房间出来。姐姐能给我一套下人的衣服给我就行。” 侯莺莺想了想也没有甚么损失,况且她也曾听人说过,有的男人一旦被小倌勾住了心,便不再去找女人。她觉得李君霖也挺像那种狐媚子的。 犹豫了一会儿便答应了。 “我要换衣服了,若是姐姐在这里,倒是我冒犯姐姐了。” 她抱着衣服朝着侯莺莺羞涩的笑了笑。 侯莺莺翻了翻白眼,嗤笑了一声便扭着小腰离开了房间。 本来派冯五几人将那小娘子带回来的时候,王若宏就等不及了。可是就在他准备去见那小娘子的时候,父亲忽然派人将他叫走了。陪着父亲用了膳才得空回来。 一回院子,王若宏瞧着自己房间的灯亮着,就知道这事估计是办得差不多。哼着小曲就回了房间,进屋一看,果然那娘子换了衣物坐在房间里等他。 一袭红衣的佳人,肤若莹玉,发若泼墨,眉若新柳,唇似点朱,淡施薄粉,已现倾城之色。只是年岁还有些小,有些青涩的韵味,若是再过几年,不知是如何的风华绝代。王若宏不由感慨自己实在是慧眼识珠玉。 “娘子怎么不用些饭食呢?”王若宏笑盈盈地坐到了李君霖的身侧。瞧着美人的柔夷,还有那盈盈一握的腰身,忍不住就想伸手去碰。 李君霖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一个轻盈的转身便离开了饭桌。她冷冷地瞧着他。 “不知公子是何人,同我有何过节,要如此折辱于我?” “美人娘子这是哪里的话,我与娘子是一见倾心,再见便能共结良缘。”王若宏起身,一步一步走向李君霖。 “我可不知甚么时候,大楚的男子可以同男子共结良缘。” “你这是” 王若宏瞧着李君霖的神色倒是不想是在开玩笑,他有仔细瞧了她几眼。 虽然这小娘子的身材是十分平板,但是男子同女子的骨架仍是不同的,他这一双眼阅人无数到底是不会轻易弄错的。 “娘子到了这般时候仍是嘴硬不肯承认吗?不过哥哥我倒有的是方法让娘子你心服口服的。” “你若是不信,大抵可以亲自过来看仔细表示。” 李君霖伸手便拽住了自己的腰带,正准备宽衣。王若宏瞧着她信誓旦旦的模样,一时之间倒是产生了些许怀疑。 李君霖瞧着他迟疑的模样,便一边解着自己的腰带,一边朝着王若宏走去。 一边一走一边轻解罗衫,红色的外衣已被褪去。李君霖神色严谨手下却偏偏做着这般撩人的姿态,颇有几分禁欲的感觉。王若宏不知不觉便看呆了,不知什么时候美人就已经走到了身前。 “你现在是否能分清我是男是女?” 美人近在咫尺,吐气如兰,王若宏已经有几分迷醉。 “只解了中衣如何能分的清楚。”此时此刻,且不管是她是男是女,王若宏都决定必须要将这个美人纳入怀中。 他伸手去准备去解李君霖的衣服,忽然胸口传来一阵刺痛。李君霖竟然借着解衣的动作从里面摸出一支发簪插在了王若宏的胸口上。 李君霖瞧他一脸惊讶便准备趁机将其推到。谁知手刚手刚碰到王若宏的胸口,就他一把推到了胡床上。 “你!” “小美人。”他狞笑着拔下胸前的发簪。“你的力气还太小了些,不过是给我扎破了皮。但是你这么不听话,哥哥可要好好教训一下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雨夜行 “你要作甚?” “当然是瞧瞧你到底是美娇娘还是俏郎君。”他邪笑着将上身伸进帷帐中。 瞧瞧这小美人惊慌的脸,真让人心生怜惜。 李君霖看着王若宏越来越靠近,神色也越发慌张起来,但她的脚却偷偷伸向了幔帐旁边的一个圆形索套,脚尖勾住,用力一拽。 藏在幔帐上了一个纸镇,突然掉下,砸得王若宏措手不及。 他脑袋一晕,眼前闪过一片黑雾,“你”刚想再说些什么,脑后又是重重的一击。这一下可比纸镇砸那一下重的多,王若宏只觉得眩晕感排山倒海而来,一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蹲着屋脊上的裕珩,收回了刚刚弹出小瓦砾的右手,继续观察着房间里的情况。 就在刚刚王若宏准备动手的时候,他就想结果了他的性命。不曾想陛下竟然还有后手。 李君霖将忽然晕倒的王若宏从自己的腿上挪开。她用金簪刺人本来就是迷惑王若宏的,她从来没有杀过人,用金簪刺杀王若宏的几率很小,但是却可以降低他的防御心。用纸镇砸晕他才是李君霖的计策。 她将王若宏挪到了床上,用被子将他盖好,便出了房间,去找侯盈盈。 “谁?” 侯盈盈不喜欢府里的那帮小丫头围在自己的身边,怕她们趁机勾引王若宏。所以入了夜后便是她一人在房中。 “是我,姐姐。”李君霖站着侯盈盈的门,还紧张地环顾周围,生怕有人出了,瞧见了她。 侯盈盈没想到这着不男不女的豆芽菜真的跑了出了,虽然王若宏有些纨绔,但师从名家,简单的拳脚功夫还是有的。 她开了门将李君霖唤了进来。“进来吧。” “谢谢姐姐。”李君霖进了屋子,便朝着侯盈盈认认真真地抱拳行了一礼。 侯盈盈笑了笑,有些不以为然。 “你不该谢我,我并不是想帮你,不过是为了自己。”她从柜里拿出来一套丫鬟的衣服,还是很久之前跟着王若宏出去玩的时候做的那个套,本来该拿剪子绞了,但绞衣服的时候正好碰上有个厉害的花魁娘子缠着王若宏,便没有动手了,底下的人估计已经忘了这件衣服。“接下来还能不能走得出去就看你的运气。把这个衣服换上,再从公子的腰间取出腰牌,从后花园里绕出,左边水榭绕出,通过一扇中门,绕到小门跟婆子说是得了少爷的吩咐出门买东西便可。” 王若宏是个闹腾的性子,大半夜叫下人们出去的事情也有。守小门的那个婆子懒得很,一般不会多管。 李君霖接了衣服又谢了侯盈盈一道,也没嫌弃是件女装。如今只要从这里安全跑出去便好。去了恭房换上那套浅紫色的襦裙。大雨绵绵,走时李君霖还拿了一把纸伞避雨。 换上了王府丫鬟的衣服,李君霖瞬间安心了不少。又潜回王若宏的房间,从里面拿出来侯盈盈说的腰牌,一手拿伞一手提着纸灯,又按着她说的线路。绕到了侯盈盈说的小门,看门的是个五十左右的老婆婆。 “什么人,大晚上的还在这里敲门?”杨婆揣着棉质的手兜,从房门里绕了出了。 “哟,姑娘有什么事吗?”她这个小门平常隐蔽的很,几乎废弃了,所以守门的只有她这个老婆子。但少爷有时夜里想接哪个花坊的姑娘回来,怕被大人知道,便从这个小门回来。 她看着李君霖身上代表着一等丫鬟的浅紫色襦裙,便认为是王若宏派出了的人。 果然李君霖就从袖子里摸出了王若宏的腰牌递给了杨婆子。“我是奉公子的命令出门买些东西。” 她不自觉的微微提高了点声音,似乎是弥补着自己的心虚。 杨婆子笑得一脸暧昧的,接过她手中的腰牌仔细地瞧了瞧,的确是王若宏的腰牌。 “姑娘,你请。”她将腰牌还给了李君霖,又亲自帮她打开了小门。看来,今夜她又不能早睡了。 李君霖一人走在夜雨中。解了禁夜令,街上连巡逻的金吾卫都见不到了。脚上的鞋已经湿透了,每一步都在冰凉的水中淌着。 夜雨飘摇中,她迷失在偌大的长安城中。害怕又人再次追上,她不敢停下,只能不断地前行。兜兜转转,灯笼中的烛火都将将燃尽,终于绕进了一条青石方砖c道路整洁宽阔的大街。街口的牌坊下垂着红色大灯,乌木上刻着“青雀大街”四个字。 这个地方,她是听过的,只是长安城的四大主街之一,直通朱雀门。 似乎是看到希望了,她的脚步不由快了起来。 忽然街口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李君霖心中一紧,绝望之际,抬头又看到了两盏明晃晃的灯笼,上面写着“裴”字。 风雨交加,裴逸行身边的小厮刑野急忙将书房里的窗户阖上,避免外头飘来的雨不甚打湿书房里的书画。而裴逸行正在书桌前,执着笔正在描绘一幅山水图。 不过寥寥数笔,苍茫的江河,巍峨的群山,便一一显于笔下。刑野关好了窗户又回到裴逸行身边。 “公子的画画的越来越好了。” “若是没有进步,那每日做的不就是无用之事了吗?” “公子说的是。” 主仆两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门外便忽然传来扣门的声音。 “进来。”门外走进来一个小厮。 “何事?” “公子,门外有一个女子找您。” “找我?”裴逸行停下手中的笔,都快要亥时了,甚么女子会在这个时辰来找他。“叫甚名字?” “只说了是姓李,同您下过棋。”小厮瞧着自家公子神色有些迷茫,似乎对着突然上门的女子没什么影响。“若是公子不认识那女子,叫门房打发了便是。” “慢着,带我去前院。”裴逸行倒是记不得同哪位姓李的女子下过棋。最近同姓李的皇帝下棋,下得比较多。 “是。” 听闻裴逸行要出去,邢野连忙取来了大氅为他披上,取了纸伞便向外面走去。 冰冷的雨夹杂着风,冷到了骨子里头。李君霖此时就穿了件单薄的襦裙,先前一路奔逃的时候倒是没有甚么,现在站在裴府前院的回廊上,四面而来的风,让李君霖不由得瑟瑟发抖。 大楚的皇帝,此时脱下了龙袍,换上女儿家的襦裙。精致的眉眼让人几乎瞧不出她是个少年,这般的美人让那些世家贵女望尘莫及。只着着襦裙瑟瑟发抖的模样,几乎让人瞧一眼,便狠不得将她抱在怀里。 裴逸行赶来的时候,瞧见得便是这样画面。只楞了楞,他便极快地做出了反应,疾步上前,将自己身上的大氅盖在了她的身上。 前院的几个仆人惊讶地瞧着,从未不与女子有过多牵扯的公子竟然褪下了自己的大氅给女子披上。然后他们又看到,裴逸行向那女子行了大礼。 “陛下长乐未央!” 陛下?!忽然众人被裴逸行这句惊到了。纷纷惊奇地看着眼前地这个女子,不管怎么看都无法让人将她视作一个男人,更何况是大楚的皇帝。穿着女装微服私访臣下家的皇帝还真是闻所未闻。不过裴逸行向来是个谨慎的性子,不会随意同人玩笑,更何况是关于帝王的玩笑呢? “陛下长乐未央!”刑野最早反应过来,朝着李君霖行了一礼。其他的几人看到刑野如此,也急忙反应过来,朝着李君霖行礼。 “都免礼了。” “家父还在三公台即可让家父过来接驾,还望陛下恕罪。”三公台是丞相c御史大夫c太尉在未央宫处理政务的地方。里面有供官员休息的地方,可以方便官员连夜加急处理政务。 李君霖的到来实在是太突兀了,而且还穿了女装,倒是让一惯镇定的裴逸行也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 “不妨事,裴卿在就好了。就不用劳动裴相了,裴相这般晚了还在处理政务,真是我大楚官员之表率。” “为君分忧为国效力是家父的职责所在,臣不深惶恐。”他朝着李君霖行了一礼,早有机灵的仆人去禀告裴敬徽了。“不知陛下这么晚来有何指教?” “今晚的事说来话长。”她顿了顿又道,“只是现在有一件十分紧急事需要裴卿你去做。” “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朕今日遇了贼人袭击,裕珩为了救驾去了独自去朱雀门,不知道有没有顺利到达,你去朱雀门看一看他是否安全到了,若是没有,便带着人去救他。另外这是劫走朕的那个歹人的腰牌,你让人去查一查他的身份。” “臣遵旨。”他接过来李君霖手中的腰牌,看着倒是质地不错。 “陛下不如,现在臣府中稍作休息,待臣让金吾令的郎将便护送陛下回宫。” “也好,倒是有劳裴卿了。”李君霖虽然此时已经穿上了裴逸行的大氅,但是站在这回廊之上仍是有些冷意。 “臣惶恐。” 裴逸行取了自己的官牌便出了府。出府前还特意叫来了府中的许管家招待李君霖。 许森担任相府管家十多年,对于各色宾客都是十分又眼色的。虽然他没有招待过皇帝,但是心中一琢磨,便有些头绪。 他瞧着李君霖此时身上还穿着女装,并且被大雨所浸湿,便贴心的问李君霖是否需要沐浴。府上没有适合李君霖的穿的新衣,他又问李君霖是否可以暂且委屈一下,穿裴逸行的新衣。 李君霖听他这样一说,倒也觉得身上冷得很,若是继续穿着怕是受了风寒。再者一直穿着这身女装她也怕会被看出端倪。便同意了许森的提议。 让裴府的下人准备好热水,再遣退了他们,自己一人泡了一会儿热水澡。便穿着裴逸行新制的中衣中裤,缩到了暖塌之上。 许管家又十分贴心地让人给李君霖送上了鸡汤同一些清淡的小粥。不过,现在倒是吃不下这些。沐浴更衣室因为穿女装有些不妥,吃饭的话,她却是完全没有这个心情。裕珩现在不知道还在哪里?素问姑姑她们是不是在担心她?劫走她的人是谁? 现在还有无数的谜团困扰着李君霖,她没有心思吃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入吾怀 李书宸带人匆匆带人赶回了长安。 策马经过青雀大街的时候,他忽然瞧见有一个穿浅紫色襦裙的女子站在街上。这大雨霖霖的夜晚,怎么会有人还在大街上行走呢? 马鞭高高扬起,划破空气发出烈烈声响,马蹄飞踏,他一路奔驰朝着那女子而去。似乎还差一点,他就能完全瞧见她的侧颜,只是在他即将到达她身边时候,裴府的大门忽然打开,她动作极快地便入了府中。 他忽然觉得懊恼,自己这样关注一个陌生的女子做甚?今夜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策马经过裴府,一路向着未央宫奔驰而去。 骤雨未歇,急风不停。朱雀门前,宫灯的烛火被风吹得摇光不定。忽然有一队人马,向着朱雀门奔驰而来。 “来者何人?”守卫在朱雀门前的郎将挡住了最头的那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那斗篷遮住了宫灯的光,使人看不清楚他脸。 随后跟来的人,从腰间摸出一块金鱼符递给了守卫。守卫瞧了一眼那金鱼符,不是伪制。 进出未央宫的金鱼符只有九卿职位以上的大人才能有,见到了这符,守卫的态度也恭敬多了。 “大人,现在已经入了夜,若是没有陛下的召令,恕小人不能放行。” “本王有要事必须立刻觐见陛下。” 那带着遮雨斗篷的男子忽然摘下了帽子,几名守卫闻声看去,那人竟然是摄政王李书宸。 一双清冷的眸子在烛火的照映下,映出一派肃杀之意。让那名守卫莫名的觉得有几分胆寒。 “殿下”带头的执吾卫一脸犹豫,不知道是否应该给李书宸开宫门,若是开了陛下那边万一降罪该怎么办?毕竟禁夜后无诏入宫视为谋逆。若是不开李书宸他同样得罪不了。 “本王再说一遍,本王有要事觐见陛下。宫门开还是不开?” 李书宸立于雨幕之中,虽然只带了十几名侍卫,但是却让人觉得有千军万马逼城之势。 执吾卫不由地咽了口唾沫,忽然脑子便冒出了一个念头,开了宫门,恐怕还能多活几个时辰,可若是现在不开门,恐怕是活不到下一刻。他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转身对着门楼上的守卫喊到,开门。 朱红色的宫门被缓缓开,四方如牢的未央宫像一只静卧在雨夜里的巨兽一般,张开了血盆大口。李书宸策马直入这巨兽的心脏处。 他一路通行无阻的来到了天子寝宫清凉殿的门口。 “摄政王殿下这么晚了未经陛下召见,就来了天子寝宫是何居心?” 曲行江身后带着几个郎将,立在了清凉殿的门口。 李书宸暼了一眼他,“本王有要是觐见。” “陛下已经睡下,摄政王有甚么事明日再来便是。” 曲行江瞧着独自前来李书宸微微松了口气,但是藏在袖中的手心还是湿了大半。 “睡了起来便是。”李书宸看一眼立在曲行江身后,似乎时刻准备拔刀的郎将,又眼前走了一步。“再说,国都的布防一日未完善,想必陛下也睡不安慰。” “大胆李书宸,若是再敢向前一步便视为谋逆!” “曲行江,你这般行事,到底是这做甚?陛下见不见本王甚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李书宸扫视了那几个郎将一眼,那几人抖了抖手,终是不敢拔刀。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一个身影忽然从清凉殿中冲了出来。身后似乎还有几个小黄门在追赶。 那人跑的很快,不过片刻就要跑到清凉殿的门口了。守门的郎将见势不妙,便准备拔刀。却被赶来的李书宸牢牢地踹了心窝子一脚,啊哟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从里面跑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君霖的乳母素问。 “陛下不在宫中!殿下一定要派人去找陛下!”素问跑到李书宸身边时,自然力竭,倒在一侧拽着李书宸的衣角重复着这句话。 李书宸闻言暼一眼曲行江,眼底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来人抓住这奴才,另外让光禄勋与其他十六卫全力在长安城内寻找陛下。” “是。”不知道何时赶来的郎将们将曲行江一行牢牢围住。 素问听到李书宸派人去找李君霖,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李书宸又稍稍安排了一下,便准备去寻李君霖,刚刚走到朱雀门的时候,便有裴府的人来报,说李君霖此时正在裴府。 裴府?李书宸忽然想到之前在青雀大街见到的那个女子,心里有些疑惑,却也不敢耽误,直径去了裴府。 裴逸行此时正在金吾卫的管衙坐着。便有人通报摄政王殿下到了。 “殿下长乐无极。”裴逸行冲着李书宸抄了抄手。 “小裴大人不必多礼。”李书宸看了一眼他,神情冷漠。“陛下现在如何?” “陛下现在正在臣的府邸休息。臣真准备让金吾卫的郎将去迎圣驾回宫。” “本王正好有要事要与陛下禀报。你随本王去迎圣驾回宫。” “诺。” 裴逸行让金吾卫的荀大人去找裕珩和追查劫持御驾的人。 持续几小时的奔波和高度的精神紧张,让李君霖有些力竭。温暖舒适的暖塌和房间里清新的熏香,似乎驱走了那些无止境地阴谋诡计。睡梦之间,李君霖似乎回到安陵。 “殿下长乐无极。” 李书宸此时穿着一身玄色的雨裘,目光冰冷。裴家的下人屏着呼吸,觉得这位摄政王殿下的气势足得很。相比而言陛下大人似乎可亲多了。 李书宸快步走向内室,一进去便瞧见,李君霖犹如一只幼猫般缩成一团,窝在被子里,只留了一个背影对着外面。 他立在塌前,正背着烛光,影子被拉得又长又宽,牢牢地将李君霖罩在他的身影下来。睡梦中的李君霖也感觉到了一股陌生气息的靠近。微微皱眉,又往里面挪了挪,似乎要逃离那道黑影。 李君霖身体不好,很是嗜睡。李书宸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将手伸向了她身上盖着的被子。 轻轻的扯了扯被子,被子里裹着的小人儿也随着动一动。李书宸伸手拍了拍李君霖的脸,李君霖不满地皱了皱眉,忽然就睁开了眼睛。 李书宸瞧她醒了便道,“醒一醒,皇叔送你回家睡。” “回家?”神色一片迷茫,李君霖眨了眨眼,“我不是在安陵吗?” 一听她说这话,李书宸便知道她还没有睡醒。 “你好生瞧一瞧我是谁。” 虽然睡迷糊了,但好歹还认识人。李书宸心里才闪过这个念头,李君霖却突然抬头咬住了李书宸放在她脸旁边的手,恰好咬在了虎口处。 她叼着他手含含糊糊地说,“李书宸啊,你” 他常年练枪,虎口处都磨出了一圈老茧,倒不觉得有多疼。李君霖恐怕也是嫌他肉硬,只是磨了一会儿牙便松开了嘴,人往塌上一歪又睡了。 李书宸瞧着一脸娇憨的她,又瞧了瞧虎口处还残留这的小牙印和亮晶晶的唾沫,心里又着哭笑不得。 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有忽然想起,先前在北疆时,敌方的将军只是朝着他们军营的方向,象征性地撒了泡尿。被他知道后,当天晚上就带了几个人去了敌方阵营里挑了那人的裤裆。 此时他瞧着李君霖红艳艳的小嘴,沉默一会儿,倒是没有想起他的沉风枪。 李君霖睡得晕乎乎的,外面忽然雷声一震,她吓得一抖似乎又见到了流躺着献血的青石板和王若宏那张狞笑着的脸。 半睁着眼,眼泪便留了下来。今夜的经历前所未有,如今被这雷一吓,半梦半醒之间便哭了出来。 李君霖的眼泪一下子吓坏了李书宸。他如何哄过小孩? 手忙脚乱地把头从大氅里面伸了出来,却感觉身子一轻,就被李书宸抱了起来。 李书宸将她像抱小孩那样抱着,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低声地唤着她。 “陛下c陛下c霖儿c霖儿” 低声抽泣了一会儿,李君霖便醒了过来。抬头就能看见他脸,一呼一吸尽撒在了他的脖子上。 “皇叔。”十四岁的姑娘了,也不是小孩,李书宸这样,她莫名的觉得脸热。 “怎么不哭了?” 他冷不丁地低头瞧了她一眼,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怯怯地避开了眼。李书宸心里没有由头的忽然一紧,莫名地就想到了之前在裴府门口见到的那个女子。 再看怀里的小皇帝,一头乌发散着,两颊带着浅浅的胭脂红,到底是有几分“鬓云欲度香腮雪”的韵味。 “陛下,我们回宫吧。” 再一次整理了大氅,确定李君霖被包得严实后,李书宸抱着她就往外面走去。 李君霖彻底醒了,眼睫上还半挂着泪水。她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觉得是在梦里,她不仅直接叫了她的名字,咬了他一口。 想着这个事情出了神,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李书宸已经将她抱到了裴府大门口。 “皇叔,你将我放下来,我自己走。” “臣来的急,只带了一匹马。” “那裕珩怎么办?裴卿将他救回来了吗?”李君霖忽然想起裕珩,不知道他是否安全。 “暂时还没有消息。但臣已经交代了荀郎将去寻常侍。” 闻言,李君霖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李书宸一手将李君霖箍在自己的怀里,一手拽着疆绳。李君霖侧坐在他的怀里,不敢直视他,便将头转到了一边,看着他的手。忽然想起来,自己咬得那一口。天太黑了,看得有些不太真切,知道是不是她瞧见的这只手。 回未央宫的时候雨突然又停了下来。为了照顾李君霖,回去的时候李书宸走的十分的慢,不及来时一半的快。 李君霖缩在李书宸的怀里,觉得这样子实在是有些尴尬,便试图让自己想一些别的。心思转过来转过去,忽然想到皇叔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嵇山,明日才回长安吗? “皇叔怎么今日便冒雨回来了?” “臣夜回长安是有要事要禀告陛下。不过臣今日夜闯了未央宫,还请陛下赎罪。”李君霖乖乖地窝在她的怀里,让李书宸想起来,小时候见过的养在宫中的御猫。 “皇叔不是莽撞之人,想来皇叔定是情急之下无奈所为。” 她又一搭没一搭地同李书宸说着客套话,心里想着便是。时下人皆爱香,无论男女老少都有用熏香,尤其是上层贵族之间风气更甚。但李书宸的身上却十分清爽,没有半点熏香的痕迹。 “陛下可知道丰县精铁?” “自然知道。” 丰县的铁矿资源是十分优质和丰富,尤其以制精铁闻名。丰县的精铁是生产武器的最佳原料,所以朝廷对丰县的监管甚是严苛,并限定了丰县每年向其它国家出售精铁。 “精铁制作的兵器比一般的兵器,要锋利与坚硬几分。”纵使她不是大楚的天子只是普通的子民,也应该知道丰县精铁。 “臣在嵇山遇到了从丰县上长安告御状的人。他们拿出来可靠的证据说有人将精铁倒卖给了其他四国。臣想着精铁一事关系甚大,连夜回来向陛下禀告此事。” 她虽然心情有些复杂。但作为大楚的天子,精铁一事非同小可。她敛了敛神,正色道,“此事非同小可,明日辰时便召集三公共同商议此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浮云散 李君霖回到未央宫时,素问与灵枢已经在清凉殿门口等侯多时了。 “陛下长乐未央!”见到李君霖的瞬间灵枢就红了眼眶。 “免礼。”李君霖快步上前扶起了素问与灵枢。 幸好在刚刚回了宫,就有宫人为她拿来了鞋,不然她还要窝在李书宸的怀里。成何体统。 “殿下的恩德,奴婢无以为报,愿来世结草衔环想报。” 素问走向李书宸十分郑重地朝他拜了拜。 李书宸没有扶素问,坦然地受了她一礼,却道,“护卫陛下的安危是本王的职责所在,素女官不必如此客气。” “今夜有劳皇叔。”李君霖朝着李李书宸抄了抄手,“皇叔今日冒雨而回,还是先回府休息,切莫感染风寒。” “多谢陛下关心,那臣便告退了。” 他双掌相贴,弯腰行礼,便转身离去。李君霖站着殿门口瞧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 “殿下,咱们也先回去吧。” “恩。” 灵枢扶着李君霖进了内室。 素问瞧着李君霖身上穿着宽松不合身的亵衣,不由问到,“陛下这衣服穿着穿着不甚合身。我去给您重新取一套来,您是否还要准备沐浴?” “今夜淋了些雨,已经在丞相府换沐浴更衣,这套衣服也是裴逸行的新衣,我今夜有些倦乏不想再重新沐浴了。” 李君霖已经做了决定,素问与灵枢也不再多言。拿来了亵衣便由灵枢伺候她更衣,素问则去小厨房拿驱寒的姜汤。 “今日让你们忧心了。” “陛下怎么能说这样的话。”灵枢嗔了一眼李君霖。“不过陛下今日究竟遇到了何事?” 李君霖便将今日遇到纨绔子劫走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苍天保佑。”素问念了一声佛号,“幸好你没事,怎么会有这样胆大妄为的坏东西,皇城脚下,还敢杀人劫车?不过裕珩那孩子现在还没有消息,希望他也能平安回来。” “裕常侍定会无事,说不定金吾卫已经找到了他。”灵枢与裕珩也共同处事过一段时间,深觉裕珩是个寡言能干的好黄门,她也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裕珩能够平安归来。 李君霖点点头,已经失去了九个光禄勋的郎将们,她自然也希望裕珩能够无恙。 她将姜汤饮尽,把碗递给素问时,却发现她的手腕上有一圈淤青。 “阿孃的手是怎么了?” 素问还没有回答,灵枢已经愤愤不平起来,“是曲行江派人弄的。” “曲行江?”她皱着眉头,“他动阿孃作甚?” 素问瞧了灵枢一眼,示意她在主子面前不要太过造次。 “是这样的。今日陛下久未回宫。我便请曲行江派人出去寻找陛下。谁想,曲行江拒绝了大张旗鼓地寻找您,说是如果您不在未央宫的消息一旦爆出。一些狼子野心的人,便会趁虚而入。只愿意派一支小队去秘密寻您。我担心您的安危,便想着去给苏霆舟送信,让他留意您的动向却被他所困住。幸好摄政王殿下到了,宫中的兵力才得以调动。他说摄政王虎视眈眈,其实他才是那个将陛下的安危置于不顾的人。” 李君霖嘲讽地笑了笑。 “他依附于我,本就是因为他与皇叔势如水火,他自然是担心皇叔一旦掌权,他便性命不保。” “他那样的人只会纸上添花,半点雪中送炭的情义都没有。待在陛下的身边也是挑拨着您难得处理好的平衡。还是接着这次机会将他调离您的身边才回好。” “阿孃说的是。我也有这样的意思。” 那样的人,留着身边是个隐患,此次便显出端倪,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轻视她的生命,哪天也能补他一刀。若是不除,必有大患。 “覃大夫,犬子情况如何了?”王若宏被人砸晕在房间,王锟心急如焚,连忙派人将长安城里最有名的覃挚大夫请到了府上给王若宏诊断。 “王公子只是被砸晕了,老夫瞧了瞧并无大事,待会儿让仆人按着方子上来煎煮一副活血散淤的汤便可。” 覃挚脸上还带着些倦意,本来在家里睡得好好的,却突然被人给带了过来。看了下脉,又开了个方子后便准备回家。 “有劳覃大夫了。来人送覃大夫回府。”王锟也看得出来覃挚归心似箭,既然儿子的没有什么大事,便叫人送大夫回去了。 “多谢王大人了。” 覃挚冲着王锟拱了拱手,便跟着小厮走了。 “来人把杜贵带过来!”送走覃挚后,王锟一脸阴鸷地坐在椅子上。 知子莫若父,王若宏有多么纨绔,王锟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他年过而立才有了这么一个儿子,实在是狠不下心去管教他,所以才放纵他到如此地步。 作死的逆子竟然在自己府里被人打晕了。 他的眼角无端地跳了跳,忽然觉得有什么大事会发生。 “大人。”杜贵瞧着王锟面色不佳,心道不好。太邪门了,今日本来是不打算去梨雅园的,谁知春风阁的当家的忽然作死,公子才去那里。若是今日没有去梨雅园,定然碰不上那小娘子,也不会今晚这样的祸事。 “你个狗奴才!” 茶盏忽然从额角飞过,杜贵被吓得不轻,连忙磕头请罪。 “小的知错了。大人饶命呐!” “饶命?你倒是好意思!让你跟着伺候少爷,可是你干了什么?叫冯五带进来的是什么祸水,现在少爷受了伤。若是少爷出了什么事,你就是死一万次也不能消我心头之恨。” “是是是,小人改死。小人不该叫冯五去捉那小娘子的”他哪里有能耐指使冯五?还不是王若宏自己,色胆包天,这下子踢到铁板了,罪过却是他的。 “你今日见那小娘子,可听出来她是什么口音?” “那小娘子是个锯嘴葫芦,没说什么话。倒是听不出来是什么地方的人。”杜贵瞧着王锟愈发阴鸷的脸,又急忙到,“听她身边护卫的口音却是正宗的长安人氏,而且那小娘子身上的衣服也如今长安最受欢迎的款式。先前我便同公子说,也小娘子衣着不凡,恐怕是城中某位勋贵家的小姐,但是公子却说面生的很。适才” 按着杜贵这么说,那女子极有可能是长安本地的。不过长安城里的姑娘,王若宏应该是见过的,不会惹事说的。 王锟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到又哪位高门贵女,王若宏会不认识。最近是有朝阳长公主回长安。可她只带了她的孙女。 线索似乎有点少。王锟又让杜贵将事情详细地讲一遍,仍是没有任何发现。现在让人跑了出去,事情便有些不好收拾,只希望是个小门小户,到时候随意打发了便是。 仆人的手脚再怎么快,熬药的时间却是快不得的,还没有等药熬好,王若宏就醒了过来。 “宏儿觉得如何?” “爹爹,孩儿只是觉得浑身无力。”王若宏懒懒地靠在床上,眼神中划过一丝愤恨,“爹爹,我一定要得到那人。” 竟然敢伤了他,他一定要将那人捉回来,管她是男是女,总是狠狠玩弄过后便要将她卖到勾栏里头。 “不用你说,我已经派人去捉她了。此人不死,我心难安。” 王若宏本来还想说两句,却见王锟脸上狠厉,觉得父亲这次是认真的,便识趣的闭上了嘴。反正父亲将人捉回来了,怎么样都行了。 王锟守到儿子醒了,心里的一块石头就放下来了。此时他忽然想起冯五等人还没有回来。 “现在几时了?冯五怎么还没有回来。” “禀大人冯五去追那小娘子的随从也有段时间了,按照他的身手应该不会这么这么慢,会不会是” 管家文海心里也有些隐约的担心,冯五几人身手不错,去了怎么久都不会,恐怕是遇上事了。 “现在已是五更天了,过些时辰天便亮了。你再去安排一队人马,务必在城门开之前捉住那人。”长安的夜禁只是对普通的百姓,若是城中官员,只要出示腰牌,金执吾一般都不会为难。但是城门却不同,入了夜擅开城门者谋逆之罪。 王锟相信只要还没有天亮,在今晚那小娘子定然是出不了城的,只要在长安里,他就能要她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王府众人正在等在着天明,而金吾卫的郎君们也找到了裕珩。 “大人,这腰牌应该是大农令的?” 金吾卫左郎将文旭查了一夜已经查到了这块腰牌所属何人。 “大人,按照大农令的品级我们还没权利直接带走大农令。不过小裴大人是有陛下的御令,我们先去问问他如何?” 执吾司暼了一眼左郎将,心里暗骂了一句狡猾的小兔崽子。 “你说得不错。”他伸手拍了拍左郎将的肩,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 如今的长安是一潭看不见暗流的深水,一步踏错便万劫不复。 他抬头看着远方天垂之际,忽然,晨光破晓,浮云尽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精铁案(上) 李书宸一早起来,就听闻李君霖下令让金吾卫的人包围了的府邸,然后控制了整个府邸。 三公还未到钧思殿,自然不是因为精铁的一事,想来是为了劫持天子。不过这也是个不小的罪名。 他看完裕珩传来的关于昨晚没睡好详细的情况,不由气结,怪不得昨日小皇帝吓哭了。王坤是国之蛀虫,他的儿子也是个衣冠禽兽,上梁不正下梁歪,蛇鼠一窝,从上烂到下。 “陛下在何处?”去了钧思殿,却没有见到李君霖。 “回殿下的话,陛下身体微恙。今日恐怕是要迟几刻钟才能来书房了。殿下您是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给您上盏茶?” 钧思殿的常侍,冲着李书宸躬身禀告。 “不必。” 李书宸点了点头,转身就朝着清凉殿去了。 “殿下长乐无极。”清凉殿的大宫女灵枢瞧着李书宸来了,朝他行了礼又道,“殿下请稍后,容奴婢进去向陛下禀报。” 李书宸唔了一声,便站在殿门口,等着李君霖的通传他进去。 此时李君霖正满眼的泪地躺在塌上,左脚的裤脚被卷了起来,露出肿成馒头大小的脚踝。素问斜坐在塌边,手上抹着药酒正在给她推拿。 “姑姑,你轻些,疼疼” 昨日夜里喝了姜汤,半夜起来如厕,李君霖不想麻烦她们起夜点灯,便准备借着外头的小宫灯,自己去恭房。谁知不小心崴了脚,忍痛不说想早上在看看,谁知却肿了一圈。 “陛下,你且忍着,只有揉开淤血,让经脉血行通畅了才能好得快。” 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李君霖带着哭腔叫几声姑姑,素问心就软了。再加上揉的时候,疼痛难忍,李君霖也不自觉地会挣扎。 主仆二人僵持了许久都没有揉将药酒揉好,灵枢就进来禀报摄政王在殿外求见。 见李书宸来了,李君霖正好找到了个不用上药的借口。 “姑姑先将这收拾收拾,灵枢你快去将皇叔叫来,别让他久等了。” 素问白了李君霖一眼,然后将她的裤脚放了下来,收拾塌上的东西。 灵枢出门去通传李书宸入殿。李书宸人高腿长的没有几步就到了殿内。 他进殿的时候,殿中弥漫着浓浓的药酒味,素问正好在收拾药酒。 “陛下长乐未央。” “皇叔免礼。” “陛下是哪里不舒服?” 长年的戎马生活让李书宸对这种药倒是很熟悉,是祛瘀通络的药。昨夜,她好像崴到脚了。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昨日崴到脚了而已。方才素问已经给朕擦过药了。” “素问是女子,怎么能将药酒的推拿入患处呢?陛下怎得不叫太医院的来?留着他们也不是在宫中做摆设。” 他走到踏子旁边,伸手便将李君霖的裤脚就卷了上去。 殿内的人都没有想到为什么摄政王忽然又这样的举动。而李书宸在自己将李君霖的裤脚给卷上去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皇叔”李君霖呆呆地看着李书宸,一时间,也忘记收回自己的腿。楞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正准备将脚缩回去,却被李书宸一把握住了小腿。 本来李书宸刚刚就失了礼,但看着李君霖肿地像馒头的脚踝,他忽然觉得有那么一丝的不快涌上心头。什么该死的毛病,偏偏不喜欢生人接近,莫非日后娶了皇后,两人也要相对着住上一两年,才能在一起生活? “陛下嫌弃那些太医,不知道陛下是否嫌弃臣呢?若是陛下不嫌弃,不如让臣给陛下推拿吧。” 李君霖瞧着他,神色里满满的都是不解,为何李书宸要为她推拿吗?或许在李书宸心里这是叔叔对侄子的关心。可是他不是她的亲叔叔,男女终究也是有别的。楚地虽然民风开放,女子的服饰也如前朝那般保守,甚至夏日里穿的云纱襦裙都能看见手肘和锁骨。可是女子的脚却仍是裹得严严实实的,哪里能让男子轻易看去。 可是李书宸都愿意帮她了,要李君霖改如何拒绝。她犹犹豫豫的看着了一眼素问。 李书宸握着她的小腿,只觉得这个侄子不仅长得像女子,这一生冰肌玉肤,真是如同温玉一般,手感极其滑腻。他没有瞧过女子的是怎样,但是行军的时候也同将士们在河中游过野泳。那般糙汉子还不如他,可是他更是不如李君霖。难怪王若宏那风流纨绔会将她认成女子了。 瞧出李君霖有些尴尬,便自己开口吩咐素问,“你且将药酒拿给我。” 素问犹豫了一会儿,想着拒绝李书宸倒是没有什么理由的,而且稍有不慎还会引起他的怀疑。而且李君霖对抹药这件事情拒绝的狠,倒不如就着李书宸给她把药抹了。就当是大夫或是长辈吧。 李君霖难以置信地看着素问乖乖地将药酒交给了李书宸。 瞧着药酒来了,李书宸便将李君霖的腿暂且放下,转身去脸盆架那里净了手。又用帕子仔细地擦了好几遍才在手上倒了药酒,往李君霖的脚踝处抹去。 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小的缘故,李书宸发现她的脚很小,似乎只有他一掌长,骨头也纤细的很。李书宸仔细地拿捏着力道,却发现无论他再怎样轻,李君霖还是疼得之吸气,又不敢同他说。只是咬着唇,包着两包泪看着李书宸,神色委屈极了。 李书宸心里道了一声,矫情。但是嘴上却说,“陛下还是忍忍吧,淤血揉开了就好了,你们去拿块帕子来,让陛下咬着,别伤了龙体。” 灵枢取来了干净的帕子,折成了条递给了李君霖。李君霖取了帕子,咬在了嘴里。 李书宸瞧着她咬着帕子,手上的力度也适当地大了起来。常年在军中,他对于这小伤处理地倒是十分不错。起初的时候疼得很,李君霖咬着帕子,默不做声地掉着泪,手下便有几分不忍。干脆狠了很心,低着头专注地给她揉捏着。手上地动作快了,倒是没有起先那么疼了。李君霖觉得舒坦不了不少,似乎那一块的经脉又活了过来。 揉捏了许久,等药充分渗透进去了,李书宸也收了手,灵枢送来干净的水给他净手。 “第一次揉开了,往后揉药便轻松了,陛下不喜他人,让素问揉药也是没有问题的。”李书宸心里也明白,这样的事一次就够了,多了也不像样子。 他的口气极其自然,好似那资历颇深的老大夫。李君霖也忍不住问道,“皇叔怎么连这个也会弄?”她还以为皇叔只会包扎伤口。 “以前在军中时,闲暇时同军医学了一些简单的医术。”他慢慢地打上了香胰子,仔细地盖掉药酒的味道。 “哦。”李君霖哦了一声。 殿内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有宫人来禀报。 “陛下长乐未央,殿下长乐无极。” “何事。”李君霖已经穿上了袜子,端坐在塌子上。 “曲常曲行江求见陛下。”那小黄门看了一眼李书宸,面有犹豫之色。 “曲行江竟然还有脸来求见朕?”李君霖一听他的名字,脸色便立刻沉了下来,“也好,倒是要看看他要如何替自己狡辩。” “皇叔,可要同朕一起去?” “臣瞧着陛下殿中的寒梅,似乎又开了几柱,若是陛下不介意,臣想去赏赏梅。” “既然皇叔如此说了,朕自然是允的。” 李书宸不愿意去,她也不强求,某种意义上惩罚曲行江也算得上是窝里轰。 曲行江被关在掖幽庭中,被除去了官服的他只穿了一身素白的中衣。夹杂着白发的头发,胡乱的披在肩头,这样子同先前那个曲总管实在是不可同年而语。 “陛下到。” 门外小黄门的喊到陛下时,曲行江的眼神中透过一丝光芒。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发出吱呀声。因为行走不便,李君霖此时是做着轮椅过来的。 “陛下长乐未央!” 曲行江连忙走到李君霖的面前,行跪拜大礼。 李君霖暼了他一眼,并没有直接让他起来,脚上还隐隐作痛,圭桁现在仍是卧床休息。 “听说你要见朕,但是朕却无法想象你该用何面目来见朕!” “陛下息怒。进过一夜的反省,奴才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确该死!昨夜都是奴才的错,幸好陛下福运齐天,不然奴才万死都不能辞罪。”曲行江瞧见李君霖面色不虞,便先行认了错。 “不过奴才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啊。昨夜陛下戍时还未回来,我便派人出去找寻陛下了。但是奴才又怕陛下是特意出宫有事,便暗中派人寻访。只是奴才手里的人手有限,不能及时的找到陛下,实在是奴才的罪过。” “而且,奴才也怕陛下若是真的有事耽搁在外头了,摄政王布防回来后,知道陛下不在宫中。定然会乘虚而入,届时陛下的安危更是不可测。所以昨夜摄政王无诏入宫的时候,奴才才会将他拦在殿外。” 曲行江倒是舌若莲花,若是李君霖昨夜不是李书宸亲自将她从裴府接回来。或许会相信曲行江的这番挑拨。 “曲行江,你怎么就能这么笃定摄政王一定会害朕?你自己整日心术不正,便这般臆测他人!” “陛下,虽然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来。但是皇家却是” 皇家向来薄情,莫说是叔侄,就是父子c母子之间也不乏刀剑相向。曲行江才不信,李君霖c李书宸这两叔侄之间不会因为皇位而刀剑相向。 “曲行江,皇叔他不是你。”李君霖一开始就一种直觉,而这种直觉从昨夜过后就愈发强烈。如果她一直顶着李家血脉的身份,只要她没有存着杀了李书宸的心思,李书宸也不会杀她的。 “陛下,切莫因为昨夜摄政王所行之事,便放松了对他的警惕。若是昨夜您不在裴府,或许陛下,谁人不想得到权利呢”曲行江见李君霖仍是不信他,差点忍不住就要把,摄政王觊觎皇位,这几个字说出来了。 “陛下,先帝将这大楚江山托付给你,他同元德皇后都在天上看着您呢。” 当年元德皇后突然病逝,虽然明面上说得是心疾严重到无药可医。但是旭帝一直都有怀疑是不是李书宸暗地里派人下得手。虽然没有却足的证据,但是这个猜想就像一根刺一样,一直扎在旭帝的心头,想必李君霖也一样吧。 果然李君霖在听到元德皇后几个字后,神色忽然一黯。只不过,李君霖心里想的不是曲行江所预料的。辛榕是她的母亲没有错,但是李君霖对她的感情十分复杂,既爱又恨。见曲行江竟然又将辛榕搬出来当挡箭牌,心里一时狠极。 “曲行江死到临头仍不知悔改!当真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想得是什么吗?你的忠心究竟值得几钱,你最怕的是什么?还不是怕他日若是李书宸坐到了这个位置之上,你的权利性命便会不保。你说谁人不想得到权利,那在你的心中,朕的安危自然抵不过你的权利。先前念你伺候先帝有功才将你留了下来,现在看来,你还是心里时时刻刻念着先帝,没有将朕放在心上。既然这样,倒是不如让你去伺候先帝便是!” 李君霖朝着曲行江冷笑,她素来和善,甚至在旁人看来是有几分软弱,同她母亲雷厉风行的样子全然不同。只是难得发一回脾气,倒是同辛榕那杀伐果决的性子像了一回。尤其是瞧着那同辛榕几乎一样的脸,曲行江忽然生出了惶恐,老虎的孩子再小,也是嗜血的。 “陛下赎罪,是奴才愚昧,还望陛下给奴才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他连忙俯身磕头,将青石地板磕得极响,忽然便没有先前的气势,只有一股浓浓地绝望。 可是李君霖根本没有给他机会,身后的小黄门早在李君霖说完那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便推着李君霖离开了房间。 小黄门推着李君霖往回走,却在半路上碰见了钧思殿的人。说是廷尉苏霆舟已经奉诏入了宫,现在正在钧思殿中等待陛下的旨意。 李君霖望了一眼清凉殿的方向,似乎李书宸还被她晒在哪里。 她吩咐宫人改道去了钧思殿,又派小黄门告知摄政王直接去钧思殿即可。 去了钧思殿,三公与摄政王都已到齐。 三公会面倒是很简单,大农令王坤已经因为纵子行凶,劫持御驾而入狱。如今再也精铁一事,也是一同并案调查。 李君霖将精铁一事交给了御史中丞苏霆舟,三公与摄政王也无他议。毕竟从表面上看苏霆舟未属任何一方,也不怕他借着这事结交朋党打击政敌。 处理好精铁的事情。李书宸倒是心情极好的提议李君霖去逛逛御花园。 李君霖不知皇叔怎么又如此好的兴致。其实李书宸是连她昨日受了惊吓特意带她去御花园散散心。 李书宸今日穿得很是简单,只是穿着了一件绛紫色的圆领长衫,再用流锦波纹做了装饰。其实这样带着几分胡服立领款式的衣服很多人穿上都会显得脖颈有几分粗短,但是李书宸穿上,却是极称他的高贵。这般神仙样貌的人,就连脖子也比旁人生得美。站在梅树林中,颇有像几分梅树化身的妖精。 李君霖一边赏着花,一边边看着美人。虽然她坐着轮椅,却并不觉得觉得,反而认为如此倒是省力了不少。 虽然入了冬,但是御花园仍然有花常开,美景当前让人的心情也是愉悦了几分。李君霖不自觉地面上便带了几分笑意。 李书宸见她高兴,便觉得自己想要哄小孩子的事情也没那么难做。 走走看看便到了午时。 “皇叔同朕一起用膳?”到了饭点,客人还没有走,李君霖习惯性地留人用饭。 “谢陛下厚爱。” 没想到心情不错的李书宸也没有拒绝,还很高兴地答应了。毕竟精铁这件事上,小皇帝既出了功劳又出了苦劳。 因为李君霖昨夜受了惊吓,素问为了安抚她受伤的心灵,特意让御膳房的师傅做了大半桌的安陵菜。其中一道江瑟瑟,俗称剁椒鱼头的菜,正是李君霖的最爱。 红红的辣椒配上白嫩的鱼肉真是让人食指大动。正准备伸手夹菜的李君霖却听到有人在耳边道,“这辛辣的东西倒是不利于陛下伤愈,陛下还是少吃为妙。”接着那道菜便被某人从桌上移开,放入了小黄门的手中,然后狠心地离开了李君霖。 安陵菜本来就以辛辣为主,那这一桌子的菜她岂不是都吃不了?李君霖气呼呼地瞧着桌面,正心生怨念,却不了有人很快就给了她答复。 一勺满满的豆腐更便舀在了李君霖的眼里,她瞧了一眼这手的主人,然后面如蜡纸般,吃了那豆腐。 其实她鲜少挑食,最不喜欢偏偏就是豆腐。李君霖此刻嚼着豆腐,心里忽然后悔请李书宸一同过来吃饭的事了。 李书宸从未央宫出来后便直径朝着一味品行去,才出了青雀大街,就看见前头的街上忽然起了乱子。有许多百姓朝着这边涌了过来。 “管城。” “是。”管城了领了命便策马往前头走去,询问路人前方究竟发生了何事。 “殿下,前头不知是谁家的马惊了,正在安定街上乱窜。” 李书宸闻言便道,“我们过去。” 惊了的马横冲直撞,等大兴卫过来了,不知道会惹出多少麻烦。 管城一边喝散人群,一边随着李书宸朝着安定街过去。 在安定街闹事的马是滕太仆家的,他家的仆人本来是带着府中的小少爷从太学里回府,谁知在半道上,那马被马蜂蛰到了眼,这才发了狂。甩开了马夫,带着藤小公子一路上狂奔至了安定街。 藤家小公子不过是七八岁的孩童此时,马夫被甩下了车,小厮也因为控马摔了下去,此时他只能死死地拽住马车的门框防止自己也被摔下去。 “爹爹,爹爹母亲救救云儿祖父” 藤霁云的嗓子都喊到嘶哑了,可是安定街上都是着普通的百姓。他们自顾不暇,都唯恐被狂乱的马蹄踩到,哪里还能有能力去救他。 忽然街上有响起了马蹄的声音,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衫的公子策马而来,直径朝着失控的马车奔去。他策马靠近了那发狂的马,试图拽住马的缰绳,却发现单凭一只手的力气根本无法制住那马。 一人一马僵持了一会儿,那白衣公子便果断地从自己的马上跃到了马车上。 马车颠得实在太厉害了,他不得挫俯身拽住车门的框伏身调整了一下平衡。 “小公子莫惧,某这就来救你。” 正在惊恐哭泣中的腾霁云听到这声音,顿时便像大水中拽住了浮木的人。一时间什么都不顾了,直接从车厢里便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白衣公子的背。 本来正在控马的公子被腾霁云这样一抱,顿时行动不便了起来。 一个人处于生死一线的绝境时有怎样大的力量?白衣公子只觉得自己的肩膀被腾霁云抱得生疼。 “小公子,你莫怕,有我在。”话语之间已经带上了一些抽气之声。“你先将手松开些,我马上便能将这马治住。” 腾霁云此时哪里肯松开手,仍是死死的抱住他,白衣公子此时有些后悔一时可怜腾霁云,先出声安抚他了。此时他在马车上要控制住马又要安抚腾霁云,倒是有些分身乏术。而那马似乎更加狂躁了,直接朝着河边奔去。 就在众人觉得马车即将坠入河中的时候,忽然又有两个男子一左一右的围住了马车。 李书宸瞧着情况不妙,伸手从发冠两侧的流苏上扯下了两个玉珠朝着腾霁云手上的穴位打去。腾霁云手上一麻,便松开了手。 “啊。”伴着尖叫声,腾霁云被一侧的管城一手拽上了自己的马。 白衣公子感觉肩上一松,正准备治住这匹狂马。却猛然发现,马车距离河岸只有数步的距离了。看见今日出行忌水,他在心中苦笑,却忽然听到右边的人道。 “过来。” 李书宸朝着仍在马车上的那个年轻公子伸出了手,这么短的距离,他也有没把握能治住马而不伤人。 那白衣公子不知为何瞧着李书宸的手忽然了犹豫起来。 瞧着他这般婆妈,李书宸心中不喜,策马逼近,侧身一拽便将那公子拽到了马上。 步景可能是不忍见着同类溺水而亡,在白衣公子在马上坐好之后,侧身一踢,便将那发狂的马踹昏在地。 “好!”人群中忽然发出了一阵喝彩之声。 被众人围观着,李书宸觉着自己抱着个男子同骑也不太好。便准备将怀中的男子,放下马,只是低头一瞧,这才看清了这白衣公子的脸。 此时管城瞧着自己怀中,觉得泣涕横流的腾霁云有些无奈。颇为羡慕得瞧着自己殿下救下的那个公子。只是一瞧,才发现那白衣公子生的实在是貌美,倒是与未央宫中娘们兮兮的小皇帝是一类的。难道是他在北疆待得久了,竟是不知道这长安城竟然流行此等审美? 只是在下一刻,怀疑自己内心的管城却听到,李书宸微微压低的声音。 “谢家五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精铁案(下) 自从大农令家的纨绔儿子触怒了天子,被金吾卫带走之后,长安城里的风气瞬间就明朗了很多。那些平日里无事就打马游街的权贵们几乎少了一半。百姓觉得十分畅心,但是每日行去未央宫参与早朝的官员们,忧虑的却不仅仅是陛下要整顿风气,而是大农令这颗大树倒下后,又会有多少依附于上的藤蔓会一同凋亡。 宣政殿的门还没有开,早早来的臣子们就在三省阁里等着宣政殿开门。 “苏大人来了。”见到苏霆舟来了,正在窃窃私语的官员们,便貌似随意的散开,朝着苏霆舟打招呼。 “张大人c吴大人c陈大人早。”苏霆舟朝着他们几人拱了拱手。 苏霆舟这人虽然顶着“三策救国”的盛名,人瞧上去也十分疏离。但是与之相处一段时间之后,才会懂得苏霆舟此人是方端君子,谦和亦自持。 “苏大人,京兆伊那案子?”每日都有人向苏霆舟打探大农令的案子,虽然都被苏霆舟不痛不痒地给挡了回去,但是仍是有人不死心。 但是今日苏霆舟似乎没有拒绝那人的询问。他伸手抚了一下略微有些褶皱的衣袖,道,“昨日晚上苏某已经将手里的折子递给了陛下。” 本来也不打算在苏霆舟那里得到多少消息。既然奏疏已经送到了陛下手中,想必今日朝会便会出结果。 “多谢苏大人了。”吴锋朝着苏霆舟拱了拱手。又同其他的几位同僚说了一会儿闲话。门外便传来了三声沉闷却又清晰的钟鼓声。 在三省阁中修整的官员们纷纷整理衣冠,执着圭吾走进宣政殿。 “陛下到。”宣政殿的小黄门高声喊到。 “陛下长乐未央!”众臣俯首高喊。 李君霖在众人的贺声中走向了那万万人之上的位置。裕珩执着浮尘跟随在其后。 他是在李君霖入宫的第二日被发现在长安城中的一个小巷中,隐藏在竹筐中的裕珩奄奄一息。但离那夜李君霖被王若宏掳去已过了半月,他的伤大部分多是皮外伤,再加上李君霖吩咐太医令一定要用好药,他的都养得差不多了,只是那日一同出去的郎将们无一存活。 待李君霖坐到了龙椅之上时,众臣便纷纷起身,准备开始今日的早朝。今日的气氛颇为沉闷,似乎是在等一场疾风骤雨。 “长乐未央?朕要如何长乐未央!” 伴随着天子的怒气,放在她手边的茶盏,忽然被用力得掷了下来。白玉镂空雕蟠龙的茶盏一碰着地面便立刻便摔得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洇湿了鲜红的地毯,映出血红的一块痕迹。 “臣等惶恐。” 此时没人去心疼那白玉杯,众人惶惶只恐自己如同那只白玉杯一般,承受天子之怒,然后就碎了。 李君霖扫了一眼殿阶下跪了一地的大臣,心里默念一句各怀鬼胎。忽然又发现,在这一群跪伏的人里,只有一个人依旧只是俯身立在那里。朱红色的九章冕服,正是摄政王李书宸,他位比半君,又是帝师自然不用下跪。 “陛下还请注意龙体。” 寂静的大殿之中,只能听见摄政王一人的声音。 过了良久才听见金殿上那人道,“不知摄政王如何看待丰县精铁?” “丰县的精铁制作的兵器乃是我大楚褚羽军特供。而大楚军队正是有了这些特制的兵器,才能犹如猛虎添翼,守我大楚四方安宁。” 若不是这个原因,李书宸也不会如此在意这些精铁的外泄。 “大楚的将士们边关抛头颅撒热血,用他们的血肉之躯换回大楚的安宁。而你们中的某些人,身居庙堂之高,却不思社稷之危,不思国之兴衰。高官厚禄亦不满足却还要见利忘国!竟然把主意打到了精铁之上,你们这是寒了朕的心,寒了边关将士的心,寒了大楚百姓的心!” “太常丁辽c大鸿胪曹平c少府周殿。” “臣在。” 应声而出跪的三人跪在大殿的中间,不管是长袖善舞的大鸿胪,高傲自大的太常,还是平日里总是待人和蔼的少府,此时他们都是面如土色,冷汗直下。 本来以为,鹬蚌相争,总是能渔翁得利的,却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暴露的这么快。 “你们都是位在九卿之上的大臣,本来应该为大楚殚精竭虑的人,却变成了大楚的蛀虫!你们不是刚入朝堂,曾经四国围楚的困境你们还应该有所印象吧!都是世代簪缨的勋贵,难倒你们还曾少了吃的不曾?倒卖精铁这样的黑心银,用我大楚国脉换来的卖国金,你们可曾用的安心?十六年前,苏卿三策只是救楚于危难,若要大楚长盛不衰,兵力与民心才是长久之道,你们难道不知道?若是哪一天大楚亡了还有你们的荣华富贵和歌舞升平吗!咳咳咳” 李君霖一从殿上走下来,走到丁辽他们三人的面前。似乎说到了激动之处,一口气岔住了,便立即咳了起来。少年天子的咳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闻之有几分惊心,更有几分凄凉。 “陛下。”站在一旁的李书宸见状,赶紧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过了一会儿,李君霖才缓了过来,只是小脸被呛得有几分苍白。 “宣旨。” 站在一侧的裕珩捧着圣旨从旁边走来,“众臣听旨。太常丁辽c大鸿胪曹平c少府周典c大农令王锟等人结党营私,私卖精铁,乃通敌卖国,为谋逆之罪。实为我大楚之蠡虫!若不处置,社稷危矣,百姓弃矣。尽数革职,抄没家产,三日后处理立决!钦此。” 李君霖瞧了一眼这一室的鸦雀无声,负手走出来了宣政殿。裕珩快步走至苏霆舟的身边,提醒他待会儿散朝之后去一趟钧思殿后便快步跟上了李君霖。 “风雪甚大,陛下请围上大氅。”裕珩将一件浅青色的大氅轻轻地围在李君霖身上。复又撑开了伞,同她缓缓地走向钧思殿。 宣政殿中的这场暴风雪还没有来得及从未央宫扩散出去。长安城还笼罩在纷纷扬扬的小雪之中。 谢家五小姐谢璇玑和谢八小姐谢堇琇正起了个大早,去了城外普济庵中的湖心亭里烹茶赏雪。 “姐姐好了没?”谢八小姐同谢五姐是同胞的嫡亲姐妹,模样颇为神似。只是谢堇琇还只有八岁年纪尚小,任然面带稚气,不同于谢璇玑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姑娘了。 “你且耐心一些。” 谢璇玑含笑看了一眼仍是睡眼惺忪的嫡妹。手下的动作却仍是没有停止,她素手芊芊,平常无奇的动作在她手上做来也是行云流水,颇为赏目。也不愧为长安城中的贵女的典范。 “若不是最近长安城里管的严,杨三没有去出,老是来二哥哥这里,姐姐也不用来这我来这这里,大清早吹冷风。” 因为王若鸿惹了祸事还连累了王家,长安的纨绔们瞬间便安静了许多。杨如晦不上街游玩便死乞白赖来了谢家,明面上是拜访二哥哥谢玄,但是谁不知道他的目标是五姐姐。谢堇琇无奈地嘟了嘟嘴,忽然又想到之前听那婢子们偷偷谈论的坊间传言。 “姐姐,听闻王若宏之所以触怒了陛下,是因为那日陛下微服私访。碰到了王若宏却被他当成了女子调戏。”她凑到谢璇玑的耳边偷偷的说到,毕竟她的身份是官家女,这样明目张胆地议论天子也不妥。 “那日宫宴母亲没有带我去,姐姐你见过陛下,陛下是否真如坊间传言得那般貌美,长安的美人都比不过陛下?” “陛下岂是我们这些人能议论的?”谢璇玑想起那日在宫宴上所见到的那个少年天子,当真是面若好妇,就是她对上了那样的一张脸,也会觉得自愧不如。 但是男儿家身得那样的一张脸也终究不是什么好事,看上去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女气,瞧着便少了几分气势。而摄政王则是不一样的,他自然也是俊美的,但是不同于陛下美得那般男女莫辨,他的美是丈夫的美,带着英气,带着将帅的不羁,亦有文士的矜贵,更有李氏皇族的傲然。 想到李书宸,谢璇玑的嘴角不由带上了几分笑意。李书宸那人不解风情,上次她借机与其接触却收效甚微,不过好在李扶摇那边已经熟悉的差不多了。 她将点好的茶递至妹妹的面前,又十分坏心地在谢堇琇的耳边说到,“陛下的容姿艳美,连我见了都自叹弗如。若是你这懒丫头见了肯定会后悔生做了女儿身。” 谢八小姐呆呆地楞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姐姐这是再嘲笑她长得不如男子,还无一技之长。 感受到了姐姐的恶意,她磨了磨牙,朝着姐姐扑了过去,准备挠她的痒痒。 长安城大理寺的监牢中侯盈盈还有些恍惚,那日见到的美丽少年竟然是天子。她本来是想趁着年轻貌美时,在王府再多享受一些荣华富贵,没想到有一日,树倒猢狲散,身陷囹圄。 虽然男囚与女囚是分开收监,但她还是听到,牢头们嚼舌根子说,王若宏因为冒犯陛下,入狱的头一天,便被摄政王亲手赐了十鞭。虽然只有十鞭,但架不住摄政王心狠手辣,鞭鞭见骨,整个后背皮开肉绽。 她在心里庆幸,幸好那日没有侮辱过陛下,还能安安稳稳地等死。 “犯妇王侯氏。”看守女牢的是为人高马大的婆子,她的声音沙哑刺耳。 她喊着侯盈盈,侯盈盈的背后立刻惊出一身冷汗。 “犯妇在。”她咽了一口唾沫,虽然害怕,但也要回答牢头的话,不然太慢了是会挨鞭子的。 “你跟着我来一趟,大人要见你。”牢头看了一眼她,神色冷漠。话音刚落便有小牢卒打开了牢门。 她听说若是被单独叫走,定有严刑伺候。 穿过阴暗的走道,到了一间灯火通明的房屋。不是想象中的各种刑具,竟然是位年轻俊美的公子。 “你可是侯盈盈?”他的语气还算温和,眼里也带着笑。 侯盈盈不由安心了几分,她朝着那位大人行了跪拜之礼。 “犯妇拜见大人,大人喜乐安康。” “起吧。” “谢大人。” 裴逸行给随侍递了个眼色,随侍便立刻将手中的包裹,递给了侯盈盈。 包裹不大却有些重量,她抱着包裹有茫然。 “这是那位让我给你的。拿着它离开长安吧。” 次日清晨,侯盈盈坐着马车离开了长安,怀中的一斛珍珠够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在离长安城不远的地方她特意下了车,朝着未央宫的方向行了跪拜大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话冰嬉 丰县精铁一案到底是牵连甚广,全国上下无不震惊。而李君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天子,终于第一次在百姓的心中留下了属于昭帝的一笔。提起她不再仅仅只是挣扎于朝堂之上的黄口小儿。 不过刚刚完成了一笔政绩的昭帝李君霖近来也是十分怡然,因为日子向着年关靠近,天气也愈发的冷了,李书宸怕她感染风寒,特意停了她的骑射课。明年开春了再上,于是上完早朝之后,李君霖还能回清凉殿睡上了一个时辰再去钧思殿。 冬日里的被窝总是让人留恋的。李君霖在被子中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是艰难的起了床,收拾一通便准备向钧思殿行去。 “灵枢灵枢,拿我的靴子来。” “扣扣扣。”李君霖的话音还没有收回,就听见门外传来了扣门声。 素问朝着李君霖行了个礼便朝着门口走去。 “何人?” “奴才有急奏禀报陛下。” 是裕珩的声音,素问朝着李君霖禀报了一声。 她瞧了一下,自己此刻也穿戴整齐,便冲着素问比了个手势,让素问传唤裕珩进来。 “陛下长乐未央。”裕珩一进殿便瞧见了端坐在塌上的李君霖。 “何事?” “大鸿胪诸明递来急奏。”因为曹平参与了丰县精铁案,现在的大鸿胪已经换成了诸明。 原来是西柔正式向大楚宣告,要派使臣出使大楚,不过这事有些耳目的人都早已知道。 “你且让诸明将这事通达朝野上下。” “是。” “圭桁,备马车,朕要去长公主府。”前短时间她出了意外后,阿难来看她的时候便与她说好了。 刚刚去通知完诸明回到清凉殿的圭桁就看见已经换成了一身常服的李君霖披着大氅,抱着暖炉站在殿门前。身边的灵枢举着伞为她遮去漫天飞舞的雪花。 “是。”雪似乎下得越来越大了,李君霖报着暖炉,身上带着热度。雪一落便化了,裕珩恐她弄湿衣衫便道,“准备马车还需些时间,陛下不如进殿等候。” 李君霖自然瞧出了裕珩的担忧,只是她似乎并不是很担心这雪沾衣便湿,却也理解他的好心。笑着回答,“这屋檐极宽,朕站得靠里,再者灵枢也替朕遮着伞,裕珩你不必忧心。” 虽然屋子里的地龙甚是温暖,但是太过安逸却有些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奴才知晓了。” 见她执意要站在檐下看一会儿雪裕珩也没有办法阻拦,只能是催手下的人快点准备好。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一辆小巧精致的马车便从清凉殿出发缓缓走向了朱雀门。 出宫入宫,总是要些手续,不管是谁人都一样,不然未央宫的安全如何得到保障?马车停在朱雀门前,圭桁在同右监门郎将核对出行的人员,李君霖无所事事地抱着暖炉坐在马车内,却忽然听见门外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陛下长乐未央!” “免礼。今天不是申荣当值吗?怎么叫了你?”李君霖掀开车帘,就看见一身劲装c穿着天青色斗篷的裴逸行。 自从上次出了被绑架的事,光禄勋就对李君霖的出行更加重视了起来。 “申荣母亲病中,他递了假。臣好在家中亦是无事,便顶了他的差。”裴逸行在外多年,交际的本事不错,上任不久与光禄勋的诸郎将相处地倒是挺好。 “哦。”李君霖应了一声便又放下车帘。她坐在车内,听见裕珩同裴逸行寒暄了几句,马车便又重新动了起来。 “长公主,陛下来了。” “嗯。”李扶摇收回落在正在玩冰嬉孙女身上的视线,吩咐身边的女官春菀道,“将阿难收拾一下,告诉她陛下要过来了。” “是。” 李君霖刚刚进到季府正厅,就看见李扶摇正带着季如漪在正厅侯着她。 “陛下长乐未央!” “姑祖母多礼了。”李君霖亲手扶了李扶摇起来,又瞧着小脸红扑扑的季如漪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 “阿难有没有想朕呢?”她伸手摸了摸季如漪的花苞头。 “阿难很想很想陛下的。” 祖母说过,只有陛下先同她说话了,她才能回陛下的话。虽然很想和李君霖说话,但是祖母的话却不能听。 “阿难先请陛下坐下。”说来也奇怪,阿难并不是和粘人的孩子,但是对待李君霖却很是热情。 “陛下请。”季如漪拉着李君霖坐反了主座上,随事的丫鬟也机灵的给李君霖上了茶。 “陛下政务繁忙还能过来看我这老婆子和阿难,倒叫我们受宠若惊。。”李君霖坐下之后,李扶摇也能坐下了。 李君霖拉着季如漪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血亲不可断,姑祖母是朕的人亲,互相走动,那里值得姑祖母这样。”李君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来长公主府看阿难是说好的事,她一直想来,总是因为写策论看奏章给耽误了。正好今日有时间,西柔的事情又提醒了她,便换了衣服带上了早就准备好地给季如漪的礼物来了公主府。 “表妹近些日子在忙些什么呢?朕瞧你这小脸红通通的,刚刚是不是还在外面玩呢?” “回陛下表哥的话,我刚刚正在花园里玩冰嬉呢。” “冰嬉?”李君霖双眉一皱,她倒是知道这个。只是安陵到了冬季也难得下几次雪,她连雪都没怎么见过,更何况冰嬉。 “陛下表哥也不知道吗?”季如漪惊讶地瞧着李君霖,一双眼儿瞪得大大的,“就是穿着鞋底带着铁片的鞋,在冰上玩。” “咳咳咳。”瞧着季如漪一脸你竟然不知道冰嬉的不可置信的小表情,李君霖一时有些面热,轻咳了一声。“朕自然知道冰嬉,只是之前没有玩过。阿难你会玩冰嬉了?玩的怎么样?” 听李君霖问她冰嬉要的怎样,季如漪骄傲的挺了挺胸道,“玩得很好呢,我可以在冰上转来转去,马副将家的小子同我一样大,现在还不敢在立在冰上呢。” 她怕自己那样干说着没有什么说服力,便又拿了家中副将的儿子同来同她比较。 “咦,倒是想不到阿难如此厉害。只是不知道阿难能不能上场抢球了呢?”李君霖虽然没有玩过冰嬉,但是她也大概知道冰嬉会玩些什么。 “他们嫌我太小了,不让上场。”说到这里季如漪还有些伤心,“只是陛下表哥你能陪我去玩冰嬉吗?” “阿难不得胡闹。”一块说说话还行,若是让李君霖陪她玩是有些逾矩了,李扶摇连忙出言喝止。 “姑祖母无事的,正好朕也想去看看。” “陛下厚爱,阿难不懂事给陛下添麻烦了。” 李君霖笑着向李扶摇摇了摇头,便任由季如漪拉着她往后院去了。 季如漪喜欢冰嬉,李扶摇便特意为她在后院搭了个冰场供她游戏。 “陛下表哥您看。”季如漪换上了冰鞋,像一只兔儿一样灵活的钻进了冰场里头。 她学得挺好的,凤凰展翅c金鸡独立这样的动作也能做得一二。只是年纪有点小,她有点胖,再加上衣服穿得多,咋一看看去就像是一只小球在冰面上滚。 季如漪在冰上转了一圈,本来是想要向李君霖炫耀的,谁知一回来却看见李君霖在捂嘴偷笑。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去年她刚刚会玩冰嬉的时候,小婶婶笑她的确是适合玩冰嬉的,一眼看过去就像是冰面上传的球。 “陛下表哥,你要不要玩?可好玩了呢。”她在李君霖面前晃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笑得十分甜美,十分快乐。 “朕?朕没有学过。”李君霖摇了摇头,虽然看着是挺好玩的,但是她没有学过,心里还有有几分害怕摔了。 “陛下表哥,你是不是怕摔呢?”季如漪笑得像一只狐狸,她暼了一眼站在李君霖身后的裴逸行和圭桁。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巡视一会儿,指着裴逸行道。“陛下,你让他穿上防滑的铁鞋扶着你,在冰上滑上两圈就能行了。这个可容易了,像我这样的小孩子都可以会的呢。” 李君霖瞧着她在冰上滑来滑去,快活的很,心里也有几分犹豫。她垂眸思考了一下,终是下定决心同季如漪一起玩一会儿。若是她离开了长安,便可能再也看不见这样的雪了,更不可能去玩冰嬉的。 见她答应了,季如漪也连忙叫人问了李君霖和裴逸行的尺寸,叫人去给他们拿鞋。 “裴卿也不会冰嬉?”李君霖好奇的看着让仕女去拿铁鞋的裴逸行,土生土长的长安人也不会吗? “臣略懂皮毛,只是小郡主恐怕是要亲自教陛下您,臣不敢扫了您和小郡主的兴。” 过了片刻的功夫,仕女们便鞋子拿了过来。穿上了这特制的冰鞋踩在冰层之上,李君霖才瞬间觉得自己是真正的理解了“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是何体验了。 她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裴逸行扶着她的那只胳膊上,手指用力地拽着他的衣袖,指节处都有些微微发白。 裴逸行也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出言安慰到,“陛下要相信臣,臣会一直守在您身边的。您且将上身微微前倾,再试着站起来。” 李君霖依言试了几次,却好不容易站直了,却因为害怕寸步难行,动作僵硬的很。李君霖试了几次后才发现,先前一直说要教她,现在却一直躲在一旁偷笑的季如漪是打着什么主意。 似乎是感觉到了李君霖凛冽的眼神,季如漪赶紧跑过来牵住了李君霖手,讨好的说到,“陛下表哥,阿难牵着你走。” 季如漪牵着她,裴逸行扶着她,李君霖在两人的帮助下,学了差不多两个时辰,也敢让裴逸行放手,她自己来滑了。 她在冰上小心翼翼地走着,虽然觉得害怕但心里也是开心的。她渐渐地开始跟着季如漪学些动作。 “阿难这么厉害,或许明年就可以上场打冰球了。” “可是明年就会陇西了,就看不到立春什湖的冰嬉大会了。”季如漪略微有些忧伤。 李扶摇只是带着季如漪在长安暂住一段时间恭贺新帝登基,等过了年便回去了。 “今年不能看吗?” “祖母到了冬天腿疼,没有长辈带我,我自己一个人不能出去。”她的语气很是遗憾,冰嬉虽然重要,但是祖母更重要,虽然她还“听说,冰嬉大会多很多技艺高超的技人去什湖表现,最精彩的冰球赛” 她不自觉地将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李君霖觉得这般纠结的季如漪可爱极了,不由得伸手摸了摸了她的头,刚想安慰她说,她可以带她去的时候,却没有留意到脚下有一块碎冰。脚下一踉跄,人就斜斜地要摔了下去。 “陛下表哥!”季如漪不由得急呼一声。而某个本来正缓步向这边走来的人却因为这声急呼,瞬间加快了脚步。让跟在其后的管城几乎跟不上他的脚步。 李书宸匆匆赶来的时候,却发现李君霖正好倚在了裴逸行的怀中。 “陛下长乐未央。”两个男人倚在一起瞧着怎么,那么奇怪?他按压住心中的不快,向李君霖请安。 “皇叔免礼。”李君霖借着裴逸行的力站直了身体,但是裴逸行却害怕她再次摔倒,仍是伸手扶着她。“皇叔今日也过来,真是巧的很。” 李书宸的目光一直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臣来看望姑母,正好听闻陛下在,便过来请安了。冰上难行,陛下还需小心,裴郎将还要仔细些。” 李君霖闻言发现自己仍被裴逸扶着,自己已经可以在冰上行走了,还让裴逸行扶着也不太好。 “多谢皇叔关系,朕自会小心的。” 她不动声色的手回自己的手,朝着一脸担心的季如漪道。“别担心,朕没事,朕还要陪你立春出去玩呢。” “太好了,谢谢陛下表哥。” “三天后,长安有夜会,街上人太多” “皇叔若是不放心,与朕同行便是。”见李书宸似乎是要拒绝,李君霖急忙请他同行。其实她也挺期待什湖的冰嬉的。 李书宸终是招架不住,李君霖同季如漪两人都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陛下有令,莫敢不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夜市游 子时过半,谢府的主子们早就各自歇息下了。谢璇玑院子里的大丫鬟也在外头房间的塌子上不自觉地睡着了。 “扣扣。”静谧的夜里传来几下敲窗声,接着窗户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袭穿着红衣的男子从窗外悄然而至。他神态自若,完全不像是夜盗香闺的小贼。 金线绣莲花的朱红色幔帐被掀了起来。本来应该熟睡着的谢璇玑却穿戴齐全地从床上起来了。 “今夜是有甚么重要的事情吗?” 凤卿从袖中取出一颗夜明珠,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虽然没有烛火那般明亮,但其周围三尺的地方都能看的清楚。他将夜明珠随意搁在桌上,又伸手从桌上的热着的小茶壶里给倒了一盏茶给自己。并不急着回答谢璇玑。 “急甚?怎的不舍得让人喝一口茶再说话呢?” 凤卿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神色中却浮上了一层浅浅的无奈。 “我来给你送药。”他从袖中拿出一个小木盒搁在桌上。 “这是千岁藤?”谢璇玑将桌上的木盒打开,四寸见长的银红色的木藤静卧于木盒中。她的态度瞬间柔软了几分。“多谢。” 她将凤卿搁在桌上的药收了起来。她的母亲有十分严重的咳疾,千年藤是治疗咳疾的良药。但千岁藤却十分难寻,更有人言,这世上已无千岁藤。 “不必多谢。从你接下玲珑阁的那天我为你做事便是应该。” “安陵侯世子进长安已经多日,这段时间他可曾有何动静了?”谢璇玑似乎不愿意同他讨论这个问题,直径将话题给转开了。 凤卿无奈的笑了笑,随机正色到,“现在他们的动静还不大,我暂且没有发现什么。只是今日来我除了送药还想告诉你,立春那日李书宸会陪同昭帝去什海看冰嬉。” “凤卿辛苦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谢璇玑是养在深闺中的世家女子,而李书宸则是叱咤朝野的摄政王,两人的地位悬殊。若是李书宸愿意想办法接近谢璇玑自然是轻而易举,但是谢璇玑若是要偶遇李书宸则是要煞费一番苦心的。 “时辰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谢璇玑拿起桌上的夜明珠将它当回凤卿的手中,逐客之意倒是很明显。但是凤卿却不恼,他将夜明珠重新放入袖中。房间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不过谢璇玑看不见他,他却能够依靠内力看清楚一些模糊的轮廓。 谢璇玑知道凤卿的心意,从她接手玲珑阁时凤卿本就可以离开,但他没有。 他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所以她对凤卿并无回应之意。 凤卿打开窗,月光落了他一身,他眼中有流光浮动。薄唇轻勾,几乎是低至不可闻见的一声叹息。红衣的衣袍划过,如鬼魅般的身影消失在长安月下。 依照旧历,立春当日,长安城里一场盛大冰嬉夜会。 李君霖此时正是穿着一袭常服同李书宸c季如漪还有裴逸行等人走在大街之上。虽然太阳逐渐西落,但是长安城内却不似那夕阳般缓缓沉寂,甚至是越是接近黑夜越是热闹。 长安城的夜已经寂静了很久了,压抑了许久的百姓们需要一场疯狂的盛典来庆祝。 长安城的最东方,一坐巨大又奢华的灯轮在太阳沉入地平线的那一刻被全部点亮。就像是再次从东方升起的朝阳一般点亮了整个长安,人群中发出一阵低呼。 李君霖望着那座灯有些失神,那座灯轮是开德十九年时,启帝为了给病重的元德皇后祈福而建的。但是它却并没有发挥它的作用,元德皇后才堪堪拖了一年后便病故了。只是现在的它却似乎有了重要的意义,在夜市的时候为整个长安带来光明。 “表哥。”季如漪伸手拽了拽李君霖的袖子,将她从思绪中抽出。 “何事?” “我想吃那个。” 季如漪伸小胖手指了指对面一个画糖人的小摊。小摊的周围了很多孩子,季如漪虽然没有吃过他们手上的那种薄如纸片却形状各异的东西,但是从那些小孩子的表情中,她可以感觉到,那肯定是很好的东西呢。 表舅舅看着冷冰冰的,她不敢跟他撒娇买东西,但是软软的表哥却不同了。 李君霖瞧着那糖人摊,忽然想到自己小时候也曾经缠着舅舅买过了,心里顿时柔软的不行,瞬间便决定带着季如漪去买糖人。完全忘记季如漪刚刚已经吃掉了三串冰糖葫芦和两袋龙须糖,还有几包糕点,也完全忘记将季如漪接出府时,李扶摇暗诲的提醒她不要给季如漪买太多的糖吃。 买糖人的孩子实在是太多,李君霖陪着季如漪慢慢的排队,而李书宸这帮大人自然是不好意搅进去,只能是站在不远处等着。 排了差不多两炷香的时间。李君霖和季如漪抱着十多串糖人回来,十分大方地将糖分给每一个人。而这样拿到糖的人,除了灵枢这个姑娘是真的开心以外,其他人都是一群舞刀弄剑的汉子,糖人对于他们都是记忆深处的东西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去啃它。但是陛下给的东西都是御赐之物,谁能不吃?所以等到清雅的如同仙人般的裴中郎将云淡风轻地咬下第一口后,其他的郎将们也纷纷开始行动。只有一人仍是将糖人握在手中半天没有动静。 “夫子是不喜欢小兔子吗?”李君霖看着微微发愣的李书宸,不由在心中偷笑。威风凛凛的摄政王手里攥着一只糖兔子,倒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有趣。 李书宸看着灯火中眉眼温顺的李君霖,乖巧的像仙人坐下的小仙童,不喜欢吗?他下意识地答到,“没有。” “那为什么夫子不吃它呢?”李君霖伸手将小兔子的糖耳朵拽了下来,放到嘴里,笑了笑,“很甜呢。” 李书宸瞧着她明媚的笑,如同被烛火撩了一把般,迅速地挪开了眼,下意识地将脸一沉。一脸女气,不变雌雄成何体统。 李君霖瞧着他面色不虞,还以为自己将玩笑开的太过,下意识地想要赔礼却发现李书宸一声不吭地将糖兔子塞进了嘴里。 正是有些尴尬的时候,忽然从远处传来了洪亮的钟声,人群迅速热闹了起来。 “公子,什湖的冰嬉正式开始了。” 裴逸行走到李君霖的身边轻声提醒,而听到冰嬉即将开始的季如漪则是十分高兴的拽着李君霖手顺着人流走去。 “表哥我们快走吧。” 正好有个台阶可下,李君霖便顺着季如漪不动声色地拉来了她与李书宸的距离。 什湖上湖水已经结成了厚厚的冰,人群将湖的周围围住,穿上了冰鞋的冰嬉技人们在冰面上舞动。有千娇百媚的舞娘队,亦有气势磅礴的冰球赛。 “小心些。”瞧着李君霖几乎是快要站到了冰面上,李书宸忍不住出言提醒。 “谢谢夫子关心。”李君霖又将自己往里面挪的挪,只是刚刚一抬头却看见数十步之外,正有个姑娘惊讶的看着他们。 谢璇玑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才决定向这边走来。 有人向这边走来,郎将们立刻察觉了起来,有人便准备起身向谢璇玑走过去。 “我认识她,她是谢五姐姐。”阿难对于谢璇玑并不陌生,长公主举行过一次小宴,谢五就曾去过,她还陪着阿难玩过冰嬉。 李书宸也认识她,想着她可能是见到他们都在此处。双方既然都见到了也不能回避,便过来请安。 他冲郎将挥挥手,示意稍安勿躁。 那郎将见令便退了回来,却仍然是守在了李君霖身边。谢璇玑越走越近,就在她离李君霖只有十步的距离时。忽然有人伸手在她身后狠狠的推了一把,路上带着冰,谢璇玑的锦靴虽然好看,却极不防滑,此时她迅速的滑向了李君霖。站在李君霖身侧的几人还不及反应,尤其是刻意同她保持距离的李书宸只能看着谢璇玑将李君霖重重一撞,两人便一起滑入了什湖之中。 “陛下!”事情发生的突然,谢璇玑只能用力抱住李君霖,只希望待会儿摔倒的时候,她能全力护住李君霖。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她们滑到什海的瞬间几个冰嬉技人瞬间将她们包围了起来。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试图将她们分开,可是谢璇玑实在抱得太紧。他们只能改变计划,将她们一起用力推到了什湖的中间。 倒下的瞬间谢璇玑将自己垫在了李君霖的身下。可是就在两人准备爬起来的瞬间,她们忽然听到了“咔擦”一声。 李君霖的心跳瞬间快了起来,这声音似乎是冰碎了 李书宸与裴逸行奋力赶到时,只能听见一声裂冰声,然后李君霖与谢璇玑便双双坠入了冰湖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坠深渊 什湖的中心忽然裂开了一条大口子,并且有人掉了进去,这是之前闻所未闻的事。在湖面上的冰嬉技人立即骚动了起来,纷纷朝着岸上涌去。一些在岸上并不太清楚冰湖上发了什么事的百姓看着技人们慌成了一团也莫名的恐惧起来,拥挤成了一团。 顿时热闹的夜市一片混乱。 李书宸等人赶到湖心的瞬间,他与裕珩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直接跳入了冰湖之中。管城见自家主子跳进了湖里也立刻跳了进去,本来隐在暗处的郎将们也跟着入水。霎时间,本来就只有一丈多宽的冰窟窿里瞬间就跳进去了十多个人。 “公子!”灵枢没有他们几人动作快,稍后了几步才赶了过来。她一着急,直接就叫出了之前李君霖的称呼。她将奔到冰湖边就准备跳下去。 “灵枢姑娘!”裴逸行瞧着这些人都和下饺子一样地往冰湖钻,全然不计跳下去的人是否已经将那窟窿的口给了堵住了。 “你可识水性?你若是不识,这样跳下去岂不是下去添了乱,耽误了他们去救陛下?”他将怀中已经被这样混乱的场面吓得有些呆楞的季如漪塞到了灵枢的怀里。 灵枢此时也反应了过来,自己又不识水性贸然下去,帮不上忙,反而有可能扯可他们的后腿。 “这该如何是好?”此时灵枢全然将裴逸行当成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只见裴逸行临危不乱,指挥了一些会水的郎将下水,又让那些不会水的郎将在岸上后援。 “你拿着我的腰牌去找金执吾,长安城内出了乱子,他们定会赶来。见了金执吾的方大人后,让他将今日在什湖中的所有技人都严加看管起来。” “你去周围寻来几个干净的马车,在那马车中生上炉火与手炉。” “你去寻制衣店买上几十件厚衣服与大氅带来还有热的姜汤。” “你去寻大夫赶来候命。” “你去寻几双防滑的铁鞋与绳索。” “剩下的几人随我在这里等待王爷将陛下救出。” 裴逸行安排好后,在冰面的几人瞬间就有了方向,纷纷依言行动了起来。裴逸行瞧着那冰湖双眉微皱,今夜之事究竟是何人所谓? 一坠入冰冷的湖水,李君霖便感觉到了一阵刺骨的寒冷。湖水从口鼻之中涌入她的肺中,她抑制不住的咳嗽起来。湖水似乎就要将她那颗本来就跳动地十分无力的心脏给冻住了。她感觉自己离湖面越来越远,眼皮也越来越沉重,终于她闭上了眼睛,光亮从眼前消失 她过得太累了,小的时候,她不知道为何自己要女扮男装,不能和表姐们一样,只能整日里随着舅舅和表哥在书房学习。再长大点她便开始懂得因为她的母亲是大楚的皇后,她需要儿子来稳固她的地位,所以为了母亲她需要假装。可惜如果不是因为在偶然之中从醉酒的舅舅嘴里得知了真相,她才不会知道原来自己一直思念的父母从来不是她想得那样。 母亲是个心中只有权利与欲望的女人,她不需要爱;而“父亲”只不过是个可怜的男人罢了。她是母亲为了权利而生下的孽种,或许她死了,辛家才能解脱,舅舅才能解脱吧。 李书宸一跳入冰湖之中,遇见地便是在奋力挣扎的谢璇玑,他将谢璇玑往裕珩的方向轻轻一推,继续在湖中寻找李君霖。 他四处游了一圈,才发现李君霖正闭着眼睛缓缓地沉入湖底。他心中一怔,她竟然没有任何挣扎,就这样静静地坠湖中? 但是他来不及思索,只能奋力地游到她的身边。伸手拽住她的手,用力将她拽入了自己的怀中。 沉沉浮浮之间,李君霖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画面,她忽然意识到,如果自己现在这样一了百了的死了。若是她的尸身浮上岸后被人发现了异常,发现她是女子那辛家该如何?她现在还不能死,至少在长安的暗线没布置好的时候,她还不能死。她欠舅舅家的本来就还不清了,更加不能再连累他们。 思索之际她忽然感觉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拥入了怀中。 李书宸瞧着怀中双眼紧闭的李君霖,犹豫了一会儿,便低头朝着她的唇吻去,准备先给她渡一口气。 就在两人的唇差之寸许的时候,李书宸的眼忽然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李君霖瞧着近在咫尺的李书宸,心中忽然一乱,脑海中的“哄”地一声,之前所想的事情,通通忘记了,只剩了震惊。 本来要冻住的心,忽然狂跳了起来。 她忘记了自己正在水中,“皇叔。”她开口喊他,没有声音,只有一串串气泡浮出。 气泡碰在李书宸的唇上,瞬间破碎,也将他的理智拽了回来。他伸手解开系在李君霖身上的大氅,没有了那吸水后显得十分沉重的大氅,他牢牢地圈住了她的腰,向上游去。 冰面上已经有坚持不住的郎将露出水面来换气了,可是李君霖却迟迟不见被人救上来。忽然水面上冒出了一个大的浪花,裕珩带着一个人浮了出来。灵枢激动地瞧了去过,待看清楚那人后却满脸失望,不是李君霖。 连裴逸行也忍不住皱了皱眉,但是他还是没有忘记叫人去帮着裕珩将谢璇玑弄上岸。 众人齐心协力将半昏迷了的谢璇玑用绳索半拉半抱的救了出来。她的丫鬟也立刻围了过来,用大氅将她裹住,裴逸行叫了一个郎将帮着丫鬟将谢璇玑送回马车里。 裕珩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从新回到水里,却听见水面上又响起了一阵水声。 李书宸抱着李君霖浮出了水面。 “咳咳咳”李君霖比谢璇玑要好些,至少还没有昏迷,此时正趴在李书宸的肩上咳嗽。 瞧着李君霖安全的被救了上来,众人的心也放了下来,若是今晚陛下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人通通都要陪葬。 大家协力将他们两人拉出来。李书宸牢牢地抱着李君霖,裴逸行递过去一张大氅将两人都围了起来,又伸手接过了灵枢抱着的季如漪,提醒灵枢前去伺候陛下。 李书宸抱着李君霖回到了马车里,灵枢也跟着进了马车。 “皇叔。”受了冰水的刺激,李君霖的嗓子发哑,小脸也冻得煞白。“今日多谢皇叔了,皇叔也早点去换衣服吧,若是皇叔冻着了,朕会难过的。” 李书宸感觉到怀中的李君霖正在瑟瑟发抖,点了点头,“陛下无事才是臣之大幸。”他将她放下,转身离开了马车。 “陛下,今日真是吓死了我。”灵枢将李书宸走了便插上了马车的车门,开始帮着李君霖将湿衣服换掉。 看着灵枢红红的眼眶,李君霖觉得有几分难过,如果今日她就这么死了,灵枢与素问应该会很伤心吧。 “别担心了,我现在不是安然无恙的站在你面前了吗?”她出言安慰。“灵枢也快快帮我换好衣服吧,实在是冷的很。” “是。” 幸好裴逸行反应灵敏,不然李君霖被救上来后也只能忍着冻赶回未央宫。哪里能像现在这样穿着干燥的衣服,坐在温暖的马车里喝着姜汤。 “陛下长乐未央。”李书宸淡漠的声音从车在响起。 “外头风寒,皇叔快进来。”李君霖放下手中姜汤,请李书宸进来。 随着李书宸的进来,一股冷风也随着往马车里一钻,李君霖冷的脖子一缩。李书宸见状不由自主地,离李君霖坐得远了些,怕过了寒气给她。 “皇叔饮了姜汤否?”虽然此时见到李书宸,李君霖还会想起在水中时,两人差一点就要碰触到了的唇。她有些心跳加速,但是她在心中暗暗强调,他只是为了救人而已。 “已经饮了,多谢陛下。” 两人在车中坐了一会儿,裴逸行便领着光禄勋的郎将在车外请罪。 “今日之事,臣等万死不足。” “你们先将郡主与谢家小姐送回家,其他的事回了宫再说。” “是。” 天子御驾出了事,光禄勋的确有责任,但是事出突然,并且裴逸行今日还算处理十分妥当。李君霖不打算,因为自己掉入了冰湖之中,就全然怪在他们头上,更重要的是找到今日之事的主谋。 本来李书宸准备告退,却见李君霖的脸色冻得惨白,唇色已经有些发紫。她的宫女正将手炉放置在她的脚边c腿上和怀中,大氅也加了好几件,但看起来并没有太多的作用。 他皱了皱眉,“陛下是否还觉得异常寒冷?” “已经好了一些,皇叔毋需担心。”其实她还是很冷,只比刚上来的时候好了一点点。 “陛下的龙体要紧。”他忽然站起来。“臣有个办法帮陛下快速暖和起来。” “皇叔这是要干甚么?”她瞧着李书宸脱掉了大氅想自己走来,她忽然紧张了起来。 “殿下,您!”灵枢跪挡在李君霖的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 瞧着这对主仆紧张的样子,李书宸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陛下莫要紧张,臣没有恶意的。”他伸手扶着灵枢的肘部,稍稍一用便灵枢扶到了一边。 他俯身靠近李君霖,却见她像被恶狼盯住的小羊羔一样,只能睁着眼c紧张地看着他,弱小又无助。 他将李君霖身上的大氅一扯,弯下腰便连着大氅和李君霖一同抱在了怀中。他的少年时期在极寒的北疆度过,人与人身体上的温度传递的比手炉要快的多。 “皇叔”李君霖在被他抱入怀中时,不由惊呼一声,她的裹胸布湿了已经换下,如今胸前空荡荡地。虽然她身材干扁,但总归是有的。 她将双手环抱在胸前,不着痕迹地掩饰着。努力弓着身子,背抵在李书宸的胸上,一双玉足被李书宸握在手中。 虽然有些羞愤,但她不得不承认,其实这样真的比抱着暖炉暖和多了。 “陛下,您”灵枢吃惊地瞧着抱着一起的两叔侄。 “无妨,皇叔也是一番好心。”既然事已至此,李君霖也找不到别的理由让李书宸离开,且这样算了。“灵枢你将炉里的火在弄得旺一些。” 裴逸行护送着陛下回宫,一次热闹的出游,转眼变成了行刺,让众人回宫时的心情与出宫时的心情截然不同。 他让人清理回宫的马车,却在收拾陛下衣物时,又看到了一条熟悉的长巾。六寸宽c四尺长又无任何装饰的长巾为何又出现在了陛下的衣物中?与陛下留在他府中那块一模一样。 他实在想不到这东西有何作用,难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渡陈仓 李君霖疼得迷迷糊糊,只能隐约听见素问灵枢她们与张慎之说话。说甚么,应当是要来初潮了,可是乍然受寒,行经不畅,才会导致她小腹坠疼。 她是看过医书的,知道女子每月都会有月事,并且在月事期间是受不得寒的,但是她的运气似乎不怎么好。偏偏就在坠入了冰湖之后,就要来初潮了。她又有心疾,拖着这样的一副躯体。张慎之也不敢随意开药,只能开一些温和的药慢慢催着。 “孃孃。”她痛出了一身冷汗,也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陛下感觉如何?”素问见她醒了,连忙跑到她身边,轻轻地掖了掖她被汗水浸透的鬓角。 “孃孃我疼。”李君霖躺在床上,躬着身子,像一只虾。她觉得这样的疼,就像有人拿着锯子在她的腹中拉扯,偏偏这把锯子还不快,钝炖地,每一下都细细地牵着血肉,疼到骨子里去了。 素问见她这样难受也是心疼,忽然又想起张慎之说,李君霖这时受了寒恐怕子嗣之事日后会很艰难。素问有过失女之痛,知道子嗣的重要。如今看着李君霖有可能子嗣艰难,心里更是十分悲凉。 “陛下莫急,陛下还小,张太医会将陛下的身子调养过来的。”她将熬好的汤药端起来,舀了一勺,仔细的吹凉了递到了李君霖的唇边。 李君霖不知道素问忧愁的是她宫寒不易有孕的事情,还以为她说的只是腹痛罢了。没有想太多,启唇饮了一口,苦涩的味道瞬间充斥着舌尖。不过她自幼便与汤药为伍,这样的苦涩对她而言并不算什么。 “孃孃,灵枢呢?”一碗汤药都饮下了肚,她才发现灵枢没有在殿中。 “这药是温经通淤的药,太医局里熬这样的药总需要些名头。只得说是灵枢不舒服,这是药是给她。此时她正躺在偏殿里呢,夜里再来服侍陛下。” 李君霖点了点,没有再说别的了,她身上不舒服,人也恹恹的。 素问伺候她漱了口,便给她换了一个新的手炉放在她的小腹处,又给她掖了掖被子。“陛下再休息一会儿吧,待会儿奴婢叫陛下用膳。” 她“嗳”了一声,便缓缓地睡了过去。 李君霖在清凉殿中昏昏沉沉的睡了七天,终于将难熬的初潮给度过了。 值到她能正常回到宣政殿临朝了,她才发现摄政王也已经很多天没有临朝了。 李书宸的身体应当没有那么差吧?她都好了,为何他还没有还朝,李君霖有些不解。 “裕珩。” “奴才在。” “皇叔所患何疾?”李君霖坐在钧思殿上,七日没有去钧思殿,奏疏压了一大堆,执了笔,蘸了一圈朱砂后,便开始看奏折了。 “听闻是染让了风寒,高热一直反复未退。”裕珩执着浮尘立在桌边。“摄政王一向身子健康,这如今一时间着了风寒,恐怕比别人也要留。” 想来也是这个理。 李君霖执朱笔批了一会儿折子便有些累了,这帮大臣也个个都是好手,一句话拐到天边才又慢悠悠的转了个圈转回来。瞧瞧这岩铖郡守为了今年少交些赋税,写奏疏都把事情扯到高祖时期去了。 可怜了李君霖将这洋洋洒洒的千字文看完之后,只能得出一两句有用的。坐了一上午才堪堪看完了四十几份折子。 “陛下要不让人传膳?” “唔。”李君霖抬手揉了揉已经发酸的手腕,“再过一个时辰后叫人将午食送到清凉殿去。” “是。” 李君霖又批了一个时辰,才把这几天堆地奏疏给看完了。起了身向着自己的寝殿回去。回了清凉殿,自然就不用圭桁跟着了。素问瞧见御膳房的人送来了,午饭就知道李君霖会回来用膳,早就让灵枢在殿门口侯着。 “陛下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灵枢跟着李君霖进了内殿,又将她的大氅帮忙脱了下来收拾了起来。 “皇叔病了,钧思殿中堆了一摊子的奏折所以花得时间多了很多。”李君霖从净盆里洗了手走到桌旁坐下,“听裕珩说,这次皇叔似乎病得很重呢。” 在一旁为她布菜的素问,顿了顿手上的动作。 “陛下想要去看摄政王?” 李君霖沉默了一会儿,“嗯”了一声。倘若那天在冰湖之中,李书宸没有寻到她的话,很有可能她就葬身在什湖里了。 “摄政王救了陛下,陛下去看他有什么好犹豫的。”素问本来因为男女大妨,一向反对他们走得过近,可是那么大冷的天,李书宸能跳进湖里去救人,也是极难得的。毕竟那天李书宸只要稍加干涉这天下就是他的了。 李君霖听了素问的话,心情有了几分明朗,毕竟素问之前提醒过她,莫与李书宸走得太近。素问待她如同亲女,她不想让素问苦恼。 用完膳后,李君霖带着挑好的礼物坐着马车又离开了未央宫。 站在朱雀门前的右监门看到天子的马车渐行渐远,心里却有些发怵,陛下这次出宫可要安然无恙才好。 坐在马车里的李君霖也有些忐忑,她与长安城似乎有些不对付,每次只要出了未央宫,必然会出些乱子。 幸好摄政王府离未央宫并无多远,只走了一刻钟的时间,李君霖便到了。 “陛下长乐未央。”王府里的林管家带着府中众人向李君霖行礼。 李君霖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都起了。“皇叔如何了?” “谢陛下关心,殿下的情况今日已经好些了。”林潼回完话,又顿了顿,想到李君霖这会可能要见李书宸又道,“殿下他刚刚服下药,现在应是在房中休息。” “带朕过去瞧瞧。” “是。” 李书宸的院子离正厅倒是不远,绕过了几条回廊,就到了。管城守在门边,见李君霖来了要给她行礼,李君霖摇了摇手,拒绝了,自己开了门便进去了。 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李君霖不由眉头一皱,走到内间的时候才瞧见,李书宸穿着一身素白色的中衣躺在床上。 平日里见惯了穿着朱红色冕服,或者绛紫色常服的,俊美或冷傲的李书宸,今日忽然见他穿的如此素净,面色苍白虚弱的模样。李君霖不由得晃了晃神,心里软成了一片。她想或许,那日李书宸站在在她床边决定教她骑射时的心情也不过这般吧。 “皇叔。”李书宸的眼眸似阖未阖,长长的睫毛投出一块半圆型的阴影。李君霖离得有些远,不太瞧的真切,只能轻轻有走去,再试探性地c轻轻地喊了一声皇叔。 睫毛微微的一颤,李书宸迅速睁开了眼睛,瞧见来的人是李君霖。 “陛下” 看到李书宸准备起身行礼,李君霖连忙走过去,扶住他。 “皇叔尚有恙在身,别多礼。” 李书宸闻言便躺了回去,“劳烦陛下亲自走一趟,臣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皇叔本来也是因为朕才染了风寒。朕一直在宫中,现在才知道,也甚是过意不去。皇叔现在好些了吗?” “臣许多久未生病了,这次来势汹汹,陛下龙体大愈之初,还是莫要靠近臣,以免染上了病气。” 小皇帝以为李书宸是因为跳下冰湖里救她才染了风寒。其实李书宸感染风寒是因为从什湖回去之后又去了斐山祭拜璟王。 站着二哥的墓碑前,李书宸心情很是复杂。他幼时,因为执意生下他,所以母后便体虚多病,缠绵病榻许久终是病故。而父皇一心扑在母后身上和对他仍有迁怒,所以并不关心他。太子监朝没有空暇,只有二哥一直照顾着他。 二哥的死与辛榕脱不了干系,按理说小皇帝作为辛榕的儿子,他不应该对她那样好。但小皇帝也是李氏的血脉,他的亲侄子。当年母后执意生下他便是因为李氏子嗣不丰。如今李氏只剩他们二人。李君霖是母后的长孙,若是他对李君霖动手,让母后在天之灵如何安息。况且小皇帝现在做小低伏,一心求和,若是他先自相残杀又与当?的太子有何区别? “皇叔多虑了。”李君霖笑了笑,微微察觉到李书宸的态度有些冷漠。觉得可是他身上不太好,心情也难免糟了,同他说了一会儿话,便回去了。 只是刚刚回到清凉殿,就听到苏霆舟传来的密报。刺客竟然是西柔那边派来的。 西柔已经派出了使团,为何又要派出刺客刺杀?李君霖瞧着逐渐被烧成灰的信纸,眼中的神色忽明忽暗。 皇帝染了风寒,而摄政王也称病不出,长安内的只剩下了丞相为首的官员在调查皇帝遇刺的案子。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辆马车正在悄悄地从乾陵驶向大楚的西南方向。 “多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本来今日是在乾陵不慎落水溺死的曲行江,此时却一身小厮打扮的模样正堂而皇之的坐在马车上。而他的身边还有一位体型富态的,做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 “中常侍大人倒是不必多谢。王爷与您可是事先有过约定的,只要您大人能实现自己的诺言,也不枉我们忙活一场。” 其实他们这次主要是来看看长安的风向,至于救曲行江只是顺道。恰好长安城中出了乱子,他们浑水摸鱼而已。 “原大人还是莫叫我中常侍了,叫我曲行江便是。”曲行江的态度十分谦卑,“以前的许诺自然算数,只是王爷救了我的命,我自然是王爷爷的人,侯爷不说,我也会替王爷监视这边的动静的。” “不过原某听说,中常侍的人都被小皇帝给肃清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俚语也不是说说而已。我在未央宫那么多年,总有安身立命的法子。” “那么就看中常侍的了” 没费甚么功夫便捡了一张暗网,虽然还要修复一下,但这张网可比他们埋得深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共守岁 虽然立春那日, 什湖上出了大动乱,但是东方的灯轮仍在转动, 夜市依旧继续,年关也来扣门了。 腊月三十,新上任的太常司兆与中常侍易长生已经准备了很久。 夜幕刚降, 高二十丈, 燃灯五万盏的“火树”已经在朱雀门外被点燃,与东方那座巨大的灯轮遥相呼应。点亮了整个天空, 似乎黑暗从未降临。 李君霖在李书宸的护送下从长乐宫祭祖而归。 皇帝御驾行过的地方, 宫墙上的宫灯被撤下,换上了巨大的蜡烛。 天子没有立后, 宫中也无太后。在请示李君霖之后,由长公主领着宫中的众女官在钧思殿门前燃烛焚香祈福。 “陛下长乐未央。” 在众人的恭迎之下, 穿着黑红相间的冕服的李君霖, 缓步走上高台。 广袖一挥,立在一旁的裕珩立即开口道,“免礼。” “谢陛下。” 今日夜宴用的不是用小几分桌而食, 用的是从东翎传来大楚的圆桌高椅。这是李君霖的意思, 今日的夜宴有资格能参加的只有与皇室有亲的, 李书宸c李扶摇c季如漪而已。若是分桌而是未免冷清。既然是守岁, 不如更加热闹一些。 “姑祖母c皇叔c阿难入座吧。” “臣妇谢陛下。”“臣谢陛下。”“臣女谢陛下。” 立在一边的宫人轻手轻脚地拉开了椅子,三人依次入座。 当李君霖动下第一筷时, 易长生向着司兆递了个手势。 “咚”“咚”“咚”大鼓响起, “啊~”有乐人伴着鼓点而歌, 一个穿着红黑相间衣长的男童上场。他的衣服十分夸张,袖长曳地,上裳前长后短。特质的青铜面具,丑陋而狰狞。 他跟着鼓点扭动身躯,动作夸张,却不失风流。 台上的傩舞虽然精彩,但是台上的人的心思却不在上面。 “上次什湖之事,若是没有季如漪的胡闹,陛下也不会出宫,若是那日出了些甚么,老妇人实在是罪当万死。本来早就该来与陛下请罪了,只是陛下龙体方愈,又要处理朝中之事,我实在是不敢打扰,只得今日才来告罪。”她朝着李君霖举了举酒杯,随后一饮而尽。 “若是姑婆婆觉得过意不去,不如今年给朕一个大福包便是,本来朕今日还要给如漪表妹的,不过既然姑婆婆给了福包,朕还能赚上一个。” 李君霖自然不会怪季如漪,借着话头便将这事轻飘飘地揭了过去。 除了太后,还有谁能主动给天子福包,不过李君霖既然开口要了,李扶摇自然也得给。新年里,长公主作为长辈,她的女官们自然带着福包。 “陛下新年大吉。” “谢姑婆婆。”