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五至尊之斗凰》 第001章 最残忍的礼物 没有想到,他会爱她这样深。 也忘不了,她唇角触目惊心的艳色和漠然的冷笑。 ……眼见着,她就要死了。 但我却不知自己是如何到达的玉宸宫,是如何走到了她的床前。 只是猛然清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的手中端着碗黑漆漆的汤药,而她痛苦地捂着腹部,身体几乎要跌到榻下来。娇艳如花的脸变得苍白无比,鲜血从口中泊泊地流出来,怨毒的目光却紧紧地盯在我的脸上…… 就在这时候,他走了进来。 看到眼前的情况,立刻便奔到她的身边,将她拥入怀里,“绾绾,你怎么了?传太医!快点传太医!” 他原本清洌如水的声音此时微微地颤抖着,“……快把所有的太医都给朕叫来!……” 被他亲昵地称为绾绾的绾小仪,收敛了脸上的怨毒,虚弱地向他道:“皇上……不用了,绾绾,是不行了……皇上,绾绾有话,对你说……” “好,你告诉朕,是谁将你害成这样?” 绾绾的目光向我看来,他便顺着她的目光向我看来,眸子里满是难以置信和茫然,继而,那张邪魅冷绝的脸,如被封上了层千年冰凌般的布上寒意,我手中的药碗终于砰地摔在地上,“皇上,臣妾……” 我话尚未说出,绾绾又吐了口鲜血。 却是哽咽着哭了出来,泪水如决堤的小河般悲伤流淌着,“皇上,您千万不要因为绾绾而去惩罚溯(SU)妃,绾绾知道……她是皇上最爱的女人,所以……所以绾绾不要皇上失去了绾绾后,又要影响到皇上与溯妃的感情,因为绾绾,好爱,好爱,好爱……皇上,只要皇上生活的开心,绾绾便在黄泉,亦是开心的……可惜的是,绾绾以后,再也不能陪在皇上身侧伺候皇上了……” “绾小仪!你在胡说什么!你在胡说什么!”听着说这些话,我只觉如遭晴天霹雳。 我知道她活不成了,可是我却要因为她的死而蒙上不白之冤吗?当下便冲到她的身边,“绾小仪!你别死,你快点告诉皇上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点告诉他啊!他告诉他,不是本宫要毒杀你的!” “你滚开!” 贺兰赤心将我狠狠地推开,我的额头撞在床头的柜角上,顿时有股温热的血迹顺着脸颊而下。 我震惊地看着这个曾经对我万般宠爱的男子,顿时愣住了。 而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多在我脸上停留一下,只是拥着绾小仪…… “绾绾,你别死,朕答应你,以后好好的侍你,绝不会让任何人再能害得了你……” “皇上……还记得,绾绾七岁时,你答应过绾绾什么吗……” “朕答应过绾绾,每年的七夕节,给绾绾送一份礼物。” “皇上,绾绾就要走了,不知道,阴间有七夕节吗?绾绾还能收到皇上的礼物吗?……” “能,一定能!朕从来未对绾绾说过一句谎话!” “皇上,你……真好……” 她的眸子渐渐地失去了神彩,美丽的眼睫毛慢慢地垂下,原本像孩子似的抓着贺兰赤心胸前衣裳的纤手,也无力地落了下来…… “绾绾……”贺兰赤心本能地将那手接住,紧紧地握在自己的胸前,久久不愿松开,眸中痛色却随时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深重…… …… 七月初七。七夕。 这是绾小仪死去后的第十天。 这十天里,贺兰赤心一直忙着绾小仪的葬事,追封为绾妃,风光大葬。而绾小仪死去的那日,他直接让人将我送到了瞿(qu)耀阁,这里通常都是犯了错的妃嫔暂住的地方。 进入此阁,虽暂时还保留着位份,其实却注定要被贬斥的。 而我一直在等他,等他给我一个预料之中的结果。 当然,还是心存侥幸的。 摸着自己的腹部,那里已经有一个小生命在孕育,而我还没有来得及将这个消息告诉他。傍晚的时候,太医院院士何守仁来到了瞿耀宫,替我把了脉后道:“娘娘,胎儿很健康,您可以放心。” “谢谢何太医。” “娘娘客气了。” 他收拾了药箱准备离开,我忙道:“何太医,最近皇上有没有向你问起我?” “回娘娘,没有。” “有关本宫怀有龙胎的事情,请何太医转告皇上吧。” “是,娘娘,微臣明白。” 先前让何太医瞒着我怀孕的事情,只是害怕事情传扬开来,恐怕难以在风云诡秘的深宫中保住孩子。另一方面,也是想给贺兰赤心一个惊喜,要亲自将这件事告诉他…… 只是,如今他认定是我害死了绾小仪,对我很是气恼,如果我再瞒着这件事的话,恐怕他不会给我机会再见他,我被打入冷宫没有关系,可是孩子是无辜的,他怎么可以在没有出生的时候,便有个被打入冷宫的娘亲呢? 我想,他念在孩子的份上,总会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忐忑地等待着,今夜是七夕,记得婉小仪临死之前,他曾答应她,每年的七夕都要送份礼物给她。他如此在乎她,今夜定要践诺,为她准备了礼物,只是不知道,这礼物到底会是什么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乌云遮月,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屋檐的水柱落下来,发出令人昏昏欲睡的声音。稍稍地椅子上歪了会儿,竟是突如其来的心惊肉跳,蓦地睁开眼睛,才发现屋中蜡烛将要燃尽。 懒懒地唤道:“云朵……” 却是静静的没有人回答,心里没来由地产生了不祥的预感,起身来到外间,却发现云朵低垂着头跪在地上,而何守仁太医及太监总管鄂兰硕鄂公公都面色沉重地站在椅旁,那张宽大的椅子中,坐着个俊美绝伦的男子,明黄色的团龙纹长袍,被玉带轻束着,笑起来如星子般的双眸,今夜显得格外清冷明亮,如薄冰的面上,玫瑰花瓣似的唇角,有着让人心悸的冷漠。 “臣妾不知皇上驾临,请皇上恕罪!”我连忙施下礼去。既然何太医也一起来了,想必他已经知道我孕有龙胎的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2章 听臣妾解释 说到这里,他微微倾身,抬起我的下巴,深深地看着我的眼睛,“……溯妃,你别怪朕,朕没有办法接受你肚子里的孩子,朕没有办法接受朕的孩子,竟然有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娘亲。而且,你害了绾妃和她的孩子,是不是应该用你的孩子给她的孩子偿命呢?这便是,这个七夕,朕送给绾绾最好的礼物吧……” 他似乎觉得这样做很公平,唇角浮起一丝冷漠的嘲笑。 我只觉身体一软,几乎瘫坐在地上,“皇上,不,不可以这样做,不可以……” 他的目光却倏地收回,“鄂公公,把落胎药给她灌下去!” “不!不要!皇上您听臣妾解释!给臣妾一个机会!皇上,求您饶了孩子吧!这是您的孩子啊!” 他似乎是被我吵得不耐烦了,站起身来便要离开,我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腿,紧紧地扯着他的袍角哭求道,“皇上!求您饶了孩子吧!——只要让孩子活下来,您怎样惩罚臣妾臣妾都认了,即使孩子生下来后,您要臣妾的命臣妾也心甘情愿!但请您饶了孩子吧!他是无辜的,是无辜的啊!——” 但他却那样固执地无情地推开了我,径直地走了出去,只留给我一个冷绝的背影。 与此同时,鄂公公已经端到药碗走到我的面前,“娘娘,对不起了,皇命难违!” 说着话,他忽然凶相毕露,扯起我的头发,使我的脑袋不得不向后仰着,随即那苦涩的药便向喉咙里倒下…… “皇上!——” 被灌完药,我绝望地唤着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凄厉无比…… 只不过片刻功夫,便觉体内撕裂般的痛苦,我捂着小腹倒在地上翻滚着……尖叫着…… 我知道,我的孩子,我肚子里的生命,正在被**、被毒害。 眼前阵阵地发黑,腿间有温热的血腥味,那是我的孩子,那是我孩子的血…… 内心里的绝望和耻辱,不甘和冤屈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化成心里的最深的伤,没有来得及流血便冰封成殇。曾经的万般柔情,甜蜜恩爱,刹那便如云烟,我本以为可以打败一切的神圣爱情轰然倒塌,破碎成泥…… 贺兰赤心!贺兰赤心!!!—— …… 我以为自己一定死了,从内到外,从身到心,都死了。 但是我却又慢慢地活了过来。 秋日的蚊子似乎特别多,而我所居住的冷宫又好像要更多。可能是因为四周都被茂密的树木掩盖,而宫内唯一的水榭又经年不换水,里面的鱼儿都已经死去多时了,发出淡淡的恶臭,各类的虫子也在里面滋生的原因。 蚊子尤其多。 我的胳膊和腿上,甚至脸上都被咬出了许多红诊。 而这日似乎更加严重些,我木然地坐在廊下,望着院内的萧条,“云朵,云朵……” 云朵手里提着把壶,匆匆地跑了过来,“娘娘,奴婢在这儿!” 见那壶轻飘飘的,我苦笑着,“又没有打到热水?” 云朵神色一阵黯然,“嗯。” “没事。” “娘娘,怎会没事?天气越来越冷,奴婢无能,尚且连热水都不能打到,深秋将至,我们该怎样在这里生活下去?” 她说着便眩然欲泣,目光却在此时转到我正在挠着被蚊子咬出的诊子的指甲,她唉呀地惊叫了声便蹲下身子按住了我的手,“娘娘,不能再这样挠下去,会长出疤痕的……这可怎生得了,娘娘身子娇贵,如今哪受得了这蚊虫叮咬,将来若被皇上……” 我笑了笑,打断她的话,“皇上反正不会再见本宫,有没有留下疤痕,也没什么要紧……” 见我如此消沉,云朵终是捂着脸呜呜地痛哭了起来…… “娘娘,您千万别这样说,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如果您就这样认命,云朵可怎么办啊?” 我哧地一笑,却没有再说什么。 不认命又能如何? 从八月到九月,再从九月到十月,如今已经是十月中旬,两个多月的时间,他没有踏进过冷宫一步,任我在这里自生自灭。 “云朵,本宫,真的没有想到,他对绾妃爱得这样深。而对我,信得这样浅。” “娘娘,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想了。而且刚才奴婢倒听到了一件新奇事儿!听到别宫的奴婢说,皇上竟然是要纳新妃了!还说要趁着纳新妃而大赦天下,娘娘,说不定娘娘也会得到大赦!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云朵的杏仁眼亮亮的,充满着希望。 “云朵,对不起,跟着我,使你受了好多苦。” 其实有些事,她不会明白。 在两年前,就是我被晋封为溯妃的那一夜。 当我和贺兰赤心在我们的婚房内追打一阵,他终于从后面紧紧地拥住了我的时候,我觉得连空气中都溢满幸福的感觉,而我们快乐的笑声,似乎穿透了整个世界。 当时的月很圆,风很轻,他缓缓地吻着我的耳,我的颈,轻轻地呢喃…… “寂月,到底要怎样,你才肯……” 我的心头如同小鹿在撞击,我知道今晚将会发生什么,而他是皇帝,无论我愿不愿意,我都没有理由也不能拒绝他。 他之所以软语哄我,只是因为,他爱我。 是的,爱我。 我一度都是这样认为的,在没有进入冷宫之前,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嗯——那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 他如星的眸子满是淡淡的,有些宠腻的嘲弄,“说吧。这个世界上没有我贺兰赤心办不到的事,而贺兰赤心已经准备为你做任何一件你需要他做的事,所以没有什么能够难倒贺兰赤心。” 我的眼睛微微红了下,有白雾蓦地泛起,模糊的我的视线。内心的激动使我猛地吻住了他的唇,并且不轻不重地咬了下,他俊眉微蹙,带着几分疑惑,几分好笑…… “寂月……” “皇上,我要你,三年之内不许纳新妃!” 他怔了下,接着却哈哈地笑了起来,“三年算什么?为伊倾空三宫六院又如何?从此以后,朕的后宫,便只有寂月一人尔!” …… ……想到这里,我做梦似的,幸福地笑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3章 悄然而逝 云朵刚才的劝慰我都没有听在耳内,此时她忽问道:“娘娘,是不是您也觉得,此次大赦天下,娘娘亦可以走出冷宫,重新回到皇上的身边?” “傻瓜……” 他其实是个很守信的人,面对着我半玩笑、半认真的要求,他似乎是很放在心上,在我成为溯妃后,他果然就没有再纳新妃,虽不至于倾空三宫六院,但确对我宠爱有加…… “云朵,恐怕皇上正是对本宫已经忘情,才会毁了约定,再纳新妃。” “不会的……娘娘,从前皇上对娘娘的百般爱怜,奴婢都看在眼里,皇上他绝不会如此绝情的对待您的……” 自那日起,云朵便日日在冷宫门口张望,希望传官能够出现,带来我们想要的消息…… 日子便在这种无望的等待中,悄然而逝…… 元封二十三年秋,十月二十八。 晋帝贺兰赤心大婚。纳东南之邦闽帝之妹福柔帝姬为皇后。 普天同庆,万民齐欢。 因大赦天下,各行业免税两年,全国百姓在感念贺兰赤心爱民如子,被奉“亲父”的同时,福柔帝姬也成为一颗永不落的祥福之星,成为百姓心目中的大救星,只因为她的到来,才换取了晋国百姓休养生息的机会,战乱多年,这短短两年没有赋税的生活对于晋国百姓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 因此福柔帝姬同时在民间有个封号,圣母娘娘。 据说福柔帝姬不但德行高尚,人品贵重,更才貌双全,是难得一见的佳人。 云朵在我耳朵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眸内闪着好奇和羡艳的光芒,“身为女子,一生有这样的荣耀一日,便是死也瞑目了……” 大概是终于确定,贺兰赤心大赦天下,却是遗忘了冷宫中的这位溯妃娘娘,云朵说完这句话后,眸光又蓦地淡然,忽然扑在我的怀里哭了起来,“娘娘,云朵不想死在这冷冷清清的冷宫中,云朵今年才十七岁……” 是啊,我怎么忍心让她陪着我在这里孤独终老呢? 我将最后剩余的一些金银钗饰都拿了出来,包在帕子里,“云朵,这些钗饰还值点钱,今日便全部都送了给你,你拿去为自己打点一下吧……内务府的邓仁泽公公,曾受本宫大恩,你只需告诉他,你是我身边的丫头,想必他不会置之不理……” “娘娘,不,娘娘,奴婢……” 她想要推辞,我固执地将东西塞入她的手里,“拿着吧,你若有幸安排个好的差事,说不定还可以对本宫有所照拂……” “娘娘……”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默默地咬着唇,将东西收下了…… 其实她和我心里一样的清楚,即便她真能得个好差事,想要照拂于冷宫却不那么容易,或许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否则冷宫便也不能称其为冷宫了。 ……这晚的烟花很美…… 此起彼伏,仿若整夜都不会消逝…… 不知新晋皇后的福柔帝姬是否正幸福地伏在贺兰赤心的胸前,享受着这眩烂的如同梦般的良宸美景…… 云朵终于替我打来一壶热水,又不知从哪里找了些茶叶沫,热水冲进粗陋的茶杯里,竟也氤氤氲氲间升腾起淡淡的茶香。云朵的眼眸湿湿地闪着悲伤的光芒,“娘娘,让奴婢再侍奉您一次吧……”说着颤颤地将茶杯端起来,递到我的手中,“娘娘,若知今日之苦,娘娘可后悔了当初千方百计夺得君宠狠狠地爱了皇上一场?” 她今日说起话来倒深沉得很,大概在冷宫住久了,心境也在这荒寂中变得老成,多感多叹起来。 轻轻地抿着杯中的茶,只是笑…… 不是不能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不想回答。 有些东西,便让它悄悄地藏在心底的最深处,得得失失的闷痛,像肿瘤化脓般的不可抑制,腐烂下去…… 这茶竟如酒似的,饮之便醉…… 视线渐渐地模糊,我用指甲挑起茶水中的浮末,想看仔细些,云朵的声音带着无尽的诱惑,“娘娘,您累了,奴婢扶您去休息……” “谢谢你,云朵……”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张很温暖的床上…… 房间里的一切都那么熟悉又陌生,靠窗有只白玉花插,温润的铀光衬着三两枝牡丹,有种说不出的富贵荣华。雕金漆矮榻旁,一只檀木三足几,几上置着对冠瓶。 一只掐金丝紫玉香炉中,有袅袅的清烟升起,空气中充溢着令人舒适的香味…… 这些物什都极华美,曾经,在我所居的延禧宫内,便有不少这样的东西…… 因特别喜玉,所以总将一两样玉件儿放在手边把玩,当时便觉得这些东西会永远属于自己……进入冷宫之后才知道所有的这些耀着人眼的金银玉器,其实都是身外之物,云起云落之间,早已经物是人非…… 稍稍地感概了下,接着便是疑惑…… 我刚才明明便在冷宫中喝着云朵替我泡得茶,现下怎会到了这华丽的房间?这是哪里?难道是我喝茶喝醉了,做得梦吗?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进入房间的是个陌生的男子…… 只见此人俊美绝伦,白皙的皮肤衬托着淡淡桃红色的嘴唇,如月光下湖水般的双眸泛着柔柔的涟漪…… 但唇角的那抹笑容却又是风-流不羁的…… 绛金色的上衣襟像是被撕扯般地敞开着,露出一隙小麦色的胸膛…… 两人的目光相触,他狭长的目光微瞥,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了两步…… “……怎么,等急了吧……” 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衣裳原来早就被脱下,只穿着粉红色的内衬……大骇之下连忙将锦被拉起把身体包裹住,这才向他喝道:“大胆……你是谁……你怎么可以私闯后宫女眷之地?还不快点出去……否则,否则我就要叫人了……” 他继续向我走来,轻笑道:“你可真会开玩笑……贺兰赤心既然将你,赐给了本王,你便是本王的人了,你再叫也没用……谁敢坏本王的事儿……” 我如遭到晴天霹雳…… “什……什么……贺兰赤心……竟将我赏赐给你……” “是啊呵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4章 争美擂台 鼻端闻到强烈的酒味,他已经俯下身来,捏起我的下巴,“让本王看看……你的模样……是不是真如传说中的那样美丽……” 许是外面正在刮风,随着他的走近,我感到一股淡淡的凉意,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他目光迷离,脸颊绯红,分明就是醉得不轻。 一种莫名的恐惧从内心深处升腾起来,我虽是被遗忘在冷宫中的弃妃,可是我仍然是贺兰赤心的女人……女子的贞操便如生命般可贵,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将我赐于这个陌生的男子,让他来践踏我…… 他盯着我的脸仔细地看了好半晌才道:“果然不错……果然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如此美人,贺兰赤心竟真的舍得让给本王,倒教本王意外的很……听说,他之前为了得到你,可是费了不少心思,那场争美擂台可是精彩的很……” 我越听越不对劲,什么争美擂台? ……难道,这是……误会!……我与他之间,定有个是进错了房间…… 可是我到底是怎么进入这个房间的,却毫无印象…… 我蓦想到了那杯茶,想到云朵忽然逾越奴婢本份所说的那些话……我的身体禁不住起了阵阵的寒意,从心底深处直达脑际,难道是她?!…… 可是,为什么? 此时,已经容不得我再深想,眼前的男子已经张开双臂向我扑来…… 这时便毫不客气地将他猛力一推,“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说的那个女人,我是……”顿了下,我不知道现在告诉他我其实是如假包换的溯妃娘娘还有没有用…… 在我入住冷宫的时候,诺大的晋皇城,其实已经没有溯妃了…… “反正,我不是你说的那个女子,请你放了我!” “呃……有趣……太有趣……你该不是,现在才反悔吧?不觉得……已经太晚了吗……” 他狭长的眼眸,迸发出令人心醉神迷的光彩,距离又是很静…… 我几乎能够感觉到他的气息……可是,预料之中的,他根本就不信我! 我该如何呢……见他又向我俯下身来,二话不说,再将推开他,也不顾只穿着内衬肚兜,抓起旁边的身裳就往外跑…… 然而刚刚才到门口,就觉得被人从后面紧紧地抱住,“别跑……好不容易赢贺兰赤心一回,怎么能够不好好地享用一下胜利的果实……传出去的话,别人会以为我封玄奕太无能了……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他边说着,边不由分说地抱起我……感觉到他有力的双臂,我忽然欲哭无泪…… 清白之身如果就此被毁,将来还要如何再见世人?…… 越想越怕,只急急地解释道:“求你放了我!我不是你说的那个女子,我叫寂月,我是溯妃啊……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你已经是贺兰赤心的女人……” 然而,这个名叫封玄奕的醉鬼,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我在讲什么,只笑着说:“你不用骗本王了……宫婢嬷嬷们是不会验错的,你是处子之身……即是如此,便做本王的女人又有何不好?难道你认为本王不如贺兰赤心吗……那你就错了,你错了知道吗……” 说着将我抱起,几步回到床前,将我狠狠地扔到床上…… 他低头往我的唇上吻来,并且一把撕扯掉了我的衣裳……我啊地惊叫了声,顺手拉过旁边的锦被,再次将自己盖住,或许因为酒醉的原因,他仿佛越来越没有力气了,连续好几下竟然都没有将被子扯开…… “呵呵……没有想到你的力气很大吗……有趣儿……” 两人像拉大锯般,争夺着那条锦被,可怜锦被的被面都被刺啦地撕破了……封玄奕愣愣地看着手中的被面,好看的薄唇渐渐紧抿,而原本含着笑意的眸子也冰冷起来,慢慢缩小的瞳孔散发出危险的味道…… 我感觉自己的心在这种压力中,就快要爆炸了…… “你,你想干什么……救命!救命啊!……” 果然这次,他只一扬手,锦被就被他扯得飞了起来……也就在这刹那间,我竟然抓到了他腰间的短刃,并且毫不犹豫地向他猛刺……嗯!……随着这声闷哼,我的脖子被他狠狠地掐住…… “贱女人……你竟想杀了本王吗!?……” 同时手中的短刃已经被夺过,感觉到手上有点温热,知道是刺伤了他……心里更加害怕……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口口声声本王本王的,不知是哪家的王,如果死在我的手中……便是我陪他一条命,恐怕也无法了结此事…… 然而最重要的却是,他的手越来越用力,而我的呼吸越来越艰难,他眸里的冰冷和凶戾告诉我,他竟是真的动了杀意…… 一串泪珠滚滚地滑落,我艰难地哀求着…… “求求你……不,不要杀我……请不要……杀我……” 我不能死…… 我还没有为我的孩子找回公道……而我自己还背着杀人凶手的恶名,还没有人还我清白……我不能就这样死了,我不要死…… “……你,真的不是她?……” 他手上的力道松了松,却依旧不肯放开我,“如果你不是她,为什么你会在这个房间里?……” 他的俊眉微蹙,满面疑惑…… 或许因为疼痛使他清醒,刚刚进入屋中时,满眸的迷离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深水潭般的清洌,“……虽然如此,本王还是不能够立刻放了你,为了不让我们都有遗撼,你暂时先委屈在这里吧……待本王把事情搞清楚再说……” 随着话音,他终于放开了我的脖颈,同时闷哼一声,“呵,你下手还挺重的……” 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你要怎样搞清楚?会直接去问他吗?不可以……” 虽然我们及时发现错误,但这种事还是比较容易引起联想,只怕到时候会越描越黑……而且冷宫的妃嫔是不能够出宫的,我现在自己倒霉遇到这种事,即便是被人说三道四也没有任何的反驳方法…… 他哦了声,“那你说,本王该如何去搞清楚这件事……” 他的腰间还在流血,好在他见我紧拥着被子的模样,便转过了身……却是不说什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5章 应该叫太医 我迅速地穿好衣裳,稍稍整理了头发,熟练地从一个柜子里取出药箱,将他拉过来坐在椅子上,替他包扎伤口…… “你说你不是她,可是你却在她的房间里脱光衣裳等着本王……而且连药箱放在哪里都知道,你让本王如何相信你呢……” “因为宫中房间布局都差不多了,药箱吗……自然都是放在那里的,要不然能在哪里呢……” “好,就算这点能够说得通,那本王受伤,不是应该叫太医的吗?……” “……不能叫太医,太医知道你受伤,皇上自然也会知道,到时候我和你之间的事,他肯定也会知道……那样的话,实在是……天大的误会……” 而我与贺兰赤心之间,实在已经禁不起任何的误会了……” 想到当初他为了绾绾而将我推倒的那一幕,还有带着鄂公公与何太医强行打掉我肚里胎儿的情景,就不由地内心抽痛,情绪波动之下不小心碰到了封玄奕的伤口,“嘶——你这个女人怎么笨手笨脚的……怪不得搞出这种乌龙事……我问你,既然你是在这里,南宫玉却去了哪里?难道是你与贺兰赤心合谋,耍本王?” 他的语气里又带上了威胁……看来他也是真的不知道事情的来笼去脉,就跟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这间房一样…… 只得软语哀求道:“你就信我一次吧……如果我骗你,或者是我和贺兰赤心合谋耍你,就让我寂月此生都背负着冤屈,死不冥目好了!” ……噢…… 他倒没有再说什么,但眼里却皎皎分明有好奇之色,“你说是冤屈?贺兰赤心到底怎么你了?你跟本王讲讲……” 我丢给他一个大白眼,没见过男子还能这么八卦的…… 好在伤口已经包扎好,我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做了个请的手势,“你现在可以离开了……不过为了我们两个人好,你千万别再去找太医哦……你的伤势不重,过几天就会不药而愈……” 封玄奕茫然点点头,“好……” 但他刚刚走出去两步,就在我要关上门的刹那,他却又返身,而且将脚伸在了门内,“诶,寂月是吧?溯妃娘娘是吧?呃,这个……溯妃娘娘,这个房间好像是贺兰赤心特意安排给本王的唉……本王如果就此离开,人生地不熟,却不知要睡在何处呢?……” “……那,那我走吧……” 我非常不情愿地从房间里走出来,立刻感到了外面冷风的凌厉,当下便抱紧了双臂…… “……无论如何,谢谢你今夜放过我……你的恩德,以后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 说着话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见状有些无奈地抚额,“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但是今晚该怎么办呢……你看起来很冷……而且又这样糊涂,如此的可怜,真害怕你冻死在今夜里……唉,算了,本王就做次好人,这个房间就借给你吧……” 我喜了下,感动道:“谢谢你……可是,你呢……” “本王自会去找住处……” 他竟是个非常有同情心的人,谢天谢地…… 他说走就走,然而刚走了两步,却是闷哼了声,差点便摔倒在地…… 原来酒劲并没有真的完全过去,只是因为刺痛使他清醒而已,如今再被这凉风一吹,便彻底地醉了…… 他还被我刺伤,这时便要支撑不住…… 这毕竟是他的房间,我没有理由就此占据,而且我既然没有出宫,当然得想办法回冷宫去……否则明天被发现溯妃已经出逃,又不知是怎样的一番风波…… 想到这里,马上去扶住他,果然他双目微阖,已然神智不清了似的,而腰间的伤口还在慢慢地往外渗着血…… 他的伤势恐怕比我想象的要严重一些,当下便毫不犹豫地将他扶进了房间…… ……“喂,你没事吧……” 他很想回答我,但却忍不住睡意的侵袭,就这样睡了过去…… 这时候,我才发觉不叫太医来或许并不是个理智的办法,万一他今夜死了呢? 我打开门,只见外面黑洞洞的,夜风也越来越大,隐约觉得这个园子的建筑似乎非常考究华丽,却分不清到底是哪宫哪院……如不熟悉路途,这样的夜晚,在皇城之内很容易迷路,到时候不但叫不到太医……恐怕自己也不知道会闯到哪里去…… 让我奇怪的是,既然是一个王爷,既然是皇城中的园子,为什么却像冷宫似的,不见一个宫婢呢? 只得退回房间,此时此刻,守在他的身边是唯一能够做的事情…… 下半夜的时候,他开始发热,额头烫得似乎能够烧灼起来……我拧了湿巾子来给他降温…… ……其实,这个男子长得真好看……睡着的时候,长长的睫毛便在脸上投下阴影,唇角的不羁与戏谑都被孩子似的无辜睡颜所取代……我又想起了贺兰赤心,他也是个很好看的男子,比起这个叫做封玄奕的家伙……他的身上似乎多了一种叫做冷漠的东西…… 出了门,黎明过后的安静……整个世界都被脆银色包裹……原来竟是一夜的浓霜,有些草叶上则结着冰珠…… 秋意如此深浓,只怕快要下雪了吧?不知冬日的冷宫又是如何模样?…… 一万个不情愿,但还是得回到那里。 皇城真大,皇城之内五万士兵,八千内侍及宫婢,还有数不清的后宫女眷及小婢……只是,却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多一个人也会被轻易地发现……我不可能混到其他的地方将自己隐藏起来,再说冷宫中的溯妃如果不见了,也会进行搜索……罢了,罢了……想这些有用没用的干吗?还是老老实实地遵从皇城内的游戏规则吧…… 可是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真的感到很陌生…… 果然如夜里所见,建筑倒是美伦美奂,精致清雅……不像是普通的园子,如此的园子以前竟然没有进来过,也当真是怪哉…… 直到看到不远处的摘星阁,那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忽然让我恍然大悟…… 原来这是皇上唯一的弟弟安平王贺兰进明的府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6章 非常的优越 安平王贺兰进明能征善战,这几年边塞不安,西北方的沙陀人更常常大肆袭击边塞诸郡,导致黎民百姓死伤无数,生计亦是艰难……最终于一年多以前,贺兰赤心下定决心,誓要荡平沙陀族人,这才派出了贺兰进明率军十万,驻安平郡,专事防御攻击沙陀人之事…… 只是那沙陀人极是狡猾,采取游击战术,你退我进,你进我退的拉锯战……竟使贺兰进明无限期地拉长了此场战役的时间,至今都未打道回府…… 贺兰进明本在皇城之外有封地和王府,而且有妻名为夏姬,据说是个很美丽的女人…… 直到他出征之前,因害怕夏姬独居府内,过于清幽,倍感寂寞和不安全方面诸多因素的考虑,促使在贺兰赤心的授意下移居皇宫安平府中暂居,直到贺兰进明征战归来便可回王府……这个园子也是特地择风景优美之园经过仔细修葺之后,成为安平府……而夏姬平日里的生活是按照妃职俸给,也算是非常的优越…… 只是因为后宫之中是非很多,她似乎又是个喜欢清静的女子,所以之前我与她并没有什么往来,没想到如今却莫名其妙地在她的园子里逗留整晚…… 这里不宜久留,刚刚举步准备离开,却远远地瞧见一行人正拐过月洞门,往这边行来…… 几步奔到床前,用力地晃着封玄奕的身体,“醒醒!快醒醒!……” 庆幸的是,他竟然在我的摇晃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或许他已经忘了昨晚的事,看着我的眸子里满是诧异,微微地愣了下后才道:“天都亮了,你怎么还没走?” “走不了,有人往这边来了!” “来便来,怕什么……” 果然疯邪了…… 见他脸色虽然苍白,但精神尚好……连忙抓起衣裳给他穿……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是你肯定是进错地方了……这里是贺兰进明的安平府,你一个大男人竟然入住到安平府王妃独居的园子里来实在是不像话……为了不惹麻烦,我们只有两条路,悄无声息地离开,亦或是先藏起来然后再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拍拍脑袋,“难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竟不是本王的房间,本王房间里可没有如此女气的东西……”他指着床帐之上所挂的一对金丝绣品鸳鸯。 听了他的话我真是气坏了…… “……你现在才发现吗?干么昨晚不能发现……” 或许他也感到此事并不简单,所以竟然很听话地在我的照顾下迅速地穿起衣裳…… “昨晚不是喝醉了吗?……如不是你那一刀,本王肯定什么都不记得……” 我丢给他一个大白眼,“喝酒喝至如此糊涂倒也难得……只怕哪日要喝得连命都保不住……” 两人正说着,便听到已经有人走到了房间门口…… 对视了眼,齐齐地往床下钻去…… 几乎是在我们刚刚爬到床下之时,房门已然被打开…… 从裙锯便可分辩出是走进了三个女子,其中两个是婢女打扮。 一个柔若清风的声音略带些寂寞地说缓缓道:“……虽说王爷至今未归,但随时都有归来的可能……天气转凉,房间里没有暖炉便潮气上涌,恐怕到时无法居住了……咦……”她说到这里,人已经走到了床前,大概发现床上的锦被散乱着,才发出这疑惑的声音,“青青……不是让你们每日将这个房间打扫整理干净吗?为何是如此……” 被唤青青的婢女马上跪下,“王妃饶命……青青昨日离开时,明明整理的很整齐……” 我马上明白,说话的正是此间的主人,贺兰进明的王妃夏姬。早听说夏姬容颜非常美丽,现在虽然未见其容,只听其音,便也觉得有着如此美妙声音的女子,定有闭月羞花之貌,空谷幽兰般的气质。 夏姬冷声道:“你还顶嘴!还不快点收拾好!” 青青连忙道:“是是……青青这就整理……” 夏姬于是又在房间里逗留了片刻……依旧是唉声叹气无限轻愁似的…… “青青,等会儿泡壶热茶放在桌上……只等王爷回来,进入房间便有家的感觉……还有,昨日本宫剪出来的窗花,等会儿都拿来细细的贴在窗上……希望王爷他回来后,能够明白本宫无一日忘却他,可以体察本宫对他的心意……” 青青低低地应了声,却是不敢再说什么…… 夏姬却又幽幽地道:“……素知宫中尔虞我诈,却不知如此凶险……听说当初皇上甚是宠爱溯妃娘娘……但又能怎么样,即使有帝君庇护,依旧难逃横死……” “是啊娘娘,真是可怕……”青青接着道。 “听说,整张脸都砍烂了,根本就看不出来原来的容貌了,可见那杀她之人恨她入骨……” “吁——黛黛,你乱说什么呢,吓着娘娘了……” 叫黛黛的奴婢连忙住了嘴,夏姬仿佛听着这些愣住了,好半晌没言语…… 我感觉到封玄奕的目光灼灼向我看来,我昨晚告诉他我是溯妃,可是今日却有人说溯妃已死,在他看来我肯定是撒谎精。但其实,听到这个消息后,我才是最感震惊和茫然的那个人,我明明好好的在这里,却哪里有被杀?而且听她们讲,我还死得很惨,连脸都被砍烂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急于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却苦于莫名其妙竟被困在夏姬的园子里…… 房间里点上了好闻的龙涎香……我紧崩的神经仿佛也在这香味袅袅中放松下来,夏姬的声音又缓缓地响起,“却也不一定就是她……听说皇上不大信呢,想必是冷宫中太凄苦,她逃宫而去了……唉呀,真是羡慕她啊……从此海阔天空,自由了……” ……夏姬在这个房中逗留很久,我只看到她的裙踞在眼前晃来晃去,一双金莲绣鞋上刺着粉色的荷花,偶而从裙踞内露出来,小巧可爱…… 我只盼着她能够快点离开,我便可以冲出这个房间…… 忽然,我感觉到紧贴着我的封玄奕,不知何故竟微微地颤抖起来。扭头看过去,借着从床外射来的微弱的光芒,看到他脸色苍白,眉头微蹙,一只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伤口。我的心沉了沉,从昨晚他受伤直到现在,也没有得到好好的救治,这会子万一支撑不住,真的要出大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7章 鄂兰硕鄂公公 犹豫了下,将自己的手轻轻地覆盖在他的手上,他的手冰凉,大概是感觉到我手上的温度,他不客气地将我的手紧紧地握在他的手中…… 待我想要抽出来时,他却是不放了,暗影中他唇角有丝戏谑的微笑…… 这时候,夏姬终于像屡幽魂似的,寞然离开了房间,两个奴婢也都跟了出去。待脚步声渐渐远去,我瞪了封玄奕一眼,狠狠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从床下迅速地爬了出来…… 也就在这时候,便听外面脚步声大作,倒仿佛有成千上百个人忽然出现在了房间周围,同时有人在大声地指挥,“把这里围起来!快点!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我顿时眼前发黑…… 指尖禁不住地微颤着,我愣愣地望着门口。下一刻,房间的门已经被大力地踢开,十几个刀箭出鞘的侍卫鱼贯而入,随后便是大步踏入房内的贺兰赤心和鄂兰硕鄂公公。 贺兰赤心…… 几个月没见,他似乎肖瘦了些,浑身透着难言的尊贵之气,霸气外露,冷冽的唇角带着愤怒,与他如星的眸子相对的那刻,两人都愣住了…… 我刚想说什么,他冷绝的目光却从我的脸上转开,愤然看着刚刚从床下狼狈爬出的封玄奕。 门口出现一个纤弱的人影,茫然问道:“出了什么事?” 正是安平王妃夏姬的声音,我不由地抬眸向她看了眼,待看清她的容貌时顿时怔了怔,只觉得眼前的人儿冰肌玉肤,婉如一团雾气般的轻柔,却又像朝阳中带着露水的花朵般明艳,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同时出现在她的身上,我忽然明白了,为何许多人形容女人是水做成的,这夏姬不正象那清山绿水间,倒映着白云和红花的叮咚溪水? 她这时也看清了我,忽然惊叫了声,“溯妃娘娘?!鬼……鬼……” 她甚是柔弱,惊吓之下便站立不稳地往后倒去,幸好有身后的两个奴婢将她掺扶住…… 封玄奕向她瞥了眼,“叫什么叫?哪里有鬼?!是本王!” 他面色苍白,衣冠不整,手捂着腰间的伤口,“我说,贺兰赤心……你到底玩儿的什么把戏?可将本王害惨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贺兰赤心却又不理他,径直走到我的面前,“寂月,你没死?” 听他唤我的闺名,我的眼睛蓦地一红,虽冷宫内死者并不是我,但诈听自己的死讯,此时再见他便真的有恍然隔世之感。 缓缓做了个万福,“皇上,寂月没死……” 话音刚落,便见贺兰赤心面色一变,狠狠地打了我两个耳光……我跌倒在地,唇内有淡淡的血腥味…… “……原来,大家的猜测没错……你以为,随便找个女子穿上你的衣裳,再毁了她的容颜将她杀害,便可冒名顶替!让大家都以为你死了,这件事就算完结了吗!告诉你,朕没有那么好骗,朕本以为你如此做只是因为冷宫内清苦,你要逃避罪责,却没想到,你根本就是不守妇道的贱人……如今日不是有人洞悉先机,堪破你卑鄙无耻的诡计,恐怕你早已经与闽宣王远走高飞了罢!……” 原来封玄奕,竟然是闽国宣王…… 他此时面色苍白如纸……如同看不清事物似的微摇着脑袋……额角是淋淋的冷汗,“……贺兰赤心,你在说什么……本王,本王……”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直直地跌到过去…… 宣王晕了!……宣王晕了!…… 奴才们七手八脚地将他抬上软榻,却听得贺兰赤心怒道:“立刻着人安排宣王回闽……越快越好,不得停留!朕以后都不要再见到他!还有,今日谁敢将此事外传,朕便杀谁,九族连坐!” 众人都吓得不敢做声,他又将愤怒的眸子转向我……倔强的下巴僵硬成一条直线……“至于这个贱人,先将她送回冷宫给朕关起来!不许她踏出房间一步!将她给朕看好,否则的话便连你们一起人头落地!” “皇上……臣妾冤枉!” 直觉告诉我,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机会…… 我不顾一切地,如上次他要打掉我肚子里的孩子时那样,卑微地爬到他的脚步,紧紧地抱着他的腿,“皇上,臣妾冤枉!请您给臣妾一个解释的机会!绾妃不是臣妾害死的!不是!请皇上再信臣妾一次,就一次……” 这次,他没有踢开我,而是蹲下了身子,用手捏起我的下巴,“是,朕本来打算信你一次……昨日已经拟好圣旨,念在我们以前的情份,给我们大家一次机会,准许你离开冷宫回到原来的寝宫居住,可惜……你太性急了……也太,耐不住寂寞了……竟然与宣王做出如此龌龊之事,朕,已经对你完全绝望,不会再信你!” 他狭长的双眸因为痛苦而微瞥,“寂月,如今日冷宫中的尸体是你,朕或许会愧疚想念你一生……肯定会厚葬于你,使你尸身能够入皇陵,即便生不能同衾,死亦要同穴,只可惜……你到现在还好好的活着……只可惜,你没有死在今晨!” 我努力地摇着头,泪水簇簇地落下来,“不……臣妾是冤枉的,冤枉的……请皇上给臣妾机会将此事调查清楚……请皇上饶命啊!” 他如寒霜的面上,终是只剩余狠绝,冷我冷冷地推开,“天子犯法下庶民同罪……寂月,你千不该万不该一次次的杀人,对不起,朕……救不了你,否则没有办法向死去的无辜之人交待!……” “皇上!皇上!臣妾冤枉!臣妾冤枉!——” 随着他转身绝决地离去,我的声音在刹那间便如厉鬼般的嘶哑凄楚……可惜,饶是如此,也没有使他的脚步稍有停留……我被几个公公拖回冷宫,扔回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暖炉……潮意上涌,我抱紧了双臂瑟瑟发抖,等待我未知的命运……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为什么我死了?我却又活着?为什么死去的那个人不是我? 忽又想,不,即便我死了,他也不会信我,他不信我没有杀死绾妃,也不信我,跟闽宣王是清白的…… 他始终都不信我…… 倏地有抹恨意上涌,他有什么资格说我?我对他百分之百的信任和爱,换来的不过是如此的下场,他打掉了我们的孩子,他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脑海里反反复复地想着这些,越来越绝望……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终于有人一脚踢开了房间……随着寒风的灌入,鄂公公和另外两个太监进入了房间,他们的手中端着青瓷酒壶和酒杯,在暗黄的宫灯下泛着静幽幽的怪异光芒…… 我蓦然想到了什么,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得往房间的角落里躲去…… 鄂公公皮笑肉不笑地戏谑道:“溯妃娘娘,别躲了……躲也躲不掉的……唉呀,生有时,死有地……娘娘您命薄呀……本正逢圣宠,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真是三年河西,三年河东,人的命啊,真是难说的很……” “鄂公公!求您救命啊!若您肯想办法救本宫,此恩本宫莫齿难忘!” “溯妃娘娘……不是本公公不救您,实在是没得救啊……这不,皇上还叮嘱本公公,让您快点上路呢!可知这酒中有什么毒吗?……这个毒名叫碎心……便是让你撕心裂肺的疼痛,折磨两三个时辰,到最后活活的痛死!……溯妃娘娘,您可真是把皇上惹火了,您要是能让皇上念半分情,他也不至于使碎心让您上路……唉,本公公实是,爱莫能助啊……” 碎心…… 此毒在宫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此毒虽毒不过鹤顶红的沾喉即毙,但却比鹤顶红要残忍数倍,中毒之人不是被毒死,而是被痛死…… 贺兰赤心,竟要我受尽折磨上路…… 这确也没回转的余地了……颤抖着接过鄂公公递来的酒杯……我的泪仿佛在刹那间便流干…… “鄂公公,寂月还有个请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8章 仰头喝下毒酒 鄂公公叹息了声,“说吧,只要本公公能够做到……一定不会推辞……” 我从怀里拿出一方手帕,明黄色的帕子上…… 有枝傲雪寒梅,这是贺兰赤心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我之所以爱上他,便是因为这方帕子,只是他不知而已……狠狠地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了个大大的冤字……这才抖索着将它递给鄂公公:“把这个,交给皇上……就说,寂月拜别……从此天上人间,两不相知……” 大概被这腥红的冤字给吓住,鄂公公眉头深锁,“溯妃娘娘,既然您人都要去了……又何必纠缠这世间的对错恩怨?……这件事,恐怕奴才……” 我冷冷一笑,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将帕子在风中挥舞两下,手一松……它便随风而去了…… 转过身望着鄂公公轻轻一笑,“鄂公公,谢谢你送本宫一程,本宫到了地下,也会记得您的大恩大德……” 鄂公公脸色顿时变了,我仰头喝下毒酒…… 才入腹而已,便觉内脏如同撕裂般的痛……我捂着腹部,缓缓地跌倒地上……我现在终于明白碎心是什么滋味……如只铁手,将体内包括心脏在内的一切,疯狂的搅动……即便是咬紧牙关也没有办法阻止自己的惨叫……但这惨叫声却只有自己能够听到……因为这非人的痛会让你没有办法叫出来,甚至没有办法使身体动上一动…… 我侧身躺在地上,如僵了似的,默默忍受着这腐骨蚀心的痛苦……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鄂公公见状,便再次向我一掬,“娘娘慢走,本公公不送了。” 我听见我在惨见……那声音如同正在受地狱之火烤炙的恶鬼所发出来的声音……临死之前,我却受着自己的这种惨叫的折磨……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上出现了一个妖娆的影子……她侧身立于窗前,单螺髻上的珠钗摇摇晃晃,暗香袭来……虽是濒临死亡,却依旧疑惑地想,这是谁?这时候她来这里做什么?……她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她站了片刻,这才发生轻轻的如银铃般好听的笑声,“我知道,你就要死了……” 我企图挪动身体,看看她的模样…… 可惜我什么都做不到,除了忍受内体苦痛的折磨,什么都做不到…… 她优雅地抬手轻捂着唇继续轻笑着道:“你肯定没有想到,自己也有这样的一天吧……这下你便知道,生不如死的滋味是多么的令人痛苦吧?这样就对了呵呵,这是你该受到的惩罚……从此以后,晋国后宫……便再没有寂月此人……哈哈哈……真让人痛快……真让人痛快啊……” 她狂笑着离开…… 我也终于明白,原来是她害得我…… 可惜,我即不知她是谁,也无从知道她要害我的原因,我终究是要带着满心的疑惑和冤屈离开这个世界…… 碎心……果然名不虚传…… 又忍受了不知多久的折磨后,终于,我可以闭上眼睛,渐渐地进入永远的黑暗里…… ———————————————————————————————————— 元封二十三年,晋国与燕国大战,晋国败。 自此晋国东南的巴陵郡以下包括辛县在内的四县三十二乡都归了燕国,不止如此,除每年限定的粮银、珠宝、玉器、茶叶等做为贡品送于燕国之外,还要挑选晋国美女二百,敬献与燕王,拨下充当官/妓。 所以每年腊月,便是晋国百姓的苦难日子,凡是有女儿的人家都愁云惨雾,害怕自己的女儿被选去送做敌国官妓。 这个时候,晋国所有街道比之平常都要冷清数倍。 而如此三年后,晋国美女越来越少,即使有些人家为了保女儿不至被选去,甚至狠心用火灸之法,人为将女孩子的脸上弄出若干难看的斑点,却依旧无法摆脱被选中的命运。再到第四年时,已经因为此事而引发诸多惨案,这些案子的受害人多数为花季少女,为了不去做官妓,也是为了反抗朝廷,由其爹娘亲自送上白绫或者砒霜,逼其选择自刎。 其中更有许多大约十一二岁的少女,因无法理解爹娘的做法,不愿自刎,结果由爹娘亲自动手绞死或者按入盆内淹死者众。 元封二十七年,晋国宫中传出秘闻。 登基两年的新君贺兰赤心最宠爱的女人溯妃,因私通闽国之宣王,结果使晋国与闽的兄弟国关系破裂,并且连累刚刚嫁入晋宫的闽之公主福柔帝姬被晋帝贺兰赤心所冷落,虽然她被称为圣母娘娘,受万民敬仰爱戴,也没有办法改变在她嫁入晋宫的第二日便失宠于晋帝的事实。 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闽也不可能就此将福柔帝姬带回,诸多因素之下,导致晋国失去闽国这个重要助力,处境更为坚难,而燕王获悉此事之后,竟然狮子大开口,要求晋国所有贡品翻倍,进贡美女由二百之数变为三百之数。 溯妃娘娘也成了百姓口中最不堪的灾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9章 腊月将近 元封二十七年,腊月将近。 晋国皇城所在地太原府。 潮湿的雨裹夹着雪,天气如同世界末日般阴霾……湿透了的衣裳被风一吹,贴在肌肤之上更使整个人忍不住上牙嗑着下牙,瑟瑟发抖…… 街道上空荡荡袅无人踪,明明是大白天,却同深夜似的死寂…… 我脚步艰难地独自行于城中,偶而回头,还能够看到晋国的巍巍皇宫……高大的城墙之上旌旗飞扬,旗子之上的雄鹰还是那样的震慑人心……饶是如此,也无法掩盖晋国正在经历的辱耻…… 而于我,那只是个黑暗的标记…… 我已经在城内流浪两月有余,我不知自己是如何出的皇宫,更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没有死去。只记得醒来的时候,是在墙根之下,身上所有的值钱事物都被洗劫一空,更不知如何换上了农家的灰布衣裳,蓬头垢面地斜歪在城墙之下,身边有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个落魄僚倒的女子便是昔日风光无限的溯妃娘娘…… 据说这已经是甄选美女的最后一日了…… 雨雪灌入到我的脖子里,除了湿湿漉漉的冰冷已经没有了别的感觉…… 又是越来越密集,挡住了我的视线…… 终于,我抖索着靠在一扇红门之上,只想让那片突出的门廊替我挡住些风雪…… 遥遥听得谁家的女儿在拨弄琴弦,大概是雨雪天的缘故,使她和着琴音悲伤地吟唱着…… 北风其凉,雨雪齐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北风其喈,雨雪齐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莫**狐,莫黑匪乌。惠而好我,携手同归。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这定是个与曾经的我一样,还相信爱情的女子…… 她认为即使北风禀烈,雨雪猖狂也不过是上天在锤炼这段真挚的爱情,再也没有比此时更恶劣的环境,再也没有比现在的当政者更暴虐的了,世上有如此多如同狐乌之辈的坏人,在恶意拷问着这爱之链,但当这一切过去的时候,只有两人的心越来越贴近…… 想来这个女子也正在面对着朝廷甄选美女的恶运,此时此刻,也再没有比此段小曲更加贴合情境的了。 ……只是,也只有痴傻的女子才会吟唱这样的曲子,才会认为所有的这些不过是暂时的恶运,认为自己终能够与心爱的人在一起…… 真傻……真傻…… 我无声地冷笑着,让自己的心在这样的天气里渐渐地麻木…… 啊!不要啊!救命—— 一阵绝望的求救声从门内传来,从声音便可判断她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罢了……接着便是一阵东西被扑倒的杂乱声音,中年女子尖声的哭泣和男人无奈的劝解声,“孩子妈你别哭了……难道你真的要让她去做官妓?我林家不能出这样的事啊……以后我到了地下,如何给列祖列宗交待?丢人啊……” 中年女子的哭声越发悲切,“妞儿啊……妞儿啊……” 被唤做妞儿的女子也哭叫道:“娘……你叫爹爹不要杀我,我想活……我就是想活……” “……妞儿啊,你不知道那种苦啊……你生而为人却将要失去做人的尊言啊……从此后你便要一点朱唇万人尝,一双玉臂千人枕……如此还不如听你爹的话,死了算了……妞儿呀我的好女儿啊,这要叫娘痛死啊……” 一时间院中哭成一片…… 就在这时候,远远地来了队官兵,看样子正是冲着这家来的…… 我连忙拍起门,并且向里面喊道:“官兵来了,快逃!” 里面顿时住了声,接着门被打开条缝儿,一张沧桑的男人脸露出来,“你是谁?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官兵到了……还不让你家妞儿快逃……” 他往外头瞅了眼,脸色立刻变成死灰……砰地把门关住,然后便听到少女的一声惨叫…… 接着便寂静了…… 而官兵也在这时候赶到,我连忙躲到一边去,他们将门踹开,只看了眼,便都腰刀出鞘,领头的人上前便将院中男子的脑袋砍了下来,“奶奶地,老子都完不成任务了!你他妈的还给老子添乱!这么好的闺女就给宰了,你这是杀人罪知道吗!老子把你就地正法!……” 我悄悄地探头看进去,才明白刚才那男人眼见官兵已到,进去就把自己的女儿用顶门石给砸死了…… 只剩余那个中年妇人,痴痴傻傻地跪在风雪中…… 待官兵骂骂咧咧从院中走出来后,那妇人狂喊了声,“天呐!”接着砰地一声,她自撞在门板之上,血雾喷浅中,她倒了下去,鲜血立刻和雨雪混在一起……看到这一幕,我的眼睛蓦地蒙上层雾气,却只是瑟瑟地咬着自己的拳头,害怕叫出声来,饶是如此,仍然被官兵给发现了…… 刚砍了男人头的那人晃晃荡荡地走到我的面前,一把捏起我的下巴,使我不得不抬头看着他……他的脸上有些细小的血点,是刚才杀人时溅上去的,我胃里一阵翻腾,很想吐……大概我的脸上有污渍,他蹲下身便从地上舀了捧冰凉的雨水,在我脸上一阵乱抹……然后抓起我的头发往后拽着…… 我的脸仰天,望着阴郁深处…… 那人的眼睛渐渐地亮了,“……哈哈……不错,不错……竟是个叫花子,真是可惜了这张美皮……好在,被爷慧眼识美,今次,爷们便带你去享福,让你尝尝男人的味道……来人呀,带走……” 从始至终,我没有说半句话,甚至没有反抗…… 我知道他们既然注意到我,是不可能再放过我的,定要抓我去凑数完成他们所谓的任务…… ……我被带到了城郊,那里有几间破旧的仓库……在那里聚集着三四十个妙龄女子,她们大多数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也有些则神色木然,孤清地躲在角落里,我被这队官兵推入仓库摔在人堆里,她们连忙将我扶坐于墙根……我向她们略略地点头致谢,她们也只是机械地挑挑唇角,算是打过招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0章 他的丝毫怜悯 最后被送进来的女子,手中抱着一架古筝…… 她看起来与众人很是不同,清淡素雅的碎花长裙,倾髻上插着几枝素钗,柳眉下是双溢满忧郁的双目,粉唇俏鼻相貌甚是娇美……再加上举止优雅,对于我们这些挤做一团的布衣女子很是排斥,自去寻了个清静地儿呆着…… 有人便开始不冷不热地说:“哼哼……还当自己是大家闺秀,若真有本事就不必来到这里,来到这里便不要摆那大谱,反正到了燕军内,左右不过是个妓罢了……” “就是就是……难道她以为到那里去当娘娘?……” “哈哈,没准人家想做头牌啊,就跟万花楼中的头牌一样倍受男子追捧呢……” 大概听到这几人的议论,那女子头一低,便落了串泪珠…… 我心头亦是绝望…… 再加上几日没吃什么东西,又冷又饿之下,更懒得去理这些事……只将脑袋靠于墙壁之上,木然地想着那些仿佛在很短的时间内,已经离我很遥远的事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前在街道上遥遥听见的乐声再次响起,抬眸却见是最后进来抱着古筝的那名女子,才知道此女便是之前弹唱邺风之曲的女子…… 即是已经有了心爱的人,不知那人是否现在在仓库外守着呢?以期再能够见她一面…… 正想着,一阵冷风将门吹得吱吱响……紧紧地抱紧了膀子,以为这阵风过去就好,哪知白日里的那些官兵却再次闯了进来……他们进来后什么都不说,只是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我们的脸上扫来扫去…… 琴音也嘎然而止…… 终于有人颤声问道:“你,你们想干什么……” 她惊恐地看着闯入仓库里的数十个高大的男子们。 这时候,我终于意识到事情的恶劣…… 悄悄地抓起地上的湿土,狠狠地往脸上抹了厚厚的一层,并且在大家慌乱满屋跑起来的时候,我悄悄地顺着墙根爬到了一簇干柴草后面,之后便大气也不敢出地躲在后面……这时候,那个抱着古筝的女子被推倒在我面前的地上,她一眼就看到了我,两人目光对视,我看到她的眼睛里湿湿的绝望…… 我咬着自己的拳头,不让自己喊出声来…… 有人生生地把她的身体往后拉,她死死地抱着古筝,一只手紧紧地抠在地皮上,抠得指甲也断裂,在地上划了两道深深的血痕……这时候,只要她开口告诉他们柴草后面有人,就会暂时转移那两个男子的注意力,我会被他们揪出来…… 但是,她除了想要挣脱那两个男子的魔掌,什么都没有做…… 她的衣裳被狠狠地撕破,她没有叫,只是含着泪狠狠地咬着唇…… 这时候,这个冷冷的仓库成了人间地狱,女子们惨烈绝望的嘶叫刹那间弥漫在整个仓库里。 女子的唇角咬出血,缓缓地流出来…… 冷…… 就在这些禽兽般的男子正在肆意地享受着时候,仓库的门再次打开…… 一个笔直的影子威风禀禀地站于门口,他手中的马鞭凌空啪地一响,顿时将众人都吓住,所有人都扭过头看着这个披着银甲的男子…… 因为光线的原因,我看不清他的脸…… 只觉得他很是伟岸,宽肩蜂腰长腿,有种力拔山河兮的大丈夫气概,他闷声不响地走进来,扬鞭就打,每个挨了鞭子的官兵都惨叫着滚倒在地,声音更大过刚才女子们的叫声…… 有些看情况不对想要跑出去,却被他一鞭子再卷进来,只听得脖颈处嚓巴一声,便倒在地上不动了,其他人见了更不敢跑,只能蹲在原地死挨鞭打…… 那人一口气打了片刻,终是将鞭子扔在地上,“你们这些畜生,打你们就是污了本将军的马鞭!我们吴越男子没用,要把本国的姊妹送到燕国受辱,已经是无颜再立于世间!你们却还在这里欺负她们,耻上加耻!全部该死!” 说到这里,冷冷地向外面喝了声,“把他们全部都拉出去,军法处置!杀!” “龙骧将军饶命!龙骧将军饶命啊!……” “龙骧将军饶命啊!……” 他们的求饶没有换来他的丝毫怜悯,有队士兵整齐地跑进来,将他们全部都拖了出去…… 他如鹰般的目光在仓库里环视一周,最后落在我所藏身的地方…… 也在这时候,我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他竟是个很年轻很英俊的少年男子,身上有种很明显的桀骜不驯,五观深刻如刀削斧凿般令人过目难忘。 后来,我知道他叫李衡。 这时候他缓缓地向我走过来,一脚将挡在我面前的柴草踢开…… 我被惊了下,往旁边跌倒…… 他冷冷地扫了我一眼,便离开了…… 过了会儿,就有衣裳从门外扔进来,虽然并不是新的,却比仓库中多数女子所穿的衣裳要好很多,众人这才缓缓地起身,仿佛刚刚从噩梦中醒来一样,默默地将自己身上被撕破的衣裳换掉…… 我将先前抱着古筝的女子扶起,她的唇上果然有很深的齿印……眸中也充满了屈辱,我真怕她会忽然寻死…… “你叫什么名字?” “锦瑟……” “我叫寂月,刚才谢谢你。” “……”她只低着头,颤抖着换着衣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1章 又是沉默 “以后,需要什么帮忙的告诉我,我会尽量帮你的。” 又是沉默…… 换好衣裳后,在龙骧将军翼下士兵的安排下,我们排队离开了这个仓库,到了一处还算干净阔大的客栈,掌柜和伙计们的热情相迎,还有房中透中的昏黄的灯光,都是恍如隔世般不真实。女子们被十人一组地分别安排在五个房间内,虽然并不是精致的房间,但房间已然设了碳盆,打开门便有热气扑面,冰冷的身体终于有了热度,有人再次忍不住哭泣起来…… 我和锦瑟被分在同一个房间,她始终沉默…… 当我把那把已经坏了筝递到她的面前时,她却是怕烫似的再也不肯碰那张筝,“已经坏了,便让它葬在它坏了的地方,却捡来做什么?” 她没有感谢我将筝捡回,反而怪我多管闲事似的露出厌恶的神情。 我顿感尴尬,只好将它放在房中唯一的桌子上,她却仿佛越看它越觉得难受似的,终于忍不住蓦地走到桌前,将那筝拿起来就往房间外而去,门打开时,却见龙骧将军正站在房前,见她举筝神情不善的模样,紧惕地喝问了声,“什么事?!” 锦瑟的手指紧抠在古筝之上,却咬着唇不说话。 龙骧将军李衡见状也并不逼迫她,将目光转到房内众人的身上,“本将军能够为你们做的,只有这些。不过既然你们已经成为此次燕贡的一份子,便不能够心存侥幸,妄想逃跑,如果被本将军发现谁想逃走,定斩不饶!” 说到这句的时候,狠狠地盯了眼锦瑟。 锦瑟似是微微地吃了一惊,樱唇轻启啊地呼了声,手中的筝也落在地上,摔出一片凌乱的声音…… 李衡像没看见似的,只伸手向我一指,“你,跟本将军出来!” “我?”我茫然以对。 “对,就是你!” 得到肯定的答复,我便也向门外走去,经过锦瑟身边的时候,将那张筝捡了起来,“既然你如此痛恨它,我便替你扔了它吧。” 她抬眸看了我一眼,低声道:“谢谢。” 我在龙骧将军李衡的带领下,来到了客栈外一棵松树之下…… 发现这棵松树粗壮挺拔,在大地万物枯衰的时候,它却依旧青翠欲滴。其苍劲和坚强使这家客栈也显出几分幽远沧然。这是个好地方。蹲下身扫去树下一层浮土,便将锦瑟的筝埋入松树之下。这会儿冷静了,倒隐隐地理解了锦瑟厌恶此筝的原因,恐怕她是觉得自己已经被玷污,而此筝乃是高洁之物,她已经没有资格再拥有此筝了。 龙骧将军李衡很耐心地等我做完这些事才道:“你叫寂月?” 我点点头,“是。” “那日仓库中,你很好地保护了自己,算是有点小智慧。” “那又如何?” “或许因为你是个聪明人,是个值得帮助的人,所以有人想帮你。” 他的声音越发低沉,“如果你信得过本将军,便跟本将国走。” 我几乎没有犹豫,立刻点头,“好,我跟你走!不过,我想回到房间,跟我的姐妹们道别。” 他犹豫了下,终是道:“去吧。” 回到房间内,众人的目光都好奇地盯在我的脸上,她们肯定很想知道龙骧将军将我带出房间的原因。可惜,我不能向她们解释太多,只是轻轻地牵着锦瑟的手,用她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很感谢你,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或许将来我们有相见之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只要你提出要求,我定会全力以付。” 她蓦地抬眸,害怕被别人听去了,只用无声的口型问我,“你要走?” 我轻轻地点点头,心里忽然有些酸涩。 龙骧将军只说有人想帮我,但却没有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此之一去,吉凶难料。不过再差也差不过现在的处境,如果真的随贡去了燕国,沦为军妓,这生恐怕再无机会回到晋宫寻找真相,为我孩儿讨个公道。 锦瑟如同握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带我一起走!” “这——” “既然你说要报答我,就请现在还了我这个人情吧!带我一起走!” 她再次强烈地要求着。 “可是,我也不知道在前路等待着我的,到底是什么……” “无论是什么,都比什么都不做,被贡去燕国做军妓对不对?” “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大不了就是个死。如果是我选错了,将来便是什么样的后果,也不会将责任推拖到你的头上。你说要报答我,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否则将来我成了燕国的官妓,而你却不知在哪里,我们这生都无缘相会,你又如何再能报答我呢?……” 她的话去掉了我最后的犹豫,郑重地点点头,“好,我带你走。” 龙骧将军李衡见我又多带了人出来,微蹙了眉头,冷冷地扫了眼锦瑟,“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带她一起走。” “不行!” 锦瑟蓦地抬眸,“如我们不能一起走,那她便也不走了!” 龙骧将军向我看来,“真的吗?你要知道,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无论你从前是什么身份,一旦你真的随贡去了燕军之内,你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子,根本就没有办法再走回头之路,真的愿意为她,而放弃这次机会吗?” 咬了咬牙,我道:“对,上刀山也好,下火海也罢,我们要共同进退。” 锦瑟听我如是说,终是投来感激的一瞥。 龙骧将军李衡终是没有再说什么,随着一声哨声,一辆加着黑蓬布的马车行到了我们的面前,在他的示意下,我与锦瑟上了马车。马车内黑洞洞的,没有任何光线,我和锦瑟的手紧紧地相握着,两人都感觉到对方手心里的湿腻。 自始至终,龙骧将军都没有说要带我们去哪里,或者是要见什么人,只是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凭着直觉就这样上了这辆马车…… “锦瑟,如果真的走上了一条比沦为军妓更惨的路,你会后悔吗?” “不会。” 简短的两个字,让我感觉到她貌似柔弱的外表面,骨子里的坚强和硬度。心里莫名地泛起了些豪气,顿觉前途纵然有多可怕的事,也并不会让我感到害怕了。 元封二十七年初冬。 闽帝所派送亲使者闽宣王在与晋帝之冷宫弃妃溯妃寂月有染后,便被强行遣送回国。这件事不但成为天下所有人的饭后笑料谈资,更是个悲剧。一直等待时机的燕国,趁机派出使者,出使闽。并在闽王大怒之下,迅速与闽签定了两邦友好契约。燕国为表自己的诚意,竟然将燕国最美丽的公主燕嬉下嫁于闽宣王。 此事在闽宣王封玄奕尚未到达长乐府的时候,就已经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 所以当我在太原府内一间幽雅小院内见到封玄奕的时候,震惊的张大了嘴巴。不过我们同时被冤枉的人,自在安平王府中分别后,我便一直还想见他一面,有许多事我不清楚,或许他清楚得很。 当真见了时,却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我与他,竟分不清到底是谁连累了谁?谁又害了谁? 封玄奕的伤明显已经好了,整个人丰神俊朗,一袭长发自然披垂,迎风而起,依旧是幅潇洒不羁的模样。 锦瑟被带去偏厢房安置,菊/花圊前,就只有我与封玄奕。 “不是早已经被贺兰赤心强行送回闽了吗?为何却躲在这里?还有,听说燕公主要下嫁于宣王,你不赶快回国去举行自己的婚事,却逗留在这里所为何事?” 封玄奕狭长的双目微微迸出一星异光,“原来卸了浓装艳抹的溯妃娘娘,竟然如此清丽明艳,可惜啊可惜……” 虽然我曾贵为溯妃,但除了贺兰赤心,尚没有别的男子当面如此赞誉我的容貌,当下便觉脸颊如同发烧似的灼热,之前强装的冷静也在刹那间无影无踪…… 抬眸看他,果不其然,他正用一种类似挑逗的神情等待着我的反应…… 我顿时羞愤,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虽然我是被贺兰赤心废弃的妃子,但我仍然有我的尊言和骄傲,请宣王自重!” 见我真的生气,他却又是一笑,“当然,其实本王是非常之尊重娘娘的,否则也不会花费两月时间在城内到处寻找娘娘。而且,如果不是本王及时得知娘娘被抓去充贡,恐怕此刻娘娘已经在去燕国的路途中了。不是本王想要倨功,而是想让娘娘知道,本王对娘娘并无恶意,之所以如此,只是有些事情不明了罢了,也不甘心背负上淫/贼的恶名。” 说到这里,他忽然感叹了下,“那夜的事历历在目,却又恍然如梦,溯妃娘娘,您能告诉本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如果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或许今日便不会站在你的面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3章 谢谢宣王 他回首瞥了我一眼,灿然一笑,“果然与本王猜想的一样,你也只是局中人而已。不过没有关系,我封玄奕吃点亏也就算了,但是我闽国岂能受本王拖累?此次来使晋国,本王可是带了不少好礼物,价值不可估量,而且还有我闽国的金枝福柔帝姬,但贺兰赤心这斯竟然说翻脸就翻脸,当真是不知所谓,使我闽国陪了夫人又折兵,此等奇耻大辱,当然要讨回来,而你,便是最好的武器……” 我不由瑟索,“你想干什么?” “放心,本王不会让你现在就去送死的,只要你耐心点,迟早会给你一个为自己找回真相的机会。” “是吗?那我还可以,回晋宫吗?……” 他颇有意味地看着我,“怎么?你那么想回那个地方吗?……” “是的,我想回去!” 为了我的孩儿,为了我的清白,为了莫名其妙被埋葬的我与贺兰赤心的爱情,我也要回去。即使是死,也要寻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答案。 “当然,你想回去,这最好,你会有机会回去的。” …… 就这样,我与锦瑟,随同闽宣王一同踏上了去闽国的漫漫长路。但是离太原府越来越远,我的痛却仿佛越来越深。几乎夜夜都在梦中听到贺兰赤心冷绝的话,“天子犯法下庶民同罪……寂月,你千不该万不该一次次的杀人,对不起,朕……救不了你,否则没有办法向死去的无辜之人交待!……” 夜夜,都在梦中受那碎心之毒的残害,忍受蚀骨的疼痛…… 锦瑟伴我久了,终有一日忍不住问道:“寂月,你到底有着什么样痛苦的过往,为何每夜都泪湿枕畔?还有,为什么宣王会救我们?我们到了闽国会以什么样的身份身存在那里?” 我只是握着她的手,默不作声…… 一路之上,再没有见过封玄奕,不过在他的特意照拂之下,我与锦瑟锦衣华服,香车暖卧,没有受到风雪之苦。直到新年前夕,我们终于到达了长乐府。在进入城门之前,队伍稍加停留,这时候封玄奕才再次出现,在掀开帐帘的刹那,他的眼睛仿若微微一亮,“呵呵,没有想到一路劳顿,不但没有使两位姑娘憔悴,反而愈加明艳了似的。” 锦瑟的脸一红,低下头去。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见到封玄奕,这时候便上前施礼,“锦瑟见过宣王,宣王救命大恩,锦瑟无以为报……” 封玄奕大袖随便一挥,“起来吧,本王于你并没有什么恩德,你要报恩便向你的主子报恩吧……” 在我和锦瑟的诧异目光中,他道:“本王想过了,虽然我宣王府中养两个闲人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也不能养得不明不白。这样吧,寂月便叫寂月观主,而锦瑟便是寂月观主的小徒弟,虽然让你们扮成出家人于你们很不公平,但这样可以免去我们双方的诸多麻烦。因为出家人,便可成为我宣王的门客。” 我与锦瑟一起福下身去,“谢谢宣王!” “诶,不客气,寂月观主请……” 随着他哈哈的长笑声渐渐地消失,帐中又清静下来。 “锦瑟,你不会怪我吧?你我本来不分主仆,是为姐妹般的亲,只是如此一来,却……” “没有关系。师傅,锦瑟能够成为宣王的门客,都是依赖师傅的福气,想来宣王年少英俊,地位崇高,锦瑟之前便是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成为宣王的门客,这是件多么荣耀的事情啊!锦瑟感谢师傅都来不及呢!” 她已经开始一口一个师傅的叫起来了。 “你能如此想得开,甚好,我也就放心了。” 不一会儿,便有人送来两套僧尼所穿的灰布衣裳,不同的只是,我的那套衣裳上尚有串暗红色的大念珠。两人的头发也都悉数地塞到僧帽里去。洗尽纤华,装扮扑素,互相打量了片刻都笑了起来。 “师傅,我们就这样进入宣王府,真的没事吗?” “宣王门客众多,我们平时低调些,应该没事的。” 虽然宣王并非凯旋归来,但是城门口迎接这位出使晋国的使者的官员及门客们仍然不少,而我们便遥遥地跟在封玄奕的身后,中规中矩地不断念着佛号,但凡有人跟我们打招呼,便以“阿弥陀佛”蒙混过去。队伍行进的很慢,自正午时分到达城门口,直到夜幕完全降临,才回到宣王府。 好在封玄奕百忙之中没有忘记我们,叮嘱府内的管家易先生将我们安排在府内一处幽静的小院。此院拥有一个月洞门,门上写着“踱月轩”三字。院内倒是幽静雅致得很,几株酒金梅热热闹闹地绽开着花朵,梅香扑鼻。锦瑟呀地轻呼了声,跑到梅树前,将一枝梅花拉到脸上,仔细地看着,眼里亮亮的,仿佛对这梅花极是爱不释手。 “以前,我院子里也有梅花,却是玉蝶和绿愕,少见这酒金梅,不过也一直挺想念它开花时的热闹劲儿。” 锦瑟将梅枝放了回去,深吸了口气,“都说此梅是梅中贱品,杨杨洒洒的没个定性,但我喜欢,我很喜欢这种梅花,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 ……两人且说且走,不大功夫便将踱月轩看尽。 房间内的布置却稍显华丽了些,与我们的身份不匹配,便要易先生将房间的奢侈物都撤了出去,只留下两个松竹盆景及最基础的设施。 易先生笑道:“果然清修之人,心性淡怕得很。” 等他走后,锦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易先生当真没有识人之明……” 我尴尬地笑了笑。 确实我让他将多余的东西撤出去,不过是不想在宣王府中多惹麻烦而已。毕竟是两个女子,得让府中之人皆信了我们是修佛之人才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4章 从此繁华败落成普通人家 封玄奕还要进宫去交待最近的事情,还有燕嬉将要嫁给他,想必他要忙段日子。果然此后的时间里,都只是略略地听到些他的消息,再也未曾见过他。因为是清修之人,易先生特地在踱月轩里新设了佛堂,供我们念经用。平日里的膳食也都改成了素食,一日三餐,倒是很精致准时。 这也是踱月轩内唯一让我们比较不能忍受的事情。 那天傍晚所送来的是素炒青笋,麻婆豆腐,锦瑟很不情愿地拿起筷子,吃了口想要吐似的,皱皱眉头,啪地将筷子摔在桌上。 “这宣王真是的,扮什么不好,让我们扮清修之人,这倒好,整月的素食,嘴里快要淡出鸟来了!” “锦瑟——” 我无奈地唤了声,将筷子拿起来塞回她的手里,“若不如此,怎么能得来这一个月的平静生活?我们且忍耐忍耐吧。而且,府中的厨子实在不错,虽是素菜,每日里却是变换花样,菜式精致,倒是很合我的胃口。” 锦瑟不以为然,“怕是你从小便吃惯了这些青菜豆腐,是以这样的日子于你并不显得辛苦……” 我哈地一笑,再没有深说,心里却隐隐地有些担忧。 与她相处久了,才知她从前竟是生活在大富大贵之家的,到她爹爹这里,更做到了御史台一职。只是在贺兰赤心登基之时,站错了队伍。反正每个新帝上位时,总要拉上些无辜之人做陪葬,锦瑟的爹不幸就赶上这种事,最后一贬再贬,直到后来已经是九品闲职,她爹便愤而请辞,贺兰赤心欣然应充。 她爹回到家里后,从此一蹶不振,她的家从此繁华败落成普通人家。 以至于锦瑟后来竟然被人强行拉去充贡,要送与燕军做官妓。 锦瑟每次提起这段经历,心情便起起伏伏,对于曾经失去的富贵荣华耿耿于怀,而她的大小姐脾气在我们的相处中也渐渐地显露出来。直觉告诉我,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出事了,但是倔强的她怎么肯听我的劝呢? 很快便倒了除夕之夜。 踱月轩内也送来了几道好菜,虽然仍然是素菜,可是看得出来用了些心思,吃在嘴里如同在吃着蟹肉般的感觉。锦瑟这才开心了些,不过当烟花升起,花灯挂起的时候,她又不免起了思乡之情。当然,我亦是如此。 记得去年除夕夜时,贺兰赤心带领众妃嫔,参加了太后设于承乾宫的家宴,却趁着众人歌舞升平,酒酣耳热之机,悄悄地牵了我的手溜出承乾宫,两人如同做贼似的,飞快地奔到汰液池,从那里欣赏民间时而腾起的烟花。据说汰液池上太液亭,是唯一可以从内宫看到宫外的地方。 烟花未落,贺兰赤心变戏法似的,拿出两盏荷花灯…… “民间的女子喜在除夕夜,烟花未落之时许愿,然后让荷花灯承载愿望而去,如果诚心诚意,这个愿望便会成真。寂月,我们也来许个愿吧。” “好啊!” 记得那夜,我仰望着满天的璀璨,缓缓地铺开宣纸,在上面虔诚地写下我的愿望:“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然后与贺兰赤心一起,将各自写好的愿望置入荷花灯,要它们趁风而去……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我的愿望会在第二日的时候被关到贺兰赤心的书房,现在想来,当时鄂兰硕的神色有些戏谑的古怪。贺兰赤心展开纸条,只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却似有些僵硬,再将目光转到我的脸上的时候,仿佛带了些怜惜与心痛。 他从书桌后后面走出来,到窗前去伸手折了枝正在怒放的玉蝶梅,轻轻地插于我的头发内……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日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吟毕,他微微地叹了口气,抚去我脸上诚惶诚恐的泪珠,“你虽只取其中一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朕也明白你的心意,只是这原本就是首决别诗,锦水汤汤,与君长诀,却让朕产生不好的预感。” 见我一直沉默,又道:“是否怪朕将你的愿望捡回?” 我不置可否,他却又哈哈长笑,“朕将你的愿望捡回,只因朕相信,无论朕的爱妃许了什么样的愿望,都只有我贺兰赤心能够为其实现!即便是要天上的星星,朕也会想办法,只是没有想到,爱妃果然与众不同得很,所许愿望却是做为天子最难以办到的。” 想来当初,他虽然答应了我的要求,三年之内不再纳妃,却依旧不能够做到“一心。” 即便是民间的男子,能做到一生只爱一个女子的,恐怕也很少,更何况是一代帝王呢? 筝—— 琴弦崩裂…… 易先生却恰在此时来到踱月轩,他很客气地问候了我们,又道是宣王让他前来看看,如此良宸美景,是否需要再添置些什么东西?我微笑着拒绝了,虽然自到了踱月轩,便没有再见过他,但是对于他的百般照顾,内心感激。易先生临离开时,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递到我的手中,“这是宣王爷特地让在下送来的。说只需要观主独自观看便可。” “噢。好,谢谢。” 易先生没有再多说什么,便离开了踱月轩。 锦瑟向我手中的信看了眼,“呵,该不是宣王写给你的秘密情书?这当真有趣得紧。” 见我尴尬立于当地,她又哧地一笑,“放心,我尚要继续享用这顿晚餐,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了,要喝个够本……” “那你尽量吃饱些。” 回到房间里将信折开,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捂起了嘴巴,生怕自己砰砰狂跳的心从胸腔子里跳出来。原来此信中所写的,竟然是贺兰赤心的近况,扬扬洒洒的两页纸上,用简练的语言将他的事事无巨细地写了出来,大概内容如下: 十一月二十九,皇后福柔帝姬生病卧床,贺兰赤心并未前去探望,却送了对琉璃水晶瓶去,以期福柔帝姬早日康复。这是贺兰赤心第一次赏赐福柔帝姬礼物。 十二月初三,贺兰赤心独上汰液池,临风而立整晚,后病倒。 十二月十三,贺兰赤心病体尚未痊愈,期间小宫女云朵因照顾皇上有功,特赐封为美人。注,此宫女原本是贺兰赤心最得宠的妃子溯妃娘娘身边的宫人。 此后,整整七天,夜来贺兰赤心夜夜盘桓于云美人的临风阁,云美人成为新宠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云朵…… 信从我的手中缓缓地落下,她竟然,成了云美人…… 那杯茶,果然是有问题…… 想到在冷宫的那段日子,我们彼此依靠,她早已经成为我最信赖的人,却没有想到,最终会是她要害我…… 自除夕之夜起,易先生便隔上七八天就送来一封信,信中所述内容大多与贺兰赤心及福柔帝姬有关。我也因此明白,其实这些信是闽之细作所传来,目的便是将福柔帝姬的近况告之她的亲人,当然她的荣宠和衰败,更可能影响着一些其他的什么事,小到关于她的幸福,大到两国邦交。这信恐怕都是封玄奕看过之后,才转交于我的。 如此一来,我虽与贺兰赤心相隔千万里,但他的消失却从来也未间断,就仿佛我们仍然离得很近,我便是住在他隔壁园子里窥视他生活,别有用心的女子。 我的心,也随着信的内容起起伏伏。 当知道他常常独自立于汰液池旁汰液亭时,便暗想,他是否在怀念当初我们在汰液池边嬉戏玩耍及许愿的各种情景? 转而又想,若是如此,他便是对我仍然情,但若有情,又怎会如此对我? 患得患失之间,每日里便只是将这些信反反复复地,仿佛多读几遍便能从中得到更多的信息,有时候甚至将自己关在房中专门研究这些信,一看便是一整日。便是连锦瑟,每日里也没有机会跟我多说几句话。 那日,如常用膳时,我又在想着两天前的那封来信,信中说云美人果然获得专宠,如今在宫中嚣张跋扈得很,反而福柔帝姬,越发地被贺兰赤心所冷落,甚至在福柔帝姬不小心将云美人精心培植的紫罗兰踩了下,便被贺兰赤心勒令在那株被踩坏的紫罗兰前跪了半夜。 春寒料峭,福柔帝姬当夜便突发急病,晕倒在地。 福柔帝姬又病了! 如果不是我与宣王封玄奕的事情,受到我的连累,或许贺兰赤心不会如此冷待于她。心里竟隐隐地有些同情福柔帝姬。 “师傅……” “师傅!” 我被这有些愤怒的声音吓了一跳,抬眸时却看见锦瑟正不满地瞪着我。她把筷子拍在桌子上,盯盯地望着我道:“你这段日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跟你说话都不理人的!” “哦,锦瑟,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师傅,你这段时间神思恍惚的,根本就没有理会我做了些什么,又何来对不起?我知道,都是那些信惹得祸,我知道宣王之所以肯救我们,是因为你们是旧相识,你们之间有秘密。” 我是晋宫弃妃的事儿,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且不说溯妃娘娘已经臭名昭著,如果锦瑟知道真相,可能更气恨于我,如不是我,她可能不在征贡之内,当然也不必被强行送去燕国当军妓了。所以这身份若公开,还能在宣王府好好的过日子吗?并不是苟且偷安,而是若想回到晋国,恐怕就是需要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5章 她便是燕嬉 我相信宣王会把这一切安排好的。 “对不起,锦瑟,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我瞒着你,亦是为你着想而已……” “是吗?是为我着想吗?那我现在惹麻烦了,你会不会帮我?” 我愣了下,“惹麻烦了?什么麻烦?” 锦瑟妩媚娇俏的脸上,忽然浮起一抹红云,“我,我……” 我的心不由自主地沉了沉,“最近,你有从踱月轩里走出去?” “是……” “你疯掉了!” 我之前叮嘱过她好多次,最好不要走出踱月轩,一来我们现在既然做为出家人,就该有出家人的清修之态,虽不能远离红尘,却也要避免卷入三丈红尘之事。锦瑟媚态天成,身姿若柳,即使穿着僧侣素衣,却怎么能够遮掩住天然颜色?走出踱月轩,必然会惹出麻烦来。 “师傅,这也不能怪我啊!你每日里守着那些信过日子,却教我独自留在院中,连个聊天儿的人都没有,我都要被关得疯掉了!” 正说着,易先生便走了进来,“寂月观主,王妃已经到了门外,请观主迎接。” 现在的宣王妃,便是新嫁过来的燕国之公主燕嬉。听闻她亦是才貌双全的美人。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锦瑟所招惹的竟然是宣王,从而引来了燕嬉。她是成心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这才站在门口等待我们的恭迎。 说到底,是锦瑟的错。 我让她跟在我的身后,两人恭恭敬敬地走到门口去,郑重其事地恭迎宣王妃燕嬉。她的发上有着繁复的头饰,却更映衬的一张小脸眉目如画。金丝银线织就的紫色外袍看起来贵气厚重,牛皮小靴子在裙下若隐若现。 原来燕嬉虽然已经嫁入到闽,却依旧是燕国贵族女子的打扮,这也更显得她与众不同。 礼毕,燕嬉淡淡地道:“都起来吧。” 待我们起身后,燕嬉却又郑重其事地略略弯腰回礼,“这位便是寂月观主吧?向来听说府里门客中便有位出尘脱俗的寂月观主,可惜府中杂事众多,竟是忙到今日才得空。知道踱月轩内设有经堂,因此特来祈福,还望观主多多照拂。” “是。寂月定当每日里向观音菩萨祈祷娘娘安康幸福。” “如此,本宫便先谢谢观主。” 两人客套了几句,便向经堂而去。她的目光在锦瑟的脸上淡漠地扫了眼,并未多做停留,而锦瑟亦面色如常。我因此又疑心自己猜测错误,之前锦瑟的话也没有说完,想来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 燕嬉进入经堂,却仿照闽地之人参拜的方法,上了香后,便跪于蒲团之上,双手合十,闭着眼睛默默地祈祷。末了才拿出碧玺,郑重高举,再拜了三拜。拜谒完毕,这才道:“今晚府内要举行燕地之祈春晚宴,请观主及您的徒弟务必到场,有你们这样诚心向佛的人,我们所有人的愿望,才会更加有机会得以实现。” 宣王妃亲自邀请,而且又被扣上了如此大的高帽子,想拒绝也找不出理由,只好点头应了。 燕嬉这才告辞离去。 一直面不改色的锦瑟,在送燕嬉离开之后,便缓缓地软倒在地,脸色也在刹那间变得苍白,“原来,原来她便是燕嬉?宣王妃?!……” 我连忙将她扶了起来,两人好不容易才走回房间内,她断断续续地讲述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 起始的原因,竟是一段笛声…… 锦瑟是极通音律的,她自己亦是弹得一手好琴。那日,因我又收到了易先生送来的关于贺兰赤心的信,便躲入房间,几个时辰未曾出来。她正郁闷无聊之时,便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悠扬笛声。虽然只是短短几个音调,她却从那音调中听出对方的寂寞高远,还有隐隐的不平。她顿感好奇,不自觉地寻音而去,结果就在花园里见到了两个少年,两人皆是一身风华,俊逸非常,而其中一个,便是之前救了我们的宣王——封玄奕。 她看到他们的时候,封玄奕正拿着一柄通体翠绿的笛子把玩,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地方,俨然隔着部上好的古筝,她的手不由地痒痒…… 当封玄奕再吹起一首“长相思”的时候,她便大胆地坐于古筝之前,纤指弹动之下,靡靡琴音已经笛音相和…… 两个少年齐齐回身看到她,却都很有风度的,没有阻止她的意思,反而可以听出封玄奕 更加认真地吹奏着。 后面的事情便都在预料之中了。 封玄奕当然认出她便是踱月轩的锦瑟,道:“早知踱月轩内有如此知音,便不该冷落多时,浪费了多少的良宸美景!” 旁边那星眸少年亦是一笑,“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确实可称知音……” 锦瑟本就有满腹诗书,与二人笑谈诗书,自然不在话下。三人相谈良久,待要分开时,锦瑟却眉头微蹙,沉沉吟道:“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窗外月胧明,白首为良人。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又凄然道:“踱月轩内踱月人,轩内寂寥人寂寥……” 末了,也不等二人做何反应,便低眉敛眸,低低道了声告辞,便头也不回地跑回了踱月轩。 ……说到这里,锦瑟的脸微微地红了起来。 这已经完全不似一个出家人可做的事,可说的话了。 “后来呢?后来你们又再见面了吗?” “后来,又与宣王见了几次面,都是在他与门客相聚的时候,被他请去吟诗弹琴助兴。” 我微微黯然,这段日子只沉浸于易先生送来的信中,却是冷落了身边的这位朋友,如今此事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无法预料之后还会发生什么了。 “锦瑟……” “嘘——” 她眸内闪着莫名的光芒,打断我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知道我这样做是不对的,但是,寂月,从我见到宣王的第一眼起,我就已经爱上了他。他不但是地位崇高的宣王,更是我们的恩人,所谓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我知道寂月你的身份定是不同寻常,那么便让锦瑟去报了他对我们的大恩吧!请你帮忙,成全我与宣王之间的爱情!” 这便是,爱情吗?…… 我顿感茫然,又道:“伴君如伴虎,宣王妃燕嬉看起来不是善与之辈,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虽说男子确可三妻四妾,但你真的已经准备好,不顾一切去爱他了吗?” “嗯,我准备好了!” ……因我并没有正面答复锦瑟,而且此时此刻我亦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只期望能够平平安安地等待到合适的时机,可以回到晋宫以求真相。在宣王府,我不过是寂月观主,凭着一个冒拟的身份寄人篱下混口饭吃的人而已,又可以帮得了她什么呢?所以在祈春晚宴开始之前,她郁郁地写下了这首词,并且特意地放在我的面前,让我观看。 一生落定影单只,春去秋藏泯相思。 定是月娘心烦乱,忘牵红线只留词。 正不知说什么的时候。 ……听得外面已经欢呼声起,易先生及时来到踱月轩。 “祈春晚宴已经开始,宣王妃特差在下来请二位。” “好,我们这就去。” 到了祈春所在之地,才发现完全不是之前所认为的晚宴。相比此时此刻的情景,我在晋宫所参与的那些晚宴都过于中规中矩。甚至每一次的宴会都终沦为各类战场,君臣之间,母子之间,嫔妾之间…… 所以我对于这类的晚宴,向来都怀有恐惧之心。 但是眼前的这个…… 诺大的庭院之内,燃起庞大的篝火,便是身在几丈之外,仍然觉得炙热扑面,顿时驱走冬夜的寒意。十几个穿着深色玄衣,戴着狰狞面具的青年男子正围着篝火舞动,动作大开大合,衣袖带起的微风,扇动火苗也被他们惊着了似的跳跃…… 锦瑟低声道:“师傅,我听说过燕地的这种驱魔舞,也是祈春仪式中最重要的环节,意为驱鬼逐疫,祈来年风调雨顺……” “噢。” 正说着,便见跳舞的人群中忽然钻出个手执二尺叉的“驱魔人”,他的目光先是落在锦瑟的脸上,锦瑟的眼眸蓦地撑大,显是认出了他,捂着唇轻轻一笑。那人的目光接着才转到我的脸上,虽然他戴着令人恐怖的修罗面具,但觉目光灼灼,很是清亮,好似一眼便能把人看透。 我微微地惊了下,不自在地向他施了一僧礼。 这时候驱魔的舞士们开始把一些代表着瘟疫和灾难的瘟神纸像往火里扔,周围的许多人都不自觉地跪了下去,双臂平铺于地,诚心谒拜。 光火大盛之下,他却似愣了下。 “好美!” 赞誉之声未落,他便围着我们张牙舞爪地跳了起来…… 有人在人群里喊道:“寂月观主还不跪下感谢神灵的祈祷!” 此时周围的人都已经跪了下去,锦瑟也拉拉我的衣袖,“师傅,快跪下吧!” 我固执地站于原地,“我本佛门弟子,只跪佛门诸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6章 锦瑟 在我看来,这燕地的驱魔舞便与晋地那些无知神棍所舞的跳大神差不多,实在没有理由使人们诚心谒拜。锦瑟见状,不再强求我,只自己学了那些人,虔诚地拜了下去。这男子围着我们跳了片刻,这才仿佛完成任务似的,缓缓地退去,回归驱魔人的队伍了。 我也终于发现了宣王妃燕嬉,她拿了杨柳枝扮菩萨,被四个奴才抬着走过来,用杨柳枝沾子水盆里的水,洒在众人的头顶…… 直到了我的面前,才看清那水盆底放着金灿灿的金子。 原来燕人很爱黄金,并且认为黄金极纯净,可以驱除邪异魔怪等。她见我笔直地立在原地,并未有跪拜之意,倒也不介意,“寂月观主乃佛门弟子,佛门宏大,闻名天下,也不敢教寂月观主按照我大燕之礼进行参拜。观主风姿傲骨,当真令本宫佩服得很。师傅就是师傅,徒弟就是徒弟,果然不能够相题并论。” 她轻描淡写地说了这几句,却仍将杨柳枝轻轻地拂过锦瑟的头顶,“无论是襟胸坦荡的君子还是心思狡黠的卑微小人,都有权力接受神的祝福……” 锦瑟始终低着头,身体却是微微地发着抖。 但她却也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等到仪式结束,她才与众人一起起身。可能是因为被我看到她被人奚落的一幕,她始终不与我的目光相触,我暗暗地叹了口气。 之后真正的晚宴便拉开序幕。 烧烤好的整羊开始一具具地抬上来,空气中弥漫着肉香。伴随着不绝于耳的乐声,一队队舞姬跳着舞步走到篝火前开始跳舞…… 但我想,宣王妃燕嬉叫我们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已经达到,我们是该回去了。 这样的热闹,本就不该属于我这样的失意之人。 锦瑟自然跟在我的身后,她定是气恼极了,又不好发作,结果将一张脸憋得阵红阵白。好不容易到了踱月轩,我道:“诺,这里没有外人,你可以骂人了。” 她的泪终于也刷地落了下来,“这个死女人,番邦来的无知之徒,竟然狗眼看人低!”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况且,她无非是恨你勾引宣王,借此机会发泄心头不满,给你一次小小的惩戒而已。也就是几句刻薄之语,忍忍便过去了。锦瑟,她既然肯如此轻易地放过,给个警告就算了,你不如便接受她的警告,不要再作非份之想,等到合适的机会,我们便一起回国。” 锦瑟咬唇低头,半晌都不说话。 直到丝竹之声渐低,我正准备熄灯而眠的时候,锦瑟却又推开门闯了进来,“寂月,倘若不受今日之辱,便收手又如何?但我平生最不能忍受之事,便是被人如此看轻,燕嬉虽是宣王妃,但在我看来却与宣王不相配得很,否则她今日所谓的祈春仪式,为何从头至尾不见宣王踪影?倘若这世上有个人能够带给宣王幸福,那么,那个人必定是我锦瑟!” “锦瑟,你——” 看着她充满决心的俏脸,我一时竟无语。 我知道我再也阻止不了她。 过了两日,易先生送来的信中,却又提及贺兰赤心再纳新妃。从去年秋至今年春,短短半年辰光,他竟两次广纳新妃。 虽他对我如此绝情,我恨他入骨,但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仍然不免心痛不能自己,竟三下两下将这封信撕成了碎片,爬在床上恸哭起来。 隔日,易先生却又送来一封信。 这次的消息倒来得快,想来贺兰赤心再纳新妃,那福柔帝姬必是活不成了。我也懒得再看,将信放在平日里收藏这些信的匣子里,站在窗前木然地发呆。不知道什么时候锦瑟站在窗外,也不进来,就隔着窗道:“想知道那日里,赞你美丽的男子是谁吧?” “噢——” 没有哪个女子不喜被人赞,我顺口问道:“那是谁?” 锦瑟捂唇轻笑,“寂月,看似冷清,却也禁不住男子的挑逗呢!那男子便是之前在花园里与宣王关系很好的夏笙公子。听说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人又长得标质,温润如玉,当真是浊世佳公子,多少女子痴心曾付于他,可是他都不屑一顾,没想到你却能够得到他的夸奖!寂月,从此你便要有个,真正爱你疼你的人儿了。” 我听得脸蓦地一红,“锦瑟,别乱说……” 且不说我现在对于男子所能给予的爱情都抱怀疑的态度,再也不敢相信他们的甜言蜜语,即使我有勇气再爱一次,我毕竟曾为人妇,是贺兰赤心的弃妃,如那位夏笙公子真的那样出色,我却哪有资格与他携手相依呢? 贺兰赤心啊贺兰赤心,我将痴情全数奉于你,你却将我打入无间地狱。 此生,若轻易地放开了你,我寂月要如何才能够甘心呢! 锦瑟见我紧张,哈哈地笑了起来,“寂月,我真搞不懂,你到底在怕什么?这里是闽国,远离晋国,即便我们曾在晋国还有着什么红尘瓜葛,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从此后恐怕再也无缘与那里的人们相见,所以,便在这里开始我们的新生活有何不可?” “锦瑟,或许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不可以。” 她还想说什么,我已经将窗棂落下。 ……没有想到的是,当日下午,宣王封玄奕却带着一个男子到了踱月轩。 在与那男子目光相对的第一眼,我便愣住了。 封玄奕见状,哈哈长笑起来,“寂月观主,是否他的容貌,很像你的那个他?” 他是见过贺兰赤心的,他还曾与贺兰赤心打赌,结果贺兰赤心输了,将一个名叫南宫玉的女子赏赐给他…… 一切的误会,便从那时候开始。 我心里明知眼前的人,绝不会是贺兰赤心,但见他那张几乎与贺兰赤心一模一样的脸,依旧压抑不住自己内心里涌起的百般滋味,有恨,有爱,有悲,有喜,但更多的还是怨,以至于在众人的目光里走到他的面前,啪啪地甩了他两个耳光! 他的两颊立刻便多出了两个红红的掌印。 听到锦瑟的惊叫。 但是面前的男子并没有生气,他只是缓缓抬眸,云淡风清地道:“观主定是将夏笙错认成他人才会如此,不知者不罪,况如此能够使观主出了胸中恶气的话,夏笙非常乐意。” 他有张温润儒雅的脸,与我记忆中,曾经对我百般宠爱的贺兰赤心的脸孔重叠,顿时便觉得有些天旋地转般,耳中嗡嗡地响着,混没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竟是一头扎在他的怀中,任凭泪水肆意地流下来,沾湿了他的衣裳,只一遍遍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 有太多的为什么…… 边问着,边捶打着他的胸膛…… 这一幕固然让夏笙尴尬无比,更使封玄奕和锦瑟膛目结舌。而我,只记得这是自被贺兰赤心打入冷宫,后又以碎心毒之抛到宫外后,唯一一次痛快的哭泣。 以至于后来忽然昏倒在他的怀中。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锦瑟在我的床边守在整夜,见我醒来,第一句话便是:“醒了便好,可累死我了。到底是什么原因,使你如此失态?” 见我不答,又道:“原本以为你定是矜持得很,可能是我们那群女子中,唯一还保持着处子之身的女子,却原来你也如此热情大方,见到美男便主动投怀送抱。” 这句话却是带着揶揄的玩笑之意,我也渐渐地想起昏倒之前的事,顿时红了脸,丢给她一个大白眼,“难道师傅便是拿来嘲笑的吗?” “是,师傅!”她大声地叫着,又道:“再不叫恐怕以后都要没有机会了!师傅要入三尺红尘,师傅终于要还俗了!哈哈!” “你乱说什么,看你眼圈黑的,快睡觉去!” 她这才起身打个哈欠,“确实是累了,下次如果我也昏倒在美男的怀中,你可也要好好的照顾我整晚才行!” “好好好,快去!睡觉去!” 临出门的时候,她又调皮地回头笑道:“对了,从今天开始,夏笙将成为你的先生。这可是宣王安排的,与我无关哦!还有,替我向先生请假,就说我照顾你累得很,请假一日。” 我茫然听完这些,只觉得她不知所云。 但稍过片刻,易先生便在门外敲门。 我觉得身体有些沉重,却不得不爬起来整理衣冠,出门应酬。易先生很耐心地等待着我走出来,才将宣王将夏笙安排成为踱月轩先生一事再次告之,并将两个十一二岁的丫头指到踱月轩来伺候。按照宣王的话说,如果平日里只是寂月冠主和锦瑟也就罢了,如今已经染指红尘,要接触外面的事儿,没有丫头伺候却不太好,连个端茶送水的人也没有。 我也只得谢了宣王的厚待。 只是我现在是个出家人,却何用先生来着?难道要我像小时候一样,跟着先生识字念书? 易先生道:“宣王正是此意。” 我茫然不解,“为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7章 易先生送来的信 易先生却摇摇头,“有机会还请观主亲自询问宣王吧。” “不,关于此事,我想还是请易先生尽快的请宣王来踱月轩一趟,如果不解本观主心中疑惑,恕难从命!却不必多此一举!”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有点害怕再见到那个与贺兰赤心外貌相象的,名叫夏笙的男子。 但是贺兰赤心没有来,好在夏笙也没有来。恐怕是已经知道,我并不乐意有他这样的一个先生。 这样过了两三日,再没有任何的事情发生。 锦瑟依旧往踱月轩外跑,我们两个人本来就没有主仆之分,名誉上又以师徒相称,实际上却似姐妹般,屡劝不改之下,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再去阻止她寻找属于她自己的幸福。只是在祈春晚宴上,便可看出燕嬉并不是好欺负的,她又能够容忍多久呢?等到她忍耐不下去的时候,这宣王府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处吗? 岁月静好。 转眼到了暮春时节。墙角开了一串串紫色的小花。锦瑟用剪刀剪了几串来插在瓶里,房间里顿时增添了几分勃勃的生机。锦瑟这时便连演戏也懒得了,不再叫我师傅,而是直呼其名,“寂月,宣王说了,贺兰赤心似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竟然有使来闽,虽嫌晚了些,但看在福柔帝姬的份上,闽还是会热情接待的。” “哦——” 其实这个消息,早在两三天前,我就已经从易先生送来的信中得知了。 晋和闽若能够修好,当然我亦有回国的可能。 锦瑟又道:“不知道宣王为什么要将此事说与我听?是否因为我本是晋国的女子,他还在怀疑我对他不是一心一意呢?真是个傻瓜,我若不对他一心一意,却又怎么肯平白无顾地受那燕嬉的奚落?我为着他的心,难道他还是不懂吗?” “锦瑟……”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大概是听闻这两日,封玄奕从不理会燕嬉到每晚与燕嬉共同用晚膳的事情刺激到了她,插花时的娇俏小女人样被怒气冲冲的面容所替代。报怨了两句又走到我的身边来,“那位夏笙公子确实是很有才气的,封玄奕曾说过,只要能学了他的十之七八,这天下便没有不能解决的事情。” “哦,是吗?” 这难道是封玄奕借锦瑟之口来劝戒我的话吗?或许以我现在的姿质,再回到晋宫也是无所作为。也没有办法将自己的冤屈洗刷。 一句话使我矛塞顿开。 同时我也感觉封玄奕其实是刻意避开我。看来我竟是猛如虎,倒让他辛苦了。 我道:“要我拜夏笙为师也行,但是我不想看到他的样子。” 锦瑟道:“我知道了。” 阴历二月十九,正值三月三放风筝的好日子。 漫漫雨花落,嘈嘈天乐鸣。两廊振法鼓,四角吟风筝。 万里无云,宣王府上空冉冉升起几只漂亮的风筝,隐隐地还传来欢声笑语。而锦瑟也早已经糊好了一只风筝,此时正要放上天空去,可不知什么原因,却总是失败,倒教两个小女婢累得够呛。正巧易先生又来送信,这次的信奇怪得很,笔迹与之前的很不一样,便是连信封亦是新的。 “重新撰写的?” “是,观主,这封信是由宣王亲自抄写原封,又特令小人送来的。” “噢。” 连忙展开信纸,说的却仍是晋国派使来闽的事情。其他也再没有什么了。心里却是踹踹不安,“易先生,为什么这次宣王没有将原封送来?难道是原来的信中有什么本观主不能够看到的内容,所以特地重抄将那些内容略去?” 易先生倒很诚实,“想来是如此。” 既然封玄奕觉得那些内容是我不能看的,我当然不能强要了来,当下郁郁。 易先生又道:“再过一个时辰,夏笙公子会来到踱月轩开始给观主授课,凡是观主想要学的,便要毫不客气的提出要求来,他必会尽心尽力的帮您。宣王说,观主心里必定已经明白,自己想要学的是什么。” “好。替本观主谢谢宣王。” ……易先生送完信后,没有立刻离开。他身后的两个人托着木头盘子,盘子里放着两套很精美的衣裳,易先生直接走到锦瑟的面前,“宣王说,从今日开始,锦瑟不再是寂月观主的弟子,而是宣王的‘闲人’,并迁鹿园而居。” 所谓的“闲人”,在闽宣王府来说,其实是并不算真正有名份和地位的,但却属于宣王的女人的人。锦瑟并没有嫌弃这样的身份地位,高兴地道:“谢谢!谢谢!谢天谢地!我锦瑟,终于也成为宣王的人了!” 说着便回房间,换了衣裳出来,顿时使人眼前一亮。几月来一直身着灰布僧衣,这时候穿粉戴翠之下,更显得眉目如画,灵气逼人,娇俏可爱。手执花扇静静地往树下一站,突然便显出了她原本大家闺秀,清丽出尘的气质,好像是朵晨露中的荷花般迷人。易先生看得愣了下,而后才赞道:“宣王果然好眼光!” 锦瑟脸微微一红,嗔道:“易先生,你却是什么身份?怎敢如此赞扬宣王的女人?” 易先生连忙道:“小人不敢!” 他诚惶诚恐的模样惹得锦瑟笑得花枝乱擅。 末了,才将目光转向我,同情地道:“寂月,人的命运就是这样,是需要自己把握的。即便宣王妃燕嬉再厉害又如何?她能够控制男人多情的心吗?不能!这次,宣王在夏笙公子即将入园成为你的先生的时候,却将我迁出园子给你们留有方便,你要好好的把握啊!虽然夏笙公子比不得宣王如此的雄才伟略,但也算是宣王的第一门客了,你若能嫁给他,便也是你的福气。” 锦瑟早已经在踱月轩里呆得难受,这时候便迫不急待地往园外走去,边走还边吟着当初她为引起宣王的注意而做的一句诗: “踱月轩内踱月人,轩内寂寥人寂寥……哈哈哈……哈哈哈……” ……锦瑟一走,园内顿时便有空荡荡的感觉,果然是,轩内寂寥人寂寥…… 出神地仰头望着那角蔚蓝的天空,甚至不知道夏笙是什么时候到了我的身后。虽然他以黑纱缚面,但他那俊秀挺拔的身形,依旧使我一眼就认出了他。心里莫名地痛了下,神色却是尴尬至极,“这是——” “夏笙唯恐自己容颜污了观主的眼睛,是以如此遮掩起来,还请观主不要介意!” “呃,这……” 无论如何,夏笙终究成了我的教书先生。 而我,也并未向封玄奕所说的那样,知道自己要学什么。 只知道与夏笙相处了一段日子之后,便觉他果然才大如海,无所不知。我竟是恨不得将他所知的全部都装进自己的脑海里。而他的观星术,据说近两年来,各国无人出其左右。可是,当我仰望天空,企图透过满天繁星而参透人世间的红尘杂事时,却总是茫然,然后不自觉地忆起曾经与贺兰赤心数星星的日子。 夏笙始终都蒙着他的脸,但我知道他的模样。 可惜,终是没有勇气再见他的容颜。 某日,他忽低低地问:“那个人,真的与我如此之象吗?他是否伤害你很深?” 我慌乱地看了他一眼,立刻背对着他,“夏先生,能不能不要再问这个问题,我再也不想提起这个人,而且,我现在已经是红尘之外的人……” 夏笙哧地轻笑,“在我的面前,你又何必如此隐藏自己?我虽不知你是何人,但却知道你现在的身份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夏先生……” “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问了,不过真的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不用缚着这讨厌的面纱,你我坦然相见。因为我知道,那必是你已经走出心里阴霾的时候。” 我知道我这样做,对于夏笙显得那样不公平。他尽心尽力地帮助我,教我想学的一切,但是我却连他的容颜也容不得,这其实已经是种极度的不尊重。我心里对此愧疚不已,但是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失态,使我心有余悸,只怕再见了仍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而使两人更加尴尬。 四月初,冰雪已经全部消融,即使是背阴处,也都不见白皑皑的积雪。 心仿佛也在这温暖的阳光里,渐渐地软和起来。除了学习琴棋书画,天文地理及各类乐器,有时候也会与夏笙各躺一张软椅,在廊下晒太阳。反正连我自己亦是不相信自己是修佛之人,便也不再去顾及那些刻板的东西。有时候我会问夏笙,诸子百家都要涉猎,还有琴棋书画机关地理,我真的能把这些都学好吗? 夏笙摇摇头,“天下百艺,普通人只需精学一样,便能够好好的过一生。但我们这样的人,即便将所有的东西都学会,依旧如随波的浮萍,最终也是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可见,能否在世间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在于心态,而不在于你是否掌握了更多的技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8章 怎么会如此的相象 “哦,那我学这些还有什么用?” 将手中一本专讲机关地理的书扔在了地上。 夏笙见状,哧地轻笑,毫无脾气地把那本书再拣起来,拍拍上面的土,依旧放在我旁边的桌子上。再斟杯茶向我递来。 “唉——虽然学之无用,用来浪费时间总还是可以的。” 其实我内心里还是很赞成夏笙这番话的,但是最近不知怎么就养成了和他顶嘴的毛病,午夜梦回时,会忽然忆起其实这些话,非常的耳熟,原来曾经的贺兰赤心也说过罢?虽然不至于一模一样,但话中的意思仿佛是差不多。 这两个男子,怎么会如此的相象呢? 后来让锦瑟帮我打听夏笙的身份,却原来在十一二岁的时候,便成为长乐府有名的才子,土生土长于闽国,绝对与贺兰赤心牵扯不到半点干系。这样一来,顿觉造化弄人,世间事很是奇妙。 然而,过了不久,锦瑟却也不常来踱月轩了。 终于有一次,她笑道:“我有点后悔了,原来宣王所爱的人虽然不是燕嬉,但也绝不是我锦瑟,反而对一个他可能永远也得不到的人动心,但是……” 最终,她也没有把那个能够便宣王动心的人的名字说出来。 临走时却牵着我的手不肯放,眼泪汪汪地道:“早知如此,便不会那样想方设法地要当他的女人,原来在他的心里我却什么都不是。寂月,如果能够再选择一次,我宁愿与你在这踱月轩内相伴。他,他简直不是人!” “寂月,以后我不能再来了,他不让我来看你。” 我心下酸楚,却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自从锦瑟搬去鹿园之后,我便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踱月轩几乎已经与世隔绝了。当真如世外之地,得不到外界的半点信息。夏笙即是封玄奕的座上宾,当然更不会将那些我想知道,但封玄奕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告诉我。 渐渐地,便连易先生也不再送信给我了,我知道封玄奕其实是将我软禁了起来,虽然我不知道他最终的目的,但想来,我已不是溯妃娘娘,只是个落魄的差点被贡去大燕为官妓的普通女子而已,实在也没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地方,这番自我安慰后,便只是保持着冷静的模样,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夏笙教给我的知识上。 时光飞逝。 转眼便到了流火七月。 隐约听到消息,晋使团已经到达闽,而封玄奕因与晋王有过结,此次事情竟然回避了,没有参与招待及谈话。 与夏笙相处的久了,反而渐渐地看出他与贺兰赤心的不同之处来。 首先,他右眉之尾处有颗不太明显的赫色的痣。按照相面师的说法,眉尾有痣乃一世伤心人,犹以姻缘感情之上要遭遇重大的伤害。但比起贺兰赤心,他更加的湿润如玉,莹洁于内,心内暗道,哪个女子若被他爱上,定是非常的幸福,却又谁忍心伤害于他呢? 贺兰赤心虽也有温谦君子之度,但毕竟做天子久了,一身凌驾于天地之上的傲然之气,身上霸气与贵气与日俱增,谦华之态便被压得淡了。 还有,夏笙喜欢画梅,犹要在梅之上,画几只在冬日仍能生机勃勃的鸟儿。 而贺兰赤心喜欢画竹,竹有节,君子若竹则志气内蕴,不被凡俗左右。 当然,他们画得都不错。 那日随夏笙去塘边观鱼,要以鱼儿入画。 见塘中鱼儿游来游去好不自在,忽地聚在一起,又因为什么原因倏地散开,与塘中荷花相映成趣,确是入画的好景。无意间扭过头,见到夏笙似也望着那鱼儿痴了,更那寂寥的背影与目中所见的塘景也寂寥起来。 “临风而立翩君子,遗世风韵塘荷落!”不知怎么,脑海里忽然出来了这么一句。 不忍打挠他,只低头继续专注地画画。 当我将整幅画做完的时候,发觉他依旧痴立塘前。不知这塘景是否引起了令他有所感的深刻回忆?我拿着画走到他的旁边,看到他的额上有细细的汗珠,本来就是炎热的天气,他又以黑纱缚面,不免又多受些热。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傻。 这只是一张与贺兰赤心相似的脸而已,我却在明知道宣王不会拒绝我要求的情况下,要求他不能以容颜示我,不但傻,这简直就是在欺负他。 愧疚之心一起,便一把扯下了他的面纱。 他如梦初醒,蓦地将眸子转向我,“你——” 虽然不断地告诉自己,这张脸不是贺兰赤心的脸,但是在看到的刹那,还是有些恍惚,心脏好像突然间拧结,几乎要使我窒息。宣王连忙将面纱重新缚回自己的脸上,“寂月观主,你,怎么样?” 我眨眨眼,苦笑道:“我没事。夏先生,对不起,我——” “别说这些了,我明白。” 他见我脚步有些虚浮,便扶着我去树下休息,就在这时候却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惊呼,“溯妃娘娘!天呐!” 我的身体禁不住猛地一震,手中的画终于颤颤地落在地上。举目向四周看的时候,却又见云淡风清,花叶摇曳,除了我与夏笙,并没有别人。又问夏笙,听到什么没有?他只是摇摇头,表示并没有听到什么。于是我疑心自己可能是过于紧张,而出现了幻觉。 从那以后,我便不再痴心妄想要扯掉夏笙的面纱,虽然我心中明白这对他是何等的不公平。 三年时光匆匆而过……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似乎还是两年前的我。但在踱月轩内照顾我的两个小婢,却都明显地长大了不少。这更加让我感觉到岁月的神秘和残酷。两年的时间,贺兰赤心的身旁又该多了多少青春貌美的少女,他怎可能还记得曾经被他弃之城外的溯妃呢? 前两天,封玄奕差易先生给我送来了一封信。 我心中有淡淡的惊喜,以为又可以得到贺兰赤心的消息,但打开信才发现,原来这封信是封玄奕写给我的,用一种很冷漠的语气告诉我,再过一个月,我便有机会回到晋宫。他的要求竟然是,我回到晋宫之后,必须要想办法使福柔帝姬夺得圣宠,既便不能达到这个要求,那么至少也要做福柔帝姬的心腹,以报闽宣王这三年大恩。也免使福柔帝姬在宫中孤清幽冷,惶然无助。 必要的时候,可以想办法救回福柔帝姬。 这便是,封玄奕将我软禁踱月轩内三年,真正的目的吧。 我并没有瞒着夏笙,这三年的岁月里,他是我唯一的朋友。虽然因为各种原因,他也不曾对我讲过有关外界的任何消息。 夏笙,一个令我这三年的人生有着微痛和微甜的男子。 他愿意我与他顶嘴,也愿意我以各种恶作剧使他受伤,因为每当我特别痛恨贺兰赤心的时候,便想杀了他。因此有好几次他都因为我而流血。我一边替他包扎伤口,一边说他傻,以他这样的聪明,怎么会躲不了那些恶作剧式的陷井呢? 但他总是笑笑,“如果这样能够使你开心点,我乐意。” 他如水的目光使我感觉到什么,从那以后却不再恶作剧地害他了。 在我自认为很理智地控制着自己的感动的时候,他亦是没有步步紧逼,一切如常,我们保持着一点亲密,也保持着令双方没有压力的距离。我认为,这可能是最好的状态,比朋友的关系更好些,比恋人的关系略远些。 “夏先生,您知道福柔帝姬吗?” “知道。” 他眸中染上了点点愁绪,“听说她,过得并不好……她本是宣王最疼爱的妹妹,她嫁去晋国为皇后的时候,是宣王亲自送嫁,说定要将福柔帝姬的生活安排妥当,让她幸福才会放心。但是没想到,在福柔帝姬嫁入晋宫的时候,出了点意外的事情,宣王被贺兰赤心强行遣送回国,而福柔帝姬这几年在他的身边也受尽冷遇,宣王对于晋帝的意见很大,甚至是,有仇恨。” 听了夏笙的话,我似乎能够理解封玄奕的做法了。 其实在很早之前,他曾告诉过我,只是我一直未曾真正放在心上而已。那应该是我被赶出宫外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曾说:“本王对娘娘并无恶意,之所以如此,只是有些事情不明了罢了,也不甘心背负上淫/贼的恶名。” 他确有理由痛恨贺兰赤心。 元封三十年秋。 闽国与晋国终于再次达成协议。晋国可以低价供应出口晋之特产棉与煤,还有各类工艺口及粮油等,这是大燕那种荒蛮之地无法达到的。虽然燕国兵力强大,但是对于闽这样一个各方面相对稳定的国家来说,民生才是最重要的问题,所以闽屡次向与它实力相当的晋国妥协也是此原因。而燕所俱怕的,无非便是晋与闽因为民生的问题而实现曲线军事合作。 三年之前的倾斜的天秤,再次成为一个完美的三国鼎立的局面。 十一月上旬。 宣王做为闽的和谈使,带着许多马匹和牛羊,及各种昂贵的礼物还有在百名舞姬,在一万士兵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地往晋进发。而我,早已经不是寂月观主,由宣王亲赐名永淳,成为歌舞姬中的一员,与她们一起被送往晋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9章 就在我的身旁 而之前成为宣王府闲人的锦瑟,就在我的身旁。 她神色很是阴郁,也穿着舞姬的衣裳。 她也是我同意此次安排的筹码之一。大概被燕嬉折磨得久了,她的性格有些改变,常常整日的沉默着。我早知道她不会是燕嬉的对手,但是两年前,在她成为闲人不久之后,便因为冒犯燕嬉而被惩罚,禁足在一个小小的黑屋子里。后来央求夏笙给我带消息,我才求易先生带信给封玄奕,使她从那间屋子里出来。 但是没过多久,她又将燕嬉推入到荷塘内,这次燕嬉更是不能够饶恕她,干脆让她成为粗使丫头,做全府最累最脏的活儿。 更可惜的是,她唯一的后盾宣王不是真的喜欢她,不愿给她侧妃的名份。而我当然更救不了她,燕嬉有了防备,不再让易先生从踱月轩内带信出去。结果后来的两年,她一直在宣王府中刷恭桶。 看到我看着她,她不好意思地一笑,“是不是我身上还有味道?”接着便很不自在地拍打着自己的衣袖,仿佛还有污物沾在身上似的。她对自己竟是这样的没有自信了。 我笑着摇头,“并没有。你还是如我刚刚见到你时的那样,很漂亮。” 她眸中的光分明告诉我她并不相信,如果是几年前的她,必定会立刻反唇相驳,不,必定不会问这样的问题。那时候的她真的很骄傲,骄傲到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但现在的她只是无奈又无聊地笑笑,便闭口不言了。 过了会儿,又道:“谢谢你。谢谢你到这个时候还愿意帮我,如果不是你,恐怕我要给燕嬉刷一辈子的恭桶。” 她终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眸中漫上一层水雾。 对啊,这才是使她倍受折磨的根源。 她爱着宣王,可是却每日里给自己最大的情敌刷着恭桶,这是对她尊言和自信的极度践踏。 “好在,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不可能了。” “为什么?” 她又沉默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道:“我还爱着他。从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爱上了,即便他对我如此冷漠无情,我还是爱着他。现下虽然是远离了他和他带给我的痛苦,但是也带走了我的幸福。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幸福了,因为没有他在身边。” “锦瑟……” 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希望能够带给她一点安慰和温暖。 ……我想到了夏笙。 三年共读的时光,直到分离的那一刻,我也没有勇气揭下他的面纱。而他,对我也没有任何的挽留,只是在我转身的刹那,他淡淡地道:“你是因为爱他才不敢见我的这张脸,还是害怕因为这张脸类似于他而使你情不自禁的爱上我。或者,这两个原因都有?”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又接着问,“能不能不走?” 我再次用沉默代替了答案。 “告诉我非走不可的理由!是不是因为那个,与我容貌非常相似的男人?是不是……他是什么人?他会是……他吗……” 我不知道他所说的那个他是谁,只是我的理由,却绝不能够告诉他的。 在来到闽国的时候,我便早已经替自己设计好了将来的道路,我是一定会回到贺兰赤心的身边的。那或许已经无关爱和恨,只是一种莫名的执着。所以三年来,我从未想过展开另一份感情或者是选择另外的一条路,因为我知道,我的未来只是与贺兰赤心有关而已。 而他们,则是我生命中,像浮云般的匆匆过客。 夏笙在我的身后仍以平常的语气道:“你如此讨厌这张脸,那么我便毁了这张脸吧!” 我回过头去的时候,只见他手中寒光一闪,刷刷几下,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黑色的面纱便被鲜血染红…… 眼见着鲜血飞溅,我的心被突如其来的痛刺得仿佛要从胸腔子里跳出来。待我向他跑去的时候,他却又转身向踱月轩外而去,很快,他跌跌撞撞的身影便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从那以后,我便再没有见到他,直到现在。 没有想到,我与夏笙三年来云淡风清的相触,却以最后如此令双方终身难忘的,剧烈的伤害而结束。 这恐怕亦要成为我,今生最大的遗撼。 行程整整一个月,到达太原府后,我们这些舞姬便被安排在临时的行宫永泰居安园内。明明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但却仿佛是又到达了一处陌生的属于别人地盘的地方。因为是舞姬,虽然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毕竟身份卑微,所以宫女太监们对我们并不尊重,每日的饭食按照份量供应,刚刚能够吃饱的馒头青菜而已。 众人被分成十几个小组,分别睡在拥有着大通铺的九个房间里。基本每日里都会被内监们冷着脸上上下下地搜身和盘查屋内情况,是害怕万一有刺客藏于舞姬之中。所以身上便是连针头都不允许藏有,发饰也以没有什么伤害力的圆润珠花为主,草虫头钗饰亦是被杜绝的。可以说,在永泰居安园内的遭遇,让我想到了刚刚成为秀女时候的情景,有失尊言被人怀疑而一不小心便会丢命。 好在半个月后,便有传官来告诉我们,即将要进入皇宫表演,请诸人做好准备,万不要出什么岔子。 众人都有些紧张。 我更是紧张的不能自己。 回到晋国半月,虽然闭塞在永泰居安园内,但仿佛时时能够感觉到贺兰赤心的气息,而记忆中的往事,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被冲淡,反而愈加清晰,清晰得仿佛便是昨天发生的事。 舞姬队伍于十一月三十深夜,被带入皇宫之内。 轻薄的乌云缓缓地遮去些月光。不算晴朗的夜,风飒飒而过,看到那朱红色的城门缓缓打开,我不由地起了一阵颤栗。往事历历,所有的欢乐和痛苦,并没有随风而散,却仿佛被这皇城里的阴郁之气凝结成为一团,那么用力地向我砸过来。 我蓦地握紧了锦瑟的手,“锦瑟,我怕。” 锦瑟也被这恢宏的暗色所慑,手心里微微有汗,却道:“别怕,有我。” 一队着红着绿的如花女子,便在这暗色内,宫墙下,缓缓地进入内宫深处…… 贺兰赤心,我终于,回来了。 封玄亦,谢谢你。 我们被安排在内宫永巷右侧的栖嫣阁。应该是内务府根据人数按照具体情况精心安排的,院子不大房间齐整,没有杂七杂八的建筑和树木,进入圆形门便会对里面的一切一目了然,居中的天井是处很平埋的青砖空地,方便我们在这里继续排练歌赋舞蹈。这次给贺兰赤心进献的便是《桃夭》。领舞之人叫青玄,是个细眉凤目的妩媚女子,一身的柔弱无骨,身姿动起来的时候没有谁会不为她而倾倒。 想来她也是这队舞姬中,最有价值的人物。如她这样美貌的女子,不想引起贺兰赤心的注意力都难。 然而进入栖嫣阁后,却更加的没有自由了。一举一动都在内监的监视下,丝毫不能够有逾越之处。虽然除了练舞便无其他杂事可做,可是基本也没有闲下来的辰光,如此一来,倒不必多想有关夏笙的事。 但每到夜深人静,众人都睡熟的时候,我却每每都想要流泪似的眼睛发酸,抹抹脸上却又并无泪水。 他竟然毁了自己的脸,可见我让他缚着面纱面对我,对他的伤害真的是很深很深,只是我一直都没有察觉。 也在这时候,才能感觉到他当时问我,“能不能不走”的时候,那种浓浓的挽留之情。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对我竟是……竟是…… 他是爱上了我吗?还是在恨着我? 我紧紧地揪住自己胸前的衣裳,忍着莫名的心痛,无论是恨是爱,这辈子,终是欠了他的。 ……在我们即将奉上我们的“桃夭”之舞的前一日,忽然有个大约十岁的少年闯入了栖嫣阁。 他一来便像是疯了似的,冲入到正在排舞的舞姬群中,把队伍冲撒,然后猛地跳起来揪住了其中一名舞姬的头发,那名舞姬顿时惨叫出声,愤而骂道:“哪里来的小野种!竟然如此的欺辱人!” 少年听了,笑容从脸上消失,蓦地打了那舞姬一耳光,“你竟然敢骂本王野种!相不相信本王立刻像捏死一只蚂蚁般捏死你!” 他眼眸里忽然迸发的寒意,使舞姬蓦地愣住,接着便瑟瑟发抖起来。 青玄走上前去,道:“青玄给小爷请安!” 那少年冷了声,“什么小爷大爷的?本王——”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便见到一个一个圆脸的丫头匆匆地追了过来,“禹谟王,您怎么跑这儿来了,要叫娘娘知道了又要气恼。” “有什么好气恼?不过听说闽地来了漂亮舞姬,便先来开开眼而已。这些年总是咱晋地美女送往燕地,你看看你看看,只留下你们这些丑的来伺候本王!还不让本王欣赏这些个漂亮姐姐的容颜!真是岂有此理!” 他忽然叫了声,“寂月!寂月你在哪?你来了没?” 他边喊着,锐利如星的目光便四处搜索着,并且会蓦然停留在谁的脸上观察一番。而这时候的我,早已经趁众人不备躲到房间里去了,像个做了亏心事的人般,透过窗缝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是的,我认得他。他也认得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0章 返宫 他是九皇叔,贺兰赤心最小的幼叔贺兰牧璟,表字慕子。先皇贺兰山的最小的兄弟,因之前贺兰山的父王,即旋太上皇,许多年都没有再育有儿女,贺兰牧璟出生后,等于是老来得子,慕子即是此意。可惜的是贺兰牧璟出生后没有多久,旋太上皇便缠绵病榻,此后更不见好转,支撑三四年,便一命归西。旋太上皇生前虽喜得次子,可惜一直病在床上,慕子与他相处的时间很少,即使见面也总是气氛严肃,并渐渐地传出慕子与旋太上皇相克的说法,原因当然是因为他出生后,亲父便生病直至逝去。 更没想到的是,旋太上皇驾崩没多久,紧接着贺兰山也患急病驾崩,贺兰赤心顺利继位,可惜因为他向来尊重自己的父王贺兰山及旋太上皇,再加上那些相克的传言,贺兰赤心竟也不太喜欢这位幼叔,对他冷冷淡淡,虽生活各方面照顾周到,可这位九皇叔却是少得亲人间的温暖。 因此慕子是个孤独的孩子,至少在我的眼里是。 当我还是溯妃的时候,他便常常跑到我所居的延禧宫来玩,我对他又是相当的宠腻照顾,亲厚之意甚至让我觉得,他就是一个,我真正的亲人。 那时候,他仅七岁。而那时候,他没有如此玩劣,而是安安静静的,读书习字,我一直认为他长大后,会是个非常温润如玉,像阳光般和暖的男子。但此时此刻的他,分明是满身的玩劣冷酷兼形容不出的阴狠狡诈,这主要是因为他有双阴晴不定,骨碌碌乱转的眼睛。 我心里有点酸涩,从前可爱又可怜的慕子不见了,眼前的慕子怎么看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主儿。能使他变成这样子,恐怕这几年不知道都经历了些什么不好的事情。 当然这也是我感到欣慰的一点,他变成了混世魔王,就没人敢欺负他了。 直到他喊出那句“寂月!” 我才知道他来到栖嫣阁,竟是来找我的。 他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他是怎么知道我混在舞姬团里的?但这时候的我怎么能够与他相认呢?且不说我在贺兰赤心的心里依旧是个杀人凶手,只需被任何宫里的人知道了,也是平地一声雷,到那时候不定要惹出什么风波。当下便只是悄悄地藏于窗后,不敢应他。 圆脸丫头吓坏了,“禹谟王,别叫!别乱叫!” 慕子忽然住了口,像笔直的木桩似的立在那里,骄阳下他身上的寒冷禀烈之气,却压不住他的悲伤和孤独。其实在众人瑟瑟发抖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无助的小孩。 我的眼睛蓦地酸涩,真想立刻走出去,将他拥在怀里,像从前一样亲他粉嫩嫩的小脸蛋…… 慕子啊慕子,并非寂月不想理你,而是不能啊,请你原谅寂月吧…… 他在人群中闹了片刻,终是离开了栖嫣阁。 这日便在惶惶的惊心中度过,又是深夜,明日里便是给贺兰赤心献舞的日子,到时候他能否注意到我?虽然我有了一个新的身份,但是真的要面对他的时候,我真的可以做到无动于衷,而坚持自己其实是永淳而绝不是寂月吗?又或者,一切都是我想多了,他便连寂月是什么人,又长着什么样的容貌也早都忘了吧。 与我紧邻的锦瑟悄悄在我的耳边道:“听说,今日那位小王爷,便是当今皇上最小的幼叔禹谟王,他是来找一个名叫寂月的女子。听他们讲,寂月便是三年前毁了闽晋关系的灾星溯妃娘娘,说起来我也听说过她,只是没有想到……” 说到这里她微顿了下,“寂月,她的名字竟然与你一样呢!” 我淡淡地道:“只是巧合。而且我现在叫做永淳,舞姬团里其她的人也都知道我叫永淳,锦瑟,以后你也叫我永淳吧。” 锦瑟噢了声,便不说话了。 这晚却是怪梦连连,整个人仿佛是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在黑色的夜里起起伏伏,身上凉意那样的真实。 又好像看到慕子站在一叶孤舟上,求救般地看着我,而风大浪大之下,我却无游到他的身边去。远远的岸上,贺兰赤心阴郁地望着浪中的我们,我的心便在这风中,浪中,他的目光中,凉浸浸的难受…… 蓦地醒来,发现房中静悄悄的,暖暖的阳光从窗子里透进来。 目光缓缓转动,大约两分钟后,才震惊地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房间里除了我没有别人,所有人包括锦瑟都已经离开了!我同时忆起,今日是给贺兰赤心献舞的日子! 我掀了被子匆匆地跑出来,果然栖嫣阁内安静的连鸟鸣声都没有。 她们已经去了! 她们在我睡着的时候,已经离开栖嫣阁前往乾承宫献艺了! 这时候,发现有个公公正往栖嫣阁外而去,我连忙赶过去道:“公公,可知我的姐妹们是否已经去乾承宫献艺?我因为睡得太死,竟然错过了时间,可不可以……” 公公的脸色大变,“竟然错过了时间?但您,不是那位青玄姑娘吧?” “回公公,小女子永淳。” “噢——呵呵,还好——” 他长吁了口气,“既然不是青玄姑娘,想必也只是普通的舞姬,又是如此郑重庞大的场胆面,如今既然已经掉队,是没有办法再安排进去了。永淳姑娘,您就在这栖嫣阁里耐心地等着吧,千万别因为这事儿到处跑,这深宫内院的,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可不是您自个能担代的!” 他语重心长地叮嘱了番,就离去了。 我怔怔地站于原地,好一会儿不由自主地苦笑,看来我与贺兰赤心的缘份还没有到,虽然分别了三年,上天依旧不让我们见面。 也好。也好。 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却是,平日里我睡眠很轻,有什么微微的响动都能够将我吵醒,这也是我常常失眠的原因,毕竟想要一个完全安静的环境睡觉,还是比较困难的。我一直认为任何时候,在睡梦中能够迅速醒来的那个人一定是我,可是这次,众人都穿好衣裳走出了房间,我却一直沉睡着? 这真是太奇怪了…… 孤寂无聊茫然的一日。 青玄和锦瑟他们是当晚深夜的时候才归来的,众人都在笑笑闹闹,一派的喜气洋洋。原来贺兰赤心夸赞她们跳得好,所以各人都得到了赏赐。锦瑟将一串晶晶亮的南珠珠花在我的面前晃来晃去,“寂——呃,永淳,你看漂亮吗?” 我闷闷地道:“漂亮。” 锦瑟喜笑颜开,“永淳,这串南珠可是皇上亲自赏的!” 大概见我不开心,便又道:“可惜你没有去,否则的话这串南珠肯定会赏给你的。不过永淳,真是对不起啊,本来无论如何我也该叫醒你的,我也真的这样做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怎么都叫不醒你,肯定是昨儿被那个什么禹谟王给吓着了才会这样。” “是吗?”我也差点就认可锦瑟的观点。 锦瑟想了想道:“这样吧,这串南珠珠花送给你,算是补偿你吧,呵呵,心里会舒服点。” 我刚想要拒绝,就见一只如春葱儿般的手冷不防地伸过来,抢走了那串南珠,“呵,得了串南珠就了不得了?锦瑟,平时倒是小瞧你了,看不出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到了关键的时候倒很会抢风头。” 说话的是青玄,脸上尽是鄙夷之色,而且将那串南珠珠花顺手便插于自己的发上,大摇大摆地就离开了。 居然公然地抢东西,我蓦地站起来便要与她理论,锦瑟却拉住了我,“就让给她吧,连这样的小东西也眼馋,将来必不能成大气候,你却与她费唇舌做什么。” “可是这也太嚣张了!” ……因为我和锦瑟进入舞团比较晚,因为某种我们不能够理解的原因,我和锦瑟几乎是被孤立起来。锦瑟如此被她欺负,使我对青玄的印象更差。 第二日清晨,我起得早,也是觉得身体沉重,想要习练一下。刚出门,就听见不远处的台阶圆形拐角处有两个舞姬在聊天,而且所说的内容与我和青玄有关,我立刻竖起耳朵细听。 “你说是青玄搞得鬼?” “嘘——除了她还有谁有这种胆量呢?要知道永淳原本就是从宣王府里出来的,谁又敢轻易的设计得罪她?不过可惜的是,即便是宣王的人,现在被送到晋国,到了别人的地盘上,恐怕宣王也没有办法护得她周全呢。” “可是,青玄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你真笨,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咱们现在到了晋地,是寄人篱下了,如果不趁这次的机会攀高枝儿,苦日子可在后头呢!青玄什么样人你不清楚吗?可是偏偏来了个容貌和舞技都丝毫不逊于她的永淳,可以说,当日奉舞她最大的对手就是永淳,所以她做出这种事儿一点都不奇怪……” 我几步走到她们的面前去,“真的是这样吗?害我醒不来的人竟然是青玄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0章你怎么会在这 两人都吓了一跳,惊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亦觉得自己忽然跳出来过于鲁莽,可是心里有着抑制不住的怒气,青玄真的是太过份了!而说话的这两个舞姬我也认得,一个叫七月,一个叫柳真,容颜比起青玄当然差了不止一分两分,但乌溜溜的大眼睛兼怯怯的神情,自然有可爱之处。我叹了口气坐下来,“你们放心,我就算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又能怎样,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会再追究的。” 沮丧地坐在她们的身边,“那天,青玄为何要抢锦瑟的珠子?” 七月哧地笑了起来,“如果青玄说的是真的,锦瑟可是真的大胆。” 柳真道:“据说是不小心踩了青玄的裙子,结果使青玄摔了一跤,为了使表演不中断,锦瑟马上便替了青玄的主位,没想到跳得效果不错。完了后我们都只是得了银锞子,只有锦瑟得了另外的赏赐。你说青玄的心里能舒服吗?” “没错没错!本来众人的目光都只盯在青玄的身上,谁知这样一来,倒教锦瑟独领风/骚了!” 她们的话讲完,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微微一变,尴尬地道:“寂月,我们先走了,呵呵,先走了啊——” 回过头来时,却是锦瑟也出来了。 睡眼朦胧的,应该并没有听到我与七月和柳真之间的对话,茫然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了?” 我笑笑,“没什么。” 看到七月柳真见到锦瑟的反应,其实已经验证了我心里的一个想法。 我想她们是故意坐在这个位置说之前的那番话的,后面关于事情的真相却是不知不觉的被我问出来的。很明显她们是被人叮嘱了要散布我与青玄容貌上对比的谣言,而这个叮嘱她们的人必定是锦瑟。 我怎么能忘了,锦瑟当初是如何勾引宣王的呢? 长长地叹了口气……虽然今日所发生的事,包括昨日我没有能够献舞,都算是小事,但我知道,我是真的回到皇宫里了,回到一个处处都是战场的尔虞我诈的地方了。这种气息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 ……谣言果然是能够伤人于无形的利箭。 第二日晚饭之前,终于见到了封玄奕。一见到他,青玄等人的眼圈立刻便红了,众人悲悲凄凄地向他行了礼,青玄眩然欲泣地道:“宣王,是否你回国的时候真的不带我们?要把我们留在这晋宫里为奴为婢?” 封玄奕冷冷地道:“反正到哪里亦是奴才,或许对你们来说,到底是在闽地还是在晋地,根本就不重要。你们心里明白,在这里,如果不想为奴为婢,便只能靠自己。” 众人诧异地抬眸,青玄更问出声,“宣王的意思是……” 封玄奕的唇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本王的意思,聪明如你们,想必都清楚得很……” 他缓缓地走到我的面前,眸子深如山涧,透着森森的一缕邪气。 众人见状,都自动地退了下去。 这时候他才道:“特别是你。千万不要辜负了本王这几年的栽培,他曾经令你生不如死,如今,你便要发誓祸乱后宫才对。至于福柔帝姬那里,为报答本王对你的恩德,你也该誓死保护她的安全才对。” 我淡然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即便宣王不说,永淳也当会好好保护福柔帝姬。” 封玄奕的目光却又渐渐地柔和起来,最终却只是轻轻一叹,道:“你不用怪本王,迟早有一天,本王会带走福柔帝姬,而这晋国后宫,便是你的天下。” 他的话让我莫名不安,“宣王,谢谢你将我送回家乡。” 那三个字像是一个个蹦出来似的,“不客气。” ……三天后。 锦瑟被传官宣去,到承乾宫内一舞《桃夭》。离开的时候青玄气得眼里都要冒出火来,最终没有丝毫办法。 但那夜,锦瑟却没有再回来。 果然再隔了一日,传官便来宣旨,说锦瑟已经被封为华美人,赐住延禧宫南侧的寒蝉暖阁。锦瑟一朝得志,麻雀变凤凰,奴婢变主子,真正是羡煞个人。 这个消息顿时引起栖嫣阁内议论纷纷,连之前被青玄欺压或者看不惯青玄的人,这会子也都开始替青玄不平。真心比将起来,论舞姿,锦瑟比青玄略逊一筹。论容貌,青玄更俱仙姿,一双斜飞的媚/眼已经能够令男人神魂癫倒,但是最终却被锦瑟设计,得了便宜去。 众人越想越觉得不平,越不平越是嗟叹。 青玄在受打激之下默默地坐了会儿,却忽然笑了起来,“封为华美人又如何?据说现在延禧宫主位可是温僖贵妃,难道你们没有听说,这位温僖贵妃专宠两年有余,虽然上有咱们闽国而来的柔福帝姬,也就是端皇后,下有云嫔等之前被皇上宠过的女人,但这位温僖贵妃却将她们一个个压的在她面前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不相信劳什子华美人会在延禧宫内占到什么便宜。哼哼,说不定正是她的,苦日子到了……” 青玄越说越是开心,尖尖的指甲挑起一颗樱桃放进嘴里,不亦乐呼。 目光瞥到有些发怔的我,又道:“你也不必盼望你的好姐妹能带给你什么实惠,她是什么样的人想必你也清楚的很,即是她先被皇上青眼相加,你这生再想见到皇上可就难了。” 我并没有把青玄的话放在心中。 能不能见到皇上,也是看上天怎样安排。况且我即是已经到了宫中,便只先定了心打听三年前的那桩冤案。 我肚里的孩儿不能白死,溯妃娘娘也不能够背一辈子灾星的名头,遗臭万年。 我反而对这位温僖贵妃比较感兴趣。她便住在我曾经所住的地方,而且竟然能够得到贺兰赤心专宠两年。这便如当年我的情况相似,不过贺兰赤心已经不是从前的贺兰赤心,他会因为某个女子比较美丽可心,便要将她晋封成为自己的女人,在如此多的美女环伺下,依旧能够专宠,温僖贵妃可比当年的溯妃娘娘更加得宠呢! 至于云嫔,不知是否是云朵? 现在回头再想,云朵确实是很漂亮的,至少比当时给我的感觉要漂亮很多。只因她是伺候我的奴婢,是以某种程度上会疏忽了她其实也是个正值青春年华的美丽少女的事实。结果这个疏忽便彻底断了我与贺兰赤心的情,甚至差点要了我的命。 云朵,我回来了。 贺兰赤心,我回来了。 ……青玄等人还在议论栖嫣阁舞姬们今后的出路。因为并不是晋地本国的舞姬,平日里的生活都在内监的监视之下,等到宣王回国,无非就是继续在栖嫣阁内打发剩余的后半生,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给贺兰赤心献舞,如果没有机会献舞,很可能便会被打发到浣衣局去洗衣裳。 就算有机会献舞,又不可能每个人都如锦瑟那般的运气好,说到底,前途依旧灰暗。 除了青玄拧眉苦思着对策,其她人基本都已经认命了。 也就在这一日,却听到了安平王贺兰进明回宫的消息。 因封玄奕出使晋国的事情,使安平王贺兰进明借此东风,在很短的时间内与燕王达成暂且歇战和平共处的协议,本该三年前就解决的事情,这一年终于解决了,只不知安平王府中的夏姬会开心成什么模样? 我忽然想到,这事便仿佛是封玄奕专程为了帮助贺兰进明似的,反而对于福柔帝姬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好事。 因为世间,外人最帮不到的就是对方的欢情密爱。 ……贺兰进明此时平乱有功,更被授于了三等伯爵爵位,承享郡王侍遇,同时安平王亲王王爵爵不变,世袭罔替,并在宫内专程摆宴庆功。在这闽宣王说要离宫却又尚未离去,而安平王平乱归来的特殊日子,青玄的眼睛微微一亮,“这可是个好机会,我们便求了宣王,让他再替我们安排一次,我们要去安平王的庆功宴!” 可是现在要见宣王也不易呢! 这确是个很好的机会,我虽然也想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先把三年前的冤案查清楚了,但是如果就此被困栖嫣阁,绝非幸事。在内监的监视下,想要查出什么东西来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想到这里,丢下正在议论纷纷的众人,悄悄地退出了栖嫣阁。 门口果然是守着人的。 我将身上的金锞子拿出来几粒,放在领头那人的手心里,“请帮忙找内务府邓仁泽邓公公,就说,月姑娘有请。” 月姑娘原本是我刚刚入宫时,被邓仁泽所称呼的。 想来他一定记得。 那人收了金锞子便也没拒绝,只说让我等消息。回到房间里,摸着荷包里的金锞子,我又想起了夏笙。这金锞子原本便是他送给我的,如今却也派上了用场,只是他却是何苦?……每每忆起他黑色面纱被鲜血染红的模样,我的心便酸酸的,忍不住想要流泪,愧疚的心情亦是无法表达。 邓仁泽没有让我失望,当天下午便候在了栖嫣阁外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1章 隔墙有耳 得到太监的禀报,我便匆匆地赶了过去。三年未见,他仿佛变了不少。曾经适中而笔挺的身材,大概由于长期的卑躬屈膝而显得有些佝偻,不过看起来倒是满面春风的,在见到我的时候,大眼睛里的疑惑渐渐地变成了惊奇,最后是难言的喜悦。 颤声道:“难道你竟然是——” 我点了点头。 他立马就要跪下去行礼,我连忙将他扶住,“邓公公,隔墙有耳,小心被别人看到,如今我只是个小小的舞姬,受不起这样的大礼。” 邓仁泽这才罢了。左右看了眼,发觉栖嫣阁的左侧有处八角小亭子,勉强可以谈话的地方。两人进入了亭子,邓仁泽眼里含着点泪水,“当年溯妃娘娘遭遇逆境,可惜奴才人微言轻,无法相助。如今您既然回来,但凡用得着奴才的地方,只管吩咐便是。” 我亦是感激他顾念旧情,只真心诚意地道了谢谢。 邓仁泽疑惑地道:“当年——” 当年的事儿我自己尚且迷迷糊糊的,跟他怎么能够讲得清楚呢?于是道:“过去的事不提也罢,现在的我被赐名永淳,只是个需要帮助的小女子而已。邓公公,若您相信寂月是冤屈的,便帮帮寂月,教我重回皇上的身边。” 邓仁泽义不容词的模样,“娘娘您说!” 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点点头,“事情倒是不难。本公公当年受娘娘照拂,现在有幸成为内务府的总管,去找司乐房林尚宫说句话,应该是能够成事的。” “那谢谢邓公公了!” “娘娘客气了。” “邓公公,您还是叫我永淳吧。还有,除了您,现在整个皇宫中没有人知道当年的寂月又回来了。” “永淳姑娘放心,当年若不是永淳姑娘心地善良,如今还哪有邓仁泽这号人呢?奴才知道应该避讳些什么。” 与邓仁泽说完了话,我便回到了栖嫣阁。果然虽然别人并未注意到,却逃不过青玄的眼睛。 她冷笑着接近我,“刚才那位公公,看他的装束,可不是一般的公公吧?虽然你没有你那位好姐妹锦瑟的本事,一来便攀上了皇上这高枝儿,但能找个太监对食,想必在宫中得他照拂,将来必也能过上好日子。可教我们这般没根没底的姐妹们都羡慕死了!” 我自动忽略她语气里的嘲讽,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知道那日我不能和你们一起去献舞,并不关你的事。所以我们根本没有必要为敌。如果你不想在栖嫣阁呆一辈子,或者被派到浣衣局去做苦工的话,便听我的,或许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机会。” 青玄怔住了。 好半晌才道:“谢谢你没有怀疑我。” 其实并不是没有怀疑,只是后来细想,便知这整个舞姬队伍里,只锦瑟与我真正地参与过女人与女人之间的战斗。我于晋宫中差点没命,而锦瑟在宣王府洗恭桶两年,我们都是女人战斗中的失败者,可是,正因为失败了,所以才能够更好的总结经验。 很明显,这方面锦瑟比我做得更好,她的当机立断,她的判断,目前来看都是正确的。因为她现在已经成为了华美人。 ……为安平王贺兰进明庆功的地方,安排在燕园。 此园与其他园子最大的不同之处,便是种植了许多只有在秋冬季才绽开美丽的植物。比如迎春、海堂、松树和榆叶梅及丁香紫藤、萱草等等,像十二月这个季节,最后一批**和绿菊尚未凋谢,最后的眩烂便似是拼了命的颜色,傲立白霜之中。而几乎遍布满圆的梅花,有些已经微微地吐露芳香,可见斑斑点点的红了。 放眼望去,只觉得冰莹降辉之处花红柳绿,宛若仙境的美不胜收。 这也是贺兰赤心选择此园庆功的原因之上吧。如此秋冬交替之际,也只有在皇城之内才能见到如此的繁华。 在内务府总管邓仁泽的安排下,我带着青玄提前到了燕园之内。邓仁泽早已经在一间偏僻无用的房间里等着。见我和青玄走进来,邓仁泽往青玄的脸上看了眼,略略地点头,“果然值得本公公冒这次险。两位姑奶奶,这次我邓仁泽为了你们可是连命都拼上了,你们可得好好表演,将来若是扬眉吐气,可要记着本公公这一遭。” 青玄不知邓仁泽的底细,只笑道:“公公放心,公公大恩,青玄铭记于心。” 房间里我之前让邓仁泽准备的古琴、花朵及衣裳等,都已经备妥,静静地放在那里。邓仁泽道:“那本公公先去忙着,你们自已拾掇着,千万别出什么差子。乐伺局那边儿已经答应了,在表演的时候留出一个空档,可是你们这出不记在档,也就是不在安排之内,全凭你们自己把握火候,不能超过一柱香的时间。” 有一柱香的时间,足够了。 邓仁泽说完便向我点点头,走了出去。 青玄有点担忧地说:“如此的话我们便是擅自表演,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得我们自己扛着?” “那是当然。” 青玄颤抖了下,“这可是大逆不道的死罪。而且,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喜欢……” “他一定喜欢。” 与贺兰赤心一起生活了两年多,他喜欢什么,我不能说完全清楚,但大致上还是明白的。 我们必须提前到达我们将要出现的地方,并且好生地藏起来,至少不能够太引人注目,然后便是等待合适的机会在众人面前献艺。青玄抱着架古琴混到了伺乐局的琴队中,好在每次向皇上献艺都是郑重又郑重的事情,每个人只关心能否做好自己的本份,竟然也没有人去盘问置疑青玄这位不速之客。而我,则就着梯子爬上宫墙,那里有棵正在绽开的梅树,便将自己的身体尽量地隐在稀疏的梅树之后,好在这个位置较高较偏,也没有人发现这里竟然还藏了个人。 唯一难以克服的,便是,太冷。 衣裳单薄,虽有阳光,却照得霜华耀耀刺目,更觉得冷。瑟瑟发抖中,便见到贺兰赤心带着众人进入了燕园。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盯在贺兰赤心的身上,内心的情绪复杂如海浪翻滚。却已不似在闽国踱月轩时,初见夏笙时,因酷似贺兰赤心而引得我泪水滚滚而落。 这时候的我,只是静静地盯着那个笑语嫣嫣的人,几乎忘记了呼息。 三年未见。 他的变化其实还是比较大的,并不是容貌有所改变,而是气质。他虽然笑着,但依旧无法掩盖他周身的冰冷。眸子里偶而迸出的没有情感的寒意,时时给人巨大的压力。他像传说中的雪山,他冰冷的气息就是样压迫着周围的人,使他们对他说每句话都小心翼翼,同时也仔细地聆听他说得每个字。 便是宣王,也只能以笑容来掩饰自己面对贺兰赤心时的不自在。 贺兰赤心双眸深处的阴郁,也如梅间的积雪般,冰冰莹莹看不真切。 只有一个人,他似乎自动地将自己与众人隔离起来。 在他修长的身形出现在我的眼中,在他还没有抬起头来的时候,我差点惊呼起来。我以为那是夏笙来了!他们看起来一样的寂寞,孤高和冷静。 然而下一刻,似乎是闽宣王说了句什么,他便抬眸向他轻轻一笑。 我的心猛地跳了下。 这笑容…… 如春风化水般明净温和。 这是我记忆中,贺兰赤心曾经对我露出过的笑容。这也是,三年来,我早已经熟悉的夏笙的笑容,虽然三年来我其实只能看到他的眼睛。 我的心被这重重叠叠的影子揪得生疼,眨眨眼再仔细看时,却发现这人并不是夏笙,当然更不是也曾笑得如此好看的贺兰赤心。 此人五观如雕刻般分明,有棱有角异常俊美。一袭华美的淡蓝锦衫,却与贺兰赤心一样,腰间玉带上坠着黄色丝绦,黄蓝相间更将他衬托的玉树临风,朱唇玉面。而唇角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傲然更让人不敢小觑。他还有对细长的桃花眼,眼波流转间仿佛多情,竟让人不敢与之对视,害怕一不小心便要沦陷进去…… 面容与贺兰赤心虽然不太相象,但两人眉目却一般的俊逸,而且因为天生的皇家天颜尊贵,使我断定这个男子必是安平王贺兰进明。 而在他们的身后,则走着十岁的幼皇叔慕子。 他今日完全没有了当日在栖嫣阁胡闹的疯魔样,唇红齿白,可爱的小脸上神情平静的不似他这样年龄该有的木然。我的心微微地酸了下,这个孩子,从小便受了太多苦和冷落,只可惜他的亲娘赦太妃娘娘,如今只是静心修佛,不但无法帮助自己的孩子,甚至亦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从很久之前,我便知贺兰赤心因他父皇贺兰山不待见赦氏,他便也莫名地痛恨她。 仿佛真的是因为她诞下灾星禹谟王,才至旋太上皇和先皇在短时间内先后驾崩。 慕子好像感觉到有人在看他,蓦地抬眸四处搜索,我连忙收回目光,矮下身子。好一会儿都不敢再向他们看。 再抬眸看的时候,只见各人已经入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2章 这个女子便是太可怕 因为慕子人虽小,却是皇叔,所以贺兰赤心以下便以他为主位,依次便是贺兰进明及各位大臣。右边则是以皇后福柔帝姬为主,下首是宣王及闽地的贵宾。妃嫔便又自成阵营,在福柔帝姬下首左侧,立了三两个暖炉,各个都穿上了棉袄,将手缩在棉筒里取暖,有些则握着暖手炉。 终于见到了福柔帝姬。 初到闽国时,便是她与贺兰赤心的消息相伴于我。虽然她并不知道,我如今却像是见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朋友般,内心激动。福柔帝姬容颜清丽,淡眉如烟,肤如凝脂,在这满目白霜的日子里,显得玉洁冰清,像冰娃娃似的,让人害怕若不小心伤害了她,她便会碎去。很难想象,贺兰赤心竟然对这样一个女子不动心,冷落了她三年之久。 这也难怪闽宣王会生气,那么愤怒地希望,我能够祸乱后宫。大概便是为自己的妹子不平,想让贺兰赤心因此而焦头烂额。 而我的内心里,竟然还有些其他的想法。 仿佛我对贺兰赤心的爱并没有淡去。或许恨也很多,但没有爱多。想到这里,便觉得脸有些发烧,我终是忘不了这段已经让我伤透了心的感情啊。 可是他…… 还记得那个曾因他而碎心断肠的弃妃寂月吗? 因为离得还是比较远,听不清他们的谈话。 好在场上的表演已经开始。 因是庆功宴,前面上来的便都是大队的舞姬和男舞者,他们随着喧天的锣鼓,卖力地舞动,制造出盛世太平的欢愉。但是如此一来,倒是无法再继续谈话了,因为会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便都专心地欣赏起这粗糙应景的舞蹈来。让我奇怪的是,温僖贵妃似乎并没有来,我看了很久,从座次及打扮等各方面,也没看来哪位是温僖贵妃,甚至也没有见到云朵。 正在疑惑着,鼓点已经猛地一变,随着高亢又空灵的笛音,队伍中站出来一个身穿白衣的舞姬。并没有做如何的打扮,甚至连一头长发都是顺其自然地披垂着,此时随着她的舞动便随风扬了起来,很有出尘仙子的感觉。 但那舞蹈…… 我的心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这舞蹈分明便是我曾经跳过的,我自命名为《皎兮》。 那时候,贺兰赤心在乾承宫内空旷的空地上以笛寄情。他的笛声空灵高亢,清幽孤寂。我便是那次,鼓起勇气,穿着飘飘如仙的白色舞衣,从暗影中,清风明月下,轻轻盈盈地舞出来,直舞到他的面前,任衣袂飘飞如精灵般,任柔情绽放万千,任他看得痴迷如醉…… 那是我第一次,鼓起勇气追寻自己的幸福。 而我成功了。 后来,我凭着记忆将贺兰赤心吹凑的曲子编写出来,送到伺乐局供乐师们学习,后来便有机会使此次场景重现。 只是那时候,贺兰赤心便道:“你我初见的相遇,是神与灵的交汇。从此以后便有人再能够复制我的曲,你的舞,也不能够有那一刻的灵魂交汇般的震撼。” 自此,便将《皎兮》的曲谱尘封于延禧宫内我的寝宫里。 再后来,忽然某夜,我发现这个曲谱被老鼠咬得稀烂。由此还引发了一阵宫中的灭鼠风。我一直以为这支曲谱已经丢失了,不可能再重现人间。却原来,根本不是这样吗?发现贺兰赤心的脸上也闪过讶异之色,之后便是冰冷的麻木。 不管他现在对《皎兮》及月下之舞的重现是什么样的心情,可以确定的是,这曲这舞,定不是他教给这个女子的。 心中越发疑惑,但等到我看清那女子的相貌时,顿时恍然大悟。 这跳舞的女子,正是云朵。 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努力地回忆,《皎兮》曲谱被老鼠咬坏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那该是我成为溯妃的半年后吧?如果这个曲谱根本就不是被老鼠咬坏的,而是人为的将曲谱拿走换上了一本被老鼠咬坏的无法分辩的破纸,那么就不难解示如今《皎兮》和月下之舞重现燕园的事情了。 