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秀才》 正文 第一章 百无一用是书生 金陵城外有处百余人的村庄,庄子里的人都姓秦,所以一直便被称之为秦家村。 村里的人们大多务农,每日清晨挑着新鲜果蔬送往城内供应各大酒楼,又或者是王公府邸,在这种太平盛世里,村里的人们日子过得一直挺滋润。 但终归事有例外。 最近村里老少爷们,大小媳妇儿最常念叨的,便是村里唯一的秀才,秦老三家的独苗苗,秦钟魔怔了。 说起这秦钟,在以往的几年里,一直都是庄里乡亲们的骄傲。 自他一岁多张嘴说话,三岁时被他老娘抱在怀里去邻村听了场大戏,回家之后竟然一字不落的把那出戏的词儿全背了出来,当晚,秦钟的老爹秦老三闷了碗梅子酒,第二天便进城卖了家里的一头牛,开始一心一意的供秦钟念书。 要说这秦钟的爹娘也是没福分,秦钟十五岁便中了秀才,同年,秦老三夫妇竟双双撒手人寰,只给儿子留下了几亩薄田,一间破房,一头老牛。 这秦钟自小念书,粗活累活从未沾过手,没了爹娘,乡里乡亲能帮衬的都帮衬着,但至此之后,他便再无一次及第。 家里能卖的全给卖了,可离金榜题名依然遥遥无期,某一天早晨,乡亲们忽然发现秦秀才已经连着好几天没出门,心里合计别不是这孩子一时想不开训了短见,那他老秦家可真就是绝了后了。 心急之下,乡亲们撞开了秦钟家那扇破烂不堪的木门,只见秦秀才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嘴巴喃喃着些什么。 乡亲们仔细聆听,才听出秦钟说的是啥。 “饿饿死我了” 听清了秦钟的诉求,当下便有好心的婆婆回家盛了碗稠稀饭,一口一口的喂给秦钟,等他稍稍恢复了些许精神之后,便开始不断安慰。 什么今年没考上还有明年,明年没考上还有后年,后年没考上,大不了安心伺候庄稼,何必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只是那秦钟呆滞的眼神中充满了迷茫,看着眼前这些粗布短衣的庄稼汉子,乡下村妇,不知为何又突然欣喜无比。 连菜刀都提不起来的秦钟跳下床,虚弱的身子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拨开一层又一层围观群众跑到外面。 望着从未见过的湛蓝天空,嗅着泥土青草的芬芳气息,秦钟大吼一嗓子,随即整个人便又像滩烂泥般倒了下去。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婆婆又往秦钟嘴里灌了碗米粥,看着小秀才总算是又活了过来,人们这才放心散去。 只是这秦钟差点儿饿死又被救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像是魔怔了般,天天跑到村外的小河边儿,啥事也不干,也不捧着本书背诵,就是盯着水面看,百看不厌,一边看还一边儿傻笑。 听某家路过的男人说,秦秀才真是疯了,嘴巴里一直不停念叨的是妈呀,真好看,怎么会这么好看,我的天哪,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实在的说,秦秀才从小娇生惯养,秦老三夫妇没死之前,他家的日子过得一直凑活,秦钟生下来便细皮嫩肉,长大之后更是一表人才,读书人要的就是身形单薄,仙风道骨,秦钟更是其中翘楚,十里八村的大姑娘们只要见了秦钟,谁不是回家要死要活的求爹娘找人说媒去的? 那几年里,媒婆都差点儿把秦钟家本就摇摇欲坠的门槛儿给踩塌了。 那时候秦老三夫妇可是眼睛长在天上,心中无比坚定自己的儿子将来一定会状元及第,成亲,急什么。等秦钟当了状元,那时候这些个村里姑娘,土老财家的闺女,怎么还配得上自己儿子? 所以就连城里某个地主老爷派来的媒人,都被秦老三毫不留情的轰了出去。 总而言之,秦秀才长得确实好看,皮肤白皙,眉清目秀,小嘴儿一年四季比大姑娘的还红,就算现在穿着全是补丁的破衣裳,依然遮掩不住他的美貌。 小河边。 秦钟蹲在地上,痴痴的看着水面上倒映出来自己的容貌,忍不住伸手去摸,已经看了好几天了,但依然还是怎么看都看不腻。 “杰作,杰作啊。” 秦钟摸着自己的眉眼,赞叹道:“这鼻梁,这大眼睛,这充满胶原蛋白的皮肤,这小子都被饿死了怎么还这么好看?” “这放在上辈子,秒杀所谓的小鲜肉啊。” 每念至此,秦钟便咬牙切齿:“想我当年承蒙师恩,成了内家拳第不知道多少代传人,师父临死前把武馆交托于我,要不是因为我长得丑,师妹这个贱人,怎么会跟殷齐那小白脸一起谋我财害我命?” 说完,秦钟站了起来,仰天长啸:“老天爷,你也可怜我对不对,所以才补偿给我这么个俊俏的身体,让我重新回一次?” “老子一定好好活!” 秦钟咬牙切齿说道:“以一个帅哥身份!” 秦钟回想起了前世,他是东南最大武馆的主人,他的师父,更是当代武学大家,自被师父收养后,便把毕生修为全部教授于秦钟,无论诗词歌赋,还是造诣,在秦钟三十岁的时候,便名扬四海。 秦钟更是把师父的武馆发扬光大,在人们全都抱着个手机低头走路的年代,武馆的学生一度达到了近万人。 但秦钟只有一个遗憾,那就是外貌。 他天生矮小,外貌丑陋,师父去世之前,把自己的女儿,也就是秦钟的师妹嫁给了秦钟,那可是闻名东南的大美人儿,秦钟感激涕零,婚后对小师妹的关照与爱护可谓是无微不至,只差把命给了她。 可到了最后,小师妹真的要了他的命。 秦钟到死也没忘了小师妹递上的那杯清茶,当他倒下时,看见小师妹快意的眼神,和一旁殷齐的笑容。 “师兄,你爱我敬我,对我好,你什么都好但我看见你就恶心,你让我怎么办?” “我只能杀了你,武馆是我的,凭什么爸爸给了你?” “去死吧,来世再找我报仇。” 秦钟死了,他自认为无愧于任何人,错就错在,他一厢情愿的相信,自己的真心能够获得回报,可以融化小师妹的心,他这么认为,于是他死了。 秦钟又活了。 重生在金陵城外的某个小村庄内,以全新的身份活了下去。 坐在河边,秦钟从回忆的愁绪中逐渐走了出来,既然都已经活过来了,那就没有必要再让上辈子的事情折腾自己。 好好活下去,才是现在的重中之重。 可怎么活呢? 秦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虽然干净但满是布丁的长衫,这还是秦钟当年考上秀才时,衙门送的衣服,再回想起自己那间破烂的土房和空空如也,老鼠都不愿意钻的米缸。 “还真是可怜。”秦钟自言自语道,“你也是个可怜人,我们都是可怜人。” “秦钟。” 听到有人喊自己,秦钟回过头,一个红光满面的老头儿正站在他身后,慈祥的说道:“又在想你爹娘呢?” 秦钟认识这老头,秦家村的村长,秦武,当初组织村民撞开房门就是他,给秦钟喂了两碗稀饭的,便是秦武的老伴儿。 在秦钟的记忆里,秦老三夫妇死后,秦武便一直照顾着他,时不时送来些粮食果蔬,从族谱上来说,秦钟还得喊秦武一声大爷。 “大爷。” 秦钟向秦武行了个礼,秦武走上前拍了拍秦钟的肩膀说道:“身子好些了吗?” “好些了。” 秦钟依然不忘看向水面,欣赏自己的容颜:“谢谢大爷您送来的粮食,我最近吃的很好。” 秦武点了点头说道:“秦钟?” “怎么了,大爷?” “说话的时候呢,尤其是对长辈,你至少要看着我呀。”秦武不满的说道。 “哎呀,真不好意思。”秦钟回过神,挠着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最近忽然觉得自己生的真是漂亮,每每念及此,我便越发思念在天上的爹娘,心中满是感恩和不能行孝的遗憾。” “这样啊” 秦武恍然大悟,也跟着伤感起来:“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我那苦命的兄弟和弟妹,都走了两年了。” “是啊,是啊。” 秦钟蹲下身子,看着水面,忽然发现自己洁白无瑕的鼻尖上有个小黑点儿,急忙用手指蘸了点儿水,抹掉了污渍。 这么完美的脸,怎么容得瑕疵。 见秦钟这样反常的举动,秦武心想果然传闻都是真的,这孩子怕不是被落榜给打击的脑子不好了。 “秦钟啊。”秦武又喊了秦钟一声。 “大爷什么事儿?” 秦武也跟着蹲下,从腰间抽出烟杆吧唧了几口之后语重心长说道:“你大爷我没读过书,但也知道凡事不能心浮气躁,你还年纪,有的是机会。” “大爷您说的是。” “家里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你从小就没干过粗活,实在不适合在庄子里找活路。”秦武看着秦钟说道,“大爷每天都要给城里的涪陵阁送菜,听说那儿缺账房先生,大爷我就跟管事的提了一句,你要不要去试试?” “账房先生?” 见秦钟面露疑惑,秦武以为秦钟的书生脾气又上来了,急忙说道:“秦钟,你现在图的是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求得功名,你那苦命的爹娘才能瞑目,可不能眼高手低,懂不懂!” 秦钟眨了眨眼睛,低头思索了番之后便点头答应了下来:“大爷您说的很有道理,我去。” 秦武老怀安慰:“你总算是长大了。” “明儿就跟我进城,到时候在管事面前机灵点儿,别因为仗着自个儿是秀才就不把旁人放眼里,那是金陵城,遍地都是官儿,大官儿!” 说完,便负手摇头晃脑的往家里走去。 远处炊烟袅袅,各家都做起了饭菜,秦钟重新蹲下,静静看着水面,再次赞叹:“漂亮,真漂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此去金陵讨生活 隔日天才蒙蒙亮,秦钟便起床,先去河边洗了个澡,把从秦武家借来的一袋儿皂角粉用了个底朝天儿,梳洗干净后又在河边驻足了小半个时辰欣赏自己的容貌,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家。 从衣柜里取出唯一一件没有补丁的干净衣裳换上,便跟着秦武的驴车往金陵城的方向赶去。 临走之前,秦钟还背上了家中最贵重的那柄剑。 剑已经很老很老了,老刀剑身与剑鞘都布满了锈迹,别说砍人,只怕稍微用点儿力,这柄剑便会断掉。 按照秦老三身前的说法,这柄破剑是他老秦家祖传宝剑,相传数百年前,秦家有位先祖,横刀立马,官拜前朝镇国大将军。 至于是真是假,秦老三自己都不清楚,但无论真假,对于这柄剑,秦老三平时都宝贝的不得了,逢年过节祭拜祖先时候,也会给这柄剑上柱香,并要求秦钟无论今后多么落魄,都不准卖了这柄剑。 说实在的,卖也卖不了几个铜板儿。 送菜的驴车缓缓驶着,天亮时分,便已经能看见金陵城的轮廓。 这个金陵不是秦钟记忆里的金陵,这个大明也不是秦钟记忆中的大明。 天家姓邸,南边有个大梁,西边有个大齐,北边还有草原蛮子,但毫无疑问的是,眼下自己所处的大明,依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盛的国家。 金陵城,自然便是这个世上最大,最繁华的城池。 遥望着远处巨大城池的轮廓,秦钟忍不住啧啧称奇,一旁驾着驴车的秦武在旁叮嘱道:“待会要去的涪陵阁,是这金陵城内数一数二的大宅子,能进去的全是达官显贵,今后要是能在那里做事,可要学会看人眼色。” 见秦钟点头,秦武依然不放心,接着说道:“这在金陵城里活着呀,不容易秦钟,你可要懂得洁身自好,千万不要去那花柳之地,不仅浪费钱财,还会毁了身子。” 秦钟看着秦武,心中不禁好笑,这老汉每天进出送菜,听涪陵阁的下人管事们闲聊,倒是真知道不少事情,秦钟现在不过十七,可谁能想到,身子里的魂儿却是个历经沧桑的三十岁老男人呢? “大爷放心,今后就算在金陵城里扎了根,我也还是咱秦家村的人。” 秦钟摸着怀里铁剑的剑鞘斑驳的花纹,安慰道:“如若今后真能闯出一番天地,我一定不会忘了您和乡亲们对我的大恩大德。” 秦武听的哈哈大笑,手中鞭子甩出一个漂亮的花,在空中响了声之后打在驴子身上,驴子吃痛,加快了步伐。 城门口早已排起了长龙,这金陵城人口百万,进进出出的商旅走卒不知凡几,好不容易轮到了秦武的驴车,在守城兵士查看时,秦武还熟络的和一旁的军士聊了几句。 “秦老头,这人是谁?”一年轻军士指着秦钟,对秦武说道,“可从来没见过,面生的很。” “家里的晚辈,爹娘都死了,我在城里给他找了个活儿,这不今天就带来了么。”秦武跳下马车,收拢了下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果蔬,解释道,“我天天这样进出,你还不相信我?” “倒不是不相信,职责所在。” 那军士看了看秦钟,指着他怀里的铁剑说道:“拿来给我检查下。” 秦钟抱紧怀里的剑,和风细雨说道:“军爷,我这剑乃家传,实在不宜给别人随意触碰” “让你拿来就拿来,哪那么多废话。” 军士不客气的从秦钟怀里一把抢过铁剑,掂量了一下之后拔出了铁剑,对着阳光瞅了眼之后取笑道:“这剑锈成这样,连刃都钝了,还家传?” 说完,便铁剑回鞘,还给了秦钟,让开了道路。 驴车顺顺当当进了城,秦武轻车熟路的左进右出,不一时便来到了处大宅院的后门,那儿停了不少送货的车子,稍等了会,后门打开,一名管事模样的老头眯着眼睛走出,十几名小厮便开始清点货物。 秦武向秦钟使了个眼色之后,便弓着腰小跑上前,走到老头身边讨好般笑道:“李总管,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家里小辈儿。” “秦钟,快过来见过李总管。”说着,便招呼了秦钟一声。 秦钟跳下驴车,向老头行礼:“见过李总管。” 李总管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番秦钟,点头颇为满意:“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秦秀才,不错不错,长得倒是一表人才。” “过奖,过奖,李总管您真是慧眼如炬呀。” 秦钟顿时眉开眼笑,一旁的秦武咳了一声,示意秦钟不可轻浮,接着便对李总管说道:“您给看看,能不能在这儿当个差。” “上回说的账房先生,倒还真是缺人。” 李总管双手收拢在袖子里,绕着秦钟走了圈之后说道:“你一秀才,有功名的人怕不是要大材小用。” “李总管言重了,晚辈也知道自力更生,不想再拖累家中长辈。” “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啃老?” 秦钟气宇轩扬,豪气万丈的话引得周围送货的走卒纷纷侧目,一个跟着自己爹娘来帮忙的大姑娘看清了秦钟的样貌,羞得躲到了娘亲的身后不敢出来。 秦钟很满意那个小姑娘的反应,微笑对李总管说道:“晚辈也略懂数科,若总管您不嫌弃,我可以试试。” “这可不是我说了算的。” 李总管眯着眼睛,用小拇指的指甲挑了挑牙缝间的肉丝儿,说道:“得咱大管事点了头,你才算进了咱涪陵阁的门。” “却不知” 李总管打断了秦钟的话,看着他说道:“我看你仪表堂堂,谈吐不凡,腹中定有乾坤,这样我就带你去见大管事,过了她那关,一切好说。” 这就是颜值的重要性啊,面个试都这么轻松。 秦钟心中感慨万千,李总管在前方带路,秦武站在门口一个劲儿的冲他挥手。 两人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穿过了一条条走廊,过了两座楼宇,才停在了一扇门前,李总管回头对秦钟叮嘱道:“这大管事是咱涪陵阁除了东家之外说话最管用的人,待会见了他,要有礼貌,问什么你就老实的答什么,听懂了没?” “听懂了。” 秦钟点了点头,李总管正了正衣冠,轻声敲门,喊道:“大管事,我这有个适合填账房先生空缺的人,带来给您看看,要还是不要,您给个话。” 屋内沉默了一会,一道声音传了出来:“带人进来吧。” 秦钟抬起头,十分惊异。 因为说话的,是个女人。 李总管看出了秦钟的疑惑,微微摇头之后推门进了屋子。 屋内窗明几净,柔和的阳光透过五彩斑斓的窗子打进屋内,秦钟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着的脂粉气味,不禁点头心中赞叹。 桂花香,好品味。 声音接着从屋子深处的一片帘子内传出,柔和无比:“名字。” 李总管推了推秦钟,秦钟回过神来,上前一步朗声说道:“在下秦钟,金陵城外秦家村人,见过见过大管事。” “见过?” 帘子内的人轻笑一声,那声音里的慵懒和柔腻让人不禁骨头一酥,那女子走到帘子前,说道:“你连我面都没见,怎么叫见过?” 秦钟看了眼李总管,那老头原先在后门口时候的威风凛凛早就不见,耸拉着个肩膀站在一旁头也不抬。 正了正身子,秦钟看了眼帘子里那婀娜多姿的身形,说道:“不求一见,只求一闻而已。” “我名气很大?” “金陵城里,谁不知道涪陵阁。” 听到秦钟的话,那女子回到了屋子深处,不知对谁耳语几番,不一时便有侍女从外走进,送来了文房四宝,一本厚厚的账簿与算盘也摆在了秦钟面前。 “这是我涪陵阁上个月的总账目,把油水开支给我算出来,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没等秦钟坐下,那女子便又开了口:“不准出错。” 一俏丽侍女从帘子内走出,捧着一个香炉,炉子上的香已经点上了。 秦钟坐下,翻开账簿粗粗扫了一眼,右手拨动算盘珠子,翻了一页之后便在纸上记下几笔,屋子内安静无比,只剩下了算盘的响声。 那走出来的俏丽侍女看着秦钟,看向帘子内张了张嘴巴,脸上满是欣喜,却不知是帘子内的那女子使了什么颜色,小姑娘便又委屈的低下了头,开始仔细的看着秦钟打算盘。 秦钟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帅气无比。 这算账也可算的风淡云轻,黄白之物也可以神圣无比,拨动的算盘珠子奏成乐章,半柱香之后,秦钟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帘子内的大管事问道,“算不出来?” “这帐是死的。” 秦钟站了起来说道:“我需要以往三个季度的账本,如果可以的话,一整年的都必须看过才能得出结论。” 帘子内沉默许久,随即有两名侍女从中走出掀起珠帘,一名嫣红华服的美妇人款款走到秦钟面前。 秦钟看清了美妇人的容貌,不禁在心中赞叹了番。 这纯天然的姑娘就是不一样,没有千篇一律的瓜子脸和五颜六色的头发,简单的妆容,眼前的女人便已经美艳到不可方物。 这就是涪陵阁的大管事。 秦钟让开一步,大管事走到桌前拾起秦钟先前注下的笔记,问道:“为什么账是死的?” “我的大爷是给涪陵阁供应果蔬的菜农,每日给涪陵阁送菜,像他这样供应涪陵阁食材的,还有一十三家。” 秦钟指着一个数字说道:“大爷来之前跟我闲聊时说过,涪陵阁每日大概需要消耗多少果蔬和生肉,而账簿上的数字,忽高忽低,总之为了寻求平衡每日都跟我所知的数量相差甚远。” 大管事看了眼秦钟说道:“即便如此,也能算出支出和收入。” “那是当然。” 秦钟点头说道:“上月支出白银八千八百六十三两四钱,收入七万三千万两整。” “而我觉得奇怪的不只是食材,还有诸如其余的开支,但总有几笔银钱不知去处所以我才说这是笔死账。” 听完秦钟的话,大管事合上账本,站起身看着秦钟缓缓说道:“我涪陵阁每日接待的达官显贵不知多少,客人赏赐也好,性子上来了,互相竞价让我涪陵阁讨个彩头也是常有的事,这帐不死,只是粗略了些。” 秦钟站在一旁,笑而不语。 大管事回到了帘子内,不一时,那俏丽的小婢女走出清脆说道:“大管事说了,你明天就去账房当班,到时会有人告之你要做什么。” 秦钟闻言大喜,这下今后吃饭可就有着落了,急忙谢过之后,那俏丽侍女上前从怀里掏出一枚银元宝,看样子足足有五两,小侍女盛气凌人说道:“喏,这是我们大管事赏的,今后好好做事,好处有你的。” 秦钟接过银子,这可是他来到这世上以后第一次赚钱,心中激动不已,冲帘子内行礼说道:“谢过大管事。” 看了眼俏丽侍女,秦钟灿烂笑道:“也谢谢小姐姐。” 俏丽侍女听秦钟的话,小脸顿时一红,小跑进了帘子内。 走出屋子,又谢过李总管后,秦钟快步走到后院,便看见秦武正蹲在墙角等待,见秦钟出来,秦武‘噌’一下站起,问道:“成了吗?” “成了!” 秦钟欣喜的上前抱住秦武,在他老脸上吧唧了一口,兴高采烈说道:“我听李总管说,要是做的好,以后每个月能拿十两银子的月俸大爷,走,我请你吃顿好的!” 秦武瞪大了眼睛,口齿不清:“十,十两银子?” “是啊。”秦钟拉起秦武的胳膊,高兴说道,“大爷,那大管事还赏了我五两银子,今儿我也带您尝尝这金陵城里的酒。” 听到秦钟说这涪陵阁的大管事,随随便便一赏就是五两银子,秦武顿时目瞪口呆,任由秦钟拉着他上街,一边走一边念叨:“这城里人,真是阔气。” “阔气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英雄救英雄 涪陵阁,大管事在侍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坐进车内,那名俏丽侍女便迫不及待的向大管事说道:“大管事,今天来的那小子生得可真是俊俏,听说还是个秀才呢!” 大管事眉眼一挑,食指戳了下小侍女的脑门,取笑道:“怎么,见了一次就看上人家了?” “不是呀。”小侍女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急忙解释道,“我就是觉得他厉害呀,看了账本就发现有问题,这有功名的人就是不一样。” 大管事听后不禁莞尔,说道:“有秀才功名的读书人,这金陵城遍地都是不过娇儿你有句话没错,能看出账本有问题,才是他的可取之处。” 娇儿点了点头,便听大管事接着说道:“银子的数额有差错,那是我的责任知道是谁却不能动,那就是府里的事情了,可那年轻人一眼便能看出我那专门用来掩人耳目的账本,倒真是难得。” “先且看看,如果这年轻人可靠,倒也不是不能委以重任。” 说着,大管事推开车窗,瞥了眼窗外,唤作娇儿的小侍女也跟着探头,仔细一瞧,便笑嘻嘻的说道:“这不是那个小秀才嘛。” 道路一旁的面馆,秦钟正和秦武吃着午饭,两人叫了臊子面,特意吩咐店家加了双份的臊子,又叫了满满一桌子的爽口小菜。 娇儿瞧见秦钟正不停的把菜里的肉丝夹进秦武的碗里,一边静静有味的看着,一边说道:“听李总管说,这小子几年前就没了爹娘,是这个大爷把他拉扯起来的,看来小秀才人还可以,懂知恩图报。” 大管事合上了车窗,微笑道:“倒是个孝顺孩子。” 说着,大管事话锋一转冲娇儿问道:“今日回府,先前你可都打点过了?” “娇儿办事您还不放心嘛?”小侍女嘟了嘟嘴,见大管事蹙起了眉头,急忙正形低头小声说道,“我都提前问好了,今儿小姐不在府里,入宫去找公主玩去了,听说还要在宫里住一晚上呢” 大管事点了点头,一旁小侍女见状,便多了句嘴:“小姐也真是的,您替府里劳心劳力,管着那么大片产业,她还对您这样” “多嘴!” 大管事瞪了娇儿一眼:“把你宠得无法无天了是吧,还敢在背地里说小姐的坏话!” 小侍女委屈的闭上了嘴,坐在一旁不敢说话。 大管事也觉得是自己语重了,夹起食盒里的一块蜜饯递给小侍女,叹了口气说道:“娇儿,你从小跟着我,也知我到底是何情况,以后这种话就不用在多说了我就盼着你快快长大些,给你说个好人家,不要像我一样。” 听到大管事的话,娇儿急了,把蜜饯塞进口里含糊不清的说道:“别呀,我还想多陪您一段日子呢,求您了,别让我嫁人。” 看着娇儿火急火燎的模样,大管事笑道:“像那小秀才一般俊俏的也不嫁?” “不嫁,说什么都不嫁!” 秦钟与秦武饱餐一顿后,秦武便要启程回村了,临行前,秦钟用剩下的钱买了一大袋上好的烟丝送给了秦武。 “大爷,这些您拿着去抽,可别省等下个月发了月俸我再给您买。” 秦武也不客气,小心的把那包烟丝收好,欣慰的看着秦钟说道:“好小子,终于算是长大了今后在这金陵城里好好干,将来讨个城里媳妇儿,大爷我今后说出去也脸上有光。” 客气的话就不用多说,秦武以后依然要每日给涪陵阁送果蔬,日后都能常见。 把秦武送到城门,目送着他离去之后,早些时候检查秦钟那柄家传宝剑的军士打趣道:“哟,秀才你这是找到活了?” “那可不。” 秦钟高高的扬着脑袋,不客气说道:“从明天起本秀才就在涪陵阁做管账先生,日后你要是去了,报我名,打折!” 说完,便摇头晃脑的往回走。 那年轻的军士忍不住缩了缩脑袋,自言自语道:“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啊,随随便便就能在涪陵阁找到活做,那是我这个守城兵去得起的地方么,这小子明摆着挤兑人。” 秦钟负手漫步在金陵城,大街上人来人往,贩夫走卒遍地,沿街叫卖的声音仿佛能穿透云霄,城那头秦淮河的脂粉气息就算在这都能闻到。 这个大明风气开放,大姑娘小媳妇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走在街上,不时有自负才华的穷酸读书人看着某家小姐的背影吟诗作赋,正准备上前搭讪,摸了摸自己荷包,便只能摇头苦笑。 沿途的姑娘家家们但凡见到秦钟,纷纷羞得用手绢遮面,等走远了才打起胆子说笑,秦钟耳听八方,不禁怡然自得。 前世自己醉心武学,更是把偌大的武馆经营的风生水起,算账这等小事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自己身处的那个年代,各种金融把戏层出不穷,涪陵阁账本上的问题,秦钟只看一遍便能猜出个大概。 但听那大管事的话,好像根本不想让自己插手。 那便不插手,今后做自己分内的事情,每个月十两银子即便是在金陵城,秦钟也能活得潇洒无比。 这种美好生活,想想都能笑出声来,秦钟现在是浑身轻松,却看见前方熙熙攘攘,围了一大群人,貌似有好戏可看。 李管事让自己明天去账房报道,那今日没事,看看也好。 打定主意,秦钟挤进人群,便看见两方人马正在对峙。 一方为首的是个翩翩佳公子,穿着时下最流行的公子服饰,广袖流云,秦钟仔细打量了番,随即便忍不住冷笑。 都说人靠衣装,那么华美的一套衣服穿在身上,却依然比不上自己十分之一的英姿。 他把目光投向另一方,为首的也是位公子,穿着身玄色长袍,银线勾边,一缕长发垂下,细长的眼睛看着对面的人,冷笑连连。 “哟呵。” 秦钟忍不住叹了声,想不到来金陵的第一天,就碰上了能在容貌上跟自己一较高下的人。 这金陵城,还真是藏龙卧虎。 这时,那名佳公子双手抱拳,甩开手中的扇子,微笑看着对面的黑衣公子说道:“这位公子好不讲道理,我不过就是想请令妹一同前去那涪陵阁赏花踏春,公子大可一道前去,为何之前要对我恶语相向?” 和着这小子是当着哥哥的面要泡人家妹妹? 秦钟在心中赞了声英雄,看向黑衣公子身后的少女,那少女圆圆的脸蛋儿,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正看着四周,待听到对面公子的话后,顿时被惹的呵呵笑了起来,牙龈毕露,娇憨可爱。 对面那公子见到少女的笑容,一时间顿时痴了,忍不住赞叹道:“小姐之姿容,真是,真是无任何华藻之词可以形容,小生,小生真是惭愧了。” 听着公子的话,对面的黑衣公子寒声说道:“你这等轻浮之人,还敢来我面前调戏家妹,真正是给读书人丢脸。”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那公子不能苟同少女哥哥的话,说道:“我本将心向明月,明月也还不曾照向沟渠,公子您怎么好拆散一对儿大好佳人?” “放肆!” 公子的话音刚落,兄妹身后几名凶神恶煞的随从顿时大怒,纷纷站出,举起拳头便要揍那名敢于说出自己心里话的公子。 那公子见状,急忙抱头却还不忘说话:“这大庭广众之下,行凶伤人,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那少女的哥哥面若寒霜,冷哼道:“你这种登徒子,让人教训一顿,好长记性!” 这话就霸道了,周围的闲散人等纷纷表达自己的不满,讥讽少女的哥哥,赞扬那即将要挨揍的公子。 “你们这么有种,那就来帮他呀!” 少女的哥哥被周围人的叽叽喳喳惹得心烦气躁,挥起手中的马鞭叫嚣道:“有能耐的一起上!”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这对兄妹的随从各个身材魁梧,孔武有力一看就是练家子,谁会无缘无故上前掺和? “揍他!”少女的哥哥向随从们吩咐道,“教训一下就好,别出人命。” “住手!” 人群中爆发了出了正义之声,秦钟走上前,走到那公子身边,看着撸起袖子正要往前的随从们,义正言辞的说道:“这位公子不过就是表达一番自己的爱慕之情,何罪之有,你们凭什么打人?” 见秦钟站了出来,少女的哥哥大感惊奇,看了眼秦钟喃喃道:“还真有人敢站出来的呀。” 躲在哥哥身后的少女探出头来,饶有兴趣的看着秦钟,大眼睛一下便有了色彩,拉了拉自己哥哥的衣袖,小声说了些什么。 少女哥哥侧耳听着,然后点了点头,秦钟见状,十分坦然的双手负于身后,心想果然,又有一家小姐要拜倒在自己的布鞋之下了。 “一起揍!”少女哥哥的声音再次响起。 秦钟目瞪口呆,怎么回事,自己的模样没有办法横行金陵城了? 身旁公子感激的看着秦钟,饱含深情的说道:“这位壮士,今日真是拖累你了,要是大难不死,必有重谢。” 秦钟不以为然,看着眼前这几个扑面而来的大汉,坦然的一掌推去。 他是内家拳传人,年仅三十便闻名世间的武学大家,这几个一看就只是练过几日外家功夫的糙汉,对付起来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 秦钟白皙柔嫩的手掌一下便对上了大汉的拳头。 “哎呀。” 一声哀嚎顿时响起,秦钟抱着自己软绵绵的胳膊蹲在地上止不住的喊疼,抬头嘶吼道:“你们这群混蛋,还真动手啊?” 说完便对着自己疼到不行的手掌吹气,他忘了,自己现在这具身体可真正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这下不仅那公子看呆了,便是连那兄妹二人都惊愕不已,和着眼前这小子刚才表现出来那股子世外高人的模样都是假的? 少女躲在自己哥哥的身后,大眼睛里遮掩不住笑意。 而那哥哥,望向秦钟的眼神满是不屑:“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大明的前途要是交托到你们这群人手里,那真是倒霉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胭脂水粉少年郎 大明朝以武立国,自太祖后,历代帝皇大都崇文尚武,而近年四海升平,少有战事,各部官员仿佛终于从那些战功彪炳的将军们的压迫中解脱出来,不断推行文治,十数年间,大明朝的风气少了许多彪悍,却多了许多的风雅。 按道理来说本来就该如此,太平日子里谁不想要踏踏实实的过自己的小日子,成天喊打喊杀的,很没有安全感。 所以要说大明朝境内谁最不满读书人,那么朝堂内那些因为没仗打的将军们首当其冲,其次便是他们的儿女们。 将门之后,谁不希望效仿家中父辈上阵杀敌,建功立业? 可数年前的倭寇已经被大明水师杀了个干净,邻国也都安安分分,根本没有让那帮二世祖发力的机会。 听着那黑衣少年的话,秦钟揉捏着发疼的手掌小心翼翼的瞥了两眼面前这几个明显军伍出身的彪形大汉,心中一下明白了个大概。 可不能秦钟说话,他身旁的公子哥却忽然一反之前怂得要死的模样,收起折扇认真的反驳说道:“公子此言差矣,吾辈读书,一是为增长见识,领略圣人精神,二是为了一生所学报效国家,报效百姓,这滚热的赤子之心,凭什么大明朝的将来不能交托于我们?” “这大明万里山河,亿万子民,吾辈读书人凭什么就不能挑起这幅重担?” 那黑衣少年见这公子来了脾气,倒是挥手喝退随从,走上前不屑说道:“自太祖建国,我大明从弱到强,从偏居一隅到这万里河山,哪个不是无数将士用鲜血,用他们手里的刀夺来的,而不是你们手里的笔杆子!” “此言差矣!”公子急的面红耳赤,但看着一旁又准备撸袖子的大汉们,顿时又怂了,立马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秦钟。 秦钟好不容易才从疼痛中走了出来,挑衅的看了眼那几名随从,心想要不是本公子身体还没养好,怎么可能轮得到你们来欺负? 见那公子可怜兮兮的小眼神,秦家村第一美男子,也很有可能将会是金陵第一美男子的秦钟又恢复了先前的仙风道骨,走到那黑衣少年面前,踩了踩脚下的青石板,说道:“这位公子,你可知这条大道是怎么铺出来的?” 那俊俏不输于秦钟的黑衣少年很不满秦钟靠自己靠的那么近,后退一步,把自己的妹妹严严实实的藏在身后,说道:“当然是人铺出来的。” “对,但是先需要工部的官员匠人先来测取长宽,算清各种材料的用度,接着上报朝廷取得拨款,最后才能召集工人修路。” “修路时,衙门会派人来回巡逻,以防有贼人偷取材料,礼部需要为这条大道取名,每年的维修,保养,都需要各部签字。” “就这么一条路,需要工部,刑部,礼部三大衙门相互交接才可完成,那么河道治理呢,一县百姓呢,一府百姓呢,那可不是将军们带兵就能管好的。” 秦钟滔滔不绝的说着,黑衣少年身后的那少女颇感兴趣,听着听着,最后把脸蛋儿埋在了黑衣少年的肩上,不知在笑些什么。 听着秦钟的话,一旁的公子率先鼓起了掌:“说得好,这位兄台字字在理,句句属实啊,我刚才就想这么说来着。” “你闭嘴!”黑衣少年瞪了那公子一眼,公子顿时噤若寒蝉。 黑衣少年看向秦钟,说道:“二十年前当今圣上初登大宝,沿海倭寇四起,北方敌国虎视眈眈,如若不是陇国公率大军前往北方,兵部霍将军坐镇江南,这战乱怎么会在短短数年便完全停息?” “如今海上商道已通,我大明水师纵横四海,万国来朝这,你又怎么辩驳?” “我大明将士所向披靡,无需辩驳。”秦钟说道。 黑衣少年灿然一笑。 “但是。”秦钟话锋一转,说道,“北方敌国进犯时,西北道总督梁施大人在后方安抚灾民,四下奔走筹集军粮,不曾问朝廷要一粒米,曾经数日数夜不合眼,亲自押送军粮送往前线,当地大小官员无一不以身作则,纷纷收留难民,捐出家产以身作则,这难道不是功绩?” “再说这江南道,霍江军乃当世名将,我大明朝军神,但江南道总督海刚峰大人,不也是铁骨铮铮,当年倭寇兵临宁海城,大军未至,海大人提刀披甲亲上城头,督战三天三夜,后又改土归流,恩威并施,在海大人的治理之下,如今这江南道每年赋税占了我整个大明朝八分之一,近年更是家家有余粮,赋税年年高走,这不也是读书人的功劳?” 黑衣少年听后哑口无言,最后竟气的一跺脚,咬牙切齿:“你又想挨揍了是吧?” “这位公子好不讲道理,说不过人家竟然又想动手?”秦钟身旁那公子无比气愤,浑身颤抖指着黑衣少年说道,“这天子脚下,朗朗乾坤,还真就没有王法了吗?” “你滚蛋!” 黑衣少年呵斥道:“先前你调戏家妹,何曾记得有王法?” “在下那是正当追求,效仿当今圣上,你凭什么说我是调戏?”公子脖子一横,站在秦钟身边拉起他的手腕,悲愤说道,“要揍你就揍,今日我王汲定和这位兄台共存亡!” “再揍!”黑衣少年怒喝一声,身旁的随从们便再次大步向秦钟与名为王汲的公子哥走去。 “且慢!” 秦钟高举右手,看着黑衣少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虽说我大明朝风气开放,女子很有个性,但你这姑娘家家动不动就要揍人,还老让别人来揍,这也太泼辣了吧?” 话音刚落,那黑衣少年顿时一愣,随即粗声粗气质问道:“你说谁是女子?” “说你呀,姑娘。”秦钟叹了口气,看着她说道,“这以后女扮男装呢,最好别抹胭脂水粉,我离你好几步路都能闻到,而且你这么瘦连个喉结都没有,不是姑娘难不成是宫里的公公不成?” 被拆穿了的黑衣少女听到秦钟的话,气的一阵哆嗦,颤抖着手指着秦钟说道:“你,你竟敢骂我是太监?” “你能把我怎么样?”秦钟可是光脚不怕穿鞋的,这大明朝律法一向贯彻的十分彻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在这金陵城也不例外,自那海刚峰总督的学生成了金陵府尹后,更是鲜有权贵欺压百姓的事情发生,所以秦钟根本不怕。 “你,你给我等着!” 黑衣少年被身后的妹妹拉扯着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叫嚣:“你叫什么名字,以后老娘不弄死你,我就跟你姓!”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秦钟是也。” 看着被随从们架起往后走的黑衣少女,秦钟冲她挥手告别:“姑娘,以后有机会常来玩啊。” “秦钟!” 少女的嘶吼响彻金陵城的上空,随即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好戏结束,围观的群众逐渐散去,王汲上前感激的冲秦钟行礼,说道:“多谢兄台今日出手相救,要不然怕不是就要被那恶女给活活打死了。” “无妨,无妨。” 秦钟回礼,不在意的说道:“吾辈读书人,一身傲骨,怎么能屈于强权?” 先前与那少女辩驳,全都是原先那小秀才脑海中记忆的事情,秦钟也算是捡了个便宜而已。 “说的在理!” 王汲涨红了脸,想起之前自己怂包模样,懊悔不已:“都怪我太懦弱,让兄台你受委屈了。” 秦钟听着王汲的话,又看了看他那身价值不菲的行头,便刻意看向黑衣少女离开的方向,随口说道:“那女孩一看就是将门之后,能忍一时便忍着,王兄不用自责。” “哼,将门之后很了不起吗?” 果不其然,王汲气愤说道:“如今我大明朝四海升平,正是吾辈大展拳脚之日,要不是来京前家里千叮万嘱,不可丢了叔叔的脸,我怎么会让兄台你来当这个出头鸟。” “哦?” 秦钟笑眯眯的看着王汲,问道:“不知王兄叔叔是?” 王汲也不隐瞒,朝金陵衙门的方向抱拳,自豪说道:“在下叔叔便是现任金陵府尹,海刚峰大人的学生,王屹。” 说到这,王汲便自我介绍到:“在下王汲,今年二十有一,有个不足挂齿的举人功名在身,不知这位兄台?” “在下秦钟,也有个不足挂齿的秀才功名在身,今年刚好十七,因家贫,在那涪陵阁做着账房先生。” 听到秦钟的话,王汲大喜说道:“怪不得见着秦兄我便一见如故,原来都是同学,都是同学啊。” 这大明朝但凡有着功名在身,却还未入朝为官的,都可称一声同学,王汲看着秦钟,越看越觉得这人心地善良,一身傲骨,便说道:“如若秦同学不嫌弃,我便做东去那涪陵阁坐坐,你看可好?” “那便走吧。” 秦钟也不含糊,立刻答应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御珑淇 陇国公府坐落在南城,是现今最为显赫的功勋之后,这一代的陇国公自幼陪伴当今圣上长大,二十年前更是领军击溃了大举来犯的草原蛮子,数十年来深受宫中的信任青睐,皇恩浩荡,陇国公府自然修建的无比奢华。 府内水榭楼台无数,犹如仙境,一处凉亭内,涪陵阁那位风姿绰约的大管事正坐在那儿,她的对面是个身形魁梧,长相威严的中年男人,身穿御赐蟒袍,自然便是陇国公,御城。 大管事把一份厚厚的账本递上,低头轻声说道:“这便是所有账目,府里已经损失了十几万两,今日过来也是想请国公想个办法。” 陇国公粗粗扫了两眼账本,放到一旁之后看着大管事问道:“既然都知道原因,为什么现在才说?” 大管事攥着绢帕的手微微一紧,看着陇国公牵强一笑,说道:“奴婢只是不想给国公您添麻烦是奴婢逞强,才让府里白白损失了这么多银钱。” 金陵城内皆知涪陵阁是这世上一顶一的好去处,也知道那间大宅子的主人一定有通天的背景才能让涪陵阁在城内安安稳稳的赚了这么多年钱,但却很少有人敢把涪陵阁与威震朝堂的陇国公联系到一起。 如果被外人知道,涪陵阁的主子就是陇国公,只怕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都会顿起风言风语。 听大管事自称奴婢,又看着她蹙眉自责,陇国公握住了她放在桌下的手,安慰道:“铭儿,这本就不该怪你,反而是我,让你一个人在外面撑着那么大的产业,这些年确实苦了你了。” 站在一旁伺候的小侍女柔儿听后立刻说道:“是呀,国公,大管事可辛苦了呢。” 大管事回头瞪了柔儿一眼,轻声说道:“不懂事的丫头,这里哪轮得到你说话。” 柔儿委屈的闭上了嘴。 “柔儿说的不错,你不用埋怨她。”陇国公神情柔和,常年混迹军伍让他不怒自威,然而现在却尽量的让自己话音放轻,对大管事说道,“涪陵阁本就是我与他们一起弄起来,原本纯粹是想着空闲时候有个好去处,没想到你经手的这些年赚了不少银子,有人动心思很正常。” “虽说都是同朝为官,祖辈们也曾并肩杀敌,但我也不能让你平白无故受委屈。” 陇国公微微思索,随即拍了拍大管事的手背,对她说道:“谁走谁留,你自己定夺,有人敢说话,我便让府里的人出面断不可让那群白眼狼忘了主次之分。” 说着,陇国公眉眼之间顿起杀气:“也得让他们知道,你也不是无依无靠。” “多谢国公。” 见大管事语气逐渐轻松了下来,陇国公柔声说道:“今日淇淇不在家,你便留下来陪我吃顿晚饭吧,你我二人也许久未见,铭儿,我着实想你啊。” 大管事低着头,轻声说道:“依国公安排。” “气死我啦,气死我啦!” 就在陇国公与大管事浓情蜜意时,一阵喧嚣响起,大管事听后赶忙站起,慌乱的四下张望想要寻个地方躲躲,陇国公也忍不住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只见一名身穿黑色公子服饰,披头散发的清丽女孩儿在一帮老妈子嘘寒问暖之下走在凉亭对面,那少女怒气冲冲,嘴巴一个劲儿叨叨:“姆妈,让家里管事的去查一个叫秦钟的人,本小姐一定要弄死他,不弄死他我就要被气死了!” 一位乳娘心疼不已,搓着女孩儿气的发抖的小手安慰道:“小祖宗你可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我这就让人去查,看看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毛贼敢欺负我们家大小姐!” 这少女自然就是之前在大街上与秦钟对峙,却被秦钟说得活活差点儿亲自动手打人的‘公子’。 她身边跟着那被王汲搭讪的女孩儿,脸上笑意连连,却也不断的安危少女:“淇淇,我觉得那人说得都很对呀,明明就是你说不过人家,还想动手打人。” 唤作淇淇的少女听到女孩儿的话之后立刻就不开心了,叉腰说道:“含山,我可都是为了你才出头的,不然那两个登徒子不得骚扰你?” 女孩儿听后忍不住哈哈大笑,牙龈又全部露了出来。 陇国公从凉亭出来,走到女孩儿面前,躬身行礼:“见过含山公主。” 原来这被王汲搭讪的可人女孩儿就是当今公主殿下,含山公主急忙做了个万福,恭敬道:“见过御叔叔。” 陇国公微微点头,这才看向那少女,皱眉说道:“又穿着男人的衣服做什么去了,还敢带着殿下一起胡闹,要是殿下出了什么事,你这颗脑袋我看是不想要了!” “御珑淇!”见少女不说话,陇国公大怒,喝到,“为父跟你说话,你还敢装没听见?” 御珑淇没理睬自己的父亲,看着站在凉亭下无处躲藏的大管事,指着她冲自己父亲喊道:“这人谁呀,来我家干嘛?” “放肆!” 陇国公听到女儿的话之后大为不满:“那是你铭姑姑,还有这个家还是我做主,我想让谁来,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这对父女之间的火药味正浓,大管事见状,急忙跑了出来,向含山公主行礼后便对御珑淇小声说道:“淇淇,你别生气我就是来给你父亲过过阁子里的帐,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走?” 陇国公怒气冲冲说道:“走什么走,今晚就留在这吃饭,谁都不准给我走!” “什么?”御珑淇挣脱含山公主攥着的衣袖,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冲陇国公喊道,“她不走我走,今晚我跟含山去宫里,随你在家里跟这个女人开心!” 说完,便拉着含山公主往大门口走去,一帮老妈子顿时鸡飞狗跳,跟着家里的这位小祖宗而去,留下无可奈何的陇国公一个劲儿在原地叹息。 大管事站在一旁轻声安慰,陇国公看着大管事,长叹道:“我是真管不了她了,尽早给这死丫头说门亲,快快嫁出去,眼不见为净。” “您说的轻巧,哪天真见不着了,您还不得想死淇淇?”大管事轻声说道。 这位横刀立马,杀得蛮子闻风丧胆的国公遇上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便是一点儿脾气都使不得,陇国公牵起大管事的手,说道:“只是苦了你。” 大管事浅笑不语。 陇国公唤来先前陪着御珑淇与含山公主一起上街的侍卫,听完他们把事情原原本本叙述了番,大管事的眼神忽然精彩了起来问道:“长得比姑娘还俊俏,叫秦钟的年轻人?” 陇国公看着大管事,问道:“怎么了,认识?” “奴婢倒还真是知道一个叫秦钟的年轻人。”大管事便把秦钟在她那儿的应聘当值的事说了遍,微笑道,“淇淇想要出口气,这口气我就帮她出了吧。” “小孩子闹脾气,没必要真的欺负那个年轻人。”陇国公负手在后,沉吟道,“这个叫秦钟的小秀才一眼就能看透你做得账目,倒也不乏是个人才,好好培养,到时等你回了府,说不得还能有个值得信任的人替你打理阁子。” 听着陇国公的话,尤其是听到那句‘到时等你回府’后,大管事心中甜蜜,却惆怅的望了眼大门的方向。 那个小祖宗的关,可不好过啊。 一辆华贵的马车内,御珑淇正坐在角落里生着闷气,含山公主拨了个蜜桔递上,安慰道:“好啦,你说你成天跟自己父亲较什么劲儿,铭姑姑和陇国公的事,父皇都是点头认可的,要不是因为你,人家铭姑姑也不至于成天躲在涪陵阁里不敢到府里去。” “是呀,怪我没生成男儿身,今后国公的位置怕是要后继无人了。” 御珑淇接过蜜桔,喊着一瓣对含山公主说道:“母亲生前跟她姐妹相称,母亲去世后她便打父亲的注意,你说这是好人吗?” 说着,便又开始生气:“今天是真不顺,还有那个可恶的臭小子,我一定要找他算账!” 涪陵阁 秦钟打了个喷嚏,揉了揉发红的鼻子,心想怕不是衣服没穿够得了风寒,坐在一旁的王汲吃着糕点,正与秦钟闲聊。 听着王汲的话,秦钟才知道眼前这个敢与在街上和姑娘表达爱慕的年轻人,可不得了。 和秦钟相同,十五岁便中了秀才,不同的是王汲隔年便中了举人,此趟入京,也是为了明年开春时候的科举,实在配得上青年才俊这一称号。 “我真的是很遗憾,连那姑娘的芳名都不曾问得。”王汲懊悔说道,“要不是那泼辣女孩从中作梗,只怕又是一段佳话。” 秦钟回想起那与自己争辩的女孩儿,男子打扮都是那样秀气,要是换了襦裙,挽上发髻,只怕会美到让人窒息。 就是脾气臭了点儿。 这时,李总管从某位侍郎的包厢走出,便看见大厅内的秦钟与王汲,他使劲儿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之后,心中大为震惊。 这王汲他是认得的,金陵府尹的亲侄儿,家里乃南方大富,从入京后便常来涪陵阁,是来年状元郎的有力竞争者。 这等人物,秦钟是怎么认识的,不仅平起平坐,这王汲看上去还十分钦佩秦钟? 李总管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却暗做打算,这小子明显已经得了大管事的青睐,现在又和王汲这样背景深厚的官宦子弟有了交情,看来今后,要对这个臭小子客气些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大千世界大武学 一直到深夜时分,王汲才起身告辞,站在涪陵阁阔气的大门前,王汲向秦钟抱拳说道:“今日你我兄弟二人也算是共患难,今后如若有用到我王汲的地方,秦钟你大可开口,我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真是个天真的孩子,这才刚认识就对别人掏心掏肺的,今后成了父母官怎么去跟那些老油条勾心斗角? 秦钟心里想着,脸上却挂满笑意说道:“也盼王汲你早日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送走了王汲,秦钟正准备回李总管给自己安排的宿舍,却看见大总管的马车缓缓驶来,秦钟便站在一旁,待大总管在柔儿的搀扶下走出马车,才微微行礼。 大总管看了眼秦钟,问道:“今日你是否在街上和一穿着男装的少女起了口角之争?” 秦钟心中一紧,心想着这事大总管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那少女真是背景深厚,手眼通天,随随便便就摸清了自己的底细,还找上了大总管,想到这,秦钟急忙后退,躬身说道:“确实如此,不过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少女泼辣,当街就要对我一朋友行凶,我这才” “好了,无须解释。” 大总管打断了秦钟的话,看着他微笑说道:“做的不错。” 没等来出言呵斥,甚至是把自己扫地出门,竟然等来了一句夸奖,看着秦钟不明所以的神情,大总管不再说话,走进了涪陵阁。 远远地,柔儿的声音传了过来:“明日去账房,自有人会带你做事。” 说着,柔儿便小跑跟上了大总管,笑意连连小声说道:“这小秀才还真有意思,才来金陵第一天,就惹了咱们府里的大小姐,不过听那侍卫说的经过,还真是解气啊。” 大总管这回没有批评柔儿,而是淡淡说道:“淇淇心地善良,但做事总是缺了几分耐性,这回吃了秦钟的亏,也算是买个教训。” 这涪陵阁是陇国公府的产业,大总管是陇国公身边的人,这在王公贵族的圈子内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陇国公的发妻十年前便离世,只留下了一幼女,此后陇国公便再未婚娶,就连宫里都替陇国公操着心,忠烈之后,帝国柱石,怎么能就这样断了香火? 相传自从宫内知道陇国公与涪陵阁大总管徐香铭两情相悦后,某次陇国公进宫面圣,皇帝陛下还特意问过,言下之意无非就是能把事儿给办了就快点儿办了,尽早给人家个名分,陇国公府也能尽快后继有人。 只是陇国公独女,御珑淇多番阻扰,以至于到了现在,徐香铭依然还只能待在涪陵阁。 对于御珑淇,徐香铭心中稍稍有怨是自然的事情,今日秦钟不过就是和她有口舌之争,到头来还是御珑淇的侍卫揍了秦钟一下,这等小事,徐香铭断不至于找秦钟算账。 受了御珑淇这么多年气,说实在的,有人这样挤兑了御珑淇,徐香铭心里还有点儿感谢秦钟。 李总管给秦钟安排的是间单独的屋子,宽敞明亮,秦钟十分满意。 盘腿坐在床上,秦钟闭上了眼睛。 自来到这个世上之后,他便准备重新拾起原先的内家拳,经过秦钟的观察,这个世界本就存在武者,今日遇上的御珑淇身边那几位军伍汉子,一看便是外家功夫已经练到了一定境界,这样的高手,对付五六个成年汉子就跟玩似的。 在秦家村的几日,秦钟也听过村里汉子们讲述江湖中的那些闻名已久的高手们,秦钟猜测,这个世界拥有前世自己根本无法乞求到的绝妙功法,天地对人体的桎梏,大大缩减。 现在的这具身体孱弱已久,甚至连多跑几步都会气喘,想要恢复自己巅峰状态,看来需要十分长久的时间。 秦钟用着自己钻研出的呼吸方法,不断尝试,数个时辰后,他睁开了眼睛。 感受着自己的变化,秦钟大喜过望,果然,自己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曾经根本不可能进入的冥想状态,在这具身体面前完全不是问题。 打熬气血,把体内杂质完全逼出,心灵进入无我境界,便可以感受天地。 一夜未眠,在精神的海洋里不断翱翔,自己却浑身轻松,精神饱满,体内仿佛充斥了用不光的力量。 这还只是第一次尝试,当长此以往之后,他的境界会提升到何种程度,秦钟自己心里都没有底。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秦钟只觉得浑身黏糊糊的,体内的杂质经过一夜的淬炼已经排除了七七八八,今后只要把身体养好,多补充营养。 “到时候别说那几个汉子,再来几十个都不是问题。” 窗外天已经亮了起来,秦钟走到院子内,从井里打了桶水冲洗一番后,便来到了镜子前细心的打扮。 一整天都没有欣赏自己的容颜了,怪想的。 又对着镜子傻笑了半时辰,秦钟便换上了涪陵阁账房先生的灰蓝长褂,推门走出了屋子。 这一片儿都是涪陵阁下人们的住处,当秦钟走过女侍居住的区域时,又是一阵轻微的叹息和无数探出的脑袋。 “真是的走到哪儿都是焦点。” 秦钟灿烂笑着,正好碰见迎面而来的李总管,便打起了招呼:“李总管,早上好呀。” “这不是秦秀才嘛,昨晚睡得可好?”自昨天打定主意要和秦钟这厮搞好关系后,李总管当下便特意把原先给秦钟安排的住处换了,他笑道,“那间房可是我特别为你准备的,怎么样一切都还适应吧。” 秦钟感谢道:“我睡得很好,多谢李总管的照顾。” “你我二人都在这里做事,今后少不得要互相照应,都是应该的。”李总管拍了拍额头,自嘲道,“这不,我还得去前厅准备,今天有几位大人中午要设宴。” “您先去忙。” 目送李总管离开后,秦钟信步来到账房,涪陵阁算上秦钟一共有七位账房先生,在涪陵阁都呆了好些年月,要不是其中一位告老还乡,这等肥差事也轮不到秦钟来做。 走进账房,一名老叟不知从何处走出,幽幽看着秦钟问道:“你就是新来的?” “对。” 秦钟点头,微笑道:“您就是张总管吧,久仰久仰。” “久仰个屁,你个毛头小子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老叟冷哼一声,领着秦钟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听说你还是个秀才,大管事提前跟我叮嘱过啦,你小子有几分能耐,让我好好带带你。” “啊,那真是多谢阁子对我的栽培了。”秦钟赶忙说道。 张总管回过身,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番秦钟,微微仰起头笑道:“我看你小子嘴巴挺甜,长得比姑娘家还俊俏,老实说糟蹋过多少家姑娘了?” 和着也是个老不正经。 秦钟正经说道:“张总管您误会我了,小子我一向洁身自好,从不去那等花柳之地,也从不曾乱搞男女关系,说实在的我是拒绝婚前性行为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张总管显然不知道什么叫做婚前性行为,指着一张堆满各种账目的桌子说道:“今儿把这些乱账坏账算清楚,做不完你也不用睡觉了。” “得嘞。” 秦钟坐下,也不等张总管吩咐,捧起一份账目便开始核对,张总管心中满意,便负手摇头晃脑的走了出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钟拨动算盘的手指才停了下来,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这桌上的工作已经彻底结束,不得不说涪陵阁每日的交易磅礴复杂,甚至有些银钱连去向都不注明,秦钟当然知道这等地方肯定有些不可明说的交易,也就只做分内的事情便好。 把工作进行了交接,秦钟便准备去吃晚饭,然后舒展一下筋骨,让身体赶快适应脑海中存在的武学招式。 涪陵阁某处宅院。 张总管拿着秦钟做好的账目来到了大管事面前,躬身说道:“禀大管事,那小子确实有能耐,算出来的数目一字不差,流向也都清楚了。” 徐香铭捧着杯清茶,微垂眼帘:“都去了哪儿?” “庸国公府有两笔,江东道有一笔,西北道一笔,其余的大大小小,还有一十四笔,数额加起来也有十多万两了,这还只是近两个月的。” 张管事把话说完,徐香铭重重的把茶杯丢在一旁,茶水四溅,她美艳的五官满是煞气与气愤:“这些喂不熟的白眼狼,平时给的分红还少了他们的不成,不仅从阁子里肆无忌惮的拿钱,还专门把自己人塞进来捞银子,真当我陇国公府好欺负不成!” 张管事是跟着徐香铭的老人了,从未见过这个温柔的女人发这么大的脾气,顿时被吓得不轻,身子更加佝偻了起来。 徐香铭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即说道:“国公不在意这些,但我不能不在意到底还有多少帐,让秦钟全部查清楚,然后我一起跟他们算。” “大管事这样那个穷秀才肯定会知道阁子跟府里的关系。”张管事提醒道,“他才刚来,底细都还不清楚,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合适?” 徐香铭摇头说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秦钟能做到你们都做不到的事,就不用再疑虑了他的底细我都查过,清白的很,按我说的去做吧。” 张管事点了点头,从屋内退了出去。 徐香铭起身推开一扇窗户,那里正对着阁子里的人用餐的地方,大院内,秦钟正被一群丫鬟和阁子养的清倌人们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就连柔儿也在其中。 看着在花丛之中左顾右盼,手脚却干干净净的秦钟,徐香铭忽然笑着自言自语道:“能把淇淇给惹恼还念念不忘的人,这小秀才也真是个人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满屋神佛 秦钟的小日子已经逐渐稳定了下来,每日张总管都会送来无数账目让他打理,秦钟也逐渐从这些账目中了解到了涪陵阁的大概情况。 只有四个字,那便是触目惊心。 只是这半年以来,涪陵阁的账目上来往的数目就已经超过了一百万两白银,而实际到账的,只有区区三十多万两,每月分摊一下,甚至连第一天秦钟来时算的七万两白银的油水都填不满,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秦钟一概不知。 这段时间以来,秦钟透过蛛丝马迹,很快便知道了涪陵阁的背后大东家乃是当朝陇国公,那位战功赫赫的国公大人的威名,整个大明朝就没有不知道他的人。 而看着那些去向不明的银子,秦钟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敢从陇国公的嘴里抢食? 虽然秦钟已经知道了太多涪陵阁的事情,可无论是每日来拿账本的张管事,还是大总管徐香铭,都不曾和他多说一句话,到底来的时间还是太短,没人愿意跟自己解释更多的内情。 但他也乐得其所,每日结算完毕,便去食堂与那些早已等待他的丫鬟清倌人们说说笑笑,感受莺莺燕燕的美好氛围,到了夜晚,便是打坐调息,一个月下来,秦钟发现自己已经能够搬起数百斤的重物,相比较当初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状况,秦钟已经相当满意了。 这日清晨,秦钟拉着来送货的秦武一道上街,买了不少乡下难见的小吃零食,让秦武带回家去给小辈儿分一分,见着秦钟大手大脚花钱的模样,秦武在一旁心疼的直哆嗦,不过就是半柱香的功夫,这败家子已经花了六七两白银。 “秦钟,够了够了,你给自己也留点儿钱。”秦武接过秦钟送上的烟丝,埋怨道,“上回你给买的我都还没抽完,这就又买。” 秦钟不在意的说道:“大爷,这才哪到哪儿,我跟您说在阁子里包吃包住,我根本没花钱的地方。” “那也不能乱花钱,今后你考功名娶媳妇儿,都得用钱。” 秦武制止了秦钟浪费的举动,严厉说道:“可不准再这样了,听到没有?” 见秦武动了怒气,秦钟只好作罢,上辈子他也是个孤儿,自幼被师父收养,可他师父乃武学大家,根本不存在少吃少喝的情况,平时手下弟子们挥之即来呼之即去,到是让秦钟根本没有机会尽一尽孝道。 这一世,秦家村的乡亲们对自己发自内心的照顾和怜惜,秦钟都记着,尤其是秦武,自己能在涪陵阁捞到这么件好差事,可全都是他的功劳。 前几日那李总管忽然神秘兮兮的来找秦钟,偷偷往他手里塞了十两银子,那时秦钟才知道,原来自己能顺顺利利的见到大管事并且面试成功,那是秦武给了李总管孝敬。 十两银子啊,那可能是秦武大半辈子的积蓄,每每念及于此,秦钟都恨不得再对秦武好一些,再好一些才可以。 “秦钟,你能这么快在金陵城站住脚跟,大爷很高兴。”临行前,秦武语重心长的对秦钟说道,“但这涪陵阁虽好,也不是最终的归宿,你可是我秦家村第一个秀才,我们还盼着你早日金榜题名,也好让你那苦命的爹娘含笑九泉。” “大爷,我记住了,您放心。” 送走秦武,秦钟在回去的路上也思考了这个问题,自己现在只是个秀才,想要金榜题名,那还要过乡试成了举人才可以,只是今年乡试已过,最快也得等明年。 考取功名,是十七岁的秦钟一生的执念,在他被饿死的时候,床边依然堆着无数的书籍,这种精神并没有随着他生命的逝去而消散,金榜题名,依然萦绕在秦钟的脑海中。 “考功名?” 秦钟摇了摇头:“虽然穿官服肯定更帅,但好像很难得样子啊。” 来到这个大明朝也有段时日了,从进金陵后秦钟便过的怡然自得,好不快活,但是今日秦武突然给了他当头棒喝,把秦钟从美妙生活中拉了出来。 前程问题还是得考虑的,但终归还是得踏实过好眼下的日子。 秦钟只在涪陵阁待了一月有余,名声却早已是人尽皆知,阁子里里外外几百口子谁不知道账房来了个生的比姑娘还俊的先生,那姿容,跟天上的神仙似的,每日秦钟去自己桌上算账,上面除了账本,摆的尽是瓜子蜜饯,可都是怀春的姑娘家家送来的心意。 进了涪陵阁,还没等秦钟屁股坐热,便被张总管叫住,这老头没了平时耸拉眼皮的颓废模样,精神抖擞,那身脏兮兮的褂子也换了件新的,拉着秦钟就往内院里走。 “张总管怎么如此焦急?”秦钟今日轮休,本就不用当值,所以才疑惑发问。 “东家来了,指名要见你。” 张总管站住脚跟,看着秦钟严肃说道:“秦秀才,待会东家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千万不要多嘴,听见没有?” 涪陵阁的东家陇国公? 秦钟倒吸了口气,心想着难不成是自己帐算错了,惹得这么尊大佛亲自来问罪? 虽说秦钟对自己有着绝对的信心,但也耐不住每日庞大的工作量,说不得真就某个环节出了问题。 完了完了,这下别说前途,只怕饭碗都要丢了。 见着秦钟魂不守舍的样子,张总管取笑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待会要是表现的好,你小子可真就是要飞黄腾达了!” “哦?” 秦钟立马来了精神,拉住张总管打听道:“您跟我说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张总管一句废话都没有,拉着秦钟小跑起来,“大人们可都在等着你呢,你小子真以为自己现在是个人物了不成,我告诉你,在东家面前,你就是个屁!” 这小老头说话真是一点儿都没情面,秦钟扪心自问,就凭自己这长相,可能只是个屁而已吗? 张总管脚步匆匆,秦钟却时不时的四下张望,他来涪陵阁也有阵子了,可却从未进内院,这内院一向是给真正的达官显贵们消遣的地方,你有钱也不一定进的来。 据一个跟秦钟关系不错的清倌人说,来这儿的人物,三品以下都不好意思到处打招呼。 这三品的官员没事都进不来的内院,自己这个小秀才竟然有幸能进,倒也稀奇。 张总管领着秦钟来到大堂前,二话不说撩起褂子便跪下,秦钟站在他身后,听张总管喊道:“禀各位大人,秦钟来了。” 秦钟好奇的往里一望,屋子里满满当当全是人,可有资格坐着的,不过三位。 而涪陵阁的大管事,徐香铭正亲自替一位不怒自威的大人物沏茶,听到张管事的禀报,徐香铭放下茶壶,唤了声:“进来吧。” 秦钟抬脚便跨进了大堂,徐香铭领着秦钟上前,轻声道:“这便是我涪陵阁的大东家。” 看着眼前这名魁梧的中年男子,秦钟感受到了他体内浑厚的内劲与杀伐之气,这位陇国公,必然是名真正的高手。 正当秦钟打量陇国公时,陇国公也在看着秦钟,却不知是察觉到了什么,眼神之中闪过了丝玩味。 当下,陇国公开口问道:“你便是近日替我查账的秦钟?” “正是。”秦钟躬身向陇国公行礼,“在下秦钟,见过国公大人。” 被一语道破身份,陇国公丝毫不在意,自徐香铭把真正的账本交给秦钟之后,涪陵阁便没打算再对秦钟隐瞒大东家的真实身份。 “生的倒是真俊俏。” 对于这个能把自己女儿气的一天没吃饭的小秀才,陇国公早就抱着极大的兴趣,今日见到真人,不禁感慨:“这男人能长成这样,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一番话惹得场内轻笑连连,秦钟却不以为然,权当这是对自己外貌的褒扬。 笑过之后,陇国公指了指坐在他对面的一位老人,对秦钟说道:“这位便是当朝庸国公,占了阁子里两成干股。” 介绍完,陇国公端起茶杯吹了吹气,说道:“既然账簿是你查的,那便把问题当众给我们说一下,也让我们几个清楚清楚最近阁子里的收益。” 这事不简单。 秦钟低头偷瞄了几眼陇国公,又看了看对面那名正在打瞌睡的庸国公,心中打起了算盘。 这明摆着是陇国公要找人算账,把自己给拉过来当起了活算盘,自从来到这世上之后,秦钟便发誓这辈子要活的安逸潇洒,可没想到这前脚踏进了涪陵阁,后脚说不得就要踏进阎王殿了。 两个国公,是他能惹的么? 还有坐在一旁不显山露水的那名年轻人,这涪陵阁除了陇国公府,每月银子的流向最大的统共两处,一是庸国公府,二是江东道。 凭秦钟对江东道的了解,有资格跟陇国公府一起做生意的,只有就藩在江东的永安王,永安王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那么这个年轻人到底什么来历,根本不用秦钟多猜了。 正当秦钟左右为难时,陇国公放下茶杯,开口道:“说啊,一五一十的全给我说出来记住,是全部。” 这就是把人往绝路上逼了。 秦钟心想,既然你陇国公有胆气跟这几尊大佛撕开脸皮,好歹我也拿了你的月俸,出了事你还不得罩着我? 于是秦钟不再纠结,走到大堂中央,朗声开始把之前查清的银子走向全部报了出来。 “去年三月,四万两银票折成现银,送往江东大钱庄,原本预计进出之后收益九万两,最后送回来的,却只有七万两白银,六月分红,这七万两便折成三份,一份送往庸国公府,一份送往江东道。” 顿了顿,见堂内没人说话,秦钟便接着说道:“去年九月,阁子里和城里最大的珠宝行对价,发现账目不对,绝大部分购进的珠宝全部被虚抬了价格,阁子多付了十二万两白银。” 陇国公打断了秦钟的话,看着对面打着瞌睡的庸国公笑道:“老大人,我没记错的话,那珠宝行,您家可占了足足六成的干股。” 陇国公话音刚落,秦钟便再次开口。 “今年一月,六万两银子不知去向,最后只查到送往万宝钱庄,然后银子便不见了,但账目上却还清清楚楚记着那六万两算在了去年的支出内。” “今年四月,五万七千两白银不知去向。” “诸如此类的不翼而飞多如天上繁心,大大小小数百项。” “自涪陵阁开张以来,一共丢了足足七百万两白银!” 啪— 陇国公把手中的茶杯摔了个粉碎,气极反笑道:“这就是你们这些人的做派,我御某人真是瞎了眼,当初竟然跟你们合伙做买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深沉如海国公爷 陇国公的一声怒吼竟然让原本寂静的大堂之内顿起风云,院子外满地落叶迎风飞舞,秦钟面色黯淡,心中却泛起了滔天巨浪,这要何等的修为,才能够做到只是一丝怒气外露,就会成就这幅场景。 秦钟收拢在袖子里的双手冒出了冷汗,这是来自一位绝世强者的威压。 坐在对面的庸国公犹如老松,纹丝不动。 那来自江东道的年轻人相比之下便显得不堪,紧张的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除了这座大堂,内院今日闭门谢客,陇国公怒目圆睁看着对面坐着的一老一少,沉声说道:“二位,不给本国公一个解释吗?” 打着瞌睡的庸国公缓缓睁开了眼睛,揉了揉肚子上的肥肉,好似才回过神来般说道:“算错了吧?” “是啊,御叔叔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庸国公旁的那名来自江东道的年轻人也跟着微笑说道:“肯定是哪里有了误会。” “误会?” 陇国公拾起茶几上那几本账目扔到地上,看着二人说道:“让你们身后那几头猪拿回去看看,到底是我御城出了错,还是你们猪油蒙了心!” 庸国公品着清茶,看也没看散落一地的账本,那来自江东道的年轻人依然风淡云轻,浅笑道:“御叔叔,我们两家相识多年,怎么能因为一个外人的片面之词,就随意伤了和气?” “小王爷说的有理。” 庸国公捧着茶杯捂着手,浑浊的眼睛看着陇国公说道:“御城你多年军伍,习惯了糙日子这经营买卖的事情,确实不是你所擅长,有这样的误会,倒也是我们没跟你讲清楚。” “如果你想,这每一桩每一件,老头子我都可以详细的和你解释。” “切勿伤了和气。” “和气?”陇国公微眯双眼,冷笑道,“原来大家都还记着和气,那好啊庸国公,你就来跟我说说,这足足七百万两白银,到底都去了哪里?” 庸国公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两名账房先生顿时战战兢兢的快步走出,跪在地上拾起那些账目,就趴在那算了起来。 秦钟站在原地,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果不其然,那位年轻人正是永安王府的世子,当今圣上的亲侄儿。 这庸国公也来历不凡,先祖乃是跟着太祖皇帝一起拼杀出来的开国功勋,位列开国十三公之一,只是自数十年前的一桩旧事,庸国公府在军队中的势力被皇室连根拔起,险些被贬为庶人。 自这一代庸国公起,便开始经营买卖生意,短短几十年,庸国公府已然成为贵族之中最富有的一家。 一位王爷,一位地位相当的国公。 秦钟十分的好奇,为什么陇国公胆敢直接叫板这样两家无论在民间还是朝野,都有着强大影响的王公贵族? 趴在地上的两名账房先生算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有一人颤颤巍巍的爬到庸国公面前,强压着恐惧低声说道:“禀,禀国公这账,小的一时半会实在算不出来,还需给些时日才行。” 听到这话,庸国公苍老的声音顿时愤怒起来:“没用的东西,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国公饶命,国公饶命。” 两名账房先生大骇,不停磕头求饶,额头马上便开始红肿流血,那永安王府的小王爷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向陇国公行了晚辈礼,劝解道:“御叔叔,得饶人处且饶人,千万不要因为一点银子,闹得大家都不开心。” 陇国公听完后哄堂大笑,随即漠然道:“不愧是皇亲贵胄,小王爷口气真是大啊七百万两雪花白银,在您口中就成了一点银子。” “那小王爷干脆再豪爽一点儿人,帮我把这七百万两白银的空缺给填满如何?” “这” 永安王府来的小王爷顿时哑口无言,只好望向庸国公。 “陇国公。” 庸国公的声音大了一些,抬头望向陇国公语气中没了之前的客气:“你乃国之栋梁,陛下的股肱之臣,我等敬你三分,却也不要欺人太甚!” “这是永安王府的世子,陛下的亲侄儿,还轮不到你来冷嘲热讽!” “况且世子本就只是来京游玩,听闻你要见面,永安王府立刻修书一封让世子前来,已是给足了你面子,陇国公,你还想怎样?” 陇国公拍案而起,丝毫不退呵道:“我知道那七百万两到底进了谁的腰包!” 小王爷夹在那二人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只能退而求次重新回到座位上,心中却有些委屈。 自己难得进京来玩,却没想到府里一份书信,他堂堂小王爷便只能灰溜溜的来到这涪陵阁,受这等闲气。 可有什么办法,人家是堂堂陇国公,手里握着北边十多万大明铁骑,自己不过就是个闲散世子,连王爷都还不是,凭什么跟人家较劲儿? 庸国公在身旁侍女的搀扶下站起身,踢开那两名还在不停磕头的账房先生,来到了陇国公面前。 “国公爷,你父亲还在世时,我们两家关系便不错。” “当年我庸国公府遭人暗算,被夺了兵权,还差点儿连祖宗留下的这个国公爵位都差点儿没保住,也是你父亲在朝堂之上仗义执言,才让先皇松了嘴,我们一家才得以保全。” “但是。” “恩情归恩情,我好歹也是你长辈,万万不可血口喷人!” 庸国公不再去理睬陇国公,直径往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慢悠悠说道:“帐,我们慢慢算这阁子要是开不下,那就关了吧。” 见庸国公离开,早就坐立不安的小王爷便也起身告辞。 早有下人清扫了地面,送上新的热茶,陇国公原本怒气冲冲的表情在庸国公离开之后,重新平静了下来。 抿了口茶,陇国公看着秦钟点头说道:“秦秀才,你今天表现还算过得去。” 秦钟赶忙道谢:“全赖大总管对我的信任。” 一旁的徐香铭听后笑着摇了摇头,这臭小子知人善事,没急着抱眼前这尊神佛的大腿,反而是提起了自己的好,着实是个聪明人。 果然,陇国公听了说道:“那便如此,日后你就来这内院,帮大总管处理阁子里的大小事务,做得好我给你个前程。” “多谢国公大人。” 秦钟躬身拜谢,见陇国公不再说话,又看徐香铭冲自己使了个眼色,便立刻告辞出了大堂。 庸国公出了涪陵阁,坐上马车便启程回府,那两名额头血红的账房先生侯在一旁,其中一人小心翼翼问道:“老爷,这陇国公已然发现了银子的问题,接下来该怎么办?” 庸国公腿上盖着厚厚的毛毯,眼敛微垂:“他要闹,便随他闹去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就看看到底谁会吃亏。” “今日既然已经把话挑明,也是如了我的心愿。” 一名账房先生低头思索了番,说道:“陇国公性情鲁莽,不足为虑,可他身边那大管事却是个心思缜密的女人,如果她真压着陇国公,到时涪陵阁把咱们提出来,这事恐怕就会不了了之。” “可能吗?”庸国公冷笑道,“那可是七百万两白银,任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说着,庸国公睁开了眼睛,朝皇城的方向拜了一拜说道:“他要是知道那七百万两雪花白银其实都进了陛下私库,而这都是陛下授意,到时候御城这陇国公,也就做到头了。” 两名账房先生全都低头脑袋,庸国公冷笑连连:“自御城击溃北方蛮子,我大明那十几万铁骑简直是奉他为神,可他到底是忘了,这大明朝姓邸,那十几万人的军队,可都是陛下花钱在养着。” 一名账房先生说道:“等那陇国公作茧自缚,丢了脑袋到时,这北方兵马统帅的位置,也该回到咱庸国公府了。” “那是陛下才能决定的事情,作为臣子,把主子侍奉舒服了就好。” 庸国公苍老的面庞忽然间燃起了一抹病态的红色,他长叹了声说道:“自太祖开始,那北方十几万人马就是我庸国公府在管着,几十年了也该回来了。” 两名账房先生都是府里老人,庸国公的心腹,听着庸国公的话,也不禁潸然泪下,说道:“府里这些年给宫里的娘娘,公公们不知孝敬了多少银钱,光是太平宫大修,您就捐了三十万两,陛下要是还不念些情分,实在,实在” “好了。” 庸国公制止了账房先生,悠悠说道:“陛下能委托我来算计陇国公,便已经是很明显的示好,我庸国公府,出头有望。” “这就足够了,只要陛下还念着我们,就可以了。” 车厢内沉默了一会,庸国公摸着下颚灰白的胡须,淡淡说道:“如果御城按兵不动,我就逼他动。” “怎么动?”账房先生问道。 “御城这个人,重情重义,但凡是他的人一定以城待之,从不计较出身来历这是个优点,也是个致命的缺点。” “过几日,先去把那姓秦的秀才给杀了,他要是直接闹到宫里去,那这出戏也就可以谢幕了。” 庸国公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秦钟,秦钟,情有独钟 秦钟那小子发达了。 阁子里最近都在传这事儿,自那天大东家来过之后,也不知道秦钟干了些什么,当天下午,便有大管事的贴身侍女把秦钟的细软包裹收拾收拾,人直接住进了内院。 那内院是一般人能住的么,除了大管事之外,也只有两位东家派来的监管住着,这秦钟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才来一个月,便入了大东家的法眼。 多少老人干了一辈子临走之前才混个管事头衔,秦钟才刚来一个月,就成了内院总管,这份运气,谁能比得上? “秦秀才,你进了这内院,从此以后呀,那可就是飞黄腾达了。” 柔儿领着秦钟在内院闲逛,顺便认路,边走柔儿边回头看着秦钟笑眯眯说道:“你肯定也知道,咱们的大管事,那跟国公爷感情深厚着呢,等将来大管事成了诰命夫人,这阁子里没个管事的人可不成。” “今后要是好好表现,等大管事回了国公府,说不定这个大管事的位置,就是你秦秀才的了。” “哎呀,那要真是如此,到时我可要好好谢谢柔儿姐姐一番。”秦钟听着这话心里舒坦,不禁情真意切的感谢了一番柔儿。 柔儿欣然一笑,心里甜蜜的不行,正要再说些什么,迎面走来位清倌人,看见秦钟就跟猫见了耗子似的:“哟,这不是咱家秦秀才嘛天还没黑,怎么就想着来看姐姐我了?” 清倌人,清倌人,穿的自然要清凉些,她也不管一旁柔儿喷火似的眼神,双手搂住秦钟的胳膊,半露在外的饱满酥胸便压在了秦钟胸口上,声音甜得发腻:“秦秀才,你老实说,是不是想姐姐了?” 没等秦钟说话,柔儿便叉腰呵斥道:“我说绿柳,你这浪蹄子是见人就发骚吧,大白天穿成这样,勾搭谁呢?” 绿柳是涪陵阁养的清倌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加不得了的是她腰细腿长,皮肤滑腻,那对儿饱满的酥胸更是勾人眼球,无论才气姿色,都是阁子里数一数二的姑娘。 见柔儿忿忿不平的表情,绿柳挑衅般有用胸脯压了压秦钟的胳膊,眉眼一挑说道:“碍你什么事了,本姑娘想穿什么样就穿什么样,大管事都不曾说过什么,你个小丫鬟起什么劲儿?” “你!”柔儿被绿柳挤兑的一时间竟然说不上话来。 “我什么?” “我告诉大管事去!”柔儿气的跺脚,头发一甩,便小跑着往大管事的住处赶去。 绿柳得意的望着柔儿离开,这才松开秦钟。 秦钟正享受着那股柔软舒坦的滋味儿,随即诧异问道:“怎么不继续抱着了?” “你个小坏蛋,吃姐姐豆腐吃上瘾了是吧?” 绿柳瞪了秦钟一眼,把他拉到一角落处,见四下无人,这才正了正形色,看着秦钟说道:“秦秀才,姐姐我平时也待你不薄,姐姐现在有个麻烦,你帮还是不帮?” 秦钟没见过绿柳这种模样,便也跟着正经起来,抱拳说道:“姐姐但说无妨。” 这涪陵阁里的姑娘,向来不被东家强迫接房中客,来此的人也大都附庸风雅,似绿柳这等容貌才气的头牌,活的更是滋润,秦钟实在想不到她会有什么麻烦。 “这过几日便是中秋了,按照阁子里的规矩,便会有恩客来挑姑娘一同出去赏月,你可知买下我的那人是谁?” 听着绿柳的话,秦钟摸着下巴回忆:“这事我倒也知道,却不知姐姐担心的是什么?” “来涪陵阁的客人全都来历不凡,这一去便是一整夜,以往不知有多少清倌人就把清白身子丢在了外面。” 绿柳看着秦钟,眼睛里闪过一丝哀伤:“原本这倒也没什么,做我们这行,说着好听叫清倌人,可姐妹们都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只是姐姐我虽身不由己,可,却也早已心有所属,秦秀才” “你等会。” 秦钟慌了神,目瞪口呆的看着绿柳:“不会是我吧?” “去你的。”绿柳白了秦钟一眼,戳了戳秦钟的胸口取笑道,“你长得好看不假,可姐姐我也不好你这口。” “那真是太遗憾了。” 绿柳忍不住笑了声,随即眉眼之间便又泛起了忧愁:“买我的是吏部侍郎,那等大人物,阁子里当然不会得罪,所以我这才想来找你这个鬼灵精,看看有没有办法。” 秦钟恍然大悟,问道:“却不知姐姐的心上人” “他也是个苦命人,没钱买我。”绿柳望着池塘里游荡的鲤鱼,惆怅说道,“明年他就会去参加科考,只盼金榜题名我便把这身子给了他,其余的,姐姐也不多求。” “读书人?”秦钟皱起了眉头。 “是呀。” 秦钟对绿柳儿说道:“姐姐,这读书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没看那些戏文上说的,全都是血淋淋的教训啊。” “戏文哪里能当真?” 绿柳抿嘴一乐,黯然说道:“即便如此,我也想那么做,秦钟呀等你哪天有了心上人,就会懂姐姐的心思了。” 秦钟看着绿柳这痴情的模样,心想她那心上人到底是有什么难能可贵的地方,能让涪陵阁这位阅遍天下权贵的头牌如此倾心,如此的义无反顾。 “这事我帮您想办法。”秦钟虽然心里没底,却还是打定了主意。 “真的?”绿柳喜出望外,“你可别骗我。” “我可是有功名的人,怎么会姐姐您呢。”秦钟拍着胸脯说道,“姐姐你大可放心,等你那心上金榜题名之日,我要是有权,便成全了你俩的姻缘。” “如此,姐姐便先谢过了。” 绿柳自知秦钟现在可是阁里的红人,深受东家和大管事的青睐:“如果一切成真,你就是姐姐的再造恩人。” 了却心事,绿柳开心的眉飞色舞,也不等秦钟还想说此事着实难办还望姐姐三思这种要反悔的话,便蹦蹦跳跳的回了屋。 秦钟呆呆的站在原地,忍不住抽了自己一嘴巴:“你说你逞什么英雄,你一内院管事,撑死了也就被大管事重视些,怎么就敢去琢磨跟侍郎抢女人?” “这要丢了饭碗可怎么办?” 失魂落魄的正准备回屋,一名内院侍女便小跑而来,见着秦钟之后清脆喊道:“秦秀才,院子里来了贵客,指明要见你呢。” 小侍女笑眯眯的说道:“是两位小姐。” “哦?” 秦钟心中了然,自他来内院之后,这几日院子里的贵族小姐们便多了许多,可这样明目张胆喊他去见得,还是头一回。 正了正身上的新衣裳,秦钟昂首挺胸点头说道:“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快走快走,装什么呢。” 小侍女见秦钟嘚瑟的模样,打趣道:“你这秀才不老实,仗着自己好看成天神神叨叨的。” 秦钟跟着小侍女往某处院落走去,不一时便到了。 这是一处平时非王公贵族来不开的院子,此时此刻满院的落叶飞花,宛如人间仙境。 秦钟便见到两道纤细的身影,一位坐着,轻摇手中秀扇,一位站着,一身淡粉色襦裙,背对着自己,不见容颜。 小侍女低头轻声说道:“两位小姐,秦钟来了。” 那两位小姐纷纷望过来,秦钟赶忙躬身行礼:“在下秦钟,见过两位小姐。” “秦钟。” “秦钟,秦钟,情有独钟。” 那身穿淡粉色襦裙的小姐迈着碎步缓缓走来,原本温柔的语气忽然带上了丝杀气:“这么好的名字,却没想到是个实实在在的登徒子!” 秦钟抬起头,对上了那小姐充满煞气的眼神。 这长相,太好看。 这长相太熟悉。 秦钟原本迷茫的表情逐渐惊愕,凝固,最后指着那少女说道:“你是那天街上的那个!” 说着,便又指向坐在石凳上,正笑盈盈望着自己的女孩儿,尖着嗓子说道:“你是那个被搭讪的!” “就是我们姐妹二人!” 襦裙少女一把拉住秦钟的衣领,抬头望向惊恐无比的秦钟,外头邪恶一笑:“秦钟,你终于落在本小姐手上了。” 御珑淇此刻只觉得好生快活,那天回家之后偶尔听见父亲谈起涪陵阁,不时会提到一个叫秦钟的人,当下这位大小姐便起了疑心,抱着杀错一千不放过一个的准则,挑了个空闲日子,便拉着好姐妹含山公主一起来报仇雪恨。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看见秦钟这张俊俏到邪乎的脸蛋儿后,御珑淇便知道,自己即将大仇得报。 秦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颤抖着声音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本小姐是何人?” 御珑淇紧紧攥着秦钟的衣领,娇喝道:“你在这涪陵阁当内院总管,那难道不知道这阁子是陇国公府开的吗?” “我当然知道,可这关你什么事?” 秦钟话音刚落,便忽然想起前阵子听柔儿讲过,这陇国公戎马一生,膝下却只有一女,正是那刁蛮任性的大小姐,才让徐香铭不能与陇国公正大光明的长相厮守。 看着眼前这个花容月貌的少女,秦钟举起手,指着她鼻子问道:“你就是那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 噗嗤一 坐在石凳上的少女听到秦钟这么形容御珑淇,顿时笑了起来,忽然想起自己一大笑便会露出牙龈,立刻用手中秀扇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下一双弯成月牙儿的大眼睛。 御珑淇微微张着嘴巴,听到秦钟的话举起拳头便要揍人。 秦钟眼疾手快,挣脱开御珑淇,小跑到那坐在石凳少女的身后,叫道:“这大庭广众之下,你难不成又想行凶伤人吗!” “这里是我爹开的,也就等于是我开的,你是我爹的手下,也就等于是我的手下,我揍你怎么了!” 御珑淇拾起一旁早就备好的木棍,指着秦钟威胁道:“你给我从含山身边躲开,本小姐今天一定要揍你!” “何其荒唐,何其可笑!” 秦钟指着御珑淇悲愤说道:“我也是有自尊的,也是有人权的,你竟然就真的仗着自己是国公的女儿欺负人?” “对呀,你拿我有办法吗?”御珑淇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挥舞着木棍,就要朝秦钟脑袋砸去。 秦钟见状,噗通一声蹲下,紧闭眼睛,双手不知摆在了何处,却只感到了股柔软的感觉,那滋味儿,和先前绿柳靠着自己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院子内鸦雀无声。 御珑淇的木棍掉在了地上,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含山公主还笑盈盈的看着这两人的打闹,忽然便察觉原本躲在自己身后的秦钟不见了,但胸口却闷闷的感觉有什么压着。 她下意识的低头一看,秦钟那双指节分明,白净修长的手,正紧紧锢在自己胸前。 含山公主望向御珑淇,然后愣愣的看向天空。 落花院忽然响起无比凄厉,甚至带着丝丝哭腔的怒吼:“杀了他,杀了他,我要让父皇砍他的脑袋!” “砍死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大灰狼与小白兔 “你想怎么死?” “我不想死。” “那你想被砍哪双手?” “我就一双手,不能砍。” 御珑淇怒吼道:“不行,一定得砍!” 秦钟:“” 什么叫人生的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和即将去死,秦钟现在全都明白了。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古人诚不我欺啊。 秦钟跪在低头冷汗连连,那被自己袭了胸的姑娘正躲在御珑淇怀里轻声抽泣。 先前这姑娘脱口而出‘我要让父皇砍他的脑袋’这话之后,秦钟就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这世上什么小姑娘能称自己的父亲为父皇的? 想想也对,御珑淇乃当朝陇国公之女,陇国公又是朝堂这十数年来最炽手可热的权臣,能和御珑淇一起厮混的,身世地位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可秦钟怎么也想不到,这女孩,竟然就是含山公主! 王汲这小子眼光毒辣啊,随随便便在街上搭讪个姑娘,竟然就是当朝公主。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秦钟跪在地上仔细思考,摸了公主胸部这事应该是要被砍头呢,还是流放三千里? 无论哪种秦钟都不乐意。 横死竖死都是死,秦钟听着含山的哭泣声心里烦闷,心里一横,顿时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只让一旁正伤心欲绝,准备寻短见的含山公主都渐渐止住了抽泣,红着眼睛疑惑的望向秦钟。 明明就是他轻薄于我,凭什么他哭的比自己还大声? 御珑淇搂着含山,怒斥秦钟:“你哭什么哭!” “我悔啊。” 秦钟抹着眼泪嚎道:“我就不该来这金陵城,来这涪陵阁,当初就应该在乡下好好念书,说不定现在早就是举人了,明年就金榜题名,再过几年就是封疆大吏,好好的日子不过,我怎么就来这里了呢?” 听着秦钟的话,御珑淇顿时勃然大怒,指着秦钟鼻子喊道:“要不要脸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考举人考了两年都没中,还封疆大吏,封屎去吧你。” “此言差矣。” 秦钟哭的更大声了,辩解道:“那时我父母双双离世,心中痛楚,本想守孝三年但家父临终之前叮嘱我一定要参加乡试,直至入了那考场,我都忍不住心中痛楚,泪洒考场,听了我的经历,主考官都潸然泪下,我容易吗!” “再说那第二年,我又要下地干活,又要读书,身心俱累,在来金陵之前险些被饿死,要不是家中长辈喂了两碗米粥,我早就是孤魂野鬼,你们说我惨不惨?” 御珑淇与含山公主全都被秦钟唬住,这两位一个是国公之女,一位更是当朝公主,皇帝独女,别说饿肚子,就连每顿少吃口饭,身旁侍奉的人都要吓个半死,生怕是得了病,秦钟的遭遇,自然是闻所未闻。 秦钟这番话也有水分,前半段倒是真的,当年乡试,秦钟确实是一边哭一边写文章,后半段纯粹就是瞎编。 御珑淇面露不忍之色,低头看了眼梨花带雨的含山,小声说道:“好像是有点惨。” 含山公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秦钟听后心中大喜,表面上却依然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继续大哭道:“我又不忍让原本家中就贫苦的大爷再救济我,就来了这涪陵阁做事,二位不知,为了让我进来,我那苦命的大爷拿出了毕生积蓄,足足十两银子贿赂李总管,我能有今日之成就,一要谢东家提携,二要谢我大爷,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 含山听着秦钟的话,感慨说道:“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大爷。” 秦钟低着头,颤抖着声音说道:“今日冒犯公主,在下自知绝无活命的可能,只盼公主能让在下去见见大爷,把这段时间攒下的银子送去,也算死而无憾了。” 含山公主听后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小心说道:“你别呀,本公主也没说一定要杀你。” 秦钟正说在兴头上,根本没听见含山公主蚊子叫般的声音,痛苦说道:“还有阁子里那苦命的绿柳姐姐,再过些时日,她便要委身于一个脑满肠肥,满肚子男娼女盗的侍郎,可怜我那绿柳姐姐,明明有着两情相悦的心上人,却要被活活拆散呐。” “今日绿柳姐姐来求我祝她脱困,我是毫不迟疑便答应了下来,现在看来只怕也要失信于人了。” 说着,秦钟仰头痛哭:“我那苦命的绿柳姐姐呀,这下可怎么办啊。” 御珑淇一脸难受的看着秦钟,本就嫌弃他哭声太大,刺的耳朵都疼,忽的听到他讲到绿柳,又说要被强迫委身于人,都是女人,不仅是御珑淇,含山公主都不禁有些同情。 “别嚎了。”御珑淇不耐烦的打断了秦钟的哭泣,指着他鼻子喊道,“你把那什么绿柳姑娘的事情说清楚再哭。” 奸计得逞。 秦钟暗暗赞了自己一声机智,果不其然,就只有这种欺男霸女的事情才能让这两个小姑娘泛起同情心和好奇。 秦钟抹掉眼泪,在御珑淇与含山公主期待的眼神下,添油加醋的把绿柳的事情讲给了两个小姑娘听。 在秦钟的描述下,那个素未谋面的侍郎形象便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而可怜的绿柳,迫于强权却只能屈服,而秦钟又根据自己的想象,描绘了一出绿柳与他心上人感天动地的情感大戏,让御珑淇与含山公主听完之后,纷纷掩面哭泣。 “太过分了!” 御珑淇猛地一拍石桌,怒气冲冲说道:“那吏部侍郎也曾来过家里吃饭,我远远见了一次,没想到却是个道貌岸然之辈!” “是呀,那位绿柳姑娘太可怜了。”含山公主抹着眼泪说道,“姐姐,我们一定要帮帮她。” “帮,一定得帮。” 御珑淇微微沉思,却发现自己根本没什么好办法,于是看向秦钟说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秦钟悲伤说道:“我都是要死的人了,能有什么办法” “本公主免你死罪。” 含山公主急忙说道:“只要能帮那苦命的绿柳姑娘,我便既往不咎。” 秦钟大喜,急忙拜下:“多谢公主不杀之恩。” 说罢,便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正儿八经的说道:“这办法呢,倒是真有一个不过需要人手,如果御姑娘和公主殿下肯帮忙借我几个人,那在下一定能帮绿柳姑娘逃出虎口。” “想要人手还不简单。” 御珑淇小手一挥:“你先说办法,要多少人本姑娘都能帮你凑齐。” “无需多少,算上我自己,再来四五人即可。” 秦钟全无之前的寒酸痛处,自信说道:“每年出游的花船都是阁子里备好的,今年只怕是我来安排,等到中秋月圆,且看我如何扭转乾坤。” 原本秦钟还在头疼到底该如何帮助绿柳,这下可好了,一个国公的女儿,一个皇帝的女儿被自己忽悠的要帮忙,那他可就没什么好顾虑的。 即便那吏部侍郎到时候回过神来找自己算账,只怕秦钟稍稍透露些许,那侍郎大人就会屁都不敢放一个,灰溜溜的滚回府中。 我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见着秦钟洋洋得意的模样,御珑淇实在看着不舒服:“我狠话放在前面,你要是不能把这差事办漂亮了,我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大可放心。” 秦钟信誓旦旦说道:“要是有违誓言,我秦钟这颗脑袋,尽管拿去。” 御珑淇冷哼一声:“我要你这脑袋有什么用,当球踢?” 秦钟尴尬的笑了笑,御珑淇牵着含山公主的手站了起来,对他说道:“到时给我个时间,人自然会到,一定记得通知我,听清楚没有?” “听清了。”秦钟站到一旁,笑眯眯说道,“恭送殿下与御大小姐。” 御珑淇瞥了秦钟一眼,便领着含山离开。 终于送走了这两位祖宗,秦钟这才松了口气,感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摇头晃脑的往院子外走去。 上了回府的马车,御珑淇忽然猛地一拍脑门,看着含山说道:“我明明是来找他算账的,怎么到头来还成了他帮手了?” 含山公主瞪着大眼睛,十分无辜。 “算了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还能救一位苦命的姑娘。”御珑淇烦闷的挥了挥手,看向含山公主歉意说道,“就是害你被那登徒子占了便宜。” 含山公主俏脸一红,摇头轻声说道:“他也是个可怜人,我不怪他了。” 御珑淇摸了摸含山的脑袋,说道:“你呀,就是太善良这以后嫁出去被婆家人欺负怎么办?” “姐姐,我可是公主呢,谁敢欺负我?”含山公主灿然一笑。 马车缓缓驶出涪陵阁。夕阳的余晖把影子拉的老长。 阁楼之上,大总管徐香铭正望着远去的马车,望了眼身后的侍女,问道:“你说秦钟在院子里时,一会大哭一会大笑,疯疯癫癫?” “是呀,奴婢听到公主殿下喊叫之后便赶忙过去,便见着秦秀才跪在地上不知道哭些什么。”小侍女努力回忆之前的所见所闻,“奴婢也不敢进去,可没多久,秦秀才便又爬了起来,不知说了些什么,反正大小姐和殿下好像都很开心和有股子有股子要去做大事的感觉。” 听完小侍女的汇报,徐香铭浅笑道:“能在淇淇和含山手上走这么多回合还毫发无损的,这秦秀才还是头一个。” “随他们去吧,淇淇开心就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鲜衣怒马少年时 不出秦钟所料,他上任内院总管后的第一件大事,便是筹备中秋赏月出游,此次除了被吏部侍郎点了名的绿柳以外,统共有七位清倌人要出阁去那秦淮河陪恩客们共度良宵。 这是涪陵阁每年的大事,园子内上下几百口人都被发动起来,枕戈待旦那日不仅有赏月出游,阁里也会摆上宴席,欢腾一整夜。 这大管事肯把这样的黄金赚钱日交托于秦钟,确实是十分看重他。 不过据从柔儿那来的小报告,中秋那日,大管事要陪陇国公进宫面圣,这才没有功夫亲自出马,事业和爱情,大管事毫不犹豫选择了爱情。 女人啊,真是感性的动物。 秦钟今日俨然是阁子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倒也是惹了不少风言风语。 有的说这秦秀才仗着自己好看,已经糟蹋了不少清倌人,等中秋那日,恩客们要是发现自己身下的美人儿早已非处子,只怕这秦秀才可要担上大祸事。 也有的说,秦秀才被大东家赏识,在阁子里不会待上太久,很快便会到大东家身边做事。 知道大东家真实身份的,对秦钟更是敬而远之,不知道大东家身份的,也在各自管事的警告下,兢兢业业,职场之上的同事关系危机,秦钟倒还真没遇上。 这几日绿柳不断的来找秦钟询问详情,自恃已经把御大小姐与含山公主跟自己捆绑在一起的秦钟越发无所畏惧,告之绿柳,待她上了花船,接下来的事情便全都在掌握之中。 又拉着绿柳走到角落,把那晚的安排详细说了番之后,绿柳儿眨了眨眼睛,有些担心问道:“这不会把那侍郎给吓死吧?” “不会,不会。”秦钟满不在乎说道,“好歹也是当朝侍郎,正三品的官儿,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肯定不会被吓死的。” “古代的等级制度,让人又爱又恨呀。” 中秋之日不知不觉中已悄然来临,街上过节的气氛浓郁,家家户户早早买好各类所需,包好月饼,就等着在外劳作的男人们回来,一家团聚。 在涪陵阁讨生活的人们却没能有这么好的运气,今日是一年间的重中之重,所有人都不敢轻待了,就连大总管走前都再三叮嘱秦钟,如若有什么棘手的问题,便赶快去寻内院不问世事的两位老人,他们自然会出面来解决。 秦钟站在院子前,看着脚步匆匆的丫鬟下人们,手里抓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优哉游哉的随意指挥:“那谁,这桌子再往边上靠靠,四品官儿坐的地方,怎么能比二品大员靠的更前?” 立马有小厮告罪,然后开始卖力的搬桌子。 “那个位置留给徐指挥使,这可是大总管临走前特意交代的,还有长宁侯的位置离兰亭侯远一些,不知道他们两个的孙子为了个女人差点儿闹出人命么?” 秦钟说得口干舌燥,把他招进来的李总管眼疾手快,递上了杯不温不热的清茶,谄媚笑道:“那什么,秦总管小的有一事相求,不知您可否答应?” 李总管这人最善察言观色,谁牛捧谁的臭脚,这些时日没少因为看在秦钟的面子上对秦武大开方便之门,就连收菜,都加了几分价格。 “李总管有什么事,但说无妨。”秦钟捧着茶,笑眯眯的说道。 李总管感激的点头,揉着粗糙的手掌说道:“我那在外当兵的儿子跟着将军进了京,将军心善准了我儿子回家过节,老头子也是三年未见他了,实在是想啊。” 秦钟明白了过来,李总管一向是外院的得力干将,平时和几位管事合作把那外院打理的井井有条,中秋这种大日子,李总管当然是要在阁里待着,但看着李总管佝偻着身子,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满是希冀,秦钟不禁心中不忍。 虽说这老头平时欺软怕硬,还收了秦武十两银子的好处,但终归最后还是还给了自己。 秦钟倒也干脆,拍了拍李总管的肩头说道:“没想到李总管的儿子还是为国杀敌的大好男儿,这样吧等晚些时候,外院的客人都到了,您就收拾收拾回家过节。” “多谢请总管,多谢请总管。” 李总管不停道谢,老脸乐开了花,说罢便出了内院,人逢喜事精神爽,秦钟站在这里,都能听见李总管的卖力吆喝。 当然了,都是吆喝别人做事的。 正当院子里热热闹闹干活时,一个穿着粗衣短衫的魁梧汉子从外面走了进来,见着秦钟之后,快步来到他身边,附耳说道:“小姐已经收到了你的通知,小姐说了等她从宫中赴宴归来,便去秦淮河与你碰面。” 说着,这魁梧汉子绿豆般儿的双眼便直愣愣的看向秦钟,语气古怪:“小姐还说了,你要是敢迟到,她就弄死你。” 这魁梧汉子就是当初在街上揍了秦钟一拳的男人,是御珑淇的贴身侍卫,当年跟着陇国公杀过无数蛮子的军中好汉。 这几日秦钟与御珑淇之间的沟通全都由他转达。 他可不知道秦钟和御珑淇今晚要去作甚,不禁心中想歪,看着秦钟诚恳说道:“秦秀才,你长得俊俏,讨姑娘欢喜我是知道的,可你别不是要拉着我家小姐私奔吧?” 说着,这糙汉子便撸起袖子恶狠狠地威道:“我家小姐乃国公府千金,将来的夫婿不说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也得是金榜题名的状元郎,你要是敢对她打什么主意,我先弄死你!” 秦钟算是发现了,陇国公府的这帮老少爷们,可能是因为全家就御珑淇这么一个独苗苗,这帮子侍卫又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对于他们来说,无论御珑淇多么刁蛮任性,都只有可爱两个字能够形容御大小姐。 秦钟赶忙离这糙汉远了些:“我说大哥,你家小姐可非常人能够驾驭,我这小身板可吃不消,在下还想多活几年呢。” “那还差不多。” 糙汉冷哼一声:“虽不知你要带我家小姐去作甚,到时候我们哥几个会在河畔候着,你要是敢有不轨举动呵呵。” 秦钟从糙汉的话语之中感受到了浓浓的杀气,打了个哆嗦后,便急忙送客。 送走糙汉,秦钟负手回到了屋内,看着满堂正在做准备的小厮丫鬟,心想这御珑淇对绿柳的事情也真够上心的,这晚上还要去宫里赴宴,出来就要去行侠仗义,不愧是陇国公的女儿,一心为民呀。 要说这宫内大宴,倒不像别国那般文武百官在今日皆要进宫面圣,当今圣上后宫之中只有一位皇后,无其他嫔妃,膝下不过一太子一公主,每到花好月圆,皇帝陛下便会邀请器重的几家臣子一并进宫,赏花赏月。 陇国公肯定是要去的,还有那日见到的永安王府世子,今年也跟往常一般,代永安王入宫面圣。 入夜,涪陵阁张灯结彩,无数文人骚客,达官显贵同聚这金陵城最为人赞道的消金窟,这此之后秦钟便没了什么事,他不过就是被大管事委托暂代处理今日筹备之事,外面这些大人物,还轮不到他来招待。 又去了房间安慰了一番紧张的绿柳,把今晚之事详细和她过了一遍,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里十分幽静,与外面热闹的景象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拎起一壶从厨房顺来的桂花酒,秦钟爬上屋顶,看着明晃晃的月亮,仰头灌了壶酒。 这桂花酒口感绵长柔顺,十分好喝。 秦钟舒服的长叹了声,来这世界已经有阵日子了,从一无所有,到成了这涪陵阁的内院总管,自己不可谓无所作为,他也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前世的那些事情,现在都快记不得了。 良辰一到,各处燃放起了烟花爆竹,耀眼的烟花照亮了整个金陵城,就数远处皇城中燃放的烟花最大,也最好看。 那金砖琉璃瓦被照耀的通透干净,秦钟俊朗的面孔通红,一半是因为酒,一半是因为烟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敢问青天,哪里是去处? 上辈子活的太苦太累,想着孝顺师父,想着把功夫练到极致,把武馆发扬光大,还想着好好爱师妹,让她也爱上自己。 秦钟活的不失败,不过就是爱错了人而已。 “这辈子找个爱自己的姑娘,然后唱歌给她听。”秦钟把壶中剩余的酒水一饮而尽,伤春悲秋都有个限度,秦钟也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现在日子本就过得不错,何必再去想上一辈子的事来苦恼自己? 子时到了,今日没有宵禁争到了涪陵阁清倌人们的贵人们纷纷上了马车,前往秦淮河上早就备好的花船。 秦钟跳下屋顶,缓缓运气,丹田微热,酒精便顺着毛孔散发出来,整个人便又恢复了精神。 出门紧随吏部侍郎的马车,秦钟站在秦淮河畔,在熙攘之中,冲一位正在等待的公子使劲儿挥手:“王兄,我在这呢!” 秦钟在这世上还没有什么朋友,要真去找,王汲算一个。 自从那天在街上相遇后,王汲便常来涪陵阁找秦钟玩,在还没被大管事委以重任之前,秦钟能活的逍遥自在,阁子里的老人们可全都是给王汲这位金陵府尹亲侄儿的面子。 想找个靠得住的人帮忙,秦钟自然也是第一个想到王汲。 王汲不愧是大明朝读书人的典范,心有热血,听完秦钟讲述的事情之后,便拍案而起,一口答应了下来。 “秦兄,我可等了你好久了。”王汲上前抱怨,指着即将起锚离开的花船说道,“那就是吏部侍郎的船,我可都看见了,那位绿柳姑娘已经被他拉上了船。” “不急,不急。”秦钟微笑着摇头,看着皇城方向说道,“待会还有几位朋友要来帮忙,我们一起过去。” “哦?” 王汲收起折扇,在手掌上重重一拍,感慨说道:“果然,朗朗乾坤之下还是有识之士多啊,我大明朝的未来,光明,光明!” 秦钟看了眼王汲,这小伙子什么都好,就是成天喜欢把这种话挂在嘴边。 不愧是官宦之后,就是有觉悟。 秦钟站在河边往前看,远远地有人策马而来,一位身穿黑衣的翩翩佳公子,挥舞着马鞭,脸上洋溢着喜悦。 他身后还有一骑,一位英武少年郎稳稳的驱使着胯下骏马紧跟黑衣少年,他的身前还坐着位少女,一席白衣,笑颜如花。 秦钟望着那几位的鲜衣怒马,又看了看身后同样年轻的王汲。 他忽然笑了起来。 少年,当得如此肆意快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殿下 来的是御珑淇与含山公主,只是那位带着含山公主的英武少年郎,秦钟却是从未见过。 御珑淇与含山公主,金陵城里最尊贵的两位大小姐会来,秦钟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这种好玩的事情,她倆不来才稀奇。 御珑淇远远地便看见了秦钟,即便心中对于这登徒子无一丝好感,但也不得不承认,此人姿容无论身上穿着什么,站在哪里,都是万众瞩目。 周围那些来猜灯谜看花船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们,全都站在一旁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秦钟,那眼神,恨不得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跳下马,御珑淇趾高气昂的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回大小姐的话,都准备好了。”秦钟不慌不忙的侧过身,指着一艘小船说道,“到时我们便用这艘小船去追那吏部侍郎。” 御珑淇走到小船边往里面张望了番,满意的回头,夸了秦钟一句:“不错,难得你做了件人事。” “都是大小姐教育的好。”秦钟嬉皮笑脸道。 “你的计划本小姐虽然觉得有些离谱,不过倒也不失是个绝妙的好玩点子。”御珑淇摩拳擦掌,“等会,我就让那吏部侍郎哭着回家。” 秦钟在旁阿谀奉承道:“大小姐谦虚,您不管面对的是谁,都能让他屁滚尿流的回家。” “你在骂我?” “不不,小的这是在夸您。” 正说着,秦钟发现身后的王汲呆若木鸡,嘴巴长得老大,指着御珑淇口吃道:“你,你是那日在街上行凶的泼妇!” 秦钟来不及上前捂住王汲的嘴,之间那御珑淇原本笑意盎然的小脸儿顿时垮了下来,寒声说道:“你叫谁泼妇?” “我” 不愧是给王汲留下难以磨灭印象的人,只不过就是随口一句,就让堂堂府尹之侄,半个屁都不敢再放。 秦钟上前,拉着王汲热情介绍道:“王兄,以前的事情都是误会,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当朝陇国公之女,御珑淇,御大小姐。” 御珑淇扬起小脑袋,朝天哼了声。 王汲听着秦钟的话,眼睛瞪得老大:“她是陇国公之女?” “正是。” 王汲不可置信,看着秦钟说道:“这陇国公乃国之重器,忠烈之后,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刁蛮任性,草菅人命的女儿?” “秦兄,你怕不是被她给骗了吧?” 此话一出,御珑淇秀气的五官顿时扭曲在了起来,挥起马鞭就要朝王汲的脸上抽去,得亏秦钟眼疾手快,把王汲拉到自己身边,小声说道:“王兄,我现在是涪陵阁内院管事,你也知道的那涪陵阁其实是陇国公的产业,我怎么可能连陇国公女儿都不认得?” 王汲虽心中仍不太相信,但琢磨一番之后,便认同了秦钟的话,十分不情愿的向御珑淇行礼道歉:“在下王汲,见过御大小姐。” 御珑淇看也不看,冷哼道:“果然,登徒子就是喜欢跟登徒子凑对。” 秦钟是早已习惯了御珑淇的刁蛮,一旁的王汲却还是气不过,正准备反驳几句之后,便看见一位英朗的公子牵着那让他魂牵梦绕的少女缓缓走来。 王汲的嘴巴渐渐长大,看向秦钟兴奋说道:“秦兄,你看那不是令我茶不思饭不想的少女吗!” 秦钟心虚的看了眼含山公主,拉了拉王汲的衣袖,使劲儿给他使眼色。 但正处于佳人相逢状态下的王汲哪顾得上这些,仰天长笑道:“这肯定是上苍被我的痴心所感动,让那少女重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秦兄,这都是缘分,实实在在的缘分啊!” 含山公主与那英朗少年来到了御珑淇面前,好奇的问道:“在说什么呢?” 御珑淇瞥了眼满脸兴奋,眼冒金星的王汲,冷笑道:“做白日梦呢。” 秦钟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从知道含山公主的真实身份后,每每听王汲谈论起含山公主,秦钟数次想要把实情告知与他,但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残忍扑灭少男的春心,这种事秦钟做不来。 可是到如今,也是瞒不住。 秦钟指了指含山公主,向王汲说道:“这位姑娘,便是当今陛下之女,含山公主。” 王汲看了眼秦钟,不满说道:“秦兄别闹。” “我没闹。” “没闹你说人家是公主,这天底下统共才几位公主,我王汲运气就那么好,走大街上就能碰到一个?” 秦钟同情的看着王汲,幽幽说道:“事实证明,王兄你的运气真的很好,来年金榜题名,指日可待。” 王汲面色忽然苍白了起来,喉结无力的上下滚动,因为对面的含山公主,笑盈盈的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子。 宫廷信物。 王汲的叔叔是金陵府尹,家中世代为官,怎么可能不认得这等贵重之物。 瞬间他的额头上便布满了冷汗,脚下一软就要跪下去,秦钟赶忙上前去扶,王汲看都不敢去看含山公主,颤抖着声音说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遇到的是殿下,当日,当日之事,殿下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好了,好了。”见王汲惯例般的犯怂,秦钟看不下去安慰道,“公主殿下何等人物,怎么会跟你一般计较。” “哦?” 含山公主听到秦钟的话之后,笑盈盈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噗通— 王汲顺势便跪了下去,秦钟也不禁冷汗连连,要说得罪,跟自己相比王汲那点儿破事根本不值得一提,这公主殿下不会要旧账重提,自己的脑袋要不保了? “我开玩笑的。” 见秦钟与王汲脸色煞白,再吓恐怕就真的要当场自刎谢罪,含山公主抿嘴乐道:“这都像什么样子,快起来,我们今晚可是去救人的。” 王汲在秦钟的搀扶下总算是站了起来,却依然止不住向含山公主告罪:“殿下宅心仁厚,实乃我朝之福,百姓之福。” 一旁看着这出闹剧的英朗少年指着已经驶离河岸的花船插嘴道:“要是再不走,我们可就追不上那花船了。” 秦钟只当这少年是御珑淇与含山公主找来的帮手,也不在意,招呼着几位上了船,便去追那吏部侍郎的花船。 秦钟与王汲笨手笨脚的划着桨,速度不慢,但也能跟得上花船。 御珑淇与含山公主坐在一块,与那英朗少年说说笑笑,秦钟笑着问道:“还不知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那英朗少年抬起头看着秦钟微笑说道:“你便是秦钟吧,听淇淇和含山提起过你阁下尊荣,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在下邸朗,见过秦兄弟。” 这少年会说话,秦钟洋洋得意,哈哈笑道:“阁下姓邸,皇族姓氏啊,好福气,好福气。” 御珑淇用看白痴般的目光鄙夷秦钟,一旁的含山早已乐开了花。 秦钟不明所以,到是王汲,在听到少年自报姓名之后,身子直接僵硬,手中的船桨跌入水中,整个人颤颤巍巍,嘴唇上下打架,连一句话都说不上来,直接跪下。 秦钟疑惑看着王汲:“王兄这又是为何?” 王汲抬起头,看向秦钟:“太,太,太” “太什么?”秦钟划着船,感受河面威风,点头说道:“今夜是有些清凉,不过也算不上太冷吧?” “不,不,不是。” 王汲颤抖着身子,拼劲全力重重磕了个头,冲少年喊道:“草民王汲,拜见太子殿下!” 噗通。 秦钟跌坐在船板上,愣愣的望向邸朗。 太子? 这人是太子? 先前在街上,这少年与含山公主共乘一骑,举止亲密,那时候自己就该想到,能带着公主一起出来的年轻男人,除了太子还能有谁? 大明朝统共就一位太子一位公主,今晚秦钟和王汲全都见着了。 这天底下身份最尊贵的两个年轻人,还是要跟着秦钟同去迫害一位当朝侍郎。 抹掉嘴上的哈喇子,秦钟四下张望,又看了看那仍在冲自己发笑的少年,赶忙正了正形色低头说道:“草民秦钟,见过太子殿下。” “不用,不用。” 邸朗摆手,上前把秦钟和王汲搀扶起来,笑着说道:“我们都要听秦兄您的安排,去解救那位绿柳姑娘,今日我不是太子,就是你秦钟的一个马前卒。” “殿下折煞小人了。” 秦钟急忙说道:“这不过就是我的私事,却要拉上殿下,这要是出了什么闪失” “闪失?” 一旁的御珑淇笑道:“太子哥哥武艺超凡,你有闪失,人家都不会有。” 邸朗安抚了下颤抖的王汲,所有人全都坐下之后,邸朗看着秦钟说道:“秦钟,你便把今日的计划跟我们详细说一遍,等下也好动手。” 秦钟赶忙答应,把早已准备好的工具分发了下去,又把自己的计划通篇说了遍,含山公主听完之后张大了嘴巴,感叹道:“这会不会把人给吓死?” 秦钟心里没底,小心看了眼太子爷说道:“殿下您看?” “死不了。” 邸朗毫不在意,挥手说道:“那吏部侍郎乃朝廷命官,堂堂三品大员,撑死被吓一吓而已。” 秦钟心想这不是自己对绿柳说过的话么。 这太子殿下竟然跟自己想法一致,看来也是个妙人。 远处花船已经驻留在了河面,船上人影绰绰,很快便都下了船离开,侍郎大人与佳人对酒当歌,闲杂人等自然要离去。 小船渐渐来到了换船边上,秦钟身形轻盈,不过在河面上轻轻一点,便跳上了花船,邸朗见状,剑眉一挑,暗自叫了声好。 秦钟放下软梯,小船上的几个年轻人借着夜色,悄然而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装神弄鬼 吏部侍郎包下的这艘花船,是秦钟先前精心挑选过的,各个方向出口全部了如指掌,不一会,所有人便来到了二楼的某间屋外。 此时此刻,绿柳正与那侍郎大人在桌上吟诗作对,看样子像是在以此拼酒,绿柳虽然是涪陵阁精心培养的才女,但怎么敌得过十年寒窗,进士出身的侍郎大人,不一会,便已经输了几局。 绿柳也不含糊,杯杯见底,这在风月场所厮混长大的清倌人,别的不行,酒量都是人中翘楚。 但再怎么能喝,也敌不过大明朝的官员。 侍郎大人本就在涪陵阁时便与同伴饮了不少酒,早就有了四分醉意,这时看自己重金买下的绿柳,更是越看越欣喜,左手摇扇,右手便开始耐不住寂寞,在绿柳的腰肢上环绕,这边捏捏,那便揉揉,好生快活。 绿柳轻笑着,刻意又离那侍郎大人远了些。 “大人,奴家再敬您一杯。”