李君霖含笑从李扶摇手中接下了荷包。 东西一接过手,李君霖便知道李扶摇给得是块玉佩。 同时长辈,李扶摇给了礼,李书宸自然也不能不给,只是他一个单身汉想得自然没有李扶摇周到。带得不多,唯一带了一个还是给季如漪准备的,路上的时候就已经送了出去。幸好姑母也给他发了一个福包,当时他接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如今倒是很及时。 他想了想自己的身上带得东西。虽然有玉佩,但玉上的纹是亲王的规格,倒是不宜送给李君霖。低头忽然瞧见了尾指上带着一只金指环。这金指环,虽然没用了多少金来做,但是是他母后的遗物之一,制作工艺却是十分复杂。况且他想,若是转送给李君霖,想必母亲也是赞同的。 在长袖的的遮掩下,他摘下了戒指,换下了福包里的东西,将它递给李君霖,“陛下新年大吉。” “多谢皇叔。”李君霖接过荷包,轻飘飘的,倒想是什么都没有,微微有些惊讶。难道放得是银票? 李君霖接了红包,自然也该表示一下,瞧瞧了坐在李扶摇身边的季如漪,对她招了招手。“许久不见,你有没有甚么话想通表哥说的。” 一旁的宫人抱着季如漪到了李君霖身边。李君霖伸出手将她抱在怀中。 “上次都是因为我表哥才会掉到冰湖中。”她微微垂眸,小嘴轻轻的嘟起。 “怎么能怪你呢?要怪就怪那些个坏人,是他们要害朕。而且我现在不也是好好的吗?” 要怪就怪她是皇帝,树大招风。 “我害怕表哥以后会不要如漪玩了。” “这是自然不会的。如果没有如漪陪着我,多无趣呢。”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荷包,荷包上面绣着一个抱着鲤鱼的胖娃娃。季如漪瞧着那娃娃有几分面熟,再仔细看看,分明就是她自己。 “表哥,这是如漪呢。” “是啊,朕亲自花的花样,如何?有没有将如漪的乖巧画出十分之一呢?” “陛下画得很好呢。如漪没有这么漂亮的。”季如漪将荷包开心地收入袖中。 “开心了,就先守岁吧。” “嗯。” 第二日还要接受百官朝贺。自然不可能真的守上一夜。 过了子时,李扶摇与李书宸便告辞了。 送走了他们,李君霖便摆驾回了清凉殿。宴席上总是吃不了多少东西的,回了殿,素问便让人拿出了一早准备的吃食,放在殿内。 李君霖坐在塌上好奇地打开了他们送了的贺礼。 李扶摇送的是用血玉为料雕刻山河图的小坠子。可是李书宸送了些什么,李君霖好奇打开他给的那个荷包,却看见空空的一片。 难道真的是送了个空的? 她有些不相信的,将荷包翻过来扣了几下。“铮”的一声,一道金色的光闪过,从荷包里倒出来了一个小小的指环。 李君霖将那小指环拿了起来,指环上被做出了许多个小小的界面,指环在烛光的照射下出一簇簇小光束。那光束在桌上投射出点点的光斑,那些光斑竟然组成了一副画,一副莲戏图。她轻轻转动,又是另外一副寒梅图。 李君霖惊讶地瞧着眼前的画,没有想到这小小的指环竟然这样别有洞天。 她依稀记得这指环是被李书宸戴在尾指上的,据说是孝贤皇后,也就是自己名义上祖母的遗物。她试着将指环戴在尾指上,只是刚刚将指环戴着尾指上时,她却发现似乎有些大了。怕这指环掉了,她又将指环戴在了无名指上,刚刚好不大也不小。 金色指环衬得她的手愈发如玉。 “裕常侍,陛下召你入内。”灵枢从清凉殿的内室走出来,行到偏殿去找在那里侯着的裕珩。 虽然裕珩跟着李君霖快有三个月了,但是李君霖对他仍是有些防备。不过经过王府那件事后,李君霖对裕珩也信任了许多。大年三十的,自己摆桌吃饭也叫上了他。 “是。”李君霖不喜除了旁人入内殿也不是秘密了,裕珩能进内殿也是头一回。他虽然有些不解李君霖是何意,但是只管从命便是。 裕珩随着灵枢入了内殿,却发现殿内的桌上已经支好了铜火锅,火锅的周围是洗好的各色蔬菜,还有切成薄片的肉类。 李君霖一身流云暗花苍蓝色的长袍,正坐在桌边,正是准备用膳的模样。 这是要让他伺候用膳? “陛下长乐未央。” “嗯。”今日李君霖的心情似乎十分的好,她的眼似落满了一河星辰,亮闪闪的,正瞧着裕珩。 “裕珩,这几月你跟着朕也辛苦了。” “为陛下办事,是奴才的荣幸。” “裕珩你年岁比朕大,朕不能像给如漪一般给你福包便了事了。朕思前想后,决定赐你与朕一同守岁可好?来,朕给你赐坐。”她指了指桌边的一个椅子示意他坐下。 “陛下,奴才惶恐。” 裕珩没有想到李君霖竟然是叫他同桌用饭的。 “有何惶恐?难道违背朕的旨意你便不惶恐了?”她唬着脸,故意做出生气的模样,只是她眉眼生的精致,这样做来别有一番风韵。 裕珩心头一跳,莫名地想起那日她被迫穿上女装的样子,当真是男女莫辨。 李君霖瞧裕珩垂着头不说话,还以为自己吓到他了,对着灵枢使了个眼神。 灵枢心领神会,“陛下,裕珩哪里会敢抗旨,只是陛下皇恩浩荡,他一时之间高兴坏了罢了。”她走到裕珩身边,扶起他,悄悄道,“裕常侍,年三十的,难得陛下心情不错。叫你如何你便如何便是。” “奴才谢陛下厚爱。”他做到了椅子上,却觉得仍是有些缚手缚脚的。 李君霖瞧着他略微僵硬的动作,笑了笑,又吩咐素问与灵枢坐下。 虽然主子与奴婢同坐一桌实在不合礼数极了,但李君霖的情况特殊,她自由与父母分离,虽然是在舅父家中长大,但舅父自有儿女。她瞧着难免伤心。便在过年这日稍稍放纵与素问她们一起合桌用膳,也算是有点家的气氛。所以她二人自是十分自然的入桌用膳。 裕珩瞧着素问与灵枢十分自然地与李君霖同桌而坐,不由得有几分好奇。 原来她们平日里在这殿中与陛下便是如此相处的。一扇门隔开了殿内与殿外,也似乎隔开了皇权,在这一方之地,李君霖似乎放下了身份与规矩,一时之间像是在云端的明月,瞬间变成了捧在手中的美玉。虽然仍是冰清玉洁,但是却便的可碰可触,不再隔着遥遥的云端。 这火锅是李君霖的最爱,冬日里吃上一吃,不仅享了口腹之欲,也让人觉得浑身暖和。 李君霖同素问她们都来自安陵,喜食辛辣的食物,那铜锅之中便放了辣椒与花椒来调味。只可惜裕珩吃惯了长安的食物,一时之间倒是接受不了这般又麻又辣的美食。薄唇被辣得红艳艳的,两颊也染上了一团云。 李君霖瞧着他这样子,但觉得颇好,裕珩之前沉默寡言面无表情的,就像一块单调的宣纸,如今就像在那单调的宣纸上画上了水墨画,顿时生动了起来。 “裕珩,你明日还是抹些胭脂再出门吧。” 夹着肉丸的手忽然一抖,君无戏言,裕珩忽然觉得皇帝还庄重些好。 “朕不过是说说罢了。”李君霖以前也瞧见了他紧张的模样。 “朕忘记你是长安人氏,当是吃不了这么辣的。” “多谢陛下体谅,奴才还好。” “裕珩之前一直在我母后宫中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双生子 虽然说是守岁, 但是李君霖嗜睡,靠着火锅与闲话,也只是坚持到了半个时辰, 子时过半,便困得不行了。 素问做主劝李君霖去睡下, 灵枢则与裕珩将桌上的残局给收拾了。叫来了热水要伺候李君霖洗漱了,裕珩便很有眼色的从偏殿里出来了。 “裕常侍下半夜也不用再偏殿中侯着了,也回去歇着吧。” “多谢灵枢姑娘了。” 灵枢冲他笑了笑, 便关上了殿门。夜风袭来, 吹散了几分醉意。裕珩走在长廊之中, 眸中一片透亮,虽然没有表情,却让人觉得他似乎是心情不错的。 回了自己的屋子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冲去了一身酒气, 刚刚换好衣服, 窗边却传来一下浅浅的扣击声。 他走到窗边, 打开了窗,忽然银光闪过,一把长剑迎面朝着他刺来。裕珩一个侧翻,长袖轻轻一抚, 食指与中指便稳稳当当地夹住了刺过来的剑。 剑的那一头是一个一身黑衣的少年, 那少年竟然有些同裕珩一模一样的面孔。只是他们虽然有着同样的面孔, 但是却除了相貌, 他们却又似乎是完全不一样。十分奇异, 一个如山,沉静淡漠,一个如水,奔腾不息。 黑衣少年笑盈盈地将剑收了回去,“九珩,你的身手还是这么好,今年仍是我输了。” 收了剑后,他十分熟稔的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上一盏热茶。饮完茶正要将怀里的包裹拿出来的时候,他忽然闻到了一股浅浅的酒香与食物的味道~ “九锡。”圭桁正从暗格里拿出给一个红灿灿的小福包,准备给他的时候,却发现九锡正缩着鼻子,不知道在嗅些什么。 忽然一直带着笑的九锡严肃起来了,模样一时间同裕珩也没有差别。不过也这样的表情就持续了一会儿,九锡就破功了,转眼又嬉笑开来。 “哥,是不是背着我吃了好东西呢?亏我还特意从青松他们手里,给你带了一只烤羊腿呢。你也知道那帮人和狼一样。”九枢委屈的蹲在高脚凳上,不由让人联想起某种大型犬。 裕珩抬手摸了摸弟弟的头顶,神色也立即柔软了起来,他将手中的红荷包塞到了九锡的手里,“给你的福包。” “哎哎哎,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再者你不就是比我大一炷香的时辰嘛。”九锡嘴里嘟囔着,却仍是将红荷包收在的袖子里。“不过别以为你贿赂了我就可以抵过你背着我偷吃的事情。” “不过是陛下今日开心,赏我的而已。”指尖触了触那油纸包,还挺暖和的。裕珩伸手打开了那纸包,一只烤得金灿灿的羊腿便露了出来。 “看来小皇帝对你还挺好的嘛。” “嗯。”他咬了一口,还是记忆中的味道。“这几日殿下的身体还好吗?” “殿下其是在立春那天晚上就赶去了斐山,待了一天才回来,回来后染上了些许风寒。殿下身体一向不错,这些个风寒也不算什么,不过这几日知白他们忙得脚不沾地,殿下似乎是有大动作了。不过这事越早完成,你也能越早脱了身太监服不是吗?” “是。” 可是真到了那一日,李君霖又如何?殿下自然不会杀她,只是□□是再所难免,那样鲜活的人,日后也是注定凋零了。 出了未央宫,李书宸也不急的回去,而是先送李扶摇回府。 马车一路行到了长公主府,李书宸利落的翻身下马,虽然他的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按品级来说,李扶摇虽然是长公主,但是比李李书宸却低了两级。 不过与李书宸而言,李扶摇是他的长辈而且是不一般的长辈。他下了马后便走到马车前,李书宸将季如漪伸手抱了起来。 季如漪刚刚在马车上睡了一会儿,杏眼半眯着活像一只待哺的小猫咪。她迷迷糊糊的瞧着抱她的李书宸,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无意识地摸着上面的夔龙文。 李君霖见她这样有趣,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勾唇笑了笑。 “表舅舅,笑起来挺好看的。”她似是安慰一样的,拍了拍李书宸的肩膀,然后安心的靠在了他的身上继续睡着。 她还在梦里,这样嘟嘟囔囔的说话,让周围的仆人们倒是听不真切。李书宸却听清楚了。 他楞了楞,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唇边的弧度一直没有改变。 大楚的摄政王李书宸是何人?恐怕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弑杀如命吧。明明应该是处于玉堂金殿上的人,却一直同杀戮为伍。 他这短短二十四年的人生,只有父皇还在世时的短短六年时间最为安稳的,彼时他们兄弟三人还是兄友弟恭,辛榕还是慈爱的长嫂。只是当时年纪还小,那段日子如同在梦里一般。 不过在少年时期,他同着师父学武,在大楚四处游历。虽然历练的路上的艰辛不是常人能及,但是打马江湖的日子却是他心里最向往的。 只是他恐怕一生都是无法过这样的日子了。大楚与李家的担子让他只能换上冷漠的面具坐在高堂之上,不动声色,满手鲜血却依然光鲜亮丽。 “新年里,摄政王登门,老身也不能让摄政王过门而不入。不知摄政王能否赏脸入门而一坐?” “姑母所请,书宸怎能拒绝。”李书宸抱着季如漪也没有交给下人而是跟着李扶摇进了公主府。 入了府,季如漪的乳母菀春便将她抱回去睡觉。下人们在主厅里放置好了茶水,便被李扶摇遣退了。 “上次和你说的事儿有没有放在心上?”李扶摇看了一眼李书宸,看他一听到这事,脸色便一沉,老大不小了,怎么说了还不放在心上。 “有没有瞧上合适的?” 不想回答也要说,李扶摇一问再问。 “姑母,你知道的。最近刚忙完布防,皇上又遇刺了。如今我哪里有时间,况且这些贵女们都养在深闺中,岂是我随便能见得到?” 他自觉自己还不算老得不行,娶妻一事也不用太过心急。可是姑母却不这么认为。 “我就知道你会搪塞。这两天又不上朝,初三那日我办个宴会你也过来便是。”她早就准备好,“这段日子我在长安也解除了一些贵女们,瞧了几个好的,你也看看,初三那日多留意些?” 姑母一片慈心,李书宸虽然不甚同意,却也不能拒绝。 “多谢姑母费心了。”。 见他答应了,李扶摇笑着取出一张笺纸递给他。 李书宸接过笺纸看了一眼,便交还给了李扶摇。这纸上写了着几个姑娘家的名字,李书宸自然不好贴身带着,看过了以后便还给了李扶摇。 “你明日还有事,我也不留你了,回去休息一会儿也好。” 明日李书宸还要入宫,自然要准备朝服,李扶摇也没留他便让他回了府。 日出东方,启盛元年的第一天被正式打开。长安城中,坊市的门户逐渐打开。守城的官兵一时打门城门,让早就守在城外的菜农们进城。 一辆普通的马车也在此时顺着人流涌进了城。 “城门开了?”马车轮活动的瞬间,车上的少女便睁开了眼睛。 “是。”立在一边的婢女轻声回答。 “终于是进了长安呢。”少女浅笑,她有一双秋水染过的眼,眼中水波流转,明媚动人。 一行人风餐露宿还没有用膳,进了城后便在少女的指示下进了一家酒楼。 “姑娘菜已经上好了。”小二将饭菜都放在了桌上,可是那姑娘还瞧着窗外。 “小二,那人是谁?”她嗓音甜美,语调十分悦耳,长得也是十分可人,小鹿似的眼,塞雪的白肤。 福汇居也是长安城中的大酒楼,小二每日迎来送往那么多客人,将长安城中的权贵也认识了个遍。 他顺着那姑娘手指的方向瞧去,是对辆马车和几个策马而行的郎君,在那些郎君里头,只有一个穿着绛紫色长袍,围着大氅的男子让人瞧上一眼便挪不开半分目光。 他笑了笑,笑中带了几分骄傲,“那是我们摄政王殿下。” “原来是摄政王殿下,怪不得如此龙章凤姿。”那女子闻言也是一笑,圆圆的眼弯成了一道月牙。 虽然初一不用早朝,摄政王殿下仍旧是很繁忙。早上与众人拜过天子之后,又去了三公阁带了一天。等小皇帝邀请他一起用完晚膳后再回去,已经是夜幕降临。 长安的夜市要一直延续到元宵节。此时街上已经行人如织。花灯初上,长安繁华无双。 李书宸一袭绛紫色的大氅,在一片灯火中的穿行十分的耀眼。不少出行的女子都都停下脚步,偷偷地看他。 忽然一名提着八角花灯的女子,站在了李书宸的马前。 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直接拦自己的马,李书宸微微一愣。随即看向了那个看着他的女子。 那女子虽然穿着打扮虽然大楚的样式,却与长安是不同的,看着像是陇西那边样式。这样明显,让李书宸无法不知她是何人。 “摄政王殿下,久仰久仰。”斛笪瞧着李书宸,只觉得这男子,近看比远观更是美得惊心动魄。灯火融化了他的棱角,这般看着更添了几分惊心动魄。“小女子首次进楚,这繁华的长安让人这是挪不开眼。不知摄政王可否引我看一看这长安灯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兰台令 斛笪是位美人, 她生的纤巧秀美,却又带着外族特有的热情与奔放, 亦刚亦柔。这样冲突的气质却并不影响她的美,反而让她成为独特的,难以复制的。 李书宸垂眸瞧着斛笪, 却并未觉得与这样的美人一同夜游, 是件什么值得一去的事情。或许是因为他们之间隔着国家,或许是他与姑母对待大楚与西柔的态度十分一致。 他刚刚想要拒绝, 便瞧见斛笪忽然从手中露出一截手链, 那手链上挂着一串姊锦花。与先前李君霖在什湖遇袭时,刺客身上刺青一模一样。 凤目半眯, 李书宸翻身从步景上下来。 “公主来楚,本王自当一尽地主之宜。”他使了一个眼色, 管城立刻下马牵住了步景。 李书宸瞧了一眼斛笪, 她似乎是没有带多少人,只有一个贴身的侍女。不过这暗地里的侍卫自然是不会少的。老西柔王已是强弩之末,大王与二王之间的争斗几乎是放在了明面之上。斛笪是二王的亲妹, 这边次来楚, 极有可能是求和, 想要联合楚国助其上位。 “火树银花, 万千境界,长安的夜色真是让人留恋, 今日幸与殿下同游, 斛笪此生都难以忘怀。” 李书宸与斛笪这样的俊男美女走在街上, 不叫人注意也是难事,两人等坐到了冰船上休息时,周围才安静了几分。 “本王虽然未曾去过西京,但是一国之都,想来亦是十分繁华,斛笪公主谬赞了。” “其实今日冒昧的邀请摄政王前来,其实有些不情之请。”斛笪的手轻轻扣了扣桌面,姊锦花的吊坠碰击桌面清脆的声音。姊锦花是西柔的国花,只开在西柔的玉雪峰上。 “殿下应当知道如今我父皇身体不是很好,大王兄与二王兄因为王位一事在西柔已成水火之势。”西柔向来胜者为王,这样的老君王还没有死,下面儿子就争个你死我活的情况每一代都会出现,斛笪也不觉得有什么羞于启口的。 李书宸瞧了一眼斛笪,终于进入正题了。之前什湖的那帮刺客都是死士,线索追踪到西柔的王室就断了。 “本次出使大楚的事情,是父王先前便订好的事情。我等是怀着善意来楚的。可是”她用手轻轻地扣了扣桌面,这是她谈话时的小习惯。“想必殿下又知道我大王兄的性格。不过那日的事情听闻安排十分缜密,想必以我王兄一人之力所不能及。” 那刺杀的事她也知道,想必李书宸他们也查到西柔头上了。虽然这祸水是王兄自己招惹的,大楚一时半会儿也不会与西柔开战,但也不能真的把这锅全让西柔背了。 大楚就是个瞧着清澈的泥坑,她不介意把水搅浑,且叫这对叔侄收拾烂摊子。 她说了不少,但是李书宸却似没有听见。 斛笪瞧着对面依旧沉默的男人,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今日只是与李书宸暂且先接触一番。也不急需要达成什么协定,毕竟她想做的已经做了。起身对着李书宸抄了抄手,“今夜多谢殿下相陪,时辰也不早了,斛笪也不打扰殿下了。” 李书宸见斛笪要离开,便起身回礼表示相送,“公主慢行。” 初四一早上,陛下揭了封笔的朱批,百官们又开始上朝了。 “臣有奏。西柔使团于前日进入长安,现在正安置于四海馆中。”年轻的大鸿胪诸明按常向李君霖禀报政务,“只是此次随师团一同前来的还有西柔斛笪公主,而前任的兰台卿冬箐任期已满,年前已经离职。” “你可有何人选?”兰台是圣祖时设立的接待别国贵女与女官的职位,一般由世家贵女担任,任期为两年。只是一般女儿家的年华珍贵,除了一些清贵人家,一般的世家贵女也对此并不是很热衷。但是兰台卿又是代表大楚的,对人选的要求亦是很严格,倒是不好选。 “来应职的贵女有五人,臣以为谢尚书家的小姐,谢氏璇玑可任此职。”诸明将谢璇玑的应职文书递与了在玉阶之下的小黄门。 李君霖一听谢璇玑这个名字,便想起了先前什湖上的事情。谢家小姐同她一起被刺客推入了什湖中,她还记得谢家小姐一直在保护她。 随意地看了看,谢璇玑的策论,闺阁女子能有这般的气概的还是少有。 “既然你已经考校过了,待会儿下了早朝便将宣谢氏璇玑入兰台吧。让西柔使团在四海馆休整几日,初六早朝召见斛笪公主与使臣,晚上于玉璋台设宴。” “遵旨。” “诸卿还有何事秉奏?若无事,今日的早朝便” “臣有奏。” 李君霖的话还没有说完,御史侍郎任天白便启奏了。她挑了挑眉,看向他,示意任天白继续说下去。 “臣要奏,户部尚书于显衷朋比为奸,渎职贪污,私用公款等十项罪。” “臣冤枉啊。”被提到的户部尚书于显衷立刻站了出来。 相比于任天白的瘦高,于显衷的中年发福,瞬间变的十分明显,活像一只大酱缸。 “于尚书也不必先急,等任侍郎先向陛下禀报完了再辩解也不迟。清者自清,陛下自有公断。” 朝中有人附和,于显衷闻言也不再说话,整个宣政殿上,只能听见任天白一人的声音。 “开德五年,于显衷于任杰阳郡郡守,勾结富商,垄断米市,抬价牟利开德十年,于显衷任菱州巡抚,菱州大旱,于显衷为一己之私,隐瞒灾情,致使菱州饿死百姓数千人开德十一年,于显衷回长安任京兆伊,其子骄横无状,强占东郊良田建宅,另强抢民女,滥用私行,杀人枉法,其罪罄竹难书开德十四年,于显衷伙同其连襟”任天白从开德元年开始,将于显衷所做的桩桩件件都细数了出来。“敢问于尚书从未曾做过些事情?” 一开始时,于显衷听到有人弹劾他还有些急切地要辩解。可是再听到任天白竟然能如此详细地说出他所做过的这些事,于显衷倒也不急了。准备的这么详细想必不是冲他一人而来,朋比为奸他于显衷能走到今日的这个地步,也不是一人之力所能及,他身后可是有裴相这颗大树。而且有些事情过得太久远了,他不信任天白能把所有的证据都找得完全齐全。只要被他抓到一丝错漏,他又何尝不能反咬一口? “任大人不愧是御史台出来的,这奏疏写得极好,若是如此,于某实在是罪无可恕。可是于某行得正坐得直,你这样的污蔑于某实在是不能受辱。”于显衷激动地走到殿上,目呲俱裂。一旁的几位大臣分分出言相劝。 “于尚书,莫要激动。陛下定会给出公道的。” “任侍郎总归是太年轻了,听了些不诡之人的风言风语,便来弹劾朝廷命官。罪名列了一大堆,可是总归是要拿出证据的。就算证据拿了出来,也是要看是否是有人存心作的假证。” “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清楚于尚书是真的有这些罪名还是有人故意陷害。” “不是空穴不来风,任侍郎的奏疏能这样详细,想必于尚书也没有那么干净啊。” 任天白耐心地听完了各位大人的发言,尽管经过各位大人的莲花之舌,于显衷贪污渎职已经变成了有人蓄意以莫须有之罪陷害于显衷。 尽管显得有些孤舟难行,但是这位年轻的侍郎,似乎并不畏惧,“陛下,臣所言俱为实情。所有人证物证,均已具备,望陛下旨清查。” 刚刚臣子们讨论的火热,一直一言不发的李君霖终于被人想了起来了。 李君霖瞧了一眼同样沉默的摄政王李书宸。其实这事也不复杂,于显衷是裴相这边的人,刚刚将矛头指向任天白的就是他们这边的人。而和稀泥则是李书宸的人。站在任天白这边的御史台的人,他们一开始就是中立的,不属于任何一派,但是他们对于大楚的社稷清明却是十分在意。 于显衷这件事,看似是御史台发难,但是于显衷贵为户部尚书这么久都没有事,却再一夕之间让人将老底翻了个底朝天,背后没有李书宸的推动,李君霖也是不信的。 皇叔终于是忍不住了吗?李君霖沉默了一会儿,整个宣政殿也随之沉默。 “此事,不能听信片面之词,也不能全然不信。户部尚书一事,由大理司卿c京兆伊与御史大夫三司会省。众卿可有异议?” “陛下圣明。” 几乎沉默了一早朝的李书宸忽然开口赞同了李君霖的决定。 摄政王与陛下都同意了,朝堂上也没有其他异议了。李君霖微微颔首,立在旁边的圭桁立刻宣布,“退朝。” “陛下长乐未央!” 众臣恭送李君霖离开宣政殿。 一趟早朝下来,刚刚休完假的众臣又瞬间忙碌了起来。大理司卿c京兆伊与御史大夫着手户部尚书的案子,而其他的大臣则是敏锐的感觉到了朝堂的风向已经改变了。 “谢氏璇玑,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大楚的鸿胪寺下的兰台卿了。” “谢氏璇玑定然克己守职,定然不会有负兰台卿之职。”已经换好了官服,接受了铜印的谢璇玑去往了鸿胪寺觐见自己的顶头上司诸明。 “谢兰台,西柔斛笪公主已经在四海馆安置一日了,你今日就去四海馆接待斛笪公主。陛下将于初六早朝会见使臣,酉时设宴于玉璋台。” 诸明瞧着自己的新下属谢璇玑,先前就听说谢家五女,是长安有名的才女。他一直认为再有才华的女子也是不若男子的,可是见过谢五的策论之后才明白这世间亦是有奇女子的。但是再见到谢五本人以后,他也惊奇的发现,原来谢五更是个难得美人。 “是。”谢璇玑自然也发现了诸明赞赏的目光,从豆蔻以后,她已经见惯了这样的眼色,并不会像普通女子般,脸红心跳。领过了命,便直径出了鸿胪寺。 未央宫着实大的很,勾心斗角,亭楼深深。谢璇玑又是初次在长门阙前的宫殿行走,走在这宫巷中一点儿方向感都没有。幸好诸明还算是个体贴的上司,叫了个小黄门为她引路。 两人刚刚走到中书省外面的一处院子的月亮门旁,就听到了院子里传来了对话的声音。 其中有个声音,谢璇玑并不陌生,正是因为这个声音的主人。此时她才费尽心力出现在这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风波起 天空中微微飘着细雪, 李书宸与李君霖一同走在宫中,他怕李君霖会感染风寒,便让裕珩回去取伞, 自己同李君霖站着亭子里等。 虽然已经察觉皇叔在前朝的动作,但李君霖并不着急。皇叔清除的是裴敬徽的人。皇叔这人, 不论如何他是不会拿江山社稷和百姓做幌子的。 “皇叔昨日苏祖母的赏花宴如何?是不是觉得姹紫嫣红都开遍,乱花渐欲迷人眼?” 她倚着栏杆,打趣着李书宸。听闻长公主府的花匠有门秘术, 能使百花在寒冬中盛放。所以初三之日, 长公主府百花齐放, 长公主请了长案城中所有待嫁的贵女都去,而一向忙于政务不参加任何宴会的摄政王也参加了。这样一来,这个宴会的含义不言而喻。 不过李书宸大她差不多十岁,这般年纪还没有成亲的男子还是极少的。更何况, 李书宸还是这样风华绝代的的美男子。真是有些不解。 “臣觉得长公主府的百花虽美却不合时宜。”他看着李君霖一脸戏谑, 便道, “臣觉得陛下虽然半年之后才能大婚,但皇后的人选也该择起来了,明日臣便让太常司的人着手准备。” 这人还真是睚眦必报,她不就呲了他一下, 还是口头上的, 他就要行动起来。 “这不还有半年嘛, 再说最近朝堂上的事挺多的依朕看于显衷的事情就很棘手嘛。” 她抬起手扶了扶自己的额头, 故作忧愁状。 大婚?她那里敢。若是真的大婚了, 届时只要一入洞房,她的身份就暴露了。 忽然从远处的月亮门里忽然走出来一个女子,她穿着绣牡丹的官服,戴着无翅纱帽。她的模样,李君霖也是见过的,不是别人,是今日新晋的兰台卿谢璇玑。 “陛下长乐未央,殿下长乐无极。” 谢璇玑缓缓走来,身姿娉婷,向着李君霖与李书宸行礼问好。 “兰台卿免了。” “谢陛下。” “谢兰台这是要去哪里?”李君霖瞧着一身官服的谢璇玑,忽然有一种见到同道之人的感觉,总归不是她一个女子站在朝堂之上了。 “回陛下,臣正准备前往四海馆。” 谢璇玑也不是第一次,接触这位小皇帝了。李君霖依然如同传言中的温和,只是谢璇玑忽然发现李君霖当真是瘦弱的很,虽然是与她年纪差不多大,但是身为男子皇帝,竟然还比她要矮上半个头。 “原来是去见斛笪公主。听闻斛笪公主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不过谢兰台是难得佳人。只是今日有些素净,不好叫斛笪公主给比了下去,这块羊脂玉就赐给谢兰台吧。” 李君霖伸手解开了自己配带的那块凤玉,美玉配佳人自是极好。 上次在什湖谢璇玑以身护她,她记在心里。但刺客刺杀时终究是借谢璇玑为幌子,她也不能明着赐她东西,如今有机会便送她一块玉。 “谢陛下。” 谢璇玑双手接过羊脂玉,妥帖的捧在手中。 “谢兰台还有公事,且退下吧。” “是。” 她捧着玉,缓缓离开了在雪中撑伞的那对叔侄。 验过鱼符出了朱雀门,谢璇玑忽然觉得身上有些痛痒,坐在马车上,微微掀开了自己的衣袖,她发现自己的手臂上竟然生出了几个小红点。 这些红点她并不陌生,她从小对忍冬花便过敏,接触了忍冬花侯便会出现这样的红点。 “袭香,你去将格子里的丹雪丸拿来。” 为了外出时发生意外,谢璇玑时刻带着药丸。 服过药后,身上的症状缓解了许多。谢璇玑垂眸思索,自己为何会过敏,她仔细地想着今天接触的每一样东西。忽然她想到了腰间系着的那块玉佩。 她将玉佩卸下来,微微靠近鼻端,便闻到了一股浅浅的香气。李君霖之前将玉带在身上,这玉也染上了她身上熏香的味道。 她将玉递给袭香示意她闻一闻。袭香接过玉佩,仔细地嗅了嗅,“小姐这熏香中配得有忍冬花,这玉是否要收拾起来?” 她有这样的软肋,自然要防着,贴身的婢女袭香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对味道有着常人难及的敏锐。 既然是皇帝身上的熏香看来也是场意外。 “这玉是陛下赐的,令我戴去四海馆,不好收起来。你且用热茶多冲洗几遍,去了这上面的香味。” “是。” “这般待客岂是大国之道?我家公主初一便到了长安,可贵国陛下迟迟与我等会面。这般待客已是不妥,如今又出了今日之事。实在是让我等惶恐,只怕此行有负我王上所托。” 西柔的使臣鲜于洵抄着手坐在主座之上,神色带着傲踞。 “使臣这般言论未免言过其实了。西柔来楚,我朝陛下自是十分重视。考虑诸位与公主跋涉月余才至长安,也恰逢长安城最热闹的时候,便让诸位休整几日也能体验一下我大楚的风土人情。只是这般的好意,在使臣的眼中竟然成了忽视。” 本来一开始语气还比较温和的诸明此时也疾言厉色了起来。 “诸大人这般说法,倒是小臣的不对了。”鲜于洵抿了一口茶,看来这位诸大人也不是可欺的人。“可是今夜公主差点招人毒手,难免让我等多想。毕竟四海馆这样的戒备森严的地方,都能让宵小之徒有机可趁。实在是让我等坐卧难安。” “今夜的事情,是在下的疏忽,惊扰了公主,在下难辞其咎。在下会重新安排四海馆的防卫之事,使臣不必太过担忧。”瞧着鲜于洵的态度松了些,诸明的语气也客气了不少。 “先前公主提出要见贵国陛下的请求,不知现在?” “从四海馆到未央宫总是需要些时间的,使臣稍安勿躁。” 外头的局势似乎没有一开始那么剑拔弩张了,至少表面上没有什么言语冲突了。 深院里头,谢璇玑正陪着斛笪。 “鲜于大人这般也不过是因为担忧斛笪的安慰,所以失了礼节。让谢大人与诸大人见笑了。” 她们所在的地方与鲜于洵和诸明所在地方隔地并不算远。所以之前两人声音略大的争吵,被她们听得一清二楚。 谢璇玑笑了笑,“公主不必这般,鲜于大人也是一片好心,璇玑怎么不懂。” 谢璇玑虽然只在四海馆待一日,但她手中握着密报。自然对这里的情况了解了不少。斛笪与鲜于洵虽然是同为使团的成员,但却是各为其主。斛笪是二王的人,鲜于洵是大王的人,此番来到长安的目的想必同西柔的王位事脱不了干系。 下毒甚么的,这样的伎俩在谢璇玑这样的世家女面前都不什么值得炫耀的好手段。更何况是自幼在皇宫里长大的斛笪。谢璇玑不认为,斛笪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大惊小怪,只是因为这件事,斛笪却有了入宫的机会,可以提前于鲜于洵去见昭帝。这样一想,这事情又是另外一番局面了。斛笪这位原本的受害者也是有理由成为下毒之人的。 谢璇玑心里百转千回,但表面上仍是与斛笪谈笑宴宴。 “砰。”巨大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斛笪看着窗外绽开的烟花,神色有些歉疚。“这几日的长安真是热闹,尤其是夜里。今日若不是斛笪的事,谢大人这么说不定已经同姐妹们在什湖边游玩了。” “公主蕙质兰心,情才艳艳,同公主在一起是璇玑的福分。再说了这也是兰台卿的职责所在,公主这般璇玑不知该如何是处了。” 她抬头看着外面竞相绽放的烟花,微微一笑,“璇玑自幼在长安长大,长安的景虽然美却是年年可见。若是公主有兴趣,璇玑愿意陪着公主殿下共游长安。” “多谢谢大人的好意。若是得了空,本宫自然会叨扰大人的。” 长袖善舞是贵女们必修的功课,谢璇玑与斛笪的相处并没有让她跟费力。一唱一和,两人颇有相处了多年好友的架势。 “陛下手谕,宣西柔斛笪公主觐见。” 宣旨的小黄门尖声细气的宣读着。 “斛笪领旨。”毕竟不是大楚的臣民,是别国的公主,斛笪不需要像谢璇玑那样行全礼,只是行半礼表示尊重便是。 斛笪从小黄门手中接过圣旨。小黄门躬着腰笑到,“斛笪公主请吧。” 手谕上说的简单,只说了请斛笪一人进宫,斛笪只是稍稍同鲜于洵说了几句,便撇开了他独自随着诸明与谢璇玑去了未央宫。 斛笪觐见李君霖虽然是因为事关两国关系,但毕竟男未婚女未嫁,而且李君霖又没有打算与西柔联姻。所以也不好在禁庭见她,选在了外宫的奇珍殿。 奇珍殿的正殿大厅中嵌入了七七四十九颗夜明珠,将整个大厅照得恍若白昼。 “西柔斛笪见过大楚陛下,陛下长乐未央。” 西柔按着大楚的礼节,福身向李君霖问好。 “斛笪公主不必客气,请入座。” “谢陛下。” 斛笪落座,轻轻地打量着这位早就有所耳闻的少年天子。大楚的风水果然都被李家给占了去。 李书宸已经是这世上难得的俊美儿郎,可是昭帝虽然年幼,但其面有艳色,日后定然不会比李书宸逊色多少。只是昭帝李君霖的脂粉气息太重,瞧着有些女气。 斛笪在打量李君霖的同时,李君霖也在看向她。斛笪公主与传闻的并没有多大的出入,美丽大方,只是因为圆脸的缘故看上去比实际的年龄小了几分,整个人更加娇小。只是想到她来这里可能得目的,李君霖觉得有几分好笑。世人学者轻女子,可是如今两个国家都担在了两个女子的肩上。 “今日使馆中的事,倒是让公主受惊了。” “其实今日的贼人在饭食还未上桌之前便已被获。斛笪也并未收到甚么实质上的伤害,深夜来未央宫中叨扰,还望陛下见谅。只是斛笪此番前来是带着两国止戈相处的重任,斛笪个人的安危是小,两国的百姓如何和平相处才是重要的事情。” “如今陛下初登大宝,而我西柔也将有新局面。此时正是两国止戈休兵,繁荣相处的良机。西柔与大楚不同,西柔之边境唯有大楚与秦钺相接。秦钺进来实行新政,重农重商,一时之间在五国之中快算得上的最富庶。陛下与我国何不以其为例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朝堂会 “公主莫急。”李君霖挥手示意下面的小黄门将一早准备好的鸡丝粥送至了斛笪的面前。 “公主之前受了惊吓, 未曾用膳便来了未央宫。怎么说来都是朕招待不周,特意让宫人做了这碗粥, 公主先请用粥再说也不迟。” 看着皇帝温和的笑容,斛笪不好拒绝,只能先将这碗粥接过。“谢陛下。” 打断了斛笪的话, 殿中瞬间又沉默了起来, 李君霖坐在主位上暼了一眼正襟危坐地李书宸。李书宸垂眸的侧颜很好看,鼻挺若崖, 唇红如血, 鸦羽似得睫毛微微颤抖。可惜李君霖不能透过他这份肃重的表情看出他心里想的是甚么。 不知道皇叔心里对这位西柔公主的求和是如何的态度。可是李君霖却觉得此时和平对于大楚与西柔同样的重要。她刚刚上位,朝廷之中党派各立, 许多要臣态度暧昧不定,在她与皇叔之间举棋不定。而李姓皇室子嗣凋零, 一些再封地里养精蓄锐几代的王侯们也在窥视长安, 更不用说一直对围楚念念不忘的其他几国。现在若是兴兵,大楚指不定会怎样。不过西柔的情况似乎比大楚还要糟糕,至少大楚的明面上还是粉饰太平, 可是西柔的二王夺嫡, 已经是在明面上都撕开了。 这样的大楚和西柔都是经不住战火的。更何况, 一旦爆发战事, 死得都是百姓。 李君霖心里也是默许这斛笪公主求和的想法。她不是圣人却也不喜欢流血与伤亡。只要她在位一天,不希望看见狼烟遍地。这是她的短见, 也是她的妇人之仁。 只是一碗米粥, 用完也花不了多少功夫。斛笪接过侍女递来地帕子, 优雅地拭了拭嘴角,“陛下体贴,斛笪甚是感谢。” “斛笪此番来楚求和之意,昭昭如明日,不消多久,陛下定能看出。今夜贸然来见陛下,也实在是情非得已。我两位王兄的事情,想必这五国之中也没有那一国不曾知晓的。”斛笪的嘴角动了动,笑得有些无奈。“可是西柔的自古以来的规律便是如此立贤不立长。只是陛下可能也听说了,我与鲜于大人虽然同在四海馆内,可是平日里也不大相见。今夜下毒的事,虽然要害的人是我,可是目的也是为了破坏两国邦交。陛下若是派人仔细查下去。若是不出斛笪所料,想必陛下定会发现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四海馆的事,朕会仔细纠察定然不会让公主平白受了委屈。公主不远万里为两国百姓而来,是大义之举,叫人感慨。只是新年刚过,朝会上要处理的事甚多,况且两国大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公主也不必急于一时。近来几日长安不禁夜,公主来楚,朕也当尽地主之谊。” 李君霖对于斛笪所释放的善意,没有拒绝却也没有接受她的提议,毕竟那位鲜于洵还没有接触过。 “深夜叨扰实在不妥,斛笪也不便多扰。”说话斛笪起身向着李君霖行礼。 “公主好生休息。”李君霖起身,目送斛笪离开奇珍殿。 瞧着斛笪离开了,李君霖又重新坐了回去。她用手支着下巴,整个人倚在几上。细长的柳叶眉蹙了蹙,转头看着一侧的李书宸,“皇叔,按斛笪所说的她似乎知道下毒的人是谁,而且这个背后的人似乎于我们而言是极为重要。不然斛笪不会以此人为筹码。只是上次什湖的事情,不是已经断了线索。而被抓住的刺客他们身上的纹身都是西柔的国花姊锦花。” 一般刺客c死士的身上都不会留有特殊的标记,这帮人在身上之间纹上了姊锦花。这样的标记等于是直接告诉李君霖是西柔动得手脚,这样的做法岂不愚蠢?可是苏霆舟却说这样做来看似是嫁祸,可是他却觉得这事定然与西柔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一时之间他查不出什么端倪罢了。 李书宸轻轻地摩擦着手上的茶盏,神色沉静,似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陛下,臣之前听到了些消息。只是现在还没有考证” “皇叔有话但说无妨。” “臣听闻西平侯与西柔大王子篌琴走得颇为密切。” 斛笪他已见过,上次她话里话外地意思都告诉李书宸,大楚这边有人和西柔合作。他顺着斛笪留下的蛛丝马迹继续察探,发现西平侯时玄浮出水面。 李君霖微微沉思,西平侯时玄她也曾听说过,其祖父是圣武帝身边的霸平将军,圣武帝登基之后便封了他西平侯之爵封地荥州世袭五代,到了时玄这一辈正好是第四代。 荥州之前不是什么福地,洪涝时有发生,不过在启帝时期出了个厉害的术士,那术士为启帝献上了水利图。荥州凿渠建坝,控制好了三条大河,丰收有时,如今的荥州已经成为了大楚的供粮大州。 奔腾的江流可以控制,可日益增长的欲望却没有办法减少。 李君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西平侯的事也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劳烦皇叔多费心,” “是。”李书宸抄手称是。 “与西柔的事,且看明日的鲜于洵是如何态度。不过这事,朕总是觉得要与姑婆婆通知一声,毕竟西柔的情况,姑婆婆比朕是要清楚多了。皇叔意向如何?” “陛下圣明。” 李君霖瞧着李书宸眼下有些许黑青,想来是因为这几日尚书省的事情。 “时辰也不早了,皇叔也早些休息吧。” “谢陛下。” 李书宸从座位上起身,离开。等到李书宸离开了一会儿,李君霖才用双手撑着桌面准备起身。站在一侧的裕珩立刻走了过来扶住了她。 “回清凉殿。”她淡淡的吩咐。 裕珩应一声,然后示意下面的小黄门去准备御撵。出门时外面的风雨已然大了起来,纵然未央宫灯火通明,对于这漫天的风雪和浓稠的黑夜也无甚么用处。见不到明月,只有残星点点。李君霖坐在被毛毯围得严实的御撵中,抬御撵的小黄门们已经刻意得将自己的动作做的轻缓,试图御撵平稳没有波澜。可是李君霖却还是感觉到有种舟行在海上的摇晃感,不是身体而是心。 “陛下。”灵枢瞧着李君霖眉头不展,“陛下是在担心那位西柔公主吗?奴婢听着公主虽然是为了联姻而来,按着旧例,也不一定要陛下您娶她,咱们想个办法叫别人娶了公主便是。” 她以为她在愁,西柔与大楚联姻的事。她虽然没读过书,却也知道皇室和亲,也不一定非得是皇帝,指婚也是常有的事。 虽然灵枢也知道自己主子是个没有权的皇帝,斛笪公主嫁谁,还得看那位的意思。但她还是试图安慰她。 李君霖摇了摇头,叹气。“不管了,就寝吧。” 和亲的事她也愁,可是她心里总是些莫名其妙的担忧。她总觉得西柔的事不会这么简单。 * “陛下西柔使臣鲜于洵已经在承光门下等候通传。”在日常的事务都禀报完了,诸明行礼走到殿中向李君霖禀报。 “宣。”李君霖轻轻下令,小黄门们一声声的通传,从天子殿下直到承光门外。 不过一会儿,穿着西柔官服的鲜于洵从殿外而至。鲜于洵立于宣政殿内,他双手悬于胸前躬身,先向李君霖也行了一个大楚的礼仪。“陛下长乐未央。”然后右手扶在左胸前躬身,这是西柔的礼仪,“我王祝陛下德政泽民c万众共钦,大楚与西柔云谊永存。” “鲜于使臣请起。”李君霖瞧着鲜于洵,不到三十年纪,瞧起来还挺年轻的。使臣是一个国家的代表,所以总体来说,鲜于洵还算上是位英俊的男子。 “小臣此番来楚,一是为了祝贺陛下临朝的大喜,二是为了我西柔与大楚的秦晋之好。” “鲜于使臣说,两国要结秦晋之好。可是空诃五城的归属问题,西王打算如何处理?” 兵部侍郎贺思光刚刚说完,安静的朝堂就热闹了起来。 “贺侍郎说的对。贵国与我国在空诃五城的问题上牵扯不断,不知道在此问题之上西王是如何做想?” “若是要结秦晋之好,空诃五城的问题定然是要协商的。” “诸位大人,空诃五城之事,我朝与大楚一直以来便是兵戈不休。而空诃五城原本属于早已灭亡的宋,本来就不属于大楚与西柔的。如今五城之中大楚已经占了三城,西柔只占两城,不如就此为界,两国相安无事?” “使臣大人,真是好主意,若是当年不是大楚一举灭了宋的都城,现在哪里有西柔占下的二城都在春倚河东,时常有你西柔子民入我大楚闹事,不知使臣这当如何。” “两国边界交接过境,难免会有摩擦,也会时常有大楚子民入我国境。齐大人这般是否言过其实?” 李君霖坐在龙椅之上安静地听着地下的争辩。忽然间,胸口处传来一阵绞痛,她微微蹙眉,脸上痛苦的神色一闪而过。 忽然的心悸起来,当真是像有一双手捏住了你的心,将它揉来捏去。李君霖疼得喘不过气来,只能下意识的捏紧收在袖中的拳。背上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轻薄的亵衣轻易地被打湿。 李君霖竭力忍耐着,西柔的使臣还在这里她不能当着鲜于洵的面病发。可是,她的整个脸已经然惨白,剧烈的疼痛影响了五感,明亮的宣政殿,快要变成一片一片模糊的光,寸步不让的唇枪舌剑已经入耳已经不辨词句。她想要开口结束早朝,可是却开不了口。 离着龙椅最近的裕珩先是发现李君霖的异常。 “陛下。”圭桁瞧着李君霖煞白的脸,语气中也不免多了几分焦急。 李君霖楞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圭桁在喊她,强忍着噬心的疼,“无事。” 李书宸本来就暗中留心李君霖的动静,裕珩与李君霖之间的动静,他也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猛然一瞧,他也被李君霖那张煞白的脸给唬住了。瞧着裕珩伸手欲扶她,却又无奈收回手。 小侄子又出甚么幺蛾子了?李书宸忽然觉得西柔使臣的与众人的争论颇为烦躁。 “诸位大臣与鲜于使臣请先静静。两国议和岂是一日便能商定?鲜于使臣虽然是代表西王而来,为人臣子,王命不可负,但关于空诃五城之事,我大楚也有自己的立场,鲜于大人何不斟酌几日再行商议?” “摄政王说的即是。只是我王的意思,还望陛下多多考虑。” 此时李君霖已然听不见鲜于洵在说些什么,只是轻声“嗯”了一声。 疼得有些厉害了,一时间李君霖自然麻木了疼痛的感觉不再那么明显,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红晕,瞧着气色也好起来。 裕珩连忙趁着此时“退朝。” “是。” 众人躬身行礼退下。趁着众人退下,李书宸连忙两步并做一步走上,玉阶。而裕珩也从袖中取出了救急的药,取出药丸准备给李君霖服用。 只是李君霖此时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是下意识地紧咬着牙关,死死地撑着。裕珩一时之间打不开她的嘴,药却是没有办法服入。 李书宸走了过来,瞧着圭桁这般行不通。直径解除了李君霖的冠冕,没有了那十二串碧玺珠帘的碍事,李书宸伸手就捏住了李君霖的下巴。之前用来防止死士咬毒的方法,现在也却也能用来救人。 趁着李书宸强行打开了李君霖的嘴,裕珩连忙将手中药丸喂了进去,只是怕卡住了她,又喂进去了半盏茶。 “咳咳”药与茶灌了进去,李君霖的咳了几声,李书宸连忙松了手。 “宣御医了吗?” “张太医正在路上。” 李君霖又疼了起来,她下意识地佝偻着身子,因为疼痛,身子也在微微的颤抖。李书宸发现李君霖的手心已经被自己的指甲扎地留出了血。 他微微皱眉,迅速将弓成虾状的李君霖从背后抱了起来。并且用右手将她紧握的拳头一一打开,让她的两只手抓住自己的左臂。然后又将自己的右手放在了她的嘴边,让她咬住。李书宸用这些奇怪的方式将李君霖紧紧地掼在自己的胸前,叔侄二人用一种奇怪席坐在宣政殿龙椅之前。 过了一会儿,李书宸忽然感受到李君霖咬着他的力道小了不少,身体也不太颤抖。 心头突破沉重了起来,他将李君霖翻过来,却发现李君霖正睁着眼看着他。 “陛下?” “皇叔不要动辛家好不好?舅舅他”李君霖紧紧的拽着李书宸的袖子,话还没有说完,忽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张慎之急急赶到的时候,陛下既然昏了过去。摄政王抱着披头散发的陛下,玉面上溅得血还在滴滴下落,眸色深得惊心。这般摄政王似是从地狱走出了罗刹,一身煞气不能直视。 就当张慎之认为是李书宸发现了李君霖女扮男装的事情正要发落他的时候,却听见,他用极冷的声音说到。 “愣着作甚!还不来为陛下诊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35.红罗帐 李君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的晚上了。 空气中有浓厚而苦涩的药味在浮动, 李君霖望着压金线绣夔龙的玄色帷帐,无奈的动了动嘴角。这次发病那么急那么突然,几乎让她觉得自己可能熬不过这一次了, 没有想到还是被救了回来。 整个清凉殿中一片寂静,能听到雪从殿外梅枝上滑落的“沙沙”声音。李君霖静静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刚刚大病一场,昏昏沉沉地睡了两日,胃里面除了汤药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身体软绵地很。 休息了一会儿, 感觉又恢复了点力气。李君霖试图从转动身体改为侧躺, 只是许久没有动过,一下力道掌握的不好。翻过了头,整个人都伏在了床上。幸好这床足够大,没有掉下去危险, 只是她这一下将素问放在床边的一个靠枕撞了下去。 掉下去的靠枕, 又向前滚了一路碰倒了一个细颈瓷瓶。“哗啦”的声音在这殿中极为刺耳。 像是忽然念了某声咒语, 殿外的灯火随即亮堂了许多。鞋履衣料的摩擦声纷纷响起,李君霖无力地趴在床上,等待外面的人进来。 “阿孃。” 殿门被人打开,李君霖习惯性地去唤素问。 只是回答她不是素问的关怀。而且一个冰冷的男声, 声音低沉而轻悦, 只是语气不怎么好。 “看来陛下恢复的不错, 这才刚醒就想着自己爬起来了。” 李书宸瞧着伏在床塌之上的李君霖, 滚落在地的抱枕还有那只摔碎的瓷瓶, 误以为李君霖试图自行起来。 李君霖一听皇叔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瞬间觉得身上的困乏一下子都不见了。 “皇叔怎么在此?” 她抬头看向李书宸,他一身绯衣金带,是亲王在宫中时规定的样式。他的身后还跟着张慎之与灵枢,不见素问在哪里。 见到李书宸在自己的卧房,李君霖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亵衣牢牢实实地系着,没有露出半分。虽然没有束胸,好在她的某个地方并没有很是傲人,又隔着被子和宽大的亵衣也看不出什么。 “陛下急症突发,殿下担心的夜不能寐所以特意守在这里。”答话的是灵枢,她犹豫了一会儿又答到,“素问姑姑昨日病了,为避免有碍圣体所以挪到了偏殿去了。” 李君霖点了点头,忽然觉得自己这样趴着实在有失体统,借着刚刚那股力又翻身平躺了回去。这般折腾一下,李君霖又觉得身上隐约有些湿意了,大抵是出了冷汗。 瞧着李君霖面色不虞,李书宸乜了一眼张慎之,“张太医还楞着干嘛?还不快给陛下瞧瞧。” 李君霖昏迷了两日,张慎之也提心吊胆地过了两日。这两日他几乎没有合眼,就算李君霖暂时脱离了危险,她也不敢让别人接手,昭帝的女子身份暴露。张氏一族都会被他拖累。 张慎之连忙走到李君霖的床前,“请陛下请手伸出。” 李君霖先伸了右手,张慎之从医盒中拿出一张帕子覆在上面,然后又换了左手继续的把了把脉。李书宸瞧着张慎之用帕子隔着诊脉的动作,微微皱眉。 “请陛下将舌头伸出。” 因为李书宸立在旁边,做这样的动作让李君霖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微微张嘴露出了一点舌尖。可怜张慎之了,又是在晚上,就算清凉殿的烛火够明亮,只瞧半截舌头也是无可奈何。 李书宸自然也注意到了李君霖的尴尬,可是他却没有回避,仍是盯着李君霖。他瞧着李君霖这般扭扭捏捏似女子,他就觉得自己应该将她改过来。男儿即使不能顶天立地,但也不能这般怯怯诺诺。 李君霖尴尬了一会儿,瞧着张慎之也着实费力,倒也不好意思这般。索性把心一横,眼一闭,将舌头都吐了出来。 李君霖配合起来了,张慎之也快多了,瞧了一会儿就让她将舌头伸了回去。 “陛下可还觉得胸口烦闷悸痛?或如奔豚?” “尚无。” “陛下的情况已经好多了,待臣一会儿再去开一副药给陛下服用。只是陛下已经两日未进饭食,可以先让御膳房上一份养胃的米粥,再服药。陛下休息几日便能恢复如初了。” 张慎之的面上有了轻松之色。李君霖的情况好转,他可以松下一口气。 “嗯。”早就觉得腹中空空的李君霖此时觉得张慎之这个主意倒是甚好。 “张太医去熬药,你去准备膳食。” “是。” 李书宸的语气甚是熟稔,恐怕是骨子里便有皇族的气势。虽然清凉殿不是他的地方,但是吩咐起人来却没有半点怪异。直到灵枢从房里离开,李君霖才发现有不妥,这房间里竟然只有他们两个人。 “皇叔这般担心朕,朕甚是感动,只是朕已经没事了。皇叔这几日也甚是操劳,不如回府……” “我若回府,若是陛下又将花瓶给打碎了如何?”他打断李君霖的话,将滚落在地的抱枕捡了起来,随手扔在旁边的榻上。“圣人云,勤以修身,俭以养德。虽然我大楚国库丰厚,但仍有百姓吃不饱饭。陛下可知,你今日打碎的这只花瓶可供寻常农户五年的生活?” 李君霖听着这话,目瞪口呆。皇叔这是怎么了?恐怕她是史书之上,唯一一个因为打碎了花瓶而被臣子指责的皇帝。 李书宸瞧着她惊讶的眼神,知道她心里再想些什么,“陛下又可知,这只花瓶就能供一个品女官四年的俸禄。” 李君霖忽然就明白了李书宸意思了,这是在指责她不喜生人近身。不是喜,只是怕而已。 见李君霖低着头沉默不语,李书宸微微整理了一下衣袍,便坐在了李君霖的床上。只是李君霖一察觉到他,靠了过来,便自觉地想将身体向后挪去。不过李书宸的动作比她更快,伸手就压住了她的被子。 “请恕臣逾矩。” 他用手撑着在李君霖的两侧,整个人的上身都悬空压在李君霖的上方。这样的动作过于压迫,而且李书宸的气势不容忽视,她觉得自己的呼吸又急促了起来,要不是李书宸将被子按得死死得,她一定是要钻进被子里的,如今却只能将头偏过去。 “皇叔,你这是做甚?” 不知道是什么毛病,怎么那么孤寡?他们都是男子,还有摸约一尺多的距离,李君霖便接受不了了。 “陛下这般不与生人接近,若是再如同今日这般情况,如果那个花瓶没有响,陛下是否要继续趴在那儿不动?” “朕不是还能说话……” “那他日陛下立后,夫妻二人是否也要相对十多年,皇后才能上得龙床?那我大楚的皇室何时才能繁盛?” 这话说的说的有点糙,毕竟李君霖也是未出阁的女子。 “皇叔现在说这个还有些早,朕还没有及冠。皇叔已经二十有四了,皇叔何时给朕找一个皇婶,难道皇叔的子嗣不是大楚的王室吗?”她忽然将脸转了过来,气鼓鼓地看着李书宸,就像一只炸毛的猫。 “臣的婚事不劳陛下的操心,臣没有陛下这样的毛病,等国丧过后自然会大婚。” 届时,即使他不操心,姑姑也会给他张罗的。他瞧着她嗔怒的脸,忽然觉得真是小孩的心性,喜怒无常。 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他身子一侧直接躺进了床里面。这样不让人近身的毛病,才让那些刺客有了可趁之机。他总得找机会给他搬一搬。 “皇叔这是作甚!” 李书宸这番举动几乎吓得李君霖的心疾又要发作了。若不是她不信鬼神之说,定要怀疑李书宸是不是被甚么不干净的东西给附身了,今日净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陛下昏迷这日,臣除了处理政务,还日日守在清凉殿内,着实劳累。陛下可否看在臣辛苦的份上,赐臣龙床一躺?” 身下的龙床的确甚是舒适,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处心积虑要坐到这个位置。李书宸这两天的确很是困乏,刚刚躺在这上面,几乎要舒服的喟叹出来。只是他向来自持,唯有舒展的眉眼能看出他此时的好心情。 李君霖看不见李书宸的惬意,只觉得此时如坐针毡,若不是身上无力定是要拔腿就跑的。 她只能哭丧着脸劝到,“这殿里估计有两日都未曾通过风,一股子药味苦的很,皇叔何苦这般委屈自己?不如让宫人收拾了空的宫室出来,点上安神香美美地睡上一夜?” “只是臣走了,除了素问与灵枢还有谁敢进这殿中?陛下一人,臣不放心。” 昔日在北疆行军之时,雪野伏击,躲着雪堆里,又不能生火,不靠士兵们挤在一起取暖吗?再说寻常百姓家,冬天也是兄弟们在一方坑上,节省些柴火。得亏李君霖从小便是做贵公子长大,若是寻常百姓还惯不出来。 李书宸也忍不住做了一回小人在心里腹诽起来。 “皇叔若是不放心,让宫人进来守着便是。” 平日里不让人进来只不过是怕自己的秘密暴露而已,如今只要李书宸这座大神能够离开,就是叫十个宫人进来看着她睡觉也无妨了。 李书宸没有理她仍是闭目养神。就在李君霖以为他真的要睡着的时候,他忽然侧过了身子,正好对上了她探视的眼神。 “陛下那日何不及时退朝,唤太医前来?” “朕那日……”提起那日李君霖没有多少后怕,只是隐约记得自己似乎吐了皇叔一脸血。毕竟是是从嘴里吐出来的,有些脏,她有些不好意思,“那日西柔的使臣在此,朕不想失了大楚的脸面。” 果然是为了这个理由,李书宸有些哭笑不得。李君霖有时候瞧着像是生了一副玲珑心肝,对许多小事都注意的清清楚楚,但是在有些事情上却糊涂的不行。 “陛下虽然贵为天子,但仍是肉体凡胎,偶有不适也是合乎情理之事。只在古书上见过讳疾忌医的皇帝,后人也省思了不少。难道‘前车之鉴,后事之师’这句话陛下当真是认个白字?”他又觉得语气有些重,顿了顿,不觉又缓和了些,“陛下是大楚的天子,陛下想要做甚么又何须再意别人的眼光。” 这般语气让李君霖不由想起了在钧思殿中李书宸,他是夫子,书房的架子上还放着一寸厚的戒尺,她诺诺地称是不敢反驳。 “陛下与安陵侯关系甚好?”安陵侯他也听过,是个端方君子,也是一大家,怎么将一国之君教成了这样? 不过也幸亏她是这样的,若是学了辛榕的性子,如今叔侄两人定然斗得如同乌眼鸡似得。决然不会像这样躺在一起说话。但是提到安陵侯,他又忽然想起来之前李君霖吐血时,还在担忧着辛家人,这样他心里有些烦闷。舅舅是外人,那里能有叔父亲?叔父叔父是能抵半个父亲的。 “舅舅对朕有教养之恩,而且舅舅待朕如同亲子。” “陛下少时在安陵侯长大,是安陵侯府的荣耀。舅舅再亲也是外戚,是外人。” 李家如今剩着两个男丁了,却还人心不齐,列祖列宗泉下有知定然齿寒。 “外戚作乱是多,只是手足相残父子成仇的事情也不少。”安陵侯是李君霖的软肋碰不得,一提到他,李君霖便失了方寸,这样的话也一口说了出来。 果然李书宸的脸色便沉了下去,殿内的气氛顿时凝滞了起来。 不过李书宸不是因为李君霖暗指他心怀不轨,而且懊恼自己为何要同安陵侯去比。有皇位横在他们之间,甚么事情都说不清楚了。 李君霖也不好直接了当的,拽着李书宸的袖子说相信他,毕竟年前李书宸能跳冰湖救她,年后李书宸又能雷厉风行地打击裴相。虽然她心里还是存着善意的,可是这样的情况,说出来谁信。 就在两人极度尴尬的时候,灵枢捧着粥回来了,在外头敲门。李书宸从床上起来,便告退走了。 “方才是奴婢大意了,竟然留了陛下您一人同摄政王在一起,陛下您没事吧?” 灵枢也是出去了才反应过来,可是摄政王的命令也不能直接违逆。李君霖摇了摇头,继续低头喝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36.白玉簪 李君霖需要静养, 不易移动,但朝堂的事情, 也不能不闻不问。而且李书宸也想扭一扭她的性子。 特意让人在温室殿的内殿加了一方书桌,将奏疏搬到了殿里批改。 皇叔每日都到殿里批改奏疏两三个时辰,李君霖在内殿也不敢松懈。每日衣冠必整, 就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 她依在靠枕上看着西柔的风俗志。没想到西柔倒是一个挺有意思的国家。 “没想到女子的地位在西柔竟然那么高?竟出过好几位名声显赫的女王。那么身为公主的斛笪也应当有机会角逐王位。又何须千里迢迢来楚和亲?” 若是真的要嫁给她岂不是一桩麻烦事。 李书宸低头看着奏疏, 眼神虽然未离开奏疏,但也回答了李君霖。“五国互相交流, 影响已有百年之余。西柔的女权地位也受到影响。西柔已经近百年未出过女王了, 如今大王与二王皆在,这位斛笪公主想要继任王位, 几乎不可能。陛下看到还是百年前的旧闻了。” 李君霖不自觉地撇了撇嘴。她倒是觉得,这位几位女王倒是威风得很。又自嘲地想了想, 若是她母亲生在百年之前的西柔, 说不定还真的一尝夙愿。 盯着书沉默了一会儿,“皇叔最近见过姑祖母了吗?” “昨日出宫后便去拜访一趟。” 他放下最后一份奏疏,揉了揉手腕, 瞧了一眼, 歪在塌上的李君霖。倒是悠闲。 “姑母怎么说?”瞧着李书宸批完了奏疏, 她很乖巧得从塌上的小几上倒了一盏热奶递与他。 李书宸给了热奶, 微微抬手表示一下敬意,便低头饮了一口。羊奶中加了点红枣, 微甜。并不合胃口, 只一口便放了下去。 “姑母说, 斛笪的示好殷勤的很,与鲜于洵的傲慢对比的太过鲜明。而时玄的事情也有了七八分的把握。斛笪与二王怕是要借刀杀人,借我大楚之力瓦解大王的势力。这事且可以拖上几天,若是二王那边结盟之意急迫,或许可以不费一兵一卒便拿回春倚河东的二城。陛下觉得如何?” 她一手不自觉地托腮,另一只手用食指在几上画圆。 “姑祖母的想法甚好,若是不动兵戈,便能换回西疆的安宁自然是好事。容朕想想……” 斛笪端坐在梳妆台前,侍女寻夏站在身后正在用箅子将刚刚梳好的行云髻再归拢归拢,然后将后面的长发归成一束。而寻冬正领着一群侍女在熨烫一件云锦织梨花的长裙。 寻夏将白玉流苏簪仔细的插进发中,低声询问,“公主这样可好?” 斛笪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不错。”寻夏的手艺在整个西柔都是数一数二的,虽然今日是第一次梳大楚的发式,但是看起来同那些贵女们的发式也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公主,衣服已经备好了。” 衣服在熨烫的过程中,又加入了一些独特的香料,带上了浅浅暗香。 昭帝忽然抱恙,已经连续几日没有上朝。西柔与大楚议和的事情,也迟迟没有消息。如今昭帝修养了几日,便邀请了斛笪与鲜于洵一同参加元宵节,夜游长安。 换成了一身楚人装扮的斛笪,瞧起来倒是有七八分像了楚人女子。可是仔细看她的脸,便会发现她的两目的间距较宽,而眸色也偏褐。 “公主,仔细手冷。”寻冬将手兜戴到斛笪的手上。 若是二王能多担待点事,公主就不用远千里亲自来楚了。这一个月的车马辛劳,眼看公主都清瘦了许多。 斛笪收拾妥当时,鲜于洵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瞧着一身楚服的斛笪,他似乎有些惊讶。 “公主这般打扮倒是新奇。”他一边见礼一边眯着眼睛打量斛笪,“美则美矣,却失了几分灵韵,臣觉着公主还是穿我族的服饰最美。楚衣虽美,却不与异族。” “入乡随俗而已,鲜于大人又何须如此计较?”斛笪给他还了个礼,便带着侍女离开了。 “还楞着干嘛,还不跟着公主?”鲜于洵乜一眼手下的人,然后抄着手慢悠悠地从大厅里面走了出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神色中那抹转瞬而逝的担忧。 夕阳刚刚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去,日落的长安不过片刻又重新回复了光明。一只只形态各异的灯笼被挑杆,挑起、挂上。烛火虽不能与日月争辉,可能是千万只聚集起来依旧不可小视。 李君霖一行人穿着常服,虽然衣料华美,却并不稀罕,只是因为容颜出众才引得旁人侧目。一年之中难得热闹的一段时间,世家贵族们的子弟,结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因为与斛笪公主是约辰时过半在城东的灯轮下见面。此时才到辰时,时间还尚有宽裕,李君霖有意得逛起了夜市。灵枢是个活泛的性子,爱热闹,在宫中憋闷坏了。上次带她出来看冰嬉,却因为刺杀而闹得惶惶收场,如今正好补回来。 不过,李君霖也不会否认,其实她爱极了闹热,只有听到这人声鼎沸,看到这万家灯火。她才觉得这三千红尘之中不止是她一人被困于其中。 大楚民风开放,夜市中少不了女娇娥们的身影。女子施粉簪花,盛装而行,飘逸的披帛被轻轻扬起,暗香盈面。不经让人意乱神迷,心猿意马。听闻正月一过,大红的喜字便能延绵几条街。 不过香虽然能使人心动,不过太浓了也让人的鼻子不太好受。夜市里摆摊的小贩太多,也为了吸引客人,小贩们便将自家的香粉盒打开,又点燃了熏香。 站在几步之外仍然忍不住掩鼻的郎将们,带着几分同情的瞧着裴中郎将跟着陛下与灵枢姑娘混在女人堆里。刚刚还有好几个姑娘瞧他长得俊俏,故意去撞了撞他胳膊。 呃?还有姑娘去撞裕常侍,这估计是打死也撞不出什么良缘的了。 灵枢一直是君霖身边的贴身侍女,君霖又待她极好,妆奁里的东西也不会比别人少,甚至有几样是一般富贵人家的小姐也不一定用得起的。只是女孩子的心性如此,总是对着有些莫名的狂热,这摊子上的首饰样式虽然只是普通的银簪木钗,但是胜在样式灵巧,有着金玉珠宝难得的素美。 灵枢挑挑捡捡,君霖在一旁陪她。心里瞧上一支玉兰样式的簪子,喜欢的很,只是碍着裴逸行与裕珩在身边,不然她也能同灵枢一样。 瞧那只玉兰簪子瞧了好一会儿,她才挪开了眼。却看见裴逸行身边有几名面泛桃花的女子,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虽然裴逸行的脸上仍是噙着笑意,可是被这般瞧着想必也不太好受。 “挑了这么久可有瞧上的。”她不由出声催促灵枢,“你若是爱这个,回去便让人给打上一盒新的便是。咱们今天还要赴约,时间也不多了,若是还在这儿留恋别的好玩的可是看不了了。” 灵枢闻言一下便将手中簪子放了下去,才自觉方才是挑得有些久了,讪讪地道,“一时间忘了本分,望公子恕罪。” 他们一行人衣着华美,一瞧就是有钱的主。小摊的老板不愿意放走这条大鱼,讪笑着,“娘子是富贵的出身,奴这小摊上的东西瞧不上眼也是应当的。可奴这小玩意也不贵,连娘子身上的帕子都抵不上。但这图的便是新鲜,只当时是个玩意儿,腻了便扔了。方才奴瞧着娘子看着支玉兰簪瞧了半晌,娘子的眼力真好,这簪子是这几日才打出来的,虽然不得金玉,可簪身也是鲜亮的。” 果然是做买卖的,那妇人的眼力倒是真好,瞧出了李君霖心属那支簪。 又被人当面识破了身份,李君霖和灵枢的面色不虞。 裕珩的脸色也瞧着不好,陛下脸嫩,老是被这些个迷糊的冒犯。 裴逸行却是神色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嘲讽。是个有眼睛都能瞧出昭帝的不对劲,偏偏那些个自讪智谋无双的却不能看出来。当真是灯下黑。 李君霖一行人忽然的沉默,倒是唬了摊贩一跳。心里暗骂自己为了贪着几文钱,竟然不小心把贵人给得罪了。正要开口赔礼,却听那个穿个湛蓝色圆领袍、玉面如冠的公子说道。 “你这妇人也太没有眼力劲了,我家公子生得兰芝玉树便被你瞧成了女子。” “是是是。”那妇人诺诺称是,“是奴眼拙。”不过嘴上这么说,她还是不相信。 “不过我家公子脾气好,体谅你不过是为了多买几只簪子贴补家用,便也不同你计较。”他伸手将灵枢之前拿过的几只簪子挑出来又,将那支玉兰簪也拿了出来。“将些都包起来吧。” “多谢公子。”妇人也没有想到裴逸行还会买那几只发簪,而且一买就是好几只急忙接过簪子包好,递给他,喜滋滋地接了钱。 出了那小摊,裴逸行将那包簪子递给了裕珩。 “听闻素问姑姑在公子面前极好,想必公子今日瞧那簪子定然是要赐给素问姑姑的。我便擅自做主买了下来。那小贩有眼无珠冒犯了公子,却也是无心,还望公子恕罪。” 李君霖听着裴逸行三言两语便将这件事磨平,心里存着莫名的感激。只是淡淡地道了句,“睿望机敏,正合我意。” 约好的时辰快到了,君霖也没有再转直径逛去了灯轮下。 辰时一过半,斛笪公主便同着鲜于洵一同到了李君霖那儿。出乎意料的,斛笪竟然没有看见李书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37.寒夜变 先前没有来楚时, 斛笪同他人是一样的,认为昭帝叔侄定然是面和心不合。只是真的见过他们两人相处时,她又不这么认为了。李氏叔侄的关系竟然还算融洽。 “陛下长乐未央。” “免了。今日都是私服出行, 这般多礼倒是有些不妥。” “那斛笪便多有冒犯了。”她从鲜于洵的身边走开,走到李君霖身边与她并行。 街上人多口杂, 李君霖也不会真的想同斛笪说些什么。只是西柔使团到大楚快有半月了,和亲谈判的事情却依旧没有任何进展。 双方都不肯退后一步,这场谈判恐怕是也难看到结果。 为了缓解双方僵持的气氛, 李君霖决定在元宵之日带斛笪与鲜于淳一同共游长安。 李君霖发现斛笪虽然是西柔人, 却对大楚的诗词颇有造诣。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去长安最有名望的书楼——见月楼一看。 楼里坐了一会儿, 喝了点茶,难免人有三急。去净房也不好让人跟着,李君霖打发了光禄勋的郎将们在外面候着,自己一个人进去了。收拾妥帖, 正准备用香胰子洗手。忽然觉得背后一凉, 惊觉回头, 正对上了一双浅褐色的眸子。 李君霖还来不及呼喊却被那人将口鼻用帕子一捂。那帕子上有浓重的药味,她已经尽可能快的屏住了呼吸,那奈何那人用的蒙汗药药性极好,只不过闻到了一丁点, 李君霖便立刻晕了过去。 此时门外的郎将还在等候着, 丝毫没有察觉到里头的情况。只是等许久才发现, 似乎有些不对劲了。想要去通知裴逸行, 却不料裴逸行却赶了过来。 “裴大人。” “陛下还未出来?” “是。”几个郎将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这个是字, 他们的心怦怦地狂跳。 裴逸行双眉一皱,转过身对着门道,“公子恕某无礼。” 话音刚落,门就被他给踢开了。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他绕过屏风走到室内,却空无一人。 内室的窗户开着,月光像在地面上结了一层冰霜,可是此刻裴逸行的心却比冰霜更冷。 他刚刚准备仔细查看之时,便有郎将匆匆来报。 “裴大人,斛笪公主……” “我国公主竟在书楼中凭空失踪。”郎将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鲜于洵阴阳怪气的语气,“贵国的待客之礼就是如此?” “使臣莫慌,某一定给大人一个交代。” 他转眼瞥了一眼鲜于洵,语气镇定而冷静。但眉眼间锋芒毕露,与平日那位谈笑风声的贵公子截然不同。 元宵节夜游缺席的李书宸此时正在距离长安城十里之外的一座别苑里的书房里。他身前的小几上放着三盏冷茶,还有几叠没有怎么动的糕点,显然是刚刚待完客的模样。 “现在几时了?” “现在已经辰时过半了。”管城弯腰收拾着几上的冷茶与糕点。 王爷似乎还有甚么事情要办,朝阳长公主与谢家小姐刚刚离开,王爷就问了时间。不过提到谢家小姐,管城还真心有些佩服她。 他一直跟在王爷身边,是王爷的亲信,这大楚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也有耳闻。三四年前,早在北疆的时候,他便听说长安城里出了个叫冬若木的商人,此人经商手段极好,不过数月便拿下了长安十多家铺子,颇有几分陶朱公的风范。而后面那几年则是听说这个冬若木已经将生意做到了大楚全国甚至是其他四国。 他对这个冬若木也挺好奇的,有时候也会想这人定然是个久在商海沉浮的老者,或者是个出生商贾世家的纵世奇才。只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这冬若木竟然是陈留谢家的五小姐谢璇玑。 不过这个消息也近期才探寻出来的。西柔大王子与西平侯勾结的事情的确属实,王爷与长公主商量着要将西平侯与西柔这两个隐患一并除掉,可是要打仗就要军粮与军费,虽然大楚有足够的财力,可是西平辖下的荥州是产粮大州。若是西平侯在粮食方面动了手脚却是有些棘手,不过正巧瞌睡碰到了枕头,谢璇玑就是冬若木这消息就被寻出来了。 方才由长公主从中说和,谢五小姐答应用她旗下的商号从荥州转运粮食。而她旗下的粮商几乎占了荥州的大半。 “于显衷的案子也该结了,尚书省里候补的人选也应当理一理了。谢家二郎谢玄在国子监祭酒的职位也磨练一年了,此番不如将他调去户部侍郎一职吧。” “是。” 本来尚书省里的人,李书宸早以有所打算,但是如今谢家,至少是谢家三房已经同他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管城估摸着李书宸今夜是要歇在了别院,这会子估计是还要看一会儿书。便重新又上了一壶茶过来,果然进来的时候李书宸正抱了一本书在看。 李书宸今夜有些心绪不宁,看书也看不进去。他也知道自己再担忧什么,不过是李君霖罢了。他懊恼自己这样被她牵扯着情绪,到对此也无可奈何。他只是他的叔父,却操着父亲的心。只能安慰自己,这次出去有裴逸行与裕珩跟着不会出事,自己不必草木皆兵。 “砰砰。”城门被人敲得砰砰作响,守城的士兵从城头伏下身子查看,却见两行马队护送着一辆马车正在城门口等着。 “来者何人?不知城门已关,不与同行吗?” “我乃朝阳长公主府中家仆,长公主今日出游,家中忽传急信回府,还望守将放行。” 家里的仆人还在同守城的雷霆卫交涉,李扶摇倒是不用担心进不去,只是确认身份总是需要些时间。毕竟长安不同于别的地方,仔细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她抬眼看了一眼端坐在对面的谢璇玑,冰肌玉骨的美人,有生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生在王谢之家,进退有礼,的确是难得佳偶,配上怀璧也不会辱没了他。只可惜怀璧那孩子,似乎还没有开窍,今日她在他身边旁敲侧击了许久,可是怀璧对待谢璇玑仍然是目不斜视,除了荥州的事情,旁的都不曾考虑。 外头似乎已经确认了身份,听见城门被打开的声音,马车又继续动了起来。 马车刚刚进门,就听见有快马急速奔驰而来之声。 “何人擅开城门?传丞相急令严守城门不允许任何人出城!” 急驰而至的金吾卫有些急,嗓子都变了调。 守城的门将不防出这些的变故,只能先解释,“并非下官擅自开门放人,此乃朝阳长公主的马车,刚从城外回府。” 即是长公主殿下,并且又是回城,传令的金吾卫也不敢多言,只能吩咐,“今日城门一定要守住,不可放出一人。” “是。”受将俯首称是。 “究竟出了何事?陛下可有御诏。” 马车门被人打开,长公主李扶摇从里面走了出来。上过现场的女子就是与不同,长公主这位巾帼英雄,虽然年过四十,但依旧容光焕发,不容小觑。她没有穿上长公主的霞披,打扮的与寻常世家大妇并没有甚么差别,但是上位者的气势逼压而来,让人不由心生敬畏。 谢璇玑坐在车内瞧着李扶摇的一举一动,不靠衣饰举手投足间便能让一般的丈夫都自叹不如。女子能有这般威仪,世间又有几人? “回殿下的话,究竟是何事小人也不曾知晓,只是丞相大人用了玉印发了令,应当是要紧的大事。”传令的郎将也不清楚,只是这令下得又急又严,“光禄勋的裴中郎将就在前面不远出的芩角坊,想必裴中郎将或许知晓。” 李扶摇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吩咐底下的人快快赶去芩角坊。 去了芩角坊正巧就瞧见了带着人似乎在搜查什么的裴逸行。公主府的仆人立马去见了他,告知长公主宣见他。 “殿下长乐无极。” 李扶摇自己推了门从车里走了出来,冲着裴逸行挥了挥手,示意他免礼。即刻便有仆人取了木梯架在马车上。 “今夜是怎么回事?” “此事事关重大,还请殿下恕臣无状。” 李扶摇点了点头,裴逸行稍稍靠近低语到,“今夜陛下与斛笪公主夜行,行至平康街的见月楼时,陛下与斛笪公主便一同失去联系。” 李扶摇听罢,心中惊骇,但面色也未变颜色。她定了定神色,问道,“此事现在有几人知晓?” 原来陛下失踪这样的大事,难怪裴相不愿走漏一点风声,一旦这事被泄露出去,便会动摇国体。 “除了臣等当时与陛下同行之人,只有丞相与殿下知道。” 李扶摇点了点,吩咐,“你等继续追查。” “是。” 裴逸行继续带着侍卫在城中搜查可疑之处。 “借坐殿下马车这么久了,小女甚是有幸。若是殿下有事,小女一人便能归家。” 从外面回来,虽然李扶摇的神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谢璇玑却直觉预感着长安城中定然是出了大事。 “城中的事自有裴相他们做主,我一介妇人亦不便参与,从芩角坊转过去就是谢府了,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李扶摇笑着安慰她,她虽然瞧着谢璇玑好,有意撮合她与怀璧一对,但是行事的分寸她还是有的。 “那便多谢殿下。”既然李扶摇这般,谢璇玑也便拒绝,继续同她一行。 从芩角坊去谢府一盏茶的功夫也不要。谢璇玑是小辈,自然没有李扶摇送她下车的规矩。客套的辞别,谢扶摇便自行下了车。 李扶摇坐在车上叹了一口气,怀璧那边得知消息的渠道比她多,自是不用她来通知。 * 半个时辰都过去,李书宸手中的书才堪堪翻了十页。 书房的门被人推开,来人还没有出声,光听脚步声他便能知道是管城。 “何事?”他的声音听起来一如往常的清冷,但是心中的复杂,也只有他自己知晓。 管城暼了一眼殿下手中的书,只看了十页,看来殿下今日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想起方才传来的密报,心想着小皇帝当初登基时,定然没有选好日子,竟然与这皇城如此不合,一旦出了未央宫,什么幺蛾子都出来了。 他紧着喉咙低声回答到,“九珩传来消息,陛下与斛笪一同在见月楼失踪了。如今裴相已经下令封锁了长安城。” 李书宸嗖的一下从竹席上了站了起来,片刻失神之后,李书宸吩咐道,“去准备纸笔。” 他就不该同意李君霖在没有他的陪同下出宫。 “是。” 写好的命令盖上了兵符通过海东青传到长安城的各处布防。所以的关卡一律禁严。 裴敬徽已经即使关了城门,劫持李君霖的人应该还没有走远。 李书宸立刻骑了步景赶回长安,管城再后面咬牙追赶。步景的速度不是一般马能追上的,可是如今长安戒严,不同着殿下一同入城,自己一人恐怕是麻烦的很。 裴逸行第一时间就查看了见月楼,竟然发现望月楼中处处藏有机关密道。 他叫人去带见月楼的掌柜的过来,却发现楼中的掌柜与几位大管事都已经服毒自杀了。 他心里越发觉得蹊跷,密道复杂交错,他叫郎将们从那些密道里同行,却发现这些密道的出口散步在长安城的各个角落。 偌大的长安城竟有这样的地方,若不是今日劫持小皇帝暴露了,这样的地方还能做多少隐秘的勾当?他忽然觉得脊背生出一股寒意。 最繁华灿烂的国都之下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黑暗? 他看着临时绘制的见月楼密道图,不由感慨。突然一阵急促的“吱呀”声,门被人推开。 “是陛下有消息了吗?” 进来的人没有回答他而是走到了他的身边。 这腰带不像是郎将的。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来人,竟然是李书宸。 “怀璧?” 李书宸冷着脸,眼神中似乎有风云涌动。 他俯身双手撑在桌上,一字一句地道,“我将陛下交于你,你为何让陛下身处险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38.女娇娥 裴逸行嘴角噙着的笑瞬间消失, 他抬头迎上李李书宸的目光。 “我弄丢了陛下,是否需要以死谢罪?” “她是陛下, 是大楚的天子,是你我的君上?难不成你认为你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匆匆赶来的管城一进来便看到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情形。他暗道了一声不好,生气起来的殿下不好惹, 而裴公子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主。 两个主子在说话, 他也不好插嘴,只能守在门口, 防着两人的对话被他人听见。 “君上?”裴逸行讽刺一笑, “李书宸你真把她当君上吗?若你真当如此忠心,那你我之间的约定又算什么?” “不管以后如何, 她现在都是我大楚的君上,一国之君, 未到半月又遇到一次行刺, 还下落不明。连自己的陛下都护不住,若是传出去天下人如何看我大楚。况且若是陛下失踪被人传出,各方势力必会借机起兵。” 李君霖虽是傀儡, 却可暂时护住这即将四分五裂的大楚。 “大乱便大治, 何惧?莫非你李书宸连这点能耐也没有?”裴逸行已经忍了很久了。 “大乱?若是烽烟四起, 难道流离失所的不是我大楚百姓?你我皆是失去过至亲之人, 失亲之痛刻骨入心,难道你还要造出千千万万个你我吗?” 李书宸看着裴逸行, 明显在说到至亲之人时, 他目光暗淡了几分。 裴逸行顿了顿, 却仍是道,“你莫不是被小皇帝的做小低伏迷了眼?她身上留的可是辛榕的血,你不要被她所迷惑!” “她身上是有辛榕的血,但她身上也有我李氏的血,也是我李氏的儿郎。她自幼与安陵侯教养而大,安陵侯此人淡泊之心,你不知?” 李君霖姓李,她是李氏的儿郎。 李书宸直到此刻才意识到原来在他心中,李君霖已经是李氏自己的人了。 “当真是叔慈侄孝。”裴逸行忽然放低了声音。 他想,李书宸你如今如此偏袒你的好侄儿,你可知你的“侄子”并非男子,待他日你亲眼见到真相。便会知道李君霖与她母亲是一丘之貉,这天下有什么是她们做不出来的? 他忽然便准备将李君霖女扮男装的事情暂时隐瞒下来,此等惊喜等李书宸亲自发现,岂不是甚好? 李书宸听到他的讽刺,的确有些恼火,但想了想裴逸行这人向来是个古怪的性子。和他继续吵下去也没有意义。 他想裴逸行也不是真的想把李君霖弄丢,这个计划的进行,裴逸行比他更着急。 “如今之际你我也不必再争论,一切等先找出陛下再说。” 站在门外提着一直提着心的管城,终于可以把心安心的放下了。这两位大人终于时消停了。 这是什么地方,人多嘴杂的,万一不小心被人听到了,可是要误了大事。 黑暗吞噬了五感,神经变得麻木,让时间的流逝变得混沌而不可琢磨,李君霖努力保持着自己意识的清醒。 起初,刚刚醒来时,为了驱散恐惧与不安,她还同斛笪两个人猜想过究竟是何人将她们一起劫走,与大楚和西柔两国为敌究竟是为了什么。可是渐渐地,饥饿与脱水是她们逐渐失去了精力。 不过斛笪的情况比李君霖要好的多,她虽然瞧着弱不禁风的,可是终究底子是好的。不像君霖娘胎便是带着病的,刚刚又大病过一场。不过幸好她有随身带药的习惯,服了一两粒,防止心病突发。 “陛下可听说长平女帝?”斛笪担忧李君霖身体状况,不敢让她睡下,便一直在与她说一些西柔的风土人情。 这地牢之中没有水,时间常了君霖也听到斛笪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嘶哑。 “长平女帝吗?自然是听过的。” 李君霖对西柔有过研究,西柔的女性地位很高,历史上也出过很多女帝,不过众多的女帝之中最为出色的当属长平女帝。 “倘若一百年前没有长平女帝与景罱(n)君的改革,恐怕如今的西柔仍是大国中挣扎的蛮夷小国,亦或者早就消失在了战火之中。”她的脸隐在黑暗之中,让人看不见她此时眼神中的光彩,“可是天命注定,在西柔风雨飘摇之时,有了长平女帝亦有了景罱君。关于长安女帝与景罱君的功绩,史书有所记载,而民间也是很多的野史传记,不知陛下可有兴趣一听?” “朕自然是乐意了。” “野史中有不少说女帝与景君的情史,认为女帝为了避嫌,为了西柔才未与景君结成连理,而奕皇夫与骊夫人只是一个借口。我倒是不认同,女帝与景君是难得君臣相得,却被这些无知臆测成如此。我倒是听闻女帝与景君微末,而使两人的相识,正是景君的夫人梨夫人。” “骊夫人倒也是个传奇的女子,女子入商贾之道,奉陶朱公为师。长平女帝与梨夫人相识,也算是英雄惜英雄。” 这段历史十分激壮,李君霖也记得不少。 “陛下说的正是,且闻当年景君行法家之道,方才出师未有大成。落魄潦倒,居于骊夫人之客舍,无斧资相付,便做棋局,引人下注。骊夫人听闻,好奇而见之。而这一见,一眼一言,便成了一段了良缘。景君有才而无人相知,骊夫人知他,彼时正逢女帝被众王攻讦,差点失了皇太女之位,骊夫人向其引荐景君,景君进言,退而结网,韬光养晦……” “公主倒是有几分处乱不惊的王者之风,身处囹圄仍能谈笑风生。” 忽然有人声传来,光明打破了黑暗。突如其来的光刺得李君霖眼前一白,双目一疼。在那一瞬间的闪光中,她隐约瞧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从外面而来。 而斛笪似乎对那人的声音十分熟悉,那人刚刚说完,便听见斛笪低呼一声道“辕穹竟然是你!”然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瞬间又噤了声。 待眼睛适应了光亮的环境,君霖睁开眼睛才发现,原因自己所处的这个地方同自己之前的猜想一样,果真是个地牢,四处都是墙壁,而刚刚那个男人真是从上面的天窗处下来的。 辕穹乜了李君霖一眼,对着斛笪笑道,“公主还真是爱国,到了此时也不愿意让大楚与西柔再起争分。” “辕穹你可知这般的后果是什么?” “后果?我不过一个奴才,只需听从主子的吩咐便是。”他轻轻拍了拍手,身后的楼梯上走下来一个提着食盒的小厮,“陛下与公主也饿了一日,这儿有些饭菜,比不上御厨的手艺,还请两位担待。” 小厮依言将饭菜放到了斛笪与李君霖的面前。 “辕穹你若真是忠心,就该劝着你家主子。” “公主不曾听过破釜沉舟吗?现在已经到了这个时候。” 那个叫做辕穹的男人离开了后,天窗并没有被关上,大概是为了让李君霖与斛笪方便借着光亮用食。 虽然饿了很久,但是斛笪并没有吃了多少东西,很显然她的心情并不好,而原因就是辕穹的主子。 见到这样的情形,君霖也不傻,只要微微一想,便能知道这幕后的指使之人定然是那位西柔的大王子篌琴与西平侯时玄,只是他们费着这么大力气,带走了自己与斛笪,仅仅就是为了阻止自己帮助二王子溱潸登上王位吗? 君霖现在还无法预知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如何,只能看一步走一步。如今素问她们定然担忧死了,皇叔又会不会救她呢? 辕穹给她们送过食物以后没有多久,李君霖她们就离开了那间地牢。几个高大有力的胡女带着她们去了一处院落,进了院子就准备将她们分开。 辕穹的手下并不说大楚话,说得是西柔语,李君霖对此一窍不通,只能让斛笪问她们准备做甚么。斛笪与她们沟通了几句道,“她们说辕穹给我们准备了衣服,让她们带我们去梳洗。” 李君霖一听这个那里还能镇定,当下面色便变得惨白。可这哪里容得她来拒绝,几个胡女是奉命了而来,不由李君霖再行磨蹭。强行拽着她的胳膊将她与斛笪分开了,这几人虽然同时女子,但手下的力气不小,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了。 李君霖挣扎不过,被她们拖拽到了屋里。屋里已经准备好了沐浴用的热水,旁边的小几上也放上了衣服与梳妆的用品。 她们将李君霖拖到了浴桶前,伸手就准备拽她的衣服。李君霖哪里肯,死死的捏着自己的衣带。 大楚的服饰与西柔不同,在加上李君霖的反抗,解她衣服的胡女一时之间也解不开。 她们叽叽咕咕地说着李君霖听不懂的话,但是从表情李君霖能猜出,定然说的不是甚么好话。几人商量一会儿,其中一个人便走向了妆奁,找了一会儿便拿了一把明晃晃的剪子走了过来。 李君霖穿的这身衣服是杭泉新供的丝甲布做的,蛮力是难以拉扯开的,所以这帮胡女便想了主意,准备用剪子将它剪开。 她们蛮横地制住了李君霖,李君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剪开了自己的衣服。 完了…… 裹胸被卸下,几个胡女惊讶地看着她。又迅速地换掉了她剩下的衣服,才艰难地承认这个事实,怎么是个女人,难道抓错了人? 几人又叽叽咕咕地商量一阵,一名侍女退了出去,剩下的几人继续帮李君霖换好衣物。 并没有过多久辕穹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睨了一眼李君霖,眼神中有些诧异,先前在书楼中,他小心伏在前屋的梁上,等到小皇帝出来净手时才将她掳来,没想到这小皇帝竟然是个女子! 他按下心中的诧异,“没想到大楚的天子竟然是个女娇娥。” 李君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是男是女又怎样?你们要的是大楚的天子便好。” 倒是临危不惧,他笑了笑,“陛下说的是,那一会儿还请陛下务必配合一下。这几个不知礼数的粗使丫鬟倒是把陛下的手都弄伤了。” 他的眼神扫过李君霖的手,那眼神太强烈带着侵略的意味,让李君霖不由将手缩进了衣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39.菩萨蛮 辕穹走时也带走了那几个侍女。李君霖独自留在房中, 直到此时她才有时间看看那些胡女们究竟给她换上了什么衣物。 为她准备的这件衣服,竟然是胡女们跳舞的胡群。 这胡裙就像西柔的民风一般,热辣奔放的很, 上身是立领束胸宽袖的短衫,短衫极短与下面的施镶拼绫锦的石榴红喇叭裙还隔着几寸远, 刚刚好露出白皙的腰肢,而那条宽大的喇叭裙下面又只有一条还没有及膝的亵裤。 穿上这样的衣服真是让人为难,大冬天地瞧着就冷, 幸好这屋里还有地龙。 她站在镜子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每次穿上女装都是为人所迫, 逼不得已。 外面的门被敲响,有少女用拗口的楚语在门外询问,“换好了否?” 李君霖清了清嗓子道,“好了。”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端着盘子的翠翠本来认为能女扮男装那么多年不被发现的大楚天子一定长着一张男人脸, 但亲眼见到之后却不得不赞一句绝代佳人。虽面有稚色, 但假以时日定是一代妖姬。 “你是辕穹派来的?” “是大人派我来监督你的。”翠翠的楚语有些蹩脚,发音与用词都有些问题。可是相比之前那些完全无法正常沟通的胡女们已经好的很多了,而且她的个子也没有比李君霖高出多少,这样一来, 便没有那么十足的压迫感了。 “这是什么?” 李君霖低头瞧着翠翠手上的盘子, 倒是放了好几个瓶瓶罐罐与盒子。 “这是爱卡花给你染头发的。”她一边说, 一边将东西放到桌上。“大人交代过的, 你放心我不会像阿伊她们那么粗鲁的。” 她将瓶塞打开, 一股清淡的花香便涌了出来。翠翠十分自然地将这浅金色的花粉摸在了李君霖刚刚洗好的头发上,动作的确比之前的那些胡女要温柔的多。李君霖沉默着,仍由翠翠摆弄她的头发。 她似乎是经常做这样事情,十分娴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李君霖就觉得自己的头发已经被均匀的抹上了爱卡花的花粉。 被抹上花粉以后,翠翠又用了些脂粉涂在了李君霖的脸上。 “呀呀呀,陛下你这眉毛可真好看。” 李君霖天生了一双含情带愁的秋娘眉,平常为了避免太过女气,素问还需要花时间给她修整修整。 翠翠的话多几乎与灵枢有得一拼,有时候说得激动了也会说几句西柔语。 “好了好了,真是太完美了。我要是有陛下这张脸,还有什么可忧愁的呢?” 她十分自得看着李君霖的脸,毕竟这张脸还有她修饰的功劳呢。 取了菱花铜镜递给李君霖,李君霖神奇的发现,镜中的自己似乎想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曾经乌黑如鸦语般的墨发如今已经变成了浅浅的金色,而不知道翠翠是用了什么办法才让她的五官瞬间变得立体了起来,带上了异域的风采。只是这脸似乎涂得太过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如今你这样子看着像我们的人了。对了!老是叫你陛下也不好,不如给你起个别的名字可好?你说什么名字好呢?”还没有待李君霖回答,她便自顾自的答到,“楚人爱芙渠,叫你芙渠怎么样?不错吧。” 芙渠就芙渠吧,李君霖也不与她商量,怕搭上话了,翠翠能拽她说上半天。 陛下几日都未曾上朝,对外是宣称病了。可是四海馆外忽然变多的防守,和出城入城变得异常严苛,长安的变化并不是不可知的,但这猜测的真相未免太过震惊,让人不敢言说。 不过由于李君霖因病旷朝的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大部分人只是猜想长安的戒严与西柔使团有关。 因为陛下“病了”朝堂上的事情也少了,谢璇玑这个兰台卿也有了空闲的时间。 谢璇玑坐在院子里练琴,这种东西除了天分靠的表示勤习。有几日没有碰过了,谢璇玑也不可避免的发现了自己的生疏。 刚刚练了一会儿,勉勉强强找到了点感觉,就看见谢八小姐风风火火地带着丫鬟冲进了她的院子。 “你是谢家的姑娘,怎么能这么莽撞?”看着她来了,谢璇玑微微抬手,追月便轻轻地帮她讲护甲卸了下来。 “倒不是我莽撞了。”虽然姐姐话中有责怪之意,但是谢堇琇便不惧怕,只停了一会儿,微微平复了气息,“姐姐,我这是都是为了你啊。你知道我刚刚从二哥哥那儿过,看见了谁吗?” “杨四郎。” “姐姐如何知道的?莫不是你与那杨如晦心有灵犀……唔。” 听着马上就要把那句话给说了出来,谢璇玑立马拿了帕子捂住了她的嘴。 “平日里让你读些书,你都读到哪里去了?这诗是这样用的吗!” 听着姐姐的语气有些生气,谢堇琇吐了吐舌头。“是我错了,姐姐责罚便是,我只好奇姐姐如何知道是杨如晦的。” “除了他,能去二哥院子里朋友还有谁让你这般避如蛇蝎。” “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怎么就那么不同?” “当然不同了。”谢堇琇这边刚刚说完,院里就进来了个男子,那男子一身金线绣花锦袍隐在孔雀羽做得大氅之下,胸前是金闪闪的璎珞锁片,腰间系得羊脂玉足有拳头大小。 其实这人也生得不差,毕竟是世家的公子都是有底蕴的。只是这一身行头太过华丽,让人忽视了他本身。 “杨四你怎么能这样!”来得不是别人正是杨如晦,一见着他谢八整个人都不好了,“我五姐的院子,不派人通告怎么敢进?还偷听我说话,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了?” “我是跟着谨道兄一起来的。”他吊着眼睛露出鄙视的样子,乜了谢堇琇一眼,“说我的书读到狗肚子里了,那你瞧瞧你这嚣张跋扈的样子,哪里又像世家里的小姐?果然这龙生九子,子子不同。璇玑的半分贤淑稳重你都没有。” 说罢一双眼睛又瞧到了璇玑的身上。走在后头的谢玄默默地走到前头挡住了他的视线。 谢玄今日穿是一身羽白色的鹤羽大氅,里面又是一件翠绿色的圆领袍,衬得整个人如同傲雪的松竹翠柏一样,腰间又有镶玉的蹀躞呼应,身上系的羊脂玉佩色泽柔得如同水一样。他本就生的眉目俊秀,这样一打扮更是让人觉得挪不开眼。 谢堇琇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却发现今日二哥哥格外的俊逸,又暼一眼杨如晦。心里不怀好意地猜测,果然这美人都是要对比的,也许这就二哥哥能忍受杨如晦的原因吧。 这么乱想着她心里又舒坦了几分,她是不如姐姐,可是相比起杨五与她哥哥的差距,终究是要好上几分的。 “杨四哥哥今日到访不知有何事?”谢璇玑对待杨如晦的态度比谢堇琇倒是稳重多了。 “璇玑妹妹做了兰台卿,我还一直没有恭喜你呢,这不是听说今日你在家,便特意来请你出去小聚。” “杨四哥哥有心了,只是今日璇玑虽然休息,但仍是有些事情尚需处理。” “璇玑你这般就太伤我的心了,不过是一顿饭的时间。总归是要用午膳的,你在家与同我出去有甚么区别?谨道如今也沐休,也是有时间的,璇玑妹妹莫不是瞧不上为兄了?” 他做西子捧心状,以表痛心。却不知这般娇弱的动作由他来做颇有些滑稽。 “甚么瞧不瞧的上的。”谢玄淡淡地开口了,“你也知道如今西柔使团来楚,璇玑是兰台卿陪着公主自然是没有空闲的。如今这喜也贺了,既然璇玑不得空便等下次再聚,左右西柔使团也不能常住长安。” “可哪里有这样的,我可是……”杨如晦面有不满,刚想发几句牢骚,却看见有婆子到了院子禀报。 “何事?” “摄政王殿下到了府上,大人正接待着,方才传话来说是宣五小姐相见。” “殿下如何来了?”谢璇玑楞了楞,连忙起身冲着谢玄与杨如晦纳福,“二哥哥、杨四哥哥,实在是对不住了,殿下亲自来找我怕是有急事,耽误不得,璇玑告退了。” 杨如晦还楞着,倒是谢玄冲着她挥了挥手,示意她不用在意。 直到人出了院子里,杨如晦才反应过来,谢堇琇正盯着他,谢玄去了谢璇玑的书房拿棋谱。 “我姐姐都走了,你还待在院子里干嘛?” 不知为何,他心里生出了巨大的危机感,他暼了暼谢玄离开的背影,忽然和颜悦色地同谢堇琇说起话来了,“小丫头,你见过摄政王吗?” 李书宸只在谢府待了一会儿,等谢璇玑出来了,便带着她去了四海馆。 瞧着两人出府的背影,忽然有人在月亮门的背后感叹道,“怪不得那多女子都想做摄政王妃,原来摄政王是这的美男子啊,潘安再世也不过如此吧。” “你这丫头今年才几岁,就知道思慕男子了!大丈夫生得好看又有什么用,又不是以色侍人。” 虽然那摄政王是长得还行,但他杨五也是长安的美男子。况且他瞧李书宸的面相便知此次人定是不解风情,哪里像他最懂怎么哄小娘子开心了。 “谁思慕男子?我不过是感叹两句,再说了摄政王那里是绣花枕头了,方面人家在北疆的时候,某人还在私塾里吃先生的戒尺呢。哼,殿下这么优秀,给我当姐夫是再好不过的。” 谢堇琇瞧不起杨五这般纨绔的样子,故意气他。 “你这丫头是不是找打!” …… 马车上。 “今日冒昧上门,打扰女郎了。” “殿下哪里的话。”谢璇玑坐在离李书宸三尺远的地方,不远不近。“不知今日殿下找小女有何事?” “上次与女郎商量的调粮时间,是否能再往前提几日?着实麻烦女郎了。” 荥州,时玄,他已经准备好了要收回西南的权利。 “殿下这是哪里的话,殿下有令小女自当尽力。” 有什么麻烦的,她还怕李书宸不愿意麻烦自己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40.拓枝舞 直到金执吾与千瀛卫的郎将们带着人搜查到这里, 李君霖才终于明白了为何辕穹会花这么大的功夫将她从地牢里放出来,而且还让人给她乔装易容。 不过知道缘由的事情已经迟了, 如今她已经被打扮了成了一个西柔与大楚混血的普通舞女,正因为生病而躺在床上。翠翠给她喂了一颗药,那药如同普通迷药一般让她整个人都软弱无力, 并且口不能言, 却有能让她整个人处于一种病态高烧的状态。 翠翠弄了条白帕子捂了她的眼,无法动弹的李君霖只能躺着床上, 听着翠翠与郎将们的问答。触手可及的机会就这样在身边失去。 “床上躺的是何人?” “是奴的妹妹, 前几日献舞的时候不小心惹怒了贵人,伤了眼睛现在还高烧不退。”她语气甚是伤心, 短短的几句话将姐姐的担忧与,物伤其类的哀怨都含了进去。 “嗯。”其实问话的郎将已经相信了七八分, 但是例行公事他还是掀开了帕子的一角。 “大夫说了奴家妹妹的眼睛若是见了光便真的废了, 还望大人怜惜。”见他要去碰那白布,翠翠低呼了一声,身形微动却任然跪坐在床边。 男人这种生物, 天生便对弱女子留存着一线怜悯, 年轻气盛的更是。他虽然还是去掀了帕子, 可是只是微微掀起了一角。在看到少女眼角那似乎是被烛火灼烧过的赤褐色的印记时, 便又将帕子盖住了。 以前也听说过长安的贵人们,有某些为人不齿癖好, 如今看来何止不齿可以概括。 微微扫了一眼这个受伤的胡女, 年纪稚嫩, 暴遣天物。 再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了,虽然在这家舞坊里发现了一个可以地窖,可是里面放满了各种蔬菜,而且这个地窖在这个商队没有来之前就有了。他们将整个舞坊也都搜查了一次也没有可疑的人物。金执吾与千瀛卫的人便撤回了人马,继续去搜寻别的地方。 翠翠取了些解药溶在茶中,取了小勺喂给了李君霖。过了好一会儿,李君霖才能稍稍动一动,可仍旧是全身发软。 瞧着李君霖瞪着眼睛看她,翠翠也没有甚么不好意思的,反而,得意一笑道,“怎样,我的装还是挺好的吧,不过三言两语,那位小哥就信了我的话。” 是挺好的,不仅成功地将人给骗走了,还顺便在大楚的贵族身上刻下了残暴不仁的一笔。 不过此刻,她的舌头依旧是没有感觉,无法说话。仍然只能看着翠翠。 瞧她有口难言,翠翠好不厚道地笑了笑,“我忘了告诉你了,给你吃得这药是我家的祖方,解起来很是复杂,我现在只解了一小部分。你若是渴了就眨一下眼睛,若是饿了就眨两下,若是想出恭了就眨三下。” 李君霖乜了她一眼,闭上眼睛继续休息。难怪辕穹敢让翠翠一个人看着她,这姑娘看似柔弱,实则手段忒多。 翠翠瞧她不理自己,也不在意转过身去摆弄着前几天买回来的新玩具华容道。不同形状的方形木块,在她的手上来回推移,不同的方式就能移出不同的结果,楚人的东西真是有趣。 被困在地牢之中,让人并不得好眠,如今软枕在卧,却因为持续的低热而无法入眠。身体虽然愈发软弱,但头脑却愈发清醒。 篌琴与时玄将她同斛笪一起绑架的目的是什么?她问过翠翠,今日已经是十八日了,距离自己被劫持已经过了三天,可是三天的时间,长安的城防依旧没有松懈,皇叔他们甚至已经查到了长安的舞坊里。而辕穹只是将她乔装藏了起来,似乎是在等这段风波过去再带她出长安。这样做是否有些不合情理? 西柔王的情况她是知道了,几乎已经到了灯枯油尽之时,驾崩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所以篌琴应该是急需时玄给他鼎力支持的。而辕穹若是将自己杀掉,一时间大楚必然会动荡不安,那些蛰伏的诸侯们定然会将自己的死嫁祸于皇叔,然后打着忠心的名字,顺理成章的谋反。大楚动乱,然后时玄没有约束可以在明面上给与篌琴支持。篌琴继位之后,再反过来辅助时玄。彼时西柔大楚皆是囊中之物,可是他们为什么没有选择最简单的方式呢。 难道是篌琴并未完全信任时玄,想将自己作为把柄握在手上,若是时玄不足以信任,然后再把自己送给新的盟友,好挟天子以令诸侯?可是失踪许久的昭帝忽然蹦出来,身份真假自然会受到攻讦。她只是枚废子,并且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只劫不杀,那么是留有退路?