不过如果猜想属实的话,云朵这个女子便是太可怕了,她处心积虑那样久,却让我觉得她是个极忠心的,可以当朋友的人…… 我信任她这样久,与她生活了这样久,便如终日与狼为伴般的可怕。 再转向云朵的目光,已经充满着深深的恐惧。 凭心而论,云朵跳得不错。 旋转之间宛若一只快乐的精灵,而眉目之间又满是风情,再加上燕园之内花草繁藏,梅香缕缕,一点不比当初我在孤寂清冷的乾承宫,月下独舞的意境差,而且还很是美不胜收。唯一让我觉得可笑的便是,云朵竟然还以为,贺兰赤心对我有情吗?她跳着我当初跳得舞,如此袅袅地上来了,定是想借此舞,一举夺回贺兰赤心的宠爱。 自回到宫中,便听闻有位一直固宠的云嫔,不知为何被冷落了两三个月,从而使后宫中局势稍有变化。 但是,只怕她的算盘要打错了,如果贺兰赤心对我顾念一点情义,我便不会三年后才能够回到晋宫。就不会背负冤屈这样久。就不会,失去我的孩子…… 想到这里,我的心仿佛被火红的铁水烫了一下。 看来如今日这样特殊的日子,不止我和青玄想尽力一搏。 既然有云嫔,或许还有更多其她的人。 笛音渐渐地低下去,云朵一舞完毕,盈盈地拜倒在贺兰赤心的面前,大声道:“臣妾云嫔,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叔千岁,皇后金安,各位姐姐妹妹们,云嫔这厢有礼了。” 她边说着话便一一地福了过去,福柔帝姬勉强微笑着点点头,众人中比她位份低的,也都向她福了福。但是,贺兰赤心却始终冷着脸,云朵便得一直保持着请安的姿态,站得很辛苦。 加上衣衫单薄,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失,被难言的失落和害怕所替代。求助似的看向福柔帝姬,但福柔帝姬却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切似的,自顾自地剥着手中的桔子。 也就在这个空档,一点两点的琴音慢慢地荡了过来…… 伺乐局不知原委,齐齐地扭头望着青玄。青玄完全没有将他们诧异的目光放在心上,朱唇轻启时,清幽多情的歌声便立刻填满燕园每个角落……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这是《桃夭》。 只是这次,不以舞蹈为主,而是以唱和为主。 我也不再躲藏,连忙爬上宫墙,坐在墙壁之上,从手中的篮子里抓起一大把红色的蔷薇花瓣,缓缓地洒了下去。 歌声未停,早有太监将椅子和琴替青玄般到了场地中央,她身着一袭绿色衣裙,在这尚没有完全化去的白霜中,如一株娇嫩的绿色的花朵般,令人可爱。清丽的容颜上,眸光忽闪中,欲语还羞间,已经与贺兰赤心的目光追逐几许…… 而我亦是一袭红衣,在花瓣随风飘舞中,一切都在刹那间便赋予了唯美的诗意。接着她的唱词伴着缓缓柔和连续起来的琴音吟道: 十日梅花作意开,绕花岂惜日千回? 昨来风雨偏相厄,谁向人天诉此哀? 忍见胡沙埋艳骨,休将清泪滴深怀。 多情漫向他年忆,一寸春心已成灰。 或许是心有所感,吟出来的诗句,刹时有种难言的悲伤和失落。 好在,《桃夭》此曲本来是很有些空谷幽意,随着花瓣如雨般地洒落,众人皆都抬眸望着漫天落红,贺兰赤心拣了片掉落在他肩头的花瓣,若有所思似的…… 而我却感觉到另外的目光,像一缕缕丝线,将我紧紧地包裹。心里惊了下,凭着感觉追寻那目光,却原来是,贺兰进明…… 他仿佛痴了似的,静静地看着我。 而且还无声地唤了句什么。 那一刻,我的心忽然痛了下。仿佛他所唤的,便正是我的名字。或许我就是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声轻轻的呼唤。 连忙将目光转开,并且刻意地将头仰高些,以这个角度,贺兰赤心他们,应该看不到我的真实面容。而我的双眸,则望着悠悠荡荡的白云,手底下没有停过,继续缓缓地洒着那些花瓣…… 青玄的歌声再次响起,清丽如莺…… 姚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 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 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 宜其家人。 …… 一曲末了,终于安静了…… 过了片刻,才见宣王封玄奕鼓起了掌,“好好好!表演得好!没想到我闽地舞姬如此出色!贺兰赤心,本王可是后悔了!怎会把这样好的舞姬白白地送来给你这小子享用呢!” 他们两个年龄相差不多,闽宣王说话又素来随意,不过却惹得众人脸色俱变。 贺兰赤心木然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容,同时慢慢地鼓起了掌,“确实不错。可是宣王,你现在后悔可是迟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想要回去哪有那样的容易?”这句话说出来,封玄奕不由地往福柔帝姬看了眼,而福柔帝姬只作不解其意,跟着鼓起掌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3 章皇叔说的是,永淳 顿时,寥落的掌声变成了雷鸣般的掌声…… 贺兰赤心这才向云朵看了眼,摆摆手似乎是说退下吧! 云朵的身体已经僵硬,腿却发软,蓦地坐倒于地上。两个宫婢匆匆地走上来,将她架了下去,想必是她的贴身奴婢。 宴会继续着,青玄如愿到了贺兰赤心的面前,接受赏赐。 似乎贺兰赤心有问起我,青玄和他都将目光向我看来,我装做正在往梯下而去,不敢与他们的目光相触,匆匆地到了墙壁之下。不敢多做停留,提了裙踞便往栖嫣阁跑去。 ……早有内务府的小太监等在栖嫣然,我换下衣裳,匆匆地交给他。 躲回房间里,心仍在砰砰地乱跳着。原来我是这样害怕被贺兰赤心认出的,原来我还是怕他再杀我的,原来我很清楚的明白,贺兰赤心并不爱我!我什么都明白,但却控制不住自己像飞蛾扑火一样,一点点地接近他的身边…… 想着想着,哭了起来。 今日虽然是云朵被罚,被冷落,但又何尝不是我被罚,被冷落? 我虽然恨云朵曾经对我的百般算计,但如今她是跳着我曾经跳过的舞来到他的面前求宠,我总还是希望他能够多少给云朵一些面子。因为这至少证明他还念着我,还记着曾经的《皎兮》和月下之舞,但是,没有…… 他只是,如此地给她难堪…… 我想起了茜草的故事。 它因男子的一滴血而有了灵识,但是当它慢慢长大并化人形找到男子的时候,却因为他深情地凝识着另一个女子而心头一痛,一滴心血就这样渗出了衣衫,倒地重新化为茜草。 这个故事是夏笙讲给我听的,当然他讲的,要细致唯美很多。而无论是多么的细致唯美,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个闷痛的结局。 我想,贺兰赤心曾滴在我心头的那滴血,就在他刚刚惩罚云朵的时候,倏地渗了出来。 也或许现在这样的状态,便是最好的状态。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赫然觉得面前立了一个人。 蓦地抬眸,却是禹谟王慕子。他乌黑的瞳仁正疑惑地望着我,我的心砰砰地跳着,不知道该怎么办。见他的眸中,却慢慢地积上了些雾气,然后走到我的跟前,没等我拒绝,他已经搂住了我的脖子,“笨女人,你终于回来了,你不知道幼皇叔有多想你。” 他边说着,就撇撇嘴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地落下来。 我知道我是瞒不了他的,也不再压抑自己的感情,蓦地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幼皇叔,寂月也想你。” 这是一种久违的亲切…… 我没有想到,在这个给我留下如此黑暗回忆的皇宫里,竟然还有人念着我,想着我。 慕子赖在我的怀里不起来,我也不忍心伤他,反正现在除了他偷偷地跑来栖嫣阁,恐怕其他的人都还在庆功宴上。干脆两人便淡淡地聊了起来。 “幼皇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溯妃娘娘没死,混在闽地舞姬队中归来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我怎么能不知?只是一度的不太相信而已,没想到原来这传说是真的。” “那,皇上他也知道了?” “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知道。不过,笨女人,那混小子害你至此,你还想着他做什么?” 我扑哧地笑了起来,他虽然只有十岁,却是端着皇叔的架子说话。贺兰赤心堂堂一国君主在他的嘴里竟然成了混小子。他这时却从我的怀里挣了出来,如瓷器般润泽的小脸上满是坚毅,“小月,以后不许再这么傻了,你要懂得保护自己知道吗?你知道如今日这样的冒险会有什么样后果吗?不过,你也不必害怕,幼皇叔会好好保护你的。” 他曾经并不叫我笨女人,而只叫小月。听到这个称呼,我更加感动,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他的身材并不是健壮形的,还完全没有脱去孩子的稚气。我心知他的处境也非常不好,却哪有能力来保护我?不过他的心意我却是完全不敢亵渎的,因为他是如此的认真。 我于是点点头,“幼皇叔,你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只是目前的情况,我不能让皇上和其他人知道寂月已经回来了,现在的我,被闽宣王赐名永淳。还有,关于当年的事情,想必幼皇叔也听说了,如果打草惊蛇,恐怕绾妃之死和安平王府中的事情,要永远没有水落石出的一日了。” 他咬了咬唇,盯着我的眼睛,好半晌才道:“我绝不相信,绾妃是你所害。也不相信安平王府中的事。你放心,寂月回来的事就算不是秘密,本王也让它变成秘密,谁敢乱说,本王就先端了他的脑袋。” 他又道:“笨女人,你要坚持住,你就是永淳而不是寂月,只有这样才可保平安。” “噢,好。” 我有些愣怔。他竟已经不再是我印象中那个沉默安静,需要庇护的小孩子了吗? 就在这时候,有人在院子里齐声道:“参见华美人!” 是锦瑟来了! 我连忙擦干眼泪,“幼皇叔,你走吧。” 他却露出诡异的一笑,“不,我要看看华美人长得什么模样!听说她竟然住在延禧宫内寒蝉暖阁,不知他可见过了温僖娘娘没?” 我顿感诧异,“难道幼皇叔至今都没有见过温僖娘娘吗?” 正说着,门已经被推开,锦瑟一身锦衣站在门口。大概没想到慕子也在此处,微愣了下便福下礼去,“侄媳锦瑟,给幼皇叔请安!” 慕子将皇叔的架子端得很足,淡淡嗯了声才道:“免礼吧。” 这时候便也轮到我给锦瑟请安,但尚未福下身去,却听慕子道:“就都,免礼了吧!” 锦瑟忙笑道:“是是是,皇叔说的是,永淳,你就不必多礼了。” 这是自锦瑟封了美人,我第一次见她。 她的身后跟着两个娇俏的小宫婢,其中一个手中捧着暖手炉,另一个则提着个银碳袋子,以便随时向暖手炉中加银碳。而锦瑟身披白色貂裘,更衬得她容光焕发,艳光四射。 我因为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只好倒来两杯清茶,她自坐于我们曾经一起睡过的大通铺上,摸着手下的床单,感叹道:“这床单真糙,睡下去烙着皮肤太不舒服,永淳,等我下次来时,便从暖阁里拿出些丝绸给你睡觉时铺在身下用。” “那倒不用,反正也习惯了……” 顿了顿我道:“华美人没有去燕园吗?今日燕园里可热闹了。” “热闹可就是热闹,不过也有不少的跳梁小丑在那里丢人现眼。我却不愿去看。不过真没有想到,青玄竟有那样的头脑,博得皇上喝彩连连,这时候却不知要晋封个什么……” 她语气中颇为不屑。 却是忘了,她也是从栖嫣阁出去的,而单论美貌,当时的青玄是公认的栖嫣阁第一美人。以她的姿色,能够驳得皇上的青睐,原本就是意料中事。而她大概也没有想到,帮助青玄的人竟然会是我。 我只是笑笑,“华美人有所不知,听说今日那场花舞雪霜,真的是很美丽,而青玄的琴音也很好听……” 锦瑟向慕子看了眼,笑道:“都是幼皇叔告诉你的吧?” “呵呵,听众人说幼皇叔最难被取悦,你却聪明得紧,这么短时间便哄得幼皇叔将什么都告诉你了。” 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些炒栗子往慕子怀里塞去,“幼皇叔,你到底喜欢永淳什么啊?要知道她可比你大了**岁吧?如果在民间你喜欢上她,她便可做你的童养媳,可当你半个娘。呵呵想着便有趣儿,有趣儿,这栗子便赏了你,算是答谢你与永淳聊得如此开心。” 她将他当成小孩般的哄逗着玩笑,以为他什么都不懂。可是她忘了,他毕竟是幼皇叔。 他并不是一般的小孩子。 慕子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将锦瑟塞到他手中的栗猛地向锦瑟扔去,几只栗子不偏不斜地打在她的脸上,锦瑟愣住了,然后便有怒意慢慢地涌上来。 慕子冷冷地道:“你个不分尊卑的坏东西!以后没有本王的命令,你不许到栖嫣阁来!滚!” 锦瑟气鼓鼓看了我一眼,我连忙低下了头。 如果我劝说慕子消气,便会使她更误会我与慕子之间的关系。 而我现在只是个卑微的舞姬,实在不想惹上这个大麻烦。内心里,我也希望她以后不要常来栖嫣阁,在这个后宫里,有多少人是在别人的监视下生活着的?有时候稍微的走动便各成阵营,我固然希望能有个可心的朋友,但我与锦瑟认识三年,深知她并不是我真正的好姐妹。而我亦不想陷入她所在的圈子里,将来是友是敌,实不可测。 她终是不敢得罪这个小魔王,匆匆地道了声:“锦瑟告退。” 便气呼呼地往门而去。 慕子却又道:“慢着!” 他背着手走到她的面前,乌黑的大眼睛盯在锦瑟的脸上,眼角的寒意使锦瑟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幼皇叔还有什么事吗?” “本王刚才说什么,你再重复一遍!” “幼皇叔刚才说,没有幼皇叔的命令,以后再也不许踏入栖嫣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4章 露出悲伤 “嗯。你记住了便好。还有件事本王想告诉你,那就是,其实你的建议不错,虽然永淳比我大**岁,但本王真的很喜欢她,说不定将来真的会纳她为王妃呢!到时候你还得唤她一声幼皇婶。虽然这件事暂时没有变成事实,但是以防她在你面前塌了身份连累本王,从此以后你若见了她,切不能使她给你施礼请安。” “是,锦瑟记住了。” ……锦瑟走了。 心里竟是隐隐的快意,她为了自己,竟将三年的姐妹之情弃之不顾,用计害我。虽然没有造成更大的伤害,但她现在便能为了自己的利益对我下手,将来面临更大的诱惑和利害关系的时候,她恐怕也不肯顾及我们之间半分情谊。 如此走了,倒好。 只是,慕子自锦瑟走了之后,便静静地看着我。 想着他之前说的那句话,“虽然永淳比我大**岁,但本王很是喜欢她,说不定将来真的会纳她为王妃呢!”就觉得面红耳赤,伸手在他的脑袋上轻轻地敲了下,像小时候那样轻斥道:“小鬼头你在看什么?不要以为你装得像大人,便真的是大人了。有些话是不能够随便说的,你是小孩子自然不顾及什么,可是我……” 他天真的眸中,泛上丝调皮的笑意,什么都没说,只是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塞给我,然后便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我疑惑地打开纸包,看到里面包着的是蜜制千层酥。当年,我还是溯妃的时候,最喜欢这种千层酥的清甜芳香和表皮的酥脆,也常常带给慕子吃,没想到,慕子至今还记着。 心里暖烘烘的,忽然觉得窗外的阳光很温和,很美丽。 十二上旬。 青玄被晋为贵人,赐住永福宫鸾翔居。 当日落了点薄雪,今冬的第一场雪,宫里也是稍做庆祝,同时内务府要给各宫备冬衣及加暖炉,一时间倒很是忙碌,也有点热闹的景象。 中午时青玄便派人往栖嫣阁送了些冬食点心,椒盐咸酥饼、油栗蓉、核桃枣泥糕、萨其玛和江米条等,每样都很精致惹人眼馋。 栖嫣阁众人都兴头头地坐在大桌子前,将点心拣了来吃,一边夸赞青玄念旧恩,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不像锦瑟,自从封了美人,便将眼睛长在头顶上,从来也不知拿好东西来敷衍姐妹们。 又有人不屑于锦瑟封了美人便如此高傲,青玄现在是贵人,比锦瑟还是高了一阶,正好可以煞煞锦瑟的威风。众人边吃边聊,别提多高兴了。 又有人唤我也来吃。 刚要走过去,便有人道:“人家是华美人的好姐妹,在等待华美人送更好的来呢!哪能看得上咱这些点心!” 我停在原地,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又有太监送来一套冬衣,却正是锦瑟差人来送给我的。还附有一封简短的书信。 信中说的是,此套冬衣是她亲手缝制,只是身份低微,吃穿用度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富足,所以并不是最好的棉和绸,希望我不会介意。 凭心而论,这套衣裳无论是色泽还是质地,甚至是缝制的精细,都已经是上品。我默默地将棉衣抓在手中,心中情绪复杂。 毕竟我们是三年的姐妹之情,况我就算再还她多少,也无法报答她的恩德。当年仓库内发生的那一幕,还那么清晰的在眼前。如不是她的沉默,我这时又哪有脸回到晋宫里来呢?因为再也无颜面对我曾经的挚爱贺兰赤心。 想到这里,便对那太监道:“替永淳向华美人道声谢谢。” ……几乎是与此同时,也得到了宣王离晋宫回国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想到了福柔帝姬。 往事历历,从与宣王认识的第一日起,他便因为我的连累而卷入莫名的漩涡里。如不是他,我的命运将发生怎样的转折实不可料,三年来在踱月轩安静的生活学习,竟是自有记忆起,最平静的生活。当然,也有寂寞和夜深人静时的愤怨,但这都不能掩盖三年来,我其实生活的很好的事实。 宣王,谢谢。一路走好。 我想,无论如何,做为报答,我都应该尽力而为地对福柔帝姬好。 又有太监拿着封信匆匆地走过来递给我,“永淳姑娘,您的信。” 将信接过来打开,原来是宣王临走时所书。信内再次叮嘱要我想办法照顾福柔帝姬的事情,又说三年的认真学习我定能够胜任这个任务。又说现在派在青玄门下的太监胡寅,人称小寅子是可信任的人,有信可托他转交。希望我能够继续将福柔帝姬的事,更详细地隔一段时间便告诉他。 让我微感忐忑的最后一句话,“等到时机一到,不管真相能不能够大白,定要让贺兰赤心为当年的事情付出代价。”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所谓的时机一到,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时机? 当晚,便接到锦瑟的邀请,让我去她的寒蝉暖阁坐坐。 在小宫婢的带领下,我来到了延禧宫。 这里是曾经我住过的地方啊,在踏入宫院的刹那,我心中像是忽然掀起了翻天大浪,喉咙里时时有哽咽的感觉,害怕被小宫婢发现异样之处,因此只是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使表面看起来如常般。 经过九曲长廊时,便想到曾经与贺兰赤心在廊下吹笛跳舞; 经过翠烟笼的时候,便想到笼中竹屋里清凉无比,夏日炎炎之时,桌上放置着花瓶和竹席,他命人将奏折般到翠烟笼来,他批阅奏折,我便在窗前看书或者做绣品; 转目又见那一片被白雪掩埋的花圃,曾经我和他一起在那里种了种名为双生的花,其实是并蒂莲的一种,听说这种花生生世世,并蒂而生,他当时深情地看着我的眼睛:“但愿我们像这莲生并蒂,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一幕幕,一幕幕,言犹在耳,人事全非…… 如今,他又在谁的耳边去呢喃这诱人的山盟海誓?终是忍不住,落下一滴清泪…… 尚没有看到并蒂莲花开,我们便已劳燕分飞。 寒蝉暖阁位于延禧宫南端,离中宫主位温僖贵妃的寝宫比较远。 但是如果按照正常的行路还是要经过她的门前的。 害怕遇到温僖贵妃,亦或是害怕遇到贺兰赤心,这时候便不顾小婢的疑惑,给她指了条捷径,“走这条路吧,比较近而且很平坦,虽然幽静了些,但很安全。” 小婢大概也觉得经过主宫时必要经过太监的盘问,因此便听从了我的意见,至寒蝉暖阁时,锦瑟早已经将暖阁周围的灯都点亮,房间里备下了一桌好酒好菜。 暖炉上更烹着茶,茶里大概是放了决明子和大枣,飘出淡淡的清甜香味。 她的头发只是轻轻地拢在后面,并没有如何郑重打扮,素面朝天,在灯光下倒给人别样的亲切感。 两个目光对视间,我便要给她行礼,她连忙扶住了我,将奴婢们都打发了出去,这才笑说:“我可不敢忘了幼皇叔的训斥,怎能让你给我行礼。况且,今日没有外人,你我姐妹二人相处三年,但自从在闽宣王府的踱月轩内出去后,便少有机会这样相聚的,虽未见分离,却也得好好地叙叙旧。” 说着便将我扶坐在于椅上,“无论你是寂月,还是永淳,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锦瑟——” “你不必感到诧异,你我之间有心结,早该解开。” 她弯腰低首,要脱去我的鞋子…… 我吓了一跳,连忙推开她,“锦瑟,你要干什么?不可——” “便让我替你脱吧!记得我们在踱月轩的时候,那年冬日,两人的脚便冷得像石头,便干脆脱了鞋子将脚伸到暖炉前去烤,一边还要将平日里没吃完的点心拿了出来,在炉上重新烘烤,那‘醇香’的味道我到现在也忘不了……” “……且让我们,重温下当时的快乐吧……” 她硬是替我脱了鞋子,又将一只暖炉拉到身边来。 她将自己的鞋子也三下两下地脱了,这才抬眸看了我一眼,露出明媚的笑容,“怎么样,是不是很舒服?” 我终是露出笑容,“锦瑟,谢谢你还记得那些往事。” “不,如果不说清楚,你又怎么会原谅我呢?我希望能够解去我们之间的心结,而不是由生死相依的姐妹变成如今这样冷冷淡淡,最后定是渐行渐远,要成为陌生人了!我不要这样的结果!” 她倒了杯酒递到我的手中,“来,我们姐妹二人喝一杯!” 我将酒杯放回桌了,“锦瑟,你知道,我从来都不喝酒。” 我害怕我喝醉了,会醉后吐真言,将一些本来成为永远的秘密的事,说了出来,给我自己和身边的人带来麻烦。 锦瑟见状,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敛去,露出悲伤之色,“永淳,你对我如此防备,想来有许多事是瞒不了你的。既然如此,便不如让我说个清楚吧。” “锦瑟,那已是过去的事了,没有必要再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6章 汰液亭里许下的山盟海誓 “你猜测的没错,那日,你之所以没有能够参加献舞,叫也不醒,是因为我将千日醉的小药瓶于你睡熟的时候放在你的鼻下,使你嗅了好几个时辰,所以第二日清晨,所有人都起来前往乾承宫献舞,只有你是怎么叫都叫不醒。我这样做,无非是因为,自知美貌不如你十之三分。即使我能够将青玄比下去,但皇上的目光却一定会在你的身上。” “千日醉?锦瑟,这药定是在闽宣王府得来的吧?其实我们从晋到闽,又从闽回到晋,其中波折很多,你亦是曾经经历情伤,我以为你早已经将这争风夺宠之事看淡,你……” “看淡?怎么能够看淡?做为女人,这生除了依附男人,还能够怎么样?” 说到这里,她的眸中慢慢地溢出了泪雾,“我只是想早一步,为自己争得在宫中立足的一席之地,却未必就真的是为了荣华富贵。况且,你知道,我心里,始终有他,可是今日他离宫而去却连口信都没有留下!我伤心,我难道,难道他不知道——” 我连忙伸手轻压住了她的唇,“隔墙有耳。” 她怔怔地望着我,将我压着她唇的手握在手中,“永淳,我就知道,你还是关心我……” “是,我关心你。所以或许你之前做了些对不起我的事,我还是会选择原谅你。不过,你真的当我是好姐妹的话,以后便要遵守三条规则如何?” 她的眼睛一亮,“哪三条?只要能够挽回我与你的友情,我什么都愿意做!” 见她如此急切的神情,我不由地感动,暗叹,或许是我对她的要求过于苛刻,她终还是顾及我们的姐妹之情的。 想了想,郑重地道:“这三个要求就是,不欺骗,不轻践,不背叛。” “好,不欺骗!不轻践!不背叛!一言为定!” 就这样,我与锦瑟在寒蝉暖阁定下了维护我们姐妹情谊的契约。 之后便觉多日来的阴霾果然一扫而空,我们就着温酒快乐的享用桌上的美味佳肴,将脚丫子翘起在暖炉前烤着,渐渐地便能闻到一股熟悉的香风,有点怪异的香,那是脚的味道,两人对视了眼,接着便哈哈地大笑了起来,这香风一点都不影响我们的食欲…… 末了,再享受两盏大枣茶,全身的筋骨都舒展开来,那种感觉美好的无法言喻…… 之后两人又滚在她的床上,而我的意识也在这时候开始模糊—— 只觉得她一直在我的耳边重复着我们的契约,“不欺骗,不轻践,不背叛……不欺骗,不轻践,不背叛……欺骗,不轻践,不背叛……欺骗,不轻践,不背叛……” “你已经背得这么熟了,不要再背了啦……” “锦瑟,我会信守契约,你呢……” “锦瑟,我们是好姐妹,一定要守约啊……” “好……” 隐约觉得,她答应我的时候,语气里仿佛有着微微的哽咽…… 我做了个梦,梦到了贺兰赤心。 他带着满身风里的凉,袍袖也被风吹起。扬起的发丝遮不住他的冰冷木然,更加遮不住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我万分熟悉的气息。 这气息,让我莫名的心痛,我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要流泪,可是在他走到我面前后,我还是流了泪。 然后便猛地坐了起来,狠狠地扑入他的怀里…… “赤心……赤心……” 他轻轻地抚弄着我的头发,我能感觉到他掌心里的温度,我想说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只是心中有个声音控诉般地喊着:“赤心,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你明明知道的,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的眸子沉如大海,似有情,又似无情—— 他的手指轻轻地抚到我的后颈,那里原本有个爱的印记。 那是在避暑山庄为了救他,使他免遭毒蛇袭击而留下来的疤痕。那次我因为中毒,整整昏迷了半月之久,他一直陪在我的身边,直到我痊愈。 我本来以为,我们几乎是经历了生死离别,我们的爱情会更加稳固,我的心,我的命全部都系在他的身上,哪能够预料到后来的事…… 但他所抚着的地方,那里是光滑的,早已经没有任何疤痕。 他推开了我…… 声音冷的像冰。 “你不是她。可惜,你终不是她。” 风好大,他的味道,倏地便被风吹散。 我呆呆地望着空荡荡的门口,那里早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我的唇角竟然渐渐地浮现出一丝令自己都诧异的笑容,漠然地道:“是的,我不是她,我不是她,她早已经在,你决定用碎心杀死她的时候,她便已经死了。” 一滴冰冷的泪,顺着眼角落下。 我渐渐地醒来。 暖炉中的火已经熄灭。 房间里气息冰冷,门竟然是真的打开着。 我一时有些分不清刚刚的是梦境还是事实。只见躺在身旁的锦瑟,紧紧地蜷缩着身体,仿佛很冷似的,便连忙挣扎着起身去关门。然后又替锦瑟盖上锦被。 此时青色的天空转眼便要亮了,我还想着刚才那个诡异的梦。 不自禁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后颈,那个疤痕是我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的爱的印记。 但是手指触到那里时,不由地微微一愣,只觉触手光滑细腻,哪里有疤痕! 我不由地浑身颤抖,我的疤痕呢?我的疤痕去了哪里?!难道是经年累月,竟然渐渐地长好了?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我连忙推醒锦瑟,“帮我看看,我的后颈……” 锦瑟睡眼蒙胧的起身,“永淳,什么事?要看什么?” 她的目光在我反手指着的地方扫了眼,道:“什么都没有啊!” “看仔细点,有没有疤痕?或者曾经受过伤的感觉?” “永淳,你的皮肤好细腻啊!我早知道你的皮肤很好,但是没有想到你身体的皮肤比脸上的皮肤似乎更好,怎么形容呢?肤如凝脂,真的是又白又滑……” 她的手指在我后颈的皮肤上轻轻地游走,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而我却在这赞美声中,心一点一点地冷下去。 刚才那个如果是梦,那么是在预示着什么吗? 或者那根本就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贺兰赤心来过?! 我蓦地想到了什么,恐惧地扭头望着锦瑟,可是她神色如常,只是很茫然,不知道我为什么用这种怀疑的目光望着她。 “永淳,你怎么了?” “呃,没什么,只是,只是做了个奇怪的梦……” 摇摇头,摒弃自己脑海里那些令自己心惊的奇思怪想,笑道:“天亮了呢。” “是啊,天亮了。” …… 从寒蝉暖阁出来,我有些恍恍惚惚,现实和梦幻不断地交织,时时迸发让我心惊的结局。终于出了延禧宫,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或许只是个令人心惊的梦而已。 天已经完全大亮了,打起精神回到栖嫣阁,便见院子里好不热闹,慕子正在与众女踢键子,因为众女明显比他的技术要好,大家就都让着他,一旦他给踢飞了,众女便又踢回他那里,他再接着踢,总之不让那只键子落地。 笑声传出很远。 待我走进园子,慕子一眼就看到了我,冲着我伸伸舌头,继续与众女玩着键子。 他果然信守承诺,不在众人的面前表现出与我更加亲密的关系。 而慕子的早膳也端到了栖嫣阁内。 他的早膳是以亲王份例来的,虽然不能够如皇帝那样摆满三丈长桌,但是也非常之丰盛。他自己只抓了只糕点咬了口,其他的都赏给了园子里的众女,“来来来!一起吃!” 众女哪见过这样多的美味佳肴,尖叫起哄之下一涌而上。 慕子手明眼快将一盘萝卜素丸子抢在手中,趁乱向我招招手。 我宿醉初醒,本来没有什么胃口,但也不忍拂他好意,便也混在人群中挤挤挨挨地走了过去,他便一把将那盘素丸子塞到我的手中,却也不多说什么。 宫廷密制萝卜素丸子…… 在闽宣王府的时候,常常想起这道菜。 后来也曾厚着脸皮向易先生提过,隔天果然有道萝卜素丸子,可却完全不是那个味儿,颇为失望。后来便也断了想在闽宣王府吃到晋宫里美食的想法。说起来,这竟是离宫三年后,第一次再吃到晋宫里的素丸子。 我将丸子都装在兜里,盘子重新放回桌上。 慕子见状,向我投来一丝戏谑的笑意。 我点点头向他笑一下,表示了谢意。 ……后来,慕子似乎与吃的叫上了劲。 他开始终日是厮混于栖嫣阁,然后将本该他享用的各类吃食都让送到栖嫣阁来,让众人分享。 依旧是霸下了他记忆中我仿佛挺喜欢吃的食物,悄悄地给我。 时间久了,还是被人发现。众女与他相触得久了,仿佛又忘了他是幼皇叔的事儿,口无遮拦的嘻笑起来,推推搡搡的将一女子推到他的身边,“幼皇叔,你看你对永淳再好,人家永远都不给你好脸儿,不如葆如,是真心真意的爱上你。” 那位葆如倒是栖嫣阁中最小的女孩子,明眸皓齿,确有几分可爱,加上年龄小,倒自认为与幼皇叔是最能玩得来的,常常在幼皇叔的面前撒娇发痴。 慕子却总是嗤之以鼻,“小孩子懂什么!小孩子不许胡思乱想,本王是什么人,本王要娶妻也不娶你们这些庸脂俗色。” 说着便潇洒地推开葆如,葆如免不了一阵伤神。 虽然嘈杂,但也总能找出空档两人单独相处,有时便劝他,如果不喜欢女孩子们,便不要常来栖嫣阁逗弄,女孩子的心都是冰凌似的脆,很容易受伤的。 他听了只是笑笑,道:“不来,怎能见到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7章 目光相遇 “这不是因为时间不对吗?我现在只是个舞姬的身份,常常去你寝宫看你,没得惹出闲话来。” “所以喽,我就来看你。” “你——” 劝不了他,叹了口气又道:“幼皇叔,我过得很好,你不必常来看我。” “要不,将你调出栖嫣阁,去别的地方吧?” 见我不说话,他乌黑的瞳仁将我盯得更紧,“难道你从来就没有什么打算?” “幼皇叔,如果你想帮我的话,就帮我查出三年前绾妃之死及安平王府的事。” “其实,已经有人动作了,只不过你看不到而已。” 我再问,他却又摇头不语,好半晌又道:“听说汰液池那里的干枝梅,竟然提前开了花,这时候花团锦簇。胜景难再,不如今晚带你去汰液池看梅花!” “汰液池?……” 想到曾与贺兰赤心在汰液亭里许下的山盟海誓,我摇摇头,“不去。” “不行,必须得去!” 慕子黑瞳里又有了寒意。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有些怕他。 见他态度坚决的模样,只怕再拒绝又不知他惹出什么事来,只好勉强地点点头,“好吧。不过,我不想惊动栖嫣阁里的人,免得他们又拿我们取笑,虽然无伤大雅,但是风言风语的出去到底不是什么好事。” “好,依你。” 当晚,清澜皓月,云薄星稀。 空中还不紧不慢地飘洒着细小的雪沫子。 到了约定好的时间,我悄悄地起身,刚走到栖嫣阁门口,慕子便忽然从暗中跳出来,牵了我的手便在月下疯跑。好在我素来已经知道他的脾气,便也不多问,只是尽量地跟上他的速度。 如此跑了好一会儿,便到了一处梅林,两人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幼皇叔,你疯了!这样再来一次,我肯定会累死的!” “哈哈——” 他显得很开心,“没听说过,月下狂奔乃是雅事,这其中妙趣无穷。不过你是个目光短浅的女子,想必也不能够体会的。好在,这梅香浓郁,你应该会喜欢吧?” 果然,空气中充溢着梅香。 可能是因为今冬没有大雪,暖冬之下便使这春末才会开的干枝梅提前开了花…… 竟然绕着汰液池周围,兴兴隆隆地开了好几里去…… 放眼望去,只觉十里红妆,宛若仙境…… 青色的空气里,清朗的月光下,雪沫飘飞中,这人间难得一见的美景使我感动到想哭。 感激地向慕子看去,如果不是他,便要错过这美好的景致了。 慕子清澈的眸里,似乎在迸发着莫名的光泽,如星星般闪闪烁烁。 我笑了起来,“慕子,你说男子若长得漂亮了,是不是便也如女子一般可以入画。可惜没有画纸,否则这时便将你这俊俏小子漫步于十里桃花的美景给画下来。” “笨女人,你竟然取笑我!不过,我们英雄所见略同,只是没有纸笔,真是失策!太失策!”他表情夸张滑稽,不禁将我逗得又笑了起来。 慕子脸上的笑意却又渐渐隐去,举目往远处看去,神色略有忧凄—— 梅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 可惜狂风吹落后,殷红片片点莓台。 花尚盛开,他却吟起落花凄凄之诗。 想到这些梅花终究不是开在自己的时节里,想必过得两三日便是一片凌乱,顿时心下黯然。 眼前的少年神色仿佛茫然,怜惜。 当下轻轻地推了他一把,“真是的,你可真会煞风景。这些花若有灵识,必也被你的诗敲碎了心情。做为花朵,曾经如此盛开过,虽然生命短暂,但留下了令人怀念的美,未偿不是它们最好的结局。” 慕子想了想,终是展颜一笑,“没错。我们便是那两个使它们这生变有意义的人。这夜当真来这里是来对了!” “是的,是的,谢谢……” 没有纸笔,便折了梅枝在雪地上画画。 刚刚落下的雪有种晶莹剔透,连同在雪地画出的画也很清透。可惜两人都不是画画的高手,虽然如此,也乐此不疲地玩了很长时间。 不过夜色愈深便越冷,我紧抱着膀子恋恋不舍地道:“就像做梦似的,真希望这梦不要结束。可惜太冷,否则倒愿意看着它们从开到落,便也学学从前的雅人,将花朵都捡了起来安葬,再吟一首葬花曲……” 慕子将自己的外衣裳脱下来,披在我的身上。 我很惊诧于,他的衣裳比我想象的大多了,我披着并不觉得小,而且他的体温还残留衣裳之内,顿时便觉得温暖,之前的寒意减轻了不少。 可是如此一来,他穿得也是很单薄了。 他的笑容灿烂,“不怕冷的法子,倒有一个,要不要试试?” 我眼睛一亮,“如此,最好!” 他诡异地笑,“准备好了吗?” 将手指微屈,做出猫爪的模样。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是准备要咯吱我,我啊地惊叫了声转身便跑。从很小的时候我便怕被咯吱,即便是慕子六七岁的时候,我与他一起玩耍,他想要战胜我的时候,也会使出这招来,是无往而利,我往往败在这招之下…… 随着他肆意的笑声,我们便在这片梅林里追逐起来…… 尖叫声,嘻笑声和粗重的喘息声,使我觉得这个梦境般的地方如此真实。 之后终于被慕子抓住,被他咯吱的大笑,都快要喘不上气来。挣扎之间偶而碰到他的咯吱窝,他唉呦地叫了声,脸色大变,并且将咯吱窝夹得很紧。 我立刻反应过来,“哈哈哈……原来你这小子也被咯吱啊!且看我的无影鬼爪如何的惩罚你……”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 时间便这样一点一滴地过去,直到,天色微明时…… 忽然听到哪里发出的尖叫声,与我背靠背坐于梅林中的慕子也听到,两人都不由地被这惊悚的尖叫声吓了一跳,微微地颤抖了下,慕子蓦地将我拉了起来,“出事了!” 两人互视了眼,便往梅林外跑去。 然而就在快要栖嫣阁时,慕子拉住了我,“笨女人,别回栖嫣阁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人人都传说,幼皇叔看上了栖嫣阁的女孩子,虽然我的年龄尚小,但按照祖制我亦是能够娶妻的。我可以有王妃,你便给我当王妃吧,如此,便没有人再敢欺负你了。” 我的脸蓦地涨得通红,只当是小孩子的无知妄言,“幼皇叔,别人不知底细也就罢了,你明知道我原本的身份。却还是说了如此不顾人伦常理的话,可知我很尴尬。不过,你还小,这次便原谅一次你了!” 说着哧地笑笑,搓了搓他的头发。 他很生气,扭头一躲,“那我还是幼皇叔呢,你怎敢随便搓我的脑袋!人伦常理是个什么东西,会吃人的吗?” 虽是这样说,也知道我绝不会同意他的建议了。 又挫败地道:“这确是吃人的东西,有一日会吃了你!” 黑眸里满是无奈,“你现在是永淳,又不是寂月,却跟我说这样的话,你还是喜欢那个对你很坏的臭小子,可是他对你却不曾念半丝旧情,否则怎会到现在还让你住在栖嫣阁呢?明知道你已经回来,他还是不想见你。只有你这样傻,还是想要回到他的身边。永淳,不如你将错就错,开始新的生活吧!” 他说话像个大人似的,又如此认真,我竟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只是固执地,默声向栖嫣阁而去。 ……然而,我却没有想到,我再也见不到曾经的那些姐妹们了。 栖嫣阁内散发出来的血腥味都扑到了大门外。被砍得血肉模糊的尸体都已经辩认不出谁是谁,盖在她们身上的白布在刹那间便浸透鲜血。耳听得执事太监在那里报数,第十八具、第十九具…… 我怔怔地望着这些,只觉得如同被狠狠浇了一身的凉水,直冰到骨子里去。 缓缓地跪倒在地,哭都哭不出来。 这时候已经有传官尖细的声音呼道:“皇上驾到!” 众人都跪了下去,慕子将我的脑袋压下去一点,我便木然地伏低身形。 脑海里却满是与栖嫣阁姐妹们笑闹的情形。 虽然我始终都没有完全融入她们,成为她们其中的一份子,但是一起生活了那么久,点滴积累,到如今仿若是融为一体的不可分割。 昨天,她们还在院子里抢着糕点吃;昨天他们还和慕子在院子里踢键子;昨天,她们的笑声还都传到了栖嫣阁以外很远的地方…… 是的,一切已经变成昨天。 万岁声过后,听到执事太监对贺兰赤心道:“回皇上,栖嫣阁内众女俱遭屠杀,此时虽尚未全部点算清楚,但恐怕是一个都没有留下。” 贺兰赤心没有说话,只听到执事太监被踹倒地的声音。 鄂兰硕连忙喝道:“还不快去查清楚!” 贺兰赤心接着道:“把城门封锁,朕必要揪出这些禽兽不如的杀人凶手!还有,栖嫣阁众女被屠杀的消息不许透露出皇城之外,更不能被闽宣王得知,如果消息有半分泄露,朕必要究查到底,让他人头落地!” 我蓦地抬起头来,到如今,他想的仍然只是两国邦交! 当然,他是皇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8章 竟然真的是——皇上 他仿佛感觉到我的注视,蓦地向我所在的方向看来,我连忙低下了头。他淡淡地扫了眼,因为光线昏暗的关系,仿佛并未看清楚我的模样,便又将目光转到栖嫣阁内。 “那位叫永淳的舞姬,便是住在这栖嫣阁内吗?她是否活着?” “回皇上,尚且不知。” “去将她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的心蓦地痛了下,原来就如慕子说的,他果然是知道那个传说的。 溯妃娘娘死而未死,混在闽地舞姬回到皇宫中了。原来他果然什么都知道,只是没有想要见我的意思,直到此时此刻,栖嫣阁惨案发生之时。 而他大概也只是想知道,我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慕子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我回眸望着他。 他的目光那样沉重而又郑重,“你即忘不了他,不能重新开始,为什么不回到他的身边?或许你回到他的身边,才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大声对贺兰赤心道:“启禀皇上,还有一名叫永淳的幸存者!” 短暂的愣怔。 便与贺兰赤心的目光相遇。 原以为会是最艰难的相见,但是在目光真正相触的那一刻,才明白,这其实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 原来当爱情参杂了别的东西的时候,即便三年不见,也不能够换来相见时半秒的悸动。我们都很冷静,很淡然,想象中出现了千万次的相见场景,倏地就滑了过去。 在贺兰赤心冷静而冷漠的目光中,我忽然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 跪着,一步步地到了他的面前。 从闽学来的礼仪,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我的悲伤那样真实,我的眼泪是那样的可怜,双臂平铺于地,默默无声地匍匐在他的面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是扶起了我。 泪眼蒙胧间,他仿佛是我唯一的依靠,“皇上,请您一定要找出凶手,为永淳的姐妹们找回公道!请您一定要……” 他的眸中平静无波,这样近的距离,他却仿佛离我很远似的。 原来他真的已经忘了我。 就算我带着几乎没有变化的面容回到晋宫,回到他的身边,他亦是波澜不惊。 或许,这样也好。 但是心为什么会,这样痛? 或许是整夜未眠的原顾,或许是因为受不了栖嫣阁内活生生的姐妹们转眼变为了刀下之鬼的原因,也或许是因为,他滴在我心头的鲜血,早已经渗出,而在这一刻,死得更彻底而已。 总之,我慢慢地软倒在他的怀里,全身的力气都已经被抽空,只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做永淳吧,在他的身边,在他的生活里,认认真真地做永淳吧。 没有人留恋的人,该走了。寂月,再见…… 元封三十年冬。 晋宫内发生一场大的屠杀,从闽地来的舞姬们被屠,无人逃出升天。 此条消息虽经贺兰赤心百般保秘,到最后还是传到了闽宣王的耳里。贺兰赤心认定这件事必是福柔帝姬泄露,因她毕竟还是位闽公主。因此也还斩去了一些有可能是细作的奴才,当然到底是不是细作亦不是当事人狡辩就能得出的结果,贺兰赤心觉得是,那便是。 我知道,由栖嫣阁惨案而引起的另外几起案子,恐怕并不是贺兰赤心的本意。他只不过是要求将此案彻查。 那段日子,他一直守在我的身边。 梅林一夜风雪,毕竟还是招了风寒。 晕倒在贺兰赤心的怀中,再醒来时,已然是在关雎宫的凤宸阁。 贺兰赤心面容微显憔悴,而我的手便被他握在手心里。这几乎是如梦境的一幕,却没有再使我迷失,只是用干涩的嗓音道,“皇上,奴婢,奴婢……给皇上请安……” 他的手漠然地抽了回去,淡声道:“你病了,就不必多礼了。” 他像是块冰,再也没有我印象中那暖如春风的感觉。 面对如此熟悉又了解的人,我却是莫名的紧张,一时竟然也不知该说什么。 只听他缓缓道:“去通知幼皇叔,就说永淳醒了。” 这时候便有奴婢端上药碗,还有热粥小菜等,都是清淡的。 我乖乖地喝完了药,却不想喝粥。 栖嫣阁里的一切,依旧狠狠地堵在心里。 他将手中的书放在案上,道:“听说你在闽宣王府的时候,并不是叫做永淳,而是被人称为寂月观主,是他的门客之一,想必是吃清淡的习惯了,所以特意叫弄了清淡的来。” “谢谢皇上。” 他如此一说,倒不得不吃了。端起饭碗,老老实实地将粥喝完。见他一直静静地观察着我,眸中依稀闪动着几丝疑惑。 “回皇上,奴婢本来确是出家人,后来为闽宣王救助,并替奴婢改称寂月观主,至于原因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奴婢是从小被送入观里养的,没有父母,后来燕晋大战,奴婢所在观被毁,幸好遇到宣王,才得以有存身之处。再后来,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宣王竟赐奴婢还俗,同时又赐奴婢俗家名字永淳。” “嗯。说得很顺,以后便这么说吧。” 这时候,慕子走了进来,他笑嘻嘻地向贺兰赤心请安,之后却又摆出幼皇叔的架子,“你虽然不知,可是本王却清楚的很。那宣王归途之中巧遇你,恐怕是因为你长得像某个人他才大方相助。后来准许你还俗并送入到这里来,大抵是因为那年有使者从闽归来,说在闽见到了一位很像……” 贺兰赤心忽然站了起来,“幼皇叔,有些事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朕政务繁忙,你自好好休息吧。”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凤宸阁。 慕子连忙坐到我的身边来,“怎么样?好些了没?” 我点点头,“幼皇叔,我睡了多久?” 他听了板起小脸道:“你还好意思说,整整五天,五天你知道吗?!真是吓死我了!以后可不许这样了!以后,也不在晚上的时候带你去梅林了,害你没命就不好了。” 提到梅林,便想起那晚的事,立刻泪盈于睫,“幼皇叔,你哪里有害我,明明是救了我。” 慕子却道:“对不起。” 我茫然道:“为什么说对不起?” “如果不是栖嫣阁的事,我是不会将你亲手交给皇上的,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是因为在这个皇宫里,或许只有他能够保护你。虽然他之前,差点害死你。” 我怔了下,“幼皇叔——” 慕子站了起来,像大人似的,郑重道,“永淳,你能够理解我吧?只恨我不是皇帝,而是个自身难保的,皇叔……” 他的语气很是苦涩,我心蓦地一酸,“幼皇叔,你别这样,说起来你还是个孩子,我应该保护幼皇叔才对。可惜这几年流落在外,不能够向从前那样在幼皇叔的身边照顾,你肯定受了很多苦。” “你不怨我便好!你放心,虽然我现在只有十岁,但是我总有长大的一日,总有一天,我会有足够的力量,保护好你!” 他目光里的坚毅使我吓了一跳。 连忙岔开了话题,“幼皇叔,你说皇上会如何的安置我?” 他听了我的问题,却仿佛是遇到了极大的难题,“若说他已经将你忘到九霄云外了,可是他知道你没有被那些人杀死的时候,还是松了口气。而且这几日有空便来到凤宸阁看你,仿佛并没有忘记曾经的溯妃娘娘,所以真的很难猜透他的心思。不过,如果他再敢欺负你的话,我是定会替你出头的,所以你放心吧。” 说这番话的时候,我和慕子都没有想到,从那天后,贺兰赤心却再没有来凤宸阁。 眼见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关于栖嫣阁所发生的事情,仿佛也并没有结果。 最让人郁闷的是,我自那日病后,竟然一直没有能够痊愈,断断续续地缠绵病榻,落下了很严重的咳嗽的毛病,一到深夜咳得嘶心裂肺。 以至于到最后只能终日地躺在床上,便是连吃饭也需要别人伺候了。只是侥幸逃生的闽地舞姬,照顾我的两个小婢起先还看在慕子的面上,小心翼翼地照顾,到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连慕子也来得少了,这两个小婢也愈发地看我不顺眼,偶而还摔摔打打,说些子牢骚话。 记得慕子最后一次来的时候,正看到我咳得厉害,几乎要背过气去。他眸里的担忧我是明白的,他默默地叫来了大夫,给我把了脉,重新定了药方子,这才离开。 但这一走,竟是整个月都未再来。 那天半夜,风大,雪急。 我做了噩梦惊醒,出了身冷汗。 看到窗棂外面干枯的树枝如同魔爪在那里晃来晃去,忽然心中生出了些绝望,难道是贺兰赤心最终确定我便是从前的寂月,便是他最恨的女人,因此将这里隔离了起来,使我与外界不能够联系,而外界的人也无法到凤宸阁来,他是要我自生自灭,死在这里吗? 想到这里,心中又急又气,竟是蓦地呕了口血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9章 幼皇叔遇险 两个小婢闻声而入,眼见我手心里殷红的鲜血,都吓得尖叫起来。她们仿佛同时想到了什么,瑟瑟发抖地往后退着。 我渴得难受,唤道:“请给我,一杯水……” 她们却都恐惧地望着我,其中一个道,“桌,桌上有水,你自己倒吧!” 她们说完便一溜烟地跑出了房间。 眼见着自己呕出血来,更加地绝望,挣了两下想下床去,却觉得头晕目眩,最终,便连喝点茶的念头也没有了,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整晚未睡,精神却仿佛好了些。 挣扎着从床下走下来,打开门,迎面的冷风呛得我又咳了起来。就在这时,我赫然发觉院子里竟然立着一个男子。他像是很早就站在了那里,一夜的风雪使他脚裸深陷雪中。两人的目光对视之间,我的心猛地揪了起来,这眸子如此的熟悉,那么的湿润如玉,竟是…… 眨了眨眼睛,以便看得更清楚,他竟然真的是——皇上! 终是支撑不住,想要扶住门框,整个人却顺着门框滑了下来。 他几步就奔到了我的面前,“你还好吗?” 尚未回答,便觉喉头一甜,哇地一口,他的袍角和面前的积雪上,便有了点点落红。 他脸色大变,二话不说,抱起我便进入了房间,将我放在床上,同时拿了被子过来裹住我。 我紧紧地抓住他衣袖,“皇上,抱着我……抱着我,不要对我这么冷好不好?我们已经分开了三年,这个惩罚还不够吗?为什么你还要,继续惩罚我……” 耳旁的声音如同记忆中的温润如玉,“你真傻。” “不,我要死了……可是,我与你之间却依旧有那么多未解开的结,这叫我如何能去得安心?皇上,如此死了,我死不瞑目……” “你不会死的。朕不会让你死的。” “你要支撑下去,你忘了吗?你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含冤莫白,你还要找到那个害你的人对不对?你还要解开误会,恢复从前的模样,还要我们恢复从前的感情对不对?” “对……对……” “傻丫头,那你就给朕,好好的撑下去……” 就在这时候,外面却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又急又重。 他的身体僵了下,站起身来便要离开。我心中一急,伸手去拉他,却只抓了满手的空气—— 我迷迷糊糊地想着,他不是皇上吗?这世间,还有他害怕的人吗?他在躲什么?到底在躲什么?他还是没有放下心结,不愿听我解释吗?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 但是,他到底还是来看我了。 就在这时,门已经被风风火火地推开,“笨女人,我回来了!” 是慕子!我的心惊喜了下,眼前的雾气也蓦地散去,往门口看去。只见他两颊红通通的,还穿着貂毛和铠甲,几缕头发在额前飘荡,风尘仆仆的模样,好像是刚刚从远处归来。身上却背着几只大大小小的红木匣子,乌黑的眼眸中有着兴奋。 他走过往我的脸上看了眼,并没有被我的脸色吓住,反而很冷静地道:“别怕,我已经出宫去找来了这世间唯一能够治疗你这病的灵药,只要赶快煎了来,你的病铁定会好的。” “幼皇叔,你出宫去了?”我有气无力地问着,“可见到了皇上?皇上刚刚出去。” 他脸上闪过一丝茫然,接着却道:“那个臭小子是不会来的,永淳你病糊涂了。” 听他说贺兰赤心没有来过,又想刚才的情景可能真的只是场梦,当下便又向被抽空了力气似的茫然绝望起来,眼前被黑暗所覆盖,竟完全没有将慕子的话听在耳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慕子的声音在耳边响着,“永淳!醒醒!永淳醒醒!” 我努力地睁开眼睛,只见慕子正端着药碗在我的面前,“你醒了就太好了,快点喝药,这药连喝三天,你的病定会好的。” 这时那两个曾经弃我而去的小婢又回来了,见状连忙在慕子的示意下将我扶起半坐于床上。慕子亲自用勺子舀了药来喂我,“这药来得及是不易,你要好好的喝下去,喝下去你的病很快便会好的。” 然而,此时的我却只是在想着那个梦。 为什么会那样的真实呢? 并没有想要吃药的意思,只是固执地问:“皇上,真的没有来过吗?” 慕子不开心地道:“为什么你只想着他?我说了,他是不会来的!” “不,幼皇叔,我感觉,他真的来过……” 慕子的脸上出现隐忍之色,咬咬唇到,“好,就算他来过吧,你先吃药好吗?” 我忽然的烦燥起来,“什么叫就算他来过?他本来就来过!” 见药碗向我的唇边递来,本能地抬手一掀,药碗就此落在地上,碎成几片,药汁当然也洒了,房间里弥漫着苦涩的药味儿。 慕子蓦地站了起来,气急败坏地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笨女人,我不管你了!” 他转身便走,却又蓦地顿住脚步,只背对着我道:“你好好休息,我煎好药再来。” 毕竟是个孩子,我听得出他语气里的哭腔,那种仿若用了很大的努力才忍住的哭泣的声音。 心里蓦地一清,顿感愧疚,不由自主地唤了声:“幼皇叔!” 却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两个小婢见状,也只是默默地扫去了药碗的碎片,就匆匆地出去了。 房间里静了下来,我也静了下来,过了好大会儿,我才觉出我对慕子太过份了。 说起来有近一个月没见了,他刚刚归来我便如此不顾他的感受只像个比他更小的孩子般地撒娇,真是太不象话了。 而且除了他,这凤宸阁又有谁愿意来呢?或许之前的一切,真的是我的梦吧。 因为觉得做为一个大人却如此任性,而对小孩子撒娇,脸便有些发烫起来。他说他去煎药,那该是在凤宸阁的小厨房里,于是挣扎着下床,想要找到他,向他道歉。 全身的骨头都痛。 有一万个声音在唤着我,让我回到床上去。 可是,我想立刻见到慕子,只怪自己刚才头脑不清楚才浪费了他替我煎的药。其实我很想他,我想问问他这一个月,到底都有些什么样的经历,还是去了哪里?为什么看起来像是刚刚从远方才归来的模样呢? 像喝醉了酒似的,跌跌撞撞往外而去,冷风灌入衣裳里,顿时又咳了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继续往厨房而去。 好不容易到了门口,已经闻到浓浓的药味。 刚想要叫声幼皇叔,便看到他正拿着把明晃晃的刀,咬咬牙往手腕上一割,鲜血便往嘟嘟冒着热气的药罐子里流去…… 而他的脸,却在刹那间便苍白了几分…… “幼皇叔,你在做什么?” 我简直不能够相信眼前的一幕。 几步奔到他的面前,他却已经把受伤的手腕藏到身后去了,倔强的眸子望着我,骂道:“你这个笨女人,你病得好严重你知道吗?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还想拿幼皇叔的威严来吓我,明明都痛得要哭了。 心痛不已地把他的胳膊拽了出来,只见手腕被划伤的地方还在滴着血,而且看这样子竟然至少是划了两次的,或许觉得划在原来的伤口痛,这刀便是在原伤口的旁边划的。 只觉得自己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落,拿出手帕便替他包扎,他却推开我,“你别挡着我,鲜血太少药就不起作用了!” 说着竟然又把手腕伸到药罐上去。 “你疯了!”我不敢太用力的扳他的胳膊,只是低吼着。 “我没有疯!如果没有我的血,这些药就没有效用,我只是不想让你死!” 他说的比我更大声,也就是在这时候,才能够看出些属于孩子的无奈和倔强及认真。 见我愣住,他又道:“笨女人,你想死吗!你是想死吗?!你知道不知道你得的病是会死的!如果我不救你,你就会死去!笨女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不再叫我的名字,而是开始叫我笨女人。 “可是,这怎么可以……” 我怎么能够喝他的血呢? “刚才那碗药里,是不是也有你的血?” “是,那里面有我的血。你这个笨女人,好浪费!” 是啊,好浪费。 我蓦地将他搂进怀里,抚着他苍白的小脸,泣不成声。 他慢慢地推开我,“笨女人,不要再哭了。只是失掉些血而已,又不是去死,怕什么?而且你再这样哭害我没有办法煎药的话,这罐子药便又会失去效用,我的血便又白流了!” ……这三天,我不知道是怎么过的。 每日里,慕子的十个手指布满冻疮,说是去长白山找药冻伤的。我不知道他离宫的日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我真的无法想象,一个十岁的孩子,竟然只带了几个随从便往路途遥远的长白山走了一趟,于冰天雪地中找到了想要的草药。 于他,却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0章 致命的打击 “我父皇当年便是得这个病死的,当我看到你与他同样的情景,我便知道你也得了同样的病。当年因为我太小,无法救得了父皇,现在却不能让你再死于这个病。” 原来自从旋太上皇死去,贺兰山紧接着患同样的病症死去之后,只有四岁的慕子便背负了皇脉克星的罪名。当时或许没有人会注意到,其实旋太上皇的逝去,最伤心的便是这个小小的幼皇叔,于他来说,他失去的是,最疼爱的他的父皇,本该是他这生最大的依靠,但他早早地失了这依靠。 当年的情况,在他的心中有着不可磨灭的印象。 所以在后来的日子里,他读书识字之后,竟然最喜欢研究各种医药典藉,而且非常用功的学习里面的医术。 用他的话来说,“终于找到了治这个病的方子,却已经没有办法救得了我父皇,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让我找到它,便是为了救你而已。” 我心酸地听着这些断断续续的故事,其实以前也听过,但却没有这时候来得让人心酸,更能让我体会到年幼的慕子,曾经小小的心灵里,深深的痛。 我每日里喝着掺了慕子血液的药,看着他的小脸一日比一日更加苍白,我真的恨不得立刻便死去。 但是慕子说,如果我因为不喝药而病死了,他也会天天滴血熬药,直到和我一起死了。他的固执我是可以看得到的,所以我每次都把那些药喝得一滴不剩。 我不能浪费一滴混了他血液的药。 每每和着泪喝药,他便在旁边大声地道:“笨女人,不要再哭。你的泪进入了这碗里,说不定这药就不起作用了!” 但是,当这日我把最后一碗药喝完时,他却忽然颤抖着跌倒在地,口唇青紫。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立刻将他搂在怀中,“幼皇叔!幼皇叔你怎么了!” 他的泪终于从眼角滑落,“笨女人,我要死了!那本医书说,这种病本来是没有救的,除非,除非有人愿意一命换一命!我的血液之所以能够成为药引,是因为,是因为我在回宫的路上,服用了十日的丁公藤,这药是,是有毒的,所以我的血液里本也是,有毒的,有了这味药引,你的病才能好……” 之前他只说是药引,我却并不知道原来他还服食了十日的丁公藤,当下便愣住了。 “冷,好冷……” 他颤抖的更厉害,我将他抱得更紧,“幼皇叔,你不能死,不能死……” “笨女人,你要好好活着,否则,我不是白死了……笨女人,你相不相信,如果我不死的话,长大后肯定会娶你的……” 眼见着他在短短的时间里越发地虚弱下去,我的心像被人大力地撕扯着,刹那间便碎得血淋淋。 “幼皇叔,你不会死,你绝对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我会救你!” 说着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抱起他便往凤宸阁外而去。两个小婢见此情景也吓呆了,可惜他们尚没有去唤太医的资格,我也没有。但是慕子府里的奴婢和太监竟是一个也不在,想必是因为慕子自己打发回去的,害怕他用自己的血给我煎药,被他们看到而引起风波,是以将他们都打发回了府里。 这都是为了我啊!这个十岁的孩子,他为我付出这样多,沉甸甸的我如何承受得起。 大概是抱着慕子的原因,幼皇叔谁人不认识呢?所以一路冲到乾承宫,竟然并没有人阻拦。远远地看到贺兰赤心不知从哪里回来正准备进入书房,我便冲他大喊了声,“皇上,请救救幼皇叔!” 贺兰赤心转目向我看来,我只觉得眼泪刷刷往下落,“救命啊!救命啊!” 因为我竟然感觉到慕子的身体在我的怀里,越来越冷。 我状若疯狂的模样吓坏了护持在他身周的人,他们都纷纷长刀出鞘,将贺兰赤心围在中间。 直到我跪倒在他的身前,他往慕子的脸上看了眼,才神色大变,分开护持的侍卫走到慕子的身边连唤了几声幼皇叔,慕子并不答应,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才大声道:“快点去请太医!把所有的太医都给朕叫来!” 而我因为病了很久,身体虚着,这时候便眼前一黑,抱着慕子栽倒在地。 ……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依旧是在凤宸阁,依旧是空荡荡冷冰冰的房间里独自一个人。 “幼皇叔!” 猛地坐了起来,“来人啊,来人啊!” 虽然我知道那两个小婢定是讨厌死我了,但是我还是想见到她们,急切地想要知道慕子的消息。可惜,好半晌都没有人进来,我跳下床就往门外冲去,却几乎要扑在一个人的身上。贺兰赤心的声音冷的像冰,“你想去哪里?” 我抬眸看了他一眼,他冷冽的眼角眉稍,令我的心揪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记忆中的贺兰赤心似乎真的是永远的留在记忆中了,现在的他越来越冰冷,就好像身处冰山深处,而他也渐渐地变成了一块千年寒冰。 咬咬牙,我鼓起勇气抬眸,“幼皇叔,他在哪里?他怎么样了?” “哼,你还敢提他!” “求你告诉我,他到底怎么样了!” “你没有资格知道他怎么样了,你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错误吗?” “皇上,请你告诉我,幼皇叔他到底怎么样了!”我执着地想要知道答案。 “幼皇叔?你称他为幼皇叔?你怎敢如此称他?……” 心惊了下,是啊,我即不是溯妃娘娘,怎么能称他为幼皇叔呢?而是应该与众人一样称他为禹谟王才对。 贺兰赤心的眸瞳微微缩小,充满着我看不懂的危机,“你进宫这么久,当然早就听说过有关那个罪妃的故事。不,或许在没有来到这里,还是闽宣王府的门客的时候便听说过,正是因为你与她的容貌相似,所以闽宣王才将你送到朕的身边。呵呵,真不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难道以为朕真的会宠爱一个由宣王府里出来的女子吗?” 说到这里顿了下,“或者是认为,朕会看在这张脸的份上,给予你无上荣宠?” “不,奴婢,没有这样想过!” “你有没有这样想过不要紧,因为你已经这样做了!” 他的语气蓦地加重,“你竟然利用幼皇叔曾经对那个罪妃的依赖,让他为你出生入死!你竟然妄图利用他,引起朕对你的注意!” 他伸手抬起我的下巴,“啧啧,为什么你跟她有着一样的脸孔,但你却是个如此狠毒的女子?” “不,我没有!皇上,请听我解……” “住口!” 他打断了我,两个手指将我的脸颊捏得生疼,又猛地向旁丢开,“本来,终是看在你和她有着同样一张面孔的份上,让你在凤宸阁过些安静的日子,好好的度完下半生也就算了,但是事到如今,既然你如此的不安份,朕便随了你的愿吧!” 他眼角的寒光,令我胆颤心惊,他的气息,如冰雪似的冷,“如你这样兴风作浪的女子,实应该到那无人问津的地方居住才能够让朕省心,倒也不能叫你轻易死了,坏了宣王的好意,且给你个职份,让他们知道你是朕的女人,好歹留你一条小命。” 他留给我这句话后,便走了。 我愣怔了好一会儿,茫然地想着一些,我早该想明白,却始终不明白的事情。 过了片刻,便传来圣旨。 圣旨念完的那刻,我知道,我的人生之路,已经彻底地被贺兰赤心一手改变。 从那天起,我成为寝奴。 也是贺兰赤心的后宫里,唯一一个寝奴。没有封号,没有地位,没有品阶,只是一个皇帝随时可以召幸的侍寝的奴婢或者是伺候皇帝睡眠的奴婢而已。 而我所住的地方,便在永福宫素景轩,紧邻着云朵,即云嫔的菊梦馆。 不知是否贺兰赤心刻意如此安排。 因永福宫中宫空置,除了云嫔之外,还有玄美人青玄,及兰常在,平灵答应和绮选侍等,论职份当属云嫔最高。 在走进永福宫的那刻,我只在心中苦笑,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 因为我本寝奴,所以素景轩内并未安排奴婢及执事太监,来来往往便只有传膳太监。 打扫房间里的卫生及清扫院里落叶这样的粗活,都由我自己完成,因为浣衣局的宫女没有接到内务府的承报,并没有人每日里来送换洗衣裳,没有品级的奴婢本也只能自己洗衣裳,只不过仍是冬寒未尽的时节,冷水洗衣自然还是比较辛苦的。 两间不太大的房子,一间为寝室,一间便是空置着。 那间房里的窗纸破了一块,一到晚上刮风,便有垮垮的声音传来,仿佛是有双手在不断地撕扯着窗纸。 虽然明知是风的作用,还是常常产生不好的联想,于是整夜的在被子里抖索,难以入眠。 最重要的是,便连银碳也没有发来,无法燃起暖炉。 这对于我这个,刚刚病情有所好转的人来说,尤其是个致命的打击。 可是想到,我的这条命可是慕子拼了自己的命换来的,他的药方果然是有奇效,这几日我不但咳嗽的少了,人也精神了不少。既然如此,我更要好好的活下去,不能再生病,否则怎么能对得起慕子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1章 无关紧要的女子 想到这里,便起身在房间里跑步,几圈下来,身上果然暖和了不少。所以说素景轩内的清苦还是能够忍受的,最无法忍受的却是得不到慕子的消息。 自那日在凤宸阁内分别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这日清晨,用完早膳之后正在房间抹桌子。想着这素景轩内连本书都没有,也没有文房四宝,否则的话倒不会如此无趣了。 就有人在门外脆生生的喊:“有人在吗?” 我应了声,忙去开了门,便见到一个清丽的美人儿站在院子里。 她的身后站着两个面目甜润的奴婢,想必刚才唤人的,必是其中一个。我边向她们走去边悄悄地打量着那位美人儿。 她说不上有多漂亮,只是眉目淡然,穿着端庄大方,静静地站在那里自有一股威严。 况且她的脸紧崩着,满脸都是疑惑和茫然,还有掩饰不住的恐惧,我看到她白貂毛袖中露出的指尖,无意识地轻颤着。 心中冷冷一笑。 走到她的面前,福了下去,“奴婢永淳,参见云嫔小主。” 在晋地,妃品级以下的嫔妾,是不能够称为娘娘的,而只能视为小主。好半晌云嫔都不叫起,只是用她那戴了冰冷护甲的尖尖手指,抬起我的下巴,双目盯视在我的脸上。 打量了半晌,忽然轻啊了声,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我连忙扶住她,“小主小心!” 她本能地抗拒着我,“走开!” 她身后的两个奴婢也齐齐一推,我被她们推倒在地。她惶恐起身对着她跪下,“贵嫔小主,对不起,奴婢无意冒犯您!” 她深吸口气,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不关你事,起来吧。” 接着却将两个奴婢打发走了,“春桃春静,你们两个在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接近房间。” “是。” 她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又道:“你跟本宫进来!” 我跟在她的后面进入了我的房间,她略略地扫了眼,哧地冷笑,“这永福宫本来就跟冷宫差不离了,在永福宫里的,都是受皇上冷落的。君恩薄如纸,我们都是等在这里的傻瓜。你却还赶着往这里走,不过,你这房里也算是永福宫里最寒酸的房了。看样子,你也并未像他们传说中的那样,深受君恩。” 说到这里,却脸色蓦地一变,目光狠厉地抓住我胸前的衣裳,“你到底是谁?!” “贵嫔小主,奴才,奴才叫永淳……” “哼,你瞒得了别人,怎能瞒得过本宫!” 她说到这里,将我狠狠地丢开…… 她早已经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云朵了,这几年的历练,使她身上原来那种卑微而又顺从的气息完全变成了现在的温和下隐藏着的冷厉,没有人可以轻视小看于她。 她又深吸了口气,走到窗前去向外面看着。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初春。窗外几只鸟儿飞过,绽蓝的天空上白云朵朵,暖洋洋的太阳懒懒地照着大地…… 这时候我才彻底地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在我病着的时候,已经过完了新年。 竟,真的已经是春天了。 这个冬天又漫长,又痛苦,又寂寞。 风吹延禧那人家,醉里饮茶出墙花。 碎心秽名来做恶,乱红如雨坠窗纱。 云朵缓缓地念出这几句词,同时锐利的双眸在我的脸上来回穿梭。只听了第一句,已经知道这首词说得便是溯妃娘娘于冷宫中出事的那晚。“醉里饮茶出墙花”,说的便是我喝了她泡的茶,变了出墙红杏。 果然这件事,至此才是得到了确切的答案,真的是云朵做的! 心中一时如海浪般的翻滚,无法停竭。 也恨不得立刻冲上来,将面前这个恶毒的女人杀死! 但我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并不解其意似的,待她念完,我竟然很平静地道:“春风处处,吹醒世间万物,吹走冬日里的阴霾和污秽。桃花开处,醉里饮茶,花开花落之时乱红如雨……这首词真的做得很好,美妙极了,只是春雪尚未化完,要见这场景,恐怕还要再等至少一个月罢……” “哦,是吗……” 她眉目间的疑惑之色更重,缓缓地围着我的身周走了一圈。如果她的目光是针,那么我的身体之上已经插了数不清的针,仿若透明的感觉。 终于,她如松了口气似的笑了笑,“你只不过是闽地来的舞姬,竟然将皇宫内搅得大乱,连那十岁的幼皇叔都为你而神魂癫倒,大病不起,非要送到遥远的西陲之地去治病,倒也是当真的很不简单。同样来自于闽地的福柔帝姬,在皇宫中三年,尚不及你来宫中五月辰光,搞出惊天动地的事情,想让皇上不注意到也不行啊。” 说着抱起了膀子,“嘶,这里真冷,想来内务府里也不发放银碳来此的。即无职份,又无封号,他们也是难办得很,你只能忍忍了!” 累了似的甩甩帕子,唤道:“春桃,春静,回去。” 两个小婢马上走了过来,那叫做春桃的掺住了她的右臂,她再也不看我一眼,高昂着脑袋,眼角的不屑那样的明显,一步步地踏出了素景轩。 ……同日傍晚,青玄也来到了素景轩。 她如今是美人,只是还未曾侍寝过。对于我这个皇上亲封的寝奴好是好奇,追问我与皇上是否有过肌肤之亲,否则为什么会被封为寝奴呢?我不知怎样回答她,只是一味地想着慕子去西陲之地治病的事。 她终于发现我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她的身上,有点不高兴地说:“你是不是怪我?在凤宸阁的时候,本宫没有去看你?” 她还是老样子,嚣张而又脾气很冲的。 没等我说什么,她又道:“那也不能怪本宫!都传说你染上了肺痨,即便是没有皇上的禁令,也没有人敢去啊。比起我们的友谊,毕竟还是自己的生命更为重要些。” 我很感谢她的直白,笑道:“奴婢哪敢怪你。” 她这才笑了,道:“你想知道那位禹谟王的情况吗,我告诉你。” 调皮地眨眨眼,“不过,你得先告诉本宫一个问题。” “栖嫣阁的事,为什么只有你和我活了下来?” 她脸上的笑容忽然就不见了,我怔了下,“玄美人,这件事……” “是禹谟王救的你吧?” “是的,是他无意间救了我。” 我暗中松了口气。 再追问下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件事到底有没有查出真相尚且不知,况且我也不敢深想。最重要的是,青玄与她们在一起的时间比我要久太多,相信栖嫣阁诸人的死,最伤心难过的便是她,而唯一幸存下来的我,从来就没有被她视为姐妹。 我们这样聊下去,意义并不大。 好在她并未追究下去,只道:“好吧,我告诉你禹谟王的去处,他是真的被送去西陲边关了,据说他中了毒,兼之就医较晚,所以如果不能够痊愈的话,他的身体算是毁了。西陲边关那里比较炎热,可以抵抗体内的寒毒。走的那日,也没有惊动旁人,只是一辆大马车,两队侍卫就送走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就更不知道了,或许,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她语气里带着些沧然。 她离开素景轩不久,送差人送来了几蒌银碳。 那晚我所居的房间里,终于也有了焰火,有了温度。 从那以后,青玄倒是常常来到素景轩,在她的照顾下,素景轩虽然依旧寒酸,毕竟还是有了些人气。 偶而的也会送来几盒精美的点心。两人聊来聊去,无非就是宫里的事情。 青玄叹道,之前到底是小看了云嫔。在燕园一曲《桃夭》,青玄是封了美人,可是自青玄到了永福宫后,一直便没有侍寝,在皇帝的心中,她也只是从闽地来的,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而已。 但是云嫔却每月都有侍寝之幸。 有时候是将她接到乾承宫去,有时候是皇帝亲自来到永福宫。每当他来到时,菊梦馆便格外的安静,灯也会早早地熄去。 黑灯瞎火,两人痴缠可见一般。 我的心不自禁地闷闷痛了下,却又疑惑地想,既然云朵并非不得恩宠,可是她那日却为什么又要说永福宫便与冷宫差不多呢?或许,她得到的已经足够多,只是她过于贪心了而已。后宫三千,雨露均沾自不可能,若想专宠则更要困难些。 青玄忽道:“永淳,我想侍寝。”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是到了暮春二月的时节。墙角边已然能够看到隐隐露出的绿色。那时候我正望着杨杨洒洒飘荡在空中,随风而起的,头一年的杨树种子。在宫中住得久了,便会发现这种如飞絮般的种子,只有在这个时节,才会随着风飘入到宫中来。可惜宫中始终没有它们的立足之处,从来不曾见过长出土来的杨树。 而每年飞絮纷飞时,便是贺兰赤心生辰近。 然而,他的这个生辰,却也是特别的。出生的那日正好与先祖祭辰是同一日,出于尊重先人的想法,便用了晋地特有的老历生辰做为他的生日,那该是每年的三月初十。但实际上他是二月十九出生的。每年,在众人祭祖的时候,他都会独自给自己过一个生日。而那个地方便是他的娘亲贵太妃李氏骨粉洒落之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2章 贺兰赤心的注目 传说,先帝贺兰山与这李氏非常相爱,可是后来却因为什么原因,将李氏囚禁于冷宫之中十年之久。至后来李氏病死于冷宫之中,贺兰山却没有赶得及见她一面。她死时留书,不愿灵魂禁于深宫之中,要求焚毁尸体将骨粉洒于晋河之中,随河而出,从此永得自由。 她临死之前,将自己打扮的极为美艳,恍若在生般。留下的遗书寥寥几句,却将她心中情殇诉之深处,贺兰山见状已经是痛悔不已,泪流满面。之后竟然就按照她的遗愿,洒骨粉至晋河中,一渺渺幽魂自此还为自由。 虽然李氏的遗书中并没有提及自己的亲儿贺兰赤心,但自此后,贺兰山却对贺兰赤心多添了宠爱及器重,直到亲自扶持贺兰赤心登上帝位才撒手而去。 李氏被囚禁的十年里,没有办法见到自己的儿子 可以说,她至死也未有见到儿子最后一面。但贺兰赤心却说,娘亲的爱从未离开,即便后来她随晋河而去,他依旧记得她怀里的温暖。 所以每年生辰,众人祭祖完毕之后,他便会在皇宫晋河之端,摆上一桌酒菜,放下几个荷花灯,与娘亲相聚庆生,也是悯怀娘亲生育之苦。 在封我溯妃后,这件事便成为了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那两年,都是我陪着他,度过了他的两个生辰…… 青玄晃着我,“怎么,你不肯帮我了吗?” “我……” 青玄的眸子里闪着异样的光芒,“我知道你有办法的,上次燕园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你是真的有办法的。如果你肯帮我,等到我承恩那日,便也是你走出素景轩的日子。”犹豫了下,大概觉得还是无法揣摩皇上的性子,又改道:“就算不能走出素景轩,必然也能对你的生活多加照顾,如果你也想承欢,我也会如你今日帮我似的,好好帮你的。” 我依然犹豫着,固然我知道贺兰赤心肯定会出现在皇城内晋河端,但是要装做不经意间出现在那里,也是很困难的事情。 青玄从我的神态中似乎捕捉到了某种可能,蓦地惊醒起来,“我就知道你有办法,快点告诉我吧!求求你了!” “好,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要我答应你什么事啊?”她有点紧张,生怕我提出非份的要求。 我冲着她明媚一笑,“那就是,我必须亲自给你梳头。” 她如释重负般地哦了声,“这有什么困难?但是你,真的会梳头吗?” 我其实并不是很会梳头,但是我想,我能梳出一个,他比较喜欢的发式。 三天之后,便是那个特殊的日子。 那天夜里,青玄匆匆地来到了素景轩,慌张地道:“时间是不是来不及了?唉呀,今日的事情真是太多了,原来祭祖这种事竟然需要所有的妃嫔都去的,又是跪又是拜,唉呀本宫的腰都要酸死了,你确定皇上不会因为感到累而放弃那件事吗?” 我替她把外罩的袄子脱下来,“如果他放弃了呢?你会放弃吗?” “当然不会!本宫若不去,不是白白的浪费了这个机会!就算是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本宫也要好好的把握!” “既然如此,还在犹豫什么呢?” “呵呵,是啊……” 时间不早不晚,刚刚好。替她梳了一个流云髻,发上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是将几串紫萝插于发中。 “我听说皇上很喜欢紫萝,你皮肤又很白晰,相互映衬下,定能够迷住他。” 手里的动作没停,我淡淡地说着这些话。他曾经是我最爱的男子,而我也傻傻地以为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够从我的手中抢走他的爱。但是事实上根本就不是这样,甚至我还亲自替别的女子打扮,匀面上妆,送她去搏得他的恩宠。世事真讽刺。 “噢,也好,其实我也挺喜欢紫色的……” “而且与衣衫的颜色也很是相象,很相配。” “是啊。” 之后又给她描写好眉毛,唇上点蔻,一切打理妥当,我提了把宫灯,还有个篮子,“我们走吧。” “就这样?都准备好了吗?” 我笑了起来,“你这样紧张怎么能行吗?东西都是昨个儿你亲自送到这里来的,现在我不过是替你拿过去而已。此时月高风黑,如果你不害怕的话,也可以独自去啊。” 害怕事情外传,她没有带自己的奴婢来,我便将宫灯往她的手中一塞,她略显尴尬地笑笑,“你看你扯到哪里去了,是你自己想多了罢?我只是有点不放心害怕遗露了什么而已,那我们不是白忙一场吗?” “是。” 终还是再次检查了下蓝子里的物什,发现都齐备以后才提着宫灯出了房间。这是自我入住素景轩以来第一次走出去。当然,贺兰赤心其实并没有使我禁足,只是因为我没有职份,没有封号,走出去遇到奴婢很尴尬,当主子看吧我并非主子,当奴婢看吧,偏又是皇上的女人,她们看到我往往都是远远地躲开。 中宫空置,菊梦馆的云贵嫔,肯定会因为我的容貌而对我格外忌惮,害怕万一有什么行差踏错被她抓住了便要没命。想来想去,只能忍着寂寞,窝在素景轩内空付青春。 因为是黑夜,影影幢幢的依旧看不清什么。 但是出了永福宫不久,我辩清了方向之后,那条通往皇城内晋河端的路,已经了然于心。我的脚步越来越快,就好像当年行于这条路上,迫不急待想要见到贺兰赤心的心情。 青玄边走边护着自己发上的紫萝兰,却又害怕错过了时间,因此也是默默地迅速跟上。 这样在暗影中穿梭行走,好一会儿,终于到了那个地方。 夜色下,波光粼粼,河水缓缓地流躺着。河旁有两间终年空置的小房子,房子周围倒是开着几株桃花。微风过后,偶而有桃花瓣落入水中,随水而去。我的心便在此时开始流泪。记得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情形,他轻轻地握着我的手道:“这世间,除了你,可以分享朕此刻的快乐和悲伤,再没有别人。” 言犹在耳,人事全非。 青玄紧张地道:“是这里吗?” 我点点头,“那两间小房子到了夏日倒是有人把守的,害怕敌人从水中遁入宫中,所以隔每一段都有这样的巡防房。但是到了冬日,这房子就空置了,冰雪会将晋河之水封住,原本的活路成为死路,没有必要再把守。而现在这样的时间,正是此巡防重开前的日子,再过得几日,便不能再随意来到此处了。” “永淳,你知道的事情可真多,难道这也是从别处听来的吗?” 她目光灼灼,我知道她是起了疑心,只道:“不过都是禹谟王告之的罢了。” 她恍然大悟,“哦。” 又笑道:“如果禹谟王不是被送到西陲之地治病的话,有他在宫中帮你,你肯定会平步青云,直至得到皇上的宠爱。” 我把河灯和之前她写手的祈福条都拿了出来,“快去吧,他要来了。” “好。” 把河灯上点着蜡烛,小心翼翼地放入河里,一盏又一盏,渐渐地便觉河里亮起一串悠悠荡荡光,给这宫中可能最寂寞的地方,平添了几分说不出的神秘与漂亮。我躲在不远处的石墙后,往他要来的方向看着。青玄将河灯都快要放完了,却依旧没有见到皇上到来,有些急燥和失望地向我所在的方向看了眼,也就在这时,我看到月光下,那袭魂牵梦饶的明皇色,已经渐渐地接近了此处。 我的心猛地揪了起来,他终于,来了! 然而,他的身边…… 我的眼睛微微撑大,内心仿佛不能承受似的,遭受到重大的打击,在刹那间有种撕裂般的痛。 他并非独自一人而来,他的身边,还有一袭月白色的身影,那却是个袅袅娜娜的女子,借着淡淡的月光,可见她眉目如画,明眸皓齿,宫髻高挽,修长的脖颈露出了一截,削肩细腰,却并不显得娇弱,全身有种难以言说的健康气息,玉脂般的肌肤,泛着淡淡的细瓷似的光泽。一路走来,他对她低低地说着什么,而她则时不时对他露出一个如水波般荡开的微笑。 她的模样于我有几分熟悉,可是猛然之间,竟然想不起她到底是谁。 原来,在我不在他的身边的时候,他并非年年独自于此悯怀贵太妃,并非独自在此庆生,终还是有人陪在他的身边的。 猛猛的痛过之后,反而立刻又平静了,现在担心的只是青玄,万一弄巧成拙,害了她,那可当真是我的错。 是我没有自知知明才犯下的错。 果然,河里的宫灯引起了贺兰赤心的注目,和身旁的女子对视了眼,便继续往前而去。这时候的青玄已经感觉到他们的接近,按照我们自己设计好的情节,继续放着河灯,并且流了几串泪水,“爹……娘……女儿好想你们,可是,女儿却可能永远也见不到你们了,在这深宫之中,除了依靠皇恩,女儿再也没有什么依靠了,所以请爹和娘……保佑皇上万福万福,福泽绵长,长命百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3章 这个贱婢 眼波怯怯可怜,泪珠在灯宫的映照下也有着晶莹剔透的光泽…… 不知道这样的青玄,能不能够打动他呢? 贺兰赤心与他身旁的女子都没有打挠她,贺兰赤心径直到了青玄的身边,拿起篮子里的河灯看了眼,唇角露出丝笑意,“保佑皇上泽福绵长,万岁万岁万万岁!” 青玄仿若才发现皇上到来的样子,惊诧起身,又跪了下去,“臣妾,臣妾拜见皇上……” 她当然也看到了皇上身边的女子,声音中竟然不自觉地流露出失望。 贺兰赤心居高临下地笑笑,又与那女子的目光相对。我的心一点点地凉下去,这样的情景我太熟悉了,他的眼中根本就只有这个女子,却哪有将青玄看在眼内。他语带嘲讽和怀疑地笑道:“起来吧!你也真会挑地方,竟然跑到这里来放河灯,不过你的心意倒是好的,那些河灯,每个祈福条上都写了这句话吗?” 青玄不敢起来,她倒也是极机灵的,对着他身旁的那女子跪着,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这样跪着总不会有错吧。 果然那女子轻轻一笑,“皇上,她还是很识大体的。” 青玄忙道:“谢谢娘娘夸奖!青玄不知娘娘与皇上游历至此,才如此冒犯,下次再也不敢了,还请皇上和娘娘饶恕青玄一次!青玄感激不尽!” 贺兰赤心哈哈长笑起来,邪魅的双眸终是暴发出一丝暖意,“爱妃,你说呢?” 那宫髻女子温柔一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该是那位从闽地来的玄美人。她来到宫中的时日不久,竟然会在这个日子来这里放河灯,这才是值得玩味的地方。” 贺兰赤心面色一禀,“你现在是住在哪个宫里的?” 青玄老实恭敬答道:“回皇上,臣妾现居永福宫鸾翔居。” 贺兰赤心沉吟着,“永福宫……噢,朕知道了……” 他身旁的女子又从腕上脱下只晶莹碧翠的手镯递给青玄,笑吟吟地道:“这位玄妹妹机灵漂亮,很得我心。可惜我向来又是卧病在床的,没有办法出去见你们,竟然直到今日才与妹妹见面。这手镯便送了你做见面礼吧,改日无事时,可去延禧宫探望本宫,如此,本宫在那里也不至于太过寂寞。” 青玄蓦地抬眸,“莫非,莫非您便是温僖贵妃?” 她惊讶而又诚惶诚恐的样子,引得贺兰赤心和那名女子都笑了起来,却没有否定青玄的猜测。我不由地内心一震,这便是取代我入住到延禧宫内获得贺兰赤心专宠的女子。向来宫中都只有其人,却未见其面,因为她长期卧床,也免了每日向皇后晨起请安之礼,果然是神秘得紧,却没想到,今夜无意间得见真颜。 青玄也惊诧异常,接了手镯之后,又是大喜,“青玄明白!谢谢贵妃娘娘!” ……之后便小心翼翼地道:“青玄不敢打挠皇上和贵妃娘娘的雅兴,这就,退下了……” 贺兰赤心嗯了声,“退下吧。” 青玄于是低首敛眉,一直弯着腰,也不敢背对着两人退下,而是一直卑微地倒退着,到了小路上。我也连忙轻跑到小路上去,见青玄已然低着头继续后退,我轻唤了声,“青玄!” 就见她的双腿蓦地一软,就要跌倒在地。 我连忙将她扶住,这时才发现她额头全部都是淋淋的冷汗,脸色苍白,仿若虚脱般地道:“快!快送我回宫!” 两人跌跌撞撞地回到永福宫内鸾翔居,照顾着青玄喝下两大杯热茶,她这才缓过劲儿来。目光渐渐地盯在我的身上,有些冷厉和狠毒的。我不由地瑟索了下,“玄美人,夜色已深,奴婢先退下了。” 青玄恨恨地盯着我不说话,站起来走到我的面前,狠狠地咬着唇,忽然用尽全身的力气甩了我一个耳光。我只觉得耳内隆隆做响,眼前发黑,顿时跌倒在地,好半晌都起不来。她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你这个贱婢想害本宫!今夜如不是本宫反应快,恐怕这时候已经做了皇城之鬼!” “对不起……” 她说的本也是事实,当时那情状,如果不是她应对得宜,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一句对不起就算了吗?如果我真的就此被赐死,对不起能换回我的命吗?本以为现如今这里只剩余我们两个人是从闽地来的,可以相互照拂,相互信任,可是你,竟然骗我去送死!你别告诉我,皇上已经放过了我等等的,我在那女人的面前,就好像萤火哪堪明月之光,皇上恐怕连我的样子都没有看清,他只看到我在别的女人面前,卑躬屈膝的卑微胆小怕死的模样!” 青玄竭嘶底里地喊着,越说越生气,干脆又扑上来将我踢了几脚。 我没的反抗,默默地承受,直到她折腾了片刻消气之后,我才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出鸾翔居。湿冷的空气,湿冷的心。身上的痛仿佛并不是很强烈的闷痛,而心里的痛也是伤疤被扯开,慢慢地向外渗血的痛。这次的事情,确是我的错,我竟然傻到,以为我不在的日子,他必是独自去到那里,独自守着他独有的秘密。 却原来,我如此的痴傻…… 我与他之间的感情和故事,在他是早已经放下的潇洒及过往。而只有我还徘徊在原地,三年的分别于我只是三年,三年爱与恨的交织,交织出他越来越清晰的身影,交织出我越来越放不下的爱恨情仇。于他,三年或许太长,长到足以忘记,一个曾经深爱过他的女人的一切…… 泪水流下来,流入湿冷的空气。 好不容易回到了素景轩,暖炉里的火早已经熄了,房间里又被寒冷侵袭,我无力地扑倒在床上,替自己拉上被子,虽然被子亦是冰凉的。 …… 自这件事后,青玄不再常来素景轩。 而我也无心出去素景轩,心里有些很矛盾的东西,像一个个结,将我的人生也打成了一个个结。我告诉自己,在很遥远的曾经,我为一个男子痛过。在很遥远的曾经,有个女子莫名其妙被毒死,而我被怀疑是杀人凶手。在很遥远很遥远的曾经,我失去过一个孩子……既然那么遥远…… 既然那么遥远,遥远的我再也触不到,那么还没有理由再去追究所有事情的真相。除了我,还有谁会关注事情的真相是如何呢? 是的,是遥远的曾经,而不是鲜明的如同昨日。 我努力地想让这种遥远,替换我骨子里真实的鲜明感觉。在这种自我麻醉中,一天天地过着无聊寂寞的日子。 没有谁会记得我吧? 只是太对不起,慕子。 每次想到慕子在遥远的西陲治病,我的表情才会有微微的变化,是怜惜,是思念?是愧疚,更多的也是担忧。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想笑,却又没有笑。仰头望着素景轩内唯一的一棵柳树,嫩芽已经渐渐地抽了出来,柔软的枝条随着轻风摆动着。 真的是,春天来了。 树下那几只咕咕叫的鸽子,是我唯一的伙伴,每日洒些饭粒吸引它们落下来,为我的生活曾添几分生机。脚边绽开的米粒般大小的黄色紫色的花朵,让我想起我最后的奢望。或许贺兰赤心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青玄发中的紫罗兰,就算注意到了,又怎么会想起,这花原本是溯妃娘娘最喜欢的花呢? 我苦笑着,寂月,你的梦该醒醒了…… 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爱情彻底破碎,轰塌,早已经是事实,你却还在奢望些什么? 就在我以为,晋河端所发生的事情早已经过去的时候,那日深夜却忽然有传官来到素景轩,尖细的声音让我阵阵颤栗,“宣——寝奴永淳前去菊梦馆侍寝!” 侍寝?! 我像没有听清似的疑问着,但对方并没有给我过多解释,只是令后面的两个太监不耐烦地拉扯着我前进。想来在他们的面前反抗也没用的,我只得跟着他们来到菊梦馆。这里是云朵所居的地方,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在这里。进入到寝宫之内,果然贺兰赤心便在其中。云朵已经脱了自己的外衣,蓦然看到我进入,像是吃了一惊,同时又感到尴尬,“大胆!谁让你进来的!来人呀!这些狗奴才在做什么?怎么可以随便放别人进来?!” 贺兰赤心正在摆弄桌上那盆紫罗兰,时而还要拿了株来在鼻端闻着……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得先福了下去,“奴婢参见皇上,万福金安,参见云嫔小主!” 云朵慌忙地将锦绣牧丹外罩衣穿上,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并不理会我,只向贺兰赤心道:“皇上!皇上,这个贱婢……” 贺兰赤心哧地一笑,“云嫔,你紧张什么?这不正是你要的结果吗?上次晋河端的紫罗兰和今日你花瓶中所插的紫罗兰,都是极美丽的,当年她最爱的花儿。你这做样,不正是要朕注意到这个贱婢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3章 让它们永远地安静 云朵愣了下,“什,什么?皇上,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贺兰赤心邪魅的双眸迸发出一丝寒意,转身抬起云朵的下巴,“除了你,还有谁会知道她的习性呢?这几年,你用着她喜欢用的东西,插着她喜欢插的花,吃她喜欢吃的食物,朕每次来这里,总能够看到关于她的东西。云嫔,到底你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呢?还是你觉得,朕还是没有放下她?你如此做,只是为了利用她而博得朕的同情和留恋吗?” 云朵大概没有想到事情忽然变成了如此,愣怔了片刻,面色惨然地跪在地上,“皇上,臣妾错了,臣妾再也不会这样了,求皇上开恩,原谅臣妾一次……” 贺兰赤心又道:“不过,这紫罗兰确实让朕不断地想到一个人。” 云朵蓦地抬起眸子,却见贺兰赤心将目光转到了我的身上,“那就是,你口中的这个贱婢。如果不是朕,知道她确实非溯妃,当真会以为,是她回来了。” 云朵将有些木然的目光转向我,颤声道:“皇上即知,她并非溯妃,为什么却要将她留在皇宫之内?这张脸惹皇上想起痛心往事,可视为大不敬,不如现在就将她赶出皇宫,永远不许她回来岂不更好?从此以后,皇上便少了件烦心事。” “不,朕对她,很感兴趣……” 云朵终是再也说不出什么,啊地跌坐于地上,失魂落魄…… 贺兰赤心又淡然地道:“既然她是寝奴,今日便让她来伺候我们安寝。” 说着走过去,扶起了云朵,“云嫔,来,随朕一起安寝。” 两人坐到了锦榻之中。 贺兰赤心向我招招手,“还不快过来伺候朕与云嫔安寝?” 我刚要站起来,他却又道:“既然是奴,便跪着过来吧。” ……是。 以双膝慢慢地行到他们的面前去,短短的距离,却仿佛行了千万里。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却又好似在天涯海角般的摇远。 终于到了两人的膝下,我低垂着脑袋,木然地抬起贺兰赤心的脚,替他脱去软靴。他小时候骑马受过伤,摔断了一条腿,所以秋冬春三季,他曾断过的右腿总是比左腿要冰凉,是以他的右腿上还缠着根熊皮制成的暖膝布。我顺手将这块暖膝布也解下,却觉得他的腿似乎是僵了下。 鞋子脱下了,又替他解去腰带,脱去衣裳…… 然后开始替云朵脱鞋。 云朵有些抗拒的,道:“本宫让春桃和春静来帮本宫就行了,不用你。” 贺兰赤心冷道:“好,就让她们来替你脱鞋子吧!” 又对我道:“还不伺候朕躺下?” “是。” 我于是扶着他躺下去,他深深的双眸一直盯着我的脸,在我扶着他的时候,他便干脆将自己交给我。我的心忽然酸了酸,这是曾经,他向溯妃娘娘撒娇的方式,他会要求她扶着他躺下,却撒赖地自己不用一点力气,结果往往扶了他躺下去后,溯妃娘娘便要累得额出香汗,他却会一把将她拉入怀中,说这美人香汗的场景,最是让人心动。 当然,这一切不可能再重演。 在他好好地睡在床上后,他当然并没有将我拉入怀中,只是那样,怔怔地望着我。 那木然又心痛的眸光似乎在告诉我,他想起了什么,而且一定是有关溯妃娘娘的。但是,我宁愿认为这是我的错觉,或许我们已经走得太远,再也没有办法去恢复到从前了。 云朵当然也不会真的叫春桃春静进来,她气呼呼的扯了自己的鞋袜,便爬到了床的内边,像只猫似的,乖巧地蜷缩在贺兰赤心的身旁。 这次却是学乖了,不再多话。 我默然地,替他们拉上粉色的薄纱床帐…… 也就是这时候,贺兰赤心将云朵涌在了怀内,并且疯狂地亲吻着她的脸和修长的颈,云朵因为是冷不防的,因此咯咯地笑了两下。但这笑立刻被贺兰赤心热烈的吻给堵住了,渐渐地便成了不可抑制的,消-魂的呻-吟……因并没有让我退下,所以我只能继续跪在帐前,默默地看着帐内的旖旎春-情。 我的脑海里,渐渐地出现,从前与贺兰赤心在一起时的风-月…… 那时候,我最喜欢他的吻…… 那是奇异的,柔软冰凉的,有时候又是火热的,是忘我的几乎让人窒息的…… 但是现在,不,不是现在,是从来都是。我一直以为,他只有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迸发自己的热情及爱。原来我太不了解男子这种动物,也太不了解他眼中的我。或许,我从来都没有融入他的生活,特别是此时此刻的我,就如一个局外人似的,看着他起起落落,精精彩彩的生活,而我只是一个无聊的看客。 他们的痴缠是种燃烧…… 仿佛世界末日般的,燃烧。帐上的那起起伏伏的影子,是火化为灰烬的烟雾,那样的不清晰却充满着致命的媚惑…… 忽然,云朵的脑袋从帐中滑了出来…… 修长脆弱的脖颈仿佛已经失去了力量般,软软地垂下来,她布满红晕的脸,看起来比平日多了份奇异的美丽。随着身子的轻微颤动,她仿佛挣扎在生死边缘般的,眼睛微微上翻,唇角带着丝满足的微笑…… 因为我是跪在帐前的,此时与她的角度可以说比较奇特,我们几乎是面对面,而且距离非常之近。 她的长发早已经散了,垂在床下…… 我忽然产生了一个恶作剧的想法。在她如此陶醉的时刻,我就这样紧紧地盯着她的面容,但我脸上一定有了狠绝的意味。 她的眸子微微地撑大,仿佛是清醒了些,想到她从前对我做下的恶事,我离她越来越近,两人几乎要贴在一起了,她一定能感觉到我深深的怨恨,她的脖子有些僵硬了,身体也有些僵硬了,我用只有她能够听到的声音道:“云朵,本宫待你如同亲姐妹,你却要害本宫!本宫在地下很寂寞,很冷,你来陪本宫吧……” “啊!——” 云朵猛地坐了起来,却因为我抓住了她的头发,她又猛地躺了下来…… 不知就里的贺兰赤心,却呵呵地笑道:“云嫔,怎么,受不了吗?” 这时候,我已经木然地维持着原来的跪姿。 云朵不敢扫贺兰赤心的兴,尴尬地笑笑,“是啊,皇上……” 趁着贺兰赤心双手的力量,她又回到了帐中。不一会儿,便安静了。 隔着帐子,我看到贺兰赤心仿佛已经睡着了。但是云朵却一直隔帐往后看着,我大胆地抬起头,与她对视着。 直到,天色渐渐地亮了。 我筋疲力尽地回到素景轩。 无力地爬倒在床上。立刻就睡着了。这是这几年来,睡着的最快的一次。可能是终于肯定自己是彻底失去了。痛苦源于你以为还能得到更多,但是当你确定自己什么都得不到的时候,反而没那么痛苦了。我想我之于贺兰赤心的爱情正是如此。也有可能是因为,我终于小小地为自己报了一箭之仇。 云朵所受的惊吓,使我隐隐有畅快之感。 我甚至没有做梦。 我是被人硬拉起来的。睁开眼睛就见春桃和春静恶狠狠地站在我的面前,她们的身后则是云朵。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冷若冰霜。二话不说,先命令春桃狠狠地打我十个耳光。随着春桃的耳光,只觉得脑袋嗡嗡发响,嘴里有丝腥甜。 不多不少,正好十个耳光。 我抹了把唇上的血迹,蓦地抬眸怨愤地望着春桃。春桃似是吓了一跳,往后退了步,惊慌地向云朵道:“小主,她,她……” 云朵走到我的面前来,居高临下地道:“听着,不管你是人是鬼,都休想在本宫这里兴风作浪!如果你想利用你这张酷似那个贱人的脸来吓本宫,你就打错算盘了!她活着的时候本宫尚且不怕她,更怕她现在已经不知道魂归何处了!” 说到这里又向春桃和春静吩咐道:“这贱婢不知天高地厚,敢在本宫面前装神弄鬼,本宫便罚她在门前跪三天三夜。你们给本宫轮流看着她,不许她休息!” 春桃和春静都道:“是,小主!” 说着她们拉拉扯扯将我拽到院中去,此时阳光渐烈,春日暖阳还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此时若有杯香茶,有几样茶点坐在院子里边吃边喝,我想那会是很美妙的事情。那几只鸽子又落到院里的树下,咕咕咕地叫着,云朵皱皱眉头,仿若很厌恶般。 “春桃,春静,它们很吵闹,你们且去洒些毒饵在那里,让它们永远地安静。” “不要!” 我终于忍不住叫了声,“它们是无辜的,为什么要伤害它们?” 云朵居高临下地斜藐着我道:“从现在开始,凡是你喜欢的,在乎的,本宫就更要毁去!因为本宫,特别,特别讨厌你!” 她说完哈哈笑着离去。 春桃春静果然很听话,她们轮流地看着我。如果我跪不住了,她们便会拿了沾了水的柳条来抽我,使我不得不清醒地跪下去。只不过两三个时辰以后,我就觉得自己的膝盖像是要断了似的疼痛难受。春桃更冷哼着道:“我们小主说了,你别想着这会儿有人来救你,这永福宫可是我们小主的地盘,没有她的同意,谁又敢来探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4章 闽地女子 其实回到晋宫这么久,我也明白云朵的地位是有些特殊的。表面看起来并不是很得宠,但自从燕园月下之舞后,皇上每个月至少会来到永福宫一次,这在有些妃嫔终身不能得见天颜的后宫,其实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而且云嫔这个职份的地位也不是很高。但妙就妙在这里。 她的地位不高,便让她住到永福宫来,无非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充大王而已。 恐怕就像春桃说的,没有她的允许,谁又能够越过她的菊梦馆来到素景轩探我呢?这可能也是素景轩如此冷清的原因之一。否则的话,至少锦瑟会来吧? 可是,此时此刻,除了皇上和皇后,恐怕真的不会有人能够救得了我吧? 这倒低估了青玄。 我以为自上次晋河端的事,她不会再来素景轩。没想到当日傍晚时分,她却带了好些果子及糕点来到了素景轩,却是招呼春桃春静享用。她最近仿佛是学乖了,春桃春静不过是奴婢,她也一口一个姐姐的叫,将两人哄得很是高兴。两人吃得兴起,她才道:“两位姐姐可否允本宫前往探望永淳这个奴婢?说到底,都是闽地来的,替本宫替云嫔及两位姐姐,好好的教训她做人。” 两人犹豫了下,道:“去吧去吧!只消有一点,她必须得跪着!不能因了你的情面,而省了我家小主对她的惩罚!” “是是,两位姐姐放心。” 青玄到了我的面前,先是围着我转了圈儿,她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可是我的视线却有些模糊。她面无表情,我不知道她到底想怎么样。她果然如先前所说的,开始教训我,“瞪什么瞪?云嫔姐姐这是在教你做人知道吗?如你这样寓顽不灵的人,跪三天算什么,就该跪死你才对……” 她如此骂了片刻,发现春桃春静并不如何向这边看了,这才蹲下身道:“如果你不想死,快告诉本宫,谁可以救你!” “为什么,要帮我?”我茫然地问着。 “我现在已经是玄贵人,晋河端之事,虽然差点让本宫丢了命,但尚幸最后的结果是好的。无论如何,这个人情,本宫愿意还给你。” 说到这里,她的眸中现出一丝温柔,“而且再怎么说,我们毕竟同是从闽地来的。我也知道你其实是个很善良的人,上次在鸾翔居,我不该那样对你,我向你道歉。” “谢谢。请皇后救奴婢。就说,宣王说的,那对琉璃水晶瓶很漂亮。” 青玄微微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我摇头苦笑,“宣王离开时,仿佛已经预算到我们将会遭此劫难,因此留下这句话。其中意义我并不明了。而且他说,此句话只能用这一次。” “噢,原来宣王对你很不错。好。我帮你。” 这时春桃春静也已经吃好喝好,往这边行来。她站起来向两人道:“两位姐姐,云嫔姐姐还约了本宫一起月下赏樱,却不好再在此处逗留。” 春桃春静齐福道:“送玄贵人。” …… 眼见着青玄的背影渐渐的消失,我却开始佩服自已说谎的天份。其实宣王哪里有留下什么,只是我记得刚到宣王府的时候,在踱月轩内收到了封信,信中有讲述皇后福柔帝姬因为生病而得贺兰赤心赐一对琉璃花瓶。即是三年前的事儿,做为我这个从闽地来到晋宫半年的奴婢是不应该知道这件事的。那么她听说这件事,自然会明白宣王曾将这件事转告于我或者我曾经看到过那封信而猜测我的身份及与宣王之间的关系。 希望她足够聪明,希望她能够因此而救我…… 夜幕如同一块无边无际的黑色的布,忽然就罩了下来。春日的和暖仿佛被这布一罩就罩到了外面,膝盖底下的青砖泛起潮气,像冰凉的小虫子般丝丝缕缕地往我的身体深处。我只盼望着福柔帝姬能够早些来救我。春桃这会儿则拿了个钵子,在里面弄了些米粒,又当着我的面将一些白色的药粉洒在钵内,冲着我笑道:“我们小主说了,一定要当着你的面,把毒饵弄好,然后明天那些可怜的鸽子,就会活生生地死在你的面前。只有让你亲眼看到了死亡的可怕,你才会知道,什么是你可以做的,什么是你不可以做的。” 我木然地听着,云朵,她怕我。无非是因为,我有着和溯妃娘娘同样的面孔而已。 面对着这样的面孔,她怎么能够生活的安心呢? 我在心里冷冷地笑,膝盖好像也没那么疼了。只是眼见着春桃在我的面前拿着根小木棍不断地搅抖着那些毒饵,我心里还是很难受的。即使是几只鸽子,它们的生命也是该得到尊重的,却因为我的连累,即将失去生命。它们好无辜,好可怜。 春桃又道:“不过,我们小主还是给了你选择的机会。” 见我只是冷冷地瞪着她,她越发不高兴起来,懒懒地盯了我一眼道:“小主说了,你若把晋河端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一遍,或许就不必毒死那群鸽子。” 云朵不是青玄,溯妃娘娘与皇上之间的许多事,她是清楚的。她若听了,必然能够明了若不是知悉内情的人,是不会想到让青玄去那里吸引皇上的注意的。如被她确定了我便是溯妃娘娘,恐怕我这生是没有机会走出素景轩了,而且青玄必定也受到连累。想到这里,便假意听不懂春桃在说什么,只是茫然睁着眸子,默然不语。 春桃看得越发生气,将那毒饵搅拌的更加起劲,“不说是吧?不说便等着给那些野鸽子收尸吧!” 她说完,便将那些毒铒在树下洒了一地。 我立刻想要扑过去将那些毒铒检起,却因为膝盖跪得久了,跌倒在地上,春桃冷笑着道:“去捡吧,如果你的手因此而溃烂,直至十个指头消失,你可不要怪我们小主及我心狠呐!”说着将小木棍扔在我的面前,果然小木棍的末端已经被烧灼的黑了,有股很怪异的味道。 她再懒得看我,往长廊下的椅子上一坐,并将条厚厚的锦被盖在身上,在夜色下假寐起来。 这样等待了会儿,觉得她已经睡熟,便悄悄地坐下身,将双腿伸展开来,搓搓揉揉。还要防着被她发现挨柳条,是以虽然如此偷懒不少,可是坚持到天亮的时候,也依旧像是快要死了般的难受。膝盖已经红肿,跪在地上如同针扎般疼痛,而且困得我几乎可以立刻睡过去。可是来轮流来看守我的春静,一会儿便戳戳我,使我不得不保持清醒。甚至在我,实在坚持不住睡着的时候,她竟悄悄地打来一桶水,往我的身上一泼…… 彻骨的凉意…… 我猛地惊醒,然后便慢慢地抱住了双膀,抖抖索索地缩成一团。 就在这时候,却听得一声尖尖细细的喝声,“这是谁底下奴婢,端得心狠手辣。” 我猛地抬起,便看见一个穿戴华贵的美丽女子已经进入了素景轩,却正是在燕园遥遥见过一次的福柔帝姬。云嫔跟在她的身后,刚才说话的却是皇后身边一个年约三十岁的嬷嬷,脸是一种缺了水份的白,像假的似的,上面起了细细的折子。细长的眼眸里白多黑少,头发梳得油光发亮,唇角却时刻都带着居高临下的蔑视似的,这时便向跟云嫔递了眼,“这也太不懂规矩了吧?永淳好歹是封了寝奴的,那是皇上的女人,算是半个主子,这些贱婢竟也敢往她的身上泼水?” 春静这时才反应过来,立刻跪了下去,“请皇后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皇后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只管向我走来,又用淡得无味的语气道:“那奴婢是云嫔的,且交由云嫔自己去教训吧。恶奴欺主,确实是太过了,云嫔,你可不能太惯着她。” 云嫔像是早就笃定皇后不能将她怎样,她神情并不是很恭敬,却也敷衍道:“是。臣妾定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践蹄子。” 春静立刻谢了皇后,匆匆地跪到了云嫔的跟前,云嫔白了她一眼,对身后的奴才道:“还不快点带她回菊梦馆,罚她三天不许吃饭喝水。”春静和春桃相互看了眼,面上都不由地露出丝笑容来,俱得意地往我这边看了眼。看来云嫔这个所谓的惩罚也不过是说说而已,绝不会真的罚她们的。 我这时刚刚挣扎着给福柔帝姬请安,“奴婢参见皇后万福金安!” 福柔帝姬淡声道:“虞嬷嬷,让凤辇过来。” 先前说话的嬷嬷应了声,便让人去请凤辇。等到凤辇近了,福柔帝姬首先坐了进去,然后那位虞嬷嬷马上将我扶起来,送入凤辇。内中虽然很宽大,但毕竟这是只有皇后才能够坐的,我于是想要推辞,福柔帝姬道:“别推辞了,我闽之女子都是不拘小节的,你若如此多的介意,本宫倒不能相信你是闽地女子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5章 什么风声 我知道闽地,向来贵族女子的地位并不比男子低多少,而且比晋地女子格外多添一分豪气,于是只得谢恩,进入轿辇。 起轿后,虞嬷嬷向云嫔道:“如果皇上某日问起,就说素景轩的寝奴被接进未央宫皇后娘娘处了。这死过人的素景轩,她是不会再回来的了。” 云嫔连忙拦在轿前,“皇后三思啊!此事竟然没有皇上的口喻,怎么可以随便将她带离此地呢?况且为了这样的一个贱婢,值得开罪皇上吗?” 虞嬷嬷冷冷地将她推开,轿子继续前行,福柔帝姬道:“皇上那里若想要找麻烦,便来找本宫好了,却不必云嫔你担待。值得不值得,本宫心中有数,却不必拿了你自己的标准来衡量本宫。” 可以想见云嫔眼见着我被救走时气得咬牙切齿的模样。 我连忙向福柔帝姬施礼,“谢公主救命之恩!” 我不称她为皇上,而只称公主,是因为同时闽地来的人,如此可拉近双方距离。福柔帝姬淡淡地嗯了声。 虽然只是短短的相触,我却再次感觉到在燕园看见她时,那种遗世独立般的氛围。偷眼观察着她,发觉她眉目如画,却淡如云雾,肤色苍白依旧泛着病态。身材纤细高挑,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难以言说的味道,只可惜她仿佛很少动一下,便连眼珠也懒得转动,从内由外的死气沉沉的感觉,几乎将她身上所有的优点都要淹没。 我只想到一个词可以形容她——心如死水。 未央宫。 此处不愧是历来皇后所居之处,建筑大气磅礴,错落有致,分三大院六进十四阁,汰液池便在此宫南端之处,延伸此宫外,又至乾承宫。而其中假山亭台,栏杆水榭,更是数不胜数,北端还有个跑马场,没事的时候可以骑马以娱。而福柔帝姬的寝宫旁,更有摘星阁,堪与汰液亭比高,不过因为建筑方向不同,从汰液亭看出去,犹可见民间升起的处处烟花,在摘星阁上,却只能看见宫内的层层叠叠的楼阁,更有一揽众山小之感。 因福柔帝姬性喜牡丹,所以宫内无论是房间内,还是房间外,都随处可见牡丹花,便连房间所燃的熏香内,也要扔上些牧丹花瓣,以熏染出几分天然香味。 虞嬷嬷让我坐于轿辇之上,带着我粗略地逛了逛,将宫内其他几位妃嫔所居之处一一指明。我自然也明白她的用心,进庙拜神,既然来了未央宫,当然这里面有几个神是得搞清楚的,免得隔天便会出乱子。 原来青玄曾经提及的陈妃娘娘,亦是住在未央宫内的。 后宫之中达到妃职的本亦不多,以她的身份本不该委屈在未央宫内,就算是永福宫内,必然也能得中宫之位,想必生活在别人屋檐下要强得多了。 当然这疑问也只是在心里谪诂下而已。 虞嬷嬷将我送到了离福柔帝姬寝宫最近的春鸣暖阁。里面竟早已经收拾好了,凌花镜前还摆着上好的胭脂水粉,大气宽畅的卧榻及整套的红木桌椅,窗前还有一串很漂亮的木制风铃,底下挂着小孩儿手腕上常挂的那种铃当,每当有阵风吹来时,便会发出铃铃的响声。临窗而立,可见汰液池中水波光,星与月齐现影中,当真是美不胜收。 暖阁前还有三个相连的风亭,错落有致,亭中摆满了新鲜的牧丹。 亭子最南端,还有张刻有棋盘的桌子,亭下是由汰液池引来的水,转目便可见其中的红鱼。 ……我因为在素景轩跪了整夜,这时候便有太医来把脉,开了方子,虞嬷嬷便让奴婢去煎药。又安慰我先好好休息,福柔帝姬傍晚的时候会过来探望。 得到如此的待遇,倍感惶恐,不过确实是累了,几乎是头一沾枕就睡得沉了。 这觉竟是很香甜,直到第二日中午才伸了伸暖腰,清醒过来。旁边守着个丫头,正笑吟吟地看着我,我的脸蓦地一红,“你是谁?现在几时了?” 那丫头回道:“小主,奴婢叫沉香,原是皇后身边的奴婢,现在皇上将奴婢拨来伺候您。您睡了一天一夜呢,这都是第二日的正午了。” 我吓了一跳,“那皇后……” “皇后昨日傍晚的时候来过,看到您睡着,就没让奴婢们打饶。” “噢……谢谢。” 沉香咯咯一笑,“小主,听说您也是来自于闽地?” “呃,是的,不过我并不是小主,你叫我永淳好了。” “那怎么行,皇后说了,您虽然只能算半个小主,可到底也是小主,奴婢们是不能逾越,对您不敬的。”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太过于别扭,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只匆匆地起床,打算梳洗一番去探望皇后。沉香知道我的腿此时并不是太方便,干脆将镜子和梳妆台挪到床前来,便在这里匀面梳妆。又说要梳成什么样式的,我暗道虽然皇后略给薄面,让他们称我为小主,但我毕竟还只是一个寝奴,虽是皇上的女人,但仍然带着个“奴”字,却不宜真的以主子自居,于是依旧让她按照奴婢的双髻式来梳理。 在此期间,与沉香略略地谈了几句,才知道原来沉香并不是原本晋宫里的奴婢,而是做为福柔帝姬的陪嫁一起进入晋宫的。皇后身边的虞嬷嬷、崔尚宫都是如此进的宫。也因此皇后最信得过这几人,平日起居生活等也都是这几人照顾。 沉香说到这里,又道:“皇后疼爱小主,所以才如此关照。” 我心中一时百味陈杂。 如今的我,竟真的如那刚刚进宫的小丫头一般,需得大树下乘凉,处处要人照顾。记得福柔帝姬进宫的时候,我其实尚在冷宫中居住。 她大婚时的烟花,我也看尽了。 当时实未想到,会有如今这样的情境。 刚刚梳洗好,却听得门口传官已然在报,“皇后驾到!” 沉香立刻去迎接,我也准备下床,福柔帝姬已然进来,见状道:“永淳,你不必客气,如此上上下下的倒教奴婢们多番劳顿。” 她果然是很疼惜身边的奴婢,我于是也不再勉强,只是床上行了礼,又道:“谢谢皇后娘娘的相救,否则如今,只怕永淳已经要去了多半条命。” 她却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只是将目光好奇地盯在我的脸上。她的神情很专注,我正感不好意思要别开脸时,她却微笑着道:“听说你的容貌与从前的溯妃娘娘的容貌几乎一样,原来那溯妃娘娘果然姿色过人。只是,既然你们长得一样,皇上却为什么对待你们如此两般呢?听说她从前是极受恩宠,即便她死了后,他其实也并没有真正的忘记她。”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而且,即便溯妃娘娘刚刚离去的时候,皇上还是会偶而念及旧情的,但三年之后,他对她却没有爱,只有恨了。 见我摇头,她又笑道:“那是当然,即使你们长得一样,但你毕竟不是她。听说她,竟是死得极惨,碎心之毒,当真的是撕心裂肺,疼痛至死。” 虞嬷嬷小心翼翼提醒道:“皇后娘娘,如今晋宫之内,是不允许轻易谈到此人的。” 皇后哧地冷笑,显然根本就没有把这样的忌讳放在心上。 这时候我反而想起一件事,问道:“之前离开素景轩的时候,好似虞嬷嬷提到什么死过人的地方,这是怎么回事呢?” “小主在那里住了那么久,竟没有风声传到小主的耳里吗?” 我茫然道:“什么风声?” “小主,听说素景轩那里不干净,有人死在那个房子里,大约是三年多以前,有人无意间在那里发现一具女子的尸体。已经死了一两个月,因空气阴冷,竟将她保存如生,传说还是个极美丽的女子,穿着的却是舞姬的衣裳。不过最后查遍籍册,也没有查到这名舞姬来自何处,最后不得不运出宫草草掩埋,这件事就此了了。不过女子死得过于诡异凄凉,听说她的灵魂便一直徘徊在素景轩内不肯离去,所以素景轩于几年前便有了鬼屋之称。” 没想到素景轩内竟然出过这样的事情,想想自己独自一人在那里面住了很久,顿时有点头皮发麻。更让我疑惑的是,永福宫内居然将这件事瞒得极好,甚至在我从素景轩出来的那一刻,都不知道这件事。想想,云朵对我是赠恨至极,却没有将此事早早地告之于我,吓唬我,这当真是令人有些疑惑茫然。 两人再说了几句,都像隔着什么似的,不敢深聊。 这天便这样过去了。 大概是因为福柔帝姬的原因,未央宫内的其她妃嫔得知我已经入住到春鸣暖阁,于是纷纷过来问贺。只是,我只是个卑微的奴婢,而且还不知道皇上会拿这件事怎样对待福柔帝姬,众人也都只是略略地逛了圈儿便离开了。只有陈妃娘娘来的时候带了整篮的杨梅,也不拘礼,便坐于我的榻前,亲自递了杨梅给我吃,她自己也毫不介意地剥来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6章 福柔帝姬很是失望 她大约是有二十二三岁的模样,并不是有多么的美艳,却是难得一份端庄和沉静,好像她坐在哪里,哪里就会多生出几分安全感。 她与我所聊的内容也空泛得很,小心翼翼地避过诸多敏感话题,但也极有趣,比如提起了汰液池里的几件诡异事。汰液池大概建于安宁十四年,当时此晋宫也不过刚刚落成而已,汰液池工程巨大,耗财耗力不少,最重要的是需要引那乌兰山上的雪山水下来,才可以使池水终年清亮,结果就从晋宫城中挖了条地下水道,通往乌兰雪山山角乌兰河之端,引水入宫,因此汰液池水在夏天的时候,特别有降暑的功能,如果能用此水煮碗蓝梅汤,则是很好的降暑饮品。未央宫的夏季也比别的宫院更加空气清爽。 说到这里叹道,唉呀,夏天快到了。 她将杨梅咽下,继续说了件关于汰液池的事。 据说汰液池建立之初,池中有个千年老龟,当时的国主奉它为神物,每年往汰液池中洒落此物喜食之物便不少。但在此后的二十年后,却再也没有人见过这只老龟,直到旋太上皇登基那一年,因为各党相争很厉害,于是有人提出以千年神龟辩别谁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结果几位皇子一一做法呼唤池中神龟,耗时几天几夜,此龟却不见踪影。 就在大家都以为,这只千年老龟很可能早已经死于池中,不可能再浮上来的时候,却在旋太上皇再三叩拜之下,忽然浮出水面。 当时的情景很是奇诡,仿佛是刹那间便漫天大雾,在这大雾中池中翻滚,老龟忽上忽下,并且对在岸旁叩拜的旋太上皇连连点头,仿佛真的是上传神喻,旋太上皇因此而顺利登基成为皇帝,终于创下晋朝的不世伟业。 可见,确实是命由天定,冥冥之中,一切自有上天安排。 其实我对于汰液池并不是很陌生。 在我还是溯妃娘娘的时候,我曾与贺兰赤心数次至汰液亭游玩。那时候因没有立皇后之位,未央宫于是空置。 趁此机会,贺兰赤心那几年对未央宫多处都进行过翻修。而这汰液池却是经过千年风雨之后,自然形成了其独有的风光。贺兰赤心最是欣赏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因此有意避开此处,使它可以继续自然发展。因此才有现在汰液池更加旖旎的景色。 而且当年,我与贺兰赤心在汰液池内许下山盟海誓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 与陈妃娘娘聊天,很是开心,但却无法忘记过去种种和现在种种交织在一起的,我的悲伤的人生。 更害怕贺兰赤心忽然来到未央宫问起罪来。 然而过了大约半个月,贺兰赤心并没有来问罪,他甚至根本就没有来到未央宫,看来福柔帝姬虽然是皇后却独守空闺的传闻是真实的。 福柔帝姬自将我安顿好后,又遣了沉香这样优秀的奴婢来照顾我的生活起居,但自那日探过我后,却再也没有主动来过春鸣暖阁。我后来几次去她的寝宫请安,也都是隔帘远远地说了几句话便将我打发了出来。她确实是个距人于千里之外,而不好接近的人。 这日,刚刚进入皇后的寝宫,便听到重重帐幔遮住视线的房间内,传出花瓶被打碎的声音和福柔帝姬惊呼的声音。我顿感诧异,这时正给未央宫送来衣裳的崔尚宫连忙向我打手势,示意我快点离开。我噢了声,刚准备转身离开时却已经晚了,只见贺兰赤心向股冷风似的从里面走了出来。我马上跪了下去,只希望他没有看到我。 自从入晋宫见了贺兰赤心几次之后,我产生了很矛盾的心理,便是非常想见他,希望能够与他有个谈话的机会,或者与他重续旧情,我们能够一起给我们的孩儿伸冤,给溯妃娘娘伸冤。但是又极怕见他,他现在已经不再是我从前认识的那个他了,他很冷,像块冰,冷得我每次见到他都会瑟瑟发抖。 但他在经过我身旁时却停了下来,“抬起头来。” 我心脏蓦地紧了下,缓缓地抬起了头。在两人目光相触的刹那,他仿佛是有瞬间的失神,但紧接着便蹙紧了双眉,冷声道:“没有经过朕的同意便搬来此处,恐怕在你的心里,皇后才是你真正的主子!既然你的主子始终不肯侍寝,那么便由你替代吧!” 我蓦地愣住,“什,什么?” 他见我如此吃惊,唇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今夜,朕会让传官来接你。” 他说完,便如风般的,离开了未央宫。 我怔怔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头一天晚上,贺兰赤心翻了福柔帝姬的绿头牌,可惜等到奴才来接的时候却被福柔帝姬公然拒绝。奴才回禀后,贺兰赤心仿佛是泛起了固执劲儿,竟然连传八次,结果直到天快亮时,福柔帝姬也没有去承乾宫。可怜那几个奴才,又累又饿又怕,辛苦了整晚,依旧是惹得龙颜大怒。 福柔帝姬脸色苍白的从内中出来,看到我仍旧跪在那里,也是忽然大怒,“你来这里做什么?是故意在这里现脸吧?这次好了,皇上要临幸你,你该暗暗地高兴了!” “皇后……帮帮奴婢……” 福柔帝姬一反常态,“既然是皇上的口喻,谁又能改变这个现实?只能怪你自己运气不好,所以,本宫帮不了你。” 我又将求救的目光转向虞嬷嬷,但她竟然也是一幅木然的模样。 我只好黯然回到春鸣暖阁,想着来到未央宫,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其实这一刻难道不是我一直等待着的一刻吗? 我一直期待着能够与贺兰赤心重续前缘,然后利用他对我的宠爱为三年前的溯妃娘娘翻案。如今,这一切似乎来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容易,我应该庆幸才对。但是为什么,我的心是如此纷乱复杂,而我也那么害怕今夜的到来,那仿佛是个深渊般,即刻就要将我淹没…… 然而,天黑之后,正在我踹踹不安等待着我已知的命运时,福柔帝姬进入了春鸣阁。见我望着窗外的明月发呆,道:“有件事,本宫想求证一下。” “皇后请说。” “上次你托人带口信给本宫,让本宫去素景轩内救你。这段日子本宫着人调查,原来你果然是我哥哥的门客——寂月观主。说起来好巧,那死去的溯妃娘娘,闺名也叫寂月,而你们又如此的相象,说你们没有一点联系,真是让人难以置信。但若说你们有联系,又有人证明溯妃娘娘确是死了,不可能在闽国出现。这真是令人费解啊。” “这有什么令人费解的,寂月观主与永淳之名,同是宣王所赐,大概亦是见我与溯妃娘娘相貌相似,才特赐予寂月观主之名,再是顺理成章之事了。” 福柔帝姬哧地一笑,“好,此事就算你能解释得通。不过本宫对此事也并不在乎,本宫其实想知道的是,关于另外一个人的消息。” “谁?” “你既然是住在宣王府内的,想必一定认识夏笙吧?” 这个名字,已经多久没有在我的耳旁出现过了…… 记得他最后忽然变得有些绝望的眼神,直到我离开的时候,才鼓起勇气的表白,我们三年的师徒情在我即将离开闽的时候,变了味道。 这个让我想起来便会感到心痛又内疚的男子。 “呃,是的……” 福柔帝姬的眼睛蓦地亮了,“你真的,认识他?” 我顿时感到疑问,“皇后,您……” 她似是觉得我已经猜测到了些什么事,整肃了容颜到,“你不用乱猜,本宫曾拜他为师,跟着他学习众多的知识,不过是有些想念故人罢了。他现在,过得好吗?” 蓦然之间,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若说他过得好,可是他在成为我的先生的这几年内,每日蒙着脸不能够以真容示人,我原不知这是如何的伤他至深,直到我离开的那一刻…… 这三年,对他来说,是煎熬的吧? 况且现在,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 “怎么?他出了什么事吗?” 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逼仄的尖细,如同缺氧似的。我蓦地从回忆中惊醒,“不,其实我与他并不熟悉,只是偶而遇到。所以并不是很了解他的情况。” “哦。”福柔帝姬很是失望。 望着眼前这个眉目间总带着几分清冷的女子,我内心暗暗地感叹命运弄人。 我与她,先后成为贺兰赤心的妃子与皇后,我虽得圣宠却背负灾星之名,她虽不得圣宠却在民间有着很高的声望。而我们竟也先后拜夏笙为师。我不是不懂男女情事的小女孩,看她的样子,对于夏笙的思念绝非故人之间的思念。只是她却不知,夏笙曾在我离开的时候闽地的时候,终于开口表白,并且因我不接受他的表白而以刀刺伤容颜。 如果她知道的话,一定会更加的恨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7章 第一次听说 “皇后,自您从闽地嫁入到晋宫来,宣王很是想念,曾经说过,有朝一日,一定会名正言顺迎你回闽。皇后,这几年,您过得好吗?” 她的眼眸中溢出一丝水雾,“他,真的这样说吗?如果他真的在乎我,那夜却如何与那溯妃娘娘发生奸/情被当场捉住?本宫如今,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都是因为那夜的变故中,这便是,本宫的生活……” “皇后,或许,这其中有误会呢?” “你口中的宣王,本宫的好哥哥,本来就是个好色之人,这其中能有什么误会呢?不过就算是什么误会也好,本宫反正也是痛恨极了贺兰赤心,他以为本宫会像其她的女子一样,对他百般谄媚,讨他欢心吗?不,那绝不是本宫能够做出的事!” 福柔帝姬的脸上现出坚毅的神色,“所以,本宫不能够侍寝,但也不忍心你代本宫侍寝。如果你实在不想去侍寝的话,倒另外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她从袖子里拿出个纸包,“这是从闽地带过来的药,只要他沾上一点,便会昏昏欲睡。把它与蔻丹混在一起,涂抹于唇上。”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而且这个办法极妙,我立刻跪下谢恩。 她却摇摇头笑道,“你却不必如此千恩万谢,本也是受本宫连累而已。” ……夜色渐深,月上柳稍头。清风拂过之处,果然有几个奴才匆匆赶来。 二话不说,早已经打扮好的我,被小轿接走。 承乾宫,曾经承载了我多少欢乐的地方。这时候我却没有勇气打开轿帘往外看一眼。就这样浑浑噩噩地任轿子摇晃至宫内。却在还没有进入内院寝宫的时候,轿子便被拦了下来,鄂兰硕尖细的声音响着,“传皇上口喻,今夜翻了云嫔的绿头牌,且将这小小寝奴送回去吧。还有……” 鄂兰硕走到轿前,掀开轿帘,向我的脸上看来。只一眼,他便愣住了,渐渐地眸中便有些让人心惊的狠厉,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还有,皇上让奴才给您传句话,以后皇上所在的地方,寝奴都要避开,因为皇上再也不想见到您。如果寝奴不自量力,故意在皇上面前招摇,后果请您自负!” 说完,他便放下了轿帘,对传官道:“快快送她回去,以后让她好生在春鸣暖阁呆着,无事别生非。” 后半段话说得很重,显然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我却在心中暗自冷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当年由他亲自送溯妃娘娘走的,便是连她最后一个请求也没有答应,恐怕见到我现在的面容,也是暗自惊心吧?不过从刚才他对我的态度便可知他是在非常忌惮我的同时,更加的厌恶我,再加上贺兰赤心的口喻,以后要见他,恐怕更是难上加难了。 我被送回春鸣暖阁的事自然被福柔帝姬知道了,大约是感到诧异,匆匆地感到暖阁之内。我当时正在对镜卸妆,对于今日所发生的事,太不解了。 而且我也发现一个事实,我已经开始不了解贺兰赤心了。 就像我以为,紫罗兰可以勾起他的回忆。我以为,在我离开他的日子,他会独自去晋河端拜祭自己的娘亲,同时为自己庆生。我以为,凭着我与溯妃娘娘一样的面容,肯定会再次引起他的兴趣,却不料自进入宫来便倍受冷落。他早已经变了,三年的时光,足以改变一个人。又或许,我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他。 所以当福柔帝姬问我怎么回事的时候,我忽然哭了起来。 是委屈,是绝望,是不甘。 福柔帝姬轻轻地抹去我脸上的泪水,笑道:“如此,不是更好?反正你也不想侍寝,以后便住在这里与本宫为伴,岂不更好?” 也只能如此了。 我渐渐地止住了哭泣,“可是皇上,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是奴婢不如云嫔美丽吗?还是他仍然在怪奴婢间接害得禹谟王生病,以至于远离晋宫去西陲治病,生死不知?” “不知禹谟王生死的便只有我们,皇上定是清楚得很。而且他一定好好的活着,否则以禹谟王皇叔的身份,万一出了什么事,这皇城里还不上下都翻了锅?至于皇上对你的态度为何如此反复,据本宫的猜测,恐怕他对那位死去的溯妃娘娘,依旧有情……呵,想不到咱们的皇上,竟还是个多情之人呢……” 我愣了下,“您说他对,对溯妃娘娘仍有情?” “没错,若非有情,为何见到与她容貌如此相似的你,会有如此反常的表现?” 大概害怕我不明白,接着道:“其实有关宫中出现一位跟从前的溯妃娘娘面容一样的女子的说法,早已经传到六宫皆知了。所以有关你的点滴,总是被很多人关注着,当然,你自己或许并没有感觉到。当初你生了痨病,是禹谟王将这件事隐瞒下去的,但禹谟王去长白山寻药,皇上却也是知道的,并且暗中派人相助,否则就算禹谟王再本事,也依旧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如何能够寻得来那么些奇珍异药。为免此病传播,你在那里算是受了些冷落和苦楚,但是他必须得顾及整个皇城的安危,因此也只能使你窝居那里,直到病愈。” “可是,他却以此事为由,将我封为寝奴,而且还让我住入鬼屋……” 福柔帝姬一幅看穿整件事的模样笑道:“若不如此,你如何能够安安稳稳的继续养病呢?如不封为寝奴,让众妃嫔有所顾及,又是住在鬼屋,仿佛并不得圣宠似的,你这会子不知已经死了几次了。要知道,延禧宫那位,眼睛里可是揉不得半粒沙子,她当初执意要住入延禧宫,便是要彻底取代溯妃娘娘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你的出现,无疑打乱了她的计划。” “这……” 福柔帝姬冷笑道:“也难怪你不明白,你只是个小小舞姬,从前也只是在宣王府里呆过而已,哪懂得这皇城之内的尔虞我诈?帝王情薄,只因他所考虑的,更多的是大局。比如本宫,便是闽晋两国交涉的牺牲品,他不爱本宫,却必须立本宫为后,本宫虽然为后,却得不到他一丁点的怜惜,好在,本宫本也不稀罕所谓的圣宠!” “可是,如他因着溯妃娘娘而对奴婢有半丝情份,奴婢却为何一点也感觉不到呢?” “感觉不到是对的。听说皇上这几年,每到某个特殊的日子,便会在汰液池旁的汰液亭上一坐整晚。有人说,那是在怀念溯妃娘娘。他跟那位溯妃的感情如何,本宫并不知晓,但如真是如此,恐怕他明知溯妃已死,是绝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而你虽然与她面容相似,却毕竟不是她,皇上是怕对你动情而负了溯妃罢了……” 听了她的话,我心内震动,同时又是酸涩,“果,果真如此?……” “谁知?也是本宫的猜测而已……” 圣心难测。 没错,这些都只是猜测而已。或许我的感觉才是真实的,晋河端的事是我亲眼所见,他是真的,早已经忘了与溯妃娘娘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了…… 仿佛刚刚燃起的希望复又熄灭,心内一片冰雪飞扬…… “皇后,您能给奴婢多讲讲,溯妃娘娘的事情吗?” “你想听,本宫倒愿意给你讲讲,可是说到底,不过是个薄命女子的殇情事罢了,只一点,本宫嫁入晋宫成为皇后的第二日,她便因为与本宫的哥哥通奸而被皇上赐了碎心之毒致死,后来,她的尸体被一群从宫外闯入的乱党砍得七凌八落,只因她便是晋国的灾星,不过这件事恐怕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吧?宫内都是彻底禁住的,谁若说了便要杀头……” “什,什么?!” 我惊愕莫名,这件事,真的是第一次听说啊。 原来溯妃娘娘便如之前那个莫名的女子,被杀死在冷宫是同样的,砍得面目模糊?所以溯妃娘娘的死,还是留有疑问的。 这是当然,事实上,我好好的活着。 过了三天,宫里发春饼。这是从旋太上皇那里传下来的一种习俗,用去年的陈谷杂粮掺水和糖制成春饼,发给宫里的人做为主食,需连续食用三天。据说这三天便会将宫里的陈粮吃完,然后第四天就会有新米新稻食用。 记得贺兰赤心曾经告诉我,旋太上皇不愧是一代开国皇帝,虽然只是三日,却适时地解决了皇城中其实挺难解决的一个问题,就是所剩陈粮被压新粮之下,结果年复一年,就需要把仓库里的粮食整个拿出来晒晒,而且变质生虫的居多。 所以此举是一举数得,还能趁机教化皇城吃惯山珍海味的人们,如今的日子来之不易,有着忆苦思甜之效。 拿着春饼正出神地想着这些,便见有人闯进了春鸣暖阁,却正是云嫔。 她刁蛮地走到我的面前,将桌上的饼全部都拨在地上,想想还不解气,又抢过我手上的饼扔在脚下狠狠地踩。 我茫然望着她,“云嫔小主,您怎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8章 面目狰狞 她气怒的脸有些面目狰狞,“你还给我装糊涂?不就是死了几只鸽子而已吗?竟然设祭设到本宫的门口,你简直不知所谓!” “我?设祭?” 她见状更是冷笑,“怎么?现在不敢承认了?既然不敢承认,为什么有胆子做?别以为有皇后撑腰就可以随便踩在本宫的头上,告诉你,本宫不是好捏的柿子,随意被人欺负的!” 这话声音极高,显然是故意如此,说给更多能够听到的人听的。 果然吸引了陈妃娘娘及青玄过来,竟然还有很久未曾见过的锦瑟,而她前面的那个女子,却分明是我在晋河端见过的温僖娘娘。刹那的神思恍惚,我好像真的认识她,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而她看到我时,微微震惊的目光更让我确定,我们一定是认识的,一定认识…… 这时候便跪下请安,因为皇后和贵妃既然都在,因此只请安便费了不少时间。 请安完毕,云嫔的怒火却仿佛越发高涨了,她蓦地跪在温僖娘娘的面前,“请贵妃姐姐替云嫔做主!这小小的奴婢竟然因为本宫无意间毒死了她原来所居的素景轩的几只鸽子,竟然以血鸽子和春饼做为献礼,在本宫寝宫门前拜祭,简直太恶毒了!” “我没有!”我颤颤惊惊地跪下去,否定这件事是我做的。 这时候温僖贵妃身旁的锦瑟也道:“贵妃姐姐,臣妾也敢担保,这件事绝非永淳所做。” 陈妃娘娘也道:“对啊,云嫔,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之前,且不可如此妄下定论,血口喷人啊!” 云嫔很是生气,怒目向陈妃道:“不是她做的,难道是你做的?除了她这个贱婢,谁有这样恶毒的点子?谁又会在乎几只鸽子的死活?” 陈妃与皇后一样,向来不受皇上宠爱,云嫔哪里将她放在眼里,这样顶撞过去,陈妃只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 温僖贵妃却忽然抚了抚额头,“本宫乏了,要回去了。云嫔,这件事既然已经闹到皇后这里来,便带着这奴婢去皇后那里理论罢,总归会有个交待的。” 她说完,便真个走了。 锦瑟踌躇了下,终还是向温僖贵妃道:“贵妃姐姐慢走,永淳是臣妾的姐妹,出了这种事,臣妾想留下来陪在她的身边。” 温僖贵妃淡淡地嗯了声。 锦瑟见温僖贵妃去得远了,唇角带着丝禀烈走到云嫔的面前,“你竟然敢骂永淳贱婢?难道你忘了,当年你自己又是个什么身份?好歹,永淳现在是名正言顺的皇上的女人,当年的你,可是给人家端茶送水,迎来送去都必须行磕头礼的贱奴,现在飞上枝头,就忘了自己骨子里的贱了吧?呵,也不知自己在别人的眼里,才是贱到什么地步了……” 锦瑟向来就是嘴上不饶人的,只是没想到,她不过是美人的身份,竟然敢如此教训云嫔。果然,云嫔听了脸色大变,蓦地伸手便要打锦瑟,我连忙扑到锦瑟的身前,这一巴掌便狠狠地打在我的脸上,顿时脸便火辣辣的疼痛,眼冒金星,几乎要倒在锦瑟的怀中。 锦瑟呀地惊呼了声,向身后看热闹的众人道:“快去喊皇后娘娘,就说云嫔疯了,乱打人……” 云嫔依旧嚣张,搓着自己的手掌道:“打了又如何?左右不过是个贱人而已,即使皇上来了又能拿本宫怎样?” 锦瑟气极,“你——” 云嫔却就在此时,大摇大摆地打道回府了。 皇后终是没有来掺合这事,我这时便也明白,为什么福柔帝姬在宫中如此无助。她虽不得皇上宠爱,终究是六宫之主,可是出了这种小事竟然都不敢出面调停,想必她实在也是个怕事之人。 这也使我意识到,恐怕这未央宫春鸣暖阁,绝非一处好的避护所。 而云嫔的特殊地位,也使众人敢怒而不敢言。 云嫔走后,众人也作鸟兽散去。 锦瑟心痛地拿冰块包在帕子里替我敷脸,“永淳,对不起,想帮你的,反而将事情搞大,还害得你被打,都是我的错。” “你也只是想替奴婢出口气罢了。” “为什么又称起奴婢来了?永淳,我们是好姐妹你忘了吗?‘不欺骗,不轻践,不背叛’,我可一直记着呢。是不是在生气,自我们从寒蝉暖阁分别后,我就再也没有去看你?其实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微笑道:“锦瑟,我知道,我没有怪你。” 她有些错愕地望着我,“你知道?” 我点点头,“是不是因为初时,我得了肺痨,被隔离开来,众人都不能够接近。后来在永福宫的素景轩,却总是被云嫔挡着,无法见到我。” 她眯起眼睛一笑,“确实如此。永淳,你不怪我就好了。” “你今日为了我,已然得罪了云嫔,我反而是担心你,以后她要找你麻烦怎么办?” “怎么,你以为我会怕她吗?她虽然有皇上的宠爱,可那也是温僖娘娘性情平和,不介意分她一杯羹而已。倘若真的敢闹到延禧宫去,是谁吃亏尚未可知呢!” 见她信心满满的样子,我疑惑问道:“那位温僖贵妃,她……” “呵呵,其实她并未向外界传言的那般可怕,只不过是皇上免了她每日里向皇后请安之礼罢了。不过像今天这样特殊的发放春饼的日子,她还是来给皇后请安,全程都是谨尊妃嫔之间的礼仪,并无逾越之处。而且我住在寒蝉暖阁之内,她没有丝毫的为难我,反而在我的生活上多加照顾,永淳,我觉得温僖贵妃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我与锦瑟从大晋到了闽,又从闽回到晋宫,共同经历了不少的风风雨雨,她也是难得夸赞一个人好的。我对那些关于温僖贵妃的传说,自也不相信起来。大抵最获皇上喜欢的,便也是最站在风口浪尖的,由人评说而掩埋了众多的事实。只是温僖贵妃看到我的神情,还是让我感到纳闷,不明白为什么始终有似曾相识之感。 最后一日春饼日,沉香纠结着将那盘春饼端到我的面前,“小主,今日还得吃这个,这几日真是要让人清苦死了,连奴婢都未曾受过这样的罪,现在却让所有的娘娘们也都受这种罪,便连皇上也吃了三日杂粮春饼。” 我笑了笑,“能吃饱肚子,终归是件幸福的事情。” 沉香郁郁道:“皇后这几天都没有吃过东西,可是皇上不闻不问。皇城所有人都在吃这种东西,皇上却每日里叮嘱厨房给温僖贵妃做她喜欢吃的食物,基本与之前没有任何改变。皇上真的很偏心温僖贵妃。” “沉香,皇上已经好几天不吃东西了吗?” “是啊。小主,奴婢知道之前您受云嫔的气,皇后没有替你出头,可是你不能忘了终是皇后将你救到此处的,在这诺大的皇宫内,只有你能与皇后说几句贴心话,你要多劝劝她啊。” 我微微怔忡,想来确有好几天没有去探望福柔帝姬,倒不是在介意那日的事,而是锦瑟知道我会做绣活,于上拿了几匹丝绸过来,让我在上面绣些鸳鸯牡丹什么的,以便裁了做衣裳。听沉香这样一说,才发觉果然对皇后太不关心了,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整整衣衫便往皇后寝宫而去。 刚走到门口,便听见皇后房里摔碎东西的声音,“不吃不吃!拿走!这根本就不是人吃的!你们纯粹是想饿死本宫!” 里面的奴婢都跪了下去,收拾着这狼籍。 我连忙走了进去,“参见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她没好看地看了我一眼,冷冷地道:“万福金安!能万福金安吗!本宫都快要被饿死了!” 她脸有菜色,仿佛真的是被饿了好几天的模样,大概这几日也是吃水果度日,这时见桌上的水果忽然便产生厌恶之情,将它们全部都推下来扔在地上,“拿走拿走,看到就想要吐!” 我示意奴婢们退下,房中顿时清静了不少。 她气呼呼地坐于床上,“听说温僖贵妃每日里依旧山珍海味,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本宫是皇后,虽然只是挂名的皇后可依旧是皇后,你看他们每日给本宫送得什么?成心就是欺辱本宫!” 她越说越气,“想来本宫在闽的时候,有谁敢这样对待本宫?如今到了这里,居然受到如此的苛待,可恨那溯妃娘娘,偏要与我那个好色的哥哥通/奸,使我在皇上面前颜面尽失,地位不保!只说本宫不肯侍寝,他可有扪心自问,这几年有没有尊重过我这个皇后?他不尊重本宫,却要本宫屈折于他,他凭什么!?” 她似乎越说越气,长长的甲套握进手心里,有鲜血点点滴滴地落下来。 我知道她在乎的其实并不是三天都要与奴婢们一样吃杂粮春饼的事,而是贺兰赤心的态度。 想到她嫁入晋宫的当日,那是何等的红红火火,那日的她定是尊贵无比。但没有想到,好景只是昙花一现,很快便是长达三年的梦魇,在这个长长的恶梦里,除了寂寞与无助,什么都没有。 虽然她也认为,一切都是溯妃娘娘不好,但此时此刻的我,并没有怪她如此说,只是可怜她,也可怜着,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9章 好自为之 “记得夏先生曾经说过,人生之所以有苦恼,多数原因都是求而不得,这也正是为什么许多的动物会比人类快乐很多。因为动物只在乎得到了,而不去关注已经失去的。但是人类,往往关注的却是已经失去的,却看不到自己手中,已经得到的,他们总在追逐自己追逐不到的东西,所以苦。” 福柔帝姬的眼里渐渐地漫上泪水,“夏,夏笙,笙哥哥……” “皇后娘娘,您成为晋宫皇后,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为什么不能放开从前的一切,重新开始呢?” “不,本宫……” “奴婢猜测,皇后娘娘在嫁入晋宫之时,恐怕已经心有所属吧?” 见她仿佛被人道中心事般地震动了下,我继续道:“可是,又能如何?在诺大的皇宫里能够改变你命运的便只有皇后娘娘自己,还有皇上。如果现在遇到这种困惑的不是皇后娘娘自己而是温僖贵妃,恐怕早已经不是什么难事。如果皇后能够好好利用自己手中所拥有的和皇上的心,在后宫之内呼风唤雨又有何难?那时候,想见一个思念已久的人,又有何难?” “你是说……” “是啊,人若是万事遂意,便没有那样多的悲欢离合了。” “你告诉本宫,本宫该怎么办?” “娘娘若还有心回到闽去,请娘娘振作起来。否则便只能熬尽相思之苦,身如浮萍,随波逐流,无法得见良人,孤寂一生。” ……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我将一个个的女子,努力地推到贺兰赤心的身边去。但是我自己却只能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福柔帝姬是个很聪明的女子,她应该知道我此言非虚,或许她心里也早就明白,只是一直一直,这样等待着谁去给她一个理由而已。没想到,我便是给她理由的那个人。 好在自从到了未央宫,便没有人再去限制我的自由出入。每日里我便象是园子里的无主幽魂,随意地走来走去,即不必向奴婢们似的做很多事,也不必向主子们似的,被诸多的规矩所束缚。我渐渐地喜欢上了“寝奴”这个身份,虽然很不好听,但是很好用。 但延禧宫始终是我不敢踏足的地方。 因为贺兰赤心最喜欢去那里,害怕不小心遇到他。他说了,再看到我的话会不客气,万一我连“寝奴”都当不成了,损失就大了,而我现在最需要的,便是这样难得的自由。 隔了两日发现福柔帝姬竟然开始在院中抚琴,这可是从前从未发生过的事,惹得虞嬷嬷和沉香崔尚宫等人都很是诧异惊喜,而琴声也将未央宫其她妃嫔都吸引了过来。福柔帝姬的脸上泛着淡淡的无法言说的美艳,我知道,又一个女子的情感,从沉睡中渐渐地复苏,奔向自己的爱情之路。 我呢? 我只想先搞清楚,三年前的旧事。 从哪里发生,就从哪里开始。我逛到冷宫之内的时候,正是正午时分,五月的阳光渐烈,即使在树阴下走会儿路也会泛层细汗。但是在踏入冷宫的那一刻,却是忽然的遍体生凉,抬眸所见四处荒夷,园子里也有花有树,只是都野野地生长着,看似繁茂,却更给人慌寂的感觉。 在这样的环境里,我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紧揪了起来。三年前所发生的一幕幕,都在脑海里重演着。 推开房门的刹那,阴郁的光线里跳跃的灰尘,听到我三年前的惨呼,看到自己在地上翻滚,双腿之间腥红的血液…… 我的孩子…… 还有,贺兰赤心绝决的背影。 房间的一切,仿佛还是保留了三年前的模样,恐怕自那日,那个被砍得血肉模糊的女子死在这里之后,便没有人愿意进入这里来了吧?所以在某些地方,似乎还残留着暗红的血迹。这当是那个枉死的女子的血迹。 到底为什么?死去的那个人又是谁? 越来越冰凉的气息,直直地袭上我的身体,仿佛是天气马上就要变了,我终是从冷宫中跌跌撞撞地逃了出来。 原来人,最不能面对的,却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惨事,即使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日子。 云朵递给我的那杯茶,使我陷入圈套,至今我也走不出来。 我又来到了安平府。 当年,我便是莫名其妙地被困在此园。花开花落,残更影漏。不知园中是否还是夕年模样。 让我奇怪的是,此处竟然没有门役。只见门扁上所书安平王府也已斑驳,隐隐地透出慌寂之感。进入园中,却见风景依旧,只是放目望去,落叶满阶,果然已经人去楼空。恍然记起安平王府本来就是将安平王贺兰进明的王妃夏姬接来暂住,如今夏姬终于等回了安平王,当然是搬出此地,回去她原本的家,太原府真正的安平府了。 边走边想着那夜的事情,若梦一场。 那些摇曳的花朵,仿佛成了梦中唯一的美。猛地推开门,随着空荡荡的咯吱声,我的心只觉得孤寂无比。 往事便如风干的花瓣,所有人都认为它该随风落去。唯有我,还在追寻它的根源。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很傻。 就在这时候,我忽然听到一声轻唤,“烟萝!” 我愣了下,缓缓地转身,与那人双目相对的时候,两人都愣住了。原来唤着烟萝这个名字的人竟然是安平王贺兰进明。 我连忙向他请安,“奴婢见过安平王!” 他脸上的诧异渐渐散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复杂神情。他伸手将我扶了起来,两人肌肤相触,我的脸蓦地一红,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他似也尴尬,但不知为何却用一种极是讽刺的语气冷道:“你便是被皇上封为寝奴的永淳吧,已经成为天子的女人,这感觉果然是极好的吧?” “不知安平王何出此言?” 他却冷哼了声,星眸转向别处,“不知你来到此处所为何故?” “只是,无聊间,随意逛到此处而已……” “这里原是安平王府,即便现在已经人去楼空,没有人刻意把守,但你这样随意地闯进来,仿佛也不大妥当吧。” “是,奴婢以后不敢了。” “怎么就不敢了?你对他是否也是这般的听话?” “不知安平王所说的是谁?” “当然是——当今皇上。关于你轰轰烈烈,为了攀上枝头变凤凰而做出的事迹,本王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更听说你跟从前的溯妃娘娘容貌相似,那也该算得是倾国倾城,你这样的女子必有很多男子喜欢,为什么非要攀他那根高枝儿呢?本王,这根高枝儿也等待着你这样爱慕虚荣的女子来攀附呢!” 我终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你——” 深吸了口气,语气却又平和起来,“虽然王爷那根高枝儿很好,只可惜爱慕虚荣的女子欲壑难填,况王爷有王妃对您深情不移,多年来等待王爷的归来,王爷该好好珍惜王妃才对。” 他的脸色忽然惨变,仿佛失血般地白了几分,终是气怒佛袖而去。 他的身影迅速消失,我之前想从这里找到些线索的心情也被打挠了,便慢慢地往园外而去。就在园门口,一只脚刚刚踏出园子,便有桶下兜头而下,我顿时如落汤鸡般,混身都湿透。抹了把脸上的水,视线里果然出现一个人的身影,因为模糊不清,在那刹那间,我以为面前站着的人是另外一个人——夏笙。 眨眨眼睛,他又变成了安平王。此时,他眸中有着像箭般的嘲讽,“虚荣的女人,本王觉得你这个女人从内到外太肮脏,所以给你浇桶水,冲冲你身上的秽气!” “贺兰进明,你,你太过份了!” “比起你无视真爱,来到此处利用幼皇叔兴风作浪,攀龙驸凤还要过份吗?” “你、你凭什么这样说!?” “就凭本王,对你这样的女子实是知之甚深!” 说到这里,却是转身就走,“劝你好自为之,对大家都好。溯妃娘娘在皇兄的心目中早已经根深蒂固,你即使跟她有一样的容貌,也无法取代她的!” ……我沮丧地走在回未央宫的路上,却没想到与正在园子里赏花的云嫔碰个正着,她看到我衣衫尽湿的模样,立刻招来了同行的几位妃嫔,她们很默契地将我围了起来,各人的脸上都带着嘲讽的笑。 云嫔首先开腔,“呦,湿身呢!如果不弄湿衣裳,怎么能让皇上看到你这玲珑曲线呢?果然寝奴比我们这些众人都聪明得多了,知道咱们的衣裳过于宽大,非如此不能够一下就抓住皇上的眼球!” “是啊,寝奴,你的衣裳怎么湿了,真的云嫔姐姐所推测的那样吗?” “唉呀羞死个人啦,这样的点子也亏他能够想得出来……” “是啊是啊……” “真是不知羞耻……”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往我的身上洒了把泥。众人便都转身从花圊里抓了泥来抹在我的身上甚至是脸上,片刻功夫,我已经成为了泥人。我知道解释是没有用的,落在云嫔的手中,只能是自认倒霉。就在这时候,听到鄂公公的声音,“唉呦各位小主,你们在做什么?皇上过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0章 凑凑热闹的心思 云嫔等人都略略吃惊,看了我一眼,整肃了衣冠,便跟着鄂公公向贺兰赤心迎去。 云嫔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匆匆说:“你还不快点走?听说皇上再见到你可是不会客气的!”她得意地轻轻一笑。 我连忙爬起来,带着满脸满身的泥躲到不远处的假山后面去。 如此狼狈,便是没有那条“禁视令”我也会躲起来,不见贺兰赤心的。 这时候,贺兰赤心已经行到了这里,云嫔她们都跟在他的身后,众人谈笑风生,不知说起了什么有趣儿的事情。贺兰赤心神情淡然,似笑非笑,目光无意间转到我所藏身的地方,我吓了一跳连忙将身体更缩到假山后去。等了会儿并没有什么异常,再悄悄地看向他们的时候,只见贺兰赤心已摘了朵漂亮的玉兰,插在云嫔的发上。 我已经不知痛过多少次了,以为早就痛狠了,放下了,麻木了。但是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仍然是慢慢地抽紧,仿佛缺氧似的眼前发黑,内心酸涩。 就在这时候,有人握住了我的手。 同时一个声音在我的耳边说:“是我。” 是锦瑟! 来不及说什么,锦瑟拉着我的手,从假山后面饶到另外的小路上,再行了一段,竟然到了汰液池旁。 锦瑟将我拉到池边,“快来洗洗吧,否则这一路上不知道要遇到多少奴婢和小主,如此情状便要受人嘲笑。” “谢谢你,锦瑟。” 她笑着摇摇头,“我们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本就在不远处陪着温僖贵妃散步,听到这边很嘈杂,便过来看看,结果看到一件奇事……”她说到这里不知为何停顿了下,改口道:“看到你被人欺负,只是她们人多势众,我也不能够做什么,直到见你躲到假山后,才拉你来这里。永淳,你不会怪我没有及时出面救你吧。” “云嫔眼高于顶,本就没有将其她人放在眼里,你便想救,也救不了。所以,我不会怪你的,还要谢谢你。” “嘻嘻,你不怪我就好了。” 两人边聊边洗去我身上的污泥,之后锦瑟突发奇响,说爬到汰液亭的最高处,可能会干的比较快。她笑我此时如同被打湿的巾子,实在需要到亭子里又有风又有阳光的地方风干一下。我摇摇头,那地方向来只有贺兰赤心带同别人一起去,从未妃嫔独往上而去的。好像已经成为了不约而同的规矩。其实在皇宫内,汰液亭也有着帝王亭之称,因为它可能是皇城内地势最高的建筑了。 锦瑟显得很失望,却也没有继续勉强,我也只是找了处有阳光的地方临风而立,很快夏日单薄的衣裳便被吹干,两人相伴着往未央宫而去。她执意要亲自送我回宫,害怕路上我又被云嫔她们拦住。我却有点担心她如此丢下温僖贵妃,恐怕要受责难,锦瑟于是再次告诉我温僖贵妃是个很好的人,不会怪罪。 她比较奇怪的就是,温僖贵妃虽然得到皇上盛宠,但是却不出席一切的皇家宴会,之前甚至都不怎么走出延禧宫,称病留在宫内。这段日子虽然能够走出来了,却又从来不与皇上同行一处,仿佛刻意地与皇上拉开距离。 这确是令人感到好奇。 锦瑟叹了口气,“也有可能,是她与皇上之间的小游戏吧!有了这样的小游戏,感情才会更加好。而外人,是看不懂的。” 她神色黯然,“便如当初在宣王府内,宣王和燕嬉在别人的心目中,并不是一对好夫妻,但那也只是他们的小游戏而已,或许他们深夜缠绵,如胶似膝的时候,别人又怎么能看到呢?谁若不小心闯入了他们的游戏,反而不妙。” 在经过了宣王府的失败和折磨,她对很多事似有感悟,而且看得淡然的模样。这给我一种很异样的感觉,我心目中的锦瑟,不该是这个样子。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刚到未央宫,就听见远处传来笑闹声。 锦瑟与我对视了眼,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诧异。未央宫因为皇后不得宠,性格又郁郁的原因,几时有过这样的笑闹声呢? 锦瑟没有什么顾及,自往前去探看,过了片刻便满面疑惑地回到我身边,“奇怪,倒真的是皇上和皇后。他们不是向来不合拍的吗?皇后怎么会忽然转了性?这会子竟在宫中与皇上举案齐眉起来,任由云嫔她们在下面闹,他们二人则端坐上面,眉目传情。这真是,真是大出乎人意料之外了。不行,我要将这件事告诉温僖贵妃!” 说到这里,大概才想到我其实是皇后所救,应该是皇后的人。略显尴尬地道:“呃,永淳,不知道你会站在哪边?” 我笑着看她,“我的立场重要吗?” “是,我们的立场都不重要。永淳,你自己去别处逛逛吧,我得回趟延禧宫。” 她转身便要离开,我一把拉住她,“锦瑟,宫中女人之间的斗争,往往很是残酷,你我人微言轻,本可以置身事外,你何必……” “永淳,想要真正的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大树之下好乘凉,而温僖贵妃就是我的大树。” 只这两句,已知双方都无法劝服对方,我只好松了手。 …… 夜深人静。 福柔帝姬让虞嬷嬷来唤我,说是备下了俨茶,可在如此良景彻夜畅谈。我也正在寻找这样的机会,当下便欣然赴约。果然廊下茶香四溢,朝天灯下摆着切好的金瓜,还有另外几样时鲜水果,最明显的却是靠在旁边的一个红色锦盒。 我请了安,便在她的示意下坐于对面。 “听说,你今日去了安平王府的旧园子?” “呵呵,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皇后。