绿柳把侍郎大人的空酒杯注满,浅笑道,“大人为国操劳,贤明在外,理应再饮一杯。” 侍郎大人大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伸出一根手指挑着绿柳的下颚,一双醉眼眯着:“绿柳姑娘,你敬的这酒,本大人是一杯都推拖不得。” 说着,那根手指便顺着绿柳的脖颈往下,竟是直接在绿柳胸前那醉人的沟壑中陷了进去。 窗外的几个年轻人全都猫着身朝里望去,见侍郎大人猴急的模样,御珑淇忍不住啐了一口,小声说道:“这老不正经的混蛋,据说家中有三房美妾,竟然还来外面偷腥。” 蹲在地上埋头准备的秦钟听后忍不住接了句话茬:“大小姐此言差矣,俗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其中滋味儿呀,只有真正体会过的男人才能懂。” “就你懂得多!” 御珑淇踹了秦钟一脚,低头看着他说道:“听你这口气,经常做这种事情?” “我可没那闲钱。” 一旁的含山公主看的是脸颊通红,却还是忍不住往里面望去,见那绿柳姑娘借着小解的功夫脱离了侍郎大人的魔爪,才松了口气。 邸朗也躬身透过门缝往屋子里望,见那侍郎大人已经开始宽衣解带,忍不住笑道:“我们这位侍郎大人啊,一向以清廉著称,却不知买这一刻的银子,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说话间,绿柳儿已经从屋子内走了出来,拐角便看见一大群人蹲在那儿,从人群中发现了秦钟,立刻小跑了过来。 “你个小兔崽子怎么现在才来?” 绿柳整了整自己凌乱的衣裳,粉拳砸在了秦钟身上埋怨道:“再晚来一会,你也就不用来了。” “姐姐怕甚?” 秦钟准备完毕,把一块破布披在身上后又拿起事先准备好的面粉直接扑在了脸上,小声说道:“等姐姐你进了屋,我们便马上开始。” 见秦钟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绿柳也安心了不少,看了看他身边的男男女女,全当是秦钟请来的帮手,道了声谢后,便重新进屋。 果不其然,绿柳儿前脚刚踏进去,早就按耐不住的吏部侍郎便把她横腰抱起,惹得绿柳娇喝连连。 御珑淇急了,抬脚便要去踹秦钟。 秦钟的手从破布中伸出,一掌拍向窗户。 强大的劲气撞开窗门,扑灭了屋内的所有蜡烛,一时间屋子里陷入了黑暗。 邸朗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秦钟,拉起含山公主便往角落里跑去,御珑淇与王汲嘴巴里发出古怪的叫声,整艘船顿时响起了哀鸣。 察觉到屋外的异样,吏部侍郎的手从绿柳的衣裳中抽出,猛地坐起,四下张望。 紧接着他便看见原本紧闭着的窗户大开,一道鬼魅般的形影缓缓从窗外飘过,映入吏部侍郎眼帘的,是一张雪白惊悚的人脸。 然后那身影竟是直接挂在了窗户边,时不时的有嚎哭声响起。 绿柳儿躲在床边,十分配合的尖叫起来:“闹鬼啦!” 绿柳的喊叫是秦钟事先跟她说好了的,这恐怖场景必不能缺少的是什么? 女人的尖叫。 吏部侍郎也被吓了一跳,衣衫不整的从床上跳下,却又不敢出门,就在这时,屋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哭声。 是女人的哭声,如泣如诉,充满了怨恨毒辣。 绿柳瑟瑟发抖,拉着吏部侍郎的衣摆,一脸惊恐的说道:“是铃儿,铃儿出来害人了!” 吏部侍郎此时此刻早被吓得魂不收拾,跳上床看着绿柳,满头大汗的问道:“铃儿是谁,她为什么要害人?” 听着外面越发凄厉的哭声,绿柳捂上耳朵,断断续续说道:“铃儿是十几年前,这秦淮河上的清倌人,只因与一书生私定终身被楼子里的妈妈发现,便被沉了江,我记得有人跟我说过,就是在这,就是在月圆之夜,她被活活溺死在秦淮河里!” “她来找男人索命了,找害她的那些人来索命了!” 听完绿柳的话,吏部侍郎大惊失色,胯下那话儿早就软了下去,惊慌失措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突然,紧闭着的大门被撞开,一阵狂风卷过,侍郎大人的瞳孔陡然收缩,失声尖叫。 因为站在外面的,是个披头散发,身穿白衣的女人,她正低头痛哭,当她缓缓抬起头时,映入眼帘的是张惨白,毫无血色的美丽面孔。 而那楚楚动人的大眼睛,正在往外冒着鲜血。 她的脚下忽然冒起了绿色的鬼火,身影渐行渐远,好似下一刻便会出现在侍郎大人的面前。 随即这白衣女子面无表情的转身,拖着一个人缓缓离开。 地面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迹,绿柳儿见状,立刻尖叫一声,昏了过去。 外面阴风阵阵,侍郎大人只觉得下档一热,竟是被吓得尿了裤子,随即眼珠子一翻,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披着破布的秦钟翻窗而入,摸了摸侍郎大人的脉搏,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药丸,塞进了侍郎大人的嘴巴。 装昏的绿柳睁开眼睛,十分嫌弃的踹开侍郎大人,好奇问道:“秦秀才,这是什么?” “没啥,就是能保证侍郎大人一觉睡到天亮的蒙汗药。” 就在这时,先前那满脸是血的少女跳了出来,欣喜的拍了拍秦钟的肩膀问道:“秦钟,我刚才演的好吗?” 秦钟回头看了眼含山公主,虽说这身装扮是出自他之手,可看着满脸是血还笑容满面的少女,他自己心里都有些发毛,也难怪侍郎大人会被直接吓晕过去。 说话间,御珑淇与邸朗也走了进来,见着秦钟,御珑淇不满说道:“我这根本没干什么呀,除了鬼哭狼嚎了一阵儿,完全没派上用场。” “大小姐这话就不对了。” 秦钟笑着说道:“您刚才那几嗓子,可谓是点睛之笔。” 最后赶来的王汲提着个桶走进来,一边走一遍啧啧称奇:“这古怪粉末点燃便能形成绿色的鬼火,稀奇,真是稀奇。” 邸朗看着兴奋不已的含山公主,帮她把脸上的红色墨汁细心擦去,笑着说道:“皇兄刚才的头皮都差点儿被你给扯断了。” 含山笑嘻嘻的冲邸朗撒娇道:“人家刚才入戏深嘛,皇兄,这吓人可真好玩。” 绿柳原本还沉浸在逃过一劫的喜悦之中无法自拔,却忽然听见白衣少女冲身旁少年喊了声皇兄,心中疑惑,便戳了戳正在摆弄侍郎大人的秦钟,小声问道:“秦钟,你这几位朋友到底是谁?” 这么些个人里,王汲常来阁子里找秦钟玩,她是认得的,另外三人,可是从未见过。 “哦,忘了给绿柳姐姐介绍。”秦钟一一说道,“这位刚才负责鬼叫的,是御大小姐,这位扮鬼的,是含山公主,而这位负责被公主拖着走的,是太子爷。” 秦钟介绍完,笑眯眯的看向绿柳说道:“姐姐,今日之事能成,可全赖这几位相助” 绿柳儿坐在床上,目光呆滞。 随即眼珠一翻,竟也是昏了过去。 提着木桶的王汲见状,回想起先前自己知道太子与公主二人身份时候的模样,感同身受道:“正常,很正常。” 邸朗看向秦钟,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买通了船家,等会他就会把船开回岸上,等明儿天亮,侍郎大人自然就会清醒过来,到时他应该能自己回家。” 秦钟抱起绿柳儿,笑道:“我得把绿柳姐姐送回阁子里,今日真是多谢几位仗义出手,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好玩呀,秦钟以后有这种好玩的事情记得多喊我。” 含山公主兴奋说道:“我长这么大,头一回知道还能有这么刺激的事情,你说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一旁的王汲十分赞同,说道:“秦兄的奇思妙想,实在是让人折服。” 秦钟笑了笑,喊来船家,按照说好的价格付了银子之后,一行人便乘着小船往岸上驶去,邸朗回想起先前秦钟上船时的精妙身法,好奇问道:“秦钟,你这身功夫,想必肯定是哪位高人传授的吧?” “哪里,哪里自保的粗浅功夫罢了。” 秦钟笑道:“太子爷您挥手之间便能狂风大作,内功早已登峰造极,我这等身手,实在不好意思拿出来说话。” 邸朗微微一笑,见秦钟不愿多说,便也不问了。 上岸后,天便已经蒙蒙亮,邸朗领着含山公主在赶来的侍卫护送下回宫,王汲也告辞离开,相约下次再聚。 秦钟把还在昏迷中的绿柳抱上马车,却看见御珑淇骑着马不紧不慢的跟着他,便好心提醒:“这天都快亮了,大小姐还不回府?” 御珑淇看了眼秦钟,没好气的说道:“本大小姐去哪儿还需要跟你汇报?” 秦钟刚想回敬几句,却看见几个粗衣短衫的糙汉子正朝自己这边靠拢,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压了回去,讪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敢吗你。” 御珑淇瞪了秦钟一眼,神情却忽然失落起来,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说道:“父亲以为我今日住宫里,便把那女人接到府中去了。” 大管事在陇国公府里? 秦钟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御珑淇不愿回家是怕撞见陇国公和徐香铭的好事,抬头看着御珑淇微微发红的双眼,秦钟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小姑娘看起来刁蛮任性,不外乎就是因为早早便没了娘亲,父亲又是个军伍出身,只知道摆架子却不懂顾及自己女儿内心的粗人,久而久之,也难怪御珑淇会养成现在这种咄咄逼人的模样。 看起来还挺可怜的。 “大小姐?”秦钟试探性的问了句。 御珑淇不耐烦问道:“干什么?” “那什么咱阁里的厨子,最近腌制了不少爽口小菜,配上白粥味道可好了,您要不要去尝尝?”见御珑淇微微蹙起眉头,秦钟还以为自己又哪里惹到了这位大小姐,便急忙说道,“您不愿意就算了,我马上滚,马上滚。” “站住!” 御珑淇喊住秦钟,说道:“本小姐有说不去吗?” 见着秦钟一副‘你到底想怎样’的神情,御珑淇挥了下马鞭,说道:“本小姐就勉为其难的去尝尝,要是不好吃,我弄死你。” “得嘞。” 秦钟应了声,加快速度,赶着马车往涪陵阁驶去。 身后的御珑淇夹紧马腹,跟上了秦钟,马背之上的御大小姐望着矮了自己一截的秦钟,不知为何,清冷的俏脸上浮现起了一丝笑意。 那丝丝笑意让秦钟顿时毛骨悚然,这鬼灵精般的丫头,别不是又在想着什么歪主意来捉弄自己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白日行凶 要说这次,秦钟可真是小人之心了。 御珑淇刁蛮任性不假,可从那天听了秦钟如泣如诉之后便立刻决定仗义出手就能看出,这姑娘内心柔软的很。 如果她是真正的无理取闹,在知道陇国公把徐香铭带回府内过夜,只怕早就应该抄起家伙把陇国公府给掀个底朝天才合理。 涪陵阁经过昨夜的热闹,今日关门谢客,给所有人都放了个假。 秦钟唤来绿柳的侍女把她送回房安顿好之后,便领着御珑淇去了厨房,紧随其后的,是那帮形影不离的侍卫们。 尤其是替御珑淇传话的刘姓糙汉,那双绿豆眼从始至终都没从秦钟身上离开过,生怕自家小姐会被这油头粉面的秀才给迷了魂。 “大小姐您先坐会。” 秦钟招呼着所有人坐下,便立刻开始煮水切菜,御珑淇闻着香味,本就饿了一夜的肚子哪经得住这么诱惑,咕咕的叫了起来。 “好了吗?”御珑淇催促道。 “好了好了。” 秦钟掀开锅盖,往粥上撒了点儿香菜,一大锅香气扑鼻的青菜瘦肉粥,分成几大碗,又忙不迭的去后院的坛子里取了几样最好吃的小菜,摆满了桌子。 解开围裙,秦钟招呼着御珑淇与她的侍卫们,笑呵呵说道:“吃吧。” 御珑淇率先拿起快起,捧起那个被她脑袋瓜还大的海碗,呼噜噜的喝了粥,顿时眼前一亮,原本对秦钟手艺抱有极大怀疑的她惊讶的看了眼身旁的小秀才:“瞧你这细皮嫩肉的模样,没想到还有点儿手艺呀。” “那是。” 秦钟洋洋得意道:“不是我吹牛,咱阁子里的大厨,说不定手艺都比不过我。” 御珑淇又夹了根醋萝卜放入嘴中,酸甜辛辣,原本有些浑噩的脑子瞬间清新过来,也不理睬秦钟,低头喝粥吃菜。 “各位也吃啊,这粥冷了,口感可就要大打折扣了。”秦钟把剩余的几碗粥推到侍卫们面前,笑道,“不够锅里还有。” 几名侍卫面面相觑,等御珑淇抬头示意了之后,才迫不及待的端起大海碗,呼哧呼哧的扒拉起来,要说这些糙汉子胃口真是极大,秦钟一碗还没解决,剩下的半锅粥便被这些汉子们给分瓜了个干净。 御珑淇也着实是被饿坏了,一大碗的粥喝完,这才舒服的拍了拍肚子,摔了下额前垂下的一缕长发,满意说道:“你小子不错,要不这样今后就去我家当厨子算了。” 秦钟大惊,他这内院管事当得好好的,一个月足足三十两的月俸,再攒个几年钱就能在西城买套两进两出的小院儿,要是这御珑淇真的小姐脾气发作,把他弄到陇国公府当厨子,自己的美梦可不就要破灭了? “小姐饶命啊。” 想到这,秦钟放下饭碗就差给御珑淇跪下了,使劲儿挤出几滴眼泪嚎道:“我好不容易才有个安身之所,还想着多赚些钱把大爷一家子接到城里来享清福,您可千万别把我弄出去,我这辈子生是涪陵阁的人,死那也是” “行啦!” 御珑淇不耐烦的打断了秦钟的话:“我看你是被胭脂粉黛给迷了眼睛,好好的功名不去考,净想着在这里捞钱,上回在街上那股子读书人的气概哪儿去了?” 秦钟见御珑淇松了口,这才不急不慢的重新端起饭碗,说道:“在下这是审视夺度,功名这种身外之物,强求不来,靠的是机缘。” “强词夺理。” “这叫认清事实。” 御珑淇用筷子挑碎碟子中的酱豆腐,看着秦钟说道:“本小姐现在觉得你这人还不错,为了阁子里的清倌人,就敢去得罪吏部侍郎,要是我跟含山不参与进来,你有没有想过事情败露了,自己会有多惨?” “还真没想这么多。” 秦钟笑嘻嘻说道:“我对自己有信心,保证事情不会败露。” “以前的事,你不要在意。”御珑淇想了想,却觉得自己堂堂陇国公府大小姐跟一小秀才道歉实在有失体面,便改嘴道,“反正你在意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没等秦钟反应过来,御珑淇望了望窗外已经升起的太阳,站起身说道:“我该走了,想来那女人也不敢在家里待久,下次再来找你玩。” 祖宗,您要是不再来,我天天烧香拜佛改吃素都行。 心里这么想着,内院管事兼秀才功名在身的秦钟十分谄媚的躬身把御珑淇送出了屋,目送御珑淇在侍卫们的簇拥下缓缓离开之后,站在院门口伸了个懒腰。 一夜未眠,虽说这些时日来自己的身子好了不少,但还是有些吃不消,揉了揉发酸的后劲,秦钟打着哈欠往屋子里走去。 整个涪陵阁静悄悄的,一整夜的操劳,大家都还沉浸在睡梦之中,秦钟的住处又偏僻幽静,更是没有什么人。 秦钟脱了褂子提在手中,便推开了房门。 迎面而来的是一道雪亮的锋芒,和顺着秦钟头皮划过的刀锋! 秦钟俯冲进屋,身轻如燕,右腿轻盈挑起,踹上那不速之客,稳住身子回头望去阳光之下,一个蒙面黑衣人提着长刀,再次向自己扑来。 而就在这时,秦钟床上的被子猛然掀开,又有一人出现,同样的打扮,二话不说一刀刺向自己。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秦钟防不胜防,但前世他不知与多少门派高手,武林泰斗过招,强大的反应能力已经深入灵魂,当下,他双手化掌,这些时日来积攒的劲气,毫不保留的全部打了出去。 强大的劲气让两名刺客始料未及,横刀在前,却依然吃了亏,好不容易稳住自己的步伐,两人并肩而立,互望一眼。 无论是谁都没能想到,眼前这个面容俊美,身形单薄的少年,竟然有如此身手与内劲。 只怕这原本轻松的差事,是没有办法善终了。 秦钟的脸色登时苍白了不少,看着那两名沉默的刺客,寒声问道:“为何要杀我?” “问阎王爷去吧!” 那两名刺客不跟秦钟废话,提刀扑向秦钟,显然他们二人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轻蔑,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刀法诡异,招招要命。 秦钟手无寸铁,先前又把近日积攒的劲气全部打了出去,身体顿时迟钝起来,与那二人周旋不久,便已经挨了两刀,白色的内衬顿时染红了一片,跌坐在地上,靠着衣柜喘气。 而那两名刺客显然是来问秦钟索命,见状更是乘胜追击,高举长刀,砍向秦钟的头颅。 原本已经跌坐在地上的秦钟忽然抬起了头,嘴角划过一抹狠辣笑容,原本受伤颓然垂在腰侧的右手握拳,一股霸道无比的劲气狠狠砸在了刺客的胸膛之上。 秦钟怒吼一声,拳头生生陷进刺客的胸口足足半寸。 那名刺客整个人犹如断了线的纸鸢,踉跄倒在地上,口吐鲜血,遮着面孔的黑布黏在了他的嘴上,不断冒着血泡。 一击即中,秦钟嘴一张,也跟着呕了口血,短短一刹那,他便精疲力竭,这两名刺客显然是经过严密训练的职业杀手,撑着床榻站起,秦钟努力调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却脚步浮空,站都站不稳。 见状,那受伤的刺客喊道:“他不行了,快杀了他!” 他的同伴见状,双手握刀,怒吼道:“去死吧!” 刺客的长刀捅进了秦钟的右肩,鲜血顺着刀锋流淌不止,刺客见状立刻拔刀踹开秦钟,再次举刀,对准的就是秦钟的脑袋! 秦钟的瞳孔缩成针芒,连连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双手在身后胡乱摸着,回头一看,却是他从秦家村带来的那柄家传宝剑。 那柄长剑依然斑驳破败,看起来有没任何的杀伤力,秦钟咬了咬牙,猛地回身,拔剑对上那名刺客。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锋利厚重的长刀在于那柄锈迹斑斑的铁剑碰撞之后,竟是当场断裂,那刺客不可置信的看着秦钟,却对上了他血红不满杀机的双眼。 那柄锈迹斑斑的长剑在秦钟手里舞出了剑花,那刺客只觉得一条直线出现在了自己眼前,随即脖子一凉。 他疑惑的扭过头看了眼同伴,最后的时候,他看见自己重伤不起的同伴提刀冲向秦钟,然后他便死了。 那刺客的大好头颅,像是熟透了的西瓜从他的脖颈上掉了下来,滚到了一边。 秦钟提着斑驳铁剑,捂着右肩上的恐怖伤口,看着剩下的那名刺客问道:“谁让你来的?” 那刺客早就被秦钟先前偷袭成功的一拳砸的肋骨破裂,骨头插进了五脏六腑,胸口早被鲜血浸湿,最终不断吐血,憋足了口气大吼一声向秦钟扑来,跑到一半,人便直愣愣的倒了下去,秦钟上前一模脉搏,发现他已经断了气。 望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和滚到自己脚边的头颅,秦钟再也撑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呕了口血,倒地不起。 最后听到的,是柔儿撕心裂肺的惊恐叫声和她的呼救。 秦钟握着铁剑,看着梁顶,忽然发现原本无论如何也无法积攒太多劲气的丹田,一时间竟然空空荡荡,好似无尽。 而残留在他经脉里的残余劲气,不再像原本那样不听话,意念一动便纷纷开始周游全身,秦钟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随即便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环环相扣 涪陵阁,秦钟屋内。 是柔儿最先发现秦钟院子出了事,小丫头本想着过来给他送些早点,站在院门口就闻到扑鼻的血腥味,待进了屋子,看见院里的场景,柔儿被吓得失魂落魄,哭喊声引来了院子里的人,这才赶忙报官喊大夫。 可怜柔儿至今还没回过神来,在自己屋内哭哭啼啼,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具无头尸体。 陇国公负手站在床前,看着脸色苍白,依然陷入昏睡的秦钟,眉头紧蹙,对身边的徐香铭问道:“两个刺客,全死了?” “听衙门的仵作讲,一个胸骨全碎,一个被割了脑袋。” 徐香铭回想起自己走进这院子时见到的血腥场面,依然心惊胆颤,后怕连连:“却不知道这秦钟到底是有何能耐,竟然能把那两个刺客全给杀了。” 陇国公听着徐香铭的话,沉默不语。 先前来涪陵阁,徐香铭便特意去了金陵府衙门查看了那两名刺客的尸体,虎口皆有厚厚的茧子,四肢有力,非十几年打熬力气,无数场拼命厮杀而不得,这种人无论是在军伍还是江湖,都不会默默无闻,也不用多想,便知肯定是职业杀手。 这世上雇得起又或者说有能力蓄养杀手的人家不多,这秦钟不过一秀才,进金陵城前就是一乡下小子,有什么资格能惹得起这等人物? 回想先前徐香铭讲述的在金陵府衙门时见到的那两具尸体的惨状,陇国公望向床榻之上的秦钟,说道:“第一次见面时,我便察觉这小子内功不俗,只是想不到竟然是有如此实力。” 说着,他看向徐香铭笑道:“只怕你招的这个账房先生,内院总管,不是一般人呀。” 听完陇国公的话,徐香铭疑惑说道:“大人,秦钟的底细我早就派人查的清清楚楚,否则也不敢把内院总管这么重要的位置给他,奴婢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他竟然能仗剑杀人。” 陇国公转身走到一旁,拾起桌上摆着的那柄斑驳铁剑,看着上面依然未褪的血迹,先前大夫过来帮秦钟疗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手指掰开,取出了这柄长剑,陇国公一脉本就是追随太祖马上打天下的勋贵,什么样的神兵利器没见过,可要说用这柄破剑杀人,陇国公也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他提剑走出院子,来到院前的大树之下,沉息屏气,内劲狂发,一时间长袍迎风猎猎,陇国公大喝一声,一剑横挥,院前这棵要两人才能环抱而住的大槐树,拦腰而断溅起无数烟尘,树叶纷飞。 附在斑驳铁剑上的劲气渐渐散去,陇国公看着手中的铁剑,啧啧称奇:“此等宝剑,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一个乡下小子,说破天了稀奇的地方不过就是长得好看,还有个秀才的功名在身上,竟然有身不俗的功夫,还有柄破败却能要人性命的宝剑,陇国公对秦钟的兴趣,越来越大。 徐香铭吩咐下人好生照顾秦钟,便跟着陇国公走出院子,一边走一边问道:“大人,这会不会是庸国公所为?” “除了他,还会有谁?” “秦钟不过就是一个秀才,跟谁都无冤无仇,除了替阁子里查账得罪了庸国公,他哪里还得罪过人?” 陇国公冷笑道:“秦钟查出阁子里损失的银钱数量,可要是想查清楚这钱到底去了哪,即便是他有惊天的算账能力再加上阁子里的人脉去查,只怕也需要很长时间。” “庸国公想让我先按耐不住,断了这份心思那可也好。” 陇国公那被风沙吹得粗糙无比,却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闪过一丝决意:“大家都需要一个由头把事情摊开,那便摊开吧。” 徐香铭听后心中一惊,急忙说道:“大人,您要是和庸国公起了纷争,那必定是要闹到陛下面前去的,到时可如何是好?” “我就是要闹到陛下那里去。” 陇国公哈哈笑道:“不仅要闹,还要闹大,我想不仅是我,庸国公也巴不得我赶紧到陛下那里去告状。” “他派人来杀秦钟,就是要逼我先动手。” “那便动吧。” 庄严无比的皇城,皇帝陛下散朝之后便回了御书房,这位天底下最有权势,拥有最广阔疆土的男人,生的白净儒雅,正捧着一杯热茶小口品着。 下了朝,皇帝陛下便换上了身舒适的便服,腰间系着金丝带,十分随意,他的面前左右依次站着十多位朝中大臣,为首的除了内阁的几位大学士,还有各部尚书侍郎,陇国公与庸国公被赐了座,各自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皇帝陛下最爱品这世上各种香茗,这清晨刚刚送进宫中的雨前龙井,虽不是世间最极品之物,其淡雅口感,却是陛下最爱。 “庸国公,你家出的这龙井,就是跟别家的不一样。” 皇帝陛下放下茶碗,望向昏昏欲睡的庸国公缓声说道:“朕很喜欢。” 庸国公听后,浑浊的老眼涌起了极大的欣喜和荣耀,赶忙欠了欠身恭恭敬敬的说道:“陛下喜欢就好,老臣没别的好东西,这茶,陛下要是喜欢臣让人常来宫里送些就好。” “有劳老大人了。” 皇帝陛下扫了眼下面的各位大臣,斜坐在柔软的椅子上,像是拉家常般的和大臣们说说笑笑,大多是昨日中秋发生的趣事,却见那陇国公面如止水,正冷冷的望着庸国公。 察觉到这不合景的人物,皇帝陛下渐渐敛去笑容,声音稍显慵懒问道:“御城,你这老东西在朕面前板着个脸,是给谁看的?” 原本还有些热闹的御书房忽然安静了下来,那几位大学士纷纷老僧入定,好似周围无人一般,身下的尚书侍郎,也跟着沉默。 庸国公垂着眼帘,也没有说话。 陇国公站起身,向皇帝说道:“陛下,今日清晨京城里出了桩人命案子,不知道陛下您可有耳闻?” 听到陇国公的话,庸国公睁开眼睛,看着他轻笑道:“陇国公,陛下心系黎民百姓,万里山河,操心的是天下,这人命案子理应交托于衙门处理,你说这作甚?” 没有理睬庸国公,御城看向皇帝陛下接着说道:“今日清晨,两个身份不明的刺客闯进了涪陵阁,刺杀一名内院管事,所幸那内院管事有些本事,反倒自卫杀了歹人,但那年轻人,现如今也是昏死过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哦?” 皇帝陛下有了些兴趣,说道:“这涪陵阁不是你与庸国公凑了份子一起建起来的,要说去的可都是达官显贵,怎么会有人赶去那里闹事。” “这可就要问庸国公老大人了!” 御城怒目圆睁,指着庸国公说道:“陛下有所不知,那内院管事查出了涪陵阁自开张以来,足足丢了七百万两银子,而一切的证据都指向庸国公,是他吞了那七百万两!” 御书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庸国公依然打着瞌睡,毫不在意。 反而是那些大臣们望向陇国公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解,这涪陵阁是你们二位国公的产业,即便有了纠纷也该私下解决,虽说七百万两不是个小数目,但也不至于因为这种事就不顾同朝为官的情分,直接闹到陛下这儿。 这陇国公难不成在军伍中混的脑子都糊涂了? 果不其然,皇帝陛下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沉声说道:“御城,那七百万两,你可确定是庸国公给吞了?” “臣确信!” 陇国公扯着嗓子喊道:“陛下,您要为臣做主啊。” 大明皇帝陛下,竟然要掺和进两个国公之间的钱财纠纷,这说出去陇国公不嫌丢脸,皇帝自己都嫌弃丢脸。 庸国公在一旁看着,心中冷笑不已,难不成要陛下当面说出来,那七百万两其实是进了宫里。 皇帝陛下皱眉说道:“御城,说起银子的事,朕便想起你上月奏的份折子,说向兵部要了十万两为北方十五万大明铁骑更换冬衣,可朕记得,开春时候,兵部已经给了你十万两。” 御城听后,大惊失色,急忙跪下高呼:“陛下,您难道是不信任臣吗,臣为国杀敌,为那十几万将士呕心沥血,忠心可鉴啊,陛下。” 皇帝陛下听后却声音却越发大了起来:“朕早闻你仗着自己功勋无数,不把朝堂内的老大人们放在眼里,御城朕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御城面如土色,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周围的大臣们见状,全都明白了,都是在朝廷混了一辈子的人精,怎么还看不出问题所在。 无论那七百万两到底去了哪,无论那个涪陵阁的内院管事是死是活,即便这都是庸国公所为,也不过就是要替陇国公找个由头,当然了,也是要替陛下找个由头。 明摆着陛下和庸国公一起下的套,这陇国公看也不看就往下跳,实在是可笑之极。 看样子,陇国公这北方兵马统帅的位置,是做不久了。 皇帝陛下冷冷的看着陇国公,寒声道:“既然你想查,那朕便依你,你要公正,朕也依你!” “来人,派旨锦衣卫。” 皇帝陛下寒声下旨:“陇国公御城,庸国公季澈由锦衣卫彻查府邸产业,涪陵阁暂由金陵府接管,御城,朕这就帮你好好查查,那七百万两到底去了哪!” 皇帝陛下的怒声回荡在御书房内,掷地有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各方势力的反应 陇国公御城自知触怒了龙颜,失魂落魄的从御书房中走出,也不上轿,一个人直愣愣的往前走着。偌大的皇宫想要靠着双腿出去,也不知道要走多久。 剩余的大学士们纷纷告辞离开,庸国公依然是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看不出什么端倪。 而在场的人都知道,现如今那位圣眷无人可及的陇国公,这下只怕是要倒霉了,今后这勋贵府邸,也不知谁家昌盛,谁家衰败。 道行浅的只认为是陇国公把持北方那十几万铁骑,让陛下心中忌惮,道行深如户部尚书,全程都闭口不言,在陇国公离开前,还与他热情打了招呼。 “这陇国公平时仗着自己与陛下的关系,处处横行霸道,今日被陛下训斥倒也能够理解。”礼部尚书与户部尚书并肩走着,礼部尚书却依然十分不解,“但说破了天,这也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陛下为何要动用锦衣卫?” 锦衣卫,天子亲军,专司谍报,缉拿,非重案要案皇帝陛下一向不会轻易动用,现在却为了涪陵阁的七百万两银子,竟然直接下旨北镇抚司,还派金陵府衙门去封了涪陵阁。 这事,怎么看都不像当今圣上平日里的行事风格。 礼部尚书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说道:“七百万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但却是陇国公与庸国公凑份子做生意的收益,又不是横征暴敛,贪腐而来,陛下怎么还动用了锦衣卫去彻查?” 户部尚书李庭儒现如今也到了古稀之年,乃三朝老臣,这先帝还在世时便是户部尚书,在这位置上,已经足足坐了三十个年头,看了眼身旁这位今年刚刚就任礼部尚书的学生,朗声说道:“陛下心思如海,你怎么可能猜得透?” 礼部尚书章西凡是李庭儒的学生,年不过四十便成了一部之主,极得陛下恩宠,在朝中便是连大学士的面子都不太给,但在李庭儒面前,他自认不过就是个初入官场的毛头小子。 “请老师赐教。” 李庭儒双手双手负于身后,大腹便便,脸上的肥肉挤在一起,看上去富态十足:“俗话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反过来也可以无中生有,只要有了,那么想要闹多大不过就是陛下一念之间的事情罢了。” “陇国公也好,庸国公也好只要是陛下的臣子,那谁对谁错,就只有陛下说了才算。” 听着李庭儒的话,章西凡只觉得云里雾里,百思不得其解,苦笑一番后说道:“老师,这恕学生愚笨,学生实在听不懂老师的意思。” 李庭儒看了眼自己的尚书学生,教训道:“你在西北道为官时做了不少实事,也是你运气好得陛下看中,把你扶上了尚书的位置,可你也该知道,这在宫里和在地方,是完全两回事。” “在京为官,不只是为百姓为陛下,你还得学会京城里的官场之道。” 章西凡虚心点头,却听李庭儒终于把话题拉了回来,老大人摸着长长的胡须,望着厚重的宫墙,微笑道:“你觉得这锦衣卫是谁的人?” 章西凡下意识的朝乾清宫的方向拜了拜,说道:“天子亲军,自然只听从陛下的吩咐。” “陛下说的是彻查府邸,但老夫和你打个赌,那徐太历,根本就不会去陇国公的府上。”李庭儒见章西凡欲言又止,拍了拍这位年轻尚书的肩膀,走在前头哈哈笑道,“小兔崽子,今后在京,多跟老夫学着点儿。” 章西凡出身西北道,金榜题名之后在翰林院打熬了几年,便下放西北道,埋头苦干,把管辖之地治理得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但若论这宫里的是是非非,他就算拍马也赶不上李庭儒。 摇了摇头,尚书大人急忙追上李庭儒,一并往宫外走去。 但无论他再如何追问,李庭儒便是一句话都不愿意再多说。 锦衣卫,北镇抚司 皇帝陛下的旨意很快便出了宫,锦衣卫指挥使徐太历接了圣旨后,也不急着安排人手,反而继续回到屋内,拾起碗筷,继续先前因为圣旨而被打断的午饭。 一名千户上前,躬身行礼后疑惑问道:“大人,这陛下都下了旨意,您为何还在这” “吃饭还不让人吃了?” 徐太历大口的往嘴里扒饭,这人生的魁梧雄壮,那身鲜红色的指挥使官服被浑身肌肉撑得鼓鼓的,一碗饭下肚,又灌了口茶水,这才望向身旁的千户问道:“你是让我去搜陇国公府,还是去查那庸国公府?” 千户急忙告了声罪,却依然疑惑不解:“虽说两位国公位高权重,可咱锦衣卫也从未怕过谁,况且这还是陛下的旨意,不知大人的顾虑是” 徐太历端着茶水走到院子前,看着院前正在列阵比武的儿郎们,眯着眼睛说道:“还不到时候,还不到时候。” 锦衣千户眨了眨眼睛,忽然想起件事情,说道:“大人,金陵府尹早些时候派人过来,说是问我们要几个资历老道的仵作,最好再借助一下我们手中探子,属下不好做决定,便把他们打发了回去。” “给,他们要什么人都给他们。” 徐太历说道:“这金陵城多久没出过这种人命案子了,还是在涪陵阁里出了事,金陵府尹王屹估计现在已经急成了火上蚂蚁,都在金陵城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要什么都给他。” 千户领命后便去安排人手。 后院里走出一位指挥佥事,在徐太历耳边说了几句,徐太历回过头看向他问道:“确定都已经准备齐全?” “大人放心,江北,江南两道的户所早就准备好了所有东西,明日便可送到京里来。” 徐太历微微扬起下颚。 那位指挥佥事从袖口掏出一只信封,恭敬递上说道:“这是先前庸国公府送来的孝敬,那人说到时查府,也请大人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不手下留情,指着当然不是庸国公府,徐太历接过信封拆开,看也不看便抽出两张银票扔给指挥佥事道:“尽早带兄弟们把这钱快活掉。” 指挥佥事赶忙捡起地上的银票,笑道:“谢过指挥使大人。” 徐太历把信封塞入怀中,舒展了下四肢,来到院子前看着麾下力士,大吼一声:“一起上,也让本指挥使试试你们这帮小兔崽子最近有没有长进!” 金陵府衙门 府尹王屹坐在前堂,愁眉苦脸。 先前宫里来旨,让他派人去封了涪陵阁,这差事本来好办,不过就是一纸封条,派些衙役去办就好,可听宫里传来的消息,陛下还动用了锦衣卫彻查陇国公府与庸国公府,大明朝立国也有两百多年了,何时听说过这等古怪事情。 而让王屹心中疑惑的是,锦衣卫这等皇家鹰犬,向来是陛下指哪儿他们咬哪儿,反倒是这次,到现在还没听见动静。 就在刚刚,锦衣卫派来了三名仵作,顺带着还有名百户过来协同,这遍布京城方圆几百里的户所探子,全都归这位百户管辖。 这就令人琢磨了,陛下的举动让人不解,就连锦衣卫都是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王屹有些犯难,但天威不可违,他只好挥手喊来捕头,下令让他先去封了涪陵阁。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等那两名刺客的身份查出来再说。 正当王屹思考今日的宫中局势时,侄儿王汲捧着卷古书走到前堂找到了他,指着书中一处问道:“叔叔,这句话到底何意,侄儿是冥思苦想了一整晚都没弄懂,还请叔叔为侄儿解惑。” 看了眼王汲,王屹心中不禁感慨,自己这个侄儿,饱读诗书,醉心学问,明年的春闱之后,必定会金榜题名,这原本是件喜事,可王汲心性单纯浪漫,全无一丝心机,这以后入朝为官,可如何是好。 接过古书,为王汲解答了疑惑后,王屹重重叹了口气。 正准备离开的王汲见叔叔愁容满脸,便关心问道:“叔叔,这是怎么了?” 王屹膝下只有一女,对于自己这位亲侄儿向来视如己出,便说道:“这涪陵阁出了桩命案,两个亡命徒去刺杀一个什么内院管事,反倒是被那内院管事给杀了不过听说那个管事也重伤在身,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来。” 难得王汲肯过问自己的事情,王屹像是找到了个能够倾诉的对象,长叹一声后说道:“这原本是小事,慢慢查终归能查出幕后主使,可难就难在,出事的地方是涪陵阁,你也常去那里,自然知道涪陵阁可是陇国公的产业,叔叔我现在左右为难,难啊。” “可祸不单行啊,陛下又下旨让我去封了那涪陵阁,又派锦衣卫彻查陇国公与庸国公府邸,贤侄,你说这” 王屹正说在兴头,转身正准备向王汲继续诉苦,却见自己的乖侄儿早就飞奔出了衙门,牵出一匹骏马,便狂奔而走。 王屹一脸惊愕,随即愤慨说道:“这没出息的东西,我还以为他脑子开窍愿意听听这朝堂上的事情,可我还没讲完便逃了。” “这以后入朝为官,可怎么办!” 王屹又重重叹了口气,回了后院,准备找自个儿媳妇继续诉苦去。 为官难,当京城的府尹,更是难上加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朝会上的总督 户部侍郎李庭儒的猜测没有错,自陛下旨意出宫,锦衣卫指挥使徐太历一直按兵不动,根本没有派人前去彻查两位国公的府邸,而负责封涪陵阁的金陵府衙门,也只是象征性的派人去大门口贴了封条,就连看守的衙役都不曾派上一个。 站在秦钟床榻前的王汲,见着前两日还活蹦乱跳的好兄弟此时此刻面目惨白,呼吸微弱,不禁指着老天爷破口大骂。 “这是哪家歹人,竟敢害我兄弟!” 听说秦钟出事,特意从秦家村马不停歇赶来的秦武,进了屋便开始嚎啕大哭,抱着秦钟嘴里念叨的就是对不起秦老三夫妇,没有把秦钟照顾好了,这秦钟要是一走,秦老三家可真就绝了后啊。 秦武的哭诉让一旁的人们纷纷落泪,望着床上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的秦钟,投去了极大的同情心。 王汲骂完那该挨千刀的刺客,回屋扶起老泪纵横的秦武,也不争气的跟着留下眼泪,对秦武说道:“大爷,我是秦兄的朋友,您放心,家叔乃金陵府尹,定会还秦钟一个公道!” 秦武望了眼昏睡不起的秦钟,心里不住的祈祷。 这苦命孩子刚刚在金陵城里站稳了脚跟,怎么就突然之间有人要害他性命了呢? 涪陵阁近日突遭大变,阁子里的人们走的走,散的散,留在大院里的也没多少人了,大家现在可都知道了,自己的大东家就是当朝陇国公,而听说陇国公最近惹得陛下不开心,所以才会有金陵府衙门的人,过来封了阁子。 在大明朝得罪了皇帝那还能有好吗,一时间热闹的涪陵阁,瞬间沉寂了下来。 正当王汲安慰着秦武时,院外忽然响起一阵暴烈的马蹄声,未等骏马停住,一位身穿黑衣的俊美少年便冲进了屋内。 拨开围着秦钟的大丫鬟清倌人,便来到了床边。 王汲定睛一看来人,正准备开口说话,便被御珑淇眼神制止了,她自顾自的坐到床边,掀开被子,看着秦钟右肩的纱布早已被鲜血浸透,皱眉问道:“大夫呢,再不换药,他迟早伤口发炎,到时候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他!” 彻夜照顾秦钟的绿柳端着喷热水挤进了人群,看见了御珑淇便赶忙解释道:“阁子被封,大夫们都不敢进来,咱这里又没人敢真的动手帮秦秀才换药,所以才迟迟” 御珑淇拾起床头的剪刀,撕开秦钟身上的纱布,抬头问道:“药都还有吗?” “有,纱布和药都有。” 绿柳儿忙不迭的跑出小院,捧着一大篮子的金疮药和纱布回来,御珑淇又让王汲扶起秦钟,在他背后撑着。 当一层又一层的纱布解开,秦钟那道恐怖至极的伤口彻底暴露在了空气之中,淡淡的血腥味涌进所有人的鼻腔,站在墙根的秦武低头猛吸旱烟,不敢去看。 御珑淇皱着眉头,接过绿柳儿递上的药水在伤口周围涂抹一番,又撒上金疮药那原本还在淌血的伤口渐渐止住,随即御珑淇麻利的替秦钟换上了新的纱布,这才把他安稳放下,重新盖上了被子。 王汲目睹着御珑淇的所作所为,惊异说道:“想不到大小姐还有这么一手。” “府里侍卫经常会相互切磋,受些伤便互相打理,我没事就在旁边看着,看几次也就会了。” 御珑淇洗了洗手,看了眼依然围在屋内的姑娘们,忽然怒道:“伤者要静养,这么多人待在这里还怎么静养,都给我滚出去!” 涪陵阁的姑娘们御珑淇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跳,后又在绿柳的督促下,渐渐散去。 好不容易能看见个在容貌上与秦秀才相仿的俊俏公子,却没想到脾气这么差,一点儿都没有秦秀才的温文儒雅。 自秦钟遇刺,陇国公被陛下骂的狗血淋头,最后因为涪陵阁的七百万两银子,竟然到了要锦衣卫介入的关口,这几日,无论是涪陵阁还是陇国公府,日子都不好过。 反倒是那庸国公府,自从那日从宫中出来,便有自恃聪明之辈,抱着厚礼前去慰问老大人,其中甚至还有即将调任北方大营的几位将军。 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 很明显陛下已经对于陇国公产生了厌恶之心,若陇国公一脉真的就此被打入深渊,北方大营十几万铁骑,终归还是需要一个靠得住的统帅。 庸国公府自太祖开始便替朝廷管着那十几万人,陇国公倒了,庸国公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从御珑淇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王汲愣了许久,随即看着御大小姐说道:“大小姐,您的意思是这事情从一开始就是庸国公给涪陵阁下的套?” “不。” 御珑淇摇了摇头,微抿嘴唇,随即说道:“是庸国公用涪陵阁给我爹下了套,然后陛下在也早就备好了套给我陇国公府钻这次,也不知道父亲能否化险为夷。” 说着,御珑淇开始自我安慰道:“父亲自幼伴着陛下长大,又给北方带来了二十年的和平,于公于私,陛下都不会重罚父亲的。” “对,父亲一定会没事的。” 御珑淇今年刚满十五,却身材高挑,长得比同龄的姑娘稍稍显得成熟些,可眼下自己家中突逢大变,不知父亲把自己关在书房之中,与那府中谋士彻夜长谈,现如今就连涪陵阁都出了事。 徐香铭到处奔走,以往与阁子里关系莫逆的达官显贵们纷纷闭门谢客,世态炎凉,何况是在这金陵城里活着的人们。 王汲仔细琢磨,越想越不对劲儿,忽然说道:“御大小姐,你觉不觉得此事蹊跷?” 御珑淇正是心烦气躁的时候,哪里还能去琢磨事情里的疑点,听着王汲的话问道:“什么蹊跷,这阁子都被封了,还能有蹊跷不成?” “不不,大小姐听我说。” 王汲拉着御珑淇走到院外,见私下无人之后才小声说道:“依大小姐所述,那日陇国公出宫前,陛下便已经下旨锦衣卫,按照锦衣卫的办事效率,只怕您的父亲还没走到家,陇国公府就会被掘地三尺。” “可你现在看,锦衣卫何曾有去过大小姐您家府上?” 见御珑淇还没回过味,王汲不急不忙,挥起纸扇接着说道:“而封这涪陵阁,明面上好像是陛下对陇国公的一个严重警告,可金陵府可是代表陛下颜面的衙门,让我叔叔出马封了阁子,里面的人出不去,可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你说,这到底是对阁子的保护,还是彻封?” 王汲不愧是名满江南的才气之人,只不过听御珑淇把事情说了个大概,便能从中读出这么多那些老狐狸们都还没琢磨出来的味道,着实不易。 “现如今确实不宜下定论,可在我看来这件事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王汲十分肯定的看着御珑淇,说道:“陛下谋深似海,当年先帝病重,陛下未登大宝,内有奸臣,外有强敌,陛下忍辱负重,一朝登基便杀尽朝中奸邪之臣,攘外安内,事情要是像表面上这么简单可就不是我们大明朝的陛下了。” 如果此时此刻,金陵府尹王屹在此,听到自己侄儿的这番话,只怕从今以后再也不会说王汲不适合混官场了。 这等眼界,这等心思,非一般人所能及。 御珑淇听着王汲讲了这么多,却依然一头雾水,没能理解,只是喃喃道:“那天父亲被陛下呵斥回府,前脚还失魂落魄,后脚关了门就开始哈哈大笑,怕不是魔怔了吧?” 王汲听后,眼珠子一转,随即哈哈大笑:“我懂了,我懂了!” “陛下真乃人中龙凤,人中龙凤啊!” 御珑淇见王汲疯疯癫癫的模样,悄悄离他远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眼正在被秦武往嘴里灌水的秦钟,心想果然是不疯魔不成活,这脑子不正常的人,就是容易勾搭在一起。 宫城外。 现在还不到百官入朝的时辰,各部官员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闲聊,话题大都是关于陇国公与庸国公的,这从陛下下旨之后也过了有些时日了,据说昨日徐太历奉旨入宫,想来今日朝会之上,谁荣谁辱,很快便会知晓。 远远地,一座轿子穿过清晨的雾气来到宫城外,身穿一等国公服的庸国公走中走了出来,眼神不再浑浑噩噩,身上的腐朽气息一扫而光,整个人容光焕发,好似年轻了十岁。 有交好的大臣上前攀谈,庸国公也是笑容满面,没有失了仪态。 马蹄声响起,陇国公披着鲜红色的御赐蟒袍策马而来,看了也不看庸国公,跳下骏马交由城门军士后,便负手往皇城走去。 这幅姿态,委实不像刚被陛下训斥过的臣子该有的模样。 时辰已到,百官入朝。 奉天殿内,文武百官高呼万岁,皇帝陛下身着金色衮冕,稳坐龙椅。 满朝文武皆站直了身子,今日本无公事,不过就是例行惯例来这朝堂走一遭便回府睡个回笼觉,但今日朝中官员们都打足了十二分的精神。 数位内阁大学士闭目养神,其中最为年老的首辅葛齐晟正在与年岁相仿的户部尚书李庭儒交头接耳,朝堂之下尽是咬舌根的声音,皇帝陛下微微蹙起眉头,身旁的掌印太监便尖着嗓子喊道:“肃静,都肃静!” 百官纷纷安静了下来,俯首不言。 皇帝陛下坐在龙椅之上,看了眼人群中的锦衣卫指挥使徐太历。 没等徐太历走出来,却见左侧前几日刚入京述职的西北道总督梁施忽然走出,朗声道:“臣西北道总督梁施,有本启奏!” 徐太历稍显惊异,却看见皇帝陛下脸色如常,便悄然退了回去。 一道折子经由掌印太监交到了御前,皇帝陛下粗粗扫了几眼,却听那西北道总督说道:“臣参当朝庸国公。” 一言既出,满堂哗然。 梁施总督直起身子,这位有着‘马上文官’美名的铁血总督,指着庸国公的鼻子大喝道:“庸国公季澈,祖籍西北道,家中氏族世代躬耕于干山府,而事实是,你那几位世侄在当地横行霸道,欺男霸女,几乎是无恶不作!” 说完,梁施走上前,冲殿上的皇帝陛下躬身拜下,大声道:“启禀陛下,庸国公管束家人无力,其本家侄儿因贪恋干山府陈氏美貌,竟纵火行凶,导致一家四口全部被活活烧死,只剩那陈氏被夺了清白身子,一路吃着树皮到我总督府上告状!” “天理昭昭,请陛下严惩!” 勋贵中的庸国公微垂着眼睛,没有任何表情。 皇帝陛下仔细看完折子,望着殿下的梁施,问道:“这是上个月的事情,梁施你肯定不会拖到现在才来跟朕说这些废话。” “启禀陛下,西北道季氏宗族,季林,鱼肉乡里,与人斗殴致三人死伤,事后报复,理应问斩!” “西北道季氏宗族,季元,季布,季成,纵火行凶,少女,理应问斩!” “启禀陛下,微臣有陛下御赐尚方宝剑,上斩奸臣,下斩逆贼,这等视国法,视人命如草芥的人渣,已经被微臣就地正法!” 梁施总督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奉天殿内,而勋贵之中的庸国公,不知何时,已经面色煞白,脸上犹如沟壑的皱纹,又深了许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君要臣死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更何况梁施总督口中庸国公几位侄儿的罪行,可谓罄竹难书,一路总督,真正的封疆大吏,杀几个视国法为无物的人渣败类,本就没什么。 可问题在于,为什么是今天? 陇国公与庸国公之争,从皇帝下旨锦衣卫彻查后便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任何一个人跳出做什么事情,都会被贴上某一方的标签,京城里的大小官员们可能需要站队,梁施这个远在西北道的总督,怎么就忽然插进来了一脚? 听完梁施的话,皇帝陛下把折子丢到一旁,看向庸国公,语气不轻不重,却有如雷霆:“季澈,你那些侄儿们做的事,你可知情?” 庸国公拖着老迈的身子走出勋贵队列,跪在地上高喊:“臣不知。” “那便好。” 皇帝陛下淡淡笑着,随即把身子靠在龙椅之上,朗声道:“西北道总督梁施听旨。” “臣在。”梁施喝到。 “西北道干山府,季氏宗族一脉,行事霸道,鱼肉乡里,特令总督梁施抄没祖产,凡触犯国法之辈,皆当缉拿归案,当斩的便斩,当流放的便流放,一个都不准给朕放过。” 梁施领命,冷冷的看了眼跪在身旁的庸国公,大声说道:“臣替那苦命陈氏,谢过陛下,替那些因为季氏宗族而无辜受害的百姓们,谢过陛下!” 朝堂之内尽皆哗然。 这季氏宗族早在大明朝建国前便在西北道扎了根,当年第一代庸国公便是因为倾尽家财为太祖皇帝募集军队而有了从龙之功,大明朝建国后,太祖皇帝论功行赏,便有了现如今的庸国公府。 自此庸国公一脉便昌盛至今,不仅握着那北方十五万铁骑,更是家财无数,实乃当朝第一勋贵。 即便是先帝在位时,也不过夺了庸国公府的兵权,其余的一概照旧,而现在梁施总督直接杀了季氏宗族所有各房的当家之主,断了季家在干山府的根基,皇帝陛下做得更绝,这道旨意,梁施必定会贯彻到极致。 等梁施总督回了西北道,用不了多久,干山府就再也不会有季氏宗族了。 待梁施回到百官之中,皇帝陛下的声音飘飘然的传了下来:“庸国公季澈,管教无力,罚俸三年,闭门思过。” 话音落下,朝堂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面面相觑,本以为千夫所指陇国公的场景没出现,陛下借着梁施总督发难,直接把庸国公给撸了下来。 抄没祖产啊,这种灭人根基的事情,陛下做起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一桩事毕,皇帝陛下望向锦衣卫指挥使,说道:“徐太历,朕让你查的事情都查的如何了?” 徐太历走出武官队列,抱拳躬身道:“启禀陛下,微臣需要与庸国公当面对峙一番,才可确信手中证据是否属实。” “那便都站出来吧。” 皇帝陛下指了指陇国公,又对庸国公轻声说道:“庸国公不必跪着,站起来说话。” 文物百官们此刻终于算是全都明白了,徐太历连陇国公都不提,这事儿,明摆着全都是冲着庸国公而去的。 徐太历那身鲜红色的官服晃得庸国公的眼睛有些发疼,这位魁梧异常的锦衣卫指挥走到他面前,从袖口掏出一份账目递上御前,随即看着他说道:“庸国公大人,你与那万宝钱庄是何关系?” 庸国公面色煞白,嘴唇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垂着脑袋。 万宝钱庄乃江东道最大的个人钱庄,听徐太历的口气,难不成也与庸国公有关? 见庸国公不说话,徐太历绕过了他,看向陇国公御城,和煦的笑了笑之后说道:“陇国公大人,您在北方统帅十五万铁骑,今年为何向兵部要了两笔军饷,去购买过冬棉衣?” 陇国公冷哼一声,说道:“因为据我麾下部属来信说,第一批购进的棉衣,粗制滥造,根本无法御寒而我在京城无法事事巨细,却也是准备明年开春回去之后,彻查此事。” 徐太历点了点头,向皇帝陛下说道:“陛下,据我锦衣卫探子来报,每年北方十五万军士的棉衣,都是由庸国公府在河北道的一家作坊供应的。” “而作坊每年收入,全都会不远千里,送到江东道的万宝钱庄。” 皇帝陛下以手撑额,颇有兴趣的说道:“那万宝钱庄的大名,朕也有所耳闻,却只知道是江东道最大的钱庄,你拿这出来说作甚。” “陛下恕罪。” 徐太历赶忙跪下,指着先前送到御前的账目说道:“这万宝钱庄每年最大的收入,便是他旗下的一支海上船队,这商队每年能够给万宝钱庄带来数十万两的收益,可令人生疑的是,船队所带上岸的货物,竟和每年被海盗所袭的船队货物,几乎一模一样。” “陛下,我大明水师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驱逐倭寇之后这四海鲜有海盗出没,每每遇袭船东去报案,大明水师出海前去剿灭,却是次次空手而归。” “微臣大胆推测,根本没有什么海盗,定是那万宝钱庄的船队假冒,趁机杀人越货,以此获得巨额利润。” 听完徐太历的话,皇帝陛下一掌拍在御案上,暴怒道:“这世上还有此等灭绝人性之事?” 天子一怒,群臣皆跪拜而下。 徐太历跪在地上,喊道:“陛下,这绝非臣随意猜测,江南,江东两道卫所探子皆有铁一般的证据,那账目便是万宝钱庄这一年来的交易详细,请陛下过目。” 皇帝陛下扫了眼下面跪着的群臣,拾起账目仔细翻阅,直到最后,皇帝陛下的双手竟然微微颤抖起来,额前青筋毕露,随即他轰然而笑:“好啊,好啊,朕治理的乾坤之下,竟然还有人胆敢做这等抄家灭族的祸事!” “徐太历,你可知万宝钱庄的主人到底是谁!” 徐太历立刻回答道:“启禀陛下,万宝钱庄的主子,正是庸国公!” 庸国公此时此刻早已毫无知觉,他也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今日之事,根本与陇国公无关,这是他跟陛下之间的事情,是陛下要他老命的事情。 庸国公一脉最想要的事情是什么? 是北方那十几万人马的统帅位置,是重新回到武勋阶层的最顶端,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堂堂大明国公,整日与黄白之物打交道,成天勾心斗角不为别的,就只是为了多挣些银子。 从皇帝陛下欣然接受了庸国公那七百万两银子后,老迈的庸国公仿佛看到了府邸复兴的希望,当年宫中大修,他更是慷慨解囊,直接捐了三十万两。 那日皇帝陛下龙颜大悦,拉着庸国公说了好一阵子的心里话,把这位老国公大人感动的是热泪盈眶。 如果不是皇帝陛下释放出的这些信号,庸国公怎么敢在军士棉衣上打主意,又怎么敢让万宝钱庄假扮海盗,去杀人越货? 涪陵阁与万宝钱庄有着长久的交易,这些自然都是庸国公在操纵,原本他准备在今日朝堂上,把徐太历所说的那些罪证全部压倒陇国公身上,这就是他和陛下说好了的。 可现在,应该说从梁施总督突然发难时,庸国公便知道了。 那坐在龙椅上的男人,那个千万人之上的皇帝陛下,他就是想要庸国公府彻底破败下去啊。 这个局,从涪陵阁开张以后便在了,七百万两不过是让庸国公安心的饵,锦衣卫也不是前几天才装模作样的对庸国公府的产业开始调查。 只怕是从几年前开始,锦衣卫便把自己给查的透透彻彻。 庸国公抬起头,只觉得那龙椅之上的男人生的有些模糊看不清样貌,使劲儿的揉了揉眼睛,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已老泪纵横。 数十年的心血,一日之间付诸东流,可如何是好? 远远地,皇帝陛下冷酷无情的声音传了过来:“庸国公,你可有解释?” 文武百官全部把目光投向那位正在瑟瑟发抖的老人,他身上那件御赐的一等国公服,不再鲜艳。 听到皇帝陛下的话,庸国公直起了身体,忽然仰头长笑。 他看向冷漠无比的御城,看着面无表情的徐太历,又望向根本没有在看他的西北道总督,庸国公大人挣扎着站了起来,看向皇帝陛下。 “一位国公,一位指挥使,一位总督。” “这勋贵,武官,文官陛下您全部用上了,老臣脸上有光啊。” 庸国公的声音混杂着哭笑声,尖着嗓子难听至极,他使劲儿锤了锤胸口悲愤说道:“我西北季氏,跟随太祖厮杀,有从龙之功却没想到今日,却换来了如此下场。” “陛下,我的陛下啊,您要臣死,臣是不得不死啊。” 凄厉的哭声回荡在奉天殿内,却无一人站出来为庸国公说话,这已经是很明显的事情,今日陛下是铁了心要弄垮庸国公,如果锦衣卫的情报属实,那么庸国公做到那些事情,满门抄斩都不为过。 静静看着庸国公,皇帝陛下神情冷峻问道:“你是认罪了?” “臣认罪。” 庸国公重新跪拜了下去,痛哭流涕:“只求陛下看在我庸国公一脉列祖列宗的份上,切勿株连。” “庸国公执掌北方十五万铁骑时,肆意妄为,克扣将士军饷,贩卖军粮导致军心涣散,北方蛮子入侵竟是毫无还手之力!” “若不是陇国公临危受命,去平了战乱,庸国公,你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朕来砍的。” 百官们明白了,这几十年前的旧事,陛下可是一桩一件统统记在心中,初登大宝就杀一位世袭国公委实影响不好,可这些年间,庸国公府简直是夹着尾巴做人,在朝堂之中口碑极好,让皇帝陛下找不到理由处置。 所以才会有陇国公的涪陵阁,才会有送进宫中的七百万两银子。 庸国公面如死灰,却没有说出那七百万两银子其实是进了陛下的私库,这话他不能说,说了,庸国公上下几十口人,怕是一个都活不成了。 皇帝陛下离开龙椅,站在台阶之上,冷声道:“锦衣卫听令,查封庸国公府及所有产业,彻查万宝钱庄,一应人等缉拿归案,无需三司会审,入昭狱。” “臣领命。” 徐太历回到了武官队列之中。 皇帝陛下继续说道:“庸国公季澈,无视国法,横征暴敛,害人性命,实为失德,夺其世袭国公爵位,贬为庶人,念庸国公一脉有从龙之功,特免死罪,赐干山府良田百亩,逐出京城,永世不得入京。” “散朝。” 掌印太监尖利的声音响起,皇帝陛下再也不去理睬那位依然跪着的国公大人,转身离开。 有御前侍卫进殿,搀扶起庸国公,便往外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侍郎大人来讨债 陇国公随陛下入了后殿,其余的文武百官依次退出了奉天殿,却也不急着离开,纷纷感慨叹嘘,这陇国公帮陛下演了出好戏,扳倒了庸国公,今后这恩宠,只怕又要添上几分。 礼部尚书章西凡感慨连连,看向自己老师的眼神更是充满了钦佩,忍不住说道:“老师,您真是料事如神,料事如神啊。” 户部尚书李庭儒为官数十年,乃朝中最受敬重的老大人,替陛下掌管国库三十余年,能让陛下把户部此等关乎国家命脉的地方交由李庭儒打理三十年,岂是等闲之辈。 李庭儒捻着胡须,回想起朝堂上的事情,微笑道:“自陛下登基,我便辅佐其左右,我们的这位陛下啊,做事若非十万分把握,便会一直忍着这次能够成功把庸国公这等误国误民的权奸拿下,着实是朝廷幸事。” 章西凡在一旁频频点头,说道:“陛下也是敲山震虎,朝中勋贵从今起必会以此为鉴,今后行事不敢太过高调。” 说到这,章西凡忽然想起,看了看四周小声说道:“可庸国公府与江东道的永安王府一向交好,那万宝钱庄也在江东道,要说这些和永安王府没关系,我是万万不相信的。” “闭嘴。”李庭儒瞪了章西凡一眼,“这种话你也敢在宫里说!” 章西凡猛然醒悟,真切是自己猛浪了,看了眼一旁好似根本没有听见他话的金陵府尹王屹,歉然一笑。 户部尚书李庭儒捻着胡须没好气的教训了章西凡几句,却对身旁同行的金陵府尹王屹微笑说道:“王大人,这几日可苦了你了。” 从皇帝陛下派旨锦衣卫开始,无论是陇国公府,还是锦衣卫心中都有几分盘算,却唯独金陵府衙门被蒙在鼓里,王屹的日子,确实不太好过。 “无大碍。” 王屹今日上朝,原本以为会因为涪陵阁杀人案件而被陛下问责,回想起先前朝堂上的是是非非,有种释怀的快感,笑道:“陛下要惩治庸”这话刚要说出口,顿时想起那庸国公已经被陛下贬为庶人,便急忙改口道,“陛下要惩治季澈,这等布局,我没看透,没想到被我那侄儿给猜中个大概。” “哦?” “王大人的侄儿,可是那江南道乡试解元,王汲?” 礼部执掌科举考试的一应事务,对于各地有潜力的学子当然会留意一番,听到王屹的话,章西凡不禁感慨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没想到这满朝文武,除了老师以外,竟是王大人的侄儿猜中了陛下的意图。” 李庭儒呵呵笑道:“王大人的侄儿,今后前途无量啊。” 两位当朝尚书如此夸奖自己的侄儿,王屹作为亲叔叔,心里高兴无比,表面上却依然风淡云轻说道:“我那侄儿,聪慧是有的但这届学子的品性才华可谓是十年间最出众的,也不知道明年春闱,他能不能拔得头筹。” 听到王屹的话,李庭儒哈哈大笑道:“我记得王大人便是当年的状元郎,你的尊师海刚峰大人,当年更是连中三元,怎么现在还想着让自己侄儿也成了状元郎,这野心可大喽。” 几位大人相视而笑,早已把之前朝堂上的惊心动魄抛之脑后。 出了皇宫,章西凡无意提了句:“虽说离春闱还有些日子,但功课也不好落下,不知道王大人您的侄儿,最近可好?” 王屹听后微微皱眉,叹了口气说道:“涪陵阁前阵子出了命案,活下来的内院管事是我那侄儿的朋友,最近天天待在涪陵阁,人都见不到,也不知如何是好。” 李庭儒听后微笑道:“交友不问出处,有此赤子之心,今后入了官场我大明庙堂之上,又要出个为国为民的好官了。” 始于涪陵阁,终于朝堂的大事结束了,人们只记得昌盛一时的庸国公府从此之后再无兴起的可能,却都不记得,引起陇国公与庸国公大打出手的导火索,现在还处在昏死之中。 皇帝陛下散朝之后没有去御书房,而是在太监侍卫们的伴随下,去到了御书房。 望着满院秋色,皇帝陛下看了眼身后的陇国公,说道:“你好不容易回趟京,朕还要拉着你一起算计,说吧想要什么赏。” 陇国公站直了身子,走到皇帝陛下身边笑道:“能为陛下分忧是吾等臣子的本分,哪里还会想着要赏赐,陛下看着给就行。” 这话让太监宫女们纷纷抿嘴偷乐,心想陇国公不愧是陪陛下一起长大的,这等随意的口吻,陛下还丝毫都不放在心上,放眼朝堂,也挑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皇帝陛下抬脚便轻踹向陇国公,陇国公眼疾手快躲过了龙脚,皇帝陛下自觉脸上无光,负手在身后恢复了严谨。 “你已是一等国公,等抄了庸国公府与万宝钱庄,自然少不了你不过这些都不算赏。” 皇帝陛下微微一思索,忽然笑了起来:“这样,我便赐你与徐香铭尽快成婚,过年之前把事给办了,等开春回北方,争取给你御家留个种。” “到时,朕要亲自替你主婚。” 陇国公大喜过望,急忙跪下高呼千岁,陛下身边的掌印太监不禁轻叹,这皇帝亲自赐婚不算稀奇,但亲自主婚,大明朝开国也有两百多年了,可真是从未听说过。 “瞧你这猴急的样子,哪有国公的威风。” 皇帝陛下取笑了一声,陇国公赶忙站起来,拍掉前襟上的灰尘,追上在院子里随意走着的皇帝。 皇帝陛下看了眼追上来的陇国公,说道:“陇国公府的主妇,自然必须得是一等诰命,朕别的不怕,就怕淇淇知道了,会拉着含山一起跑到我这儿哭闹。” “这两孩子,性子都玩野了等再过两年,给她们寻个好归宿嫁出去才好安心。” 一位当朝陛下,一位国公爷,相视一眼,不约而用的长叹一声,此时此刻他们只是头疼顽劣女儿的普通父亲罢了。 “你常年在北方,自小淇淇便被宫里抱回来养着,说白了淇淇也是朕半个亲女儿。”皇帝陛下看着陇国公,严肃道,“到时你可别有了美妻,却忘了自己的女儿,要是这样,朕可不饶你。” 话毕,皇帝陛下忽然想起了件事情,问道:“说起淇淇,这几日怎么没见她来宫里?” “去涪陵阁了。” 陇国公正在琢磨着如何让宝贝女儿坦然接受自己大婚的事情,随口说道:“涪陵阁那个内院管事,就是替我查出账目问题的小秀才,淇淇和他的关系好像不错,最近一直待在那儿。” 皇帝陛下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走在前面淡淡说道:“听说不止是淇淇,那个年轻人和王屹的侄儿玩的也很好,中秋时,太子与公主出宫,也是寻他去了。” “这个小子有机会朕要见见,看看到底有何能耐。” 昏死中的秦钟,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朝堂中的大人们和陛下惦记上了,近日他的屋中来来往往不少人,陇国公府的大小姐,金陵府尹的侄儿王屹,这都已经是常客了,几乎每天都来,这让阁子里的人们纷纷对于秦钟,产生了无数遐想。 一个内院管事,怎么就和这等达官显贵的儿女们产生关系了? 这日,御大小姐与王屹再次不约而同的来到涪陵阁,只是御大小姐还带了个姑娘,眼尖的下人们认出,那长相可爱的少女,就是上回陪御大小姐一起来过的。 少女自然便是含山公主,刚一进屋,见到含山公主,正在给秦钟换药的王汲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刚准备行礼,就被含山公主制止。 三个年轻人站在床边看着依然没有醒过来的秦钟,忍不住唉声叹气。 就在这时,院子外忽然喧嚣起来,一个年轻男子愤怒的声音传到了屋里:“这侍郎实在欺人太甚,我便是舍了这身无用的功名不要,也断不能让柳绿给他走!” 三个年轻人互相望了眼,便闻着声音寻了过去,只见绿柳正死命拉着一个穿着粗布长衫的年轻士子,脸上满是哀求之色,哭着说道:“修洁,不可去,不可去啊,你明年便要科考,得罪了吏部侍郎,你可就没前途了!” 名为修洁的年轻士子挣脱开绿柳,悲愤说道:“绿柳,我们走吧,去哪里都好,我不要金榜题名了,我只要你!” 绿柳如泣如诉,几乎是要给那年轻士子跪下了,哭喊道:“你不要那功名,如何对得起自己寒窗十年,如何对得起供你念书的家中父母,你不要功名,我这命你拿去好了!” “绿柳!” “修洁!” 两苦命人互唤了一声,抱头大哭。 御珑淇拉住一个小厮,询问道:“这是怎么了?” 小厮是认得御珑淇的,急忙低头说道:“吏部侍郎来阁子里要人来了,正在前院候着呢,听说是因为中秋出游那夜,他根本没碰过绿柳,可这银子不能白花呀,那位大人便想着把绿柳带走。” “可谁知道这绿柳有个相好的,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还想跟吏部侍郎拼命,听说还是个解元,真要去和吏部侍郎拼命这大好前程可就真没了,说不得还有牢狱之灾。” 小厮退下之后,御珑淇看向王汲与含山,有些焦急说道:“这下可怎么办,秦钟还没醒,也没人给我们想招啊。” 说着,御大小姐指了指王汲问道:“你有办法没?” 王汲一愣,随即颓然说道:“论机智,在下不如秦兄弟,实在想不到办法。” “那就看着绿柳被带走?”御珑淇气呼呼的撸起袖子,她还是那身黑衣少年打扮,嚷道,“大不了我去揍那吏部侍郎一顿,他还敢打我不成?” “不行,不行。”王汲急忙拦住御珑淇,认真说道,“这殴打朝廷命官可是重罪,大小姐您虽然是陇国公的女儿,可也不能知法犯法。” 正当御珑淇与王汲毫无办法时,含山公主上前安抚了两人,说道:“我去。” “我去会会那位侍郎大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公主为你结姻缘 正当内院闹得鸡飞狗跳时,侍郎大人正坐在空无一人的前院大厅内,喝着下人们送上的清茶,脸上尽是怒色。 那日从秦淮河上岸,侍郎大人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听的老妻说,是船东送他回来的,侍郎大人忽的想起那原本应该和绿柳儿黯然的夜晚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当朝侍郎,堂堂三品大员,一回过味道来就发现事情不对劲儿,只是这几日朝中因为庸国公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又牵扯到了涪陵阁,侍郎大人可是涪陵阁的常客,自然不敢再作声张。 可现在庸国公已经被贬为庶人,涪陵阁经过整顿后即将再次开门营业,这下侍郎大人可坐不住了,花了那么多钱,却没有抱得美人归,这口气,侍郎大人是一定要吸回来的。 怎么吸,当然是躺在绿柳儿姑娘那绝美的身子上狠狠的。 府中仆人把花船船东找到一阵威逼利诱,最后那船东不得已屈打成招,把那日秦钟买通自己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侍郎大人得知后是勃然大怒,不出所料,背后果然是有人捣鬼,侍郎大人原本准备大闹一番,可碍于自己乃当朝侍郎,又顾及涪陵阁背后那位性格暴躁的主子,便想着,只要这涪陵阁把绿柳交出来,他便既往不咎。 坐在椅子上,侍郎大人想起那夜伸进绿柳儿衣裳内时那醉人的触感,不禁摊开手掌,回味着那两团一只手都无法全部掌握的娇嫩美好,双眼不禁迷离了起来。 心里想着,侍郎大人只觉得小腹微热,脑海里已经做足了准备,这几日因为生怕常来涪陵阁而被牵连,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等把绿柳接回府,自己可要好好享受一番。 侍郎大人自觉是个怜香惜玉的君子,要是那绿柳儿把自己伺候舒服了,那夜秦淮河的事情,他便准备既往不咎。 就在此时,绿柳便从内院走了出来,见到侍郎大人后急忙做了个万福,轻声说道:“见过大人。” 侍郎大人放下茶杯,从座椅上离开,站起说道:“你可知道错了?” 绿柳的头更低了些,自知那夜的事情侍郎大人肯定是都查清楚了,声音如蚊子叫般说道:“奴婢知错。”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侍郎大人轻抚胡须,微笑说道,“本官也不与你追究,就跟我去府上一趟可好?” “大人。” 绿柳听到侍郎大人的话之后顿时跪下,紧了紧衣裳哀求说道:“大人,求大人放奴婢一马,奴婢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大人的。” 说完,便重重的磕了下去。 吏部侍郎皱起眉头,上前便要去扶,绿柳却是死活不肯站起来,伏在地上哭了起来:“求大人怜悯,奴婢早已心有所属,却不想自己清白身子就这样没了,大人,您乃朝中重臣,求大人放过奴婢吧。” 吏部侍郎闻言大怒,想起那船东的供词,指着绿柳破口大骂道:“原来在这里等着本官,贱婢,你老实说是不是那内院管事花言巧语,连同你来蒙蔽本官!” “说,是不是那内院管事!” 正在这时,在内院与绿柳抱头痛哭的年轻士子从内院走出,二话不说便向侍郎大人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头之后望向侍郎大人说道:“在下河北道乡试解元,李修洁见过侍郎大人。” “你又是何人。”侍郎大人看着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士子,又看了眼绿柳通红的眼睛望向年轻士子时满是柔情和失魂落魄,顿时明白过来,寒声说道,“你就是绿柳的心上人?” 李修洁没有丝毫的隐瞒与畏惧,承认道:“正是在下。” “好啊,好啊。” 侍郎大人指着李修洁怒气冲冲说道:“你乃河北道解元,进京赶考不知用功读书来日金榜题名,却在这风流之地流连,李修洁,来年你若能高中,我这吏部侍郎,让你给做!” 此话一出,李修洁脸色顿时煞白,绿柳听后芳心打颤,眼看着心上人的前程便要断送在自己手中,急忙匍匐着来到李修洁脚边用力磕头,痛哭流涕:“大人,他不过就是一个穷酸书生,大人您切不要与他一般计较,我跟您走,我这就跟您走。” “跟本官走?” 侍郎大人只觉得颜面无光,抬脚踹开绿柳,怒喝道:“你这个不知检点的风尘女子,我见你有几分才气又加是个清白身子,才会花重金与你共游秦淮河,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现在还冒出一个心上人出来!” “鬼知道你跟这混蛋小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你这种淫荡贱人,我要你何用!” 李修洁见吏部侍郎便要冲绿柳大打出手,急忙上前护住她,望向吏部侍郎,眼神之中满是仇恨。 “来人!” 吏部侍郎大喝一声,身后随从上前,侍郎大人指了指悲痛欲绝的绿柳:“把她给我带回去,回头告诉涪陵阁,这贱人多少钱,本官买了!” 说完,吏部侍郎狰狞的看向李修洁与绿柳,咬牙切齿说道:“想要双宿双飞,下辈子吧!” “侍郎大人,好大的威风呀。” 正当吏部侍郎怒不可遏,府中随从强行拉开李修洁,准备把绿柳带走时,一位白衣少女款款从内院走出,笑盈盈的看着他。 随即御珑淇与王汲也相继走出,伴在那少女左右。 吏部侍郎定睛一看,脸上怒色瞬间化为惊愕与不可置信,急忙向那少女跪下:“下官吏部左侍郎,刘玉浦,拜见公主殿下。” 含山公主没有理睬,上前扶起绿柳与李修洁把他二人护在身后,看着刘玉浦,微笑说道:“侍郎大人,这涪陵阁可是御叔叔开的,您在这里耍威风是不是不太好?” 刘玉浦不知中秋那夜与秦钟一同装神弄鬼的还有含山公主,只当她是来涪陵阁找陇国公之女玩耍,便开口说道:“殿下有所不知,是这名为绿柳的清倌人糊弄微臣在先,微臣只是来讨个公道而已。” 接着,他便把那夜绿柳儿伙同一帮人装神弄鬼的事情说了出来。 “是真的吗?” “微臣所言句句属实。” 含山公主走到大堂主座,看着刘玉浦说道:“所以大人是来讨要这绿柳姑娘的?” “殿下明鉴。” “这可就凑巧了。”含山公主抿嘴一乐,牵起依然还在瑟瑟发抖的绿柳走到刘玉浦面前微笑道,“我也看上了绿柳姑娘,准备带她进宫与我为伴,侍郎大人我便问您要了她,可好?” 吏部侍郎不敢去看含山公主,心中却无比疑惑,这堂堂公主殿下,怎么会忽然插手自己的事情,还非要袒护这涪陵阁的清倌人。 就算殿下与涪陵阁的关系好,那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 正当吏部侍郎疑惑时,却听主座上的含山公主轻飘飘的说道:“刘大人,那夜花船上的白衣女鬼,你也不怕了吗?” 听到含山公主的话,侍郎大人顿时心一惊,明白了。 和着那夜在花船装神弄鬼吓得自己尿了裤子的女鬼,竟然是公主殿下装扮的。 难怪当时自己觉得这女鬼长的那么眼熟,当时情况也容不得自己多想,现在回忆一下,不就是含山公主? 念及至此,侍郎大人便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急忙叩首道:“既然殿下看中了绿柳,那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微臣,微臣不敢与殿下争。” “那便好。” 待吏部侍郎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告辞离开时,含山公主忽然喊住了他,微笑说道:“这绿柳姑娘的心上人,可是堂堂解元,却不知来年春闱到底能有几分成绩,侍郎大人到时您可要秉公处理呀。” “不然,我便跟父皇去说说,让他派锦衣卫查下您买绿柳姑娘的那些银子,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见那吏部侍郎顿时被吓得面色惨白,双腿止不住打颤眼看着就要跪下,含山公主立刻板起脸,面无表情的呵斥道:“滚,别再让本公主看见你。” 吏部侍郎领着府中下人们仓皇而走,绿柳和李修洁急忙向含山公主跪下,感激说道:“谢殿下,殿下的大恩大德” 没等绿柳把话说完,含山公主便起身扶起了她,微笑道:“绿柳姑娘,我刚才那话也没造假,你要是想安然过日子,便先随我入宫待你这位心上人金榜题名,再让他来明媒正娶了你。” 说着,含山公主看向李修洁,面色清冷:“李修洁,本公主要你今生今世,只能娶绿柳一人,不得纳妾,不得寻花问柳,一心一意只对她好,听见了没有?” “草民听见了,草民一定悬梁刺股,来年金榜题名,不负殿下,不负绿柳对我的一片痴心。”李修洁感动的热泪盈眶,冲含山公主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 皆大欢喜,李修洁与绿柳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不禁相拥无声流泪。 就在这时,守在内院秦钟屋子里的一名丫鬟火急火燎的跑到大堂,兴奋说道:“醒了,醒了,秦秀才醒了!” “什么?”王汲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说秦秀才醒了!”大丫鬟这才发现大堂内的几个年轻人贵不可言,急忙跪下大声说道,“他真的醒了,我都看见他睁眼睛了!” 还没等王汲反应过来,只见含山公主与御大小姐纷纷扭头便往内院跑去,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跟在后头的王汲百思不得其解,抓了抓后脑勺疑惑说道:“我与秦兄弟莫逆之交,激动也就算了,可怎么看起来,这公主殿下和御大小姐怎么比我还操心秦兄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八拜 秦钟恢复意识已经有阵时间了,但他却始终不愿意醒过来。 身上的几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这一觉,秦钟睡得很安详,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的所有觉,都不如这一回舒坦。 太累了。 上辈子累,为了别人累,这辈子累,为了自己的生计累,原本心中打算做一个逍遥公子的愿望正在渐行渐远,秦钟实在是不愿醒过来。 但是他总能听见王汲在喊他,偶尔还能听见御珑淇的声音,但让他惊醒不再浑噩的,是秦武的哭声。 这些仿佛都过去了漫长的时间,长到秦钟想要睁开眼睛时,都费劲了力气。 原来自己这个没爹没娘的,在这个世上,真的有人发自内心在关切着,在心疼着,秦钟觉得这件事情很有意思,于是他努力的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王汲的一张大脸,扭头望去,床榻边的是御珑淇与含山公主,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 “醒了,真醒了。” 见秦钟彻底睁开了眼睛,王汲兴高采烈的从床上跳了下来,手舞足蹈:“我就说,秦兄弟不可能是个短命鬼,你瞅瞅,这立马就醒了。” 王汲的高兴发自内心,油然而生,滑稽的模样让一旁的两个女孩儿都不禁抿嘴微笑,秦钟挣扎着撑起身体,坐在床上一脸迷茫,又低头看了看绑满纱布的上半身,忽的想起自己是被两个蒙面刺客所害,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忽然吼道:“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贼人呢,叫他们出来,小爷我还能再战八百回合!” 说着,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哪里来的力气,跳下床便去拾案台上的家传破剑,刚走到一半,秦钟忽然停下了脚步。 “没有力气” 噗通一声,秦钟就摔倒在地上,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帮人见状急忙上前又把他扶上了床,御珑淇没好气说道:“刚醒就开始折腾,你这条命是真的不想要了?” “呔,明明就是有人嫉妒本秀才的俊俏容貌,所以痛下杀手,怎么反而还埋怨起我来了?” “本秀才大难不死,这是因为我那苦命的爹娘保佑,但是这个仇,小爷我一定要报。” 秦钟坐在床上,接过王汲递上的温茶水一饮而尽,悲愤说道:“朗朗乾坤之下,竟敢白日行凶,我就想问了,这金陵府衙门是干什么吃的?” “我大明朝读书人的性命就这么不值钱?” 好心给秦钟倒水的王汲听后忍不住尴尬说道:“这个秦兄弟啊,那两个刺客全都被你给杀死了,幕后主使庸国公也被陛下抄没家产,贬为庶民,你要是觉得还不解气,等那个庸国公出京,我们暗中找人去揍他?” 秦钟惊讶的看了眼王汲,心想这小子不过就跟自己厮混了几日,怎么原本挺单纯一孩子现在变得动不动喊打喊杀的了? 先前的话就是说着玩,要是被金陵府尹知道自己带坏他侄儿,明年状元郎的有力竞争者,还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想到这,秦钟一改前态,和颜悦色的看着王汲说道:“王兄,这动手打人可不是好习惯,我大明朝一向与人为善,怎么能打人呢。” “你刚才说庸国公,是那个老小子派人杀的我?” “还被陛下抄没家产,贬为庶人?” “活该!” 秦钟猛地一拍大腿,慷慨激昂的看着众人说道:“我一早就知道那个死胖子不是好人,大家听我说,这长得丑还胖的,绝对都不是好人。” 御珑淇被秦钟逗得直乐,也不管大小姐的姿态靠在含山公主的肩上哈哈大笑,含山公主却把持住了最后一道防线,抿嘴乐道:“秦钟,听王汲说那两个刺客乃庸国公府上蓄养的亡命徒,身手超凡,却被你给杀了,看样子你还是个高手呢。” “是啊,秦兄弟。” 含山公主这么一提,王汲顿时想起先前在停尸房见过的那两具尸体,看向秦钟的眼神里充满了钦佩:“和秦兄弟你认识这么久了,除了那次在秦淮河露了一小手,却不知道秦兄弟你竟然隐藏的这么深。” “是啊,秦钟第一次见面时,我那侍卫不过就是轻轻碰你一下你就倒在那里装死,没成想你竟然身怀绝技。”御珑淇看着秦钟,说道,“以前怎么不告诉我们你还敢杀人?” “御大小姐此言差矣。” 秦钟正色道:“我可是读书人,读书人读的是圣贤书,怎么会行凶杀人呢。” “装,你可劲儿装。” 御珑淇冷笑道:“看来这伤确实是都好了,都能强词夺理了,秦钟你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呢。” “你看你受个伤,金陵府尹的侄儿在你身边彻夜照顾,我这陇国公府的大小姐替你换药,现在更厉害了,连公主殿下都来探望你,你面子很大嘛。” 秦钟听后立刻好好感谢了番含山公主,妙语连珠把小姑娘羞得面色绯红,随即便情真意切的看向王汲说道:“王兄,你这兄弟我没认错。” 回想起这几日来的劳心劳力,王汲也是被自己感动得不行,握住秦钟的手喊道:“秦兄弟,患难见真情啊,你我二人今后,也算是经历过生死了。” “要不咱拜了吧?”秦钟说道。 “拜,现在就拜。”王汲也跟着激动起来,“大好男儿,怎么能没有一个肝胆相照的好兄弟,我们虽都是读书人,但效仿一下武林好汉有何不可,现在就拜!” “好!” 秦钟也不管身上还带着伤,跳下床榻跟王汲走出屋子来到院内,也不管歃血为盟,也不管斩鸡头挂狗肉,双双掀开前襟便跪下,冲着院子里那棵被陇国公斩的只剩半截的老槐树磕了几个响头。 含山公主与御珑淇互牵着手站在一旁,含山公主凑到御珑淇耳边小声说道:“姐姐,秦钟不会是睡傻了吧?” 御珑淇冷笑连连,见秦钟与王汲相互搀扶而起正仰头大笑,沉浸在绿林好汉的威风之中,上前说道:“秦钟,你为什么不谢谢我?” 秦钟止住笑声,疑惑看去。 “要不是本大小姐为你换药,你这条命早就没了。”御珑淇叉腰,颐指气使道,“我好歹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让你磕头道谢,不过分吧?” 秦钟听后忽然捂住自己的胸口缓缓坐下,王汲见状急忙问道:“钟弟,你这是怎么了?” “兄长,我只觉得头晕眼花,胸口沉闷,只怕是伤还未好快扶我去床上躺着,再让厨房炖锅鸡汤,我要好好补补。” 王汲见秦钟面无血色,嘴唇苍白不像有假,急忙背上他往屋内走去,不一时便走出屋子,喊来一个大丫鬟让她赶紧吩咐厨房杀鸡炖汤。 “秦钟!” 御珑淇气得直跺脚,指着屋内骂道:“早知道就不该救你这个白眼狼,活该你去死!” 没等来秦钟的磕头道谢,御珑淇又不能真的对秦钟这个伤人动手,自知嘴上功夫也不如他,最后在含山公主的劝说下,这才气呼呼的离开。 秦钟捧着厨房送来的鸡汤喝了一口,顿时觉得浑身毛孔舒展,整个人这才算重新活了过来。 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听着王汲讲述自己昏死后发生的大小事情,待听到陇国公借着刺客行凶杀人之事在宫内向庸国公发难,紧接着西北道总督与锦衣卫指挥使在朝堂之上细数季氏宗族与庸国公的罪证,最后陛下下旨,把庸国公贬为了庶人。 一桩一件,环环相扣,又有王汲在旁解说,秦钟很快便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原来陇国公迫不及待的想要查清楚涪陵阁里的账目,就是为了替陛下找个由头,自己这回,是被当枪使了。 往大了说,这回秦钟还是给当今圣上做了回马前卒。 对于深宫之中的那位皇帝,王汲更是连呼陛下圣明,秦钟来到大明朝也有些时日了,他发现无论是这涪陵阁里的下人,还是王汲这等士族子弟,包括秦家村那些老实巴交的乡下村民,对于当今圣上,全都有着一种神灵般的崇拜。 先帝在位时,朝堂一片乌烟瘴气,朝中大小事务被内廷太监与外庭权臣把持,北方蛮子年年侵犯边疆,杀人抢粮,南梁西齐虎视眈眈,海上有倭寇兴风作浪,毫不夸张的说,当时的大明朝已经到了内忧外患最为严重时刻。 而当今圣上初登大宝便毫不犹豫派遣锦衣卫直接冲进当年的宰相府,那夜宰相府内刀光血影,人头满地,紧随着的便是宫内的大清洗,当年还是皇城守卫统领的陇国公冲进宫内,执陛下口谕杀光了所有与权阉有关的大小太监,第二日上朝,皇帝陛下手持利剑,连下数道圣旨,整个朝堂顿时换血,乌烟瘴气一扫而光。 其后才有霍江军坐镇江南道,驱逐倭寇,陇国公领兵北上,杀的蛮子连遁千里,至今不敢侵犯北方疆土。 一战定乾坤,原本蠢蠢欲动的南梁北齐纷纷派遣特使,互通贸易,三国交好。 大明王朝经过二十年的稳定发展,才有了现在一片繁荣景象。 如今四海升平,外邦来朝,实乃盛世。 皇帝陛下左手握着大明王朝亿万子民,万里山河,右手握着百万雄兵,实乃天上地下,第一人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秀才遇到兵 秦钟与王汲交谈了一下午,期间绿柳和李修洁又进屋对他感恩戴德,问了之后才知道先前大堂内发生的事情,听绿柳说,再过几日,她便会被含山公主接入宫内伴随左右,只盼李修洁快快安心备考,为明年春闱放手一搏。 一屋子人又说了些话,就都告辞离开,让秦钟好好休息。 大伤未愈,秦钟却精神的很,他下了床走到案前抽出那柄家传破剑,对着光线用湿布仔细擦拭了番,剑身上的铜锈和斑驳痕迹却没有丝毫的褪去,他想起之前能一剑斩了刺客的脑袋,也觉得古怪至极。 “难不成我祖宗以前真的那么有出息?” 想起已经去世的秦老三每次醉酒都会谈起做过镇国大将军的祖先,秦钟摇了摇头,提着剑走到院落中,劲气瞬间破体而出,衣袂迎风飘荡,隔着几步远横着挥剑而出,破剑离开了他的手,刺进半截槐树之中。 剑身上的劲气依然未散去,破剑嗡嗡作响,秦钟走上前仔细勘察了番,却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古怪,实在是古怪。 在与那两名刺客搏杀时候,濒死之际,秦钟全身经脉贯通,一时间体内劲气再无桎梏,周游丹田气海,只要他潜心苦练,终有一日能够恢复巅峰状态。 拔出铁剑,秦钟舞了个剑花,看着无名铁剑自言自语道:“我本漂泊一枯草,现在有了亲人朋友还有了你,既然如此就给你取个名吧。” 回想起前世今日,秦钟只感觉恍若隔世,大梦一场。 “以后,你就叫隔世吧。” 正当秦钟沉浸在自己文采而无法自拔时,一道冷哼想起:“到底是个读书人,给剑起名还这样文绉绉的。” 秦钟闻声望去,见陇国公在徐香铭的陪同下大步走来,一边走一边说道:“剑乃杀器,你取个破名有什么用处?” 这个老头,自己没文化,就想着让所有人都没文化,还这么霸道,跟他女儿一德性。 秦钟忽然觉得自己这么悱恻有些本末倒置,应该是御珑淇这么刁蛮霸道,跟她这个国公老爹一个德性才对。 心里虽这么想着,秦钟依然恭恭敬敬的向陇国公与徐香铭行礼:“见过国公爷,大总管。” 陇国公走到石凳前坐下,抬头看着秦钟问道:“伤势可还稳定?” “托国公爷的福,一切都好。”秦钟提着剑回答道,“醒来之后又灌了几碗鸡汤,现在身子也有些力气了。” 陇国公看了眼秦钟,见他脸色虽依然不好,但终归是有了几分红润,不再像死人一般惨白,便点了点头。 “秦钟,这回你被歹人所伤,阁子里一定会给你补偿。” 徐香铭看着秦钟温和说道:“待你身子养好了,阁子会给你一笔补偿,到时你就可以离开了。” 秦钟闻言一惊,这是要把自己扫地出门的意思? 没道理啊,自己呕心沥血的帮涪陵阁算账,直接导致了陇国公向庸国公发难,不说功劳自己也有苦劳,还差点儿把性命搭进去,怎么转眼间这帮贵人就翻脸不认人了。 难不成这件事里还有难言之隐是自己不能知道的? 见秦钟一脸生无可恋,徐香铭明白是他误会了,微笑说道:“你有功名在身,这回又帮了国公爷的大忙,要是让你再做这内院管事,继续蹉跎,外面的人就该笑话了。” “这里虽好,但不是你的归宿。” 见秦钟依然沉默,陇国公冷笑道:“小子,你不会是被涪陵阁里的女人给迷了魂不想离开了吧?” “不不不。” 秦钟赶忙摇头,听徐香铭这口气,自己可能是要飞黄腾达,当下便做出了副慷慨激昂的姿态:“国公大人,在下虽说只是区区一秀才,但心中依然壮志未酬,每日想的,都是如何报效大明,报效陛下,此心,日月可鉴呐。” 徐香铭自然之道秦钟这张嘴的厉害,倒也不跟他废话,微笑站到了陇国公身旁。 她已经得知陛下要赐婚的事情,心中正是甜蜜的时候,多年夙愿终于要成真,徐香铭现在只求宫里的旨意赶快下来,好名正言顺的站在陇国公身旁,再也不用理睬外面的风言风语。 “报效大明,报效陛下?” 陇国公抬头看了眼秦钟,忽的说道:“你小子莫不是神机妙算?” 秦钟一愣,陇国公接着说道:“如今庸国公已被贬为庶人,抄没家产,你算出来的账目直指庸国公,虽然算不上居功至伟,但也省了我不少麻烦。” 秦钟满意的微笑,看样子这个大老粗还不算混蛋,自己的功劳,他可都记着呢。 “可虽说庸国公府已然破败,但羽翼一时半会还剪除不尽,如果真想要你的性命,想来不是难事。” 听着陇国公的话,秦钟忿忿不平问道:“凭什么一定会是我?” “废话,难不成他们还敢打陛下和本国公的注意吗?”陇国公猛拍石桌,对于秦钟敢打断自己的话十分不满,“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小秀才,杀你出气,很正常的事情。” “这还有王法吗?” 秦钟瞪大了眼睛,嚷道:“我为阁子流过血,我为国公你效过力他们要是杀我,那就是不给国公您面子,您说,您能忍吗?” “秦钟。” 徐香铭唤了一声,给他使眼色道:“不可放肆。” 陇国公摆了摆手,看向秦钟说道:“我御城这辈子,从来不欠人情,你既然助过我,我便要给个好前程,明年开春你随我回北方,到时候有杀不光的蛮子,还有那对我大明觊觎已久的西齐。” “大好男儿,志在四方,戎装在身,铁剑在手,这天下,任你去!” “无论你有多么大的志向,到了那儿,你都可以实现。” “金陵城这等蚀骨之地,有什么好留恋的?” 听着陇国公开头几句,秦钟是越听越欣喜,心想就这口气,陇国公这回不赏自己几万两雪花白银又或者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怎么配得上他堂堂一品国公的身份。 只是越听越不对劲儿,到了最后头,秦钟已经是哑口无言。 这老小子要忽悠自己放弃金陵城的大好日子不过,千里迢迢跑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当兵? 他是当自己脑子有毛病,还是他脑子有毛病? 陇国公慷慨激昂的说着,秦钟却觉得这是一出活生生的征兵广告,而且是蓄谋已久的征兵广告。 “国公大人?”秦钟小心的喊了一句。 陇国公意犹未尽,看向秦钟说道:“本国公觉得你小子也算是个可造之材,有意栽培无需谢恩。” “不不,国公您误会了。” 秦钟否定了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老男人,讪笑道:“我可是秀才,这明年是准备参加乡试的,再者来说我觉得涪陵阁挺好的,哪儿我都不想去。” “您有所不知,我家中还有长辈需要照顾赡养,要是去了您麾下,我可放心不了。” “国公爷您肯定听说过一句俗话叫独子不征,我老秦家可就只剩我这么一根儿独苗了,大明朝这么多人,怎么着也轮不到我吧?” 原本陇国公还以为这臭小子已经被自己激发出了血性,却没想到等来的竟然是拒绝,登时勃然大怒:“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还乡试,你现在就给老子写出篇文章来,老子立马拿去礼部找章西凡看看你有几分能耐!” “你成天待在阁子里,何时见过你赡养家中长辈?” “小王八蛋还长出胆子来了,竟然敢忤逆本国公!” 秦钟大惊失色,见老东西是真的动了怒气,急忙说道:“国公爷息怒,在下忽然醒悟过来了,恨不得立刻开赴前线,为我大明开疆扩土,立不世之功!” “哼。” 见秦钟改口,陇国公的脸色稍稍好了些,负手说道:“还算你小子识相,没仗着自己有几分能耐就眼高手低。” “等你身子养好了,便先去京卫指挥使司登记造册,到时自会有人给你安排等去了北方,也不至于因为没资历被同僚小瞧了。” 陇国公是北方十五万铁骑统帅,同时还兼着京卫指挥使的差事,不在京时,便由麾下两名指挥同知暂代职务。 由此可见陇国公在当今圣上那儿有多么重的分量,不仅把北方兵马全部交由他,甚至就连皇城保卫这等最为重要的差事都是陇国公亲信把持,此等信任,除了陇国公以外,也挑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秦钟低着头,不禁饱含热泪,迫于强权不得已答应下来。 好日子才没过几天,被人刺杀也终归是大难不死,秦钟原本以为今后在涪陵阁的日子会过的更好,有了王汲这个背景深厚的结拜兄弟,还有陇国公府的背景罩着,即便不是横着走,那也至少在涪陵阁里可以横着走。 秦钟还没来记得享受,怎么就莫名其妙的从秀才变成兵了呢? 陇国公显然是不会在意秦钟真实感受的,心里暗自高兴又收了个可以为他卖命的小子,负手大笑,在徐香铭的陪同之下离开。 再过几日,宫里就会派旨令自己与徐香铭大婚,要折腾的事情一大堆,今日能抽出空来见见秦钟,在陇国公看来,已经是做足了礼贤下士的姿态,那小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秦钟失魂落魄的回到屋子,看着周围熟悉的摆设,一个没忍住,嚎啕大哭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飞鱼锦衣 没过几日,涪陵阁内的人们便全都知道了秦钟即将离开这里,跟随陇国公前往北方戍守边疆的喜事,和他关系亲近的下人们纷纷过来向他衷心祝贺,可大家发现,秦秀才一脸的生无可恋,仿佛这一去就回不来似的。 “秦秀才,你能把那两个凶猛的刺客斩杀,这一身的好武艺去了边疆才有大展拳脚的机会,等过几年回来,说不得你就是将军了!” “是啊,到时候我还得给你磕头呢。” “秦秀才你就放心的去,你家中大爷,我们自会悉心照顾的。” 诸如此类的话秦钟已经听得麻木了,这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东西,别的不会,幸灾乐祸倒是挺在行。 这几日好吃好喝,秦钟身上的伤势早已好了七七八八,伤口结痂脱落,露出粉嫩的新肉,留疤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了,这不禁让秦钟一阵伤感,好好的一具细皮嫩肉的身体,竟然被自己糟蹋成这副鬼样子。 这几日也不知道为何,竟都没有人来探望自己。 王汲忙于明年春闱,却不知道那个经常来的御大小姐为什么也不来了,难不成还真的是生自己气了? 院内 秦钟正挥舞着隔世剑舒展筋骨,体内劲气如今乖顺无比,意念所及,便能破体而出,院内顿时落叶纷飞。 纯则粹,阳则刚。 这是秦钟剑法的奥秘,他只会这么一套剑法,但却与自身所学融会贯通,剑法飘逸,看似潇洒却招招直指要害,是套杀人的剑法。 如今身体已脱胎换骨,经历上次的生死,更是通透了一切。 秦钟其实并不抗拒跟随陇国公前去边塞,之前撒泼打滚的抗拒,不过就是抵触即将又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罢了。 好不容易有了亲人,有了朋友,还有安稳踏实的生活,秦钟心中舍不得抛掉。 而最让他心里恶心的,是陇国公霸道无比的处事方法,这一去不知几载,等再回来王汲应该也当上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员,绿柳儿姐姐的孩子估计都能打酱油了,前几日绿柳还特意过来了一趟,说要真生了孩子,必须得让秦钟当个干爹玩玩。 多好的日子啊,可自己却要马上去那鸟不拉屎的北方。 心中有烦闷的事情,脚下便凌乱了起来,劲气稍有不稳,便四溢而去,抹去额头上的细汗,秦钟脱掉衣裳,到井边提了桶水,开始擦拭身体。 院外走进来了几个人,外披玄色铁甲,内穿飞鱼服,腰间挎着的却不是寻常的绣春刀,为首军官喊道:“你可是秦钟?” 该来的,躲也躲不了。 秦钟放下水桶与毛巾,上前答应道:“我便是秦钟。” 军官扫了眼秦钟身上结实的肌肉和那几道明显刚好的伤疤,点头道:“我乃京卫指挥使司下属,指挥同知金大人麾下百户,姓杨,国公爷吩咐下来,今日带你去指挥使司登记造册,你可知道?” “在下知道。” 秦钟回屋换了身干净衣裳,杨百户见他手忙脚乱,便吩咐身后下属帮忙,秦钟背上行囊,提着隔世剑,跟着这几名皇城守卫走出了涪陵阁。 涪陵阁大门口听着辆马车,车厢的帘子掀开,绿柳儿探出脑袋冲秦钟笑道:“秦秀才。” “绿柳姐姐?” 秦钟先是意外,随即便想起今日就是绿柳入宫的日子,笑道:“这还真是凑巧了,我们两个这回是一道进宫去。” 一旁杨百户上马,解释道:“公主殿下吩咐的差事,本就是我等几个负责护送,也正好一趟能结两件事,秦侍卫,可会骑马?” 秦钟二话不说跳上一匹空着的骏马,夹紧马腹喝了一声,车队便缓缓向皇城方向驶去。 路上柳绿探出脑袋和秦钟说着闲话:“姐姐我都知道了,等过完年,你便要随国公爷去北方,到了那可要照顾好身体,真碰上蛮子,别总想着杀敌立功,保命要紧。” 秦钟听后心中一暖,笑着说了声没事,便问道:“姐姐,你与那心上人最近可还好?” 绿柳登时俏脸绯红,小声说道:“这几日他一直在刻苦念书,没见过几次我现在别的不求,只求他来年高中,好” “好早日把你迎娶过门,是吧?” 见绿柳作势要揍自己,秦钟乐的哈哈大笑:“绿柳姐姐,等你那情郎金榜题名,再熬个几年资历,你少说也得是个县老爷夫人,是不是很开心?” 绿柳白了秦钟一眼,笑骂道:“一天到晚没个正形儿,这以后哪家愿意把姑娘嫁给你。” “姻缘这种事情,求不得急不得,随缘,随缘。” 正说着,一行人便已来到了皇城前。 不仅绿柳,就是秦钟,离皇城越近心里便忍不住激动,鲜红的宫墙,那一座座巍峨无比的大殿,宫殿檐上一只只栩栩如生的祥瑞神兽,扑面而来的,是无上威压和磅礴皇气。 早有宫女在皇城门口等候,接到绿柳后也没给她任何与秦钟告别的机会,便领着她往深宫走去。 秦钟跟随杨百户进入皇城,时不时便能见到持着金色长枪的披甲侍卫列队走过,身上穿着与杨百户如出一辙,不禁疑惑问道:“杨百户,咱们指挥使司,为什么要穿着锦衣卫的飞鱼服?” 杨百户听后笑道:“咱们京卫指挥使司啊,在太祖皇帝时候原本是所属锦衣卫,后来朝堂不稳,天下叛党四起,太祖皇帝便令锦衣卫出宫缇骑天下,到了当今圣上这里,便把锦衣卫与咱们指挥使司分离开来,由陇国公掌管。” “你没看咱们虽穿着飞鱼服,却又披着铁甲,这绣春刀,都是由陇国公亲自设计改良,更加适合实战。” 秦钟恍然大悟,这大明朝的官制实在有些复杂,即便当今圣上即位以来已经裁剪了不少无用的部门,比之前几代的情况要好了许多,可秦钟依然还是有些分辨不清。 跟着杨百户在宫城里走走停停,终于算是来到了指挥使司衙门口,经过一系列手续,秦秀才摇身一变,成为了大明皇城内的一名侍卫。 秦钟在殿旁候着,一位指挥同知走出,看向他说道:“你就是秦钟?” “本官是这指挥使司的同知,金叹道。” 心想这位就是先前杨百户提起的那位金姓武官,秦钟行礼说道:“在下秦钟,见过金大人。” 金叹道领着秦钟往内务处走去,说道:“国公爷已经跟我打过招呼,反正开春后你便要随国公去北方,那便先给你寻个差事做着,你是秀才,给你个八品带刀官,也不算越制。” 喔唷,自己这是要当官了? 秦钟欣喜过往,可金叹道却接着说道:“别高兴的太早,咱们指挥使司戍守皇城,职责重大,品级要比外面的高上一级,这八品带刀官,是咱这最低的武官职务。” 金叹道没看见秦钟脸上的失落,得意说道:“能进咱们指挥使司的,不仅要孔武有力,样貌英武,还得身家清白,你深受国公爷赏识,难道不清楚,这多少落魄功勋世家都一门心思的想把自家儿郎塞到我们指挥使司来?” 秦钟在一旁连连点头,八品也不错了,总比没有品的好。 把秦钟领到内务处,金叹道又鼓励秦钟好好为国效力后,便拍了拍他的肩膀悠然自得的离开。 这京卫指挥使司可是寻常人都没法儿得到的好差事,金叹道能当上指挥同知,那也是因为在陇国公麾下奋勇杀敌十数年,才安安稳稳的坐上了这个位置。 “大人吩咐过,你既然有家传宝剑,便不给你佩刀了。”给秦钟发衣服的经历瞄了眼秦钟手中那柄锈迹斑斑的古剑,忍住笑道,“秦侍卫,今日你轮休,明日就要跟着统领去殿前守卫,你这可是个累人的活,早点回去歇着吧。” 领好自己的腰牌,秦钟麻溜的换上那套威武的制服,火急火燎的跑到殿旁的镜子前仔细打量了一番。 眼前这位身披铁甲,内穿鲜红飞鱼服,手提隔世宝剑,俊朗无比的大好青年是谁? “这就是本侍卫吗?” 秦钟憋住笑,抱着镜子仔细打量,越看越欣喜,越看越好看,这身装扮实在提精神,顿时从满是书卷气味的酸秀才,变成了威武的大内侍卫。 见私下无人,秦钟拔出隔世剑大喝道:“来者何人,竟敢擅闯皇宫,待本侍卫一剑斩了你!” 自娱自乐了番,秦钟自觉无趣正准备离开,却看见一位身穿明黄色服饰的年轻男子,正手捧着瓜子,边磕边看着他的表演。 从他笑意盎然的脸上不难看出,年轻男子已经在门外驻足许久了。 秦钟讪笑了下,急忙单膝下跪低头喊道:“卑职八品带刀官秦钟,见过太子殿下。” 眼前这个磕着瓜子的年轻男子,正是那日在秦淮河上伙同自己一同装神弄鬼的太子爷,秦钟原本还以为最早来探望自己的会是绿柳,却没想到迎来的是太子爷。 邸朗把剩余的瓜子倒进身后太监捧着的小壶,走进大殿,殿内的武官侍卫们纷纷行礼,却见太子爷直径走到秦钟面前扶起他,笑盈盈的说道:“秦钟,本太子听闻你到了宫内当值,便立刻赶来了,怎么样一切可还适应?” “回禀殿下,卑职很适应。” 秦钟说道:“今日还不是卑职当值,还得等到明日。” “那可真是凑巧了。” 太子爷拍了拍手中的瓜果屑笑道:“原本我还想着你要当值还有些麻烦,既然现在没事,便随我走吧。” 太子爷二话不说便拉起秦钟的胳膊往外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八品带刀官秦钟的皇宫日常 信步走在皇宫之中,邸朗从身旁太监捧着的小壶中又掏出了把瓜子零食,边走边吃。 见秦钟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邸朗便匀了他一些,两个大男人磕着瓜子,太子爷吐了口果皮,说道:“那日秦淮河一别之后,我心中总是惦记起你,却没想到御叔叔竟然把你给弄进宫来做了带刀官,实在是天助我也。” 秦钟听了之后顿时一惊,偷瞄了眼邸朗,心想着这京城里的达官显贵据说有龙阳之好的不在少数,难不成太子爷也有这种嗜好? 正当秦钟担忧自己清白身子的时候,却听邸朗接着说道:“那日秦淮河上,我便知秦钟你身手不凡,又听说你在涪陵阁内仗剑杀了两名刺客,你这年纪就有如此胆识,着实让我刮目相看。” “所以御叔叔看重你,要把你提为亲兵带在身边历练时候,我一点也不惊讶。” “到时你便会去那北方,杀蛮子,抗西齐,秦钟我着实羡慕你啊。” 秦钟抬头看着太子爷心里稍稍有些惊异,他还真不知道陇国公是存了这么番心思,经太子爷这么一点拨,顿时醒悟过来。 陇国公要真的只把秦钟随意扔到北方去,何必费这番功夫让他进京卫指挥使司,当这个有品级的带刀官? “北方蛮子经过二十年的休养生息,人多了,自然又开始对我大明边疆虎视眈眈西齐最近也不太平,虽说北方十五万铁骑实力雄厚,但也扛不住两边作战,陇国公如今也是急需人才,才能解燃眉之急。” 太子爷自顾自说着,捧着把瓜子磕的也开心,笑道:“御叔叔很少这么赏识一个人,秦钟你确实很有能耐。” 秦钟笑了笑,说道:“运气罢了。” “不只是运气而已。”太子爷抬头看了眼巍峨的宫殿,说道,“不是什么人都能从浩瀚如海的账目里只通过蛛丝马迹便查出那七百万两银子到底去了哪儿,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杀了两名庸国公蓄养的死士。” “我相信一句话,有能耐的人,终归隐藏不住自己能耐的。” 秦钟等了许久,等来了太子爷这么通俗易懂的话,不禁抬头看去,太子爷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讪笑道,“这个,我不太爱念书,所以你们读书人的那些词儿说不来,你可别取笑我。” 同道中人啊。 秦钟先是惊异,想起和王汲说话时,那厮动不动之乎者也,扯一些自己听都没听说过的话,感同身受般的说道:“卑职能理解太子殿下,我也讨厌念书。” “这么说我们还有些共同点了?” “能和太子殿下有相同之处,卑职不胜荣幸。” “好!” 太子爷朗声大笑说道:“既然如此,怎么能不较量一番,来人上我的止戈长枪来!” 秦钟一愣,看了看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跟随太子爷来到了一处校场,四周摆满了各式兵器,太子爷扔掉瓜子,又把身上那太子常服脱下随意扔到一边,舒活一番筋骨后,眼神中布满滔天战意。 “秦钟,这宫里的侍卫们都不敢跟我真刀真枪的较量,一是真打不过我,二是怕伤到我,我想你肯定没那么胆小。” 一个小太监背着杆长枪快步跑来,替太子撤去长枪上覆着的丝绸枪套,太子接过那柄通体全黑的长枪,直指秦钟。 “来,我们痛痛快快的打上一番。” “要是伤到了哪儿,可别怪我没手下留情。” 秦钟看着对面的太子,目瞪口呆,和着他把自己来过来就要打架的? 和着刚才对自己一番嘉勉赞扬,也是为了让自己跟他打架? 没等秦钟开口说话,邸朗的长枪便到了,锋利的刃尖在阳光折射下散发出幽冷的光芒,枪头下的红缨飘荡着,乱了秦钟的视线。 噌一 秦钟身子向后倾斜,脚下发力便退出十几步,隔世剑出鞘,手持着那柄斑驳长剑,秦钟把腰上系着的剑鞘扔到一边,望向了对面的太子殿下。 太子剑眉一挑,白皙的脸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热情,喊道:“这就是杀了那两名刺客的宝剑?” “卑职给他取名为隔世。” “好名字!” 显然太子殿下的个人素养要比陇国公好上许多,没一上来就冷嘲热讽剑名,而是持着长枪说道:“我这铁抢名为‘止戈’是我成年时候,父亲令工部兵器大家为我量身定制,今日,你我二人就酣畅淋漓的战上一场!” 两人就像戏里的武林高手一般,过招之前先自报家门,再仔仔细细介绍一下手中兵器,这才开始君子之战。 太子话音刚落,整个人便如猛虎下山,那杆长枪舞得虎虎生威,呼啸而至。 校场内响起了一阵喝彩,旁边的太监宫女纷纷为太子爷加油打气,秦钟见太子来势汹汹,那枪上劲气浑厚异常,不敢轻视,手腕一挑,隔世剑便与止戈抢撞上。 秦钟与太子身上衣裳猎猎作响,浑身劲气毫不保留的全部打了出来,秦钟只觉得手中长剑一阵欢悦,剑身颤抖发出响声,太子爷收回长枪,整个人拔地而起,越于半空之中,手中长枪竟是直直的砸了下来。 大开大合,勇往无前。 秦钟暗叫声好,铁剑横于头顶,挡住了太子这倾尽全力的一击。 太子一击不重,铁抢借势往坚硬的地上砸去,整个人在半空之中翻了个跟头,连连后退,稳住了脚步。 秦钟长剑猛地一挥,周遭劲气汇聚在剑身随即犹如一道雷霆击向太子。 太子大吼,铁抢顿时从手中脱离而出,对上劲气雷霆,铁抢破开秦钟的劲气,直向他罩门射来,太子身形鬼魅,当秦钟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持着长枪来到了自己面前。 一寸长,一寸长! 铁抢的寒气已经直逼秦钟,这场较量的天平,已经逐渐往太子一方开始倾斜。 而就在此时,秦钟左手看似缓慢,却在太子惊愕的眼神之中稳稳握住了他的长枪,那长枪上附着他的劲气,人手握上去,只怕不废也得半残。 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秦钟只不过是虚握长枪,长剑收回,剑柄一头戳中了太子爷的肩头。 这一招看似简单,却是秦钟结合内家拳法与剑法而自创而出,刚过必折,太子的身法与枪法自恃勇猛,只逼得秦钟退无可退,但秦钟却只需要一个机会,便能彻底断了太子的生路,如果秦钟想要杀了太子,只怕现在倒下的,就是具尸体了。 太子爷只觉得一股感觉毫无力道,却仿佛有天地威压的气息扑面而来,原本稳固的步伐顿时踉跄,整个人倒向地上,拖拉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铁抢在地上划出一道白印,火花四溅。 “大胆侍卫,竟敢伤了太子爷!” “来人啊,大内侍卫呢,有人意图对殿下行凶!” 见太子爷倒地,一旁的太监宫女们纷纷急了,大声喊叫之下,禁军与大内侍卫闻风而至,把秦钟团团围住。 “放肆!” 太子殿下从地上麻溜的爬了起来,也不拍掸身上尘土,推开禁军与侍卫走到秦钟面前,使劲儿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道:“秦钟,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秦钟拾起剑鞘,说道:“殿下神勇,卑职能赢只是侥幸而已。” “不用谦虚。” 太子喝退了禁军与侍卫,与秦钟走到校场边的台阶前坐下,立马有太监宫女上来嘘寒问暖,送上早就备好的茶水。 太子接过一大碗水大口喝着,又留了一半给秦钟。 秦钟也不含糊,一饮而尽。 “痛快,真是痛快!” 太子爷拍了下大腿,回想起之前的战斗兴奋无比:“这才叫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战斗,秦钟,你可别骄傲,我是怕伤了你才留了一手,等下次有机会,咱们再打。” 说着,太子忽然想起秦钟已经是宫内的带刀官了,大笑道:“以后天天打!” 秦钟猛然一惊,原本还想着今天让邸朗吃了亏,碍于面子这小子应该会知难而退才对,却没想到他越挫越勇,听着口气,今后自己就成陪练了? 这要是哪天一个不留神真伤了他,自己也不用去北方当兵了,可以直接处斩。 想到这,秦钟急忙说道:“殿下,您可是储君,将来是要治理我大明亿万子民,万里山河的要多念些书,整天舞刀弄枪,很伤身体的。” 邸朗喘着粗气,听到秦钟的话之后十分不耐烦:“这种话,自有东宫先生来教导,你也别怕哪天会伤了我,本太子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伤到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钟自然也不再多言,能有个势均力敌的武者陪自己舒活筋骨,自己也是求之不得。 太子殿下休息够了,在太监的服侍下穿上袍子,对秦钟说道:“今日不用上课,难得也碰上了秦钟你,本太子十分开心。” “走,跟我回东宫,含山也会过来,咱们一起吃顿饭。” 秦钟疑惑的看着太子爷,虽说他们两人也算不打不相识,一见如故可这地位相差甚远,一起吃饭? 秦钟可不想当第一个被言官盯上的侍卫。 太子明显看出了秦钟的疑虑,拉起他说道:“宫里人少,能有个让我乐意打交道的人也少,不用想那些有的没的,父皇都认得你,你还怕什么?” “陛下认得我?” 太子笑道:“前阵子庸国公的事情闹这么大,你又是第一个抓住庸国公把柄的人,父皇怎么会不认得你?” “走吧。” 太子爷催促道:“再说了,这顿饭不是我要请你,是含山要请你的,今日淇淇也来了宫中围在一张桌子上一起热热闹闹的,有什么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二十年前 皇宫深处,一处园子内。 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穿着舒适的寻常衣服,正坐在摇椅上与身旁人笑着聊天,她对面的是位年轻男人,看上去二十五六的模样,贵气十足,谈吐不凡,只是三言两语便把老太太哄得开开心心。 “太后娘娘,您听我们南梁的趣事呀,那是听上个三天三夜也听不完。” 年轻男子正细心的把手中蜜橘上的白丝儿撕掉,又递给一旁的嬷嬷交由老太太手中,像极了孝顺的孙儿,微笑道:“南梁天气热,所以人们都爱吃些冷的,辣的刺激食欲,我们宫里的厨子,个顶个都是做冷盘的好手,太后娘娘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去我们那里尝尝正宗的味道。” 那雍容华贵的老太太,便是当今圣上生母,宫里的老祖宗,太后娘娘。 太后接过蜜橘,掰了一瓣塞到年轻人手中,笑眯眯说道:“老喽,不中用喽这南梁这辈子恐怕是去不成了,也是你孝顺,送到宫里来的几个厨子手艺都不错,前几日皇上来我这尝了,一直念念不忘。” 年轻男子立刻说道:“到时我让那几名厨子就留在宫里,这样太后您一家人都能吃上了。” 太后心里听着舒服,她这一生,上辈子活的心惊胆颤,先皇在世时,权臣肆虐,阉党横行,皇室威严一落千丈,直到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生日才好过了起来,想这太后原先不过是宫里一宫女,承蒙皇恩诞下龙子,却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年轻男子显然把太后的心理摸得清清楚楚,知道太后最重亲情,便时不时提起皇上,还有宫里的太子与公主。 “我们家朗儿不行,没你有趣。”太后想起自己的孙儿,嘴里虽这么说,但脸上却颇为自豪,“那个臭小子成天舞刀弄枪,学业上也不知上进,被皇上责罚了不知悔改,没你懂事。” “大明尚武,储君英勇,是大明朝的福气。” 年轻男子神情黯淡,小声说道:“当年若不是皇上出兵,我南梁只怕又要割地送城给北齐,太后娘娘您不知道南梁子民有多羡慕大明朝繁荣昌盛,不受外敌所扰。” 这夸的就是皇上了,想当年皇上还没成为皇上时,大明朝也跟南梁一样死气沉沉,甚至还不如南梁,短短二十年,大明就又被称为世上最强大的国度,除了原本底子雄厚之外,皇帝陛下居功至伟。 “南梁文风鼎盛,不知多少文人骚客,天下十分才气,七分去了南梁老婆子虽然待在宫里,这句话,也是知道的。” 太后拍了拍年轻男子的手背,笑盈盈说道:“哪像我大明朝堂上的那些官,这几年一言不合便在奉天殿上大打出手,哪还有读书人的样子。” “都是被那帮整天喊打喊杀的将军们给带坏了。” 太后说完,便与那年轻男子齐齐笑了出来,这时,一位贵妇在宫女的陪同下来到院子中,向太后请安:“母亲。” 年轻男子急忙站了起来,向贵妇行礼:“见过皇后。” 起身后,年轻男人自知不便久留,又和太后小声说了几句,便告辞离开。 待那年轻男子走出园子,皇后才坐下望着园子出口笑道:“这南梁世子整日与母亲您呆在一块,怕是都把这儿当家了。” “瞧这样子,来的比朗儿还勤快。” “是个好孩子。” 太后靠在摇椅上闭目养神,微笑道:“这次他来宫中,还特意带了几个名厨来皇上尝过了,你倒是没尝过,晚上就留下来陪我吃顿饭。” 皇后答应下来,宫女们送上了温热的汤饮,皇后喝了几口,想起最近听见的消息,看向太后说道:“母亲,听说这回南梁世子进京,是要” “来称臣纳贡的。” 太后放下糖水,拾了颗酸甜话梅放入口中,说道:“南梁这些年一直深受北齐压迫,前几年要不是皇上派兵相助,又派钦差去北齐谈判,只怕南梁已经不存在了。” “南梁世子这回来是想探探皇上的口风,每年称臣纳贡送些银两,就能保全一国,这账,怎么算,南梁都划算。” “只要皇上点了头,今后这南梁就是我大明一属国。” 