将斛笪也一起带走是为了暂时嫁祸于她,斛笪若是出事不利,二王子的支持自然也会受影响,但他终究又会与李氏皇族为敌…… 李君霖越是仔细琢磨越是觉得,这件事定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这背后之人说不好一定就是篌琴与时玄,谋略之事,不过伤敌而利己,在这件事情上,他们二人并不见得是最大的获利者。那么一切的背后又是谁人在操控呢? 澄云坊的胡弦急奏,三声重鼓之后,一名穿着紫色绣罗窄袖罗衫的胡女手持飘带,脚蹬火红色的锦靴踩着鼓瑟奔跑而来。玉珠刺绣虚帽上的银铃铛,随着她的舞动而发出阵阵轻响。 雪白的柔胰,丰满的胸、脯,柔软的腰肢,笔直的玉腿。紫色的罗裙每旋转一圈,郎君们手中的白玉杯便被攥紧了一分。更不要说,拓枝伎含情的双目微微一凝,心都要酥了一半。 动作明快,旋转迅速,刚健婀娜兼而有之,同时,注重眉目传情的拓枝舞几乎已经占领了整个长安舞坊,成为贵族们必看的舞蹈。而此时,杨家四郎却依旧是沉着一张脸,见不到半分喜色。今日沐修,他再一次登足谢府去寻谢璇玑,可是却被谢玄告知,谢璇玑仍在鸿胪寺当值。 不过是个女官,哪里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莫不是摄政王也看上璇玑了,借口公事将她叫了过去。自重那日在谢府碰到了李书宸,他便生出了巨大的危机感,是了,他的璇玑那么美好,自然会有别的人爱慕她。放眼整个长安的世家贵族,不过琅琊王氏、陈留谢氏、弘农杨氏、樵郡桓氏,王氏与桓氏的的嫡支适龄的都有了婚配。他是谢家长房嫡子,谢璇玑与他最合适不过了。 只可惜这身份在李氏皇族面前都低做了尘土。他闷闷得喝着酒,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谢玄微微暼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琉璃杯,起身理了理袍子,拽着自己的大氅便出去了。 这里面打翻了醋坛子,酸得很。 舞坊并不大,不过雅间数十间。他下了暖楼,立在回廊上看雪,耳边的靡靡之音才少了几分。 地方虽然不大,但院子应该有些年岁了,院子里种得梅林开得极好。品种也独特,不是红梅而是黄梅。 冷香浮动,怎么比胭脂香悠还悠远得多? “走水了!”谢玄猛然抬起头,忽然发现隔壁的舞坊已经燃起了浓浓的黑烟,还有乒乒乓乓的呼喊声。 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身在了梅林的中心。智勇多困于所溺,今日倒是身临其意了,他心里自嘲着。 李君霖一人躺在屋子里,不知从何处涌来的浓烟挤进了她的肺中,让她不得呼吸,而耳边还能清晰地听到彩漆被火焰灼干后的爆皮声。 翠翠,这个时候翠翠又在哪里?李君霖不得承认在此时她怀念起了翠翠的聒噪。 冰湖中,她一心求死,却被皇叔所救。如今她没了求死的意志,妄想以后能出家做个女冠清闲度日,却面临陷入火海的困境。当真是造化弄人。 就在她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时,“嘭”的一声巨响。凉风忽至带着几许冰冷却清新的空气。她像一只即将渴死的鱼一样,呼吸空气是本能的反应。 谢玄不慌不忙地选了一条能离开小梅林最短的路。出了林子才发现这条路,竟然通向了舞坊的内院。 这里的情况似乎并不是很好,蔓延过来的火焰将房门已经烧坏,方才不过是起了一阵风,就将摇摇欲坠的木门刮到在地。冷风吹散了浓烟,恍惚之中他竟然看到房间内的大通铺里竟然还卧着一个人影。 会不会是眼花了,稍稍定神望去,果真是个人卧在那里。没有多余的时间考虑,火中那人究竟是死是活,他解下了身上的大氅在雪中滚了一趟。几寸长的灰鼠毛便沾上了积雪。他将大氅系在身上,若飞星之速,恍身便入了房中。 他幼年时身体不好,便跟着一名得道的修士调养身体。所以他虽然没有出家,却对天文演算极为精通。刚刚在梅林深处,他在心中卜了一卦,卦向指向这个方向,明明是通向内院而不是大门,却显示大吉。就在他不得其解的时候,却看到了这人,这是天命所定。 呛人的浓烟之中忽然传来了淡淡的梅香。 地府的路上不是应该种满了曼珠沙华吗?为何是梅花…… 就在李君霖觉得魂魄快要离开身躯的时候,忽然她便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中。 谢玄带着冲出火场后才发现,自己坏中抱着的竟然是个昏迷的胡女。她眼上缠着白绫,白绫上散发着浅浅的药味,似乎是伤了眼睛。 李君霖穿得是露腰的胡裙,在屋子里的时候因为有地龙,还有被褥倒也没觉得冷。而一出来,才发觉这冰天雪地里穿成这样,连骨头都在发颤。 谢玄也注意到了这点,他废了力气从火场里救出的人,可不能没有被火烧死,却被冻死了。他将身上的大氅褪下,裹住了少女。手指不可避免的接触到了她纤细的腰肢,而触手可及得是比羊脂玉还要滑嫩的肌肤。 他稳了稳心神,此地不宜久留。他将少女背在身后,迅速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李君霖能感觉,这带着梅香的陌生人正背着她往外走。他似乎带不是普通的纱帽,而是玉冠,两侧的组缨因为快速移动而垂到了后方,一下一下地蹭着她眼前的白绫。 终于眼前的束缚被人解开,虽然闭着眼她也能感受到那灼热的火光。 她想看看救她命的人是谁?这个从天而降的救星。她慢慢的睁开眼睛,却发现他大氅的帽子给她盖得严严实实的,只留下了一道缝。她只能看到,这个男子的耳垂后,长了一颗浅浅的泪滴形状的朱砂痣。 他走得极快,一瞬间转过一个手抄回廊,李君霖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41.暗香来 谢玄背着李君霖, 顺着人流一同去了舞坊外面。 幸好这是冬日,屋檐上有沉冰积雪,被这火一烤直接化了, 变成水,湿了木头, 让火势被压制了几分。 而火政带人也来的极快,带着水龙、水囊、水袋与唧筒的御火司迅速地投入进了救火的行动中。蔓延的火龙很快等到了控制。 与训练有素的御火司郎将们相比,这些平日里鲜衣怒马的勋贵公子们却显得有些狼狈不堪了。有的人散着发, 有的人只着了亵衣, 有的人没有或只穿了一只鞋。 而素日里被那些郎君们争先恐后捧场的美伎们只穿着薄薄的舞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却无人问津。果然越是艰难, 越是能看透人心。 站在谢玄周围的几个舞伎频频向着边侧目,眼神中的羡慕之意溢于言表。谢玄生得极好,叹一句“珠玉在侧,觉我形秽”也不为过。只是这看着如玉一般疏离的人, 却比那一般的男儿更要重情重义。只是不知道是坊中的那个姐妹, 竟然有如此的好运被这位美郎君给放在心上了。 李君霖被谢玄用大氅裹了起来, 背在身后,虽然不曾露脸但是娇小的身影,又是从舞坊中匆匆跑出,让那些舞伎们觉得这定然是她们的同伴无疑。大冷的天, 她们缩在在一起取暖, 而位却有美郎君用大氅保暖背在身上, 真是让人好不羡慕。 谢玄站在人群中不停地巡视, 他在找杨如晦。这火势虽然看起来来势汹汹, 可毕竟是从隔壁的传来的,并且发现的也及时。杨如晦他们逃出来应该是来得及的。 虽然杨如晦向来纨绔,同庭中玉树的谢玄几乎不是同一世界的人,但是谢玄并没有嫌弃他这个朋友。 因为杨四这人看似碌碌,却有一个难得赤子之心。世家长大,能如此“干净”的,这么多年他也只见过杨五一人而已。 他侧着头找杨四,忽然听到有人大喊,“四哥莫要慌,谢二哥哥是甚么人?说不定此时此刻已经在外头多时了。” 是吏部尚书的三公子,正扯着要往火场里冲的杨如晦。谢玄瞧着样子正要出声,却被旁边的马公子一眼看到了。 马思博也顾不得风雅了,扯了杨如晦的袖子,就朝着谢玄的方向指去,“御风,御风,你瞧,谨道他在那里。” 杨如晦问言急忙朝着谢玄的方向走去。 “谨道你这家伙跑哪里去了。若是丢了你,我还如何去见……谢伯伯与谢伯母。”璇玑妹妹这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他虽然心慕于谢璇玑,可两人没名没分的,也不能总是将人家的闺名挂在嘴边。 他打量着自己的好友,这才发现他背后竟然是背着一个人。 “谨道,这是谁?”杨如晦一边说,一边就伸手去掀了谢玄的大氅。 “嘶~”一掀开这大氅,倒是让众人都倒吸了口气。原本以为是个天仙美人儿,没想到竟然是个地狱鬼罗刹。 李君霖的双眼被翠翠用特殊的药水与粉末处理过,此时她的双眼被树脂所粘住,只能微微看见一条缝隙。整个眼皮上都被附着了一层又黑又粘的液体,平日里又长又翘的睫毛此时被粘成了一团。实在面目可憎。 谢玄一开始救人的时候,就没有看到李君霖的脸。此时见到杨如晦他们几人这般作态,心中微微有疑惑。这女子不是用白布遮着面容吗?而且先时他看她也并没有觉得十分不妥。 微微转过头,却发现自己肩上似乎搭了块白布。 原来是蹭掉了。 想她之前一直用白布遮眼,恐怕是有眼疾见不得光。 “御风,你先抱着她。” “为何……” 杨如晦还没有来得及拒绝,却被好友强硬的将人塞到了他的怀里。 接过人,手上微微一沉,倒也不是很重。 他微微翘嘴表示不满,但是手上却依然牢牢地抱着人。 谢玄从自己肩头拿下白布,准备给少女从新系上。 这伤在眼睛,虽然抹着药瞧不见轻重,但是这么娇贵的地方。这少女恐怕多半是要瞎了。 虽然不知道这少女是何身份,但是谢玄相信自己的占卜。抬手轻轻地给李君霖重新系上了白布。 虽然李君霖很想告诉对方,用不着这般“体贴”。可是她却没有办法说出口。 救她这人很高,即便转过来面对着她,她也只能看见他绣花的衣襟处的绣花。 这人的衣料很是考究。长安这地方,随便扔块石头都能砸到一个三品官。李君霖有预感,这帮少年郎就是一帮世家公子。 这把火实在来的太妙,说不定,她就可以靠着运气躲过一劫。 “谨道,可是可怜这小胡姬?瞧着她这伤,似乎日后也是跳不得舞的。” 待这小胡姬的眼重新被遮住之后,杨如晦也瞧出了她五官的动人之处。若不是眼睛伤的太重了,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 不过她的眼睛似乎是涂着药,也许以后也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 “不过是一个小小胡姬。带了回去,也不是甚么难事,左右不过是谨道兄行善。” “是也。今日这舞坊走了水,恐怕也是没有空来管她,今日且将人带回去。明日再让小厮过来跟这舞坊老板赎人便是了。” 天寒地冻的,若不是为了看舞听曲,哪里愿意跑这么远。如今这舞坊走了水,傻站在雪地做甚,不如回家。 同行的几个郎君归心似箭。 李君霖被谢玄搂在怀里,听着他们把自己像个货物一样商量,不过她并不生气,只是默默地祈祷这位谨道兄能带她回去。 只要能在辕穹寻过来之前,将她带回府,一晚上就足够改变很多事情。 谢玄是练过内家功夫的,脱了大氅站在雪地里却也没有什么。只是看着杨如晦与马思博他们面有赤红之色,也觉得不必在此久留。 谢家也不是养不起一个吃闲饭的,而且这少女也不一定全然无用。 他伸手,裹了裹少女伸手的大氅,正准备回去时。忽然有人冲了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是个十六七岁的胡人少女,此时她正挡在自己的前面,似乎是疾跑过来的,还有些鼻息咻咻。“这位大人,您要抱着奴的妹妹去哪里?” “怎么如此无礼?若不是这位大人,你家妹妹早就葬身火海了,哪里还容得你在此处质疑?” 杨如晦乜了一眼气喘吁吁的翠翠,神色傲倨,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咋咋呼呼。 “谢谢大人,奴刚才出去了一趟,没有想到竟然发生了这等事情,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谢玄微微敛神,看了一眼翠翠,眉眼的情绪让人瞧不清楚。 就在翠翠伸手准备摸向自己腰带中藏着的迷药时,谢玄忽然伸手将手中的少女递给了翠翠。 “多……多谢大人。”翠翠楞了楞连忙伸手将李君霖接了过来。 李君霖被翠翠接过手时,只觉得一时间如落冰窟,比当日掉下什湖时还要绝望。 多好的机会转瞬即逝。 翠翠扶着李君霖,忽然发现李君霖的身上还裹着一件大氅。再见谢玄身上只穿了一件湛蓝色的外袍。 方才她偷偷跑去外面,已经是犯了辕穹大人的规矩。又发生了走水这样事故,幸好最后找到了李君霖。这件大氅实在是太过抢眼。若是让李君霖裹上着件衣服回去,倒是容易让人起疑。 翠翠向着周围瞥了一眼,看见熟人问柯就在不远处似乎是在找她。 “大人的救命之恩,奴已万死无报。”她抱着人悄悄地向着谢玄身后挪了挪。“风雪甚大,大人不要受凉了。” 她将李君霖身上的大氅退了下来,又用自己身上的棉袍褪了下来裹住了李君霖。 谢玄瞧着那件大氅,犹豫了一会儿,才接了过来。 一件大氅而已,别人用过了,自然不会再用。但是这件衣服是璇玑亲手给他绣的,若是随随便便给了他人,实在不妥。 “谨道兄,归否?” “归。” 翠翠躬身,目送着谢玄一行人离去。心下悄悄送了一口气,便抱扶着李君霖朝着问柯那边跑去。 澄云坊的火,颇让人扫兴。几位郎君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又在路上重新约定了时间。 “谨道兄,那下月初一再见了。” “嗯。” 送走了平安侯世子,一行人中就只剩下了谢玄一个人。 谢玄骑着马,一人独自行在青雀大街之上。远方传来马车声,他抬头一看,倒是熟悉。 默默地将搭在手上的大氅,从新系上。 “二爷。” 谢璇玑的丫鬟袭香,刚刚准备扶着小姐下马车,就发现二爷骑着马迎面而来。 “嗯。” 谢玄嗯了一声,利落地从马背上翻了下来,直径走到了马车前。 “多谢哥哥。” 瞧着谢玄伸过来的手,谢璇玑极为熟稔的搭过手,任由哥哥扶她下车。 “哥哥与友人出门了?”她顺手给谢玄整理了一下大氅。 谢玄身上带着淡淡的酒味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浅香。 “是。”谢玄负手站在谢璇玑的身侧,同她一同入府。 “兰台的事重要,但你近来也要保重身子。” 看着谢璇玑眼底的黑青,谢玄有些心疼,但是他知道,璇玑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她认定的事情,连父母也无法改变。 “多谢哥哥关心,只是你晓得,我从小便是这样,只想做的最好。” 原本昭帝失踪这样的大事,她应该同父兄说的。只是她现在已经同李书宸与李扶摇他们又了牵搭,这样的事情,表示最亲近的人也不能说,否则之前所做的努力便功亏一篑了。 兄妹两人说了一会话,又一路同行去给父母请安。 谢璇玑便回了一自己院子,一进去她便遣走了婢子,只留下了袭香。 “小姐?” 她并不急着回答,只是伸出了自己的手,将手心给袭香看。如瓷的肌肤上生出了几个豆大的红点。 袭香瞧了这红点,便知道自己的小姐过敏了,连忙去给她拿药膏。 谢璇玑在灯下仔细地看着手心的红点。只长在手心,而刚刚只碰过哥哥。 这个味道似乎有点熟悉…… 澄云坊啊…… “袭香,你让人去请哥哥过来。再将上次陛下若赐的玉找来。” “是。” 昭帝如今用的沉水香,是制香大师冉清秋所制,香气雅致淳厚,听闻使用的多了,便会香入肌理,经久不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42.夜茫茫 柯那从翠翠手中接过李君霖, 也未置一词,只是默默地抱着人朝着一处隐避的巷子里走去。 翠翠在后头小心翼翼地跟着他, 心里却急得很。 柯那是个死人脸,瞧不出好坏,只希望今天的过失不要叫主子发现了。 她在心里默默的祈祷, 可似乎谕淇神也不听她的祷告。刚刚走到主子那儿, 就瞧见了什海花站在门口,一双吊睛目中全都是幸灾乐祸。 辕穹坐在房间的虎皮大靠椅上, 似乎是刚刚进来的, 旁边放着的黑色驼毛大氅还沾着未化的雪水。 “翠翠该死。”刚一进门,她“砰”的一声就跪在在辕穹的脚边。 本来她心中就揣测着, 方才在门口瞧见了什海花,心中便清明了七八分。 辕穹乜了她一眼, 神色淡漠, “你可知今日带着小皇帝从舞馆里出来的那个那个男子是谁?” “奴驽钝不知。” “他是兰台卿谢璇玑的兄长。” 一听到兰台卿三个字,翠翠心中一颤,恐怕他人觉得兰台卿是个无足轻重的四品女官。可翠翠是知道, 谢璇玑这些日子同摄政王走得极近, 李君霖失踪事情, 恐怕她也是知情的。 这次捅得篓子的确有些大。 “翠翠, 你跟着主子有些年头了,你应该明白, 主子的事情是容不得半点闪失的。” 翠翠的身上的白罗中单已经被冷汗给浸透了, 辕穹这话, 她听得很明白,不过一个死字罢了。 从跟了主子之后,便是不计较生死的。只是她不甘心,还没有看到主子登极之日。 “翠翠明白,只是翠翠觉得自己一死尚不足惜,只是没有看到主子登极之日才是……” “谕淇神会让你看见的。” 辕穹并没有给翠翠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他抬手示意翠翠噤声,然后起身离开了座椅。 翠翠低着头伏在地上,眼角的余光暼到一道窈窕的身影映在内室的屏风下,隐约可见其垂下的衣摆处,精美复杂的双针绣。 “扣扣……”轻轻地敲击声从室内传来。 …… 天寒地冻,风刮过城墙,同上面的冰层摩擦,发出“滋滋声”,听得人瑟瑟发抖。 丑时过半,夜市也已经关闭了,长安陷入一片了黑暗中。忽然从黑夜中传来了牛车与赶路的声音。 “何人夜闯城门?” 声音透过光明甲传出,沉闷中带着锐利。 “吾等是奉了京兆伊的命令,将今日澄云坊走水时,遇难舞姬的尸体送到城外的义庄。” 领头的是个三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其貌平平,正从腰间递出京兆伊的令府交予问话的郎君。 取了那令符拓印核对,确认无误之后,城门被推开。 领头人抄手行了个礼,便带着队伍缓缓地出了城。 城门刚刚闭上,打远处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着那声音越来越大,街角处一个穿着白鹤服的男子打马而来。 “何人私开城门!” 穿着白鹤服的男子腰间的腰带与门中郎的腰带一样同时深青色。按照大楚官阶本事同阶,只是这白鹤服是长安十二卫中千羽卫的官服,他们是摄政王特意从西北潜营中调过来的人。因此虽然是同一官阶,门中郎也要给予他几分面子。 “我等并非私自放行,方才有人奉了京兆伊的命送今日澄云坊走水遇难歌姬遗体出城,我等是验过了令符后方才开门放行。” “奉陛下之命长安城全程禁严,澄云坊走水一事,意外或是人为都要走京兆伊的审问,而城中自有衙门何须半夜出城。此事诸多疑问,尔等为何不察!” 门中郎一解释,到教那千羽卫找出了众多疑点。可是仔细一想这是,的确出现了一些纰漏。 细思极恐,背后不由出了一身细汗。 “大人,那此事……” “事到如今自然是如实上报,长安城外还有三道城防,此时若是追赶,只是几辆牛车应当是追得上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了千羽卫特用的信号弹。伸手一拽引线,似鸟鸣一般尖锐破空声在空中散开。 “鹤鸣?”管城伸手拉停了马,“殿下……” “是西城门处。”李书宸握着缰绳的右手微微用力,没有丝毫犹豫调转马头就朝着西城门处奔去。“走!” 一行人急速策马驰骋。 “何人用鹤鸣?” “是卑职。”摄政王穿得是朱红的正服,隔着老远就瞧见了,那千羽卫领着西城门的一干护城郎行礼迎接。 “何事?”李书宸暼了一眼那千羽卫,那人的五官实在生的平常,却也有些熟悉。毕竟千羽卫也是他帐下的潜营中选出来的。 “方才卑职奉命巡视西宁街时,恍惚听到车队行驶与城门开关的声音。心中察觉不妥,便赶来查看,果然发现有所问题。”他语速虽然快,但是却吐字清晰,“方才出门的是一对牛车,说是奉了京兆伊之命送今日澄云坊遇难舞姬的尸体出城。而臣认为,按照常理,即使为意外但仍需按照令法过审才能定案。况且城中自有衙门,何须在长安禁严之时趁夜而出。卑职思来想去,觉得十分不妥,这才用了鹤鸣。” 听到有人出城时,李书宸漂亮的凤眼愈发深邃,“走了多久?” “未至一刻钟。” “开门。”不再多做询问,几乎是在瞬间便做出了命令。 门中郎先前就被那千羽卫吓出了一身冷汗,此时摄政王陛下又亲自来了。此时早就五台混沌,冷汗涔涔了,此时迷迷糊糊下令开门,等摄政王一行出了城门,恍然惊醒。若只是官职不保,只是小事,今夜过后只怕自己的人头在脖子上是摇摇欲坠了。 同行侍卫的马虽比不上摄政王的神驹步景,却是难得良驹。但此时,摄政王似乎心急如焚,策动着步景如同御风,众人在后跟随颇有些吃力。 追出城不过几十米,便赫然瞧见被弃置在路边的牛车。而地上的车辙印则便成了马蹄印,不管是不是挟持了陛下,至少这对人马的确行为诡异至极。 马腿、箭头、箭羽三点重合,“嗖”指尖放开。 “噗”血肉被刺穿的声音,耳边传来马的悲鸣。 当第一匹马倒下以后,箭如雨落,在前面奔跑的马群立刻慌乱起来。 马背上的黑衣人见势不妙,便弃马下来抽刀应对后面的箭雨。 但李书宸却瞧见,这一伙人中,任然有人未下马,仍在策马狂奔,隐约可见那人怀中抱着东西。 没了马追上那群黑衣人要不了多久功夫,只是还有一人在策马前行,他一边策马,一边拉弓。 箭若闪电,“噗”锋利的箭尖没入马腿之中,最后一匹马也被射中。 李叔宸的景步跑得极快,已然到了那群黑衣人之中。现在没了马,他们也抽出了到刀准备迎战,准备拖住李书宸。 李书宸也知道他们的意图却并不恋战,从腰间抽出软剑,剑若游龙,而步景也用马蹄踢开了企图包围的黑衣人。冲出重围也不过片刻。 近了愈发能确定为首的那黑衣人怀中抱着的是一个人。李书宸旋身下马,黑衣人见势不妙,将怀中的人一放,回身与李书宸缠斗了一起来。那人的武功比其他人到是要高出不少,一时之间李书宸想要制服此人也还需要花些时间。 “殿下,卑职来帮您。” 李书宸认得此人的声音,是最早发现有问题的千羽卫。“你先去救人。”只是这样水平,只能成为他一时的阻碍。于他而言并不能有任何损伤。 “是。” 长剑轻挑,黑衣人的手上又多出了一条伤口,李书宸的动作愈来愈快。 “是……是陛下。” 声音有些惊讶,却不大,但与之最近的李书宸却足够能够听到。 抬脚一踹正中心口,黑衣人闷哼了一声,即刻昏死了过去,他要的是活口。究竟是谁人,能有这样大的手笔,在长安城内掳去了天子。 李书宸急步走向李君霖,终是找到了。李君霖此时正昏睡着,被裹在黑色披风中小脸,愈发显得苍白。 李书宸伸手准备抱她起来,忽然一怔敏锐地一回头。身边那明千羽卫竟然抽了匕首朝他心口刺来,他回身准备躲闪。而此时,本来闭着眼的“李君霖”却忽然睁开了眼,从口中吐出了三发银针,直逼他的咽喉。 冰冷的银针在月光下却泛针幽绿色的光,李书宸心知这银针上有毒,不能不后退,可是一侧身便迎上了千羽卫的匕首。软剑此时也来不及抽出来,只能徒手向前迎着那匕首而去。 左手握住匕首,右手向腰间一抽,“铮”兵器相碰,李书宸用剑向前一挑,侧身一滚便离开了这两年夹击的地方。 “殿下。”管城刚刚抽身便瞧见自己王爷伸手接住了匕首,顿时心尖一颤,便扑了上去。 还不等管城过来,那侍卫倒是先停了手,咬破了藏在牙中的□□。 李书宸见状不妙,连忙去查看地上的那名假的李君霖,见她下颚微动,暗道不好,连忙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咔”下巴骨一时被卸,翠翠疼得钻心,却又无法说话,只能死瞪了一眼李书宸。 “殿下,你的手……” “无妨。” 天边已经泛出了白线,眼见天就要亮了,城门也要开了。李书宸双眉一蹙,倒是着了调虎离山之计。 “带上所有活口回城。” “是。” 李君霖仍然是一身女装,但面容却变成了一个眉眼不同带些许病气的大楚女子。而许久未见斛笪公主也同样被改变了妆容,坐在牛车之中。 今日的城门似乎,比前几日要松懈一些,辕穹一行装作是昨天进城走亲戚,今天一大早赶回去农人,经过重重盘查却也是出了城。 李君霖与斛笪坐在牛车之中,有一名女子一直有人坐在他们的身旁,用尖刀抵着她们的背,直到出了城门才将刀子收回去。 听着牛车渐行渐远,李君霖心中一片茫然,余光中瞥到同样沉默的斛笪。她这几天似乎也过得不好,脸上也瘦了一圈。 为了避免引起怀疑,辕穹这次出来,也没有带甚么人,只带了柯那和什海花。 什海花坐在牛车里头,他和柯那在外头赶车。只是刚刚行出了城门一炷香的功夫,忽然身后便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柯那加快了抽打拉车的牛,而辕穹则将手按在了腰间。 铁链晃动了西嗦声,“碰”的一下,牛车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扣住了,寸步难行。 什海花也感觉到了不对劲,跳出牛车,便发现,后头追上来一队装备精良的人马,未穿官服却也是穿戴整齐,倒像是那个世家大族的私兵。 一场争斗倒是在所难免,辕穹让柯那带着斛笪和李君霖往树林里离去,而自己与什海花留下来。 柯那一手带着一个,匆匆往树林跑去。 他们刚刚跑了不远就听到了,兵器相接的声音。 辕穹选得这条离开的路线,倒是选得十分好,城外茂密的树林利于躲避。 柯那的体力很好,一边扛一个人,却也在树林里跑了一天。 接近日落的时候,柯那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休息的山洞,但是为了防止被人找到。 柯那并没有生火,直到第二日清晨,才生了火,准备出去寻找吃的。 李君霖与斛笪被绳索缚着坐在火堆旁。昨夜饥寒交迫,两人都没有休息好。 李君霖睨了一眼斛笪,之见她正在闭目养神,自己也缓缓地阖上了眼。不过她却没有真的睡着,从地上摸出了一块小石头,在悄悄地磨着敷在手上的绳索。 听到身边有动静,斛笪迅速睁开眼睛,她以为是柯那回来了,却没有想到是李君霖挣开了绳索。 “陛下您?”,斛笪惊讶地看着李君霖,“劳烦陛下施以援手。” 李君霖并未有所动作,只是浅笑道,“公主大人这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棋,倒是下得狠,这阶下囚的生活倒是实实在在得过了起来,让人瞧不出一点破绽。” 此时听了李君霖的话,斛笪已然明白计划已经被李君霖所识破,只是她分明没有露出一点破绽,李君霖是如何知晓? “并非公主的谋划有所破绽,只是机缘巧合让我察觉了一丝不妥之处罢了。”李君霖瞧出了她眼中的不解,却也不打算告诉她自己是因为之前澄云坊的大火,瞧见她与辕穹在一起,辕穹对他的态度十分恭敬。 “如今还请殿下帮我演出戏。”估摸着柯那也快回来,李君霖走到斛笪的身边对着她的后颈狠狠一拍,斛笪便晕了过去。自从上次遇袭之后,李书宸也交了李君霖一些简单的功夫。这两招对付柯那不够,但对付已经被捆成粽子的斛笪还是可以的。 她将斛笪迅速转了个面,卧躺在山洞中。而自己也迅速将绳索从新套在了身上。 柯那拎了只兔子回来时,却发现斛笪侧躺在地上,李君霖一脸焦急地坐在旁边。 “斛笪她晕了过去……你快去看看她。”李君霖的声音有些发抖,柯那瞧了一眼斛笪,瞧见她卧在那里。 柯娜一时心中也有些急切,便放下兔子走过去瞧她。他没有防备李君霖此时已经握着石块站在她的身后。 柯那刚刚将斛笪抱起来,却发现自己眼前一黑,“轰”地一声倒在地上。 李君霖从柯那的身上搜出了一些药,和一些银两。 等她从山洞里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43.寻我乡 若是一人独自处于野外当如何是好? 李君霖不知何为正解。幸好这里还能看到太阳, 也幸好今日阳光甚好。她可以靠着太阳的位置来辨别方向。 这林中此时寂静无声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窜出毒虫猛兽。李君霖手无缚鸡之力,怎敢掉以轻心,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从天色微亮时出发, 走到日头西斜。身上的薄棉衣被汗水浸湿,又被寒风吹干。 终于她听到了“咚咚”的响声。听着声音像是刀具在木头上的撞击出来得到。而且声音单一, 听着不像是追兵。 她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原来是一个年近五旬的老者在砍一株枯树。 她还没有出声询问,反倒是那老者看到了她,先与她说话。 “女娃娃这是从哪里来的?瞧着面生不是本地人, 怎么在这里?” 老者放下斧头, 擦了擦脸上的汗与她说话。 李君霖瞧那老者, 身形虽然干瘦但却十分精神,面色黝黑但是他语气和善又带着笑。看起来并不像什么坏人。况且她再山上走了这么久只瞧见这一人。若是此时不问路,等再遇下一个人又是何时? “老者万福。我本是安陵城中一家富户家的婢子。与我家女郎北上长安拜访祖母。谁想行到半路惊了马。我被颠出了马车,从险坡滚落。幸好丫头我命大, 险破上积雪甚厚, 倒也没有摔死。只是一时掉入这深林之中不得出路。敢问老者此处是何地离长安又有多远?” 她朝着那老人行了一个万福, 开口说的便是长安的官话,但这官话说得并不标准,带着南地的口音。 赵全生看着这个小娃娃,白白净净的的确不像是干农活的, 再者这附近的确是有条官道。 “女娃娃这里是长安城外的福成县, 你若是要去长安还有两天的路程。” 李君霖没有想到自己随便编的话, 还没有引起怀疑。不过去长安竟还要两天的路程, 没想到柯那的脚程竟然这么快。 “那么请问老者去县里的路往哪里走?” 李君霖想着先去了福安县便能用银子租一匹马, 这样会省不少的力。 “女娃娃这时辰不早了,你若是要去县里怕是来不及了。黑灯瞎火的也不安全,你要是信得过我老汉,不如先随我回村子路,到我家暂住,我家还有个比你大几岁的小女儿你可以与她作伴。明日清早我要赶着牛车去县里送柴火,可以捎你一程。” 赵全生看着李君霖的小脸已经冻得惨白,身上穿得也不多,一双绣花布鞋在被积雪浸得湿透。瞧着很是可怜。女娃娃命大,叫他遇上这样的难处也该伸手帮上一把。 此时天色的确不早了,北边的夜里冷,日头一旦落了还要冷上好几度。李君霖想着这老者也是一番好意,便感激地朝着老者又行了一礼。 “多谢老者。” “女娃娃忒地多礼,老汉我姓赵,叫我赵伯就好。” 那小女娃娃得尽快把湿衣服给换了。赵全生也不打算再砍了,将看下的柴火用树条捆好便准备下山。 既然要在人家家里借着住一晚,李君霖也不好什么都不做,便主动走到老者身边。 “老……赵伯,让我也帮您拿一些吧。” 赵全生看了一眼李君霖伸出来的手,白皙娇嫩,一瞧就不是做活的手。 他笑了笑,“不用,这柴不多老汉我还背的动。” 瞧着李君霖又想说话,想了想便将手里的斧子递给了李君霖。 “女娃娃你拿着这个吧,小心别伤到自己。” 李君霖点了点头拿过赵全生手中的斧子,跟着赵全生回来方谷村。 赵全生家住在村口上,又是冬日各家各户都歇息地早,一路上走过来李君霖还没瞧见过其他人。 “老头子回来了?”赵全生的妻子卢氏刚刚关上家里鸡舍便瞧着自己老头子背着柴回来了。但他刚进门就瞧见他身后头还跟着一个女娃娃。“这女娃娃是?” 赵全生将柴放进院子里,瞧了一眼自己老妻,“先不急这一会儿,女娃娃在山上转了许久,衣服鞋子都湿了,你让她先去家里坐着,在找身桂娘的衣服给她,给她弄点热水。” “唉。”赵全生是一家之主,卢氏向来都是听丈夫的,虽然心里有些不解,但也还是按照赵全生的吩咐。 “桂娘,出来一下招待客人。” “唉。”一个看着比李君霖大上一两岁岁的姑娘从屋里走了出来。她个子很是高挑,比李君霖还高了大半个头,虽然皮肤微黑,但五官却很是灵气。 大半夜里来客人,还是个全然陌生的人,赵桂娘也不解,但她虽然是农户女子,但也知道在客人面前询问爹娘客人的来历也不好。 热情地将李君霖带进了正屋。 天才刚刚黑了下去,正屋里的火坑烧着柴火,为了节省灯油,屋子里也没有点灯,就借着火坑里的火光照着室内。 赵桂娘让李君霖坐在火坑边,烤着火,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她不知李君霖的来历,也不敢冒然开口。李君霖虽然样貌被翠翠修饰了一遍,但总体看起来还是比较秀丽,外加那双养尊处优的手,明显就让桂娘觉得对方不是自己一路的人。 两个姑娘静默不语,略微有些尴尬。李君霖只能小口的饮着热水,而桂娘则是拿着火钳在慢慢地带动着火坑里的木柴。 好在卢氏的动作麻利,不过一会儿便将衣服和热水准备好了。 卢氏将李君霖领到了桂娘的卧室。 “家里没有烧太多的热水,就打了一盆,女娃娃莫要嫌弃。将就擦擦身子便好好泡个脚。”她将一块崭新的皂巾放在李君霖手里,又指了指放在塌上的衣物。“这皂巾是新的,你和我家桂娘的身形差得有点多,就拿了她前几年的衣服给你换上。” “多谢大娘。” 李君霖对着卢氏福了万福,将她送出门插好门闩,便准备洗漱。 桂娘的旧衣,虽然浆洗得有些掉色,但很干净也没有破损的地方。 李君霖换好了衣物时,赵全生便将李君霖告诉他的理由同桂娘母女俩说了一遍。 卢氏娘俩也是个心善的,感叹着李君霖今日的遭遇着实凶险。卢氏还替李君霖做了碗面,里头还给她窝了个鸡蛋。 她家虽然现在还行,但早些年饥荒时揭不开锅,也将家里的大女儿卖给了人牙仔,骨肉分离,从此便是音讯全无。这女娃娃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李君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胡编的身世倒是引起了卢氏的恻隐之心。所以她一回到正屋,卢氏便带她到了饭桌上,给她了递了一碗面。 她瞧着手里的面,又看了看赵全生他们碗里黄黑黄黑的大饼。就算她没有吃过也知道,自己碗里的比他们要好。 “大娘,这使不得。我同您吃一样的便好。” 她把面放下,卢氏又把面往她面递了递。 “你这个女娃娃,不要客气,来了便是客,招待你吃点面也没啥。你在那山里待了一天,怎么能不饿?吃了便让桂娘带你去休息。” “是啊,是啊。小妹妹就吃了吧,这也是我娘的一片心意。赵桂娘也帮着母亲说话。 “那便谢谢大婶了。” 她端着那碗面慢慢地吃了起来,却想着她从柯那那里还拿了许多银子,届时留下感谢赵家。 晚上李君霖又睡了一次火炕,对于享受过高床软枕的李君霖来说,这火炕虽然简陋,但却让她睡了个好觉。 翌日清晨,李君霖坐在赵全生的牛车进了城。用朝食时,她提出要给卢氏银子,却被强烈的拒绝了。所以她只好借着收拾脏衣服的时候将银子塞进了桂娘的枕头底下。 “女娃娃,这便是西市了。这儿可以租马车去长安。”赵全生特意带着李君霖去了西市,怕她在城里迷了路。 “你放心这里的马车夫都是在官府备了案,定然不会要高价钱耍心思。你就放心地去找找你家女郎吧。” “谢谢您。”李君霖再次对着赵全生郑重地拜了一拜,感谢他的救命之恩,款待之情。 “女娃娃再见咯。”赵全生冲她挥了挥手,便驾着牛车走了。 李君霖一人走入西市却并不着急回长安,而是买了一张官道图。 她要回安陵。 昨夜她已经想过了,之前舅舅和她费尽心思在长安布置人手,为的就是能诈死,逃离长安。 如今她好不容易从长安离开,离开众人的视线何不趁着现在消无声息地回安陵去? 朝堂上她不担忧,毕竟之前她也是个傀儡,主事的一直就是皇叔。而西柔,斛笪想要的不过就是打破时玄与大王的联手。如果皇叔以为是时玄劫走了自己,定会对他进行捉拿。而已经有了异心了他国的侯爷留着也是祸害。斛笪那便自是会捉了大王送与大楚。皇叔也不会为了她同西柔开战。 所以她想着先回安陵,不急着接触舅舅,找个道观做女冠也无妨。 摄政王府。 李书宸再看着知白传来回的小侄子的线索。倒是奇怪,好不容易从时玄手里逃出来,这个小侄子竟然不回长安,反倒是南下。 真叫人不解。 不过李书宸有了她的消息,也没那么着急了。他想瞧着这小侄子到底要如何。 而裴逸行那头也领了任务,带着一队人马悄悄去了时玄的领地,拿他的人头将功补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44.东窗破 李君霖已经“病了”快十天了, 天子不上朝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以往任何一次,而先头长安城里戒严, 因为斛笪公主的重回,长安城及其周围三郡的戒严也撤了下去。 但是两国的谈判不欢而散,西柔使团择日回程。 病了许久的陛下也在斛笪回程那日的清晨, 出席了早朝。 说是风寒有些伤了嗓子, 陛下白着脸坐在龙椅上并不说话,只由常侍裕珩代而宣旨。 亲眼瞧见了陛下, 诸臣的心也安定了下来。 早就说了, 陛下失踪的消息是假。毕竟陛下生病期间,裴相与摄政王可是经常去看望陛下。这二位水火不容, 怎么会联手欺骗世人? 众人表达了对陛下身体的担忧,一场早朝便照例散了。 而那位“李君霖”也在裕珩的搀扶下坐了龙撵回了清凉殿。 进殿中关上殿门, “李君霖”将朝服一脱, 左右摇着身体,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高了一个头,瞧着快和裕珩一般高。 他的步伐也不再虚浮, 反而轻快得很。一手搭在了裕珩的肩上。 “那龙椅坐起来也没有多舒服, 但那种俯视天下的感觉当真不错, 怪不得有那么多人费尽心机都是为了这个座位。” “九锡, 慎言!” 裕珩警告地看了一眼他,幸好这里只有他二人。虽然他知道九锡是个口无遮拦惯了, 但是这样的话仍然是冒犯了主子。 九锡讪讪地缩了缩肩, 是他没有注意这样的话, 刚刚岂不是连殿下也说了进去? “裕珩,摄政王可是有了陛下的消息?” 李君霖这么久都没有回来,素问与灵枢皆是着急的不行。素问的嘴上还起了好几个泡,只能找太医开了下火的药。 裕珩看了一眼希冀的素问姑姑,只能摇了摇头。虽然他是从知白那里知道了陛下平安的消息。但殿下没有松口,他也不能将着消息透露出去。 只能安慰,“姑姑你放心,斛笪说陛下已经逃走了,既然逃了出来相信很快就会回来的。” 虽然又是这样安慰的话,但素问也只能在心里祈祷一切真的如同他说的一般。 她们手下的势力也全部吩咐了下去,只盼望陛下能快点回来。 四马八角挂银铃铛装饰的香车又缓缓启动。 斛笪静坐在马车中,婢女寻冬正在祈求一路平安。 “公主这次出使终于结束了,愿神佑您一路平安。” 寻秋轻轻地将毛毯搭在斛笪的腿上。 一路平安?斛笪脸上未有变化,但心中却有惊涛骇浪。 她忘不了,李书宸拿一杆沉风枪直指她的眉间。若是她再回到西柔国土上之前,二王还未将大王的人头送上,那么她就永远踏不上故国的土地。 怕吗?自然是不怕,若是她斛笪怕了,便不会冒险来到大楚。之前小皇帝戳穿她便是幕后黑手时,她倒是怕了几分。不过怕得不是事情暴露性命不保,她怕得是这么多年经营的心血毁于一旦。 不过,老天都站在了她这一边,李君霖竟然还没有被找到。她还有机会将脏水泼到大兄的身上。只是这是这次将她在大楚的暗网几乎折尽。 但他日大事若成,此番断臂保命才是明智。 她望着远处的山水,若是他年天命再幸,她定要光明正大地折服着这富庶之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机关算尽,皆在暗处。 李书宸这边处理好了西柔的烂摊子,也策马去追李君霖了。他没有想到小侄子还是挺能跑的,竟然独自一人走到了蓝田郡与云梦郡的交界。 小侄子的运气不是一般差,他已不再放心他人,只能吩咐知白继续看好她。他要亲自接她回来。 一路快马加鞭赶到蓝田郡,还没有歇下。知白那边又传来消息,李君霖又遇上麻烦了。 翠翠的易容术虽然可以防水,但终究不能一辈子改变人的相貌。过了几天,李君霖脸上的妆容已经掉得差不多了,她原本的样子也显了出来。 那样的一张脸有多麻烦,上次被王若宏劫持回去时,李君霖已经知道了。 她弄了些染发的黑粉,将自己的脸、脖子和手,这些露在外面地部分皆仔仔细细地涂黑了。又找了件男装,买了一匹马才赶往安陵。 过了午时,正好进了城,李君霖在城中转了一圈,采购了一些用品。 李君霖牵着马,刚刚从点心铺里买了点心出来,就迎头装上了一个妇人。那妇人拎了一大瓶酱油,被这么一撞皆数泼到了身上。 “抱歉……”李君霖还没来得及同那妇人好言相说,那妇人便抓住了李君霖的手腕。 “哟哟哟,你这小子怎么看路的?”她使劲地拽着李君霖,好像生怕她逃走一样。“我这个可是新作的衣服,你得赔我。” “这位大婶……” “谁是你婶?不要乱攀关系。”她拔高了嗓子,语气很是嘲讽。 李君霖见过姿态风雅的贵妇人,也见过淳朴善良的农妇,但这样牙尖嘴利的泼辣妇人还是第一次相处。 她的手腕被拽得生疼。 “赔便赔,你这样拽着我的手,我怎么给你拿银子。” “我不拽着你,你若是上马跑了怎么办?我这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 “我不会走的。” “不行不行,你跟我去布庄。”那妇人拽着李君霖往旁边的巷子走去。 旁边的路人瞧了瞧也散了,不过是是场小纠纷罢了。 李君霖被那个妇人,扯进了一个小巷,她刚刚察觉到这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时,一条带着迷香的帕子便捂了过来。 旁边停好了一辆马车,上面跳下了一个汉子,帮着那妇人将李君霖弄上了马车。 光天化日之下,那辆马车直奔郊区而去。 徐婆子坐在马车里慢慢悠悠地擦着衣服上的酱油。刘四坐在旁边仔细看着李君霖。 “这小子黑黝黝,你不是看走眼吧,带回去做个粗使丫头都丢人。” 徐婆子了他一眼,嗤笑到,“只知道看皮囊的臭男人,老婆子我看了那么多美人岂会走眼?” “这美人呐,在骨不在皮。”她拿起手里的帕子靠近李君霖的脸,“老婆子给你看看。” 她用湿帕子仔仔细细地擦着李君霖的脸。那灰黑的染料被擦掉,露出原本白皙的皮肤。 带李君霖露出全貌,刘四已经看直了眼。“啧啧啧。”他砸了砸嘴,“没想到真是和美人。瞧着日后怕是比远黛还要美。” 那帕子上迷药本来就放的浅,李君霖被徐婆子这样一擦脸倒是提前醒了过来。 “你们……要干什么?”李君霖也不是头一次被人劫持了。只是她现在已经不是皇帝了,为什么还是有人要劫持于她? “自然是带你去好地方。”徐婆子冲她笑了笑,脸上的褶子都扯到了一起。“小女郎生的这般花容月貌,不去红尘中走上一遭岂不是可惜?” 李君霖不甚理解徐婆子的意思,但也明白此人不怀好意。她动了动身子,想要从马车上跳下去。 却被刘四一把攥住了胳膊。这美人要留给东家教养,日后就是颗摇钱树,怕是难以碰到了。 “你,这粗手笨脚的,别伤了美人。”徐婆子瞧着刘四的眼神,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给她吃一粒阿芙丸。叫这美人软了骨头便是。”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摸出一颗红色的药丸,一边捏住了李君霖的嘴巴塞了进去。 李君霖被噎得直咳嗽。 徐婆子不由笑道,“乖女郎,这可是好东西,等你尝出好了便离不开了。” 这阿芙丸有致幻的作用,食之软骨乏筋,恍恍乎如登极乐,而食过之人便会食骨知髓,再也离不开这东西。这可是她们烟云阁用来控制姑娘的好东西。 果然没过多会儿,李君霖便觉得浑身无力,双颊滚烫,飘飘乎如登仙境。 徐婆子得意地看着蜷缩在马车上的李君霖。 只是她还没有得意多久,行驶地好好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她“哎哟”一声便撞到了车壁上。 “瞎了眼的狗东西,怎么驾车的!” 骂骂咧咧地掀开帘子,却瞧见车夫躲在车辕上瑟瑟发抖,十几个骑着马的青年男子已经将这辆马车包围了。 “徐姨外头怎么了?” 刘四掀起帘子,还没来的及看清楚外面,就被人一脚踹下了马车。 而徐婆子随及也被踹了下去。 李书宸跳上马车,掀开帘子,从里面抱出了李君霖。 此时李君霖已经完全被阿芙丸的药性所控制。完全不知身在何处。李书宸一路急驰而来,衣上的寒气慎重。她将脸贴在李书宸的衣襟上暂缓热意,舒适得叹了一口气。 李书宸瞧她目光迷离,便知事情不对,冷着脸看着徐婆子,“你们给她吃了什么?” 徐婆子捂着腰,还吸着气,却不敢不回答李书宸的问题。 “会大人的,给女郎喂了点……喂了点阿芙丸。” 李书宸自然知道那阿芙丸是什么东西,那东西是从前朝末帝的皇宫里留出来的,本朝已经明令禁止,竟然还有人在用。 “你们几个可能端了这婆子的老巢?” “公子吩咐,属下自当尽力。” 李书宸这些近卫都是个顶个的高手,自是有自性。 “我带着小公子先回城中,你们让这婆子带路,我倒要看看如今是谁人还能拿出这阿芙丸。” “属性遵命。” 阿芙丸药性霸道,小皇帝的毒药尽快解了。安排完近卫们,李书宸便将李君霖抱在怀中策马赶回城里。 一路上李君霖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身子滚烫,搂着他的脖子一直说胡话,一直在喊,舅舅、爹爹,偶尔还有一句母亲,就是没有一声皇叔。 一路奔波,回到了城里。开了间上房又遣了小二去叫大夫。 他打了一盆温水,准备给小侄子擦擦身子。刚刚把外衣褪掉,准备脱亵衣时,却发现小侄子的身上裹了一圈白布。 他正想着裹着这个干甚,莫不是受伤了?却突然发现这白布下是有弧度的。 双手一颤便立即将被子盖到了李君霖的身上。背过身去,耳尖略有发红。 竟然是个……女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45.牝鸡司晨 灵台一片混沌, 头疼欲裂,从发丝到指尖都在叫嚣,酸痛难止。 李君霖不知那婆子给她喂下的那颗药丸究竟是什么, 当真邪门的厉害。 缓了很久,她终于是睁开了眼睛。这印花帷帐?自己这事在哪里? 她突然想起来了, 最后一眼见到了,是皇叔…… 从床上惊坐而起,被子从肩上滑下, 糟了……这不是她之前穿的衣服。 混乱中想要起身离开, 却忘记了自己现在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砰”得一声便从床上摔下来下去。 “陛下。” 闻声而来的李书宸下意识的伸出手准备去扶李君霖, 但在要碰到她的瞬间,又似想到了什么,猛然缩回了手。 听到李书宸的声音,李君霖抬起头。却见李书宸负手站在塌前, 神情冷漠, 不似往日。 皇叔已经知道了吧…… 李君霖微微苦笑, 她跌倒在塌前,长发覆面好不狼狈。如今她再也不能像当日在宣政殿前那样,请求皇叔扶她一把。 她艰难地从地上撑起来身子来。这不是清凉殿,没有厚实柔软的长绒羊毛毯子。坚硬地石砖蹭破了她的手心, 在地上留下一道不太明显的血痕。 看了是没办法站起来了, 腿上比手上的情况更糟。 她尽量坐直, 用手拢了拢自己的长发, 微整容姿。从小学到大的礼仪已经刻在了她的血脉里。 她抬头凝视李书宸, 其实若是可以,她永远也不想让皇叔知道这个秘密。对于皇叔的顾念之情她不是不动容的。 “皇叔如今要如何处置我?” 她没有自称朕,哪怕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一死,却依旧这般平静。 那眼神中有太多的情感,李书宸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解脱之意。 就在此时,李书宸忽然觉得之前在自己胸中澎湃的那些怒意瞬间又平复了许多。 先前为李君霖诊治的郎中认为李君霖是自己的妻子,告诉了他许多事情——令夫人不久前受过大寒,怕是不利子嗣,若是可以尽量不要让令夫人接触寒凉之物,即使是夏日也是一样。 他皱着眉,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李君霖。忽然走近她。 皇叔这是要打她吗?李君霖瞧着忽然走近的李书宸,不由微颤了一下。却发现自己被被子一裹,李书宸竟然将她抱回了塌上。 “陛下问我如何处置,陛下当日在宣政殿前登极之时,为何不曾问过我?” 他看了一眼李君霖光滑细腻的脖子,连喉结都没有,哪里像个快十五岁的少年。怪不得他一直觉得小侄子脂粉气太重,因为根本就是个女子。 他想起小侄子从不让陌生人近身,哪里是什么怪癖,是不敢,不敢让别人看破她的秘密。甚至于季如漪在第一次与她见面时叫得都是姐姐。反而是他们这些自讪聪明的一直被瞒在鼓里。 “事到如今,任何后果我都愿意承担。只是——”她望着李书宸,眼里皆是祈求,“女扮男装皆是我与母亲的主意,与他人无关。我静悄悄地病逝便好,若是再处置了他人岂不是让人怀疑。” 皇帝是个女子,这样的丑闻是不能存在于皇家的。最常用的办法不过是病逝。 “陛下真是善良。”他看了一眼李君霖,自己是个不怕死的,却怕别人因其而死。“可陛下若是没了,诸侯们就拿着殿下的突然‘病逝’起兵谋反吗?况且如今陛下要以何身份与臣谈条件?” 李君霖若是突然死了,保不齐便有人怀疑是摄政王动的手脚。倒时候若是一人乱则天下乱,生灵涂炭的责任谁来担? 她垂眸,她以何种身份来求皇叔?若是没有她。皇叔便是名正言顺的天子,朝臣也不会如此结党,在两边摇摆不定,而长安稳固,各地诸侯又怎么会如此不避锋芒? 可是舅舅一家、素问、灵枢……这些祸事都该她们承担。这是因为她母亲的野心,她是母亲的女儿,这些罪孽皆该由她还清。 “皇叔。”她拽住李书宸的手。 “你?”虽然他们是叔侄,但男女大妨,这般动作实在不宜。李书宸想抽回自己被李君霖握住的手。 但李君霖岂会让他如愿,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股子力气,死死地拽住了他的手。借他的手挪动身子,跪在了床上。 “君霖愿意做皇叔手中的刀。他人要以君霖做借口污蔑皇叔,皇叔亦可用君霖为刀,杀尽乱党。” 这大楚的朝堂乱得很,各方势力都在小心地维持稳定,没有人愿意先迈出第一步。但李君霖愿意成为皇叔的刀,当她开始侵蚀世家的势力之时,世家必然会为了自保,归于皇叔麾下…… “刀?”李书宸笑了笑,“我怎敢以天子为刀?” 他抽回自己的手,准备离开。 李君霖瞧着他离去的背影却并不失望,其实皇叔到现在还没有处置她,便是还念着几分血脉。 幸好另个一秘密还未曾暴露,但李书宸的手下留情却让李君霖充满愧疚。 “皇叔,你相信吗?我从未想要过那皇位。” 她的声音低不可闻,似是呢喃。但李书宸耳力极好,听得一字不差。 他之前一直不解,李君霖为何要偷偷南下,如今倒是有几分明白。 李书宸带着十二近卫护送李君霖回长安。 这十二近卫都是他的心腹,小皇帝是女子的事情,他们自然知道。 牝鸡司晨,这样的事情,辛榕倒是真的做的出来。 当年她以皇后之位摄政处事,而今竟然将自己的女儿送上了皇位。 若是一开始便知道马车里这位是公主而不失太子,自家殿下哪里需要绕那么远的路。 李君霖独自一人静坐在马车中,虽然十二近卫没有表现得太明显,但她还是感受了他们的敌意。 不过皇叔虽然从那日过后没有再与她说过话,但他沉默的态度亦是在说明,他认可了李君霖的建议。 既然如今计划有变,当初与苏先生所计划的事情便要改变。不过素问她们知道这事得话难免会担忧。 她双眉紧皱,忽然手不自觉的抖了起来。 难道是丸瘾发作了? 她已经听李书宸的近卫知白说过,她中的是阿芙丸的毒。 那是前朝的禁药,吃了便会让人迷失心智,最可怕的便是会让人上瘾。而长期服用,软筋蚀骨,人会靡靡不振。 心里乱得很,好像再服一粒,她想起那日服下的那一粒阿芙丸,当真是飘飘欲仙,如登仙境,似乎是所以的烦恼都忘记了。 能不能再给她一粒? 不!她怎么能这样想? 她咬紧了呀,双手死死地攥紧了拳头,身体不自觉地抖了起来。全身似有蚂蚁在噬咬全身,五脏六腑都烧了起来。 “唔。”她听闻这丸瘾十分厉害,可是只要能忍过去头一次发作便能无事。若是熬不过去,便再也无法离开阿芙丸。 她怕咬到自己的舌头,连忙从袖子里取出帕子,咬在嘴里,系在脑后。从坐上拿出抱枕,攥在怀中。 “砰。”离马车最近的澧曳,先听到了马车里的动静,可是声音不大,他也不太在在意。可是过了一段时间,那声音持续在响。 难不成小皇帝自戕了? 他心里一慌,“公子,马车里似乎是有动静。” 整队人马听到他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放慢了速度,而李书宸则是直接掉转了马头到了马车旁边。 “打开。” 驾车的天枢打开了马车们。只瞧见李君霖嘴上堵着帕子,抱着抱枕,整个人都蜷缩在了马车上。 大汗淋漓,整个人都似乎极度痛苦。 这是阿芙丸的丸瘾发作了,可是不该怎么快的,按照大夫说的来算起码等他们到了长安才会发作。 但是急病不由人,李书宸跨进马车将李君霖抱了起来。 “际远,离着最近的镇子还有多远?” 他带得这些人,处理刀剑内伤都可以但唯独不会治病。李君霖的身体太弱,郎中嘱咐过,第一次丸瘾发作之后必要同药并治,否则体质太弱,会有性命危险。 “禀公子,去最近的镇子上,大概还需要三个时辰。” 李书宸脸色微沉,三个时辰,李君霖怕是坚持不了那么久了。 一旁的澄心瞧着李书宸脸色不妙,便想到一条解决办法。 “公子,兰台卿谢璇玑前几日陪着祖母去庄子散心,他们家的庄子就在这附近,大概路程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并且谢兰台的祖母有痼疾缠身,她们出行自然会带郎中。” 谢璇玑虽然向李书宸投了橄榄枝,但李书宸仍对她所有防备,澄心就是负责监视谢府的人,所以他对谢家人的行动颇为熟悉。 “你拿着我的令牌去谢家的庄子,让她们不要声张,就让郎中待命便好。” 李书宸从腰间取出令牌扔给澄心。 澄心拿了令牌,告诉了李书宸庄子具体的位置,便疾驰而去。 谢璇玑得到澄心的通知也颇感意外,但还是将房间和郎中准备好了。 澄心来了没多久,就见摄政王风尘仆仆的策马而来。怀中似乎还抱着一个用大氅裹起来的人。 迎了李书宸进房间,待他把人放在房间后,谢璇玑才发现他怀里饱的竟然是陛下。 好在谢家的郎中也是杏坛高手,对于阿芙丸的毒也能解,立即开了个急方,不过一刻钟,药便做好了。 李书宸找了一块小木头撑开了李君霖的嘴,将药沿着木块流进李君霖的嘴里。 谢璇玑站着旁边看着李书宸,极其熟练且细致地做完着一切,心里不由惊叹。 李书宸给李君霖喂完药后,又等了半个时辰,李君霖终于不再发颤,丸毒终于是解了。 他瞧着李君霖的衣服已经湿透,不能再穿。可是李君霖的身份又是极其重要的秘密。 他看了一眼一直站着旁边的谢璇玑。 “还请谢兰台为陛下更衣。” 没想到谢璇玑听到之后竟然跪了下来。 “男女授受不亲,还请殿下收回成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46.暗流无声 谢璇玑没有想到李书宸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陛下失踪的确是机密, 李书宸愿意让她接手也是表达对她的信任,但是她并不能接受这样的请求。 她想要成为的不是李书宸的依附, 而是李书宸的妻子。她想要当皇后,但不是一个傀儡皇帝的皇后。 “谢兰台,你先起来。”李书宸想, 反正她待会儿也能知道, 现在告诉她也无妨。“其实陛下是女子,并不会影响你的闺誉。况且此事关系重大, 本王保证今日之事定不会让他人知晓。” 陛下竟然是个女子?若不是说出此话的人是李书宸, 谢璇玑也许会认为此事是个笑话。 但是李书宸还在等待她的答复。她微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便道, “请殿下恕臣无状。臣知此事不宜声张,只是臣之前从未……从未伺候过人更衣。怕是臣一人无法完成, 又恐伤及龙体。请殿下允许臣的乳母, 协助于臣,臣用性命担保,此事定不会泄露半分。” 李书宸看一眼她, 她生来便为贵女, 的确不通此事, 也不打算为难于她, 便点了点头。 谢璇玑冲着他福了福身子,便出了房间。 直到寒风刮在她的脸上带了刺疼的感觉, 她才再一次意识到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辛榕那个女子, 当真是个赌徒。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谢璇玑便带着她的乳母渥春一同回来了。渥春是个长相平庸的妇人, 但她却有一双机敏的眼睛。她们带回来一大盆热水还有换洗的衣物。 等着谢璇玑向李书宸示意之后,李书宸便主动退出了房间。 渥春的动作很是麻利,谢璇玑几乎没有做什么,只是再一旁负责递一下干净的帕子。 渥春轻轻地将李君霖翻了个身,准备为她擦拭一下后背。却发现李君霖的右肩胛上竟然有一个形似桃花的胎记。色若朱砂,大小恰似铜钱。 她的瞳孔一缩,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她盯着那胎记的时间有点久。谢璇玑也似乎有所察觉。 “阿孃,你怎么了?” 谢璇玑被渥春挡着,并不能瞧见李君霖身上的胎记。 “无事。”渥春下意识地盖住了李君霖的胎记,这件事情太过离奇,还是查证之后再告知璇玑为好。 快速的擦了擦便将李君霖的亵衣穿了起来。 李书宸他们自然不可能在谢家的别庄多待。他不在长安,只留裴敬徽,实在是难以让人放心。 所以等李君霖醒来时,瞧见得是李书宸正襟危坐在马车上。 “皇叔。”太久没有说话,她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李书宸见此动作,认为她是渴了,便从茶壶中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 她接过茶,饮了一口,“又劳皇叔费心了。” 李书宸乜了她一眼,没有搭话。 李君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为免尴尬,便道“先前带走我的那个云烟阁,皇叔查的如何了?” “查的差不多。” “是何人所为?” “是峮州的郡守在后支持,知白他们已经将证据查得差不多了,待回了长安,陛下便亲自处置他们。” “嗯。”李君霖点了点头,逼良为娼、私藏禁药,这样的人的确该抓起来。 “皇叔,斛笪的事情,是我的错,若是我早点同你说,斛笪也不会逃走了。” 李君霖还是慢了一步,等李书宸知道时,斛笪已经消失在了回去西柔的使团中。 “斛笪的目的是瓦解时玄与篌琴的联盟,其实能抓住时玄也是件不错的事情。只是她竟然将手伸到了长安此事若不给她一些还击,未免让她太小看我大楚了。” 荥州是块好地方,掌握着大楚的粮库,能尽早取回是件好事。斛笪没有挑起大楚的内乱,但是大楚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裴逸行那边事情已经快要得手了,而篌琴也应该知道了他的好妹妹给她送的大礼。等大楚乱起来,伊春二城便是大楚囊中之物。 正月二十九日,深夜,阔别未央宫,十四日的天子李君霖终于回到了清凉殿。 素问与灵枢早已等得望眼欲穿。 “陛下。”见到李君霖的瞬间,灵枢便忍不住湿了眼眶。 素问轻拍了一下她的手,“陛下已经回来了,莫要再掉眼泪了,多不吉利。” “阿孃,灵枢。”见到她们的瞬间,李君霖也觉得鼻头微酸。 其实她也很想她们。当时在方谷村时,她一时天真便想一走了之。完全不知道李书宸已经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她一心回去安陵,却忘记了素问与灵枢还在宫中为她担忧。 这一趟出宫之旅倒是让她受益匪浅。女儿身被揭穿之后,反倒让她多出了一些无畏。她一直在逃,在逃避母亲为她所安排的宿命。可是直到如今,她也未曾逃离这荒诞的身份。 “一洗去邪祟,二洗去人祸,三洗辟无常,四洗……”素问取来了早早准备好的,柚叶浸泡的水,轻轻撒李君霖的身上,嘴里念着祈福辟邪的话。 撒完柚叶水,她们又伺候着李君霖沐浴,彻底洗个干净。 “其实,皇叔已经知道了我是女子。”犹豫了许久,李君霖还是觉得将着话说出来。 她明显感觉到替她擦发的素问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此番是我的错,其实在揭穿斛笪之后我便有机会回长安,但是我想得太天真了。我以为皇叔不会知道,所以我便偷偷南下准备回安陵。谁想路遇歹人,皇叔相救后便知道了我的秘密。真当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素问是我对不起你们。” “陛下这是哪里话?我们做奴婢的性命本就陛下的手中。万万没有对不起一说,陛下能够平安归来,我与灵枢便感谢神佛地庇佑了。” “是啊,姑姑说得对,陛下你会来便好。”灵枢瞧了一眼素问,随即赞同的点了点头。 “摄政王知道此事,可与陛下说些什么。” 这件事情犹如怀中抱薪,藏在素问的心中让她日夜不宁。如今都说穿了,反而让她有几分诡异的踏实。 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的第六感,她隐约觉得摄政王不会伤害李君霖的性命。 “皇叔并没有说什么。”李君霖眯起了眼睛,“但皇叔的沉默也是个机会。这件事情你们先不要告诉舅舅,免得让他担心。待我弄清楚皇叔的意思再说。” 她说要做李书宸的刀,便要露出一丝诚意来给他看,是裴相还是世家,她得掂量掂量从那里先下手。 翌日上完早朝,李君霖便将苏霆舟独自留在了钧思殿。 从李书宸知道她女子的身份之后,便与她刻意保持了距离,现在早上的骑射课都停了,只负责教她策论。所以她现在的时间倒是比以前充裕了不少。 “陛下长乐未央。”苏霆舟和手对着李君霖行一大礼。 李君霖瞧了一眼裕珩,对他微微挥手,裕珩会意带着众人悄无声息地退下。 等到左右皆已退避,李君霖才道:“苏先生请坐。” 苏霆舟微微躬身以表敬意,便拂袖坐下。 “陛下此番叫臣前来,有何吩咐?” “先生,皇叔他已知我身份。” 李君霖想要在朝堂之上有所动作必须有所助力,而苏霆舟便是绝妙的人选。 他微微沉吟,“那陛下欲意何为?” “示好。” 苏霆舟闻言,略微思索了片刻,“裴相、世家、诸侯,殿下欲取谁为棋子?” 李君霖浅笑,果然选择苏先生是没有错的。 “先生有何高见?” “诸侯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需徐徐图之,而世家之事,积弊已旧,虽偶尔有痛,却并不迫在眉睫。而裴相之事如心腹之患,若是轻视,必亡于此。” “那先生是以裴相为先?”李君霖微微皱眉,裴敬徽那老狐狸把持着半个朝堂。先动裴敬徽,似乎有些心急。 苏霆舟自然也想到了这里,“裴相之患虽急,但以陛下一人之力却不足与之抗衡。陛下需要与摄政王联手方行。所以世家便是突破口。陛下要威震世家,但不宜把主要精力放于其上,然后便开始着手与裴相周旋。” “世家的弊端在于世袭制的放纵,无数没有能力的庸才占着大楚的官位却不为大楚做事。” 她昨天想了一夜,几乎都是这样的事情,漏洞太多,她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填补,用什么办法填补。 “陛下莫急,此时若急需万全之策,臣也无能为力。请陛下给臣几日时间,臣定然想出一万全之策。” “那便有劳先生了。”李君霖点了点头示意,这临上花轿现穿耳朵眼的事的确有些为难。 就在李君霖为此事愁眉不展的时候。裴逸行哪里倒是十分进行的十分顺利。 他已经斩下了时玄的人头,押着他的家眷赶回长安。而西柔也乱成了一团。二王与大王兵戈相间,大楚的季家军,趁机收回了伊春二城。 而那位金蝉脱壳的斛笪公主也失去消息。直到李君霖再次听到她的消息时,已是西柔内乱结束,二王登基,而作为公主的斛笪协助摄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47.人为刀俎 “陛下到。”站着门口的司礼黄门声音响亮。“陛下长乐未央!”众臣揖手俯身。 李君霖在裕珩的搀扶下踏过红毯, 迈上玉阶,坐上熟悉的龙椅。 “诸卿免礼。” “谢陛下。” 未央宫中的秘密只有两种,一种永不见天日, 知之者寥寥无几;一种不宣诸于口,而见于众人心中。而峮州郡守伊河被参的事情就属于后者, 还未上朝之前,诸臣心中皆有数。 “陛下臣有奏。”尚书令狐骞见其他大臣的事,都汇报的差不多了, 才掐着点向李君霖禀报。 没办法虽然是他也是二千石的官, 但是“尚书禁中, 有令掌通奏而已,事皆决于丞相”。他只是个跑腿送奏疏的官,手上的实权还没有御史台下的五曹御史权利大。 “何事?” “民曹马宴接到峮州良家子的诉奏,言‘峮州郡守伊河, 身为官家却涉及妓坊, 为大楚第一妓坊烟云阁的幕后推手。而且他还逼良为娼, 用前朝禁药阿芙丸控制良家子供其驱使。’上书者已经带了一些相关的证据,按着章程,臣已经将相关人证物证交于御史台了。” 民曹是尚书台下的属官,但其官职过低并不能上着朝会, 只能由其上司尚书令代为禀告。 “嗯。”李君霖点了点头, 目光移向了御史大夫夏侯奉。“夏侯卿可是着手处理了?” “臣已经吩咐了治书去处理此事。” “臣有议。”发言的是尚书台的御史侍郎任天白。 “何事?” “臣认为从峮州郡守此事便能从一知百, 御史台虽有监督百官之职。只是此等监管对于身在长安的诸位大人还算有用, 但是对于身在各州的官员并不能有十分奏效的作用, 所以才会出现像伊河这等人。臣认为应当对于各个州郡的官员进行考察。” 任天白此话一出,众臣哗然。 “任侍郎这是何意?说是统查诸郡那需要多少人手?你们别说你们御史台抽不出来那么多人手,就是加上三台九省也不够啊。” “况且伊河此事还未开案,怎知不是他人蓄意诬陷?” “退一万步而言,就算此事是真,大楚这么多年也才出一个伊河?为他一人搅得人心惶惶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 任天白听着众臣的相问却依旧面不改色,“诸大人也不用心急。任某说要考察诸官也未说是这一时便能做完。分批考察,也未尝不可。况且臣认为世袭祖荫谋官此事实在对大楚无甚好处。一些碌碌无为之人也占着官职并不做事,实为大楚蛀虫。臣认为哪怕是世袭也当经过考校之后方能就职。” “世袭制是圣祖浩恩岂由你质疑?况且你任天白不也是世袭而上?” 任天白太过孤直,平日里他在朝堂提出上书,总是会受到众人攻讦。而此次他直接将矛头指向世袭制,几乎是触及到了世家的利益。整个朝堂的气氛都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若是考核,臣愿意成为第一人。”他朝着李君霖一拜,“世袭制的确是圣祖浩德,但圣祖仁慈,我们做臣子的应当更加恭敬。若是真当无才无德,愧对圣祖一番慈心,还不如引颈自戮,以免有负圣祖苦心,有辱祖宗美名。况且柳大人,我并无要取缔世袭制的意思,只是加以考校,刘大人这般心急,难道是认为刘家儿郎都是无才无德之人,经不起这考验?” “你你……”他这话说的既狂傲又诛心让人指责不得。一时间朝堂便安静了下来。 李君霖咳了咳,打破了这番寂静,任天白的意思也是她的意思,但这事情还需徐徐图之,今日的效果甚好,但点到为止。 “任卿的提议是不错,只是任卿是否已有具体措施?若是无,任卿还是拿出具体的奏疏。此事朕会考虑,但伊河的案子却是首要。让人去宣伊河对峙。” 她把话说的模棱两可。今日任天白提出的事可是有两件,一是抽查诸官,一是校考世袭。她说会考虑,是哪一件还是两件都是,众臣不得而知,却觉得圣心难测。 看来过了一年,小陛下也成长了不少。 “今日可还又其他事?若是……” 李君霖的话还没有说完,裕珩便将一纸奏疏递到了她的面前。“陛下,有急奏。” 她接过看了一眼,便重新递给了裕珩,“宣。” “臣有急奏,平西侯时玄私造天子冕服,不臣之心,一白无疑。臣欲回禀陛下,却遭其爪牙迫害。事权从急臣已将时玄诛杀。如今正带着罪臣首级与家眷赶赴长安,听候陛下发落。臣裴逸行上奏。” 若是小皇帝今日的言行只是让人心生惊讶,但裴逸行此事却是让人背脊一凉。 西平侯此人仗着自己管理荥州,掌着大楚一半的军粮,一向傲慢无礼。谁曾想这样一个人竟然伏诛的这般悄无声息。 一场风波诡异的朝会以沉默结束。 对裴逸行李君霖未言功过,只言等裴逸行回长安再议。 李君霖回了钧思殿,钧思殿里的宫人便将暖炉准备好了。李君霖坐在小塌上,将暖炉抱在手里,裕珩为她盖好毛毯。 这两日为了如何向皇叔示好一事,李君霖想得筋疲力竭,反正皇叔要去趟三公台再过来,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休息,小睡一会儿也无妨。 “一个时辰后,定要叫醒朕。” “诺。” 吩咐好裕珩,李君霖便安心地休息了一会儿。 一个时辰后,李书宸来到钧思殿里查看李君霖的课业。却见她已经精神饱满的坐在桌前,瞧起来比早朝那会儿精神多了。 不过瞧着尤有熟睡过的晕痕。 这般可怜的模样,可真看不出来今日那场风云暗涌的朝会就是出自她的手。 “陛下长乐未央。”他垂眸,收回打量的视线。 小侄女并非全无心机的稚子,往日那些纨绔娇奢似乎都是因为她无心皇位吗? “皇叔请坐。” 她笑容真挚甜美,心中却在打鼓,不知皇叔对她今日的表现感觉如何,应勤地将手边的一盏新茶递给李书宸。 李书宸抄了抄手表示谢意。 “臣不受君礼。陛下不可。” 并没有接受那盏茶。 “皇叔这是拒绝了朕吗?” 她指的不光是这杯茶,还有以后与李书宸合作之事。 李书宸笑了笑,“陛下倒茶给臣的确于礼不合,但身为臣子怎么拒绝陛下的好意?” 这便是同意。 “那不知皇叔欲意何为?” 李书宸伸出食指,在桌上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李君霖盯着他移动的手指,将他写的每一个字都记在心中。 这便是皇叔的计划? “陛下可有悔意?” “无。”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李君霖还有什么条件可讲?在说皇叔的计划能保全辛家与素问她们,她还有什么悔意呢? “殿下,长公主有请。” 李书宸刚刚出宫,管城就在一旁向他汇报了长公主府的邀请。 “去长公主府。” 他跃上景步,轻声喊了一声驾,策马直奔长公主府。 李君霖的事情,长公主需要知道也应该知道。 “怀璧,你密书上所写些可是真的?” 李书宸从未见过长公主如此失礼,急急遣退了左右,便留下他一人。 “是。” “欺人太甚!”李扶摇挥手,一只翡翠茶杯掉下小几,立时四分五裂。但她还没有解气,伸手拍着桌子,将黄花木做的小几拍得“砰砰”作响。 “姑母,气大伤身。” “先帝知道吗?” “按陛下的意思,此事先帝并不知晓。” “辛榕那个毒妇!” 李琮柏以举国之力疼爱她,她却偷龙转风,让女儿假冒太子,骗了她那可怜的侄儿也骗了天下。 李扶摇也算是心智极其坚强之人,得知此等大事,虽然她心中气愤难解,但还是按捺了下来。 “陛下是如何想的?” 她先前竟然还为李君霖伤感了一把,伤感她身在风云之上,注定逃不过生囚或一死。 “我在峮州寻到陛下时,她正准备潜回安陵。” 李书宸没有隐瞒据实相告。 “哼,算她还没有完全像辛榕,还有几分羞耻之心。” 李书宸这般说来,李扶摇又觉得心里好想了几分。 “事到如今,怀璧你准备如何处置?在过几月太常那便可是要准备为陛下选后了。若是此事被揭穿,我李氏皇族可是要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怀璧已有一计。” “你既然已有计策,我也不用过多操心。只是那位在你计策之中应当如何?” 李扶摇对李书宸的手腕还是十分信任,在她眼里,皇兄的三位儿子中,大子过于软弱,二子过于刚强,只有这位一直不得帝心的幺子,既果敢睿智又有宽裕之心才最像他。 “只有身死才不会留下痕迹。” 他神情冷漠,这是掌权者的冷漠,李扶摇见惯了这样的冷漠,并不生厌。 只是她忽然想到,李君霖那张无害的脸。按照怀璧的说法和平日接触,那孩子也是个没有野心的,只可惜她有那样的一个母亲。但她不管怎么说也是李琮柏在这世界唯一的血脉。公主不比皇子染指不了皇位…… 隐约她能感觉到自己生出一些不忍,是年纪大了便没当年的孤勇了吗? 她揉了揉眉头,有些烦躁,冲着李书宸挥了挥手,“你来也有些时候了,回去吧,让我休息一会。” “姑母保重身子。” 李书宸行礼退出,走出内殿,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果然只有他态度坚决,姑母才会心生不忍。毕竟当年姑母与大兄可是一同长大,感情甚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48.我非鱼肉 过了二月, 天气也逐渐回暖了起来。 阳光和煦,李君霖站在钧思殿门口, 晒着太阳。 “陛下。”裕珩拿着大氅来到李君霖的身边。 李君霖看着那大氅摇了摇头。 “素问姑姑交代了,若是陛下出门定要注意保暖。还请陛下穿上。” 虽然天气已经逐渐暖了起来。但是素问却依旧坚持春寒料峭,她身体单薄, 吹不得风, 出门定要穿上大氅。 李君霖叹了口气,还是乖乖地穿上了大氅。这么好的天气, 她还想在外头多待待。 整个未央宫以宣政殿为界, 向北是禁宫,天子起居之处。向南是三公台、尚书台、四海馆、太常司等诸官办公之处。 钧思殿与宣政殿比肩而邻, 其对面就是三公台。那是整个帝国权利的枢纽,丞相、御史大夫、太尉办公所在之地。 虽说是三公并立, 但这么多年来, 太尉形同虚设、御史大夫权力被限制,而丞相的权利越来越大。 李君霖面东而立,静静地瞧着。自古君强而臣弱, 君弱则臣强。裴敬徽手中的权利太大, 已经威胁到了皇帝的权利。 这个天下从来就没有两个主人。 “殿下, 尚书丞谢玄到了, 通呈伊河一案的奏疏。” 裕珩的声音打断了李君霖的思路。 “嗯。” 伊河的案子折腾了半个月终于有了结果。 她转身朝着殿们走去,刚刚拐过壁脚, 就瞧见有个穿着湛蓝了朝服的男子站在殿门口。年纪不过二十出头, 风姿卓然。 他正弯着腰与旁边的小黄门在说话。李君霖眼尖正好瞧见了, 他耳朵下有道浅浅的红痕。 “这是?”尚书令本来就是个传令的小官,这尚书丞比尚书令还有低上一级,李君霖没有印象,便问裕珩。 “年前尚书台新选上来的尚书丞谢玄,是陈留谢家的嫡支。与兰台卿谢璇玑是亲兄妹。” 裕珩是皇帝身边的常侍,与很多人都有打交道,一些人和事,李君霖没有留意,他都要帮她记着。 “陛下长乐未央。”殿门口的小黄门和谢玄也看到了从旁边走来的李君霖。 谢玄今日才得以见到这位传闻中的少年天子。只匆匆瞄了一眼,便低下了头,五官艳丽,面容姝旖。这样的面相若为女子倒是不错,若为男子命途多舛。但是看人看骨相,他怎么觉得这位小皇帝在哪里见过。 李君霖近距离看着谢玄,他躬着腰,头发皆束于纱冠之中。可以将他耳后看的一清二楚。果然在他的右耳垂上看到了一粒嫣红的朱砂痣。连声音都很像。她在心中微叹。 “免礼。进去吧。” “诺。”谢玄直起腰板,亦步亦趋地跟在李君霖身后。 “今日狐骞怎么没来?”李君霖半倚在扶手上,看着站得笔直的谢玄。 人说谢家儿郎若兰芝玉树生于庭中。看着谢玄这般风姿,当真是有这般的感慨。 “回陛下,狐尚书忽发头疾,已经在御史台点了差,这几日的奏疏皆由臣所通呈。”虽然是第一次面见圣颜,但他却似十分自然没有半点拘泥。“这是御史台传来了奏疏,已在丞相处过批。请陛下过目。” 他双手托着奏疏送到李君霖的桌前,但李君霖只看了一眼,便道,“你念来听听。” 谢玄微愣,按照官制,尚书并没有拆阅奏疏的权利。 “陛下,这于制不合。” 李君霖笑了笑,看着谢玄,“今日外头起了风,朕一时迷了眼,眼睛酸涩得很,实在不想看这奏疏,谢卿你愿以为朕分忧吗?” 这话说得当真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今日晴空万里,无一丝风动,就算起风,这钧思殿的周围又从哪里来得风沙?况且裕常侍在这里,哪里又用得着他? 谢玄心中不解,但李君霖似乎是没有看出他的为难,又到道,“谢卿是不愿意吗?” “臣不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怕今日读了这奏疏,明日御史台把他的官职都参掉了,谢玄今日还得读这奏疏。 他打开奏疏,“承陛下御令,查峮州郡守,渎职涉禁,滥用职权,私制前朝禁药……上述罪状十条皆以查实。臣御史台治书王当上奏。臣御史大夫夏侯奉阅,上奏。臣丞相裴敬徽阅,上奏。恭请陛下批阅。” 整本奏疏共六百余字,谢玄的声音虽然比不上裴逸行的如玉石相鸣,也能说是清风拂松,自然清冽,比起裕珩平直没有波动的声音也算是享受。 “陛下长乐未央。” 就在谢玄诵读奏疏之时,李书宸从三公台赶回。 “皇叔免礼,赐座。” “谢陛下。”他听闻伊河的奏疏已经送了上来,便准备过来看看,正巧遇到谢玄在读奏。 让尚书台读奏,小皇帝又在准备什么事情? “有劳谢卿了。闻谢卿之声如溪水击石,绕梁不绝。裕珩送谢卿,把朕新的雪上蕊给谢卿带回去尝尝。” 雪上蕊是菱州产的冬茶,味甘而冽,因数量稀少,一直只供皇家使用。 “臣叩谢陛下。” 谢玄的直觉告诉他,今日之事陛下并没有恶意。可是让他越权读奏是为何?他心怀不解,但也不能询问,只能抱着满腹忐忑而回。 裕珩送谢玄离去,还顺道关上了钧思殿的门。 偌大的殿中只剩下了李君霖与李书宸。李君霖卸下面对谢玄时无赖的样子,神色淡然的饮下桌上的杏仁茶。 再次启唇唤李书宸时已经换了一副乖巧的模样。 “皇叔。” 日光恍惚,李书宸忽然不知道自己这个侄女究竟是怎样的人。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是妇人之仁。但是若作为一个十足的野心家又怎么会将自己的致命之处,暴露于敌人面前呢?真真假假,令人寻味。 “陛下今日为何让尚书丞读奏。” 她伏在桌上,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一手抚摸着案上的玉貔貅纸镇。 “皇叔不觉得像狐骞、谢玄这样的人只留在尚书台,只做通传奏疏之事是否有些可惜。连我身边伺候的黄门都有读奏的权利。这些通读经书,博学多才的人才岂不是埋没了?我认为不止是读奏,他们还能够做更多的事情。” 尚书台是丞相与皇帝之间沟通的桥梁,若是要给与尚书台权利。君权自然是不能动了,那么这权利只能从丞相手中分取。 “殿下是想用尚书台为棋,打击裴相?” 尚书台任职的都是些世家子弟,他们只是在尚书台与各省混混脸熟,然后高迁。李君霖刚刚说要考察世家子弟,现在又可能给世家更多的权利让其与裴相抗衡,的确是招不错的制衡之术。 “皇叔说错了,并不是把尚书台当成棋子,不过是合作,相比他们也不想就此埋没不是吗?” 棋子?李君霖从不认为谁是“棋子”,不管谁才是幕后推手,大家不都是各取所需吗? 她弯唇笑了笑,神情中难得透出一些狡黠,莫名生动。 但李书宸却皱起了眉头,想起她跟着谢玄说话的样子,语气轻佻不似女郎能讲出来的话。 她是母后的孙女,虽然长得完全是辛榕的样子,但血脉总是在的。母后一族,女郎皆有雅名。不能让她的长孙女给母后抹了黑。 “殿下要谨记自己的身份,私下莫要与臣子说话过于轻佻。” 李书宸神色严肃,又不自觉说教起人来。 虽然李君霖不认为自己刚刚的举动有甚么轻佻的地方。但她也不愿与皇叔争辩。 “我省的了。过会儿便是用午膳的时间,皇叔一起?” “臣谢陛下。” “用完膳后,估摸着裴卿也该进长安了。待会儿与我去看看他。” …… 金吾卫的郎将执着长戟,在路边开道。 裴逸行带去的郎将外加押送回来的时家家眷,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地占了大半条街。 长安城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如此肃重的场面了。众人围在路边观看。那些曾经向裴逸行扔给香囊的女郎们,都没有认出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就是她们心心念念的裴郎。 此时的裴逸行,身披光明甲,许久未整理过的胡须在下巴长了一圈。一双桃花眼中,锋芒毕露,与之前的那个温润公子天差地别。 所以当李君霖见到他时,也是十分吃惊。小裴大人此番不是去平乱,而是落草为寇去了吧。 不过她注意到,裴逸行的神情虽然悍勇,但脸色却透着苍白。听闻他在这次平乱中,胸腹处受了伤,伤势还颇为凶险。如今策马而归,想必对伤势还是有些影响的。 “裴卿此番辛苦了。” “陛下言重了,臣为陛下为大楚做事并不觉得辛苦。” 裴逸行穿着光明甲并未行大礼,只是拱手站在殿中。 “裴卿路途辛苦,剩下的事情交于御史台便好。朕赐你十日休假,待你修养好了,朕再为你摆宴论功。” “谢陛下,臣不敢居功。” “裴卿自谦了。” 李君霖自认是个十分善解人意的人,挥了挥手便让裴逸行退下了。 啧啧啧,悍匪一样的小裴大人瞧着可真是奇怪呢。 长安外的别庄里,知微正陪着自家女郎回院休息。可是一进院门便看到有个穿着黑衣的男子坐在墙头喝酒。 乱须掩面,瞧着便不是什么好人。 她惊慌之中便准备护着女郎出门,叫人来打走这匪徒。 “知微莫动,插上院门。” 知微的女郎,梳着高髻,带着一整套的珊瑚头面,穿着绣牡丹的惊鸿裙。标准的世家贵女的样子。 “女郎?可是怕主母知道?但是这人……”女郎正在议亲的年纪,那位主母正愁钻不了女郎的空子,如今这凭空出现的男子,难免让人误会。 可是主母那便还有老祖宗拦着,这男子不知来历可是危险的很。知微还想说些甚么,却被那个女郎一个眼神阻止了。 裴逸行从墙头跃下,穿着靴子便踏上了廊上的木板。然后四肢平展,大大咧咧躺在了那女郎闺房的门廊前。 那女郎瞧着裴逸行这般动作不由皱眉。这人明明是大家教养,在人前也是谦谦君子,谁能想到他温润的皮囊下有一颗如此不羁的灵魂? “哑巴。怎么那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扫视了这个院子,真是又旧又破,还只有一个下人。除了她自己还像个贵女之外,其他的东西连那些商户女都比她要好。 他看着她那如深潭的眼睛,她不是标准的美人脸,不艳丽也不娇巧,却有种异样的平和之美,低眉敛眸间,有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慈悲。 这世道的女人,有的醉心权术,有的沉浮商海……只有她一人还如同当年一样。 “你就甘心这样一辈子吗?真是……无用。” 她不理他,走到他的身边,看到她玄色的长衫上有团如墨渍的印记在逐渐扩展…… “你不要命了吗?受着伤还在喝酒。” 她的语速很慢,就像逐个吐字一般。 裴逸行勾唇浅笑。 该死的人还没有死,他怎么舍得这条命。这点伤,于他而言并无大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49.新政初起 裴逸行回到府里的时候, 没想到裴敬徽也回来了。 “去哪里了?”他低头抿一口茶,看了一眼裴逸行。 管家说他,从宫里回来后脱了光明甲换了一套常服, 脸都未洗便跑了出去。他虽然与这个儿子不甚亲近,但是对于他的事情也不是不了解。裴逸行素来是个爱干净的, 寻常的仆人连他的房间都进不得,这次怎么改了性子,他还是有些好奇。 “回父亲的话, 只是去城外的点波阁喝了点酒。”裴逸行没有想到裴敬徽怎么回得这么早, 但幸好他在小哑巴那里没有多待, 停留了不过一刻钟便去了点波楼。“父亲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你是陛下近臣莫要以身犯禁。”去喝酒?非要跑到城外去吗。裴敬徽显然不信,但他没有深究。只是提醒他不要犯了规矩,为官者不能在职饮酒狎妓,点波楼那个地方有的不只是酒, 还有乐伎。“若是需要, 可以先留几个婢子在身边伺候, 你是裴家唯一的子嗣,亲事还需要慎重考虑。” 裴逸行在心里嗤笑,什么裴家唯一的儿子,要慎重考虑。只不过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合谋者。他自己的婚姻都是场交易, 又怎么会真心为他着想? 有人说他对母亲痴情不悔, 有人说他对辛榕有着相思难诉。不管那种传闻, 他都是痴情的男子。可是他真的懂什么是爱吗?他从来不需要爱。即使他时常关心辛榕, 但这其中又有多少真心?他爱的不过是自己的欲望和野心。身为臣子却能得到皇后的倾心与眷顾, 此等虚荣岂不是正合了他的意。 裴逸行心中厌恶,不想与他多谈,便借口要去沐浴。 “儿子形容不整,还请父亲容我回去整理一番。” 裴敬徽这么多年也是以君子自居,喜洁程度也不比裴逸行少多少。便对他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是。” 裴逸行一路回了自己的院子,早在他回府的时候,小厮刑野就已经在他的院子里准备好了热水。 裴逸行站在铜镜前,看了看自己的胡子,已经覆盖了大半张脸,不知道那小哑巴怎么认出来的。上一次见她的时候还是三年之前。 他笑了笑,拿起桌上放好的小刀,慢慢削掉自己的胡子。 当那张如玉的脸又重新显露出来,他脱去衣服,露出并不瘦弱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精壮的上身,有到长约五六寸的疤痕,蛮横地从他的胸膛蔓延到上腹,狰狞丑陋甚至还在渗血。 他并不在意,走进浴池,坐在在其中享受着热水驱走旅途的疲惫。 半眯着眸子坐在水中,恍惚间有一双柔夷搭上了他的肩膀,耳边有人吐气如兰。 “公子。” 他忽然伸出手,捏住那只准备向下侵犯的手。触感倒是不错,可惜他并不稀罕,用力一折身后便传来一声痛呼。 完全不似刚才的温柔,尖锐刺耳。 “滚。” 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整个浴室又恢复了平静。 方才难得的好心情都没了。他加快了洗漱的动作。一刻钟后便披着长袍出了浴室。 刑野知道自己公子心里不爽,老早就跪在了浴室门口,只希望待会儿的责罚会轻一点。 “自己去找许总管领三十板。” “是。”只是三十板,大不了疼上半月,公子还算是手下留情。 任天白考核世袭子弟与各郡官员的奏疏也递了上来。 相比之前在朝堂上说的那些。任天白在奏疏上说的更加详细。甚至是提出想要在各郡设立一职,专司审查郡守一事,就如同御史台在长安城中的作用一样。并且为了防止同流合污,此官职三年一变动,后任的官员需对前任官员所查进行复查。 “皇叔认为任天白奏疏所提如何?” 李君霖将手中的奏疏递给李书宸。 李书看得很快,等到全部看完之后,他才问,“任天白与陛下是何关系。” “任天白曾是苏先生的弟子。”她怕李书宸误认为,任天白是她的党羽,又补充到,“但是此人十分孤直,朕没有授意于他的意思,虽然苏先生也与他有过一些关于政局的讨论,但他所书的这些都是大楚有益的。” 任天白是个好官,李君霖不想因为她毁了他的仕途。 “陛下放心,对于任天白,臣没有任何的偏见,反而觉得此人的确是个栋梁。而且臣对苏大人的看法也一样。”他注意到李君霖叫苏霆舟先生,苏霆舟曾经做过李君霖的夫子?“陛下的意思是,任天白也算是你的师兄?苏先生是因为师徒一场才来长安的?” “并不全是。我只做了苏先生一个月的学生。”李君霖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影响力,毕竟苏先生因为当年之事,一直对出仕并不十分热衷。更重要的原因是阿孃在这里。 “皇叔,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何事?” “其实苏先生并不是为了我来长安。我身边的女官素问曾是苏先生的故人。若是到时我……希望皇叔能让素问回到裴先生的身边。” 据她所知,苏母已经病逝了许久,阿孃与苏先生他们已经没有了阻碍,阿孃还年轻,还可以有自己孩子。她没有办法为阿孃养老,只能希望阿孃以后能过得好。 只是阿孃的脾气太固执,她到时定不会跟着苏先生走。只怕是与灵枢又回了安陵,所以她想借皇叔的手成全他们。 苏先生比不得旁人,他于国有功,皇叔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李书宸听得她全然一副交代后事的样子,眉间闪过一丝阴郁,才多大的年纪竟然这般老成,对于生死竟然看得这么淡然。 “陛下上次与臣所说得与世家对抗的法子是什么?” 她眼角闪过一丝失望,“皇叔说这事?我与苏先生已经商量过了。” 她再次提出苏霆舟,但李书宸还是不接她的话,“那陛下准备如何?” “现在朝堂选举官员不过两种,一是荫庇世袭,二是举孝廉。但这两种方式,最后都是世家弟子居多,尤其是举孝廉,若说闻达于郡县,一般的寒门才子实在没有世家子弟那般轻易。我素闻江东子弟多俊杰,可是每次举孝廉所选举的人才都是江东的那几家大氏族。况且古籍典著这般的书籍都被氏族所控制。民不识字,民风虽是淳善却又显愚昧。我与苏先生商议,决定将举孝廉逐渐变为科举制,就如同射策一般,出题考校,只要通过者,便能为官。另外我还想在各地广建学府,教化民风,这般才能让寒门良家子有更多的机会被选出。依靠世家对抗世家,并不能治其弊制的根本。只有引入寒门士子,这样的新鲜血液才能打破世家独大的局面。”她说的这个,先前有些失落的心情也好转了起来,眉目之间有光彩飞舞,“皇叔觉得如何?” 不谋而合,李书宸也认为依靠世家,不过与虎谋皮,只有培植新贵把权利放在自己的手里才是长久之道。 “陛下所言甚善。” 难得听到李书宸赞赏她的话,李君霖心情极好。虽然这法子并不是她一人相出,苏先生的引导作用也十分重要。但她还是与有荣焉。 看着李君霖眉间抑制不住的得意,李书宸在心中笑了笑,“可是新政一出,必有阻挠,陛下可是做好面对群臣的准备。” 当真是天生克她,难得起来的兴致,偏偏他又要浇冷水。 面对众臣的阻挠,难道比面对死亡还困难吗? 反正她是过一天赚一天,趁着这些日子赶紧做些事情。他日到了地下,李氏的祖宗们找她麻烦,她还能骄傲地说她可不是白偷了这么长时间皇帝做,她还替李书宸解决了不少麻烦呢。 “新政初发定有人反对,我也没有打算一开始就在全国实行。江东多豪杰,我打算现在江东试着推广。皇叔觉得如何?” “陛下有旨,臣自当遵循。” 她把桌上有些干涸的墨又研了研,拿起毛笔在上面,润了润,将笔递给李书宸。 “还请皇叔为我代笔,写一道奏旨下达三公台。” 李书宸接过笔,代替天子写下新政的一道折子。 裴逸行休完了十天假,又回了光禄勋当值。李君霖是赏了他,封他当了一个骠骑左将军,又在长安城中赏了一套大府邸。 可是没有动乱,这样的将军没有军权,只是一个空头衔。而那宅子,他父亲仍在也不可能搬出去住。也就是看着花团锦簇,其实还不如这光禄勋的中郎将实在。 他站在钧思殿旁边的复道上,看着一个陌生的郎君从钧思殿里走出。官富上的标识是尚书台,只是一个送奏疏得怎么在钧思殿里待了那么久? 他忽然想起,有人说谢家音容俱美的二郎,此时俨然成了陛下的宠臣。陛下允许他越权读奏,每日都在钧思殿中常侍陛下。 “那人便是谢尚书丞?” 他问旁边一个郎将。 “是。”那郎将听他问谢玄,回答时便带上了暧昧的笑。“都说谢家儿郎如是莲郎般的人物,依我瞧来不过是靠一张脸,那里比得上裴大人少年英雄。” 他是个善于投机的,话语中还不忘了对裴逸行的恭维。 小皇帝面若好妇,又与美男子走得这般近,甚至打破了官制,难免会有些风言风语。 裴逸行笑了笑,但还是告诫道,“莫言他人是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50.道阻且长 谢玄刚刚领了奏旨下达了三公台, 三公台的三位大人在看完这道皇帝的奏旨后难得意见十分统一地陷入了沉默。 “陛下的旨意已经下达了,裴大人看着什么时候再转呈圣意通达百官?” 谢玄走后第一个打破寂静的是太尉周褚。他是个武夫, 但不代表他没有心眼,毕竟也是在朝堂上淫浸了这么多年的人了。虽然说三公鼎力,但这么多年一直是裴相一人独大, 御史台还好, 太尉台的门槛要不是每日还需点卯,怕是早就生出苔藓来了。 这新政明晃晃地是打这要与世家对抗的旗子。可是也伤及了裴相的根本, 裴敬徽这么多年握着权利, 那些世家子们都称他一句夫子。 如今换了新政,那些寒门子弟可都算是天子门生了。 周褚只有一个儿子, 而且还有被宠得有些莽直,他没把希望放在儿子身上, 只盼着自己在多活两年, 全力养好孙子。是以这位很是清闲的太尉抱着看戏的心思看着裴相大人。 只是裴敬徽老奸巨猾,什么样的风浪没过,小皇帝的这些戏码还不足以让他面露慌色。初生牛犊的小皇帝, 还不知这朝堂的水有多深。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 这事不要他出手, 自然会有人按捺不住。 “周太尉不用着急, 这奏旨下来要传达三台九省还需要些章程。”他将目光扫向周褚与夏侯奉,“正好两位大人也在, 就不让人再多绕一道了。待会儿等侍曹转抄完陛下的旨意, 还请两位大人带回去。” “这是自然, 裴相只管忙着九省那边。” 夏侯奉朝着裴敬徽点点头,算是示意。人老成精,他没有周褚那般沉不住气,也不像裴敬徽这般将权利握得太紧。君君臣臣,这天下依旧是李氏的。 李君霖的奏旨没有花了一个时辰便传遍了整个外宫。并没有人跳出来明目张胆的说新政的不好,似乎有人都憋着一股气,等着明日的朝会再议。 翌日的朝会便在如此沉默诡异的气氛中展开。 一个打破这等局面的是宗正卢博平。 “陛下。陛下昨日颁布新政一旨,让臣觉得尚有不妥之处。举孝廉是圣祖在时留下的明政,如今陛下擅自改动岂不是有损圣祖美名?” 这帽子扣得也太重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时移世易,人若不知变通岂不是要被规矩所缚死? 李君霖不打算现在就回应卢博平,新政被阻,她是料到的,只是她要看看还有多少人反对新政,她要把他们都揪出来,一网打尽,若是逐个对付,太耗口舌。 她扫视了一眼台下的群臣。 “还有谁对新政有意见的吗?若是只有宗正一人,你们待会就不要跳出来附议,否则便是欺君之罪。” “臣附议。”廷尉蔡行犹豫了一会儿也站了出来。“臣以为举孝廉之制选出的官员乃是德行兼备之人。科举之制只能看到应试者文采如何,而对此人德行并能不知晓。若是无德,便是有才又如何?难免不会鱼肉百姓,危害一方。” “臣附议。现下各部人手已足,若是再招科举便是如何安放那些新选上来的士子?领着朝廷俸禄,却无实职,此举岂不是寒了那些纳粮交税的百姓的心?” “臣附议。寒门士子,所学所知皆有界限,不如世家子弟,从他们中选举官吏,怕是并不能胜任。” …… 整个朝堂都热闹了起来,那口从昨天便憋起的气,终于在今天撒了个干净。 李君霖十分耐心的听完了众臣的“建议”。 她笑了笑,从龙椅上起身,站在宣政殿的玉阶上。她一站起来了,冕服上的十二龙便完整地呈现在众人眼前,怒目而视地怒目而视的十二龙首,让人不敢直视。 “说来说去,众卿不过只有以下几个疑问罢了。一是举孝廉乃圣祖所行,不可改动。二是怕选上来的士子有才无德或见识不够不能为官,三是,若是再行科举这朝中人员已满,怕是不能妥善安置。朕总结的可是有错。” “无错。” 其实说来说去也就那几点,台下的臣子听到李君霖点得这么清楚,也知皇帝是有备而来。 “不知诸卿可曾听过时移世易?这世间万事都是随时而动。草木春时发芽,夏时葳蕤,秋时结果,冬时藏地。植物都如此随时而动?更何况是我们?当年圣祖初初建国时,因前朝末帝残暴,礼乐崩坏,饿殍万里百姓易子而食。在这世上喘上一口气已是难得,何谈读书识字?所以圣祖才举孝廉,从各地望族之中拔选出各位的先祖守护着风雨飘摇的天下。可是随着我李氏与无数有功之臣的努力下,我大楚,早已不是当年的楚蛮之地。如今的楚风开化,楚民儒雅。寒门之中亦有大家,画圣薛方进难道不是寒门之士吗?余卿,朕可是记得年前你与潘卿曾为了薛大家的一副画而大打出手。” 她瞥了一眼刚刚很是义愤填膺的丞相直司余方胜。余方胜被她这一眼看红了老脸,胸口憋着话不能说出来。他能说甚么,他家里可是收藏了满满一墙薛方胜的画。 “你们说会选出有才无德之人。但科举并不是人人能去,只收此前没有作奸犯科的有识之士。况且诚如你们所说,寒门士子所学所识皆有界限。朕现在只是在江东实行而已。而且朕也没有说此次科举不允许世家子弟参考,若是世家子弟能选上,朕也会予以授职。” 李君霖负手,在玉阶上踱了踱。 “你们担心朝中并无闲置之职,可是正好任侍郎不是提出了各郡在增添官职一事吗?现下各部中任留有之前选出的郎官们,他们也在各部历练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出去担职历练了,而这些新选出来的士子们自然也是应该在朝中向着各位多学习一下。” 李君霖先前强势了这么久,现在这话也有些退步的意思了。 各部闲置的郎官们都是世家子弟,如今如果能去各个郡监督官员,哪怕是离开长安,也是有了实权的官,和之前的闲职是不能比的。陛下已经亲口承认了从江东选出来的士子暂时不能担当要职。那么等人来再敲打他们不也是一样的吗? 这样一来,又不拂了陛下的面子,而且等那帮士子们被打击的一无是处时,陛下也不会再轻易地提出什么废除举孝廉,改用科举制了。 这些老狐狸们,在心里转了几个弯弯,遂同意了陛下的意见。 “陛下所见甚远,臣等自愧不如。” 起头质疑新政的廷尉蔡行此时先行服软,其他的朝臣们也随着他一同行礼。 “陛下圣明。” “众卿可还有甚么事?若无事便退朝。” 李君霖重新做回龙椅上。方才真是……真是十分刺激。她只在书上见过舌战群儒,如今轮到她自己,当真是又艰难又过瘾。 她如今不在压抑自己,想甚么便做甚么,神采飞扬的模样与年前那个病歪歪的样子实在是判若两人。让那帮老狐狸们都怀疑陛下是不是服了甚么仙丹,整个人脱胎换骨。俾睨天下的气势,让他们觉得自己手中的权利也握得越来越胆战心惊。 一场君臣相争的朝会又散去。 “陛下今日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李书宸朝着李君霖抄了抄手,自从与她约定之后,小侄女的变化简直是天翻地覆。如今的她就像一朵明知花期将过的花一般,只顾淋漓尽致的绽放,等花期结束便轰轰烈烈地去凋谢。 这样美丽的花儿何人忍心折断? 他忽然庆幸起幸好她是女儿身,这样他还能欣赏她的才干。若是身为男子,这样的一个对手,他定不会手下留情。 她朝着李书宸笑了笑,“君霖是皇叔的学生,有皇叔这般的夫子,学生又怎么会差?” “皇叔一会儿同去钧思殿?虽然开科举一事已经定了下来,但是派谁去主持科举,如何行事还有待商议。这些还需仰仗皇叔指点。” “陛下这般说臣受之有愧。”他朝着李君霖自谦的拱了拱手。然后亦步亦趋地跟着皇帝去了钧思殿。 李君霖要对世家动手,虽然做了些退步,但终是伤及了世家的利益。有些心思浅浮之人,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这天下姓李,但这天下又不止一个姓李的。 谢玄下了职,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先去鸿胪寺,接妹妹一同回家。 谢玄陪着谢璇玑从兰台的侧门出来,那儿正巧有个复道可以直通三公台,离朱雀门最近。 兄妹两人一前一后地跟着,正巧在复道下楼的出口,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殿下,殿下……殿下等等臣。” 下意识的谢璇玑就停下了脚步,并且拽了拽了兄长的袖子。 谢玄虽是不解,但也顺着妹妹的意思停了下来。 “崔大人有何事?” 这宫里只有一个人能被称为殿下。 李书宸转过身看向匆匆赶来似乎还有些喘不上气的符玺御史崔曦。 “过日便是臣的小儿举行冠礼,还请殿下拔冗,崔某不甚荣幸。” 他从袖中掏出一张玄墨色烫金字的请柬双手递给李书宸。 李书宸看着那张请柬笑了笑,一直保持沉默的世家终于开始站队了。果然这世上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若是有空定会叨扰。” “那臣就侯着殿下大驾了。” 崔曦又恭维了李书宸几句。皆被其所轻轻带过,两人一边寒暄一边离开了此地。 无意听到二人谈话的兄妹俩人,互看了一眼便相携回府。 回到崔府三房的书房,谢谨看了一眼兄妹二人才道,“如今崔家已经开始向摄政王那边靠拢。似乎是想借摄政王之势,今日你们伯父也曾问我,是否要与摄政王走的亲近几分。你们怎么看。” 世家之间来往甚密,有甚么动向都是可以探知的。 