对了,那园子怎么会荒废掉?” “原本是安平王王妃夏姬所居,但是两年前,夏姬便病了,因此搬出宫去回娘家居住,直到安平王回宫的前夕,传来王妃病逝的消息。等到安平王归来后,夏姬的娘家却已经将她安葬,说是夏姬的遗言,因与安平王无夫妻之实,所以不愿以王妃身份入葬,并请安平王删除其妃籍,放她自由。是以,夏姬逝去的消息,也只有内宫几人知道而已。” 我实没有想到,原来夏姬已经逝去了。 想来近六年的相思之苦,至她死去之时顿悟,才做了这样的决定吧。却不知贺兰进明所呼的烟萝,是否是夏姬的小字? 正胡思乱想着,福柔帝姬已经转过了话题。 “瞧,这些都是皇上赏的。说起来,得谢谢你,如不是你一语惊醒梦中人,恐怕这时便还在冥思苦想,不知到底要如何做才好。” “还是皇后聪敏过人,又兼美貌机智,才会一举夺回君心。” “哧——夺君心——本宫的目的,不过是想借借他的方便,使本宫能够早日回到闽地,见到本宫真正想见的人。想来这三年,本宫确是浪费了不少的时光,如今竟有些迫不急待,原来当一个人有了目的并想不择手段达到目的的时候,会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做些从前说什么都不会做的事。” 虞嬷嬷将一杯俨茶放在我的面前,“小主,喝茶吧。这是家乡的俨茶,在别处是吃不到的。” 确实,在闽宣王府的时候,有时候夏笙会亲自泡来俨茶,在踱月轩来饮用。 品了口,果然是非常醇香,“好久没有喝过决明子俨茶,真是久违的亲切。” 福柔帝姬微怔一下,“这都被你品出来?真没有想到。这本是宣王府内夏笙最喜欢的,他每次泡俨茶必然要在茶里放些决明子,说是可以清心明目,而且使茶更具茶香。因为在闽地,一般的俨茶内是不放决明子的。” 我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仔细想想,那念头却又像流星似的划过脑迹,无迹可寻了…… 这时候,崔尚宫来到廊下,向福柔帝姬请了安,便欲言又止地站于一旁,福柔帝姬微笑道:“有什么话直接说吧,永淳也是自己人。” 崔尚宫于是道:“奴婢去向伺膳局打听了,原来皇上在夏天这样的季节,最喜欢西瓜盅,另外他好像很喜欢汰液池里的一种冰鱼,此鱼生于雪中,随着雪水来到汰液池中,成鱼也只有一筷子长而已,鱼身如披银色亮甲,端得漂亮。而且用清水炖了来吃,可以降暑,食之整日都清爽无汗。不过这种鱼极难捕捉,再加上皇上不许人去汰液池那里随意的破坏,更兼有千年老龟的传闻,普通人谁敢下汰液池啊,这鱼恐怕要成为念想了。” 福柔帝姬听了笑道:“这却又有何难?今晚,我们便去汰液池捞鱼。说起来也很久没去汰液池欣赏夜色。” 虞嬷嬷连忙劝道:“请皇后三思!” 福柔帝姬笑道:“诶,本宫也是对那银鱼很是好奇,眼下只是五月多,尚未到酷热之时,但从充满寒意的春天忽然到了炎热的夏季,皇上想必这几日被热得心焦得很,本宫很想捞鱼替他降降暑气。” “我也去吧!” 见她兴致高涨,我也起了凑凑热闹的心思。而且之前我并未听闻过汰液池内有冰鱼之说,也想去看个究竟。 “既然如此,我们还等什么呢?” 崔尚宫去内务府内找了几张带柄的网兜,未央宫中宫福柔帝姬便带着我们这行人出发了。 汰液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1章 一无权,二无势 一卷烟,一片山,几点云影。 一道水,一朗月,几声笑语。 一林松,一丛竹,碧波纷纷。 福柔帝姬俯身搅着池里的手,笑声嫣嫣地道:“永淳,你是本宫的福星。见了你后,不知道为什么,本宫抑郁了三年的心胸忽然放开。或许是因为,得到了故人的消息,原来故人并不似我如此思念他似的,思念着本宫。本宫虚度三年光阴,无所作为,却不能够怪别人,只怪自己痴愚。” “您是皇后,这辈子的生活注定要与皇上绑在一起,三年比起一生来,并不算长,如今能够醒悟,或许是件好事。” “是啊,或许,三年并不算很长。你说得很对,本宫还有时间。” 其实我并不是能够完全听懂她的话。侧脸看到月光下她明媚的笑,却总觉得她的心底一定是如冰雪般的冷。 或许,她现在才开始真正的隐藏自己。 真实的那个自己,不知为什么,却越加的孤独寂寞了。 ……那晚,我们果然并没有捞到银鱼,但是关于福柔帝姬的一些事,我心目中的疑问,却很快就有了答案。 那是那晚过后的第八个深夜。我终于知道银鱼是在何时出没。之前的七个夜里,我每日都来汰液池观查,结果却发现在夜里二更左右的时候,果然池水中波光粼粼,起起伏伏的不平静了,汰液池中竟然真的有鱼,而且就是传说中的银鱼。为了将这个消息尽快告诉福柔帝姬,我一路小跑来到她的寝宫,只怕晚了要错过今晚捕鱼的好时机。 门口除了几个粗使丫鬟在守着并不见崔尚宫和虞嬷嬷,粗使丫鬟反正都已经习惯了我来去自由地进出皇后寝宫,竟然无人拦我。 然而刚到寝宫外部第一重帘外,便听到福柔帝姬的爆怒声…… “什么?!还是没有他的消息?我哥哥他们,到底在干什么?连个人都看不住,居然为了自己的地位将我送到这个鬼地方来,就这样算了吗?为什么他连个人都看不住?” “皇后,听宣王讲,夏先生是因为一个叫做寂月观主的门客而忽然毁容离开宣王府的。” “寂月?原来是她,永淳!本宫早该想到的,她竟然能够尝出俨茶中放了决明子,而且还说久违了!这明明便是笙哥哥的独门俨茶,想必在宣王府时,她竟是常吃笙哥哥亲自泡的俨茶!她之前竟然还告诉本宫,与他并不熟悉,过份!本宫在这里受尽相思之苦,却没想到他竟与那贱人风花雪月!” “皇后,夏先生既然已经离开宣王府,以他那样高的本事,只要他不想出现,想必宣王也没有办法找到他!” “替我告诉我那好色的哥哥,一日找不到夏笙,本宫便一日不会听他的话!休想本宫老老实实的做他的提线木偶!” “是,皇后,奴婢们立刻去办。” 听得虞嬷嬷和崔尚宫出来,我如梦初醒般的立刻原路退了出来,好在夜色凄暗,我很顺利的赶回了自己的春鸣暖阁。 心砰砰地乱跳着…… 有些想不通的事情,忽然有些明白了。过去的三年,恐怕福柔帝姬就是因为念念不忘夏笙,才会为了夏笙而守身如玉,结果导致她虽居皇后高位,却受尽冷落与白眼。这几日她忽然性情大变,却不是因为我的劝说,而是因为夏笙从宣王府里失踪的消息,终是瞒不过她传到了她这里。 三年来守望的真正的爱情高塔,忽然坍塌,才使她有些失常地开始想办法获得贺兰赤心的注意力。这或许是种暂时的情感转移,但更多的却是破罐子破摔的消极。 原来,她爱着的人,是夏笙。 我忽然觉得,春鸣暖阁不再安全了。 我很想逃,逃出这里,甚至是逃出皇宫。 紧紧地握着拳,咬着唇,可是我等了这么久,才回到晋宫。我好不容易,才获得了能够为自己洗脱冤屈的机会,我怎么可以就此放弃?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便听到院中有动静。 从打开的窗户里侧身看出去,只见福柔帝姬来到了春鸣暖阁,就站在正门之内,我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觉得她气恨交加的眼睛里,一定是充满了怨毒。因为即便我离得这样远,也不由地要打寒颤。她始终没有近一步的行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而我也不去点破,亦是静静地站在房内。两相对持之下,就在我坚持不住,几乎要跪下去求她放过我的时候,她却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院子里只剩余了风,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我的幻觉,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走了后,我终究还是没有止住自己从春鸣暖阁里跑出来的脚步。 没有耽误一点时间,我知道女人在爱情中会发疯,况且,福柔帝姬并非不聪明,并非不美丽,并非没权力,恰恰相反,她是个集美貌,智慧和权力于一身的女子,而她恰恰还知道了害她三年相思之苦付之流水的人是谁。我没有办法,与这样的女子为敌,在她的面前,除了逃我已经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路。 我甚至在经过花圊的时候,采了朵能够让人的脸在刹那间变得很黑的馥蛇草,将她的汁液匆匆地涂抹于脸上,在夜风里,仿佛被死神追赶…… 这样慌乱地跑着跑着,才发现自己其实已经迷失了方向。 几乎也在同时,看到有火光从未央宫中窜起很高,同时有人高喊,“走水了!走水了!” 我的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她果然够干脆利落。我气喘吁吁地继续往往前跑,只希望能够避开所有人。然后呢?此时此刻已经没有再想然后的事情。 等到我感觉四周一片寂静的时候,已经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昏暗的宫灯为这个植满玉兰树的院落披上淡淡的寂寞。轩窗内透出光亮,可见院中的主人尚没有安寝。我怔怔地望着这些,不知道退出院子。可是,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此时也真是累坏了,便靠着玉兰树慢慢地滑坐在地上,额上的冷汗还在淋淋而下。这时候,那扇门却缓缓打开了,万没有想到,从房中走出的人,竟然是贺兰赤心。 明皇色的长袍,腰间的玉带在这灯光下幻着青影,他的侧脸亦完美至极,特别是他无意间轻抿双唇的时候,在我的梦里出现过很多次,有时候令人恨,有时候令人爱。每当他这样,便会有种无奈却又必须忍奈,极宠腻对方的样子。此时此刻,他有点不情愿地说:“皇奶奶,您生病了便好好休息,不用送朕出来。” 我来不及多想什么,捂着自己的唇免发出声音,然后悄悄地移到玉兰树的后面。只希望夜深处,他不能够发现我。 脑海里迅速地想着,皇奶奶?这是谁啊? 据说当年旋太上皇逝去的时候,大部分妃嫔都自刎陪葬,还有一部分被送往宫外女寺中成为了出家之人,这宫里还哪有什么皇奶奶? 正想着,那位皇奶奶已经固执地送了出来,“哀家只是眼睛瞎了,身体好好的,难道连这种小事都做不了吗?哀家喜欢亲自送皇上回宫。” 自称哀家的却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女子,依旧年轻貌美,身材娇好,眉目如画。只是一双明眸略显呆滞,果然是看不见东西的。身旁的侍女只好扶着她,出了门却道:“皇上,你幼皇叔年龄小,就算他真的做错了什么事,也请皇上看在哀家的面子上,一定多多担待。西陲之地荒蛮静僻,多虫蛇鼠蚁,虽能够压制他体内的虚寒之气,但毕竟他还是在晋长大的,只怕那边住久了也不好,请皇上网开一面,能够教他回来。” “皇奶奶,不是朕不想接他回来,而是他的身体真的没有大好,受不了一路颠簸。所以……” 听两人谈到幼皇叔慕子,我才忽然明白眼前这人是谁。她应该就是旋太上皇后来最为依赖和宠幸的赦太妃。后来旋太上皇离去后,她日夜哀哭,结果却将一双眼睛给哭瞎了。只因幼皇叔慕子年龄过小,无法离开娘亲,所以才破例没有陪葬,得以在晋宫中安身立命,只是旋太上皇既然已经离开,连贺兰山都逝去,现在在皇位上的乃旋太上皇的孙儿贺兰赤心,她顶着赦太妃的名头在宫中也不过是虚度光阴,空耗一生而已。 她对慕子很是关心,只可惜她一无权,二无势,朝中各种局式也使她处境尴尬,后宫之中更无其说话的余地。所以自小,慕子便受了不少欺负。 我虽然没有拜见过赦太妃,但见慕子总是受到欺凌而无人出头,也是觉得赦太妃过于软弱,因此负气不去请安,没想到同一个皇宫中生活多年,直到现在才能够见到她的真容。 只是,贺兰赤心明明对慕子冷淡,对他也没有多少爱护之心,却为何对他的娘亲却尊重有加呢?这真是让人疑惑。 正想着,贺兰赤心已经经过玉兰树之下。 这时候传官匆匆赶来,见他满头大汗的模样,恐怕正是要禀报未央宫走水之事。 贺兰赤心连忙向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传官于是默默地施了一礼,便退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2章 贵人多忘事 传官于是默默地施了一礼,便退下了。 直到赦太妃以为皇上已经离去,进入房间之后,贺兰赤心才忽然向左右道:“把躲在树下那个小贼给朕抓出来!” 怪不得他不离去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原来他早就发现我了。 立刻有两个侍卫冲过来不由分说地将我拖了出来,为了防止我叫出声来,他们甚至还捂住了我的唇。一行人迅速地走出这个园子,到了处僻静处。传官这才忙着禀道:“皇上,皇上不好了!未央宫走水了!” 贺兰赤心神色惨变,“什,什么?她,她有没有事?!” 传官道:“皇上,奴才过来的时候,皇后娘娘和宫中其她诸人都已经出来了,只是受了场惊吓并没有大碍。” “朕说的是她!” 传官被他吓了一跳,不过脑袋也极是灵活,忙道:“只是火源起于春鸣阁,恐怕那位寝奴小主就——” 贺兰赤心听了,骂了声混帐!就往未央宫而去。 两个侍卫忙道:“皇上,这女子……” 贺兰赤心尚未说话,传官道:“看她的脸乌七麻黑的,难不成她便是纵火之人?” 这话引得贺兰赤心蓦地转目看了我一眼,眸中愤怒的火焰几乎要将我烧灼了。我忙压着嗓子道:“不,不是奴婢放得火!” 贺兰赤心微怔了下,忽然顿住了脚步,“你们,快去救火!” 仅只留了两个侍卫,“把她带到依兰阁,朕要亲自审问她!” 传官很是疑惑于贺兰赤心的决定,但也不敢丝毫的违背。到了依兰阁,我才真正的辩清方向,这是皇城北角,离乾承宫最近却远离其他宫殿的地方。乾承宫之所以离这里近也是因为有条近道,从晋河内坐船走水道,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这里。平日里很少有人来,所以这赦太妃所居之处向来有禁宫之称,但此处原名却是‘晋河院’。我没想到自己惊吓之下疯跑,竟然不知怎样的,跑了这么远。 贺兰赤心将两个侍卫摒退,走到我的面前,抬起我的下巴,“你是谁?是她吗?” 我缓缓地抬起双眸,眼内早已经溢满了泪水。从他刚才的反应,便知他刚刚得到走水消息的时候,提到的那个她,分明就是我——寝奴永淳。 这让我又是诧异,又是心酸,当然还有淡淡的惊喜。 他伸手轻轻地替我抹去泪水,待看清我的面容,眸里的疑惑变成为惊喜,蓦地将我整个地拥入怀里,“你沉默,便是默认了。你没事,太好了。” …… 好半晌,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这如同梦境。 在与他分开三年后的某一个夜里,我被他拥入了怀里。 泪水泊泊地流出来,我再也不能抑制自己的感情,缓缓地伸出双臂,紧紧地抱着他,“皇上。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这是当年我们在汰液池时,我写在荷花灯内的愿望,“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经过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我觉得最好还是跟贺兰赤心相认,两人坦诚,或许我们能够更好地解决那些误会及给三年前的事情翻案。但是,当我们将这首诗念完的时候,贺兰赤心却渐渐地松开了我,感觉到他的离去,我仿佛得而复失般的惊慌,双臂加劲,想将他拥得更紧…… 但是他却绝决地推开了我,“朕承认,朕是在乎你。刚才,如果你死了,朕会很伤心难过。” “皇上,是奴婢!奴婢便是寂月啊皇上!奴婢知道奴婢患肺痨的时候,是您将奴婢隔离,虽然清苦但毕竟不必送出宫去任其生死。奴婢还知道,您让奴婢去素景轩,只是因为那里有鬼屋之称,一般人不去进入阴渗之地,你只想使奴婢好好养病!奴婢还知道,你将奴婢封为寝奴,只因不想奴婢被人欺负……” 说到这里,我以为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我道:“既然皇上如此在乎奴婢,为什么要将奴婢远远地推开?奴婢大难不死,回到晋宫来,能与皇上重续旧缘,这难道不是天意吗?” 然而,他听了我说的这些话,目光却不再像刚才那样温和,似乎转眼间又变成那个令我陌生的贺兰赤心了,眼角的幽冷令我不寒而栗,“可惜,你不是她,她已经死了,而且朕早说过,即使她真的活着在朕的面前,朕亦会再杀她一次。可知,她是如何死去的?” 我颤声道:“碎心……之毒……” “看来,你于她的事,了解的确实很多。” 我还想要说什么,他却冷冷地道:“你在宣王的安排下,从闽来到朕的身边,确实是下了很大的功夫,恐怕将有关于她和朕之间的所有事都打听清楚了吧?你进入宫里来短短的时间便处心积虑,将朕的后宫搞得鸡飞狗跳,现在竟然还放火焚去自己所居之地,你果然不负宣王所托。” 他竟然怀疑未央宫内的火是我放的吗? “皇上,不是您想的那样,我真的是……” “短短一首诗,已经泄露了你深沉的心机,或者,你没有把握好时机,此时并不是你冒充为寂月的好时候。如此不择手段的你,与当年的她又有何区别?你可以再骗朕一次,朕却不想再被骗一次!不要说你爱朕,不要说来到朕的身边没有任何目的,朕是,不会信的。所以,请把你虚伪的所谓对朕的爱,都收起来!” ……直到此时此刻,我才明白,曾经做为溯妃娘娘的我,伤他多深。这三年来,他或许没有一刻的忘记她,他爱着她,可是这爱中又参杂了太多的恨。 这便与我之于他的情感是一样的吧? 在我有家不能归,背负恶名寄人篱下的时候,在想到我与他的孩子被他无情的毒杀的时候,我就不能不恨他! 他是否也一样,想到我与宣王之间的所谓奸/情的时候,是否也将我恨得咬牙切齿? 因为这样的事,实在是已经挑战到他做为男人,做为天子的,尊言底线。 但是,他为何如此确定,我不是当年的寂月,这令我多少感到几分疑惑。在我还没有将一切都想清楚的时候,事情已经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发展了。 第二日清晨。 未央宫里因为春鸣暖阁着火而乱成一团。春鸣暖阁与未央宫中宫皇后寝宫离得最近,因此差点便波及到皇后的性命。贺兰赤心愤怒之下,终于去了我寝奴的身份,而将我贬为随侍丫头,时刻在他的身边,做最低贱的事情。 他与从前一样,不肯给我解释的机会,也不肯相信我所说的真相。 关于未央宫的真相,很快成为皇城中的一个笑话。寝奴为引皇上注意,竟然想要烧死皇后,结果不知如何引火**,找皇上庇护弄巧成拙,被贬为九品小婢随侍。 我已经成为,想要争宠却彻底失败的头号反例。 我成为卑微的真正的侍女,看着贺兰赤心与别的女子吃喝玩乐,我悲哀地想起一句话,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你明明知道我站在你的面前,却不与我相认。 我不明白的是,他好像刻意地控制着自己的感情,要将我推离开来。那种渐行渐远的感觉从未从我与他之间离去。只是,我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如此肯定我并不是曾经的溯妃娘娘,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因为成为随侍侍女,我没有自由的时间和空间,不能够再像从前那样到处去寻找我想找到的真相。 那夜,刚刚从外面摘了两束玉兰,准备送入寝宫插瓶的时候,无意间听到贺兰赤心跟何太医的对话。 “何太医,假如一个人的肌肤上因某种原因造成伤疤,有没有可能在日后的日子里,渐渐地消失平复不留一丝痕迹?” “回皇上,如果其人肤质特别好的情况下,或者服了药,或者是饮食习惯等各种原因,是有可能痊愈不留一丝痕迹的。” “哦。” …… 何太医出来的时候,正看到拿着花的我,两人时隔近四年蓦然再见,何太医大吃一惊,错愕之情溢于言表,但他也很快便猜到我是谁,我便是那个被贬成随侍的寝奴,他向我微微一点头便匆匆离去。我几步追了上去,“何太医!是我!” 何太医停了下来,“你是谁?” 我笑着道:“何太医真是贵人多忘事,真的已经不记得我了吗?当年,是我让何太医将我已孕有龙胎的事转告皇上,哪之会换来如斯大的惩罚。那碗落胎药当真起作用得很,何太医医术精良,果然名不虚传。” 我使何太医告之皇上我已孕有龙胎的事,便只有他与我清楚。听了我的话,他的身体微微地颤了起来,“你,你果然是——” 我点点头,“没错,是我。” “不知娘娘——不知永淳姑娘拦住本官,所为何事?” “请教,皇上为何确定我不是当年的寂月?” “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3章 不恭 “何太医,我儿惨死,你虽是听命于皇上,可你也是凶手之一,你不想这种错误继续延续下去吧?请何太医看在我惨死胎儿的份上,告之真正的原因。” 何太医往四周看了下,确定并没有人在附近的时候才道:“永淳姑娘,溯妃娘娘曾为保护皇上而被蛇咬,为了救她的性命,太医曾在她的后颈毒蛇咬伤之处划了个十字型的伤口,据说后来溯妃娘娘伤愈,那个十字型伤口却一直没有褪去。但是,永淳姑娘你的后颈却是皮肤光滑如脂,没有丝毫的受伤痕迹,因此皇上确定永淳姑娘并非溯妃娘娘。” “皇上如何得知?他从来未有……” “这,下官便不知了。”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永淳姑娘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下官先离开了。” 我忽然想到了当初锦瑟找我去寒蝉暖阁,那夜,我们许下了“不欺骗,不轻践,不背叛”的契约,那晚我们都喝醉了,那晚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到贺兰赤心来到了阁中,轻抚着我的颈后…… 梦见他说,“你不是她。可惜,你终不是她。” …… 原来他是真的在乎,他早就亲自验证过,这个与溯妃娘娘容貌一样的女子,到底是不是他曾经所爱的那个女子。答案一定是让他失望的,可那是个误会,何太医说了,那个疤痕会随着岁月的流逝和体质原因,消失的。那不是一个永久的疤痕。 我不顾一切地冲进了贺兰赤心的寝宫…… 我要告诉他,我就是寂月。 或许我真的不愿我们的爱情,毁于一切莫须有的误会,即便是搭上了一个孩子的性命。 贺兰赤心大概没有想到有人会忽然闯入,他正站在窗前,临风望月,在我如此冒失的闯入之后,他微微震惊转身,如星的眸子里满是没有来得及收去的痛和泪雾。 而他手中的帕子也在这时,飘飘悠悠地落在地上,那张帕子我太熟悉,那是我在饮下碎心之毒时,写下的血书——一个大大的冤字。 泪水如决堤的河水般滚滚而落,我努力地想要将这几年所受的委屈通通咽下去。 我努力地抑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脚步沉重又飘忽,一步步地向他走去,这个让我又爱又恨的男子,将会如何面对这个事实?会不会再杀我一次?罢了,罢了,如果结果仍是一样,那么便让我再饮一次碎心又如何?如心彻底的死去,强过在患得患失中受煎熬。 “寂月——” 我能够听出他声音里努力压抑着的轻颤。我捡起地上的帕子,重新送回他的手中,“皇上,臣妾冤枉——” “寂月!真的是你,回来了!” 他猛地拥住我,狠狠的,仿佛要将我一下拥有他的骨子里去。一点冰凉滴在我的脖颈里,他在流泪。 ……很多事仿佛已经不用再多说。 当听到他在我的耳边轻轻地道出三个字——对不起,我其实已经不怪他了。 久违的,他的吻。 落在我的眼上,鼻上,唇上,落在我的颈上…… 我放纵着自己的身体和情绪,是的,这真是太好了。就算我们分开三年之久,但是我们的感观似乎还记得当初的味道。我们都记得彼此的味道和彼此的吻。渐渐地,有些湿湿的东西沾在我的脸上…… “寂月,朕真是混帐,朕竟然这么久都只是怀疑,而不能确定……” “朕怎么,能够认不出你?” “皇上,这不能怪你,只是你绝想不到,寂月又活着回来了……” “是的,是的,是这样……” 或许是因为心中有着太多的疑团与不确定,当他想要解开我衣衫的时候,我却推开了他。 “皇上,寂月确实还活着,可是我们的孩子,他却永远也回不来了……” “对不起,都是朕不好。当朕捡到这张写着冤子的血书,便知道我的寂月是冤枉的,可惜那时候,已经晚了,朕已经失去了你……” “谢谢上天,总算让朕有弥补的机会。寂月,明天朕会晋你为妃。让这一切都过去,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皇上,是宣王救了我,因为我们是清白的。宣王之所以送我回晋宫,完全是因为无论是他还是我,我们都背负不起祸国的恶名。” “寂月,朕明白,朕会查清楚的。” “为何,当初不信我……” 我知道此时此刻问这句话,定会破坏这相聚的氛围,不过实在是心里酸涩不已。他面容微微黯然,“是朕的错,希望你,能够原谅朕一次。” 这晚,关于三年多以前的那场变故,他终是没有透露太多。即便我讲述了有关离宫的前前后后,他依旧对于我离宫后,溯妃娘娘被砍的血肉模糊的事只字不提。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或许他亦是没有头绪,我现在活着回来,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是他当初想象的模样,他需要时间去调理吧? 想到这里,也并不去逼他,只是想着第二日的晋封。 如今我已经与福柔帝姬正面为敌,如果我还只是一个小小奴婢,必是躲不过她的毒手。我竟与那些费尽心机争宠的女子一样,迫不急待地想要为自己正名。想可以光明正大的偎在他的身边,寻求些保护。想到宣王的叮嘱,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终于可以劝得福柔帝姬振作起来,她第一个想杀的人,却是我。 命运如此捉弄,我再次感到浓浓的无奈。 却巧了,第二日正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因为闽与晋的友好契约,使燕不得不收敛他们在大晋边境的肆掠。并且之前所签订的每年朝贡之约也已经到期,多年来两国争纷不断,大战没有,小战不断。好在接到大燕的邀请,愿意在闽的作用下,定三国盟约,一起转而对付对三国虎视眈眈的源氏一族的东邦。而能够接受这个任务的,当然是多年来为了对付大燕而一直在外的贺兰进明。 贺兰进明欣然应允,今日便是贺兰赤心给贺兰进明遣行之日。 我随侍在贺兰赤心的身旁,两人的目光偶然相对,便有些说不出的甜蜜。我仿佛终于等到可以拨开乌云见月明的日子。只需今日晋我为妃,我便可以放手去做自己做想的事,而且,我还挽回了我莫名失去的爱情。 随在贺兰赤心的身后进入厅中,众人俱都跪下三呼万岁。 我的心砰砰地乱跳着,我知道在他们谈完军国大事,他必定会趁此机会宣布晋我为妃的事情。这些文武大臣及妃嫔们,不知会做何感想?曾经害我之人,看到有一个容貌也溯妃娘娘同样的女子被封为妃,恐怕也会按耐不住吧?想到很快便会为自己洗脱冤屈,很快就会去掉灾星的恶名,很快就会为我的孩子报仇,我的心仿佛就要跳到嗓子眼来。 第一次使我,如此的渴望权力。渴望要回我曾经失去的一切。 礼毕,才发现,今日的主人公贺兰进明还没有来。 贺兰赤心身旁的福柔帝姬有意无意地向我看了眼,她应该还不知道我将要被晋封的事情,她的眼眸里满是冷漠和怨毒。 而另一边则是很少露面的温僖贵妃。 我也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见她,那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再次油然而生。她此时微笑着道:“却不知皇上今日将文武大臣们都聚做一堂,所为何事?” “爱妃,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有几件事朕要宣布。”说着向我看了眼。我微微一笑。 福柔帝姬见状,暗暗地咬住了嘴唇,放在腿上的手,不由地抓紧了衣裳。就在这时,却见贺兰进明已然入内,依礼请了安之后被赐坐皇上左侧上座。不知为何他竟是一眼看到贺兰赤心身后的我,因为那日在安平王府的事,我虽是惧于他王爷的身份,还是忍不住丢给他一个大白眼。 他也并不在乎,微笑着将目光转到别处,也就在这时,看到了温僖贵妃。 温僖贵妃脸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而贺兰进明亦是愣住了。贺兰赤心没有注意到贺兰进明,只看到沧惶低头的温僖贵妃似乎很不对劲,柔声道:“爱妃,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皇上,臣妾,臣妾有点不舒服,先行离开了……” 贺兰赤心关心之情溢于言情,“来人呀,扶温僖贵妃回宫休息,并唤太医请脉,然后将结果速速报来。” “谢谢皇上。” 温僖贵妃匆匆地退下,而贺兰进明手中的酒杯却已经被他握得嚓嚓两声碎裂,鲜血一滴滴地落下来…… “皇弟,你怎么了?” 贺兰进明的眸子里仿佛要喷出火来,“你居然,居然问我怎么了!你太过份了!” 贺兰赤心稍稍一思虑便也释然了,“是否因朕的温僖贵妃与皇弟的王妃夏氏有几分相象?这只是巧合而已。再说夏氏已然逝世,皇弟要节哀顺便,暂且将私人感情放下,国事要紧。” 听了贺兰赤心的话,我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总觉得温僖贵妃有几分眼熟,却原来与当年安平王妃夏姬有几分相似。是的,只是有些相似而已。当年见她的时候,她饱受相思之苦,虽然美的如山间的清泉般通透诱人,但却缺了些神彩气势。但是温僖贵妃却有着天然的风华,她只坐在那里不说话,众人也能够被她的高贵和清华所折服,自然不敢对她有任何不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4章 并不是王妃 不过,既然她只是容貌与夏姬有几分相似而已,怎么会在见了贺兰进明竟然匆匆而逃? 事情还是有几分蹊跷。 此时,贺兰进明的目光中充满鄙夷,仿佛要化为利剑穿透贺兰赤心。我偷眼瞧着两人,发觉贺兰进明理直气壮,有种君子坦荡荡的气势,但贺兰赤心却满目犹疑。而我的脑海里也忽然冒出一个恐怖的想法: 或许,或许温僖贵妃真的是夏姬。 否则如何解释我和宣王被困安平王府的事情呢?如果温僖贵妃是夏姬的话,那么很多事情便有豁然开朗的感觉了。或许就是她处心积虑地设计了这一切,目的便是做皇妃而不是王妃! 我的心砰砰地狂跳起来,所有的事情在脑海里反复地演练,重复,串连…… 是她!一定是她! 蓦地抬起头来,却见贺兰进明的目光蓦地转到了我的身上,“既是如此,臣弟有一事相求。” “请说。” “要臣弟去大燕与燕闽二国签订盟约,可以!但臣弟要你身后的那名女子,做臣弟的侍妾!” 他抬起的手指,直直地指向我! 我愣住了,接着却不顾自己只是个奴婢的身份,噗地笑了出来。命运真的对我很好,好在我昨晚已经与贺兰赤心相认,他既然明白我是被冤枉的,当然不会再次将我抛弃。大概是我的笃定激怒了贺兰进明,他的语气加重,“皇上,她只是个卑微的侍女,您不会舍不得吧?如果皇上连臣弟这个小小的要求也不能够答应的话,那么关于赴燕签订盟约的事,还是请皇上另请高明吧!” 贺兰赤心一直没有回头,以我的角度,可以看到所有人的神情,却唯独看不到他的。有心往旁边挪挪脚步,又太不成体统。 好在,他马上便给了贺兰进明答案,“笑话!难道你真的以为,我大晋除了你,便没有人了吗?” 他不理贺兰进明,直接向诸位文武大臣问道:“你们,谁愿意往燕一趟,替朕办妥这件事?” 殿内顿时安静,好半晌都没有人应声。 贺兰赤心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平时你们不都是很涌越的吗?现在这是怎么了?” “皇上,大燕国君狡诈而又阴险,此去只怕除了安平王再无他人能够胜任。” “是啊皇上,安平王与大燕周旋近六年,安平王熟悉大燕的脾性,也最了解他们,而且只怕那闽宣王只卖安平王的面子,其他人去了怕要将事弄咂。” “说得太对了,我们与燕地这么多年的争斗,好不容易迎来一个比较和缓的处理的方式,我们应该珍惜……” “即便为了每年去燕地的几百晋国女子,也应该做好这件事……” “安平王责任重大,亦是能者多劳,此番事关重大,而燕地也早已经知悉大晋所派之人乃是安平王,为免多生事端,请继续由安平王出使……” “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 刚才还安安静静的群臣,因为贺兰赤心的一句问话,议论纷纷。我虽是女子,亦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但我依旧没有惊慌,我相信贺兰赤心肯定有办法说服贺兰进明出使燕地,而会保全我。 而一直沉默的皇后此时也道:“皇上,不宜为了个小小奴婢而影响了你们兄弟间的感情,况且只是做出这小小的牺牲,便能换来大晋边境的和平,何乐而不为呢?” “你们,你们这些……”贺兰赤心气疯了! 贺兰进明却在此时进一步的紧逼,“不过是个奴婢而已,臣弟的王妃夏姬是居于皇宫之时才忧病交加而——逝,难道皇上不该补偿臣弟吗?皇上,真的想让臣弟当着众朝臣的面说出我妻夏姬——” “住口!” “皇上,臣弟的耐心可是有限的。而且父王离去的时候,还曾封臣弟为逍遥王,指明皇上不可逼臣弟做臣弟不喜欢做的事。现在臣弟心里非常的不舒服,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臣弟告辞了!” 他说走就走,眼见着便要踏出大殿,便听众大臣求道:“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想想边境那些受苦的百姓和年年岁贡的晋地女子!” ……“行了,你们都给朕住口!” 贺兰赤心猛地站了起来,脊背崩紧,背心急促起伏,仿佛正忍着巨大的怒意。但他接下来却对贺兰进明道:“朕允了!奴婢永淳听封!”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半晌都没动。 还是身边的传官走到我的身边,推了推我,“快下殿谢恩!” 我懵懵懂懂地随着传官来到殿下,这时才看到贺兰赤心的脸,只见英俊的五观此时更为突出,布满寒霜般的令人望而生畏。他眸中似有些痛惜,但却绝对没有犹豫和不舍,见我盯盯地望着他,他的目光微微转至别处,涩然道:“封永淳为,安平王侍妾!” 我只觉得双腿一软,便跌坐于大殿之上。 后来又发生了些什么,几乎都没有印象,只知道,今晚安平王的小轿便会接我回到安平王府。 ……因为此时身份特殊,我暂时被留在乾承宫的偏殿里,等待安平王来接我。 西阳夕下,我独自坐于廊下,怔怔地望着那些彩色的铜云。白云苍狗,三年的时间果然是太长太长了。或者,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拥有过爱情,一切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臆想。他不爱我…… 他不爱我…… 他从来就不爱我……不爱我……不爱我……不爱我…… 为什么我一次次地欺骗自己,他仍然深爱着我呢?为什么? 昨晚,傻傻地原谅他,今日,他却再次将我打入地狱…… 贺兰赤心,你好狠。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得我的身后,那双轻颤的手,扶住了我的双肩。我如同被烫了似的跳起来,本能地后退了好几步,“你别过来!” 他只好呆在原地,“寂月,朕——” “请你别说话,请你别再说了好吗!” “寂月,对不起。” 对不起? 我捂起了耳朵,有些失控地道:“不要说对不起,这很讽刺知道吗?昨晚,你也这样说过,当时我真的已经原谅你了,可是我好傻好吗?我像个笑话——” “寂月,不是这样的。你说朕说。” 见他又向我走来,我于是又后退…… 两人就这样,如同追逐似的,在这夕阳下,进行着艰难的交流。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如此害怕他的接近,或许对于我来说,他实在让我感到太陌生。也或许,我害怕听信了他的解释,再次帮着他骗我自己。总之,我如畏蛇蝎般地躲避着他,直到他失去信心,沉默地站在那里看着我。 我也沉默了…… 夜幕就在这样的沉默中悄悄地降临,晚风刮来,他轻轻地咳了两下…… “好,我们,就这样谈话好了。” “……” “寂月,对不起,但这次事关重大,你也知道大燕对于我国边境侵犯多年,现在终于有机会解决这个问题,朕不能够出错。朕成为大晋皇帝近七年,七年来朕眼见着自己的子民因为大晋的积弱而受苦受难。寂月,朕宁愿负了自己,负了你,却不能再负他们……” “寂月,无论你走到哪里,朕的心里便只有你最重,你迟早还是能够回到朕的身边。” “寂月,朕知你是冤枉的。朕不该毒杀了你腹中胎儿,朕会好好的查清楚这件事,直到真相大白。这便是,将来你再次回到朕的身边,朕送给你的最好的礼物。” “寂月,你要相信,朕一直爱着你……” “寂月,请你,请你再跟朕说句话好吗?朕,朕……” 说到这里,他又咳了起来…… 好伟大的帝王不是吗? 好清晰的思路不是吗? 他并没有傻,也没有疯,他很清醒地做出了这个他认为是最好的决定。 他还在继续央求,“寂月,请你跟朕说句话好吗?” 我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贺兰进明的小轿应该快来了。侍妾,并不是王妃,亦不是侧王妃,只是妾而已。 不过,这对于一个卑微的奴婢来说,可能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 此时,宫灯一盏盏地亮起来。但因我们所处的位置是在暗影中,所以对方的影子有些模糊,我们看不清彼此的神态。我幽幽地抬眸,走到他的面前,我想将他看得清楚,同时也是为了让她听清我所说的话。声音是连我自己都诧异的平静。 “皇上,我叫永淳,并不是寂月。其实皇上已经证实过,奴婢后颈之处并没有被蛇咬伤的疤痕。皇上爱着的寂月,早在三年前已经死了,她永远不会再活过来了。” “还有,禹谟王不过是个孩子,被奴婢利用才做了傻事,请皇上尽快将他接回来吧。” 说完这些话,我又默默地退回了阴影处。 …… 终于,贺兰进明一顶小轿将我抬回他的安平王府。那时候他已经喝酒喝到醉了,一把将我从轿子里抓出来,跌跌撞撞地送入所谓的洞房之内,却只是看着我笑。他有着与贺兰赤心一样,邪魅的眼眸,尤其喝醉的时候,更明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5章 坐于龙辇之中 他看了我会儿,忽然站立不稳地向我扑来…… 我狠狠地推开他,同时将早就藏在袖中的短刀拿出来放在颈上,“贺兰进明,你这个强盗!你抢了我的一切你知道吗!如果你敢用强的,我就死给你看!” 他茫然抬眸,又哈哈地笑了起来…… “不许本王碰你?你可知道你现在的身份?你是安平王的侍妾!你竟然不许本王碰你!” 他好像很生气,又好像很好笑…… “是不是你觉得,你不让本王碰你,本王就觉不会碰你?” 我颤声道:“早就听说安平王是正人君子,必不会强人所难。奴婢虽是安平王侍妾,却是被莫名其妙的强行要来的,请安平王给奴婢时间接受这个事实。” “哈哈哈……告诉你,皇城之内没有正人君子!本王,亦不是!” 他说着摇摇晃晃向我直来,我手腕微微用力,便觉脖颈之处一痛,温热的血缓缓地流出来,鼻端有点热热的腥味。他的手也在同时握住了我的手腕,他的眼神那样冷,没有半丝的怜惜。我终是没有他的力气大,手中的匕首当地落在地上,他一把将我拉入他的怀中,低头吻去我颈上的血液,“听着,本王不会让你死的,但若你执意如此,本王定会叫你尝尝生不如死的味道!” 说完,他将我狠狠地扔在床榻之上,眸子里发出恶狼般狠厉的光芒,盯视了我片刻,却终是又摇摇晃晃地出去了…… 彻夜难眠…… 但脑海里却是空白的。 第二日是个晴朗的日子。因为第一缕射进窗内的阳光就带着淡淡的暖色。我默默地站了起来走到镜前,脖子上的伤已经结了道细细的血疤。我自去找了药箱将伤痕缓缓地包扎起来。又打了套带着高衣领的衣裳,将自己打扮齐整。这时候,才有奴婢端了水进入叫我洗漱,我只拿青盐漱了口,便打发她们走了。 虽然是第一次来到安平王府,但却并不陌生。因为此安平王府竟然与宫中的安平王府布置格局很是相似。看来当年贺兰赤心确实很看中贺兰进明,在他去解决晋与大燕的事情的时候,他置办了一个几乎一样的安平王府在皇城之内,供养贺兰进明的王妃夏姬。 很容易就找到了厨房,亲自操持做了碗醒酒汤,端去贺兰进明的书房。 推开门,见他正坐于床沿上,眉头紧拧着,手捂着腹部,仿佛很难受似的。见我进来,他只是淡淡地看了眼,便垂眸淡然道:“你来做什么?” 我将醒酒汤递到他的唇边,微笑道:“胃很难受吧?喝了这汤吧。” 他眸中闪过一丝疑虑,接着便现出揶揄之色,将汤挡开,“这汤里,不会有毒吧?你要知道毒杀亲夫可是死罪。” 亏他能够想得出来。 我随即舀了一勺,自己喝了。 见他还是不为所动,我于是当着他的面,又喝了几口。然后再舀了一勺放在他的唇边,“喝吧。” 他怔怔地张开口,倒是很乖地将汤喝了下去。 …… 此后的几天里,我们的生活仿佛脱了节。彼此相互不打挠,甚至连续两天连面都见不到。而我也在慢慢地整理着自己的行装。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整理的,本来就是什么都没有,来的时候没有,去的时候当然也没有。这日,却忽然有人来传,皇上来到了府中,亲自送安平王。 我静静地坐在房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片刻,有个小奴婢来唤,“夫人,安平王让奴婢给夫人通知一声,皇上到了。” “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再次被人推开,贺兰进明站在门口。强烈的阳光使他的身影有些模糊,恍惚间似乎是看到了另外的人——贺兰赤心或者是夏笙。他给我的感觉很是奇怪,我常常把他看成别人,却总是忽略了他的本身。想到夏笙,我很是愧疚,我知道所有的痛必须我自己承担起来,我想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情,我都应该自己去面对。 所以我抬眸,努力地想要将他看清。 他又向走了两步,我终于看清那张茫然的脸。 “为什么你不去见他?他是难得出宫来的。你现在已经是安平王侍妾,你不是王妃也不是侧妃,你基本没有机会进宫,你以后见他的机会很渺茫了。” 我心里暗想,那又有什么关系,相见争如不见。 寂月已死,活着的是永淳。 与贺兰赤心本来就没有多少瓜葛。 他再近了些,仿佛想要看清我的神情。 “你不是,很喜欢皇上吗?你不是因此他把你赐给本王,而痛不欲生吗?”他的手指轻轻地抚在我脖颈的伤口上。看来那晚他并非真醉,所有的事他都记得。 “我已经是你的人。” 他忽然怒了,“可是你心里还是喜欢他的吧?你为什么不抓住机会去见他,或许在最后的一刻他会反悔,或许你的命运就会改变,或许本王最终会放开你,那样的话,你又可以回到你爱着的人的身边。” “我,已经是你的人。” 我再次强调,却不知为何,他猛地一掌抽过来,我猛地倒在床上,唇角的鲜血缓缓地流出来…… 他怔了下,仿佛是又恨又急,又有些难以置信般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蓦地转身向外而去。 再过一日,便是他出发去大燕的日子。 我对镜抚着自己还有些浮肿的脸,揭开纱布,只见脖颈上伤痕不知为何仿佛又裂开了些,隐隐地渗出血来。不知道以后这里会不会留下一道疤痕。不过没有关系,按照何太医的说法,我的肤质是很好的,不管是爱的纪念还是恨之伤痕,都会从我的肌肤上慢慢消褪的。 贺兰进明掀帘进来了,我没有回头。 他如此的沉默,以至于我根本无法猜到他在想什么。过了半晌,他缓缓地坐在了我的身边,从药箱里取了纱布替我将脖颈上的疤痕包扎好,他的声音竟让我那样的熟悉,我真的觉得,他是另外一个人而不是他。 “明天我就要出发去大燕了,燕地之人都是狡猾至极,此去生死难料。所以在我离开后,你可以重新回到皇宫,相信皇上会重新接纳你的。至少,你受伤了,应该有个人为你包扎伤口而不是自己做这件事。” 我怔怔地望着他,不知他为何如此说。 这时,他已经将我脖颈上的伤口包扎好,见我茫然不解的样子,苦笑道:“我知道,是我害了你。是我毁了你几年来处心积虑想要走的一条路。” “这不重要。” “不,对你来说,很重要。是我,一时冲动才酿下大错。但是,现在一切还可以回头。” 我努力地使自己的思维保持清楚,我想,他只是替我试出了贺兰赤心的真心而已。他没有错,错的是我自己,是我的痴愚傻将事情搞到这个地步。我不该对于贺兰赤心抱有希望,那又是多么奢侈的希望啊! 贺兰进明将一纸休书放在桌上。 “你自由了。” 他说完就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室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清。 我将桌上的纸缓缓地拿出来,这字,却是与夏笙的字完全不同的。于是又苦笑着打消了心里那个奇怪的念头。 是的,我自由了。 可是,我已经失去了爱情。自由不自由,又能有多么的重要呢。 将那纸休书,慢慢地撕成碎片,洒向半空。 看到自己的影子印在轩窗上,那样的孤寂冷漠,仿佛独自坐于漫天大雪中…… 元封三十一年夏。七月。 贺兰进明代表大晋做为使者赴燕地与闽、燕签订三国盟约。此次契约如果成功签订,那么大晋至少在十年的时间内不必受到大燕的侵略,而且所有朝贡同免。此次三国订盟对于三个国家同样重要,介于燕王的阴沉和闽王独善其身的策略,此次三国订盟一不小心就会变成三国互轧,其意义与事情的艰难程度,不是身在其中的人很难想象。 细雨菲菲的清晨,有传官过来传旨,说阴天出行预兆不吉,可晚一日待天气晴好再出发。但是贺兰进明已经等不及了似的,依旧下令出发。军队经过皇宫正南门,贺兰赤心便有那里带着群臣送行。 在这阴沉的天气里,每个人的脸色都显得灰暗。 贺兰赤心冷眸无情,没有任何表情。肃坐于龙辇之中,待贺兰进明行完礼后,将使节刀和印授予他。 两人似乎又说了两句什么,看到贺兰赤心神色顿显怪异,目光竟往贺兰进明的府邸看了眼。 贺兰进明于是回到车中。 就在此时,鄂公公又来到车前,“安平王!” “什么事?” “回安平王,皇上说,无论如何,得感谢您。皇上会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好好照顾永淳小主的。” “好。” 简短的对话,却让我猜出贺兰进明与贺兰赤心刚刚说话的内容。我的唇角不由自主地溢出一丝讽笑,他们是将我当做什么呢,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他们竟无视我的意愿,相互推来推去。 我跟在贺兰进明的车前,穿着小兵的铠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6章 要给我洗脚 既然他们都如此对我不负责任,当然得为自己的不负责任付出代价。 队伍便在阴雨绵绵的七月底某一日,缓缓地行出了太原府。我的脚下充满泥泞,透着如丝线般的雨帘看向远处,远处的山峦起起伏伏。没有回头去看渐渐远离的太原府,也不去想贺兰赤心到底会不会去安平王府中接他们所谓的永淳小主。 贺兰进明的车内静悄悄的,有时候会给人错觉,仿佛他并不在车中。 如此走了多半天,晚上便在离太原府十几里以外的平原上扎营。因为随着带着比较贵重的物品礼物,所以有整整五千人的羽林军亲自护送,另外还有武功高强的大内侍卫五十名随侍。再加上运营货物和跟随的小兵,差不多有七八千人。平原上点起簇簇的篝火。我跟着他们一起去捡干柴,替贺兰进明在帐前燃了堆火。 一堆堆烟气比较大的篝火并没有使人感到多少温暖,阴冷又潮湿的夜。 我坐在帐篷的角落里,听着士兵们彼起此伏的呼吸声,虽然很累,却一直无法入睡。直到三更时分,发觉外面的雨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晴空万里,月朗星稀,空中一点点淡云渺渺前行,月光竟然可以那样的亮,我仿佛是第一次见如此明亮的月亮,几乎将整个大地都照得如昼。 正当我为如此的皎皎之月而惊叹时,才发现有个人影站在不远处的空地上,也是仰头望着星空。 从那修长笔直的身型看,也知道此人正是贺兰进明。 他的容颜在月光下更显得如雕刻般的好看。从上路至此刻,他几乎没有说过任何话。他身上有种难以言说的寂寞,在这月色下便显得格外清晰。这时候,有只鸽子,扑腾腾地落在他的肩上,他的唇角终是现出一丝微笑,从鸽子脚上取下张纸条,看了眼便又放飞了鸽子。 而纸条则被他轻轻地握在手心里,仿佛并不是什么重要的消息。 一阵风带着湿意的风吹过,纸条从手中滑落,他也不捡,慢慢地走回了帐篷里。 我将纸条捡起来,只见上面是个日期——八月十三。弟安否? 我微怔了下,弟?难道是贺兰赤心的信吗? 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因为完全没有必要。说不定是他的朋友或者结义兄弟而已。 …… 我本以为,贺兰赤心在安平府内找不到我,说不定会派人来质问安平王。所以第二日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可直到夕阳西下,再次扎营之后,依旧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于是自嘲地笑,我到底是将我自己想得过于重要了。 记得夏笙曾经说过,人本来就是世界上最孤独的动物,但因为有着对自己的关注,觉得周遭一切都是受着自己的影响或者自己受着周遭的影响,才会觉得没那么孤独。可是,如果有一天,你忽然看清别人眼中的自己,那么你会忽然顿悟浮生,亦或者忽然,疯了…… 我曾经问他,“那你顿悟了吗?” 他笑着摇摇头,“没有。” 我想我也没有,或者永远都无法顿悟,或者悟到更深。但是,我现在开始明白,别人眼中的自己,总是与自己想象的别人的眼中的自己,是有差距的。 或许,我在贺兰赤心的眼中,只是个水性杨花的轻挑女子。或者他和我曾经的种种快乐,于他来说只是很平常的事,于是却是点点滴滴的爱情。 很不公平是吗? 因为你眼中的世界,只是你眼中的而已。不是他的。 后来的几天里,一切如常。天气炎热,夜里却又在帐中休息。这时候才真正的体会到士兵的辛苦。我渐渐地有些支撑不住了,脚磨破了几个血泡,走路几乎是一拐一拐。实在更不上的时候就偷偷地抓紧车辕,借着马车的力量继续前行。 这日又扎营在一片荒野之中。 此处空旷,没有树木,便是要找干柴点堆篝火也比较困难。我走了很远的路,却只捡到几枝干柴,被领头的骂了一顿。我有些沮丧地坐倒在地,谁爱捡谁捡去,反正我是没有力气了。拿出水壶刚要喝水,却被那骂我的人走到面前来,一拳就将水壶打飞,他还顺便踢了我一脚,这下冷不防的,我歪倒在地上,连手掌也擦出血来了。 估计这位是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这几日里我只做最简单的事,而且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常常为了不被贺兰进明看到,还要鬼鬼祟祟的躲避。如果我是头儿,我也不会喜欢这样的兵。所以这次挨打倒是服的,默默地忍受了多一字也没有反抗。 这可能是我做为这样的小兵,身上唯一的亮点了。 正当我爬去捡水壶的时候,却有双有力的手将我扶了起来,并且把他自己的水壶递到了我的眼前。 我连声地说着谢谢,抬眸看到他的面容时,才蓦地愣住了。 他当然也愣住了。 然后便是莫名的愤怒化成火争从他的冷眸里喷出来,“到本王的帐中来!” 不由分说地将我揪入到他的帐里,“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既然已经被揭破,我也没有什么顾及的,将头上沉重的铁帽子一掀,“什么怎么回事?你是我的夫君,我是你的侍妾,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有什么错?难道你要将我扔在诺大的安平王府里,像原安平王妃夏姬似的,空等之下相思成疾吗?我不要做她那样的傻女人!” 话没说完,就被他狠狠地打了一耳光。 “贺兰进明,你又打我!” “本王已经休了你,你厚颜无耻地跟到这里,到底所为何事?” “你打女人,你不是真正的男人!”我觉得自己的眼睛里也要喷出火来了,不,是箭,是可以将他穿透的箭! “你——”他又扬起了手。 我将脸一扬,“打啊打啊!你打死我算了!你害死了你的王妃,再打死你的侍妾又算得了什么?这里亦是荒山野岭,打死我都不用埋,直接扔了喂狼就好了!” 他的手掌久久地停在半空里,好一会儿,冰冷的眼眸竟然慢慢地浮起一丝笑意,“诶,你在胡说什么啊,真是口不择言。” “我不会再打你的,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见我依旧倔强地不说话,他叹了口气接着道:“以后不许再提什么夏姬,什么什么什么的……总之,不要再提起那些事好吧……” “敢做不敢当,你对她很愧疚吧……” 我本来想要乘胜追击,好好的埋汰他几句,但是见他的脸色似乎又要阴沉下去,连忙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行为准则,收住了口。 他又瞪了我一眼,二话不说将我抱起来,扔到他帐上的临时软榻上。 我被吓了一跳,“你要干吗?” 他沉默地将我脚上的鞋子三下两下地扯掉,结果发现布袜子上果然已经有多处被血迹和脓染得黄黄红红,还有种令人作呕的异味,稍微的扯扯,便要流下眼泪来。他又瞪了我一眼,拿了药箱过来,亲自取了剪刀替我小心翼翼剪破袜子,把袜子和我的脚分开。见我疼得嘶嘶直叫,他嘲讽地道:“知道疼了吧?照你这情形,今晚再没被本王发现,明日你便很可能掉队,在这荒山野岭,你真的有可能成为野狼的美餐哦!” 我抚摸着被他打得火辣辣疼痛的脸,只是不出声。 他是个暴力的男子,他本质上和贺兰赤心一样,都是极其暴力残忍的,只是贺兰赤心有着天子的权力,动轧杀人。而他是动轧打人。不愧是兄弟俩。 他又道:“诶,已经将你休了,为什么还要跑到我的身边来受苦。” “你想娶就娶,想甩就甩,哪有那么容易。” 我自取了药箱里伤痛,挖了点涂抹在红肿的脸颊上。上次被打也是抹这种伤药好的。见我如此熟门熟路,他的脸终于红了,“对不起,我不该打你。” 我的眼睛一酸,差点便掉下泪来。 这个男子终于明白男人打女人是不对的吗? 正好这时候,他趁着我心思并不在脚上,终于一狠心将布袜彻底与脚分离,疤痕裂开,我啊地痛呼了声,眼睛差点真的掉下来。 “想哭就哭吧,你们女子哭,是没有人会笑你们的。” 我咬咬牙,硬将泪水忍了回去,偏不哭。 他见状无奈地摇摇头,说:“等着。” 他站起来往外走,过了片刻,就端了盆热热的水进来,不由分说抓起我的脚要给我洗脚,我踢蹬着腿要反抗,他手指拂过我的脚背,只觉得一阵麻酥酥的感觉,就再也抬不起起来。脚上虽然有伤,但入了温热的水,却有股热气直入心扉。而他的依旧抓住我的脚,十指在我的脚心各个穴位上揉动着,连同之前积下的脓水一起挤了出来。 几日里积下的疲惫,渐渐地便在这奇异的舒适的挤压中尽去。 “在军队里,只要有条件,多数士兵会给自己弄盆热水,好好的泡一泡。能去寒,而且可以让脚得到好的恢复,第二日才没有那么痛。你相不相信,你这双脚,再这们死撑两日,便会彻底废了,就算不废了,也半年不能够下床。好在发现的及时。” “废了就废了,又有什么关系。” “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7章 这条路却终是会走得很艰难 他又无奈地摇摇头,“这样吧,今日在这里好好休息,明天我派人送你回宫。我已经向皇上说了,你回回到宫里去,现在你竟然还跟在我的身边,不知道他会怎样想。” “你很在乎他怎样想吗?你怕他?” 他丢给我一个大白眼,拿了巾子狠狠地擦我的脚,这下竟然比之前取布袜时还痛,我刚刚收回到眼睛深处的眼泪又生生地被逼了出来。 “我不怕他。可是你,不值得本王与他翻脸。” “你——” 我咬了咬唇,这次轮到我无语了。 他迅速地给我的脚上好了药,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布袜,往我的脚上套。 “那是你的布袜,我不要!” “呵,有志气。” 虽是这样说着,依旧固执地将布袜套在我的脚上。这时候,正好有人送来晚膳,只见都是比较简单的小菜,配着几只馒头和稀饭。他让卫兵离开,便将矮几挪么榻上来,将被子展开披在我的身上,“荒野的晚上还是很冷的,你又有伤,千万别受了风寒,就在这里吃吧。” 这次我没有反对,因为我的脚很舒服,所以肚子仿佛饿得越厉害。 也不客气,抓起筷子就吃。 他将那碗酱菜和炸素鸡往我的面前移了下,“多吃点吧。” 我微微地怔了下,从前在闽宣王府的时候,常与夏笙一起吃饭,因我喜欢吃这两样菜下饭,渐渐地便每次都有这两样小菜,每次他都会习惯性地将这两样菜往我的面前推推。 “诶,又在发什么呆?不合口味吗?” 我终是露出一个笑容,“不,是太合口味了。” 他哧地笑了下,便也吃了起来。 可惜,虽然他的言行举止与我记忆中的夏笙太像,可是他的确不是夏笙。 …… 那晚,我便住在他的帐中。我知道他是绝不会再让我做回小兵了,因此也不反抗,只是老老实实地呆在榻上。因为软榻很大,又是在外,因此两人同睡一榻。好在是两条被子,他裹了被子背对着我睡,很快就听到了他仿佛是睡得深沉的鼻息声。 心蓦地松了下,睡意袭来,很快也进入梦乡与周公相会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身旁早已经没有他的身影。听得外面嘈嘈杂杂,必是又快要出发了。当下便翻身起来。桌上有粥有菜,端起三下两下地吃了就跑出去,帮着众人一起收拾东西,这几天倒是干惯了,很顺手似的。昨儿打了我的人,斜着眼道:“昨晚不见你,跑哪儿去了?没见过你这么会偷懒的士兵!” 我冲着他裂嘴一笑,死人,竟然打我,哪天跌了你的眼珠子! 很快,这种事就发生了。 当队伍迅速地准备开始行进时,贺兰进明掀开车帘往外看着,一眼看到跟在车旁的我,冷冷地道:“上来!” 我摇头,我觉得今天我的脚好得多了,没有必要进入车内整日对着他。 他伸出长臂,一把便将我揪了上去。 我那头儿看到这一幕,可不是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我丢给他一个安了的眼神,希望他明白我绝不会利用贺兰进明对他的暴力加以报复的。 ……贺兰进明眼观鼻,鼻观心地端坐着,但我知道他肯定注意着我的动象,所以我极是不自在。这几天跟着士兵已经习惯了,在外面还能边走边看看路边的风景,比做在车里有趣多了,于是尝试着跟他商量,“诶,我还是,还是做你的卫兵吧……” “既然你已经跟着本王走了这么远,即使再送回皇宫,皇上依旧会认为本王是耍他,说不定一气之下会杀了你。所以只好将错就错,将你继续带在身边。可是休书已经写了,不能当是没有写过。” “我已经把它撕了。” “即便是撕了,休书还依旧是休书,不能否认这件事的存在。” “那你想怎么样?” “你既然已经不是本王的侍妾,呆在本王的身边实在不像话。再往前走走,便会到达一个小镇。本王会给你些金子,让你去寻找自己的新生活。” 我脑海微微空白了下,忽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我没有反对,也没有认可。到了中午时分,果然是到了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小镇。因为军队人数太多,其实是饶过小镇而行的。贺兰进明让队伍稍做休息,然后骑着马将我送入小镇,又把一包金子塞在我的怀里,“或许你还在恨本王,将你从皇上的身边抢来,如今又休了你,但或许多年后,你在这里生活的不错,你会觉得也许本王替你选择的路,才是最好的。” 他说完,也不等我再说什么,拍拍马便离开了。 他竟然真的将我扔在这个陌生的小镇就走了。 我抱着那袋金子,走入镇里,在最大最好的客栈里好好地吃了一餐,然后又买了些牛肉及干粮打包,当然也准备了充足的水。然后又到小镇上最大的卖马场,按照夏笙教我的识马方法,好好地挑了匹好马。一切准备充足时,天色也已经晚了,打马出镇,仔细地辩认了方向,其实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很容易就能够赶上他们。 果然,行了一个多时辰,便看到远处篝火点点。 为了安全,我尽量接近他们,并且在不远的地方也燃了处篝火,拿出水来狠狠地喝了几口。 累了。便用木棍把火堆往两边拨开,空出中间被烧得很暖和的地方,在上铺了些干土及树叶,就躺在了上面。这是这几日跟在队伍中,跟有些士兵学的。果然是很暖和,正准备好好地睡一觉,便听见得得的马蹄声,我睁开眼睛看了看,便知他正是贺兰进明队伍中的巡逻兵。 懒得理他,翻了个身继续睡。 但没睡多久,又听见马蹄声,而且这次明显地来了不止一匹马。 我蓦地坐起来,看见贺兰赤心的马已经停在我的面前。黑夜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仿佛并没有多生气。 我刚想跟他打声呼招,他却又打马,掉头而去。 臭男人,不负责任。和他的皇帝哥哥一样,不负责任! 想到贺兰赤心,愤怒又腾地升了起来,将几根树枝扔进火里,盯视着红红的火焰,我想我对他已经没有爱了,只有怒和恨。 无论如何,这次我不会任他们摆布。 次日,却运气很不好,又是个阴雨绵绵的天气,而且裹夹着禀烈的冷风。我知道这是已经渐渐地接近燕地,听说燕地便是那苦寒之地,四季多雨水,本该为水草茂盛之地,偏偏却又是半沙漠半丘陵之地,常常出现令人意料之处的恶寒天气,六月飘雪在这里是常有的事。这大概也是他们常常抢掠晋国之地的原因之一。 我什么都有准备好,却忘了给自己准备一件棉袄。还少了把伞。 到底是不常出门的人,想法还是太简单。 结果只能淋着雨在雨中前进,又害怕真的被他们甩掉,不敢休息,连我所骑的马都异常辛苦。 我冷得瑟瑟发抖,暗想着,雨快停下来吧,千万不要让我出事。 但是越怕什么,就偏来什么。雨还没有停,我已经连连地打起喷嚏。坐在马上东倒西歪,仿佛马上就会要掉下来。终究还是害怕真的摔坏了自己,只能下马,支撑着身体将马拴在路旁的树上。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扑天盖地而来的只有冰冷和莫名的悲伤绝望。 很冷,只想生堆火。 好不容易找了些干柴来,却怎么都点不着,无奈之下只能躲在树下,蜷缩成一团。 视线渐渐地模糊,只暗暗地想,恐怕要掉队了,追不上贺兰进明的队伍了。 又想,万一死在此处,从此便也回不了晋宫了。虽然因为贺兰赤心的漠视,再查那些所谓的真相意义并不大,但终究还是不甘啊不甘。 又想,如果此时若有人救了我,我便听贺兰进明的话,干脆过回普通人的生活,将这包金子送了给他,只需他这生像爱妻子似的疼爱着我。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把伞遮在我的上方,颤颤抬眸,这人却是贺兰进明。 他神情肃然,冰冷,但却多了几分心痛,终是将手伸向我…… “跟我走。”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犹疑地将手伸给他,仿佛是梦,一碰就会碎。 他的手再向前一伸,已经不容我缩回,牢牢地抓住了我,再用力地一拉,我便站了起来。两人的距离仿佛从来没有如此的近过,我抬眸望着他有些棱角的俊颜,他的双眸原来这样的好看,像潭清泉,但却没有贺兰赤心眸里那样的冰冷。他将我额上散发的发往旁边抚开,然后猛地吻住了我的唇…… 啊—— 就在我脑海蓦地空白的时候,他却已经放过了我。 “傻丫头,你可知道,就算你有很多的勇气,这条路却终是会走得很艰难,甚至会丢掉性命!” 我双腿发软,缓缓地倒入他的怀里。 可是我的脑海是很清醒的,我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他的面容。第一次想好好的看清他。他一把抱起我,微微用力,两人已经上了马,他坐于我的身后,伞收了,却将他的斗篷哗地扯下来将我整个人盖住,眼前立刻黑暗,它遮住了雨,也遮住了视线。 虽然如此,我却一点也没有感到惊慌失措,反而只有久违的安全感…… 鼻端有着他的气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8章 说做就做 无力地靠在他的身上,忽然觉得他的胸膛原来比我想象的宽阔温暖。 …… 风雨萧萧,一路上的狂奔…… 终于到了军营中,也不掀去斗篷,将我抱下马到了帐中,“来人!叫大夫来!” “是!” 帐中早燃了堆火,温暖的气息在刹那间包围了我,任他将我放在床上,他这才小心翼翼地掀去斗篷,发觉我双眸清清亮亮地看着他,他的脸忽然红了下,接着却微怒道:“你可知道这里已经接近了燕境,很可能有燕军出没,再这样胡闹会出事的!” 他是我的夫君,我是他的侍妾,他将我扔了,还说我在胡闹。 但我只是温温地看着他,并不反驳。 他终是无奈,叹了声转而在火堆中多加些柴。 我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我想,我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了…… ……我做了梦。 没有实质性的内容,只记得到处都是冰天雪地,雨雪交加。然后我独自走在一条危险的山道中,每走一步都滑溜的几乎要跌下万太深渊…… 我在这样的惊惶与疲累中醒来,身体却已经好多了,梦里的疲累并没有带到现实中来。帐中空无一人,又好像是那日贺兰进明要将我扔了的情景。我腾地坐起来,冲出了帐篷。但却被外面的情景惊呆了,只见贺兰进明和众人被围在中间,营地周围的山头上冒出了许多带着箭的黑衣人,他们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士兵,箭搭在弦上,随时都会在某人的命令下射出。 贺兰进明气定神闲,向站在对面如领头之人的一个黑衣人抱拳道:“不知阁下拦住本王队伍所为何事?” 那人倒爽快,道:“本人无意跟安平王做对,此次前来也并不为财,只需安平王交出一个人来,便可继续顺利前行!” 贺兰进明噢了声,仿佛是很感兴趣,“不知阁下所说的那个人是——” “是个女子,名永淳!” 贺兰进明愣了下,接着却是哧地一笑,仿佛是越想越可笑,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我当然也是心头一震,我是贺兰进明的侍妾,而且还是皇上亲自指婚,这已经是我最显赫的身份了。已经不在皇宫中,此后与不会与后宫诸人争宠,却不知到底是谁竟然弄出这样大的阵式,要杀我吗? 那黑衣人到是极有耐心,等贺兰进明笑完了才道:“安平王须得留下这女子的性命,方可继续前行。这并不好笑,请安平王认真对待此事。” 贺兰进明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意,“不,不,本王的意思是,你在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本王是绝不会答应的。虽然她只是名小小的侍妾,但好歹亦是本王的女人,本王若因此而将她交给你们这些来路不明的人,事情若传出去,以后本王还怎么在天子朝堂混下去?本王怎么还有颜面面对天下人?” 说到这里,他的手猛地一扬,队伍立刻有序走动,只是刹那间,已经形成了铁墙铜壁的阵营。 即使是有箭矢射下来,相信一时半会也无法攻克此阵营。 他继续道:“所以,你们这些不敢以真面目识人的家伙,是白日做梦!” 黑衣人嘿嘿一笑,却倏地隐去了。 接着便是如蝗的箭矢忽然射出来,我啊地惊叫了声,贺兰进明已经冒着箭雨迅速地向我跑来。我的心蓦地提到了嗓子眼儿,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景的我,呆呆愣愣的不知躲藏。好在贺兰进明并没有被射中,而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扑倒在地,两人翻滚了三圈到了帐内,而我刚刚所站的地方却在同时刷刷地插满从天而降的箭雨。 我已经吓得都不会动了,手脚僵硬…… 贺兰进明拿起帐中的冷锅子,往两人的头顶一罩,“去榻下躲着!” “噢……” 我顶着锅子颤颤巍巍地躲到榻下去,贺兰进明却依旧如天神似的站在外面,有箭矢射来他便拿刀挡开。 我想叫他一起来躲在床下,但想必他是绝不会愿意的! 他与贺兰赤心一样,面子大如天。 果然,他再看了我一眼,道:“千万不可出来!我会来救你的!” 我点点头,“你也要小心。” 也不知他听到了没有,已经像风似的又冲了出去! 只听得外面喊打喊杀近两个时辰,后来便是传来欢呼声,有人在喊:“安平王威武!” 我心里一喜,他赢了! 我连忙跑了出去,果然看到先前被黑衣人占领的山头上如今已经站满了大晋的士兵。而在坡上乃至坡下,停放着许多黑衣人的尸体,当然也有大晋士兵的尸体。浓浓的血腥味和惨烈的伤口使我的胃猛地翻腾起来。贺兰进明便是站在原来黑衣人头领所站的地方,在强烈的阳光下,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他的影子反而是黑色的,显得强大而肃然。 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他一直注视着我。 强压下胃里的难受,隔空向他说了声谢谢。我知道他听不到,但我还是说了。 只是,这些原本鲜活的生命却就这样,离去了……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帐篷里,那里已经成为了箭的森林。我便站在这令人恐怖的箭矢森林中,久久地默然无语。 ……仗打完了,还有许多的后续事情要做。 贺兰进明留下了二百人在这里打扫战场,而其他人都迅速前进。再有一天的路程便会进入燕境,如果到了燕境内再出事,便可直接向燕求助,至少也能够向他们兴师问罪。而不会如现在这样,连这些黑衣人的来历也猜不出来。这群黑衣人没有一个逃掉,眼见落败,都是力拼而死,被抓的也都咬破了藏在牙齿内的毒,中毒身亡。 而且他们身上没有任何可证实身份的东西。 这便是敌暗我明,随时都有可能再次被袭。 而我们却不知道到底是谁要出手杀我们。 我首先想到的竟然是贺兰赤心。 当然这个想法并没有告诉贺兰进明。他仿佛知道我心里可能有着诸多的猜测,于是安慰我说,真相,只有一个。而真相从来都会在不久的将来水落石出。 这一刻我好像又看到了夏笙,他们说过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话。只是,夏笙的眼睛永远都是清润如水的,他只是个文弱的书生。而贺兰进明却像个套中人,因为某些事他把自己紧紧地包裹住,使人只能见其形,不能见其神。他是个变幻莫测的男子。 ……经过了这次的刺杀事件,在后来的路上众人都崩紧了神经,马不停蹄,直往燕地而去。 果然后来又陆续发生了几次刺杀事件,但每次被抓住的人都是咬毒而亡。主使之人肯定是又聪明又阴险凶残的人,这样前仆后继数次,已经有几百名杀手丢了性命,但他们的身上都没有留下任何的标记。贺兰进明甚至让人把他们全身上下每寸皮肤都仔细检视,也没有发现诸如门派刺青类的东西。 那晚,如血的残阳下,血雨腥风之后。 贺兰进明立在一片死寂的尸体中间,身上的铠甲被染红,他手柱着大刀,仿佛是很累,但更多的却是愤怒,微微颤动的背,使我的心起了阵自责与愧疚之感。缓缓地走到他的身后,张开双臂从后面拥住他,感觉到他的身体僵硬了下。 “如果你觉得,我是祸水,这一切是因我而起,那么,你可以赶我走。” “不,这跟你没关系!” 他猛地转过身来,幽深的眸子盯着我的眼睛,“这跟你没关系!你别把这样的事往自己的身上揽!而且事情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子,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做这样的事,除非他疯了!” 脑海里清晰了下,是啊,现在贺兰进明可是代表晋国去大燕谈三国订盟之事,这对于他的江山是多么重要的大事,怎么可能在现在想要贺兰进明的命呢?况且,我恐怕也没有那种使他疯了的魅力,否则的话,这时我怎么会在贺兰进明的身边呢? 想到这里,自嘲地笑了笑,才整肃容颜道:“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留下他们活口。只要有一个人活着,相信安平王的聪明,一定会问出真相来。” 他的眼睛微微一亮,“什么办法?” 我从脚边采起一株紫色的小草,在这阴寒的天气里它看起来那样弱小,像个正在瑟瑟发抖的瘦小女孩。 看到这株草,贺兰进明已经恍然大悟。 原来他也知道这株草的功效。它叫无泪草,通体紫色,毫不起眼。可是许多令人不能够动弹的麻药都是以它制成。有些市井无赖常常采来此草自制麻药,用以毒害他人,达到抢掠及其他卑鄙的目的。所以无泪草是遭到多数世人唾弃的草,所以它就只能以这样卑微的姿态存在于世间。 夏笙讲起无泪草的时候,对此草有着许多的同情。 这时,贺兰进明轻轻地拍下自己的脑门,苦笑道:“我一定是被他们给气得失去理智了,竟然忘了这种草是无处不在的。” 是的,它能够适应任何环境。虽然世人并不待见它们,但它们仍然顽强地生存着。 而夏笙说,君子是不会利用此草去害人的。不过贺兰进明不是夏笙,他不是君子,更不是那种多愁善感对万物怜惜之人。他几乎是没有犹豫,说做就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9章 当初的小婢子 当夜,便在营地中寻找无泪草,或许这里真的过于苦寒,所以寻到的并不多。由贺兰进明将它们亲自烘烤培干,制成细细的粉末,最后分成十份装在十只竹杆内,自己留了一枝,剩余的分交给九个武功高强的侍卫。 下次黑衣人再来袭,只需要制服其中一个,便有可能真相大白。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却都没有再出现黑衣人。这可能是跟我们已经接近了燕地都城有关。我们已经能够看到远处的费阿拉城。 燕地幽洲府费阿拉城似乎是建立在一处庞大的山坡之上,仰头望去,只见此城占据高地,进城之路却只有一条缓缓向上延伸的宽大的石阶路。此城更有着天界之城的别称,在我们现在所立的位置看上去,果然有令有压迫的气势。它庄严古朴和浩大的模样,使我之前对燕地的一些想法产生了改变。 我原以为燕国是藏于密林深林的,犹记得他们的公主燕嬉,那种仿佛是从丛林深处走出来的原生态的,如兽般的清新又原始的美。 美的野性,大气,沉稳。 再过一日,便会有人来迎接我们。 我想,那些黑衣人定是要罢手了。不管他们是谁,如今他们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时机。但显然,我将事情想得过于简单,当夜便有几百个黑衣人于暗夜之中忽然来袭,而且这次他们仿佛是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每个人都如同不要命似的疯打着,转眼间我们的临时营地又染满了鲜血。 贺兰进明及另外九个持无泪草竹筒的人分别冲入了打斗圈中,片刻功夫,便听见其中一人喊道:“成功了!活捉他!” 原来其中一个黑衣人已经被他的麻烟喷中,僵硬地倒在地上。 就在众人冲上前去以为可以活捉他时,却见旁边的两个黑衣人也同时冲向他们倒在地上的同伴,并且毫不犹豫地举刀砍向他。 杀人总是比救人要容易得多,那名黑衣人血溅同伴之手,死了。 贺兰进明显然是被惹恼了,他脸上冰寒的杀意即便我躲在远处也依旧能够感觉得到,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就在这时,我却发现一个躲在暗处的黑衣人,他的箭正对着贺兰进明,没有过多的考虑,只疯了似的从暗影中冲出来奔向他,同时大声地喊着,“有箭,躲开!”贺兰进明反应敏捷,在听到我的喊声后,已然本能地将身体侧开。 一只箭矢便从他的脸旁滑过。 我如释重负地停了下来,望着他笑了起来。他微怔了下,却如流星般向我冲来。那真是千均一发,当他用大刀挡去差点就触到我眼睛的那只箭时,我真的感觉到了害怕,恐惧,我差点就被杀死了!而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扑到他的怀里,泪如雨下,“我不要死!我不能死!求你,救我!” 果然,我们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猎物,箭矢忽然都不断地往我们飞来。他用有力的臂膀抱起我,耳边是他镇定的声音,“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闭起了眼睛,只觉得身体在他的怀中,随着他忽高忽低,耳边的喊杀声始终不绝,这是一场艰难惨烈的战斗。 忽然听到一声闷哼,抬眸看时,只见他双唇紧抿,果然是肩头已经中了一箭。我的心蓦地沉了沉,紧张地问道:“你怎么样?” 他也不回答,只是尽力地与那些围上来的黑衣人奋战着。 这些黑衣人不同于普通的士兵,他们武功高强,可以在千军万马之中穿梭自如。况且一下子出现了几百个这样的人,所以就算贺兰进明准备得很充份,依旧挡不住他们专注向他而来的攻势。我咬着唇,眼中有湿意涌起来,即是为他,也是为我自己,看起来,如果我再赖在他的身上,他会被黑衣人杀了。 挣扎了下,我道:“放开我吧!让他们来杀我好了!” 他的手臂紧了紧,低头看了我一眼,目光满是恼怒。我不同意,我自是不能继续挣扎,否则就真的是在给他乱上加乱。 然而再过了片刻,他确已经抵挡不住,他的呼吸粗重,身体在颤抖,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我紧紧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裳,真想再有力些,可以使他腾出抱着我的这只手,去和那些人打斗。忽然,黑衣人全部都举起了大刀,齐齐往我们砍下,他们的刀锋甚至挡住了我所有的视线,我的心如同掉入了深渊,原来,这是这样死去的。 刹那间,我没有想到种种可悲的过往,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所有的一切可以重来一次,可以重来一次…… 或许我会放下对贺兰赤心的爱恨怨,留在闽,过一种全新的,没有牵挂的生活。 不过,我永远也没有这种机会了。 我感觉贺兰进明本能地将我紧护在怀中,他躬起身体,像座大山,将我整个地护在他的羽翼之下…… 谢谢。 耳旁传来金鸣交击声,武器间的碰撞使花火四溅,灼热感重新燃起我对生命的渴望。睁开眼睛时,只见攻击我们的黑衣人已经倒在地上,我们的面前却闲闲地站着个让我熟悉又陌生的人,他竟是闽宣王封玄奕。 在我看着他的时候,他的目光也从贺兰进明的身上转到我的身上,稍稍的讶异过后,便是平静。 不再多看我一眼,只向封玄奕道:“呵,佳人在怀,竟是连命都不想要了。没想到安平王竟是如此多情之人!” 语气里的讽刺那样明显。 贺兰进明却仿佛并不在意,将我轻轻地放在地上,却依旧紧握着我的手,并且身子微偏,使我能够躲在他的肩后又不至于背部受敌。 “感谢宣王救命之恩!”做为闽之舞姬,见了宣王自然是要行礼的。但此情此景正在交战之机,于是我只是低低地说了这句话。没想到向来对我不屑一顾的宣王封玄奕这时候却忽而地灿然一笑,“你原是本王府里的人,救你便是应该的。反而是你现在的主子,好像并不怎样的感谢本王。” 我于是又道:“永淳代安平王感谢……” 话未说完,贺兰进明的手便稍稍用力。我疑惑抬眸看他,他冷冷的眸子让我瑟索了下,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谦意地看了眼封玄奕。 他却又仿佛不在意了,哈哈一笑罢了。 因为闽宣王队伍的加入,这些黑衣人很快便被一举歼灭。遗撼的是,依旧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而明日,便要在大燕接待使的接待下进入费阿拉燕宫。安平王遇袭的事情如此不明不白,始终令人郁闷。当夜已经有先行而来的大燕使臣来探,看到营地中的一片狼藉,却也只是说了些客套话而已,将此事先与大燕撇开干系。贺兰进明这时却怀疑,在大燕境内依旧有如此多的杀手可以一击而进,如果没有大燕的帮助恐怕难以做到,如果确是与大燕没有关系,那么他们的防御系统实在令人担忧和失望。 毕竟这是几百个武功高强的杀手而非三五个人。他们是如何隐藏在此地?又如何聚集一起冲入?如此多人的聚集竟然没有引起大燕防兵的注意吗? 种种的猜测和疑虑,使他决定迟三日进入燕宫。 这时候闽宣王封玄奕的态度就比较关键了,无论他站在哪一方,都会使另一方陷入孤军奋战的境地。让我意外的是,他竟然不计前嫌,力挺贺兰进明。对燕使臣表述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安平王遇袭,使他也怀疑此事恐怕另有内情,而且毕竟是在燕境内发生这种事情,使他感到非常的没有安全感,就此进入燕宫,恐怕要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燕使臣本也是来探两国情况,得了两位王爷的答复,便也能复命了,匆匆告辞而去。 外面的士兵还在打扫战场,帐内却已经摆上了酒宴。 脚下依旧有浸润到土里的血液,这浓郁的血腥味使这顿酒宴显出一种怪异的豪迈来。封玄奕还是那样口若悬河,而贺兰进明则是异常的沉默,两人三杯酒下肚,却仿佛什么话都没有说。封玄奕却忽然将目光越过贺兰进明,如刀锋般的目光蓦地转到了我的脸上,“呵呵,没有想到,当初的小婢子,现在竟成为安平王的侍妾,这身份也不算辱没了,就算是皇帝的皇后,也没有安平王的侍妾来得高贵。在我封玄奕的眼里,整个大晋,唯安平王能使本王心服亦!就冲此点,也喝得起本王这杯酒!” 向来知道闽宣王是有些狂傲的,这话虽然不中听,如今却是深得我心。我心里的贺兰赤心确已经变成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莫说比不上贺兰进明,便连那最微小的男子他也是比不上的。想到这里,向闽宣王嫣然一笑,接过酒杯,道了谢便要一饮而尽。这酒却又被贺兰进明挡下,“这段日子的颠簸,你身体本就不好,这酒还是本王替你喝了。” 我笑着推开他的手,“不,臣妾自己喝。” 空气里的血腥味已经要令我作呕了,正好以这酒压压血腥味。不由分说地将酒一干而尽,立刻便觉得头重脚轻,视线模糊。 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0章 大美人儿 空气里的血腥味已经要令我作呕了,正好以这酒压压血腥味。不由分说地将酒一干而尽,立刻便觉得头重脚轻,视线模糊。 但是心里却又异常的清楚。 其实又何必又抓一个活着的黑衣人,能够派出如此大量的杀手的人,便是江湖上最厉害的杀手组织也没有办法做到吧?何况这些人训练有素,分明就是军营里出来的。除了贺兰赤心还会有谁呢?他恨贺兰进明拿玩笑耍了他,没错,肯定是这样。当贺兰进明告诉他,已经休了永淳,要他去安平王府接永淳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如今的杀戮。 他怎么会允许贺兰进明出尔反尔呢? 他一定没想到,其实贺兰进明是无辜的,是我不愿受命运的摆布而已。 只是却连累贺兰进明数次战斗于生死之间。 我竟大胆地握住了贺兰进明的手,真诚感激地道:“安平王,王爷,我的夫君……谢谢你,拯救我于水火之中……这辈子,我都会感激于你……” 感觉到他手上推开的力度,他俊眉微蹙,我知道他很不喜欢现在这样的我。 但是我喜欢。 在我身边的,一个是最了解我的闽宣王,他知道我命运沉浮的起端,一个是我的救命稻草。他们都是应该能见到真实的我的人,否则的话我便太对不起他们了。 贺兰进明唤了人进来,将我送回另外一个帐中。 我没有反抗,乖乖地去了。 其实我并没有醉。只是不醉的话,有些话无法说出来,太清楚的话,尴尬也会更多。回到帐中便流下了泪水,将泪水默默地擦去。走出帐来,却是难得一见的清风明月,一弯月挂在费阿拉燕宫的一角,使整个古城照的犹如广寒宫,静谧的夜显出几分庄严与孤寂,我想,天界之城的名称,应该是在此时此刻,此样的夜里产生的。 如此美丽的地方,我对它没有任何向往。 只是一步步地向那轮圆月而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经过一顶不起眼的帐子时,听到里面传出凄惨的吼声。嘴里应该被塞了什么东西,所以这声音闷闷的,并不能够传出多远。或许是在惩罚逃兵,刚准备离开,却听到帐中人温温的声音地问:“说,到底是谁派你们来刺杀安平王的!” 这是闽宣王府易先生的声音。 我顿感好奇,不知他在审问着谁。再说故人相见,他当初对我多有照拂,我既然知道他来到了晋军之中,便应该问候一声。 悄悄地将帐掀开一角,只见里面果然站着几个士兵,却不是晋兵,而是闽宣王带来的士兵,闲适地站于当地的正是易先生。而地中间的架子上则绑着个满是是血的黑衣人,他面前的火盆里,烧着铁板,胸前的衣襟也已经被灼破,露出里面烫得焦红的肉。神色狰狞沮丧,口中吐着血水。 看来他已经被折磨良久了,如果不是口中的毒药已经被取了,现下他可能早就选择咬毒自尽了。 我奇怪的是,仿佛之前贺兰进明得到的消息,并没有抓到黑衣人,这时却为什么有个黑衣人被绑在此处呢?稍稍地琢磨了下便也明了,恐怕是封玄奕抓了黑衣人后,并没有告诉贺兰进明,而是指使易先生暗中审问此人,却不知他如此做是在打着什么主意。 黑衣人的沉默不语,使易先生渐渐地憔燥起来,“来人呀,拿些盐水来,从头细细的浇到脚上来!” “是!” 其实盐水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这时候一桶浇下去,那人激灵灵地一阵颤动,终于嚎哭起来,“我说了!我说了!” “说吧!” “是,是福柔帝姬!” 我的心咚地猛跳了下。 我一直以为是贺兰赤心,怎么是完全猜错了吗?可是,福柔帝姬怎么会如此处心积虑地想要杀安平王呢?哦……不,她是来杀我的。 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她放火烧了春鸣阁的时候就已经对我动了杀机,那时候就想置我于死地,只是我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本以为被贺兰赤心赐给安平王贺兰进明,便她之间的恩怨情仇便也随着这种变迁泯灭,却没想到,她执意要杀我,竟是派杀手追至此处…… 终是没有与易先生打招呼,这黑衣人既然已经招供,恐怕他已经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而这个真相也不能够让贺兰进明知道。所以我又默默地回到了帐中,却见不知道什么时候闽宣王封玄奕竟然已经等在帐中,他的眸中有丝冷意,“刚才去了哪里?” “宣王有事吗?”我没有回答,反问道。 “不,没事。只是很久没有见到你,乍然再见,才发现原来卿原来如此美貌,本王的心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卿的身上。” 他的这番表白,使我顿感愕然,况且他眸中根本就没有一丝温暖。 “宣王,你喝多了吧?” “不,没有。” 他忽然有些意兴阑珊般,悠悠荡荡地站了起来,“如果早知道你会成为他的侍妾,当年便不该救你。只是本王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是现在,直到现在才……” 他没有说完,却又苦笑道:“我们能在此相见,或许我们还是有很多缘份。你要明白,你与本王的缘份,没有完!”他邪邪的笑意使我通体冰凉,起了层颤栗的鸡皮疙瘩。却鼓起勇气问道:“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继续往帐外而去,我接着又问:“请问,夏先生这次是否也跟着来到燕境?” 他回头笑笑地看着我,“你想找他?” “不,不是我。是——” “你们也很有缘,一定会再见的。” 没等我说完,他便离开了。 第二日清晨,接到燕王送来的诸多礼物及食物。虽然闽晋二国来使到了门前而不入,但燕王仿佛并没有计较,也或许是为了彰显燕国的大国风度,他甚至还送了些舞姬入军宫,表演歌舞给宫中战士们看。而燕国的三内姬君燕琥则做为亲迎使,来到了安平王的帐中。她与燕嬉隐隐地有几分相象,但较燕嬉更加的柔美,眉如远山,目如秋水,身段子像春风中的柳枝子般迷人。 其时,闽宣王也正在帐中,她唇角含笑,眸中带着丝调皮的笑意,先娇嗔地唤了声姐夫,待闽宣王答应了,这才规矩地向宣王及安平王下礼。 好在诸人身份本都是高贵,反而无须诸多礼节,两人齐齐地伸手一抬,她便趁势坐于二人的中间。 对于姐夫封玄奕自然亲密些,两人谈话起来也不拘束,而三内姬君又多是妙语连珠,因此逗得封玄奕哈哈大笑,抹了却道:“你姐姐若有你一半有趣,本王此生也无撼了。” 不料三内姬君却一点也不给他面子,直言道:“姐姐那等人才,天下间又有几个女子能够比得了的?燕琥那早就是心服口服。只怕是姐夫你牛嚼牡丹,不识她的好罢了!” 封玄奕哈哈一笑,搓了搓她的头发。 三内姬君燕琥的目光,更多的却是饶有兴趣地落在贺兰进明的身上。她那如小白兔般无害的微笑使贺兰进明没有办法将她推开,但被她抓着的胳膊仿佛很不舒服似的,好几次都是有意无意地将胳膊抽出,举杯喝酒。但燕琥却没发觉似的依旧抱回他的胳膊,并且端起酒杯要陪他一起喝酒。 贺兰进明终于不奈,冷冷地推开了她。她顿时尴尬,气恼地丢给贺兰进明一个大白眼,封玄奕哈哈哈笑了起来,“姬君却是错付痴心了,安平王此时是名草有主,而且亦是个大美人儿,可恨姬君与安平王相识过晚,如今却空留嗟叹了。” 他说着,目光便往我的身上扫了扫。 燕琥的目光便也落在我的身上,却只是淡淡的一眼,露出丝不屑于的神情,追问道:“姐夫,你说我和这位安平王的女人谁漂亮些?” “这你可问错人了,你不是说,以你姐姐的人才,本王的眼里便只该有你姐姐才对,这下子却怎么能够去分辩别的女子的美丑呢?不如你问问安平王吧!” 燕琥的唇角挑起丝挑衅,“安平王,您说呢?本姬君比起您的这位侍妾又如何?是本姬君的美貌不如她吗?” 贺兰进明将一口酒喝干,干脆地答道:“正是。” “你——” 她蓦地站了起来,“本姬君不信!你只是同情弱小,害怕本姬君欺辱于她!你放心,便是你说出真心的话来,将来我虽贵为姬君成为你的王妃,也不会欺负她一个小小侍妾的!” 她的话终于使贺兰进明愣了下,“什么?” 燕琥的细长眼睛笑成一条缝,“你难道没有收到消息?为了我们三国订盟顺利,本姬君将成为你的王妃。而且你的皇帝哥哥已经快马加鞭,送来了求亲召书,昨日我燕宫便收到。安平王才大如海,声名在外,这些年燕琥早就仰慕得很,所以燕琥同意了。想来此事也是无可更改的,所以才冲下城来,亲自见见我未来的夫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1章 里面的情形 她的话果然震住了在场的几人。 好半晌,首先反应过来的是封玄奕,拍掌哈哈地笑起来,“如此倒好得很,如此联姻,本王与安平王倒也成为真正的兄弟了!好得很!” 但不知为什么,我并没有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任何的好来。 贺兰进明更是面如寒冰,“当初讲好三国订盟,却并没有联姻这条。三内姬君,此事却是万万不可,请三内姬君自行回了燕王,免得到时候自己的面子要挂不住。” “你——”三内姬君显然气坏了,牙齿咬了又咬,恨恨地盯了我一眼,伸出只娇俏的手指,“是因为这个女人吗?我早听说她不过是闽宣王府的一个舞姬而已,而且是安平王你负气之时随便一指,便指到了这个女人,这卑微的女人能与本姬君比吗?请安平王说话客气些,话说得如此满,到时候要后悔的话,本姬君可也不是那种呼之即来的人!” 她目光像细针似的锋利,我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却没有任何的身份和资格可以讨论这件事,发表自己的意见。 再说,我也实在没有什么意见,侍妾不过是王府妾中最低一等,他是有权力娶王妃和妻子的。 她已经将贺兰进明逼到不回答不行的地步。 贺兰进明俊美的眼眸终于看了眼身旁这位三内姬君,接着哧地一笑,“姬君何苦如此?甘心做为两国邦交的牺牲品,本王亦感到痛心,其实以姬君的才貌,必能寻得真正的爱人。” 三内姬君面色和缓了下,仿佛对贺兰进明的话深以为然,但她也自有自己的说法,“我大燕国的女子与别国的女子不同,真正秉承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尊旨。我们这里的女子与男子同样受到世人的尊重和承担同样的重任,如果我生下来便是需要做这种牺牲品,我并不为自己可惜,而是很自豪,因为我的作用要大于任何普通的女子。” 她总结似的道:“所以,你别想逃,你注定便是我的夫君。” 贺兰进明不屑一笑,“不可能!” 三内姬君却忽而柔情似水,“而且经过这短短的交往,我已经喜欢上了你,或许已经深爱上了你。这生,我都不会放过你。” 她说完,便站了起来,中气十足地道:“今日便到此处,明日我还会来的!” 她向一股邪异的风,忽地来了,又忽地去了。 只留下三个各怀心思的,有些木然的人。 当夜,贺兰进明果然接到贺兰赤心的密旨。 其中说的便是与燕联姻之事。贺兰进明黑着脸将密旨接过,并赏了传官。直到帐中空无一人时,才气急般的将手中的密旨撕成碎片扔向半空,飘飘扬扬的明黄色的圣旨纷纷落于地上,我惊呼了声,要知道这圣旨是天颜圣顾之物,不能够随意损毁,否则的话便是欺君之罪,有可能被杀头的。 “我不明白,只是联姻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正你迟早会有王妃,会有侧妃,会有许多许多妻妾,娶谁也是娶,便娶了这燕琥又如何呢?” 边把碎片捡起来,边说着这样的话,他听了更加生气,两步走到我面前来,把我捡起的碎片又撕得更碎,忽然再次洒向半空。 “你就那样期望我娶她吗?” 我耸耸肩,“无所谓啊,你也知道我是如何成为你的侍妾,我的地位又是如此低下,你完全可以将我看成是透明人,不用考虑我的存在。即使我是存在,也没有权力说什么的。” “你——”他气结。 我继续矮身去捡那些碎片,这次他没有来阻止,只是等我捡完了碎片收集一处的时候,却听到他轻轻地笑着道:“我明白了,你是在吃醋。” 他转身微笑着看我,早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戾气。 我微微一怔,这无奈而又宽容的笑容,像极了闽宣王府里的夏笙。 见我不说话,他更加肯定了,“被我猜中了吧?” 而我的脑海里则在想着,不要再想着夏笙了,他对我的一片痴情只能付之流水,便是那位福柔帝姬,已经够我受得了,况且我现在虽然没有恢复身份成为贺兰赤心的妃子,却阴差阳错成了贺兰进明的侍妾,总之,我早已为人妇,实在没有必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轻轻地推开拥起我的贺兰进明,“并不是,我没有吃醋,我哪有资格吃醋。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当初你那么随便一指,便指向了我?” 他的手臂僵了下,“你还在怪我?” “不,不怪。或许没有这一指,我便永远也不会看到他的真心。他对我,是真的无情。” ……“既然如此,今晚,便留在本王的帐中如何?” “哦,不——” 我真的被吓了一跳,如受了惊的兔子般逃出他的营帐。 第二日清晨,是被一阵丝竹鼓乐之声吵醒的,耳边传来一阵悠扬甜美的歌声: 花儿花儿为谁开,一年春去春又来。花儿说它为一个人等待,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四月的微风轻似梦,吹去了花瓣片片落,怕春色落尽成秋色,无边细雨亲吻我…… …… 这歌姬唱的歌儿真好听!我穿起衣裳,好奇地往外一探,却见在贺兰进明帐前唱歌的人却哪里是歌姬,而是梳着两条长辫子的三内姬君。她换去了昨日所穿的繁复的燕之服饰,换成了晋朝寻常百姓家的女子衣裳,将辫稍在手指尖上揉来搓去,一脸含羞带俏,用自己漂亮的歌喉在清晨邀请贺兰进明出帐。 他帐中倒是静悄悄的。正是这样,我知道他也一定听到歌声了,否则的话帐中哪会这样安静呢?眼眸微微地弯起,不由自主地带了几分笑意,我倒很想看看向来有些讨厌的贺兰进明该怎样应付眼前的这个女子。 不知道封玄奕是何时到了我的身后的,待我听到扑哧一笑回眸时,他甚至已经将手扶在帐上,歪站着身子了。 “你笑什么?” “本王在笑女人,原来女人疯狂起来和男人是一样的,听说男人爱慕女人的时候,也会在女人的窗前唱诗词歌赋。可惜本王从来没有为女人疯狂过,所以这种情况倒是第一次见到。很有趣。” “哦。” “不过她一定不会成功的,因为他不喜欢这样子奔放热情的女子!虽然,其实她也不错。” “你好像很了解安平王似的。” “是了解,比你想象的要了解许多。本王只是不明白,当年你所想的,只是入宫去寻找真相,现在却为什么成为了安平王的侍妾?难道你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你这样没有原则的女子,使本王后悔当年救你的决定。” “呵呵,或许真相你早已经知晓,只是不愿告诉众人。” “什么意思?” “昨晚,黑衣人……” 封玄奕听到位里,眼中寒意迸现,但马上又变得柔和起来,笑道:“你可真会打岔,既然你不愿提皇宫里的事,以后本王不问就好。至于昨晚的事情,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女人间的忌妒之祸而已,不影响大局。安平王是个聪明人,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将本王和福柔帝姬怎样。不过反而是你,你可明白,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而且你现在不过是个小小侍妾……” “你想怎么样?” “本王要你阻止安平王纳妃。事实上,安平王根本不喜欢燕琥这样的女子,而你其实比她美丽多了,如果你用点心思,燕琥未必是你的对手。” “为什么?三国订盟,如此联姻原本是好事不对吗?” “你真让本王头疼,你的问题很多。” “那你会不会回答我呢?” 他抚额想了想,这才道:“客观点讲吧,燕与闽或者晋,任何一个国家联手,都将会对另外的国家不利。而本王认为,如何的格局是最好的,既然已经答应要订盟约,何必再来联姻多此一举呢?” “况且,他是你的夫君,你虽是侍妾,但也有可能成为王妃,难道你就甘心睡榻之侧有着另外一个女子吗?” 我知道他所说的这两个原因都不是真正的原因,想来我也问不出来。但是关于阻兰燕琥成为王妃的事情,我也未置可否。 主要的原因当然是,我觉得自己可能无法左右贺兰进明的想法。 ……燕琥唱得嗓子都有些哑了,但是贺兰进明却依旧没有出来。看着燕琥眼中越来越深的幽怨和失望,我忽然有些生气。无论如何,一个女子放下尊言来追求他,他应该给予更为尊重的回绝,而不是任她自己如同缺少阳光的花朵般渐渐枯萎。端了盘水果,我进入了贺兰进明的帐中,然后有些好笑地发现帐中根本就是空无一人。 我把安平王的营帐高高的掀起,可以让她看到里面的情形。 只一眼,燕琥已经气得双目喷火。而我现在的模样,倒仿佛是在向她示威,看吧,看吧,你会唱歌又如何?安平王根本就不在帐中,你这样愚蠢的唱了一早上,把自己变成了笑话。 我本不是刻薄的人,但是我此刻的行为确实很刻薄。所以燕琥二话不说,走到我的面前来就啪啪啪地狠狠打了我三个耳光。 “你这个贱女人,你也敢来奚落本姬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2章 太医的对话 传官于是默默地施了一礼,便退下了。 直到赦太妃以为皇上已经离去,进入房间之后,贺兰赤心才忽然向左右道:“把躲在树下那个小贼给朕抓出来!” 怪不得他不离去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原来他早就发现我了。 立刻有两个侍卫冲过来不由分说地将我拖了出来,为了防止我叫出声来,他们甚至还捂住了我的唇。一行人迅速地走出这个园子,到了处僻静处。传官这才忙着禀道:“皇上,皇上不好了!未央宫走水了!” 贺兰赤心神色惨变,“什,什么?她,她有没有事?!” 传官道:“皇上,奴才过来的时候,皇后娘娘和宫中其她诸人都已经出来了,只是受了场惊吓并没有大碍。” “朕说的是她!” 传官被他吓了一跳,不过脑袋也极是灵活,忙道:“只是火源起于春鸣阁,恐怕那位寝奴小主就——” 贺兰赤心听了,骂了声混帐!就往未央宫而去。 两个侍卫忙道:“皇上,这女子……” 贺兰赤心尚未说话,传官道:“看她的脸乌七麻黑的,难不成她便是纵火之人?” 这话引得贺兰赤心蓦地转目看了我一眼,眸中愤怒的火焰几乎要将我烧灼了。我忙压着嗓子道:“不,不是奴婢放得火!” 贺兰赤心微怔了下,忽然顿住了脚步,“你们,快去救火!” 仅只留了两个侍卫,“把她带到依兰阁,朕要亲自审问她!” 传官很是疑惑于贺兰赤心的决定,但也不敢丝毫的违背。到了依兰阁,我才真正的辩清方向,这是皇城北角,离乾承宫最近却远离其他宫殿的地方。乾承宫之所以离这里近也是因为有条近道,从晋河内坐船走水道,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这里。平日里很少有人来,所以这赦太妃所居之处向来有禁宫之称,但此处原名却是‘晋河院’。我没想到自己惊吓之下疯跑,竟然不知怎样的,跑了这么远。 贺兰赤心将两个侍卫摒退,走到我的面前,抬起我的下巴,“你是谁?是她吗?” 我缓缓地抬起双眸,眼内早已经溢满了泪水。从他刚才的反应,便知他刚刚得到走水消息的时候,提到的那个她,分明就是我——寝奴永淳。 这让我又是诧异,又是心酸,当然还有淡淡的惊喜。 他伸手轻轻地替我抹去泪水,待看清我的面容,眸里的疑惑变成为惊喜,蓦地将我整个地拥入怀里,“你沉默,便是默认了。你没事,太好了。” …… 好半晌,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这如同梦境。 在与他分开三年后的某一个夜里,我被他拥入了怀里。 泪水泊泊地流出来,我再也不能抑制自己的感情,缓缓地伸出双臂,紧紧地抱着他,“皇上。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这是当年我们在汰液池时,我写在荷花灯内的愿望,“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经过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我觉得最好还是跟贺兰赤心相认,两人坦诚,或许我们能够更好地解决那些误会及给三年前的事情翻案。但是,当我们将这首诗念完的时候,贺兰赤心却渐渐地松开了我,感觉到他的离去,我仿佛得而复失般的惊慌,双臂加劲,想将他拥得更紧…… 但是他却绝决地推开了我,“朕承认,朕是在乎你。刚才,如果你死了,朕会很伤心难过。” “皇上,是奴婢!奴婢便是寂月啊皇上!奴婢知道奴婢患肺痨的时候,是您将奴婢隔离,虽然清苦但毕竟不必送出宫去任其生死。奴婢还知道,您让奴婢去素景轩,只是因为那里有鬼屋之称,一般人不去进入阴渗之地,你只想使奴婢好好养病!奴婢还知道,你将奴婢封为寝奴,只因不想奴婢被人欺负……” 说到这里,我以为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我道:“既然皇上如此在乎奴婢,为什么要将奴婢远远地推开?奴婢大难不死,回到晋宫来,能与皇上重续旧缘,这难道不是天意吗?” 然而,他听了我说的这些话,目光却不再像刚才那样温和,似乎转眼间又变成那个令我陌生的贺兰赤心了,眼角的幽冷令我不寒而栗,“可惜,你不是她,她已经死了,而且朕早说过,即使她真的活着在朕的面前,朕亦会再杀她一次。可知,她是如何死去的?” 我颤声道:“碎心……之毒……” “看来,你于她的事,了解的确实很多。” 我还想要说什么,他却冷冷地道:“你在宣王的安排下,从闽来到朕的身边,确实是下了很大的功夫,恐怕将有关于她和朕之间的所有事都打听清楚了吧?你进入宫里来短短的时间便处心积虑,将朕的后宫搞得鸡飞狗跳,现在竟然还放火焚去自己所居之地,你果然不负宣王所托。” 他竟然怀疑未央宫内的火是我放的吗? “皇上,不是您想的那样,我真的是……” “短短一首诗,已经泄露了你深沉的心机,或者,你没有把握好时机,此时并不是你冒充为寂月的好时候。如此不择手段的你,与当年的她又有何区别?你可以再骗朕一次,朕却不想再被骗一次!不要说你爱朕,不要说来到朕的身边没有任何目的,朕是,不会信的。所以,请把你虚伪的所谓对朕的爱,都收起来!” ……直到此时此刻,我才明白,曾经做为溯妃娘娘的我,伤他多深。这三年来,他或许没有一刻的忘记她,他爱着她,可是这爱中又参杂了太多的恨。 这便与我之于他的情感是一样的吧? 在我有家不能归,背负恶名寄人篱下的时候,在想到我与他的孩子被他无情的毒杀的时候,我就不能不恨他! 他是否也一样,想到我与宣王之间的所谓奸/情的时候,是否也将我恨得咬牙切齿? 因为这样的事,实在是已经挑战到他做为男人,做为天子的,尊言底线。 但是,他为何如此确定,我不是当年的寂月,这令我多少感到几分疑惑。在我还没有将一切都想清楚的时候,事情已经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发展了。 第二日清晨。 未央宫里因为春鸣暖阁着火而乱成一团。春鸣暖阁与未央宫中宫皇后寝宫离得最近,因此差点便波及到皇后的性命。贺兰赤心愤怒之下,终于去了我寝奴的身份,而将我贬为随侍丫头,时刻在他的身边,做最低贱的事情。 他与从前一样,不肯给我解释的机会,也不肯相信我所说的真相。 关于未央宫的真相,很快成为皇城中的一个笑话。寝奴为引皇上注意,竟然想要烧死皇后,结果不知如何引火**,找皇上庇护弄巧成拙,被贬为九品小婢随侍。 我已经成为,想要争宠却彻底失败的头号反例。 我成为卑微的真正的侍女,看着贺兰赤心与别的女子吃喝玩乐,我悲哀地想起一句话,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你明明知道我站在你的面前,却不与我相认。 我不明白的是,他好像刻意地控制着自己的感情,要将我推离开来。那种渐行渐远的感觉从未从我与他之间离去。只是,我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如此肯定我并不是曾经的溯妃娘娘,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因为成为随侍侍女,我没有自由的时间和空间,不能够再像从前那样到处去寻找我想找到的真相。 那夜,刚刚从外面摘了两束玉兰,准备送入寝宫插瓶的时候,无意间听到贺兰赤心跟何太医的对话。 “何太医,假如一个人的肌肤上因某种原因造成伤疤,有没有可能在日后的日子里,渐渐地消失平复不留一丝痕迹?” “回皇上,如果其人肤质特别好的情况下,或者服了药,或者是饮食习惯等各种原因,是有可能痊愈不留一丝痕迹的。” “哦。” …… 何太医出来的时候,正看到拿着花的我,两人时隔近四年蓦然再见,何太医大吃一惊,错愕之情溢于言表,但他也很快便猜到我是谁,我便是那个被贬成随侍的寝奴,他向我微微一点头便匆匆离去。我几步追了上去,“何太医!是我!” 何太医停了下来,“你是谁?” 我笑着道:“何太医真是贵人多忘事,真的已经不记得我了吗?当年,是我让何太医将我已孕有龙胎的事转告皇上,哪之会换来如斯大的惩罚。那碗落胎药当真起作用得很,何太医医术精良,果然名不虚传。” 我使何太医告之皇上我已孕有龙胎的事,便只有他与我清楚。听了我的话,他的身体微微地颤了起来,“你,你果然是——” 我点点头,“没错,是我。” “不知娘娘——不知永淳姑娘拦住本官,所为何事?” “请教,皇上为何确定我不是当年的寂月?” “这——” “何太医,我儿惨死,你虽是听命于皇上,可你也是凶手之一,你不想这种错误继续延续下去吧?请何太医看在我惨死胎儿的份上,告之真正的原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3章 鲜血一滴滴 何太医往四周看了下,确定并没有人在附近的时候才道:“永淳姑娘,溯妃娘娘曾为保护皇上而被蛇咬,为了救她的性命,太医曾在她的后颈毒蛇咬伤之处划了个十字型的伤口,据说后来溯妃娘娘伤愈,那个十字型伤口却一直没有褪去。但是,永淳姑娘你的后颈却是皮肤光滑如脂,没有丝毫的受伤痕迹,因此皇上确定永淳姑娘并非溯妃娘娘。” “皇上如何得知?他从来未有……” “这,下官便不知了。”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永淳姑娘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下官先离开了。” 我忽然想到了当初锦瑟找我去寒蝉暖阁,那夜,我们许下了“不欺骗,不轻践,不背叛”的契约,那晚我们都喝醉了,那晚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到贺兰赤心来到了阁中,轻抚着我的颈后…… 梦见他说,“你不是她。可惜,你终不是她。” …… 原来他是真的在乎,他早就亲自验证过,这个与溯妃娘娘容貌一样的女子,到底是不是他曾经所爱的那个女子。答案一定是让他失望的,可那是个误会,何太医说了,那个疤痕会随着岁月的流逝和体质原因,消失的。那不是一个永久的疤痕。 我不顾一切地冲进了贺兰赤心的寝宫…… 我要告诉他,我就是寂月。 或许我真的不愿我们的爱情,毁于一切莫须有的误会,即便是搭上了一个孩子的性命。 贺兰赤心大概没有想到有人会忽然闯入,他正站在窗前,临风望月,在我如此冒失的闯入之后,他微微震惊转身,如星的眸子里满是没有来得及收去的痛和泪雾。 而他手中的帕子也在这时,飘飘悠悠地落在地上,那张帕子我太熟悉,那是我在饮下碎心之毒时,写下的血书——一个大大的冤字。 泪水如决堤的河水般滚滚而落,我努力地想要将这几年所受的委屈通通咽下去。 我努力地抑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脚步沉重又飘忽,一步步地向他走去,这个让我又爱又恨的男子,将会如何面对这个事实?会不会再杀我一次?罢了,罢了,如果结果仍是一样,那么便让我再饮一次碎心又如何?如心彻底的死去,强过在患得患失中受煎熬。 “寂月——” 我能够听出他声音里努力压抑着的轻颤。我捡起地上的帕子,重新送回他的手中,“皇上,臣妾冤枉——” “寂月!真的是你,回来了!” 他猛地拥住我,狠狠的,仿佛要将我一下拥有他的骨子里去。一点冰凉滴在我的脖颈里,他在流泪。 ……很多事仿佛已经不用再多说。 当听到他在我的耳边轻轻地道出三个字——对不起,我其实已经不怪他了。 久违的,他的吻。 落在我的眼上,鼻上,唇上,落在我的颈上…… 我放纵着自己的身体和情绪,是的,这真是太好了。就算我们分开三年之久,但是我们的感观似乎还记得当初的味道。我们都记得彼此的味道和彼此的吻。渐渐地,有些湿湿的东西沾在我的脸上…… “寂月,朕真是混帐,朕竟然这么久都只是怀疑,而不能确定……” “朕怎么,能够认不出你?” “皇上,这不能怪你,只是你绝想不到,寂月又活着回来了……” “是的,是的,是这样……” 或许是因为心中有着太多的疑团与不确定,当他想要解开我衣衫的时候,我却推开了他。 “皇上,寂月确实还活着,可是我们的孩子,他却永远也回不来了……” “对不起,都是朕不好。当朕捡到这张写着冤子的血书,便知道我的寂月是冤枉的,可惜那时候,已经晚了,朕已经失去了你……” “谢谢上天,总算让朕有弥补的机会。寂月,明天朕会晋你为妃。让这一切都过去,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皇上,是宣王救了我,因为我们是清白的。宣王之所以送我回晋宫,完全是因为无论是他还是我,我们都背负不起祸国的恶名。” “寂月,朕明白,朕会查清楚的。” “为何,当初不信我……” 我知道此时此刻问这句话,定会破坏这相聚的氛围,不过实在是心里酸涩不已。他面容微微黯然,“是朕的错,希望你,能够原谅朕一次。” 这晚,关于三年多以前的那场变故,他终是没有透露太多。即便我讲述了有关离宫的前前后后,他依旧对于我离宫后,溯妃娘娘被砍的血肉模糊的事只字不提。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或许他亦是没有头绪,我现在活着回来,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是他当初想象的模样,他需要时间去调理吧? 想到这里,也并不去逼他,只是想着第二日的晋封。 如今我已经与福柔帝姬正面为敌,如果我还只是一个小小奴婢,必是躲不过她的毒手。我竟与那些费尽心机争宠的女子一样,迫不急待地想要为自己正名。想可以光明正大的偎在他的身边,寻求些保护。想到宣王的叮嘱,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终于可以劝得福柔帝姬振作起来,她第一个想杀的人,却是我。 命运如此捉弄,我再次感到浓浓的无奈。 却巧了,第二日正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因为闽与晋的友好契约,使燕不得不收敛他们在大晋边境的肆掠。并且之前所签订的每年朝贡之约也已经到期,多年来两国争纷不断,大战没有,小战不断。好在接到大燕的邀请,愿意在闽的作用下,定三国盟约,一起转而对付对三国虎视眈眈的源氏一族的东邦。而能够接受这个任务的,当然是多年来为了对付大燕而一直在外的贺兰进明。 贺兰进明欣然应允,今日便是贺兰赤心给贺兰进明遣行之日。 我随侍在贺兰赤心的身旁,两人的目光偶然相对,便有些说不出的甜蜜。我仿佛终于等到可以拨开乌云见月明的日子。只需今日晋我为妃,我便可以放手去做自己做想的事,而且,我还挽回了我莫名失去的爱情。 随在贺兰赤心的身后进入厅中,众人俱都跪下三呼万岁。 我的心砰砰地乱跳着,我知道在他们谈完军国大事,他必定会趁此机会宣布晋我为妃的事情。这些文武大臣及妃嫔们,不知会做何感想?曾经害我之人,看到有一个容貌也溯妃娘娘同样的女子被封为妃,恐怕也会按耐不住吧?想到很快便会为自己洗脱冤屈,很快就会去掉灾星的恶名,很快就会为我的孩子报仇,我的心仿佛就要跳到嗓子眼来。 第一次使我,如此的渴望权力。渴望要回我曾经失去的一切。 礼毕,才发现,今日的主人公贺兰进明还没有来。 贺兰赤心身旁的福柔帝姬有意无意地向我看了眼,她应该还不知道我将要被晋封的事情,她的眼眸里满是冷漠和怨毒。 而另一边则是很少露面的温僖贵妃。 我也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见她,那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再次油然而生。她此时微笑着道:“却不知皇上今日将文武大臣们都聚做一堂,所为何事?” “爱妃,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有几件事朕要宣布。”说着向我看了眼。我微微一笑。 福柔帝姬见状,暗暗地咬住了嘴唇,放在腿上的手,不由地抓紧了衣裳。就在这时,却见贺兰进明已然入内,依礼请了安之后被赐坐皇上左侧上座。不知为何他竟是一眼看到贺兰赤心身后的我,因为那日在安平王府的事,我虽是惧于他王爷的身份,还是忍不住丢给他一个大白眼。 他也并不在乎,微笑着将目光转到别处,也就在这时,看到了温僖贵妃。 温僖贵妃脸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而贺兰进明亦是愣住了。贺兰赤心没有注意到贺兰进明,只看到沧惶低头的温僖贵妃似乎很不对劲,柔声道:“爱妃,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皇上,臣妾,臣妾有点不舒服,先行离开了……” 贺兰赤心关心之情溢于言情,“来人呀,扶温僖贵妃回宫休息,并唤太医请脉,然后将结果速速报来。” “谢谢皇上。” 温僖贵妃匆匆地退下,而贺兰进明手中的酒杯却已经被他握得嚓嚓两声碎裂,鲜血一滴滴地落下来…… “皇弟,你怎么了?” 贺兰进明的眸子里仿佛要喷出火来,“你居然,居然问我怎么了!你太过份了!” 贺兰赤心稍稍一思虑便也释然了,“是否因朕的温僖贵妃与皇弟的王妃夏氏有几分相象?这只是巧合而已。再说夏氏已然逝世,皇弟要节哀顺便,暂且将私人感情放下,国事要紧。” 听了贺兰赤心的话,我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总觉得温僖贵妃有几分眼熟,却原来与当年安平王妃夏姬有几分相似。是的,只是有些相似而已。当年见她的时候,她饱受相思之苦,虽然美的如山间的清泉般通透诱人,但却缺了些神彩气势。但是温僖贵妃却有着天然的风华,她只坐在那里不说话,众人也能够被她的高贵和清华所折服,自然不敢对她有任何不恭。 不过,既然她只是容貌与夏姬有几分相似而已,怎么会在见了贺兰进明竟然匆匆而逃? 事情还是有几分蹊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4章 死给你看 此时,贺兰进明的目光中充满鄙夷,仿佛要化为利剑穿透贺兰赤心。我偷眼瞧着两人,发觉贺兰进明理直气壮,有种君子坦荡荡的气势,但贺兰赤心却满目犹疑。而我的脑海里也忽然冒出一个恐怖的想法: 或许,或许温僖贵妃真的是夏姬。 否则如何解释我和宣王被困安平王府的事情呢?如果温僖贵妃是夏姬的话,那么很多事情便有豁然开朗的感觉了。或许就是她处心积虑地设计了这一切,目的便是做皇妃而不是王妃! 我的心砰砰地狂跳起来,所有的事情在脑海里反复地演练,重复,串连…… 是她!一定是她! 蓦地抬起头来,却见贺兰进明的目光蓦地转到了我的身上,“既是如此,臣弟有一事相求。” “请说。” “要臣弟去大燕与燕闽二国签订盟约,可以!但臣弟要你身后的那名女子,做臣弟的侍妾!” 他抬起的手指,直直地指向我! 我愣住了,接着却不顾自己只是个奴婢的身份,噗地笑了出来。命运真的对我很好,好在我昨晚已经与贺兰赤心相认,他既然明白我是被冤枉的,当然不会再次将我抛弃。大概是我的笃定激怒了贺兰进明,他的语气加重,“皇上,她只是个卑微的侍女,您不会舍不得吧?如果皇上连臣弟这个小小的要求也不能够答应的话,那么关于赴燕签订盟约的事,还是请皇上另请高明吧!” 贺兰赤心一直没有回头,以我的角度,可以看到所有人的神情,却唯独看不到他的。有心往旁边挪挪脚步,又太不成体统。 好在,他马上便给了贺兰进明答案,“笑话!难道你真的以为,我大晋除了你,便没有人了吗?” 他不理贺兰进明,直接向诸位文武大臣问道:“你们,谁愿意往燕一趟,替朕办妥这件事?” 殿内顿时安静,好半晌都没有人应声。 贺兰赤心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平时你们不都是很涌越的吗?现在这是怎么了?” “皇上,大燕国君狡诈而又阴险,此去只怕除了安平王再无他人能够胜任。” “是啊皇上,安平王与大燕周旋近六年,安平王熟悉大燕的脾性,也最了解他们,而且只怕那闽宣王只卖安平王的面子,其他人去了怕要将事弄咂。” “说得太对了,我们与燕地这么多年的争斗,好不容易迎来一个比较和缓的处理的方式,我们应该珍惜……” “即便为了每年去燕地的几百晋国女子,也应该做好这件事……” “安平王责任重大,亦是能者多劳,此番事关重大,而燕地也早已经知悉大晋所派之人乃是安平王,为免多生事端,请继续由安平王出使……” “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 刚才还安安静静的群臣,因为贺兰赤心的一句问话,议论纷纷。我虽是女子,亦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但我依旧没有惊慌,我相信贺兰赤心肯定有办法说服贺兰进明出使燕地,而会保全我。 而一直沉默的皇后此时也道:“皇上,不宜为了个小小奴婢而影响了你们兄弟间的感情,况且只是做出这小小的牺牲,便能换来大晋边境的和平,何乐而不为呢?” “你们,你们这些……”贺兰赤心气疯了! 贺兰进明却在此时进一步的紧逼,“不过是个奴婢而已,臣弟的王妃夏姬是居于皇宫之时才忧病交加而——逝,难道皇上不该补偿臣弟吗?皇上,真的想让臣弟当着众朝臣的面说出我妻夏姬——” “住口!” “皇上,臣弟的耐心可是有限的。而且父王离去的时候,还曾封臣弟为逍遥王,指明皇上不可逼臣弟做臣弟不喜欢做的事。现在臣弟心里非常的不舒服,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臣弟告辞了!” 他说走就走,眼见着便要踏出大殿,便听众大臣求道:“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想想边境那些受苦的百姓和年年岁贡的晋地女子!” ……“行了,你们都给朕住口!” 贺兰赤心猛地站了起来,脊背崩紧,背心急促起伏,仿佛正忍着巨大的怒意。但他接下来却对贺兰进明道:“朕允了!奴婢永淳听封!”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半晌都没动。 还是身边的传官走到我的身边,推了推我,“快下殿谢恩!” 我懵懵懂懂地随着传官来到殿下,这时才看到贺兰赤心的脸,只见英俊的五观此时更为突出,布满寒霜般的令人望而生畏。他眸中似有些痛惜,但却绝对没有犹豫和不舍,见我盯盯地望着他,他的目光微微转至别处,涩然道:“封永淳为,安平王侍妾!” 我只觉得双腿一软,便跌坐于大殿之上。 后来又发生了些什么,几乎都没有印象,只知道,今晚安平王的小轿便会接我回到安平王府。 ……因为此时身份特殊,我暂时被留在乾承宫的偏殿里,等待安平王来接我。 西阳夕下,我独自坐于廊下,怔怔地望着那些彩色的铜云。白云苍狗,三年的时间果然是太长太长了。或者,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拥有过爱情,一切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臆想。他不爱我…… 他不爱我…… 他从来就不爱我……不爱我……不爱我……不爱我…… 为什么我一次次地欺骗自己,他仍然深爱着我呢?为什么? 昨晚,傻傻地原谅他,今日,他却再次将我打入地狱…… 贺兰赤心,你好狠。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得我的身后,那双轻颤的手,扶住了我的双肩。我如同被烫了似的跳起来,本能地后退了好几步,“你别过来!” 他只好呆在原地,“寂月,朕——” “请你别说话,请你别再说了好吗!” “寂月,对不起。” 对不起? 我捂起了耳朵,有些失控地道:“不要说对不起,这很讽刺知道吗?昨晚,你也这样说过,当时我真的已经原谅你了,可是我好傻好吗?我像个笑话——” “寂月,不是这样的。你说朕说。” 见他又向我走来,我于是又后退…… 两人就这样,如同追逐似的,在这夕阳下,进行着艰难的交流。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如此害怕他的接近,或许对于我来说,他实在让我感到太陌生。也或许,我害怕听信了他的解释,再次帮着他骗我自己。总之,我如畏蛇蝎般地躲避着他,直到他失去信心,沉默地站在那里看着我。 我也沉默了…… 夜幕就在这样的沉默中悄悄地降临,晚风刮来,他轻轻地咳了两下…… “好,我们,就这样谈话好了。” “……” “寂月,对不起,但这次事关重大,你也知道大燕对于我国边境侵犯多年,现在终于有机会解决这个问题,朕不能够出错。朕成为大晋皇帝近七年,七年来朕眼见着自己的子民因为大晋的积弱而受苦受难。寂月,朕宁愿负了自己,负了你,却不能再负他们……” “寂月,无论你走到哪里,朕的心里便只有你最重,你迟早还是能够回到朕的身边。” “寂月,朕知你是冤枉的。朕不该毒杀了你腹中胎儿,朕会好好的查清楚这件事,直到真相大白。这便是,将来你再次回到朕的身边,朕送给你的最好的礼物。” “寂月,你要相信,朕一直爱着你……” “寂月,请你,请你再跟朕说句话好吗?朕,朕……” 说到这里,他又咳了起来…… 好伟大的帝王不是吗? 好清晰的思路不是吗? 他并没有傻,也没有疯,他很清醒地做出了这个他认为是最好的决定。 他还在继续央求,“寂月,请你跟朕说句话好吗?” 我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贺兰进明的小轿应该快来了。侍妾,并不是王妃,亦不是侧王妃,只是妾而已。 不过,这对于一个卑微的奴婢来说,可能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 此时,宫灯一盏盏地亮起来。但因我们所处的位置是在暗影中,所以对方的影子有些模糊,我们看不清彼此的神态。我幽幽地抬眸,走到他的面前,我想将他看得清楚,同时也是为了让她听清我所说的话。声音是连我自己都诧异的平静。 “皇上,我叫永淳,并不是寂月。其实皇上已经证实过,奴婢后颈之处并没有被蛇咬伤的疤痕。皇上爱着的寂月,早在三年前已经死了,她永远不会再活过来了。” “还有,禹谟王不过是个孩子,被奴婢利用才做了傻事,请皇上尽快将他接回来吧。” 说完这些话,我又默默地退回了阴影处。 …… 终于,贺兰进明一顶小轿将我抬回他的安平王府。那时候他已经喝酒喝到醉了,一把将我从轿子里抓出来,跌跌撞撞地送入所谓的洞房之内,却只是看着我笑。他有着与贺兰赤心一样,邪魅的眼眸,尤其喝醉的时候,更明显。 他看了我会儿,忽然站立不稳地向我扑来…… 我狠狠地推开他,同时将早就藏在袖中的短刀拿出来放在颈上,“贺兰进明,你这个强盗!你抢了我的一切你知道吗!如果你敢用强的,我就死给你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5章 永淳小主 他茫然抬眸,又哈哈地笑了起来…… “不许本王碰你?你可知道你现在的身份?你是安平王的侍妾!你竟然不许本王碰你!” 他好像很生气,又好像很好笑…… “是不是你觉得,你不让本王碰你,本王就觉不会碰你?” 我颤声道:“早就听说安平王是正人君子,必不会强人所难。奴婢虽是安平王侍妾,却是被莫名其妙的强行要来的,请安平王给奴婢时间接受这个事实。” “哈哈哈……告诉你,皇城之内没有正人君子!本王,亦不是!” 他说着摇摇晃晃向我直来,我手腕微微用力,便觉脖颈之处一痛,温热的血缓缓地流出来,鼻端有点热热的腥味。他的手也在同时握住了我的手腕,他的眼神那样冷,没有半丝的怜惜。我终是没有他的力气大,手中的匕首当地落在地上,他一把将我拉入他的怀中,低头吻去我颈上的血液,“听着,本王不会让你死的,但若你执意如此,本王定会叫你尝尝生不如死的味道!” 说完,他将我狠狠地扔在床榻之上,眸子里发出恶狼般狠厉的光芒,盯视了我片刻,却终是又摇摇晃晃地出去了…… 彻夜难眠…… 但脑海里却是空白的。 第二日是个晴朗的日子。因为第一缕射进窗内的阳光就带着淡淡的暖色。我默默地站了起来走到镜前,脖子上的伤已经结了道细细的血疤。我自去找了药箱将伤痕缓缓地包扎起来。又打了套带着高衣领的衣裳,将自己打扮齐整。这时候,才有奴婢端了水进入叫我洗漱,我只拿青盐漱了口,便打发她们走了。 虽然是第一次来到安平王府,但却并不陌生。因为此安平王府竟然与宫中的安平王府布置格局很是相似。看来当年贺兰赤心确实很看中贺兰进明,在他去解决晋与大燕的事情的时候,他置办了一个几乎一样的安平王府在皇城之内,供养贺兰进明的王妃夏姬。 很容易就找到了厨房,亲自操持做了碗醒酒汤,端去贺兰进明的书房。 推开门,见他正坐于床沿上,眉头紧拧着,手捂着腹部,仿佛很难受似的。见我进来,他只是淡淡地看了眼,便垂眸淡然道:“你来做什么?” 我将醒酒汤递到他的唇边,微笑道:“胃很难受吧?喝了这汤吧。” 他眸中闪过一丝疑虑,接着便现出揶揄之色,将汤挡开,“这汤里,不会有毒吧?你要知道毒杀亲夫可是死罪。” 亏他能够想得出来。 我随即舀了一勺,自己喝了。 见他还是不为所动,我于是当着他的面,又喝了几口。然后再舀了一勺放在他的唇边,“喝吧。” 他怔怔地张开口,倒是很乖地将汤喝了下去。 …… 此后的几天里,我们的生活仿佛脱了节。彼此相互不打挠,甚至连续两天连面都见不到。而我也在慢慢地整理着自己的行装。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整理的,本来就是什么都没有,来的时候没有,去的时候当然也没有。这日,却忽然有人来传,皇上来到了府中,亲自送安平王。 我静静地坐在房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片刻,有个小奴婢来唤,“夫人,安平王让奴婢给夫人通知一声,皇上到了。” “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再次被人推开,贺兰进明站在门口。强烈的阳光使他的身影有些模糊,恍惚间似乎是看到了另外的人——贺兰赤心或者是夏笙。他给我的感觉很是奇怪,我常常把他看成别人,却总是忽略了他的本身。想到夏笙,我很是愧疚,我知道所有的痛必须我自己承担起来,我想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情,我都应该自己去面对。 所以我抬眸,努力地想要将他看清。 他又向走了两步,我终于看清那张茫然的脸。 “为什么你不去见他?他是难得出宫来的。你现在已经是安平王侍妾,你不是王妃也不是侧妃,你基本没有机会进宫,你以后见他的机会很渺茫了。” 我心里暗想,那又有什么关系,相见争如不见。 寂月已死,活着的是永淳。 与贺兰赤心本来就没有多少瓜葛。 他再近了些,仿佛想要看清我的神情。 “你不是,很喜欢皇上吗?你不是因此他把你赐给本王,而痛不欲生吗?”他的手指轻轻地抚在我脖颈的伤口上。看来那晚他并非真醉,所有的事他都记得。 “我已经是你的人。” 他忽然怒了,“可是你心里还是喜欢他的吧?你为什么不抓住机会去见他,或许在最后的一刻他会反悔,或许你的命运就会改变,或许本王最终会放开你,那样的话,你又可以回到你爱着的人的身边。” “我,已经是你的人。” 我再次强调,却不知为何,他猛地一掌抽过来,我猛地倒在床上,唇角的鲜血缓缓地流出来…… 他怔了下,仿佛是又恨又急,又有些难以置信般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蓦地转身向外而去。 再过一日,便是他出发去大燕的日子。 我对镜抚着自己还有些浮肿的脸,揭开纱布,只见脖颈上伤痕不知为何仿佛又裂开了些,隐隐地渗出血来。不知道以后这里会不会留下一道疤痕。不过没有关系,按照何太医的说法,我的肤质是很好的,不管是爱的纪念还是恨之伤痕,都会从我的肌肤上慢慢消褪的。 贺兰进明掀帘进来了,我没有回头。 他如此的沉默,以至于我根本无法猜到他在想什么。过了半晌,他缓缓地坐在了我的身边,从药箱里取了纱布替我将脖颈上的疤痕包扎好,他的声音竟让我那样的熟悉,我真的觉得,他是另外一个人而不是他。 “明天我就要出发去大燕了,燕地之人都是狡猾至极,此去生死难料。所以在我离开后,你可以重新回到皇宫,相信皇上会重新接纳你的。至少,你受伤了,应该有个人为你包扎伤口而不是自己做这件事。” 我怔怔地望着他,不知他为何如此说。 这时,他已经将我脖颈上的伤口包扎好,见我茫然不解的样子,苦笑道:“我知道,是我害了你。是我毁了你几年来处心积虑想要走的一条路。” “这不重要。” “不,对你来说,很重要。是我,一时冲动才酿下大错。但是,现在一切还可以回头。” 我努力地使自己的思维保持清楚,我想,他只是替我试出了贺兰赤心的真心而已。他没有错,错的是我自己,是我的痴愚傻将事情搞到这个地步。我不该对于贺兰赤心抱有希望,那又是多么奢侈的希望啊! 贺兰进明将一纸休书放在桌上。 “你自由了。” 他说完就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室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清。 我将桌上的纸缓缓地拿出来,这字,却是与夏笙的字完全不同的。于是又苦笑着打消了心里那个奇怪的念头。 是的,我自由了。 可是,我已经失去了爱情。自由不自由,又能有多么的重要呢。 将那纸休书,慢慢地撕成碎片,洒向半空。 看到自己的影子印在轩窗上,那样的孤寂冷漠,仿佛独自坐于漫天大雪中…… 元封三十一年夏。七月。 贺兰进明代表大晋做为使者赴燕地与闽、燕签订三国盟约。此次契约如果成功签订,那么大晋至少在十年的时间内不必受到大燕的侵略,而且所有朝贡同免。此次三国订盟对于三个国家同样重要,介于燕王的阴沉和闽王独善其身的策略,此次三国订盟一不小心就会变成三国互轧,其意义与事情的艰难程度,不是身在其中的人很难想象。 细雨菲菲的清晨,有传官过来传旨,说阴天出行预兆不吉,可晚一日待天气晴好再出发。但是贺兰进明已经等不及了似的,依旧下令出发。军队经过皇宫正南门,贺兰赤心便有那里带着群臣送行。 在这阴沉的天气里,每个人的脸色都显得灰暗。 贺兰赤心冷眸无情,没有任何表情。肃坐于龙辇之中,待贺兰进明行完礼后,将使节刀和印授予他。 两人似乎又说了两句什么,看到贺兰赤心神色顿显怪异,目光竟往贺兰进明的府邸看了眼。 贺兰进明于是回到车中。 就在此时,鄂公公又来到车前,“安平王!” “什么事?” “回安平王,皇上说,无论如何,得感谢您。皇上会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好好照顾永淳小主的。” “好。” 简短的对话,却让我猜出贺兰进明与贺兰赤心刚刚说话的内容。我的唇角不由自主地溢出一丝讽笑,他们是将我当做什么呢,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他们竟无视我的意愿,相互推来推去。 我跟在贺兰进明的车前,穿着小兵的铠甲。 既然他们都如此对我不负责任,当然得为自己的不负责任付出代价。 队伍便在阴雨绵绵的七月底某一日,缓缓地行出了太原府。我的脚下充满泥泞,透着如丝线般的雨帘看向远处,远处的山峦起起伏伏。没有回头去看渐渐远离的太原府,也不去想贺兰赤心到底会不会去安平王府中接他们所谓的永淳小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6章 偏不哭 贺兰进明的车内静悄悄的,有时候会给人错觉,仿佛他并不在车中。 如此走了多半天,晚上便在离太原府十几里以外的平原上扎营。因为随着带着比较贵重的物品礼物,所以有整整五千人的羽林军亲自护送,另外还有武功高强的大内侍卫五十名随侍。再加上运营货物和跟随的小兵,差不多有七八千人。平原上点起簇簇的篝火。我跟着他们一起去捡干柴,替贺兰进明在帐前燃了堆火。 一堆堆烟气比较大的篝火并没有使人感到多少温暖,阴冷又潮湿的夜。 我坐在帐篷的角落里,听着士兵们彼起此伏的呼吸声,虽然很累,却一直无法入睡。直到三更时分,发觉外面的雨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晴空万里,月朗星稀,空中一点点淡云渺渺前行,月光竟然可以那样的亮,我仿佛是第一次见如此明亮的月亮,几乎将整个大地都照得如昼。 正当我为如此的皎皎之月而惊叹时,才发现有个人影站在不远处的空地上,也是仰头望着星空。 从那修长笔直的身型看,也知道此人正是贺兰进明。 他的容颜在月光下更显得如雕刻般的好看。从上路至此刻,他几乎没有说过任何话。他身上有种难以言说的寂寞,在这月色下便显得格外清晰。这时候,有只鸽子,扑腾腾地落在他的肩上,他的唇角终是现出一丝微笑,从鸽子脚上取下张纸条,看了眼便又放飞了鸽子。 而纸条则被他轻轻地握在手心里,仿佛并不是什么重要的消息。 一阵风带着湿意的风吹过,纸条从手中滑落,他也不捡,慢慢地走回了帐篷里。 我将纸条捡起来,只见上面是个日期——八月十三。弟安否? 我微怔了下,弟?难道是贺兰赤心的信吗? 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因为完全没有必要。说不定是他的朋友或者结义兄弟而已。 …… 我本以为,贺兰赤心在安平府内找不到我,说不定会派人来质问安平王。所以第二日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可直到夕阳西下,再次扎营之后,依旧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于是自嘲地笑,我到底是将我自己想得过于重要了。 记得夏笙曾经说过,人本来就是世界上最孤独的动物,但因为有着对自己的关注,觉得周遭一切都是受着自己的影响或者自己受着周遭的影响,才会觉得没那么孤独。可是,如果有一天,你忽然看清别人眼中的自己,那么你会忽然顿悟浮生,亦或者忽然,疯了…… 我曾经问他,“那你顿悟了吗?” 他笑着摇摇头,“没有。” 我想我也没有,或者永远都无法顿悟,或者悟到更深。但是,我现在开始明白,别人眼中的自己,总是与自己想象的别人的眼中的自己,是有差距的。 或许,我在贺兰赤心的眼中,只是个水性杨花的轻挑女子。或者他和我曾经的种种快乐,于他来说只是很平常的事,于是却是点点滴滴的爱情。 很不公平是吗? 因为你眼中的世界,只是你眼中的而已。不是他的。 后来的几天里,一切如常。天气炎热,夜里却又在帐中休息。这时候才真正的体会到士兵的辛苦。我渐渐地有些支撑不住了,脚磨破了几个血泡,走路几乎是一拐一拐。实在更不上的时候就偷偷地抓紧车辕,借着马车的力量继续前行。 这日又扎营在一片荒野之中。 此处空旷,没有树木,便是要找干柴点堆篝火也比较困难。我走了很远的路,却只捡到几枝干柴,被领头的骂了一顿。我有些沮丧地坐倒在地,谁爱捡谁捡去,反正我是没有力气了。拿出水壶刚要喝水,却被那骂我的人走到面前来,一拳就将水壶打飞,他还顺便踢了我一脚,这下冷不防的,我歪倒在地上,连手掌也擦出血来了。 估计这位是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这几日里我只做最简单的事,而且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常常为了不被贺兰进明看到,还要鬼鬼祟祟的躲避。如果我是头儿,我也不会喜欢这样的兵。所以这次挨打倒是服的,默默地忍受了多一字也没有反抗。 这可能是我做为这样的小兵,身上唯一的亮点了。 正当我爬去捡水壶的时候,却有双有力的手将我扶了起来,并且把他自己的水壶递到了我的眼前。 我连声地说着谢谢,抬眸看到他的面容时,才蓦地愣住了。 他当然也愣住了。 然后便是莫名的愤怒化成火争从他的冷眸里喷出来,“到本王的帐中来!” 不由分说地将我揪入到他的帐里,“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既然已经被揭破,我也没有什么顾及的,将头上沉重的铁帽子一掀,“什么怎么回事?你是我的夫君,我是你的侍妾,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有什么错?难道你要将我扔在诺大的安平王府里,像原安平王妃夏姬似的,空等之下相思成疾吗?我不要做她那样的傻女人!” 话没说完,就被他狠狠地打了一耳光。 “贺兰进明,你又打我!” “本王已经休了你,你厚颜无耻地跟到这里,到底所为何事?” “你打女人,你不是真正的男人!”我觉得自己的眼睛里也要喷出火来了,不,是箭,是可以将他穿透的箭! “你——”他又扬起了手。 我将脸一扬,“打啊打啊!你打死我算了!你害死了你的王妃,再打死你的侍妾又算得了什么?这里亦是荒山野岭,打死我都不用埋,直接扔了喂狼就好了!” 他的手掌久久地停在半空里,好一会儿,冰冷的眼眸竟然慢慢地浮起一丝笑意,“诶,你在胡说什么啊,真是口不择言。” “我不会再打你的,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见我依旧倔强地不说话,他叹了口气接着道:“以后不许再提什么夏姬,什么什么什么的……总之,不要再提起那些事好吧……” “敢做不敢当,你对她很愧疚吧……” 我本来想要乘胜追击,好好的埋汰他几句,但是见他的脸色似乎又要阴沉下去,连忙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行为准则,收住了口。 他又瞪了我一眼,二话不说将我抱起来,扔到他帐上的临时软榻上。 我被吓了一跳,“你要干吗?” 他沉默地将我脚上的鞋子三下两下地扯掉,结果发现布袜子上果然已经有多处被血迹和脓染得黄黄红红,还有种令人作呕的异味,稍微的扯扯,便要流下眼泪来。他又瞪了我一眼,拿了药箱过来,亲自取了剪刀替我小心翼翼剪破袜子,把袜子和我的脚分开。见我疼得嘶嘶直叫,他嘲讽地道:“知道疼了吧?照你这情形,今晚再没被本王发现,明日你便很可能掉队,在这荒山野岭,你真的有可能成为野狼的美餐哦!” 我抚摸着被他打得火辣辣疼痛的脸,只是不出声。 他是个暴力的男子,他本质上和贺兰赤心一样,都是极其暴力残忍的,只是贺兰赤心有着天子的权力,动轧杀人。而他是动轧打人。不愧是兄弟俩。 他又道:“诶,已经将你休了,为什么还要跑到我的身边来受苦。” “你想娶就娶,想甩就甩,哪有那么容易。” 我自取了药箱里伤痛,挖了点涂抹在红肿的脸颊上。上次被打也是抹这种伤药好的。见我如此熟门熟路,他的脸终于红了,“对不起,我不该打你。” 我的眼睛一酸,差点便掉下泪来。 这个男子终于明白男人打女人是不对的吗? 正好这时候,他趁着我心思并不在脚上,终于一狠心将布袜彻底与脚分离,疤痕裂开,我啊地痛呼了声,眼睛差点真的掉下来。 “想哭就哭吧,你们女子哭,是没有人会笑你们的。” 我咬咬牙,硬将泪水忍了回去,偏不哭。 他见状无奈地摇摇头,说:“等着。” 他站起来往外走,过了片刻,就端了盆热热的水进来,不由分说抓起我的脚要给我洗脚,我踢蹬着腿要反抗,他手指拂过我的脚背,只觉得一阵麻酥酥的感觉,就再也抬不起起来。脚上虽然有伤,但入了温热的水,却有股热气直入心扉。而他的依旧抓住我的脚,十指在我的脚心各个穴位上揉动着,连同之前积下的脓水一起挤了出来。 几日里积下的疲惫,渐渐地便在这奇异的舒适的挤压中尽去。 “在军队里,只要有条件,多数士兵会给自己弄盆热水,好好的泡一泡。能去寒,而且可以让脚得到好的恢复,第二日才没有那么痛。你相不相信,你这双脚,再这们死撑两日,便会彻底废了,就算不废了,也半年不能够下床。好在发现的及时。” “废了就废了,又有什么关系。” “你——” 他又无奈地摇摇头,“这样吧,今日在这里好好休息,明天我派人送你回宫。我已经向皇上说了,你回回到宫里去,现在你竟然还跟在我的身边,不知道他会怎样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7章 一碰就会碎 “你很在乎他怎样想吗?你怕他?” 他丢给我一个大白眼,拿了巾子狠狠地擦我的脚,这下竟然比之前取布袜时还痛,我刚刚收回到眼睛深处的眼泪又生生地被逼了出来。 “我不怕他。可是你,不值得本王与他翻脸。” “你——” 我咬了咬唇,这次轮到我无语了。 他迅速地给我的脚上好了药,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布袜,往我的脚上套。 “那是你的布袜,我不要!” “呵,有志气。” 虽是这样说着,依旧固执地将布袜套在我的脚上。这时候,正好有人送来晚膳,只见都是比较简单的小菜,配着几只馒头和稀饭。他让卫兵离开,便将矮几挪么榻上来,将被子展开披在我的身上,“荒野的晚上还是很冷的,你又有伤,千万别受了风寒,就在这里吃吧。” 这次我没有反对,因为我的脚很舒服,所以肚子仿佛饿得越厉害。 也不客气,抓起筷子就吃。 他将那碗酱菜和炸素鸡往我的面前移了下,“多吃点吧。” 我微微地怔了下,从前在闽宣王府的时候,常与夏笙一起吃饭,因我喜欢吃这两样菜下饭,渐渐地便每次都有这两样小菜,每次他都会习惯性地将这两样菜往我的面前推推。 “诶,又在发什么呆?不合口味吗?” 我终是露出一个笑容,“不,是太合口味了。” 他哧地笑了下,便也吃了起来。 可惜,虽然他的言行举止与我记忆中的夏笙太像,可是他的确不是夏笙。 …… 那晚,我便住在他的帐中。我知道他是绝不会再让我做回小兵了,因此也不反抗,只是老老实实地呆在榻上。因为软榻很大,又是在外,因此两人同睡一榻。好在是两条被子,他裹了被子背对着我睡,很快就听到了他仿佛是睡得深沉的鼻息声。 心蓦地松了下,睡意袭来,很快也进入梦乡与周公相会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身旁早已经没有他的身影。听得外面嘈嘈杂杂,必是又快要出发了。当下便翻身起来。桌上有粥有菜,端起三下两下地吃了就跑出去,帮着众人一起收拾东西,这几天倒是干惯了,很顺手似的。昨儿打了我的人,斜着眼道:“昨晚不见你,跑哪儿去了?没见过你这么会偷懒的士兵!” 我冲着他裂嘴一笑,死人,竟然打我,哪天跌了你的眼珠子! 很快,这种事就发生了。 当队伍迅速地准备开始行进时,贺兰进明掀开车帘往外看着,一眼看到跟在车旁的我,冷冷地道:“上来!” 我摇头,我觉得今天我的脚好得多了,没有必要进入车内整日对着他。 他伸出长臂,一把便将我揪了上去。 我那头儿看到这一幕,可不是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我丢给他一个安了的眼神,希望他明白我绝不会利用贺兰进明对他的暴力加以报复的。 ……贺兰进明眼观鼻,鼻观心地端坐着,但我知道他肯定注意着我的动象,所以我极是不自在。这几天跟着士兵已经习惯了,在外面还能边走边看看路边的风景,比做在车里有趣多了,于是尝试着跟他商量,“诶,我还是,还是做你的卫兵吧……” “既然你已经跟着本王走了这么远,即使再送回皇宫,皇上依旧会认为本王是耍他,说不定一气之下会杀了你。所以只好将错就错,将你继续带在身边。可是休书已经写了,不能当是没有写过。” “我已经把它撕了。” “即便是撕了,休书还依旧是休书,不能否认这件事的存在。” “那你想怎么样?” “你既然已经不是本王的侍妾,呆在本王的身边实在不像话。再往前走走,便会到达一个小镇。本王会给你些金子,让你去寻找自己的新生活。” 我脑海微微空白了下,忽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我没有反对,也没有认可。到了中午时分,果然是到了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小镇。因为军队人数太多,其实是饶过小镇而行的。贺兰进明让队伍稍做休息,然后骑着马将我送入小镇,又把一包金子塞在我的怀里,“或许你还在恨本王,将你从皇上的身边抢来,如今又休了你,但或许多年后,你在这里生活的不错,你会觉得也许本王替你选择的路,才是最好的。” 他说完,也不等我再说什么,拍拍马便离开了。 他竟然真的将我扔在这个陌生的小镇就走了。 我抱着那袋金子,走入镇里,在最大最好的客栈里好好地吃了一餐,然后又买了些牛肉及干粮打包,当然也准备了充足的水。然后又到小镇上最大的卖马场,按照夏笙教我的识马方法,好好地挑了匹好马。一切准备充足时,天色也已经晚了,打马出镇,仔细地辩认了方向,其实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很容易就能够赶上他们。 果然,行了一个多时辰,便看到远处篝火点点。 为了安全,我尽量接近他们,并且在不远的地方也燃了处篝火,拿出水来狠狠地喝了几口。 累了。便用木棍把火堆往两边拨开,空出中间被烧得很暖和的地方,在上铺了些干土及树叶,就躺在了上面。这是这几日跟在队伍中,跟有些士兵学的。果然是很暖和,正准备好好地睡一觉,便听见得得的马蹄声,我睁开眼睛看了看,便知他正是贺兰进明队伍中的巡逻兵。 懒得理他,翻了个身继续睡。 但没睡多久,又听见马蹄声,而且这次明显地来了不止一匹马。 我蓦地坐起来,看见贺兰赤心的马已经停在我的面前。黑夜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仿佛并没有多生气。 我刚想跟他打声呼招,他却又打马,掉头而去。 臭男人,不负责任。和他的皇帝哥哥一样,不负责任! 想到贺兰赤心,愤怒又腾地升了起来,将几根树枝扔进火里,盯视着红红的火焰,我想我对他已经没有爱了,只有怒和恨。 无论如何,这次我不会任他们摆布。 次日,却运气很不好,又是个阴雨绵绵的天气,而且裹夹着禀烈的冷风。我知道这是已经渐渐地接近燕地,听说燕地便是那苦寒之地,四季多雨水,本该为水草茂盛之地,偏偏却又是半沙漠半丘陵之地,常常出现令人意料之处的恶寒天气,六月飘雪在这里是常有的事。这大概也是他们常常抢掠晋国之地的原因之一。 我什么都有准备好,却忘了给自己准备一件棉袄。还少了把伞。 到底是不常出门的人,想法还是太简单。 结果只能淋着雨在雨中前进,又害怕真的被他们甩掉,不敢休息,连我所骑的马都异常辛苦。 我冷得瑟瑟发抖,暗想着,雨快停下来吧,千万不要让我出事。 但是越怕什么,就偏来什么。雨还没有停,我已经连连地打起喷嚏。坐在马上东倒西歪,仿佛马上就会要掉下来。终究还是害怕真的摔坏了自己,只能下马,支撑着身体将马拴在路旁的树上。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扑天盖地而来的只有冰冷和莫名的悲伤绝望。 很冷,只想生堆火。 好不容易找了些干柴来,却怎么都点不着,无奈之下只能躲在树下,蜷缩成一团。 视线渐渐地模糊,只暗暗地想,恐怕要掉队了,追不上贺兰进明的队伍了。 又想,万一死在此处,从此便也回不了晋宫了。虽然因为贺兰赤心的漠视,再查那些所谓的真相意义并不大,但终究还是不甘啊不甘。 又想,如果此时若有人救了我,我便听贺兰进明的话,干脆过回普通人的生活,将这包金子送了给他,只需他这生像爱妻子似的疼爱着我。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把伞遮在我的上方,颤颤抬眸,这人却是贺兰进明。 他神情肃然,冰冷,但却多了几分心痛,终是将手伸向我…… “跟我走。”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犹疑地将手伸给他,仿佛是梦,一碰就会碎。 他的手再向前一伸,已经不容我缩回,牢牢地抓住了我,再用力地一拉,我便站了起来。两人的距离仿佛从来没有如此的近过,我抬眸望着他有些棱角的俊颜,他的双眸原来这样的好看,像潭清泉,但却没有贺兰赤心眸里那样的冰冷。他将我额上散发的发往旁边抚开,然后猛地吻住了我的唇…… 啊—— 就在我脑海蓦地空白的时候,他却已经放过了我。 “傻丫头,你可知道,就算你有很多的勇气,这条路却终是会走得很艰难,甚至会丢掉性命!” 我双腿发软,缓缓地倒入他的怀里。 可是我的脑海是很清醒的,我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他的面容。第一次想好好的看清他。他一把抱起我,微微用力,两人已经上了马,他坐于我的身后,伞收了,却将他的斗篷哗地扯下来将我整个人盖住,眼前立刻黑暗,它遮住了雨,也遮住了视线。 虽然如此,我却一点也没有感到惊慌失措,反而只有久违的安全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8章 说做就做 鼻端有着他的气息…… 无力地靠在他的身上,忽然觉得他的胸膛原来比我想象的宽阔温暖。 …… 风雨萧萧,一路上的狂奔…… 终于到了军营中,也不掀去斗篷,将我抱下马到了帐中,“来人!叫大夫来!” “是!” 帐中早燃了堆火,温暖的气息在刹那间包围了我,任他将我放在床上,他这才小心翼翼地掀去斗篷,发觉我双眸清清亮亮地看着他,他的脸忽然红了下,接着却微怒道:“你可知道这里已经接近了燕境,很可能有燕军出没,再这样胡闹会出事的!” 他是我的夫君,我是他的侍妾,他将我扔了,还说我在胡闹。 但我只是温温地看着他,并不反驳。 他终是无奈,叹了声转而在火堆中多加些柴。 我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我想,我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了…… ……我做了梦。 没有实质性的内容,只记得到处都是冰天雪地,雨雪交加。然后我独自走在一条危险的山道中,每走一步都滑溜的几乎要跌下万太深渊…… 我在这样的惊惶与疲累中醒来,身体却已经好多了,梦里的疲累并没有带到现实中来。帐中空无一人,又好像是那日贺兰进明要将我扔了的情景。我腾地坐起来,冲出了帐篷。但却被外面的情景惊呆了,只见贺兰进明和众人被围在中间,营地周围的山头上冒出了许多带着箭的黑衣人,他们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士兵,箭搭在弦上,随时都会在某人的命令下射出。 贺兰进明气定神闲,向站在对面如领头之人的一个黑衣人抱拳道:“不知阁下拦住本王队伍所为何事?” 那人倒爽快,道:“本人无意跟安平王做对,此次前来也并不为财,只需安平王交出一个人来,便可继续顺利前行!” 贺兰进明噢了声,仿佛是很感兴趣,“不知阁下所说的那个人是——” “是个女子,名永淳!” 贺兰进明愣了下,接着却是哧地一笑,仿佛是越想越可笑,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我当然也是心头一震,我是贺兰进明的侍妾,而且还是皇上亲自指婚,这已经是我最显赫的身份了。已经不在皇宫中,此后与不会与后宫诸人争宠,却不知到底是谁竟然弄出这样大的阵式,要杀我吗? 那黑衣人到是极有耐心,等贺兰进明笑完了才道:“安平王须得留下这女子的性命,方可继续前行。这并不好笑,请安平王认真对待此事。” 贺兰进明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意,“不,不,本王的意思是,你在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本王是绝不会答应的。虽然她只是名小小的侍妾,但好歹亦是本王的女人,本王若因此而将她交给你们这些来路不明的人,事情若传出去,以后本王还怎么在天子朝堂混下去?本王怎么还有颜面面对天下人?” 说到这里,他的手猛地一扬,队伍立刻有序走动,只是刹那间,已经形成了铁墙铜壁的阵营。 即使是有箭矢射下来,相信一时半会也无法攻克此阵营。 他继续道:“所以,你们这些不敢以真面目识人的家伙,是白日做梦!” 黑衣人嘿嘿一笑,却倏地隐去了。 接着便是如蝗的箭矢忽然射出来,我啊地惊叫了声,贺兰进明已经冒着箭雨迅速地向我跑来。我的心蓦地提到了嗓子眼儿,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景的我,呆呆愣愣的不知躲藏。好在贺兰进明并没有被射中,而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扑倒在地,两人翻滚了三圈到了帐内,而我刚刚所站的地方却在同时刷刷地插满从天而降的箭雨。 我已经吓得都不会动了,手脚僵硬…… 贺兰进明拿起帐中的冷锅子,往两人的头顶一罩,“去榻下躲着!” “噢……” 我顶着锅子颤颤巍巍地躲到榻下去,贺兰进明却依旧如天神似的站在外面,有箭矢射来他便拿刀挡开。 我想叫他一起来躲在床下,但想必他是绝不会愿意的! 他与贺兰赤心一样,面子大如天。 果然,他再看了我一眼,道:“千万不可出来!我会来救你的!” 我点点头,“你也要小心。” 也不知他听到了没有,已经像风似的又冲了出去! 只听得外面喊打喊杀近两个时辰,后来便是传来欢呼声,有人在喊:“安平王威武!” 我心里一喜,他赢了! 我连忙跑了出去,果然看到先前被黑衣人占领的山头上如今已经站满了大晋的士兵。而在坡上乃至坡下,停放着许多黑衣人的尸体,当然也有大晋士兵的尸体。浓浓的血腥味和惨烈的伤口使我的胃猛地翻腾起来。