皇后这才明白过来,太后看着她说道:“你乃六宫之主,这后宫之中虽无嫔妃,你倒省了许多事,但陛下整日操劳国事,你也要在旁呵护别让皇上觉得身边没人寂寞了。” “母亲,女儿刚从御书房出来。” 皇后笑道:“我是听太监说,南梁世子马上就要去见皇上这才退了出来,却没想到世子在您这里。” 太后吐出核子,看了眼皇后说道:“我最近听说,皇上有意将含山下嫁与南梁,你是皇后,无论这是真是假,也要问问你的意见。” 皇后听完有些失态,急忙说道:“母亲,含山年岁还小,还没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再者来说异国他乡的,把那孩子送过去,恐怕这辈子我都见不着了,京里这么多好儿郎,哪个不能让我们挑,何苦要把唯一的公主嫁出去?” “你倒是心疼含山。”太后呵呵笑道,“这孩子虽然不是你亲生,但从小在你膝下长大,你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 皇后低头小声说道:“我答应过晨姐姐,要视含山如己出” “好了!” 太后的声音顿时大了起来,看着皇后严肃说道:“死了多少年的人了,现在提她作甚!” 皇后赶忙跪下,太后寒声道:“当年之事,皇上做得没有错,可你也要知道,这个皇后位置为什么一定得是你来坐。” “皇上喜欢的是你,疼的也是你,这么些年你怎么还不明白?” “含山是个好孩子,今生今世都是我大明朝的公主,其余的,休得再提。” “女儿知道了,母亲息怒。”皇后低头说道,“只盼母亲去和皇上说说,千万不要把含山下嫁南梁。” “好了,起来吧。” 太后伸出一只手扶起皇后,脸色柔和了不少打趣道:“这皇上最听的还是你的话,要真舍不得,你自己说去麻烦我一老婆子作甚。” 二十几年前,皇上还是太子时,东宫有位太子妃叫谢晨。 谢晨乃宰相之女,当年先皇沉迷长生不老,权柄尽数由内廷宦官与宰相把持,宰相又将女儿嫁与太子,力求当太子即位,自己的女儿成为一国之母,将来生下皇子,自然便是储君。 一时间谢家威势达到顶峰,内廷太监被唤九千岁,谢家被称为大明朝第二个皇室。 当年宰相游历江南,沿途个府官员皆出城跪拜迎接,好似帝皇,宰相府邸修建的奢华无比,最高的建筑,甚至比肩皇城。 而那时还只是储君的太子,与太子妃一直无所出,直到登上皇位,屠戮谢家,清洗阉党,又在民间巡游时把平民出身的皇后接到宫中,生下当今太子后,才有了含山公主。 生下含山公主后,谢晨便香消玉殒,含山公主被接到皇后公主抚养,视为己出。 这是宫中绝对不能提起的事情,也是一件正在逐渐被所有人都忘记的事情。 秋意渐浓,有风在皇宫之中吹起,皇后紧了紧身上的衣裳,看着太后小声说道:“母亲,该回宫了。” 太后睁开了眼睛,点了点头,在嬷嬷们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随意问道:“朗儿和含山,在做什么呢。” “淇淇来宫里了,应该是都在一起。” 皇后搀着太后上了銮驾,笑着说道:“听东宫的小太监说,朗儿结识了个能和他过招的带刀官,心里高兴,便拉着他一起吃饭。” 太后听了也不放在心上,随意说道:“这朗儿要是能把浑身精力放一半儿在读书上,也不会整日被皇上责罚了。” 随即便对身后的嬷嬷吩咐道:“待会让南梁的那几名厨子多做几盘冷食,送到太子那儿去。” “哦,对了。”太后忽然想起了一桩事,对皇后说道,“过几日这京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便要随着宫里去园林里玩耍,你多上点心,朗儿也是时候见见那些年轻人了,到时去的都是大明朝将来的中流砥柱,多见见,没坏处。” “记下了,母亲。” 皇后微微点头,随太后往宫殿走去。 御书房。 南梁世子在向皇帝陛下请安后,便不再驻留,只留原本就在的陇国公与皇帝陛下面对面坐着,喝茶聊天。 不知为何两人忽然聊起了年轻时候的事情,皇帝陛下手中攥着块玉佩,轻轻摩拭着上面的纹路,轻声说道:“那年晨妃去世,皇后一直觉得有愧于她,便向朕来求情,把含山养在了身边这些年的风言风语,朕也听了不少。” 对面的陇国公捧着清茶,微笑道:“娘娘的心肠啊,一直都是好的。” “心肠好归好,占起便宜来也不含糊。” “当年你我二人在皇后家的铺子吃包子,我不过就说了句油汤太多,她便过来找我理论,说我不懂怎么做包子。”想起旧事,皇帝的脸上涌现出了笑意,“最后还连累你堂堂小公爷,帮着我一起和面。” 陇国公听了哈哈大笑:“谁能想到,在包子铺和面的那个年轻人,竟然是太子爷。” “娶了皇后,是朕这辈子做过的最舒心的事情。” 皇帝陛下把身子陷在柔软的椅背上,看着陇国公,显得有些疲惫:“可朕对不起晨妃,也是事实。” 陇国公默然,沉声说道:“陛下是为了大明的千秋万代。” 皇帝听着陇国公的话,目光投向殿外的宫城,仿佛穿过千山万水,眺望那万里河山。 “是啊,为了千秋万代。” 皇帝陛下想起那年皇宫里死去的太监,宰相府堆成山的人头,悠悠说道:“为了千秋万代,朕谁也杀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娘亲 二十年前,权臣与宦官结党营私,先皇无所作为,朝堂乌烟瘴气,宫外民不聊生,短短二十年,皇帝陛下便让大明朝从虚弱中走了出去,其间做了许多事,也杀了很多人。 该死的,不该死的,为了千秋万代,全都死了。 剩下围绕在皇帝陛下身边的,是百战百胜如陇国公般的铁血军人,是铁骨铮铮如西北道总督梁施,江南道总督海刚峰般的封疆大吏。 回想起二十年前的动荡,陇国公感慨道:“当年要不是北方大军被庸国公一脉掏空了精锐,我也不会停了对蛮子的追杀,以至于到了现在,斩草未除根,那些蛮子又从草原里走了出来。” 念及北方局势,皇帝陛下原本微垂着的眼帘逐渐睁开,虽有忌惮但却丝毫不惧:“要是再来,杀了便是。” “大明也不是二十年前的大明了,那些蛮人想死,你就替朕把他们都杀了就是。” 皇帝陛下把手中玉佩搁在桌上,说道:“当年若不是李庭儒老大人顶住内廷与外庭的压力呕心沥血,操持国库别说北方,就连沿海倭寇都没钱去剿,来年开春,希望朝廷里能多几个好苗子,那些老大人,日子也好过的舒服些。” 谈论到明年的春闱,皇帝陛下看向陇国公:“你可知明年有什么好苗子,朕心里也好有个底。” “微臣就是个武将粗人,哪知道什么读书人的事情。”陇国公讪笑道,“这事陛下您应该去问章西凡才对。” 皇帝陛下笑了笑,也自觉是问错了人。 “但知道还是知道一两个的。” 陇国公摸了摸下巴坚硬的胡须,说道:“金陵府尹王屹的侄儿,江南道的解元,经常到涪陵阁找秦钟玩,据说还拜了把子。” “这个年轻人着实不错,前阵子庸国公的事情,据说满朝文武都被陛下您瞒了过去,也就李庭儒老大人颇知圣意,但微臣听说,那王汲竟然也略猜中了一二。” “哦?” 皇帝陛下来了精神,笑道:“这王汲,朕听说过确实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他和秦钟拜了把子?” “就是你明年要带去北方的秦钟?” 面对皇帝陛下的追问,陇国公赶忙回答道:“陛下圣明,微臣如今把秦钟安排进了京卫指挥使司,当了个持刀官,先熬些资历,明年便带他离京。” “你看中的这个年轻人,本事朕不知道到底有几分,可要说和人打交道,朕也得佩服他。” 说罢,皇帝陛下望向一旁候着的太监。 那老太监躬着身,见皇帝陛下望向自己,原本就弯的腰更加佝偻了几分,带着丝笑意说道:“陇国公说的那名秦侍卫,先前和太子殿下较量了番,听手底下的小子来报,太子殿下还吃了些亏。” “现在太子殿下带着秦钟回了东宫,算算时间,已经开始用晚膳了。” 皇帝陛下看向陇国公,笑着说道:“含山和淇淇,也都过去了。” 陇国公心中一惊,离开座位跪下急忙说道:“陛下,臣绝无动过让秦钟接近太子的念头,请陛下明鉴!” “起来,堂堂国公跪什么跪。” 皇帝陛下拉起陇国公,看着他说道:“朕就是想起来了,这么一说你怕什么?” 陇国公老脸一红,不知该如何回答。 待陇国公重新坐下,皇帝陛下靠在椅背上,微笑道:“宫里给你挑了个好日子,下月十九,等宫里的游园大会结束,你便与徐香铭大婚吧到时我会带着皇后,一道同去你府中为你主婚。” 陇国公大喜过望,也不嫌麻烦再次起身跪谢,却听皇帝陛下接着说道:“这事,你还没告诉淇淇吧?” 陇国公摇了摇头,说道:“准备过几天再告诉她。” “你啊你,就是在自己女儿面前没那么大的胆气。”皇帝陛下晃了晃手指,对陇国公说道,“淇淇聪慧无比,怎么不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朕想,她肯定也做好了准备,虽不是第一次成婚,朕也想替你好好操办,热热闹闹的,也让全天下知道,陇国公府有了女主人。” 陇国公心里一半欢喜一半忐忑,他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如果御珑淇真的心里不情愿,到时大婚庆典上指不定会闹出什么样的热闹出来。 皇帝陛下见陇国公纠结的模样,没好气说道:“朕早就料到你会是这种怂样,事情朕已经和含山说过了,让她去开导淇淇,肯定比这没几句话就要冲孩子发脾气的父亲管用。” 陇国公听后顿时眉笑眼开,急忙谢主隆恩,欣喜道:“公主殿下与淇淇自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让殿下去说,实在是个绝妙点子。” “臣,谢过陛下。” 秦钟今晚算是领略了什么叫做帝王般的享受,太子乃一国储君,每日晚膳由东宫里的厨子与御膳房共同料理,一道道美味菜肴摆上桌后,又有太后宫中派人送来的几道冷盘,望着满满一桌子菜,秦钟瞪了瞪眼睛。 “吃啊。” 太子殿下率先拿起筷子,加了些肉片放到秦钟碗中,笑眯眯的对他说道:“赶快吃,吃饱了,明天才有力气陪我练武。” 秦钟偷瞄了眼从见面后就没搭理过他的御珑淇,小心翼翼的拿起筷子,默默吃饭。 含山公主不断给闷闷不乐的御珑淇夹菜,太子殿下把空碗递给身后太监,疑惑问道:“淇淇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我这里的饭菜不合胃口?” 听到太子的话,御珑淇这才回过神来,像是数米粒般的往嘴里送着饭,这江南出产,全天下最好最香的大米饭,也没能让御珑淇提起胃口来。 见哥哥把目光投向自己,含山公主小声说道:“父皇已经给陇国公与涪陵阁的大管事定了日子,下个月十九。” “父皇担心淇淇,便让我开导开导她。” 太子恍然大悟,陇国公府里的这些私事,他也知道一些,可显然邸朗是个标准的直男,听后竟不知死活的大笑道:“那可是大喜事啊,淇淇,想来用不来多久,你就要有弟弟了。” 筷子从御珑淇的手中脱落,含山公主使劲儿冲太子使眼色,见状,太子殿下才发现大事不妙,急忙埋头吃饭,不再说话。 到时一旁的秦钟这才知道,原来御珑淇不是生自己的气,而是在生陇国公的气。 这堂堂一品国公,再娶竟然都不敢告汇自己的亲女儿,秦钟心中不禁开心,这老小子,终归还是有吃瘪的地方。 想到这,秦钟的胃口到时好了起来,吃的正香,忽然觉得古怪,抬起了头,便发现御珑淇正用着深邃的目光看着自己。 秦钟被看得毛骨悚然,赶忙放下碗筷,小心翼翼问道:“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御珑淇撑着下颚,极为严肃的看着秦钟说道:“你给我想个办法,让我爹那个破亲,成不了赶快想。” 秦钟听完一口没咽下的饭菜差点儿吐了出来,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我说,你给我想个办法” “打住。” 不等御珑淇把话说完,秦钟忽然捂着自己胸口,虚弱的看着太子说道:“殿下,卑职忽然觉得胸口发闷,兴许是白天时候被殿下的劲气所伤,卑职想立刻就回去歇息” 太子看了秦钟一眼,那眼神分明就是已经识破了他拙劣的演技,这御大小姐凶名在外,太子殿下也不想无辜惹上麻烦。 见太子不理睬自己,秦钟便把目光投向了含山公主,含山公主赶紧低头吃饭。 秦钟绝望了。 “算了,你也是个没用的东西。”正当秦钟搜肠刮肚想着如何把御珑淇糊弄过去时,御大小姐忽然站了起来,丢下一句饱了之后,便走了出去。 太子用手肘戳了下秦钟,给他使眼色说道:“还不赶快跟过去。” 秦钟赶忙起身往外追去,含山公主刚要跟上,却被太子喊住:“妹妹,这时候还是让秦钟去比较好,他能说会道,肯定会劝服淇淇的。” 含山站在殿前,看着追上去的秦钟,抿了抿嘴唇,最后还是听了太子的话。 御珑淇没有走远,坐在东宫偏殿的台阶上,双手撑着下颚,抬头望着月亮,神情落寞。 秦钟没有坐到一边,而是倚着大殿柱子,跟着御珑淇一道赏月。 气氛沉默。 “我还记得我娘长什么样子,就是有些模糊。” 秦钟双手抱胸,看着夜空忽然说道:“记得小时候,我爹常去外面帮人干活贴补家用,我娘便背着我在地里耕作,有时候去邻村大户人家帮忙干活,还会给我带糖。” “你肯定没吃过那种糖,一点儿甜味都没有,可我娘宁愿不要工钱,也会求大户人家的管事给一些。” 御珑淇低着头,却不知道有没有听秦钟说话。 秦钟也不介意,却依然自顾自说道:“稍稍长大了些,家中便供我念书,冬天娘亲先替我把床焐热,让我早早钻进去看书,到了夏天,就在一旁帮我扇扇子,驱赶蚊虫我娘亲不识字,是个最寻常的村妇,可你知不知道,我娘长得可好看了,虽然我记不太住,但还是知道的,我娘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 “娘亲自己泡的野菜,最好吃。” “娘亲说要我快快长大,能撑起一个家,快快金榜题名,她这辈子也算有足够自傲的地方。” 秦钟就是秦钟,不是上一辈子的秦钟,是现在的秦钟。 他有爹娘,他还记得他们。 “后来爹娘都因为操劳过度,又经常吃不饱饭就都走了。” “可他们就算吃不饱饭,依然会给我买笔,买纸,买最好的书。”秦钟觉得嘴巴微微发苦,却依然说道,“我也想我娘,可是这日子啊,还得往好的地方走。” “娘亲临走时候,说就算我考不上也没关系,只要活得开心就好,日后能常去她坟前上香,她也高兴。” “大小姐,人的生死是老天爷决定,可怎么活,是自己决定的。” 御珑淇抬起了头看向秦钟,语气清冷:“我还是头一回见你正儿八经的说话。” 秦钟笑了笑,飞鱼服的一角被风吹起,空气里有点儿甜味,那是御珑淇身上淡淡的味道,秦钟很熟悉,也觉得好闻。 “我什么都知道。” 御珑淇深吸了口气,痛楚说道:“可是,我还是想我娘。” 说完,女孩把脑袋埋进双臂中,轻声抽泣起来。 单薄的身子颤抖着,好似孤苦无依。 女孩扬起脸,梨花带雨,哭着说道:“秦钟,你知道吗,我都不记得我娘长什么样子了。” “我每天都很努力的去想,可就是记不起来。” “秦钟,我以后该怎么办啊” 女孩如泣如诉,秦钟站在一旁,无言无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女人把持的朝廷 天生了一副好皮囊,心里却揣着颗沧桑心。 秦钟自道不会安慰人,却没成想说了些话之后,就惹得御珑淇哭成这样。 不过这种时候是不能上前哄的,一是身份问题,二是男女有别,好在含山公主与太子终于寻着哭声过来,见御珑淇坐在台阶上抽泣不已,含山急忙上前安抚。 见御珑淇哭的伤心,自小没了娘亲的含山心里难过也跟着哭了起来,秦钟与太子面面相觑,束手无策。 女人哭起来有时候需要理由,更多的时候是不需要的。 哭着哭着哭累了,自然也就不哭了。 御珑淇心里明白的很,陇国公的婚事是陛下定的,这世上就再也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能站出来反对,揉了揉通红的双眼,御珑淇与含山公主也不理睬旁边站着的两个大男人,牵着手便在侍女的陪同下往公主寝宫走去。 太子爷负手在身后,抬头看向逐渐被黑云遮住的月亮,对秦钟说道:“这少女心思啊,我是怎么也弄不清楚。” 秦钟在一旁点头应和道:“卑职同样如此。” “要不怎么有句老话说得好,女人心海底针呢。”太子摇了摇头,感慨道,“所以将来我一定效仿父皇,只娶一人,不然这宫中女人一多,是是非非也会跟着多起来秦钟,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殿下实乃明智。” “秦钟?” “殿下有何吩咐。” “这饭也吃饱了,天色尚早,你我二人不妨再切磋几招,全当消食,你觉得如何?” 秦钟一愣,见太子殿下已经挥手示意太监去取长枪,便只能无奈说道:“卑职领命。” 御书房 一封来自锦衣卫的密函从境外而来,让皇帝陛下从皇后寝宫出来,宫外相关文臣武将连夜入宫,聚集在御书房,打着哈欠,全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披着大氅的皇帝陛下快步走进屋内,文臣武将们正要起身行礼,便被皇帝陛下抬手示意,坐下之后看了眼人群中的锦衣卫都指挥使徐太历。 徐太历走出,看着屋内的大人们说道:“境外探子来报,西齐皇帝暴毙,太子即位。” 屋内顿时哗然,文臣武将们互相看了看,心中惊讶,难怪陛下要把他们连夜召入宫内,一刻都不容停缓,原来是西边的天变了。 却听徐太历接着说道:“近日西齐朝堂动荡不安,已有朔博,承德两处藩镇节度使拥兵自立,中央朝廷已派大司马前去镇压,边关吃紧。” 西齐皇帝身体一直不好,自两年前立了才刚满九岁的六皇子为太子后,大明君臣便时刻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历朝历代,上一代皇帝突然死亡,即位的还是个半大孩子,肯定会出事。 果不其然,一等皇帝死去,少年天子即位,那些中央之下的藩镇节度使,总有几个按耐不住自己的野心,起兵造反。 徐太历接着说道:“朔博,承德两镇兵力强盛,只怕到时会有散兵游勇,犯我西北边疆。” 话音落下,西北道总督梁施便立刻说道:“陛下,微臣今夜即刻起身回西北。” 西齐紧靠西北道,又与陇国公把持的北方接壤,但根据徐太历发放的密函来看,北方依然安静无比,那边的三名节度使忠心耿耿,早已领兵接受西齐朝廷的征召前去镇压叛乱。 造反的两个藩镇,极其靠近西北道,梁施总督乃西北道军政一把手,必定要快马加鞭赶回去,坐镇西北道。 皇帝陛下揉了揉太阳穴,沉声说道:“西齐虽然藩镇割据,但兵力强盛,虽然是他们自己在打,我们也不能轻待,命北方大营派三万铁骑前去镇守西北道,梁施,西齐的战火,绝对不能烧到我们大明境内来。” “微臣领命。”梁施立刻退出了御书房,出宫往西北赶去。 见梁施匆匆离去,北方兵马统帅陇国公站队列,看向皇帝陛下说道:“微臣也即刻起身,前往北方。” “不必。” 皇帝陛下摆手,走到御书房一侧,看着那面墙上挂着的天下版图,说道:“朔博,承德两镇虽说兵马强盛,但西齐朝廷也不是善茬,想来用不了多久便能镇压叛乱,朕让梁施赶回去,也是求个心安。” “霍明渡在江南无所事事,便先让他过去。” 说着,皇帝陛下回过身,对陇国公说道:“你便安心在京中过年,来年大婚其余的,不用担心。” 听皇帝陛下派遣与自己齐名的江南军神前往西北,陇国公的心顿时安定下来,退回队列。 “李大人,近日西北恐怕是会有些纷争,到时兵部递给户部的折子,无论多少,你批了就是,不用再进宫告知朕。” 皇帝陛下微微思索,看向户部尚书李庭儒说道:“还有到时对南梁的封赏,也要拜托老大人多多上心。” “为陛下分忧,是老臣的荣幸。”李庭儒躬下身子,到底是年岁大了,半夜入宫,老大人的眼睛通红一片,却依然说道,“这些年国库充盈,经得起折腾。” 这位李庭儒大人替大明朝打理国库三十年,即使是二十年前朝堂乌烟瘴气,都能变出银子来助陇国公与霍明渡平了北方与江南的战事,如今四海升平,又是西北一隅的边境纷争,自然信誓旦旦。 除了已经连夜离开的梁施总督,还有各部的数位大人们,守夜太监们送上了温补的夜宵,君臣边吃边商讨着如何应对来自西齐的动乱。 众位大人们捧着热汤,看向徐太历,他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大明朝的间谍特务们的头子,这境外情报,除了军中探子,几乎全部都在锦衣卫掌握之中。 徐太历一口气喝完热汤,也不珍惜身上那件鲜红色的官服,用袖口擦了擦嘴,便开口说道:“现如今的西齐朝廷,大司马领兵在外,大冢宰与后宫一同把持朝政,各位大人们肯定都知道,自从西齐的皇帝身患隐疾无法上朝后,西齐实际上的权利,都在后宫之中。” “如今西齐君主年幼,只怕一应大权,全部都入了那位皇后娘娘与长公主之手。” “一群女人的朝廷?”听到徐太历的话,长宁侯捧着块糕点,哈哈笑道,“当年我奉陛下之命领兵前往南梁抵抗西齐,你们可知领兵的是谁?” 皇帝陛下微笑不语,长宁侯卖足了关子,把糕点吞进肚才说道:“是那西齐长公主,那长公主年岁不大,但却在军中威望极高,武艺超群,那次战场之上,甚至差点儿斩了我麾下一员大将。” 长宁侯见大人们纷纷来了兴致,便捋了捋胡须开始侃侃而谈。 “这西齐的后宫,可不像咱大明这样安生,西齐那个老皇帝一辈子生了十几个儿女,儿子都是没出息的混账东西,在西齐京都惹是生非,仗着皇子龙孙的身份欺男霸女,甚至有个皇子因为看上了某个节度使的老婆,当夜便把那位夫人接到宫中荒淫。” 一旁徐太历笑道:“长宁侯所言非虚,做这事的是四皇子,那节度使的夫人,现在是他的一房美妾。” “而她的丈夫,正是这次叛乱的主谋,朔博节度使。” 听到这么一件荒唐事,大明的君臣纷纷笑了起来,皇帝陛下止住笑声说道:“各位大人都与西齐打过交道,这西齐皇室虽然不堪,但是各地节度使却都不是善茬,而最有权势的几位,依然对西齐皇室忠心耿耿。” 皇帝陛下放下热汤,微沉着声音说道:“至于长宁侯说西齐是女人把持的朝廷,语气颇有轻视,但从这几年来看,西齐宫里的那几个女人,着实不简单。” “听说是当朝皇后,如今的太后与大冢宰有染。” 一位兵部侍郎说道:“西齐大冢宰这么忠心替个黄口小儿卖命,说不定传闻是真的呢。” 西齐皇帝老迈,但后宫之主却年轻的很,是西齐皇帝的第三任皇后,入主六宫时才十六岁,据说生的美艳无比,风华绝代,而皇后所生的皇子,也就是如今的西齐新帝,无论是西齐还是大明朝,都对这位皇子的出身来历抱有极大的怀疑。 无数谣言都说,这新皇根本就不是西齐皇室血脉,而是皇后与大冢宰苟合而来的私生子。 西齐曾经是天下第一强国,兵力强盛,国土广袤。 大明的太祖皇帝,就是因为忍受不住当地节度使的苛捐杂税,揭竿而起,一时间烽火连城,当年西齐朝廷为了安抚太祖皇帝,甚至封了个异姓王,却没想到太祖皇帝心怀天下,直打得西齐朝廷毫无还手之力,不仅吞并西齐大片土地,还灭了周围小国,才有了如今的大明帝国。 这几百年来,大明与西齐互相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不知道在边境打了多少仗,砸了多少钱,直到陇国公把蛮子杀得闻风丧胆,躲入草原深处,又逢西齐境内藩镇祸乱愈演愈烈,两国之间这才有了二十年的和平。 而这些年的西齐却好似缓过劲来一般,在国内励精图治,一心想要解决藩镇割据的问题,已经裁撤了不少有异心的藩镇,中央朝廷的权威前所未有的强大起来。 “西齐这些年没少做实事,虽说他们的宰执和大冢宰,大司马治国有道,可到底还是宫里说了算,西齐的那些个女人,都是不容小觑的人物。” 皇帝陛下看了眼长宁侯,说道:“尤其是那位长公主,比太子年岁大,但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却已经能领兵在外,辅佐年幼君主,这等威势,只怕不逊色在座的各位。” 陇国公哼了一声,说道:“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丫头片子,翻不起什么风浪,陛下宽心,终有一日,我大明铁骑会冲进西齐京都,一统天下。” 大明朝经过两百余年的发展,又在当今圣上这儿实现了中兴,所有文臣武将们都在等待一个机会,那便是吞并西齐,成就大明朝天下第一的威名。 皇帝陛下微微眯着眼睛,缓缓说道:“西齐这么一闹,对我大明百利无一害,过阵子南梁世子便会代表皇室称臣纳贡,南方那无忧之后,剑指西齐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屋内的文武大臣们个个激动不已,尤其是陇国公与长宁侯这等武勋世家,眼中迸发出强烈的色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有人提酒来寻 秦钟回到住处时已经是后半夜,从井里挑了桶水往从头林到脚,顿时觉得好不痛快,着上半身,提起剑便舞了起来。 邸朗不愧是大明太子,自幼根基打得牢固,招数更是蕴藏无数奥妙,若不是秦钟有着前世几十年的经验,只怕单单拼比劲气,在邸朗手中还会吃亏。 斑驳的铁剑在月光下倒映不出丝毫的光芒,原本肆意的劲气在秦钟手中运用的越发娴熟,长剑依然还在手中,剑锋指向的宫墙,刹那间便出现了一个穿了个透彻的小孔。 见状,秦钟收回铁剑,十分满意。 然后他转过身准备回屋睡觉,却赫然发现屋顶上坐着个人。 那人正仰头灌酒,一身寻常人的打扮,看不出任何的身份来,秦钟提着剑抬头看向他,那人抹去嘴角酒渍,低头下了头。 是个长相十分普通的中年男人,看不出任何特殊的地方,但那双细长的眼睛深邃幽冷,好像穿过了悠久的时间,又重新回了过来。 秦钟只觉得这个男人仿佛是个黑洞,无声无息却能生生吞了自己,自己的感知何其敏锐,别说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是落叶飘下他也能察觉到。 而从进了院子直到现在,也不知那个中年男人这样看了自己多久。 不等秦钟开口说话,那中年男人忽然把酒壶往下撒去,酒水顺着屋檐往下落,就在即将滴在地上时,忽然如彩虹一般划了个弧度,向秦钟袭去。 秦钟连连后退,提剑斩之。 酒水势弱而散,扑了秦钟一脸,而下一刻,那中年男人便出现在了秦钟面前,宽厚的手掌带着强烈的呼啸声,拍向他的头顶。 秦钟手中隔世剑凄厉的嘶鸣起来,剑锋对上中年男人的手掌,划出一道闷声。 隔世剑被中年男人握在手中,月光下中年男人的手晶莹剔透,一根根银线闪烁出并不刺眼的幽光,秦钟大骇,这隔世剑能一剑斩了人的头颅,陇国公可以用它毫不费力的断掉一棵两三人才可环抱的大树。 这样一柄锋利的兵器,就被这个男人轻而易举的降服,握在了手里。 秦钟见状,劲气周游铁剑上下,顿时气势大作,僵持间的二人周遭尘土都溅起四射,铁剑猛烈颤动,中年男人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睛闪过一丝惊讶,更多的是稀奇,然后他便松开了铁剑,身子好似没有任何重量,飘然落向后方。 他负手站在那里,静静看着秦钟。 秦钟收起隔世剑,他清楚眼前这个中年男人一定是个绝对高手,从刚才短暂的交手看来,即便自己倾尽全力,也不可能伤他分毫。 “敢问先生” 没等秦钟把话说完,中年男人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壶酒,指了指说道:“喝不喝酒?” 秦钟没弄懂中年男人的意思,却听他接着说道:“我想找个人喝酒,你喝不喝?” “喝。” 秦钟没有丝毫的犹豫,既然眼前这个神秘人物没有杀他的意思,又是个绝世高手,如果能在武功修为上聊上几句,秦钟认为自己一定会受益匪浅。 灌了口中年男人递来的酒,秦钟正才正儿八经的打量起眼前这人。 四十少许的年纪,穿了身深青色的袍子,这宫里无论是太监还是侍卫,都不会有这种打扮,对于这个中年男人的身份,秦钟实在难以揣摩。 中年男人与秦钟坐在台阶上,自顾自说道:“你在宫里的名气很大。” 听着中年男人的话,秦钟心里疑惑,自己不过才来宫里第一天,怎么就便成名人了? 却听中年男人接着说道:“你与陇国公之女交好,与太子公主交好,这大明朝最出身最显赫的几位小贵人,全和你关系不错,你很厉害。” 秦钟发誓自己绝对不认识眼前这个中年男人,也从来没有在太子和含山公主身边见过这人,他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显然看出了秦钟的疑惑,中年男人说道:“这里是皇宫,每个人的来历,我都知道。” 锦衣卫? 小心瞧了眼中年男人,秦钟觉得他肯定不是,这锦衣卫的手可伸不进宫里来。 见中年男人望向自己,秦钟急忙说道:“我喜欢交朋友,也是那几位贵人以诚待我。” 中年男人诚恳说道:“你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第一眼看了,确实讨人喜欢。” 又是个识货的。 秦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眉眼,心里乐开了花。 多久没听见别人夸自己好看了,秦钟顿时觉得这个说起话来死气沉沉,没有一丝感情的中年男人顺眼了不少。 中年男人见秦钟笑的跟个傻子似的,也没多想,便接着说道:“我受人嘱托,来看看你也想来问你几个问题。” 没等秦钟反应,中年男人便开口说道:“你觉得太子人如何?” 秦钟心里微紧,心里不清楚这中年男人到底是何种打算,可宫里又有几个人有资格,能过问太子的事情? 答案呼之欲出。 那便是一言不对,就可能要了自己的命。 秦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番,把隔世剑放到一旁,说道:“是个好人。” “详细些。” “聪明,但没什么坏心眼,堂堂太子,却能吃练武的苦头,这点我很欣赏,还有就是他长得也很俊俏,我喜欢跟长得好看的人打交道。”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放下空酒壶,袍子的下摆在秦钟眼前晃过,人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秦钟坐在台阶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因为他根本没有看见,那个中年男人到底是如何离开的。 这世上竟然会有如何如此神人。 御书房 皇帝陛下开了宫城的门,锦衣卫从境外来的情报正源源不断的送入宫中,不知何时,角落里出现了一名穿着青衣袍子的中年男人。 在一旁服侍的老太监面不改色,走出了大殿,顺便关上了房门。 皇帝陛下放下折子,紧了紧肩上披着的大氅,靠在铺着厚厚垫子的椅背上闭目养神,问道:“见到人了?”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 皇帝陛下轻笑:“你去问,但凡有些脑子的人都猜得出到底是让你来问的。” “他怎么说?” 中年男人把秦钟对于太子的评价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皇帝陛下听完之后,嘴角微扬:“倒是个实诚的小孩,依你看来,怎么样?” 中年男人微微皱着眉头,像是在思索,隔了许久之后他才开口说道:“我只是觉得,年纪轻轻就能有那等身手,不会是个庸人。” “那便先看看。” 皇帝陛下睁开了眼睛,端起手边已经微凉的茶水抿了口,茶水稍苦,却是提精神的好东西,又喝了几口,皇帝陛下才接着说道:“朗儿年幼,天真浪漫朕不想让他身边有什么心怀不轨之辈,所以才让你去朕先看看。” 中年男人沉默不语,却又好像在嘲讽皇帝陛下一般。 “陇国公看好他,要带他去北方朕不反对。”皇帝陛下深知这个中年男人根本对自己说的话不感兴趣,却依然自言自语道,“西齐出了事,北方边境肯定会起些纷争,要是那小子真有能耐,朕便让他建功立业。” “如此,他若真有颗赤子之心,今后太子身边,也能多个说真心话的人。” 听完皇帝陛下的话,中年男人那紧闭的嘴终于缓缓开启,带着丝疑惑说道:“你还很年轻。” 皇帝陛下没有回答中年男人的话,而是重新拾起折子,吩咐道:“过几日宫里的游园大会,你把秦钟安排进去,让他陪着太子。”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御书房的大门开了,又重新关上。 老太监从外面走进来,把已经凉了的茶水重新换上,躬身走到皇帝陛下身边,小声提醒道:“陛下,夜深了。” 想来应该是皇后苦等却见皇上迟迟不回寝宫,这才派人来问,皇帝陛下搓了搓有些发麻的脸,用上力气,直到脸部发红才停下了手,又接过太监递上的热毛巾敷了会,对老太监说道:“你明日出趟宫,去城外的秦家村走一趟。” 老太监点了点头,殿外又有太监送来了密报,老太监便安安稳稳的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中年男人忽然轻笑了下,惹得皇帝陛下都有些匪夷所思,惊异的表情还未敛去,便渐渐冷漠起来。 只听那中年男人说道:“你这样护着太子,即便将来灭了西齐,他守得住这个江山吗?” 御书房内清冷幽暗,皇帝陛下身后的那名老太监佝偻着身子,在烛光下一半隐在黑暗之中,一半露在外面,却好似充耳不闻。 皇帝陛下没有雷霆暴怒,而是说道:“朕自幼生在宫女住处,如若不是母后与那些宫女们拼死护住,朕如何能安然长大,如何能走到父皇面前,又如何把这大明朝从深渊里拉回来。” “朕知道什么叫做恐惧,也知道什么叫人心。” “太子年岁尚轻,朕一定要帮他。” “朕能为他扫除的障碍,便一定要扫,至于能力今后他坐上龙椅,自然就会有的。” 中年男人摇头,说道:“太子龙凤之姿,但论才智,不如含山公主。” 皇帝陛下抬起头,目光之中闪烁着烛火的光芒,语气不紧不慢,听不出丝毫的语气问道:“你的意思是皇后不如晨妃?” 中年男人面无表情说道:“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理解出别的意思来,皇上,您不愧是皇上。” 御书房内一片幽静,许久之后,皇帝陛下扔下折子,起驾回宫。 中年男人依然伫立在大殿之内,随后长叹了口气,衣摆轻摇,便越于大殿之上,端着酒壶,埋头喝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阴险君臣 “朕还能想起年幼的时候,在浣衣局生活的日子。” 皇帝陛下回到寝宫后并没有安然入睡,也许是因为被那中年那人随意的一句话刺痛到了哪里,便和皇后来到望星楼,这里可以看见整座皇城,自然也能看见那名在月光下独自饮酒的男人。 皇帝陛下攥着纪皇后的手,看着自己的皇城,看着自己的天下,轻声说道:“父皇无能,朝中权势尽数在外,不仅仅是晨妃家里,还有很多数之不尽的灾难,如果被人知道深宫里有个皇子,朕一定会被溺死。” “从小浣衣局的宫女就跟我说,一定不能让别人看见我,尤其是宫里的人,如果被看到,我就一定会死。” “朕,一直记得那年,父皇来接我的时候,浣衣局的宫女为了救朕,被像猪狗一般屠戮。” “如果父皇能早到一个时辰,那些宫女都不用死。” “我就被母后抱在床底下,透过缝隙看着那些省吃俭用供养朕的恩人们,死在朕的面前。” 眼前这个低沉着声音,身形显得单薄寂寥的男人,是这个天下最有权势的帝王,他望着宫里的某处,那里是浣衣局的所在。 “血洗浣衣局的人,朕现在已经不太记得了登上太子之位后,父皇便把皇城守卫的职责交给朕,一天,朕就用了一天,便把那些人全给杀了。” 纪皇后的神情显得落寞,身旁这个男人,是大明朝的皇帝陛下,是外面人人皆得跪拜的神灵,可只有在她面前,陛下是位丈夫,是倾诉衷肠的对象。 这座威严无比的皇城,在以往的无数年里,倾覆了多少血与土,又有多少像浣衣局的那些可怜宫女一样的人,死在了权利斗争之下。 “朕不想让朗儿也经历那些,所以清了后宫,朕理解所有人,为什么却没有多少人能够理解朕?” 皇帝陛下望着远处大殿上那个身形寂寥的男人,声音低沉说道:“他们,永远不知道,多少人死,就能有多少活下去,那些活下去的人,作用远比死的人大。” 皇帝陛下显得有些痛苦,他不能去杀了那个中年男人,因为不能。 纪皇后抬头看向自己的丈夫,轻声说道:“一切都过去了。” 是啊,一切都过去了。 曾经害过你的人都死了,想害你的人也死光了,现在是你大展宏图的时候,北方还有西齐,那是唯一的对手了。 只要灭了那个国度,天上地下,你便是唯一的至尊。 大明朝的陛下还很年轻,国内民心皆向,兵力强盛,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接下里的数日,朝堂之上讨论的话题都是西齐的叛乱,西北道总督梁施已经日夜兼程的回到了总督府,江南的霍明渡,也到了北方,领着三万铁骑马不停蹄的赶往坐镇,算算日子,应该也到了。 朝堂内的文武大臣们正在激烈的讨论,一方说要趁此机会,拿下西齐叛乱的两个藩镇之地,这样便可遏制西齐东进的天然通道,今后伐齐,也有优势,更有甚者直接向陛下请战,大有攻进西齐京都的势头。 说这话的,当然是武勋阶层。 而文官们的意思是现在并不是对西齐开战的最佳机会,两位节度使的叛乱,从现如今的局势看来,很快便会平定,到时西齐调转枪头,区区两镇之地,如何守得住? 殿中愈演愈烈,有位白发苍苍的老将军指着一名大学士的鼻子破口大骂,说他胆小如鼠,不配为官。 那名大学士丝毫不怯,嘲讽那名老将军年老体弱,别到时候上了战场,还没走几步路就嗝屁了。 这话一出,老将军顿时勃然大怒,随意抄起殿中物件便砸向那位大学士。 瞬间文武两边已经开始了全武行,你来我往,还不热闹。 正在殿外守值得秦钟腰跨铁剑,笔直身子站立,听着大殿里的动静,不禁啧啧称奇,这大明朝这些年的文治工作简直是一塌糊涂,甚至可以说是根本毫无作为,这眼瞅着人数占优势的文官们已经快要把武官压着打,就这帮心狠手辣的人,还成天嚷嚷要让大明朝今后文明起来,能吵吵绝对不动手? 胡扯呢吧。 除了几位年纪实在太大,如户部尚书李庭儒般不宜上场之外,但凡还动的起来的人们全都进入了群战,文官体系的大臣们打起架来可没有那么多规矩,抄起殿上香炉便肆意砸人,就是看不惯这帮粗人,一听有仗打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打仗不要钱啊? 虽说大明朝二十年来无大战事,百姓安居乐业,国库充盈但西齐那样的强国,真要攻打,动用的人力物力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好不容易才攒下的家业,怎么能让这帮粗人肆意而为。 还打进西齐京都,老子现在就把你打回娘胎! 皇帝陛下坐在龙椅上看着自己的臣子们大作一团,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昨夜本就睡得不踏实,早早的便上朝,却没想到这些精力旺盛的老东西,一言不合就在自己面前上演全武行。 陛下看了眼身旁的老太监,无力的挥了挥手。 老太监显然已经是习以为常,尖着嗓子叫道:“殿外持刀官,入殿!” 秦钟这些天已经彻底融入了京卫指挥使司,早在第一天当值是便被前辈教导,如果哪天被分到奉天殿当值,又恰逢文武大臣开打时该如何应对。 听到老太监的呼声,秦钟与左侧同僚率先入内,随即便又更多的持刀官涌入殿中,用血肉之躯穿过正在混战的人群,构成了一道人墙。 立刻有小太监出来,把倒地不起的官员抬走,大殿内依然充斥着骂娘的不良话语,但好歹架是劝住了。 秦钟看着眼前一位鼻青脸肿的御史大夫,原本挺文绉绉的一个人,怎么就敢对人使断子绝孙的招数呢? 刚刚那位对抬下去的大将军,可不就是着了这位御史大夫的道。 皇帝陛下见朝堂终于稳定了下来,便这才从太监手捧着的案台拾起一份密函,说道:“这是西齐太后派人送到宫里来的亲笔信。” 原本还骂骂咧咧的文武大臣们纷纷安静了来,但持刀官们依然不敢松懈,紧紧靠在一起,不让任何的暴动发生。 皇帝陛下把密函扔到一边,看着底下狼狈不堪的臣子们缓缓说道:“两千万两白银,三千匹战马很快便会过西北道入京,这是西齐太后的礼物。” “条件便是,让我大明不要插手两镇叛乱之事。” 大臣们面面相觑,虽然陛下从来不提,但谁不知道,这西齐藩镇割据,锦衣卫各处探子从中作梗,如果说这回朔博节度使举兵造反,其中没有锦衣卫的影子,那才有了鬼。 朝中文武心中肚明,自己在这里闹得欢腾,可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陛下那。 陛下说打,那就得打,陛下说怎么打,那就得怎么打。 可很显然西齐的那位皇后,如今的皇太后已经察觉到此次叛乱不同于以往,说不定大明朝还在暗中支持,便赶在大明彻底干预之前,给出了条件。 “千万两银子,三千匹战马”皇帝陛下轻笑了声,看着朝下百官说道,“那位皇太后如此阔气,倒是让朕犯了难。” 一位大将军揉了揉脸上淤青,喊道:“陛下,怎么能被这等小恩小惠眯了眼睛,臣恳求陛下,赐我三万精兵” 还没等那名大将军把话说完,一位文臣手中的香炉便砸向了他的脑袋大吼道:“赐你大爷,河北道的干旱才刚过去,江南的水患过阵子就又得花钱,有能耐,你别问我们户部来要钱,你自己变去!” “够了!” 皇帝陛下猛地一拍龙骑,指着大臣们怒斥道:“看你们一个个都像什么样子,哪还有朝廷命官的仪态!” 见陛下发怒,朝堂中的大臣们这才纷纷彻底安静了下来,眼巴巴的看着龙椅上的天子。 皇帝陛下摸了摸下颚,说道:“西齐的银子和战马,已经绕过朔博,承德二镇到了梁施的总督府,天下人都看见了,收与不收,都不是什么好主意。” “既然如此,那便先收着。” 皇帝陛下龙袍一挥,朗声说道:“派旨西北道总督梁施,霍明渡,在边境伺机而动,候战而观,助西齐平叛战乱,夺回朔博二镇。” 秉笔太监拟好圣旨,印下大印后,便有快马飞奔出城,八百里加急送往西北道。 大臣们听后纷纷反应过来,随即拍案叫绝,陛下真是好谋略,好图谋。 让霍明渡领兵在旁,无论是西齐的朝廷大军还是叛军,都会心有忌惮,两方既然都不敢拼个你死我活,那战争便会延绵。 从目前的局势看来,西齐的大司马亲自领兵出征,求得便是速战速决,打出西齐朝廷的威严来震慑其余蠢蠢欲动的藩镇节度使。 如果一旦战争时间被刻意延长,对于西齐朝廷来说,百害无一利。 西齐皇太后能为了让大明朝不介入自己平叛,就能给出两千万两白银和三千匹战马的昂贵价格,如果他们要求大明帮助他们平叛呢。 或者说,干脆让霍明渡打下朔博,承德二镇,让西齐朝廷拿钱来赎。 只要以上任何一种企图成真,那么这个游戏怎么玩,主动权就已经全部被握在了大明帝国手中。 不愧是皇上,这等怎么着都占便宜的办法,想都不用想就说出来了。 群臣顿时跪下,高呼万岁。 一桩事了,皇帝陛下朗声道:“过几天便是宫里游园大会的日子,到时帖子便会送到各位大人们府上,让家中公子小姐们都好好打扮一番,说不得还能让皇后成全几段姻缘。” 散朝后,秦钟站立在殿外,目送一群灰头土脸的大臣们离开,见陇国公走出,秦钟刚想打声招呼,便看着那老头二话不说拽起自己的衣领,瞪着他说道:“臭小子,你老实说到底给淇淇灌了什么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锦袖挥舞 当朝国公竟然威逼堂堂八品御前带刀官? 秦钟有些不可置信,但又在心中仔细比较了番自己与陇国公之间的品级,顿时心虚的把握在剑柄上的手松开。 然后开始仔细回想自己最近有没有得罪御大小姐。 冥思苦想,秦钟这才无比悲愤的抬起头看着陇国公说道:“国公大人,我冤枉啊。” “你冤枉?” 陇国公把秦钟拽到大殿的拐角处,理了理先前因为参加混战而褶皱的官服,负手背对着秦钟说道:“本国公即将大婚,这事你可知道?” “卑职听说了。” 秦钟也在打理自己的衣裳,这么好看的飞鱼服,这陇国公的手脏不拉几的,可不能让他给糟蹋了,秦钟下意识的回答道:“卑职祝国公大人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最好多生几个。” 陇国公回头,眼神之中杀气毕露。 秦钟顿时打了个寒颤,急忙站好说道:“卑职的意思就是恭喜国公大人。” 见陇国公面色没有缓和的征兆,秦钟小心翼翼的问道:“国公爷,先前您问我御大小姐这难不成是御大小姐不同意您和大管事的婚事?” “她敢!” 陇国公怒目圆睁,霸气无比说道:“我是她爹,老子成个亲还要一个当女儿的同意,这说出去还有没有人伦孝道了?” 秦钟在一旁止不住的点头,陇国公快意的扯了扯外服,早已把当初在陛下面前的怂样抛之脑后。 接着,陇国公便说道:“但令人疑惑的是,淇淇知道后非但没有大哭大闹,反而显得十分平静本国公去问她,她说,是你在从中作梗。” 秦钟鄙夷的看了眼陇国公,心想真不愧是个粗人,不会用词还非得滥用,这明明就是开解,心里虽然不爽,秦钟依然谄媚笑道:“大小姐这么善解人意,国公爷应该高兴才对。” “哼。” 陇国公看了眼秦钟,忽然大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小子,这事干得不错,等去了北方前线,有赏。” 秦钟听后顿时拉下了脸,上前小声说道:“国公爷,我忽然觉得待在宫里也挺好的” “好个屁!” 陇国公瞪了秦钟一眼,骂道:“天天跟个柱子似的往那一站,一天就没了,你说你活着有什么意思?” 见秦钟准备开口反驳,陇国公大手一挥说道:“废话不要多说了,若不是本国公要留在京里成婚,白白让霍明渡那老小子捡了便宜挥军北上,你早就跟着老子去杀西齐人了。” 秦钟惆怅的叹了口气,果然自己的命运还是逃不过强权的压迫。 陇国公看了眼秦钟,忽然冷笑道:“小子,等去了北方,你要是敢给我当逃兵老子第一个弄死你。” 秦钟顿时大感不满,说道:“国公爷,虽说卑职贪生怕死,可好歹也是咱大明朝的文人,堂堂秀才功名在身上的,如今又是八品带刀官,临阵脱逃这种被万人唾弃的事情,卑职是万万不会做的。” “算你小子识相。” 陇国公面色稍缓,说道:“本国公还要事,便不跟你多嘴,过两天宫里的游园大会,你可会去?” 秦钟到是接到了上司的命令,点头道:“卑职会陪同太子一道前去。” 陇国公听后微微有些吃惊,看了秦钟一眼后,便不再废话,大步离开。 这些日子宫里很热闹,一年一度的游园大会马上就要到了,恰逢今年永安王府的小王爷与南梁世子都在金陵城,宫里的意思是要比以往更热闹一些,三品以上官员的子女都可参加,而最为重要的是。 太子今年也会随皇后一道前往。 这是太子第一次参加游园大会,许多朝中大臣都在琢磨,会不会是宫里要选太子妃了? 虽说如今的皇后是平民出身,但皇帝陛下倒也没刻意透露过,太子妃的人选一定也得是民间出身。 所以也不怪文武百官心里都打起了小算盘,但凡有资格参加游园大会,家中又有闺女的,纷纷赶回府中督促女儿赶紧打扮,为游园大会做准备。 对于关乎太子的事情,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民间之中都抱有极大的热情,皇帝陛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将来板上钉钉的皇位继承人,换做寻常帝王家,到了太子这个年纪,不说嫔妃满地走,也至少也已经成婚。 只有自家的太子,到现在连个婚配对象都没有。 从秦钟对皇室的了解来看,最好还是不要掺和这种事情,那夜的中年男人的问题秦钟还记忆犹新,远远地看了眼恢宏无比的奉天殿,秦钟不禁打了个哆嗦。 时辰一到,交了班之后秦钟便往住处走去,正巧碰上了迎面走来的绿柳。 自从入宫之后他便再也没见过绿柳,今天看见竟有种故人相遇的激动感:“绿柳姐姐,这是干嘛去?” “哟,这不是秦侍卫嘛。” 一声宫女打扮的绿柳惊喜的看着秦钟,手里捧着件华美的衣裳笑道:“我刚去尚衣监领了殿下游园大会时要穿的衣裳,正准备回去交差。” 秦钟见绿柳额头上布着细汗,又是一直捧着那件华美的衣裳,胳膊想来早已酸痛难忍,便上前接过,笑道:“我便帮姐姐一把。” “还是咱们秦秀才会心疼人。” 绿柳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笑道:“这八品带刀官做的还舒服么?” “舒服是舒服,要是能一直舒服就好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走到了公主殿前,路过的宫女纷纷向绿柳问好,绿柳接过秦钟手中的衣裳,笑道:“她们都知道我是殿下亲自要进宫里的人,对我可尊敬了。” 这位曾经涪陵阁的清倌人,穿着朴素的宫装,到时头一回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这宫里呀,只要谨言慎行,伺候好自己的主子,过的倒也安生。” “是绿柳回来了吗?” 正当秦钟准备离开,含山公主从殿内走了出来,一身淡青色的长裙,温婉无比,在看见秦钟之后‘呀’了一声,不知为何脸上顿起红霞。 “见过殿下。”秦钟急忙行礼,解释道,“路上碰见了绿柳姐姐,便帮她把衣服一道给殿下送过来了。” 含山公主点了点头,秦钟瞅了眼殿内,不少乐师正在里面,绿柳笑着跟秦钟说道:“殿下正要排练呢。” 含山公主抱着那身游园大会时要用到的衣裳,低头看着探出裙摆的绣鞋,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钟挎着铁剑笑道:“到时殿下一定会惊艳全场,卑职想都不用想都能猜到满金陵城的公子哥是怎么冲殿下流哈喇子的了。” 含山公主没有搭理秦钟,小跑着进了内殿,想来是去换衣裳了。 绿柳戳了戳秦钟,冲他挤眉弄眼说道:“你就先别走了,看看咱们殿下跳的怎么样。” “我也不懂啊。” “不懂可以看嘛,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你个外行都觉得好,那才是真好。”绿柳得意说道,“这舞呀,可是我帮着殿下一起排的。” 正说着,便看见含山公主穿着那身黑金色的襦裙款款走出,俏脸还画上了淡妆,眉间一点朱砂,更显端庄大气。 秦钟退至殿外,冲含山公主微笑。 乐师们纷纷打起了精神,悠长绵柔的琵琶声响起,含山公主提起长袖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那双明媚的双眼,笑意盎然。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看着含山公主,秦钟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李商隐的这首诗句。 含山公主在乐声中起舞,一颦一簇,对着殿外的碧浪晴空,却又好像是对着秦钟。 女孩最曼妙的身姿展现在秦钟眼前,那微红的脸颊,怕露出牙龈而不敢轻笑刻意装出的端庄模样,下一刻,长裙便在含山公主的舞动中旋转而开,成了一朵鲜艳盛开的花。 此刻绵柔的曲调忽然急转直下,沉闷的鼓声想起,乐师口中吟唱出古老沧桑的曲子。 秦钟知道这首曲子,那是士兵出征前,家人们的送行含泪而唱的曲调。 含山公主接过绿柳递上的秀剑,高高举起,长袖缓缓滑落露出一截嫩如莲藕,白如莲花般的细长胳膊。 那柄剑没有杀气,却满是女子的相思。 一只绣鞋探出了裙摆,微微扬起,含山公主侧身提剑,纤细的腰肢缓缓弯下,忽然顺应着猛然提升的曲调飞舞。 殿内花瓣纷飞,秦钟竟然从含山公主的剑中感觉到了劲气。 原来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也是朵带刺玫瑰。 那高昂的曲调表现的是士兵建功立业,凯旋之日,佳人站在城楼等待,含山公主的身形没有了先前的羞涩妩媚,好似从一名娇羞的少女变成了名纵横战场的常胜将军,秀剑提起,落下,一招一式,颇似太子的风格。 忽的,一击沉闷的鼓声重重想起。 含山公主身形一怔,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前方有着千军万马,但却有着虽千万人吾亦往矣的气概,疾步向前,直冲殿外。 那柄细长的秀剑,离秦钟的脖子,只有一寸。 乐声戛然而止。 秦钟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含山公主的身形未变,娇小的身子随着呼吸起伏。 秦钟抬起手开始鼓掌。 殿内的宫女们也纷纷激动的拍起手来,赞美之声顿时响起。 “殿下的舞姿,卑职实在没有言语能够形容。”秦钟后退一步,躬身说道,“但卑职想,这世上如果真的有仙女的话,一定得像殿下这样才对。” 岁月虽好,却怎么能及眼前佳人一丝一毫。 含山公主收回秀剑,静静的看着秦钟,忽然笑了起来。 不知谁说过,少女的笑容,是这世上最美的事物。 秦钟以前不信。 现在却是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一步一诗 最近宫女们之间都有一个共同的话题。 宫中来了一个长得十分好看的持刀官,但凡见过的都回来跟自己的姐妹们吹嘘,那可不只是一点点好看。 秦钟是第一次来公主的大殿,躲在角落里的宫女们纷纷探出脑袋望过来,都有些吃惊。 男人都能长成这样,让咱们当女人的情何以堪? 含山公主听着秦钟对自己的赞美,微微喘息说道:“秦侍卫夸人,跟别的人都不太一样呢。” “卑职没文化,殿下见谅。” 秦钟其实十分的害怕碰见含山公主,别人不知道,自己可是知道原因的。 当初在涪陵阁那触目惊心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也就是碰上了眼前这个温婉善良的女孩,要是换了别人家的公主,秦钟现在只怕已经被活剐了。 摸公主的胸啊,秦侍卫把未来驸马爷才能做的事儿给提前干了。 至于含山公主规模如何,秦钟此时细细想来,不大不小,正是最最合适的手感。 那天公主殿下衣服穿得薄,所以秦钟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很有发言权。 就在这时,一位身穿王公服饰的年轻公子领着太监们向这里走来,看也没看秦钟,走到含山公主面前躬身行礼:“南梁韩师昭,见过殿下。” 秦钟退到一旁,心里明白过来,这位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年轻贵人,就是即将代表南梁皇室向大明朝称臣纳贡的南梁世子。 这位世子长得英俊挺拔,比秦钟还要高一些,举止投足之间没有丝毫的张扬,内敛无比。 南梁世子韩师昭脸上永远都带着丝和煦的笑容,这样的姿态配上他贵不可言的身份,很难让人产生抗拒的心理。 含山公主回礼,南梁世子回头示意了下身后的太监,太监走上前手中捧着的是几本古色古香的书籍。 见含山公主面露疑惑,韩师昭微笑道:“本王听闻殿下喜爱诗词歌赋,来大明前,特意收罗了些民间的孤本,都是这几百年间的大师所作,许多诗词从未面世,特拿来与殿下一起品读。” 韩师昭把‘一起’两个字咬得重了些,说完,便安静等待含山公主的答复。 这位南梁世子,是带着南梁皇帝的旨意,背后却是整个南梁对于大明的期盼,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大明朝都必须要妥善对待他。 而现如今,南梁成为大明属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西齐最近风波不断,对于南梁,大明朝必须拉拢。 含山公主听完韩师昭的话,微微迟疑番后点头说道:“那便请世子随我来。” 世子听后顿露欣喜,抬脚就进了大殿,秦钟自认已经没自己什么事便准备离开,却听含山公主回头冲他喊道:“秦钟,你也一起来。” 秦钟一愣,不知道含山公主叫自己到底是为何,你一个公主,一个世子之间的交流,扯上区区带刀官是为什么? 南梁世子也奇怪的看了眼身旁这个俊美的侍卫。 入了大殿后院,宫女们送上一盘盘精致点心,含山公主在绿柳的服侍下款款而坐,身上那件华服不见一丝褶皱。 南梁世子坐在对面,拾起一本古书递到含山公主面前,微笑道:“这是我南梁大诗人,唐明彦所著,其中有一半的绝美诗句,是从未给外人看过的。” “唐大家?” 含山公主听后起来兴趣,迫不及待的拾起古书,翻了几页轻轻的跟着读了几首诗,感慨道:“不愧是唐大家,他的诗句柔美却不失文人气骨,如此佳句没能被世人所知,实在是明珠蒙尘。” 南梁虽说国力衰弱,军队战力不佳,但国内文风鼎盛,多少大儒皆出自南梁,是这世上读书人最为向往的地方。 如果能听一次南梁大儒的课,必定会受益匪浅,这是天下读书人的共同认知。 秦钟倒是听说过这个唐明彦,以前和王汲厮混时,一喝酒他便要吟诗几首,吟出来的,大都是唐明彦的诗词。 含山公主读到一处,却听南梁世子再旁说道:“殿下,在我看来,这句里的望,可改为探,您觉得呢?” 听到南梁世子的话,含山公主又重新读了遍,心悦诚服道:“世子好文采。” “哪里,哪里。” 南梁世子谦虚的笑道:“我南梁虽然比不得大明朝横扫寰宇,可就是在这等无用处的地方颇有建树,让殿下见笑了。” 秦钟在一旁听着就觉得这老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又见含山公主正细细阅读,旁若无人,而那世子轻摇手中折扇看着含山公主。 图谋不轨? 自从南梁世子入宫后,便有传闻说皇帝陛下有意将含山公主下嫁与韩师昭,以此表现皇恩浩荡,两国永世交好。 现在看来,确实是郎有情,但不知道公主殿下是作何想法。 正在这时,太子邸朗火急火燎的抱着自己的长枪冲了进来,看见秦钟后不满喊道:“秦钟,我让你下了值就到东宫来陪我练武,你怎么跑含山这里来了?” 见堂堂大明太子在那抱怨,秦钟苦笑行礼。 南梁世子急忙站了起来向太子殿下躬身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世子也在?” 邸朗颇为惊讶,走到含山公主面前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我们家含山这里很热闹嘛。” “哥哥!” 含山不满邸朗随意就乱了她的头发,委屈说道:“你不能这样摸我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邸朗哈哈大笑,也不着急离开,把长枪扔给身后太监,大大咧咧的坐下,夹了块糕点放入嘴里,兴致勃勃的看向南梁世子问道:“世子找我妹妹有何要事?” “要事没有。”南梁世子微笑道,“只是听闻公主殿下喜爱诗词,便拿了些过来一同品鉴。” 邸朗听后拿起一本古书,随意翻了翻,南梁世子看的心疼,这些书可都是孤本,天上地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份出来,这太子爷要是给撕坏了,那可真是造孽造大了。 好在邸朗根本看不太懂那些枯涩难懂的诗词,放到一边之后接着问道:“世子爱诗词我是知道的,却不知道爱不爱舞刀弄枪?” 南梁世子尴尬笑道:“太子见谅,小王,小王不太会这些。” 太子看了看南梁世子,见他好似十分不解为何堂堂大明储君要把精力放在这种地方上,心里一时不爽,正想拉着秦钟离开,然后忽然想起这个俊俏的侍卫,还是个秀才呢。 于是邸朗急忙转过身,走到秦钟面前搂着他的肩膀得意说道:“世子,南梁文风鼎盛,大家辈出,但我大明也不差,就我身旁这位带刀官秦钟,便能出口成章,七步成诗。” 秦钟诧异的看向邸朗,心想老子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能七步成诗了? 妈的,本秀才要是真能七步成诗,也就不用被陇国公那老小子威逼利诱的给弄去北方吃土,秦钟刚想张嘴说话,便看见邸朗在向他使眼色。 含山公主也抬起了头,看向秦钟的眼神满是惊喜好奇。 见秦钟一脸迷茫,邸朗把他拉到一边,两颗脑袋凑到一起,小声说道:“咱得把这个场子找回来,不然这南梁世子会认为我大明无人可用。” 秦钟鄙夷的看了眼邸朗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行为,并且对于他把自己推出来当出头鸟一事很不满:“殿下,这事你应该找王汲才对,我根本不会作诗。” “随便扯几句你都不会?”邸朗完全不给秦钟开脱的机会,说道,“你好歹也是个秀才,难不成是买的?” 显然太子殿下对大明朝取士的制度不太了解,秀才上头还有举人,举人上头还有进士,秦钟肚子里那点儿墨水,早就被这段时间的荒废功课给忘得一干二净,哪里还能做出诗来。 “我不管,大话都说出去了,你硬着头皮也得给我上!” 说完,太子转过身,拉着秦钟走到南梁世子面前:“世子,出题吧。” 南梁世子摊开折扇,看着秦钟,表面上还是笑意盎然,心中却是不屑,南梁诗词冠以天下第一,自己更是从小接受名师大儒的教导,要是随随便便一个大明侍卫都能把自己震住,那说出去还不得贻笑大方? “这位带刀官既然是军人,那便已出征为题作诗一首可好?” 邸朗立刻答应下来,就好像要作诗的是他自己一般,还不停催促秦钟:“走两步,你走两步再作诗。” 这小王八蛋还真是充分演绎了什么叫站着说话不腰疼。 含山公主抿嘴偷乐,却依然把期待的目光投向秦钟。 秦钟看了看四周的人,心想着绝对不能出丑,自己长这么好看,怎么能出丑? 对不起了,前世的各位大才子们。 秦钟抬起头,抬脚走了一步。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南梁世子的笑容忽然僵硬了起来,摇曳折扇的手也不自觉的停住。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外胭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南梁世子的笑容完全敛去,竟是低头细细品味,佳句,不,绝代名句,这怎么可能,这种必定流芳百世的名句,这个区区八品侍卫是怎么可能 秦钟抬脚走了第二步。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含山公主的双眼停在秦钟的身上再也没有离开。 第三步。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不破楼兰终不还。”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一步成一诗。 秦钟一共走了七步,便念出了七首绝句。 大唐数百年的文人骚客,数百年的征战不休衍生出的塞外诗,那些千古流芳的名字,那些名字代表的高度,岂是南梁世子可以比肩的? “今夜不知何处宿,平沙万里绝人烟。” 秦钟停下了脚步,也闭上了嘴。 院子内鸦雀无声,南梁世子用着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秦钟,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含山公主双手收在袖子中,默默握紧了拳头,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邸朗坐在一旁,捧着盘桂花糕疑惑的自言自语:“这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儿,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大捷 南梁世子用饱含复杂与疑惑的眼神看了秦钟许久之后,默默的走了。 含山公主则把秦钟刚才所述的诗词全部背了下来,此刻正凭着记忆默写,最后一个字写完,含山公主放下笔,看着他说道:“秦钟,你再说自己没有文化,打的可就是全天下读书人的脸了。” 秦钟干笑了一番,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事情真相说出来的。 始作俑者邸朗吃完了一盘桂花糕,拍了拍手掌满意说道:“妹妹宫里的糕点可是越来越好吃了。” 说罢,邸朗便接过太监递上的长枪,看着秦钟说道:“来,咱们战上一场。” 邸朗根本没有听明白先前秦钟一口气吐出的那些诗词,只当是真的把那南梁世子给惊住了,这秦钟都能搞的定的人,看来也是徒有虚名。 “哥哥。” 见邸朗正在撸袖子,含山公主上前制止道:“不准在我这里打架。” “还有,哥哥你必须要好好念书了,不然今后怎么治理大明朝?”含山公主插着腰,不客气的说道,“舞刀弄枪是解决一切的办法吗,你看看人家秦钟,武功也好,文采也好,你怎么就不知道羞愧呢?” 邸朗握着长枪的手微微颤抖着,随即颓然的低下了头。 含山公主却没有放过太子的意思,接着说道:“哥哥,你也老大不小了,看样子呀,是得时候让母后给你挑个太子妃,好好管管你。” 正准备拔剑的秦钟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抬头望向艳阳,觉得今天天气不错。 公主教训太子的这一幕显然在宫里是很常见的事情,宫女太监们纷纷学着秦钟,把目光投向四周。 听着含山公主喋喋不休的声音,秦钟会心一笑。 这个小姑娘在外面羞涩单纯,可当初为了绿柳对上吏部侍郎时,也是让人不得不心悦诚服。 此刻教训邸朗,更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妹妹的模样,可爱至极。 在含山的教训之下,邸朗终于放弃了找秦钟一较高下的打算,又在一旁听含山开始讲起过几日游园大会,邸朗面露惨色,把埋头进了胸口。 宫里一个八品带刀侍卫一步一诗,把南梁世子活生生给吓住了。 今日宫中头条便是这个。 太后宫中,南梁世子正苦笑着向大明朝的老祖宗说着这事,把老人家逗得直开心,抹掉眼角的泪花,太后打趣道:“师昭你的名气,老太婆就算是呆在宫里都听说过,怎么竟会被宫里的一个侍卫唬住了?” “太后有所不知,那名侍卫确实文采不凡。”南梁世子正经神色道,“无论是从意境还是词句来说,每首都是一顶一的佳作,不得不让我佩服。” 太后望向身后的一位嬷嬷,嬷嬷低头说道:“那侍卫叫秦钟,入宫前有个秀才功名,听说小时候确实算个神童,前些时日还帮陇国公算了些账目明细,扳倒了庸国公。” “哦?” 太后顿时有了兴趣,笑道:“我大明朝什么时候有如此底蕴了,随随便便一个带刀官,都能出口成章,难不成今后这天下的七分才气,要从南梁移到我大明来了?” 南梁世子低头苦笑不已,感慨道:“如若真是如此,我也输的心服口服。” 那嬷嬷接着说道:“这名侍卫可了不得,入宫前在涪陵阁当账房先生,也就是在那会从蛛丝马迹中寻到了庸国公的马脚,而且武艺超凡,陇国公有意栽培,等过完年,便要带着他一同去北方前线。” 太后听了频频点头,笑道:“是个能干的小伙子,上回和朗儿切磋的,就是这个叫秦钟的年轻人吧?” “太后圣明。”身后嬷嬷轻声笑道,“这个秦侍卫,今年才十七岁,比咱们太子还小一些呢。” “好啊,好。” 太后十分舒心,没有另外的多想:“这样的好小伙子越多,等咱们朗儿成了皇帝,手下能用的人才就多。” “是件好事。” “让咱们的厨子做几样菜,多放些肉给那个秦侍卫送去。” 见太后吩咐,嬷嬷点头领命,便立刻去安排。 御书房 皇帝陛下正在批阅奏章,纪皇后在旁,听着一旁老太监的话,皇帝陛下放下笔,看着皇后说道:“一个没任何根基背景的乡下小子,怎么到哪儿都能弄出些事情来?” “这不跟咱们朗儿一样么,耐不住寂寞。” 皇后微笑道:“都说南梁世子是这天下间一顶一才气之人,现在被宫里的侍卫给弄得没了脾气,陛下应该高兴才是。”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皇帝陛下摇了摇头,看向皇后说道:“这次分明就是朗儿要跟南梁世子怄气,可自己肚子里没什么本事,就把那秦钟拉了出来,你说说看,这成何体统。” “都是你给惯得!” “陛下这话臣妾都不乐意听了。”皇后娘娘蹙起了眉头,反驳道,“分明是母后惯得。” 皇帝没好气的又说了几句,便重新捧起了奏章。 秦钟回到自己住处时候,已有一名嬷嬷正领着宫女在旁候着,见到秦钟后,上前和蔼笑道:“可是秦侍卫?” 秦钟稍显疑惑,但还是躬身行礼道:“正是卑职,不知” 嬷嬷笑道:“我奉太后之命,给秦侍卫送些菜来。” 秦钟起身看了眼那几名宫女捧着的菜肴,一头雾水,怎么好好地太后会给自己送菜来? 见秦钟不解,嬷嬷解释道:“太后听说你这几日一直在与太子殿下切磋武艺,念你劳苦,便送了些肉菜补补身子,秦侍卫,还不谢恩。” 秦钟赶忙单膝跪下,嬷嬷示意宫女们把饭菜搁好,便回宫复命。 望着桌上的各色菜肴,秦钟拾起筷子尝了一口,随即风卷残云一般把饭菜全部吃下。 十日后,金陵城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来来往往无数人,却听见城门口响起了一道轰天喊叫,那些城门将士纷纷高举手中长矛,口呼大明永胜。 一骑士纵马奔驰在金陵城最宽最长的主干道,却没有任何敢阻拦。 所有人都默默的站到了街道两边,让那名身披无数风尘的骑士赶紧过去,他身后插着一杆暗红色的锦旗,那是霍明渡将军的信物。 “霍明渡将军率三万铁骑,横扫西北,西齐朔博,承德二镇皆入我军之手!” 骑士一路狂奔,一路打喊,直直冲进了皇宫。 大明朝又打胜仗了! 打的还是西齐! 这天下人都知道西齐国境内发生了战乱,皇帝陛下为了边境安危,特另远在江南的霍明渡披星戴月赶往西北道,但却没想到,将军大人竟然直接拿下了对于西齐来说,无比重要的两座城池。 一时间金陵城的欢腾直冲云霄,城楼上的将士纷纷扬起军旗,没过多久,宫内放礼炮,宣示此战高捷。 皇帝陛下听到消息后,直接走出御书房,捧着霍明渡亲笔所写的捷报,仰头大笑道:“好,不愧是我大明军神,没有让朕失望。” “此战意义非凡,不仅让西齐的小皇帝见识了我大明朝的军力,更是给那位皇太后当头棒喝,我大明朝,怎么会看得上那区区几千万两白银!” 这一仗,不仅是打给西齐的新朝廷看,还是打给即将成为大明属国的南梁看,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宗主国,是多么的不可战胜。 皇帝陛下龙颜大悦,重重犒劳了那名奔波千里的骑士,派旨全宫,今夜大摆筵席。 文渊阁里的大学士们纷纷闻讯赶来,在得知这一喜事之后,纷纷恭贺陛下。 皇帝陛下的神情着实不错,把捷报放到案上,听着大学士的议论,到底如何安排这两镇的归属,确实还是个问题。 “各位大人不用这么心急。” 皇帝陛下摆了摆手,笑意盎然道:“朔博,承德二镇是西齐的一道至关重要的屏障,现在落入我大明手中,该急的是那位皇太后。” “想来用不了多久,他们便会亲派使臣过来,与朕谈谈该如何处理这两座城池。” “朕,是决计不会让大明将士的血白流。” 见皇帝陛下心中早有定夺,大学士们便不再多嘴,却不知道谁忽然说道:“这陇国公要是知道霍江军打了个大胜仗,捷报在他那也成哀报了。” 殿内响起了笑声,作为大明军队的两根柱石,多少年来陇国公与霍明渡之间的明争暗斗就没有停过,论功勋,一个把蛮子杀得闻风丧胆,逃入草原深处,一个坐镇江南,把先帝穷极一生都没能驱除的倭寇祸乱给平了,都是造福天下的大功德。 论武功,当年陇国公与霍明渡在京时便不停较量,各有胜负,谁也奈何不了谁。 近二十年来大明无战事,当年西齐意图染指南梁,陛下派了长宁侯去,就是生怕两人为了这事起争执。 这次镇守西北道,陇国公因有婚事要操办,心里又自恃根本不会打起来,便放任霍明渡去接管,却没想到,这霍明渡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把西齐的屏障给打了下来。 这下可就是高低立现了,霍大将军的功劳簿,要比陇国公厚上一页喽。 “霍明渡这次立了大功,朕必须要赏。”皇帝陛下问问沉凝,随即说道,“他本有个伯爵爵位,既然如此,朕便封一个侯爵给他。” 一旁秉笔太监躬身小声问道:“陛下,赐霍江军一个什么称谓好?” “定远。” “定远侯。” 正当皇帝陛下还沉浸在旗开得胜的喜悦之中,一骑快马进宫,骑兵跪在殿外带来了一个消息。 游园大会,出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游园惊梦 历年的游园大会都在金陵城外的皇家猎场中举行,每到这时候,御林军便会把偌大林子间的野兽全部驱逐,以此方便贵人们的出行。 今年的大会比之以往更隆重不少,因为太子殿下,第一次走到了众人面前。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政治讯号,说明皇帝陛下已经开始把一直在深宫之中的太子推出来,此后无论是朝堂议事,又或者其余什么的,都将开始采纳太子的意见。 太子,将要开始真正履行储君的职责。 各家府中小姐们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穷尽几十年学到的妆容往自己脸上招呼,只恨自己的眼睛小了些,鼻梁塌了些,到时见到太子殿下,会入不得他的法眼。 秦钟早早的便跟随统领来到园子内,空大的园林里早已准备妥当,中间还搭建了个华美的舞台。 回想起那天在殿前欣赏含山公主的舞姿,想来今天,她一定能够惊艳全场。 时辰已到,各府的公子小姐们乘着的马车停在了园林外,从中走下不知多少风流倜傥的少年郎和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 这是他们一年之中最大的盛事,在这里,男子要代替长辈结交同等级的朋友,少女们以往只是陪衬,更多的是跟着自己的哥哥弟弟们来游玩。 而今年不同。 今年的主角,是那些早已精心准备好的小姐们。 秦钟负责的是太子殿下的安危,靠主台最近,正当他无所事事时,便听见有人远远的喊了一声。 “钟弟!” 秦钟抬头望去,王汲正使劲儿的冲他挥手,随即小跑过来和他热情拥抱,兴奋说道:“多日不见,你在宫中一切可还好?” 见到自己这位拜了把子的兄弟,秦钟心里也是高兴,得意的拍了拍自己新换上的飞鱼服和崭新的铁甲笑道:“大哥有所不知道,小弟我现在可是御前八品带刀官,威风的很。” 一旁太监听见秦钟的话,不禁缩了缩脖子,还真是头一回听说宫里的八品带刀官威风的。 不过宫里的人们现在都知道,现在有个持刀官和太子殿下的关系要好的很,前几日太后娘娘不知为何竟然还亲自赏赐了饭菜给他。 这得是多么大的恩宠才能够做到。 见秦钟活蹦乱跳的模样,王汲哈哈笑道:“如此为兄也就安心了,这些日子没有你陪我玩闹,就连涪陵阁我都好久没去,不过也好,今后安安心心的在叔叔府中念书,待来年科考结束,你我二人再对酒当歌一番。” 王汲自幼长在江南,今年也是因为明年将要举行的春闱才金陵城长住,这里的达官贵族他还真不认识几个,原本还以为又是个无聊的日子,却没想到能碰上秦钟。 欣喜之余,想起当初秦钟临行前的嘱托,便说道:“钟弟,你临走前托我查的事,为兄也查的差不多了。” 秦钟入宫当值前,特意拜托王汲帮忙查一下李修洁,也就是绿柳那位心上人的底细,看看这位能让绿柳神魂颠倒的士子到底是何许人也,这么做倒不是秦钟心眼小,纯粹是秦钟深知绿柳虽在涪陵阁长大,见惯了男人的花言巧语,可要配上李修洁这种要长相有长相,要文采有文采的年轻人,只怕一个不留神便会看走眼。 这年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些唱戏的话也不全错,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鬼知道那个李修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汲看着秦钟说道:“那李修洁确实是个人才,河北道解元,在当地很有名气原本家中富庶,却不知道因为什么一下子之间便破败了下来,家中父母也都不在了,此次他是变卖了祖产进京赶考,可谓放手一搏。” “如若不能及第,只怕日后连个安身之所都没有。” “至于品行方面,我四处打听,倒是没听说过他的劣迹,应该是个老实人。” 听完王汲的话,秦钟微微皱起了眉头,变卖祖产,放手一搏? 要是没搏上,岂不是还得让绿柳再养他一年? 想到这,秦钟向王汲问道:“大哥,依你看来这个李修洁来年能不能高中?” 王汲是知道李修洁与绿柳之间的事情,对于这对苦命鸳鸯也抱有极大的同情,仔细想了想之后才回答道:“我也看过他写的几篇文章,着实不错,还特意拿回去给叔叔品读,叔叔与我的看法如出一辙,还称赞了番,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秦钟听后顿时放了心,王汲才智过人,文采非凡,是来年状元的有力竞争者,而金陵府尹王屹当年可是货真价实的状元郎,有这两人的评估,那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如此,自己也就可以放心了。 正说着,院子外缓缓驶来三座奢华无比的大撵,众人纷纷起身,待皇后与太子公主二位殿下从撵中走下,男子皆躬身,女子行万福之礼。 期盼已久的小姐们终于见到了太子殿下,果然像爹爹们说的那样,太子殿下的长相俊朗,身姿挺拔,是这世间一顶一的美男子。 邸朗搀扶着皇后,目不斜视的穿过一群莺莺燕燕,好似根本没有看见那些正冲他抛媚眼的大小姐们,这一辣手摧花的行为,不知道伤透了多少姑娘的心。 而第一次见到含山公主的少年们也按耐不住自己激动的内心,拉着身旁同伴交头接耳,殿下真好看,殿下真是我朝第一美女等等等。 秦钟早在看见大撵时便和王汲暂时告别,走到撵下护送,听着那些少年们的悄悄话,心里发笑,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 小爷我不仅看过,还摸过呢。 皇后在太子与公主的左右陪同下坐好,微笑看着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微笑道:“各位久等了。” 无数诰命夫人从座位上走出,依次向皇后行礼。 秦钟站在一旁,见太子随行的太监怀里抱着长枪,不仅苦笑,又看了看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本尊,又顿时开始觉得好笑起来。 很明显邸朗根本不愿意来参加这种虚头巴脑的聚会,趴在桌上也不管储君仪态,捻了块点心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对秦钟说道:“秦钟,等下你我二人去上山打虎可好?” 秦钟没有理睬邸朗,这圆子里的豺狼虎豹早就在半个月之前就被驱逐的一干二净,不知道躲在哪出荒山野岭里瑟瑟发抖,哪还有老虎给你打? 舞台上方,几十名舞女在宫廷乐师的伴奏下翩翩起舞,秦钟看了眼一旁的含山公主,小姑娘坐的端端正正,腰板笔直,显得有些紧张。 待这场舞结束之后,她便要登场,这也是含山公主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露面,难免会有些担心。 皇后娘娘仪态雍容,对一旁的宫女小声说了些什么之后,那宫女便把秦钟叫了过去。 秦钟心里忐忑,却听皇后娘娘微笑问道:“你便是陪朗儿练武的秦钟?” 秦钟赶忙行礼小声说道:“卑职见过皇后娘娘。” “免了。” 皇后娘娘右手请扬,笑着说道:“不用紧张,本宫只是早就听说了你的大名,特别想亲眼见见果然名不虚传,长得比姑娘还俊。” 一旁的含山公主听见皇后娘娘对秦钟的评价,抿嘴乐道:“母后,你夸一个大男人比姑娘还好看,这是夸他呢,还是讽刺他呢。” 皇后娘娘用手指戳了下含山公主的额头,假意嗔怒:“死丫头还敢说母后的不是,待会要是怯了场,母后可不帮你。” 邸朗听到后哈哈大笑:“是啊,妹妹,待会可千万不要怯场,怯场也没关系我让秦钟上去陪你一起跳嘛。” 含山公主被邸朗说得俏脸一红,顿时生了气,扭过身子不去理睬邸朗。 正当含山公主生着闷气时,院子外远远飞驰而来一骑,一位身穿黑衣的俊美公子直径穿过人群,恭恭敬敬的向皇后娘娘行礼。 行的却是女子的万福。 看见御珑淇,秦钟不禁暗暗心惊,上回见到陇国公,得知御珑淇竟然一反常态,不再反对陇国公与大管事的婚事,这丫头表面上古井无波,鬼知道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见到御珑淇终于来了,含山公主激动的把她来到一边,耀武扬威的向邸朗得意说道:“哥哥,我的帮手来了。” “待会呀,淇淇跟我一起上台跳舞。” 此时皇后娘娘已经在几名场间品级最高的贵妇人的陪同下离开主座,去与那些贵妇小姐们闲聊。 御珑淇一改往常的欢脱性子,整个人冷着张脸,邸朗此时此刻再次发挥直男的不怕死精神,打趣道:“哟,淇淇还会跳舞呢,我还是头一回听说。” 可能是觉得一个人作死没有意思,邸朗扭过头看向秦钟笑道:“秦钟,你是不是也没想到。” “不。” 秦钟挎着铁剑,义正言辞说道:“我相信御大小姐的舞姿一定十分迷人,而且会跟公主殿下一样,惊艳全场。” 御珑淇看了秦钟一眼,冷笑连连。 台下。 正与身边人谈天的南梁世子望了眼主台,待看见御珑淇之后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艳,韩师昭自认多年来阅女无数,怎么可能看不出台上那位俊美公子其实是女儿身,他随即便冲身旁的鸿胪寺官员问道:“不知台上那位是哪家小姐,竟然能与两位殿下呆在一块?” 鸿胪寺官员解释道:“那位是御珑淇,御大小姐,陇国公之女。” 韩师昭恍然大悟,眼神停留在御珑淇身上不再挪开,少女不知道因为何事而在发愁,正拖着下颚沉默,一缕发丝垂下,只留给韩师昭一个隐约的轮廓。 许久之后,韩师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赞叹道:“这世上,竟然会有如此出尘绝艳之女子。” “妙哉,实在妙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林间虎啸 韩师昭自然听说过陇国公的鼎鼎大名,但却不知御珑淇。 这时见到顿时有了种一见倾心的感觉,韩师昭已经忘了多久没这样怦然心动过,他向陪同的鸿胪寺官员抱了声歉,起身往主台方向走去。 御珑淇今天的心情显然不好,一颗葡萄在嘴里含了许久都没咽进肚子,看着正与太子说话的秦钟,冷哼了声。 那晚听了秦钟的话,御珑淇心里虽然依然还有些难过,但也知道了这件事情根本不是她能够阻止的,可终归心里有个弯还没能绕过来,正郁闷着,忽然感觉头顶暗了下来。 抬头望去,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正向自己微笑:“在下韩师昭,见过御大小姐。” 说完,便又向两位殿下问好,这才说道:“打扰两位殿下了,只是我从未见过御姑娘,特意过来打声招呼。” 御珑淇瞥了眼韩师昭,不耐烦说道:“你谁啊?” 韩师昭脸上的笑容一滞,自进金陵城后,韩师昭便开始结交京城里的达官显贵,到了最后,还能把太后娘娘哄得开开心心,他原本以为金陵城的贵族圈子应该没有不认识他的,现在看来 见韩师昭尴尬无比,一旁的公主殿下笑着帮韩师昭解围,对御珑淇说道:“这位是南梁世子,淇淇你应该听说过才是。” 御珑淇直起身子上下打量了番韩师昭,点头说道:“听爹爹提起过,就是不知道名字”虽然对眼前这人实在提不起说话的兴趣,御珑淇还是站了起来认真回礼道,“见过世子。” “无妨,无妨。” 南梁世子急忙摆手,看着御珑淇说道:“我之前坐在下面,见御姑娘闷闷不乐,却不知是为何?” 原本在韩师昭的心中设想,自己生的风流倜傥,又身份贵重,即便御珑淇乃陇国公之女,也会对自己有些兴趣,这开场白早已在心中打好草稿,满脸期待的韩师昭没等来御珑淇羞涩的眼神和甜糯的回答,却迎来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关你什么事?” 韩师昭再次愣住,心想着不对呀,就算是公主殿下对自己都不会爱答不理,怎么这位国公侄女这么有个性? 见气氛凝固,一旁的含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邸朗。 太子殿下放在桂花糕,朗声说道:“世子,不妨过来与我对饮三杯,再让秦钟作两首诗,岂不妙哉?” 如果太子不是太子,秦钟觉得自己应该会掐死他。 那天搜肠刮肚才弄出这么多诗,早已是秦钟能够背出来的所有,再让他背,只能是床前明月光了。 “啊,不了不了。” 韩师昭急忙摆手,笑道:“多谢殿下美意,我还是回座位上比较好。” 园子外围,戍守着的将士们忽然之间握紧手中长刀直矛,望向身后的丛林,紧接着,一道虎啸响彻山林。 御林军闻风而动,数十人便冲进丛林去,这皇家园林饲养的飞禽猛兽不知有多少,即便提前半个月便开始清除,也难免会有漏网之鱼。 只不过听这声音,猛虎应该在深山之中,不会惊扰这里的贵人们。 邸朗顿时激动起来,一把夺过太监手中长枪,拉着秦钟喊道:“走,我们打虎去!” 还没等邸朗来开主台,却被迎面而来的皇后娘娘堵住,生气道:“朗儿,不可胡闹。” 邸朗不敢违背皇后,肩膀跨下,却还是不死心的对正准备前往深山中打杀猛虎的御林军统领说道:“去,把那猛虎带过来,本太子要做张虎皮坎肩儿送给父皇。” 御林军统领领命后便急忙带兵赶去,园子里依然一片和祥,没有被这个小插曲打破气氛。 深山中的虎啸阵阵,无比凄厉,还能听见御林军的怒吼与刀剑厮杀的声音,邸朗按耐不住自己的性子,伸长了脖子焦急等待,恨不得立马提枪亲自去解决那头猛虎。 不多时,虎啸声平息,一队浑身是血的御林军便从深山之中走出,数人抬着头一头早已死去的猛虎走到了园子中央。 邸朗正要下台,忽然停住,仔细看了看满脸血污的御铃军统领,随即大喝道:“你不是刚才那个统领!” 秦钟站在身后,忽然觉得周遭狂风大作,那队御林军衣袍猎猎,为首的统领无声无息的拔出长刀,忽的转身,领队向南梁世子的方向杀去。 场间顿时混乱,不时有女子的尖叫声响起,京卫指挥使司的持刀官们蜂拥而至护住台上的皇室成员,守在园林外的御林军已经赶来。 原本守在山林边的军士纷纷闻声赶来,却听见身后山林间顿时又想起几道愤怒的吼叫声,数道尘烟涌起,猛虎下山。 两只硕大无比的猛虎嘶吼的冲下,幸亏这御林军训练有素,在短暂的混乱,又有几名军士死于虎口之下后,马上便组织起了有效的攻击,把两只猛虎困在了阵中。 场内场外骚乱无比,而林间的响声却没有停歇,猛虎依然在疯狂攻击御林军,在山林的另一侧,数十只野狼冲了下来。 院子里的贵人们被吓得丢了三魂六魄,哪还管什么仪态风度,一窝蜂的全部在府中侍卫们的保护下逃离园子,不知多少小姐丢了绣鞋,多少公子的折扇跌落。 但奈何今天场内的贵妇小姐们实在太多,所有人都拼了命的往出口逃去,与御林军混作一团,有人跌倒在地上,很快便被无数人踩过,前一刻还安详热闹的场所,顿时变作修罗场。 只见那队御林军分散开,与南梁世子身后冲上来的侍卫们打作一团,那队御铃军竟然是全部都能使出劲气的高手,不一时,南梁世子的几名侍卫便横死当场,十数名刺客依然沉默,手中长矛便要刺向南梁世子。 此时的南梁世子早被吓得抖似筛糠,跌在地上不断的往后爬去,刺客统领越于半空之中怒吼一声,手中长刀直直砍下。 忽然,锋芒闪过,一杆通体全黑的长枪横于直刀前,太子殿下利于刺客身前,没有丝毫的畏惧,反倒激动喊道:“不管你是何人,今日本太子定要斩了你的人头!” 刺客统领回头看了眼已经围成一片与御林军纠缠的下属,抹了抹脸上的血污,持刀砍向邸朗。 邸朗大喝一声,止戈长枪挥舞。 “朗儿!” 被持刀官们重重保卫的皇后顿时急的失了声,尖叫道:“还不快去保护太子!” 皇后娘娘已经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园子外的御林军根本进不来,园子中的侍卫们又在与野狼群和刺客混战,根本没有任何的人手能够前去帮助邸朗。 转眼之间,邸朗便落了下风,手中长枪逐渐不稳,劲气消散。 那名刺客统领实乃世间一顶一的高手,劲气浑厚,一掌拍在邸朗右肩,邸朗仰头喷了口血,跌坐地上,却忽然放声大笑,抹掉嘴角的血水,提枪再战。 皇后娘娘见状,伸手抓住一旁的侍卫统领,面部狰狞:“快去久太子,本宫死没有关系,太子绝对不能出事!” 见侍卫统领犹豫不决,皇后娘娘凄厉喊道:“还不快去,否则本宫诛你九族!” 侍卫统领急忙领命,带走了护卫皇后与公主的大半持刀官,向台下刺客发起猛烈的冲锋。 那些刺客们骁勇无比,身前已经堆满了御林军与京卫指挥使司持刀官们的尸首,但他们的代价也是惨重的,十数名的刺客,只剩下了八人。 刺客统领的眼睛里根本看不到丝毫的情绪,挑飞邸朗的长枪,直刀便已经挥舞在了邸朗的颈间。 而就在这时,一柄斑驳,锈迹斑斑的铁剑无声无息的来到此刻统领面前,顺着他的手腕划过。 刺客统领握着长刀的右手腕上出现了一道极细的血线,紧接着鲜血狂涌,整只右手便掉在了地上。 一个身穿鲜红飞鱼服的年轻侍卫,提着剑向刺客统领走去。 那刺客统领没有丝毫的犹豫,捡起自己的右手,挥舞着右手里握着的刀与秦钟厮杀,而邸朗也捡起长枪,和秦钟前后夹击。 刺客统领丢了一只手,战力大打折扣,却又疑惑为何眼前这个年轻人手段竟然如此诡异,无声无息来到自己身边,却没有丝毫的动静。 只是一刹那的恍惚,邸朗与秦钟的铁抢长剑便已来到眼前。 此刻统领的眼睛空洞起来,低头看了眼穿透自己身体的铁抢与长剑,颓然的低下头,就此死去。 那南梁世子早已被吓的魂不守舍,躲到了皇后那去。 剩余的刺客也被御林军与持刀官们屠戮殆尽,本想留活口,却发现几名重伤的刺客竟纷纷咬舌自尽。 纷乱渐息,秦钟低头看了眼那名死去的刺客统领,不知在想什么。 忽的,主台后方涌出十数名同样穿着御林军装束的刺客,劲气爆起,破开持刀官们的屏障,冲向南梁世子。 南梁世子连滚带爬躲到含山公主身后,一名刺客的长矛便刺了过去。 含山公主抬起头,看向那根近在眼前的长矛,无法动弹。 “含山!” 邸朗怒吼,猛然冲去,却怎么能来得及! 而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那柄斑驳的铁剑,又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大索天下 含山公主愣愣的看着身前那名刺客原本狰狞的面孔逐渐呆滞,他低头看了眼破开身上铁甲的剑,看着剑身上那些锈迹,十分疑惑。 这种破剑,怎么可能穿透了自己的身子? 但是他已经没有能力思考这个深奥的问题了,整个人跌倒在地上,闭上眼睛死去。 含山公主坐在地上,那身华服早已脏乱不堪,秀发也已凌乱,她看着一侧正持刀与刺客拼杀的御珑淇,又看着一个个持刀官倒在自己面前,那些杀气腾腾的刺客,再次蜂拥而至。 就在这时,秦钟到了。 他从那名死去的刺客身上拔出铁剑,横劈竖砍,冲进人群抱起含山公主便往安全的地方赶去。 数名刺客尾随在后,秦钟把含山公主抱在怀中,脸上滴淌着血水,含山公主抬头看着他,然后把脸埋在了秦钟的胸口。 那里是温暖的,也是可靠的。 秦钟停下了脚步,紧握手中铁剑。 就在刺客们即将追上秦钟时,数道利箭挟着破空声而至,几名刺客中箭随即倒地不起,未死的全部咬断舌头死去。 无数御林军穿过人群杀进园子,把几位依然滞留的贵人团团护住,剩余的几名刺客见大势已去,毫不犹豫的挥刀自刎而死。 这些都是没有感情的死士,秦钟心里清楚,这几十名刺客,要比自己在涪陵阁面对的那两个杀手,可怕数倍。 皇后娘娘惊魂未定,却还是推开身边的宫女和侍卫,跑到邸朗面前连连追问,最后挥起手掌打向邸朗。 “逆子!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到底什么身份!你是太子,是储君!”皇后娘娘双眼通红,愤怒的指着邸朗叫道,“你的命是你的吗,你以为你的命是你的吗!” 邸朗提着长枪,捂着被打的脸颊傻笑。 秦钟看向怀中的含山公主,温和说道:“安全了,殿下。” 含山公主抬头望着秦钟,抿了抿嘴唇。 秦钟以为是公主殿下被之前的事情给吓到了,便安慰道:“殿下不用害怕,歹人已经全部伏法,如今这周围全都是我大明将士,殿下您” “你” 含山打断了秦钟,到嘴的话却又咽了回去,脸上红彤彤的,甚至有些发烫。 秦钟疑惑的低下头,随即被吓得魂飞魄散。 你大爷的,怎么又摸上去了? 秦钟的左手环绕着含山公主,原本是放在腰上的,却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胸前,那久违的柔软触感再次袭来,秦钟急忙松手,单膝下跪道:“殿下,我绝对不是故意的。” 含山公主面色绯红,双手攥着自己的裙摆说不出话来。 赶来的御珑淇拉起含山便上上下打量不停询问道:“有没有哪里疼,或者哪里受伤的地方,你倒是说话呀。” 御珑淇在一旁干着急,过了会才发现秦钟正跪在一旁瑟瑟发抖,不知是为何。 “起来吧。” 含山公主上前扶起了秦钟,脸上红晕依旧未褪,小声说道:“我不怪你,还得谢谢你救了我一命呢。” 后续的将士终于赶来,拱卫着含山公主和御珑淇去与皇后娘娘和会,含山公主见秦钟依然站在原地,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认真说道:“我叫邸嫣,嫣然的嫣。” 秦钟躬身行礼,含山公主在将士们的护送下离开。 原本热闹的园子此刻狼藉一片,无数尸首倒在地上,从山林间扑下的野兽也已经全部被杀死,所有人惊魂未定,女子的哭声,伤者的哀嚎充斥着皇家园林。 秦钟在园子里奔走找到了王汲。 王汲从一开始就没跟随大流往门口逃命,而是躲在角落握着根木棒以求自保,见到秦钟后,顿时如释重负,忍不住哭了起来:“钟弟,你终于来了。” 见到王汲没出事,秦钟这才彻底松了口气,把王汲从地上扶起,寻了个干净地方坐下。 秦钟持着剑,望着眼前的凄惨,沉默不语。 无数野兽和数十名刺客,造成了起码两百名御林军的伤亡,而最让人心惊的是,园子门口因为踩踏和被野兽袭击而死的贵妇小姐,竟也有足足十数人。 一位模样俏皮可爱的贵族小姐躺在地上,双眼没有了丝毫生气,直直的望着天空,脸上血污一片,胸膛被活活踩塌,她的娘亲与哥哥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不知道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有诰命夫人抱着自己惨死的儿女痛哭,有受伤将士痛苦的捂着伤口不断吸冷气,皇后娘娘站在无数御林军构造的铜墙铁壁里,面如寒霜。 有前往林间巡查的御铃军统领来报,原先上山驱逐野兽的那几十名御林军全部死在了山上,身上盔甲衣物被扒掉,死相惨烈。 皇后娘娘经过先前的混乱,又被邸朗不知死活的样子吓到,此刻早已脚步虚空,听到各处汇报而来的死伤情况,终于支撑不住,跌倒在了地上。 太子与公主急忙扶住,皇后垂着眼帘,虚弱说道:“快去宫里,把这里的事情全部告诉陛下。” 一骑入皇城,皇帝陛下雷霆暴怒,金陵城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之中。 无数大臣将军闻讯奔向皇家园林,看着眼前的废墟,使劲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的妻儿,不时有大臣发现自己骨肉的尸首发出悲鸣,长宁侯领着下属快马加鞭赶到皇家园林,还没下马便看见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正围在一名少女尸首前抱头痛哭。 长宁侯已年过五十,小女儿前天才刚过完十五岁的生日,自那小女儿出生后长宁侯便倍加呵护,此刻看见自己的掌上明珠惨死,竟是直接从马上跌了下来。 “我的儿啊!” 长宁侯连滚带爬来到女儿的尸首前,抱起她,抹去女孩脸上的血污,老泪纵横,望向皇后悲愤叫道:“娘娘,这是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好好的女儿,怎么就,怎么就没了啊!” 这样的场景在园林内不断发生,那些大明帝国的文臣武将早已没了朝堂上的威风,此刻不过都是失去了儿女的父亲。 皇后娘娘看着眼前的哀嚎遍野,身子颤抖,从牙缝里挤出了句话:“查,给本宫查,到底是什么灭绝人性的畜生,敢在我大明朝肆意妄为!” 最终,死伤名单上清楚写着三百六十五名御林军死伤,十七位金陵城内皇亲贵胄的儿女被活活踩踏又或者遭野兽啃食而死,而这一切,竟然是在金陵城外,在皇家园林中发生的。 大明朝建国两百多年,何曾出过这等荒唐的事情。 何曾丢过这种脸? 万幸皇后与两位殿下没有出事,陇国公亲自带兵护送回宫,残阳如血,皇家园林重兵把守,任何人不得出入。 御书房。 锦衣卫都指挥使徐太历,御林军统帅陈献忠跪在殿外,匍匐着身子。 皇家园林出了大事,作为这大明朝的情报头子和负责安保的御林军最高官员,自然难辞其咎。 御书房内漆黑一片,好似黑暗无边的地狱正对着跪在地上的两人,皇帝陛下的声音如同从九幽传来:“谁能告诉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徐太历听后顿时连连磕头,额前瞬间开始流血,大声说道:“回禀陛下,臣在查,臣已派城所有锦衣卫封锁金陵方圆百里,全国户所皆倾巢而出,境外探子的消息很快便能传回来,请陛下,耐心等待。” “等?” 皇帝陛下走出御书房,指着徐太历的鼻子破口大骂道:“长宁侯抱着自己女儿尸首如今就跪在宫外,十多名大臣正在午门泣血叩首,你竟然还敢说让朕等!” 徐太历听得瑟瑟发抖,金陵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堂堂锦衣卫竟然事先连一点儿风声都没能收到,如若不能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只怕自己这颗脑袋就要不保了! 徐太历急忙颤声说道:“陛下,臣已有了些眉目,听回来的侍卫们说,那些刺客一开始的目标便是南梁世子,一击未成,便袭杀皇后与两位殿下,臣已密令南梁探子彻查,马上就会有线索的。” “而那些刺客显然是从数日前便埋伏在山上,故意放出猛兽引御林军,杀人夺衣,这显然是蓄谋已久,请陛下明鉴。” 说话间,陇国公披甲而至,向皇帝陛下复命:“启禀陛下,皇后与两位殿下已安然回宫,除了皇后娘娘受了些惊吓外,两位殿下毫发未损。” 听到陇国公的答复,皇帝陛下的脸色才稍稍好了些,挥袖回到御书房,说道:“锦衣卫都指挥使徐太历,彻查皇家园林一案,无论是谁,无论主谋在哪里,你一定要给朕找出来,朕要千刀万剐了他!” 徐太历领命,匆匆离开,只剩御林军统帅陈献忠依然跪在地上,他面露惨色,今日之事,无论到底是谁人所为,御林军死伤惨重,园子里的贵人们也死了十多人,无论如何,在真凶出现之前,皇帝陛下也要给出个交代。 皇帝陛下的声音从御书房内传了出来,冷声道:“御林军统帅陈献忠,革职,发配剑南道。” 陈献忠听后重重的磕了个头:“末将,谢陛下不杀之恩。” 皇帝陛下的声音连续响起。 “派旨金陵府衙门,即日起全城实行宵禁,如有违者,立斩!” “派旨全国,各官道,城门严加把守,如遇可疑人等,立刻逮捕。” “宣南梁世子入宫觐见。” 无数骑士即可背负圣旨前往全国,这等足以让大明朝贻笑世间的惨案,是往皇帝陛下的脸上狠狠来了一巴掌,无论如何,都要水落石出,把凶手千刀万剐。 方可消皇帝陛下的怒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北镇抚司的铭牌 受伤的御林军与持刀官们被暂时安置在皇城外,太医院奉旨在这里搭建了几个临时的救护所,数十名太医在伤者之前来回穿梭,秦钟站在院子外,看着一位昏迷不醒的袍泽,面色严峻。 午门外,十余名大臣跪在坚硬的青石板路上,他们的身后,是死去儿女的尸体。 为首的是长宁侯,他惨死的女儿被梳妆打理,换上了身前最爱的衣裳,看上去恬静无比,如果不去在意那张惨白的面孔。 这是一个正值花样年华的美丽少女。 金陵城内的居民们站在外面指指点点,互相交头接耳,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宫里就算想瞒都瞒不住,更何况当时皇家园林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外围的村庄的民众,便知道肯定出了大事。 但是谁也没能想到,竟然会如此惨烈。 号称世间无敌的御林军死伤惨重,京都指挥使司也有几十名持刀官死伤,最让人难以置信和可怕的是。 文武大臣们的儿女也死了。 这些都是大明帝国的柱石,如果不能给出一个满意交代,宫里的陛下如何能够让这些大臣们继续为皇室卖命? 大街上随处可见巡逻的御林军,城门早已关闭,那些犹如虎狼般的锦衣卫冲进各大客栈,搜寻可疑人等,金陵府尹王屹已经急的嘴唇冒出了火泡,这前脚涪陵阁的事情才刚过去,后脚就来了这么一件把天都给戳破窟窿的大事,作为京城府尹,他怎么能不着急。 此刻他正在视察伤营,王汲跟在一旁,看着伤员的惨状,面露不忍。 宫城那扇朱红色大门开启,数十骑飞疾而出,背负圣旨出城,锦衣卫都指挥使徐太历快步走出,上前安抚了番那些跪着的文武大臣,担保一定会将幕后真凶绳之以法,便走到伤营,四处张望后,大步向秦钟走去。 “可是八品带刀官秦钟?” 秦钟正在一旁帮太医为受伤的袍泽包扎,听见有人喊自己,回头看去,一位身穿鲜红蟒袍的武官正站在他身后,微笑望着他。 秦钟自然是认得徐太历,急忙起身行礼道:“京卫指挥使司秦钟,见过徐大人。” “免礼。” 徐太历看着秦钟,温和说道:“听闻这次秦侍卫危难关头助太子斩杀刺客,又舍身相救公主殿下,着实英雄出少年,佩服,佩服。” 见秦钟面露疑惑,徐太历四下看了看,上前小声说道:“秦侍卫不妨借一步说话。” 秦钟不知这位锦衣卫头子心里到底在买什么关子,便跟着他走到伤营后的一处角落,徐太历这才重重叹息道:“秦侍卫是目睹园林惨案的当事人,肯定也清楚,这件事情如果我锦衣卫不能彻查,必定无法给满朝文武和陛下一个交代。” “但事发突然,所有歹人不是已经伏法便是畏罪自杀,要想找到真凶,难啊。” 见徐太历忧心忡忡,又故意时不时的看自己一眼,秦钟便开了口说道:“徐大人有何事,大可直说。” “秦侍卫是聪明人。” 徐太历见秦钟开了口,便直截了当的说道:“我是武官,不会文官那套头虚头巴脑的东西此次我奉旨彻查此案,不是不能够找出真凶,而是需要时间,可怎么才能让陛下宽限时日,这就需要秦侍卫的帮忙了。” 说完,徐太历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牌子,上面印着北镇抚司的字样,秦钟看了眼便明白了徐太历的打算。 园林惨案,没有人会是功臣,要真论,那他秦钟是唯一一个。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秦钟提剑救太子,与邸朗一同斩杀了刺客首领,随即便在众多刺客的重重压迫下,冲进去救出了公主,这未来储君和公主殿下的命都被他一人救了,宫里的贵人们,是无论如何一定要赏赐秦钟的。 而现在徐太历把北镇抚司的牌子交给秦钟,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需要秦钟加入锦衣卫,在陛下那他便不再是一无是处,救了太子与公主二位殿下性命的是我锦衣卫的人,皇帝陛下即便再逼徐太历尽快破案,也肯定会宽限几日。 徐太历要的便是这个,至于秦钟今后是否能够借此飞黄腾达,让他徐太历沾沾光,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见秦钟没有接下牌子,徐太历急忙说道:“秦侍卫,此刻你要是能答应,便是我徐太历的恩人,今后如有困难,我锦衣卫是决计不会袖手旁观的。” “而要是你入了我锦衣卫,那今后就是一家人” “徐大人,你的请求卑职不是不能答应。”秦钟看着徐太历说道,“但我入宫这些日子,无论是陇国公也好,陛下也罢,见卑职与太子殿下交好,是一定会去查底细的,到时您怎么解释?” “况且我还是京卫指挥使司的人,怎么能进锦衣卫?” 听完秦钟的问题,徐太历信誓旦旦说道:“只要你接了这块牌子,无论是你是什么人,我都能给你弄出一份履历出来。” “至于京卫指挥使司,秦侍卫你有所不知,这天底下哪份行当,没有咱们锦衣卫的人?” “秦侍卫你要是答应了,今后你便是我北镇抚司百户,由我直接统辖,领我亲兵银牌,在京可领一户所锦衣卫,在外可调当地千户,是答应还是拒绝,就看秦侍卫你的了。” 那枚青铜色的牌子依然握在徐太历手中,秦钟心里犹豫一番后,还是接了过来。 徐太历见状,顿时如释重负,哈哈笑道:“好,秦钟,你今后便是我锦衣卫百户,正六品的武官,我记得今年你才十七吧,你可是我锦衣卫自创立以来,最年轻的百户!” 又寒暄几句后,徐太历便匆匆离开,他来见秦钟,是想让锦衣卫在这次事件中不显得那么无能,如今这救两位殿下的功劳已经被锦衣卫揽下,徐太历自然也有办法让陛下相信秦钟是锦衣卫的人。 那么接下来,便是要把那幕后真凶揪出来了。 如今锦衣卫已经大索天下,缇骑四出,就像徐太历说的那样,只要锦衣卫想要查,这世上没有查不出的案子。 秦钟看了眼自己手中北镇抚司的铭牌,也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转身回了伤营。 这大人物们即便在危难关头,都会想着如何保全自己,御林军统帅已经被革职,这样的前车之鉴摆在面前,也不怪徐太历要拉拢秦钟。 事件依然扑朔迷离,皇家园林周围所有山林间都有御林军搜寻,人们心里都清楚,那些刺客都是真正的亡命徒,绝对不可能会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奉天殿 皇帝陛下正坐在龙椅上,周围站着文渊阁数位大学士,所有人慷慨激昂,大声讨论,但却根本没有丝毫的头绪。 皇帝陛下面如寒霜,看着下面衣衫凌乱,灰头土脸的南梁世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 据当时的侍卫们说,这南梁世子为了活命,竟敢躲到含山公主身后,拿大明朝唯一的公主殿下做挡箭牌,如果不是一个手持斑驳铁剑的年轻侍卫挺身而出,只怕如今宫里已经要披上白幡了! 念及至此,皇帝陛下挥手示意大学士们闭嘴,看向南梁世子说道:“韩师昭,你可知到底是何人要刺杀你?” 南梁世子被皇帝陛下的问题惊住,急忙跪下,他自知那些刺客显然是冲着自己而来,叩首道:“陛下,外臣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请陛下明察。” 大学士们纷纷冷眼望去,首辅葛齐晟缓缓说道:“老臣听闻南梁国内,对于此次向我大明称臣纳贡一事,其实颇有抵触,并且这样的言论的声音,不小啊。” 皇帝陛下冷冷望去,说道:“世子,朕要告诉你的是,此次惨案,我大明三百余名将士牺牲,十七位文武大臣的儿女惨死,朕,是无论如何都要给出一个交代的。” 南梁世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皇帝陛下的意思已经相当明显,即使如今整个大明朝都在搜捕查询,但奉天殿内的君臣们都清楚,这件事,绝无可能是大明朝里的权利倾扎,而西齐如今内忧外患,如今又被霍明渡将军占据了朔博,承德二镇,也决计不可能做这等事情。 刺客要杀的是南梁世子,南梁世子又是代表皇室前来向大明朝称臣纳贡的,而国内对于这件事情愤慨无比。 一切的矛头都指向南梁,皇帝陛下寒声道:“世子,你觉得谁最想要你的命?” “谁又有能力,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出那等惨绝人寰之事?” 南梁世子匍匐在地上,冷汗滴下,大声喊道:“陛下,如若陛下相信外臣,请给外臣一个月的时间,外臣立刻跨马加鞭回国,为陛下彻查此案。” “如此甚好。” 出乎南梁世子意料的,皇帝陛下立刻答应下来,说道:“朕便派长宁侯率军十万驻守南梁境外,世子查案如若遭遇阻挠,朕便让长宁侯挥军南下,替世子清理那些灭绝人性的畜生!” 南梁世子听后心中大骇,跪在宫外的长宁侯正处于失去小女儿的悲痛与愤怒之中,如果这件事真是南梁所为,如果真让长宁侯领兵入南梁,只怕到时为了宣泄心中怒火,会纵容士兵烧杀掠夺,到时南梁怎么还会有安宁之日。 但南梁世子此时不敢反对,连连叩首。 南梁世子失魂落魄的离开。 皇帝走下龙椅,向身旁的老太监询问道:“他们还跪着?” 太监弓着的身子小声回道:“启禀陛下,除了工部尚书因悲痛欲绝昏倒被抬回了府,剩余的大人们,还都在宫外跪着。” 皇帝陛下深吸口气,双手负于身后,沉声道:“摆驾,出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慷慨的陛下 当皇帝陛下出现在午门后,引起了无数轰动,远处围观着的百姓见到那个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男人之后,犹如潮水一般跪下,不断叩首,高呼万岁。 就连伤营中但凡还能够强撑着爬起来的将士,都面露狂热,那一声声万岁,喊得比谁都热切。 这是一位顺应民心的皇帝,也是无论遇到任何挫折,都无法击倒的皇帝陛下。 秦钟看着远处那些犹如膜拜神灵一般的平民百姓,和身旁那些愿意为皇帝陛下付出性命的袍泽,跟着单膝跪下。 回想起先前的庸国公和那名神秘的中年男人,秦钟看向皇帝陛下的眼神,充满了戒备。 大明皇帝算得上圣明,但对于任何威胁和潜在的威胁,他都会毫不留情。 皇帝陛下上前扶起神情憔悴的长宁侯,又依次把那些失去儿女的大臣们扶起,最后,这位大明朝的神灵,沉重的向那些死去的年轻人鞠躬。 长宁侯与剩余的大臣们饱含热泪,再次跪下,长宁侯痛哭流涕道:“陛下,您要为老臣做主啊,我这小女儿,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她才十五岁,都还没成年呐。” 皇帝陛下再次上前扶起长宁侯,高声说道:“各位爱卿节哀顺变,朕已派遣锦衣卫缇骑天下,很快,事情便能水落石出。” 说完,文渊阁大学士,首辅葛齐晟走上前对着大臣们说道:“陛下已责令南梁世子回国调查,特派长宁侯,率南东路十万大军镇守边境,如若此事真是南梁所为,陛下一定会给各位大人们一个交代。” 失去儿女们的大臣们不是不知道那些刺客们其实是冲着南梁世子去的,如果换做寻常,他们根本不会做这等苦肉计。 大臣们怕的是陛下会顾忌南梁即将成为大明属国,而刻意抹去这件惨案。 而现在看来,陛下心里,还是想着自己这些为国鞠躬尽瘁的老臣们的。 听完葛齐晟的话,长宁侯激动叩恩:“谢陛下,谢陛下给老臣为儿报仇的机会,老臣定当” “长宁侯此言尚早。” 皇帝陛下看着长宁侯冷静说道:“此事到底是不是南梁所为,目前还不可知,你此次领兵在外,定要命令军士严守军纪,否则,朕也不会饶你。” 说完,皇帝陛下身后的大学士们纷纷走出,开始劝慰那些大臣们,在这午门跪着,不仅陛下颜面无光,你们这些做臣子的,脸上也挂不住,还是早日把这些苦命的孩子入土为安方为上策。 皇帝陛下在侍卫的簇拥下来到伤营,询问道:“京卫指挥使司,秦钟可在?” 听见皇帝陛下喊自己,秦钟急忙上前,单膝下跪道:“卑职秦钟,见过陛下。” 这是皇帝陛下第一次见到秦钟,粗粗打量,果然名不虚传,生了副好面孔。 皇帝陛下点了点头,转身留下一句话:“随朕入宫。” 御书房。 皇帝陛下接过老太监送上的热茶,微抿了口之后疲惫的靠在椅子上,身后的老太监快步向前,一双揉捏分寸的手按在了陛下肩上。 秦钟站在御案前,偷偷摸摸用余光打量着这间屋子。 皇帝陛下的办公室也没有传说中的金砖银瓦,就是一间整洁的普通书房,许久之后,皇帝陛下睁开了眼睛,挥手让老太监退下后,看着秦钟缓缓说道:“朕知道你救了二位殿下,说吧,想要什么赏?” 秦钟刚准备脱口而出,求陛下让自己不要去北方,却听皇帝陛下轻笑道:“可如今徐太历把你弄进了北镇抚司,成了六品百户,你这功劳可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了。” 说罢,皇帝陛下拾起案前的一份文书,说道:“徐太历的办事效率,朕一向都是欣赏的。” 秦钟心里一颤。 这锦衣卫果非徒有虚名,徐太历前脚刚走,后脚陛下就出了宫安抚众位大臣,待回宫也不过才短短一个时辰,而现在,皇帝陛下已经知晓了徐太历为自己量身打造的身份。 “十七岁的锦衣卫百户,正六品的武官,秦钟纵观大明朝,你也是独一份。” 皇帝陛下的声音不轻不重的说着,却让下面的秦钟心惊胆颤,徐太历为了让锦衣卫减少来自朝堂上的压力,把秦钟拉进北镇抚司,这种小把戏骗得了外面的人,却绝对不能骗得过皇帝陛下。 而徐太历口中说的,自有办法让陛下相信,这种大话,秦钟也是不敢再信了。 皇帝陛下把那份文书放到一旁,看着秦钟说道:“你救了两位殿下,这等功劳,朕就算是封你一个世袭爵位,外面的人也没闲话可说,可现在锦衣卫插进来搅和,朕却也有些难办了。” “徐太历是朕一手提拔坐到锦衣卫都指挥使的人,无论是能力还是忠心,他都是有的。” “况且这园林惨案事出突然,锦衣卫没能事先察觉,朕不怪他。” 说完,皇帝陛下忽然闭上了嘴,双眼炯炯有神的望向秦钟。 秦钟打了个激灵,一下回过未来,急忙躬身说道:“陛下,守卫皇室,保护两位殿下,本就是我锦衣卫职责所在,卑职乃锦衣百户,就算是因为救殿下而丢了性命,那也是卑职的荣耀,怎么敢借此向陛下邀功。” 这小子上道。 皇帝陛下满意的看了眼秦钟,先前他已经把御林军统帅发配到了剑南道,可如果为了安抚外面的那些大臣去动徐太历,那是万万不可的。 徐太历深知这一点,所以才亲自出马找上秦钟,不仅是为自己开脱,也是为陛下找了个好借口。 静静的看着秦钟,皇帝陛下想起那个中年男人的话,此后又特意派身边心腹太监出宫往秦家村走了一遭,确定了秦钟的清白身家后,便也放了心。 确实算个好苗子,值得培养。 想到这,皇帝陛下开口说道:“你能有此觉悟,朕深感欣慰,但功就是功,朕一定要赏。” “锦衣卫百户秦钟,朕便赏你十万两白银,一万匹丝绸,你觉得可好?” 秦钟急忙下跪谢恩,心中忍不住狂喜,什么锦衣卫百户,什么跟着陇国公去北方建功立业,都不如咱们陛下来的实在。 十万两雪花白银啊,还有比银子更值钱的丝绸,足足一万匹。 妈的,发达了,这回彻底发达了,自己在京城买房的梦想终于可以实现了。 这龙子龙孙的性命就是金贵,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多救几次。 怀着激动的心情,秦钟从御书房内走了出来,小跑离开皇帝陛下的视线,躲在犄角旮旯里捂着自己的嘴狂笑不止。 稍后内务府便会把钱折成银票送过来,如果秦钟想,那一万匹丝绸也可以折成现银。 如此一笔巨款从天而降,秦钟忽然觉得那位让人深不可测的皇帝陛下好可爱。 皇帝陛下依然坐在御书房内,虽然出了这种大事,但北方霍明渡的封赏也不能落下,一干人等的安排赏赐,都要内阁拟好送入御书房来给陛下批阅,当完成这一切后,皇宫已经点上了烛火。 那名老太监从外面匆匆跑进来,小声说道:“启禀陛下,南梁世子已经启程回国,长宁侯明日便会领兵符出征。” 皇帝陛下点了点头,下意识的往身后厚厚的帷幕望去,见那里空无一人,问道:“人去哪了?” 老太监清楚陛下问的是谁,回答道:“听闻殿下今日遇刺受了惊讶,先生特意去探望了。” 皇帝陛下豁然抬起头,老太监醒悟过来,急忙跪下急促说道:“陛下稍安勿躁,先生只是在殿外看了眼,公主根本没有发现。” “让你的人盯紧些,绝对不能让含山看见他。” 皇帝陛下面露厉色,见老太监吓得瑟瑟发抖不停磕头,自知失了仪态,便说道:“好了,起来吧。” 老太监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躬着身走到一旁,接着说道:“皇后娘娘已经睡了,特意派奴才过来和陛下说声,让您也早点歇息,不要劳累过度。” 皇帝陛下叹了口气,说道:“今日,皇后也受累了。” 看了看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皇帝陛下索性扔掉蘸着朱砂毛笔,站起身说道:“今日便罢了,摆驾回宫。” 仪仗出了御书房,老太监在一旁轻笑道:“要是知道陛下今日这么早回去,娘娘一定开心的很。” 皇帝陛下瞅了眼老太监,笑骂道:“怎么,你还指望皇后替朕再生个皇子?” 老太监听后顿时眉笑眼开,那对花白的眉毛高高扬起,说道:“陛下洪福齐天,这种事,也是说不定的。” 天彻底暗下,秦钟才从内务府出来,十万两银票已经稳稳的揣进了口袋,秦钟还特意兑了足足一千两现银,此时此刻,他正抱着一大包银子眉飞色舞的往住处赶去。 雪白的元宝在月光下更显诱人,秦钟忍不住抓起一枚,对着月光长叹道:“银子啊,你为何如此可爱,你说,你为什么如此可爱?” 