谢玄想了想,这几日在钧思殿所见,那道新政的奏旨还是摄政王代笔。便说,“臣强君弱,想必摄政王也不愿见到世家过盛,世家的问题想必摄政王与陛下想的差不多。即使现在亲近急着亲近摄政王,他也不会用心为世家说话。” 谢璇玑也十分同意兄长的话,如今李书宸已知皇帝是个女子,皇帝如今全然拿捏在他手中,只怕现在的新政也是他所默许的。 “父亲,哥哥说的对,君心难测。我们谢家如今要做的是纯臣,不偏不倚只忠于皇权。” 谢谨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他们都是聪明的孩子,比他这个父亲想得多。于是儒雅的有些软弱的谢谨道,“那为父再考虑考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51.平国公府 为了江东开科举的事情, 李君霖与李书宸想了很久,终于是决定让前些年在民间断案十分有名的平嘉平国公去主持。 此人曾经任江东三郡中扶溪郡的郡守,当值期间断案无数, 被称为平青天。他在江东极有号召力,而且为人也十分耿直。就是此人已经年过六旬, 已经致仕了好几年。为了表示尊重李君霖亲自同着李书宸去了平国公府。 这次为了保证小皇帝的安全,李书宸亲自在光禄勋中挑了郎将,又在暗中吩咐知白等人密切注意周围的动静。 “多谢皇叔这番安排。” 她朝着李书宸笑了笑, 她知道从新政开始之时自己就被立在了靶子上, 这次出行李书宸定然费了一番功夫。 李书宸看了看她一眼, “这都是臣的本分。”右手一直下意识得放在腰间,那里有他的软剑。 直到马车安全行驶到了平国公府,李书宸冷峻的面容才放松了几分。 李君霖实在充满了未知与变数,他曾经运筹帷幄的那点自信, 放在她身上就像投石入湖, 只能溅起一点涟漪而已。 “陛下请。” 因是在外面, 所以他的声音很低,并不宣张。他纵身跳下马车,扫了管城一眼,管城就极有眼色的将马凳搬到了马车前, 裕珩扶着李君霖下了马车。 李君霖这次为表敬意没有提前宣旨, 直到了门口才派人通传。 平国公府的长公子带着夫人, 一起站在门口迎接。 平国公有两个儿子, 长公子留在长安如今在廷尉府做事, 二儿子在边关做着将军,将二房一家都带了过去。 “陛下长乐未央。殿下长乐无极。”他们夫妻二人站在门口带着府中有头脸的家仆,对着李君霖和李书宸行大礼。 李君霖在他将要叩首时,虚扶住了他的手肘,“本来就是私访,长公子不必多礼,令堂呢?” 长公子平奕生面上带了些尴尬,“请陛下恕罪,臣接了个案子颇为棘手,家父刚刚正在帮臣勘探死者,怕冲撞了陛下便先回去换衣服了。” 其实李君霖也听得一知半解,但她是来找平嘉办事的,也含糊了过去。 “既然是如此何罪之有。” “陛下请。”平奕生领着李君霖和李书宸往里头走。 李书宸和她挨得很近,他知道李君霖不太明白平奕生说的换衣服是怎么回事。便轻声和他低语了一句,“这勘验尸体身上会留下很大一股子味道,平国公是怕冲撞了你,便去沐浴,估计还有一会儿等。” 果然如同李书宸说的一样,平奕生给他们带到客厅安顿好,又等了差不多两刻钟的功夫。 其实李君霖他们还好,只是可怜了不善言辞的平奕生,对着李君霖和李书宸脸都憋红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手足无措的招待了一会儿,惹得李君霖在心中好笑。 见过了那些牙尖嘴利的臣子,再与平奕生这样的人打交道,便觉得其直白的可爱。 待到其父平嘉到时,李君霖明显地看见他叹了口气,眉头瞬间舒展开了。 就像李书宸说的一样,平嘉一进来的时候便带着一股子皂角的味道。平嘉年过六旬,虽生华发,但整个人却很是利索。 其实他们来找平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平嘉当年也是寒门士子,但其人十分有能力,在江东的影响力甚大,并且在当年帮助琰帝破了一桩惊天的大案,所以才破例被封为国公。 但是像平嘉这样的人简直风毛菱角。 “陛下长乐未央,殿下长乐无极。”他朝着李君霖和李书宸郑重一拜。 “平老快快请起。” 李君霖对人和善的态度几乎是与生俱来,其实像她这样出身的人,再怎么谦谦如君子,都有难以抹去其傲气,偏偏,她却一丝这样的强势都没有。 平嘉已经上了年纪,人老了对这样的如春风般和煦的少年几乎是没有抵抗力。 初初见面便对小皇帝的影响极好,虽然他也在心中提醒自己,皇帝此次前来定是抱有一定目的的。 “平老莫要站着了,坐。”她招呼着平老,很是主动,比起站着一旁面红耳赤的儿子,李君霖倒是很是老练。 “还愣着干嘛,这茶都凉了还不去让人换了?” 这个傻傻的儿子看着真是让人难受。 “不知道陛下今日拔冗而来是甚么事要吩咐老臣吗?” 他虽然出门少了,但长安城的风向还是感知得到的,听闻陛下最近颁布了新政,那帮世家勋贵似乎是对此很不满。在朝堂上群谏皇帝,却被小皇帝当场驳回。 他和长子最近忙着一桩案子,只把这事听了一耳朵便没有再管,也不知陛下的新政是甚么。 但能让那些自是甚高的老家伙们头疼,这个小陛下还是不简单地,所以他今日才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接待小皇帝。 “不知道平老可知最近朝中颁布的新政?” 竟然是为了新政?难道是小皇帝知道他与那些世家有些不对付,要让他当刀? 他笑了笑,“陛下臣如今已经致仕对朝中的事也少有听闻。最近更是醉心于勘尸断案。” 这话里有推辞的意思,李君霖有些猝不及防。按照之前分析地来看,平嘉不可能对新政这么避之不及。 她看了一眼有些神游的平奕生,难道是平奕生没有和他讲?虽然旨意已经发到了各部,但是看着长公子这般样子想必当时也没有细听。 “平老不知也无妨,朕今日来就是为了告诉你关于新政的事情。朕准备废除举孝廉而实行科举制。” 平嘉挂在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皇帝这是要废除举孝廉改用科举制? “陛下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况且新政的奏旨已经发了下去。” 她瞧着平嘉此时正竭力控制着忍不住上扬的嘴角,这笑容可是比之前的要真切的多。 “可是新政还有待考验,不能在全国推行,如今只是在江东先行,看看与举孝廉相比,科举制是否更可行。所以朕需要平老帮朕,帮新政一把,平老可愿意?” 愿意怎么不愿意,平嘉是寒门士子,自然知道寒门士子想要通过举孝廉入朝有多难。而且入了朝,在世家的报团打压下也很难前行。他平嘉这一路行来,在别人的眼中有多传奇便有多困难。 所以他一直尽他所能帮助一些真正有能力的寒门士子。但凭他一人的力量总是有限,可是如今陛下愿意给天下寒门士子一个机会,他怎么会不愿意呢? 他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着李君霖便是一拜,“平嘉能得陛下赏识,自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李君霖看着激动不已的平嘉,点了点“平老福寿如山何谈肝脑涂地,而且朕也不需要平老上刀山下火海,只需要平老重新出仕,做这次江东科举的主考官。”她将目光炯炯,直视平嘉的眼睛,“平嘉你可能胜任?” “平嘉遵旨。”他十分正式地行了大礼,算是接下来这个艰巨的任务。他知道世家定不会罢休,可是他平嘉这么多年甚么魑魅魍魉没有见过?廉颇虽老,壮心不已。 “好,朕回去便让人下旨,明日旨意便会到。” 事情谈妥之后,双方的交谈便更加愉快了。谈了一些关于科举的初步设想,平嘉便言,这几日在家中写一封奏疏让李君霖过目。李君霖自然答应。 平嘉十分激动地送走了李君霖与李书宸,等他们的马车一走,回头便狠狠敲了一下平奕生的头。 “父亲您这是……” “不长心眼的木头,平日在廷尉府都干些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 说罢还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 “我……”平奕生却很是委屈,平日里都是说些鸡毛蒜皮的事,他听旨的时候想得还是他的案子。 他是个痴人,只醉心于断案一事。 …… 解决这件大事,李君霖也是十分松快,平嘉此人宝刀未老啊。 她看了一眼端坐不语的李书宸,“皇叔一会儿是要参加崔大人儿子的及冠礼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52.谢家冠礼 “是。” 李书宸想, 世家伸来的橄榄枝,怎么能不去。 “不过臣会将陛下先送回宫。” 李君霖点了点头, 李书宸看了她一眼,见她目光中有一丝羡慕闪过? 想去? 这么些天,他冷眼看着她就像迅速变了个人一样, 年前还有些小孩子气, 但这几天,就连朝堂上的老油条和她过手, 心里都发怵。 难得露出这样松快的样子, 而且新政那边平老答应了,也就如同先成功了一半。其实李书宸心里也是高兴的。 要不带小侄女去看看?可是皇帝的安全问题怎么办?转念一想, 是他自己太过紧张了,今天出来不就没什么事吗? 先前会出现那些意外是他对小皇帝太疏忽了, 而小皇帝身边也没有甚么武功高强之人能保护她。 其实他也很奇怪, 辛榕的暗线都去哪里了?除了狼子野心的裴敬徽,辛榕就没有给李君霖留别的人了吗? 从平国公府回未央宫也没有花太多的时间。 李书宸一路送着李君霖回到了温室殿。 “皇叔……”今天有劳你了。 李君霖的话还没有说完,李书宸就开口打断了她, “陛下, 请陛下更衣的速度快一点。” “更衣?”李君霖有些惊讶, 但转念一想, 皇叔这是要带她去谢家观礼。 “皇叔这是要带我去谢家观礼吗?” 从她的女儿身暴露之后,李君霖没有私下在李书宸面前自称过朕。 “是。”他在她的衣服上扫了一眼, “不过要委屈陛下换上仆从的衣服, 再让知白为陛下修饰一下容颜。” 李书宸此番过去是想看看世家们准备怎么针对李君霖的新政。所以自然不方便带着李君霖直接露面, 而且让别人误以为李君霖的还在宫中,对李君霖的安全也有所保障。 “自然无妨。” 她眼神中带着欣喜,明明是握着天下的人,却这么容易被满足。 李君霖上次被斛笪带走时,见识过依靠一些特殊的药粉和技巧改变人容貌的法子,所以并不奇怪。 但素问和灵枢是第一次见,尤其是知白避着男女大妨并没有亲自动手,而是指挥着她们帮小皇帝上妆。看着自己亲手改变了陛下的样子。真是神奇,原以为脂粉能让七分的美人变成十分的美人就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等改头换面的手法。 等李君霖收拾妥帖之后,灵枢瞧知白的眼神都快发光了。知白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都微微地侧了侧脸。 还是素问忍不下去,拍了拍她的手,才让灵枢看得没有那么肆无忌惮。 但李书宸想得却是,以后应该安排几个女随从跟在李君霖的身边,不然还真是有些麻烦。 一开始以为她是男儿身便将裕珩放在她的身边,但裕珩又不是真正的黄门,有些事情还是很不方便的。 此时李君霖已经换成了像知白他们那样的衣服,站着李书宸的身边。从衣饰上来看,是很像摄政王府的人,但她和知白管城他们走在一起,还是有些怪异的。毕竟她太瘦小了,谁会带这样的护卫。 “皇叔我们走吧。” “嗯。”他看着她这般模样,心中发笑,却不表现出来,只将笑意在眼中深藏。 “委屈陛下骑马了。” 除了下雨天,摄政王出门都是骑马的。是主子骑马,一个“随从”也不能坐马车。 她摇了摇头,“不委屈,只当是巩固一下我的骑术。对了,皇……殿下,我现在已经是你的护卫了,叫我木林就好。” 李字和霖字各取了一半,她就将自己的假名定好了。倒是很妥帖。 “好,木林。” 崔家也是继谢家和杨家后的大世家。在长安城这处的宅子也是住了好几代人。但是崔府的宅子看起来,没有一丝颓靡之势,反而是亭台楼阁,处处雅致。 李书宸到时,已经有些迟了。门口看门的门子可能是经过崔曦的教导,在崔家的巷口张望着。 虽然摄政王此前从未踏足过崔府,可是他还是隔着老远就认出了李书宸。赶紧进到里头给自家大人禀报。 “是真的吗?”崔曦此时正在与同僚饮酒。 冠礼马上就要开始,本来以为李书宸今日不来了,没想到摄政王还是赶来了。 “是。我在巷口远远地看到殿下骑着马过来了,便赶紧过来禀告大人了。” 门子说话时呼吸还有一丝混乱。 “诸位,崔某有点事,先行告退一会儿,诸位请先饮。” 他放下酒杯,朝着同饮的几位大人抄了抄手。 “无事无事,崔大人有事只管去忙吧。” 崔曦搁下酒杯离开宴席便快步走了起来。疾步行至门口时,李书宸他们正好下马进来。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拱着手便朝着李书宸走了过去。“殿下长乐无极,崔某有失远迎,还请殿下见谅。” 李书宸看着他,笑道,“本来就是本王迟了,怎么还能怪崔大人呢?” “殿下客气了。”崔曦一边与李书宸说话,一边迎着他往宴席那边走。“殿下政务繁忙,能拔冗来此,是某和犬子的荣幸。” “谢大人客气了。” 两人寒暄就带了席间。李君霖虽然是随侍但按着大楚宴饮的习惯,男子的随从并不贴身伺候,而是站着一边。 有管城和知白护在她身边,李书宸也较为放心,安心入席应付那些过来与他敬酒的臣子。 李君霖虽然是站在边上,但是视野不错将这席上的每一处都能看的真切。 崔曦的小嫡子崔观湛正穿着深朱色和深褐色相间的礼服站在高台上。经过筮法占卜,大宾请的是许国公许常,赞冠请地是杨家大公子扬如令。 其实如果按着前朝天子十二而冠的礼制,李君霖已经应该行过冠礼了。但是从本朝起,改为十七而冠。而舅舅家的表哥们她走时也还没有及冠,所以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别人的冠礼。 倒是蛮新奇的。 崔曦与李书宸还没有说几句话,吉时已经到了,冠礼需要在父亲面前举行。所以崔曦被请到了前头坐着。 大楚男子的冠礼需要一次加冠三次。 大宾许常念着祝词,“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再有赞宾帮着崔观湛戴上淄布做得的帽子。 再加:“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再加皮弁,用白鹿皮制成。 三加:“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三加爵弁,最传统的礼帽。 三次加冠完成,许常为其取字子目。崔子目换上了礼服,拜过父亲和大宾后,便随着父亲去祭祖,然后拜见母亲。 崔曦的二弟崔煦代他招代着席间的客人。 杨如晦也在今日宴饮中,但他还未入职,也没甚么好交谈的,便一人喝着酒,还时不时看一眼李书宸。 忽然他注意到李书宸的随侍中,有个特别的瘦小的家伙。 真是奇怪,干嘛要带这样的护卫出门真是丢人。 他摇摇晃晃地走向李君霖。 谢玄一直注意着杨如晦的动作,瞧着他摇摇晃晃地离了席便跟着出去了。 杨如晦满身酒气,走到李君霖的身边,“摄政王是没给你饭吃吗?怎么生得这么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53.有女如云(已捉虫) 李君霖正看着冠礼, 却不料有个醉醺醺的青年向她靠近。下意识地就往管城身边躲了躲。 可是那个青年没有再进一步,而是站在离李君霖仍有半臂的距离。但暗中防备的管城和知白也没有放松,继续盯着杨如晦。 然后他们听到杨如晦问李君霖, 殿下是不是没有给她饭吃。 这都是甚么问题,简直令人啼笑皆非。 他们都不知道, 此时杨如晦脑子里想得是,璇玑,你知不道摄政王那个人坏得很呢, 连自己的随侍都不给饱饭吃, 瞧瞧瘦的跟鸡仔一样。 他喝了酒脑子便有些迟钝。这点谢玄是知道的, 所以赶紧赶过来看着他点。 李君霖不认识这个郎君,正准备出声答复,却不料谢玄忽然走了出了。 这段时间她与谢玄接触颇多,怕谢玄听出她的声音, 便没有答话。 但是杨如晦瞧不错李君霖的忌讳, 又问, “是不是摄政王没有给你饱饭吃?” 他语气中带着带兴奋,似乎再说,要是他不给你饭吃我就给你做主。 “问你怎么不答?哑巴吗。” 杨如晦纠缠不休,她下意识便去寻李书宸, 却见他身边都是官员。虽然迫于他的威严不敢靠地太近, 却仍是将他里三外三层的围住了。 皇叔也自顾无暇呢。 谢玄听他一口一个摄政王的, 还围着李书宸家的随侍, 虽然这一块是在角落, 但视线不错,已经有一些人往这边瞧了过来。 “好了,不要闹了,回去吧。” 那位殿下比陛下还不好惹。 “不要,我还在等她回我的话呢。” 他拂开谢玄来扶他的手。 他知道他的身份比不上摄政王,但是问他随从的话也不行了吗? 李君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想着反正今日脸上也是上了药粉的,说一句话也没有关系。 遂压低了声音道,“多谢这位郎君的关心,我家殿下十分宽厚,是小人没有福气,怎么吃都吃不胖。” 她这一开口,虽然声音低哑,但还是很熟悉。谢玄果然把目光放到了她的身上,只扫了一眼。记忆中是没有见过此人的…… 可是,这人的身形很是熟悉。他所学颇杂,连看骨相这样的事情都会。 容貌会变,但一个人的骨相却很难在短时间里改变。 这样的骨相他只在小皇帝的身上看到过。并且记忆十分深刻。因为男女的骨相差异很大,但那位小皇帝的骨相就很特殊……像是个女子,而这位随从的骨相也很特殊。 声音也很像。他想忽然想到了甚么是的,忽然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知白和管城。 虽然动作不是很明显,但是显然,这两人都处于极度戒备状态。如果真的是个普通的随从,管城这个摄政王的贴身护卫的表现未免太过奇怪了吧。 难不成真的是…… 他思绪纷纷,只觉得不管是为甚么,这都不是件好事,避远点就好了。 “她都回答你了,可以走了吗?” “她定然是不敢。”杨如晦看一眼站着李君霖周围的管城和知白。“他们两人凶神恶煞的,你是不是不敢说实话?” 李君霖实在不知道这位郎君喝进去的酒,是不是太多了,就淹到了脑子里去了,怎么就拽着人家的随从问个不停。 “没有,郎君多想了。小人这般样子,去别人府上都找不到正经差事,是殿下心慈,才留我随侍左右。” 她撒起谎来一本正经。 杨如晦皱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声怪叫,吸引了注意。 “咕咕~” 她的肚子竟然叫了起来。当真难为情,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礼。一瞬间,李君霖觉得自己的脸烫的都烧起来。 只是她脸上涂了太多东西,只有两个耳朵尖尖露出了羞意的红晕。 “谨道,你瞧我没说错吧。”知道了那声音从哪里来得,杨如晦的笑意尤甚。就差点没有拍手称庆。 谢玄瞧着他这傻样,只恨不得给他一拳弄晕了,然后带走他。真是丢人。 但是世家的修养,由不得他这样,忍了忍,又打算温言相劝。 不过没等他开口,就听见后头有个冷漠的声音想起。 “郎君的好意,本王替我的随侍领了。” 李书宸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他的脸上带着笑,但皮笑肉不笑得样子叫人看着心里发怵。 “殿下长乐无极。” 谢玄马上回过身,带着杨如晦向他行礼。 幸好杨如晦还没有醉的忘了礼仪,摇摇晃晃地做了个长揖,“殿下长乐无极。” 谢玄瞧着双眼迷醉的杨如晦,心里微微叹气,“殿下请恕罪,臣这位朋友并无他意,只是一喝多,就爱与别人说话。” “这位郎将关心本王的随从,本王有甚么好怪罪的。”他负手站在那里,神态矜贵。“只是本王这个随从是个牙尖嘴利的,又经常出言不逊。除了本王倒是没人愿意和她说话。若是不小心冒犯了郎君,还请郎君忍耐。因为本王这人极其护短。” 这话既傲慢又无礼,摆明着要给他的人撑腰。 谢玄还能怎么办,只能答到,“殿下说笑了,只是说一两句怎么会动气。他喝得实在有些多,臣担心他家大兄会责罚于他。臣想先行告退,带他去喝点醒酒汤。等他醒了再来向殿下谢罪。” 他挥了挥手,“去吧,谢罪倒是不犯不着。” 两人一言一语地搭着话,杨如晦此时脑子慢了半拍,只是瞧着李书宸,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被谢玄拉走了。 “殿下长乐无极。”知白和管城朝着李书宸行礼。 李君霖只是做了做动作,并不开口。 李书宸瞧她这样子是生气了,生气他刚刚在谢玄他面前数落她的坏话。 “怎么生气了?” 她心里是有气,她怎么就出言不逊了?她在朝堂上与那些大臣争辩,还不是为皇叔省了功夫? 于是,她启唇回了李书宸的话。只是动了动嘴,却不发出声音。 我哪里敢生殿下的气?我牙尖嘴利又出言不逊,还是不要说话为好。您不去和那帮舌若莲花的大人说话,回来呲我作甚么? 没想到她还这么狭促,李书宸笑了笑,“说到舌若莲花谁比的上你。” 李君霖没想到他竟然看的懂唇语。一时间,尴尬得很,她一向在李书宸面前说得都是软和话。 李书宸瞧出她的尴尬,却不点破,他的左手还负在背后。此时也放到面前。 一碟子豌豆黄便放到了李君霖的眼前。“给你的,赶紧吃了吧。瞧瞧你都瘦到让别人怀疑我府中苛待下人。” 还在出言打趣她,但看在这碟豌豆黄的面子上,李君霖决定不与他计较,接了盘子。道谢,“多谢殿下。” 捏了一块便放到嘴里,细细嚼了起来。 李书宸也不急,就站着旁边看她吃东西。是他忘记了,从宫里出来的匆忙,没有叫她用膳。他是出来吃席的,但她作为随从只能饿着肚子。 管城和知白站在旁边看着,叔侄俩的互动,这哪是对陛下的态度,简直就是在养女儿。 殿下还没有大婚,就这么有慈父胸怀宠着侄女。等到了他日自己有了孩子还不知会宠成甚么样子。 李书宸直到李君霖吃完那块糕点,才对她说到,“待会子有个游园会,你别站着这里等着了,跟着我逛逛吧。崔府的花园架了暖棚子,开些许多不是当季的花。” 人还是放在他身边安心。 朝堂上的话,在席间喝着酒就说的差不多了。因为待会儿游园还会有女宾。谢观湛还未婚,这游园会也是在变相为他择妻。 “王姐姐的这支头钗可真是漂亮。”崔淼与王家六女王淑云,挽着手在花园里缓缓地走着。 其实她与王淑云的关系也没有这么亲密。只是母亲告诉她,小哥哥极有可能娶她,作为未来的嫂子。崔淼便对她留了个心眼,这次游园也时刻注意着她的动静。 其实母亲一开始定下的不是王淑云而是谢家的谢璇玑。可是谢家那边态度含糊,母亲便寻了王家。不过正好,她也不是很喜欢那个谢璇玑。明明将所有的风头都占尽,还偏偏要装作一副不在意的假清高的模样。王淑云虽然没有谢璇玑那般出彩,但崔淼却很喜欢她的性格。 “嗯,是在遇香坊定做的。她家最近出了不少新花样,有空时淼淼陪着我一起去看看?” 王淑云的眼神在周围转了一圈,却没有看到想见到的那个人。听闻他在光禄勋当差,沐休是轮着来的,与别的官员不一样。今日他是没空吧。 崔淼热情的招待着她,她也不傻,知道是崔家是有意于她。她虽不愿意,也不愿意拂了崔淼的好意。 打起精神与她说话。 “好啊,姐姐给我递帖子,母亲定然允我出门。” 两人挽着走在园中,这庭院极大,如今初春,已有桃花绽放。她们转过一座小桥,却见一个穿着湘云八幅裙的女子站在一棵桃树下。 别的贵女都是结伴而行,唯独她一人和婢女站在哪里,看上去有些孑孑独立。 都是长安贵女圈的,她们也是认识那个女子。她是武安侯的嫡女,冉月皎。 只是她这人颇为奇怪,小小的年纪很是沉默寡言,除了出言喊人,几乎从不说话。而且就算是说话也是只言片语。沉寂地像一潭死水,她们这些朝气蓬勃的女郎也不爱和她玩。 两个人极其默契地转了个身,往别的地方走了过去。 才转身,崔淼就见到一个穿着石青色绣四爪龙直缀的男子,被她的庶妹们和其他府上的庶女们围在小桥上。 她忽然有些生气。那男子应该就摄政王大人吧。 她娘亲隐晦地说过,陛下马上要大选,可是进宫哪怕是当了皇后都不如做那位摄政王王妃。 今日游园母亲提醒她,要让殿下注意到她。可是她是崔家嫡女,怎么能做那样的事情。但是如今她那些庶妹,竟然真的做出这样的事情。真是有辱崔家名声。 李君霖如今和皇叔一起被这么多女郎围着,只觉得香气太甚,鼻子很是难受。 她捂着鼻子,紧跟着皇叔,不太开窍的脑子,像是被这香气忽然熏开窍了一样。 她的皇叔可是这些待嫁的姑娘心中的檀郎,受欢迎的程度不比裴逸行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54.匪我思存(已捉虫) 但李君霖只感慨了一会儿, 随即又觉得皇叔被围在这脂粉堆甚是有趣。 不过二十又三但府中连一个侍妾都没有的皇叔的确是这些庶女们的香饽饽。而皇叔的身份也十分微妙,今日还是摄政王的妻妾, 他日便可能是各宫的主人。更有甚者,凤仪天下。 不过李书宸依旧是肃着一张脸,这种让朝臣们都退避三舍的气场。却不能吓退这帮“巾帼”。 “殿下。”崔倰犹豫了一会儿, 还是先于其他女子与摄政王搭讪。 她能猜到父亲宴请摄政王的目的, 也见到了今日打扮得分外出彩的嫡姐。可是嫡姐那人素来高傲,怎么会先行向摄政王示好?但她不一样, 她只是一名小小的庶女, 若是能博得像摄政王这样的男子一眼,便是主动也无妨。 李君霖他们在桥上遇到这群女郎也有一会儿, 但是她们请了礼后却迟迟没有动静。现在终于有动静了。 她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个女郎,好个美貌又胆大的女郎。 巴掌大的桃心脸, 柳叶眉下是一双大而微挑的凤目。双颊晕上桃色的晕红似是微醺, 红艳艳的小嘴儿正吐露着仰慕之情。 “臣女在闺中常闻殿下在北疆的英雄事迹,觉得殿下真当是我大楚第一好儿郎,不由对……对殿下心生爱慕。” 大楚的民风开放, 女子向男子告白的事情虽然不常有, 但也不算失了礼仪。 这女郎的表白虽然直白, 但由这般风姿的美人说出, 尤带着少女的无畏和天真。 等崔倰表白完后,李君霖听到周围传来细小的绞布的声音。看到意中人被人抢先一步告白, 其他的女郎们的心都碎了一地。 李书宸将目光挪到了崔倰的身上。这让崔倰激动地有些颤栗。 李书宸的身量极高, 方才得目光可是一直悬在这些女郎的头顶上的。如今见他终于正视了自己, 崔倰心里难免升起了一丝小骄傲。 但是万众瞩目之下,李书宸动了动唇,“本王知道了。”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说完后,李书宸便从这群女郎施施然得走了出去。 走了两步,才发现自己的小随从还困在那群女郎中。他转身冲着李君霖扬了扬下巴,“还不走,是要本王等你吗?” “嗳。”李君霖应了一声,连忙从那堆女郎中走了出来。 “殿下这是答应还是拒绝了?” 李君霖本来还想看戏,没想到李书宸扔下一句我知道了,便走了。 他低头看了一脸可惜的李君霖。 “爱慕本王的女子甚多,难道要因为她一句爱慕便要回应她?” 李书宸这话听到李君霖的耳朵里是赤裸裸的炫耀。可是他却没这么觉得,他的确听到过许多女子的表白,有娇养的官家小姐,有爽利的武林美人,甚至还有塞外的各部公主。 少年时他还会有些不知所措,但随着年岁渐长,他慢慢变得无动于衷。 “那么多女子中,没有一人能令皇叔动心吗?” 扪心自问,李君霖也觉得皇叔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儿郎。他身上有诸多优点,但却有个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解风情。光这一点便能使万千女郎望而却步。 “无。”李书宸的短暂而坚定。 虽然他见过各色女子,但最终那些女子都会被他分成三类,第一类是可以共事,他不是老式的男子,他见过马背上飒爽的女将,所以他从来不认为女子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传宗接代而已。第二类,是需要防备的,就如同辛榕和斛笪那般的女子,她们虽然是女子但某些手段寻常男子都难及。第三类是无需太过用心的,就像方才园中遇到的那些女郎和身边的宫人。 “那皇叔喜欢怎样的女子。” 李君霖有些好奇,像皇叔这样的人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才能打动他的石心。 喜欢怎样的女子? 李书宸不由停下脚步,在男女之情上淡泊到极点的他,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的问这个问题。 难得见到李书宸露出如此迷茫的表情,“像姑祖母那样的巾帼,亦或是谢兰台那样的才女?”李君霖认识的女郎也不多,唯一接触得多又比较欣赏的不过李扶摇和谢璇玑罢了。 姑母那样的女子过于刚直,他只有尊敬,而谢兰台,他也只有欣赏。 或许他只想寻得一个最合心意的人,她不一定要貌美如花,也不一定要风华绝代,只要通情达理即可。她不一定要纯白如纸,也不一定聪慧过人,只要心思纯良便行。要然后他与她举案齐眉,白首到老…… 不过终他一生,他也不一定能找到令他牵挂的女子。 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寻觅伊人,他身上肩负的是整个大楚与李氏。所以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够与他相敬如宾,能与他并肩的妻子而已,而不是甚么心爱的女子…… 春风轻拂,娇花不堪吹,一朵桃花擦着他的眉眼而过。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和李君霖讨论这个问题。 他和一个小姑娘谈论甚么爱,他不懂李君霖也是懵懵懂懂。 “每日脑子想得都是甚么事情?”他伸手敲了敲李君霖的脑袋,“朝堂上的事情还不够你这小脑袋想得吗?我的妻子不劳烦你操心,只是再过一月宗正府与太常台可是要忙着为陛下选后了。” 李君霖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也不想祸害别人家的女郎嫁给她这假天子。但是朝堂上的事情,纵使她有心引导,也终究不是人力所能全盘掌控。 她瞧了一眼立于花树下风姿灼灼的皇叔。忽然莫名心酸,他日皇叔登基,傲世天下又当是何风采?可惜她应该是等不到那日了。 李书宸不知她为何忽然沉默,但有两朵桃花一左一右落在她头上,颇为喜感。他不打算告诉她。 “本王想起来还有事情要回宫一趟。随本王回未央宫吧。” 他瞧见远处隐隐约约有人靠近,今日已经出来许久了,该回去了,在崔府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诺。” 暂时的休闲过后,李君霖又继续开始忙着准备科举的事情。 虽然人选已经定了,但科举试题还没有决定。这事情李君霖不放心别人去做,只能自己和苏霆舟忙着准备试题,他们两人准备好后,还要给李书宸看过。 而同时,长安的信使已经到了江东,将天子要开科举的皇榜贴满了江东大城小乡。 李书宸看着每天眼下带着黑青的李君霖,也觉得有些难为她了。每天在三公台的时间也多了起来,让李君霖早上下了朝还能够再睡一会儿。 又是一日早朝,科举的事情又被提了出来。 “不知陛下可有去江东的人选?” “臣认为此事还是慢慢考虑。毕竟此事重大,若是陛下心中还没有人选,不如将这事情挪到秋天?留出时间细细抉择?” …… 虽然他们也清楚陛下曾经亲自去过平国公府,可是这几日平国公府一直没有动静,他们也认为陛下与平国公没有谈成。 “诸卿不必为朕担忧,朕已经找到了人选。” “不知是哪位大人?” “来人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55.杀机已起 众人忍不住回头望向大殿门口。 一个高瘦的身影逆着阳光踏进大殿, 看不清模样,只能看到玄色官服上的白虎随着他坚定的步伐而动,似猛虎下山, 气势难挡。 等他走出那片朝阳,众人才看清他的模样。真的是平国公平嘉。 他的两鬓虽染上白霜, 但眼神依旧坚定。仿佛这么多年岁月并没有流逝。恍惚间,众人似乎看了当年那个从江东归来、意气风发的平郡守。 他走得极快,不过片刻便走到了玉阶之下。 双手交覆平于胸前, 屈膝而跪, 覆手于地, 头缓缓向靠向手背。“臣平嘉见上,陛下长乐未央。” “平国公免礼。” “谢陛下。” 李君霖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众人,“平国公便是朕选去江东的主考官, 诸卿可有异意?” 平嘉虽然已经致仕十年了, 但在这宣政殿上有些年纪的官员, 都不会忘记平嘉这个人。 旭帝对元德皇宫的宠爱是有目共睹,敢当着李琮柏的面说辛榕是祸国妖后的除了李扶摇的就只有平嘉了。 后来平嘉几次上书,旭帝都不予奏。平嘉便递了辞呈,致仕在家不问政事, 专心著书。 他们本以为上次小皇帝去平府, 请不动平嘉出山, 却没想到平嘉竟然正的出山了。 不过平嘉已经淡出众人视线太久, 纵使是块硬骨头, 但宝刀也该老了。 “陛下臣认为不妥,平国公年事已高。此去江东舟车劳顿怕是不妥。” 终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未到而立的光禄大夫黄樾还是太年轻。 平嘉久未上朝,并不认识黄樾,但是他还是从他身上所穿的朝服认出了他的身份。 “光禄大夫此言差异。”他对这空气揖了一下手,“承蒙先帝恋爱,让臣提前致仕在家安心著书。但臣时刻谨记先帝恩情,时常强身健体,希望有朝一日著书完成之后,还能为国效力。而如今著书已成,我已尚有余力,自当为为我大楚鞠躬尽瘁,谈何舟车劳顿?” 说罢他又对着李君霖一拜,“如今天子有令,臣怎敢坐享安逸。” “国公大人,在下也是担心你。” 黄樾微微皱眉,当年他虽不在官场,但是当年的事他也听闻过,似乎不像平嘉现在说得这般风轻云淡。 “哈哈。”平嘉振袖而笑,“年事已高?小郎君莫要小看老夫,即使是现在老夫也能一人徒步登上岷山,今日下朝小郎君可以与我同游。” 他虎目圆睁,走向黄樾,周身的杀意让人无法忽视。平嘉曾经做得是廷尉,见过的尸骸能成山,传闻连小鬼见了他都要躲避。 黄樾被他这般一看,也觉得脊背生寒。 但仍是白着脸,准备回击。但李君霖却不打算再看下去。 她冷冷地出声,“好了,光禄大夫也不必多言了,你对平国公的担心朕也知道。但是平国公自请,朕不能不允,况且此去江东,朕也不会只让平国公一人前去。” “今日朝会众卿可还有事要奏?若无事便退朝。” “诺。” 李君霖挥了挥手,负手走下玉阶,将平嘉召去钧思殿。 这几月来李君霖的动作频繁,似要把那些散落在各部的权利全部召回。 江东的事情,李君霖亲自安排,所有能去江东的官员都新政一派。虽然平嘉一袭人去江东的路途中曾遇到悍匪突袭,但李君霖派过去的郎君们都是从千羽卫中调出,还有几百铁骑,所以是有惊无险。 平嘉在江东的名气尤在,本来对新政还有所犹豫的江东士子们纷纷出动。 整个江东三郡的士子报名一千余人。超过了平嘉他们的预想,原本准备考试的地方还小了很多,只能再重新征调地方。 不过此次科举也招可许多有识之士,最后只取十人,让平嘉颇觉可惜。特意快马传书去长安,得天子御批,特意再招十人。 启盛元年,三月昭帝始开恩科于江东,参试者千于人,取其前列者二十人。四月召于长安,安于尚书台。 而尚书台原本的官吏全部都外派到了各郡,任刺史一职,监督各郡官吏,甚至是尚书令狐骞也去了荥州。而那位颇为受宠的尚书丞谢家儿郎则是不出意外的成为了新任的尚书令。 谢玄特意在狐骞出任之日送他出城。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狐骞勒住马,冲着谢玄揖了揖手。“谢尚书令留步。” 今日谢玄穿着一声月白色形似道袍的长衫,未戴纱帽,头发皆由一只竹簪束起。看上去颇有几分飘然之意,仙风道骨。 “狐大人不必多礼,称呼我为谨道便可。” 他亦是停下,冲着狐骞还了一个礼。 狐骞看着眼前的青年欲言又止。他虽然与谢玄共事不久,但也觉得这位之前默默无闻的谢谨道当真是个值得相交的君子。 甚么媚于天子的那些流言,不过是对谢玄的中伤。 如今的朝堂,新政初起,天子欲重掌大权。明摆着要以尚书台为利刃,切开这混沌。他终究是不复少年,没有谢玄那样的勇气,如今娇妻在侧,儿女在怀,他不敢去赌。只能想办法逃离。 他伸手拍了拍谢玄的肩膀,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话,“谨道保重。”又释怀一笑,“谨道也不必如此见外叫我一声行之便好。若是他年我能再回长安,你我再好好相聚一番。” 谢玄也从善如流,“行之兄此去也要一路保重。我们后会有期。” 狐骞朝着他一抱拳,便策马而去。坐着家眷的马车也一并驱动。 谢玄望着远去的车队,陷入沉默中。狐骞欲说未说的话,他怎么不懂? 但是三公和世家的权利已经到了顶峰,物极必反。无论是谁做皇帝,世家的势力都会被削弱。而身为四大世家的谢家自然也是首当其冲。 所以他能做得便是成为皇权的刀,只有这样才能保全谢家的地位。 启盛元年五月,郴郡郡守姚鹤参刺史刘邕骄横跋扈,乱用职权。奏中颇多浮词,尚书抑而不省。 尚书台始有拆阅、决裁奏疏职权。中朝模具初现。 “欺人太甚!”丞相的幕僚杜逑气冲冲地从书房里走出来,瞧见了裴逸行时,仍是气息不稳,“公子大安。” 他冲着裴逸行行了行礼,脸上尤有怒气。 “杜先生。”裴逸行也冲他抄了抄手。算是打了个招呼,便赶着往书房去了。 “儿子见过父亲。” “起吧。”裴敬徽的样子瞧着比杜逑倒是镇定多了。 “谢父亲。” “这两日,陛下授权让尚书台批阅奏疏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那事轰动朝野,裴逸行行走于御前怎么会不知道。 “儿子略知一二。” 他摸了摸自己袖口,似乎不经意,“依你之见,陛下欲意何为?” 但裴逸行却回答得无比正经,“父亲陛下在逼您。” “那我又当如何?”他问。 “先下手为强。”他看向裴敬徽眼中杀意毕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56.冉氏皎月(上) “先下手为强?”裴敬徽嗤笑了一声, “二虎相斗,白白让李书宸坐收渔人之利吗?” 他本来是想等李氏叔侄内斗起来, 黄雀在后。但是那对叔侄竟然不可思议得联手了。 李君霖这番变革,李书宸虽然未言支持,但他沉默的态度便是放纵。 “那父亲何不弃车保帅呢?您先舍掉这一点点的权利, 让陛下先赢一步又何妨?”他忽然起身靠近裴敬徽, 直至两人的距离不过半臂,才停了下来, 压低了声音道, “若是没有了共同的敌人,李氏叔侄还有甚么平衡的筹码呢?” 他的眸中似有一团火焰, 裴敬徽知道那是对权利的欲望在燃烧。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他裴敬徽的儿子天生就是玩弄权利的人。 他看向裴逸行的眼神中难得带上了欣赏, 甚至还有几分得意。 “便如你所言。” 从这次书房谈话后, 裴逸行才慢慢接触到裴敬徽身后的势力。他这个人当真可悲,尔虞我诈了一世,每日都活在猜疑之中。 已经过了五月, 宗正府和太常台一起给陛下递了奏疏, 上奏今岁的大选之事。虽然说陛下正式大婚要到十一月, 但给陛下大选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完的事情。 颁发御召, 家人子入宫,筛选教导礼仪, 陛下遴选, 被选中的家人子回府再接受女官单独的教导, 这一套的流程下来,需要的时间并不少。 “陛下,臣与朱大人商量着,先下陛下后宫空虚,此时采选的女郎们都是在后宫中有所品级。所以臣认为陛下此次采选先只选长安众官员府中那些年纪合适的女郎来应选,过段时间再进行大选,您瞧如何。” 太常司兆微微抬头,看着李君霖的脸色。 李君霖放下手中的奏疏看了一眼司兆眉毛便皱了起来。 司兆还以为李君霖这是要拒绝的意思,连忙撇了宗正朱翱一眼。大选的事情不只是他太常台忙活,宗正府也是要出力的,这觐见的事情可不能让他一个人做。 李君霖最近锋芒太甚,就连裴相都避其三分。尚书台都将裴相手中的权利挪掉了一半,他也没有甚么动作。他们这些人,自是比以前要敬畏这个小陛下几分。 朱翱收到司兆的眼神,暗骂老狐狸,早知道他先开口就好了。若是陛下拒绝,他该怎么谏言才好呢? 若是真的大选天下,这几个月的时间,定然办的仓促。 “朕觉得不妥。”李君霖十分了当的拒绝了司兆,但是她接下来的话,却让两位大人的揪着的心,一下便放了回去。“朕觉得国丧才过,即可充选后宫乃是对先皇不敬。只选一位皇后以慰先帝在天之灵便好。” 李君霖才不要选那么多美人进宫,她这皇帝数着日子在做,还是不要耽误那些女郎的人生便好。她被困在这红墙璧瓦之中,深受其害。若是可以她连皇后都不想选。 司兆与朱翱没没有想到,陛下这般好伺候,仍是一位皇后便行。看来民间传言李家儿郎避色如避虎的传言,不是空穴来风。 “陛下仁孝是吾辈的楷模。” 司兆与朱翱开始对着李君霖行了一拜。 “两位爱卿若是无事便先退下吧。”李君霖冲着他们挥了挥手。 司兆和朱翱瞧了一眼案台上的奏疏便十分知趣的告辞了。 朝中还有位摄政王,现在世家都对那位殿下递了橄榄枝,所以他们对自家女儿入宫一事并不是很热衷。现在陛下只选一位皇后的消息一经放出,那些人也要少了许多苦恼。 陛下选后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长安,所以官员府中,年满十四未满十六仍待嫁闺中的女子都需入宫待选。 筛除了一些体态相貌这些小问题不合格的女郎,合格的女郎们都留在了未央宫的琦玉殿。 “冉姑娘早。” 刚刚回阁楼的王淑云冲着坐在园中赏花的冉皎月行了个礼。 “王姑娘早。”冉皎月看见她来了,也只是冲着她笑了笑打了个招呼。 王淑云心中有些失落。她暗示母亲暂时不要接受崔府的提亲,却忘记了大选。整个世家中只有谢家没有女郎入选,倒不是谢家的女郎不好,只是他们家唯一的适龄女郎谢璇玑如今正在兰台当值并不在候选之列。 再过一个时辰,陛下就要亲自选后了。虽然她不是秀女中最美貌的但仍是有可能被陛下选中。纵使陛下是个有才华的俏郎君,但仍不是她心中所盼。她此时心中充满忐忑,想要与人倾述,但同屋的女郎偏偏是冉皎月。 她试图与冉皎月接触,却是无果,冉家女郎极其寡言,从不主动与她交流。 她一肚子的愁绪无法发泄,只能回屋揉着帕子已解愁思。 正在赏花的冉皎月瞥了一眼,满脸焦急的王淑云。 她不担忧吗?不,她同样担忧,同样不想留在这宫中。但是担忧又有甚么用呢?谁能左右天子的决定? 这厢女郎们半是欢喜半是忧愁,李君霖那边也没有闲着。 好歹是去相女郎,李君霖这边也梳妆打扮了一番。她自然不是像女郎们那样,而是将自己打扮得尽可能得像个少年郎。 “陛下,您看如何?”素问将铜镜递至李君霖的眼前。 她接过铜镜看了几眼,仍然觉得有些怪异,为了突出英气,素问将她的眉修成了剑眉。 她举镜端详了一番,“阿嬢帮我修成皇叔那样的长山眉可好?” 剑眉过于锋利,与她柔和的杏眼看起来冲突有些过大。 “诺。”素问取了黛粉又替李君霖重新改过。 换成远山眉后,瞧着虽然没有那般霸气,却仍旧不失气势,只是整个人都内敛了起来。 李君霖点了点头。灵枢将这几天特制的靴子拿了过来。 这靴子的内层还缝了一层厚厚的鞋垫,让李君霖整个人都高了几分。 没办法,李君霖的身子骨不好,在女郎里也不算高,若是选后比那些女郎都要低上太多,瞧起来也不太好。所以让灵枢她们弄了这靴子。 换好衣服,李君霖便摆驾去了琦玉殿。 “陛下长乐未央。” 刚进琦玉殿便是一阵香风袭来。如同掉入了花神的后院,迎面而来便是姹紫嫣红。 其实只选长安中的官家女,又筛掉了一些,这殿中只余了不过五十余人。 此时她们正垂首敛眸,半蹲着等待着李君霖的命令。 “都起吧。” “谢陛下。”一些胆大的女郎趁着站起来的时机瞧了一眼皇帝的样貌。 陛下风姿艳艳,如玉石厽厽,月秀其华。只是瞧上一眼,便有不少人红了脸。 李君霖手中拿着牡丹,缓缓在这些女郎中行走。若是瞧上谁,她便将手中的花递与谁。 可是这瞧不瞧上得并不是她一人做主,昨日皇叔早就将武安侯嫡女冉皎月的画像给她看过了。 她状似不经意地扫过众女郎,但却在暗中寻找着冉皎月。不是个让人惊艳的女子,却美得风华天成。只是默默地站着那里,便能瞧出几分遗世的味道。 她缓缓走了过去,将手中的花递到了冉皎月的面前。 冉皎月看到忽然出现的牡丹,心中也是一震惊。她本来以为自己能够冷静处理此事,但此时她的脑中几乎是一片空白,脊背一阵发凉。 几乎是下意识地伸了手接住了那朵牡丹。她听见自己平直的声音,“谢陛下。” 旁边站着的小黄门在冉皎月接过那朵牡丹之后,便大声地喊了出来,“陛下立武安侯冉诏嫡女冉氏皎月为后。” 小黄门的声音回响在殿中。 李君霖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正准备回去。 “陛下。”被选中的冉氏忽然行礼,“臣女斗胆,想与陛下……独谈。” 她似乎有些紧张,话说得很慢,也有些忐忑。 “允了。”李君霖本来就觉得有愧于她,不过是个小小的要求,答应了也无妨。 两人独谈,李君霖找了间偏殿,屏蔽了左右。 “陛下,臣女有欺君之……之罪。”冉皎月忽然跪在了地上。“臣女自幼有……有口疾……说话……话,太长便会……会结巴。” 许久没有在人群这般说话了,冉皎月的双颊羞得通红。其实那些沉默寡言,都是她为了避免别人发现她有口疾之事而故意为之。 “你既有口疾,为何还要隐瞒前来参选?” “臣女一生、下来便有、此疾。”为了不那么结巴,冉皎月的语速极慢,断句也十分奇怪,“母亲怕我、长大后、难寻夫君、也想治好、此疾,便瞒着、众人、暗地里去、寻觅郎中,但是母亲、还未寻到、郎中,便被陷害、用巫蛊、害我祖母,母亲不堪、骂名便、自缢而亡,臣女为保母、亲名声、便不敢将自己、有口疾的、事情公布。而此次,臣女心存侥、幸,却不料、陛下怜惜、但,臣女恐是要负了、陛下的、怜惜之情。” 大楚有个说法,凡是巫蛊祸人者,祸及子女。冉皎月之前一直瞒着众人她口疾一事,若是她母亲自缢后此事被传出,定会有人坐实她母亲的污名。所以她只能一直瞒着。 也是个可怜的女子,不知道皇叔知不知道这事,但是他既然说了要立冉皎月为后,李君霖也不能拒绝。 她亲手扶起冉皎月,“冉姬,朕心悦你,你有口疾一事,朕并不会在意,况且只有做了朕的皇后,才能找机会再治好你的口疾。” 冉皎月沉默了一会儿,李君霖以为她是害羞。她这也算是当了一回登徒浪子,才见面便与人家女郎告白。 她道,“谢陛下。” 李君霖拍了拍她的手,“朕回去会让太医令着手这方面的事情,你且安心在家中待嫁。咱们虽然已经是未婚夫妻,但是仍未过礼,独处一室过长时间也与你的名声有碍。朕先回钧思殿了。” “诺。” 冉皎月福身恭送李君霖离开。 陛下在骗她,陛下根本就没有心悦于她,她的眼中没有一丝爱意,但是陛下为什又要骗她呢? 武安候府中,女郎被选为皇后得到消息出来后,后夫人藩氏并没有很高兴,甚至气的打翻了一碗汤药。 她入府多年未孕,一直在用汤药调离。 “她那连棒槌都打不出三句话的木头秧子怎么能得了陛下的青睐?定然和她那早死的娘一样,用了巫蛊之术蛊惑了陛下!” 潘氏嫉妒的眼睛都红了,她可是想等着采选之后就将冉皎月嫁给泰家的浪荡子,没想到那死丫头摇身一变竟然成了皇后!她如同市井妇人般喋喋不休,咒骂不止。 完全忘记当年汪氏之死,那巫蛊之事完全是她栽赃嫁祸。 “夫人。”她的奶妈徐氏忍不住劝她,自己姑娘这么多年无所出,性子都被磨搓坏了。 “夫人,不要把巫蛊之术同陛下一起挂在嘴边。让有心人听到可是不好。再说大姑娘马上要当皇后了,此番回来定有宫里派出的女官相教导,您看看是不是把大姑娘的院子重新整理一下?您再见大姑娘时也客气点?” 大姑娘住的那院子也实在是太差了点,让宫里的女官瞧见了实在是丢侯府的脸。 “我虽然不是她的亲母亲,但她也要叫我一声母亲,母亲教导自己的女儿也不行了吗?”潘氏说着声音也凄厉了起来。 徐氏哪里不知道她,说是教导,但是对冉皎月的态度说句冷嘲热讽都是轻的。 “夫人您为了侯爷也要忍忍,侯爷现在在朝中并没有当年好行走了。但是大姑娘马上就要做了皇后,您要知道这枕头风有多厉害。若是大姑娘能给侯爷说些好话,等他日您的小世子继承侯府也更加风光。” 徐氏是潘氏的乳母,对她的性子也是十分了解。打蛇七寸,侯爷和不知什么时候出生的世子就是她的七寸。 果然潘氏又叨叨几句便沉默了下去。 所以等冉皎月出宫回府时,府中已经变了许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57.冉氏皎月(下) 因为冉皎月是陛下亲自定下的皇后, 她这番回家的待遇也变的不同了。 太仆寺特意选出了六匹洁白无杂色的骏马拉着镀金绘银的香车将冉皎月送回了武安侯府。 而武安侯大门所在的小巷,从巷口开始便挂上了大红的灯笼,以示喜庆。 毕竟还没有大婚, 成为真正的皇后。武安侯的主子也没有出来迎接,出门迎接的事侯府中的大管事石又渚。 “女郎大安。” 石又渚恭敬地跪在地上, 眼神不敢乱移,只敢停留在冉皎月绣牡丹的衣摆上。 侯爷专宠继夫人,而继夫人不喜先夫人留下的大姑娘, 常常有所克扣。一开始还有老夫人帮着, 但自从老夫人缠绵病榻之后, 继夫人也越来越嚣张了。他们这些下人不敢和主子作对。夫人要对付大姑娘,他们只能照办。但谁知道大姑娘竟然一声不吭地走了这般大运。他们这些人自然是心中忐忑。 “起吧。”冉皎月的神色依旧淡淡的并没有得势之后的傲慢之色。 “是。”但她越是这样宠辱不惊越是让人觉得心慌。 冉皎月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石又渚,忽然明白那些人为什么对权利那么渴望了。 “久未在家,母亲如何?” 石又渚想了想今日早上徐氏和他说的话, 抿了抿唇, “长安的秋意来的早, 夫人前几日被吹着了风,如今染了风寒。怕女郎也染了风寒,夫人特意传话,女郎回府后可以不用前去探望, 回院中休息便是。” 虽然大姑娘的身份今非昔比, 但总归是要进宫的。到那时府中依旧是夫人的地盘, 他两边都不想得罪。 冉皎月点了点头, 既然潘氏不想见到自己。她也不会巴巴凑上去。潘氏见她便心生厌烦, 她看潘氏亦是。 没去潘氏的院子里,但她去了祖母院里请安。祖母的年龄已经大了,精神看着一日不如一日。但她对自己的关心还是在的。 别人都只看到了她要成为皇后的荣耀,只有祖母担心她的隐疾会给她带来祸端。 她和祖母说了陛下的原话。祖母很是开心,说她这么多年的苦难终于过去了,终于要熬出头了。 她觉得此事虽有蹊跷,但也不想让祖母担忧。简单说了几句,便装作害羞的模样。 祖母宽慰了她几句便让她回去休息了。 如今她也不用回那又小又破的院子,而是换了一处风景优美且处处华丽的新院子。 “小姐。”知微看着这满屋的玉瓶金器,神色中带着讽刺,忍不住要向冉皎月说些什么。 冉皎月伸出食指抵住她的唇,“好知微,别说话,招待好女官们。” “是。”知微福了福身没有说什么便退了下去。 夜风徐徐,跑了一天的知微被她放去休息了。新来的丫鬟守夜但她不习惯,也不叫她睡在外面榻子上,而是让她睡到了隔壁。 新床虽然舒适,但冉皎月心中有事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忽然她听到窗边传来轻微的动静……她警惕地坐起身子,从枕头下摸出防身的发簪。 没有光亮看不太清楚,她只能感觉到有人靠近,朝着那个靠近的身影便是一簪刺去。 但还没有靠近,便被人握住手腕。脸颊也被人毫不怜惜地捏住,被迫轻启朱唇。 一股子清浅的柏叶香传来,温软的触感在唇上稍纵即逝。嘴里立即有了一块软软的东西,捏住脸的手离开,她尝了尝嘴里的东西。是栗子糕? 那人松开她后便重新回到了窗边,将窗户打开。 今夜的月色极好,月光从窗户上流泻而入,整个房间都变得明亮起来。 但夜风的入侵,也让她有些瑟缩,裹了裹自己身上的棉被,冉皎月咽下嘴里的栗子糕,看着那位施施然坐在她床边的男子。 “裴大人不要命了吗?”她这么多年的一直在练习,除了语速很慢,其余得听起来和正常人也差不多。“我已经是陛下的女人。” 裴逸行能找到冉皎月的新院子也没花多少功夫。这偌大的侯府看起来密不透风,但想安插眼线却是很容易的事情。武安侯不知是不是个眼瘸的东西,费尽心机娶了潘氏那个愚蠢的女人,把后宅弄得一团乱。 “陛下的女人?”他嗤笑一下,忽然靠近冉皎月,两手分别按住她的两个手腕,将她压倒,眼神里充满了侵略的意味。冉皎月再怎么冷静,也是个不满十六的闺阁少女,她的脸抑制不住地发烫。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只能转过头去。 “冉皎月。”他靠近她发红的耳朵,坏心地吹了一口气,惹得身下的人一阵颤栗。“我们裴家的男人都是丧心病狂的乱臣贼子。且不说你现在还不是皇后,但就算是皇后又如何?裴敬徽与辛榕的风言风语,你没听过吗?” 裴家的男人,都是疯子,就算是君上的皇后也一样肖想。他父亲如是,他亦如是。 但不同的是,有他在冉皎月就永远都做不了真正的皇后。 “你不是裴敬徽,我也不是辛榕。放开。” 冉皎月微微皱眉,她是爱裴逸行不错,但这不并不代表裴逸行可以随意得欺辱于她。现在这样难堪的姿势她不喜欢。 感觉到她明显的怒气,裴逸行放开了手,但没有离开,反而顺势往旁边一滚,与她并肩躺在床上。 “小哑巴,你要记住,只有我裴逸行在这世间一天,除了我你谁也嫁不了。” 他以额抵住她的鬓角似软语温存。但冉皎月却能听出字里行间的决绝。 她猛然转身,拽住他的衣袖,“你……你要做……做甚么。” 一急切起来,说话又结巴了起来。 “你放心,若是我不在了,你就可以放心做你的皇后了。小皇帝会对你很好的。” 他握住冉皎月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的指尖。他从十二岁起便在在等这一天,所以人都不能阻止他,甚至包括冉皎月。 他终究还是继承了裴敬徽的自私冷漠。明明知道自己不能给小哑巴一个肯定的结果,但他还是强势地闯进了她的世界。纵使他死了,小哑巴也只能嫁给女儿身的小皇帝。小哑巴的前半生太痛苦了,若是他可以他愿意用一辈的时间去弥补她。 冉皎月看着抬眸看着他,忽然就想将他抱住。裴逸行当真不是个好人,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他。 她忽然转身,伸手拥住了裴逸行,将脸埋到了他的颈肩。 裴逸行感觉有温热的泪水滴在他的颈肩。 “裴逸行。”她的声音又低又闷,执着地呢喃着他的名字。 他静静地抱了她一会儿,还是将她的脸从他的怀中抬了起来。将她扶着坐了起来,她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红红的眼角和鼻头,看起来不并不美貌。 但裴逸行却十分温柔地吻过她的额头、眼睛、脸颊……甚至异常虔诚地吻了她的唇。 “小哑巴,我要走了。” 冉皎月心中有千言万语还未说出,裴逸行便抬脚走了,还顺手带上了窗户。 一瞬间,房间又恢复黑暗,但冉皎月心中的不安却愈发多了起来。 裴相的退步,让帝国的权利逐渐回到了小皇帝的手中。取得巨大成就的李君霖似乎在权利的美酒下开始有些微醺。 行事也渐渐荒唐了起来,和历史上那些步入暮年的帝王一样,体弱多病的小皇帝也开始不满足于太医令的汤药,开始寻求另一种安慰自己的方式。她开始广招术士,寻求长生不老的丹药。 朝中那些支持小皇帝的臣子们也开始有所意见,这世上哪有长生不老的丹药?那些丹药不过是暂时令人头脑模糊的药物而已。 大臣们的担心终于在中秋晚宴宴上发生了。 那日的晚宴办得极其奢华,整个宴会的没有点燃一只烛火,全部都是由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照亮。 冷艳的珠光和清冷的月光交相辉映,整个会场恍若天宫。 陛下身边的常侍裕珩还别出心裁的在曲水中建了一座白玉台,映射月宫。 而有资格登上月宫的只有陛下和摄政王两人。 其余众人依次按星辰斗谱围坐在高台之下,似群星捧月。 一个穿着素色道袍的年轻男子,捧着小鼎炉形状的盒子,缓缓走上高台。 见到此人,任天白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转身和坐在旁边的苏霆舟道,“陛下如今食用丹药已经不分时辰了吗?” “那新来的方士极会蛊惑人心。”陛下已经听不下去别人的话。 任天白心中有些可惜,新政初起那时,他还十分高兴,以为终于碰上的明君。没有想到这朝廷的情况才好了没多久,陛下就开始兴起了这般靡靡之风。 “丹药一事,还需让陛下看清方士的谎言才行。任大人也毋需太过担忧。”苏霆舟举杯向任天白示意。 他也举起酒杯痛快地了一口。 但就饮酒正酣时,玉台之上忽然传来一阵杂音,还有闷哼之声,随即有人高呼陛下。 舞乐在瞬间停止,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玉台之上。 他们隐约看到,挂在玉台四周的白色幔帐染上了红色。 年轻的皇帝,披头散发赤足,执着长剑砍断幔帐而出。 带血的剑在月光下,散发着阵阵寒意。 这剑上是谁人的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58.启元之乱(上) “陛下!” 见到李君霖这般癫狂的模样, 众人一时间都愣住,还是陪侍在玉台上的裕常侍捂着渗着血的胳膊从里面跌跌撞撞地走出来大喊。 “来人!陛下魇住了!快宣太医来看看陛下和摄政王殿下。” 在他的喊声中, 众人方似从梦中惊醒。 而李君霖在听到他的声音后也动了起来。 举着剑就向裕珩奔去,裕珩躲着那剑,慌忙之中跳下了高台下水池中。 李君霖也跟着他从玉台上掉了下去。 突生变故, 让人错不及防, 只有左中郎将裴逸行十分迅速的解了光明甲,从岸上掉了下去。 皇帝并不识水性, 一入了水便将手中的剑扔掉了, 开始扑腾着双手。 裴逸行灵活地绕到了她的背后,环住她的肩膀, 将她从水里拖了出来。 在水里泡了一阵李君霖似乎清醒了不少,她不在像之前那样癫狂, 而是安静地被裴逸行抱在怀中, 直愣愣地望着前方。 不过片刻便有小黄门抱着薄被赶来,将李君霖给包裹了起来,怕她染上风寒。 裕珩从水里爬了出来, 看着急匆匆赶来的太医们大喊, “来个人上去看看摄政王殿下。” 太医令的欧阳平立刻跑上了玉台, 一进去就看见了浑身是血的李书宸躺案几旁。 跑到李书宸的旁边, 摸了摸他颈上的动脉,幸好还有心跳。 皇上神志不清, 摄政王昏迷不醒, 这个宴会上只剩下了裴敬徽的官位最高。裴相大人理所当然得站了出来主持大局。 “诸位大人莫要惊慌, 今夜宴会暂停。在陛下醒来之前还请诸位暂时莫要离宫,现在各部休息一晚,我会让金吾卫的郎将们通知诸位的家人。” 帝国的唯一两位皇室男丁都出现了意外。这样大的事情在没有出现具体的解决方案前是不能被透露出去的。 身穿光明甲,手按腰刀的光禄勋郎将们迅速将宴会的场地包围了起来。 “裴相大人说得极是,诸位大人咱们先走吧。” 丞相丞蜀缙连忙出来呼应裴敬徽的提议。 虽然众人都知道此时不能放人离开未央宫室正确的决定。但在盔甲和尖刀之下离开,心里难免都不知滋味。 乘兴而来,却连败兴而归都无法做到。 幸好今日赴宴的大人也不多,众人也能住下。 任天白与苏霆舟都是御史台的人,自然回得也是御史台。 “苏大人你先睡吧。” 他们同住一间屋子,东西各有一塌,中间用屏风隔开。 苏霆舟看了一眼满面愁容的任天白,“任大人也早点休息。陛下和殿下那里有太医。任大人先下要做好得便是好好休息。这样方才能帮到陛下。” 任天白点了点头,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今夜注定不眠。 漫长而煎熬的一夜,在众人的等待着过去。 任天白和苏霆舟起了一个大早,天还蒙蒙亮时,便有人再敲击木窗发出“砰砰”的响声。 苏霆舟站了起开,从里面回敲了一下,再打开了窗户。是个年纪很小的小黄门。清晨的露水犹在,小黄门伸过来的袖口上微有潮气。他伸手接过小黄门手中的信封。小黄门便立刻转身离开了。 他撕开蜡封的信皮,取出里面的信封。微微皱了皱眉头,才将信件递给任天白。 任天白接过信封一看,果然是关于昨夜的情报。 原来陛下与殿下昨日都服了的丹药。但是由于陛下一时兴起,将自己的丹药与殿下的换了换。结果陛下吃了后狂性大发,而摄政王则是浑身酸软,毫无还手之力。 这就是为何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帝能将摄政王伤得奄奄一息。 从情报上来看,这次暗杀是冲着陛下去的,想借殿下的手除掉陛下。但由于陛下兴起,临时对换了丹药,逃过一劫。但也不能全然高兴,因为摄政王的伤情颇重,昨夜伤口恶化,高烧不止。安排了太医时刻看护。 而那个炼制丹药的方士却在裴相找到他们之前已经服毒了。 任天白看完字条上的内容后,便将纸条靠近灯火渐渐让它燃成灰烬。 有了太医的汤药和针灸,李君霖翌日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但丹药带来的力量消失后,她只觉得浑身酸软,疼空难忍。 她费力地从床上挣扎了起来,“灵枢,灵枢……” “陛下。”在外面侯着的灵枢忽然跑了进来。“陛下长乐未央。” “昨夜朕喝酒了?” 她一脸惊讶地看着灵枢。 灵枢似乎有些为难,许久没有搭话。 “朕叫你快说!”浑身疼同,李君霖似乎也没有了平常的耐心。 “陛下昨夜食得丹药有毒。陛下不小心弄伤了摄政王殿下。” 说到最后一句时,她几乎是要把自己藏在地缝中。 “甚么,朕伤了皇叔?”李君霖一锤床,愣了一会儿便从床上爬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59.启元之乱(中) 她赤脚站在脚踏上, 灵枢生怕她着了风寒,“陛下仔细些莫伤了龙体。” 说罢她便寻来了一双绫袜要为李君霖换上。 李君霖配合着她的动作,“皇叔如今在哪里?朕要去见他。” 灵枢帮着她穿着衣服, “殿下如今被安置在长风殿中。陛下您莫急,先洗漱好再用些早膳, 奴婢先让裕常侍准备好龙撵。” “你快些去。” 李君霖一路急行赶到了长风殿,却见裴敬徽正在殿门口的庑廊前。 “陛下长乐未央。” 收殿前黄门的提醒,裴敬徽转身向着李君霖行揖礼。 “裴卿免礼。”李君霖冲他挥了挥手, “裴卿怎么在这里?” “臣听闻殿下仍是高烧未退, 便来此探望。”他说罢又冲着李君霖深深揖了一礼, “昨日臣未有陛下旨意,便让众臣留在宫中,请陛下恕罪。” 说的昨晚李君霖的神色中闪过一丝的不自然,“昨夜事发突然, 事急从权, 裴卿何罪之有。只是众卿留在未央宫中也有一夜了。待会儿看完皇叔后, 裴卿便传朕的旨意让他们自行回去,今日沐休一日,明日再上朝。” “诺。” 裴敬徽跟着李君霖进了长风殿内。 一进殿中便是一股苦涩的药草味,还有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伤情似乎十分严重, 此时在这里侯着的不只一开始救治的太医欧阳平, 还有其他的几位太医, 甚至太医令米殊也侯在这里。 几人均是满脸倦容, “陛下长乐未央。” “皇叔如何?”李君霖看了一眼躺着床上的李书宸, 眼中有内疚闪过。 米殊道,“回陛下的话,殿下的情况仍是不太稳定,高烧反复不止……而且,有道伤口太深,伤及肺腑,肺乃娇脏。即使痊愈,殿下怕是会时常觉得胸闷气短。” 时常觉得胸闷气短,这是含蓄的说法,怕是摄政王以后都再也不能策马驱敌了。 裴敬徽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李书宸,小皇帝的那几剑就那么厉害吗? 李君霖皱着眉头,“若是能有一丝可能,朕希望摄政王恢复如常。” “这……。”欧阳平小声地低估了一声,却被米殊看了一眼给阻止了。 “臣等自当尽全力而为。”却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臣等要为殿下换药,陛下您看您……” “无妨你们换便是,朕再坐一会儿。” 裕珩替李君霖搬来了一个小胡登,放在一旁。 “诺。” 几个人领了命,便赶紧为李书宸去换胸口的纱布。那些纱布上已经浸出了血渍,一团一团,看起来颇为揪心。 虽然是油沙,但纱布离开伤口时,还是有些纱布与血肉浸渍了一起。 伤口处隐约能见白肉,三横一纵很是狰狞。李君霖有些不忍地转过了头,却看见裴敬徽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李书宸的伤口。 她在心里暗嗤,面上却是不显,依旧是一脸内疚的样子,但她的心中还是为皇叔默默地捏了一把汗。 裴敬徽见过李书宸的伤口后也安心了不少。 他把让小皇帝叔侄反目的事情交给裴逸行,没想到他竟然办的那么出色。一石二鸟,将李氏叔侄一个弄得重伤在床一个弄得丹瘾缠身。 皇帝亲手刺伤了摄政王,虽然不是出自本意,但摄政王还是危在旦夕。这消息令众人吃惊,但好在皇帝尚且无恙,这朝中表面还未起风波。 但就在大朝会正常举行的第一天,还是有人又将那天的事情翻了出来。 “臣听闻未央宫中的长生殿仍在炼丹。丹药扰人心智,久服无益。还请陛下遣退那些方士。” 关于服用丹药的问题,任天白一直都是坚决反对的,但陛下一直不听,他也只能偶尔提醒几句。可是这次已经出现了这么大的意外,他已经不能再容忍让丹药毁了陛下。 “中秋的事情是有人蓄意谋害于朕。人心不足,岂能怪罪药物?丹药的事情和朕的起居是太常的事情,任侍郎莫要僭越。” 李君霖敛眸,神色微怒。 但任天白却丝毫不为所动,“陛下的身体就是大楚的根基,也是朝堂的主心,微臣关心陛下的身体就是关心大楚的社稷。” “巧言令色。”她这段时间将帝王的做派学得很足,即使没有高声也异常的有气势。“朕先前放纵你在朝堂之上,不过是见你有几分才气罢了,你还真当你是甚么人了,还敢冠冕堂皇地指责于朕?” “臣未有指责陛下的意思,只是忠言逆耳。” 任天白一直是一个刺头,软硬不吃,但陛下又偏偏愿意听他的话。这让许多人都心里有些不爽,伴君如伴虎,他任天白也有被陛下横眉冷对的那天。所以即使他们在心中都是赞同任天白这次上书的,但也没有一人附议。 不过御史中丞苏霆舟似乎要站出来帮他说话,但却被李君霖给打断了。 “任侍郎的意思是朕是个只听谗言的昏君咯?”今日的陛下似乎极为暴戾,“任天白谁给你的胆子!信不信朕撸了你官服!” “纵容是陛下杀了臣,臣也有进言。陛下请为您自己与大楚的江山社稷着想!” 李君霖气愤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任天白也不站着了,而是直接跪了下去。膝盖狠狠地磕在地砖上,还能听见响声。 “好个死不悔改!”李君霖气急,指着任天白的食指都在颤抖。“来人,把这逆臣拉……” “陛下息怒。”站在一旁的苏霆舟见是不妙便立马向李君霖求情,“任侍郎虽然有些鲁莽,但其对陛下也是一番苦心。望陛下念着其心可恕地份上饶了任侍郎。” “从轻发落这等狂妄之徒若是从轻发落,朕还如何御下?” 任天白还想说些什么,被苏霆舟拽了拽衣袖给制止了。 “陛下慈心,微臣定当铭记。”他将头抵到手背上,姿态十分屈服。 李君霖沉默了终是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任天白既然你不怕死,朕也不让你死,摘了你的乌纱帽,回去吧。朕见你就心烦。苏霆舟你既然要保他也和他一样,回去休息一个月再回来吧。” “谢陛下。” 李君霖十分不耐烦地冲他们挥了挥手,任天白仍是面不改色,直着身板从宣政殿中退了出去。 “众卿还有何事?” 宣政殿一时之间又恢复了平静。 “臣有奏。”太尉周褚站了出来,“臣接到消息,内使郡的骠骑将军常不移……” 周褚的话还没有说完,重新坐回龙椅的李君霖突然,喷出一口血来。 “陛下!” 就当真诸臣到的面,刚刚还气势临人的皇帝忽然吐血昏迷。 太医令的人急忙赶来救驾。经过几位太医的诊治,确认陛下是被朱砂之毒所害。陛下近期服食了太多的丹药。 丹毒缠身,偏偏陛下的身体又先天不足,这一下若山崩之势,倾颓不可抵挡。 陛下无法摄政,摄政王的情况仍是时好时坏,朝中一切又重回裴相手中。裴敬徽的权利甚至比以前还要大。 一时之间长安的天几乎变了一半。 屋漏偏逢连夜雨,李君霖还在病中,骠骑将军常不移又是摄政王的旧部,听闻摄政王为陛下所伤,危在旦夕。便纠结了五万人马,要直攻长安为李书宸讨个说法。 幸好长城三郡和长安城中的人马加起来亦有十万兵马,无惧他一个常不移。 但指挥兵马的职位却成了香饽饽。本来众人认为,这大将军一职会给陛下的丈人武安侯,却没想到陛下给裴逸行。 这下子裴相执政,小裴大人又手握重兵,一时之间裴家风头无两。 但裴逸行也没有辜负李君霖的期望,半月之内便生擒了常不移,班师回朝。 李君霖心中高兴,本来久病不称朝的她特意拖着病体开了一次大朝会,欢迎凯旋而来的裴逸行。 但朝会那日,众人去给了李君霖一个大大的惊喜。 到了该上朝的时间,但宣政殿上却空无一人。 “人都去哪里了?”李君霖看着这空空的大殿,心中有些不详之感,“他们不知道今日朕要临朝吗?” “陛下,消息昨日都已经下发各部了……” 裕珩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殿外有人高呼,“陛下长乐未央!” 李君霖眯了眯眼,她在这殿中,何人在外头高喊陛下? 但不过片刻,宣政殿的门就被推开了,披着龙袍的裴敬徽在众人的拥簇之下进了宣政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60.启元治乱(下) “裴相这是要谋朝纂位吗?”李君霖站起来, 目光如刀,扫过裴敬徽。虽然她此时的处境十分孤弱, 但她却并不显露出一丝胆怯,竟有几分难得果勇。 但回答她话的人并不是裴敬徽,而是站着他旁边的蜀缙。 如今整个未央宫都在裴敬徽的控制之下, 似乎他登极只是一步的事情。从龙之功此时不拿, 更待何时? 他义正言辞,“陛下此言差异。陛下失德无才, 而皇家又无其他子嗣能代替陛下, 只有裴相大人才能肩负起着重担。收拾陛下留下的烂摊子,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这是天命所呈承。” “天命所承, 笑话!你们这些乌合之众便能代表天命了?” 她环视如今站在裴敬徽身后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是朝中裴相一党的,但也有一些临阵倒戈的世家们。她亲手提拔的臣子, 甚至是御史台和太尉府中的大部分都没有出现。 “陛下这是恼羞成怒吗?”不过是拔了牙的病老虎, 蜀缙并不在意。并且因为这是与皇帝的对弈,更是让他心里有了几分莫名的兴奋。“陛下先是改变祖制,废世袭制而用科举制, 这让曾经为大楚立下血汗功劳的功臣之后寒心, 让君臣离心;再是视国家大事为儿戏, 摒弃三公台不用, 而启用些毫无经验的尚书台,将国家的命脉交于不到而立的黄口小儿们。最后是滥用丹药罢黜谏臣, 手刃亲长, 摄政王至今昏迷不醒。且不说别的小事, 就说这三件,陛下可有半点羞愧?” “呵呵。”李君霖冷笑,“成王败寇,如今你自认得势,便要信口雌黄,愚弄世人?新政的好处不过损你们的利益罢了,它是不是对大楚有益,你们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 “裴敬徽,竟然已经逼宫,又何必做出这番惺惺作态的样子,凭白让朕觉得你令人作呕。朕问你,你把尚书令和御史大夫、太尉,他们关到哪里去了?” 蜀缙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裴敬徽阻止了。够了,他已经不想再等了,蛰伏了几十年,膨胀的野心已经抑制不住了。他不在乎史书如何记载今日,他会用他创造的盛世,告诉后世,李家气数已尽,他裴敬徽的时代即将到来。 “陛下如今自身难保,还有心思关心他人,实在是令臣动容。他们那些人只是还在梦中罢了,若是陛下死了,他们的梦自然就会醒了。他们没了盼头,臣说不定会饶他们一命。” 那些人,虽然有些是寒门士子,但也有些是积年累代的大族,他此时有更重要的事情,暂时不必和他们多做周旋。 “念在君臣的情分上,臣未陛下准备一杯薄酒。陛下是自己饮了,还是臣让人帮您?不过陛下这般有傲骨之人,还是自行了断保全李氏颜面为好。若是底下人帮忙,臣就不能保证陛下走的时候是如何情况了。” 他的话刚刚说完,便有一名郎将端着乌黑的毒酒上了玉台。 李君霖看了一眼那杯酒,忽然笑了一声,明艳不可方物,在如此剑拔弩张之时,竟然让人心弦乱颤。 裴敬徽忽然想起了那位同样美艳的女子。对于辛榕,全然无爱吗?不,他是爱辛榕的,爱她艳丽无双的容颜,也爱她冷漠无情的性子。但这些都是无用的,因为再爱辛榕,儿女情长也是抵不过权势的。他没有完成对辛榕的承诺,辅佐李君霖,而是亲手将她送上了黄泉。 “这天下终是我李氏的,裴贼朕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李氏?裴敬徽哂笑,如今李书宸已是废人一个,而李扶摇远离陇西自投罗网,更是他牵制陇西最好的棋子。 “陛下请。” 李君霖乜了他一眼,仰头将毒酒一饮而尽。 “陛下!” 可就在这时殿前忽然有人高声喊她,李君霖抬头望去,是李书宸,他似乎是急行而来,只穿着一身素白的中衣。这般打扮像极了他们初次在旭帝灵台时见面的样子。兜兜转转,她欠皇叔的,都随这杯酒烟消云散。 毒酒刚一入口,她便能感知到一股热辣的液体顺着喉咙往下而去,直入脏腑。 甚至连呼吸都带着痛苦。她努力地想走的端庄些,但嘴角的鲜血却争先恐后地冒出。 喉咙里也不自觉地发出痛苦的呻吟。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从玉阶上掉了下去,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但她还是没有直接摔到地上,皇叔奔跑着穿过众人,将她揽入怀中。 “对……不……”起,李书宸。希望你能遵循约定,对安陵侯府网开一面。 她伸手用力地拽住李书宸的衣袖,却在瞬间失力,连带的最后的意识也失去。 李书宸抱着已经没了呼吸的李君霖,抬眸望向裴敬徽,“弑君者杀无赦。” “杀无赦?”看着李书宸冷冽的眼神,站着旁边的廷尉蔡行,忽然有些慌张,他不禁出声回言,“殿下还是担心一下自己为好。” 此时看见李书宸竟然还能下榻,甚至神色也没有那么虚弱,裴敬徽的心中也是有些慌乱。 “裴逸行!”他忽然喊了一声。 殿中响起铠甲摩擦的声音,不过片刻身穿光明甲的裴逸行便带着一堆手执长剑的郎将们将宣政殿包围了起来。 “你是如何做事?如何让李书宸进了此殿!” 他看了一眼裴逸行,眼神中带着不悦。 但裴逸行却没有像他想的那般将李书宸带下去,反而是走向了李书宸朝他行了一礼。 “臣胄甲在身只能行军礼还望殿下赎罪。” “无妨。”李书宸坐在玉阶之上,已经毒发的李君霖躺着他的膝上。 他的眼神中是大局在握的自信,他仔细擦干了李君霖脸上的血痕。 “我带陛下回宫,有劳裴将军处理这些乱臣贼了。” 他将李君霖抱起,从容地走出宣政殿。 但他没有完全离开时,整个宣政里就炸开了锅。 逼死李君霖时他们有多么志得意满,此时便有多么惊慌失措。 “裴相大人,你家公子怎么……”、“裴相你莫不是与摄政王商量好了戏耍与我们吗?”、“这可如何是好……” 但裴逸行此时却没有空欣赏他们的气急败坏。 “咳咳,诸位大人就不能安静些吗?到了牢中在仔细忏悔如何?” “来人送诸位大人们下去。” “是!”郎将们即可从四方涌来将他们压了下去。 再此过程中,裴敬徽没有说过一句话,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在裴逸行的脸上。 他这次回来,不是助他乘风而上,而是怀恨而归,要取他的性命。他的儿子竟然一直如此仇恨他吗? 光禄勋的郎将们十分迅速,将裴敬徽一党带了廷尉寺羁押重犯的牢房。并将裴敬徽一人关在了单独的一间牢房中。 关押重犯的牢房,破旧不堪,裴敬徽席地而做,身上只有一件素衣。那件还没有穿暖的龙袍早就被扒了下来。 他坐在草地上,神色并无悲恸,在逼宫前,他自然也做了失败的打算。但唾手可及的权利失去之后,他心中莫名的空虚。 房门轻响,“你来了?你今日为何如此,以你的心计,若要杀我又何必如此麻烦?况且我若为帝,你必是太子,因为仇恨错失江山岂不可惜?” 裴敬徽看向裴逸行。 裴逸行此时不再掩饰,望向他的目光里皆是快意。 “江山?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吗?我想要的从来不是甚么江山。杀了你多无意思,亲手将你送到高处,再见你摔下来岂不是痛快?” 他甚至痛快地笑出了声,从怀里拿出一只药瓶,扔到了裴敬徽怀中。 他与李书宸相识已有数年,先前小皇帝的步步紧逼和自甘堕落、李书宸的受伤都是一出戏,就是要引裴敬徽谋反,他能报仇,李书宸也能彻底将朝中的官员洗牌。 “这是?”裴敬徽拿起怀中的药瓶。 “这是川乌散,你忘记了吗?当年便是你命人将这药喂给了我娘。”十二年前,裴夫人根本不是病逝,而是因为捡到了裴敬徽与人自造兵器的书信,而被裴敬徽给下令毒死。 “你知道当年的事情?” 是,他当然知道,他还目睹了此事。当年他正好躲着母亲房间中,带着他做的生辰礼物,准备给母亲惊喜。 “可是你知道吗?当年真正捡到书信,并且拆开的人是我。母亲只是怕我被责罚,便揽下了此事。 ” 说罢,他的眼中已经带上了泪花。虽然母亲是裴敬徽所害死,但他也有责任。但他无法把自己当成是伤母亲的人,只能把错都放在裴敬徽身上。 前因后果,报应不爽,裴敬徽没想到自己一身创下无数荣耀,最后却死在自己的儿子手上。 “你要我死我死便是,只是我死了,你心里当真会好受吗?” 他抬头饮下毒药,就算是死,他也要让裴逸行不痛快。 他以为杀了自己便行了吗?他不过是杀母弑父的人罢了。 裴逸行没有搭话,只是站在一旁看着裴敬徽死去。父子血亲,本该血浓于水,但他们却互相猜忌。他要他的命,而他在死了以后还要刺他一下。 但是裴逸行却不为所动,他已经完成了他的夙愿,但他还有他的承诺要兑现。 伸手合上裴敬徽的眼睛,便离开了牢房。 这夜武安侯府又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冉姬,我杀了他。”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冉皎月。 冉皎却伸手抱住了他,“杀了便杀了,只要你开心,伯母便会开心。” 他将头靠在冉皎月的肩上,“冉姬,陛下也死了,这世上再无李君霖。你也不用入宫,等我来娶你。” “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61.李氏遗珠 翌日太阳如常从东方升起, 长安城看似一切如旧,昨日那场刚刚开始就结束的阴谋虽然没有给百姓们带来任何影响,却让长安的整个上层阶级都彻夜难眠。 直到清晨快到了上朝的时候, 裴相畏罪自戕的新消息传来,众人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下去。 昨日裴相逼宫, 陛下被逼饮毒自尽,幸而小裴大人,忠君爱国, 站在了摄政王这边, 才让局势稳定了下来, 而裴相一派被彻底打尽。 虽然他们昨日回府时已经得知,裴逸行帮李书宸稳住了局势,可是他们还是有些不相信。只有裴敬徽的死讯传来时,他们才有真实感。虽说君君臣臣, 父父子子, 国总是在家面前, 但人总是有私心的。他们从未听说过有谁护君弑父的,况且那至高无上的权利前谁不心动。 裴逸行这人当真心思深沉得让人思之心寒。 等众人收拾妥帖进宫时,未央宫早已是满城素白。还不到一年,李氏又没有了一位皇帝。对于原本就人丁单薄子嗣不丰的李氏而言, 是沉重的打击, 但对于那位硕果仅存的摄政王而言却又不得不说是一件幸事。有裴敬徽的谋反弑君, 那位战功累累的摄政王就名正言顺地坐上了侄子王位。 李君霖被追称为昭帝, 遗体按照旧历被放在生前居住的寝宫清凉殿中。 院内白帆漫天, 摄政王李书宸披麻戴孝跪在灵堂的左侧,长公主李扶摇也是一身孝妆,但由于长公主年事已高,又是比昭帝大两辈的长者,故而没有像摄政王那般,而是赐了木椅坐在右侧。 而在这场定乱中起了大作用的裴将军裴逸行只是安静地跪在庑廊的柱子旁边。众人陆续进来,见到了裴逸行也无人上前打声招呼。虽然眉目依旧,但如今的他再也不会让人把他当成事之前的那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了。 良久只有尚书令谢玄到了场,才上前与他寒暄了一两句。 “昨日之事,裴将军大义。”他冲他揖了揖手。 裴逸行又冲他还了一礼,“谢大人言重,陛下信任于我,我自当不负陛下。” 谢玄见裴逸行眼底有些黑青,“裴将军现在身居重任,还得多多照顾自己的身体。” “多谢谢大人关心,我会注意的。” 正在丧期,他也不能在陛下的灵堂前露出笑容来,只能用眼神示意谢玄,他的好意他收下了。 谢玄抄了抄手,便退了回去。 见他与裴逸行说话,难免有人好奇的凑了过来。 “平日里瞧着裴大人也是个谦谦君子,如今再看他竟觉得锋芒毕露,不敢接近。难道谢尚书你不怕吗?” 说话的人是光禄勋的一个大夫,他昨日也是保皇一派的人。 “怕?”谢玄转身瞧着那人,眼里露出一丝惊讶,“昨日若不是有裴将军,牛大人与谢某今日还不知身在何处。”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都无了声音,的确,若不是裴逸行昨日拥兵护主。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这些人运气好些还能留下性命苟延残喘,若是运气不好便要祸及满门。 其实他裴逸行狠心下来杀老子,于他们而言是件好事。而且他们若是孤立了裴逸行,又让李书宸作何感想呢?毕竟裴逸行是护住了李氏的人。 众人心里想明白了,似乎也不像刚进院子那样,一直忍不住得打量裴逸行,神色也自然了许多。 渐渐地众臣都聚集到了清凉殿。站在前排的臣子能看到摄政王殿下惨白的脸,因为并未合棺,甚至于眼神好一点的还能看到陛下的遗容。 陛下的脸色青紫,嘴唇发黑,的确如同传闻的那便被裴敬徽逼着喝了毒酒。 又过了一会儿,御史大夫夏侯奉站了出来,对着李君霖的灵柩一叩首,“国不能一日无君,陛下生前并未大婚也无子嗣,臣恳请摄政王殿下继承大统。” 算上李君霖,夏侯奉算是历经四朝的元老了,在场的所以人中他的资历最老,于是这请立新帝的任务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而这皇位没有甚么悬念,必然要由李书宸来继承,所以当他说完这句话后,众人也跟着喊了起来,“臣恳请摄政王殿下继承大统。” 白花花的孝衣覆盖了整个院子,连一寸青石的痕迹都没有显露出来。 而此时坐着的李扶摇也早早地站了起来。 但李书宸仍是跪在灵堂前未动,见状,夏侯奉又是高喊,“臣恳请摄政王殿下继承大统。” “臣恳请摄政王殿下继承大统。” 直至三请过后,李书宸才缓缓地站起了身子,“蒙诸卿信赖,本王自当不负众望。” “陛下长乐未央!” 再众臣请求,新的陛下终于是确立。而宗正卿和太常卿也忙活了起来,成为未央宫最忙碌的两个部门。虽然登基大典与先帝大葬一起合办的事情,他们才经历过一次,算不上手生,处理起来也甚是得心应手,但问题就麻烦在昭帝才登基一年,陵寝还未修缮完工。 宗正卿朱翱只能带着监工去钧思殿询问李书宸的意思。 “裴大人。”去钧思殿时,正巧碰上了刚刚出来的裴逸行。 “朱大人。”两人互见还礼,便不再多做寒暄,裴逸行便出去了。 朱翱站在殿外等着陛下的传召,心里想得却是裴逸行。裴敬徽造反,但裴逸行却是站着了李氏这边平了乱,便使李书宸网开一面,留下裴敬徽的尸首让裴逸行带回自行安葬。并且还因丞相之位空缺,直接将这位年方二十又二的裴逸行扶上了丞相之位。不知道这位新裴相做着父亲曾经坐过的位置心中是何感想。 他心里正想着,那边小黄门便来通传,说陛下招他入内。 “陛下长乐未央。” 此时李书宸正坐在御桌前处理政事。朝廷是空了起来,但该如何安排那些空下来的位置也需要一些时间,方才裴逸行来此,他们正是在商量这个问题。 但如今朱翱前来,定然是商量李君霖的大葬一事。但他还是道,“宗正有何事禀报?” 朱翱道,“回陛下,登基大典的日子已经让司天监安排好了,可是先帝大葬的日子还没有定好。” 监工戎遣又道,“先帝的陵寝还有未完工的地方,所以臣下们也不好拿主意,便来问过陛下?” “还需多久才能完工?” 虽然李书宸还没说明白,但戎遣知道他问得是最快的时间。 “还需一月。”其实一月也完不成,但陵寝一合,外头看不到里面,一月的功夫足够他们把外面修饰的无暇。 时间有些太久,不符合他的计划,李书宸皱了皱眉。从朱翱呈上来的奏疏里挑了个最近的日子,“就本月二十五日便是。陵寝的事情可以关了主殿再修外面。还是让先帝先入土为安为好。” 长安的秋意因为国丧越发深重,一月守毕,整个未央宫才按例除去了重孝,换回了平常奢华的样子。 不过新帝好简,登基后的第一个庆祝晚宴也做的十分简单。仅仅是开了御花园,安排了一场露天宴席,这排场甚至比不得当年恭迎长公主回长安的梅花宴。 但众臣也并无异意,毕竟天子不喜奢华也是件好事。 新帝与先帝一样,后宫仍是无主,太常便照旧请了长公主殿下做女席的主人。 饮酒正酣,长公主却忽然从女席而至。 因为大楚风俗开化,贵族间正常的男女交往没有太大的忌讳,男席与女席只用一道花墙隔开,因此众人都看到了李扶摇走向李书宸。 “陛下长乐未央。”李扶摇十分恭敬地向李书宸行了一礼。 “姑母快快请起,赐座。” 他身边的常侍肖安立刻下去扶起了李扶摇。 “谢陛下,臣妇此番是有要事要同陛下禀报。” 李书宸问,“姑母有何事要奏?” “臣妇前段时间在万佛寺上香时,曾遇见一位与先帝面容极其相似的女郎。臣妇大为好奇,便让人调查那位女郎。经过臣妇调查,次女郎竟然是我李氏遗珠,是先帝的庶妹,是陛下您的亲侄女。” 李扶摇的声音不算大,但整个宴会因为她的进言而安静了下来。众人也将她的话听得颇为清楚。 李氏遗珠?李氏竟然还有一位公主在民间?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话本子里还行,可真要发生在现实里,简直太难以置信了。 但说出这话的人却是李扶摇,虽则离奇,却让人不得不信。 李书宸皱了皱眉,“姑母可有确凿证据?” 李扶摇挥了挥手让身边的女官们将证据递给了肖安,再转呈给李书宸。 “陛下请看。”她见李书宸在看她所写的奏疏,又道,“此女的母亲,当年因为貌似元德皇后而被人送进宫内做女官。但因性格怯弱并不在御前行走。直至元德皇后产下昭帝,旭帝兴起,宴请群臣。旭帝酒醉,误将那女官招幸,事后旭帝未免元德皇后伤心,便将那女官放出了宫廷,却不料那女官已怀有我李氏血脉。女官为人胆怯,怀有帝嗣却不敢回宫,才致我李氏血脉被遗留民间。” 其实李扶摇这话说的还是很委婉,但众人都明白,那女官不愿回宫也有元德皇后善妒的原因,怕遭其迫害。 “如今臣妇擅自将那女郎带进了宫中,陛下可要一见?” “按姑母说来,她也是朕的侄女,怎能不见?来人宣。” 这边李书宸下了旨意,那边便随即有小黄门带着一位头戴帷帽的女郎款款走来。 待她走到了李书宸的面前,她才摘下了帷帽。这一摘帷帽,让人看清了她的脸,不觉深吸一口气。 这女郎的模样竟与昭帝是一模一样。只是在眉眼之间更加女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62.此情两难 “陛下长乐未央。”那女郎因为身无爵位, 便向着李书宸行了叩拜之礼。 唯一美中不足地是,她的声音有些低哑。与她恍如仙姝的样貌有些不合。 “起吧。”李书宸挥手示意她起来。她便顺从地站了起来, 但仍是低着头看起来十分拘谨地样子。 “叫甚么名字?” “承蒙长公主殿下怜惜,赐名令翕(xi)。” “哪两个字?” “‘奉令承教’的令和‘兄弟既翕,和乐且湛’里的翕。” “和顺内敛是个好名字。” 众人也在底下侧耳听着陛下与女郎的答话。《易经·系辞上·第六章》曰:“夫坤, 其静也翕, 其动也辟,是以广生焉”, “令翕”的确是一个文静文静内敛的名字。但皇族的女子哪里需要真正文静内敛?看看朝阳长公主的名讳为何?李扶摇, 扶摇之上,这与令翕简直天南海北。 李扶摇虽然找回了这位公主, 但对她却仍有教诲之意,不要一朝登枝化凤便得意忘形。 身为当事人的李君霖, 不, 现在应该叫李令翕了,她更明白李扶摇的意思。如今他们网开一面,让她再次拥有大楚公主这样的尊贵身份, 她更应该恭敬谦顺才是。 “李令翕, 抬起头来。”李书宸忽然命令到。“身为大楚的公主, 你自要有你的风骨。既然姑母已将事情调查清楚, 你便是我李氏的女郎。冠你李姓,赐你‘锦城’二字为封号, 未及笄之前便先入住萃月殿。即日入宫。” 她虽然抬起了头, 但仍是不能大大咧咧地去看李书宸的样子。脊背挺直地向着李书宸行了一礼。 “谢陛下。” 而李书宸这番金口玉言, 也算是认下了李令翕的身份。 底下的人也十分有眼色的起身行礼。 “拜见锦城公主,殿下长乐无极。” “好了,你随姑母回女席吧。”见着认亲之事终于有了结果,李书宸便让李令翕同着李扶摇回了女席。 到了女席中,众贵妇人虽然诧异,但都按在心中不表,纷纷与李令翕见礼。 而李扶摇也十分耐心地为李令翕一一介绍在座的夫人女郎们。 这里头大部分的人李令翕都不是很熟悉,除了谢璇玑和冉皎月。 其实对于曾经的未婚妻冉皎月,李令翕心中还是很愧疚的。虽然大楚不再实行前朝望门寡的风俗,但与天子订过亲,怎么又能与其他人家一样? 冉皎月这位曾经差点做了皇后的女郎,怕是要被耽误了。 不知道当初皇叔为何让她选了冉皎月,但李令翕看到冉皎月现在还是十分过意不过去的。因此对她也是笑的格外灿烂。 李令翕的善意,冉皎月自然是收到了。但她心中此时不像李令翕像的那般忧伤,而是很好奇。因为她不怪李令翕点她做皇后,因为她知道那是裴逸行的要求。她现在更好奇地是李令翕和李君霖之间的关系,事情绝对不是李扶摇说得那般简单。 她冲着李令翕笑了笑,表示自己并未太过忧伤,便坐了回去。 在简单的见面之后,李令翕终于可以坐了下来,安安心心地饮上一口热茶了。 她坐的位置在李扶摇的右下边,正好可以看到李书宸。 她大概有二十天没有见到李书宸。他似乎有些消瘦了,大概是朝堂的事情太忙了。她做过皇帝,知道要做一名合格皇帝的辛劳。 其实在饮下那杯“毒酒”时,她仍然认为自己是不怕死的。可是当她独自一人在黑暗的石棺中醒来时,她才明白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渐近死亡的过程。 本来是想着,安静地躺着等待死亡,但等棺内的空气耗尽,整个人开始变得昏昏沉沉,想要活下去就成了本能。 她开始大口急促地呼吸,但肺部仍是因为缺乏空气,痛得不行。四肢忍不住得抽搐。心肺上那尖锐的痛,只恨不能从指尖发泄到石壁上。她忍不住,用指尖抓挠着石壁,试图解除窒息的恐惧,却是无用。 不知不觉中,她已泪流满面。因为逐渐失去空气,她的嗓子变得异常干涩,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惨叫被憋在了嗓子里。 就在她觉得意识逐渐消散,所以得动作都变得沉重时。石棺处传来声响,新鲜的空气顺充斥她的鼻腔。 从未感觉空气,竟然是如此美妙。忍不住,张开嘴,贪婪地、狠狠地吸上一口,但又因为干瘪的肺忽然接触到这么大量的空气,一时难以适应。堵在了胸口,她开始大声咳嗽了起来。 李书宸打开石棺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场景。李君霖面红耳赤,红彤彤地脸上已经被泪水给淹没,整个人都躬身弯曲的像一只虾子,随着她的咳嗽声而剧烈震动。 看起来她似乎已经被憋很久。他立马把她从石棺里扶了起来,一只手握住她的肩,一只手去轻拍她的背,帮助她顺气。 其实他是掐着时辰过来的,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但一直没有听到小侄女惊慌失措的声音,他一度怀疑是不是方觪他们算的时间的时间不对。但等了一会儿,石棺中终于有了声音。他犹豫了一会儿,幸好及时打开了石棺,不然就晚了。没想到她竟然那么能忍。 平复了很久,她才缓了过来。在这昏暗幽惑的地宫里,李书宸的脸隐在烛光中,竟发出柔和的光晕,似是这黑暗世界中唯一的一道光芒。她就像像一个即将落水,只能拿住身边唯一的倚仗物一般,使出全身地力气忽然就抱住了李书宸的腰。 “李书宸你个骗子,竟然吓我。” 声音嘶哑,嚎啕大哭没有半点礼仪。 李书宸身上的伤虽然没有太医令说得那般严重,但也是实打实的伤口,还正在恢复,被这么一撞也是有点疼痛。 他忍不住皱眉。旁边的知白他们看到,便准备过来将李君霖扶开,却被李书宸摇头拒绝了。这是他李氏的女郎,纵使是有眼泪与委屈,也只能在李家长辈的怀中哭泣。旁人没有这个资格。 他地拍着她的脊背,生疏地用抱孩童的姿势一手拖住她的臀将她从石棺中抱出。 “乖宝,莫怕,皇叔在这里。” 他轻轻地喊着她的乳名。 而她也哭得有些累了,毕竟也是将近七天滴水未进,滴米未沾,全靠着着那药进入假死状态保持体力。 小声地扶在李书宸的胸前抽泣,双手也不自觉地环上了李书宸的脖子。 等理智稍稍回笼,她才发现自己这样做并不妥。先且不论她与李书宸并没有半点血缘,就算是有,她也即将及笄就这样赖在叔父怀中也不合适。 但双手似乎是有自己的意识,就是死死地抱住李书宸不愿意撒手。听着李书宸有力的心跳声,她竟然觉得十分安心与眷恋。 脸上开始发烫,这样的烫与先前濒死时的烫不一样。因为心跳也乱了起来。就是醍醐灌顶一般,她忽然开了窍,她这是喜欢上李书宸了吗? 她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因为她知道自己与李书宸没有血缘关系,便能够觊觎他了吗?但她又忍不住为自己开脱,每次她遇到危险,李书宸都如同神降,救她于危难,而李书宸又是一个极其优秀的男子,朝昔相处,不动心怎么可能。 可是,她也不能表露出来,若是告诉李书宸她的真实身份,李书宸与她定然是不可能。若是安心做他的侄女,虽然不能表露自己的情感,但却能一直在他的身边。 “皇叔,放我下来吧。”她主动松了手。 “怎么不生气了?不哭了?”他把她放了下来,又拿出自己的帕子替她擦脸。“你骗了我一次,我也骗了你一次,我们两清了。从此以后,不要再计较过去,只要你听话,我李书宸保证视你如己出,定然会保护你一辈子的,可好?” 他弯腰扶着她的肩,十分正式。 她知道他为人重诺,这般说了必然会实现,但心中未免有些心酸,却只能点点头。“谢皇叔。” 李令翕端坐在席上,丝毫不动,似是垂眸,却在用眼角看着李书宸的动作别人看不到,但坐在她斜对面的谢璇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她心里清楚李令翕就是李君霖,但看见她这般似怨似喜的眼神,谢璇玑忽然心生不妙。她虽然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别人,却被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 这眼神里分明是爱意。不应该是这样的,李令翕怎么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李书宸呢? 她心里惊讶,只能借机轻磕了一下桌上的酒杯,发出微响,让李令翕停下来。 果然,这轻微的声音在李令翕的耳里听来如同雷震。她立刻收了眼神,竟然在宫中失态,太不小心了。幸好李书宸的座椅上已经没有人了,不然更是尴尬。 情窦初开的女郎,见到心悦之人难免不能自持。可是她却不能这般放纵。如今已经可以自行离席在园中活动。她也同李扶摇说了一声,离开女席。 夜风吹走脸上的燥热,她的心也越来越冷静。 有些人的一出生就注定一辈子都需要伪装。 哪怕如今她不用伪装自己的性别,却要伪装的自己的心,不然她如何在这深深宫院中生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63.在水一方 李令翕离开席上时, 正巧是宴至中旬。大楚的人习惯在宴至中旬时游园,尤其是大型的宴会。若是要与更多的人同乐,这般端坐在席中实在不方便。 她带着李书宸给她安排的侍女梓澜行在御花园中。梓澜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 却是李书宸特意选出来的女护卫,来保护李令翕得到安全。 虽然难免有监视的嫌疑, 但李令翕并不在意,反正她也不准备在暗地里做些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在园中也遇上了一两个尚书台的侍曹们。虽然她曾经都与他们说过一两句话,但如今还需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疏离的见过礼后, 李令翕便离开了。 御花园的景色她已经是十分熟稔了, 没有什么好逛的。只是四处走走瞧瞧这些就不想见的脸庞也觉得还行。 转到小亭时,她瞧见有人坐在里头对弈。 一个白发皑皑仍脊背挺直,一个刚过而立正意气风发。而且正巧两位都熟人。 “陛下已经下了召令了吗?” “国公放心,陛下已有旨意, 待明年开春继续实践科举, 并且新增了内使、峮州、长易三郡。” 他一边回着话, 也不影响一边落子,不许不慢得放下一子,落子局成。 “国公承让。” 虽然输了棋,但平嘉却并不伤心, 许是听到了李书宸仍是要沿用新政的消息, 心中高兴, 或是难得棋逢对手, 而对方也没有因为他的身份有丝豪谦让, 而是全力以赴,颇为尽兴。 他抚须一笑“是我棋艺尚欠,苏大人不必自谦。” 已经下了两盘,他一直难敌苏霆舟,再下也无甚意思,等他回去再研究研究在与苏霆舟过把棋瘾。 “这么一直坐着,倒是辜负了这难得的美景,苏大人一同走走?” 苏霆舟点了点,朝平嘉一扶袖,“国公请。” 李令翕知道自己“死时”,平国公平嘉十分痛心,不顾劝阻在未央宫替她守了三日。而如今这金蝉脱壳的计划也难免平嘉瞧不出什么,正准备走了,却不料那两人正从亭中出来,正面碰见了,不打声招呼也不好意思。 平嘉坐在的不是很靠前,在加上皇帝得到家事,他也不怎感兴趣。所以在先前并没有看清楚那位锦城公主长甚么样子,只看到了大概的衣着,而旁人眼神中具是惊讶,也不着一词。 如今这般见到了全貌,他也具是惊讶。几乎是与李君霖一模一样。他忽然敏锐的觉得昭帝的死变得有些奇怪。 自从昭帝开始沉迷丹药,再到误伤摄政王、常不移的攻打长安,最后到裴相谋乱。这一切一切发展的太快似有一双手在推动着事情的发展,而裴敬徽自入局中,不知其惑。如今在见到李令翕这张脸时,他心中似乎有些猜想。 见他有些发愣,苏霆舟拽了拽他得到衣袖,开口道,“殿下长乐无极。” “殿下长乐无极。”平嘉回过神,也冲着李令翕行礼。 两人一个是朝中重臣一个是德高望重的老臣,虽然李令翕比他们品级高,但见了他们也不自负骄傲,而是还了个半礼。 “两人大人万福。” 简单的招呼后,李令翕便带着梓澜走了,平嘉看她的眼神真让人招架不住。也难怪平老爷子断了一辈子的案,目光如炬,只要一眼便让心虚之人生怯。 她这般急切的走开,倒让平嘉更加怀疑。流落民间的公主怎么有这般礼仪与气度,又怎知他与苏霆舟的身份,还十分有礼地还了半礼。 “国公。”见平嘉眉头紧皱,苏霆舟浅笑为之释怀,“这天下要的是海晏河清,陛下正是有这样能力的明君。” 李君霖是有政治上的远见,但为君之道却不及李书宸,更不用说她还是女子。 平嘉也明白这点,罢了,管他这天下是侄儿的还是叔叔的,只要李氏能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便是好的。 李令翕似乎是逃一般的离开了浅枫亭,却在长桥上不禁撞入了一人怀中。 “公主……”跟在身边的梓澜还行拉她一把,却在看清了来人后,停下了动作。 那人结结实实地将李令翕抱了个满怀,“怎么这么不小心?” “皇叔?” 待她站稳后,李书宸也松开了她。 “令翕不察,竟然撞到了皇叔,皇叔的伤口无碍吧?” 