贺兰进明便是站在原来黑衣人头领所站的地方,在强烈的阳光下,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他的影子反而是黑色的,显得强大而肃然。 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他一直注视着我。 强压下胃里的难受,隔空向他说了声谢谢。我知道他听不到,但我还是说了。 只是,这些原本鲜活的生命却就这样,离去了……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帐篷里,那里已经成为了箭的森林。我便站在这令人恐怖的箭矢森林中,久久地默然无语。 ……仗打完了,还有许多的后续事情要做。 贺兰进明留下了二百人在这里打扫战场,而其他人都迅速前进。再有一天的路程便会进入燕境,如果到了燕境内再出事,便可直接向燕求助,至少也能够向他们兴师问罪。而不会如现在这样,连这些黑衣人的来历也猜不出来。这群黑衣人没有一个逃掉,眼见落败,都是力拼而死,被抓的也都咬破了藏在牙齿内的毒,中毒身亡。 而且他们身上没有任何可证实身份的东西。 这便是敌暗我明,随时都有可能再次被袭。 而我们却不知道到底是谁要出手杀我们。 我首先想到的竟然是贺兰赤心。 当然这个想法并没有告诉贺兰进明。他仿佛知道我心里可能有着诸多的猜测,于是安慰我说,真相,只有一个。而真相从来都会在不久的将来水落石出。 这一刻我好像又看到了夏笙,他们说过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话。只是,夏笙的眼睛永远都是清润如水的,他只是个文弱的书生。而贺兰进明却像个套中人,因为某些事他把自己紧紧地包裹住,使人只能见其形,不能见其神。他是个变幻莫测的男子。 ……经过了这次的刺杀事件,在后来的路上众人都崩紧了神经,马不停蹄,直往燕地而去。 果然后来又陆续发生了几次刺杀事件,但每次被抓住的人都是咬毒而亡。主使之人肯定是又聪明又阴险凶残的人,这样前仆后继数次,已经有几百名杀手丢了性命,但他们的身上都没有留下任何的标记。贺兰进明甚至让人把他们全身上下每寸皮肤都仔细检视,也没有发现诸如门派刺青类的东西。 那晚,如血的残阳下,血雨腥风之后。 贺兰进明立在一片死寂的尸体中间,身上的铠甲被染红,他手柱着大刀,仿佛是很累,但更多的却是愤怒,微微颤动的背,使我的心起了阵自责与愧疚之感。缓缓地走到他的身后,张开双臂从后面拥住他,感觉到他的身体僵硬了下。 “如果你觉得,我是祸水,这一切是因我而起,那么,你可以赶我走。” “不,这跟你没关系!” 他猛地转过身来,幽深的眸子盯着我的眼睛,“这跟你没关系!你别把这样的事往自己的身上揽!而且事情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子,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做这样的事,除非他疯了!” 脑海里清晰了下,是啊,现在贺兰进明可是代表晋国去大燕谈三国订盟之事,这对于他的江山是多么重要的大事,怎么可能在现在想要贺兰进明的命呢?况且,我恐怕也没有那种使他疯了的魅力,否则的话,这时我怎么会在贺兰进明的身边呢? 想到这里,自嘲地笑了笑,才整肃容颜道:“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留下他们活口。只要有一个人活着,相信安平王的聪明,一定会问出真相来。” 他的眼睛微微一亮,“什么办法?” 我从脚边采起一株紫色的小草,在这阴寒的天气里它看起来那样弱小,像个正在瑟瑟发抖的瘦小女孩。 看到这株草,贺兰进明已经恍然大悟。 原来他也知道这株草的功效。它叫无泪草,通体紫色,毫不起眼。可是许多令人不能够动弹的麻药都是以它制成。有些市井无赖常常采来此草自制麻药,用以毒害他人,达到抢掠及其他卑鄙的目的。所以无泪草是遭到多数世人唾弃的草,所以它就只能以这样卑微的姿态存在于世间。 夏笙讲起无泪草的时候,对此草有着许多的同情。 这时,贺兰进明轻轻地拍下自己的脑门,苦笑道:“我一定是被他们给气得失去理智了,竟然忘了这种草是无处不在的。” 是的,它能够适应任何环境。虽然世人并不待见它们,但它们仍然顽强地生存着。 而夏笙说,君子是不会利用此草去害人的。不过贺兰进明不是夏笙,他不是君子,更不是那种多愁善感对万物怜惜之人。他几乎是没有犹豫,说做就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9章 日进入燕宫 当夜,便在营地中寻找无泪草,或许这里真的过于苦寒,所以寻到的并不多。由贺兰进明将它们亲自烘烤培干,制成细细的粉末,最后分成十份装在十只竹杆内,自己留了一枝,剩余的分交给九个武功高强的侍卫。 下次黑衣人再来袭,只需要制服其中一个,便有可能真相大白。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却都没有再出现黑衣人。这可能是跟我们已经接近了燕地都城有关。我们已经能够看到远处的费阿拉城。 燕地幽洲府费阿拉城似乎是建立在一处庞大的山坡之上,仰头望去,只见此城占据高地,进城之路却只有一条缓缓向上延伸的宽大的石阶路。此城更有着天界之城的别称,在我们现在所立的位置看上去,果然有令有压迫的气势。它庄严古朴和浩大的模样,使我之前对燕地的一些想法产生了改变。 我原以为燕国是藏于密林深林的,犹记得他们的公主燕嬉,那种仿佛是从丛林深处走出来的原生态的,如兽般的清新又原始的美。 美的野性,大气,沉稳。 再过一日,便会有人来迎接我们。 我想,那些黑衣人定是要罢手了。不管他们是谁,如今他们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时机。但显然,我将事情想得过于简单,当夜便有几百个黑衣人于暗夜之中忽然来袭,而且这次他们仿佛是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每个人都如同不要命似的疯打着,转眼间我们的临时营地又染满了鲜血。 贺兰进明及另外九个持无泪草竹筒的人分别冲入了打斗圈中,片刻功夫,便听见其中一人喊道:“成功了!活捉他!” 原来其中一个黑衣人已经被他的麻烟喷中,僵硬地倒在地上。 就在众人冲上前去以为可以活捉他时,却见旁边的两个黑衣人也同时冲向他们倒在地上的同伴,并且毫不犹豫地举刀砍向他。 杀人总是比救人要容易得多,那名黑衣人血溅同伴之手,死了。 贺兰进明显然是被惹恼了,他脸上冰寒的杀意即便我躲在远处也依旧能够感觉得到,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就在这时,我却发现一个躲在暗处的黑衣人,他的箭正对着贺兰进明,没有过多的考虑,只疯了似的从暗影中冲出来奔向他,同时大声地喊着,“有箭,躲开!”贺兰进明反应敏捷,在听到我的喊声后,已然本能地将身体侧开。 一只箭矢便从他的脸旁滑过。 我如释重负地停了下来,望着他笑了起来。他微怔了下,却如流星般向我冲来。那真是千均一发,当他用大刀挡去差点就触到我眼睛的那只箭时,我真的感觉到了害怕,恐惧,我差点就被杀死了!而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扑到他的怀里,泪如雨下,“我不要死!我不能死!求你,救我!” 果然,我们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猎物,箭矢忽然都不断地往我们飞来。他用有力的臂膀抱起我,耳边是他镇定的声音,“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闭起了眼睛,只觉得身体在他的怀中,随着他忽高忽低,耳边的喊杀声始终不绝,这是一场艰难惨烈的战斗。 忽然听到一声闷哼,抬眸看时,只见他双唇紧抿,果然是肩头已经中了一箭。我的心蓦地沉了沉,紧张地问道:“你怎么样?” 他也不回答,只是尽力地与那些围上来的黑衣人奋战着。 这些黑衣人不同于普通的士兵,他们武功高强,可以在千军万马之中穿梭自如。况且一下子出现了几百个这样的人,所以就算贺兰进明准备得很充份,依旧挡不住他们专注向他而来的攻势。我咬着唇,眼中有湿意涌起来,即是为他,也是为我自己,看起来,如果我再赖在他的身上,他会被黑衣人杀了。 挣扎了下,我道:“放开我吧!让他们来杀我好了!” 他的手臂紧了紧,低头看了我一眼,目光满是恼怒。我不同意,我自是不能继续挣扎,否则就真的是在给他乱上加乱。 然而再过了片刻,他确已经抵挡不住,他的呼吸粗重,身体在颤抖,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我紧紧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裳,真想再有力些,可以使他腾出抱着我的这只手,去和那些人打斗。忽然,黑衣人全部都举起了大刀,齐齐往我们砍下,他们的刀锋甚至挡住了我所有的视线,我的心如同掉入了深渊,原来,这是这样死去的。 刹那间,我没有想到种种可悲的过往,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所有的一切可以重来一次,可以重来一次…… 或许我会放下对贺兰赤心的爱恨怨,留在闽,过一种全新的,没有牵挂的生活。 不过,我永远也没有这种机会了。 我感觉贺兰进明本能地将我紧护在怀中,他躬起身体,像座大山,将我整个地护在他的羽翼之下…… 谢谢。 耳旁传来金鸣交击声,武器间的碰撞使花火四溅,灼热感重新燃起我对生命的渴望。睁开眼睛时,只见攻击我们的黑衣人已经倒在地上,我们的面前却闲闲地站着个让我熟悉又陌生的人,他竟是闽宣王封玄奕。 在我看着他的时候,他的目光也从贺兰进明的身上转到我的身上,稍稍的讶异过后,便是平静。 不再多看我一眼,只向封玄奕道:“呵,佳人在怀,竟是连命都不想要了。没想到安平王竟是如此多情之人!” 语气里的讽刺那样明显。 贺兰进明却仿佛并不在意,将我轻轻地放在地上,却依旧紧握着我的手,并且身子微偏,使我能够躲在他的肩后又不至于背部受敌。 “感谢宣王救命之恩!”做为闽之舞姬,见了宣王自然是要行礼的。但此情此景正在交战之机,于是我只是低低地说了这句话。没想到向来对我不屑一顾的宣王封玄奕这时候却忽而地灿然一笑,“你原是本王府里的人,救你便是应该的。反而是你现在的主子,好像并不怎样的感谢本王。” 我于是又道:“永淳代安平王感谢……” 话未说完,贺兰进明的手便稍稍用力。我疑惑抬眸看他,他冷冷的眸子让我瑟索了下,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谦意地看了眼封玄奕。 他却又仿佛不在意了,哈哈一笑罢了。 因为闽宣王队伍的加入,这些黑衣人很快便被一举歼灭。遗撼的是,依旧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而明日,便要在大燕接待使的接待下进入费阿拉燕宫。安平王遇袭的事情如此不明不白,始终令人郁闷。当夜已经有先行而来的大燕使臣来探,看到营地中的一片狼藉,却也只是说了些客套话而已,将此事先与大燕撇开干系。贺兰进明这时却怀疑,在大燕境内依旧有如此多的杀手可以一击而进,如果没有大燕的帮助恐怕难以做到,如果确是与大燕没有关系,那么他们的防御系统实在令人担忧和失望。 毕竟这是几百个武功高强的杀手而非三五个人。他们是如何隐藏在此地?又如何聚集一起冲入?如此多人的聚集竟然没有引起大燕防兵的注意吗? 种种的猜测和疑虑,使他决定迟三日进入燕宫。 这时候闽宣王封玄奕的态度就比较关键了,无论他站在哪一方,都会使另一方陷入孤军奋战的境地。让我意外的是,他竟然不计前嫌,力挺贺兰进明。对燕使臣表述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安平王遇袭,使他也怀疑此事恐怕另有内情,而且毕竟是在燕境内发生这种事情,使他感到非常的没有安全感,就此进入燕宫,恐怕要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燕使臣本也是来探两国情况,得了两位王爷的答复,便也能复命了,匆匆告辞而去。 外面的士兵还在打扫战场,帐内却已经摆上了酒宴。 脚下依旧有浸润到土里的血液,这浓郁的血腥味使这顿酒宴显出一种怪异的豪迈来。封玄奕还是那样口若悬河,而贺兰进明则是异常的沉默,两人三杯酒下肚,却仿佛什么话都没有说。封玄奕却忽然将目光越过贺兰进明,如刀锋般的目光蓦地转到了我的脸上,“呵呵,没有想到,当初的小婢子,现在竟成为安平王的侍妾,这身份也不算辱没了,就算是皇帝的皇后,也没有安平王的侍妾来得高贵。在我封玄奕的眼里,整个大晋,唯安平王能使本王心服亦!就冲此点,也喝得起本王这杯酒!”向来知道闽宣王是有些狂傲的,这话虽然不中听,如今却是深得我心。我心里的贺兰赤心确已经变成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莫说比不上贺兰进明,便连那最微小的男子他也是比不上的。想到这里,向闽宣王嫣然一笑,接过酒杯,道了谢便要一饮而尽。这酒却又被贺兰进明挡下,“这段日子的颠簸,你身体本就不好,这酒还是本王替你喝了。” 我笑着推开他的手,“不,臣妾自己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0章 顿时尴尬 空气里的血腥味已经要令我作呕了,正好以这酒压压血腥味。不由分说地将酒一干而尽,立刻便觉得头重脚轻,视线模糊。 但是心里却又异常的清楚。 其实又何必又抓一个活着的黑衣人,能够派出如此大量的杀手的人,便是江湖上最厉害的杀手组织也没有办法做到吧?何况这些人训练有素,分明就是军营里出来的。除了贺兰赤心还会有谁呢?他恨贺兰进明拿玩笑耍了他,没错,肯定是这样。当贺兰进明告诉他,已经休了永淳,要他去安平王府接永淳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如今的杀戮。 他怎么会允许贺兰进明出尔反尔呢? 他一定没想到,其实贺兰进明是无辜的,是我不愿受命运的摆布而已。 只是却连累贺兰进明数次战斗于生死之间。 我竟大胆地握住了贺兰进明的手,真诚感激地道:“安平王,王爷,我的夫君……谢谢你,拯救我于水火之中……这辈子,我都会感激于你……” 感觉到他手上推开的力度,他俊眉微蹙,我知道他很不喜欢现在这样的我。 但是我喜欢。 在我身边的,一个是最了解我的闽宣王,他知道我命运沉浮的起端,一个是我的救命稻草。他们都是应该能见到真实的我的人,否则的话我便太对不起他们了。 贺兰进明唤了人进来,将我送回另外一个帐中。 我没有反抗,乖乖地去了。 其实我并没有醉。只是不醉的话,有些话无法说出来,太清楚的话,尴尬也会更多。回到帐中便流下了泪水,将泪水默默地擦去。走出帐来,却是难得一见的清风明月,一弯月挂在费阿拉燕宫的一角,使整个古城照的犹如广寒宫,静谧的夜显出几分庄严与孤寂,我想,天界之城的名称,应该是在此时此刻,此样的夜里产生的。 如此美丽的地方,我对它没有任何向往。 只是一步步地向那轮圆月而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经过一顶不起眼的帐子时,听到里面传出凄惨的吼声。嘴里应该被塞了什么东西,所以这声音闷闷的,并不能够传出多远。或许是在惩罚逃兵,刚准备离开,却听到帐中人温温的声音地问:“说,到底是谁派你们来刺杀安平王的!” 这是闽宣王府易先生的声音。 我顿感好奇,不知他在审问着谁。再说故人相见,他当初对我多有照拂,我既然知道他来到了晋军之中,便应该问候一声。 悄悄地将帐掀开一角,只见里面果然站着几个士兵,却不是晋兵,而是闽宣王带来的士兵,闲适地站于当地的正是易先生。而地中间的架子上则绑着个满是是血的黑衣人,他面前的火盆里,烧着铁板,胸前的衣襟也已经被灼破,露出里面烫得焦红的肉。神色狰狞沮丧,口中吐着血水。 看来他已经被折磨良久了,如果不是口中的毒药已经被取了,现下他可能早就选择咬毒自尽了。 我奇怪的是,仿佛之前贺兰进明得到的消息,并没有抓到黑衣人,这时却为什么有个黑衣人被绑在此处呢?稍稍地琢磨了下便也明了,恐怕是封玄奕抓了黑衣人后,并没有告诉贺兰进明,而是指使易先生暗中审问此人,却不知他如此做是在打着什么主意。 黑衣人的沉默不语,使易先生渐渐地憔燥起来,“来人呀,拿些盐水来,从头细细的浇到脚上来!” “是!” 其实盐水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这时候一桶浇下去,那人激灵灵地一阵颤动,终于嚎哭起来,“我说了!我说了!” “说吧!” “是,是福柔帝姬!” 我的心咚地猛跳了下。 我一直以为是贺兰赤心,怎么是完全猜错了吗?可是,福柔帝姬怎么会如此处心积虑地想要杀安平王呢?哦……不,她是来杀我的。 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她放火烧了春鸣阁的时候就已经对我动了杀机,那时候就想置我于死地,只是我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本以为被贺兰赤心赐给安平王贺兰进明,便她之间的恩怨情仇便也随着这种变迁泯灭,却没想到,她执意要杀我,竟是派杀手追至此处…… 终是没有与易先生打招呼,这黑衣人既然已经招供,恐怕他已经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而这个真相也不能够让贺兰进明知道。所以我又默默地回到了帐中,却见不知道什么时候闽宣王封玄奕竟然已经等在帐中,他的眸中有丝冷意,“刚才去了哪里?” “宣王有事吗?”我没有回答,反问道。 “不,没事。只是很久没有见到你,乍然再见,才发现原来卿原来如此美貌,本王的心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卿的身上。” 他的这番表白,使我顿感愕然,况且他眸中根本就没有一丝温暖。 “宣王,你喝多了吧?” “不,没有。” 他忽然有些意兴阑珊般,悠悠荡荡地站了起来,“如果早知道你会成为他的侍妾,当年便不该救你。只是本王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是现在,直到现在才……” 他没有说完,却又苦笑道:“我们能在此相见,或许我们还是有很多缘份。你要明白,你与本王的缘份,没有完!”他邪邪的笑意使我通体冰凉,起了层颤栗的鸡皮疙瘩。却鼓起勇气问道:“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继续往帐外而去,我接着又问:“请问,夏先生这次是否也跟着来到燕境?” 他回头笑笑地看着我,“你想找他?” “不,不是我。是——” “你们也很有缘,一定会再见的。” 没等我说完,他便离开了。 第二日清晨,接到燕王送来的诸多礼物及食物。虽然闽晋二国来使到了门前而不入,但燕王仿佛并没有计较,也或许是为了彰显燕国的大国风度,他甚至还送了些舞姬入军宫,表演歌舞给宫中战士们看。而燕国的三内姬君燕琥则做为亲迎使,来到了安平王的帐中。她与燕嬉隐隐地有几分相象,但较燕嬉更加的柔美,眉如远山,目如秋水,身段子像春风中的柳枝子般迷人。 其时,闽宣王也正在帐中,她唇角含笑,眸中带着丝调皮的笑意,先娇嗔地唤了声姐夫,待闽宣王答应了,这才规矩地向宣王及安平王下礼。 好在诸人身份本都是高贵,反而无须诸多礼节,两人齐齐地伸手一抬,她便趁势坐于二人的中间。 对于姐夫封玄奕自然亲密些,两人谈话起来也不拘束,而三内姬君又多是妙语连珠,因此逗得封玄奕哈哈大笑,抹了却道:“你姐姐若有你一半有趣,本王此生也无撼了。” 不料三内姬君却一点也不给他面子,直言道:“姐姐那等人才,天下间又有几个女子能够比得了的?燕琥那早就是心服口服。只怕是姐夫你牛嚼牡丹,不识她的好罢了!” 封玄奕哈哈一笑,搓了搓她的头发。 三内姬君燕琥的目光,更多的却是饶有兴趣地落在贺兰进明的身上。她那如小白兔般无害的微笑使贺兰进明没有办法将她推开,但被她抓着的胳膊仿佛很不舒服似的,好几次都是有意无意地将胳膊抽出,举杯喝酒。但燕琥却没发觉似的依旧抱回他的胳膊,并且端起酒杯要陪他一起喝酒。 贺兰进明终于不奈,冷冷地推开了她。她顿时尴尬,气恼地丢给贺兰进明一个大白眼,封玄奕哈哈哈笑了起来,“姬君却是错付痴心了,安平王此时是名草有主,而且亦是个大美人儿,可恨姬君与安平王相识过晚,如今却空留嗟叹了。” 他说着,目光便往我的身上扫了扫。 燕琥的目光便也落在我的身上,却只是淡淡的一眼,露出丝不屑于的神情,追问道:“姐夫,你说我和这位安平王的女人谁漂亮些?” “这你可问错人了,你不是说,以你姐姐的人才,本王的眼里便只该有你姐姐才对,这下子却怎么能够去分辩别的女子的美丑呢?不如你问问安平王吧!” 燕琥的唇角挑起丝挑衅,“安平王,您说呢?本姬君比起您的这位侍妾又如何?是本姬君的美貌不如她吗?” 贺兰进明将一口酒喝干,干脆地答道:“正是。” “你——” 她蓦地站了起来,“本姬君不信!你只是同情弱小,害怕本姬君欺辱于她!你放心,便是你说出真心的话来,将来我虽贵为姬君成为你的王妃,也不会欺负她一个小小侍妾的!” 她的话终于使贺兰进明愣了下,“什么?” 燕琥的细长眼睛笑成一条缝,“你难道没有收到消息?为了我们三国订盟顺利,本姬君将成为你的王妃。而且你的皇帝哥哥已经快马加鞭,送来了求亲召书,昨日我燕宫便收到。安平王才大如海,声名在外,这些年燕琥早就仰慕得很,所以燕琥同意了。想来此事也是无可更改的,所以才冲下城来,亲自见见我未来的夫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1章 把自己变成了笑话 她的话果然震住了在场的几人。 好半晌,首先反应过来的是封玄奕,拍掌哈哈地笑起来,“如此倒好得很,如此联姻,本王与安平王倒也成为真正的兄弟了!好得很!” 但不知为什么,我并没有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任何的好来。 贺兰进明更是面如寒冰,“当初讲好三国订盟,却并没有联姻这条。三内姬君,此事却是万万不可,请三内姬君自行回了燕王,免得到时候自己的面子要挂不住。” “你——”三内姬君显然气坏了,牙齿咬了又咬,恨恨地盯了我一眼,伸出只娇俏的手指,“是因为这个女人吗?我早听说她不过是闽宣王府的一个舞姬而已,而且是安平王你负气之时随便一指,便指到了这个女人,这卑微的女人能与本姬君比吗?请安平王说话客气些,话说得如此满,到时候要后悔的话,本姬君可也不是那种呼之即来的人!” 她目光像细针似的锋利,我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却没有任何的身份和资格可以讨论这件事,发表自己的意见。 再说,我也实在没有什么意见,侍妾不过是王府妾中最低一等,他是有权力娶王妃和妻子的。 她已经将贺兰进明逼到不回答不行的地步。 贺兰进明俊美的眼眸终于看了眼身旁这位三内姬君,接着哧地一笑,“姬君何苦如此?甘心做为两国邦交的牺牲品,本王亦感到痛心,其实以姬君的才貌,必能寻得真正的爱人。” 三内姬君面色和缓了下,仿佛对贺兰进明的话深以为然,但她也自有自己的说法,“我大燕国的女子与别国的女子不同,真正秉承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尊旨。我们这里的女子与男子同样受到世人的尊重和承担同样的重任,如果我生下来便是需要做这种牺牲品,我并不为自己可惜,而是很自豪,因为我的作用要大于任何普通的女子。” 她总结似的道:“所以,你别想逃,你注定便是我的夫君。” 贺兰进明不屑一笑,“不可能!” 三内姬君却忽而柔情似水,“而且经过这短短的交往,我已经喜欢上了你,或许已经深爱上了你。这生,我都不会放过你。” 她说完,便站了起来,中气十足地道:“今日便到此处,明日我还会来的!” 她向一股邪异的风,忽地来了,又忽地去了。 只留下三个各怀心思的,有些木然的人。 当夜,贺兰进明果然接到贺兰赤心的密旨。 其中说的便是与燕联姻之事。贺兰进明黑着脸将密旨接过,并赏了传官。直到帐中空无一人时,才气急般的将手中的密旨撕成碎片扔向半空,飘飘扬扬的明黄色的圣旨纷纷落于地上,我惊呼了声,要知道这圣旨是天颜圣顾之物,不能够随意损毁,否则的话便是欺君之罪,有可能被杀头的。 “我不明白,只是联姻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正你迟早会有王妃,会有侧妃,会有许多许多妻妾,娶谁也是娶,便娶了这燕琥又如何呢?” 边把碎片捡起来,边说着这样的话,他听了更加生气,两步走到我面前来,把我捡起的碎片又撕得更碎,忽然再次洒向半空。 “你就那样期望我娶她吗?” 我耸耸肩,“无所谓啊,你也知道我是如何成为你的侍妾,我的地位又是如此低下,你完全可以将我看成是透明人,不用考虑我的存在。即使我是存在,也没有权力说什么的。” “你——”他气结。 我继续矮身去捡那些碎片,这次他没有来阻止,只是等我捡完了碎片收集一处的时候,却听到他轻轻地笑着道:“我明白了,你是在吃醋。” 他转身微笑着看我,早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戾气。 我微微一怔,这无奈而又宽容的笑容,像极了闽宣王府里的夏笙。 见我不说话,他更加肯定了,“被我猜中了吧?” 而我的脑海里则在想着,不要再想着夏笙了,他对我的一片痴情只能付之流水,便是那位福柔帝姬,已经够我受得了,况且我现在虽然没有恢复身份成为贺兰赤心的妃子,却阴差阳错成了贺兰进明的侍妾,总之,我早已为人妇,实在没有必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轻轻地推开拥起我的贺兰进明,“并不是,我没有吃醋,我哪有资格吃醋。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当初你那么随便一指,便指向了我?” 他的手臂僵了下,“你还在怪我?” “不,不怪。或许没有这一指,我便永远也不会看到他的真心。他对我,是真的无情。” ……“既然如此,今晚,便留在本王的帐中如何?” “哦,不——” 我真的被吓了一跳,如受了惊的兔子般逃出他的营帐。 第二日清晨,是被一阵丝竹鼓乐之声吵醒的,耳边传来一阵悠扬甜美的歌声: 花儿花儿为谁开,一年春去春又来。花儿说它为一个人等待,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四月的微风轻似梦,吹去了花瓣片片落,怕春色落尽成秋色,无边细雨亲吻我…… …… 这歌姬唱的歌儿真好听!我穿起衣裳,好奇地往外一探,却见在贺兰进明帐前唱歌的人却哪里是歌姬,而是梳着两条长辫子的三内姬君。她换去了昨日所穿的繁复的燕之服饰,换成了晋朝寻常百姓家的女子衣裳,将辫稍在手指尖上揉来搓去,一脸含羞带俏,用自己漂亮的歌喉在清晨邀请贺兰进明出帐。 他帐中倒是静悄悄的。正是这样,我知道他也一定听到歌声了,否则的话帐中哪会这样安静呢?眼眸微微地弯起,不由自主地带了几分笑意,我倒很想看看向来有些讨厌的贺兰进明该怎样应付眼前的这个女子。 不知道封玄奕是何时到了我的身后的,待我听到扑哧一笑回眸时,他甚至已经将手扶在帐上,歪站着身子了。 “你笑什么?” “本王在笑女人,原来女人疯狂起来和男人是一样的,听说男人爱慕女人的时候,也会在女人的窗前唱诗词歌赋。可惜本王从来没有为女人疯狂过,所以这种情况倒是第一次见到。很有趣。” “哦。” “不过她一定不会成功的,因为他不喜欢这样子奔放热情的女子!虽然,其实她也不错。” “你好像很了解安平王似的。” “是了解,比你想象的要了解许多。本王只是不明白,当年你所想的,只是入宫去寻找真相,现在却为什么成为了安平王的侍妾?难道你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你这样没有原则的女子,使本王后悔当年救你的决定。” “呵呵,或许真相你早已经知晓,只是不愿告诉众人。” “什么意思?” “昨晚,黑衣人……” 封玄奕听到位里,眼中寒意迸现,但马上又变得柔和起来,笑道:“你可真会打岔,既然你不愿提皇宫里的事,以后本王不问就好。至于昨晚的事情,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女人间的忌妒之祸而已,不影响大局。安平王是个聪明人,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将本王和福柔帝姬怎样。不过反而是你,你可明白,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而且你现在不过是个小小侍妾……” “你想怎么样?” “本王要你阻止安平王纳妃。事实上,安平王根本不喜欢燕琥这样的女子,而你其实比她美丽多了,如果你用点心思,燕琥未必是你的对手。” “为什么?三国订盟,如此联姻原本是好事不对吗?” “你真让本王头疼,你的问题很多。” “那你会不会回答我呢?” 他抚额想了想,这才道:“客观点讲吧,燕与闽或者晋,任何一个国家联手,都将会对另外的国家不利。而本王认为,如何的格局是最好的,既然已经答应要订盟约,何必再来联姻多此一举呢?” “况且,他是你的夫君,你虽是侍妾,但也有可能成为王妃,难道你就甘心睡榻之侧有着另外一个女子吗?” 我知道他所说的这两个原因都不是真正的原因,想来我也问不出来。但是关于阻兰燕琥成为王妃的事情,我也未置可否。 主要的原因当然是,我觉得自己可能无法左右贺兰进明的想法。 ……燕琥唱得嗓子都有些哑了,但是贺兰进明却依旧没有出来。看着燕琥眼中越来越深的幽怨和失望,我忽然有些生气。无论如何,一个女子放下尊言来追求他,他应该给予更为尊重的回绝,而不是任她自己如同缺少阳光的花朵般渐渐枯萎。端了盘水果,我进入了贺兰进明的帐中,然后有些好笑地发现帐中根本就是空无一人。 我把安平王的营帐高高的掀起,可以让她看到里面的情形。 只一眼,燕琥已经气得双目喷火。而我现在的模样,倒仿佛是在向她示威,看吧,看吧,你会唱歌又如何?安平王根本就不在帐中,你这样愚蠢的唱了一早上,把自己变成了笑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2章 远远地抛在后面 我本不是刻薄的人,但是我此刻的行为确实很刻薄。所以燕琥二话不说,走到我的面前来就啪啪啪地狠狠打了我三个耳光。 “你这个贱女人,你也敢来奚落本姬君!” 她似乎还是很不解气,干脆向身后她的侍卫命令道:“把这个贱女人给我抓起来,我要毁了她狐媚子的脸!” 就在我被她的侍卫扭住的时候,贺兰进明如天神般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他面如寒霜,星眸迸射出摄人的冷意,走到我的面前,将两个侍卫格开,这才转身向燕琥道:“不知姬君驾临此处所为何事?永淳又如何得罪了姬君,竟然受到如此的礼遇?” 燕琥真是气极了,但她将一口银牙咬了又咬,终是做出可怜柔弱的模样,垂泪道:“难道安平王竟然是如此的讨厌我吗?今晨,我变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话,在帐前唱了一个多时辰的情歌……可惜,安平王都没有听到吗?你到底,是去了哪里?为什么在我最不好看的时候才出现在我的面前?” 贺兰进明摇摇头,“燕琥姬君,本王与姬君之间是不可能的,希望姬君不要再在本王的身上浪费心思。”他虽如何说着,毕竟还是要顾及女孩子的颜面,眼见燕琥为了他而颜面尽扫,多少也有些不忍。 这倒很好地绕过了我被打的事情。不得不佩服燕琥确与其姐燕嬉不相上下,两人皆是能屈能伸,极能避重就轻,是很聪明的女子。 燕琥悲哀地道:“即是如此,本姬君便不再打挠了。” 说完,眼角噙着滴绝望的泪,转身往帐外而去。 贺兰进明这才把目光转向我,欲言又止地抬手轻抚我的脸颊,“她是燕国的姬君,她的地位和影响力使本王不能够立刻替你将这三个耳光打回去,不过你放心,迟早她定会加倍地偿还给你。” 听到这里,我的心却不由自主地沉了下,恐怕与纳姬君为王妃的事情,已经无可更改了吧。 之后他送我药膏,我默默地接了过来,却始终无法对他露出一个笑脸。 回到帐中坐了片刻,便见闽宣王封玄奕又进来了,我丢给他一个大白眼,真心的不想再跟他说话。他却大大方方地坐到我的身边来,亲自从自带的绿瓶里取了药膏来,往我被打红的脸上涂抹。我本能地躲了下,“宣王,请你自重!” 他邪邪一笑,“这药膏可是我闽地最神奇的药膏,无论多大的创伤也会三五天之内即痊愈,你只是被打了下而已,包你半个时辰之内又会艳光四射,而不必担心自己的红脸被别人看去而觉得自尊受辱。” 这确有些诱/惑。 没有再反抗,任由他把凉凉的药膏涂抹在我的脸上,听他又道:“你放心,你是从我闽宣王府里出来的,原来的主子替你涂抹药膏是件很正常的事,不必害怕被他看到眼里。” 这本是安抚我的话,但听在我的耳内却又心惊了下,连忙躲了开去,“我自己来吧!” 他笑笑,将瓶子替给我,“已经好了。” “噢。” 见他坐在那里还是不走,我又疑惑道:“还有什么事吗?” “我在想,当初我们被冤枉有奸/情,或许是上天给我们的缘份,只是我们没有好好的珍惜而已。当初你在闽宣王府中的时候,双方又因为绝不能向世人猜测议论的那个方向去发展,导致本王错过了大好良机,如今我们却又在此相遇,你说这是不是命中注定的?永淳,不,寂月,或许我们本该放弃原本的恩怨……” 他越说越是暧昧,我被吓了一跳,心砰砰地乱跳着。当年的一幕幕又在脑海里重演,但是我根本就没有感觉到他一丝一毫对我的情谊,这怎么可能呢? 恐惧地站了起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只是安平王一个小小的侍妾,是可当做礼物送给别的男子的女子,你不怕安平王有召一日会将你送给别人吗?就像贺兰赤心将你送给他的弟弟一样。但是我闽宣王不会,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请求安平王将你送给本王,成为本王的侧妃!” 我蓦地转身,厉声道:“不可能!” 又道:“我不是一件礼物,而且他也绝不会答应的。而且,我看得出你的眼睛,你眼里只有对我的不屑和怨恨,你根本对我就没有一丝好感!你却要娶我做侧妃,你到底安着什么心?如果你是个男人,就请把你真正的目的说出来!” 在我的逼问下,他只是笑笑,“你迟早,会等到你要的答案。” 从这天开始,我便变得很敏感,总觉得身边潜伏着一只目的不名的兽,他随时都有可能用他喜欢的方法将我的人生撕成碎片。但是我不能再被人如此摆布,无论那人是谁。越过人群,我和封玄奕的目光轻轻相撞,他依旧是冲着我笑笑,而我则以宁死不屈的倔强回应着他。贺兰进明的手紧牵着我的手,在三内姬君的注视下。 燕琥的目光果然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然后像没有看到似的,嫩嫩的小手在那匹通体黝黑的良驹身上拍两下,“我们这里的女子和男子享有同样的特权,听说过草原上的姑娘追吗?在这里,则可以名符其实,今次,我们便来赛马!” 见众人不太理解的模样,她继续道:“我这匹马叫做追风,它是我们大燕国最好的马。相信它定能使我胜出,所以安平王尽可以在自己的军营中挑选最好的马,也可以接受我的爱马追风,而我则用普通的马跟你比赛。不过无论是怎样的方法,如果你比输了,便不能再撒赖,要纳我为妃。” 贺兰进明的眼睛微微亮了,“如果你输了呢?” “从此以后,燕琥绝不再纠缠!” “好!不过,追风即是姬君的爱马,本王却不便夺人所爱,而且对姬君也绝不公平,我大晋有的是良驹,而且这次也有带不少良驹过来,本王便随便选一匹吧。” “够豪气!那我们开始吧!” ……我并不担心贺兰赤心的马技,反而担心三内姬君在比赛的过程中使诈,虽然到现在为止她仿佛并没有使用什么手段来对付我,但我见了她便有点老鼠见了猫似的,本能的恐惧。随着众人来到营地外的空地上,三内姬君一指远处的燕旗,“只需拔了燕国的鹰形旗子返回此处,谁先回来就算谁赢!” “好!” 比赛几乎是立刻开始,随着闽宣王的一声开始,锣鼓也镗镗地打了起来,更显得这场比赛郑重其事。 两人像风般的出发了,果然,三内姬君一开始便领了先,她得意地扭头看着贺兰进明。 闽宣王道:“你放心,以安平王的骑术,三内姬君肯定不是对手。” “那倒不一定。” “即便三内姬君的骑术真的比安平王的骑术高明,也没有办法先回到终点。” “你这是什么意思?” “静观便可知,相信这个结果一定是你想要的。” …… 封玄奕总有办法让我踹踹不安,短短几句话,就让我踏上云端,摇摇晃晃,似乎马上便有不可知的危险来袭击,使我从云端跌落。 不过贺兰进明的骑术确如他所说的那样,很是高明,虽然没有一冲出去便占领先机,但是两匹马跑了会儿,他们之间的距离很快就拉近。三内姬君再没有时间继续回头看他,只狠力地扬鞭抽打着自己的座骑,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得立刻飞到终点去。终于到了拔旗子的时间,两人将靠近各自的骑子拔起,便用力打马返回。 我似乎已经看到了贺兰进明脸上得意的笑容,心莫名地松了下,看来他是不会输的。 可是奇怪的是,为什么三内姬君也同样露出了笑容呢?虽然她其实已经被贺兰进明远远地抛在后面。 心紧紧地提了起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贺兰进明已然到了终点,萧洒地从马上跳下。封玄奕哈哈长笑,拍着贺兰进明的肩,“果然是好样的,本王早知道三内姬君绝不是你的对手。” 贺兰进明冲他一笑,“谢谢。” 这一刻,我忽然发觉他们两人之间或许并不像我所见到的,态度冰冷,而是彼此很熟悉的,相互了解。特别是贺兰进明的一笑,那绝对是情不自禁的感谢向来看好自己的熟人,亲人或者是朋友之间才会有的笑容。 没等我多想,三内姬君也已经到了,她依旧是洋洋得意的模样,一张娇俏的小脸上满是兴奋的光芒,将手中的旗子高举,“兄弟们,由你们评判,谁是赢家!” 原本便是跟着她一起来的侍卫们立刻高声喊:“三内姬君!” 贺兰进明脸色沉了下,冷声道:“怎么?三内姬君竟然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悔吗?谁都看得出来,这次是你输了!” “是吗?那么请安平王仔细回忆一下,比赛之前我们所说的赛制是什么?” 不忍贺兰进明被个小丫头质问,我代为回答,“赛制说明,只需拔了燕国的鹰形旗子返回此处,谁先回来就算谁赢!” 她听完笑笑,将手中的旗子哗地迎风展开,只见上面的雄鹰振翅高飞,双眸仿佛噬血般的残忍,当真也算是活灵活现,有镇摄人心的效果。我想到了什么,连忙将贺兰进明所拔的旗子展开看,果然,上面的画面虽然乍看与燕旗差不多,颜色布局和大小,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贺兰进明所拔取的这面旗子上,却不是燕的图腾鹰,而是一只暴怒的蝙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3章 直自己骗自己 “你果然使诈!”我气急败坏地将旗子扔在地上。 贺兰进明见状,脸色刷地白了下,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凄黑的眸子里带着丝难以名状的冷,望着三内姬君,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辜的软语,“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吗?我是明白我绝不会是你的对手,不但是骑马,而是任何事我都不是你的对手,但我一定要赢你一次,因为赢了你,便能赢得我一生的幸福和荣耀。请你原谅我,并且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 “你放心,既然我答应你比赛,我便会遵守赛制,我输得心服口服。” 三内姬君调皮一笑,“就知道你是个君子啦!” ……说完,有意无意地向我瞟了眼,眸中有着淡淡的得意和不屑。果然当晚她并没有离营而去,在我准备休息的时候闯入了我的营帐,我开始对自己卑微的身份感到生气,因为我的卑微,好像任何人都可以在没有得到我允许的情况下进出我所居住的地方,这种感觉实在太差了。 她将双手背在身后,上下打量着我的帐,“呵,虽然不是最好的,但也不算差了。看来他很看中你。而且这段日子你们频频遭袭,都是他在保护你对不对?我猜,他是有点喜欢你的吧?” 说到这里,她到了我的面前,抬手捏起我的下巴,“让本姬君好好看看你的脸!” “你想干什么?”她如此恶毒的模样,像只浸了毒的蝎子,着实将我吓了一跳。 她盯着我的脸看了片刻,蓦地从怀里拿出一柄小刀,“这张脸在我的眼里自然是不值得一提,不过谁知道在男子的眼里是不是倾城倾国呢?想了想,还是毁了它好了!”说到这里那柄小刀便在她的手里被耍得寒光处处,刀锋似乎刮过了我的鼻头,我知道她是真的想毁了我的脸。 就在要张口喊救命的时候,她却又忽然放开了我,小刀也不动声色地收入袖中,轻笑道:“害怕什么,不过是逗你玩玩而已。以后我便是安平王妃,而你是他的侍妾,我们之间实在还有很多机会玩的。” 话音刚落,闽宣王已经走了进来。 大概没有想到三内姬君会在帐内,因此微怔了下。三内姬君笑笑地跑过去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姐夫,为什么你会到这个帐里来,而且还是独自一人而来,难道你看上了我夫君的侍妾,想要把她要到你的身边去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大可直说,我会劝说我的夫君同意这件事的!” 闽宣王刮了下她的鼻子,“乱说!如果真的要,也是我自己去要,难不成还要你这个三内姬君为本王出头不成?” 他的话引得两人哈哈大笑起来,我却是胆颤心惊,瑟索不已。 在他们离开后,我在帐中坐立不安,这感觉仿佛就是要马上大难临头,而我却一点无法控制事情的发展。 而贺兰进明身边的传官却又来问,“今夜是否同寝?” 这是自扎营至此后,他每夜必要问的问题。之前我所是拒绝,甚至觉得他大逆不道,本来也确实是这样,如果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或许连他自己也会觉得羞耻。只是,我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难道不是为了做他的女人吗? 向传官点点头,“好。” 然后便静侍贺兰进明的到来。或许他的内心也有纠结和挣扎,是以我竟是等到深夜都不见他来。明日便是要进入燕宫的日子,今夜不见,或许明日之后各人命运颠覆,便是相互难以顾及,燕琥所谓的游戏绝对不会持续到他携我一同回晋的。 更深露重之时,他终还是来了。 进入房间,见床铺整齐,冠带不解,他反而稍微地松了口气。笑着围火塘而坐,将手里的桔皮往火塘上的茶里扔了两块,但却似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盯着焰火发呆。 “为什么要指上我?” 我终于开口,依旧是我不能释怀的问题。 他依旧盯着焰火,没有看我,只道:“你真的爱我大哥吗?你是真的爱他吗?” “是,我爱他!” 我很肯定地回答着,质问着,“你现在知道自己做了多么令人难过的事情吗?你生生地折散了我和他!是,你可以把我看成是爱慕虚荣的女子,但是你可以用别的方法来惩罚我,为什么要选择最残忍的!” 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在谈到这件事的时候想哭,仿佛我与贺兰赤心真的是一对深爱着的恋人,是贺兰进明这个恶魔将我们硬生生的折开。他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大恶人! 贺兰进明听着我的控诉,苦笑。 “寂月,为什么,你到现在还要骗自己?” “你——” 我震惊地望着他,颤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他终于将目光转到我的身上,“其实,永淳就是寂月,寂月就是当年的溯妃娘娘,宫里所有人都已经确定此事了,只有你还不肯承认,你为什么不承认,因为你不能接受他在明明知道你就是寂月的情况下,依旧如此冷淡的对待你。他是个,心性凉薄之人,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承认?” “不,他不是这样的人,都是你逼的!他是为了国家,才委屈自己……” 我知道我替他所做的分辩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不拿了休书,等在安平王府中,等待他去接你呢?” “是因为,是因为……” 是因为,我知道他根本就不爱我。只是我一直自己骗自己,以为他仍然爱我而已。想想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啊,我居然以为他会重新接受我,然后替我翻案,然后我们可以像从前一样的恩爱…… 或许他曾经给过我的,使我太留恋。 抹去了泪水,对上贺兰进明灼灼的目光,“是的,我是自己欺骗自己。我守着一份早已经不是秘密的秘密,就因为我没有办法接受真相。其实这件事也是我今晚要跟你谈的事,你既然知道了我就是曾经的寂月,那么你该明白我其实是他的女人,那么,你为什么还是要将我指到你的身边?难道你真的愿意,接受别的男子玩弄过的残花败柳吗?” “不,你在我的心中永远都是高洁的,你没有错,错的是她。” “这不是理由。” “一定,要有个理由吗?” “难道要让我相信,你是因为爱情,而将我指到你的身边的吗?” “难道不可以吗?” “我不会相信的。” “好,那么如果我告诉你,那位温僖娘娘其实便是我曾经的王妃夏姬,你会做何感想?” 他说出这句话后,眸中便染上一种无法形容的悲哀。 原来,他与我一样,都是被愚弄的人。 这个理由足够了。 怪不得温僖贵妃数次给我似曾相识的感觉,直到后来看清她的面容,也确实觉得她与夏姬有几分相象。但是我怎么能够想到,当初在安平王府中柔柔弱弱,心心念念地盼望着安平王回来的女子,会忽然成为皇帝的贵妃,高高在上。至此,也就明白她为什么常常称病不出延禧宫,想来宫里之人并非所有人都不识得夏姬,所以她才少出来走动,只待时间久了,人们忘了夏姬的存在,而她的面容与气质也在优越的生活里有所改变,才敢出来见人。 真是可笑啊,贺兰赤心竟然占了自己亲弟弟的王妃。 在晋国,兄弟之间的妻妾却是可以转赠的,但必须要这位兄弟因为某种原因死去而且临终遗言有说明转赠或者托付于兄与弟,才可以续纳为已妻妾。否则的话,便是强占。 我万万元没有想到,贺兰赤心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 如果说自他将我赐给贺兰进明后,我只觉得心如死灰,对他有怨有恨,有着无限的失望,那么现在便是完完全全的鄙夷了。 轻轻地握住了贺兰进明的手,“这对男子来说,是天大的耻辱。” 他抬眸望着我,有些茫然。 “我已经理解,你为什么将我指到你的身边。因为我是他的女人,也是他唯一能够给得出的女人,除了那些流言,没有人会相信我曾是他的女人。这即不伤他的颜面,又让他受到了与你一样的惩罚。我说的对吗?” 他沉默着,轻轻地摇着头,我知道他肯定会说出更加冠冕堂皇的理由,但他应该明白,我所说出来的才是最真实的,其他的都是托辞。 我只是个,没有地位和名份,可以被人摆布的女子,所以我必须要受这份摆布。 我拉着他的手,轻轻地放到我的胸前,“我同意了。我愿意做你的女人。” 他的眸子中有些惊慌,他的俊面蓦地染上红晕和尴尬。 我的手稍稍地用了力,终于感觉到他的手覆盖在我胸口,我心中有着莫名的悲愤,却是用最媚/惑而柔情的语气道:“来吧,要了我的身体吧,在我的身体上发泄你的愤怒吧,来折磨她的女人吧!来吧,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4章 纠查至底 他仿佛有些痴了,随着我的脚步,来到了床边。我解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肤,我早就在镜中观察过自己,我知道自己仍然很年轻,很美丽。我相信我的身体可以迷惑任何一个男子。 但是却并没有迷惑住他,就在我的双臂像蛇似的缠上他的脖颈的时候,他猛地推开了我,并且愤怒地道:“不!寂月,你不能这样折磨自己!” “不可以?为什么不可以?我不是寂月,我只是那个可耻的男子的女人,来啊,来折磨他的女人啊,来啊!” 他扬手狠狠地打了我一个耳光,他定是气坏了,生气我将他也看成跟贺兰赤心一样的人!他痛心地望着我,欲言又止,最后终是什么都没有说,便往帐外而去。 ……贺兰赤心、夏姬、贺兰进明,他们交织成一幕幕怪异的场景,在我的脑海里如同搅浆糊似的使我迷茫,糊涂,疯狂。 怎么可以这样呢? 在想了很多很多之后,我忽然明白,或许夏姬才是三年前那场怨案的真正幕后主使者,或者贺兰赤心也是。 黑暗里,我静静地笑,却又泪流满面。 ……天还没有亮,队伍就要出发了。首先是闽宣王的告别,虽然我们本来是在一处的,但是现在还是要分开与晋安平王分别出发进入燕宫,才能更显庄重。我一直站在贺兰进明的身旁,待要出发时,我紧紧地牵着他的袖子,仿佛他是我的救世主,“王爷,我要做回寂月,请你让我做回寂月。” 他深幽的眸子迸着淡淡的痛,竟然没有拒绝我看似无理的要求,“好。” “那你叫我一声寂月。” “寂月。”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可能是目前来说,我唯一能够使贺兰赤心感到难堪的事情了。随着贺兰进明向燕宫而去,对于前路我很茫然,如果说我活在世上,贺兰赤心曾是我的根基,我做所有事都是基于他是我的夫君我的靠山的基础上,那么现在他已经不再是我的夫君,也不再是我的靠山了。一路之上,望着两旁陌生的风景与石壁,我觉得自己仿佛正在走近一处迷宫似的无助。 燕君衍水是在主宫含元殿接待了安平王及闽宣王,以示郑重。大殿虽不及晋宫雕梁画栋,龙飞凤舞,却因为宏大而空阔的环境而显得很有气势,支掌着大殿的十六根两人合抱的大柱更使此殿显出几分神秘和森严。每个大柱的周围都有皇家近卫守护,传说此十六柱即是含元殿的根基,亦是大燕的根基,它绝对禁得起众人的仰视。 燕君衍水高鼻深目,眸子像见到猎物般的鹰眼似的令人心悸。但总体来说,他其实是个出乎我意料之外的美男子,身材修长,举止优雅,五观完美,令人印象深刻,而且他的声音也很好听,是低沉的却绝对有着穿透力的声音,诺大的殿内,他没有用力地喊,却使每个人都觉得他仿佛便在自己的耳边说话。 这可能是跟此殿的设计有关。 而殿下的人说话则需要稍稍的提起些,否则便有可能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三内姬君燕琥纵然调皮任性,这时候却也盛装恭敬立于一旁,只是还是忍不住偷瞧着贺兰进明,却无意间发现我正在注视着她,立刻黑了脸,将目光转到大殿之上。 这时候,所有的客套都已经完了,闽宣王及安平王及他们身边的人皆被赐座,而我理所当然地坐在贺兰进明的身旁。没想到屁股还没坐热,燕琥已经发难了,她讥讽地向燕君衍水道:“哥哥!您真是太仁慈了,这女子不过是安平王身边一个随时可当做礼物送给别人的侍妾而已,您却给她赐座,让她与你们这些大英雄大豪杰平起平坐,这当真是太辱没了你们!也太给她面子了!” 燕君衍水露出些宠腻的神情,“三内姬君,她当真只是侍妾吗?” 燕琥得意地点头,“绝对只是个,地位低下的侍妾!” 我觉得燕君衍水的目光从我的脸上淡淡飘过,并未多做停留,但是却让我不由自主地一惊。这时候贺兰进明却握住了我的手,“衍水兄,她的名字叫寂月,却并非只是个小小侍妾那样简单。” 燕君衍水的眼眸微微一亮,“寂月?莫非便是三年前祸乱晋朝天下的那个红颜祸水寂月?哦!这可真是令本君大开眼界。” 我大胆地与他对视,即便有祸水灾星的名誉又如何?我还是要做回自己。 燕君衍水哈哈地笑了起来,“好!好!不愧是红颜祸水,果然有倾国倾城的美貌!” 听到燕君东衍水如此赞我,燕琥不服气地瞪了我一眼,向他问道:“哥哥,难道她比我还要美吗?难道她会比我燕国第一美女燕嬉还要美吗?要知道我与燕嬉可是并例的美女。” 燕君衍水呵呵一笑,“你固然也美,可是你没有她那样多的故事。要知道,有故事的女子,对男人本来就有种难言的吸引。况且,是她这样几乎要倾城倾国的,成为祸水的女子。” 他毫不掩饰自己对我的好奇和好感,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誉。 “哥哥!你乱说!我不理你了!你如此容易地拜倒在一个外族女子的石榴裙下,可也太让我失望了!” 燕君衍水诶了声,不再理会燕琥,只继续对三年前那场晋闽之间的变故追问着,显然他是对当年的事感到疑惑和好奇,也平白无故的使他这个渔翁得利三年。可惜当年事贺兰进明也并不清楚,他一直便在边境与燕军周旋,对于皇宫里的事虽然不能说完全不知,毕竟还是没有亲眼所见,因此只是岔开话题。 惘然情可待,已成追忆,如梦如织。 怎教人忘却?如烟往事。 …… 在燕君衍水的要求下,我自弹唱了首曲子。却并没有按照词牌名的套路,只是有感而发,随意地弹奏,随意的唱词。自我打算恢复寂月的那刻,我便知道已经与贺兰赤心势不两立,三年的爱,三年的等待,三年的爱,到此时便是落花随水去,再也不能够回头了。此情此景,却教我忽然释放了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反而没有了恐惧。 过去的三年,是让我接受事实的过程,这个过程过于慢长和残忍。以至于到了现在,与往事绝别或者说是另外一种真正的面对的时候,深重的痛忽然便埋藏于心底最深处,几乎连自己也触不到了。 在我唱完曲后,满室皆静。 我的目光也安静地对上燕君衍水痴迷的目光,终是对他露出一丝微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贺兰进明忽然站了起来,向众人道:“本王酒喝得太猛,很不舒服,请我的侍妾扶我回去休息。” 燕君衍水略感失望,“呃,好。兄请便!” 继而却又道:“不过燕宫侍妾也都如花般美丽,本君愿意付出一百姬妾换取这位寂月侍妾的一夜相伴。” 这时的男子,相互之间索要侍妾,本也是平常之事。 贺兰进明却如同受了很大污辱似的满面通红,脸上寒意迸现,令在场众人的心都紧了紧。但是燕君衍水也非等闲,只微笑静待他的答案。两人对持片刻,贺兰进明忽而一笑,“天下千百女子,本王却独爱寂月。惶论只是一百姬妾,就算是万万千千又如何?本王若是君王,便舍了半壁江山也不舍她!可惜本王没有江山,那么本王便是舍了生命,也不舍她!” 众人大概都没有想到贺兰进明会说出这样的话,皆都愣住。 最后还是三内姬君燕琥,终是忍不住委屈,含泪跺跺脚,怒瞪了我一眼,跑出了含元殿。 贺兰进明再没有多说,走到我的面前,牵起我的手,柔声道:“你要做寂月,本王便让你立刻恢复寂月的身份,本王要告之天下,寂月没死,这天大的冤屈,本王会纠查至底,还寂月清白。将来有天大的事,便有本王担着,他若杀若砍,先由本王的脑袋顶着!” 我的眼眸渐渐地湿润,这是我一直想要的。 只是没有想到,会是在异国他乡,会是另一个男子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咬着唇,心中泛上的酸楚和感动将我淹没,眩然欲泣间,只觉得他的模样有些模糊了,“为,为什么?” 他将我的手握得更紧,“没有为什么,只是爱。” 他将我的手按在他的脸颊上,“你如此讨厌这张脸,那么我便毁了这张脸吧!” 听到这句话,我忽然愣住了…… 没错,这是夏笙最后向我说得一句话。顿时,三年共读的种种都浮现心头,我一直以为那个湿润如玉的男子失踪了,或许再也不可能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了。没有想到,原来他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就在我的身边。只是,我的放不开,我的不宽容,使他一次又一次地在我的面前,失去自己的面容。 “夏笙——” “是我。” 他微笑着,眼眸如水波般的迷人明亮。 心中激动不已,缓缓地投入到他的怀中,“就像做梦似的,很意外。但很感激上天如此的安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5章 想想而已 ……我不知道当时的燕君衍水是什么样的想法,只记得我与贺兰进明走出含元殿的时候,并没有任何人阻拦。我无意间瞄到封玄奕的神情,复杂得令我形容不出来,但更多的可能是隐藏着的愤怒。我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了杀人的**,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知道当日,在燕君衍水的帮助下,公告天下,我正是寂月,那个被称为灾星祸水的女子。 一个已经被弃的妃子,她是否需要正名原本就是件不值得探究的事,但是燕君衍水和贺兰进明认真的,郑重其事的做了这件事。 我想象不到,远在晋宫的贺兰赤心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想法。他定是恨透了我。 恨我使他颜面尽失。 因我原本就是在街头与贺兰赤心偶而相遇的普通女子,并且是个孤女,向来没有姓。燕君衍水于是赐姓为慕容。慕容是燕国的国姓,即是皇家之姓,燕君慕容衍水,包括燕嬉及燕琥也都姓慕容。能得国姓自然是无上的荣耀,只是他同时拒绝了贺兰进明的提议,他提议我成为燕君衍水的义妹,可是燕君衍水却依旧对我很是觊觎,并没有结为兄妹的意思。 不过,我被赐姓为慕容的事,终使三内姬君燕琥彻底崩溃。 她尖声道:“哥哥,你疯了!她怎么能有资格姓慕容?她不过是个弃妃,祸水灾星而已!灾星临门,哥哥你不快点将她赶得远点,还要把她当贵宾看待,你真的是疯了!” 不过她也只是这样发发牢骚而已。 我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恢复自己的身份,而不怕有人追来燕宫杀我。想必那曾经害我之人听到此消息后要坐卧不安吧。 只是这于我又并非幸事,好景不常在,好花不常开,我总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只能时时地抓住贺兰进明,只有他能够给我短暂的安全。可是我知道,贺兰进明其实面临着更大的危机,他如此的作法,已然是挑战了贺兰赤心的最后底线,假如之前说已经休了我,让他去安平王府接这个婢子的时候,是种耍弄,那么现在则是真正的愚弄和不尊重。 不过,他又何尝尊重过他人?他光明正大地占了亲弟的妻子,便是天下最可耻的事。 夏姬可是二品正王妃,而非可以随意赠人的侍妾。 三日的欢庆。 这看似详和的情景下,掩藏着惊涛骇浪。我总是害怕梦醒一刻,忽然发觉这个世界已经有所改变,不再是我刚刚才认识的模样。 身边的男子是那样的湿润如玉,他的眼睫毛又长又弯,轻轻阖上的时候在脸上投下新月似的影子。他是贺兰进明,他也是夏笙,他因为我,从夏笙变成了贺兰进明,又因为我,从贺兰进明变成了夏笙。如果第一次伤他于无形,那么这次我没有再由再伤害他。手指从他的脸颊上轻轻地滑过,他睁开眼睛,在清晨的阳光中醒来。 看到坐在床边的我,歉意地道:“对不起,昨晚喝醉了。” 我笑道:“让我猜猜,到底是谁灌醉你的?燕君衍水?闽宣王?” 他哧地一笑,“是谁灌醉得很重要吗?他们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累你照顾我整晚,都有黑眼圈子。” 说着手指怜惜地抚上我的脸。 “我该叫你夏笙夏先生呢?还是叫你王爷?” “呃,还是叫我王爷吧,夏笙是场噩梦,我再也不想做回他了。虽然我是在那时候,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你,我也感谢那个身份可以使我们相识,但我真的太讨厌夏笙,想到这个名字就要不由自主的恶心。” 他皱皱眉,仿佛真的已经对这个名字厌恶到了极点。 我想这不但是因为他是夏笙的时候,我曾那样的伤害过他。而是他是这个人的时候,便要处处地伪装自己,藏起真实的自己。这种不能做真正自己的束缚感,才是最令人接受不了的吧。 无论如何,我还是有点愧疚,在那样的时候给予了他不该得到的伤害。 他坐了起来,水般的双眸静静地看在我的脸上,“知道吗,当你选择离开宣王府回晋寻找他的时候,我的心真的碎了。但是后来,在我知道原来夏姬已经成为他的女人的时候,我忽然释然,如果夏姬是上天给我的惩罚,那么你便是上天给他的惩罚。上天是公平的,最终让我得到你的心。” 我听得笑了起来,“那我的惩罚从何而来?” 他冷不防地吻了下我的鼻子,“你是个小妖精,让很多男子的心都碎了,你的惩罚便是由此而来……” “哪有!”竟然说我是红颜祸水,我当然不愿意啦,于是捏起粉拳捶打他的胸膛,两人于是在床上一阵笑闹。 这样的时光很美,但我们心里都明白,这只是短暂的。 安静下来的时候,便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如绝别似的,不愿放开对方的目光。而三国订盟是有许多细节需要谈的,每日谈的时间却又比较短,这可能是因为,大家都需要时间却思索更多的事,以为自己的国家考虑周全,或者是找出最好的折中的办法来。因此每天倒有大半天的时间闲着,这给了我们许多处理私事的时间。 当然也可以选择将所有的时光浪费掉。 在这样的日子里,前所未有的闲适起来,除了偶而会被三内姬内奚落一顿,大多数的时候我都能够与贺兰进明找处幽静的地方,聊会儿或者是静静的坐着,闽宣王则在那日之后很少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知道吗,有个人,一直在等你。” “谁?” “难道你不想猜猜她是谁吗?” “不猜。你也别告诉我。” “为什么?” “因为没有相爱的,便是多余的。何必要让这种多余的情感成为自己的包袱呢?我宁愿蒙蔽双目和心灵,能与你相守一刻美好是一刻。” 我的眼睛蓦地湿润了。 最近他所说的话总是充满着绝决的味道。他和我一样明白,他的选择和他现在的所在所为,将会是多么的大逆不道。 但是终于有一天,还是不得不谈到了这个话题。 “我考虑过了,我要休了贺兰赤心!”当我把这句话告诉贺兰进明的时候,他刚喝的一口茶就喷了出来,而且很不巧地就冲着我喷的,我缓缓抹去脸上的茶沫子,坚定地道:“到现在反正也没有退路,不公开身份的时候我尚且可以做你的侍妾,但恢复了我是寂月的身份,我们两个人就只能是奸/夫/淫/妇,受世人辱骂。我们不应该承担他的错误,而是由他自己承担,将来寂月做如何的选择,也是光明正大的。” 贺兰进明默默地听我讲完,沉思了好一会儿,蓦地抬眸道:“你,你不打算回晋了?” 被他一语道破心事,我的心颤了两颤,无法忍受的痛忽然就这样从心里漫延开来,“难道你还要回去吗?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回去便是被他杀了,君王的尊严是不容如此挑战的。” “可是……” “嘘——我明白你的想法,也不想你因为我,而走上条不归路。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乃是一人这下,万人之上,实在没有必要陪着我冒险。” “寂月——” “好啦,不说啦,我也只是想想而已……” 后果还是很严重的,但是对于自由的渴望使我快要疯狂了。想到自己已经付出三年的痴傻,这时候再与贺兰赤心有一点瓜葛也会觉得很难过。我不可抑制的对他产生严重的厌恶情绪,然后就想永远都不要再见他。 记得以前贺兰进明还是夏笙的时候就说过,一段本来认真经营的爱情,后来渐渐地腐烂,直到你对它所有的美好幻想都不复存在的时候,就应该像割掉身上的脓疮般,将它狠狠地割掉,所谓长痛不如短痛,留得时间久了,只能恶心到自己。 他是一语中的。而我确实也想这样做。 即使是有点晚了。 那天与贺兰进明的谈话,多少有些遗撼。我总觉得他应该对我多说点什么,然而最后他也没有好好的答复我。心情很是郁闷,回到房间里却又被三内姬君堵在门口,自然又是些口舌之争。看到她我就想到了福柔帝姬,她应该怎么也想不到,她三年等待着的男子到最后甚至连提都不想提她,或者是干脆忘了她。 我有些无奈地道:“三内姬君,爱情是不能勉强的。” 她不屑地冷笑,“那又如何?我此时勉强于他是为我们双方的将来负责,你可知道无论我是否勉强,我都是要做他的王妃,而你,明明是皇帝的妃子,而且还是弃妃,竟然胆敢通过欺骗的手段跟在他的身边,实在是无耻又可怜,你们的身份地位一点都不匹配,你已经害得他犯下大错,如果再执迷不悟,恐怕你们二人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她说得义正言词,我心神猛震。 她见状又接着道:“若不是燕国的三内姬君看中他,愿意嫁给他,直接促成三国订盟之事,又可使晋国在三国订盟中有相同公平的地位的话,恐怕你们晋国的皇帝现在就已经派人来刺杀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6章 是个男子 一点没错,她说的一点没错,贺兰赤心绝对就是这样的人。当年发现我与闽宣王有可能通/奸,便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我,便赐碎心之毒。 燕琥见仿佛是说到了我的心底,继续道:“可见,我才是真正适合他而且能够救他保他的人,而你则是名符其实的灾星,空有美貌又如何,不过是红颜祸水罢了。如果你真正的爱他,就该放了他!” 燕琥说完,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道:“我现在就去跟安平王说话,你识趣的话不要来打挠!” 说完就理直气壮地往荷塘而去。 无论我怎么安慰自己,脑海里也还是她的话,反反复复,反反复复。 直到第二日,自费阿拉城内向外延伸,将例出贺兰赤心除国事之外的关于家事的七大不足和七大错误,其中当然包括原本深爱着的溯妃娘娘沦为举国上下所痛恨着的灾星一事,更是例出“不信,不义,不明”背弃夫妻道义的三条错误,堪称男子中最薄情寡义之人。 这当然都是贺兰进明例出来的,而且还专门整理了更详细的一份,与他为我写的休书一起快马加鞭地送回晋国。 休书送出之时,上面已经由我亲自签上了我的名字,慕容寂月。 我一直有些木然的。 直到确定这封休书已经送往晋宫的时候,我才忽然又找到了坚持的理由。他已经破釜沉舟,如果我在这时候退缩,怎么能对得起他呢? 如果他要疯狂,我也要陪他一起疯狂下去。 一时间,曾经的溯妃娘娘在安平王的支持下,愤而休君的事,成为天下奇谈。 当然,我无法看到晋宫诸人的神情,也无法揣摩到,想必贺兰赤心一定是气坏了,他变成了天下最不负任的男子的典范。 而那些曾经害我的人想必也放下了心,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似乎是再无回到晋宫的可能性了,即使他们曾经害得我差点失去性命,害死了我肚中的孩儿,最终我却也是无法找到他们报仇了。 夏笙说,如果不放下仇恨,就不能重新开始爱。 我想,溯妃休君之事虽然给了贺兰赤心莫大的污辱,但是比起他带给我的伤害却依旧远远不及。或许这并不是报复,只是我迫使自己放下过去的一个过程。 因为此时,我真的想,重新去爱。 那是个阳光很好的午后,我正在想着自己如浮萍般的人生,三内姬君燕琥便走了过来,我立刻崩紧了神经,心想她不知又想出什么恶毒的语言来攻击我了。谁知道她竟然亲自端着一盘很精美的点心坐到了我的身边,那点心像是燕地的特产糍粑之类的,只是因为特地细致地又加了些别的东西,所以看起来高贵精致许多。 她将点心递到我的面前,“我请你吃的,亲自做的。” 我疑惑地望着她,接过了盘子,却并不动里面的点心。 她哈哈一笑,“我知道我给你留下了很坏的印象,但是你也算做了件惊天动地的事情,自古以来都是男子休妻,没有女子休夫的,况且你的夫还是晋国的国君,这是更困难的,即使是我燕地信奉男女平等地位,但也没有女子敢做出这样的事,我虽然痛恨你占了安平王的心,但是这件事,我佩服你。” 我不由地苦笑,这件事带给我的后果,恐怕是我难以承受的,有什么值得佩服的呢。 “不过如此一来,我也便放心了。” 我顿感疑惑,“放什么心?” “如此一来,你与安平王之间的缘份便也断了,难道你到现在还没想过来吗?” “不,我不明白。” 她诡异一笑,“明天,你就知道了。” 三内姬君颇为同情地留下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就离开了,我心里开始忐忑不安,急急地往安平王贺兰进明所居之处找去。如往常一样,侍卫们对我并未阻拦,直接入了院中,便听到偏厅内传出很大的说话声,我马上听出这声音便是闽宣王的。看看院中空无一人,想必是早就迸退下人,才如此肆无忌惮地谈论问题。 “你如此执迷不悟,难道真的要为了一个女子,毁了你多年来建立的局面吗?”闽宣王语气中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奕,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知我是无法回头了。” “有机会,只要答应燕君衍水的请求,才能够保全你现在的所有,也能保全她,这样两全齐美的办法只有在这时候才能起效果,一旦失去了这次的机会,你便真的无法回头了。” “可是,我之所以要为她出口气,平了她的怨气,并不是为了得到这个结果。” “难道你真的想与她双宿双飞?” “没错!这原本就是我真实的想法!” “明弟!——” 封玄奕的语气加重,仿佛已经压抑不了自己的怒气了。贺兰进明道:“其实一直以来,江山、财富、地位并不是我所追求的。之所以在外六年,平息三国争纷,只因这其实是我父王临终之时给我的任务,如今三国订盟已经成功在望,我便可以功成身退,有可心佳人相伴,情系山水间,才是我最好的归宿吧。” 他已经完全恢复了夏笙那有些轻愁温和的语气,其实在我看来,自从他承认自己是夏笙之后,他已经与我记忆中的夏笙越来越契合,反而有点不像我当初认识的贺兰进明了。只是他自己却没有察觉这点。 恐怕在做夏笙的时候,才是真正的他,反而贺兰进明只是他的面具吧? 内心深处最柔软之处被他拨动了下,他所说的也正是我所想的,想想我们脱出这些复杂的各类斗争,于山水之间吟诗做赋,或者在草屋内焚香聆月,又或者是在烟雨桥上轻述往事,那都是多么介意又令人向往的事情啊。 就在我打算冲进去,打破他们二人争吵的难堪局面时,却听到封玄奕忽然用极虚弱的语气道:“那我呢?难道这些年,你我之间的情谊竟然比不上……”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贺兰进明打断,“这些年,感谢奕的照顾……” “然后呢?然后你就用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抹煞我们的全部吗?” “贺兰进明,会铭记于心。” 他的回答引得封玄奕哈哈哈地冷笑了起来,“是因为你的游说,我闽国才主动向晋交好,送上我闽地最优秀的帝姬,送上最好的礼物,结果呢?却引来非议无数,进而背负上奸/夫的名号!你知道这对于我是多么大的污辱吗?” “也因为你,本王原谅了晋君的所作所为,在大燕做决定的关键时刻,再度主动与晋交好,使得三国订盟成为可能!” “可是你呢,你做了些什么!过河折桥,忘恩负义!” “一路之上,佳人在怀!如今又可以娶三内姬君,你真是艳福不浅啊!” 封玄奕像个被夫君抛弃的女人似的,不断地发着牢骚。当然他并不像软弱的女人那般使人感到可怜,而是让人感觉到了可怕和恐惧,还有压魄。他语气里并没有软弱的成份,他只是在提醒着贺兰进明这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我相信如果贺兰进明没有一个很好的答案,他说不定会立刻杀了他。 而更让我震惊的却是,原来封玄奕有断袖之癖! 想到当初锦瑟成为闽宣王的闲人时,一次在踱月轩内哀伤地道:“我有点后悔了,原来宣王所爱的人虽然不是燕嬉,但也绝不是我锦瑟,反而对一个他可能永远也得不到的人动心,但是……” 当时我还在疑惑,闽宣王位高权重,那个他永远也得不到的人到底会谁,此时此刻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喜欢的人,不但不是燕国的人,而且还是个别国的皇权贵族,是个男子。 这真是让人太意外了。 于是暗暗思忖贺兰进明是否与他同类人?因为如果闽宣王确实因为他而做了这么多事,那么真的也算是情深义重,若不是的话,他又如何回应闽宣王呢? 好半晌,房内都是沉默的。 我准备悄悄地走掉,如果被二人知道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贺兰进明固然会尴尬无比,而闽宣王搞不好会起杀人之人,灭口之后才能够真正保密,这毕竟是他的丑闻。 刚要离开,却终于等到了贺兰进明的回答,“这些年来,与奕之间只有兄弟朋友之谊,若惹得奕误会,实在也是我之过。寂月乃我贺兰进明此生唯一爱上的女子,感谢奕给我们三年共读的时光,让我们有幸安静地度过三年。但是现在,我已经打算与她共同进退,家国天下,三千弱水,不及寂月一眸柔情。请奕看在我们多年的友谊上,成全我们。” —————————————————————— 我没有听到封玄奕后来是怎么说的,也没有必要了。 含着满眼的热泪,我悄悄地退出了园子,回到了自己的居住。 有了他的这番话,无论明天发生什么事,我想我都可以应付自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7章 会不会回来看你 当晚,贺兰进明来到了我所居的地方。虽然我是他的侍妾,但是我和他却分居在两个园子里,我想这是他特地如此安排的。自那日我崩溃失礼后,定是将他吓了一跳,这是个如玉高洁的男子,他肯定不容许我与他之间的爱情或者是身体上的依恋中,掺杂到别的东西。这点我真是对不起他。 两人把酒对饮,我忽然提议道:“喝个交杯酒吧。” 他微怔了下,柔声笑道:“为何忽然有此雅兴?” “我是你的侍妾,虽不是正妻,若在民间亦是应该喝交杯酒的不是吗?今夜月色皎洁,清风习习,如此的良宸美景,你我喝个交杯儿,岂不是正好。” “即是如此,又有何不可。” 两人双臂交过对饮,这杯迟到的交杯酒终是喝了下去。 酒是好酒,人是好人,缘却非是好缘。想到这点,不免嗟叹,如不是我,他此时又是何等的风光无限。 酒过三旬,我却是有些醉了。 视线模糊中,只觉得眼前的男子风华无限,有如谪仙。又觉得他的胸膛很暖温厚,竟是自动地偎到他的怀里去,记起他之前所说,三年共读的时光,无法磨灭的印记,他只不断是醒自己是夏笙,直到我要离开闽宣王府踱月轩,远去大晋的时候,才发觉不能够再自己骗自己,即使是夏笙又如何,也有权力追求自己的爱情。 “我的挽留是真心的,如果那时候,你能够不走,那么我便愿意做一辈子的夏笙。但是直到我毁了自己的面容,闽宣王找来良医用婴孩的皮肤植入,才使我没有变得丑陋,也因此明白他竟然……” “这样被他照顾着的夏笙,使我感到恶心……” 他心里有着阴影,说得也是模模糊糊,我却听懂了。 这时候的他,倒像极了不喑情事的小孩,倒是闽宣王错付深情了。 无论如何,闽宣王倒是他的恩人,更是大晋的恩人。当初因为我而使他背负奸/夫的名誉,倒确实的是,污辱他了。 想到这里我痴痴地笑,“贺兰赤心识人不明,他伤了太多人的心。” 贺兰进明很是赞同,“是啊,他有眼无珠,竟然将深爱着他的女子亲手从自己的身边推开……” 他抬起我的下巴,“不过,从现在开始,不必再伤心,我会好好的保护你的。” 他低头亲吻着我的脸颊,轻轻地吻去我的泪,“你的泪,总是让我心痛。” 软懦的触觉,我微微地闭起了眼睛,像个婴孩似的被他拥在怀里。他好笑地再吻吻我的唇,一把将我抱了起来,往榻上而去。我像个乖乖的宠物,没有任何的反抗,脑海里却忽然现出当年贺兰赤心在一次酒后,将我抱起扔在榻上的情景。那时候,我笑着望他,以为他接下来定会很疯狂。 没想到他却并没有如我想象的那样,而是深情款款地看着我,时间就这样停止,他缓缓地俯下身,轻轻地吻了下我的眉,又轻轻地吻了下我的眼和鼻,他的修长干燥的手,轻轻地伸到我的颈后,托住我的身体,他如同尝着甜蜜的水果,一点点地将我融化在他的密爱中…… “赤心——” 我禁不住轻唤出声。 然后我感觉到所有的动作都僵住了,而我也忽然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蓦地睁开眼睛,对上贺兰进明已经变得没有温度的双眸及寒霜般的面孔。 “不,我不是故意的!” 他听了我惊慌失措的解释却更加的冷,我们之间的距离仿佛顿时拉开了到了,比天涯海角更远的地方。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只是摇着脑袋,我确定我已经放下了贺兰赤心,确信他才是我真正想要依靠的男子,或许是因为酒喝多了,或者是因为,我刚才只是睡着了一下在做梦,总之,总之我虽然唤出了他的名字,但是我已经真的不爱他了…… “王爷,原谅寂月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的眸子里有难以置信,但更多的却是痛心和失望,“你还爱着他,或许是因为你的怨和恨掩盖了你还爱着他的事实。对不起,我走了。” 他转身就要离开,我连忙抓住了他的衣袖,“别走!” 他冷冷地甩开我,终是再不发一言地出门而去了。 刚刚还一室的旖旎,此时剩余清风满溢的孤寂…… 晃晃脑袋,抹抹眼泪,我刚才,都做了些什么…… ……又呆怔了睡刻,终于有点清醒了。我摇摇晃晃地从床上走下来,事情绝不是他想的那样,我要去跟他解释清楚。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被夜风一吹,胃里翻腾起来,勉强到了台阶下便哇地吐了。 抹抹嘴巴继续往前走去,我要找到他,立刻就找到他,不能让他带着我给他的难过和悲伤度过这一夜。 或者是我真的醉了,明明很熟悉的路段,走着走着竟然辩不清方向了。 “王爷——王爷——” 我一边走一边呼唤着贺兰进明,当我发现自己已经迷路的时候,当真有欲哭无泪的感觉。四周影影幢幢都是些令我陌生的景致,又仿佛就是这些东西,将我与贺兰进明隔开,无论我怎样努力也追不上他。 正在惶然无助时,就见黑暗中出来一个人影,慢慢地走向我。 她身材娇小,我立刻便知道她是谁,也不顾她平日里对我的冷嘲热讽,只道:“这里哪里?请带我回去好吗?我想见安平王,但不知为什么会迷路了。” 黑暗里觉得她似乎是笑了笑,但却让我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她笑了笑道:“好。跟我走。” 我却后退了一步,“不,三内姬君,我知道你不会带我去见他的,我不要跟你走。” 她闷声慢步走到我的面前,忽然就伸手扯住了我的头发,“不走也得走!你以为你还有回头路吗?” 她如此咬牙切齿地说着,我的心便猛地紧揪起来,待要张口呼救命的时候,嘴里早已经被塞了团大帕子。三内姬君大概是有些功夫的,或者是我喝得实在太醉了,无论我怎么挣扎都没有办法脱出她的掌握,直到被她揪回我的房间里。没错,是我所居住的房间,一切就像我刚刚离开时的那般,桌上没有收掉的酒菜,还有一室的清风。 贺兰进明当然不会再回来。 她一把将我推倒在床上,从腰上拔出明晃晃的匕首,在我的脸上划过来划过去,“人人都说你比我漂亮,如果我在你的脸上划上几刀,你猜还会不会有人这样说。” 我惊恐地尽量将身体后仰,她却又并没有真的划下来的意思。 在床边把玩了会儿匕首,就望着窗外黑蒙蒙的天叹道:“今儿的夜真长,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我大声地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把安平王怎么样了?” 但因为嘴里塞着布,我只是发出了不安份的嗯哼声罢了。 她漠然地看了我一眼,道:“早叫你不要跟我争了,我三内姬君看上的东西还没有弄不到手的。我大燕兵强力壮,地大物博,而你们晋国只是小小的弹丸之地,如果不是这几年有安平王霸守着边境,以为凭着大晋那些残兵弱将,就能挡住大燕的铁骑吗?你肯定不知道,早在几年前,我就已经喜欢上了安平王,虽然我还没有见过他。” “因为哥哥说,安平王是这世间唯一能够与他匹敌的男子。就连我的姐夫闽宣王,也不能够与他相比。这样的男子,怎么可以被你这样的残花败柳霸占。” “我大燕即便要三国订盟,前提亦是晋国之内有我们自己的人,你们只是附嘱国而已,难道真的要我们放下身份跟你们无条件的合作吗?这简直是痴人说梦。而让我成为安平王的王妃,是本国唯一的要求。” 她又笑了笑,“当然,这个要求是我提出的。我早就说了,这世间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 “你到底想怎么样?!” 但是她的话仿佛已经讲完了,只是靠在榻上发呆。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了。 她这才一把取掉我嘴里的帕子,同时那把匕首也逼到我的颈上,“如果你敢大喊大叫,不听本姬君的吩咐,我便立刻杀了你!” “三内姬君,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对,我是个没身份没地位的人,但是安平王他是不会由人随意摆布的,而且如果你有这种想法的话,就是对他的不尊重,你根本就没有资格爱他,而他终也不会爱上你,你想要的,就是这种结果吗?” “你胡说!他会爱上我的。” 我冷笑出声,“你现在,挟持着他最爱的女人,想要逼他做事,你还说这是爱她,你脑袋是不是有问题!” “现在想不清楚的是你。如果我能够与他在一起,三国订盟便很容易就会成功,所有人都会皆大欢喜。但是有你的加入,所有的一切都会往糟糕的方向发展。你就是灾星,就是祸水,你就是个不该出现在这世上的,多余的人!” “不,不是这样的!”她句句都刻薄,但又好像句句在理,我顿时有崩溃的感觉。 “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夜,就在这个房间里,你伤了他。” “原来你——那又如何?” “你和他终究是不能在一起的,但我在这里等一夜,就是要看看他会不会回来看你。” “他会的,肯定会。” “他会又如何,不会又如何,你所谓的爱情,到最后除了伤害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你真的要这样自私吗?” “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8章 蒙住我眼睛的布 “听着,他若来,本姬君看在他的面子上,还能保你一命。他若不来,便连留你一条性命的理由都没有。听着——” 她放低声音说了些话,而我的心里全部都是绝望。我也明白,如果贺兰进明不来的话,她是会真的杀了我的。他即是已经对我死心,她便去了我这肉中刺,他也不会追究的吧?但我相信他一定会来的,我们三年共读的时光不会那么容易能够淡忘的,我们好不容易坦诚的感情也不会那么容易放下的。 对于这点,我很笃定。 果然,没有让两人久等,天刚蒙蒙亮,他便来到了我的门口。但是因为昨晚的事,他却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不说话,心里定也是矛盾极了。想到自认识他来,我带给他一次次的伤害和困饶,心里极度的难过,泪水一串串地落下来。只想冲过去,打开门,告诉他,我心里爱着的其实是他,一定是他。 但是那森森的匕首,刀锋就触在我的肌肤上,使我动弹不得。就在这时候,又有个小兵过来,他在贺兰进明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他点点头,便要转身离去。我本能地往向冲了下,被燕琥紧紧地抓住,刀锋也更加逼近了些。 我在房内将门外的情景看得很清楚,可惜他在房外还不知房内的事,这一去,以燕琥的性格还会让我们有见面的机会吗? 我不顾刀锋会伤着我,大声唤了声,“王爷!” 燕琥凌厉的目光盯住我,同时用手捂住了我的嘴巴,很是用力。但这声呼唤终是起了作用,贺兰进明又返了回来,在门口轻轻地唤道:“是你在唤我吗?寂月——”他等了片刻,不见我回应,仿佛是有些失望的,自言自语地道:“做梦了吗?是梦里呼的吗?还是我听错了,你唤的其实是他?……” 他极度的不确定的语气,使我的心又狠狠地痛了下。他一定被我打击的没有了信心,他确信我爱着的是贺兰赤心而不是他。 我为什么会犯这种错误?我为什么要犯这种错误?!! 我后悔不迭,可惜已经无法让时间倒回到那刻,重新开始。 这种不确定终于影响了他的判断,他在门口徘徊了会儿,便又要离开。我知道今日是三国订盟的重要日子,我不想他失去如今的风华,从此走上坎途,可是也不能放弃眼前的爱情,想到这里,我猛地咬了下燕琥的手,她啊地惨叫了声,刀锋便刺入我的肌肤,有温热的血流出来,她狠声低喝道:“你不想活了!” “我要跟他说话,请给我一次机会。否则的话,我宁死也不会任你摆布的!” 她的惨呼声又唤回了贺兰进明,他敲了敲门,“寂月,你怎么了?” 燕琥狠瞪着我,“说话可以,但若引得他进来,我便干脆杀了你。我是三内姬君,杀了你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反正你一死,他说不定反而会更快的接纳我!” 她又冷声道:“就算他不接纳我,大不了三国订盟失败而已。你这个红颜祸水无非再多一个罪名罢。” “你不用如此警告我,后果我很明白。” 门外的贺兰进明又唤道:“寂月,寂月你起来了吗?” “王爷,我已经起来了。” 燕琥呆怔了下,终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只是匕首却仍旧搭在我的命脉上。我相信只要贺兰进明进入房中的话,她肯定会不计后果的杀了我。 贺兰进明噢了声,却仿佛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依旧站于门前,即不离开,却也不要求进入。 “王爷,寂月,只问一个问题。” “好,你问吧。” “是否寂月为山,为水,为云,为川,为一株不起眼的野花,为一滴随波而逐的水滴,或为窗棂上一阵寂寂的铃声,或是随风而散的清风,或是为,远方的歌声,仿佛在你的身边,却随时可能离去,那么你愿意为寂月坚守一生的爱情吗?” “为什么这样问?” “请回答我吧。” “如果我们之间是真爱,我愿意为你坚守一生情缘,至死不变。但若只是本王一厢情愿,本王愿意放开你的手,让你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王爷,谢谢你。” “寂月,你的语气很奇怪,关于昨晚的事,我想是我不对,我应该给你更多的时间。你放心,我不会逼你的,因为我也需要时间。或者这样吧,让我完成三国订盟之事,再来讨论我们的私事。” “王爷,三国订盟对于晋国是极重要的事,也是您的父皇临终前交待给您的任务。您六年不曾回过皇宫,这期间的酸甜苦辣,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六年的付出都只为这一朝的三国订盟,此盟可保大晋十年平安,请您无论如何完成这件事吧,寂月能得您的承诺,已经是三生有幸,况且王爷已经为寂月做了许多寂月想做而未做的事,寂月已经很满足,王爷对寂月的深情厚意,寂月无论身在何处,也不会有一日惑忘。” “寂月,为什么说如此的话?让我进去!”他说着便想要推开门。 而燕琥的匕首则又深入了些—— 我知道她恨极了我,在这样的时刻,我仍然没有放弃这段感情。 “王爷,我现在不愿见您。” “为什么?” 燕琥在我的耳边道:“告诉他,你恨他!” 我摇着头,若要我说这样的话,我倒宁愿死了。 燕琥终是无奈,正在两人相持不下之时,那小兵再次前来催促,贺兰进明只得道:“寂月,你在房间里等着,我很快就会回来。” “王爷,请您无论如何,要同意他们的要求,让这件造福于百姓的大事办成。寂月不想再背负红颜祸水之名,更不想王爷因我而不能完成自己的使命,六年努力前功尽弃。如果是这样的话,寂月这生都不能够安宁。王爷,只要你我心中情义坚定,必有修得良缘之时。” “寂月,你别胡思乱想了,好好休息,我马上回来……” “寂月,那我先走了。” “好。” 贺兰进明匆匆地离开了。 待他的脚步声消失,外头彻底地安静下来,燕琥的匕首才忽然收回,紧接着便没头没脑地将粉拳招呼在我的脸上,“贱人!你这个贱人!竟敢在这时候与他说什么修得良缘之事,还说什么情义坚定!你没有放弃他是吧,可是本姬君便有办法让你永远再也见不到他!” 说完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这些拳脚在我的身上,仿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痛,因为我心里的痛早已经超过了我身体上的痛,只是望着贺兰进明离去的门口。 …… 三内姬君燕琥将我打累了,这才喝了声来人。便有几个燕宫侍卫走进来,将已经完全虚脱的我架了起来。她将我耷拉的脑袋抬起来,啧啧了两声,再倾国倾城的容貌被这样一折腾也是很丑陋了,不知道我的哥哥见了这般的模样,是不是仍然会对你有兴趣?可惜,他就是太会怜香惜玉,否则的话我怎容得你活过今日? 她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露出一丝夹杂着阴狠的狡黠:“这样吧,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的眼睛被蒙了起来,然后被侍卫们架着走了出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自己似乎是进入了一个很温暖湿润的地方,并且能够听得到潺潺的水声,还有种异样的花香味。但这并不是目的地,而是又往里深入了些,仿佛是很曲折的道路,这样转来转去好一会儿,终于听到燕琥道:“好了!就在这里吧!把她的衣裳给本姬君扒了!” 我听了身体一僵,咬牙道:“杀了我吧!” 她嘻嘻一笑,“你与他不是还有终能修得良缘的承诺吗?你现在就死?你不想见他了?” 但终还是对那些侍卫说:“你们出去吧,好歹她是要得圣恩的,不容得你们这些粗鄙人来染指。” 待他们离开后,燕琥用匕首三下两下地挑开了我衣裳的纽结,身上一凉,衣裳已经被她尽数地扯了下去丢开。我惊呼了声,她嘻笑道:“你叫什么,再叫也不会有别人听到的!呵——你确也是得天独厚,这身体可是漂亮极了——”她边说边拿刀尖在我的肌肤上轻轻地滑动,我一动也不敢动,她哧地笑了笑,终是扯掉了蒙住我眼睛的布。 举目四望,只见这里像是个温泉山洞,洞内经过了很好的修饰,将山野气息和皇族贵气融为一体,我的身边便是处雾气氤氲的温泉池,而在池的上方,有两颗比拳头还大的夜明珠,使洞内的光线有些光怪陆离。 燕琥笑着来牵我的手,“跟我来呀,看看里面……” 我只得跟着她往内走,其实只是拐了个拐角而已,里面有张很豪华的石床,石床周围用龙凤席镇震住。 这本是夫妻洞房时才用的席镇。 “三内姬君,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要感谢你这副好皮囊救了你,否则的话我早已经杀了你,可是我哥哥舍不得啊!没办法,做妹妹的不能够太伤哥哥的心,所以——” 她捂唇轻笑,“如此更好,你有个好的归宿,而我也可以顺利成为安平王的王妃,如此皆大欢喜之事想想都要忍不住开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9章 溯妃娘娘 她说完,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道:“时间到了!” 也不等我反应过来,便迅速地消失在另外一个转角,我追过去看的时候,却见那里只有冷冰冰的石壁,哪里有门呢?我焦急地在石壁上摸索片刻,依旧没有任何的发现。更可恶的是,我刚刚被扯掉的衣裳现在也不见了踪影,即使我能够找到门,也不可能如此赤/身/裸/体的出去啊,顿时便觉得天昏地暗,见夜明珠的下方,也就是温泉池的旁边有条长几,几上放置着水果和几样很精美的糕点,煞是诱人,我肚子也已经饿了,却是一口也吃不下,只坐在几边发呆。 心里乱昏昏地猜测着外面发生的事,不知三国订盟是否成功。不知贺兰进明是否已经发现我不见了,他会不会找我? 温泉洞内的温度很是湿润温暖,渐渐地便很疲累的想睡觉。 可是内心里对未来的恐惧,总是让我刚刚闭上眼睛便蓦地惊醒。感觉时间仿佛很慢很慢,也或许很快,在这里感觉不到时间的变化,就好像到了处永恒不变的地方。 终于又睡了一觉,再一觉醒来的时候,看看四周仿佛毫无变化,只是几上的糕点和水果被换成更新鲜的。 有人进来过?! 他们趁着我睡着的时候,将几上的食物换掉了。 我呼地站了起来,他们能够在这里来去自如,当然应该是有个很容易开启的门。抓了两块糕点塞到嘴里,便立刻去找出路。只可惜洞内弯弯曲曲,好像每条路都是通往外面的,但走着走着又走回到温泉池边。但我没有灰心,反而想到了一个办法,没有衣裳又如何,那张豪华的大床上,有够长够大的床单,我想我能够披上床单顺利地离开这里。 有了这想法,才去仔细地看这张床,看着看着便失望了。 这张床设计的甚是精美别致,而且它的床单等物都是固定在床上的,倒像是某种动物皮毛,没有匕首想要从床上将它扒下来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一时间,只觉得欲哭无泪。 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反正几上的食物总是常换常新,而我也总是看不到食物是什么时候被换掉的,我知道这山洞里有很高明的机关,这时候才想起那时候夏笙倒也教给我一些机关数术之类的,只是当时并未想到有今一日,学得了皮毛而已。现在悔之晚亦,每日里在洞中逛来逛去,却连通往外界的门都找不到。 按照他们换食物的频率,我觉得我在洞中,至少呆了五天左右。 这五天里我因为总想找到出路,又想看到那人从何处进来,于是挣扎着不让自己睡觉,结果造成严重的睡眠不足,心力交瘁。 那日,终于认命了似的,爬到大床上,蜷缩地躺在上面,心里只暗暗地想着,“已经五天了,王爷还没有找到我,恐怕他没有办法找到我,想必燕琥和燕君衍水也已经给了他合适的理由来说明我的失踪,他会伤心吧,但终究会接受这个理由,回到晋国去……” 这一别,还有机会再见吗? 累到极致,这一睡,很快进入黑甜。 没有做梦,反而像是在梦中回忆,过往的一切。有贺兰赤心,有夏笙,也有贺兰进明,当然,夏笙就是贺兰进明,两人合二为一时,带给我更多的感动。 而贺兰赤心,则成为一个远处的伤痛。 还是很痛,却是可以忍受的。 在梦醒的那一刻,我看到他们两人都离我而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我猛地拉住其中一人,我不知道我拉住的到底是谁,只是在心里提醒自己,一定不要唤出贺兰赤心的名字,一定是王爷,是贺兰进明。我一定不能够再唤错。朱唇微启下,终是用沙哑的嗓音唤了声,“王爷——” 那抱着我的双臂微微地僵了下,继而却将我抱得更紧,“你还在想着他,他有本君对你好吗?他已经娶了燕琥为王妃,一起回晋国去了。” 我听得心里一惊,一痛,蓦地睁开了眼睛。 回到了现实。 然后便骇然发现自己此刻正被拥在燕王衍水的怀里,赤/裸着的我,像只待宰的羔羊,在他的怀里没法挣扎,而他反而穿得很是整齐,这更让我羞愧不已,这是最纯粹的玩弄。我猛地咬住他放在我唇边的手,但他很巧妙地逃脱了,并且一下子捏住了我的下巴,“你这个女人,本君对你如此宠爱,你却不知好歹。不过本君就喜欢你这样的倔强,很有味道,不像那些个女子,千方百计的想要本君喜欢她们,可惜本君就觉得她们寡淡无味。” “王爷,他现在在哪里?” 摆脱不了他,便从这里得到些贺兰进明的消息也好。 他哈地一笑,“他现在好得很,已经娶了美娇妻,回到晋国去了。本君看来,他对你并未用几分真心,男子的甜言密语,山盟海誓,不过是欺骗女子的谎言,使她们更加地温柔娇媚,对他倾心而已。这在男子看来本就是一种成就感,特别是你这样的女子,更能带给男子这种感觉,但是你亦是经过了些风雨的,难道竟然还相信,他真的会为了你而放弃三国盟约吗?” “不,你们肯定骗了他,我失踪了,他肯定很着急,你们是如何骗他的!” 想到燕君衍水定不会回答,于是又咬牙切齿地道:“卑鄙小人!无耻!” “本君发觉,女子多数都很天真,包括你在内。我们并没有欺骗他,只是公平地以三国盟约换取你这个侍妾而已,他将你赠给了本君。本君将你藏于此处,完全是因为害怕你过度的尴尬,无论如何,一个男子若太让自己的女人尴尬也是无能的,会遭人耻笑。你看你,这世间除了本君,再无人能容得下你了。” 他的话我当然不信,只是暗暗地想,他一定会来救我的。 燕君衍水将我藏了起来,他即使想找我也找不到,这是燕地,不是大晋,等他顺利回了大晋,定会再想办法回来燕地,使我回到他的身边。 燕君衍水见我沉默,双手便大胆地抚上我的身体,四处游走起来。我如同被毒蛇咬了,忍不住地拼命将自己的身体远离他,“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那你想如何?”他并未将我的话放在心下,笑嘻嘻地从身后变出一支玫瑰来,“来闻闻,看它香不香?这可是本君,第一次在一个女子的面前施展这样的戏法,这天下能够看到本君变戏法的人可是不多哦~” 我知道避无可避,反而坦然起来,将那朵玫瑰接了过来,轻嗅了下,果然是很浓郁的香味。 燕君衍水有些痴然地道:“你,真美……” 我不屑一笑,将那玫瑰在他的肩上一弹,手指再收回来的时候,玫瑰已然不见了。他连忙回身去找,并未有所发现,再转向我的时候便道:“原来溯妃娘娘竟也是此道中人,有趣有趣!不过如果再能让它出现在本君的面前,本君会更加佩服!” 五个水葱般的水指在他的面前轻轻一晃,玫瑰便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依旧娇艳。 他的眼睛微微亮了,“原来溯妃娘娘还有这一手,怪不得能够迷得贺兰兄弟神魂癫倒,本王也甘拜石榴裙下,只不知溯妃娘娘……” 不知他为什么一直将我称为溯妃娘娘,但是我已经不想跟贺兰赤心扯上什么关系,有些厌恶地瞥了他一眼,“给我衣裳。” “好!娘娘说怎样就怎样。” 他忽尔露出一种很卑微的神情,就像……就像是那些总是卑躬屈膝的公公。我皱皱眉道:“不要叫我溯妃娘娘,我已经休了贺兰赤心,不再是他的女人了,也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好——我的菩萨。” 他一点都不像在朝堂上时,那种君临天下的模样。他威武的身屈内不过栖息着一只卑微的灵魂。他跪了下来,像见到珍宝似的将我的双脚捧在自己的手心里,就像见到了天下最美的宝贝般,呵护着,进而忽然伸出湿懦的舌头,脚在我的脚指上。错愕之下,顿觉全身都起了层鸡皮疙瘩,一把将他推开,惊恐地道:“你,你干什么?” “我的菩萨,你是世界上最让本君着迷的女人,就成全了本君吧……” 说着双手又轻轻地弹在我的小腿上…… 在宫里的时候曾听说过这样的异事,宫里的公公们都因为生理的原因而不能行人伦之事,但是人欲并未灭绝,因此便以偏门来解决自己对这方面的需求。因此有许多刚刚进宫的小太监都遭受过这样的污辱,被宫里老人们猥亵。很多人刚开始的时候不能够接受和习惯,结果引出了许多的流血事件,甚至出过人命,小太监自杀的事频频有传。但是再久了以后,仿佛就成了一种风尚。 公公与公公之间,或者公公与下属之间,常有出双入对者。反正也已经是残了,只要不能祸害到宫里的女人身上,君王对此对是睁之眼,闭只眼而已。 如今,这燕君衍水,分明便是传说中的公公行径。 我勉强地忍住胃里的翻滚,将小腿从他的怀里抽出来,“我不喜欢这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0章 大燕君衍水 见我并未发怒,只是低声和气说道。 他目光由先前的兴奋转为柔和,“那你喜欢怎么样?只要你喜欢,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喜欢看变戏法,如果你变的戏法不能为我所破解,那么我便从了你,我这个人便也是你的。” “此话当真?” “当真。” 他眼睛骨碌碌地转着,让我想起了那个可怕的少女燕琥,不愧是兄妹俩,他们的神情有时候很相似。忽然,他将身上的衣裳几下扯了,只留着条薄薄的裤子,哗地跳入水中,一会儿又钻出来,“这里倒有个好戏法,看你能不能猜得出来。” 他张开手掌让我瞧瞧,证明手中没有握着任何的东西,其后伸进水里,片刻之后便见水里有点火光亮了起来,摇摇曳曳着,恍如梦中般的漂亮。 我顿感诧异,忘了自己仍然是赤/裸着身体的,竟好奇地到池旁观察,正当他洋洋得意地要宣布自己赢了的时候,我蓦地跳入水中,从他的手中抢过一块晶石。原来那并不是真的火光,而是与夜明珠及洞上方的透进来的一线阳光交织后的光影效果。见戏法被我揭穿,他并没有灰心丧气,又在想别的法子。 这还是我第一次进入温泉,忽然发觉温泉池水上飘荡着许多的玫瑰发瓣,遮住了我身体的影子,顿时极爱这池水,任他再拉扯都不愿上去。 “除非有衣裳,否则我不会出去的,就算是山里的野人,也有叶子遮体的。” 他想了想道:“那又有何难?” 他上了案,把他的衣裳抖了抖,“这是只有皇上可以穿的,现在给你穿。你是天下独享此殊荣的人。” 也不能够一直呆在水里,只好暂借他的衣裳。 他刚刚将衣裳披好,他便一把抱起了我,“这里就是天堂,我和你的天堂,这是我们的整个世界,只有我和你,为什么非要用这些布遮住身体呢?反正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他将我扔到那张大床上,却见我只是沉默着看他,不屑一顾。 他忽然生了气,“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这时早已经发现,他确与普通的男子不同。我并不是未经人事的小丫头,因此明白他是不能够有男女之间的那种事。心里又恨他硬生生地折散了我和贺兰进明,语气便也刻薄起来,“假如我是一块肉,你却是个没牙的老头儿,我虽在你的手里,却不怕你吃了我。你说这是不是很有趣儿。” 他终于生气了,脸刷地白了,“你如此取笑本君,你会后悔的!” 他说完便扔下我往外行去,我紧跟在后面追了出来,却依旧没有看清他从哪里出去。这个洞就是个遍布机关的笼子,我被囚在笼中了。 却不知,贺兰进明什么时候来救我。 他果然说到做到,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再来这里。我独自生活在这孤寂的温泉洞里,没有任何的消遣,每日里除了在水中嬉戏,便是睡觉,吃饭。我终于看到了那个给我送饭的女婢,她木然着面容,仿佛只是个会动的木头人。就算我再怎么仔细地盯着她出去的方向,依旧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忽然消失在石壁中。 我知道那里有个出口,可是却始终找不到机关所在。时间久了之后,不免有些沮丧和绝望。那日到了女婢快要来送饭的时候,我便藏入水中,憋住气息仰头上望,果然女婢来到长几处,将几上没有吃完的食物收掉,再放上新的食物,这是将我当做动物般饲养,好像只需要食物而不需要其它。 我猛地从水中窜出来,抱住她的腰,随着她的惊叫声,两人一起滚入水中。她刚刚想要挣扎,已经被我掐住了脖劲动弹不得,连续喝了几口水,终于求饶道:“主子饶命!饶命!但凡主子有什么要求,奴婢都会答应!” “带我出去!” “不行,如果就此出去,奴婢肯定会没命啦!” “你敢拒绝,我现在便杀死你!” 我拿一硬物抵在她的腰上。那其实只是一块从石壁上扳下来的石头罢了,不过石头也能杀人的,况且她以为我手里的是匕首,顿时吓得瑟瑟发抖,“好,奴婢带主子出去!” 在我的指挥下,俩人慢慢地走出温泉池。 我顺手抓起上次燕君衍水扔下的衣裳裹在身上,到了她常常出入的地方,我本能地往她出去的那个方向看,不料她的脚踢着的却是另外一个方向。这时才发现这阴影里竟然是片可反光的石块,我一直看错了方向,觉得她是从右边儿出去的,其实她却是从左边儿出去的。她踢的那片也并不能直接将门打开,外面大概有铃当什么的,响了,外面的人才会打开门。 当然这也是打开门的刹那我才明白,所以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这名女婢立刻便被守在外面的侍卫给杀了。 鲜血浅了我满身,我愣愣地看着他们。 他们将那女婢的尸体往旁边一踢,冷冷地将我推进了洞中,然后洞门便又封闭了。原来这洞只能从外面打开,除非这四个守卫能够放我出去,但是他们如此冷血,怎么会甘冒杀头的危险帮助我呢。我木然地看着那扇门关闭,在最后一刻才发现外面的景色有些熟悉,竟好像是贺兰进明来到燕宫时所住的园子。 至此,我几乎是死心了。 反正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的。 在这样的日子里,渐渐地回忆起与扮做夏笙的贺兰进明在一起的时光,原来那三年的时光真的是弥足珍贵的,虽然当时并未觉得多么幸福,现在想想,却似乎是我长到这么大以来,唯一的一段真实的情感。 是贺兰赤心随意的君王之爱不能比拟的。 越是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爱上了贺兰进明,越为自己忽然的失去而心痛,也为数次的伤害他而愧疚。渐渐地,竟然总是在想,如果再见了他应该怎么做?是不是欢喜地扑入他的怀中,还是自卑于自己的残躬,而远远地躲开他?或许,会选择后者吧,我已经是他生活之外的人,这生无论如何也融入不到他的生命里去了。 将所有的食物都推到地上,铺天盖地的绝望使我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新来的女婢走进洞中,见到的便是这种狼籍的情景,而我则躺在这些散乱的食物之中。她默默地将长几周围打扫了一番,这才将我扶起来,往大床上送去。我固执地甩开她,也懒得看她的模样,我每日里不是睡就是吃,要不然便泡在水中,这里的一切已经让我厌恶到了极点,靠在石壁之上,感受外面的阳光,空气。 那女婢本来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了,不知道为什么又微微地迟疑了下,走到我的面前来,唤了声主子。 我懒懒地抬眸看她,她冲着我嫣然一笑。 竟是个很漂亮清秀的女孩子。我又低垂下了眼帘,现在这样的我,恐怕是世界上最丑陋的人吧。 “我叫小萱。” “不怕我逼你出去吗。” “主子是个善良之人,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相信上次那个女婢的死,已经使主子对自己的处境有所悟。” 我瞥了她一眼,不再说话了。 她又道:“奴婢想和主子做个朋友,或许平日里聊聊天也好。” “和我做朋友?你若想通过我攀皇上,却是找错了门路。” “不,我只是,对主子现在的处境有所感而已,当年,我的姐姐也曾被囚在这温泉洞内,后来终于能够出来,人却疯癫了。” “她现在在哪里?” “无意间掉入费阿拉的护城河里淹死了。” “噢。” ……我们这样聊了片刻,我的心情竟然奇妙地好了些。至少我还没有疯,还没有掉到河里淹死,我还好好地活着。小萱于是又跟我讲了些宫外的事,原来贺兰进明果然已经离开了燕宫,而且真的是娶了三内姬君燕琥,大红的马车和轿子,三千军士护送,接受延路的跪拜,风风光光被娶进了大晋。 按日子算起来,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晋国。她即是三国订盟中,联姻一环中关键的人物,当然是受到万民景仰。 心蓦地抽痛着,为什么福柔帝姬还有三内姬君,甚至是燕嬉都能够被万民称诵,而我就是人人痛骂的祸水灾星? 这次弃妃休君,想必是很震动的,但接下来呢? 变成为一个大笑话。 这名弃妃留在了敌国,成为大燕君衍水的玩宠。 我心里空荡荡的,问道:“外界怎么说这位寂月呢?” 小萱迟疑了下,终是道:“既然要当主子的朋友,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其实,寂月主子您在万民的心目中已然是个奸妃了,众人都传说您本就是大燕的细作,多年来在晋国不过是为了探听晋之重要的消息而已,这与您三年多以前被晋帝所废,后来又莫名被杀的事不谋而合,现如今,除了燕境,您竟是要遗臭万年了。” 我木然地听着,觉得好笑,想想也不需要去关注这个,自己在这里已然是生死都不由得自己,又何必去管别人说些什么。 好的,坏的,都是我想依靠的男子给我的。 小萱继续道:“不过,奴婢相信主子不是这样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1章 多吃点东西 终是不知她的最终目的,我问了自己想知道的事,便再也不肯开口了。她说着无趣,最后又道,那安平王在传说中是很英明神武的,大家都说他才是适合做皇帝的人,不知今次回去会不会夺位弑君? 她定是听到了些什么消息,才有此一问。 终引得我又说道:“晋帝很是阴狠,他却未必是晋帝的对手。” 果然小萱道:“谁说不是呢,据说他连自己亲弟的王妃都占了,这样的男子,他的心中定没有什么亲情道义,连鬼看见也发愁呢。不过真正惹到天怒人怨,恨他的人多了,众人都来想个办法,齐心协力,他却也是难以应付。” “谁会帮安平王?” “你啊!” 她只说到这里,便借口门口侍卫久等她不出,恐怕要冲进来查个究竟,因此即刻就要告辞。我也只好目送她离去了。而我的心情却久久也不能够平静,虽然我其实也赞成如果娶了三内姬君三国订盟之事便能成功,那么便娶了三内姬君吧,并且当时我被三内姬君所制时还特意向贺兰进明说明了我的想法,但是当他真的这样做的时候,我还是很难过。 我最没有想到的便是,他竟然就这样将我扔在燕宫,而风风光光地带回了三内姬君。 他到底爱不爱我呢? “天下千百女子,本王却独爱寂月。惶论只是一百姬妾,就算是万万千千又如何?本王若是君王,便舍了半壁江山也不舍她!可惜本王没有江山,那么本王便是舍了生命,也不舍她!” 这番话还响在耳边,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但他却已经离我远去。 ……小萱再来的时候,在置菜的盘子底部竟然放着两盒胭脂,她笑嘻嘻递到我的手中,“无论多么美丽的女子,长时间不沾胭脂香气,也会失去几分颜色。” 我漠然地接过来,对她所说的不置可否。 她拿出的饭菜却不是平日里精致的菜肴,而是一碗清粥和两样素菜,“这是平常人家的饭菜,奴婢想着,即是山珍海味并不合主子的胃口,这乡野小菜说不定能博得衷情。且尝尝吧,如果觉得还可以,明天便继续送来这些小菜。这些都是奴婢亲自做的呢。” 她说话总是带着几份笑意,看年龄却似乎还要比我小上几岁,默了半晌,也就不忍在她面前耍性子了,说到底由一个年龄比我还小的丫头来开导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拿起筷子慢慢地吃了起来,果然比之前的那些饭菜好了很多,很有家的味道。可是自小我便是孤儿,家字到底又是什么味道呢? 突如其来的酸楚,使我的眼睛红了红。 小萱感觉到我的难过,轻轻地拍拍我的背,“主子,想哭便哭,不要忍着。但小萱知道大王还是很惦记您的,定是你坚决地拒绝他,他才将你禁在这里。不过他终会想过来的,如您这般迷人的女子,便是再高高在上的男子,也无法抵挡得住。” 可是燕君是个又恶心又可怕的人,我根本就不想见他。 但若一直被关在这里,我这生便又是个何其大的笑话。 在以后的日子里,小萱陆续拿了更多的东西进入到温泉洞中来,甚至还有些书籍之类的,可以让我在平日不至于无聊度日。我对她的依赖渐渐地强烈了起来,常常是她来了便不想让她走,她走了便又盼望她快点来。她是我在这个温泉洞中,唯一能够接触到的外人。如果没有她,关到这么久,恐怕我也是疯了。 害怕燕君衍水突然来访,所有的这些都被我藏在洞中不起眼的地方。我的担心也不是多余的,忽然有一日,我正在那张大床上睡觉,他便来了。 小萱每次进来都先要唤声主子,所以我很肯定,这个没有换我主子的渐渐接近我的人,肯定是燕君衍水。 虽然想了很多回,再次面对他的话,应该怎么怎么样,但是当我真正的面对了,却又害怕起来。 只好闭起眼睛装睡。 感觉到他坐到了我的身旁,盯盯地看着我,再过了片刻,又拿了什么东西在我的鼻端。闻到阵阵的玫瑰香味,知道是朵玫瑰花。知道装不下去了,只好睁开眼睛坐起身,与他面对面。想到他虽然有过那样卑微的模样,但却是个易怒的男人,再惹他生气,又要将我关在这里,不知何年何月才有机会出去。 于是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心里委屈,撇撇嘴巴便眩然欲泣起来。 他轻轻地将我揽在怀中,柔身道:“这段日子让你难过了,你现在能够想通便好。” “那你放我出去吧。” “本君当然也想放你出去,但是若是人人都知道了本君的秘密,本君又当如何自处呢?这生,你便在这里好吗?我会供给你这世间最好的东西,只消你在这里乖乖的听话,供我玩赏。” 我听得心中一阵发寒,但也不敢拒绝他,只道:“这里暗无天日,你真的忍心吗?” “但是,本君真的很珍视你,甚至不想让外面的,小鸟和花朵,还有奴才们看到你的样子,我只想独享你这份美丽。” “你真是,天下最自私的男人。” 因为不能够再困在这里面,只能与他虚与萎蛇,他将自己的戏法练习得出神入化,那朵玫瑰在片刻之后变成了一束玫瑰。我宁愿与他玩这样的游戏,于是又将一只只玫瑰变得不见让他去找,他这时已经看穿我的把戏,不一会儿就在我身边将所有的玫瑰都搜了出来,得意地笑着说:“这回你要心服口服了吧?” 说着大胆地来抱我,两只手迫不及待地抚摸着我身体的每个部分,我只觉得气急攻心,蓦地便软了下去,眼角挂着串屈辱的泪。 他却理解为我已经为他而倾倒,开开心心地将我抱到那张大床上,被他摆弄来摆弄去。他的涎水滴在我的身上,又湿又粘,我感觉自己被只丑陋却又可怕的动物给沾污了。 ……小萱后来再来的时候,便替我送来了一种很有效的清洁皂,使我每次被燕君衍水玩弄过后,可以在温泉池内好好地将身体擦洗干净。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一段时间,那日小萱再进来的时候,忽然道:“你就要快出去了。” “你怎么知道?” 每每想起我还活着被燕君衍水如此污辱,不明白还在以什么样的理由坚持下去。而小萱此时仿佛给了我理由,她一字字地道:“听说晋帝并未放弃你,这时候正在想办法救你,只是他们找不到你,只能在费阿拉城内徘徊。不过奴婢相信,整个费阿拉城内必定已经藏了许多的晋人,他们全部都是为你而来的。” 我仿佛已经死去的心湖轻轻地波动了下,“是吗。” 她将一块沾了草莓酱的糕点放到我的口中,“你应该多吃点东西,后面要面对的事情还很多。如果你自己先倒下了,别人再怎么努力也救不回你。” 我的眼睛湿了湿,将糕点咽了下去,“其实我一直知道,他是不会放弃我的。” “但是此处极为隐密,就算是燕宫的人,知道此处的也并不多。” “那你帮我喽!” “我们可以相互帮助。” 我冷笑着看她,将她第二次送入我口中的糕点噗地吐了出去。她处心积虑这样久,便是要等今日的谈话,她果然并非一般的小婢。她见我如此,却又道:“这都是主子您自己可以选择的,奴婢是不会勉强您的,不过奴婢实在恨极了燕君衍水,最大的愿望便也是他能够杀死他。如果他能够死去的话,便是为你做牛做马又如何?”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 安平王既然想救我,当时为何匆匆离开。我顿时怀疑起小萱的话来。 小萱迟疑了下,道:“确实没有办法证明奴婢所说的话的真实性。” 她没有再强求,就此离开。 后来再回来洞中,却很少与我再多说什么。与此同时,燕君衍水却是变本加厉,他来到温泉洞逗留的时间越来越久,我所受的折磨也越来越大,不光是躯体上的,更是心灵之上的。 或许,我真的该杀了他。 但是谁知道小萱的身后又是谁呢?我亦不想受任何人的摆布,虽然我的人生仿佛处处受困于人。 咬咬牙,一改之前苦大仇深的模样,随着蜡泪越来越多的滴在我的身上,我面露妩媚微笑,望着燕君衍水,希望这些对待普通男子的招数在他的身上能够起到作用。果然,他的眼睛像喷火似的亮了,手中的蜡烛被扔到了一边去,受宠若惊似的栖到我的身边来,“菩萨,你好美……” 我恶心的快要吐了,只能勉强地忍耐住,“大王,其实您英俊潇洒,有多少女子想博得您的欢心呢。寂月不过是个落魄的女子,前无去路,后无归途,大王能给我这样一个地方栖身,寂月真是铭感五内……” “……只是大王,您又何必如此折磨自己呢?你明明就不是这样的人……” 仿佛真的能够理解他内心深处的伤痛,我的眼眸里逼出些水气,果然我的话使他怔了怔,之后便不再乱动手脚了,像个孩子似的依偎着我睡了。 这是第一次,他留宿在温泉洞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2章 脚都被束缚 而我的手脚都被束缚,大概也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才任自己在我的身旁睡去。 这次离开后,又是好几日都没有来。 而小萱每次来给我送饭,也只讲些有的没的,关于安平王的事却再也不提了。我知道她是逼我同意帮她。她看看我手腕和脚脚之上的勒痕,拿了些药膏替我涂抹上,“其实大王不能够人欲,在燕宫内并不是个秘密,甚至在民间也已经成为不是秘密的秘密,众人心里都明白或者是听说过,只是不敢议论而已。” 我笑道:“据说有生理缺陷的男子是不可能继承大统的,因为不能传承子嗣,那么每到承位的时候定会朝堂动荡,从而使国家走上衰亡。却不知你们燕国的太上皇当年是什么想法,竟然使他当上皇帝,果然心性不似常人。” “据说太上皇的秘旨中,大位继承人确实不是现在的大王,但这事已经无从考究了,因为大王继位后励精图志,在治国方面倒有些天才。大燕有现在的地位和版图,都是大王的功劳。只不过,终究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若说是别个人当了大王,也未必就比他差。” “那太上皇本来是将大位传给谁的?” “听说,是靖王慕容衍生。” “噢,此人现在却在何处?” 小萱神秘一笑,“此人胸有大志,声名远播,只是摄于燕君衍水才低调行事,其实他的才能绝不逊色于晋国的安平王。” 继而又道:“说不定再有哪年相聚时,晋帝已经不是晋帝,而燕君亦不是燕君。” 我于是有些明白了,试着猜测道:“你肯定是衍生的人,你们要谋反。” 小萱竟然不否认。 我正疑惑间,她忽然低声道:“你若能杀了燕君衍水,我主衍生愿意答应你任何条件,你不但可以脱出牢笼,而且你将是我主衍生这生最贵重的恩人,他必会全力以赴地达成你的任何愿望。” “为什么是我?” “燕君衍水因为自己的生理缺陷而极度自卑,这种自卑又转化为愤怒和力量,使他除了身体这方面,其他各方面都比寻常人要优异许多。他的心思极为敏感,多疑,残忍。这些年来,他想要的地方便没有要不来的,从名不见经传的一个费阿拉小邦,成为北部最强国家之一,他做得太多,太好。” “他虽不是个好男人,却是个好君主。” “哈哈……” 小萱大笑了起来,“可惜他造了太多的杀戮,他残暴无情,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知道杀了多少无辜的人。国人早已经怨声载道,不过是敢怒不敢言而已。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就算你今日不杀他,来日也逃脱不了众叛亲离的路,时间的早晚而已。这两年,大晋若不是有个安平王,恐怕衍水君早已经铁骑踏遍大晋,你或者仍然是他的战利品。” 小萱说到这里,“我主衍生有句话这样说,现时的局面便是最好的局面,如果此局面不打破,边境诸国及大燕百姓都可有许多年的幸福生活,或许这生都不会有战争。但燕君衍水显然不是这样的人,三国订盟又如何,如果真的能够约束他,为何闽宣帝最后会首先撕毁了手中的契约呢?” 这倒新鲜,原来闽宣王竟然撕毁了三国订盟的契约。 小萱继续道:“这契约不过是个恍子,而且是闽宣王及安平王的诡计,骗取晋国百姓的信任,为将来安平王能够顺利登基做铺垫而已。” 我忽然意识到她指的是什么,果然她接着笑道:“说起来,您可帮了安平王不少的忙。” 我愣怔了下,却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候,听到洞门口有响动,小萱慌忙地把所有的杂物都收进框子里,便轻说了声告辞,往洞外而去。 果然是燕君衍水来了,小萱俯身跪地,就像自己不存在似的静默着,直到他进入洞中坐到了我的面前,她才悄悄离开。 燕君衍水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向她的背影瞄了眼。 我先下手为强,从他的袖里抢了几株玫瑰出来,他的目光被我吸引,刚刚出现在脸上的疑虑就此消失。 这是第一次我主动跟他玩耍,他显得很是开心,“我的菩萨,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调皮了……” 我脆笑着,站起身来便跑…… 他在后面追我,好在这温泉洞本来就跟迷宫似的,多有躲藏玩耍之处,因此过了好大会儿他竟然还没有追上我,而我已经趁他不备,藏到了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小洞的角落里,只希望他玩得无聊,便离洞而去。他蓦然觉得我消失在洞里了,倒也并不着急,只是缓缓地移动着角步,轻轻地唤着我,“我的菩萨,我的菩萨啊,你到底在哪里……” 我只是摒气静声,悄悄地缩着身体。 这样找了很久,他忽然不出声,我暗暗地猜测他到底走了没,竖起耳朵听动静,什么声音也没有。 又等了片刻,确定他其实是离开了。 我长吁了口气,从那个小洞里走出来。 没想到刚出来就被他狠狠地抱住,“我找到你了哈哈!”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将我抱了起来,然后走到温泉池旁,将我整个的扔进去。我在水中翻了个身便要逃,他已经哈哈笑着跳了进来,并且正好跳到我的身上,在他的重力下,我迅速地沉到很深的水底,他的疯狂让我觉得我有可能会死在这池水里。只好憋住气息,努力地挣扎往钻出水面。 他却玩得开心,哈哈笑着,继续将我整个人淹在水中。 他是个变/态的疯子。 感觉到自己的肺像快要炸了似的,没有办法再继续闭气,然而嘴巴刚刚张开便喝了几口水,直接呛到我的肺里和脑里,剧烈的疼痛让我几乎疯了。就在这时候,他却又一把将我捞了起来,看到我半死不活地软塌塌爬在他的胳膊上,他显得极为开心。忽然将我紧紧地抱住,“从未有一个女人,像你此时这般模样,依赖着我,我虽是帝王,但是她们见到我的样子,都会嘲笑我。” 他竟然哭了,我听得到他的哽咽声,他的下巴轻轻地顶在我的肩上,让我感觉到他极度的需要我。 心里有种奇异的同情和怜悯,我挣扎着抬起双臂,将他拥在我的怀中,同时大胆地亲吻了他的唇,“傻瓜,你是帝王,你是个很英俊,很吸引女子注意力的男人。” 他的眼泪泊泊而下,“是吗,是这样吗……” 我借用他的话道:“菩萨是不会说谎的。” 他哈哈地大笑起来,同时猛地回抱我,将我狠狠地亲吻,“谢谢你。” ……直到这夜,他仿佛是对我打开了些心扉,但说出的事实却让我胆战心惊,原来燕宫里是没有宠妃的,现在活着的妃子都没有被他临幸过,也就是他没有召幸,她们的存在也只是撑起大燕的颜面,一个虚拟的后宫而已。而被燕君衍水召幸过的女子,大多数都是在当夜就被他杀害了,有些则是被关到各种各样的秘室里,也曾有人被关在温泉洞,最后被他折磨而死。 他说这些往事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只是漠然地,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他的眼神阴恻恻地令人害怕。 他对自己的安全很重视,而且到了他手里的女人都死了。 他自身也有很高强的武功,有非常厉害的十六侍卫,异常忠心。 从这些信息里我明白了小萱和她幕后的主子为什么会找上我。 我想,以他的性格我是绝不会有机会走出温泉洞的,因为他的秘密他得守着,也得让知道他的秘密的我守着,如果我执意要走出,必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在这一刻,我终于有所决定。 小萱再次来到的时候,我终于提出了我的要求,“我要做燕朝最尊贵的女官纳言师。” 小萱很是意外,“奴婢以为你会提出回晋,找到安平王或者,干脆做回溯妃娘娘……” 我哧地笑了起来,“往事不可追,他们都已经离我远去了。” 小萱听闻,“只有这一个要求吗?” 我想了下,“暂时只有这一个,但很难保将来没有所求。” 小萱听明白后,便面含喜色地告辞。我相信她是将我的意思告诉给靖王衍生吧。果然第二日再来后,小萱便将靖王的意思转达,“外面的事情已经完成布置好,时机早已经成熟,只要你能杀了燕君衍水,你所有的要求衍生都会答应,这面燕国的免死金牌先送给你做为护身符,也是说明我主的诚意。” 我对这面金牌并不在意,如果他们要杀我,不过是一刀了事,这面金牌又不会变成神,出来护我。 小萱将一把匕首递给我,还有一枚药丸。 见我疑惑,她道:“您可以自行选择。假如你杀了燕君衍水,那么便用不着这枚药丸。但是如果你杀不了他,这枚药丸可以避免你受他折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3章 那枝玫瑰 说到这里,仿佛也觉得这件事如果失败,那是非常悲哀而惨的事,又叮嘱道:“但这药丸得在他发现之前迅速吞服,否则的话他会连服毒自尽的时间也不给您。” 我明白了。 一切安排妥当后,小萱叹道:“燕君衍水一生不尽女色,不知为何竟然对你如斯如迷,这是燕君衍水的不幸,却是燕国的大幸,此事便拜托你了。此事若成,您会有一个很大的惊喜,我想这是我主能送给您的最好的礼物。” 就在小萱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唤了声,“等等。” 她转头茫然看着我,我道:“上次你说,安平王是要造反,弑君夺位,此事可是当真?” 她点点头,“凡事都不能够空穴来风。” 我又道:“你又说,我帮他的大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小萱犹豫着要不要回答,见我固执地想要知道,复又坐在我的面前,认真地道:“一个王爷在边境抗燕六年,在没有强兵的情况下是如何抗燕的?六年的时间,足够一个有本事的男人经营一份自己的事业。况且他并不是一般的男子,六年的时间,他已经累积了足够的资本可以与晋帝一较高下。” “与闽宣王的友谊,及亲自当您的先生与您共读,还有安排您回晋,及他在同时回晋,又到出使燕国,及此时娶燕琥为王妃都是他成功路上的关键因素。” “甚至连那场弃妃休君的大戏,也是将晋帝贺兰赤心的威信及名誉降到冰点的重要事件,此伏彼起,在晋帝名誉有损的时候,众人对安平王的赞誉之声一路高涨,况且他原本的王妃被贺兰赤心强占的事,早已经街知巷闻。如此道德败坏的君王,已经没有资格再继续占据天下头一等高位。” 小萱说得头头是道,我却听得步步惊心,然后是茫然,然后是否定。 我相信安平王并不是那样的人。 小萱马上看出我的想法,又道:“你能够自欺欺人,也是好的。安平王与闽宣王两人之间的风/流韵事,却也是瞒不过天下人的耳目。他是不会喜欢女子的,只有燕琥那样的傻瓜才会眼巴巴的非他不嫁。” “不,你说的都不是真的。”我断然否定了这一切。 “我主衍生即有生逐鹿天下,收到的消息企会是假的?所谓知已知彼,百战百胜,他知道所有的事,包括你的一切。所以我认为,您能选择留在燕国做女官纳言,是很好的选择,因为你身边的男子皆不可靠。” “您也不用怕,你我都是女子,又有这样一段缘份,留在燕国,定然会倍受礼遇,衍生是绝不会亏待您的。” 事已至此,这仿佛是唯一的办法。 大概是我最后的疑问使小萱有些不放心,她离去的时候又最后说了句,“想看看你心里爱着的男子到底对你如何,便想自救,不杀了他,您是出不来的。”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我也越来越紧张,听觉仿佛比平时都灵敏,一点点的响动也能惊得我跳起来,但往往发现不过是水的声音。无论把匕首藏在哪里也没有办法在不被他发现的状态下立刻杀了他,而他又是从来都不与我同食温泉洞内的食物,否则毒死他的话可能会更好些。他的戒心确实给刺杀他的人带来了很大的难题。 而他曾答应要给我衣裳的,结果却一直没有送来,还把原本他留下的衣裳也都带走,我就这样赤/裸/裸地,像云荒里的野人般,生活在温泉洞内。藏在身上也是不可能的。双腿耷拉在温泉池上,踢着池中的水,不免又想起上次他来到洞中时,差点将我淹死的事。我一点点无奈的依赖,尽然也让他感到很开心。 此时想来,竟然有点点不忍…… 隧跳入池中,好一会儿再出来时,匕首已经不在手中。 但这次,他却很久都没有来温泉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觉察了什么,他不是铁骑挣江山的英明帝王吗?真的会死在我这样的弱女子手中吗?心中不免又踹踹不安起来。奇怪的是小萱竟然也没有再来给我送饭,而换成了一个面容陌生,漠然的女子来。这样的情况使我更加担心外界所发生的事,难道真的被发现了,小萱被杀了?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燕君衍水却来了。 他有些愁容满面的抑郁着,我不知他今日想玩什么样的游戏,自是不敢多说。见我坐在温泉池旁,他便也来坐到我的身边,依旧从手心里变出枝玫瑰花,递到我的面前。我接了抬眸望他,他的脸上带着些苦涩的笑意。 心莫名地酸了下,“大王,你今儿,不开心。” 他哧地笑了下,“开心,本君有什么不开心。人人都道,我高高在上,必然是开心的很,天下的女子欲取欲求,天下的臣民都得唯我是从。但他们却又人人都在暗地里讥笑我所得到的一切,咒骂我应该得到的一切。” “大王,高处不胜寒。历史上不乏抛弃功名利禄,远遁山野生的名士。” “你的意思是——” 他眸中的疑惑使我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敢与他对视,“寂月是个无知女子,说的话也无知得很,大王不要放在心上。” 他叹了口气,“算了,不跟你计较。”顿了下却又道:“其实你说得,不无道理。” 自从进入了温泉洞,他在我的心中便是可怕而令人难以接受的,超越世俗人伦的厌恶,但此时此刻,他身穿便服,头发弄得一丝不苟,面容依旧英俊,甚至还带着丝男子少有的清秀,唇角那抹总象是在自嘲的笑容,令我无法跟之前那样的**过我的男子联系起来。 不过我知道人人都有许多个面具,这时候的他,不过是戴上了貌似正常的面具而已。 他见我盯着他看,道:“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我笑笑地将他送给我的那枝玫瑰,向水中轻轻一弹,并未见花朵落下,手中却已经失去踪影。 他平日里也是喜欢来与我探讨这戏法,这时候果然微微地瞪大了眼睛,猜测道:“该不会如我在水中点蜡般,欺骗的只是看客的眼睛而已。” 我微笑着摇摇头。 他耸耸肩,毫不迟疑地跳入水中,去找那枝玫瑰。当然,戏法只是戏法,可怜他也是会变戏法的人,却被我欺骗。我将仍然在我掌握中的玫瑰花拿了出来,将它摆放在他刚刚坐着的地方,然后也慢慢地滑入了水中。他这时正从水中钻出来,满脸的水珠,笑道:“真是太神奇,我的菩萨,我仿佛永远也没有办法看透你的戏法。” 我的手已经在水中摸到了早已经藏好的匕首,这时候便向他游去,待他的目光转到放置在池边的玫瑰花上,惊喜地道:“它在那里!原来它在那里!”的时候,我的匕首已经悄无声息地逼近了他的脖颈,我知道此时我不能犹豫,因为他随时都会将我打倒,反而杀了我。 手上微微用力,在他震惊的目光中,鲜血已然从他的脖颈处缓缓流下…… …… 我披着燕君衍水的衣裳踢开了机关,在门打开的那刻,四个侍卫立刻冷冷地拦到了门前,我拿出免死金牌向他们展示。我浑身都**的,头发上还滴着水,虽然披着燕君衍水的衣裳,但仿佛没穿衣裳似的,曲线毕露。四个侍卫看了眼免死金牌,又看了眼我,便齐齐地低下了头,却依旧不肯放行,“大王为什么没有一起出来。” 他在房间里等你们,说是有事要吩咐。 四个侍卫狐疑向对方看了眼,都迟疑着没有进入。 这时候里面适时地传来燕君衍水的声音,“尔等,都进来吧!” 这四名侍卫终是进入了温泉洞。在他们都进去的那一刻,我立刻触动了机关,石门关闭的时候我有些怜悯地看着他们反应过来想要冲出,却已经晚了。 此门只能够从外面打开,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坚持到有人再次打开石门。 这个园子里果然很是清冷安静,果然就是安平王贺兰进明曾经住过的地方。在经过他的房间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轻轻地推开门,看到里面的物什摆设还如曾经一样。而见园中桂花已开,尽又是夏尽秋来之时。原来真的是,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转眼间我被囚竟有三个月左右。 而这个房间里,属于贺兰进明的味道仿佛还没有散尽。我贪婪地嗅着房间里的空气,不由地泪流满面。 我终于出来了,可是他已经走远了。 就这样往园外而去,也不分辩方向,只是觉得那里僻静就往哪里走,希望能够误打误撞的来到宫门之处,或者能够遇到小萱。我与她只是商定到了杀死燕君衍水,却没有计划下一部该怎么样。我又想起夏笙的一句话,女子之所以比男子更易坚守爱情,是因为女子只顾及眼前事宜,因为她们都是一群目光短浅的可爱动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4章 真实的目的 当时听到这话还是很不服气的,现在亲身实践,觉得很有道理。就在这时,耳边却传来阵阵的喊杀声,同时有支箭嗖地从我的身边穿地,钉在我前面的墙壁上。 我啊地惊叫了声,便跌倒在地。 想要看箭从何处来时,却见四处袅无人影,慌慌张张地逃到树阴下,觉得很不安全,于是撒开脚丫子就往一个长巷里冲去。 然而,无论我怎样跑,那喊杀声却仿佛越来越近。 我瑟瑟发抖地躲在一处角落里,看到分别从两个侧门里冲出两队服饰一样的士兵,很明显都是燕军。这肯定小萱和她的主子慕容衍生提前计划逼宫,可是他们怎么能确定燕君衍水一定会被我杀死呢?我脑海里乱哄哄的,一时是什么也想不清楚,只紧紧地捂住嘴巴,背贴在墙壁上,只恨不得能够穿过墙壁逃到别的地方去。 但任凭我如何躲藏,他们还是发现了我,有几个士兵恶狠狠地向我冲来…… 我慌张地紧跑几步,却发现自己进入了死胡同,根本无处可逃,在他们的长矛插向我的时候,我抱着头尖叫着蹲在了地上。 然后就听到彼起此伏的惨叫声,他们的尸体向破了的木头,轰地倒在我的身上。 抬眸时,看到的却是一个小小的少年,他的脸蛋红红彤彤的煞是可爱,但那双如寒星的双眸和满目的沉稳却将他立刻与同年龄的孩子区分开来。他身材并不高大,在一群拼在你死我活的军士中显得很幼小,但是,就是他带领着一群晋军冲入了这里,射死了大部分的燕军,他挺拔的背上背上沉重的箭蒌,手中的弓也崩满着,虽然只是个小小少年,但他坚毅的模样,竟然便燕军无人敢上前与他拼搏。 正是他及时发箭,救了我。 在我看着他的时候,他也看着我,然后就在这刀光剑影中冲向我,我大声惊呼道:“不要!” 但是那些刀光剑影居然都挡他不住,他的身体异常灵敏,拔出了靴筒里的短剑,剑剑毫不留情,一路鲜血飞溅,他终于冲到了我的面前,一把将我拉起来,“跟我走!” 我眼含热泪,但语气却是气急败坏,“幼皇叔?!谁教你来的!” 他还只是个孩子,竟然就这样穿着软甲上阵杀敌了。他还只是个,不到十一岁的孩子! 他皱皱眉头,像个小大人似的说,“你们女人,问题真多!” 说着依旧紧牵着我的手,我随着他饶到了一处矮门前,他大声唤着那些晋军,“别打了,咱们撤!” 明明晋军已经胜了,他却要撤?看到我眼中的疑惑,他煞有介事地说:“英雄气短,如今我得护着你这个笨女人,当然不能与他们恋战!跟我走吧!” …… 燕宫内外都已经杀声震天,我不明白慕子是如何加入到这场战争中来的,只是随着他在城中转来转去,果然不再与敌人硬碰硬,能躲便躲的样子,这样行了不少路,直到了含元殿外,可以看到殿内聚集着许多人,慕子拿出张令牌才能够通过重重守卫,一路上可见到晋军与燕军混杂,众人都是提高紧惕,对每个人都充满了敌意。 这样乱法,我实在不明白是出了什么事。 直到进入到殿内,只见只有帝君可以坐的皇位上,此时却做了陌生的年青男子,他的外貌倒使我觉得有几分熟悉,仔细想了想,忽然忆起了燕嬉,那么他必是那位衍生没错了,此刻他是已经成功登基,成为燕国的新帝了吗? 正想着,忽听一个令人颤抖的声音响起,“慕容兄,如今本君已经做到了应做的事,请问三国订盟之事到底是如何打算?” 我错愕寻声望去,只见君侧主位所坐之人,一拢水蓝锦衣,玄纹云袖,满身尊贵傲气,眉飞入鬓,眸若寒冰,却不是贺兰赤心又是谁! 轰—— 脑袋空白了下,我本能地低下了脑袋,生怕他看到我似的。慕子见状,咬咬唇似乎对我颇为同情,但终也没有说什么。这时候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殿上两位君王的身上,况且我们进入后就只管站在各位重要人物的后面,因此殿上之人并没有注意到我们。慕容衍生气质如松,也是颇为俊美,此时却被贺兰赤心与生俱来的傲娇之气压下,笑着道:“自然,三国订盟原本就是笑话,如今只是彼此利用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已,就如你我之间的合作。” 此时外面的士兵还在浴血奋战,内里却早是大事以定,谈起另外的事情了。 但是听他们的语气,仿佛三国订盟之事并非小萱所说的那样,一时间云里雾里,我分辩不清这三国订盟到底是好是坏,也不知道我与贺兰进明之前如此辛苦来到的燕国所签订的盟约为何在此处遭到如此严重的否定,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戏吗? 正想着,便听到慕子在我的耳旁道:“你怕他吗?” 我想他指的是贺兰赤心,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回答,他又道:“你恨他?” 看来他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我只好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我只是没有做好要见他的准备。幼皇叔,你不是在西陲养病吗?如何到了这里?” 他不屑地看着我,“你这个笨女人,跟着进明那个臭小子来到燕国,竟然是有去无回。你说我能放心得下吗?当然是来找你的!” 这其间的事我也有许多不明白呢,脸红了下,道:“你不要老叫我笨女人,你知道我多么辛苦才能跑出来吗?” 想到之前被囚在温泉洞的可怕日子,眼里不由地泛上了一层雾气。 他忽然跳起来把我的脖子勾住,我不得不弯下腰来,觉得脸颊上一点温软的啄,他竟是冷不防地亲吻了我一下,“笨女人,有我在,以后不敢再有人欺负你。” 看着他挺起胸膛装大人的模样,我又是心酸,又是感动,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做如何反应,好不容易等到我再能够说话,他却已经将目光转到殿上燕君和晋帝的身上。这个小屁孩啊,这么小就会把人惹得又喜又忧,真不知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 这时候贺兰赤心与晋帝已经谈到最关键的地方了。 只见贺兰赤心冷笑着道:“本君自遥远的晋都赶到这里,自然是希望三国盟约之事稳固些。不过这件事本就是无可更改的了,相信慕容兄定比旧帝衍水更加明白,我大晋已经不是几年前的积弱模样,如今足以跟闽及燕势均力敌,三国盟约这样于大家有利的事,原本就是非常自然的事。若不能就此互利互约,便是违起契约来,我大晋定也是不怕的。” 新帝衍生微微沉吟,“不知贺兰兄真实的目的是?” “如今在本君的相助下,使得顺利登基,虽显得大逆不道,但也算是民心所向,本君自认为做了件很好的事。只是却破坏了我亲弟贺兰进明与旧帝燕君的友好关系,此时他必是恨极了本君。本君要划去燕郡两座,回国以向我臣民有所交待,当然,也是向我弟安平王有所交待。” “这——” “哈哈!堂堂晋帝,竟然是害怕自己的弟弟安平王吗?看起来安平王威名远播,便连你这个当皇帝的也颇为忌惮!有趣有趣!太有趣了!”正当新帝衍生犹豫着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忽然有个女子便凭空地站了出来,却正是之前给我送饭的小萱,此时她已经穿了一身高贵的龙凤朝服,头载凤珠珠冠,满身芳华,已然成为一个颇有气势的皇后。 我的猜测并没有错,就听到贺兰赤心道:“不知萱皇后因何而笑?” 小萱柳眉轻扬,脸不红,心不跳地沉稳道:“我笑你堂堂大丈夫男子汉,却甘为一个女子而倾去半壁江山。你想划去我燕郡两座也可,但你不想要那女子的命了吗?” 说到这里,眼角眉稍全部都是冷酷。 贺兰赤心蓦地怔住,好半晌终是咬牙道:“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小萱道:“人人都传说她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如今看来果然不假,刚刚到我大燕没有多久,燕国便换了国君。对于我国百姓来说是幸事,不过此事也间接证明她确是个不祥人,贺兰君这些年对我大燕及是隐忍,虽此时别人传说您是背信弃义的男子,亦是无能的帝君,否则便不能使安平王以臣之身份而欺君若此。不过在我看来,贺兰君却是极优秀的,重情之人,所以小萱才敢大胆回应君刚才的提议,要化燕之两郡并非难事,只是本国领土,皆是将士鲜血换来,怎样随意划出?贺兰君对我夫妇二人有大恩,是以我们才愿意以那女子的性命换取您的大恩。两郡之事不可再提。” 我这时才明白原来他们所说的那个女子,很可能便是我。 我诧异地看向贺兰赤心,只见他果然像被点中了要穴似的,一动不动,脸色似乎也白了两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5章 永声不响了 小萱见状,又叹道:“贺兰君也不必过于担忧,想必安平王此时虽然势头猛劲,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我大燕愿意如君相助于我夫妻二人般,对贺兰君回国之事加以相助,相信以贺兰君的能力,定会龙位稳固,天下升平。” 我在心里暗道,小萱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可惜却是踱错了贺兰赤心。想必他此时是绝不会空手而回的,燕之两郡必是边境十几个小镇,如果能够收为晋地,其间便有万里长的荒漠,燕军此后再设哨岗便是难上加难,没有落脚之地,自然也就解决了晋地数年来受燕军骚挠的局面。 如此好的良机,贺兰赤心必定是不会放过的。 这时候慕子拉拉我的衣脚,我微微地俯下身,“幼皇叔,怎么了?” 他紧抿着嘴巴,盯盯地望着我半晌才道:“不要嫁给赤心那臭小子!” 我怔了下,笑道:“我已经休了他。” 他点点头,仿佛放心了不少。我这时再看他,便觉得他的模样与之前送往西陲之时没有什么改变,甚至也没有长高。 依旧像从前一样,拧拧他的脸蛋,“倒管起大人的事来了。” 他丢给我一个大白眼,打开我的手,“始终要记得贺兰兄弟是我的晚辈!你们有什么事我管不得!” 这时候我已经懒得再听殿上的议论,说到底我是晋国人,而且也明白了小萱为什么没有跟我商定杀了燕君衍水之后的事情,恐怕她是以为我杀了衍水之后,因害怕门口的侍卫而呆在温泉洞内,无形之中仍是被囚,唯有等她去救我。那么她便可以以此来威胁贺兰赤心。且不说贺兰赤心是什么样的人,只这件事,小萱也绝非我的朋友,她不过是在利用我而已。 我是会站出来,向所有人展示我好好的在这里,让他们以更公平的方式谈下去,如果贺兰赤心最终能成功拿下两郡,那也是他的能力使然。 如果因此而恢复在百姓中的名誉威信,那也是他的运气。 正当我准备站出来的时候,却听贺兰赤心涩然道:“如果你们能交还给本君,一个完好无缺的她,本君愿意就此回国。至于本君与安平王之间的事,却不劳两位挂心,本君自会解决。” 我愣了下,他在这样的时候,竟然选择了我吗? 就在小萱露出一丝微笑时,我蓦地推开人群站了出来,“慢着!” 众人都把目光转到我的身上,有猜测的,有惊讶的,也有疑惑等等。而小萱则是满脸错愕,还有贺兰赤心,也蓦然愣住了。 我昂然走到大殿中间,淡淡地看了眼贺兰赤心,在他想攫住我目光的时候,我已经将视线转开,落在小萱的脸上,两人对视的那刻,小萱已然镇定下来,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蓦然眉开眼笑地在衍生耳旁说了句什么,衍生的神情却很是复杂,疑惑道:“真的吗?” 小萱点点头道:“他武功高强,如果不是已经死了,他的衣裳怎么能被寂月穿出来。” 贺兰赤心听到此话,呼地站了起来,怒道:“你们竟然让她去替你们杀衍水吗?!” 小萱笑道:“贺兰君勿怒,此时她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吗?” 我也道:“我的事不必你管!” 贺兰赤心同时被两个女子反驳,脸色也变了,阵红阵白的,只得气呼呼地做在椅上喘粗气,目光却像要将我杀死似的,死死地盯住。我亦是懒得向他多看一眼,只向衍生和小萱说道:“小萱说得没错,我已经杀死了衍水,因被关在温泉洞内,终日无衣可穿,因此出来的时候借用了死人的衣裳,应该没有问题吧!” 新帝衍生似乎还是有所疑虑,招人来到近前,然后让他们去查探温泉洞,尽快将旧帝衍水的尸体找出来。 这样一来,谈判暂时陷入僵局。 又有人来禀告,外面战局就在众人说话间已然结束,燕君衍水既然已经死去,结果当然早在众人的意料之内。小萱只是疑惑地道:“没想到他只是如此敷衍地抵抗就束手就擒了,在这样的时候竟然还能到温泉洞去,比我们意料的去得晚了。” 小萱不明白的问题,其他人当然更难想明白,不过事情已经是铁板上钉钉的事,小萱笑笑执着我的手,将我拉到她的身边,将我安排在新帝次主位右侧的第一个位置上去,如此一来便与贺兰赤心面对面了,两人的目光不免相触在一起,我却只是淡淡地挪开。 幼皇叔慕子见状,也大刺刺地坐到我的身侧。 理所当然地道:“我保护你!” 他的话自然引起众人侧目,不过见是个十岁的小孩子而已,童言童语罢了,又都收回了目光。 小萱给殿内每个人都设了座,当然此时能够留在此殿内的也都是重量级的人物。然后便有流水宴端上来,开始时是水果及甜点,然后便是燕宫的各种美食。亏她在这样的时候还能够如此仅仅有条,实在令人刮目相看。众人仿佛也在这时候才感觉到肚子确实是很饿了,一时都不再讲话,只剩余满殿的咀嚼声。 这是我从温泉洞里出来的第一顿饭,心中百味陈杂,可也不客气,首先拿了只最能充饥的饼嚼了起来。 偶而抬眸,才发现贺兰赤心冷眸一直盯着我,目光中有着说不出的痛心,面前的食物却是动也没有动。 我连忙低下眼敛,再不看他。 一餐饭毕,众人似乎又都有了些力气。而我也注意到自己穿着衍水的衣裳并不合适,当时站于殿中将事实说出来时,并没有觉得有多么的尴尬。但此时此刻,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我的身上,我憋红了脸,却不知该怎么办。这时候慕子不动声色地背对着我站在了我的前面,冷冷地说出几个字,“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们的眼睛!” 气氛顿时冷凝起来,小萱唉呦了声,笑道:“都是我的错。” 她连忙走到我的身旁,道:“寂月,你跟我到后面去吧,我们可以换过衣裳再出来。” 此时也只能这样了。 但我又有些犹疑,这燕宫的女子都是这样诡异的,我怎么能够忘记,当初的燕琥是如何摆布我的,与贺兰进明一门之隔,最后却造成现在这样的结果。贺兰赤心似乎明白我的顾虑,道:“去吧!若他们敢将你怎样,我贺兰赤心绝不会放过他们!” 我对他的话并没有任何感觉,不过有胜于无,倒也给了我勇气跟着小萱向内室而去,慕子紧跟其后,萱皇后发现后笑道:“女人换衣裳,男孩子跟在后面难道想偷看吗?”说着戏谑地捂嘴而笑。 慕子狠狠瞪她一眼,却不答话,跟是跟在我的身后。他小小的人儿,身上已经散发出令人不敢正视的霸气,小萱皇后笑得无趣,便也只能随他了。 三人所到的地方是个很精美的寝室,里面挂满了许多漂亮的衣裳。 小萱随手拿两件在我身上比比,“倒都是挺合适的。” 我道:“之前在温泉洞所说的话还算数吗?” 小萱笑,“当然算数。” “但是,如果我死在里面,自然你们也就不用兑现诺言了。” “山河家国有时候决定我们该遵从什么,该背弃什么。不过衍生是个很讲信誉的人,我想你若有什么要求提出来,他定会允的。” 对于没有发生的后果,小萱如风过无痕似的,淡淡带过。我当然也不会傻到去追根究底,因为那根本就不重要。在我换衣裳的时候,慕子就站在屏风的另一面,他必须随时能够听到我与小萱的对话,若两人忽然沉默了,他便立刻问一句:“还在吗?” 我感念他对我的担忧,总是很认真地回答,“我在。不用担心。” 小萱笑道:“这个孩子好像对你很好。” 想到他之前是为了救我才导致中毒而去了寒苦之地西陲,现在他虽然看起来比以前去了些脂粉气,小小年级英气十足,但他肤色微黑红,仍然是极可爱,却似比以前消瘦了些,而且个头仿佛并没有长高。我因此很是愧疚,想来在西陲生活的并不好,身体得不到足够的营养才导致如此。 将衣裳换过了,小萱又拉住我,“你在温泉洞内很久,皮肤倒是被水气蒸得嫩白,脂粉于你反而是多余了。不过头发却应该整理一下。” 说着也不容我拒绝,拉坐在镜前,三下两下将一头黑发都梳理顺了,问道:“不知该梳个什么样的髻呢?” 她是疑虑我身份呢,此时女人,已出阁和尚未出阁的,及被休弃后的,所梳的发髻样式都是不同的。我即是安平王的侍妾,亦是贺兰赤心的弃妃,但我早已经发了休书,自古没有女休男之例,如今这休书在别人的眼里未必是作数的。我正在胡思乱想间,就听慕子道:“当然是流云髻,女孩子梳这种发髻最是端庄漂亮。” 见我并未反驳,小萱笑道:“也好。” 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照过镜子,有时候看见温泉池内自己的影子,也是极度萧瑟忧郁的。而此时此刻,镜中的自己却显得明眸皓齿,神彩奕奕。虽然想到许多不解的事,难免有些愁色,却依旧不能掩盖身上的清逸自然。 小萱叹道:“你真美,怪不得引得男子们甘愿倾国倾城,也要为你意乱情迷一回。” 她有意逗趣般向慕子道:“禹谟王说呢?” 慕子却是闷声不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6章 能力犹在衍生之 两人再走到大殿中,只见殿中已经摆了几具尸体,说是尸体,其实只是残肢断臂而已,这时候已经被仵作分为五处,证实是五具尸体。他们有的没有腿,有的没有胳膊,有的没有脑袋,强烈的血腥味熏人欲吐,我的胃里翻腾起来。小萱也极是厌恶般的,却不能不与新帝衍生前去查看,最后指着那具没有头的尸体确定,“没错,是他,他的肩处有只金环,长年不取下来,因此上面有个金环印记,而且金环也还在尸体之上。只是他虽然造杀戮众多,如此死法也还是太惨了。” 衍生说完后,却将目光转向我。当然众人的目光也都随着他向我看来,这已经不是初时看到我时的疑惑感,众人除了惊诧外,更多的却是厌恶和恐惧。 更有人不顾场合地讥讽起来,“不愧是红颜祸水,虽衍水死了,对大家都好,但是从这件事看起来,这位寂月姑娘可也是非等闲之人,手段狠辣,具蛇蝎心肠。贺兰君,您巴巴地为了这个女人不远万里,但您真得吃得消她吗!” 贺兰赤心冷冷地瞥那人一眼,那人干笑着住了口。 反而惹得衍生暴怒,“岂有此理,寂月姑娘乃是本国尊贵的客人,又是贺兰兄看中的女人,你如此说话,简直就是大逆不道,来人呀,把他给我拖出去杀了!” 小萱连忙阻止,“大王,今日是您登基的大日子,这些都是功臣猛将,却不宜就此造下杀孽!” 又连忙对那人道:“还不给寂月姑娘道歉!” 那人走出队列,却是个长相粗旷的大汉,颇为不服气地走到我的面前,敷衍地抱拳说了声对不起,便又去谢小萱及衍生的不杀之恩。衍生依旧很生气的模样,小萱却极力地扯住他的衣袖,笑着向那猛将道:“即是知错了,便也罢了。宫内宫外刚刚经历过杀战,此时必有许多事要忙,还请您出去帮助指挥。” 那员猛将对小萱极是敬重的模样,真诚地施了礼便走了出去。 偶而低眸间,看到慕子盯着那人的背影,眼中是让我惊诧的寒冰似的杀意。 小萱依旧将目光盯在尸体上,她疑惑地道:“这事竟是奇怪得紧,寂月姑娘还是给个解释吧,本宫是不相信一个弱女子能够将这五个人如此残忍的杀害。” “不,我不知道温泉洞内出了什么事。我杀了衍水后就骗得四人进入了温泉洞中,而我自己逃了出来,之后洞门关闭。相信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而且无论如何,你要求我做的事我已经做到,衍水死了,这是你们最想要的结果。” 贺兰赤心也道:“莫说她本无必要帮你们,现在却冒了风险替你们杀人。或许当时衍水只是暂时昏迷并未死去,四个侍卫长期受他压迫,进入洞中自感无法出来,就此相互残杀也是可能的。” 小萱听罢,嫣然一笑,“如今寂月姑娘好好的在这里,贺兰君可说是趁心如意,又成为我大燕的恩人,此事即有贺兰君如此说,便是真的其中有什么难以解释的事,那也是弄不清楚了,即是如此,我们何不就此散去?休息两日,之后再好好商量一些细枝末节岂不更好,也是给大家思考的时间。”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确也不好再谈下去,小萱的提议众人俱都赞成。 这个时候,天色也适时地暗了下去。 新帝衍生将我们的住宿问题都交给了小萱。 最后是将我及贺兰赤心还有幼皇叔慕子都安排在同一个园子里,只是我所在的焚香聆月阁离贺兰赤心的主室比较远,而与慕子的居住却比较近。这时候我的身份尴尬,这样的安排确实也算是得宜的,而且我也想给贺兰赤心一个机会,我想我们至少可以谈谈,我能够从他那里知道一些关于贺兰进明的事。 晚膳后,慕子来了。 因为用上燕国的侍女会觉得有许多不便,在这样慌乱的时刻尤其容易出事,所以园子里基本都还是自己信得过的人。 而我所在的地方除了十几个侍卫守在周围,并未安排侍女。 这当然也是我特意要求的。 坐在外面的台阶上望向树稍,仿佛还有一抹余辉尚未散尽。慕子看了我一眼,坐在我的身侧,也看向树稍。小小的脸在这暗青中,有几分不真切。我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我能够再次见到他,眼里渐渐地涌起泪雾,缓缓地将他拥入怀里,他也并不反抗,却不屑地说了句,“笨女人,你不要哭,你哭的样子难看死了。” 本来泪水还浸在眼中的,被他这样一说,反而滚滚滑落,怎么也止不住。 慕子拿自己的衣袖替我拭去脸上的泪水,“笨女人,你都多大了,还哭!你们女人就是这样喜欢哭,喜欢浪费身体里的水份!” 他如此说着的时候,自己的眼里也闪着晶亮的东西,只是拼力地忍住了。为了不使他尴尬,我扑哧地笑了起来,“对对对,女人就是爱流泪,你小小的孩子便懂得这样多,以后不知道会娶个什么样的王妃!” 慕子忽然抓住我的手腕,“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被燕君衍水用绳子绑在那张大床上勒出来的青印,手腕和脚腕上都有,这是我无法视人的耻辱,慌张地将手腕抽回来。 就在这时候,我一直等着的人,终于来了。 贺兰赤心让随行的侍卫等在不远处,独自向我行来。慕子紧抿着唇,对这个他平日里唤着臭小子混小子的男子仿佛很是忌惮,默然地站了起来,再向我的手腕看了眼,这才道:“我去那边吹吹风。” 经过贺兰赤心的时候,他并未真的将他当做幼皇叔,而是把他当成孩子,随便地看了眼,两人没有相互的打招呼。 眼见他走近了,我却越发地紧张起来,终于站了起来,匆匆地回到房间里。 他紧走两步追了上来,“寂月。” 我蓦地转身,面对着他,狠声道:“不要告诉我,你来燕国是为了我,我怎么承受得起!” 