进了院子,秦钟还没从喜悦中走出,便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正手持两壶酒站在那里。 秦钟止住脚步,把怀里的银子抱紧。 中年男人的脸色有些发白,他提起一壶酒对着秦钟,缓缓说道:“我请你喝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归乡 秦钟和眼前这位中年男人是第二次打照面,他不知道此人的姓名来历,也不知道他为何能够随意的在宫内行走。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他是皇帝陛下身边的人。 只要明白这点,秦钟就不敢随意招惹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中年男人,更何况,他比自己厉害那么多。 秦钟先回屋把那一大包银子小心的藏好,这才走出房间,中年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只用荷叶包好的烧鸡,拍掉酒壶上的封泥,自顾自的灌了一口。 见秦钟出来,中年男人主动撕了根鸡腿递上,说道:“御膳房做的,味道很好。” 秦钟咬了口鸡腿,顿时口齿留香,仰头灌了口酒,抹了抹嘴。 中年男人抬头看着月色,秦钟在一旁看着他。 这一定是个历经沧桑的男人,和自己一样,秦钟心想。 中年男人沉默许久之后,开口说道:“今天皇家园林出了事,我听说之后赶了过去,却没想到去晚了。” “不过还好,你确保了含山的安全。” 中年男人看向秦钟,眼神不再像以往那样沉默呆滞,带着丝诚恳说道:“我想好好谢谢你。” 秦钟心中疑惑,这个中年男人提起了含山公主,却只字不提太子殿下,如果他是皇帝陛下身边的护卫,那理所应当要把储君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可仔细想来,这个中年男人好像根本不在意邸朗的生死。 “我知道你会有疑惑。”中年男人看着秦钟,开口说道,“但你要清楚,在这宫里活着,最好不要有好奇心。” “大明的皇宫虽然安静祥和,但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的。” 秦钟立刻打住了自己的好奇心,埋头吃鸡喝酒。 中年男人放下酒壶,伸手便有微风轻拂,一根细长的树枝来到他的手中,他走到院子中,指了指秦钟说道:“拔剑。” 又来? 秦钟心里无语,怎么皇宫里的人都一个德行,动不动就喜欢动手? 而且这人还用一根树枝跟自己较量,这摆明了瞧不起自己的隔世剑,秦钟把最后一口酒喝掉,拔剑冲上去。 面对杀气十足的铁剑,中年男人后退一步,手中树枝在剑身上轻轻一点,秦钟的身子便一个踉跄,险些倒在地上。 中年男人的树枝挟着浑厚劲气徐徐攻来,开口说道:“劲气从丹田而出,周游全身在气海之中逗留三息。” 秦钟冷静的应对着那根脆弱的树枝,立即照做。 劲气在身体的某一处积蓄,随即猛然喷发,秦钟的身形立刻灵动而起,手中铁剑的攻势却缓慢下来。 但秦钟清楚,自己的速度又快上了几分。 一剑挥去,中年男人的身子便消失在地面,秦钟抬头,边看在他的脚尖垫在自己的尖峰上,那跟树枝对着自己的鼻梁。 凛冽的劲气吹散了秦钟前额的头发,他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树枝,心中泛起惊涛骇浪。 原先他以为自己身为内家拳传人,拥有无数先贤呕心沥血不断改善早已成为极致的身法,和这个世界强大的武者们唯一的差距,就在于劲气。 而现在秦钟已经把这个谬论抛之脑后。 不仅仅只是劲气的运用,就连功法,身法,眼前这个中年男人,都可以把他活活碾压而死。 对上他,秦钟不可能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再来!” 秦钟猛然收剑,不等中年男人降落在地,便再次挥剑而上,这次他不再是切磋,而是拼尽全力。 隔世铁剑发出一阵欢鸣,剑身上的锈迹渐渐脱落,偶有银光闪过。 那道剑光在中年男人的衣领上划出了个细细的小口子,中年男人低头看了眼,然后伸手。 秦钟止住了脚步,隔世剑上的劲气顿时消散逃逸。 一只稳健有力的手掐在他的脖颈之间,只要中年男人稍稍用力,秦钟便再无生还的可能。 秦钟咽了口唾沫,随后无力的放下了铁剑。 差距太大,根本没有赢得可能。 中年男人收回自己的手,后退一步看着秦钟说道:“你很有天赋,也很有战斗技巧,但都华而不实,没有丝毫的用处。” 秦钟心里一万个不情愿,可还是谦卑的点头:“前辈说的是。” “听说过完年,你便要随陇国公前往北方,北齐换了新皇帝,又被大明抢了最重要的边境两镇,两国之前大小冲突,今后肯定会有许多。” 中年男人从秦钟手里接过铁剑,挥了一挥,看着他说道:“在你离开之前,我会悉心教你,至于能学多少,便都看你的了。” “这样,等上了战场,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死掉。” 秦钟闻言大喜过往,正准备跪下行弟子礼,却被中年男人制止:“我只是教你一段时间,却没说要收你为徒。” 说罢,中年男人便提起酒壶转身离开。 秦钟在身后忽然问道:“请问先生,是陛下让您来的吗?” 中年男人转过身,神情恢复了冷漠,淡淡说道:“他可以杀了我,也可以夺走我的一切,见识如此都绝对不可能让我把自己的毕生所学,随便教给一个人。” “我教你,是因为你救了含山。” “要谢,你也得谢含山。” 中年男人提起皇帝陛下时,没有宫外那些百姓膜拜神灵般的虔诚,没有将士们誓死效忠的狂热,有的,只是无尽的冷漠。 这可谓是大不敬,但中年男人好像一点都不在意,看着秦钟说道:“你是一个运气很好的小子,年纪轻轻便被陇国公看重,又和太子交好,如今在皇帝那里也有了名声,不出意外,你肯定会有个好前程。” “但这些,都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 “不用去想复杂。我不是个会玩心思的人。” 说完,中年男人转身离开。 秦钟愣愣的站在原地,只当有多认识了一个怪人,打折哈欠回了屋。 救了二位殿下的,秦钟获得的不只是那些皇帝陛下的赏赐,还给了秦钟几日假期,明日一早,秦钟便准备启程回村。 自己在金陵城闯荡了小半年,如今也算是衣锦还乡,等明儿穿着这身引人注目的武官服,骑着高头大马耀武扬威的回村,秦钟已经能想象得到秦武和一众乡里乡亲惊讶的眼神和羡慕的表情了。 那感觉,一定很爽。 隔天,秦钟起了个大早,站在镜子前梳妆打扮,把那身新的鲜红色锦衣官服打理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褶皱,又从指挥使司那儿牵了匹最神骏的战马,配上长剑,便出了宫。 这原本金陵城内是不允许当街纵马的,可昨日出了大事,如今锦衣卫与金陵府衙役四出,更有无数骑兵在大街小巷中来回游荡,秦钟也不算是特例。 走到城门,一名守城将士喝住:“来人止步。” 秦钟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当初入城时搜查秦武菜车的年轻军士,他跳下马,哈哈笑道:“小兄弟,你认不得我了?” 年轻军士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个年轻的武官,顿时瞪大了眼睛:“你是秦老头家的那个小辈儿,你不是账房先生么,怎么成宫里的持刀官了?” 秦钟神气的从怀里掏出京卫指挥使司的牌子在年轻军士的面前晃了晃:“看清楚喽,如假包换,我乃京卫指挥使司八品持刀官,秦钟是也。” 说完,便跨上战马,扬鞭出城。 在金陵城里呆了半年还从未没出来过,望着周遭的郁郁葱葱和到处巡视的御林军,秦钟心中不禁万分感慨。 几个月之前,自己还是个差点儿被饿死的穷酸秀才,先是去了涪陵阁,后来又进宫当值,用不了多久,又要跟着陇国公去北方 想到这,秦钟抬手抽了自己一嘴巴,今天可是个好日子,不要去想那些伤心事。 如今自己也是有十万两身家的有钱人,又是堂堂锦衣卫百户,这次回村,一定要好好报答秦武,如果不是他费尽心思,花了十两银子行贿于涪陵阁的李总管,自己也不会有今天。 所谓近乡情怯,离秦家村越来越近,甚至还能看见远处烟囱扬起的炊烟和正在耕作的乡亲,秦钟激动了起来。 秦武正在田间耕作,忽的,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娃娃忽然从远处跑了过来,挥舞着手里的拨浪鼓,大声喊道:“大爷,大爷,当官的又来了!” 秦武闻声抬起头,神色顿时紧张起来,身旁的村庄汉子持着镰刀走来,小声说道:“大爷,那些个狗官又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 秦武叹了口气,从田里出来穿上布鞋,摆了摆手说道:“昨日全村都出了些份子,算算也够了,就这么着吧。” 说话那汉子落寞道:“他们一张嘴就要几十两银子,咱们东拼西凑现在也差了点儿,大爷,要不咱就跟他说,你家秦钟如今可是在宫里当官的,他们一定怕,说不定就不问我们要钱了。” “滚蛋!” 秦武骂了句,严肃说道:“秦钟如今可不是一般人,那是皇帝陛下身边的持刀官,我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去找他,要是惹上麻烦,会耽误了他的前程。” 说罢,秦武冲那小女娃问道:“丫头,他们来个几个人?” “就一个。” 小丫头竖起一个肥嘟嘟的手指,奶声奶气说道:“穿着红色的衣服,还骑着大马,可威风了呢。” 跟着秦武上来的几名汉子听完之后顿时大惊失色,颤抖着声音说道:“红色衣服,不会是锦衣卫吧?” 秦武苍老的面庞闪过一丝无奈,低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是锦衣卫,这天子脚下,他们还真敢知法犯法?” “去,把村里的男人全叫上,今天就跟这些狗日的东西拼了!” 秦武身后的汉子答应下来,纷纷回村喊人。 秦家村上上下下,男女长幼一百多号人,手里拿着锄头扁担,以秦武为首,全部聚集在村口,汉子们紧张的握紧吃饭的家伙,女人们抱紧自己的孩子,心中祈祷,有胆小的竟然直接被吓得哭了出来。 由此可见,锦衣卫在民间的名声到底有多么的差劲儿。 远远地,一个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鲜红色飞鱼服的人影出现在村口,秦武回头喊了声:“乡亲们,就来了一个狗官,他要是再狮子大张嘴,咱们今天就跟他拼了!” 就在这时,一个眼尖的婆娘定睛一看,忽然惊喜的指着远处叫道:“大爷,您快看看,那不是你家秦钟吗!” 秦武听后骂了句:“没眼睛的东西,秦钟现在可是在宫里保护当今圣上,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出宫?” “你当皇宫是你家那几亩破田?” “不是啊,您仔细看啊,就是你家秦钟,还冲你挥手呢!”那婆娘激动地跳了起来,抱着自家男人笑道,“这下可好了,秦钟回来了,咱家那一两银子不用给了!” 听到婆娘的话,众人哄堂大笑,她男人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瞪了一眼。 秦武快步走上前,迎着对面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武官仔细看了看。 “大爷!” 远远地,秦钟喊了声,使劲儿冲秦武挥手,随即便快马加鞭而来。 “真是秦钟!” 听见那声大爷,秦武才相信远处那人就是秦钟,激动的语无伦次,指着身后对村里人喊道;“你们看,真是我家秦钟,那臭小子出息了,真是出息了,都知道回来!” 秦钟回过身,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名穿着飞鱼服的骑士,老泪纵横,拍着自己的大腿骂道:“没心肝的臭小子,你总算是舍得回来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耀武扬威 秦钟远远的便看见村头站着一大帮人,乌央乌央的,好像是全村的老老少少全都来了,秦钟心中感动万分,老话说的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这淳朴的乡村亲情,真是让人想要感动的哭上一番。 待秦钟跳下战马,却看见乡亲们虽然各个喜出望外,但手里拿着的不是镰刀便是锄头,可一点儿都不像是出来迎接的模样。 秦武抹掉眼泪,刚准备上前教训秦钟几句,却对上了他身上那件红艳艳的飞鱼服和腰间挂着的牌子,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急忙要跪下:“草民见过官老爷” “大爷你干嘛呀?” 秦钟被吓了一跳,差点儿也要跟着秦武跪下,急忙把小老头扶起来说道:“大爷,你今儿要给我跪下,我可就不用活了。” 秦武瞪了秦钟一眼,说道:“算你小子还有良心。” 身后有个婆娘好奇的喊道:“秦秀才,你这身是哪个衙门的官呀,算什么品级?” 秦武回头骂道:“你个没见识的村妇,还知道品级?” 重头戏转眼便来,该是自己的表现时间了。 秦钟拉了拉衣摆,挎着铁剑趾高气昂说道:“各位老少爷们,你们秦秀才我,现在是堂堂锦衣卫百户,正六品的朝廷武官,兼任京卫指挥使司持刀官,保护陛下安全的!” “哇。”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了一阵惊叹,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秦钟,几个月之前,这秦秀才还被饿的奄奄一息差点儿就过去,幸亏是秦武一家把他救了回来,才去金陵城多久啊,这就成大官了。 大伙都知道前阵子秦秀才出了意外,好像还受了不轻的伤,可秦武回来之后就四处炫耀,秦秀才因祸得福,进了皇宫成了陛下身边的侍卫,吃上了皇粮,这十里八村什么时候哪家哪户有小孩这么有出息过,这段时间,秦武走到哪儿,眼睛都是看着天,是人都不会去瞅一眼。 虽说在金陵城里,三品以下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朝廷命官,可这里是乡下,乡下的村民没有那么多黄根脚下百姓的傲气,他们大字不识几个,六品的官,那已经跟天一样大了。 先前村里还有人觉得是秦武在吹牛,现在看着秦钟穿着神气的飞鱼服,跨着高头大马就这么回来了,再也没人敢说秦武是在吹牛喽。 老少爷们簇拥着秦钟回了村,所有人都放下手头的活计,在围在秦武家院子外面,看着院子里正在吃草料的大马,对着秦钟指指点点。 秦钟正在给秦老三夫妇上香,自从他去了金陵城后,爹娘的灵位就被秦武拿回了自己家来供着。 秦钟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望着灵位说道:“爹,娘,孩儿没给你们丢脸,虽说科举无望,但是孩儿好歹也是个官儿了,等再过几年,我给你们娶上几房儿媳妇,生一大帮儿女,让他们来给你们磕头。” 秦武蹲在一旁抽着旱烟,他的老伴儿,秦大娘见秦钟磕完了头,急忙上前去扶,掏出一块干净的布仔细擦了擦秦钟膝盖上的尘土,一个劲儿说道:“这么好一身衣裳可不能糟蹋了,待会去上坟,你可得注意些。” “记下了。” 秦钟笑着点了点头,来到院子里,从马背上取下一个鼓鼓的包裹,冲围在外面不敢进来的娃娃们喊:“你们谁要吃糖?” 说着,便从里面掏出了一大把干果蜜饯。 娃娃们张大了嘴巴,哈喇子不停地流,最后还是一个胆大的男娃挣脱老娘的手,跑到秦钟面前拾起一根米果,塞进嘴里。 剩下娃娃们一拥而上,把秦钟挤在中间,没过多久,一大包的零食便被哄抢而光。 “没了没了!” 秦钟把一个使劲儿舔自己手的娃娃推开,笑道:“等下回你们都过来,我给你们再带比这些还好吃的,要多少有多少,用马车拉。” 秦武抽着旱烟走出来,皱眉说道:“这都像什么样子,各家婆娘都把孩子带回去,男人全留下。” 秦武是村里最年长的人,虽说没有里正的名头,但村里大大小小的事,一向由他主持,见他发了话,各家的媳妇儿急忙上前抱走了娃娃,只留下了男人们。 稍微年长的都进了屋,年纪不够的,便蹲在院子里。 秦钟如今可不再是那个可靠无望的穷酸秀才,那身货真价实的飞鱼服足够坐在秦武的右边。 拾起烟枪在桌上磕了磕,秦武看着秦钟说道:“最近村里出了点事儿,正好你也回来了,就想着跟你商量商量。” 秦钟点了点头,等屋里的人你一言我一语,足足说了小半个时辰,秦钟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懂。 最近秦家村所属的县来了个新的县令,信任捕头是县令的小舅子,刚走马上任,便在各村大发横财,穷的村子要个十几二十两,富裕的要个几十辆,到了秦家村这,那捕头狮子大张嘴,足足要了五十两银子。 这原本是各村心知肚明的事儿,想要踏踏实实的生活,总得把那些最不好对付的小吏给伺候舒服了。 可秦武可不是个愿意被人欺负的主儿,一听那捕头张嘴要五十两银子,顿时来了脾气,挥着镰刀就把那捕头赶走,村里的老少爷们也都不是善茬,可前脚捕头们刚走,后脚就开始怕起来。 民不与官斗,这是千百年来的真理,那些小吏没品没级,但要是真想刁难你,可比县太爷还要有办法,这不,昨个儿夜里,村里前前后后凑了三十两银子,准备今天那捕头带人来时,服个软,说几句好话,便把钱给送上,全当打发瘟神。 一个年轻汉子在院外怒气冲冲说道:“这回秦秀才回来了,我看他们还敢不敢要钱!” 正说着,一个婆娘焦急的跑到院门口,喊道:“大爷,那个捕头来了,还带着人呢。” 秦武此刻却是不慌不忙,把烟枪插到后腰上,走了出去。 这回那捕头不仅带来了七八个衙役,还有一个骑着马的锦衣卫总旗,那捕头耀武扬威的走上前,大喝道:“秦家村的人全给我出来!” 说罢,捕头跑到那锦衣卫总旗身边,谄媚道:“大人,这回劳烦您跑一趟,事后咱按说好的,二十两银子,一分不少。” 那锦衣卫小旗哼了一声,说道:“李大勇,要不是看在朱县令的份上,你这二十两银子,我看都不想看一样。” 那捕头连连点头,却听锦衣卫总旗说道:“昨儿皇家园林出了大事,最近卫所里事情多,麻溜把事情办了,本总旗还要回城干正事。” “得嘞。” 捕头见已经有不少村里汉子走出来,得意的跨起刀走上前去,他不过就是个仗着自己是县令小舅子捞点好处的捕头,当然不敢真的就把这些村民给怎么着,所以才费尽心思请来了锦衣卫。 这锦衣卫在民间可是极负盛名,只怕这帮没胆气的村民一看见那身飞鱼服,就会吓得腿肚子发抖。 可让捕头惊讶的是,那些村民非但没有惊慌,甚至就连厌恶的神情都没有表露出来,反而一个个轻松无比,就像是来看戏的。 这让捕头大感疑惑,这群没见识的乡巴佬,难不成是不认得这身飞鱼服?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捕头大喊道:“县老爷有命,你们村东头的那块地被征用了,只要你们听话些,我可以去求县老爷不动那块地,否则我身后这位锦衣卫总旗大人,可就要翻脸不认人了!” 坐在马上的锦衣卫总旗听了那捕头的话,十分嫌弃的摇了摇头,自己堂堂总旗,竟然要跟着这个鼠目寸光的废物来欺负一群村人,说出去真是丢脸。 就在这时,总旗官忽然瞥见人群中有一抹鲜红,他只当是眼前一花没有在意。 那捕头正说在兴头上,见人群里走出一人,定睛一看,顿时哑口无言。 秦钟好不容易才挤出人群,赶忙整了整衣冠,收拾表情,冷冷的望向那个捕头。 马上的总旗官见人群里走出了个身穿鲜红飞鱼服的锦衣卫百户,急忙下马,正要下跪行礼,却忽的想起这金陵城里的户所,什么时候出了个如此年轻的百户大人? 正当他疑惑时,便看见了秦钟腰间挂着的两块腰牌。 锦衣卫北镇抚司! 京卫指挥使司! 那总旗官呆若木鸡,他想起昨日卫所千户带回来的一个消息,指挥使大人把救了二位殿下性命的一名持刀官招揽进了锦衣卫,特命百户,在京可领一户所锦衣卫,在外可驱使任何地方锦衣卫。 那人据说十分年轻,而且长得很是俊俏。 总旗官上下打量了番秦钟,确信无疑后急忙单膝下跪,低头高喊:“卑职北镇抚司,沈青,见过百户大人。” 总旗官身后的捕头顿时吓傻,他实在想不出,堂堂锦衣卫百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却听那名年轻的锦衣卫百户笑吟吟的说道:“听说你想要动村里的地儿,还是东边的那块。” 锦衣卫百户的神情逐渐冷峻,语气阴森道:“那是我爹娘的坟,怎么你们还想掘了本百户的祖坟不成?” 捕头听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头号小弟 锦衣卫乃天子亲军,职责便在于侦缉,刺探,当今圣上初登大宝之时,为了稳固朝堂,更是赋予锦衣卫莫大权利,可直接抓捕三品以下官员,无需三司会审直接定罪,当年宰相一脉的官员,不知道有多少人惨死在锦衣卫昭狱。 清洗朝堂之后,便是陇国公挥军北上,霍明渡将军驱逐倭寇,那等奠定大明朝中兴命运的两场战争中,锦衣卫缇骑天下,为军队搜索情报,深入草原查探蛮子动向,又有一千锦衣卫出海,搜查倭寇老巢。 至此之后,锦衣卫闻名天下,无论大明朝还是南梁西齐,皆是谈虎色变,畏惧不已。 当年锦衣卫最鼎盛时,指挥使一下十六万人,还没有算遍布天下的探子,二十年过去,大明朝稳定发展,四海皆平,皇帝陛下这才开始裁撤锦衣卫,废了他们的不少特权,但即便如此。 锦衣卫依然是大明朝最深不可测的一股摆在明面上的黑暗势力。 别说是区区一个捕头,就算你是朝中大员,只要不是像江南道总督海刚峰大人一般的圣人,你做过亏心事,还被锦衣卫惦记上,那你就等着倒霉吧。 那名锦衣卫总旗官沈青,单膝跪在地上不一时便大汗淋漓,他心里早已把那个可恶的捕头给咒了一万遍。 说好这帮村夫愚民没有丝毫背景的呢,他妈的眼前这位锦衣卫史上最年轻的百户大人是怎么回事? 况且这位百户大人,还救了两位殿下的性命,是在陛下那挂了名号的,这等进来一定会飞黄腾达的人物,是自己能招惹的吗? 想到这,总旗官便开口说道:“启禀大人,卑职早已听说金陵城外有酷吏仗着有些背景便鱼肉乡里,欺压百姓,所以卑职这趟前来,就是为了亲眼所见,然后回去备案,待时机成熟,便把这些贪赃枉法之辈绳之以法!” “请大人明鉴!” 听着那名总旗的话,秦钟心里不禁赞叹了声,不愧是大明朝最高特务机关里出来的,睁眼说瞎话的功夫一点儿不比奉天殿里的那些大臣们差,三言两语就撇清了自己与这件事情的所有关系,一股脑全推到了那个倒霉捕头身上。 想到这,秦钟问道:“你是哪个大人手下?” 总旗官低头回答道:“卑职乃李千户下属,如果不出意外,今后会和大人经常打照面,也请大人多多担待。” “起来吧。”秦钟淡淡说道。 “多谢大人。”总旗官小跑着来到秦钟身边,讪笑道,“卑职事先并不知道这里是大人您的故乡,要是卑职提前知道,这个贪赃枉法的混蛋,早就被我抓去北镇抚司,好好招待一番了。” 那名捕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先前听总旗官说话时便察觉不对劲儿,可他也不是真蠢,要是这时候把总旗官拉下马,自己恐怕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锦衣卫想要弄死一个人,那可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上一些。 想到这,捕头急忙磕头带着哭腔说道:“求百户大人饶小人一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今后绝对不在来骚扰秦家村百姓,请大人高抬贵手。” 秦钟冷漠的看着捕头,说道:“脱了这身衣服,自己回衙门领三十大板,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是我秦钟干的,你的县令要是有什么不满,大可去金陵府衙门找府尹王屹大人。” “王屹大人的亲侄儿,跟我可是八拜之交的兄弟。” 听到秦钟的话,捕头就知道自己的饭碗是保不住了,但他却激动无比,连连磕头:“谢大人不杀之恩,谢大人不杀之恩。” 说完,便跪在地上脱掉外衣,连滚带爬的带着衙役们回去领板子。 困扰秦家村的这件大事在秦钟站出来之后便迎刃而解,村子里的人顿时欢欣鼓舞,赶忙催促自家婆娘回家烧饭做菜,好好答谢秦钟一番。 秦武站在人群里,摸着胡须颇为得意,自己早就知道秦钟肯定会有出息,却没想到出息的这么快。 那名叫沈青的总旗官跟着秦钟回了村,见四下无人,才感激说道:“谢大人不追究卑职的罪过。” “无妨。” 秦钟看了眼沈青,问道:“园林的那件案子,查得如何了?” “目前还没有头绪。” 总旗官正了正神色,严肃说道:“但那群刺客既然明摆着是冲南梁世子而来,那么南梁的就有最大的嫌疑,如今陛下已经勒令南梁世子回国彻查,特派长宁侯挂帅,领十万大军在南梁边境,只等水落石出,便亲自抓人。” 秦钟面露凝重,他清楚这件事情已经引起大明朝堂与民间的震动,无论那些刺客的目标到底是谁,几百名将士牺牲,十多名皇亲贵胄死亡,已经完全可以视为是对大明朝的挑衅,如果不能施以雷霆,大明朝如何让天下臣服? 但那长宁侯刚刚经历丧女之痛,如今让他挂帅,难保不会做出过激的行为。 秦钟在此次事件里并没有扮演多么重要的角色,但徐太历既然已经把他拉上锦衣卫的战车,而皇帝陛下也没有表示不可,那便代表默认。 今后自己与锦衣卫,可就有着脱不开的关系了。 想到这,秦钟看向那名总旗官,说道:“明年开春,本百户便要随陇国公北上,到时也请沈总旗,多多照料我的乡亲父老。” “卑职回去之后就通知这片的弟兄,今后秦家村,一定不会有任何的麻烦。” 说完,沈青忽然后退一步,单膝跪下神情凝重:“卑职有一事相求,请百户大人一定答应!” 秦钟不知道这沈青演的是哪出,点头道:“说。” “卑职想随大人一同前往北方,那西齐如今内忧外患,我大明挥军直入指日可待,北方蛮子亦蠢蠢欲动,大人此去定会立下不世之功,卑职恳求大人,让卑职追随大人。” “卑职定当誓死效忠,绝无二心!” 秦钟听完,饶有兴趣的看着沈青,笑着说道:“沈总旗,每年多少外放的锦衣卫都想进北镇抚司,在天子脚下做事,你这差事多少人都羡慕不来,为什么想要跟我去北方受罪?” “大人此言差矣。” 沈青抬头看着秦钟认真说道:“男儿在世,理应建功立业,卑职的父亲也是锦衣卫,当年为了驱逐倭寇,扬帆出海,最后死在了风暴之中,但卑职以他为荣,家父死得其所,死的光荣,卑职自小就想着学习家父,为大明朝建功立业,请大人给卑职一个机会!” 见沈青神情恳切,秦钟心里有了小算盘。 自己虽说进了锦衣卫,可却没有丝毫根基与自己的羽翼,这是万万不行的,谁都知道自己和太子殿下关系好,谁都知道自己的兄弟是来年状元郎的有力竞争者,可那又如何,说到底,还是需要自己有实力。 来年开春去北方的事情,已经容不得自己开脱,既然去定了,那首先要保全自己的性命。 想到这,秦钟便开口说道:“你先起来吧。” 沈青无比倔强道:“大人要是不答应,卑职就这么一直跪着。” 还是个二愣子? 这样的人秦钟喜欢,比较好糊弄,于是他上前扶起沈青说道:“本百户此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答应了。” “到时候我自会去和指挥使大人说一声,把你调往北方,直接受我管辖。” “如若北方真有战事发生,锦衣卫是要比大军先行动起来的。” 沈青闻言大喜,激动说道:“卑职多谢大人,今后大人指哪儿我就打哪儿,绝对没有二话。” 秦家村的乡亲父老纷纷把家里最好的菜端到了秦武家,秦钟拉上沈青一起进屋坐下,吃了个痛快。 临走之前,秦钟给秦武塞了一千两银票和几十辆碎银,秦武在看清银票上的数额之后,登时吓住了,急忙拽着秦钟走到角落小声说道:“你小子哪来来这么多钱,别不说当上了锦衣卫就开始贪赃枉法吧?” “哪能呢?” 秦钟笑道:“大爷,这可都是陛下赏赐我的,您还不知道吧就在昨天,我救了太子和公主二位殿下,陛下足足赏了我十万两白银,还有很多的丝绸,改天我托人送一些回来,您跟大娘都扯上几件好衣裳。” 抬头看了眼天色,秦钟要赶在天黑宵禁之前回城,便辞别了秦武与沈青一同骑马离去。 回头看了眼站在村口目送自己离开的秦武,秦钟不仅有些感慨,等去了北方,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了。 入了城,沈青便要回北镇抚司复命,秦钟策马入了皇宫,一走进院子便看见了那名中年男人。 按照约定,只要没有什么事情,中年男人都会主动来找秦钟,教他武功。 只是今天中年男人没有提着酒壶,手中持着的也不再是木棍,而是一柄长剑。 “战场厮杀,与你我二人切磋完全是两回事。” 中年男人看着秦钟扬起手中长剑说道:“今晚,我便教你真正的杀人招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大婚 杀人不过头点地,但最要的是凶狠猛烈,战场上的新兵大多数都是在面目狰狞的敌人刀下,不是他们没有反抗的能力,是因为他们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数万人,乃至十数万人相互厮杀在一起,那等滔天的杀意,身旁的刀光剑影和战马嘶鸣,足以让任何一个出入战场的士兵被吓得呆若木鸡,然后任由别人屠戮。 “想要杀人,首先得做好杀人的准备。” 中年男人手中的铁剑在夜色下五处剑花,身形微震,劲气便萦绕四周,秦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他望向中年男人,就好像在看着一片尸山血海。 在中年男人面前,秦钟一点儿都不敢自恃有什么压箱底的绝活,昨晚眼前这个男人用树枝生动的给秦钟上了一课,告诉他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从感情上来说,秦钟是感谢中年男人对自己的帮助。 但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讲,秦钟也很讨厌中年男人,因为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成天板着长脸,好像是个人都欠他钱似的。 可人家好心来教自己功夫,秦钟便也忍了这口气,一战便是两个时辰,到了最后,秦钟握剑的手已经开始颤抖,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大汗淋漓。 身上那件新的飞鱼服早已被中年男人手中那柄随处可见的寻常铁剑隔的破破烂烂,每一道衣服的裂缝,都是割在人体的要害上。 秦钟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回想起之前战斗,中年男人一改前两晚鬼魅的身形和出神入化的手段,而是选择大开大合,一往无前的招数,那种露在外面的杀气让秦钟根本没有丝毫的招架能力,整场战斗都处于挨打的状态。 这是一个经常杀人的狠角色,而且杀了很多的人。 秦钟也杀过人,涪陵阁属于他的那间院子里,到现在还有当初打斗过的痕迹,那个被他一剑斩了脑袋的刺客,经常会出现在秦钟的梦里。 但那时秦钟是正当防卫,并且是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杀人,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看着秦钟,中年男人收起铁剑,开口说道:“战场杀杀人,没有什么花俏的招数,拼的是你比敌人有力气,你比敌人砍得准。” “如果别人一刀没砍死你,你一刀砍死别人,你就赢了。” “如果别人已经连挥刀的力气都没有,而你依然精力充沛,那你也赢了。” 说到这,中年男人忽然变得有些不屑,看着秦钟散漫说道:“年轻不大,招数倒是挺有仙风道骨的感觉,可这有什么用,几十把刀朝你头上砍过来,你连个全尸都没有。” 秦钟虚心听着,先前战斗中,他经常会有一种错觉,那就是他根本不是在跟一个人战斗,而是几十个人,甚至一整个军队。 那种滔天的战意与杀气,才是秦钟失败的根本原因。 “归根结底,还是杀的人不够多。”中年男人走到秦钟面前把他从地上拉起,说道,“等以后杀人杀多了,也就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了。” 今晚的中年男人话有些多,他明显察觉到秦钟对自己张嘴闭嘴就是杀人有些抵触,取消道:“我不知道你以前过得生活有多安逸,可当初在涪陵阁,你杀的那两个刺客,他们一定很冤枉。” “为什么?”秦钟问道。 “因为如果情况允许,你根本不敢杀人。”中年男人指了指秦钟的眼睛,摇头说道,“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你眼中的杀气,听说你还是个秀才,倒真是书生气息浓郁。” 秦钟一直觉得自己给读书人丢脸了,所以对于中年男人对自己的评价,一点儿抵触的感觉都没有。 两人双双坐下,秦钟从屋里提着水壶走出来,灌了一口之后说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中年男人看了秦钟一眼,淡淡说道:“我叫鲜瑜卑。” “听着不像咱大明朝人的名字。” “我姓鲜。” “哦。” 这个名字相当古怪,就跟它的主人一样。 秦钟搜肠刮肚,偶尔也去小心打听,可从来没有知道这皇宫里一个能大半夜跳上大殿喝酒的英雄人物,要是被巡夜的御林军又或者带刀官看见,只怕一轮箭雨便招呼过去了。 昨晚中年男人口口声声说,他教秦钟是因为含山公主。 难不成这个中年男人是含山公主的人? 就在这时,鲜瑜卑问道:“你跟含山是怎么认识的?” 秦钟挠了挠头,便把自己当时在大街上为王汲据理力争,和御珑淇与含山公主斗嘴的事说了出来,随即又绘声绘色的讲起中秋时在花船捉弄吏部侍郎,解救绿柳的事,中年男人听得偶尔也会露出笑容。 等秦钟说完,鲜瑜卑这才开口说道:“你倒也有趣。” 鲜瑜卑的铁剑直直插在一旁的地上,缓缓说道:“含山自小就养在深宫,除了太子以外没有什么亲近的人,后来陇国公家的小丫头便经常入宫找她玩,那以后,含山的性子才逐渐开朗起来。” “至于你” 鲜瑜卑说道:“敢带着太子和公主去装神弄鬼,把堂堂吏部侍郎当狗耍,也算是胆气十足。” 秦钟讪道:“我这个人从来对什么官啊,地位什么的不太在意,他们愿意和我交朋友,那我也觉得开心,就算他们不是太子和公主,不是国公之女,我也可以和他们交朋友。” “我不觉得之间有什么区别,如果真的要论可能每次见面都得行礼,是比较麻烦的事情。” 也许是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这种有些大逆不道的话,中年那人轻笑道:“这宫里有片天,想要看他就得抬头,这大明朝的天,你不也是见过的。” “这是制度问题。” 秦钟正准备往下说,却想鲜瑜卑很有可能是皇帝陛下身边的人,急忙住嘴,哈哈笑道:“我就随便说说,你别当真。” 中年男人见状,冷笑道:“我一直以为你还算是个有种的,没想到也就是窝囊废。” “连皇帝都不敢骂,还算什么男人?” 说罢,中年男人提起剑,大步离开。 秦钟愣愣的看着中年男人离去的背影,忍不住缩了缩脑袋心想道,要是敢骂皇帝才算是男人的话,拿出了西齐和南梁的一些人,这天底下的男人,都是太监了。 这两天无论是宫里还是宫外,所有人都行色匆匆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园林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死了那么多人,皇帝陛下依然还处于暴怒的阶段,所有人都默契的夹起了尾巴,不敢轻举妄动。 而刚刚从锦衣卫传进宫里的消息,金陵府衙门在收敛刺客尸体时,一名经验丰富的仵作发现竟然还有一个刺客没死。 应该说还没死透。 那名刺客吃了藏在后槽牙里的毒药,又咬舌自尽,却被仵作从他喉咙里掏出了那半截舌头和毒药。 那是被舌头挡住吃进嘴里的毒药。 这是个很幸运的刺客,他得到了太医院最悉心的照料,被束缚住了手脚,每日小米汤按时按点的往他嘴里灌,就是想再死,也是死不了了。 等这个刺客身体稍好,便会移交锦衣卫北镇抚司,押入昭狱。 得到这个消息的锦衣卫指挥使徐太历最近几天显得很悠然自得,只要进了昭狱,你就算是铁打的身子,锦衣卫也能给你凿出个洞来,他现在不怕那名刺客不招,他只怕那名刺客知道的不多。 皇帝陛下得知此消息之后也稍稍放下了心,南梁方面还没有什么情况传回来,而长宁侯却披星戴月,不管自己的身子到底吃不吃得消,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南梁边境,麾下十万将士沉默的等待南梁世子的搜查结果。 西齐的使臣已经进入了大明朝,希望在收回被霍明渡将军霸占的两座藩镇问题上与大明的皇帝陛下达成共识。 据说使团的领导者是那位战功彪炳的西齐公主殿下,同行还有西齐大冢宰,这等豪华阵容,看得出西齐对于大明朝占据的那两座藩镇,是有多么的重视。 事情永远都解决不完,这件结束,另外一件便要开始。 陇国公与徐香铭大婚的日子,到了。 如今金陵城里的达官显贵们,有十多家的白幡还没有放下,陇国公的大婚实在不宜大操大办,但这毕竟是宫里点头指下的婚事,除了那些家中有丧的大臣们没有来,其余朝堂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们,全都到了。 陇国公府没有张灯结彩,没有舞狮舞龙,更没有燃放烟花炮竹。 一切都很低调,街那头的长宁侯府的下人们还披着缟素,整日整夜都有经文的诵读声,今日没有,已经是给足了陇国公的面子。 陇国公穿着御赐鲜红蟒袍,正穿梭在人群之中问候,大人们面带微笑,却刻意控制声音,安慰陇国公,这次成亲,成的实在不是时候。 但在这聚集了半个朝堂人物的园子里,没有人松懈或者面露不满。 因为今天为陇国公主婚的,是当今陛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宰父旻 皇帝陛下的大撵早在一个时辰前便停在了陇国公府外,先来的王侯将相们再把贺礼放好之后,便全都跑进内殿面见圣上。 今天皇帝陛下的心情还是不错的,锦衣卫如今有了个没死成的刺客,即便那人已经咬掉了自己的舌头,锦衣卫也有一千种办法能够让他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这点自信,皇帝陛下对徐太历还是有的。 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顺藤摸瓜,揪出皇家园林惨案的罪魁祸首,再有就是西齐的使团已经进入了大明朝境内,只带了数十名贴身侍卫与随从,其余都是由霍明渡将军派兵护送,而那几十名西齐使团的成员中,竟然有一半是那位公主殿下的侍女。 “听说这位公主殿下生得极美,平日战场之上都已铁甲遮面,一杆方天画戟舞得可谓滴水不漏,实乃女中豪杰。” 兵部尚书刘元尚摸着胡须,细细想来说道:“虽说这位殿下不是西齐皇后亲生,但对于西齐的那个小皇帝十分维护,当初西齐皇帝暴毙,也是那位公主殿下领着亲兵与大司马一道入宫,才能让西齐皇位得以正常接替。” 西齐皇室龙子龙孙颇多,光是封了王的皇子就足足有好几个,那些庶出还没来得及封王或者根本没有地位的皇子皇女更是不计其数,只是那位西齐皇后显然是个很有手段的人物,自把持后宫之后,便对封王的皇子管制极为严格,甚至不允许他们出皇城去各地就藩,完全是把这些皇子当猪一样在圈养。 而稍稍年长的,手握兵权的王爷们都在西齐边陲卫国戍边,当初西齐皇帝暴毙,皇后秘不发丧,杀光了西齐皇帝贴身服侍的太监宫女,又令大司马领兵入宫,公主殿下贴身保护幼帝,直至登基。 那些在外厮杀的王爷当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握着刀的手都不禁颤抖了几分,白白错失了如此大好机会,今后岂不是再无出头之日? 对于西齐那些手里握着兵权的王爷和节度使们来说,国家被两个女人和一个黄口小儿把持是一件极其丢脸的事情,他们希望自己的皇帝是犹如大明皇帝一般的雄主,曾有一位忠心耿耿的节度使得知幼帝登基时,在府中醉酒说胡话。 据锦衣卫的消息,那位节度使搂着自己的爱妾十分的失落和悲伤:“你们女人其实比我们男人聪明,可再聪明的女人,有一点绝对比不上男人,那就是气概和眼光。” “我们的皇帝陛下如今是被两个女人带大的,而隔壁大明的那位陛下,也是被女人带大的,可他未入主东宫时,无时无刻不在忍受死亡的威胁,只有这样的皇帝,才有可能成就一番惊天伟业。” “我西齐,在这点上就已经输了。” 从这可以看出,即使西齐的新帝已经等级,但西齐国内对于朝廷的未来并不乐观,这就是为什么,在不久之后,变爆发了两镇叛乱。 如今叛乱已定,两镇节度使在很短的时间内,被西齐军队与霍明渡率领的骑兵部队前后堵截围杀,最终惨死,最大的赢家自然是大明。 皇帝陛下坐在主位上,微垂着眼帘说道:“此次西齐使团入京,除了鸿胪寺负责一应接待之外,朕准备派太子主持大局,各位爱卿意下如何?” 堂内的大臣们纷纷对视一眼,便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原先在游园大会上,皇帝陛下让太子首次出现在众人眼前,便已经是很明显的讯号,可惜游园大会出了那么可怕的事情,不仅皇室颜面受损,还让京城里死了那么多公子小姐,实在不是个成功的案例。 太子乃一国储君,负责另一强国使团,与那些老谋深算的狐狸们打交道,确实是件好事。 “陛下英明。”臣子们纷纷应允。 这时,身穿蟒袍的陇国公忽然哈哈笑道:“那位西齐公主长相貌美,武艺高强,正是我们殿下喜欢的,倒不如让那西齐的公主做了太子妃,那今后也就不用打仗了,直接把西齐当嫁妆送咱们大明朝得了。” 陇国公的话让堂内的各位大人们忍俊不禁,纷纷笑了出来。 但户部尚书李庭儒没有笑,这位握着大明朝钱袋子的老大人,其余的话没听见,陇国公最后一句倒是听清楚了。 他看向皇帝陛下,拱手说道:“陛下,陇国公之言虽说乍听十分荒唐,可如果西齐肯把公主殿下嫁过来,对我大明,百利无一害。” 陇国公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竟然让大明朝堂上这位活祖宗醒了过来,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望向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笑了笑,问道:“那位西齐公主名讳是什么,今年又多大?” 锦衣卫都指挥使徐太历急忙回答道:“启禀陛下,西齐公主名为宰父旻,今年正好双十年华。” 皇帝陛下点了点头,看着众位大臣接着问道:“那位对这位西齐公主作何评价?” “有勇。”陇国公回想起当初与长宁侯喝酒时,那位老将军叙述西齐公主在战场上的英姿和凶狠,有感而发道。 “有谋。”兵部尚书刘元尚曾经分析过当年西齐对南梁发动战事时的粮草用度和行兵布阵等等一切细节,接了一句。 皇帝陛下看向锦衣卫都指挥使徐太历,徐太历低头思索一番之后说道:“心狠。” 西齐公主能够在先皇病危,皇室威严一落千丈时刻挺身而出,把持四十万禁军,并且让全军上下竟然无比忠诚于一个女人,除了以上所述,西齐公主一夜斩杀三十七名不服管教的禁军统领的事情,也是震惊朝野。 做这件事时,西齐公主只有十七岁。 听完大臣们的评价,皇帝陛下微笑道:“有勇,有谋,心狠这位殿下只不过是投错了胎,她才应该是西齐的皇帝。” “如果再早上二十年,朕一定非常希望,有这么一个对手。” 说完,皇帝陛下看向大臣们问道:“各位爱卿又对太子作何评价?” 堂内沉默,却听皇帝陛下缓缓说道:“太子生性单纯浪漫,没有多少心机,作为父亲,朕很欣慰自己的儿子有此等难能可贵的品性,如果他去为官,朕放心把一道总督位置托付于他,如若参军,朕可放心让他领十万大军在外。” “可是” “他是太子,是你们未来的陛下。” 皇帝陛下淡淡说道:“对于游园大会一事,如果真要去说些什么,朕非常高兴,高兴的是太子终于学会了杀人。” “但这远远不够。” “朕不是没有考虑过李庭儒大人的想法,但只是相互一比较,朕便放弃了这个念头。”皇帝陛下看着下面的各位大臣们说道,“如果有什么不测,那么多年之后的大明朝,到底是我邸氏大明,还是他西齐的大明。” “太子的皇后,必定要贤良淑德,温婉可人。” 皇帝陛下给这件事情做出了定论,无数的历史教训让在座的大臣们深知,天子身边的女人到底有多么的重要,瞧瞧自家的陛下,只有一位皇后,这么多年以来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都对皇后娘娘赞不绝口,是个好媳妇。 如果那位西齐公主真成为了大明朝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娘娘,那么她到底心向西齐还是心向大明? 这是个十分值得商榷的问题。 太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是该成婚了。 今日太子也随皇帝陛下一同来到了陇国公府,正与含山公主一道与御珑淇在国公府的某处池塘边坐着,秦钟自然也在,他的假期结束后,便被告之以后都在东宫当值,这当然是太子的意思,他想随时都能够找秦钟切磋。 自从上回在皇家园林与秦钟联手杀了那名此刻统领,亲眼目睹了秦钟的真实实力后,太子对自己的武功越发不满,如果今天不是陇国公大喜的日子,说不得他还要在国公府里和秦钟打上一场。 御珑淇正与含山说着悄悄话,看起来这位大小姐今天的心情不错,有说有笑,这倒是让含山公主放下了心。 在来之前含山公主便担心凭御珑淇的性子,说不得可能会在今天大闹一场,不过看穿着一身襦裙的御珑淇,含山公主便知道,陇国公的大婚,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谈论起婚事,御珑淇倒是很有兴趣的看着太子问道:“殿下,西齐的公主马上就要到金陵城来了,据说是个女中豪杰,到时候你要不要去找她打一架。” 太子一听,顿时愁眉苦脸起来,小声说道:“二位妹妹有所不知,我听了宫里的小道消息,朝中大臣们,好像很乐意看见那个公主当我的太子妃。” 含山公主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那可好了,今后有个厉害的嫂嫂管着哥哥,父皇母后也就不用总是担心哥哥了。” “妹妹这说的是什么话?” 太子不满的说道:“我可是一心想要效仿父皇和母后之间的爱情,当年他们是在包子铺认识的,过两天我也拉着秦钟上街去金陵城的包子铺逛逛,看看会不会有我的姻缘。” 秦钟在一旁扯了扯嘴角,心想您脑子里只有打打杀杀,没有一丝风花雪月的粗人,还想着学陛下的爱情故事? 要铺子里的姑娘真让你去揉面,你还不得掀了桌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男女之间的那点儿事 邸朗还不知道,御珑淇先前随口说的话,在皇帝陛下那里真的有过深思熟虑,只是权衡之后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谈论起那位即将到来的西齐公主,无论是御珑淇还是含山公主,竟然都略有耳闻,在场的也就秦钟听得不明不白。 不过好像,那位西齐的公主殿下,真的很厉害? 一个十几岁便领军在外,并且不忌惮杀人的小姑娘,听起来确实很唬人。 “相传那位公主殿下,自幼天赋出众,无论是才智还是个人勇武,都是这天下少有。”御珑淇俏丽的脸蛋上浮现出一种十分钦佩的神情,“这才是真正的女中豪杰,巾帼英雄,谁说女子就不能上战场,就不能指挥千军万马?西齐的公主殿下,实实在在的给那些瞧不起女人的可恶男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邸朗和秦钟在一旁听得有些毛骨悚然,翻开历史的进程来看,以往女子把持朝纲的例子不在少数,而那些王朝,有的鼎盛,有的快速衰败,无一例外的,原因都是因为女人的疯狂。 数百年前曾有一诸侯国,皇后当政,只因为邻国朝廷传出来的羞辱皇室的话,便挥军北上,最后反过来被灭了国。 也曾经有位女皇,待自己的丈夫死后自己登基,创立了一个辉煌无比的皇朝,最后却依然被残留的皇室子弟赶下皇位,凄惨而死。 秦钟这时也想起了前世的经历,心有余悸的点头说道:“大小姐说的没有错,这女人心狠起来,男人是拍马都赶不上。” 御珑淇颇为意外的看了眼秦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只会跟自己唱反调的混蛋竟然也有赞同自己的一天,不禁给了他一个好脸色。 秦钟顿时受宠若惊,有些犯贱的接着说道:“可我们换个角度来看,这位公主殿下也是可怜,如此优秀的女人,到哪儿去找能与之相当的男人去?” “要是找不到,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孤零零的?” “哥哥呀!” 含山公主双手撑着下颚,忽然笑了起来:“一个公主,一个太子,正正好的门当户对,这天下呀,再也不找不出第二对来了。” 见自己的妹妹已经开始为自己谋划终身大事,邸朗慌了起来,急忙说道:“妹妹千万不要瞎说,也千万不要去母后那瞎说,要是真的弄巧成拙,我可就倒霉了。” “这是为什么?”御珑淇疑惑说道,“我觉得含山说的很对啊。” 邸朗抹掉额头上的冷汗,山笑道:“妹妹们有所不知,虽说我喜欢舞刀弄棒,但在心里,还是希望自己未来的妻子能够端庄舒雅,这等妙女子,本太子长这么大,还是从未见过的。” 大明朝男子十八便可成婚,女子十六,在座的这些人里,也就只有邸朗到了适宜婚配的年纪,储君的婚事,自然是朝堂与后宫这些年里最大的事情,其实早就在两年前,皇后便在朝中大臣们的府中物色合适的人选,倒也在邸朗那提起过几个人,只是短暂接触之后,统统被邸朗拒绝。 大明朝就这么一棵皇室独苗,宫里的太后与皇后也不真的就那么急着给邸朗找太子妃,所以这事便一直拖着。 听到邸朗的话,秦钟顿时笑道:“殿下您有所不知,这再厉害的女人啊,碰见自己喜欢的男人,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前一刻或许还是泼辣性子,下一刻就可能温柔得让你不敢相信,至于怎么做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但有一点,在恋爱之中,男人必须占有主导权。” 头回听秦钟讲解情感方面的事情,三个青涩的少男少女纷纷竖起耳朵认真听着,邸朗颇为赞同的说道:“秦钟说的很有道理,现在细细想来,父皇和母后就是这种情况,虽说母后性子厉害,平时雷厉风行的,可到了父皇那,立刻就变得温柔可人,我呀,果然最佩服的还是父皇他老人家。” 见有人认可自己,秦钟十分开心,正准备多说几句,却听御珑淇没好气的说道:“说白了你们男人就是喜欢把女人当做私有物品,凭什么呀,凭什么我们女人就得命苦被你们男人控制着?” 秦钟一惊,看向御珑淇的目光顿时变得钦佩起来,这几百年后才会有的先进思想,怎么御珑淇现在就有了? 小直男邸朗立刻表达了自己的意见:“淇淇此言差矣,俗话说得好,男女有别,男主内,女主外,这是千百年来的道理,像西齐公主那般的女子毕竟还是少数,淇淇你可千万不要想着效仿,不然今后肯定嫁不出去。” 见御珑淇的脸色顿时变了模样,秦钟急忙拉了拉邸朗的衣袖,邸朗回过神来,咳嗽一声后看向秦钟,正色问道:“秦钟,我知你已被徐指挥使看中,调入锦衣卫,成了我大明朝两百多年来最年轻的百户,皇家园林的案子,最近有眉目了吗?” 秦钟干笑了声,急忙回答道:“启禀殿下,太医院救回了个自杀未遂的刺客,如今已经移交昭狱,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新的线索了。” 邸朗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见御珑淇的面色没有好转的模样,有些着急,忽的听前院响起了礼炮的声音,急急忙忙站起来,笑意盎然说道:“哎呀,淇淇,御叔叔的吉时已到,我们还不赶快过去跟着沾沾喜气?” 御珑淇瞥了眼邸朗,牵着含山公主的手绕过两个不懂风情的男人,阔步往前院走去。 邸朗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看着秦钟说道:“娶媳妇还有一点,千万不能要淇淇这样的,折寿,真的折寿。” 陇国公府的大院里已经摆满酒席,各部官员纷纷站立,等皇帝陛下露面之后才行礼坐下,前院走廊和四周密布着御林军与持刀官们,甚至连屋顶都有弓弩手把持。 皇帝陛下亲自为臣子主婚,这是何等的荣耀,在座的文武大臣们心里清楚,这陇国公在陛下那里的地位,怎么着也不是寻常人能够超越的。 陇国公与身穿红色嫁衣,盖着红头布的徐香铭来到前堂,向陛下行礼,皇帝陛下当场颁布圣旨,赐陇国公府黄金千两,丝绸八千匹,赐徐香铭一品诰命殊荣。 正当国公府内里里外外洋溢着喜悦时,御珑淇忽然走上了那块红地毯。 陇国公看见自己的亲女儿忽然出现,顿时大惊失色,这小丫头最近一直表现的很安静,让自己放松了警惕,难不成是想在这种关键时刻给自己演出闹剧? 透过红盖头隐约看见御珑淇的徐香铭也是心中一颤。 皇帝陛下坐在主座上纹丝不动,温和笑着。 御珑淇看着脸色不太好的父亲,抿了抿嘴唇,忽的跪下磕了三个头,清脆的声音响起:“女儿祝父亲,母亲,百年好合,相爱一生。” 陇国公的神色明显是愣住了,听到自己女儿衷心的祝福,这个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大将军,突然觉得今天的风沙有些大,惹得眼角都湿润起来。 徐香铭在听见御珑淇喊得那身母亲之后,竟是直接低头小声抽泣了起来。 御珑淇自幼丧母,而作为父亲的他常年领兵在外,每年能在家里陪伴女儿的时间少之又少,对于自己唯一的女儿,陇国公心中怀着极大的歉意。 他之所以执意要娶徐香铭,一方面是真心喜欢,另一方面,也是想着让这偌大的国公府有个真正的女主人,能够更好的陪伴御珑淇。 望着御珑淇认认真真磕头说话,陇国公低头抹去了眼角的泪花。 自己的女儿,终于长大了。 御珑淇磕完头便站了起来,转身离开。 含山公主与太子和秦钟站在屋檐下,看着御珑淇落寞的身影,纷纷叹了口气。 邸朗看向秦钟忽然说道:“秦钟,你有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吗?” 秦钟闻言,笑着摇了摇头。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秦钟转过头,有些惊讶这个问题竟然是从含山公主口里问出来的,含山公主被秦钟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双手捂住自己有些发烫的双颊。 “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秦钟笑着说道:“但我始终相信一个道理,真正相爱的两个人,可以不畏惧身份地位的差距,可以不去管世俗的看待和一切外物的困扰,只是因为纯粹的喜欢,所以才在一起。” “我个人认为,这种感情,才能被称之为爱吧。” 含山公主听得心里有些琢磨,见秦钟正笑吟吟的看自己,急忙说道:“我,我去找淇淇,她现在肯定难受的很。” 说罢,便提起裙摆往御珑淇的房间跑去。 邸朗凑到秦钟边上,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是同情说道:“难得我们两个都同是天涯沦落人,书中不是有句话么,喜欢你的人不喜欢你,没有关系,最可怕的,是你根本没有喜欢的人。” 秦钟摸了摸自己的下颚,寻思道,就凭自己如今这种长相,哪里还愁没姑娘喜欢,又哪里会愁没有喜欢的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来自朝堂的压力 太子殿下便传召如内堂面见圣上,秦钟却被锦衣卫都指挥使徐太历喊了过去。 这位大明朝的间谍头子今天显然心情很不错,天知道之前几天那这种折磨人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那个刺客如今已经被送进了昭狱,正由两位经验老道的指挥佥事招待,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从刺客嘴里问出些东西来。 徐太历与秦钟漫步在陇国公府的庭院内,指挥使大人低头看了眼秦钟腰带下悬挂着的两块腰牌,如今这宫里宫外都知道,锦衣卫出了个十七岁的百户,还是他这个指挥使亲自从京卫系统挖过来的,一时间对于秦钟来历的猜测,十分的多。 但徐太历自己清楚,把秦钟变成自己这边的人,到底是因为什么。 而陛下那里的反应也让徐太历欣喜若狂,不仅没有当着秦钟面戳穿自己的心思,反而让秦钟自己琢磨,然后开口自称锦衣卫。 这从今往后,无论秦钟是跟着陇国公去北方杀敌,还是扶摇直上,他永远都会被烙上锦衣卫的印记。 一个与太子交好的人,无论朝堂上哪方势力,不得争相拉拢? “过几日西齐的使团便会入京,陛下的意思,是让太子负责一应事宜,你如今在太子身边做事,到时西齐使团的名册,我会派人送进宫给你一份,有什么需要,直接来北镇抚司。” 徐太历驻足在池塘边,看向秦钟说道:“西齐使团此次前来,无非是想向我大明讨回被霍明渡将军占领的两座藩镇,虽说来意明显,但也不得不妨,你要多上些心。” 秦钟点了点头,说道:“一切听从大人安排。” 前几日,北镇抚司的一个总旗官向上头申请了调令,附上了的是秦钟的名字,总旗官的上司原本十分恼火,找上徐太历,说了一通话,无非就是这个新任百户做事太不厚道,这才刚来几天,就开始挖人墙角。 想到这,徐太历看着秦钟微笑说道:“听闻秦百户前几日回了趟家乡,还闹出了一些小事情” 秦钟点头说道:“禀大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徐太历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些什么,心里反而高兴的很,秦钟披着锦衣卫的虎皮让那位县令的亲戚挨了板子,这是好事,至于那位县令心中会作何感想,又会不会因此吓得睡不着觉,那就不是徐大人该考虑的问题了。 “沈青报上来的调令我已经看过了,你开春之后就要去北方,那儿的二郎们不比咱们金陵,喜欢用拳头和实力说话,你带几个亲近下属过去,也好方便替陇国公做事。” 徐太历看向秦钟,眼睛微微眯起:“秦百户,北方一直都是我大明的心腹大患,我锦衣卫往塞外抛下无数探子耳目,就是为了将来有一日,能够助大军北上西进,但终归因为归属不同,相互之间的情报往来总是会出上一些小的差错。” “无论是陛下,还是兵部的各位大人们,甚至是我本人,都一直在思考,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徐太历指了指秦钟的那两块腰牌,笑道:“因为你的出现,这个问题迎刃而解。” 秦钟抬起头看向徐太历,心中颇为震惊。 这位徐大人说了这么多,言下之意,无非不就是准备把整个北方情报网络交托于秦钟来负责,如此重大的责任,如果是在战时,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导致大军溃败,甚至可能被敌方利用,北方一向是是非之地,各国之间的探子密碟你来我往,不知多少大号儿郎把性命丢在了荒漠之中。 秦钟打心眼里抗拒做那些已生命为筹码的事情,可无论是跟随陇国公,又或者是进锦衣卫,都注定了,秦钟今后无法抗拒那些必定会到来的抉择。 对于命运,秦钟一直抱有极大的敬畏,他能够站在这里,就已经足够说明很多事情。 秦钟心情有些沉重,老老实实的低头说道:“卑职一定不负大人厚望。” 看着秦钟,徐太历感慨说道:“我十六岁进锦衣卫,拼杀三十载,终得陛下垂帘,坐上指挥使的位置,这三十年来,我见过无数的人和事,但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好运气的人。” “大人廖赞。” 秦钟苦笑了下,在他人看来,自己确实运气不错,甚至可以说是逆天,一个险些饿死的穷酸秀才,摇身一变成为了六品武官,又和太子做起了朋友,荣华富贵好像已经唾手可得,怎么能不让别人羡慕。 徐太历的右手放在了秦钟的肩膀上,说道:“好好干,我希望当陇国公灭了蛮子之后,西进的大军里,有你的身影。” “男儿在世,无非建功立业,保家卫国,身在乱世更应如此。” 徐太历的这些话,肯定代表的不止是他一人,既然皇帝陛下默许了秦钟在锦衣卫与京卫指挥使司的特殊存在,那边代表朝堂也认可了这一方新的势力。 因为所有人会认为,秦钟的出现,是太子进入朝堂真正的第一步。 大明朝自皇帝陛下起,出了朝堂放眼民间,类似于徐太历的这种情绪相对而言十分的厚重,如今四海升平,内忧已定,是时候该去把以往无数年的仇恨了解掉。 北方的蛮子当年杀了不知道多少大明朝的边境子民,而那时候的边军还在庸国公府的把持之下,根本无心恋战,且战且退,把城外百姓和田地粮食拱手相让。 又有西齐从中作梗,让大明不知道吃了多少暗亏。 徐太历自知秦钟只要不死,必定会做出一番成就来,开口说道:“你要记住,一切为了陛下,为了大明。” 秦钟欠身行礼:“卑职记住了。” 虽然这种洗脑似的言语对于自己来说没有什么用处,但在直属上司面前,还是得装一下,不然大家面子上都过不去。 金陵城外两百里处,金陵府衙门在这里设有驿站,专供来往官员歇息落脚,这天,驿站门口停了一队骑兵,过往商贾旅人一看便知,这是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铁血军人,他们故意没有擦掉铠甲上的血污,冷峻的面孔没有丝毫的情绪流露,骑在战马上,身姿提拔,手中长矛微微倾斜朝下,队伍中皇旗招展。 这等严明到冷酷的军人,放眼大明朝,也只有两位将军能够培养的出。 一位是霍明渡大将军,如今的定远侯爷麾下的镇南军。 而另一位,便是镇守北方十数年而未尝一败的陇国公麾下十五万龙骧铁骑。 而让驿站官员惊讶的是,从盔甲样式和手中兵器来看,这支由两百人组成的骑兵部队,竟然就是由大明两支闻名于世的铁军共同组成。 提前到来的鸿胪寺官员正在屋内与几位远道而来的贵人洽谈,驿站官员摸了摸额头上的汗珠,他想起前些时日带着捷报奔入皇城的骑兵,心中不禁得意,咱大明朝,不就是靠着这些大号儿郎,才能让西齐派了他们的殿下前来央求陛下归还国土,便急忙吩咐手下杂役,给将士们送上清水食物。 远远地,数驾华美的王撵在战马的拉动下缓缓驶来,原来这些骑兵实现为这些王撵开路。 骑兵们让开道路,候在两旁警戒。 前方王撵中走下一位身穿西齐官服的中年男人,显然这段旅程给他带来了极大的负担,消瘦的脸上布满了疲惫,但那双眼睛却无比清明,气质非凡。 西齐大冢宰,未来板上钉钉的宰执大人。 看了眼严阵以待的大明骑兵,大冢宰来到后方那辆大红色的王撵,欠身恭敬说道:“殿下,我们到了。” 正替军士们端茶送水的驿站杂役们看清王撵中走下的人,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一双眼珠子直勾勾的望着那儿,怎么也不肯挪动地方。 王撵中走下的是位婀娜多姿的身影,她穿着一身鲜红的衣裙,剪裁得体,正好勾勒出完美的弧度,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眼眸,犹如一波秋水,轻泛涟漪,十分明亮,好似蕴含星辰,但却纯粹宁静。 正靠在坐骑旁啃着干粮的骑兵统领看了眼身边失态的驿站官员,也不去嘲讽,因为当初在边境接到眼前这位摄人心魄的女子时,即便是严明如龙骧铁骑与镇南军的骑兵们,都是纷纷感慨。 怪不得传闻那位公主殿下上阵杀敌时都已铁甲遮面,要是被战场上的将士瞅见了,那仗也不用打了,只要是愣神那一刻,命可就没了。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能让这些百战不死的铁血军人动容,但这些骑兵们都跟随霍明渡将军进入过北齐国土,最后决战时刻,也与那位公主殿下打过照面,他们都知道,这是个带刺玫瑰。 不仅能扎伤你,还能要了你的命。 这位红衣女子,便是让大明君臣都记在心里的西齐公主殿下,宰父旻。 自霍明渡将军占领两镇后,西齐朝廷十分迅速的通过正式途径表达了和谈意向,在得到了准确答复之后,大冢宰与公主殿下便立刻起身,没有丝毫的停留,日夜兼程,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金陵城外。 一身红衣的宰父旻此刻脸上洋溢着笑容和期待,这位西齐第二尊贵的女人,此时此刻流露出的姿态,和寻常少女上街购买自己喜欢的胭脂时的模样,没什么区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鲜红皮靴 世人皆知,西齐的公主殿下威武双全,乃世间奇女子,为西齐立下赫赫战功,如今更是与皇后娘娘共同协理朝政,但最令人望而兴叹的,是她的年纪。 宰父旻只有二十岁,但今后每年的生日她应该都会觉得耻辱,因为就在生日当天,宰父旻率领的援军还未到,大明的霍明渡便已经占领了两镇。 此时站在金陵城外,宰父旻的心情却不像寻常那般凝重沉默,反而显得很是高兴,她对身边的大冢宰微笑道:“早就听闻金陵人杰地灵,风景优美,现在看来,果真名不虚传单论这种温软潮湿的气候,我就很喜欢。” “对皮肤好。” 宰父旻摸了摸自己滑嫩的脸颊,冲大冢宰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接着说道:“叔叔,你说大明的皇帝会如何迎接我们?” 宰父旻乃西齐长公主,前任皇后所生,而她身旁的大冢宰,正是她的亲叔叔。 看着宰父旻活泼的模样,大冢宰叹了口气,随即冷笑道:“光看护送我们入境内的军队就知道,明国的君臣,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原本我们应该提前一些时日到才是,可听说恰逢大明的陇国公新婚,便通汇我们放缓了行程。” 宰父旻双手负在身后,低头看着自己的红色皮靴,听大冢宰提起陇国公,脸上扬起了明媚的笑容:“明队,靠的就是霍明渡和那位陇国公,当初在承德镇前,霍明渡固守城池,又有援军在后,竟是根本不肯出城迎战,没能与他一战,我很失望。” 大冢宰听后说道:“霍明渡一向已足智多谋著称,个人勇武反而没什么花头。” “所以我只是失望而已。” 宰父旻那双犹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睛扑闪着,说道:“这回随使团来金陵,我希望能和陇国公较量一番,如果不能,那可就是遗憾了。” 大冢宰笑着摇了摇头,这位乍看就是一寻常书生的西齐权臣把目光投向金陵城,缓缓说道:“陇国公御城,天生神力,勇冠三军,次次出战都冲锋在前,极受麾下将士爱戴,只是阿旻你要和他打,恐怕是要吃亏的。” “不,叔叔。” 宰父旻看着大冢宰说道:“输不可怕,怕的是一直输。” “但还好,无论是霍明渡又或者是陇国公,他们都已经老了,在过年,恐怕连刀都握不稳。” “但是我还年轻,就算再过二十年,我还是能上战场,到时候我大齐也就不用如此低声下气的来明国受辱了。” 大冢宰回想起当日战场之上,自家国土内竟然飘扬起明国的皇旗,心中不禁愤慨无比,但当时的朝廷大军已经与两镇叛军鏖战许久,那霍明渡屯兵于边境,出其不意打了双方一个措手不及,最终占领了那两座对于西齐而言极为重要的城池。 西齐并不是没有尝试过靠武力夺回,但却宣告失败。 霍明渡能够在短短两年时间便把祸害江南沿海十余年的倭寇一扫而光,随即挥军出海剿灭倭寇盘踞的岛屿,一夜屠岛,杀了四万人,可谓用兵如神,深沉如海。 “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天爷要如此垂青明国,给了他们一个中兴明君还不够,还给了他们霍明渡和陇国公,这两人,只要有一个生在我大齐,如今北方藩镇,又如何敢这样肆无忌惮。” 看向宰父旻,大冢宰脸上闪过一丝欣慰,好在老天爷给了大齐一个宰父旻,这位公主殿下说得对,无论是大明朝的皇帝,还是陇国公,他们都已经老了。 即将是新生代登上历史舞台的时刻,风水轮流转,到时候,也不见得大齐就一定会输。 “听闻这次负责谈判事宜的,是明国太子。” 听到大冢宰的话,宰父旻心中思索,却发现自己对于明国太子竟然没有丝毫的印象,大冢宰说道:“这明国太子自幼长在宫中,很少抛头露面,前阵子由皇室举办的游园大会上露过一次面,听说还杀了个刺客,也不知是真是假。” 宰父旻听后忽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可我听说,明国的君臣,好像有意图向大齐求婚,让我来做他们的储君之妻。” 大冢宰苦笑摇头说道:“真是胡闹。” 片刻歇息后,一直在旁等着的鸿胪寺官员这才走上前来,恭请两位外使登撵,在骑兵的护送下,缓缓驶向金陵城。 残阳如血,金陵城外,数千名御林军将士身穿崭新的盔甲,披着鲜红的斗篷,长枪林立,在红色的夕阳照耀下,犹如从血泊中走出来一般。 这支军队无比沉默,静静等待着贵客到来。 骑着战马,身披鲜红蟒袍的陇国公伫立在队伍最前端,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一切都是出自礼部的主张,在章西凡看来,对待外臣,首先要让他们感受到大明朝无坚不摧的强大军事实力,其次,也要让他们感受到大明天子的皇恩浩荡,凸显隆重。 这种说法陇国公不认同,自己当年挥军与蛮子厮杀时,西齐大军就在一旁冷眼旁观,如若说感受大明君威,当年自己率领三千铁骑迎战两万蛮骑,并且把他们杀得丢盔弃甲时,西齐就应该感受到了。 但做法陇国公很喜欢,极为抠门的吏部尚书李庭儒在得知西齐使团将要访问金陵后,很难得的大笔一挥,便支了笔银子,特意为这数千御林军赶制了批鲜红斗篷,此时微风轻来,将士们的斗篷迎风飘荡,好不壮观。 远处地平线上竖起了西齐王旗,一辆红色大撵出现在了金陵城外。 礼乐奏响,数千名御林军沉默的犹如潮水一般向两侧移动,让出了宽敞的通道,静静注视着那辆来自异国他乡的马车。 文渊阁大学士为首,六部主官从城外走出,对于西齐公主与大冢宰的到来,大明给予了很大的尊重。 陇国公下马,阔步走向王撵,大声喊道:“吾乃大明陇国公,特奉大明陛下之命,恭迎齐国公主殿下!” 数千名御林军正对着王撵,无数文武大臣站在一旁静静等待。 王撵那扇镌刻着飞龙图腾的门被推开,首先映入大明官员将士眼帘的,是一只红色的皮靴。 西齐的公主殿下从王撵中走出,由身旁侍女搀扶走下大驾。 西齐尚红,这在大明朝只有出嫁时才会披上的红色衣裙,却让宰父旻穿出了中除尘的味道,陇国公御城后退一步,躬身行礼:“见过西齐公主殿下!” “国公大人免礼。” 宰父旻素手一抬,看了眼两侧如山如海的御林军,走在大冢宰的前面,与大明官员一同进入了金陵城。 她没有选择乘坐王撵,因为宰父旻知道,从城门到皇宫的这条路,是她唯一能够观赏金陵城的机会。 宰父旻很想亲眼看看,这座城池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能够承载大明朝两百多年国运,又是如何诞生那些璀璨威严的人物。 这是西齐皇室第一次进入金陵城,宰父旻,可能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能够来到金陵的公主殿下。 城内百姓都知道今天是个大日子,西齐那位战功赫赫的公主殿下来到了金陵城,据坊间传闻,这位公主殿下,很有可能会成为大明的太子妃,也就是未来的皇后娘娘。 大明朝的百姓们早已接受了当今皇后娘娘乃平民出身的事实,并且对于这层身份更加爱戴,这么多年下来,很多人都认为,大明朝的皇后娘娘,就应该是平民出身才行,只有这样才能够教导储君忆苦思甜,切不能好逸恶劳,败坏超纲。 所以整座金陵都在好奇,都在期待,这位有可能成为他们未来皇后娘娘的公主殿下,到底是什么模样? 然后金陵城看见了宰父旻。 百姓们的目光穿过御林军的层层保护,更有甚至直接站在屋顶上探头望去,宰父旻双手叠加放在小腹上,面带微笑往前走着。 “真好看呀。” 一位贵族小姐站在茶楼的二层,用秀扇遮住了自己的嘴,惊讶的对身旁同伴说道:“这位公主殿下长得也太好看了一些吧?” “我可听说她是能上马杀敌的女子,还以为生的五大三粗呢!” “可你瞧瞧她那个胳膊,跟竹竿似的也挥得动刀?” 诸如此类的感叹在围观群众们中响应不绝,从城门到皇宫那长长的街道边,纷纷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此刻金陵城的百姓忘记了两国之间的矛盾,忘记了这回的西齐公主是为了讨要两镇之地才前往皇宫。 他们只是赞叹于西齐公主的容颜和不俗的气概,所以鼓掌。 “西齐公主,欢迎你啊!” “欢迎殿下!” “殿下,您生得如此好看,干脆别走了,做咱们太子爷的媳妇儿吧!” 宰父旻把周围的各种言语全部听进了心里,她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在异国他乡自己能够得到如此大的反响,为什么这些百姓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好感。 想了又想,她聪明的脑袋却没能得出一个可靠的结论,于是宰父旻看向身旁的叔叔,微笑说道:“金陵城,挺有意思的。” “果然名不虚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威风的百户大人 在得到金陵城百姓们热烈的欢迎后,西齐公主殿下与大冢宰即可入宫,觐见大明皇帝,大明,西齐两国将在两镇的问题上进行深度的谈话。 不知道为什么,当这种事情传入秦钟耳朵时,朝廷冠冕堂皇的文书上那些晦涩的词汇马上在脑海中转换成了这句话。 对于西齐的公主殿下,秦钟自然有所耳闻,甚至在皇家园林案件的当晚,锦衣卫便已经把矛头指向了那位公主殿下,并且视为嫌疑人之一,按照锦衣卫高层们的话来说,这世间胆敢做这种恐怖事情的人一手就数的过来,而那位公主殿下,恰巧是其中之一。 都说谈虎色变,在西齐公主到来之后,反倒让锦衣卫紧张不少,沿途布下无数探子,西齐使团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控之下。 而早在前几日,徐太历便见了秦钟,要求在太子与西齐使团会面之时,要严阵以待。 今日到北镇抚司来,秦钟为的是见见自己的新下属们。 “大人,这些便是我特意在属下中挑选,愿意追随大人前往北方的弟兄。” 北镇抚司,秦钟身穿银灰色的百户服,看着校场前站着的几名锦衣校尉,身旁的沈青正在挨个向他介绍。 这些人原本是各户所的得力干将,其中不乏与沈青相同职位的总旗官,秦钟心知肚明,这些人愿意放弃金陵城里的荣华富贵,跟着自己前往北方吃土,其中徐太历不知道做了多少思想工作。 眼前的十名锦衣卫,各个孔武有力,身材健硕,一看便知武艺非凡,而这些旗官们原本在各户所,都是上司的得力干将,此刻看向眼前的秦钟,即便碍于军纪与职位不好发牢骚,但依然没有正眼去看秦钟,一个个傲气的很。 让沈青挑人,是秦钟特意让他做的,所谓既来之则安之,秦钟也不想让别人给小瞧了,等过完年去了北方,也不知道陇国公那老小子到底会做什么疯狂的事情,还是提前做些准备来的比较合适。 只是现在看来,这些人好像根本不把自己这个上司放在眼里? 想想也是,十七岁的百户,这说出去谁会服气? 果不其然,一位满脸络腮胡的总旗官稍显不耐烦的说道:“大人,虽然我们名义上是您的属下,可那也得等去了北方之后才是,现如今咱们哥几个还在原来的千户所当值,您要是没什么事,哥几个手头上还有事没做完。” 言下之意,自然是让秦钟有屁快放,别耽误了大家的正事。 秦钟听后顿时笑了起来。 前世自己掌管着那个国度最大的武馆,手下学员弟子不知有多少,自恃天赋出众不服管教的他见的多了。 这帮锦衣卫老爷们平时在金陵城横行霸道惯了,现如今竟然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秦钟走到那名总旗官,看着他问道:“叫什么名字?” “回禀大人,属下鲍凌。” 名为鲍凌的总旗官回答完后,刚想接着说些什么,却看见秦钟翻过他的手掌,低头看了眼之后问道:“会使刀?” 鲍凌眉毛一挑,随即回答道:“家传的粗浅功夫,大人肯定不会觉得厉害。” 说着,便扫了眼秦钟白净修长的手指,心中不屑一笑,果然是个徒有虚名的少年郎,就仗着自己和太子殿下关系好,所以才来咱们锦衣卫混资历来了,就这白嫩的跟娘们一样的手,还握刀,筷子握不握得稳都不知道。 秦钟不知道鲍凌心中所想,而是笑道:“我不太会用刀。” 鲍凌得意想到,果不其然,就是个长得好看的绣花枕头,这要是在战场上,估计都活不过半柱香的时间。 正当鲍凌心中冷笑时,秦钟走到沈青身旁,抽出他的绣春刀,指向鲍凌,说道:“来试试吧。” 鲍凌愣了一下,站在队列中不肯出来,山笑道:“大人,您可是百户,我区区一个总旗,不敢与大人动刀动枪,怕伤了大人。” 话语中的嘲讽与轻蔑根本没有隐藏,鲍凌可不怕得罪秦钟,大不了被发配出金陵城,凭自己这身硬功夫,到哪里的户所,都不会没出息。 “无妨,伤了我,有赏。”秦钟笑道。 鲍凌顿时觉得眼前这个年轻的百户大人可能脑子有些毛病,身旁的袍泽纷纷向他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明摆着这位百户大人今日来是为了立威,要是真出了什么差错,怕是指挥使大人会怪罪下来。 只是这鲍凌在北镇抚司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平日缉捕犯人更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如今怎么会被一个娃娃给吓到? “卑职领命。”鲍凌走出队列,抽出腰间绣春刀,看向秦钟,“大人,得罪了!” 说完,他浑身气势一变,手中刀劈头砍来。 鲍凌整个人跃于半空之中,气势恢宏,没有丝毫的保留实力,他今天打定主意,要给这位年轻的百户大人一点儿颜色瞧瞧。 秦钟站在原地不动,当鲍凌的刀近在咫尺时,他提起手中绣春刀挡在身前。 鲍凌整个人顿时颤抖了一下,握着刀的双手竟微微有些发抖,感觉自己砍得不是人,而是一整座山。 秦钟抬脚,把鲍凌踹在了地上。 跌倒在地上的鲍凌吃了一嘴的泥土,愤怒的爬起来,怒吼一声之后,再次向秦钟扑去。 这回秦钟给鲍凌留了些许面子,左手负在身后,轻描淡写的挥舞着细长的绣春刀,挡住了鲍凌看似威力无穷的攻击。 直到鲍凌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跌在地上,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向秦钟的表情就跟在看鬼一样。 自己与这位百户大人打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别说伤到他,人家连汗都没有流一滴,这种对手,鲍凌从未见过。 也不想见。 秦钟把刀插回刀鞘,伸手拉起鲍凌,看着这个五大三粗,比自己还高了足足一个头的壮汉,微笑说道:“服吗?” “不服!” 鲍凌怒吼道:“你这是在耍赖,有种就一刀砍死我!” 秦钟笑着摇了摇头,看向鲍凌身后那几个跃跃欲试的锦衣卫,说道:“你们一起上吧。” 剩余的锦衣卫互相看了看,随即面色变得狠厉起来,齐声喝到:“大人,得罪了!” 说完,犹如猛虎下山,拔刀扑向秦钟。 校场边上早就围了不少正在北镇抚司里待着的锦衣卫,他们知道今天那位年轻的百户大人会过来,也知道沈青挑选的那些个刺头即便是指挥使大人都不一定能完全压得住,所有人都准备看热闹,但如今却个个瞠目结舌。 剩余的九名锦衣卫,个人勇武可谓冠绝北镇抚司,其中不乏劲气雄厚的高手,以一当十都是谦虚的说法,可眼下,那些锦衣卫们全都趴在地上哀嚎,有几个汉子,甚至疼到流下了眼泪。 而始作俑者,便是那位年轻的百户大人。 秦钟掸了掸官服上的灰尘,蹲下身子看着鲍凌冷笑道:“小爷我要是没两把刷子,凭什么能从刺客手里把两位殿下救出来?” 鲍凌那张大脸一阵发红,低下了头。 “你们今天的表现,还算令我满意。”秦钟看着满地倒着的锦衣卫,微笑说道,“至少不是废物,等今后随我去了北方,还能派的上用场。” 这些个平日里趾高气昂的锦衣卫们全都羞愧的扭过头去,妈的,太丢脸了。 竟然被一个十七岁的毛头小子给教训,这说出去今后该怎么混? “全他妈给老子爬起来!” 秦钟收敛笑容,怒吼一声,看着那些个锦衣卫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寒声说道:“西齐使团入京,陛下派旨太子全权处理相应事宜,我贴身护卫殿下,自然也要跟随,明日起,你们是个人,全部给我随时待命,负责衔接本百户与北镇抚司之间联络,听明白没有!” 鲍凌等人互相看了看,随即颓然的低下头,有气无力说道:“卑职领命。” 秦钟看了看鲍凌等人,忽然笑道:“你们去过涪陵阁吗,知道那里的清倌人都长什么模样吗?” 锦衣卫们纷纷抬起头,疑惑不解的看向秦钟。 “大人,秦钟已经把那几个不听使唤的小子驯服了。” 一名指挥佥事走到徐太历的身边,把先前校场发生的经过前前后后说了一遍,随即感慨道:“沈青挑的那几人,皆是我北镇抚司无疑最超凡的几个旗官,卑职实在没想到,那个长得跟娘们似的年轻人,竟然能把他们揍得哭爹喊娘。” 听了属下的话,徐太历冷笑道:“那西齐公主也长的花容月貌,死在她手底下的敌人,可没机会骂她是个娘们。” 接着徐太历问道:“他们现在在哪儿?” 指挥佥事回答道:“回禀大人,秦钟带他们出了北镇抚司,听说是去涪陵阁了。” 徐太历听后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便想起秦钟入宫当值前,就是涪陵阁的账房先生,当下便明白过来,负手在身后笑道:“这下,你还敢说他只是个毛头小子?” 指挥佥事细细寻味了番,不再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重回涪陵阁 在金陵城里讨生活,你可以不知道各位朝中大人们的府邸在何处,但绝对不能不知道涪陵阁的位置。 作为城内最大的阁子,这里不仅供达官显贵们吟诗作对附庸风雅,各府的公子小姐们也常常到这来踏春赏花,涪陵阁每月出的首饰新品和清倌人们特意定制的服饰花色,都是城内的时尚标志。 跟着秦钟来到涪陵阁的大门口,鲍凌等人纷纷抬头,有点儿不知所措。 作为北镇抚司的骨干人员,他们当然知道这里其实是陇国公府的产业,前阵子陇国公不就是靠这个阁子,帮助陛下扳倒了庸国公? 天色尚早,阁子里们的下人们正在做着准备工作,除了几处园子被各府的夫人小姐们包了下来,清倌人们还没开门做生意。 “哎呀,这不是我们秦秀才嘛!” 闻风赶来的李总管见到秦钟,顿时欣喜异常,瞅见他身上那件百户官服,急忙抽了自己一嘴巴,陪笑道:“老头眼拙,现在要称您一声百户大人喽。” 许久未踏入涪陵阁,这里的一草一木还是自己熟悉的模样,作为曾经奋斗过的地方,杜悠对这里有着十分深厚的感情。 看了眼身旁的李总管,秦钟大笑道:“今儿我可不是回来探望的,去,干净让红菱和几位姐姐梳妆打扮,我身后这几个弟兄可是千杯不倒的主儿,告诉她们,今天能灌醉这些汉子,我有赏。” “得嘞。” 李总管急忙招呼着丫鬟们把鲍凌等人迎进屋,鲍凌等人也是头一回来涪陵阁,他们这些个刀口舔血的汉子,平日里最常去的就是秦淮河那些不入流的去处,要么就是仗着自己锦衣卫的身份去教坊司白吃白嫖,这种达官显贵才能进的地儿,到底还是有些拘束。 而且现如今谁不知道涪陵阁的幕后大东家乃陇国公,而从上回庸国公倒台一事看来,这里更加像宫里贴补私库的产业,明眼人都清楚这里不是能瞎胡来的地方,这些时日里,涪陵阁上上下下的丫鬟管事们,个个傲气的很。 别瞧不起咱们这些下九流,好歹也是替宫里赚钱的奴才,这年头,谁还没点儿背景? 秦钟可是涪陵阁最有出息的人,不仅被陇国公看上送入京卫指挥使司,据说还与太子爷关系很好,这身百户服可做不了假。 十七岁的百户大人,你到哪儿找去? 秦钟没有跟鲍凌等人呆在一块,让李总管先帮自己招呼着后,便随柔儿往大总管的住处走去。 徐香铭如今是陇国公府的女主人,御赐的一品诰命,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再抛头露面,但她放不下涪陵阁的这些个人事,更何况自从知道那些死账坏账上面的银子,其实都是进了宫里之后,就更加舍不得撒手。 今后陇国公上前线打拼,这金陵城里的事情关系,和宫里的亲疏,一方面有御珑淇这么个活宝,深受皇室喜爱,另一方面,徐香铭自然得做一些实质性的事情。 比如,送更多的银子进宫里。 秦钟走进那间雅致的屋子时,竟然还看见了个熟人。 李修洁。 绿柳儿心心念念的情郎,此时正穿着涪陵阁账房先生的那身青色褂子,抱着本账簿向徐香铭汇报上月的支出情况。 见秦钟疑惑,李修洁急忙说道:“是夫人的意思,她见我靠以往的积蓄在度日,便把我安排在了账房。” 徐香铭捧着清茶,微笑说道:“李解元的能力很出色,和秦钟你一样,从来都不会出错。” 说着,徐香铭站了起来,看着秦钟说道:“咱们涪陵阁的账房先生可都厉害,你瞧,一个现在成了百户大人,咱们李解元,明年不说是个状元,哪也得是个探花郎才行。” “到时,我便做绿柳的娘家人,送你件厚重嫁妆。” 李修洁被徐香铭一番话羞得面红耳赤,见秦钟来后,便放下账簿匆忙告辞,秦钟忽的喊住他,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说道:“这是我出来前绿柳姐姐托我带来的,她让我告诉你,安心读书,她在宫里一切都好。” 李修洁颤抖着双手接过那封信件,自从绿柳入宫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而当初公主殿下临走之前,派身旁的人过来和他说过,如若来年不能金榜题名,那么他也就没有必要来见绿柳。 这些时日里,李修洁一边做着账房先生,一边刻苦念书,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要是被绿柳看见,只怕会心疼死。 秦钟与徐香铭来到阁楼下的庭院中,柔儿在一旁沏茶,偷偷摸摸的瞥了眼秦钟。 这百户服穿在他身上,可神气的很呢。 “最近我可常听说你的名声。”徐香铭端着热茶,微笑说道,“不仅在园林里大显身手救了殿下,如今还成为了咱们大明朝最年轻的百户,据说过几天还要随太子爷去与西齐使团接触,秦钟你果然了不起。” “夫人廖赞。” 秦钟谦虚说道:“如果不是夫人当初发了善心收留我,我也不会有现在这种风光,夫人的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 徐香铭听后心里高兴,放下清茶看向秦钟叮嘱道:“你如今是太子身边的人,这宫里可不比咱们阁子,规矩多,人也多,你一定要学会谨言慎行,国公爷赏识你,如今你在陛下那也挂上了名字,可谓风头正盛。” “但要是不小心,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墙倒众人推的局面。” “不服你的,可大有人在。” 见秦钟面露疑惑,徐香铭轻轻摇了摇头,到底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其中的利害关系一时间看不清楚,也情有可原。 “太子如今代替陛下与西齐使团接触,说明陛下已经开始着手培养储君,这对于朝堂来说,是件大事。” “任何这种时候,出现在太子身边的人,都会被认定是将来要站在朝堂里的,无论是谁,都有可能被群起而攻之。” “所有人都费尽心思的想往太子身边塞人,只求来日殿下登基,可图一门富贵,却没成想被你给捷足先登,换做是你,你舒不舒服?” 秦钟听后山笑道:“再过几个月我就要随公国爷去北方,他们惦记我做什么?” “也就是你马上就要走了,所以才没人动你。” 徐香铭看了秦钟一眼,放下茶杯轻声说道:“如果你要一直呆在太子身边,只怕参你的本早就出现在陛下的御案前了,那些个王公大臣,想要弄你一个刚刚出头的年轻人,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储君身边的亲信,何等重要的位置,怎么会让一个毛头小子占了好处?” 听完徐香铭的话,秦钟不禁陷入了沉默,从入宫,到成为锦衣卫百户,这期间身份的变化让秦钟根本没有时间来得及回味,现在无论走到哪里,身旁的人对他都抱有一丝敬畏和谄媚,这也让他最近显得有些飘飘然。 徐香铭一番话让秦钟顿时醒悟过来,也就是最近朝堂最近的事多,一边在彻查皇家园林惨案,另一方面,西齐使团入京,各位大臣们暂且没有时间来对付自己,要不然,太子与一个武官关系这么好,今后登了基,这朝堂上风气败坏,谁来负这个责? 更何况当今太子最爱舞刀弄棒,要是再有个武官在一旁煽风点火,今后大明朝还有安生的日子么? 文人手里的笔,才是这个世界最锋利的刀。 “多谢夫人提醒,小子记下了。”秦钟起身向徐香铭行礼,认真说道,“我会跟国公爷去北方,什么时候朝堂稳了,我再回来。” “这也是我想跟你说的话。” 徐香铭拉着秦钟坐下,面露忧愁:“国公开春之后便要回北方,那里的蛮子这十几年来都躲在草原深处不敢冒头,算算日子,他们也该出来了,到时真有战时,你一定要保护好国公爷。” 秦钟听后笑道:“国公爷那身惊世骇俗的武艺,怎么着也轮不得到我来保护。” “保护好他。” 徐香铭叮嘱道:“陇国公府三代单传,到了国公爷这一代,就只剩淇淇一女,两百多年的家业,不能断在这里。” 和着是怕自己没时间替陇国公府生个小公爷出来。 徐香铭年纪不大,今年不过三十,陇国公也正值春秋鼎盛,离去北方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这两人什么事都不做成天躲在婚房努努力,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秦钟偷偷瞄了眼徐香铭平坦的小腹,恶意想到要是再生个女儿出来,你可怎么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屋檐上的少女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秦钟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开始接触到了这个国家最高层权力之间的倾轧,或许,从当初进入涪陵阁,被徐香铭看中去查那些坏账时,就已经注定了。 在秦钟看来,大明朝是一个正在奋斗中的国家,原本这个国度已经烂到了骨子里,边军,将士孱弱,国内官员又全都是一副嘴脸,可谓黑暗无比。 先皇并不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昏君,他也曾励精图治,也曾经想过改变这个国家的命运,但人都有极限,也有贪恋的东西,他想长生不老,长生不老当然就要一心一意的修道成仙,朝政这种俗世,当然不用理睬,所以几十年前,大明朝才会出现宦官与外宰相同流合污把持超纲的污秽局面。 但大明也是幸运的,在这个国家即将走入深渊时,赐给了他们一个好皇帝,一个自幼历经坎坷生死,懂得如何治理国家的好皇帝。 这就是所谓的气运。 要不然实在无法解释,为什么当今圣上登基之后,原本祸乱西南的叛军首领忽然暴毙,剩余的乌合之众们在朝廷大军的攻势下土崩瓦解。 朝堂中忍气吞声的忠义之士得到了解放,比如吏部尚书李庭儒,比如当今首辅葛齐晟,这些都是在先皇其间,被排挤在权利边缘的人物,如果不是吏部尚书乃三朝元老,先皇再怎么糊涂,都知道如果把他从吏部尚书的位置上赶下去,这个国家将彻底崩坏,也正是因为种种看似很奇怪的原因,那些真正的国士们,在朝堂阴暗的角落里,却支撑着这座庞大机器缓缓前行。 也就是在那年,江南某偏将走上了历史的舞台。 年轻气盛的陇国公接过皇帝陛下的虎符,挥军北上。 两战定乾坤。 祸乱江南三十年的倭寇被霍明渡将军屠杀殆尽,北方数十万上马皆可为兵的蛮子部落,被陇国公杀得远遁草原深处二十年不敢回来。 大明朝如今国力鼎盛,兵强马壮,却又即将迎来新的权利交接。 朝堂上的大人们已经很老了,李庭儒大人早就在三年前就坦言,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再打理礼部,替明朝这个庞然大物打理钱袋子,首辅葛齐晟及一帮阁臣,皆早已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只是皇帝陛下一再的请求,才在那个位置上做到现在。 放眼六部,竟然只有一位礼部尚书章西凡,算得上年轻。 反观西齐,他们的大冢宰与大司马皆年不过四十,正是春秋鼎盛之时,而这些年西齐虽说饱受藩镇割据的困苦,但真正不服中央朝廷的也就只有区区六镇,现如今朔博,承德二镇已灭,剩余的藩镇,自然也不会再敢轻易冒头。 就像宰父旻说的那样,大明朝的柱石们已经老了,而她,还很年轻。 所有人都看见了未来十年朝堂将要面临什么样的改变,站在奉天殿里的人将会换掉一半,所以今年的春闱极其的重要,各部大人们都将在那些学子之中,挑选真正有才能的人,继续为这个国家效命。 徐香铭对于秦钟的担忧也来自于此,在这种微妙敏感的关头,他一个武官,实在不适合出现在储君的身边。 文臣们在进行着换血,而储君,是他们未来的希望,即便如今大明兵马强盛,陇国公与霍明渡将军的威名四海皆知,但朝纲,从来都不是军人应该触及的。 想通了这些事情,秦钟倒是后怕起来,如果他不是即将要随陇国公前往北方,不知道那些文臣们会如何对待自己。 平心而论,即便如今已经成了锦衣卫百户,也有无数人过来跟他说,只要与太子保持这种亲密的关系,将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但眼下的秦钟,可一点儿觉悟都没有。 那些烦心事,还轮不到自己来操心,于是秦钟看向徐香铭,笑着问道:“大小姐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 徐香铭回想起大婚那日,御珑淇当着所有来宾的面,郑重跪下磕头,对她口称母亲,心里不禁一暖说道:“淇淇长大了,也懂事了不少听国公爷说,你曾经开解过她?” “这事还传进了宫里,太后她老人家,直夸我们家淇淇懂事。” 秦钟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跟她说了些自己的事情,让她知道自己的生活其实已经凌驾于这个世间绝大部分人的上面,一点儿都没有她想得那么惨。” 见徐香铭面露疑惑,秦钟便不再多说。 这个时代的人们,是无法理解什么叫做感恩于回报的,在御珑淇看来,自己的锦衣玉食和高贵的身份是与生俱来,根本没有什么疑义。 而在徐香铭看来,这也本就是合情合理的事情,所以她能包容御珑淇,心中所想,不过就是自己的肚子争点儿气,为陇国公府添上个小公爷,今后的腰杆子,才能彻底直起来。 徐香铭每次见到秦钟,都会在心里由衷的感叹,为什么这个世间会有生的如此好看的男人,念及至此,也不知道是为何,徐香铭忽然说道:“秦钟,你觉得淇淇这个姑娘怎么样?” “大小姐?” 秦钟也没有多想,直言不讳道:“脾气差了点儿,其余的都挺好。” “你觉得她好看吗?” “大小姐之姿,世间少有。” 徐香铭望向这满院秋色,微笑说道:“从小到大,淇淇都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性子沉闷的很也就是国公爷开始常驻北方,淇淇被接到宫中抚养,结识了二位殿下之后,才开始活泼起来。” “她自幼丧母,就连父亲也不常在身边,对人有戒备心,凶上一些,其实很正常。” 秦钟点了点头,表示能够理解。 见身旁这个年轻人丝毫没有开窍的意思,徐香铭便也不再多说:“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拼个前程出来,也不枉如今的大好局面。” 前一句还在讲御珑淇,后一句又开始教育自己,也不知道徐香铭到底在想些什么。 见天色不早,徐香铭便起身离开,她如今已是陇国公府的一品诰命夫人,虽说常来阁子里看看,但是家还是要回的。 秦钟独自一人走出院子来到某处拐角,正看见李修洁捧着那封绿柳的书信偷偷抹着眼泪。 真是一对儿苦命鸳鸯,对于这段时间来李修洁的勤勤恳恳,秦钟还是很满意的,这位解元,不仅文采出众,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父母双亡,根本没有人会出来念叨绿柳是清倌人出生,做妾尚可,怎么能当主妇,要是真有这种闲话,秦钟肯定第一个不答应这门婚事。 有才华,还父母双亡孑然一身,实在是托付终身的完美选择。 察觉到秦钟站在一旁,李修洁急忙抹掉眼泪,恭恭敬敬的行礼道:“草民见过秦百户。” “不用,不用。” 秦钟急忙上前,亲热的拍了拍李修洁的肩膀笑道:“你可是咱们绿柳姐姐的心上人,那就是一家人了,哪来这么多客套。” 李修洁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把那份信塞进信封妥善保管好,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秦百户,李某有一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我想给绿柳写封信,以解相思,不知道秦百户可否帮我转送?” “这有何难,你去写,我等着你。” 李修洁不愧是河北道解元,洋洋洒洒写满了三张信纸,这才意犹未尽的放入信封交给秦钟,再次感恩戴德之后,目送着秦钟离开。 等秦钟回到贵宾房时,鲍凌等人已经和那些个清倌人打得火热,喝上兴头更是直接摊开胸膛,把手中的绣春刀舞得虎虎生威,在清倌人们的惊呼叫好下,男人强烈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见秦钟进来,众人纷纷站起行礼:“见过大人。” “免了。” 秦钟坐下之后,把一位熟悉的清倌人搂进怀里,亲热的说了几句后,便正了正神色,看着已经喝得面目通红的下属,严肃说道:“我这里有几件差事要交给你们。” “鲍凌,李进,张奇龙,你们三人去把北方所有探子的资料给我调过来。” “卑职领命。” “吴春,王子杰,你们二人随时跟进园林的事情,这是太子吩咐下来的,一定要放在心上。” 这些个白天还不服秦钟,被揍得哭爹喊娘之后,此时又搂着做梦都不敢想的涪陵阁里面的清倌人,对于秦钟这个上司,不说彻底心服口服,倒也不像先前那般完全不当回事。 听到是太子爷吩咐下来的,吴春赶忙领命说道:“明天一早我便去昭狱,看看那个刺客到底招了多少事情,收到消息后我便告知大人。” 秦钟不太会玩拉拢人心这种极其需要手段的事情,他也学不会对刚刚认识的人便以诚相待。 不过男人最容易交上朋友,也最容易得罪人,喝顿酒,什么都明白了。 这帮锦衣卫的汉子也不像外面传闻那帮凶狠恶煞,一个个阴气森森,出了涪陵阁,秦钟走在空荡无人的长街之上,忽然有些尿急,见四下无人,随便走进小巷,解开裤裆方便起来。 当心满意足的舒坦完,秦钟抬头一看,屋檐上正坐着名少女,如果不出意外,她应该是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只是这姑娘那双黑夜中依然明亮的眼睛,却布满了笑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鸿胪寺内的剑光(一) 秦钟酒量并不算太好,在涪陵阁时,即便已经让清倌人帮自己挡了许多的酒,也耐不住鲍凌那帮汉子人多势众,况且都是经常在风月场合厮混的人,秦钟当然是招架不住。 此时被晚风一吹,酒意便逐渐涌上来,如今金陵城还实行着宵禁,这大街上空无一人,也就只有锦衣卫和巡城将士有才会出没,所以秦钟只当屋檐上那个少女是自己的臆想。 在已经很模糊的记忆中,师妹也是喜欢穿那身红衣裳的。 看着那少女明亮的眼睛,秦钟笑了下,使劲儿拍了拍胸膛大着舌头说道:“看见没有,锦衣卫百户的衣裳。” “再看看我现在的脸。” 秦钟后退几步,空旷的街道上秋风萧瑟,把他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他红着脸说道:“如果是现在这样的我,你还会杀吗?” “如果你愿意多了解一下我,你还会忍心那么做吗?” 见那少女面露疑惑,秦钟忽然大喊道:“为什么,为什么就算是我到了这里,你还要跟过来!” “为什么你总要出现,为什么?” 秦钟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低下了头轻声抽泣:“我本来就没有亲人,原本以为你会是我的爱人,会陪我走一辈子,可结果呢” “我就那么恶心人吗?” 屋檐上的红衣少女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锦衣卫百户胡言乱语,当她看到秦钟哭时,又回想起他刚才所说的话,不禁心中冷笑。 又是一个被儿女情长折磨的废物。 秦钟挣扎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缓缓的离开。 少女望着他离开的身影,伸出手在夜空中挥了挥,数道黑影匆匆闪过,随即四下散去。 不是任何人都能出现在黑夜之中的,但她例外。 少女负手走在街上,不管这里是异国他乡,还是刀剑无眼的战场,她都是这样的风淡云轻。 有此等风姿之人,自然只能是西齐公主殿下,宰父旻。 她不过就是在鸿胪寺待得有些烦闷,轻悄悄绕过那些驻守在门外的锦衣卫与御林军,便出现在了这里。 原本只是想散散心,解下无法安睡的困苦,却没想到见到了浑浑噩噩的醉酒男子。 长得还算不差,就是姿态差劲儿了些。 两个女侍紧随着她,低声说道:“殿下,那个人应该就是最近帮被锦衣卫指挥使徐太历提拔上来的百户,据说今年只有十七岁。” 宰父旻回头看了眼侍女,笑道:“就是那个在园林里先后救了明国太子与公主的人?” “我还以为是多么了不起的年轻人,原来也不过如此。” 侍女先前也听见了秦钟醉酒后的胡言乱语,小声说道:“听那些话,兴许是刚刚被女子给抛弃的模样,只是奴婢实在想不出来,什么样的奇女子,会忍心不要那等俊俏模样的男人。” 见自家殿下对这些没有兴趣,那名侍女吐了吐舌头,赶紧说道:“殿下,明天就是您和明国太子见面的日子,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宰父旻从侍女随身带着的锦囊里掏出一块蜜枣放进嘴里,不再说话,往鸿胪寺的方向缓缓走去。 第二日酒醒,秦钟忍受着宿醉带来的痛苦,赶忙收拾了下赶往东宫,等到了那才被告知,太子爷才刚刚起床。 秦钟走进殿内,邸朗正揉着睡意惺忪的眼睛,在宫女的服侍下穿上衣服,见到秦钟,邸朗便不满说道:“为何要挑这么早的时辰,兴许西齐的公主殿下也还未起床呢。” 一旁早已焦急不堪的东宫官员不断催促道:“殿下您可快点儿吧,这要是耽误了时辰,到时候陛下那儿怪罪,倒霉的还不是我们这些当差的。” 邸朗自幼性子阳光开朗,无论是东宫里的太监宫女,还是官员侍读们,都知道这位主子平时很好说话,在某些细节方面,东宫官员们便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今天不同,这可是太子殿下头一次代表圣上去与外国使臣面对面的洽谈,这种大事,怎么能迟到? 好不容易伺候着邸朗出了宫,邸朗又再一次显示出了他的与众不同,那辆气势恢宏的王撵不坐,非得骑马。 管礼教的东宫官员这时候也不跟邸朗计较什么两国之间使臣对话时的出行礼节,赶忙唤人要来了一匹名贵的照夜玉狮子,伺候着他上马,一行人这才大摇大摆的往鸿胪寺的方向赶去。 秦钟骑马坐在邸朗身边,提醒道:“殿下,今日还有礼部尚书章西凡大人一同前去,算算时辰,章大人应该也到了我们得抓紧一些世间才行。” 邸朗打了个哈欠,看向秦钟,笑着说道:“怎么连你也开始喜欢婆婆妈妈了,是不是一进了锦衣卫,就开始变得束手束脚,不像以前那么自在?” “纯粹是身不由己。”秦钟说道。 “我倒是觉得,不应被这些俗物所缠身。”邸朗笑意连连,说道,“就好像外面都传,说那个西齐公主已经板上钉钉会是我的太子妃,可你觉得可能吗,当然不可能。” “殿下此言差矣。” 秦钟看了邸朗一眼,说道:“您可不知道,当初西齐使团入城,那位公主殿下好好的王撵不坐,亲自从城门走进了宫,沿途百姓欢呼雀跃,纷纷要求殿下您娶了那位西齐公主。” “那天西齐使团入宫时候,您不也是见到他们的公主殿下,据说长的比传闻中还要好看。” 邸朗心中一惊,把秦钟拉到角落小心问道:“你如今是锦衣卫,消息最灵通,父皇那边是不是也有这种意向?” “这个卑职实在不清楚。” “连这个都不知道,秦钟我对你很失望。” 秦钟讪笑了下,却见身旁的邸朗顿时来了精神,大喝一声,胯下那匹神骏无比的照夜玉狮子嘶鸣了声,急速往前奔去。 “仪仗跟上!” 秦钟冲身后还没回过神来的官员侍从喊了声,便夹紧马腹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鸿胪寺,邸朗下马看着刚刚追来的秦钟,大笑道:“我还以为把你给甩掉了。” “确实甩掉了。” 秦钟跳下马,无奈说道:“我是抄近路过来的。” 也不等仪仗跟上,邸朗便直径上了台阶,远处神色匆匆的礼部尚书章西凡看见太子爷终于是来了,赶忙迎上小声说道:“殿下,西齐师团已经等候多时,还请殿下快快入殿。” 今日双方会谈的重点依然不再朔博二镇,凡事皆有先后,当日西齐使团入宫面圣,宫内大摆筵席,大冢宰被灌得晕晕乎乎险些殿前失仪,但那位公主殿下可真正是让人刮目相看,与那些文成武将对酒当歌,千杯而不倒,实在是后生可畏。 进了鸿胪寺,西齐大冢宰早已等候多时,见到邸朗后便躬身行礼说道:“外臣见过大明太子殿下。” “大冢宰免礼。” 秦钟站在邸朗身后默默看着这些权贵顶层人物们之间的寒暄客套,再看看邸朗一扫先前的不靠谱,反而问答谈吐皆是有理有据,十分得体。 回想起那日在秦淮河畔与邸朗的第一次相遇,那时候他是一个沉默俊朗的翩翩佳公子,武艺不凡,呵护妹妹。 如今他是当朝太子,未来储君。 秦钟有时候很好奇到底哪个时候的邸朗才是真正的邸朗,眼前这位浑身贵气,不怒自威的英武少年,又和印象中只知道抓着自己练武的武痴,有什么区别? 明国方面的官员陪同着太子坐下,双方人马面对面聊着一些闲话,正在这时,偏殿内走出了身穿鲜红衣裳的美艳女子。 “殿下,这位便是我大齐长公主,宰父旻。”大冢宰陪同着宰父旻来到邸朗面前,热情介绍道,“当日宫内大宴,想必您也是见过的。” 邸朗站起来行礼,看着宰父旻说道:“公主殿下的威名,孤早有耳闻。” 宰父旻盈盈一笑,说道:“殿下廖赞,只是用威名来形容一个女孩家家,实在是让我有点儿难为情呢。” 正说着,宰父旻看见了邸朗身后的秦钟,这位百户大人一扫昨夜的酣醉,如今腰间挎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正目不斜视的看着自己,眼神通透明亮,显然没认出,她就是昨夜那个坐在屋檐上的少女。 双方人马再次坐下,大冢宰看着邸朗,表情十分真挚说道:“以往只是听闻大明朝人杰地灵,今日见到太子,才知道所言非虚,我大齐与大明作为世间并肩而立的大国,却鲜少有机会这样坐下来和睦交谈,希望今后这样的机会能够多上一些。” 礼部尚书章西凡点头笑道:“两国若能世代交好,可谓亿万黎民百姓之福,我大明,是一定愿意看到的。” 这就是所谓政客嘴脸,前脚还是霍明渡领着龙骧铁骑与镇南军夺了西齐的两座藩镇,西齐大军现如今还在城外虎视眈眈,可到了这,在礼部尚书和大冢宰的嘴里,双方就好像亲密无间的友人一般,关系莫逆。 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的宰父旻看向太子,微笑道:“殿下,听闻您醉心世间武学,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鸿胪寺的剑光(二) 宰父旻静静看着对面的邸朗,依然保持着最礼貌的微笑:“如果殿下不介意,你我二人何不切磋一番?” 此次来到金陵,宰父旻主要代表的是西齐皇室,西齐国内的那些亲王们全都不堪大用,不是酒囊饭袋便是只知道杀人的粗莽武夫,能拿得出手的男子,除了大冢宰之外,竟然是一个都没有。 所以宰父旻才会前来,而真正负责何谈事宜的,是大冢宰,他代表的才是西齐朝堂真正的意志。 对面大明朝已礼部尚书章西凡为首,平心而论,大明朝应该派更有权威的官员,例如陇国公,又或者文渊阁大学士葛齐晟,换句话来说,章西凡,还不够资格。 所以宰父旻清楚对于朔博二镇的归属问题,大明皇帝是准备拖上一阵子。 既然根本没有想过解决,眼下这种客套话就不用再说了,宰父旻习惯的是战场上的刀剑纷飞,而不是此时此刻的波流暗涌。 这个问题没有多少恶意,纯粹只是宰父旻的好奇心在作祟。 但坐在对面的大明臣子们却不会这么想,众所周知,西齐的这位公主殿下乃战场猛将,武艺超凡,如果她真的提议双方比武,那么邸朗战还是不战? 赢了自然好说,输了,那就是脸面的问题了。 正当章西凡准备婉拒时,身旁的邸朗反而立刻兴奋起来,拍案而起说道:“早就听闻殿下英武,今日若能有幸亲眼所见,有何不可?” “来人,取孤长枪来!” “万万不可!” “万万不可!” 见邸朗与宰父旻已经站起身来,章西凡与大冢宰立即制止,章西凡走到邸朗身边跪下说道:“殿下,万万不可,您乃万金之躯,国之储君,如若出了什么差错,臣如何向陛下与娘娘交代,请殿下三思!” 大冢宰也看向宰父旻微微摇头,他实在有些疑惑自己这个亲侄女,为什么来到金陵之后,反而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比武根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比武的人一个是西齐战无不胜的长公主,一个是大明储君,当今太子,无论谁输谁赢,都无法妥善收场,更不要说谁要是受了伤,那就不仅仅是面子问题了。 “请叔叔与各位大人放心,一切都会点到为止。”宰父旻扎紧袖口,微笑说道,“此战无关任何事情,纯粹只是我与太子之间的切磋而已。” 邸朗在一旁也开口说道:“公主殿下邀请,孤怎可不应?” 见章西凡依然跪在地上不起来,邸朗直径走出大殿,说道:“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孤自会去父皇那儿请罪,在座的各位大人无需担心。” “如果各位还是担心。” 邸朗手持长枪指向殿内的秦钟说道:“便请秦侍卫做本场决裁,可好?” 章西凡匆匆从地上爬起来,早在陛下处置陇国公的那场朝会之后,他便知道了秦钟,这位锦衣卫新晋百户是如何年纪轻轻就成为六品武官,这里面的门道,他也是知道的。 但无可否认,据那天皇家园林中的表现来看,秦钟绝对是一名高手。 秦钟瞪了瞪眼睛,自己好端端的酒站在这也能惹祸上身? 这两个人要打起来,刀剑无眼的,就算是蹭掉块皮自己也逃脱不了关系,见邸朗正冲自己使眼色,秦钟心里开始琢磨,这位太子殿下到底是想显示自己功夫厉害,还是想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这其中怕不是有阴谋? 正当秦钟左右为难时,章西凡走到了他身边,这位当朝礼部尚书,未来首辅候补人,十分严肃的看着他小声说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确保殿下一根汗毛都不能少,要不然,你等着被丢进昭狱吧。” “无论谁输谁赢,在胜负出来之前,你就得阻止比武。” 裸的威胁,秦钟就是不爱搭理这帮文臣,什么事都喜欢先威胁一通再说,不威胁人是不是都无法显摆自己的品级? 大殿中的目光全部聚集在自己身上,秦钟无奈站了出来,走过宰父旻身边时,这位公主殿下忽然悠悠的说道:“这位百户大人,您一看就是个情种。” 公主殿下的声音极其微弱,确保只有秦钟一个人听见后,便接过侍女递上的长剑,走出了大殿。 秦钟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为何这位初次见面的公主殿下,会对自己有这样的评价。 随即他忽然想起昨夜在金陵街头上的耍酒疯,和印象中一抹黑夜中的红色。 秦钟的面目表情十分精彩,以至于愣在原地竟然忘了动弹,直到邸朗不耐烦的催促声想起,他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跟着走了出去。 这丢人好像有些丢大发了,秦钟望向这位西齐公主的眼神有些复杂,不过他也疑惑,如果昨夜屋檐上的那个少女真的就是宰父旻,她大晚上的为什么不好好睡觉,跑大街上去? 难道是为了刺探军情? 想到这,秦钟自嘲一笑,西齐边境距离金陵不知道有多遥远的距离,说西齐刺探西北道边防倒还可信,刺探金陵城的布防,怎么着,他们还想着一路打到金陵城下来? 心里胡思乱想着,两位殿下的切磋便已经开始了,秦钟猝不及防的被双方外放的劲气波及,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定睛一看,西齐公主已经越于半空之中,绣鞋在邸朗的枪尖上轻轻一点,便犹如飞燕一般划过地面,攻向邸朗下盘。 秦钟看着宰父旻的身形招数,忽然觉得有些熟悉。 这些都是真正的杀招,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全部都是能够要人性命的招数,到时和鲜瑜卑教自己的有些相似。 只不过宰父旻的招数更为阴柔飘忽不定,适合在先天力量上不如男人的女子。 但正是这样的招数,让邸朗根本无从下手。 他的枪法秉着一往无前的姿态,这在战场上可以横扫千军,万夫莫开,但到了单打独斗上反而会吃亏一些,秦钟在一旁却看却觉得不对劲儿,原先宰父旻还用着自己陌生的招数,可逐渐的,当宰父旻身形还未摆正时,秦钟便能预测到她的下一招到底是什么。 他是内家拳宗师,可不代表能预测一位高手的所有招数,二人切磋,拼的是技巧,是超乎常人的反应能力和身体素质,秦钟当然不可能预测未来,而是因为宰父旻现在的身形功法,他也会。 就在那么一刹那之间,宰父旻的剑法完全变了模样,也许是因为发现凭借原先的剑法招式无法战胜邸朗,也许是被邸朗出人意料的深厚功力激发起了骨子里的战意,总而言之,宰父旻已经开始全力以赴。 秦钟微微眯起了眼睛,心中不知泛起了多少滔天巨浪。 为什么鲜瑜卑的招数,这个西齐公主竟然会? 这个世界所有武学宗师都有属于自己的骄傲,绝对不会滥传功法,也绝对不会随便收徒,一家功法有一家功法的奥妙,他人根本不可能学得来。 那就是说,鲜瑜卑曾经教导过西齐公主? 这怎么可能? 秦钟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而邸朗显然无法抵御宰父旻全新的攻势,逐渐身形变得不稳,后退了一步。 远处殿前的章西凡双手收拢在袖中,望了秦钟一眼。 陡然之间,场间闪过一道黯淡剑光,秦钟提剑出现在了二人中央,一剑斩落宰父旻刺向邸朗照门的长剑,左手鬼魅般往上而去,劲气聚集随即爆裂而出,震开了宰父旻。 宰父旻望了眼秦钟手中那柄斑驳生锈的铁剑,隐见剑身纹路,拔剑再进。 两人交战八十七招,但邸朗看清楚的,只有区区三十二招。 宰父旻的红衣飘荡,犹如一朵盛开的鲜艳玫瑰,那柄只剩半截的铁剑却根本没有丝毫颓然之气,与秦钟竟然是旗鼓相当。 