其实她早就想问李书宸这个事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他。 正好现在能有机会与他独处。见到两人在说话,跟随在旁边的宫人也往旁边退了几步,帮他们瞧着外人。 “无碍。” 李书宸负手站在灯下,他今日穿得是簇锦紫云罗,腰上是玉带蹀躞,长发被玉冠高高束起,两侧的流苏顺着耳鬓蜿蜒至肩头。清风朗月之姿如青竹猗猗,虽是背着光,却也让人炫目。 这就么看着李令翕的心也不自觉地跳了起来,她强迫着挪开视线,低着头盯着李书宸的玉带。 “我瞧着皇叔进来似是有些消瘦,政务繁忙,但皇叔也要照看好自己的身体。” 她垂眸错过了李书宸眼中的欣赏之意。 李书宸一直也没见过她的女装,如今瞧来,发乌如墨,肤莹如玉,眉目如画,她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那些存在于诗词中赞扬美人的诗句像活了起来,化成了真人。 这么美好的女郎,是他的侄女。他忽然与有荣焉。连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地带上了些欣喜。 “朕省得了。”他瞧她,似乎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太瘦了纤细的腰肢,似乎合掌便能折断。“你说朕瘦了,你何尝又不是瘦的很。如今在安顿好了,便多吃些,莫要让人怀疑朕不给你饱饭吃。” 他这么一说,让李令翕想起当初在崔府,有郎君问她,摄政王是不是不给她饱饭吃。 她忽然抿唇一笑,仰头飞快地瞥了一眼李书宸,眼中似有飞星闪烁,“谨遵陛下谕旨,令翕一定多吃点,若是倒时候变得太胖,皇叔莫要嫌我给您丢了脸。” 她这般乖巧,李书宸甚至想伸手摸摸她的头顶,但终究是抑制住了,姑娘家长大了,还是要保持些距离。 “朕的令翕,不管是瘦还是胖,都是这天下最美的女郎。” 得了他的赞美,尽管他是站着长辈的角度,但李令翕仍是觉得十分开心。 “梓澜可还用着习惯?” “梓澜挺好的。” “你是公主,身边也不该只有那么点人,过几日,朕找个明目,将素问与灵枢送到你的身边。” “谢谢皇叔。” 她也很想阿孃和灵枢。 “晚宴也差不多要结束,同朕一同回席吧?” “诺。” 盛宴完毕,众人结伴而回,谢玄仍是站在承德门处等着谢璇玑和他父亲。 “刚才我见到了公主殿下。”尚书台的单侍曹似乎饮多了酒,有些激动,“公主殿下长的可真美呢。先前我就觉得陛下容姿甚美,可惜没有姊妹,可以一睹风采。如今有了肖似先帝的锦城公主,我才知道何为美人。” “你怕饮多了,莫要议论先帝与公主。”另一名姓凌的侍曹忽然插嘴,这还没出了皇宫,怎么能随意议论皇室。 “我也并没有说甚么大逆不道的话,只是赞美殿下的美貌罢了,难道殿下不美吗?”他虽喝了酒,但仍有理智,声音压低了不少,但仍是不服气的反驳。 凌侍曹顿了顿,“殿下之美让人见之忘俗。”语气也满是欣赏之意。“不过即使是赞美的话,也要慎言。” “殿下比先帝还要小,没有及笄,不知像殿下这般的美人有谁会那么幸运的娶到。” “殿下那般的身份,自要嫁与世家,我瞧着尚书令与丞相都很有可能,具是少年得志的佳儿郎。”一直没有说话的应侍曹也发言了。 …… 几人就那么聊着忽然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谢玄,这算是在背后说自己的上司被当场抓包了。 “谢大人。”有些讪讪。 “诸位晚好。” 但谢玄也没作甚表态,照常寒暄,却弄得那几人,似乎是落荒而逃。 锦城公主的身份也只能说服这些刚刚入朝的官员和百姓,可对于世家,却有些乏力。他们没见过旭帝,不知昭帝与旭帝完全不一样,她只像元德皇后。一个与昭帝同父异母的妹妹,哪怕生母与元德皇后再像,也不可能像锦城公主这般与昭帝几乎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但世家因为裴敬徽谋反一事,也伤了元气,哪敢在与皇家打擂台。如今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事情,也当真只眼闭只眼。怎么能说锦城与昭帝是一人呢?毕竟大家都看着李君霖饮毒自尽了。 一段小插曲后,谢玄也等来父亲和妹妹,三人结伴而回。 “哥哥觉得我与殿下熟美?” 谢玄照旧送谢璇玑回院子,却冷不丁地听到她问这么一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64.鬓云欲度 “怎么忽然这么问?” 他的妹妹他知道, 就小就是个十分骄傲地女郎。虽然不与那些女子一样表现的那么爱美,但她的衣食住行无一不精细。况且她天生就是个美人胚子, 螓首蛾眉,一言一行尽是风姿。 妹妹什么都好,只是有些太过操心了, 他从小身体不好, 本来是被断言活不过十岁的,但拜了溯衣道人做师傅, 每年随他在外面游历七八个月, 过了十五六岁后竟然奇迹般的好。他也是这几年彻底好了才在家中常住。 而谢家瞧着满门富贵,但日子并不好过。父亲儒雅得有些怯弱, 而母亲更是夫唱妇随的温柔女子。如今谢家三房全然靠妹妹一个人撑着。他这个做长子的,做的还没妹妹多。 如今他回来了, 却发现妹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哥哥保护的女子了, 她甚至比他这个哥哥还要强势。他想和妹妹说,把家中的一切交给他,却无法对谢璇玑说出这样的话。 谢璇玑也有些意识到自己的有些失态, 浅笑摇头, 露出一脸狡黠的样子, “无甚, 只是今日在席中,听到有人将我与殿下比较。我只是好奇, 哥哥如何看?” 她扯着他的衣角, 小女儿的做派无疑。 让谢玄如何不动容, “不管他人如何,在我心中,便是九天玄女下凡也不上我的妹妹。” “若是堇琇听到定要不开心了。”她嗤地一下笑出了声。 “狭促。”他刮了刮她的鼻子,“我才不上你的道,我说的是我的妹妹,难道堇琇不是我的妹妹吗?” “哥哥可真是狡猾。”她无奈地瞥了瞥嘴,“今日有些晚了,哥哥早些回去睡吧,明日还有朝会。” “我省得了,你明日也要去未央宫,你也早点休息。” “是,哥哥留步吧。” 她冲着谢玄挥挥手,便进了院子。 谢玄负手站在月下看着谢璇玑的身影消失,脸上的浅笑也消失了。 璇玑心底终是有事瞒着他。是他还不够强大,终有一日,他谢玄要成长到足以保护他的妹妹,保护他的家,甚至是整个谢家。 长安的秋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初雪虽未下,但寒风已经四起。 虽然天气是变得有些不如人意,但这一个月所过的日子,可是李令翕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就连她所谓厌恶的深深宫闱也变得可爱起来。 公主的生活过她得十分舒心,虽然她名义上是从外面回来的公主,还需要跟着宫中女官学习。但她从小是按照一国之君培养的,即使旭帝离她离得远,但对她的关心却没有减少,从小到大教她的师父,都是各个方面的大家。只有稍许礼仪上的问题,男女有些不同,还需学习。其它琴棋书画文玩鉴赏都没问题。 但女红厨艺却是头一回,不过身为公主,这些事情自有宫人帮她去做,做得不好也无妨。但是她却迷上了做膳食,隔三差五往御膳房跑。 她爱做吃的,做完了也常常回去给皇叔送上一份。 锦城公主爱往御膳房钻,御膳房的御厨们都见怪不怪了。只是这位殿下虽然身份贵重,但为人平和,来个人帮忙看着不要弄伤了自己就好,于他们而言也无大事。 今日李令翕要做的是千里雪,御膳房最擅长做此菜的王掌膳就站在她的旁边,一步一步得教她。 先将鸡脯肉用刀拍松,砸成细泥加清水搅匀后,再把煮熟的荸荠也剁成细泥。将用水洗干净的玉兰片和冬菇切成薄片在沸水中焯过,沥干水分,再将火腿切成细片。 将要做菜的基本材料准备好了后,就将鸡蛋清搅打起泡沫。下鸡泥、肥肉泥、湿淀粉、荸荠泥,加入少许盐后搅拌成馅。 王掌膳瞧着李令翕熟练地将捏成核桃大小的丸子煎成熟再压成椭圆形,最后加奶汤和清汤以及一些调味料。待百她的最后一道工序完成时,空气中已弥漫了浓浓的奶香味,沁人心脾。 公主倒是很有天分,引得他突然很想收徒,但奈何对方身份太高,想想就好。 “灵枢帮我把汤装好。”李令翕分出少许试了试,味道还行,没有白忙这一上午,“梓澜与我先回去一趟。” 刚刚做菜满身油烟味,她要去简单梳洗一下再去见皇叔。 “诺。” 分头行动,等李令翕收拾妥帖带着汤去钧思殿时,正巧碰见了同样去往钧思殿的谢玄。 “殿下长乐无极。” “谢大人万安。” 两人相互见礼。李令翕瞧他手上还拿着奏疏。“谢大人这是有急奏?” 都到了快用午膳的时间,谢玄还拿着奏疏,应该是挺急的。 “是。”谢玄点了点头,眼神却在李令翕的食盒上绕了一圈。听闻锦城公主最近喜爱厨艺,经常下厨做菜。 李令翕看到他看了一眼自己的食盒,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似乎是自己的心意会被他给看穿一样。双颊一下就染上了红晕。 “既然皇叔与谢大人还有事,本宫就不打扰大人了,免得误了要事。”她冲着谢玄微微颔首。 谢玄也冲着她微微抄手,“殿下慢走。” 她掩了掩自己的兔毛兜帽,身姿款款地走了。 谢玄转身继续向着钧思殿走去,但在抬头的瞬间看到陛下正立在殿前的庑廊前。 那日妹妹问她与公主熟美时,谢玄便隐约察觉璇玑对李令翕存在敌意。而这敌意的根源不过是陛下罢了。 虽然陛下对殿下十分纵容与宠爱,但也不过是出自亲情罢了。就像是他对妹妹宠爱罢了,陛下对殿下的好并不影响妹妹。况且他从一个男子的角度来看,殿下的确是值得人怜爱得那种类型。 李令翕带着人又回了萃月殿。 “殿下长乐无极。”素问现在是萃月殿的总管女官了,正指使着宫人趁李令翕出去的时候打扫宫殿。 此时见她回来了,便叫那些宫人们赶紧地收拾好离开。 “免礼。”李令翕挥了挥手,让素问给她解了兜帽便歪在了小榻上。 “殿下怎么又回来了?”素问拿了旁边的一张薄被,展开轻轻盖在她的小腹及腿上。 “今日皇叔有事,我便回来了,阿孃叫人传膳吧。” “诺。” 以前她还是女扮男装时,素问不太赞同她与皇叔多接触,怕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占了便宜。但现在她恢复了女儿身,男女大妨放在那里,再说了她现在是公主,婚姻大事还需要李书宸做主。所以与李书宸亲近并不是什么坏事。 用了膳,李令翕也准备出去走走,再回来午歇。 这天气也当真出奇,早上那会儿还是阴风阵阵,谁知午时过了半竟然出了太阳。 她在院子走了几圈,见着阳光晒在身上甚是舒服,便让人搬了小塌出来,放在院中,又取了一本杂谈,靠着在抱枕上悠闲地翻着书。 许是秋冬里的太阳太惑人,书才看了没多少,李令翕就睡了。 李书宸上午的时候就瞧见了李令翕要来看他,但路上遇上了谢玄禀报急奏便又绕了回去。 正好下午又递上来一个奏疏,是与她相关的。他便想着去萃月殿看看她。 到了殿门口,通传的小黄门支支吾吾地说让他等一会儿,公主正在午歇,他们进去通传一声先。 午歇连殿门都不然进了?他看了一眼小黄门,那小黄门才道,公主殿下睡在了院子里。 睡在院子里?他倒是有些惊讶,小侄女真是一如既往地能给人惊喜。既然睡在院子里,想必也是衣冠整齐,他进去看看她是怎么睡着院子里的也不妨事。 示意下面的人不要说话,自己便慢慢迈着步子悄无声息地踱步了进去。 一进门便看到了四个虚合的屏风将院子中心围了起来。 他绕到屏风里头就看见,李令翕衣物整齐,连头上的发簪都未倾斜,就那么懒懒的抱着玉枕靠在小榻上。 鬓云欲度香腮雪。他也没有往里去,就站在屏风口处看着她。 但李令翕也已经睡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竟然看到了李书宸站在自己的院子里。 “李书宸?”她还没有睡醒,睁开眼看了李书宸一眼又闭上了眼睛继续睡了下去。 但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猛然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李书宸被她忽然而起的动作唬了一跳,连忙疾步走到她身边。但好在她还安稳坐在塌上,准备伸出去的手也负到了身后。 “这么大个人了还咋咋呼呼的。” 李令翕还记着刚刚直呼了他的名字,有些不好意思,“皇叔您怎么来了?” 李书宸也不与她计较这个,想起当初去裴府接她回宫的时候,她睡得迷迷糊糊也叫了自己的名字,还咬了自己。 他知道她是在说梦话,只是她在他面前向来乖巧,怎么但在梦中却是这样放肆。他很好奇,但想来问她,她也不会说。 免得两人尴尬,他便直接忽略过此段不提。“方才太常寺那便有消息传来了,各地诸侯于三月初五那日便会回长安朝贺,倒时你舅舅也会来长安。” “真的吗?” 一听到这个消息,李令翕的心中瞬间被喜悦所充满,刚刚的那点小尴尬也全然消失了。 “朕骗你作甚?” 大楚有规定,在封底的各诸侯五年一贺,回长安向天子汇报所属封地情况。 李书宸的确没有理由哄她,“倒是我错怪皇叔了。” 他挥了挥手表示不在意,“你觉得谢玄此人如何?” “谢大人,为人敏锐,亦有远见。嗯……皇叔这是何意?” “朕想着你快要及笄了,若是要选驸马,还是要你看着顺眼才行,朕看着谢玄不错,便来问问你的意思。” 毕竟谢二郎的年纪不小了,估计家里快要准备亲事了。另外就是……他这头,姑母属意谢璇玑。他没有中意的女子娶谁都一样,但他今天瞧见李令翕与谢玄说话,想起谢玄也是他考虑的驸马人选之一,若是令翕有意于他。而自己又答应了姑母那边,倒是不好让皇家都与谢家做亲戚,乱了辈分不说,外戚也是个问题。 “令翕还没有想过这样的事。”原来是想把她嫁给谢玄,她一听这个便难受不得不行,自己还没及笄,他就急着把自己往外推了?这长安城中,舍不得女儿的人家,女郎到了十七出嫁得有。 “皇叔就这般讨厌我吗?”她眼里升腾起雾气,让人看着心疼。“我还未到及笄,您便这么着急帮我找驸马了吗?” 李书宸顿时觉得冤枉,只觉得这位小侄女当公主比当皇帝那会儿还难伺候。他可是事事把她放在前头,就连姻缘都愿意让她先挑。但她竟然生气了,还说自己厌恶她?真是……或许撒娇不讲理就是女子的天性? 他自然是不会和她计较,毕竟他对她的纵容也不止这么点,再多一点又何妨? “朕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厌恶你?”他想了想,“御兽院里新送来一批品种的小犬,朕听肖安说长得甚是玉雪可爱,你要不要去看看?” …… 没有外使来朝,谢璇玑平日的工作也不过是抄抄写写,回来得也早。 “阿孃呢?”最近她一直觉得渥春有些奇怪,老是看不到人。 “回女郎的话,婢子今日上午也没有看到渥春姑姑。”袭香小心地为自家女郎又添了一杯茶。 “等见到阿孃时,叫她过来见我。” 虽然她知道阿孃不会有二心,但她最近心情有些不好,掌控欲也不自觉地加强了许多。 “是。”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渥春便匆匆进了门。神色严肃,朝着谢璇玑便行了个万福。 “女郎,婢子有要事禀报。” 谢璇玑给袭香使了个眼色,袭香会意,连忙出门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渥春这才凑到她的耳边。 “你说这是真的?”谢璇玑放在腿上的手不禁紧握。 “婢子亲耳听到洗夏说的,绝不会错。” 这事事关重大,渥春一开始连谢璇玑都没告诉,直到查出了结果才和她说。 “但是洗夏一人之言,还远不够,我要的是证据。” “婢子明白了。” 此时谢璇玑的心中一片波澜,怪不得李令翕看李书宸的眼神那么奇怪,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只可惜,她没有辛榕那么好的运气,碰上的是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65.君子好逑 那日从李书宸那里得了舅舅会来长安的消息。李令翕自是十分高兴, 一回宫便与素问她们商量起了要给舅舅备什甚礼物。 素问她们自小同李令翕在安陵那边,知道李令翕有多尊重安陵侯。毕竟殿下当年才过周岁便由安陵侯带回了安陵,一尺三寸养大到豆蔻年华, 说句情同父女也不为过。 几人绞尽脑汁地想礼物。贵不贵重是无所谓的,重要的是表现出殿下的心意。 最后还是梓澜一语惊醒梦中人, 说公主最近新学女工,不如自己动手做件斗篷送给侯爷。几人一听便拍板同意了。 斗篷不需要太仔细的尺寸,让人传了信过去, 要来尺寸, 就算这几个月内侯爷变胖了还是变瘦了也无所谓。 快马加鞭, 等信到了也是大半个月后事情了。 安陵此时也进入冬天。安陵侯世子刚刚从族学回来,就看见自己家的信使匆匆地从父亲的那边出来。 那个信使他是认识的,专门负责长安的事情。 莫不是表妹有消息传来了? 他把自己手上给母亲和妹妹带的糕点,交给了随侍长福, 便急行赶向父亲的书房。“把这个拿到僖年堂去给母亲, 这个要趁热吃不能放冷了, 我先去一趟父亲的书房。” “是。” 长福刚刚接过自家世子手上的糕点,世子人便消失在院子里了,只留下一句话。 走得可真快。 上次长安传来的急报甚是吓人,先说裴相谋反逼着表妹饮了毒酒, 表妹身亡。他们这边悲伤得不能自已, 他不知道这真是裴相得狼子野心还是摄政王的局中局。只怨恨自己不能保护表妹。 但不过七天, 素问又传来消息, 说这是李书宸与表妹设的金蝉脱壳的局, 如今表妹恢复了女儿身是大楚名正言顺的公主。他真是为表妹高兴。 这次又有消息传来,不知又是甚么事。 等他匆匆赶到辛毅的书房时,已经满头大汗了。 “这么急作甚?” 辛毅看了一眼辛云湛,眼中有些责备之意。身为安陵侯府的继承人怎么能如此莽撞? “请父亲赎罪。”他抱拳向辛毅深深揖了一礼。 “罢了。”长安那边传来的消息令他欣慰,此时高兴也不愿意再多说什么,“下次注意就好。” “谢父亲,孩儿下次定会注意。”辛云湛直起了腰,瞥了一眼桌上的信,一脸淡定地道,“父亲是长安那边又来消息了吗?” “嗯。”辛毅点了点头,把桌上的信递给了辛云湛。 辛云湛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接过那封信。快速扫视了起来。他很快就把信的内容过来一遍,得知表妹在长安过得很好,还要给父亲做礼物。 他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又因为是李令翕亲手写的信,他还十分珍重地又慢慢看了一遍。 看了一会儿,他又想到了一件事情,如今表妹快要及笄,而自己远在安陵,便有些失了地利。三月初三的朝贺是个好时候,若是能把握时机,说不定能如愿以偿。 他把信还给了辛毅。 “父亲。” “何事?”辛毅接过信,随口应了一声。 而辛云湛忽然一撩衣摆,“砰”的一声,便直愣愣地跪了下去。 “你这是做甚?”辛毅看了一眼忽然下跪的儿子,眉头一跳,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辛云湛没有说话,而是先向着辛毅磕了个头,才道,“父亲,孩儿有一事想请求父亲。” “甚么事不能站起来说?” 这么跪着,摆明了便是在威胁他。 “父亲,孩儿想娶表妹为妻。请父亲此番上长安帮孩儿向陛下求娶。”说完,他有朝着父亲磕了三下,最后一下没有起身,而是一直把头贴在地上。 他跪在地上是因为婚姻大事本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自己求娶难免会显得有些轻浮。但他想父亲应该会允许的,毕竟表妹从小在安陵长大,父亲母亲也很喜爱她。况且表妹现在的身份也没有问题,将她迎回安陵简直皆大欢喜。 他就这样幸福地等待着,等着父亲给自己肯定的回答。 良久辛毅才挤出一句话,“你已经与你表妹心意相通了?” 他跪在地上看不清辛毅怒火中烧的眼睛,只认为是父亲误认他们私相授受,便解释道,“不,表妹并不知情,这都是孩儿的心意。但我想表妹也会愿意的,我会好好疼爱……” 他倾诉衷肠的话还没有说完,鬓角便传来一阵剧痛。 “砰。”砚台擦着他的鬓角,砸在地上发出一阵巨响。碎了的玉料飞过他的脸颊,擦出一道道细细地血痕,还有溅出来的墨汁也全部泼在了他的脸上和领口肩膀。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辛毅,父亲怎么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此时辛毅一手撑在桌边,一手指着辛云湛。脸色铁青,脖间的青筋也露了出来,“不可能,我不会为你求娶公主。公主嫁给谁也不会嫁入我安陵侯府。” “父亲!”这样动怒地父亲,辛云湛是没有见过的。他心中虽然慌乱,但更是不解,“为何我不能娶表妹?” “你!”辛毅气急又摸出了纸镇砸在地上,但辛云湛犹不让步,梗着脖子看着他,一脸就算打死他,他也要得出原因的样子。 “你配不上公主,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我知道我并不是这世上最优秀的男子,但我敢发誓,我定是这世上对表妹最好的人。况且表妹嫁入侯府,您和母亲也会宠爱她,嫁给我并不会让表妹受委屈的。” 辛云湛从小到大也算是听话的孩子,从来没有和父母说上一句硬话。此时忽然生了抵抗心,似乎隐藏了十八年的反骨一下子就暴露了出来。 “说破了天也没用,你给我滚!”辛毅拂袖,不想看着逆子直接转身,背对着他。 “父亲若是一日不松口,我便一日跪在这里不起。” “呵。”辛毅气急反笑,“你若是喜欢跪着便跪着吧。” 他大步离开了书房,并且吩咐下人撤了书房的火盆。 没了碳火,空荡的书房瞬间清冷了起来。如入冰窖,但辛云湛却丝毫不退缩。爱意在他胸膛发酵,似乎是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在支持着他。 他虽然不解父亲缘何不同意,但他自认为可以打动父亲。 倔强地安陵侯父子俩就这么僵持着,可愁坏了安陵夫人。一向温润的人强起来,当真不讲理,谁都油盐不进。 她试着劝说丈夫同意儿子,毕竟她对李令翕的印象也很好。自小养大的孩子她也很有感情,若是能娶回来也比外人亲密。 但丈夫似乎是铁了心,就是不松口,说到最后,连她都不再见面了。 而儿子那边更是恼人,一天一夜跪在那里,一口米一口水都没碰上,他也不愿意服软。她心里忽然就觉得,整个安陵侯府不知道前世做了甚么,这一世被辛榕母女捏得牢牢的,好不容易才避过了大祸,内里又乱了起来。 最后还是跪了两天的辛云湛提前支撑不住晕倒了。 迷迷糊糊醒来已经是两天过后的事情了。但他醒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问父亲同意了吗? 一听到他这话,侯夫人的心肝都要碎了,看着儿子黑青的眼,憔悴的面容,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辛云湛一瞧母亲这样子就知道父亲定然还没答应,掀开被子就想下床,嘴里还喊着,“我要去跪,让父亲答应我。” 却被母亲一把拦了下来,“我的儿,你是魔怔了吗?再跪下去身子便要废了。你父亲铁了心,你又何必把命送去。你若有事,可叫娘的心肝也碎了,你叫娘怎么活?” 他现在虚弱地很,被母亲拽住也挣脱不了,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母亲,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求过你与父亲,就此一次,你们就成全了我吧。孩儿就想娶自己心怡的女子琴瑟和鸣,白首到老,就像您与父亲那样,这样的请求也算过分吗?” 自然不算过分,曾氏在心中回应。在她心中自己的儿子最好,便是天上的神女都可以配上,更不用说是尚公主了。只是这婚事不是她能做主的。 哭了一会儿,忽然计上心头,“傻儿子,你这头行不通就不知道走你表妹那头吗?” “这关表妹何事?” “你写封信悄悄递与你表妹,若是她也有意与你,便向陛下请了旨,陛下赐婚,你父亲定然不会拒绝的。” “这……”辛云湛有些犹豫,这提亲哪有女方主动的。 “傻儿子不要犹豫了,如今你父亲吃了秤砣铁了心,你若想如愿只能看你表妹。若是她也愿意,嫁过来便皆大欢喜。若是你表妹不愿意,嫁过来起岂不是平添怨侣?” “不!表妹一定会同意的。”他想表妹先前懵懂,心中未必有人,他与她从小青梅竹马,自然是有优势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66.书信一封 信使在长安与安陵一来一回, 已经一月过去,而年关的脚步也渐近了。 李令翕这段时间虽然没有尺寸准备舅舅的礼物, 却也没有闲着而是抽空替皇叔准备礼物。因为她是晚辈,而且暗地里真正的年纪也及笄了。算是个大人了,今年皇叔恐怕还会为她准备压岁礼, 她不能只拿不送。 便准备做一幅青绿山水图送给皇叔。 青绿山水与一般的水墨画不同。它以矿物颜料石青和石绿为主, 宜表现色泽艳丽的丘壑林泉。有大青绿、小青绿之分。李令翕善做小前青绿,没有大青绿那样多钩廓, 皴笔少, 着色浓重,小青绿只是在水墨淡彩的基础上薄施青绿。 她的舅舅安陵侯辛毅就是青绿山水的大师, 她虽另有夫子教授画技,但她的青绿山水却师出辛毅, 一脉相承, 虽然称不上是大家水平但在她这般年纪能有这样的水平已经及是难得。 此番送给皇叔的画因为时间短所以篇幅较小,但她极其用心,令人惊讶自是不再话下。 这几日天气不错, 御花园的光线极好, 李君霖便将画作搬到了御花园的浅莲亭中。 素问她们怕李令翕冻着, 便用薄如蝉翼、透光不透风的蔓绢纱围住了亭子四周, 又在亭中升起了火炉。 李令翕作的画长五尺宽二尺,已经用水墨打出了底子, 就剩在上头薄点青绿了。 李书宸虽然忙于政事但关于李令翕的事情, 下头的人也会与他禀报上几句。 忙完了政事, 李书宸也出了钧思殿去御花园转了转放松放松。 刚刚走到浅莲亭那边,就看到有个身影站在亭中。他这几日就听说她每天都在边作画,今日逛到这边,果然就是在这里。 “陛下驾到。” 李令翕正画得入神,小黄门的声音又尖又细,冷不丁地吓了她一大跳。幸好她手稳,才没把画给毁了。 她心有余悸地放下笔,忽然想到这是给皇叔做惊喜的,千万不能给他看见了。 她想找东西给画盖上可是刚刚染上的青绿还未干,又怕花了。 而那边跟着李书宸的小黄门已经掀了蔓涓纱,让李书宸进来。 李令翕只好急忙遮住未上色的部分,一边转过身去迎驾。 “陛下长乐未央。” “免了。” 李令翕想挡住那画,但李书宸在身高上就占了优势,直接越过来她的头顶看到了那未掩的半卷画。 竟然青绿山水,没想到小女子竟然再画这个,怪不得画了好几日还未完成。 李令翕感觉带他在看自己身后的画,便转移注意,“皇叔怎么忽然过来了?” “朕处理完奏疏,眼睛有些酸涩便出来松快一下。”他将目光收回到李令翕的身上。“这几日倒是好雅兴,怎么想起要作画?看你这架势,怕是卷大工程,可否让朕也看看?” “不过是随意画的,怎敢有辱圣目?”她笑了笑,“如何作画都是假象,不如令翕陪您在御花园逛逛赏赏实景?” 既然她不愿意,李书宸也不强求,点了点头,“那你便陪朕朕走走。整日里站着这里作画,还是怪累的。” “诺。” 同李书宸离开她求之不得。等李书宸负手踱开,她也亦步亦趋地离开了这里。 走时,还给了素问她们一个眼神,让她们把画收了回去。 素问会意,等上面的青绿干得差不多了便将画收了回去。 李令翕跟着李书宸也没有转多久,走了半个时辰就转了回来。 “日后还是不去园中作画了,就在内殿里,这样也不怕泄露了。” “是。” 李令翕躺着塌上灵枢正帮着她揉着腕子,许久未作画了,提笔一天手腕也是有些酸痛。 “殿下,安陵那便传来消息了。” 素问带着一封书信便走向了李令翕,福身将书信送上。 李令翕瞥了一眼,上面竟然是表哥的署名。“是表哥的信,姑姑帮我念一下吧。” “是。” 但素问一打开书信便愣住了。 “怎么不念呢?” 素问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这信殿下还是亲自过目为好。”双手将信呈上。 她这么一说李令翕便有些好奇信上写了什么。 但打开的瞬间,李令翕便怔住了…… 表哥怎么会同她求婚呢? 不行,不可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67.水落石出(上) 腊月二十六, 是最后一日去尚书台点卯,谢尚书也没有懈怠。一早便收拾妥当,坐在客厅里饮茶, 等待妹妹和父亲一同去未央宫。 “哥哥早。”一盏茶喝了没有两口,谢璇玑也到了。她带着无翅纱帽, 将头发全部都束了上去。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干练。 “璇玑早。”谢玄放下茶盏也同他打招呼。 “哥哥可要记得我昨日和你说的事情。”谢璇玑走向离谢玄最近的一个座位坐下。 “是。” 昨日谢璇玑交给了他一封密奏,让他密呈陛下。说是里面有重要的消息,不能通过正常途径由鸿胪寺往上递奏疏, 因为若是按着正常的程序, 那本奏疏还要过丞相台和尚书台。而谢璇玑的品级太低, 见不到陛下只能由他代为通传。 “是说甚么?真的不能与哥哥说一下吗。” 他不怕谢璇玑捅甚么篓子,毕竟谢璇玑不是那般莽撞之人。他只是纯粹好奇那密奏上写得是甚么罢了。 “哥哥还是不要知道为好,并不是甚么能宣诸于众的事情。若是陛下允许你知道,妹妹自然不会保留。” 那事真是匪夷所思的皇室丑闻, 想必李书宸也不想让旁人知道。 “一大早上便在咬甚么耳朵?” 谢谨一出来便看到谢玄与谢璇玑两兄妹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父亲大安。”见到父亲进来了, 谢玄与谢璇玑连忙起身冲着他行礼。 “说甚么呢?也说与我听听?”谢谨本来就是个和善人, 又长得很是儒雅,这般笑眯眯得样子实在让人生不出敬畏。 “回父亲得到话,我们再说关于鸿胪寺招明年三月各诸侯回长安的事情。” 这事情连谢玄都瞒着自然是不可能与谢谨说的。谢璇玑只好骗了骗父亲。 “嗯,这事的确该提前准备, 但时间也不早, 你们俩兄妹有事要说便让睿望同你一道坐车。” 谢谨知道他们俩兄妹都是有主意的人。甚至在政见上他还不及他们, 所以他对他们并不是很操心。 进了未央宫后, 三人便各自分开去府衙点卯。 尚书令令谢玄照常入钧思殿向李书宸禀报政务。 “虽然尚书台是第一次处理这些事情, 但做的很好。”李书宸放下手中的奏疏,脸上带有笑意。“传旨下去,朕要赏整个尚书台的人。” “臣代表整个尚书台谢陛下圣恩。” 谢玄朝着李书宸一拜。但并没有靠退,犹豫了一会儿,便道,“臣还有一封奏疏要启奏。” “谢卿要奏何事?”他问。 “其实臣并不知。”他从袖中摸出那封信,信上还用蜡密封着。“这是臣妹托臣转交给陛下的。她是此事十分重要,除了陛下谁也不能看。” 他垂眸看了一眼谢玄,用眼神示意肖安将密奏呈上来。 谢璇玑是个商人有其独特的消息渠道。况且她一直是个聪明的女子,既然她有事密奏,极有可能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肖安从谢玄哪里接过奏疏递给李书宸,李书宸亲手拆了那蜡封。 谢玄正在底下候命,过了许久,他才听到,李书宸的努力压抑的声音。 “宣兰台令谢璇玑入钧思殿。” 李书宸合上信封,表面上仍是一派平和,但内心已是波澜万丈。 他握紧拳头,才抑制住将奏疏揉成团扔掉的冲动。 若这是真的,那他李氏当真是闹了天下最大的笑话。 兰台来此还需要两刻钟的时间。时间足以让李书宸冷静下来处理心情。 所以等谢璇玑来时,李书宸已经平付好了心情。所以等她到殿中时,他已经恢复了日常冷漠的表情。 “陛下长乐未央。”谢璇玑俯在大殿前的大理石上,冰冷的砖石阻止不了她此时火热的心。 “此奏疏所言可实?”李令翕不是李氏的血脉,而是前朝余孽,辛家之女。 “臣女所书句句属实。”她挺直两人腰板,她谢璇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所有人证物证都已经找齐了。若是陛下需要,可同臣去曲园一趟,亲自审问。” 她话说的又满又自信。 但李书宸心中仍存侥幸。“那你便带朕去曲园一看究竟。” “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68.水落石出(下) 曲园是长安城中最大的茶楼, 也是谢璇玑的产业之一。它位于长安城的西南角,占地四百多亩, 内有小楼二十余座,另有水榭花园,可供茶客欣赏。 李书宸换了常服随着谢璇玑一道到了东风楼。 “陛下请。”谢璇玑亲自为李书宸斟了一盏茶。 但李书宸只是点了点头并不饮茶, 谢璇玑知道他此时定然是没有别的心情。她那封奏疏写得简单, 只书写二十个字,表明李令翕的身份, 并没有列出证据更也没有详细说明。此时她邀请正是要让李书宸亲眼见见她找的证据。 “陛下。”她神情淡漠但语气却十分笃定。“锦城公主并非旭帝的女儿, 而是辛榕与安陵侯辛毅的女儿,并且她身上还流淌着前朝宇文氏的血液。” 他左眉微挑, 长眸一敛,“他们是亲兄妹, 怎么会在一起?不可能的。” “可是他们并非亲兄妹而是表兄妹, 陛下。”一开始她也觉得讶异,但辛榕的身世能隐瞒的如此好,甚至是宗正府上的李氏族谱写得也是安陵辛氏嫡女。这些都是李琮柏的功劳。“当年刚刚及冠的旭帝代天子巡视诸侯, 路遇安陵时, 对辛家的表小姐辛榕一见钟情。便让老安陵侯辛歌改了辛氏的族谱, 将妹妹的女儿改成自己的独女。而辛榕之所以随母姓, 并且自小长在舅舅家,只不过是因为其亲生的父亲乃是前朝太子宇文都的嫡孙宇文成翊。” “宇文成翊?他不是早已死在了溱水河畔了吗?”宇文成翊曾在怀翼起事, 欲恢复前朝, 但却失败身死, 从此再也没有东戈宇文一脉的消息。 “是。当年宇文成翊在怀翼谋逆一事。您的父亲琰帝亲自带军镇压,历时三月诛灭乱党,宇文成翊自刎溱水。众人都认为东戈宇文一脉就此绝迹。但很少有人知道,宇文成翊曾用化名文翊在安陵迎娶了老安陵侯的独女辛乔。宇文成翊身死溱水时,辛乔就已经产下辛榕。但宇文成翊的死讯传到安陵时,辛乔才知他的身份,悲恸而亡。辛榕失父又失母,辛歌怜其孤苦,便将其抱回安陵侯府抚养长大。因其父乃宇文氏,便弃其父姓,随其母姓辛。虽然安陵侯府中知道辛榕生父乃宇文成翊的只有辛歌,但在他们都知道辛榕是安陵侯府中的表小姐,父亲是个姓文的商人。” “辛榕幼时,宇文成翊的旧部找到了她,并告诉了她乃东戈宇文氏之后。辛榕身为宇文氏的女儿自然与李氏仇深似海。便借着旭帝对她的宠爱,坐上了皇后的宝座。但她并满足于此,而是将目标放在颠覆李氏上。她并不想生下带有李氏血脉的子嗣,也不愿看到李氏再坐拥天下,便给旭帝下了绝嗣的药,与表兄辛毅生下李令翕。还挑拨旭帝与璟王还有您的关系,挑拨李氏兄弟阋墙。” 说到此处时,李书宸打断了谢璇玑的话,“你是何时怀疑上了她?” 她眉头一跳,似乎是知道李书宸要问她这个问题。不过她并没有暗中窥伺皇室,发现李令翕的身份纯属意外。 “陛下还记得年初的时候曾带李令翕到臣女府上的别庄吗?臣给李令翕换衣服时曾注意到她的左肩胛上有一个形似桃花的胎记,色若朱砂,大小恰似铜钱。而臣前一段时间去了一趟锁千阁整理了一些前朝旧籍。正巧发现了一本关于东戈宇文一脉的旧籍。上头写到,存有东戈宇文氏血脉的女子三代之内在左肩胛上都会有一个形似桃花,色若朱砂,大似铜钱的胎记。而男子则会有在右肩有一个形似旭日,色若金甲,大似铜钱的胎记。东戈宇文氏多情,祖先请大巫在宇文家的血脉中留著鉴印,让他们用这样的方式确认子嗣。” 她隐瞒了渥春的事,她身边的乳母与前朝牵扯在一起,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情。 “谢兰台你的人证与物证在哪里?”他面不改色,但握着茶杯的右手却不自觉地收紧。谢璇玑这般道来实在悬乎,几乎离奇地像在说画本子里的故事一样。 “自然是有的。”她起身轻轻地叩掌。凭一块胎记便要说明公主并非皇室血脉,实在有些轻率,所以她才花了那么长的时间去找证据,直到现在才揭发李令翕。 一名穿着青衣的婢女托着一盘书信而进,另有数名小厮带着谢璇玑这段时间能找到的人证而入…… 雪花来没来得及堆叠,入土即化。这样寒冷的天气里,连吸进肺中的空气都是凌冽的。 “哒哒哒”的马蹄声在官道上响起,辛云毅自南向北一路狂奔。愈往北上愈是寒冷几分。他带着黑色的纱笠遮挡着一路的风雪。 忽然身后有人高呼,“世子殿下!世子殿下!” 他回头,发现正是自己父亲的随侍郎将丁峪在喊他,与他同来的还有自己的父亲。 前日,他托人送给表妹的书信已有回音。只不过,他自信表妹会答应他的求婚,却不知表妹虽是婉拒,但不嫁他意志甚是坚定。 父亲那头坚决不应,若是表妹也不点头,他此生姻缘便是无望。他不甘心如此,便趁机离开安陵,想要去长安找表妹,当面求一个结果。 他转过去,不理会身后的呼喊,快马加鞭,继续向北而行。 “侯爷,这……”丁峪有些为难的看着自家郎主,小郎主明明听到了他的呼声就是不回头,这可如何是好? 辛毅面色微沉,眼神掠过绑在丁峪马鞍上的箭筒,将右手抬起,“拿弓箭来。” “侯爷,不可啊。”侯爷这是要拿箭射世子?万万不可啊,若是射了世子了,怕是回去后夫人会扒了他的皮。 “你慌甚么?我有说过要射他吗?”辛毅瞪了一眼丁峪,又催促了一遍,“把箭拿来!” “是。”他解下背在身后的长弓,又从箭筒里抽出一只羽箭一起递给了辛毅。 辛毅接过弓箭,对着辛云湛的马腿就是一箭。“再来。” 见辛毅不过是射马并没有要伤心辛云湛的意思,丁峪放下了心,十分迅速递给辛毅。 路上风大,加之马又在跑动,辛毅连射八箭只中了五箭。 马儿吃痛,长嘶一声,便倒了下去,连带着辛云湛也在路上滚了好几个个滚。 冬日的土硬得不像话,辛云湛只觉得自己像在铁板上滚了一遭一样。浑身都痛的不行。但他不能停止,他从地上爬了起来,继续朝北奔跑。 辛毅在后头被他气得肝颤,逆子!逆子!他重重地夹了一下马肚,疾驰而追。 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不过片刻辛毅就追上了辛云湛,扬起马鞭便朝着辛云湛的背上回去。 那股子狠劲,让在后头的丁峪看的眉头一跳。 果不其然,一鞭子下去,世子就被侯爷抽到了地上。 辛云湛趴在地上,感到身后火辣辣得,似有烈火附着于他脊背,几乎要燃透他的五脏六腑。 而此时辛毅已经勒住了马,从马背上翻了下来。 “逆子!你这是要去哪里?我不是已经告诉你让你死心了吗?” “父亲……”辛云湛动了动嘴角,便有血沫从嘴角溢出。他暂时起不来,只能伸手拽住了辛毅的衣角,艰难的仰头看着他,“父亲,父亲为何不让孩儿娶表妹,若仍是当初那句我不配,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未央宫外。” 他眼神只中的倔强,仿佛利刃一般,势要戳破辛毅这么多年强行在心中织起的那张网。 他负手站着辛云湛面前,忽然叹了一口气。他少年慕艾,一片痴心,其实又有何错?终究是他与辛榕的孽缘罢了。 “你们都下去吧。我有几句话要同世子说。” “是。”丁峪几人冲着辛毅一抱拳,便四下散开。 辛毅弯腰从地上扶起了辛云湛。 “父亲您?”见着忽然转变态度的辛毅,辛云湛有些反应不及。 “你知道你姑姑并非我亲妹而是表妹吗?” “自然是知道。”为了能够匹配上太子妃的身份,辛榕姑姑入了辛家族谱从表小姐变成辛家嫡女的事情,虽然不便让人多知,但身为安陵侯府的继承人,辛云湛还是知道的。可这与他不能娶表妹又有什么关系? 他心中的疑惑还没有散除就听到辛毅说,“君霖,她是我与辛榕的女儿,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 辛毅的眸中闪过一丝惊骇,怎么可能……他瞪大眼睛,颈间的青筋骤起,他忽然笑出了声,“父亲是在骗我吗?纵使你您不愿意我娶表妹,也无需在您和姑姑身上泼脏水。” 但辛毅却握住他的肩膀,不顾他眼中的痛苦与讶异,“我用不着骗你,君霖就是我的孩子。” 辛云湛的痛苦与情殇,辛毅不懂吗?不,他也曾痛失过爱人。 他还记得姑姑临终前让他抱着不足一岁的辛榕,让他好好照顾表妹。他一直履行着他的诺言,他一直陪伴着榕儿,从她牙牙学语到豆蔻之年。他未及冠的岁月几乎每一日都有她的身影。可是她却为了给父亲报仇而嫁给李琮柏。就为了她那个从未见过的父亲,而抛弃了他们这么多年的情谊。她远嫁长安,他也另娶她人。 直到十六年前的那个盛夏,皇后省亲,他们再次见面。她仍是他记忆中的少女,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 烈酒如蛊,极乐之中,衣裳都化作烟纱。红帐之中,他完成了少年时的心愿,亲手将他的榕儿拥入怀中。 但残酒消去,夜尽天明,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甚么样的错误。 可是辛榕亲口告诉他,她给李琮柏下了药,李琮柏不可能与她再有子嗣,她虽然没有嫁与他,但她却只想为他孕育子嗣。她身体不好,只能冒风险生这一次,但不管男女,她都会想办法让他来抚养。 夜里忽然起了风雪,左右也无事,李令翕便吩咐宫人早些关了殿门回去休息便是。 看守殿门的小黄门得了消息,一边在念着殿下万福,体贴他们这些人,一边麻溜地关着殿门。 这是这门刚刚关了一半,便有个穿着暗青色圆领袍披着驼色大氅的男子一阵风似得走进来殿内。 “有贼人……”夜闯萃月殿。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那人瞪了一眼,这一眼,他才看清来得人是陛下。 “陛下赎罪。”他连忙俯在地上,陛下当真吓死人了,这么大晚上的,还穿着常服怎么就急匆匆地跑进了殿下的宫里呢? 李书宸没有看他,而是直径走向来内院。 他一路急行,殿中的宫人还来不及反应他就已经到了李令翕的内殿。 他闯进来时,李令翕正在为她作好的那副青绿山水装裱,被他这么一吓,忽然手一抖,将画便弄出了一个口子。 “皇叔?”她一脸诧异地瞧着李书宸。但此时李书宸脸上的神情却异常冷漠。 “陛下夜闯殿下寝宫,似乎不合礼制。” 素问跪在李书宸与李令翕的中间。 “礼制?”他嗤笑一声,眼中狷狂之意尽显,“你个小小的女官见到朕不行礼,还敢指责于朕,这便是礼制?况且这礼制早就被宇文氏与辛氏视为无物!” 素问听他语气愤愤又提及宇文氏与辛氏,有些不解,刚刚想说些什么,李令翕便及时出声制止了她。 “姑姑你出去吧。这是皇叔与我的事情。” 她放下手中已经破损的画卷,果然于她而言,快乐都是稍纵即逝的。好不容易得来得安定生活就如同这画上的风景一般都是虚无,她的身世就像一个暗疮一样长着她的心上。旁人不知,但她却知那个颗暗疮一直在阵痛化脓。 “可是殿下!”素问虽然不知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情,但就这状况而言,李书宸明明已经怒火中烧。她实在不放心将李令翕独自留在这殿中。 “没有可是,姑姑你出去吧。”她语气难得强硬与坚决。 素问还在犹豫,她便亲自扶起素问,将她半推半拽地送出了内殿,甚至在在关上殿门的那刻,插上了门闩。 “皇叔。” 他半隐在烛火中,只能叫人看清他冷漠的眼和嘲讽的嘴角。 “不要叫我皇叔。”他的语气中也满是厌恶。李令翕这样的淡定,无疑在告诉他,她是知道的。 那一瞬间,他心中的厌恶便到达了顶峰,脑海里李令翕那张或喜或嗔的面容都瞬间模糊起来,都成了一张张嘲讽的脸。 在笑他,也在笑李氏。他大哥引狼入室,而他鱼目混珠,李氏基业差点毁于一旦。 “李书宸。”这三个字在她心中已经念了百遍,如今他就在她的面前让她唤他的名字。却让她觉得心中莫名发涩。 “那我该叫你什么?李令翕?冠你李姓不过是我李家一厢情愿罢了。辛令翕才是你真正想要的名字,是吗?”他忽然逼近,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看向他,“所以你才死也要护着辛家,因为辛毅才是你的父亲。” 他并没有一丝柔情,指尖用的力气让她的脸颊又麻又疼。 她忽然抬起了手,摸向他身上的蹀躞,环住了他的腰身,似是拥抱,但指尖却触碰到冰冷的刀鞘。 两人此时的情形就像是热恋的恋人般互相拥抱,但彼此身份与心都相隔万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69.此恨难消 “铮”, 刀锋出鞘微响。 就在李令翕抽出李书宸腰间匕首的瞬间,李书宸已经察觉了她动作。捏住她下巴的右手即刻松开。往后退了一步,左手把握了她拿着匕首的右手往后一送, 远离他。 她的袖口绣着点点红梅,若血滴红得妖艳, 推搡间,布料蹭过他的鼻尖,暗香盈袖。 但事情似乎超过了他的预想, 令翕拔刀并不是要刺杀他。 她左手搭在他制住她的右手上, 一抬头, 一双眸就从他的眼里进到了他的心里。那一眼实在包含了太多的情感,浓烈而炽热,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那双眼睛烫得他心口发疼。 李令翕握着他手, 借着他的力往着自己的左心口一送。 “嗤”匕首穿过衣料与皮肉所遇到的阻力, 李书宸感觉的一清二楚。 嫣红的血从她的胸口开始蔓延, 似凌空开出了一朵艳丽的红梅。 鲜血溅到他的手上,他迅速缩手,像是碰到甚么蛇蝎毒虫一般。 “你在作甚?”他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但语气终是带着一丝慌乱。“苦肉计吗?” 胸口处穿来尖锐的疼痛, 疼痛得让她难以站立。李令翕微微往后靠了靠, 靠在后面的实木书桌上, 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陛下, 这并不是苦肉计。”她倚在那里凄苦一笑, 胸前的伤口还在炅炅得溜着血。血落在地上,滴答声在空旷的殿中愈发带着摧心断肠的沉重。 “陛下,您知道吗?我也很厌恶自己这样的出生。”她抬手拽住李书宸的袖口,低声道,“从懂事起,我便一直活得很小心翼翼,她们都同我说,母亲虽然独宠后宫,但处境并不乐观,若是她无男嗣,便会陷入两难的境界。旭帝的宠爱就会变成毒药。所以她把我放到舅舅家是迫不得已,是怕人识破我的身份。我以为母亲很爱我,只是没有办法而已。” “可是直到我九岁那年与表哥玩耍,偷藏在舅舅书房里,看到喝醉的舅舅对着母亲的画像说话,我才明白。我根本不是母亲和旭帝的孩子而是一个无媒苟且的私生子。于母亲而言,我只不过是她用来赔偿舅舅的东西,对于舅舅而言,我的身份是悬在安陵侯府上的刀。这样的我从来都不愿成为伤害李氏的棋子,也不愿意卷入这皇权的纷争,去夺你李氏的天下。可我没得选。” 若她有的选,她也不想来到这世间。 “哪又如何?”他问,“纵使你不愿意,你母亲终是祸害了我李氏。” “陛下。”她握住李书宸袖口的手骤然收紧,“李氏夺了宇文氏的江山,这仇是世世代代的,谁也解不了。” 他也挣脱,顺着她的力度往前又走了一步,“好一个谁也解不了,这天下能者居之。宇文氏守不住自己的江山,还能怪我李氏吗?若按你这般说,我李氏要默默咽下辛榕给的耻辱当做补偿吗?” “不……”胸前的伤口已经痛到麻木,李令翕觉得自己握住李书宸袖口的手也开始变得僵硬,“不,李氏不用忍受委屈,母债女偿。我是这世上唯一还有宇文氏血脉的人了,只要我死了,东戈宇文一脉就真的没有后人了。况且我死了,李氏的污点也没了。我愿意,用我的死来偿还。求陛下放辛家一条生路,哪怕是削爵流放也无妨,只有留着辛家一条血脉也好。” “求我?”他心中恨恨,一手拂开了她拽住他袖口的手,“你用什么身份求我?” 本来她就没有什么力气,被李书宸这样一拂,直接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月白色的长裙,血污斑斑,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脸色惨白的卧在地上,仿佛是一盏精美的琉璃盏被他狠心掼在地上,一碰即碎。毕竟她也曾是他放在心里疼爱的后辈,见她如此模样,他竟然有些于心不忍。 不,他怎么能心软,她是宇文氏与辛家的女儿,不是他李氏的女郎,他心疼她作甚? 他强迫自己把目光从她的脸上挪开。 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她忽然想到那日在石棺中也是这样的场景。只是那时,李书宸还会怜惜得将她从石棺中抱出,而如今最希望她死的就是李书宸了吧。 她当真自私,她不想连累舅舅,却终究还是连累了。若是当初宫变之时,她就真正死去,这个秘密就不会被发现了吧。她痛恨母亲的自私冷漠,不顾旁人的生死,其实她也是这样的人。 李书宸衣摆处绣的缠枝纹开始逐渐变得模糊,她伸手去抓李书宸的衣摆。 无声地喊道,李书宸…… 李书宸见她抓他的衣袍,以为她还有说甚么,便蹲了下去。他懂得唇语,知道她在叫他的名字。 烛火并不明亮,凑近了,他才看到她的双瞳已经开始涣散。他知道这是濒死的现象。 她本来就该死,他在心中提醒自己,可当真见到她这般模样,他又觉得可怜极了。心中竟然生出饶恕的念头,这念头一起,身体比心要更加忠诚,竟然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 恍惚之间,她感觉到了自己被他抱入怀中,她伸手抚上了他的脸颊,“皇叔……” 意识到自己做了甚么事情之后,他本来想将李令翕放下,但李令翕忽然叫了他一声皇叔。 他微微愣了一下,她的手便抚上了他的脸颊。 她的手上还有鲜血,粘稠的鲜血被蹭上他的脸颊。肌肤相亲不过片刻,她的手便从他的脸上划过。 他低头看向她的脸庞,那双灵动的眸子已经暗淡了下来。他的心忽然一痛,先前的怒气瞬间无影无形。 她了无生气的躺着他怀里时,他瞬间明白,其实自己是不想杀她的。他从小就是个亲缘淡漠的人,姑姑于他恩大于亲,他心里存着尊敬,难以亲近。只有李令翕,她是他的侄女,又聪慧乖巧,偶尔也会嗔怒撒娇。他是真的把她放在心里亲近的人。将把自己压抑了这么多年对亲人的渴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投入了那么多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断便能了断。 他慌忙抱起她,奔向殿外。 萃月殿的众宫人此时都在殿外头小心翼翼地侯着。陛下明显是带着怒气而来的,但殿下关了门,他们在外头又听不到动静。只能默默地侯着。 忽然“砰”的一声,殿门被人从里面踹开。 陛下抱着殿下从里面冲了出来,殿下昏迷不醒,胸口还插着匕首,鲜血已经染红了衣裳。而陛下脸上尤有血迹,双眸发红,甚至身体都在轻微的颤抖。 一时间,宫人们愣在原地,呆若木鸡。只有素问忽然悲泣一声,准备去看殿下,却被陛下给避开了。 李书宸紧紧抱着李令翕,不让素问随意动她。 “还不找人去叫太医?耽误了殿下,朕要你们通通陪葬!”他平常喜怒不形于色,从来没有这般失控的时候。“知白。” 他喊了一声,一个穿着黑色短打的男子,从屋檐上跳了下来。 “陛下。”他跪在李书宸的面前。 “把九转丸和金疮药拿出来。” “是。” 知白摸出两只药瓶,从其中一只里面倒出了一颗黑色的丹药递给李书宸。李书宸给过药,捏开了李令翕的最喂了进去,但她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一直卡在嘴里,并不能咽下去。 他抱着李令翕回了殿内,又瞥了一眼泪水已经浸湿了领口的素问与灵枢,“还不进来照顾殿下!” 他走得虽然急,但手上却很稳,怕将李令翕的伤口再次撕裂。 “你们不知道倒杯茶来吗?”他将李令翕放到床上。 “诺。”素问闻言,匆匆从桌上温着的茶壶里倒了一杯茶。 “陛下。”她将茶递给李书宸。 李书宸接过茶便饮了一口,用手捏住了李令翕的下巴,便渡了一口茶进去。 他想,反正他们并不是叔侄,做这样的事情并不觉得膈应。况且李令翕已经命悬一线,此时再讲究男女大妨,她的命都要没了。 素问和灵枢惊讶得站在一旁看着李书宸那样喂了李令翕一口水。 李书宸虽然面无尬色,但耳尖却止不住得发烫。 “你们不要愣着,找剪子来,不要碰到刀,将伤口附近的衣服剪开,再把这药粉撒上去。”他把药瓶交到素问的手中,便再带知白离开了李令翕的寝殿。 站着庑廊上,夜风吹起他的衣衫,猎猎作响。他就那么负手站在那里,遥望远。 知白跟在他的后面,虽然李书宸已经对谢璇玑的证据已经相信了九成,但为求稳妥,他还是让天枢他们去查了。作为心腹,知白自然也知道这事。 他看着李书宸蹀躞上空空地刀鞘发呆。陛下杀人从来都是干脆利落,一剑封喉,所以李令翕胸前的那一刀应当是李令翕自己扎得。况且陛下要杀她,又何必再花那么大的功夫就她。方才救人所用的九转丹与金创要都是白公子亲手所制。药效极好又十分难得。 陛下不想杀了李令翕吗?知白心中好奇,但却不敢表露半分。 直到素问她们为李令翕上好了药过来禀报他,李书宸才动了动。 他又回到了李令翕的床前。 素问为她简单包扎了伤口后,又拿帕子遮住了她伤口边露出的肌肤。 “陛下殿下伤口处的血已经止了住了。” “嗯。”他点了点头,又曲起食指摸向了她颈边的脉。虽然跳得很慢,但仍在跳动。 素问此时也十分紧张,但到看到李书宸收回手后,神色舒展了几分,才敢稍稍安下心来。 谁都不知道忽然发生了甚么变故,但此时她们身在禁宫。若要救李令翕还需靠李书宸。 “陛下。”她跪到李书宸的身边,“陛下是否需要清洗一下?” 此时李书宸身上也是一片狼藉,衣摆和胸口上都是血,脸上也粘得有血迹。 李令翕此时已经掉住了一口气,剩下要干甚么,只能等太医来了。 “好。”他点了点头。 素问便下去准备了。他从李令翕的床边离开,他的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如过今夜李令翕不会死,他怕是也不能再狠下心来杀她。 辛榕已死,只留下李令翕一个女儿。他不忍心杀她,那他李家所受的耻辱又该如何是好? 谢璇玑回府时,谢玄正打着灯笼站着府门口等她。 袭香将她从马车中扶出,谢璇玑松开袭香的手,走到哥哥的身边。 “哥哥这么晚了,就不用等我了。最近外头太冷了,万一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谢玄朝她笑了笑,“这么点冷,我还受得住,只是我家妹妹貌美如花,为兄不看紧点实在担忧。” 他这般打趣,加之谢璇玑今日心情很好,她难得嗤得一下笑出了声,“哥哥今日怎么这般油嘴滑舌。” “妹妹今日心情也很好。是早上要办得事情已经办成了吗?”他问。 “哥哥你猜?”还有几步就要走到三房的正院。她忽然加快了步伐,故意走到了谢玄的前面,身姿轻盈地闪进了院子里。 她非要把李令翕的身份揭露出来,并不是因为她瞧出来李令翕心悦李书宸。她知道李书宸那人,他极其自持,若李令翕是李氏女一天,他对李令翕有的只是一个长辈的关爱。 正真威胁她的是李令翕身上宇文氏的血脉。 她一个养在深闺的世家女,如何能拥有玲珑阁那样的人脉?只不过是拣了宇文氏的漏而已。 玲珑阁本来就是宇文氏的情报网,但随着当年宇文成翊战败,玲珑阁便出了内乱,其中她的师父兲(tian)枢子便是赞成脱离宇文氏的一派。最后她师父掌握了玲珑阁的大部分权利,强行将玲珑阁带离。否则玲珑阁留在辛榕手里,怕是她就不止是元德皇后那么简单了。 而五年前她师父去世,虽然有凤歌帮她处理阁中事务,但那些曾经的老人们也开始试图违背她的命令想要帮李令翕。他们世代追随宇文氏,虽然宇文氏已经没落了,但他们认为即使李令翕有一半的李氏血脉,她也是宇文氏的后代。若是让他们知道李令翕与李氏一丁点关系都没有,怕是会扰乱人心。 玲珑阁是她手中最大的一张底牌,她不能舍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70.避走长平 太医吴启被急招到萃月殿, 见到锦城公主出气多进气少的躺着床上也吓了一跳。 他听来报信的小黄门支支吾吾地说锦城公主受了外伤,以为是不小心划破了手之类, 谁知道竟然这般骇人的情况。 但陛下黑着脸坐在一边,他在心里念了句佛号,情况再紧急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隔着帕子诊过脉后, 又架起了屏风, 召来几位医术最好、最是稳妥的医女来为殿下拔刀。 等处理完伤口再给殿下喂了碗汤药后,已经是寅时一刻了。 期间陛下已经回宫梳洗又换了一套衣服过来了。 “陛下。”吴启跪在李书宸的身边, 他已经有些累得脱力, 但李书宸仍是神采奕奕得样子,让他不禁在心里感叹, 年轻就是好。 “如何?”李书宸放心手中的奏疏。 “幸好殿下的心脏与旁人生的有些不同,微微靠右。这一刀并没有伤及心室。只是刀口太深, 伤及了肺脏, 又失血过多。虽然现在情况安稳了起来,但仍有发热和伤口恶化的情况。”吴启斟酌字句,慢慢答到。 “好好照顾公主, 公主好了之后, 朕定会重赏于你。” 李书宸知道他们做太医的这行, 都不会把话说得太满, 按照吴启这样的说辞,李令翕现在的情况他已有七八分的把了。 既然已经没有大问题了, 他也该回去了, 在萃月殿待上一整晚终究是不太好。 他起身准备离去, 但在离开前,又吩咐道,“好好照顾公主,今夜萃月殿的事情,不能泄露出去,对外只说是公主忽然染风寒便是。” “诺。”众人行礼恭送他离开。 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对一个自己的敌人纵容到如此。他总以为他是个果断的人,没有想到自己也有这般优柔寡断的一天。 李令翕这一伤一养便是一月,甚至年连宴也不能出席。而陛下也一反常态,在她修养得这段时间不仅没有踏足过萃月殿甚至都没有派人过问一句。 这般冷漠,真是让人无法想到他曾经在萃月殿那般失态过,还守了大半夜,直到知道李令翕平安后才离开。 李令翕躺在萃月殿里,默默地修养了一月。她的命途实在多桀,时常在鬼门关边游走。 “殿下该喝汤了。”素问托着碗补血气的乌鸡红枣汤走到李令翕的床边,准备她喂汤。 如今她和灵枢也知道了李令翕的身世和当晚的事情。李令翕的身世实在是令人惊讶也令人怜惜。只是上一辈的孽缘全都压在她肩上。并不是她的错,却都要她来偿还。 这段时间,她都闷闷不乐的,素问也着急但她只能劝,“殿下请放宽心,陛下除了那日以外再也没有别的动作。陛下不是那般无情的人,您之前的作为,陛下是记在心里的。您现在还在养伤,老是想那么多对身体不好。陛下都让太医令精心调养你的身体,莫要辜负了陛下的好意。” 她的伤在胸口,不便移动,眼前一酸忽然就落下泪来,只能用袖子遮住脸,低声地抽泣。 见她终于哭了出来,素问也微微松了一口气。能发泄出来就好,若是一直憋在心中难免郁气难抒。 就是因为李书宸甚么动作都没有,她才更觉得愧疚。 她道,“是我母亲对不起李家,对不起皇叔。若是没有母亲,李氏子嗣又怎么会如此凋零,旭帝无子,璟王早殇,皇叔那么小就避走北疆。这大楚的朝堂怎么又会让裴敬徽一手遮天?况且没有我的存在,皇叔早就登上大位了。” 她在李书宸面前尚能保持镇定但在素问面前便敛不住心情,哭得像个孩子。 听她抽泣,素问简直心都碎了。“殿下怎么能这般想?您出生前的事情您也无能为力。您已经做了很好了,至少您是尽了全力把您能做的事情已经做了。您是当过天子的人,李家的江山都曾放在你的手中,您也没有生出别的心思,一直想着把江山还给陛下。权利面前还能保持本心,您已经比很多人强了。” 素问哄着李令翕拿开了袖子,拿了一手帕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 她不由在心中叹息,世上怎么会有辛榕那般的母亲,自己痛痛快快地过了一生,留下一堆烂摊子女儿收拾。 “来,喝口汤。”素问端起鸡汤,舀了一勺递到李令翕的面前,“殿下既然觉得亏欠陛下的,便要养好身子,才有能力去补偿。” 她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她说甚么都不算一切都要看李书宸的意思。 开宝元年二月初三,长安城周三郡忽遭暴雪,一连下了整整半个月的雪。大雪压塌的百姓的屋舍,冻死了牲畜。一时间死伤无数,灾民遍地。 李书宸下令调动长安三郡所有的力量治理雪灾,而大病初愈的锦城公主,自请出家长安城外的长平观,为国祈福。帝怜其一片诚心故允之。 这条消息来得猝不及防,原先还深受帝宠的锦城公主。忽然就从云端跌落,从公主变成了女冠。且不说现在天气这般寒冷,殿下要去长平冠修行。就说如今流民众多,长安城外也不安全。 众人皆惊讶不已,唯有谢璇玑闻此消息,心中放心了不少。 她认为自己交给李书宸的证据没有问题,但迟迟不见李书宸的动作却让她有些担忧。 如今锦城公主要去长平观,在她眼中亦可谓是一种变相的流放。 二月二十五,萃月殿的宫人已经收拾妥当,由着光禄勋的郎将们将公主的箱子送到朱雀门外。 验过了门符,守卫打开宫门,领头的车夫马鞭微扬。朱漆的马车一串溜地排队着出了未央宫。 李书宸还坐在钧思殿中批改奏疏。常侍肖安告诉他,锦城公主已经出了未央宫。 他唔了一声,也没有说甚么就继续忙着手中的活。 他避着她不想见她,不过是因为见着了她会觉得愧对皇兄罢了。也不是容不下她在宫中,没想到她执意要出宫当女冠。他气不过便同意了她,走时竟然还忍不住吓唬了她一次,告诉她,如今放着她与辛家不动,不过是为了瞒着姑母。 姑母与皇兄感情甚笃,若是知道皇兄受此大辱,定会大动肝火。如今她身体不好,实在不宜这般动怒。 听了他的话没两天,李令翕便麻利地收拾了东西要离开。 既然成了这个样子,李书宸也不能像之前那般再去哄她。只好破罐子破摔,由她去了,放她做一段时间的女冠,让她清修赎罪便是。 只是他有些心不在焉了一上午,连肖安都瞧出了他的不妥,但他自己却并不知情。 李令翕这边也是愁眉不展。 陛下对锦城公主态度实在捉摸不透,底下太常寺的人也不敢怠慢于她。她出行的马车,几乎就是踩着违制的边缘用着她这个品级最好的规格制成的。 马车中铺满了金丝绒的地毯,李令翕靠在两个大大的抱枕上。她的脸上仍带着病气的白,双眉紧蹙。若病西子般,含愁带忧。 素问与灵枢劝了她很久,让她不要这么急着出未央宫,怕是对身体不好,但她就是铁了心,她们也没有办法。只能尽一切办法将她照顾的更好。 车中燃着温暖的火炉,但素问仍是怕李令翕冻着,一会儿吩咐灵枢帮她换手炉里的碳,一会儿亲自摸摸她的手,看她是不是冷了。 “阿孃,坐着歇会儿吧。我瞧着你都累。”如今出了宫,也没有那么多忌讳了,她便不再叫她姑姑,仍是叫她阿孃。 “我的殿下。”她叹到,“您不知道女子的身体是最受不得寒的吗?原本去年您掉下冰湖,受了凉,寒气还没有大去,如今这么冷的天气更是要小心。” 听着素问的唠叨,李令翕忽然就笑了起来。原来素问姑姑也是个端庄自持的贵妇人,同旁人打交道也是带着些许矜贵,但她的面前就是十分唠叨,与寻常的嬷嬷无异,但这正是因为素问把她当成自己女儿那般疼爱,才会有这般慈母作态。 她忽然一笑,就像下了十多天的雨突然就出了太阳般让人觉得欣喜。素问也不由一愣。 她伸手环住素问手臂,亲昵地道,“阿孃,你待我真好。” 素问见她高兴,也跟着高兴,“我是您的乳母,您说,我不对您好还对谁好。” 正是一派温馨时,马车忽然一震就停了下来。 “阿孃?”李令翕从素问地怀中起身。 “灵枢你去前头看看是怎么回事。” 素问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煮茶的灵枢。 灵枢点了点头便起身出去了。 不过片刻,她便回来复命,“回殿下的话,外面是有两个灾民拦了车队。” 她这话还没说完,李令翕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哀求。 “求求各位大爷们行行好,救救我的孩子,给口饭吃,赏件御寒的衣服吧……” 是个妇人的声音,声音悲苦,让人闻之动容。 “殿下我瞧着他们挺可怜的。”灵枢刚刚出去的时候,就瞧见了那个抱着孩子妇人,衣衫褴褛,孩子也是一动不动地爬在她怀里。 “让人给她点吃食,再给两件衣服吧。” 她虽然是打着祈福的借口,出了未央宫,但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不会放任不管。 灵枢了命令,便出去吩咐宫人要取一些食物和衣物给那妇人。 “这是我家女郎给你的。”随行的郎将将衣物与食物递给那个妇人。 “谢谢大人,您家女郎真是菩萨心肠。”那妇人接过吃食只匆匆说了一句话,便将食物感觉送到自己孩子的嘴里,然后顺便也放自己嘴里一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崭新的皮斗篷搭在手上却来不及穿。 护送公主出宫的右郎将元洵,此时却皱着眉头。警惕地看着周围。 忽然却见西边涌出一大波流民,急匆匆地朝着这边过来。 他抽出自己的佩刀,大声喊到,“诸郎将抽刀,保护殿下。” 殿下她们没有经验不知道,这遇灾的流民都是成群行动,像这样的孤儿寡母更本坚持不了这么久。 她们通常是用来祈求同情的斥候。他仔细看了周围并没有动静,才让公主给她们东西,没有想到这群人竟然藏得那么深,看来是经验老道不好对付。 虽然他们都是群手无寸铁的人,生存的欲望会把人变得异常凶悍,实在不能掉以轻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71.突生事端 那群流民瞧见元洵这队人马中莫约有五六十个穿着光明甲带着佩刀的郎将, 一时之间也不敢硬攻,而是先围住了马车。 “念你们乃是逼不得已,速速离开便既往不咎。若执意来犯, 休怪我刀剑无情。” 元洵恶狠狠地看着这些人,但握住刀的手却不自觉地握紧。他们虽有武器, 但五十六人的小队实在是双拳难敌四手。这些流民应该有三四百人。一旦起了冲突,难免不会冲撞到殿下。 “哈哈哈。”人群中忽然有人大笑起来。“大人说这话当真有意思,今天我们若是离开这里也逃不过饿死冻死的命运, 但若不离开, 拼死一搏, 虽是有风险,但等到的东西却足够我们再活上一段时间。不知大人站到我们的角度会如何抉择?” 如何抉择?自然是拼死一搏罢了。 元洵看向那人,乱发披面,衣衫褴褛, 看不清相貌, 但听声音却十分年轻。 他这话十分有蛊惑性, 元洵怕那些流民真的不要命的冲上来,也不甘示弱道,“拼死一博,赤手空拳如何抵得过刀剑?不要命的便来试试。” 他是上过战场的人, 见过了鲜血与刀锋, 虎目一瞪杀气四溢。 而那些郎将们的光明甲和长刀也在太阳的照射下, 发着寒芒。 “大人又何必这般?我这有个两全齐美的法子, 不知道大人愿不愿听一听?”他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走向元洵,随及旁边的郎将将刀锋对准了他。但他无惧刀锋,又往前走了几步。 “大人我们所求的不过是一口食物一件衣服罢了。看您这香车宝马,富丽堂皇的样子,施舍我们一些,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吧。” 元洵想了想自然同意,但这些东西不是他的。况且他的职责就是护送公主到长平观,这些东西也在他的保护范围内。 他还没有来得急向李令翕禀报,就听见李令翕在马车中问道,“若是我们分了物资,这位郎君又怎么能保证诸位不会再挡住我们的去路?” 这些东西不过是身外之物,李令翕自然不会在意。只是这些人若拿了东西后还不满足要动手劫车如何? 她不愿与他们发生冲突,说来也不过是一群被生活所破的可怜人罢了。但要是他们先动手,李令翕这一行人自的安全就成了问题。 她在马车中,听外面那个年轻男子说话,甚是条理。且在他与元洵讨价还价时,其余流民也没有任何异动,反而是克制着饥饿站着一旁等待。其实就说明这人在这群难民中有这非凡的地位。 或许他们已经用这样的方式平安换取了不少食物与衣物。 外头那个年轻人听到李令翕叫他郎君,便是笑了一会儿。“女郎抬举了,我这样的人怎么能叫郎君?客气的话,叫我一声霍寄奴便好。女郎请放心,我霍寄奴愿意用人头担保,我们只要东西不要别的。” “那便如霍郎君所说。元大人请让人将东西分与他们。”顿了顿,她又道,“寄奴是个好名字,还请郎君不要辜负它,也不要辜负自己的天赋。我听郎君说话,句句入理,引人入瓮。若是这段灾祸过去。郎君若能奋起说不定又是一位风流人物。” 这个霍寄奴,虽然暂时落难,但李令翕觉得他的确是有几分能力,否则如何让一群几近失去理智的流民能听他的话。 霍寄奴没有想到,像李令翕这样的女郎竟然还会这般屈尊纡贵地赞赏他这样的人。一时有些愣住,过了一会儿才道,“女郎过奖了。” 但马车内那位女郎也没有继续与他答话。 他看了一眼自己褴褛的衣衫,笑了笑转过头去,安排着流民们按顺序领取东西。 小孩老人女人,全部排在前面,壮年男主排在后面。 幸好李令翕这次出宫,也准备了不少东西。怕长平观中吃食太差,太常寺为她准备了不少进贡的粳米与面粉,还有些藩地水果。而那些皮毛衣料也备了好几箱。 郎将们仍是握着刀守在一边,宫人们依次打开各个箱子分发着东西。 而流民那边在霍寄奴的指挥下也十分有序。两边这般一配合,自然进行的十分顺利,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大部分的人都领到了东西。 但就在众人认为此事要结束时,流民中忽然有人,拿起了路边的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向了一名郎将。 “这是在做什么!”霍寄奴瞧见了那人的动作大喝一声 “他拿刀指着我,要杀我!还要抢我的粮食!” 一听到抢粮食三个字,那群流民忽然就成了惊弓之鸟。瞬间慌乱了起来。 “大家不要动,无事的。我们这边已经谈妥了。” 见到人群骚动,霍寄奴大喊,让众人安静下来,又劝那边拿石头的男子,“你先把东西当下来。” “不!”那男子大声嘶喊着,握着石头仍旧靠向那名郎将。 那郎将没有接到命令,不敢轻易动手,但却握着刀,摆出自卫的姿势。 不知怎么,忽然有一个妇人痛哭起来。就在瞬间,有人在人群中大喊,这食物中有毒。那边忽然就乱了起来。 而就在众人视线被吸引过去时,这般忽然发出一声惨叫。再回头时,那个举着石头的男子,已经被那郎将的长刀给刺穿了。 “不是我,是他忽然撞上来得。” “杀人了!” 这一下见了血,流民便变得慌乱不可控来。 “她们是骗人的,还要毒死我们。” “他们这些权贵,不把我们的性命放在眼里,我们已经流离失所,他们还在吃香的喝辣的。还在食物中下毒!” “就算是死我们也要来个垫背的!” 人群中有人煽动。 双方人马立时陷入了混战中。慌乱中,有人高喊,抓住那骗人的女郎,血债血偿。一时间,流民们便涌向了李令翕的马车。 马车被堵得死死的,元洵不得不出手杀人。 “殿下!殿下!你同元大人先走!” 马车根本就动不了,元洵想着他骑马带着李令翕先走,再让别的郎将骑马带走一些宫人。 素问扶着李令翕走出马车。 元洵策马已经候在一边,但李令翕刚刚把手搭到元洵的手上时。一个抢到了一把长刀的流民,忽然举刀扑向了李令翕。 霍寄奴此时看到了那位坐在马车里那位聪慧的女郎,也看到了渐渐逼近女郎的危险。 “小心!”他被圈进缠斗中,分身乏术。 眼见那人就要靠近李令翕,但元洵因为被人缠住也没有注意到。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穿过人群,直中那名歹人的眉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72.南安姜砚 直到这一箭射中了那人, 元洵才发现,就在刚才李令翕差一点点便遭遇不测了。 素问扶着李令翕站在车上也是一阵后怕。 “殿下, 我们走……” 素问继续扶着李令翕要送她上元洵的马,却被她拒绝了。 “不用了,救兵要来了。”李令翕眯着眼睛, 顺着箭射来的方向瞧去。 只见一个男子穿着银白色的铠甲, 策马而来。身后的白色披风随风飞舞成云。 随及,地下传来微微的震感, 有马蹄声自远而近。不过一会儿一支百来人的骑兵队伍包围住了这群流民。 李令翕瞧着他们蓝底虎纹的旗帜, 便知道来人是南安王家的人马。 她知道,元洵自然也知道, 这是帮手来了。元洵并没有与那带头来的银色铠甲说话,只是几个眼神的交流, 双方默契地配合起来了。 虽然流民的人数仍站上风, 但其中的青壮年男子的人数却和这边相差无几。再加上李令翕这边都是挑选出来的郎将,流民那边自是不敌,渐渐落了下风。 慢慢地局面变被控制了下了。在刀刃的威胁下, 那群流民被驱赶在了一起, 暂时停止了暴乱。 那名年轻的男子从马背上跃下, 走到李令翕的前面揖了一礼。“南安王世子姜砚见过锦城公主。臣救驾来迟还望殿下见谅。” 虽然南安王远在南襄, 也并没见过李令翕,但对于他们这样的人看物便能识人。 李令翕那马车在霍寄奴的眼里只是富贵堂皇, 但在姜砚的眼中便是公主身份的象征。 如今大楚只有两位公主, 朝阳长公主年岁已大, 那么眼前这位年轻的女郎便肯定是新封的锦城公主了。 “世子客气,世子如神兵天降,正是帮了本宫的大忙呢。” 绕是李令翕在长安见过无数美丽的皮囊,但在见到姜砚时,依旧忍不住地惊艳。这位姜世子当真生得美丽,眉眼间的精致与美艳已经不是寻常女子能及,甚至是样貌算的是艳丽的李令翕也堪堪能与他平分秋色。 若不是他的坚实的身形和脖间到我喉结,李令翕当真会以为他是不是同她之前一样是女扮男装。 不过男色虽是惑人,但李令翕也就是初见时惊讶了几分,很快就面色如常起来。 姜砚站着底下,将李令翕眼中瞬间闪过的惊艳看在眼里。她的反应算不上失仪,姜砚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没有女郎见到他不心生惊艳。 他瞧着李令翕虽然是站在马车上,但脸色苍白,大半个身体都靠在旁边的宫人身上。 “如今这样乱民都被治住,不防由臣带回去,交于廷尉府处置。”按照大楚律令,劫持皇室可是死罪。 “世子可否先听本宫说两句话?” “殿下想说什么?臣洗耳恭听。”是想善良大度地放走这些流民吗? 他微微挑眉,看向李令翕。 他眸间似有星河,李令翕微微错开眼,不直视他那张蛊惑人心的脸。 “本宫认为今日这事另有蹊跷。”李令翕觉得今日的事情并不简单,明明霍寄奴已经同他们说好,双方根本不需要再发生冲突。况且她们原本就没在食物里放毒,又怎么会有人中毒呢?况且若不是那人喊了一声有毒,这动乱也不会起来。 “霍寄奴何在?”她站在马车上,眼神扫过那群流民,要抓出来那几个挑事的人才行,不然把这群人都杀了也无用,幕后的黑手仍会逍遥法外。 “草民在这里。”因为刚刚重伤痊愈她的声音并不大,但此时周围极静,再加上霍寄奴跪在那堆流民堆中也在认真地听着她的声音。 “你且过来。” “草民遵命。”把守的郎将松开一条路,放霍寄奴到李令翕的马车面前。 霍寄奴不经意地扫过李令翕的面容,然后跪在地上给李令翕行了个叩拜礼。 他原以为这个女郎就是普通的世家女郎,没想到竟然是公主殿下。 “本宫信你们好不容易在这灾难中活下来,也是极其惜命,并不会随意与我们起冲突。况且方才为何起事,你也清楚。你若是能帮本宫找出方才带头煽动的那些人,本宫便能饶你与其他人的死罪,只受杖责之刑。你可有把握找到那些人?”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霍寄奴跪在雪里,将那声音仔细的记于心中。他们云泥之别,可能这一生就这一次相遇了。 “草民有把握,还请殿下给草民一炷香时间。” “可以。” 她点了点头,霍寄奴便去找人了。 姜砚站在底下,看着李令翕这般行事,也有几分赞许。到底是掌过权的人,行事既不仁慈的荒唐,也不一味的冷酷。看来这位锦城公主,远比他想象地还有意思。 “殿下看起来,似乎有些不适,不如先进马车稍微休息片刻。” “多谢世子体谅。” 李令翕朝他点了点头,经过刚刚这么一闹腾,紧张过后忽然放松,她也有累了。便让素问扶着她进了马车。 瞧她走了进去,姜砚也不傻站在雪里里。而是走近马车,用手一撑,便坐上了马车的车板上。 他坐在那里,听到有人在里面轻声细语地说着话。 一会儿,车门被人打开,一个年轻的宫人托着一盏热茶而来。 “殿下说天寒地冻请世子饮盏热茶。”灵枢将茶盘举过头顶,低眉敛目并不直视这位世子大人。方才姑姑交代了她,这位世子殿下生得极好,出来送茶不要看他的脸,以免失了礼仪,让人笑话殿下。 虽然灵枢很好奇世子殿下究竟长得有多美,但自家殿下更重要,不能给给殿下丢脸。 “臣多谢殿下。”姜砚朝着马车里道谢后,拿过茶盏,饮了一口。温度刚刚好,只是略略有些烫口,热茶顺着食管而下,流经脏腑让人浑身一暖。 “世子不必客气。”李令翕也在里面淡淡地回了一句。 灵枢收了茶杯便回到了马车里。 这边素问正在伺候李令翕服用完茸养散。李令翕靠着马车上微微闭目养神了一会儿。 霍寄奴回来复命了。 “启禀殿下。”他方才听见那个银铠甲就叫公主殿下的。“草民已经摸查出了二十个可疑的人选。请殿下再派人核查。” “很好,你做的不错,先退下吧。”李令翕命灵枢打开了马车的窗户,让声音更好的传出去,自己并没再离开马车。 “是。”霍寄奴起身离开。 “姜世子?” “臣在。” “麻烦世子将这些人押送到长安,再重点排查霍寄奴挑出来的那二十人。对了,霍寄奴此人也要调查一下。”李令翕虽然相信自己的直觉,但还是小心为上。她是不在乎生死,但她想知道,自己的命还能做甚么文章。 “是。”姜砚跳下马车便去安排事情了。 灵枢坐在马车里,微微往外看了一眼,只瞧见了姜砚的侧脸。但却已经看直了眼,怪不得姑姑不让他,这位姜世子当真惊为天人。 “灵枢,口水留下来了。”李令翕忍不住打趣灵枢,语气中尽是戏谑。 “殿下。”灵枢低呼了一声,羞愧得拿手抱住了脸颊。 她们在马车中等了一会儿,马车便动了起来。 走了一会儿,李令翕听到马蹄声靠近自己的马车。 随后就听到姜砚的声音。 “臣担忧殿下的安全,请求护送殿至长平观。” 李令翕愣了愣,没想到他竟然会送自己,“那便有劳世子了。” 灵枢压低了声音好奇地看向李令翕,“殿下,姜世子为何要送我们?莫不是……我瞧着姜世子与殿下蛮配的,郎才女貌……” 她还没有说话,便被李令翕白了一眼,“不要胡说,姜世子只是好心罢了。” 他们这些人哪里存在甚么一见钟情,纵使相貌上合自己心意,但也仅限于好感罢了。更重要的是自己身上的身份与使命。 姜砚来得真是巧合,巧得李令翕都有些怀疑。但是她一个没有势力的公主,有甚么值得姜砚图谋的呢?毕竟南安王在南襄素有贤王美名,姜砚又是这般惊才艳艳,纵使她有公主名声,想必在姜砚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73.父女相见 那日出城被劫, 李令翕所带的东西基本上被挥散一空。不过翌日下午元洵又带着重新制备的东西送到了长平观,随行而来的还有一百多名护卫公主的郎将。 观中见到李令翕这般排场,也心知公主虽说是来清修, 但依旧深得帝心不想传言中那般,是被陛下厌恶而放逐出宫廷。 因此长平观也无人敢对李令翕放肆, 而是恭敬地将她捧了起来。 虽然屋子里没有地龙,但无烟的银丝碳烧得通红,李令翕坐在房中看书也没有觉得有一丝寒冷。 此时她已经换上玄色的道袍, 长发没有梳髻, 而是高高束起, 戴着冠帽。 道学玄妙绝不是外头所说得简单看个风水便是。其中关于天文、推演的内容简直让人着迷。 李令翕才来了三天,就有些看到了门路,迷上了此推演之道。 素问不许她随意出门,她只要有书也能闲下来看个半日。唯一觉得遗憾的事, 就是这观中的女冠们并不精通此道, 她也没有能请教的人。 “殿下。”门外有人在敲门。 李令翕停下翻书的手, 冲着灵枢点了点头。 灵枢走到门边打开了门,是个小女冠。“请。”她对那女冠做了个请的动作。 “殿下长乐无极。”那个小女冠冲着李令翕行了一礼。 “小师傅不必多礼。” 灵枢从旁边拿起一个小坐席递给了那个小女冠。那个女冠收下了小坐席,却并没有坐下,依旧是立在一旁。 “殿下, 安陵侯在门外求见。” 自从这位殿下来了这里, 长平观里便来了一些平常都见不到的贵人。她们也算是跟着殿下涨了涨见识。尤其是那天来的那位世子爷, 当真是貌比潘安。 “舅舅。”一听到舅舅的名号, 李令翕瞬间一愣。是了, 现在已经是二月底了,三月初初五爷近了。为了不耽误时间,如今各路诸侯已经陆陆续续来到长安了。 她笑了笑,“麻烦小师傅让他先进来,我待会儿自己去迎他。” “是。”小女冠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屋子。 李令翕让灵枢看了看她容姿,“好灵枢,你瞧瞧我现在如何。” “殿下自然是漂亮的,只是……”她犹豫了一会儿,“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你去那些胭脂来,给我涂一涂。”到会儿舅舅看到她这个样子难保不会担心。她上些胭脂,看起来便精神写。 “是。” 灵枢知道侯爷要来,殿下定然是着急的,动作也快了几分。 灵枢快速地帮她的唇上点了唇脂又在两颊上晕上了胭脂。 李令翕举起镜子看了看,似乎精神多了。 “快帮我拿大氅过来。”她一边吩咐灵枢一边自己带上了暖耳。 灵枢将大氅抱来,给她系好,两个人动作极快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就好了。 “你告诉阿孃,说舅舅来了,让她备几个菜,我要留舅舅在这里用午膳。” “是。” 李令翕沿着屋外的庑廊走,走得很快,出了自己的院子,再绕过几个门,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着庑廊底下欣赏雪梅。 “舅舅!” 她大喊了一声,那人便转过了头。他与李令翕记忆中的那个人有些许的不同。 在她的印象中,舅舅一直都是很年轻的。但时隔一年之后再见舅舅,却发现他的双鬓也泛起了银丝。 “殿下。” 辛毅后头看向李令翕,恍惚间似乎是看到辛榕。她本来就极像她的母亲,只是以前从来没有穿过女装罢了。 李令翕小跑着冲向辛毅。 “慢些,又不是孩子了。怎么还这般淘气?” 碍着礼教,辛毅只是扶住了李令翕的双手。他竭力遏制住,自己摸一摸李君霖头顶的冲动。 他的小姑娘长大了,可是他却不能亲自叫她一句女儿,只能以舅舅的身份看着她。 “要是能一直当着小孩子留在舅舅的身边也好。”李令翕已经红了眼眶。 “傻孩子。”辛毅摇了摇头,但眼中流露出的却是赞同。 他也想回到李令翕的小时候,那时还在安陵,也没有如今这么多事情。 可是人总是要长大的。 “舅舅是从长安过来的?还是……”直接过来的。 “直接过来的,我特意掐好了时间,选在这时路过此地,借长平观的客房一歇,再顺便来拜访你。” 如今她的身份变了,他连做她有血亲的舅舅也不能光明正大。 “怎么忽然就要到这观中清修?” 先前传来的消息中,李书宸对她还是挺好的。 “是最近雪难,我反正在未央宫也无事,不如出来走走,正好在宫里也憋闷坏了。”她轻描淡写地将事情揭过。 她要告诉舅舅实情,但不是现在,舅舅知道后定会担忧,他路途辛苦,等他休息一会儿,再同他说。 “舅舅旅途辛苦,不如去我的院子里一边歇着一边叙旧如何?” “好。” 辛毅点了点头,乖宝身体不是很好,站在外头万一吹着风就不好了。 李令翕亲自替辛毅煮了茶,又问了些侯府上的事情。 “你舅母最近在为你表哥相看妻子。” 辛毅不知道李令翕已经拒绝了辛云湛,还想看看,李令翕对辛云湛是何意思。 “表哥年纪不小了,也孩娶亲了。只可惜我可能不能亲自去祝贺了。”李令翕也不想让舅舅知道表哥的事情,便下意识的隐瞒。 “对了,二表姐现在如何了?” 舅舅和舅母有三女两子,二表姐只比她大月余,因为身体不好随着岚道真人养病去了。 “前些日子传来消息,说是要随真人出一趟海。所以最近都没有书信往来。” 二女儿的身体也是辛毅的一块心头病。 谈到她时,气氛不免有些忧伤。幸好此时,素问就传话来,说午膳已经准备妥当。 李令翕便让人上菜,先用午膳。 用过午膳,辛毅便准备告辞了。毕竟按理说,他与锦城公主也不该这么熟悉略略拜访就该离去。 “那我便先回去了,若有机会,舅舅再来看你。” 他放下茶盏,准备离开。 “父亲。”李令翕忽然就喊了一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74.各路王侯(上) 辛毅没有想到李令翕会忽然喊他父亲, 一时间便愣在了原地。 “父亲。”李令翕不知道在心中暗暗喊了辛毅多少回父亲,却无法说出口。她的身世这般难以启齿, 不仅是她心上的伤,也是父亲身上的污点。她本来以为这一辈子都没有喊出父亲的那天,但如今皇叔已经知道了, 舅舅此番来长安定会有危险, 她必须要提醒他。 李令翕站在离辛毅还有一丈的地方,不敢靠近。如今将事情挑明, 反到生出了几分隔阂。她其实一直都是辛府的拖累吧。 辛毅愣了好久, 才道,“好孩子,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九岁那年夏日,我与表哥游戏, 我躲在您的书房, 却不知不觉的等得睡着了。等我醒来,就见您对着我母亲的画像在说话。”得知那样的消息,九岁的李令翕就像忽然长大一般, 便得懂事乖巧了许多。 “原来你怎么早就知道了。怪不得……”原本还稚嫩娇气的小乖宝忽然就变得懂事知礼了很多。 “父亲。”李令翕忽然朝着李令翕行了一大礼。这么多年, 她是君, 父亲是臣, 一直都是父亲再向她行礼。“孩儿这么多年让您操心了。如今还要让您为孩儿再承担风险。” “不不不。”辛毅上前走了两步,扶起李令翕, “你是我的女儿, 保护你是为父的责任。只是为父没有能力, 放你一人在长安这么久。” “父亲。”李令翕拽住了辛毅的衣袖,抬眸看向他,眼神中的小心翼翼流露无疑,“您怪我吗?因为我的出身,为辛府带来了这么多的风险?” 她刚刚听辛毅的语气中是拳拳关爱之意,才敢问出了这么多年一直藏在他心中问题。 “若是于辛氏祖先而言,我的确不孝,犯下这样的错误,但错的人是我不你,是我没有管住自己的心。并且于我而言,乖宝,你是我一生的骄傲,你是我最想要保护的人。是我愿意捧在手上养大的明珠。若是能够回到当年,我不会拒绝你的母亲,而是在她要遇见李琮柏前便会娶她,而不是放手。让你名正言顺得做我辛府的明珠。” 这么多年他想了很久,不能只怪辛榕的绝情,也怪他当年的懦弱,若是早点便与榕儿表明心迹,或许便不会一错再错。 “父亲您能这般说,我觉得……”辛毅的话,直直地击中了李令翕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瞬间泣不成声。“我觉得心中甚是欢喜。” 她一直以为,父亲心里其实也是后悔的,后悔担上她这样的负担。原来父亲并没有怪她。 “傻孩子。” 见她嚎啕大哭宛若孩童,辛毅不由摸摸了她的头顶。心中发涩,也不由泪目。 只是这边好不容易父女见相认。门口便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叩门声。 李令翕用绢帕擦了擦眼泪,清了清嗓子才问,“何事?” 外头敲门的是灵枢,“殿下,南安王世子再外头求见。” “南安王世子,姜砚?他怎么会来找你?据我所知南安王他们应该先于我到长安。” 南安王世子姜砚,辛毅也有耳闻,毕竟南安与安陵隔得并不远,并且姜渊姜砚父子的名气不是一般的大。 但辛毅却本能的并不喜欢他们,姜家太让人看不透了。 “姜世子是与前几日到长安了,只是到长安那日与我偶遇并在路上帮些许小忙,因而认识的。”她笑了笑,并不想将那日的事情,说出来让父亲担忧。“如今我还是公主,姜世子想要如何,还有皇叔在上面拦着。” “李书宸他不怪你吗?”辛毅也是十分好奇,发生这样的事情,竟然也只是出宫,李书宸都没有别的动作吗? “没有……皇叔什么也没有说。” 她在他面前自戕谢罪,但他却救了她,然后便是陷入冷战,她也不懂皇叔想要如何。 “父亲如今不是说话是时候,您先去长安吧。万事小心。” “好,你也要还好照顾自己。”前路尽是荆棘,若是一味的感慨,那便只能感慨命运不公,却无力改变罢了。 “是。”李令翕亲自打开了门,目送父亲离去。 “姜世子如今在哪里?”她问。 “奴婢没有让他进来,正在观中待客的茶房中等着。” “你做的好。”李令翕点了点头,“伺候我梳洗一会儿,便去见客吧。” “是。”灵枢跟着李令翕进了房间,帮她梳洗。 李令翕那边磨蹭了约有两刻中的功夫还没有来,但姜砚也不急,反而是悠哉地坐在那里喝茶,还有空就逗逗笼中关着的小雪兔。 他方才瞧见了辛家的人马,想必是要等一些时间的。 果然待小雪兔吃完笼中最后一根青草时,李令翕才姗姗来迟。 “殿下长乐无极。” 他冲着李令翕揖了揖手。她明显是新上妆容而来,唇上的口脂似未凝固。眼角的脂粉略重似在掩饰些甚么。 她刚刚哭过? “姜世子不必这般多礼。” 李令翕亦向姜砚还了个半礼。“世子忽然到此,本宫略略收拾一番,让世子就等了。” 她瞧得出姜砚今日特意打扮过的样子。原本就是兰枝玉树一样的人物,稍稍收拾一下,便更是炫目。幸好她不是久困于深闺的女子,只因一张皮相便自投罗网。 她抬眸看向姜砚,眼神中带着疏离,没有一丝痴迷。 见她不被美色所惑,姜砚也不在意,原本他的目的就不是如此。反而李令翕这样的态度,才让他觉得有意思。“本就是不请自来,等殿下一会儿又有何关系呢?” “不知世子到这里有何贵干?是上次押送至廷尉的那些流民有消息了吗?” 她端起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 “廷尉府中的事情,臣也不甚了解,想要帮殿下也是有心无力。想必那边有消息,自然也会通知殿下。”他把自己说的置身事外,其实也就是说说而已,他想要拿廷尉府的消息易如反掌,不过是装作没有门路而已。 李令翕也不拆穿他,继续听他道,“臣只是今日出来打猎罢了,却猎到了一只小雪兔,这东西生的小可爱,倒是让臣不忍心杀它了。不过它已经被臣伤了腿,臣一个男子又不好养这东西,但若是放了它,怕是又活不到春天。臣不忍心杀它,它却终究是因我而死,实在惋惜。正巧臣想到殿下在这附近,便将它送来给您,也算是做殿下的一个消遣,殿下您意下如何?” 李令翕看了一眼笼中卧着的雪兔,毛发洁白如雪,不过巴掌大小,左腿绑着绷带,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瞧着李令翕。 的确是惹人怜爱。 但是李令翕并不想收下姜砚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只小小的雪兔也不想。 她朝着姜砚笑了笑,“世子心善,这只小雪兔的确是可爱。但世子的好意,本宫只能拒绝,因为本宫不能收下这只小雪兔。” 她看到姜砚眼中的笑意瞬间消失,但只是瞬间,他又恢复了言笑晏晏的样子。 李令翕往后靠了靠,故意与那只小雪兔拉出了丁点距离。“本宫只要一摸这些小动物,便会起疹子。所以,世子您的好意本宫不能接受。” 他依旧是在笑,但李令翕却从他的笑中看出了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殿下不必这般内疚,原本就是臣提出这无礼的要求。” 什么生疹子不过是借口,瞧着李令翕这态度,就是故意疏离他罢了。可是他今天拎着这雪兔来,就没打算拎回去。 “不过,殿下也不用亲自照顾这只雪兔,只需派个宫人照顾,等小兔伤好了再放走即可。殿下您看这样如何?”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若是再拒绝,便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这般也好,灵枢。”她唤来灵枢,“你把这小兔带走,使些银两,问问观中有哪个小师傅愿意养它?” 说完后又朝着姜砚歉意地笑了笑,“本宫来这观中为表诚心,就只带了两个宫人。” 姜砚不防她还有这手,看来这位公主的戒心还不是一般重的,他还得想想别的办法。今日就到这里吧。起身拱手告辞,“今日多有打搅,还望殿下恕罪。” “世子哪里的话。本宫还欠着世子的恩呢。” 见姜砚要走,李令翕心中一阵轻松,但面上还是不显,从椅上起身以示尊重。 “臣下护主本是本分,况且陛下已经赏了臣。殿下这般,臣羞愧不已。” 李书宸也不希望她与诸侯牵扯过甚,直接出面站着皇家的角度上赏了姜砚。 各路王侯齐聚长安,长安面上还是调弦绷鼓、一派其乐融融的样子,但暗地里已经是剑拔弩张蓄势待发。 谢玄享受着这段时间内最后一个平静的沐休。不管如何,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得绷紧了不能掉以轻心。 “你这几天小心些。”他与杨如晦一同骑马走在街上,准备出城赛马。杨如晦有些莽撞,这段时间内长安中的权贵骤然增多,还多半是不熟悉的新面孔,他怕杨如晦闯祸,特意提醒他。 “是是是,我知道了。”杨如晦点了点,他知道谨道兄是为他好,但是他这么大个人也是有分寸的。况且出来玩,老是这么说,他也觉得很不耐烦。 谢玄摇了摇头,与他说也无用,还是和他兄长通个气,让家里看得严些。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书楼取两册书。” 他是为谢菫琇取书,他们几兄妹中,或许,只有这个幺妹最是像父母的。心思浅显、无忧无虑。 “好好好,我前头去转转。”杨如晦不爱看书,连带着书楼也不想进去。 谢玄知道他这性子便下马自行去了书楼。 他想着这么一会儿应该无事。谁承想,就买个书功夫,杨如晦还真的就惹出了祸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75.各路王侯(中) 谢玄从书局刚刚抱着书出来, 就听外头瞬间热闹起来。隐约听到什么“纨绔”、“调戏”、“见义勇为”……这些词。 他皱了皱眉毛,忽觉不妙。他把书往马鞍上系的书袋一放,翻身上马便去寻杨如晦。 刚刚拐过一个街口就看到杨如晦骑在马上, 但他还用马鞭半拖着一个人在街上小跑。两边还围着一堆看热闹的人。 谢玄扫了一眼那个被杨如晦拖着人。头上戴得玉冠是翡翠所制,身上穿着得青绿色的圆领袍是贡缎所制, 腰间的腰带是金玉所制,就连皂靴上也点缀着珍珠。 这身打扮看得谢玄额间的青筋急跳。杨如晦的眼睛和脑子是白长得吗?刚刚和他说不要惹事,要小心, 转眼就给他捅了篓子。 他赶紧策马追了上去。 “你个不长眼睛的狗东西!你知道小爷是谁吗?”舒未杳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 就被这莽小子给当成了浪荡子。她本来就是想逗逗那个姑娘, 但这小子就像个疯狗一样,咬了上来,她连解释都来不及解释了。 而且谁知这小子竟然丧心病狂地拿马鞭卷了她的手,拉着她在街上跑了起来。 “你这从头绿到脚的大王八, 我管你是谁, 还跟小爷在这里充大爷。你调戏良家女, 就算是告到陛下那里去了,我也是有理的。” 杨如晦听见她威胁自己,不由轻夹了马肚子,加快了速度。 “王八蛋!小爷是……”安康郡主! 舒未杳觉得自己的胳膊都要被卸了下来。她刚刚准备报出自己的身份, 但身边驶来一匹马。她以为是被自己故意调走的侍卫回来了。 但抬头一看, 却是个陌生的男子。 谢玄从腰间拔出匕首, 掷向杨如晦的皮鞭。 “哗”刀锋划过皮鞭, 皮鞭似烟花绽放般断开。 手上的力道骤然松开, 舒未杳不受控制地向前倒下。 “啊”她尖叫着护住自己的脸。 谢玄几乎是下意识地从马上跃下,抱住舒未杳在地上滚了一圈。 天旋地转之间,舒未杳感觉自己被一股梅香所包围,最后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趴在那人的胸口,听到他剧烈跳动的心音,双颊瞬间烫了起来。 她匆忙地撑起身子,起身却看到了一张温润的脸,虽然不及子目哥哥那般惊艳,但也是个好看的男子。 “可有事?”他们两人离得太近,他说话的气息吹动了她落在鬓边的两缕散发。 舒未杳一害羞,便匆忙地从谢玄的身上起来,“无……无事。” “谨道兄你救他干嘛?”杨如晦本来还在生气是谁割了他的马鞭,回头一看却发现是谢玄。 “他不是好人,我方才见他在街边调戏良家子。” “好啊,你们竟然是一伙的!我还以为你是好人呢。”舒未杳柳眉倒竖,一双杏目瞪得滚圆,指着谢玄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你什么你,谨道兄救了你,连句谢谢都没有,你这人当真轻佻无礼!” 杨如晦一脸谢玄不该救了这种人的鄙夷样。 谢玄听她声音清脆,见她样貌明艳,身姿虽然高挑,但身形纤细,耳垂上还有两个耳洞。 显然是谁家的女郎无疑,杨如晦竟然还把人家当成登徒浪子,简直是…… “御风,你还不给人家女郎道歉?” “道歉?我没错凭甚么……”他还想争辩,脑子里却瞬间闪过谢玄方才那句话的关键信息……女郎! 他咽了一口唾沫,一脸见鬼地看着舒未杳,“你竟然是个女的!” “哼!”舒未杳双手往胸前一插,“我不是女的难道你是吗?” 她鄙视的申请让杨如晦顿觉不爽,“你自己不男不女,一口一个小爷,还学浪荡子调戏良家女郎,谁知道你是女子?” “你!”舒未杳粉圈紧握,瞪着杨如晦。 “御风,给这位女郎道歉。”谢玄冲着舒未杳揖了一礼,“这位女郎请见谅,我这位朋友只是为人莽撞了一些,心地却是善良的。今日这场意外也全因他侠义心肠罢了。” 见到谢玄这般客气,杨如晦还想说些甚么,便用眼神制止了他。这男装不过是做来玩玩地,竟然还能用贡缎制作,可见这女郎的身份贵重。说不定是此番来长安的某个王侯的女儿。 “女郎想要如何补偿?”他态度诚恳,本来舒未杳是打算轻轻绕过的。但杨如晦一旁吹鼻子瞪眼的,她就觉得不爽。 她看了一眼杨如晦,右眉一挑,眼神中充满挑衅,“好,我要借你的马一用,你帮我牵马,我也要溜他一圈。” 溜?是在溜猫溜狗吗?未免太不把他放在眼里。“我才不要!”杨如晦大声的拒绝了舒未杳,“况且谨道兄也没错,凭什么要给你牵马?” “我没有异议。”谢玄觉得这样虽然有些难为情,但能让杨如晦印象深刻,也算是给他长个记性。 “谨道兄你?”这么屈辱的事情,怎么能答应呢? “你拉着人家女郎走在街上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过,后果会是如何?有侠义之心并没有错,但你不应该如此鲁莽。”他冲着舒未杳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算你识趣。”舒未杳点了点头,转身翻上了谢玄的马。谢玄亲自用鞭子绑住了杨如晦的手,又把鞭子递给了舒未杳。 舒未杳心满意足得牵着杨如晦在街上走了一遭后,才下了马。 刚刚下面,一群穿着铠甲的卫队便护了过来。 带头的郎将单膝跪地,“属下来迟,请郡主责罚。” 舒未杳却大方地挥了挥手,“无妨,本来就是我把你们甩开的。” “郡主?你是郡主。”杨如晦一脸惊讶地看着舒未杳,谁家贵女是这般德行? “啧。”舒未杳插着腰啧了一声,“现在怕了吧,我就是朝廷御封的安康郡主,怀川王是我爹爹。” 她叉腰的样子,要多纨绔就有多纨绔。杨如晦简直不忍直视,不知道怀川王家是怎么养出这么个任性的女郎的。 “小人们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郡主见谅。” 谢玄朝着舒未杳抱了抱拳,果然他没有猜错,这个女郎的身份不一般。 “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你下次可长点心吧。”她瞪了一眼杨如晦便哼着小曲,带着一行护卫,浩浩荡荡地走了。 “谨道兄,如今您也是尚书令大人,干嘛要这么纵着她?”瞧她那嚣张样子,杨如晦就不爽。 “难道我做官,就是为了和女子抬杠的时候更有身份吗?” 谢玄拂袖,转身就走了,杨如晦默默地跟着他的身后。 怀川王年近不惑,就这一个女儿,自然是千娇百宠。 沐休之日,各个官署都只有留班的官员在守着。 但年轻的丞相裴逸行却没有休息着。整理好刚刚送来的奏疏,便去见陛下。 “睿望,你有甚么事?”李书宸也没有休息,而是坐在钧思殿里看奏疏,裴逸行来时他就施舍了他一眼。 “臣有奏。” “说。” “四王十二侯,已经全部到达长安。” 裴逸行简单的汇报着各路王侯的消息。 “他们可有异动?” “都比较正常。但……”他顿了顿,“但南安王世子似乎对锦城公主有意,经常徘徊在长平观附近。与公主见了两面。” 听到锦城公主四个字,李书宸就放慢了看奏疏的速度。 “依你之见,他打算如何?” 裴逸行犹豫了一会儿,“臣认为他醉翁之意不在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76.各路王侯(下) “醉翁之意不在酒?”李书宸放下朱笔, 冷笑一声,“那他的山水又是甚?” 裴逸行回道, “他的山水自是这江山了。” “所以他想趁着公主大婚的时候谋逆吗?”李书宸似乎想到了甚么,“只是借天子送亲刺杀,这般实在是风险太大。诛天子者, 天下诛之。杀了朕, 南安王便成了众矢之的。这天下有狼子野心的又不只他一个,天下群起而攻之, 他招架的住吗?不过是替他人做嫁衣罢了。他不会那般愚蠢。” 李书宸干脆离开书桌, 走到了裴逸行的身边。 “不,陛下。”裴逸行摇了摇头, 看向他,“臣这几天整理了一番关于南安王父子两的情报, 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他们似乎已经设好了局, 找到了背罪的替死鬼。” “替死鬼,谁?”李书宸眉头一挑,“你又发现了甚么有意思的事情?” “陛下您不知道姜砚长了一张比女人还美的脸吧。怀川王的封地与南安王隔得很近, 怀川王家的郡主对姜砚可是一往情深。况且淮安王年至四十仍然只有这一个女儿, 安康郡主性情被宠得颇为骄横。若是得知姜砚世子娶了他人, 安康会如何?” 裴逸行的眼神里划过一丝鄙夷, 姜氏父子当真无趣。 他这么一说李书宸哪里能不明白。这替死鬼就是怀川王了。性情火爆的舒未杳说不定会大闹婚礼,而且就算她不去, 姜砚也会引她去, 到时候错手杀了公主也是意外。爱女心切的怀川王舒焱, 自然不会交出舒未杳,说不定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反了。而南安王便能坐收渔人之利。 “这段手段,实乃妇人把戏!”就这样还想窃取江山,实在可笑。“不过他们既然想演戏,睿望能否陪他们一把?只是不知道你的那位冉姬是否会介意?” 一提到冉皎月,裴逸行沉默了一会儿,“正巧臣没有理由去见她。” 旁人别人都不知道裴敬徽是被裴逸行一杯毒酒了结的,所以裴敬徽的孝还是要守的。况且冉皎月祖母的身体也不是很好,她也不舍的现在就出侯府。 “那便麻烦睿望了。”李书宸拍了拍裴逸行的肩膀。 “您的这般可着实让臣受宠若惊。” 两人相视一眼,默契地翘起了嘴角。 “殿下,今日我们已经制好了符篆。还请殿下将房内的九十九盏油灯点燃,并在此房间内,待上一晚即可。”道馆的常住拾尘将一支红烛交给了李令翕。 房间内已经被素问她们收拾好,李令翕点了点头,便举着红烛进了屋里。 待她进去后,拾尘便关上了门,屋子里瞬间就暗了下来,可见得范围只有李令翕举烛火的地方。 茶色的纱袍蹭过青石地板,发出地沙沙声十分清晰,这越发显得这间屋子空旷与安静。 她一步一步的靠近最外头的那盏油灯。一盏又一盏,黑暗被光亮驱逐。她执着烛火,火光映在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整个人在火花下散发一种诡异的妖治。 九十九盏灯点完了小一半,屋内却已经亮得差不多了。 她轻舒了一口气,微微动了动手,因为一直抬臂举烛,她的胳膊微酸。 一直聚精会神地点灯,忽然放松下来,她猛然发现,对面的梁上竟然垂下来一节玄黑色的衣角。 她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心里想着要保持镇定,不要打草惊蛇,但身体提前已经做出了反应。忍不住就是一抖。 完了,那人肯定也瞧见了。 她刚刚准备喊人,觉得身边有一阵风刮过,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人从背后抱住捂住了嘴。一慌,握着红烛的手便一松,瞧着那红烛便要掉到她的衣袍上。但身后的人抱住她的腰,往后一褪。 红烛便掉在了地上,洴出一两点火星,便彻底熄灭了。 身体碰触的那一刻,只凭着感觉,李令翕下意识地便觉得这人是李书宸。 李书宸刚刚她掼进怀中的瞬间,便有几分懊恼,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处理完政务后,便悄悄地潜到了长平观来看她。 但刚刚这么一抱,李书宸清楚的感受到了她的瘦弱。就剩一把硌手的骨头了。 她是要磨搓死自己吗?他费了那么大力气,将她救活,她的命他还给她留着,她怎么敢自己就去死?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以这个诡异的姿势拥抱了一会儿。还是李书宸先反应了过来,松开了她。 “别喊了,是我。” 李令翕心里一松,她就知道是他。但是李书宸怎么会来呢? “陛下为何忽然到此?” 为何到此?李书宸也不知道,似乎是掩饰,他道,“这天下都是朕的,朕去何处不行?” 但也没有这么吓人的,李令翕被他一噎,却不打算反驳,父亲还在长安,李书宸心里憋着的火定然没有出完,还是不要激怒他好。 她没回答他,因为他的惊吓,惨白着脸,低眉敛目,伶仃地站在那里,似乎是对他不当行为无声的控诉。 他忽然生出一股可笑的内疚。她这般委屈的样子便激起了他的歉意。倒是会投胎,变作了女儿身,若是男子,一剑杀了便是。偏生是个女郎,让他咬牙切齿却无计可施。 他站在那里,内心挣扎,但又不知如何开口,过了一会儿,“你害怕甚么,我又不会伤害你,坐吧。” 他看见地上有两个蒲团,便拿了过来,又递给了李令翕一个。 “多谢陛下。”她伸出手,雪白的指便捏住了他递过来了蒲团。不施丹蔻,一双素手便像初春刚发的笋一般白嫩。 仿佛在他的胸口撩了一把。 他迫使自己把目光放远,不落在她的身上。他隐约察觉这般幽暗、密闭的空间,不适合一男一女相处。 她已经不是他的侄女了,他心里清楚,可就是因为他清楚才隐约觉得一些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虽然不是她的错,但她的骨子里流着辛榕的血,辛家混淆皇嗣,这些事情都是真的。 “安陵侯辛毅,于三月初五献上白玉雕璧为贺,朕阅白璧。白璧上青龙泣血,此为凶兆,安陵侯不尊于上。削其爵位,贬为庶人,放逐北疆,三代不能为官。” 他冷冷地说着。但李令翕知道他已经对侯府网开一面了。仁慈得不能再仁慈了。毕竟那是谋逆的大罪。没有丢掉性命,已经是很好了。 “多谢陛下。”听到这个消息,她眼里流露出欣喜,与刚刚的沉默不同,瞬间变得鲜活起来。 “谢甚么?”他冷哼了一声,不愿承认自己的手下留情,“昭帝‘尸骨未寒’朕便急着对他的舅舅家下手,实在显得吃相有些难看。” 他冷着脸,显得十分不近人情。但李令翕却知道他的心有多么柔软。 他不愿意就这样被她牵扯着情绪,瞧着她没有刚刚那般委屈了,便立刻道,“姜砚最近来得很频繁?” 她点了点头,观外的一百郎将,说是来保护她,但也起着监视她的作用。况且这是放在明面上,或许暗中他也留的有人,就像之前的裕珩一样。 “出宫的那日,姜砚救过我一次,再就是前日,他曾来这想送我一只雪兔但被我拒绝了。”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我觉得那日流民的事情有可能就是姜砚自导自演。” “唔。”他点了点头,算是肯定。像她这般年纪的女郎爱新鲜颜色,睿望既然说了姜砚长得极受女郎欢迎,他怕她也被迷住了眼。 但刚刚她说到姜砚,语气疏离,流民那件事情,也能找到疑点,让他放心了不少。他虽然不是她的长辈,却习惯性地担心她。 “你不喜欢姜砚?”他问。 李令翕微微愣了一愣。上次问她谢玄,就是想把她嫁给谢玄。如今又问姜砚,难道是想眼不见为净,把她送去南安?她在心里苦笑,但嘴上依旧是说。“陛下怎么问,让我怎么说?我对姜世子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只是问问罢了。”话一说出去,他也觉得不妥,“姜砚那人你与他虚与委蛇便好,我已经让睿望帮你,你且听我的话便好。对了,要小心怀川王的女儿安康郡主,明天我让梓澜过来。” “诺。”这话的意思就是防着姜砚了,只是安康郡主是怎么回事?但李书宸不说,她也不问,左右见到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李书宸看她垂手做在那里,一动不动,像座泥胎。而他自己心中有些烦闷,正经事也说完了,他也没有再待在这里的理由。便起身准备离去,迈着步子,刚刚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从地上拾起掉在地上的红烛,重新点燃了蜡烛,又替着李令翕将剩余的灯全部点燃。 李令翕坐在那里,歪头看着李书宸,这算是李书宸为刚刚吓她的事做出的补偿? 但李书宸没有回答她,点完了灯后便巧无声息的便离开了。 李令翕一人在屋中待了一晚上,祈福便算完成了。 “殿下。”翌日,拾尘亲自过来开门。 李令翕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刚刚走出屋子,就看见梓澜同素问她们站在一起。来得真快。 “殿下长乐无极。”梓澜朝着她行李。 “走吧,回屋伺候我梳洗。” “是。”梓澜扶着李令翕回了屋。 李令翕刚刚收拾完毕,用了早膳,外面就有人通传,“安康郡主求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77.对峙 说曹操曹操就到, 李书宸昨夜才警告了她,要小心安康郡主,如今自己就来了。 李令翕撩了撩盆中的水, 接过灵枢递来的皂巾擦了擦手。“灵枢,你先请安康郡主进客厅坐一会儿, 我随后便到。” “是。” 灵枢接过皂巾便端着盆出去了。 李令翕起身,梓澜走到她身旁,为她整理了整理衣摆。 她蹲在地上, 抬头又看了一眼李令翕, 殿下似乎又瘦了不少。梓澜不比知白他们是在李书宸身边做事的暗卫。对于李书宸与李令翕之间的龌龊并不是太清楚。只是知道那日殿下莫名其妙受伤之后, 两人的关系便开始冷淡。等到殿下出了宫,她也没有任务又被派到了庄子上。 其实她跟着殿下也有一段时间了,在她心中殿下是个极优秀的女子,纵使知白他们在私底下议论, 说谢兰台是个奇女子, 颇有长公主的风范。但梓澜却认为, 殿下也是奇女子,心中有沟壑万千,不输男儿。在殿下身边,比做暗桩有意思多了。 “你想同我说甚么?想说就说便是。”她瞧见梓澜似乎是有话对她说, 但她跟着她的时间太短, 很是拘谨, 话也很少说。 她冲她笑了笑, 鼓励她说话, 梓澜低头犹豫了一会儿,“殿下。” 李令翕点了点头听她继续说。 “最近四王十二侯,都进了长安。众人都对他们关注颇多。南安王世子,来长平观看您的事情,众人也知道。安康郡主自幼爱慕南安王世子,并且郡主被怀川王养的有些刁蛮,在怀川也时常不按常理,与一些贵女……出手切磋。” 梓澜是做密探的出生,本来就是不怎么说话,她打了许久的腹稿,想说得委婉一些。 李令翕也懂她的意思。姜砚来这里看她,长安城中便有些言论。毕竟王世子和公主,这样的身份本来就是被人看着的。而那位爱慕南安王世子的安康郡主,则是姜砚给她惹出的桃花债,安康性格火爆,梓澜担心她。昨夜李书宸让她小心舒未杳,也怕就是这个意思吧。 她拍了拍梓澜的肩,“莫要担心,我是公主,她不会像对待那些贵女那样对我。况且若真是有无法控制的情况,不是还有你吗?” 舒未杳之所以在怀川那般蛮横,不过是因为她父亲是怀川王罢了,那些贵女也只能捧着她。再说舒未杳若是真的一点礼数也不顾,怀川王舒然也不会带她来长安的,倒不是担心她惹下祸端。而是担心在这个危机四伏的长安,他不能护爱女周全而已。 李令翕这样的信任,让梓澜内心有些开心。她点了点头,“奴婢会保护好殿下的。” 穿戴整齐,李令翕便去见安康郡主舒未杳了。 其实见着了面,才发现舒未杳也不是甚么长着三头六臂,满身匪气的女子。相反这个传闻中的安康郡主是个灵动可爱的女子。 她穿着大红色的狐绒氅,坐在大厅中,端着茶杯。婢子们一掀风帘,她便歪头看向娉娉婷婷而来的李令翕。 一双眼中只有好奇,是的只有好奇甚至还有赞赏。除了好奇和赞赏看不出半点甚么别的,诸如厌恶或者还是别的。 梓澜原本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的,但当看见这个如同孩子般灵动的安康郡主时,便有些泄气,这便是那个会拿着鞭子一言不合便动武的安康郡主吗?怎么瞧着一团孩子气。 舒未杳上次在街上被杨如晦拖着走了一遭的事情还是被舒然给知道了。所以这次出门,他特意让舒未杳带上了保护她周全的侍女莳楠。 莳楠立在一旁,看着自己家郡主又看人看呆了,便知道她的老毛病又犯了,见着好看的人就走不动道了。“咳咳。”她提醒性地轻轻咳了两声,幸好自家群主是个女儿身,若是男子定是个妥妥的登徒浪子。 舒未杳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放下茶盏,便起身朝着李令翕行了一礼。 “臣女舒未杳见过殿下。” 纵使李令翕在淡然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看着舒未杳忽然红透的脸,李令翕忽然有些茫然。 “郡主不必多礼。”李令翕拿捏不住舒未杳的意图,便先以不变应万变,客气礼貌的回礼,还稍稍虚扶了一下舒未杳。 她是公主无错,但舒未杳也是有封号的郡主,从品级上只她低两品罢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就是想伸手轻轻虚扶了一下舒未杳,却被舒未杳借机握住了手。 舒未杳这般忽然之举,吓坏了在场的几人,李令翕被她吓得,下意识便往后缩手,但舒未杳的动作更快,直接牢牢握住了她的手,而站旁边的梓澜更是脊背一挺,下意识便想出手。 “谢谢殿下姐姐。”她握着李令翕的手,十分熟稔的便叫上了姐姐。“姐姐真好看,除了子目哥哥,我还没有见过这般漂亮的人。只是你们一个便能让人挪不开眼睛,若是两人站在一起,岂不是世间万物都失了颜色?” 原来这安康郡主,不仅喜欢美男子,还喜欢美女子。单纯的爱美人,不论男女。这点单从她一看到李令翕便冒着光的眼睛便知。 李令翕上次被人这般调戏还是大农令家的儿子王若宏。但是轻浮的纨绔子,怎么能与香软的姑娘相比。 冒着星星眼的小姑娘,甚至比上次姜砚送来的那只雪兔还要吸引人。 她们这边的气氛竟然异常的和谐。而刚刚到观门的两位便显得有些剑拔弩张了。 有时候男人之间的攀比心,半点不必女人弱。 紫檀马车,枣红宝马,马车上的金铃灵灵做响。南安王世子姜砚今日又是盛装而来。 人还未出,象牙骨的纸扇便代替手推开了马车的门。穿着紫袍的偏偏少年郎,如谪仙临世。 姜砚抬眸轻扫四方,忽然间一个骑着黑马的白衣郎,也翩然而至。 他抬眸看了一眼,几乎是同时间到这的裴相大人。冲他抄了抄手,“裴大人也来这长平观中求符篆吗?” 他知道裴逸行来这里的目的其实与他一样,但他并不点破。 但裴逸行却不接他递来的台阶,下了马,冲他回了一礼,“不巧了,裴某倒不是来求符篆,而是来看锦城殿下的。” 他这般直白□□的指出来意,就显得姜砚遮遮掩掩,落了下风。 两人都是差不多的年纪,个子也差不了多少,但能是因为裴逸行终究是年长了一两岁,比姜砚还有高上几分。 但这样的两个优秀的男子,一站一起自然是要被比较的,更不用说此时两郎欲求一女。双方都在互相打量着对方。 姜砚是眉眼精致的仙人神君,而裴逸行则是这红尘中能真实触摸的潘郎宋玉。虽不及他的貌美,但前者若水中月,后者若掌中珠,更有真实感。 裴逸行细细将他打量,不过是一张脸生得出彩点般了,其余的皆是不可看,裴逸行觉得李令翕看上他的几率微乎其微。这样的花瓶子,连尚书台的谢玄都有比他强上几分。 裴逸行的眼光让姜砚觉得很是不舒服,男人的直觉有时并不比女人差。他那样□□的不屑,让姜砚觉得心生不甘,不过是卖父求荣,这样连自己的父亲都能背叛的人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他。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殿下尚在阁中,裴相这样的孤身男子,前来求见,是否有些不妥?” 裴逸行笑了笑,嘴角噙起,笑意在眼间酝酿,“让世子担心了,我不信道,不求符篆。我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来问殿下何日回宫。” 他是为了公事而来,真正不合礼仪面见公主的是姜砚自己罢了。 姜砚不傻自然能听明白裴逸行的言下之意,“裴相真是陛下的左膀右臂,不仅能临危护君,就连这点小事也亲力亲为。” 不过是一语双关罢了,姜砚也会。 裴敬徽谋逆,但裴逸行却大义灭亲。此举虽是忠君却有悖人伦,即使做上了丞相之位,仍是在私下被人议论。裴逸行表面风光,不过是李氏的走狗罢了。 但他的攻击显然于裴逸行起不了太大的作用。裴逸行脸上的笑意未变,“天地君亲师,人立于天地,此五轮不可悖也。”圣人言君在亲前。 他这样的手段在裴逸行这里简直和小孩子过家家一般,果然就像李书宸所说,只用些妇人的手段,便想得天下,姜家父子的脸不是一般的大。 “裴某今日还有旨意在身,就不打扰姜世子求符篆。先行一步。” 他朝他拱了拱手,无趣,不要浪费他的宝贵的时间了。留下姜砚一人站在门口,施施然便进了观中。 观中的小女冠引着裴逸行去往李令翕的住处。 姜砚也跟着后头。在院门口等待的时候,裴逸行扭头看了一眼姜砚,“世子不是求符篆吗?怎么这么巧走到了这里?” 姜砚有些气急败坏,但面上还是带着笑容,虽说语气中有些咬牙切齿,“殿下在这观中,我前来此处不拜见殿下实在于礼不合。” “哦。”裴逸行淡淡的应了一声,便不做寒暄,负手立在旁边。 里面通传的人很快就有了回信,“殿下请两位大人进去。” 里面两个女郎的情况,让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竟然是十分的和谐。 舒未杳亲亲热热的坐在李令翕的旁边,李令翕虽然脸上看着没有舒未杳那般高兴,但却亲手喂了一块糕点给她。 李令翕用帕子擦了擦手,昨日李书宸与她说的人,今日都来了,双方互相见过礼后。 李令翕道,“裴相大人来此所谓何事?” 裴逸行朝她行了一礼,“臣今日前来就是奉陛下旨意,问殿下祈福一事尚需多久?” 李书宸这是要接她回去参加大朝会。 她想了想,“应该还需两日。” 暮色渐近,李书宸从校场练枪而回。他没有回自己的寝殿而是回了萃月殿。 李令翕离开不久,但殿中已经没有了人起居的痕迹。宫人都被遣走,只留下几个小宫人打扫灰尘。 他一进殿,那几个小宫人便围了过来行礼,他挥了挥手让她们离去。 院中的桃树已经抽出了绿芽。李书宸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似乎那四座屏风依旧在,院中仍有人在浅眠。 穿过院子,走进内殿。所有的东西都被搭上了鹅黄色的绸缎,他走向书桌,掀开绸缎。 桌上一幅已经完成还未装裱的青绿山水,但画中间有道长长的口子,正好将坐在亭中弹琴论事的两人分割开来。 他站着桌前看着那幅画,他与李令翕之间似乎也想这般被蛮横地撕裂开来。纵使他心中不忍,但她终究是他仇人的女儿。 他闭上了眼睛,若是李令翕能逃过此局,他便放过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78.美人 三月初五, 夜宴诸臣。 李令翕坐在铜镜前,看着宫人将她的长发梳成高髻, 再带上整套的鸽血红的头面。 古楚人以凤为尊,火风为赤,所以楚人也独爱红色。 额间用朱笔点上火红的凤翎, 妆容已经完成。李令翕起身, 宫人们取来金色绣火凤的展衣为她穿上。她虽不是皇后,但以公主之品, 能穿七凤之衣。 她向来低调, 从未做过这般华贵的打扮。但今日为了宴会,她代表的李氏皇族的颜面, 自然不能轻慢。原以为这样的打扮对于她这般的年纪会显得过于老套,但当整个妆容完成之后, 众人看到的只有惊艳。她立在那里处, 整个人发出灼灼的光华,如那只盘旋在她肩头的火风一般,似要一飞冲天。 已经穿好了展衣, 李令翕便不方便再坐, 怕把衣服弄皱。 她站在庑廊上远眺, 远处的琦玉殿亮若白昼。她隐约听见, 宫人已经奏起乐曲。 “殿下。”灵枢前来报信,“车撵已在殿门口准备好了。” “嗯。”李令翕点了点头, 灵枢扶着她, 几个小宫人在后帮忙拽着她的裙子。 李令翕自从上次与舒未杳见过之后, 舒未杳也来找过她几次。她一直认为关于舒未杳的传言,过于失真。 可是到了琦玉殿的偏殿,李令翕才发现,其实谣言也几分真实。舒未杳那个看脸的姑娘,也只对长得好看的人好罢了。 “你方才说?那个姓谢的是长安第一美人?”舒未杳站在一群长安贵女堆中,杨着柳眉,原本她的五官便生的有些英气,这样一来,更有些男女莫辨了。 “是呢。”许伯公家的女郎许蓉点了点头,果然是封地来的,对这长安城中的事情不了解呢。 舒未杳看了一眼在不远处的谢璇玑,长得是好看,但要说是长安第一美人未免有些夸大其词。 “她是长得好看,但说第一美人也太言过其词了吧。我瞧着锦城殿下就比她要好看的多。” 许蓉摇了摇头,“郡主不知,要做长安第一美人,不仅要容颜出众,更要有才华。谢璇玑不仅长得美丽出尘,还有极有才华,受过朝阳长公主的称赞。” 舒未杳撇了撇嘴,“既然都是比美,为何还要看所谓的才华,再说了朝阳长公主只是称赞过,也没说她就是第一。我倒是觉得锦城殿下比她好看,又出生皇族,惊才艳艳如何比不过她。你可不要欺负我才来长安便骗我。” 她双手抱胸一脸嫌弃看着许蓉,许蓉被她噎得没话说。谢璇玑号称长安第一美人时,还没有锦城公主,但偏偏这样的皇室旧闻不便在人前提起。 “你爱牡丹我爱芙蕖,各人有各人的爱好,两位莫要再纠结。不如坐下,休息片刻,夜宴马上就要开始了。”一旁与许蓉交好的杨家女郎连忙过来打圆场。 但舒未杳却对着她翻了一个白眼,看着是来做和事佬,但话里都藏着刺。她把锦城姐姐暗比牡丹,拿谢璇玑暗比芙蕖,但谁人不知楚人多爱芙蕖,还不是在暗暗说谢璇玑的好话。 舒未杳还想说些甚么,却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 “安康。” 李令翕虽然只是叫舒未杳的封号,但却是她主动先与舒未杳说话。 舒未杳一见门口那个明艳的宫装女子,顿时就像变了一个人,完全没有方才伶牙俐齿的模样,一脸欣然地便跑到了李令翕的旁边。 虽然这殿中不乏美貌的女子,可就在李令翕进来的瞬间,众人的目光便立刻被她所吸引。她如明月皎皎,而其他人都成了萤虫之光。 “殿下姐姐,长乐无极。”舒未杳走到她的身边行了一礼。锦城殿下今日真好看,原来平日里的模样都不是姐姐最美的时刻。 “殿下长乐无极。” 众人也纷纷向李令翕行礼。 “免礼。”李令翕目光微微扫过众人,露出礼仪性的微笑。 “殿下姐姐,我扶你到那边休息吧?”舒未杳自觉地顶替了灵枢的位置要扶着李令翕。 她是郡主,李令翕怎么会真的要她相扶,只是虚虚地把手搭在她的手上罢了。 但舒未杳却开心极了,又可以摸到美人姐姐的手了。 锦城公主的到来,让偏殿说话的声音瞬间便低了几分。锦城身份尊贵,又极少与她们接触,她们自然觉得压抑。 不过一会儿,朝阳长公主也到了偏殿。 “姑祖母。”李令翕身为小辈主动与李扶摇见礼。 “嗯,好孩子。”李扶摇扶起来李令翕,拍了拍她的手,“去长平观这些日子瞧起来清瘦了许多。” “有劳姑祖母挂念,是令翕的不好。”李扶摇还不知道她身世的龌龊,对李令翕态度依旧,但李令翕内心却有愧疚,与她亲近不得,只有尊敬。 “你这孩子忒地多礼。若是觉得愧疚,过一会儿扶姑祖母入席如何?”李扶摇看了一眼李令翕,目光又了无痕迹地从谢璇玑脸上划过。 马上国丧已过,陛下当立皇后,她意属谢璇玑。本来想在今日让李令翕与谢璇玑一道扶她入席。为谢璇玑在诸臣那里留下印象。可是她没有想到李令身着正装竟会如此打眼,可偏偏她也没有特意打扮,一切皆是遵循礼制。但有这样的珠玉在前,任谁都成了鱼目。让谢璇玑与她走在一起,不仅不能对谢璇玑产生助力,还让她平白失了风采。而她也不能弃李令翕不顾,带着谢璇玑入场,这样实在是踩低了李氏女郎的身份。 她自信李书宸不是个只看脸的人,但他终究是个男人。 “是。”李令翕应声,不知李扶摇心中所想。 钟鸣三声,众人按序入席。 李令翕进了的一瞬间,李书宸的目光便停在了她的身上。其实不仅是他,应该说是在场所以男子的目光都留在了她的身上。 但李令翕的目光并没有在旁人身上停留,她微微敛目,长睫微垂,透过缝隙,光影明暗交错处,只有一个墨色的身影能让她的目光停留。 “陛下长乐未央!” 玉白色的宫阶,直尺之遥,仇恨却使他们相隔千里。 “免礼。”李书宸挥了挥手,“锦城你快扶姑母去休息。” 瞧着她这般耀眼夺目,李书宸忽然生出一丝烦躁。他不愿意在众人面前叫她的名字,只愿叫她的封号。甚至想马上让她入席,再搬来屏风隔绝众人的视线。 “是。” 虽然大楚的女子地位很高,但这终究是男子的天下。李令翕她们虽然能入宴,与男宾同席,但在宴饮之时也只能安静的坐在一旁,等着待会儿游园方才能松一口气。而其他的女子更是,她们甚至连在席中向皇帝祝词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由偏门进入。 在这席间大声说笑的,仍然只有这些男子。 洛山王默默地咽下口水,人间竟有这般绝色,可惜是个皇家女。不过也幸好只是皇家女,不然这样的姿色做镇后宫,他准备的献给陛下的那几个美人岂不成了胭脂俗粉。 “陛下。”洛山王原烨生得肥头大耳,声音也很是洪亮,他这一喊众人也回过了头去看他。 “洛山王,你有何事?”李书宸看一眼他。 原烨脸上挤出笑容,满脸都起了褶子。“臣这次来了长安,除了已经入库的礼物,还特意带四个绝色的舞姬想要一并献于陛下。” 李书宸已经二十又四,但至今后宫无人,这么大一块空缺,谁都想占。毕竟枕头风有多厉害,他们深谙其道。但谁都没有原烨那般赤裸裸的表现出来。 众人都看着李书宸的反应,但李书宸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洛山王既然说是绝色,朕一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宣来,让朕与大家看看。” “陛下说得是。” 席间鼓乐响起,四名穿着湛蓝色纱衣的女子持着水袖而入。 她们身姿曼妙,面容美艳,但最难得是——她们竟然是一对四胞胎。 美人的舞姿动人,但真正在看舞的人并不多,众人都在瞧着李书宸的神情。 但李书宸一如既往的是一脸漠然,他垂着眸子,众人不知他心中所想。 一曲舞后,李书宸率先击掌,就当众人认为他要收下这几个美人之后,他却是轻描淡写地让人送她们回寺乐局。 但宴席的兴致并不会因为舞乐的停止而消散。众人又举杯共饮。饮时至亥时,李书宸才提议游园。 李令翕沾酒就醉,这一殿的酒味熏得她有些晕晕然。 而在洛山王在向李书宸敬献美人后她方才意识到李书宸如今也该大婚了。她借口身体不适,便独自离开了。 她在偏殿,换下了沉重的展衣,换了件轻便的衣服,想一人在御花园散散心心。 院中已有一片桃林绽放,清香满鼻。月光下越发显得那些粉色的花朵小巧可爱。 她站了一会儿,决定进去看看。 林中有宫人打理,地上是交错的石子路。李令翕沿着这路往林中行去,却发现这片桃林深处别有洞天。 在这片桃林的另一头,竟然有假山水榭。 她准备走到一里面的一处石椅上休息,却忽然听见,有人在里头说话,她下意识地瞧过去,竟然看见裴逸行正抱着一名女郎在假山的那边。 非礼勿视,她往后退去,却忘记自己身处水榭。正要踩空掉入水中的时候,有人一手拦住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 她刚想说些甚么,那人却用食指点住了她的唇。揽住她的腰,盈地跃上了旁边的桃树。 而裴逸行那边,似乎也察觉了甚么,往这边瞧了一眼。但却没有见到甚么。 谢玄也瞧见了这片桃林,准备去赏桃。舒未杳瞧见了他正准备往林中走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拦住了他,那日他拦住了杨如晦,姑且也算是个好人吧。她就帮她一把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79.醺然 这颗桃树已有年岁, 高约两丈有余,树冠粗而平展。 李令翕被李书宸半拥在怀中,除了李书宸半环在她腰上的手臂, 就只有坐在身下的树枝和右侧隔着一拳远的树干了。 这高度让她有些心跳加速,她伸手拽住李书宸的衣襟。她和他靠得很近, 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浓浓的酒气。能饮酒的谓之佳酿,不能饮酒的谓之苦汤。 李令翕想挪开又偏偏不敢,离得这么近, 他的脸就在眼前。玉面并没有变化, 但那双漂亮的眼尾却染上了绯红, 幽深的眸如今亮得发光,星河灼灼也不如他的眼。 这人真奇怪,喝多了不上脸却红了眼睛。她在心里嘀咕着,但却把视线挪开, 不敢再看他的眼。 可垂下头, 这个角度又正好看见裴逸行。非礼勿视。 “陛下, 我们别坐在树上好吗?我们回去吧?” 刚刚李书宸那一套动作做起来,行云流水,李令翕相信他一定能不惊动底下的两人就带着她离开。 李书宸盯着她红透了的耳尖看了一会儿,“别说话, 不然会被发现的。” 李令翕听到这话杏目微瞪, 转过来看了他一眼, 果真的喝多了, 一国之君哪里能这样光明正大地听人墙角? 但听说喝醉地人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 况且李书宸贵为陛下,他纵使失了礼数,李令翕也不能教训他,只能委婉地道,“陛下晚上饮了酒,这花树太高,夜生寒风,待久了怕是明早起来头疼,陛下不如早些去休息?” 李书宸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李令翕。她的纤细的腰身被他环在臂中,白嫩如瓷的脸上浮起淡淡的晕红,粉面如霞,竟将着周遭的桃花都比了下去,端是人比花轿。红唇施上朱色,或因娇嗔微微嘟起,或因说话一张一合,都在撩动着他的心弦。 酒气从胃中升腾,渐化成烈焰,吞噬他的理智。夜晚绮念暗生。 于男女之情,他向来寡薄,能引起他注意的女郎寥寥无几。一开始,他真待她如女儿,但后面得知他们并无血缘关系后,才发现,若是把她放在与寻常郎一样的角度来看,他当真是欣赏于她的。 夜风轻起,吹落花瓣。 动作向来比身体要更加诚实。一朵桃花擦着李令翕的唇边飞过,还没有来得及离开,就被人狠狠地压在了那同花瓣一样娇艳的唇上。 李令翕正等着李书宸的回答,却猝不及防地被他压在了树干上,整个腰和左手都被他牢牢的揽在怀里动弹不得。她伸出唯一可以活动的右手准备推开他,却被他用左手握住十指交握,举过头顶,扣在树上。 他唇霸道而炽热,带着酒的辛辣、花的苦涩。如纸薄的花瓣,在他的倾轧之下,全数被李令翕饮下,只余淡淡清香。 毫无章法,却严密地叫人无处可逃。李书宸如饮仙泉,只知索取,食髓知味…… 他这般动作吓坏了李令翕,她眼睛一酸,眼泪便掉了下来。 她的泪如冰水瞬间浇灭了李书宸心中肆虐的火。 猛然回神,他才意识到自己干了甚么事情。 她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泪水若绝堤般涌出,朱唇红肿甚至破了皮,好不狼狈…… 李书宸这边一松,李令翕下意识地便推开了他,却忘记自己身处树冠,直接从上面掉了下去。 极速下坠的感觉和刚刚李书宸对她的冒犯,让她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李书宸本来还在懊悔中,但见她掉了下去,哪里还能有甚么别的心思,纵身就跳了下去。 就在她离地还有三四尺的时候,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距离不够。 他抱着李令翕,踏了一脚树干泄力,用自己的身体垫在地下,抱着李令翕倒在了底下的石子路上。 石子是雨花石,略略硌背。李书宸闷哼了一声,却发现身上趴着的李令翕依旧没有动静。 他暗道不好,连忙抱她起身,却发现她双目紧闭,刚刚还红得滴血的脸,瞬间变的惨白,他曲指摸了摸她脖间的脉动,弱而无力…… 莫不是自己吓到她心疾复发?他抱起她准备急忙便准备去找御医。方才他偷偷跟随李令翕,已经遣退了身边的暗卫,如今无人可唤。 而那便裴逸行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转身看了过去,竟然是李书宸与李令翕,李书宸抱着李令翕,神色慌张,而李令翕则是白着脸,了无生机。 看样子像是李令翕心疾发作。 “冉姬,先把药拿出来。”他方才送了一瓶九转丸给冉皎月,用来给她的祖母服用。但现在看了李书宸那边的情况更急,若是无药李令翕不知能否拖到御医前来。 “好。”冉皎月点了点头,从袖中拿出一只药瓶,递给裴逸行。 裴逸行倒出一粒药丸,递与李书宸,“陛下。” 李书宸接过药就喂到了李令翕的嘴里。 “陛下请稍等片刻,臣这就去叫御医。” 裴逸行拱了拱手,便足尖轻点,轻盈一跃消失在了夜幕中。 冉皎月站着原地,看着李书宸紧紧抱着李令翕。暗暗绞袖,陛下与殿下的关系绝不寻常。 她微微侧目,不再看向他们两人。 谢玄本来准备去赏花,却被安康郡主绊住了。 她双手交叉放于胸前,“听说你之前做过道士?” 语气颇为无状,但谢玄并不会与小孩子计较,“在下并没有入道,只是随着师傅一同游历了一段时间。” “那你会推演吗?”她想了想,准备用教推演,拦着住谢玄,那片林子可不是好去处。“可以教我吗?我见殿下姐姐也再玩那个,我也想学。” “在下只是略懂一二,怕是叫不了郡主了。” “你的一二便是我的□□。做郎君要顶天立地,作甚这般婆妈,本郡主不嫌弃你,你教便是了。”她拽着谢玄的衣袖就准备走。 谢玄走南闯北,还没见过像舒未杳这般的贵女,身份尊贵,不好拒绝,只能答应,“承蒙郡主厚爱,见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80.情茫 “这个放在这里吗?”舒未杳小心地推动着棋牌里的棋子但似乎还是没有破局。 他们已经从推演换到天文, 但舒未杳连北斗都能认错,最后又落回最常见的围棋, 可舒未杳还是觉得太伤脑筋。 她抬着头眼巴巴地往着谢玄,她的子已经折损了过半,要是再输可真的没面子了。 谢玄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 真像某种为达目的故意粘人的小动物。他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很谦让了,然而舒未杳的棋艺真是差点离谱。 舒未杳问他行不行, 落在那里当然不行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了舒未杳一眼, 便将目光放到了另一处空格上。这样强烈的暗示,舒未杳立马就懂了。 她立马收回了子立马放在了那处地方。 一字落地, 起死回生。 舒未杳看着已经盘活的黑棋将白棋杀得片甲不留。 一个时辰过去了, 她终于露出了笑容,叉腰气势十足,很是骄傲的道, “瞧见了吧, 本郡主的棋艺还是很不错的。”她顿了顿, 又道, “不过你的棋艺也很棒,至少是有让本郡主的。本郡主把这个给你, 你可以从我家马场随意挑一匹宝马。”她摘下手上的金珠子递给谢玄。 怀川王的封地有这大楚最大的马场, 良驹无数。 像她这般女子, 谢玄也头一回见到像她这般的女子,虽然娇蛮但也很是天真率直。 谢玄望着那串手链,但没有拿,觉得那是姑娘家的饰物,实在不好被她一个男子拿着。 “郡主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是这礼物,在下实在是受之有愧。” “啧。”舒未杳轻啧了一声,伸手扣住了谢玄的手,豪气得把金珠子,放在他的手上。“我怀川王府还是送的起一匹马的,况且你是尚书大人,收一匹马又怎的?” 谢玄愣了愣,若是还不收下,到显得他瞻前顾后,还不如一个女子。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冲着舒未杳抄了抄手,便将那手串收了起来。 舒未杳看了他一眼,忽然想到了甚么,“你妹妹是叫谢璇玑吗?” 他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为甚么会这么问,“舍妹是叫谢璇玑,不知郡主问舍妹,有是甚么事情?” “嗯。”她歪着头想了想,在准备措辞,毕竟这也算是她第一次想要这么委婉地和人说话。“我今日在偏殿中等待开宴,听到别的贵女提起谢璇玑,言辞之中大有比过锦城公主的。父王常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家妹妹,不过是个世家贵女,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与公主比肩。是你的妹妹要做皇后了吗?才如此猖狂?可陛下的后位也没有定下来啊……” 她只是随意说说,却正好说到点子上,谢玄知道,谢璇玑是有问鼎后位的心思的。 “我想你这人倒也算得上谦虚,想来你妹妹也差不到哪里,但是有人这般说,总是对她不好的。” 总之她对谢璇玑的印象完全因为那帮贵女给搞砸了。 “多谢郡主。”谢玄倒是没有想到,舒未杳的心思竟如此细腻。 “没事,我就是胡乱说说,你若是觉得我说得对,便听听,若不对,就别理我好了。”她摆了摆手,“况且你也陪我玩了这么久,全当礼尚往来好了。” 谢玄笑了笑,她应该是忘记她刚刚还送了他一匹马。 正巧这边刚刚说完了话,那边就有人回来了。 “杳儿,你在这里,怎么不去王叔哪里?”来得人不是别人而是姜砚。他站着亭子外头,看着里面的两个人,不着痕迹地扫视着谢玄。 “谢尚书。”他冲着谢玄揖了揖。 “姜世子。”姜砚的脸太过特殊,谢玄钥匙记不住就奇怪了。 “子目哥哥,你怎么在这里?”舒未杳见过姜砚似乎十分开心,欢快地跑到了姜砚的身边。 对于姜砚而言,舒未杳,算是一枚棋子,也算是从小到大的玩伴,他的占有欲很强,见到谢玄与她说话,便由心里生出了不满。但好在舒未杳还是那般喜欢他。 “我听到有人在这边说话,还熟悉得很便找了过来。”他轻轻敲了敲舒未杳的头,神情显得很是亲昵。 他自然不会说,他寻李令翕寻了一个晚上。 舒未杳冲着他眨了眨眼睛,笑道,“这么好听的声音自然只有杳儿会有。” 姜砚笑了笑,视线从桌上的棋盘掠过,“既然你和谢大人还要对弈,我便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便要离去。 舒未杳连忙牵住他的衣角,“子目哥哥稍等,我们的棋已经下完了,我有点想见父王了,你带我去吧。” 见姜砚停下脚步,她松开手连忙朝着谢玄行了一礼,“谢大人后会有期。” “有期。”他朝着舒未杳和姜砚还礼,“世子郡主,慢行。” 他站着亭中瞧着舒未杳与姜砚远去,舒未杳步态轻松,似乎是极快乐的。 可是姜砚为人心思颇重,他看向舒未杳的眼神,像是对所属物的占有,全然没有一丝爱意。只怕再加上他之前故意接近李令翕。这人不是良配,还希望怀川王能护住舒未杳的天真烂漫。 舒未杳跟着姜砚的身边,她有许久都没有好好与姜砚说话。 “怎么说呢,总之我觉的殿下姐姐真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她一路叽叽喳喳说得都是她在长安的见闻,但说到李令翕最美时,她还停了一下,看一下姜砚,“不过子目哥哥在我心中也是这世间最好看的男子。” 姜砚看着她天真的眼笑了笑,“傻瓜,同你说了多少遍了,男子不能用漂亮来形容。” “可是子目哥哥的确漂亮。” 姜砚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甚么,舒未杳仍旧是茫然未懂的样子。他与李令翕走的近也未见她吃醋,看了若要按计划行事,还需要再安排一下。 对于他而言,与舒未杳未必是没有感情的,毕竟这么多年纵使虚情假意也难免不动一点真心。可是那点子真心比起他的大业还是不够瞧的,况且想他这样的人,舒未杳是不可能与他并肩的,他的妻子不能是这般孩子气。 难道他心中有一丝丝愧意,看着舒未杳的眼神,也愈发温柔了。 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不久就到了亥时,今日的夜宴,差不多该结束了。 众人归席,舒未杳坐在席间,却发现李令翕席上的座位却是空的。 她转头询问,伺候自己席宴的女官,“锦城殿下在哪里?” 女官低眉顺眼道,“方才在游园之时,锦城殿下忽发急症,被武安侯之女又救,如今已经回了萃月殿。” 李令翕的缺席,必然会被人瞧见,这是上面给出的说辞,所以女官并不避讳,按照原话告知舒未杳。 舒未杳点了点头,决定再去等明日再去探望她。然而舒未杳的愿望并未实现,因为李令翕这次的病来得甚是急促与凶险。她昏迷了几日,萃月殿关门谢客。 因为李令翕的昏迷,萃月殿中的气氛变得沉重而压抑。宫人们都沉默地做着手上的事情,愈发显得整个宫殿寂静。 素问端着太医局那边调制的药粥,走到李令翕的床边。这粥已成糊状,可以直接咽下,里面面也适当放了些养气血的药材。 床上的人依旧是了无生息,李令翕阖着眼睛,面无血色。本来上次收伤过后,她就没有养好,已经瘦得剩下了一把骨头,估计又经历这番,整个人仿佛变成了曝于烈日下的冰雕,只需要轻轻一碰,便支离破碎。 灵枢跪在素问的旁边,将李令翕身下的枕头微微垫高,又在她的身边围上干净的帕子。 素问取了半勺粥,靠近李令翕的唇。这粥的温度已经试过了,不会烫着她。慢慢地将勺子塞进去一角,一点点地将粥给李令翕喂下。 这段时间,令翕虽然没有睁开眼,但躺在床上已经是很乖,不管是喂药还是喂粥,她都能用下。素问有时都觉得,她是醒着的,只是不愿意睁开眼罢了。 虽然对着外头是说,李令翕忽发急症,被冉皎月所救。但那夜抱着李令翕而来的却是李书宸。 李令翕的虽然脸色惨白,但唇却红得悍然,破了一个小口子甚至隐约可瞧见有些咬痕,而李书宸的唇也微肿。 灵枢她们没有经过人事,不懂这是为何,以为是李令翕晕倒时磕到了唇。但她一瞧李书宸与李令翕这两人便知两人这样的痕迹只有亲吻才会造成。 他们两人做了这样的事情,李令翕还发了病。自己看大的孩子遭到这样的事情,素问十分气愤。她还以为李书宸是个好郎君,但他就是这样强迫李令翕一个弱女子的吗? 她心里瞒着这个秘密,并不舒服,所以这几日一直愁眉不展。他们并非叔侄,况且这整个天下都握在李书宸的手中,若是他真的想做些什么,不是她们能抵挡的。 她正想着这个事情,忽然外面就有宫人通报,说陛下来此。 正好粥也喂完了,灵枢取了干净的帕子为李令翕擦拭脸颊和双手。 “陛下长乐未央!” 殿中的宫人跪在地上,向着李书宸行礼。 “免礼。”从一进屋,他的目光便落到了李令翕的身上,他这几日除了见裴逸行和谢玄,见得最多的人便是太医令了。 他关心她的病情却觉得无颜来见她,毕竟害她躺在床上的人是他。并且他也觉得羞愧至极。桃树上的那一吻,他再迟顿也明白自己是喜欢李令翕的。酒后失德,但罪魁祸首却不是酒,而是他自己的心。 但是她已经昏迷了三日,李书宸实在等的煎熬,只想来见她一面。 “令翕情况如何?” 素问起身回答,“这几日殿下情况虽有起色,但仍是未醒。” 从李书宸一进来,素问便一直偷偷地关注他,他的眼神一直未离李令翕,甚至现在与她说话时,眼角的余光,看着的也还是李令翕。 “嗯。”他应了一声,“你们好生照料公主。” 来这里看着一眼又有何用?只是无端让思念蔓延罢了。她躺在宽大的罗被之中,瘦小的身子几乎不可见。 但他就是这般的她,牢牢得占据了他的心,纵使静默无声,也能牵扯住他全部的情绪。他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可是站着殿中,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他又能如何?他还是她的“皇叔”除了吩咐宫人惊心照料,他甚至为她喂一碗粥都无法做到。 沉默地站了一会儿,他准备离开。 素问忽然起身,跪到了他的面前,“奴婢有事想要想陛下禀报。” “你有何事?”李书宸看了素问一眼,她是李令翕的乳母想来是为了李令翕。 “此事,事关重大,还望陛下屏蔽左右。” 他想了想,“朕允了。” 他与素问两人至了偏殿,素问跪在他的面前。 看到李书宸的举动,她实在是忍不住了,“还请陛下饶过殿下。陛下统御九州,是天地间的主宰。您这般的伟郎君,便是九天的玄女都争抢要傍在您的左右。殿下还是个孩子,她自小便做男子打扮,感情方面也比旁得人迟顿。殿下您虽然不是她的长辈,也比她年长九岁。她全然懵懂,遇到那般的事情,才会如此慌乱。奴婢知道是辛家与辛榕对不起您,可殿下也是无辜之人。殿下对您一片慕孺之心,苍天可鉴。日后之事,奴婢不知,且说如今,您与殿下仍是叔侄,您这般行事叫殿下如何自处?况且昨日之事是被压了下来,若是不小心宣扬出去,影响得可是陛下您的盛名。陛下是千古明君,又何必因为此事粘上了误点。” 李书宸得了着帝位是裴家父子为他背了大半骂名。但与李令翕这事传出去,恐怕世人的骂名也大半都在李令翕身上。 李书宸先是被她这话听得一怔,他对李令翕的感情,素问也瞧出来了。后又听到慕孺之意,她待他一直尊如长辈,他做出那样的事情,这般想来简直禽兽不如。怪不得她被他气得昏死过去。 他心中一边还在犹豫李令翕的生死,一边又对她起了别样的心思。当真矛盾至极。 但不管他心中如何作想,但当着素问的面都不能表现出来。 他沉言,不威自怒,“你胡说些甚么,看着公主的面上暂且饶过你,等公主醒了再收拾你。” 他一甩袖,也不再看素问便走了。 等他一走,素问也软在了地上,方才说这番话,可是赌上的不仅是她的命,还有李令翕的,如今她们皆如浮萍,性命都握在李书宸的手中。 可是她还是要说,因为她也是过来人,深知女子失心不亚于丢掉一条性命。她的乖宝此生已经是艰辛,她不想她在情路坎坷。陛下那样的男子,若真是有心,只怕乖宝不会不动心,而他们之间又是这样尴尬的身份,只怕即使两情相悦,在一起的可能性也不大。 “陛下?”从偏殿出来的李书宸神色阴郁,肖安跟着他的身边,小声询问,“陛下可是要回宫。” 他点了点头,肖安连忙给底下的小黄门使眼色,准备撵车。 李书宸在众人的叩拜下离开看似声势浩大,但在他心中,却是落荒而逃。 经次一事,李书宸也不再踏足萃月殿,召见太医令的时间也从一日三次变成了两日一次。 又是七日,李令翕仍是未醒。这般再睡下去,只怕性命堪忧。太医局众人思索了许久,想上奏,想用狼虎之药试之。 李书宸坐在钧思殿中,看着底下跪在的太医令,心中一片翻江倒海,良久他才道,“若是就不活公主,提头来见。” “是。”太医令跪了许久,站起来时,已经是两腿微颤。 陛下不是暴君,不会轻易说出杀人这样的话,但唯独对于他们这些太医局的人却是常常威胁,都是为了锦城公主。 他叹了一口气,领命退下。 黑云蔽月,夜生大风。本来应该在交泰殿中安睡的李书宸却谴开了所有暗卫,独自来到了萃月殿。还弄晕了守夜的梓澜,与李令翕独处。 在男女之情上,他向来凉薄,一颗荒芜了这么久,一旦种下种子便开始肆无忌惮的蔓延。她若藤蔓,交织缠绕将他的心完全覆盖。 人言,做学问有厚积薄发一说,原来人的感情也是一样。他多年积攒的感情,全然被她所引出。 他这样自制力极强的人却按捺不住自己的心。他常嗤笑那些因美色误国的昏君,如今自己尝到这感情的滋味,才知相思半点不由人。 他自外头而来,身上还带着寒气,不敢轻易接近,在旁边的炭盆旁,站了一会儿,才靠近她的床边。 殿内燃有小烛,光线昏暗。她的脸就隐在这明暗交界处,又瘦了不少。 他想起太医说,若是在这样躺下去,公主五脏俱损,又性命之忧。 他蜷指成拳,横在他们之间,他想伸手去摸一摸她的脸,但他不敢,只是犹豫,目光贪婪得留恋在她的脸上。 忽然窗外闪过一道刺目的白光。将室内照亮了泰版,李书宸知道那是闪电。 电光火石之间,他似乎想到了甚么,伸手护住了李令翕的耳朵。仿佛这也是个理由。殿外雷鸣阵阵,气势磅礴似要将天地撕开一个口子。 他蹙身,似乎是要挡住忽然而来风雨。 他双手护着她的耳朵,他的脸太小,似乎全然被他的掌心所包围。忽然他看到她的眼睫微颤,旋即她便睁开了眼。 “李书宸?”许久没有说话,李令翕的嗓子干涩,发不出声音,只能动了动嘴唇。 李书宸见她醒来,立时如惊弓之鸟,立刻逃开,甚至没有看清楚她的好像是说了什么。 眨眼之间他便离开,若不是他冠上东珠掉在了她的床上,李令翕还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 她刚刚握住那颗东珠,梓澜便瞧见她醒了连忙叫人过来。 李书宸站着屋脊上看着瞬间点亮的萃月殿,看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他虽然走得急,但是没有忘记把梓澜叫醒。 夜雨忽降,隐在暗处的暗卫们也绕回了长思殿。 “陛下刚刚回来又出去了,外头风雨这么大,你们快去寻他。”肖安拉不住李书宸,但见着春雨迅猛,寒风料峭,只能让知白他们去寻。 “陛下走得急,我等一时不查,也不知陛下往那边去了。”知白也是焦急。 正当众人要四处寻人是,九珩赶了回来,“陛下让九锡给他取了步景,说是要去婓山。” 众人都知婓山是璟王陵,殿下心中多有愁闷时就会去山上喝酒。 “可是这下着大雨,陛下再饮酒,怕是要伤身,你们快去护驾。”肖安急道。 九珩皱了皱,“我们只能保护陛下,但陛下也不会听我们的,还需找别人劝解才行。” “我知道了,我去找裴大人,他定能劝陛下。”知白喊了一声,“你们先去照看陛下,我去找裴大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81.趁时 已经是深夜, 裴逸行已经睡下休息。 “嘭~”门外忽然传来兵戈之声,雨幕里有人压低了声音,“我是陛下的侍卫知白, 特意前来此处求见裴大人。” 知白进来后,除了摸剑挡了一两招后便再无别的动作, 裴家的暗卫已经围住了他。见他没有威胁才敲了敲裴逸行的窗子。 “放他进来。” 知白浑身湿漉漉进了房间,裴逸行的房间里铺着厚厚的绒毯。知白只找了一个角落站,不让身上的雨水滴到绒毯上。 “裴大人。”他朝着裴逸行行了一礼。 “你有何事?”裴逸行此时已经穿好了中衣坐在床边。 “陛下独自一人去了婓山, 雨夜饮酒, 我们担心陛下身体, 再过几日又是春嵬,各王侯心怀不轨……我们着急,但是陛下执拗起来,也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做主的。所以我们希望大人能去劝劝陛下。” 他抱拳, 单膝跪在地上。 “好。”裴逸行起身, 穿上外衣, 又束好头发。从那日宫宴过后,李书宸便有些不对劲。他知道他是心里有事,他这样的人忽然动了情,但对方又是那样的身份, 如何不煎熬? 裴逸行应了知白, 随着他连夜赶路去了婓山。行至婓山时, 暴雨已经小了很多。 通知了守陵的郎将, 裴逸行直径上了山。夜幕中隐约可见, 一个身影坐在崖边饮酒。 李书宸虽然是在饮酒了,但他还有警觉之心,裴逸行离着在二十余步的时候,他便发现了他。 他转过头去,瞧见是他,也不说话,随手抄起一坛酒便扔给了他。 裴逸行接过酒,看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酒坛,粘着泥土的剑,上次李书宸命人埋在这里的酒怕是被他又饮完了。 他轻啧了一声,开启酒盖,便饮了一口。伴着小雨,这么饮酒还别有一番滋味。 一众暗卫在旁边看得焦急他们叫裴逸行过来劝解陛下,结果裴大人也开始喝了起来。 裴逸行没有说话,就是坐在李书宸的身边,与他一同沉默着喝酒。但显然裴逸行比李书宸要豪放得多,一坛酒,有一半都撒在了外头。 他这样边撒边喝,很快就把李书宸剩下的酒都糟蹋完了。 “你这是在浪费我的酒。”李书宸扫视了一眼全部空掉的酒坛,乜了裴逸行一眼。 “是陛下请臣喝的。”裴逸行笑了笑很是无辜。 “陛下?”李书宸轻笑一声,“我以为得了这天下之后,诸事便不会像之前那般。但有些事情终究不由我做主。” “陛下在说与李令翕的事情吗?”裴逸行也没有想到李书宸会对李令翕起这样的心思,但转念一想,孤男寡女毫无牵扯,又这样时刻关心着对方的事情,难免不会动情。 “传说神也会动凡心,陛下这没有甚么。” “可是……”他皱眉,“我不该爱上她,她的身上有着东戈宇文氏的血脉,她的母亲残害我李氏子嗣。我们中间隔着血海深仇。” “若说血缘,她是有东戈宇文氏的血脉,但准确的来论,她是安陵辛氏的女儿。并且宇文氏掌握这天下三百余年,这天下有多少世家,都曾与宇文家联过姻,就连陛下你们李氏,也曾经迎娶过宇文氏的公主。”他顿了顿,又指了指自己,“裴敬徽不也是佞臣吗?陛下也愿意用我为臣,为何就不能爱上辛榕的女儿。” 裴逸行知道他动了情,心便摇摆不定。而且爱上自己的仇人之女,按常理而言,的确不能接受。更何况李书宸还是一个十分重视家族血脉的人。 “我心悦于她,她也不一定心悦于我。况且我一边说着爱她,一边又要利用于她。她如何相信我?” 他原先是与有计划,将计就计,利用李令翕为棋子,打掉了南安王者块硬骨头,敲山震虎,再对付其他人便事半功倍了。 裴逸行沉吟了一会儿道,“陛下若是犹豫不决,为何不与她直接道明心意。若是她也心悦于你,自是皆大欢喜,自古以来甚么样的事情没有?改头换面,换个说法便能成亲,朝堂上的那些言官,且有臣站在您这边。”这只是一方面的结果,“若是结果不如人意,但陛下您也算是没有没有遗憾了。况且臣也觉得不管李令翕的心意如何,她也不会拒绝南安王那边的计划。毕竟机会难得,此次放虎归山,日后定有后患。万一起了兵戈,百姓难免流离失所。臣想,以李令翕的聪慧,自然也能想到这点。” 裴逸行的话说的合情合理,李书宸有些意动,但他还在犹豫。 此时卯时过半,天边已经微亮,天地之间陷于沉默。 李书宸转头看了他一眼,“我长她九岁,又做了她一年的皇叔,我若于她表露心迹,她会不会觉得难以接受。” 他彷徨无措,人生中的前二十四年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他想起素问与他说的话,李令翕会不会也是同样的想法? 况且他相信她是明大义的,只是这样用心爱的女子去谋取政治上的胜利,算不算是他的无能? 他年少未曾开过情窍,如今方知慕艾,也没有因为多长了几岁便稳重起来。 裴逸行笑了笑,“甚么长辈?她从一开始便知道自己的身份,陛下才是被蒙在鼓里的人。” 依他看来,李令翕未必对李书宸没有情。 毕竟李书宸这般优秀,他们朝夕相处,又有诸多牵绊,最是容易生情。 他走到李书宸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怀璧,你且有信心些。喜欢要趁时。” 他叫他的表字,算是不敬,但却是作为朋友对她的鼓励。 李书宸看了他一眼,“走吧。” 昨夜她已经看到了他,但他却落荒而逃,总要回去面对她。 李令翕昏迷了十日才醒过来,虽然说恢复了意识,但整个人还是异常虚弱,太医局的太医们并不敢掉以轻心。 几名经验丰富的太医轮番替她看过之后,才敢确定公主的确是暂无大碍了。 重新斟酌了药方,又仔细叮嘱了这几天的膳食,太医令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要去交泰殿给陛下回复命令,但却被告知陛下暂时不见诸臣,左右常侍会替他转告。 “殿下可算是醒了。”灵枢趴在李令翕的床边陪她说着话,虽然她的眼下黑青犹在,但她却神采飞扬。 “这段日子让你们担心了。”李令翕枕着两个高枕,歪在床上,“可有甚么事发生吗?” 那夜她被吓得昏迷,忘记了李书宸和她说过,父亲的贺礼会出问题的事情。现在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动身去了北疆、她现在打点是否还来的及?李书宸同她说时,她也不敢私自传信给舅舅。那样的惩罚已经算是网开一面,若是她在私下做些小动作,被李书宸知道,怕是会改变主意。 “并无大事发发生。”灵枢摇了摇头。 李书宸还没有动作?李令翕心中有些讶异,但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唔了一声,点了点头。 不过他不动手也不算一件坏事。 “对了,太医说,可以适当透透气,这样可以缓解殿下您胸闷的现象。”灵枢走到外间,还是怕她着凉,只推开了最外面的窗户。灵枢看着窗外,发现十日刚刚过去,外头的桃花也落得差不多了。 她回头,略带可惜,“桃花竟然这么就落了,今年没有桃花羹吃了。” 她不提桃花还好,她一提桃花,李令翕就想到那日,她和李书宸那个吻。 他昨夜还来殿里看了她,掉下的那颗东珠还藏在她的内袖中。 脸颊忍不住的发烫,面上带上红色,脸色也变得鲜活起来。 灵枢回到内间就看到她这个样子,忍不住嘀咕,“开窗的方法就这么好吗?殿下的神色瞬间就好了许多。” 李令翕听到她的话,脸变得更烫了。她一边气李书宸为何对她这般轻浮,一边又在想他那日是不是醉了,酒后失德。她甚至隐约地觉着,他那日应该是有意识的,否则为何昨夜还要来看她?或许他也和自己一样? 她心中满腹小女儿的愁绪,不能表露,只能暗暗绞袖。 “殿下是热了吗?”灵枢就算再是迟顿,也发现了李令翕的不对劲,脸红得太夸张了。 “咳咳咳。”她轻轻地咳了两声,“略略有些,你把那火盆搬得远些。” “是。”灵枢闻言将火盆往后挪了挪。 正好素问端着热水拿着皂巾进来给李令翕洗漱了。 “殿下醒了,你也先去休息一会儿晚上来守夜,顺便让梓澜去把午膳拿过来。” 素问一边替李令翕擦拭,一边吩咐到。 “是。”灵枢领了命便退了出去。 现下李令翕虽然醒了过来,却仍是不能掉以轻心,晚上叫旁人守着,又不放心。只能她们三个轮值。 瞧见四下无人了,素问才与李令翕说,“殿下如今可还是为那夜的事情困扰?” 李令翕一愣,没有想到素问竟然知道了,“阿孃怎么知道了?” 素问叹了一口气,“奴婢是做过妇人的人,对于那样的事情自然清楚。”她瞧她神色惊慌,又安慰道,“不过殿下放心,这事也就只有奴婢知道。” 她垂了垂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素问以为她是觉得羞愧难过,“殿下莫要伤心,他是男子,您是女子,这样的事情,您也是防不了的。现在不知日后如何相处,您在这宫中,难免对对他防不胜防,若是能出宫便好了……” “阿孃。”她忽然出声打断了她,“陛下那日是喝醉了。” “可是喝醉了也不能这般,你们现在仍是明面上的叔侄,若是不小心被穿出去了,可怎如何是好……”话说到一半,素问忽然意识到了,李令翕在替李书宸说话,女人的直觉向来准确,她忽然想到了甚么,睁大着眼睛看着李令翕,“殿下您莫不是?” 李令翕难为情地点了点头,她不想承认,也不想听阿孃说李书宸的不好。 他应当不是那般轻浮的人。 “这是甚么时候的事?”她问。 李令翕沉默了一会儿,呐呐地道,“上次裴敬徽叛乱,他把我从地宫救出来的时候。” 或许更早,他早就一点一点地渗透她的生活。 素问无奈的摇了摇头,她早该想到,李令翕正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李书宸与她羁绊如此之深,却又几番救她。怎么能不动心。 “那日陛下曾来看您,却被奴婢劝了回去……”素问想了想,还是把那日的事情告诉了李令翕。“不管是假的叔侄关系,还是真的国仇家恨。你们之间都隔着太远,现在也不确定陛下是一时兴起还是如何?您莫要陷得太深。” 她是经历过的人,这世间并不是相爱便能在一起。 “我知道。我也不曾奢望过。” 李令翕苦笑,她从来没有指望,李书宸会爱她。但现在李书宸的行为,却让她隐约觉得有所希望,若是他也愿意,自然会比她一人禹禹独行要好的多。 而且若是她一人苦恋,她暂且还能忍受与抑制。而他一回应,她就贪心得想要更多。 可是她还是没有那个自信,敢在他的心中与家族天下试个高低。 素问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抉择权都在李书宸的手上。 两人正是伤感的时候,梓澜带着宫人端着膳食进了殿。 李令翕与素问也调整了一下情绪。 素问净了净手准备伺候李令翕用膳。 此时交泰殿那边又传来消息,陛下把安陵侯敬献的玉璧送给公主。据说那玉璧被高僧开过光,能避灾祸。 李令翕一听这消息喜忧参半,喜父亲暂时是安全,忧得却是李书宸究竟想要如何。他真是一步一步扰乱了她的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82.喂药 “林大人慢走。”交泰殿的右常侍齐让站在门口送太医局的林胥太医离开。 “齐大人客气了。”林栩连忙冲着齐让抄了抄手。虽然是个黄门, 但却是陛下身边的人,林胥也不敢拿乔。老脸上堆着笑容, 略略寒暄几句后才走的。 齐让站在殿门口,双手拢在袖子里,看着林栩走远了, 正准备进去, 就碰着个人,从殿里出来。 似乎迎面就要碰上, 幸好他反应快, 急急往旁边躲闪了一下。 刚刚想骂是那个不长眼的敢在这交泰殿里横冲直撞。但他眼比嘴最快,先瞥到了那人的衣料, 澍州进贡的百锦缎,这殿中也只有陛下才穿得起。 “陛下长乐未央。”他连忙俯在地上。 “嗯, 免了。”李书宸站在庑廊上, 瞧了一眼天空,万里无云,碧空如洗, 倒是个好天气。 齐让站起身来, 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 用余光瞟到, 陛下今日完全没有按照礼制来着衣。但这样看起来,竟要年轻许多了。月白色的内村, 紫色的纱衣, 头戴紫金冠, 鲜衣怒马,像是十几岁的少年郎。 李书宸只在庑廊上站了一会儿,就抬步准备离殿。 齐让没有瞧见肖安,但他还是躬着身子,准备跟在李书宸的后面。 “你不必跟着。”李书宸停下来看了他一眼,“朕想一人走走。” “诺。”齐让点了点头,便不止步在了殿门口。 他望着陛下一个人负着手慢慢地踱到宫道那边。 李书宸已经问过林胥了,李令翕恢复的情况不错,他想着现在去同她说,应当不会在刺激到她。 出了这边的主院,他便跃上了屋脊,避开宫人风一样地去往李令翕的住处。 守在暗处的各个守卫们,瞧见自己陛下,在禁宫中翻檐走壁,也不敢打扰,只是默默地垂下头来,假装没有看到。 李书宸也没有走宫门,瞧着机会便神不鬼不觉的进了萃月殿的主寝殿。 素问正托着李令翕的的药,猛然瞧见李书宸这么一个大活人出现在眼前,心下一惊便手里的托盘便要掉到地上。 李书宸见机一托,便把那盘稳稳的拿在了手里。 “陛下长乐未央。”素问见状气得不行,这那里还是一国之君的样子,分明就是登徒浪子。一声不吭的就进了公主的寝殿。这还是白天,那么多双眼睛,他都能避开,那到了晚上,他岂不是为所欲为? 再想到他对李令翕的的心思,素问只觉得寝食难安,“门外的那些宫人,瞧见陛下也不知行礼,太没有礼数了。” 素问阴阳怪气的语气,李书宸不是没有听出了,但是他今日有更重要的事情。 “不怪她们,是朕悄悄过来的。”他扫了一眼,躺着床上的李令翕的。从他一进来起,他的目光便停留在那里,只是他发现,她也在看他。托着盘子的手不禁加重了几分。 他承认的光明正大,素问被他的话噎住,只能站着旁边干看着。 “素女官,你们先退下去吧,朕有话,要与令翕说。” “陛下这……”素问想要拒绝,虽然他们可能彼此有情,但这般私下见面终是不妥。 “阿孃,你先们下去吧。”一直没有说话的李令翕也出声了。 “诺。”素问怼怨地瞧了一眼李令翕。虽然她把李令翕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但她们的身份终究是主仆。 李令翕也看到了素问的眼神,她有些内疚的转过了头,她知道阿孃是为她好。但是,她与李书宸都已经到了这一步,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素问携着其他宫人都退了下去。一时之间,殿内就剩下了他们两人。 已经做了好几日准备,但正真独自面对她时,李书宸却有些犹豫了。 他盯着手里药看了一会儿,似乎找到了一个可以缓解这般局面的方法。 “药凉了就不好了,我喂你可好?” 李令翕看了他一眼,自然也察觉出他的态度与往日有些不同。 她不回答,只是咬了咬唇。含羞带怯的模样,看得李书宸心神一动。 她不拒绝就是算是同意了吧。 他走到床边,坐到小胡凳上。 李令翕歪着头看着他,他应当从未给人喂过药,动作看起来十分笨拙。 第一勺喂得很是磕绊,即使李令翕也配合,但李书宸的勺子还是磕到了她的牙。 她微微皱了皱眉。 “怎么了?”他有些太紧张了,出了错也不知道。 “没什么,有些苦。” “良药苦口,待会儿吃完药,用些蜜枣可好?”他看到盘子里还有一叠蜜枣。 “嗯。”她点了点头。 一碗药喂完了,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很多。 李书宸心如猫抓,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裴逸行告诉他,情场如战场,绝对不能犹豫不决。 他鼓起勇气,“乖宝,我心悦你。你呢?” 他今日来时,李令翕便在心里有些感觉,但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她一直都是不自信的,觉得这段恋情定不会得到回应。但她没有想到,他不仅回应了,而且还这么强烈。 她很是吃惊,本来就睡了很久,脑子就有些昏沉,听他这样说,一时开心极了,一时又觉得在梦里。“这药好苦,能不能喂我一颗蜜枣?” 她垂眸不去看他,把视线盯在那盘枣上。没有注意到李书宸的手几乎要将那勺子都握断了。 “嗯。”李书宸面上冷漠,但心中依然翻江倒海。她没有回答只是要吃枣,这算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但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他也没了勇气再追问下去。 拿了帕子,擦了擦手,从碟子里取了一颗蜜枣递给了他。 嘴里的苦味被蜜枣冲淡,甜意从舌尖蔓延,她舔了舔上颚,心里有种踏实的感觉。 “陛下不恨我吗?”她心中终是惶惶,他们之间隔得太多,她从别处知道,他母亲早殇,父亲悲恸没有太大的精力照顾他,他自幼是璟王李舯带大。而璟王的死,她的母亲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其实狸猫换太子这件事,并不是他心中最深的刺,璟王才是。 “……”他沉默了一会儿,不可否认,刚刚知道那会,甚至他还在北疆那会,对从未见面的她都是恨的。 “我不瞒你,从一开始我是对你有所记恨。但后来相处,我却发现自己也没有那么容不得你。你的秘密一再暴露,我虽是生气,却又一再原谅。我知道你我并没血缘时,虽然心生杀意。但就在你差点死在我面前时,我又恨不下心来。不可否认,我的确欣赏你,否则我也不能对你那么纵容。在没了血缘关系之后,即使是站在对立的方向,我仍是欣赏你的。你可以放心,我分得清楚亲情与爱情,在你还是我侄女的时候,我是真心把你当女儿和小辈,但现在,你我毫无瓜葛,我是真心悦你。如你所言,你我之间的确有障碍,可那都不是你的选择。若只论你,你从未害我。”其实他们之间的障碍就是辛榕,但辛榕已经死了。 她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大肚,她这些日子的担忧,都在那句“你从未害我”里,烟消云散。 她看向他的眼,更加柔和,她甚至觉得她太过自私,考虑的太多。 她眼里的情谊,他都尽收在眼底。 到了这个时候,他仿佛无师自通,觉得她定然也是心悦自己。 他执起她的手,放在他的嘴边,轻轻地吻了吻。 食指连心,她的指尖搭在他的唇上,炽热的温度让她感到眩晕。 他看她面红耳赤,心中却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愉悦,就像第一次打了胜仗一般。 他弯腰更加靠近她,直视着她的眼睛,声音低哑而暧昧,“乖宝,你也是心悦于我的对吗?” 她的脸几乎红得都要滴出血来,搭在他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他欺身上去,将她半揽在怀中,又十分爱怜的吻了吻她的额头。 下巴枕在她的肩膀处,低声呢喃道,“你是心悦于我的。” 他的进步简直神速,从一开始还有些局促不安,到现在已经可以掌控她的情绪。 她的心若海中沉浮的小船,而制造风浪的人就是他。 她倚在他的身上,伸手无意识地摩擦着他的纱衣。“嗯。”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一声嗯的美妙在李书宸心中不亚于当年孔夫子在韶山听的圣音。孔圣人可以三月不知肉味,而他可以一年都不知肉味。 她就在他的怀中,他宁愿岁月就这般停止。他摸着她的发,“若是过几日你好些了,我带你去逛夜市好不好?” 这几日因为大朝会,禁夜被取消,长安的繁华都在那万千灯火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83.夜游 不知道是不是心病还需心药医, 李书宸答应李令翕若是过几日她能好些,他便带她出去玩。没想到真的只过了几日,她便大好了。 她要出去玩, 灵枢她们便替她打扮起来。其实抛去了公主仪制规定的沉闷,随心所欲的打扮, 才更符合她这般年纪的灵动。 素问在替她篦发,灵枢与梓澜她们在给李令翕的衣服熏香。殿下与陛下的事情,她们也有所了解。两个小丫头, 没有太多的想法, 只晓得欢欢喜喜。但素问仍是担忧。 李令翕端坐在铜镜前, 看着素问仍是愁眉不展,便问,“阿孃是在担忧甚么?是我的安全吗?你是知道陛下的身手的,还有许多暗卫, 应当是没有问题。” 一提到李书宸, 李令翕便忍不住微笑, 眼睛里也有点点星光。 素问瞧她一脸春心萌动的样子,也不忍扫她的兴。他们这般身份还没有解决,将来是个问题。而即使李令翕能坐上皇后,又难保李书宸不会再有佳丽三千。这时有情, 所有怨恨都可以放下, 而日后若是无情了, 那些事情桩桩件件都是催命符。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与李令翕说, 她看起来温和, 但执拗起来谁都拿她没有办法。罢了,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希望李氏痴情种的传说莫要被李书宸打破。只能勉强笑笑,提醒道,“殿下现在与陛下虽然互通心意了,可终究是男未婚女未嫁。这次出去,我们也不方便跟去,殿下自己也小心些。” 李令翕点了点头,脸颊微红,素问只是在提醒她注意一些男女大妨。 其实素问所担心的事情,李令翕也考虑过。只是她比素问要更相信李书宸,她相信他说心悦于她,便不会轻易负她。 他们已经互相提防了许久,现在好不容易互相表露了心迹,还要互相怀疑,岂不可悲? 素问将最后一只小花簪插入了李令翕的双平髻上,妆发的工作便完成好了。 那便灵枢和梓澜的衣服也熏好了。梓澜得了消息,今夜李书宸那边可能是穿靛蓝色的衣服。知白告诉她,想办法也让殿下穿得和陛下搭一下些。 所以她便引着李令翕选了一件交领羽纱衣的上裳,一件靛蓝的云烟裙。 这边刚刚收拾得差不多,便到了和李书宸约定的时间。 灵枢端着水盆出门,正巧就碰到了李书宸站着庑廊上。她瞧他背对殿门站着,似乎已经等了有些时间。 “陛下长乐未央。”她朝着李书宸行了一礼,她很是惊奇,“陛下怎么站着这里?不去进去歇着?” 灵枢不禁在心里感慨,陛下对殿下当真好,贵为天子还能一声不吭的站在门前等着殿下梳洗。 李书宸摇了摇头,“你们殿下准备好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等着陛下您叫人来通报,没想到您竟然在这里等着。您先进来。” 李书宸点了点,却没有动,“你先进去通知你家殿下吧。” “是。”灵枢也没有继续出去倒水了,而是端着水盆又进去了。 梓澜看着她又把水盆端进来了,很是诧异,“你怎么又把水给端回来了?” 灵枢脸上带着些惊喜,“陛下已经来了,看着还在外头等了一会儿。我请陛下进来,他却命我先来禀报殿下。” 梓澜听了她这话,也很开心,陛下这是重视殿下呢。 素问却觉得这是因为上次,他一声不吭地就进了殿下的寝殿,这次他觉得不妥便收起了规矩。 “也别请陛下进来了,我出去迎他吧。”李君霖从椅子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便朝着门口走去。 “陛下长乐未央。” 李令翕领着素问三人朝着,李书宸行礼。 “免礼。”李书宸亲手扶了她起来。 梓澜站着旁边,偷偷瞄了一眼,李书宸今天的打扮,是件靛蓝底宝相纹缠枝纹直缀。 她又瞄了一眼,殿下的衣服,的确挺相配的。 “走吗?” 他看到她娉娉婷婷得站在那里,他的心便充满了愉悦。 “嗯。” 她稍稍落后李书宸一两步,两人缓缓地走出来萃月殿。 走到殿们前的宫墙转角,已经有辆马车在那里等着。 李书宸先上了马车。然后转身,朝着李令翕伸手,“来。” 李令翕伸手搭在了他的手上。他右手微微一用力,左手微微虚扶了李令翕的腰一把,便把她拉上了马车。 因为是私访出宫,李书宸他们准备的马车也不是十分打眼,马车较小,两人坐上马车后,有些局促,抵膝相坐。 一时间周围边静默了一来,李书宸沉默了一会儿,“你今日的衣服很好看。” 她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这是陛下您送前几日让织衣局新做的,您忘记了吗?” 他本来是想找些话题,但被李令翕这么一问,倒觉得有些尴尬了。 看着他这局促的样子,李令翕掩唇一笑。 李书宸一看她这么一笑,便知道她这是起了狭促的心思在逗他。 “好哇,你竟这么大胆,敢捉弄你的夫子?”他一挑美,作甚伸手要去捉她的手,做出要打她手心的样子。 她往后一缩,但因为车里空间小,没有地方躲避。为了防止他拽她的手,她便把手抄了起来,抱着臂缩在车角里。 见她这样,李书宸也不拽她的手了,而是伸手去挠她腰上的痒痒。 “哈哈哈。”她痒得一缩,人便往下仰去,李书宸怕她撞到,便伸手去护她的头。 她一靠便靠到了他的手上。她抬眸看着他,笑靥如画。 “今日出去你还要做我的夫子吗?” 他被她这一眼瞧得心神大乱,默默地把视线挪到了她的发髻上。 “不,我今日做后羿,你做嫦娥好不好?” 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两张面具,一张是红唇白脸的美人,一张是浓眉大眼的汉子。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那两张面具。 他看她犹豫,以为她嫌这面具丑,便说到,“这夜市上不妨会遇到熟人,带上这面具保险些。” “不。”她摇了摇头,觉得意图这面具的寓意不太好,“嫦娥避祸吞下仙丹飞升,从此月宫孤独终老,与后羿夫妻分离再不相见,这寓意不好。” 他点了点头,将那面具收了起来,“的确是不好,我让他们再换两个。” 敲了敲窗户,便有郎将策马到马车边等待他的命令,他让他们去重新寻两个面具。 经过刚刚这么一闹,两个人便没有那么尴尬了。 又说挨着说了一会儿话,车窗又响了起来。李书宸打开窗,从外面递进了两个木质的面具。 两个面具一样,都很是简单,就刻了一些五蝠纹,只遮住上半张脸,也很是方便。 周围的声音也渐渐多了起来,李令翕听到外头的叫卖声。 管城他们把车停到了一处巷子。 他们两人互相带好了面具,便相携着下了车。 虽然已经到了亥时,但外面的人依旧很多,小铺林立,行人如织。 他转身瞧着她,一本正经,“这路上人太多,我牵着你的手可好?” 街道边摇曳的烛火晃得她的心都晕了,早就忘记了素问的叮嘱,羞涩的点了点头。 见她答应,他便伸手去牵她。两人并肩而立,相握的手被掩在袖下。 李令翕有些害羞也有些莫名的愉悦。即使大楚民风开放,有相恋的男女,相约出行也没有像他们这样明目张胆在街上牵着手的。 两个人的心中都是既甜蜜有忐忑。就这样牵着手在街上傻走着,周围的所有人都成了浮云,他们只能感觉到彼此。 这般目不斜视的只顾走路,哪里像是来逛夜市的?索性别人也只顾着自己玩,没瞧他们。 李令翕被他一路牵着,直到被一股熟悉的香味给吸引了,才把心思从李书宸那里分出来一点点。 “怎么了?”李书宸发现她晃了晃自己的衣袖,他偏头看着她,却发现她盯着一家小食铺子。 那家铺子买的是辣汤丸。把丸子放到辣汤里煮熟了,再取出来用竹签穿串,买与行人。这是安陵的一道小食。 “想不想吃?”他低头看着她。 “可是人好多。”她是想吃,可是排队的人太多了。 “你再这里等着我去给你买。”他不愿意她去人堆里挤着,便招来管城他们守在她的身边,自己便赶过去排队。 他一个人站着那队伍中,身姿卓然,哪怕是掩着半张脸,旁边也有女郎们在偷偷打量他。 有些大胆的还准备去搭讪,但犹豫到李书宸已经买好辣丸子时,却发现他朝着一个带同款面具的女郎走去。原来襄王已有神女。 他拿着辣丸子,隐蔽地试过毒后,确定安全才递给了李令翕。 李令翕接过丸子,“你对我真好。” 他笑了笑,并不做答。 她低头咬了一口,眉尖微蹙。 “是不好吃吗?”他问。 “不够辣。”长安这边不怎么吃辣,那辣丸子放到这里来买,便也没有在安陵那么辣了。 “你若是喜欢,回去让他们专门给你做。” “倒是不用了,只是小食当不得饭,不用这么麻烦。” 她笑着摇了摇头。 忽然传来鼓瑟声,她寻着声音看过去,竟然是有人在路边的台子上唱戏。 她踮起脚尖,只看到那边一点点场景看的并不真切。 “宸郎,我们去那边瞧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84.信任 此为防盗章, 晋江首发,谢谢支持。给正常订阅的读者说声抱歉啦。  “今夜是有甚么重要的事情吗?” 凤卿从袖中取出一颗夜明珠,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 虽然没有烛火那般明亮, 但其周围三尺的地方都能看的清楚。他将夜明珠随意搁在桌上,又伸手从桌上的热着的小茶壶里给倒了一盏茶给自己。并不急着回答谢璇玑。 “急甚?怎的不舍得让人喝一口茶再说话呢?” 凤卿将手中的茶杯放下, 神色中却浮上了一层浅浅的无奈。 “我来给你送药。”他从袖中拿出一个小木盒搁在桌上。 “这是千岁藤?”谢璇玑将桌上的木盒打开,四寸见长的银红色的木藤静卧于木盒中。她的态度瞬间柔软了几分。“多谢。” 她将凤卿搁在桌上的药收了起来。她的母亲有十分严重的咳疾,千年藤是治疗咳疾的良药。但千岁藤却十分难寻, 更有人言,这世上已无千岁藤。 “不必多谢。从你接下玲珑阁的那天我为你做事便是应该。” “安陵侯世子进长安已经多日,这段时间他可曾有何动静了?”谢璇玑似乎不愿意同他讨论这个问题, 直径将话题给转开了。 凤卿无奈的笑了笑,随机正色到, “现在他们的动静还不大, 我暂且没有发现什么。只是今日来我除了送药还想告诉你,立春那日李书宸会陪同昭帝去什海看冰嬉。” “凤卿辛苦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谢璇玑是养在深闺中的世家女子,而李书宸则是叱咤朝野的摄政王, 两人的地位悬殊。若是李书宸愿意想办法接近谢璇玑自然是轻而易举,但是谢璇玑若是要偶遇李书宸则是要煞费一番苦心的。 “时辰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谢璇玑拿起桌上的夜明珠将它当回凤卿的手中, 逐客之意倒是很明显。但是凤卿却不恼, 他将夜明珠重新放入袖中。房间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不过谢璇玑看不见他, 他却能够依靠内力看清楚一些模糊的轮廓。 谢璇玑知道凤卿的心意,从她接手玲珑阁时凤卿本就可以离开,但他没有。 他给不了她想要的东西,所以她对凤卿并无回应之意。 凤卿打开窗,月光落了他一身,他眼中有流光浮动。薄唇轻勾,几乎是低至不可闻见的一声叹息。红衣的衣袍划过,如鬼魅般的身影消失在长安月下。 依照旧历,立春当日,长安城里一场盛大冰嬉夜会。 李君霖此时正是穿着一袭常服同李书宸c季如漪还有裴逸行等人走在大街之上。虽然太阳逐渐西落,但是长安城内却不似那夕阳般缓缓沉寂,甚至是越是接近黑夜越是热闹。 长安城的夜已经寂静了很久了,压抑了许久的百姓们需要一场疯狂的盛典来庆祝。 长安城的最东方,一坐巨大又奢华的灯轮在太阳沉入地平线的那一刻被全部点亮。就像是再次从东方升起的朝阳一般点亮了整个长安,人群中发出一阵低呼。 李君霖望着那座灯有些失神,那座灯轮是开德十九年时,启帝为了给病重的元德皇后祈福而建的。但是它却并没有发挥它的作用,元德皇后才堪堪拖了一年后便病故了。只是现在的它却似乎有了重要的意义,在夜市的时候为整个长安带来光明。 “表哥。”季如漪伸手拽了拽李君霖的袖子,将她从思绪中抽出。 “何事?” “我想吃那个。” 季如漪伸小胖手指了指对面一个画糖人的小摊。小摊的周围了很多孩子,季如漪虽然没有吃过他们手上的那种薄如纸片却形状各异的东西,但是从那些小孩子的表情中,她可以感觉到,那肯定是很好的东西呢。 表舅舅看着冷冰冰的,她不敢跟他撒娇买东西,但是软软的表哥却不同了。 李君霖瞧着那糖人摊,忽然想到自己小时候也曾经缠着舅舅买过了,心里顿时柔软的不行,瞬间便决定带着季如漪去买糖人。完全忘记季如漪刚刚已经吃掉了三串冰糖葫芦和两袋龙须糖,还有几包糕点,也完全忘记将季如漪接出府时,李扶摇暗诲的提醒她不要给季如漪买太多的糖吃。 买糖人的孩子实在是太多,李君霖陪着季如漪慢慢的排队,而李书宸这帮大人自然是不好意搅进去,只能是站在不远处等着。 排了差不多两炷香的时间。李君霖和季如漪抱着十多串糖人回来,十分大方地将糖分给每一个人。而这样拿到糖的人,除了灵枢这个姑娘是真的开心以外,其他人都是一群舞刀弄剑的汉子,糖人对于他们都是记忆深处的东西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去啃它。但是陛下给的东西都是御赐之物,谁能不吃?所以等到清雅的如同仙人般的裴中郎将云淡风轻地咬下第一口后,其他的郎将们也纷纷开始行动。只有一人仍是将糖人握在手中半天没有动静。 “夫子是不喜欢小兔子吗?”李君霖看着微微发愣的李书宸,不由在心中偷笑。威风凛凛的摄政王手里攥着一只糖兔子,倒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有趣。 李书宸看着灯火中眉眼温顺的李君霖,乖巧的像仙人坐下的小仙童,不喜欢吗?他下意识地答到,“没有。” “那为什么夫子不吃它呢?”李君霖伸手将小兔子的糖耳朵拽了下来,放到嘴里,笑了笑,“很甜呢。” 李书宸瞧着她明媚的笑,如同被烛火撩了一把般,迅速地挪开了眼,下意识地将脸一沉。一脸女气,不变雌雄成何体统。 李君霖瞧着他面色不虞,还以为自己将玩笑开的太过,下意识地想要赔礼却发现李书宸一声不吭地将糖兔子塞进了嘴里。 正是有些尴尬的时候,忽然从远处传来了洪亮的钟声,人群迅速热闹了起来。 “公子,什湖的冰嬉正式开始了。” 裴逸行走到李君霖的身边轻声提醒,而听到冰嬉即将开始的季如漪则是十分高兴的拽着李君霖手顺着人流走去。 “表哥我们快走吧。” 正好有个台阶可下,李君霖便顺着季如漪不动声色地拉来了她与李书宸的距离。 什湖上湖水已经结成了厚厚的冰,人群将湖的周围围住,穿上了冰鞋的冰嬉技人们在冰面上舞动。有千娇百媚的舞娘队,亦有气势磅礴的冰球赛。 “小心些。”瞧着李君霖几乎是快要站到了冰面上,李书宸忍不住出言提醒。 “谢谢夫子关心。”李君霖又将自己往里面挪的挪,只是刚刚一抬头却看见数十步之外,正有个姑娘惊讶的看着他们。 谢璇玑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才决定向这边走来。 有人向这边走来,郎将们立刻察觉了起来,有人便准备起身向谢璇玑走过去。 “我认识她,她是谢五姐姐。”阿难对于谢璇玑并不陌生,长公主举行过一次小宴,谢五就曾去过,她还陪着阿难玩过冰嬉。 李书宸也认识她,想着她可能是见到他们都在此处。双方既然都见到了也不能回避,便过来请安。 他冲郎将挥挥手,示意稍安勿躁。 那郎将见令便退了回来,却仍然是守在了李君霖身边。谢璇玑越走越近,就在她离李君霖只有十步的距离时。忽然有人伸手在她身后狠狠的推了一把,路上带着冰,谢璇玑的锦靴虽然好看,却极不防滑,此时她迅速的滑向了李君霖。站在李君霖身侧的几人还不及反应,尤其是刻意同她保持距离的李书宸只能看着谢璇玑将李君霖重重一撞,两人便一起滑入了什湖之中。 “陛下!”事情发生的突然,谢璇玑只能用力抱住李君霖,只希望待会儿摔倒的时候,她能全力护住李君霖。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她们滑到什海的瞬间几个冰嬉技人瞬间将她们包围了起来。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试图将她们分开,可是谢璇玑实在抱得太紧。他们只能改变计划,将她们一起用力推到了什湖的中间。 倒下的瞬间谢璇玑将自己垫在了李君霖的身下。可是就在两人准备爬起来的瞬间,她们忽然听到了“咔擦”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85.挑衅 “春嵬秋猕, 诸侯春振旅,秋治兵, 所以不忘战也。”虽然如今练兵已经不仅仅局限于春秋之时,但大楚的勋贵们依旧保持着春日围猎的习惯。 陛下带着仍旧留在长安的王侯们, 和一些长安城的勋贵大臣们浩浩荡荡地去了玉栏山皇家围场。 楚人浪漫, 这春嵬到了今日还有另外一项作用,便是给哪些仍未婚嫁的年轻郎君与女郎们制造见面的机会。并且按照惯例, 在最后一日猎得最多猎物的郎君可以向陛下请旨, 求娶自己心仪的女郎。 队伍前面伴驾的郎君们意气风发,而跟随在后面的女郎们也是精心打扮。 “阿淼妹妹。”队伍在半路上休息, 不少贵女们便下车出来散心。王淑云刚刚下车就瞧见崔淼站着那里。 “淑云姐姐。”崔淼本来是站在那里偷偷地看着对面的姜砚, 却被忽然出来的王淑云吓了一跳。 “怎么了很热吗?”王淑云瞧着崔淼的脸红扑扑的,以为她在车里闷了一路有些热。“点雀,把我放在车上的团扇拿过来。” “姐姐不用了,我并不是很热, 透透气便好了。姐姐” 崔淼笑了笑, 连忙拒绝王淑云, 却瞟见姜砚捧着一大捧鲜花, 朝着这边走来。她脸一红, 说到一半的话,也没有说完,目光便不自觉的跟随着姜砚。 王淑云见她这样子那里还能不明白, 少女情窦初开罢了。崔淼是崔家这一辈唯一的嫡女, 从小便捧着在手心里长大, 向来高傲。不过这样高傲的女郎,也会折在姜砚这样美艳郎君的锦袍之下。 姜砚捧着花越行越近,崔淼只觉得呼吸越来困难,她不自觉得用手捂住心口。似乎不这样做,那颗狂跳的心便会从胸膛蹦出。 然而姜砚只是捧着花从她们身边走过,连一个眼神手没有分给她们,直径走向了另一个马车。 六骏马,紫檀车,金银绘。锦城公主的车驾代表着皇家的威严与奢华,没有人认不出来。 姜砚朝着守在马车前郎将微微颔首示意,便捧着花朝着马车行了一礼。“臣南安姜砚求见锦城殿下。殿下长乐无极。” 车窗被人从里头打开,露出李令翕那张冷艳的脸。 “姜世子免礼。”她朝着姜砚笑了笑,算是还礼,“不知姜世子找本宫有何贵干?” 姜砚直起身子将手中的花递到车窗前,“方才臣瞧见,路边有花开得灿烂,便采来一捧想赠与殿下。旅途困乏,还希望这花香能驱走殿下旅途的疲惫。” “有劳姜世子费心了。”李令翕想这位姜世子还真是用心,无时不刻不再向他人展示这他对她的仰慕。 “虽是春日但午时暑气也会伤人,还望世子也注意自己的身体。本宫这里有壶解暑的凉茶,若是世子不嫌弃,便请饮上一盏。” 李令翕让灵枢与梓澜下了马车,一人去接过姜砚手中的花,人捧了一盏茶送给姜砚。 姜砚瞧着那盏茶,笑了笑,虽然只是礼尚往来,但是李令翕也不是前段时间不理不睬的样子了。 他心里有些得意,若能折服李令翕这样的冷美人的人也算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他接过那盏茶,饮了一口,“多谢殿下赏赐,甚是甘美。” “世子客气了。” 两人正在说话那边便传来一阵马蹄声。裴逸行穿着湛蓝色的劲装策马而来。 裴逸行一手拎着食盒一手策马,行到李令翕的马车前时,稳稳地翻身下马,朝着李令翕行了一礼,“殿下长乐无极。” “裴大人多礼了。”李令翕朝他颔首以示礼数。 姜砚也同裴逸行见了礼,“裴大人怎么不在前头陪着陛下,也来了这里?” “臣是来给殿下送如意糕的。陛下说再过半个时辰便能到目的地了,到时便会用膳,在路上还请殿下先用些糕点。” 他把手中的食盒递给灵枢,后便潇洒的告辞,“殿下,臣的糕点送到了,就先行离去了。” “有劳裴大人跑这一趟了,裴大人慢行。” 裴逸行翻身上马,瞧了姜砚一眼,“马上就要继续启程了,姜世子不同我一起回去吗?” 其实姜砚也打算要走了,可是被裴逸行这么一叫,心里便有些不舒服,可也不能不走。 依旧是强带着笑意,同李令翕告别。“殿下,我们围场再见。” “嗯。”李令翕点了点头,两人走了以后,李令翕便阖上了车窗。 为了减少颠簸她的马车底上铺满了柔软的地毯,后来她看过后,索性让人把里头的座椅也除了,直接坐在绒毯z之上。 梓澜接过灵枢手上的食盒,便立即打开,“殿下要用吗?” “嗯。”李令翕点了点头。 而姜砚送得那束花被放在桌角上,她们都十分默契的没有动它。 崔淼站着外头亲眼瞧见姜砚去给李令翕送花,气得衣袖都要搅碎了。 “我听说南安世子曾经帮过锦城公主的忙,而且公主为君他为臣,总是要去拜见的。”王淑云安慰着她,虽然她也知道这样说来很是牵强。 崔淼冷笑了一下,“姜世子去给她赠花,她却坐在车中一动不动,当真没有礼数。” 王淑云还有要劝,却见裴逸行也策马而来,还拎着食盒。她心中也是一凉,她本来是要说与崔家幺子,可是昭帝忽然崩了,国丧之内禁止婚嫁。这让她本来止住的念头又不可抑制得冒了出来。 她还打算在这次春嵬中,再努力一把让裴逸行瞧见自己,可是如今她却已经生出挫败。 她想起长安勋贵中那个心照不宣的秘闻,其实锦城公主就是昭帝。 她想锦城公主就是昭帝的话,裴逸行为了她们李家连父亲江山都可以背弃,她又如何去取得他的青睐。 她沉默不言,崔淼认为她也是觉得李令翕行事乖张就是事实,所以没有话来劝她。 “不过是仗得有几分好姿色罢了,那样的身体也不知道能拖到几时。” 崔淼哼了一声,王淑云已经从她的思绪中抽了,听到她这样说,连忙劝道,“妹妹这话可不要在说了,锦城公主深得帝心,前些日子我听闻因为她身体不好,陛下的心情也跟着不好,责罚好些人。妹妹还是小心些。” 想到李书宸,崔淼勉强的笑了笑,她母亲一直都想她入宫的,毕竟以她崔氏嫡女的身份,博一个皇后之位也不是不可。可是她想起李书宸那张漠然的脸,便觉得生不出一点爱慕。陛下那样冷的人,若不是有权利放在哪里,谁愿意与他做夫妻呢,又哪里及得上姜世子呢。 她拍了拍王淑云的手,“方才是妹妹失言了,姐姐放心,我定然不会再犯。” 马车有继续启动,到了玉栏山,那便的宫人早就准备好了营帐与事物。 体谅众人路途疲劳,李书宸便让大家各自回账休息。众人皆在帐中休息到了申时过半才从账中出来。 这次出来本就是为了游乐,席间也没有太多讲究。一人一几,分置开来。 那些贵女们用的膳也不多,用完之后便纷纷起身,而这边的宫人也在空地上为她们准备好消遣的东西。 不知道是谁先提议起来射箭。众女郎便便围了起来射箭,甚至有人还出了首饰来助兴。比到最后一些郎君也来看这些女郎们的英姿。 “殿下长乐无极。”崔淼笑盈盈地走到了李令翕的桌边,“殿下要不要一起来玩一玩?” 舒未杳陪在李令翕的身边,听到崔淼的邀请,不由怒上心头,“你这是甚么意思?难道不知道殿下姐姐方才病好,蹿腾着她去比箭干嘛,是想看殿下姐姐出丑吗?” 她这话虽然粗鲁,但简直说中了崔淼的心,她要的就是李令翕出丑。楚人好武,平常的女郎还好,但像她们这样的世家女郎都是会策马射箭的。她想让姜砚看到李令翕的短处。 她做出惊讶的样子,随及朝着李令翕歉意得福了福身,“臣女以为殿下能来春嵬,便是身体大好了,是臣女的莽撞,请殿下赎罪。” 崔淼这样简直在挑衅,舒未杳向来不是个爱费唇舌唇舌功夫的人,一摸腰间的皮鞭,便要动手。 崔淼见状便往后微微避了避,不过她也不相信,当真这么多人,这位安康郡主的马鞭真的会甩到她的身上。 李令翕笑了笑,伸手拦住了舒未杳,“安康莫要激动。”她从软垫上起身,看了一眼崔淼,这个女郎眼中的敌意一点都没藏好。 “既然崔小姐这般盛情邀请,本宫自然也不好拒绝。”她把目光放到舒未杳的身上,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一直坐在这里也闷坏了你,安康要不要也去露一手,给我看一看。” 她与崔淼自称本宫,与舒未杳自称我,亲疏之意十分分明。但是崔淼并不在意,李令翕的青睐,她并不稀罕。 “好的,殿下姐姐我陪着你,看谁敢欺负你。”舒未杳跟在李令翕的身后,狠狠地瞪了崔淼一眼。姐姐这般瘦弱可是不能叫人欺负去了。 崔淼并不惧她,郡主又如何,藩王之女,终究是要回封地的,又不能一直在长安。 她在前头带路,“殿下郡主请。” 见到李令翕也来射箭,众人都有些惊讶,本来靶场这般就围了一些人,这一下子来的人更多了。 像殿下那般若琉璃的人,如何拉得动这弓。 “不知道殿下以何物为筹?”崔淼把放满了首饰的漆盘放到了李令翕的面前。 李令翕还没开口,一只指节分明的手便放下一颗夜明珠落到那张漆盘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86.窥破 “锦城的射筹由朕来出。”李书宸不知什么时候也来靶场。 “陛下长乐未央。”众人见他来到纷纷行礼。 捧着盘子的崔淼也被他吓了一跳,不过一想, 不过是玩耍而已, 陛下应当不会太过计较。 “不必多礼。”李书宸看向众人, “今日春嵬,你们随意些便是。” “诺。”他这样吩咐了, 众人虽然称是, 终究也有些拘束。 崔淼本来还要刺李令翕两句,但见李书宸来此也乖乖的退了下去。 “不知还有哪位女郎还要来参赛?”崔淼端着射筹转了一圈。忽然看就完了站着一旁的谢璇玑。 她轻步走到谢璇玑的身边,“谢女官参加吗?” 谢璇玑之前便在宫里听书李书宸威胁太医令给李令翕看的病事情。那时她心里便觉得有些不妥, 如今又看到李书宸事事注意李令翕,更觉得不妙。 她心底隐隐有些后悔, 后悔将李令翕的真实身份说出来了。不过是个公主,到了年纪总要出宫嫁人,若是她做了皇后, 还怕解决不了一个出嫁的公主吗?是她过于急躁了。 崔淼向来与她没什么来往,如今来找她参加射箭肯定是有她的私心,按往常谢璇玑自是不会答应,但是如今她也有些想试一试了。向来已经有很久都没有在李书宸面前露过眼了。 虽然李扶摇意属于她, 可最后还是要李书宸点头。 “恭敬不如从命。”谢璇玑解下身上带的双鱼玉佩,将它放在漆盘之中。 “那阿淼便祝谢女官百发百中了。” 崔淼虽然不喜欢谢璇玑, 但她不得不承认,谢璇玑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她的射技在长安城的贵女数一数二, 有她在前面衬托, 到时只会显得李令翕越发蠢笨。 “多谢崔姑娘。”谢璇玑朝她笑了笑。 这次射箭的姑娘们一共有十个,会抉择出前三名,第二和第三的女郎能拿回自己的射筹,而拔得头筹者可以拿走剩下所有的东西。 宫人呈上弓与箭,一共有十支箭。 李令翕接过弓,搭箭拉弦。她的动作虽然不如舒未杳那般潇洒,却是干净利落,半点拖泥带水都没有。 就单单这拉弓的动作,就足以证明,公主殿下并不是没有碰过弓箭的。 箭尾c箭尖c把心三点一线。 手要稳,药要直,眼手合一 耳边似乎响起了李书宸当初教她射箭的话。 她瞄准目标后,稳稳地松弦。一支c两支c三支最后一支。 “好。”舒未杳对这事十分熟练十支箭很快就射了出去,箭箭命中把心。 她射完之后,便一直看着李令翕的射箭。殿下姐姐的箭术也很好,前八只箭都稳稳地命中了红心,但是最后两个可能是因为体力不支,便失了准头,稍稍有些偏离。 她鼓掌,“殿下姐姐你可射得真好。”说完她还得意得看了一眼崔淼,这下可傻眼了吧。我家殿下姐姐可是你能刁难的? 李令翕望了一眼舒未杳的靶子见她十支羽箭,皆挨得紧紧的还绕成了一朵花状扎在靶心,不由赞叹,“安康的箭发才是精妙,我自愧不如。” 舒未杳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我别的都不会,就会骑马射箭,不像殿下姐姐。” 李令翕没说话,如是那些所学所学换舒未杳这样健康的身体,哪怕目不识丁,她都愿意。 她又去看了看别的女郎的箭靶,其他的女郎比她要好的几乎没有,但看到谢璇玑的靶心时,李令翕微微一愣。 十箭全中。虽然没有像舒未杳那般排列的整齐,但也是难得。这位谢女官,能文能武,怪不得长公主对她也是青睐有加。 谢璇玑站一旁,并不说话,倒是让人忽略了她也射得很好。李令翕朝她笑了笑了,“谢兰台的箭法也极其精妙,难怪我时常听到姑祖母称赞与你。” “殿下谬赞了。” 谢璇玑握住弓的手微紧,她没有想到舒未杳看起来不学无术,竟然还有这样的一手箭法。如今屈居人下,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 比赛的结果很是明了,舒未杳第一,谢璇玑第二,李令翕第三。 李令翕从那漆盘中拿出那颗夜明珠,捧到李书宸的面前。 “多谢陛下的信任。” 李书宸见她手捧明珠,笑意盈盈,夜明珠在她的面前都变得暗淡。这天地苍茫茫,唯有她一人在他心间能留下颜色。 “既然你自己赢了回来,朕便赏赐给你了。” 他心里有万千言语,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能说出来,脸上仍是淡淡的。 “多谢陛下。”她朝着他行礼,便将那夜明珠收回了袖中。 姜砚方才也是准备给李令翕放射筹的,但是慢了一步,李书宸已经先将那颗夜明珠放了下去。 此时终于比试完了,李令翕的表现还是让姜砚意想不到的。没想到她弱不禁风的,但射起箭来,却别有一番恨劲,瞧着莫名让让人动心。 “殿下这般神仙妃子一样的人物,箭术也这般好,倒是让人想不到。不知殿下师从何人?” 姜砚走到李令翕的身边,同她打招呼。 “姜世子过谦了。本宫的箭术也是半路出家,遇到一位良师罢了。本宫的箭术犹不及夫子的十分之一,还是莫提他的名讳,免得给夫子抹黑。”她的眼神悄悄地划过,前头那个玄黑色的身影。李书宸的箭术,说是百步穿杨也不为过。 姜砚见她不说也不再追问,便将话题引导别处去了。 春嵬已经进行了四天,李令翕除了头一天受到了崔淼的挑衅之外,也没有再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毕竟李书宸无论猎到什么头一个都会送给她的态度,别人都瞧在眼里。陛下放在心尖上宠的人,别人哪里敢招惹。 李书宸借口连日狩猎有些困乏,便早早的离开了晚上宴席。 但他并没有回营帐休息,而是去了李令翕的营帐。 他刚一过来,便瞧见梓澜站着门外头。 快步走了过去,问,“你们殿下已经好了吗?” 梓澜行礼答到,“殿下已经收拾好了,在等您过来。您稍等,奴婢进去请殿下出来。” “嗯。”李书宸点了点头,负手站在账外头等着,他抬头看了看夜空,今夜繁星点点,星河灿烂。 不过一会儿,李令翕撩开账帘,探出身子来,“怀璧。” 帐门口有火盆点亮,火光映在她的脸上,将她五官的艳丽柔化,生出了几分天真。 李书宸虽然面上还是像平日那样不苟言笑,但眼睛的柔情都要多得溢了出来。 他俯身靠近李令翕,“走吧。” 他领着她朝着营地外的一片林子走去。管城已经在那边准备了东西,就等他们过去。 “怀璧明日便是最后一日了吧?” 今日姜砚为了准备明日的狩猎,破天荒地没有到她的身边转悠。 “嗯。”他点了点头,姜砚明日必定会拿到第一,他也倚计策将李令翕嫁给他。虽然他知道这是局,却依旧忍不住难过。 “你放心那日不管他出什么花招,我都会护你安全的。” “我知道你必会保护我的。”李令翕翘唇看向他,她不担心这个。她其实也盼着计划能顺利进行,这样她便离名正言顺的站着李书宸的身边又进了一步。“不过,姜砚既然打算,以舒未杳为棋来杀我,搅乱这局面。你打算如何处理怀川王父女?” “为使姜家夫子露出狼子野心,倒是不免要做一番戏。