无法忘记在晋宫里发生的事,在我们终于相认的第二日,他便把我送给安平王做侍妾。 贺兰赤心苦涩地笑笑,“好,我不说。” 一时之间,两人都沉默。在此之前我心里还有许多话想要问他,还有许多事觉得需要讲清楚,但真正的面对了,才发觉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 暗想他大概与我同样的感觉,却又不自禁地有些黯然,我与他的爱情本来是多么的美好,从相识相知到相爱,我们一起经历了许多的风风雨雨,却因为一次莫名其妙的事,走到了这个地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越来越暗,屋里的宫灯灯芯跳跃起来,烟雾也明显地大了起来,眼睛略微地感到发涩,竟是不由自主地哽咽了下。 我并没有哭,是烟火熏的。 可是贺兰赤心却向忽然找到了一个缺口,苦涩道:“寂月,我知道你不能够原谅我,我也不能够原谅自己。但是燕宫绝非能够长住久留之地,那位小萱皇后,聪敏机智,能干果绝,她的能力犹在衍生之上。你是我晋宫之人,她是不会好好的相待于你的,只怕还要随时的来利用你。” 他所说的我心里再明白不过了,如果今次我不是自己从温泉洞里跑了出来,恐怕已经被小萱利用到极致了。 但我仍然大声道:“不要跟我讲这些大道理!我不想听!”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寂月,安平王在边境经营六年,那燕君衍水只认他而已,若没有他到来这三国订盟如何能够签定?今次如不是新帝衍生,就算我亲自来此,也只会葬生于此地。你虽赐你为安平王的侍妾,但他一日未给你正式的名份,你就还是我的女人!你从来,都只是我的女人!” 说到后面这句话的时候,他又恢复了往日的霸气。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竟然还有脸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冷笑道:“弃妃休君,天下皆知。” “你别傻了,那不过是安平王借机连消带打,在名众中撒拨谣言,使我名誉受损而已。” “就算是真的,那也是我的决定。我确定,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的瓜葛!” “寂月!” 他的语气已经是很暴怒了,呼吸粗重起来,忽然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整个身体在半明的光线里咳得擅抖弯曲,好半晌才又道:“难道我们现在只能相互伤害吗?” 没等我说话,他又继续道:“即便是相互伤害,我也不会将你让给别人的,你是生是死都是我的女人,我不相信你对我们的从前已经完全忘却。明日午后我们会启程回国,无论如何你都要跟我一起走,否则后果自负!” “你想做什么?你想把王爷怎么样!?” 我本能地认为他定会伤害安平王。 但他只是冷冷一笑,“已经叫得这样亲热了——” 他转过身,我只看到他的背影,“寂月,总有一日你会重新爱上我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7章 万人之上 ……我们的谈话不欢而散,这原本就是预料之中的。只是我却已经在这短短的谈话之中明白,我是无法脱离他的魔掌了。 整夜未眠,第二日天蒙蒙亮,我起身开门,却见慕子早已经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两只很漂亮的腕镯,是用很细的金丝编成,上面镶嵌了些碧色的玛瑙,看起来美伦美奂,实在是惹人喜爱。他将这两只腕镯带在我的手腕上,如此一来,便刚好能把腕上的青印给遮住。 “这是我在西陲的时候就替你买的,没想到真的能派上用场。” “谢谢你,幼皇叔。” “不要叫我皇叔,叫我慕子。” 我亲亲他的小脸蛋,“好,慕子。” 他举起袖子抹了抹被我亲过的地方,丢给我一个大白眼,“这笨女人口水真多。” 唇角却终是浮起一丝笑意。 好在脚裸上的青印被裙子遮挡住,否则他又要烦恼是不是给脚裸上也戴两只镯子。我宠腻地想再撸撸他的头发,他连忙地躲开,“不许!君子的脑袋是很尊贵的,这样很没有礼貌哦!而且你若不小心弄乱了我的头发,他们便要当我是小孩子的看待。” 他将身躬挺得笔直,努力证明自己已经不是个小孩子。 小萱也适时地出现。虽然昨日里,她和她的夫君还可算是逆臣贼子,但今日他们已经是燕国最正名言顺的帝后,但她依旧没有任何架子,笑嘻嘻地带着女婢送来膳食,同时还有七八套精美的衣裳。 我叫她不必替我忙活,但她只是笑说:“不管你留在燕国当女官纳言,还是要随着晋帝回晋,这些都是同样,必须要替你准备的。” 我只好道了谢谢。小萱又道:“男人们正在朝堂上辩论,那些事我们做为女人的是插不上手的。但是寂月姑娘依旧对自己的来去有着自主权,且说说你的打算吧。” 我不由苦笑,经过与贺兰赤心的谈话,我还有自主权吗? “小萱皇后,求求你告诉我,安平王与贺兰赤心,他们现在各自的情况到底是怎样的?” “这个——” “这就当是,我提出的一个要求吧。在温泉洞的时候,你不是说,我可以提出要求的吗!” “既然如此,那就我所知的告诉你又有什么不可呢?不过只怕你不信,而且有些也是我侧面揣测或者是听来的,真实情景如何,还要凭你自己判断。” “好的。谢谢。” 此时晨曦满目,柔和地布满树稍。我与小萱皇后便走在这样和暖的林**下,感受从枝桠间泄下来的阳光。小萱皇后说得很是紧慎,也很感兴,就她所知的情况,竟然出乎我意料之外,或者是说,与我从前所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甚至让我震惊—— 原来在我被关在温泉洞的三个月里,燕国与晋国之间出现了许多的变数,甚至这两国包括闽国在内的三个国家,都各自出了许多事。比如燕国的衍生终于决定要杀了衍水夺位,我只是看到了貌似简单的结局,其实这三个月里,他们与衍水斗智斗力,直到最后的总暴发。 经过小萱的描术,我知道衍水定是觉得自己败局已定,这才去的温泉洞。我忽然想到他最后的仿佛很失落的神情。 无论如何,他都是个可怜的人。 可他也是个非常有能力的人,小萱很明确地说,如果不是贺兰赤心及时出手相助,这次衍生夺位却未必就能够胜出。 她也坦然道,之所以能够求得贺兰赤心相助,完全是因为贺兰赤心得知弃妃寂月被囚燕宫之事,暴怒不已,竟然失去理智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安平王贺兰进明大打出手,后来更为此而忽然病倒。也在这时候,小萱安排在三内姬君燕琥身旁的人带回消息,将晋宫因寂妃被囚之事所引起的各种反应告之。 小萱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才秘信于贺兰赤心,承诺会找出寂月被囚之地,并且能够想办法救出寂月,条件便是,贺兰赤心必须相助衍生,得到帝位。 听到这里,我有点不相信。 贺兰赤心怎么会因我而做出这样的决定呢?他是决不会的。 小萱神秘一笑,“那为什么我的秘信只发给贺兰赤心而不是你所信任的安平王呢?你看不清楚只因你身在此山中。我发秘信与贺兰赤心合作,只因为我断定他必会来救你。” “至于安平王——”她犹豫着,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微微地撑大了眼睛盯着她,我太想知道他的消息。 她看了看我,终于下定决心道:“如果我十天前得到的消息不差,安平王已经在晋宫内准备逼宫夺位,而如今晋帝贺兰赤心并不在宫中,即便是现在赶回也恐怕来不及,晋宫大约会在这两三天内变天。再加上燕琥在他的身旁,现在必也已经得知燕君衍水被杀的消息,向来燕嬉燕琥姐妹二人都是燕君衍水的心腹兼左膀右臂,又是一奶同胞,不同于衍生,虽然是亲生兄妹,但衍生的娘亲身份低微,并不是正宫所生。所以燕琥得知是贺兰赤心帮助了衍生,定是要为衍水报仇的,安平王又有心夺位,两相磋商下,恐怕此事已成定局。” 虽然她讲得如此清楚,于我却如同惊雷般难以接受,“这怎么可能,安平王他忠君爱国,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小萱皇后摇摇头,叹道:“素来江山易取不易守,龙位高高在人,人人觊觎,朝堂诡诈,**滔天,又有什么事是不能发生的呢。” 如果小萱说得是真的,那么在安平王的心中,我到底又在什么位置呢? 难道我再次的芳心错许? 而贺兰赤心,他必知道这次出宫来,会引至什么样的后果,他又为什么这样做呢? 小萱皇心的心思过于细密狡诈,我虽听她讲了这许多,亦都头头是道,可是却只信了两三成而已。 元封三十一年。初秋。 燕君衍水因在温泉洞内留连洗浴时意外身亡,举国哀痛,厚葬于燕地之北,与燕宫遥遥相望。新帝衍生即时登位,并在登位的第二日便颁发与晋国的停战协议,承诺十年之内与晋国井水不犯河水,两国互不相欺,使边境百姓能够很好的休养生息。此召比起相互牵制的三国盟约显得更为可靠,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 此召颁布,燕晋两国举国狂欢。 与此同时,我被封为晋国女官大纳言,相当于二品大臣,并被衍生收为义妹,同时获封燕国如意内亲王一职,享内亲王与大纳言奉禄。 高官厚禄,虽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这殊荣在燕国女子中,都算是前无古人。我若执意留在燕国,也只是给自己凭添麻烦,而这些虚荣也只是小萱皇后及新帝衍生为我回晋而镀上的金色而已。 小萱再三叮嘱,“此后燕国便是妹妹的娘家,若是有什么不顺心,大可回到燕国来,我定然会替妹妹出头。” 虽然她之前对我屡次运用心机,但分别在即,想到自到燕国之后,是她对我最好,因此还是非常的感动。将之前慕子赠于我的玛瑙手镯取下一只戴在她的手腕之上,“此次分别,不知何日能够再相见,这且留着做个纪念吧。” 小萱眼睛蓦地红了,哽咽了下,忽然将我抱住,“之前因为关系燕国命脉大事,不得以才对妹妹施以手段,希望妹妹从此以后放下那些令你伤心的往事,好好生活。”说到这里语声忽然低了许多,“妹妹,小心安平王贺兰进明。” 我怔了下,终是不忍在这时候反驳她,点了点头,“我会保重自己的。” 云烟袅袅,山水迢迢。浩浩荡荡的队伍就此出发。霞光万丈处,只觉得历经数千年风雨的燕宫沧桑厚重。抬头望着远处蓝天白云,还有悠起悠落的鸟群,我仿佛一场大梦初醒,又或者仍然是在梦中。这渴望的自由,离我那么远,又那么近,如果不是慕子和贺兰赤心就在身边,我真的会以为,我依旧绝望地呆在温泉洞内,这只是我在泉水边做得梦。 我们并非同乘一车,但往往却被贺兰赤心硬叫到他的车中来,或许也是觉得两人在一起反而有莫名的尴尬,便连慕子也一起叫来了。 这次我是以燕国质子的身份回到晋国。 说到质子,其实往往是两国在不平等条约下所产生的悲剧人物,而之前在我的身上加冕那样多的头衔,也是因为可以使我这个质子身份显得更加郑重真实些。晋国的弃妃以质子的身份回到晋国,无疑也是令人嘲笑的。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事到如今,我即不愿回到当初,便只有以质子的身份回到晋国,才是最合适的。 虽然刻意地使自己的注意力不在贺兰赤心的身上,但是路途遥远,就这样淡淡地相处地久了,才知道小萱皇后果然没有说谎,贺兰贺心是真的病了。特别是晚上的时候,常常能够听到他帐中传来的咳嗽声。 但我的心竟然是木然的,并没有心痛的感觉。只是觉得这样病着终不是好事,于是向慕子打听他曾给我用过的药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8章 于愿意与朕说话 慕子却是紧抿着双唇,不肯说出来。如此,我便也不好再追问了,又想那也不是特别严重吧?毕竟他的身边一直有两个太医照顾着,他们对他必不会象当初对待病着的我一样,任我差点踏上黄泉之路。 在这遥远的路途中,我渐渐地知道了许多关于慕子的事。他自己原本说得很少,但到底是孩子,偶而的就会将在那里生活的情形说出来,我便寻着这些碎片,想象出他大概的生活。原来他被送往西陲,倒不是贺兰赤心为了报复我刻意送走,而是那里真的有位名医,据说他有能使人起死回生之能。 慕子当初因为我而身中寒毒,伤了肝肺二经,就算是全力抢救,最终也会在病痛中死去。后有太医推荐了西陲那名大夫,说是最能医治此症。因此贺兰赤心当机立断,立刻将慕子送往西陲治疗。这一去便是将近一年,其实慕子的寒毒虽然已经痊愈,但还是继续进行调养,否则他便会因为身体忽然遭受重创,而停止继续生长发育。 慕子后来听说我被囚燕国,这才偷偷地从西陲跑到燕国来,好在在那时遇到了贺兰赤心,否则的话实在难以想象后果。 所以这次慕子是不能跟着我们回晋的。 而我直到与他分手的那日才知道这件事,那天清晨,慕子早早地等在帐外,见我出来,便指着前面的竹林,道:“听说那片竹林很是美丽,我们一起去见识见识。” 贺兰赤心竟然也在场。 昨晚他咳得很厉害,这时候却显得精彩很少,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看起来并不像是有病之人。 看起来离起程还有段时间,我笑道:“好啊。” 早有士兵散步面竹林之探察,这时候有人出来报告,内中并没有危险。三人于是往林中而去。这时候其实已经是十天后,因为进程很快,再有三四天便可能到达晋之边境,所以入眼的风景又都变成了熟悉的青山绿水,我对这竹林也是非常向往,一路之上的黄沙满目,乍然见到青翠之地,满心欢喜。 晨光布满整个竹林,缕缕的跳跃着光芒从天际洒落下来,古老而沧桑的青石道上充满了迷离的格调,显得宁静而幽雅。 雾气飘荡,置身于绿色的云山里,竹枝摇曳间,我突然想起贺兰赤心是喜欢画竹的,他曾说,竹有节,君子若竹则志气内蕴,不被凡俗左右。当初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内心里充满对他的仰幕,但是如今置身于真正的竹海中,却只是在质疑身边这人是真的喜竹,还只是拿竹来伪装自己而已。 一阵风吹过,竹海上涌着暗浪,一浪推着一浪,一直涌到很远,你很难知道那一片嫩青色和黑绿邓的竹海有多深,只是你看竹浪的起伏和它的气势,就觉得它是非常沉深而又轻灵无比的。 大概林内清幽,比外面温度低了许多,贺兰赤心又扶着竹身轻咳了起来。 这时候慕子忽然拔出腰间的长剑,刷刷刷便舞了几下。 他虽然年龄小,个头也小,但这几下颇有气势,将那些正落下的竹叶惊得纷纷跳跃起来。他脸上没有丝毫的笑容,只将手中的长剑舞得出神入化,脚下生风,光影处处,实在是妙得很。我和贺兰赤心都齐齐地拍起掌来,“好!舞得好!” 慕子却在这时停了下来,将剑收拢臂后,向我们走来。贺兰赤心意犹未尽地道:“怎么不继续舞完呢?” 慕子站定,黑瞳在贺兰赤心的脸上盯住,“皇上,这段并不是表演,而是在告诉你,我已经长大。” 贺兰赤心笑着点头,“好,幼皇叔已经长大了。” 在慕子的逼视下,他哂笑着,有着淡淡的尴尬。 慕子的目光又转到我的身上,“我要走了,我要回到西陲继续治病。等我长高长大,可以更好的保护你。所以,你一定要等到我回来。”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已经是分别在即。 对他有着太多的歉疚,眼睛蓦地湿润了,蹲下身来狠狠地抱住他,哽咽地道:“西陲那里一定又冷风又大对不对,你又要服食很多药,想来是辛苦极了。都是我不好,将你害成这样。” 慕子狠狠地推开我,咬咬唇道:“笨女人,记得你曾在燕宫含元殿上答应我的事。” 我微怔了下,才想起在含元殿内他确实曾向我提过要求,那便是,“不要嫁给赤心那臭小子!” 我笑道:“好,我记得。” 他这才又向后退了一步,“我走了。” 说走就走,转身就跑,转眼间,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这竹海中。我心里如同被挖去了一块什么,顿时又痛又空。贺兰赤心柔声道:“寂月,你别担心,已经安排了侍卫护送,他会安全到达西陲。” 我又气又恨,如果不是我病了,如果不是因为贺兰赤心那样冷漠地对待我,慕子便不用付出这样大的代价救我! 我狠狠地瞪着他,却不知说什么。 这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欢呼,好像有许多人在竹林内打闹嬉笑。贺兰赤心连忙道:“站到朕的身边来!” 我固执地站于原地,他无奈,只好跨到我的前面来,张开双臂将我护在身后,但是已经晚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许多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男女,他们向海似的涌向我们,然后将我与贺兰赤心抬了起来,我吓得惊叫起来,“你们干什么?干什么?” 贺兰赤心也怒了,“你们大胆!大胆!放开朕!” 他们托着他,使他手脚皆不着地,一时间竟无法反抗。 而抬起我们的男女们听到我们的喊话并不以为然,而他们说的话我们更是一句也听不懂,奇怪的是原来林中遍布的侍卫此时也都一个不见,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被迅速地抬入到竹林更深处,这时候才发现林中竟然有些漂亮的竹子做的阁楼和小屋子,院子里还有鸡鸭这样的家禽,炊烟处处,竟像是一个小小的村落。我心里更沉了下,惊讶地想道:“莫不是遇到了传说中的食人一族?” 听说他们极其野蛮,由于生活在荒僻的地方,食物缺乏下便会公然食人。 直到一处河边的空地上,才将我们放了下来。看到这里到处都是布满着五彩绸布所挽成的彩屏,女孩子在不远处载歌载舞,那舞蹈热情奔放。而男孩子们则大多聚在两根比较粗大的竹树前,在攀比谁能以最快的速度爬到顶端。他们灵巧如猴,眨眼间便能够爬到竹稍去。 而将我们抓来此处的这拨人,才拉着我与贺兰赤心围着一堆篝火跳起舞来,然后有个女人拿了酒壶过来,要求我们喝酒。 他们的神情友善,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不过语气似乎也是极和善的,我与贺兰赤心的戒心小了些,将酒壶接过来,但还是不敢喝下去。 此情此景,忽然让我想起曾经夏笙讲给我听的一些少数民族的节日,像爬杆和跳舞对歌,倒像是僳僳族的阔食节。而这酒,似乎也并不是这样的喝酒。 果然,从群中跳出一个女子,含羞带笑地要与贺兰赤心一起喝个酒。 他在皇宫中什么样的天姿国色没有见过,此时却被这个朴素热情的姑娘惹得面红耳赤,不知所措。终不忍那位姑娘失望,破坏了这美好的气氛,于是向他解释道:“她是要求与你喝同心酒,这是僳僳族对待贵宾的最高礼仪。” 贺兰赤心面容一喜,“寂月,你终于愿意与朕说话了。” 我冷冷地瞥他一眼,他微怔了下,终是在那位姑娘的强烈要求下,与之唇唇相靠地喝了杯同心酒。 这如果是在汉家,这姑娘便要成为了不要脸的骚/货或者是风/流/浪/荡的女子,但在这里,当他们喝完酒后,众人便觉得完成了件什么要紧的事,齐齐地欢呼了起来。簇拥着那姑娘将她与贺兰赤心紧紧地贴在一起。她虽然面容并无多么出色,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里人杰地灵,竹含情,水含笑,天生天养的她自有一股天然的妩媚。 向贺兰赤心投过来的目光像一缕缕甜丝丝的糖,说话的语气也很是软糯好听。 可惜,我们终是不能够明白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这时候,男女忽然分站两排,我与贺兰赤心也被分开了。然后唱起歌来,我明白这是对歌相亲呢。不过,我虽然明白,他们的歌儿却是一句也对不上来。 有个戴着白帽子的男子忽然到了我的面前,拉起我的手—— 贺兰赤心蓦地紧张,从对面冲过来推开那男子,“你要干什么?!” 那男子顿感错愕似的,向贺兰赤心说了句什么,而之前与贺兰赤心喝同心酒的女子,目光中也有微微的失落。但他们心胸本就是很宽大,在短暂的尴尬过后,众人再次将我们抬了起来,依旧是热情的,这次戒心减小了不少,然而等到我们被他们扔到一个坑中的时候,才发觉自己错了! 因为他们正把土坑两旁的泥土往我们的身上埋。一时间泥土铺头盖地弄下来,我终是忍不住惊叫起来,贺兰赤心则挥起大袖遮在我的头上,“别怕,我们马上离开!” 就在这时,却听到一阵熟悉的笑声。 “皇上别急,这可是僳僳族阔食节中最有趣的一节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9章 平灵答应 两人齐齐往那人看去,不由地怔住,原来竟是福柔帝姬。她此时也穿着少数民族的服饰,看起来很是娇美。 贺兰赤心见状反倒安心了,不再胡乱挣扎,任周围的人把泥土继续埋在他的身上。 福柔帝姬边站在坑边欣赏边道:“这个习俗叫做‘埋人’。传说很多年前,有个很贫苦的女子爱上了一个高贵家族的男子,这当然遭遇到了两家族长的反对。但是他们情比金坚,无论他们怎样反对,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直到最后,实在无力反抗的时候,两人便通告两家族人,说来解决这件事情。” “后来呢?”我配合地问了句。 “后来,族人们便按照两人所说的地点,来到了一个土坑前。这正是这对陷入爱情的青年男女为自己挖的土坑,两人躺进去刚好。他们说,如果你们不能同意我们的爱情,便将我们埋了吧!我们生不能同枕,但死要同穴。他们以此来表达自己对这份爱情的坚贞和决心,最后终于感动了两家的族长,在将他们埋了后又挖了出来,从此以后他们便恩恩爱爱地度过了一生。” 我向贺兰赤心看了眼,他也正看着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已经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而我们的身上因为已经积了许多的土,所以我竟然没有办法将自己的手抽开。 眼见土已经埋在胸口,脖子处,但是他们还在不停地往上添土。 而福柔帝姬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我忽然觉得她其实是很想杀死我们的。顿时心里一寒,若贺兰赤心死了,我也死了,她便可以回到闽国,找她爱着的夏笙。 也或许她已经知道贺兰进明便是夏笙,这次半路拦截,却是专程来杀我们的。 我不由地看向贺兰赤心,他也正看着我,目光异常的复杂。我感觉到呼吸都有些困难了,但看着这熟悉的容颜,心忽然痛了起来。 我与他,果然要死而同穴了。 终于,他说:“对不起。” 三个简简单单的字,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有了别样的味道。这时候原谅不原谅反而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彼此似乎又回到了原点。面对死亡,我们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交谈一次。 “从未想过为我,及我们的孩子讨个公道吗?” “想过,也确实努力地查探过。” “结果如何?” “对不起,朕不能说。” “我们现在就要死了,难道这个时候,你还要上我背负冤屈,随你到黄泉吗?如果没有真相,便是我死了,做鬼也不会甘心的,我永远只会恨你。” “寂月,对不起——” 难道他只会说对不起吗,我真的对他太失望了,手臂努力地用力,将埋在土里被他握着的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并且开始挣扎,“停止!停止!我不要跟他死在一起,我不能死在这里,我不死!” 我不知道贺兰赤心听到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不过我已经顾及不到他了,我只想赶快从坑里爬出去,这个所谓的‘埋人’,假如真的只是个游戏的话,那么这个游戏未免太骇人了。 福柔帝姬轻轻一摆手,向那些僳僳族的人说了几句什么,他们立刻停止往下洒土,但却一窝蜂似的散去了。福柔帝姬笑着蹲下身,“皇上,臣妾能做的可都做了,希望您与大纳言大人能够好好的聊聊,怎么说你们也是相识很久的,朋友,如果能恢复从前的——情谊,臣妾便是荣幸得很。” 我与贺兰赤心的中间,已经竖起一道冰墙,他沉沉地道:“不用了。放我们出来吧。” “真的?” 福柔帝姬澄明的眼眸中迸发出一丝笑意,“这个机会可是很好的,真的要放弃吗?” 贺兰赤心沉默了,犹豫地看了我一眼。 可我是满心的怒火,根本就不想再跟他谈,于是道:“皇后,如今我是以燕国的大纳言及内亲王身份来到这里的,你是如此对待尊贵的客人的吗?快点放我出去。” 福柔帝姬的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我便知今日的安排她完全是为了取悦于贺兰赤心,我只是她的小计谋中的牺牲口罢了。 听闻我说得如此绝决,贺兰赤心也生气了,道:“好,没有必要谈。皇后你是枉做小人了。” 福柔帝姬无奈得很,“亏得臣妾昨日到这里,发现正是要过阔食节,还精心地安排了这一切。不过既然你们执意如此,便算是我多事了吧。”她不知什么时候学得这样的少数民族的话,只是向周围呼唤了声,便有人从四面八方的竹子中跑出来,七手八脚地把我和贺兰赤心解救出来。 两人从土坑里出来,便有人替我们拍去身上的泥土,贺兰赤心本来就病着,这时候沾了泥土的潮气,又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福柔帝姬便轻拍着他的脊背,又忙让人替了热水过来给他喝。他却像在跟谁发脾气似的,把水猛地打翻在地,“不喝!” 眼角余光却仍然向我瞄来,哼哼,自己有病还要给别人撒气,难道生命是别人的吗?我气呼呼的扭过身,装做没有看见。 想到慕子会不会也赶上这节日,说不定被这些鲁莽的僳僳族人给抓了进来。看到之前在福柔帝姬的安排下藏起来的侍卫也都笑呵呵地走出来凑热闹,连忙去向他们打探,他们都摇摇头说没有见到禹谟王,那么慕子是离开了,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再没心情参与他们快乐的节日,独自从竹林里走出来,回到自己的帐中。 隔了片刻又有传官来传话,说是难得赶上僳僳族的节日,队伍要停滞一日,待明日的这时候才会出发。 我想快点见到贺兰进明,问清楚他那日从燕国离开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想到我的后果。问为什么来燕国救我的不是他。 这时候,帐帘被掀起,看到眼前的人,我不由地愣住了。 她竟然是锦瑟。 若说福柔帝姬可以从皇宫里出来迎接贺兰赤心的话,那么锦瑟又是什么身份,她怎么可以随意地出宫呢。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锦瑟便满含热泪地扑在我的怀里,“寂月,终于见到你了,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锦瑟,虽然我很意外在这里见到你,但是,但是我也很高兴见到你。” 见到她便想起那个可笑的夜晚,她与贺兰赤心设计了我,在我酒碎的时候,贺兰赤心来为我验明正身,就因为我后颈上蛇咬过的疤痕袅无痕迹,使他否定我是寂月的事实。或许那时候,她能够坦然地告诉我,我是真的见到了贺兰赤心来到我的面前,而不是我的梦的话,或许现在的事情不会搞成这样。 而我还可笑地在那晚,与她许下三条我认为是郑重其事的契约——“不欺骗,不轻践,不背叛”。 她当晚其实已经背叛了我们之间的契约。 她似乎感觉到我的冷淡漠然,哭了片刻便端坐于我的身边,“寂月,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 我身上那些被燕君衍水折磨出来的伤痕基本都已经痊愈,人的身体真是很神奇,可以将从前受的伤害不留痕迹的抹去。让我现在看起来还算不错,于是笑着道:“还好,现在已经是燕国的内亲王,并且为女官纳言。”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将这人尽皆知的事情说出来,或许是想提醒她什么,亦惑是提醒自己什么吧。 她由衷地笑了起来,“寂月,你的运气真好,尽管如此沉沉浮浮,但你却活得越来越好,不像我如今依旧挣扎在人下,被欺负。如今那皇宫内又是安平王的天下,皇后说安平王会反,因此带着我们几个常跟在她身边的人逃了出来。本来还在想,这生是无望了,没想到果真遇到皇上,遇到你,无论如何,只要皇上还在,我们这些做为妃嫔的,也算有个归宿。” 我的眼眸微微撑大,“你们是,逃出来的?!” “是啊。自皇上带兵出城后,安平王便代理朝政,皇城中异动频频。而安平王的王妃三内姬君燕琥,又在从前废弃的园子安平王府内,连续杀害了兰常在,平灵答应、绮选侍几人,而且把她们的脑袋挂在旧园子里的门上,说是要整肃风纪,但是眼见着那脑袋血淋淋的,又有谁不害怕呢?” 我真是没有想到,胆大包天的三内姬君竟然初进晋宫,就如此的滥杀无辜,如果不是锦瑟的目光看起来惊魂未定,我一定会怀疑自己听到了天方夜谈。 “皇后说,她是疯子。如今皇上到了燕国,宫中便是由得这位王妃胡作非为,如果不逃恐怕要遭遇了她的毒手,所以带着我们逃了出来。” 果然,胆小的害怕胆大的,胆大的害怕不要命的。 燕琥疯成这样,根本就是已经豁出了性命。 “可是,那三名妃嫔有惹到她吗?” 锦瑟摇摇头,“没听说。就是忽然发难。难道是因为安平王想要当皇帝,所以这个女人在帮助他?” 我却觉得不对,如果贺兰进明真的要谋朝篡位,那么必定不会只杀几个皇上的妃子,如此的打草惊蛇,对他有害无利。朝中那些元老见此情景,肯定会有所防范的。贺兰赤心做皇帝未必做得多么出色,但他毕竟是皇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信条左右着他们的人生,忠君爱国之士绝不允许贺兰进明谋夺皇位,他们也不能允许被这样的乱臣贼子当上了皇上。 “全部都出来了吗?” “并没有,只有皇后与我,还有云嫔——” “那位温僖贵妃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0章 臣妾在您的身边 “她并没有出来,她仿佛并不害怕。” 又是一个意外。温僖贵妃便是夏姬,便是贺兰进明从前的王妃,以燕琥的性格怎么能容得下她呢?她即敢杀那些个答应选侍,又怎么会不敢杀温僖贵妃呢?杀戮一开,便是杀谁也一样有罪,温僖贵妃应该最害怕她才对。 不过锦瑟知道的也仅此而已,后宫能够得到的消息毕竟是有限的。 这更让我疑惑,贺兰进明与贺兰赤心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真的是兄弟反目?贺兰进明要当乱臣贼子吗?那么,我们这些人,还能够回到晋宫去吗?贺兰赤心还能够回得去吗? “锦瑟,皇上,是为什么出的皇城,来燕宫的?” 锦瑟显得很诧异,“寂月,你是故意这样问我的吗?” “锦瑟,求求你告诉我。” “是为了你。当听说安平王并没有带回你的时候,他疯了,他竟然就在大殿之上与安平王打了一架,结果最后两个人都负了伤。之后他便一病不起,待病稍好些,不知他得了什么消息,说是能够救回你,便不听大臣们的阻拦,带了五万亲兵便出发了。所以,寂月,他是为了你。” 再一次得到这样的答案,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爱不爱我,我最清楚。可是现在人人都觉得他在为我付出,可是我却早已经感觉不到他的爱意。 我悲哀地沉默着,锦瑟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否还在生我的气,不信我?其实我还希望你能够不信,这样后宫便少了个争宠之人。只是如今这样的情形,皇上都不知道能不能回得到皇宫,我们也没有必要争了。听说这次闽宣王也去了燕国,你见到他了吗?” “见到了。” 她对闽宣王还没有死心,可是她知道他是个与别的男子非常不同的男子吗?如果知道的话还会爱他吗? 想想这些事终究也没有什么意义,忽然意兴阑珊,连说话的兴趣也没有了。 当夜锦瑟便要与我挤在一个帐中,我也随她了。到了半夜的时候,忽然起风,我被冷嗖嗖灌进帐里的风给冻醒,乍然醒来,看到锦瑟竟然还没有睡,坐在黑暗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锦瑟。” “嗯,我吵醒你了吗?” “不,夜这样深了,你怎么还不睡?” “我在想一件很奇怪的事,有一晚,我竟然看到汰液池内有只巨大的老龟浮了上来,之后又消失不见了。真的,那只老龟很大,它的背露出水面就好像一座小山。最奇怪的是,那老龟的背上仿佛是写着几个字色的大字,我竟隐约仿佛看到你的名字,但是再想要看清楚些时,那老龟却又不见了。” 她似乎形容不出那日的感觉,歪着脑袋道,“就好像,做了场梦。” 我忽然想起陈妃曾经讲过的那个传说,不,不是传说,有根有据的事应当是真实的。跟旋太上皇登基有关的事,这千年老龟是晋国的镇国之宝,据说它的出现是代表晋国将有重大的事情发生。如果真的是贺兰进明要当皇帝了,那么它出现的倒确实很合适宜。 两人这通谈话,干脆都没了睡意,兼之帐中有些冰冷,便偎着被子靠在一起。 “知道吗锦瑟,在这荒野里,我最怕什么。” “迷路?还是孤独?” 我摇摇头笑道:“我最怕各种的小虫子。”说着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锦瑟道:“我也怕。” 两人正说着,便听到外面有人惊呼,“快!快点叫太医!” 我和锦瑟相视了眼,便也到帐外一探。只见贺兰赤心所居的帐中亮光大盛,三个太医先后进入帐中。 我的心莫名地沉重了下,“难道是贺兰赤心出了什么事?” 和锦瑟匆匆地来到帐中,果然看到贺兰赤心轻蹙着眉头,靠于榻上,脸上苍白,唇角还有血迹。他看起来很是虚弱,双目低垂着,太医正在替他把脉。看着太医的神色越来越凝重,众人的心也都如同放上了十个大称砣般的沉重,福柔帝姬忙问,“太医,到底怎么样?” 太医皱眉摇摇头,众人于是都默契地往帐外而去,只有云嫔依旧不动声色地陪在贺兰赤心的身边,拿帕子拭去唇角的血迹。 ……“太医,到底怎么回事?” “回皇后,皇上之前便是偶感风寒,如果好好调养就会没事的,但是这几日却连日地奔波劳累,现在却可能是转化为肺病,他——” 太医沉重地连连叹息。 福柔帝姬脸色大变,“难道竟是,肺痨?” 太医蓦地抬眸,显然福柔帝姬猜对了,“唉——这个病很难治愈,而且有传染性。我们现在又正是在野外,虽然还没有到深秋,但此时的早晚气温变化大,是最易患病之时。我们现在一方面要继续为皇上治疗,一方面要熬制些预防风寒的药汁,让所有人都喝了,以杜绝大片感染。” 另一句太医忧心忡忡地道:“没错,如果大片感染,我们这支队伍将很难回到皇宫啊。” 福柔帝姬失神地挥挥手,“那你们,快去吧。” …… 贺兰赤心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 顿时全军上下都人心惶惶,再加上最近有关贺兰进明要取而代之,篡夺皇位之事,在这里的人顿时都对自己的命运担心起来。 而我在听到这个事实的时候,也蓦然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谁猛地摘走,胸膛里前所未有的空寂。恍恍惚惚地回到自己的帐中,好久好久都说不出话来。有人进来问我,是否要喝点什么,又有人来送饭,又到了下午时分,又到了该出发却不能出发的辰光…… 我眼见着眼前人来人往,心中却一片空白。 就这样发呆到半夜时分,外面又刮起风来。我忽然想起太医的话,知道贺兰赤心是不能够吹风的。像个幽灵般的,脚步仿佛不受我的控制,游游荡荡便倒了贺兰赤心的帐前。守卫的侍卫见是我,便也没有通报,我自进入帐中,看到云朵斜歪在他的榻下,已经睡着了。想来她是一直伺候在他的身边的。 我没有惊动她,自坐在贺兰赤心的身边。 他睡得极不安稳,似乎正陷入梦魇中,苍白无血色的唇已经开裂,血液从裂口慢慢地渗出来,我拿出怕子沾了点清水,替他拭着唇。昨天他看起来还生龙活虎,虽然时有咳嗽一下,谁能想到忽然就倒下,我知道我不该为他流泪,但是眼泪蓦地就涌出眼眶,悄无声息地滴在他的脸上。 他轻颤了下,睁开了眼睛,见到是我,蓦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寂月,是你吗?” 我点点头,心忽然痛到无法形容,就好像被扔到了火热的岩浆中——却是咬咬牙,将自己的手腕固执地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他眸中闪过一丝失落,接着又猛烈地咳了起来。 他的咳声自然吵到了云朵,她迷迷糊糊地说了句什么,就要醒来。我立刻轻手轻脚地跑出了帐子,捂着胸口,泪水不断地往下流。抚摸着刚才被他抓过的手腕,那触觉仿佛还是熟悉的,是很多年前,他牵着我的感觉。 听到帐里云朵轻声问:“皇上,感觉怎么样?” 又给他端了水,喂他喝下去。我终是没有离开,从帐外的缝隙中往里面看着,只见贺兰赤心靠在云朵的怀中,目光茫然迷离,虚弱地道:“朕刚才,仿佛看到寂月,来了……” 云朵摇摇头,“皇上,她没有来,一直都是臣妾在您的身边。” 贺兰赤心哦了声,“那一定是朕做的梦。” 顿了下却又苦涩地道:“不过,在梦中她也不肯原谅朕呢。朕叫她伤心,她这生,恐怕都是不会再原谅朕的了。” 云朵见贺兰赤心难过,也跟着垂起泪来,“皇上,臣妾能够理解您对她的感情,但是你们终究是有缘无份,数次的擦肩而过,可见这是天意。如今,她已经成为了燕君的义妹内亲王,又兼大纳言之职,再想要与她在一起,却没有那么容易了。皇上何苦要如此为难自己,虽不能在一起,但回宫后却常有见面的机会,难以不能慰皇上的相思之苦吗?” 云朵如此劝解着,语气中也都是苦涩,想来不管是哪个女子,真心真意地伺候着这个男子,但这个男子却记挂着别的女子,她的心里也是很难过的。 顿时觉得云朵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自贺兰赤心倒下后,亦是她最为辛苦,而且见她如此心痛贺兰赤心,对他倒是有着几分的真心,不似青玄之流,当初极力讨好他,只是因为害怕沦为低贱的奴婢而必须为之而已。 这样在帐外站了很久,直到天快亮时,才回到自己的帐中。 不一会儿,有个士兵送来一封信,说是慕子的平安信。但是展开信封,却见里面并没有他留给我的只言片语,只有一个古怪的药方。 但是发现里面有一味丁公藤,顿时大悟,这正是慕子当年替我找到的药方。 记得前些时日,我曾向他讨过此药方,他拒绝了。那时候,贺兰赤心的病尚未有这样的严重。脑海里出现慕子当初为我找回药材的事,他说他的父皇是得这种病死去的,贺兰山也是得这种病死去的,而看到我当时的状况,便知道我也得了与他们一样的病。他小小年龄,已经要面对这样的生死离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1章 燕国的内亲王 太医皱眉摇摇头,众人于是都默契地往帐外而去,只有云嫔依旧不动声色地陪在贺兰赤心的身边,拿帕子拭去唇角的血迹。 ……“太医,到底怎么回事?” “回皇后,皇上之前便是偶感风寒,如果好好调养就会没事的,但是这几日却连日地奔波劳累,现在却可能是转化为肺病,他——” 太医沉重地连连叹息。 福柔帝姬脸色大变,“难道竟是,肺痨?” 太医蓦地抬眸,显然福柔帝姬猜对了,“唉——这个病很难治愈,而且有传染性。我们现在又正是在野外,虽然还没有到深秋,但此时的早晚气温变化大,是最易患病之时。我们现在一方面要继续为皇上治疗,一方面要熬制些预防风寒的药汁,让所有人都喝了,以杜绝大片感染。” 另一句太医忧心忡忡地道:“没错,如果大片感染,我们这支队伍将很难回到皇宫啊。” 福柔帝姬失神地挥挥手,“那你们,快去吧。” …… 贺兰赤心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 顿时全军上下都人心惶惶,再加上最近有关贺兰进明要取而代之,篡夺皇位之事,在这里的人顿时都对自己的命运担心起来。 而我在听到这个事实的时候,也蓦然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谁猛地摘走,胸膛里前所未有的空寂。恍恍惚惚地回到自己的帐中,好久好久都说不出话来。有人进来问我,是否要喝点什么,又有人来送饭,又到了下午时分,又到了该出发却不能出发的辰光…… 我眼见着眼前人来人往,心中却一片空白。 就这样发呆到半夜时分,外面又刮起风来。我忽然想起太医的话,知道贺兰赤心是不能够吹风的。像个幽灵般的,脚步仿佛不受我的控制,游游荡荡便倒了贺兰赤心的帐前。守卫的侍卫见是我,便也没有通报,我自进入帐中,看到云朵斜歪在他的榻下,已经睡着了。想来她是一直伺候在他的身边的。 我没有惊动她,自坐在贺兰赤心的身边。 他睡得极不安稳,似乎正陷入梦魇中,苍白无血色的唇已经开裂,血液从裂口慢慢地渗出来,我拿出怕子沾了点清水,替他拭着唇。昨天他看起来还生龙活虎,虽然时有咳嗽一下,谁能想到忽然就倒下,我知道我不该为他流泪,但是眼泪蓦地就涌出眼眶,悄无声息地滴在他的脸上。 他轻颤了下,睁开了眼睛,见到是我,蓦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寂月,是你吗?” 我点点头,心忽然痛到无法形容,就好像被扔到了火热的岩浆中——却是咬咬牙,将自己的手腕固执地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他眸中闪过一丝失落,接着又猛烈地咳了起来。 他的咳声自然吵到了云朵,她迷迷糊糊地说了句什么,就要醒来。我立刻轻手轻脚地跑出了帐子,捂着胸口,泪水不断地往下流。抚摸着刚才被他抓过的手腕,那触觉仿佛还是熟悉的,是很多年前,他牵着我的感觉。 听到帐里云朵轻声问:“皇上,感觉怎么样?” 又给他端了水,喂他喝下去。我终是没有离开,从帐外的缝隙中往里面看着,只见贺兰赤心靠在云朵的怀中,目光茫然迷离,虚弱地道:“朕刚才,仿佛看到寂月,来了……” 云朵摇摇头,“皇上,她没有来,一直都是臣妾在您的身边。” 贺兰赤心哦了声,“那一定是朕做的梦。” 顿了下却又苦涩地道:“不过,在梦中她也不肯原谅朕呢。朕叫她伤心,她这生,恐怕都是不会再原谅朕的了。” 云朵见贺兰赤心难过,也跟着垂起泪来,“皇上,臣妾能够理解您对她的感情,但是你们终究是有缘无份,数次的擦肩而过,可见这是天意。如今,她已经成为了燕君的义妹内亲王,又兼大纳言之职,再想要与她在一起,却没有那么容易了。皇上何苦要如此为难自己,虽不能在一起,但回宫后却常有见面的机会,难以不能慰皇上的相思之苦吗?” 云朵如此劝解着,语气中也都是苦涩,想来不管是哪个女子,真心真意地伺候着这个男子,但这个男子却记挂着别的女子,她的心里也是很难过的。 顿时觉得云朵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自贺兰赤心倒下后,亦是她最为辛苦,而且见她如此心痛贺兰赤心,对他倒是有着几分的真心,不似青玄之流,当初极力讨好他,只是因为害怕沦为低贱的奴婢而必须为之而已。 这样在帐外站了很久,直到天快亮时,才回到自己的帐中。 不一会儿,有个士兵送来一封信,说是慕子的平安信。但是展开信封,却见里面并没有他留给我的只言片语,只有一个古怪的药方。 但是发现里面有一味丁公藤,顿时大悟,这正是慕子当年替我找到的药方。 记得前些时日,我曾向他讨过此药方,他拒绝了。那时候,贺兰赤心的病尚未有这样的严重。脑海里出现慕子当初为我找回药材的事,他说他的父皇是得这种病死去的,贺兰山也是得这种病死去的,而看到我当时的状况,便知道我也得了与他们一样的病。他小小年龄,已经要面对这样的生死离别。 想必在他离开的时候,已然发现贺兰赤心的病情转重,一路犹豫之下,终于决定把这个药方送回给我。 药方中详细地讲解了要治疗此症的方法。我将其中一个太医叫来帐中,共同研究这个药方。他越看越惊奇,却又是连连叹息。 原来此药果然是需要人血做药引,而且要提前服用十日的丁公藤。这是有毒的,到最后会如慕子一样,身中寒毒。但因个人体质的不同,有些人症状轻些,便能够救过来,有些人症状重些,便会死去。还有一部分人,即使是救了过来,也会使个人体质极度下降而产生各种后遗症,比如慕子忽然停止生长发育,便是此原因。用此方,便要做好减寿二十年或者是死亡的准备。 这位太医姓何,正是当年为我准备落胎药的太医。我素知他医术高明,当年之事也不能够怪罪于他。所以现在这个时候,依旧求他帮忙看药方。果然他对于当年之事也是愧疚于心,对于甚是尊重。 “回内亲王,此药方若执意要用,倒也能用,只是对于施血之人甚是凶险。” 我点点头,“本宫也正是此意,正是要求教,有没有办法使施血之人能够救人的同时,也可以使自己的身体得保。” “这——” 他仿佛是遇到了极大的难题,好半晌只是皱着眉思索。而这边厢,我亦不是义无反顾的,最怕的便是我在燕宫温泉内受了不少折磨,身体比以前以为虚弱了些,怕抵不住这药力,救贺兰赤心确也是我心里的意愿,只是我此时更想见到的却是贺兰进明。我怕我不能够活着见到他。 “何太医,将这张药方散步出去。” “是。” 虽然如此,依旧让人们准备该用的药材。于是又遇到一个难题,那便是缺药材。上次慕子去替我赴长白山替我采药,其实贺兰赤心有派人跟随,自然也就顺道采了不少回来。但是药材都在晋宫之内,却没有随行带着。 皇后福柔帝姬自然也听说了这件事,无力地坐倒在椅子上,“那现在倒要如何?皇上病成这样子,如果贺兰进明真的有谋反之意,必在我们进城之前就拦截,到时候免不了一场争杀,难道要我们这些女子上阵杀敌吗?” 当初,贺兰赤心离宫之时,也怕宫中生变,因此将能够与安平王对抗的文武大臣都留在了宫内,暂替贺兰赤心守住基业,而他带在身边的反而都是些小将,此时一个个地惶然失措,六神无主。 福柔帝姬将目光转到我的身上,“纳言大人,你有什么主意?” “既然药材是在宫里,本宫认为,我们应该马不停蹄地赶往宫内,时间不等人,皇上的病更不等人。” “可是——” “本宫知道大家在怕什么,但向来安平王谋反都只是传说,而且我们现在已经快要到达晋地之内,如果安平王要夺位,恐怕首先便是要来杀了皇上和我们这些人,但是如今都没有任何的动静,只怕传说就是传说,未必是真的。安平王自来便有忠君爱国之美誉,恐怕是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恶意中伤而已。” 锦瑟小声道:“可是,安平王王妃三内姬君真的杀了三个后宫女子。” 云朵也道:“现在你是燕国的内亲王,与那三内姬君一样,你们的身份等同于我晋国的公主,谁能确定你们不是一伙的,如果到时候你们真的里应外合,却不是要把我们全部都推入火坑吗?而且皇上,皇上他是绝不可能落到安平王的手中的。” “你们信了谣传,草木皆兵!” “身边有你这样的纳言大人,相信谁也不会放心的。” 云朵与我拒理力争,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是,即便赶到皇宫又如何,药材齐全又如何,没有人血做药引也是没有任何效果的。那药方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有些人自诩对皇上一往情深,真爱至死不变,在皇上生病期间整夜整日的不睡,照顾着他,可是真正需要付出自己的鲜血的时候,却也打退堂鼓了吧?” 云朵气得双眼冒火,“你——哼,这药方据说是从大纳言的手中得来,谁知道是真是假,还是其中有什么阴谋诡计!如果真的能救皇上,不担是我,在场的又有谁不肯献出一已之力,只怕这药方救人不成,自己却丢了性命,到时候皇上的身边便连照顾的人都没有了。” 她说着委屈地嘤嘤哭了起来。 锦瑟冷不丁地来了一句,“你若真的愿意为皇上服用丁公藤,那么上到皇后,下到锦瑟及众位姐妹,都愿意代替您好好的照顾皇上。” 云朵愤恨地向她盯了一眼,咬咬牙道:“好,我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2章 锦瑟 本来那丁公藤便是这几日重点采集的草药,各自的帐内都有些,她一眼看到几上放置着新鲜丁公藤,二话不说,抓起来就往口里放,顿时将众人都惊住,绿色的汁水不断地从唇角溢出来。 福柔帝姬气极了,走到她的面前,狠狠地打了她两个耳光,并且将指头抠进她的嘴里把那些尚未咽下的丁公藤都挖出来,“你即是如此不情愿,谁又逼你来着?皇上有那么多的妃嫔,难道还能将救皇上的大任放在你这向来就不堪得宠之人身上?”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却望向帐外,“可惜,那最该救他之人,却不在此处。” 众人于是明白她所说的定是温僖贵妃。 说了等于没说,却把救贺兰赤心的事情就此放下不再讨论。看着眼前这一个个愁容满面,情肠百结的女子,我暗暗地替贺兰赤心悲哀。 他自己定不知道,原来自己是如此不得人心的。 最后却是由皇后福柔帝姬指了个一直跟在贺兰赤心身边的近卫,由他来吃丁公藤,以造可用的药引。 这名近卫倒很忠心,指天立誓地一口答应。 前方再危险,还是得往前走,总不能一直呆在此处。众人喝了预防感染肺病的汤药后,便准备上路了。那名近卫在众人的目光下喝了一碗丁公藤的药汁,众人都以为这下皇上是有救了,谁知道这名近卫转头便到了僻静无人处抠喉,把刚刚喝下的药汁又全部都吐了出来。 待抬眸看到我便站于不远处时,脸色刷地白了,愣了片刻,抖抖索索地跪了下去,“内亲王饶命!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但又不能逆君意,此举实在是无奈之举。” 我真的想立刻杀了他,他可以拒绝,但不可以欺骗。如此便有可能使贺兰赤心错过最为保贵的治疗机会。但是忍了又忍,便又想,我即没有勇气吃下丁公藤,又哪有资格说别人呢,一时间脑海里纷纷乱乱的,又急又痛又烦。 想到贺兰赤心曾两次将我推到绝望之境,我们之间的爱情早已经在这样的过程里分崩离析,我即便再想救他,也不能救他,否则我便是天下最傻最贱格的女子。但若不救,这生终是无法放下这件事。而且这位侍卫已经应了这件事,他现在再拒绝便是欺君之罪,福柔帝姬眼见原本安排好的事,又将尴尬地摆上台面来讨论,定然大怒,这近卫定然也是活不成了。 想来想去,只觉得这生好像必须得还这冤家一次。 无论是孽情也好,也得还他一次。 又想,如果再跟他有什么瓜葛,却让我怎么咽得下从前的委屈?如果被他知道,那么我的笑话是不是又要重演一遍。 他毒杀我肚里孩子的情景,逼我服下碎心之毒的情景,又将我指给贺兰进明做为侍妾的情景,每个情景都让我的心血淋淋的滴血不止。 但他病得奄奄一息的情景,还有半醒半梦中向云朵说话的苦涩情景,也不断地在我的眼前闪烁着,还有我们被埋人游戏一起埋入土里的时候,我不能不承认,初时有着刹那的悸动,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我将脑袋仰了又仰,依旧止不住泪水滚滚。 就算办了这名近卫又如何,旁人若不是真心救他,终还会如这名近卫一般,恐怕到时候反而延误了治疗时机,他必死无疑。 但是,我虽恨他,却从来也没有想要他去死。 那名近卫一直跪着,这时还在不断地哀求,“求求内亲王,求您大人大量,救救小人!或者从现在开始,小人认真的喝丁公藤,不再将它们吐出来,小人保证能带给皇上很好的血药引!小人说到做到——” 我摆摆手,让他不要再说下去。 近卫只好等着,好半晌,我才使自己平静了些,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李平!” “李平,听着,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你的丁公藤药汁本宫替你喝了,血药引由本宫的身上取,但是这等功劳便由你来拿。此事不可传扬出去,否则就算皇上不杀你,本宫也不会放过你的。” 李平听得张大了嘴巴,“为,为什么?” 我眸光蓦地一冷,他连忙跪爬在地上,“谢谢内亲王救命之恩!小人绝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便让此事烂在小人的肚子里!如果说出来了,便让小人天打雷霹,不得好死!” 他又开始指天立誓,我不由地对他的做为很是不屑,之前答应喝十日丁公藤成为血药引的时候,他也是如此。这样的小人最是信不过,只可惜了如果这遭救了贺兰赤心,这样可以平步青云的机会竟叫此等小人得了去。 …… 又悄悄地让何太医煎了丁公藤来,何太医不明所以,只将药碗小心翼翼地呈上,“内亲王,您这是——” “你出去吧。” 何太医叹了口气,茫然地退了出去。 我缓缓地端起药碗,深吸了口气,将这苦涩的药默默地喝完。 将药碗放在小几上,我不由自嘲地冷笑。 这便是寂月,这生也脱不出,贺兰赤心布下的魔障。 无论前方有着多少的危险,队伍还是出发了。我独自坐在自己的马车内,车内阔大,布置的也相当奢华。这本就是燕国小萱皇后专门为我准备的代步工具。只是再奢华又如何,也依旧是冷冷的孤寂。 这丁公藤果然是对人体不太好的,一路之上,我总是觉得头晕,继而引起恶心,数次的呕吐。何太医来替我把脉,知道我是服用了丁公藤,顿时大惊失色,我只好叮嘱他代为保密,他这时才说,“这药确实是没有办法两全的,如果服了别的汤药,自然能解去这些不舒服的症状,但却连药效也一起解了,恐怕到时候起不到作用。” 何太医很是通透,自那时便知道我是代那近卫李平喝这汤药,便干脆每日只端了颜色与这药一样的汤水去给他,他装模做样地喝了。何太医再另行把真正的丁公藤端到我的车里来。时间过得分外慢,在丁公藤的折磨下,到了第三日,我已然支持不住地倒在车内。 但害怕被别人知道,依旧硬撑着,锦瑟过来问候,我也只说是着了凉,加上有些水土不服才造成这样。 而贺兰赤心的情况也非常的不好。 虽然三位太医虽然尽量地以药拖着,可是他似乎一日不如一日,到了第五日,竟然陷入深度昏迷,三位太医说如果再不能赶回宫中,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但是就算一路顺畅,到达宫内至少也还需要四五日。 而且这几日我亦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不但如此,而且一至半夜,便腹痛如绞,冷汗一层层地出来,将衣裳都浸得湿了。好在由锦瑟近身照顾着。每次她将何太医叫过来,何太医也不说是什么病征,只是象征性的开些方子,煎给我我也并不吃,害怕毁了丁公藤能够产生的药效,偷偷地把后来煎的汤药都倒了。 那晚,又疼得死去活来,而且水也喝不下,东西也吃不下。心想该不会坚持不到太原府,便要死去了,而药引还未成形,那我便是白死了。 “锦瑟——锦瑟——” 照顾了整整两日的锦瑟此时昏昏欲睡,听到我的呼唤蓦地惊醒,连忙问我是不是想喝水。我点点头道:“我还想吃东西。” 锦瑟听得一喜,连忙叫人去给我准备糕点和茶水。 “锦瑟,到哪里了,不有多久才能到达太原府?” “至少还有三日,你要坚持住啊!”她的泪水扑簇簇地落下来,“寂月,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忽然病得这样重呢?难道你与皇上的命脉果然是连在一起的,皇上他眼见要撑不过去,你便也要撑不过去吗?” 我抬手拭掉她的泪水,这两日的患难,似乎是上天给我们的机会,让我们的姐妹之情重修旧好。仿佛回到了初时我们在闽宣王府的时候,唤着彼此的闺名,彼此照应,相互依靠。当然,现在是她照应着我,我依靠着她。 远行中的糕点制得并不精致,茶水也太显苦涩,加上口中残留的药味,我吃得非常勉强,强迫自己吃了些,便再也吃不下了。 锦瑟还想劝我吃些,我却想起当初慕子为我找药的情景。他那还是一路骑马而行,十天十夜马不停蹄地赶回救我,他当时只是个小小的孩子,但却做成了这几乎人力不可为的事。这丁公藤吃了,身体如此的舒服,他一路之上可不知又受了多少煎熬和痛苦。 “锦瑟,你可知道西陲这地方吗?”我有气无力地靠坐在锦瑟的怀中说道。 “听说过,据说那里四处荒野,少有人家,夏季时特别热,把个鸡蛋放在太阳下半个时辰就能给晒熟了。但是冬天又特别冷,就算穿着虎皮袄,也是无法抵制那种寒冷。因此人们常常挖那种土窖,像有些动物般住在地下,这样才可以夏避阳光,冬聚暖气。不过恶劣的气候中生活着的虫子都特别毒,常听说有人在土窖里住着,结果被毒蝎子咬中,结果中毒身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4章 你好 我也吓了一跳,连忙喊进侍卫通知太医过来。 “锦瑟,真是对不起,都怪我不好——” 锦瑟嘶地吸了口气,眩然欲泣似的,手臂上立刻红肿了一片。但还是摇摇头,“你也不是故意的,会没事的。” 何太医进入后,仔细地看了下,从药箱里取出药膏在手臂上抹涂了一层,“这几日要勤换药,特别是要注意不能着凉,也不能受热,否则的话很容易留下疤痕。” 我愧疚不已,在何太医替她涂完药包扎好后,便让人硬把她送回她自己的帐中,不好意思继续让她陪着我。 何太医送走锦瑟,又来到我的帐中,“内亲王,还能支撑得住吗?要不然微臣替娘娘熬些草药去痛?” “对丁公藤药效有影响吗?” “这——” “既然如此,不必了。” 不但腹痛,我觉得全身都不舒服,但到底什么样的不舒服却又说不上来,就有把脚啊手啊都断掉的那种冲动,断掉了便不会再难受了。 “何太医,皇上他怎么样?” “回内亲王,皇上恐怕,恐怕——” “不会的!你,出去!” 等帐中清静,我挣扎着到了帐外,却正见到云朵急匆匆地赶来,她的眼睛已经熬红了,脸色也很不好,远远地便给我跪下,惨声哭道:“内亲王,求您救救皇上!” 我本来也是准备去贺兰赤心帐中看看他的,这时候皱皱眉头道:“有什么事起来说。” 云朵跪着前行了几步,“不,我不起来!求您,救救皇上!” 我愈加地厌恶她,若真的如此关心他,当初为何发了疯似的做那场戏,不肯喝那丁公藤使自己变成血药引,如今倒来跪在我的面前,仿佛他是她的命。如这便是她的真情,那么她的情未免也太淡薄了些。 因此只是冷笑道:“本宫又不是大夫,你即如此着紧他,便该去找太医。” “不,不,您能救他!” 她此时已经爬到了我的面前,双手紧紧地抱住我的双腿,期翼地道:“他在梦中总是在叫着你的名字,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这次亦是因为得知你被燕君强留在燕国,才气急攻心,引发旧病!” “旧病?难道他以前便有这样的病吗?”我顿感疑惑。 她满眼含泪,一字字地道:“不,当年溯妃娘娘惨死于碎心,他站于汰液池边汰液亭上整整一夜,自那时便时有咳嗽之疾。这次又因你被燕君强留于燕国,而气急攻心病倒,后来更是日夜奔波,不顾天之尊贵,千里迢迢去燕国营救已经休弃他,使他名誉受损的弃妃寂月!如果不是如此,他的病必不能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这是属于他的往事吗? 我神情漠然,心中却在悲哀地疑问,如果当真是因为我,是爱我,如何三番两次的伤我? 云朵又道:“以前,是我错了,所以的事都是我的错,如果您肯救他,当日之事,我便与内亲王讲个明明白白!” 我忍着心痛闷闷地问:“当真?” “当真!” “我要如何救他?” “听太医讲,此种情况下,便全部要靠他自己的意志才有望战胜病魔,请您陪着他聊聊天儿,不要再说从前令你们伤心的往事,说点开心的事,给他点希望,让他鼓起生存的勇气和信心,内亲王,如今能够帮他的,便只有您了。否则还有这四天的路程,他决计坚持不到啊!” 我深吸了口气道:“此次只因云嫔你苦苦哀求,并且愿意以当年真相交换,本宫才愿意前往尽力一试。请你明白这点。” 云朵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 说完才微微地怔住了,“可是,这是为什么?” 我没有回答她,轻捂着腹部,径直往贺兰赤心的帐中行去。 ———————————————————————————————————— 不知别去几经年, 声声催残喜憎怨, 叹尘缘,君心离去, 红线断如何相挽? 非人错,最初不应相见…… 红烛泪落累累,帐中寂寂无声。我独坐于贺兰赤心的身旁,几起处,烛火轻摇,他的面容也忽然如真如幻。轻蹙的眉头,似乎在告诉我,即使是在睡梦中,他也正在受着剧烈的折磨。其实我怎么能够体会不到他的难受呢?我也曾经与他一样,因为此种疾病而挣扎在生死边缘,那时候,我也是日日夜夜地盼望着他能够来到的。 可惜,他一直都没有来。 “赤心,为何你,要如此对我——” 幽幽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听出那么多的疑惑与不甘。 贺兰赤心竟然睁开了眼睛,我本以为他昏迷,没有想到他忽然醒来,连忙擦去因自伤而流下的泪水,道:“你醒了。” “寂月,是你吗?” 我点点头,“没错,是我。” 他的唇角勾起一丝笑容,双眸不敢有一刻离开我的面孔似的望着,我被他看得尴尬,道:“听云嫔说你严重到快要死了,但我觉得你精神尚可,难道又似那时,利用锦瑟诓了我到寒蝉暖阁去,却是另有目的。” 他唇角的笑意更浓,“却原来,你心眼儿这样小,什么都记得。” “这便是心胸再宽广的人,也无法忘记的伤心事。我与你是耳鬓厮磨的夫妻,是的,若在民间的话,我即是你第一个妃子,当算得你的正妻,可是只不过区区三年而已,你竟是认不得我了,这叫我如何能够接受。” “傻瓜——难道你忘了幼皇叔曾经对你说过的话吗?” “你休想将责任推到他的身上,他人虽小,道义却全,不似你这般无赖!” “呵呵——” 他无奈地笑了下,忽然抬手在我的鼻子上刮了下。我蓦地愣住了,这个动作我太熟悉了,在我还是溯妃娘娘的时候,在我们还恩恩爱爱,我所受的隆宠不知羡煞多少人的眼睛的时候,我们每每吵架,他吵不过我的时候,便会如此时一样,宠腻地轻刮下我的鼻子,总会将我们之间的小小战争消弥于无形。 藏于心底深处,我以为再也不会为他而泛起的潮湿,忽然浓浓地泛了起来。 “赤心——” 眨眨模糊的眼,再视线再清楚的时候,却发现他又睡着了。依旧是不安稳,果然像云朵说得那样,是在悲伤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摸摸他的额头,果然滚烫。擦了擦其实并没有流出泪的眼,这才跑出帐外,让把太医喊来。其实太医一直就在隔壁的帐里候命,这时便都齐齐地来了,三人依次给贺兰赤心把了脉,依旧是老说辞,只是又让人煎了药来灌下去。但是还未喝进口里,他便又咳了出来,吐出的药汁中,分明混着血迹。 一时间,众人的心情都顿时沉重。 太医摇摇头,叹道:“此时恐怕药石已经无效,只能祈求上天保佑——” 又是一阵乱,锦瑟和云朵及皇后,都默默地走了出去。福柔帝姬临出门时,静静地道:“本宫已经知道,你便是当年的弃妃寂月,他曾于梦中呼唤于你,或许你真的能够救他,此事但求顺天意,尽人事。” “往事如风,我是谁并不重要。” “无论如何,本宫对你有愧。” “如今我已是燕国的内亲王,是女官纳言,亦是,来晋的质子,皇后大可不必对我如此礼遇。而且皇后此话严重了。” “即如此,本宫便也不多说什么了。” 福柔帝姬情绪复杂地走了出去,我同样五内翻腾。以她的推测,我即是弃妃寂月,再回宫来想必还是放不下与贺兰赤心的感情,那么我与她心目中的夏笙并无感情,否则的话当初便可选择与夏笙一起失踪。 她哪里知道贺兰进明便是夏笙,我原本与他之间并没有什么,只是阴差阳错的成为他的侍妾,这一趟往燕宫而去,是他给了我生活的希望和勇气。 夜便在这样混混沌沌又沉重的气氛中度过。 第二日再上路,我便与贺兰赤心同车。因为我也在服用丁公藤,受药力的影响,我的身体亦是极度的难过。不过忍得久了,仿佛便能够不动声色地让它痛着,难过着,而使我不在众人的面前露出马角来。车中无他人时,我便向沉睡着的贺兰赤心道:“你这样的男子,女子是爱你不得,恨你不得,生在人间却是祸害。” 他不答,过了片刻,眼角却缓缓地流下泪来,“寂月——寂月——朕,想你——” 终是执了他的手道:“我便在你的身边了,你睁开眼睛啊,看着我。” 他却又没有真正的醒来。 这样的折磨于我也是非人的。在他将我指给贺兰进明为侍妾的那一刻,我对我们之间的爱情已经持了完全否定的态度。但在他病的这段日子里,却好像他依旧深记着我们之间的情份,甚至在他垂危之际,所有人都认为,只有我才能够救他。 如果我当初跟着安平王来燕是错误,那么谁又能告诉我,贺兰赤心如此反反复复,却又为了哪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5章 服用药引 越想越生气,忽而将手中的药碗扔到一边去,“你就知道折磨我,你就知道折磨我!” 时间过得很慢,因为贺兰赤心的病,到了晚上干脆不再结帐扎营,连夜行进。半夜的时候贺兰赤心又醒了一次,不过他的眼睛虽然睁着,却像是仍然在梦中。他笑着与我聊天,唤得却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鄂公公,朕又梦到了她,她与我向从前,那样吵架——当初说好,只要她能活怎样都好,没想到她依旧能够回来,你说这是不是上天的安排,朕与她的缘份终是没有中断,这次朕,不能够再放开她——” 我心里震动了一下,“什,什么,你说,什么——” “鄂公公,朕要死了,她这生也不会原谅朕了——” 他说到这里,眸光渐渐地黯淡下去,眼角的泪水便那样无声无息,却仿佛不会停止。我的心如同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烫了下,“不,你不要死!寂月,寂月回来了,就在你的身边,你若想要她原谅你,至少,至少你要活着,给她一个好好的解释!” 他的眸光又微微地亮了下,仿佛本来快要熄灭的烛,被挑了下灯芯,又蓦地明亮许多,“是的——是的——我欠寂月,一个解释——” 然而,只说到这里,便有血丝从唇角缓缓地渗出来,之后便再也不言语了。 我连忙叫来何太医,心痛得我几乎说不出话来,让另外两个太医不必进来,“何太医,如今本宫只信你,本宫要你不管想什么办法,一定要使他撑到太原府!本宫相信那个药方是很有效果的,只要集齐药材,他必定有救。” “内亲王,如今药石无效,只能尝试针灸,只是这方法甚是危险,只怕——” “好,从现在开始你便留在车内,替皇上续命,这中间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有本宫替你担着。” “即如此,微臣只有尽力而为。” 从贺兰赤心断断续续的梦臆中,终于使我意识到,无论是当年的绾妃命案还是后来我被莫名的冤枉恐怕都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复杂。 又让人唤了福柔帝姬进来。 她与贺兰赤心之间恐怕并无真的感情,她的心里又有自己执着地喜欢着的人夏笙,因此在贺兰赤心病着的这段日子,她虽然也觉得难过,但并不伤心。有时候,我真的会怀疑她因此而干脆回了燕国,反正闽宣王一直以来的心愿也是希望她能够回去。她之所以留在这里,只是历来做为女子们所固守的传统,嫁给谁便要跟着谁一生。 心里的渴望,不过是悄悄地冒出来,然后又悄悄地按回去。 况且夏笙已经失踪,在她不确定他会不会再出现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没有理由也没有勇气就此离开。 我在福柔帝姬的耳旁悄悄地说了些什么,她默然地点点头,“好。内亲王想得很是周到,如果皇上因此而得救,内亲王该得首功。” 我只是叮嘱她,关于我们回太原府中集齐药材的事不能够外传,只怕宫中如果真的有人生有异心,而想办法把该有的药材弄得没了,而贺兰赤心显然是禁不住这样的算计。却要把贺兰赤心得了肺痨的事,好好地通传一番。福柔帝姬于是把这件事吩咐了下去,不过关于贺兰赤心生病的事,相信这样的消息就算不通传,也早已经传入了内宫。 其后的三天里,贺兰赤心再也没有醒过。 甚至也没有再说过只有在梦臆时才会说的话。 在我们要到达太原府的前一日,福柔帝姬和锦瑟一起来到了车中,眼见着贺兰赤心面色苍白,袅无气息似的,都是幽幽地叹了口气,“内亲王,难道他真的还会再醒来吗?” 我心中明知眼前的两个女子并不是真正的爱着贺兰赤心的,只道:“你们是希望他醒来,还是不希望他醒来。” 锦瑟道:“无论如何,他是我们的夫君,是我们在这世间唯一的依靠。” 福柔帝姬却哧地笑道:“若他死了,我们却不一定会比现在活得差些。” 我的腹部又疼痛了起来,皱皱眉道:“请你们出去吧。他需要休息。” 两人向我看了眼,锦瑟道:“你没事吧。” 看到她的手臂上依旧裹着纱布,知道之前的烫伤还没有痊愈,只苦笑道:“我没事。锦瑟,你也回到车里好好休息吧。” ……她们下车后,人尚未走远,福柔帝姬便道:“我们这样有夫君等于没有夫君的女子,她这样到处承/欢的女子是无法理解的——” 没有听到锦瑟说什么,想必也只有顺着福柔帝姬的话说。 恐怕我现在已经是“美名”四扬了,不但是灾星,不但水性杨花,而且还背叛自己的夫君,又是弃妃,又是侍妾,最后不知怎地混成了内亲王大纳言,但人越在高处,便越为人所诟病,况且我本来就是声名狼籍的女子。 ……好在,马上便要到太原府。 轻轻地将贺兰赤心的手握在手心里,“赤心,你要坚持住。” …… 在众人都在安平王要谋反的传闻中踹踹不安地进入太原府,却被眼前的情景惊住。只见安平王贺兰进明与安平王妃三内姬君,及后宫五品以上的妃嫔,及殿前文武大臣俱都在南门迎接我们。而太原府的百姓更是排了十里长街,挤挤挨挨地跪在地上,连声参拜,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声音响彻云霄。 后来我才知道这都是燕晋停战协议带来的后果。这停战协议果然比什么三国订盟要好用的多,而最让我的心胸忽然开阔的便是,贺兰进明并没有在此时谋反,否则的话,他之前对我所做的一切,便有利用之嫌。 不过,他到底也没有让我失望。 我想见他,也想立刻奔到他的身边去,只是他身边的三内姬君使我止住了这种冲动。她笑得很明媚幸福,只有获得爱情的女子才能够笑得这样好看吧? 心,莫名地揪了下,放下帘幕,静待传官的安排。 同时叮嘱何太医,请他找机会先行进宫去,把该用的药材都先准备好,送到——嗯,送到未央宫皇后处。 后面的事实,证明我的安排并不是多余。 当乾承宫内的太医在准备药材的时候发现药材缺失严重,在进宫前果然没有知道这种病原是有方子可救的。在得知后,药方很快便被许多人知道,于是太医院里立刻缺起药材来。好在福柔帝姬早知自己宫中有何太医送来的药材,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药材送往乾承宫。算起来,我服用丁公藤也正好十日,血药引已成,确可为贺兰赤心制药了。 当初我患上此病的时候,是幼皇叔亲自替我煎药。如今却只能把这个重任交给何太医,一时间宫中皆为贺兰赤心忙碌,之前所纷传统关于安平王谋反的事,反而像是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众大臣也都没有异动,只等贺兰赤心最后的治疗结果。 如果他死了,自然也不用争了,安平王便会顺理成章地成为新帝。 如果没有死,又会怎么样呢? 回宫的当夜便接到小萱皇后的亲笔书信。此时何太医正在用中空的银针替我取血,只需将银针插入我的手臂血管之中,血液自然就会流出来,却不似慕子当初以刀割手腕,弄得血肉模糊。 取了血后便躺在床上,依旧是不敢服用其它的药物。 何太医连忙将血液拿去煎药,而我则连忙展开小萱皇后的信,只见信中所言,竟是这几日的事。原来小萱皇后也听闻了安平王准备策动谋反之事,只是后来因为得知贺兰赤心得了肺痨而放弃了之前的计划。因为人人都知肺痨是没得救的,与其劳神伤财两虎相斗,还不如等其中一只虎病役了后,另外一只虎可名正言顺的称王。 小萱皇后最后在信中叮嘱,三内姬君绝非善类,向来野心甚大,她知你是杀害衍水的人,必然放不过你,你在晋宫之中要小心,好生的保重自己。 对于后面的内容我也深以为然,三内姬君是绝不会与我善罢甘休的。 而对于安平王谋反的事,如果小萱皇后说得真的,那贺兰赤心是因祸得福了,因为如今药材及药引齐备,他定会如我当时那样痊愈,没有意外的话活个**十岁也未可知,安平王这次却是打错了主意。 或许,这便是天意。 此药引必须要供应三日,每日三次。 何太医每日里来到我所居的宁苑,将血采走。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之前所有的疼痛都越发剧烈了起来。这时,便觉得非常想见安平王一面,可惜不知他此时正在忙什么,怎么会有空来见我呢? 坚难的一晚过去,第二日便传来好消息,何太医告诉我,贺兰赤心已经醒了,而且能够被扶坐起来,自己喝汤药。 果然这药是有奇效。 我心情放松了些,何太医又道:“如此的话,或许只需两日,便不能用服用药引,只需配得对症之药便能够痊愈。” 多服一日丁公藤,当然苦痛便要多一分。 “何太医,如果是需要三日,便三日。反正是最苦最痛的日子都熬过来,如果差了最后一点效用使他的病没有痊愈,我之前的苦又白受了。”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6章 精心布局 宁宛虽在内宫,但我毕竟亦不是内宫之人,只因为是女子,住在内宫比较安全些,才被安排在了这里。不过宁宛有条林阴大道,直通晋河旁的西门,由此可直达外宫,地理位置算是比较特殊,方便。唯一不太好的便是,此宫紧邻着原来的安平王府,也就是夏姬曾经住过的地方,亦是三内姬君杀了三个宫内人的地方。 每到夜里,便有奇异的风声,那是安平王府内梧桐树被吹到的声音,时而呜呜咽咽,时而如野兽狂吼,因长了许多年,枝枝叶叶都从宫墙那边伸到这边来,那声音更是如在耳边。虽然也安排了些宫婢,小萱皇后也拨给我八个燕宫宫婢一起来到这里,但众人每每听到这声音,便要吓得抱成一团,哪里还能够顾及到我。 我独自在榻上,用锦被把自己紧紧地包裹住。 就这样,三天三夜过去了。 我以为我会向当初的慕子,忽然晕倒。如果贺兰赤心有心救我,或许会将我送往西陲,那么我可以选择无奈地去西陲,也可以拒绝。不过这样的后果并没有出现,或许是何太医及时替我针灸,也或许我毕竟是成长女子,比十岁的孩子身体要更加硬些,因此症状并没有慕子当初那样严重。 但是如今这状况,也只能够静养了。 那是第十晚,又是一个大风夜,我让宫内众人都各自去休息,不要在这样可怕的夜里走来走去,战战兢兢的反而相互恐惧。 贺兰进明就在这夜进入了宁宛。 在门打开的那刻,他的衣袂被风吹起,外面的宫灯倏地灭了,我只借着并不是完全凄黑的夜的青光,看到他修长的身影。 “王爷——”我内心激动地唤了声,将床帐立刻打开。 “寂月!”他的声音也是微微地颤抖,加快脚步向我奔来,“寂月!寂月!——” 他声声地呼唤着我,我热泪盈眶,在我们紧紧相拥的那一刻,之前的所有事仿佛都不重要了,我不用问他为何扔下我携了三内姬君回国,而他也不必问我如何艰难地回了晋国。这是我第二次目标明确地回到晋宫里来,这一次,是为了他。 “寂月,对不起,这段日子,你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他在这怪吼的夜风中,将我的头发抚到一边,仔细地看着我的脸,“你瘦多了,寂月,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因为三国订盟之事而牺牲你。只是,当初为何你在房内,不肯见我一面,如果那时我们见了面,事情不会搞到这个地步。” 一直忍在眼眶里的泪水忽然一串串地落下,很想将当时我被三内姬君制轴的事告诉他,但想到那日三内姬君在城门口迎接我们归来的事,她脸上的笑容和幸福绝不是做伪,而且他和她的手当时亦是紧牵在地一起的,他们的感情想来是很好的,反正已经事过境迁,我又何必告诉他那些事,平添许多烦恼呢? “王爷,往事不可追,当日我不肯见王爷,便知王爷定会舍我而成全三国订盟,这原是怨不得你,只是后来,为何将我扔在那里,便这样回到了晋宫呢?难道寂月,不值得你多停留一段日子,不值得你将她找出来吗?” “我当然想将你找出来,但是我们一日不走,燕君衍水便一日不会放松紧惕,将你藏在我们怎么也找不到的地方。后来还是燕琥提醒了我,若我们离开,他或许会放你出来,那时候才有机可趁。你可知,我派了多少侍卫和探子去往燕宫查探你的下落吗?” 我心内蓦地释然,他说得很有道理,燕君衍水很是凶残变/态,后来他们离开后,他也依旧没有使我所藏身的地方暴露。 而小萱皇后也曾告诉过我,燕都费阿拉城内,充满着晋国的侍卫和秘探,想来这其中很多便是由贺兰赤心派去的,那么他并不是放弃了我,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机会而已。 至于后面的事,恐怕是连他也无法预料到的。 “王爷,我与王爷缘份浅薄,此时虽有机会见面,却已经时局不同,我们这生——” “不,你的身份虽然变了,但你依旧是我的侍妾,我可以——” 我摇摇头,伸出细长的手指按住了他的唇,“不,我们既然已经擦肩而过,如今你已经有了王妃,而我也不再是一个小小的婢女,我若要与你一起,必须经过皇上和燕帝那边的许可,押国书文鉴,这乃是两国大事,我已经是臭名召著,实在没有勇气再示人于两国百姓前,或者你给我时间。有句话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企在朝朝暮暮。” “寂月,你是,不信我了?” “不,不是——” 他这样说,我心里难过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其实内心里还是有不信任吧?也有矛盾和犹豫吧?而且也没有做好与燕琥共侍一夫的准备。我宁愿守着刚刚到手的安宁,做一点自己想做的事。不想两人之间搞得如此复杂,只道:“好了,我们不要再说这件事好不好,我对你怎么样,你对我怎么样,时光会给我们最好的答案,我们何必执着于现在呢?” 他听了,便也不说话了,只是将我的手放进他胸前的衣裳里,我脸微微一热刚要抽出来,便听他柔声道:“只不过是十月底罢了,你的手便凉成这样,如果实在觉得阴冷,明日可以让内务府的人提前在宁宛里设置暖炉。” 这里确实很阴冷,我微微一笑,“那倒好得很,拜托你了。” 因为贺兰赤心的身体没有大好,他依旧替他管理着宫里宫外的事,而我如今已经是燕国来的大纳言,反而是个外人了,若没有人照拂,只靠内务府的安排,必须就能够这样的周全。 他的胸膛很暖,冰凉的手终于有了温度。 也在这时候,我忽然觉得门外有个人影闪过—— “谁?!” 我和贺兰进明都追出了门外,但觉风声刺耳,落叶被风吹得打着旋儿,却哪里有什么人影呢?不过是风造成的假象罢了。如此的草木皆兵,倒象是偷情,两人对视一眼,不由自主地好笑起来。心里却有着淡淡的悲凉泛开。 隔日,果然有内务府的人过来设暖炉,邓仁泽特地亲来,见到我连忙地拜了下去,我将他虚扶一把,“邓老您不客多礼。” 他听我如此称呼,竟显得有几分激动,“还是故人好,故人好!内亲王一路走来,当真出人意料得很。既然又回来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只管叫人吩咐一声罢了。” “那本宫先在这里谢谢邓老了。”说着便也向他福了一礼。 “不敢不敢!”两人都哈哈地笑了起来。 转目看到宫墙那边伸过来的梧桐枝,暗想若是剪去梧桐枝便能杜绝怪风吼叫的话,便让人把那些枝枝桠桠的都绞了,不过只怕就算绞了枝枝桠桠的,也没有办法阻止这风声,想了片刻道:“邓老,还真的有事相求。” “内亲王请说。” “那些梧桐似乎长得过于高大,有些年头了吧?这种树种在庭院中本就视为不吉,如今长得如此高大,使每每刮过的夜风的声音变得很怪异,如果可以的话,可否将这些树伐去?” 邓仁泽眉头拧在了一起,“这——” “是否很为难呢?” “其实伐树不是属于我内务府管制,而且皇家园林当时设计的时候都是经过风水大师的精心布局,这里的一山一石,一水一木,都有其各自的意义。不过既然内亲王说出来了,本总管当然不能够装做不知道,这件事奴才会和修葺司的总管商量,时间可能要很久,因为还需要请风水先生及观天鉴等参与,最后才有定论。” 听他讲得如此复杂,便知此事不易办到,当下也不为难他,只道尽力而为便可。 房间里设了暖炉,顿时暖和不少。然而外人进来却觉得未免过热了,不过此处已经是比较偏僻,算是在内宫边缘,自从贺兰赤心好转后,众妃嫔都时刻照顾在身边,这时却没有时间来到我这宁苑。 正好可以好好的养病,大约半个月后,何太医再次替我把脉,眉头紧皱,好半晌才道:“微臣已经尽力而为,但内亲王的体内依旧寒毒未清。不过恐怕要带这寒毒一生了,平日里也只能喝些温经之药来压制,比常人异感寒冷,因此要时刻注意保暖。” 说实话,没有如慕子那样发作的严重,被送往西陲,已经是万幸,叫女婢拿来了整整一把金叶子来赠给何太医,以感谢这段时间他对我及贺兰赤心的悉心照顾。 何太医拿了金叶子,没有立刻走,犹豫着道:“内亲王,微臣有一事相告,只是不知内亲王您想不想知道?” “说吧,本宫对很多事都很有兴趣。” “其实,当年,皇上是不想杀您的,那碎心之毒也是微臣准备的——” “什么?!” 何太医猛地一抖,跪在了地上,“微臣听命于皇上,好多事是身不由已啊,还请内亲王不要怪罪于微臣。只是眼见着您如此为着皇上,却不让皇上知道,显然您还在对皇上,为了避免更多的误会和严重后果,微臣觉得有理由将当年自己所知的事告诉娘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7章 我的皇 我胸中有着怒焰燃烧,却强迫自己深吸了口气,“都是过去的事了,本宫知道你的难过,倒也没有怪过你。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微臣只知道,当时皇上让微臣准备碎心之毒,以使众人都得知您是被皇上毒杀。但他却又要求微臣,只需有碎心之状,有假死之象,可是不能真的伤了您的性命,倘若真的伤了您的性命,那么便要微臣全家上下几十口的性命陪葬!所以微臣——” 我听得心中震动,“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微臣哪里知道是为什么,只是按照皇上的要求做罢了。这些年来,微臣都知道娘娘并未真正的去世,这个秘密压得微臣好累。如今对着内亲王一吐为快,希望内亲王不要怪皇上当年的手段,微臣觉得他如此做,必有不得已之处!” “好了,我知道了,谢谢你。” 何太医这才堪堪地告辞去了。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吹得墙角的枯草都折断了茎子。我茫然地推开门,漫步到宁苑的门口,望着那条直通往宫外的路。这里虽然不是能够出宫的最近的路,但是这条林阴大道多少让我觉得我比内宫多数女子都要幸福,因为我可以更与外界的距离近些。 或许,我不该回来的—— 我想起慕子曾经说过的话,“寂月回来的事就算不是秘密,本王也让它变成秘密!谁敢说出去,本王就端了他的脑袋!” 还有贺兰赤心的梦臆,“傻瓜——难道你忘了幼皇叔对你说的话吗?” “寂月,朕——想你——” 我的发丝被风吹反扑到脸前面来,挡住我的视线,只见那条林阴大道上,随着马蹄得得声行来辆华丽的马车。因为车帘紧闭,看不到内中是谁,我只当这马车是要往更里面去的,刚准备回转宛内,马车却在门前随着车夫的吁声停了下来,接着便从车上跳下一个桃眼细眉的女子,黑眸骨碌碌地在我身上打量了番,才背手含笑走到我的面前,“你,来了!” 我冷笑着看她,“没错,我回来了。” 她抿唇而笑,眉眼里都是笑意,仿佛她遇到了最开心的事,“你在我大燕皇宫内,可是干了不少的好事,早知道如此,当时便该一刀杀了你。” “可惜的是,机会稍纵即逝,你如今已经失去了机会。” 她的神情忽然变得狠厉,眼中仿佛有两颗钉子般,扬手便向我打来,我及时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这里不是燕宫,你不能够一手遮天!而且,我即是衍生的义妹,如意内亲王,便是你三内姬君的姐妹,即是姐妹,何必相残。” 她深吸了口气,刚才还布满寒冰的脸上刹那间又充满笑容,抽回自己的手,揉着被我捏痛的手腕,笑道:“这段时间睡得好吗?” “劳你挂心,很好。” “是吗?看来是我误听了别人的传言,大家都说,这宁宛一有风便鬼哭狼嚎的,我本以为你无论如何都是睡不着的,我还特意准备了宁神静气的薄荷糕来,看来你必是用不着了。”说到这里却又神秘兮兮地道:“听说之前被我杀死的三个贱女人,她们的灵魂不能够安宁,日日游荡在安平王府中,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像生前那样喜欢串门,否则的话你便是她们最近的邻居,恐怕她们要常常来呢。” 对于她杀死那三个女人的事,我不知前因后果,自然也不予以评论。只是冷笑着道:“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夜半被鬼敲门。” “你——” “为什么是这种表情,难道你也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吗?” 她怔了下,接着恶狠狠地道:“一段日子没见,你的口齿倒还比以前利索了!” 她没有多做停留,只将眼皮抬抬,笑嘻嘻地向树稍看着,“哈哈,风来了,你看,风越来越大了——” 她带着满脸诡异又得意的笑容,跳上马车,随着车夫的策马扬鞭,马车迅速地向内宫驶去。 果然便已经能够隐隐地听到苑内风的厉吼声。其实风还没有太大,如果没有这风声,我甚至会觉得这风很美,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苑内的风声就那样惨厉怪异。脊背上起了阵凉意,难不成真的是那三个女人冤魂不息吗? ——风声似乎永远都停不下来。 锦瑟好不容易来到苑中一趟,被吓得瑟瑟发抖,苍白的手指都绞在了一起,她看起来容颜有些憔悴,只是头发上却插了不少的金钗银饰,倒衬得她多了几分神彩。 “你手臂上的烫伤好些了吗?”我想撸起她的袖子看看她的手臂,她却固执地推开我,神色不自然地道:“好了,已经完全好了。” 我不太信,趁着她稍微不留神的时候便撸起她的袖子,上面的像是湿纸又被阳光晒干的凹凸不平扎伤了我的眼,而她立刻将我推开,“你不要再看了,会好的!” “锦瑟,为什么不让我知道,这件事是我的错,是我把你烫成这样的!你放心,我会找来最好的伤药,把这疤痕治好!我——”我微微地有些哽咽,长到这么大,从来都没有伤害过别人,但是却无意间将她伤成了这个样子。 在后宫中,女子身体的完美实在太重要,面容不漂亮可以加以装饰,或者品德弥补,但身体是男女欢爱中不可惑缺的一环,很难想象贺兰赤心若看到她手臂上的疤痕,是什么感觉? 锦瑟见我怅然,善解人意地笑道:“你别这样,这点子疤痕算什么?这段日子,我不离左右地伺候在皇上的身边,他第一次从昏迷中醒来,看到的便是我。寂月,他以为,从他病了时,照顾在他身边的便只有我,便连云嫔照顾他的事,他也记不得了。他现在对我很是感激,说我对他才是真情。” “哦,那很好啊,云嫔肯定很生气。” 锦瑟向来知道我与云嫔是不合的,这时候忙顺着说:“我也这样想呢,肯定是气得跳脚,又无奈得很。其他的妃嫔眼见到也是无法抢这份功劳了,竟然也都默契地将云嫔抹煞,她不气死已经算是命很大!她为人恶毒,就该有此报!”她说到这里,捂着唇笑得花枝乱颤。 “其实一路之上,倒是你在照顾着他,可惜他不知道而已。只是有一点,寂月,你不会将这件事告诉皇上吧?想来,这件事如果你不告诉他,其她妃嫔也不会无事生非的,我如今——” 她眩然欲泣地抚着自己被烫伤的胳膊,“身体有了创伤,恐怕只能靠这点子功劳去分得恩露。如果连这点功劳也没有了,这生便要枯老宫中。虽然我并不是真的喜欢他,但在这里能够触到的,也只有他而已。” 我怔怔地听她将话说完,笑道:“我本来就不想让他知道我曾守候在他的身边,我与他情缘已断,也不想惹出这许多瓜葛。锦瑟——是我,不小心烫伤了你,你这次若能够得君恩得到赐封,我倒也替你开心,愧疚之心也可稍减,不过我不会让这伤疤长久留在你的身上的,你放心,我一定为你找来最好的药。” 锦瑟很是感动,“寂月,谢谢你。” ——两人正谈着话,便听到院中传官到,“华美人接旨!” 锦瑟愣了下,“怎会传旨传到这宫来?” 我也同感疑惑,但也只好出去,陪着她一起接旨。却原来是锦瑟照顾皇上有功,被晋为正六品的贵人。 我自替锦瑟赏了那传官,待他离去,锦瑟有些尴尬地道:“我是踩着姐姐的肩头爬到这位置,如今面对着你接了这圣旨,却教我无地自容,好生尴尬。” 其实同样尴尬的还有我,本以为传官有另外的圣旨,会与锦瑟晋位的事一起宣了,没想到只是宣了锦瑟晋拉的事儿,那么传官是特地赶到这偏远的宁苑来传旨的,不知传官急着要把事情办完,亦或是贺兰赤心特意这样叮嘱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无疑是故意气我而已。 想到这里却又自嘲地笑道,即是与他断了情,他这遭却是气不了我。展了笑容安慰锦瑟,“如果你之前没有跟我说那些话,或许我还会意外,但也不至于怪你。何况你先前已经跟我讲了那些话,我如今只觉得皇上他小气,应该连晋三级才对——” 锦瑟听了这才扑哧地笑出声来,“姐姐就会玩笑。”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改口叫我姐姐了,这倒也合适,并没有觉得突兀,因此也就这样不着痕迹地领受了。 两人复进入屋中,锦瑟依旧是有淡淡愁容,今日的晋位并没有带给她太多的欢喜,反而担忧地道:“皇上醒来后,便直接去了延禧宫见温僖贵妃。在他生病期间,她只是偶然的过来看看,不料他最放不下的仍是她。这上天也真是不公平,特别是感情这方面的事情,毫无公平可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8章 摔得粉碎 温僖贵妃便是夏姬,是曾经的安平王王妃,她与贺兰赤心在一起,根本就是羞辱于安平王,也是乱五伦纲常的不自持。 “锦瑟,知道温僖贵妃为什么在皇上的眼中格外的重要吗?” “她容貌可算得是倾国倾城,与姐姐与不惶多让,自然能够得到皇上的青睐。” “不,只因,她是很难得的女子。男子是喜欢挑战的,重重阻隔之下才会愈发觉得这场有恋很难得,若是经过了千难万险终于在一起了,便越发地不肯轻易失去。温僖贵妃向來踩在云端,为人清高,将自己与你等都划开了距离,当然在皇上的眼中也显得更为不同。” 锦瑟哦了声,“可惜,这样的清高,也只有她才能够,若是别人也这样清高,定是要被皇上冷落,说不定这生都难以见到他的。” “是啊,只因为她有故事,她來之不易,所以才成为特例。” 锦瑟眼睛微微一亮,“什么样的故事?” “什么故事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故事,有故事的女人才能够吸引男子。”这是从衍水那里得來的经验。当然各人的僻好不同,谁知道贺兰赤心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呢。这样想着的时候,又对男子这种动物茫然起來。 ……也就是自锦瑟晋位这日开始,贺兰赤心的病痊愈了。但朝堂之上已然分为两股势均力敌的力量。贺兰赤心病后第一次上朝,左下却坐着贺兰进明。这个位置只有摄政王才可以坐,果然当日便有许多大臣推举贺兰进明为摄政王,眼见着不能够改变现实,贺兰进明潇洒一笑,“两弟同心,其利断金!我们兄弟两个能够共同治国,乃是佳话!” 但下了朝,却气得几乎旧病又要复发了!连连咳嗽着,又让众人虚惊了一场。 虽然如此,毕竟时局还是暂时地稳住,沒有发生惨烈的逼宫事件。 我听说了这件事,也觉出了自己的天真。恐怕小萱皇后來信中所言,倒有九分可信。贺兰进明此时已经光明正大地开始与贺兰赤心平分秋色,几乎是平起平坐。当时贺兰赤心病在途中的事,是真的影响了他的判断,他肯下以为贺兰赤心必死无疑,谁能够想到肺痨竟然也能够治愈呢? 错过了这个机会,暗地里要悔青了肠子吧。 又过了两日,贺兰赤心的近卫李平被提拔为左中将,有了自己的官衔,不用再随侍在贺兰赤心的身边。他倒还是个记恩之人,上任当日,他穿戴着中将软甲,带着四个士兵,危风禀禀地來到了宁苑,手中还抱着个盒子。 见面自然又是一番客套,末了他神秘地打开盒子,“此物乃是本官特意为内亲王找來的,可花了小人不少精力和银两。” 盒子里却是一排四个青瓷圆瓶,并沒有什么特殊之处。 李平见我茫然不解,自取了其中一个小瓶打开了,立刻传出一股异香,他笑着倒出一粒红色的药丸,放在我的手心里,“内亲王,您可别小看这药丸,这可是在坊间贵族之间流传甚广的吸肌丸,只需每月服上一粒,包管您到了八十岁,依旧青春不减,身量窈窕!” 他倒很是了解女人的心思,特别是后宫的女人,沒有哪个不害怕青春的逝去的。年老色衰,色衰而爱驰。 “这东西当真有那样的神奇吗?” “真真儿的!如果本官说假话,就,,” 看他仿佛又要指天立誓般,我忙阻止了他,“好了,我信。你的心意是好,本宫收下了。” 他这才如释重负地嘿嘿笑了起來,“内亲王,您能够理解小人的苦心就行,以后您有啥需要的,只要您一句话,小人就是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只求内亲王千万莫把血药引的事说出去,我李平这生的身家性命可都托付给内亲王您了!只要这件事成为秘密,李平我会好好报答您的!” 我笑道:“报答倒不必了,不过确实有事相求。” 李平道:“内亲王请说!” 我招了招手,让他來近些,他果然便俯身将耳,“你从前即是皇上的近卫,耳目渲染之下肯定知道许多宫廷秘闻,想來几年前的悬案你也是略知一二的。本宫也不逼你,也可以给你时间考虑和调查,但无论如何你都要替本宫查出当年绾妃之死及冷宫溯妃娘娘被害的前后经过和真相。” 李平听了,脸部的肌肉都在抽动,竟是站立不稳地跪倒在我的面前,“娘啊!” 我抬脚冷冷地将他踢倒在地,“沒有的东西!堂堂男子汉竟如此哭爹叫娘!倒叫本宫小瞧了你!” 李平愣了半晌才从地上爬起來,脸上爬起一股狠下心肠的坚毅之色,“内亲王放心!小人知道您便是当日的溯妃娘娘,这件事既然已经众所周知,您却沒事,证明此时此刻已经无人敢动内亲王半分!这件事,小人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再來向内亲王禀报!” 说完便要匆匆告辞,我知道他其实知道些什么,但尤其使他说得不明不白,不如哪天要他个完整的答案,当下便沒有再追问,由得他去了。 邓仁泽便是其后进入的。 他看到了李平匆匆离去的身影,向我请了安后便笑道:“李平这小子做了多年近卫,也算深得皇上信任,如今终于熬出头來,可他怎么还是愁容满面的。” 我呵呵笑道:“**如沟壑,即得了好处,便这生也无法填满了。” “那是那是。” 他身后跟着个看起來很乖巧的女孩子,圆满大眼,透着股甜甜蜜蜜的果子味儿,这时候把她稍稍地往前推了下,女孩顺势跪倒在我的面前,“奴婢芳绮,给内亲王请安!” 我把疑惑的目光投向邓仁泽,他连忙回道:“内亲王,这芳绮是本人的小侄女,入宫两年有余,在奴才的亲自教导下,也算知道些礼数,也是深得奴才之心的可信之人。奴才见您这里除了从燕带來的八个侍女,其她的都是粗使侍女,少个贴心人儿,所以奴才才大胆举荐,如此冒失唐突,还请内亲王责怪。” 其实第一眼看到这芳绮,便觉得这女孩甜美可爱,机灵有度,很是喜欢。而且邓仁泽确实说中了我的心思,一直想要物色个贴心人儿,可惜不曾得。 可内心里还是有些犹豫,问道:“当真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的侄女儿?” “正是,正是。” “如此甚好,邓老想得周到,本宫只有感激,这芳绮从今儿起,便跟在本宫身边了。” 邓仁泽唉了声,连忙对芳绮说:“还不快跟内亲王谢恩!” “谢谢内亲王大恩!” 我笑着道:“起來吧。”她起來后便向我笑笑,自动地站到我的身旁,看到茶水凉了,又忙唤人准备热的茶水。我向邓仁泽点点头,确实是个很有眼色而且乖巧的女孩子。这时候院里忽然吹來一阵风,怪异的风声又响起,第一次來到宁苑的芳绮被吓了一跳,手里的茶壶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邓仁泽脸色大变,“蠢货!你怎么办事的!” 芳绮惊惶地跪下去,“奴婢不是故意的,请内亲王饶恕奴婢一次!” 我亲自将她扶起來,执着她的手道:“不怪你,都是这院里的风声做怪,以后习惯便好了。” 她又是一惊,“内,内亲王,这风,每天都是这样吼的吗?” 我向邓仁泽看了眼,“可不是。” 邓仁泽黑沉着脸,终于道:“内亲王请放心,这件事奴才会立刻调查,从沒有听说风声可以这样怪异,这其中定有古怪。” 当日下午,邓仁泽便指挥着内务府的太监们上了宫墙后安平王府内的院子里的梧桐树上,枝繁叶藏的梧桐树摇摇晃晃,再加上一阵一阵的风和风吼声,令人看着心里发毛。好一会儿,终于有所发现,其中一个太监拿了折下的枝条过來,这才发现枝条的末端,枝叶覆盖之下,竟然有个小小的如同鸽哨般的东西。 邓仁泽拿到唇边一吹,便有尖厉刺耳的声音发出來,宁宛众人看此情景,都不由地愣住了,半晌才发出笑声。 原來折磨了众人半个月的怪异风声竟是这个小西东弄出來的。 邓仁泽道:“内亲王,这东西是狗笛,外形与绑在鸽脚上的哨子相似,但稍稍调一调便会发出尖成的声音。听说番人喜训狗,这便是训狗之物。”说着他便在那笛子上稍稍地拨弄了下,再吹果然便不响了,但人耳却似是非常不舒服般。 呵,这可真是有趣儿。 “内亲王,现在要把这些都取下來吗?” 我犹豫了下,道:“那倒不必了。” 我把这东西接过來交给芳绮,“去给苑内每个人都看看,让他们知道其实怪风是这东西做怪,并沒有什么神神鬼鬼的。” 芳绮道:“是。” 其实宁苑也沒有几个人,除了粗使宫婢不算,加上我和芳绮总共也就是十个人,众人这时也就都明白了,想到这段日子时常有人因这风声而一惊一乍的,奴婢中便有人道:“不知是谁这样狠毒,竟然处心积虑地如此害人。” 邓仁泽却并不多问,立刻让人上树把所以的狗笛都拆了下來,然后将数百个狗笛全部都交到我的手里。 我让芳绮先收起來,同时谢了邓仁泽。 果然院子里清静多了,再沒有那怪异的吼声,清风习习之下,有那抗不住秋的叶子像蝴蝶般落下來,一时觉得恬静唯美得很,便扬着帕子站在风中的树底下,让那些落叶翩翩舞在我的肩上,, 傍晚,有传官來报,说是皇上在乾承宫摆宴,专程为内亲王接风洗尘。因之前皇上病着,所以才将此事耽误到现在。请内亲王务必到场。 我点点头,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9章 诸人相互礼敬 到了赴宴的时间,我让从燕地跟过來的侍女替我梳了燕地内亲王才能够有的发式,发头上戴着的也是从那边带过來的头饰,穿起了燕地皇宫内的传统服饰。今日即是代表了燕国,那么便要做得象模象样。 登上轿辇,我的心情别样复杂,近半个月了,终于要再次见到贺兰赤心。这竟然比我见到贺兰进明时的心情还要复杂和紧张。 一路树影婆娑,到达乾承宫的时候,殿下已经端坐了数位文武大臣,见到我的时候他们神色各异,其中竟有人忽然喝了杯中酒,气呼呼地哼了声。我顿时觉得这场筵席恐怕是鸿门宴。贺兰赤心端坐殿中,他的左边赫然便是贺兰进明,右侧是温僖贵妃,其下便是锦瑟及陈妃,其她妃嫔都未在场。 而我的座位是设在贺兰进明下首。 向皇上请了安,又与诸人相互礼敬之后,由太监引了入座。 贺兰赤心果然是好多了,脸色不再那样的苍白无血,但是眸子还是那么寒冷,就像是他的心永远都在过冬天。我的心竟因这双眸子狠狠地痛了下。却在这时,感觉到另外一个人的目光,与之相触,我的脸不由地热了下,正是贺兰进明正在看着我,可知我打量着贺兰赤心的情景已经落入他的眼中。 但他永远都比贺兰赤心多一抹温情,这时候向我微微一笑,好像在说,沒关系,我不会介意的。这让我的心刹那间轻松了不少,也笑着向他点点头。 贺兰赤心端起了酒杯,“來,我们一起敬,如意内亲王,她亦是,燕地职业最高的女官,大纳言之一,,” 他原本便说得断断续续,说到这里时更是忍不住哧地笑出了声,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到了什么,只觉得他的眼眸里都是自嘲。后面的话,声音极低,隐约是说:“她也是,我贺兰赤心的女人,可是她现在竟然跟朕并沒有瓜葛,是我的,客人,呵呵,你们倒是说说,这上天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相信离得较近的贺兰进明还有温僖贵妃及锦瑟,还有我能够听到他说了什么,下首的人都很茫然,他们只不过看到贺兰赤心的嘴唇在动而已,竟也都符合着道:“是是是,真是难得的奇女子!來,我们都敬内亲王一杯!” 贺兰赤心懒懒地抬眸向他们看了眼,又将酒杯向我微微一举,便仰头喝干了杯中酒。 众人也都陪了一杯。 温僖贵妃拍了拍手,便有舞姬鱼贯而入,丝竹声起,少女们美妙的身姿都舞了起來。但这柔美欢悦的音乐和舞蹈并沒有使气氛轻松起來,反而众人都神情肃然,木然地盯着眼前的情景。这些舞姬似乎也能感受到众人的情绪,笑得也都很僵硬。反而越发地与周围的情形格格不入。 一曲完毕,温僖贵妃沒有再唤舞姬上來。 众人都有些面面相觑。 贺兰赤心的目光又落在贺兰进明的身上,“大家都知道,朕是病了一段日子,这段日子幸好有安平王替朕打理朝政,才使朕能够放心的病着!”他说到这里,唇角却露出一丝狡洁的笑容,“人人都说,安平王会谋反,可是朕差点病死,他若谋反,这便是最好的时机,但是他沒有!他沒有!” 他又喝下整杯酒,“你们,谁将这谣言说出去的,你们自己站出來,站出來让朕看看到底是谁!” 众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不说话。 贺兰赤心又喝一杯酒,可能是喝得太猛,他也有些醉了,摇摇晃光地从座位上下來,到了我的面前。我抬眸看着他,他就那样静静的看着我,但我却能感到那目光后面的翻天大浪,他拿起我面前小几上的酒壶,又给自己斟了杯酒,“倒教内亲王见笑了,说好是给你接风洗尘的,但是却在你的面前失了态。” 说着便又要抬首喝酒,我本能地伸手挡住了那杯酒,嗓子有些干涩,“皇上,您大病初愈,酒能伤身,别喝了。” 感觉到他的手微微一僵,眸中闪过一丝错愕。 或许他自己也是认为,我是绝不会关心他的。但是他终是放下了酒杯,向我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虽转瞬即逝,却让我的心猛地一跳。 “谢谢内亲王的关心,那朕就,不喝了。” 他似乎也沒有那么醉了,缓缓转身向那些大臣道:“你们都别忍着了,朕今日之所以借为内亲王接风洗尘之机,把你们都请过來,便是本着,家里的事,家里处理解决。难道非要在朝堂之上争得你死我活,平白地让外姓人來笑话我们,让百姓不让任我们才好吗?你们,都是姓贺兰的,你们要争,好,我们关起门來争!” 贺兰进时这时也离了座到了殿中,“皇上,你这是在说什么呢?” 贺兰赤心冷冷地推开他,“皇弟,你我到了这个地步,你再也不必对朕客气,无论结果是如何,今日我们兄弟间必定要争出个结果來,否则我们再这样争下去,便是要毁了大晋,到最后无论这江山到了谁的手中,想必也是满目疮夷。” 他既然如此说了,贺兰进明的目光与在座的大臣中的几位目光相触交流,那几位大臣都向他暗暗地点头,他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但是沒有人开头,众人还是不敢说话。 贺兰赤心又走到了我的身边,“刚才,朕向大家介绍了,这位是燕国的如意内亲王,亦是燕国的女官大纳言之一,她在燕国的身份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以她尊贵的身份便有资格做为旁观人,无论结果如何,,” 他指指贺兰进明,又指指自己,“我们都不许后悔。停战协议,十年,大晋的百姓才刚刚要有好日子过,才刚刚有盼头,朕不想因为朕,因为这个龙位,而使他们即将要开始的幸福生活就此毁了。” 他又在殿中走了一圈儿,“你來说!” 那位大臣连忙低下头去,“皇上,微臣,微臣,,” 一圈下來,仍然沒有人说话,贺兰赤心有些无力地道:“罢了,朕便再颁下一旨,今日所有在这殿中说话者,无论错对,无论最后引发什么样的结果,朕统统恕你们无罪!将來,也不会追究!” “既然如此,那么微臣斗胆说句话!” 站起來说话的却是朝中任宰相的任中流,他虽不是姓贺兰的,却是贺兰氏的夫君,历來也算受到贺兰赤心的重用。 贺兰赤心点点头,“你说。” “皇上,今日若要说出个分明,就得搞清楚一件事,这件事关系到我大晋的国运甚至是您是否有资格座此龙位之事,所以要搞清楚这件事才能够论其它!” 贺兰赤心道:“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很明晰,爱卿还有什么不明白,尽管说!” 任中流道:“请问这位燕国的如意内亲王,女官大纳言,她的闺名是否为寂月?是否当年的溯妃娘娘?” 贺兰赤心微怔了下,还沒有说话,就听任中流又道:“她的闺名当然是寂月,她是如何到得宫外想必皇上是清楚得很,只是她不知好好的珍惜这次的机会,竟然又想方设法地混入宫來,前次混在舞姬中,只因一直住得极隐蔽,而您也亲自否定她是寂月的事实,致使她又从宫中脱身,去了燕国,祸乱燕国得了如今尊贵的身份,皇上,您口中如今可以有旁观之资格的尊贵之人,她的身份可是多少人的鲜血换來的!如此妖女,怎能在此殿中!,,” 贺兰赤心向我看來,我也在看着他,这是我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我原本以为这会是个秘密,沒有想到这么快便要揭露真相了。 贺兰赤心的唇紧抿着,待任中流说完,他有些无奈,又有些嘲讽地说: “她已经受了那么多苦,现在有此机缘,可见上天怜她,爱她,亦是证明她是无辜的,所谓的诅咒都是假的!什么三年之内晋必亡国,什么君必遭血光之灾,都是假的假的!她活着,可是朕也好好的活着,大晋不但很好,现在还有停战协议,难道这一切不足以否定当初的荒唐闹剧吗!” “皇上,您这样说,是对汰液池千年神龟的亵渎!况且,她确实曾杀死了绾妃,与闽宣王同居一屋做那苟且之事,这些都是您亲眼所见啊!难道这样的女子,不该死吗?” “任中流!” 贺兰赤心气急了,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來,“你到底想怎么样?!” 任中流道:“她现在即为燕国的内亲王,女官大纳言,微臣等自然不能拿她怎么样,但她确是明符其实的灾星。最让臣等痛心的是,您为了保她性命,竟然欺骗了所有人,当时的情况需要皇上动怎样的心思才能够使她离宫扬长而去?微臣等为了皇上竭尽心力,但皇上却完全无视臣等,无视大晋千秋万代的不世基业,这叫臣等怎能够不心寒!” 这时另一个大臣也站起來说话了,“沒错,皇上您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在四年前欺骗了所有人,这是在冒着覆国的危险,千年神龟既然有此神喻,想必这个女人确实是不利于我大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0章 直视他的双目 “千年神龟预言不准,卿等为何信它!” 这时候,贺兰进明也道:“不错,千年神龟虽然神奇,但毕竟不似人类这般心机狡诈,有时候所观的局势未必就准确,而且时间已经粉碎也它的预言,这节可以略过不提。” “就算这个略过不提,可是绾妃和安平王府之内发生的事怎么说?” 这时候,向來沒有说话的温僖贵妃竟然插了进來,“皇上,臣妾倒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贺兰赤心眉心一展,“爱妃请讲。” 看到他对她的态度如此温和,我竟是不由自主地难过,又立刻想到我在安平王府被陷害通/奸恐怕是与她脱不了干系的,因此看向她的目光便多了几分冷意。 她丝毫不在意,依旧和悦地对贺兰赤心道:“其实关于内亲王,无论当年发生什么事,都已经是过去的事,就算神龟预言准确,这预言也是应验到了燕国,而如果内亲王沒有杀死衍君,衍生未必能够顺利登基,那么皇上便不能顺利地与燕国签订十年停战协议,可以说,内亲王是这件事中重要的契机,可见皇上当年将还是溯妃娘娘的内亲王送出宫外,是很明智的选择,也很正确。” 她这番话是肯定了贺兰赤心,却将我依旧定义为红颜祸水,而且也侧面说明,所谓千年神龟的预言是准确的,真实的,只不过因为我被送出宫外,所以这样覆国伤君的事便随我转移燕国,由衍水应了这灾劫。 这席话说出來,面面俱到,竟是无法反驳。 反驳便是否定了贺兰赤心。 温僖贵妃接着道:“而且内亲王现在身份高贵,天意也罢,机缘也好,都不能改变她现在是我国客人的事实。所以各位再追究前事,已经沒有什么意义。但是从内亲王这件事可以看出天意难测,而且亦是天意难违。”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下,似乎在观察在座所有人的反应,见诸人皆微微点头,她才接着道:“当年旋太上皇能够在各党相争中,最后夺谪,亦是因神龟神喻。就与现在皇上及安平王的情形有些相似,既然众人都对神龟深信不疑,为何不学旋太上皇当年的做法,便请了大师到汰液池旁替皇上及安平王做法,如果神龟真有灵性,定会为保我大晋基业而浮出水面,给予神喻。” 贺兰赤心却立刻拒绝,“不行,千年神龟只是传闻,传闻不可信。” 任中流道:“皇上,千年神龟并非传闻,当年您也是亲眼所见的啊!” 众人的目光都向我盯來,此时此刻,我算是明白了,原來四年前,之所以忽然发生了那么许多事,贺兰赤心甚至不愿听我解释,原來都是千年神龟神喻所惹得祸。 贺兰进明沉吟了下也道:“之前,皇上您说两党相争对百姓不利,到手的江山亦是满目疮夷,其实温僖贵妃的法子不失一个好办法,如此至少可以避免我们兄弟二人骨肉相残,也避免了一场血光之灾。” 这时在座诸位也都赞成。 贺兰赤心咬咬牙,“好,既然如此,我们便赌一把天命!事情就这么定了,十日之后,我们便在汰液池旁,静待神龟喻旨。” “一言为定!” 贺兰兄弟的手掌握在一起,眸中都迸发着令人心悸的必胜之光。 这时,任中流却依旧紧盯着我,他仿佛越看我越是厌恶。我无所谓地瞟了他一眼,他更是气得咬牙切齿,“启禀皇上,即便是十日后静待神龟神喻,也不能由她在场旁观,而且她虽已经是燕国的内亲王,大纳言,也依旧不能脱掉杀人凶手的真实身份,皇上,此人若不受到惩罚,恐怕神龟不愿浮出水面!” “你这老儿,你又不是神龟,你怎知神龟会因她而不肯浮出水面呢!” 声音里还带着孩子的稚嫩,但是语气里的高傲架子却拿得十足十。我眼睛微微地一亮,向他看去,果然便是慕子,他身穿软甲,风尘仆仆,脸蛋被风吹得通红,漆黑的双眸却如启明星般明亮,一路大步跨入殿中。 除了贺兰赤心,众人都拜谒下去,“参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颇为大气地一抬手臂,“都起了吧!” 这才向贺兰赤心拜倒,“皇上,如此盛事,做为皇叔的我怎可不到?好在微臣的病已经痊愈,再不必回西陲,这却赶得巧得很。” 贺兰赤心还在纠结关于我的事,有些沉重地将慕子扶起,上下打量了番,才道:“真的不必再回西陲?” 慕子似乎很讨厌贺兰赤心用看孩子的目光看待他,不悦地皱皱眉头,“难道我禹谟王还会诓人不成!你这样问很不礼貌,虽然你是皇上,但也不能否认我是你的皇叔的事实,对不对啊,你们两个臭小子,从來不把皇叔当皇叔看,甚至都觉得我不存在,做为这宫里,直系亲王中辈份最大的长者,便是这样的待遇吗?” 他十岁的容颜,小小的个头,却拿出亲王的架子,郑重其事地说出这番话,惹得众人都一阵轰笑。 果然都是拿他将小孩子看的,连贺兰赤心与贺兰进明,似乎也并沒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因为他们一点都不计较。 慕子似是很不服气,但是也沒有办法。 跺跺脚站在了我的旁边。 也在这时,才匆匆地向我看了眼,低声道:“你还好吗?” 我笑着点头,“很好。” 他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 ,,,,,,,,,,,,,,,, 因为慕子的忽然到來,气氛稍稍地乱了下,也轻松了点,不过被慕子冷言挖苦的任中流却满面青黑。这时候见众人安静了下,他故意高声地咳嗽了两下,“为防万一,还是不能将当年溯妃娘娘的事轻易地放过。” 我亦知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道:“甚好,其实这件事,就算在座的任何人都不想搞清楚,本宫也会想搞清楚。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吧,给本宫五天的时间,五天后本宫定然给大家一个交待。”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來,众人就此散去,慕子再次确定我的状况良好,这才打了个哈欠,“笨女人,本王还有些事要办,明天去探你。” “好,幼皇叔走好。” 目送他离去,我自在门口静待,见贺兰赤心与温僖贵妃相携而出,便笑着向他们走去。 “赤心,沒有想到,当年你不是要杀我,而是要救我。误会了你这么多年,真是对不起。” 我说得情真意切,温僖贵妃的脸色微微一变,我在心里冷冷一笑,继续道:“今夜,说是为我接风洗尘,可是我即沒有喝到好酒,腹中也依旧空空如也。刚才我已经安排芳绮先回去准备一桌酒菜,不知皇上可否陪寂月同用?也算是寂月,对皇上当年的救命之恩,聊表谢意。” 贺兰赤心如海深的眸中荡起一点点笑意,是那种仿佛看透我心思的笑。 当我还是溯妃娘娘的时候,我的小心思被他看透的时候,他便是这种神情。 我蓦地低眸,有点不敢直视他的双目。 他笑了,礼貌地道:“好,朕便去宁苑,再陪内亲王好好喝一杯。” 又拍拍温僖贵妃的手道:“爱妃,朕不能送你回宫了。” 温僖贵妃温婉一笑,“沒事,内亲王是客人,我们必不能侍慢了客人。不过,臣妾还要恳求内亲王,万不要使皇上喝多了,他的身体状况,现在还不亦多饮酒。” 这倒是以女主人的身份來叮嘱客人,我装做沒有听到,以然牵着贺兰赤心的手离开。我们沒有做轿,从这里到我所居的宁苑,步行需要近半个时辰,但我愿意这样,与他漫步在月光之下。 风似乎还是当年的风,树影亦还是当年的树影。 似乎一切都回到了当年。 “寂月,,” 我停住了脚步,向他笑着,同时手指压住了他的唇,“嘘,,” 于是两人又在这样的月色里,悠悠荡荡地行了一段。我甚至像以前那样,边走边跳着,如同陷入恋爱的小女孩。而其实我心里正在翻江捣海,忽喜忽悲,忽忧忽愁,, 而贺兰赤心则一直深深地望着我,目光沒有一刻的离开。 但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寂月,你何必如此给她尴尬?你知道,无论如何朕都不会拒绝你的,因为朕实在负你良多。” 我蓦地停住脚步,怔怔地看着他,看着这张曾让我又爱又恨的脸,终于再也笑不出來,轻轻地放开了他的手。 他似乎感觉到什么,轻唤了声寂月,便又來握我的手,我却猛地后退一步。喉咙里不由自主地哽咽了下,但也仅此而已。他茫然,错愕,“寂月,其实你应该已经想到了不是吗?四年前的秋日,在福柔帝姬嫁入晋宫的第二夜,汰液池内忽现神龟,神龟的身上隐隐现出‘寂月覆国杀君,温僖定海神针’十二字神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1章 如此下作 “而当时其实亦是朕,已经颁下赦溯妃之罪的召书,尚未來得及宣出。” 我能够想象到当时的情景,恐怕也是如今日一样,有个秘不外扬的鸿门宴,而宴中所讨论的便是当年冷宫弃妃的生死。 他对当时的记忆应该也是很鲜明的,这时面色惨然道:“朕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才能够保住你的性命,我的所有行动都在宗亲们的监视之下,则他们也立刻采取了行动,就是无论如何将你立刻杀害。。” 就在这夜风中,寂寂的林**上,我终于知道许多事情的原委。 说來也巧,在宗亲们派出的杀手到达冷宫,举刀便一阵乱砍杀害了冷宫中人后,才发现其实是砍错了人。 被杀死的人根本就不是寂月。 当夜,不但贺兰赤心派出的人在到处找我,便是宗亲们派出的侩子手也遍布宫内,要将我这祸水灾星就地正法。 如果当时是宗亲们先找到我,那么我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谁也沒有想到,我最后会出现在安平王府中,与闽宣王在一起。。 后面的事情大概都明了。 贺兰赤心借我与闽宣王苟且一事,大发雷霆之怒,将我赐死,却暗中让何太医换了碎心之药,使我在受尽折磨苦痛后陷入假死状态。在被宗亲们验尸之后,停尸死亡之处,本拟择日以妃之礼葬将尸体安葬,却不料当夜又有黑衣人闯入,将尸体大卸八块,难以辩认其真正的面目。 听到这里,我不由地好笑,“原來那些黑衣人是你安排的,目的便是将真正的我送出宫去。此乃是金蝉脱壳之计。” 原來,这世上真有做为帝王也无可奈何的事。 宗亲们的力量之大,从今日的鸿门宴中便可看出一二。 贺兰赤心说到这里,黯然道:“只是,朕错信了侍卫高禄,在派他送你出宫的时候,送了许多的金银财宝,只需他带着你远走高飞,到遥无的地方隐姓埋名,寂月这生也会衣食无忧,重新开始。但是,朕在宫里等了三日,并不见高禄回來,后來有人报,高禄举家搬迁,早已经去了踪影,朕才知,那厮定是拿了朕赠与你的金银财宝,独自走了……” 他扶住我的肩道:“但见你如今完好归來,朕无限欣慰。” 我又冷冷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的手便这样尴尬地停在半空,“寂月,你不肯原谅朕?” 我的脑海里闪过一幕幕清晰的画面,在冰冷的雨雾中流浪,妞儿一家被杀时的血飞溅满天,回到晋宫后的冷遇,在燕宫被裸/囚温泉洞。。 这都是,一个个的噩梦。。 “寂月。。” “不,曾经的寂月已经死了。” “寂月,这又是何必?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我们还能相遇,难道这不是上天见怜吗?你又何必执着于过去?” “既然如此,那么绾妃的死呢?我肚子里的孩子呢?” “这。。” “你从未信过我,又如何让我原谅你?你若信我,为何当时不将事情说清楚,你若对我说清楚,让我知道你对我有爱,即使是死,我也会笑着死!” “寂月!” 贺兰赤心显然也生气了。 “其实有许多事你也不清楚是吧?比如那晚,为何我会忽然从冷宫失踪。你放心,这些事我会搞清楚的,会给你一个交待。” 说完,我便头也不回地走向宁苑。 “寂月,即便朕拼着丢掉半壁江山的危险,冒死前去燕国救你,在你的眼里也只是可笑的无聊之举吗!” “你别忘了,是你将我指给安平王的,你即将我送了人,又何必再去救我!” “你。。” “赤心,别再说了,我们之间,有着太多太多悲伤的过往,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刚才林**上,手牵手的情景,不过是对我们这段爱情的,最后的祭奠。 “寂月,寂月,朕错了,朕向你认错,但是朕不会放弃你的,朕会让你重新爱上朕的!” 。。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宫中,发现慕子早已经等在宫中,他说明日才來探我,却晚上便來了。而芳绮果然已经备好了一桌酒菜,这原是为我和贺兰赤心准备的,只是我们却在來到宁苑的途中不欢而散。我有些疲惫地坐在桌旁,刚要端起酒杯喝口酒,慕子已经将酒杯夺下,“笨女人,你不是说你沒事吗?” 我诧异笑道:“我不是好好的吗,确实沒事。” “可是我千里迢迢送來的药,你是一幅都沒有吃过,这怎么能算是好好的。” “什么?”我茫然问道。 芳绮这才道:“回主子,禹谟王刚才一进來便问了奴婢很多问題,但奴婢都答不出來。不过据奴婢看來,仿佛是禹谟王从西陲送了些药材到宫中,指名是要给主子您服用的,但不知为何这批药材竟然被压在内务府并沒有发到宁苑來。” “噢,原來如此,那是什么药材。。”问出來后,忽然意识到什么,便让芳绮再去泡一壶热茶來。芳绮于是走了出去,我才道:“难道是治疗丁公藤之毒的药材?” 慕子眼睛微微一红,“沒错,我就知道你为了那臭小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所以特地回西陲去向师傅要了药方及药才一起送到晋宫來,我因为还差最后一期的治疗,便其后赶來,沒有想到竟然出了岔子,耽误了这些时日,如今再服那些药恐怕也沒有什么作用了。” 说到这里他竟然吸吸鼻子,努力地想要逼回泪水。 “幼皇叔,寂月沒事,这不是好好的吗。” “师傅说过,此毒如果不及时解开,即使当时不发作,也会成为隐患,迟早都会暴发的,你这段时间真的沒有觉得哪里特别不舒服吗?” 我有些感动,摇摇头笑道:“之前是有的,不过何太医的医术也是很高明,他及时给我用药,所以发作的并沒有幼皇叔当初那般严重。而且我的身体可是很好的,相信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放心吧!” 他还是很犹疑,“不行不行,明天得让那厮再來替你把把脉,我要亲耳听他说沒事才能够放心。” “好,为了使你放心,你说怎样就怎样。” 他却又道:“哼,加本王送给你的药材竟然也被压下來,这人真是胆大包天!” 那段日子,贺兰赤心生病,因此是由贺兰进明代理朝政,而内务府中事是由王妃燕琥看顾着的,就像安排我和住宁苑,也便是她的主意。并且连邓仁泽都能瞒过的,恐怕还是得她亲自出手。想到这里,我冷冷地一笑,“幼皇叔,你可听说,这隔壁的院子里有鬼,那三个被安平王王妃无顾杀害的女子,成为了冤鬼,满园子飘荡呢。” 慕子哧地一笑,差点把满口的茶给喷了出來,“寂月,我还不了解你吗,你是不会信这个的!” “不信是不信,倒有好玩的东西。” 说着便把之前从梧桐树上折下的一大包狗笛拿了出來,“这东西,之前是在那些梧桐树上的,每日风一起,便犹如万鬼齐吼,当真吓人。” 慕子眉头一皱,“这是谁,如此下作!” 又继续道:“至于安平王王妃无故杀人之事,等到十日后,两党相争有了结果再说。如是当今皇上能够继续当皇上,他必得为自己的女人们讨个公道。若是安平王那个臭小子夺了皇位,这三个女子才是真正的冤。” 看來他人虽然是在西陲,对宫里的事儿却知晓甚多。 “确实如此。不过,十日后真的会有结果吗?” “寂月,不管是什么结果,你都会沒事的。如今你代表了燕国,那小萱皇后对你又极是看中,而且又挂了燕国内亲王的衔头,他们此时都想要借助于你,对你却不敢怎样。今日大殿之中,诸人也不过看你的立场罢了,虽然不足以影响大局,但还是有顾忌的。” 之后又道:“任中流那老头儿枉做小人,他如此针对你,只是怕你记恨于皇上,而站在安平王的一面。但我知道,你无论如何还是向着皇上的。” 原來任中流竟是贺兰赤心一党的人。 又道:“不过十日后不管结果如何,另一方都不会轻易妥协的,恐怕还是免不了一场恶战。我当真是赶上了一场好戏,做为长辈,到时候下不让他们胡闹。” “那你会向着谁?”我好笑地问道,心里却不相信以他之力能够阻止一场恶战。 “你向着谁我就向着谁,因为我不想让你伤心难过。” 他的回答使我彻底地愣住了,继而便是感动,眼睛酸浪,很想流泪。 “慕子,你。。” 他很不屑地白了我一眼,“笨女人,感动就感动,但是不要动不动就流泪吗,你知道我是最受不了女人的眼泪了!” 我也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未免太喜欢流泪,泪水又被慕子的话给逼了回去,两人相视而哈哈大笑,笑完之后,我牵起慕子的手,“走,我们去玩个游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2章 纠缠过贺兰赤心几次 他也不问,跟着我一路出了宁苑,芳绮地后面追着,“主子,你们要去哪里?” 我道:“不要跟來,这是本宫和禹谟王的秘密!” !! 我们一路奔到了安平王府之内,因为这段日子的闹鬼传言,本來就比较清冷的地方,如今也变得更加寂寥了。我和慕子进入院中,只见落叶潇潇,阴风乱窜。慕子看到我手里的狗笛,忽然一笑,“明白了,是好玩得紧!” 他兴奋起來,抓了一把狗笛就往内冲去,顺便还翻了两个跟头,在窗棂,窗角下,门楼之上的缝隙内,墙壁的挂画之中,甚至花瓶内都被放置了狗笛,便连那外面的长廊顶部,也都放置了数支。而我亦是一路走,便一路将狗笛放在通风却又隐秘的地方,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当一阵风刮來,安平王府中忽然是此起彼落的怪吼,仿佛四面八方冲出了许多鬼,原本沒有听过这声音的慕子竟然也被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妈呀!” 我见状捂着肚子笑了起來,他的脸蓦地红了,爬起來拍打着自己屁股上的尘土道:“这恐怕比你在宁苑里听到的还要可怕吧!” 见我憋着笑意否定,他忽然恼了,“笨女人!你是故意的吧!就是想看我出丑!” 他很快就适应了这鬼哭狼嚎的声音,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捧着下巴对我生气。我见他如此,也知他是真的生气了,暗想真是小孩子脾气,走到他的身边去,推推他,“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这风來得不合适了!” “哼!你还是在说我胆子小!” “好啦,我知道幼皇叔是最勇敢的了,哪里会胆子小呢!” 他听了这话却越加的生气,“你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分明就是分我是小孩子!我已经长大了,为什么你们人人都当我是小孩子,连你也是!” “你看你,现在气成这样,还不是小孩子气?” “你!!” 他盯盯地望着我,眼睛似乎要喷出火來,忽然他猛地跳了起來,双臂攀住了我的脖颈,我不由自主地弯下腰去,他便狠狠地吻了下我的脸,“叭叽”一声还挺响,我只觉得脸上软懦一凉,他已然放开了我,得意洋洋地放开了,挺着小胸脯道:“哈哈怎么样!我做了男人该做的事,你总不能再说我沒有长大吧!” “呃,男,男人做的事!!”我顿时觉得脑海里爆开了浆糊,原來他把亲吻女子的事,认为是男人做的事,做了这件事便是大人了。但我这次却尽力地忍着笑,不能再伤他的自尊心。 他又道:“男人对自己的女人,会亲吻,而不是抛弃。寂月,你要等着我,等我长大以后,你便做我的女人。” 我想笑,却忽然笑不出來,他水般清澈的眸子里,全部都是认真。 “呃,这个,幼皇叔,等你长大了,我已经是老太婆,你不会想要我做你的女人的。” 说完后,便听这院中怪异的声音越來越大,虽然知道是那些狗笛做怪,但到底是真的死过人的园子,因此也有些毛骨悚然的,连忙道:“很冷,我们走吧。” 这次轮到他笑我了,“笨女人,害怕了吧!” 一把握住我冰凉的手,“不要怕,有我!” ……到了宁苑,发现已经有人将西厢打扫了出來,我正疑惑呢,慕子道:“从此以后我便住在宁苑了,我喜欢这里清静。” “这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皇上也是答应了的,他们都觉得小孩子无论住在哪里都是合适的。寂月,我也这样觉得。” 他说着露出几分诡异的笑意,洋洋得意地往西厢去了。 果然,安平王府鬼哭神嚎之事很快就传遍整个皇宫,顿是人心惶惶。隔了一日,便传出温僖贵妃再次卧病在床的消息。 隔日,我让人唤來了李平,他很是踌躇,到了我面前的时候却大大咧咧地笑开了,“嘿呦,内亲王,您看我这次又带來了什么。” 打开后却是一对白玉观音,乍看不错,细看却又不值得把玩之物。 我冷冷地推开,“你做为中将,每月的俸禄不过尔尔,何苦都拿來送了人。你知道本宫要的不是这个。” 李平快哭了,“内亲王,这事,这事!!” “本宫拿自个的性命换回你如今的荣耀,求你办这么点事你还在不断地推脱,难道竟是本宫瞎了眼帮了个不值得帮助的人?如此的话!!” 他连忙打断了我的话,满面愁苦地道:“得,您可别再说了,您一句话,咱全家都得掉脑袋。您再给小人两天时间如何?” “好,就给你两天。” 他原是皇上的近卫,恐怕绾妃之死及我服迫服碎心之毒那夜的事,他是最能查清楚的。如果连他都查不清楚,这天下能够查清楚的也沒几个了。 之后便想到了云朵。 她曾答应我要将当夜的事情说出來,这段时间乱轰轰的我倒也沒去烦她,但是事情不等人,那些宗亲们还在等着我的答案,而这也是我翻案的最佳机会,当然是不能放过的。于是便让芳绮过去传话,让她往宁苑一行。 但是一直等到傍晚时分,她还是沒有來。 我想,她可能不会來了。 然而就在夕阳的最后一抹红色即将湮灭时,她却又姗姗而來,身边沒有带任何其他人。一身素白,便连头发也只是用一根带子轻轻地系着,宛若一缕幽魂。她的脸上带着笑意,但我却只感到她由内而外的绝望。 她盈盈地拜倒,我漠然地道了声起來吧。 两人也不往屋里去,就在院里的廊下坐着说话,她道:“之前为了血药引而服用丁公藤,你的身体沒有问題吗?” 我笑笑,“暂时看起來,是沒有什么问題。” “福柔帝姬将我当时拒绝服用丁公藤的事儿告诉了皇上,皇上怪罪我,说我连个近卫都不如,听说他已经在乾承宫内拟好了将我贬为答应的旨意,只是还沒有发下宣读而已。” “即能将你贬为答应,想來对你沒有几分真心,如此的话,他也是不值得你为他献出性命。” “可是,他曾对你那样的无情,你又何曾放下过他?” 我顿时无言。 她忽然跪了下去,“娘娘!!” 这一声娘娘叫得我很是心酸,却依旧漠然着,“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溯妃娘娘,而你也不是当初的云朵了。” “在,在奴婢的心中,您一直都是娘娘,是奴婢,猪油蒙了心,让娘娘受了大苦难!!” “你若真的心里有所愧疚,就该告诉我所有事情的真相,至于其它的!!我们之间已经沒有其它了,主仆情份早已经尽了。” “是,今夜來到此处,便也是为自己赎罪來的。” 她不愿起來,只是跪在我的面前,我扶她不起,也只好由得她了。她于是讲了一段我其实从來不知道的过往!! 原來自她跟在我的身边沒有多久的时候,便喜欢上了贺兰赤心。直至有一次,贺兰赤心醉了,独自來到延禧宫后便倒在花丛中,而那时我正带着慕子去汰液池边玩。她想扶他去房间内休息,不料却被酒醉的贺兰赤心看成了我,她心中又是慌乱又是羞涩,但他完全沒有顾及到这些,便在花丛中要了她的身子。 从那以后,她亦纠缠过贺兰赤心几次,可惜他每次都是淡漠地道:“能够跟在你主子的身边已然是你的福气,不要再作他想。” 这样的拒绝对于情窦初开的她,无疑是重创。 在我的身边久了,她便知道了有关我的许多事,有一次听到提到月下之舞,便想法子将那本贺兰赤心所写的曲谱给偷了出來,换了外观看起來差不多被老鼠咬坏的曲谱在内。 准备有机会就照曲谱进入习练。 她说到这里,苦涩地道:“你应该明白,贞操对于女子意味着什么。虽然在那时他的眼里,我不过是个小小宫婢,但在我的心里,他却已然是我的夫君。” 她开始悄悄地改变自己,闲來学跳舞,学歌赋,学琴棋书画。 这时,我也想起她其实是很好学的,当时我亦是教了她不少的关于琴棋书画方面的事。这些东西也只在乎对方是不是有心人,无意学者,自然觉得很难,有心学者,努力钻研,几月便会小有成就。 但是就在她一步步地努力接近自己的目标的时候,她发现,贺兰赤心竟然又喜欢上了绾妃。 绾妃年轻,漂亮,又天真可爱。 她苦笑着道:“我不明白,其实我的容貌也并不比绾妃差,只是不明白皇上为什么喜欢她却不喜欢我!所以我常常在您的面前提起她,希望您可以生气,可以对付绾妃,但是,您总是对他的爱那么有信心,你总是不相信他会对你变心,可是我日日跟在你的身后,看到皇上一边对您百般宠爱,另一边却又与绾妃厮混在一起,我的心,就像有千百只蚂蚁在咬。” “我已经**给皇上,可是在皇上的眼里,我什么都不是!!” “绾妃,真的是你害的?” 我渐渐地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开始发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3章 丁公藤的毒 “沒错,你说你爱皇上,可是你却可以容忍他爱上别的女子,我却不能。正好那日绾妃被太医诊断出已经有孕两个月,我因遇到绾妃的丫头而得知这个消息,本能的便想到要去宫里回禀给你。但是走在路上的时候,我却一直在想,她怀孕了,以后她的地位会更加稳固,可是她凭什么呢?” “越想越生气,又想,娘娘你向來软弱心善,断不会对她做什么,不如便由我來了结她算了。当时正好无意间从旁人手里得了点蒙心粉,又去太医院取了二两毒饵,因为之前曲谱被咬坏,捕鼠之风盛了一阵子,我去太医院要毒饵,竟然也沒有人心生怀疑,只当我要去灭鼠,拿了毒饵之后,才赶回宫里,但却沒有将绾妃怀孕的事告诉娘娘。” “之后,我亲自给娘娘炖了一盅银耳雪蛤汤,便在那汤里放了蒙心粉。这蒙心粉很是神奇,以前只是听说,却从未使用过。我心中极是忐忑,等你喝下后,便试探着问了句,外面的阳光真好,我们一起去天上荡秋千吧。若在平时,这样的话肯定会被你笑的,但是当时,你竟然是一脸向往,好啊,我们去天上荡秋千。” “我又道,我们去外面走走,摘朵花儿插在头上。你又说,好啊,摘朵花儿插在头上。结果我真的随着她到门外去摘了朵花儿插在头上。我于是又道,那我们送补品给绾小仪好吗?你又道,好。” 后面的事情便很简单了,已经被药物控制的我,在她的安排下到了玉宸宫,她当时也早已经准备好了一碗放了毒饵的汤药。利用我与绾妃向來关系还不错的事实,欺骗绾妃把药喝了下去。 这也便是,绾妃临死之时,为何那样怨毒地看着我。 因为我确实,便是杀害她的凶手。 听到这里,我再也控制不住了,愤怒地打了云朵两个耳光,嘶声道:“你这个毒妇,你可知道害了绾妃及她的孩子,便也害了我腹中的胎儿!” 我无法忘记,贺兰赤心为给无辜的绾妃报仇,而逼我服用落胎药,最终使我腹中胎儿也死于非命。 原來这一切的起始,都是因为云朵的不甘心。 云朵挨了两个耳光,却不再跪下了,反而冷笑着站了起來。 “打得好,打得好!” “你太狠毒,那么后來,我在冷宫中被害,也是因为你喽!” 她微微地茫然了下,“是的,你的茶里,被我下了药,所以你昏倒了。之前,我便得到消息,因皇上与福柔帝姬的大婚,要大赦天下,你也在赦令之内。我原本以为,他会因为你杀了绾妃而杀了你,沒有想到他竟然还要赦你无罪,如果再让你出了冷宫,恐怕绾妃之死迟早会大白于天下。所以我将你弄晕,然后将三尺白绫绑在梁上,想制造出你自杀的假象。” “后來呢?”我顿时感到疑惑,如果我自杀而死,当然不会出现在安平王府了。 “后來,后來我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尚未把白绫绑好,就已经被人打晕。再醒來的时候,发现我的身旁有个被人砍得面目模糊的女子的尸体,我吓疯了,尖叫着冲出了冷宫,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听闻得那死去的女子便是你,我心里暗暗高兴,你若死了,便沒人知道我做了什么。可是后來又说不是,我害怕你活着,,” “你怎么也沒有想到,我会活着回來吧?” “是啊,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活着,为什么?,,” “我当然得活着,否则我如何给我自己和我孩儿伸冤!” “不过,你始终还是背着****的美名,这生你都去不掉这个污点了,我恨你,恨你为什么能够得到他的爱而我不能!为什么!?” “安平王府内,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微微地怔了下,想了好一会儿才道:“那是巧合,是闽宣王走错了房间,而你正好也在那里,又正好被我瞧见,于是便告诉了皇上,使他当场揭露出你和闽宣王的奸/情,哈哈精彩吧,,好精彩,,” 我骂道:“贱人!” “是,如今你知道了真相,可以骂我是贱人了,可惜,你知道了又如何,皇上即将不再是皇上,我也不再是我,反正无论如何都是要死的,今日不死,明日也会死,早死一日,晚死一日又有什么差别?哈哈哈,,皇上会输的,告诉你,皇上会输的,,他是个薄幸人,他若输了,你便也输了,哈哈哈,你也输了,,” 之前的可怜的味道,在这时候全部都变成了可恶。 慕子和贺兰赤心早已经按耐不住从房间内冲了出來,原本便是我邀请他们來的,他们在房间内应该是将刚才云朵的话全部都听在耳内了。 贺兰赤心咬牙道:“贱人,你好可恶,竟害死了绾妃,又害了寂月,还连累了朕的两个龙儿,朕要将你凌迟处死!” 云朵看到贺兰赤心的那一刻,忽然就不笑了,眼中蓦地涌起泪雾來,“皇上,,” 贺兰赤心只是面如寒霜,并不应声。 云朵惨然而笑,“今日來此,便已经想到了这一节,根本就沒有打算再能够活着。皇上,你虽对云朵无情,可是云朵爱你甚深,这爱于皇上來说微不足道,却已经是拼尽云朵的全力,此生如此爱过,但愿來生,再不为人。” 说到这里,她的唇角忽然溢出一丝血迹,身体也无力地倒下,却是勉强地靠在柱子上,艰难地吟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可笑啊,可笑,,” “皇上,能再吻,云朵一次吗,,” 贺兰赤心愤而转身,沒有理会她的要求。 她目中终是闪过一丝自嘲,“皇上,终于一日,您会体会到云朵爱您之深,,皇上,您这生必要输在,神喻之上,,” 她说完,便脑袋一歪,气绝身亡。 她临死还断定贺兰赤心会输,真是将他惹恼了,他愤恨地道:“把这贱人从妃籍里删除,其家人乏为奴,把她的尸体扔到乱葬岗子里去!” 眼见着云朵如此凄凉的死在我的面前,我心中却无一丝快意。只控制着自己的微颤,冷声对贺兰赤心道:“即便她有什么大错,也是因为错爱人君才犯的错,她好歹在皇上的身边照顾很久,尽心尽力,有什么错她自己担着也就是了,何必连累她的家人。皇上如此做法不近人情,不免使人心寒意冷。” 贺兰赤心的胸膛起伏得厉害,好半晌终道:“罢了,赦免其家人之罪。” 云朵的尸体就这样被拖走,我心里说不出來的复杂滋味,只默默地想着,说到底不过是个痴女子罢了,虽然在用丁公藤的时候有了犹豫,但不能否认她为了爱贺兰赤心或者说为了得到这份爱,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不知道什么时候,人都已经散了。 只剩余我与贺兰赤心,还有慕子。 慕子独自站在角落里,背对着我和贺兰赤心,看似漫不经心地望着外面的夜色,其实却时刻注意着我与贺兰赤心。 他想当隐身人,可是贺兰赤心却不容易他在这里,道:“幼皇叔,夜色已深了,朕叫人送你回房间休息吧。”说着也不等慕子做什么反应,便让人送他回去。慕子还是有些犹豫,拗了半晌才忽然拉出点哭腔來,“月月,我想跟你一起睡,我害怕。” 他虽然已经十一岁了,但因为曾经中了丁公藤的毒,致使这一年來并沒有长个儿,所以整个人看起來也还是个十岁的小孩。即使是十一岁,也是小孩。 饶是如此,贺兰赤心也是丢给他一个大白眼,“幼皇叔,你的胆子是大是小,朕不知道吗?什么东西能够吓得住你,快去睡觉吧,朕还有些事要跟内亲王谈呢。” 慕子却撒赖地抱住我的胳膊不放,“月月,月月你就答应我,让我和你一起睡吧。” 我心里亦是烦乱,虽然觉得应该给个机会,让贺兰赤心将该说的话说清楚,却又想,事情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再说什么也沒有办法弥补过往的伤痛,而且云朵的死,确让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闷闷的痛。 便道:“好,今夜,你留在这里陪我。” 贺兰赤心又丢给慕子数个白眼,“幼皇叔,你十一岁的生日已经过了哦!再过上半年多便要举行十二岁的成人礼,这可不是小孩子了,不许与内亲王同宿一室。” 慕子依旧紧紧地抱着我,“这不还沒到十二岁,还沒有举行成人礼。” 他一味地在此撒痴胡闹,贺兰赤心终是向我求道:“你也不拒绝他?” “他只是个孩子,再说刚才这里确实有人死了。” 贺兰赤心气得甩袖转身,又过了半晌见慕子依旧沒有要出去的打算,只得道:“好,朕明日再來探你。” 贺兰赤心气呼呼地离开了。 至此,绾妃之死真相大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4章 茕茕人影长 安平王府之内的事情仿佛也是被设计的,也可间接说明我与闽宣王之间是清白的。但是我心中还是有个疑窦,那就是云朵在说到最后的时候很含糊,她似乎把所有的事情都扛了下來却又说不清楚细节。 我怀疑自她说到被人打晕在冷宫之后的事情,便已经不是她能够控制的,她确实想杀我,可是也只是想杀我而已,又何必搞出后面那么些事呢? “幼皇叔,当年,神龟神喻的事,你知道不知道?” 他摇摇头,“月月,你也知道我那时候是小孩子,大人是不会将这种事告诉小孩子的。” 我笑了起來,是不是只有我知道他的心智早已经超过同龄小孩子许多,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他了。 他长吁了口气站了起來,“笨女人,我走了。” “你不是害怕,要和我在一起吗?” “谁胆子小,谁要和你在一起,臭美!我是觉得你这个笨女人不会拒绝人,不想谈就不要谈吗,何必勉强自己!” “呃,幼皇叔!!” “反正你这个笨女人就是很笨!” 说完他便往门外而去,我连忙问道:“去年栖嫣阁的火灾,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知道是谁干的吧?” 慕子像沒有听到似的,扬长而去。 云朵的尸体被扔到了乱葬岗,她的家人却到了宫门口求见于我。本是被拦在宫门外的,巧的是被邓仁泽看到,于是通知了芳绮,芳绮连忙将此事禀告了我。想到昨晚云朵临死之时的种种异常,我决定去宫门口与云朵的家人见面。 一路之上我在想,即使是云朵说出真相,却也不必自杀。她还可以选择负隅顽抗,只要是有一分的生存机会相信她也会坚强地活下去。她曾害了绾妃又害了我,但她依旧在宫中生活的很好,可见其心性坚强,怎么会忽然如此软弱呢? 如此想着的时候,便已经到了宫门口。 远远地看见李平正在宫门口盘问着什么人,并且从对方的手中接过一封信。再走近些,发现那是两个年过半百的穷苦老人,衣衫破旧面容忧愁,这时候正打算走。我连忙唤了声,“是不是云朵的家人?” 两个老人都停住了脚步,疑惑地向我看着,芳绮道:“这是如意内亲王,燕国女官大纳言,正是云朵让你们见的主子。” 两人诧异啊了声,向正准备溜走的李平看了眼。 芳绮机灵,唤道:“李中将,怎么见了我家主子连安都不请就避着走啊!” 李平只好哂哂地走过來,“不是,沒看见吗!!” 芳绮冷笑,“呵,这么大两个活人走过來,你竟是沒看见。拿來吧!” 芳绮伸出手,盯盯地望着李平,李平求饶似的笑着,看向我,我只管将两位正在施礼的老人扶起來。李平沒办法,将刚刚放入怀中的信又取了出來,交到芳绮的手中,“芳绮姑娘,这信本也是要送往宁苑的,现下正好,不用再多走一趟。” 芳绮也不揭穿他的谎言,把信恭恭敬敬地交到了我的手上。 云朵的爹娘不知道我与云朵之间的事,只道云朵既然让他们來见我,我定是云朵非常信赖的人,泪流满面地跪在地上,感谢我对云朵的照顾。看到两人双鬓斑白,一时间竟也心酸异常,云朵若不是如此不幸,他们必也不能够过得这样落魄。但云朵一出事,家里以前积下的钱财恐怕也都被抄了。 我让芳绮把之前准备好的银两包拿出來送给他们,他们千恩万谢,只说云朵遇上了好人,在她死后还能如此照拂。 我只道:“不知云朵有什么话让二位转告本宫吗?” 两人对视一眼,道:“是有。” 他们显得很是紧张,我于是摒退左右,云朵的母亲这才在我的耳边道:“云朵给我们的信中只让我们转告您,说是,‘信神喻则皇上必败’。” 因这是大逆不道之语,她说完,额上便流下了冷汗。 我心里却是微微地一震,想到云朵的最后遗言,“皇上,终于一日,您会体会到云朵爱您之深!!皇上,您这生必要输在,神喻之上!!” 她数次提到神喻,难道!! “好,谢谢你们。” 送走了云朵的爹娘,便回到了宁苑,让李平也随着一起到了宁苑。我因一路想着有关云朵的事,竟忘却时间正在悄悄地流逝,也忘记了李平是在房中等待着的。直到芳绮倒了茶來悄悄地提醒,“主子,您让李中将过來,是有什么事要问他吗?” “噢,是的。” 其实我只是一时之间不知从哪里问起,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我不知道的他也未必知道。因为贺兰赤心都不知道的事,他恐怕也是无从知晓。或许,我只是想验证这所有的事情是不是真实的。 “李平,当年,溯妃娘娘出事时,你便已经是皇上的近卫之一吧?” “是。” “据说,在皇后入宫的第二个夜晚,有千年神龟自汰液池中浮起,当时你可曾亲眼见过此事。” “回内亲王,此事您真是问对人了,小人还真是亲眼见到过。只是上面的神喻涉及到的是皇上最宠爱的溯妃娘娘,所以此事无人敢张扬,而皇上也亲自传下圣喻,此事若有人传出必要满门抄斩。但是就在当夜,这件事便已经被宗亲们知道,才发生了后面的事。” “看來你知道很多事,为什么前次不告诉本宫?” “只因皇上曾经的圣喻,小人实在是,实在是!!” 我哧道:“你个惜命的小人。” 我早该想到,这家伙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当然会选择有利于自己的。如今当夜之事已经不再是秘密,他才会说出來。 “既然如此,且把当夜你亲眼所见的千年神龟浮出汰液池水面的事给本宫详细地说一遍。” “是,当天夜里,皇上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往汰液池而去!!” 他本來就表情丰富,又很喜欢夸张的说话,所以说起來倒也是活灵活现,随着他的描述,我仿佛也随之到了当夜的汰液池旁!! 贺兰赤心有点微醉,脚步虚浮地來到汰液池旁,而侍卫及近卫,还有照顾在身旁的公公们都只能够远远地跟着,他当时发了很大的脾气,让他们都不要跟來。他说他想放荷花灯!! 但是当鄂兰硕公公让人弄了几只荷花灯來时,他却把他们全部都扔在水里,“她杀了人,她怎么能够是个如此狠毒的女子!” 常随在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所说的人正是溯妃娘娘。 贺兰赤心扔了荷花灯,仿佛还是不解气,又冲着汰液池大喊:“寂月!寂月!本以为你我已经爱到深信不疑,你却为何要杀了她!你不信朕,你始终都不信朕!” 他心中很是悲愤,只觉得自己信着爱着的女子,却因为不信和忌疑二字,双手染满了鲜血。他这番发泄完毕后,却忽然听到一阵琵琶的弹奏声,只见汰液池上泛起一阵阵白色的浓雾,那声音便是从浓雾中传來,悠扬而深情,又似有幽远之意,乍然听之下,便觉此曲只应天上有,地上能有几回闻!! 众人立时都将目光移向湖面!! 三月早,登台送兰浆。 烟雨打湿青石巷。 十月凉,不知可添裳。 青帐,茕茕人影长。 穿过垂杨,忽见浮舟过荷塘。 风剪菱窗,转身对镜梳妆。 花前成双,旧年月下卖西厢。 又逢君,不过杯酒话家常。(注:此曲來自于莫君倾所唱《晚归》) ……随着这清逸而又迷人的歌声,池面出现了神迹…… 湖水翻腾之下,一只巨大的龟浮出水面,在浓雾若隐若现,而它的背上坐着个如水珠做成的女孩子,美貌异常却不似人间真实存在的人,如同仙子下凡般美得震摄人心,就是她抱着琵琶,唱着刚才的曲子。最重要的她眸子水淋淋的,如含着无限的情义,她望着贺兰赤心,一双眼睛仿佛正在对他诉说衷情。 众人都看得呆了,贺兰赤心当然也有些愣怔,他怔怔地望着池中一人一龟,呆立于池边。而即使是这样的如梦如幻的美景美人,也沒有阻止那十二字神喻印入众的眼帘,它们呈金字,与此景此情融为一体,显得庄重而神秘,但是内容却叫众人大吃一惊,因为那十二字竟是,“寂月覆国杀君,温僖定海神针。”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寂月是个颠覆国家并能会弑君的倾国祸水,而所谓的“温僖”便如同东海的定海神针,有她在,才会力挽狂澜,国家才会安定平和。 就是刚刚学会识字的七岁孩童,也都能够读懂这两句里的意思。 后來,就在众人想要再看清楚一点的时候,已经曲终人散,琵琶声不闻,那唱曲的女子随同着神龟的落下完全消失了。 众人仿佛是集体做了个梦。 ……李平说到这里,仿佛再次沉浸到了当初的情景中无法自拔,好半晌都沉默着望着汰液池的方向。既然是如此的震摄人心,想必贺兰赤心对那情景也是很难忘却吧? 好半晌,李平才如梦初醒,“内亲王恕罪,李平失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5章 全力查出真相 我微笑着摇摇头。 他继续道:“当晚的事情便是这样,后來的事情您都知道了。宗亲们得知这个消息,便要立刻赶到冷宫将你诛杀,认为这是神喻而不可逆,害怕皇上心软暗中营救,甚至宗亲们专门分出了人手看着皇上。但皇上就是皇上,皇上的心意我们这些近卫最是知道,在得到了皇上的暗示之后,近卫营便派人往冷宫营救娘娘。而另一队,则是奉命找到娘娘就地正法。” “后來呢?” “后來,后來的事情,就是大家所见的事情了。正好娘娘您在,安平王府,竟然避过了这次的诛杀,当然也为皇上赢得了救您的机会,皇上就是皇上,他瞒住了所有人,将您送往了宫外。很长时间以來,大家都以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 “是吗??”我能够想象到当时的乱,宗亲们的无情诛杀令,皇上的近卫营侍卫的营救,下药使我昏迷,想设计成我熬不过清苦而上吊自杀的云朵,及后來将云朵打昏的莫名人士和安平王府及闽宣王,交织成了一张纷纷乱乱的大纲,而我就在这张网中,侥幸躲过诛杀,最后还被贺兰赤心安全送出宫去。 看來,这一切都是真的,贺兰赤心并非想要杀我,他竟当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但那千年神龟也太可恶了! 短暂的嗟叹过后,我猛地拍案而起,“什么千年神龟,假如真的如此神奇,怎会弄出诺大的冤情來!” 李平却是不以为然,“内亲王您别生气啊,若说此神喻不准,却又未必。” “此话怎讲?” “溯妃娘娘??‘被杀’之后,很长一段日子皇上都郁郁不乐。或许是因为想念溯妃娘娘,也或许是想不通神喻之事,他常常在汰液亭一站便是整夜,那时候皇上的身体渐渐坏了,常常听到他在风中咳嗽,任太医如何调理也不能够根除。我们这些常年跟在皇上身边的近卫及公公们见他如此,都急坏了,真害怕他有个三长两短,不是又要出大事吗!” 也就是在众人都为他的身体和心绪所担心着的时候,有一日,鄂兰硕忽然提起,说是当夜汰液池中神龟背上所坐的少女,容貌倒与安平王府的王妃夏姬有几分相似。 因为夏姬常年住在安平王府中,而安平王又不在,为免是非,她绝少抛头露面。就如当时的我,如果不是后來在安平王府内出事,我甚至会忘了宫中还有她这号人。 经过鄂兰硕的提醒,贺兰赤心略加思索后,竟然点了点头,“确实有几分相似。” 其实他本來也不记得夏姬的模样,若不是在那里溯妃娘娘与闽宣王在安平王府中出了那样的事,基本上來说,她也是沒有什么机会觐见皇上的。可事情偏生那样的巧,皇上自那一次后对她倒颇有印象,道:“虽然比之神龟背上的少女神彩差了不少,便看身形样貌,仿佛间确如姐妹一样。” 然而更巧的是,就在皇上准备去安平王府一探夏姬的时候,安平王府中竟然传來夏姬归天的噩耗,并且留有遗书,要求将自己的尸体交付于家人安顿。 皇上得了消息,只觉此事当真巧合,又道夏姬命薄,便允了她的要求。 于是夏姬的尸体被悄悄被送出皇宫,亦是按照夏姬所要求的,沒有惊动任何人,只是宫里上下通传了下,知道伊人已去矣,便也罢了。 但毕竟她是安平王妃,只怕凡是从简,安平王要不高兴。 再加上他后來越來越觉得夏姬与那神龟背上的女子有几分相象,偏是还沒见着夏姬,她又死去了,时间一久,便成为贺兰赤心心中难解的一个念想。在夏姬被安葬不久,贺兰赤心便借微服私访的空当,往夏姬娘家一行,并在那里以天子之尊拜祭了夏姬,那时候正是桃花盛开的三月底。 也就是在回路上,见到了在荷塘泛舟的温僖贵妃。 当时正是春雨菲菲,难得这片荷塘竟比普通荷塘先绿了半池。 她便在这细雨中,款款而來。 那当真是明眸皓齿,纤细艳亮。她的小船就那样从一片荷塘中渐渐地划向我们,宛若水中仙子般,令人神往。 鄂兰硕一眼看到了小船之上放着的琵琶,惊道:“此女莫非便是温僖?” 这也正是众人心里所想的,因为此时此景,便如那夜汰液池中神龟驮着那少女缓缓往池边而來的情景,在这样的情景里,众人越发觉得这少女与神龟之上的少女,相貌竟是完全一样。 贺兰赤心也颇为惊奇诧异,便使人去问那女子,姓甚名谁。 结果那女子倒是不怕人,自随着传官到了贺兰赤心的面前,道:“你即是刚刚祭拜完堂姐,想必便是那位重情重义,带弟拜别王妃的皇上,我叫夏青溪,夏青萝便是我的堂姐,如今能借堂姐的光当面拜见皇上,倒是荣幸得紧。” 她说话大大方方,再加上其名字中有溪字,与僖同音,顿时便认定那神喻中所说的温僖定海神针中的温僖,便是眼前的女子。 两人于是便在塘边畅谈了几个时辰,最后那女子便以一曲《长相思》送别,唱曲时的声音却恰似神龟背上的女子,显得很是楚楚可怜,依依不舍。 贺兰赤心回到宫中后,心渐虽然未得开朗,但却总算有了记挂,常常与那女子鸿雁传书,结果于当年的十月便封了那女子为温僖贵妃,接进宫來。便是现在的温僖贵妃了,自此倒是非常宠爱着温僖贵妃,不过刚刚入宫來的温僖贵妃或许是因为水土不服,一月中倒有三十天都卧病于床。 后來问取钦天监,竟答是娘娘即应神喻,便是将灾劫揽于自身,所以要常常受病痛折磨,若能够得皇上隆宠,恐怕性命才能得长久。 皇上与这位温僖贵妃相处久了,便发现她不但极是温婉可人,美丽动人,而且琴棋书画无人不通,为人又很是通达,与宫里诸人少往來,无是非。本來就是已经极喜爱她,听了钦天监的话更觉有多给她些宠爱,一时间,整个后宫,三千粉黛皆空设,除了温僖贵妃,其她诸人得恩宠者少。 你看那少女在神龟背上赋歌:三月早是吧,烟雨打湿青石巷。这却正是与皇上相遇的日子。后來鸿雁传书,皇上从信中便知这少女相思之情,十月凉,不知可添裳,也应上了吧?至此,终于入宫为贵妃,花前成双,旧年月下西厢…… 所以,神喻果然很准,当真是神奇得很。 李平信神喻信得很深,他越是这样,我越是担心。神喻若真的这样神,那么贺兰赤心与贺兰进明两人的命运便会系于那只千年神龟之上。万一神喻说明贺兰进明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那么他们两个人的命运将立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且,云朵临终前的话让我很是不安。 我知道她是爱着贺兰赤心的,她绝不希望他输,可是她却又认定他会输,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难道,她已经知道神喻到底是什么内容了? 李平小心翼翼地道:“内亲王,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回过神來,微笑着道:“沒了。但是你的任务还沒有完成,那便是去年发生的栖嫣阁走水的案子。我知道这件事始终也沒有查出真相來,但本宫却好奇的很,而且几十条人命就那么沒了,总也得讨出个公道是不?” 李平这次不敢再不答应,忙恭敬地应了,“是,李平一定竭尽全力查出真相。” 我又把云朵的信拿出來,“这信的事,是谁让你來取的?” 李平脸色刷地白了下,“不,不是,这个,这个不是为谁取的信,就是听那俩老人说信是给您的,就替您接了下來准备送往宁苑的??” “李平,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你若再敢在本宫的面前玩什么把戏,相不相信本宫定会叫你失去所有。” “是是是,小人一千个一万个不敢!” ……李平走了。 我却还久久地坐在那里,想着神喻之下,我所遭遇的种种荒唐,最可惜的是,我的爱情在这样的神喻之下,支离破碎。不过,或许那根本就不是爱情,它不过是使它碎得更彻底而已,绾妃死了,贺兰赤心杀了我与他的孩子,我们爱情的结晶,或许在那一刻,我们之间便不再有爱情了。 芳绮走了进來,给我披上衣裳,“主子,已经很晚了,奴才伺候您休息吧。” 我摇摇头,却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芳绮吓坏了,“主子,主子您怎么了?您怎么忽然哭了??” 我心里很是难过,虽然很多事都已经清楚明白了,可是换不回我的孩儿,也不能使我支离破碎的爱情复原,也不能时光倒流,让这些全部都不要发生。芳绮替我擦泪,越擦却越是流得多,她也跟着哭起來,“主子您别这样,您这样芳绮都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要不,我去叫禹谟王??” 我想叫住她,可是她已经跑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6章 治伤膏药 就在这时候,门口却闪进一个人來。他穿着一袭华贵的锦色袍服,腰中系着玉带,明皇色的佩饰丝绦使他平添了几分高贵,温柔如水的眼眸里,仿若是我曾经熟悉的那个他。他见我正在哭泣,紧走几步到了我的面前,心痛地道:“寂月,你怎么了?有谁欺负你了吗?” 我的双臂也不由自主地紧搂在他的腰上,仿佛是想寻求一种温暖或者安全。 “寂月,别哭了??” 他忽然矮下身子,替我吻去脸上的泪水,曾经熟悉的那个他,也曾这样吻掉我的泪水,可是也是他忽然将我踩入到人间地狱中。 也就在这个时候,慕子忽然到了门口,看到这个情景,他愣了下,然后便静静地站在那里。我的身体不由微微一僵,却咬咬牙,并沒有挣开贺兰进明,反而将他抱得愈紧。慕子再沒有向前一步,又默默地离开了。 他小小的失落的身影,竟成为日后,我心里的一个痛。 而此时此刻,我却只是在想一件更重要的事。 “王爷,王爷,你若真爱我,便不要去争什么天下,带我走,带我走??” “寂月,本王正是为了你,才要如此一搏。” “什,什么??” “寂月,振作起來。所有的一切很快就会过去的,等到神喻一下,登了龙位,我便让你做天下最尊贵最幸福的女子。” “可是??万一,如果并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呢?” “放心吧,为了你,本王一定会做最万全的准备。” 我听了,却不由自主地推开了他,好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贺兰进明缓缓地抬起我的下巴,“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自从我们再在晋宫里见面之后,本王便觉得再也看不懂你。” 我茫然地望着他。 他仿佛想要看到我的眸子深处去,他想看到我的心里去,但在他的注视下,我的心只是砰砰砰的,紧张地跳动着。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的慌乱,或许与他的感觉一样,我也看不懂他,我们在去往燕地的路途上,还有在燕宫里许下的山盟海誓,猛然间变得那样虚幻,不真实起來。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神情慢慢地悲伤起來,“寂月,我真后悔,真后悔为什么不顾一切冲向燕宫的人不是我,真后悔为什么沒有冲动一回??但是寂月,你要明白,我对你的感情是沒有变的,我爱你,深爱着你,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爱上了你??” 他忽然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当然记得,是闽宣王带着你到踱月轩??” “不,对于我來说,春祈当夜,是我们的第一次相见。我扮成驱魔人,在你的身旁跳來跳去的为你驱魔,你还记得吗?” 我略感尴尬,对,祈春那夜,是我们真正的第一面,但是我竟差点将这件事忘了。现在经他提醒,又想起当时那红焰焰的篝火和跳大神般的祈春舞,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感觉还是挺奇怪的,然后一个星眸的少年在我的身边跳大神。 后來锦瑟告诉我,那个星眸少年便是夏笙。 时间如梭,往事如烟。 夏笙便是贺兰进明,贺兰进明便是夏笙。我忽然道:“你有跟她再见面吗?” “谁?” “福柔帝姬。” “怎么会忽然提起她?我与她之间并沒有什么瓜葛,再说她现在已然是皇后,即使是故人也不好时常的谈话。况且,我虽记得她,她却肯定早已经忘记了我是谁,毕竟我的面容与之前的大不相同。” “噢,对了,你的面容能够一点疤痕也沒有留下,定是有神药吧?” “呵呵,是的,如果不是此药替我消了脸上的疤痕,现在倒不知要如何來见你呢。当初,却是我过于唐突了。” ……他指的自然是我要离开闽宣王时,他拿刀刺伤自己的脸的事情。我心里忽然感到很愧疚,“那不是你的错,都是我,丝毫沒有顾及到你的感受。想來,那时候你定是恨我,也恨自己,三年沒有捂化我胸膛里的石头心。” 他哈哈一笑,“你倒知道自己是石头心。”说着在我的脑袋上轻轻地敲了下。 我抚着被敲痛的地方,笑道:“倒是把那治伤疤的神药给我一点啊!我拿去借花献佛。” “这有何难?明日给你送來便好。” 两人说到这里时,话題轻松了起來,便叫了一直躲在门外的芳绮进來,新沏了茶,又从小厨房拿了几色糕点。倒都是燕宫里的特色糕点,因为小厨房里也沒有特别安排厨师,便由得跟着我从燕宫过來的侍女们沒事时,利用它來做些家乡小吃,也不至于因为太思念家乡而半夜哭泣。 贺兰进明掂起一块來尝,赞道:“果然不同于寻常,琥儿倒也会做,可是她整日忙上忙下,沒有时间。恐怕整个皇宫里,要吃特色的糕点还是要上你这里才行。” “琥儿,定是王妃燕琥吧,你倒如此怜惜的唤她??爱上她了吧?” 他怔了下,有点郁闷地将糕点放下,“瞧瞧,你这似笑非笑的模样,我想起从前在踱月轩时,因为听到皇上又晋封了新妃而出來的神情,又忌又恨的,偏又不放开了忌恨,这是在折磨自己呢!” 我脸有点发烧,“是这样的吗?” 说到这里却又道笑道:“不过,此时此刻倒觉得你这样最是可爱,这证明,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呵呵??” 我不置可否,看他又掂起了糕点吃,吃到兴起时,灵巧的舌头往唇边轻轻一舔,糕点渣便乖乖地进入了他的口中。这倒与贺兰赤心吃糕点时的模样像极了,不由发出好笑的笑声,“王爷,你与皇上不愧是亲兄弟,两人不但面容,眼睛像,便是连这吃东西时的模样也是像极了。” 他愣了下,缓缓地将糕点放置在盘中,我也顿觉这话说得很不妥,有些尴尬地端起茶,却发现这样掩饰好傻。 他并沒有发作,只是又一笑,“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我们不但是亲兄弟,还是双胞胎,他比我早出身一会儿而已。但是因为出生的时候,口含龙珠,所以在他很小的时候,我父王及宗亲们都知道他便是将來的皇帝。我们虽然是双胞胎,但却分养两处,他是太子,自然待遇和请來的先生都是最好的,而我只能享受普通皇子的侍遇。从那时候开始,我们便不同,应为我们得到的不同,走上的路便也不同,更沒有人会觉得我们是双胞胎,虽然我们其实长得一样。” 这真的是第一次听说,原來他们兄弟之间竟还有这样的一个故事。 他说到这里又是苦涩一笑,“所以其实,你不必为了我曾经的毁容而愧疚,因为与他一样的脸,早就让我厌恶恶心了,只不过是你,让我下定了最好的决定,毁了那张脸,重塑了现在这张脸,好在,你依旧认得出我,他也认得出。” 我心里说,无论脸怎样改变,目光始终是无法改变的。 好在,直到他离开的时候,也沒有逼问我,到底支持的人是谁。 或许他知道,我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題。 …… 翌日,我收到了安平王府送过來的治伤膏药,一个小小的瓷瓶,瓶身之上刻着小字??花颜膏。我连忙让芳绮将这花颜膏送往锦瑟的寒蝉暖阁,希望她手臂上的伤能够痊愈,如从未受过伤似的皮肤光滑如雪。 贺兰赤心就是在此时來的,他看起來有些憔碎。 他來了后也不管他人请安,直接歪在了我房间的软榻之上,眉头微蹙,有着难解的忧虑。两人俱都沉默着,我即知道了许多事情的真相,此时便似乎沒有理由再怪他,但终究,对他的恨意还是不能够消减的。只是这恨意渐渐地变成了让人麻木的叹息,心里像有个滴血的伤疤,连回忆都会痛得让人窒息。 “寂月,这次,朕会输吗?” 我正把菊/花插入瓶中,笑道:“皇上觉得怎样是输,怎样是赢?” 他微微地怔了下,终是抬眸向我看來,“据说你在闽宣王府参禅三年,现在看來果然是沒虚度光阴,说出的话也都着禅理。其实是输是赢,只在于心,而不在于形。”他的唇角微微地弯了些,“就算朕真的输了天下,却能够赢了你的心,便也不算输。” “我又不是筹码,皇上还是莫把我与这些事牵扯在一起吧。” “寂月??” 他从软榻上坐了起來,有些无奈地道:“到底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朕?朕不顾一切的去燕宫救你,难道还不能弥补之前所有的过错吗?” 我手微微一颤,刚刚插好菊/花的花瓶就掉到了地上,碎裂一地,我的心仿佛也随着花瓶破碎了一地,好半晌才幽幽地道:“就如这花瓶,摔碎了,无论再想什么样的办法,都无法使它恢复到原來的模样。” 贺兰赤心呆呆地望着那花瓶,好一会儿才悲伤地抬眸,“寂月,你竟然如此拒朕于千里之外!难道你竟我们的曾经竟沒有丝毫的留恋,朕对你的爱,你竟是半分也感觉不到吗?朕知道你见了李平,李平也将所有的事都已经告诉你,你现在知道了,朕有苦衷,当年若不是如此,你便不能够活到现在,朕是为了救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7章 在男人的世界里 “那又如何!这几年,我的心在地狱里,是绝望的深渊!在仇恨里!”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当初被莫名的杀害,至少不会如此痛苦!” “如果说第一次是无奈,第二次呢?您亲自将我赐给安平王做侍妾,如果我现在不是燕国的内亲王,不是大纳言,不是慕容寂月,而还是曾经卑微到如同蝼蚁的侍妾,我依旧被你们兄弟二人推來推去,我依旧只是个,呼之即來,挥之即去的女子罢了!” “皇上,现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我认为你应该好好想想将來的路。云嫔至死依旧认定您会输,难道您竟一点都不信她。” “那个贱女人,害你我至此,她即是死了,朕亦不能原谅她。” “如果你我爱之切切,信之深深,她又如何害得到我们?” “你。。” 贺兰赤心忽然站了起來,眸子就像是野狼的双眸,狠厉而又冰冷,“不要考验朕的耐心,朕自问这生对你的爱已经足以换取你的真心!你别继续这样不识好歹!虽然绾妃不是你害的,但始终你与闽宣王同处一室整夜,这些,朕都可以不计较,但是你现在这样对朕,让朕太失望!” “不!即使您是皇上,您也沒有权力这样要求我!我早已经不是您的女人!” 他捏起我的下巴,冷冷地道:“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在朕的心里,你从來就是朕的女人,沒有变过,从來都是!” 他霸道的怒吼,使我呆住,心里却是越发地反抗起來。他见状,眼角闪过冷魅的笑意,“寂月,朕只是想让你认清楚这个问題,你是我贺兰赤心的,沒人能抢走!特别是他!朕怎么都沒有想到,你竟然会爱上他,如果不是朕亲眼所见,朕真的不能够相信这样的事实。。寂月,你让朕实在太伤心,太伤心。。” 他说到这里,猛地将我的下巴拧向一边,仿佛见到我也很恶心。而我也终于知道,在回到晋宫后我与贺兰进明见面的那个晚上,院子里匆匆闪过的人影是谁。 这几日压在心里的大石头反而蓦地消失,我忽然笑了起來。 “你笑什么?” “我在笑自己,原來我果然只是你们兄弟两人之间的筹码罢了。你怕输给他,他也怕输给你,你们又有谁,是真正的爱着我寂月的呢?” “你。。” “既然如此,请不要以爱的名誉來伤害我!如果你害怕输,想要跟我之间谈个什么交易,只要利益许可,说不定我会配合你。” “寂月,原來我对你的爱,在你的心中,只是如此不堪吗?” “如果沒有别的事,你可以走了。” “寂月,朕知道这几年对不起你,但是你若肯重新回到朕的身边,朕愿意付出一切。” “说得太晚,如果你输了,你便一无所有。又谈何付出。” “朕是不会输的。朕会,证明给你看!” 他说完冷哼了声,便在清冷的夜风中离去。我忽然觉得很冷,从來都沒有这样冷过。他们都说一定要赢,可是赢家明明只能有一方。我似乎又能够看到血雨腥风,似乎又能看到一具具倒下的尸体,每个砖头缝里都流趟着鲜血。连忙把芳绮叫起來,又在房间里加设了一只暖炉,并且将两个炉中的炭火都拨得极亮。 抖抖索索地伸出手去烤火,芳绮道:“主子,现在还未到降霜时节,您便已经冷成了如此,该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吧?不如明天叫何太医來瞧瞧。” 我摇摇头,我知道自己的毛病,我是心,太冷了。 不知道慕子是什么时候进來的,他默默的把我的手握在他自己的手中,水汪汪的大眼晴里全部都是理解和心痛,低声道:“笨女人,暖炉是帮不了你的。”说着把我的手拉进他的衣裳 ,按在他的心口上,“这里最暖,感觉到了吗?” 我眼里渐渐地溢上丝雾气。 但我真的不想哭,特别是在小孩子的面前。微微一笑,泪水便被我逼了回去。有什么大不了,多少的伤心痛苦,都能够一笑而过。 十日之期越來越近,只剩余三日了。 这三日期间,从大理寺过來的十余个长老围坐一圈念经,不断扣拜。据说当年旋太上皇便是用此法才请得神龟现身。现在故技重施,且看天意如何安排。我只远远地看到这情景,心说,如池中真有那灵物,恐怕是最怕人的,又怎么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现身呢?听了李平所讲述的关于温僖贵妃的事,实在奇异难解,恐怕其中有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在这样的日子里,无论是贺兰赤心还是贺兰进明,都沒有心情再往宁苑而來。我倒也清静自在。当然这只是表面的,心里始终郁结着,许多事沒有办法真正的放下。 不过这期间,贺兰赤心与贺兰进明的礼物源源不断地送到宁苑來,也都是宫廷里的玩物罢了,并沒有特别能够打动人心的,就让芳绮尽数收到库里。芳绮只是疑惑,为什么得到这样两个优秀的男子的爱慕,我却依旧郁郁寡欢。 我只是摇头,我这个棋子到此,已经算是被利用完了。 后面的事情将怎样发展,实在不可预料。或许这时候所谓的爱慕,就是來日无情的杀机。直到现在始知道爱情是个捉摸不透的东西,不像黑与白那样的分明。 反天只管定下心來,静观其变。 这几日慕子却常常不见踪影,偶而见到他时,也是满身的甲胄,仿佛是个准备上战场的战士。因为之前被他看到我与贺兰进明相拥的情景,所以两人之间仿佛有了些距离,淡淡的尴尬空气挥之不去。 还有两天了。 我那日醒來,推开门却见慕子就在门口,我微微地愣了下便笑道:“今儿太阳从西边出來了,不忙吗?” 他有点怔忡地道:“有事和你商量。” “好,进來吧。” 随口吩咐芳绮,把早膳端到房里來。早膳很快就端來,这时候的慕子还只是端坐桌前,尚沒有说话呢。我知道他正在考虑着什么,这样的沉默让我觉得他其实已经成长起來,像个大人般的会思虑了。 我把粥放在他的面前,又把饼也放在他的面前,他仿佛还是沒有吃的意思,只怔怔地望着我,我努力地使自己镇定些,暗想他莫非要说那晚看见我与贺兰进明在一起的事儿?正在想要怎样回答他,他却终于开口了,“笨女人,你知道皇上与安平王只能有一个人赢,你想让他们谁赢?” 当。。 我手里的粥勺掉到了桌子上,这个问題在这几天里,我无数次的问自己,但是都沒有任何的答案。固然我现在知道贺兰赤心当年如此对我是有不得已之处,甚至是为了救我,但我对他爱恨交加了这样久,对他的心如同死了般,内心里很不希望他能赢得了贺兰进明,至少在与贺兰进明一起的时候,他并沒有带给我多大的痛苦。 虽然我曾被囚燕宫,可那是燕琥和燕水将我藏了起來,他不离开也沒有办法找到我。可是每次想到他曾那样的留下我带着自己的王妃离开,我的心还是凉凉的痛。 好半晌我才勉强地笑道:“幼皇叔,他们谁输谁赢,又岂是我能够左右的?如今到了这样的地步,大家都很相信神喻,那便看天意好了。神喻一出,众人各安天命岂不更好?” “我以为,这宫里最不信神喻或者是天命的便是你。” “我信,信命。” “你撒谎。不过你虽然不告诉我,你心里真正的答案,我也知道如果真的能够左右他们的命运你会帮着谁。那人不是安平王,而是皇上对不对?你为了他,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之前我已经问过何太医,你的寒毒还是积聚体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你如此为他,定是希望他继续当皇上的。” “你说是就是吧。但能够当皇上的就一定是赢家吗?” “至少,在男人的世界里,可以这样认为。” 他呼地站了起來,将粥碗往里面一推,“我知道你的心意,便知道该怎样做了。因为你的想法便是我的想法,你放心,我会尽力而为的帮助皇上的。” 他说完就走,我连忙拉住他,“幼皇叔!” 他转目看着我,我摇着头,“这是他们的事,你何必要插手?你还只是个孩子。事关重大,你该知道他们都有输掉的可能性,输掉后便不止输了那样的简单,我不希望你因此而受到连累。” “可是,我不想你与幸福擦肩而过。”他说着便甩开我,向前走去。 我的眼里蓦地涌上泪,“不行,你不能去!你怎知我想要的是什么样的幸福?你不明白,你一点都不明白!如果你要因为我而落入万劫不覆之地,我这生又怎么能够安心呢?” 他诡异一笑,“你想帮谁,我便让谁赢。” “什,什么?” 他固执地推开我,走了出去。 “幼皇叔!幼皇叔!” 他仿佛是听不见我的喊声似的,绝决地走了出去。我有些颤抖,本來于这场看似无聊却牵扯着一国兴衰的天命之事,我本來是沒有如此关注的。只是担心这件事过后,我成为无用的棋子,要面对的不是爱情和圣宠,而是杀机。但那也无所谓,心里的沉重使我打不起精神來,但如今慕子就这样掺和进來,我忽然也找到了参与其中的理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8章 静静地看着我 强迫自己镇定了下,叫芳绮过來,“你去西厢好好的看着幼皇叔,一旦他要离开西厢,你便赶快來告诉本宫。” “是。” 这日便有些忐忑不安的,直到中午时分,却又分别收到贺兰赤心特意让御厨房做的萝卜糕和贺兰进明从安平王府送來的特色桂花糕。当这两样东西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一点食欲都沒有。但是两人的身影却不断地在眼前交替着,却令我更加心烦意乱,蓦地将它们全部都拨到地上去,顿时哗啦一阵碎响。 正巧得贺兰进明进來,见此状便如当时在闽宣王的踱月轩内时,蹲下身慢慢地将我扔在地上的东西都捡起來。 “这是吃的,都脏了还捡它干什么?” “我只是对这萝卜糕很有兴趣,这是皇上送來的吧?” 见他仿佛醋意上涌似的,我的火气竟沒有先前那样大了,“是又如何?” 贺兰进明唉声叹气地坐在我的旁边,“他竟还记得你喜欢吃萝卜糕,看來对你余情袅袅,不知道会不会打动我们的内亲王大纳言呢?” 我狠狠地盯了他一眼,“现在这样的日子,你不是该忙自己的事吗?却跑到我这里來做什么?就算我承了他的情又如何,反正你已经是有王妃的人了,即便是做了皇上,也只会有更多的女人,我又算什么?你若真的对我有情,现在便休了燕琥,说不定我倒会相信自己沒有瞎了眼,你的感情是真的。” 我心情不好,这时仗着他的宠腻,竟是无理取闹起來。 “你??诶,寂月,我该拿你怎么办呢?你的心就是水晶冻子做的,一碰就碎了。我即知道你恨我什么,却又偏偏做不到,难道我们就要这样断了吗?” 听他如此说,我的泪水哗地便流了下來,背转身不理她,“断了就断了吧,反正也只是露水情缘,沒有当真的名份,以后也是沒有结果的。” “寂月??”他从后面抱住我,脸贴在我的脸上,“你又何必发这样大的脾气,这已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发脾气,可是这一次最是可爱美丽,也是最可原谅的一次。都怪我,沒有向他一样冲到费阿拉救你,使你对我们的爱情失去信心,不能确定。” 他说的如此诚恳,我却越发地委屈了,不知道为什么。 他见我总是哭泣不止,又道:“之所以不能休去燕琥,是因为她毕竟还是燕国的公主,就算衍水已经死了,还有衍生,终归是有兄妹之情的。又是在这样静待神喻的关键时刻,真的不能够出任何意外。” 说到这里,他又道:“其实你现在是小萱皇后力保的大纳言,虽是以质子王來到晋宫,但其实与燕国之间,只有我们送质子去的道理,却沒有他们送质子來的理由,所以沒有将你当质子看,你是晋最尊贵的客人,而你现在的态度,也能够影响到整个时局,我想他现在忽然转变想法,对你如此好,大概是想你在这次的事情中静观其变,因为你插手便是小萱皇后插手,听说这个女子甚是了得,到时候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事情。” 原本是说着赌气的私人感情,如今却又扯到朝堂事上來。想來,反正我也是分辩不清,左右都是被利用,被欺负或者被忌惮,想來好沒意思。 顿时也沒有谈兴,只淡然道:“你放心,无论是皇上,还是你,都沒有到了能够让我为这件事烦恼的地步。” 他好笑地望着地上的碎片,“是吗?” 我丢给他一个大白眼,从他的怀里挣了出來,“你去忙你的吧,难道你觉得皇上是好对付的吗?怎知能够轻易地赢他。我与你的事,來日方长,总有时间谈的。” 心里却凄凄然地想,现在谈确实也是早了,以贺兰赤心的个性,他若赢了,我与贺兰赤心之间的缘份也算是断了。 但若贺兰进明赢了,他已经有了燕琥?? 所谓的爱情在各种理由和事实的冲击下,总是显得那样苍白。 “好吧,只要我知你心中有我,便是这件事过后再谈也好。” 贺兰进明说着,忽然盯盯地望着我道:“寂月,我爱你。” 我深吸了口气,微笑着道:“我也爱你。是真的。” 他微怔了下,目光却在我的逼视下忽然躲闪起來。我的心微微地酸了下,果然我与他之间已经横了太多的东西,权力,江山,还有燕琥。 他轻轻地吻了下我的额头,同时也隐去了脸上的尴尬,然后才道:“无论如何,请等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直到深夜,芳绮方才回來禀道,慕子整日都呆在房间里,并沒有去别的地方。听照顾他的丫头讲,他一直呆坐着,仿佛是遇到了重大的难題。小小的人儿,让人看着心疼,小小年龄便要承担起如此多的,本不该他承担的东西。 是啊,是啊。 我让芳绮去睡,自己却睡不着,依旧不放心慕子。他虽然是幼皇叔,但毕竟才十一岁,他到底要怎样帮助贺兰赤心呢。而且,我始终不明白,他为什么认定我是爱着贺兰赤心的。或许,孩子就是孩子,他情窦未开,天真未泯,把大人们的事想得太简单了。 沒办法,只好披衣起來,还是去门口看着他吧。 或许我出來的是真及时,尚未拐去西厢,就见一个人影正在月色下往宁苑而去,身形看着就是慕子。连忙跟了上去,已经二更,害怕吓着别人,因此沒有喊叫。他目标很明确地往未央宫而去,我心里疑惑,未央宫是当今的皇后福柔帝姬所居之处,汰液池大部分都在未央宫内,三面环墙,一面对水。 如今众僧做法,却是刻意避开了未央宫,在汰液池的另一面进行。不过前两日听说福柔帝姬还是不堪其挠,暂时搬到了未央宫离汰液池最远的清欣阁内暂住。虽然是在汰液池的另一面进行做法,但这面也无法避免地人來人往,因此守卫顿时放得宽松,只要是皇室之人,只可不问情由进入一探。 我和慕子都进入的很顺利。 两人一前一后再往里面走了一段,慕子便忽然俯低身,往前看着。我也隐在黑暗里,这样过了片刻,他猫着腰继续前行,好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跟踪着谁。我顿感好奇,也紧赶几步追上他,快到他近前时,终于被他发觉,紧张的扭过身來,我连忙嘘了声,“是我。” 他一把将我扯到他的身边,“笨女人,你來这里做什么?” “跟着你來的,阻止你做傻事。” “你才傻。” 两人斗嘴了几句,这才又看向前面,只见那里正有顶小轿停着。轿身是黑色的,连抬轿之人也都穿着暗色的衣裳,但是能够进入此园,必定也是皇室中人。于是问慕子,“是谁?” 慕子无奈地叹了声,“你即來了,便自己看吧。不过我们要事先说好,无论轿中人是谁,你都不许叫出声來。你若想帮皇上,今夜可是最后一次,若错过了这次的机会,明日便是经历血雨腥风,两边激战,他依旧不能够占多少胜算。安平王准备数年,听说沙陀人的兵便在太原府十里之外,皇上一直力主击退沙陀人,而能够引來他们的,便只有安平王。这几年他由外至内的经营,实在不容小看。” 我悄声道:“幼皇叔能够说出这番话來,也不容小看。” 他不屑地丢给我一个大白眼,“目光短浅的女人!” 就在这时候,小轿那里终于有了动静,想來是这样等待了好一会儿并沒有发现有什么异样,轿中人觉得安全了,这才走出來。借着淡淡的月光,看到从轿中走出的两人竟然是贺兰进明和温僖贵妃! 我心里猛地一震,他们两个人,怎么会走在一起! 我实在不能够理解。难道以贺兰进明的性格,竟然允许自己的王妃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嫁给了皇上。他现在,已经原谅好了吗? 又或者,事情根本就不是我想的那样。 想到他在朝堂上发现温僖贵妃原是自己的王妃夏姬的那一刻,愤而指着我,使贺兰赤心最终将我赐给他为侍妾的一幕,仿佛才是昨天的事。 我原本以为,他们这生都不会在一起,沒想到?? 我眼中立刻含了泪,痛声道:“幼皇叔,他们到底,到底是什么关系?” 慕子连忙捂住了我的嘴,将唇对到我的耳边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且等以后再研究,还有更好玩儿的,如果你想看的话,就要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哽咽地点点头,慕子方才松开手,这时候静静地看着我,“你竟会为他而流泪,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难道你对他的感情竟然也是真的??” 这次轮到慕子茫然,或许在他的心目中,我不该是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他定是不承认外界的传说,只觉得我肯定是坚定地爱着贺兰赤心。我自己也是沒有想到的,我确实沒有想到在见到贺兰进明与温僖贵妃还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心竟然会如此的痛。我想起今日白天我对贺兰进明所说的,“我也爱你。真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9章 安心的笑容 我想其实我对他的爱已经不确定,我这样做是在逼他,是让他知道我的真心,但是此时此刻看起來,竟是这样的幼稚可笑。 想着从此被慕子看低,心情顿时更加的灰暗。 这时,慕子的注意力却又转到贺兰进明和温僖贵妃的身上,只见两人像是散步般走在林**中,只是身形忽左忽右,忽前忽后,仿佛是在玩着什么游戏。不,这绝不是游戏,沒有人会在神喻有可能会出现的前一夜,在如此深的夜里玩这种游戏。 果然,两人如此跳走了一段之后,旁边林中靠近假山的地方忽然开了一处黑洞。两人便相扶着走入了那个洞,下一刻,那个洞又合上了。 而此时,那些抬轿之人早已经远离开。 慕子首先跳了出去,在他们刚刚走的那条路上仔细地寻找着什么,但好半晌也沒有任何的结果。 见我还在发呆,道:“笨女人,想必这里是有什么机关的,只是却是难找的很,我來了好几次都是沒有找到。皇宫中竟然有这样的一个密室,倒是第一次听说,又是汰液池旁,你看远处众僧做法的场面还可以看到,我想他们进入这里,肯定是做跟神喻有关的事。” 我噢了声,是的。肯定有关。 他推了推我,“你在想什么?” 我坐在视线比较宽广的一块石头上,往对岸看去,“未央宫历來都是皇后才能够居住的地方,听说旋太上皇因为千年神龟的神喻而击败对手顺利登基。而此汰液池又是在未央宫内,相连乾承宫,如果真的要做什么手脚,未央宫无疑是个好地方。旋太上皇宠爱了他的皇后一生,想必是她助他顺利登基的。” 慕子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可是,我们还不知道这个洞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虽未想到,我却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至于进入洞内的方法,也已经了然于心。因当年在闽宣王府,跟着夏笙学习机关术数,看清刚才他们跳跃走动的方法,分明就是九宫格一类的机关,只要按照九宫方位运位,走踏,就会顺利触动机关而打开洞门。 对面的僧侣依旧笃诚,宫灯隐隐闪烁,汰液池宽阔,从这里看去他们竟象是从海上來,隐隐约约得很远,又仿佛很近。一片梅树掩印之中,更像怪异的黄梁梦。 慕子的感觉却与我完全不同,只指着那些僧侣道:“只是这次却认清这些僧侣,什么做法,什么佛道,原來都是狗屁,根本就是假的。” “那倒也不是,佛之道,讲求于心之善念。” “他们却在那里装模做样地做什?” “只是应天子万民要求,聊此一举而已。大概抱着的也是安天命,顺天理之心吧。” “原來好多卑鄙无耻的事,竟是藏在他们的身后,以佛以天的名誉完成了。” “呵呵,慕子,你长大了。” 他又丢给我一个大白眼,“我早就是大人了,只是你不承认而已。而且,你能不能不要以这种跟孩子说话的语气跟我说话!” !!这样等待了很久,终于等到他们出來了。这时候天也泛青,再过得片刻,便要天亮了。那顶黑色的小轿及时赶來,温僖贵妃便上了小轿,而安平王则整整衣冠,自漫步于园中。他依旧还是那样潇洒而温润的男子,凌晨的寒意并沒有掩去他的俊逸,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从洞中走出來,我肯定以为他是忽然有此雅兴,來采集露水冲茶呢。 待他们走远,我们才又回到他们刚刚离开的地方。 慕子继续在那里找机关,当然还是不会有结果。我仔细地看着这里的青砖排例,默默地掰着指头算了好一会儿,才向慕子道:“跟在我的身旁。” 他不明所以,却仍是乖乖地跟在我的身边,我按照运算的结果,一级一级地跳过去,但是等到跳到我认为正确的地方,却沒有任何的动静,洞口并沒有开启。 慕子略感失望,却道:“也难怪,我都找了好几天,依旧沒有结果。” 见我依旧在努力运算,他又道:“算了吧,知道你向來便是个不学无术的女人,这个洞口之所以到现在依旧如此隐密,绝非它的位置,还有进入它的人都是晚上鬼祟而來,而是它太难打开了。” 我微微一笑,“你若信我,就与我一起跳。否则,等会儿我进去了,洞口却要及时的合上,你不能及时的跳进來,那我只好独自去看里面的好风景了。” “切,里面能有什么东西!不稀罕看!” 话虽如此,却依旧跟在我的身边,一起跳着。 第二次,又失败了。 这次我怀疑是自己的运算方法错误了。但左看右看,除了九宫格,不会是别的方法。最后一格算出來是九,向左九步,再拐到下方的一,中间为五,难道是错了吗? 如此这般地算來算去,已经天光大亮。 慕子拉着我的手道:“看來今天不行了,好在明天才是神喻出现之时,还能再耽误一日。今夜再來。” 到了这时候,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就趁着清晨的青色又悄悄地回到了宁苑。 整晚未睡,洗了脸后更加的累,慕子还在说着那个洞及我所说的九宫格,“以前倒也学过九宫格,但完全不是你所算的那样。若暗我所学的,又太多答案,终究沒有正确的。想來还是按照你的方法是对的,可是为什么屡屡失败呢?” “还有,你这怪异的九宫格算法,却是跟谁学的?” 他的眼睛闪闪亮,我爬在软塌之上,一时无心说话,又不想使他觉得我待慢于他,有气无力地道:“这很重要吗?”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猜测道:“据说安平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从小便有才名远播,难道这些都是他教你的?” “非要他教吗,这点能耐,自己也能练出來。” “笨女人,你开始吹牛了哦!” !!我渐渐地沉入梦乡,慕子后面再说了什么,完全沒有听到。 再醒來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听到芳绮在门口与什么人在争吵着。 “贱奴躲开!凭你也想阻止本姬君吗!哼哼,寂月你这个贱人,有本事便出來与我理论,不要躲在那里装缩头乌龟!你有做的本事,沒有承担后果的勇气吗?别让本宫小看了你!” “安平王妃,请您不要在这里大呼小叫,我们主子原本是与你平起平坐的,如今更兼了女官大纳言,身负重任,是我大晋的贵客,你如此叫唤,也不怕皇上知道了处置你!” “哼哼,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奴,还不知道皇上是谁呢,到时候谁处置谁还不知道呢!躲开!” “不行,你不能进去!” “啪!!” “啊!”随着芳绮的惊叫声,她已经被燕琥推倒在地,门也在同时被踢开。 芳绮捂着已经红肿的脸,挣扎着冲了进來,“主子。” “你且去替我们沏壶茶來,我要与安平王妃聊聊。” “噢,好。” 芳绮还是不放心地频频回头,我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燕琥双手插腰,横眉竖目,“你这个贱人,杀了我的哥哥还不算,又回到晋宫來兴风做浪!那安平王府园内的狗笛是你置的吧!你想吓死本姬君,却不知本姬君胆大包天,根本不将那怪音放在心上!不过本姬君却要來跟你好好的算算帐,以替我那冤死的哥哥报仇!” 我懒懒地理了下头发,淡声道:“只是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而已。宁苑也刮了好久的怪风,现在虽然停了,不过当时可将我院里的丫头们吓坏了。” “活该,那是她们胆儿小!” “那你的哥哥衍水也是活该,明明知道我是个祸水,还敢将我留在身边,他有此结果,真正是命中注定。” “你!!” “还有你,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看你,披头撒发,容颜狼籍,分明就是被吓坏了。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还有件事,你恐怕不知道吧。” “你胡说什么!” “昨晚安平王沒有回府吧?” “你!!什么意思?”她问出來后,眼睛蓦地撑圆,“他竟是在你这里吗?他竟然!!你这个贱人,我杀了你!” 其实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她是否知道汰液池边未央宫之事,如果她知道,那么贺兰进明便是与她交心的,如果她不知,那么那就只是温僖贵妃和他之间的秘密。我只是想更清楚贺兰进明是个怎样的人。只是燕琥易怒,居然就这样将她惹得毛了,竟然真的拿出匕首來要杀我。 我吓得惊叫起來,同时身体本能地往后仰,燕琥一刺不中,接着又刺一下。 这时门口便來了两个人。 我沒有想到这两个人会同时出现,他们是!!贺兰兄弟。 贺兰赤心眼见着我将被燕琥刺伤,毫不犹豫地冲到我的面前,双臂将我圈在怀内,只听得他闷哼一声,已然受伤。而贺兰进明这时也冲到了燕琥的面前,一只手握住了燕琥的匕首的锋刃,另一只手啪啪地打了燕琥两个耳光,“你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0章 瑟瑟发抖 燕琥红着眼睛,像狼似的恶吼道:“你昨晚竟跟这个贱人在一起,我恨她!我要杀了她!” 只觉得贺兰赤心身子蓦地僵了下,幽海般的深眸里全部都是心痛和难以置信,“她说的,是真的!!” 这时候,鄂兰硕带着众随从也都进入了房间内,看到这情形顿时愣住,在场的人恐怕沒有一个是他惹得的,况且又在神喻的前一天。不过到底是老人儿,首先把目光瞄在了贺兰赤心的受伤之事上,“唉呦,皇上受伤了!快点叫太医來,快点!” 我惊魂未定,但见贺兰赤心以这样的目光看我,心中竟也抽蓄般的痛,想要扶他坐在椅上,“皇上,您受伤了,且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但他却拒绝了我的好意,淡然地看了眼我及贺兰进明,还有燕琥,语气里有着莫名的自嘲,“算了,朕不想在这里,朕要回宫。” 鄂兰硕听闻,立刻喊道:“來人呀,扶皇上回宫!” 直到这时,我才看清他是伤在肩胛之处,背上的衣裳被鲜血浸透了好大一片。他仍给自己的侍卫低声说了句什么,便有四个侍卫留了下來,守在我的身边。而这时候燕琥也终于意识到安平王贺兰进明受伤了,伤叫一声,连忙拿出帕子要给他包扎手上的伤口。他冷冷地推开她,“不用了!” 燕琥被如此冷待,顿时又把气撒在我的身上,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安平王向自己身边的随从道:“你们送王妃回府,记住,这两天使她呆在府内,不许随便外出。” “什么?!贺兰赤心你敢关本宫!?” “你可知刺杀皇上是什么罪?快回去吧,再迟一会就连本王也可能保不住你。”燕琥被这样一吓,老实了些,很不情愿地跟着随从离开了宁苑往安平王府而去。 贺兰进明向我走來,“寂月,你沒伤着吧?” 我的心还砰砰地乱跳着,刚才的一切太乱了,其实只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我还沒有反应过來,所有的事就已经发生了。我摇摇头,“沒事。” 他还想要说什么,我道:“如果明天你成为皇上,你会惩罚她吗?” “什么?” “难道不是吗?你就要成为皇上了,你可以惩罚任何你想惩罚的人,你会为了我而惩罚她吗?” “会。” “你会休了她?” “如果你觉得有必要这样做,我会。” “其实,我已经沒有利用价值了,你为何还要这样哄我。” 我的声音过于低沉,他沒有听清,问道:“什么?寂月,你刚刚,说了什么?” “沒什么,什么都沒有说,安平王,你走吧,只有一天沒有结果,所有的一切都会产生变数。我这样的女子的命运,更是由不得自己掌握,我想我们都需要时间,需要结果之后的结果,而不是现在相互猜忌。” “寂月,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明天,明天我们都会有一个答案!” 吸了吸鼻子,努力地将泪水忍回去。心,真的很痛,却不知道为什么要痛。交织在权力与江山之中的爱情,还算是爱情吗?我的命运,终究是被这些东西左右吧? 他默默地看了我片刻,“好,明天过后,我再來找你。” 他前脚刚走,慕子后脚就冲了进來,“出了什么事!” 芳绮道:“刚才安平王王妃冲进來要杀主子,好在皇上和安平王齐齐赶到,才沒有出事。” 慕子盯了芳绮一眼,“为何不早早的叫醒本王?” 芳绮顿时不敢说话,我拿过药箱,让芳绮到近前來,替她把去肿的药敷在脸上,“芳绮只顾着护我,哪有机会跑去叫你。而且我现在又沒事,你干么这样大呼小叫的。反而是你,还有重要的事情做,这时候不好好休息,却跑出來做什么。” 慕子自然知道我所说的重要事是什么,道:“好啦好啦,芳绮是你的宝贝,反正我是不能够说她的。不过燕琥呢,我要好好的教训她!” 芳绮又小声道:“明天,她可能就由王妃变成皇后,谁教训谁还未可知呢。” 慕子听闻又骂道:“你这个小蹄子,就知道涨别人威风!就冲着她有可能当上皇后这点,也不能让贺兰进明这小子得了便宜去。三心两意之人,更不能做皇帝。” “可是当皇帝的,后宫三千佳丽,又有哪个不是三心两意的。”芳绮有我撑腰,再加上这段日子和慕子混得熟了,竟是一句也不相让。 慕子说不过她,终究只叹了句,“我若当了皇帝,便只宠爱月月一个女人。” 他孩子气的话,惹得芳绮和我都扑哧地笑出了声。 很快就到了揭示对于晋国來说,或许是最重要的一次神喻的日子。所以这个夜晚注定是不平静的,夜幕刚刚降临,许多文武大臣就已经候在汰液池旁,而他们自动地分站两处,从各自支持的人数和朝中地位來说,可谓实力相当。只是两位主角,贺兰赤心与贺兰进明却都不见踪影,相信他们都在忙着给自己布置有利的形势,而晋宫马上就要沦为战场。 苑中惊起一片寒鸦。 肃杀之气已经渐渐地弥漫,我向李平打听,城外是否真的有沙陀人?李平说确实是有,不过不是传闻中的十万,而是从沙陀挑选出來的精兵良将,恐怕一旦贺兰进明出了什么事,他们便会一涌而入,制造混乱,搭救贺兰进明。 果然,沒有永远的敌人,也沒有永远的朋友。 贺兰进明对抗沙陀人六年,到最后來帮助他的,也是他们。 但我知道贺兰赤心不会做以待毙,他也不是这样的人。他说他一定会赢,那么他就有赢的把握。 可是,如果神喻已经是贺兰进明想要的内容,贺兰赤心若想赢的话,必然是血雨腥风。 好冷啊!! 我和慕子悄悄地回到未央宫,远远地遇到了福柔帝姬。这段日子,皇城里发生了许多事,人人自危。面对着转瞬间就会变的天,沒有人会认为自己是安全的,反而女人们之间少了是非,都静待神喻的结果。她看起來越发的漂亮了,却依旧沉郁,两人相互见了礼,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你有沒有见过夏笙,为什么每次去信,哥哥都说找不到他呢?” “皇后,我沒有见过他。” “哦。也是,他是不可能在皇宫中的,如果他在,定会马上來救我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继而却又笑道:“寂月,如果皇上输了,我们人人都可能被处死,但你却有可能成为皇后,本宫知道,你将这两个男人都搞得神魂癫倒,无论他们谁当皇帝,都会对你很好的。” 她说完,也不等我再说什么,就离开未央宫往汰液池对岸而去。 “她心里始终有别的男子,就算皇上和安平王都喜欢她,她也不一定喜欢他们。这个女子太过于高傲了。” “呵,幼皇叔,你虽然年龄小,倒已经有了识人之明。” “那是。” 这时候众人的视线都在对岸,反而这里清静得很,给我和慕子的稳密行动提供了良好的机会。经过了一日的沉淀,我已经重新运算了这里的九宫格,这次两人只跳了一次,就觉得脚下略微松动,果然那个洞口就暴露了出來,两人往前一跨,洞口便又重新关闭。虽然早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 好在这其实是个长长的甬道,两边还有松油灯。 洞里冷极了,我和慕子都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膀子,瑟瑟发抖。 “这里面还会有别的机关吗?听说有些古墓中布满机关,一不小心就会送命。” 我大略地看了下,摇摇头道:“不会再有什么机关。” 果然再往里面走,并沒有什么机关。只是到了中间,反而越发拥挤似的,能够使人通过的道路窄到需要侧身而行。慕子双手攀在面前的圆形大石上,“难道这个洞里就只会放置一颗大石头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说到这里,他眼睛微微地撑圆,“难道竟是!!” 这时我已经找到了上这块石头的梯子,两人连忙爬了上去,只见是个圆型的石台,四周微微往下凹着。 除此之外,基本沒有任何东西。 慕子茫然道:“这个圆台是做什么用的,难道沒事跑这儿练身体?” 我站起來仔细地观察着,看到向南的方向有根凹凸不平的柱子伸了出去,我道:“如果沒有猜错的话,我们此时便在千年神龟的背上。” 慕子大吃一惊,“什么?” 我笑着丢给他一个大白眼,“别装傻了!你即能带我來这里,必是早就猜到一二了。你看脚下。” 慕子有点哂哂的,低头向脚下看去,只见仿佛是写着几个大字。 两人一一地认过來,便是“真命天子由天定,含珠降生是真龙。” 慕子看后大为奇怪,“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顿时茫然。贺兰赤心含珠降世的事我曾经听安平王贺兰进明讲过,就是因为这件事,虽然是双胞胎,却从降生的那刻起,便注定两人的命运不同。所以,这“真命天子由天定,含珠降生是真龙”分明就是说,天定的真命天子是贺兰赤心,而非贺兰进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1章 女人就是女人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明明是贺兰进明与温僖贵妃來到这里,如果是他们将这些字漆到这大石上,那也太难以理解了吧。 除非,是有另外的人,在昨晚之后,今晚之前的这段时间,进入洞中,重新漆了这些字。 这个另外的人,非贺兰赤心不可。 想到这里,我顿感这件事极为滑稽。真龙天子是何人,乃是影响着一国命脉的大事,但在这里也只是个斗智斗力斗时机的游戏罢了。 记得千年神龟第一次出世,是在旋太皇继位的时候。 恐怕这千年神龟便是贺兰一族的先人秘密所筑,目的无非便是创造出一个人为的神喻,使每每更换新帝的所引起的纷争变成神喻天降的不流血事件。这庞大的工程,耗费巨资,又搞得如此神秘,人为地创造出千年神龟及神喻,贺兰一族的先人可谓用心良苦。 而它也果然在旋太皇上的时候,起了重大的作用,使旋太上皇顺利登基。 既然是贺兰一族知道的秘密,那么贺兰进明知道的话,贺兰赤心也一定知道。他來更改所谓的神喻便在也在情理之中了。 怪不得,两人都说有必胜的把握。 慕子忽道:“不如在上面漆上,禹谟王才是真命天子!那我也可当皇帝了!” 我好笑地扭过头去看他,以为他在开玩笑,但他虽然是笑着,好像在开玩笑,眼里却闪动着很认真的光芒,仿佛是真的想要这样做。 “怎么,笨女人,为什么这么惊讶的看着我?难道我不能做皇帝吗?” “呃,幼皇叔,我们还是想想,后面该怎么做吧。” “你想怎么做?” “我?” “是啊,现在他们的命运被你把握在手中,难道你沒意识到这点吗?月月,你真是越來越笨了!以后得加个笨子,叫你笨笨女人!” 见我依旧沒有什么反应,他又道:“你不想在这上面,加上一点自己的想法吗?月月,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而且我还是个孩子,怎么能跟他们两个人争呢?他们两个若合起來,定会把他们的幼皇叔,嘶,,给吃了!” 他表情滑稽夸张,又承认自己是个孩子,这真是欲盖弥彰,每次他承认自己是孩子的时候,就会有特殊的目的想要达到。就比如上次想入住到宁苑一样。 “幼皇叔,这是浑水,你千万别淌。” “月月,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会淌这趟浑水的,你放心吧。” 我只但愿他是真的这样想,如果我真的能够决定谁的命运,我都希望他至少可以脱出皇城去晋宫之外的地方,当个商人也好,小贩也好,或者游历山林也罢,只需要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悠游自在,那么便是最好的日子了吧。 即是我爱着的人,便更希望他们能够过得好些。 这时候,反而有了主意。 “幼皇叔,其实你有沒有想过,无论神喻指向谁,到最后还是无法避免战争。这不是旋太上皇那时候,不会如此顺利的。” “那你想怎么样?” “我在想,如果使他们不必争斗,也能够有结果,那是最好了。不过,幼皇叔其实一直猜错了,你猜我肯定会是希望皇上依旧是皇上,但其实不是,至少在这时这刻,我真的不希望他继续当皇上,如果说从前,他为了皇位付出太多,甚至牺牲了我,那么这时候,我希望他能够收获。” “收获什么?” “收获一份真正的爱情。幼皇叔,我想,或许我们还是相爱的,今日,他毫不犹豫地替我挡了一刀,要知道三内姬君是真的想杀我,很为我挡刀很可能会死的。他既然能够为了我而不顾自己的性命,我想他其实也是爱我的。” “月月,,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我郑重地点点头,“幼皇叔,我知道你是很聪明也很有能力的,你能想办法让我们顺利的出宫吗?” “月月,我知道你还爱着皇上,可是,万一你选择错误怎么办?” “不会错的。”我肯定地说,“我看清了他眼底深处的东西,他爱我,他还爱着我,从前的一切都是他迫不得已。当我被囚燕宫的时候,是他不顾一切的去救我,当我差点被杀死的时候,是他替我挡刀。至于我与安平王之间,是因为当时我并不知道有神喻这回事,我误会了他多年,又不能接受,,” 说到这里,我内心深处其实还是有犹疑的,“又不能接受,他将我赐给安平王做侍妾,所以当时,竟愚蠢地接受了安平王的感情,其实这是,不对的,,当时的燕国还是衍水当政,衍水是帮着安平王的,如果当时皇上不答应安平王的要求,恐怕他们是要对大晋不利的。所以他才,,” 我继续道:“他已经用事实证明,他是在乎我的。是他把我从燕国救了出來。” “月月,是不是因为安平王仍和温僖贵妃有往來,所以你才,,” “或许这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但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我想我还是,爱他不够深,或者就像他说的那样,我其实并不爱他。” “你不爱他,却要他当皇帝?” “幼皇叔,安平王他这生如不能如意,终不会放过皇上的,两人会争斗到死。或许,上天待他不公平,从出生时便注定他要在皇上之下。但他的才能其实并不在皇上之下,相信他也可以当一个好的皇帝。而赤心,我相信他会选择我,如此,便会两厢安稳,都能过些开心快活的日子。” “你这样说,倒也有几分道理。” “我相信,他定会理解我的做法,,幼皇叔,,” 我忽然想哭。 他看到我泪盈于睫,不屑地道:“你想怎样做就怎样做吧,这里沒有人阻拦你,但求你千万不要哭,我是最怕你哭得了。” 我却又哧地笑了出來,“我是忽然想到,如果你与赤心离开的话,不知还有机会见到你吗?我很是舍不得。” “哈,,你若舍不得,我便跟你们一起走算了!” “你愿意吗?” 他蓦地敛起笑容,“不,我不愿意。我不能看着你和他卿卿我我。” 我笑道:“你呀,现在就这么会哄女孩子开心,长大后也要不得。其实我知道,你即是他们皇叔,亦是贺兰一族的儿子,你的心跟他们一样,很野。好吧,就留着你在这里,等到有个能够收了你心的女孩子出现,再慢慢的降服你吧。” 他却只是笑,再不说话了。 两人便在这冰冷的石台上坐了好一会儿,慕子沒有逼我,他知道我无论做出哪个决定都是很艰难的事。直到我自觉得时间仿佛不多了,才道:“幼皇叔,我真的想赌一次,如果这次,他依旧愿意舍弃我,那么我便对他彻底死心,这生便不再受他感情的折磨。” “感情这种事很难说的。诶,女人就是女人,总是将感情放在第一位,这真正是要不得,如果是在战场上,感情用事一定会输。” “不一定哦!” “那我们还在等什么!” “对啊,还在等什么!开始吧!” 这时候我们也早就发现,原來大石上的字并不是漆,而是淡金色的鱼鳞片。只是借着粗糙的大石如此粘上去而已,又不受水流的影响。而这无数片的鱼鳞片却是从大石下的浅水中直接捞取上來的。 想必这里是有细小的缝隙,不知怎么的使湖中的鱼鳞片积聚在这里。倒给往上弄字提供了便利,物尽其用。 慕子拔出身上的匕首递给我,又自腰中拔下一柄更短的匕首,两人迅速地把原本粘成的字都刮掉。 他又脱掉上衣,下到水中把鳞片成包成包地打捞上來,而我就负责重新粘字。 想來想去粘了个,“龙珠错含误真龙,真龙天子安平王!” 两人在洞中不知外面情景,甚至连时间也都摸不准。等到将一切准备就续的时候,忽然听到哪里吱嚓嚓响的声音。 “坏了!幼皇叔快跑!” 慕子应了声,两人便毫不犹豫地往洞外跑去。好在早已经看好了出洞的机关,饶是如此,在机关触动尚未完全打开的时候,水却已经四处漫延,接着不知道从哪里冲出來一股水,将我和慕子冲回洞中。 慕子紧紧地抱着我,“月月!” “幼皇叔别怕,夏青萝能活,我们也能活!闭气!” 我们竟被冲回到圆形石台上,同时感觉到石台在颤动着,耳边叽叽卡卡的声音不绝,那必是机关已经启动,这只所谓的千年神龟要往岸上现身了。这时候,水也就淹沒了我们,再无法交流,只是憋着气等待露出水面的那一刻。 那巨大的冲力过后,反而平稳了。我在手中指指石台的后面,两人就坚难地往后面而去,只希望在千年神龟露头的那一刻,我们能从它的身上滑下去,然后游到对岸。 细想想,其实这是不可能的事。 但事到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2章 堪堪地跪着 就在这时候,神龟已然露出水面,水帘蓦地落上,我擦去脸上的水珠,大大地吸了口气,这才向对岸看去,不由自主地大为感叹,四周不知为何起了很厚的浓雾,在这雾气袅袅中,只隐约看到那些做法的僧侣都匍匐在地,还有文武大臣们也都跪在地上,不过他们的目光可都紧紧地盯着池面上。 也不知道他们看到我和慕子沒有,两人在石台上赛跑似的冲向另一边,通通地跳入水中,耳闻得岸上一片惊呼。 也不知是因为看到我和慕子跳水而起的惊呼还是因为看到了神龟身上的鱼鳞片字。我不知道的是,在我和慕子奋力游向对岸的时候,岸上的所有人已经在刹那间被贺兰赤心控制,只有安平王贺兰进明及时逃脱。 其实,只需他一个人逃脱,便已经足够了。 原來神龟平台离对岸是那样的远,神龟出现几分钟便又隐入水中,而我和慕子却还沒有游到对岸,我只觉得胳膊和腿都在冰冷的水中麻木,就要游不动了。就在这时,便有士兵及时滑着小船到了池中,将我和慕子分别救起,两人皆是瑟瑟发抖,也不知这救我们的人到底是谁的人。 直到上了岸,我看到贺兰赤心身穿明黄色龙袍,戴九龙珠冠,面如寒霜地站在岸边,心中便微微地一沉,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不是贺兰进明,而是他。 他面如寒霜,眸子冷的沒有一点温度。 直到我的面前,抬起我的下巴,他仔细地看着我的脸,似乎想将我认得更清楚些。我觉得他的手很冷,甚至比我的脸还冷。 “皇上,神喻所说,,” 我的话还沒有说完,他便狠狠地推开了我。我跌倒在地,却依旧不死心地道:“皇上,即然神喻让您把皇位让给安平王,为什么不干脆放开这些权力,责任,,” 贺兰赤心听到这里已经气急,二话不说,上來便向我踹了两脚。我痛得脸色发白,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 慕子大声喊道:“臭小子,不许你伤害月月!不许你伤害她!” 贺兰赤心蓦地拔出泛着冷意的长剑,向慕子刺去,慕子被两个士兵抓住,连反抗的机会都沒有,只眼睁睁地看着长剑刺向他的胸口。我啊地惊叫了声,“不要!,,” 贺兰赤心的长剑蓦地停住,向士兵道:“将禹谟王送回宁苑!” “是!” 慕子就被他们这样带走,他不断地回头大喊:“臭小子你别伤着月月,根本就不关她的事,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做的!” 但贺兰赤心怎么会信他的,只蹲在我的面前,抓起我的头发,使我不得不仰面看着他,他仿佛已经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他,他就好像从未受过伤似的,还是拥有许多的力量,他眸里沒有任何的感情,,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但不知道为什么,听起來却像是从地狱中绝恶的恶魔口中发出來的,“原本朕还以为,你依旧爱着朕,原來是朕过于天真。不过,朕为你,付出太多代价,这生,你休想逃过朕的手掌心!你如此背叛朕,朕要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感觉!” “不,不是这样的,,” 他唇角浮上一丝嘲讽的冷笑,“事实摆在眼前,你还要解释些什么?你为了他,可谓什么都敢做啊!你竟要毁了朕的江山!可惜,他不是朕的对手!可惜,你这生终是逃不出朕的手掌心!” “不,赤心,不是你说的这样!,,” “啪啪!啪啪!” 两个耳光狠狠地打下來,接着又是两个耳光,口中被淡淡的血腥味填满,眼前阵阵发黑,我却忽然笑了起來。 我在嘲笑自己的天真。 想起自己在石台上所憧景的事情,竟是离我那样的遥远,, 贺兰赤心沒有再多说什么,只让士兵将我送回宁苑,我沒再反抗,任由他们将我拖着,而我只是在看着贺兰赤心,从前的种种都在眼前闪过,我到底在痴恋着什么,到底在期翼着什么,,在这一刻,我忽然变得很糊涂。他也望着我,面无表情,他的衣裙被风吹起,人人都说他即将龙位不保,可他分明才是真正君临天下的人。 侍卫军早已经将宁苑层层围住,便是连鸟雀也不能够随意出入。我和慕子被分别关在自己的寝宫之内。 芳绮见我伤痕累累地回來,吓得脸都白了,大喊着让奴才们去请太医。又轻身地问我怎么会弄成这样,我竟是笑着答,“沒什么,不过是摔了一下而已。” 芳绮将我扶到床上躺着,“主子,奴婢给您端水來吧。” 我摇摇头,“不必了,并不渴,很累。” “那您休息吧。” 芳绮替我掖好被角,发现我的眼睛依旧睁得很大,于是道:“主子,您说很累,可是又不睡觉。不如芳绮陪您聊聊吧。” 见我不说话,她继续道:“主子,您是从外面來的,您可知今日神喻之上到底写了什么,是说皇上是真龙天子还是安平王才是真龙天子?啊,这些侍卫将宁苑如此地围起來,当真是令人人心惶惶,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难道是皇上输了?才至如此吗?奴婢看到禹谟王被强行带回,也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我知道她心中有很多疑问,但我一个都答不出來。 所谓神喻,不过一场闹剧。 虽是闹剧,陪上的却是真正的人命。这场宫廷政变延续了整整三日,三日里喊杀声不绝,果然是实力相当,安平王因得神喻而得更多人的支持,为了破除神喻的影响力,贺兰赤心只好公开了千年神龟的秘密。 在这个秘密公开的同时,他为我洗清了当年千年神龟的恶咒。而关于绾妃之死也在同时公布天下,他亲自为溯妃娘娘翻案,得到民众的赞扬及老臣们的支持。这时候,温僖贵妃的地位顿时尴尬,她身上那曾经的神秘面纱被轻轻地剥除,千年神龟上的唱曲神女,也成了后來人猜测嘲笑的宫廷段子。 唯一还沒有彻底公开的,便是夏青萝就是夏青溪,曾经的安平王妃是现在的温僖贵妃的事实。 当然,贺兰赤心是不会承认这种事的,实在令人颜面不保。 至此,汰液池千年神龟的神喻彻底成为笑话。 而贺兰进明并沒有带离温僖贵妃,他竟只携了三内姬君离开皇宫,不过与沙陀人的汇合并沒有挽回败势,最后只得落荒而逃,从此去向不明。 大约十日后,我收到了贺兰进明的信。 我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信中的内容是说,他已经知道寂月曾冒着生命危险进入洞中替他更改神喻,虽然这件事到最后是失败了,但寂月对他的深情日月可鉴,他非常的感动。好在我依旧是燕国的内亲王、大纳言,有小萱皇后的照指,皇上不敢拿你怎样,你且安心在宫中等待,有朝一日,会打回晋宫,救我出去,从此二人便可双宿双飞。 我想,果然他这生是不能放弃这项大业,贺兰赤心这生也不得安稳。 我将信放在烛火之上,想焚了它。 贺兰赤心便在此时进入房间,他身旁的侍卫立刻奔來抢走我手中的信,呈给贺兰赤心,那信还有大半沒有烧完,他只看了一眼,便冷笑着道:“好,且给他时间,看他如何來救你这个贱人!” 他的冷使我不寒而栗,我只是呆坐着。等待着命运,对我如此天真的做为进行惩罚。果然第二日,慕子被贺兰赤心从宁苑接了出去,住到了赦太妃的晋河院,与他的娘亲赦太妃一起念经修佛,十年之内,不得步出晋河院半步。 贺兰赤心來到宁苑的时候,我的伤势还沒有完全好,只是半躺在床上。他将芳绮等人都打发了出去,这才坐在床边,温柔地执起了我的手。 我不由地瑟索,他此时对我恨之入骨,蓦然的温柔之下,不知道压抑着怎样的怒火。但我却沒有反抗,任由他轻轻地握着。好半晌,他才用那种仿佛是闲话家长的语气道:“朕把幼皇叔送到他娘亲赦太妃的身边了,以后便跟着赦太妃念经修佛,长大后便有可能做个老实本份的人。” 十年啊,十年太漫长了。 我虽知道贺兰赤心绝不会因为我的进言而改变主意,还是试着道:“他一直是站在你这边的,在洞中之时只是受我蛊惑,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面对的事情是多么的严重。” “沒错,是你的错。是你连累了他,他也是真可怜。” “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抵消幼皇叔年少无知犯下的错误。” “好。如果你肯每日做朕的寝奴,朕便有可能饶了幼皇叔,放他自由。” “寝奴?” “沒错。” “好。” 他听了眼里的光却蓦然黯淡下去,心里的怒心蓦地窜了上來,“你为了他的自由可以答应朕这个要求。你为了他能够顺利把朕从皇宫里赶出去,竟帮着他更改神龟身上的字迹。害得贺兰一族的秘密不得不大白于天下!你这个恶女人,你对每个人都很好,却唯独对朕如此绝情绝义!既然如此,便将朕曾经给你的爱,都给朕还來!” 我有些木然地想着,对啊,贺兰一族的神秘光环沒有了,从此以后他们要付出更大的心血去治理自己的国家,于他來说是很辛苦的吧。 他让我把他的爱还给他,可是,为什么,我总是感觉不到他的爱呢,, 他气冲冲地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3章 这不是我的错 他出去的时候何太医正好进來,于是堪堪地跪着。等他离开了,何太医才默然地进來,替我把了脉后道:“只是些外伤,这几日已经将养的差不多。不过,体内的寒毒未去,内亲王要注意保重自己,心情郁结或者是伤心过度,或者是身体忽然变弱抵抗力下降,都会引发丁公藤造成的寒毒,到时候后果实在难以预料。” “谢谢何太医,本宫知道了。” “内亲王,如今皇上对您误会至深,您何不把当初他的肺痨之疾痊愈的真相告诉他呢?或许??” 我摇摇头,“何太医,别再提这件事了。” 何太医叹了口气,将药方交给芳绮便离开了。 或许大多数人都不介意,但我却很介意,我知道恩是恩,情是情。他于我已经沒有情,我又何必让他记得我的恩,到时候要更加的纠结,是恩是情都分不清了。 在我将养着身体的时候,晋国上下进行了一次大的整顿。 其实这是无法避免的,当初站在安平王一面的文武大臣被拘的被拘,被劳役的被劳役,更有许多被放逐遥远的边关和执行了杀头之刑。也不知道从哪一日开始,贺兰赤心忽然心血來潮,邀请我一起去北门参观这些乱臣贼子之死。 刑台上的人都神情木然,足有十数人之多,每人的身后都站着一个侩子手,大刀在充满着寒意的阳光里灼灼发光。随着一声令下,侩子手高举的大刀齐齐落下。由于要使鲜血流往一处,因此刑台是里高外低,结果十几个头颅就势下滚于一处,挤挤挨挨?? 我只觉得脑海被这些鲜血充溢,胃里翻滚厉害。 贺兰赤心微笑着向我看來,“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有趣?这些人都是该死,但他们都是受安平王的连累。你听说过一句话沒有,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况是一代君王呢?你与他的合谋失败,却要赔上这些人的性命,你说你们是不是罪大恶极。” “皇上,你即是恨极了我,便杀了我吧。” “不,杀了你,怎么能解朕心头之恨?当朕亲眼看到,朕曾真心爱着的女子,为了另一个男人而披肝沥血的时候,朕心里是什么滋味,你能明白吗?” 他继续道:“留着你,他总会回來的。他不死,朕睡不安眠,食不知味!” 原來,我只是个诱饵。 “可惜,他是不会回來的,他根本就不爱我。” “以前或许他真的是不爱你,但在你为了做了这些事后,他肯定会爱上你。他是个何其多情又无情的人,朕是最了解。” 他的眼角闪过一丝残忍的笑意,“观瞻杀人,是极有趣的事。在民间的刑场上,一旦有人执行杀刑,便会有百千群众聚集观瞻,当真是壮观又有趣。内亲王,以后每次有人要执行杀刑,朕便会派人请你來观瞻,以满足你的猎奇之心。” ??从那以后,每次刑场要行刑,我都会被迫到场,眼见着原本鲜活的生命,一个个的倒下去。而在开始的日子里,几乎每天都要行刑的。我开始盼望着这场浩劫快点结束,到最后变成了麻木,即使再惨的死法,也不能使我动容。 是的,生命如草芥,生命很轻。 终于有一日,我被鄂兰硕公公告之,皇上要我去延禧宫履行寝奴职责。我沒有什么可犹豫的,跟着他便去了。 我到的时候,贺兰赤心还沒有到。 温僖贵妃穿着白色的单衣,站在廊柱之下。她沒有察觉我的到來,而鄂兰硕将我送入宫入后便也离开了。我看到她的婢女拿來了厚的衣裳要给她披在身上,她却冷冷的推开了。婢女担忧地哭泣起來,“娘娘,您这是何必?您逢如此圣宠,竟还是这样的不开心,后宫里别的女子都沒有办法做到您这样,她们更活不下去了。” 温僖贵妃只是沉默。 想起她那夜与贺兰进明在一起,于我固然是很吃惊,可是那夜她很鲜活,像个真正的人,一个美丽的女子。但是忆起数次见到他与贺兰赤心在一起时,都是如此端着架子,假的微笑,假的身姿,就好像戴着个面具般。 那女婢继续道:“娘娘,皇上就要來了,还请沐浴更衣吧。” 温僖贵妃摇摇头,“你不懂。” 女婢因此不再说话,转头却看到我,惊吓了一跳似的,忙在温僖贵妃的耳旁说了句什么,她微微一怔,转头向我看來。 我虽贵为燕国的内亲王女官大纳言,但今夜却是來服饰她与皇上就寝的,身份尴尬,因此只是遥遥地微服身子点点头而已。她犹豫了下,还是迎了上來,“不知内亲王來到本宫这里,是有事吗?” 我几乎是我回到晋宫后,第一次与她面对面的说话。 她打量着我,我也打量着她。 好半晌她才道:“果然是故人。” “是的,是故人。” 话说到这里,当年安平王府的事,也就基本明了了。但她一点都不慌张,依旧很优雅地道:“即是故人相见,不如趁皇上未到,稍坐片刻,聊聊往事。” “如此甚好。” 两人坐于廊下的桌旁,女婢连忙上了茶和水果,还有几色糕点。两人虽然从未正面交锋,可是对彼此相信都已经很了解了。我只是怀疑于当年她为什么要选择我,而不是别人。可以这样说,我与贺兰赤心走到现在,便是起始于她。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选择我?” “因为,因为你是他最宠爱的女人。你可知道,当你成为他的溯妃娘娘,兴国同庆的那个日子,其实也正是我的洞房花烛夜。可是,我的夫君却因为在前一日接到圣旨,去边境阻止沙陀人的进攻。你与皇上情浓意蜜之时,我却是独守空闺,那可能是女人这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可是我却只能自己掀掉头上的盖头,在你们欢庆的丝竹声中,我只能自己跟自己喝交杯酒??” 我想象着当时的情景,我竟从來都不知安平王与王妃夏姬成亲的日子,与我成为皇上的溯妃娘娘是同一日。 也能够想象得到她独自在房中,满目的红,却独缺男主人,这重重繁华中,只是将那无边的寂寞和孤独放大了无限倍。 荧光摇曳轻盈,树影斑驳依稀。 把酒独醉,何时能相见? 红烛催人泪。 轻声叹,溪涧水潺音。 独奏笙歌萧瑟终难还。 三年?? 三年的时间里,他竟,沒有回來过?? 想到当时我和闽宣王藏在床底下,她在房间里悲伤地说着那些话。想必那时她已经知道结果,我和她的命运都将发生重大的改变,她那番话不过是向着过去的自己,过去的感情,做着最后的道别而已。 “可是你爱他,你爱着贺兰进明。” “是的,我爱着他。只因他与我的命运一样,我们同病相连。在我煎熬在孤独寂寞中,却只能看着与我同一天洞房花烛夜的你,渐渐地权倾后宫,圣宠无上。在皇上享受着帝王之尊,每日里与你写字赏景,下棋喝酒,你侬我侬的时候,我的夫君,他却在千里之外,耗尽心力地抵抗沙陀人,同燕军周旋,还要维系与闽的友好关系。” “不可否认,他是个有能力的人。” “那又如何?他终究还是输给了皇上!上天对他不公,对我不公,但是给你和他的,却太多,太多??” 说到这里,她却又笑了起來,“说起來,你还应该感谢我,阴差阳错地将你救到安平王府,虽然背了**的恶名,性命总算保住了。” 我冷笑道:“上天见怜,我命不该绝。” “不,上天是很残忍的。贺兰一族笃诚的相信的千年神龟所奉神喻,竟是笑话一场。这件事上皇上及安平王都沒有捞到好处,却替你洗清四年前的冤屈,灾星刹那间变成令人同情的弱者。而我原本披着神女的光环,皇上对我及是尊重,这几年來,并未强迫我任何,但今夜,却要与我洞房花烛。我本是安平王的妻,这生便都是他的妻,此时让我诿身于另外一个男子,无异于使我生不如死。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天意而已。” “而你竟还披着爱安平王的外衣,想必他得知了消息,也是感动非常,这生无法忘记你了。你已经拥有那样多的东西,竟还要跟我抢夫君的爱!寂月,我这生,是不会放过你的。” 她冷静的令人害怕,她光明正大的向我宣战,我知道她有这个资格。 就凭得贺兰赤心如此圣宠,却依旧能够保持玉洁冰清,这份能耐不是人人都可以的。她虽然那样平静地坐在那里,而我却感到不寒而栗。 “不,这不是我的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4章 属于我 她只是轻轻一笑,我忽然明白,无论我再说什么,于她來说都是可怜的推卸与挣扎。而我不想在她的面前如此狼狈。 微微地挺了挺胸,“你破坏我原本美好的爱情,该是我找你算帐才对!” 她将脑袋轻轻地一歪,一点点嘲讽的笑,“你尽可试试。” “你即是安平王的女人,皇上是容不下你的。千年神龟之事已成笑谈,皇上定是知道当初你是用尽了手段,从此以后你不会再得到他的宠爱。” “安平王的王妃夏姬,早已经香消玉殒。我是,夏清溪。我只是个,被命运摆布的,身不由已的可怜女子罢了!!” 她说到这里,眼里竟现出点点泪光。 我正诧异于她神情改变得真快,就听见鄂兰硕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温僖贵妃的泪便在这声长喝声,刷地落了下來,她并不向贺兰赤心请安,只是站了起來,凄苦地望着他,仿佛心已欲碎般地泣声道:“这是,真的吗?皇上,这是真的吗?” 而这时候,我已经以寝奴的身份,向他请下安去。 他沒有看我一眼,径直走到温僖贵妃的面前,温柔地抹去她脸上的泪珠,“清溪,这是怎么了?” 她痛苦地摇摇头,轻轻地俯在他的胸前哭得更厉害,“原來,千年神龟的神喻竟是假的吗?那么当年的汰液池突现神龟也是假的,原來清溪并不是皇上命中注定该遇见的人,从此以后,皇上便不会再因此而宠爱清溪!!” 她竟自己将这件事摊开了來说,这真是部险棋。 哪知贺兰赤心听了这话之后,竟是大怒,二话不说便一脚踢在我的肩部,“是你这贱奴多嘴多舌吧!你竟还敢与清溪平起平坐,你哪有资格!” 我被他踢倒在地,心里却是愤怒,他能够轻易地相信温僖贵妃,却从來都沒有相信过我。而且千年神龟成为笑容,人人皆知,温僖贵妃又哪能不知,这竟也能够怪责到我的头上來。不过,在后來他们的谈话中我才明白原由,原來自那日两王争位起,便命人在延禧宫上下打点过,关于神龟变为笑谈之事,切不可提与温僖贵妃知道。 我也是被贺兰赤心踢倒在地的时候才想明白,他既然能够进入洞中更改神喻,想必是早就知道神龟的秘密。之所以要瞒着温僖贵妃,是因为他依旧宠爱着温僖贵妃,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怪她。 他爱她!! 贺兰赤心罚我跪得三尺之外的台阶下,看着他与温僖贵妃就着暖炉,喝酒赏月。膝下寒意渐渐地上涌,而更冷的却是我的心。他偶而回眸间,触到我的眸光,忽然就将一杯酒遥遥向我泼來,沒有躲避,满脸的酒水,皮肤在微辣的刺激下,泛着木然的疼痛。 “皇上,她可是燕国的内亲王,大纳言,地位崇高,您怎可如此待她?”温僖贵妃假意劝解,她那温柔如水的模样,实在令人不能够对她的真心怀疑半分。 “哈哈哈!!什么内亲王,女官大纳言,不过是三言两语哄得小萱皇后尽兴,使她沾得一两分光华而已。清溪,以后你不必惧怕于她。” 温僖贵妃款款一笑,“有皇上在臣妾的身边,臣妾什么都不怕。” ……酒尽月斜。秋风飒飒。 在温僖贵妃身边的女婢瑶妆的带领下,我來到内室,在众女婢的监视下为贺兰赤心与温僖贵妃铺床暖被。用暖炉的底座,将床褥和锦被都烫得暖了,他们方才进來。温僖贵妃脸色微红,动作却略微僵硬,偶而向我瞟來的目光,凌厉如刀,想杀人般。 贺兰赤心轻轻地拥她入怀,“清溪,是不是有点紧张?” 她羞涩地点头,“皇上,想來,清溪竟以神柢之意洁净自身至此,过去的那些日子待慢了皇上,臣妾真正是罪人。” “那今夜,便好好的补偿朕好了。” “臣妾,必定全力以付的,伺候皇上!!”她将这话说出來,却不但是脸红了,连修长的脖颈都红了。 贺兰赤心只当她是羞涩妖娆,却不知每当她背着他的目光的时候,便会现出满脸的怨毒和怒容。只怕血色上涌都是因为愤怒。这样的她,更加地让我感到可怕。 这样看得片刻,竟是瑟瑟发抖,不敢再与她的目光相触。 她却笑得越发甜蜜,越发令人意乱神迷。 “皇上,人太多,臣妾不好意思。” “好,你们都出去。” 我起身便要跟着女婢们一起出去,贺兰赤心却冷冷地道:“你留下。” 我只好又跪回到旁边。 “皇上,好冷。” 原來房中的两扇窗还沒有关闭,贺兰赤心体贴地道:“你先进入被里暖着,朕去关窗。” 他果然就去关窗,而温僖贵妃却趁此机会,往嘴里塞了粒红色的药丸。她并沒有避着我,甚至就是刻意地被我看到。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直到贺兰赤心回到床前。 我将一层层的帐幔全部都落下,香炉里袅袅的香味充溢室内,轻纱幔帐无动自动,帐外的我却依旧能够看到帐内的一切。两人的喁喁细语间或传到帐外來!! “清溪,今日于你是个大日子,可惜最近杀戮太多,实不是个举国同庆的日子,因此沒有大肆庆祝,燃放烟花!!” “沒关系!!依旧有皇上的宠爱,便是清溪最大的幸福。” “清溪,知道为什么,朕沒有怪你吗?” “不知!!” “因为,因为即使你是骗了朕,用了手段來夺取圣宠,但朕却清楚明白的知道,你是臣服于朕的,你是爱着朕的,即便你曾经是别人的女人,但如今你却只是,属于我!!” “沒错,沒错,臣妾从头到脚,都是属于皇上的!!” 她的喘息声越來越粗重,隐隐仿佛很急切,贺兰赤心被挑起**,蓦地将她紧抱在怀中,“清溪,你好迷人!!朕情难自禁,朕真的可以,得到你吗?我的清溪,你就像雪娃娃般,真害怕朕不小心会弄碎了你!!” 听着他的情话,我忽然有忍不住想笑的感觉。 泪水,却这样缓缓地流下來。 多么熟悉的话语啊,他曾经也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我以为每句都是真的,却原來这只是男子哄女子乖乖承于身下的甜言蜜语而已。而我却一直当真的,留在心里珍视着,于无数个夜里,反反覆覆的回忆着!! “皇上,我要!!” 看到红绡帐内的温僖贵妃忽然风情万种地将贺兰赤心扑倒在床上,我忽然明白她刚刚服下的药物是什么。据说每个第一次侍寝的女子都会得到一杯合欢酒,此酒可以使女子抛弃自尊和羞涩,主动索取,妩媚万分。但是晋宫内向无此风,想必这药丸也是安平王从别的地方搞來,不知什么时候赠给了她。 果然这是服食整丸,药力可想而知。 我记得也曾听说过,后宫妃嫔以此药入酒,哄皇上服下,也可起到同样的作用。只是如今看到温僖贵妃的情景,方知那样做的妃子真是大错特错,哄得皇上一时情迷,癫-龙-捣-凤之后,却只是迷糊,就算迷恋这种感觉,也不会太过于长久。 不如温僖贵妃如此自服此药,自会展露令人难忘的欲/念/风情,眸如秋水却映出如火的炙烈热情,身软若蛇又暖如春风,柔中带纲,纲中含柔,勇猛如虎,柔若云朵,而自己亦是忘却所有,只全力沉浸其中,只教皇上欣赏这如痴如狂之态,共赴乌山**,好像要用尽平生的力气,, 这才是真正,能够令在这方面经验丰富的皇帝,印象深刻而沉迷的真正手段。 温僖贵妃如着火的水,终于点然贺兰赤心,一翻身将温僖贵妃拥住,她的身体轻轻起伏,如在狂风中移动的沙漠丘陵,双目微阖,却泄出那么多如丝线般的柔情,修长的脖颈往后微仰,好像是等待恶魔噬咬的无辜羔羊,,贺兰赤心如狂风暴雨般地亲吻着她的脸,她的脖颈,, 她在这几乎窒息的吻中,忽然哭泣了起來,“爱人,,爱人,,我快要死了,我等不及了,,” 她的话音刚落,他已经进入了她的身体,随着她仿佛快乐又痛苦的**,她的身体也猛地向上躬起,仿佛鱼儿临死前的最后挣扎,然后她哭得更厉害了,“求你,继续,继续吧,,让我死吧,,” “你已经,完全湿润了呢,,青溪,真的变成水了,该让朕怎么爱你呢,你是水做的女人,,” 又是一轮狂风暴雨般的冲击和肆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重新又有了一点声息。 贺兰赤心轻轻地呼唤着身上的女人,“清溪,你还好吗?” 柔若蚊蝇的声音,“呃,,皇上,,” 贺兰赤心长吁了口了,“清溪,你差点吓着朕,朕以为你,,” 但下一刻,贺兰赤心忽然惊唤了声,“清溪!清溪!唤太医,给朕唤太医!” 温僖贵妃竟然晕了过去?想起她之前吃的那颗红药丸,定是那个原因。犹豫了下,直接去太医院请了何太医,在路上,我道:“何太医,如若查出什么,只说是疲劳过度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5章 为何这样对你 “内亲王” “就照本宫的吩咐做,否则,你可能会性命不保。” 如此香艳的秘闻,定然不能够宣扬出去。何太医说了声是,之后來到帐前,隐隐可见贺兰赤心将温僖贵妃抱在怀时在,就像抱着个可怜的孩子。手从红绡帐中伸出來,何太医微微一把脉,脸上便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而贺兰赤心已经着急地问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回禀皇上,温僖贵妃只是过于疲累才至晕厥,按方服药,很快就会好。” 贺兰赤心仿佛是愣了下,接着却是哧地一声笑了出來,“好,你快点去开方吧。” 何太医开了方,便由女婢去煎了。 贺兰赤心依旧抱着温僖贵妃,这时候轻轻地吻了下她的额头,怜爱地道:“小傻瓜” 发现我还在帐外,他冷冷地道:“你可以回去了。” 又加了句,“不许坐轿。因为寝奴是沒有轿可坐的。” 我漠然说了声是,就退了出來。其实我來的时候也是独自而來,所谓的寝奴只是我与他之间的协议而已,是为了慕子才这样做的,我又怎么会想招谣呢?虽然这件事肯定是,很快就会被许多人知道,传遍深宫,但我也依旧只能独自的來,独自的去。 这时已经是深夜,清冷的风吹在身上,我不由地一阵颤栗。 本來以为会想许多有关自己和他的事,比如他说他爱我,可他这是第二次在我的面前与别的女子欢好,以后还有很多次。比如我总以为自己爱他至深,可是在最后的关键时刻,我却不想让他做皇帝。是的,我以为我的选择便是他的选择,但我却忘了,男人有男人的选择,在他们的心中,皇帝这种至高无上的地位,才是他们想要追求的。 有了这样的地位,便可拥一切,包括拥有温僖贵妃这样可爱的女子。 这些并不是我现在所想的问題。其实,我什么都沒有想,脑海里是空白的。有一种疲累自内而外地漫延开去。 隔日,听说温僖贵妃病了,贺兰赤心竟然扔下刚刚收复的河山,抽半日陪着她,让文武大臣于殿上等待。 我听到消息却是苦笑,这时候却不将宗亲放在眼里了。假若当时的溯妃娘娘不是寂月,而是夏清溪,相信会是完全不同的结局。 自慕子走后,宁苑清冷了许多,平时便连个说话的人也沒有。芳绮虽然贴心,毕竟是后來人,很多事情她不易知道,就算能够知道,从头讲起亦是极耗心耗力,如此便也干脆放弃了。整日里只是看那云起云落,朝聚朝散。忽然,一日大雪初降。 乍然才明白,已然是冬日了。 我想芳绮去晋河院打听下慕子的消息,还有赦太妃如今如何了?芳绮出去半日,带回來的消息却让人很是失望,“门禁森严,内中的奴婢都不能够出來,一日三餐是由粗奴送去的。根本沒有任何消息。” 说到这里恻然道:“禹谟王真是可爱极了,又是那样好动的人,如今却要陪着个瞎眼老太太在宫中凄苦度日,真是,太可怜了。” 她是沒有见过赦太妃的,只当她是个瞎眼老太太。 那其实是个很美的女子,可惜,欣赏爱护着她的男子早逝,才落得如此境况。如今连自己的儿子也被囚禁,想來也是愁肠百结。 都是我害的。 积雪还沒有來得及清扫,我便在这厚厚的积雪中,來到了乾承宫。他刚刚下朝,出了大殿正要承轿往延禧宫而去。鄂兰硕这时才向他低低地禀报,他听了往这边看了眼,又向鄂兰硕说了句什么,鄂兰硕便癫癫地跑來,“内亲王,皇上说有请。” 我们是在偏殿他的书房见面,见了礼后,他很客气地赐了坐。又将左右都摒退,这才如同与陌生人说话般地道:“不知内亲王今日來此,所谓何事?” 如此,便只有开门见山,倒也是最好的。 “皇上一言九鼎,金口玉言,想必说过的话不会更改。之前您说,只要我愿做您的寝奴,便放了慕子自由。如今我已经按照要求做了,可是慕子却依旧被软禁。” “噢,原來你是为他而來。” 好半晌的沉默,他静静地看着我,黑曜石般的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而我也只是静静地坐着,并沒有在这种气氛中尴尬。我想,我们果然已经变成陌生人了,再也无法迸发任何的情感火花。 这时候他却忽道:“你清瘦了不少。” “谢皇上关心。” 他呵呵一笑,“难道你只能用这种平淡的语气跟朕说话吗?其实朕这样对你,是因为还很在乎你,朕对你还,余情未了。” “皇上,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吧。我知道,我在皇上的心目中是什么样的人,我已经向命运认输,向你认输,只想清清静静过日子,只想慕子能够自由。” “好,去把乾承殿内所有的积雪都扫完。” 他说完冷眼看着我,目中满是嘲讽。 “是不是我将积雪扫完的那日,便是慕子自由之时?” “是。” “好,我扫。” 因为皇上下了命令,所以乾承宫内正在清扫积雪的奴才们都停了下來,他们颤颤兢兢地立于一旁,看着我拿起工具清扫积雪。举目望去,乾承宫只是主殿这里便是阔大无比,从东到西也要走上半柱香的时光,但这又如何,只需要将这里的积雪全部清扫,就会让慕子自由。 当下只用心地清扫起积雪來,渐渐的,看热闹的人都散去,连奴婢也都各忙各的去了,整个空地便只余我一人。 而这时候,连冰山一角也未清扫出來,手掌却已经被工具磨出了水泡。 远远的有一顶小轿过來,到了近前停下,从轿中下來的竟是已经很久未见的锦瑟,她的美眸微微撑大,诧异地道:“竟然真的是你!?寂月,这是为何” 我摇头苦笑,只是不答。 她也不强逼我,只是用手捂着我的手,“都冻僵了。來人,把本宫的暖手炉拿來。” “不用了。” 即要清扫积雪,又哪里有时间暖手呢? 锦瑟发现了我手上的手泡,又惊叫起來,“这真是太过份了,我要去问皇上,为何这样对你!” 她一把抢过我手里的雪具,狠狠地扔在地上,“别扫了,我这就去找皇上!” 她说着竟真的气呼呼的转身就走,我立刻拉住她,“锦瑟,别这样!为了我而得罪皇上,不值得。” “什么值得不值得,你是我的姐妹,难道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你受这样的罪吗?” “可是,你这样冲进去冲撞了皇上,恐怕” “有什么关系,反正也是不受宠的,好歹也就这样了。” “怎么会呢?不是说皇上感念你在他病着的时候尽心照顾,对你颇为宠爱吗?” 她的身体僵了一僵,手往袖中微微一缩,我想到了什么,立刻撸起她的衣袖查看,只见之前被烫伤的疤痕居然还在,根本就沒有消去,那样的触目惊心。 “是不是,因为这个疤痕,他” 她苦笑道:“寂月,你别难过,或许这便是我的命吧。” 这时候她身后的女婢催起了她,“主子,不是要给皇上送参汤吗?再不去,参汤可要凉了。” 锦瑟听闻,脸不由地红了下,结结巴巴地道:“虽然,虽然得宠无望,但总要,总要还是要生存的” “不必说了,我都明白,你快去吧。且不可再为我的事触怒他,如此鸡蛋碰石头也不能改变事实,说不定还要陪我受罚。” 这次她倒沒有反驳,只是微微地点了下头,就难过地转身上轿,匆匆而去。 正午时分,芳绮带了轿子來接我,一路上她都在低低地饮泣,我知道她亦是心疼我而已。只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因为清扫了整个上午的积雪,吃饭时甚至连筷子都有些拿不起,胳膊又酸又痛地发着抖,芳绮接过碗喂我,“主子,真不明白你何苦这样折腾自己,您虽是质子,可也是大晋尊贵的客人,为何弄成这样?” 她的话让我想起了小萱皇后,不知以小萱皇后的影响力,是否可以轻易地使慕子自由。继而又想,又不涉及两国邦交,以这样私人的事而去烦她,只怕她不愿帮忙。即便是愿意帮忙了,以小萱皇后这样的人物,一动一静都影响巨大,不知道又会牵扯出什么难以预料的大事,犹豫再三,还是算了。 不过在用膳的时候,却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个清扫积雪的法子。 说起來这个法子还是在闽宣王府的时候,夏笙告诉我的。只是时间长久,竟然差点忘却了。 膳后,便让芳绮替我准备一袋盐沫,而我则在软榻上休息了片刻。 不一会儿就听到院外有人说话,于是问是谁。芳绮答道:“回主子,是鄂公公。” “鄂公公,有事吗?” “内亲王,您怎么能休息了?皇上可是要求您把乾承宫里的宫都清扫干净的,如此來去才方便安全吗。如内亲王这样清扫片刻就回屋休息,看來只有等春來阳光炙盛时自动融化了,唉呦皇上说,那可不算是内亲王做成了这件事,也就沒有办法答应内亲王的要求了。” “你且回复他,就说今晚过了,明日定然将雪清扫干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6章 说话不算数 “内亲王,皇上可说了,不许有人帮手。” “你这奴才,让你回复就回复,且在这里啰嗦什么。” “你。。” 芳绮适时地道:“是啊快去快去!” 鄂公公又冷哼了声,道:“好,奴才这就禀告皇上,就说是内亲王承诺,今晚定将乾承宫内的积雪都清扫干净。” 。。很快就夜幕降临,鄂公公又來催了一次,说皇上说的,禹谟王若知道你能救他而不尽全力,想必也会非常的难过。你令许多信赖你的人失望。 虽然是经鄂公公的嘴说出來的,但我却知道,这话定是贺兰赤心说的。只有他,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我沒有让芳绮他们送我至乾承宫,免得看见我在乾承宫诺大的雪地上孤独的模样,而是把轿子停在半路,我自拿了盐袋进入乾承宫。 正好遇到温僖贵妃被龙辇接入宫中,见我站在雪地里,便让龙辇停下,将左右都摒退,走到我的面前道:“你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却还想要救别人。” “你虽得盛宠又如何,你开心吗?” “不开心。” “那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我们是彼此彼此罢了。” “你错了,虽然本宫并不开心,但本宫却拥有他的爱,你呢?”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那夜,为何不叫太医干脆揭穿本宫服药的事?难道这是在向本宫示弱吗?你希望,本宫能够因此而放过你?” 我摇摇头,“我从未怕过你,何谈放过不放过。只是不想让皇上知道罢了,他若知道了此事的真相,以后便是遇到对他真情的女子,也难免要怀疑这女子是否出自真心。而且,就算揭穿此事,皇上只会更加怜惜你,此药对身体伤害极大,听说会减寿哦!” “如果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活,即使少活几年也沒有什么可惜的。” 说完,她转身面而,还啧啧了两声,同情地道:“听说你必须在今晚将殿前积雪清扫干净?这可真是件困难的事,真可怜。” 那晚,殿内的丝竹之声格外刺耳。 可以听到贺兰赤心与温僖贵妃时时发出的欢笑声。 歌姬的歌声伴着丝竹声悠悠地飘出。。 。。盈盈一水间,离人伤别离。撩一束美人发,吻上女儿香,绣半幅鸳鸯画,底色凄艳如霜,辰上一点朱砂,长相思是孽。。 在这暗色苍穹下,伴着他们的笑欢歌舞,将一把把盐洒落在积雪之上,手心里的水泡已经破了,伤口被盐浸得生疼,但于我竟然并不觉得痛苦,反而有种难得的爽快。这手心里的痛,竟使心里的伤沒那么痛了。 如此,一路洒过去,又一路的洒回來。 丝竹声渐熄。 乾承宫内灯火黯然,静。 很快便到黎明,最黑暗的时刻。 已经洒完盐的我,静静地坐在台阶之上。无月,无星,只有头顶一盏宫灯。昏黄,疲惫,还有说不出的孤独寂寞和失落。。 天空中渐渐地又飘起薄絮,轻柔的,落在地上便融化。有个人影就在这时坐在了我的身边,我尚沒有看出他到底是谁,却已经感到了他身上散发出來的浓郁的,难言的痛苦和孤寂,风微微的吹起,我闻到曾经熟悉的味道,那是属于他的! 再仔细看时,可不是,昏暗的灯光里,他面色沉郁而哀痛,俊逸的脸上充满着绝望和愁情,不是贺兰赤心又是谁呢! “皇上,这么晚了,你不在房间里休息却來这里做什么?” 他连看我也不看一眼,只是望着殿前那前那片空地,思绪仿佛飞到了很远的地方,一个我触摸不到也根本看不到的地方。 而在白天里看起來如刀锋般寒冷的双眸中,此时都是我几乎要忘了的深情和柔软。这时候的他,仿佛是恢复了曾经的他,那时候,绾妃沒死,我也还是溯妃娘娘,而他常常会在我们的面前露出如春风般的笑意。 “皇上,这里冷,您还是回房吧。” 他仿佛根本就沒有听到我说什么,依旧紧紧地盯着面前的空地,隔了好半晌,用轻若蚊蝇的声音说出了一句话,“寂月。。坏。。丫头。。” “什,什么?” 我以为自己听错,茫然地望着他。他怎么可能用,这样宠腻的语气跟我说话呢?但饶是如此,我的心却像被无形的大手狠狠的捏了下,又酸又痛。 “皇上,你即已经对寂月无意,不要再这样了吧。” 谁知他却又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拿出笛子吹奏”起來。是的,他并沒有真的拿到笛子,当然也沒有真的吹出笛音。只是做了个拿出笛子的动作然而便拿着只虚拟的笛子吹了起來,我大为诧异,“皇上,你怎么了?” 然而他如同沒有听到似的,继续“吹着笛子”,看向那片空地。 就好像那片空地上,正有个精灵在跳舞。 想到这里,我忽然激灵灵地抖了下,再仔细地看他手指的动作,沒错,这是《皎兮》的曲谱!他在吹奏着《皎兮》,那么在前面空地上跳月下之舞的,该是寂月才对。 那一年,就在这片空地上,我缓缓地舞到他的面前,他即将吹奏一曲。 从此宫中都知有《皎兮》,都传有月下之舞,却无人能够再现当日情景。 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对我未忘情吗,可是,是不是有点太晚。 正当我茫然又心酸地望着这一切时,却一曲已完。他将虚拟的笛子收入怀中,怔怔地望着那片空地出神,那无限的愁情再度慢慢地爬上了他的俊颜。他默默地站了起來,什么都沒说,又往寝宫内而去。 “贺兰赤心!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问了句,但他不答。 但如此不明不白的,他差点便要惹出了我的眼泪,却就想一走了之。若是信我,给我机会解释。若是还爱我,便信我的解释。却为什么要如此的伤人伤已! 我几步奔过去,挡在他的面前,“停下!说清楚!” 眼中噙着满满的泪水,却不肯让它们掉下來,“我已经放弃你了!我每天都在告诉自己,我和你之间已经完了!我每天都在告诉自己,我是多么的傻和天真!其实你根本就不爱我。我每天都在说,罢了,罢了,你我断缘难续!我真的放弃了,已经放弃了!你却为什么还要惹我?为什么还要惹我!” 他不知道我每日里告诉自己的这些,需要多么大的决心和努力。为什么要这样轻易地破坏掉我已经承认的事实。 但他的脚步沒有停下來。 他的眼中,是满满的失落和相思。 他从我的身边走了过去,一个字也沒有留下。黑暗中,他身上的白色衣袍随风而起,仿佛会承风而去,仿佛这一切,只是我的梦。 。。我在黑暗的黎明中,傻傻地笑。 喃喃地道:“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了好吗,请看在,我们曾经,或许是真心相爱的份上,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了好吗。” 天终于亮了,而乾承宫时原积雪果然如我所预料的那样,都已经融化了。雪水顺着两侧的排水浅渠泊泊地汇聚到暗渠中,最后再流入晋河。贺兰赤心洗涑完毕,就首先走了出來。他要去前朝上朝。 看到积雪都已经融化,他微感诧异,接着却蹲下身,用手指醮了点雪水放在鼻端闻,“不错,你竟懂得用这个法子。” 我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眼睛,他竟仿佛已经忘了昨晚的事。 他见我如此盯着他看,唇角浮起一丝冷笑,“怎么,朕的脸上有花吗?” 看他的样子,竟将我的直视视为勾引,至此,我不得不避开他的目光,道:“积雪已经清扫完毕,禹谟王。。” “是吗?但是,好像又下雪了呢?” “你说话不算数!” “朕早说过,要乾承宫内无雪,便可放禹谟王自由。朕哪里有说话不算数!” “你。。” “好啦,朕还要上朝,沒时间跟你说这么多。而且,你用盐來化雪,分明就是投机取巧,沒有为着幼皇叔的真心。从今天开始,不许用这个方法。” 听他如此说,我真是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我异常沮丧地回到宁苑,整夜沒睡,又冷又饿,说不出的狼狈和难受。芳绮早已经贴心地准备好了热水供我沐浴,饶是如此,依旧难平我心里的郁闷,这也是他惩罚我的一种方法吗?必须要这样吗? 想着想着,泪水如雨点般地落下來。 当夜又是夜幕降临之后才去了乾承宫,贺兰赤心本來是要出宫去的,见到我拿着雪具进入,又改变了主意,说要在殿中大宴,让鄂公公把皇后和温僖贵妃,及锦瑟青玄还有陈妃这些人都全部请了來。 他这是故意要给我难堪,其实,这些人又有哪个不知道我被他捉弄,心中气苦却也不说什么,只是低头清扫积雪。 而这时候,我越发觉得要想让慕子自由,是件很困难的事。 他根本就沒有打算要兑现自己的承诺,如此撒赖,一次又一次,但我若不应了他,让他出了心中之气,慕子自由的机会更加渺茫。 陆陆续续的,乾承宫里热闹起來。 因为贺兰赤心就在殿内,倒沒有人來找我的麻烦,至少是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嘲笑一下而已。不过自从云嫔死了,从前与云嫔串通一气的人反而都有惧意,人走茶凉,也沒有人替云嫔出口气。青玄和锦瑟都是远远地看了我一眼,就径直往殿中去了。福柔帝姬却径直就走到了我的面前,问道:“她來了沒有?” 我知道她问的是温僖贵妃,摇摇头道:“尚未得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7章 想过这样的日子吗 她轻轻一笑,“她不來也就罢了,偏生又來得这样晚,真真气人。” 她这会儿退出去又不可能,走进去总觉得心中有气出不來。忽然笑道:“你若能想办法替本宫出口气,本宫便向皇上求情,饶了禹谟王。” “真的吗?” “本宫为什么要骗你?你今日虽是落到这个地步,可到底也是有些奇缘的,我哥哥不愿让本宫得罪你,他可能是惧着小萱皇后。” 又道:“听说这个女人很厉害,她漂亮吗?” 我点点头,“若真论姿色,却又有谁比得过皇上您呢。她的容貌也只是中等之上罢了,不过却极有智慧。” “噢。” 她依旧与我这样淡淡的聊着,不肯离开。门外的鄂兰硕见状,进入向贺兰赤心禀报去了。我笑道:“皇后,您还是快点进去吧,千万别因为我而惹得皇上不开心。” 福柔帝姬倒一点不在乎,“本宫得到一个消息,说是夏笙竟然进入了晋宫。可惜这消息极是隐晦,也不知是真是假。” 我微微地怔了下,“夏笙?” “是啊。”她说着仔细地观察着我的神色,这时又笑道:“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你知道本宫的心里从來沒有皇上,唯他耳。你的宁苑是在内宫边缘,反而容易打听消息,來去也方便些,若是有心,便替本宫安排与他相见。” 我立刻拒绝,“安排内宫女子与身份不明的男子相见,这可是死罪。恕我无能为力。” “你知道,晋河院的四时鲜果,一日三餐,都是由谁安排的吗?” “内宫之事,当然是由皇后娘娘安排。” “如今皇上大肆整顿,内宫的开支骤减,或许明天他们就只能吃萝卜青菜了。” “你怎敢如此?那可是赦太妃和禹谟王,你不能,,” “在本宫的眼里,赦太妃不过是个僵而不死的废人罢了,禹谟王这孩子却是可爱的紧,,” “好。我答应你。” 她眼明手快,忽然抽去我发上的金钗,“这钗极漂亮,借本宫赏玩赏玩。” 说着也不等我再说什么,她就向殿内而去。 恰巧这时,温僖贵妃也到了,众人于是又跪下请安,失去了将金钗追回的机会。 我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这支金钗会搞出什么事來。果然又如昨日一般,丝竹舞乐声不绝于耳,众人仿佛玩得很是开心。而我却沒有昨日那样潇洒,不能使用青盐化雪,只能一点点的铲,手上磨破的水泡本來就沒有好,如今竟有些血丝慢慢地往外渗。而雪具又很是冰冷,如此坚持了片刻,手便冻得麻木了。 也不知道殿中到底在玩什么游戏,竟然使贺兰赤心独自溜了出來,手中端着杯烈酒,递到我的面前,“这样好的日子,独自留你在这里确实是够凄凉的。这杯酒赏你,算你与朕同欢吧。” 我正冷得发抖,这酒确实是我所期望的,于是伸手去接酒,却因为手已经冻得不听使唤,那杯酒刚将在手中,便又掉到了地上。 抬眸间看到他冷冷的看着我,仿佛是我故意将酒扔在地上,只好歉意地道:“不好意思,无法与皇上同饮。” 他却不再说什么,进入了殿中。 再过片刻,鄂公公便送出了两杯烈酒,还有一双兔皮暖手筒。 我犹豫了下,还是将这些东西收下。 鄂公公见状,神情颇为不屑,“本來以为以内亲王现时的地位和气性,定不会如此臣服于皇上,沒想到,,” 任他如何的说,我只管将东西接了过來,将酒饮尽,把暖手筒戴在手上,不过如此一來,就不能够扫雪了,想了下,将它塞在怀里,继续扫雪。这酒果然是烈,两杯下肚,就好像从喉咙处灌下的火线,全身的血液都跟着变暖。 鄂兰硕正要离开,我忽道:“鄂公公,多年前,是你准许那人到窗前观赏我临死之时的模样吧,她必是要亲眼看见我死了才能够解心头之恨,只不知那人是谁?” 鄂兰硕愣了下,接着便把长袖一甩,“对不起内亲王您勒,本公公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 说完他便离开了。 我也知道他是不会说的,只是望着他的背影暗暗地想,“即是沒有了情,还在顾及什么?寂月啊寂月,不要再继续糊涂下去了。” 当晚宴席散去,依旧是温僖贵妃留在乾承宫内侍寝,其她众人都先后离开。 而这时候,天又开始降雪。 今年的雪真多啊,就算不停的扫,不停的扫,也扫不完。即使如此,也必须要做出最大的努力,因为慕子还在等着我把他从那方寸之地救出來,外面的蓝天和大地,外面的世界在等待着他。不过,再怎么扫也是沒用的! 想到这里,我将雪具扔在地了地上,寂寂地站在风雪之中。 心中缓缓弥漫上來的,是冷意。 那仿佛是从千年冰川中漫出的冷意,源源不绝,, 大概又是黎明前夕,老地方,那个身影准时地坐到了我的身边。我起身站在他的面前,“皇上!皇上!” 我虽然就在他的对面,可是他的目光却穿过我,看到了当年的情景,跳着月下之舞來到他面前,他又执笛吹起了《皎兮》。 我缓缓地围绕着他走动,仔细地观察着他。我曾看过一本书上,说是有一种人,他们在半夜的时候会起身,行动如常人,可以避过脚下的任何阻挡之物而不会摔倒,但他们其实仍然是陷在睡梦中的。他们或许会忽然从梦中醒來,看到自己所处的环境而感到心惊,也有人会回到床上,对当夜起身的事毫无记忆,或者只当是场梦境。 这就是梦游之症。 我不知道贺兰赤心是何时患上此症的,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梦中,仍然有我。 蹲在他的面前,我道:“赤心,其实我爱你,我爱你,深到了我自己都沒有预料到地步,一次次的被你伤害,却依旧抱着最后的希望。你知道这是种什么样的希望和梦想吗?” 见他已经吹奏完毕,双手乖乖地放在膝上,我将免皮暖手筒替他套在手上,“你出來的时候也不知道穿件厚的衣裳,这样冻上片刻,定是要着凉的。” 他如同回应我似的,微笑着道:“寂月,,” 我明知他仍然陷入梦中,却还是答应了声。然后便是止不住的泪水,心酸和痛苦齐齐地涌了上來,他已经有多久沒有如此的唤过我,或许他只有在梦里的时候才会这样唤我,可是为什么却不能接受现实中的我,为什么要求样的对我! 我轻轻地抱住他,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脸上,泪水也浸染在他的肌肤之上。但他感觉不到我的痛和苦,依旧微笑着与梦中的寂月谈情说爱。 而我,只是个看客。 无论他生活的精彩快乐亦惑是悲伤难过,我都只是个看客,再也融入不到他的生活里。 想到这里,我不由地咬牙切齿,“我恨你,我好恨你!你从不肯给我机会,对你说出我的爱。当然,你是不会信的,你不信,所以也不要听对不对?你可知,我正是爱你,才不想要你做皇帝。你知道为了龙位,你都失去了什么吗?” “在宗亲们的压迫下失去我们的爱情,我流落在外三年,甚至回來后你仍然不敢与我相认。在安平王与安平王妃的安排下,你宠腻着一个根本就不爱你的女子。只要安平王活在这个世上,你们之间的斗争就不会停止。安平王原本与你同样高贵,却在出生之时便注定一生被你压制,就算你想停止,他亦不会停止,你身为帝王,这生的担忧,兄弟相残,将会无止无休。你将永远活在惶恐之中,永远缺失安全感。” “你,想过这样的日子吗?” “当然,这也是我太天真,我原以为可以救你跳出这令人窒息的圈子。” “当然,或许,你原本就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为了龙位,你可以放弃一切,我,我们的爱情,甚至,其他的所有。” “既然我已经放弃,我为何还要留恋。或许不爱,才可以相处的更融恰些。” 我将自己的耳环取下來,放在他的手心里,“是到了回去的时间了吧。去吧。” 他果然就站了起來,紧紧地握着我的耳环,往殿内而去。 “皇上,我在宁苑等你。” 雪还在继续下着,我望着乾承殿诺大的空旷雪地,唇角浮起一丝冷冷的笑意,直到现了天青色,黎明过去,太阳就要升起來,我才冒着这薄薄缓缓的飘雪,回到宁苑。想到那只金钗终不知会被福柔帝姬弄出什么祸來,最后只好让芳绮去邀请皇后福柔帝姬过宫相谈。 很快,她便來到了宁苑。一见面就关心地问道:“昨夜整夜的风雪,内亲王可有冻着?” 亲昵地握住了我的手,果然立刻发现手上的血泡,当然连续两天下來,手指也已经红肿。这时候在暖和的屋子里呆着,更是隐隐发痒,异常难受。 将手从她的手里抽出來,摒退下人,这才道:“皇后,如果我告诉你夏笙的下落,你是否真的会在皇上面前进言,使禹谟王自由。” “那是当然。” “为何你肯定我会知道夏笙的下落?” “你别瞒我了,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你与夏笙三年共读,可惜我那哥哥竟然瞒得我好苦,如不是最近从别人打听到,本宫着实不知道你与夏笙竟有如斯亲密的关系。你们即是师生,以你的姿色才情,怕是早已经迷倒了他,他怎舍得瞒住你,他的去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8章 天意 “你即如此猜想,恐怕这生是要与我为敌了。” 福柔帝姬的眉毛轻轻的挑了下,“沒错,你总算知道,我们是永远的敌人关系,而不会成为朋友。” “为了一个根本就不爱你的男人,值得吗?” “值得不值得,也不是由你说了算。” “把金钗还我。” 她笑着把金钗拿出來,递到我的手上,“也不怪你哪些紧张,这钗怕是小萱皇后赏得吧,花纹做工极是特别,恐怕整个内宫也找不出第二支。越是这样的东西,越要好好的保存,否则被人利用就麻烦了。” 我将钗收回來,依旧插在头发里,“除了你,沒有人敢从本宫的头上拔金钗。” 她呵呵一笑,“过奖了。” 两人唇枪舌战了片刻,我忽然觉得很无聊,道:“其实夏笙,已经死了。” “你,你说什么?”她的眼睛蓦地撑大,胸膛剧烈起伏,“他已经死了!” “你胡说!”她大声地吼道,“你骗人!他怎么会死,你是故意这样说的对不对?”她说着又來抢我头上的金钗,我往后一躲,微笑地看着她,被她抢一次是不小心,抢两次的话就不可原谅。 她气极了,“好!你不肯告诉我,她的去向,看我如何整治你的禹谟王。” “我也想过了,禹谟王他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再过两个月,就要举行他的成人礼。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都会记得的。你别忘了,他是皇家血脉,就算犯了下这样谋反的大罪,也不过是软禁而已,将來必有出來的一日。你现在如此对他,难保他将來不对你进行报复。” 见她愣了下,我又道:“皇后,你要三思而后行。人事在世,最忌落井下石。放人一条生路,也是放已一条生路。” 福柔帝姬恨恨地盯着我,“好,算你狠。” 她愤愤而去,但我却一点都不怕了。再沒有什么可失去了,反而就什么都不怕了。而且关于夏笙也好,贺兰进明也好,我只觉得对他们越來越陌生,或许我从前看到的全部都是假象,我跌到了一个怪圈中而不自知。如今既然如梦初醒,便不想再轻易地纠葛到他们的事情中间,况且夏笙的去向,他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想还是闽宣王告诉福柔帝姬好些。 正在这时,便听到传官细长的声音,“皇上驾到!” 我连忙起身迎接,他大踏步而來,脸上带着怒气,我刚刚服下礼去,他便将一点晶莹的东西向我扔來,正好扔在我的脸上,刮破了皮肤,微微地渗出些血丝來。或许是整晚未睡又加上冻了整夜,这时候只觉得站立稳,眼前一黑便往后跌倒,却觉得被一股力量猛地一拉,到了他的怀中。 “你怎么了!” 我静静地望着他,我早已经想好了,见到他应该说什么,但这时候却似乎半个字也说不出來。 他仿佛忽然觉得这样的动作很尴尬,蓦地将我放开,“你若累了,自去休息,为何搞出这样多的小动作。” 这时,我也看清向我扔來之物,分明便是昨晚塞在他手心里的耳环。这耳环原本也是小萱皇后所赠之物,燕宫首饰与晋宫首饰都以精美取胜,但两宫纹饰花纹和造型却是大不相同,这也是他笃定地认为这耳环是我所遗的原因。 “皇上,这耳环是我遗失之物,却不知如何到了皇上之处。” “难道不是你搞出的小动作吗?” “我只管扫雪,或许是遗失在雪地里,皇上无意间捡得也就罢了,却如何发这样大的脾气?” “你胡说,这耳环是在朕的,,” 他一定想说是朕的寝宫里,或者就是在他的床头,或者干脆是在他的榻上或者是手心里,但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马上住口不说,“罢了,以后看好自己的东西,别再遗失了。” “是。” 他忽然沮丧地坐在椅子上,“寂月,无论如何,不要再挑起朕对你的爱,因为朕受不起,如今的你也,受不起。” “皇上,你还是爱我的,只是你在努力地抗拒这种感觉。就因为,你认定了我其实是不爱你的。” 他忽然站了起來,将桌上的茶杯都扫到了地上,“住口!如果,你说你还在爱着朕,朕说不定会杀了你!” 男人,真是种奇怪的动物。 我笑笑地看着他,走到他的跟前,抬起脸看着他的眼睛,“那就请皇上,杀了我吧。因为,我确实还爱着皇上,从來就沒有,改变过。” “你,,” 他忽然捏起了我的脸蛋,在我还沒有反应过來的时候,便忽然用他那有些凉意的唇吻住了我的唇,扑面而至的他的气息,使我蓦地窒了一窒,微微的愣怔之后,便尝试着轻轻地拥住他,让泪在脸上肆意地流淌,, 这个吻,仿佛用掉了我们最大的力气,直到最后两人都有些缺痒的时候才放开彼此,他将我的脸捧在手心里,“朕真的很想相信你,朕真的很想,,” “皇上,何必要违背自己的心。” “寂月,朕,,” 他忽然涩然地说不出话來,眼眸里竟有着我从來未见的孩子似的委屈,“你若还信朕,可愿听朕的解释。朕若解释了,你又肯原谅朕吗?” 说到他这话,我微微地震动了下,原來一直以來,不但是我觉得他不信我,他竟也觉得我不信他。我们之间缺乏了最基本的信任,彼此怀疑对方的行为是否真实,又彼此伤害,才到了这种地步。不过,我心里暗暗地想着,那也沒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了,过去的伤或许有朝一日会痊愈,但绝不是现在。 我们已经错过了,将自己的感情全部交给对方的最佳时机。 但嘴里却道:“多年來,寂月只盼皇上的解释而已。” 贺兰赤心猛地将我再次拥入怀中,似乎想要把我揉进他身体里的力道,使我几乎不能够呼吸,, “赤心,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回宫后,你那样的冷漠对我。” “那时候,宗亲们仍然沒有放过你,况且你虽然以舞姬的身份回宫,可到底还是原目的样貌,朕的身边有许多双眼睛在暗中监视着朕,朕为了使你不受伤害,反而必要要冷落你,才有可能保住你的性命。其实朕,一直暗中关注着你,沒有一日不担忧着你。” “可是,你到底还是不信我,而且还将我指给安平王,真是,可恶极了。” “安平王要谋反,朕早已经明白他的狼子野心。但若不给他机会,使他的野心过早暴露出來,只怕愈到后面越无法控制。而他忽然指上你,是朕沒有预料到的,而且只怕他已经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若你继续留在我的身边,只会给宗亲们杀你的借口和机会,因此朕纵然有一千个不情愿,也只得使你委曲求全。而且那时候,朕已知道与他定有一场大战,但朕明白,朕一定会赢,到时候朕再把你接过來。但是朕沒有想到的是,他最后竟然将你丢在了燕国。” “所以,你就不顾一切的去了燕国?” 说到这里,他忽然笑了起來,我也笑了起來。 他又道:“当时心中很明白,朕若出宫去,就真的给了安平王一个极好的机会。而我到了燕国,燕王亦不会轻易的放过我,好在有小萱皇后有新皇衍生,三个臭皮匠,顶过一个诸葛亮,我们竟然赢了衍水,这使朕救出你的机会大了许多。后面的事你知道了,朕虽然成功救了你,可是朕却得了很严重的病,可就是因为朕病重的原因,竟使安平王放弃了这绝佳的机会,结果就,,” “这可能是,天意吧。” 我笑着道:“你自己也说,是你拼了命的去燕国救我,为何后來又怀疑我与安平王?” 他的身子忽然僵了下,“这,,朕是,,” “你说呀,倒是说呀,,” 他的脸色又沉郁下去,“其实朕知道,在朕病着的时候,你一直照顾在朕的身边。那绝不是梦境,朕知道你还在乎朕。所以当朕的病况一好,便迫不及待的來到宁苑看你,那是一个有风的深夜,我沒想到,你正和他,,” 我忽然明白了,那日与安平王见面后,忽然从院里闪过的人影竟然是贺兰赤心。 想起來,这些误会早该解开的,可是不知道竟然拖到了现在。 不过,再怎么说,都无法抹去他曾经对我造成的伤害,我的孩子沒有了,他在关键的时候将我指给了贺兰进明,我在燕国所受的痛苦皆历历在目。 而且,他真的已经变心了。 他深爱着温僖贵妃。 想到这里,我嫣然一笑,“皇上,其实很多事我已然知晓,从來就沒有怪过皇上。只是皇上一直在怪我而已。我与安平王之间却是清白的,之所以将神喻更改,完全是因为,我想只要皇上不再是皇上,就不要再受宗亲们的危胁,我们可以远走高飞,过着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美好日子。” “原來,这是,你的想法吗?” “是的,名利富贵如浮云朝露,寂月所求的,只是白首不相离的一心人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9章 陈妃 “寂月”他轻轻地吻着我的额头,“以前,是朕太对不住你了,以后,朕会好好的待你,其实朕一直都还是爱着,沒有忘记你,只是气你竟然与安平王” 世事就是如此奇妙。 我与贺兰赤心的误会就这样轻松化解,但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化解,彼此心里的心结都依旧深重。然而还是能够暂时压制住这些,维持相对良好的关系。于他,则是给我一个机会,无论这机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于我,却是因为慕子,如果慕子能够自由,我这样身心俱伤体无完肤的女子,为其牺牲一点又算什么呢? 隔日,贺兰赤心就赏來了许多的金银器具及各类玩物,我让芳绮将它们淡淡地洒满在榻上,像欣赏美景般欣赏着他们,暗想,有了这些东西,是否能够铺平慕子的自由之路? 芳绮道:“主子,皇上总算开了窍,懂得珍惜眼前人了。” 我捡了两支精美的钗放在芳绮的手上,“这两支钗你拿去用吧。对了,有空让你的叔叔邓仁泽來趟这里,本宫有些话要跟他说。” 芳绮接了钗很是开心,笑道:“是。” 因为贺兰赤心对我态度的转变,宁苑顿时宾客迎门。首先來的就是皇后福柔帝姬。还带了一套金银龙凤碗,说这本是她从闽国嫁过來的陪嫁之物之一,沒事时拿出來把玩,如今是看在了内亲王的金面,才肯送过來。 我自然不愿夺人所好,但她又执意要留下,又道:“特别是这金碗银筷,作用可大,内亲王若以此取食,包管会验出食物是否安全。如今内亲王如此状况,不知多少人想跟内亲王过不去呢,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这样一说,我反而不再推辞了,这等精美的东西,又有谁不爱呢?也只好夺她一夺了。 福柔帝姬又道:“听说,夏笙就要进宫了,不知你与她会不会旧情复燃。” 我笑道:“我与他之间哪有什么旧情,反而是皇后,母仪天下,才更要顾及些才对。” 福柔帝姬不经意地道:“本宫倒艳羡宫外的生活,倘若他真的愿意,我就跟他私奔又如何?你在宫里少个敌人不是正好吗?” 也就是福柔帝姬,说话时敢于如此无所顾及,有闽宣王撑腰,贺兰赤心即便不爱她,却不能够拿她怎样。 好在,她依旧想与他私奔,而且此举明显还是沒有放弃想让我帮她一把的想法。 敌友只在一线。 我心中也有些矛盾,其实内心里我还是很佩服她的,虽然夏笙还沒有出现,她却已经决定了自己以后该走的路,这种勇敢不是每个女子都能有的。 想到这里,我道:“若他真的想带你走,你就走吧。” 她微微地怔了怔,终是轻轻一笑,“好,谢谢。” 其次是青玄和锦瑟。 锦瑟还是如从前一样,笑嘻嘻的,说是得知此事后,喜极而泣,寂月终于有出头之日了。却又忧心忡忡地道:“寂月,这次不许你再任性了。我们进入这宫门,是再出不去了,何必与那个唯一能够救自己的人做对呢?” 我点点头笑着,见她端茶伸手时,露出的胳膊上的皮肤依旧狰狞,心中亦是愧疚。而青玄虽然对我有礼,却不似从前那般亲热。 锦瑟见状也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不知玄美人为何如此看着我?好久不见,我们之间可是生分了许多。” 她漠然道:“是啊,如今你是有地位的人,却又重获圣宠,将來你若要嫁给皇上,那必也是惊天动地,举国欢庆。想到云嫔就那样凄凉的走了,我心中亦是凄凉。” 所谓唇亡齿寒,沒想到云嫔的死,竟是影响到了她。 “云嫔死而灵魂不息,菊梦馆常有怪异之事,永福宫内人人不宁。之前想请皇后安排,为永福宫做场法事,皇后却并不是迷信之人,拒绝了。此事又断断不能向皇上提起,如今整夜的难以入眠,怕我将來的结局比之云嫔更要凄惨。” 我倒是微感诧异,云嫔已死,谁又会拿她的菊梦馆兴风做浪呢? 这样做又针对着谁。 心中有所紧觉,我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宫与云嫔曾有主仆之宜,本宫也想找时间拜祭于她,到时候如是她真的灵魂不息,再做法事也不迟。” “如此,甚好。” 青玄站起身來,“如今内亲王身居高位,请看在过去的情份上,不要与青玄为难。” 她定是以为我会计较当初因为晋河拜祭之事,而被她打回素景轩的情景。而其实我并不是那样斤斤计较的人。 我不能忘记的是,那时贺兰赤心带给我的绝望与痛苦。 连续好几日,都这样往來不断,我感到一丝不耐。这日便干脆叮嘱芳绮说不见客,若有人來便告诉他们我身体不舒服。 至中午时,芳绮却又來回,说是陈妃娘娘求见。 我对于陈妃的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关于汰液池千年神龟的故事,就是从她那里听來的。当时只以为是个传说而已,如今看來,当时她无意间讲起千年神龟的故事却说不定另有深意,只是我沒有会过意而已。 当下便让芳绮把陈妃请进來。 她还是原來的样子,虽然容貌并不是最出众,但只看那淡色的细眉,泛着柔光的双眸,便觉得她是个极善良又多情的人。 因为听芳绮说我病了,连忙担忧地问:“身子好些了吗?” 我笑着摇摇头,“只是秋意渐深,有些打不起精神來。” 她这才笑着坐到我的身边,所是带了礼物,不过却不是之前如锦瑟他们所带的那样贵重,而只是两盆开得正艳的紫菊而已。这紫菊与别的菊种不同,不但开得极是蓬勃,而且散发出很浓郁的香味,却又沁人心脾,并不腻味。 我极是喜爱,让芳绮把紫菊摆到窗口的几子上去。 两人又聊了会儿,果然就聊到了千年神龟之事,陈妃道:“其实之前也是略有耳闻,只是不敢确定。不过细细想來,懂得利用千年神龟,可不就是一个弱女子独自难以力及的事。只是沒有想到安平王竟有谋反之心。” 见我只是沉默不语,又道:“你不会怪我吧,虽然知道些事,却沒有讲出來。当时都瞒得极紧,只怕是走露风声,便要出大事。而我一个小小的妃嫔,又怎么能承担得起呢?” “不,只怪我过于愚钝,不能领会陈妃的好意。好在此时事过境迁,倒沒有什么可怨恨的。这个结果很好。” “你能想通就最好了。” 再聊了片刻,她便告辞了。 芳绮这时却忽然插进嘴來,“主子,千年神龟之事乃是皇家秘事,如果不是被次被主子您意外暴出來,还都是秘密呢,陈妃可不得了,她先前就已经知道了。又说想提醒您,这事也不能令人相信,当时主子被宗亲追杀的事,连主子都沒得到消息,回晋宫后,人人惧着宗亲和皇上,知情的也都紧闭着嘴巴,一般人哪能知晓其中的事,就连主子您不也不知道吗,她却仿佛知晓其中的内情,陈妃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芳绮将我心里想得也都说了出來,却嗔道:“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妄自猜测起主子來,当心以后挨板子。” 芳绮见我并不是真心的生气,嘻嘻一笑,这事便也就过去了。 贺兰赤心自那日我们合解之后,倒是常來宁苑。看似感情如从前一样好,但彼此心里都清楚,就像镜子摔碎,即便是拼合在了一起,也无法真正的抹去曾经的伤痕。正是秋月高挂清朗夜,我们坐于宁苑的迎春廊下,焚香抚琴,就如几年前,我还是溯妃娘娘的时候一样,只是如今我并不在延禧宫,倒人是物非了,不,应该是,物也非从前的物,人也非从前的的人。 我们都不再是几年前单纯的我们了。或许几年前我们也并单纯,至少在我的心里,我们之间的爱情是很单纯的,我相信世间有真爱。 但是现在 一曲终了,两人竟都是有些怅然。 第二日,将邓仁泽叫到宁宛來,问询最重皇上去哪宫的时间比较多。他扳着指头算,最后说去温僖贵妃处只是两次而已,而且去了后呆得时间并不长,并不是夜宿那里。反而去青玄处比较多,不过青玄正在孕期中,所以也是夜不留宿。 邓仁泽道:“皇上最近一直都住在乾承宫。” 我顿时感到疑惑,既然如此,他身上的离魂香却是从何处而來。又问乾承宫内书房及寝宫都点得什么香。 邓仁泽很是奇怪我问的这些,但也老实回答,“一般都是龙涎香,而且皇上不喜欢香味浓郁,常常需要开窗换气。” 龙涎香我太熟悉,那本是他身上常有的味道。 但是那淡淡地兰香又是从哪里來的呢? 当夜,我早早地在乾承宫外面的烟波院附近等待,夏笙也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0章 没有人跟踪吗 “夏先生,福柔帝姬她,,” “寂月,我与福柔帝姬早就相识,甚至可以说,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不过始终她是帝姬,而我只是府上门客而已。在我的心里,她是我的主子。” “可是她,,” “寂月,不要再说她了,我知道,这生是我负了她。” “她今天找了你?” “是的。” 从他的语气,我知道他肯定是拒绝了福柔帝姬,可怜福柔帝姬等了这么多年,竟然等到这样一个结果。虽然我与福柔帝姬之间早已经不和睦,而且还曾经因为她的疑心而使我差点葬身火海,但是我还是觉得她是个很可怜的女子。 这后宫里,又有哪个女子是不可怜的呢? “男子的心,都是这样的狠。” “寂月,男子只对自己所爱的女子心软。” 我微微地怔了下,然后脸便渐渐地红了。因为贺兰赤心仿佛从未对我心软过,我也知道他已经不爱我了,但是我现在竟然,, 我转过身要走,“不,我不能再次沉沦下去,我不要,,” 夏笙一把抓住了我的衣袖,“你今日若离开,将來他若真的死于此症,你还是会自责,会愧疚,会后悔。我不希望你这生的情感都被他所桎梏。相信你内心深处亦是这样想的,寂月,我能够理解你想脱出这个冰凉的怪圈的心情,所以我会等你,直到你顺利从中走出來。” “不,不要这样,不要等我,,” 我心里犹豫不绝,又极是矛盾,“我今日站在这里等黑夜中的他,便是与他一起沉入到他的梦境里去。我不要再做梦。我不想这样。” 就在这时候,贺兰赤心的身影居然就出现在宫门口。 他在门口茫然地张望了一会,才往宁宛的方向而去。我知道他常常在夜里站在宁宛的门口,所以我并沒有感到意外,只是这样的他真的让我无所适从。正想要跟他一起走,却见他的身后竟还跟着一人,步态妖娆,正是温僖贵妃。她跟在他的后面,并不打挠他,默默的,像个小跟班。 我和夏笙自然也就跟在他们的身后。 我本以为,温僖贵妃是因为刚刚发现贺兰赤心的异常,而跟在后面探个究竟,沒想到在一个岔路口他们却分开了,贺兰赤心继续向宁宛而去,而温僖贵妃则拐向永福宫方向。我向夏笙道:“夏先生,我想你说的对,事到如今我才抽身,会一辈子不安心。假如我与贺兰赤心之间要做个了结,也一定是在他完全清醒的状态下。所以,他就拜托你了,你继续跟着他,我去看看温僖贵妃在忙什么。” “好,注意安全。” 两人分头行动,走了一段,我回头看向夏笙,见他虽然是走在暗处跟踪着贺兰赤心,满身的清贵之气,暗色里也掩不住内里的安静沉稳和温柔,他就像是夜里的清风。我忽然自嘲地想到,他跟贺兰进明果然一点都不象,当时竟然相信贺兰进明的话,实在是我自已骗自己想信他而已。 又暗道,即是如此,我也确不是值得爱的女子。 如此这般,不由自主地产生了自厌情绪,又想,如此摆脱不了贺兰赤心,却是又痴又傻,信了贺兰进明,是又傻又痴。 我一生,便要做这样的一个人吗? 心里胡思乱想着,人已经跟着温僖贵妃到了永福宫的门口,但是奇怪的是,温僖贵妃并沒有继续往宫内而去,反而在原地等了片刻之后,又趁着夜色往宁宛方向而去。 我顿感诧异,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一前一后的继续前进,倒是因为贺兰赤心患有游魂症的关系,倒沒有人夜巡,而是把夜巡的太监都换成了侍卫。侍卫都是很安静地站在暗影中,但沒有可疑人的情况下他们是不会上前查问的,因此我们都走得很是顺畅。 而其实她并不是往永福宫去的,因为她等了片刻又原路返回,竟往安平王府而去。 自从这里面装上风一吹就响的狗笛,已经沒有人愿意踏足这里了。 疑窦在心中越來越大,“难道是,,安平王回來了?” 在进入府中后,看到府中的灯缓缓地亮了,果然有个人跟着温僖贵妃进入了房间。一会儿房间里就映出倒影,沒想到却是个女子的身影。心里疑惑更重,悄悄地走近窗边,湿了窗纸往里面看,当看清里面女孩子的面容时不由地吃了一惊,她竟是现在的安平王妃三内姬君燕琥。 不过她现在是宫婢的打扮,如果不是在此时乍然见到她,真的很难发现她已经混入了宫里。 她把一包药拿出來递到温僖贵妃的手中,“这是佼兰粉,王爷说,只需要用一个月,皇上就会完全疯癫,一个疯子是沒有资格当皇帝的。到时候他就会在闽君的帮助下继续杀回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真的是王爷的主意吗?” “当然,难道我还会骗你。” 见温僖贵妃仿佛还在犹豫,燕琥继续道:“王爷天纵奇才,难道你不想让他当皇帝吗?上次如果不是寂月那个贱人乱搅,现在的皇位说不定已经是王爷的了。千年神龟的神喻如今失效,这么好的办法竟然被她破坏!”燕琥似乎越说越生气,咬邪切齿地道:“我恨不得立刻杀了她!为我那亲爱的哥哥报仇!” 温僖贵妃又道:“你若能杀了她,皇上说不定会立刻疯癫,这药却也不必用了。” 燕琥道:“沒想到贺兰赤心竟还是个痴情种,若不如此,这药对他也不会起作用。不过你也是,在他的身边多年,以你的姿色与聪明,怎么还沒有完全把他的心绑在你的身上,让他朝三暮四,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哼哼,只怕你已经是别有用心!” “三内姬君,你这样的说法在本宫这里也就算了,但若王爷听到,岂不毁了我与他的鹣鲽情深。为了他的大业,我在皇宫内受如此委屈,岂是你可以了解的,你如此帮他,不过是想为你的哥哥报仇罢了,但只怕你整日里对他花言巧语,他的心反正也早就不在我的身上了,我又何必,,” 温僖贵妃说这句话时,也是满脸忧郁冷漠。 燕琥微微地怔了下,悄悄地挽起自己的袖子,把手臂上一只别致漂亮的套金环脱下來,在温僖贵妃的面前晃了晃,“这金环是他送给你的,他说,这金环代表一封信,他现在不能够给你只言片语,却如那不会写字的傻瓜一样,你应该能够读懂这信里的内容吧!” “画个圈圈來爱你,画个圈圈套住你,,” 温僖贵妃接过金圈,眼睛红了红,“本宫自然是知道的。” 燕琥脸上显出几分不屑与得意,“如此甚好,况且你如果将这件事办好,再需一个月,我们众人也都可以解脱了。这次的机会,也可能最后一次机会了,所谓事不过三,如果再错过这次,恐怕就是天命如此,王爷沒有好的结果,你我自也不会有好的结果。” 她说完又道:“你前來此处,是沒有人跟踪吗?” “我是跟在游魂症发作的皇上身后出來的,又有谁会怀疑呢?况且这安平王府早已经如同鬼域,即便有人发现不对劲,也不敢进來的。” 燕琥哈哈笑道:“沒有想到,寂月那个贱人,竟给我们制造了这样一个好的地方。” “她现在可自由的很,内有皇上不忘情,外有小萱皇后撑腰,你也未必得罪得起。你与新帝衍生的感情向來不好,真的关键的时候,小萱皇后只怕帮她也不会帮你。” 燕琥气得美目圆睁,“谁要她帮我!她可是和衍生合谋害了我的亲哥哥,此仇不报我这生都睡不安寝,食不下咽,哼哼,我一定会找机会杀了她!” 温僖贵妃再沒说话,只是将那佼兰粉藏入怀中。 两人一时无话。 燕琥又道:“你别胡思乱想,反正我跟王爷在一起,完全也是因为要逃命的。只要事情成功,你还是他最爱的女人。” 温僖贵妃的唇角牵起一丝茫然的笑意。 燕琥又说:“寂月留着始终是个祸害,难道杀了她,真的可以让贺兰赤心疯癫吗?” “八成会。他为了保住她可是煞费苦心,之前呢,为了使所有人都认为寂月死了,而弄出一个乱贼入宫乱砍之象,之后寂月回來,他明明知道她就是寂月,他却只怕离她太近而再次引起宗亲们的无情残杀,又正值王爷要谋反。在王爷指她为妾的时候,贺兰赤心若不答应,只怕王爷就会当堂揭穿小婢永淳就是寂月的事实,到时候她是一定沒有活路的,因为如果执意保寂月,那些迷信的宗亲就会反戈全部站在王爷的身边,到时候他就不战而败。” 燕琥听到这里眼睛一亮,“呵,王爷可真是一代枭雄!轻轻松松就已经掌握了全局。” 温僖贵妃却道:“那又如何,还不是输了。” 燕琥听得很不服气,但也不跟她争辩,只是冷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1章 有多复杂 温僖贵妃又道:“不过确如你说,王爷是什么都能舍得下的,一路骗取了寂月的信任,使寂月由他摆布。后來竟然弄出个可笑的弃妃休君的闹剧,贺兰赤心就是由那里开始,病情忽然转重。直到寂月后來被王爷扔在燕国沒有带回,他就真的疯了,不顾一切的冲到燕国去救人,沒有想到,真被他给救了回來。” “他的运气好罢了。” “你太天真了!”温僖贵妃道:“燕国的情势有多复杂,想必你清楚得很,贺兰赤心竟能在如此的夹缝中顺利救出寂月,这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在我们看來很简单的事,其实是很困难的!况且,王爷的每步计划都天衣无缝,但是最后,稳稳坐在皇位上的仍然是贺兰赤心,三内姬君,你当真以为,我们很容易就能扳倒他吗?” 燕琥愣了下,“再怎么说也是加了运气的,他在路上病得半死不活,才使王爷决定让他顺利回国,哪想到他会起死回生。” “所以说,你也小看了寂月。” “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温僖贵妃冷冷一笑,“听说,是她拼了命的救了他,虽然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但却几乎使自己送了命。” “这个贱人!??” “天意固然重要,恐怕情感才是真正能够影响命运的东西。” “那又如何,难道你对王爷的爱,竟比不起那贱人对贺兰赤心的爱吗?” “不知。” “不知?!夏清萝,你现在说这样的话,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见温僖贵妃不言语,她继续道:“好了,这件事就这样定下來。贺兰赤心此时由内心里腐烂,分裂,直到连他的身体也死亡,还能需要多少时间呢?一个月而已。” “你就坚持一下吧。你所做的这些事,我都会好好的告诉王爷,他一定会非常感谢你的。” “不必了。” 不知道为什么,温僖贵妃的脸上忽然出现一丝厌恶和疲累,就好像跋涉了千山万水,快要到目的地时,忽然觉得一点意义都沒有。她向燕琥道:“这个月我们不必再见面了,也不必再给我带口信,这是很危险的,而且也沒有必要再见了。” “你说的对,直到王爷归來,我们都不用再见面了。” 她说着就往门外而來,我连忙藏在阴影中,不敢有丝毫的动弹。温僖贵妃径直往安平王府之外而去。燕琥却依旧在房间里,等了好一会儿她还不出來,我于是又在窗上去,发现她正在房间里搞机关。 那是一枝很隐秘的箭矢,连接着很细很细的银丝,不注意是很难发现的。将这些东西弄好后她才拍拍手,脸上有一抹恶毒的笑容。 “哈哈,夏清萝,我们是沒有机会再见面了,不过我相信你一定还会再來这个房间的,因为这是你曾经最喜欢來的地方,你总是在这里等待着王爷。你死了可别怪我,爱情这种东西是不能够和别人分享的,王爷是我的,我才是他的王妃,至于你,残花败柳还想回到王爷身边?简直就是做梦!” 原來她在这里设置了机关,就是为了等温僖贵妃自投罗网,触动机关而死。 这时候她才吹熄了腊烛,拍拍手轻轻地关上门。 我依旧躲在阴影处,不言不动。 可是心里却是翻江捣海,燕琥果然是毒如蛇蝎,一边利用温僖贵妃害贺兰赤心,一边又利用机关來杀温僖贵妃。 这个女子太可怕了。 我现在好奇的是,她到底藏身何处。努力控制着自己砰砰的狂烈心跳,依旧跟在她的后面。她已然对宫院里的道路很熟悉了,虽然在暗影中,却步态迅急而轻巧,我跟在她的后面有点费劲,又因为憋着气息,感觉整个胸腔都快要炸开般的疼痛。好在,这样走了不久,竟然是穿过一条很窄的假山之间的路。 我于是停了下來,如果再这样跟下去,万一被她发现堵在那里打杀了,尸体都会好久不被发现。 这样停了很久,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我才悄悄地穿过那条窄细的狭缝,在狭缝的尽头,果然看到一些被压倒的树丛。她果然是藏在这里等待着,不由又是一阵心惊,假若那会真的直接跟过來,恐怕现在魂魄已经进入了地府幽冥了。 抬眸向四处打量,却发现原來这里竟是个十字路口。 除了我刚刚过來的安平王府,往东是乾承宫及未央宫,往南是延禧宫,往西是晋河院,不知道她到底是往哪个方向而去了。 贺兰赤心是认得燕琥的,她要在他的眼皮底下躲着不被人发现是很困难的事。而延禧宫是温僖贵妃的地方,如果燕琥就在延禧宫里,那么她就不必跑到安平王府去见面。未央宫是皇后福柔帝姬的地盘,最近她因为夏笙的事而神思恍惚,况且她还曾因夏笙而想过杀死我,对贺兰赤心也只有恨而沒有爱。 如此的话,燕琥莫非藏在未央宫内? 此时天光已大亮,心里挂着夏笙和贺兰赤心,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现在如何,只得匆匆回到宁宛。 却见园内一切正常,只有芳绮对于我清晨而归感到诧异,因为她不知道我是何时出去的。 “芳绮,听说内务府最近进了些好茶叶。” “回主子,奴婢不知此事啊。” 想了下,让她把前些日子贺兰赤心赏來的玉烟斗拿出來,白的透亮,阳光下泛着润泽的光芒,倒是个很好的把玩之物。便让芳绮给邓仁泽带了去。不消多久,他果然來到了宁宛,“内亲王,您有事差一声就行了,这么贵重的礼物可是受不起唉。” 我笑道:“拿着吧,难不成让本宫留在宫里,哪天把玩腻了拿这抽几口吗?” 泽仁泽嘿嘿而笑,“那就谢谢内亲王的赏。” “最近是不是有新的奴婢进宫?” “沒错,是进了一批。” “都分给谁了?” 邓仁泽眉头紧拧,嘶了声,“内亲王这般询问,莫不是这批奴才有谁出事了?” 我摇摇头,“本宫亦不知那人的名字,只觉得她相貌与安平王王妃燕琥有九成相似,邓公公,安平王现在可是判贼,这件事若被皇上知道,定要拿你问罪,她即和安平王妃相貌相似,怎可放她入宫來。” 邓仁泽吓了一跳,“内亲王,可沒这事,每个进宫的女婢可都是得经过奴才这双毒眼,如果真是如此,绝逃不过。” “那你的意思,就是本宫沒事找事,撒谎了?” “不不不!内亲王,这其中定有蹊跷,侍奴才去查清楚。” “邓公公也不必如此紧张,她即能够进入宫來,可知这宫里不知已经藏了多少奸细,你查清楚只管先來禀报本宫即可。” “是。奴才明白。” 我也乏了,等到邓公公离开后,我就歪在榻上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脸上有点痒痒的,伸手挠了下,却听到一声仿佛是憋不住的笑,蓦地睁开眼睛,就见贺兰赤心就坐在我的面前,面上是仿佛春风般温暖的笑容,窗外的阳光照进來,在他的身上踱上层金色的光芒,我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愣了片刻,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却见他忽然俯身,将我整个都抱在他的腿上,“丫头??” 我身子一僵,这触觉如此真实,知道不是梦了,缓缓地从他怀抱里脱出,“皇,皇上,你什么时候,來的??”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旁边的芳绮,她也正是满面诧异和害怕。 “回,回主子,皇上他,他早就來了!但是他,他不让奴婢打挠您休息,所以??” “你先出去吧。” “是。” 芳绮大概还沒有见过如此诡异的情景,因为我与贺兰赤心貌似合好如初,但实际上感情却很疏远,在芳绮的眼中这突然的亲昵当然是很吓人的。况且,贺兰赤心已经很久沒有这样笑过了。 “月。”他又唤了声我的名字,抬手轻抚的我的脸庞,“你还是那么漂亮。可惜朕都要老了。” 我这时已经想到恐怕是他的病越发的重了,已经不分白天黑夜了。从温僖贵妃和燕琥的谈话中,他竟然只能活一个月了。现在看到他这般模样,对他的怨恨忽然就烟消云散了。但他现在在病中,即使告诉他真相,他也不会信的。当下只得忍泪含笑,“皇上,你怎么忽然跑到这里來了。” “傻丫头,朕已经下朝,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呢?” 这是?? 我就快要忍不住自己的泪了,这话原是我曾经还是溯妃娘娘的时候,他常对我说的话。他觉得诺大的一个皇宫,除了我这里,竟沒有一处使他觉得可爱温暖的。 我想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温僖贵妃,于是道:“还有温僖贵妃啊。” 他微微怔了怔,脸色微微地苍白,好半晌才道:“是啊,好像还有她。” 他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朕头疼。” 看到他眼下的阴影比前两天又深了不少,他如此白天黑夜的行走,虽然于他來说发作的时候是在梦中,实际上身体并沒有得到休息,而且他的时间混乱,仿若是在几年前的时候,却又记得现在的温僖贵妃。轻轻地点了下他的额头,“你看你,都累成什么样了,不若就在臣妾的身边睡一睡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2章 你不愿他死 “好。”他打了个哈欠,眼睛立刻眨缝在一起了,顺势就倒在我的怀里。 我就这样轻轻地抱着他,泪水却迅速滑落。 过了会儿,果然他鼻息沉沉,真的睡着了。 如此大约一个多时辰,夕阳渐斜,芳绮安静地进入房里來,“主子,您一天都沒有吃东西,不如让皇上去床上睡,您也该吃东西了。” 我心中悲伤,“不必了,你出去吧。” 或许,这一刻的他才是真正的他。是我一直以來不能够理解他,是我沒有替他分担他的痛苦和许多事,是我这个红颜祸水搅挠得他最终走到这个地步。但这样的自责只是持续了一会儿,忽然对温僖贵妃和贺兰进明充满刻骨的仇恨,他们就像残忍的虫,不但毁了我与贺兰赤心的爱情,更要毁了他和他的江山。 这次,是绝不能够让他们得逞的。 不过也在这时候,他忽然惊叫着醒來,“不!不要!” 他猛地坐起身來,看到我后不由地怔了怔,然后看清自己身处的环境,目光渐渐变得有些恐惧。 我知道他定是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于是笑道:“皇上,你到现在还是那样,酒量太浅。臣妾不过要人送去些酒酿圆子,沒想到皇上只吃了一点,就醉了。” “呃,是吗,朕竟,醉了,,” 我肯定地点点头,“可不是。下次臣妾可再也不敢给您准备酒酿圆子了。” 他略微地想了下,才点点头,“确实,朕今日确实吃了这酒酿圆子。” 他现在清醒了,与我之间却又拘束多了,便连说话也不自然。如此踌躇着,最后道:“朕先走了。” 他说着就往外面走,却仿佛并沒有看清方向,冷不防地撞在门柱上。 芳绮哧地一声笑了。 贺兰赤心沒來得及揉自己被碰疼的脑袋,就冷冷的喝斥芳绮,“大胆奴婢,你竟敢笑朕!” 我连忙道:“皇上,是你自己沒走好罢了,却不让我们笑。寂月也笑了,是不是也要问罪?” 说着,我依旧含笑看着他。 他似乎是怔忡了下,最后什么都沒有说走了出去。芳绮这时候才蓦地坐倒在地,“主子,奴婢觉得,方才皇上是真的想杀奴婢,好可怕。” 我的身子也发虚,他在游魂症的时候,固然就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他,但反而清醒的时候,却变得我根本就不认识,也无法捉摸他的心思。他刚才觉得自己受了嘲笑,确有可能冲动之下杀了芳绮。 “以后,在他的面前切要小心,记得自己始终是奴婢。” “是。” 我如此叮嘱她,也是为了她的生命安全着想。贺兰赤心的离解症已经如此严重,只怕沒有谁能够预料到他什么时候会忽然变脸。但见他刚刚离开的时候,因好好的睡了一个时辰,精神仿佛好了些,因此心里还是有些安慰。 当晚,夏笙派人过來传信,说是今夜要与贺兰赤心长聊。 我知道他的意思,可能是要我同去乾承宫,于是收拾妥当后就往乾承宫而去。 果然贺兰赤心正在与夏笙月下长谈。 对于我的对來,两人并沒有什么异样,只是贺兰赤心略感诧异罢了,因为我几乎沒有主动在他不邀请的情况下來过乾承宫。我看到贺兰赤心精神还是明显不济,郁郁低垂着脑袋,仿佛有很浓重的心事。 过了片刻,鄂兰硕说温僖贵妃也來了。 贺兰赤心刚要启唇,我忙道:“皇上,,” 他转目看着我,“内亲王,有事吗。” 我道:“今夜只我们几人长谈可以吗?温僖贵妃温良贤淑,高贵大方,但是有她在场,总觉得聊不畅快。” 贺兰赤心道:“也罢,她这几日也是沒有休息好,就让她先回宫休息吧。” 又加了句,“朕今晚会去她那里。” 鄂兰硕领命回复去了。 他这样说的时候很是理所当然,并沒有觉得有点不妥。似乎完全沒有意识到,他的跟前其实还坐了个曾经很爱他的女人。不过现在我心里已经不觉得酸楚,只希望能够使他的病快点好起來。 在我看着贺兰赤心的时候,夏笙也在看着我,不由满心歉意和羞愧。 等鄂兰硕复归回來,贺兰赤心竟又安排道:“今日再有谁求见都说朕与夏先生长谈,让他们不要打挠,你等,也都出去吧。” 我和夏笙对视,都有点茫然。 贺兰赤心喝了杯酒,抬眸看了我们一眼,道:“夏先生,朕知道你上知天文地理,下知奇门八卦。朕最近觉得身体很不好,太医们查看又看不出什么來,且由夏先生替朕把把脉,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來他自己也已经查觉到不对。这让我心里有些安慰。 夏笙道:“只怕说出來,皇上未必肯信。夏笙命不足惜,但是内亲王是贵人,她不该受此连累。” 贺兰赤心将酒杯冷冷地放在桌上,“可是她,早已经不是朕认识的那个寂月。” 从两人的言语中,我才明白原來我已经身处险境。他们的话題显然不是刚刚才开始,在我进來之前应该就争论了什么,亦是相关到了我的身死。 贺兰赤心竟又对我动了杀念,刹那间便觉得身心俱冷。 “皇上只是听信他人言语,觉得此症是由内亲王引起,可是依夏笙看,完全不是如此。” “她从师从于你,算是你的弟子,你当然会向着她。”说到这里,他顿了下继续道:“朕之所以将别人遣开,亦是因为不想让她颜面有损。朕心中已经知道了真相,定是你与她使法术作祟才使朕昏昏沉沉,朕竟在宁宛醒來,便是最好的证明。你们要是聪明,便将真相说出來,那么朕或许会看在往日情面上,饶你们性命。” “皇上人,,”虽然知道他是在病中,但见他说出如此无情无意之语,终究是无法接受,难过的几乎要流泪。 夏笙道:“如此,皇上今夜是定不会放过我师徒二人了?” “如果你们能够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且解去法术,朕会饶你们性命,将你们毫发无损的送出皇宫。” 说到这里,忽然向我看來,“寂月,朕曾经为了你而不惜冒着覆国的危险救你出宫,几年來受尽相思之苦。自你再次出现,朕想护你却又无能为力,伤你良多。到现今,即便你愿意原谅朕,朕也不能够原谅自己。朕与你的缘份,终是尽了。所以今日之事,朕不会怪罪于你,也罢,明日你们便出宫去吧。”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把所有的怀疑都指向我和夏笙,但是想來,定也是后面有人索使。想到燕琥给温僖贵妃的药,难道正是那佼兰粉在起作用? 如此想着,心中却又更加不愿就此放弃。 她要毁了我,毁了皇上,毁了这江山丽水,我更不能叫她得逞。 与夏笙的目光交换间,他已然明白了我的决定,只见电光火石之间,贺兰赤心的眉心已经被刺入一根银针,他顿时全身不能够动弹。 “你,你们,,”话沒说完,已然晕厥。 “别杀他!”我也惊声叫道。 夏笙的声音依旧那样平和,“你不愿他死,我便不会杀他。你想救他,就只在今夜,错过今夜,此后便再无机会。” “到底,怎么回事?” “解离症症状之人,就是分不清梦与现实。其实或者说,不是梦与现实,而是两个现实其实都是真实的。只看他自己会认定哪个才是现实。而当他终于认定其中一个是现实的话,那么就会完全否定这个现实以外的所有事。从现在的情况看,他显然,认定与你相会的快乐和幸福,不是他的现实。” “那又如何,就让他当做梦好了。” “他为了摆脱这种不正常的梦境,心急于一切都能恢复正常,便会迫不及待的去整理自己的生活,从他刚才的态度看來,寂月,你已经是被他整理的一部分,因为他将与你在一起的一切归类为梦。这使他做出不理智的错误判断,他说不定会杀人,会做出终身遗撼的事。” “那怎么办?” “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怕你信不过我。” “夏先生,虽然贺兰赤心对我过于绝情,但这其中掺杂了太多杂质,使我一直无法真正的放下他。如果你不救他,他无非就是在此症中继续沉沦下去,如果真的胡乱杀人,无非是亲者痛,仇者快。从前的他,并不是这样滥杀无辜的人,即便一个月后他不死,一旦清醒也会受不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愧疚会充斥着他的心,终将失去理智而致疯癫。这样的他与死了又有何异?如果他死了,被他牵拌了半生爱恨情仇的我,活也也沒有什么意义了。” 夏笙沉默了,好半晌,才道:“你果然爱他至深。他虽然如此不幸,但因为有你,他这生便也不算苦。” 说到这时,他才道:“如果他继续这样下去,必死无疑。现今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静养,不受任何打挠。”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3章 丫头沉香 “除非” “除非什么?”我有些迫不急待。 “寂月,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伤心难过。” “这个,自然。”我有些心烦意乱,“但是,夏先生,你不会死的。现在快要死去的是,是赤心。” 他苦笑了声,道:“你不必焦急,我已经有办法。” 他说着,揭掉了自己的面纱,拿掉了面纱下面的面具。在这一刻,除了震惊,我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的脸果然沒有被毁容,一如当年我见到他的模样,那时候虽然觉得他与贺兰赤心拥有着一样的脸,但毕竟不是两人都在场。现在在贺兰赤心也在场的情况下,才惊觉他们的脸何止像而已,根本完全就是同一张脸。 这种惊人的相似,不得不令我愕然,惊诧。有时候,上天真是会开玩笑。 大概这也是他周游列国却始终以纱敷面的原因之一。 “可是那时候,我明明看到你的脸被刺伤” “寂月,那不是真的,事实上,你从闽国离开的时候,因为某些原因,我根本沒有办法去与你告别,所以与你告别的夏笙,不是真正的夏笙。” 我怔了下,忽然笑了。 沒错了,那肯定不是他。他向來都是这样淡然的,如流水似的平静,怎么会忽然做出那种令人愕然的事呢?那是贺兰进明耍的小把戏罢了。 他在我的苦笑里镇定自若,看看已经崩溃,快要走向灭亡的贺兰赤心,我终是咬了咬牙,“我明白了。可是夏先生,无论如何,我不希望你也卷入这场风波中來。你真的能够把一切再还给他吗?” “原本,就沒有想要得到这一切,我所做的,仅仅只是希望能够帮到你而已。” “对不起,你是如此的帮我,我却还怀疑你。” 又想,即便贺兰赤心能够留下身边的一切,留住江山,但留不住命也是妄然,看來天意如此,便顺其自然吧。 天快亮的时候。 我与已经装扮成贺兰赤心的夏笙道完别后,就扶着依旧陷入昏迷中的贺兰赤心往宁宛而去。因为他穿上了夏笙的衣裳,而且薄纱敷面,因此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而之所以一夜才出來,是因为我需要对夏笙讲出所有的,我曾经或者现在熟悉的贺兰赤心的习惯和生活特点等。 其实贺兰赤心现在脾气怪异,善疑多变,夏笙冒充他,反而是不易被人怀疑的。 不过芳绮对于我扶回夏笙亦还是感觉到奇怪,“主子,夏先生他怎么了?” “喝醉了。” 想了下又道:“本宫自己安置他,你就不必跟來了。” “可是主子” “出去吧。还有,这件事不要传说出去。” “是。” 想了很久,还是把贺兰赤心安排到了慕子之前所住的西厢。又按照夏笙的叮嘱,将银针刺他的百汇穴,他悠悠地醒來。 看到我后只有气无力地道:“这是哪里?” “宁宛。” “朕本來在乾承宫喝酒,如何到了这里?” 他说着就要大声的喊叫,我蓦地俯下身,双唇吻住了他的唇,感觉到他的身体蓦地一僵,眼眸也微微地撑大,想要挣扎,却因为夏笙之前就已经给他银针刺穴,现如今全身都沒有力气,如此这样好一会儿,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看到他眼角流出一行清泪,我替他试去,“你为什么要流泪?” “朕,好痛苦。” 我轻轻地抚着他的脸,“我知道。” 不管怎么样,他总算又沉沉地睡去了。 我把芳绮叫过來,在她的耳边一番叮嘱,芳绮吓得瑟瑟发抖,脸色苍白。但是这件事又不得不做,因此只能诺诺地应了,我道:“芳绮,就靠你了,将來本宫是不会亏待你和邓公公的。” “是。” 至中午时,一顶小轿自宁宛中行出,直往东门而去。行官所见,都道是夏笙出宫去了。当然,冒充皇上的夏笙也在同时向众人道,夏笙已经出宫而去。这件事于是便沒有人再怀疑,否则贺兰赤心留在宁宛的事被发现又会引起风言风语。只不过他们都不知道,夏笙并沒有离开皇宫,而皇上已经不是原來的皇上。 夏笙也可借着皇上的名誉常常來到宁宛,一方面与我交流信息,一方面也是为了治疗贺兰赤心的病。 两人再相见,却是以夏笙已经变身皇上的时候。 感觉上很是怪异。 不过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目,都不便多说什么。让芳绮好好的守在宁宛的门口,我们则一起往西厢而去。 贺兰赤心依旧昏睡着。夏笙替他把了脉后道:“他始终会醒來,不知道会是在他已经确定的现实中还是会在已经确定的梦境中醒來,不管是哪种情境下醒來,他都仍是不清醒的,所以现在所能做的,便是,不管他在哪种梦境中醒來,请都要告诉他,这只是梦,让他继续沉睡。” “可以吗?” “这是唯一的办法。当他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时候,便告诉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梦。” 说着从袖中拿出个方子,“可以按此方煎药,这是解去他体内长期服用的佼兰粉的毒。我每日都会抽空來到宁宛,替他施针,如果一切顺利,一个月后该是他彻底清醒的时候。” 我暗暗地想着,他彻底清醒后,又会是什么样的状态? 有点不敢想。 说完后就开始替贺兰赤心施针。这是两个一样的面孔,我看着他们,恍然梦中。因为施针极为复杂,而且不能够中断。夏笙的额头缓缓地渗出汗珠,我拿出帕子替他擦试掉,他抬眸看了我一眼,道:“谢谢。” 我笑了笑,我该谢谢他才对。 旋针完毕,我连忙递上香茶,他喝了口,便闭目养神。我见他竟然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脸色有些苍白,心中不由惊讶,原來这施针之技如此的耗人心神。片刻后他再睁开眸子,已然又是温柔澄亮,“寂月,你别担心,他一定会好起來。” “夏先生,让你为了我,如此的劳心伤神,寂月此生恐怕都无法报答。” “这是我愿意的。你不必有心理负担。” 说到这里他站了起來,“我走了。” “是。” “夏先生,请保重自己。”见他仿佛在一夜之间,便憔悴了许多,想來使他冒充皇帝以度过此难关,心理压力也是很大的。 “你放心,我已经颁下圣旨,三天不上朝。我会利用这三天的时间,迅速适应的。” “那就好。” 这夜,晋宫里出了件奇事,向來得到专宠的温僖贵妃,数次求见皇上都被皇上拒之门外,不得不沮丧而归。一时间,温僖贵妃失宠的流言蜚语,传遍后宫。我也是想知道宫中情况到底怎样了,所以在贺兰赤心睡熟后,也來园子里逛逛。 结果还真的有收获。 青玄与一众人在停子里吃东西,青玄的笑声最大,“哼哼,本宫还以为她会被专宠一辈子,沒想到这么快就受了冷落,想起她从前那样骄傲的样子就好笑,果然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陈妃现在倒常与青玄混在一起,这时候摸着青玄的肚子道:“是啊,玄美人,等到你肚中的龙胎降世,恐怕皇上所有的爱都要叫你博去了。” 青玄得意地道:“放心,若真有那天,我不会忘记各位姐姐妹妹的。” “真的吗?” “谁说话不算数,天打雷霹!” “如果真是这样,倒是姐妹们的福份,希望玄美人能够顺利产子,步步高升。” 众人又是一阵打闹嘻笑,竟完全不知皇上已非当时的皇上。 正这样走着,忽然有个小婢像沒头苍蝇似的撞过來,好在芳绮眼明手快,一把拉住她,“你这样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那小婢抬眸见到是我,顿时泪也下來了,“内亲王,主子,请您救救皇后。” 來人正是福柔帝姬身边的丫头沉香。 “什么事?” “皇后她,她”她似乎不知道怎么说。 我忽然想到,夏笙如此离宫,对她來说也是个很大的打击吧。如今定是伤心得很。本想不管了,可是当年她的哥哥闽宣王救我是事实,犹豫了片刻还是道:“不用说了,带本宫去看看吧。” 來到未央宫,只见奴才们都乱成一团,原來福柔帝姬竟然不知道怎么的竟在门前树枝上拴了根白绫,此时甚至已经将自己的脖子套在了绫圈之中,只消她将脚下的椅子踢开,便有可能酿成大祸。 但她却久久地沒有踢掉脚下的椅子,而是怔怔地盯着远方,泪水一串串的落下來。 “皇后!” 她听到是我的声音,缓缓地抬眸向我看着,忽然露出一个笑容,“寂月,你现在开心了?你可记得答应过本宫什么?可是,为什么他走了,他走了?他走之前,甚至还到宁宛稍坐,却沒有想起來看本宫一眼。本宫,真恨” 她说到这里,仿佛再也无法忍受了,忽然踢了脚下的椅子,整个身体便悬空挣扎,双目圆睁。 “快,快救她下來!” 我被这幕惊呆了,她是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來。不过想到她痴情就此断了,也是非常可怜。众人连忙上去将她解救了下來,只是转眼的功夫,她已经晕了,而且沉香探了下呼吸忽然哭了起來,“皇后她,她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4章 好好养病 “你们胡说什么?”我不相信一条生命就这样去了,“快去请太医。” 这时候,同时得到消息的夏笙也來了,众人立刻跪了下去,“皇上万岁万岁。。” 夏笙一撩衣袖,“都起來吧!” 自到了福柔帝姬的跟前,双掌在她的胸前按压几下,又当众吻住了她的唇,向她的口里踱气。众人哪里见过这场景,都羞得连忙低下了头。我知道夏笙见多识广,这肯定是救人的法子,见他停了下來,忙问:“怎么样?” “应该会沒事。” 果然,话音刚落,福柔帝姬已经悠悠转醒,或许脑袋还不是很清楚,她忽然唤了声,“夏先生。。” 我吓得心也要跳出來,连忙将奴婢们都摒退,夏笙也将福柔帝姬抱起來,往房中而去。我也紧跟了进去,道:“怎么办?她认得你。” 福柔帝姬却又晕了。 “怎么办,她好像认得你。”我再次问道。 “寂月,你忘了,她本來就认得我。她从來就知道我长得什么样。” “这可如何是好?” “且看她醒了之后吧。” 两人都有些忐忑。 我道:“你与皇上相貌一样,可是她虽嫁给皇上,却一直深深爱恋着你。想必她对你情深意重。相比之下,我竟。。” 我竟然不能够面对与贺兰赤心面容一样的夏笙,使他一直蒙着脸。而且后來竟还被贺兰进明趁虚而入,差点便成为他的女人。 想想亦觉得自己实是沒有资格被这样优秀的男子爱着。 夏笙却有些木然地道:“她如今痴恋于曾经的夏笙,只不过是因为在皇宫中,帝恩薄,心灵上沒有什么寄托罢了。” “什么?” 夏笙却又不肯多说了。 我道:“夏先生,你是与众不同的男子,且不可为了推却这份感情而错误理解她,我想她是真正的爱你的。” 他默默地坐在她的身边等她醒來,穿着皇袍,戴着九龙珠冠的夏笙,确与贺兰赤心有十分的相似。只是他的眼神更加平和,少了贺兰赤心眸中的戾气,反而更象多年前,还沒有出现神龟神喻,我们在一起快乐生活时的贺兰赤心。 如此想着,不由地出了神。 他发觉到,微微一笑,“寂月,你在想什么。”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道:“连鄂兰硕都沒有发现你原來已经不是贺兰赤心,你们真的很像,比亲兄弟还像。不过,皇后始终是认得你的,只怕别人分辩不出她却是能够分辩得出的,她醒來便要坏事。” 夏笙微微一怔,“你,想杀了她?” “我。。” 我惊觉到自己的想法后,立刻也出了身冷汗,继而无地自容。目光不敢与夏笙对视,只低了头揉自己的衣角,但想到贺兰赤心与夏笙的性命都会因皇后而系于一线,心又冷了下來,“如果她不死,或者你和皇上就要死。如果硬要我选择,我会选择让她死。” 见夏笙依旧平静地看着我,我想,反正在他的心里,我也不再是美的,善良的模样,再害怕躲避又有什么用呢? 于是抬起头來,目光灼灼地道:“反正你不会回应她的感情,她生不如死。否则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我道:“她刚才上吊,虽然被救了过來,但依旧回天乏力,夏先生,这不是很好吗。” 夏笙听了我的话,竟只是轻笑,“寂月,我并不是怪你心狠手辣,反而你能够为了我及贺兰赤心,还有你自己,终于开始变被动为主动,这是件很好的事。至少你开始保护自己了。不过,福柔帝姬在整个事件中却是无辜的,我希望她能够活下去,无论结果如何。” “夏先生。。” “你放心,我不会让她泄露出桃僵李代的事。” “既然你执意如此,也只好这样了。” 我自觉这事反正也沒有什么转机,便要起身离开。就听他的声音又传來,“寂月,你为了贺兰赤心而变成不好惹的刺猥,你是真的爱他。不要再勉强自己,也不要再为难他,况且他也有被原谅的理由,若他好起來,就跟他一起面对所有发生的一切,和好如初吧。” 我沒有回头,默默地走了出去。 从來,就有好多事不是由我把握的。 或许听天由命,顺其自然是最好的。 回到宁宛时,芳绮已经吓得脸都白了。 她也是宁宛内唯一知道夏先生并沒有离开的人,我只告诉她住在宁宛的是夏笙。因此当贺兰赤心醒來后,不顾一切的要冲出房间,芳绮的魂魄都要被吓掉了。她以为我是在和夏笙偷情,这事若被别人揭发,恐怕整个宁宛的人都要遭秧。 “那他呢?” 芳绮的泪哗地流了出來,“奴婢,奴婢沒有办法,将他打晕了。。” 我心稍定了些,“沒事。别哭。”心里却想,如果她知道自己所打昏的人其实是皇帝,恐怕要立刻吓得晕倒了。 让她继续在门前守着,我自进入房间,只见贺兰赤心正揉着脑袋从床上坐起來,“丫头,朕的头好痛,是不是你偷袭朕啊!你太狠了!” 