秦钟越战越心惊胆颤,因为两人的招数,竟然在某一个契机之内,完全吻合。 这世上不可能会有那么凑巧的事情,根本不可能。 秦钟证实了自己的想法,随即铁剑入鞘,宰父旻的半截铁剑正好抵在他的脖颈之上。 锋利的剑刃划破了脖子细嫩的皮肤,鲜血缓缓流淌。 “够了!” 章西凡见状,大喝一声走上前向宰父旻躬身行礼:“公主殿下神勇,也请殿下收回兵器。” 宰父旻没有去看章西凡,那双明亮细长的眼睛正颇有深意的看着秦钟,秦钟目不斜视,静静站在哪里纹丝不动。 咣当— 半截铁剑被宰父旻丢在地上,看向秦钟身后的邸朗,恢复了原本的雍容:“太子殿下果然名不虚传,此战,没有胜负。” 邸朗回礼,没有说话。 看着宰父旻离开的身影,秦钟伸手抹掉脖子上的血渍,沉默无言。 如果宰父旻这身武艺真的是鲜瑜卑亲手传授,如果真的是这样。 鲜瑜卑算什么。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这么做是为什么,叛国? 还是有更深得原因,秦钟不得而知,他也不想知道。 因为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感觉告诉他,这件事情,很复杂,复杂到自己这种小人物,根本就不应该插手,也根本不应该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南梁惨案 秦钟依然站在原地,思考着心中的疑惑。 礼部尚书章西凡走上前,掏出手帕递上去,微笑说道:“你做的不错,伤势没有大碍吧?” “回禀大人,卑职没事。” 秦钟接过手帕,谢了声之后说道:“这位公主殿下果然名不虚传,却不知道师从哪位,竟然有此等威势。” 章西凡乃正经文人,提笔写文章,治理一方是个好手,但在武功发面确实一窍不通,听了秦钟的话之后不在意的说道:“兴许是西齐的哪位宫廷供奉,今日本官也算大开眼界,就像你说的,这位长公主,确实非常人也。” 没有从章西凡口中得知自己想要知道的真相,秦钟心里有些失望,章西凡又夸赞了秦钟几句后,便回了大殿,在殿外四处候着的锦衣卫等人纷纷上前,先前他们自然目睹了秦钟那惊艳的一剑,他们自恃根本不是长公主的对手,自己这位年轻的长官,着实厉害。 “大人。”鲍凌兴奋说道,“刚才您的表现实在精彩,卑职们可看清楚了,如果您全力以赴,那个公主肯定不是您的对手。” 秦钟听后心中一阵后怕,自己没有用全力,难道那位公主殿下就真的用了十分力气? 看了眼身旁的下属们,秦钟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暗叫糊涂,如今自己可是锦衣卫的百户,这全天下要论情报,谁还能比得过锦衣卫,自己放着现成的资源不去用,竟然去问章西凡关于宰父旻的底细,实在是有些可笑。 于是秦钟看着下属问道:“鲍凌,北镇抚司可有这位公主殿下的情报?” “当然有。”鲍凌点头说道,“不过想要查看西齐公主的卷宗,需要指挥使大人签的条子,要是大人想看,待回了北镇抚司,亲自去向指挥使大人讨就可以。” 秦钟点了点头,挥手让鲍凌等人散去后,心中依然还有疑虑,他希望自己的猜想是错误的,可如果不是,自己也许就会碰上自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大的麻烦。 秦钟坐在殿外的台阶上,摸着脖子上那道浅浅的伤口,有些不知所措。 刚才的战斗中,宰父旻也明显察觉到了自己的功法与秦钟如出一辙,双方都在不断试探,不断确认自己心中的猜想,宰父旻每次出剑,都习惯在一刹那之间右肩微微前倾,这不是一个好习惯,而从人体的结构上来说,也绝对不会是下意识的动作。 因为秦钟知道,只是那一个不起眼的动作,紧随而来的便是绝对的杀招。 在自己收剑的那一刻,如果宰父旻再前进一步,自己的脑袋就会搬家,那是鲜瑜卑多日以来教给秦钟最重要的一招,可在最危急的关头保命。 殿内的大人物们已经恢复了原本和谐的场面,邸朗没有因为自身功夫不如宰父旻而显得失落,反而原本有些无精打采的精神振作了起来。 秦钟把沾满血渍的手帕塞进衣服,便在这时,一位俏丽的侍女从偏殿走出,恭敬的向秦钟行了个万福礼,轻声说道:“这位大人,公主殿下特让奴婢给您送点金疮药,略表歉意。” 说完,便双手奉上了一个精致的小瓶子,秦钟拧开之后,一股淡淡的药香便飘了出来,秦钟能闻出三种十分珍贵的草药,收下之后才回礼道:“也请姑娘代我谢过殿下。” 那位侍女站起身子,向秦钟迈了一步之后小声说道:“殿下让我转达她心中的惊讶和欣喜,殿下说你很幸运,但要记住,千万保密。” “如果大人您,不想死的话。” 说完,这名俏丽的少女冲秦钟盈盈一笑,便转身离开。 望着那侍女离开的身影,又看了眼大殿内的那一抹鲜红,秦钟歪了歪脖子,把小瓶里的白色粉末全部洒在了伤口上,不愧是西齐皇室的金疮药,伤口顿时清凉起来,火辣辣的痛感消散了不少。 侍女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宰父旻也知道了秦钟正在猜想的事。 她能让侍女把这些话带给自己,也就是证明,秦钟的猜想是正确的。 宰父旻的这身惊世骇俗的本事,确实是出自于鲜瑜卑。 秦钟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一个深宫之中的绝世高手会与西齐的长公主扯上关系,但真正让秦钟感觉惊讶的是,那个装着金疮药的小瓶子里,倒出了个纸条。 秦钟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话。 今日能与师弟切磋,师姐很高兴,但最让师姐惊讶的是,除了我之外,师父竟然又开始教人功夫了。 师弟,你今天的表现不错,没给师父丢脸。 秦钟看着这几句话,心中的震惊难以形容,他赶忙做贼一般的四下张望了番,把那张纸条塞进嘴里,嚼也不嚼便吞进了肚子。 开玩笑,这要是被别人看见,自己还不得被安一个通敌卖国,诛九族的大罪? 师姐? 自己莫名其妙的有了个当公主的师姐,秦钟苦笑着摇了摇头,忽然想起,鲜瑜卑肯亲自传授自己的武功,也是因为他当初在皇家园林里救了含山公主。 秦钟忽然发现,他跟公主还是挺有缘的。 一个大明皇宫里的绝世高手,一个西齐的公主殿下,这两个原本绝对不会有交集的人,竟然会是师徒,而从宰父旻会偷偷给秦钟递条子这件事来看,宰父旻心中,应该是十分敬重鲜瑜卑这个师父的。 秦钟决定今晚去问问鲜瑜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秦钟回到殿前时,鲍凌等人急忙上前,面露焦急:“大人,南梁那边的事情有眉目了。” “哦?” 秦钟听后赶忙问道:“可是查出凶手是谁了?” 自皇家园林出事以来,已经过了一个多月,金陵城中那些遭遇儿女惨死的大臣们的家中依然没有降下白幡,大有不水落石出便不罢休的架势,这段时间以来,不管是边关大捷,还是西齐师团入金陵城,都没有让金陵城忘记那一天的惨状。 现在事情有了线索,秦钟心里也是欣喜的。 无论是那些悍不畏死的刺客,还是幕后主使,都是罪该万死,为了一己私欲,死了三百多名御林军和持刀官,死了十多位正值花样年华的少男少女们,必须得有人付出代价,才可以解大明君臣的心中怒火。 鲍凌说道:“南梁世子回国之后,便组织人手开始查案,长宁侯领着的十万大军在边境等待结果,据境外探子来报,那位世子从回国之后便开始不断的杀人,最后揪出了两位王爷,三十六名各部大臣,南梁皇帝也是心狠,直接把自己的兄弟臣子全部抄家送去了边境,交到长宁侯手中。” “男女老幼,共计三千余人,三日前,长宁侯把这些罪臣和家眷驱赶至南梁边境的广宁城,尽数斩首,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长宁侯似乎还不解恨,不顾身边将军的阻挠,把那些尸首堆在一起,筑了京观。” “在此之前,长宁侯把所有女眷集中在一起,派军士荒淫整夜,据卫所里的探子说,光是那一晚上,就死了两百多名女眷。” 秦钟倒吸了口凉气,不禁毛骨悚然,长宁侯在如今大明朝的两位军神陇国公与霍明渡还未发迹时,便是朝堂之中武勋第一人,在先皇那个黑暗的时代里,这位老将军尽心竭力,虽说没能为大明朝带来多少酣畅淋漓的胜利,但也算维护了当时大明朝脆弱的军队体系,不至于让西齐与北方蛮子真的就长驱直入,直捣黄龙。 可以说,这位一生都在沙场上打熬的老将军,心性坚韧,意志如刚,杀人,对于这位老将军来说,根本连家常便饭都算不上。 那日在皇家园林之中,长宁侯痛失爱女,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心中的怒火与痛楚必须要有一个发泄口,这也是为什么皇帝陛下会派他去往南梁边境的原因,老将军一生为国,老来原本以为可以安享晚年,却没想到还要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惨,无论他做了什么,都情有可原。 但三千多人,全部斩杀,甚至还在南梁的城池外堂而皇之的筑京观,这 虽说南梁军力孱弱,但好歹也算是世间排的上号的大国,这次南梁遭此大辱,却不知道往后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想到这,秦钟询问道:“那南梁的反应是什么?” “那群南梁人,全都是软骨头,屁话都不敢放一个。”鲍凌不屑说道,“他们被西齐欺负了几百年,我大明仗义出手,助他们免了灭国之祸,而那些罪臣却恩将仇报,依卑职看来,长宁侯做的没有错。” 秦钟到底还是没能从原有的世界里完全脱离,在他原本的价值观中,长宁侯所做的每一桩每一件,都是在挑战道德的底线,那两位王爷和数十名大臣确实罪有应得,但那些被荒淫至死的女眷,还有受牵连的家属们,难道都有错吗。 那些女眷里,难道就没有跟长宁侯死去的女儿一般年纪的孩子吗。 “长宁侯此举实为不智。”秦钟长叹了一声,“南梁皇室一向怯懦,以至于那些王爷和大臣敢做出这种事情来,这回反对南梁成为大明属国的人全都死光了,却不知道到底是谁占了便宜。” 一旁的李进听了之后颇为认可,他这十名总旗官中鲜有喜欢动脑子的人,说道:“大人说的没错,已有御史上书斥责长宁侯的应对措施,他们认为,这回确实是过分了。” “人都死了,难道还能活过来不成。” 秦钟叹息之后摇了摇头,他忽然想起那天在御书房里见到的皇帝陛下,那位深沉如海的大明天子,难道就不知道派长宁侯去会发生什么样的惨案,如果说,皇帝陛下就是要用这种雷霆手段,表现上国威严,手段也太过血腥了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莫名其妙的竞争对手 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南梁皇室将彻底稳固朝堂,并且成为大明一属,国内再也不会有反抗者的声音响起,广宁城外的那数千颗人头,已经彻底让南梁百姓寒了心。 自己的皇帝既然心甘情愿的想要去给邸氏皇族做奴才,那他们凭什么还要自己在这里费尽心思的为故国劳心劳力。 长宁侯在广宁城外大开杀戒,当时驻守城池的城主,那位南梁境内,乃至世间都有莫大名气的大儒,见到尸横遍野,长宁侯麾下将士在原野中荒淫那些罪臣家中女眷,登时口吐鲜血,第二日便请辞告老还乡,发誓毕生不再过问朝政。 无数学子上街游行,抗议南梁皇室的不作为,但皆被镇压,南梁世子亲自领兵,杀了两百多名国子监学生,才平息了此次事件。 这位南梁世子在事件当中扮演了十分不光彩的角色,南梁皇帝不负责任的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了自己儿子身上,让他挥起屠刀去杀人,让他去得罪南梁所有的读书人,把所有罪责全部推到了韩师昭这一边。 南梁世子韩师昭展示了自己冷酷无情的一面,丝毫没有在金陵城内的儒雅风度,但无论是谁,都清楚一件事情,从今往后,无论是南梁王位,还是在朝野中的势力,再也没有人能够撼动这位世子邸下。 事情很快便传回了大明国内,金陵城内的百姓纷纷拍手叫好,直呼快意恩仇,这回让南梁人好好清楚的认识到,咱们大明朝可不是你们这种弱小国度能够随意招惹的。 但长宁侯在广宁城外的所作所为也让朝野和民间的一些良臣名儒深感厌恶,可他们也知道,长宁侯有足够的理由做这件事,况且命他挂帅的还是皇帝陛下,根本不会有人会傻到跑到陛下那儿去告长宁侯的状。 但大明朝堂风气开放,皇帝陛下开明无比,官员们自踏入官场之后便学会了仗义执言,御史大夫张无忧便是其中一位不怕死的角色。 当这位御史大夫在得知长宁侯的暴行之后,连夜拟了份折子送往宫中,直言长宁侯无视军纪,不仅屠戮南梁罪臣,还刻意纵容士兵荒淫,实乃失德。 如果仅仅只是拟折子也就罢了,无论是皇帝陛下还是朝堂中的大人们,都很热衷看见有人出来指出长宁侯的错误,然后顺坡下驴,随意指责几句,这件事也就过去了,但这位御史大夫却是个愣头愣脑的货色,竟然直接在朝会上请求陛下降罪于长宁侯。 这可就犯了大忌,让皇帝陛下降罪正领兵在外的大将,这事从未有过,也不可能会有。 皇帝陛下坐在龙椅上,颇为头疼的看了眼跪在下面的御史大夫张无忧,这位老臣心是好的,可却用错了地方。 “好了,张大人。”皇帝陛下摆了摆手,看着下面的张无忧温和说道,“这件事,长宁侯确实做得有些过,但念及他正处于丧女之痛中,也算情有可原,此次他领朕旨意前往边境,就是为了把凶手甚至以犯,于情于理,朕也绝不可能寒了老大人的心。” “陛下!” 张无忧连连叩首,低头喊道:“长宁侯所作所为,已经完全超出了伦理道德所能容忍的地步,我大明军队号称王师,行的是保家卫国,杀敌护民的职责,但长宁侯却纵容麾下将士荒淫南梁罪臣家中女眷,导致百余人被活活蹂躏至死,这这实在不是我天朝上国应该做的啊!” 皇帝陛下在得知长宁侯的所作所为后,也是一阵心烦,可作为天子,他想的却更多,根据锦衣卫这一个多月以来在南梁境内的探查,确实能从蛛丝马迹之中查询到一些事情来,可绝对不应该有如此多的人参与进刺杀世子的案件中来。 昭狱之中的那个刺客已经被折磨得只剩下了一具骨架,他也不过指认了南梁的一位王爷而已,如果要说南梁世子在这次事件中,想借着大明的刀来清洗有可能阻碍他将来登上皇位的势力,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大明君臣这回可就真是着了别人的道了。 想到这,皇帝陛下便一阵心烦,他自诩明君,却没想到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给摆了一道。 “够了。” 皇帝陛下制止了张无忧历数长宁侯的作为,沉声说道:“你职责所在,朕不怪你,可眼下却不是讨论到底该定谁罪的事情,你要跪便跪,但给朕滚远一些。” 说完,便退朝离去。 奉天殿中的大臣们纷纷上前搀扶起了张无忧,七嘴八舌的安慰着,明年开春时候,南梁世子便会再次入京正式称臣纳贡,很显然到那时候,他就不再是世子,而是王上了。 皇帝陛下现在急的便是把南梁纳入版图,这时候张无忧跳出来,只会自讨没趣罢了。 现如今西齐师团又还在金陵城内,与大明讨价还价准备讨回被霍明渡占据着的两镇之地,长宁侯的那些事,皇帝陛下现在可没什么精力去管。 听着同僚们的安慰,张无忧苍老的脸上布满了失落,叹气说道:“这回我大明确实是出了口恶气,为那些失去儿女的大人们讨了个公道,可南梁的民心,五十年之内,是绝对不可能拉拢得过来了。” “到时真要挥军北上,必定是举国之战,南边却有个心怀不轨的大患,这” 张无忧自知再说下去必定会触动龙颜,重重的叹了口气之后,随着其余的大人们走出了殿内。 陇国公双手收在袖口之中,好似个乡间老农,与兵部尚书刘元尚漫步在宫门口,回想起先前张无忧的话,陇国公不无赞同的说道:“张大人的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长宁侯弄了这么一出,就算以往我大明救助过南梁,只怕今后,他们只会记得广宁城外那几千颗人头,而忘了大明对他们的恩情。” 兵部尚书刘元尚微垂着眼帘,老迈的身子看上去有些佝偻,摇了摇头之后叹息道:“数十年的文治,不如一场肆意屠杀,这些年,陛下的杀心确实重了些。” “南梁不是北方蛮子,那里是天下才气聚集之地,如若今后真纳入我大明版图,那些才高八斗的士子们,还会愿意效忠朝廷吗?” 看着身边这位老大人,陇国公笑道:“求人不如求己,听说明年春闱,有不少可塑之才,老大人,您可要多培养几位好苗子,才能踏踏实实的回去养老哦,兵部稳了,咱们这些在前线打仗的人,心里才会踏实。” 兵部尚书听后也跟着呵呵笑了起来:“我倒是看中了一个,是霍江军在江南时候往京里推荐的,却不知道才干如何。” “霍明渡那老小子?” 陇国公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立刻询问道:“他推荐的是什么人?” 这文臣们喜欢抱团,只有这样才能够完全的支撑起大明朝这座庞大的国家机器运作,但武将们不同,他们可不喜欢抱团,他们只喜欢带兵打仗。 作为武勋里最闪耀的两人,陇国公与霍明渡虽说无冤无仇,可私下的攀比,一点儿不比姑娘家家之间的嫉妒心来的弱。 刘老大人看着陇国公紧张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就是寻常小子,听说武艺不错,脑子也好使,霍江军来信时候说,如果明年春闱他能上榜,就留在我身边打熬几年,不过听说这个叫柳钦言的小家伙,很不错。” 陇国公深知霍明渡这个老对头的眼光,绝对是个狗眼看人低的货色,要是他都觉得不错的人,那肯定差不到哪儿去。 霍明渡如今也是封了世袭侯爵的武勋,今后必定会长时间的待在金陵城内,现在向兵部举荐人才,这明摆着就是要给江南军找接班人。 陇国公摸了摸胡须,陷入了沉思。 刘元尚老大人看了一眼陇国公,笑眯眯的接着说道:“这个柳钦言,据说排兵布阵很有一手,自己琢磨出来的军阵,前不久就被霍明渡用在了对西齐的战争之中,效果显著,看样子啊应该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陇国公与刘元尚出了皇城,刘老大人坐上轿子,见陇国公还站着不动,忽的想起这个大老粗貌似也有个十分器重的年轻人如今在宫中当差,便笑着放下帘布,轿子摇摇摆摆,往府邸方向走去。 一名副将牵着战马走上前,陇国公面如沉水,寒声道:“去,把秦钟给老子叫过来。” 当秦钟马不停蹄的跑到城门口,看见来回踱步,面色不善的陇国公时,心里便存了份提防,这老小子现在还算是新婚,美娇娘娶进家门还没几天,怎么就不开心了。 难不成是年纪大了,那方面不行了,如果真是这样,老天爷总算是开眼了。 正当秦钟恶意猜想时,陇国公上前一大步,看着他问道:“你功夫最近可有长进?” 秦钟一愣,下意识的回答道:“颇有长进。” 陇国公上下打量了番秦钟,心想着这小子最近好像真的进步了不少,随即便问道:“那你会不会行军布阵?” “这个卑职没学过。”秦钟被陇国公问得有些迷糊,虽说自己现在也算个不大不小的武官,可又没上过战场,兵书也不曾看过,怎么就会这玩意儿了? “废物!” 陇国公恨铁不成钢的指着秦钟的鼻子,站在皇城门口便大声教训道:“你说你连行军布阵都不会,到时去了北方,你怎么上战场?” 秦钟被陇国公骂的一头雾水,这老小子是不是吃火药了,凭什么把自己叫过来二话不说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阵骂。 陇国公想起刘元尚老大人之前说的事儿,看着秦钟说道:“等你轮休时候,亲自到我府上来一趟,本国公赐你几本兵法和心得,你回去仔细钻研摸索,听见没有!” 没有给秦钟任何拒绝的时间,陇国公跳上战马,往兵部赶去。 他得赶紧弄清楚,那个被霍明渡将军举荐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难不成还真的比秦钟要强? 秦钟愣愣的站在原地,城门口的持刀官们纷纷向他投来安慰的目光,看来这位新晋的宫内红人,也不想外界传的那样,颇得陇国公欣赏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深秋宫内扫落叶 秦钟这几天烦恼的事情也有很多,比如那位神秘的西齐公主殿下,两个人身上有着共同的秘密,这让秦钟活的有些但颤心惊。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他是初来乍到的愣头青,没有丝毫的背景全靠着莫名其妙的运气走到今天这一步,他活的十分小心翼翼。 秦钟依然记得自己最初来到金陵城时的梦想,赚点小钱,买个不大不小的院子,然后让秦武颐养天年。 荣华富贵他不是没想过,但经历了以往的事情之后,他把这些都看得很淡。 至于随之而来的太子,公主,甚至是皇帝陛下,秦钟到现在还没能从死胡同里走出来,自己怎么就突然和这些原本应该活在云端之上的人扯上关系了? 这个世界有太多没能理解的事情和秦钟不知道的阴暗角落,身后这座皇宫里蕴藏着无比巨大的机遇,紧随其后的便是稍有差错,自己就会步入万丈深渊。 所以在听从他人的安排,陇国公也好,徐太历也罢,这些自己完全没有实力抵御的人,只能顺服。 至于今后的事,只有到了今后才有打算。 今日皇帝陛下散朝之后没有在御书房,而是随意找了个幽静的屋子,坐在门口望着渐渐进入深秋的景色,最近几日气温降得厉害,皇帝陛下身后那名如影随形的老太监从屋内拿出了一件厚实的衣裳,盖在了陛下的肩上。 兴许是还没有适应骤然变冷的天气,皇帝陛下低头咳嗽了几声,重重的叹了口气。 “陛下,还是回屋吧。”老太监躬身站在一旁,小声说道,“您的龙体要紧。” “无妨。” 皇帝陛下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望着院子里的一颗桐树缓缓说道:“今年可能会下大雪。” 老太监是跟随陛下几十年的老人了,这位圣明天子的心思他自然清楚,于是说道:“陛下放宽心,前几日河北,西北两道总督已经上奏,户部预防雪灾的救灾款项早已备妥,两道总督也已经提前预备好了粮食,不会有大问题的。” 锦衣卫指挥使徐太历匆匆走进了院子,单膝跪在皇帝陛下面前。 皇帝陛下看着自己这位忠心耿耿的臣子,有些疲惫的说道:“南梁一案,也算是有了结果死了这么多人,你怎么看?” 徐太历当然清楚皇帝陛下话里的意思,南梁因为这件事情死了三千多人,而那日在园林中出现的刺客也足足有几十人,这几十个境外刺客能够悄然无息的潜入大明境内,还进入平日里也有驻军看守的园林,这件事情,远远还没有结束。 “如果说这大明境内没有人和他们串通一气,光凭南梁就能够做成这件事,朕是不信的。” 皇帝陛下望了眼匍匐着身子不敢抬头的徐太历,淡淡说道:“好好的查,不要打草惊蛇,查到了,杀。” “臣,遵旨。” 徐太历重重的磕了个头,脸上闪过一丝庆幸之后便迅速敛去,见陛下不愿再与自己多说什么,便赶忙离开。 皇帝陛下深吸了几口冰凉的空气,苍白的脸上不见红晕。 这些年以来,他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已经杀了太多的人,每一桩每一件都事出有因,都是为了邸氏皇族的江山,皇帝陛下自诩明君,但却无时无刻不在夺人性命,这与他初登大宝时心中希冀,早已背道而驰。 “世人夸赞朕乃治世明君,如今大明也算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但为什么,还是会有这么多的事情发生?” 皇帝陛下回头看了眼那名白发苍苍的老太监,问道:“是朕哪里做错了吗?” “陛下没有做错。” 老太监的身子不知什么时候忽然直了起来,他恭敬说道:“从您坐上那张龙椅之后,您就没有犯过错。” “这样啊。” 皇帝陛下的身子紧紧靠在椅子上,院子角落里忽然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袍的中年男人。 他长发披肩,小拇指上挂着根红色的绳子,绳子绑着一个小巧的酒葫芦。 皇帝陛下瞥了眼那人一眼,问道:“杀了?” “杀了。” 鲜瑜卑点了点头,说道:“十三口,不该杀的,我没有杀。” 皇帝陛下没有去斥责鲜瑜卑,而是淡淡说道:“留点香火,也不枉君臣一场。” 鲜瑜卑显然已经早就习惯了皇帝陛下这套虚伪的嘴脸,站在一旁默默的没有说话,皇帝陛下站起来,走到台阶边上,低头看着下放的鲜瑜卑,问道:“听说你最近在教秦钟?” “是。” 鲜瑜卑没有多余的解释,他也不意外为什么皇帝会知道这件事,这里是皇宫,是皇帝陛下的私人领域,发生的任何事情,他都会知道。 看着鲜瑜卑,皇帝陛下微笑道:“为什么?” “因为他救了含山。” 皇帝陛下幽冷的眼睛盯着鲜瑜卑,缓缓说道:“含山是我的女儿。” “不。” 鲜瑜卑说道:“含山是晨晨的女儿。” 皇帝陛下的气势陡然变得阴森恐怖,他身后的那名老太监如老僧入定,却往身后黑暗犹如深渊一般的屋内看了一眼。 随即有身披黑色轻甲的武士出现在大殿的屋檐之上,有沉默的弓弩手站在了深红色的宫墙之下,他们脸上都覆盖着铁甲面具,全身上下没有丝毫的破绽,这座寻常的皇宫内院,因为鲜瑜卑的一句话,变得杀气冲天。 鲜瑜卑看了眼那名不显山露水的老太监,他是当年在拼死保护年幼皇子的人,身后有三道刀疤,两处箭伤,当年那位年幼的皇子坐上龙椅之后,便把他这个老太监带在了身边。 当今圣上最不会相信的便是宦官,唯有这个老太监除外。 所以皇帝陛下手中最神秘的一支力量,就由这位老太监负责把持着。 面对几十名气势如虹的黑甲武士,鲜瑜卑却没有丝毫的惊慌与意外,他笑盈盈的看着皇帝陛下问道:“你要杀我?” “你杀得了我吗?” 皇帝陛下淡淡说道:“朕不希望你我二人每次见面都要这么剑拔弩张,朕在忍,也希望你不要得寸进尺。” 二十年前,还是东宫之主的皇帝陛下有一位太子妃名为谢晨,是含山公主的生母。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而没死的,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 那是皇帝陛下心中大忌,而如今二十年前的旧事因为鲜瑜卑的一句话重新浮现在了皇帝陛下的脑海之中,他强压愤怒,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说道:“晨妃,不是你该谈论的。” 黑甲武士们收起了手中兵器,再次消失。 鲜瑜卑摇了摇头,不再说话,负手往院子外走去,留下了一句话:“含山很喜欢那个叫秦钟的小子,如果你真的觉得愧疚,就不要对那小子动手。” 院子重新恢复了宁静,皇帝陛下转身走进了屋子。 有几名当值的小太监走进院子,拿着大扫帚开始清理满地的落叶,他们有些疑惑的望了眼殿前的那张椅子,又忽的发现殿内亮起了烛火,顿时明白了里面的人是谁,赶忙跪下,连连磕头,高呼万岁。 七日之后,有消息从西北道送往金陵城,已经被贬为庶人的庸国公,在干山府自家宅院中,自裁。 当即有人报官,即便庸国公已经被贬为庶人,各房家主都被总督梁施就地正法,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季家依然还有皇帝陛下亲赐的百亩良田,当地知县不敢怠慢,急忙通报了干山府。 根据干山知府亲自去查看后往总督府送去的折子里,还有一应人等十二人,梁施总督只是扫了眼那道折子,便把它扔在了一旁。 一名穿着水青色襦裙的女孩站在大堂的角落里,那双灵动的双眼顿时淌下热泪,她跪在地上向梁施总督磕头,捂着发疼的胸口,却觉得无比痛快。 “多谢义父,女儿死而无憾了。” 这位美丽的少女名为陈小柔,季氏宗族的三房家主火烧她的亲人,霸占了她的身子,是梁施总督为她讨回了公道。 梁施总督见她孤苦无依,又经历了那些惨无人道的事情,便把她收为义女,带在身边抚养。 庸国公死了,这是鲍凌带来的消息,秦钟来到北镇抚司之后便被告知,庸国公的落马和秦钟脱不开关系,也正是因为庸国公,秦钟才会被陇国公看正,送往宫内担任持刀官,无论是从锦衣卫的卷宗,还是西北道百姓们的口传来看,庸国公一脉都不算什么好东西。 当初梁施总督用尚方宝剑斩了季氏宗族各房家主,抄没了所有祖产,无数男丁发配充军,死的死,逃的逃,辉煌了几百年的西北季氏,就此没落。 如今剩余的成年男丁又被尽数杀死,只留了一个关系远到已经几乎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的远方侄儿还活着,听说皇帝赐的那百亩良田,已经被那个侄儿给继承了。 天道好轮回。 秦钟抬头看了看碧空如洗的蓝天,又看了看头顶上那金灿灿的府邸照片,恶狠狠的说道:“你们全家就厉害着吧,看看老天爷到底会怎么收拾你们。” 说完,他便大步跨进了陇国公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国公府内的舞剑少女 再次踏入陇国公府,秦钟已然感觉到了和往日的与众不同。 想当初徐香铭还未嫁入陇国公府时,这一家子人都不爱和金陵城里的高门大户来往,陇国公常年领兵在外,御珑淇更是把皇宫当成了家,这座最为显赫的勋贵府邸,十几年来都是门可罗雀,除了每日清晨有家丁在门口打扫以外,这扇大门一直都是关着的。 陇国公府里的一应事务,全都由当年老陇国公留下的几名老仆和嬷嬷料理着。 现在可不同了,几乎每天都有与徐香铭亲近的贵妇人前来做客谈天,府邸又重新整修了番,更显得贵气十足。 徐香铭在涪陵阁当大管事时,便结交了金陵城内所有数得上号的贵妇人,关系匪浅,当初是名不正言不顺,而现在可不同了,徐香铭摇身一变成了陇国公府的大夫人,陛下钦赐的一品诰命,朝中大臣们但凡想要和陇国公交好的,现在总算是有了个突破口。 进了府邸,秦钟才被告之陇国公正与朝中的某位将军商议来年开春后对北蛮的防御战事,要见他,还得等上一会。 现在满朝文武谁不知道秦钟是被陇国公亲自收入麾下准备重点培养的苗子,国公府内的下人们也就不把秦钟当外人,任由他随意走动。 老仆和嬷嬷们也不怕秦钟瞎闯,这不,听说这位新晋的百户大人,和自家的大小姐关系也挺好的呢。 秦钟负手漫步在国公府的庭院内,听着远处有些动静,便循声走去,穿过一片梅林,豁然开朗,原来这里别有洞天,是片特意开辟出来的练武场。 宽大的庭院内,只见黑色劲装的御珑淇把一柄秀剑舞得像模像样,一旁的丫鬟小厮纷纷拍手叫好,秦钟停住脚步,双手抱胸站在院外欣赏这位大小姐的英姿。 作为陇国公府唯一的大小姐,有一个军神老爹,御珑淇自小耳濡目染,一身武艺不说出神入化,但要真碰上个小毛贼,那也是不在话下的。 正对着个稻草人发泄的御珑淇瞥见了院外的秦钟,步伐已转,秀剑便破空而出,直直刺向秦钟。 秦钟微微侧身,抬手握住了那柄秀剑,然后微笑说道:“大小姐好功力。” “来,打一架。”御珑淇也不含糊,从整排兵器里重新抽出柄雪亮的长刀,指着秦钟说道,“当初你在园林时候出尽了风头,敢不敢跟我较量较量?” 怎么这大户人家的孩子都喜欢一言不合就动手? 秦钟今天来可不是为了和御珑淇打架的,要真把这个小祖宗给弄个好歹,陇国公那个偏心至极的老头还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想到这,秦钟丢下秀剑,捂着胸口,一双秀气的眉毛瞬间蹙起,脸色苍白说道:“大小姐,我忽然觉得身体不适,恐怕不能和您打架,要不,咱们还是喝茶吧?” 上好的毛尖,宫里御赐下来的,配上江南师傅特制的糕点蜜饯,摆满了石桌,常年伺候御珑淇的那几名老嬷嬷全都认得这位俊俏得不像话的年轻百户,当初自家大小姐,不还咬牙切齿的说要把他给千刀万剐来着么。 可现在瞧瞧,两个可人儿的小娃娃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嬷嬷们心里看得欢喜,望着这个从小被自己抱大的丫头转眼间已经亭亭玉立,一位嬷嬷小声说道:“咱们家小姐呀,也是时候该开始物色人家了。” 一位胖嬷嬷站在远处看着御珑淇,眼中泛起爱怜之色,摇头说道:“不行,不行,咱们淇淇还小,不说我们几个老婆子舍不得,国公爷肯定也舍不得。” “找个上门女婿不就好了?” 瘦嬷嬷笑道:“这个叫秦钟的百户我看就不错,国公爷赏识的人将来肯定有出息,长得也俊俏,跟咱们小姐呀,那叫一个郎才女貌。” 这种下人们的悄悄话,自然是不会让御珑淇听见的,她看着眼前穿着百户官服的秦钟,说话带酸道:“哟,咱们秦秀才这都当上百户了,不得了,再过几年还不得封侯拜将?” 秦钟把嘴里的糕点咽下,赶忙赔笑着说道:“大小姐言重了,其实我这个人吧,特别容易满足,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很好了,要是大小姐肯去和国公爷说一声,来年开春” “来年开春你老老实实跟着我爹去北方杀蛮子。” 御珑淇根本不给秦钟把那个无耻的请求说出来,冷笑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不知多少人想要跟在我爹身边拼杀出个好前程来,你倒是不知道什么叫福气,还在这悲天悯人,真是没出息。” “大小姐此言差矣。”秦钟叹气说道,“我只是不喜欢打打杀杀而已。” 这话就特别无耻了,不喜欢打打杀杀? 当初涪陵阁那两名刺客的脑袋是谁砍得,皇家园林里死在秦钟手里的刺客与野兽不知多少,更不要去说那名武功超凡的刺客首领,这种杀起人来不眨眼的货色,竟然说自己爱好和平,真是无耻。 御珑淇说道:“我一个女子,都知道保家卫国的大道理,你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这么窝囊像什么样子。” 也许是初次见面时候对彼此的印象都不太好,以至于到了现在,御珑淇与秦钟说话都带着火药味。 “女孩子,还是文静一点儿讨人喜欢。”秦钟十分认真的看着御珑淇,“尤其是像大小姐这般天姿国色,武当弄枪虽说更添巾帼风范,但要是能偶尔温柔一下,肯定特别的让人喜欢。” “让谁喜欢。”御珑淇瞥了眼秦钟,“让你喜欢?” 秦钟干笑道:“在下就是说说,说说而已。” 御珑淇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黑色劲装,长发随意的扎了个马尾梳在脑后,这幅模样,确实和大家闺秀的标准模板差了点儿。 对面的秦钟正捧着一盘桂花糕就着清茶吃得不亦乐乎,看这架势,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我知道,你们男人就是喜欢那种说话软绵绵,连走路都会喘的女人。”御珑淇鄙夷的说道,“你不觉得那样特别假吗?” “可那样有女人味啊。” “你的意思是本姑娘没女人味?” 秦钟哑口无言,见御珑淇面色不善,急忙说道:“谁敢说咱们御大小姐没女人味,我亲自带人把他下昭狱去!” 御珑淇冷笑连连,捻起一颗蜜饯放进嘴里,心里思索了番之后,喊了秦钟一声:“什么是女人味?” 这话问到点子上了,说实在的,两世为人的秦钟对于女人这个物种依然没能有一个很好的判断,至于女人味,这个年代的女人,怎么样才算有女人味? “比如会女红?” 秦钟的话也有些没自信,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会门手艺终归是件好事,今后居家过日子的,缝缝补补再正常不过。” 见御珑淇完全不满意自己的答案,秦钟顿时感觉危机四起,就在这时,徐香铭在两名侍女的陪同下走了进来,笑着对秦钟说道:“国公正在前堂等你,还不快过去。” 救星来得真及时。 秦钟感激的看了眼徐香铭,站起来拍掉手里的食物屑,向御珑淇告了声别之后,便小跑出了院子。 徐香铭来到御珑淇面前坐下,看着女儿正在蹙眉思索着什么大事一般,好奇问道:“怎么了?” 御珑淇抬起了头,分外认真的问道:“母亲,女红难不难?” 秦钟今日来陇国公府是为了拿兵书,但他万万没想到,陇国公嘴里的兵书,却是几本鬼画符一般的东西,这个老大粗显然年轻时候就知道打打杀杀,根本没有认真念书,以至于注解和兵阵绘图全部一塌糊涂。 秦钟捧着那几本书有些绝望,而一旁陇国公却洋洋得意捧着杯热茶说道:“这都是本国公领军在外数十年而积攒下来的心血,你回去之后务必好好钻研,切不可含糊。” “卑职,卑职领命。” 秦钟把那几本陇国公亲自创作的兵书塞进怀里,这些天他已经从别处打听知道了,这老小子之所以这么急不可耐的让自己去学什么行军布阵,是因为远在西北道的霍明渡将军,向兵部举荐了个年轻人。 陇国公这明摆着就是要拿自己去和那个年轻人打擂台,这要是打输了,秦钟都觉得自己可能会前途不保。 “霍明渡封侯的圣旨,已经抵达西北道了。” 陇国公放下茶杯,悠悠的说道:“从今往后,这老小子也是个世袭的侯爵,如今我大明占了西齐的国土,霍明渡一时半会也脱不开身,陛下甚至有让他在西北道扎根的意思,你说这是为什么?” 秦钟眨了眨眼睛,见陇国公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顿时明白这老小子心里揣着明白装糊涂,急忙低头思索,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兴许,是陛下觉得霍江军把持江南军政时间过久,所以才把他调离的?” “混账!” 听了秦钟的话,陇国公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陛下岂会做这种兔死狗烹的事情,你个不成器的东西,再想!” 秦钟咬了咬牙,无奈说道:“如今南梁为了向我大明示好,都肯把三千余人送到城外让长宁侯当西瓜一样砍,说明南梁已经没有丝毫的威胁,今后您也要去北方,霍江军也要呆在北方,我大明朝两位军神坐镇边境” “陛下,怕不是准备要向西齐开战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成长的烦恼 大明朝建国两百余年,从太祖开始便从未停止过对外扩张的道路,直到几十年前,皇权外落,朝堂乌烟瘴气,连自己内部都开始逐渐不稳,又何谈开疆扩土。 好在上天并没有给大明朝的历史就此画上句号,当年陛下登基,躲在深山老林里神出鬼没的叛军统领莫名其妙的暴毙,西齐又陷入节度割据的两难境地,让大明朝不至于因此彻底沉沦。 几十年的休养生息,已经让大明朝重新成为了当年那个铁骑征伐,战无不胜的强大国度,如今兵强马壮,皇帝圣明,朝堂稳固,军方又有两名绝世大将,明眼人都看得出,当今陛下,一生所愿,不过就是在登天之前,一统这个天下。 陇国公瞥了眼秦钟,冷笑道:“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之前要故意说那种诽谤陛下的话?” “卑职从未诽谤陛下。” 秦钟冷汗连连,现在这世道可没有什么言论自由,当着一位国公爷的面揣摩皇帝心思,他还年轻,不想死。 陇国公捧着热茶,望着满院秋色,淡淡说道:“自我与霍明渡替陛下平了内忧外患之后,细数起来,大明朝也有快二十年没大的阵仗发生过,二十年足够准备很多事情,你猜测的其实不算错,但也不全对。” 如果不是为了要征讨西齐,那皇帝陛下又何苦把陇国公与霍明渡这两个帝国柱石全部赶去北方,如果目标不是西齐那个庞然大物,又何必要这样大费周折? “西齐虽说内有节度割据,外有我大明在侧,但谁说藩镇就一定只有坏处?” “光说那叛乱的两镇,区区数万兵马就能搅得天翻地覆,西齐军队的战斗力,一向都是不错的。” “如今西齐已经派了两位亲王坐镇边境,陛下让我与霍明渡去北方,也算是对得起那两位亲王的身份。” 见秦钟面露疑惑,陇国公看向他,问道:“你以为,我大明现在有什么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秦钟很仔细的想了想之后,茫然的摇头。 不是想不出,而是根本没有。 这世上原本强盛的诸侯国,已经被大明吞并殆尽,除了弃之可惜,食之无味的南梁,和一时间还啃不下来的西齐,世上已无敌手。 再去说内部,秦钟如今也在锦衣卫当差,各种各样的好事坏事不是没听过,但要说拿出来一件足够让大明根基动摇又或者需要满朝文武注意的事儿,也是根本没有。 这样看来,大明还有什么是需要解决的? 秦钟豁然抬起头,想到了一些事情,却不敢说出来。 当初涪陵阁一案,除了陇国公之外,皇帝陛下还或贬或杀了一些不重要的人物,这些刀下鬼魂,不说冤枉,但也都罪不至死,可因为实在不起眼,所以朝堂之上根本没人注意。 但秦钟是特意去北镇抚司查看过整个案子卷宗,当初死了一位江东道知府,死了个不起眼的偏将,还有,永安王府负责与万宝钱庄来往的掌柜。 前两名是光明正大的被抄斩,而永安王府的那名掌柜,地方报上来时,说的却是畏罪自杀。 涪陵阁的东家总共三个,除了陇国公府,还牵扯到已经破败的庸国公,而从始至终在风波中纹丝不动的,却是远在江东道的永安王府。 陛下的亲叔叔。 当时听闻庸国公被满门抄家,而永安王府却没有受到丝毫的牵连,秦钟还以为从一开始,永安王府就是让庸国公安心的存在,但现在被陇国公这么一说,好像事情根本就没有自己想象那么简单。 皇帝陛下杀庸国公的理由很简单,最远可以追溯到几十年前庸国公的旧事,但为什么还有永安王府? 秦钟不可置信,看了眼陇国公之后,咬了咬牙说道:“卑职不知道。” 陇国公看了秦钟一眼,放下茶杯,幽幽说道:“陛下圣心如海,我们做臣子的,只要按照他的吩咐去做,就可以了。” 秦钟深吸了口气,看着陇国公说道:“这大明,自然是陛下说了算。” 大堂内的两人不再说话,见时间也差不多了,秦钟便起身告辞,陇国公负手站在庭院内望着秦钟离开,忽的笑了起来:“还敢在我这里装糊涂,你小子真是不知死活。” 说完,陇国公入了内院,来到练武场正准备与自己女儿切磋几招,但是当看见院子里御珑淇正在做的事,堂堂陇国公竟然被吓得目瞪口呆,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呆若木鸡。 徐香铭正站在御珑淇身边,俯身指点着御珑淇手中的绣花针到底往哪里刺,御珑淇笨手笨脚却不知道到底该如何下针,一时间急的满头大汗。 陇国公抹掉嘴角留下的口水,大步向前,蹲在地上仔细打量自己女儿。 “干嘛?”御珑淇被自己老爹看得有些莫名其妙,“我脸上有脏东西?” 陇国公摇了摇头,抬手摸着御珑淇的额头,疑惑说道:“这也没发热,怎么忽然做起女红来了?” 一旁的徐香铭笑道:“咱们淇淇呀,这回可真是长大了。” 看了眼绣布上那堆乱七八糟,狗皮不是的图案,陇国公站起身哈哈大笑道:“我就说,咱们家淇淇调皮归调皮,这血脉摆在这里,我御城文武双全,老子的女儿,怎么可能是个只知道舞刀弄枪的男人婆?” “绣,好好绣,为父马上把陛下赐的那些丝绸全给你拿来,随你怎么绣。” 御珑淇开始学女红的事情传进了宫里,这位自幼就被养在宫里的姑娘,一向都是后宫无趣生活中最被津津乐道的,太后娘娘捻着块蛋黄酥,听进宫来的徐香铭说着御珑淇学女红的有趣模样,被逗得眉开眼笑。 “淇淇这丫头,看上去没心没肺,其实人家心里跟明镜似的年纪打打闹闹没关系,这不,年纪一到,知道快要嫁人了,马上就有小女儿的模样出来。” 太后娘娘放下蛋黄酥,接过侍女地上的温热毛巾擦拭了下双手,看着徐香铭微笑道:“你这后妈,当得确实不错。” 坐在一旁的纪皇后也点头附和道:“这淇淇的婚事,陛下也曾经提起过,那是一定要亲自指婚的,你就让淇淇好好学,等哪天写成了,在去求陛下赐个好姻缘。” “我们淇淇不急。” 徐香铭急忙摆手,说道:“国公他可舍不得呢。” 这坐着的两位娘娘,和入宫请安的徐香铭,可谓是这世上身份最为贵重的女人,没有历史上大书特书的所谓脏臭后宫之类的事情,这些女人们能挂在嘴边的,也就和寻常人家没有多大的区别。 “太子和含山,还有御城家的淇淇,小时候本宫就把他们都抱在怀里,听他们喊奶奶,这一眨眼,全都长大了。” 太后娘娘靠在舒适柔软的垫子上,宫女正用娴熟的手法替她松弛筋骨,老人家年纪很大了,回忆起以前的开心事儿,最放心不下的,还是这几个小辈。 “也都不小了,终归还得是先让朗儿来,当哥哥的,也该成家了。” 太后娘娘眯着眼睛,微笑说道:“如果不是朗儿特意跟本宫说过,只把淇淇当妹妹看待,老婆子我呀,可真心希望这两个孩子能凑到一块。” “也罢,只是朗儿的婚事,也不能再拖了。” 见太后的目光投向自己,纪皇后点头应道:“母亲,我已经替朗儿物色了几个好姑娘,按照陛下的意思,也是想让朗儿自己亲自去看看,到底还是孩子自己喜欢才好。” 如今满朝文武皆知陛下已经开始让太子逐步的去适应储君该有的生活,而所谓建功立业,都有一个前提。 那就是成家。 东宫 邸朗满脸忧愁的坐在大殿前的台阶上,那柄止戈长枪随意的搁在一旁,秦钟在一旁看得有些诧异,心想着最近这些小孩都有些古怪,御珑淇竟然开始学起了女红,而武痴一般的邸朗,今日见到自己,竟然也没有喊打喊杀。 难不成一夜之间,大家都变了性子不成? 秦钟蹲在邸朗身边,好奇问道:“殿下,有什么心事说出来,让我也开心开心。” 邸朗瞥了眼秦钟,十分不满自己好友竟然是这副嘴脸,他很遗憾的看着秦钟说道:“这事,怎么着也轮不到你来开心。” 没等秦钟开口,邸朗便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听说,我可能快要成亲了。” “这事也能听说?” “宫里的小道消息,不过八成是真的。” 邸朗再次重重叹息说道:“原本我还以为母后已经把这事给忘了,却没想到是积蓄已久的阴谋,秦钟你说我要娶了个像淇淇那样的母老虎可怎么办?” 秦钟听后分外同情的说道:“那可就真倒霉了。” “所以,我很担心。” 邸朗望向秦钟,语重心长的说道:“秦钟,作为我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你得帮我。” “卑职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秦钟拍着胸脯说道,“殿下你说,是要让我去帮你掌掌眼,还是提前去打听一下到底是哪个姑娘要嫁过来?” “不,在我看来,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邸朗认真的说道:“去帮把淇淇给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飞檐走壁采花贼(一) 秦钟一直觉得邸朗作为朋友,那是相当的称职称责,可作为一个人,他的脑子显得相当不正常。 就好比现在,秦钟当然听说过宫里的一些传言,这御珑淇自幼在宫里长大,和含山公主情同姐妹,又常伴太子左右,身世显赫,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可即便如此,这么多年以来,无论是皇帝陛下还是陇国公,似乎都没动过这种念头。 也许是害怕几十年前外戚专权的情况再度发生,历代王朝皇室,最怕的就是这个,况且御珑淇的父亲,还是个手握十五万龙骧铁骑的世袭国公,即便皇帝陛下同意,想来朝堂上那些当年被宰相一脉欺压许久的文武大臣们,肯定也不会答应。 “殿下又在开玩笑了。”秦钟哈哈笑道,“我就当没听见。” “我没在开玩笑。”邸朗分外的认真。 “殿下?” “怎么了?” “你要不还是一刀砍死我算了。” “罢了。” 见秦钟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邸朗摆了摆手,鄙夷说道:“淇淇多好的一姑娘,人长得漂亮,性格直爽,以后肯定会是个好妻子,除了脾气差点儿,手段狠了些,还有什么缺点?” 秦钟依然摇头:“你还是砍死我吧。” 这纯粹就是两个男人之间的玩笑话,御珑淇何等身份,将来夫婿不说封侯拜将,那也得是大明朝中顶尖高门大户出来的人物,怎么轮,也轮不到秦钟这个区区六品锦衣卫百户。 邸朗正了正神色,看着秦钟说道:“言归正传,你现在是锦衣卫,正好帮我去打听打听,到底母后看中了哪家姑娘,咱们挑个日子,亲自去看看。” 和着这小子是在这里等着呢,秦钟面露为难说道:“殿下,您的终身大事肯定是宫里定夺的,怎么也轮不到锦衣卫,我到哪儿去帮您打听?” “再说了,我区区一个六品武官,牵扯进殿下的婚姻大事,很可能会被陛下砍了脑袋。” “这种小事你还要问我?” 邸朗提起长枪说道:“你选吧,是被我捅死还是娶淇淇。” 秦钟看了眼邸朗手中的长枪,心里仔细想了想之后,语气坚定:“殿下放心,我这就去帮您打听。” 邸朗收回长枪,站在大殿前摇头叹气:“美好的单身生活,就要这么结束了吗?” 秦钟站在他身后也跟着摇头晃脑,心中无比羡慕,这封建社会的包办婚姻可真好。 事实证明秦钟高估了宫内对于太子妃人选的保密程度,当他把这个任务交给鲍凌等人时,这几个总旗官纷纷不解的看向他,说道:“大人,整座金陵城都知道皇后娘娘看上的是哪几家姑娘,您成天呆在宫里头,难不成不知道?” 秦钟眨了眨眼睛,怅然若失。 原来和时事脱轨的不止邸朗,还有自己。 让鲍凌写了个条子,把那些有可能成为太子妃的大小姐们芳名记下,秦钟喊来吴春,这位总旗官一向负责北城那边富贵人家的情报消息,秦钟无比严肃的吩咐道:“你把这些小姐们最近的行程给摸清楚,本百户自有用处。” 一帮手下不明白秦钟的意图到底是什么,却还是领命而去,锦衣卫作为天下间一顶一的情报机构,皇帝陛下忠实犬牙,对于金陵城各大户人家的掌控情况可谓无孔不入,只半天的功夫,吴春便已经把名单上的那几位大小姐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秦钟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情报,一骑入皇城,直直去寻邸朗。 飞奔入了东宫,秦钟高高举起那份名单一边挥舞一边兴奋的喊道:“殿下,你老婆的人选我已经帮你弄清楚了,咱们什么时候” 话说到一半,秦钟才发现殿中坐着的不是邸朗,而是含山公主。 含山公主正与绿柳说着些什么好玩的事情,看着秦钟兴致勃勃的模样,不禁好奇问道:“秦钟,这么高兴有什么好事?” 秦钟赶忙把那份名单藏到身后,单膝跪下:“见过公主殿下。” “免礼。” 几日不见,含山公主好像又漂亮了些,她笑吟吟的走上前,不作声色来到秦钟身后,夺下他手里的那份名单,下意识的念了出来:“吏部侍郎刘玉浦之女,刘梦雅,工部尚书曾孙女,齐眉,大理寺卿洪良玉之女” 含山公主走到秦钟面前疑惑问道:“这是什么呀?” 秦钟躬身说道:“回禀公主,这是卑职特意为太子爷查得太子妃人选” “太子妃?” 含山公主坐回位置上,看着秦钟说道:“连母后和皇奶奶都还在定夺的人选,你怎么会这么清楚,难不成还想要替太子哥哥做主不成,秦钟,你该当何罪呀?” 不愧是大明朝的公主殿下,和她那个皇帝老子一德行,给人安插罪名的本事简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秦钟面露苦色,急忙解释道:“殿下,这可是太子爷让我查的,我也是身不由已。” 正当这时,结束一整天学习的邸朗揉着发酸的后颈回到自己的殿中,含山公主见了,立刻起身迎上前去,清脆的喊了声哥哥,邸朗宠溺的揉了揉自己妹妹的脑袋,才发现蹲在一旁,仿佛是在被问罪的秦钟。 秦钟抬起头,可怜巴巴的望向邸朗。 “八个?” 邸朗拿着那份名单,十分惶恐:“为什么有这么多?” “毕竟是挑太子妃,当然得多备几个,所谓有备无患嘛。” 秦钟与邸朗纷纷蹲在地上,仔细研究这份名单,含山公主可不愿意这么粗鲁,索性让绿柳拿来了个柔软的蒲团,坐姿优雅,指了指名单上的一个名讳说道:“这不就是当初想要霸占绿柳的侍郎大人嘛,他也有女儿?” 吏部左侍郎,刘玉浦的小女儿,刘梦雅,邸朗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刘玉浦那老小子生性好色,家中美妾无数,这人空有才学,却只会一门心思的钻营如何升迁,不行。” 于是吏部左侍郎便失去了成为邸朗老丈人的资格,秦钟用笔划掉了一个名字。 “大理寺卿” “这人我见过,长得特别丑,女儿肯定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划掉。” “这个也不行,划掉。” “欺人太甚,我不爽东宫的那个老头很久了,他家里的女儿也敢往这里送,混账东西,划掉!” 最后名单之中只剩下了三个人,含山公主看了眼面前撅着屁股,兴致勃勃商讨名单上小姐的秦钟与邸朗,小声提醒道:“哥哥,这事情你跟母后说过吗?” “这事当然得先斩后奏。”邸朗拾起那份名单,理所当然的说道,“毕竟是我娶老婆,是给妹妹你找个好嫂嫂,还得本太子亲自把关才行。” 含山公主眨了眨眼睛,自己这位太子哥哥一向喜欢胡闹,当初秦钟去花船上闹鬼吓吏部侍郎刘玉浦,邸朗便二话不说跟着过去玩了个尽兴,这下可好了,挑选太子妃这么严肃重要的事情,邸朗也要在里面找些乐子。 “妹妹,你安心在这里呆着,哥哥我这就出宫去。” 邸朗兴致勃勃的冲进寝宫换了身寻常的公子服饰,等到天色将暗,便随秦钟悄然离开了皇城。 皇城守卫也不是头一天看见太子爷这样堂而皇之的走出宫门,看着四下人影绰绰,便主动让开道路,不妨碍这位贪玩的太子爷出门玩耍,身旁的秦钟见状,心里微微吃惊,上回在秦淮河畔,他就隐约察觉到人群之中有不少高手伺机而动,现在看着远远跟在他们身后的十多名寻常打扮的汉子,才醒悟过来。 太子爷能随意出宫,自然是皇帝陛下的意思,能如此放心储君出皇城,邸朗的安全问题,显然陛下根本不担心。 那十多名面无表情的汉子正警惕的看着四周,形成一个圆形圈子把邸朗与秦钟围在中间,严密无缝。 很快,邸朗与秦钟便站在了一处宅院前,见四下无人,秦钟掏出那份皱巴巴的名单,点头说道:“就是这,兰亭侯府。” 说罢,秦钟掏出鲍凌送来的地图,指着某处说道:“这就是那位李小姐的闺房,殿下,咱们真的要进去?” “当然。” 邸朗豪迈说道:“当日在皇家园林,我也只是远远的看了眼那位李小姐,早就忘了长什么模样,咱们先去看看,要是不合适就再去下一家。” 说罢,邸朗率先跃上围墙,无声无息的进了兰亭侯府。 堂堂一国储君,竟然这样偷偷摸摸的去人家黄花大闺女的卧室,秦钟不禁有些佩服邸朗,这样是传出去,邸朗看上了李小姐也就罢了,要是没看上,这么不清不楚的事儿,以后哪家公子还敢娶李小姐? 那十几名汉子见邸朗已经进了兰亭侯府,纷纷效仿,一时间破空声此起彼伏,秦钟张了张嘴,无奈跟上。 锦衣卫提供的那份地图可谓详细,邸朗与秦钟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来到了兰亭侯府的内院,寻到一间亮着柔和烛光的屋子,亲手亲脚的来到窗户前戳破了个小洞,便凑上前往里面望去。 秦钟蹲在墙根边,紧张的望着四处。 那十多名宫中高手隐于黑暗之中,监测周遭的风吹草动。 秦钟抬头,见邸朗看得津津有味,好奇问道:“殿下,那位李小姐在干什么呢?” “洗澡呢。” “哦。” 秦钟笑了下:“女孩子就是爱干净,这刚天黑就” 等等? 秦钟伸手把邸朗拉扯蹲下,匪夷所思的看着他,只见邸朗英俊的脸上泛着激动的红晕,不满叫道:“你干什么?” “殿下,您看到了什么?” “该看到的都看到了。” “您不觉得这很无耻?” “是有点儿。”邸朗点了点头,随即满不在乎的说道,“反正也没人知道,那位李小姐是背对着我,到现在还没看清楚脸,看上去身子挺白净,你等我再去瞅上两眼” 还没等邸朗把话说完,李小姐的门忽然推开,一个捧着铜盆的侍女出来,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看着正蹲在墙角的两人。 随即,一声尖叫响彻兰亭侯府。 “抓贼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飞檐走壁采花贼(二) 兰亭侯府的李大小姐,今年刚满十六,是金陵城有数的美人儿,平日里深居简出,很少跟随闺中密友出去游玩,自宫内传来消息后,兰亭侯更是多次叮嘱,在太子妃人选真正敲定之前,更是不要随意出府。 事实证明李小姐是个很听话的乖宝宝,今晚与府中的嬷嬷学习了一些令人害羞的男女之事后,便准备沐浴早早睡去,心中正想着当日在皇家园林里太子殿下持枪与那个可恶的刺客鏖战时的英姿,却听屋子门口的丫鬟尖叫,顿时慌了神。 “采花贼!” 护主心切的丫鬟也不管生命危险,死死的堵在门口,指着惊慌失措的邸朗与秦钟厉声大喊道:“有采花贼!” 秦钟与邸朗面面相觑,紧接着便飞身越于楼宇之上,往围墙方向逃去。 隐匿在黑暗中的大内高手,有一人手中银针破空而出,刺中丫鬟后颈,只见那名小丫鬟的身子软绵绵的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安静的兰亭侯府顿时喧嚣而起,护院武士破门而入,持刀四下搜寻。 原本已经上床和第三房小妾浓情蜜意的兰亭侯闻讯赶来,甚至连鞋子都没来来得及穿,听见家中奴仆的只言片语,勃然大怒。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兰亭侯在大堂内看着头发还湿漉漉的小女儿正掩面哭泣,负手在后不断的来回走动,指着蹲在地上的几名护院武士怒斥道:“擅闯我侯府,入我女儿的闺房,今日如果不抓到那些该死的东西,老子就先把你们给活剐了!” 护院武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赶忙说道:“侯爷,那些闯侯府的人一看就是高手,不仅轻功高妙,甚至还是团伙作案,小的那些下属追出去后他们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侯爷,这肯定不是一般人啊。” 兰亭侯紧皱着眉头,看向一边的夫人问道:“米儿还没醒?” 兰亭侯的大夫人正在小声安慰着自己女儿,听了兰亭侯的话,悲愤说道:“那帮歹人心狠手辣,米儿不知道被他们施了什么手段,到现在还在昏迷之中。” 有府中清客拿着那枚银针走到兰亭侯身边,附耳说了几句之后,兰亭侯的神情骤然睁大,望向谋士问道:“你没看错?” “八成把握。”谋士小声说道,“侯爷,只怕来的那位” “好了。” 兰亭侯挥手制止了谋士的猜测,看了眼四周的人说道:“这件事谁都不准说出去,要是外面有了风言风语,你们全都活不了。” 护院武士与丫鬟们吓得瑟瑟发抖,急忙跪下。 兰亭侯走到自己女儿面前,蹲着身子温和问道:“乖女儿,告诉爹爹,你有没有被那个人看见一些一些不该看见的东西?” 李家小姐还以为自己的父亲认为她已经没了清白,梨花带雨的俏脸上闪过一丝绝望,哭泣道:“爹爹,女儿绝对没有对不起侯府,您要是不相信,女儿只能已死证明清白了。” 说完,便与兰亭侯夫人抱头痛哭。 兰亭侯的脸上很明显浮现出了失望的表情,这要真是那位深夜到访,兰亭侯可真的是求之不得,这事就算闹到宫里,那也是侯府占了道理,到时候自己女儿想不成太子妃都难。 李家大小姐在夫人和丫鬟的搀扶下回了闺房,兰亭侯坐下之后唤来那名谋士,嘱咐道:“你亲自去趟京卫指挥使司,打听一下,如果确实是猜测的那番,我侯府可要喜事将近了。” “明一早就去金陵府衙门报案,不要提起小姐的事,就说”兰亭侯微微思索,这才说道,“就跟王屹说,有个年轻人,入我府中偷盗,在小姐的院子前被发现之后,仓皇而逃。” “在下知道了。” 谋士领命出了侯府,手中那枚银针随即便被他扔到了花丛之间,身子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邸朗与秦钟一口气跑出了十几里才停下了脚步,蹲在街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邸朗显然没有预想到自己此行会被人发现,拉住秦钟的衣摆问道:“这下怎么办?” 秦钟摇了摇头,苦着脸说道:“殿下,这回事情要真闹大了,我可能会被陛下拖去出砍了脑袋,到时候你可得帮我求情。” “不至于。” 邸朗抹掉额头上的细汗,有些失望说道:“就看见了一个背影,正脸都没瞅见。” “这事要是被母后知道了,恐怕我得被禁足。” 邸朗和秦钟走在大街上,不知为何来到了秦淮河畔,太子爷望着满江花船和边上林立的青楼妓院,怅然若失:“秦钟,你说要和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成亲,是种什么感受?” “我又没成亲过,不太清楚。” 秦钟想了想,说道:“虽说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但也有句老话,所谓日久生情,说不定处着处着,就处出感情来了呢。” 秦钟正准备给邸朗这个雏儿好好上堂课,却发现这小子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岸边的一条花船,船头坐着个正在弹琵琶的姑娘,穿得清凉,肩上的薄纱在风中轻扬,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一双狐媚的眼睛正不断的冲岸上的邸朗抛着媚眼。 邸朗咽了口唾沫,指着那个雏妓问道:“秦钟,这就是传说中的秦淮河花船?” “是的,殿下。” “给钱就能那什么?” “是的,殿下。” 看着邸朗跃跃欲试的模样,秦钟急忙拉住他,惊恐万分的说道:“殿下三思啊,你这清白身子可不能交代在这里,今晚陪您说来,我估计也就是被打几板子,可你要是上了那条花船,我真的就要被拖到午门砍脑袋了。” “瞧把你给吓得。” 邸朗瞥了眼秦钟,大感无趣,两人蹲在岸边望着繁华的夜市,邸朗说道:“这些日子里,父皇越发关系我的功课,宫里的那些个老头也不像以前那么好说话,那些恶心的诗词古经,背不出来伸手就是一板子,还有鸿胪寺那,动不动就得过去和西齐的大冢宰喝茶,秦钟” “我很累啊。” 听着邸朗的话,秦钟笑道:“这才哪到哪,你是储君,未来的皇帝今后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是啊,所以我很惶恐。” 邸朗看向秦钟,眼神中充满了羡慕:“其实我更喜欢你的生活,可以去北方,可以上阵杀敌,也可以在这万里江山中肆意来去,可我啊只有那座皇宫。” 无数历史经验告诉秦钟,皇帝这个职业实在不是人该干的事情,邸朗生性洒脱,最受不了按部就班,自幼他便经常看见自己的父皇在御书房一坐便是一整天,甚少有闲暇的时候,即便如今四海稳固,皇帝陛下依然没有松懈的意思,对东海参与倭寇的扫荡,对北方的防御,对西齐的战事,皇帝陛下从始至终,都在为自己曾经许下的誓言努力。 这代的大明皇帝曾经说过一句话。 “朕必将让这片江山存在万世,朕必将让大明,成为万世大明。” 这里的朕值得当然不是一位皇帝,而是包括邸朗这样的后继者,一个国家,亿万子民的重担完全压在一个人的身上,那种滋味,秦钟永远不可能了解。 他掏出那份名单和地图,戳了戳邸朗说道:“还有两家,去不去?” “不去了。” 邸朗蹲在一旁摇头说道:“其实没什么意思,只是今后出宫的机会肯定越来越少,所以今晚才拉着你胡闹,也不知那李小姐到底如何,实在不行,便娶了吧。” 邸朗此时此刻的神情十分落寞,目光正好放在不远处的包子摊,看着那些白乎乎,冒着热气的馒头包子出神。 成婚,储君,皇帝。 这些东西都太过沉重了,一次性全部压在身上,邸朗需要大量的时间来承受和适应。 就在邸朗望着包子铺露出视死如归的神情时,忽的,他面前出现了两只热乎乎的大肉包子,邸朗疑惑的抬头看去,一位穿着淡青色襦裙的姑娘正一脸害羞的看着自己。 “我见你一直在盯着那些包子,所以就给你买了两个。” 那位小姐把包子塞到邸朗手中,有些拘束说道:“看你这样子,肯定是饿了很多天了,对不对?” 秦钟匪夷所思的看了眼邸朗,因为先前的仓皇而逃,他身上确实算不上干净,原本整齐的头发也有些凌乱,在这种大家小姐看来,确实很落魄。 那位小姐的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算不上天姿国色,可看上去煞是可爱,尤其是浅笑时浮现的那两个梨涡,更衬得她清丽脱俗。 小姐身后的丫鬟趾高气昂的对邸朗说道:“咱们家小姐心善,还不赶快谢恩?” 邸朗把包子分给了秦钟一个,一口咬下去被里面的油汤烫得龇牙咧嘴,那位小姐攥着手绢,小声说道:“我看你还年轻,也挺壮实,在哪儿都能找个活做,只要人不是懒汉,肯定有碗饭吃” 秦钟下意识的跟邸朗拉开了一些距离,却听那名小姐指着自己说道:“你也是一样的,长得这样俊俏,可也不能想歪门邪道,做人呀,要脚踏实地。” 邸朗大口大口的把那只包子吃完,站起身看向那名小姐,语气真挚问道:“敢问小姐芳名?” “你这人怎么回事?” 身旁的丫鬟拦在了那名小姐身前,十分不满说道:“我家小姐心肠软,这才跟你们这两个闲散汉子说点实在话,怎么着,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了?” 说罢,便牵着那位小姐的手离开了岸边,远远望去,那位小姐已经和几名家丁模样的小厮会和,渐渐消失在了繁华的夜市中。 “我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直到看不见那位小姐后,邸朗才转过身,郑重其事的对秦钟说道:“这是心跳般的感觉。” “这是狗血的感觉。” 说完,秦钟扯了扯嘴角,摇头哈哈大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人生啊,充满巧合 大明朝当今圣上与皇后娘娘,就是在西城一家包子铺认识的。 那时候皇后娘娘是西城出了名儿的坊间美人,每天天还不亮,就有无数汉子排着队的在她家包子铺门口等着皇后娘娘清脆的嗓门一响,热气腾腾的包子也就出炉了。 那个穿着粗布衣裳,每天脸上都洋溢着明媚笑容的姑娘。买几个包子,换句客官慢走,那是如今西城无数中年男人美好的回忆。 如今西城的包子铺依然开着门,当朝国丈依旧每日清晨开张卖包子,只是光顾的客人从苦工和寻常百姓,换成了朝堂中的文武百官。 相传十余年前有个朝中官员为了讨好皇后娘娘,每日派家中亲戚和管事去买国丈家的包子,一屉一屉的买,国丈也是个实诚人,要多少给多少,最后竟然累得在床上病了许久,听闻此事,皇后娘娘勃然大怒,惹得皇上把那位官员叫到御书房狠狠骂了一顿,这事直到现在,还是民间笑谈。 “就是那位吏部侍郎,父皇也曾点评他,说刘大人确实是个聪明人,文采非凡,可聪明劲儿却用错了地方。” “要不然,吏部尚书的位置,早就是他了的。” 邸朗笑着对秦钟说道:“秦钟,我一直都很羡慕父皇和母后,他们让我知道了,就算是皇家的人,也可以拥有一份好的感情。” 秦钟笑道:“殿下,就是一个包子而已。” “不,这是缘分。” 邸朗极为严肃的说道:“去把那姑娘的底细摸清楚。” 秦钟听后哑然失笑,却不知道那位看起来温婉可人的姑娘,到底是哪家的小姐。 自夜闯兰亭侯府那晚之后,已经过去了三天。 这三天里秦钟过得心惊胆颤,果不其然的,兰亭侯府把状告到了金陵府衙门,金陵府尹王屹觉得自己真是大明朝开国以来最倒霉的一任府尹。 庸国公一事的硝烟刚刚散去,紧随而来的便是皇家园林惨案,谁都不知道王大人那阵子过得有多焦虑,甚至要比锦衣卫指挥使还要焦虑一些,终于,拨开云雾见了太阳,终于等到了案情结束,这不,现在又出了乱子。 金陵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安全了,大晚上的人竟然有贼人敢擅闯侯府? 兰亭侯可是大明武勋之后,祖辈追随太祖打下这片天下,两百余年来一直稳稳守着那个世袭侯爵的位置,底蕴之深,可不是寻常人家能够比得了的。 出了这样的大事,王屹大人也不得不亲自去了趟兰亭侯府,代表金陵府衙门发誓一定要把罪犯绳之以法。 “太过分了,王大人,那贼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兰亭侯愤怒的来回走动,向王屹抱怨道:“虽说我府里财物没有被盗取,但我那可怜的小女儿” 王屹倒吸了口冷气,娘咧,谁不知道兰亭侯府的小姐如今正在被宫里考察,能不能成为太子妃就是这几天的事儿,难不成李家小姐出事了? 见王屹被吓得颤颤巍巍,兰亭侯急忙说道:“可怜我那小女儿撞见歹人,被吓得一整夜都没安睡,不过大人放心,小女的丫鬟亲眼见了歹人的容貌,稍后我让她去趟衙门,让衙门的画师临摹下来,好帮助王大人您捉拿歹人。”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王屹抹掉额头上的冷汗,苦笑不已,好还是虚惊一场,这李家小姐要真出了什么事,自己这个天下第一府尹的位置,恐怕也就做到头喽。 那丫鬟在衙门里呆了一整天,直到夜幕降临,金陵府衙门的画师这才把歹人的画像递到了王屹面前。 这时王屹正与自己的侄儿王汲诉着苦水,不耐烦的接过那幅画像,仔细看了看之后,忽然之间说不出上话来。 一旁王汲也凑过脑袋看了看,瞪大了眼睛:“这,这个不是” “嘘。” 王屹伸手捂住了王汲的嘴巴,使了使眼色让画师退出去之后,这才把画像铺在桌上,摸着颚下胡须,频繁摇头。 “这事,这事该怎么办?” 王屹看向自己的侄儿说道:“你说咱们那位太子爷真的就能做出这种荒唐事情出来?” 那夜擅闯侯府的有两个人,画师自然也就画了两个人的画像,王汲捧起另外一幅看后哈哈大笑道:“叔叔,你可别忘了,咱们太子爷如今身边可跟了个不甘寂寞的家伙。” 说罢,便把另外一幅画像摆到了王屹面前,笑着说道:“这就是我那位结拜兄弟,秦钟,如今是锦衣卫六品百户,当初他还是涪陵阁一介账房先生时候,就敢扮鬼捉弄当朝侍郎,现在陪太子爷去兰亭侯府看看未来可能成为太子府的小姐,算不了什么。” 王大人放下花卷,冷笑道:“我就说,那兰亭侯看似愤怒不已,实则眼含笑意,听说殿下与秦钟闯入侯府时,那位小姐正在沐浴,看样子这兰亭侯府,是要发达了。” “不过那兰亭侯也聪明,没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 王汲笑道:“只要寻个机会,让宫里的娘娘与圣上知道了,他兰亭侯这边占着道理,到时候娶还是不娶,就得看娘娘和圣上的意思。” 王大人忽然浑身轻松,又是一桩神仙打架的事情,自己这个无关人等,还是高高挂起来的合适。 他坐下捧起一杯热茶喝了口,看着自己侄儿说道“汲儿,你看,这金陵的府尹不好当啊,随随便便出个事,牵扯到的人都是叔叔我得罪不起的,我看这样吧,待明年春闱后,你便不要留在京中,下江南去可好?” 王汲听后立刻站起来,点头说道:“叔叔此言正合我意,但侄儿不想去江南,侄儿想去北方。” “北方?” 王屹皱眉说道:“这开春之后陇国公便要回边城三寨,陛下甚至还把霍明渡也挪去了北方,那里可不太平。” 王汲微笑道:“叔叔,您知道的,我一直久仰西北道总督梁施大人的威名,如若能够在他身边学习,一定能给我带来很大的帮助。” 大明朝昌盛,武有两大军神,文有梁施与海刚峰。 当年陛下对北方用兵,梁施总督枕戈待旦,数日不眠不休为前线运输粮草,整肃紊乱的北方局面,为大军保留住了一个稳定的后方,堪比军功。 饶是谁都不放在眼中的陇国公,也在事后感慨,当年能大胜北方蛮子,这功劳,不止他御城,还有梁施总督的一半。 听了自己侄儿的话,王屹微微沉凝,随即微笑道:“梁施与我乃同科进士,这个人情他会给我,不过汲儿,你此行志在北方,只怕还是想和那秦钟互相照顾吧?” “侄儿的心思,瞒不过叔叔。” 王汲躬身行礼,说道:“既然我已与秦钟结拜,那么我就是他的大哥,北方凶险,我也愿一同前往。” 王屹倍感欣慰,赞许的看了自己的侄儿一眼,那秦钟不知走了什么狗屁运气,被陇国公赏识,又与太子关系莫逆,自己侄儿与他又是结拜兄弟,想来此后,大家都可互帮互助。 王屹仿佛已经看见了大明朝堂冉冉升起的两颗星星,不仅大笑道:“江山代人有才出,侄儿,今后啊,就是你们的天下了。” 锦衣卫的办事效率一向高妙,他们很快查出那晚到底有几户人家的小姐出门游玩,又按照秦钟对那位小姐口头描述,在画像卷宗内翻了半天,确定了那位小姐的身份。 秦钟接到消息之后,匆匆进了北镇抚司,狐疑的看着鲍凌问道:“你确定?” “当然了。” 鲍凌拍了拍结实的胸膛说道:“大人,我保证就是这个人。” 秦钟愣愣的看着那份详细卷宗,不禁哄堂大笑,随即快马加鞭,回了皇城。 急急忙忙进了东宫,正好瞅见邸朗上蹿下跳,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挥舞着鞭子,愤怒叫道:“半个月,足足半个月,殿下您就算是不识字也应该能默写出这片古文来,不学无术,实在不学无术!” 邸朗像只猴子一般攀附在大殿盘龙柱上,看着那位吹胡子瞪眼的老先生骂道:“死老头,那破玩意儿我就算会了又怎样,你来告诉我,这玩意儿能帮军队打胜仗吗,能让百姓田中多产一颗粮食吗?” 那位被皇帝陛下亲自从江南请来的大儒被邸朗气得满脸通红,怒斥道:“一片胡言,强词夺理,这圣人遗言,蕴含天下真理,你若不知,如何治理天下,将来当了皇帝,如何守住这大明江山!” “呸,老头,我知道你就是看我不顺眼,你能耐啊,一口气教出两位总督,十八个知府,三个侍郎,你这么牛,还来教我做什么!” 秦钟见势不妙,急忙冲进大殿好言安抚那位大儒:“老先生,您消消气,殿下他今日有心事,没能认真学习确实不好,您谅解一下,谅解一下。” 这位大儒曾经听过别人口述,秦钟抄袭而来的那些诗词,偶尔与他对上几句,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武官竟然也能答得像模像样,所以,大儒对秦钟的态度还是不错的。 见他出来劝架,大儒这才扔掉鞭子,回到座位上喝茶摇扇去火。 邸朗滋溜从柱子上滑下来,兴致勃勃的问道:“怎么样,有消息了没?” 秦钟笑着点了点头,把卷宗递给了邸朗。 邸朗迫不及待的一目十行扫了过去,原本激动的神情渐渐凝固住,他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抬头看着秦钟问道:“确定吗?” “当时我也像殿下你这般,所以再三确定。”秦钟怜悯的看着邸朗说道,“就是她。” “真的是?” “我确定。” “看样子,确实是个好姑娘。” “对,殿下好眼光。” 邸朗把卷宗还给秦钟,惆怅叹息,随即转身看向座位上的老师,那大儒还在气头上,见邸朗满脸的坚毅和谄媚,忽然有些无法适应。 太子殿下大步向前,跪在大儒面前说道:“老师,我要念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老将军出山 赵莲清是大明朝硕果仅存能够在学问方面与南梁十三儒相提并论的人物,老头一辈子都没当过官,而他教出来的学生,却个个鼎鼎大名。 两位总督,十八位知府,三个侍郎,上数五百年,都不曾有一位先生能够超越赵莲清的这份成就。 当年皇帝陛下南巡时,听闻赵莲清在江南道总督海刚峰的府上做客,亲自前往与老先生畅谈一整夜,皇帝陛下的意思很明显,想让这位桃李满天下的老先生,出山当一回帝师。 大明朝各道,州,府哪里没有赵莲清的徒子徒孙,皇帝陛下让赵莲清当太子的老师,一方面是因为老先生学识举世无双,另一方面,等将来太子登基,那些赵莲清的徒子徒孙们,怎么可能不倾力拥戴? 皇帝陛下的心思是极好的,为大明教育事业鞠躬尽瘁,为大明朝堂输送了无数优秀人才的赵莲清老先生,想的也是极好的。 在他看来,当今圣上英明,颇有上古圣君之姿,皇后娘娘又出自民间,贤良淑德,他们所生的皇子,怎么也不可能差到哪里去。 老先生便欣然允若,他这辈子已经没有什么好追求的了,学生们个个有出息,是时候挑战一下高难度。 当帝师,教未来的大明皇帝。 于是老先生拖家带口的来到了金陵,准备为大明朝教出古往今来第一帝皇。 很快,老先生便有些失望,这位太子爷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般酷爱学习,反倒有些顽劣。 又相处了一段日子,老先生心中还存在着一丝侥幸,太子尚还年幼,等长大一些之后,自然会明白自己身肩何等重任,终有一日,会幡然悔悟,然后跟随自己学习治国之道。 岁月如梭,邸朗从一个小王八蛋长成了一个大王八蛋,老先生彻底绝望了,甚至当四下无人,老先生独自仰望星空时,会心生惆怅,大明朝怎么就出了这么个储君,陛下尚春秋鼎盛,皇后娘娘也不过三十出头,要不让自己学生们联袂上书,求这对儿神仙再生个龙子? 这等大逆不道的想法,饶是赵莲清老先生也只是想想而已,当年在陛下面前夸下海口,要把邸朗教育成才,而现在,赵莲清只希望来日邸朗坐上龙椅后不要太过昏庸,以至于毁了他毕生的清誉。 就是这个学生,既然跪在他面前,一本正经的说要念书? 赵莲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觉得太子肯定是在打什么歪主意。 “先生,我已经想好了,这么糊涂过日子不是正途,我决定好好念书,从今天起,一切听从先生的安排,认真学习,天天天天什么来着?” 秦钟在一旁提醒道:“天天向上。” “哦对,天天向上。”邸朗诚恳的看着赵莲清,“先生,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赵莲清放下蒲扇,狐疑的看着邸朗,随即叹了口气说道:“殿下,老头我虽然希望您成为一代明君,但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实在是让我有些无法适应。” “唉,先生言重了。” 邸朗从地上爬起来,捧起一卷书笑道:“这今后都是一家人,先生这么说,让我这个做晚辈的怪不好意思。” “一家人?” “我就打个比喻,先生,咱们开始学习吧。” 秦钟从大殿内退了出来,正准备去北镇抚司一趟,却在拐角遇见了含山公主,这位殿下原本是算准备时间,赵莲清已经被自己的哥哥气的暴走,却远远就听见了邸朗刻意放大了声音的读书声,不禁分外疑惑。 “秦侍卫,这是怎么回事?”含山公主以袖遮面,露出一双布满惊讶神色的眼睛,“太子哥哥今天为何如此用功?” 秦钟见四下无人,便把那晚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含山公主。 含山公主听后惊讶问道:“哥哥喜欢赵先生家的孙女?” “是啊,一个包子成就的爱情。” 秦钟含笑道:“太子一直都希望能获得像圣上与娘娘那般的感情,却始终无果,那晚去兰亭侯府上不过就是胡闹,我们二人逃出侯府之后一路狂奔,却没想到阴差阳错碰上了那位赵姑娘。” “一见钟情?” “对,应该是一见钟情。” 秦钟看着含山公主笑道:“殿下对那位赵姑娘颇有好感,至于是否正打算深入进行一些什么事儿,尚且不知。” 含山公主听完之后摇了摇头,轻声道:“太胡闹了。” “是啊,我也觉得殿下这次有些草率” “秦侍卫,我是说你太胡闹了。” 见秦钟满脸尴尬,含山公主灵动的双眼闪过一丝狡黠:“太子哥哥何等身份,你就这样陪他夜闯侯爵府邸,这要是传出去,今后皇室的威严何在?” 秦钟的担忧被含山公主拆穿之后,顿时有些心慌:“殿下,不至于那么严重吧?” “怎么不至于?” 含山公主义正言辞的说道:“父皇最看重天家威严形象,要不然也不会把太子哥哥锁在宫中,就是想让太子哥哥潜心学习,一朝出现,便名动天下。” 秦钟急忙说道:“那日皇家园林,太子击杀刺客首领,大名早已传至四海,世间谁人不说咱们殿下英勇,颇有太祖之风?” “那也不行。” 含山公主假装气恼:“这事我要去告诉父皇。” 秦钟大惊失色,急忙拦住含山公主哀求道:“殿下,您这是要我的命啊,这事没人说也就算了,要真传出去,陛下肯定要拿我出气啊。” “我刚当上这百户,月俸还没领上几回。” 秦钟挤眉弄眼道:“殿下,您就当做回大慈大悲的菩萨,帮我隐瞒一次可好?” 含山公主被秦钟拦住去路,撇眼说道:“要我保密也可以,你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殿下请说。” “下回哥哥要再出去见那位赵姑娘,我也要去。”含山公主笑意盎然道,“总得提前见见我那未来嫂嫂才好玩。” “啊?” 秦钟面露苦色,犹豫不决道:“殿下,你这不是让我难做嘛。” “不答应?” “卑职不敢答应。” “那我就去告诉父皇。” “卑职还是答应吧。” 回到北镇抚司,秦钟便被徐太历叫了过去,果不其然,太子夜闯兰亭侯府,兰亭侯已经去金陵府衙门报了官,并且还让自家那个丫鬟去协助画师描绘出了秦钟与太子的画像。 徐太历笑呵呵的说道:“这兰亭侯不愧老谋深算,没大张旗鼓,也没按兵不动,把这烫手山芋转手递给了金陵府尹,陛下迟早都会知道的,兰亭侯家的那位小姐名声一向不错,长得也漂亮,太子这么闹,兰亭侯再暗中发力,只怕在外界看来,太子妃的人选是要定下来了。” 锦衣卫都指挥使自然不可能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就算那位侯爷家的小姐真被太子怎么着了,想来要成为太子妃,也难得很。 “先皇和陛下都吃过外戚专权的亏,所以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就让兰亭侯这种百年世家的势力伸进皇宫里面去。” 徐太历转着掌中的两颗铁球,微笑道:“你先且在宫里盯着,陛下要有什么打算,你便提前跟我汇报一声,我这里也好早就安排。” 秦钟点了点头,心想今日徐太历把自己叫过来,肯定不只是聊天而已。 徐太历手中的两颗分量极重的铁球放在了桌上,淡淡说道:“你肯定也知道了,明年的北方定不会太平,陛下让我大明两位军神去了那,意图很明显。” “陛下要让蛮子灭族。” 秦钟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疑惑说道:“可卑职听说,那些蛮子在二十年前就被陇国公杀得丢盔弃甲,躲进了草原里,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们露过脸。” “北蛮多年以来一直都是我大明的心头之恨,太祖与太宗竭尽全力也没能把他们斩尽杀绝,当年北蛮见我大明内部不稳,便举全族之力来犯,幸得陇国公率领龙骧铁骑浴血杀敌,才阻止了祸事发生。” “但终归是一个打不死也踩不死的蟑螂,我年轻时候在北边效力,知道那群菇毛饮血的蛮子是什么样的畜生,如果不把他们打死,我大明北方永无宁日。” 徐太历换换说道:“陛下为了这一仗,准备了很多年,所以不容有失。” “可这霍明渡与陇国公都去了边疆,全务只留兵部打理,却也是难为尚书他老人家了。” “所以陛下要寻找一位军方大佬,来代替陇国公与霍明渡离开之后,能够压住国内百万雄师的大佬。” “长宁侯在南梁造的杀孽太重,已经不能启用。” “兰亭侯府这些年,哼,你也看到了,现在的兰亭侯府只能靠女儿来光宗耀祖,实在有失当年风采。” “其余的武勋世家,这些年都被金陵城的纸醉金迷给掏空了先祖风姿,连兰亭侯都不如,肯定也不会是他们。” 秦钟在大明朝混有阵子了,对于徐太历说的这些局势也知道些,他听后不禁说道:“原本长宁侯是个很好的选择,既然他已经不能太过招摇,那么这个位置应该由谁来坐,还有谁有资格坐?” 徐太历看着秦钟说道:“陛下准备请穆老爷子出山。” 见徐太历神秘兮兮的,秦钟也不好没有丝毫的反应,立刻装出一副感觉很厉害的样子,随即才不好意思的问道:“可是大人,这个穆老爷子到底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雨中师姐 从根本上来说,秦钟对于大明朝堂上的局势和曾经叱咤风云的大人们所知甚少,而自从与太子等人有了些许关系之后,他也就懒得再去记那些官员们的名字和丰功伟绩,家天下的世界里,知道谁是皇帝,谁是未来的皇帝,这就足够了。 徐太历并没有因为秦钟不知道穆老爷子的威名而感到惊讶,他微笑说道:“穆老爷子告老的时候,你都还没出生这些年躬耕于苏州,一向不问世事,你不知道他老人家也不稀奇。” “但今后你效力于陇国公,却是一定要知道他的。” 秦钟稍显疑惑,笑道:“难道这位老大人比国公爷和霍侯爷还要厉害?” “倒也不能这么说。” 徐太历摆了摆手:“论功绩,大明朝这一百年来,哪个武将都比不得陇国公与霍江军穆老爷子,自然也不例外。” “但无论是陇国公,又或者是霍江军,都曾经是穆老爷子的下属。” “而且是随身亲兵。” “陇国公出生武勋世家,自有无数人捧着哄着,一出生就有国公爵位等着他继承,但霍江军,可是由穆老爷子一手提拔举荐,这才从偏将做到了定远侯爷。” 秦钟听了心中一惊,却听徐太历淡淡说道:“当年陇国公北上御敌,霍明渡南下清除倭寇,坐镇中枢调控天下兵力的,便是穆老爷子。” “当年两场大战,甚至就连我锦衣卫都被陛下调给了穆老爷子,当时的指挥使因为牵扯到宰相府一事被砍了脑袋,指挥使一职,便由穆老爷子暂代。” “你入伍时间尚浅,所以不知道,可如果去兵部又或者全国各大卫所打听打听,哪位将军不是对穆老爷子心生敬意?” “说句大白话,穆老爷子,才是咱们大明朝军人的老祖宗。” “那这位老大人可真是厉害。” 秦钟感慨了一声,这大明朝统共就那么两位军神,还全部都出自于那位穆老将军帐下,这才是大明朝军队体系中绝对的大佬,要是这尊大佛出山,这朝堂局势,只怕就要变天了。 听完徐太历对于穆老将军的粗略介绍,秦钟察觉到了个问题,问道:“大人,既然这位老将军有如此威望,为何没有得个爵位在京中扎根,反而是去了苏州?” 徐太历重新拾起那两枚铁球,笑了笑。 秦钟顿悟,马上就知道自己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当今圣上英明神武,但说实在的,也许是因为儿时的惨痛遭遇,登上太子之位后,又受当年宰相府的掣肘,陛下几乎是谁都不信,谁都不愿意信。 即便是随后清肃朝堂,整顿全队,陛下的戒心,也从未放下过。 宰相府一脉与内庭勾结,大不了也就是让朝堂乌烟瘴气,四海奢靡之风不可抑制,即便是庸国公,也不过掌握边军十数万人马,但就算是这样,都被陛下一一除之而后快,决不允许皇室权威遭到伤害。 徐太历所言绝对非虚,那位穆老爷子教出了陇国公与霍明渡,又在全人心目中拥有绝对的地位,如果他一直在京城里待着,一直握着兵权,军方两位大佬又对他服服帖帖,那么大明朝百万雄师,到底是姓邸,还是姓穆? “老将军,能舍得,非常人也。”秦钟说道。 “确实如此。”徐太历点头说道,“大明朝如今这四海升平,有老爷子的功劳,而老爷子也急流勇退,不要世袭爵位,只留了个陛下赐的枢密使虚衔,回了苏州养老。” 徐太历望了眼窗外密布的阴云,对秦钟说道:“明年你随陇国公去了北方,定会见到霍明渡将军,陛下的意思要你在旁看着。” “看什么?” “看看,定远侯爷和国公爷。” 徐太历把话说完,便站了起来,身上那件鲜红蟒袍上的黑龙仿佛呼之欲出:“秦钟,你要记住,你这个百户官职,是陛下给的,无论是身在军中,亦或身在宫中,你效忠的不是我,也不会是陇国公。” “而是陛下。” “大明朝,只有一片天。” 从北镇抚司出来,秦钟撑着把打伞走在雨中,对那位只见过一面的皇帝陛下油然而生一股畏惧之意。 这些年里,大明朝犹如铁板一块不是没有根由的,陛下对于朝堂势力的掌控与分割已经达到了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自己被徐太历这么告之,那陇国公麾下十余万铁骑,霍明渡的镇南军,又有多少像自己这样的暗线? 为什么陛下会把这种事情交托给自己? 秦钟想了无数个理由,却没有一个理由能够说服自己,他忽然想起那晚在秦淮河畔邸朗说过的一句话。 当了皇帝之后,拥有的,其实就只剩那座皇宫了而已。 此言非虚。 孤家寡人,手握天下生杀大权,坐拥万里山河,心中所想,手中所行之事,已经超脱了常人所能够理解的范畴。 长宁侯在军队体系中也有不少羽翼,自从南梁边境回来之后,陛下便勒令他回府休养,只短短几天,锦衣卫缇骑便暗自出动,解决了不少属于长宁侯一脉的武将,大都被安置了个不轻不重的罪名,安排进了闲散部门,从此再也无法领兵在外。 对于这点,秦钟心知肚明,陇国公如今颇受恩宠,陛下放心,难道就没有陇国公膝下只有御珑淇这么个女儿的缘故? 等到将来徐香铭真的为国公府生个小公爷,那陇国公府是否还能像如今一般,让陛下放心,就是个值得思量的问题了。 秦钟的心情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沉重,将来的邸朗,难道也会成为这样的皇帝吗? 因为下雨的缘故,街上的人们纷纷躲进了就近的屋檐下,秦钟左拐穿梭在小巷中,然后止住脚步,右手搭在剑柄上,看着对面的人问道:“你是谁?” 对面那人推了下雨披的帽檐,微笑道:“师弟,别来无恙?” 秦钟愣愣看着对面的人,赫然是西齐长公主,宰父旻。 她不应该是在鸿胪寺住着,一应饮食起居都有专人看护,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能出来? 自从知道了这位公主殿下同样师承鲜瑜卑后,秦钟对于她便是有些惧怕,就连徐太历交代下来的差事,也大都扔给鲍凌等人负责,生怕被人知道了这个秘密。 而这位公主殿下,怎么总是神出鬼没,难道看守的锦衣卫就没察觉到她独自一人出了鸿胪寺? 想到这,秦钟忽然自嘲一笑,那天晚上自己醉倒在街头,她宰父旻都能坐在屋檐上看戏,要想出来,还不是有千万种办法。 “师弟莫慌,我就是来看看你而已。” 宰父旻重新批好蓑衣,对秦钟笑道:“前些日子我去见了师父,他也曾跟我提起过你,言语中不乏赞赏,你厉害的很呢。” 秦钟走到屋檐下,收好雨伞看着宰父旻,疑惑问道:“殿下,您就是为了说这些话才特意出来的?” 宰父旻看着秦钟那身飞鱼服,微笑道:“师弟呀,不要因为进了锦衣卫,就把人的一举一动全都过分解读,你们这些明国人,就跟那皇帝一样,总喜欢揣摩别人心思,生怕别人要害自己一般,这有什么意思?” “我总呆在鸿胪寺里,着实无聊,今日趁着下雨就想出来逛逛,却没想到碰到了你。” “师弟呀,不要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师姐我这个人和善的很,不像你们大明朝的那些官,一个个肚子里全是坏水,你可别学他们。” 秦钟听了哑然失笑,频频点头:“这话倒是真的,只是风气如此,我也不得不学着些,不然恐怕会被人算计。” 宰父旻走到秦钟面前,那双媚眼眨了眨,俏皮说道:“怎么,你不喜欢?我还以为明国的人都喜欢当阴谋家呢。” “我这个人笨得很,当不了阴谋家。” 秦钟想起那天宰父旻写给自己的纸条,心中有无数的问题想要问她,宰父旻后退一步,轻声道:“今晚,秦淮河花船,到了自然会有人接你,到时你我二人,好好聊聊。” “我对你,可感兴趣的很呢。” 不等秦钟答应,宰父旻便隐入了雨丝之中,一道声音轻飘飘传了过来:“师弟,如若觉得这大明不是个安身之所,何不跟我去大齐?” 秦钟听后赫然抬头,急忙看了看四周,索性这条小巷幽静没有第三个人在,要是被人听去,只怕自己第二天就会被徐太历亲手抓入昭狱,定个叛国罪名,千刀万剐了。 看着消失在巷口的宰父旻,秦钟张了张嘴,无奈摇头。 私自与宰父旻这个西齐长公主会面,还是在花船上,要是被人发现,秦钟就算解释都解释不了,怎么着,跟个女人喝花酒,你是想喝酒还是想睡西齐公主? 这事有风险,得考虑。 秦钟抬头看了看依然下着的细雨,重重叹了口气。 还不如回涪陵阁当个账房先生呢,这日子,总是过得心惊胆颤的,哪有自己刚醒来时候的轻松惬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扶摇花船 大明天宏十一年时,南梁使团时隔一百余年再次来到金陵城,当时为首的是一位备受世间学子崇敬的大儒,在亲眼目睹了金陵城空前的繁荣昌盛,和秦淮河畔的莺歌燕舞之后,由衷的感慨了一句。 金陵路,莺吟燕舞。 风流万古,还看今朝。 那年天下动乱,大明朝需要南梁的鼎力相助,为了迎接使团,摆出了极具政治色彩的阵容,不仅有当时的内阁大学士倾巢出动,更是劳驾皇室宗亲陪同。 南梁使团在金陵城呆了半年有余,逛遍了秦淮河上的花船,回了南梁,那位大儒都坦言,最让人难忘的,是秦淮河上那艘三层楼高的花船,还有里面柔媚如狐狸,温柔似水的俏丽姑娘们。 金陵烟雨养人,金陵的女子一向被冠以天下绝色称号,而秦淮河上的花船青楼,是世间男人最为向往的温柔乡。 那艘被南梁人称道的花船,叫扶摇。 如今它已经在秦淮河上飘荡了二十年,却依然灯火辉煌,来往宾客无数。 秦钟穿着身寻常士子的服侍,衣袂随风荡漾,配上那副绝美的容颜,让周围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全部红了小脸,对着他指指点点,用手中秀扇遮住发红的脸颊,但就是不忘了露出自己的大眼睛。 金陵城风气开放,女子大胆,此刻已有一大户人家的小厮,在自家小姐的吩咐下,手中捏着纸条小跑着过来。 但这些细节秦钟都没看在眼里,他心事重重的等待着宰父旻派人来接他。 昨天雨中会晤之中,秦钟回去之后心中仔细思索了一番到底要不要赴这趟约,按理来说身为大明朝的六品武官,皇城里的侍卫,他根本不应该和外朝人有任何的交集,更何况对方还是西齐的长公主殿下。 但心中的好奇心还是促使他来到了这里。 宰父旻和鲜瑜卑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鲜瑜卑会是宰父旻的师父,而从只言片语之中能看出,鲜瑜卑对于宰父旻的培养,要比秦钟上心的多。 师徒关系,是除了父子君臣之外最为重要的关系枢纽,鲜瑜卑一个大明朝的人,竟然是西齐长公主的师父。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秦钟一直恪守原则,要独善其身,不给自己招惹麻烦。 但他实在是太想知道了,根本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 远远地,一艘小船来到了岸边,船尾的船家喊道:“请问,是要去与扶摇上与故人见面的公子吗?” 秦钟点了点头,体内劲气微荡,便飘向了小船。 远远赶来的小厮没想到那位漂亮公子竟然就这么走了,不禁慌张起来,一位俏丽小姐小跑着过来,气的跺跺脚,双手放在嘴边朝离开的小船大喊:“喂,你是哪家的公子,告诉我你的名字啊。” 秦钟闻声望去,看着岸边那位俏丽可爱的小姐,微微笑了下。 那位小姐被这一笑惹得心花怒放,捂着发烫的小脸使劲儿大喊:“我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回来啊!” 小船随着湖水起伏有些摇晃,那位站在船尾的船家听了这话,微笑对秦钟说道:“秦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秦钟看着那名船家,问道:“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你家的小姐,要把见面地点放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 船家是个长相憨厚的中年男人,听着秦钟即便是在只有他们二人的情况下,依然不点明宰父旻的身份,心中便对这个少年有了些许的认可,倒也不像是传闻之中那般走了狗屎运,才有今日成就的宫内红人。 “秦公子,这金陵城里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青楼。” 船家指着远处那艘明扬天下的花船,微笑说道:“我家小姐把地方挑在这儿,即便将来有人想要用这件事为难公子,也会有几十号的姑娘来为您作证,公子是个谨慎的人,我家小姐当然也会凡事面面俱到,不为公子您找麻烦。” 相比较涪陵阁那等高雅和俗气共同依存的游玩场所,扶摇这艘船上就没了那么些冠冕堂皇的规矩和道理,这么大一艘穿上,一百多号姑娘,任君品尝,您要吃得消,个都不是问题,算个英雄好汉的,十个二十个的都可以给你。 扶摇花船每月只有三次会驶出港口,顺着秦淮河流域出去,第二日再返回金陵城。 登上扶摇花船,站在船舷边的姑娘们见到秦钟后登时眼前一亮,莺莺燕燕把他围在一起,秦钟当初在涪陵阁时也不是没跟阁子里养着的清倌人们打交道,可那些姑娘一个个平时陪得客人都是什么人物,哪个不是心高气傲,靠卖骚来获得青睐的? 扶摇花船上的姑娘们可没有那些矫情姿态,平日里见过的男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年轻公子士子也是成群结队的来船里玩耍,可像秦钟这般温润如玉,俊美到让女人都自惭形愧的,她们何时见过? 别说是让他花钱了,让姑娘们自掏腰包为他付过夜费,想来大把大把人都愿意。 “公子,怎么一个人呀?” “是啊,公子,您这么寂寞,让奴家好好陪陪您,公子喜欢什么玩法,实不相瞒,奴家呀,品得一嘴好箫。” “浪蹄子,我看你是下面都湿了吧?” 秦钟这辈子还是个正儿八经的雏儿,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帮女人嘴巴不老实,手更不老实,上下乱摸,简直本末倒置。 到底是自己来嫖的,还是她们来嫖自己的? “姑娘们,都松开这位公子。” 一位妈妈模样的女人款款而出,那群围着秦钟的姑娘显然十分畏惧她,立刻躲到了四周,那女人三十少许的年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胸前大片雪白的肌肤和那两团浑圆饱满堪称难有的美妙形状。 “奴家胭脂,请公子跟我来。” 船屋外的水手高喊了声:“出城喽!” 扶摇花船庞大的船躯缓缓移动起来,在夜色下往金陵城外驶去。 秦钟摊开手中折扇使劲儿散了下浑身的燥热,这才勉强一笑,跟着胭脂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厅,往幽静的厢房走去。 胭脂轻轻的推开一扇门,恭敬的弯腰低眉顺眼说道:“公子,您好好玩。” 秦钟听了有些疑惑,看清厢房内的情形之后,顿时被惊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古人的智慧是无穷的,他们早就发明出了什么叫做情趣套房,也发明了情趣内衣,屋内数名只穿着薄纱,妆容惊艳的绝美女子,她们身上那几片连衣服都算不上的玩意儿,实则根本遮掩不住丝毫东西,却更能诱惑男人。 秦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番,看着坐在桌旁的那位艳丽女子,眼睛微微了眯起来。 一入京城,凭着那张脸便博得金陵百姓全部好感的宰父旻,在换上大明朝清凉的襦裙,画上属于闺阁女子的妆容后,更显清丽脱俗。 犹如红尘之中绽放的莲花,与周遭那些妖艳女子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宰父旻看向秦钟,盈盈一笑:“秦公子,来嘛。” 秦钟顿时只感觉骨头都酥了,这还是当初在鸿胪寺提剑退邸朗,万夫莫开的西齐长公主吗,这活脱脱就是个能让男人彻底死在她群拜下的女妖精! 秦钟的眼睛放在宰父旻身上,双手负在身后,攥着那柄折扇微笑道:“您这是要做什么?” “来扶摇花船的男人,能做什么?” 宰父旻素手微微抬起,厢房内的那几名绝美女子便迎了上来,她们一言不发,却只用眼神就能勾得男人丢了三魂六魄。 “男人要找乐子,在扶摇花船上的女人,又能是做什么的?” 宰父旻看着秦钟,眨了眨眼睛:“师弟,师姐为你准备的礼物,可还喜欢?” 秦钟淡然一笑,体内劲气震动,想房门陡然关上,原本负在身后的双手伸出,奔雷疾指,折扇轻轻在那几名绝美女子的穴道上飘动,所有人便都瘫倒在了地上,昏死过去。 走到宰父旻身旁坐下,秦钟掀起前襟掸了掸,看着宰父旻微笑道:“殿下用这种手段,是要考验我什么?” “师姐是关心你呀。” 宰父旻看也不看那些倒在地上的女人,以手撑额,慵懒说道:“知道与我这个西齐公主师出同门,师弟这些日子过得很不踏实,对不对?” 秦钟神情微凛,一言不发。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师从鲜瑜卑,对不对?” 对于这位长公主殿下,在锦衣卫的档案卷宗里有详细的记载,这些天里秦钟早已把那些卷宗翻得滚瓜烂熟,可眼下却突然发现,那些卷宗里所述的情况和原本心中的应对,竟然一件都用不上了。 宰父旻见秦钟不说话,给秦钟倒了杯酒,见他不喝,笑着说道:“怕我下毒?” “我已经想好了,要戒酒。”秦钟说道。 “因为上回被我看见了喝醉之后的蠢样?” “也有这些原因。” 秦钟推开酒杯,看着宰父旻因为妆容缘故显得十分柔美的容颜,说道:“殿下,还是言归正传,你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老子不爽你们这群权贵很久了 秦钟其实打心眼里是不喜欢宰父旻这种心机颇深的女子,从来金陵城之后,无论是在涪陵阁,又或者是在皇宫之内,秦钟都选择一种十分简单而随性的法子生活,所以他才会与邸朗关系颇好,因为他们是同一类人。 大明朝的太子殿下,自幼世间大儒教导,又拥有天下间权谋最为深厚的皇帝陛下在旁敲打,怎么可能真就是个纯真少年? 邸朗和秦钟都是明白人,都是聪明人。 他们不喜欢阴谋诡计,所以才选择独善其身,可邸朗是大明储君,将来定会君临天下,不可能永远单纯烂漫,秦钟却依然想要如此生活下去,上辈子活得辛苦,这辈子难不成也要过那种无可奈何的日子? 纵然眼前的宰父旻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美人儿,秦钟此刻也没了丝毫别的兴趣。 宰父旻也在仔细观察秦钟,原先因为那几名妖娆女子而在眼神之中还未散去的,现在清明一片。 “师弟,不近女色吗?” 秦钟看了眼门口那些倒在地上昏迷中的女人,淡淡笑道:“殿下天姿国色,自然不屑天下间的男人,但不是我自傲,本官的容貌就算放眼天下,也没几个男人比得过,这等庸脂俗粉,我看不上又怎样?” 宰父旻听着秦钟自称本官,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眼前这个俊美的少年郎,可是锦衣卫都指挥使亲自招揽的六品百户,陛下钦赐过的武官,这一句话,可就彻底把秦钟和宰父旻之间的关系划清了界限。 这人嘴上说的不喜欢拐弯抹角,玩起官场那一套,竟然有了老油条的味道。 宰父旻歪着脑袋,分外感兴趣的说道:“秦百户,既然你不喜欢这些个庸脂俗粉,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西齐女子虽甚少有金陵的水土养出来的似水肌肤,但终归还是有些绝美女子,如果你想” “殿下,您这些话,让我很好奇那个领十万将士纵横沙场的女将军,到底是不是我看见的这位。” 秦钟看着宰父旻,微微笑道:“您,到底想做什么?” 这是秦钟第二次发问了,先前那句被宰父旻敷衍了过去,空气之中弥漫着的淡淡桃花香气让秦钟浑身燥热,身子不舒服,重重吐了口浊气,他看着宰父旻说道:“如果您不说,那就换我来问。” “师父的问题?” “对。” 宰父旻端着琉璃酒杯,夹了几块锦盒里的冰块放进去,倒了杯从域外而来的葡萄美酒,抿了口之后才缓缓说道:“我自幼由师父教导,一身武艺自然与你有相似之处,秦钟师父不是明人,你难道一点儿都不知情?” 知情? 秦钟怎么会知情,无论是锦衣卫的档案还是京卫指挥使司里的卷宗,繁星似海般的情报中竟然没有一丁点儿关于鲜瑜卑的资料,这本就是件奇怪的事情,而现在宰父旻却告诉秦钟,鲜瑜卑不是明人。 也对,听名字就不像大明朝的人,当初这么问鲜瑜卑时,他也没有正面回答,但秦钟百思不得其解,当今圣上如此机警,怎么会把一个国外之人放在皇宫内。 宰父旻看着秦钟,极为严肃说道:“你不应该这么着急的想要知道师父的身份,可既然知道了,你就得做些选择。” “选择?” “我乃西齐长公主,你是大明锦衣卫,秦钟,只要我稍微放出点儿风声出去,就凭你们那位皇帝的诡异心思,宁肯杀错不肯放过,你一定活不了。” 秦钟大惊失色,有些恼怒叫道:“你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本公主,是惜才。” 宰父旻摇晃着琉璃杯中的红色液体,笑眯眯的拍了拍秦钟的脸说道:“师父对你赞不绝口,我相信师父的眼光,到我帐下来,十年,我保你封侯拜相。” 秦钟皱眉,问道:“我要是不答应呢?” “那我也不可能会眼睁睁看着将来陇国公又或者霍明渡挥军西进时,他们帐下有个能征善战的少年将军!” 宰父旻厉声说道:“你若不从,我便杀了你。” 瞧瞧,这就是西齐的长公主,那位传闻中百战百胜的皇室荣耀,真是刀口舔血惯了,动不动就要杀人。 秦钟放下折扇,看着宰父旻笑道:“你真以为杀得了我?” “你我师出同门,杀你轻而易举。” 屋顶的琉璃灯轰然炸裂,秦钟锦袖荡漾,宰父旻襦裙衣摆飘扬而起,配上清冷绝艳的容貌,犹如天仙。 宰父旻素手探前,化拳为爪,便要掏向秦钟的心窝。 秦钟手中折扇猛地划开,纸扇在宰父旻强大的劲气下化作纸屑,秦钟缩在袖子里的左手游龙般探出,一掌拍向宰父旻胸口,随即往下一拉。 丝绸撕裂的轻微声音响起,宰父旻裸露在外的胸口出现了数道血印,襦裙凌乱,那团白嫩几近呼之欲出。 宰父旻双眼之中充斥着怒火,低吼道:“你这也叫君子?” “老子只是个秀才,再不去科举,过两年就会被夺了这个功名。”秦钟退至床边,看着宰父旻快意笑道,“君子,狗屁!” 宰父旻勃然大怒,身子犹如纸鸢般越于半空之中,也不顾衣裳随时可能掉落,扑向秦钟。 秦钟笔直站在原地,随即摆出了一个令宰父旻疑惑的古怪姿势。 这世上当然没能明白这是什么,只有秦钟知道。 内家拳。 宰父旻的武功套路和鲜瑜卑一模一样,只求一击命中,全身而退,行的是必杀套路,只要与之纠缠,自会陷入泥浆,无法自拔。 内家拳,可克之。 宰父旻只觉得自己发出去的劲气在秦钟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可断精铁的手掌拍在秦钟身上,就感觉是对着空气打出去一样。 秦钟扣住宰父旻的手腕,便要把她给抛出去,宰父旻的发髻已经散乱,她什么时候遇上到过这种古怪对手,怒吼道:“阴柔路子,你也配叫男人!” 说罢,她便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姿态,身子已一个很夸张的弧度弯曲,然后四肢缠绕住秦钟,眼神狠厉,张嘴便咬了下去。 “你属狗的啊!” 宰父旻死死咬着秦钟的肩膀,疼得他龇牙咧嘴,索性直接扑倒把宰父旻压在地上,这才腾出手来按住,秦钟双眼充斥着血丝,怒吼道:“老子就烦你们这些权贵,一个个眼睛长在天上,现在呢,打不过就学狗了?” “我一定要杀了你!” 宰父旻何时被一个男人已这种屈辱的姿态压在身下,她双手被秦钟扣住无法动弹,秦钟最烦别人用性命威胁,好不容易有了第二条命,是你说杀就杀的? 两人再次扭打在了一起,不是高手之间的较量,就像是两个街头混混一般撕扯。 啪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宰父旻不可置信的看着秦钟:“你打我?” “你打我脸!” 秦钟怒气冲冲的看着宰父旻右边脸颊红肿起来,跨坐她身上,十分解气,这些天来因为宰父旻那个纸条,他活得心惊胆颤,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别人看出什么马脚出来,然后被抓进昭狱。 活得窝囊! 秦钟自认为老天爷安排这次重生,是要他好好活下去的,率性的活下去,何必要活得这么怂包? “我打你又如何?”秦钟看着宰父旻,痛快叫道,“你要说你是公主,我告诉你,天底下不止你一个公主,西齐的公主算个什么东西,老子大明朝公主的胸都摸过。” “两次!” 宰父旻愣愣的看着坐在自己身上的这个少年,原先对于秦钟的印象完全崩塌,情报里说他性情开朗轻浮,胆小怕事,原本宰父旻以为只需威逼利诱一番,定可把这个邸朗身边的红人归为己用,到时定能派上大用场,所以才会有这里的会面。 但不知为何,宰父旻从进屋之后,便觉得血海翻腾,轻浮气躁,以至于一言不合便与秦钟大打出手。 这艘花船名义上是几个江南富绅在金陵城里的产业,暗地里确实西齐情报系统在大明朝最为重要的中枢,宰父旻这才会如此大胆的出现,却没想到会造此大辱! 两个年轻人沉重的喘息声逐渐代替了互殴,宰父旻身上那件华美清凉的襦裙已经破烂不堪,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露在外面,春色盎然。 小娘皮,身材真好,秦钟暗叹了声。 他只觉得浑身燥热,忍不住解开士子服的领口,却依然没有松开警惕,用全身力量把宰父旻压在身下。 胯间感受得到少女柔嫩弹性的身体,秦钟口干舌燥的看着宰父旻询问道:“你还打不打,不打我去喝口水。” 悬在屋顶的香炉依然飘出那股好闻的桃花味道,宰父旻脸色通红,紧紧抿着嘴唇,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分外的好看与诱人。 被他压着,好舒服。 被他打,也好舒服。 宰父旻微微呻吟了声,大脑最后的一丝清明让她豁然睁开了眼睛。 有人作怪。 秦钟越发觉得热了起来,舔了舔舌头之后他低头看着宰父旻,那两瓣红润饱满的嘴唇如同甘霖,让他有股想要重重吻下去的冲动。 察觉到秦钟的异样,宰父旻顿时羞愧得想要自杀,她迷茫的看向屋檐上挂着的那顶香炉,闻着那股好闻却异样的桃花香气,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只是秦钟的眼神越发的灼热,就好像要把宰父旻生吞活剥了般,宰父旻双手遮住胸前的大好春光,严肃说道:“秦钟,我被人暗算了,你冷静一些。” “我冷静个屁。” 秦钟粗暴的握住宰父旻的双手,向外拉扯,胸前那片美好再次暴露在空气之中,这位年轻的百户大人狰狞笑道:“你不是要杀我吗,我看你怎么杀我!” “秦钟,唔” 宰父旻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被秦钟重重压在身下,嘴唇已经被堵住,那该千刀万剐的男人的舌头已经探了进来。 巨大的身体刺激让宰父旻最后一道防线完全崩塌,身子已经不听使唤,开始渐渐迎合男人粗暴的行为。 宰父旻已经被秦钟撕扯得一丝不挂,她死死盯着秦钟低吼道:“你,你不得好死!” 秦钟俊美的脸上浮现起报复似的笑容,再次扑下。 “锦衣卫查案!” 一声暴呵,让扶摇花船都颤抖了番,秦钟埋在宰父旻胸前的脑袋豁然抬起,不可思议的看向门外。 几名凶神恶煞的锦衣卫踹开房门,正欲吆喝,看见屋里香艳的场面,顿时惊愕不已。 “大,大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秦百户之臭名远扬 门口站着的赫然是沈青等人,见房门被踹开,秦钟剩下的宰父旻尖声一叫,双手捂着身子不知该如何是好,到底还是沈青手疾眼快,急忙重新关上了门。 天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上司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扶摇花船上,沈青躬着身站在门口,讪笑道:“那个,大人,您慢慢玩,卑职就先告退了。” 走廊上的锦衣卫瞬间全部撤走,先前沈青那凌空一脚踹开了门,使得原本紧密的空间涌入了新鲜空气,秦钟与宰父旻皆是武道高手,古怪药物的作用顿时消散了不少,宰父旻看着尴尬不已的秦钟,恢复了神志,面目清冷问道:“你还想压多久?” 秦钟咳嗽了声,赶忙从宰父旻身上翻了下来,宰父旻伸手凭空一抓,吸来床上的一块毛毯盖在身上,寒声问道:“你竟然敢把锦衣卫带过来。” 显然宰父旻以为刚刚那些破门而入的锦衣卫是秦钟带来的人,秦钟虽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心中也是无比庆幸,如果先前沈青不是在恰当时候破门而入,自己恐怕就真的要和宰父旻发生些什么了。 看着宰父旻凌乱的发丝和依旧未褪去红晕的脸庞,秦钟忍不住缩了缩脑袋。 自己真不愧是公主终结者,含山的小酥胸自己摸了两回,到了宰父旻这更厉害,差点儿把这位堂堂的西齐长公主给就地正法了。 秦钟分外感慨,回想先前自己把脸埋在宰父旻胸前的情形,那滋味真算得上蚀骨。 听了宰父旻的话,秦钟心中也有疑惑,沈青如今是自己手底下的总旗官,要是出任务,那也得是徐太历亲自下令,然后再由秦钟交托给沈青,其余人等本不能使唤得动。 今天是怎么了? 门外忽的传来了阵脚步声,神情的声音响了起来,语气蕴含着愤怒:“陈千户,这房间里的可是我家大人,您非要查看,莫不是不给徐指挥使和宫里面子!” 宰父旻顿时警觉起来,一跃而起,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柄匕首抵在了秦钟的脖子上。 秦钟低头看了眼闪着渗人光芒的匕首,这明显是猝了见血封喉剧毒的,他压低声音喊道:“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如果我死了,你别想出这个门。” “秦百户真是威风啊,连我都敢威胁。” 宰父旻一手攥着毛毯使之不再滑落,却依然无法遮住脖颈下的美好风光,这位长公主真的是快疯了,她什么时候被一个男人看光过身子? 她透过门缝看着外面的动静,寒声道:“这里出了问题,带我出去,保证不会亏待你。” 秦钟推开宰父旻的匕首,转身看向她微笑道:“你今天真是给我上了生动的一堂课,果然人善被人欺,好好说话你们这种人是不会听的。” 宰父旻不再说话,静静看着眼前这位少年得志的六品武官,心中疑惑。 谁欺负他了,到底是谁在欺负谁啊? 秦钟整理一番凌乱的士子服,拍了拍宰父旻的俏脸:“乖,去床上躺着,本公子今天也仗势欺人一回,不然还真要被安上个通敌罪名。” 宰父旻咬了咬嘴唇,心中无比愤慨,最后却不得不听从秦钟的安排,躲进了被窝。 秦钟顺带着把地上那些昏睡的女人全部扒光衣服扔上了床,这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廊口,沈青领着麾下几位小旗官堵着厢房门不让人进去,为首的是位身穿锦衣卫千户官袍的中年男人,说实话秦钟根本不认得这人,北镇抚司他统共没去过几次,南镇抚司更是一次未去,除了徐太历亲自为他挑选的那几名亲信之外,锦衣卫体统内的高官,他叫得上名字的只有区区几位。 显然这位陈千户,并不在其中。 见秦钟走出来,沈青急忙上前告起了状:“大人,我已经跟陈千户说了是您在这儿,可他偏偏要来亲自查看。” 听完沈青的话,秦钟点了点头往前走去,冲陈千户拱了拱手笑道:“陈千户,久仰久仰。” “秦百户,见到上官,不是一句久仰就能敷衍过去的。” 那位陈千户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个如今在朝堂里有着莫大名声的少年郎,身为千户,自然知道秦钟是徐太历亲自招揽的人才,可不知为何他却丝毫不惧,左手叉腰,右手抵着腰间绣春刀的刀柄,好不威风。 听了陈千户的话,秦钟了然一笑,随即欠身道:“卑职秦钟,见过千户大人。” “如此甚好。” 陈千户皮笑肉不笑的动了动嘴角,对身边属下吩咐道:“去屋里看看,到底有什么好东西能让秦百户藏得如此严实,连我们这些同僚都要瞒着。” 几名锦衣卫轰然领命,便要越过秦钟去推开那扇门。 轰 数名锦衣卫的身子犹如断了线的纸鸢般飞了出去,不知撞碎了多少名贵瓷器和桌椅板凳,跌在地上吐血不止,围在外面的宾客与姑娘们顿时大惊失色纷纷退散而去,到还有几个花痴看着远处那名因为劲气外放衣摆与长发挥舞的少年士子,眼冒金星。 “好帅啊” 秦钟敛去体外劲气,双手负在身后看向沈青问道:“你与鲍凌等人皆属于我秦钟管辖,为什么会跟着陈千户到这来执行任务?” 沈青见眼前这位百户大人一言不合便伤了数名陈千户的下属,急忙躬身回答道:“大人,只因来得匆忙,没有与大人您通气,南镇抚司下的令,卑职实在不好抗命。” “行啊。” 秦钟大笑一声,随即怒喝道:“老子的人,老子的兵,你们凭什么使唤!” 这声怒吼秦钟用足了力气,洪亮无比,他刻意不去控制体内狂暴的劲气,惹得周遭狂风大作,不知掀起了多少姑娘的裙摆,陈千户心中大骇,听闻这个年轻百户不过是运气好,在园林里救了两位殿下,这才被指挥使大人看中进了卫所,原本应该是个好对付的角色,怎么忽然变得如此棘手? “沈青!” 秦钟大喝一声:“你带人去守住房门,谁要是敢过来,杀!” 