倒时候斩了姜家父子便还他清白。怀川王无子,封地都要皆数收回,他并不算是祸患。” 李书宸那日准备将计就计,自然不把这件事情提前告诉怀川王,哪怕他没有威胁一样。 难得两个人在一起,还要讨论这些事情未免扫兴,他便到问,“乖宝还没有用晚膳吧?” 李令,翕摇了摇头。 他又道,“待会儿我给你考鱼吃怎样?”李书宸与她在一起时,从来不用朕,只用我。 李令翕惊讶地看着他,“怀璧还会做饭吗?” “会一点的。”他语气宠溺,“早些年同睿望还有师父他们在外边出游时,露宿野外都是我做饭。如今许久不做了,也不知道手艺是否生疏了。若是你喜欢,日后天天给你做如何?” 守在暗处的知白他们听着李书宸的花,大气都不敢出。若是早些年,他们还在北疆,跟着陛下上阵杀敌。是绝对想不到陛下还会有如此含情脉脉的一面。 那时的陛下孤漠的连那些女郎的脸都不正眼瞧一下。直到碰见了殿下,陛下尘封的感情才得以打开。 两人相携而走,渐行渐远。 直到他们离开一炷香的功夫后,两个人影忽然从道边的一颗树上下来。 “李书宸的暗卫都走了吗?”谢璇玑看着凤歌,神情中一片冷漠,她与凤歌在此相见,本来是商讨玲珑阁中有人得知李令翕的真实身份,人心浮动的一事,没想到竟然碰见了李书宸与李令翕私会。 瞧他们这样子,已经坐实了她的猜想,李令翕当真好手段,隔着深仇大恨,李书宸还会爱上她。 “人都走了。”方才他们正在说话,凤歌便察觉到有人过来。 谢璇玑点了点头,又问,“方才他们在说些甚么,你可听清楚了?”她离的远听不清,但凤歌耳聪目明,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听得差不多了。” 凤歌见她神色漠然,不由在心中暗骂李书宸。他的璇玑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若不是只有皇后之位才能匹配得上她,她又何必处心积虑要嫁给他? “你且说来与我听一听。” 撞破他们的私情,谢璇玑并不觉得嫉妒,她从来没有爱上过李书宸,所做不过为了皇后之位罢了。她只是有些懊恼,自己竟然给自己搬了一块巨大的绊脚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87.射虎 此为防盗章, 晋江首发,谢谢支持。给正常订阅的读者说声抱歉啦。  我的母亲, 大楚最尊贵的女人,元德皇后却像这只鹔霜一般。 她用她的美色俘获帝王, 将这天下最尊贵的人做为垫脚石, 她想让她最爱的牡丹花开满未央宫,最爱的胭脂色染红宣政殿。 可是, 智极伤寿, 母亲用一生都没有长出来的凤羽却落在了我的身上 这雕梁画栋的殿宇之下是不曾停息的重重地火,而我这只披着凤羽的鹔霜是否能浴火重生呢? ——李君霖 她下意识地从马车的暗格中, 摸出了一把匕首, 将匕首握在手间,又用宽大的长袖掩住。 裕珩瞧着眼前的已经悄无声息得将马车赶入一处深巷的马夫,神色甚是严肃。是他的错,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应该发现赶车的马夫已经换了人。 随行的郎将听到裕珩的声音不由勒马围住马车, 右手松开缰绳, 按上了腰上的佩剑。 那马车夫此时也不慌不忙,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裕珩, 杀气毕露。握着缰绳的手一甩, 袖间寒光一闪,马应声倒下,竟然连一声都没有发出。 站在马车车辕的裕珩反应不及从车辕上滚下。坐在马车中李君霖也反应不及, 额头狠狠地撞在车壁上, 握在手中的匕首险险地从手腕上划过。 头晕目眩之际, 她听见外面听到外头传金属轻擦的声音,近来学习武道的李君霖对着声音并不陌生。这是长剑出鞘的声音。 伴着剑声地是低咒声,她晃了晃脑袋努力保持清醒。 天子脚下,皇城之中,究竟是怎样的狂妄之徒敢当街行凶?不妨事的,在这街市之中怎么可能了无痕迹的行凶,定然会让别人听见得。 她在心中宽慰这着自己,手中的刀却依旧握得牢实。 可是外面的情形完全不如她想的那般轻松。随行的郎将们见到此番情形,纷纷剑举向那车夫。 可是周围高耸的围墙之上忽然涌出一串人影。弓弦拉满如月,指尖轻移,一箭封喉。 只来得及拔出刀的郎将们,瞪大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从马上倒下,鲜血顺着箭身流出,洇湿了一片青石砖。 李君霖这次是微服出巡,身边带得人并不多,加上裕珩也不过十人。贼人暗中埋伏,令他们猝不及防,便损失了六人。 剩下的三人连忙从马背上下来,执剑闪身扑向离他们最近的贼人,那名马车夫。 有一郎将欲高声大呼,试图惊动他人,引来人相助,真可惜他才喊了两句,那马车夫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数寸的c薄若蝉翼的小刀。露着寒芒的刀锋就要往那郎将的颈便递去。 那郎将连忙屏声,专心避开那致命的利刃。其他两名郎将也赶过来帮忙。顿时三人缠斗起来。 而立在高墙上的那些人也握着武器过来包抄。 外面的情形变化不过瞬息,李君霖仍然坐在马车中,她准备推开车窗探查外面究竟发生何事。但车门一震,有人推门而入。 她下意识地便将手中的匕首往前一送。 裕珩刚刚推开车门,便见一把匕首明晃晃地向自己辞来。他侧身躲闪,因为马车此时呈一个前倾的姿势,李君霖全力刺出,顺着这股劲便倒在地上。 裕珩连忙扶她起来,“公子,对不住。” 李君霖垂着眼看到的便是猩红的血迹,脸色不由一白,她借着裕珩的力气起来。“不妨事的。” 待到她站起来,才看清现在状况,实在是不妙。 她带了的人已经折损大半,余下的三人只能抵挡一名贼人,而这伙人的帮手正从墙头上下来。 她才稍稍将周围的情形看清楚,裕珩便拉了她的手朝着巷子口奔去。 乌云翻涌,大风西起,似乎一场大雨将至。这几日的长安天气变得实在有些诡异,前几日下了一天的雪后,温度渐升,几日艳阳,如今竟然瞧着又要下雨了。 那三名郎将抵挡不住一会儿,马夫的援手便赶了过来。双拳怎敌四手?不过片刻,三人便败下阵来。 失去意识地最后一刻,他们费力望着不远处奔走的那两个人影。 四丈c三丈c两丈丈似乎要到巷口了,但巷口前突然来了五名握横刀的歹人挡住了巷口。 裕珩生生停下的脚步,李君霖撞到他的背后才堪堪停了下来。 他将李君霖护在身后。 那五人皆是穷凶极恶的悍匪,全然不将裕珩这样的小身板放在眼中,狞笑着一步步靠近他们。 当真是前有狼后有虎,李君霖咬牙,握紧匕首准备背水一战。 到了这样的穷途末路,仅管她帮不上太大的忙,但她也不要做裕珩的包袱。 她忽然转身同裕珩背靠背,面对着从后面包抄而来的歹人。 “公然在长安城中杀人,你们就不怕官府追究吗?” 那马车夫手中把玩着一把小刀,刀尖上还淌着鲜血。他的身后有弓箭手,拉满了弓蓄势待发。他并不打算回答李君霖的话,这样的事情他们做的多了,这长安城中,各方势力盘根交错,若是没有一定的实力与人脉,他们又怎么敢胡作非为? “铮”地一声,弓弦忽然绷断,长箭正对着李君霖呼啸而去 。 马车夫眼中划过一丝震惊,随即将手中的匕首扔出,那飞奔的流矢被拦腰截成了两段。 李君霖瞧着眼前的断箭,心里突然生出一计。她将手中的匕首横在颈边 ,朝着那马车夫大喊,“都住手!你们若是想捉了我,便捉好了,何必再连累他人,让我这仆人离开,否则我便死在这里。大不了鱼死网破,让你们也交不了差。” 话毕,她将刀锋向自己的颈边递了递,颈边传来钝顿地痛感。怕是已经破皮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88.赐婚 到了午时上午的狩猎就结束了。众郎君们带着自己猎物凯旋而来。 “听说姜世子猎了好几只老虎呢。” 坐在崔淼旁边的女伴用扇子遮住脸浅笑道。 “姜世子不仅容姿出众, 还有这般本领,可真是让钦佩。你说姜世子会不会夺得头筹?可若真是姜世子赢了, 啊淼,你猜他会求娶谁?” 蓝茹用扇子轻轻戳了戳崔淼, 崔淼对姜砚的意思她们都看在眼里, 不过她可不觉得前两天姜砚收下了崔淼的东西,就是对她有意。像姜砚那样得男子,看看就好。就算是有幸嫁与他, 日后怕是也有着吃不完的醋。再说与其嫁给藩地诸侯,倒不如入宫做陛下的女人。陛下正直壮年无妻无嗣, 哪里不必姜砚好了? 但现下无趣, 逗逗崔淼也挺有意思的。 果然在蓝茹带着某种暗示意味的眼神注视下, 崔淼红了脸。 “姜世子那般英武, 夺得头筹自然也不是问题。只是想姜世子那般的人物, 也不知道甚么样的女子才配得上。”她虽然嘴上是这样说的,但是心里何尝不存着一丝期盼。 昨日她像姜砚表露了心意, 但姜砚虽然不做回答, 但这也不算是拒绝吧? 若是姜砚能够求旨, 她母亲自然也不会说她些甚么了。 蓝茹瞧她脸红, 便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李令翕看着点也到了他们回来的时候,便叫醒了舒未杳, “醒一醒, 姜世子他们回来了。” 李令翕挪开遮在舒未杳脸上的衣袖。日光照到舒未杳的脸上, 她眯了眯眼睛,揉了揉眼,伸手遮着光问,“这么快吗?” 李令翕吩咐完灵枢她们拿来湿帕子给舒未杳擦脸,才回答她,“已经午时了,你睡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莫要再睡了,不然晚上就睡不着了,起来擦擦脸。” “嗯。”舒未杳点了点头,从李令翕的身边起来。 候在旁边的灵枢便递了湿帕子过去。舒未杳接过帕子擦了擦脸,李令翕又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 那边的小黄门开始宣报众人的成绩。 “徐长睿猎得十只野兔,五只鹿,七只野猪,共计二十二只。安适猎得裴逸行猎得兔十二只c鹿六只c野猪八只c虎两只c熊一头,共计二十九只姜砚猎得兔十三只c鹿七只c野猪七只c虎两只c熊两头共计三十一只” 报数的小黄门足足唱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将今日郎将们的所获给唱完。 “陛下长乐未央。”郎君们都稍稍整理了一番仪表,跪在下面等待李书宸的嘉奖。 “阿淼,姜世子果真夺了头筹。”蓝茹看着崔淼,语气中带着我料定就会如此的自信。 “姜世子拿了第一倒是不叫人意外。”姜砚赢了,崔淼也与有荣焉,只是她看到姜砚的衣摆处,沾有干涸的血迹,又担心他受伤。 蹙了蹙眉,“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还猎了虎与熊。我瞧他衣摆处犹有血迹,不知道他是不是受伤了。” “你莫要担心,我瞧姜世子面色红润的很,倒不像是受伤的样子。”说完她暧昧的瞥了一眼崔淼,把崔淼看得直低头。 马上就要宣布结果了,不知道姜砚到底会娶谁。 “陛下。”肖安将今日那些郎君所猎得猎物都记录在册,递给了李书宸过目。 不出意外,姜砚的名字被圈了出来。 李书宸扫视了一眼立在台下的诸郎君。“诸位今日的都收获颇丰,尤其还有两位位猎得虎熊的好儿郎。” 他把目光停留在了姜砚身上,“南安世子夺得了头筹,不知你今日想与朕求一道怎样的旨意。” 姜砚听他叫自己的名字,便往前走了一步,抱拳单膝跪地,“臣不敢向陛下索要甚么,臣只有一个夙愿想请陛下允许,还请陛下恕臣斗胆。” 李书宸眯了眯眼,姜砚垂手看不到他眼中闪过的锋芒,“姜卿直说便是,何来斗胆之说。” “锦城公主德容兼具,秀外慧中,实为天下女郎之楷模。臣仰慕已久,还请陛下圆臣的夙愿。若臣有幸得迎公主,臣必定会对公主敬爱有加,绝对不会辜负殿下。” 姜砚此言一出,众人不算是特别惊讶,毕竟当初姜砚对李令翕的殷勤,他们都看在眼里。 “哈哈哈。”李书宸笑了笑,但藏在袖下的拳头已经,紧握成拳。“姜氏倒是有眼光,这一求求的便是我李氏明珠。” 姜砚闻言也不说别的,垂首触地道,“还请陛下成全。” 李书宸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一脚将姜砚踹倒,“你既一片诚心,朕自会允你,只是锦城是皇家现在唯一的公主,你定要好好待她。”李书宸不想再与姜砚讨论这个问题,干脆快刀斩乱麻,“肖安你让钦天监择一个最近的良辰吉日。朕的锦城要出嫁,正好趁着大家都在长安热闹一下。” “谢陛下隆恩,臣绝不负陛下的期望。”姜砚俯首受恩,他也是觉得越快越好。 崔淼坐在席上手中的帕子就要撕碎了,他竟然真的要求娶李令翕,那个病秧子。 “阿淼,你不要太过伤心”看着崔淼的眼睛都要红了,蓝茹压下心中的笑意,假意安慰到。 崔淼冷笑,“不过是占了李氏公主的便宜,若是没有这个身份,姜世子才看不上她这病秧子” 蓝茹只不过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崔淼竟然这般口不择言。 “阿淼慎言。”崔淼不怕死,她可不想把自己搭进去。 崔淼也意识到这里不说话的地方,况且她再在这里待下去,她怕她会忍不住去找李令翕。 她站了起来,“今日这日头甚大,我有些晒得晕头了,就先告辞了,还望蓝姐姐见谅。” 蓝茹见她还有几分理智,便给她递了个台阶,“今日的日头是有些大,妹妹身体不适,还是早些回去休息为好。” 崔淼点了点头便带着仆人回来自己的营帐。 而这边舒未杳也是震惊的不行,她呆呆地望着李令翕,“殿下姐姐,我没有听错吗?子目哥哥他要娶你?” 李令翕见她这般惊愕的模样,也觉得有些不忍心。舒未杳一片赤子之心这么多年都没有感动姜砚,他的心到底是有黑? 舒未杳见李令翕不答她,便拽住了旁边灵枢的手,“灵枢,好灵枢,你告诉我,是我听错了对不对?子目哥哥他并没有向陛下请旨。” 灵枢虽然也不忍心,但舒未杳是郡主她是奴婢,只能答到,“郡主您没有听错,姜世子的确要娶我们殿下。” “不,不会的”她强扯出一个微笑,眼泪却不自觉地从眼眶中掉了下来,“子目哥哥不会娶姐姐的,你们都在开完笑的对不对?” “安康”李令翕看她神情悲恸,想要出言安慰她,但舒未杳立刻从她旁边站了起来。 “不,你们会骗我,我去问莳楠,她不会骗我。她是知道得,我和子目哥哥从小一起长大。对,殿下姐姐,我哦先回去了,我去找莳楠,让她告诉你们,这是场玩笑。” 舒未杳自言自语得念叨了几句之后,便跑了出去。 她情况这般不稳定,李令翕担心她,便连忙吩咐梓澜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梓澜,你去跟着安康,务必要把她平安交到怀川王府的人手上。” “是。”梓澜领命,便匆匆追着舒未杳而去。 李令翕身边就数她的功夫最好,也只有她才能保护舒未杳的安危。 刚刚舒未杳才走不久,罪魁祸首姜砚便到了李令翕的凤驾前。 “殿下长乐无极。”他朝着李令翕行了一礼后亲自从怀中捧出了一璧同心结的血玉放在桌上,“微臣的小小心意,还望殿下收下。” 李令翕正因为舒未杳的事情对他厌恶得不行,便冷冷看了一眼姜砚,“这么贵重的姜世子还是收回去为好。虽然我们已经有婚约,但小定未过,还是不要私相授受为好。” 她起身没有再给姜砚一个眼神便走了。 姜砚碰壁,身边传来些许议论之声,他在心中暗恨。李令翕,可惜你已经活不到我姜氏取代李氏的那一天,否则今日的耻辱定让你百倍奉还。 舒未杳一路跑到了自己的营帐。她的女官莳楠正在为她收拾衣物,忽然看到她这般惊慌失措的样子,也是唬了一跳。 “郡主您怎么了?” 舒未杳见到她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握住她的手,“莳楠,她们说子目哥哥要娶殿下姐姐,你快去告诉他们这是假的。子目哥哥说过,只会娶我一人。你是知道得啊。” 莳楠伸手拍了拍舒未杳的背,“郡主那些都是小时候的事情,童言无忌。您怎么能当真呢?” 舒未杳惊讶地看着莳楠,她没有想到莳楠竟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不是这样的,一定是有甚么地方不对了。我要去找子目哥哥问清楚。”她还是不信,她的梦不会出错,她昨日梦见自己竟然在鞭打了一个女官后被父王关了起来,并没有听到甚么赐婚的消息。难道今日,她没有鞭打那女官这事情便不对劲了吗? 不,她要去问子目哥哥,肯定是哪个地方不对了。 她这般激动的样子,莳楠哪里敢放她离开,自然是拼命地要拦她。 两人推搡之间,舒未杳忽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心里忽然一阵烦躁,一股燥意在胸中滚动,她忽然恨恨地把莳楠往地上一掼,便离开了。 “郡主!郡主!”莳楠被她掼到地上,一时动弹不得,只能大喊她,叫人拦住她,“快来人拦住郡主。” 可是伴驾随行,哪里能带侍卫,都是些丫鬟,她们又哪里拦得住舒未杳。 舒未杳正在被自己家丫鬟齐刷刷的阻拦时,就碰见了同样怒气冲冲的崔淼。 崔淼一见舒未杳这样,以为她同自己一样,是被李令翕给截了胡心里气愤。不过她又想到舒未杳之前一直护着李令翕,便觉得她好笑。 公主惹不起,郡主难道还不能惹吗?她不禁讽刺道,“如今才知道自己有多可怜吗?先前张牙舞爪不过给别人做嫁衣,安康郡主以后你可擦亮些眼睛吧。” “你胡说,子目哥哥是不会娶别人的。”舒未杳恶狠狠地盯着崔淼。 崔淼冷笑,“陛下金口玉言还会有错吗?你这可怜虫就不要再骗自己了。” “你胡说!”她作势便要摸自己的鞭子。 崔淼还没有意识到舒未杳此时的眼睛红得吓人,整个人都处于极度狂躁中。仍是挑衅,“不可理喻的蛮子,有本事你抽我”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舒未杳的鞭子便夹杂着风声扑面而来。 崔淼根本没有想到舒未杳真的会动手,根本来不及躲闪。 就在那鞭子要甩到她的脸上时,忽然有人伸手接住了那条马鞭。但那人的手瞬间,也被打出一条长口子,鲜血溅到崔淼的脸上,她脊背一阵发麻。 这若是在她的脸上她便毁了,她心有余悸的看向那个救了她的人,是谢家的郎君谢玄。 谢玄看着舒未杳,只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安康郡主!” 他唤她名字,但舒未杳却置若罔闻,一直拽着他手里的鞭子,他忽然觉得舒未杳似乎是魇住了。拔开自己的酒壶盖,一瓶酒便浇到了舒未杳的脸上。 “谢谢大人” 舒未杳忽然送了手,目光呆滞地看向谢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89.阴雨 几日酷热过后, 大雨在众人的殷切期盼之下终于落下。 雨落下之前,黑云遮住了落日最后一丝光芒, 闪电照亮天空。伴着电闪雷鸣雨终于落下,雨幕中有归燕振翅寻找回家的方向。 春雨贵如油, 长安的雨季也终于来了。 李令翕站在庑廊之上, 她能感觉到冰凉的雨水落到地上,逼得地上的热气上窜。冷热交加,疾风带着凉意灌满她的衣袖, 而升腾的热气则告诉她脚下的土地曾经有多么炽热。 素问见她站在廊上,便过来寻她。空气中尘土味道有些刺鼻, 素问微微皱眉。 “殿下。”她冲着李令翕一行礼, “外边风雨甚大, 尘味慎重, 殿下不如先进殿里。” 李令翕看了一眼在风雨中飘摇的宫灯, 摇了摇头。 自从那日在春嵬上舒未杳差点伤到了崔淼后,便有谣言, 说安康郡主接受不了锦城公主与姜世子的赐婚, 性情变得更加暴虐, 怀川王府中每日都有仆人被安康郡主虐待。而安康郡主本人的确从那日春嵬结束之后便没有再出过门。贵女圈中便有人说李令翕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便横刀夺爱。 听到这些谣言, 李令翕不禁冷笑, 那日在玉栏山那么多双眼睛可是瞧着,是他姜砚先向她求得婚, 如今传来传去, 便变成了她的不是。 她知道这谣言定是有人故意制造, 而舒未杳那边的真实情况,她也知道一点,舒未杳的确性情大变起来,整个人十分易怒,怀川王怕她惹出是非,便将她关在家里。又请了御医诊治,却仍不见好。 她觉得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便使人性情大变,定与药物脱不开干系,只是不知道姜砚是从哪里找到的药物,让御医也瞧不出来。 她正想着,便有人走到她的生后,为她加上了一件大氅。 李令翕转身,来者不是别人,而是李书宸。她瞧见他的衣角潮湿,便道,“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还过来?” 李书宸低头为她系上大氅的系带,“这次过后,我们便该有整整一年的时间都见不上面,我不应该趁着此时多与你相处一下吗?” 肃清南安王后,李书宸还要处理别的藩王与诸侯。而先前李令翕从陛下变成公主,难道那些大臣们都不怀疑吗?不,他们自然怀疑,可是裴敬徽谋逆一事牵扯甚广,纵使他们没有推波助澜,也没有坚定的站在李氏这里。李书宸登基之后他们唯恐其秋后算账,哪里还敢多说什么?而今他只有把这天下都牢牢地握在手中,他迎娶李令翕,那些人更是不敢再说些什么。 “可是,还有一年时间,大臣们与长公主不会操心你的婚事吗?” 她想到前几日,因为她要出嫁南安,长公主进宫看她,同她和怀璧一起吃饭,言语中便透露着让李书宸也赶紧成亲的意思。 他长她九岁如今已经二十又四,像他这般年纪,寻常的男子若是顺遂此时已经儿女在侧了。 问到这个问题,李书宸微微一笑,“怎么忽然担心起这个来了?想要娶你自是有些困难,可是想要不娶,还不简单吗?你莫要担心。” 李令翕点了点头,她担心甚么?怕他变心又另娶他人吗?李令翕不怕,这不是盲目的信任李书宸,也有这对自己的自信。她与李书宸因为一些原因,也或多或少的接触其他的郎君与女郎,其中不乏十分优秀之人。但过尽千帆皆不是,仍然只有他们能能走到对方的心中。 忽然又想到舒未杳的事情,“安康的事情你查得怎么样了?” “同你之前猜的差不多,是被药物控制住了心智罢了”忽然吹起了大风,纵使这庑廊上的瓦檐够宽,也漏了些雨进来。李书宸侧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飘进来的雨。 李令翕见他这样,便道,“我们进去吧。” 原本是这几日太过闷热,难得下雨,她想在外面站一会儿,但是李书宸若是会淋湿,倒也没有必要一直站着外面了。 李书宸点了点头,他淋些雨倒是没甚么,只是担心李令翕着凉罢了。 李令翕的身体太差了,必须想办法治好。太医令们是靠不住了,还得去寻白晔烆。 李书宸站着后头让李令翕先走。 素问见他们进来,便上前请安,“殿下是否上晚膳?” 李令翕摇了摇,“再等一会儿,我与陛下有些事情要说。”食不言寝不语,她还有些事情想问李书宸,吃饭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是。”素问垂首便带着灵枢她们退了下去。 李令翕走到塌边,拿起几上的小茶壶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李书宸,“请。” 李书宸接了杯子,低头嘬了一口,“热茶暖身,你也喝一点。” 李令翕点了点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热茶,瞬间生出了一丝丝暖意。“想必那药甚是奇特。舒焱也请了不少大夫去看舒未杳,不然他们是不会没有察觉到的。” 李书宸点了点头,“你猜得没有错,那药的确很是奇特,它是西柔皇室的秘药。这药原本是用来蛊惑野兽上阵杀敌,但后面被做出了解药,便渐渐荒废了。但此药虽然已经荒废了百年,方子却一直被西柔皇室所保存。” “西柔皇室?”李令翕微微皱眉,她还没有忘记那位厉害的斛笪公主,听闻她现在手中握着西柔绝大部分的兵权,虽然还只是公主的身份,但她的皇兄已经被她彻底架空。“斛笪公主还真是有精力,西柔现在是五国之中最弱小的一个,她不把心思放在西柔,倒时时盯着大楚不放。” 李书宸摆了摆手,“左右不过一副方子的事,她也不算是出了甚么大力气。再说大楚一乱,其余三国必把主意放到大楚身上。西柔到时便可喘一口气,若是有机会再次夺回伊春五城甚至拿走更多也不是不可能的。” “王侯们握着太多的权利,这便是大楚隐在暗处的疾患。李氏江山要稳固,这一祸端必须拔除。怀璧你的计划安排的如何了?” 李令翕已经知道了舒未杳是被药物所控制,但现在也不能解救于她。为了大局着想,只能暂时先委屈她,不过幸好这药也是有解药的。 “我又与睿望仔细商量了一番,到时将计就计,先让睿望将怀川王父女先控制起来,也算是先将他们保护起来。再传出我重伤的消息,引出那乱臣贼子,一网打尽。最后再以此事为借口,削了各地王侯的兵权。”李令翕出嫁那日的所有宫人都被李书宸换成了他的人,来确保她的安危。 又是裴逸行,李书宸似乎十分信任裴逸行。每次谋事,几乎所有最重要的环节都是交给裴逸行来做。 “陛下与裴相关系似乎极好。”说实话,上次裴逸行帮着李书宸清洗了裴敬徽的事情,她真的十分惊讶。不过那样的事情,若是说心里没有一点好奇是不可能的。 李书宸也不避讳他与裴逸行的关系,“我与睿望其实是同门师兄弟。那时我虽然在北疆,但得姑母护佑,日子过的并不算是艰苦。年少时又经安将军引荐便拜了无空散人做弟子修炼内家功夫。而师父除了我一个弟子之外还收了一个师弟也就是睿望。睿望那人虽然有些狂傲,但他却是个极好的人,至少对他所在意的人是极为上心的。若不是他在这丞相之职,尚书台也不可能分权分得如此顺利。” 裴逸行与裴敬徽父子之间的龌龊,毕竟是他的隐私,李书宸也不想多言。 李令翕点了点头,原来还有这般缘故在其中。 李书宸见她懵懵懂懂的样子,甚是可爱,不由笑了一声,“不谈这些了,太医说你脾胃虚弱,要按时用膳,我们先传膳吧。” 李令翕道好,便去吩咐素问摆膳。 怀川王府中,郡主舒未杳的房门被关得死死的,偶尔里面还能传出一些摔碟子摔椅子的碰撞声。 过了一会儿,里面的闹腾声停了很久。郡主随身伺候的女官莳楠端着药碗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脸上还有些青紫与细小的血痕。候在旁边的小丫头连忙接过她手中的药碗,关心道,“莳楠姐姐,郡主睡下了吧?你也去擦点药吧。” 她们都是怀川王进了长安才买回的仆人,本来与舒未杳相处的便不多。如今,舒未杳又是这样的情况,她们自然是惧怕,只有端庄大方的莳楠供她们依靠。 莳楠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些笑容,“郡主服了药,已经睡下了。但还是怕她睡不安稳,你们都仔细些。” “是。”笑丫头们垂首称是。 而此时本应该睡着的舒未杳却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偏头吐出了嘴里的药,她预见得有些迟了。 她从一年前起,便有一个隐秘的本事,就是能梦见近期发生的事情。昨夜她忽然梦见自己死了,死在开宝元年四月二十八日,不仅她自己身死还连累了她的父亲,而这一切都从莳楠背叛她开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90.婚礼(上) 此为防盗章, 晋江首发,谢谢支持。给正常订阅的读者说声抱歉啦。 “殿下咱们还得快点。”忽然在前面提灯引路的中常侍曲行江突然转过身来催促李君霖。 曲行江佝偻着身子, 李君霖并不能看见他的脸,但是不用看, 也知道这个曾经在后宫乃至前朝搅弄风云的曲公公此时定是面色如土。 “嗯。”李君霖只是简单的发出了一个音节, 然后那双绣着四爪金龙的鞋便快速移动了起来。 今夜天色很好,月明星稀。可是这样的月色对于未央宫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当意气风发的帝王走向暮气沉沉时,未央宫也将重新粉墨一遍。 檐角上悬挂的祈福铃发出“叮叮”的轻叹, 李君霖已经走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温室殿。 守在殿门口的小黄门与侍卫准备行礼却被曲行江挥手遣退。而一旁一个机灵点的小黄门已经趁着众人退下的空档,轻手轻脚地推来了殿门, 躬着腰在一旁等候。 曲行江暼了他一眼, 然后转身对着李君霖说了一句, “殿下请。” 李君霖点了点头, 不着痕迹地深吸了口气, 才慢慢走进了殿内。 门一开时,便有一股子药味扑面而来, 接着是掩盖药味的龙涎香。可是随着脚步的移动, 越靠近主室, 那股药味就越发的浓烈, 直到厚重的龙涎香也无法遮掩半分。 “儿臣见过父皇, 父皇长乐未央。”李君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行了个全礼。 而被李君霖跪拜的人,这座未央宫的主人, 帝国的掌权者, 旭帝李柏琮正躺在龙床之上奄奄一息, 艰难地抬起一只手,示意李君霖免礼。 “霖儿过来”他的声音像从喉缝中挤出来似得,低哑又刺耳。 李君霖起身,走进李柏琮,他忽然看见,旭帝靠近床内的那只手正紧紧地握住他母后生前的最爱的一只红玉簪。 李君霖坐在曲行江早早准备好放c在床边的胡凳上,伸出手握住了旭帝悬空的手。 十四岁少年的手并没有显的很有力,而李君霖这在灯下透着白玉色光的手更是显得有些稚气。可是在当这只手被旭帝握住的时候,他感觉到的却是生机与希望。 “霖儿,父皇很快就要见到你的母后了。”旭帝抬头看着李君霖那双同元德皇后辛榕一模一样的眼睛,缓缓地说道,“你母后生前,朕事事都如她所愿,唯有祁王一事,朕念及骨肉亲情并未狠心。可如今看来,朕实在是错的离谱,现在养虎为患,为时已晚。朕已经没有办法在力挽狂澜,如今只有你能才担起这样的担子咳咳咳霖儿虽然如今祁王看似势大,但朝堂之上还是有忠心的大臣,你定要慎思慎行。父皇与你母后这二十年的心血不能毁于一旦” 旭帝的神志有些不清,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话,旭帝有些累了,他怕来不及。 “曲行江。” “奴才在。” 曲行江在一旁候着,一听到旭帝喊他,便捧着一只乌黑的盒子走了上来。 李君霖快速的暼了那扣着金锁的盒子,心跳突然的快了起来,他知道那盒子里有什么,也知道一旦那个盒子被他打开,他将会被扣上华丽的金锁,囚鸟于笼。 “霖儿,朕的天下就交给你了。切莫让朕和你的母后失望。”看着曲行江将那只盛载着帝国命运的盒子交给李君霖的时候,旭帝突然心里一松,被他承担了二十多的担子终于有人替他卸了下去,而这个人身体内流淌着他与榕儿的血。 李柏琮不知道,他的父皇将帝国交给他时,心中是怎样想的。但现在他看着这肖似其母的少年时,他的心情竟然是十分放松的,像是压在心口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如今他就要了无牵挂地去见他最心爱的女人了。 “退下吧。朕要收拾妥帖去见榕儿了。” “儿臣定谨记父皇的教导,儿臣告退。” 李君霖紧紧握了握李柏琮的手,行了礼后,便退了下去。这次,不再是曲行江给他带路,因为此时他还需要陪伴在那个给过他荣耀与辉煌的男人身边。 走到殿门口的时候,李君霖隐约听到,李柏琮说,将那支红玉凤簪函封好,他要带走给他的榕儿做惊喜。李君霖垂着眸子看着自己手中盒子,为屋内那个男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或许,这个情根深种的帝王从来都不知道,他愿意用尽整个江山来宠爱的女人,最爱的从来不是什么红玉簪,而他手中这只盒子里的东西。 “殿下请。”之前为李君霖和曲行江开门的那个小黄门此时已经提好了灯笼站在门口侯着他。 “走。” 一场疾风骤雨即将到来,即使没有机会登上祁王的快船,但搭上太子的木舟也总比毫无庇护c时时刻刻担心自己被风浪吞噬要好的多。 李君霖捧着盒子快步急行,不到一刻钟便回到了自己的寝殿承明殿。 殿内主事,素问姑姑正领着大宫女灵枢正在殿门口提着宫灯等待他。 微黄的灯光照着熟悉的面孔,李君霖莫名觉得心安了起来。 “殿下长乐无极。”素问与灵枢齐齐行礼,向李君霖问安。 “免礼。” “殿下”灵枢毕竟比素问要年轻,看着李君霖有些惨白的脸便忍不住要说话。 “夜里湿气重,还不快给殿下再加件长衫。”素问用手轻轻推了推灵枢。灵枢暼了一眼侍在李君霖身侧的小黄门后,便快步走到李君霖的身侧将手中拿着的披风给他围上。 初秋的夜晚凉意已生,李君霖被曲行江带去的时候走的急,只穿了一身薄衫,现在披上一件披风也觉得瞬间身子暖了些。 李君霖一手包着黑匣,一手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在抬着步子走进殿门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在秋风中有些萧瑟的小黄门。“姑姑,赏。” 素问从袖中掏出一个绣着吉祥纹石榴荷包,递给了小黄门。 小黄门放下灯笼,双手捧过荷包,便立刻弯下腰,连忙道,“奴才谢过太子殿下,殿下长乐无极c万福金安” 厚重地殿门合上,隔断了小黄门的吉利话。李君霖在殿中宫人的行礼声中走向了自己的卧房。 “殿下,可需要沐浴?”素问轻轻询问。李君霖点了点头,她拍了拍手,早在门外侍奉的宫人鱼贯而入,安静快速地将李君霖沐浴的东西准备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91.婚礼(中) 莳楠端着汤药进门, 她看着昏睡在床上舒未杳, 心中有些不忍。毕竟她自小跟着舒未杳,这么多年的情分也不浅。 但是她又想起姜世子, 南安那边已经准备妥当,绝不能因为她的心软而酿成大祸。权利的纷争面前,个人的情感算不得上什么。况且她来到舒未杳身边本就是做戏。她心知自己的是虚情假意, 还要生出不忍岂不是可笑。 她捏着勺子的手握紧了几分,行到舒未杳的床前道,“郡主, 奴婢伺候您用药。” 她将药放到床边。一只手拖住舒未杳的头, 一只手喂药。一套动作做得十分熟稔,不过一会儿一碗汤药便见了底。 她替舒未杳擦了擦嘴,便端着空碗出去了。今天药的分量并不大,等人将舒未杳带到安南王府之后,还要给她换另外一种药。至少要让人看到舒未杳光明正大的进了青庐, 至于杀人的事情,自有他们安排。 舒未杳躺着床上听着莳楠的脚步声渐远。先是微微睁开眼睛, 确认见莳楠已经走到门口。她微微侧身,挪开枕头, 用食指重重地顶了一下喉咙, 刚刚被莳楠喂下去的那碗汤药便被她吐了出来。 催吐之后,她又将枕头挪回, 当做是甚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继续躺好。 过来一会儿, 莳楠便带着一个陌生的男子进来了。 “药已经喂给她了,你且将她送到羽澜手上,切记要小心。一刻钟后,我便会宣扬出郡主失踪的消息。” “是。”那名男子冲着莳楠抱了一拳,便将舒未杳从床上抱了起来,打开后窗,从后窗翻出离开了小院。 舒未杳俯在男子的身上,微微睁开眼睛,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舒未杳并不陌生,正是南安王府的后院。 幸好那人是将她扛在身上,舒未杳摸出藏着袖中的发簪,狠狠地朝着男子的后腰的穴位扎去。 那人不防,一时吃痛,下意识地便将舒未杳摔了下去。不过他的反应也极快,就在舒未杳落地的瞬间,便要伸手去拉她。 发簪还留在那人的身上,若此时再从头顶上取发簪下来对付,估计手刚刚搭上发顶,便被那人擒住了。 刹那之间,舒未杳忽然生了急智,从花圃中抓了一把土便扫向那人的眼睛。 果然,那人扑得太快来不及躲闪,被这一把土糊了眼。但这仅仅只是拖延,是不够的。她伸脚将那人一脚踹倒。拔出发簪,便对着他的脖子刺去。她要一击致命,虽然未饮汤药,但她的也不是很有力气,胸口不是一个好选择,只有脖子是最脆弱的地方。 簪尖刺破皮肉,鲜血瞬间喷溅起来。舒未杳来不及躲闪,被喷了一脸。粘稠的血液粘住了上下的眼睫,而嘴里也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已经死了,舒未杳挪开脸,试图睁开眼,但眼前一片血红。她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似乎好了一些。她拔下插在那男子脖间和腰间的发簪,就起身离开了这里。 她方才听莳楠说,他们的时间很紧,所以那男子没有按时将她送到指定的地点,定然会有人来找她。她现在身在安南王府,如羊入虎口,实在太危险,一定要找到父王。 谢玄接到请柬参加南安世子与锦城公主的婚礼。喜宴一直从公主的銮驾到到南安王府开始直今,宴席之中众人推杯交盏。 他作为如今炙手可热的尚书令不得不与人多喝几杯。但到底不是真的千杯不醉,谢玄也不敢饮得太多,微醺之际便借口小解出了喜宴,暂且缓缓。 刚刚行到后花园,霎时间,自己披着的大氅一抖,便有人钻进了自己的大氅里。那人蹲在他的膝前,双手还拽着他的衣角。 他弯腰伸手,抬起那人的脸,并不陌生,是安康郡主舒未杳。只是脸上一道黑一道红,好不狼狈。 拇指在她脸上的红痕处捻了捻。是血,还很新鲜,应该是刚刚弄上去的。听闻安康郡主身体不适,已经许久没有露过面,又怎么会如此狼狈的出现在南安王府的后花园里? 他微微皱眉,刚想启唇询问,舒未杳先他一步,无声地说到,“求你,救我。” 紧接着后面便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有人站背后大喊,“甚么人在此?” 谢玄用大氅掩住舒未杳,自己微微转身瞧向后头。双目未眯,目光中带着几许迷离的醉意。 “大胆奴才,吾乃尚书令,岂容你放肆。” 那侍卫瞧了一眼谢玄的装扮,的确是华贵不凡。朝他一行礼,“小人眼拙一时冲撞快大人,还请大人赎罪。”什么尚书令,待世子大业得成,你们这些人要死,可是现在也不是冲动的时候,“饮酒正酣,不知大人为何单独再次,不知是否需要小人的帮忙?” 谢玄穿着大氅背对着他,他根本看不清楚他前面到底有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92.婚礼(下) 此为防盗章, 晋江首发, 谢谢支持。给正常订阅的读者说声抱歉啦。  秋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整个皇城的温度都往下降了几度。青雀大街上, 除了时不时有几辆马车驶过,几乎不见行人。这样冷清,倒不是因为这个地方偏僻, 而是因为这个地方是顶顶富贵的所在。 青雀大街的主街道纵横了整个皇城的南部,临街的住户都是皇城中非富即贵的人物。今日是沐休又伴着天气不是十分适宜出行,所以才会有这般的安静。若在平时, 天还未亮时, 便有一辆接一辆的马车载着官老爷们去往未央宫。 就在这寂静的街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撑着纸伞的男子。纸伞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的样子。只知道他穿着一袭白色的长衫,身姿挺拔,隐隐有几分风流的韵味。 他在雨中而行, 洁白的鞋面上却没有半点污渍。 行了不过两刻钟,他在一扇朱漆大门前停下, 收了伞进了檐下,轻扣门上的铜环。 “吱”的一声, 大门被人打来一半, 一个小厮从门内探出半个身子。来的男子窄袖圆领直缀,身带配剑, 瞧着有几分侠气。不过再看清出白衣男子面容的时候, 小厮的眼中划过一丝疑惑。这位郎君倒是与自己老爷有几分相似, 难道是 “敢问公子是何人?何故上门?”他有些拿不准对方的身份,不由得软了几分,声音里也带着些谄媚。 白衣公子刚要回答,却被正准备出门的许管家撞了个正着。 许森瞪着眼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良久,他眼中的惊讶被喜悦所代替,“少爷,您回来了?” 裴逸行弯了弯嘴角,笑得清浅。 “是,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如同雨滴落在玉堂殿前的白玉樽般悦耳。 “少爷此次回来,能住多久?” “此次回来便不会再走了。” 裴逸行跨过门槛,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将伞撑开走进院子。 “少爷。”婢女低头向裴逸行见礼,却又忍不住偷偷抬头看向他。她刚刚接到消息说五年没有归家游学的少爷今日回来,她入府入的晚,没有见过少爷的样子。只是听老人们说,少爷玉树临风,是长安城难得一见的美男子。那些人果然没有说错,少爷当真很是俊俏。 “嗯。”裴逸行点了点头,收起手中的雨伞,将它递给婢女。 她伸手去接,不注意碰到了裴逸行的手,忽然脸上染开了一丝绯红,喏喏的道,“老爷在里面等着公子。” 裴逸行点头,不再看她,只是在进去书房之前将步子稍微放得重了些,以图震掉上面的污水。 “儿子见过父亲。”裴逸行朝着裴敬徽掖了掖手。 正在处理公务的裴敬徽停下了笔“嗯”了一声,而站在他面前的裴公子便一直保持着行礼的模样等待他的下一句吩咐。 良久裴尚书令才放下手中的笔,转了转有些酸涩的手腕,他看了一眼,仍是保持俯身拱手姿势的少年,语气颇为冷淡的道,“坐下吧。” “是。” 虽然已经站了很久,但是少年的神色依旧依旧温润如玉,没有丝毫的怨愤。他依言在书桌左侧的一个茶倚上坐下。 “既然已经请过安了便回去吧。你被沭郡推举的事儿我已经听闻了,再过几日便是射策,你这几日好生温习。” “儿子明白。”刚刚才坐下去的裴逸行又起身行礼,只是明明应该退下的他,却迟迟没有离开,仍是站在那里。 “还有何事?”裴敬徽素来便与这个儿子不亲近,父子两人的相处向来都有些漠然,不像亲人更像上下级。 “明日是母亲的祭日,况且我也有很久没有归家了,所以我想”话没有说完,裴氏父子均是聪明人,裴逸行一开口,裴敬徽自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抬眼注视着这个面容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儿子,虽然面容相似但是他们的气质也是截然不同的。他在官场淫侵多年,纵使生得眉眼温润也难免有些不怒自威。而裴逸行不同,他眉眼俊雅再加上常年游学于外,在温润之余还带着不羁的书生意气。任凭谁人看了都会说这个翩翩君子。 但是谁的儿子谁清楚,裴敬徽明白,因着他母亲的事情,他们多有隔阂。但裴逸行是个聪明人,他裴家三代单传,他挣下的这些基业日后都是留给他的。况且他裴敬徽的儿子自然不只甘心如此。 “茹娘的祭日是要到,近来新皇登基,朝中诸事颇多,我倒是有些忙糊涂了。明日待我下了早朝后便同你一起去吧。” 裴敬徽的妻子方慧茹早已去世多年,他早就已经模糊了她的容貌,只记得当年自己娶她,不过是因为她与辛榕有些相似罢了。 “那儿子便告退了。”裴逸行掖手,这次才真正的离开。 等他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先前替他拿钱的婢女仍是站在门口侯着他。 “少爷您的伞?”她咬着唇看着他,柳眉杏目c红唇白齿,瞧上去也有几分楚楚动人的意思。 但是裴逸行只是匆匆暼了她一眼便将目光放在了院中那个已然亭亭如盖的榕树上。 “不必给我了,你留着吧。”他的声音极其好听只是开口便能叫人酥了半边身子。 婢女抱着伞仰头看着,如玉人般精致的公子,强行按下心中的喜意,只是一把伞又如何,这可是公子赠她的。 “奴婢,谢公子。”她欢喜的俯身行礼,错过了他眼中闪过的戾气。 丞相裴敬徽是寒门士子,自幼失估又无兄弟,形影相吊,孑然一身,特在其娶妻当日赠其榕树一颗,取其独木成林之意。 独木成林。裴逸行心中冷笑,也许裴府书院中种的这颗榕树会是个意外。 他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早有小厮准备好了沐浴清洗之物。 裴逸行向来极其爱干净,每逢远门归家总是要先洗漱一番。许森了解他的喜恶,纵使如今有要事必须是他亲自出门打点,也没有忘了吩咐底下的人安排妥当。 “你们下去吧。”裴逸行吩咐现在耳房中的婢女离开,独自在外惯了,他并不喜欢他人靠近。 “是。”本来还有所期待的婢女们,此时只能满心失望的离开了。 遣散了下人,裴逸行除去了衣服,至于浴池中。 温暖的水,似乎缓解的旅途的疲倦,他靠着池壁,将折成长方形的皂巾盖在眼上。思绪纷乱,他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 不过十二岁的他跪在母亲的灵堂前,安静地俯身去捡被风吹乱的纸钱,然后再扔进火盆中。 院中白幡满天,前来吊唁的人很多,可是身为裴府主人c棺中人丈夫的裴敬徽却不在府上,只由总管许森在接待客人。对外的说辞是,爱妻辞世悲痛不已,不能待客,可是年少的裴逸行却看见他的父亲从后门乘车而出。 听闻,那日元德皇后旧疾复发 “殿下。”门外响起敲门声和管城的声音。 李书宸将手中的手帕搭在铜盆上,“进来。” 管城进来朝着李书宸行了一礼,便道,“宫中有消息传来。说是昭帝夜突发急症高烧不止,现在仍然高烧未退,今日早朝恐怕是不能出席。” 李书宸点了点头倒也不觉得十分意外,昨日登基大典,太庙礼诰,他一直陪在小皇帝身边也能感觉到昨日的她已是强弩之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93.事变 姜砚留在青庐外面的人也没有想到李令翕身边的俱是高手。她们本来还想将她们一起灭口, 把罪统统推到到莳楠身上。 但等莳楠刚刚跑出去后,梓澜她们便动了手,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方才还张牙舞爪的侍女们都躺在了地上。 梓澜扶起躺在床上的那个女暗卫, 点了她的穴道,又给她喂了止血散。 幸好莳楠虽然有些拳脚功夫, 但没有真的杀过人, 方才她慌乱,那暗卫的伤也没有太深。 处理好了之后, 她们收拾了一下彼此, 用剑挑破了衣衫, 佯装出刚刚经历过搏斗的样子。她们趁机在青庐里放了把火,又把假公主的脸上抹上了黑痕。本来她脸上就全是胭脂看不清面目, 这般更是让人难以辨认。 一切都收拾妥当了, 素问便派灵枢出去叫人。 “来人呐有刺客!快寻太医!” “走水啦!” 消息传到喜宴上时,新郎官正在与众人敬酒。王府的总管也顾不上这席上都是高官权贵,一路跌跌撞撞地进了席间。他跪在姜砚的面前, 整个身子都在发颤, “世世子” 众人都瞧了过来, 姜砚皱了皱眉,语气中有着斥责, “何事这般慌张?一点礼数也不顾。” 老管家也顾不上请罪, 以额抵地, “世子公主殿下在青庐遇袭, 如今正昏迷不醒,而青庐也被烧掉了一半” “你说甚么!”酒杯从姜砚的手中滑落,他向后倒退了两步,似乎觉得不可能。 管事接着又道,“已经请了府医,但没有想到府医母亲病危,他方才已经离府” “这可如何是好?你快去隔壁借舒王叔家的府医。”姜砚面上焦急,但心中却明白,一切都在计划中。方才管家来之前,也特意磨蹭了一会儿,再加上又没有大夫救治。李令翕原本的身体便不好,如今估计已经在鬼门口徘徊了。 他要得便是李令翕的命,只有她死了,此事才永远不可化解。皇族的威严受到挑衅,李书宸才不会罢休。 喜宴上的另一个人也动了怒。 李书宸将酒杯掷到地上,“今日可有太医在这宴上?” 天子一怒,众人都不敢再做交谈,纷纷跪在地上。 太医令的胡巍沉声答到,“回陛下臣在此。” 李书宸横了他一眼,“快去看顾公主。” “诺。”他连忙起身,王府中的一个侍女,便引着他去了锦城公主暂时被安置的厢房。 瞧着胡巍离了席,李书宸也站了起来,他负手站到姜砚与姜甯的面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便是你南安王府准备的婚礼?公主遇刺,青庐被烧,是不是待会儿朕也要遇到甚么意外?” “微臣不敢。”姜甯连忙跪在地上。 “微臣不敢。”姜砚也跟着父亲跪了下去,但掩在袖中的手死死的握成拳。 “哼。”李书宸冷哼一声,随及把目光挪到了管事身上,“刺客可有抓住。” “回陛下,刺客已经抓住了,但”他朝着怀川王那边瞧了一眼,“这个刺客老奴认识,正是怀川王府安康郡主的起居女官莳楠。” 怀川王舒焱今日刚刚饮了几杯,便有些头疼。他本来想回府,但今日陛下在这里,他也不便早退。 他一直都想给女儿招婿,但女儿却一直喜欢姜砚。可如今姜砚成婚,他也有些不高兴,便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没想到公主竟然遇刺了,而刺客竟然是莳楠。 他忍住头疼,扶额起身。“陛下,臣” 李书宸身边的中常侍肖安看了一眼李书宸的脸色,接口道,“怀川王稍安勿躁,等刺客带上来审问过后再说不迟。” 这话虽然是肖安说的,但他的意思也就是李书宸的意思。舒焱只好忍着头痛又坐了回去。 席间的众臣们见陛下要审刺客,而且事关皇家与藩王,他们也不便在此参与,纷纷请安,先行退下。 不过一会儿,南安王府的侍卫带着莳楠进来。 莳楠惨白的脸上还留着血迹,侍卫硬压着她跪在李书宸面前。 “是谁让你刺杀公主的?”李书宸瞥了她一眼,眼神中似有锋刃。 莳楠毫不畏惧的抬头直视李书宸,“没有谁,是奴婢自己要刺杀公主的。” “没有谁主使吗?”李书宸走了几步走到了莳楠面前,“你是怀川王府的女官为何穿着南安王府的衣服?若是没有人在后面指示,你一个小小的女官怎么能逃过那么多双眼睛去了青庐?” 莳楠跪在那里,仍是嘴硬,“怀川王府与南安王府有几分交情,婢子想要混进来,只需使些钱买个人情说想看看热闹便行,并没有那么困难。” 李书宸震袖怒道,“一派胡言,今日贵宾云集,南安王府的护卫会那么松懈吗?谁人吃了豹子胆,敢胡乱放人去青庐?这绝对不是使些小钱便能做到的。再者你一个小小的藩王府的女官,连公主都不一定能见到几回,又哪里来得这么大的怨恨,非要刺杀公主不可?” 他这话问的莳楠无从辩白,犹豫了一会儿方才到,“奴婢只是替我家郡主不值罢了。我家郡主与南安王世子青梅竹马,原本是一对神仙眷侣。但锦城公主横刀夺爱。现在我家郡主在府中昏迷不醒,偶尔醒时也是心躁难安。这全是锦城公主的错。” “哼!是姜砚亲口向朕求娶的锦城,又干锦城何事,强词夺理。” “不!”莳楠摇头,“世子是郡主的心上人,奴婢不能动他,况且锦城公主一死,我家郡主便能与世子在一起了。” 她看了一眼姜砚,又道,“我家郡主尚在病中,这一切都是奴婢一个人的主意,如今锦城公主也命在旦夕,奴婢就先去黄权路上等着她了” 莳楠忽然挣脱了旁边压着她的侍卫,拔下头顶的发簪便刺向了自己的脖子。 鲜血瞬间迸发出来,溅得足足有一丈多高,旁边的侍卫被喷了一脸,就连李书宸的衣角上夜沾上了一点血迹。 莳楠这一番话,并没有给舒未杳洗清嫌疑,反而给她甚至怀川王府带了更大的危机。 “安康郡主何在?” 凭谁都能想到刺杀公主这样的大事,只靠莳楠这样一个小小的女官怎么有机会完成这样的事情? “回陛下阿杳安康郡主应当还在怀川王府。”姜砚合手向李书宸禀报,其实他的人还没找到舒未杳,但眼下找不到舒未杳才更加能让怀川王府百口莫辩。 “肖安,你去带人宣安康郡主过来。” “是。” 肖安领了命,便带着人去了怀川王府。 舒焱此时只觉得头疼欲裂,一开始李书宸他们在说些甚么他还能听得一两句。但到了后头,他们说得话他一句都听不见了,耳中瓮瓮作响。 忽然有人在他耳边道,“王爷,陛下要杀郡主。” 几乎是下意识地,舒焱拍案而起,抽出藏在袖中的短匕首,一把插在身前案几上,“本王在此,谁人敢动我的女儿!” 在舒焱的耳中已经没有了陛下,只有听到了有人要害他的女儿。 站在他面前侍酒的小奴被他吓坏了,跪在地上瑟缩成一团。而刚刚领了旨的肖安脸门都没有出,就被他吓了一跳。 “大胆舒焱!御前喧哗c私动兵器,你是要谋逆吗?”还没等李书宸发作,裴逸行便先行训斥舒焱。 但舒焱此时已经忘记了自己此时还在公主的喜宴之上,他只是想起了那年他带着妻子与阿杳外出郊游,碰上了人贩子将他家阿杳拐出了一里多地。 他置若罔闻,拔出插在桌上的匕首,便准备去寻舒未杳。阿杳是他和姣姣的心头肉,不能受得半分委屈。 旁边的郎将瞧他持着匕首而行,那里还能允许他再多行几步靠近陛下。也纷纷拔出刀剑,要将舒焱拿下。 舒焱如今虽然有些神志不清,但毕竟是常年习武,基本的反应还有。 谢玄赶回来时,舒焱正在与郎将们缠斗。 李书宸立于众人中央,谢玄不便靠近。正好裴逸行负手站在旁边,便悄悄行至裴逸行的旁边,耳语道,“裴相大人,某方才在南安王府的后花园里遇见了安康郡主,郡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裴逸行便打断了他的话,“局中有局,谁都认为自己是执棋的人。但谢大人认为谁才是笑到最后的人呢?” 裴逸行的眼里透露着自信,几乎是在瞬间,谢玄便懂得了他的意思。原来陛下与裴相他们早已经察觉到了姜砚的阴谋。 裴逸行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原来舒未杳自己跑了出来,还碰上了谢玄,难怪今日刺杀公主的人便成了甚么起居女官。 唔,不是舒未杳亲自杀得人倒也好,后面为怀川王洗脱罪名便更加容易。而舒未杳说不定还能做一枚关键性的棋子。既然谢玄阴差阳错的参和了进了,不如让他看着舒未杳。 他靠近谢玄轻声道,“怀川王怕是要受些委屈,我听闻安康郡主最近身子不□□健怕,是不宜惊动,不如谢大人帮忙照顾一二?” “便如裴相所言。”谢玄微微颔首,再裴逸行旁边站了一会儿,便退了出去。怀川王被擒之后,金吾卫们便会去查抄怀川王府,若是去晚了舒未杳只能被带走了。 郎将们费了一些功夫才讲舒焱抓住,闹了这么一出,这婚事也结不成了。 而太医那边也传来了不幸的消息,锦城公主薨了。 原本是场喜事,瞬间又成了丧事。陛下带着公主的遗体回了未央宫。南安王府所有的喜具红绸都被撤了下来。 姜砚与父亲姜甯冷着脸处理了完了后续的事情,直到进了书房父子俩才露出了笑容。 姜甯坐在靠椅上,“舒焱载了进去,如今这事算是成了一小步。” 姜砚端坐着在他的下面,“父亲接下来准备如何?” “派人去通知许不疑,说是陛下囚住了怀川王,还要杀安康郡主。那小子把舒焱当成父亲,将舒未杳当做心尖尖,得知他们两人出事,他一定坐不住了。等许不疑去截人,我们再派人去刺杀李书宸,李书宸一伤,这大楚就彻底乱了” 许不疑是舒焱座下得力的将军,武艺超群,但人却有些莽直。这样的匹夫正好做他们的棋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94.再尝 “殿下。”带着李令翕出去的女官们, 将她带至城外的一处空地。那里早有马车与随行的郎将在等待。 李令翕冲着那女官点点头,便走向了马车。 见她缓缓走来, 那郎将们纷纷侧目看她。他们原本是李书宸放在长安各处的一支暗卫小队,如今却从暗处转入明处。他们也很好奇这个让陛下为她暗中做了无数事的锦城公主是甚么样的人。步态亭亭, 脸上淡涂薄粉,已是秋月冬雪之容。他们是粗人, 只认这英雄配美人的粗理。不说旁的, 单看相貌,锦城公主就足以与殿下做配。 或许是他们的视线太过强烈, 李令翕也察觉到了, 不由微微侧脸。 领头的直无移连忙扫了他们一眼, 小兔崽子们都不想活了吗?这是日后的皇后娘娘,哪里能这么放肆的打量。 果然收到头领的威胁之后, 他们就乖乖地转过了脸。 李令翕也瞧出来了, 直无移就是这群人的首领,她走到他的面前,问道, “现下就出发吗?” 如今她再换身份, 身边必然不能再带灵枢与素问。只是李书宸一个女侍卫都没有为她准备吗? “回殿下的话, 陛下待会儿应该会亲自过来来送您再出几个关口。”他抱着拳向着李令翕回答,说完后又回头吩咐道, “小安儿来扶殿下上马车。” “是。”从那群郎将里走出一个颇为英气女郎将, 她方才站着最后头, 被前面那群郎将挡住了, 所以李令翕没有瞧见她。 “殿下长乐无极。”她冲着李令行礼,行得却是男子礼。 站着旁边的直无移皱了皱眉,“小安儿,你日后是要当做殿下的贴身侍女的,可不能再这样了,要改改。” 安语的手还没有放下去,被他这样一说,竟然有些有些不好意思,小麦色的颊上染出了一丝晕红。 她哦了一声,又朝着李令翕行了个半福,动作倒也规范,只是说不出的别扭。 灵枢她们不能跟着她,怕是她这一年都会与这个小安儿待在一起了。现在她对小安儿的感觉还不错,便安慰道,“不错,动作很标准。” 安语得了她的称赞,稍稍翘起嘴角,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殿下小心些。”她伸手扶着李令翕上了马车。 但她并没也跟进马车中伺候,马车里放着一些吃食。 安语跪在外面的车板上道,“陛下吩咐过奴婢了,说今天殿下一早起来,应当没有怎么用早膳,让奴婢买一些吃食放在马车中。不知殿下是否合口味,若是不合奴婢换下重新准备。” 李令翕看着这些小吃,芙蓉片c春香卷c绿啼冻都是她喜欢的吃的,看来这些东西应该是李书宸特意嘱咐过。 “不必再准备,这些就很合胃口。” “是。” 李令翕坐在马车里小口地用着点心,也是真的觉得有些饿了。今日除了早膳,一天她也没有再吃些别的。 李书宸来时,打开马车门便见到李令翕捧着寸许左右的糕点正在一点点的咀嚼。 李令翕见他进来,便想咽下糕点与他见。 “你慢慢吃,不急。”他坐到她的身边,伸手给她倒了一杯茶。 “主子。”车外传来了直无移的声音。 为了不惹人眼球,这马车准备的很普通,也不大。李令翕方才一人待在里头还好,但是李书宸一进来,便显得有些拥挤了。 他侧着身子紧紧贴着车璧,怕妨碍了李令翕吃东西。然后向外头回了一声,“启程。” 马车缓缓的动了起来。 李令翕看他缩在壁角颇有些窘迫的意味。她无声地笑了笑,将手上还剩的半个糕点吃下,又饮了他给倒的茶,润了润嗓子。 “你坐过来些,我吃饱了,挤着不难受吗?” 李书宸瞥了一眼,小桌上就被动了两三块的糕点,皱了皱眉,“方才吃了这么点便饱了吗?” “已经足够了。”她点了点。 李书宸抿了抿唇,在想她是不是怕自己这样挤着难受,才不吃了。 “你身子不好,又老是只吃这么点,如何叫我放心。” 他忽然凑近,倒让李令翕被他吓了一跳。他伸手揽住她的肩,一只手往下一抱,便将她揽在了怀中。 “你”李令翕不自觉地伸手,抵在他的胸。 “这样我不会挤着了,你也能安心的吃东西了。”他垂眸看着她,白雪细腻如瓷的肌肤染上了几分粉色,而因为不满微微翘起的小嘴更是一片艳红李书宸目光渐深,除了那日在桃花树上的一吻,他就没有再靠近过她。 他以前总认为自己是自制力极强的人,纵使美人如花,他也能把持自己。可是遇到李令翕之后,他才深切的明白原来自己也是有渴望的,因爱生欲,因为爱她便想着与之亲近。 李书宸的目光太过炽热,李令翕微微感觉不妙。似是林中无拘的小鹿,下一秒便要掉入猎人的天罗地网一般生出一股无力之感。 她垂眸,长睫似扇遮住他狼虎一般的目光。但这样还不够,她微微侧头。可李书宸那里允许她逃离,伸手便握住了她的下巴,微微抬起。 “可以吗?” 他垂手,靠近她的耳边,湿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那语气太过虔诚,李令翕不由被蛊惑,那个昔日纵横北疆的祁王c权倾朝野的摄政王c今日登顶天下的李书宸,在她的面前处处小心翼翼,费尽心思。这样的郎君一折腰,纵使她再自持老成,也不过是一个刚刚情窦初开的少女而已。 她没有说话,微微掀起眼眸瞥了一眼李书宸。 李书宸一直盯着她看,怎么会错过那一眼。一瞬间,就像念了某种隐秘的咒语,心里的渴望被悉数释放。 温热的唇印了上来,那日在桃花树上,李书宸太过粗鲁只记得甜丝丝的味道,而李令翕整个人都处于震惊之下,根本什么都不记得。 如今两人都是清醒着的,李书宸便有意要遮去上一次的印记。十分温柔的抵着她的唇小心的舔舐。辗转反侧之间,直到他感觉到了李令翕轻吟了一声,不自觉得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襟。他才把握着她下颌的手挪到了她的脑后。 一切皆在掌控之下,他开始攻城略地,长驱直入。尝到了记忆中的甜味。 方才还是春雨润物无声,忽然就变成了疾风骤雨。但李令翕被他箍在怀中,如同扎根于泥土的娇花,任凭风雨如何,她都躲不得,只能承受。 肌肤碰触到他微热的指腹,李令翕瞬间清醒,伸手推开了他。 “你!”她睁眼瞪了他一眼,有些羞愤,却见他满目柔情,嘴边噙着的笑,足以使冬雪骤溶,万花皆放。 他看她虽是怒目,但眼角晕有嫣红,撅起的小嘴上也带着水润的光泽,他不由生笑。 春夏相交之际,天气已经热,她穿得是件广袖。左手刚刚为了推开他,还搭在他的肩上,露出一段如藕节般玉白的手臂,他抽出手,握住她的手臂,轻吻流连于那段玉肌上。 “乖宝。” 她垂眸,“你别这样。”这般柔情脉脉,叫她心猿意马。 他轻笑一声,知道她害羞,也今日尝到了甜头,不敢再放肆,松开她,将她抱好,为她扶了抚已经松动的发簪。 他又恢复了受礼的模样,但李令翕的心中仍有悸动,她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不知道你给我安排的新身份是甚么?”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先说,“我给你挑了一个新名字。玕,玕,琅玕也。从玉,干声。意为美玉,又音同甘,表苦尽甘来,你以为如何?” 这个字倒是挺好,况且李令翕也不是头一次换名字,并不会不舍“令翕”这二字。 她又问,“那姓甚么?” 他看着她,微微弯起嘴角,“姓辛。” 辛玕,心肝,虽然是恢复了她的本姓,但这也太酸牙了。 “这名字未免起得太难以启齿了。”她捂脸,难不成以后别人叫她都要叫心肝?这多难为情。 李书宸见她皱眉一脸嫌弃的样子,忽然就“噗”地一下笑出了声。 “逗你玩的,那里能叫辛玕呢?那我岂不是要醋死?”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李令翕,“我知晓,你心中一直挂念安陵侯,便特意让他给你起了名字。” 李令翕接过纸一看,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辛如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并没有奇特的典故,却记载着父亲最基本的心愿,希望她能如意平安,莫再多遇凶险。 李书宸看着李令翕微红的眼眶,安慰到,“我先送你去治病,等病” “有刺客!”李书宸的话还没有说完,马车突然停下,李令翕往前头一扑,李书宸连忙伸手去捞。 李书宸刚刚想训斥直无移,却听见他在外面高喊,有刺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95.遇刺 此为防盗章, 晋江首发,谢谢支持。给正常订阅的读者说声抱歉啦。  “御驾到!” “陛下长乐未央。” 殿门大开, 满院的宫人皆跪成一片,恭迎御驾。 “谢陛下。” 李君霖径直走回来内室, 除了灵枢和素问一路跟在她身后外,其余的宫人皆静默不语, 分头忙活自己的事情。 他们的这位陛下性子似乎有些独寡, 不爱别人殷勤地往前凑。 “今日宴迎长公主,解了孝禁, 太仆令做了许多肉食。”李君霖自己帮忙解了大氅递给灵枢, “我知道你三月未沾荤腥, 难受得很,让裕珩给你从御膳房里拿了些。你自己待会儿出去找他拿, 不过吃完之后记得在院里转转消消食, 别撑着了。” 听了这话,灵枢诚惶诚恐地行了一礼,“能为先帝守孝是奴婢的福气。陛下您这样做, 真是折煞的奴婢。” 她乜了她一眼, 嗤笑道, “我的好灵枢姑娘,下回说谎时, 莫要咽唾沫。快去吧, 不要等凉了。” 灵枢见她点破,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奴婢为主子守灵本来就是本分。“总是奴婢的好陛下愿意惯着奴婢。奴婢谢陛下,陛下如意安康。” “去吧。” “诺。” 等到灵枢离开了殿内,李君霖才看向素问。“阿孃。” 不是她信不过灵枢,只是这事儿关系到素问的过往。素问从不谈起必然有其难言之处。 她从袖里拿出苏霆舟递给她的香囊交付给素问。“这是苏先生让我给你的。” 一听到苏霆舟,素问的神色便有些不妙,但她还是有了心里准备不像上次那般失态。 李君霖看着她缓缓打开,荷包拿出里面的东西,竟然是枚如意扣。素问见到这枚如意扣,竟然红了眼眶,瞬间泪如雨落。“他都知道了” “阿孃。”李君霖瞧她这样也是慌了神,连忙从袖子里掏出手帕给素问。 素问接过帕子,静默地哭了一会儿,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陛下,奴婢过去的事情实在不该瞒着您,可是奴婢实在不忍启齿。” “阿孃莫要自责,若是不愿意说便算了。”李君霖的心里也藏着个巨大的秘密,不能启齿。 “不,如今既然他都找上了,奴婢便和陛下说了,本来奴婢就不该瞒着殿下的。陛下,我与苏霆舟本是夫妻。” 饶是李君霖曾有过这样的猜想,但素问自己说出来总是让她觉得震惊。 “我本是云州白家的后人,本名白琇。我的父亲与他的父亲是故交,而他也是我父亲的弟子,我与他自小便有婚约。我从及笄之后便嫁与了他,但他的母亲便不喜我,嫌弃我幼失母少失父。无长辈教者不堪为宗妇。之后我长兄因意外逝世,而霆舟又遇意外失踪。他母亲便再也容不下我。以孤煞为由,代子休妻。过了不久霆舟重伤被人寻回,陷入昏迷,苏母怕他醒来再寻我,便买通了我的寡嫂,将我远嫁。我不从便逃婚离家,到了安陵一带才发现自己有了霆舟的骨肉,我生下一女名为如意。在如意半岁时我们遭歹人逼迫,后面幸好遇见安陵侯救助,但我的如意却意外夭亡。我本是想随着如意而去,但那时您的乳母正好遇袭身亡,在途中又不方便寻找乳娘。我为了报答侯爷的恩情,便当了您的乳母。再后来的事情,您也知道了。” “苏先生在这件事上也属无辜,为何当年他来安陵时,阿孃怎么不跟他走呢?”苏霆舟愿意寻找阿孃也说明他对阿孃也是情意深厚。 “他的母亲不喜我,纵使我跟着他回去,他也是夹在我与他母亲之间难得两全。况且,我因如意一事,已对苏母心存怨恨,如何待她如尊长?我和霆舟再在一起,对彼此都是折磨。”素问无奈地笑了笑,“如今他拿着这如意扣而来,便是告诉我他已知当年一事,这便说明,他已经同侯爷有过来往。我知他那人十分重情义,他必定觉得亏欠了我与侯爷。所以他定会用心帮陛下做事,这样一来,陛下在前朝便有了帮手。” “阿孃,您吃苦了。”李君霖伏在素问膝上,她不信什么孤煞,阿孃原本已是孤苦伶仃,有人还要害她。 她怜爱地扶了扶李君霖的发,在心中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她照顾李君霖这么多年,早把她当成了亲生女儿。 “阿孃不苦,不管怎样,阿孃还活着,活着就比很多人要幸运上许多。阿孃只盼乖宝日后能苦尽甘来。” 转眼便到了立春,因为要迎接新年,长安城的坊市瞬间忙碌了起来。但是大楚的天子却在此时得到了难得的休闲。因为她头上的伤,她光明正大的偷起懒来,连朝会都不去了。 身为病人,李君霖也不是全然宅在清凉殿,而是叫人拿了棋盘和棋子去了钧思殿外的一处水榭。 四周的没有遮挡的池中亭,在这初冬之际难免透着几分刺骨的冷意。但是天子的命令吩咐了下来,倒也不好反驳,钧思殿的总管汤盛也只得吩咐宫人在亭中生起了炉火。一时之间这四处透风的亭阁生出了几分胜似春日的暖意。 皇叔因为皇城换防忙得很,连入宫的时间都少了许多,她没有人下棋,只能左右手互博。 但自己和自己玩也无甚意思,下了一会儿便将目光放到了周围的景上。 虽然入了冬,但是这花园中的风景却不曾萧瑟。树木依然兴荣,仍有花朵在争芳斗艳。 她盯着墙角的一丛菊花正瞧的出神,忽然从拐角那儿就绕出来一截深蓝色的衣角。 目光顺着衣角向上移去,腰带c前襟c领口,最后停在了那张漂亮的脸上。来的倒不是别人,正是前来值班的左中郎将裴逸行。 如今她从光禄勋里选了人随侍左右。 “陛下长乐未央!” “免礼。听闻裴卿善于手谈。”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陛下谬赞,臣只是略通一二。”裴逸行也瞧见了李君霖面前的那盘棋。 “裴卿可有空同朕对弈一局。”李君霖将盘上的棋子拨乱,将黑白二子重新放入棋罐之中。 虽然是邀请,却不容拒绝。裴逸行撩了袍子,在李君霖的对面坐下。“谢陛下。” 两人分子倒是挺快的,分完子后裴逸行便将那装着黑子的棋罐,推到了李君的面前。 李君霖亦重善如流,执着黑子先行。 黑白二子,相对而下。不知道是忌讳李君霖,还是裴逸行本来就是这样的温吞。不紧不慢的下着,到了最后白子节节败退,似乎又成死局。 裴逸行又敛了几分笑意,他轻轻飘飘的落下一子,让本来就处于劣势的白子又失去了大半的地盘。 他这样,倒是让人不知道该如何接招了。 李君霖顿了顿,才放下了一子,这一子颇稳,吃了裴逸行一块地盘,却仍是没有赶尽杀绝,看起来白子似乎不会输得太难看。 “裴卿不甚用心呐。”食指微微弯曲轻扣桌面,李君霖似笑非笑地看着裴逸行。 裴逸行对着李君霖拱手笑了笑,眉眼间带着些许的轻狂。“昔日臣游学之时,偶遇了棋圣卫大家。欲拜其为师,不过卫大家说臣下棋,总是带着几分亡命之徒的气息,总是喜欢置之死地而后生,杀和反复无常,戾气太重,有伤君子之德。所以也就只是指点了我几天而已。” “所以臣不是用心,而是臣的棋技实在是时好时坏。至于那位同陛下说,臣善于手谈之人,实在是居心叵测。” “不知道裴卿觉得朕的棋技如何?” “陛下心思缜密,谋断布局也十分严谨。只是陛下有些过于小心了。有时候求稳不一定能稳,到了该决断的地方,实在是不能手软。不然,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啪。”棋子敲击棋盘发出微响,裴逸行落下一子,这一子,落得极为巧妙,只不过一子,本来已成败局的白子忽然就一改之前被黑子压制的局势,猛然间便占据了整个棋局。而之前势头大好的黑子还没有来得及经历由盛转衰,不过顷刻之间,已无力回天。 李君霖低头看着这盘棋子,又些发愣,忽然有听到裴逸行说到,“这棋局如同世事变化无常,今日与陛下对弈,是这样的行法。他日若是与别人对弈,恐怕还得另谋他法,毕竟不同的对手,行棋风格也全然不同。” 李君霖不傻,裴逸行的话一说完,她便明白了,他说得他人只能是李书宸。 “不知对上了他人,裴卿可还有赢的胜算?” “难说,这棋局毕竟不是死局,最后谁能赢难说难说。”他笑着,似不经意一般,有又手下的棋子挪了个位置。 李君霖看了他放得位置,心中一跳,原来他刚刚就是故意的,其实一开始放在那儿,根本不用再多放一子,就能改变局势,但是只是白子稍占上风,也不能全然将黑子反杀。 “裴卿这棋下的,倒是让朕颇为受益。若是有了空,他日还是要与卿再切磋上几局。不过,今日时间倒是不早了,卿还是去先去光禄台的司衙换班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96.莫测 此为防盗章, 晋江首发,谢谢支持。给正常订阅的读者说声抱歉啦。 冬日里的被窝总是让人留恋的。李君霖在被子中挣扎了一会儿, 终于是艰难的起了床,收拾一通便准备向钧思殿行去。 “灵枢灵枢, 拿我的靴子来。” “扣扣扣。”李君霖的话音还没有收回,就听见门外传来了扣门声。 素问朝着李君霖行了个礼便朝着门口走去。 “何人?” “奴才有急奏禀报陛下。” 是裕珩的声音, 素问朝着李君霖禀报了一声。 她瞧了一下, 自己此刻也穿戴整齐,便冲着素问比了个手势, 让素问传唤裕珩进来。 “陛下长乐未央。”裕珩一进殿便瞧见了端坐在塌上的李君霖。 “何事?” “大鸿胪诸明递来急奏。”因为曹平参与了丰县精铁案, 现在的大鸿胪已经换成了诸明。 原来是西柔正式向大楚宣告, 要派使臣出使大楚,不过这事有些耳目的人都早已知道。 “你且让诸明将这事通达朝野上下。” “是。” “圭桁, 备马车, 朕要去长公主府。”前短时间她出了意外后,阿难来看她的时候便与她说好了。 刚刚去通知完诸明回到清凉殿的圭桁就看见已经换成了一身常服的李君霖披着大氅,抱着暖炉站在殿门前。身边的灵枢举着伞为她遮去漫天飞舞的雪花。 “是。”雪似乎下得越来越大了, 李君霖报着暖炉, 身上带着热度。雪一落便化了, 裕珩恐她弄湿衣衫便道,“准备马车还需些时间, 陛下不如进殿等候。” 李君霖自然瞧出了裕珩的担忧, 只是她似乎并不是很担心这雪沾衣便湿, 却也理解他的好心。笑着回答, “这屋檐极宽,朕站得靠里,再者灵枢也替朕遮着伞,裕珩你不必忧心。” 虽然屋子里的地龙甚是温暖,但是太过安逸却有些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奴才知晓了。” 见她执意要站在檐下看一会儿雪裕珩也没有办法阻拦,只能是催手下的人快点准备好。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一辆小巧精致的马车便从清凉殿出发缓缓走向了朱雀门。 出宫入宫,总是要些手续,不管是谁人都一样,不然未央宫的安全如何得到保障?马车停在朱雀门前,圭桁在同右监门郎将核对出行的人员,李君霖无所事事地抱着暖炉坐在马车内,却忽然听见门外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陛下长乐未央!” “免礼。今天不是申荣当值吗?怎么叫了你?”李君霖掀开车帘,就看见一身劲装c穿着天青色斗篷的裴逸行。 自从上次出了被绑架的事,光禄勋就对李君霖的出行更加重视了起来。 “申荣母亲病中,他递了假。臣好在家中亦是无事,便顶了他的差。”裴逸行在外多年,交际的本事不错,上任不久与光禄勋的诸郎将相处地倒是挺好。 “哦。”李君霖应了一声便又放下车帘。她坐在车内,听见裕珩同裴逸行寒暄了几句,马车便又重新动了起来。 “长公主,陛下来了。” “嗯。”李扶摇收回落在正在玩冰嬉孙女身上的视线,吩咐身边的女官春菀道,“将阿难收拾一下,告诉她陛下要过来了。” “是。” 李君霖刚刚进到季府正厅,就看见李扶摇正带着季如漪在正厅侯着她。 “陛下长乐未央!” “姑祖母多礼了。”李君霖亲手扶了李扶摇起来,又瞧着小脸红扑扑的季如漪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 “阿难有没有想朕呢?”她伸手摸了摸季如漪的花苞头。 “阿难很想很想陛下的。” 祖母说过,只有陛下先同她说话了,她才能回陛下的话。虽然很想和李君霖说话,但是祖母的话却不能听。 “阿难先请陛下坐下。”说来也奇怪,阿难并不是和粘人的孩子,但是对待李君霖却很是热情。 “陛下请。”季如漪拉着李君霖坐反了主座上,随事的丫鬟也机灵的给李君霖上了茶。 “陛下政务繁忙还能过来看我这老婆子和阿难,倒叫我们受宠若惊。。”李君霖坐下之后,李扶摇也能坐下了。 李君霖拉着季如漪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血亲不可断,姑祖母是朕的人亲,互相走动,那里值得姑祖母这样。”李君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来长公主府看阿难是说好的事,她一直想来,总是因为写策论看奏章给耽误了。正好今日有时间,西柔的事情又提醒了她,便换了衣服带上了早就准备好地给季如漪的礼物来了公主府。 “表妹近些日子在忙些什么呢?朕瞧你这小脸红通通的,刚刚是不是还在外面玩呢?” “回陛下表哥的话,我刚刚正在花园里玩冰嬉呢。” “冰嬉?”李君霖双眉一皱,她倒是知道这个。只是安陵到了冬季也难得下几次雪,她连雪都没怎么见过,更何况冰嬉。 “陛下表哥也不知道吗?”季如漪惊讶地瞧着李君霖,一双眼儿瞪得大大的,“就是穿着鞋底带着铁片的鞋,在冰上玩。” “咳咳咳。”瞧着季如漪一脸你竟然不知道冰嬉的不可置信的小表情,李君霖一时有些面热,轻咳了一声。“朕自然知道冰嬉,只是之前没有玩过。阿难你会玩冰嬉了?玩的怎么样?” 听李君霖问她冰嬉要的怎样,季如漪骄傲的挺了挺胸道,“玩得很好呢,我可以在冰上转来转去,马副将家的小子同我一样大,现在还不敢在立在冰上呢。” 她怕自己那样干说着没有什么说服力,便又拿了家中副将的儿子同来同她比较。 “咦,倒是想不到阿难如此厉害。只是不知道阿难能不能上场抢球了呢?”李君霖虽然没有玩过冰嬉,但是她也大概知道冰嬉会玩些什么。 “他们嫌我太小了,不让上场。”说到这里季如漪还有些伤心,“只是陛下表哥你能陪我去玩冰嬉吗?” “阿难不得胡闹。”一块说说话还行,若是让李君霖陪她玩是有些逾矩了,李扶摇连忙出言喝止。 “姑祖母无事的,正好朕也想去看看。” “陛下厚爱,阿难不懂事给陛下添麻烦了。” 李君霖笑着向李扶摇摇了摇头,便任由季如漪拉着她往后院去了。 季如漪喜欢冰嬉,李扶摇便特意为她在后院搭了个冰场供她游戏。 “陛下表哥您看。”季如漪换上了冰鞋,像一只兔儿一样灵活的钻进了冰场里头。 她学得挺好的,凤凰展翅c金鸡独立这样的动作也能做得一二。只是年纪有点小,她有点胖,再加上衣服穿得多,咋一看看去就像是一只小球在冰面上滚。 季如漪在冰上转了一圈,本来是想要向李君霖炫耀的,谁知一回来却看见李君霖在捂嘴偷笑。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去年她刚刚会玩冰嬉的时候,小婶婶笑她的确是适合玩冰嬉的,一眼看过去就像是冰面上传的球。 “陛下表哥,你要不要玩?可好玩了呢。”她在李君霖面前晃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笑得十分甜美,十分快乐。 “朕?朕没有学过。”李君霖摇了摇头,虽然看着是挺好玩的,但是她没有学过,心里还有有几分害怕摔了。 “陛下表哥,你是不是怕摔呢?”季如漪笑得像一只狐狸,她暼了一眼站在李君霖身后的裴逸行和圭桁。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巡视一会儿,指着裴逸行道。“陛下,你让他穿上防滑的铁鞋扶着你,在冰上滑上两圈就能行了。这个可容易了,像我这样的小孩子都可以会的呢。” 李君霖瞧着她在冰上滑来滑去,快活的很,心里也有几分犹豫。她垂眸思考了一下,终是下定决心同季如漪一起玩一会儿。若是她离开了长安,便可能再也看不见这样的雪了,更不可能去玩冰嬉的。 见她答应了,季如漪也连忙叫人问了李君霖和裴逸行的尺寸,叫人去给他们拿鞋。 “裴卿也不会冰嬉?”李君霖好奇的看着让仕女去拿铁鞋的裴逸行,土生土长的长安人也不会吗? “臣略懂皮毛,只是小郡主恐怕是要亲自教陛下您,臣不敢扫了您和小郡主的兴。” 过了片刻的功夫,仕女们便鞋子拿了过来。穿上了这特制的冰鞋踩在冰层之上,李君霖才瞬间觉得自己是真正的理解了“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是何体验了。 她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裴逸行扶着她的那只胳膊上,手指用力地拽着他的衣袖,指节处都有些微微发白。 裴逸行也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出言安慰到,“陛下要相信臣,臣会一直守在您身边的。您且将上身微微前倾,再试着站起来。” 李君霖依言试了几次,却好不容易站直了,却因为害怕寸步难行,动作僵硬的很。李君霖试了几次后才发现,先前一直说要教她,现在却一直躲在一旁偷笑的季如漪是打着什么主意。 似乎是感觉到了李君霖凛冽的眼神,季如漪赶紧跑过来牵住了李君霖手,讨好的说到,“陛下表哥,阿难牵着你走。” 季如漪牵着她,裴逸行扶着她,李君霖在两人的帮助下,学了差不多两个时辰,也敢让裴逸行放手,她自己来滑了。 她在冰上小心翼翼地走着,虽然觉得害怕但心里也是开心的。她渐渐地开始跟着季如漪学些动作。 “阿难这么厉害,或许明年就可以上场打冰球了。” “可是明年就会陇西了,就看不到立春什湖的冰嬉大会了。”季如漪略微有些忧伤。 李扶摇只是带着季如漪在长安暂住一段时间恭贺新帝登基,等过了年便回去了。 “今年不能看吗?” “祖母到了冬天腿疼,没有长辈带我,我自己一个人不能出去。”她的语气很是遗憾,冰嬉虽然重要,但是祖母更重要,虽然她还“听说,冰嬉大会多很多技艺高超的技人去什湖表现,最精彩的冰球赛” 她不自觉地将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李君霖觉得这般纠结的季如漪可爱极了,不由得伸手摸了摸了她的头,刚想安慰她说,她可以带她去的时候,却没有留意到脚下有一块碎冰。脚下一踉跄,人就斜斜地要摔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97.包扎 李书宸护着李令翕一路滚了下去,幸好这片缓坡没有甚么荆棘毒刺, 有的只是一片连翘丛。 不然李书宸护的再好, 李令翕恐怕也是要受伤的。 一路翻滚李令翕被转的头晕眼花, 好不容易停下来后, 她趴在李书宸身上好一会儿还没有缓过来。 李书宸见她不动,以为她不小心撞到了哪里。 “乖宝。”他轻声唤她, 语气中有些焦急。“你没事吧?可有受伤?” 受伤?李令翕忽然想到李书宸的手之前被刺客刺了一剑, 伤口很深还在流血没有处理,这么一滚, 不知道有没有添新的伤口。 她赶忙用手撑到地上,将自己支了起来, 不要压到他,刚刚抬起头便落入了一双担忧的眸子里。 双眉一蹙,她忍不住嗔道,“痴人,你手上不疼吗?你把我护得那么紧,我怎么会受伤?如果我还会受伤那你可怎么办?还只顾着担心我, 你的伤可如何是好?” “哈。”听着她的抱怨,李书宸忍不住笑了,他用右手往后一撑, 左手抱着她的腰,便坐了起来。 “我这个痴人不是还有你担心吗?” 他这一坐起来, 似乎带动了手上的伤口。李令翕拽着他的袖子, 指尖便触到几分黏腻c潮湿的感觉, 又出血了。 “不要抱我,快放我下来,你的伤口又出血了。”她用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叫他放她下来。 “好。”李书松开了手,让她起来。他也想站起来,看看他们现在到底在甚么地方。 他刚刚起来,还没有好好看看周围,就被她拽住了,“你站在这里别动,让我看看你还没有别的伤。” 李书宸依言,站在那里不动,李令围着他转了一圈。 前面没有甚么问题,毕竟两人刚刚紧抱在一起,前面也剐蹭不到。但绕到他的后面,却看见他的衣服上被挂出来好几条口子。其中有一条最长最深,从左肩甲骨,一直贯穿到右后腰,还渗出了血渍。 就在那么一瞬间,李令翕就红了眼眶,她连衣服都没有蹭破,他却零零碎碎受了这么多伤。 “对不起。”她站在他的身后,并不想让他看见她已经盈眶的泪水,“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没有滑那一下,你就不会受伤了。” 李书宸听着后面的这个小人儿的声音似乎带上了哽咽,他急忙转过去哄到,“不怪你,本来夜里就看不清楚,常走夜路的人都会失足,更何况你?不要哭了,这样的小伤口,对于我而言并没有大碍。” “我没哭。”她狡辩着,他却不信,声音都哑了眼眶也红了,骗谁呢? “好,你没哭,是我看错了。” 她擤了擤鼻子,其实她很少掉眼泪的,自幼做男子养大,她没有动不动就哭的习惯。可她总是容易心软,不过心软归心软,她也不想李书宸看见她哭泣的一面。 平复了一下心绪,便想着要替李书宸包扎伤口,毕竟已经受伤了,要赶紧处理,哭哭啼啼伤口也不会好。 “我替你包扎伤口。”久病成医,她虽然不是多么精通,但医书也看过几本,虽然没有上过手,但包扎应该不困难吧。 “嗯。”李书宸也不质疑她会不会,总归在他的心里,他的乖宝是甚么都会的。 但是这里不是休息的好地方,背后是片缓坡,前面有片小灌木,视线有些受阻,潜藏的危险也大。 “这块地方,视线不好。不管是动物还是人都能很好伏击我们。我们再往前走走找个隐蔽点的地方,生起火来,有了光亮,你也好给我处理伤口对不对?” 李令翕没有在外过夜的经验,既然李书宸这样说。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她也不反驳,点头就同意了。“好,我们走。” 他牵着她的手,带着她有继续往山下走去。 这一次李令翕走得小心极了,生怕再给李书宸添麻烦。 这几日天气还算晴朗,路上也有干的枯木,李书宸边走边检着柴火。一会儿找到休息的地方,他也不敢把李令翕独自一人放在那里,再去拾柴。 两人走了摸约两刻钟的功夫,终于到了一处比较适合歇脚的地方。 在一处石壁之下,有一处凸起的石块可以遮雨,而周围没有甚么掩蔽物,胜在视线开阔,可以观察周围的情况。 他带着李令翕到那块石壁之下,割了些软藤蔓和树叶放在地上,又把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垫在上面,才让李令翕坐在上面。 李令翕坐上衣服上看着他,架起柴火,又拿着火石打火,十分熟练的样子,觉得他愈发的耀眼。大楚的皇帝陛下不仅能文能武,还能拾柴生火,真是了不起。 夜里温度降的快,生上了火便有了一丝暖意。 李令翕坐在火边开口,“好了,你且把衣服褪了,让我瞧瞧伤口。” 说到把衣服褪了时,她顿了顿,似乎是有些害羞,但面上依旧做出严肃的表情来,殊不知她红红的耳朵已经出卖了她。 李书宸自然不会介意,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袒露自己,他并不羞怯。相反,他又想起在军营时,他们打趣自己,说姑娘家就喜欢王爷这样精健的身材。 他一边闷闷的想着乖宝会不会喜欢,一边利索得褪下了衣服。 李令翕定了定神,才向他背后望去。他背后的肌肉形状与线条很是优美,多一分则有些莽气,少一分则不够坚实。温暖的火光将他的背染成了橘黄色,有一种不可言说的美感。只是他的身上的伤口和疤痕有些晃眼。 她看着他身上那些形状各异疤痕,心想,或许正是这些疤痕成就了现在的他。若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怎么会像他这样十全十美呢。 她稍稍出神,但很快又把心思转了回来。从袖中拿出手帕,再用他腰间水壶中的水把帕子沾湿,仔细地给他清理着伤口。 当那双微微带有凉意的手触上他的肩膀时,李书宸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连带着背上的肌肉都颤了一下。 “怎么了,弄疼你了吗?”见他一抖,李令翕还以为是自己弄疼了他。 “没。”他淡淡地回了一句,但胸膛里却是一股心火蔓延,美人恩的确不是那么好消受的。 她又想用匕首割开自己的中衣衣摆为他包扎伤口,却被他阻止了。 他转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匕首,替她做着。“让我来就好。” 武器这样危险的东西,除非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想让她碰的。 他将割好的布条递给她。 李令翕接过布条,抿了抿唇,回忆着医书上的方法。摸索着将布条围在他的伤口上,从左肩胛骨向右下肋展开,刚刚好覆盖住。 他的肩背太宽,她往前交叉布条的时候,不自觉地将脸贴在了他的肩上。男子肌肤不同于女子细腻的紧致触感让她为之一怔。 头往后仰了仰,把脸挪开,“你自己兜搭一下。”她把布条交到了他手里。 就这样缠了几圈之后,她轻轻地在后面系了个节。 背上的伤口算是处理好了,再去处理胳膊上的便轻松多了。有了经验,很快就包扎好了。 李书宸默默穿上衣服,“乖宝,处理好了,你早点休息吧。” “嗯。”李令翕点了点头,便拢了衣服,侧身躺在了李书宸的歪袍上。 她虽然是背对着李书宸,但却在外面留出了一大片地方。“怀璧你也早点休息吧。” 李书宸瞧她给自己留出了一大片空地,心头微暖,也侧身靠了下去。 两人背对而卧,中间还留有两拳的距离。 李书宸睡得很警醒,所以半夜李令翕转身来刚刚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时,他便醒了过来。 他转身看着她,在梦中依旧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会儿,终是将她伸手拦入怀中。 李令翕这一夜倒是睡得很是舒畅,除了起初有些不适应,后面却睡得很安稳。 悠悠转醒时,才发现太阳早就升了起来,而李书宸一直站在哪里为她挡着太阳。 “怀璧”她不好意思的坐了一来,忽然又想到甚么似得,拢了拢头发,将脸垂了下去。 “怎么了?”刚刚醒时,还十分精神地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怎么一会儿又蔫了? 面对他的询问,她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没有梳洗呢。” 没有梳洗怎么好意思见人,她自幼遵循的礼仪让她有些羞涩。 原来是这样,李书宸笑了笑,“乖宝不要在意,以后这样的日子还很长呢,你总要习惯。” 他的语气里满是深意。 他总归是要娶她的,日后同床共枕,每日清晨自是素面相对。 她依旧垂着头不说话,她知道是这样,可是以后是以后啊,她现在总归是有些害羞。 李书宸笑了笑,伸出手来牵她,“来我带你去梳洗。” 她伸手,搭在他的手上,就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 他带着她穿过一片矮树林后,便是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 见着溪水,李令翕很是惊讶,“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水的?”明明他们就一直在一起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98.烤鱼 此为防盗章,晋江首发, 谢谢支持。给正常订阅的读者说声抱歉啦。  素问掀开李君霖身上的锦被, 将她从被子里舀了出来。“今日虽不用去早朝也不用去校场, 可是摄政王还要按时入宫检查陛下的功课, 您是忘了吗?” “功课?”听闻这两个字,李君霖的眼睛忽然就瞪了起来。怎么办?昨日偷懒忘了, 自己的策论似乎还没有写完。 她从床上“嗖”地一下便爬了来, 站在床前的脚踏上,伸开手臂, 神情苦涩,“阿孃, 你且快帮我,我昨日的策论还未结尾,我得在他来之前给补上。” 素问点头称是,熟练地从床铺的暗层出拿出了块白色的长绫。 自从李君霖与李书宸默认了两人之间这种微妙的平衡后,这位位摄政王竟然真的安安心心地开始辅佐起了幼帝。不管是策论还是功夫,摄政王都用上了十二分的心思。 摄政王都这般有诚意了, 李君霖也乐得当个好孩子。 匆匆地穿衣洗漱,有飞快地饮了一盏杏仁牛奶甜粥,李君霖便迅速从清凉殿到了钧思殿。提起笔来, 只觉得昨日颇为棘手的策论此时也是毫无压力,只因为李书宸说, 完不成作业便有惩罚。 手中的笔动得飞快, 李君霖中午在门外太监通传的“摄政王觐见”的声音行君下了最后一笔。她将策论挪到书桌的一侧, 又若无其事地拿起了桌上的战国策默读了起来。 李书宸一进钧思殿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刻苦晨读的模样。只是为何小皇帝的右脸上蹭出了一道深深地墨印呢? 他看了一眼放在桌侧露出一角的策论,墨痕未干,心中登时便有了计较。 “陛下长乐未央。” “皇叔免礼,赐座。”李君霖的心脏砰砰地跳地极快,但表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 “臣谢陛下。”李书宸却也没坐,只是缓步走到李君霖的身侧。 “陛下真的刻苦好学,早早地在这钧思殿中习字。真当是我等的表率。” “皇叔谬赞了,朕也没有习字,只是起得的早,觉着无事可做便来读读书解闷。” “陛下。”李书宸忽然向李君霖俯下身子。 他突然的贴近,让李君霖整个都紧张了起来,她不由得崩紧了身子。朱红色的衣袖划过,略微有些粗糙的触感从脸颊处传来。 皇叔这是摸了她? 李君霖忽然脑中一片空白忽觉被他触碰过的地方一阵滚烫。 “这印墨已经蹭到了脸上。”他将手伸到她的面前,指腹上已经染上了黑黑的墨痕。 李君霖看着他手上的墨痕,心那点绮念瞬间就没了。她飞快地瞥了一眼放在眼前笔山上的白玉笔,果然笔杆之上留有一小片墨迹。 “朕闲来无事,便自己磨了磨墨,又润了润笔,许是那会儿蹭上的。” 一个谎话连着一个谎话。李书宸心中好笑,神色却愈发的平静。他伸手掀开李君霖遮在策论上的白纸,看着明显还未风干的墨痕。 “想必陛下今日也是颇为勤快,早起之后,也不止是磨了墨,还将昨日写得策论给重新临摹了一遍。”他似笑未笑,微微上挑的凤目,眼梢带着戏谑,眼神却十分冰冷。 李君霖见自己终究还是暴露了,便索性承认了。 “这两日困的很,便偷了个懒。今日早晨才将这策论写完。”她伸出手扯了扯李书宸的衣袖,“看着朕终是在皇叔来之前写完了策论,不如皇叔网开一面?” 李氏治家极严,书房里的规律很大,纵然贵为天子,没有按时完成太傅的作业是要挨戒尺的。李君霖孩童时便受过这样的训,滋味极其不好,此时她是决计不想再回味这样的滋味的。 李书宸看了她一眼,并未置词,只是拿起了她的策论仔细得看了起来。 “请戒尺十下。” 李书宸将策论放在桌上,转身去取放置在书架顶多的戒尺。 “为何要请戒尺十下?皇叔是对朕的策论不满意吗?” “不是,对于陛下的策论,臣觉得相对前几次,陛下的见地更加深透,也略有自己的风骨。” “那为何还要罚朕?” 她盯着李书宸手中打磨光滑的青竹戒尺,尤不死心地争辩,那样粗的板子打下来定然会把手给打肿的。 “从策论的完成度来看,说明陛下的心中早就有了完整的行文思路,既然如此那么昨日为何不能在多坚持一刻钟,将策论写完在睡呢?五下戒尺,请陛下记住他日做事最不怕的不是没有能力,而是能力足够却缺乏恒心。另外的五下,则是请陛下记住,面对师长,贵于诚,无论何事,还请陛下莫要瞒着臣便好。” 他说的冠冕堂皇,教人无力反驳,李君霖抬着头看着他,将手背到身后。 李书宸看着她这般行为,不由在心里笑话她。真是天真,将手背到身后就不用挨罚了? “请陛下将手伸出了。”他凤目幽深,右手执着戒尺,靠近李君霖。本来他站着,李君霖坐着,在高度上他就占了足够的优势,而是长年奔波于战场的气势更加让她吃不消。 李君霖只觉得再这样让李书宸看下去,自己的心疾都要发作了。一咬牙,一狠心就将自己的手给伸了出去。 “臣逾矩了。” 逾矩,逾矩,整日子都是那几句,嘴上这样说着,做的却都是胆大包天的事。她半眯着眼睛,似乎这样能减少恐惧。 李书宸见她伸出了手,便向后退了一步,又拿自己的左手握住了她的手。他可不相信,这戒尺一下去,小皇帝能硬气地不往回缩手。 李君霖的手软软小小的,像一团软面似得,李书宸倒也狠得下心,结结实实的十板子便打了下去。李君霖疼得想缩手,却被他把手牢牢地给握住了,半分都动弹不得。 请完十下戒尺后,小皇帝手已肉眼都看得见的速度肿了上来。不过,狠心的摄政王还是没有就此作罢,只是冷冷地甩出了一句,“烦请陛下作君子论十遍。” 说罢他坐到案几的侧面,当这位陛下的面开始处理今日所上的奏疏。 纵使已经有了心里准备,李君霖还是觉得疼痛难忍。带着些什么赌气的心态,李君霖也没叫人来上药。铺纸提笔,默写起了《君子论》。 钧思殿中用的是沉水香,清且雅,闻起来颇为洗涤疲倦。李君霖刚刚继位时,曾下令举国推举人才,此时各郡县已有人选推举入长安,李书宸对于这些大楚未来的新鲜血液也颇为关注。对于各郡县推举的人才他也仔细过一遍,其中到真有一两个特别惊才绝艳的人物。 看完这堆奏疏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他抬头望向小皇帝,她的面前也放好了一叠厚厚的纸,想来也抄了不少。 她垂着头奋笔疾书,也没有主要到她在打量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委屈气愤,她的小脸红扑扑的,眼角也红红的,长睫看起来也有些湿润,既倔强又可怜。 她专心的地默写着,没有注意到李书宸正在看着她。微蹙的眉间终于舒展开来,好在君子论全文也不过六百余字,不然写完十篇右手肯定也废了。 放下笔撑了撑手指,忽然发现身侧有道强烈的目光。她转过头,瞧见皇叔正闲适地靠着椅背看着她。 真讨厌 心里倒是十分嫉妒皇叔此刻悠闲地状态,但面上却半点不显。 “时间倒也过得快,转眼都到了午时,昨日朕让人做了羊馐小宴,不如皇叔留下来与朕一同用膳” “多谢陛下厚爱,只是在用膳之前还请陛下先处理左手上的微恙,不然损伤龙体,臣万死难辞其咎。” 李书宸从椅子上起来,站在书桌前朝着李君霖行了一礼。 “这点小伤。”缩在袖中虚握的左手微微一颤,“皇叔不必在意,过一会儿便变好了。” 虽然是肿的发烫,但也不算大伤,回去让阿孃找点活血祛瘀的药便好,要是为了这事特意宣御医一趟,不过一天的功夫,整个长安的人都知道陛下吃了摄政王殿下的板子。 李书宸的眉棱微微跳了一下,“陛下万不可讳疾忌医。” “朕没有。” “陛下” “皇叔不必”再劝朕。 “皇叔这是何故?”李君霖抬头看着走近自己的李书宸。她坐着李书宸却站着,这样的姿势太有压迫感。她下意识地靠着椅背,眼神中带着防备。 李书宸垂眸睨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从袖中掏出来一只小玉盒。轻轻拧开,一股药味便散了出来。 小皇帝不愿意宣太医的原因,她似乎能猜到一些。 “皇叔要给朕上药?” “请陛下将手递给臣。” 李君霖一看一眼桌上的药,乖乖地将手伸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99.凤歌 此为防盗章,晋江首发, 谢谢支持。给正常订阅的读者说声抱歉啦。  曲行江瞧着她不为所动, 不由心急忙活了这么久, 他可不想为他人做嫁衣。“陛下,方才我见着摄政王与一位紫衣姑娘相谈甚欢。” 皇叔还真被姑娘截住了?李君霖眉毛一挑, 来了点兴致。 “陛下您可知那位紫衣姑娘是谁?”瞧着李君霖起了心思,曲行江不由更卖力地说下去了。“她是陈留谢家的女儿, 家中排行第五, 虽然其父亲不是家主,却是家主的嫡三子。她是家里三房的嫡长女, 棋画双绝在这长安中也是极有名气的。” 曲行江对操心着小皇帝的大婚,对这长安城的姑娘也算是如数家珍,了解的很。 “陛下您瞧这满园的姑娘比花儿都娇, 陛下可有入了眼缘的。” 这些个姑娘是漂亮, 但李君霖也不可能对她们有别的想法。她想告诫曲行江,没事不要把心思放在这事上, 转眼又想到旭帝留下的遗诏,七月之后还有大婚。她这样怎么去迎娶皇后? 思及此处, 她心中略烦,“难为中郎将一番良苦用心。裕珩拿上暖炉, 咱们出去逛逛。” “诺。” 裕珩拿来大氅给李君霖披好, 又将手炉让着她的手中。 李君霖带着裕珩又晃进了梅林中。 “啪。” 一团积雪突然掉在李君霖的肩上, 又没有风, 何故落雪?李君霖抬头一看, 竟然发现一个小娃娃坐在树上。 她低头一看旁边的树上,果然这树上的雪被掉了许多。这树不算矮,这小姑娘上去才三四岁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爬上这么高的地方。 那小姑娘的脸和露在外面的小手都冻得通红。 “谁家的小姑娘,怎么爬那么高?快下来。”瞧着既可怜又危险,李君霖不由出声唤那个小姑娘。其实对那小姑娘的身份,她心里已有猜想。未央宫的宫宴,各家大臣谁会带这样小的孩子赴宴?整个宫中只有朝阳长公主的孙女季如漪符合这样的年龄。 只是季如漪因为年岁尚小被留在淇凰殿中休息,淇凰殿虽然离这梅园近,但三岁的季如漪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坐在树上的小姑娘,看了看李君霖,似乎觉得她的模样并不像坏人,歪了歪头:“阿难也想下来,但是阿难好冷,阿难的手脚都不听阿难的使唤了。” 李君霖想她可能是冻住了手脚,又爬了那么高已经没有力气了。小小的人儿,坐在树上有几分摇摇欲坠的迹象,看得李君霖心惊肉跳。 她想让裕珩爬上树救她,却发现小姑娘做的那根树枝极细。怕是裕珩这样的重量刚一上去,那树枝就会折断。 “裕珩赶紧去找几个身手敏捷的郎将过来。