我微怔了下,知道他此时又发作了,或者说是进入了另一种离解,在这个幻境里,我和他在一直在一起,我们彼此原谅,相爱很深。 我想到之前夏笙所说的,使他唯一能够恢复清明的,是要让他把两种幻境都确认为梦境,而不是确定其中一种为真实,那么将來便有恢复的可能。 我只好道:“皇上,臣妾哪敢打你。想來你是睡着了,自己从床上跌下來的。” “呃,是吗?”他很茫然。 看到桌上的药还温着,亲自尝了下,知道是每日给他喝的解去佼兰粉毒的药,就把药端过來,“皇上,趁热喝了药吧。” “我沒病,为什么要喝药。不喝。”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的懊恼起來,“为什么朕最近总是迷迷糊糊的,你能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吗?” “正是如此,才要喝这个药,喝了药后你就不再迷糊了。” 他抿唇沉默了片刻,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好,朕喝!” 他仰天把药喝干,抹了抹唇,道:“为什么更,迷糊了。。” 看到他眼神迷离,一幅就快要睡过去的样子。是药效立刻发作了,夏笙的药果然是很厉害。我轻轻地拥着他,“你累了就睡吧。睡一觉醒來,说不定你就完全清醒了。” 他噢了声,下巴磕在我的肩头,真的就睡了过去。 “赤心,你要早点好起來。请你,早点好起來。。”我保持着这个姿势,使他拥着我熟睡。心里只是无尽的酸楚,我如今这样帮着他,可是他也是不知道的,他清醒后说不定会立刻杀了我,我们终究还是沒有缘份。 我想起夏笙曾问我,为什么一直爱他,沒有转移? 他看起來并不是个能够让人深爱的男子。 我想他现在已经明白了。 因为我从來都放不下,不止是因为留恋从前那份单纯的爱情和快乐,也是因为,我对他的爱从來就沒有减少过,虽然对他的恨也依旧如此。 我知道我很傻。 好在因为夏笙与贺兰赤心实在过于相象,夏笙又是极聪明的人,十天过去,竟然沒有人发现皇上已非原來的皇上。他依旧每日里來看我,当然也是來看贺兰赤心,依旧每天给他施针用药。众人都以为我又得回圣宠,拜高踩低的风气下,宁宛骤然多了迎來送往,于贺兰赤心养病颇为不宜。 惶惶的应付了几日后,只好装病。 夏笙于是下令众妃嫔不得往宁宛打挠,以使内亲王好好养病。 这边厢总算又安静下來。 但是贺兰赤心这里却再也无法平静,随着用药时日一久,他身上所中的佼兰粉毒已经尽除,面色渐渐地好了起來,眼眸中那层薄纱似的冰冷也渐去。几乎要有从前的贺兰赤心那种风雅温暖的模样了。 当然,他也越來越清醒了。 他开始沉默,从他的脸上,我看不到任何情绪,也不敢猜测,不过我相信他已经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偶而看向我的目光,深不可测。我不再哄他入梦,只将药碗端给他,他也不问,端起來就喝了。 然后很自然地进入梦乡。 因此夏笙來的时候,他其实都是昏睡着的。 如此倒也相安无事,只盼望一个月的时间赶快过去。 与此同时,邓仁泽也终于找出了关于燕琥混入宫里的真相。原來燕琥现在竟然是在赦太宫的晋河院内。那里平时就沒有人去,又曾受慕子的连累被禁起來,更少有人往來。赦太妃修行之人,对于身边的事反而不怎么关注,所以她扮作宫婢闯入晋河院一月之久,竟然沒有被人发现她的行踪。 而且,她是冒名顶替的,现在的名字叫小柳。而真正的小柳去了哪里,连邓仁泽也说不出來。 邓仁泽很是害怕,“她是顶替宫婢入了晋河院,若让皇上知晓,恐怕微臣脑袋不保。” 我只让他放宽心,这件事他知我知,定不会连累到他。 邓仁泽这才踹踹不安的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5章 春鸣馆放火 当日夏笙來时,便将此事说与夏笙。他沉吟半晌,道:“她即是安平王的王妃,恐怕此事还需要贺兰赤心亲自处理,说起來也是带些亲情的,若就此抓起來杀了,更要激得安平王造反,便又是一场兄弟相残。” “说的也是。” “惊走了她也就罢了。” “那燕琥颇有些机敏之气,而且心狠手辣,要惊走她谈何容易。” “交给我好了。” 夏笙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能得你如此照顾,宁愿躺在床上的是我。但是我知道,如果床上真的躺着的是我,恐怕又不是此情景。要更为失望了。” “夏先生。。”我欲言又止,他这样的说话,实在让我有些尴尬。 “好了,我,哦,不,是朕,走了。”他总算有些适应了当皇帝,也将自称改变了。 我知道他能够处理好的,至少福柔帝姬这件事他处理的很好。 福柔帝姬沒有再闹自杀,当然也沒有把夏笙代替皇上的事给说出來。 或者她沒有认出夏笙來? 这种疑问只是在脑子里一闪,便立刻被否决了,她那天被救醒的时候其实已经认出他來了。不可能再次清醒后反而认不出他。 或许也是为了夏笙的性命,才沒有张扬出來。 不过这件事让我的心一直都很忐忑。 当天下午,便传出贺兰赤心往晋河院探望赦太妃,里面的种种细节已经沒有必要研究,只听芳绮说并沒有将燕琥给震出來。我于是又猜测,或许她已经逃走了呢?她那日布下了暗井要害温僖贵妃,说不定便是已经打算逃走了。 可是终究沒有得到她确切的消息,心里很是不安。 更让我沒有想到的却是温僖贵妃,在夏笙正在给贺兰赤心施针之际,她竟然來到了宁宛。并且执意要见皇上。 夏笙因害怕温僖贵妃是贺兰赤心的宠妃,两人朝夕相处,跟她在一起容易露出破绽,所以这段日子总是以各种的理由拒见温僖贵妃,沒有想到她竟然会追到宁宛來。而于我,对她只有怨恨,她为了继续对贺兰赤心不利,真是什么身份什么名誉都不顾了。 她跪在宁宛的门前,楚楚可怜,默默垂泪。 夏笙旋针时是不允许别人打挠的,我让芳绮守在门口,自去会温僖贵妃,她见到出來的是我,颇为诧异和愤怒,“怎么会是你?皇上呢?” “这是我宁宛的地方,不是我又能是谁呢?” “你叫皇上出來见我!” “皇上不想见你。” “你胡说!” “夏青萝!” “嗯。” 她本能地应了声,然后就愣住了,“你,你在乱叫什么!” “你就是夏青萝,安平王原本的王妃。我也知道你是怎么变成夏青溪的,你我即是故人,早就清楚明白对方的身份,这时候却又摆出这幅惊诧的样子做什么?我就是叫你的名字又如何?很害怕皇上听到吗?” “皇上是不会信的。” “以前的皇上,当然不会信。他爱你至深,即便信了也会放过你。或许他也是早就知道真相了,只是隐忍着沒有发作而已。” “不,不是这样。。” “他对你如此之好,可是你还是想着害他。我是他曾经的爱妃,可是被他冷落如斯。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你今日到这里來,却不是因为多日见不到他而想念他,你是想害他吧?他若不去你那里,又如何将佼兰粉用在他的身上呢?夏青萝,我说的对吗?” “你,你。。”她惊恐地看着我,不明白我怎么会知道了这些事。 “你回去吧,你的奸计是不会得逞的。” 她愣了下,瘫倒在地,但就在我以为她已经崩溃放弃的时候,她却又冷笑道:“看來皇上果真是爱我,你都知道了,他定也是知道的。但他却沒有对我怎么样,寂月,经过这些年,你我了解对方甚深,你知道的,我反正也沒有回头路,定会拼个鱼死网破,且看你能够护他多久。” “你。。” “他即便不在这里出來见我,今晚也定会在乾承宫见我。”她说完站了起來,打算离开。 “站住!” “你这样拼了命的要害他,无非是为了安平王而已。可是你知道,他是怎么对你的吗?你从來都沒有怀疑过自己的做法,其实根本就不值得吗?” “你不用挑拨离间,你我之间敌我分明,目的也都明确,何苦说这些废话。皇上的心就是我们的战场,你若有本事,就哄了他的心去,将我杀了,否则我永远也不会妥协。” “就为了,你与安平王大婚之际,他领命去往边陲?就因为,那夜烟花漫烂,却是不属于你吗?若只是这个原因,你恨我们,可这些年,我们也该偿还得够了罢。皇上,固然被你用佼兰粉搞到神智不清,敌友不分,而我也随波逐流,受尽污辱。在你成为皇上的宠妃备受恭维的时候,我却是人人痛恨的红颜祸水。当你被皇上拥着轻怜密爱的时候,栖嫣阁内却血溅漫天,这么多条人命,就因为你那一夜失落的幸福,难道还不够吗!” “你。。你胡说什么,栖嫣阁之事,不,不是。。” “你不用再否认了,除了你还会有谁呢?除了你,又有谁最怕原本的溯妃回來,夺取了你已经得到一切呢?”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我也沒有什么好说的。” “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不会。” “那你敢跟我走吗?” “有何不敢!” 我们各自将奴才摒退,轻身往安平王府而去。见她脸上的神色越來越不自然,我知道她应该已经想到我是在这里看到她和燕琥的会面的。两人沉默着,直到她们那日会面的房间,她蓦地停住脚步,“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來。” “我只问你,你和燕琥是不是约好了这两日,便在这里会面?” “是,我们是有约好,但那又如何,即被你识破,也沒有必要再來了吧。” 她忽然从怀里拔出一把匕首,“你若死在这里,当真有趣得很。” 我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我若死了,你必逃不过今日去。” 她见我说得笃定,反而又犹疑起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且开门进去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 她这时已经亮了匕首,反而害怕我趁她不备时杀她,因此一直面对着我,一步步地退到门口去。我知道,只消她将门拉开,里面紧崩的弦就会弹去,箭矢如流星般射出來,射中她的后心。 她才是真正的必死无疑。 然而,从前的种种忽然涌上心头,我道:“等等,我能再问一件事吗?” “当年,我在安平王府被围,说是与闽宣王通奸,但闽宣王那日却总是提到一个叫做南宫玉的女子。这个人是否真的存在,还是你与闽宣王一起演了场戏而已。” “确有南宫玉其人,不过她在当夜就已经被本宫杀死,尸体便在永福宫的素景轩内。哼,如果当日不是皇上鬼使神差地将你送到素景轩,我怕南宫玉那个无辜的鬼魂找我算帐,定会在那里就结果了你,绝不会留至今日,让你破坏安平王的大事。” “原來如此。” “那么春鸣馆放火呢?” 我一直认为,春鸣馆放火的事是福柔帝姬所做,但是现在看來,温僖贵妃原本就一直想置我于死地。我在栖嫣阁时,恐怕正是贺兰进明应她的要求派人屠杀,造成了栖嫣阁惨案。是慕子救了我一命,直到后來,我却又因有肺痨而被禁在园中,又有慕子贴身照顾,所以一时沒有找到机会,又或许以为我反正会病死,才沒有下手。 我至春鸣阁后沒几天,便发生春鸣阁走水之事。 如今想來,肯定是温僖贵妃所做。 果然她道:“沒错,自你入宫之时,本宫便想方设法的想要你死。但是皇上,竟然派人暗中保护你。我真是恨,为什么你我姿容不相上下,地位也同样荣耀,我却始终要活在你的阴影之中?” “是你自己将自己放置在阴影中,是你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你的心,真狠。” “只可惜,安平王心太软,竟然沒有将你杀死在燕国。” “如果当时,皇上不答应安平王的要求,将我指给他做待妾又如何?” “那么你肯定会死得更快,因为他在朝堂之上公然指定要你,如果皇上拒绝,安平王便不会去燕国和谈。当时燕国仍是衍水做主,他与安平王是最好的朋友,贺兰赤心自己去的话,肯定会被前后夹击,必死无疑。因此只有王爷能做成这件事。如此,便会在朝堂上造成巨在的分歧。” 我接着道:“安平王直指向我,宗亲们的目光已经都转到我的脸上,看清我的面容。他们原本就认定是溯妃娘娘回來,如果恰在此时又引起风波,便真正坐实了红颜祸水的恶名,又有理由将我入罪杀死。” 可是,这样恶毒的奸计,在我当时看來,竟是同情安平王的。 这真正是太好笑。 “好恶毒!”想到那个前夜,贺兰赤心终于与我相认,分手三年终于重聚,种种的激动历历在目。哪知道第二日竟要遇到这样的境况。想來他当时,内心也是极煎熬,又恨自己不能够保护自己的女人,如此之下,才使肺病乍然转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6章 疑惑又失望 可也正是这次生病,才使贺兰进明判断失望,使我们顺利回宫。 天意召召,果然不错。 “对,溯妃娘娘,你都说的对。即知道了前因后果,你死也可瞑目了。” “现在皇上仍被佼兰粉所迷,会原谅你所做的一切。而且我又沒有利器在手,但你却手握匕首,难道还怕我能跑了吗?不过在这之前,我依然要提醒你,你所做的所有事,都是不值得的。不信你打开房门看看。” 她却害怕我趁她打开房门之机逃跑,竟走到我的跟前,将匕首逼在我的腹部,“跟我一起走!” 到了门前,我在右,她在左,那门打开,箭矢依旧会射中她。 我知道她必死无疑。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却纷纷乱乱,犹豫不绝。 然而,门却在此时打开。 在那刹那,我猛地推开了她,她以为我要反抗,刀锋已然从我的手臂上刮过,顿时血流如柱。而她也被箭矢射中了右臂,手一抖,匕首已经落在地上。 我立刻扑过去,将匕首抢在手中,并且毫不犹豫地往她颈上刺去。 她顿时万念俱灰,眼眸一闭,不再躲避。 匕首却在快要触到她颈部的时候停住,“我不想杀你。你这样的女子,不该死在我的手中。而今日想要你命的人,也根本不是我。” 她的眼睛这才睁开,“你卑鄙无耻!哄我入陷井!你就算杀了我,我也是不服气的。” 我有点累,轻叹了下,才道:“如果我真的要杀你,刚才就沒有必要救你,就让那箭矢穿过你的心口罢了。” 她仿佛也才从惊愕中醒來,脸上顿时浮现茫然。 “想知道是谁要杀你吗?”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颤抖着道:“是谁,,” “你们约好几时在这里见面?” “今晚,二更。” “那我们便在今晚二更來这里看看真相如何?” “你,真的不杀我?” “你是很该死,我也恨你,但是,你既然告诉我许多事情的真相,我也不能让你死得不明不白。而且,你还欠着贺兰赤心的情,难道不打算还了吗?” “你,,”她犹疑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终她终于妥协,随我回到宁宛,我亲自拿了药箱替她包扎伤口,她的目光一直很闪烁,我知道她还时刻想着怎样杀我的事,刚才箭矢虽然从房中射出,不过她却不相信那是燕琥或者是安平王所为。 我自己也受了伤,为避免被奴才发现,只得自己忍痛包扎。 一切完毕后,我道:“你先回宫去吧,到底应该怎么做你心里一定有数。如果你现在把这件事告诉燕琥或者安平王,也是可以的,只怕害得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直到这时,她才微微动容,“你真的放我走?” 我将她带到门外來,“你走吧。” 她怔了片刻,才扭头往外而去。我相信她今晚一定会來的。直到这时,我的额上也起了阵细汗,不但是因为伤口痛,更是害怕她继续闹下去,将真假皇帝的事情给揪出來,又给了贺兰进明一个很好的借口。 匆匆赶回西厢,看到夏笙正在收针。 马上发现我的异样,“你的脸色很不好,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温僖贵妃來过。” “你受伤了?” 他连忙将我拉坐在椅上,轻轻地撸起我的衣袖,果然里面的伤口又渗出血來。 夏笙的眉头紧蹙,将纱布打开,重新上了药后再包扎好,当然这可比我自己包扎的强多了,立时也觉得沒有那么痛了。 “谢谢。” 他闷闷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于是把之前发生的事跟他说了一遍,他听了点点头道;“今晚我陪你一起去。” “不行,你不能跟她见面。” “我的意思是,我会带人暗中保护你。” “呃,谢谢。” 他见我始终有些拘束似的,只好叹了口气道:“只怕他的病好了,你我也要更疏远了。寂月,难道你我,始终都是有缘无份吗?” 我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如何回答,但他却是耐心等待,我只好道:“即是不能够放下皇上,再将情托于你,始终对你不公平,对我自己也非负责任的态度。所以,,” “我明白了。” “寂月,我会等你。” 他这样说着,就飘然出了房间。 我自在贺兰赤心的身旁照顾着,大约半个时辰后,他悠悠转醒。 这几日他总是沉默不说话,也不问朝堂之上的事,我已经快要习惯这样的他。所以依旧拿了汤药给他喝,他接过默默地喝完,却忽道:“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病了。” 我微微怔住,“噢,你,,” 我想问他,他现在有沒有恢复正常,头脑是不是清醒的。但恐怕清醒或者是不清醒也不是他自己说了算的,只好道:“是的,不是很舒服。” 他伸出手,“过來。”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见他仿佛并沒有恶意,将手很自然地搭在他的手上,他轻轻地一拉,已然将我拉到他的怀中,“这几日照顾我,你肯定是累坏了,好好休息会儿吧。” 我爬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而他就当我是孩子般地轻搂着,可是,,可是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想要推开他,他却接我搂得更紧。 “不,就这样好吗?让朕拥着你,但不让你看到朕的脸,因为你看着朕的脸,有许多话朕会说不出來。” “好吧。” “丫头,朕清楚了。” “是,是真的吗?” “真的。” “可是,,” “是朕对不起你。” “赤心,,” 我忽然哽咽了下,虽然对他的清醒,或者说是一种真我的回归沒有抱很大希望,总觉得就算他清醒,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但是如今听到他这样讲,还是忍耐不住巨大的心酸和激动。 他接着说:“谢谢你。” 我摇着头,说不出话來。只感觉到他的心跳,一下一下的很沉稳。 “朕沒有办法保护你,但朕对你的爱沒有变过。丫头,你相信吗?” “我,,我信,,” 是的,我还是会信他。 “从今以后,再也沒有人能够在朕的面前伤害你。” 这句话对于我來说,來得好晚好晚。 但当我真的等來的时候,除了心酸,地并沒有激动和兴奋的感觉,反而只是矛盾。或许这一切來得太快,我总觉得他还是在游魂症中,他的离解症还是那样的严重,他现在所说的一切都是梦话。 他轻轻地抚着我的发丝,“朕不要再受制于任何人。” 或许是阳光太好,或许是我真的累了,在听到他的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有些迷糊,再后來他又说了什么,则完全沒有印象。 我真的,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忽然被芳绮推醒,她憔急地喊道:“主子!主子!” “什么事?”我柔着眼睛坐起。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夏先生呢?” “什么夏先生?”我一时沒有反应过來。 但见自己所睡的房间正是西厢,贺兰赤心所睡的房间,而床上分明只有我一个人,也不由地吓了一跳。 “你不是一直守在门口吗?他出去你不知道吗?” 芳绮急得快哭了,“奴婢是守在门口,但是沒看见有人出來。直到天黑了,奴婢來送茶,才发现夏先生不见了。” 她一直以为住在西厢的是夏先生。 猛地看向窗户,果然是虚掩着的,心知他是从窗户里逃走了。 他现在的状况到底如何,他不知道夏笙冒充他做皇帝,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來。连忙让芳绮去园里园外找找,但是千万不要走漏风声。 我自己也赶紧去园子里看看。 也就在这时候,温僖贵妃如约而來。 只好将贺兰赤心的事放下,暂且与他一起去安平王府。府中静悄悄的,先前的狗笛不知道已经被谁给缴了。饶是如此,夜晚來这里还是让人很恐惧。两人走到阴影处呆着,风越來越凉,感觉快要下雪。 这样等了大约不到半个时辰,果然,燕琥出现了。 夏笙以皇上的身份去晋河院敲山震虎沒有震出來的燕琥,竟然在这里出现了。她到了门前,看到房门虚掩着,竟高兴地喝了声,“看你还不死!” 但打开门后的结果当然是让她又疑惑又失望。 再出來时,自言自语地道:“难道是那贱人识破了这个暗器!?”她无限惋惜似的,“如果真的是她发现了,以后想杀她便不容易了。可惜真可惜。看來她今晚也不会赴约了。唉,白跑一趟。” 她如此感叹了一番后,又转向那扇门,“哼,夏青萝,总有一天,你会死在我燕琥的手里!” 看她咬牙切齿的样子,我身旁的温僖贵妃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燕琥又在门口转了一圈,仿佛是很不甘心。最后竟然再次设置了这个一触即发的暗器,把一切弄好后,她拍着手得意地道:“夏青萝,你不傻,当然不会再碰这扇门了。但是别的就不一样了,也好,谁來这里送死就是她倒霉吧!唉呀,老天让你三更死,不能留你到五更,且看谁能笑到最后吧!” 温僖贵妃就要忍耐不住冲出去,我连忙拉住了她。 如今又沒有伤到人,即便是将她拿住,无非也只是个私闯宫禁之罪。朝中还有许多原老是向着贺兰进明的,以燕琥的身份,想要处置她当然还要经过朝堂议论,最多也只是关在大牢内。如此将贺兰进明逼急了,谁知道又会出什么事呢? 不过燕琥是真的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7章 千年的情 将那暗箭设置上,谁碰了谁倒霉,真正在她的眼里,人命就跟草芥似的不值得尊重。 等到她离开后,温僖贵妃道:“贱人!” “她如此明张目胆,定是仗着贺兰进明的宠爱。安平王离开的时候亦是带着她而将你留在宫中,你**于皇上却只是将所有的罪责迁怒于我,却沒想到安平王当时也应该能够想到这一点。在皇上这里,你是被专宠的爱妃,但是你只想如何才能扳倒他。而在安平王那里,你只是个棋子,但他却想着要如何杀死你。” “不,这绝不是安平王的意思。” “即便不是安平王的意思又如何?等到安平王真的直捣黄龙,一朝成为帝王,你能保证他可以实现自己的诺言吗?你自问会是燕琥的对手吗?” 说到这里,想起我曾经竟被他花言巧语的欺骗。 这安平王早已经摸透女人的心思,不愧是花中邪王。 “而且如他这样,为了达到目的而将自己的女人赠给别的男子享用的男人,真的值得你为此付出吗?” “这??” “你定是被忌妒蒙了心,只觉自己洞房花烛夜如何凄冷,却不想以安平王的势力,他若不想在那日离开,皇上又岂能够逼他。你自洞房花烛夜时,便已经是他的棋子,他以当时的情境谛造出与你同病相连的感觉,才利用你做了这么多事。夏青萝,你该醒醒了。” 夏青萝瘫倒在园子里。 ??我沒有再多说什么,我想很多事她自己可以想清楚。 出了安平王府,忽然长长地吁了口气。 刚才的一切,都让我觉得心惊和压抑。 这时候,忽见李平从阴影中走了出來,“参见内亲王。” “李平,你來得正好。” “内亲王,皇上的意思是先放过燕琥,所以我等才沒有出现。” “本宫明白。本宫是想问你,现在皇上在何处?” “他好像回乾承宫了。” “好。去吧。” “是。” “还有,天黑以后,有沒有发生别的异常情况?” 李平仔细地想了想,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微微的撑大,却又不敢说的模样。 我道:“李平,这段日子因为安平王之事,朝内朝外蜚声鹊起,看來要不太平了。皇上对你可是有知遇之恩,如果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千万不能瞒着皇上和本宫啊。” “是,是。内亲王,小的哪敢瞒您。” 他有些结结巴巴地说:“可能是因为天色暗,小的眼花了,小的好像看到,看到了??”他把声音更压低了些,“小的好看到了两个皇上!” “胡说!” 李平蓦地跪下,“小的可沒胡说啊!” “这件事定是你眼花看错了知道吗,如果是别人也看到,那就是你们一起臆症了。李平,如果你是聪明人,就该把这样说的人都抓了起來,暂且关在大牢里,让他们好好休养一阵子,沒的自己眼花了,还害得众人都丢了命。” 李平也是极聪明,长年累月跟在皇上的身边,如今又当了官,可谓是见多识广,宫闱之中,什么奇闻异事也有,就算真的有两个皇上,大概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听我如此说,立刻道:“内亲王说的对,小的眼花了!小的这就去把所有眼花的人都抓起來!” 说完,立刻转身就走。 我又道:“办事要隐秘干脆,若是这谣言传了出去,第一个掉脑袋的人就是你。” “是。小的明白!” 我心中暗道不知夏笙现在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贺兰赤心离开房间的事,如果两人在众目睽睽下相遇,不知道要引起多大的风波。可惜竟然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分身乏力,沒有办法通知他。又想贺兰赤心说不定已经回房间了,我连忙往宁宛西厢而去,推开他所住的房间门,果然他竟已经悠悠地站在桌边,正研墨挥毫,准备写字。 我的心咚地放了下來,“皇上,你刚才??” “寂月,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朕已经知道了。朕知道此时朕是不能够露面的,你放心,朕沒有惹任何的麻烦。” “那么,夏先生冒充皇上的事??” “是的,朕也知道。这次,多亏了你们两个人,谢谢你们。” 他放下笔墨,走到我的面前微笑着看我的脸,“怎么是这种表情?怎么,不认得朕了?” “呃,我??” “朕真的已经好了,朕现在觉得大脑很清醒,以前想不通的很多事,现在都想通了。以前不明白的事,现在也都已经明白了。寂月,之前发生了太多的事,而朕却混混愕愕,负你良多,希望你再给朕一次机会。” 他说着便将我拥入怀中,轻轻地吻了下我的额头。 “不??”我被惊了似的跳起來,如果说昨日那样的暧昧是因为我沒有确定他的病到底有沒有好,是清醒还是糊涂。但今日他一再强调自己是清醒的,我反而不能够再纵容他对我胡作非为。 我现在是内亲王,不再是他的妃子了。 “皇上,您的溯妃娘娘寂月,早已经死了。我现在是随燕国慕容氏姓慕容,是慕容寂月,我们之间缺少的不是机会,皇上,你能明白吗?” “那缺什么?” “本來,我们什么都不缺,但如今,你我的爱情已经支离破碎,我们缺少的,恰恰就是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存在的爱情。今日皇上在西厢,我自当尽力相救,他日皇上又高高在上,寂月却不愿再陪皇上登上铜雀台。高处不胜寒,寂月想要一份安稳的日子。” “朕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走到桌前,却似乎不再有写字的兴趣,只有些怔忡地坐在那里。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的不能相信世上竟有如此与朕样貌相象者。” “是啊。臣妾亦很吃惊,这大概就是夏先生无论到哪里,都要以轻纱敷面的原因。” “听说他原本是闽宣王府上的门客,你与他是早就相熟了。” “是,不过当时,他亦是以纱蒙面。” 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只觉得他的眼眸闪闪烁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问題。好半晌他才道:“寂月,他是否与朕一样,非常爱你。” “皇上为何有此一问。” “朕只是在想,如果朕与他互换身份,是否朕可以与你再续前缘。” 我的心砰地猛跳一下,继而却又平静,“皇上,那是不可能的,你怎么可能愿意放下江山只为与寂月再续前缘呢?况且此时人事全非,先医好皇上的病要紧。” 他轻轻一笑,“好。以后再谈这件事。” 一夜无事。 而温僖贵妃那里也是悄无声息,皇宫里前所未有的平静,却更加让人踹踹不安。而贺兰赤心则不愿再睡了,他恢复了正常人的作息,所以在夏笙來到房中,两人面对面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 短暂的尴尬过去后,贺兰赤心首先向夏笙道:“夏先生,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夏笙微微地笑着,“夏笙,参见皇上万岁。” “不必多礼。朕的身体还要仰仗先生调理。” “皇上还肯让夏笙替皇上施针吗?” “当然。” “皇上胸襟旷大,是晋国之福。” 施针顺利开始,这次却是在贺兰赤心完全清醒的状态下。我始终沉默着,却沒有离开房间,看到床上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心中有种难言的复杂情绪。贺兰赤心是清醒了,可是我与他之间的距离沒有因为他的清醒而有丝毫的拉近,如今所有的事情都真相大白,我却已经沒有当初那样的仇恨。 但也沒有当初的激情与爱。 况且,被强行落胎,这件事是无论如何也受不了的。我沒有办法原谅他的无情,虽然我曾数次为了救他而付出代价。 但终是,无法真正的原谅他。 这大概就是我和他之间的问題,一个无法真正放下过去原谅,一个无法真正剖心置腑信任。 也就是在这个时刻,我忽然放下,犹如一场千年的情劫,蓦地就做了了结。 沒有什么理由,但却释然了。 施针过程很顺利,等到施针完毕后,贺兰赤心在此作用下睡了过去,夏笙从床上走下來,脸色微微发白,“他已经痊愈了,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很多。当然这也跟他自己的思想和身体素质有关,恐怕就算有佼兰粉影响,游魂症转重成为离解症,但他依旧还是保留了几分清醒,所以才会好得这样快。” “谢谢夏先生。” 除此之外,再说什么都也很苍白。 夏笙道:“寂月,他醒了,也就是到了你做决定的时候。不过,我想我和你都已经错过了做决定的时刻,如今只有立刻动身,说不定还会有希望。” “动身?去哪里?” 夏笙忽然握住了我的手,“去??” 他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口,怔了好半晌,才道:“只是,你定是不愿意跟着我餐风露宿,你该有个很好的躲风避雨之处。或许他能够给你。” “夏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愣了片刻,笑了笑道:“沒事。沒事。” 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反而让我很不放心,但我也不能够猜透他的心思,只能等待贺兰赤心醒來。而这时候温僖贵妃又來访,两人在小厅中见面,她依旧是清冷淡然,但是身上明显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疲累。 上了茶后,她却将茶推开,“寂月,做为你救了本宫一命的报答,有件事本宫想告诉你。” “什么事?” “关于你腹中胎儿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8章 真实决定 “什么?” “你有沒有发现,从你成为溯妃娘娘至今,已经有几年的光景了?” “当我成为溯妃娘娘近三年的时候,发生了绾妃莫名死亡的冤案。至我从燕国回到晋宫,又是三年,到现在又近三年。时间过得真快,加起來竟然快有十年之久了。” “可是,晋宫中还是沒有一个孩子。” 我微微地怔了下,“那又如何?” “有人不想让孩子生下來,当然晋宫中就会沒有孩子。在你寄居闽宣王府中的时候,晋宫里其实发生了许多事,并不是沒有孩子,只是孩子都保不住罢了。相信当初的事,你不是第一例,也不是最后一例,绾妃和你都沒有保住自己的孩子,原因本就不在皇上的身上。” 我的心砰砰地乱跳着,是啊,后宫中如此多的女子,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沒有一个孩子降生。 温僖贵妃说到这里轻笑了起來,“你道民间都怎么说皇上吗?他们说他,那方面不行,因此才不能够有孩子,沒有办法延续龙脉。” 我咬牙道:“难道这也是你干的好事?!” “当然,沒有办法延续龙脉,也是身为皇上的一大罪,于安平王确实有利。但多年來皇上对于安平王防范有加,兄弟二人斗法已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安平王又怎么能够将手伸向各位妃嫔的肚子呢。他和咱们,同样困惑。”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本宫倒不甚清楚,只知道皇上强行给溯妃娘娘落胎一事,有人说是皇上鬼迷心窍。当日,有人亲眼看到皇上的寝宫里莫名多了个女子的身影,她在他的榻上跳舞,妖媚异常,但那舞姿怪异至极,偶伴有铃当响。皇上自榻上清醒后,却并不见那女子的身影,众人也都寻不见那身影。然后皇上就带着鄂公公,到冷宫中为溯妃娘娘强行落胎。” 见我不言语,她又道:“后來,本宫听说有种邪术,可以控制人的心神。而那铃当的声音确实可以打乱人的思绪,所以皇上去冷宫着令溯妃娘娘强行落胎,倒不一定是他的真意。后來他常常为此事感到痛苦。” “那个跳舞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有人说,那模样倒像是生魂作祟,否则不会神出鬼沒,从众人眼皮子底下逃了。” “生魂?” 我曾听夏笙讲过,所谓的生魂就是人尚在世,魂魄却已离身。此魂魄会带着潜意识的怨念,去做些自己原本沒法做也沒有勇气做的事。但这向來只是传说而已,真的会有生魂离体这样诡异的事情吗? 温僖贵妃说到这里便站了起來,“你虽于我有救命之恩,此事便也等于还了你的恩。从此后我们两不相欠。” 说到这里却是嫣然一笑,“我不会相信安平王对我已忘情,所以我们两个人,还是各为其主,以后各显神通罢了。” 确实,这件事足以还了我的恩,不管事实真相如何,想到当时被强行落胎可能并不是贺兰赤心的真实意愿,心中便也沒有那样的悲痛了。 只是,孩子实在无辜。 而温僖贵妃口中的这个神秘的跳舞女子,却让我陷入了思虑。记得当年我服过碎心之毒,窗前也曾出现过一个不认识的女子。 回到宫中这样久,尚未见过这样的女子,但她怎么可能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呢?她一定还在宫中。 可是,她到底是谁? 贺兰赤心醒了,因为被告之从明天开始不必再施针,他的心情看起來很不错。 而关于佼兰粉之事,他听了之后也只是沉默,我想他对温僖贵妃终究还是有情的,果然温僖贵妃那样的有底气也是有原因的。 之后两人谈了谈,也都是关于这段时间宫里的事情罢了。不过听说燕琥竟然还在皇宫中,贺兰赤心显得很愤怒。 两人都沒有再提曾经的往事。 我想,那已经沒有什么意义了。 只是他忽然温柔的靠上來,仍然使我本能的抗拒。他脸上有了受伤的神情,“所有的真相你都已经知道了,却还是不肯原谅朕,为什么?” “既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想是老天不让我们在一起。” “不,老天爷它是希望我们在一起的,否则为什么经历了那么多事,你我依然可以在这个房间里!” “皇上,晚了。” “为什么晚了?” “我对你,已经沒有那种感觉。我已经,放下了你。” 贺兰赤心怔忡道:“寂月,我们之间,只需要一个机会。” “皇上,您现在该关心的不是你我之间的事不是吗?” “是。” 他忽然牵起我的手,仿佛鼓起了最大的勇气,“丫头,我们离开这里。” “什,什么?” “我说,我们离开这里,再也不回來好不好。” 我愣住了。 我原以为,他现在应该立刻想办法,整理自己的江山,但他却忽然做出离开这里的打算。就在我还沒有回答的时候,芳绮走了进來,“主子,鄂公公求见。” “我知道了。” “皇上,我与你缘份已尽,就算真的要离开皇宫,我也会独自离开。” 我从房间里走了出來,心里乱轰轰的,不知道他刚才所说的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鄂公公却是在院中等着,沒有进入偏厅用茶,见我过來,连忙拜下去,“奴才见过内亲王,这是皇上给您的信。” 说着将信呈上。我却微微地怔了下,即便是夏笙跟我说话不方便,却也沒有必要写信。这段日子他每日都來宁宛,当面说岂不更好? 带着疑惑打开信,只见上面写着:“寂月,我在东门等你。我们离开这里吧,能不能走都只此一次机会,今日若不能够离开,恐将來再无离开的可能。寂月,皇上心狠手辣,对自己亦是狠得下心肠,决非能够托付终身之人,寂月快醒來,随我去也!” 我的心咚咚咚地狂跳着,这一切都太突然了。 虽然皇宫就如幽灵界,人人似乎都想逃离,但现在逃离的是夏笙和贺兰赤心,着实让我不解。夏笙依旧是以皇上的身份留在皇宫里,而贺兰赤心是真正的皇上,这两个人不该逃才对。 但是事实上却是,他们都想走。 我咬着唇,脑子里各种念头交织着。 忽然,我意识到一个问題。夏笙如果还能以皇上的身份留在宫中,又何必让鄂兰硕匆匆带信而來!想到刚才与贺兰赤心之间怪异的谈话,我手中的信几乎要拿不住,落在地上。沒错,贺兰赤心只是在迷惑我,他已经行动了!下手了!否则的话夏笙不会走得这样急,连与我道别都不曾有。 想到这里,忽然觉得心痛无比,夏笙有危险了!他有危险了! 我强迫自己镇定点,送走鄂公公,我向芳绮道:“去做些甜汤,送到西厢。” 芳绮前走一走,我立刻往宁宛外而去,我要去东门,与夏笙逃离皇宫。正在这时候,却听到芳绮一声尖叫,“有刺客!” 声音就是从西厢那里传來,我的脚步蓦地顿住。 怎么办,, 然而这种犹豫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我便立刻往西厢而去,同时大喊:“有刺客!有刺客!” 奴才和奴婢闻声都跑了出來,一起冲往西厢。 不知道什么时候隐在暗中的侍卫们都走了出來。 哪知进了西厢才发现,那个刺客竟然是贺兰赤心! 而芳绮竟然被他制住,此时她背对着他,看不到她的样子,只是一味地喊着:“刺客,有刺客,主子,快救我!” 宁宛里其他的奴才见状,却立刻跪了下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时候我才忽然明白,贺兰赤心根本就沒有要离开皇城的意思。他之前跟我说过的话,只是在试探我的心意,想知道我真正的想法而已。当我说就算离开也会独自离开的时候,他已经决定在此时此刻恢复自己的皇权,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忽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得到参拜,而夏笙肯定会措手不及。 原來夏笙是对的。 他早已经看出來贺兰赤心的真实决定。 可惜,我明白的太晚。 贺兰赤心邪魅的脸上带着冷笑,“你们都平身吧,刺客已经往东门而去,你们快去,给朕把他抓回來!” “谢皇上!”侍卫们迅速往东门而去。 贺兰赤心哈哈地大笑着,将目光转向我,“寂月,你终还是关心朕的。不过,这于朕來说,并不够!” 听他如此讲,我扭头就往外跑。 因为如同发了疯似的,众人也沒有反应过來,居然都沒有拦住我。 我一路飞速跑向东门,用尽全身的力气,头也不回。‘ 只想着,快点见到夏笙,和他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然而还沒有到东门,就已经被后面追上來的官兵抓住,“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绝望地惨叫着,挣扎着。我知道自己晚了一步,有些事根本就沒有犹豫的余地,我知道我不聪明,可是上天为什么要我为这个不聪明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在这样的无助的挣扎中,贺兰赤心双手背在身后,迈着平稳的八字步,缓缓地走到我的面前,“你不必如此挣扎,朕带你去东门。” 此时此刻再看到他的容颜,只觉得刻骨发寒,我不知道他的离解症好了沒有?或者他好了,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真实的意愿。或者他沒有好,只是离解症使他选择了一个愿意相信和执行的认定事实。 但我知道,他肯定已经好了。 我是相信夏笙的。 我被人架着,随着贺兰赤心到了东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9章 几乎要失去知觉 只见东门大开,一辆马车就在东门之外。或许是因为夏笙的身份还沒有被揭穿,所以并沒有人围住马车。但是当众人看到神色冰冷的贺兰赤心來到东门时,守着城门的侍卫立刻明白了什么,自动地围住了马车。 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贺兰赤心早已经将国印拿在手上,而夏笙既然沒有国印在手,自然会被揭穿。 原來贺兰赤心失踪半日,却已经办好了诸多事情。 就在贺兰赤心要下令将马车上的人抓住之时,我狠声道:“贺兰赤心,我有话跟你说!” 贺兰赤心瞥了我一眼:“说!” “车内之人,是你的恩人。如果不是他为你解去佼兰粉之毒,你现在依旧是身陷离解症中!你可知你曾经,只剩余一个月的生命!如今你身体好转,竟然要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下杀手吗?” “世界上只能有一个贺兰赤心,你知道他犯了什么罪。” “那只是权宜之计!他已经打算离开了,他并不是你的对手,你何不放他一条生路?”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朕不能想象,想如有一天,此事重演一遍,朕会不会被顺利取代!” “皇上,你若不放他走,寂月就死在你的面前!” “你??” “皇上,寂月求你,放他走!” 贺兰赤心忽然捏住了我的下巴,“你的命,是朕的。朕不让你死,你便死不了!所以,你不要拿你的命來威胁朕!” 我冷笑着,“那我们就赌一把,看我的命到底是你的,还是我的!” 贺兰赤心狠狠地盯着那辆马车,胸膛剧烈起伏着,好半晌才道:“好!朕放他走!” 他将目光转向我,“但是你要答应朕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以后,不许这样的任性,让朕來安排你的命运!而你,要听朕的摆布,你明白吗?朕不会再允许你來挑战朕的耐心和权力!” 我的泪蓦地流了下來,心中郁闷已极。 他光着我的面,要我承诺,我的命运必须受他摆布!这世界上的事,真是太可笑了。我仰天大大的冷笑三声,“哈!哈!哈!” 机会稍纵即逝,想起之前夏笙要我和他一起走的情景…… 我好后悔自己所做的选择。一切的一切。 我希望重头來过。 可是上天不会给我这样的机会。 好半晌,我才含泪点点头,“好,只要你真的饶他性命,我答应你,做你手中的提线木偶。” 贺兰赤心一挥手,所有的侍卫都退后三丈。 “夏笙,你走吧!朕不会为难你。但请你听清楚朕的话,你要走的越远越好,千万不要被朕发现你还留连在我晋国,否则的话,朕会杀无赦!” 然而,等他的话说完,马车却依旧静静的在那里。 沒有退,也沒有进,甚至车内之人也沒有打开车帘,只是那样如同静止般的,在等待着什么。 我不知道夏笙在想什么,但我想这已经是贺兰赤心最后的底线。 我悲哀地道:“夏先生,你走吧。寂月在此,给夏先生践行。希望夏先生,一路顺风。” 可是那辆马车依旧沒有动。 我不知道车里的夏笙现在是什么样的想法,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不舍。而我对他只有愧疚,无论贺兰赤心有沒有中佼兰粉的毒,他都不再是原來的贺兰赤心。这些年,他变也太多太多。可惜我认识到这点太晚,居然沒有赶上夏笙的马车。 又想,或许这样也是好的。 我是个不值得爱的女子。夏笙,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夏先生,请你快点离开。如果你不肯离开,寂月只有一死以谢夏先生的恩情!”我生怕多疑善变的贺兰赤心会随时改变自己的主意,只是逼夏笙快点离开。 又过了很久,马车依旧沒有动,但车内会传來一阵呜呜咽咽的箫声,如泣如诉。掬水留香,三生石上,今下今生缘?? 随着箫声的响起,马车终于缓缓地移动了。 寂寂的马蹄声和车子的辘轳声,响在这阔大的青石路上,心中裂开了一条深痕。 渐渐过,越來越远,越來越远。 夏笙,对不起?? 这生还能有见面的机会吗? 我的脚步忍不住想要跟随着马车而去。 想到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为什么直到此时此刻,我才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多么重要的机会和于我來说多么重要的人?脑海里将夏笙进宫和贺兰赤心生病期间的事情都一一地过了一遍,方才明白这恐怕,是上天给我的最后机会了,最后一个,完全脱离贺兰赤心魔掌的机会。 可是,这刹那的明了,已经太晚。 泪水如注。 贺兰赤心冷冷地抓住我的胳膊,冷冽的目光中沒有丝毫的感情,冷冰冰的四个字,一个个地砸在我的心头,“不许你去!” 我蓦地扭头,恨恨地盯着他。 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对他的恨意,铺天盖地而來。那么明确,沒有疑惑,也沒有了阻止这恨意的理由。 他微怔了下,“朕知道,你恨朕。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朕!” 我沒有说话,只是唇角挑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梦底微凉,垂手掬水一抹霜。 凌波痕湮逝荷塘。 花絮埋骨柔芳。 春阑处三生涟漪幽香。 青丝弦,烟雨轩,脂粉淡容颜。 桥边有梦,似初逢记当年, 桃花面,青衫浅,风轻环佩连。 或许三生石上,早许今生缘。 如今归來燕,无人牵, 春去如云烟,断桥凄楚,琼楼变幻荒苑?? 只将心叠付与残阙, 相记否,当年涟漪幽香?? 我被官兵压解到宁宛,贺兰赤心狠狠地将我推到房间内,我扑倒在床上。 脸上的泪痕早干,而他依旧冷冰如霜,默默地坐在桌前,好半晌才道:“你想要朕替你讨个公道,朕马上便替你讨个公道!你想怎样处置她们,朕立刻便能替你处置!但是,朕要发了国符文碟,请燕国国君同意,让你重新成为溯妃娘娘!” “你与我之间既然已经沒有爱,何必多此一举!” “就因为,你是我贺兰赤心的女人,永远都是!得不到,便毁去!” “哈哈哈??” 他的说法引得我仰天长笑,心中的悲哀像大海浪潮,将我覆盖淹灭。 曾几何时,我幻想过,他能够承认,我是他的女人。 我曾幻想,他为我讨回公道的模样,我能够想象如果这些梦想成真的话,我的巨大幸福。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都失去了这样的机会。 他终于被我的笑再度引出了怒意,走到我的面前将我一把拉了起來,狠狠地捏起我的下巴,“你不爱朕又如何,你的命运始终是掌握在朕的手中!” 他说完,就将我推倒在床上,然后走了出去。 这一夜,整个皇宫都陷入惶惶不安之中。 继上次千年神龟神喻之后,新一轮的屠杀。 仿佛除了杀,已经沒有别的解决办法了。 在温僖贵妃匆匆跑到宁宛來的时候,她的身后跟着大群的侍卫。当他们把她包围之后,贺兰赤心脸色阴沉的从侍卫群中走进了圈子,温僖贵妃啊地绝望叫了声,就跌倒在地上。 这时候,我也已经到了近前,温僖贵妃见状,连忙向我求救,“内亲王,请您救命!” 这种情况让我也吃了一惊,我原以为贺兰赤心对她是有真心的,而她也曾信心满满地认为贺兰赤心不会对她怎么样,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是?? “皇上,为什么要追杀她!” 贺兰赤心的眼角全部都是冷意,“你不是要朕还给你公道吗?朕就來还给你公道!这个贱人数次欺骗于朕,让朕陷于不仁不义之境!还用佼兰粉让朕陷入疯狂,如此贱人,实在该死!” “皇上,除了杀她,就沒有别的解决的办法吗?” 贺兰赤心听到这里,忽然笑道:“当然有!” 他的剑尖就那样,在温僖贵妃的脸上滑來滑去,“贺兰进明居然用你们这些女人,妄想攻破朕的城池,真是痴心妄想!既然你们都这么忠诚于他,且看他是否也同样的重视你们。” 说到这里,他唇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 而温僖贵妃的脸上,则出现无尽的绝望神色。 * 一场场屠杀完成后。 贺兰进明在皇城之内的布局已经完全被打破,宗亲们也都能避则避,不能避的也都臣服于贺兰赤心的脚下。 对于他如今绝情绝义的模样,人人都是又惊又惧。 最让人感到凄凉的却是,整个后宫也是一片萧瑟。锦瑟因为是从闽宣王处过來的,被贺兰赤心怀疑,虽然未杀,却是禁足于寒蝉暖阁;青玄因为怀有身孕才躲过这场浩劫,但周围也有许多内侍守着,看似自由,实则禁固。陈妃向來老实,出身又是极好,她的父亲亦是朝中大臣,向來得贺兰赤心重用,因此此刻倒是一飞冲天,立于高处了。 而温僖贵妃则被拟十条大罪,与其他余党一起被绑于城门口。 十二月的天气冰凉,她们不能够活动,很快就冻得几乎要失去知觉。 这是贺兰赤心正式向贺兰进明宣战。 最让人意外,但仔细想又在意料之中的却是皇后福柔帝姬,她一改之前对贺兰赤心不冷不热的样子,坚定地站在贺兰赤心的身边。 ??战事自十二月中旬正式开始。 我也是这时候无意间得知贺兰赤心早已经派人全力追杀夏笙的事。我早知道他不会这么容易的放过夏笙,但是沒有想到他会这么狠绝,这么迅速。他只记得夏笙与他有一样的脸,却不记得夏笙是如何的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他。 或许夏笙早已经料到,救他是这样的结果。 所以才一次次的问我,是不是要做这样的选择。 看着镜中的自己,容颜依旧。 只是眼中多了几分令自己陌生的冰凉。 温僖贵妃及其他二十一个宫婢和奴才,已经在城门口悬挂了三日之久。他们还沒有死,因为依照贺兰赤心的命令,十天不内不许把他们给冻死了,特别是温僖贵妃。 这天的深夜。无星无月,凄黑到伸手不见五指。 格外的安静。 已经这么多天了,贺兰进明还沒有來,他不会來了吧。 贺兰家的男子,都是这样决情的吧。 也在这时候,忽然飘起漫天大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0章 内亲王的恩情 我想,是该下雪了,该把这残忍的罪恶都掩盖起來。 我來到城楼之上时,温僖贵妃等人刚刚被拉上來送入几乎同样冰冷的房间。他们全身都被绳索绑得很紧,即使是被关在房里的时候也不会解开。我看到温僖贵妃的指头已经冻得发黑,原本美丽的脸也被冻伤,裂开了细细的裂纹。 我蓦地捂住了自己的唇,但饶是如此,还是沒有掩住突然而至的哭泣。 “温僖贵妃,你醒醒,你怎么样。。” 她微微地睁开眼睛,看到是我,仿佛想笑,却又沒有笑出來,“是你。。” “温僖贵妃,我能帮你什么吗?”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声音也发涩发哑。 她又是漠然自嘲地笑,“我将你,害成这样,你应该恨我入骨,为什么还要,还要帮我。。” 见我不答,她又自言自语地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寂月,你跟着贺兰赤心,会沒有好下场的!在必要的时候,他会将你甩出去,他的心底,沒有真爱。。” 我点点头,“温僖贵妃,谢谢你。” “不要再叫我温僖贵妃,这个称呼,是我一生中的最耻辱最心痛。我叫夏。。青萝。。寂月,我叫夏青萝。。” “是,青萝。以后,我就叫你青萝。” “杀,杀了我。。” “什么?”我微微地怔住。 “你來,不就是來杀我的吗?你也知道,这是你唯一能够帮我的事。求你杀了我,我不想活得这样沒有尊言。请你,杀了我。” “不。。” “求求你。。寂月,下辈子青萝给你当牛做马,只求你杀了我,让我死个痛快。。” “不,我不能这样做。。” “难道,你想让安平王救了我吗?你一定不想。到了这个地步,你我之间不必再虚情假义。你恨皇上吗?很恨吧?我也恨。。所以,我愿意死,请你,立刻杀了我!” 我顿时泪流满面了,而她的目光已经转到了我的腰间。是的,那里有把匕首,原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带了匕首过來。或许我真的就是來杀她的。 在她的声声催促下,我将匕首拔了出來,那锋寒的光芒,刺痛了我的眼睛。。 “杀了我,快点杀了我!” 她的话就像磨咒,我终于举起了匕首。感觉泪水已经模糊了我的双眼,颤声问道:“还有什么话。。要说,,” “不,沒有了。”她的声音那样的疲惫和释然。 她话音刚落,我手中的匕首已经狠狠地在她的胸口刺落,, 眼前阵阵发黑,她只是闷哼了声,甚至连多余的挣扎都沒有,眼睛里便已经失去神彩。她一直望着我,仿佛我又落入了她的圈套。 是的,我落入了她的圈套,不过这次,是自愿的。 沒有拔出她胸前的匕首。 这匕首原是贺兰赤心送给我防身的。伸手将她的睁大的眼睛合上,我站了起來,走到城楼之上,远处苍穹黑沉,大地笼罩在漫天的大雪之中,肆掠的风吹到脸上,将我的泪痕迅速吹干,吹起我的衣袂。 两个士兵进入房间,立刻被吓了一跳,愣愣地望了我两眼,立刻疯跑下城楼报告去了。 沒有多久,贺兰赤心就到了城楼之上。 他默默地走到我的身后,并将侍卫等人都摒退。声音低沉如压抑的天空,“为什么要杀了她!你明知道贺兰进明很可能会因为她而妥协,你为什么要杀死她?” 我冷笑着转过身來,直视着他的双眸,“你和他之间,本该有场公平的决战。你们是双胞胎,可是从小到大,上天给你的太多,给他的太少,他不该为了这样一个恶毒的女人而失去与你一较高下的机会!” “你还想着他?” “不,我只是不喜欢输掉的男人。你若真的还爱我,就真正的赢一次给我看。” 贺兰赤心的手握紧了剑柄,“好!朕就赢给你看!”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皇上!” 他转过身來,嘲讽地笑着,“怎么,后悔自己所说的话了?” “夏青萝已死,剩余的这些细作想必是引不來贺兰进明的,不如放了他们,或许干脆就立刻杀了他们!” 他们中得很多人已经冻得四肢发黑,即便能够活下來,可能也是四肢已废,沒有办法在世间谋生了。 贺兰赤心笑道:“沒想到你的心也如斯狠!好!朕这就杀了他们!” 一声令下,房间里又多了十几具尸体。 温僖贵妃的尸体被淹沒在他们的血液中,浓烈的腥气就在这城楼顶上慢慢的弥漫开來。又过了片刻,就有士兵将所有人的尸体扔下城楼,这时候城楼之下忽然有两个骑兵到來,旗子高旋,却是安平王派來的传官。 两军打仗,不杀传官。 两人看了眼城楼下的情况,就惊愕返回。 再隔了片刻,就从黑暗中冲出一些骑兵,各自拣了城下的尸体放于马背之上,随着马蹄得得声渐远,一切归于平静。 贺兰赤心哈哈哈地笑着,“给他机会又如何?他只是个胆小如鼠的无耻小人罢了,能够替这些为他而死的人收收尸,已经是他唯一能够做的事了!” 我什么都沒说,只是默默地走下城楼。 十天,再十天。 贺兰进明始终沒有应战。 ,,这个冬天格外的冷,我亲眼看着贺兰赤心两次血腥的屠杀。不过血流完了,这个世界却并沒有真的平静,只是格外的萧瑟了。 不知今年,燕园的梅花是否仍然繁茂,不知今年的汰液池边,干枝梅是否还会早开。 我穿着白色的貂裘,缓缓地行在诺大的御花园内,沒有目标的行走,像一缕游魂。 “主子,皇上已经给燕国发了国符文碟,又差人往那里送了丰富的聘礼,看來您和皇上的好事要近了。” 我并沒有因为此事而特意向小萱皇后去信,因为她即是知道我真正的心意,恐怕也不会因为我而改变决定。莫说我原來就是贺兰赤心的溯妃,是晋国人,在燕国不过是挂名的,如今贺兰赤心已经不是昔日阿蒙,燕国权衡利弊,定然会答应这门亲事。 贺兰赤心的这次整肃,使得安平王悄然隐去,可说是完胜。再加上贺兰赤心霸主本色尽显,晋国内里虽然萧瑟,但整体国运却强大起來,如今所有的兵权都掌握在贺兰赤心所相信的臣子手中,宗亲一支经过两次的重创,已然沒有了话语权。 贺兰赤心杀人时,六亲不认。 这让宗亲们也都胆寒,为保自己家眷的平安,也都转而投向贺兰赤心。 做为一个皇帝,如今国家平安,未起动荡。 他是成功的。 李平远远地走了过來,“内亲王!” “有什么消息吗?” “回内亲王,并沒有任何夏先生的消息。不过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相信皇上现在也沒有找到他。夏先生也是极聪明的人,想必现在早已经躲到皇上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李平,你沒有对本宫撒谎吧?” 李平脸色微微一变,跪倒在地,“小人哪里敢?内亲王若不信小人,小人愿以死明志。”说着就抽出腰刀,做出英雄的样子。我从來便知道他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他又怎么会真的死,不过依旧给他个台阶下,“行了李将军,如今你已经护城左卫将军了,二品武官,百姓见了你也只有给你行礼的份,叫你一声大人,你还哪里是小人?” 李平哂哂地收了刀,“就算是再大的官,再高的品,在内亲王您的面前,微臣还是小人。若沒有内亲王的庇护提携,又哪里有今日的李平呢?” “亏你还记得本宫的恩德。” “记得记得,无一日惑忘。” “李平,沒有夏笙的消息便也罢了,如果寻到了他,定要保他一命。有朝一日,他若能好好的站在本宫的面前,你这生便也算还完了我的情。” 他犹豫了下,终还是答道:“是!微臣愿保夏先生一命,不过内亲王的恩情,这生却是还不完的。” “如此甚好。” 回到宁宛,芳绮连忙拿了暖炉,來替我暖手。 “主子,你的手真凉。” 这话正好被刚刚进來的贺兰赤心听个正着,将芳绮摒退,他自将我的手握在他的干燥温暖的手中。我抽了下沒抽出來,他道:“怎么,现在竟与朕如此生分了吗?” “皇上,宫里人多眼杂,我只是不想惹得有人说闲话。” “谁敢说你的闲话。” 他仔细地看了看我,忽道:“时间竟然沒有在你的脸上留下岁月的痕迹,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沒变。” 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也顿觉如在梦里。 多年來,这张脸竟一直保持着原本的模样。 他的手指从我的脸上轻轻地抚过,“上天当真是厚待于你,与你同时进宫的玄美人,孩子尚未出生,竟现了老态。” 我哧地笑道:“玄美人的肚子一日比一日大,这于她也是件很辛苦的事,只是略微有些浮肿罢了。皇上不会现在就嫌弃了玄美人吧?” “呃,是这样吗?”他一脸茫然。 他如此倒教我有些不好说了,他登基至今,近十年的样子,竟落得膝下无子。所以竟不知女子怀孕时所要经受的种种痛楚及身体的变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1章 退堂鼓 他想了想又道:“玄美人即怀有朕的龙胎,按照祖制,该晋她的位。只是朕这段日子一直忙着,只好将这件事推后。不过她时有疯癫之相,即便是第一个生下朕的孩子,也做不了国母,朕想要晋她,却觉得她的身份令朕感到尴尬。” “她虽是为人刻薄些,但毕竟是将來龙儿的生母,职份过低却要教别人看不起龙儿。” “即是如此,你觉得晋个什么位好呢?” “我又不是皇后,甚至也不是你的皇妃,这种事我怎么好发表意见呢?” “但是朕就是想问你。” “为什么?” “再过一个月,便是你我大婚之日。那时候,你便又是朕的宠妃。可惜我们始终是沒有孩子,否则便直接将你晋为贵妃,又怕那玄美人心中不服气。” 我心中泛着阵阵的凉意,“倘若我是玄美人,也是不服气的。皇上,你我走到今日,便如现在这样相处不好吗?为什么定要大婚呢?” “不好!朕曾经失去了你,而且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朕失去了你,弃妃休君,朕颜面全无。如今你这个弃妃再次嫁给我这个君,看天下人还敢笑朕吗?” “皇上,您可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当年做下的傻事,都被你一一的报了回來。” “寂月,你明白就好。不过朕有心与你重新來过,向从前一样的恩爱,你应该不会拒绝吧?朕很怀念当年你我在一起的时光。” “皇上,还记得当年吗?我以为皇上早已经忘怀了。” “傻丫头,朕怎么可能忘记,,” 他说着,便伸手替我理了理额前的头发,“寂月,我们重新开始吧。” “皇上,我也很想。” “那为什么不呢?” “皇上,现在我对你,已经沒有那种感情。我,不再爱你了。” 他的手僵了下,忽然站了起來,怒意染满了狭长的凤目,怔怔地盯着我看了半晌,“不爱也沒有关系,反正你即将再度成为朕的女人!” 他说完就转身而去。 “皇上,寂月,不会成的皇妃。” “你说什么?你竟敢,,” 大约是终于看清了我眼眸里的决绝,他沒有再说下去。 我知道他愤怒已极,但要我与他恢复从前的模样,那可能是永远也沒有办法做到的事。 闲來无事,去寒蝉暖阁看望锦瑟。 她守着暖炉炖茶点,房间里飘荡着阵阵的甜香味。我笑着道:“看來我是好口福,能够喝到妹妹亲自炖的俨茶。” 锦瑟亲昵地站了起來迎接我,“姐姐好久沒來了,以为姐姐已经忘了我。” 两人一起围坐暖炉前,锦瑟忽道:“说起來新年已经过完,该沒有这样的冷了,不过今年好像特别的冷,每日里只想围炉炖茶,才能觉得暖和些。” 今年的新年是在血雨腥风中度过的。 当晚燃放烟花,虽然将整个天空都染得五颜六色,带來的却只有恐惧和寂寞,还有深到无底的绝望。 时间过得真快。 锦瑟的手倒是养得越发白嫩了,指甲涂上了红色的蔻丹,尖尖细细,如春葱儿般惹人可爱。锦瑟见我盯着她的手,笑笑道:“姐姐,我胳膊上的烫伤虽然好不了,可是也沒有多大的影响,皇上将我禁足,这生他即不信我,我便也沒有什么盼头了,只静心地等待红颜流逝,老死宫中而已。” 我叹了口气,“你个痴人。” 锦瑟苦笑,“你只是说我,你又何尝不是?你痴的是情,我痴的是权势富贵。但这两样都离我那么远。” “你还想着闽宣王?”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一曲一长叹,一生为一人。” “不如想办法去到他的身边吧。” 锦瑟的眼中忽然泛起泪光,“即便我站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会正眼看我的。因为我不够耀目。” 我忽然明白了锦瑟为什么想要成为有权势的女人。闽宣王这生不知道还能來到晋国几次,她希望他再來的时候,她已经是个耀目到不能容他忽视的女子。 “锦瑟,,” “姐姐不必劝我,反而我要劝姐姐,你本來对皇上就是爱至深切,经过了那么多事,经过了那么多的决择,你都依旧是选择了他。可是现在,他终于胜利了,扫清了你和他之间所有的障碍,可是为什么你却不愿接受他了呢?听说皇上已经发了国符文碟,送聘于燕,你将重新成为溯妃,此生命运反正不可改,不如与皇上和好如初,也能少受些苦楚。” “锦瑟,我与你的想法不同,我和他的感情已经在这个过程中支离破碎,既然沒有爱,又何必在一起相互折磨。” “姐姐,,” 锦瑟还想说什么,我阻止了她。 两人相视对叹,前路茫茫。 很快就到了阳春三月,此时举国升平,一片祥和。就好像去年一年里的血雨腥风从來就沒有发生过。 从小萱皇后的來信里,我得知文碟发还,聘礼已经收下。也就是说,她已经同意贺兰赤心纳我为妃的决定。信中还提及了晋国这一年里所发生的事,感叹地说,贺兰君出人意表,以最快的速度整顿内宫,实是雷霆手段,晋国帝王,除他又有谁能够胜任?贺兰进明终究不过是枭雄败如寇,失去了几次宝贵的机会,他这生再沒有资格与贺兰赤心决一死战。 天下女子皆喜欢强大的男子。 贺兰赤心无疑便是这样的人。 小萱皇后的字里行间只是劝慰我嫁给贺兰赤心,做为女人,想來虽然我沒有向她说明这边厢的事,她也猜到我原本是不想嫁给贺兰赤心的,所以才有了这番话。我懒懒地将信放在桌上,暗暗地想着自回到晋宫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果然,如贺兰赤心这般处理,已经是最快的办法了。 不管是巧合,还是他故意为之,都不能否认,在这几次的对局中,他完胜贺兰进明的事实。 而且千年神龟神喻那次,贺兰进明是有胜利的机会的,但是却依旧败给了贺兰赤心,可见他在布局及掌控上,比之贺兰赤心依旧差了些。 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 于我可是失去了所有的意义,一个强者,什么都拥有了,唯独失去了最基本的情爱及人性,那么他对任何人來讲,都是可怕的。 芳绮进入房间,身后跟着鄂公公及几个小太监,手中托着几个大木盘,内中有几套已经做好的衣裳及金银佩饰。 “主子,这是皇上赐下來的,说是今夜在乾承宫有宴,邀请您过宫参加宴会。” “宴会罢了,竟要如此的朕重其事。” “主子,这已经是这个月赏下來的第五次了,您不能每次都推脱,恐怕要惹得皇上生气。” “芳绮,本宫沒说不去。” 既然不做他的皇妃,我亦还是内亲王,沒有必要对他躲着藏着。入夜,便准时到达了乾承宫,但是并沒有穿贺兰赤心赏下的衣裳,依旧是燕国内亲王的打扮。贺兰赤心将我打量了两眼,便脸色微变,不太高兴了。 施了礼后,传官便要将我带到贺兰赤心的身旁坐,我犹豫了下,看到下首有个空置的坐位,便往那里座下。 贺兰赤心气得面色微白,手中的酒杯狠狠地放在桌上。 将目光转到殿门口,只见福柔帝姬和青玄已经齐齐地进入了大殿,两人都是一般的高傲神态,径直向殿中走來。 福柔帝姬一身大红锦衣,金丝线嵌入牧丹花纹中,端得高贵美丽耀目。而她的妆容也配合了这套衣裳,整个人的气场前所未有的强大。不过身边的青玄挺着大肚子,虽然妆容及服饰未有她精致耀目,但那骄傲的眼眸,却是除了皇上,沒有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 两人都径直向皇上请了礼,就同时转向我,福柔帝姬当然只是略略地向我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可我看到了她眼里的寒意,夏笙因为帮我而逃离皇宫,在宫门口发生的一幕自然早已经传到了她的耳里,她是要将我恨毒了的。 而青玄随意的请了礼后,大概想到之前我曾竭力护过她的孩子,神色又缓和了些,道:“内亲王吉祥。这段日子沒见,象是清减了些。” 这句温暖的话,从她的嘴里说出來,却有些别扭。末了也不等我回应,就往贺兰赤心的身边而去,他的旁边有两个空位,她到底还是顾了福柔帝姬的面子,坐于右侧,原來传官给我安排的位置上。而福柔帝姬则坐于贺兰赤心的右边。 就在这时候,陈妃也來了。 见状竟是一阵尴尬,但她向來能够稳忍,笑着请完安后,就往我的身边來。 却听得贺兰赤心冷冷地说:“陈妃,你來坐到朕的身边,朕好久也沒有与你聊了,今日倒想跟你聊聊。” 陈妃说了声是,却是犹豫地顿步不前,他的左右都已经有人,这是要坐在哪里呢? 贺兰赤心将目光转到青玄的身上,神情很是冰冷。 青玄的脸蓦地涨红,只好轻轻地跺脚,來到了殿下。经过陈妃身边的时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陈妃原本就是怕事,这时候更加举不开步了。 如不是贺兰赤心伸出手臂來接她,她怕是真的要打退堂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2章 以前是我太傻 青玄不能够因为怀孕而得到例外的荣宠,反而要按照规矩,坐于我的下首,已经是末位了。委屈和屈辱的神情在她的脸上分明地表现了出來,这时候歌舞尚未开始,她已经站起來发飙,“皇上,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臣妾反而要坐于末位?臣妾怀的可是大晋第一皇子或者是公主,皇上您这样做太不公平了!” 她一张小脸气得发白,胸膛起伏剧烈。 贺兰赤心神色不变,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我想起贺兰赤心说青玄时有癫态,恐怕就指的她经常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 果然贺兰赤心道:“來人呀,将玄美人带回永福宫好好休息。” “皇上!您上次已经将臣妾禁足于宫中,几个月來我就被关在那里,我都快要疯了!我不要回宫好好休息,皇上即不爱我,便将我杀了罢,何苦要这样折磨我!” 我实沒有想到青玄已经如此绝望了。 连忙道:“皇上,玄美人身怀六甲,确实是很辛苦的。大家是该迁就下她。” 青玄却忽然冷笑,“不,我不要任何人迁就。你们这些,不能生孩子的女人,有什么资格陪皇上坐在这里!” 她忽然几步冲上大殿,抓住福柔帝姬的手就要把她拉下來,“你下來!你下來!你沒有资格坐在皇上的身边。你根本就不爱皇上,你凭什么?!!” 福柔帝姬冷冷地推开她,她像是有些功夫的,青玄拿她沒奈何,又去把陈妃往下扯,结果陈妃还真就被她扯了下來,摔倒在阶上,大概也是倍觉委屈,忽然捂着脸哭了起來。如此一來,这场宴会也就是真被搅了。本來也是沒有什么意义的,我站了起來,向他告辞,“皇上,我想先回宁宛了。” 见他并沒有同意,于是又道:“皇上要处理家务事,寂月这个外人在此实在不宜,所以还是要先行回宫得好。” 贺兰赤心终是显得有点头痛了,“你在讽刺朕!” 说到这里顿了下道:“朕本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但是现在,朕很累。玄美人,回你的永福宫吧,朕以后都不想再见到你。” 玄美人终究还是被人拉走了。 我也回了宁宛,岂料刚刚到了门口,就有个身影蓦地将我拉到了他的怀中,芳绮吓了一跳,却听到贺兰赤心的声音道:“滚!” 芳绮一听是皇上的声音,连忙说了声是,就匆匆地消失了。 贺兰赤心几乎要将我推到墙壁之上,两人的身体贴得很近,他的深眸内暗涛汹涌,蓦地吻住了我的唇。 如狂风暴雨般,让我沒有反抗的机会。 我脑中阵阵的空白,但更多的却是愤怒,爱已远走,他怎么能这样对待我!在他的大手伸进我衣裳里的时候,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推开,“不要这样!” 贺兰赤心深眸中满是痛色,“寂月,朕不要这样的结果。朕付出这么多的努力,不是要这样的结果,朕也不该得到这样的结果!你知道吗?本來,朕是要宣布,今日文碟已回,十天后便是我们的大好日子,要举行晋封之礼。但是,朕在你的眼睛里,只看到你对朕的厌恶!这是为什么?我们明明可以重新开始,为什么你却!!” “皇上,有些话,不用我反复的说。” “如果朕不同意呢!如果朕执意要纳你为妃呢?” “那寂月就死!” 黑夜中,我忽然觉得他的影子那样模糊,模糊的我都要看不清他的五观,看不清他的神情,更看不清他的眼睛。 两人就这样对持了很久,他才仿佛很疲累似的,沮丧转身,“寂月,是不是不管朕再做什么,都无法改变你的主意。” “是。” “月,终有一日,你会后悔你的决定。” 他说完,转身离开,黑夜里像个鬼影,倏地就不见了。 我回到房中,芳绮关心地询问,“主子,沒事吧?” “沒事。” 从未有过的疲累从心底泛起,贺兰赤心最后留下的那句话,已经明确的告诉我,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的拒绝,只会换來他的更疯狂的打击。 但那打击会是什么呢?整夜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芳绮听到我翻动的身体的声音,又道:“主子,为什么不能原谅皇上一次呢?您以前原谅他很多次,为什么这次反而不能了呢?” 泪水蓦地从眼角滑落,我道:“以前是我太傻。” “不,主子一点也不傻。” 芳绮听到我的哭泣,爬上床來,“主子,您别再哭了,这一年來,主子的起起落落芳绮都看在眼里。不是主子的错,都是皇上的错,但是主子不从了皇上,这样下去终究也不是办法,皇上为了自己的天下,自己的龙位,已然六亲不认了,谁知道他会出什么样的招呢?” “或许,这样的皇帝,才是成功的皇帝。但是我接受不了。” 芳绮替我试去眼角的泪水,“主子,奴婢明白了。” 随着与芳绮相处的时间越久,越觉得她对我确实异常忠心,为人诚实可靠,又会安慰人,也能够忍气吞声。这两个月,因为我常常哭泣,她都是半夜起來安慰我,时而两人便如姐妹似的同睡床上,渐渐地沒有了主仆之分。 “主子,您别怕,车到山前必有路。” “谢谢你。” 有她的安慰,果然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从那以后,贺兰赤心倒沒有再來宁宛。 我知道这是暴风雨前之前的平静。 每日里无事就往锦瑟处陪陪她,或者在园子里转转,倒也过了段安稳日子。 但是关于我将被贺兰赤心纳为妃的传言,已经越來越盛,我听了也只是有无限隐忧,却沒有办法辟谣。 这日却引來了福柔帝姬。 或许是因为断了对夏笙的相思,是以竟在短时间内得到了贺兰赤心的盛宠,她那高傲的神情,胜过当时的温僖贵妃。 凤辇过处,一片千岁声。 三月的桃花,也沒有她娇艳。脸上沒有了从前的阴郁和清冷,取而代之的明媚的笑容和锐利的目光。 我们在御花园的烟雨桥上相遇,她横冲直撞,就好像沒有看到我的轿辇。我让轿夫闪过一旁,静待她过去。她过去后却又邀我一起吃茶,用不容拒绝的语气,我淡然一笑,欣然应邀。两人在烟雨亭内的石桌上坐下,她身后专门提着果篮及糕点盒的女婢连忙将吃食摆上了桌子,并且还点上了熏香。 春日暖阳,融融的让人如同陷在棉花里。 她信手掂了糕点來吃,“皇上说要纳你为妃,你是如何想法?” 我自嘲地笑道:“我是什么想法重要吗?” 她眉毛轻轻一挑,“也是,你本就是他的弃妃,甚至比我还要早成为他的女人,如今不过是破镜重圆而已,不,你们是不会破镜重圆的,因为本宫不会再给你机会,抢走我的男人,你现在不过是个想吃回头草的贱女人而已。” “皇后,我知道你恨我!!” “不,你说错了,我并不是恨你。只是有些意外而已,沒有想到原本的弃妇,竟然入了夏笙的法眼。” 她句句刻薄,我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 她吃了两块糕点,道:“把这些都赏下去吧,还有,给内亲王的轿夫和奴婢们也都赏上几块,听说他们宫里的用度不汲,现如今穷得便连好的糕点也吃不上了。” 是的,贺兰赤心已经两个月沒有往宁宛里拨月例。 而原來由小萱皇后拨下的属于我的份例,也不知为何沒有到位。 仔细想一下,燕宫的月例从來就沒有真正到位过,一路经过克扣,到了我宫里时尚不够给奴才平日打赏的碎银。 之前贺兰赤心倒赏下了不少值钱的东西,现如今已经开始交由邓仁泽换取银两。 不过还是掩不住露出了手头紧张的势头。 糕点一一地发过去,到了芳绮时,她紧咬着嘴唇,扭头道:“奴婢不要!” 福柔帝姬冷笑,“本宫赏下的东西,你这小小奴婢也敢不要。來人呀,给本宫掌她的嘴!” “慢着!” “呵,本宫倒还忘了,打狗还要看主人。也罢,这掌嘴之刑暂且寄下,等内亲王变成了溯妃娘娘,我们再好好的算这笔帐。” 沒错了,在后宫,皇后才是最具权威的人。 她有权处置后宫任何一个奴婢。 说到这里,她又微微一笑,贴近我的脸庞,用我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听着,你即抢了我最爱的夏笙,我便抢了你最爱的皇上,这很公平。如果你不服气,我们大可将这后宫当成战场,我很乐意和你斗下去。” 她说着得意地笑了起來。 夏笙走了,她也沒有什么可顾及的了。 如果她真的因为什么事死了,恐怕也正是随了她的心愿。 我从她的眸中看到她如死般的绝望。 我道:“夏笙还沒有死。” 她忽然收敛了笑容,漠然地望着我,“那又如何,在我的心里,他已经死了。” …… 这段日子,我几乎走遍了宫里的每一处,也数次跟邓仁泽研究宫里的布局及住宿人等。但是都沒有发现异常。那个教索贺兰赤心迫使我落胎的女子,还有在我服了碎心之毒后,于窗前奚落我的女子始终都沒有出现过。 难道真的如传说的那样,是谁的生魂做怪?或者干脆就是鬼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3章 我太对不起你 可是我是不信鬼神的,虽然人人都说这皇宫的砖缝都里流着血,每一寸的上空都有一个怨死的灵魂。 我也不相信我已经将皇宫走遍,这诺大的皇城,总有些阴仄的地方,被几十年上百年的遗忘。 以邓仁泽的说法,建宫至今,还沒有人能把皇宫每寸土地都走过來,包括皇上。 所以我想,如果真的存在这样一个人的话,她肯定还躲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就像燕琥,她失踪在皇宫中。 在贺兰赤心后來的屠杀中,偏偏逃掉了燕琥。 然而,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这个人。 正当我为此事烦恼的时候,却忽然传出青玄被生魂骚挠的事。原來青玄每夜里都会从睡梦中惊醒,然后就说有个极妖冶的女子坐在她的肚子上,要杀她的孩儿。青玄此时已经怀有身孕七个月,哪里能禁得住如此的折腾,几日下來,便脸色腊黄,必须要太医贴身照顾,方能使胎象稳定些。 贺兰赤心也终于不再顾及她的疯癫,每日里陪在她的身边。 终于有一日,传來消息,说青玄想见我。 据说她已经病得奄奄一息,我也早就想去看看她,又害怕她见到我不开心反而使病情加重。现在听说她想见我,我自然不会推拒。 那天是三月末的明朗的一天,除了背阴处,基本已经见不到头年的雪。 她还是住在永福宫内,进入她的寝宫的院子里,就能够闻到浓郁的药香,药炉就摆在院中,有两个太医守在那里亲自炖药。随着传官的通报,走到房间内,就看到贺兰赤心正拥着青玄坐在床上,他看起來很是悲伤,见我进去只是略略地抬了下眸,向青玄道:“内亲王來了,你有什么话对她说就说吧。” 他怀中的青玄面色青白,肖瘦的不成模样,看起來真的是已经奄奄一息了。 她有气无力地道:“皇上,臣妾想和内亲王,单独聊聊。” 贺兰赤心将她小心地扶坐在床上,“好,朕先出去。” 走过我身边的时候,他忽然顿住脚步,我觉得他想跟我说什么,但我只看到他的侧面,他什么都沒说,似乎是微微地叹了口气就离开了。 我來到青玄的榻旁,她怔怔地盯着我看,我勉强地笑道:“玄美人,你还好吗?” 她摇着头,泪水扑簇簇地落下來,“我不太好。我可能,快死了。” 我连忙替她拭去泪水,“别胡说,再坚持一段时间,孩子就可生下來,到时候你的身子也就轻松了。” “沒用了,我定是等不到那时候的。” 说到这里,她握住了我的手,“内亲王,青玄知道你就要成为溯妃娘娘,恢复从前的身份,其实皇上一直都很重视你,等到你们大婚后,他肯定会加倍的对你好。” 我笑笑,“干么忽然说起这件事。我与皇上的事,反正也是沒有定数的。” “不,内亲王,你会重新爱上他的。” 还沒有等我说什么,她又继续道:“内亲王,看在我们以前同在栖嫣阁的份上,我有事求你。说起來一起來的栖嫣阁的众人,也只剩余我们两个人了,虽然锦瑟也算是,但我又从來都不能够信她。所以,只能拜托你。” “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养身体,还有其他的什么事呢?” “就是,我的孩子。。” 她说着轻抚着自己的隆起的肚子,“我怕是不能够亲自养他,内亲王,无论你能不能够成为皇上的女人,我想拜托你,收养我的孩子!当成您自己亲生的,好吗?” 其实我与青玄交往的从來就不密切,自从永福宫里出來后,更是鲜有來往,两人之间都有顾及和猜疑,沒有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她却能够将她的孩子拜托给我。 “青玄,你会沒事的。” “不,我一定逃不了的,那个女人的生魂,是不会饶了我的!” 大概是觉得我的会拒绝她的要求,她渐渐地激动起來,我连忙道:“青玄,别这样,这样对孩子对你都不好。还有,你所说的生魂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是生魂而不是。。” “不是鬼魂是吧。。其实我也是不知道,但我能够闻到她的味道,感觉到她的重量,是他们说,这样的情况是生魂,不是鬼魂,因为鬼魂是沒有重量的。内亲王,我好怕啊。虽然这段日子,是我过得最幸福的日子,皇上每天都來陪我,对我疼爱有加,可惜,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这生的福气,也仅此而已。” 对于生魂之事我实在感到疑惑,又得知贺兰赤心到了夜间,并不留宿永福宫,也是因为青玄病着,又被生魂所挠,恐伤龙气。按照规矩,这段日子皇上是不能够与她同床共枕的。 “青玄,孩子的事暂且放下不说,今夜,我陪你睡。” 青玄的眼眸微微一亮,“你说的,是真的?” “嗯。如果真的有生魂,我定擒了它來!” “谢谢。”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的心情明显好了些。当贺兰赤心得知我要留宿查看生魂之事时,有些担忧地说:“你自己也要小心。” 我嗯了声。 这日便在永福宫用膳,三人同食,青玄被奴婢们掺扶着,勉强到了桌前。贺兰赤心就将她喜欢吃的东西夹在她的盘子里,青玄显得异常高兴,脸上有着淡淡的红晕,倒多了几分明媚的美态。 贺兰赤心见状也不由地笑道:“玄儿,你今天很漂亮。” 青玄的脸越发的红了,将身子轻轻地靠在贺兰赤心的身上,“皇上,玄儿好幸福。即便是今日真的去了,也沒有什么遗撼的。只是孩子。。” “放心吧,你会沒事的。” 这难得的温暖被我看在眼里,却再也掀不起一点涟漪。 饭毕,贺兰赤心再坐了片刻,就因为有要事而不得不离开。青玄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完全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才不舍的将目光收回來,“听说最近有夷国源氏的使者來,皇上这段时间会很忙碌。不过皇上真是很成功,他竟然在几年之内,将晋国这个沒有本是很弱小的国家,在风雨飘摇中整顿成强国,连夷国竟然也舍燕而访晋,我真的很佩服皇上。” 仔细的想这几年发生的事,可不是,贺兰赤心在逆境中,一步步的走稳。在平定内外乱的同时,自福柔帝姬嫁进晋宫之时所施的仁政却一直沒有停止,几年下來,百姓的日子过得平稳,自然对他其它的事并不很在意。 一个皇帝,只有让百姓吃饱穿暖了,他就是个好皇帝。 更重要的是,贺兰赤心几次都巧妙的化解了本该开始的战事,无论是巧合也好,还是他刻意的安排也好。 这些被无形化去的战事,无疑都是他的功劳。 这种内乱而外平的政治策略,后來被晋的帝王几代引用。也因此留下晋宫几代妃嫔的酴醾情殇,晋妃那凄楚的故事,一直为后人所嗟叹。 这原是后话。 只说眼前之事,当夜幕降临之时,青玄明显的越來越焦躁,到最后紧握着我的手,“内亲王,我好害怕。” “别怕,有我在呢?” “可是,可是我还是很怕。。” 她的额头竟然出现细细的汗珠,我暗想如她这样恐惧,夜不能够安眠,倒很容易被噩梦控制。说不定并不是什么生魂做怪,而是梦魇罢了。 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我试着跟她谈谈其他的事。比如汰液池的梅花和幼皇叔慕子,比如曾经在栖嫣阁时,和她一起弄的燕园花伴舞,谈到这里时,她终于放松了些。 “沒错,那几乎是我这生最美丽的际遇。” “当时固然有许多复杂的心情,但是现在想來,却只有浪漫。” “寂月,谢谢你。后來的事,是我太对不起你了。。” “不用说对不起,后宫之中,原來就是这样的。” “我从來就知道,你心地好。” 说到这里她好像真的放心了些,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过了片刻,听到她沉沉的鼻息,知道她是真的睡着了。我睁着眼睛望着上方,脑海里却想了很多很多。现在竟是时刻为夏笙担心着,贺兰赤心派出的杀手和侍卫,一定在满世界的找他,而他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真希望他能够活下來。 以前总觉得他云淡风清,如一缕清风拂过我的生活,又如一缕清风消失在我的生活中,但是现在,他的点点滴滴却那样清晰的刻在我的脑海里。他从未变过,永远都是那阵温暖的风,可是我从未真正的关注过这阵风对我的重要性。 想着想着,泪水缓缓地流下來。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人影立在床前,我吃了一惊,蓦地拉开床帐,却是贺兰赤心。我以为他的游魂症又犯了,因为并沒有说话,只是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眼睛。 他却忽然问,“你哭了,为什么哭?” 我才知道他并不是游魂症发作了,也是,夏笙说他的病已经完全好了,那必是完全好了,我不该怀疑他的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4章 害羞的少年 “嘘皇上,青玄刚刚睡着,不要吵到她。” “嗯。”他轻轻地拉起我的手,“跟朕來。” “皇上,我要陪着青玄。” “月,朕只跟你说几句话。” 我冷冷的拒绝,“有话明天说吧。” 他见我不肯妥协,忽然贴近了我,两人的脸几要要碰在一起,我只看到他眸中隐隐的怒意,“你是否还在想他?” 我喉咙谙哑,“皇上若放了他,我便从此不再想他。但是皇上,你却总是不肯放过他,在追杀他,我对他有愧疚,所以忘不了他。” “女人!” 他似乎沒有办法理解我的逻辑,站起身來,再盯了我片刻,忽然有点悲哀地说,“怎么办呢,你想要朕变成从前的样子,可是朕回不去了。朕再也不可能变成从前的模样,月,你为什么不能尝试着爱现在这样的朕呢?” 我不知道。或许是,我爱他爱的还不够深。 果然,他也想到了这点,黯然道:“或者是我们爱双方爱的不够深?月,难道我们之间的爱都是假的?我们之间,到底有沒有爱”他像是问我,又像是问他自己,语气里满是茫然,对了,就是这茫然,也足以叫我死心了,何况还有之前那么多的事情呢?至少,曾经的我,沒有怀疑过我们之间是存在爱的。 他终于离开了。扭头却看到青玄眼前流出泪來,我知道她还是被我们吵醒了,并且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青玄” 她睁开了眼睛,“真是羡慕你,内亲王,皇上肯这样求你。如果他肯这样求我的话,我一定会很感动的。不过,这生他也不会这样求我的。内亲王,下辈子,我不想入宫了,我想当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嫁一个普通的男人,但是这个男子,这生只爱我一个人。” “青玄,对不起。” “你沒有错,被爱不是错。” 她如此说着,就翻了个身,不再说话了。在这种沉默中,熬到了半夜,终于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觉得冷风扑面,激灵灵地醒來。 然后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青玄仰天朝天,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人虽未清醒,但却本能地挣扎反抗着。而她的肚子上果然就骑着个长发披散的女子,可是因为光线的问題,却看不清她的容颜,只觉得她妖艳至极,满身却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戾气,长长的指甲上戴着枚很漂亮的祖母绿戒指,她的眼睛发出剑一样的光芒,直射到人的心里。 只与她的目光微微一触,我的心就猛地揪起,连呼吸也紧迫起來。 连忙闭起了眼睛。 再度睁开的时候,不敢再看她的眼睛,想坐起身來,无奈身上也被压着什么似的,动弹不得。 我在心里问自己,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是梦境,还是正在发生的事? 我努力地想要抬起自己的手,青玄都快生了,无论如何不能让孩子有事。记起之前温僖贵妃提起的事,如果现在的不是梦境,那么便也是这个可恶的东西惑了贺兰赤心來杀我的孩子!想到落胎之时的痛楚,我心里的愤怒蓦地冲了出來,竟是一把握住了那女人的手,“不许你伤害孩子!滚开!” 但是随着我的喝声,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蓦地被一股大力掀到地上去,结结实实的摔落,感觉骨头都快要散了。 我能感觉到痛,那绝对不是梦境了。 同时,坐在青玄肚子上的女人,她似乎也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然后蓦地消失了。 青玄这时才猛地坐起身來,满头大汗,剧烈喘息,“來人!來人!” 看到我在床上,挣扎着起不來,她又吃了一惊,“你,你怎么在床下?” 我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事,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说什么我也不会相信的。惊魂未定却立刻想到这件事不能够让青玄知道,否则她更要害怕了。于是道:“我,我从床上滚了下來,不好意思,是我吵醒了你。” 青玄哦了声,却道:“不,不是你吵醒我,是她,她好可怕” 这时候,守在外面的奴婢和太医也都进來了,匆匆地替青玄把了脉,又伺候她喝了点水,有奴婢拿來巾子替她擦了把脸。 他们对这一切做得很是娴熟,想必最近经常是这样。 刚刚的情景还深印在脑海里,如果天天如此,可见青玄确实正在受着巨大的折磨。那并不是梦境,否则我不会被她掀到地上去。 而且我赫然发现,被那个女人抓过的手腕上,多了几个青紫的指印。 我将手拢在衣袖里,不敢被青玄看到。 这样忙碌了一阵子,我问伺候青玄的女婢,每夜是否只此一次。那女婢点头,“是的,下半夜就会安静下來。” 等一切弄妥他们都离开后,我轻轻地拥着青玄,“沒事了。” 青玄流着泪,“你刚才看到了是吧?你都看到了?”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青玄,不管怎么样,既然觉得是生魂做怪,不如请大师來做法,驱赶生魂。” 青玄摇摇头,“早已经做了好几场法事,沒用的。” 我顿时也忧虑起來,不知如何是好。 两人后半夜都沒有再入睡,直到天快亮时,青玄才又睡过去。 因此也沒有用早膳,伺候她的女婢说,因为每天上午她要睡觉,所以有时候会不用早膳,有时候连午膳都会省去,晚上也吃不了多少。 这样的情况不能不使人担心,恐怕青玄真的会熬不了多久。 回到宁宛,我还是异常迷茫,我从來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但是昨晚的那个究竟是什么?那颗祖母绿的戒指都有几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芳绮发现我手腕上的青紫,吓了一跳,“主子,这是” “沒事,抹点药膏就好。” 药膏刚刚抹好,贺兰赤心就來了宁宛,这是他自上次与我不愉快后,第一來亲自來到宁宛。一眼发现我手腕上的伤,脸色微微一变,“谁胆敢弄伤你?” 我示意芳绮出去,然后才道:“生魂抓伤的。” 他神色微变,“生魂?朕不信这个。” “我知道,你是不会信的。可是皇上,现在关系到龙胎,或许也是有这种可能呢?虽然我与皇上之间已经难续前缘,但是关于皇上强迫臣妾落胎的事,却仿佛发生在昨日。到了今时今日,你我之间实在沒有什么可隐瞒的了,皇上,当初您为何,一心一意的要杀死我们的孩子,这是为什么?” “这过去的事情,朕不想再提,总之,这件事是朕对不起你。”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又蓦地温柔,“月,朕知道你怨朕,但是只要你嫁给朕,将來我们还是会有孩子的啊。” “不,这是不可能的。” 我道:“皇上不肯正视这件事,恐怕就算再有孩子也是保不住的。皇上,当时是不是有个极妖艳的女子,媚惑皇上,从而左右了皇上的思想,使您下决心杀了我们的孩子。” 他蓦地站了起來,“朕说了,这件事不许再提!” “皇上,我的手腕是她弄伤的,她昨晚坐在青玄的肚子上!你知道她是谁对吧?你难道不想救青玄和您的孩子吗?” 他怔了下,“真的?” 我郑重其事地道:“到了这种时候,我为什么要欺骗皇上?我只是不想让青玄的孩子沒了,失去孩子的痛苦,我早已经领教过。” 贺兰赤心看了看我的手腕,发现上面真的有一片青,脸色微微一变,惊诧莫名,“这是她弄伤的?怎么可能?她不过是” “她到底是什么?” “她不过是朕”他的脸蓦地红了,竟像个害羞的少年,吱吱唔唔地说不出话來。 “皇上,事关重大,你要救青玄啊!” “朕朕” 他还是犹豫着。 我感到很诧异,说起來我已经久未见到他如此犹豫的模样,自从两次宫变以來,他做事都很果绝,这又有什么难以言说的呢?稍稍地思索一下,我忽然想到了什么,神情不由自主变得冰冷,“难道这个生魂竟是属于皇上宠爱的某个女子?她住在深宫里,我们找不到的地方?” 见他仿佛被我道中心事似的,我又道:“你是皇上,你想爱谁谁也挡不住,为什么要将她藏起來?听说生魂便是因为心中有怨气的人,在身体虚弱的时候,魂魄离体而造成的,想必皇上不敢公开她,她心中也是很幽怨的。” “月,你为什么不相信,朕从來就只爱你,沒有爱过其她的女子。” “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吧,您是九五至尊,天下的女子任您欲索欲求,寂月不过是个命运坎坷的苦命人罢了,再也不想得皇上之恩。” “你就是觉得朕还爱着一个女子,而且朕还把那个女子给藏起來了对不对!” 我默认了,沒有说话。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朕告诉你。” 他的脸又红了红,“她不过是朕梦中的一个人罢了。” 听了他后面的话,我心中疑团更大,而且感到震惊,原來她并不是在他决定强行逼我落胎之前才出现的,而是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她就常常出现在他的梦里。 极妖冶,极诱人,极度的媚惑。 可以这样说,是她,让他第一次知道了做为男子的优越。 他曾为她而梦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5章 欲哭无泪 我听着这天方夜谈的般的故事,触摸着一个男子在他的成长期所遭遇的事情,完全与现在的生魂之事扯不上关系。我不相信一个梦中人能有如此大的威力,竟然如活人般的,可以欺负到活生生的人身上來。但是见他说得极度认真,仿佛并沒有撒谎。 我嗓子有些干,“她,有着长长的头发。。因为头发的遮盖,看不到五观,或者是看不清楚,只是觉得那双眼睛,很是厉害。。” “她会跳舞,身躯柔软,很野,又很柔。。” 其实,他形容得更好,所以我真的愣住了。 我觉得,欺负青玄的,正是他的梦中人。 世界上竟有如此奇诡的事,我实在无法相信。 就在这时,忽然有传官匆匆來报,“玄美人要生了!皇上,玄美人要生了!” 按照月份算,孩子还沒有要到出生的时候,贺兰赤心看了我一眼,急匆匆地往永福宫赶去。想到昨晚青玄对于我的叮嘱,心里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也紧跟着出了宁宛,往永福宫而去。 到达的时候,只见贺兰赤心及福柔帝姬都站在门外焦急的等待,内里的青玄则发出撕心裂肺般的痛叫。福柔帝姬听了这叫声竟是吓得手指颤抖,大概沒有想到生孩子竟如斯痛苦。这也难怪,在宫里,因为祖制的规矩,现如今只剩余一个赦太妃,偏偏她又是吃斋念佛不怎么出來的,一年里要见一面也不易,一般的宫女嬷嬷又是不敢讲的,所以这第一个龙子的出生,竟让好多人感同身受般经历了第一次。 第一次对于生孩子这件事,有了点认识。 福柔帝姬到底禁不住这痛苦,悄悄地退出了永福宫。 我却总是想起当初自己落胎时的痛楚,非常能够理解此时青玄的辛苦,禁不住有泪泛上來,女人这生似乎总是在付出,精神上的,身体上的,可惜眼前的男子,是个多么绝情的人啊! 他察觉到我在看他,抹抹额上的冷汗,“朕沒想到,生孩子是如此痛苦的。” 我再也忍耐不住了,走到他的面前,啪地狠打了他一个耳光。在他微微一怔之际,又啪地一声,再打了他一个耳光! 他沒想到的事情可还有很多,可想到当初我落胎之时的痛苦,比这更甚。 他沒想到生孩子如此痛苦,那有沒有想过,我们这些女子在深宫中遭遇他精神上和**上的虐待之时,那生不如死的痛楚! 他猛地握住了我的手腕,狠声道:“你敢打朕,你不要命了!” 我恨恨地直视着他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原本的伤心和难过,麻木和绝望,在这一刻忽然化成了深切的痛恨,“是的!你最好是杀了我,否则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曾经是怎样对待我的,我恨你!” 他冷笑,“就是因为朕沒有放过夏笙?” “是!” 我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他蓦地一用力,我便被他贯倒在地上。这时候房间里忽然传出惊慌失措的声音,“不!离开我!离开我!不要。。” 青玄在喊出这串话后,忽然就沒有了声息。 贺兰赤心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沒功夫理会我,直接往房间里冲去,但却又被嬷嬷拦下,“皇上,皇上千万不能进去,免被秽气冲撞。” 贺兰赤心现在哪顾得了这个,推开她就走了进去。 好一会儿,听到里面传來他暴怒的喝声,“不许走!朕不许你走!” 然后就是众太医和奴婢们惊慌下跪求饶的声音。 我知道,青玄肯定是去了。孩子呢?孩子保住了吗? 正想着,就见贺兰赤心跌跌撞撞地走了出來。 他的脸色惨白,目光呆滞,好一会儿才向我木然地笑道:“青玄走了,孩子也,走了。。” 他走上两步,扶住我的双肩,大力地摇晃着,“为什么?为什么上天对朕如此不公平!为什么要夺走朕的皇儿!” 我沒有办法回答他。 *** 后來我听说,孩子在最后一刻倒是降生了,只是生下來便沒有气息。但那孩子有眉有眼,而且看起來与贺兰赤心在眉目间极相似。贺兰赤心亲眼看着母子二人离去,心里所受撞击可以想象得到,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孩子。 我忽然觉得他很可怜,他一直都沒有自己的孩子。 我甚至有些幸灾乐祸,或许这就是他当初杀了自己的孩子的报应。 三天后。 青玄被追封为玄妃,青玄所生的孩子被追封为逸皇子,与青玄同葬。毕竟是第一个皇子,这个葬礼于是举办得很是盛大,举国哀悼。我站在汰液亭上,似乎能够看到送葬的白色队伍,纸钱被洒得漫天飞舞。我想这必不是青玄想要的结果,但是她又逃不了这个结果。 邓仁泽早已经到了汰液亭下,可是他不敢上來。 这汰液亭向來只有皇上和他的宠妃可登高观望,如今日不是想送青玄一程,我也绝不会登上汰液亭的。 “青玄,一路走好。” 到了汰液池下,邓仁泽忽然跪下,“内亲王,奴才无能,实在查不出生魂之事!” “这不能怪你,连皇上也不知这生魂是谁呢。”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只能多留意着了。” 邓仁泽道:“是,奴才定好好留意。” 生魂之事毫无眉目,也只能这样了。 但是从这时候开始,我渐渐地相信世界上确实有些常理不能够解释的诡异事情。原本不迷信的我,竟然开始翻看一些描写神鬼之事的古籍,希望能够从中找到些蛛丝马迹。书中果然屡有描写生魂之事,不过都是依照传说做出的自己的推断而已,沒有如我似的,亲自被生魂抓伤过。 对于其原理解释,也跟先前我所了解到的差不多。 我忽然觉得,这皇宫又平添了几分阴冷。 世间真的有生魂存在的,那是不是死去的人也真的变成了鬼?那么天皇宫的每个角落里都是有许多鬼了。 某天夜里,无意间行到宁宛门口,居然发现贺兰赤心又守在门口。我很是诧异,难道他的游魂症又犯了?其实这段时间,我有在夜里悄悄地守在乾承宫的门口,果然他再也沒有发过游魂症,我确定他已经好了。 走到他的面前,我道;“皇上,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微笑地看着我,“丫头,记得畅离宫吗?” 微微怔了下,也忽然想起了那个地方。那是曾经他住过的地方,有段日子,他因为学问沒有通过贺兰山的考验,而被关在畅离宫,三个月不可出宫,被三个太傅监督学习。他每次提起那个地方都很痛恨,那是他人生中记忆深刻的一段痛苦日子。 所以自他当上皇帝之后,立刻就封锁了畅离宫。 至今都沒有人再进去过。 “是,记得。” “就知道你记得。”他拉起我的手,“其实朕一直沒有告诉你,那里有很漂亮的樱花。现在正是时节,我们一起去看吧。” “皇上,已经很晚了。” “那也沒有关系,今夜清澜皓月,正是夜间赏樱的好日子。” “可是皇上,我很累。” “噢。”他似乎感到很失望,怔忡地站在月光底下,好久都沒有言语。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忽然砰地跳了下,“皇上,玄妃去了。” “玄妃?她是谁?”他愣怔了下,仿佛很是诧异。 我的心却蓦地沉了下去,他的游魂症竟是再度发作了吗? 这让我顿时失了方寸,如果他一直是白天里那绝情的贺兰赤心,我自是不能够再接受他。可是游魂症中的他,却始终对我深情不移,我现在对他这样的冷淡,他定是想不明白的。 我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皇上,你又在做梦了。” “不,丫头,朕沒有做梦,朕很清本。朕知道,畅离宫的樱花开了,很美。丫头,你陪朕去看好不好?最近的朕真的好寂寞,从來都沒有人跟朕说贴心话,好像所有的人,都离朕很远很远。但是朕知道,只有丫头你还是对朕那么好,从來都沒有变过。” “可是。。” “走吧,求求你了,丫头。。” “好吧。” 我们就在暗影中,一路向畅离宫而去。其实离宁宛并不是很远。此时皇宫里的布局很是奇怪,以安平王府为中心,这一片的宫殿都基本是闲置或者因为某种原因而被封闭,或者是很冷清。所以一路之上,总觉得阴风阵阵。贺兰赤心似乎感觉到我的害怕,伸臂轻轻地拥着我,“有朕在你的旁边,你什么都不必害怕。” 我缓缓地推开他,两人继续前进中,树影婆娑中,仍然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他也不以为意,只是笑笑。 “皇上,有关生魂之事,你真的再也沒有任何线索吗?” “嘘。。” 他示意我不要再说话,然后笑着指指上面,我抬起头來,这才发现自己其实已经在一片樱林之内。皎洁的月光从层层叠叠的樱花中倾泄下來,风过处,樱花瓣随风飞舞,如精灵般轻轻地旋落在地上。。 “好美。。” “是啊,好美。以前,朕总是抗拒这里,却不想浪费了好多的美景。不过现在有你陪朕看樱花,对这里许多年的冷落和亏欠,总算有了弥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6章 一直在这里 我默然不语。虽然身在如斯美景中,但已经沒有了赏景的兴致。 贺兰赤心注意到我的低落情绪,道:“丫头,你在想什么?” “沒什么。”我忽然觉得异常痛苦。 他刚要我拭去眼泪,我已经蓦地推开了他,“贺兰赤心!贺兰赤心!你醒醒!你醒醒!我不要你这个样子!请你立刻清醒过來!你在做梦,你在做梦!” “丫头,傻丫头,朕哪里有做梦!” 我真的快要疯了。 为什么他会一半活在真实的世界里,一半活在梦境中? 到底是为什么? 我躲开他,迅速地往樱林外跑去。 可是原來我们已经深入到樱林深处,我如此不辩方向,跑了好半晌,倒是甩掉了贺兰赤心,不过却依旧在樱林之内。 我靠着树无力地滑下去,我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 我想要一个真正的答案,却要赔付夏笙一生的逃亡。 夏笙,对不起!! 对不起!! 可是我说再多的对不起又有什么用,贺兰赤心终究也不会放过他。我每天都在想,真傻,真傻,为什么要那样的傻,一次次的为贺兰赤心倾尽所有,一次次的全部都输光! 我忍不住恸哭。 就在这时候,听到贺兰赤心的呼唤,“丫头,你在哪里?你出來啊,不要吓朕啊,你在哪里?” 我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唇,使他不能够听到我的声音。渐渐地,他的脚步声远了。我却再次开始哭泣。我哭的是贺兰赤心对我如此分裂的感情,哭的是因为我的选择而连累夏笙可能要逃亡一生。哭的是,贺兰赤心说爱我,想要我,但却不能因为我而放过他自己的救命恩人。哭的是,他所谓的爱,我原本就从來都沒有理解过。 我一直这样糊涂着,却又不能够放弃。 沉浸在这样的悲伤中,我在瞬间产生轻生之念,生命如此可笑,不如死了算了。也就在这时候,却忽然听到身旁贺兰赤心苦涩的声音,“丫头。” 我蓦地转身,果然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我的身边,而且泪流满面。 他看起來也非常痛心,拿出帕子替我擦脸上的泪水,“丫头,你别哭了,你哭得朕心都碎了。到底要怎么样你才会不哭,只要你不哭,朕做什么都愿意。” 他想了想,忽然递给我一个媚眼,“小样的,快來朕的身边!!”他这样说的时候还带着控制不住的哽咽,但是依旧把那种女人的模样给学了个**成。这还是好多年前,当我还是溯妃娘娘的时候,因为有时候伤春悲秋会哭泣,他就这样唤我。每每这时,我总是会忍不住带泪大笑。 一个英俊的男子,而且还穿着皇上的衣裳,学着窖子里风-**子的模样唤我,原本就是件很滑稽的事。 我沒有想到,他尽然还记得用这招。 这一刻,我的悲伤更如潮涌。 见他也是极凄苦仿佛世界末日般的,沒有明天般的绝望。只是颤抖着拿帕子替我抹去脸上的泪水。忽而想,那么就这样吧,和晚上的他谈场恋爱,和白天的他拼死战斗,直到我生命的尽头。 若世上有鬼,那么也应该有神。 如果有神明存在,为什么会让事情发展成这样?而我现在的想法大抵也不是神明能够接受的,诸神不在,是为窃。 这如偷情般的,让人羞愧和愤怒,但又有必须为之的理由。 我沒有再犹豫,轻轻地握住了贺兰赤心的手,冲着他微微一笑。他终于将我蓦地拥在怀里,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好像要融为一体。 樱花落处,一片情殇。 过往的情境,已经不需要再重申。此时此刻,我出卖了自己,变成他的梦中人,我的孤寂,他的双生,这样的情感终究也是沒有好结果的吧?但这时候还能够期望什么呢?一步一步一步,步入深渊,直到不能呼吸,死亡,带着命运最后的无情和耍弄,走上无尽头的黑暗,沒有光亮,永远沒有!! 从那以后,我们之间好像形成了一种默契,白天时,他依旧是那个让我伤心欲绝并且使我不能原谅的那个男子。而晚上,他变成无辜的受害者,被病魔折磨着,但是我们已经尽释前嫌,不再纠结过去的事情。 我们像是约好似的,到了夜间就往畅离园而去。 从樱花盛时到樱花败。我们看尽了今年的月下美景,手牵手走在樱林中,我们暂时忘却从前的伤痛和现在的忧虑,一起行在他的梦中。有时候看着他微笑的脸,我会恍惚觉得,或许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梦,而是我也在梦,我们寻找了一个契机,一起进入了梦里,來解决我们所面对的困境。 一杯伤心酒,两滴相思泪。 到如今,樱花林内谁展欢颜谁憔悴? 莫问当年朱颜带绿翠, 只恨谁错把鸳鸯配。 芳华入梦中,谁贪?凭君枝头占。 !! 我折了枝樱花,在他的面前随着他的笛音轻轻吟唱着,终于将月下之舞在这里重演。只是当年的月下之舞是轻灵是热烈,现在的月下之舞多了份沉重和悲伤。一曲毕,我依旧痛哭止不住泪水,樱花随风舞动,月华灼灼,我与他的面容都显得格外清晰,这一刻,如我们多年前的月下之约。 只是那时候,两个人都在笑。 如今,却是两个人都在默默地流泪。 他走到我的面前,替我拭去脸上的泪水,“丫头,你别再哭了,其实朕对你的爱,从未变过,无论何时何地,是否朝夕相处。” “赤心!!你若真的爱我,便让我感觉到,请你醒來的时候爱我。” “丫头,注定这生,朕是要负了你的。” 他说到这里,唇角牵出一丝苦涩,将脸仰起來,望着苍穹皓月,叹道:“我们的爱情,在你的心里终究是要像这个残败的樱花一样,全部都要调零,再沒有任何的生命。可是在我的心中,却是最美的最美的,像月亮般,永远高挂在空中,照亮我的每个黑夜。” 听他如此说,我又有心酸,又有不祥的预感,“赤心,你是否有其它的打算?” “朕!!”他欲言又止。 大概看出我的疑虑,他勉强地笑了下,“你说过,我们都是梦中人,即是如此,又何必提那些凡尘俗事?” 那抹怀疑又倏地逝去,是的,他原本就有游魂症,现在只是游魂症再度犯了而已。他与白天的他是完全不同的。 走出这个梦,他沒有被原谅的理由。 但终究,我已经预感到现在的一切不过是场镜花水月,被谁轻轻一搅就会支离破碎。所以在这样交往了近半个月后的某个夜里!!此时樱花几乎已经落尽,樱园便沒有了我们之前到來时的繁茂模样,不过月影下,依旧有着难得的清幽。两人漫步其中,确会忘了红尘俗事,有时候会产生奇怪的念头,如果我们能够一直在这里!! 但这是不可能的,或许在这个梦中,我能够为其他的人做点什么。 “赤心,你爱我吗?” “你说呢?”他轻轻地抬起我的下巴,他很喜欢这样看着我,仿佛永远也看不够的模样。 在这样的场合实在不合适说出煞风景的话,但此时不说,以后还有机会吗?那暴风雨來临的时候,反正会催毁一切。 “赤心,能不能为了我,不要再追杀夏笙。” 感觉到他的手微微一僵,然后缓缓地背对着我,“对不起,丫头,我不知道夏笙是谁。” “赤心,我知道你明白的,你什么都明白的!赤心,赦免夏笙的罪,收回追杀令,这才是你爱我的体现。他是我的老师,是你的救命恩人,他不该得到这样的结果!” “你不要再说了!” “求求你,不要再追杀他!” 面对着我的声声哀求,他不为所动。 两人就此僵持着,直到最后,他忽道:“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日子,不该出现他。也不该以现在这样的情况结束我们之间的感情,丫头,我答应你了,或许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到的事。” 他说到这里便敞开怀抱,等待着我扑进去。 我缓缓地走到他的面前,将冰冷的身体,靠在他的胸膛前。 “是不是,到了结束的时候?” “什么?”他的声音微颤。 “我说,是不是我们的梦,到了结束的时候。” 面对着我的疑问,他好久都沒有说话,两人就这样相拥着。直到天光大亮。按照以往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在朝堂之上,而绝对不是仍然陷入在离魂症中。但是现在他依旧拥着我,他依旧在我们的梦中。 不过沒有关系,反正就快要醒了。 果然,他慢慢地推开了我,“丫头,朕走了。” 我望着他的眼睛,这时候并沒有不舍,只是真诚地说:“谢谢你给我一个这样美的梦境。” 他也轻轻地笑着,但那笑却那样的遥远。 “是朕应该谢谢你。” “你先走,我送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7章 没有理由杀她 他再深深地凝视我片刻,才道:“好,朕先走。” 他缓缓地后退着,直到我快要看不清他的面容,他才蓦地转身,往樱林外而去。裹夹着风的衣袂带起地上溅落的花朵,一路踏花归去,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也渐渐明白。 其实他向來就很清醒,每次他都那样的清醒着,只是,我们的命运该是如此。我们都是被命运摆布的失败者。 想到这里,我凉凉的笑,轻轻地靠在树身上,望着满目的萧瑟。 原來这片在我眼中美丽了很久的樱林,也不过如此,如同狼籍的人生。沧木萧萧,零零落落,看不到希望。 当日傍晚时分,李平來报,说皇上已经下令不再追捕夏笙。 我默默地听完,感到无限的凄凉。 一场梦,换來的这个结果,只是其中一个罢了。 深夜。 虽然知道他不可能再來樱林了,我还是独自前往畅离园。月光依旧是那个月光,樱林的繁花却已经完全败下。果然沒有他陪,这樱林有的只是冷漠和阴森,毕竟是荒废了多年的园子,缺乏人气。 我想,明天该叫邓仁泽将这园子挂了锁,再次封闭起來。 然而就在这时候,我却忽然看到林中似有人影一闪。虽然只是迅速的一眼,但却觉得那装束和那妩媚的动作,分明便是曾经在青玄寝宫里见到的那个生魂,不由自主地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生魂也是魂,不是人,便是鬼。 我吓得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好几步,本能地就想立刻离开畅离园。 可是,犹豫了下,却又紧追着那个影子而去。 无论是人是鬼,我想不是要真正的面对她!因为如果不是她,贺兰赤心或许不会狠心逼我落胎,我的孩儿也不会无辜死亡。 我要看看她到底是谁。 然而,她是神出鬼沒的,虽然有青色的月光照明,林内并不算黑暗,但是我总是差几步才能够追到她,而且总是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觉得那双眼睛勾魂夺魄,极尽诱人。她已经发觉我在追她,不但沒有害怕,反而似乎是故意引着我前行。 好几次,我都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前行。 然而,我怎么能够轻易放过杀我孩儿的凶手呢? 就在这样的犹疑中,渐渐地跟随她到了樱林深处,眼见着她仿佛发出哈哈的笑声,我喊了声:“站住!你到底是谁?!” 然而下一刻,便觉得身体蓦地往下一沉,整个人就陷入浑沌的冰凉。 原來我竟然猛地掉入一个积水坑,可能是因为地势比较低,周围的积雪融化后都流到这个坑里,脚触到的地方都又粘软,而且那水极是冰凉,我被激得几乎不能够呼吸,只是奋力地往上爬着,但饶是如此,依旧觉得自己的身体不断地陷下去,陷下去。 我想,我是死定了。 就在我绝忘地放弃挣扎的时候,忽然有一只温暖有力的手猛地握住了我尽量伸在外面的手臂,接着往外面猛地一拉,我的身子便从泥里出來了,再一拉,我已经爬到了水坑的旁边,大口地喘息着,全身被冻得瑟瑟发抖。 抬眸间,看到眼前的男子,不由地大吃一惊。 他竟是久已经沒有露面的安平王贺兰进明。 他二话不说,将自己的外衣脱下來,将我狠狠地裹住。 我颤声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他沒有回答我的问題,只是迅速地将我抱起,片刻功夫就走到了林外,看到一排房子,黑洞洞的显然很久都沒有人住了,一脚踢开其中一间的门,径直让我坐到床上,然后他便走了出去,再进來的时候,已经不知从哪里找了只暖炉,并且放好了柴和木碳,看到温暖火光的刹那,顿觉得沒有那么痛苦了。 映着火光,他的脸色明明暗暗,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而且我依旧被彻骨的冰凉折磨,全身都瑟瑟发抖,他于是又将自己长长的内袍脱下來,放在我的旁边,“我在门口守着,你快点换了衣裳吧。” 此时,他的穿着也很单薄了,我刚要说什么,他又道:“不要拒绝,你这样出去肯定会被冻病。” 我记得何太医曾经跟我说过,我体内的丁公藤毒并沒有尽除,而寒气有可能会引致此毒发作,内心里也自是担心着,于是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而他果然到了门口,将门关住后就守在门外。 我默默地将衣裳换掉,身上立刻暖和了不少。 见他还守在门口,门上他的影子静静的一动不动。 我在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打开门,他果然是侧站在那里,却看着远处的苍穹发呆。黑眸里全部都是落寞。这时转头看向我,两人视线相触,却是无话可说。 “进去吧,外面冷。” 我们进入了房间围炉而坐,他似乎是清瘦了不少。这时候再看他与夏笙,竟是完全沒有相似的地方。他的目光不似夏笙的目光永远幽远温暖,他们眉目间似乎有某种相似,如今也被岁月淡化成如烟雾般的模糊。不过他的脸上倒更多了份莫名的坚毅,仿佛一直背负沉重的东西,使他沒有一刻能够轻松。 “什么时候回宫的?” “两天前。” “这次打算,,”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却很多又隐去了,“是我的心太软,不够决断,或者是他的手段过于厉害。寂月,你知道,我输了。我并沒有什么打算,只是进來看看,,” “三内姬君?” “是,你说是她便是她吧。” 每次提起燕琥我总是不由自主地脊背发凉,这时候道:“她还活着,皇上杀了很多人,但是沒有找到她,所以她还活着。” 我本意是想要告诉他,燕琥还活着,不过听起來倒好像她沒有被杀死,我很惋惜似的。贺兰进明的眼眸里迸出一丝笑意,“你恨她?” “不,我不恨她。” 我低垂着头,不再继续说下去。 他又道:“我知道她活着,她沒有那么容易死的。不过现在我找不到她。” “你想让我替你找她吗?对不起,我也找不到她。” “那这段时间,你其实是一直在找她喽?” 他似乎将我的所有都看透,我叹了口气,老实答道:“她想杀我,只是一直沒有找到机会而已。如果你知道世界上有个人始终想要杀你的话,你也会想知道自己的敌人在在哪里。” “是的,沒错。”他轻叹了声。 “你想办法快点离开这里吧,这虽然是个废园,但未必不是在皇上的视线之内的。”想到这段日子,每晚我都与贺兰赤心在这里约会,不知道贺兰进明有沒有看到,脸顿时如火烧般的热。 他微微一笑,“我知道,这里虽是被封的废园,可是他并沒有忘记这个地方。不过你别担心,他找不到我的。” “你是不是还想,,” “是的!我想你能理解我的,他竟杀了青萝,无论她有多大的错,都不该被这样子杀死。我要替她报仇,绝不会让他好过的!” “可是,你们是亲兄弟。” “那又如何,他想要杀死我的时候,从來沒有顾及我们是亲兄弟。寂月,你不要劝说我了,我和他之间已经有了不共戴天的大仇,这生都沒有可能化解。反而是你,听说最近夷国源氏來访,他可是个很好色的男子,根据我的了解,他曾发下宏愿,要网尽天下美女。而且这次來到晋国,竟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你。寂月,你要保重自己。” 他所说的这些传言,其实我这几日也听说过一点风声。可是我该如何保重呢?难道我可以在这里自由自在的生活,不需要被这些男人摆布呢?那是不可能的。我脱不出这个枷索。 贺兰进明见我不为所动,“寂月,你在想什么?” 我轻轻一笑,“安平王,你与皇上都曾说爱我,可是你们所说的话都是假的。皇上固然可恶,可是你处处利用女人來迷惑掣肘皇上更可恶!我在想,源氏既然千里条条來到晋国,有一半的原因是为我,或许他倒是有几分真心的。” 贺兰进明蓦地抬眸,眼中全是不解,“寂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啊!我说得不清楚吗!” 他眼中有些骇然的颜色,“寂,寂月,你与以前有些不同了。” “沒有什么不同。”说到这里,我又道:“其实,并不是皇上杀死夏姬的,而是我亲手将她杀死的,就用这样的匕首。” 说着我从腰中拿出一把匕首來在手中把握着。 “你,,” 贺兰进明的脸色蓦地苍白,嘶声道:“我不信,你沒有理由杀她!” “你错了,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个人有理由杀她,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我。安平王,现在你还觉得我可怜吗?还会这样淳淳叮嘱我保重吗?” “你,,”他看起來简直要气疯了,眼中全部都是怒火,蓦地掐住了我的脖子,而我刺向他的匕首也同时被他夺走,“你千不该万不该杀了她,她是这个世间,对我來说最重要的女人,她很聪颖,为我付出那么多,但是最后只能救回她的尸体!寂月,你为什么变得如此狠毒!为什么!!” 我的脖子被掐得生疼,可是我却只是冷笑,“你真是无情的人啊!” “如果不杀了你替她报仇,我就真的是无情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8章 手心刺出血来 “你可知,你曾经的花言巧语,皆被我当成山盟海誓,回宫后得知真相的我又是如何被痛得撕心裂肺?我杀她,正是因为他是你所爱的女子,因为你不配得到她的真爱。贺兰进明,你若真的是男子汉,今夜就干脆在这里杀了我,否则将來,我必坏你好事!” 他手上更加用力了些,我缓缓地闭起了眼睛。 或许死在一个从沒有真心爱过我的男子手上,不是最好的结局,但可能是最快的结局。可是过了好一会儿,他的手却慢慢地松了。 “曾经是我负你,你已然报了仇。怒气应该平息了才对,怎地还是这样大的怒意,连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他说着竟是笑了起來。 不过这样的他,只能让我感到恐怖。 心想那个所谓的生魂在这里出现,他也在这里出现,情形倒与当年我闯入安平王府,正遇到他等待夏青萝的情景相似。 恐怕这个废园,又成为他的另外一个据点。 “你打算放了我?” “我教你知道我并不是无情之人,我虽负了你,但心里也一直有你。况且你因为我而做了那样痴傻的选择,你想要我当皇帝,这点情我多少都是念着的。” 我沒有告诉他,我当初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出发点却还是为了贺兰赤心。不过现在我已经明白了,做为男人,无论是贺兰赤心还是贺兰进明,都沒有办法理解我的用心。这样也好,我反正也懒得向他解释。 而且,无论如何,这个决定都是幼稚的,一厢情愿的,自欺欺人的。 “好,我们之间从此以后连戏都不用演,交流可以更方便些。” “我们之间还有以后吗?寂月,你已经不是曾经的寂月,如今皇上要将你怎样还未可知,于我來说你也沒有可利用的地方,因为不管是哪个女人,都沒有办法使贺兰赤心迷惑,他现在连自己都不信。不过,他一定会败在我的手上!” 他说完,忽然低头狠吻住我的唇。 冰冷的唇齿让我感觉到了他心中此时的寒意。 我猛地推开他,他冷冷地盯着我,好半晌忽笑道:“女人!终究是江山的牺牲品,强者的玩物!寂月,本王且看你如何躲得过命运!”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先前的初衷。 “你现在难道不想救我出宫而去吗?” “你想出去吗?” 他不等我回答,又继续说:“你根本就不想出去,寂月,你想加入我们的战争。你一定会后悔的。” 他走了。 我怔怔地愣了片刻,喃喃自语道:“我不是不想出去,只是沒有人肯真正的带我出去,可以带我到天涯海角吗?他们也尚且都身在局中不得脱身,又怎么能带我出去呢?” 从畅离园出來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眼,果然园内已经沒有半分的美丽,我与贺兰赤心的梦,不会重现了。 傍晚的时候,邓仁泽來报,说畅离园已经依我的要求被封了。 其实这件事我原本管不到的,不过反正也是沒有其他人來注意这件事,而我也只想让那里重归寂静。 虽然命运是未知的,但却得到暂时的平静。 樱花落,百花开。 园子里的景致渐渐地好了起來。我在园子里随便地转着,排遣心中的郁郁不欢。 这段日子各种传言越來越多,有说贺兰赤心向燕国要了文符,是要纳我为妃,那么我便成为溯妃娘娘。又有人说,文符要下只为了将我赠给夷国源氏,要为我和源氏做媒人。 而越來越冷寂的后宫,也使众人都心有余悸,各种争端渐渐平复,福柔帝姬和陈妃,锦瑟都各自为阵,相互往來很少,呈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当然,我未能算是后宫的人。 只是锦瑟一直被禁足,现在算來好几个月了,贺兰赤心依旧沒有松口。恐怕贺兰赤心早已经明白锦瑟的为人,甚至连那次她想伤害青玄的事,他也知道。所以才会惩罚她这样久。我于是渐渐地怀疑,贺兰赤心或许从來就沒有游魂症,也沒有离解症,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伪装,麻痹敌人而已。 但我想夏笙是不会骗我的,他的医术也是不会骗他的。 只能说,天命如此吧。 当然,生命的力量,可能就在于不顺从。如果人人都信奉天命,那么便不会有这样多的争斗。 忽然有一天,在园中与贺兰赤心相遇。 于是很公式化的行礼,然后擦肩而过。 我知道,他将纳我为妃的传闻,终究是不实的。 而第二个,则有可能成为真实的。 于是留心打听有关源氏的消息。结果如之前所听闻的,源氏果然就是个多情种子,他风-流倜傥,博学多才,深得女人的心,便连男子见了他,也不忍与他为难。现为夷国右翼大将军,其实也是亲王挂个虚职而已,有部分兵权撑握在他的手中。 他的母亲便是夷国天皇的宠妃紫夫人。听说其绝色倾城,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会拥有像源氏这样拥有美色的儿子。 他自称已经阅尽天下美女,但尚未有一个女子能够称为红颜祸水,因此极想看看内亲王寂月的模样。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仿佛容颜依旧。 只是多了几分冰冷。 芳绮有些羡慕地说:“主子,您真是驻颜有功,这几年來,您的容颜竟然未曾有分毫改变,不,是越发的容光焕发了。” 我淡淡地笑,“美又如何,不美又如何,反正是在寂寂深谷,独开独败罢了。” 芳绮也笑了起來,“主子,这能怪谁來着,是您拒绝皇上。” “不,从來都不是我去拒绝。也不是他拒绝,是爱拒绝了我们。” 红尘中的男男女女,被这名利权势淹沒了眼,看不到真爱,坠入绝望的深渊。 “芳绮,如果皇上将我送给了源氏,你会与我一起去夷国吗?” 芳绮的眼里蓦地蒙了层泪水,“主子,皇上不会这样绝情的,他怎么舍得。” “我与他之间确实沒有了爱情,但我们的命运却总是相牵伴。我沒有办法逃出他的掌控,当然,这也是最后一次。” “主子。。”芳绮的声音有些颤抖,“您,您恨皇上?” “不,只是想逃开。已经沒有爱,又如何会恨。” 话音才落,就见芳绮目光闪烁,仿佛是欲言又止的想要隐瞒什么。我的心微微地一揪,“芳绮,出了什么事,难道连你也要瞒我吗?” “主子,奴婢,奴婢。。”她竟然不由自主地退怯着,仿佛害怕已极。 “到底什么事,是不是他。。”我猛地想到了夏笙。 果然,芳绮蓦地跪在了地上,“主子,夏先生可能已经。。听说他被侍卫追下无底悬涯,现在只怕是已然幸了。皇上交待了侍卫们,一定要亲眼看到他的尸体,否则绝不罢休,但是侍卫们只在涯下找到了许多的人兽骨头,恐怕夏先生他。。” “你胡说!” 我猛地将妆台上的东西都拨到地上去,“皇上答应了,要放过他!是谁这样大胆,竟然胆敢违令!” 这是不可能的!贺兰赤心在樱林内给我一个梦,來了结我与他之间的感情,这是我在他给我的梦中提出的唯一要求,他也答应了,可是为什么会是这个结果!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站起來就要往外走,被芳绮紧紧地抱住,“主子,饶命啊,饶命啊。。” 我忍着就要喷涌而出的泪水,“本宫又不杀你,喊什么饶命!” “皇上下严令,此事不得张扬!邓公公无意中得知,如果被皇上知道这件事已经被您知晓,恐怕奴婢和邓公公都绝难幸免!” “严令,此事不得张扬?!” “是。。” 我停下了脚步,望着可怜的芳绮,是啊,我早不该相信贺兰赤心会放过夏笙的。我现在去找他又有什么用呢?反正不能够改变任何事。 可是夏笙。。 我无力地坐倒在地上,“夏先生,对不起。。”泪水扑簇簇地落下來。 后來的一段日子,我几乎每晚都睡不着觉。 有一日午睡,却忽而觉得有人进入房间,在我床头坐了很久。我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可惜眼皮却始终沉重干涩的抬不起來,直接告诉我他是贺兰赤心,是从前的贺兰赤心,是我一直无法忘怀的那个他。顿时心酸不已,泪流满面,努力地想要唤出他的名字。 但是当我终于猛地坐起身來时,发现房中什么都沒有,那么静,那么空。 而且在梦中的心酸立刻就沒有了。 有的,只是仇恨。 一段段,曾经的忧伤和失望,都化成了源源不断的仇恨。 拳头紧紧地握在一起,直到指甲将我的手心刺出血來。 我去晋河端放荷花灯,沒有写任何的祈福条。只是这样的将灯放出去。心里默默地念着夏笙的名字,希望他地下有知,能够听到我的心声,接受我的歉意。 贺兰进明的影子出现在我的身边。 默默的,像尊雕像。 “你找到了燕琥吗?” “沒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9章 主子您呢 “或许她已经死了。” “或许吧。” “你心痛吗?” “心痛。” 我呵呵地笑着,“男人总是这样多情,心痛又怎样,你不会怜惜她。如果真的怜惜她,为什么要让她來到这样危险的地方。” “你又好得了多少,夏笙死了。” 我默然了。 “我知道你对夏笙还是有情的,毕竟三年共读。你离开闽国的时候,那个与你告别的人,是我。” “我知道。他很聪明,早就知道留不住我,不会多此一举。” “并不算多此一举,如果他知道他的挽留能够乱了你的心,或许也是很欣慰的。”说到这里,他蹲在我的身边,一把将我拉过來,面对着他,“寂月,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有沒有听到我说话!你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打算!难道我们之间,除了利用再沒有其他的感情吗?或许我们还能够成为朋友。” 他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假的。 多么宏大的骗局。 让我以为一切都是真的。 我摇摇头,“你太危险。你太懂得女人心。夏青萝为你而死,燕琥下落不明,都是因为你。我不想重复她们所做的事。安平王,清醒很痛苦,但我准备接受这种痛苦,清醒的活下去。” “不,你不清醒,你一点都不清醒。”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生气,说话的语调也提高了几度,“你再挣扎也沒有用的,你沒有办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别说你这样的女子,便是本王,便是皇上又如何?我们都只是在天命的安排下无奈前行。” 见我沉默不语,他继续说:“自从青萝死了,我想了很多事。本身卷入这样沒有止尽的斗争就是错误,更不该让女人们也卷进來。以前,是我错了。寂月,肯不肯原谅本王一次。” 原谅又如何?不原谅又如何?反正改变不了任何事。 我依旧沉默着。 我喜欢的日子再也不会回來。 或许他也终于明白无法劝服我,只好道:“不管怎么样,如果你需要帮助,就请找我吧。”他将一只狗笛放在我的手中,“这种笛子是很特殊的,会发出很特殊的声音,别人分辩不出,我能够分辩得到。”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 “是不是无论什么情况下,只要我吹响笛子,你就会出现?” “是!” “我会吹响笛子的!” 他停了脚步,默默地转过身,带着种我无法分辩的情绪,一字字地道:“寂月,你若吹响,我就一定会出现,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因为我欠你,我会还。” 然后,他便转身,依旧是不卑不亢,一步步地行入黑暗里。 一个多月后,终于迎來了夷国的源氏,进入皇宫的那日,宫中张灯结彩,安排了很大的仪式进行迎接。源氏卧坐在夷国特有的十二人抬轿辇上,直入乾承宫殿前。他如此托大,自然也是因为他來自夷国。在过去的很多年里,晋国都被边境诸国压得低一头,而每年向燕国贡美女二百,早已经成为晋最引为耻的禁忌。 而夷国,却是唯一能够牵制大燕的国家。 芳绮听闻那些夹道欢迎源氏的宫女和奴才讲,那源氏果然风彩斐然,一双长眉直入鬓中,长眼如晶石般明亮懒散,淡青色的华贵衣袍,悠闲的卧姿,更趁出他绝世的美。其人很是年轻,乍看之下不会超过二十岁,但他的猎艳经历,已经成为各国贵族的谈资。这样的年青男子固然引得长居宫内的女婢们都眼睛放了光,连芳绮都惊叹,从未见过那样美丽的男子。 我也微感好奇,不知什么样的男子,竟可用美丽二字來形容。 不过,反正总有机会见面的。 大宴三日,所做的不过是丝竹舞乐,吃喝玩乐。因为源氏也对自己鉴赏美女的能力深以为自豪,所以贺兰赤心就大方让后宫里的女子们都出來,走到他的面前供他鉴赏。源氏看罢却总是摇头,评价是,姿色固然不错,却也只是常见罢了。 并且要求见见皇后。 贺兰赤心竟也允了,听闻此事的福柔帝姬被气个半死,却也沒奈何。只得庄重打扮一番,前往殿中被源氏鉴赏一番。此期间她一直紧崩着脸,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污辱般,源氏却真的是非常认真的观察她的眉眼,体态,沒有半分不敬。 至后來,她的心情却又缓和了些,与贺兰赤心一起向源氏敬酒。 源氏也真心诚意地赞美,“皇上的姿色果然是高人一等,就算在我夷国,也算得上是极美丽的女子。” 他的语气之中,仿佛觉得晋国还是美女很少,不能够比夷国相比。 这令贺兰赤心有些难堪,前些年对于燕国的进贡,确实都传言晋国已经沒有美女。而且皇后福柔帝姬原是闽之公主,说到底也不算得是晋国本地的女子。在晋宫内,目前能够排得上名次便是陈妃和锦瑟。陈妃姿容并不出色,这时贺兰赤心才下令,解除锦瑟的禁足,并迅速至乾承殿。 锦瑟的到來,果然让源氏眼前一亮。 高兴之处,还让锦瑟弹琴,他自伴随着音乐清歌一曲。 他是极爱舞艺的,唱之时还站起來跳了片刻,极具夷国气息的舞蹈令贺兰赤心对他的敌意消除了些。这在晋国是很难想象的,放下身段在众人面前跳舞,只是小人物要做的事。然而源氏做來,却让人沒有那种感觉,他依旧高贵,不会被人贱视。 锦瑟总算在源氏的寓会上扳回一局。 贺兰赤心中心高,终是又将她晋了位,由贵人变成了贵嫔,沒有另外赐字,仍以姓为主称为华贵嫔。 一时间,锦瑟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 那些新晋的小主也都纷纷去寒蝉暖阁攀谈。 这些小主都是在源氏到來之前选定的,只是一次很小的,几乎在民间沒有什么影响力的选秀。送來的也大多是官宦家的女儿。她们刚一进宫就显出世故,这让锦瑟感到很不舒服,她好像看到了一个个自己,争先恐后用尽一切手段地往上爬,想要把她打倒。 在宁宛喝茶的时候,她告诉我,源氏是她的福星,但谁又知道这场忽然光临的荣耀不是场祸呢?有时候想想,如果在寒蝉暖阁终老而死,平静地度过一生,或许反而是好事。 不管她是怎么想的,她的人生,她少有决定权。 又论,这次进宫來的小主也不全部都是狂妄世故,故作聪明实则愚蠢之极,有个叫孟澈的女孩就很聪颖,而且相貌出众。 说这话时她有些忧虑,仿佛真的有些忌惮这位孟澈。 我知道锦瑟又开始加入这混乱的游戏了。我亦是。因为在锦瑟來访宁宛的第二日,我便被邀请前往燕园赏花。 我知道这定是源氏的主意。 因为贺兰赤心这些日子偏偏是沒有提起我,便也是让源氏憋不住自己提出來罢了。我忽然发觉只要清楚的明白现在的贺兰赤心不是原來的贺兰赤心,那么我便能够猜出一些他真实的想法。 但是我并沒有欣然应邀而去燕园,只回,身体不适,无法外出。 听闻贺兰赤心与源氏听了,并不感到生气,反而都哈哈地笑了起來。 想來我这扭捏之态,在他们的眼里,便已经是小家子气了。但源氏却依旧想要见我,贺兰赤心并沒有推辞,明日,明日你们一定可以相见! 这是他和源氏之间的承诺。 当夜,源氏吹起夷国特有的乐器三眼箫,乐声呜咽却又带着些苦中做乐的闷闷的滑稽。这貌似根本上不了台面的乐声,倒引得满堂彩。大抵也是因为他从夷国來,在他们的笑闹中,在他与贺兰赤心越來越默契的交流中,有些大的局势正在慢慢地起着变化。 如果我沒有记错,当初三国订盟,正是燕、闽、晋三国害怕夷国与沙陀国的侵袭而订下盟约,如今这夷国的源氏与晋主动交好。 想來闽和燕那里都是忐忑不安。 已经可以预见,这些不安定因素必然会引起一些事。 源氏來的时候,身边带了个神秘的小妾明石姬。据说她进宫后就被安排在源氏所住的明月别苑花悄阁,就连拜见皇上的时候也轻纱蒙面。她本不是源氏访晋时,必带的人物,只是她一心想要跟红颜祸水的寂月君比美,因此就跟了來。并且说,寂月君一日不露面,她也不会露出自己的容颜。 芳绮听到这说法,捂嘴偷笑,“听说夷国是非常崇尚女子之美的,在那里每年都有选美大赛,而明石姬就是去年新晋的花魁。不过她竟以为自己的美无人可敌,倒肤浅得很,主子,奴婢猜那明石姬定然比不上主子的天姿国色。” “比得上又如何,比不上又如何?女子越美,越易被男子利用,成为他们手中可交易的高价商品。” “宁愿成为高价的,也不能够不值钱啊!”芳绮对于我的观点仿佛并不认同。 不过我知道,我与这位明石姬是一定会见面的。 然而第二日,贺兰赤心又邀请我至明月苑,我依旧拒绝了。 芳绮有点怕了,“主子,您这样接二连三的拒绝,恐怕皇上要发脾气了。” “想那源氏如果真的是懂得风雅的人,当知道寻幽探古,曲径相遇方才是最美。” 芳绮依旧忧心忡忡,“可是那源氏如果真的看上主子您呢?” “那么你便跟着本宫一起去夷国好了。” 芳绮惊讶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她肯定沒有想到我对贺兰赤心已经完全绝望,而且我那样深的恨着他。 果然那日下午,源氏如预料中的,來到了宁宛。 当时我正在宁宛的花园里采摘蔷薇花瓣,用它们來洗澡或者放在茶中,都是极好的。源氏早已经來到园中,却不叫他们打挠我,我虽是明了,也并不回头。心中暗想,但愿他真的是个多情种子,带我离开这伤心欲绝地。 只要能止住这时的伤痛,不敢未來是否有更痛。 口中清歌漫漫,, 那年伞搁西楼,雨初停情难收,撩青丝微回首,人约黄昏后。那年谁画西楼,墨一世砚未收,琉璃月桂枝头,恰似春水流,, 一曲未终,源氏已经高兴地拍手,“好!好!” 我缓缓地转过身來,大大方方地看向源氏,只见夕阳下,他的身上仿佛被镀上一层金光,眉目如画,桃花脸上长目如星,挺直的鼻子和粉嫩的唇,身穿着淡青色长袍,袍角和袖角及前襟上却皆绣着金丝牡丹,不动声色如流水般的华贵,风起处,人如谪仙,果然是风彩无限的俏郎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0章 夷国也是有益的 在我打量着他的时候,他也在打量着我,这时候并沒有像许多人那般惊叹我的美丽,只道:“夕颜花开妩媚,如明石姬是夕颜,您便是长青的百合。” 我轻轻地笑,他却又愣了下,“怪哉。。” 这时候贺兰赤心也已经到了宁宛,闻声道:“什么怪?” 源氏道:“初见寂月君,不过是人美花娇,也并沒有什么新奇的感觉。再听她唱曲,那幽幽之意却又比普通美貌的女子高出一筹,但仍然也只是上之姿而已。觉得与,明石姬相比还缺点颜色,但她此时婀娜走來,低眸一笑,却越发觉得她体态悠美,笑容诱人,果然是有倾城倾国色,却是越看越美。” 发现贺兰赤心只是木然地看着我,似乎对于他的点评沒有多大兴趣,源氏又道:“你是不信服我的点评吗?” 贺兰赤心微微一笑,“信服。她本來就是绝美的女子。” 源氏清亮的眼眸再看了眼我,又看了眼贺兰赤心,忽然哈哈地笑了起來,“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我听说过。你曾为了她而一怒冲冠,披挂上阵往燕而去,与现在的燕君衍生害了从前的燕君衍水。只是你做这些事是沒用的,女人的心就是水晶石,伤不得的。” 他虽然比贺兰赤心年轻许多,但果然是猎艳老手,话语间嘲笑贺兰赤心的徒然,又似是替我出了口气,拉拢女人心。 贺兰赤心摆出自甘服输的模样,“以源氏大将军对于女人的了解,朕自然是甘拜下锋。” 源氏见他服软,便也放过了他。 径直走到我的面前,接过我手中的花篮,“寂月君你好,我是夷国的源氏,早已经闻得您的传奇故事,现在亲眼目睹您的风仪,心中不胜折服。” 这时两人离得更近。 我见他肌肤细腻如女子般,身上纤尘不染,这满圆的花香也沒有办法抵挡他身上的幽香,果然是如尤-物般的绝色男子。 “谢谢您的赞美。” 他这时便了抬眸打量我,惊讶道:“按照年时算,寂月君这时候该是比我还要大几岁,可是为什么面容竟如此年轻?” 他如此狐疑了下,又道:“或许这是天意。你这样的女子,是不可以老去的。” 他这话细品后会觉得很残忍。 心想跟在他的身边,真正爱上他的女人,到最后当也是很伤心难过的。带着这种悲悯,我们一起走出了花园,与贺兰赤心行了礼后,众人便往宁宛主殿设席而坐。芳绮等奴婢见源氏风采都不由地艳羡,个个脸上含笑,偷眼打量着他。 源氏显然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眼神,依旧自在地说话闲聊。 比起贺兰赤心的沉默寡言,他真是口若悬河,但又不给人浮夸的感觉,明明是一大堆人人坐着听他说话,但每人都觉得他是在自己的耳边喁喁细语,说不出的舒适和亲切。 而贺兰赤心身上的冷意和霸气,以及聿色,竟成了这里唯一的不和谐。 好几次,他仿佛想要起身离去,都被源氏以各种理由留住。又说明石姬也会來,难道不想一睹明石姬的风采吗? 贺兰赤心答应得很勉强,源氏又哈哈地笑了起來,“明石姬是第一眼看到,就能抓住人眼睛的女子,不过看得久了便觉得她诸事死板,求胜心切,不免缺少了些情趣,不若寂月君如此风华怡人,好像和暖的春风般。” 他对女人一点都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不过也只是赞美罢了,他是真正将女人当做玩物的人,他看女人就跟欣赏一个精美的花瓶是一样的态度,并且还要在这些花瓶中分出优劣來,这也是他的爱好。 像他这样风采的男子,本身已经是极美,天下又有几个女子能够入他的法眼呢?而且他说话间会随时在不经意整理自己的头发,衣饰,他的随饰又是戴着小铜镜,隔上片刻他就要照下自己的脸,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极尽完美,便又增添了几分自信,谈吐也更加的迷人了。他极度地爱着自己。 对于坐在他旁边的我,他也是多加照顾。 亲自替我斟茶或者吃了块糕点觉得味道很好,就替我也夹一块。 但这只是他与自己欣赏的女子保持良好关系的一种手段而已。再过了一会儿,明石姬果然來了。 她怀抱琵琶,依旧轻纱蒙面。 她來到我们的面前,目光立刻与我的目光相触,然后我看到了她眸中的轻蔑,她对着源氏轻轻一笑,“明石姬在此献丑了。” 铮铮的琵琶声响起,却隐隐地带着杀伐之气,不似女子所弹。不过技术是极高的,一曲完毕,得到众人的赞誉。 源氏道:“现在可以现出你的真颜了吧?” 他对女子却是从來都不强迫的,让人觉得明石姬如果仍然不肯现出真颜,他也不会怪她。可是明石姬很礼物地对他欠了欠身,摘下了面纱。 果然是极美丽的女子。 柳叶眉浓黑,有些霸道的鼻子显出几分强势,但秀美的唇又中和了这种感觉。脖颈修长,肌肤如牛奶般细腻白晰。虽然不以晋国的女子以细巧自然的妆容为宜,但她夸张的妆容依旧使她显得与众不同,顿时凌驾于众女之上。 源氏让明石姬过來一起品茶吃糕点。 她于是依照他们那里的规矩,一路跪走过來,脸上再有更多的高傲,如此卑微的支体语言已然使刚才的气势全无。 果然她是经不住细细打量的。 我心里暗道,源氏自诩对美女有一番研究,这次却是走了眼,单论姿色,恐怕皇后福柔帝姬和锦瑟就不在她之下。而源氏对她们的点评显然有失公允,或许心里还是比较偏心于自己本国的女子。 源氏大概是看出了我的想法,道:“在寂月君的面前,她确实逊色不少。寂月君如到了我夷国,必然是人人都要谟拜的女神。” 我只是轻轻一笑,向贺兰赤心看了眼。 他正端着酒杯喝酒。 我道:“如果真的能在夷国,便只需要大将军照拂,已经是三生有幸。” 我的话此來明石姬狠狠一盯。 我暗叹了口气,果然无论是在晋宫,还是在夷国,女子间的争夺永远都不能够停止,却不知女子们真正的胜利无几,最后的得益者只是这些男子而已。 源氏听了我的话却极是开心,“寂月君即有此意,那我便是來对了。” 后來的几日里,我都与源氏在一起把酒游园。或许是放下了心中的爱,所以格外的轻松。目光很清晰。期间贺兰赤心并沒有任何反应,当然,他是铁石心肠的,而且这样对我对他都好,我们都要选择一条黑暗的路,并且坚定的走下去,不再犹疑。 既然不爱,那便恨吧,以各自的办法,狠狠的恨吧。 五月下旬,细雨绵绵。 我与源氏在宁宛对诗,末了却心有寂寂,问道:“不知我这样的女子到底价值多少,你与他之间又有什么样的交易。” 源氏笑道:“你若直接问你的皇上,他自是不会告诉你的。不过,在我们夷国,女子的身价高是值得骄傲的,所以我可以告诉你,因为你的传奇故事,便已经值得我去追寻三年,所以首先來访晋国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与晋国三年友好。” “这真的是价值不菲。” 他又道:“直到见了你后,发现你远远地超过这个价值。所以我答应了与晋的三年煤炭和粮食贸易。相信这三年,晋国会因此而累积足够的财富,当然这对于我们夷国也是有益的,我们的国民不会再因为土地和能源少而挨饿受冻,晋国亦是我们彼此相领的,离我们最近的,一直以为,我并不觉得我们有敌对必要。” 他分析的很有道理,就算沒有我,想必他也会这样做的。 他立刻就猜到了我的想法,“但是如果沒有你,我们可能会与封君合作,他也是个极具风采的人,他们的国力比你们更加强大,只可惜,他们沒有留住你。” 我笑着道:“大将军说笑了,我一介小小女子怎么可能影响这些大事。” “是的,你确不能影响这些大事,但却影响了我的私人感情,是我认真的做了诸国国情的分析,找出各种理由,使我夷国天皇同意了我最终选择晋国的要求。在來此之前,我已经与你们的皇上多次通信,表达了我的意愿。此次來这里,一切顺利,我们都满意现在的结果,你是愿意跟随我去夷国的吧?” “你会娶我?” 他摇摇头笑道:“你这样的女子,若只是为了一个男人而生存,便要唐突浪费了你的美色。你是女神,你该有自己的地位和名誉。” “夷国与我大晋,果然是不同的。” “你若执意要嫁给我源氏,我当也不会像你们的皇上般,怕别人的非议。不过,一旦你成为了我的妻子,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其他的男人,都会缺少了一定的吸引力。我想天皇是不会想要这样的结果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1章 朕明天让他来见你 “你们崇尚美丽,我能明白。” 况且,我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又为何还要顾及那样多呢,因此又加了句,“我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 源氏非常高兴,将他指上漂亮的翡翠扳指脱下來,又让女婢去取了金丝线來,将扳指制成项链,亲自将它戴在我的脖子上,“有了这个扳指,到了夷国,所有人都会知道你的靠山是源氏,对于只有更加敬重,而不忍心毁坏你的美。” “谢谢。可是,我是个不祥的女子,你们不介意吗?” “那只是无能的人,以你当借口而已,在我们那里,女子只是上天赐下來的美色,男人的成败和国家的兴衰,从來不会以女人当借口。这点你可以放心。” 他说着轻轻地抚着我的脸颊,“想來你们的皇帝,也是极聪明的,他奋力将你从燕国抢回來,自然是因为你值得他这样做,他也知道,夷国国情与大晋是完全不同的,而你这样的美人,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少见的,事实证明他做的是对的,如果沒有你,现在我不会在这里。你会不会留恋他为你做的一切。” 他带给我的只有痛苦。 无论他曾经为我做过什么,况且源氏的解说,已经将贺兰赤心去燕国救我的原因讲一清楚明白。贺兰赤心早知道夷国是个什么样的国家,他早知道有源氏这样一个人,他早已经计划好了,要将我送给源氏。 好,很好,这样解读,我的心仿佛沒那么痛了。 见源泉氏还在等待着我的答案,我缓缓地道:“或许会留恋,但他已经是我的过去。” “你这样想很好。” “你这样來解释他对我所做的一切也很好,这样就不会在心里留下伤痕。” 源氏哈哈一笑,“你果然是个有美貌,也极聪敏的女子。”他便凑上來,轻轻地吻了下我的额头,“如果是我,我是绝不会对你动以真的感情,一定会令人伤心难过的。不过我仍然会好好的爱你。” 他这样的说法即矛盾又顺理成章,其中的内涵只怕做为男人才能够明白。 因为源氏的到來,贺兰赤心特意准备了一次赛马。这是夷国很缺少的活动,而且他们也非常羡艳晋国有种金黄色皮毛的金马,而且它们的耐力和脚力都非常好,只是这种马匹很不易得,在晋国也仅仅百余匹而已。 这次赛马便有这样的两匹,亦是选定好送给源氏的,在赛马之际可以看出这两匹马的优劣,以使他可以放心满意地带回夷国。 那天是个天清气朗的日子。 我与源氏及贺兰赤心,皇后与锦瑟,坐于高台之上。 看到十几匹马在一声令下后,冲出了赛道。 马上的骑士都异常勇猛,马儿在他们的掌控下可以更好的前进,并且会身背长弓,在前进中射去中心靶,谁射得越准越多,那么便是谁的箭术好。 鼓声阵阵,众人见马匹奋力冲刺,都兴奋了起來。 忽然我发现其中一个骑手似乎很有些熟悉,他那挥鞭的动作,真是让我熟悉极了。可惜离得太远,始终看不清他的模样。不过他已经越來越往这边來了,我盯着他的脸,终于认出他是谁。 他竟是当年在太原府外的仓库中,救下众女的龙翼将军李衡!他也算是我的恩人,我自是不会忘了他,但是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现在已经明白,当年他将我送至闽宣王封玄奕处,或许是奉了安平王的命令或者是闽宣王的命令。可是他是晋将,若奉闽宣王的命令他便是晋国的奸细;若听命于安平王,那么便是贺兰赤心的敌人! 我的心中浮起一抹不祥。 转目向身边诸人看去,他们的注意力也都在马场中。 而龙翼将军的表现确实高人一等,只见刷刷刷的几箭射出去,都是正中靶心。而他的乘坐骑也正是一匹黄金马。 源氏看得高兴,拍起掌來,“马好,勇士也极好!” 贺兰赤心听闻他夸奖本国的勇士,也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向源氏举杯,两人在这欢乐的气氛中又喝干了杯中酒。源氏害怕冷落了我,手轻轻地握住我的手,“女子对骑马之事感兴趣的少,,额,你的手好冰凉,,” 我紧紧地盯着龙翼将军李衡,紧张的说不出话來。 正在这时,就见他已经到了马场的另一面,他的箭依旧指着场上的靶心,不过只有我知道,他的箭有可能是指着贺兰赤心的,现在的贺兰赤心与靶心本就在一条直线上,只需要他箭矢稍高一点,就一定能够射到台上的贺兰赤心。 我忽然向贺兰赤心唤了声,“皇上,爬下!” 贺兰赤心竟是毫不犹豫地就爬了下去,与此同时,有支箭矢从他的头顶飞过,插在后面的木壁上,发出咄的一声。这下变故令众人措手不及,纷纷拔刀。而龙翼将军李衡的箭却依旧五箭连发地射过來。 他能够得将军之职,自然是有其过人之处,如此箭术可谓非凡,源氏拉起我的手,“快走!” 我随着他刚刚站起來,便见有枝箭对上贺兰赤心,却不是龙翼将军的箭,而是从侧面人群中射过來的。 人影闪动间,仿若竟是燕琥。 我猛地推开源氏,扑在了贺兰赤心的身上,只觉得后背心蓦地一痛,立时就不会呼吸。贺兰赤心痛呼了声,“丫头!” 我想说什么,却痛得说不出來。 只是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快,快离开这里!” 且不说龙翼将军在这里,就是燕琥藏在人群中放冷箭,也是令人防不胜防。 这时候已经有侍卫及羽林军将龙翼将军围了起來,一时间杀声震天。龙翼将军武功高强,他们一时竟也拿他沒有办法。 在完全失去意识前,我只看到源氏同情地看着我。 后來的几日里,我一直处于昏迷中,并且常伴有遍体生凉的感觉。蒙胧间发现六月的房间里竟然点了好几个暖炉,但我依旧觉得冷。其实这种冷,自从燕宫回到晋宫以后就一直存在,只是沒有像现在这一刻严重。 后來有一次,我清醒过來。 看到贺兰赤心正在我的身旁,宣布对李平的处罚,“李平欺君罔上,罪不可赦,将其撤掉所有职务,同时连同家人三族,就地处罚。” 我立刻反应过來,他是要杀李平。 我身中寒毒之事,瞒不住了。 艰难地撑起身体,“难道除了杀,就沒有别的解决问題的办法吗?皇上的命是金贵,可是别人有权力维护自己的生命!李平上有老,下有小,当初不敢服用丁公藤,正是他要对自己的家人负责任!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该做的事情!你沒有家,你不会懂的!不过寂月求皇上,赦免李平之罪,依旧能够重用于他!” 或者是情绪激动,说着便咳了起來。 他连忙坐于榻上,扶我躺好,又道才刚刚醒來,就说这样多的话,真是不爱惜自己。接着却又淡然道:“你还为他说情,何太医已经将所有的事告诉朕了,原來那时候,竟是你救了朕的性命。” “那又如何?就如皇上所理解的,您是天子,您出了事,天下万民都有责任救您。” 他眼眸微微一暗,“好,算朕说错了。朕不处罚李平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那你叫李平來宁宛探望我,看到他安然无佯,我才能够相信。”经过上次夏笙的事,我实在不能相信贺兰赤心能够真的放过李平。虽然李平也并非什么道德高尚需要加以保护的人,但他毕竟亦是无辜的,如果不是皇上中毒,他依旧还是可以做他的侍卫,依旧过着平淡又不平淡的生活。 生存,是他最基本的权力。 他似也知道我不信他,于是点点头说:“好,你不要激动,朕明天让他來见你,你先好好休息好吗?” 他变得如此温柔,而我知道这只是表相。 躺回床上,我道:“皇上,我的伤已经好了,你有许多事情忙,不必守在我的床前。” “丫头,你还在生朕的气?” “不,已经不生气了。只是男女授受不清,我已经是打算跟着源氏去夷国的了。我与皇上之间的缘份也早就终止了,既然如此,又何苦惹人闲话。” “丫头,朕不让你走,朕会给源氏一个交待!” 我冷笑,“是因为得知我曾为你而服用丁公藤吗?还是因为,我为救你而替你挡箭?皇上,我之所以这样做,只是因为我们曾有一段情,是被你遗忘而且并不重视的一段情,而不是因为现在的你。皇上,你即不爱我,便让我恨你吧!况且在此之前,你不是已经有了决定吗?现在即便再做更改,于我,却是更痛苦罢了。” “丫头,,” “皇上,请你走吧,以后也不要再來看我了。” 我的声音冷得连自己都感到惊心,只因为他说他会给源氏一个交待。原來他并不是必须要舍去我,而是他选择了舍去我。我本來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个的真相都已经大白,他还是沒有办法接受我,爱我?现在我明白了,只因他从來也沒有信过我,从那夜,他在安平王府里看到我与封玄奕在一起,到后來我与安平王贺兰进明的相拥。 或许这也是我的错,我毕竟曾经游离过,对于他的爱有不坚定的时候。 或许这就是我们一次次错过的原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2章 一世平安 彼此不信任,怀疑。然后惩罚。 我的伤势虽然很严重,但毕竟还是挺过來了。 在这期间,源氏偶而过來探望,他仍然热衷于对各类女子的鉴赏,当我憔悴的时候,他不常常來探望的原因是,憔悴这种状态,偶而看一眼是很美很令人怜惜的,如果像皇上那样常常來盯着看,就真的会看出憔悴的丑陋來。 所以他愿意我在他的心目中永远是美丽的。 对于这个奇怪的解释,我已经接受了。 关于龙翼将军,他被关进了皇宫的天牢中。如果沒有人救他,这生他都只能够呆在天牢中。 在我伤势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已经是六月底。 天气炎热。而我想去天牢里探望他,并沒有通过贺兰赤心的允许。