沈青等人轰然领命,几个小旗官拔出绣春刀,死死守在房门口,沈青激动无比看着秦钟,这才应该是自己追随的上司,当初愿意跟着秦钟,沈青是想着靠自己在北方闯出一番天地,而今夜,自秦钟出任锦衣卫百户后,蛰伏已久,今夜一鸣,名声定将响彻金陵。 原本在外围搜查的鲍凌等人闻讯赶来,早就听见了秦钟的怒吼,他们可是领教过秦钟手段的,心里清楚,这位表现上嬉嬉笑笑,没个正形的百户大人,可是能跟西齐长公主过招而不败的人物。 秦钟麾下的数十名锦衣卫一个不差的全部到齐,他们站在秦钟身后,纷纷拔出腰间长刀,杀气四溢。 秦钟一袭士子服饰站在最前头,气势非凡。 那鲍凌,张奇龙等人本就是锦衣卫内出了名的凶神恶煞,天地不怕,这些个南镇抚司的锦衣卫纷纷畏惧起来,不敢向前一步。 陈千户沉默看着秦钟,阴森说道:“秦百户,你这是要抗上?” “抗谁?” “抗我手中军令!”陈千户摊开手中盖着兵部与锦衣卫大印的搜查文书,怒斥道,“本官奉命行事,你身为卫所百户,却多加阻挠,秦钟,此事,本官定要去指挥使大人那儿参你一本,看看我锦衣卫到底还有没有规矩。” “规矩?” 秦钟看了眼身后的下属,又看向陈千户冷笑道:“陈千户可能不太了解我,本官不仅是锦衣卫百户,更是京卫指挥使司的人,陛下特命我兼顾两方不可闪失,你说你在查案,查什么案?” “通敌案!” 陈千户朗声道:“外境探子来报,这艘船上有敌国探子,本千户特领命前来搜查,秦钟,你拒不肯让我进屋,难不成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我勾你老母哦。” 秦钟小腹的那股邪火依旧没有散去,听了陈千户的话,心中顿时泛起警惕,先前宰父旻直言有人要害她,如今听陈千户所言,这件事恐怕真的和宰父旻有关系。 只是那位公主殿下,如今还是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如今既不能显得做贼心虚,也不能堕了自己威风,秦钟笑道:“行啊,既然是搜查,本百户自然要帮千户大人,你们去查,我在这为各位把手个个出口。” 陈千户见秦钟身后那几十名锦衣卫根本没有丝毫要挪动脚步的意思,寒声道:“秦百户,你这是在逗我玩?” “岂敢。” 秦钟假意惭愧一番,笑道:“陈千户,我是个年轻人,年轻气盛的,您别跟我一般计较,如果想找我麻烦,大可去找指挥使大人告状。” 陈千户的脸彻底阴沉了下来,正欲要说些什么,却听秦钟接着说道:“如果徐大人不管,您可以去找陇国公大人。” “再不行,咱们也可以去宫里论论” 秦钟接二连三搬出数座大山出来,如今金陵城内谁人不知道秦钟乃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红人,陇国公即将要带去北方建功立业的人,甚至朝堂内部预言,这位百户大人,是陛下私下授意特意捧起来的青壮派。 这等身份的人,以往竟然没有丝毫的声张,可今日为何如此。 真的就只是年轻气盛? 就在双方对峙时,一道身影闪进了大厅,秦钟看清来人之后,登时吓得毛骨悚然,板着的脸差点儿没能稳住。 “秦钟,你竟然敢出来喝花酒!” 御珑淇领着一帮大户人家的小姐,怒气冲冲的指着远处正耀武扬威的秦钟怒骂道:“你这个混蛋,畜生,不要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人生第一要快意恩仇 御珑淇俏丽的脸上此时遍布阴云与愤怒,她看着被锦衣卫簇拥在中间的秦钟,冷笑道:“威风啊,秦百户,这才刚当了几天的官,都学会吃喝嫖赌了!” 秦钟脸上的惊愕终于散去,看着身边的沈青问道:“她怎么来了?” 沈青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御珑淇和她身后那十几位大户人家小姐,急忙凑到秦钟耳边说道:“京里的一些关系好的官宦人家小姐,每月都有聚会,应该,应该是这么回事。” “聚会聚到青楼?”秦钟不可思议的看着御珑淇,心中油然而生一股钦佩。 御珑淇今日确实是和一些关系交好的伙伴出来游玩,今夜的打算是逛逛夜市也就打道回府了,却听齐渊伯家的小姐说要等一位公子,御珑淇可是知道这位伯爷家的小姐眼界有多高,齐渊伯为她挑选了数位夫婿,全部被这位大小姐给驳了回去,今日是碰上了什么样的人物,才能让她一见倾心? 仔细询问过后,御珑淇便确定了那个长得妖孽的男子到底是谁。 大晚上的乘着小船在秦淮河上飘荡,能是去哪儿? 御珑淇当即勃然大怒,命令跟在身边的侍卫去租了条小舟赶上扶摇花船。 这位天地不怕的大小姐是谁,陇国公之女,公主殿下的闺中密友,宫里两位娘娘简直是视如己出的对待,扶摇花船里的神仙佛祖谁敢阻扰御大小姐登船,更不要去说那些从龙骧铁骑里退下来的高手们,大小姐有令,就算是锦衣卫昭狱,他们也敢单枪匹马闯进去。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御珑淇的到来变得更加混乱,那位陈千户狐疑的看了眼御珑淇,默默站到了一旁。 御珑淇今日打扮得优雅美丽,此刻却提着裙摆,露出那双绣着红色鸳鸯的绣花鞋大步向前,走到秦钟面前怒斥道:“你,你说,为什么会来这里!” 秦钟揉了揉眼睛,疑惑问道:“你又为什么来这里,还带着一帮人,难不成是来抓奸的?” “哪家小姐的夫婿来这儿找乐子,你跟我说,我帮你找。” “我找你个头!”御珑淇指着秦钟,带着丝哭腔叫道,“秦钟,我真想不到你是这种人,才多大呀,就学会来这种恶心的地方了,我要跟你绝交。” 沈青等人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替自家大人解围,秦钟眼神凌厉的看着对面依然蠢蠢欲动的南镇抚司锦衣卫,压低声音对御珑淇说道:“你看不出来啊,我是在微服私访,查案,惊天动地的大案子!” 说罢,秦百户看向身后的沈青等人:“你们告诉他,我是不是在查案。” “对对对。” 沈青急忙点头:“启禀御大小姐,咱们大人只身犯险到这扶摇花船上来,是为了捉拿敌国探子,你们说呢!” 鲍凌等数十名锦衣卫小米啄食般疯狂点头,金陵城内锦衣卫惹不起的人屈指可数,这位御大小姐可就是其中一位。 自家大人是陇国公一手提拔上来的,关系本就亲密,可看现在这情形,因为秦钟到扶摇花船里来找乐子,御珑淇竟然不顾闺阁女子的矜持直接找上门来,难不成外界传的那些个小道消息,是真的? 一时间无数人开始为秦钟作证。 “是啊,大小姐,咱们大人废寝忘食,含辛茹苦的查案子,都瘦了好几斤。” “咱们大人这回可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恨不得以身喂虎,出卖色相。” “大小姐,我们大人是清白的。” 听着乱七八糟的解释,秦钟才终于确定了,这群锦衣卫,文化水平都不高。 见所有人都替秦钟作证,御珑淇倒是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她不管不顾来扶摇花船,本就凭的是心中愤愤不平的气,现在这股气泄了大半,顿时萎靡下来,小声问道:“真,真是查案子?” “本官怎么会无缘无故来这种蚀骨之地?” 秦钟大义凌然道:“这扶摇花船早就被本百户的火眼金睛盯上,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今夜前来,我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啊。” 身后的沈青见自家大人说这种鬼话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心中更是钦佩,先前厢房内的那抹香艳还历历在目,眼下秦钟恨不得就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翩翩佳公子,厉害,真是厉害。 御珑淇是彻底信了,她扭捏的站在秦钟面前,双手攥着裙摆俏脸通红。 秦钟见状,心里的石头放下一大半,温和说道:“你个姑娘家家怎么能来这种地方,赶快回去,别让你爹担心了。” “知道了。” 御珑淇急忙点头,分外乖巧说道:“那你也早点回去,明儿,明儿太子哥哥还说有事要找你商量呢。” “行。”秦钟欣然答应下来,急忙搂着御珑淇往外走去,一边小心安抚道,“大小姐,有空多去宫里走动走动,别总窝在国公府里绣花秀鸟的,没意思,别憋出病来。” 御珑淇脸一红,咬着嘴唇小声说道:“不是你让我学的嘛”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走了。”御珑淇心中一紧,急忙加快了步伐。 正当秦钟目送着御珑淇离开,心想着总算送走了位祖宗时,厢房的门忽然打开,几个赤身的绝美女子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出来,倚在秦钟身上嗓音甜腻:“公子,您怎么就出来了呢,害奴家等了好久,奴家还没伺候好您呢。” 噗 沈青见状,终于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秦钟看着身边这几个女人,冷汗顿时浸湿了后背。 已经走到门口的御珑淇目瞪口呆看着那几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像水蛇般缠绕在秦钟身上,她从小长在皇宫,礼教森严,即便天性开朗,又何曾见过这种香艳场面。 小姑娘怒不可遏,双手紧紧握成拳头,闭眼委屈的大声叫道:“秦钟,你不得好死!”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十多名大户人家的小姐在侍卫和小厮的簇拥下跟着御珑淇迅速离开,那位陈千户看着秦钟,忍不住感慨道:“秦百户,真是年轻力盛,那个,那什么” 秦钟摆脱了那几个女子的纠缠,拱手道:“陈千户廖赞。” 此时厢房内已空无一人,陈千户与秦钟并肩站在门口,陈千户面不改色,对秦钟说道:“秦百户,既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事情,又为何要多加阻挠本官查案?” “我也在查案。” 秦钟厚着脸皮说道:“这些女人只不过是障眼法而已,这扶摇花船肯定有鬼,我陪陈千户一同搜查,肯定会有蛛丝马迹。” “不必了,秦百户。” 陈千户皮笑肉不笑的拱了拱手:“您还是在这潇洒,本官自会把案件查得水落石出。” 扶摇花船三楼忽然喧闹起来,楼下锦衣卫急忙赶了过去,不一时,便压着一位艳丽女子走下楼来,秦钟看清了那女人的容貌,不禁有些心寒。 胭脂,扶摇花船的三位妈妈之一,先前替自己引见宰父旻的女人。 此刻她浑身是血,琵琶骨已经被锦衣卫刑具洞穿,样子凄惨无比,一名南镇抚司的百户说道:“大人,我见这女人形迹可疑,便派人尾随,见她在屋中烧毁信件文书,便上前询问,这女人做贼心虚便要反抗,已经被我等拿下。” 陈千户点了点头,上前捏住胭脂的下颚猛地用力,便断了她咬舌自尽的可能。 看了眼四周颤颤巍巍的宾客与姑娘们,陈千户淡淡说道:“走。” 秦钟负手站在原地,看着陈千户把胭脂带走后,命令属下把手个个出口,自己回了厢房。 百户大人捧着杯热茶抿了一口,推开窗户望着船舷一侧正苦苦支撑的宰父旻说道:“人已经走了。” 宰父旻翻身跃进厢房,见那几个被她解开穴道吩咐出去扰乱局面的女人,此刻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秦钟坐下,看着宰父旻说道:“胭脂是你的人?” “对。” “她是故意暴露的,就为了掩护你。” “对。”宰父旻没有任何的隐瞒,看着秦钟说道,“我的行踪肯定有人提前流露了出去,胭脂,是替我受过。” 秦钟冷冷说道:“可她会死。” “谁都会死,为国而死,死得其所。”宰父旻裹着毛毯,眼中冒着怒火,“无论是锦衣卫,又或者扶摇花船,都有人想要我死,可他们却用这种手段,也不知道是哪个垃圾想出来的卑劣法子。” 这指的当然是屋檐上挂着的那个小香炉,秦钟同样也是受害者。 不仅是宰父旻,甚至有可能背后的始作俑者,同样也想弄掉自己。 锦衣卫有问题,扶摇花船也有问题,这大明的盛世繁华治下,到底还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秦钟深吸了口气,看着宰父旻说道:“一直以来我都犯了个错误,以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便能相安无事。” “以为我没有害人之心,便也不会有什么人来害我。” “当初在涪陵阁时,庸国公派人杀我,不过是为了让陇国公暴怒,而这次,我还没有理清里面的关系,但是也有人想要我死。” 秦钟站了起来,推开房门看了眼宰父旻说道:“我跟你们不一样,我跟这世上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没人知道我这条命有多珍贵。” “今后,只有我杀人,没有别人杀我。” “谁若是想害我,我便让他不得好死。” “阴谋诡计,比不过快意恩仇。” 房门重重的关上,宰父旻坐在床沿边,冰凉的指尖摸着脸上的掌印,随即寒声对跪在地上的几名女子说道:“通知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把胭脂救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名声这玩意儿 秦钟乘着锦衣卫的船回到了岸口,今夜发生了太多事,以至于他到现在还没有能理清头绪,看了眼身边的下属,神情严肃,锦衣卫突袭扶摇花船,南镇抚司介入调查,直言搜查敌国探子,就差指名道姓直指西齐,这事儿本就透着蹊跷。 宰父旻既然敢堂而皇之的来到这里,就说明她有着完全的把握,可从先前的状况看来,宰父旻自己也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其中到底有什么暗地里的勾当,只怕宰父旻也不清楚。 看向神情,秦钟微微沉思番之后问道:“今夜搜查,是指挥使大人的意思?” “应该不是。”沈青摇头,轻声回答道,“大人有所不知,我北镇抚司与南镇抚司一向分工明确,指挥使大人长年以来坐镇北镇抚司,而南镇抚司一直有沈博南镇抚负责,今夜的调查,是南镇抚司带头,我们不过依照惯例配合罢了。” “锦衣卫也分你我?” 秦钟这话问得隐晦,却也意思明白,这大明朝最厉害的情报机构,徐太历竟然不是唯一说话算数的人? 沈青急忙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当年我锦衣卫草创之时,无论南北镇抚,皆听命于历任指挥使,但二十年前,穆老将军兼了指挥使职责后,深感这个位置权利颇大,便上书职责分割,南北两镇互相监督,久而久之,虽说指挥使大人依然是名义上的锦衣卫第一人,但南镇抚司的镇抚,同样也有权利牵制。” 听了沈青的话,秦钟才恍然大悟,表面上的道理完全说得通,但锦衣卫本就是皇家鹰犬,直属皇帝陛下,是个纯粹的集权机构,却在内部搞什么相互监督,只为了牵制指挥使个人权利,大大削弱了锦衣卫的真实实力,实在不算个明智的决策。 但这既然是那位即将回归朝堂的穆老爷子亲自定下的规矩,这么些年来,也没人敢多说些什么。 暂且不论锦衣卫南北镇抚司之间的渊源,秦钟松了口气,既然这件事徐太历并没有参与进来,那么在他那,自己就有解释的主动权,无论如何,秦钟都是徐太历亲自捧上百户位置的青壮派,就算南镇抚司派人来追责,他也一定会保住自己。 几十名凶神恶煞的锦衣卫站在岸口,让周围的贩夫走卒纷纷远远躲开,以至于方圆一里之内根本没有多余的人,秦钟深深吸了口气,看着这些个总旗官们说道:“今晚的事情肯定不简单,南镇抚司没有道理会只为了抓个敌国探子就这样大张旗鼓。” “扶摇花船虽不如涪陵阁,却也是金陵达官显贵最爱来的地方,沈博南镇抚敢这么做,就不怕把金陵城里的贵人们全给得罪了?” 沈青是秦钟麾下十一名总旗官中心思最为缜密之人,听了秦钟的话之后不禁说道:“大人所言有理,难不成其实是有更大的鱼,但陈千户却没有钓到,反而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赶快撤离?” 秦钟诧异的看了眼沈青,对这个主动想自己投怀送抱的下属不禁刮目相看,只靠眼下这点儿蛛丝马迹便猜到了事情的大概,这脑子着实不错。 沈青接着说道:“大人,还有一件事,先前那陈千户说情报来自于境外,却不属实,据卑职了解,这个消息是昭狱里传出来的。” “当日皇家园林里唯一没死的刺客,据说是南镇抚司亲自派人拷问才拿到的情报。” 秦钟的眼睛微微眯起,皇家园林的案子因为南梁的数千颗人头已经算是结案,而那个没了利用价值的刺客却还没死,这本就奇怪,一个南梁刺客,怎么会知道西齐在金陵城里的势力,目标还是西齐的长公主。 这件事里到底牵扯多少人,秦钟想想都觉得可怕。 但若深查,只怕自己脱不了干系,于是秦钟干咳了声说道:“罢了,既然是南镇抚司的案子,咱们也别多管闲事,让沈博南镇抚自己操心去。” 既然南北镇抚司之间有这等渊源,秦钟便不再担心徐太历会降罪于自己,今日堕了南镇抚司的面子,只怕徐太历作为指挥使,私下还会奖赏自己一番才对。 十一名总旗官纷纷点头,鲍凌这个糙汉子见正事已经谈完,立刻挤眉弄眼的看向秦钟笑道:“大人,先前在花船上我仔细数了数,统共六个女人从您房间里出来,大人,平日里看您细皮嫩肉,梦葫芦似的,想不到也是同道中人。” 一番话惹得数十名锦衣卫哄堂大笑,秦钟瞪了眼鲍凌等人,骂道:“再笑一声给老子听听?” 笑声顿时敛去,只是所有人都憋得相当辛苦。 沈青痛苦的咳嗽了几声,强忍笑意道:“大人,卑职们还是觉得,您应该去和御大小姐解释解释,年轻人嘛,一时间忍不住出来释放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御大小姐在不讲道理,但要是想嫁给咱们” “你等会。” 秦钟打住了沈青的话:“嫁给谁?” “大人,我们一直觉得您跟御大小姐很配啊。” “是啊,大人,郎才女貌,御大小姐那么能打,您也能打,让她当咱们主母,咱们这几十号兄弟可都愿意。”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因为这件事,秦钟的心情本就差到了极点,现在这群没眼力劲的糙汉竟然还敢拿出来说,简直是往枪口上撞。 见秦钟动了怒火,下属们纷纷闭上了嘴巴,今夜秦钟也算扬眉吐气,重伤了几名南镇抚司的锦衣卫,让陈千户吃了明亏,歪打正着的,这群下属们竟对秦钟的好感倍增,自家北镇抚司的百户大人,揍了南镇抚司那帮只知道暗地里使坏的娘们。 这样的上官,才值得自己卖命。 扶摇花船是金陵城青楼里的招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闹得满城风雨,南镇抚司的镇抚亲自入宫面见圣上,详细说明了案件的经过,并且担保一定能从捉拿归案的那名女人嘴里撬出一些重要情报来。 而这次事件中,最被人所津津乐道的不是那个敌国探子,而是北镇抚司的一位百户大人。 就是那位救了二位殿下性命,被徐太历指挥使亲自招揽,委任百户的少年,据在场宾客口述,那位百户大人一口气要了六个头牌姑娘陪他,不忿南镇抚司的霸道行为,当中聚拢属下和执行任务的千户扛了起来。 那位百户大人不愧少年得志,根本不把上官放在眼里,不仅打了他的人,还差点儿起了冲突。 这要是打起来,可就牵扯到南北镇抚司分割职责之后的矛盾了,真要闹大,可能还会惊动宫中的陛下。 百户大人,少年得志,一口气叫了六个头牌姑娘,这就足以让金陵城百姓们津津乐道上许久。 陇国公府 御城站在自己宝贝女儿的院子门口,一脸疑惑的看着徐香铭说道:“秦钟那臭小子逛青楼,淇淇跟着生什么气?” “一整天不吃饭,还喊打喊杀的说要让陛下把他给阉了送宫里当太监?” 御珑淇闺房门口,一群丫鬟嬷嬷正端着饭菜苦口婆心的劝慰,可御珑淇没有丝毫开门的意思,躲在屋里,拿剪刀撕扯着最近这些天里绣好的女红。 徐香铭白了自己丈夫一眼,这个只知道上马杀敌,下马练武的国公爷,怎么可能明白小女儿的心态。 谈起扶摇花船,陇国公黝黑的脸上浮现起了怀念,感慨道:“当年我陪陛下出宫,去的就是扶摇花船,足足浪荡了三天三夜,那也才不过叫了六个姑娘陪着,这臭小子还敢比我厉害,一个人就要了六个。” “他吃得消么?” 御城看向身旁的徐香铭,正欲发问,忽觉得腰间疼痛,老东西龇牙咧嘴叫道:“你掐我做什么?” 徐香铭不解气的继续发力,语气哀怨:“您年轻时候的风流韵事,人家也听了不少,您要不多跟我讲讲?” 陇国公看着自己娇妻绝美的容颜,又低头瞅见了胸前的那两团粉嫩,一把抄起徐香铭哈哈笑道:“夫人,这就回房说。” 秦钟觉得这几天宫里同僚们看待自己的眼神有些变化,很多人都来道贺,也有人无比钦佩的前来讨教,说什么怎样才能一夜御六女。 名声败坏的速度要超过秦钟原先的预想,这真的很无奈。 走进东宫,邸朗今日的课程刚好结束,这段时间以来太子殿下一改往日的胡闹,专心致志的跟随先生学习,赵莲清原本还以为邸朗又在琢磨什么坏心眼,细心观察下来,却发现他真的就在用功念书! 赵莲清不禁老怀安慰,自以为是他多年的苦口婆心终于起了作用,老先生的雄心壮志再次被点燃,他发誓,只要邸朗继续这么保持下去,不出三年,一定能为大明朝教导出位最优秀的储君。 可怜老先生聪明一世,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太子爷如此用功,是因为看上了他家里那位俏生生的孙女。 邸朗收拾好书本,又伸了个懒腰,见到秦钟之后,先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鄙夷的看了看他,最后感慨道:“秦钟啊,我原本一直以为你跟我一样是个痴心的人,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竟如此能干。” 这个能干,秦钟觉得不是在夸自己办事效率。 邸朗接着不满说道:“当时要你带我去花船玩玩,你死活不肯,现在呢,竟然抛下我一个人去快活,秦钟,我对你很失望。” 果然,花船的事情还是传到了宫里,邸朗见秦钟一脸吃了屎的模样,安慰道:“哎呀,男人嘛,偶尔放纵一下也可以理解,你还未成婚,这都不算什么。” “殿下,我” “好了,你不用解释,就算秦钟你不再纯洁,也不会影响你我之间的感情。” “殿下,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呀。”邸朗哈哈笑道,“一夜御六女,被发现了之后,还恼羞成怒带人跟南镇抚司差点儿打起来,秦钟,你这暴脾气我喜欢。” 秦钟放弃了,清者自清,没必要跟这群俗人多做解释。 邸朗揽住秦钟的肩膀,嘿嘿笑道:“今夜有件大事需要你配合。” “什么事?” 邸朗挥了挥拳头,指着殿外晴朗天空说道:“夜访我媳妇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夜访小娇娘 距离那晚见过赵小姐之后也没过去多久,邸朗就猴急成这样,秦钟心中分外不屑。 到底还是个雏儿,就是不懂得什么叫做沉稳。 邸朗敏锐察觉到了秦钟脸上一闪而过的嘲讽,立刻反击道:“哟,这去过青楼的人就是不一样,都瞧不得本太子的一片真心了,秦钟啊,你这样很危险。” 秦钟的肩膀顿时垮了下来,急忙说道:“殿下,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过你既然是有求于我,大家和气生财,别提这事儿了。” “此言有理。” 邸朗摸了摸下巴,煞有其事的赞同道:“我那未过门的媳妇儿,一看就是被赵莲清的礼教学术荼毒不轻的可怜姑娘,万不可让她知道,本太子平日里是和你这种逛青楼的货色同流合污,到时候你嘴巴也上个锁,千万别让她知道了。”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到了邸朗这里,那位赵姑娘竟然都成了未过门的媳妇儿。 秦钟哑然失笑,这年头所谓的自由恋爱就是笑话,更何况面前这位可是实打实的太子爷,未来的皇帝陛下,就算那位赵家小娘子对邸朗没意思,宫里圣旨下去,那个美娇娘还能跑了不成? 不过秦钟相信邸朗的人格魅力,这世道,邸朗这种性情和心境的人,真的没多少。 赵姑娘心气再大,眼界再高,也没有理由会看不上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少年。 有了上回出宫的经验后,对于邸朗的人身自由程度秦钟已经有了很准确的判断,那些如影随形的大内高手,只远远看一眼,秦钟便能大概明白,如果这些人群起而攻之,就凭自己如今的功力,连逃的可能都没有。 皇宫里到底还有多少深不可测的高手,秦钟不得知,而皇帝陛下身边又拥有什么样恐怖的防御力量,这世上更不可能有人知道。 秦钟用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才让邸朗半信半疑的相信自己,在扶摇花船上什么事儿都没做。 但邸朗此刻正处于即将要进到赵姑娘的喜悦与兴奋中无法自拔,根本不在意秦钟的那点儿破事,时辰一到,邸朗特意换上了件崭新的士子服饰,认真搭理了衣冠之后,这才心满意足的从镜子前离开,双手负于身后,看向秦钟问道:“我今天,是不是特别的帅?” “是。”秦钟急忙点头。 “是不是比你还帅?” “殿下,我不想说谎。” 秦钟无比纠结,自己这张脸可是唯一值得自傲的东西了,可不能因为阿谀奉承就对不起它,远远地传来一阵轻笑声,转身望去,含山公主到了。 当日得知秦钟与邸朗要出去审核太子妃人选时,含山公主便想要跟着过去,可是没能得逞,自上回抓住秦钟的把柄,又去对邸朗威逼利诱了番,两个大男人终于算是答应了带含山一同前往。 未来小姑子要见嫂嫂,很合理的要求。 一身水青色襦裙的含山今日不知为何明媚异常,刚看见秦钟之后,便取笑道:“秦侍卫,听说你去了扶摇花船,一口气要了” “殿下!” 秦钟急忙上前,刚准备用手捂住她嘴时才察觉到两人身份的差距,右手停在含山嘴唇边上放下去不是,拿开也不是,急的秦钟满头大汗:“这件事我可以解释,你听我解释。” 含山公主笑意盎然,见秦钟惊慌失措的模样,双眼弯成了两道月牙儿。 夜幕降临,邸朗在大殿前来回走动,追着秦钟问道:“那赵老头确定这个时辰就睡了?” “是的,殿下。” 秦钟回答道:“根据我手下的锦衣卫这些天来的观察,赵先生每晚睡得极早,赵姑娘的起居同样很规律,现在过去,时间恰好。” 十多名穿着寻常百姓衣裳的大内侍卫早已在殿前候着,他们与黑夜融为一体,没有丝毫的气息流露,仿佛雕塑般,一人离秦钟很近,双目如炬盯着他看了许久之后,才缓缓的向他点了点头。 再三确定之后,邸朗紧张的正了正都顶上的银冠,只觉得口干舌燥:“那便走吧。” 十余轻骑出了皇宫,直径往北城赶去。 赵莲清入金陵时,得到了皇室极为隆重的款待,原本皇帝陛下对于这位太子帝师的待遇极其高,安排了一座闲置许久的王宫府邸给他居住,但赵莲清婉拒之后,自掏腰包买了间僻静的院子,一家人也就安顿了下来。 院子的围墙很低,寻常顽皮孩童都能翻墙进去,家中仆人四名,赵小姐也只有一位贴身的丫鬟,城中达官显贵对于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儒也是敬重无比,金陵府尹经常会到此探望,寻常的市井无赖,根本不敢接近这栋寻常宅院。 月光之下,邸朗站在巷子口,挥手让那十多名大内侍卫散去后,搓着手看向秦钟与含山说道:“那个什么你们真不跟我一起进去?” 秦钟急忙婉拒:“殿下,这是您的私事。” 邸朗不死心,看向含山公主说道:“妹妹,你也不跟着去见见未过门的嫂子?” 含山抿嘴乐道:“哥哥,您要是真喜欢那位赵姑娘,迟早都会在宫里见到的,妹妹不急这么一时半刻。” 看了眼不远处已经被秦钟迷晕的看门狗,邸朗咬了咬牙,一跃入了庭院。 夜色下的小巷静悄悄的,这天气早已没了蝉鸣虫叫,除了偶尔有不安分的犬吠之外,便没有了任何的动静。 秦钟与含山便这么面对面站着,一时无言。 含山公主也是头一回与男人独处,局促的很,只能低头看着群拜下探出的绣花鞋,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脸颊不知为何红了起来。 秦钟挠了挠头,忽然指了指天上说道:“殿下,今晚的月亮很圆啊。” 含山公主抬头望去,只见月朗星稀,夜空中连朵阴云都没有,确实是很美的景色,却听秦钟接着说道:“要不,咱们爬屋顶上去,看得清楚。” 含山冲秦钟眨了眨眼睛,问道:“怎么去呀?” 秦钟微微一笑,揽过含山公主,右手稳稳搂住她纤细柔美的腰肢,在地上轻盈一点,便越于宅楼之上。 这是个大户人家,也不知道是哪个朝中大人的府邸,秦钟稳住脚步,轻轻放下含山公主,微笑道:“这不就上来了么。” 含山公主却没想到秦钟会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这么与自己发生了肢体接触,腰间那股触感还未褪去,原本以为这天下间的男人都跟自己的哥哥似的不爱干净,天才愿意去洗个澡,可秦钟好像不一样,他身上很香。 两世为人,秦钟也没学会什么叫做察言观色,率先坐了下来之后,拍了拍手笑道:“殿下估计一时半会舍不得离开,咱们就现在这等着。” 说罢,他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里面尽是女孩爱吃的零嘴,含山惊喜的轻呼一声,夹起个话梅放进嘴里,被酸的眯起了眼睛:“秦钟,这是特意给我准备的吗?” 秦钟点了点头。 这是上辈子时候攒下的习惯,跟女孩出去都会带一些零食,女孩吃得少,饿得快,估计不管换到了哪个时空都是一个道理。 含山公主吃着零嘴,看着秦钟棱角分明的侧脸,怎么也没办法把他和逛青楼这种事情扯上联系,虽说天底下就没有男人不逛青楼,可含山就是觉得,这个好看得近乎妖孽般的男子,应该不会去做那种恶心的事儿。 还一次性叫六个听绿柳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把这个消息说出来时,含山自己都被惊得不行。 “秦钟”含山忍不住喊了一声。 秦钟正抬头愣愣的看着月亮,数着旁边到底有几颗散落的星星,听见含山喊自己,回过头看向她:“怎么了?” “你,你真的去青楼了?” 说完,含山几乎羞得把脸埋进了双腿之间,小姑娘什么时候说过如此大尺度的话题,可她太想知道了,也不知什么原因,就是特别的想知道。 秦钟长长叹了口气,然后无比坚定严肃的说道:“我去了。” 含山没想到秦钟承认的如此干脆,俏脸闪过一丝失落,原来天底下的男人,不管长的多好看,都是喜欢去那种地方的啊。 “但我觉得没有做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秦钟认真的看着含山说道,“我发誓。” 含山直勾勾的看着秦钟,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或许是觉得自己发誓没什么公信力,秦钟咬了咬牙说道:“我用我死去爹娘的名义发誓,我用我祖宗十八代发誓,我用” “好了,我信。” 含山公主往秦钟嘴里塞了块已经要碎了的桂花糕,取笑道:“我就问问,你紧张什么。” 秦钟尴尬的笑了笑,咀嚼着口中的食物。 气氛再次显得沉默下去,含山公主偷偷摸摸的看了眼秦钟,小声说道:“真没做什么?” 秦钟翻了个白眼,回头望去,顿时哑然失笑。 赵莲清的宅院一侧,邸朗正亲手亲脚的穿过院子,按照秦钟先前给的地图找到了赵姑娘的闺房,那里还亮着烛光,堂堂大明太子,正猫着腰,撅着屁股偷偷摸摸往里面望去。 “这就是初恋的样子吧。”见此情形,秦钟笑道。 含山听了这话,心里好奇,她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词儿,轻声笑道:“初恋,是指第一次相恋的意思吗?” “对。” 秦钟点头,微笑道:“是这世上最美好,最无瑕的感情。” “秦钟” “怎么了?” “你有初恋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我为佳人颂首诗 赵莲清家的小院和周围那些达官显贵的府邸相比,实在小之又但也有宅邸两三,三进三出,,邸朗轻轻的来到一间小楼前,还未靠近,便能闻到淡淡的脂粉气息和墨香,根据锦衣卫的情报,这位赵姑娘自幼跟随赵莲清学习书法,簪花小楷可谓一绝,邸朗心中又是激动又是紧张,趴在窗户门口不知该如何是好。 当日和秦钟夜探兰亭侯府,偷看那家小姐洗澡时候,邸朗也没有什么多大的激动感觉,纯粹是因为好玩刺激,可到了赵姑娘这儿,邸朗却是寸步难移,生怕自己一个闪失,便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透过薄薄的窗户,邸朗看见了一道模糊的倩影。 赵姑娘芳名赵雪莹,是赵莲清在她出生前夕,提酒仰望漫天雪花时取得名字,如今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童也长成了大姑娘,也快到了嫁人的年纪。 赵姑娘此时正坐在桌上,以手撑额,漫不经心的提笔临摹某位书法大师的名帖,今夜不知为何有些失眠,原本到了这个时辰,她应该早早的洗漱就寝,兴许是空气干燥,惹得浑身不舒服,赵姑娘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捻了快糕点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从小被养在闺中,在来金陵城之前,赵姑娘鲜少在外界露面,一方面是因为赵莲清的严格教导,另一方面,也是她性子内向,害羞的很。 想起那日,自己好心给那两个颓废的少年买了包子,却被如此露骨的直接问名字,赵小姐一想起来,现在都觉得有些脸红。 那个俊朗的公子,笑起来可真是阳光呢,被他看着,可舒服了。 想到这,赵姑娘忍不住嘤了声,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蛋,深呼吸:“雪莹你这是怎么了,千万不可想这些有违礼教的东西呀,被爷爷知道了,可是要被打板子的。” 赵姑娘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忍不住嘟起了嘴,托着下巴嘟囔道:“也不知道那位公子有没有找个能求温饱的活,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 邸朗透过窗户的缝隙使劲儿的往里面看去,却只能隐隐约约看见赵姑娘半个身子,心中急不可耐,可也无可奈何。 这猫着腰着实难受,邸朗蹲在墙根揉着发酸的腰部,正欲再次起身,窗户忽然打开,赵姑娘身子倚在窗沿上,探出脑袋看着月色,让晚风吹了吹发烫的脸颊,这才舒服了不少。 幽幽叹了口气,赵姑娘正欲关上窗门上床睡觉,却忽然发现墙根边上蹲着个人。 强盗,小偷,采花贼? 无数个十分坏的结果在赵姑娘小脑袋里快速闪过,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正欲大喊,邸朗见状,身形一飘来到赵姑娘面前,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掌心处能感受到赵姑娘温润的香唇,有些发痒。 “别喊别喊,你还认不认得我,我就是上回被你施舍了个大肉包的人。”虽是第二次被人当面抓了个现行,但邸朗也没有当面对峙的经验,慌张的赶忙解释道,“我不是坏人,我就是想来跟你说声谢谢。” 赵姑娘看清了来人容貌,竟然真的是刚才自己心中所想的公子,似乎也没什么恶意,眼睛里的惊恐渐渐褪去,平静下来,听了邸朗的话之后,轻轻点了点头。 邸朗有些恋恋不舍的松开赵姑娘,见她只穿着贴身的衣物,青雉柔嫩的身形清晰可见,急忙后退一步,小直男的本性再次毕露无遗:“姑娘,您要不先去穿件厚点儿的衣裳,这天气凉,我怕你会得风寒。” 赵姑娘这才回过神来,惊呼一声,当下便关上了窗户。 巷子对面,屋檐上的秦钟与含山把赵家宅院里邸朗与赵姑娘的一举一动都看的清清楚楚,见赵姑娘被邸朗吓得关上了窗户,秦钟忍不住笑了起来。 想起先前含山过自己的问题,摇头说道:“初恋啊,上辈子应该是有的,这辈子不知道能不能有。” 含山疑惑问道:“这是为什么?” 秦钟笑了笑没有说话,难不成还要告诉你,上辈子小爷我拼了命的对一个姑娘好,恨不得把命都给她,到头来,她还真的要了自己的性命。 见秦钟不说话,含山公主看着赵小姐闺房前,正焦急等待着的邸朗,轻声说道:“我听宫里有人说,你喜欢淇淇。” 这个小道消息不同于其余的八卦那般空穴来风,倒也真算是有迹可循。 如果不是因为秦钟与御珑淇两情相悦,堂堂陇国公,国之重臣,凭什么就那么青睐秦钟这个一没背景,二没丝毫资历的少年,还把他安插进了京卫指挥使司,来年更是要去北方建功立业。 只能是因为陇国公家那位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大小姐,喜欢这个长相俊美妖孽的少年,陇国公才会如此尽心竭力的培养秦钟。 诸如此类的话,无论是在北镇抚司,亦或者是京卫指挥使司里,秦钟都听了不少,却都被他充耳不闻,抛之脑后。 现在含山公主这么提起,秦钟也有些无可奈何,轻笑道:“所以我觉得老天爷对我还算不错,一个差点儿饿死的穷酸秀才,现在成了六品武官,又认识了你们这些天生大富大贵的人,至于其他的,没什么好奢求。” 这答案有些模棱两可,但含山公主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也不好再追问。 自己认识秦钟也有些时日了,但无论是当初在街上的那惊鸿一瞥,又或者接下来一起做的荒唐事情,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堂堂大明朝唯一的公主殿下,还被这个少年摸了两回酥胸,说出去,只怕秦钟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但含山公主就是心疼这个少年,年幼便双亲皆丧,孤苦伶仃,外面传他如今在金陵风生水起,可当日涪陵阁那两个刺客,换作寻常人早就成了刀下冤魂,再有皇家园林,直到现在当日具体情况宫里依然在封锁消息,但含山公主清楚,如果没有秦钟,邸氏皇族,可能真的会绝后。 这都是他拼了命换来的荣耀,又有什么好去嫉妒的? 赵家宅邸 重新穿上襦裙的赵姑娘在镜子前仔细打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深深吸了口气之后,这才重新打开了窗户。 邸朗见心上人没有一去而不复返,欣喜无比,情绪完全表现在了脸上,赵姑娘见状,不禁心中羞涩,这位公子什么都好,就是看人的眼神,太直勾勾,一点儿都不含蓄。 赵雪莹从小除了自己的爷爷,父亲和兄长之外,就没接触过什么男人,今日能够与邸朗这样见面,已经是十六年来做过得最大胆的事情。 “公,公子,您突然到访,就是为了来道谢吗?” 见赵雪莹开口说话,听着她软糯的声音,邸朗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酥了,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块金子递上去:“是的,赵小姐,这是包子钱,请您一定收好。” 赵雪莹看了眼那块金灿灿的金子,吓得急忙摆手:“公子,太多了,两个包子而已,不值这么多钱。” 说罢,赵雪莹姑娘忽然疑惑起来,那日在秦淮河畔见到邸朗,分明就是个落魄少年,怎么眼下随随便便都能掏出块金子出来,再看他的打扮装束,分明是个大户人家的子弟。 “公子!” 赵雪莹吃惊叫道:“您莫非,您莫非” 邸朗还以为赵雪莹冰雪聪明,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份,正欲开口,赵雪莹带着哭腔说道:“您可不能因为还包子钱,就去行不轨之事啊,这要是被官府抓到了,可能会被发配充军,客死他乡的呀。” 邸朗见赵雪莹是误会了,急忙解释道:“赵姑娘,这钱来得光明正大,都是我自己挣得,你相信我啊。” 看着邸朗焦急真挚的表情,不是作假,赵雪莹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却没有去接那块金子:“公子,这钱我不能收。” 真是个心地善良,不求回报的好姑娘。 邸朗心中大热,也不矫情,把金子塞回怀里,情真意切道:“自上回在街上遇见了小姐,在下便心中便一直念着,一直想要来见见你,今日得尝所愿,终于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赵小姐,别来无恙?” 屋内的赵姑娘没想到邸朗开口便说得如此露骨,娇羞大作,低着头不知如何是好,一双手放在窗沿上,捏成一团。 眼前这个俊朗公子,夜闯自家宅邸,就是为了来见见自己,这跟玉春堂出品的那些里的情节倒是颇为相似,里面的大家小姐总会遇见个痴心的贫苦公子,展开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但到了最后,都会被横刀夺爱,某个权贵子弟利用手中权势,迫害男主角,然后霸占女主。 这不就是眼下自己要面对的事情吗? 赵姑娘不愧是大明朝典型的宅女,脑洞极大,邸朗不过说了这么句话,她已经能联想到邸朗被爷爷发生后,爷爷到底会如何勃然大怒,然后叫那位常来家中坐客的金陵府尹把邸朗抓进监牢中去的凄惨下场。 邸朗可不知道自己这个意中人其实是个内心世界极其丰富的姑娘,自顾自说道:“赵姑娘,自那晚遇见之后,我便夜夜难眠,辗转反侧,特为姑娘您写了首诗,请笑纳。” 赵姑娘贝齿轻咬下唇,从邸朗手中接过一张这条,摊开后下意识念了出来。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赵姑娘越读越觉得这首情诗写得极好,甚至可以说是大师之作,她惊喜的看着眼前这位华服在身,贵气十足的公子,像是吃了蜜糖般香甜。 真正是个,才气十足的翩翩佳公子呢。 这首诗当然是秦钟为邸朗量身剽窃而来的,当得知赵小姐乃赵莲清老先生的孙女后,邸朗便知道,如果自己腹中无才学,绝对不可能入的了赵雪莹法眼,这才会缠着秦钟让他帮自己糊弄一下。 秦钟被邸朗烦的没辙,便只好再次对不起上辈子的大师们了。 此刻见赵姑娘欣喜的表情,邸朗便知道了,这首自己看都看不懂得狗屁玩意儿,还真是篇佳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胭脂红 含山公主自然知道眼下自己哥哥交给赵姑娘的那首诗到底从何而来,她抿嘴偷乐,看着秦钟说道:“那首诗我也读过,写得真是好,意境也美,秦钟就算你把当日对南梁世子口述的那些诗词放出去,也能博得个文采飞扬的大名,为什么要当武官?” 秦钟咳嗽了声,不知该如何回答。 所谓腹中自有芳华,人才能活得洒脱,无拘无束,秦钟也想学那些个以往书上所写的穿越人士们,靠偷蒙拐骗外加剽窃赢得个好名声,但终归纸包不住火,如果能做出此等佳作的人,说起话来狗屁不通,甚至连个举人都考不上,那才叫丢脸。 自己能靠科举出人头地吗,扪心自问,秦钟觉得不可能。 所以还是打打杀杀比较适合自己。 “武官也挺好的,我从小在金陵城郊外的村子长大,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能去看看,我也很高兴。” 不得已,秦钟只能再次扯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敷衍含山公主:“陇国公曾经说过,好男儿,志在四方,扬名立万。” 赵姑娘捧着那首诗,越看越觉得喜欢,对眼前这位公子的印象越发好了起来,少女到了这个年纪,心中大概都会对自己将来的姻缘有着十分美好的憧憬与幻想,赵莲清虽说是世间大儒,但也从没有顽固不化的思想,对于自己这孙女的未来夫婿,从未有过什么要求,反而乐得赵姑娘自己去寻找意中人。 玉春堂的情节再次浮现在了赵姑娘的脑海中,她手下那首情诗,看着邸朗轻声说道:“公子的文采,小女子佩服。” 邸朗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安稳放了下去,暗暗夸奖了番秦钟后,便微笑道:“雪莹姑娘若是喜欢,到时我多写几首送给你。” 听邸朗叫自己名字叫得亲热,赵姑娘俏脸不禁红了起来,却也没多少惊讶,这个公子既然都能摸清自家宅院的角角落落,还能寻到闺房门口来,知道名字,但也没什么好去胡思乱想的。 院墙边儿的一栋小屋忽然亮起了灯光,那里是家中嬷嬷的住处,每晚都习惯起夜到赵雪屋中看看她是否睡得安稳。 老婆子的哈欠声远远传来过来,赵姑娘焦急说道:“你快走吧,要是被阿婆看见了,肯定得把衙门的人喊来,快走,别惹麻烦。” 见意中人如此在意自己,邸朗心头一热,频频点头:“我这走。” 说罢,邸朗身形一飘变过了低矮的围墙,他趴在墙上冲赵姑娘挥手,小声道:“改天我再来看你。” 赵姑娘眨了眨眼睛,娇羞又作,匆忙关上了窗户,吹灭蜡烛上床安静躺好。 老嬷嬷亲手亲脚的走进自家小姐的闺房,替她掖了掖被角,见没有什么动静,以为赵雪莹早已入睡,便出了房门。 黑暗之中,赵姑娘把脑袋从被子里探了出来,大口大口喘气,微凉的小手搁在脸上,这才让滚烫的温度下降了些。 她小心翼翼的把那首情诗搁到枕头下面,寻了个最舒适的姿势,安然睡下。 哦对了,和那公子说了这么多的话,就连名字都忘了问,到底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家里又有多少兄弟姐妹,自己还一概不知呢。 等下回他来,一定要好好问清楚才是。 邸朗走在幽静的小巷内,回想着先前与赵姑娘的对话,很是柔情的看着自己的右手,就是这只手,先前捂住了赵姑娘的小嘴儿,现在还能感觉到那柔软的触感。 赵姑娘,真正是个绝佳的好女孩儿。 邸朗再也按耐不住心中喜悦,长啸一声。 赵家宅邸,原本安睡的赵莲清猛地从床上爬起,愣愣的看着黑漆漆的屋子,忍不住嘟囔道:“怎么好像是太子殿下的声音?” 老先生自觉是年纪大了,出现幻听,便又重新躺下,长长舒了口气,近日太子对他越发恭敬,功课努力,就连陛下知道了都老怀安慰,把他叫去好好感谢了番,看样子,是时候加强功课难度,把以往拉下的,全部补上了。 想到这,老先生再次心满意足的沉沉睡去。 邸朗哼着愉悦的小调儿走到巷子口,身后人影绰绰,那些原本隐匿在赵家宅院四处的大内高手纷纷现身,簇拥在太子殿下左右。 秦钟见状,搂着含山越下宅楼,只见邸朗神清气爽的走到他面前,使劲儿拍了拍他的肩膀,满脸的动容:“秦钟,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赵姑娘很喜欢那首诗,你赶快再去帮我多弄几首,等下次见面,我还要给她。” “什么玩意儿?” 秦钟登时头大了起来,上辈子自己也不过就是个经历了义务教育的学生,能完整背下来的诗词就那么几首,这邸朗要了一首还不满足,真以为自己是唐诗三百首? “殿下,见都见了,卑职认为,如果您真喜欢赵姑娘,就赶紧回宫跟娘娘和陛下通汇一声,这事不就定下来了嘛。” “此言有理。” 邸朗才想起还有这么回事,却忽然眉头一皱,停住了脚步:“可如果赵姑娘不喜欢我怎么办,难道我还要逼着她嫁给我?” “这种事,本太子干不出来。” 直男就是直男,没有丝毫值得调教的地方,秦钟语重心长的说道:“殿下啊,人家赵姑娘连情诗都收了,这意思还不够明显吗,难不成真想让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对您投怀送抱您才满意?” 邸朗狐疑看着秦钟问道:“你的意思是,赵姑娘也喜欢我?” “这个卑职也不好断言。” “那不就得了,这事还得多加推敲,不能操之过急。” 邸朗心满意足的领着含山回宫去,见秦钟牵着马站在原地目送自己一行,含山公主奇怪问道:“秦侍卫,你不随我们回宫吗?” “卑职还要去趟昭狱,早些时候抓了个敌国探子,卑职需要去看看。” 含山公主见秦钟有公差在身,点头小声道:“那你小心些。” 秦钟向二位殿下行礼后,便策马往昭狱赶去。 当初在扶摇花船上被南镇抚司缉拿归案的胭脂,不过是为了给宰父旻打掩护所抛弃的棋子,案子由南镇抚司全权处理,但昭狱却还是北镇抚司经营多年的大本营,秦钟想要进去,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秦钟也是头一回来到这个在大明国境内外都拥有赫赫凶名的地狱,无数人都认为,只要进了昭狱,就断无可能还有活着出来的可能,夜色下,一排火把照亮着前往昭狱的那条青石板路,显得阴森无比。 早已候在昭狱门口的神情等人见秦钟策马而来,急忙迎上前去,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军礼。 秦钟下马,在沈青的陪同下走进了这座在外人看来犹如九幽地府的监狱,空气之中都弥漫着血腥味道,阴暗的牢房只能靠火把照亮,一丝光线都无法透过厚厚的壁垒穿刺进来,但凡能进昭狱的,不是罪大恶极,便是朝中重臣,寻常犯人都没资格进来。 沈青领着秦钟来到一间审讯室门口,小声说道:“大人,自那女子被捉拿归案后,南镇抚司的人便没有停过拷打,听说还用上了轮排审讯。” “轮排?” 秦钟从未听说过这个审讯法子,沈青咳嗽了声,仿佛也不太想提起这项专门针对女性囚犯的审讯方式,小声道:“就是,就是拉来一帮兄弟,奸污女囚,昼夜不停,直到她肯开口说话为之。” 沈青说完,顿时觉得原本就幽冷的空气凝固住一般,面前这位俊美的百户大人神情可怕,他站在铁门口,转身看着自己的下属,问道:“你们可曾参与?” 鲍凌听后不满叫道:“大人,您把我们想成什么人了,咱也是有家有室的,本来就不屑欺负女人,只有南镇抚司那帮天天躲在暗地里的娘们,才会做这种恶心事。” 其余人纷纷点头,北镇抚司专职厮杀,负责重案要案,而南镇抚司行的是监督,和侦缉文武百官,在这方面,鲍凌这些在外拼杀的锦衣卫骨干,是没有理由参与进来的。 沈青知道自家大人文人出身,最看不得这些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污秽之事,原本在扶摇花船上,秦钟便与南镇抚司的千户结下了梁子,这次又听闻了南镇抚司的做事手段,只怕更会厌恶。 今后无论是去北方,还是留在京城,只要秦钟还在锦衣卫一天,就不可能不与南镇抚司产生交集,把那些人得罪的太惨,终归不是征途。 “大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沈博南镇抚已经在陛下那信誓旦旦做了保证,一定能从这敌国探子嘴里问出些东西出来,可那女人嘴实在太硬” “够了。” 冷冷打断了沈青的话,秦钟扶手在身后:“开门。” 沈青不敢再多说些什么,从狱卒那接过钥匙,打开了铁门,秦钟独自一人走进审讯室,其余下属候在外面,静静等待。 一脚踏入审讯室,那股浓郁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只见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女人披头散发的被锁在老虎凳上,双腿被分开绑住,以一种十分屈辱的开门迎客的姿态对着秦钟,女人还有一丝意识,她缓缓抬起头看着对面那个俊美的少年武官,便又低下了头。 秦钟实在没有办法把眼前这个凄惨无比的女人和之前在扶摇花船上那个风情万种的妈妈联系在一起,她十根手指的指甲已经全部被拔出,琵琶骨处血肉模糊,只是为了防止流血过多而死,才简单处理了下,或许正是因为怕用刑太重让胭脂香消玉殒,南镇抚司才用了轮排这种龌蹉的手段。 只是因为宰父旻,就让一条性命正在遭受惨无人道的对待。 秦钟不知道这个西齐探子为自己的国家博得了多少好处,又损害了多少大明朝的利益,但无论如何,都不至于被这样对待。 杀便杀了,最可怕的是无边无尽的折磨。 秦钟走到胭脂身边,换换蹲下身子,从怀里掏出最好的金疮药正准备为她涂抹,却听胭脂虚弱说道:“别,别给我上药。” “让血流快点儿,最好在那帮畜生回来之前流光。” “这位大人,我知你与殿下相识,若您有办法,就请快点杀了我,求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锦衣卫的初衷 秦钟手中动作明显停滞了一刹那,半响之后,才重新开始为胭脂涂抹金疮药。 胭脂的身体颤抖不已,畏惧说道:“大人,我自幼便被招揽为国效力,誓死效忠于殿下,断断不会” “不用再说了。” 秦钟紧紧盯着胭脂的眼睛,说道:“你好好活下去,我一定救你出来。” 听到这话,胭脂微微愣了下,随即欣喜追问道:“是殿下,是殿下请大人您来救我的吗?” 宰父旻? 秦钟不知道宰父旻到底会不会在意胭脂的死活,但扶摇花船上混乱的局面来看,谋划此事的人所求甚大,恐怕就连自己都被牵连了进去,说到底,如果不是秦钟当时与宰父旻发生了那种不可言喻的事情,也不至于她失去了最佳逃脱的时间,让胭脂出来受过。 细心的替胭脂包扎好伤口,秦钟有解开了绑住她两条伤痕累累大腿的绳索,实在不忍再去看她的惨状。 “你先且再忍耐” “大人。” 胭脂以为秦钟只不过是为了安抚住自己,实则根本没有救她出去的意思,凄厉说道:“大人,我知你有难处,还是请大人了结奴婢的性命,求您了。” 秦钟的袖口沾上了血污,他进锦衣卫也有些时日了,平日里偶尔与沈青等人厮混时,也会谈论起关于昭狱里的是是非非,昭狱的那些刑罚,就连秦钟这个男人听了都毛骨悚然,而胭脂更是亲身体会,直到现在还没有崩溃,已经足够能证明她的意志有多么坚定。 但这种坚定,显然已经支撑不了多久。 不远处的桌上摆满了血迹斑斑的刑具,上面还沾着从胭脂身上刮下的血肉,这间审讯室四周密不透风,只有一道铁门作为出口,想要出去,只能通过那扇铁门,再通过长长的走廊,经过无数狱卒与锦衣卫,方可出昭狱。 把胭脂救出去,这可能吗,完全不可能。 胭脂自知为宰父旻当了替罪羊,被抓入昭狱,决计没有了生还的可能,如今她只求一死。 而眼前这位年轻的锦衣卫军官,是胭脂求死的唯一希望。 可他竟然说,要救自己出去。 铁门外传来了鲍凌的怒喝,甚至还有铁刀出鞘的摩擦声,一道阴测测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了审讯室。 “各位北镇抚司的同僚,这犯人是咱们南镇抚司抓的,审讯自然也得由我们来,可这大晚上的你们忽然出现在这,是否有些越俎代庖?” 胭脂的身体忽然急剧的颤抖起来,显然极其畏惧门外的那人。 铁门被推开,一个身穿百户官袍的男人缓缓走进审讯室,见到秦钟后施施然抱拳道:“在下南镇抚司,梅长运,见过秦百户。” 梅长运今年二十有六,这等年纪便坐上了百户位置,自然有可取之处。 他最擅长,也最热衷的事情,便是用脑子里无数折磨人的法子去折磨犯人,再如何嘴硬的人,只要进了昭狱,到了他梅长运手中,铁骨铮铮的汉子都能被他整顿成乖巧的小白兔,眼下看着胭脂畏惧的模样,这位梅百户,可谓名不虚传。 梅长运身后站着几名上身的精壮汉子,看都不用看,便知道他们的用处到底是什么。 沈青等人堵在铁门口,心中发誓,只要这个南镇抚司的鬼见愁敢对自家大人口出不敬,就算是挨军棍,今日北镇抚司也要跟这帮南镇抚司的娘们好好算算旧账。 身为南衙门最为耀眼的百户军官,梅长运在朝堂间也拥有不小的名气,无数人都说,他是沈博南镇抚亲自培养的接班人,再过个十年,他便会是新的镇抚,当然,这天下间的官员都由陛下亲自任命,更何况是锦衣卫这等特权机构,无论梅长运在进来是否能够成为南衙门的镇抚,他都会有个不俗的前程。 梅长运是这么认为的,并且也向着这个目标努力,一直以来他都是锦衣卫当中升迁最快的年轻军官,风头正盛,可就在不久之前,一个名为秦钟的少年横空出世,没有丝毫的背景却被徐太历委任百户,一夜间成为大明朝建国以来最为年轻的锦衣卫军官。 对于这个传闻中与太子交情莫逆,陇国公悉心栽培的年轻人,梅长运很不服。 不过就是个走了狗屎运的臭小子罢了。 今夜收到消息,北镇抚司的一队锦衣卫夜访昭狱,这本没什么,但他们却直径去了关押胭脂的审讯处,甚至驱赶走了正在对她执行轮排审问的下属,梅长运得知后便立刻从家中飞奔而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果不其然,敢做这种事情的,除了那位少年得志的百户大人,还会有谁? 梅长运见秦钟依旧在我行我素,替胭脂上药,也不恼,却听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少年慢悠悠问道:“你就是审问这个敌国探子的人?” “正是在下。”梅长运微笑道,“秦百户,久闻不如一见” 梅长运话还没说完,便见着秦钟站了起来,眼睛越过他,看向那几个精壮汉子,梅长运只觉得眼前一花,数声哀嚎响起,那几名汉子全部倒在地上,捂着裆部痛苦的嘶吼。 秦钟犹如鬼魅般重新站在胭脂身边,面色清冷:“死不了,也不会断子绝孙。” 没想到这位百户大人的见面礼,如此的意气用事,梅长运看向秦钟微微笑道:“秦百户,不知我这几个不成器的下属,哪里惹了您。” “他们没惹我。” 秦钟轻轻摇头,看向梅长运说道:“我只是不喜欢你们的做事法子,梅百户,虽说你我衙门不同,可我作为锦衣卫百户,替你教训一下几个下属,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是因为这个囚犯?” 梅长运反问道:“为何秦百户如此在意这个犯人,难不成秦百户与她相识?” “相识算不上。” 秦钟微笑道:“只是我也去过扶摇花船,自然认得这位妈妈,虽不知她所犯何事,但梅百户,你的手段,也太卑劣了些。” 梅长运本就不喜这个突然窜出来的少年军官,此刻听到他竟然胆敢教训自己的做事手段,渐渐沉下了脸:“秦百户,这个犯人从进昭狱开始,便由我南镇抚司负责审问,您深夜造访,也不提前通知便私下见了,不觉得坏了规矩?” “规矩?” 秦钟冷笑道:“昭狱是锦衣卫的,南镇抚司也是锦衣卫,怎么了,我堂堂指挥使大人亲命的百户难道没资格进来,梅百户,你是觉得南镇抚司可以压我北镇抚司一头,觉得指挥使大人,还得听你们镇抚的规矩不成?” 梅长运听完秦钟的话,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强词夺理,但锦衣卫南北两个衙门自从职权分割之后,便纷争不断,如果不是因为是穆老将军亲自下的令,徐太历这等霸道的指挥使,只怕早就架空了南镇抚司的权利,但即便如此,也没人敢真的说,南镇抚司就压了北镇抚司一头。 指挥使,毕竟从名义上来说,还是锦衣卫的头子。 不到万不得已,梅长运也不想得罪这个眼前风头正盛的少年百户,再者来说,谁都知道秦钟明年便要跟随陇国公前往北方,跟这种马上要离开权力中心的人计较,实在得不偿失。 想到这,梅长运深吸口气,问道:“秦百户,到底想要做什么?” “审犯人,就好好的审。” 秦钟走到梅长运面前,微笑说道:“梅百户的手段,我也是略有耳闻,您一心报效朝廷,我也可以理解但别丢了咱们锦衣卫的脸。” “当年太祖草创锦衣卫,缇骑天下,行的是维稳天下职责,贪官污吏闻风丧胆,即便有一阵子乌烟瘴气,有违当初建立锦衣卫的初衷,但二十年前,无论是在江南还是北方,我锦衣卫大好儿郎,在战场之上不比龙骧铁骑和镇南军差到哪里去。” “当年我北镇抚司先后无数校尉出海,为水师探明倭寇老巢,与数万倭寇血战不止,他们可曾对一个女人用这种恶心的手段?” “再说北方,一千三百六十七名境外探子,毕生隐姓埋名,当陇国公与蛮子血战时,纷纷表露身份,拿着绣春刀,用两条腿跟骑在马上的蛮子战斗,他们可曾想过要轮番对一个女人施暴!” 秦钟的右手搁在了梅长运肩上,看着他说道:“这才是锦衣卫,梅百户,你真的懂我们这群穿飞鱼服的人,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存在的吗?” 一番话让门口的沈青等人听得热血澎湃,这帮徐太历亲自为秦钟挑选的亲信,哪个不是在刀口舔血的好汉,甚至不少人的父辈,就曾经参与过当年那两场波澜壮阔的复兴之战,沈青的父亲,便是当年在海上殉职的一名锦衣卫。 梅长运回头看了眼那些脑子里只装着肌肉的大块头,淡淡问道:“秦百户,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梅百户,如果你还想让这个敌国探子说出些什么有用的情报,就先且暂停对她的审讯。” “如果她死了,你怎么跟指挥使大人交代?” 梅长运怒斥道:“这桩案件,本就是我南镇抚司负责侦缉捉拿,秦钟,你阻扰我秉公办案,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让我们开始一场阴谋吧(一) 铁牢里的气氛显得极其压抑,梅长运那双细长的眼睛死死盯着秦钟,仿佛要看穿他心底最深处的想法,这个十七岁的娃娃,根本就是在胡搅蛮缠,南镇抚司成立也有二百多年了,两百多年光荣的审讯传统,怎么可能因为一个新晋百户区区几句冠冕堂皇的大话就随意更改? 谁不知道锦衣卫的昭狱是如何撬开那些罪犯嘴巴的,各部衙门,宫里的陛下,要的是确凿的证据和口供,至于到底是如何让人开口,谁会在乎。 一个争议感十足的锦衣卫百户? 实在是可笑之极。 再者来说,梅长运才是审讯胭脂的主官,沈博南镇抚自面圣回到衙门之后,便把这项任务全权交给了他,于情于理,秦钟都没有丝毫的理由介入。 可怜一个敌国探子,这个理由未免太可笑了些。 “纵然秦百户你是指挥使大人亲自委任,但擅自领着下属闯入审讯室,私自与这敌国探子会面,实在是有失体统。” 梅长运冷冷说道:“当日在扶摇花船,我便听千户大人说,您一直在阻挠他办案,如果不是碍于指挥使大人的颜面,千户大人岂会善罢甘休,秦钟难不成你真与这敌国探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梅百户,你岂敢如此污蔑我家大人!” 沈青听后勃然大怒,吼道:“当时我等都在现场,大人从未与这女子有过丝毫交集,梅百户,你是在危言耸听!” “上官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下属插嘴了!” 梅百户回头看了眼沈青,微嘲道:“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还有,秦百户!” 梅长运赫然回身,指着秦钟带着丝丝威胁说道:“往小了说,你这是在因公徇私,往大了说,这桩案子,宫里的陛下可也在等着消息,你难不成是要欺君罔上!” 这么一顶大帽子里扣下来,梅长运确信秦钟再也不敢使什么小花招,你靠山是指挥使大人又如何,是陇国公又如何,这大明朝的天下,谁还能大过皇帝陛下? 秦钟笑吟吟的看着梅长运,忽然问道:“梅百户,犯人到你这也有段时间了,您可从她嘴里撬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 梅长运微微一愣,心中不禁恼火不已,他十四岁进入锦衣卫,亲自审问过得犯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再如何嘴硬的男人,都有办法能够让他老老实实的签字画押,可眼前这个名为胭脂的女人,不知道经历过什么样苛刻的训练,竟是真的一个字都不可吐露。 暗无天日的审讯室里,梅长运用尽了一切不致死但能够让胭脂承受无尽痛苦的刑罚,却始终无法让她开口,最终,才用上了锦衣卫内部都不齿的轮排审讯,胭脂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但要说口供,真是没有。 见梅长运不说话,秦钟便了然于胸,微笑道:“看来是没有,那本官就疑惑了,梅百户你这么严酷的审讯,把这个犯人往死里整,却没有丝毫的用处,到底是她不说,还是梅百户刻意不问,只为把她置之死地?” “秦钟,你什么意思!” 梅长运死死盯着秦钟,寒声说道:“想要给我扣个莫须有的罪名,还是你自己做贼心虚,秦钟看来我们真的需要当着指挥使大人和镇抚大人的面,好好论论这件事了!” “不用。” 秦钟的脸色渐渐阴沉:“本官只是看不上你的手段,却也没想妨碍梅百户办案,今日之事,我自会找指挥使大人说明。” “沈青,鲍凌,张奇龙。” 秦钟一口气叫了三名麾下总旗官,三人纷纷上前。 “你们三人就在这里看着,南镇抚司的同僚们若是想要审问,能帮就帮一下。”秦钟淡淡笑道,“如果我为这个犯人涂抹的金疮药掉了一丁点儿,拿你们是问。” “卑职领命!” 沈青等人不假思索的应道,在他们看来,这件事情本就透着蹊跷,外界依然不知那日在扶摇花船上,锦衣卫捉拿的到底是哪国探子,可他们作为内部人员岂会不知,南镇抚司说这个西齐女探子,是由南梁的那个刺客所供出,甚至牵扯到了皇家园林里的某些隐晦事情,可这几乎都是片面之词,谁会去信? 若是南梁西齐联手做了皇家园林里的那桩事情,宫里的陛下又岂会直到现在还没有丝毫的表示。 要知道,西齐的使团,如今还在鸿胪寺里住着,这种时候本应偃旗息鼓,但南镇抚司却不知道受了何人指使,在这种时候公然捉拿西齐探子,这让鸿胪寺里的大冢宰和长公主殿下怎么想。 大明朝,现在还没有做好和西齐全面开战的准备。 所有人都以为这才是秦钟的出发点,为了弄清楚这件蹊跷案件里隐晦的事实,谁也没有去想过,原本安静如鸡的秦钟,为何从扶摇花船出来之后便变得有些趾高气昂,在沈青等人看来,或许是因为自家大人成功的缘故? 一夜御六女,任谁都会骄傲自满。 梅长运若有所思的看着秦钟,他当然不会相信一个区区百户,即便拥有两座大山靠着,就敢这么公然包庇犯人,难道说此事后面真有隐情? 想到这一点,梅长运对秦钟便生了忌惮,就在这时,一个小旗官忽然跑了进来,冲在场的众人笑了笑之后,走到梅长运身边小声说了几句。 来人是梅长运的大舅子,是他一房美妾的亲哥哥,梅长运对那位貌美如花的娇妾宠爱得不得了,甚至还把她唯一的亲弟弟安排进了南镇抚司,带在身边做事。 听完大舅子的话,梅长运眉头微微舒展开来,假意说道:“我这便回去。” 原来,是梅长运的那位小妾见丈夫许久未归,有些担心便特意派了自己哥哥过来询问,恰巧梅长运因为秦钟如此强硬的态度心生疑惑,顺坡下驴,看向秦钟说道:“秦百户,我有些急事必须得赶快去办,若您真对这个犯人感兴趣,我便让给你。” 说罢,便领着下属离开了审讯室。 走出昭狱,在大舅子的服侍下上马,梅长运阴沉着脸对身边一位总旗官说道:“你给盯着秦钟还有他手下的那些糙汉,如果他们真与犯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立刻前来禀报,不可有误。” 梅长运驱马回到了府中,见到那位身姿曼妙的美妾正半裸着身子躺在床上,梅百户不禁心生火热,只觉得小腹发烫,必须要好好发泄一番。 美妾见主子回来,看着梅长运通红的脸,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嫣然一笑下了床,跪在他身前替梅长运解开了裤带。 梅长运长长舒了口气,感受着美妾温热的口腔与灵活的舌头,再也忍耐不住,把她往床上抱去。 一阵翻云覆雨,美妾趴在梅长运身上,有些委屈说道:“大人近日都不怎么过来,害奴家总是想您,想得心都疼了。” 梅长运笑了笑,握着美妾胸前的一团饱满,肆意揉捏:“最近我有案子在身,如果能办好了,再过几年,我便能升任千户,到时候,你便是千户夫人。” 美妾顿时眉开眼笑,搂着梅长运扭动着自己火辣的身子,撒娇道:“我不依,您得多帮帮哥哥才是,我家哥哥人虽老实,但也有点儿脑子,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才是个小旗官,大人,您可不能偏心呀。” “小妖精!” 梅长运被美妾撩得火气又上来,再次翻身把她压在下面,重重喘息道:“行,我便安排他跟着我处理这件案子,心肝,你再对我轻柔点儿,再轻柔点儿。” 美妾冲梅长运抛了个媚眼,一双柔嫩似无骨的小手放在梅长运胯下,轻轻拨弄一番后,梅百户便再次英姿勃发,长枪直入。 秦钟站在昭狱门口,抬头看着这座石牢,正门口的铁碑上刻着太祖皇帝亲自提的字。 公义,明心,惩奸。 这座铁碑在昭狱门口屹立了两百多年,早已斑驳,那几个大字却依然清晰可见,秦钟心中思索着,却不知头绪。 沈青从昭狱出来,站在秦钟身边说道:“大人,这梅长运可不好对付,据说和沈博南镇抚有些亲戚关系,所以才能年纪轻轻便坐上了百户位置,这几年,死在他手里的犯人不计其数,是金陵城里有名的阎王。” “阎王?” 秦钟笑道:“吴春从北镇抚司拿来的卷宗我也看了,就凭他做的那些事,按照大明律法,死十次都不为过。” 沈青作为锦衣卫的总旗官,自然清楚梅长运那些功绩里到底掺杂着多少不可告人的血腥秘密,不然黯然道:“当年我锦衣卫先烈也随太祖太宗拼杀天下,可就是梅长运这样的人实在太多,才让我们堂堂天子亲军,在朝野民间的名声差到了极点。” “如果不是二十年前,两场大战都有我锦衣卫参与,就凭以往那些烂糟事情,民怨沸腾,恐怕这天下早就没了我们锦衣卫了。” 秦钟淡淡一笑,长长吐了口浊气笑道:“那便,从我们开始改变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让我们开始一场阴谋吧(二) 二十年前,在当时权倾朝野的军方大佬,穆老爷子的一声令下,纵横大明朝两百余年的锦衣卫进行了职责分割,至此之后,南北镇抚各司其职,名义上依然是一体,却展开了无数的明争暗斗,大明朝最尖锐的一柄利器,失去了原有的锋芒。 “我一直在疑惑,为什么当年陛下会拆分锦衣卫。” 秦钟依然站在昭狱大门口,望着那块铁碑愣愣出神,不解说道:“当年南梁尚有威胁,西齐虎视眈眈,北方蛮子如狼似虎,南边更有倭寇剿灭不尽,在那种情况之下,为什么陛下还会做出这种决定?” 南北两个衙门分家,虽说是穆老爷子的决定,但如果没有皇帝陛下的授命,谁又能真正动得了锦衣卫这支天子亲军? 沈青站在秦钟身后,小声说道:“因为当年的指挥使大人,与宰相府有些关系。” 秦钟顿时明了,当年盛极一时的宰相府,如今破败不堪的坐落于北城达官显贵的宅邸院落之间,封条脱落便又重新贴上,是金陵城里极少数空闲着的大府邸。 皇帝陛下从未把这座府邸赏赐出去,想来也不会有任何臣子愿意住进去。 那年,宰相府血流成河,人头堆成了小山,靠着那场屠杀,皇帝陛下才坐稳了那方龙椅,至此之后,朝堂肃清,再无一人胆敢忤逆皇权。 “当年的那位指挥使大人,也被陛下枭首示众,所以才由穆老爷子暂代指挥使一职。”对于这件事,锦衣卫里的老人们都很清楚来龙去脉,但宰相府被诛灭时,秦钟还未出生,沈青只能重头讲起。 “原本按照穆老爷子的意思,是要完全把咱们锦衣卫闲置起来,归为仪鸾司,但因为当时我大明还处在内忧外患的阶段,陛下便取了个折中法子,削了权柄,把当时的北镇抚司外放,当年的精锐们,几乎全部死在了北方和江南。” 沈青的父亲便是当年牺牲的一名锦衣卫,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渐渐沉重起来:“如果不是那些前辈们拼命厮杀,让陛下原本的心思松动,又有如今的徐大人异军突起,只怕我北镇抚司真的会后继无人,被南镇抚司完全取代。” “听说那时候,陛下有意成立一个全新的衙门,来监督咱们锦衣卫,后来看在当时北镇抚司死伤惨重,也就作罢。” 秦钟听后不禁默然,要说锦衣卫这条皇家忠犬最凶的时候,便是当年宰相府权倾朝野之时,秦钟自幼长在秦家村,虽说是乡下,但也极其靠近京城,那时候的锦衣卫真正算是大权在握,说抓谁就抓谁,说杀谁就杀谁,当时皇帝陛下的威严,都不及锦衣卫三分。 “据我父亲说,那年的昭狱,人满为患,每天都在死人。” 沈青咽了口唾沫,看着秦钟,最后咬牙说道:“大人,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说。” “有话就说。” “其实,其实当初我锦衣卫被拆分,不仅仅只是因为那时候的指挥使大人与宰相府有关系,大人,您年纪小可能不知道,当初的宰相府,并没有现在传得那样不堪,那时朝堂动乱,陛下不知朝政,天下叛乱四起,如果没有宰相府的存在,如果没有锦衣卫残酷镇压,只怕我大明” 沈青越说越激动,他猛地抬头看向秦钟,正好对上了那双清冷,毫无意味的眼睛。 这个经验老道,在金陵城里混迹了几十年的总旗官终于发现自己已经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他急忙单膝跪下,颤声道:“大人,卑职知罪。” 宰相府,锦衣卫的职责拆分,皇帝陛下对于两者的态度,任何一项谁敢拿出来当众说,都是死罪,秦钟在皇宫内待了也算有些时日了,主子们宅心仁厚,那些太监宫女们也敢说些闲言碎语,但谁敢提起宰相府,谁敢提起当年发生的事情? 二十年前,陇国公领军入宫,屠杀掌权太监,甚至就连文渊阁,文华殿都有波及,死了多少人,又埋藏了多少真相,谁敢多嘴,谁不知道那是皇帝陛下的心中大忌? 因为死掉的人里面,还有一位太子妃,原本应该母仪天下的那个女人,是宰相府的大小姐。 “陛下当年能顺利成为太子,宰相府肯定出了很大的力气。” 沈青抬起头,有些惊恐的看着秦钟,这位已经被贴上东宫标签的青壮派军官,怎么会如此突兀的说出这样的话? 看着自己下属的表情,秦钟淡笑道:“说说又不犯法,别让外人听见就好。” 见沈青还跪着,秦钟伸手把他扶起,走在昭狱那条好似看不见尽头的青石板路上,年轻的百户大人低头不知在想什么,沈青握着绣春刀的刀柄,和秦钟保持着半步的距离,忽然,走在前头的秦钟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星星说道:“沈青,你说如果老天爷突然给你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又赐了你一个大机缘,你会不会拼死护住?” 沈青有些听不懂自己大人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兴许是文人习气作祟,总喜欢伤春悲秋的才问了这么个问题? “大人,如果我能有你这等机缘,卑职就算是拼死,也要活出个人样出来。” 沈青回答道:“虽不知大人为何要与南镇抚司多生争端,但我相信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做什么事情自有道理,卑职,一定追随大人。” 这是个有能力,也有野心的下属,秦钟已经通过徐太历了解许多关于沈青的事迹,光凭那日在秦家村,在得知自己身份之后,沈青当机立断表露忠心,秦钟便知道,这种人需要什么。 “我知道,无论是你还是鲍凌,都对我没什么希望,只求将来到了北方,靠自己的能力闯出个前程来。” 秦钟转身看向沈青,淡笑道:“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在宫里陪太子玩耍,宫外奉承陇国公,都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让无数人对我另眼相看,那我还管你们作甚,可我知道,你们看的是陇国公,是太子。” “那些人啊,能透过我看到陇国公麾下十五万龙骧铁骑,能看到将来的太子君临天下。” “可我现在终于想明白了。” “人啊,果然还是得靠自己,做一些无用处的事情,等着别人怕你,敬你,爱你,都是不可能的。” “我,不想做刘宁。” 刘宁是当年内庭的掌印太监,先帝痴迷长生不老,又无比宠信这个跟随他一同长大的宦官,无论是全国各地传上来的奏折,还是官员委任,全部交托于他。 当今陛下登基,命京卫指挥使司屠宫,那位掌印太监,被千刀万剐而死。 这些话,是说给沈青等十二名总旗官听的,秦钟要给他们一个希望,得让他们知道,跟着自己,能够拥有好的前程,能够飞黄腾达,这群刀口上舔血的铁血锦衣卫,才能够为秦钟卖命。 沈青听到了这些话,也就代表鲍凌等人听到了。 直到现在,秦钟依然不喜欢宫里的生活,依然想回到涪陵阁当个账房先生,可现在不行了,如果胭脂扛不住梅长运的审讯,如果她道出当夜在扶摇花船上的事情,宰父旻当然不会有什么关系,她本就是敌国公主,而秦钟,会被安上叛国罪,然后凌迟处死。 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会荡然无存。 老天爷给了自己一条命,给了自己一张俊美的脸,不是这么浪费的。 “南镇抚司的这个案子,我总觉得有些蹊跷。” 秦钟没有去看沈青因为自己那番话而激动不已的神情,叹了口气说道:“动用一个千户,半个卫所的锦衣卫,就抓一个女人,虽说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么看重这个敌国探子,只从情报来源看,就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事。” “南梁的人,举报西齐的人。” “狗咬狗都不是这种玩法。” 沈青皱眉,看着秦钟说道:“大人的意思是,南镇抚司的人有更大的图谋?” “西齐的使团还在鸿胪寺内住着,听说他们要用无比巨大的代价换回那两座藩镇,这种时候,谁会无缘无故拆台。” “也许是有人,不想看到大明与西齐在那两座藩镇的问题上达成共识。” 秦钟觉得今晚自己说的话已经够多了,只留沈青一人呆在原地思索,上马离开了昭狱。 他与沈青说了这么多,无非是要混淆视听,让南镇抚司的人猜忌自己到底是有什么底气跟他们叫板,也要让沈青这些人以为,自己纯粹是从一名忠心臣子的角度出发,审视问题。 当个好演员挺累的,说实话。 秦钟骑着马来到了一条熟悉的街道,这里是他第一次与宰父旻相遇的地方,就在右手边的小巷,自己撒了泡尿,说了一通胡话,让宰父旻看了个极大的热闹。 他抬头看着屋檐上那个身穿红衣,风华绝艳的女子,回想起那夜花船上的香艳,忍不住笑道:“你很喜欢上梁揭瓦?” 宰父旻冷冷的看着秦钟,说道:“我需要你的帮助,事成之后,必有答谢。” “你要我叛国?” “不。”宰父旻摇了摇头,红衣的裙摆随风扬起,看着这个扒光了自己衣裳,轻薄于她的俊美少年,说道,“是为了救人,同时也是为了救你。” “我哪里需要你们来救?” 秦钟笑道:“我只需去杀了胭脂,便再也没人会知道那夜扶摇花船上我到底在和谁见面,我的下属,可没看见你的脸。” 宰父旻歪着脑袋,看了眼这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少年,冷哼一声后,转身隐入黑夜之中。 秦钟看着宰父旻离开,仰起头叹息,天气逐渐冷了,已经能呵出雾气。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拍了拍自己的后颈,无奈笑道:“我怎么就没办法当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让我们开始一场阴谋吧(三) 秦钟不知道宰父旻到底哪来的胆子敢大晚上穿着一身鲜红色的衣裳在各家高官宅邸之上飘荡,最后施施然进了鸿胪寺,他不知道这位西齐的长公主殿下会用什么样的法子从昭狱里把人给救出来,这个忙,是一定要帮的。 这个大明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安详,民间承平已久,但朝堂之上,三国之间的风云从未平息过。 曾经的军方大佬,穆老爷子在帝国两位中流砥柱即将全部离开权利中枢之后,便要重新入主朝堂,来年的春闱,是六部吸纳新鲜血液最佳时机,听说这一届的学子,资质非凡,不少人都是数十年难遇的可造之材。 一直以来,大明朝堂的权利分布都太过单一,僵化,秦钟隐隐有种感觉,这些事情的背后,都有人在推波助澜。 或许这个人不愿意看到朝堂权利逐渐僵化,永远都握在几个人手里,也许,他想要让大明朝堂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个可能是皇帝陛下,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人,说到底,秦钟在那些真正的大人物眼中,依然只是个小角色,这些关乎国运的事情,他没有资格知道。 北镇抚司 锦衣卫指挥使徐太历早早的便来到了衙门,深秋的季节,这位出生军伍的指挥使正裸着上身,把一柄长刀舞得滴水不漏。 一名指挥佥事站在身后,把这两天的事情原原本本都说了出来。 徐太历接过热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走进屋内坐下,看着那名指挥佥事问道:“你觉得呢?” “此事既然不是大人您的授意,那么秦百户为什么要和南镇抚司在一个敌国探子的案件上为难那帮娘们,这点,卑职想不通。” 北镇抚司的锦衣卫,习惯称南镇抚司的同僚为娘们,因为在他们看来,自己这帮上过战场,为帝国抛头颅洒热血的人,才配得上天子亲军的称号,而南镇抚司那些只会偷鸡摸狗的废物,当然只称得上娘们。 徐太历穿上那件鲜红色的官服,捧着杯热茶喝了口,淡笑道:“我早跟你说过,我这个百户,不简单。” “靠着三座大山,却默默无闻,本就不是正常的行为。” “现在这般招摇,我反而不奇怪。” 宫中的太子,军中的陇国公,金陵城内锦衣卫,这就是秦钟的三座靠山,指挥佥事当然清楚自家大人的意思,却皱眉说道:“但南镇抚司事出有因,如果只是因为当时在花船之上,秦钟不满那个千户执意搜查自己房间,却也有点儿说不过去。” 徐太历放下茶杯,看着自己的下属换换说道:“你觉得,为什么南镇抚司的人,能从一个南梁刺客的嘴里,知道西齐探子的所在?” 指挥佥事一愣,发现自己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关键问题,实属不该。 “在我看来,南镇抚司应该要去抓一条大鱼,那个花船妈妈,显然不是他们要抓的人。”徐太历微笑道,“穆老爷子要回来了,南镇抚司想要送老大人一个见面礼,好让穆老爷子在陛下那能挺起腰板说话,这本没什么。” “但秦钟做对了一件事情,他就是应该去恶心南镇抚司。” “如果南镇抚司通过那个探子坐实了一些事情,我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无论如何,都难辞其咎。” “他们想把皇家园林的事情与西齐扯上关系,你让我到时在陛下那如何解释?” 指挥佥事顿时默然。 南镇抚司是那位即将回归朝堂的穆老爷子亲自从锦衣卫里分割出去的,当年的镇抚也是由穆老爷子亲自挑选,无论从哪种方面来看,南镇抚司,与穆老爷子都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而无论是陛下还是穆老爷子,对另一边的北镇抚司,都有一种极其复杂的感情。 这就要牵扯数十年前的旧事,太过无趣。 徐太历站在大殿门口,看着满院金色的落叶,叹息道:“就让秦钟去做,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分寸,也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说不定,还能给我们一个意外之喜。” 从锦衣卫彻查扶摇花船,缉拿刺客,再到秦钟夜探昭狱,过去的时间很短,但也足够知情人士了解一些浅层的因果关系。 御书房 今日皇帝陛下早早下了朝,习惯回到了书房,却没着急处理政务,而是端着碗温补的药汤小口小口喝着。 昭狱里的事情,皇帝陛下自然也知道了,但却没有发表丝毫的意见,南镇抚司镇抚沈博南先前来过,把秦钟做的那些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语气不无愤慨,指责这个北镇抚司的百户越权,甚至阻碍办案,求陛下严惩。 但皇帝陛下只是随口说了些宽慰的话,便把沈博南镇抚打发走了。 老太监如影随形的站在陛下身后,佝偻着的背部好像永远都直不起来一般,皇帝陛下放下汤碗,看了眼老太监说道:“很奇怪为什么朕不处罚秦钟?” 见陛下发话,老太监的腰又低矮了几分,小声说道:“陛下是念及秦百户尚且稚嫩,并且与太子关系亲厚,所以不予追究。” “也有这点关系。” 皇帝陛下喜欢这个能揣测自己心思,但却永远无法完全明白的老太监,淡淡道:“穆将军要回来,南镇抚司倾巢而出做那件事,朕可以理解。” “秦钟是北镇抚司的人,很主动的站在了南衙门的对立面,这点,朕很欣慰。” 老太监疑惑说道:“可这位秦百户终归是要进龙骧铁骑的,如果与穆将军产生一些无法调解的问题,只怕将来无法很好的帮助到殿下。” 宫里宫外都传言,秦钟是皇帝陛下捧起来的青壮派,无论是否相信,宫里对于这个说法既没有认可,也没有反对,梅长运为什么会在占着道理的时刻,对秦钟依然保持着起码的客气,就是因为这点。 鬼知道这个少年百户,一举一动是否有陛下的授意。 皇帝陛下的目光深邃,望着窗外幽静的殿宇群,开口说道:“庙堂里的大人们,一个个泾渭分明,那是因为有宰相府这个教训,朕原本以为,有了庸国公之例后,军队也会有所改变,但很显然,并没有如此。” “无论是这朝堂,还是朕的百万雄师,都太安静了。” “朕需要他们热闹起来。” 老太监躬身为皇帝陛下撤去了汤碗,默默心想,陛下您英明神武,但就是不愿意去相信任何人,就连朝堂过于安静乖顺,都觉得古怪。 看着眼前这位天下间最尊贵的男人,老太监还是能想起几十年前,在浣衣局时的鲜血与厮杀,他抱着年幼的皇子躲过了厮杀,又奔跑着往皇帝御辇的方向赶去,差点儿丢了性命,但好在结果完美。 皇子见到了亲生父亲,成为了太子,又过了些年之后,他便当之无愧成为了大明帝国的皇帝陛下。 这位陛下身世之坎坷,年幼时遭受的磨难翻遍史书,也没有几例,而最终成为帝皇,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功绩,古往今来,更是只有当今圣上做到了。 没有人能彻底明白皇帝陛下心中所想,就连纪皇后也不可能完全清楚。 “穆将军,到哪了?” 见皇帝陛下发问,老太监立刻回答道:“据说在江南总督府逗留了两日,算算日子,也就五六天的光景便能到金陵。” 皇帝陛下微微额首,忽然想起近日赵莲清经常喜上眉梢来找自己,夸奖太子殿下用功,进步飞速,皇帝陛下皱眉看着桌上小山一样的奏章,拂了拂衣袖道:“摆驾东宫,朕也许久没去看朗儿了。” 秦钟上辈子被称之为武道天才,天才其实有很多共通的优点,除了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能够大放异彩,通常他们脑子也十分好使。 秦钟就是这么个人,他真的很聪明,陇国公给的那几本鬼画符般的兵书,只用了两天时间便能全部背诵,上面的排兵布阵,也已懂了个大概。 陇国公府 陇国公看着沙盘上秦钟像模像样的在与自己对弈,对面这个少年用兵之阴险,超出了这位大明军神的想象,看着最后秦钟在战场西侧布的两千重骑兵把自己的阵列搅得天翻地覆,陇国公勃然大怒。 “混蛋小子,这都是跟谁学的阴损招数,你就不怕遭报应?” 秦钟早就料到这个输了不认账的老头会有这种反应,急忙赔笑道:“国公您稍安勿躁,这种沙盘演练算不得数,战场上风云变幻,谁都没把握说自己必胜,我就是运气好,运气好。” 陇国公冷哼一声,徐香铭坐在一旁微笑道:“老爷,您好歹也是堂堂国公,跟秦钟发什么脾气,都坐下来喝点茶水,都站一个多时辰了,我看着都累。” 两人双双坐下,陇国公接过徐香铭削好的梨子咬了口,看着对面的秦钟说道:“听说,你小子最近很会折腾,先是在扶摇花船里和南镇抚司斗法,又去昭狱羞辱了番一个镇抚面前的红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秦钟这次是有备而来,见陇国公发问,便说道:“大人,我只是不喜欢他们的做事方法而已。” “说得轻巧,你算老几,就敢不喜欢南镇抚司的做事方法?”陇国公的嗓门极大,即便在家中也不知收敛,这话说出来之后却没了下文,只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你现在是锦衣卫百户,这便是你们自家的事情,自有徐太历管教你,老子也没那闲工夫去管。” 秦钟心里不是个滋味,心想着你这老头不管就不管,前面那句挤兑人的话就不能不说? “淇淇,已经三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陇国公寒声说道:“自那日知道你去了花船之后,回来就撒泼打滚,老子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你小子既然这么能耐,去厨房拿几道菜送过去,她要是不吃,我弄死你。” 御珑淇三天没吃饭? 那夜在扶摇花船上,见那几个浑身的女人搂着秦钟,御珑淇双眼里几乎都能喷出火来,临走时说话都带上了哭腔,却没想到后作用如此之大。 不吃饭怎么能行,秦钟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见他依然不动,陇国公抬脚便要踹:“还不赶快滚过去,怎么,不认识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让我们开始一场阴谋吧(四) 秦钟先去了趟御珑淇的小院,看着门口围着一大堆嬷嬷和丫鬟,正在苦口婆心的劝慰里面的御大小姐出门吃饭,一会说为了个会去青楼,还一口气要了六个美妓服侍的男人折磨自己不划算,一会说要叫府中侍卫去北镇抚司好好教训秦钟。 无论外面的人如何说,屋内的御大小姐连个声音都不发出来。 见状,秦钟来到陇国公府的厨房,在几个厨子十分憎恶的注视下,熬了锅青菜瘦肉粥,又盛了几碟小菜,这才重新回到了小院。 一见到秦钟,那些个嬷嬷丫鬟们立刻激动起来,她们可没有那帮厨子的怂包模样,看见秦钟那身飞鱼服便屁话都不敢放一个,如果不是秦钟长得太过好看,这帮女人说不定就会替御珑淇好好教训一番这个年轻的百户大人。 陇国公府的下人,那也是脾气大的要死。 秦钟只认得里面的一人,御珑淇的贴身丫鬟,飞飞姑娘。 “大小姐就是不肯出来?” 飞飞姑娘鄙夷的看了眼秦钟,心想着以前怎没看出来这个俊俏的少年是这种货色,小姑娘高高仰着脑袋,冷哼了声。 秦钟无奈,只好请这帮多事的女人退后几步,把食盒放在一边,抬脚便踹开了房门。 房门破开,只见里面乌烟瘴气,遍地是被撕碎的丝绸和刺绣,就连衣裳都被御珑淇扯坏了不少,见状,秦钟不禁暗暗咂舌,这位御大小姐,破坏力真不是一般的大。 丫鬟嬷嬷们目瞪口呆的看着秦钟,这位百户大人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踹开房门的下场会有多惨烈,他若无其事的掸了掸那件华美的飞鱼服,端起食盒走进了御大小姐的闺房。 飞飞姑娘努力把自己长得老大的嘴巴合拢,看着身边的人颤声道:“这可是头一个进咱们家小姐闺房的男人,太子爷都没进去过。” 一位把御珑淇亲手抱大的老嬷嬷嗑着瓜子,啧啧称奇:“不愧是咱们家老爷看重的年轻人,胆气十足啊,咱们大明朝的年轻人什么时候都这么有血性了?” “兴许,这位百户大人真就不怕死?” 正当外面的丫鬟嬷嬷们使劲儿探着脑袋往屋里看时,秦钟抬脚合上了门,把所有人都关在了外面。 此时御珑淇的屋内,堪称垃圾场,除了屋里淡淡的脂粉香气和满地的绫罗绸缎,完全看不出这是位国公家大小姐的闺房。 秦钟提着食盒,小心翼翼的越过地上的垃圾,走到了御珑淇的床边。 这是张很大的床,感觉能并排谁上三四个人不是问题,御大小姐正靠在墙边,双手抱膝,冷冷看着擅自穿入自己闺房的人。 见御珑淇清丽的小脸儿布满了阴郁,秦钟讪笑了下,坐在了床沿边。 “谁允许你进来的?” 御珑淇忽然开口,声音沙哑道:“谁允许坐我床的?” 秦钟没有理睬这个正在气头上的大小姐,把几碟小菜摆在了床边,捧着粥,舀了一勺放到御珑淇嘴边:“你就是从小没遭过罪,要真让你三天两头饿肚子,别说绝食了,就算是个臭馒头,你都能两眼冒光。” 看着调羹里的米粥,御珑淇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她真的饿坏了,可也气坏了,现在罪魁祸首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儿,跟个没事人似的还敢坐上自己的床,自己这张床什么时候有男人坐过? 除了爹爹以外,还有哪个男人进过自己闺房? 见御珑淇还是不肯张嘴,秦钟忽然说道:“你嘴唇都破皮了,丑的很,要不要给你面镜子照照?” 御珑淇狠狠瞪了秦钟一眼,张嘴吃下了那调羹粥。 当初在涪陵阁时,秦钟便为御珑淇熬了锅粥,那时候她夸赞过秦钟的手艺,谁能想到,那个一无所有的账房先生,如今能混到如今这幅光景。 有了第一口,便有第二口,就着小菜,一大碗瘦肉粥被御珑淇吃了个精光,看着空碗,御珑淇揉着依然没有饱腹感的肚子,舔了舔嘴唇。 “饿太久,一下子也不能吃太多。” 秦钟把碗筷收回食盒,看着御珑淇说道:“大小姐,你这是在置哪门子的气?” 御珑淇除了那张妖媚众生的俏丽脸蛋儿之外,唯一的优点便是心里藏不住事儿,有什么委屈和苦水,该说的她从来不会藏着掖着。 至于生气,凭什么自己不能生气? 他都去青楼了,跟那帮不三不四的女人勾搭在一起,还做出那种恶心的事情,生气都不让生气了。 御珑淇怨恨的看着秦钟,说道:“我就气你是个不检点的人,屁大点年纪就去青楼,你以为自己现在厉害了,是锦衣卫百户了就能学那帮臭男人,你怎么就不学点好的?” 在秦钟看来,御大小姐其实是个很可爱的姑娘,除了脾气暴躁点儿以外,没有丝毫富贵养出来的毛病,脾气上的缺陷,大概也都随了她的老爹,一直以来,秦钟都认为御珑淇是自己见过最好看的姑娘,所以无论她做什么事儿,事情又有多荒唐,秦钟都没有丝毫的怨言。 不过眼下,不是安慰小姑娘的时候。 “我不是来听你教训的,大小姐。” 见御珑淇嘴角有颗米粒,秦钟伸手帮她抹去,也没察觉御珑淇惊愕的表情,真诚说道:“今天来,是想请大小姐帮个忙。” 屋外 那些丫鬟嬷嬷们早已离开,陇国公撅着屁股,把耳朵贴在门缝边上听着屋里两个年轻人的对话,徐香铭站在一旁,颇为无奈。 听到秦钟竟然敢教训自己的宝贝女儿,陇国公看着徐香铭,愤愤说道:“这个小王八蛋,谁给他的胆子,竟然教训淇淇。” “还敢去摸淇淇脸!” 陇国公顿时七窍生烟,便要踹门,徐香铭见状急忙拉住他,苦口婆心道:“老爷,淇淇什么心思您又不是看不出来,女大不中留,淇淇迟早都要有意中人的,您在这生什么气,难不成还要去生秦钟的气?” 被徐香铭强行拉出了小院,陇国公依然怒不可遏:“本国公就是要生气,我凭什么不生气,那小王八蛋哪里值得淇淇对他好,妈的,老子这就去剁了他。” “老爷!” 徐香铭急忙安抚这个貌似即将失去宝贝女儿的父亲,小声说道:“现在还不是操心这种问题的时候,年轻人的事情让年轻人自己去处理,您瞎掺和没用处的。” 陇国公深吸口气,依然有些不可置信,看着自己夫人问道:“淇淇真喜欢秦钟这个臭小子?” “谁知道呢。” 徐香铭浅浅笑道:“您都弄不明白淇淇心里在想什么,我一个后娘,哪里能清楚?” 秦钟是偷偷摸摸从御珑淇小院里出来的,也没跟陇国公知会一声便悄然离开了陇国公府,快马加鞭前往北镇抚司,他与南镇抚司起冲突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作为指挥使的徐太历却没有任何的动静,无论如何,秦钟都要过去一趟。 东宫内 邸朗正当着陛下和赵莲清的面背诵一篇古文,洋洋洒洒三千字,邸朗一字不差全部背出,皇帝陛下又指出文中几处要点,邸朗也解释得有模有样,更加上了自己的见解,一番应对下来,皇帝陛下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是他唯一的儿子,大明帝国未来的主人,如今终于有了一丝储君应该有的气度模样,作为父亲,皇帝陛下怎么能不开心。 当下,皇帝陛下以九五之尊向赵莲清行礼,老先生急忙回礼。 皇帝陛下又夸奖了一番太子,父子二人久违的坐下,面对面的交流,宫内筹备已久的选妃,也被皇帝陛下拿到了明面上来讲述。 太子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操办人生大事,男人在世,成家立业,当然是得先成家才行。 “这原本是你母后和皇祖母操心的事情,朕也没多费心去了解。”皇帝陛下脸上的欣慰依旧没有褪去,含笑看着太子,说道,“再过阵子,你母后便会让那几家的女娃娃进宫来,到时你便去看看,喜欢哪个,咱们就娶哪个。” 邸朗当然知道宫里最近在忙的便是自己的终身大事,自己连番出宫,皇帝陛下怎么会不知道,索性便讲开,邸朗有些犹豫,咬了咬牙之后依然说道:“父皇,儿臣前几日出过宫,您知道吗?” 皇帝陛下微微一笑,他安排在邸朗身边的那些大内高手,每次陪同邸朗出宫之后,便要到他面前来汇报详情,邸朗去过哪儿,皇帝陛下自然一清二楚。 “朗儿,你确实是长大了。” 皇帝陛下看着自己的儿子,笑道:“当年我与你母后在民间相识,虽然朕没有见过你的意中人,但父皇相信你的眼光。” 邸朗是头一回和皇帝陛下谈论男女之事,却没想到自己威严如天的父皇竟然会心平气和的与自己坐下来聊这方面的事情,邸朗心头一热,忍不住说道:“那父皇可是答应了?” “都是你母后亲自挑选的好姑娘,只要你喜欢,父皇不会阻拦。” 皇帝陛下笑道:“挑好了,去和你母后说一声便好。” 邸朗听后大喜过望,频频点头,激动说道:“父皇,实不相瞒,那位姑娘直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等时机成熟,我就去和她说明,只是” 见自己的儿子有些羞涩,皇帝陛下摆了摆手,心中无奈,那兰亭侯爷最近频频出没在金陵城贵族圈内,总是会不经意间提起一个歹人夜闯了自家府邸,到现在还没捉拿归案,如今谁不知道太子爷夜闯侯府,去了他家小姐的闺房,也就这个傻小子,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 如果邸朗知道自己父皇如今胸有成竹,却根本没弄明白他喜欢的到底是哪位姑娘,恐怕得吐血三升。 那夜陪同邸朗回宫的大内高手去向皇帝陛下禀报时,皇帝陛下只是随意问了句,太子是否又去了新平街,这兰亭侯府与赵莲清的宅院都在新平街,大内高手以为皇帝陛下算无遗策,早就知道了内情,便点头称是,所以皇帝陛下一直以来都认为,邸朗喜欢的是兰亭侯府家的那位小姐。 兰亭侯的那个小女儿,皇帝陛下看过画像,是个清秀佳人,所以根本不会怀疑自己的猜测。 邸朗兴奋说道:“父皇,那我今夜便再出宫一趟,探探口风,如果那位姑娘真喜欢我,我便表露身份,到时,求父皇与母后,为儿臣做主。” 说罢,便火急火燎的跑了出去。 皇帝陛下在后面喊道:“去哪儿?” “找含山。”邸朗一边奔跑一边回头说道,“我带她去见见未来嫂嫂!” 皇帝陛下坐在位置上,与赵莲清相视一笑:“先生,我这孩儿,今后也要劳您多多费心。” “陛下言重。” 赵莲清急忙摆手笑道:“待殿下大婚,有个贴心的身边人照顾,今后定能更加用心学习,陛下,我大明定能千秋万代。” 这位老先生聪明了一辈子,怎么可能想到,当夜以为是做梦的那道长啸,其实就是邸朗在巷子口,因为与自己孙女相会之后太过于激动,而发出的古怪声音。 皇帝陛下摸着下颚胡须,微微眯起了眼睛,将来兰亭侯府成为皇亲国戚,也不知道会有何种举动。 最好不要做得太过分,皇帝陛下心想。 当年宰相府都能被屠灭,又何况一个区区兰亭侯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七杀 北镇抚司 练武场前的衙门前摆了张饭桌,徐太历与秦钟面对面坐着,各自捧着一个比脑袋小不了多少的大海碗吃饭,但凡军伍出生的汉子,吃饭都急,平日野外操练,都是能多吃一口吃一口,谁会在乎肚子撑不撑得慌? 就着几道荤菜,徐太历率先吃完了饭,端起一碗凉水灌了下去,看着对面狼吞虎咽的秦钟和练武场中央数十名正在互相较量的卫所儿郎,徐太历得意的笑了起来。 他这辈子,不好女色,不喜权势,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吃饭时候,看着麾下校尉们比武,那种血与肉的碰撞,能够让这位权势滔天的锦衣卫指挥使在刹那间,回到风雪阻路的北方,回到杀气滔天的倭寇老巢。 秦钟放下空碗,用手背摸了摸嘴,徐太历见状,扔给他一块毛巾取笑道:“有这么张俊俏到邪乎的脸,偏偏干这种脏事,你说哪家姑娘会喜欢。” 重新擦拭了嘴角和双手,秦钟笑着说道:“以前都是这么干的,方便。” 徐太历离开了饭桌,站在台阶上看着练武场上的热闹,撇眼看着秦钟说道:“听说你不满南镇抚司对犯人用了轮排审讯,所以叫沈青和鲍凌在昭狱里待着,南镇抚司的人去审讯都不让,秦钟你可知这也算包庇之罪?” 秦钟急忙站起,欠了欠身说道:“大人,卑职只是认为,这不应该是我们锦衣卫该做的事情。” “哦?” 徐太历觉得秦钟这话说的有意思,问道:“那你觉得,咱们锦衣卫应该做什么事,才算是正确的。” 秦钟看了看徐太历,见这位指挥使大人好像也没有话中有话,便说道:“卑职虽进卫所里的时间尚短,但也知道,当年太祖创建锦衣卫,缇骑天下,不仅行监察职责,也上场杀敌,勇猛无双,正要论起来,即便是如今的龙骧铁骑和镇南军,按资历,都得排在咱们后头。” 两百余年前,尚为一方诸侯的太祖皇帝创建大明帝国,麾下有一支骁勇善战的队伍,皆身穿飞鱼锦衣,腰挎绣春刀,征战天下。 二十余年前,锦衣卫指挥使因牵连宰相府一案被诛杀,锦衣卫的威势一落千丈,险些被裁撤,幸得当年先辈浴血奋战,北镇抚司倾巢而出,皇帝陛下才最终选择留下了这支天子亲军。 细数历史,对于大明帝国,锦衣卫可谓问心无愧。 但犯下的罪责,自然也不可忽视。 徐太历听完秦钟的话,刚毅的脸上浮现起了笑容,摇头说道:“当年我锦衣卫何等风光,太祖时候,大明朝还没有这等辽阔国土,当时吞并诸侯国,十分功绩里,我锦衣卫占了五成,可堂堂战场之上的天子亲军,到最后却成了让人唾弃的特务机构。” 在大明朝,除了三院六部,便属锦衣卫的历史最为悠久漫长,历经两百余年不倒,却在二十年前,险些破门。 到了徐太历这一代,更是南北镇抚司分割,虽说名义上依旧同属一个屋檐下,但也就只差彻底分家了而已。 “要论传承,我北镇抚司当之无愧继承了当年那支天子亲军的衣钵,这些年,什么脏活累活不是咱们北镇抚司在干,可要论威风,又哪里比得过南镇抚司?” 秦钟微微低着头,轻声说道:“我猜想,或许是大人您刻意为之,怕陛下会因为二十年前那桩旧事,对北镇抚司” “锦衣卫,本就是陛下的。” 徐太历打断了秦钟的话,淡淡说道:“我很欣慰,你能对锦衣卫产生归属感,但是秦钟,这并不是你与南镇抚司交恶的理由。” 今日秦钟主动找上门来,徐太历原本想叮嘱他凡事点到为止,却没成想这个小子竟然跟自己扯起来锦衣卫的光辉历史,把自己打伤南镇抚司校尉,顶撞千户,又阻扰梅长运办案的这些个糟烂事说得冠冕堂皇,就差再来个声泪俱下。 “你要记住,我们是天子亲军。” 秦钟面露悲愤,忽然高声说道:“大人,当日皇家园林,金陵城里的这些事,严格意义上来说本就应该是南镇抚司的管辖,可却因为大人您是指挥使,便劳心劳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南镇抚司,连个屁都不敢放,生怕陛下降罪。” “就他们那种德行,哪里配得上天子亲军这个称谓。” 徐太历看着秦钟,忽然冷笑道:“你在我这装什么,演什么,有屁就放,老子没空看你演戏。” “秦钟,你这点卑劣的演技,可比朝堂里那些大人们差远了。” 秦钟听后顿时有些尴尬,挠了挠头,歉意说道:“那什么突然就有点激动,大人,其实我就是想把事情查清楚,卑职总觉得,所谓的敌国探子,又或者那个南梁刺客,这两者间的关系,很古怪。” 见秦钟总算是说了句‘心里话’徐太历便不跟他计较之前那些废话,负手在身后,抬头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说道:“我南北镇抚司之间的关系,一直以来都很微妙,我纵然有个指挥使的头衔在,有时候也使唤不动那些人,你这么做,是要让南北衙门彻底决裂。” “我如此放纵南镇抚司,也有这方面的顾忌。” “大人,有时候决裂,也并不是坏事。” 徐太历深深的看了秦钟一眼,忽然指着空中的一个方向说道:“如果夜色够好,在这片星空中会有一颗很亮的星星,古人喊这颗星星叫做七杀,那颗星星的周围是空白的,永远孤零零的挂在那,代表凶狠残暴,不吉利。” “我锦衣卫,本就不容于朝堂,你还想要我们再树立个强大的对手?” 如果秦钟要和宰父旻联手把胭脂救出来,那么他就真的准备让南北镇抚司之间出现一道彻底的裂缝,只有这样,才能够达到一些目的。 在这件事情当中,秦钟无法相信任何人,也不可能把实情说给身边的人听,很可笑的是,他如今可以相信的,只有在鸿胪寺内的宰父旻。 徐太历看着秦钟,忽然说道:“陛下,也是这么认为的。” 秦钟赫然抬起头,却看见这位指挥使大人重重叹了口气,魁梧的身形有些寂寥:“如此也好,只是穆老爷子快要回京,他与我锦衣卫有旧,若看到这幅局面,只怕心里会不痛快。” 在宫里时,秦钟偶尔也会和邸朗说起徐太历,太子殿下对于这位锦衣卫指挥使的评价极高,称他是朝堂间少有的纯粹之人。 这位大人的一生都在锦衣卫里渡过,如果说这世上只有一人衷心希望锦衣卫这支天子亲军能够重现往日荣光,那么这个人必定是徐太历。 “招揽你到锦衣卫来,我有一份私心。”徐太历看着秦钟说道,“不仅仅是在皇家园林一案中,让我锦衣卫对陛下有个交代,我看中的,是你能随陇国公前往北方。” “那里是战场,那里才是我们锦衣卫应该存在的地方。” “沈青,鲍凌,张奇龙这十二个人,皆是我北镇抚司最有能力的总旗官,我把他们给你,是要给锦衣卫一个复兴的希望。” 徐太历重新回到饭桌前,一半的身子隐入了黑暗之中,那件鲜红色的官服更显夺目:“如果你有把握,便去做吧。” “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也有能力。” “更重要的,你是太子殿下的朋友。” “秦钟,要与为君者当朋友,你就必须做好当七杀的准备,无论殿下多么亲厚,多么仁善,也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朋友,拥有太多的朋友。” 这句话听起来十分绕口,但秦钟能明白徐太历的意思。 他站在原地,郑重其事的向这位指挥使大人行礼。 人生本就是个极其有意思的旅程,秦钟只不过想靠着北镇抚司与南镇抚司之间的关系,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然而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却让他背负上了无数人的希冀。 那是两百余年的传承,是无数英魂的期盼。 天子亲军,本就应该在战场上重生,即便是灭亡,也应该是在战场上。 梅长运百户早早的便下了值,回到家中歇息,北镇抚司那帮恶心的东西,到现在依然还守着昭狱,即便梅长运不愿意承认,但还是得认清事实,如果没有指挥使大人的发话,又或者镇抚大人不想直接顶撞徐太历这个深得陛下信赖的大臣,那么审讯胭脂一事,只能暂停下来。 最为重要的,是宫里的皇帝陛下对于这件事,根本不热衷。 西齐使团还在金陵城,谁会真的大张旗鼓的到处宣扬他们的探子如今被关在昭狱里? 但多年的缉查经验告诉梅长运,北镇抚司那个年轻的百户会如此紧张那个敌国探子,其中一定有隐情。 如果能彻查出来,坐实秦钟的罪证,自己便又会重新成为锦衣卫内部最有前途的百户官员,光是这点,就足以梅长运绞尽脑汁的想尽一切办法,要把这件案子办的漂漂亮亮。 梅长运躺在床上,怀里搂着美妾,揉搓着她细嫩的肌肤,若有所思。 美妾自然知道梅长运最近在烦些什么,嗔怒说道:“大人,您笨死了,既然在昭狱里没办法审问犯人,您把她带到南镇抚司里审问不就得了?” 梅长运听了这话,不禁笑道:“哪有这么容易,你可知那秦钟,如今让自己下属日夜守在那个犯人身边,我的人过去审问,连犯人的面都见不到。” “我的大人。” 美妾从梅长运怀中爬起,说道:“您以前跟我说过,南镇抚司办案,北镇抚司是要协调处理的,您让镇抚大人下令,把那几个人调出去执行任务,趁着空隙,您把人给取出来,这不就得了吗。” 梅长运听了顿时眼前一亮,这些天他一直在想秦钟与那敌国探子之间到底有何关系,又是什么让他如此有恃无恐的阻扰自己办案,却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是啊,如此简单的事情,自己怎么就到现在还没想到? 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梅长运哈哈大笑,搂过美妾在她脸上亲了口,宠溺道:“不愧是我的贤内助,一语惊醒梦中人,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美妾嬉笑着,搂着梅长运脖子撒娇道:“大人得答应妾身一件事儿,这趟差事,您让我家哥哥去办,多多少少,也得让他捞些功劳。” 梅长运点头,把美妾压在身下,喘息道:“美人儿,你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这就好好犒劳犒劳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年轻人的世界 经自己美妾点拨,梅长运终于算是豁然开朗,第二日便去了南镇抚司,命人去把还在青楼里厮混的大舅子找回来,看着面前这个衣衫不整的男人,梅长运微微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满道:“陈提,你就算你我有那么层关系,但在衙门里的时候,终归还是要注意些。” 美妾哥哥,那位南镇抚司的小旗官急忙打了个哈哈,上前陪笑道:“大人,卑职知道了,今日本是轮休,昨夜才敢去外面玩闹了番,让大人久等了,大人恕罪。” 梅长运淡笑一声,摆了摆手不再追究。 这个大舅哥,虽说没什么本事,但平日里从不会仗着他与自己这层关系胡作非为,但凡交代的事情,也办得有模有样,对于这个大舅哥,梅长运心中还是很满意的。 原本在他的计划之中,等过几年升任千户后,便把自己这个百户的空缺让他填补上,可家里那个心肝儿不依,恰巧这些天碰上了秦钟这档子事,梅长运敏锐察觉,如果能够把这件事情彻底摸清楚,那么自己成为千户的日子,说不定会提前很多。 这么重要的事,梅长运也只放心让自己的大舅哥去办。 屋内幽静,只有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户缝隙挤了进来,几缕碎落的阳光照在梅长运脸上,他把这几日的事情和家中美妾的话全部说给了大舅哥听。 陈提听完后,细细一琢磨,便躬身说道:“大人,此事好办,那北镇抚司对于咱们的要求,一向是有求必应,只要咱们发个正式通函,让守着昭狱的那几个人离开,到时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大人,我与昭狱的人很熟,这件事您放心,一定办得漂漂亮亮。” 南北镇抚司之间的关系,有点儿像老子与儿子,对于顽劣不堪,甚至想要分家的儿子,北镇抚司这个老子只能是好言相劝,这二十年来都是如此,到了眼下这个时候,却出了个不守规矩的秦钟。 梅长运听后分外欣慰,走到陈提面前说道:“到时,你我兵分两路,混淆视听,此事必成。” 陈提听后,忽然说道:“大人,卑职觉得,既然您认为北镇抚司那个百户心中有鬼,咱们不妨也给他下个套,引他上钩,到时有了这个功绩,北镇抚司在陛下那肯定再无信任,咱们南镇抚司,今后也不用再屈居他人屋檐之下。” 梅长运听后仰头大笑,随即拍了拍陈提的肩膀:“不愧是我的大舅哥,跟本百户想到一块去了。” “既然如此,便这么定了,事成之后,我便先升你做总旗,待我升任千户之后,这个百户位置,便是你的。” 陈提闻言大喜,单膝跪下,激动说道:“多谢大人,卑职一定好好干,不给大人和妹妹丢脸。” 梅长运推开窗户,双手负于身后,抬头看着屋檐上停着的几只麻雀,心中快意。 今日宰父旻与大冢宰在皇后娘娘的陪同下,去了城外的寒山寺观赏,品尝了寺中令人赞道的斋饭,又与皇后娘娘闲聊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宰父旻不愧是那个初入京城便博得老少爷们喜欢的有趣人儿,说起话来风趣好玩,经常逗得皇后娘娘笑得眼角泛起泪花。 这样一个极其容易博得长辈好感的女孩儿,谁能去把她和战场上那个叱咤风云的女将军形象联系到一块儿? 出游足足持续了一整天,最终,皇后娘娘与宰父旻依依不舍的相别,目送着凤撵缓缓离开,宰父旻这才与大冢宰乘上那架鲜红色的王撵,在众多御林军的护送下,往鸿胪寺的方向驶去。 这架王撵在西齐的名声极大,车身镌刻着数千朵绽放的玫瑰花,是宰父旻成年之时,西齐的老皇帝亲自下令工部打造,送给宰父旻的成人礼物,超越了亲王的规格,威势直逼九五之尊。 王撵内部的空间极大,足够同时容纳十几人席地而坐,厚实的珍贵木材带来了极其好的隔音效果,关上左右窗户后,根本不怕里面人说话被偷听。 大冢宰今日也有些乏了,倚在柔软的靠垫上,看着宰父旻问道:“旻旻,扶摇花船上的事情,我建议你还是考虑一下。” “胭脂出事,确实可惜,但若真要营救,代价和风险都太大,别忘了,这里可是金陵城,那位皇帝陛下的老巢。” 宰父旻盘腿坐着,体内劲气缓缓流淌,几个周天之后她才睁开了眼睛,吐了口浊气后淡淡说道:“父皇把金陵里的人和事交托于我,那些姑娘为了大齐隐姓埋名,我不能寒了她们的心。” “这件事,我有十分把握,叔叔,请您相信我。” “我现在在等一个机会,却不知道那个人准备得怎么样了。” 大冢宰有些疑惑的看了眼自己这侄女儿,他从小看着宰父旻长大,这位西齐之花可从来不会妇人之仁,当断则断,从不曾犹豫过,当日在扶摇花船上的事情,大冢宰也只了解了个粗滤,也不知道那日宰父旻约见的到底是谁。 见宰父旻已经下定了决心,大冢宰便也不再多说些什么,他知道,公主殿下认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但大冢宰依然还有着深深的焦虑,就像他说的那样,这里是金陵城,大明皇朝政治与经济的中心,想要在这里做一些胆大妄为的事情,可谓难上加难。 如果换做大冢宰来做,一定会选择放弃胭脂,甚至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她,这样才能有把握保证扶摇花船的秘密,对于西齐朝廷来说,一个胭脂,绝对没有那么大的价值。 静静看着宰父旻的侧脸,自从那夜从扶摇花船上回来后,她便有些不同,即使宰父旻伪装的再好,但作为亲叔叔,大冢宰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大冢宰十分好奇,那日在花船上,宰父旻到底约见的是何方神圣。 因为宰父旻再怎么掩藏,脖子上那道清晰可见的红印却暴露了太多事情,大冢宰这个活了几十年的男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那个印记,其实是吻痕? 当年那个被自己抱在怀里,在城门细数三十万将士的小女孩儿,终归也是长大了。 宰父旻推开了窗户,恰巧看见一群赶考的学子正排着队通过守城将士的盘查进入金陵城,这些士子大都年轻,朝气蓬勃,他们满怀希望的来到京城,为明年的春闱献出自己毕生所学。 许多人都是第一次到京城来,看着这座古老的雄城心生感慨。 斑驳的城墙是两百余年的底蕴,中央的那座皇宫,是大明帝国的精神寄托。 “这些人,或许就会有将来的大学士,六部尚书,和明国各道总督。” 宰父旻看着这幅热闹的场面,微微叹了口气:“刚来金陵时,我说他们朝堂上的人都已经老了,不堪大用,可近些日子里,听闻兵部来了个年轻人,叫柳钦言,乃霍明渡亲自推荐,而陇国公那里,也有个叫秦钟的。” “柳钦言的情报很少,只知道那时霍明渡与我军战,用上了他的一些排兵布阵。” “明国两位军神,好像都找到了自己的衣钵继承人。” “但如果让我来选,我选择杀了秦钟。” 