朕在这儿看着这个小姑娘。” “陛下您一人?”裕珩有些迟疑。 “快去!救人要紧。” “诺。”裕珩躬腰向后退了几步,急行而去。 “奴婢见过摄政王殿下,殿下长乐无极。” “摄政王殿下长乐无极。”谢璇玑半垂眼帘,眼睛盯着那双绣着蛟龙的黑靴,神色中带着些许无奈。因为她并未像她的婢女一袭香样行礼,仍是挺直了脊背站在那里。 “殿下臣女无状,请殿下责罚。” 李书宸瞧了她一眼,却见这位姑娘的头发和发饰被勾缠在了梅枝上,怪不得 “无妨,你也是身不由己。”他瞧了一眼跪在地上行大礼的婢女,“你也起来吧。” “诺。”袭香起身垂头屏气站在自己小姐身后。 她这样一站,几乎比自家小姐矮了半个头,李书宸这才发觉眼前的姑娘倒是很高挑,只比自己矮上大半个头。他心里闪过一个人影,明明是差不多的年岁,自家那个孩子才堪堪到他胸口。 “臣女已经使人去叫臣女的母亲,待臣女脱了困境,便让臣父去替臣女谢罪。”似乎是因为被外男瞧见了自己如此窘迫,谢璇玑有些不好意思,两个脸颊染上了红晕。芙蓉面半红,再配上她仙子般的清丽面容,颇为可爱。 李书宸瞧她脸颊通红,不知道是冻得还是羞的,倒是难为这个小姑娘了。 他从袖中摸出一颗金粒子,指尖发力,朝着那勾住谢璇玑头发的梅枝一弹。 “咔擦”一声轻响,谢璇玑觉得发间的压力一松,勾住她头发的梅枝已经断裂,这边般也方便她的行动和婢女为她梳理妆发。 “多谢殿下施以援手。”她朝着李书宸,行了一个漂亮的半福。 “小事。”他挥了挥手,便往他处行去了。 “恭送殿下。” 李书宸离开视线,谢璇玑才与袭香起身。 “小姐我们回去吧。” “嗯。”此时谢璇玑神色已经恢复清冷,半点不复之前的窘迫之意。 “阿难你要抱紧树枝,千万不要松手啊。”李君霖还待在树下看着树上的小姑娘。 可能是见来了人,小姑娘心里一下找到了依托,便哭了起来。“姐姐,阿难好冷,阿难会不会掉下来呢?” “阿难乖,不哭,哥哥在下头陪着你呢,阿难是勇敢的孩子,在待一会儿就好了。” 老人都说小孩子有通天眼,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她让阿难叫她哥哥,但这孩子一直都是叫她姐姐。 “姐姐。”小姑娘红着眼睛看她,神情很是委屈,她不明白为什么姐姐一直说她是哥哥,而且上面风好大,好冷,她动了动,好想下去。 “你别动啊。”李君霖看到她动了动了,只觉得心肝一颤,也不管什么姐姐哥哥了,“姐姐姐姐唱歌给你听。” 她想着先分散小姑娘的注意力,她在上面就没那么难等了。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她不会唱什么歌,只能捡着诗经里面的淇奥唱了起来。 虽然音律有些不对的地方,但好在她的声音还算得上甜美,听起来到有那么几分样子。 她在下头唱着歌,阿难坐在上头也安静了会儿。只是好景不长,她这首淇奥还没有唱完。小姑娘身子一抖就从树上掉了下来。 “啊!”李君霖惊呼一声,赶忙扔了手炉,伸手就去接。 她动作倒是快,一下子接住了人,可是三岁的孩子已经有了一定的重量又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一下子砸在李君霖怀中,让她胸口一闷,只觉得气都喘不过来了,眼前就是一黑,意识也有些模糊。她抱着人下意识地就往后倒了下去。 刚往后倒了一会儿,脑后就撞到了一堵硬墙,头上三寸的紫金冠一磕,狠狠地刺了一下她的头。头皮一麻,眼睛一酸,眼泪就这么流了出来。 身后那堵墙,很是体贴,将她一抱,也将怀中的小姑娘稍稍抱离了她的胸口。李君霖顿时觉得呼吸顺畅了不少。 “陛下在此处作甚?你身边的随侍呢。” 幸好他听见小皇帝的歌声走了过来,不然,今天这两个小东西都要在雪里滚上一遭。 “朕同裕珩走的这儿,看见这个小姑娘一个人坐在树上。朕怕她摔了便让裕珩去叫人来救她”她瞧着李书宸脸色不佳,连忙讨好,“幸好有皇叔,如神兵天降,救了朕与这小姑娘。” 李书宸并未理会她的讨好,“陛下什么时候才能改了不愿带随从的毛病?带一个是带,带几个不也是带吗?若是陛下原意多带几个人又怎么会出现今日这样的事情。” “朕朕这不是没事吗?不是有皇叔您吗?”她有几分做贼心虚,又习惯了身边不带随从,一时间要她改了着毛病一时半会儿还真不行。 “这次是臣在,但臣又不会次次都在陛下的身边。陛下还是尽快安排几个身手好的郎将随侍。” 他语气坚决,不似建议。 不过经过这么一次,李君霖也觉得他说得对。如今是救人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但下次万一就遇见行刺怎么办? “皇叔说得是,朕省的了,回去就吩咐人去安排。” 听着她没有再找理由搪塞,李书宸也不再说她。毕竟说一次是忠君,说多了便是藐视皇权。 “陛下且将那小姑娘给臣吧。”李书宸觉得这个病秧子小侄儿比她怀里抱着的小姑娘也重不了多少,哪里抱得动人家。 “不!”阿难看了一眼李书宸,只觉得这个叔叔好凶,还训自己的漂亮姐姐。“你好坏,好凶,骂姐姐,阿难不要你。” 她瞪了一眼李书宸,又把头埋在李君霖的肩膀上,做出一脸抗拒的样子。 李君霖本来还怕阿难从高处摔下来,吓着了。此时听见她还能骂人,应该是没什么大事。 另外她觉得阿难这孩子真好,这么快就维护上她了,皇叔可不是太凶了嘛。冷着脸,哪里会有小孩子喜欢他。 李书宸倒是不介意一个小姑娘说他凶。只是那个小姑娘叫小侄子姐姐 李君霖的发冠坏了,掉在地上,长发披散直至脚踝。长发遮住了她英气的眉,只露出精致的巴掌小脸,还真像个姑娘。 只是这般不男不女的样子李书宸不由皱起眉。 李君霖看皇叔眉头一皱,以为他是生了阿难的气,赶紧哄着自己怀里的姑娘,“阿难乖,他不是坏人啊,刚刚就是他接住了阿难和哥哥对不对啊?” “不是哥哥,是姐”阿难对于李君霖的性别还是很执着的,抬起小脑袋就要和她争辩。 “姐姐!”阿难盯着李君霖的脸忽然惊呼了一声。 我的母亲,大楚最尊贵的女人,元德皇后却像这只鹔霜一般。 她用她的美色俘获帝王,将这天下最尊贵的人做为垫脚石,她想让她最爱的牡丹花开满未央宫,最爱的胭脂色染红宣政殿。 可是,智极伤寿,母亲用一生都没有长出来的凤羽却落在了我的身上 这雕梁画栋的殿宇之下是不曾停息的重重地火,而我这只披着凤羽的鹔霜是否能浴火重生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100.寄奴 此为防盗章, 晋江首发,谢谢支持。给正常订阅的读者说声抱歉啦。  雷雨中, 那个瘦弱的少年冷着脸, 眼神中的肃杀让人不寒而栗。 一c二c三九c十c十一。 不过十一招,笔尖就已经插透了杨五的脖颈。 裕珩收回笔, 笔锋上黏稠的血迹被雨水洗涤干净。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有一只乌鸦在空中盘桓。 他曲起手指吹了一个低沉的响哨。那只黑乌鸦低飞至他的肩膀, 他从袖中摸出一支小竹简,用笔在竹简上写了几行小字,便让竹简挂在了乌鸦的脚上。 摸摸了它的翅膀,让乌鸦飞走。 他想陛下久未回宫,宫中的常侍和中郎将们会派人寻找,他现在应该去找李君霖。 跃上屋脊快速朝着刚刚他们被劫的地方奔去。如果他记得不错,他们受围的那个小巷左右应该是是大农令的府邸。 嵇山大营中, 李书宸刚刚用完晚膳, 还在大帐中查看从长安中奏疏。 帐外风雨大作, 吹得灯火摇曳, 李书宸刚想叫管城进来,换一盏带灯罩的灯。管城就自己进来了。 “殿下。”管城收了伞放在帐门口,又小幅度地抖了抖身上的水。 “进来。”李书宸放下手中的笔。 管城小步快速走向李书宸,从怀中摸出一块竹简递给李书宸。“九珩那边传来消息了。” 李书宸接过竹简, 凑近灯火, 管城见状连忙伸手替李书宸挡了挡风, 让灯火不那么摇晃。 九珩传来消息, 他们在回未央宫的途中被人劫持。但劫持他们的人似乎是大农令家的,并暂时没有想要伤害李君霖的意图。但是为了她的安全,他决定秘密潜入对方。 “准备一下我要回长安。”在看完竹简后,李书宸沉默了片刻。 “殿下?”管城似乎很是震惊。 “盗卖精铁,劫持圣驾。还有什么事他王锟做不出来的?”他眼神里闪过浓烈的杀意,“他这是轻视我李氏人丁薄弱,便要于我眼下欺我李氏吗?” 管城跟着李书宸已经有些年头,但殿下平常喜怒不达于言行,这样动怒还是鲜少见到。他知道王锟这是触到了殿下的逆鳞。 “可是殿下。”他斟酌了一下言辞,“您这般急匆匆地回长安,哪怕是为了救驾,也难免有窥视帝踪的嫌疑。” 李书宸已经取出了避雨的避雨裘衣准备换上。 “从丰县秘密送来的人证不是已经到了嵇山吗?暂且安顿着,明日便由你护送回长安。” “殿下,这些人不是准备留着拦苏霆舟的官轿申冤吗?若是由卑职互送,不是把事情又牵连到了您的身上吗?” 李书宸在朝堂上真正能用的人并不比李君霖多,很多人还在观望。王锟的事情牵连甚广,原本是想交给苏霆舟来处置。因为他是新官又是名士。 “他都已经劫持陛下了,还有甚么理由留着他的狗命!”他已经带上了雨裘的帽子。“再说我正好拿着这件事去夜见陛下。回了未央宫见不到陛下不正好救驾吗?” 管城瞧着李书宸取意已决,也不敢再阻拦。“殿下卑职不随您回去便叫人松烟,澄心他们随侍殿下吧。” “不用全带走,带四人就行,你看着安排吧。” “诺。”管城领了命便急匆匆地出去准备了。 李君霖被人劫持后又蒙了双眼绑住双手,被人领着从一扇小门进了一处府邸。 七拐八拐进了中院,杜贵才松了她的蒙眼布和绳索,带着她向宅子的里头走去。 “娘子走快些。”杜贵走在前头,李君霖跟在后面,走得十分的慢。杜贵怕王若宏已经办好了事情回到房间,发现李君霖还没有被他带到的话,他少不了有是一顿骂。 李君霖点了点头,也没有快多少。两人磨蹭了一会儿才到了王若宏所住的院子。到了院子里头,有一个女子正立在门口等着。 那女子见杜贵带着君霖前来,先是暼了一眼杜贵,随后便细细得将君霖从头到脚的细细打量了一遍。随即撇了撇嘴,“身无二两肉,不男不女,不知爷什么时候好上了这口。” 杜贵瞧着她分明是妒忌,只道,“莺莺姑娘还是快些吧。” “你还吩咐上我了!杜爷。”语调阴阳怪气得很。 侯莺莺瞧着君霖生得比往日里王若宏带回来的女子都要美得多,心里难免不痛快,唯恐李君霖夺了她的宠。 杜贵不想同侯莺莺在这里争个高低,唯恐王若宏回来的时候见事情没有办好得罪于他。王若宏是好色的,侯莺莺同他撒撒娇,最后挨罚得还是他。 “哎哟,我的莺莺小姐我哪里敢指使您呐。您还不知道咱们公子的脾气吗?越是得不到的,越是好的。还是按公子吩咐的去做吧,解了公子的好奇,让公子的新鲜劲过了嘿嘿,您还是公子的心口好。” 侯莺莺听了杜贵两句恭维的话,心情倒是稍微好了点,不过爷自己花心罢了,倒也怪不上杜贵。转头瞧向那个穿着男装的狐媚子。 “走吧,跟我进来吧。” 侯莺莺带着李君霖进了院子,直接给她带进了耳房中,扔给了她一套女装。 “公子吩咐了让你先沐浴更衣等着他回来。” 李君霖瞧着手中的着套红色的齐胸襦裙,微微怔了怔,忽然走到侯莺莺的身边。 “姐姐救救我吧。我是个男子却被人如此欺辱实在恼人。” “你当姐姐我的眼睛是瞎得吗?你这样子也敢说自己是男子。” 侯莺莺看着她,怎么都不像是个男人。 “我天生病弱,长得要比他人迟缓一些,所以还是个孩童的模样。”似乎是怕她不相信,李君霖还故作样子去解她的腰带。 侯莺莺是从花街柳巷出来的,人事方面也颇为精通。她也听过,有些男子生来便先天不足,是天阉,不仅成不了事,还面若孩童。 “别动,不要污了我的眼。不过就算你男子我又凭什么就要救你?又怎么救?还是别做白日梦了。好生伺候公子便是。” “不,不需要姐姐做甚么。只要我待会儿从房间出来。姐姐能给我一套下人的衣服给我就行。” 侯莺莺想了想也没有甚么损失,况且她也曾听人说过,有的男人一旦被小倌勾住了心,便不再去找女人。她觉得李君霖也挺像那种狐媚子的。 犹豫了一会儿便答应了。 “我要换衣服了,若是姐姐在这里,倒是我冒犯姐姐了。” 她抱着衣服朝着侯莺莺羞涩的笑了笑。 侯莺莺翻了翻白眼,嗤笑了一声便扭着小腰离开了房间。 本来派冯五几人将那小娘子带回来的时候,王若宏就等不及了。可是就在他准备去见那小娘子的时候,父亲忽然派人将他叫走了。陪着父亲用了膳才得空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101.粮食 此为防盗章,晋江首发, 谢谢支持。给正常订阅的读者说声抱歉啦。 “陛下在何处?”去了钧思殿, 却没有见到李君霖。 “回殿下的话,陛下身体微恙。今日恐怕是要迟几刻钟才能来书房了。殿下您是在这里稍等片刻, 我去给您上盏茶?” 钧思殿的常侍,冲着李书宸躬身禀告。 “不必。” 李书宸点了点头, 转身就朝着清凉殿去了。 “殿下长乐无极。”清凉殿的大宫女灵枢瞧着李书宸来了,朝他行了礼又道, “殿下请稍后,容奴婢进去向陛下禀报。” 李书宸唔了一声, 便站在殿门口,等着李君霖的通传他进去。 此时李君霖正满眼的泪地躺在塌上,左脚的裤脚被卷了起来,露出肿成馒头大小的脚踝。素问斜坐在塌边, 手上抹着药酒正在给她推拿。 “姑姑, 你轻些,疼疼” 昨日夜里喝了姜汤,半夜起来如厕, 李君霖不想麻烦她们起夜点灯,便准备借着外头的小宫灯,自己去恭房。谁知不小心崴了脚, 忍痛不说想早上在看看, 谁知却肿了一圈。 “陛下, 你且忍着, 只有揉开淤血,让经脉血行通畅了才能好得快。” 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李君霖带着哭腔叫几声姑姑,素问心就软了。再加上揉的时候,疼痛难忍,李君霖也不自觉地会挣扎。 主仆二人僵持了许久都没有揉将药酒揉好,灵枢就进来禀报摄政王在殿外求见。 见李书宸来了,李君霖正好找到了个不用上药的借口。 “姑姑先将这收拾收拾,灵枢你快去将皇叔叫来,别让他久等了。” 素问白了李君霖一眼,然后将她的裤脚放了下来,收拾塌上的东西。 灵枢出门去通传李书宸入殿。李书宸人高腿长的没有几步就到了殿内。 他进殿的时候,殿中弥漫着浓浓的药酒味,素问正好在收拾药酒。 “陛下长乐未央。” “皇叔免礼。” “陛下是哪里不舒服?” 长年的戎马生活让李书宸对这种药倒是很熟悉,是祛瘀通络的药。昨夜,她好像崴到脚了。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昨日崴到脚了而已。方才素问已经给朕擦过药了。” “素问是女子,怎么能将药酒的推拿入患处呢?陛下怎得不叫太医院的来?留着他们也不是在宫中做摆设。” 他走到踏子旁边,伸手便将李君霖的裤脚就卷了上去。 殿内的人都没有想到为什么摄政王忽然又这样的举动。而李书宸在自己将李君霖的裤脚给卷上去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皇叔”李君霖呆呆地看着李书宸,一时间,也忘记收回自己的腿。楞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正准备将脚缩回去,却被李书宸一把握住了小腿。 本来李书宸刚刚就失了礼,但看着李君霖肿地像馒头的脚踝,他忽然觉得有那么一丝的不快涌上心头。什么该死的毛病,偏偏不喜欢生人接近,莫非日后娶了皇后,两人也要相对着住上一两年,才能在一起生活? “陛下嫌弃那些太医,不知道陛下是否嫌弃臣呢?若是陛下不嫌弃,不如让臣给陛下推拿吧。” 李君霖瞧着他,神色里满满的都是不解,为何李书宸要为她推拿吗?或许在李书宸心里这是叔叔对侄子的关心。可是他不是她的亲叔叔,男女终究也是有别的。楚地虽然民风开放,女子的服饰也如前朝那般保守,甚至夏日里穿的云纱襦裙都能看见手肘和锁骨。可是女子的脚却仍是裹得严严实实的,哪里能让男子轻易看去。 可是李书宸都愿意帮她了,要李君霖改如何拒绝。她犹犹豫豫的看着了一眼素问。 李书宸握着她的小腿,只觉得这个侄子不仅长得像女子,这一生冰肌玉肤,真是如同温玉一般,手感极其滑腻。他没有瞧过女子的是怎样,但是行军的时候也同将士们在河中游过野泳。那般糙汉子还不如他,可是他更是不如李君霖。难怪王若宏那风流纨绔会将她认成女子了。 瞧出李君霖有些尴尬,便自己开口吩咐素问,“你且将药酒拿给我。” 素问犹豫了一会儿,想着拒绝李书宸倒是没有什么理由的,而且稍有不慎还会引起他的怀疑。而且李君霖对抹药这件事情拒绝的狠,倒不如就着李书宸给她把药抹了。就当是大夫或是长辈吧。 李君霖难以置信地看着素问乖乖地将药酒交给了李书宸。 瞧着药酒来了,李书宸便将李君霖的腿暂且放下,转身去脸盆架那里净了手。又用帕子仔细地擦了好几遍才在手上倒了药酒,往李君霖的脚踝处抹去。 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小的缘故,李书宸发现她的脚很小,似乎只有他一掌长,骨头也纤细的很。李书宸仔细地拿捏着力道,却发现无论他再怎样轻,李君霖还是疼得之吸气,又不敢同他说。只是咬着唇,包着两包泪看着李书宸,神色委屈极了。 李书宸心里道了一声,矫情。但是嘴上却说,“陛下还是忍忍吧,淤血揉开了就好了,你们去拿块帕子来,让陛下咬着,别伤了龙体。” 灵枢取来了干净的帕子,折成了条递给了李君霖。李君霖取了帕子,咬在了嘴里。 李书宸瞧着她咬着帕子,手上的力度也适当地大了起来。常年在军中,他对于这小伤处理地倒是十分不错。起初的时候疼得很,李君霖咬着帕子,默不做声地掉着泪,手下便有几分不忍。干脆狠了很心,低着头专注地给她揉捏着。手上地动作快了,倒是没有起先那么疼了。李君霖觉得舒坦不了不少,似乎那一块的经脉又活了过来。 揉捏了许久,等药充分渗透进去了,李书宸也收了手,灵枢送来干净的水给他净手。 “第一次揉开了,往后揉药便轻松了,陛下不喜他人,让素问揉药也是没有问题的。”李书宸心里也明白,这样的事一次就够了,多了也不像样子。 他的口气极其自然,好似那资历颇深的老大夫。李君霖也忍不住问道,“皇叔怎么连这个也会弄?”她还以为皇叔只会包扎伤口。 “以前在军中时,闲暇时同军医学了一些简单的医术。”他慢慢地打上了香胰子,仔细地盖掉药酒的味道。 “哦。”李君霖哦了一声。 殿内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便有宫人来禀报。 “陛下长乐未央,殿下长乐无极。” “何事。”李君霖已经穿上了袜子,端坐在塌子上。 “曲常曲行江求见陛下。”那小黄门看了一眼李书宸,面有犹豫之色。 “曲行江竟然还有脸来求见朕?”李君霖一听他的名字,脸色便立刻沉了下来,“也好,倒是要看看他要如何替自己狡辩。” “皇叔,可要同朕一起去?” “臣瞧着陛下殿中的寒梅,似乎又开了几柱,若是陛下不介意,臣想去赏赏梅。” “既然皇叔如此说了,朕自然是允的。” 李书宸不愿意去,她也不强求,某种意义上惩罚曲行江也算得上是窝里轰。 曲行江被关在掖幽庭中,被除去了官服的他只穿了一身素白的中衣。夹杂着白发的头发,胡乱的披在肩头,这样子同先前那个曲总管实在是不可同年而语。 “陛下到。” 门外小黄门的喊到陛下时,曲行江的眼神中透过一丝光芒。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发出吱呀声。因为行走不便,李君霖此时是做着轮椅过来的。 “陛下长乐未央!” 曲行江连忙走到李君霖的面前,行跪拜大礼。 李君霖暼了他一眼,并没有直接让他起来,脚上还隐隐作痛,圭桁现在仍是卧床休息。 “听说你要见朕,但是朕却无法想象你该用何面目来见朕!” “陛下息怒。进过一夜的反省,奴才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确该死!昨夜都是奴才的错,幸好陛下福运齐天,不然奴才万死都不能辞罪。”曲行江瞧见李君霖面色不虞,便先行认了错。 “不过奴才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啊。昨夜陛下戍时还未回来,我便派人出去找寻陛下了。但是奴才又怕陛下是特意出宫有事,便暗中派人寻访。只是奴才手里的人手有限,不能及时的找到陛下,实在是奴才的罪过。” “而且,奴才也怕陛下若是真的有事耽搁在外头了,摄政王布防回来后,知道陛下不在宫中。定然会乘虚而入,届时陛下的安危更是不可测。所以昨夜摄政王无诏入宫的时候,奴才才会将他拦在殿外。” 曲行江倒是舌若莲花,若是李君霖昨夜不是李书宸亲自将她从裴府接回来。或许会相信曲行江的这番挑拨。 “曲行江,你怎么就能这么笃定摄政王一定会害朕?你自己整日心术不正,便这般臆测他人!” “陛下,虽然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来。但是皇家却是” 皇家向来薄情,莫说是叔侄,就是父子c母子之间也不乏刀剑相向。曲行江才不信,李君霖c李书宸这两叔侄之间不会因为皇位而刀剑相向。 “曲行江,皇叔他不是你。”李君霖一开始就一种直觉,而这种直觉从昨夜过后就愈发强烈。如果她一直顶着李家血脉的身份,只要她没有存着杀了李书宸的心思,李书宸也不会杀她的。 “陛下,切莫因为昨夜摄政王所行之事,便放松了对他的警惕。若是昨夜您不在裴府,或许陛下,谁人不想得到权利呢”曲行江见李君霖仍是不信他,差点忍不住就要把,摄政王觊觎皇位,这几个字说出来了。 “陛下,先帝将这大楚江山托付给你,他同元德皇后都在天上看着您呢。” 当年元德皇后突然病逝,虽然明面上说得是心疾严重到无药可医。但是旭帝一直都有怀疑是不是李书宸暗地里派人下得手。虽然没有却足的证据,但是这个猜想就像一根刺一样,一直扎在旭帝的心头,想必李君霖也一样吧。 果然李君霖在听到元德皇后几个字后,神色忽然一黯。只不过,李君霖心里想的不是曲行江所预料的。辛榕是她的母亲没有错,但是李君霖对她的感情十分复杂,既爱又恨。见曲行江竟然又将辛榕搬出来当挡箭牌,心里一时狠极。 “曲行江死到临头仍不知悔改!当真以为朕不知道你心里想得是什么吗?你的忠心究竟值得几钱,你最怕的是什么?还不是怕他日若是李书宸坐到了这个位置之上,你的权利性命便会不保。你说谁人不想得到权利,那在你的心中,朕的安危自然抵不过你的权利。先前念你伺候先帝有功才将你留了下来,现在看来,你还是心里时时刻刻念着先帝,没有将朕放在心上。既然这样,倒是不如让你去伺候先帝便是!” 李君霖朝着曲行江冷笑,她素来和善,甚至在旁人看来是有几分软弱,同她母亲雷厉风行的样子全然不同。只是难得发一回脾气,倒是同辛榕那杀伐果决的性子像了一回。尤其是瞧着那同辛榕几乎一样的脸,曲行江忽然生出了惶恐,老虎的孩子再小,也是嗜血的。 “陛下赎罪,是奴才愚昧,还望陛下给奴才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他连忙俯身磕头,将青石地板磕得极响,忽然便没有先前的气势,只有一股浓浓地绝望。 可是李君霖根本没有给他机会,身后的小黄门早在李君霖说完那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便推着李君霖离开了房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102.翁主 此为防盗章,晋江首发, 谢谢支持。给正常订阅的读者说声抱歉啦。  皇叔在哪里, 她有什么好好奇的?难不成和裴逸行一样也被哪个姑娘给截住了不成?她皇叔一脸冰霜那个姑娘敢截他?实在是女中豪杰,勇气可嘉。 曲行江瞧着她不为所动, 不由心急忙活了这么久,他可不想为他人做嫁衣。“陛下, 方才我见着摄政王与一位紫衣姑娘相谈甚欢。” 皇叔还真被姑娘截住了?李君霖眉毛一挑,来了点兴致。 “陛下您可知那位紫衣姑娘是谁?”瞧着李君霖起了心思, 曲行江不由更卖力地说下去了。“她是陈留谢家的女儿,家中排行第五, 虽然其父亲不是家主,却是家主的嫡三子。她是家里三房的嫡长女,棋画双绝在这长安中也是极有名气的。” 曲行江对操心着小皇帝的大婚,对这长安城的姑娘也算是如数家珍, 了解的很。 “陛下您瞧这满园的姑娘比花儿都娇, 陛下可有入了眼缘的。” 这些个姑娘是漂亮,但李君霖也不可能对她们有别的想法。她想告诫曲行江,没事不要把心思放在这事上, 转眼又想到旭帝留下的遗诏,七月之后还有大婚。她这样怎么去迎娶皇后? 思及此处,她心中略烦, “难为中郎将一番良苦用心。裕珩拿上暖炉, 咱们出去逛逛。” “诺。” 裕珩拿来大氅给李君霖披好, 又将手炉让着她的手中。 李君霖带着裕珩又晃进了梅林中。 “啪。” 一团积雪突然掉在李君霖的肩上, 又没有风,何故落雪?李君霖抬头一看,竟然发现一个小娃娃坐在树上。 她低头一看旁边的树上,果然这树上的雪被掉了许多。这树不算矮,这小姑娘上去才三四岁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爬上这么高的地方。 那小姑娘的脸和露在外面的小手都冻得通红。 “谁家的小姑娘,怎么爬那么高?快下来。”瞧着既可怜又危险,李君霖不由出声唤那个小姑娘。其实对那小姑娘的身份,她心里已有猜想。未央宫的宫宴,各家大臣谁会带这样小的孩子赴宴?整个宫中只有朝阳长公主的孙女季如漪符合这样的年龄。 只是季如漪因为年岁尚小被留在淇凰殿中休息,淇凰殿虽然离这梅园近,但三岁的季如漪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坐在树上的小姑娘,看了看李君霖,似乎觉得她的模样并不像坏人,歪了歪头:“阿难也想下来,但是阿难好冷,阿难的手脚都不听阿难的使唤了。” 李君霖想她可能是冻住了手脚,又爬了那么高已经没有力气了。小小的人儿,坐在树上有几分摇摇欲坠的迹象,看得李君霖心惊肉跳。 她想让裕珩爬上树救她,却发现小姑娘做的那根树枝极细。怕是裕珩这样的重量刚一上去,那树枝就会折断。 “裕珩赶紧去找几个身手敏捷的郎将过来。朕在这儿看着这个小姑娘。” “陛下您一人?”裕珩有些迟疑。 “快去!救人要紧。” “诺。”裕珩躬腰向后退了几步,急行而去。 “奴婢见过摄政王殿下,殿下长乐无极。” “摄政王殿下长乐无极。”谢璇玑半垂眼帘,眼睛盯着那双绣着蛟龙的黑靴,神色中带着些许无奈。因为她并未像她的婢女一袭香样行礼,仍是挺直了脊背站在那里。 “殿下臣女无状,请殿下责罚。” 李书宸瞧了她一眼,却见这位姑娘的头发和发饰被勾缠在了梅枝上,怪不得 “无妨,你也是身不由己。”他瞧了一眼跪在地上行大礼的婢女,“你也起来吧。” “诺。”袭香起身垂头屏气站在自己小姐身后。 她这样一站,几乎比自家小姐矮了半个头,李书宸这才发觉眼前的姑娘倒是很高挑,只比自己矮上大半个头。他心里闪过一个人影,明明是差不多的年岁,自家那个孩子才堪堪到他胸口。 “臣女已经使人去叫臣女的母亲,待臣女脱了困境,便让臣父去替臣女谢罪。”似乎是因为被外男瞧见了自己如此窘迫,谢璇玑有些不好意思,两个脸颊染上了红晕。芙蓉面半红,再配上她仙子般的清丽面容,颇为可爱。 李书宸瞧她脸颊通红,不知道是冻得还是羞的,倒是难为这个小姑娘了。 他从袖中摸出一颗金粒子,指尖发力,朝着那勾住谢璇玑头发的梅枝一弹。 “咔擦”一声轻响,谢璇玑觉得发间的压力一松,勾住她头发的梅枝已经断裂,这边般也方便她的行动和婢女为她梳理妆发。 “多谢殿下施以援手。”她朝着李书宸,行了一个漂亮的半福。 “小事。”他挥了挥手,便往他处行去了。 “恭送殿下。” 李书宸离开视线,谢璇玑才与袭香起身。 “小姐我们回去吧。” “嗯。”此时谢璇玑神色已经恢复清冷,半点不复之前的窘迫之意。 “阿难你要抱紧树枝,千万不要松手啊。”李君霖还待在树下看着树上的小姑娘。 可能是见来了人,小姑娘心里一下找到了依托,便哭了起来。“姐姐,阿难好冷,阿难会不会掉下来呢?” “阿难乖,不哭,哥哥在下头陪着你呢,阿难是勇敢的孩子,在待一会儿就好了。” 老人都说小孩子有通天眼,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她让阿难叫她哥哥,但这孩子一直都是叫她姐姐。 “姐姐。”小姑娘红着眼睛看她,神情很是委屈,她不明白为什么姐姐一直说她是哥哥,而且上面风好大,好冷,她动了动,好想下去。 “你别动啊。”李君霖看到她动了动了,只觉得心肝一颤,也不管什么姐姐哥哥了,“姐姐姐姐唱歌给你听。” 她想着先分散小姑娘的注意力,她在上面就没那么难等了。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她不会唱什么歌,只能捡着诗经里面的淇奥唱了起来。 虽然音律有些不对的地方,但好在她的声音还算得上甜美,听起来到有那么几分样子。 她在下头唱着歌,阿难坐在上头也安静了会儿。只是好景不长,她这首淇奥还没有唱完。小姑娘身子一抖就从树上掉了下来。 “啊!”李君霖惊呼一声,赶忙扔了手炉,伸手就去接。 她动作倒是快,一下子接住了人,可是三岁的孩子已经有了一定的重量又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一下子砸在李君霖怀中,让她胸口一闷,只觉得气都喘不过来了,眼前就是一黑,意识也有些模糊。她抱着人下意识地就往后倒了下去。 刚往后倒了一会儿,脑后就撞到了一堵硬墙,头上三寸的紫金冠一磕,狠狠地刺了一下她的头。头皮一麻,眼睛一酸,眼泪就这么流了出来。 身后那堵墙,很是体贴,将她一抱,也将怀中的小姑娘稍稍抱离了她的胸口。李君霖顿时觉得呼吸顺畅了不少。 “陛下在此处作甚?你身边的随侍呢。” 幸好他听见小皇帝的歌声走了过来,不然,今天这两个小东西都要在雪里滚上一遭。 “朕同裕珩走的这儿,看见这个小姑娘一个人坐在树上。朕怕她摔了便让裕珩去叫人来救她”她瞧着李书宸脸色不佳,连忙讨好,“幸好有皇叔,如神兵天降,救了朕与这小姑娘。” 李书宸并未理会她的讨好,“陛下什么时候才能改了不愿带随从的毛病?带一个是带,带几个不也是带吗?若是陛下原意多带几个人又怎么会出现今日这样的事情。” “朕朕这不是没事吗?不是有皇叔您吗?”她有几分做贼心虚,又习惯了身边不带随从,一时间要她改了着毛病一时半会儿还真不行。 “这次是臣在,但臣又不会次次都在陛下的身边。陛下还是尽快安排几个身手好的郎将随侍。” 他语气坚决,不似建议。 不过经过这么一次,李君霖也觉得他说得对。如今是救人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但下次万一就遇见行刺怎么办? “皇叔说得是,朕省的了,回去就吩咐人去安排。” 听着她没有再找理由搪塞,李书宸也不再说她。毕竟说一次是忠君,说多了便是藐视皇权。 “陛下且将那小姑娘给臣吧。”李书宸觉得这个病秧子小侄儿比她怀里抱着的小姑娘也重不了多少,哪里抱得动人家。 “不!”阿难看了一眼李书宸,只觉得这个叔叔好凶,还训自己的漂亮姐姐。“你好坏,好凶,骂姐姐,阿难不要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103.批卦 此为防盗章,晋江首发, 谢谢支持。给正常订阅的读者说声抱歉啦。  李君霖看着王若宏越来越靠近, 神色也越发慌张起来, 但她的脚却偷偷伸向了幔帐旁边的一个圆形索套, 脚尖勾住, 用力一拽。 藏在幔帐上了一个纸镇, 突然掉下,砸得王若宏措手不及。 他脑袋一晕, 眼前闪过一片黑雾, “你”刚想再说些什么,脑后又是重重的一击。这一下可比纸镇砸那一下重的多,王若宏只觉得眩晕感排山倒海而来,一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蹲着屋脊上的裕珩, 收回了刚刚弹出小瓦砾的右手, 继续观察着房间里的情况。 就在刚刚王若宏准备动手的时候,他就想结果了他的性命。不曾想陛下竟然还有后手。 李君霖将忽然晕倒的王若宏从自己的腿上挪开。她用金簪刺人本来就是迷惑王若宏的, 她从来没有杀过人,用金簪刺杀王若宏的几率很小,但是却可以降低他的防御心。用纸镇砸晕他才是李君霖的计策。 她将王若宏挪到了床上, 用被子将他盖好, 便出了房间, 去找侯盈盈。 “谁?” 侯盈盈不喜欢府里的那帮小丫头围在自己的身边, 怕她们趁机勾引王若宏。所以入了夜后便是她一人在房中。 “是我, 姐姐。”李君霖站着侯盈盈的门, 还紧张地环顾周围,生怕有人出了,瞧见了她。 侯盈盈没想到这着不男不女的豆芽菜真的跑了出了,虽然王若宏有些纨绔,但师从名家,简单的拳脚功夫还是有的。 她开了门将李君霖唤了进来。“进来吧。” “谢谢姐姐。”李君霖进了屋子,便朝着侯盈盈认认真真地抱拳行了一礼。 侯盈盈笑了笑,有些不以为然。 “你不该谢我,我并不是想帮你,不过是为了自己。”她从柜里拿出来一套丫鬟的衣服,还是很久之前跟着王若宏出去玩的时候做的那个套,本来该拿剪子绞了,但绞衣服的时候正好碰上有个厉害的花魁娘子缠着王若宏,便没有动手了,底下的人估计已经忘了这件衣服。“接下来还能不能走得出去就看你的运气。把这个衣服换上,再从公子的腰间取出腰牌,从后花园里绕出,左边水榭绕出,通过一扇中门,绕到小门跟婆子说是得了少爷的吩咐出门买东西便可。” 王若宏是个闹腾的性子,大半夜叫下人们出去的事情也有。守小门的那个婆子懒得很,一般不会多管。 李君霖接了衣服又谢了侯盈盈一道,也没嫌弃是件女装。如今只要从这里安全跑出去便好。去了恭房换上那套浅紫色的襦裙。大雨绵绵,走时李君霖还拿了一把纸伞避雨。 换上了王府丫鬟的衣服,李君霖瞬间安心了不少。又潜回王若宏的房间,从里面拿出来侯盈盈说的腰牌,一手拿伞一手提着纸灯,又按着她说的线路。绕到了侯盈盈说的小门,看门的是个五十左右的老婆婆。 “什么人,大晚上的还在这里敲门?”杨婆揣着棉质的手兜,从房门里绕了出了。 “哟,姑娘有什么事吗?”她这个小门平常隐蔽的很,几乎废弃了,所以守门的只有她这个老婆子。但少爷有时夜里想接哪个花坊的姑娘回来,怕被大人知道,便从这个小门回来。 她看着李君霖身上代表着一等丫鬟的浅紫色襦裙,便认为是王若宏派出了的人。 果然李君霖就从袖子里摸出了王若宏的腰牌递给了杨婆子。“我是奉公子的命令出门买些东西。” 她不自觉的微微提高了点声音,似乎是弥补着自己的心虚。 杨婆子笑得一脸暧昧的,接过她手中的腰牌仔细地瞧了瞧,的确是王若宏的腰牌。 “姑娘,你请。”她将腰牌还给了李君霖,又亲自帮她打开了小门。看来,今夜她又不能早睡了。 李君霖一人走在夜雨中。解了禁夜令,街上连巡逻的金吾卫都见不到了。脚上的鞋已经湿透了,每一步都在冰凉的水中淌着。 夜雨飘摇中,她迷失在偌大的长安城中。害怕又人再次追上,她不敢停下,只能不断地前行。兜兜转转,灯笼中的烛火都将将燃尽,终于绕进了一条青石方砖c道路整洁宽阔的大街。街口的牌坊下垂着红色大灯,乌木上刻着“青雀大街”四个字。 这个地方,她是听过的,只是长安城的四大主街之一,直通朱雀门。 似乎是看到希望了,她的脚步不由快了起来。 忽然街口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李君霖心中一紧,绝望之际,抬头又看到了两盏明晃晃的灯笼,上面写着“裴”字。 风雨交加,裴逸行身边的小厮刑野急忙将书房里的窗户阖上,避免外头飘来的雨不甚打湿书房里的书画。而裴逸行正在书桌前,执着笔正在描绘一幅山水图。 不过寥寥数笔,苍茫的江河,巍峨的群山,便一一显于笔下。刑野关好了窗户又回到裴逸行身边。 “公子的画画的越来越好了。” “若是没有进步,那每日做的不就是无用之事了吗?” “公子说的是。” 主仆两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门外便忽然传来扣门的声音。 “进来。”门外走进来一个小厮。 “何事?” “公子,门外有一个女子找您。” “找我?”裴逸行停下手中的笔,都快要亥时了,甚么女子会在这个时辰来找他。“叫甚名字?” “只说了是姓李,同您下过棋。”小厮瞧着自家公子神色有些迷茫,似乎对着突然上门的女子没什么影响。“若是公子不认识那女子,叫门房打发了便是。” “慢着,带我去前院。”裴逸行倒是记不得同哪位姓李的女子下过棋。最近同姓李的皇帝下棋,下得比较多。 “是。” 听闻裴逸行要出去,邢野连忙取来了大氅为他披上,取了纸伞便向外面走去。 冰冷的雨夹杂着风,冷到了骨子里头。李君霖此时就穿了件单薄的襦裙,先前一路奔逃的时候倒是没有甚么,现在站在裴府前院的回廊上,四面而来的风,让李君霖不由得瑟瑟发抖。 大楚的皇帝,此时脱下了龙袍,换上女儿家的襦裙。精致的眉眼让人几乎瞧不出她是个少年,这般的美人让那些世家贵女望尘莫及。只着着襦裙瑟瑟发抖的模样,几乎让人瞧一眼,便狠不得将她抱在怀里。 裴逸行赶来的时候,瞧见得便是这样画面。只楞了楞,他便极快地做出了反应,疾步上前,将自己身上的大氅盖在了她的身上。 前院的几个仆人惊讶地瞧着,从未不与女子有过多牵扯的公子竟然褪下了自己的大氅给女子披上。然后他们又看到,裴逸行向那女子行了大礼。 “陛下长乐未央!” 陛下?!忽然众人被裴逸行这句惊到了。纷纷惊奇地看着眼前地这个女子,不管怎么看都无法让人将她视作一个男人,更何况是大楚的皇帝。穿着女装微服私访臣下家的皇帝还真是闻所未闻。不过裴逸行向来是个谨慎的性子,不会随意同人玩笑,更何况是关于帝王的玩笑呢? “陛下长乐未央!”刑野最早反应过来,朝着李君霖行了一礼。其他的几人看到刑野如此,也急忙反应过来,朝着李君霖行礼。 “都免礼了。” “家父还在三公台即可让家父过来接驾,还望陛下恕罪。”三公台是丞相c御史大夫c太尉在未央宫处理政务的地方。里面有供官员休息的地方,可以方便官员连夜加急处理政务。 李君霖的到来实在是太突兀了,而且还穿了女装,倒是让一惯镇定的裴逸行也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 “不妨事,裴卿在就好了。就不用劳动裴相了,裴相这般晚了还在处理政务,真是我大楚官员之表率。” “为君分忧为国效力是家父的职责所在,臣不深惶恐。”他朝着李君霖行了一礼,早有机灵的仆人去禀告裴敬徽了。“不知陛下这么晚来有何指教?” “今晚的事说来话长。”她顿了顿又道,“只是现在有一件十分紧急事需要裴卿你去做。” “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朕今日遇了贼人袭击,裕珩为了救驾去了独自去朱雀门,不知道有没有顺利到达,你去朱雀门看一看他是否安全到了,若是没有,便带着人去救他。另外这是劫走朕的那个歹人的腰牌,你让人去查一查他的身份。” “臣遵旨。”他接过来李君霖手中的腰牌,看着倒是质地不错。 “陛下不如,现在臣府中稍作休息,待臣让金吾令的郎将便护送陛下回宫。” “也好,倒是有劳裴卿了。”李君霖虽然此时已经穿上了裴逸行的大氅,但是站在这回廊之上仍是有些冷意。 “臣惶恐。” 裴逸行取了自己的官牌便出了府。出府前还特意叫来了府中的许管家招待李君霖。 许森担任相府管家十多年,对于各色宾客都是十分又眼色的。虽然他没有招待过皇帝,但是心中一琢磨,便有些头绪。 他瞧着李君霖此时身上还穿着女装,并且被大雨所浸湿,便贴心的问李君霖是否需要沐浴。府上没有适合李君霖的穿的新衣,他又问李君霖是否可以暂且委屈一下,穿裴逸行的新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104.平乱 此为防盗章, 晋江首发,谢谢支持。给正常订阅的读者说声抱歉啦。  裕珩瞧着眼前的已经悄无声息得将马车赶入一处深巷的马夫,神色甚是严肃。是他的错, 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应该发现赶车的马夫已经换了人。 随行的郎将听到裕珩的声音不由勒马围住马车, 右手松开缰绳, 按上了腰上的佩剑。 那马车夫此时也不慌不忙,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裕珩,杀气毕露。握着缰绳的手一甩,袖间寒光一闪, 马应声倒下, 竟然连一声都没有发出。 站在马车车辕的裕珩反应不及从车辕上滚下。坐在马车中李君霖也反应不及, 额头狠狠地撞在车壁上,握在手中的匕首险险地从手腕上划过。 头晕目眩之际,她听见外面听到外头传金属轻擦的声音, 近来学习武道的李君霖对着声音并不陌生。这是长剑出鞘的声音。 伴着剑声地是低咒声,她晃了晃脑袋努力保持清醒。 天子脚下,皇城之中,究竟是怎样的狂妄之徒敢当街行凶?不妨事的,在这街市之中怎么可能了无痕迹的行凶,定然会让别人听见得。 她在心中宽慰这着自己, 手中的刀却依旧握得牢实。 可是外面的情形完全不如她想的那般轻松。随行的郎将们见到此番情形,纷纷剑举向那车夫。 可是周围高耸的围墙之上忽然涌出一串人影。弓弦拉满如月, 指尖轻移, 一箭封喉。 只来得及拔出刀的郎将们, 瞪大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从马上倒下,鲜血顺着箭身流出,洇湿了一片青石砖。 李君霖这次是微服出巡,身边带得人并不多,加上裕珩也不过十人。贼人暗中埋伏,令他们猝不及防,便损失了六人。 剩下的三人连忙从马背上下来,执剑闪身扑向离他们最近的贼人,那名马车夫。 有一郎将欲高声大呼,试图惊动他人,引来人相助,真可惜他才喊了两句,那马车夫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数寸的c薄若蝉翼的小刀。露着寒芒的刀锋就要往那郎将的颈便递去。 那郎将连忙屏声,专心避开那致命的利刃。其他两名郎将也赶过来帮忙。顿时三人缠斗起来。 而立在高墙上的那些人也握着武器过来包抄。 外面的情形变化不过瞬息,李君霖仍然坐在马车中,她准备推开车窗探查外面究竟发生何事。但车门一震,有人推门而入。 她下意识地便将手中的匕首往前一送。 裕珩刚刚推开车门,便见一把匕首明晃晃地向自己辞来。他侧身躲闪,因为马车此时呈一个前倾的姿势,李君霖全力刺出,顺着这股劲便倒在地上。 裕珩连忙扶她起来,“公子,对不住。” 李君霖垂着眼看到的便是猩红的血迹,脸色不由一白,她借着裕珩的力气起来。“不妨事的。” 待到她站起来,才看清现在状况,实在是不妙。 她带了的人已经折损大半,余下的三人只能抵挡一名贼人,而这伙人的帮手正从墙头上下来。 她才稍稍将周围的情形看清楚,裕珩便拉了她的手朝着巷子口奔去。 乌云翻涌,大风西起,似乎一场大雨将至。这几日的长安天气变得实在有些诡异,前几日下了一天的雪后,温度渐升,几日艳阳,如今竟然瞧着又要下雨了。 那三名郎将抵挡不住一会儿,马夫的援手便赶了过来。双拳怎敌四手?不过片刻,三人便败下阵来。 失去意识地最后一刻,他们费力望着不远处奔走的那两个人影。 四丈c三丈c两丈丈似乎要到巷口了,但巷口前突然来了五名握横刀的歹人挡住了巷口。 裕珩生生停下的脚步,李君霖撞到他的背后才堪堪停了下来。 他将李君霖护在身后。 那五人皆是穷凶极恶的悍匪,全然不将裕珩这样的小身板放在眼中,狞笑着一步步靠近他们。 当真是前有狼后有虎,李君霖咬牙,握紧匕首准备背水一战。 到了这样的穷途末路,仅管她帮不上太大的忙,但她也不要做裕珩的包袱。 她忽然转身同裕珩背靠背,面对着从后面包抄而来的歹人。 “公然在长安城中杀人,你们就不怕官府追究吗?” 那马车夫手中把玩着一把小刀,刀尖上还淌着鲜血。他的身后有弓箭手,拉满了弓蓄势待发。他并不打算回答李君霖的话,这样的事情他们做的多了,这长安城中,各方势力盘根交错,若是没有一定的实力与人脉,他们又怎么敢胡作非为? “铮”地一声,弓弦忽然绷断,长箭正对着李君霖呼啸而去 。 马车夫眼中划过一丝震惊,随即将手中的匕首扔出,那飞奔的流矢被拦腰截成了两段。 李君霖瞧着眼前的断箭,心里突然生出一计。她将手中的匕首横在颈边 ,朝着那马车夫大喊,“都住手!你们若是想捉了我,便捉好了,何必再连累他人,让我这仆人离开,否则我便死在这里。大不了鱼死网破,让你们也交不了差。” 话毕,她将刀锋向自己的颈边递了递,颈边传来钝顿地痛感。怕是已经破皮了。 杨五觉得这个小姑娘反应倒是很快,不过她微颤的指尖倒是泄露了她的紧张。不过是没见过险恶的姑娘,有勇气执刀刺伤自己已经是极限,哪里真的能狠下心肠了断自己。不过到底是主子要的人,哪怕是挂了彩也是不美。 “好,我放了他,你便把刀放下。” “公子?”裕珩看着李君霖,神色颇为怪异。 李君霖以为他是不解,便低声答到,“他们不欲伤我,我便暂时无事,你要想办法逃走,给宫里传信,才能救我。” “给他一匹马。”她冲着杨五大喊。 杨五冲着背后的人挥了挥手,便有人牵了马上前递与裕珩。 裕珩瞧了一眼李君霖,只见她眼中满是信任与坚决,便翻身上了马。巷口的人让出一条道路,他决然离去。 瞧着裕珩策马而走,李君霖身上的那股勇气似乎被抽干了。握着刀自戕得手也有些乏力,杨五趁着此时,摸出了一枚暗器将李君霖的手中的匕首打落。 周围便立即有人上前制住了李君霖。杨五翻身上马,去追裕珩。 李君霖在心中期盼,裕珩能跑得快一点,不要在被追住。 谢府。 三房众人刚刚在盛昌院里用完晚膳,谢正则看着外面异常的天气,便让一双儿女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谢璇玑在侍女的陪同下回了自己的毓溱院。院子里的婢女们知道,小姐每晚用了晚膳都要在书房练一会儿字,便早早收拾了书房,等她回来。 案前已经铺好了宣纸,磨好了墨,谢璇玑在案前坐好。 屋外渐起大风,婢女袭月怕风太大,让自家小姐受了凉,便准备关窗。 谢璇玑听到声音朝着窗外看去,却见外头的树枝上已经挂了一盏粉色的纸灯。 “不碍事。”她出声阻止袭月,“这天怪闷的,开着透透气也好。我想自己呆一会儿,你出去侯着吧。” “诺。”袭月放下了手中的撑杆,福身离去。 “璇玑。”一个红色的身影从窗外一闪,一名穿着红衣的男子便立在了谢璇玑的面前。 “凤卿。”她抬眼看他,眼神中并没有惊奇,微微抬手示意男子自便,右手依旧写着秋风赋。 “今日,陛下出了宫,先是拜访了长公主然后又去了梨雅园见了安陵世子。”他找了方锦垫坐下,又给自己斟了杯茶。 “你可打探到了甚么?” “陛下去长公主府只是寻常的拜见,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凤卿饮了一口茶,薄唇透着水色显得有几分妖治。 他舔了舔唇,“但是与安陵世子交谈时,有水声干扰听不清楚。” 谢璇玑嗯了一声,示意其继续。凤卿不会无事找她,肯定还有什么大事。 “陛下在回宫的路上被王家的纨绔给派人劫走了。” “大农令王锟的儿子?” 这长安城里,姓王又纨绔得敢当街截人的除了大农令的不肖子,一时半会儿谢璇玑还想不到别人。 “他劫走陛下作甚?你可知原因?” “大约是见色起意。”凤卿笑了笑,“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回这纨绔可是踢到了硬板。” 谢璇玑想着当初在梅园里见过的小皇帝。面若好妇,又带病怯,倒是能引起一些人的龌蹉心思。 她看了一眼凤卿,见他仍旧坐在,半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不由出声,“今夜怕是要有大雨,你快些回去,莫要淋着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105.认亲 “大人, 女郎的马车已经进了双城。” “知道了。”辛勉放下正在批改了公文,顿了顿,“准备马车回府。” “是。” 待仆从退下去之后, 辛勉的眼中才闪过一丝悲痛。他的小满是回不来了, 深吸了几口气,待神色如常之后, 便出了府衙。 他们黎郡辛家因为前几代出过几位大家, 所以治家十分严谨。男子三十无子方可纳妾, 若有嫡出则无庶出。所以辛家这几代都是嫡系, 而因为没有后宅治乱辛家也算是人丁兴旺, 三房媳妇进门后边陆陆续续生了九个小郎君。所以他妻子容氏当年生下的小满就成了全家人的宝贝疙瘩。 但事与愿违, 小满五岁时生了场大病,本来连裹衣都准备好了。幸好当时空妙大师从黎郡路过,救了小满的命。但空妙大师说了辛家命中本该无女, 小姑娘要是养在辛府定然是养不成的, 若是她将她带走平安过了及笄, 便能平安长大。 如今十年过去了, 眼看着小满便能平安回来,但小满却在及笄之前生了一场怪病药石无灵。小满死讯是妙空大师亲自带来的,同时带来的还有小满的骨灰。 但妙空大师却又给他留了一卦,说辛家不久将有凤命下降,贵不可言。但当时他的小满已死, 连女儿都没有, 凤命又能是谁? 就当他还不知道如何将小满的死讯与家中说时, 陛下的密诏便到了。密诏中言,陛下知辛勉的女儿病逝,白发人送黑发人亦是为辛勉感到悲痛。他愿意封辛小满为乐善天女,允许她的骨灰能入长乐宫的小偏殿,让她得享香火。同时他也想让一位女郎能住在辛家,让辛勉替他照顾她。又隐晦的提及,这个神秘的女郎之后就会用他的小满的身份留下来。 先不说陛下的旨意不可违抗,而陛下给他的条件也极为让人心动。按照本朝风俗,未嫁的女子夭亡之后,不能入本家祠堂与墓地,只能葬于远山立无姓碑。辛勉之所以没有将辛小满的死讯带回,也是想等有办将爱女的身后事安排妥当再告诉母亲与妻子免得她们担心。而小满能被亲封乐善天女享皇家香火,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而陛下用这样的安排代替高官厚禄金银财宝,是对他慈父之心的成全也是对他忠君爱国的信任。 他想若是妻子母亲知道,也是同意他的安排。 “大人到了。”长随阿莫在外面轻声提醒,辛勉睁开眼睛。 今日那位贵人便来了,他会把她当做自己女儿照顾,让人瞧不出差错的。 出了马车他的神色已经带上了几分欣喜。 “大爷回来了。”福寿堂的婆子掀开门帘子,辛勉就瞧见了他那平日最是严肃的母亲正坐在正堂上,泪眼婆娑地正摸着一个年轻女郎的脸。 老人家的喜爱显而易见。辛小满的脸上有个特殊的朱砂痣点在左眼的正下方,方才纪氏便一直摩挲着那颗朱砂痣。 辛如安暗自庆幸幸好她这颗朱砂痣不是用唇脂点上去的,而是迎霜用特殊方法种进去的。种入血肉,从此以后无论用何种方法都无法抹去。 “母亲,大郎他回来了。”容氏在一旁提醒纪氏让辛满去给辛勉请安,她是小满的母亲,虽然她也想去抱抱小满,但也只能让纪氏先同小满说话。 纪氏松开了辛如安,拍了拍她的手,“小满,快向你父亲去请安。” 辛如安点了点头,走向辛勉。她知道辛勉知道她不是真的辛小满,也知道辛勉与李书宸交换的条件。 “父亲大安。”她朝着辛勉行了一个大礼。虽然辛勉与辛毅长得没有一丝相似之处,但辛如安却在他们的身上感受到了一样沉重的父爱。这个大礼她行得真心实意。 辛勉也没有想到这位贵人会给他行大礼,连忙上前扶住了她,“小如安父女之间不必多礼。”他还是每天喊出小满,只叫了她本来的名字,当然借口也已经想好了,“如安”这两个字是妙空大师给她起得新名字。 他扶起辛如安,看着她眼下的朱砂痣。胸膛中悄然酝酿起一股情谊,他还记当年还是稚儿的小满弄坏了她母亲的花,会乖巧的趴在他的膝上,偷偷地抬起眼,露出眼下的朱砂痣看着他。期望他能暂时庇护于她。 素来以铁面闻名的辛大人红了一双眼。 “请父亲放心,女儿如今已经回来,便会好好的孝顺您与母亲祖母还有各位长辈的。” “好。”辛勉知道辛如安这是在对他做保证。 “大哥。”辛二老爷辛励拍了拍辛勉的肩膀,“小满回来,你可要把你珍藏的好酒拿出来。” “怎么就记得喝酒。”二夫人吕氏知道丈夫是在调节一下氛围,便也出声打趣。她朝着纪氏笑了笑,“母亲,既然大哥回来了,小满也赶了一日路,不如先去用餐。待会儿再叙?” “嗯。”纪氏点了点头,小满已经与家中的亲眷都见过了礼,她赶了许久的路如今也累了。既然已经回来了,来日方才没得累坏了孩子。 家宴时,虽然没有分几而食但也是男女分桌,女眷这一桌,祖孙三辈,另外还有辛如安名义上的师姐迎霜加在一起也才六人。 辛如安靠着纪氏坐着,容氏也坐在她的对面。虽然没有亲自动手布菜,但身后的婢女们十分懂得揣摩主子的心思,时不时地给辛如安布着菜。 幸好辛小满的口味没有很奇怪,辛如安在饭桌上也算是自如。用完饭后纪氏便让容氏带着她回自己的院子了。 方才在福寿堂里容氏碍着纪氏没有多说,趁着回含璋院的时候,容氏便携着她的手仔细的说了一路。 “小满,你将这个带上。”容氏将从袖中取出一枚玉镯将它带入辛如安的袖中,大小竟十分合适,“这是当年你走之后,娘寻匠人做的玉镯。在这十年中,娘就时常想着你带上镯子的模样,如今见到了,才觉得心中才算踏实。” 这是一块暖玉戴上便触手生温,她朝着容氏笑了笑,“多谢娘了。” 容氏伸手掖了掖她的发,“好好休息,明日娘带你逛一逛院子。” “好。” 吩咐好婢女,容氏便恋恋不舍地走了。她是想女儿,但也想女儿好生休息一番。 送走了容氏,辛如安望着手上的玉镯,心想,这镯子等回了长安便送到真正的辛小满身边。因为这里面的情谊,不是她能待受的。 打发了丫鬟们下去,留着知微和栩意在里面伺候着,迎霜便来了。 本来迎霜是在迎芳院休息的,但如今天色还早,迎霜便去了辛如安的院子,顺便再给她诊一次平安脉。 虽然长途跋涉,但辛如安的底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所以脉像就也是稍弱一点。这并没有甚么大事。 “我瞧着辛家的人对你倒是很好。想必陛下寻这样的人家也花费了些功夫。” 今日她也看了不少,辛家家风清明又十分宠女。 但辛如却叹了一口气,“但这样的情深义重,也让我觉得受之有愧。” 因为他们真正疼爱的那个辛小满已经故去。 这边辛如安还在同迎霜说话,辛勉夫妻俩便准备入睡了。 “我瞧着小满的模样,如今才算是长开了,若不是佟管家亲自从妙空师太那里接了人回来,我还认不出人来。” 容氏原本是要夸自己的闺女漂亮,但这话说出口却让辛勉心口咯噔一下。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日后莫要叫她小满了。” “为何?”容氏有些不解。 为何?因为她不是小满 容氏也是有权知道这个真相,但是看着在辛如安来后几乎年轻了好几岁的妻子,辛勉不忍说出这残忍的事实。 “叫她如安,这名字妙空大师给她取的,说不定带来几分福运。” “这倒也是。”容氏想了想,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大师换得名字自然有她的用意,“不过,再过一段时间,我们便要去长安。母亲年纪大了,不适合长途跋涉,可是我瞧着她颇为在意小如安。怕是想要如安留在黎郡。” 辛勉本来是胶西王的相国,姜氏父子乱政之时,胶西王原本也是要对李氏倒戈相向,但辛勉力挽狂澜,将胶西王软禁,控制住了乱事。如今谋乱已平,王庭不复存在,辛勉因平乱有空,攉升他入长安为官。容氏想让小满和他们一起走的,毕竟小满才回来不久。 “这事不急,我在这边还两个月的职务交割时间,到时候再议吧。先歇下吧。”辛如安的去留他并不能决策,还需要看她自己的意思。不过想着陛下的态度和妙空大师的卦语,辛如安定是要回长安的。 “嗯。”容氏只当是辛勉也不舍女儿,正在为难中。便将灯灭掉,安歇了。 “陛下裴丞相求见。”常侍覃诚走到李书宸身边小声的禀报。 本来这几日辛女郎平安到了黎郡,陛下的心情很不错。但最近安分了许久的世家们又开始活动了,频繁地进谏说李氏子嗣衰微,希望陛下能广纳后宫。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是希望通过后宫,再次让世家的势力强大起来。 而朝阳长公主也进宫了几次,言语之间也是立后。所以殿下这几日的心情又差了起来。 “宣他进来。”裴逸行是他之前宣来的,这会儿来了他正好有事问他。 “是。” 不一会儿覃诚便领着裴逸行进来了。 “陛下长乐未央。”裴逸行刚刚从三公台过来。 “你们都退下吧。”李书宸抬手挥退了他们。 等他们都退了下午去,李书宸便负着手从玉阶上走了下来,神色比方才轻松了许多。 “陇西的事情是你做的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106.般配 此为防盗章, 晋江首发,谢谢支持。给正常订阅的读者说声抱歉啦。  “皇叔” “别动。”轻轻地撩开头发, 他看见李君霖的头顶上有道长约寸许的伤口,因为伤口还渗着血桥不清楚到底有多深。 他从袖里摸出一支小瓷瓶, 拔掉瓶塞将, 将里面的药粉撒在李君霖的伤口上。药粉碰到伤口有些微疼,李君霖忍不住抖了一下。 “别动。” “疼嘛。” “陛下也该长长记性。”坏皇叔嘴上十分冷酷无情, 但他手上的动作却异常温柔。 上完药后, 他用拇指和食指微微捏起李君霖的下巴, 让她微微仰头, 又用手帕轻轻地擦拭着她脸上的血迹。 这般面对面的与李书宸近距离接触, 让李君霖的心跳得又快了几分。幸好他的动作虽然轻, 但却很快,不然时间再长些李君霖便要怀疑自己的心疾是否要复发了。 处理好小皇帝的伤口, 他又将坐在地上的阿难抱了起来。 “如今陛下有伤不宜回席中,不若先去旁边的明月阁中, 叫太医过来。” “就按皇叔吩咐的便是。” 刚想跟着李书宸离开,却发现李书宸一手抱起了季如漪,一手竟然将自己牵了起来。 从小到大, 她虽然以男子的身份示人, 却从未和男子有过这样亲密的举动。 她如触烈焰,即刻便想抽回自己的手, 却被李书宸牢牢地牵在手中。“皇叔这是” “臣怕陛下摔了, 请陛下见谅。” 如果让他去牵一个男人的手, 李书宸也会觉得别扭,可是李君霖太小了,还是他的后辈。他还觉得她只是个孩子,同自己怀中抱着的这个小娃娃并没有什么差别。 李君霖没有办法抽回手,只能任由他牵着。 皇叔的手,虽然有点茧子但却很温暖不行!她脑子里想得是什么?她怎么能肖想皇叔的手呢? “皇叔的身边怎么会带的药?”她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军营中呆惯了,难免有碰撞,便习惯了带药在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没成年,骨头还没长好,小侄子的手竟然有几分柔弱无骨的触感。 “皇叔处理伤口的动作也很熟练呢。” “逢战时,军中军医便不够用了,一些不严重的伤都是将士们自己处理的。” “阿难是睡着了吗?”李君霖刚想到小姑娘从离开她怀里后还没有说过话。 “没有。”听到李君霖的话,阿难连忙将小脑袋从大氅中露了出来,“姐姐受伤了,阿难听话不闹姐姐。” 李君霖冲她笑了笑,“阿难真乖。” 有位赏梅的夫人,瞧见了这三人,刚想和旁边的夫人打趣一下,不知是哪家的小夫妻带着孩子,瞧着还甚是恩爱。却在看清楚了那“夫妻”俩衣服上的龙纹时,迅速转过了头。 咱们这位大楚的陛下当真面若好妇,玉肤樱唇的模样,不知将长安多少贵女都比了下去。冷冰冰的摄政王大人似乎对小陛下甚好,牵着陛下的手,眼角眉梢都多了几分暖意 她想了想只觉得有些诡异,遂不愿多想,但赏梅的兴致也全无了,找了个借口便匆匆回席。 三人行了不久便碰到了带人前来的裕珩。 “陛下长乐未央,殿下长乐无极。” “免了。” “陛下您?”虽然李书宸替李君霖擦拭了血迹,但她的脸上仍有痕迹。 “无妨,皇叔已经替朕处理过了,待会儿朕就先不回席了,先去明月阁。让人去太医令叫张慎之和夏长欽过来替朕和阿难看看。”到了人前,李书宸送了手,李君霖也顺利地把手抽了出来。她颇有些不自在地将手背到身后。 “诺。陛下,奴才已经查到了这个小姑娘的身份。” “嗯。” “她是朝阳长公主的孙女福安县君。本来县君在淇凰殿里头休息,但不知县君什么时候醒了,避开了乳母等人从淇凰殿里跑了出来。伺候县君的宫人以为县君仍在殿里便禀了公主和中常侍在殿内寻找。方才奴才擅自做主叫人去回了长公主,说是县君在梅园遇见了陛下。” 果然小阿难的身份与她想得差不多。 “你做的甚好,只是赶紧去告诉姑祖母一声,县君已经跟着朕回了明月阁。免得她着急。” “诺。” 李扶摇也已经离了席,回到了淇凰殿。地下的宫人们,整齐地跪在殿们口。 “都在这儿跪着做甚?还不知道去找县君。” 李扶摇倒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孙女季如漪竟然不见了,纵使她向来稳重,这事还是让她一慌。 “殿下。”季如漪的乳母秋娘,跪行着到了李扶摇的面前。“淇凰殿中,奴婢等人已经找了好几遍都未曾见到县主,县主怕是去了殿外。” “县主去了殿外,你们便去殿外找就是。”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官,“去请中常侍了吗?” “已经去请了。” “叩见长公主殿下,殿下长乐无极。”执着浮尘的小黄门从殿外匆匆赶来。 “免了,何事?” “奴才奉殿下的命令,来请殿下去明月阁。福安县主到了梅园,遇见了陛下,如今陛下正带着县主在明月阁。” 竟然去了梅园,李扶摇扫了一眼秋娘等人,她身边的女官春莞会意。秋娘等人照顾县主不利,按照府规处置。 “既然陛下有请,我等速速前往明月阁。” 长公主一行前往了明月阁。 “姑母安康。” 李扶摇要的时候,张慎之正在后殿为李君霖处理伤口,只有李书宸与季如漪坐在外殿。 “有劳殿下挂念了。”瞧着季如漪全须全尾地坐在李书宸的旁边,李扶摇放下心来。 “祖母。”季如漪看见祖母,便想从李书宸身边跑到祖母身边去。李扶摇看了她一眼,她忽然想起了,从家里出来时,祖母告诉她,她们要去的是一个既美丽又危险的地方,她要时刻注意自己的礼节。 她按耐住自己行动的,乖乖跪做在李书宸的身边,她刚刚已经知道了这个凶凶的叔叔是自己的表叔。 “姑母叫我怀璧便可。” 侯着一旁的宫人为李扶摇上了一盏新茶。 “怀璧,陛下现在在何处?” “陛下在内殿。医官正在为陛下诊治。” “陛下出了何事?” 李书宸同李扶摇讲了李君霖救下季如漪的过程。 “陛下,长公主殿下带着福安县主在外头求见陛下,说是要向陛下谢罪。”裕珩从外殿进来轻声禀告。 张慎之刚刚为李君霖处理了伤口,为了方便上药,张慎之剃掉了她伤口周周围的一小撮头发。虽然不多,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头上秃了一处,丑的很。 “素问去给朕拿顶帽子。” “诺。”素问哪里能不知道李君霖这是在嫌弃自己的伤口。 过了一会儿便见李君霖带着一顶无翅两侧垂璎珞的纱帽从内室走了出来。 “姑祖母这是何故?”李君霖一出来就看见李扶摇带着季如漪跪在殿门前。她赶紧伸手取扶李扶摇。 “都是臣妇教孙不利,竟陷陛下于险境。如漪。” “如漪无状,请陛下责罚。”季如漪挪着小小的身子跪在李君霖的面前。 原来姐姐就是祖母说得能够主宰他人生死的这个漂亮的大宫殿的主人。可是姐姐看起来没有祖母说那么凶,姐姐愿意给她唱歌还愿意救她,姐姐是个好人。 “姑祖母这话严重了。”她将阿难扶了起来,“阿难只是小孩子,朕怎么能责罚一个小孩呢。朕救她也是出于一片爱护幼小心,更何况阿难还是朕的表妹。” “陛下仁慈。”李扶摇没有拒绝李君霖的第二次搀扶,顺着她的手起了身。 “姑祖母行此大礼,叫朕这个晚辈怎么受得起。” “君君臣臣,臣妇不敢逾矩。”李扶摇正襟危坐。 李君霖笑了笑,并不置词。 她忽然瞥见李扶摇身边的一个女官,这位女官长得倒于大楚人有些不同,发色微黄双目间的间距也较他人更宽。 似乎是注意到李君霖在看她,那位女官将头垂得更低了,看起来也更加温驯。 “陛下这是我的女官,她有几分西柔的血脉,陛下若是觉得有污御目,臣妇便叫她退下。” 李扶摇自然也注意到了李君霖视线。 “并无,朕只是觉得她张得有几分特别而已。”李扶摇这话里藏着锋机,李君霖暂时瞧不清她意图,便别开话题。 “朕离席已经有一会儿了,这会子时间也差不多撤席。朕得去瞧瞧,姑祖母同去吗?” “谨遵陛下吩咐。” 亥时六刻,这场短暂的聚会散场,百官拜别,众臣离开的马车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楚。 李扶摇身边的西柔女官是不是无故出现的,李扶摇这是借那个女官告诉李君霖。她的身边可以有混着西柔血脉的女官,自然也可能同有着辛榕血脉李君霖合作。 李君霖瞧着缓缓离去的人群,慢慢思考着那位长公主的真正目的。 “陛下长乐未央。” 她回头,是个熟人呢。 “苏卿,夜已已深,何故还不归家?” 虽然年已不惑,但苏霆舟仍然和李君霖少年时的印象一般,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他朝着李君霖微微拱手,“臣今日得饮陛下赐的美酒,觉得甚是甘甜,臣斗胆想请陛下再赐臣一壶。” “这有何难?裕珩去取一壶美酒,赐于苏卿。” “诺。” 裕珩领命离去。 “此时就剩了你我。苏卿有什么话要与朕说呢?” “陛下。”苏霆舟正色朝着李君霖一鞠。“长公主与摄政王有旧。请您千万不要听信小人谗言,欲借陇西兵力与摄政王抗衡。” “苏卿何出此言?” “陛下,长公主也是李氏的子孙,她所想得自然与摄政王是一样的。况且摄政王当年去北疆时不足十岁,若是只依靠璟王的旧部,一九岁孩童如何在先帝与先后手中取得今日之势?”他从袖中取出一只荷包,递与李君霖。 “陛下今日不是说话的时机,但苏某次饭来长安是为了您与素问姑姑。您若是不信臣,将此物给予素问便能知臣的心意。” 李君霖接了他的荷包放入袖中。不过一会儿裕珩便拿着美酒回来。 “裕珩将酒递与苏卿。” “苏大人,您请。”裕珩躬身,双手递上酒壶。 “臣多谢陛下赏赐。” “夜深霜重,苏卿慢行。” “灵枢灵枢,拿我的靴子来。” “扣扣扣。”李君霖的话音还没有收回,就听见门外传来了扣门声。 素问朝着李君霖行了个礼便朝着门口走去。 “何人?” “奴才有急奏禀报陛下。” 是裕珩的声音,素问朝着李君霖禀报了一声。 她瞧了一下,自己此刻也穿戴整齐,便冲着素问比了个手势,让素问传唤裕珩进来。 “陛下长乐未央。”裕珩一进殿便瞧见了端坐在塌上的李君霖。 “何事?” “大鸿胪诸明递来急奏。”因为曹平参与了丰县精铁案,现在的大鸿胪已经换成了诸明。 原来是西柔正式向大楚宣告,要派使臣出使大楚,不过这事有些耳目的人都早已知道。 “你且让诸明将这事通达朝野上下。” “是。” “圭桁,备马车,朕要去长公主府。”前短时间她出了意外后,阿难来看她的时候便与她说好了。 刚刚去通知完诸明回到清凉殿的圭桁就看见已经换成了一身常服的李君霖披着大氅,抱着暖炉站在殿门前。身边的灵枢举着伞为她遮去漫天飞舞的雪花。 “是。”雪似乎下得越来越大了,李君霖报着暖炉,身上带着热度。雪一落便化了,裕珩恐她弄湿衣衫便道,“准备马车还需些时间,陛下不如进殿等候。” 李君霖自然瞧出了裕珩的担忧,只是她似乎并不是很担心这雪沾衣便湿,却也理解他的好心。笑着回答,“这屋檐极宽,朕站得靠里,再者灵枢也替朕遮着伞,裕珩你不必忧心。” 虽然屋子里的地龙甚是温暖,但是太过安逸却有些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奴才知晓了。” 见她执意要站在檐下看一会儿雪裕珩也没有办法阻拦,只能是催手下的人快点准备好。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一辆小巧精致的马车便从清凉殿出发缓缓走向了朱雀门。 出宫入宫,总是要些手续,不管是谁人都一样,不然未央宫的安全如何得到保障?马车停在朱雀门前,圭桁在同右监门郎将核对出行的人员,李君霖无所事事地抱着暖炉坐在马车内,却忽然听见门外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陛下长乐未央!” “免礼。今天不是申荣当值吗?怎么叫了你?”李君霖掀开车帘,就看见一身劲装c穿着天青色斗篷的裴逸行。 自从上次出了被绑架的事,光禄勋就对李君霖的出行更加重视了起来。 “申荣母亲病中,他递了假。臣好在家中亦是无事,便顶了他的差。”裴逸行在外多年,交际的本事不错,上任不久与光禄勋的诸郎将相处地倒是挺好。 “哦。”李君霖应了一声便又放下车帘。她坐在车内,听见裕珩同裴逸行寒暄了几句,马车便又重新动了起来。 “长公主,陛下来了。” “嗯。”李扶摇收回落在正在玩冰嬉孙女身上的视线,吩咐身边的女官春菀道,“将阿难收拾一下,告诉她陛下要过来了。” “是。” 李君霖刚刚进到季府正厅,就看见李扶摇正带着季如漪在正厅侯着她。 “陛下长乐未央!” “姑祖母多礼了。”李君霖亲手扶了李扶摇起来,又瞧着小脸红扑扑的季如漪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 “阿难有没有想朕呢?”她伸手摸了摸季如漪的花苞头。 “阿难很想很想陛下的。” 祖母说过,只有陛下先同她说话了,她才能回陛下的话。虽然很想和李君霖说话,但是祖母的话却不能听。 “阿难先请陛下坐下。”说来也奇怪,阿难并不是和粘人的孩子,但是对待李君霖却很是热情。 “陛下请。”季如漪拉着李君霖坐反了主座上,随事的丫鬟也机灵的给李君霖上了茶。 “陛下政务繁忙还能过来看我这老婆子和阿难,倒叫我们受宠若惊。。”李君霖坐下之后,李扶摇也能坐下了。 李君霖拉着季如漪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血亲不可断,姑祖母是朕的人亲,互相走动,那里值得姑祖母这样。”李君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来长公主府看阿难是说好的事,她一直想来,总是因为写策论看奏章给耽误了。正好今日有时间,西柔的事情又提醒了她,便换了衣服带上了早就准备好地给季如漪的礼物来了公主府。 “表妹近些日子在忙些什么呢?朕瞧你这小脸红通通的,刚刚是不是还在外面玩呢?” “回陛下表哥的话,我刚刚正在花园里玩冰嬉呢。” “冰嬉?”李君霖双眉一皱,她倒是知道这个。只是安陵到了冬季也难得下几次雪,她连雪都没怎么见过,更何况冰嬉。 “陛下表哥也不知道吗?”季如漪惊讶地瞧着李君霖,一双眼儿瞪得大大的,“就是穿着鞋底带着铁片的鞋,在冰上玩。” “咳咳咳。”瞧着季如漪一脸你竟然不知道冰嬉的不可置信的小表情,李君霖一时有些面热,轻咳了一声。“朕自然知道冰嬉,只是之前没有玩过。阿难你会玩冰嬉了?玩的怎么样?” 听李君霖问她冰嬉要的怎样,季如漪骄傲的挺了挺胸道,“玩得很好呢,我可以在冰上转来转去,马副将家的小子同我一样大,现在还不敢在立在冰上呢。” 她怕自己那样干说着没有什么说服力,便又拿了家中副将的儿子同来同她比较。 “咦,倒是想不到阿难如此厉害。只是不知道阿难能不能上场抢球了呢?”李君霖虽然没有玩过冰嬉,但是她也大概知道冰嬉会玩些什么。 “他们嫌我太小了,不让上场。”说到这里季如漪还有些伤心,“只是陛下表哥你能陪我去玩冰嬉吗?” “阿难不得胡闹。”一块说说话还行,若是让李君霖陪她玩是有些逾矩了,李扶摇连忙出言喝止。 “姑祖母无事的,正好朕也想去看看。” “陛下厚爱,阿难不懂事给陛下添麻烦了。” 李君霖笑着向李扶摇摇了摇头,便任由季如漪拉着她往后院去了。 季如漪喜欢冰嬉,李扶摇便特意为她在后院搭了个冰场供她游戏。 “陛下表哥您看。”季如漪换上了冰鞋,像一只兔儿一样灵活的钻进了冰场里头。 她学得挺好的,凤凰展翅c金鸡独立这样的动作也能做得一二。只是年纪有点小,她有点胖,再加上衣服穿得多,咋一看看去就像是一只小球在冰面上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107.赴宴 “夫人, 长安城到了。”坐在车辕上的婆子轻声向容氏禀报。 容氏应了一声, 又回头去看坐在旁边的辛如安。伸手爱怜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发顶, “可算是到长安了, 倒是辛苦我们家小满了。” 她原本以为丈夫会留小满陪伴母亲, 但没想到因为陛下选后。凡是年禄过三千石的官员家中嫡女必须参选,只得把小满带来。 此时, 她倒是宁愿小满待在黎郡了,嫁给寻常人家总有再见之时,可一入深宫便身不由己了。 辛如安没有看到容氏眼中的担忧, 她笑了笑,倚在容氏身边, “母亲都不曾说辛苦,我怎么会觉得辛苦呢。母亲您太宠爱我了。” 容氏顺手将她圈在怀中,笑了笑不再说话。 辛如安的一双手已在袖中,紧握成拳。此次是她第三次进长安城了, 前两次皆是身不由己, 为命运所困, 为他人所迫。而此次, 却是她心甘情愿再回长安。 只愿能求仁得仁, 再无波澜。 辛勉奉诏而回,亦是有功之臣, 陛下便在青雀大街赐了一栋新宅子给他。 栩意扶着辛如安下了马车, 抬头便看到了, 那朱匾金漆上的两个大字——辛府。字迹瞧着一点都不陌生, 是李书宸亲手所书。 旁边出来迎接的婆子,是宅子赐下来时一同赐下来的仆人,买好讨赏地对着容氏道,“府上的门匾陛下亲手所书,足见陛下对大人的恩泽。” “不可妄言。”容氏虽然嘴上训斥,但眼里的笑容却是可以见到的。 身边伺候的郑嬷嬷也拿出了荷包打赏她。 辛勉一家已经在长安城中安顿了下来。虽然他们家一直在黎郡为官,长安城中并没有多少来往的人家。但只有有陛下的青睐,便不愁没有人上门结交。 不久容氏便收到琅琊王氏的帖子,已入深秋,王氏大夫人喜爱菊花,府中各式菊花争奇斗艳,便给长安城中的贵妇人们下了帖子,邀请众人赏花游园。 容氏也不傻,知道王夫人给她下帖子,一是因为她夫君是长安城新贵,二是因为她家小满。 陛下大选,世家们都精心准备,也要看看他们这些新贵家的女儿,探探底,莫要被抢了风头。 “把那件珊瑚红的裙子拿来,给女郎换上。”赴宴的前天晚上,容氏坐在辛如安的院子里,将她最近新做衣服都拿出来试了一遍。 “太打眼了。”小满生的白净,拿这珊瑚红的料子一衬,更显得肤如玉脂了。 她既想着小满明日不要太打眼,好融入长安的贵女圈,但也不想小满太过平庸。毕竟万一没有选上,还要在长安城里挑夫婿。 挑来挑去也没有挑出合适的。 瞧着辛如安转来转去,已经试了许多身衣服,栩意不由跟容氏道,“夫人,咱们家女郎天生丽质,怎样穿都漂亮。奴婢瞧着之前试得那件鹅黄色的衣服挺好的,既端庄大气又不喧宾夺主。况且长安贵女们也是知书达理的人,想来也会与女郎相处愉快。夫人觉得如何” “鹅黄色的吗?”容氏仔细想了想,倒也真像栩意说的那样。小满的容貌放在那里,难免会有人嫉妒,但是能去赏花的女郎们也是世家出身,自然不会那样眼皮子浅。 栩意悄悄地给知微使了个眼神,知微心领神会,轻声唤了一句,“女郎”。便凑近用帕子给她擦了擦汗。 容氏一瞧也发现女儿似乎有些累了,“就那套鹅黄色的吧,明日配上你大兄给你带回来的珍珠。时辰也不早了,娘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是。”辛如安跟着起身,送了送容氏。 时辰的确不早了,考虑到辛如安的身体问题,栩意和知微默契地伺候着她安寝了。 放好帷帐,点燃安神香,栩意与知微便退到了外间侯着。 “唉。”栩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知微瞥了她一眼,“轻些,莫要吵到了女郎。” 栩意点了点头,声音又压低了几分,“今夜陛下来这里,怕是又不能与女郎说话了。” 知微点了点头,眼中同样透露着无奈。 白日里,容氏带着女郎学习庶务,等晚上容氏走后,女郎又差不多到了休息的时候。从回了长安之后,陛下几乎夜夜都有来探视,但那时女郎都已经进入了睡梦之中。 她和栩意本来想同女郎说的,但陛下却不准她们说,怕打扰了女郎休息。 两人说着话,一时之间没有察觉到内屋里发出了轻微的动静。 过了两刻钟的功夫,李书宸便到了桐馨园。 “陛下长乐未央。”栩意和知微轻手轻脚的给他请了安。 李书宸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直径去了辛如安的闺房。 撩起帷帐,借着烛火的微光,看到了那张日思夜想的脸。辛如安正是二八年华,每一夜李书宸都能发现她又美了几分,恰似含苞半绽的花蕊,不知等花开时,究竟还会有多么美丽的风景。 他恋恋不舍的看了着,躺在床上的辛如安却没有他这等耐心,忽然伸手勾了勾他的衣角。 “哪里来的登徒浪子!” 李书宸正在全神贯注之际,被她吓得忽然一抖。 “哈哈。”瞧见他这般模样,辛如安忽然抿着唇就笑了起来。 李书宸见她醒了,也顾不上她方才吓她,正准备和她说说话,却发现了一丝不妥。 他蹙着眉,“你的声音怎么回事?” 辛如安的声音远些有些软糯低沉,现在却有些透着清亮,倒不是说不好听,只是这声音什么时候又变了? “咳咳。”辛如安咳了两声,“没什么,只是长大了声音也变了。” “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吗?” 许久不见他冷着脸,辛如安也觉得有些吓人。 怪不得听人说,新帝手段颇为强硬,打压得世家不敢出头。 “我的样子长安城中的夫人女郎们谁没有见过。虽然说现在有些不同了,但她们也不是瞎子。所以我求了迎霜给我配了副药,换了换声音。你听,这声音还挺好听的,不比以前的差。”说完,她又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你觉得呢?” “莫要瞎折腾自己就好。”他也晓得她是尽可能地不引人多疑,可是那张脸就够显眼的了。 不过一年不见,终究是长大了一些,还会撒娇了。 他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头,“撒娇也没有用。” 辛如安自知理亏,也没有动,就缩在被子里给他戳。瞧她一脸龟缩的状态,李书宸笑了笑,收回了手。 他低头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因为他背对着烛火,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过来好一会儿,才听他道,“他人的言论无需放在心中,你要牢记我站在你的身后。我不是在意虚名的人,我会做给他们看,大楚的盛世江山才是史书上最重要的一笔,而其他议论不过是浮云。” 他知道她不想听到什么风月传闻罢了。 “嗯。”辛如安点了点头,但她也不想坐等李书宸的保护。 她不是不堪一击的人,将来也不会成为李书宸被旁人诟病的话柄。 “今夜为何还不入睡?” “明日便要再见长安贵女们,自然是想着如何艳压群芳了。”她朝着李书宸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 今日睡得有些晚的确是因为明日的宴会,但又听到了他回来的消息,便把睡觉的时间又往后拖了拖。 “既然想着艳压群芳,就好好休息,不然明日如何有精力应付她们。”他想了想又道,“若是不想应付,便别搭理她们,左右都是些不相干的人。” 她们都想嫁给你啊,怎么不相干了? 她心里这样想着,但嘴上却说,“是,明日不搭理她们便是。你也早些休息吧。如今各地王庭做废,新官初任,那些世家们自然也盯得紧。” “嗯,若是他们都像谢家那般聪明,朕自然不会为难他们。” 其实李书宸也没有那么容不了世家,毕竟富贵之后想庇及子孙,是人之常情。但作为臣子也要看清为臣的本分,若只是想着“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族”,企图与君争锋,那便是错了。适时的顺势而为才是世家延绵百年的根本。 巳时过半,王府门口便聚停了不少马车。 王府是经常举行这样大型宴会的人家,仆人有条不紊地为客人牵马引路。 辛勉虽然算是官场的新秀,但也只是新人,所以容氏与辛如安也没有得到王家女眷的迎接,而是由仆人引着进了赏花的点秋园。 点秋园中已经来了不少贵妇人,容氏她们刚刚到时,并没有多少人注意。 王家的老夫人已经六十高寿,今日宴会没有皇族女眷,因此她也无需亲自迎接。反而今日来赏花客人,倒是要礼节性地去拜访一下她。 老夫人正在房家夫人说着话,便有婢女来禀报。“夫人,光禄大夫辛大人的妻子与女儿来拜见您了。” “请进来吧。” 辛勉现任的职务又是陛下亲自新设的“谏大夫”,估摸着也是要在长安城里站稳脚跟的。是会长久来往的人家。 容氏领着辛如安便进了王老夫人的茶厅。 容氏携着辛如安向王老夫人问安,问过安后,辛如安抬起头来的那一刹那,整个大厅都安静了片刻。周围传来的探究的目光,瞬间都变成了惊讶。 这个辛姑娘与锦城公主可是真是像。 王老夫人敏锐地感觉到了周围人的变化。其实她也有些吃惊,虽然王老夫人因为去岁腿疾没有入宫,没有见到过锦城公主。但辛如安的张脸与元德皇后辛榕也是极像的。 但王老夫人毕竟是经过事的人,既使心里有些疑虑却也不显,只是夸道,“好一个貌美的小娘子,这满厅的人都看呆了。” 容氏虽然感觉到厅中气氛微妙,但她并不知道内情,听到王老夫人解了尴尬又夸赞女儿心里也是高兴的。她也顺势道。 “老夫人盛赞了,不过是今日出门花功夫多收拾了一番。” “辛夫人自谦了,这般貌美的女郎,老身活到这般年纪也不多见。前些日子,府里置了一批新簪子,我瞧着其中有支金步摇倒是勉强配得上辛女郎。” 王老夫人话音刚落,身边的婢女便将一支璎珞簪子送到辛如安的面前。 这也算是大楚不成文的习俗,容氏也没有让辛如安拒绝。 “如安谢过老夫人。”辛如安对着老夫人行了个半礼。 听到她的声音后,心中有些计较的夫人们都微微松了松。的确有人大胆地猜她与锦城公主有甚么联系,但是两个人的声音也不是很像,锦城公主声音低沉,辛如安偏生脆。而且辛如安的官话中还带着一点点南方的口音。说话的方式可以改变,但声音就很难了。 “女郎们都在花园里玩耍,辛夫人你也别拘着她了。坐下同我们喝喝茶,让女郎们自己去玩耍吧。” 容氏有些不放心的瞧了一眼辛如安。辛如安却递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容氏这才笑着向王老夫人道,“老夫人说的是,让她自己去玩吧。” 说好之后,便有婢女引着容氏入座,送辛如安去点秋园。 王老夫人又与容氏说了几句,等她与周围的夫人聊上了之后,才低声与二儿媳妇交谈。 “刚刚怎么连你也表现的如此惊讶。” “方才那辛家女郎与锦城公主太像了。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真的见到了锦城公主。” “真的是一模一样吗?” 二儿媳妇想了想,“虽然第一眼见着是很像,但是姿态和声音也不像,这位辛姑娘显然看着要比那位明媚。” “下次莫要在这样了。”不过是一张脸,王老夫人也没有深究,当年辛榕独宠后宫又无娘家撑腰时,不知又多少世家找了和她相似的女子安插进宫中,想要将她拉下后位。他们王家也在暗地里找了几位,只是都没有这位辛姑娘像罢了。 辛如安的容貌也让在点秋园中的女郎们吃了一惊。但也正因为她的样貌,也让她更快的融入了贵女圈。 总有那些大胆好奇的女郎上前攀谈,她们不似她们的母亲发现了甚么总是压在心里,避而不见。年轻的女郎总是有一颗好奇的心。 她们发现虽然辛女郎和锦城公主长得很像,但辛女郎为人和善又很健谈,同老是白着脸不喜言语的锦城公主很是不同。 这点倒不是辛如安刻意为之,而是斩断了之前的束缚,不用背负太多的秘密,她也和普通的少女没有什么区别。 “这位便是谢兰台吗?” 谢璇玑本来是冷眼看着辛如安如何在贵女圈中立足,但是没有想到她竟变了那么多。而且她没有想到,她会主动来找她。 “辛女郎客气了,我如今已经不在兰台当值了。” 谢璇玑是出来更衣的,没想到在路上便碰到辛如安。尽管她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偏僻无人,但谢璇玑也没有打算把脸皮撕破。辛如安来找自己,谁知道她有没有在暗中留一手呢? “我听闻岷山的枫林十分有名,想请谢女郎去岷山一游,不知谢女郎可否赏脸?” 辛如安倒没有谢璇玑那般戒备。她朝着谢璇玑笑了笑,身边的婢女知微便走到了谢璇玑的身边,送上了一张浅粉色的请柬。 谢璇玑看着手里的请柬还没有回过神来,辛如安便走远了。 当初那个怯弱不语的昭帝与敛声静默的锦城都已经不见了。辛如安比她想象地要难对付的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108.染唇 “你说何家夫人真的被陛下派去的女官掌了嘴?” 谢璇玑倚在靠枕上听着线人巧娘子的禀报。 “是。”巧娘子跪在塌边,低着头, 态度十分恭敬。她知道这会子女郎心里不舒服。 何家夫人被打了脸, 明面上与女郎没有甚么关系, 但女郎的计划却叫陛下给毁了。 果然,谢璇玑沉默了片刻,才让桥巧娘子退下去。 “女郎。”瞧着谢璇玑心情不好, 袭香沏了一杯雪山长梅送到她的面前。 谢璇玑抬头看了她一眼, 饮了一口茶,又陷入沉默之中。 锦城公主的死当日众人皆知, 而辛如安又与锦城公主除了脸外并无太多相似之处, 用这个作筏子对辛如安不痛不痒。 但何家夫人娇纵蛮横又口无遮拦又曾经被辛榕呵斥无盐之貌c迎春之智。何夫人恨毒了辛榕,看到和辛榕相似的辛如安便立刻心生不喜。 她故意让人引诱何夫人去散播辛如安像元德皇后, 又说以这等容貌若是进了后宫,难保不会再次出现椒房独宠。 元德皇后之貌举世无双, 即使帝后子嗣不丰,后宫中也未曾有其他女子。 其实辛如安长得比元德皇后更甚,有这样的女郎在, 想把女儿送进宫中的夫人们也急切了。万一辛如安是第二个辛榕该怎么办? 一时之间, 关于辛氏女的美貌街巷尽知。而美艳如妖也并不是甚么好名声,辛如安还没有参加大选, 就已经落得了祸国的骂名。 但这本来就是后宅之事,辛家还没有动手, 陛下的谕旨便先到了。直接说何夫人不敬皇族, 本该赐死, 但看在何大人平乱功劳上免了死罪。赐了她十下掌脸,又给了何家一个礼仪女官,让她好好教导何夫人。 责罚了何家这边,李书宸又给辛家女郎赐了好些布匹与珠钗,颇有安抚之意。 原本是想着,宫中没有皇后,李书宸即使偏袒辛如安也没有办法出手。但没有想到李书宸直接借由皇室的声誉出手,打了众人的脸。明着赐了辛家珠宝也是抬高了辛如安的身份。 元德皇后在如何,也是旭帝的元妻,是陛下的嫂子,即使当年有些龌龊,陛下能计较,下面的人却不能妄言。皇族的事,岂能让他人议论长短。这长安城中,恐怕许久都不会有人再敢妄议了。 这一次算是她棋差一招,全盘皆输。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从她开谋划之后,便没有遇到过这样这命的打击。 而且对方还击地轻而易举。 “袭香。” “是。” 谢璇玑从小塌上起身,“你去将前段时间做得紫逍纱的裙子拿过来。” “女郎要去见辛女郎吗?”袭香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逾矩,连忙跪下,“奴婢不敢妄言,奴婢错了,但是女郎如今与辛女郎的关系并不和睦,若是单独去赴宴” 以前玲珑阁还在时,袭香也不必这么担心,现在凤歌也受了伤,剩下那些人虽然有些武功,但辛如安身边高手如云,如何能护住女郎? 即使逾矩了,但袭香还是把自己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不会的。”谢璇玑摇了摇头,“她既然给了我帖子,就不会做这些落人口舌的事情。” 况且她此次不去,便是变相的认输。 她谢璇玑可以失败,但绝不能认输。 “是。”谢璇玑定了主意,便不会轻易改变。 袭香唤来婢女们,替谢璇玑梳妆。 去了母亲那里禀告了一声,谢璇玑便准备出门赴宴,刚刚出了母亲的院子,便碰上了归家的谢玄。 “哥哥。”她笑着朝哥哥见了礼,却在抬头看清谢玄的瞬间楞了楞,垂眸思索之间却又看到了谢玄身上挂的荷包。 竟然是白虎鸣山,这般的花样和绣工绝不是出自谢府。 “阿珠,是要出门去吗?”谢玄面带笑意。 谢璇玑点了点头,“是,哥哥今日没有去铜陵阁吗?这才过晌午便回来了。” 按着谢玄的习惯,沐休日应当不是在铜陵阁看书,就是与友人游玩,一般只是回家用晚膳,鲜少有这般早回来的。 “没有。”谢玄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什么,他眸子深藏着愉悦,“既然阿珠要去赴约,哥哥便不耽误你了,哥哥先回去了。” “好。”谢璇玑点了点头,谢玄侧身与她错开,回了自己的院子。 谢玄离开之后,谢璇玑的神色变得微妙起来。 哥哥嘴边上那一抹浅浅如晚霞的红,那应当是唇脂留下的印记 约定的地点是岷山西边的一处叫十里红廊的地方,因为此地较为偏僻路途又颇为陡峭,所以前去游玩的人并不多。 谢璇玑在袭香的搀扶下走过了两百多级石阶,终于到了十里红廊。 刚迈上最后一级石阶,她看到红杏林的尽头,正有一个穿着宝蓝色长裙的美人。在红的秾丽中,那抹蓝不失娇艳又平添端重。 谢璇玑微微一顿,踏步上前。 “谢女郎万康。”辛如安一人立在道路中央,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伺候的婢女。 她朝着谢璇玑浅浅一笑,目光从袭香的身上划过。 谢璇玑侧首,给了袭香一个眼色之后,让她退下,才走上前去,“辛女郎万康。” “请坐。” 顺着辛如安手指的方向,谢璇玑才发现,地上放了两个香色的坐席。 她点了点头,辛如安已经先她一步坐了下去。 两人相对着跪坐。 此时两人脸上都带着浅笑,但谢璇玑却觉得有些讽刺。 旭帝还在的时候,谢璇玑曾经就有想过要做太子李君霖的太子妃,辅佐他把持朝政,而她也能做一个名垂千古的贤后。 但当太子与祁王都来到长安之时,她便立刻改了计划。年轻力壮的祁王,他有野心亦有能力。 她想不管是她和李君霖还是裴敬徽都难以抵挡他。不如顺势而为,借时玄的事情,接近李书宸。 但她没有想到自己将整个长安的贵女都算了进去,却没有想到最大的对手,竟然是她之前想辅佐的太子李君霖。 真是讽刺 “汉青明珠,光耀史河。”辛如安轻轻念出了当年兲枢子给谢璇玑的批命,让谢璇玑垂在身侧的双手忽然握紧。 辛如安知道了批命的事情,定然是与乔柏他们有了接触,那么自然就知道了自己曾经暗杀的她的事,和前朝玲珑阁之事有关。 既然她知道了,那么李书宸又知道多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皇叔入瓮来》正文 109.碎梦 此为防盗章, 晋江首发, 谢谢支持。给正常订阅的读者说声抱歉啦。 他忽然觉得懊恼, 自己这样关注一个陌生的女子做甚?今夜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策马经过裴府,一路向着未央宫奔驰而去。 骤雨未歇,急风不停。朱雀门前, 宫灯的烛火被风吹得摇光不定。忽然有一队人马,向着朱雀门奔驰而来。 “来者何人?”守卫在朱雀门前的郎将挡住了最头的那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那斗篷遮住了宫灯的光, 使人看不清楚他脸。 随后跟来的人, 从腰间摸出一块金鱼符递给了守卫。守卫瞧了一眼那金鱼符,不是伪制。 进出未央宫的金鱼符只有九卿职位以上的大人才能有,见到了这符,守卫的态度也恭敬多了。 “大人, 现在已经入了夜,若是没有陛下的召令, 恕小人不能放行。” “本王有要事必须立刻觐见陛下。” 那带着遮雨斗篷的男子忽然摘下了帽子, 几名守卫闻声看去, 那人竟然是摄政王李书宸。 一双清冷的眸子在烛火的照映下, 映出一派肃杀之意。让那名守卫莫名的觉得有几分胆寒。 “殿下”带头的执吾卫一脸犹豫, 不知道是否应该给李书宸开宫门, 若是开了陛下那边万一降罪该怎么办?毕竟禁夜后无诏入宫视为谋逆。若是不开李书宸他同样得罪不了。 “本王再说一遍, 本王有要事觐见陛下。宫门开还是不开?” 李书宸立于雨幕之中, 虽然只带了十几名侍卫, 但是却让人觉得有千军万马逼城之势。 执吾卫不由地咽了口唾沫, 忽然脑子便冒出了一个念头, 开了宫门,恐怕还能多活几个时辰,可若是现在不开门,恐怕是活不到下一刻。他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转身对着门楼上的守卫喊到,开门。 朱红色的宫门被缓缓开,四方如牢的未央宫像一只静卧在雨夜里的巨兽一般,张开了血盆大口。李书宸策马直入这巨兽的心脏处。 他一路通行无阻的来到了天子寝宫清凉殿的门口。 “摄政王殿下这么晚了未经陛下召见,就来了天子寝宫是何居心?” 曲行江身后带着几个郎将,立在了清凉殿的门口。 李书宸暼了一眼他,“本王有要是觐见。” “陛下已经睡下,摄政王有甚么事明日再来便是。” 曲行江瞧着独自前来李书宸微微松了口气,但是藏在袖中的手心还是湿了大半。 “睡了起来便是。”李书宸看一眼立在曲行江身后,似乎时刻准备拔刀的郎将,又眼前走了一步。“再说,国都的布防一日未完善,想必陛下也睡不安慰。” “大胆李书宸,若是再敢向前一步便视为谋逆!” “曲行江,你这般行事,到底是这做甚?陛下见不见本王甚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李书宸扫视了那几个郎将一眼,那几人抖了抖手,终是不敢拔刀。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一个身影忽然从清凉殿中冲了出来。身后似乎还有几个小黄门在追赶。 那人跑的很快,不过片刻就要跑到清凉殿的门口了。守门的郎将见势不妙,便准备拔刀。却被赶来的李书宸牢牢地踹了心窝子一脚,啊哟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从里面跑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君霖的乳母素问。 “陛下不在宫中!殿下一定要派人去找陛下!”素问跑到李书宸身边时,自然力竭,倒在一侧拽着李书宸的衣角重复着这句话。 李书宸闻言暼一眼曲行江,眼底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来人抓住这奴才,另外让光禄勋与其他十六卫全力在长安城内寻找陛下。” “是。”不知道何时赶来的郎将们将曲行江一行牢牢围住。 素问听到李书宸派人去找李君霖,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李书宸又稍稍安排了一下,便准备去寻李君霖,刚刚走到朱雀门的时候,便有裴府的人来报,说李君霖此时正在裴府。 裴府?李书宸忽然想到之前在青雀大街见到的那个女子,心里有些疑惑,却也不敢耽误,直径去了裴府。 裴逸行此时正在金吾卫的管衙坐着。便有人通报摄政王殿下到了。 “殿下长乐无极。”裴逸行冲着李书宸抄了抄手。 “小裴大人不必多礼。”李书宸看了一眼他,神情冷漠。“陛下现在如何?” “陛下现在正在臣的府邸休息。臣真准备让金吾卫的郎将去迎圣驾回宫。” “本王正好有要事要与陛下禀报。你随本王去迎圣驾回宫。” “诺。” 裴逸行让金吾卫的荀大人去找裕珩和追查劫持御驾的人。 持续几小时的奔波和高度的精神紧张,让李君霖有些力竭。温暖舒适的暖塌和房间里清新的熏香,似乎驱走了那些无止境地阴谋诡计。睡梦之间,李君霖似乎回到安陵。 “殿下长乐无极。” 李书宸此时穿着一身玄色的雨裘,目光冰冷。裴家的下人屏着呼吸,觉得这位摄政王殿下的气势足得很。相比而言陛下大人似乎可亲多了。 李书宸快步走向内室,一进去便瞧见,李君霖犹如一只幼猫般缩成一团,窝在被子里,只留了一个背影对着外面。 他立在塌前,正背着烛光,影子被拉得又长又宽,牢牢地将李君霖罩在他的身影下来。睡梦中的李君霖也感觉到了一股陌生气息的靠近。微微皱眉,又往里面挪了挪,似乎要逃离那道黑影。 李君霖身体不好,很是嗜睡。李书宸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将手伸向了她身上盖着的被子。 轻轻的扯了扯被子,被子里裹着的小人儿也随着动一动。李书宸伸手拍了拍李君霖的脸,李君霖不满地皱了皱眉,忽然就睁开了眼睛。 李书宸瞧她醒了便道,“醒一醒,皇叔送你回家睡。” “回家?”神色一片迷茫,李君霖眨了眨眼,“我不是在安陵吗?” 一听她说这话,李书宸便知道她还没有睡醒。 “你好生瞧一瞧我是谁。” 虽然睡迷糊了,但好歹还认识人。李书宸心里才闪过这个念头,李君霖却突然抬头咬住了李书宸放在她脸旁边的手,恰好咬在了虎口处。 她叼着他手含含糊糊地说,“李书宸啊,你” 他常年练枪,虎口处都磨出了一圈老茧,倒不觉得有多疼。李君霖恐怕也是嫌他肉硬,只是磨了一会儿牙便松开了嘴,人往塌上一歪又睡了。 李书宸瞧着一脸娇憨的她,又瞧了瞧虎口处还残留这的小牙印和亮晶晶的唾沫,心里又着哭笑不得。 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有忽然想起,先前在北疆时,敌方的将军只是朝着他们军营的方向,象征性地撒了泡尿。被他知道后,当天晚上就带了几个人去了敌方阵营里挑了那人的裤裆。 此时他瞧着李君霖红艳艳的小嘴,沉默一会儿,倒是没有想起他的沉风枪。 李君霖睡得晕乎乎的,外面忽然雷声一震,她吓得一抖似乎又见到了流躺着献血的青石板和王若宏那张狞笑着的脸。 半睁着眼,眼泪便留了下来。今夜的经历前所未有,如今被这雷一吓,半梦半醒之间便哭了出来。 李君霖的眼泪一下子吓坏了李书宸。他如何哄过小孩? 手忙脚乱地把头从大氅里面伸了出来,却感觉身子一轻,就被李书宸抱了起来。 李书宸将她像抱小孩那样抱着,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低声地唤着她。 “陛下c陛下c霖儿c霖儿” 低声抽泣了一会儿,李君霖便醒了过来。抬头就能看见他脸,一呼一吸尽撒在了他的脖子上。 “皇叔。”十四岁的姑娘了,也不是小孩,李书宸这样,她莫名的觉得脸热。 “怎么不哭了?” 他冷不丁地低头瞧了她一眼,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怯怯地避开了眼。李书宸心里没有由头的忽然一紧,莫名地就想到了之前在裴府门口见到的那个女子。 再看怀里的小皇帝,一头乌发散着,两颊带着浅浅的胭脂红,到底是有几分“鬓云欲度香腮雪”的韵味。 “陛下,我们回宫吧。” 再一次整理了大氅,确定李君霖被包得严实后,李书宸抱着她就往外面走去。 李君霖彻底醒了,眼睫上还半挂着泪水。她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觉得是在梦里,她不仅直接叫了她的名字,咬了他一口。 想着这个事情出了神,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李书宸已经将她抱到了裴府大门口。 “皇叔,你将我放下来,我自己走。” “臣来的急,只带了一匹马。” “那裕珩怎么办?裴卿将他救回来了吗?”李君霖忽然想起裕珩,不知道他是否安全。 “暂时还没有消息。但臣已经交代了荀郎将去寻常侍。” 闻言,李君霖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李书宸一手将李君霖箍在自己的怀里,一手拽着疆绳。李君霖侧坐在他的怀里,不敢直视他,便将头转到了一边,看着他的手。忽然想起来,自己咬得那一口。天太黑了,看得有些不太真切,知道是不是她瞧见的这只手。 回未央宫的时候雨突然又停了下来。为了照顾李君霖,回去的时候李书宸走的十分的慢,不及来时一半的快。 李君霖缩在李书宸的怀里,觉得这样子实在是有些尴尬,便试图让自己想一些别的。心思转过来转过去,忽然想到皇叔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嵇山,明日才回长安吗? “皇叔怎么今日便冒雨回来了?” “臣夜回长安是有要事要禀告陛下。不过臣今日夜闯了未央宫,还请陛下赎罪。”李君霖乖乖地窝在她的怀里,让李书宸想起来,小时候见过的养在宫中的御猫。 “皇叔不是莽撞之人,想来皇叔定是情急之下无奈所为。” 她又一搭没一搭地同李书宸说着客套话,心里想着便是。时下人皆爱香,无论男女老少都有用熏香,尤其是上层贵族之间风气更甚。但李书宸的身上却十分清爽,没有半点熏香的痕迹。 “陛下可知道丰县精铁?” “自然知道。” 丰县的铁矿资源是十分优质和丰富,尤其以制精铁闻名。丰县的精铁是生产武器的最佳原料,所以朝廷对丰县的监管甚是严苛,并限定了丰县每年向其它国家出售精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