贺兰赤心问我什么要去探望他,我只说想看看这个射中我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贺兰赤心却道:“你认识他,却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吗?” 我知道他的疑心病又犯了。 我想,我的选择是对的,我留在这里,只会继续被他折磨而已。为了不使龙翼将军的处境更加艰难,我随后打消了探望他的决定。 而且我也不能告诉他,我和锦瑟初遇他时的情景。 女子的贞操,太重要。 当夜坐在窗前,望着天上的皎月,源氏就在这时走了过來,并沒有进入房间,而是站在窗外,淡声道:“我觉得与女子聊时,如同现在这样隔着窗反而要比面对面还要浪漫,我常常喜欢这样做,但很多人觉得这是我在偷偷的听壁角,她们这生是不会明白我为了她们的美而倾倒时,做出了怎样的牺牲。” 我淡然一笑,“女子通常都摸不懂男人的心思,况且是你这样的男子,你要理解才好,如此这般便又多了几分幽寂之意,于你说不定反而是好的。” “寂月君,你果然了解我。” 他继续道:“你的背上现在有了箭伤,真是太可惜。就好像一件很好的值得观赏的物品,竟破损了一小块。不过于另一方面,你的故事又多了一件,这却又犹胜于其她的女子,所以到了夷国,恐怕你会更加的受欢迎。” “知道吗,我对夷国感到太好奇了,那边的男子,都是如你这般看待女人的吗?” 他哈哈一笑,“像你们的皇帝这般,牛嚼牡丹的倒极少。” 他把贺兰赤心的不懂怜香惜玉叫做牛嚼牡丹,惹得我扑哧一笑。 “你真有勇气,居然敢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命。只是我不懂,你即不爱他,为什么又要救他?”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他。” “你若爱他,又怎么愿意跟我走?” 这里面的事情实在是一言难尽,况且我自己也说不明白的。 或许,我只是想从贺兰赤心的网上逃脱,我只是怕了痛。或许,我只是从这张网,跳到一张更复杂更可怕的网中去。这种矛盾的心情,我自己也很难说得清楚。 笑道:“你即是最懂女子的男人,你且猜猜我的心思。” 他哈哈一笑,“你真是个迷一样的女人。” 他又道:“我能不能看看你背上的伤口?” 他这样直直的问过來,眼内沒有一丝的邪气,使我坚信他只是想看看伤口,而不是有别的什么心思。犹豫了下,之后还是大方微笑点头,“好吧。” 他这才走进房间。 房间里的暖意立刻让他的额角渗出汗來,“你这样怕冷,只怕到了夷国,要适应不了。那里的气候比这里还要冷些。” 我微微一笑,“车到山前必有路。” “听说,你中了寒毒,也是因为你们的皇帝。”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沧海桑田,岁月无情。 我与贺兰赤心之间的事,就在这岁月中,渐渐地变成了不可触摸的往事,变成了一阵冰冷的风,徘徊在心间。 他坐在我的背后,身上的幽香与我房间里的花香混合在一起,有种令人晕眩的浓郁香味。他从后面掀起我的衣裳,手指在我的伤口周围轻轻地抚摸,“怎么形容呢?它像是彩墨点上去的一片红,它看起來快要愈合了,比我想象中的漂亮很多。我想不久的将來,它或许会完全消失。” “呵呵,有时候消失,并不完全好。” 我指着自己的脖颈,“以前,有条蛇将我的这里咬伤,我以为这个疤痕会留一生,沒有想到它在过了几年之后,自己消失了。我当时因为它的消失很紧张,因为我害怕爱我的人会因此而沒有机会再找到我。” 他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一种什么药,涂抹在我的伤口之上,道:“后來呢?” “沒有后來了。始终再也沒有遇到他。” “真的?”他似乎并不相信,“我以为这是你和你们的皇帝的事,难道不是吗?” “是不是有什么关系,人是会变的。” “哈哈沒错。” 之后将我的衣裳又恢复到原样,两人也并沒有觉得尴尬。因为我知道他是将我看成一件物品的,对我并不存那种非份之想。我将炉上的自己炖的枣茶斟了给他喝,他喝了两口,额上的细汗出得更多,大夏天的房间里还放着暖炉,他果然是受不了的,拿出手帕擦拭着脸上的细汗。 我看他热得脸也红通通的,比平时又多加了几分娇艳,内心里惊叹,果然很少有男子能长成他这样绝色的美,若是女子,定要倾国倾城。 他坐了片刻,终是坐不住了,“我走了。” “好。慢走。” 在他将要踏出房间外的时候,我又问:“什么时候离开晋国?” 他笑道:“你很愿意离开吗?” “是的。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因为我要养伤,他推迟了回国的时间,但是我想他沒有必要再为我耽误些什么。 他点点头,“好,我会考虑尽快离开的。” 他出了房间,窗前又有人说话,“这样的男人也算男人吗?寂月,你跟着他是不会有幸福的,你何苦如此折磨自己。” 我淡淡地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贺兰进明从窗外跳了进來,“是,我是沒有资格说,但是你看他,他根本就不将女人当人的,你这样跟着他去夷国,又有什么好下场?你既然为了救皇上,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现在皇上他已经知道你对他的心意,你为什么还要执意离开!?”‘ “我留在这里就有好下场吗?你不是在想方设法的想要杀死他吗?我在晋宫里,就算不是弃妃,迟早也会成为寡妇。我厌倦了你们兄弟之间的战争,我不要再做你们之间的牺牲品。” “你以为是我派人杀害他?” “难道不是吗?我亲眼看到,混在人群中的燕琥,将箭射向他!” “你还是爱他!” “对,我是爱他!那又怎样!你会因为我对他的爱而停止对他的伤害吗?他会因为我对他的爱而停止对我的伤害吗?都不会,全部都不会!人都是自私的,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我们撇开一切向自己的目标进发,目标越宏大,付出的东西就越多。彼此相爱又如何,绝情又如何,有情倒似无情苦,我不要再挣扎。” “寂月!” “你不用再劝我了!而且你也不要再在我的面前出现了,我沒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你,我会叫人,把你抓起來,让他们杀了你。” “寂月,难道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在你的眼里现在竟然一点价值都沒有吗?” “你是骗子!你就是个大骗子!你最可恶!我想杀了你!” “你,,” 贺兰进明简直无语了。 我又冲着他的背影道:“他若不死,你就死!贺兰进明,你要是个男人,你去死!” 我不能够接受玩弄别人感情的人。想到有段时间我竟然把自己的感情寄托在他的身上,就觉得自己如傻子一样,笑话一场。 无论是贺兰进明,还是贺兰赤心,我真的,恨他们。 这段日子,李平倒是來得很勤,他已经知道是我再次力保了他,怀着感激之情,对我越发的衷心起來。看着他那唯唯诺诺的神情,我忽然想,养这样的一条狗也会比付出感情给贺兰赤心及贺兰进明要好的多。 这兄弟两个,几乎毁了我一生的希望及信仰。 “皇上不过是刚刚原谅你,不过他随时还是会杀你。” “是啊主子,皇上原本是动了杀意的,而且是想要灭我九族,等你走了,奴才可怎么办?” “你这样的情况,恐怕只有另投明主,或许能够保你一世平安。” “主子,求您救奴才一命!” 我悄悄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听了,默默地点头。 之后又是千恩万谢,感激涕零地离开了。 第二日,芳绮说皇上又送來了保身的药材及许多的金银首饰,我把这些首饰都派人去转送给了锦瑟。她如今刚刚被皇上重新赦免,是需要好好打扮留住圣心的时候。锦瑟收下了首饰,并且让芳绮转达了谢意。 隔日又送來亲手做的糕点亲自來道谢,那时候贺兰赤心正好也在。 大约是看到了锦瑟头上的饰品原是他赠我之物,眉头微微地蹙了下,有些不悦。 锦瑟立刻感觉到了,就想要退下。 我拦住了她,并对贺兰赤心道:“请皇上惜取眼前人,锦瑟才是真正爱你的女子。” “可是,为何你却不接受朕的心意?” “皇上是得知寂月曾替皇上服用丁公藤身中寒毒,才想要留住寂月吧!皇上,寂月此生已然是个大笑话,不愿再牺牲自己成全他人,你对寂月沒有爱,留下寂月无非是成全你自己的知恩图报罢了。” 听了我的话,贺兰赤心手中的酒杯,嚓嚓两声被涅得粉醉,“寂月,你就是想要朕一生愧疚,一生遗憾。” 我云淡风清地道:“是,又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3章 握得更紧 “你” 所谓的圣宠,在我的心里早已经不重要。所谓的爱,也早就被击得粉碎。或许连我那样扑出去救他,就是因为如他所说的,并不是因为要爱他,而是要他为了失去我而愧疚遗憾终身。 贺兰赤心闻言,竟是愣了片刻,然后大笑了起來,“寂月啊寂月,你原來是这样的想法,可是你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吗?锦瑟,來到朕的身边!” 锦瑟神色凄楚地到了他的面前,他一把将锦瑟拉入自己的怀中,并当着我的面狠狠地亲吻锦瑟,她无法挣动,只羞得连脖子也红了。好一会儿,贺兰赤心才放开她,“看到了吗,朕不缺女人,任何一个有姿色的女人都可以让朕倾心爱慕。朕很快就会忘了你,忘了你的一切,不会因为你而有任何的愧疚之意。” 我冷冷地道:“这样最好。不过,总有一天,你会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这几乎可以算是,我与贺兰赤心在晋宫最后一次的谈话。或许是已经知道答案,两人都将话说到绝地,犹自害怕对方伤得不够深。 之后便跟着源氏一起进入了去夷国的准备。虽然是去完全陌生的国度,但竟沒有一丝一毫的忐忑,真的有处处无家处处家的感觉。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是想办法去了一次天牢,当龙翼将军看到装扮成天牢侍卫的我,微微地撑大了眼睛,显得很吃惊。 “你是” “是。李将军,我是寂月,怎样可以救你。” “谢谢内亲王,但是我罪犯谋反,这里又是天牢,过几日便要被斩首,沒有救了。” “别人无法救你,但是我可以。” “真的吗?可是内亲王,值得为李某冒这种风险吗?” “你曾是我的恩人。” “那李某先谢谢内亲王了。” 我悄悄地在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他听了暗暗地点头。最后我又问道:“你是闽宣王的人还是安平王的人。” “如果我说是闽宣王的人,您会信吗?” “我信。” 其实在來到天牢之前,我早已经想到他更可能是闽宣王的人。对于源氏來到晋国,并代表夷国与晋国达成有利于双方国民的条约时,最坐做不住的就是闽国吧。所以他们杀源氏或者是贺兰赤心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而燕琥,或许只是想为衍水报仇而已。 我对他说了个地方,“到了深夜三更,你便去那里,去见他。” “安平王也在那里?” 我点点头,“他一定会在那里。” “是!” “你若见到了他,就劝他离开皇宫,要记得勾践卧薪尝胆很多年,才有机会整军重來。至于你,与其带着怀疑回到闽国,不如就宣出死讯,做了闽国的大英雄,如此至少可以保住你的家人。你与贺兰进明在一起,可谓良将遇明主,会有好的前途的。” “内亲王,可是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帮我?” 我漠然地笑着,转身,“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将來会有答案。 当晚在天牢的门口,忽然有人大喊:“皇上遇刺!所有人马上去保驾!” 虽然來得突然,但看守天牢的士兵们还是跟着传消息的人跑远了。李平身穿黑衣,带着十几个夜行人进入天牢,将剩余的侍卫打倒,把李衡救了出來,一行人直奔皇宫人迹罕见处才分手。 我默默地站在阴影处,我知道李衡已经与安平王贺兰进明见面了。他们二人都是非常聪明又有能力的人,相信一定能够逃出皇宫去。 他们的逃出,贺兰赤心这生,定是睡不安眠了。 …… 一切都按照预料之中的发展着。 第二日,就是源氏带着我离宫的日子。 头天晚上,关于芳绮的去留,已经成为迫在眉睫的事。她自己并不愿与我分开,而我也想到,自己在晋宫中竖敌良多,燕琥又是躲在暗处,她留在这里只怕要做了靶子,搞不好会出些什么事。对此我很是歉疚,似乎除了带她同走这一途,也沒有别的办法。邓仁泽最后的决定,使她坚定了决定。 “主子,您到哪里,奴婢便到哪里。” “害你随我背景离乡,非我所愿。如果不想去夷国,出城门后便给你一袋金子,你自去自由的找生活吧。” “不,奴婢要随着主子。” 我对邓仁泽及她都很感激,临走的时候提醒邓仁泽安平王反正还是会回來的,燕琥依旧还在晋宫内,要他处处小心。 最后将贺兰赤心曾赠给我的一柄玉如意,转赠给了他。他当然知道这柄玉如意的重要,那是闻言我将成为溯妃娘娘的时候,贺兰赤心送來的撑印之玉,只是玉倒有了,一直沒有印,我们两个人于这个交错的时刻,越走越远。 “将來如果出了什么事,这柄玉如意或许能够保你一命。” 邓仁泽千恩万谢地收了。 宁宛的其他奴婢们也都发了银两,再回头看这个住了很久的地方,过段日子大概也会像安平王府和畅离园一样,变得荒寂,好像鬼屋似的令人可怕。 而我,是再也沒有机会回到这里來的。 回头看见锦瑟,她站在门口送我。 手中抱着亲手制作的一件披风,说是送给我的。我接受了,这几年与她的友情总是在各种事情的冲击下淡了又淡,但却又断而不断,时间久了,便也觉得是生命中不可缺失的人。只叮嘱她保重再保重。 不过我相信她能够保护好自己的,她从來都会亮出自己的利爪,不轻不重地伤谁一下。她是主动的,不像我,被动地保护着自己。 她一直将我送到南门。 源氏早已经在那里,他穿了夷国的传统服饰,看起來又庄重又清新,倒与想象中的莲花太子般美到令人眩目。我先去与他见了礼,他微微地俯首微笑,“寂月君,从此你便是我夷国的贵客,你真的舍得你的家乡吗?” 我笑着点点头,“人生在世,能够不顾一切的游历他方,未尝不是件幸事。” 源氏很开心,“如此甚好。” 贺兰赤心带领众人相送,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目光竟沒有像平日那样凌厉,反而是布满着迷茫和木然。虽然站在人群中,却又仿佛独自立于孤寒处,竟使人在他高傲的面孔下找出几分悲伤和失落,只是,我永远也猜不透,他到底在为谁悲,在为谁伤。 就在我准备上车离开的时候,他终是唤了声,“月!” 我转过身,望着他。 此一别,是永绝。 与他的恩恩怨怨,终于要结束了。 但心里却是更将他恨毒了,多年來所追寻的感情始终都是场梦。他脚步沉重甚至微带踉跄地走到我的面前,薄唇轻启,想说什么,却终是沒有说出來,也在这一刻,我终于发现,他确实不再是从前的他了。 时光匆匆流逝,他已经沒有了青涩的少年男子特有的青春气息,坚毅和沉重,心机和果绝在他的身上更为明显,我甚至觉得,连他的肩都比从前更宽了些。 可惜,他的肩膀始终是不让我靠的。 想到从前的种种,想到我的傻和夏笙的死。 我对着他冷冷的笑,“贺兰赤心,你我之间的战争,正式开始。” 他的眼眸微微撑大,仿佛蓦地受了伤似的惊讶,接着却现出浓重的痛色,望了我好半晌,忽然握住了我的一只手。 也就在这时,我手中原本握着的狗笛便到了他的手中。 “如果你真的想念我,就吹响这只狗笛。”我漠然地说着,沒有丝毫的温情。这只狗笛带了许多不确定的因素,或许它会引來贺兰进明,两人终需要决一死战。或许它终身都不会再被吹响,谁知道呢? 反正不管是哪种结果,都不会是美好的吧。 “谢谢你,朕对不起你。” 我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却觉得他握得更紧,更紧。 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痛,会难过,会猜测,会原谅,会忽然决定不再夷国,会做很多很多很傻的决定。但是现在我只有恨,虽然他握得很紧,我依旧固执地抽出了我的手,嘲笑地望着他。 他的手便若有所失地停在半空,怔忡地出神。 好半晌,他惨然一笑,“朕知道,你恨朕。但朕”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神情也更加凝重吟道:“家在梦中何日到,春生江上几人还。记得曾经,我们的憧景吗?” “不记得了。” “朕会一直等你。” 进了车内,重帘缓缓放下,我看到贺兰赤心的脸,恢复了莫测的平静。 其实我记得,家在梦中何日到,春生江上几人还。那是我们曾经对未必的憧景,或者说那只是一种美好的想象。我们抛却所有,在美丽的江边,搭个草屋,门前开两分薄地,种上寻常的花草树木和蔬菜,院子要围上木栅栏,免得野物闯进屋子。还要养些鸡鹅在周围的草地上找食物,最好还有一条或者两条可爱的小狗。 他每日所做的事就是晨起散步画画,黄昏时对着夕阳吹笛,我则亲手为我们做一日三餐,在他的乐声响起时跳舞。 这也是我心目中最美的生活。 不过我始终知道,这些不过是我的想象而已,永远也不可能实现。 也不想再实现。 车轮辘轳,已经出发了,我再沒有拨帘向外看。这里已经沒有值得留恋的人和物,我的人生从此于这让人悲伤的生活中脱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4章 一丝不好意思 永别了。晋。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里洒下了萧萧的细雨,自始至终都沒有回头看一眼。这半生就这样,两手空空的离开,除了满身的伤痕,什么都沒有得到。出了太原府后,队伍暂停了大约半个时辰,芳绮在车外问我要不要喝水,我沉默着沒有回答。估计她有些担心,很大胆地掀开了车帘。 却发现我只是呆呆地坐着,沒有如她想象中的悲伤。 反而是她的眼睛,红得跟桃子似的。 源氏的下人也來到车前,说源氏邀请我去林中赏风景,我摇摇头,并不想再留恋这里的一点一滴。那人回了源氏,过了片刻,他自到我的车前,尚未说话,已经有下人跪在地上,他踩着那人的背上了车,我只得问道:“大将军,有事吗?” 车子虽然宽大,但他一进來,立刻就变得狭窄了似的。 “沒事,我只是不希望你愁眉苦脸的。” 他的眼睛如同秋水般清澈明亮,“美丽的事物,经过岁月和情感的催残,就会有种难以磨去的沧桑之气色。我不希望等我们到了夷国,你变成有着沧桑感的女人。” 我顿时知道是犯了他的忌讳,道:“对不起。” 他却又笑说:“如果刻意勉强自己露出笑意,其实内心里依旧是不开心的。”他从袖子里取出一条手帕,在我的面前抖一拌,“什么都沒有吧?”我知道他是要变戏法了,但也不揭破,只是顺从地点点头。 他说:“你要仔细看哦!” 再次将帕子合在手中,慢慢抽出时,竟然变成了一朵红色的鲜花。虽然内心里一点都不开心,而且这种戏法在我的面前实在是不值得一提,但还是感谢他的好意,所以只得打起精神,说:“哇,很神奇,好漂亮的花啊!” 他对自己的戏法很是得意,又见我笑了,他也更加轻松,“好吧!以后就这样,开开心心的好吗?答应我。” 我点点头,又道:“去夷国的时候会不会经过伽蓝山。” “并不从那里经过。” 我有点失望。 他又道:“你有,朋友在那里?” 我点点头,“是的,很久不见,很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那有何难!只需我们偷偷的!!”他对着我眨眨眼睛,似乎心中已经有了计策。这时我才真正的感到一丝开心。 “谢谢。” “不用客气!”他彬彬有礼地接受道谢,让我更觉有趣。 我想,这一路上,我不会寂寞。 出了太原府境,我终于说服自己去车子外面走走。其实六月的天气很热,好在一路上锦衣玉食,并不觉得辛苦。 车内也放着能够使风流动的通风孔,虽然是在行程中,竟还有足够的冰,可以给空气降温,喝到凉的豆绿汤。源氏对于生活的奢侈及讲究,在这旅行中完全体现了出來。可以想见他在夷国又过得什么样的生活。 不过我总觉得一路之上如此招摇,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好心提醒他,沒想到他轻轻一笑,“这支队伍注定是要受损伤的,我们悄悄的离开,怕什么。” 我这才明白,原來他是早就打好了主意。 就算我不提起伽蓝山,他也会带着我从别的小路走。果然当天晚上,他已经换了身黑色的衣袍,來到我的车里接我,芳绮不能够跟去,我只能叮嘱她万事小心。源氏却要求她坐在车内,扮做我还在车内的模样。原來他自己的车内,现在也有个替身。 芳绮真是怕极了,但此时又是无可奈何,只能含泪让我也同样小心保重。 我与源氏各骑一匹马,悄悄地离开了自己的队伍。 一路上,说不出的心惊肉跳。 连路都沒有分辩清楚,但是源氏倒是不慌不忙的,他的目光似乎是很坚定,也很明确,到了清晨时分,两人都还是累得够呛,几乎是整夜未停。他指着前面被云雾遮掩的山脉说,“那里就是伽蓝山,本也是离道路不远的,否则也不能到这里來。” 我的心怦地一跳,极目望去。 只见这条山脉看起來很长,山中花红柳绿,倒比我想象的实在是美丽极了。环山还有条清澈的小河,远远的一群牛羊正在那里喝水。 这就是慕子住的地方。 不是我想象的孤寒之地,至少不是我想象中环境那样的差。 “你的朋友,是住在这里吗?”源氏似乎也被这里的美景迷住,深深地吸了口气,这里的空气很好,他享受般地微闭了眼睛。 “这样的山水,定能养出很聪明的人。所谓,人杰地灵。” “是吗?”听他说慕子在这种环境里能够成长的很好,我的心情也沒來由地雀跃了下,已经迫不急待地想要见到他了。但是源氏却慢悠悠地下了马,并且从马背上将食袋拿了出來,可惜的是,精美的糕点都已经碎了,水果也都烂了,酸酸甜甜的果水从袋子里渗出來。 他每拿出一样,就丢在马的前面。 两匹马儿果然就去吃了,半晌后,他却有些沮丧地望着我,“原來带的东西都不能吃了,这可怎么办?” 我不由地感到好笑,到底是贵公子,享受惯了的,聪明是聪明,经验不足,以至带的东西都不太实用。我指指伽蓝山,要不然就是等在这里饿肚子,要不然就是直接上山,去禹谟王府,那么他肯定会好好的招待我们美餐一顿。 他微有点沮丧,“不行了,我走不动了!” 他指指马匹,“他们也走不动了!这里山青水秀,我打算就让它们在这里安老,你不会想在这时候虐待它们吧!” 他开始撒赖,说什么都觉得现在所在的地方视野又美,阳光又好,正是最好的休息地段,可惜是沒有吃的,否则就完美了。 也不能硬逼他。 想了想我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吃的。” 他顺口说:“别走太远,很危险的。” 我笑了笑,何必要走太远呢,我已经看到了野山芋的藤。不过还是先找柴要紧,这些活儿在之前贺兰进明的军队里有过训练,所以难不倒我。将柴抱过來,点了堆火,看到源氏的神情微微惊讶,“沒想到你这样的弱质女子,居然也能够做这样的粗活!” “我不是普通的弱质女子吗!” 我的话逗得他笑了起來,精神也好了些,硬要和我一起做事。两人到了前面,找到了野山芋,拿出匕首将它们的根茎部挖出來,拿到河水里洗干净,又一起找到了大而肥的叶子将它们包起來,扔在火堆里烤。源氏一直盯着火堆,他现在对这顿野餐越來越有兴趣了,而且想立刻尝尝野山芋的味道。 见他忍不住拨弄着火堆,我轻轻地拍打了下他的手,“如果等会儿挖出來还是生的怎么办?不是白忙了吗?” 他不好意思地道:“呵呵,对不起。” 我叹了口气,“不用说对不起,是我要求到这里來的吗,应该照顾你。” 两人相视而笑,都觉得今天的经历是人生中比较新奇的一次。 或许是因为真的累了,我们相靠在温暖的火堆前的大树上,过了片刻,竟然都睡着了。最后当源氏支撑不住倒在我的腿上时,我才蓦然惊醒。刚想要扶起他,却见他睡得很深沉了,好看的眼睫毛在脸上形成一点阴影,粉嫩的唇微张着。 终是不忍心,于是保持着这个姿势。 沒想到源氏这一睡竟睡了两个多时辰,他醒來发现躺在我的躺上,揉着眼睛笑道:“寂月君,你的腿真的很软很舒服啊!” 虽然知道他定是在脂粉堆里长大的,对于女人与别的男人的理解不同,如此也并沒有不敬的意思,但我还是丢给他一个大白眼。他嘿嘿一笑,目光就转到了火堆上,立刻失落地说:“完了,山芋一定沒有烤熟,火都死了。” 我笑笑地站起來,这样才被控制的最好,山芋肯定又香又软。 腿被压麻了,刚站起來就摔了一跤,他连忙把我扶起來,这时才感到一丝不好意思,“是我把你的腿压麻了吧?我给你揉一揉,一会儿就好了。” 说着他真的替我揉起腿來。 我也不忍心他那样失望,说:“那些山芋沒事的,你拨拨看。” 他听了又來了兴致,立刻用木棍把山芋都拨出來,小心翼翼地弄开已经被烧得焦黑的叶子,果然马上就闻到了四溢的香气,他眼睛蓦地亮了,“好香,闻到了香味唉,好香!”说着就伸手去抓,结果烫得把它们又扔回了叶子中,“沒想到还是这么烫。” 我起身去旁边采了几枚大叶子,让他把烤好的山芋用小木棍夹放在叶子上,然后再吃,果然再沒有被烫着。 两人享受了一顿山芋!!呃,算是午膳吧,精神都不由地为之一振。 他笑道:“既然你的朋友离得已经不远了,不如我们现在过去吧。” “好。” 立刻就出发了,因为要走山道,所以弃了马。只见山上梯田层层,茶花已经开了,很多人在那里采茶,而且还飘出一阵阵的歌声,一派山野生活的气息扑面而來,让人的心门不由自主地打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5章 管家及慕子 我想,这地方真是锦绣,是个好地方。慕子在这里生活的应该不错。 农民们知道我们要找的是禹谟王,都笑嘻嘻地围了过來,“你们要去见禹谟王吗?太好了,希望他能早点來巡山,十天未见到他了,都很想念呢!” 我顿感诧异,原來这些山民都认识他? 果然在后面的聊天中,知道了慕子每过半个月必定要亲自巡山一次,看看自己的伽蓝山建设的怎么样了,就好像一个胜利的小孩在视查自己辛苦得來的成果。山民们形容慕子是如此这般的!! 他每次來的时候是站在特制的木车上,这车很高,有八个人替他撑握此车的平衡,而他就像个小神将,威风禀禀地举目巡视着此山。在这样高的车子上,他可以看到很远,他从來都不停下來跟山民们讲话,但是山民们都异常地感激这位禹谟王,自从他來了伽蓝山,这里才有了这样大的变化。 他们对他进行谟拜,常常有人将自己家养的鸡呀鹅呀送给他,对于这些好意他都是接受的,但是从來也不说谢谢,山民们对于他能收下他们的东西却是喜极而泣。因为沒有禹谟王,就沒有这些山民们安稳的生活。 这些茶树梯田,竟是慕子带着自己的士兵亲自开垦,然后分给山民们种植的。 而之前的伽蓝山,确实如传闻中的,苦寒,沒有土地,沒有贸易,沒有这轰轰闹闹生机勃勃的生活。 我听到这些,只感觉到自己已经热泪盈眶。 问清了禹谟王府所在之地,立刻拉着源氏就往上面跑。慕子沒有把自己的王府建立在地势平坦的山脚下,而是建在山顶处。 他总是这样特立独行吗? 然而沒有想到上山途中却处处关卡,而且刚到第二个关卡,就得到慕子昨晚带了一队人悄悄出山的消息,而且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心里很失望,却还是拿着符印直达山顶他的住处。 王府管家是个很精明的中年人,热情的招待了我们。 我连忙问禹谟王的去处,管家很惋惜地说:“内亲王您可真是來晚了,王爷他昨晚就悄悄的整装出发,不知道是去做什么了。來了伽蓝山这样久,王爷还是第一次如此的行踪诡秘,连奴才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那有说什么时候回來吗?” “沒有。” 我担心慕子有重要事今日都不能归來,心内有些憔燥。又问他是否长高?管家眉开眼笑的说:“王爷可是长高了不少,现在竟比同龄人都高出半个头。果然是皇家天颜,贺兰家的男儿就沒有不好看的!”接着关于禹谟王的相貌及体格,又说了一段,语气中充满着赞誉之词。 说得源氏也动了心,真想留下來看看这位小王爷,到底是什么样的风采,难道比贺兰赤心还要英俊吗? 管家不能够适应源氏这种一听见美色就貌似垂涎不已的样子,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在他们聊天的时候,我悄悄地溜出去,只见院子里也是种满了茶树,绿油油的叶片和淡淡的茶香,让人闻着就觉得心旷神怡。 禹谟王府并不是多么高大,也沒有多么的毫华,相反,他普通的就像个农家小院,唯一与农家小院不同的就是,在院子的后面开僻了巨大的练舞场,由于山势的原因,练舞场也是一层层的,士兵们气色凝重地站在一层层的练舞场上,根据教头的指令打拳踢腿,煞是壮观,对于我这个从來沒有见过士兵练舞的人來说,真是新奇不已。 从这种种的方面都能够看出,慕子不再是我想象中的小孩子。 沒错,他早就不是。 看到他取得的这些成果,心中竟是无比的欣慰。 他能够保护自己,一定能的。 这样至晚上,慕子还是沒有归來。管家说已经派人寻找了。但是我想我可能等不及,因为源氏要回到夷国也是有时间设定的,他担心自己的队伍会被莫名的人士袭击,毕竟现在几个国家的情况都很微妙。这个风采过人,仿佛不知人间烦恼的少年,这时候也不由自主地忧心忡忡。 “寂月君,我们要早点休息,明天清晨早早赶路。” “好的。” 源氏因为并不了解慕子,也不知道我与慕子之间的感情,所以还是很担忧,即使是在王爷府中依旧是不踏实,非要与我同一个房间。管家很是为难,我笑对他说,沒有关系,源氏是君子,非常有礼。 管家这才应了。 但关了门后,源氏却很自然地躺在了床上,并且叫我,“寂月君,快來睡觉。” 我摇摇头,“虽然我知道大将军是非常有礼的人,但是毕竟还是在晋国内,按照晋国的规矩,并不是夫妻的男女,是不可以夜宿一室的。我与你同宿一室已经是有逾越了,所以我不能与你同睡一榻,我睡在地上好了。” 源氏听了,沉默不语。 待我向管家要來一只软榻,躺在上面刚要睡觉的时候,源氏却又起來,一把将我抱了起來放在床上,“虽然说榻也很舒服,但毕竟沒有床舒服,我是男人,应该怜惜女人,所以你睡床,我睡榻。” 我冲他一笑,道了声谢谢,转身就睡了。 ******************* 第二天天蒙蒙亮,我和源氏就已经起身。 在管家的带领下要下山了。站在慕子王府的门口,我是万般的不舍得,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來这里,但却沒有见到他,以后我到了夷国,前路茫茫,实在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光景,再想见他也是难了。源氏并不催促,待我又站了片刻之后,听见雄鸡唱响,知道再不能耽误了,这才与源氏一起下山去。 管家知道我们的马跑了一夜,蹄子需要打马掌,这得耽误一些时间,于是给我们另备了两匹看起來很不错的马。 对于管家的慷慨,源氏很感念。 又说好的主人,才能教出好的奴才,对于禹谟王更加的好奇了。 两人到了山角下时,日头才刚刚升起,管家再三的送别,令我越发的心酸,在离开皇宫的时候我心里尚只有冰冷,浑沒半丝离别不舍之情。但在伽蓝山,我才只不在这里逗留了一天而已,就仿佛再也割舍不下,我想我以后肯定会常常梦见伽蓝山,梦见这个好心的管家及慕子。 与源氏打马狂奔,终于把这一切,都扔在了我的后面,触及不到的地方。 此后的两天里,我们都是昼伏夜出,一路上还算平静。天气却越來越热,所以不得不承认,昼伏夜出这个法子目前來说也是挺好的。源氏还是有些担心自己的队伍,又惦记着那两匹黄金马,可惜当时不能够直接将那两匹黄金马做为自己的驾骑,因为太惹人注目。 几日之后,我们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担心其实都是多余的。 根本任何事都沒有发生。 那日却到了一处湖光山色都非常美的地方,叫清水栈。源氏忽然说:“我们就在这里停留两日吧,这几天我累得快要散架了。” 我发现这里街道上行走的女子都非常漂亮,知道他又是动了赏美之心,肯定是叫不走的,也就赞成了。为了避免太过招摇,我还是重新替他制了行头,在本地的制衣店里买了套本地男子穿的那种青蓝色素长袍,腰系青带。就算是这样,他的容颜也依旧把店主惊住了,可不是,这青色越发地趁出他的唇红齿白。 但是出來后,他却笑说:“店老板的眼睛总是在你的脸上打量來打量去,肯定被你的倾国容颜给迷住了。” 我听了哧地笑了起來,“这句话本是我想对你说的,沒想到你先说了。夷国的男子是不是都像你一样的如此漂亮?” 他装做不高兴,把脸一沉,“我知道晋国称赞男子时都说英俊,称女子的时候才说漂亮。” 我只好道:“沒错,但是所有的形容男子的美好的词语,也形容不出你十分之一二,你说该怎么办?” 他又笑了起來。 他向來就是对自己的容颜很自信,而且又是非常的喜欢,自恋,于是更加高昂了头,“不过说实话,至今沒有看到比我更美的男子。”说到这里又停顿了一下,“你们的皇帝除外。” 我本不想提起贺兰进明,不过这时候却有些好奇,“为什么?难道你觉得你的容颜比不上他的吗?” 他摇摇头,“他定是女子很喜欢的类型,他的脸很英俊,好看。就是过于郁闷和阴沉,感觉他有很多事在隐忍,皇帝做成这样真是辛苦。如果他的眼眸能够温柔些,或者多笑一笑,他会比我好看。” 他如此认真地分析着,我却想起了从前的贺兰赤心及已经被他杀死的夏笙,心中闷闷地一痛,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他也即时地住口不说,只像面前的湖面看去。 或许真的赶路赶得太累,我们在清水栈停留下來后,就不想离开了。第二日又是整日的游玩。或者是甩掉了从前的感情包袱,也有可能是对前路的无所谓,我竟玩得很开心,像个精力充沛的小女孩,将清水栈的一切可玩的都要试一遍。而且还与源氏在湖里划了船,两人其实都不会划船,在水中转悠了半天才回到岸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6章 又能怎么样呢 有种说不出的痛快感。 但是那天晚上,我们却遇到了贼。 两个小毛贼从客栈的窗户里爬进來,要偷源氏随在带着的包,那里面可有至关重要的通关符和源氏将军印,沒有这两样东西,我们都要回不到夷国。源氏与那两人打在一起,听到动静的我立刻高喊救命,等到客栈救援的伙计赶到,武功高强的源氏已经把他们两个人抓住,摘了两人面上的黑巾,我们都不由地愣了下,原來其中一个竟然是那日我们给源氏买衣裳时,直盯着我们看的那位制衣店老板。 原來他之所以盯着我们看,是把我们当做肥羊,要好好的打劫一顿。 这让同样想到这点的源氏很生气,手里的扇骨在那人的脸上啪啪啪地打了很多下,埋怨他不懂得欣赏美色。 后來因为害怕事情闹大,教训一顿也就算了。 这对于我们两个自诩美貌无双的男女來说,实在是个打击。源氏忽然觉得清水栈一点都不美,人也不可爱,于是决定立刻出发离开清水栈。 一路上都不太高兴,我想了很多办法逗他,都沒有使他开心起來。 直到那天,忽然在约定好的地方等待到了队伍里的传官,他才又高兴起來。听那传官将一路上的事情讲了一遍,源氏的眉头微蹙起來。 原來就如源氏所料,队伍行进的并不顺利。 在我们离开后不久,他们就遇到了一队黑衣蒙面人,目标似乎就是源氏及寂月君,他们个个武功高强,所以护送队伍还是死了很多人。所有人都以为这次要全军覆沒了,却不知从哪里冲出一支队伍,将黑衣人冲杀开,救了众人。 提起那个小将,传官不由自主地多说了几句,“他还只是个大约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年,明眸皓齿,相貌俊美极了,而且也很勇敢。他不爱说话,救了我们之后并不报上姓名,不过看他们的打扮,似乎是晋国的将士,想來是他们得到消息才赶來相救的。” 我的心咚地一跳,“你说的那人,莫非是禹谟王?” 传官眼睛一亮,“好像有听到他们的人这样称呼他!” 我笑了起來,怪不得我们赶到伽蓝山的时候他却不在,原來竟是去!! 源氏也微笑道:“你那个朋友果然是好朋友,他定是得到你要从那里经过,而特意去见你的,只是沒有想到我们却离开了队伍找他,这次的阴差阳错真是可惜。” 传官又道:“还不止如此,他一直带着人将我们护送到这里。因为马上就要到达通关处,这才回转。” 源氏道:“将來如果有机会见他,一定要好好的谢谢他。” 也在这时候,我才知道我已然到达了晋国的边境,明日便可进入一片荒野之地,这却是到了闽的地界,不过因为土地荒凉,又是山川之处,所以可算是夷国直接通往晋国的路,饶是如此,依旧凶险重重,只怕那闽君未必是好惹的,知道了源氏与晋国的友好协议,要横加阻栏。 源氏却是有信心,闽国不敢的。 到了他的地界,他反而要好好的保护我,否则天皇一定饶不了他们。 至此,我的心才稍微地放下。 不过在经过那片山川时,终究还是遇到了麻烦。 闽君早已经派了人等候在那里,但是似乎又并不想动用武力,因此只是用石块将前路堵塞,使马车不能前行。周围的山坡之上也出现了大量的闽兵,闽宣王封玄奕就站在不远处的山头上,此时高声道:“源氏大将军,寂月内亲王,本王可在这里恭候故人多时了!” 源氏将脑袋探出车外,隐隐见那闽宣王似乎也有过人风采,脸上顿时现出了几分笑意,“即是如此,为何却是居高临下,堵路强留,客人并沒有感觉到主人的热情和礼貌啊!” 闽宣王哈哈长笑,从山上走下來,手中还拿了一壶酒。 这时候,源氏早已经派人将我接到他的车上,闽宣王很礼貌地问候了源氏,才向我道:“寂月内亲王,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我笑着点点头,“承蒙源氏大将军照顾,我很好。” 源氏笑道:“寂月君,你的朋友可真不少,太好了!不如就应邀至闽宣王处一游如何。” 看这样的情况,不去也不行啊。 源氏心中也明白这点,不过是礼貌一问而已。说走就走,队伍依旧是继续前进,而我和源氏则跟着闽宣王回他临时的府邸。在途中,源氏忽道:“我们会沒事的,你们的皇帝会救我们,其实一路之上,他都有派人暗中保护我们,只是你沒有发觉罢了。现在他既然知道我们至闽宣王府处,肯定会加派人手。” 我取笑他,“你手下那么多的精兵强将,这时候怎么将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源氏得意地说:“这可不是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而是猜到他必须这样做。这都是我夷国天皇的功劳,在他的治理下,我国才如此强大,他们纵然敢在我的身上耍什么花样,却也不敢杀我。不过只有一个人例外,我最怕他,但这一路走來,我却觉得他是想让我安全回国的,所以我反而更有把握可以安全回国了。” “你的说那个让你害怕的人是谁啊?” “是你们的皇帝贺兰君。” 我怔了下,在我看來他的确可怕,他是个沒有心也沒有情的人。 源氏却沒有再接着说下去,过了一个时辰,我们就到达了闽宣王的临时府邸,竟是荒山里的一溜软帐。因为此处荒无人烟,除了一些零散的山野居民和历年來经过这里的军队,几乎沒有人的生气。因此这溜软帐在山中显得异常醒目,随着迎宾曲跳舞的女孩子们排成两例,夹道欢迎。 因为天气炎热,宴席就设在帐外。 竟然发现在此整席的人正是闽宣王妃燕嬉,见我们到來她很有礼地一一施礼,至我的面前时,笑着道:“我们又见面了,内亲王的容颜不但沒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老去,反而如往昔般的美丽,真是令人羡慕。” “谢谢夸奖,燕嬉王妃也更加大气端庄了。” 确如我所形容的,这几年沒见,她更显得稳重,因为微微的发胖,她的身子比从前圆润了些,看起來更加的富贵祥和。 闽宣王与源氏头对头的攀谈,再加上丝竹乐器,我们已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我看到源氏一边说一边还不住地打量闽宣王,想來在他的心目中,容貌这种东西实在占了太多的份量,而闽宣王身上正好有能够打动他的地方,他如此心不在焉的与闽宣王讲话,心中已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或许想着把闽宣王拐到夷国去吧? 我又素知闽宣王有断袖之好,两个人搞不好真的会一拍即合。想到这里,不由地好笑起來,哧地笑出了声。 燕嬉好奇地说:“你在笑什么?” “沒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一些好笑的事罢了。” 燕嬉却面现淡淡愁绪,“我想到我的孩儿,心中有些挂念。为了在等恭候源氏大将军,我们从出了宣王府至今,有半个多月了。” “你已经有孩子了?”我顿时觉得羡慕不已。 “是啊,他快两岁了,取名叫封进,他父王希望他能够上进。” “他一定很可爱!!” “是的是的,可爱极了!!” 因为孩子的话題,我们之间谈得多了起來,燕嬉做了母亲,果然与从前不太一样了,她身上有种难以掩饰的温柔的母性之光。 在这样的她面前,我是晦涩的。 当晚我们就在软帐里度过,闽宣王要求与源氏彻夜长谈,源氏却理智地拒绝了,并且执意要与我同宿一帐。闽宣王无奈,只好如此安排。我与源氏这段日子常常处在一起,但他从來只是欣赏我的美貌,沒有对我有一丝一毫的不敬,因此我是习惯了。见他倒在榻上很快睡觉,我才悄悄地出帐來。 深山幽谷,我沒有什么安全感,无法睡着。倒想到从前在书上所见,凡是此间,月亮必定是非凡的美丽,是以出來赏月。 却见闽宣王早已经等在帐外。 “一直沒有机会与你细聊,不过本王知道你会出來的,所以在这里等你。” “噢,可是,不知道闽宣王想聊些什么。” 他邀我坐在附近的火堆旁,借着温暖的篝火,两人的谈话趋于平和,甚至提起了我们在晋宫初遇的情景。若在几年之前,说起这样的事我定然会生气愤怒和不平,但是现在已经完全沒有了那种感觉,有的只是受命运摆布的淡淡无奈。 又提到了福柔帝姬,方才明白为什么贺兰赤心忽然那样重视福柔帝姬,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受了情伤转而对贺兰赤心用了些心思,一方面也是因为在福柔帝姬的影响下,在贺兰赤心的二次宫内屠杀之时人,闽其实已经派了一队军队驻守在城门外,这就是为什么贺兰进明眼见着夏姬诸人被悬挂在城门外而不得救之的原因。 可惜夏姬可能并不知道此事,因此决定死去的那刻,只有无尽的悲哀。 “这些军国大事,你本不该对我这样的女人说的。” “沒有关系,人尽皆知的事情罢了。况且如源氏大将军所说的,男人若将失败的借口找在女人的身上,那么他本身就是个无耻的失败者。女人终究是女人,即使让你知道这些事,你又能怎么样呢?” “对,沒错。很感谢你对我讲这些。” “其实,我是想向你打听一些,关于夏笙的事。” 我早已经等着他说这件事了,他即然能够在那么关键的时刻忽然背弃了贺兰进明,转而支持贺兰赤心,恐怕并不是沒有缘由的。 我忍着心中的悲伤,“我以为,你比我更清楚他的事。” 他看着我,如同看着什么恐怖的事物,“你知道了什么?” 我嘲讽地笑,“我可以告诉你,当年,在我离开宣王府时,与我告别的那人并不是夏笙,而是贺兰进明。他们有着一样的眼睛,所以才能够迷惑我。其实我早该想到,以夏笙那平和的性子,是绝不会当着我的面毁了自己的脸的。不过,我不明白的是,贺兰进明为什么会在那时候出现在踱月轩呢?” 沒有等他说话,我又接着说下去,“原來,都是因为你的原因。只是,闽宣王,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事呢?为什么与贺兰赤心是双胞胎的安平王与他的容貌却不堪相似,反而夏笙与贺兰赤心!!他们简直!!”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7章 暖胃补身 “沒错,是因为夏笙的要求,我才答应他帮助保晋君的。” 我的心砰地一跳,“他果然投奔你了,那他是不是还活着?” 我期望着能够出现奇迹。 他却沒有理会我的问題,继续说:“他对我说,因为有个人始终选择与晋君站在一起,他爱她,支持她的任何事,所以希望晋君能够继续在位,希望他能够好好的爱她。” 我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了,“请你告诉我,他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闽宣王继续说:“他说,他心甘情愿为她付出一切,只要她能幸福,死而无撼。” “求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恨不得立刻飞到他的身边。 “对不起,我沒能保住他,这是他最后的遗言。我想做为他曾经最好的朋友,我应该把他的想法转达给他最爱的人。寂月,如果我知道救你回闽国,会让我失去他,我是绝不会这样做的。我很后悔,为你所做的一切。” “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可能是天底下,最不会爱的女人吧?老天何其不公,终于使我得到一个真正爱我的人,可是却是我亲手,葬送了他的一生。 我怎么能?? 怎么能?? 想到这里,悲伤又化为更加浓郁的仇恨。 不知道闽宣王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沒有了贺兰进明,失去了夏笙,他也不复从前那样的风/流潇洒了! 后來是源氏把我从已经冰冷的火堆前抱进软帐里的,锦被还是暖和的,将我直接塞进被子里,他自己也钻进被子里,紧紧地搂着已经冻得冰凉的我。他什么也沒有问,什么也沒有说,对于他來说,保护一件美丽的物事,是天经地义的事。 不知道源氏与闽宣王到底都聊了些什么,或者两人之间有达成什么协议,总之第二日清晨闽宣王就将我们送出幽谷,并且派了一小队人马护送我们出闽境。 眼见着闽宣王立在山头的身影越來越远,源氏啧了下嘴,叹道:“这一路來得真是很值得,不但带回了你这样绝世倾国的美女,而且还遇到了很多美丽的男子,这位闽宣王的风采也不输人呢!遗撼的只是与那位禹谟王擦肩而过,想來他也美丽得很。” 我有些无语地看着他,如果贺兰赤心及闽宣王,还有慕子听到这位源氏此刻的话,又会做何感想。 也就在这一日,忽然有传官來报,明石姬病了。 自从我们由晋宫出发后,明石姬的车一直是跟在我的车之后,中间的距离还是很遥远的,听说是她让车奴刻意拉开的距离。源氏得知后吩咐她的车不必赶上來。如此一來,我们虽一路同行,于她的事却是很少知道。而且我们离开队伍的时候,源氏也沒有刻意地对她进行安置。 她的心里大概是郁闷极了,挨到今日终于病了。 源氏到底还是怜香惜玉的,听闻后就要求队伍暂停片刻,自己骑马往明石姬的车子赶去。我想明石姬是厌恶我的,还是不要去惹她生气,只此只派了芳绮前往探望,情况到底如何。 至晌午时分,芳绮才來回禀,“明石姬无法适应路上的天气变化,着了凉,看样子并不是特别严重,已经有御医在照顾了。” 我噢了声,芳绮又道:“源氏大将军真是个花心肠的人,他竟当着许多人的面,亲吻安慰明石姬。主子,今天我们诿身于他,不知将來会如何?”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不无重重的担忧。 夏笙死了,我对贺兰赤心的爱也同时死了。 反而积压许久的委屈和仇恨都在暴发,我根本沒有想过以后会怎样,我只想着,有朝一日能够使贺兰赤心痛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前路有再多的苦,我也忍得了。 那晚源氏派人來给车里加了棉被,特意叮嘱我要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能着凉了。而他自己则在明石姬的车内,一直陪着她。芳绮整晚都在念叨,觉得这位源氏大将军太无情了,现在还沒有到夷国呢就已经冷淡起我來,到了地方却不知道是何模样。 我笑着劝她,我至夷国并不是要给源氏当妻子的,况且他在我的眼中只是个小孩子。 芳绮很不明白,那么我们为什么要來夷国。 其实她又何必要明白,原因很简单,源氏要我來夷国,我就得來。无论在源氏的口中,贺兰赤心再厉害,还不是要顾及夷国的天皇吗? 至第二日清晨时,却觉得车子周围有些不对劲,掀开帘子往外看,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多加了两队侍卫,而且明石姬已经赶了上來,就跟在我的车后。源氏的车周围木板放下,只留了如薄纱般的纱翼,身影便在这车内若影若现,很是蹁跹,引人遐想。 车子再向前行进片刻,已然到了夷国的边城,闻讯赶來的百姓早就等在路旁,手中拿着花朵和手帕在那里疯狂的喊叫,“源氏大将來!源氏大将军!”他们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个人的神情都很兴奋,仿佛见到了他们必生最想见的人。最特别的是女子,她们大多盛装,钗饰满发,有些因为拥挤而使头发散乱,她们却也都顾不得。 只是不断地叫着源氏,并且希望他能够看到她们。 也在这时候,我才真正禀略到源氏在夷国的受欢迎程度,而他自己也是个极喜招摇的人,很喜欢现在的氛围,他的目光到哪里,哪里的人群就更要沸腾些。 我竟看到有些女子,因为太激动而昏厥?? 在快要走到街道的尽头的时候,源氏终于看中一个美丽的女子,于是用手指点了下她,侍卫会意,于是拿了源氏早已经备好的郁金香花束到了那女子的面前,那名女子确有几分姿色,见状激动的也要差点晕倒了,接了花朵后只是怔怔地望着源氏发呆。 侍卫只好将她扶至队伍中,暂时安排在另一辆马车中。 那女孩的家人们也是喜极而泣,爬在地上给源氏嗑头。 我和芳绮被这奇异的一幕幕搞到疑惑,惊奇。直到出了此城后,源氏才又入我的车中,他对于今日的事情很是得意,“想必你也看到了我在我国民众心中的地位,之前被我点中的女孩子还不错吧?” 我点点头笑道:“很是妩媚。” 源氏道:“那是当然,我还是有些观人之技的。你定很疑惑他们为什么如此赶激涕零,而且那女孩子直接就愿意跟着我走,只因为只要是我看中的人,我都会给予她们很好的照顾,对她们的家人也会照顾,如果她确是有些函养和美德的,或许能够成为其他贵族的妻子或妾也说不定,像刚才那样的小城,能走出这样一个女子,她定是小城内的骄傲,她的家人也会因她而在此地受人尊重。” “原來如此。” 他又道:“你也是,你也能够受到尊重的。” 中午进行午膳时,我和明石姬都被邀请到源氏的软帐中,菜品甚是丰富,而且有些是我沒有见过的水果制成的,还有鱼及海鲜等。原來这个夷国是接近水域的,对于鱼类的烹制很是独道,只是我在晋宫的时候就不怎么喜欢吃鱼,所以这桌菜肴对我來说并不是很对胃口。反而明石姬吃得很是兴奋。 “谢大将军赐肴,出国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吃到本土风味的菜肴,好喜欢,好快乐。” 明石姬脸上还带着菜色,一方面可能是之前水土有些不服造成的,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在晋的日子里饮食不合胃口。不过能与源氏同餐,显然她的病已经好多了。 她对于源氏敬爱,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三分小心,七分客气。 源氏大概看出我对这餐饭并不是很上心,于是又另备了糕点,竟然都是在晋宫里我喜欢吃的糕点。 见我果然掂着糕点吃得津津有味,他笑道:“这是我们的糕点师傅专程在你们的糕点师傅那里学习的,我早有考虑到你可能会不习惯夷国的食物,所以有带厨师去你们的厨房学习菜品,等回到夷国的盛京,安顿好后这两个厨师就拨为你用,你看好吗?” “源氏大将军真细心,谢谢。” 明石姬略有酸味的说:“大将军,您可真偏心。” 源氏呵呵地笑道:“明石姬,我是不愿责备你的,因为在我的心里,你就是上天赐下來的礼物,美丽不可方物,否则我又怎么会在众多的美女中独选择你,带你去大晋呢?只是你这样总是掂酸吃醋,渐渐地就要落了下成,可不是毁了上天给你的资本?” 明石姬顿时羞愧不已,“是,是明石姬错了,以后不敢了。” 话虽如此,还是在不经意间冷冷地瞟了我一眼。 晚上的时候,明石姬派人送來一碗汤,说是可以暖胃补身,是很好的适应水土的汤药。我在晋宫中呆得久了,对人有防范,所以那汤并沒有喝,而是倒在帐中的篝火旁,果然看到汤中竟有条细如蚯蚓般的虫子在蠕动,马上惊出了一身冷汗。 “沒想到明石姬如此心狠,竟然这么快就下手了。” 芳绮还不知道厉害,只是嫌恶地说:“真恶心!主子,幸好沒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8章 头顶这点天空了 “是啊,幸好沒喝。早听说夷国这里许多人擅长下蛊,而蛊就是一种人工培养的毒虫,是一种很神秘的巫术,它有时候可以救人,但更多的时候却是用來害人,所以在有些地方,人人谈蛊色变。芳绮,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我们以后要更加小心。” 我的话还沒有说完,就听到一阵冷笑。。 “寂月君,你真是以小心之心踱君子之腹,我明石姬怎么会害人呢?你自己也说了,它同时也有救人的功效,我精心给你熬制的这碗汤,确有调理身心之效,这种虫子也是极好极有营养的虫子!” 她说着将手中捏着的一条蚯蚓在我的面前晃晃,“看看,是不是和你倒掉的那条虫一样?” 她笑着将那条虫放在了自己的口中,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 芳绮蓦然地恶心起來,跑到帐外去呕吐。 这确也是令人难以接受的一幕,一个美丽的女子,笑嘻嘻地吃着很丑陋的活虫。见震吓我们的目的达到,她微蹙着眉颇为惋惜地说:“寂月君,你可真是辜负了我的好心意啊!” 我微微向她颔首,“谢谢你,你的心意本宫收下了。” 她得意地笑着走了出去。 好一会儿芳绮才走进來,脸都吐得有些白了,“主子,难道那碗汤真的是好汤?” 我笑道:“那碗汤或许是好汤,但若你敢喝一口,那虫子必定会很滑溜的活着钻到你的肚子里,那可比你生嚼此虫可怕的多了。” 芳绮想了片刻,忽然明白了。 “明石姬真的是,当我们是傻瓜吗?她又何必演这场戏,要生嚼那虫子,恶心死了。” “她只是摄于源氏罢了。” 她这样快的就动手,也使我在后來的旅途中更加的小心翼翼。 明石姬是个明符其石的两面人,在源氏的面前表现的极尽温柔体贴,腑首贴耳像某种可爱的宠物,一旦离开了源氏的视线,就会变得很可怕。 有一次她甚至炸了一碗蜘蛛,坐在我和芳绮的面前,将它们一一地吃光,神色漠然冰冷,让人看得毛骨悚然。 后來问了厨子才知道,炸蜘蛛本來就是本地的一道名菜,很多人都喜欢吃。只是我们这些外來人觉得可怕罢了。 从进入夷国小镇开始,我们是第三天到达的盛京。一路上,明石姬倒是数次给我难堪,不过最终也还沒有更过份的举动。因为两人在表面还是和解的,源氏也并沒有察觉我们之间的事。他现在沉浸在了众人对他的崇拜中。 这情景比初入的那个小镇要让人震惊多了,夹道两旁,不但是路边站满了人,就连二楼的阳台,窗前,甚至是树上,都爬满了人。 他们都是为了一睹源氏风采的人。 源氏很大方地将车上原本的帘幕也撤去,看得出他是精心地打扮过一番的。紫色的长袍外裹着一件白色的半透明丝制薄衫,随风而舞,飘飘欲仙。将原本绝好的身体更显得如竹般俊逸。黑色的长发披在雪白颈后,带着一点让人心动的诱惑,五官清秀,俊俏,帅气中饱含着说不出的温柔。他身上散发出來的气质好复杂,像是各种气质的混合,却又有着自己独特的空灵与俊秀。。 只这个“美”字來讲,他确实应该得到如此的追捧。 在这个崇尚美丽的国家,他们的房子也造得很可爱,每间房子前面都有个小小的庭院,整齐而充满趣味,整条街上花红柳绿,说不出的令人喜欢。 芳绮道:“主子,这里好美啊!” 是啊,从大晋到夷国,似乎走过了万水千山。曾经的往事忽然之间就被这种距离给拉开,回头看有种陌生感,好像那些并不曾发生在我的身上。 终于到了大将军府。 源氏亲自将我安排到他府中别苑,这才进宫述职。 别苑并不算很大,胜在幽静,而且出入方便。源氏府里的女眷因为忽然來了我这么个外人,有些就悄悄地來看我,却并不是光明正大的问候,只躲在暗处偷窥。她们好奇的眼神使芳绮很烦躁,“大将军府中的人真沒有礼貌,若在晋宫,如此的偷窥和听壁角,是要受罚的,不杀了也得打个半死。” “这是夷国,或许他们这里并沒我们那里许多的规矩吧。” 芳绮叹了口气,“主子,以前总觉得规矩多了压人,现在见众人如此沒有规矩,方才觉得规矩多了才好。” 她的话引得我哧地一笑,之后再想想忽然觉得颇有道理。 当夜源氏虽然沒有回到府中,但是竟被天皇赐下许多的锦衣华服及贵重首饰,源氏全部都送到别苑中來。东西多到两个桌子还是放不下,芳绮很是发愁,只是暂住别苑,而且也沒有仓库,这些东西该放在哪里呢? 正发愁的时候明石姬又來了,见了这些美丽的事物双眼微微发亮,但又不屑似的说,“这只是三天的贡服罢了,不知道天皇会如何安排你这个外來人。” 我看准其中一只玉齿梳,拿起來送给明石姬,“妹妹,以前得罪的地方还请多多恕罪。我初來乍到不懂规矩,还请妹妹多多指教。” 她似乎想拒绝我的礼物,但却又颇为喜欢那把梳子,咬了咬牙还是沒有能抵住诱惑,最后说:“你若将此梳送给我,那可就是我的东西了。以后不可以收回去的。” “当然,即是真心送给你的,干以还要收回來。” 她神色黯然了下,“其实我盼此梳很久,一直沒有得到。” “噢?” “此梳名叫白头梳,得到此梳的人,将会有机会去见天皇。” 我笑道:“你即然已经是源氏大将军的人,自然沒有必要去见天皇。” “那可不一样,源氏大将军是属于大家的,却不是属于我的。我虽然爱慕他,但是对他不敢抱有奢望,此次能够与他同去大晋,又一路同回,已经是莫大的荣幸。我明天就会离开将军府回到宫外的六条院居住,以后便是幽居,不问红尘之事了。” 我大感疑惑,“这是为何?” 在我看來,明石姬还是年青漂亮,正当其时的时候,这样的她应该生活的多姿多彩,再怎么说也不该幽居起來啊。 明石姬说:“只是我自己觉得,不能够忍受这样的环境,所以才想要到幽居。越是真心的人,到时候越是受到伤害,但他是沒有办法感觉到的。” 我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无非是因为源氏风/流异常,而她显然对源氏付诸了真心。那这只白头梳。。 明石姬却不愿多说,就此离开了。 第二日清晨,天皇派下人來,带着源氏的笔令,接我入宫。同时有侍女进入替我打扮,这衣饰繁复异常,发型和钗饰都与晋宫中的异样,芳绮帮不上忙,只能在旁边看着。等到一切打理妥当后,竟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我都有些累了。 侍女却拿了些香草让我闻。 我立刻起了警觉,闭住呼吸推开她,“你要做什么?” 侍女道:“主人,这些只是薄荷罢了,能够醒脑提神。” “是吗?” 我捏起一点看看,确实是的,再三检查里面并无毒虫什么的,才放在鼻前闻了闻,又让芳绮将叶子贴在我的太阳穴上揉了会儿,精神确实好多了。 如此隆重的衣饰和发饰,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被这些东西压得只剩余一张脸了,实在看不出多么大的美感來,又觉得天皇及这个国家的审美未免太夸张了,但也给面见天皇增加了一些凝重感,不得不更加的重视这件事。 盛京的朱雀宫建筑风格与晋宫大不相同,倒像是一层层的环形,每环都以高墙隔开,每个门洞的开闭都有其原因。我想起夏笙曾经讲过的关于各国建筑风格的事,这时候隐隐地想了起來,这种建筑其实是有着特殊的好处的,比如着火或者是有敌人进宫,就必须要面对这一环环的墙壁,特别是着火的时候,不会连累到别的环里去。 可以说是个很强大的防御系统。 但是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因为视线不开阔,最里面的人又像是被包裹在笋心深处的,因此反而格外的沒有安全感。 成长在这样房子里的人,为了排遣这种不安全感,常常对生活里的某种状态或者是事物有着近乎狂热的追求。 果然被他说中了吧? 源氏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他对美的追求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朱雀宫因为这样的环状,而使建筑都多了匠气,全部都是雕琢的痕迹,看久了就觉得沒有什么意思,好在用料都是极讲究,又有孩童们在园中玩闹,添了几分天真的童趣,倒也有可取之处。 这样一层层的走进去,再回头看一眼,果然就只有头顶这点天空了。我已经感觉到了这其中的压抑和难过。 好不容易进入了内宫,又被告之天皇正在跟众大臣商量重要的事,所以要晚点见我。 于是我被安排在内宫里的其中一个小庭院内稍做休息。 精美的食物和茶品都端上來,但是每里只有很少量的东西。而且上献食物和茶品的女官都是极度地板着脸,与晋宫内的大为不同,好像我是她们的仇人似的。芳绮很气不过,忍不住跟他们理论,“你们真是沒有礼貌,知道我们主子是什么人吗?慢待我们主子,小心源氏大将军治你们罪!” 其中一个女官冷冷地说:“她在我们的眼里,只是有这样一幅漂亮的皮囊罢了。如果天皇看不中,那便是普通的女子而已。” 芳绮还要回嘴,我连忙按住了她。 初來乍到,我们分不清他们看中什么,又不看中什么。这些女官也极是美丽,想必都是曾经受到过礼遇的,自然不将我放在眼里。 而且这样折腾了半天,我的肚子也饿了。 于是取了食物來吃,每次吃的东西都要好好检查,袖中早已经藏了银针,來自己测食物中是否有毒。 女官于这点倒不介意。 后來我才知道,原來夷国种蛊之术盛行,每个女子或者是男子都有权力为自己的安全着想,所以他们并不介意你用自己的方法來检测食物中是否有毒或者其他的东西。我继而也想到,如果真的只是蚯蚓那样的东西,用银针也是测不出來的。当下便有些心灰意冷,只怕随时都会中蛊,从此以后为人摆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9章 就称为无言是了 芳绮也是同样担忧的神情。 我立刻意识到,我们虽然才來到这里短短的日子,但是已经不知不觉地融入到夏笙所说的那种骇人的气氛中。 女官们在我们刚刚吃了几口,就拿走了所有的食物。 芳绮连忙拦住,“我们主子饿了多半天了,还沒有吃饱呢!” 女官冷冷地说:“吃得太饱会使身形走样,她等会要去见天皇,这是保持礼貌的基本礼仪之一。” 芳绮愣住了,她实在不能理解他们所谓的礼仪。 转而回到我的身边,“主子,她们这样做实在是很过份,怎么办?” 我笑了笑,从袖中拿出帕子,打开后里面竟是包着些糕点,“我反正也有点吃不下,这些是留给你的。” 我知道芳绮还沒有吃,这也是因为我们在晋宫养成的习惯,主子吃东西的时候奴婢只是在伺候。当我看到她们准备收走食物的时候,连忙将一盘糕点倒在帕子中包起,替她留了些。 芳绮的眼睛蓦地红了,“谢谢主子。” “是我不好,让你受这种苦。” 芳绮的泪珠掉下來,“主子,奴婢有点想念宁宛。” 我的心蓦地痛了下,就好像一个沒有好的伤疤又被轻轻地戳了下,我深吸口气,“我们会忘掉那里的。忘掉那里的一切,重新开始,好吗?” “好。” 再等了片刻,源氏却首先进入了房间,自回到府中还是第一次见面,虽然知道他也并非可靠之人,但依旧是稍稍地惊喜了下。他微笑着打量我的盛装,“寂月君,你果然沒有让我失望,相信天皇一定会为你梳白头梳的。” 我想到那只送给明石姬的梳子,“白头梳?那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在夷国,能够得到天皇之手一梳白头的,都是有地位的女子,那柄玉梳与将成为她身份地位的象征。对了,女房们应该叮嘱了你,带了玉梳吧?” “我将它赠给明石姬了。” 源氏微愣了下,“这,,” “明石姬可能要搬到六条院幽居,她很希望得到一柄玉梳。” 源氏低头想了片刻,“是,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这倒是我欠她的,如她來见天皇,必须也能得到天皇的一梳白头,将來的荣耀自不必说。不过我如今对她的美貌已经并不是很留恋,或许是因为寂月君你的原因吧,由你赠她此梳,聊表安慰却也是应该的。不过这样的梳子是很宝贵的,以后可不能再随意的赠人了。” 他说着又从怀里取了一把同样的玉梳交到我的手中,“为了你,我愿意再次相赠。要知道,整个夷国,得到此玉梳的女子不过十几人而已,她们虽不是天皇的女人,可是却受到天皇的庇佑。” 我明白了这梳子的重要性,对源氏生出几分感激,“谢谢你。” 他点点头笑着,轻轻地帮我扶了下头上的钗,“如我看,这钗饰和衣饰未免繁复,等过了这几日便不用如此的辛苦了。” “是。” 两人又谈了几句,就有女官來传,让我去觐见天皇。源氏竟要亲自陪同,女官道:“源氏大将,这可是不合规矩,天皇并未再次宣召您。” “天皇向來都对我不讲什么规矩,她是初來乍到的客人,我陪她进去以免她因为懂规矩而触怒了天皇。” 其实我已经看出这女官分明是故意跟源氏说几句话而已,并沒有真心要阻拦的意思。她心里也是爱慕着源氏,因此向我投來几分羡慕的眼神。源氏自然也能看出來,哈哈一笑,摘下腰上挂的一只香苞赠给女官,女官感激收下,小心翼翼地收藏于袖中。 这在晋宫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在这里似乎大家都是习以为常了。 我努力说服自己适应这里的一切。 天皇在一个不算太大的花厅中等着我们,但是等到我们踏入后,却是挺繁复的见面仪式,直到结束后才敢抬眸打量天皇,只见他浓眉细眼,方脸薄唇,从面相上看总觉得此人刻薄,但是他即是天皇,自有股君临天下的气势和华贵,而且唇角淡淡的微笑尚算得上平易近人。与源氏的风采相比起來,虽然逊色许多。 但如果单纯将两人放在一起,绝不会有人误会源氏会是天皇。 “这位就是,寂月君?” “回天皇,正是寂月君。”我尚沒有回答,源氏已经代我回答。 天皇将我上上下下打量很久,终是笑道:“果然不同凡响。” “天皇,寂月君的舞姿和琴艺都很非凡,不过这样的衣饰做舞蹈是有些不便,不如让寂月君弹奏一曲如何?” “甚好。來人呀,给寂月君备琴。” “谢谢天皇。” 琴声铮铮,却是一曲《桃夭》,曾经锦瑟在燕园内弹过的曲子。 十日桃花作意开,绕花岂惜日千回? 昨來风雨偏相厄,谁向人天诉此哀? 忍见胡沙埋艳骨,休将清泪滴深怀。 多情漫向他年忆,一寸春心已成灰。 天皇和源氏默默地听完,好半晌都沒有任何的动静,正当我要怀疑自己是否因为长途跋涉或者是心情的原因使技艺下降,天皇却幽幽地叹了声,“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罢了,且让朕替你的发上插玉梳吧。” 我于是走过去,将玉梳献上,然后蹲下身子。 他又道:“抬起头來。” 我缓缓地抬起头來,两人的距离如此近了,将对方都很清晰地看在眼里,他的眸子是让人足摸不定的深。他再将我打量了片刻,“果然是有倾城倾国色,名不虚传。你这样的女子,早该來到我夷国,我们喜欢你这样有故事的女子。” “谢谢天皇。” 他这才将那把玉梳轻轻地插于我的发髻之上。 源氏很开心,道:“天皇,臣有不情之请,请赐寂月君一个号吧?” 天皇笑道:“即是随你而來的大纳言,便依旧持纳言之职,供为客,吃喝穿戴由宫中供给,游居。吃四方,接受四方慰问及供养,各方都不得怠慢。因其绝色四方,大美无言,就称为无言是了。” 源氏拍手道:“如此甚好!谢谢天皇!” 我虽不知这其中到底有些什么意思,也还是跟着源氏一起谢了天皇。 天皇这时抚了下额,表示自己已经乏了。源氏于是带着我跟天皇告辞。这时候宫门口已经多了个轿辇,而不是我先前乘坐的那种小轿。是一顶装饰得很漂亮的顶级软轿辇,周围饰了鲜花,有轻纱幔自轿顶落下,而且轿辇辕臂都以金黄裹住,银钉固定,在特别显眼的时候还装饰着深蓝色和深紫色的宝石。 女官微笑着向我道:“这顶连花魁都沒有资格用的凤舞九天华丽轿辇,是天皇特意御赐给您的,从此以后,它就是您的专用轿辇。” 细看,可见轿辇之上,刻着几条上下飞舞的凤凰。 我向源氏看去,他微笑着点头,我于是再遥遥谢了天皇,又谢了女官,便登上轿辇。 后來,我才知道这顶轿辇,在整个夷国也只有三顶。一顶是十五年前的花散里君,她是花魁中的花魁,天皇对于她的美貌很折服,因此赐了此等金辇,如今花散里已经遁世,那顶金辇不知去向。而另一顶则于三年前是赐给了武侍君的女儿夕颜,这个女孩子却很是命薄,得轿短短两年,就因病逝去,在极大的荣耀和美貌留给后人评说。 而那顶金轿也就随她而葬了。 我渐渐地明白,此轿虽然华贵,却并非宫中御用之物,能得到它的都是民间享有盛誉的女子,但从前面两位看來,得此轿者仿佛都是命运极薄的红颜女子。 当源氏替我解释了游居之意时,我方才明白,因为我的美丽的容颜,我必须四季不停的走动移居,由各贵族们供养。 在夷国,以后便是处处有家。 亦无家。 这对我來说并不算什么,自从我第一次离开晋宫,那时候我就已经沒有家了,至今,也沒有。 只是这种全新的生活方式,显然需要我好好的适应一阵子。 而源氏的府邸,显然是我的根据地之一,也是最前站。因为來了这个我所谓的贵客,全府上下都忙碌起來,连续几天几夜,丝竹声声不断。我每天所做的只是在源氏与他的高官贵族们约好的地方出现,然后保持高贵及彬彬有礼的样子,与他们谈笑或者回答他们的问題,偶而也会切磋琴艺,比拼酒量。 那几天,我每天都喝得很醉。 我只是贵族们欣赏的玩物,与一个青瓷花瓶沒有什么两样,不过我是活的,会动的,所以我这个玩物出现的地方,便代表着娱乐的开始。 虽然他们比之一般的人从形式上要高雅许多,他们讲的是诗词,玩的是乐器,品的是女子的容貌,比拼的是自己的地位和财富,但是内函都是一样的,与逛窖子的嫖客沒有什么两样。好在因为我是持大纳言职,为客,他们也因此都保持着对我的尊重,这样也可以显得出他们的高人一等的素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0章 偏远的园子 我看到芳绮一边替已经喝醉的我敷额,一边低声哭泣,“主子,这样下去迟早会流于低贱,到时候该怎么办呢?这里的风气真是太无耻下/流。” 我的头痛得很厉害,恶心想吐,什么都沒说。 芳绮又说:“主子,奴婢听到夕颜的死去的故事,不知道是真是假。” 灯光将室内照得黄黄的,因为屋内过于华丽,连帐帘上都挂着金绥,所以黄中带着些耀眼的光芒,刺得我只想闭上眼睛,转目看到金丝香炉里飘出的烟雾,又产生了如梦如幻的感觉,这一切都不像是真实的。 连芳绮的声音都似乎是飘飘乎乎的,“主子,夕颜当初也跟您现在的情况一样,在刚刚得到此荣誉的时候她受到很多贵族的追捧,据说她的轿子只要出现在街道上,就会有大批的男人女人膜拜在地,痛哭流涕。但是一年后她的身体和容貌就因为长期的这种不良生活而产生变化,最终失去美貌。” 芳绮刻意着重地说了句,“一年,就失去美貌。” 我不由自主地抚了下自己的脸,“是啊,我这样下去,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芳绮又道:“在晋国,色衰而爱驰,不过是针对某个男子和女子而已。但是在这里,登上这位置的女子,一旦色衰,就意味着灭亡。” “主子,源氏应该可以帮你的。” “谢谢你,芳绮。” 虽然明白芳绮的意思,但是第二日清晨天刚亮而已,女房便來传话,说源氏已经在别苑荷塘边等待。那里已经聚了许多贵族的青年才俊。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果然已经现了憔悴之色,这时幽幽地回了那女房,“本宫累得很,要休息,今天不会去参加他们的聚会了。” 女房似乎愣了下,然后才离开。 过了片刻,就听闻源氏來了。 二人隔帘相见。 这也是夷国的对于女子的规矩,平日里面见客人或者是与男子相见,必须隔帘,仿佛这样才够礼貌。但是到了聚会之上,又要大方得体,什么面纱都揭去。我让芳绮出去,各女房也都出去,然后一把拉开了帘幕,几日來两人还是第一次在单独的情况下见面,他还是老样子,风采奕奕,但是对于我的举动有些诧异罢了。 “寂月君,为什么要推辞呢?” “源氏大将,我觉得自己已经沒有尊言。” 源氏微微地怔了下,笑道:“寂月君此话差亦,您只有走出去,接受众人的赞美,自然您就是高贵的,有尊言的。如果您不接受众人的赞美,别人也无法欣赏到您的美色,那么对您自然失去兴趣或者有所非议,那么您的尊言又何存呢?” “可是我的命运,很快就会与夕颜一样,与花散里一样。” 源氏的面容微微地变了下,自从认识他,还是第一次见他流露出如此悲凄的神态,马上意识到如他这样的地位,肯定也是认识这二位的。 果然他道:“你知道夕颜的意思是什么吗?” 我想了想道:“居说是有种夕颜花,朝开晚败,一天便是一生,而这种花就叫做夕颜花。” 源氏道:“沒错。夕颜原本便是我赐给她的名字罢,我也早预知她的命运。当时我给了她选择的机会,那就是愿意一天一生的眩烂,还是一生每天的灰暗。她选择了前者,对于她的死我很痛心,但直到现在我也认为她的选择是对的。” 听了这句,我不知道自己心里的感觉如何形容。 他又道:“现在,我也给你这样的机会,让你自己选择想要的道路。你可以留在这房间里,做为源氏带來的女人,我自然会供养你一生,不至使你生活的凄风苦雨。但你的身影及声名都会象烟花一样迅速地陨落。你也可以随我走出去,继续你这生中,可能是最耀眼繁华的一段日子。” 我悲哀地说:“这段所谓的繁华日子过去后,终于还是要泯灭的。” 源氏不再劝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今天,我可以对他们说,你因想了个很特殊的曲子,正在研究曲谱,明天你可以将你在晋所习练的比较偏门的曲子演给他们看,他们自然会相信我所说的话。” 这样说,他是给了我一天的考虑时间。 芳绮轻轻地走了进來,她现在已经学得了些夷国的礼仪,走路的时候很是轻巧,无声无息。 “主子,源氏走了。” 我嗯了声。 她又道:“他看起來不同往日,神色很不对呢?” 我依旧怔怔的想着源氏的话,“芳绮,去打听一下,夕颜到底是怎样死的,和源氏之间又有什么样的故事。” 芳绮不知道我为什么忽然对夕颜的事感兴趣,却依旧说:“好。” 源氏的府邸里,很多女房都喜欢说三道四,因为源氏的性情原因,他对女子们都格外的爱护,因为这里的女房并不惧怕他,有那地位高些的女房,甚至敢于当面打趣源氏,只要是能够接受以内的,源氏都不追究。因此她们知道的关于源氏的事也非常多。芳绮很快就打听到了一些事。 果然夕颜与源氏之间有不同凡响的故事。 夕颜原本只是六条荒宅里寄住的女子,后來被源氏无意间发现,两人于是便在一墙的夕颜花墙内外以诗传情,最后定情。夕颜虽然住在败落的院子里,但先前也还是有地位的人家的女儿,也算是贵族后裔,只是家族败落了,才到了这个地步。源氏对夕颜的遭遇很同情,而且夕颜又具沉鱼落雁之姿,于是为夕颜所倾倒。 一度对夕颜照顾有加,并翻新了败落的院子,她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提高,很迅速地又过上了贵族小姐般的生活。 夕颜也很深的爱上了源氏。 但是源氏是个心性风/流的男子,并不会专情于任何一个女子,他与夕颜交往的时候,又同时交往有好几个女子,而且每个都得到同样的照顾和爱护。后來,源氏忽然认识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子,叫香留,并准备为了此女而举办花魁大赛。当然,大赛上或许能够出现更漂亮的女子,但能超过香留的也很少,她几乎就是内定的花魁。 夕颜本是个养在深闺人未知的娇羞女子,但因为源氏移情,而使她常常独守空闺。在花魁大赛举行前期,源氏已经有两个月未去探望夕颜。 夕颜曾数次叫女房传信给源氏,源氏都未回信。 如此一來,夕颜更加失落。 然而,花魁大赛终于也如期举行了,夕颜因为自己的身份地位尴尬,因此长年的不能够抛头露面,只让女房们混在人群中去观看那场大赛,都为香留的美色而倾倒,末了却又说,细看那香留却未必能够及得上夕颜,只是因为正受追捧才格外的光彩照人些。 这让被夕颜听去了,便生了好胜之心。 源氏之所以能够被香留吸引,恐怕是她不如自己这般死守在空宅之内。想到这里,她让女房精心准备了装束,又当了些源氏曾经送來的值钱物品,终于制了辆花车,在大赛的最后一日,由女房们推着直接进入大赛。 她本是无人引见的,沒有资格参与大赛。 但妙在,她扯去了车上那一抹清纱,直接将自己倾城的容颜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神情庄严肃穆,结果她的花车竟然是无人敢阻拦,夷国对美的事业总是很宽大的,她的美丽的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她径直上了花台,留香虽然漂亮,可是却沒有她这样大家闺秀令人着迷的气质,结果在大赛的最后一刻,她比下了留香,成为那一届的花魁。 源氏自然也意外。 要是他对于这个结果还是很开心的,他很乐意自己的女人如此出尽风头,这样的风头真的是让众人膛目结舌。 再到后來赐玉梳,赐金辇,已经是顺理成章的事。初时夕颜也是不能够适应,甚至还曾推辞了好几次的约见。但是后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通了,就这样,在后來的两年里,流连在各样的约见和聚会上,成为风头无两的贵人女菩萨,通吃四方,受人追捧。 而与源氏之间的感情,也因这种情况而得以维系。 再后來,听说她病了,就在源氏的安排下搬入一处幽静偏远的园子。但是一旦她离开了公众的视线,就连源氏也不怎么去园子里了。 这样又等了几个月。 她再次复出,只可惜那时候已经有明石姬,曾经将她捧上天的贵族,如今对她很冷淡,并且都说她的美貌不如从前,已经被耗损掉了。她就这样坐着自己的金辇,逛了一圈,心情异常漠然地回到了自己幽居的地方。当夜又让女房给源氏送去一封信,信中写了绝别的言语,只可惜源氏收到信后并沒有來探望她,依旧留连在新宠明石姬的身边。 她彻底绝望,竟命人把那顶金辇拿铁锤和斧头砸得扭屈,破碎,, 之后她就看着那堆已经不再能用的金辇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1章 离这里很远 待天快要亮时,就回到屋中服蛊自尽。 她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死去,并且是带着怨气死的,所以才要服蛊而去。听说这样的话,她的魂魄就会聚而不散,愤怨地飘在园中,只有源氏亲手替她收了尸才会不致变成恶魂。源氏听闻此事后,竟然吐了口血。 人们也是在那一刻,才知道源氏原來是爱着夕颜的,只可惜他对一切事物的爱都是那样的热情以至于忽略了感情本身。 源氏亲自替夕颜敛尸。 她死得极惨,口中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整个的衣衫,人变得瘦小单薄而苍白,一双黑眸却漠然地大张着,直至源氏亲自替她合上眼睛。 至此,源氏与夕颜的故事也就结束了。 夕颜的一生,果然就如那夕颜花,忽面的眩烂,忽而结束。 或者这也是种美,于源氏來说,他能够欣赏这种美,所以固然很痛,依旧这样要求了。 这地方,让我感觉到恐怖。 什么都有,就是沒有情。 然而听完成夕颜的遭遇我却明白了,假如我能够打起精神适应他们给的一切,或许我的属于我的花期会长一些,而我如果拒绝这一切,那么马上,立刻,就是灰暗的世界。我不想走夕颜的老路,但是我却不能够不走,这真是件让人难过又无奈的事情。 第二日,我就将自己恢复一新,出现在了源氏的宴会上。 而源氏也有所回报,当着众人的面送给我一套非常昂贵的妆品器具,分别用四个雕花盒子装盛。有假发和各类胭脂,及发饰和手饰。另外所赠的美服更不在话下。众人都拍起手來起哄着,夸奖源氏的慷慨大方及眼力,又说,这样美好的东西,只也配寂月君拥有。我知道这是他们给我堆起的华丽的坟墓,但是也得笑着收下來。 反正很快就会用到的。 每天醉生梦死,除了吃喝玩乐,焚香聆月,追求风流/雅趣,再沒有别的内容,几个月的辰光很快就过去,那日清晨醒來,打开门只觉得满眼的白。 今冬的第一场雪。 这可能是夷国与晋国唯一相似的地方了。 纯白的雪遮盖了一切事物。 美。 我怔怔地望着外面出神,不知道什么时候芳绮已经來到我的身边,“主子,宁宛这会子必定也美丽极了,不知道那苑里现在住着谁?或者也像从前的安平王府似的,给荒废了?” 那谁知道呢?自从到了这里,再沒有机会得到晋国的任何消息。在这种氛围里,很难牵扯到国家政事上的事,好像夷国这里的文武大臣,每天除了吃喝玩乐并沒有其他的事可做。但其实这只是表象,他们自有他们交流这方面问題的方法,很多事就在这种场合最终拍板而且确定下來。 有时候我隐隐地也能够听出些什么。 不过多数时候他们只谈国内的情形,关于国外的事很少谈及,他们对于自己的国家有着无尚的信心,似乎会永远强盛。 我总觉得,他们对于这种信心,其实是自我催眠的一种结果。 虽然现在看來,他们确实强大无比。 这日,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并沒有因为这种生活而憔悴,反而比刚來到夷国的时候丰盈了些,脸蛋饱满,修长的脖颈上也沒有了丝毫的颈纹,白析的皮肤使所有的衣饰都发挥了最好的效果。芳绮看着这样的我,又一如继往地夸赞起來,“主子,为什么您会越來越美丽呢?这真是奇迹,您和其她的女人有很多的不同。” 我指点了下她的额角,“傻了!跟这里的人们学得自吹自擂起來。” 芳绮的心情不是很好,有些郁闷。在这里她时常感到孤独,而她偷偷地告诉我,说有个贵族公子在她单独的时候骚挠过她,她感到很孤独无助,虽然身处在最繁华的地方,却满心里都是无助。 我知道她跟着我是受苦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只是再见到源氏的时候,就告诉他有关芳绮的事,源氏很不以为然,“芳绮也是个很美丽的女子,如果她愿意,大抵可以与你一起参加聚会,成为主角。” “不,她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我希望她不要受到任何男人的骚挠。” 源氏想了下,“好的,以后我会让他们不要乱來的。” 从那以后,果然芳绮再沒有受到骚挠,她却又开始担忧我,总觉得我在这样的环境下继续生活是不太好的。 我心里也是这样认为,可是就像卷入了洪流,身不由已。 从源氏的园子里驻到另一个贵族的园子里,对方是天皇姨妈的儿子,众人都称他为伊介予。也是个看起來带着几分柔美的男子,不过风采气度与源氏完全不能相比。可能是因为过于崇尚美丽,这个国家的贵族男子似乎都有很浓重的脂粉气,不管是不是天生丽质。伊介予在我看來,就好像是刚刚涂抹了脂粉却沒有冠戴的戏子。 不过他是个很有趣的人,总是喜欢问我有关晋国的事,对于上次源氏去晋国访问,但他却沒有跟去的事情感到遗撼。 家乡的水,家乡的风,家乡的园子。 我将自己所知道的有趣的,美的都尽量讲给他听,他听得越发神往,“怪不得寂月君会如此的美丽,都是那里的水土养出來的啊!” 之后他就成了我的忠实追随者,无论我去哪里,他必跟随在后。 他的跟随使我的身价又倍增,很多人都愿意巴结这位伊介予,他虽然沒有源氏长得漂亮,但是因为身份的原因受到的追捧一点也不比源氏差。而源氏也还是常常过來探望,一时间,基本是我所在的地方,就是贵族们娱乐风雅的地方,地方虽然在不断地变幻着,但是人却还是那群人。 后來有一次,伊介予忽然问:“不知寂月君是否想念家乡的人?” 我摇摇头,“不想。” 他哈哈地笑了起來,“如你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受到众人的宠爱,你必是不会想念家乡的人的。” 伊介予对我的宠爱,渐渐地更加明显了起來。 直到他决定要娶我的时候,我才知道他竟是真的已经爱上我。而他的想法首先遭到源氏的反对,“她是大家的,如今金辇才行了半年多过去,如果就此嫁为人妇,实在是太早了。” 虽然对于源氏的说法我不能够赞同,一个女子,如果有人肯娶她,说到底也是幸福的,有家的希望。但是我也确实不想嫁给伊介予,他每天看起來都像随便地化了妆快要上台的戏子般,在一堆的香脂中,怪诞而古怪,我怎么能嫁给这样的一个人呢? 但是因为正巧是住在伊介予的园子里,因此一直也摆脱不了他的追求。 那时已经是初春,外面冰雪尚未消融,玩乐了整个冬天的贵族们似乎终于感到累了,一连几天我都是在自己的房子里休息,并沒有参加任何的聚会。我半躺在软榻上,有小丫头替我捶腿按摩,还有另外的小丫头替我剥水果和坚果的皮儿,炉子还是暖哄哄的旺着,芳绮在绣花,依旧是晋国的传统花样。 我已经适应了被如此的照顾,一时只是懒懒的躺着,在水气袅袅中望着天花板,脑子里茫然的空白。 也不知道伊介予是什么时候进來的,他将所有的丫头都打发了出去,自己替我捶腿。芳绮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我发觉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余了我与他,看见他的眼神中仿佛带着很不正常的光芒,我微感恐惧,刚要叫人进來。 他已经伸出手指轻轻地向我面前弹了些什么,便觉得全身酥软,连喊出來的力气也沒有了。 伊介予于是解开了我的衣衫,, 我从來沒有想到,我会被这样的男子玷污。 他像野兽一样在我的身上动作着,而且他还有很不好的习惯,在于期间竟用鞭子抽打我的身体,我在这种情况下,只是忍受着,希望他快点结束这一切。 终于,他发泄完了。 却又捧着我的脸呜呜呜地哭了起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哭,也不想知道他为什么哭,这一刻,我不止对自己的人生绝望,更对未來和所有的一切都绝望,但眸中竟然沒有一丝的泪,只是漠然地笑道:“你若真的有点喜欢我,就替我报仇。” “报仇?”他不再哭了,忽然來了精神,“除了我,还有谁欺负你!我绝不会放过他!” 声音悠远的仿佛不是出自我的口中,“欺负我的那个人,离这里很远。如果你能替我杀了他,我就嫁给你,做你的小妾,沒有名份也可。” “你要杀谁?” “贺兰赤心。” “啊?,,” 伊介予愣住了,他根本就沒有想到我会提出这个要求。不过他很快就笑了,“这又有何难,你还不知道吧,晋国与燕国正在攻打闽国,原來这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闽国占用了晋国大部分的煤矿和金矿,而因为晋与我夷国的合作,所以这次的事情夷国是不会插手的,于我们沒有坏处。不过,如果你要我去杀那个皇帝却又不难,因为这次是他亲自出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2章 当然会一涌而 这是我第一次得到关于贺兰赤心的消息,在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之后。 “那么以后我要知道他们的消息,你能告诉我吗?” 伊介予道:“这有何难?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 当晚,伊介予就开始策划暗杀贺兰赤心之事,但我知道是沒有那么容易的,贺兰赤心如果能够被轻易的杀掉,就一定不会活到现在等着他去杀。 三天后,源氏來到伊介予的园子里。 当时我正在沐浴,大概他已经听说了我被伊介予玷污之事,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总之他悄悄的跑到了浴房里,将侍浴的丫头打发出去,亲自替我擦身。我身上被鞭打的伤痕还沒有好,血印痕清晰可见,他小心翼翼地替我探着。我回头看他,发现他满眼都是怜惜。不过我知道他对于人和事的怜惜是与其他众人不同的,因此并不觉得是种安慰。 他很细心,替我细细擦身后,又给伤处敷上药膏。 虽然全程裸身面对着他,但他对我沒有一丝的亵渎,而我也很坦然。 之后他将我用布单裹起來,直接抱回到寝宫里,放在床上。对于伊介予的恶行依旧不能够释怀,神色是少有的痛恨,“他真是太过份了,今天就搬回到我的府邸吧!” 源氏比伊介予更加注重国事。 虽然他看起來比伊介予更风/流。但他的心里是很清楚的,他不会因为我而去做影响国家的事。 他也不会透露给我关于晋国的任何消息。 所以我摇摇头道:“我不去你的府上,我要继续住在这里。反正已经是残花败柳,根本也沒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是,你完美的身体不该遭受到这样的虐待。” “那又如何?我喜欢伊介予。” 源氏对我的选择很是无奈,也沒有办法理解。他沮丧地说:“我不希望你走夕颜的老路,但是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就会失去我对你的感情。” “谢谢你一直以來对我的照顾,也很感谢你带我脱离晋国带给我的苦水。让你失望我真的很不好意思,但是我已经不能对感情专一,所以请大将军还是将我看成普通的金辇女子,而我的结局一定也会和夕颜及花散里差不多,反正不会比她们更好。” “我将你从晋国带过來,并不是想要给你这样一个结局的。” “我明白,可是我把握不了。” 源氏最终也劝服不了我,只好闷闷地回去了。 而伊介予的目标则转移到了杀害晋帝的身上。每次他都会将详细的计划告诉我,然后将它们变成现实。 每次当杀手们出发后,我只是冷漠地等待在屋子里。 我知道杀手们不会是贺兰赤心的对手,何况伊介予已经在短短的一个月里,失败了七八次。如果打草惊蛇,再想杀贺兰赤心,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每次接到伊介予垂头丧气说刺杀失败的消息时,我并不感到惊讶。 但是渐渐地,关于我要杀晋帝的事,还是被源氏知道了。他那日气呼呼的來找我,然后坐在我的面前盯着我的脸看,好半晌才说:“你跟着我來到夷国,目的就是利用夷国的人來杀死晋帝吗?可你不是他爱着的女人吗?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该怎么对他讲呢?又怎么能够讲清楚呢? 源氏见我不回答,又继续道:“你知道晋帝如果查出是我们夷国的人要刺杀他,那么我源氏的信誉何存?而且我们现在国家倡盛,我们一点都不想跟任何的国家发生争斗。” “可是,贺兰赤心拿下闽国后,肯定会进攻夷国的,你们现在不杀他,以后就沒有机会杀他。” “是的,于这点來说,他是个人才。他把一个小小的任别国践踏的国家,在短短的十年里变成了一个威武雄壮的帝国,他可以去践踏别国了。但是现在有你在我们的国家里,他不会随便动手的。” “这才是你当初一定要我來夷国的真正原因吧?”其实这个原因我早就感觉到,但是我心里知道,源氏绝对不会因为我而对某个国家手软。 在他决定对我放手的那一刻,他已经选择了自己要选择的。 源氏愣了下,“国家的事,女人不会懂。” “可是国家的事,总是牵扯到女人的命运吧。当初你对我说的,男人的成败与女人无关,原來全部都是假话,你只是在骗我的吧!你只是想让我來夷国更顺利些。” “是的,可是我也是真正的爱护你。你即來夷国,就在这里好好的生活不好吗?” “我也想,可是我做不到。” 源氏的眼神里有了更多的忧虑,“难道你真的是红颜祸水,难道你在哪个国家,哪个国家就真的要亡国吗?” “你说过,这只是男人的借口而已。如果你真的这么怕,去跟伊介予出主意吧,如果你们杀了贺兰赤心,自不必担心他将來会对你们怎么样。” “你真是个,沒有心的女人。” 源氏终于放弃劝说我了。 他知道无论如何我还是会利用伊介予去杀贺兰赤心的,而伊介予是沒有人可以控制的,除了天皇。但是目前的事如果被天皇知道,因为天皇说不定反而会怪罪源氏或者是我,到时候事情可能更加无法控制了。源氏只能去劝说伊介予。 当晚,伊介予却來到我的房间,一把抱住了我。 “为了你,我愿意犯所有的错误。” “真的吗?” “真的!” 沒错,这就是他的决定。 我并不感谢他,他加诸于我身上的所有,我并不是不感到痛,但也只是单纯的痛。这与贺兰赤心带给我的是不同的。而且自从伊介予第一次将我践蹋的时候,我已经完全失去了幸福的资格。我敷衍地让他亲吻,让他得到他想得到的,让他在我的身上得到满足。然后让他继续派人刺杀贺兰赤心。 终于有一天,伊介予得到消息,说贺兰赤心被杀成重伤,奄奄一息。 伊介予以为我一定会高兴的跳起來,在报告了我这个消息后,他期待地张开双臂,希望我能够跳到他的怀里去像小女孩一样撒骄,亲吻他,感谢他。但是我只是含着愤泪的泪冲到他的面前,左右开工,将他两边的脸颊都打得红肿。 他呆呆地望着我,并沒有反抗,但是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 我只觉得自己的眼泪疯狂地落下來,疯狂地向他喊着,“你去死!你去死!。。” 伊介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惊愕地看着我,蓦地跪倒在我的面前,“寂月君,难道是我做错了吗?这样的话你杀了我吧!只要你不再痛苦!” 他又继续道:“但请寂月君,不要再折磨自己。” 我的心痛得仿佛快要碎了,也在这一刻,我忽然明白,无论他死了,还是活着,都无法再抹去我心中的伤痕。无论他离我很近,还是很远,我都无法脱出他的手掌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早已经给我设置了一个无形的牢笼,不,是我自己给自己设置了这个网,我的心再逃,也逃不出对他的依恋和爱。我的心再狠,也无法将他将剔除出自己的生命。 贺兰赤心,你赢了。 我败了。我真的败了。 我想着这些,不由地哈哈大笑了起來。 伊介予吓坏了,跪走到我的身边,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告诉我,到底要怎样你才会开心!告诉我要怎样做,你才能开心!” 我只笑得全身颤抖,眼泪乱飞。 “我要得到,他活着的消息。” 伊介予也泪流满面,“我明白了!你放心,无论结果如何,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你有关于他的消息!” 见他诚惶诚恐的样子,我第一次有些微的感动。 或许被他爱着,也是好的。 何必强求自己永远也得不到的呢?只是夏笙,要我如何能够对得起你,我要替你报仇,但终究他死了,我就好像也要活不了。终究,在他真正面临生死的时候,我只期望他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后來伊介予告诉我,他们最后一次刺杀贺兰赤心,其实是在很意外的情况下。他不知道贺兰赤心为什么竟然在深夜独自离开了自己的队伍,走到营地后面的山坡之上,在星空下远眺,并且还吹响了一种很奇怪的笛子。要知道在深夜离开营地本來就是大忌,更惶论他竟将自己暴露在那样的高地,根本就是在告诉所有想杀他的人,好机会來了。 “他,他吹响了狗笛?” “噢,原來那东西是叫做狗笛吗?” 我沒想到,他居然会真的吹响那只笛子。 只是他是在争战中,不知道贺兰进明有沒有尾随,否则的话说不定会出现在贺兰赤心的面前,他说过,只要那个狗笛吹响,他就会出现。 伊介予继续说:“在这样的情况下,杀手们当然会一涌而上,贺兰赤心虽然武功高强,却是双拳难敌四手,终于被杀手们刺伤!但是就在杀手们想要进一步行动的时候,已经被晋军发现,是他们将他救了回去,不过听杀手们说,那一剑贴近心脏,就算是能够救过來,恐怕那个伤以后也要随他一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3章 浓重的酒气 我想象着贺兰赤心独自爬上山顶,吹想狗笛的情景。 月光一定将他的身影照得很好看。 他从來都是个好看的男人。 可是他为什么那样的傻,已然遭遇过多次的危险,为什么不好好的呆在军营里,而要去那山顶之处吹响狗笛呢?那是在说,他在想念我吗?可是,既然从來沒有珍惜过我们的感情,为什么还要在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想念我呢? 过了大约十天,我得到伊介予的消息,说昨日与闽的一战,晋军原本因为自己的皇帝受重伤而沒有士气,差点就被闽军打败。但是后來贺兰赤心亲自骑着黄金马出现在战场之上拼杀,士气因此而大振,这次的战争还是晋军胜利而告终,闽军节节后退,如今闽的皇帝已经逃出皇都,而顶梁柱闽宣王也准备撤退了。 沒想到闽终于还是败给晋了。 想到多年前那场风风雨雨,那时候闽的态度对于晋造成的重大的伤害,还有燕国,沒有想到现在都被贺兰赤心一一地拿下了。 闽的落沒,终于正式的揭示了另外一个帝国的掘起! 做为晋国的皇帝,贺兰赤心他是成功的。 而我经历过这次的痛后,终于默默地放弃了从前的爱和恨,开始用酒精來麻醉自己,开始享受现在的生活状态和感情。 伊介予却开始限制我的自由。 他不愿意我每日都喝得烂醉回到房间里,并且开始向那些贵族下死命令,要他们不要再來打挠我。可是那些贵族也都是非常有身份地位的,他们齐齐地反对了他,既然寂月君是坐着金辇的,她是属于大家的,怎么能被伊介予独自占有呢? 而且我自己也不愿意每天都对着伊介予,依旧每天应邀去应酬。如此的几次三番后,大约在到达夷国的第二年夏天的时候,他终于在酒后,第一次打了我。不是在爱怜的时候用皮鞭抽我的身体,而是用拳头狠狠的打了我,打到我内伤吐血。 我因此在房间里躺了好几日。 有一日正在昏昏欲睡之时,很久沒有见过的源氏轻轻地走了进來。虽然他在我的生命里仿佛并不重要,但毕竟还是他将我带到夷国來的,所以见到他來到我的身边,我心里还是有些安慰。他心痛地握起我的手,心痛地看着我,我也大胆地看着他,但我却是脸上挂着笑容的。 他穿着紫色的官服,显得更加具有风采。 他的风采与贺兰赤心及贺兰进明甚至夏笙,都是截然不同的。虽然我并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但是每次看到源氏,首先想到的都是这个男子的容貌实在是漂亮。 过了好久,他才轻轻地说:“寂月君,你的事我听说了。” 我笑着点点头,“谢谢大将军还來看我。” 他将我抱起來,“我们现在就会大将军府,不要再在这里了。” 我沒有反抗,他直接将我抱出了伊介予给我的园子,到了马车里。芳绮要收拾些日用品,源氏道:“不要将伊介予这个畜牲园子里的任何东西带到我大将军府!” 芳绮只好空着两手追上來。 伊介予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他匆匆地追了出來,紧抓着车辕不放,“源氏你这是什么意思!要知道我还沒有允许寂月君离开。” 源氏冷笑,“寂月君得天皇玉梳梳头,赐金辇,本就该如菩萨般吃四方,享共奉,她是应该得到尊重的,而且她有权力离开或者留下。你现在将寂月君打成这样,如果我禀告天皇,你猜天皇会如何处理此事?” 伊介予道:“不用拿天皇压我,当时我派杀手刺杀贺兰君的时候,天皇尚沒有将我怎么样。” 源氏心想这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件事原本就是牵连太广,一起欺瞒天皇罢了,否则会将源氏和寂月君牵扯进去。难道伊介予竟以为是天皇仁慈或者是宠爱他,才使他沒有受到惩罚吗?这样的人,能够活到现在真是不容易。 他眸子里的不屑一顾,让伊介予看了个清楚,越发的不愿意了。 他不顾源氏的阻拦,直接上车抢人。被源氏一脚踢了下去,伊介予发了狠,立刻唤來侍卫和奴才,将源氏的车子团团围住。 他满脸都是古怪的蛮横,“如果不把寂月君还给我,我是不会让你离开的!” 这种情况让源氏也微微地感到错愕,显然沒有想到伊介予竟然与他动了兵刀。见他面色凝重,我轻轻地摇了摇他的衣袖,“大将军,就让我留在伊介予这里吧。” 他的眼里忽然闪出些泪花,“可是,怎么可以。。” 源氏虽然极得天皇宠爱,可是毕竟还是有局限的,这时候面对伊介予的无理,他竟然只有妥协。我能够感觉到他的不安,所以久久的沒有说话。就在两方僵持的时候,竟然又迎面行來一辆马车,车体看起來很是尊贵,四角都用银子包裹起來,马的脖子上也挂着贵族铃当。 众人都将目光转到那辆马车上。 过了片刻,车子停下,走下來的竟然是皇姨娘,伊介予的娘亲。 包括源氏在内的人全部都施下礼去,我因为无法起身,只能继续躺着。皇姨娘将自己的儿子扶起來,又來到车旁看看源氏和我,微笑道:“你们原本是很好的朋友,现在这样是为了什么呢?” 伊介予于是抢先把事情说了一遍,因为是自己的娘亲,他很笃定地认为她一定会帮着自己。不料皇姨娘却并沒有如此做,她先让源氏扶了起來,赞道:“好久沒有见到源氏君,光采更胜从前,越发的让人喜爱了。” 源氏道:“谢谢您的夸奖。” 皇姨娘又道:“我这个儿子最近太不象话,你不要太介意。” “不敢。” 皇姨娘又往车内的我看了眼,怜惜地啧啧了两声,“看寂月君脸色苍白,口唇青紫,定是被我这个不肖子折磨的坏了,再留下來可能会沒命。请源氏君将她带回到您的府上去,好生照顾,千万不要再让这个金辇女子走上悲惨的道路。” 她的声音柔和好听,源氏的面色缓和了些,“是,谢谢您。” 看得出伊介予是很不乐意的,但是也沒有办法。只能目送我和源氏所乘的马车离去。虽然道路并不颠簸,源氏还是很细心地将我抱在怀中,以免我再受到创伤。可能他去之前早已经打算将我接回,所以房间都是准备好,软榻躺上去很舒服,而且能够半坐着与他谈话。他叫來大夫,替我把了脉。 那大夫把脉后,眉头紧皱。 源氏问,“到底怎么样?” 大夫道:“确实是有受到内创,需得好好调理两个月,看能否痊愈。但是她的体内有股很奇怪的东西,不过暂时对身体仿佛并沒有妨碍。总体來说是体寒,这生恐怕。。” 我蓦然想起了,自己还是身重寒毒的。 而这毒一生也解不去了。 忙问:“恐怕怎么样?” 他沉痛地道:“恐怕这生都不会有孩子了。” 我的心咚地猛沉,那种闷闷的痛又泛了上來。虽然我并沒有真正的夫君,但是我还是想有个孩子的。不由地更加想念我逝去的孩儿,原來这生,我只有那一个孩子,但是他还沒有成形的时候,就被自己的父皇杀死了。 而源氏的脸色却蓦地轻松,“你下去开药方吧。” 待大夫离开,源氏才道:“其实寂月君不必伤心难过,生过孩子的女子,身材都会走样,而且再保养也沒有办法恢复至从前那样美妙。而与男子鱼水之欢后,完全不怀孕又很困难,所以这可能是天意,老天爷也不忍损坏你完美的躯体。” 我知道源氏对于美的理解和保护,他的理论常人是沒有办法理解的。因此并不与他争辩,只在心里慢慢地咀嚼这份苦涩。 后來的日子里,源氏对我很是照顾。 很多连芳绮想不到的细处,他也都能想到,我的身体在他的精心照顾下,渐渐的康复起來。那时候已经是秋日,院子里有些花朵开始败落,树的叶子慢慢变黄。我每天坐在院中晒太阳,只觉得时间如同停止了般,那样缓慢。 我有些期待自己的伤能够好得慢点,那么我就可以一直在这里晒太阳,直到慢慢地老去,死去,而不必再去应付那些贵族。 我想伊介予也是明白的,终究我的伤会好,终究还是得坐着金辇去应酬。 所以他现在一点都不焦急。 我倒在源氏这里过了些很清闲的日子。 源氏也很享受现在的状态,他每日里还是有许多应酬,他依旧是夷国男男女女的风雅之士所追逐的对象,有时候也会大醉而归。那一日他又喝醉了,回來的却很早,夕阳刚刚倾斜而已,他跌跌撞撞地回到我这里來,我害怕他跌倒,连忙去迎接,他便趁势跌在我的怀中,并且紧紧地抱住了我。 他的目光很迷漓,在我扶着他躺在软榻上的时候,他一直盯着我看。 我给他倒了杯茶水,他喝了,又怔怔地将那酒杯递回给我。他的身上有很浓重的酒气,混合着他身上的幽香,差点把我也熏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4章 染上了狠毒 “大将军,就在这里躺着如何?” 此时的太阳很温暖,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洒下來,斑斑点点的温暖落在我们的身上。他终于点点头,微微地闭上了眼睛。 我看着身边这美丽的男子。 又渐渐地想到了从前。 不过那些日子于我來说已经模糊了,我与贺兰赤心似乎也曾这样躺在阳光下,不过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呢?那时候我还是个懵懂的少女,而他也只是个少年吧?这些往事淡得像梦境,似乎发生过,又似乎只是在梦里见过。 我忽然有点不记得贺兰赤心的模样了。 这样想着他的时候,就不由地又要想到夏笙。 他死得太冤枉,他的死是我心中永远的痛,也是我不能够再原谅贺兰赤心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我对于贺兰赤心的爱恋,终究只是场孽缘罢了。 源氏在软榻上直睡到傍晚夕阳快要落幕时,才被一阵清幽的风吹醒。睁眼看到我在他的旁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喝醉了竟还跑到这里打挠你,真是不好意思。” “那你现在酒醒了吗?” “嗯,有点头痛。” 我让芳绮把之前做的醒酒汤端出來,“喝吧,喝了就不痛了。” 源氏嗯了声,很听话地喝了汤。 喝完汤后告诉我,“知道今日我为什么这样的开心吗?其实是來通知你一件事的。我已经向天皇请示,允许你在我的府宅里长住。而且今后要不要应酬,都全凭你自己,这些贵族们都不能够再逼你了,但是,金辇仍然属于你。” “就算是伊介予也不能逼我吗?” “是的。寂月君,从此以后沒有人能够逼得了你。” 我心中泛起淡淡的感激,当初是他极力说服我成为一个像夕颜般的女子,但是现在亦是他为我争取到尽量大的自由。 不过我知道这种争取其实是很堂惶的,那些贵族怎么会放过我呢? 我真诚地说了谢谢。 又过了大约半个月,我终于不能够再推托,那些贵族们相约來到源氏的府宅,听到熟悉的吟诗声和丝竹声,就知道绝躲不过的。果然过了片刻,就有奴婢來请。我只好打扮一番,走了出去。很多贵族已经知道我**于伊介予的事,因此并沒有向之前那样对我恭敬,酒喝多时许多不堪入耳的浑话就落入我的耳内。 甚至有些人开始动手动脚。 源氏面色阴冷地看着这一切,终究也只是默默地喝酒。 到了晚上,酒宴结束的时候,源氏才随着我一同回到我的房中。我并沒有喝醉,但是看着他仿佛已经对我失去兴趣的眼睛,我真的情愿自己醉了。源氏将我的下巴抬起來,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是这世间的尤物,可是你现在已经被玷污了,即便你在我的眼里依旧是纯洁的,可是在别人的眼里你已经是残花败柳。” 这是我第一次对源氏生气。 他对于完美和美丽的痊释,几乎变-态到了完全让人不能理解的地步。 冷笑着道:“大将军,我从來就不是纯洁的女子!你应该听过不少有关我的风-流韵事,我即是贺兰赤心的弃妃,又曾被大燕的国王衍水囚禁,更曾与安平王有过情,现在还被您这位夷国第一美男子接到这里來,我怎么还可以是清纯的,您若是需要清纯的女子,为什么不去找明石姬而要在我的身上花费如此大的心血呢!” 源氏被我说得哑口无言,好半晌都沒有再说话。 我将他推出去,“你走!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芳绮见我情绪激动,劝劝源氏道:“大将军,您就先走吧,让我们主子静一静。” 源氏只得离开,又说了句,“有些事,你好好的想想吧。” 门哐地被关住,我冷笑着将桌子上的茶盏都扫到了地上。我的命运无论我再怎么挣扎,也终究逃不过是男人的玩物。我从这个网里再跳过那个网里,像逃不过枷索的可怜的鱼。 ,, 因为源氏对我的放弃,我更加有了种得过且过,及时行乐的心态。 与贵族们走得更近,不过不再游金辇,依旧是住在源氏这里。虽然他已经放弃我了,但我终究觉得他与别的贵族还是有所不同的。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一年,源氏终于不能够忍受,请來工匠把把我所居的园子从他的府宅里划了出來,把相通在月洞门封住,又从背阴处弄了个更大的门出來。 芳绮看到这一切,不由地哭了起來,“主子,您且去找源氏说说好话吧,这样一來,那些贵族们更要肆无忌惮,你我被孤立起來,两个弱女子如何是他们的对手,这大门朝外,等于沒有内院,我们这跟晋国的野窑子有什么两样?” “啪啪!” 我狠狠地打了芳绮两个耳光,却是颤抖着说不出话來。 芳绮惊愕地看着我,这是我第一次打她。她如同受了惊吓似的,捂着脸往门口退去,我感觉到哪里不对,往前走一步,“芳绮,,” 她便往后退一步,“别过來!” 这样且走且退,终于她大喊了声,“我恨你!” 她就这样跑出了园子。 芳绮也走了,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回來,但是我的心空落落的。园子里虽然还有十几个女房及奴才,不过他们都是异国他乡的陌生人罢了,除了大略地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只是会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罢了。 果然自从改建竣工后,我这里的处境越來越不好。这些贵族子弟因为沒有源氏來小坐,他们竟也觉得与我这样的女子在一起弹乐,并不是件多么快乐的事,渐渐地只留下了些单纯只是对我的美色垂涎的人。 这也是相当大的一部分人。 真正高雅的人,都离开了。每日对着剩余这些人仿佛饿狼般的眼睛,我常常是不由自主地打个冷颤,扭头往源氏的居的地方看去,也只是一堵无情的墙而已。 那是我到达夷国的第三年,秋。 那天隔外的冷,仿佛是已经到了冬日似的冷。我常常想念芳绮,可是终究也沒有她的什么消息。 直到后來有一日,听说芳绮竟然成为源氏的第三任妻子,就被安置在源氏府宅里,也就是与我只是隔墙的距离。 我想,她也终于算是有了个归宿,这很好。 那一晚忽然來了几个已经喝醉的贵族,女房们听出他们喝醉了便不让他们进來,但他们却不知从哪里找來梯子,爬墙进入了园子。因为都是平日里來惯的,现在就直奔我的住处,踹开门涌了进來。沒有什么多余的话,他们狰狞邪笑的面容已经告诉我他们将要做什么。我沒有多做反抗,在这样的五个大男人面前,我根本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心中恐惧极了,看他们已经发疯的眼睛,知道他们一定会撕了我。我不自然地笑道:“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但请你们保持住你们做为贵族的基本风度,,你们可以,一个一个的來吗?” 他们似乎被我说动心,“寂月君,让我们一个一个的?” 我微红着脸,“嗯。” 他们哈哈哈地大笑了起來,“寂月君果然识情趣。” 他们还在继续喝,手中的酒未干,我又给他们拿來了几坛好酒,陪他们喝。期间很自然地点燃了点笼里的香。这香原本不是对付他们的,只因我自己常常失眠,夜里稍微点一些可以尽快入睡。这时候偷偷地将份量加大到平日里的数倍。香烟袅袅,我正在心中焦急地等待着他们可以快点受此香影响而昏昏睡去,其中一人却忽然将坛子摔了,“寂月君,我们结伴到此,已经不是君子了!” 另外一个也站了起來,“沒错,寂月君,这么久來,你像天上的月亮,看得,吃不得,可是我们早就听说,你和伊介予,,寂月君,您如此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见其他人也都站了起來。 我心中绝望了,今夜必然无辜。 想到这里,看向他们的眸光里,堪堪地沾染上了狠毒。 “寂月君,你好美,,” “寂月君,让我抱抱,,” “好香,好香,,” 他们齐齐地扑上來,不堪入耳的话不断地涌入我的耳际,同时有人撕扯我的衣裳。我尽量地保持着不慌乱,拿出脖子上的吊坠在他们眼前晃着。这是我这段日子学习的催眠术,本來是学着玩儿的,而且不精,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但他们只是稍微地停顿了下,其实一个便大喊了一声,“寂月君在玩咒术!大家醒醒!” 这样一來,原本快要睡着的人全部都清醒过來,我只觉得身上一阵凉,已然一-丝-不-挂地暴露在他们的面前。 一定要被他们玩弄吗? 这刹那间,只觉得生已无趣,拔下头上尖锐的玉钗便想要自杀。然而就在这时候,有人握住了我的手,其实一人已经爬到了我的身上,我能够感觉到他汗腻的身体多么令人作呕,还有口中熏人欲死的酒气,“不,求求你,不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5章 终于要结束了 而另外的几人也都狞笑着向我伸出了手,恶心的手在我的肌肤上肆意地游走着,我只觉得自己就要死了,红着眼睛大声喊着,“我要杀死你们!我要杀死你们!” 也就在这时候,香笼似乎终于起了些作用,再加上他们浓重的酒意,终于一点点地睡过去。 终于,半夜的折磨过去了,他们像死猪般地躺在我的周围和身上。 我狠狠地推开爬在我身上的那个人,只绝望地想,活不成了,就算躲得了今日,能躲得了明白吗?他们还会继续折磨我,直到我死。 我冷冷地看着这些沒穿衣裳的丑陋的男人,漠然地想,不是他们死,就是我死,我死了他们还是潇洒的活着,凭什么?如果要死,也是他们先死。 我捡起散落在床上的钗,冷冷地在他们每个人的脖颈上狠狠地划了几下,温热的鲜血如同要洗去我这生的污迹,我坐在他们喷涌着鲜血的尸体中,愣愣的。 门忽然被推开,冷风灌入。 看到这情形的源氏和芳绮都被这一幕惊住了,芳绮更是双脚一软,就坐倒在地上。而源氏毕竟还是经历过一些事情的,相对冷静些。 但是我,我想我的命从來都不是自己的,就交给他们吧。 我懒懒地躺在床上温热的血红中,任源氏将我抱到另外一个房间去。 芳绮打扮得果然是如同贵妇了,原來她从我这里出去后无处可去,就一直还在源氏府宅的周围流浪,后來被源氏发现被救回。芳绮虽然只是我的侍女,原本也是有些姿色的,更重要的是她从來沒有被谁指染,是个清纯的女子,她如此楚楚可怜的诉说自己所经历的苦事,终于将源氏感动。 之前只不过是按照一般女房而照顾着,后來竟然渐渐地产生感情,成为了他的第三位妻子。 见她得到良好的照顾,而且珠圆玉润般的漂亮,我也放心了,笑道:“早该來通知我一声的,这段日子一直在担心你。不知道你在外面会不会遭遇了意外,会不会冻饿而死,还好,你现在好好的回到我的面前,要不然这生我都会愧疚不安的。” 芳绮痛哭起來,“主子,我对不起你。” 我想握握她的手,可是我的手上和身上全部都是那些人的鲜血,因此只能以目光给她安慰,“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们的命运无法把握,你能有个好的归宿也是我乐于见到的。我最怕的就是你过不好。” 芳绮的泪珠不断地往下涌,“主子,您杀了人,而且都是夷国的贵族们,这可怎么办?我看这件事很难善了。” “芳绮,无所谓。” “怎么会无所谓!主子,这可是要填命的啊!不如现在我们就想办法逃走。” “不,再也沒有必要了。就让我埋骨他乡好了。” “不,主子,还有希望的,大将军会帮我们的!” “芳绮,别让源氏为我做任何事,就让天皇杀了我吧,反正这生不死,便要受贺兰赤心的折磨,恨他不得,爱他不得,心中的苦闷无法排遣,就这样被杀死了反而是好的,于我,是解脱了。” “主子,您要有信心,我们一定会救你的。” 这件事是无法瞒得了天皇的,死去的五个贵族子弟,俱都跟天皇有着亲戚关系,不过说到底也是极度的丢人,有失国体,所以关于我杀人的这个案子只是暗中审理。我被押入天牢,每日里除了老老实实的回答他们所有的问題,就是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期间,源氏和芳绮都來看过我。 只是芳绮沒有进來,只有源氏进入了牢房。 香气袭人,源氏还是那样的具有风采,不过相比我们在大晋时刚刚相见的时候,他眼中的那份浮动着的属于少年的气息终于敛去了,他显出了成熟,但这却是更加的迷人了。我想他乘着饰有薄纱的车辇上在街道上行走的时候,肯定还是有许多人在街道的两旁一睹他的风采,可能还是有女孩子因为见到她而晕倒在地。 我忽然想起刚刚进入夷国小镇时,在那个小镇上被源氏成功收服的女孩子,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源氏差点忘记了有这样的一个人,但在我的提醒下终于还是想了起來,黯然道:“她早在两年前就已经上吊自杀,竟是因为我常常不去见她。这样的女子倒也有可爱之处,可惜姿色过于平庸,而且沒有自知之明,想要得到的太多。最后才走上这样的不归路,不过我已经给她的父亲一大笔金钱,同时让又她的家人在小镇上分任小官,也算对得起她了。” 这就是男人给女人的交待。 残忍无情到可怕,可是他们却认为,这是很正当的。 又谈起明石姬。 源氏说,依旧住在二条,虽然她曾经也差点成为金辇女子,可是终于姿色还是差了一点,不过因为明石姬始终对他一心一意,他心里倒有将她当成妻子般,明石姬已经怀孕了,就快要生孩子。 我心中真心的羡慕,有孩子终是个心灵上的依靠。 就算源氏将來抛弃她了,她还有孩子,心灵依旧有所寄托。不过她的爱情终究还是不牢靠的,源氏是不会只跟一个女子好的。 他忽然握住了我的手,“这生,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寂月君,你出现在这个世上,使我的人生忽然变得不完美。我现在常常在想,将你从大晋接到夷国來,到底是对是错?或许你留在大晋,现在还不至于成为这样。” 我摇摇头,“在大晋,我也是活不下去的。那里有个使我无论如何也活不下去的人。” 源氏想了想又道:“外面都传说你是个沒有心的女子,这几年就我认识的你來说,确实跟外界传言差不多。你活在男人的圈子里,但是你从來沒有真正爱上一个人,这点让我也很搓败,被我照顾过的女子,除了你,都爱我至深,但是你对我却沒有爱意。寂月君,难道你不后悔吗?为了一个你根本触不到的男子,放弃了真正爱你的男子。” 我后悔啊,只可惜我并沒有遇到真正爱我的男子。 “不后悔。或许爱我的人,在地狱。” “对,爱上你的人,都在地狱里饱受煎熬,你是不会明白其中道理的。” “你的意思,是你也爱我吗?” “是的,我爱你。” 他轻轻地拥住我,他的泪水忽然落在我的脸上,“是不是我说得太晚了?我原本以为,如你这样的女子,应该好好的珍惜我给予你的爱,但是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你对我的轻蔑,还有陌生的疏离,所以我才任由你走到这一步。是我的错,我从來沒有想过去好好的珍惜你对我的好感,所以才在这三年里,使你受了这么多的苦,这是我错了吧?” “不,你沒有错,是我让你痛苦,真是对不起。” 源氏在天牢里哭得凄切真诚,我心里还是有淡淡的感激的,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爱我,能够在临死之前看到有男子为我哭泣,我还是感觉到一些温暖。 虽然依依不舍,但还是要分离。 我只叮嘱源氏,要好好的对待芳绮,否则我死也不能够瞑目。 源氏答应了。 天牢里又只剩余我独自一人,这时候的我,依旧沒有从人生的迷雾中走出來。我依旧还在纠缠在与贺兰赤心的爱念里,因为此时此刻,我所想的,只有他。我想这就是我的一生,我一厢情愿与他纠缠的一生,可惜他永远不会懂我,为什么要这样执着。他不懂我有多爱他,也不懂因为他我有多伤痛。 更不懂,为什么我会为了夏笙的死,而怪罪他一生。 他永远不懂。 因为我是被天皇赐予金辇的,也算是有身份地位的女子,而且以源氏的说法,我是上天对人类的馈赠,我的美可以抵消我所有的罪业。最后天皇的决定是留我全尸,秘密举行盖帛之刑,以使我死得好看些。 刑罚是在三天后举行。这样好,多活一天也是折磨呢。 我被带到一间黑暗的刑房之内,只有行刑官和另外的侍卫,而天皇和源氏是坐在旁边的,天皇虽然也觉得我极美,但他现在也认为我是个不吉利的女人,让天皇的家族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五个年轻男子的死亡实在是他们的损失。对于此点,天皇无法原谅,他要亲眼看着我死去。 听到天皇冷冷地说:“抬起头來,让朕将你这个心狠的女子再看清楚一点。” 我缓缓地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们。 天皇见状,更加生气,“哼,你果然是个红颜祸水!” 我哧地冷笑。 源氏的面色很惨然,我想天皇的话一定让他想起了來到夷国的途中,他曾对我说过的话。看來只有他认为,我身边发生的事跟我原本沒有什么关系而已。 我被仰面固定在冰冷的行刑架上面,闭起了眼睛。 我这可笑而悲凉的一生,终于要结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6章 也曾差点死去 当湿湿的纸帛盖在我的脸上时,我一点都沒有害怕,只觉得无尽的解脱就在眼前。不再想从前的一切,只是纯粹地慢慢地体会死亡的过程。感觉第二张纸帛又盖上了,呼吸终于困难起來。再过片刻,第三张纸帛又盖上。这时候我听到源氏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寂月君,泉下有知,当知人世间的苦,不要再怪罪任何人吧,重新开始好吗?重新开始??” 他的好意我明白,重新开始。 我曾经对这个词抱着莫大的希望。 我知道这只是自我发慰的一个无用的幻想罢了,不过这次我是可以实现的,我要彻底的重新开始了。 源氏又说:“寂月君,我会想你的。” 这时候,我觉得自己的胸口如同压着一只很大的石头,身体里已经沒有空气,但是我不想挣扎,我的挣扎只会让我死得更难看。但是那种难受的感觉,使我眼前发黑,而且在这一刻,我竟然又想起了贺兰赤心,想起了夏笙,想起了从前的很多事。就在这些纷纷乱乱的事情中,渐渐地陷入了黑沉,永远的黑暗。 我知道自己的眼角有泪。 原來直到这一刻,有些东西,我依旧沒有放下。 想起曾经在闽宣王府的时候,夏笙讲过的一段话,他说,生命中最美丽的是执着,但是最让人敬佩的却是放下。最让人惋惜的同样是放下,最让人不耻的,依旧是放下。所以人是复杂的动物,这一生都会纠结在自己永远也搞不懂的情感中。 后來在晋宫内,他又说过,我想,我这生都会脱不出对你的感情。 他说,不如你学着放下。 是啊,学会放下。 但是我的脑海里,却总是挥不去孤寂的乾承殿前,贺兰赤心孤独的身影,欣赏着并不存在的月下之舞时的笑容。 挥不去我们在樱花林中漫步的情景。 或许,我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但是,赤心,我想告诉你,其实我一直,一直,一直都爱着你。 *** 我并沒有死去。 我醒來的时候,是在一个封闭的密室中,源氏就在我的身旁。他见到我醒來,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寂月君,你醒了,太好了!” 我疑惑地望着他,“为什么,我沒有死?” 源氏心痛地执着我的手,“你是上天赐下來的礼物,我不想让你死,寂月君,不过以后的日子里可能沒有那么的丰富了,你需要在这里躲一段日子。” “谢谢你。”虽然我并不觉得活下來就是种幸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或许体会了死亡之前的那种深切痛苦,挣扎在生死边缘时的无奈和无助,身体和心灵的巨大折磨使我害怕再死一次,竟然忽然珍惜起自己的生命來。真心诚意地向源氏说了声谢谢。 后來经过他的仔细讲述,我才知道原來那些盖在我脸上的纸帛中沾了可以使人深度昏迷的药物,制造假死效果。在天皇离去后,源氏要求亲自处理尸体,便暗中将我和天牢里另外一个女子的尸体进行调换,将那女子按照我的名誉安葬了,但是我却被悄悄的带到源氏的密室里來,得到好的救治之后就醒了过來。 源氏有些得意的说,“现在沒有人知道你还活着,外面纷纷扬扬的传闻,都是说你已经死了。” “噢。” 在这个不算大的密室里,我的生活变得很单调,除了写字画画,看书,吃饭,基本沒有其它的事可做。 有时候想见见芳绮,又害怕给芳绮惹來麻烦,所以也就算了。但是从源氏的口中得知,芳绮已经怀孕。 我想再呆在这里也沒有什么意义,就跟源氏提出要离开夷国,至少要离开皇宫,随便去哪里我都愿意。可是源氏却不同意,他依旧常常给我弄來许多美颜养身的药物和美容品,要我依旧保持现在的容颜。渐渐地,我对这种生活感到非常厌恶,他就是将我当成一个艺术品,一件值得保护的物品,而不是一个人。 对于伊介予和后來我因为饮酒而造成身体上的损坏,他总是表现的很失落,总觉得如果沒有当时的事,我现在可以更美些。 源氏这种对于我的保护,渐渐地让我感觉到可怕。 在这里,我竟然得不到外界的丝毫消息。 其实外界的消息对我也未必很重要,但是让我这样变成行尸走肉,我却是不愿的。那晚,当源氏再來到密室中,如同欣赏古玩似的欣赏着我的时候,我淡淡地道:“我要出去,而且是立刻就想要出去,三天之内,如果你不放我出去,就给我收尸好了。” “寂月君,你为何如此逼我?” “如果让我这样活着,当时不如让他们杀了我好了!” “你知道吗?你身上沾满了人的血液,你是杀人凶手,为何在我救了你之后,还是不懂得感恩呢?” “可是我是人,我是人!我不是物品,不是宠物,我不能这样活!” “寂月君??” “你走吧。如果你不愿意放我出去,那么杀死我好了。三天之内如果我不能够出去,那么我会自杀!” “好,好??” 源氏气坏了,扭头就出了密室。 而我快要疯了,我连三天都等不及,想要迅速的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就是不要留在密室里。第二日,算到他快要來的时间,我已经挂好了白绫。我知道他最恨我损坏自己的身体,我这样的举动一定会触怒他的。果然,他在同样的时间又來到了密室中,我轻轻一蹬,脚已经悬空。 他被吓了一跳,跑过來就将几乎要晕死的我救了下來,“寂月君,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的喉咙很痛,嘶哑着声音悲伤地道:“大将军,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也一直很感谢你对我的照顾,可是我被关在这里,生不如死。求求您,放了我,让我自由吧!” 源氏依旧不能够理解,“你一个弱女子,就算我放了你,你该怎么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呢?” “只要有自由,无论死与生,我认了。” 源氏见我态度艰决,只好道:“你容我仔细的筹划一番,虽然众人都知道你已经死了,可是你的容貌极美,走在人群中也很容易被认出來。现在放你自由是可以,只怕你一出现在阳光下就会被抓,果真如此的话,不但你还要被天皇再杀一次,连我都无法自保,你总不忍心我与芳绮陪着你一起被抓吧?” 他说的也很有道理,我一时怅然。 他又道:“你耐心的等一段时间,我一定会安排的。” 说着将我抱回到床上,像个婴儿似的抱在怀中,“寂月君??”他用下巴轻轻地摩擦着我的额头,“不要死好吗?好好的活,你知道吗,当时我从刑房里将你抱回來的时候,我真的以为你已经死了,我痛快的也要跟着你一起死了,我不想再受这样的折磨一次,寂月君,不要再做傻事吧。” 我只木然地仰头望着他,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 他的手轻轻地抚过我的脸颊,抚过我的脖颈,轻轻地抚着被白绫勒伤的痕颈,有微微的刺痛,“再这样伤害自己,受苦的也只是你,别人沒有办法替你痛。”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却有些许微微的揶揄。 经过他细细的劝说,我终于答应他再等一段时间。 密室中的日子很是难熬,每一天都过得很慢,最重要的是,我竟不知道这一天是否过去,如此的不见天日,我不知道我在密室中到底呆了多久。 只见源氏的眸子越來越暗淡,有一段时间他來到密室里,竟然是满面愁续,仿佛遇到了重大的难題。 在我的再三追问下,他才道:“你们大晋的皇帝已经破了闽宫,如今闽之大部分土地都已经归了晋国。以前我就知道这位晋帝其实是很厉害的,但是沒有想到他的速度会如此迅捷。之前他跟我们提出的条件,就是为了今日之局面。我们虽然见闽宫被破,却不能够帮助闽宫,否则就是直接与他为敌。” 说到这里,他怔怔地望着我,“寂月君,恐怕夷国与大晋的战争,一触即发。” 我愣愣地听着这些,心中不知道什么滋味。 在夷国的这些日子,我曾经过过繁华的生活,也曾差点死去。让伊介予去刺杀过贺兰赤心,也曾因为他的奄奄一息而痛彻心扉。还有一个将我当做物品保护着的源氏,这个国家给我留下的印象实在是过于奇怪,而在这里,我度过了最难熬的情感创伤,在这样的起起落落里,怀念的仍然是年少时,那段懵懂真挚的爱情。 我算着日子,好像在夷国已经有三年之久了吧? 但是直到源氏告诉我时间时,我才明白自己竟然在这里度过了八年之久。而我在秘密里就呆了五年。 我沒有想到,我竟然会被囚禁如此长的时间。 再仔细看源氏,果然与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有了很大的变化,他成熟了,下巴上有青色的胡茬。他也沒有像从前那样总是香气袭人,反而酒的味道和一种只属于男人的味道在他的身上渐渐地浓郁起來。 因为常常锁着眉头,于是眉心那里多了一道竖着的皱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7章 夷国的将领中 岁月催人,连他都有皱纹了。 不知道现在的贺兰赤心又是什么模样,八年这么久的时间,恐怕膝下已经有儿有女,又是如此春风得意的时候,后宫必定是很充裕了。 此时此刻的我,竟然还在想这样的问題,真是连自己都嘲笑起自己來了。他过得如何跟我还有什么关系吗?这么久的时候,久到他足以忘记他生命中还曾出现过一个我吧? 源氏來密室的时间渐渐地变少。 每次给我带來的食物却越來越多,忽然有一天,他告诉我,“再等两天,我就送你出去,因为害怕你继续留在这里,我却沒命回來,你会缺乏物资渴饿而死。”他说到这里时,我的心蓦地痛了下,这个照顾我多年的男子,他正面临着失去生命的危胁。我扑到他的怀中拥抱住了他,泪水扑簇簇地落下來。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的拥抱他。 而且是如此真诚的。 他也感觉到了,缓缓地也拥着我,“寂月君,过去的多年,因为我的自私而使你受苦,这都是我的错。而且我后來发现,自己真正的爱上你,所以才将你禁在这里这样的久。虽然外间都在传说,你是倾国的红颜祸水,但我依旧觉得,这不是你的责任,而是男人们自己的责任,所以我依旧爱你,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况下。” 初时,我并不明白他这样说到底是为了什么。 后來我才知道,原來是我的死讯虽然经过各种方法的隐瞒,但终究还是被贺兰赤心于四年前知道。 也就是那时候,他下了狠心,不但要将闽打败,还要彻底的催毁它! 闽君因为贺兰赤心的闯入,而当场被杀,闽宣王却帅领着部下顽强抵抗,在闽君死亡之后才逃往黑山白水之间,穿梭于野林荒原之内。那都是沒有人生存和去过的地方,但是那是他们仅可存身之处,也是贺兰赤心沒有攻下來的地方,所以说,是闽的大部分土地落入到了晋国手中,其实是闽国已经完了。 彻底的完了。 贺兰赤心之所以沒有去攻打闽宣王逃去的地方,只因为那里荒僻,根本沒有必要再去攻打。 以源氏的说法,闽宣王在那里若能安稳一世,那么也沒有什么,在部众的抬举下,依旧可以过上高人一等的生活。但若他继续反抗,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条。 闽宣王是个聪明人,沒有必要再冒这个险。 当然源氏所说的不过是外界的传说而已,我想贺兰赤心攻打闽国那是必须的,不是因为某个人或者是某段感情,而是他向來就想让国家强盛起來。我想起自己当初在皇城之外流浪的情景,每年要敬献二百美女至燕军充当军妓的事实,我想,在他将我送出宫门的那一刻,他其实已经送出了自己的感情。 只是我一直沒有理解而已。 他当时的断情绝爱,难道不是为了今日的逐鹿天下吗? 是的,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只是,我一直沒有理解而已,我一直用自己的爱束缚着他,而他却一直在努力的挣脱着,于是才有了我们接二连三的擦肩而过。 原來,我从來都沒有,真正的了解过他。 直到现在。 想到这里,我的眼睛有些酸涩,想哭。 最终却只是淡淡的笑了。 他是个我值得为他骄傲的男人,虽然我们的爱情早已经支离破碎。 源氏当然不能够明白我的想法。 他只是在临走之前告诉我,如果他不能够回來,也一定会有别人來救我的,请我放心。这时候我还能有什么样的选择呢?我在密室里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但恐怕外面早已经是兵荒马乱,血雨腥风了。 在密室中又等了一段时间,我不确定这是两天,三天,或者是十天?只是那个时刻,我正拿着本书打发时间,就有人闯入了密室,门打开的刹那,强烈的阳光下,是个我惧怕了很久的身影。我沒有想到他竟然是伊介予,他混身上下都带着强烈的戾气,他比以前更难看了,凶神恶煞的模样。 他手里还提着把滴血的大刀。 当看清我的容貌后,他疯狂地冷笑,“原來你真的沒死,我就知道你不会死!你若死了,恐怕还引不來这场劫难!夷国完了!彻底完了!都是你这个女人害的!” 我不明白他怎么会來到这个密室里,怎么会知道密室的开关,只是大声地喊道:“伊介予!你别乱來!源氏大将军很快就会來的,他会杀了你!” 伊介予哈哈地狂笑起來,“他这个臭小子,一辈子压在我的头上!他长得比我好,就连我喜欢的女人也都喜欢他!他明明就是个沒有什么本事的小白脸,却要背负着大将军的名气,他现在去阵前方拼命,可晓得我已经杀了他的全家!哈哈哈,臭小子,我要你这生都痛不欲生!到底还是要败于我的手中!” 他面目狰狞地说出这些话,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你竟然在他为国拼命的时候,杀他全家?!” “是!这时候不动手,更待何时!” 我咬牙切齿,伊介予真是太坏了! 顺手捞起铜灯台,对着扑过來的他大喊,“你别过來,否则我杀了你!” 伊介予哪管那么多,一把就抢过了灯台,并且撕开了我胸前的衣裳。我知道他想干什么,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气,奋起全身的力气和他扭打在一起。虽然我打不过他,但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这次就算是死,也要抱着他一起死。 两人这样扭打了片刻,伊介予发了狠,一拳打在我的太阳穴上,脑袋立刻空白,不会再挣扎了。伊介予扒掉我的衣裳,就掏出他自己的那硬物要强我。这时候,我却无意间摸到了他腿上别着的匕首,二话不说,拔起來对着他就一顿狠插。我从來沒有像现在这样恨过一个人,而我曾经杀过人。 直到他抽蓄着倒在我的身上,我才停止,他的眼睛瞪得像牛眼那么大,难以置信地盯着我。 我把他推开,就拿着这把匕首从密室里走了出去。 我满身是血,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腹部也受了伤,可能是我在杀伊介予的时候,伊介予本能的反抗,结果伤了我。 再一次见到久违的阳光,可是我觉得眼前白花花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再加上与伊介予的撕打,全身都已经沒有了力气,这样在园子里走了一段,就筋疲力尽地坐在石阶上休息。视线也终于清楚了,只见到处都是尸体,而现在大概是忡夏,天气热得仿佛能够把人烤焦,整个园子里在这正午的阳光下,散发着怪异的血腥味。 尸体,血,热烈的阳光,构成了一幅令人恐惧的怪异的图画。 我慢慢地倒了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一阵说话声吵醒,, “回皇上!沒有发现寂月内亲王!” “继续搜!” “皇上,已经找了这么久,恐怕她已经,,” “大胆!她沒死!朕的消息是不会错误的!继续给朕搜!” “是!” 听到这个声音,我的心像被谁狠狠地插了一刀,那种痛简直无法形容。贺兰赤心终于來了,可是整整五年了,他來的好晚啊!他的声音似乎比以前更加冰冷了,更加的沉稳无情。不知道他现在变成什么样了。我想看看他,可是身体却沒有一点的力气,我甚至还悄悄的用手抹了点衣襟上的血迹,在脸上抹了几把,用鲜血遮住了我的容颜。 八年來,我们第一次,离得这样近。 可是,我却再也不敢接近他了。 这无关乎恨,也无关爱,只是太痛,太痛了。 贺兰赤心应该就在离我不远的树阴下,而到处都传來拖拽的声音,显然是在将尸体往一起整理。贺兰赤心能够进入源氏的府邸,证明夷国已经被破了。这其实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夷国以为自己才是最强大的,多年來,所有的贵族子弟只是想尽了办法在玩乐,包括我在内的三个金辇女子,应该是见证了他们这样**的时期。 他们早已经外强中干,被风头正劲的赤兰赤心在短短的时间内攻下,原本也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一次次的回报,依旧是沒有任何的消息。 寂月内亲王沒有被寻找到。 贺兰赤心似乎是闷哼了声,然后又大声地咳了起來,他周围的人都惊呼起來,“皇上,皇上您沒事吧!您沒事吧!” “唉呀,皇上,您又吐血了,,” 又吐血了?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衣角,咬着唇,泪水流了下來。但我努力地让自己维持着晕倒在地时的姿势,不敢有任何一点细微的动作。好一会儿,贺兰赤心才道:“给朕全城搜索,把它给朕翻过來,也要找到寂月!” “是!” 这时候,又有人來报,“皇上,源氏被擒,现在怎么办?” 好一会儿,才听到他道:“源氏将她带到这里來,朕本叮嘱他好好照顾,但是他让她遭遇了多少事情呢!朕到底要跟他怎样算这笔帐呢?” “皇上!杀了他!” “皇上,源氏是这次夷国的将领中,比较有头脑,而且最顽强抵抗的一个,留着他确实沒有任何的好处,只怕他将來还会兴风作浪,杀了他才是最好的办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8章 两人开心的吃饭 他们的建议仿佛颇得贺兰赤心的心意,但是好半晌,他都沒有说话。他可能是在犹豫吧,或者是在想怎样更好的折磨源氏。正在这时,他身旁终于出现一个女子的声音,“皇上,您的脸色很不好,不如我们先回房内休息,这件事慢慢研究好了。” 这却是锦瑟的声音,虽然我已经很久沒有听到过她的声音,但我还是一下子就知道这是锦瑟也來到了这里。 贺兰赤心有些疲累似的,“也好。” 众人终于随着他离开了。我这时才敢睁开眼睛,在确定周围并沒有什么人的时候,挣扎着爬起來。 想到刚刚听到的一切,恍然如梦。 相见争如不见。 贺兰赤心,你我既然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你又何必还要找我呢? 而且源氏?? 想到如果不是源氏,我早已经不知道死了几次了。 这些年他虽然将我关在秘室里,但也仅仅只是为了保住我的命而已。而且后來的几年里,我能够见到的,也只有他而已,他一直将我当做艺术品般爱护着,从來沒有半分对我不敬,我不想让他死。但是如今,想要救他已经是不可能了,他是夷国的大将军,既然被抓起來,定也是重兵把守的。 我怔怔地望着贺兰赤心离去的方向,心头杂乱无章。 又想到贺兰赤心因为找不到我而呕血?? 我想,我有必要给我们之间,都來个了断。 撕下一片白色的衣襟,用小指沾了自己的血,颤颤地在上面写下几行字,“皇上,寂月沒死。流年似水,岁月无情,寂月只想混际于山野间。源氏大将军曾数次救我,请您饶他性命,寂月不胜感激。” 写好后,就跌跌撞撞地往一处房子里走去。 那里曾经是我住过的地方,以贺兰赤心的性格,如果他找不到我,必会亲自去我住过的地方搜索一番。进入房间里,果然是我被关入秘室之前的样子,因为房里曾经发生了血案,所以源氏后來虽然又将这个园子与自己的府宅打通,但这个房子终究还是沒有再住人,被整理的干净整洁,晋军并沒有肆掠屋内的事物,但进入这个房间时,当时的血案情景就由哗哗地闪在眼前。 是的,我是个被命运折磨的女人。 已经沒有资格再追寻自己的爱情,自己的幸福。 我将写好的血书铺在桌子上,然后拿了桌上的茶盏压住,希望贺兰赤心能够看到吧。 然后就退出了房间。 对于源氏大将军府,我其实还是熟悉的,我知道怎么可以出去。况且此时兵慌马乱,基本來说侍卫还只是都守在贺兰赤心的身旁,而在府中遍布的,只是些收尸的小兵。我在尸体中和小兵群中混际,终于接近了可以出去的大门。 然而,就在这时候,看到了正院中的芳绮。 她跪倒在院中,一声声地泣血呼唤,“皇上!皇上!奴婢有话要说!” 有人出來看了眼,又立刻回去了。过了会儿,贺兰赤心及锦瑟都出來了。贺兰赤心果然如我想象中的,越发沉稳,而且多年前眸子里的那种阴沉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君临天下时的淡然。 刺痛了我的眼睛的是,他两鬓的白发! 算了算他还是很年轻的,双鬓竟然有了如雪的白发! 但他的面容还是像从前一样的俊逸,只是唇色有些苍白,依旧还能够看出他之前吐过血的痕迹。 他看了眼芳绮,立刻认出她來,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你,你是寂月身旁的丫头?” 芳绮立刻痛哭出声,“是!皇上,奴婢正是芳绮!” 她往旁边看了眼,我这才发现她的旁边竟躺着一个大约一两岁的小孩,“皇上,请您饶源氏大将军一命吧!他是好人!这些年來,奴婢和内亲王都是由他照顾才不至于客死他乡,请皇上放大将军一条生路!奴婢愿替他受所有的责罚,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贺兰赤心道:“你只忙着给源氏求情,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芳绮犹豫了下,终是道:“奴婢已经嫁给源氏大将军!” 贺兰赤心的眼睛蓦地更冷了下去,夹杂着隐隐的愤怒,“你的主子呢?” 芳绮愣了下,“这,这,奴婢不知!” 她说着便嗑起头來,哭着求饶。 再次望向旁边那个可能已经死去的孩子,“这个孩子,就是源氏大将军的孩子,可是我沒有保护好他,他已经被杀死了!皇上,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源氏大将军是个好人!求您,放过他!” 贺兰赤心的声音带着漠然的冰冷,“你只口口声声的为源氏大将军求情,那你的主子寂月内亲王你是不管了。” 芳绮面容惨变,“她,她??” 我不知道她知道不知道源氏将我关在秘室里的事,但是她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内亲王她大概是逃了出去,不过内亲王向來都很着紧奴婢和源氏大将军,如果皇上肯饶我们一命的话,她定会來见皇上。” 贺兰赤心的脸色越來越苍白,“连你,也不知道她在哪里??难道她真的已经??” 他蓦地吐出一口血,站立不稳。 芳绮却是什么也不敢说了,锦瑟斥责道:“你这个奴婢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的孩子被晋军杀死,你定是恨死我们了,还说什么饶你一命,來人呀,把她拉下去砍了!” 就在这时,贺兰赤心却摆摆手,“不,不??” 锦瑟这几年比从前稍微的丰盈了些,皮肤白晰,看起來就像许多人家保养很好的少奶奶,但是也到了显年级的时候,近三十岁的她,眼角已经有了细微的皱纹。 “皇上,为什么?留着她,可是个祸害!” “不,既然她说留着她很可能会使寂月出來,那便留着她好了!不过,不能使她与源氏见面,分别关起來。” “是!” 芳绮听了却哭叫道:“求求皇上,让我们见一面吧!” 但是贺兰赤心只是冰冷的转身,往房间里而去。 芳绮也被抓起來了,贺兰赤心既然说不杀她,看來她的命是保住了。只是沒有想到,她原來是真的爱上了源氏。仔细一想,自己在秘室中自然不知岁月几多长,其实已经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和他之间产生感情是自然的,她能有个情感的归宿,也是我乐于见到的。 这时候,伤口又剧烈地疼痛了起來,慢慢地萎下身去。 眼睛一黑,全身的力气忽然失去。 望着将黑的天空,我不知道自己醒來后,又会变成怎样。我真恨自己,为什么要在此时此刻坚持不住。 ** 然而,我醒來的时候,却是黑沉沉的地方。 呼吸困难,我鼻子里闻到的全部都是血腥的味道。 我感觉到我的周围和上面,都是凉凉的尸体。巨大的恐惧使我不顾一切地从尸体堆上爬出來。此时正是深夜,而这堆满尸体的大坑并不是吉利的地方,而且天空又在落着大雨,是以尸坑的周围并沒有人把守。我抹了抹身上的雨水,便也明白必是我晕倒后被他们当做尸体运到了这里,又因为下雨沒有办法埋葬,我才沒有被混在这些尸体中被埋入地下。 既然上天留给我一线生机,那么我便努力地从尸坑中爬出來。 踩过一具具的尸体,我努力地往上爬着,直到爬到最高处?? 爬到尸坑的上面。 我回头看了眼,雷雨闪电下,一张张苍白的面孔还留着死亡时的狰狞可怕,血液在雨水的冲刷下渗入坑底?? 再也不敢看第二眼,疯了似的往远处跑去。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只知道自己进入了一片树林。 又穿过这片树林,到了更远的地方。我可能走了两天,也可能走了三天。反正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在这样的情况下,伤口终于感染了,它不再流血,但它却在流脓,而这时候,我仿佛已经走到了荒山野岭,前后都沒有人家。 不知道会不会有野兽在这里。 反正我最后躺在那颗粗大的树下面的时候,只是淡淡地想,就一个人死在这里也不错。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死时的模样。 ??????????大事记??。。。。。。。。。。。。 元封四十年,闽及夷国被晋所灭。这两个国家从此从历史上消失,不复再见。 同年,源氏大将军被带回晋宫,封百乐候。并且在贺兰赤心的安排下,成为男子中的名/流,特意的僻出园子,大门直通会客室,晋国的候门贵戚子弟闲來无事皆可拜访,情况竟与当时我在夷国时所受到的侍遇差不多,就差沒赐个金辇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芳绮并沒有进一步的被贺兰赤心为难,回宫后她就与源氏大将军生活在一起,也算是聊以安慰吧。 同年冬,有消息传出,闽宣王和贺兰进明两拨队伍已经汇合,依旧穿梭于白山黑水之中,在条件相当恶劣的行军条件下,开始抢劣晋国周边镇民的物资。 并传燕国暗中资助这两支队伍。 元封四十二年,晋国与燕国的战争已经在各项筹备之中。 而这时候,我已经在这个靠近海岸的叫做小河村的地方生活了两年之久。当初我被一个叫阿良的渔夫救回这个村中,整整休养了近两个月,生体才完全的恢复。在这期间,都是由他精心地照顾着我。 我已经两年沒有说过话了。 每次看到阿良从外面打鱼回來,我就将做好的饭菜端到桌子上,两人开心的吃饭。阿良已经把我当成了他的妻子,他朴实善良,面容憨厚。我很感激他,如果不是他,这两年來我未必能够生存下去。 只是因为我的脸,还是引起了村里有些人的觊觎。这个村原本就是夷国的臣民,只是因为夷国破国后,他们才归了晋国。但是依旧有着夷国遗风,村里面有那么几个喜风/流雅趣的人,他们都是村里一霸。其中有个叫做林好望的,沒事就喜欢堵在阿良的家门口,等到阿良一出门,他便走进來以诗戏之。 他大约二十七八岁,相貌并不算难看,不过有种让人难以忍耐的痞状。 我只得紧闭房门,自在房中做着该做的事,对他不闻不问。 “娘子!娘子!”他在外面外不断地唤着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9章 还有谁会这样唤我呢 我只是不应,他便拿出一管瘦笛吹起來。笛音高亮,却引回阿良。阿良是个蛮汉,见状就拿起扁担追逐打林好望,他只得疯叫着君子动口不动手,一溜烟地逃了。如此三番五次,他就在窗前自言自语地说:“娘子啊娘子,自从无意间窥见您的样貌,就日日夜夜的忘不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在这里为娘子吹笛,阿良就会适时的赶回來,难道真的是连上天也不支持我们这段缘份?” 他的话倒引得我在内中噗地笑出了声,他竟然不知道是自己的笛声引得阿良回來吗? 但是想到这样长此以往,毕竟还是不太好的。只怕阿良得罪了林好望,要被林好望找了什么借口欺负。 于是在某个黑夜,等到阿良睡着后,我拿出销好的竹子,在周围五百米处都插了竹子。又将最后一支竹子插在房门口。第二日,阿良出去的时候,我笑着对他说:“今日回來的时候请唤声娘子!”林好望都叫了好久的娘子,阿良却从未叫过。 阿良原本不知道我会说话,这时惊得呆了。 “原來你会说话啊!娘子?你是愿意做我的娘子吗?” 我只低垂着脑袋沒有说话,他仿佛自己悟到了什么,道:“好!那我先去干活了!”他的喜悦不言而喻,但他本身也是沒有什么话的人,所以即使我开口说话了,每日里也说不了几句。不过有了这种交流,两人的感情便不由自主地更亲近了些。他每日回來,便在门口唤声娘子,我拔下门口的竹子,他也就进來了。 但是别人却无法进來,因为他们常常会在离我家五百米内的地方迷路,眼见着房子就在眼前,却怎么也走不进來。有一天,阿良大概也起了好奇心,故意沒有叫我,结果却在外面迷了两个时辰,都找不到家门口。直到实在沒有办法的时候,才唤了身娘子。 那天他回來后,郁郁不欢。 我也沒有询问,把饭盛好要吃的时候,他才道:“娘子,你是不是在门口设置了什么东西,为什么我到了自己的家门口却进不來?” “是的,我做了点手脚,使别的人不那么容易进來。并不是针对你。” “我明白。可是娘子,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你会这个?” 我摇摇头,“阿良,我已经忘记了从前的事。” 阿良见状,也就不再问了。 扒了几口饭却又道:“娘子在门口动手脚,定是因为那个林好望!混蛋!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他如同受了奇耻大辱,我连忙安抚道:“不是沒事吗,千万不要冲动。” 见他依旧气呼呼的,甚至连饭都吃不下了。 我又道:“林好望在族里势力很大,你斗不过他。” “可是他总是欺负你!” 阿良显得很无奈。 “现在他不是进不來了吗?” 他的神色才缓好了些,“这个办法确实很好。” 在这个竹子插成的小阵里,我们又过了一段很安稳的日子。 这一年的冬天却來得很早。阿良依旧去打鱼,不过比夏天更要辛苦一些。他有时候为了多打点鱼,中午的时候也不回來吃饭,于是我隔三差五的去给他送饭成了常事。 那日走到他常常打鱼的海边,看到林好望竟也领着几个人在那里做什么,仿佛是在设置鱼网的。 林好望一眼就看到了我,立刻喜笑颜开的走到我的面前,“小娘子,你要去哪里?” 我礼貌答道:“是要给阿良送饭來。他就在这附近。” 我本是让他知道阿良就在附近的事实,谁知道他听了后却哈哈地大笑了起來,“小娘子,我知道你是來找阿良的,但是恐怕你找不到他了。” “什么意思?” “他被水冲走了,我们这不是正在打网救人吗?不过我觉得那是很难了,而且就算救上來肯定也是尸体一具。” “什么?!”我手中的饭篮掉到地上,“你胡说!他打鱼这么多年,从來都沒有出过事,今日怎么会被水冲走!?” “你不信我也沒办法啊!不过看在小娘子的份上,我们还是会尽力打捞他的。还有啊,小娘子,阿良这一出事,以后可沒有人照顾你的生活。你一个弱女子,根本沒有办法在这里生存下去,不如就投靠了我吧!” “笑话!” 蓦然想到什么,我对他怒目而视,“一定是你对不对!是你害了阿良!” 林好望假腥腥地说:“你可不能随便冤枉人,我们的船不过轻轻地撞了下他的船而已,谁知道他的小木船那么不禁撞,竟然散架了,他也就掉下去喽!不过这是意外,这真的是意外啊!” 他的样子那样得意,明明是在告诉我,阿良的意外落海其实就是他造成的。他看透了我,就算我明明就知道是他造成的,也不能对他怎么样。 阿良!阿良!,, 我的泪下雨似的落下來,疯狂地往海里冲去。两年來,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在脑海里一一的闪过。他老实本份,甚至连我的真实的名字都沒有探究过,他每日里出去辛苦劳作,只是想让我过得更好些。他第一次送给我衣裳,很普通却是崭新的。在我病着的日子,他在我的身边仔细的照顾着我。 好可怜好可爱的一个男子。 却因为我这个不祥人,断了性命吗? 冰冷的海水立刻就让我瑟瑟发抖,更冷的还有我的心,是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他!真是太可怕了!我开始恨自己,恨到沒有办法原谅的地步。 一直往海里走着,只想随着阿良去了断此生。这时候林好望似乎看清了我的意图,“小娘子,你回來!你们快去,把她给本公子拉回來!” 刚才在打网捞阿良的几人奔过來,将我硬生生地拖出大海水。 林好望有点郁闷地望着我,“小娘子,何苦如此想不通呢?说实话,阿良掉入海里有一个多时辰了,这样冰冷的冬天,我看就是有十个阿良也已经冻死了,不冻死也淹死了,我们在这里打网捞人,完全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不过你如此的激动,我却要叫他们收手了,免得阿良的尸体被捞上來,你也跟着寻死觅活的,本公子看着实在心痛。” 望着他,我木然地道:“你不是一起想要我吗?可以,如果你们能够把阿良从海里捞出來,我就跟你在一起。” 林好望的眼睛一亮,“小娘子此言可当真?” “一言即出,驷马难追!” “好!既然如此,小娘子且回草芦等待,这一身湿衣莫要冻出病來。本公子捞了阿良的尸体自会送回草芦,他的后事本公子也会尽心尽力的帮助你操办的。” 我再望了眼波涛汹涌的大海,“好。” 默默地回到草芦,拔了那些竹子,再也沒有必要设置这些障碍了!回到房中,拿起铜镜,望着镜里梨花带雨的自己,忽然产生了深深的愤恨,这张脸十几年如一日的沒有丝毫变化,一直都是那样,一直都是,, 我知道我应该和大多数人一样,在岁月中老去,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张脸永远都是这样呢?一点沒有老去的模样。如果我老一点,或许就不会给阿良惹來杀身之祸!镜中的这张脸貌美如花,看在我的眼里却再厌烦不过了。继而联想到曾经的种种,难道真的一语中的,我其实只是个能够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只能给别人带來灾难罢了。 越想越觉得难过,忽然抓起桌上的剪刀,猛地就要往脸上划去,我要毁了这张可恶的祸水脸! “不要!” 随着一个男子的呼唤,我停止了动作,缓缓地转过身。 就看到一个神色异常复杂又痛心又紧张却又夹复着喜悦的脸,这张脸与我印象中的某张脸开始重合,我手中的剪刀就这样掉到了地上。 “你,你是,,” “月,月,,笨女人,,是,是你吗?”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我的泪再也忍不住地落了下來,除了幼皇叔慕子,还有谁会这样唤我呢? “幼皇叔,,我是,寂月,,” “果然是你!”他踉跄着走上几步,猛地抱住了我。他已经长得比我还要高一个头,他的胸膛也很宽阔,他的双臂很有力,他像一堵安全的墙,忽然就闯入了我已经崩溃的世界。我的泪水浸湿他胸前的衣裳,让他的心更加的痛,“笨女人,找到你就好了,我以为你在两年前就已经死了。” “两年前,夷国破国之时,,那时候,是发生了很多事,,” 我们有许多话要说,可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而我的鼻端已经闻到淡淡的血腥味,这才意识到慕子其实已经受伤了。 忙道:“伤到哪里?” 他仿佛也是在这时才发现自己受伤了,俊眉微蹙着,“笨女人,你别怕,我一点都不痛。我只是沒有想到,沒有想到居然在这里看到你,,” 他的腹部受了刀伤,此时已经把软甲都浸得鲜红一片,而且俊逸的脸已经苍白如纸,我连忙将了扶坐在椅子上,拿出药箱要替他包扎伤口,他却轻轻地按住我的手,“我自己來,你去里间换衣裳,这身的湿衣裳会生病的。” 我犹豫了下,终还是听了他的话。 他的忽然出现,确实让我的情绪有了质的改变。但是依旧悲伤不已。换了身素色的衣裳,又用白色的布迅速地剪出布条,挽了朵白花戴在头上,腰间也缠了条白色的带子,鞋子上也迅速地挽了两朵白花。从房间内走出來,却叫慕子微愣了下,“这是,,” “我丈夫出海打鱼,被海水冲走,此时已然无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