大冢宰听后,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宰父旻曾经眺望金陵城时说过,现在是年轻人的世界,属于他们那一代人的辉煌正在渐渐退出历史舞台,现在,是宰父旻和那群同样英姿勃发的年轻人表演的时间。 “明国为了一统天下,静静等待了两百余年,从那个背叛我大齐的异姓王开始,到如今这位中兴明君,很快,便又会有一个年轻的皇帝继承这个愿望。” “而我大齐。” 宰父旻清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她下意识摸了摸脖颈下方那片红印,淡淡说道:“拭目以待。” 兵部 一位穿着寻常士子服侍的年轻男人正捧着卷宗在各衙门奔走,兵部里的大人们对于这位年轻士子十分的和善与客气,不久之前,他只身一人从北方归来,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便凭着自身魅力,博得各堂大人们集体的赞誉,就连兵部尚书刘元尚,对这个年轻士子,都是赞不绝口。 他叫柳钦言,定远侯霍明渡亲自推荐入兵部学习的年轻人。 对于兵部各位大人和将军来说,相比较陇国公,霍明渡这个从兵部走出去,从一个亲军,再到偏将,如今是大明朝柱石的军神,一步一个脚印,都在兵部的鼎力相助下完成。 兵部,是支持霍明渡将军的。 而这位名叫柳钦言的年轻人,是霍明渡将军的得意门生,是兵部今后与陇国公分庭抗衡的希望。 可能是走的太急太快,柳钦言怀里的卷宗跌落一地,他也不焦躁,自嘲一笑后,便俯下身子,细心拂去卷宗上的灰尘,重新捧起,往尚书大人的办公场所走去。 再过几个月,他要去参加春闱,为兵部夺得状元郎的荣耀,从此展开自己新的人生。 金陵府衙门 王汲坐在庭院里,捧着一卷古书,平静祥和。 金陵府尹王屹坐在一旁,正在讲解古书里一些晦涩难懂的词句,近日来,除了兰亭侯府的那桩小事之外,金陵城平静无比,王屹大人这才有了时间,开始悉心教导王汲,为春闱做最后的冲刺。 金榜题名,早已不在话下,王汲要的,是与那些真正的天之骄子们,争夺那最显赫的头衔。 为了这个,王屹甚至连扶摇花船上的事情都没有告诉自己的侄儿,就怕他会担忧自己那个义弟,无法安心。 让王屹大人十分欣慰的,是那个叫秦钟的年轻人,还特意派人过来询问过王汲最近的情况,并且表示,在春闱之前,不会打扰王汲,只盼来年能够夺得一个好成绩,无愧于十几年的寒窗苦读。 那位孩童时期的天才,如今的锦衣卫百户,可能是想把自己无缘科举的遗憾,放在王汲的身上,或许这样,可以略微弥补心中的意气风发。 王屹想到这,轻轻咳嗽了声,指着一处,重新开始为王汲讲课。 涪陵阁 自从秦钟走后,这里便又来了个士子,名气要比秦钟大,堂堂河北道解元,陇国公府里的徐夫人早早吩咐过,从这个月开始,李修洁的一应生活开销,都由涪陵阁承担,让不再两头兼顾,安心念书。 李修洁日夜坐在桌前苦读,困了便小憩一会,饿了便抓起手边的冷馒头啃上一口,桌子上摆着一叠厚厚的书信,都是由秦钟代为转交的,他与柳绿之间的情书。 这位家道中落的河北道解元,如今很满意自己的生活,心中唯一的信念,便是来年能够金榜题名,风风光光的把绿柳儿取进家门。 北镇抚司 身穿百户官服的秦钟正了正衣冠,推开门走出了屋子。 练武场内,九位位总旗官,近百名锦衣卫,犹如标枪般站在那儿,见秦钟出来,纷纷躬身抱拳。 “拜见大人!” 秦钟负手于身后,淡淡一笑:“都到了,那便出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今日且扬名 西齐使团到金陵城住了也有些日子了,那两座藩镇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但却不知道为何,兴许是觉得这金陵城里的日子过得惬意,无论是气候还是阳光,都要比西齐京好上许多,这些时日以来,大冢宰也不追着礼部尚书章西凡询问边境事宜,反倒是和宰父旻,经常跟着朝中达官显贵出城游玩,甚至还让皇后娘娘做了回东。 或许西齐使团认定,大明朝如今必须最先解决的是北方蛮子,两镇之地终归是要还回来的,便也不急着要结果。 今天是金陵城中的一年一度军队操演的日子,但凡京中数得上号的队伍,都要前往皇城,向皇帝陛下军演。 御林军,京卫指挥使司,兵部,乃至锦衣卫,都在名单之上。 皇帝陛下甚至邀请了西齐的长公主殿下与大冢宰一同观赏,各部衙门心中清楚陛下的意思,自然是枕戈待旦,不敢含糊。 现如今锦衣卫能征善战的骁勇之士都在秦钟麾下,这项重任,自然落在了他的头上,徐太历早已入宫陪同,数支队伍浩浩荡荡的从各部出来,汇集于朱雀大道,一时间金陵城内的百姓全部走出了家门,站在街边,好奇的看着这些英姿勃发的军人们。 披着鲜红斗篷的御林军,长矛如林,迈着整齐的步伐从西城出发,涌入皇宫,上次皇家园林一事,御林军统领被发配,如今换了位头子,无论如何,他们也要在这次军演中,重新证明自己在大明军队中的地位。 兵部统辖全政,自然也要派出代表团来,那些从全国各地卫所汇集而来的青年将军们,骑着高头大马,耀武扬威的看着同行们,潇洒而过。 看着这些为大明朝抛头颅洒热血的汉子们,金陵城的百姓毫不吝啬的送上了掌声与呼喊,也有大胆的姑娘向那些俊朗的军人们送上自己的手绢与香囊,含情脉脉看着他们离开。 “那帮人也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热热闹闹的金陵城街头忽然安静了下来,北镇抚司方向里走出了一队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为首的是一名俊美的百户军官,身后近百名锦衣卫沉默的前行,队伍中的校尉神情严肃,目不斜视的迈着步伐。 街边的百姓停止了欢呼,冷漠且畏惧的看着这支队伍走向皇宫。 锦衣卫的凶名可不是空穴来风,是多少年来行抄家灭户,断人香火之事积蓄而成的阴狠气息,即便徐太历上任以来,想要改变民间对于锦衣卫的看法,却依然没有什么效果。 秦钟骑着马,看着两边沉默的群众,向其中一位长相颇为俏皮可爱的姑娘笑了笑,见她脸颊绯红,用秀扇遮住面庞后,不禁叹了口气。 “都说大明朝军队颇受百姓爱戴,怎么到了我们这,一个个就跟看见了鬼似的?” 秦钟身后的总旗官与校尉们早就习以为常,听了自家大人的话,跟在后头的吴春上前说道:“遭人白眼这事,咱们从进了锦衣卫开始就没停过,大人,习惯就好了。” “那可不行。” 秦钟不满说道:“作为锦衣卫的门面,我必须有改变锦衣卫风貌的觉悟,小的们,别这么严肃,冲可爱的群众们笑笑,这可都是咱们的衣食父母啊。” 上官发令,校尉们不敢含糊,可平日里出去执行任务,这群人恨不得把凶神恶煞四个字刻在脑门上,好像稍微温和些都对不起自己这身飞鱼服,近百名锦衣卫咧开嘴,皮笑肉不笑的看向街边百姓,这幅场景怎么看都很诡异。 当下便有孩童的啼哭声响起,母亲一边安慰一边偷偷瞪了那帮丘眼,然后抱着孩子快速离开。 这就很尴尬了。 秦钟挠了挠头,带着下属灰溜溜的进了皇宫。 奉天殿前的广场之上已经汇集了近千名将士,从铠甲样式看,甚至还有龙骧铁骑与镇南军派来的代表团,也不知道皇帝陛下是怎么想的,这两支军队刚刚跟西齐人打了仗,双方正是眼热的时候,现在把他们叫过来,不是成心要气西齐人们。 不过,气气宰父旻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听起来也不错。 秦钟也是头一回看见大明朝的王牌军队,龙骧铁骑,那区区数十骑骑兵,个个身披黑甲,两臂护肩上各纹了条黑龙,彰显他们对自己国家所作出的贡献,冰冷的面甲折射着阳光,几十个人硬生生的产生了冲天的杀气,胯下军马安静无比,显然训练有素。 龙骧铁骑边上便是镇南军,一百二十名红衣黑甲的将士静静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犹如雕塑,他们手持霍明渡将军设计的长戟,目不斜视,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们的存在。 不愧是大明朝两位军神亲手培养出的铁血军队,即便靠的距离很远,秦钟都能感受到这帮人身上的铁血肃杀,那是只有在战场之上才能够蓄养而出的气息,这一点,养尊处优的御林军与京卫指挥使司,都比不得分毫。 奉天殿,各部主官站在玉石砌成的栏杆边上,注视着这些大明朝儿郎,陇国公颇为自得摸着胡须,听着身边人的奉承,此次参演的儿郎,是跟随西齐使团一并入城的军士,陇国公特意把他们留下,就是为了在今日军演上,大放异彩。 最主要的,是要强压镇南军一头。 听闻镇南军此次的主将就是那个叫柳钦言的小子,他军籍尚在,参与进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陇国公特意挑选了一名麾下沙场经验丰富的年轻将领,之所以没挑选秦钟,是因为他害怕这臭小子关键时刻掉链子,丢了自己的脸。 在场的锦衣卫们都清楚的很,这种军演,历年以来北镇抚司都是陪跑的角色,他们平日里缉捕犯人,刺探情报是好手,可要轮沙场对决,可不是这些正规军的对手。 锦衣卫叱咤战场,那都是两百年前的事情了,谁还会记得? 时辰一到,礼炮响彻皇城,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携手走出奉天殿,依次坐下后,与身边的西齐大冢宰与长公主殿下亲切交谈,其余大人们和随行的家眷拱卫左右。 太子邸朗不安生的坐着,脖子伸的老长,一个劲嘟囔:“秦钟那小子呢,不是说今天锦衣卫也会来么?” 含山公主跟着自己的哥哥站了起来,见周围热闹,小姑娘也不禁有些兴奋,指着队伍末尾的锦衣卫们说道:“哥哥,在那呢,我都看到秦钟了。” “哈,我也看见了。” 邸朗拍了拍手,这才安稳的坐下,看着含山说道:“妹妹,你说今日秦钟能否博得头筹,如若不行啊,本太子便亲自下场,让这帮军士好好看看,我有多么厉害。” “哥哥。” 含山白了邸朗一眼,扯了扯太子的衣袖小声说道:“母后今天可是把各府小姐们都请来了,你稍微老实些,别让人看了笑话。” 邸朗看也不去看角落里的那群特意打扮过的大小闺秀们,无所谓道:“反正赵姑娘也没来,我管她们作甚。” 含山公主拿自己这个顽劣的哥哥没办法,今日不知为何,就连御珑淇都没有来,凭含山对自己这个闺蜜的了解,是哪里有热闹,她跑得可是最快的那个,今日是怎么了,听说一个人窝在府里都好几天了,就是不肯出门。 含山公主撑着下颚,看着队伍末端那个穿着飞鱼服的俊美少年,嘴角忽然扬了起来。 平日里,他也没有个正形,也不知道今日会如何? 大明朝军演的习俗,是太宗陛下时候定的,大抵上分两项,个人勇武与两军对阵,今日参演的军队颇多,所以便简化了不少,一名小太监站出来,尖着嗓子叫道:“第一项,各部自行选人,上擂台。” 这便是个人勇武,按照太宗陛下的意思,知耻而后勇,擂台之上最终能够站着的只有一个人,便是胜出者,而剩下的人,便需在对阵时,倾尽全力一雪前耻,有了前面的失败,这些军队里争强好胜的将军们,怎么可能放过先前胜过自己的人? 所以往常里,没几个人喜欢当这擂台第一。 因为很容易在对阵时,被群起而攻之。 但今日不同,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亲临,文武百官齐聚,更有不少美丽的女眷正睁着大眼睛,好奇看着下面那些威风的将士们,更为重要的,西齐使团也在。 这些大明朝的军人,要让西齐那位长公主知道,大明军人,才是这个世上无敌的存在。 无一例外的,从军伍之中走出来的都是各自统领,共计六人。 军旗之下,六名大明朝最有前途的军官,接受皇帝陛下的审阅,秦钟都能感受到这边那个来自龙骧铁骑的年轻将军沉重的呼吸声,看着他涨得通红的脸,待皇帝陛下讲完话,那人便扯着嗓子吼道:“誓死效忠陛下!” 秦钟顿时觉得耳朵生疼,小声问道:“这位将军,您嗓子疼不疼?” 那名年轻的统领看了秦钟一眼,冷哼声后便走上了擂台,留秦钟一个人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他发誓自己从未招惹过这人,怎么看样子,这位将军对自己的意见很大? “那位将军叫叶培,是叶集老将军的孙子,如今在龙骧铁骑里担任一营主将,作战骁勇,即便在龙骧铁骑里,也是有数的高手。” 正当秦钟疑惑时,一名穿着镇南军制式盔甲的年轻人向他走来,微笑解释道:“秦兄您虽未去过北大营,但名气早就传了过去,谁不知道陇国公大人准备悉心培养你,这些龙骧铁骑里的年轻将军们,当然会不服气了。” 说完,这名年轻人才欠身行礼道:“在下柳钦言,见过秦兄。” 柳钦言就是那个霍明渡将军亲自推荐到兵部的好苗子,传说中镇南军的继承人? 不久前陇国公火急火燎的让秦钟学排兵布阵,好像就是因为听闻这个柳钦言资质不俗,是个难得一见的军事天才。 这个所谓的竞争对手,给秦钟的第一印象相当不错。 “在下秦钟,见过柳兄。” 两名备受瞩目的军官,此刻竟然行士子之礼,兵部尚书刘元尚远远看着,十分欣慰笑道:“这都是我大明朝将来的军中柱石,能文能武,好,真好。” 擂台之上,秦钟抽出隔世剑,微笑看着身边的几位将军。 除了柳钦言以外,所有人在看见秦钟手里那柄锈迹斑斑的铁剑后,都流露出了一丝不屑,这锦衣卫,堂堂天子亲军,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什么时候已经沦落到连百户都只能用这种废铁了? 秦钟俊朗的脸上洋溢着微笑,铁剑随意垂下,说道:“各位一起上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历史从这一刻开始 来自御林军,龙骧铁骑的几名青年将领就像是看傻子般的看着秦钟。 他想做什么,一鸣惊人,踩着自己的肩膀要在陛下面前夺个满堂彩? 柳钦言依然在擦拭着铁剑,微笑着没有说话。 作为龙骧铁骑里最年轻有为的骑兵统领,叶培出生将门,却偏偏不愿意按照家中安排前往江南富庶之地打熬资历,瞒着所有人进入了龙骧铁骑,数年下来,凭着军功,一步步走上了如今的位置。 很多人都认为,他才应该是继陇国公之后,龙骧铁骑的统帅。 可就在来金陵城的路上,叶培听说有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臭小子,竟然被陇国公看重,甚至准备悉心培养,这是骄傲的他无法容忍的事情。 本就不爽秦钟,如今又听见他这种话,叶培勃然大怒,当即掀开面甲,手中长刀指着秦钟,寒声道:“你什么意思。” 不等秦钟开口,镇南军统领,霍侯爷亲军从腰间拔出弯刀,不动声色道:“锦衣卫本就是陪跑角色,这位百户大人是想尽快出局,让我们开始真正的战斗,可谓用心良苦。” “既然如此,叶培,便依了这位百户。” 叶培看了眼身边这个从北方一路相伴的同僚,缓缓点头。 京卫指挥使司的统领后退了一步,无论如何,秦钟都还是宫内持刀官,这个小子从进来之后,便凭着那张甜嘴和大方的手笔,博得指挥使司内部的欢迎,即便今天他是代表锦衣卫,也不好直接出手。 龙骧铁骑,镇南军,御林军三位统领,把秦钟包围在了中间。 皇宫为此次军演特意搭建的擂台极其宽大,又离奉天殿有些距离,所以秦钟这句嚣张至极的话没有传到皇帝陛下与众大臣的耳朵里,只是那位锦衣卫百户,最近的名气大得很,以至于达官显贵们全都谈论了起来。 “这就是那个在扶摇花船上跟南镇抚司对上的百户?” “对,就是他,听说那晚一口气叫个六个红牌,天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 “兴许是凑对子打麻将。” “哈哈,此言有理,还剩三个在旁边端茶送水。” 听着周遭的窃窃私语,邸朗靠在椅背上笑吟吟说道:“妹妹,你看这就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就算秦钟有八张嘴,这下也解释不清楚了。” 含山公主抿嘴偷乐,看见三位统领把秦钟围住,疑惑问道:“哥哥,他们这是要联起手来对付秦钟?” 邸朗见了,笑道:“秦钟的身手,你也不是没见过兴许他们是想先把最厉害的给淘汰出局,不过嘛,我相信他。” “这可不行。” 含山公主急了,抓着邸朗的胳膊使劲儿摇晃,有些紧张道:“哥哥,他们明显就是欺负人,不带这样玩的,我要去跟父皇告状,我不管,我就要去找父皇告状。” 含山公主嘴上说着,屁股却没从椅子上挪动分毫,邸朗太了解这个妹妹,平时里不管有什么心里事儿,从不肯跟除了御珑淇以外的人说,最近御珑淇也不怎么进宫来,含山更显得像个闷葫芦,也就是在见到秦钟的时候,才会笑上一笑。 不就是想要自己去找皇帝陛下么,我偏不去。 邸朗攥着含山公主的道:“放宽心,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本太子也必须承认,秦钟的身手,除非陇国公这般的修为,一般人想要伤他都是白日做梦,台下那些人,不是他的对手。” “妹妹,秦钟都没紧张,你紧张什么?” 含山公主俏脸一红,赶忙解释道:“我是觉得这样不公平,太不公平了而已哥哥,我才没有紧张。” 说罢,公主殿下急忙坐直了身子,绿柳儿站在身后,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有风从东边吹来,让含山耳畔插着的一朵淡粉色的小花微微颤了颤。 作为武道高手,陇国公与身边一众京内大将自然听见了秦钟那句话,双手重重放在栏杆上,陇国公看向徐太历不满叫道:“徐大人,这是你授意的?” 徐太历笑吟吟回答道:“国公此言差矣,我锦衣卫年年陪跑凑人头,今年也不会例外。” 陇国公听后心生不快,即便对秦钟有一千个不满意,他也得承认,在同龄人之中,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资质超群,实乃良才,擂台之上除了那个不知深浅的柳钦言以外,即便是他极为器重的叶培,都不可能是秦钟的对手。 “他明年就要进龙骧铁骑,如今要得罪叶培这个在军伍之中极有威望的青年将领,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可是要担责任的。” 陇国公已经知道了秦钟在北镇抚司和昭狱里做的事情,这本就与他的意愿不符,原本徐太历拉拢秦钟进锦衣卫,陇国公是想着卖这位指挥使大人一个人情,不至于在皇家园林一案中受过多的牵连,可眼下看来,这臭小子明显是要在这等场合中,给锦衣卫送上个大大的投名状。 徐太历双手负于身后,淡笑道:“年轻人嘛,有血气才是最重要的,即便今后要进龙骧铁骑,现在闯出些名声来,才方便今后驾驭下属,国公您说呢?” 陇国公冷哼一声,望向擂台。 秦钟已经提起了手中斑驳的铁剑,指向对面的叶培,三位青年将领互相望了望,随即大喝一声,扑向秦钟。 这三位统领年纪轻轻便能爬到现在这种位置,自然实力不俗,一时间擂台之上劲气四溢,威势冲天,即便远在奉天殿前的观赏台,都能感受到那等杀气。 百户官袍迎风猎猎作响,看着一面而来的对手,秦钟长剑高举,猛然砍下。 剑,冠以刺,削,割。 但秦钟却用了砍,斑驳铁剑蕴含着无比深厚的劲气和磅礴的力量,从上而下,结实的擂台上铺着的可是最为坚硬木料,足足有寻常人半条胳膊那么厚,在铁剑劈下之后,由秦钟脚底出发,沿着直线,猛然裂开。 三位青年将领同时闷哼一声,被狂风般的劲气刮倒,跌在地上。 叶培捂着发疼的胸口,强忍要喷血的冲动,强压翻腾的血海,不可思议的看向秦钟。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是龙骧铁骑里最优秀的军官,就连陇国公也曾夸赞,自己的实力就算放眼世间,在年轻人当中也是翘楚。 怎么可能就这么败了,怎么可能就这么随随便便败了! “好!” 台上的邸朗见状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狠狠的挥了挥拳头,叫道:“不愧是我邸朗的朋友,这赢得,痛快!” 含山公主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拍了拍胸脯,有些后怕的攥了攥绿柳儿的胳膊,道:“帮我拿盘蜜饯,我有儿低血糖。” 这个词是秦钟发明的,含山公主每每紧张过度,又或者长时间不能够歇息时,便会头晕眼花,必须得时常吃些甜的小零嘴,邸朗去探望赵姑娘那夜,对于秦钟随身携带零嘴,含山公主之所以会感动,也是因为这个。 或许,他是念着自己的,不是吗? 绿柳儿端着盘蜜饯,往含山嘴里塞了颗,道:“殿下,您这么紧张秦钟呀,奴婢以前还不知道呢。” 含着一颗蜜饯,含山公主埋怨看着绿柳儿,不满她心知肚明还要说这种话出来。 兰亭侯家的那位李大小姐,满怀欣喜的偷偷看着离自己不算远的太子殿下,心中娇羞不已,听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殿下已经把心意说给了皇帝陛下听,想来不用过多久,宫里便会传出旨意,让自己入宫觐见。 她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原来那夜偷看自己沐浴的歹人,就是太子殿下。 这可如何是好呢,殿下真的喜欢自己了吗? 偷偷看着邸朗坚硬俊朗的侧颜,李大小姐心想,殿下真是意气风发,不愧是未来要君领天下的雄主。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陛下见状,微笑不已。 宰父旻依然穿着那身鲜艳的红衣,神情复杂。 擂台。 一道细微的破空声响起,柳钦言收回铁剑,向京卫指挥使司那名统领欠身行礼,那位统领的胸甲上出现了道极为可怕的裂痕,内衣破开,露出了他结实的胸膛。 叶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用长刀支撑着身体,便欲再战。 这时,柳钦言走到了他的身边,左手按在了叶培的肩膀上,温和笑道:“叶统领,败就败了,待会还有行兵布阵,不是么?” 说罢,柳钦言掌心用力,把叶培重新按到在了地上。 秦钟看着眼前这位竞争对手,散去周边劲气,微笑说道:“要论行兵布阵,我待会估计得输,所以这场,一定得赢。” 柳钦言有些疑惑的问道:“秦兄马上便要进龙骧铁骑,为何要在这里大放光彩,这样的话,今后恐怕就摆脱不了锦衣卫这层身份。” “柳兄莫非瞧不起锦衣卫?” “倒也不是。”柳钦言摆了摆手,微笑道,“锦衣卫的历史,我也是知道的但今后我大明朝征战天下,还是得靠咱们镇南军与龙骧铁骑。” “我没有你这么多的心思。” 秦钟上前一步,倒提着剑对柳钦言说道:“在其位谋其政,我要赢。” 柳钦言洒脱一笑,对秦钟的话深感认同。 “小时候,我家便在镇南军答应旁边,日夜看着镇南军将士操练,知道他们如何驱除倭寇,也知道他们如何剿灭山贼。” “我对这支队伍也有归属感,所以我也要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一剑镇皇宫 擂台之上,柳钦言特意等待秦钟平复因为先前那一剑而有些翻涌的劲气,这才缓缓后退几步,提剑指向了他。 擂台下方,两人的下属纷纷聚集,红衣黑甲的镇南军与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中间却依然隔了很长一段距离。 他们目光炽热的看着自己的统领,振臂高呼。 尤其以锦衣卫喊得最热烈,多少年以来,自从北镇抚司被安上皇家鹰犬的名头之后,这等属于军人的荣耀便也渐渐远离了他们,历年军演,在徐太历刻意的安排之下,锦衣卫只是陪衬,从不会在其中争取成绩。 即便争,也是自取其辱。 与那些刀与火历练下来军人相比,金陵城的春风与粉黛早就把锦衣卫的骨头都泡软了,根本不是那些百战之师的对手。 而就在今天,一个初入锦衣卫不久的年轻百户,用手中那柄斑驳的铁剑,向在场的大明朝精锐们发出了讯号。 你大爷,永远都是你大爷。 被拔了牙的锦衣卫,依然是你们这群人的祖宗。 秦钟向柳钦言点头致意,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柳钦言收敛了笑容,率先出剑。 擂台下的镇南军顿时高举手中长戟,眼神狂热,台上那位年轻的士子,十三岁开始跟随霍明渡将军,参与大小战事不下十场,尤其是前阵子对西齐的战事中,表现得极为出彩,已经让镇南军对他开始刮目相看。 柳钦言的那柄剑,是霍明渡将军当年提着上战场的利器,却没想到被送给了他。 奉天殿前的陇国公双眼微微眯了起来,他自然认得那柄剑,含笑道:“没想到,霍明渡那老小子竟然如此大方,刘大人,想来这可不仅仅只是稍微有些器重而已。” 兵部尚书刘元尚微微一笑,摇头道:“老夫也很久没看过大明朝的年轻人们了,陇国公,计较这些小事,可有失你的身份。” 陇国公不再说话,把目光放回了擂台。 这必定是场艰苦卓绝的较量,陇国公心中清楚,即便霍明渡与他相比,在武道一途不占优势,尤其是这些年来,更加不会亲自披挂冲锋陷阵,可即使如此,他亲手培养出来的人,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龙椅之上,皇帝陛下撑着下颚,却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擂台上,而是看着远处殿宇上那隐藏在瑞兽后的一道身影。 皇帝陛下心想,这是你的学生,便让朕看看,他到底有几分能耐。 柳钦言的剑法飘逸,脚步坚定,那柄雪亮长剑折射着阳光,仿佛浴火,从远处袭来。 秦钟倒提着剑,身子微微一侧,身后铁剑游龙而出。 叮 两柄长短相仿,威势却截然不同的铁剑碰撞在一起,双方劲气让各自衣摆迎风,猎猎作响,只一个对决,看不出高低。 柳钦言却没有停下脚步,紧逼而上,却不知道用了什么身法,出剑角度极其刁钻,让已经习惯鲜瑜卑教导的大开大合之势的秦钟忽然之间无所适从。 但毕竟有着深厚的功底与经验,沙场之上秦钟还未去过,比不得柳钦言的那股金戈铁马,单论气魄,秦钟从不会向任何低头,剑身上的铁锈又剥落了片,露出里面的晶莹剔透,秦钟反手一勾,刺向胸口的铁剑便朝上,柳钦言的劲气在空中留下一道虚影,破了上方的一面龙旗。 柳钦言眉毛微挑,有些诧异为何秦钟竟然能挡住自己这一剑。 一个拳头正大光明的袭向他的小腹,柳钦言身子急速掠回,飘在擂台一角,他低头看去,那里的衣料以为秦钟拳头上的磅礴劲气,已经破烂不堪。 短暂的接触,秦钟越于半空之中,如天外流星砸向擂台。 威势不可挡,柳钦言自知绝对不可能快过秦钟,索性沉下身子,提剑挡去。 轰的一声,擂台之上尘烟大作,无数木屑犹如柳絮般飞上天空,奉天殿前响起了阵阵惊呼,无数年轻的小姐公子们在征得长辈同意后,跑到栏杆前,探头望去。 秦钟的身子依然滞留在半空之中,剑尖抵在柳钦言的铁剑上,行的是倒挂金钩。 柳钦言此刻显得十分狼狈,半跪在地上,一小半的身子陷阱了擂台,那里被轰出一块凹陷,这位潇洒士子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愤然而起,撕开秦钟的攻势,抬脚踹去。 这一脚的力道极重,秦钟仿佛觉得是万金重石砸向自己。 捂着胸口直起身子,柳钦言也跟着从凹陷的擂台越出,重重咳嗽几声,嘴角隐有血丝。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的百户,竟然能够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 但还好,依然能赢。 台下的镇南军将士太了解柳钦言了,当他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时,便代表着胜券在握,百余名将士振臂高呼:“镇南军,威武!” 一浪高过一浪的怒吼响彻奉天殿前的广场,无数小姐们欣喜的看着擂台之上的那两位清秀俊美的年轻军官,什么时候金陵城出了这么多青年才俊,怎么家里的爹爹娘亲,从未提起过? 那些各家府邸上的年轻公子一个个说话轻声细语,恨不得跟个娘们似的,而眼下擂台之上的那两位年轻军官,才是真正的男人。 长得俊俏,又能文能武,这不就是女孩们最梦寐以求的意中人选么。 也不知多少深宅内院的大小姐们当下便对秦钟与柳钦言芳心暗许,可眼下,她们更为期待与好奇的是到底谁会胜。 秦钟揉了揉发疼的胸口,低头看着下属,问道:“我锦衣卫建立之初,是何宗旨?” 吴春等几名总旗官最先反应过来,大吼道:“公义!” 近百名校尉跟着呐喊起来“明心,惩奸!” 公义。 明心。 惩奸。 太祖陛下亲自提笔,那两块铁碑已在昭狱和北镇抚司的大门口矗立了两百余年,今后,也必将继续存在下去。 秦钟看向柳钦言,笑道:“他们其实跟我一样,很孤独。” 柳钦言没明白秦钟话里的意思,这世上也没能明白。 孤立于大明朝堂,不容于朝堂,却也没有办法被这些正规军们以同等目光看待,作为曾经叱咤天下的锦衣卫,当然算得上孤独。 秦钟同样孤独,因为没有任何人可以理解他心中所想。 他抬头看向西北方向的一座大殿,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个男人,正在仰头灌酒。 能以一人之力,抗衡天地,他,想必也是孤独的。 秦钟豁然开朗,自出生开始到接触武道,直至今日,方才明白自己始终无法越过的那条线到底是什么。 是内心啊,就是他一直不敢直视的内心。 前世要为了师父和武馆,要为了师妹着想,要努力被人认可,要努力让师妹爱上自己,以至于迷失了自我,练武是为了功利,对人好,是为了让别人爱自己,这本就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来到大明朝之后,秦钟想要放荡一生,不管不顾,才活得疯癫没个正形,却依然无果。 顺心顺意,也得首先明白自己的心意。 低着头缓缓抬起,秦钟脱胎换骨,焕然一新,他看向那些激动不已的锦衣卫,挺直了腰板,继续问道:“我锦衣卫的宗旨,是什么!” 百名锦衣卫拔出鞘中绣春刀,高举过头,形成一片钢铁刀林。 “公义!” 秦钟出剑,一剑仿若深渊潜龙觉醒,高吟凯歌,擂台之上四杆龙旗仿若嘶吼。 柳钦言只觉得眼前一片光亮,清秀的面孔急剧扭曲,提剑迎上。 “明心!” 秦钟一剑斩下。 “惩奸!” 柳钦言手中那柄霍明渡亲赐铁剑断裂,秦钟收剑。 他从半空中落下,衣摆微杨:“现在要加一条。” “知己。” 柳钦言看了眼自己胸前破烂的衣裳,有些颓然的摸了摸额头上的细汗,无奈一笑,整个人便仰躺而下。 他愣愣的看着碧朗天空,有些疑惑,自己为什么会输。 但是,输便输了,大丈夫立于世,岂有百战百胜的道理,要的,是百战不殆。 “大人赢了!” 吴春等总旗官见状,激动得涨红了脸,使劲捶着胸膛,多少年了,锦衣卫多少年没有这般扬眉吐气过,多少年没有向世人证明,他们才是真正的无敌,他们才是真正的帝国柱石。 邸朗从座椅上直接蹦起,欢欣雀跃,拉着含山公主跑到广场前方,高喊道:“秦钟,今夜我必与你不醉不归,你给我记住了,本太子今天晚上一定要跟你喝个昏天黑地!” 含山公主再也掩饰不住喜悦,快乐的看着擂台上那个提剑少年。 西北处大殿之上,鲜瑜卑苍白的脸上浮现了道浅浅的笑容,随即越下大殿,消失不见。 坐在皇后娘娘身边的宰父旻,冷哼了声,没有任何人发现。 陇国公捏着栏杆的双手负在了身后,那根玉石栏杆,出现了几道裂缝。 徐太历拽断了几根胡须,疼的龇牙咧嘴,却笑得无比开心。 当时招揽这个少年进锦衣卫时,他何曾想过,会有今日之局面,又怎么可能想得到,秦钟能够凭着这场军演,把麾下那百名锦衣卫,彻底拧成一股绳? 从今往后,那些总旗官对秦钟,只会有个念头。 为他效命,为他誓死效忠。 秦钟跳下擂台,下属们把他围住,看着这群老爷们一个个跟吃了春药般兴奋,他急忙制止这群人要把自己抛到空中的想法,说道:“还有行兵布阵,我们可能会输。” 谁还会管,谁还会管这些。 输了又如何,今后还能赢回来,而秦钟今日的表现,才是这群下属最看重的。 自己的上官赢了,也就代表锦衣卫赢了,人低的正规军们悄悄,咱们锦衣卫也不是纸糊的老虎! 皇帝陛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拂袖回了大殿。 太监尖利的嗓音响起:“第二场,转至宫外,陛下有命,设宴,犒劳诸将士。” 三个时辰后,皇帝陛下在宫内大摆筵席,西齐使团,各部主官一应聚到,而皇后娘娘在后宫之中,招待女眷,太子与公主二位殿下随行。 场外的军演,最终由柳钦言率领的镇南军拔得头筹,龙骧铁骑紧随其后。 然又让兵部各位大人们瞠目结舌的是,排在第三的不是意料中的御林军,竟然是由秦钟率领的锦衣卫。 徐太历得知此事后,端着酒杯笑吟吟看向陇国公:“国公爷,这是您教导有方。” 陇国公仰头灌了口酒,看着殿外那些狼吞虎咽的将士们,见秦钟竟然已经和所有人闹成了一团,不禁摇头冷笑:“拉帮结派倒是厉害,真是个臭小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雨巷杀人 殿外,诸营将士正围在几张大桌上喝酒吃肉,今日个人勇武头筹是秦钟,但行兵布阵却是镇南军拿了第一,皇帝陛下龙颜大悦,犒赏了参加军演的所有人。 叶培端着大海碗走到秦钟面前,脸上还带着一些擦伤,这是在场外演练时,被秦钟手下的锦衣卫偷袭所致,虽然最终还是以龙骧铁骑的全胜告终,但回想起先前锦衣卫悍不畏死般的作战风格,这位驰聘沙场的勇猛将领,还是给予了这些同僚起码的尊重。 “我等你来北方。” 叶培和秦钟碰了下酒碗,十分认真说道:“到那时候,我们比谁杀的蛮子多。” “一定。” 短暂接触之后,秦钟便知道眼前这位小将军,没什么坏心眼,就是服气比自己强大的人物,虽然话说起来依然很冲,但总比先前睬也不睬自己的那会功夫要好。 叶培显然十分的不胜酒力,几大碗宫内美酒下了肚,便已经脚步踉跄,话都说不清楚,被下属抬了出去,吃饱喝足,大殿之内依然莺歌燕舞,礼乐司的舞姬歌姬在为里面的贵人们助兴,皇帝陛下不走,秦钟这些人也是走不了的。 柳钦言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坐在秦钟身边,看着他说道:“先前在夺祁山,你敢只带二十名下属去对御林军实行斩首,虽是成功,但也被我在后方突袭,剿灭了没有统帅的剩余锦衣卫,这在战场上,根本不是一军主帅应该做的事情。” “你要知道,没了将军的士兵,即使再骁勇,也是散兵游勇,不足为虑。” 秦钟笑着摆了摆手,看着这位军界冉冉升起的新星,说道:“无论是叶培还是你,我都比不上,我也高估自己了,原本想着斩掉御林军后,再绕到后方去灭掉龙骧铁骑,可你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秦钟与他的二十名下属,死于镇南军的围攻,他身上那些白点,就是裹了白布的利箭留下的痕迹,柳钦言不愧是被霍明渡一手调教出来的年轻将领,战场谋划,绝不是现在的秦钟可以比肩的。 “秦兄,不管如何,今天我也很高兴能够认识你。” 柳钦言摆弄着手中的空酒杯,说道:“春闱之后,我就会留在兵部,这是霍江军和刘大人的意思不能去北方与你并肩作战,确实很遗憾。” 今日秦钟已经见到了太多大明帝队中的青年翘楚,怪不得这二十年来,大明铁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除了有那两座大山之外,军中强人无数,而对于柳钦言的安排,秦钟也能明白一些。 这是个被寄予厚望的年轻人,今后必定会成为朝堂上的新兴力量。 这时,皇帝陛下身边那位老太监,领着身后的徒子徒孙走出大殿,站在门外,手中拂尘一扫,高喊道:“锦衣卫百户秦钟,镇南军柳钦言,领旨。” 秦钟与柳钦言抬头望去,急忙离开酒桌,单膝跪下。 “陛下有旨,赐锦衣卫百户秦钟,斩马刀一柄,马槊一杆,望其不负皇恩,为国效忠。” “陛下有旨,镇南军柳钦言,赐左武卫营副统领一职,黄金千两,望其不负皇恩,为国效忠。” 秦钟与柳钦言相识,随即低头。 “谢主隆恩。” 老太监身后的小公公们立刻端着一柄雪亮的斩马刀,和一杆通体全黑,泛着幽冷寒意的马槊走到秦钟面前,老太监走下台阶,笑吟吟的看着秦钟说道:“秦百户,这斩马刀,是太祖皇帝创建锦衣卫时,初代指挥使的兵器,那位大人去世之后便留在了宫中,今日陛下赐予你,你可知其中深意。” 秦钟抓过那柄斩马刀,随意挥舞,刀光雪亮,让人心悸。 好刀。 “这马槊,乃当年陇国公与西齐交战时,从沙场之上抢夺而来,据说是西齐皇帝赐予那名大将的神兵利器,秦钟,皇恩浩荡,要牢记陛下对你的希冀。” 总的来说,这两样东西的政治意图要远远大过实际用处,本也就没指望皇帝陛下会赐什么实在的玩意儿,秦钟再次谢恩,便由几名小公公把两把兵器收入锦盒,交给了秦钟身后下属。 又有一名小太监捧着件暗黄色官服走到柳钦言面前,老太监微微一笑,向柳钦言拱手:“柳统领,今后拱卫皇城,守护陛下,职责重大,可不能马虎了。” 柳钦言接过官服,再次谢恩。 武卫营独立于京卫指挥使司与御林军之外,是皇室手中的一柄利器,但凡能被任命担任主官的人选,都是陛下最信任的人,与其说这个副统领职位是赏给柳钦言,倒不如说是卖了个面子,给如今还在西齐两座藩镇支撑着的霍明渡将军。 既然兵部和镇南军想要有个好苗子留在京城里,那便留下来吧。 既然陇国公和锦衣卫想要秦钟去北方,那便去吧,不管怎么闹腾,做出了成绩,收益的还是那位正在与西齐大冢宰对诗的皇帝陛下。 秦钟到底是被邸朗给拉进东宫,喝得五迷三道,还被强行拖起来与邸朗比划了几招,快要临近子时,才被一辆马车拉出了皇宫。 这辆马车名义上是锦衣卫花钱买的,在北镇抚司白纸黑字登名造册,车夫驱赶着马匹来到一处僻静的小巷,麻利的钻进车厢,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塞进已经昏睡过去的秦钟嘴中。 药丸入口即化,秦钟体内的酒精化作酒气从毛孔中散发出来,不一时,他便睁开了眼睛,揉了揉还有些发疼的后脑勺,脱下那身白虎官服,穿上车夫准备好的夜行衣,看了眼那名车夫问道:“他们已经出来了?” “是的,大人。” 那名车夫正是当初在秦淮河接秦钟的船家,他好像永远都在憨厚的笑着,帮秦钟整理了下夜行衣的边边角角,这才躬身说道:“梅长运兵分两路,一路由他的大舅子领兵,带着胭脂,一路他从西平街走,沿街有南镇抚司的人暗中随行。” “障眼法?” 秦钟看向车夫问道:“那他带着的女人,是什么来路?” “大人放心。”车夫微笑道,“梅长运做人小心谨慎,这回带的是他的一名小妾,身形与胭脂相仿,殿下算无遗策,其实大人您已经做到了之前允诺的事情,这次,本不应该参与进来,怕是会引火上身。” 车夫的身子更加弯了些,秦钟蒙上黑布,西齐人在金陵城里的暗手,要比秦钟想象得多得多,不愧是曾经天下第一大国,底蕴深厚。 秦钟从马车里跳出来,接过车夫递上的长刀,摇头说道:“我不放心,所以得亲自去一趟。” 轰隆 乌黑的云层闪过一片渗人的紫色光芒,淅沥的雨丝转瞬间成了磅礴暴雨,车夫迅速离开,秦钟的身子预约屋檐之上,往西平街而去。 一辆南镇抚司的马车缓缓行驶在西平街上,梅长运穿着黑色雨衣,不紧不慢的往衙门走去。 宫里演武的结果已经出来了,那个北镇抚司的少年百户,博了个头筹,甚至在行兵布阵上也进了三甲,皇帝陛下给了不少赏赐,想必如今还在宫内与太子殿下对酒当歌。 梅长运的脸色很难看,凭什么那个少年能够一鸣惊人,凭什么他就能总是站在万人瞩目之下。 锦衣卫是皇家鹰犬,是注定要隐藏在黑夜之中的机构,他这样做,难道是徐太历指挥使的意思?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该阻拦自己建功立业,从进南镇抚司之后,他不断杀人,讨好上官,求得便是飞黄腾达,秦钟啊,秦钟,等我弄清楚你为什么要对那个女奸细如此重视,你眼下的这些荣华富贵,便会成为过眼云烟。 到时我便在昭狱之中,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道闪电劈下,让埋头前行的瘦马受惊,前蹄高高扬起,梅长运从马车上站了起来,看着前方那个持刀的黑衣人。 见状,梅长运嘴角划过一丝得逞的笑容,果不其然,在沈青等三人被调离之后,便立刻就有人前来接应。 这更说明,秦钟有鬼。 梅长运的右臂高高扬起,然后猛然挥下。 这西平街四周,他早已埋下了重兵,只要有人出现,便可当场拿下,到时人证物证俱全,又有那个女奸细握在手中,他北镇抚司,恐怕要因为秦钟,承受来自宫内皇帝陛下的怒火了。 雨下得更大了,以至于让梅长运都看不见远处的情形,他发现了不对劲儿。 自己安排的弓弩手与长枪队,足足三十人,为什么全都没出现? 难道是要因为雨下的太大,那些隐藏在屋檐下的属下没有看清,梅长运索性大喝一声,叫道:“贼子何人,胆敢阻拦本官的马车!” 对面那人缓缓走来,而周围却依然只有暴雨倾洒而下的声音。 梅长运顿时有些发慌,马车里的美妾掀开帘子,有些害怕问道:“大人,我们怎么还在这杵着,赶快走呀,奴家好怕。” “回去!”梅长运瞪了美妾一眼,重新坐下,架起马车便往前冲去。 很显然,自己的方案出现了偏差。 就在马车开始提高速度的那一刻,一道黑影从左侧屋檐飘然而出,往皇宫方向去了。 秦钟看了眼离开的鲜瑜卑,便知道宰父旻竟然请动了这位,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南镇抚司下属,恐怕都已经被鲜瑜卑处理干净。 马车转瞬而至,梅长运拔出绣春刀横扫而来,秦钟越于磅礴暴雨之中,挥刀斩下。 而就在此刻,车厢内的美妾惊慌失措的冲了出来,抱紧梅长运哭喊道:“大人,大人,我好怕。” 梅长运只觉得浑身发疼,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无法动弹。 他努力的抹掉眼前雨水,然后便看见对面那人砍下的一道亮光,梅长运嗅了嗅空气之中淡淡的血腥味道,回头看着自己那名美妾,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他想伸手去摸美妾的脸,却被她冷冷打开,然后一脚踹下马车。 最先跌在地上的不是梅长运的身子,而是他的脑袋。 美妾低头看着梅长运,露出了畅快的神情,她向对面的秦钟点了点头,见他离开后,便仰头凄厉的嘶喊:“杀人啦!” 喊完之后,美妾便跪坐在地上,伏在梅长运早已没有了生机的身体上放声大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时间啊,停止吧 涪陵阁。 这里原本有一处三层的小楼,是徐香铭未嫁入陇国公府时的住处,如今闲置出来后,依然有仆人经常过来打扫,可除了徐香铭的那个贴身侍女,柔儿之外,没有第二个人有钥匙。 不过一道房门而已,对于很多人来说,都算不上麻烦,更何况,这栋平日里都紧闭的房门,却是大开着的。 翻墙跃入小楼,秦钟低头走了进去,把湿哒哒的夜行衣换下扔进正在燃烧的火盆中,秋雨淋了这么久,就算不会生病,但却冷得要命。 桌上摆着原先丢在马车里的百户官服,上面的污渍已经被清除干净,那个车夫长得粗糙憨厚,却没想到是个极其细心的人。 “我要是你,现在就逃出金陵城,然后隐姓埋名。” 秦钟回头看了眼宰父旻,笑笑没说话。 宰父旻站在秦钟身后,清冷说道:“不过你既在军演之上出了这么大的风头,想必是准备在明国做出一番事业来,我也算说了废话。” 梅长运的那个大舅子背着胭脂从窗户外跳了进来,把伤痕累累的胭脂小心放在床上后,向宰父旻单膝跪下,面露狂热:“卑职陈提,见过殿下。” 宰父旻微微额首,看着陈提问道:“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陈提点头,小声说道:“有秦大人的暗中相助,一切都很顺利,殿下,安排胭脂出城之事刻不容缓,卑职认为” “像他这样的人,金陵城里还有多少?” 秦钟指了指陈提,捧着杯热茶,看向宰父旻说道:“南镇抚司里有你们的人,梅长运的枕边人,竟然也是你们的人,殿下,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 “无数年以来,两国交战,双方都在各自领土内埋下了无数的人,这本就没什么。”宰父旻看了眼秦钟,淡淡说道,“你也不忘要了,明国绝大部分的国土,当年都是我们齐国的。” 那夜从昭狱出来,沿途见过宰父旻之后,秦钟便有了些许的打算,可却没想到宰父旻竟然在金陵城内有如此可怕的影响力,一个南镇抚司里,梅长运身边至关重要的两人,竟然都受这位西齐长公主的差遣,那么六部呢,全国各道州府里,又有多少像陈提这样的人? 更不要说,那位替秦钟解决了梅长运后手的鲜瑜卑。 即便身在锦衣卫,能够最直接的感受国家机器运作起来时候的那种可怕效应,但宰父旻的举动,依然令秦钟震撼。 大明帝国从上而下,多少人都认为,那遥远的西齐早就成为了大明朝的嘴边肉,多少百姓认为,只要皇帝陛下愿意,大明帝国的铁骑便能踏平西齐的国都。 现在看来,西齐,只怕没有那么不堪一击,也没有秦钟原本想象中那么弱小。 宰父旻走到床边,粗粗查看了番胭脂的伤势,那些可怕的伤口深可见骨,即便有秦钟的金疮药和这些天来的休养,依然没有好转的迹象,胭脂奄奄一息的看着宰父旻,挣扎着想要爬起行礼,却被她按住。 一道劲气打入胭脂体内,宰父旻皱眉说道:“伤得太重,如果现在就安排出城事宜,恐怕受不了舟车劳顿。” 看向陈提,宰父旻说道:“梅长运死了,你有何打算?” 陈提显然早有准备,轻声说道:“殿下放心,我有足够的把握,到时能够独善其身,只是” 见陈提看着自己,秦钟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此次为了营救胭脂,宰父旻不惜暴露了金陵城内的两条暗线,梅长运深受南镇抚司镇抚的器重,将来不说能够坐上那个位置,但必定不会差到哪里去,陈提和他那个妹妹,原本应该有更大的用处。 可如今,他们暴露在了秦钟的面前。 “这件事情之后,你离开南镇抚司,我会帮你安排个好去处。”秦钟看着这名南镇抚司小旗官,缓缓说道,“南镇抚司是个要紧的衙门,我不管你是明人还是西齐人,既然投靠了这位殿下,我是不可能让你再呆下去的。” 宰父旻听了,在旁冷笑道:“若不是怕受我牵连,你岂会对这件事情如此尽心竭力,怕只会放任自流。” “现在还要对我的下属指手画脚,秦百户,您可真是比明国的皇帝陛下还霸道。” 秦钟走到床沿边,看着宰父旻,十分认真的说道:“梅长运该死,所以我才杀他,我不能死,所以我才会帮你。” “这是什么狗屁理论?” “可能你不知道,当初在老家时候,我差点儿饿死,所以这条命算是老天爷重新给的。”秦钟把挂在火炉旁的衣服拧干之后,重新穿上后接着说道,“我都还没娶媳妇,也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怎么能死?” “再者来说,你别我想的太伟大,虽然我的长相很有欺骗性,不过你要记住,我不是善茬。” 对于这种层次的威胁,宰父旻全当是听狗放了个屁,充耳不闻,问道:“胭脂可以在这里住多久?” “给胭脂的用药,是锦衣卫里最好的,我有把握在三天之内让她能下地走路,之后便是你的事情了。” 秦钟看着床上的颜值,眉头微微蹙起:“梅长运死了,犯人丢了,南镇抚司一定会追查,这里也不是长久之地。” “我们马上就走,刚才不过是为了躲避一队巡城将士,才按照你的安排来了这儿。” 宰父旻起身,陈提背起胭脂,小心翼翼的替她披上雨衣,便出了涪陵阁。 外面的暴雨依旧没有停止的意思,相比梅长运流出来的血早就没了痕迹,却不知道那名小妾,到底会如何。 楼梯口有人轻悄悄的走上来,见秦钟正在穿衣服,便急忙扭过身子,小声问道:“事情都结束了吗?” “是啊。” 秦钟系好腰带,向转过身来的御珑行礼道:“多谢大小姐。” 除了柔儿以外,还有谁能拿到这座小楼的钥匙,还有陇国公和御珑淇,秦钟当然不可能去找陇国公,让他知道自己与西齐长公主有这么层关系,那个老小子恐怕会一刀下来,不给秦钟丝毫解释的机会。 御珑淇上了楼,坐在桌旁,没有说话。 秦钟也跟着坐下,笑道:“今晚的雨,下得可真大。” 对于秦钟的没话找话,御珑淇连白他一眼的心思都没有,托腮看着桌上燃烧的烛火,愣愣出神。 倒是秦钟率先沉不住气,说道:“那个,大小姐你就没什么想要问我的?” 御珑淇抬头看着他,摇了摇头。 “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让你把这里打开,也不问问刚才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御珑淇吐出口气,不耐烦看着秦钟说道:“刚才你们的话我都在楼下听得一清二楚,怎么,要我问问你是怎么通敌叛国,怎么帮犯人越狱,你才满意?” 愣愣的看着御珑淇,秦钟讪笑道:“你都知道啦。” “我不想管你的事情,我也知道你有秘密,从那时候在涪陵阁我就知道了,你这个人其实可怕的很。” 御珑淇看着秦钟,好像是准备把以往的疑惑和抱怨全部说出来一般:“谁都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说你贪图功利,前些时候你就生怕别人关注你,爹爹要带你去北方,但凡是个人都不可能拒绝,你反而不想去” “我怕死嘛” “当初在皇家园林,我怎没发现你怕死?” 秦钟哑口无言。 御珑淇冷哼一声,指着秦钟鼻子教训道:“因为那是太子哥哥,是含山,你舍不得让他们出事,所以不得不出手,可接下来呢,除了陪着太子哥哥胡闹又是一件正事不做。” “可是今天你干了些什么,因为这些事,将来又有多少人会期待你,我想你也清楚。” “既然弄不懂,我也懒得懂。” “只是” 御珑淇攥着手中绣帕,低头说道:“只是,你不可能是个坏人。” 秦钟还记得第一次见御珑淇时,她是个穿着黑衣的翩翩佳公子,像个护子心切的老母鸡似的,把含山公主护在身后,然后喊来侍卫差点儿把自己和王汲揍了一顿,接触的越深,秦钟便知道了。 这位国公府的大小姐,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女孩儿,从小没有娘亲在旁边疼着,呵护着,陇国公又常年领兵在外,便养成了她凡事都想着靠拳头解决的性子。 说白了,就是个没安全感的小丫头。 但是心啊,真是玲珑剔透,什么道理都明白,什么事情都看得透彻。 对于秦钟做得这些事,她既然清楚,肯定知道里面的风险到底有多大,却依然义无反顾的过来帮助自己,如果一句谢谢就能解决问题,那还要以身相许这个词儿做什么? 可要真这么做,实在有点儿不要脸。 认识御珑淇也有很长时间了,她是自己来到大明之后第一个认识的姑娘,特别漂亮的姑娘。 秦钟一直很好奇,御珑淇的母亲到底生得有多好看,否则就凭陇国公那糙货,绝对不可能生出这等佳人。 “秦钟” 正当秦百户胡思乱想之际,身旁的御珑淇忽然开口说道:“我以前听爹爹说过,在北方啊,下个月开始便会下雪,有时候血能堆到人的胸口那么厚,爹爹和蛮子打仗时,最怕下雪,因为这样,战马就没有了用处。” “爹爹身上有很多的伤,我只见过几处,可都很恐怖。” “爹爹说他不怕疼,可我知道,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不怕疼的人?” “秦钟,你说这次去北方,爹爹会死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青丝落成秋霜 三十年前,金陵城内有个喜欢遛鸟跑马的小公爷,他生得风流倜傥,却最爱流连百花丛间,每日挥金如土,在金陵城内欺男霸女,却因与太子殿下关系莫逆,无人敢有怨言,也因为小公爷性情的缘故,行事虽说荒唐,却没做过丝毫伤天害理的事情,故也没人真的会与他计较。 一日,他陪同当时的太子殿下前往扶摇花船,一口气叫了六个处子,其中有一人,名唤宋茶茶。 她乃北疆罪臣后代,全家男丁被灭杀后,女眷全部发配教坊司为妓,宋茶茶便是其中最美的一个,即便当时年幼,却已有红颜祸水之姿,宋茶茶年纪轻轻,却出落得花容月貌,沉鱼落雁,当年扶摇花船的妈妈前往教坊司挑选好苗子时,初见宋茶茶,便惊为天人,当下便甩下中金把她买了回去。 随即便是多年调教,而当那位身份显贵的小公爷领着身份更加贵重的太子殿下来到花船,当时的妈妈毫不犹豫便把宋茶茶送到了那间厢房。 小公爷对宋茶茶一见倾心,甚至扔下国公府腰牌,只为从此之后,让他一人独享宋茶茶。 当时太子殿下取笑这个流连百花丛间的小公爷不过如此,最终却也没逃过命运的安排。 二十年前,继承了父亲公爵爵位的小公爷挥军北上,出生入死,身上留下了数十道大小不一,深浅不一的伤痕,皇帝陛下龙颜大悦,特赐那位小公爷与那位清倌人成婚。 那位名叫宋茶茶的女子在为国公爷剩下一女之后,便香消玉殒,从此消失在世间。 有人说,是当时的老国公无法容忍自己的儿子娶了这么个有辱门风的女人,也有人说,是那年的寒风太大,让这位曾经扬名秦淮河的清倌人,没有办法承受国公府里的荣华富贵。 命贱,命短,命不如草。 可这世上所有人都不知道,当年小公爷挥军北上,是因为那时的老国公,冷酷的看着自己执意要迎娶那位清倌人的儿子,说了句话。 “你若想娶她,便去杀光了蛮子,什么时候把蛮子杀光了,不用陛下圣旨,我亲自去提亲。” “若能清肃北方,即便不要我国公府两百年清誉,又何妨。” 已是新一代国公的小公爷二话不说,便答应了父亲的要求,披金挂甲,前去整顿已经糜烂了无数年的北方边军。 战火延绵三年,波及大明帝国边疆六州,那位小公爷从俊朗的少年,在战场上成长了为一个行事粗鲁,满脸络腮胡的糙汉,他不断杀敌,不断获得战功,只为明媒正娶,那位依然在扶摇花船之中的宋茶茶。 终于,小公爷兑现了自己的承若,用那不堪一击的东北边军,杀得纵横北方草原无数年的蛮子闻风丧胆,远遁草原深处。 那年,陇国公大胜而归,金陵城十万百姓自发出城迎接,无数人跪拜而下,皇帝陛下亲自出城。 原本垃圾一般的东北边军,在短短三年之内,被那位小公爷锤炼成了一支铁血之师,从此扬名立万,陛下赐名,龙骧铁骑。 传说中,在那三年里,一个绝美的女子每月都会站在金陵城外,眺望北方高歌。 那首情歌,唱了整整三年。 那年,不知有多少热血男儿,在听了宋茶茶如泣如诉的歌声后,自发参军,前往北方与江南,为国效忠,拼尽全力,直至付出生命。 三年之后,以歌喉著名的扶摇花船红牌宋茶茶,歌声沙哑,再也无法一展歌喉。 那年,陇国公挥军归来。 陛下赐婚,次年,陇国公府喜迎千金,再次年,国公夫人去世。 无数人扼腕叹息,无数人觉得,那位名叫宋茶茶的女子,福薄,命薄。 从此之后,这世上多了位战功彪炳的陇国公,多了位自出生后便受尽宠爱的国公府大小姐,但也少了位痴情女。 金陵城的老人们直到现在依然记得,那个喜欢穿着粉丝襦裙,站在城外高歌的女子。 依然记得,当年陇国公归来之日,宋茶茶站在城头,看着情郎黝黑粗糙的面庞,甚至有些斑白的鬓角,不顾一切冲开千军万马,拥抱戎装在身的陇国公,快意大哭。 当那位依仗着自己彪炳战功的国公爷,骑着高头大马,耀武扬威绕着金陵城连走三圈时,全城的老少爷们,大姑娘小媳妇儿,全部陪着他走到秦淮河,迎娶宋茶茶。 那日,宋茶茶身穿鲜红嫁衣,站在船头。 几十年过去了,你再去到茶肆酒馆询问,除了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的爱情故事,谁还能忘记当年秦淮河上的那抹鲜红? 谁又能忘记,那日陇国公府张灯结彩,那位自北疆地狱而归的国公爷,喝得酩酊大醉,抱着新婚妻子嚎啕大哭。 他还是那个喜欢斗鸟跑马的公子哥,还是那个喜欢安逸的纨绔子弟。 三年的腥风血雨,数十道伤疤,为的是名正言顺,为的是让宋茶茶心甘情愿。 “从小到大,我在金陵城里惹祸,就没人会追究。” 御珑淇眼圈微微发红,说道:“我从小就没人管,府里的嬷嬷侍女,就跟疼亲生女儿一样疼我,金陵城里的人们,也都宠我。” “我砸了千古阁价值连城的瓷马,老掌柜说,不怪我,怪就怪老天爷,心狠让我娘早早的走了,没能享一天的福。” “我打了辅国公家的小公子,辅国公回去就把那个小子吊了一天一夜,骂他不知好歹,不知道现在的好日子,到底是谁给的。” “所有人都迁就我,就连宫里的娘娘,也宠我爱我,生怕我受了委屈。” “可,可谁能把娘亲还给我?” “谁又能让爹爹再也不去战场,再也不让我一个人在那个国公府里担惊受怕。” “谁都不能。” “除了跪在娘亲灵牌前跟她说话以外,我什么都做不了。” 御珑淇低着头,水滴顺着青丝缓缓落下,她从陇国公府里独自出来,半路遇暴雨,衣裳半干半湿,瀑布般的秀发黏在肩上,显得很清冷,也很可怜。 一府之荣耀,需要一府之主人拼杀终身,方得始终。 所有人记得陇国公仅仅用了三年,便杀得不可一世的蛮子几乎灭族,可谁又知道,他几次险象环生,几次险些无法回来。 十万将士埋骨北方草原,十五万将士披星戴月追杀逃走的蛮子,为的是大明千世平安。 可在御珑淇这里,她只是个没了娘亲,每日担惊受怕,有朝一日也会没了父亲的可怜女儿,这金陵城里每日歌舞升平,黑夜下的秦淮河莺歌燕舞,灯火辉煌,也渐渐会忘了,当年那个名叫宋茶茶的清倌人。 御珑淇的身子瑟瑟发抖,即便火炉便在旁边,依然无法驱散她身上的寒气。 秦钟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揽入怀里。 可能又觉得这样的姿势太不舒服,索性抱起了女孩放在自己的腿上,双臂环绕着御珑淇的身子,抹干了她发丝上的雨水。 “我不喜欢爹爹娶新的娘亲,也不喜欢他好像已经忘了娘亲的样子。” 御珑淇靠在秦钟的胸口上,觉得心在发疼,自懂事以来,她是头一回把心里话说给外人听,也是第一次,被男人揽在怀里。 “我也不喜欢你去青楼,更不喜欢,你跟爹爹都要去北方。” “你们都走了,我怎么办?” 这或许是御珑淇这辈子以来最脆弱,也是最坦白的时刻,秦钟安慰道:“你知道的,我很厉害,国公更厉害,所以我们不可能出事。” “万一呢。” “没有万一。” 男人的通病大改变是如此,总是对自己拥有无穷乃至偏执的自信,谁敢说自己在刀枪无眼,战火纷飞的沙场上一定能活下来,没人敢说这样的大话,即便是这世上最强大的军人也没有这个自信。 很多年前,还是个小女孩的御珑淇偷偷瞒着府中的嬷嬷和侍女,爬上了府邸中最高的屋子,对着满天繁星许下了个心愿。 希望爹爹能早日回来,希望今后,自己的夫君,可以一世安康。 如果梦想可以成真,御珑淇愿意像自己的娘亲一样,早早死去。 “你不务正业,你只想踏踏实实过日子,我那时候心里特别高兴,即便是真的窝囊,我也替你高兴,至少不会死。” “可你现在到处惹是生非,到处显露实力,你让我怎么办,除了帮你,我能怎么办。” “秦钟你就不该给我熬那锅粥,如果不是那锅粥,我也不会喜欢你。” 御珑淇今年十六岁,从未想过,那日从秦淮河回来,在涪陵阁里,自己会喜欢上眼前这个替她熬粥的账房先生,也从未想过,自己会真的那么喜欢他。 账房先生摇身一变成了锦衣卫百户,成了被皇帝陛下钦赐神兵利器的少年,前途一片光明,却也有无尽凶险伴随而来。 秦钟觉得这辈子自己真的太幸运,有这么对他好的人,有这么多人发自肺腑的对他好。 怀里的女孩轻轻抽泣,却不肯主动去搂正抱着自己的少年。 “谢谢。” 秦钟低头笑道:“谢谢你喜欢我。” “我不会死的。” “我会闯出个名堂给你看,今后也会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可能现在说的,一时半会成不了真。” “但一定会成真的。” 御珑淇抬起头,看着秦钟,眼眶里依然喊着泪水,娇艳欲滴却也惹人怜惜,她攥着秦钟的衣领,赌气说道:“就算我今后死了,你也不准娶第二个,纳妾也不准。” 秦钟看着御珑淇,严肃说道:“真有那么一天,我愿意陪你一起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一名百户的死亡 有了女朋友当然是很开心的事情,御珑淇是秦钟见过最美丽的姑娘,当初第一次看见她穿襦裙,施粉黛出现时,秦钟的内心波动根本没有表面上那么坦然。 现在近距离的看,秦钟更加确定了,御珑淇是真的好看。 他伸手摸了摸女孩的脸,然后闪电般的缩回,对上御珑淇不善的眼神,苦笑道:“我就是想摸摸看你的脸为什么这么滑。” 御珑淇听后,把秦钟的手重新放在自己的脸颊上,问道:“摸出个所以然了吗?” 感受掌心有些微凉却细嫩的触感,秦钟舔了舔舌头,点头道:“没,不过再摸会我就告诉你一些心得。” 御珑淇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坐在秦钟身上,两条腿不由自主的晃动,心情变得好了起来:“别得寸进尺了,我可是要你娶我的。” “这明显是我占便宜。”秦钟笑道。 “知道就好。” 头一回看见御珑淇露出女儿家的娇羞模样,秦钟不禁心头火热,忽然说道:“我跟你保证,那天在船上,我什么都没做。” 御珑淇白了眼秦钟,问道:“所以呢?” 秦钟目光炽热,看着御珑淇说道:“所以我能不能摸点别的?” 深夜的皇宫之中,御书房依然亮着烛火,皇帝陛下穿着舒适的长袍,坐在柔软的椅子上。 周边都是大明帝中柱石,即使是自南梁归来后,便被陛下勒令在府中闭门思过的长宁侯,也难得的出现在了这里。 外面的大雨依然没有停止的意思,皇帝陛下今日心情很好,在看到自己雄师之中,充斥着无数值得培养的好苗子,大宴过后,便让这些朝中重臣,陪着自己在御书房轻松的聊天解闷。 对于那位陛下,在座的大人们,可谓又敬又怕,民间百姓,称他是治世之君,功绩堪比太祖太宗。 但往上数两百年,邸氏皇族历代邸皇,除了开国之君以外,谁杀的人都没当今陛下多。 皇帝陛下今日也饮了些酒,此刻正揉着太阳穴,看了看打着哈欠的陇国公,微笑道:“御城,你的那个好苗子如今给锦衣卫拿了个大功劳,今后你如何驾驭?” “随他去。” 陇国公抿了口浓茶,说道:“无论在哪,都是为陛下效忠,为帝国卖命,就是希望他千万不要学了锦衣卫里那套阴臭的做事手段,不然龙骧铁骑可容不了他。” 这话摆明是说给一旁的锦衣卫指挥使徐太历听的,这些年来,北镇抚司兢兢业业,为陛下排忧解难,生怕一个不留神,便惹得吃力不讨好,现如今有了个秦钟,无论如何,今后在朝中,徐太历的腰杆子,怎么着也可以挺起来一些。 这也算摘了陇国公的桃子,难怪这个大老粗会不满意。 “陛下,这都是您老人家的功劳,陛下洪福齐天,才会有无数青年才俊如雨后春笋出现,今后我大明铁骑横扫天下,指日可待。” 徐太历急忙恭维看着皇帝陛下,谄媚笑道:“都怪臣先前没有通知一声秦钟,这军演结果,确实出人意料。” 一旁新任的御林军统帅,边策将军心里犯了嘀咕,就是因为出人意料,那个叫秦钟的臭小子就把自己手下的二郎教训得够惨,要是精心准备,你们锦衣卫是不是要把军演里的那些人全给灭了? “混账东西,得了便宜还卖乖。” 皇帝陛下笑骂道:“朕记得你年纪还要比我大两岁,一口一个老人家,你喊起来也不嫌臊得慌。” 陇国公也在一旁冷嘲热讽:“就是,臭不要脸的东西。” 徐太历呵呵笑了笑,不再说话,心想着你这个老东西还是回去管好你家那位大小姐吧,哪天被人拐跑都不知道去哪儿找。 朝堂里但凡有些重量的大人们已经知道了,那位叫秦钟的年轻百户,手里攥着北镇抚司最为优秀的十二名总旗官,那些人,都是要跟随秦钟前往北方,对重新冒出头来的蛮子施以雷霆,这个举动,皇帝陛下竟然没有丝毫的表示,着实令人惊讶。 别人不知道,这些帝队中举手投足的大将军们怎么会不知道,当年的锦衣卫是何等风光,何等不可一世,如今像个被套上枷锁的饿虎锁在金陵城内已经许多年了,皇帝陛下此举,是要解开锦衣卫的桎梏,让他们重返战场。 难不成就连陛下,都准备让锦衣卫在军中尴尬的位置,重新调整一下? 而那叫秦钟的百户,即跟着陇国公,又有锦衣卫这么一层关系,日后若真能成事,不就代表着,他手里就会攥着威震天下的龙骧铁骑和无孔不入的锦衣卫这两股大明帝国最为骇人的力量。 皇帝陛下开始刻意培养太子早已不是秘密,如今太子殿下不知犯了什么邪,日夜苦读,颇有当年陛下的风采,种种细节联系在一起,不难发现,即便陛下日后正准备把龙骧铁骑和锦衣卫都给了秦钟,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秦钟是第一个站在太子殿下身边,并成功让太子信任的人,皇帝陛下为储君挑选能臣很正常,但会不会太早了些。 御书房内的人们偷偷看了眼中间的皇帝陛下,陛下一向注重保养,头发乌黑浓密,虽然说起话来慢条斯理,但也不失中气,但也许经常熬夜埋头于全国政务的关系,陛下脸色常年惨白,看不见血色。 即便皇后娘娘常令太医院为陛下熬制药物,但皇帝陛下总是会用是药三分毒拒绝那些黑乎乎的药物。 一晃二十年,在座的各位将军们,有的是看着陛下成长为一代雄主,有的是跟随着陛下,永伴左右。 “再过两天,穆老将军便会到金陵城。” 皇帝陛下揉了揉脸颊,脸上泛起了一道稍显病态的红晕,说道:“这次喊老将军回来,一是因为兵部刘大人年事已老,明年北方若是开战,朕不忍老大人操劳过度,再来,朕也想让太子跟着穆老将军身边学些本事,要论战略眼光,穆老爷子首屈一指。” 这是早就定下的事情,陛下再次提起,不过就是给在座的各位提个醒,年初时,陛下便任命穆老爷子的独子,穆玉凤当了燕京城守备,如今穆老爷子即将归来,当年显赫的穆家,想必又要重新崛起了。 大明军队中,除了显赫已久的陇国公府,如今又有了个新晋的定远侯爷,现在穆家又来了,皇帝陛下亲手扶持这么多势力,陇国公与定远侯霍明渡,又都曾经是穆老爷子的下属,这今后的军队,不就成了一言堂? 这是门外汉的看法,在这些大人物们看来,只要有陛下在,无论是穆老将军,又或者是其余什么人,都算不了什么。 陛下,才是大明帝国唯一的声音。 外面的暴雨稍稍小了些,老太监费海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向在座的大人们问好后,便来到陛下身边,附耳说了些什么。 皇帝陛下听完后,嘴角忽然莫名的牵扯了下,他看了看在座的大人们,说道:“前些时日南镇抚司捉拿的那个帝国奸细,逃了,南镇抚司的梅长运,也死了。” 徐太历闻言大惊,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可置信道:“这不可能,谁能在昭狱里把人给救出去,这根本不可能!” “你先别急。” 皇帝陛下示意徐太历坐下,说道:“是梅长运亲自去提犯人回南镇抚司受审,途中被人袭杀,至于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人敢做这种事” 费公公见陛下望向自己,躬身说道:“陛下,没人看见凶手是什么模样,梅长运的那个小妾已经被吓得有些失常,话都说不清楚。” “这样啊” 没有想象中的龙颜大怒,皇帝陛下甚至连愤怒的表情都没显露,淡淡说道:“穆老爷子快回来了,他本就与锦衣卫有旧,这件事便让他去查。” “逃了个奸细,死了个百户,这件事怎么着也得弄出个所以然来。” 在座的众人面面相觑,实在不明白皇帝陛下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金陵城里死了个锦衣卫百户,这么大的事情,陛下三言两语便推给了还没到金陵城的穆老爷子,甚至就连发脾气这种表面工作都懒得做。 这不像是陛下的行事作风啊。 徐太历眉头紧蹙,锦衣卫出了事,他这个指挥使自然要上心,虽说死的是南镇抚司的人,还是他一直以来都看不惯的梅长运,但眼下这个节骨眼,他死得实在太玄妙了些。 锦衣卫里谁不知道梅长运和秦钟有过节,甚至可以上升到南北镇抚司之间的矛盾,趁秦钟不在,梅长运在今晚提走那个女奸细,确实可以理解,但就是这么的不可思议,堂堂南镇抚司的百户,竟然被当街袭杀,还被砍了脑袋。 皇帝陛下没去看徐太历极为难看的脸色,拾起桌上的一封书信说道:“这是西齐太后的亲笔信,一亿两白银,三年付清,换那两座藩镇。” “朕已同意,并且要求两国互通贸易,西齐的战马一直以来,不都是天下间最好的么。” “我大明今后征战四方,需要那些战马。” 又是一桩足以震惊天下的大事,在皇帝陛下刻意轻描淡写的语气中做出了定论,悬了许久的两镇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西齐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当初霍明渡攻陷两镇,是趁着节度使与西齐朝廷大军厮杀时,乘虚而入,付出的代价极小,却占了极大的便宜,如今西齐选择用钱来赎,当然得是个夸张的数目。 但一亿两,也着实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大人们纷纷出了皇宫,陛下的一席话,已经透露了太多讯息,足以让他们好好消化一番。 涪陵阁 御珑淇红着脸,死死攥着秦钟伸进自己衣裳中的手,咬着嘴唇说道:“你们男人都喜欢摸这个?” 秦钟知道御珑淇胸大,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大,她才十六岁啊。 一只手都还有些无法掌握的规模,软肉透过指缝溢了出来,掌心中那颗如豆粒般的突起,让秦钟身子都颤栗了起来,那种美妙的滋味儿简直不可言喻,秦钟深吸口气,喉结上下滚动番后说道:“特别喜欢。” “想摸一辈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西城那间包子铺 西城一条寻常的小巷子里有家包子铺,几十年来,他家蒸的牛肉大包,一直都是西城百姓们的最爱,而在更久前,大家都认为,这家包子铺之所以生意会那么好,不仅仅是老板亲手调制的肉馅,而是他家的那个女儿。 包子铺的老板姓纪,在他家女儿还小时,熟悉的街坊和客人们,习惯喊那个可人的小丫头的乳名,叫冬儿。 因为是冬天出生,没念过几天书的季老板便给自己的闺女取了个朗朗上口,听起来还可爱的乳名。 冬儿,五个牛肉大包,三碗馄饨打包带走。 冬儿,将来让我家儿子娶你。 冬儿你可千万不要被那些可恶的贵族子弟给骗走了,他们都不是好人。 街坊邻居们爱极了这个干活麻利,长得漂亮,就是性子有些火爆的小丫头,可没成想,西城里的老少爷们最担心的的事情,在那一年还是发生了。 两个从花船下来的贵族子弟,还处于酒醉的状态,在纪姑娘鄙夷的眼神中,一人吃了十个牛肉大包,喝了两大碗紫菜蛋花汤,一摸口袋,没带钱。 钱当然全扔在了那艘花船上,而导致这件尴尬事情发生的原因,是那位小公爷一掷千金,甚至把自己伙伴带着的银钱都搜刮一空,买下了花船里的一位姑娘。 小公爷大大咧咧的表示,自己先回家,然后派人把钱送过来。 那个胃口极好的伙伴,撑着下颚,眯着眼睛,饶有趣味的看着怒火中烧的纪姑娘。 正当小公爷准备拉着伙伴离开时,纪姑娘抄起那柄剁肉馅的菜刀,冷笑的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想吃霸王餐?” 纪冬儿横眉竖眼,冷笑道:“也不去打听打听,我纪冬儿是谁,你们两个小王八蛋竟然敢跑我这里吃霸王餐!” 结果便是两个身份及其尊贵的少年,被纪姑娘直接扣了下来,刷盘子揉面抵债,这一刷,刷出了位邸氏皇族的皇后,刷出了金陵城里最令人称赞的爱情故事。 西城老少爷们万万没想到,纪姑娘不仅嫁了个贵人,嫁的还是大明朝里身份最为贵重的年轻人。 如今的皇帝陛下,当年的太子,一边刷盘子一边对纪姑娘说道:“你等我回家,我让爹娘来提亲。” 纪姑娘见惯了这种嘴上跑马的货色,冷笑连连,给了太子殿下一个脑瓜崩。 那年,皇后娘娘跟着太子一道来了,吃了两只包子,喝了碗胡辣汤,定下了婚事。 纪姑娘摇身一变,成了纪皇后,西城的百姓们,再也没有福分能吃到她亲手包的包子,再也不敢亲昵的称呼她一声冬儿。 因为西城的姑娘如今母仪天下,是皇后,天下间除了太后娘娘以外,身份最尊崇的女人。 而西城的包子铺没有因为飞出了个金凤凰而关门,堂堂皇帝的老丈人,却依然守着那间包子铺,舒服的活着。 纪老板早就不亲自动手了,招了两个徒弟,手艺不比他年轻时候差,如今纪老板最喜欢做的,便是早早起床,躺在摇椅上,和前来吃早饭的街坊领居喝茶聊天。 天刚蒙蒙亮,纪老板便起了床,今天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的精神极其的好,亲手剁了三斤牛肉,动手包了一屉的大包子,这才舒舒服服的端着大海碗,蹲在铺子旁边,静静等待客人上门。 想到再过几日,宫里的女儿便要回来探亲,纪老板心里就很高兴,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便是当今陛下和当朝陇国公在他家吃了包子,可陛下不厚道,不仅吃了包子不给钱,还骗走了自家女儿。 一夜暴雨,清晨的空气无比清新,纪老板听见巷子口有脚步声,便站起来,掸了掸围裙上的面粉,掀开盖在包子上的白布。 “纪爷爷!” 御珑淇领着秦钟穿过清晨的雾气,来到了这家包子铺。 纪老板耸拉着的眉毛忽然挑了起来,看见御珑淇后顿时眉开眼笑:“哎哟喂,御城家的闺女怎么来了,丫头,我可好久没看见你了,听你家的嬷嬷说,你个小鬼最近在学女红?” 纪老板麻溜的夹了五个热气腾腾的牛肉大包,抬头定睛一看,御珑淇早被他的一番话说得小脸绯红,而她旁边,站着个身穿锦衣卫百户官袍的俊朗少年。 纪老板哈哈大笑道:“怪不得开始学女红了,这小伙子长得俊,比当初的陛下和御小公爷还俊,淇淇啊,你眼光可比冬儿好。” 秦钟在一旁听得冷汗连连,既然拿自己去和皇帝陛下比,这还是国丈么? “卑职南镇抚司百户,秦钟,见过国丈大人。” 纪老板急忙拦住要单膝跪下的秦钟,不耐烦叫道:“老头子最烦你们这群戴乌纱帽的人来,一来就磕头,你说你们磕了有什么劲儿,宫里的陛下能看见?” 秦钟急忙点头,心想,是啊,您是谁啊,这大明朝开国二百多年了,头一个民间国丈,好好的荣华富贵不去享,偏偏在这包子铺里守着。 这家包子铺四周,不仅是金陵府衙门的重点保护地点,南镇抚司与京卫指挥使司,更是派了探子全天候守着,生怕这位国丈出了什么事。 招呼着御珑淇与秦钟坐下,纪老板端着烟枪,笑眯眯的说道:“淇淇啊,这个小伙子用了什么坏招数,把你给吃了的?” “纪爷爷,您说什么呢。” 御珑淇放下调羹,不满叫道:“我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您别坏我名声。” 纪老板乐得哈哈大笑,随即转过头瞪了秦钟一眼,恶狠狠说道:“淇淇跟嫣儿一样,都算是我的外孙女,你小子要是敢欺负他,老头子我一定收拾你。” “国丈言重。” 秦钟嘴里含着包子,被油汤烫得龇牙咧嘴急忙说道:“我刚刚决定,带淇淇私奔,不然我怕陇国公带人剁了我。” 御珑淇气的跺了跺脚,她不喜欢秦钟总是这么说自己的爹爹。 “不至于,不至于。” 纪老板笑着摆了摆手,鼻孔喷出两道浓浓的烟雾,哈哈笑道:“当年御小公爷闹出来的事情,哪里是你们这群娃娃比得了的,这么年轻就当了百户,你今后肯定有出息。” “爷爷,他可厉害了。” 御珑淇搂着纪老板的胳膊,笑眯眯说道:“他叫秦钟,今年才十七岁,就靠自己的本事当了百户,过完年呀,还要跟爹爹去北方杀蛮子呢。” 此刻的御珑淇就像刚刚过了门的媳妇儿,正在向娘家人炫耀自己的丈夫多么多么有出息,今后不是成龙便是成凤,总之绝对不可能成个乌鸦。 纪老板听了频频点头,感慨道:“小时候啊,你们到铺子里来,一个个都还穿着开裆裤呢,现在真是一眨眼的功夫,咱们淇淇啊,都要嫁人了。” “谁说我要嫁他了。” 御珑淇挑衅看了秦钟一眼,说道:“我才不会轻易嫁给他。” 小孩子说胡话,秦钟不会放在心上,国丈他老人家也不过就是笑了笑,吧唧了口烟杆,微笑道:“朗儿的婚事,也快定下了,据说是兰亭侯府的大小姐。” 秦钟蠕动的腮帮子忽然停了下来,怔怔的抬起头。 御珑淇同样疑惑的看着纪老板,昨晚秦钟跟她说了很多的话,其中就包括太子殿下和赵姑娘之间那段稍显狗血言情情节的姻缘故事。 赵姑娘可是赵莲清老先生的孙女,跟兰亭侯府有什么关系? 纪老板皱眉说道:“其实老头子我不喜欢兰亭侯,那小子只会阿谀奉承,哪有他祖辈时候的风采,就跟吏部那个侍郎一样,不对,兰亭侯这种酒囊饭袋,连吏部侍郎都比不了,人家好歹还是正大光明中了进士才当上的官儿,他就是个靠祖宗功绩吃饭的废物。” “真是也不知道冬儿怎么想的,给朗儿找这么个媳妇。” 纪老板愤愤看着御珑淇与秦钟,不满道:“你们说,有这样的老子,女儿能好到哪里去?” 秦钟皱眉,心中思索,没理由啊,不应该是这个套路啊。 即便邸朗真的换了人,秦钟也不敢在国丈面前随便乱说,这要是出了差错,自己就有公然介入储君婚姻状态的嫌疑,可有可能会被杀头。 封建社会就这点不好,动不动就有生命危险。 秦钟与御珑淇吃完肉包后,便赶快离开,要在陇国公府发现之前,把御珑淇送回去。 轻门熟路的翻墙,御珑淇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负手走进屋内,转过来身子微微前倾,冲秦钟眨了眨眼睛。 “怎么了?”秦钟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即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想要我现在就去找陇国公提亲,可以啊,上次陛下赏的金子我还没花完,还有丝绸呢,那可是江南织造局供给宫里的上品,我这就回去拿。” “站住。” 御珑淇扯了扯秦钟的衣袖,制止他在胡言乱语,踮起脚尖,在他的嘴角啄了一下。 秦钟登时打了个哆嗦,显得十分激动。 在他即将控制不住自己的雄性荷尔蒙时,御珑淇咣一声关上了房门,随即有打开一条缝,探出半张笑脸。 “我是要让你娶我,可没说你能很轻易的娶到我啊。” “你要是敢半途而废,我就去跟爹爹说,你轻薄我,让爹爹领着龙骧铁骑把你踩成肉饼。” 秦钟瞪了瞪眼睛,有些难以接受:“你也舍得?” “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秦钟上前一步,扣住房门,看着御珑淇说道:“诚恳的来说,是你先告白的。” “告白是什么意思?” “就是表露爱意的意思。” “那又如何?” 秦钟摇了摇头,推开房门搂住御珑淇的小蛮腰,贴在自己身上有些为难道:“其实吧,这种事情,还是男人主动一些比较好。” 御珑淇面露疑惑,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秦钟便不要脸的低下了头,吻住了那两瓣儿红润的嘴唇。 御珑淇的身子顿时僵住,然后酥软下来。 进展的有些快,不过真是喜欢。 太喜欢了,秦钟心想,这搁在自己那儿,御珑淇这个年纪的姑娘,还是未成年,是需要祖国未成年人保护法精心呵护的花骨朵。 封建社会,就是这点好。 可以玩养成。 如果可以,御珑淇想让秦钟就这么亲下去,太舒服了,虽然难以启齿,但御珑淇就是觉得舒服,但眼下可不是干这种事情的时候,要是被府里的下人看见,自己还要不要活了? 只是这人,怎么总喜欢把舌头也伸进来。 御珑淇心里很奇怪,这也是男人千百万年来进化后融入骨子里的本能? 今日东宫难得没有传出太子殿下读书的声音,也没有了赵莲清老怀安慰的哈哈大笑,金陵城里的几位大儒,联名召开了场茶话会,赵莲清作为界的泰斗人物,自然要参加,索性给邸朗放了一天假,施施然相约去了。 太子殿下当然不会放过这种好机会,秦钟的人偷偷来汇报过,赵家的两名仆人随赵莲清赴约,老婆婆和侍女,这时候应该出门去买菜,然后会习惯的去一家糕点铺子吃些东西,再给赵小姐大包。 这需要一个多时辰。 邸朗当即纵马出宫,轻门熟路的翻墙跃入赵府,便看见赵姑娘正倚在窗前,以手撑额发着呆,看见邸朗后,赵姑娘惊喜的咦了声,然后羞涩的明知故问:“你怎么又来了呀?” 相比较秦钟这种闷色,小直男邸朗虽说不善解人意,但是懂得要如何把握时机,这些天来,他恨不得日日夜夜守在赵姑娘闺房前,唱歌给她听,作诗给她看,两人的关系可谓突飞猛进,是很单纯的停留在精神层次上的接近。 似御珑淇这般主动,作为赵莲清一手培养长大的赵姑娘,是绝不可能有这种胆子的。 在征得皇帝陛下同意后,邸朗便经常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询问赵姑娘对于当朝太子的看法,作为孙女儿,当然知道自己爷爷如今可是太子的老师,平日里从宫中回来,经常给赵姑娘说一些太子的趣事。 “以前呀,太子殿下顽劣不堪,让爷爷头疼的很。” 赵姑娘吃着邸朗从宫里拿来的甜食,眉开眼笑道:“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太子殿下十分刻苦用功,让爷爷很高兴呢。” 邸朗听后心中大喜,小心翼翼道:“也许是因为太子殿下有了心上人,所以奋发图强,想得到那位姑娘的认可。” “你怎么知道的?” 赵姑娘睁大了眼睛,圆圆的脸蛋儿满是惊讶,随即说道:“爷爷说,是因为殿下看中了兰亭侯爷家的女儿,所以才这么用功的,听说”赵姑娘四下望了望,凑到邸朗耳边小声说道,“听说啊,是因为太子殿下偷偷摸摸去了兰亭侯府,偷看那位大小姐” 邸朗正闻着赵姑娘身上那股香香的味道无法自拔,听完她的话之后,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口吃道:“你,你说什么?” “我说,太子殿下喜欢兰亭侯府的大小姐,宫里的娘娘都要准备起来了呢。” 赵姑娘天真无邪道:“要我说呀,这位太子殿下可真不像好人,哪有大晚上偷偷跑人家女孩子闺房门口的” 话还没说话,赵姑娘才醒悟过来,眼前这个俊朗的公子,不也是月黑风高敲开了自己的窗门么。 邸朗额前流下了一滴冷汗,火急火燎的便要翻墙,大喊:“错了,错了,妈的,错了!” 赵姑娘愣愣看着匆匆离开的邸朗,听着外面骏马嘶鸣,急促的马蹄声渐渐远去,不禁鼓了鼓嘴,托腮疑惑的自言自语:“错什么了,哪里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将军进城 南镇抚司 这座平日里阴森无比的衙门,一向是金陵城中百姓避讳不及的阎王殿,自从职责分割后,南镇抚司俨然成为了朝堂之中另类的存在,比之北镇抚司更要神秘可怕,镇抚沈博南,向来深居简出,除非有重大案件,一般都不出现在公共场合。 外面人猜测,沈博南镇抚此举是为了让徐太历指挥使安心,避免锦衣卫中出现两种威严的声音,这些年来,除了皇帝陛下之外,沈博南镇抚更是鲜少有人能亲眼看见他,以至于成为了朝堂之中,最不为人知的高官。 但这二十年来,皇帝陛下无论是肃清朝堂,还是整顿全政,都少不了南镇抚司在暗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最为耀眼,也最不可宣扬的功绩,便是当年屠戮宰相府。 南衙门那扇黑色的大门紧闭,院内,数十名锦衣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为首的,便是小旗官陈提。 在他们面前摆着一具尸首,盖着白布。 沈博南镇抚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从把梅长运的尸首捡回来后,便由衙门里的仵作把他的身体和被砍掉的脑袋缝合,这位南镇抚司曾经最有前途的百户,如今却成了具冰冷的尸细丢了,人也死了,南镇抚司从未受过此等奇耻大辱,那些参与此事的锦衣卫们想到梅长运与沈博南镇抚的关系,又联想到这位镇抚大人冷酷无情的手段,不少人已吓得开始磕头,低声哀鸣。 听着下面的噪音,沈博南镇抚缓缓睁开了眼睛,望着脚边的尸首,神情复杂。 地上躺着的,是他亲手培养,扶持起来的苗子,就跟如今的秦钟一样,南镇抚司的秦钟,便是梅长运。 可如今这个被寄予厚望的人死了,南镇抚司今后,靠谁? 而让底下那些锦衣卫感到绝望的,不仅仅因为梅长运是沈博南镇抚看重的苗子,更重要的一点。 他是沈博南镇抚的私生子。 这是只有宫里的陛下和南镇抚司才知道的秘密,一个公开了的秘密。 梅长运心狠手辣,靠血腥手段办成的案子不计其数,这也成就了他此等年纪便坐上百户宝座。 沈博南镇抚仿佛觉得眼前晃过曾经的美好画面,他第一次见到这个私生子,第一次为他披上飞鱼服。 梅长运是个好孩子,至今不愿意姓沈,依然用着母亲的姓氏,这个儿子什么都好,至少在沈博南眼中看来,梅长运挑不出丝毫的毛病。 有能力,有才干,如果不是太晚见到自己这个私生子,沈博南镇抚甚至想培养他参加科举,将来或许有机会成为阁老。 他看着梅长运浑身是血的从昭狱中出来,捧着罪犯签字画押的罪证前来复命,然后他便为自己的儿子,披上了百户官袍。 多么美妙啊,曾经的一切。 可如今,所有都灰飞烟灭了,沈博南失去了自己的儿子,从太师椅上离开,镇抚大人站在陈提面前,苍白的脸上面无表情,问道:“为什么,梅百户死了,你却没死?” 陈提面露土色,频频磕头,凄厉的喊道:“大人,卑职恨不得就陪百户一起死了,只求大人能彻查此事,还百户大人一个公道。” 沈博南镇抚厌恶的看了眼陈提,他当然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调动昭狱中的沈青三人的军令,就是由他亲笔签发,梅长运对于这件事的谋划与布置,沈博南镇抚了然于胸。 正是因为胸有成竹,他才答应了梅长运的所有请求。 但同样的,沈博南镇抚也很疑惑,为什么如此缜密的安排,最后却依然出了差错? 奸细虽被劫走,但其余的人没死,只死了个梅长运,光是这点便十分可疑,沈博南镇抚不相信敢在金陵城公然劫走犯人的歹徒,会是个心慈手软之辈,那么,很有可能,凶手便是冲着梅长运去的。 沈博南镇抚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重新坐了下来。 这些年以来,梅长运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如果不是因为沈博南镇抚的关系,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如今才出事,按照行话来说,梅长运其实是赚了。 可赚归赚,作为父亲,沈博南有理由为自己的儿子报仇。 沈博南镇抚向陈提挥了挥手,陈提屁滚尿流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小跑到他身边,躬下了身子。 “你再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一遍,所有细节都不准落下。” 陈提点头,随即便从梅长运提审胭脂,秦钟擅闯昭狱开始,一直说到昨夜梅长运出事,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大人,梅百户从一开始便怀疑南镇抚司的秦钟,怀疑他与那个逃走的女奸细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陈提小声说道:“自梅百户提审那女奸细以来,秦钟便多加阻绕,横出事端,如果不是心里有鬼,他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事?” 沈博南看了眼陈提,心里清楚这个小旗官和死去的梅长运是什么关系,他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你要让一个人死,在杀他之前,会故意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与那人有仇吗?” 陈提恰到好处的微微一愣,随即默然。 兴许就是人的惯性思维在作祟,即便是沈博南镇抚,也没有想过,那个叫秦钟的年轻人会杀梅长运。 刚刚在皇宫内举行的军演之中出尽了风头,还被陛下赏赐,转过头来便去杀一名百户军官。 这种事情,不合逻辑。 那个曾与秦钟在扶摇花船上起冲突的陈千户站在一旁,皱眉说道:“最有动机做这件事的,是西齐人,甚至就是西齐使团在幕后指使,女奸细很有可能便躲在鸿胪寺内,大人,我们可以让鸿胪寺暗中搜一下,或许会有结果。” “你都能想到的事情,别人会想不到?” 沈博南镇抚瞥了眼下属,有些心烦气躁,从一开始搜查扶摇花船,便不是他所能决定和彻底参与的事情,堂堂镇抚,不过也是马前卒,如今死了个儿子,怎么能不让沈博南恼火? 如今宫里的陛下已经接受了西齐人的筹码,正是握手言和的蜜月时期,即便真查出个所以然来,又能如何? 但态度,还是要表的。 沈博南镇抚心里有了盘算,望了眼盖着白布的尸体,年已五十的他露出了一抹哀伤,随即看向陈提询问道:“陈氏肚子的孩儿,可还安在?” “回禀大人,妹妹她受了些惊吓,不过还好,大夫去过后留了药方,喝上几天便能痊愈。” 陈提躬着身,轻声说道:“大人节哀,至少梅百户现在也有了香火。” 南镇抚司的大门缓缓被推开,沈博南镇抚闻声望去,正要发火,抬头看清了站在门口的来人后,猛然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快步向前,单膝跪下。 “卑职沈博南,见过穆大人。” 胆敢这样随意推开南镇抚司大门,却无一人阻拦的,是位鹤发童颜的老叟,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腰杆笔直,几粒老人斑布在脸颊两侧,却丝毫不会遮掩那股慑人的气势。 老人身后是一队骑兵,披着黑色的重甲,蕴藏着可怕的力量,静静站在南镇抚司大门前。 为首的骑兵统领手持一杆大旗,旗帜用金线勾勒着一个穆字。 穆炼,穆老将军,终于抵达了金陵城。 那架古朴庞大的马车,和那队可怕的骑兵身上的风尘,不难看出,穆老将军也是刚刚进城,没有惊动任何人,因为他比预期到来的时间,要早了一天。 这位在大明帝队中拥有最恐怖影响力的老将军,没有第一时间进宫面圣,没有通汇任何人,便来到了南镇抚司。 他越过沈博南,走到院子里,掀起了那面白布,老将军蹲下身子,仔细查看番梅长运脖颈的那道伤口。 良久后,老将军站了起来,淡淡说道:“能砍出这一刀的人,我知道的便不下十人。” “三个在宫里守着陛下,还有陇国公,徐太历,御林军新任统领边策,其余的,不在金陵城内,更不要说那些大明国境外的高手。” 穆老将军在太师椅前坐下,看着沈博南说道:“你派来通知消息的人,我进城前便见了,没想到短短几年,南镇抚司便成了这幅光景。” 沈博南镇抚羞愧不已,低头不敢去看穆老将军炯炯有神的双眼。 他当即跪了下来,种种磕头,悲哀喊道:“大人,卑职一直等着您的到来,您要为我做主,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沈博南是穆老将军解甲归田时,亲自向皇帝陛下举荐的镇抚人选。 对于沈博南镇抚而言,穆老将军对他有知遇之恩,堪比授业之师。 穆老将军看着沈博南,冷冷问道:“有眉目了吗?” “有。” 沈博南立刻说道:“卑职已经有了些线索,但牵扯的人” “没有什么惹不起的人!” 穆老将军重重拍了下太师椅旁的茶桌,强硬说道:“无论是谁,触犯大明律法,理应伏法,更何况杀的还是朝廷命官,天子亲军,陛下的人早在你之前便出了城与我相见,这件案子,我会亲自处理。” 沈博南听后顿时大喜过望,穆老爷子站了起来,往大门走去,朗声说道:“我先入宫面圣,你去把人给我提过来,我倒要看看,这金陵城里,还有谁是我不敢得罪的!” 穆老爷子的马车在重甲骑兵的护卫下,缓缓往皇宫驶去,那面旗帜迎风飘荡,上面的大字耀武扬威,好像在宣示穆老将军的回归。 这会是穆老将军回京后,亲自处理的第一桩事宜,沈博南镇抚心里有了底,喊来陈千户,寒声说道:“派人过去,提审秦钟。” 当即便有数骑而出,直奔北镇抚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锦衣围城 秦钟是在热闹的街市上被南镇抚司的锦衣卫逮住的。 二十余骑锦衣卫纵马围住了他,为首的是陈提,他面色严肃,抱拳说道:“秦百户,我南镇抚司有桩案子需要您前去协助调查,大人,跟我们走吧。” 秦钟把随手在摊贩上拿的小物件放回去,淡笑看着陈提。 不得不承认,陈提的演技实在可谓一流,这名在大明朝潜伏不知多少年的西齐探子,正十分称职的扮演着属于他的角色。 围观的群众们纷纷躲到一边,指指点点。 金陵城的百姓,自那日数支军队浩浩荡荡入皇城,便认识了眼前这名俊美年轻的锦衣卫百户,听说他还在军演上力压各部青年才俊,更在个人勇武上博得头筹,怎么转眼之间,就惹上了大案子? 当然是大案子了,不然怎么可能出动同为锦衣卫的南镇抚司前来捉拿。 协助调查,说得好听,往年那些被锦衣卫捉去协助调查的人,根本就没几个能活着从昭狱里走出来,但和这点相比,南北镇抚司之间的明争暗斗,其实更能挑起金陵城百姓的兴趣。 百姓们没兴趣知道秦钟惹上了多大的麻烦,他们就乐意看狗咬狗。 锦衣卫捉锦衣卫,这可好玩。 眼下发生的事情,在秦钟意料之中,沈博南与梅长运之间的关系,外人不知,他这个北镇抚司的百户怎么可能不知道。 当秦钟决心杀掉梅长运时,便已经把他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而昨夜的袭杀之所以能够那么完美的进行,西齐在金陵城里埋的暗线,才是最重要的因素。 陈提牵来一匹空着的马屁,把缰绳递到秦钟手里,说道:“秦百户,大庭广众之下,如果太招摇,恐怕有损您如今的威名。” “您还是老实些,跟我们走吧。” 这话说得漂亮,在其余人看来,陈提是拿捏准了秦钟现在是北镇抚司炽手可热的新任百户,便是宫内也颇为瞩目,这样大有前途的年轻人,必定极其在乎自己的名声,稍有差池,便可能丢掉前程。 秦钟,是万万不敢的。 果不其然,这位年轻的百户大人听后,微微一笑,跟着南镇抚司的人马迅速离开。 换作寻常,秦钟穿着百户官服出门,身边怎么可能不跟着沈青鲍凌等人,今日,他就是在等南镇抚司的人找上门来,陈提,果然没有令自己失望。 与其被动,还不如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即便南镇抚司真的就像民间传闻般,是去了便回不来的阎王殿,秦钟也敢闯上一闯。 南镇抚司所在的秋彤巷,肃杀一片,百余名南镇抚司的锦衣卫横刀立马,站在衙门的左右两侧,冷冷看着跟随陈提而来的那名年轻百户。 秦钟下马,掀起飞鱼服前襟,也不等陈提等人,走上阶梯,直入门去。 校场内,更多的锦衣卫分列在四周,鞘中绣春刀露出寒芒,镇抚沈博南,坐在太师椅上,看见那名直径向自己走来的年轻百户,微微眯起了眼睛。 就像传闻中的那般,他比梅长运还要年轻,比梅长运还要好运气,即便是论气魄,沈博南也不得不承认,梅长运差秦钟远矣。 在距离沈博南镇抚七步之遥的距离外,秦钟停下了脚步,看也不看边上盖着白布的尸首,朗声道:“北镇抚司百户,秦钟,见过镇抚大人。” 穆老将军领着麾下百余名骑兵来到了皇城门前,早已恭候多时的老太监费海,恭敬的向穆老将军拜了拜,把他迎入宫城之内。 那列肃穆的骑兵停留在了皇城脚下,恭敬的交出了所有携带着的兵器,下马,静静看着穆老将军渐行渐远的身影。 阔别多年,再次见到这座气势磅礴,拥有两百余年底蕴的宫城,穆老将军长叹了声,对老太监费海微笑道:“费公公,真是许久未见了。” “十多年啦。” 费公公花白的眉毛挑了挑,躬着的身子渐渐挺了起来,他看着这位重新归来的将军,语气里带着些许的怀念。 “如果不是陛下这回亲下圣旨,把您老请回来,只怕穆将军你啊,真的就要在江南养蚕躬耕,儿孙满堂享受天伦喽。” 听了费公公的话,穆老将军哈哈大笑,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没有一点儿年逾古稀的垂暮之气,也没有丝毫颓废的意思,此时的穆老将军就和几十年前初入皇城时的意气风发没有任何区别。 “我虽已告老还乡,但终归在金陵城里活了几十年,这里的人啊,我都念着想着。”穆老将军摸着灰白的胡须,指着远处的文渊阁问道,“葛齐晟那老小子,还不肯给年轻人挪位置,这老小子,可能是想在首辅的位置上坐到死。” 费公公会心一笑,自知当年穆老将军和如今这些依旧在大明朝堂上发光发热的老臣们是数十年的老交情:“首辅大人为国鞠躬尽瘁,陛下舍不得老大人走。” 穆老将军曾与葛齐晟公事多年,自然知道这位不显山露水的首辅拥有何其高妙的治国手段,微笑道:“葛大人,不负国之柱石的评价。” “李庭儒也还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坐着,刘元尚这帮人也都在,当年的老家伙们,竟然都还活着。” “在江南十余年,最怕有一天听到这群老东西死去的消息,不过很好,这帮老骨头命硬,都还没死。” 穆老将军喜形于色,他已经很老了,老到以前的亲朋,辈分相当的亲友大都已经死去,老人都习惯孤独,但也畏惧孤独,费公公,很能理解穆老将军此时此刻激动的心情。 “今后将军在京中,便可多和各部堂的老大人们走动走动,叙叙旧。” 说话间,费海已经领着穆老将军站在了御书房前,再次见到这间熟悉的书房,里面的摆设与物件竟然跟自己走时没有任何的区别,穆老将军神情严肃,随即便单膝跪下,大喝道:“末将穆炼,参见陛下!” “可是穆将军到了?” 皇帝陛下竟然亲自从御书房内走了出来,见穆老将军跪着,急忙上前把他搀扶起来,看着这位大将军苍老的容颜,皇帝陛下不禁动容,感慨说道:“穆将军,多年未见,这身铁骨铮铮,却是一点都没有变。” “陛下也一点没有变。” 穆将军再次叩首,声音带着丝哽咽道:“此次奉旨入京,老臣不胜惶恐,只担心年老体弱,不能为陛下分解忧愁。” 皇帝陛下再次俯身,扶起穆老将军,感动道:“将军能来,朕已万分惊喜,今后之事,今后再说,快先随朕进来,朕特意为穆老将军准备了最爱吃的梅菜扣肉,还是当年那个御厨,老将军,这里的人啊,跟您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感人肺腑的一对儿忠臣明君终于走进了御书房,费公公开始安排手下太监准备宴席,为皇帝陛下与穆老将军倒酒,这才捧着酒壶,微笑站在到边上。 一杯美酒下肚,穆老将军迫不及待的夹了一筷子梅菜扣肉,铺在米饭上扒进嘴里,微微挑眉,满足说道:“果然没变,还是这个味儿。” 皇帝陛下亲自为穆老将军夹了一筷子菜,微笑道:“老将军若是喜欢,朕便把那御厨转到你府上,日后,天天可以吃。” “可不比当年喽,现在多吃一点儿油腻的玩意儿,家里的小辈儿就要紧张大半天。” 穆老将军笑道:“这要换作二十年前,老头子我能吃一盆。” 皇帝陛下又和穆老将军畅谈起了当年的种种,说到动情之处,穆老将军眼含热泪,皇帝陛下也是感慨连连,费公公站在一边,见谁的酒杯空了,便急忙倒满,自始至终,没有插过一句嘴。 皇帝陛下放下酒杯,对上前的费公公摆了摆手,看着穆老将军说道:“将军刚刚进京,本应歇息几日,再去衙门处理政务,可眼下便有一桩案子,朕左思右想,这金陵城里,谁去主审都不妥,唯有老将军能够胜任。” 穆老将军心知肚明,抱拳说道:“请陛下放心,案情大概,我已有了些了解,即便老了,不中用了,这点小事,我还吃得消。” 皇帝陛下微微一笑,不再说话,身旁的费公公原本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便走出了御书房,片刻后,便重新回来,附耳在皇帝陛下身边说了几句。 皇帝陛下听后,看了眼费公公,费公公躬着身子,沉默点头。 南镇抚司的动作,要比皇帝陛下意料中快上一些,想必定是因为穆炼的到来,让沈博南那个只会躲在阴暗里的镇抚,胆子稍稍大了些。 而让皇帝陛下意想不到的,是北镇抚司的反应。 整件事中,皇帝陛下对那名被劫走的敌国探子不感兴趣,对那个死去的百户,也没有多大的印象,皇帝陛下最好奇的,是想看看,当秦钟被带到南镇抚司之后,北镇抚司,或者说徐太历,会有什么举措。 回想起费海刚才对自己说的话,皇帝陛下心中有些宽慰,也有些惊讶。 到底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到底是锦衣卫指挥使。 徐太历,好气魄。 南镇抚司。 衙门外那百余名锦衣卫早已不复先前的冷漠与肃杀,纷纷抽出鞘中绣春刀,紧张且恐惧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原本寂静的秋彤巷口传来了沉闷的响声,那是无数人迈着整齐的步伐,披着沉重的战甲才能够发出的声音。 那是金戈铁马,是血与火的迸发。 箭楼之上,南镇抚司的弓弩手握着手中弩箭,身子发抖。 就在秋彤巷外,无数身披黑甲的北镇抚司锦衣卫,在十余骑的率领下,犹如洪水般袭来,近千名北镇抚司锦衣卫,转瞬即至。 他们身上的黑甲,乃当年北镇抚司先烈在江南,在北疆,在东海之上所穿,黑甲上依然残留着当年的血火,他们摒弃了不堪大用的绣春刀,持着直刀长矛,沉默来到了南镇抚司前。 为首的十二名骑士,纵马上前,其中一人掀起面甲,陡然暴呵:“北镇抚司,千户秦钟麾下,九百六十七名锦衣卫,在此恭候大人回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肃杀 大明立国两百余年,京城之内,这等浩荡场面的发生,是第三次。 第一次,太祖皇帝率二十万大军攻陷金陵这座千年古城,立国都,建国业。 第二次,当今圣上封锁全城,御林军倾巢而出掌控全局,锦衣卫在宰相府内屠杀,京卫指挥使司在皇城之中清宫护龙。 以往的两次,无一不是以千万颗人头的掉落而终结,相比较那时候的血雨腥风,今日的阵势虽说惊人,却惊不到沈博南镇抚。 这是第三次。 北镇抚司近千名锦衣卫,沉默站在南镇抚司衙门前,静静的看着。 他们是来迎接自己的上官,迎接锦衣卫两百余年来,最年轻的千户大人。 这就是北镇抚司的实力。 天底下能够不持皇帝陛下虎符便能征集大军的将领,在京城内有许多,但手中真正拥有能够随时出动力量的,便只有三位。 新任御林军统领,边策大将军。 京卫指挥使司统领,陇国公。 锦衣卫指挥使,徐太历。 但前两者,无论要做何举动,调动麾下兵马,必先得征得陛下首肯,否则便是叛国逆君,乃抄没九族的大罪,因为无论是御林军,还是京卫指挥使司,都担着保卫皇城,保卫国都的重大职责,是保证皇帝陛下安全的重要力量。 所以能在金陵城内,不经宫里点头,便有能力召集此等规模军队的,就只剩下了一人。 锦衣卫本就是天子亲军,侦缉百官,缇骑天下,即便这二十年来,因为皇帝陛下的缘故,许多人都忘了,锦衣卫在金陵城中,依然拥有极其可怕的力量。 因为他们曾经征战四方的铁血之师,拥有太祖皇帝的丹书铁券。 因为第一任锦衣卫指挥使,乃太祖皇帝的四皇子。 天子亲军,当然不是浪得虚名。 北镇抚司,那座已经稍显没落的衙门,平日里不动声色,一朝奋起,便是骇人听闻。 这近千名锦衣卫便是证据,秦钟的千户职位,同样也是证据。 很多人都以为锦衣卫没有成建制的军队配置,其实这是错的,徐太历军伍出生,对于锦衣卫又拥有超出常理的狂热与守护意志,今天,便是他二十年以来,第一次以指挥使的身份,命令城内千户所倾巢而出。 没有人见过如此多的锦衣卫,那支军队路过的地方,鸡飞狗跳,随即便是死寂。 南镇抚司的大门依然敞开,太师椅上的沈博南镇抚自然能把外面的场景看得清清楚楚,门外那支铁血肃杀的锦衣卫的到来,却只是让这位镇抚大人露出了丝冷笑。 连那杆太祖皇帝钦赐的破旗子都祭了出来,徐太历可谓煞费苦心。 秦钟前脚才走进南镇抚司,北镇抚司的人几乎是后脚便到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徐太历早已料到南镇抚司会向秦钟发难,说明徐太历早有准备。 那位北镇抚司里的指挥使大人,看似粗狂,实则心思缜密,怪不得能够在如此大环境之下,牢牢坐住指挥使的位子。 听到沈青喊的那句话,沈博南镇抚更是觉得荒唐可笑。 千户? 金陵城里统共才有几个千户,眼前这个小娃娃算个什么东西,别人一辈子都坐不上的位置,他一个刚刚展露头角的年轻人便坐上了,徐太历难不成还真把他当成了救星? 不去让宫里开心,不去让各部堂的大人们欣慰,却在一个小孩身上费心思,沈博南镇抚心中不屑,觉得徐太历指挥使实在是越活越糊涂。 沈博南镇抚依然安稳的坐着,他看向秦钟问道:“你这个百户,当了多久?” 秦钟听后,回答道:“禀大人,不到三个月。” “不到三个月啊。” 沈博南镇抚听后感慨道:“我从一介校尉做起,到如今南镇抚司镇抚,用了二十个年头。” “徐太历从西北大营退下,到坐上指挥使的位置,用了十一年。” 沈博南镇抚看着秦钟那张俊美无比的脸,好奇问道:“你真的才十七岁?” “是的,大人。” “家中无人在朝中为官?” “卑职家住城外村子里,祖上三辈都是靠农田吃饭的穷苦人家。” 这些沈博南镇抚当然知道,他比谁都要清楚秦钟的底细,可这位镇抚大人实在觉得可笑至极,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没有丝毫的背景,几个月前横冲直撞的来到金陵城,不知不觉和这城里最显贵的人物们扯上了千丝袜缕的关系,飞黄腾达。 而如今,他是千户。 自己是几岁当上的千户?沈博南镇抚看向秦钟,心想,反正自己像他这般大的时候,连锦衣卫大门都还没进来。 都说人比人气死人,沈博南镇抚到了今天,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沈博南镇抚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慵懒看着秦钟微微笑道:“今日北镇抚司围住了我的衙门,是为了你,威风,痛快!” “可你知不知道,后果是什么?” 秦钟望了眼大门外那支沉默的军队,说道:“南北镇抚司,从此之后离心,再也不可能回到当年。” “这本是早该发生的。” 沈博南镇抚微笑道:“二十年前就应该发生的事情,但我没想到指挥使大人竟然真的就那么能忍,甚至就连我都开始怀疑,他还是不是当初那个带着百余骑就敢出城与敌人厮杀的猛士。” 秦钟默然,随即说道:“指挥使大人,是在顾全大局。” “不。”沈博南镇抚不同意秦钟的这话,说道,“他是认不清事实。” “不仅是我,在朝堂上,甚至宫里的陛下,都想让锦衣卫分家,来遏制天子亲军的权利,如果不是因为这支部队是太祖皇帝留下的,只怕早就湮灭在了历史之中。” “但徐太历蠢,竟然蠢到希望忍气吞声,便能保全这份老祖宗给的饭碗。” 沈博南镇抚十分畅快,他甚至觉得门口那支杀气腾腾的军队可爱了起来,淡淡笑道:“如今,他也不打算忍了,今后我也不再需要忍着。” 秦钟听完沈博南镇抚的话,不禁问道:“大人,你可知即便如此,我北镇抚司,依旧是锦衣卫,依然还是天子亲军。” 沈博南镇抚饶有兴趣的看着秦钟,见他继续说道:“但南镇抚司今后如何自处?” “那是宫里陛下该考虑的问题。” 沈博南镇抚笑了笑,说道:“你可能是被徐太历给洗了脑,难不成真以为靠你一个人,带着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去北方,去杀蛮子,去杀西齐人,就能恢复当年天子亲军的荣光?” “痴人说梦。” 沈博南镇抚冷冷讽刺道:“今非昔比,若陛下不肯,我南镇抚司又怎么会与北镇抚司渐行渐远,又怎么会让徐太历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年?” 秦钟终于从沈博南镇抚嘴里听到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他这才说道:“大人,求人不如求己。” 沈博南镇抚说道:“光凭这句话,我就能断定,你救不了北镇抚司,因为这是天命。” 秦钟摇头,微笑道:“天命自然难以抗拒,但卑职也相信事在人为。” 南北镇抚司之间,在以往二十年里,虽说关系名存实亡,但徐太历依旧是锦衣卫里的最高长官,作为镇抚,在任何大是大非之前,沈博南镇抚依然需要无条件听从徐太历的命令,但如今,穆将军已经回来了,外面那近千名锦衣卫也来了。 南北镇抚司,就已经扯下了最后一块遮羞布。 这是所有人都希望看到的场景,沈博南却足足等了二十年,他看着边上那具尸体,哀伤说道:“为什么不再等等,只要再等等,你也会是千户,会是最有出息,最能干的千户,你为什么不肯再等等?” 秦钟冷漠的看了眼梅长运的尸首,这对父子在南镇抚司里作威作福,不知祸害了多少人家,也不知为了某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做了多少贪赃枉法的事情,对于这些,朝堂之中,宫里,都保持沉默。 因为就像沈博南说的那样,金陵城不需要弄成一股绳的锦衣卫,只需要南北对峙的锦衣卫。 如今终于如愿以偿,为何不能开怀大笑? 如果自己的儿子还活着,沈博南镇抚坚信,他会指着门口那些北镇抚司的人马快意长啸,但是现在,这种喜悦,只能自己一个人独享了。 沈博南镇抚敛去脸上的表情,看向秦钟:“穆将军,回来了。” 秦钟眉头微皱,传闻中的那位穆老将军,应该是明天才会回来。 沈博南镇抚敏锐察觉到了秦钟脸上的轻微的表情变化,快意说道:“穆将军,会亲自审你。” 话音刚落,门外千余名锦衣卫,无论是北镇抚司那些浑身披甲的军士,还是南镇抚司的下属,全都单膝跪下,高呼参见将军。 一位身穿御赐蟒袍的老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只是只身一人,便气势恢宏。 曾经的兵马大元帅,兼锦衣卫指挥使,穆老将军,从宫中而出,来到了南镇抚司。 秦钟终于见到了这位拥有传奇经历的老将军,他躬身抱拳行礼,恭敬说道:“见过老将军。” “把老字去掉。” 穆老将军走到沈博南让出的太师椅前坐下,问道:“你就是秦钟?” “回禀大人” 不等秦钟把话说完,穆老将军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见了我,为何不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为何无畏(一) 穆炼,穆老将军,十四岁参军入伍,如今年已七十,未归田园时,曾官拜全国兵马大元帅,在二十年前那个浩荡壮阔的时代里,他麾下拥有如今大明朝所有军中柱石为其效力,兵锋所指,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而这位老将军,在战后却没有丝毫包揽功劳的意思,陇国公与霍明渡侯爷的功绩全部上报朝廷,在当今圣上稳固朝堂,边疆无忧后,穆老将军便向陛下告老,据传,当年满朝文武,乃至龙椅上的皇帝陛下都万分不舍,要将其挽留。 但穆老爷子去意已决,陛下无奈,只能封赏他一个枢密使的虚衔,老大人不接受任何爵位赏赐,朝堂中却也不会亏待于他,穆老爷子在扬州一应生活起居,都由宫中派专人伺候,享一等公爵俸禄。 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曾经是陇国公与霍明渡的元帅,与朝堂中各位老大人们曾并肩作战,关系莫逆,这样的人,要秦钟跪下,秦钟必须要跪。 北镇抚司那近千名锦衣卫,依然单膝跪在地上,不去抬头看院内发生的一切。 对于他们而言,对于大明帝国所有军人而言,穆老将军,就是活着的传奇。 秦钟看着穆老将军,微微躬身:“卑职秦钟,见过将军。” 穆老将军靠在太师椅上,或许是先前在御书房吃梅菜扣肉吃得太多,显得有些懒散,但那双没有丝毫浑浊的双眼却依然清明,他看着秦钟,淡淡说道:“我是要你跪下。” 沈博南镇抚大喝一声:“跪下!” 院内数百名南镇抚司锦衣卫,抽出绣春刀,齐齐暴喝:“跪下!” 吼声震耳欲聋,仿佛要把南镇抚司的屋檐都掀掉,秦钟直起身子,看着穆老将军,说道:“将军,卑职没有理由跪。” “大胆!” 沈博南镇抚从穆老将军身后站出,指着秦钟鼻子骂道:“目无尊卑的东西,也不看看你眼前这位是谁,还不快跪下!” 穆老将军抬手制止了沈博南的斥责,问道:“你的理由是什么?” “军人,不跪。” 秦钟仿佛根本不受周遭强大气场的压迫,看向穆老爷子说道:“即便是见了陛下,军人也只需单膝,卑职是前来协助调查案件” 穆老爷子淡淡一笑,忽然说道:“我听说过你,当初在皇家园林时候,你救了二位殿下的性命,太子是储君,你救了他,也就代表救了帝国。” “你身上这身百户官服,就是这么来的,我说的可对?” 对于秦钟当初在皇家园林里的表现,在场的所有人都亲眼所见,救了二位殿下,那是何等荣耀,陛下赐了他黄金与丝绸,徐太历亲自招揽他入锦衣卫,授予百户官职,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都认为这是极其正常的事情。 “秦百户,你是我大明立国以来,最年轻的百户军官。” 说到这,穆老爷子微微笑道:“哦对了,现在应该喊你一声,千户大人。” “卑职不敢。” “不敢?” 穆老将军哈哈笑道:“若你真杀了梅长运,劫走敌国奸细,如果这都是真的,老夫还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事情。”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穆老将军显然不喜欢眼前这位年轻的千户大人。 他太年轻了,没有丝毫拿得出手的履历和功绩,只是凭着好运气救了二位殿下,又在宫内军演里博了个头彩,便有了如今这般锦绣前程,从刀山火海中走出来的军人,尤其是穆老将军这般把毕生都献给大明军队的将军,不可能喜欢这种走了捷径而坐上显赫位置的人。 千户 他有什么资格当千户? 秦钟默默听着穆老将军的话,心中便有了分寸,当初就是为了避免太过招摇,才不显山露水,在宫里当个逍遥持刀官,在北镇抚司当个不问世事的百户,白领一份俸禄,日子过得不知有多潇洒。 现如今备受瞩目,还没怎么着,就被眼前这位帝方最受尊崇的老人厌恶,秦钟真的有些无奈。 他打心眼里不想得罪穆老将军,这尊大佛自己得罪不起,千户,说得好听,在穆老将军眼里,千户又算得了什么东西。 锦衣卫指挥使见了这位老祖宗,都要毕恭毕敬的站在一边听他教诲,秦钟在心里问了自己很多遍,真的要得罪他? 该来的得来,躲不过去,本来第一印象就不好,秦钟要是现在真跪下去,只怕穆老将军会更瞧不起自己。 看向安坐着的穆老将军,秦钟深吸口气,说道:“将军,卑职与此事无关。” 跪与不跪的问题好像已经被穆老将军忘却,他摆了摆手,说道:“那你来告诉我,为何梅长运审问奸细时,你要在一旁阻扰,如果不是你的原因,他也不会费尽心思要把犯人带出昭狱,也就不会死。” “秦钟,即便你与梅长运被杀一事无关,也不可能没有丝毫的责任。” 秦钟看着穆老将军问道:“将军,您可知梅百户在昭狱中的所作所为?” “我没有兴趣知道。” “您得知道。” 穆老将军的双眼渐渐眯起,身后的沈博南镇抚听后大怒:“秦钟,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对穆将军指手画脚!” 秦钟没有理睬沈博南,说道:“在卑职看来,对犯人用刑,这本不是罪过,但轮排之刑,实在有违人道,卑职不能坐视不理,卑职认为纵然是锦衣卫,纵然是南镇抚司,做事情,也要有底线。” “底线!” 沈博南镇抚悲愤尖叫道:“梅长运百户为国尽忠职守,审问犯人本就是职责所在,你一句底线就能把滥用职权的罪过抹去,秦钟,你到底是我明人,还是他西齐人!” 秦钟看向沈博南镇抚,得罪这位镇抚,他可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于是冷冷说道:“卑职祖祖辈辈都生活在金陵城外的秦家村,自然是明人,镇抚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查我的卷宗。” “好一个性情男儿。” 穆老将军那身蟒袍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金线勾勒的飞龙栩栩如生,他看着秦钟,说道:“你说,是因为梅长运百户对那个女奸细用了轮排刑法,才致使你前去阻挠,老夫来问你,这又是为何?” “将军,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有血有肉,我大明帝人,一向在战场之上浴血奋战,什么时候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动手过?” “将军,如果当初换您来领兵前去南梁,你是否会和长宁侯一般,让手下兵士那些罪臣家的女眷?” “在卑职看来,这都不是人该做的事情。” “够了。” 穆老将军打断了秦钟的话,冷冷说道:“强词夺理不说,荒唐也不去说,在我看来,你不过就是个意气用事,妇人之仁的少年郎,先前我听闻,你能在乱军之中斩杀南梁刺客,又在鸿胪寺与西齐长公主对招不败,原以为你有些能耐,现在看来不过尔尔。” “言归正传。” 穆老将军微垂着眼帘,说道:“锦衣卫北镇抚司秦钟,滥用职权,阻挠南镇抚司办案,罚俸一年,杖责三十。” 好一个兵马大元帅,好一个军方老祖宗。 出场不到半个时辰,三言两语没有任何解释与道理,以军队中惯用的霸道手段,竟然要在大庭广之下,扒了自己裤子打屁股。 一旁虎视眈眈的南镇抚司校尉在沈博南的授意下,队列中走出五人,便要锢住秦钟手足,意图把他按倒在地上。 劲气四溢,狂风顿起。 五名校尉瞬间倒地,秦钟那身百户官袍迎风飘荡,穆老爷子握住太师椅的把柄,看着他,面不改色问道:“你这是要造反。” 秦钟没有去看震惊的沈博南,也没有顾虑周围的环境,门内外将近两千名锦衣卫全部沉默,看着那个胆大包天的少年,有些迷茫。 这世上,竟然还有敢违背穆老将军意思的锦衣卫,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不怕死的人。 他以为他是谁? 真当有陇国公与太子当靠山就可以无法无天? 徐太历曾经对秦钟说过,他这辈子,只适合当七杀,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很多时候秦钟对于自己这段多出来的人生,产生过很多的疑惑,这个世界复杂的有些难以想象,安身立命与宏图霸业好像就是两个背道而驰的东西,永远都不可能齐头并进,他有些无奈,更多的,却是肆意妄为后的痛快。 想得多,就没法做得多,既然如此,还不如放手去做。 他低头看着地上那几名哀嚎的锦衣卫,衣摆渐渐归于平静。 门外的北镇抚司锦衣卫骚动起来,黑色海洋缓缓挪动,随即沉默。 一座王撵来到了秋彤巷,御林军的金色盔甲刺眼夺目,身后鲜红色的斗篷迎风飞舞,手中长矛直指苍穹。 御铃军统领,边策大将军掀起面甲,严肃无比。 王撵极其庞大,仅次于皇帝陛下的御撵。 宫内的二位殿下,一向深居简出,从未出现在民众的眼前,即便是太子殿下,国之储君,也是在皇家园林案件之后,才渐渐开始走向朝堂之中,被陛下授予越来越多的权利。 而金陵城里的百姓也都知道,他们还有一位公主殿下。 据闻,公主殿下名唤邸嫣,容貌清美,知书达理,性格温婉,但凡有幸见过殿下的人,都夸赞不已,近年来,金陵城乃至全国达官显贵们,谁不希望自家子弟里,出个有能耐的晚辈,把帝国之中,最尊贵的那朵鲜花摘下? 谁都知道,公主殿下极受陛下与皇后娘娘的恩宠,含山乃当年太祖皇帝发迹之地,乃大明龙脉所在,当今陛下会把这等封号给予公主殿下,可见公主在皇帝陛下的心目中拥有何等重要的地位。 而宫里乃至朝堂之中,谁又不知道,太子殿下对于这个唯一的妹妹,又是多么的宠溺? 什么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就是。 大明建国两百余年,含山公主是唯一一位拥有等同亲王规格待遇的皇族女性,那座王撵与太子御撵如出一辙的尊贵,车身上花纹却更为华美秀丽。 这座王撵自打造之日起,便从未出过宫。 今日,它从皇城之中出来,走过金陵城里所有主干道,在百姓们敬畏与狂热的注视下,来到了秋彤巷。 含山公主,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为何无畏(二) 当年含山公主出生时,皇帝陛下龙颜大悦,当即大赦天下,为自己的独女积攒福缘,只求她将来能够平平安安,渡过自己富贵荣华的一生,在那位太子妃死后,便交由皇后娘娘抚养,直至今日。 如果从民间的角度来看,这位公主殿下与以往那些泯灭在史书之中,只能占寥寥数笔的公主们没有什么区别,如果不是陛下当年的那句话,含山公主可能只会比别的寻常公主,在史书上多上那么一句。 性恬淡,貌美。 但就是皇帝陛下的那句话,让朝堂之上的大人们,对于这位依然稚嫩的公主殿下,充满着一切的好奇与敬畏。 大业四年,皇帝陛下抱着含山公主站在皇城之上,看着城下三十万将士,文渊阁,文华殿阁大学士,温柔的摸了摸含山公主的小脸,说道:“可摄政。” 这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穆老将军还未退出朝堂,陇国公与霍明渡将军刚刚获得举世无双的功绩,大明帝国刚刚从黑暗之中挣脱出来。 就在这样的时刻,皇帝陛下说了这么句话。 据传当年首辅葛齐晟入宫与皇帝陛下就这个问题讨论了一整晚上,殿外小太监能听到葛齐晟大人不解的恳求与愤怒,而皇帝陛下却依然一意孤行,或许是因为当年朝堂反对的声音太大,时至今日,含山公主依然没有对任何政事发表过意见。 不发表,不代表没有这个权利。 因为皇帝陛下,从未收回过自己那句话。 可摄政。 大明帝国传承至今,唯一一位有此殊荣的公主殿下,便这样出现在了世间。 当年陛下亲赴道教圣地,为二位殿下祈福,含山公主得真言。 高危安可涉,平坦是延年。 秋彤巷已经戒严,这代的邸氏皇族,因皇帝陛下清肃后宫,便显得血脉单薄,又有皇家园林案件的前车之鉴,新任御林军统领,边策大将军可不想跟自己的前任一样被发配剑南道那般苦寒之地,这一趟,他带来了足足六百名御林军。 御林军身上的金色盔甲与鲜红披风汇成海洋,与北镇抚司锦衣卫的乌黑形成强烈的对比,被重重守卫的那座王撵,安静如初。 所有人都单膝跪下,高呼殿下千岁。 穆老将军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缓缓走出南镇抚司衙门,向王撵行礼。 沈博南镇抚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去看那座华美的王撵,心中震撼无比,在他原本的意料中,最有可能先出面的,是锦衣卫指挥使徐太历,而今日,徐太历没有出现,却派来了门口那披挂铁甲的锦衣卫代表他的态度。 其二,便是陇国公,金陵城内还有少量的龙骧铁骑,即便那位威势如雷的国公爷把那支骑兵拉来,沈博南也不会惊讶。 最最坏的打算,是太子殿下亲自前来,但穆老将军乃国之柱石,将来殿下登基,必要倚仗之,即便是皇帝陛下,也不会允许堂堂帝国储君,干涉这种重要的案子。 可万万没有想到,来的竟然是公主殿下! 作为南镇抚司的头子,沈博南镇抚怎么可能不知道含山公主区别于其他皇族的特权,而更令他疑惑多年的,是为什么,皇帝陛下会允许含山公主拥有那等通天权利。 她可是太子妃的亲生女儿,是宰相府的血脉! 当年屠戮宰相府,是南镇抚司出面处理,即便这是老一辈公开的秘密,王撵中的那位殿下也并不知情,但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如果公主殿下真知道当年的种种,这又如何是好? 一场审讯,因为公主殿下的到来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不愿意去相信,殿下今日突然出现,会是因为那位年轻的千户。 王撵前那好似万重珠帘被层层掀开,公主殿下在一位贴身侍女的陪同下走出,秦钟抬头望去,含山公主前所未有的庄重,穿着那身厚重的公主衣装,妆容清美且冷艳,她走下阶梯,上前扶起佝偻着身子的穆老将军。 “含山,见过穆爷爷。” 穆老将军受了含山公主一礼,看着这个自出生后便无缘再见的皇族,温和问道:“不知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数名公主弓着身子,手上轻轻举着含山公主长长的华美裙摆,犹如孔雀开屏,公主殿下双手叠加放在小腹前,仪态端庄,微微笑道:“本宫今日前来,为的是北镇抚司秦钟。” 场间千余人尽皆沉默,只有不安分的战马打响鼻的声音,和微风吹拂皇旗在猎猎作响。 果不其然。 南镇抚司审问秦钟一事,竟然惊动了当朝公主。 沈博南镇抚听后心中更是疑惑无比,凭什么,这又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叫秦钟的年轻人就能如此好运,凭什么他能让堂堂公主殿下亲自出面,凭什么。 穆老将军听后没有丝毫的惊异,高大的身子纹丝不动,犹如盘根老松,他双手负在身后,广袖轻荡,微笑说道:“殿下,这是为何?” 陇国公府 叶培正站在御珑淇的小院外,被几名丫鬟嬷嬷挡着不让进去,这位龙骧铁骑中最有前途的统领,此刻不敢有丝毫的张扬和粗鲁,急的抓耳挠腮,解释道:“我是听说淇淇得了风寒才过来的,各位小姐姐,大姑大妈,你们行行好,就让我进去行不行?” 一名小侍女插着腰,不理睬叶培苦口婆心,傲然说道:“咱们小姐说了,今天身子不舒服,谁也不见。” “我是外人吗,我是外人吗!” 叶培激动喊道:“从小我就带着淇淇一起玩,这几年没多少机会见面,怎么就这么生疏了,这位姐姐,你可是认得我的啊。” 小侍女哼了声,撇过头去,倔强说道:“小姐说了,谁都不见!” 陇国公府内院 陇国公御城亲自泡了壶茶,把那个精致的紫砂茶壶递到对面的一名老者面前,黝黑的脸庞露出了丝复杂的神情,淡淡说道:“今日,会有大事。” 对面的老者,便是叶培的爷爷,叶集将军,老将军戎马一生,这些年淡出朝堂,但谁都清楚,这位老将军,曾经替陇国公训练过龙骧铁骑,若当年不是有他,只凭一腔热血便领了皇帝陛下虎符前去整顿北方军队的陇国公,怕是会吃大亏。 所以对于这位老将军,陇国公一向敬重有加。 叶集将军仿佛没有听到陇国公的话,靠在摇椅上,握着茶壶吸了口茶水,颇为享受道:“你家的毛尖,不比陛下赐的差。” “我的孙儿现在被挡在你家闺女门口,连个面都见不着,在我看来,这才是大事。” 叶集老将军呵呵笑道:“叶培与淇淇也算青梅竹马,若不是在北方打熬,只怕这两年咱们就成亲家了,御城,这事到底还算不算数?” 陇国公有些不满的看了眼叶集老将军,整个金陵城都知道叶培喜欢御珑淇,这根本不算什么。 自己常年领兵在外,御珑淇小时候便在一帮丫鬟侍卫的保护下,在金陵城里横冲直撞,无所不为,见过她绝美容颜的年轻家伙要有多少,即便深知御珑淇性子刁蛮,这些年来求亲的人可也不少。 但陇国公,却从未同意过一桩。 叶集老将军握着茶壶,坐正了身子,看向陇国公说道:“我有一件事情,到现在还没有想通。” 见陇国公面色不变,叶集老将军微笑道:“当初涪陵阁出事,原本的打算是阁子里好歹也要死个人才算对得起庸国公,可没想到哇,那个叫秦钟的小子命硬,横行西北的两个大匪竟然都被他给杀了” “事情到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你为什么要把他扶起来?” 叶集老将军脸上的笑容不褪:“惜才这种话,就不用在我面前说了,听了恶心。” 陇国公坐在石凳上,双腿岔开,仪态威严,面无表情说道:“你不觉得,这个少年很不同么,我说的是他的所作所为。” “他做了些什么?” 叶集老将军笑道:“带太子殿下烦人家闺女的院墙,还是当初在涪陵阁里的时候,带着二位殿下还有淇淇,哦对了,还有王屹的那个侄儿,一起吓那个吏部侍郎?” “我不是刻意忽略他这些天来的表现,而是觉得这个人变数太大。” 叶集老将军看着陇国公,敛去了笑容:“当年谢安歌连中三元,殿试之中一鸣惊人,先皇亲自点名,先是两年文渊阁,三年知县,随即便是苏州知府,江南总督,宰相大人,那时候的他,不也是少年英雄,英姿勃发?” 陇国公微微眯起了眼睛。 谢安歌,这个应该早已被大明帝国遗忘的名字,在年轻一代的印象中,便是覆国奸臣,彻彻底底的权奸,好似当年大明朝的所有困苦和危机,都是由他带来的般。 “他就是太顺了,以至于忘乎所以,再有”叶集老将军嘬了口茶水,眯眼说道:“再有便是,他的脑子有问题,总想着改革,改革,可那时候的大明朝,怎么经得起变动?” “于是啊,他就以为是自己的权柄不够,开始不断揽权,甚至把手伸到了军队里,最后呢?” “最后他就死了。” “事实证明,即便他死了,我大明帝国,依然可以昌盛,依然天下无敌。” 陇国公皱起眉头,问道:“您想说什么?” 叶集老将军微微一笑,说道:“我与你父亲曾经一起扛枪杀敌,便有责任护着你,给你一个忠告,那个少年,一般人握不住。” “若今后太子登基,身边有这么个人在,恐怕就又是个谢安歌,说不定,比谢安歌更难缠,更难对付。” 叶集老将军深深的望了陇国公一眼,幽幽说道:“因为按照这样下去,他会拥有兵权,会得到无数人的誓死效忠,北镇抚司,就是个例子。” “倒是若是想后悔,恐怕就晚了。” 陇国公望着漂浮在水面上的几片枯叶,有些失神说道:“我只是觉得,这个人跟当年的我,陛下,还有很多人,都很像。” “我们的优点,他都有。” “我们的缺点,直到现在,我还没从他身上看见过。” 幽静的庭院内只有树林哗哗的响声,陇国公那只习惯了握刀,满是老茧的手摸了摸下颚的胡渣,沉默许久,之后,他看向叶集老将军淡淡说道:“你也知道,我走的那三年,茶茶与晨妃的关系一直不错。” 叶集老将军脸上如沟壑般的皱纹微微舒展开来:“所以,你觉得有愧。” 陇国公摇了摇头,沉默道:“我们都清楚,陛下当年,是一定要宰相府覆灭的。” “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不怎么喜欢咱们的那位陛下。” 叶集老将军摇了摇头,苦笑道:“太虚伪了,当年的他是个多么有理想与抱负的年轻人,可一坐上那张椅子,就完全变了。” 陇国公没有接话茬,这时,一名家将从外院飘然而来,附耳说了几句后,便走出了院子。 “怎么了?”叶集老将军抬手抖了抖挂在树下的笼中金丝雀,随意问道。 陇国公低头沉思了番,随即一笑:“含山公主,去了南镇抚司。” 叶集老将军逗鸟的手指明显僵了僵,手中的紫砂茶壶应声而裂,那张原本温和可亲的老脸顿时扭曲起来,沙哑着嗓子低吼道:“我早就说过了,这个女人,留不得!” 陇国公面色清冷,看向叶集老将军。 太极殿 皇帝陛下站在门前,这座宫殿不知何时已经清空了闲杂人等,这位天下间最尊贵的男人站在台阶上,看着对面的黑衣男人,有些疲惫说道:“如你所愿了。” 鲜瑜卑抱着剑,笑得很开心。 那座王撵从宫门驶出时,他正站在殿宇之上目送,此刻回到皇帝陛下身边,他难得主动开了口:“南北镇抚司从此之后彻底分割,不也是如了你的愿。” “朕不是蠢货。” 皇帝陛下冷冷的看着鲜瑜卑,说道:“南镇抚司不过是朕手里的一把杀猪刀,等哪天帝国里的猪都杀光了,朕自然会扔了这把脏刀。” 脏? 鲜瑜卑心想,这天底下,哪里还有比你更脏的存在。 再者而言,这天底下的猪,怎么可能杀得光。 你就是那只最脑满肠肥的猪。 南镇抚司外,含山公主静静听完穆老将军的问题,盈盈笑道:“将军误会了,本宫不过是来听听这里的事情,不会插手,将军,您请自便。” 秦钟是第二次见到含山公主在朝堂大臣面前时的姿态,第一次是在涪陵阁,公主殿下震慑那位吏部侍郎,促成了绿柳的姻缘。 这是第二次。 秦钟发现了,这位殿下尊贵与骄傲从不流于表面,也不会随意展现,但如果需要,她便可以成为这天底下最威严的女人。 这是秦钟的想法,而他不知道的是,这本就应该是含山公主应该展现出的样子。 二十年前,金陵城内有座宰相府,位比皇族,宰相大人谢安歌膝下只有一女,便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大小姐。 二十年前,紫禁城内有位必将成为明君的太子殿下,无数人从他身上看到了大明朝未来的希望,然后理所当然的,太子殿下,迎娶了那位宰相之女。 邸氏皇族与宰相府的联姻,当年轰动世间。 天下最尊崇的年轻男女所生的后代,理所应当的,拥有骨子里的高贵与骄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为何无畏(三) 公主殿下没有食言,王撵停在南镇抚司的大门口没有继续前进,含山公主坐在王撵里,静静等候审讯的结果。 沈博南镇抚看着那座王撵,走在穆老将军身后,小声说道:“将军,这会不会是陛下的意思?” 穆老将军瞥了眼沈博南,冷笑说道:“若是如此,陛下何苦还让我来主审此案,沈博南今日之后,你便与徐太历并肩,同为二品大员,至于此案,证据确凿可谓子虚乌有,你且看着,这个叫秦钟的少年,到底怎么为自己辩解。” “好好学着点,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沈博南镇抚知道,这是宫里的皇帝陛下发出了最为明显的讯号,借着此事彻底分割锦衣卫,从此之后南北镇抚司分庭抗衡,而梅长运的死亡,敌国探子的失踪,不在陛下的考虑之中。 死个百户,逃走个不足为虑的敌国探子,对于皇帝陛下而言,根本连损失都算不上。 想到这,沈博南镇抚没有因为自己多年夙愿终于得偿而感到快活,心中反而产生了浓浓的失望与惆怅。 别人不知道梅长运是自己的儿子,陛下怎么会不知道,既然知道,为何陛下都不可怜可怜自己? 穆老将军端着杯清茶,微微抿了口,看着秦钟说道:“殿下已经来了,我也不能打你屁股,有什么话,现在就敞开了说,不要再拐弯抹角,反而不像个男人。” 秦钟在很短的时间内便习惯了穆老将军句句带刺的话,思索番之后说道:“此事要从卑职去扶摇花船开始说起” 穆老将军打断了秦钟的话,不耐烦说道:“我没有兴趣听你在花船里做的事情。” “卑职去扶摇花船,为的是陇国公之女,御珑淇。” 秦钟不亢不卑,心中却早已因为自己的谎言而羞红了脸,咬了咬牙接着说道:“将军大人可还记得,陇国公府曾经的一品诰命,宋茶茶,宋夫人。” 穆老将军深深的看了眼秦钟,嘴角下扬。 他原本意料中的辩解一个字都没从秦钟嘴里吐出来,反而给自己来了个措手不及。 宋茶茶,这个名字穆老将军怎么可能不记得,当年陇国公还未继承爵位时,因为这个女人与自己的父亲险些断绝关系,最后远走北方,舍了性命夺下惊天功绩,这才有了那段佳话。 穆老将军看着秦钟,淡淡说道:“当年,是我主的婚。” 秦钟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这桩旧事,继续说道:“卑职去扶摇花船,是为了去看看御大小姐生母曾经的住处,因为卑职以前听御大小姐提起过,她一次都没有去过那里,也不知道那里到底是何摆设,是何样子。” “卑职,是替御大小姐去看看那里的。” “当然,这是瞒着她做的事情。” 这话在场的人听后,心中都产生了异样的感觉,无数人纷纷看向秦钟,眼神里满是复杂和丝丝的嫉妒? 整个金陵城都知道,陇国公与秦钟之间的亲密关系,而听闻陇国公之所以如此,是当初御大小姐在街上与还是涪陵阁账房先生的秦钟一见钟情,这才让陇国公对秦钟另眼相看,如果眼前这个少年说的是真话。 那传言,或许也是真的。 话已经说到这种份上,穆老将军便没准备再在秦钟身上下功夫,他原本的打算也不过是敲打番这个好运气的臭小子,却没想到事情的暗地里,竟然还牵扯到了御珑淇那个小丫头。 穆老将军揉了揉太阳穴,问道:“那夜梅长运被杀,你在哪里。” “卑职在涪陵阁。” “何人能作证?” 秦钟沉默。 穆老将军稍稍提高了分贝,叫道:“回答我。” 秦钟脸上此刻浮现着纠结,复杂,和丝丝的兴奋,终于在穆老将军咄咄逼人的攻势下,颓废低下了头,小声说道:“卑职,卑职和御大小姐在一起。” 穆老将军端着茶杯的手明显僵硬了下,看向秦钟,怔怔问道:“你说什么?” 秦钟无可奈何,再次躬身说道:“卑职的意思是,那天晚上卑职与御大小姐在涪陵阁里相见,聊了一整个晚上,除此之外,什么事情都没做,您千万不要误会。” 嘶— 场间南镇抚司的下属们听后纷纷倒吸了口凉气,惊讶的看着这个俊美少年,心理酸溜溜的不是个滋味。 就因为这小子长得好看,陇国公府的那位美艳无双的大小姐,竟然还未出阁,便与他私通? 甚至有可能,是陇国公府默认了这一事。 还聊一晚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光顾着聊天了,面对御珑淇那样的美人儿,你一个在扶摇花船上叫六个姑娘陪着的禽兽,真的就什么都没做? 还不要误会骗谁呢,怎么不让咱们这群人和御大小姐误会一个晚上。 穆老将军放下茶杯,双手放在膝盖上,哑然失笑道:“你老实说,这件事御城知不知道?” “国公大人,还不知。” “怪不得。”穆老将军饶有兴趣的看着秦钟,摇头说道,“要真是被他给知道了,都不用我出手,你的脑袋早就被挂在金陵城头风干了。” 王撵之中。 含山公主正端坐着,面容清丽,看不出任何异样的表情,只有紧紧攥着秀扇的双手,才能看出她此时有多么的紧张。 边策大将军听完院子里穆老将军与秦钟的对话后,便急忙出来告之了守在王撵外的绿柳儿,直到进入王撵之后,绿柳眼中的震惊还未散去,含山公主见她进来,急忙问道:“怎么样了,他们是不是要给秦钟定罪?” 绿柳低头站在含山公主面前,不知该如何说起。 含山公主何其冰雪聪明,片刻便察觉到了绿柳的反常,身子忽的松软起来,原本端正的坐姿也垮了下去,那两条极其好看的柳叶眉,瞬间没有了精神。 绿柳小声说道:“殿下,秦钟,秦钟他说,南镇抚司那名百户死的时候,他和” 绿柳入宫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与含山公主朝夕相处,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位殿下是何等的聪明,内心又是何其敏感柔软,当初在涪陵阁时,绿柳便已善于察言观色而颇得恩客喜欢,又因为含山公主为她促成了姻缘,心里早已对这位殿下死心塌地,她实在不忍含山公主伤心难过,最后那个名字,绿柳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是和淇淇在一起对不对?” 绿柳听后立刻蹲下身子,看着含山公主语气温和,关切说道:“殿下,即便如此也说明不了什么,当初我也经常与修洁私下相见,天地良心,我和修洁从未做过任何越界的事情,当初那些话,我都是骗那个侍郎大人的,殿下,您可要相信秦钟啊。” 含山公主见绿柳焦急无比,轻笑着扶起她,埋怨道:“我又没怎么样,你干嘛要这么紧张呀,绿柳,我是相信秦钟的。” 见含山公主不像是在说假话,绿柳顿时松了口气,小声说道:“秦钟肯定也是为了赶紧摆脱这些麻烦事,情急之下才找出这种借口来,殿下,御大小姐和您一样,都是菩萨心肠,说不定他们二人私下通了气呢。” 含山公主听后,觉得有些道理,可却还是嘟起了嘴,对绿柳说道:“他为什么不来找我通气?” 到底还是个姑娘家家,绿柳会心一笑,打趣道:“我的殿下呀,秦钟把御大小姐搬出来,兴许也就是被陇国公大人揍一顿,虽说这是玷污了御大小姐的清白,可终归也没什么人会当真的,可秦钟要是提了您,那还不得被陛下砍了脑袋,说不定要诛九族呢。” 这种鬼话谁会信,反正绿柳不信。 她才不信自己刚才说过的那些话,女孩家的清白,尤其是御珑淇这等身份的大小姐,十几岁的大好年华,怎么可能跟一个男人不明不白的纠缠在一起,她说这些,不过是求让含山公主安心。 含山公主俏丽的脸蛋上已经看不见了阴霾,而是担忧说道:“都这样了,他们会不会还找秦钟麻烦?” 绿柳站了起来,锤了锤发麻的大腿,自告奋勇道:“我这就再去问问边大将军。” 说罢,便出了王撵。 绿柳走后,含山公主的脸上恢复了平静,她不知在想些什么,望着探出来的那双绣鞋,愣愣出神。 她骗过了绿柳那双能洞察任何男人心思的眼睛,却没能骗过自己。 事情要比含山公主想象之中更复杂和麻烦一些,然而她的王撵来到了这里,便已经表明了态度,原本以为秦钟可以安然无恙,却没想到自己出了问题。 “嫣儿嫣儿,你要沉住气。” 含山公主小声说道:“所有事情都可以解决的,所有麻烦都有解决的办法,你好好想想,你可是最聪明的。” 审问到了这里,其实也就没有了任何继续下去的理由,这件事早已因为陛下的暗中推波助澜而变了味道,穆老将军带来了陛下的意志,南北镇抚司从此之后再也无瓜葛,门外那千余名锦衣卫的出现,彻底断绝了这件事情回旋的余地。 这是比梅长运死亡,胭脂被劫更大的事情,声势浩大,却在荒唐之中结束的审讯,已经没有任何让穆老将军继续留下来的兴趣,他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走到秦钟面前淡淡说道:“你好自为之,千万不要被我抓到把柄。” 说罢,便走出了南镇抚司衙门,向王撵之中的含山公主告辞,领着那百名沉默的骑兵缓缓离开。 在沈博南镇抚阴毒的眼神中,秦钟毫发无损的从南镇抚司走了出来,候在外面的近千名北镇抚司锦衣卫爆发出了一阵暴烈的欢呼声,庆贺自家大人的胜利。 秦钟快步走到王撵前,躬身说道:“卑职秦钟,见过殿下。” 含山公主的声音轻飘飘从王撵中传出:“秦钟,上前来。” 秦钟听后,不假思索走上王撵台阶,站在珠帘前停下了脚步,王撵四周没有任何人,含山公主站在珠帘前,看着外面的秦钟,说道:“我救了你。” “卑职,感激不尽。”秦钟低头说道,“殿下今日前来为卑职解围,卑职定当牢记于心,今后必将忠心体国,为国” “这是你该对父皇说的话,对我说没意义。” 含山公主一只手穿过珠帘,攥住秦钟的衣襟往前一拉,秦钟脚下踉跄,身子顿时前倾。 他看见了含山公主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俏丽脸蛋儿,不禁微微失神。 含山公主看着秦钟,歪了歪脑袋,小声说道:“你轻薄了我两次,今日我又救了你一命,你该如何报答我?” 不等秦钟回过神来,含山公主便接着说道:“我对你有一个要求。” “三年之内,不得迎娶淇淇。” “如违此誓,不得好死。” 说罢,含山公主根本不给秦钟从震惊里脱离出来的机会,紧接着问道:“我的胸,摸起来是不是很软很舒服?” 在场的锦衣卫与御林军们没有听见这句话,却都看见那位好似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千户,脚下一软,登时跪在了王撵之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 谁家小院 看着王撵上那一幕,披着铁甲的鲍凌掀起面甲,对身旁的沈青说道:“咱家大人平日里看起来鸡贼,实则真是超级鸡贼,不怕得罪南镇抚司,也不怕得罪穆老将军,可宫里两位殿下的大粗腿啊,抱得那叫一个紧。” 先前还大言不惭的说军人不跪,在穆老将军面前铁骨铮铮的秦钟,二话不说便给含山公主跪下,这事,怎么看都不厚道。 沈青干咳了声,笑道:“大人这叫寻求正确的政治资源。” 谁也不可能听见含山公主那句话,如果被听到了,摆在秦钟面前的便只有两条路。 一条拖出午门斩首,一条荣登驸马宝座。 吴春听了鲍凌的话,不满鲍凌在身后这么悱恻自家大人,说道:“沈青说的没错,咱们大人这叫审视夺度,再说了,大腿不去抱最粗的,那抱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说完,他看向王撵上的公主殿下,心想,再说了,咱们这位公主殿下,身材肯定好,腿肯定也细得很。 “殿下”秦钟看着含山公主,有些不知所措,“您这是什么意思?” “本宫,不喜欢解释。” 含山公主歪了歪脑袋,难得俏皮说道:“因为本宫,贼6。” 秦钟听了后,不禁苦笑,这个词还是有一次他随口说出来的,没想到含山公主竟然记到了现在。 那时候秦钟的解释是,形容一个人做事潇洒利落,让人赞叹的意思。 十分满意秦钟反应的含山公主粲然一笑,在绿柳的陪同下回到了王撵之中,看着依然跌坐在地上的秦钟,微笑说道:“秦千户,你再不离开,是不是还要坐我的大撵一起回宫?” 听了这话,秦钟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麻溜的下了王撵,躬身道:“卑职,恭送殿下。” 含山公主的王撵在御林军的护送下离开了秋彤巷,秦钟怅然若失,心里有些古怪的意味涌了上来。 先前在陇国公府时候,秦钟当着两位殿下和御珑淇的面大谈男女之事,那些东西绝大部分不是有感而发,而是从网上抄来的原句,含山公主可谓学了个透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秦钟弄得手足无措。 难不成自己得当一回陈世美? 秦钟摇了摇头,觉得这种事情也许不太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南镇抚司的大门已经关闭,秋彤巷内的那近千名锦衣卫依然伫立在那,沈青为首的总旗官们纷纷下马走了过来,齐齐单膝下跪。 “卑职,见过千户大人。” 无论是从人员配置,还是手中权力来说,秦钟的这个千户含金量,可谓冠绝大明军队,锦衣卫创建也有两百多年了,从未出现过麾下拥有近千名校尉的千户大人,这还不算他去往北方后将要执掌的锦衣卫北方情报系统里的人员,看来,自从那场宫廷军演后,指挥使大人,已经下定了决心。 看着面前这些个总旗官,秦钟笑着说道:“你们也都升了百户,是吧?” 沈青等人听了后纷纷点头,鲍凌急不可耐的欣喜说道:“禀大人,南镇抚司很快就要从咱们锦衣卫编制里撤出去,这一下就空出了许多位置,不止是咱们这些人,以前的那帮老伙计,该升的都升了。” 锦衣卫改制的消息早就流传了出来,只是到了今日,北镇抚司围了南镇抚司衙门后才公众于世,现在看来,宫里的陛下只是想要一个全新的情报机构独立于锦衣卫之外,却没想要把锦衣卫彻底架空。 南镇抚司一走,北镇抚司在以往的编制上必然需要补充人手和扩张规模,对于徐太历而言,这是大力扶持亲信的好时机。 从始至终,在这件事情里,皇帝陛下都保持着应有的沉默,却让所有人都按照他的想法和意思一步一步走了下来,对于宫里那位谋深似海的陛下,秦钟已经有了一个十分直观的看法。 果然,能当一个好皇帝的人,都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至于今后皇帝陛下会如何看待南北镇抚司之间的对立关系,又如何处理分割其间的权利纠纷,又或者会不会忌惮全新的锦衣卫和南镇抚司,这就是很久以后才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当下,是值得开心的时候。 又升官了,在别人看来无比艰难的升迁到了秦钟这里,就显得极其的简单,相比较当初在皇家园林里的凶险,这个千户职位是怎么来的,秦钟比谁都清楚。 那日在北镇抚司与徐太历吃饭时候,指挥使大人说了那么多的话,秦钟就隐约有了些预感,宫廷军演里的惊艳表现,是为了让这次升迁看起来更加名正言顺,不过从目前看来,也没多少人认为自己这个千户位置,来的理所当然。 十七岁的千户。 如果不是深知秦钟绝对不可能和皇帝陛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北镇抚司上下,只怕都会怀疑,这位千户大人,是皇帝陛下的私生子。 看着眼前乌泱泱的人马,秦钟笑了起来。 这种感觉,真是好,怪不得古往今来的男人,都要向权利的金字塔攀登,那种登高望远,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简直无法替代。 沈青起身,走到秦钟身边说道:“大人,指挥使大人正在清北巷等您,您如今已是千户,正儿八经的五品军官,该有套属于自己的宅子了。” 清北巷是金陵城内一条不怎么起眼的地方,但那里居住着的,大都是金陵城内的武官,徐太历指挥使的府邸,也坐落在那。 秦钟其实很想领着那些雄赳赳气昂昂,穿着黑甲的下属们招摇过市,一道去自己的新家看看,可这里到底不是边疆的三不管地带,堂堂天子脚下,秦钟一个人领着军队横冲直撞,只怕十个人里面,九个人会以为他这是要造反去攻打皇城。 最终的协商结果,沈青等人在极力劝阻秦钟放弃那个念头后,只留了这些麾下百户们陪同,一道骑马来到了清北巷,刚刚走进巷子口,秦钟便看见了套别致的院落,不少杂役进进出出,拿着扫把抹布正在清洗。 锦衣卫指挥使徐太历,正在几名校尉的陪同下,站在大门口等待着秦钟。 对于这位顶头上司,秦钟心里的好感可谓逐日渐增,他当然也清楚徐太历如此不遗余力的捧自己是为了什么,既然是可取所需,对于徐太历的安排,秦钟自然也可以坦然接受。 反正比陇国公那老小子要好,除了扔给自己几本破兵书以外,什么好处都没给。 秦钟下马,向徐太历郑重其事的行礼后,他身后的校尉便捧着一套崭新的千户官袍走出,徐太历微笑摸着颚下胡须说道:“去换上吧,今后穿这套。” 徐太历领着秦钟走进了府邸,这是套三进三出的院子,秦钟好奇的打量这里的设计与摆设,一应物件全部俱全,提着包袱就能住进来。 “这是衙门里早就购置下的房产,原本的打算是赏赐给一位退下来的指挥同知,可那位老大人回了东南养老,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你如今好歹也是个千户,总是住在持刀官的大通铺,实在说不过去。” 秦钟看向徐太历,笑着说道:“多谢大人,卑职很满意这里。” “喜欢就好。” 徐太历淡淡笑道:“厨子,仆人统共六人,伺候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着也够了至于今后成婚,你小子,公主殿下都来给你撑了腰,我实在不知道今后你到底会娶哪尊大佛家的姑娘,只怕到时候,这座小院就住不下了。” 见秦钟不说话,徐太历领着他走进前堂,说道:“从扶摇花船开始,到今天为止,事情也算告了一段落,陛下的态度已经这么明显,我也不可能违背圣意,只是该表露的态度,还是要表露的。” 徐太历的态度,是秦钟这个千户职位,是南镇抚司外那片黑色的海洋,他要告诉整座金陵城,即便没有了南镇抚司,北镇抚司,依然能撑起整个锦衣卫。 陛下默许了这个做法,也就代表锦衣卫依然可以存在下去。 “陛下已经让穆老将军回到了京城中枢,西齐那两座藩镇的问题总归是要解决的,北方蛮子三日前已经洗劫了宋国的几个村寨,很快就会到燕京城下,到时候,我这九百六十七名二郎能否建功立业,就是你的责任了。” 徐太历指了指校尉手中捧着的那件千户官服,看着秦钟静静说道:“做得到吗?” “不知道。” 秦钟很诚实,难得没有油腔滑调,严肃说道:“我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来,说实在的到现在,我都还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上战场杀人。” “打过一场战没死,就能算老兵了。” 徐太历没有指责秦钟那句稍显无能的话,他能理解这个年轻人的想法,自幼生在金陵这等富庶之地,虽说从小日子贫苦,但也鲜少会有饿肚子的情况,边疆的腥风血雨,确实不是他能所想象出来的情景。 “我能体谅你,但这种话跟我说说可以,绝对不能跟下属说。” 徐太历郑重其事的看着秦钟,极为严肃说道:“要知道在战场之上,你就是他们的主心骨,是他们的动力和精神所在,若你怯弱,即便给你十万人,只要几千个蛮子,就能杀光你们。” “卑职记下了。” 秦钟看了眼身后的那十二名百户,脸上无一不透露着对战场的狂热与希冀,自己啊,果然还是跟他们有着很大的差距。 该说的都说了,该给的也都给了,衙门里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徐太历定夺,把千户官袍留下后,徐太历便领着下属离开,临走时,这位指挥使大人难得露出了一丝古怪笑意,对送自己出门的秦钟说道:“记得回屋换衣服。” 说罢,他夹紧马腹,离开了清北巷。 沈青小心翼翼的把千户官服送到秦钟手里,谄媚笑道:“大人,赶快回房换衣裳,让咱们这些大老粗也看看眼。” “是啊,大人,您长得漂亮,这细皮嫩肉跟个娘们似的,穿这身衣服,肯定漂亮。” 鲍凌咧开嘴哈哈笑着,没发现秦钟杀人般的目光,接着说道:“您快去换了,就穿这身衣裳,咱们晚上去扶摇花船耍耍。” 剩余的百户们纷纷起哄,齐齐把秦钟推到了房门口,随即便退出了老远,一个个兴奋不已,沈青强忍笑意,使劲儿挥手说道:“大人,咱们哥几个凑了凑份子,指挥使大人也出了点儿,给您的宅邸添了点儿新物件,就在您屋里,进去就能看到。” “算你们有良心。” 秦钟随后提着官服,颇为满意,随即便推门走进了屋子。 鲍凌等人眼疾手快,帮秦钟关上了房门,随即十二人便全都贴在窗户边,屏息凝气听着里面的动静。 这间主卧的摆设秦钟十分满意,雅致不说,还干净无比,显然有人精心打理过,屋子宽敞明亮,相比推开了房门和窗户,阳光便能洒进来,确实是个好地方。 没想到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自己便能在金陵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秦钟心想,要是秦武看见这么套院子,嘴巴不得能塞进三颗鸡蛋? 秦钟越想越开心,早已把先前含山公主给予他的震惊和惶恐忘得一干二净,开始宽衣解带。 正当他脱衣服脱得开心时,秦钟陡然抬起头,看着床的方向,警觉说道:“谁?” 那张红木打造的大床一看便非寻常家具,打造的极为讲究,只见帷幕缝隙中探出一双白净柔软的小手,拉开了帷幕,秦钟眼前豁然开朗,随即嘴巴渐渐张大了起来。 他的嘴巴,足足能塞下三颗鸡蛋。 宽大的床上坐着两个只穿着贴身素衣的小女孩儿,在秦钟看来,床上那两个娇艳欲滴的美娇娘,其实应该用女童来形容更加合适。 裤子都脱了一半的秦钟顿时呆若木鸡的看着自己床上凭空出现的两个女孩儿,不对,她们应该是早就在这里等着自己的! 两个女孩生得粉雕玉琢,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垂在腰际,大眼睛水汪汪一片,小嘴红润,鼻梁挺拔,淡淡的奶香味离得好远秦钟都能闻见,偏生因为穿着贴身衣物,把青稚但已隐约开始拥有女人曼妙曲线的身子展现得毕露无遗。 她们赤脚下了船,小心翼翼打量着眼前这个衣衫不整的俊美无比的少年,双双跪下。 “奴婢思柔。” “奴婢思雅。” “见过大人。” 说罢,两个小女孩齐齐磕了个头,随即相视,红着脸爬起来到秦钟面前,伸出手,贝齿轻咬下唇,小声说道:“让奴婢为大人宽衣” 从震惊中醒悟过来的秦钟这时候才知道,为什么徐太历临走前给了自己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为什么门外那帮混蛋这么猴急让自己进屋换衣服。 和着他们凑份子送自己的乔迁礼物就是眼前这两个清美稚嫩的小女孩? 天杀的,简直畜生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秦少爷 门外的十二名百户下属们早已溜之大吉,他们与秦钟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早已领教了自家这位大人的性情脾气,要真弄得他恼羞成怒,光凭自己这几个人,还不得被他抽筋扒皮? 十二名锦衣卫百户,耀武扬威的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街上,沈青看着身旁一位得意洋洋的年轻百户,笑骂道:“何无忧,你小子在我们里面年纪最小,也最有脑子,你说大人对咱们的心意到底满不满意?” 何无忧,今年刚刚二十三岁,父亲乃江南千户所千户,与徐太历指挥使当年是一道上马杀敌的过命交情,在这帮百户里,也就他与秦钟年纪最为相近,一帮人凑在一起想着为秦钟送礼时,大家最愿意听的,还是这小子的意见。 作为十二名百户里的老幺,当初还是总旗官时,便与沈青等人关系颇为亲近,如今又被徐太历指挥使安排进了秦钟麾下,借此荣登百户位置,对于何无忧而言,这真是从未有过的好事。 听了沈青的话,何无忧叉腰笑道:“你们这帮不懂风情的玩意儿,咱们大人好歹也是文人出身,正儿八经的秀才,那帮子酸腐文人,不都喜欢这种调调。” “什么调调?” 一旁的吴春憨厚问了句,他是秦钟这帮下属之中最耿直之人,摸了摸后脑勺,有些奇怪说道:“那两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哪有秦淮河的女人有调调。” 何无忧十分看不起吴春的不解风情,骂了句:“你丫就是喜欢胸大屁股大的,哪懂这些。” 吴春被何无忧呛了句,也不恼,呵呵笑道:“老子就是喜欢胸大屁股大的,弄起来够有劲道,你们是不知道啊,我跟你们说” 只要谈论起女人,这帮平日里在金陵城里厮混的锦衣卫们便全都来了兴致,一个个七嘴八舌,言无不尽,直到所有人说得畅快后,才发现自己的讨论已经出现了偏差。 话题便又回到了秦钟到底是否会喜欢那两个小姑娘的上面,何无忧干咳了声,神秘兮兮说道:“根据我对男人的了解,尤其是像咱们家大人这般,长得比娘们俊,偏偏还年少得志的,一般女人他看得上吗,你们说,他可能看得上么?” 众人仔细想了想,纷纷摇头。 扪心自问,所有人都认为,如果自己有秦钟那么一张脸,只怕早就是金陵城里让妇女小姐们闻风丧胆的花心大萝卜,怎么可能像秦钟那般默默无闻。 “所以啊,为什么长得俊俏的男人,普遍都有龙阳之好?” 见同僚们满脸糊涂,何无忧就像是个教书先生,孜孜不倦的说道:“那就是因为他们看不上寻常女人啊。” 鲍凌瞪大了眼睛,惊恐叫道:“难不成咱们家大人也有这方面的特殊嗜好?” “我呸!” 何无忧瞪了鲍凌一眼,颇为愤怒的吼道:“大人去扶摇花船,能一口气叫六个姑娘陪,他龙阳之好,你有大人都不会有!” 也不知道何无忧到底是因为鲍凌无端悱恻秦钟而愤怒,还是因为秦钟能一口气叫上六个姑娘陪而愤怒。 “大人他吃得消么?”李进小声说道。 “当然吃得消了。” 鲍凌哈哈笑道:“虽然咱们大人看起来细皮嫩肉,弱不禁风,可咱们兄弟一起上都不是他一招之敌,在那方面,大人估计也牛叉的很。” 吴春疑惑问道:“那大人为什么死不承认自己叫过六个姑娘陪?” 在他看来,如果自己能夜御六女,那肯定得大肆宣扬,让卫所里的兄弟全都知道,那才有面子,怎么到了秦钟这,反而藏着掖着生怕别人知道? 何无忧笑了声,说道:“到底是文人出身,脸皮薄嘛,可以理解的。” “所以我才会费尽千辛万苦,从江南找了这么两个宝贝送给大人。” 何无忧义正言辞的说道:“你们想想,那两个小姑娘如今就长得让男人恨不得吞进肚子里,等再长大一些呢,而大人就在旁边看着她们慢慢长大,那种美妙滋味儿,谁都理解不了,要不然为什么大户人家里,都要养几个小女婢,这些贵人,都有这种特殊嗜好。”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佩服不已,心想着,这次的钱,掏的不冤枉。 秦钟屋内的那两位姑娘,无论放到哪儿,都能卖上个天价,出面办这件事的乃何无忧的父亲,堂堂江南千户所的千户大人,锦衣卫内的封疆大吏,知道儿子这次是为了那个京城内风头正盛的年轻百户,当下便动用了关系,搜罗来了丝柔与思雅。 天底下的人贩子都是把脑袋别再裤腰带上的亡命徒,可锦衣卫找上门来,他们也不得不把脑袋重新放回去。 这等资质的女孩,单个拎出来少说也得一万两白银,何千户出马,一千两银子,打包带走。 即便北镇抚司已没了当年的风光,可要论凶名,锦衣卫喊第一,世间最凶的恶霸,都得乖乖的跪下来。 秦家 秦钟恼羞成怒,也不管裤子还在腿上,便开门吼道:“王八蛋,人呢,人呢!” 院子里登时鸡飞狗跳,一名厨子,一名杂役,一名老嬷嬷,还有个马夫从各个屋子里小跑出来,跪在秦钟面前。 秦钟左顾右盼,重重喘了几口气后,便关上了房门。 他使劲儿把裤子提上,走到床前坐下,看着面前这两个千娇百媚,偏偏又稚嫩无比的一对儿佳人,心里五味杂成。 万恶的封建社会剥夺了自己作为一名五好青年的权利,逼着自己往权贵阶层的路子上走,帝国的花骨朵,就这么俏生生的出现在了秦钟面前,这可如何是好。 在大明帝国生活了也有段日子了,像思柔思雅这般的女孩,涪陵阁里不知养了多少个,就等着她们慢慢长大后,成为阁子里的摇钱树,不是没见过,而是不相信自己竟然也要开始体会这种堕落的生活。 恐怕就是因为上次扶摇花船的事情闹得太大,手底下那帮狗崽子才会以为自己极好女色,这才费尽心思把眼前的两个女孩儿送上了自家的床。 说到底,还是自作孽。 看着眼前犹如受了惊吓的小白兔般,相互依偎着,不敢直视自己眼睛的两个女孩儿,秦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怪叔叔。 “你们多大了?” 思柔低头小声说道:“奴婢今年十二,妹妹更小些,十一。” 秦钟听后,仰头叹了口气:“畜生啊” 思柔思雅还以为秦钟说得是她们,纷纷跪下,大眼睛里迅速蓄起了泪水,思柔抽泣说道:“大人说奴婢是畜生,奴婢就是畜生。” 畜生啊。 秦钟揉了揉太阳穴,鬼知道这两个姿色绝顶的女孩当初在被买回来之前经历了什么样的训练,看着柔柔弱弱的两人,秦钟摆手说道:“我不是说你们。” 思柔与思雅相互看了看,跪在地上匍匐着来到秦钟脚边,思柔抬头小声说道:“大人” 自从来到大明帝国后,秦钟便不觉得和未成年发生一些不可描述的行为是件极其可恶的事情,御珑淇也才十六,自己才十七,正是青春懵懂,追求爱情的年纪,可两个娇艳欲滴的小花朵跪在脚边,梨花带雨还不忘强装明媚,娇滴滴喊大人 真爽,秦钟心想。 正胡思乱想着,思柔轻声说道:“从江南到金陵以后,就听大人您的下属说过,咱们要伺候的是位少年英雄,宫里的英明神武的陛下都知道大人您呢,大人年仅十七便位列锦衣卫千户,将来成就定不可期,奴婢二人能伺候大人,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思雅在一旁拼命点头,双手撑着身子半倚在秦钟腿边,却不敢触碰主人的身子,显得极为可怜怯弱。 大明帝国里有个不成文的传统,男子一旦立了门户,无论是否成家,便是一家之主,要承担起自己该有的责任,无论是锦衣卫里,还是今后在大明朝堂,秦钟这间院子既然出现在了清北巷,今后,就再也没人会把他当成个小孩看待。 而是男人。 这间院子,院子里的人,包括思柔思雅,便是秦钟的面子,自然,秦钟也就成了他们的大树。 “来都来了,便都留下吧。” 把那件千户官服随意丢在一边,看着思柔思雅,秦钟不自然的说道:“我也没什么好伺候的,平日里洗洗衣服,整理一下房间就好。” 思柔思雅听后不禁低下了头,小声道:“奴婢,奴婢不会洗衣服没学过。” 嘴里那句你们会什么,到底没说出口,正人君子这种称谓怎么着也轮不到秦钟,这两个小姑娘年纪如此小,恐怕就连如何伺候男人都还没学好,已经一夜未睡,又被带去南镇抚司,与穆老将军对了几招的秦钟早就疲惫不堪,实在没什么精力再和思柔思雅多说些什么。 “按摩,会不会?” 思柔思雅纷纷点头,秦钟索性便上了床,趴在上面低沉着声音说道:“帮我按按吧。” 两个小姑娘这才轻手轻脚上床,一个在里,一个在外,小手揉捏的分寸恰到好处,秦钟感觉舒坦无比,便闭上了眼睛。 又过了会,思柔小心翼翼的抬起秦钟的脑袋,让她枕在自己柔软的大腿上,开始轻轻按压脑部穴位,嗅着女孩身上那股好闻的奶香味,秦钟感觉困意涌了上来,没多久,便沉沉睡去,而两个小姑娘,依然轻柔的为秦钟揉捏,不敢分心。 直到额头上快要浮出汗珠,思柔与思雅这才停了下来,回想起沈青等人把自己送来前的叮嘱,女孩也不敢就此离开卧室,为秦钟盖好被子后,便都钻了进去。 秦钟睡得很沉,很踏实,屋内只有他轻微的鼾声响起,思雅偷偷看着主人的侧颜,小脸顿时红了起来,她悄悄跟另一边的丝柔说道:“大人长得好漂亮呀。” 思柔眨了眨眼睛,一只手轻轻搭在秦钟的胸膛上,生怕打扰到主人的睡眠,不敢说话。 一觉睡到下午,秦钟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手指微动便感觉摸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细细感受后,他才发现自己左右手各搭在丝柔思雅的臀部,正细细揉搓着柔嫩的部位,看着怀里先前还睁着眼睛,此刻在装睡的小丫头,秦钟手上的动作不停,笑道:“这也是我手下那帮人送你们来之前交代好的事情?” 思柔不敢装睡,稚嫩的身子紧紧贴着秦钟,臀部感受着秦钟略显粗糙的掌间和手指的揉捏,红着脸,声音犹如蚊子嘤嘤:“这是奴婢该做的事情,奴婢,奴婢也才刚醒” 左臂边的思雅犹如小兔般钻到了秦钟怀里,枕着他的胳膊,轻悄悄的把秦钟的手顺着衣服的缝隙伸了进去。 那是与御珑淇完全不同的感觉,小巧了许多,却也可爱了许多,思雅的小手放在秦钟的手背上,任由他在自己的衣裳里面作乱。 思雅要比丝柔更加胆小一些,生怕自己伺候得不满意,小心问道:“大人,您还满意吗?” 秦钟深吸了口气,手上力道微微重了些,但也不至于让小丫头吃痛,他开口说道:“以后别叫大人了。” “叫少爷。” 秦千户脸上浮现出了一股十分恶意的笑容:“其实吧,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个招摇过市,欺男霸女的恶少。” 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一kdytt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 大业十九年冬 何无忧说对了一件事,男人都喜欢漂亮的姑娘,即便是年纪尚小,也不妨碍雄性动物对她们产生一丝莫名的冲动,但自诩不是畜生的秦钟,也不会真就把怀里那两个惹人怜的小姑娘怎么样。 说白了还是道德底线这个必须存在的玩意儿在作祟。 思柔与思雅显然对自己的主人的外貌与地位都相当满意,虽然秦钟那双手不老实,可却没发生以前她们在勾栏坊里听到的那些骇人听闻的事情。 据说有的贵族家的少爷,就喜欢自己这种年纪的漂亮姑娘,什么稀奇古怪的招数都会用在自己身上,来满足他们心底的某些不为人知的痛快感觉,在来金陵城前,两个小姑娘还不知道自己要服侍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但堂堂锦衣卫江南千户所千户亲自出面,派人护送入京,肯定来头甚大。 也许是某位贵族老爷,也许是某个朝堂里跺跺脚天下抖三抖的大员,思柔与思雅在来的路上想了很多关于自己未来的事情,可却从未想过,自己的主人,会是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 十七岁的锦衣卫千户,最为重要的,主人还长得特别好看。 从古至今,女人都是视觉动物,即便在这个世道里,拳头和地位要比容貌重要太多,依然不妨碍雌性动物对男人的外貌要求,只是对于思柔和思雅而言,这些都是奢求,甚至可以说想都不该想的事情。 从被带进勾栏坊,她们的人生便已经注定悲惨,或许能凭着美貌博得主人欢心,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被纳为一房小妾,至于主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脾气好不好,会不会对她们动辄打骂,这些,对小女孩们而言,都是未知的恐惧。 在见到秦钟第一面开始,思柔与思雅便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好好服侍大人,不对,是服侍好少爷。 这样漂亮的主人,看起来也不是穷凶极恶的坏人,这么好的事情,到哪里去找? 见秦钟颇为享受的模样,思雅的胆子稍稍大了些,悄悄解开衣襟,让自己稚嫩火热的身子贴住秦钟的手笔,轻柔来回滑动,不愧是江南最出名的勾栏坊训练出来的未来红牌,饶是秦钟都有些受不了这个小女孩的举动。 罪恶么,是挺罪恶的,可这里是大明帝国,是人命如草的乱世,对于思柔与思雅而言,秦钟今后便是她们的天,让两个如柔弱小花般可以在这个世道活下去的唯一依靠。 这个年代的人大都早熟,思柔思雅更是如此,秦钟靠在床头,轻轻吐了口气。 自扶摇花船起,再到含山公主强悍出场,这段日子以来秦钟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如今骤然放松,又有下属们送来的贴心礼物,此刻的他,抚摸女孩稚嫩柔软的身子,开始享受难得的休闲时光。 “少爷,在进府的时候,您的那些下属跟咱们说,您是大明朝最年轻的千户,不仅如此,还跟太子殿下是过命的交情,将来肯定能当锦衣卫指挥使。” 思柔没有思雅那么主动,任由秦钟的手指在自己柔嫩白皙的肌肤上游走,小声说道:“少爷您是人中龙凤,能伺候少爷,是咱们姐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秦钟听了之后讪笑了下,如果去论皇家园林里的事儿,自己和邸朗倒也确实算得上过命的交情,可至于锦衣卫指挥使 徐太历还活得好好的,看他那铁打的身子,没个十年死不了,就算自己有朝一日真的能成为大明帝国的情报头子,那肯定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 直到现在,秦钟对于徐太历把自己捧得如此高一事,还是有些不知所措,但因为宰父旻的关系,他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如果不能守好那个秘密,只怕自己会万劫不复。 想到这,秦钟的左手手下意识的用了些力气,思雅抬起满是红晕的小脸,眼睛里布满柔媚,还以为是秦钟对自己相当满意的奖励,心中欢喜,一只手顺他的裤子钻了进去。 嘶— 秦钟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随后语气亲和对思雅说道:“会不会?” 思雅迅速的点了点头,秦钟也跟着点头,仰起头惆怅说道:“那就开始吧。” 思柔也跟着解开了素衣的扣子,用已微微隆起的胸脯,压在了秦钟的胳膊上。 就堕落这么一次,秦钟心想,随即便闭上了眼睛,身子绷紧,用心感受。 就在秦钟享受着封建社会带来的美妙生活,在他沉睡的那短短几个时辰内,朝堂与宫内已经翻起了近二十年来最大的风雨。 曾经的军方大佬,穆炼将军重新回到了金陵城,头上那个枢密使虚衔已经成为了正式官职,在未来可以预见的日子里,陇国公与霍明渡将军全部坐镇北方,全政,便有穆老将军与兵部协同打理。 穆炼从江南带来的那百余名黑甲重骑,便依次被安排进入了要害部门,替穆老将军牧守四方。 这是在数月前朝堂便已有心里准备的大事,但接下来的一桩,却是让朝堂里大人们久久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锦衣卫南北镇抚司,即日起彻底分割,北镇抚司承袭锦衣卫,南镇抚司更名为侦缉院,并要求北镇抚司,将近年来一应情报,转交侦缉院,至此两不干涉,互相监督职责,皆由宫中调配管制。 光是这一点,有众多把柄在北镇抚司手里的大人们,便全都松了口气,南镇抚司的沈博南镇抚,虽说多年来不显山露水,可大家心知肚明,沈镇抚不像徐太历那般油盐不进,抓到把柄便死咬不放,对于今后沈博南镇抚执掌侦缉院,大家都十分的欢迎。 随着锦衣卫的分家,皇帝陛下特命北镇抚司来年开春之后,派遣专门官员组成督战营,协理龙骧铁骑。 谁都知道所谓的督战营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产物,徐太历心甘情愿的被分家,宫里的皇帝陛下对于这位忠心耿耿的臣子自然要有所表示,压在锦衣卫头上近二十年的桎梏,彻底解开。 而督战营的统领人选,猜都不用猜,自然是那位在宫中军演里大放异彩的年轻百户,秦钟。 如今可不能叫秦百户,该改口尊称一声秦千户了。 二百多年的基业,在徐太历这断了源头,换来了一位史上最年轻的锦衣卫千户,换来了一个锦衣卫重新崛起的机会,到底值不值,谁也不知道。 这边是最大的两桩事。 而紧接着,宫里的陛下还没等臣子们缓过劲来,琢磨透这其中的缘由,便圣旨出宫,直达叶府,任命早已开始颐养天年的叶集老将军为京卫指挥使司新任指挥使,统领五万京城护卫力量。 陇国公对此,保持了赞同与祝贺。 兵部的柳钦言已经去武卫营报道,一边准备着来年的春闱,一边作为皇室最为重要的武装力量的一位副统领,誓死为皇帝陛下效忠。 秦钟的千户任命,已经得到了陛下的首肯,只是在徐太历临走前,有意无意的说了句:“年轻人,还是需要多多打磨方可委以重任。” 大业十九年冬,这一年已经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数月前,一个从城外小村里走出了个落魄的秀才,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便因为种种关系,成为了城内炽手可热的新星,如今已是堂堂千户,这本就已是个奇迹。 而在这一桩桩的委任结束后,宫里便迎来了今年最为重要的事情。 太子殿下,即将大婚。 后宫内 太后娘娘与纪皇后面面相觑,看着大明帝国唯一的继承人正蹲在地上撒泼打滚,丝毫没有储君风范,更不要提提什么太子威严。 “错了,错了!” 邸朗蹲在地上,把头发揉成一团稻草,痛苦不堪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与奶奶尖叫道:“不是兰亭侯家的小姐,是赵莲清的孙女,就是那个老头,他家的孙女,我要娶的是他的孙女。” 太后看了纪皇后一眼,不禁摸了摸花白的头发,说不上话来。 那日皇帝陛下从东宫出来后,便告知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心仪的是兰亭侯府家的小姐,让后宫尽快准备,把事情定下来。 这本是件值得让人高兴的事情,那日在宫中军演时,皇后娘娘还留意了番那位侯府小姐,长得确实不错,端庄优雅,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对于这个女孩,皇后娘娘其实也算满意。 原本事情便要这么定下来了,走一些繁杂的程序,再让兰亭侯入宫来让太后娘娘出面教诲番,大明帝国的太子妃,便要诞生。 可就在这个关口,出事了。 邸朗火急火燎的跑进太后住处,正好碰到纪皇后拿着侯府小姐的画像给太后娘娘掌掌眼,当下,邸朗便开始撒泼。 这事肯定让人疑惑也肯定让人不解,怎么好端端的太子妃人选,忽然之间就从侯府小姐,变成了赵莲清家的孙女。 可看邸朗这模样,只怕这回不是胡闹,而是真动了感情。 纪皇后同样头疼无比,兰亭侯府有意无意之间,便早把事情宣扬了出来,即便是宫内也都默认了,可现在出了岔子,兰亭侯的颜面怎么办,宫里的颜面又怎么办? 太后娘娘却没这么多想法,拉着邸朗的袖子,宠溺的摸了摸孙儿的脑袋,呵呵笑道:“咱们朗儿有喜欢的人,是件好事。” “既然如此,索性啊便都娶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 让我们血债血偿 大明帝国的太后娘娘,是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当年的她不过是一宫中随处可见的宫女,因长得还算清秀可人,先帝某次醉酒路过后宫某偏殿时发现了这个小宫女,才有了今后的故事,据说,当时太后娘娘正跪跪着,用抹布一点一点的清洗光滑地面上的污渍。 这是她每日都要重复的工作,从被选入宫内后,她就一直在做这件事情。 出生贫寒的她,一点都不觉得这些很辛苦,每当领到月俸,再全部寄回家养父母,那个时候,是小宫女人生里最开心的时刻。 那时的后宫可不像现在这般清冷,先帝拥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夜夜笙歌,阅遍天下绝色,按道理来说,先帝应该看不上当年那个年纪尚幼,容貌只能算得上清秀的小宫女。 可事情就是这么令人觉得可爱可笑,那天先帝因为北蛮入侵,屠了北疆数个村寨而郁闷不已,而根据锦衣卫传来的消息,当时仍由庸国公府把持的北方军队,竟然窝在燕京城内不敢出战,眼睁睁看着数千帝国子民被像猪狗般凌辱屠杀。 那年的陛下还未沉迷长生不老,还残留着丝作为皇帝的责任感,所以他感觉很无助,又无可奈何,便喝了许多的酒。 摇摇晃晃来到后宫,原本是想去寻一位新晋入宫的嫔妃,却误打误撞的走错了路。 于是先帝看见了那个跪在地上,抹着额头上细汗,认认真真打扫宫殿的小宫女。 或许是觉得这个小宫女认真起来的样子有些可爱,也可能是因为先帝被小宫女俯身而露出的胸前那一抹丰满白嫩而晃了眼睛,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在那座偏殿里,先帝临幸了那个小宫女。 这种事情,自有贴身太监记录在案。 那天后,皇帝陛下便忘掉了小宫女,早已被宠妃掏空了身子的他,为了能更好的履行皇帝的职责,开始痴迷长生不老,本就无所出的先帝,因为那些稀奇古怪的药物,再也不可能拥有子嗣。 数年之后,自知时日无多的皇帝陛下,某天从一位嫔妃的身子爬了起来,走到镜子前,看着憔悴苍老的容颜,心中无比感伤的对身旁太监说道:“朕直到今日,还没有一个儿子,今后大明帝国,还能交托给谁?” 躬身在一旁的太监,因为嘴甜,颇有眼力劲儿,被皇帝陛下赏识,留在了身边,此刻听到陛下的话,心中紧张,最后却还是咬了咬牙,走到皇帝身边跪了下来,颤抖着身子惊恐说道:“陛下,您其实早就有皇子了!” 皇帝陛下震惊无比,随即摆驾浣衣局。 紧接着,便是不愿意看见大明帝国拥有继承人的阴谋家们,对那些可怜宫女们的屠杀,务求能够灭杀那位被藏了数年的皇子,但他们没有成功,即便当时皇室威严一落千丈,九五之尊依然是九五之尊,武卫营千余名将士为陛下开辟出了一条血路,皇帝陛下踩着无数尸首,来到了自己儿子的面前。 看着眼前那个披头散发,因为常年晒不到阳光而皮肤惨白的男童,皇帝陛下激动不已,抱着自己的血脉嚎啕大哭,直呼死后终于有颜面可去面对列祖列宗。 至此,大明帝国拥有了毋庸置疑的继承人,因为孩童生母被陛下临幸的记录,由那位名叫费海的太监十分严谨的保存了好几年。 又过了数年,孩童渐渐长大,开始展露天生的政治天赋和作为一个帝皇的资格,皇帝陛下老怀安慰,便立了太子。 谁也没有想到,在后宫里安安稳稳当了近十年乖宝宝的太子殿下,在拿到军权后,第一件事,便是屠戮后宫,当着皇帝陛下的面,亲手斩杀了那位迫害自己母亲,杀害了无数抚养自己长大的宫女们的罪魁祸首。 那位姓万的贵妃。 就在那天,一直被朝堂诟病的先帝,终于展现了邸氏皇族血脉中隐藏着的凶狠与冰凉,他从病榻上挣扎爬了起来,握着当年的那个小宫女,如今皇后娘娘的手,快意对自己儿子说道:“朕,深感欣慰。” 又过了一些年,先帝驾崩,太子登基,大明帝国,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变化。 宰相府被屠戮一空,太子妃香消玉殒,陇国公挥军北上,霍明渡下了江南。 而那个渐渐退出历史舞台的小宫女,成为了大明帝国最尊贵的女人。 这就是当今太后,前半生经历了无数苦难,陪同先帝与自己儿子度过无数心惊胆颤的夜晚,无数年后,她依然安稳坐在这偌大的宫殿之中,可以安慰自己的孙儿,并且回想当年的腥风血雨。 纪皇后出生民间,即便十余年来早已深谙权术之道,却依然凡事习惯性的询问太后娘娘的意见,此时因为乌龙而让她头疼不已的事情,却在太后娘娘的一句话之后,便迎刃而解。 “奶奶,我不要娶两个。” 让纪皇后惊讶且无比宽慰的,邸朗完全没有接受太后娘娘的意见,十分认真说道:“孙儿最羡慕的便是父皇母后,也最想效仿父母,要娶,我只能娶一个。” 太后娘娘依然微笑,摸了摸邸朗的脑袋耐心问道:“那你是一定要娶赵先生家的孙女了,是不是?” 邸朗用力点了点头,说道:“奶奶有所不知,我早已和那赵姑娘私定了终身,您要是不答应,孙儿,孙儿我就离家出走!” 这种孩子气的话,谁都不会当真,太后娘娘牵着邸朗的手,看向纪皇后说道:“那就让赵家的姑娘,当你的儿媳妇吧。” 太后娘娘既然已经开了口,纪皇后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忧虑这么做了,兰亭侯府的反应,到底是大明帝国的老牌勋贵,实在不应该如此对待。 还没等邸朗要叩恩,便听太后娘娘接着说道:“赵家姑娘当太子妃,兰亭侯府的小姐,便是侧妃,这样的那排,兰亭侯肯定也开心的很,便这样吧。” 见邸朗眉头紧皱,又要反驳,纪皇后难得严肃了起来,看着自己的儿子说道:“朗儿,你若再胡闹,我就去找你父皇来商讨。” 只一句话,就让邸朗立刻闭上了嘴巴,那位在他心目中犹如神明般的父皇,是太子殿下绝对不敢违背意志的存在。 太后娘娘看着邸朗,温和说道:“虽说后宫清净,无论是对朝堂还是对你,都是件极好的事情,可朗儿啊,你是我邸氏皇族的血脉,有责任让这个姓氏,这个帝国继续延续下去,多娶一个,咱们家的人丁,也能兴旺些。” 邸朗沉默,他想起那几个夜晚,赵姑娘双手捧着小脸,抬头仰望星空时,那双眸子里的清澈与纯真,黯然道:“奶奶,这种事情,难道也跟做储君有关系吗?” 太后严肃说道:“当然。” 邸朗看向自己的母亲,纪皇后攥着手中绣帕,摇了摇头。 她是从民间来的皇后,是大明朝第二尊贵的女人,自然无比清楚,天家的亲情到底是有多么的冷酷,陛下这一代乃特例,因为后宫肃清,只有一位太子殿下,所以没有许多原本应该存在的纷争,可就像太后所说,皇族需要延续,今后征伐天下,同样需要皇族子弟身先士卒,这个责任,只能由邸朗来承担。 见最疼爱自己的母后都不再说话,邸朗燃起了无数心火,最后全部付之一炬,太子殿下低着头,从大殿走了出去。 到底还是没能做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即便是储君,果然也有太多无可奈何的事情。 太子殿下一路走出后宫,路过东宫时也没有停留,大步向前,早有十数名大内高手紧随其后,其中一人上前,低头询问道:“殿下是要去哪里?” 看了眼这些自他出生后便形影不离的高手们,邸朗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说道:“备马,出宫。” “殿下准备去哪?” 邸朗摸着下巴想了想,随即问道:“秦钟在哪?” 所谓少年何愁,作为世间最强大国度的储君,邸朗所思所忧理应是如何当一位好的太子,可他自小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史书上大写特写的皇室之间血腥的权利争夺,因为他的独一无二,根本就不会存在,所以在这位殿下的身上,少了许多权谋,反而多了许多真性情。 男人受了伤,不会去找家人,也不会去找女人,而是会去找最好的朋友。 于是太子殿下在十余位高手的护卫下,来到了清北巷。 刚刚在思柔与思雅服侍下穿好千户官服的秦钟听见外面的喊声后,不禁苦笑,随即走出屋子,便看见邸朗负手站在院子里,满脸不爽,而他身后,是那些深藏不露的大内高手们。 “参见殿下。”秦钟躬身行了一礼后,才走到邸朗面前,笑嘻嘻说道,“殿下的消息可真灵通,我也才是刚刚住进这里,殿下您就找上门来了,难不成是来送乔迁大礼的?” “乔迁大礼?” 邸朗冷笑一声,打量了番院子里雅致的设计与摆设,不满说道:“你日子倒是过的舒坦,听说妹妹还特意出宫去了南镇抚司为你出头,秦钟,你不会是跟含山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关系吧?” 即便是知道邸朗说的是玩笑话当不得真,秦钟也被吓了一跳,早上时候含山公主对自己轻声细语的几句依然萦绕在耳边,难不成太子殿下也知道了些什么? 按照秦钟对邸朗的了解,这个小直男可是个十足的妹控,要是被他知道自己曾经摸了含山公主两次小酥胸,只怕自己二人的亲近关系便会荡然无存,转为拔刀相向。 思柔与思雅也跟着走了出来,听到秦钟喊眼前这位俊朗少年‘殿下’时,二人便清楚知道了这位贵气十足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两个出身卑微的小姑娘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能亲眼看见堂堂太子殿下,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颤颤巍巍跪下,不知该说些什么。 邸朗也瞅见了秦钟身后那两个可人的小丫头,疑惑问道:“这又是什么?” 秦钟尴尬笑了笑,解释道:“我那些不成器的下属们送来的,说是帮我洗洗衣服,打扫打扫家里卫生什么的。” 邸朗不屑看了眼秦钟,说道:“秦钟,你以为我是白痴吗?” 在天底下最尊贵的少年面前卖弄这些破事情,秦钟也发现了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白痴,邸朗怎么可能不知道金陵城贵族圈子里的这种小癖好。 这么两个嫩芽儿用来洗衣服打扫卫生,骗鬼去吧。 “你真是个禽兽。” 邸朗挖苦了句秦钟,随即喝令身后的大内高手退开,随口对依然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的思柔与思雅说了声平身后,便跟着秦钟去了前堂。 两壶柔绵润喉的黄酒也足够让两个根本不怎么会喝酒的少年微醺起来,邸朗端着酒壶,夹了颗花生米塞进嘴里,一条腿踩在椅子上,坐姿十分不雅,瞧着桌子说道:“事情你也知道了,你让我怎么去跟雪莹说?” 先前邸朗已经把宫里的事说给了秦钟听,一壶黄酒下肚的秦钟脸上也浮起了红晕,打着酒嗝,有些不在意说道:“你可是太子,将来要当皇帝的人,娶两个老婆不是很正常的事儿,你看看金陵城里这些个官儿,谁家府里没几个小妾?” “就连葛齐晟首辅,他,他家里都有三位美妾,最小的今年才十九。” 邸朗粗声粗气的叫道:“我是他们吗,我是你们这种俗人吗,我追求的是爱情,爱情懂不懂!” 秦钟抓着个酱肘子啃得欢快,油腻的手随意在千户官服上擦了擦之后,安慰道:“殿下啊,人生在世,身不由己,更何况你是殿下,你就去跟雪莹姑娘说,她会理解你的。” “理解个屁!” 邸朗仰头灌了口酒,扔掉酒壶说道:“这他妈就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两个地位悬殊的少年,因为感情问题而喝醉,从日暮喝到夜色降临,秦钟与邸朗坐在院子前的台阶上,四瓶黄酒下肚的邸朗早就连话都说不清楚,大着舌头说道:“秦钟啊,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没出息?” 秦钟撑着醉眼朦胧的眼睛看了看身边的邸朗,摇头说道:“真论起来,我才是真没出息。” 指了指秦钟身上那件已经污渍一片的千户官袍,邸朗骂道:“你丫的,现在都是千户了,正五品的官儿,你还想怎么样。” “老子我,就是想娶赵雪莹。” “只想娶赵雪莹!” 邸朗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天上明晃晃的月亮骂道:“可为什么连这个都做不到!” “我不是储君吗!” 邸朗看向秦钟,不解说道:“太子殿下,未来的皇帝,为什么还不能按着自己的意愿来?” 这个问题实在太复杂,秦钟发现自己根本没法解释,于是只能仰头倒在了地上。 邸朗也跟着躺了下来,呢喃道:“秦钟啊快点长大吧,咱们都快点长大,长大了,也许就能随心所欲了。” 思柔与思雅小心翼翼的站在远处不敢上前,看着两个已经彻底醉倒的少年,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隐藏在暗处的大内高手走出几人,搀扶起邸朗迅速离开了清北巷。 思柔与思雅这才赶忙小跑过来,喊来嬷嬷与杂役,吃力的把醉成烂泥的秦钟搬上了床。 夜空那轮明月,渐渐被乌云掩盖。 北疆 与大明东北方向接壤的宋国边疆,坐落在这里的一个拥有数百名人口的村庄,此刻已经成了火海。 千余名穿着棉衣,裹着兽皮,脸上纹着古怪图腾的男人们纵马崩腾,不时有手起刀落,锋利的弯刀劈开骨头的刺耳声音,混杂着男人残忍的大笑,女人凄厉悲愤的哭喊,合成了篇血腥残忍的奏章。 一位明显与周遭环境不符的年轻人,骑着匹名贵罕见的踏雪乌骓,慢慢走在火海之中。 他身后跟着数十名精锐的蛮骑,这些忠心耿耿的骑兵拱卫着年轻贵人,从他们看向年轻贵人时,眼神里露出的狂热与崇拜,便可以知道,只要一有风吹草动,这几十名骑兵,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为年轻贵人保驾护航。 年轻贵人看了眼正在燃烧的草屋,正被屠杀的村民,转头又看了眼远处一名被蛮骑压在身下,无助哭喊的村妇,贞烈的村妇不堪受辱,看着眼前的畜生,狠狠咬掉了他的左耳,那名蛮骑大声怒吼,提起裤子,从地上拾起弯刀,砍下了那名村妇的头颅。 诸如此类的屠杀与荒淫在这座不大的村寨中所处可见,许久之后,除了冲天的火光与四下聚拢的蛮骑之外,再也没有了任何声音。 年轻贵人扬起手臂,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族人们,微笑说道:“我的勇士们,长生天忠诚的子民们,现在,让我们去明国。” “让我们去屠杀龙骧铁骑,让我们去掠夺他们财富,霸占他们的女人。” “最后”年轻贵人的声音逐渐高昂,“你们要把御城的头颅贡献到我面前,我要拿这个罪人的脑袋下酒。” “现在,让我们去明国。” “尊贵的黄金血脉曾经所受的屈辱,要让明国人,血债血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 终将要发生的事 在大明北疆边境与草原接壤的东部广袤平原上,有几个类似如宋国般的弱小国度的存在,在陇国公还未执掌北方边军时,宋国也和大明北境的处境相同,经常受到蛮骑的骚扰,屠杀与掠夺粮食女人的惨案常有发生。 陇国公清肃北方后,宋国也得到了片刻安宁,以至于有许多宋国百姓回到了故地重新开始居住,这座刚刚被蛮骑屠杀的小小村落,便是其中的代表。 宋国村民在看到蛮骑时的震惊,和在临死前的惊恐表情依然残留在他们的脸上,这些可怜的草民们到死都还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已经消失了二十年的蛮人,又出现在了这里。 千余名蛮骑把这座村落里的粮食扫荡一空,确定没留下任何活口后,这才拱卫着那名年轻贵人缓缓往草原深处走去,夜空下,蛮骑们手里持着的火把连成了条火蛇。 村庄里的大火在烧光这里所有东西之后,渐渐熄灭,村尾的枯井口,忽然爬出了个浑身是血的女孩。 女孩长得清秀可人,她看着眼前的惨状,扑在一个被蛮骑蹂躏后杀死的村妇尸体前哭了许久,她茫然的抬头看了眼阴云后的明月,在狼藉之中,开始寻找能够让自己活下去的食物,好让自己离开这片修罗场。 宋国朝廷知道这件惨案发生,已经是三日之后,朝野震动,懦弱的宋国皇帝焦急喊来大臣,驱遣他们火速前往明国京都,把这件事情告诉大明朝那位无所不能的皇帝陛下。 当年是明国人赶走了蛮子,现在蛮子又重新杀了回来,孱弱的宋国和周边几个小国家,只会成为他们砧板上的肉,这个世上,只有大明帝国,才能把那些吃人肉,喝人血的蛮子,重新赶回去。 又过了一日,宋国使团整装待发,往金陵城赶去。 大明帝国的边境依然祥和宁静,甚至西北道的百姓们听说,已经停了很多年的与西齐的商贸往来又将在英明的陛下对西齐施加压力,重新展开。 那些靠来往两国走私战马和名贵古董的商人们欢欣雀跃,高呼陛下圣明。 金陵城,还不知道蛮子重新回来的事情。 当年杀得蛮子闻风丧胆,险些灭族的陇国公与叶集老将军,还在享受天伦之乐。 叶集老将军愁自己唯一的孙子只喜欢国公府那位任性刁蛮的大小姐,别家的姑娘连看都不带看一眼,老将军根本不会相信,当年被龙骧铁骑杀得跟死狗一般的蛮子,会在短短二十年之内,重新恢复元气。 陇国公正在厨房盯着一个咕咕冒泡的药罐,御珑淇已经病了两天不见好转,让这位战功彪炳的国公爷,心疼了许久,以至于不顾国公之尊,亲自为女儿煎药。 当药煎好,陇国公捧着小碗走出厨房时,忽然觉得额前一凉,他摸了摸额头上已经融化的冰雪,抬头看去,炯炯有神的眼睛逐渐眯了起来。 金陵城,下雪了。 大业十九年,已经有十年未降过雪的金陵城,迎来了第一场瑞雪,正式告诉世人,冬天来了。 叶集老将军穿着厚厚的棉衣,双手收在袖子里,好像个农家老翁躺在院子的摇椅上,看着身后为自己撑伞的叶培,微笑说道:“那年在北方,也是一场大雪,我和御城领着六千铁骑与两万蛮骑血战,最后完完整整回到燕京城里的,只有不到九百,但也不亏,我们把蛮子最后的两万精锐,全部杀了。” 重新执掌军权,手里握着京卫指挥使司这个要害部门的叶集老将军,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金戈铁马的年代。 叶培老老实实的站在自己爷爷身后,他年少瞒着家里投入龙骧铁骑,靠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爬到了如今的位置,自然知道自己的爷爷,当年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说到这,叶集老将军脸上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可惜让那帮老弱回到了草原深处,没能彻底灭了这帮畜生,今后,这就是你该替爷爷完成的事情。” “现在想想,那帮畜生也是狠,为了留一些种子,不惜把仅剩的精锐全部拿出来送死。” 叶培知道,没能把蛮人斩草除根,是爷爷一生的遗憾,但这位龙骧铁骑里最年轻最有前途的青年将领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做到爷爷和陇国公都做不到的事情。 灭绝蛮人,杀掉他们的王。 近一年来,已有无数情报显示,草原深处的蛮子又重新回来了。 叶集老将军把粗糙的双手伸出袖口,接了片雪花,望着掌心的水渍淡淡对叶培说道:“过完年,你便又要回去,有一点你要在心里记住,万万不可与锦衣卫走得太近,我指的是那个刚刚当了千户的小子。” 大明帝国拥有不少千户职位的武官,锦衣卫统共三十余位,可能让叶集老将军特意拿出来说的,金陵城内,便只有一位。 那个年仅十七便当了千户的幸运儿。 叶培听后有些不解,说道:“爷爷,孙儿觉得,那个叫秦钟的小子应该有些真本事,那日在宫里您也看见了,我真不是他的对手。” “打仗,靠的是一个人吗?” 叶集老将军回头看了眼叶培,摇头说道:“你什么时候见过一个人就能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 叶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却依然无法理解叶集给自己的忠告。 叶集老将军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孙儿什么都好,但就是性子单纯了些,也不怪他,自小便参军入伍,军伍之中可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战场之上任何的阴谋都只会用真刀真枪来化解,叶培到了这个年纪依然如此,也算正常。 但有些事情,还不能让叶培知道,就算知道了,他也没法理解。 当日得知含山公主出宫前往南镇抚司后,叶集老将军便对如今秦钟产生了丝丝的厌恶与提防,换句话说,对于叶集那个年代的人来说,但凡与宰相府血脉扯上关系的,都会令他不由自主的多加忌惮。 如果他今后倒向公主殿下怎么办。 如果公主殿下真的开始摄政怎么办。 如果,如果公主殿下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又该怎么办? 雪已经渐渐在地面上铺上了白花花的一层,叶集老将军呵出了口气,话锋一转,问道:“淇淇的身子,还没有好?” 叶培听了后之后不禁苦笑:“孙儿不知道,自从回来后,孙儿都还见过淇淇。” 不知为何,当日在南镇抚司,秦钟说的话直到现在还没有露出半点的口风,也不知是不是穆老将军特意下的命令,还是别的什么,但据说那天之后,公主殿下身边那个名为绿柳的宫女特意带着几位持刀官去了南镇抚司,向沈博南镇抚传达了公主殿下的几句话。 绿柳回宫后,已经是侦缉院二品大员的沈博南,把那日参与此事的属下全部聚集在一起,放了很多狠话。 叶集老将军眼神中满是宠溺与自责,他就这么一个孙儿,还如此的争气,这么多年叶培也只喜欢御珑淇,早已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既然如此,那便尽快把事情定下来吧。 “我会去找陛下赐婚,这点面子,陛下还是会给我这个老头子的。” “你年纪比太子殿下都要大,殿下都要成婚了,就算你人在军伍,也不好拖得太久。” 叶集老将军拍了拍叶培的肩膀,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哈哈大笑道:“我孙子想要的女人,爷爷一定会让你娶进家门。” 有个宋国少女失去了自己的家人与村庄,正冒着风雪,往西锦城赶去投靠远房亲戚。 有位国公爷正看着自己女儿憔悴的容颜心疼,用调羹小口小口亲自喂药,也有位老将军正在忧心自己孙儿的婚事。 还有位太子殿下,披着厚厚的大氅,正在一间小院前,迟迟不敢走进去。 他的身后,站着十余名身上盖着白雪,却纹丝不动的大内高手。 年关将近,即便是最寻常的百姓都开始置办年货,金陵城内祥和一片,就连北城那些只知道斗狠打架的闲散汉子,都低眉顺眼的回到了家中,给他们的老父老母重重磕头。 陈提,原南镇抚司小旗官,死去的梅长运百户的大舅子,正提着盒糕点往家中赶去。 年已三十的他至今未婚,侦缉院内的老人们都知道,这个小旗官靠的不过就是当年的梅长运,如今梅长运死去,沈博南院长却没有迁怒于他,反而升了他的官,如今的陈提,已是侦缉院某部头目。 这不是因为他能力出众,而是因为他是梅长运那个小妾的哥哥。 因为那个小妾,怀了梅长运的孩子。 对于梅长运遇害的案子,沈博南依然在追查,穆老将军依然放在心上,但好歹也快过年了,所有人都放下了担子,准备安心过年。 陈提也不例外,他低头走进小院,拍掉身上的白雪,笑着冲内堂喊道:“霜霜,我买了你最爱吃的糯米糍,刚刚尝了一口,能甜掉牙。” 见无人应答,陈提还以为是孕妇嗜睡,自己的妹妹说不定正躺在床上歇息,便轻手轻脚的往里屋走去,不知为何,他的手放在了腰间的绣春刀刀柄上。 推开门,陈提便看见数名锦衣卫百户横刀立马站在妹妹的屋中,一位年轻的千户大人,正坐在床沿边上,静静看着熟睡中的霜霜。 陈提见状,把已经出鞘的刀重新收了回去,恭恭敬敬的行礼说道:“见过秦千户。” 秦钟抬头望去,对沈青等人说道:“你们先出去。” 屋子内只剩下了秦钟与陈提兄妹二人,霜霜还未显怀,如今酣睡在床上。 “大人,不知您今日” “来看看你们。”秦钟站了起来,走到陈提面前,笑着说道,“那天的事情,我还没好好谢过你。” 陈提看了眼秦钟,随即低头说道:“卑职,不知道大人什么意思。” “如此最好。” 秦钟走回床边,一只手放在霜霜的小腹上,端详了番霜霜貌美的容颜,淡淡说道:“我知道你们肯定不是亲兄妹,至于冒名顶替的是哪个,我也没有兴趣知道。” “你对那个喜欢穿红裙子的女人忠心耿耿,这点我很佩服,但是” 秦钟看向陈提,语气低沉:“但无论如何,我是锦衣卫千户,职责所在,侦缉院何等要害,我不可能看着你在那里待下去。” 陈提静静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千户,微笑说道:“大人,我们都有把柄在各自的手里握着,如果您要做这些事,就不怕我来个鱼死网破?” “我不过是个小人物,死了也没关系,可您呢。” “您是千户啊,十七岁的千户。” 秦钟深深看了眼陈提,沉默许久,忽然说道:“你,还想要这肚子里的孩子吗?” 一直从容不迫的陈提因为秦钟的这句话,眼神中闪过了丝慌张,他迅速镇定起来,微笑道:“大人,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从你妹妹上了梅长运的床之后,你每日都偷偷给梅长运的差水里下药,方子我先前在北镇抚司看了,是让男人绝后的东西。” 秦钟抚摸着霜霜平坦的小腹,看向陈提说道:“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男人,是怎么让你妹妹怀孕的?” 陈提的脸色渐渐暗了下来。 “我连你爬上自己妹妹床的次数都知道,所以没必要在我面前演戏。”秦钟看着陈提,淡淡说道,“我能理解你们,毕生隐姓埋名,担心受怕有一天会死在我这种人手里,今天来,我拿你孩儿的性命威胁你。” “滚出侦缉院。” 秦钟直径走过陈提,打开房门说道:“所有人都会认为是我在报复你,所以没有必要担心,我锦衣卫金陵卫所,两千多号人,缺个负责采购衣物和每日供需的官吏,俸禄和你现在的一样,过完年就来报道吧。” “还有,告诉宰父旻,今后别再让我看见她。” 秦钟走了,领着那几个凶狠恶煞的百户骑着马离开了陈提的小院。 陈提神情复杂,细细思索番后,放弃了去通知宰父旻的想法,他来到霜霜的床边,解开了被秦钟封住的穴道,握着她的手,眼神里满是爱意。 在这个凶险的世道里,他这个随时都有可能死去的敌国探子,唯一能够寄托情感与依靠的,便是这个当年与自己一同来到金陵的‘妹妹’,如今,还要加上她肚子里的孩儿。 “殿下说的没错。” 陈提抱着霜霜,轻声道:“那位秦千户,认真起来真的很可怕。” “这样也好,今后,我们便好好过日子吧。” 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霜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了陈提的话,她欣喜的点了点头,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娇媚的脸蛋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此刻的她,浑身都透着母性光辉。 秦钟接过何无忧递来的大氅披上,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一口热气呼了出来。 这么快就要过年了。 自己也很快便要离开这座城,还真有些舍不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病娇 秦钟与下属们来到一家依然开着门的酒楼里坐下,随意点了些小菜,望着窗外的雪景,说着闲话。 店里的掌柜小二和几桌闲散的客人们,纷纷把好奇的目光投向那名坐在靠窗位置的千户大人,心里感慨,想来这位,便是那个传说中的秦钟。 涪陵阁里暴起杀人,皇家园林舍身救二位殿下,宫内军演博得头筹,这么风云人物,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这些人面前,怎么能不多看两眼。 果然名不虚传,长得比扶摇花船里最红的女人还要好看一些。 只是把秦千户比作女人,这种话,掌柜和客人们,是万万不敢拿出来当面说的。 李进为秦钟倒了杯酒,这段时间,他一直领着下属四处奔波,无时不刻不在留意皇家园林的案子,见四周安静,这才小声说道:“昨夜,那个南梁刺客死了。” 这间客栈自己酿的桂花酒一直都是热卖的好玩意儿,平日里鲜少能尝到,即便秦钟不贪杯,此刻也多喝了几口,听到李进的话后,秦钟也不意外,笑道:“最后的作用都没了,死也正常。” 众位百户皆默然,原本皇家园林的案子,从南梁世子回国后便开始变了味道,长宁侯肆意杀人,正好让陛下收回了他的兵权,广宁城外那几千颗人头,也足以告慰那些死了儿女的大臣们。 “有人想要把西齐扯进来,具体是谁,根本查不到。” 李进小声说道:“大人,这个案子如今连宫里都已经停了调查,现在的侦缉权在南镇抚司,我北镇抚司,根本没权限介入,要不是如此,也不会有扶摇花船上的调查。” 秦钟笑了笑,说道:“谁都知道扶摇花船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可知道的人装作不知道,南镇抚司想要讨好陛下,就去搜查一番,原本应该还会有更大的动静,可惜却被我横插一脚,你们说为什么会有人想要促成这件事?” 按理来讲,西齐如今被大明占据了两座藩镇,无论如何,此刻都应该安安分分的等待使团谈判的结果,皇帝陛下的意图也是如此,但很显然有人并不想看见两国之间达成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和解的协议。 所以才会有扶摇花船的搜查,和那名南梁刺客的供词。 甚至,他们也了解了宰父旻的行踪,想要在这里彻底抓住西齐公主的把柄。 可惜,千算万算,谁也没想到秦钟会出现在那里,胡搅蛮缠,让扶摇花船提前做好了准备,牺牲胭脂,让宰父旻逃脱。 这些复杂,甚至会牵扯许多大人物的事情,秦钟根本懒得掺和进去,他放下酒杯,制止了李进要再次倒酒的举动,看着眼前几位下属笑着问道:“马上就要过年了,过完年,咱们这些人就都要去燕京城,都跟家里说过了么。” 自己麾下的这十二名百户,其中有一半已经成家,膝下有子的也有几个,这趟去北方,名义上锦衣卫的组建是督战营,可徐太历硬扛着压力把秦钟升为千户,又默许了锦衣卫分割,此次督战营的构建,全部由金陵城和全国各地卫所挑选忠勇之士组成,这样的大手笔,锦衣卫的意图,怎么可能只是督战。 他们是去打仗的,打仗啊,可是会死人的。 百户当中年纪最小的何无忧笑嘻嘻说道:“我家那老头,自我生下来,就天天跟我说当年在战场上如何如何,每次看到他那副得意劲我就来气,他说他这辈子杀了二十三个蛮子和四十几个倭寇,也就比指挥使大人差了些,怎么着,我也不能比他差。” 何无忧的父亲,乃江南千户所的千户大人,曾与徐太历指挥使并肩作战,那时在江南,还是一介总旗官的何千户,就敢在镇南军还未抵达时,领着麾下十余名校尉在山林间与倭寇打游击,十几年间,他已是江南那等富庶之地的锦衣卫头子,谁都知道,这是何千户靠着浑身铁胆与伤疤换来的功绩。 这个年轻的百户军官啃完一根鸡腿,舔了舔油腻的手指,笑道:“我家兄弟姐妹多,死我一个,爹娘也有人养老送终,怕个球。” 何无忧有个哥哥,还有两个姐妹,皆已成家,也就只有他选择进入了锦衣卫,即便背靠大树好乘凉,对于秦钟这个年纪人当自己的上司,也没有丝毫的抱怨。 最为憨厚的吴春习惯性的挠了挠头,嘿嘿笑道:“我已经有两个儿子了,长得都壮实,不像是短命的模样,我要是真死了,你们活下来的今后当了大官,可要记住帮我照料家里的孤儿寡母。” “你丫的,这都还没去你就开始算计自己什么时候死,晦气。” 鲍凌大着嗓门,不屑说道:“咱们这些哥几个,也就是我能跟大人过上几招,到时候上了战场,你们这群废物跟我跟紧点儿,方便活命。” 说到这,鲍凌忽然停了下来,凑到吴春身边有些谄媚道:“兄弟,我还没儿子呢,要真死了,你行行好,过继一个到我家里来,今后我老爹老娘也有人送终。” 都是真正的男人。 都是想要靠战功来搏个前程的男人,只是他们对战场的渴望越大,秦钟肩上的担子便会重上几分,徐太历把近一千人的身家性命就这么交托给自己,到底能不能成,实在是没有把握的事情。 见秦钟沉默不语,何无忧殷勤的给他倒了杯酒,说道:“大人,咱们这趟去啊,说白了就是给以后的王八蛋们铺路,就算咱们这一千号兄弟拼光了死光了也没事,只要有了功绩,咱们天子亲军的帽子,才能戴的名正言顺。” “但活着也很重要。” 秦钟端起酒杯,看着身边下属们说道:“杀人归杀人,建功归建功,我们尽量都完完整整的回来。” 下属们纷纷端起酒杯,看着秦钟齐声道:“祝大人前程似锦,早日封侯。” 自那日从涪陵阁回来后,御珑淇便病了,冬雨太伤身体,这两日御珑淇一直高烧不退,被陇国公强行灌了碗苦到流泪的药水,又沉沉睡了几个时辰后,再次醒来已是深夜。 高烧是退了,人也轻松了不少,除了还有些头晕之外也没了什么不适,裹着棉衣倒了杯水喝下,御珑淇又重新躺上了床,望着床顶,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听说他被抓去了南镇抚司,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叶培那小子真是不知道好歹,每天死缠烂打,怎么就看不出来自己一点儿都不喜欢他这个粗鲁的汉子? 还是秦钟好,长得漂亮,也会说话,一点儿都没外面那些臭男人看女人时候那种居高临下的狗样子。 就在这时,御珑淇只觉得浑身一冷,闺房的窗户悄无声息的打开,冷风灌了进来,随即便发出一阵轻微的声音,窗户又再次迅速的合上。 没人敢夜闯陇国公府,也没什么人能够在府里那些侍卫们的看守下,不动声色的走进自己的房间。 除了他以外。 一身风雪的秦钟垫手垫脚的走到御珑淇床边,使劲儿搓了搓手,正准备摸摸她的额头,却发现床上的姑娘忽然睁开了眼睛,正望着自己。 屋里的炉子烧着热水,火盆里的碳红彤彤的,把整间屋子烘得暖洋洋,却没有一丝异味。 见御珑淇没睡,秦钟蹲下身子,有些难为情说道:“怎么没睡?” “睡了一整天了,现在都不困。”御珑淇眨了眨眼睛,见秦钟殷勤的为自己掖被角,笑着问道,“事情都解决了吗?” “差不多吧。” 秦钟坐下床边,攥着御珑淇的手小声说道:“反正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看着秦钟身上那件暗黄色的千户官服,御珑淇抿嘴乐道:“我也听母亲说了,你现在当了千户,手底下管着一千来号人呢,可把爹爹气坏了,说锦衣卫的那位指挥使大人摘桃子,没义气。” “我厉害吧?” 秦钟煞有其事的向御珑淇显摆了下千户官袍:“这可是量身定制,料子都跟别人的不一样,身份的象征呢。” 还在生病的御珑淇没有平日里的嚣张跋扈,身子还很虚弱,嘴唇煞白,根本没有和秦钟斗嘴的力气,看着情郎孩子气的模样,除了苦笑,也实在说不上话来。 见状,秦钟有些心疼说道:“肯定是那天晚上着的凉。” “知道就好。” 御珑淇瞥了眼秦钟,不喜道:“你在外面耀武扬威的,肯定有很多人恭维你吧,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受苦,你也算是个男人?” 对于御珑淇的嘲讽,秦钟只能坦然接受,因为就算是他,都实在挑不出御珑淇话里的毛病,看着御珑淇憔悴的模样,秦钟忽然说道:“要不我抱抱你吧?” 还不等御珑淇反应过来,已经被暖炉烘热身子的秦钟便脱下军靴,钻进了御珑淇的被窝里。 国公府大小姐的床什么时候被男人给上过,御珑淇顿时红了脸,却任由秦钟把自己揽在怀里,秦钟的身子要被暖和的被窝还要热,御珑淇躲在里面,觉得十分舒服。 嗅着御珑淇身上淡淡的香气,秦钟小声说道:“日子定下来了,初十走。” “我知道,爹爹说过了。” 御珑淇没有感觉意外,靠在秦钟肩膀上轻声道:“母亲已经开始为爹爹纳起了鞋垫,估计等你们走的时候,母亲纳的鞋垫,足够爹爹用上一整年。” 说到这,御珑淇忽然转过身从枕头下抽出一双不怎么好看的鞋垫,红着脸说道:“我也给你纳了一双。” 秦钟接过鞋垫,看上那面那两只不伦不类的水鸭子,心里泛起了涟漪,柔声道:“这两只鸭子真可爱,淇淇,你真是心灵手巧。” “这是鸳鸯。” “哦” 御珑淇锤了秦钟一下,有些难为情:“虽然不好看,但很实用,你摸摸看,可厚实了北边的天要到四月才会渐渐热起来,你可千万别被冻着了。” 秦钟把鞋垫塞进怀里藏好,抱着御珑淇说道:“我记得那会在涪陵阁,第一次看见你穿襦裙,淡粉色的那件,特别好看,那天你还画了妆,就跟天上来的仙子似的。” “你说我名字是情有独钟的意思,其实不是” “我之所叫这个名字,是我爹去村口的破庙里祈福时,看见里面的破钟才起的名字。” 秦钟笑着解释了一遍,看着御珑淇说道:“不过我喜欢你的解释,听起来就很美。” 御珑淇轻轻咳嗽了声,抿着嘴唇说道:“我以后不调皮了。” “为什么?” “积德,怕你死在外面。” 秦钟眨了眨眼睛,刚想说你这丫头也太实在了点儿,却被御珑淇提着右手,伸进了素衣里面。 右手穿过衣襟,透过里面的肚兜,握住了团白嫩柔软。 “我知道你喜欢,喜欢就多摸几次。” 御珑淇不敢去看秦钟的眼睛,忍着秦钟不安分的手指在自己身上乱动,咬牙说道:“反正等去了北方,你想摸都没人给你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 谈情慌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年轻男女轻轻的呼吸声在响起,御珑淇很满意秦钟适可而止后抽出来的手,但她不满意这个俊俏的男人现在貌似喜欢上了摸自己的脑袋。 就跟自己年幼时候,摸养的那只小白兔一样的手法抚摸。 拍掉秦钟的手,御珑淇靠在他身上,撑着精神说道:“我听说你被带进南镇抚司以后,含山就乘着那架从未出过宫的王撵,也去了南镇抚司。” 御珑淇的语气很寻常,不过在叙述一件事实,可做贼心虚的秦钟却摸了摸鼻子,笑着说道:“兴许是太子殿下抽不开身,所以才让公主走了一趟。” “你能耐呀。” 御珑淇回头看了眼秦钟,掐了掐他的脸皮取笑道:“咱们大明朝统共就两位殿下,还都把你的事儿给放在心上,瞧把你给厉害的。” “话又说回来,太子哥哥的婚事到底如何了,我这两天都在床上躺着养病,哪儿都没去过。” 见御珑淇没有在含山公主一事上多加计较,秦钟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急不可耐的回答道:“我跟你说,这件事啊,乐子可多了。” 秦钟把邸朗与赵姑娘初次见面后便一见倾心,然后便是翻墙入院,拿着自己剽窃来的几首诗博佳人欢心,又说到宫里的两位娘娘,甚至陛下误以为邸朗相中的是兰亭侯府的大小姐,前因后果足足说了半个时辰,把御珑淇逗得直乐。 “这可怎么办?” 御珑淇开始替邸朗烦恼了起来:“太子哥哥明明喜欢的是赵姑娘,可城里各府邸都收到风声,最近兰亭侯府的门槛都差点儿被来往宾客踩塌了,你脑子聪明,怎么不帮太子哥哥想想办法?” 秦钟看着御珑淇娇憨的模样,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口,惹得怀里女孩一阵白眼,秦钟嘿嘿笑道:“那有什么的,大不了两个都娶了,那可是太子,国之储君,娶两个老婆啊,我估计宫里的太后娘娘都嫌少。” 看着秦钟没来由的洋洋得意,御珑淇心里气不过,手指在他腰间肉上发力,看着秦钟龇牙咧嘴却不敢叫出来的样子,国公府大小姐恶狠狠问道:“说,到时候你想娶几个?”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秦钟大感冤枉,摊手无奈道:“我又不是太子,我娶一个就够了。” “够吗?” “当然够了。” “可我怎么有预感,你会觉得不够?” 到底是在金陵城里横行霸道惯了的御大小姐,这种时候骨子里的刁蛮任性毕露无遗,她眯着眼睛,说起话来不动声色,却让秦钟打了个寒颤。 都是没娘惹的祸,秦钟心想。 御珑淇的父亲乃为大明帝国奠定北方二十年平安的当朝陇国公,她的母亲乃当年那位站在城外高歌三年的清倌人,是无数少男的梦中情人,因为这两个因素,御珑淇从小到大闯祸无数,却从来没人计较,是她的东西,她一定要抢到手才能罢休。 “真的够。” 秦钟肯定说道:“你才十六,我也才十七,等我从北方回来,撑死也就二十岁,你十九,年纪都正好,那时候我肯定是建功立业,是你眼中的大英雄了,到时候,我就骑着大马,领着麾下锦衣卫绕城三圈,然后来娶你。” 这恐怕就是御珑淇听过最好听的承诺了,她可以不计较秦钟以往的不解风情,也可以不计较再过一月有余,心上人便要踏上去程,但她计较一件事。 “我的侍女,就是你以前见过的那个,母亲为她说了门好亲事。” 御珑淇小声说道:“听说夫婿是个老实人,家里也富庶,我当然打心眼里开心了,但是啊,这下子我身边可就没了能使唤的人。” 堂堂国公府大小姐为什么会担心自己身边没有侍女? 秦钟心里一紧,便听御珑淇冲自己柔媚笑了起来:“秦千户,我就是喜欢你府里那两个可人的小姑娘,听说才十一二岁呢,这样吧,我就问你要了她们两个,你给不给?” 大明朝有句俗话,叫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 而现如今,御大小姐在家里躺了两天,却知道了秦钟身边已经开始有异性存在的事实。 秦钟的脑子开始迅速运作,猜想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御珑淇转过身,认真问道:“给不给?” 秦钟咬了咬牙,用力点头:“给!” 见秦钟答应的也算爽快,御珑淇这才开心了起来,话锋一转便又回到了邸朗的终身大事上面,好奇问道:“既然太子哥哥心仪的是赵家姑娘,可兰亭侯府已经做好了当皇亲国戚的准备,太子哥哥现在肯定很纠结,他现在做什么呢?” 秦钟笑了笑,嗅了嗅御珑淇发梢上的香气,微笑道:“太子是个真人,我很佩服他,也很喜欢他。” “他现在啊,应该在当雪人。” 御珑淇疑惑的看了眼秦钟,问道:“你说什么,你喜欢男人?” 大明帝国的太子殿下确实在当雪人。 邸朗在赵莲清家的小院门口站了数个时辰,从天明到日暮,大雪纷飞,早已盖在了他的身上,周遭那十余名大内高手依然犹如雕塑般拱卫着他,邸朗自幼习武,一身武艺不说出神入化,却也非常人所及,这点冰寒,还伤不到他。 宫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让赵雪莹与兰亭侯府的大小姐一同入宫,就连皇帝陛下都已经认可,邸朗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改变这一现状。 堂堂太子,国之储君,千金之尊,却在寻常小院门口站了许久不敢进去,早已说明了很多事情。 秦钟对邸朗形容的很恰当,他是个真人,十分纯粹的人,心里和眼里,都揉不得沙子。 院子的门被打开,穿着厚厚棉衣的赵莲清撑着伞走了出来,看着邸朗因为天寒而冻得发紫的脸庞,愁苦说道:“殿下,这是何苦?” 邸朗抖落身上白雪,急忙躬身,轻声说道:“老师,是弟子负了雪莹姑娘,弟子今日前来,是为了请罪。” 赵莲清乃当世大家,大明境内唯一能与南梁十二儒相提并论的泰斗级人物,也是大明帝国里极为开明的学问家,可饶是如此他也无法理解,为什么邸朗会说这种话。 自己的孙女有多么优秀,赵莲清心知肚明,从赵雪莹生下之后,赵莲清便对她细心呵护,一身学问更是倾囊相授,从不顾忌所谓男女有别,将来的赵雪莹,或许会成为大明朝这一代最出名的女诗人,也会嫁个最了不得的青年才俊,但赵莲清从未想过,自己的孙女,要嫁给太子殿下。 而从宫里传来的消息,赵雪莹,会是太子正妃,也就是说,待邸朗成为皇帝之后,赵家姑娘,会成为大明帝国第二位民间皇后。 赵莲清不懂邸朗,也头一次发现,他小瞧了自己这位弟子。 看着邸朗直不起来的身子,赵莲清叹了口气,让开道路缓缓说道:“你去看看吧。” 邸朗感激的看了眼赵莲清,迈开步伐往院子里走去。 十余名大内高手随即睁开眼睛,紧随其后。 而就在太子殿下走进小院之后,远处白雪皑皑的四处,零零点点闪过几道身影,守护在了小院四周。 这间小院,邸朗已经来了很多趟了,他甚至闭着眼睛都能摸到赵雪莹的闺房,每次来到这里,太子心中都揣着溢出来的激动与欣喜,可今日,他的脚步却分外沉重。 轻轻扣了下窗户,邸朗便站在一旁静静等候。 果不其然,无人应答。 太子殿下苦涩笑了笑,便站在窗户边说道:“我不叫秦钟,我叫邸朗,就是住在皇宫里的那个邸朗。” “我爹是皇帝,我娘是皇后。” “我还有个妹妹叫邸嫣,她是公主。” 屋子内静悄悄的,那位赵姑娘没有丝毫的反应,邸朗深吸了口气低头说道:“我要成亲了,是娶你,原本只有你,可现在却要多上一个。” “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到底愿不愿意。” “如果你不愿意,我自有办法继续单身下去,哦对了,单身的意思就是没有妻子,这是秦钟教我的词。” 邸朗越说,便越觉得心里痛快,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都走错了路,如果一开始便表明身份,或许就不会有如今这种难堪的局面,太子殿下好似无所不能,所需之物,自有无数人不要性命也会献于他眼前,可唯一不行的,是屋内的那位姑娘。 “你给我买的那个包子,真的很好吃。” “我就是从那时候喜欢上你的。” “之后便越来越喜欢,可我却忘了问问你的意见。” “这点我很抱歉。” 邸朗吐了口浊气,看着紧闭的窗户问道:“雪莹姑娘,我就是来问问,你愿意当我的太子妃吗?” 窗户终于开了,邸朗见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人,赵姑娘穿着件青色绣纹的棉背心,内里撑着素净的衣裳,明亮的眼睛里有些难过,十几年来,她都是个安安分分在家里念书绣花的乖乖女,什么时候面对过这种事情。 当太子妃,当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或许别的女人会欣喜若狂,但赵雪莹不会。 她的爷爷可是赵莲清,是视名利为粪土的泰斗,堂堂赵姑娘,怎么会在意这种事情? “我是讨厌你瞒着我。” 邸朗默然。 赵雪莹紧张的攥着自己的裙摆,低头说道:“我们才见了几面,你就说要娶我,我怎么才能相信你是真的喜欢我?” 太子殿下看着赵雪莹,十分认真说道:“第一次来你家时候,我给你读的那几首诗都是别人写的,我是为了讨你开心。” “你开心,我就特别开心。” “其实我特别不学无术,老师总是骂我,可为了你,我愿意好好念书,将来当个好皇帝,我想让你教我念书,也想让你教咱们未来的孩子,如果是你,他或者她,将来一定很聪明,也会很刻苦,我想要那种生活。” “如果只是我们两个人,那就太好了。” “我是来道歉的,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这个问题。” 赵雪莹姑娘忽然笑了起来,明媚的犹如春日初阳,她惊讶的看着邸朗,羞涩说道:“你明明已经回答了。” 邸朗不明所以,有些后知后觉的挠了挠头,苦笑道:“我不懂唉” “傻呀你。” 赵雪莹眨了眨眼睛,抿嘴乐道:“我的意思是我答应了呀。”” “虽然我也不是很乐意去皇宫里生活,也不喜欢宫里那些讨人厌的规矩。” “不过,我愿意当你的太子妃。” 赵雪莹融化了邸朗的心,却也不忘在这种时候表露自己的内心,她依然是那个喜欢看的姑娘,是那个喜欢幻想的小女孩儿,哪怕她面前的年轻人,已经是世上身份最尊贵的少年,她依然还会浮想联翩。 “我想要个书房,特别大的那种,里面全都是书。” 邸朗收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住,长长舒了口气,好似放下了件万斤重的担子。 他看向赵雪莹,开心说道:“父皇说过,只要不有损江山社稷,皇帝做什么都可以,那么我想,为你造一间天底下最大的书房,肯定不是坏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 那便出征 兰亭侯府 太子殿下亲自前往赵莲清小院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这里。 深院内,兰亭侯靠在椅背上,磨着紫砂茶碗的边缘,心中不尽愤慨。 原本以为太子殿下看中的是自己的女儿,原本已经唾手可得的太子妃之位,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溜走,任凭是谁,都不开心不起来。 宫里的意思已经十分清楚了,为了顾及皇家颜面,太子殿下依然会迎娶兰亭侯府的大小姐,可位置稍微变化了下,从正妃,变为了侧妃。 这哪里是顾及皇家颜面,这明明就是在打兰亭侯府的脸。 兰亭侯心中一股郁闷之气挥之不去,仰头灌了口冰凉的茶水,看向身边谋士皱眉说道:“我兰亭侯府,自然不能跟赵莲清这种泰斗相提并论,光是金陵城,四品以上的京官,有十多位要称赵莲清一声老师,剑南道总督,青州知府,贺州知府,这些个人,可全都是他赵莲清的得意门生!” “娶了他家的孙女儿,就等于让大明朝一半的官从此以后对太子殿下死心塌地,即便如此,宫里也不忘了咱们这些世袭武勋,陛下啊,真是好算计。” 跟随了兰亭侯近二十年的谋士姓李,名叫李友谦,当时留在兰亭侯府里的那枚银针,便是他第一个察觉到,夜访府邸的是太子殿下,这个博学多识的谋士,长久以来,都是兰亭侯最为器重的门客。 李友谦微微垂着眼帘,静静听完兰亭侯的话,微笑说道:“既然如此,侯爷不妨认了吧,今后殿下登基,也可保侯府三十年鼎盛。” “这个我自然知道。” 兰亭侯重重拍了拍桌子,愤怒叫道:“可原本好好的太子妃,怎么就变成别人了?” 李友谦笑而不语,转头望向窗外的飞霜,不再说话。 几家忧愁几家欢喜,兰亭侯府因为错失了府邸重新在金陵城里拥有话语权的机会,垂头丧气,不复前几日的风光,而宫里,却已经开始为邸朗的大婚操办了起来。 太子年纪也不小了,终身大事终于尘埃落定,可谓是朝堂之中最为关心的问题,无论是赵雪莹,还是兰亭侯府的大小姐,都配得上太子殿下,今后能为殿下带来的助力,已经不用再多家复述。 就在新年的前一天,太子殿下大婚。 西齐使团应邀入宫,相应而来的,是披着风雪,日夜兼程来到金陵城的宋国使团,已宋国宰相为首,数十名大臣在大婚结束后,跪在了奉天殿前。 还未从太子大婚的喜悦情绪走出来的皇帝陛下,皱眉看着殿外正泣血叩首的宋国使团。 二十年没有在世间出现过的蛮人,终于还是回来了。 一个村落,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 这等骇人听闻的惨案,在二十年前,也会经常发生在大明北疆,可自陇国公把持北方之后,又何曾听闻过这等事情? 今夜喝了不少酒的皇帝陛下安静的听完这些事态后,看向特意留下来的陇国公,歉意说道:“御城,这个年,你恐怕是过不了了。” 宋国宰相认得陇国公,当年就在大明与宋国边境接壤的地方,陇国公领着麾下六千重骑与蛮子血战,从清晨战斗到了日暮方才分出胜负。 那一年啊,整个草原都浸满了鲜血,蛮子被杀得再也不敢从草原深处出来。 陇国公,便是宋国对太平的希望。 听到皇帝陛下的话后,陇国公黝黑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寒声道:“陛下,我即刻启程回燕京。” 说罢,陇国公转身看向殿外跪着的宋国宰相:“你等与我一同启程,我倒要看看,二十年了,那帮畜生的胆子,凭什么又长了回来。” 只是这么一转身,陇国公身上的气息便已经化为铁血肃杀,在金陵城里呆了半年,穿惯了御赐蟒袍,可他骨子里,依然是那个骁勇善战,杀遍北方的铁血大将。 大明有陇国公,实乃天下之福。 陇国公从燕京城带回来了三百龙骧铁骑,当夜,麾下亲兵便满城通告,当得知边疆出现异动后,那些铁血骑兵们,在自己父母前重重叩首,抱着自己的婆娘和孩儿狠狠亲上口之后,便披上重甲,前往城外营地集合。 西城 这里是平民居住的地方,替秦钟引见徐香铭的李总管,便住在这里。 当自己儿子的同袍快马加鞭来到家中,连口饺子都不愿意吃,拉着儿子走到边上小声说了些什么之后,李总管便已经隐约有了些预感。 果不其然,他那个跟随将军入京述职,方才在家中呆了几个月的儿子抹了抹嘴角的酒渍,二二话不说便坐回位置上,捧着老娘亲手煮的饺子,一口一个,直到吃光桌上所有的饺子,连面汤都不剩之后,才停了下来。 李小可先抱着自己三岁大的儿子玩闹了番,又当着父母的面狠狠亲了自己婆娘一口,便噗通声,跪在了爹娘面前。 “爹,娘。” 李小可揉了揉通红的额头说道:“将军派人来跟我说了,北边那些畜生又回来了,儿子明日一早启程,今晚就得回营地报道。” “不能陪爹娘过年了,儿子不孝。” “等这回儿子随国公爷把那些畜生彻底斩尽杀绝,儿子便解甲归田,从此以后陪着爹娘,再也不走了。” 李小可的老娘早已躲在边上抹起了眼泪,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年幼的儿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躲在自己娘亲怀里嚎啕大哭,李小可的妻子,搂着儿子小声安慰,却也饱含热泪的看着自己的丈夫,眼中满是不舍。 李总管深深吸了口气,佝偻着身子,捧着儿子厚重的盔甲走了出来,哽咽道“穿上,我再让你娘蒸一锅饺子,你带在路上吃。” 李小可穿着龙骧铁骑的重甲,抱着一大包饺子走出了家门,最后回头深深的看了眼,咬了咬牙,再也不回头。 这一走,不知何时能归,也不知可否还能归。 秦钟是在村里得知了消息,当他捧着碗韭菜猪肉的水饺走出门时,原野之中,已经伫立着了一支沉默的军队。 督战营九百余名锦衣卫,穿着卫所数个昼夜不停工打造出的盔甲,静静等候着他们的主将。 秦家村的老少爷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秦秀才在金陵城里当了大官,可却怎么也不敢想,他竟然当了这么大的官。 沈青快马而出,单膝跪在秦钟面前,大声喝道:“启禀大人,边疆告急,指挥使大人有令,即刻起,我督战营,进入战备。” 这便是锦衣卫最严苛的时刻了,战备,这个词儿出现的时候,还是二十年前,锦衣卫缇骑天下,为国厮杀才有的情况。 一口饺子咽下肚,秦钟有些茫然的看了眼身后的秦武。 秦武见状,举着拐杖横眉竖眼道:“都是当千户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糊涂,还不赶快穿上盔甲,领着这些汉子去保家卫国!” 黑夜之中,锦衣卫的阵营中摇曳着的军旗渐渐扬了起来,冷风吹在秦钟脸上,让他瞬间清醒了起来。 “他妈的我真要去打仗了?” 秦钟低头看了眼碗里还剩着的三个饺子,一股脑塞进了嘴里,含糊不清的叫道:“快给我再去盛一碗,老子还没吃饱。” 立刻有村妇接过空碗,盛了一大碗饺子递到秦钟手里。 秦钟特意穿着千户官服回家耀武扬威,此刻九百余名锦衣卫手持火把,亮堂的火光照着这群年轻汉子们的脸红彤彤的。 当这些年轻人们从全国各州,府的卫所被征集来到金陵城后,他们心中早已憋足了一股气,现在蛮子已经回来了,是他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是锦衣卫重振天子亲军名号的时候了。 啪一 空碗被扔在了地上,秦钟跨上战马,接过何无忧递上的马槊,对秦武大喊道:“大爷,我走了!” 这样的话,即将出征的将士们,都对家人说过,可只有这么一次,秦钟才有了感同身受。 说了这么久,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 有不懂事的小孩挥着小拳头大喊道:“秦哥哥,你是带这些人去打仗吗!” “一定要赢啊!” 秦钟笑了起来,看向身后下属们问道:“我大爷家的三外甥的侄儿问你们话呢,能不能赢!” 九百余名锦衣卫高举火把,怒吼道:“能!” 子时已过。 大业二十年到来。 黎明的金陵城外,已经汇集了数千人马,更多的是前来送行的将士家人。 皇帝陛下亲自出城,为陇国公端上了一杯践行酒。 数万百姓纷纷跪下,高呼万岁,随即高喊天佑大明,天佑大名将士, 刚刚新婚的太子殿下来到秦钟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安心去,我替你保护淇淇。” “你结婚,我都没来,实在抱歉。” 秦钟笑着说道:“等我回来,我成亲时,一定跟你喝。” 王汲也来了,两月有余未见,他消瘦了不少,替秦钟正了正背甲,裂开嘴笑道:“钟弟,待春闱之后,我便会去西北道,到时你我兄弟二人,自有并肩作战的时候。” 秦钟与王汲重重拥抱了一下。 皇帝陛下上了大撵,费海老公公举着圣旨扯着嗓子,激动的为将士们鼓舞士气。 陇国公接过陛下虎符,高举过头大喊道:“众将士听令!” “出发!” 秦钟上马,把斑驳铁剑与马槊绑在马腹上,便欲领着麾下将士跟随陇国公离开。 一直不肯离开的王汲紧紧跟着,忽然他发现了什么,指着某处山头兴奋大喊道:“钟弟,你看那里。” 秦钟闻声望去,看清之后,顿时感觉心头一紧。 一位穿着淡粉色襦裙的清美女子正孤身一人站在那里,轻轻张着嘴,吟唱着些什么。 随着她声音的加大,送行的老人们,忽然觉得这首歌谣有些耳熟。 “是宋茶茶以前唱过的歌!” 不知是谁猛拍脑门,大声叫了出来,又有眼尖的人立刻认出了山头的那名女子:“是御大小姐,陇国公府的御大小姐!” 二十年前,有个名叫宋茶茶的姑娘,每月站在这里高歌,等候战场上的情郎回家。 二十年后,宋茶茶的女儿,站在同样的地方,唱着同样的歌,送情郎离家。 秦钟心头发热,但却不知为何总觉得身边阴测测冷得很,扭头一看,穿着厚重盔甲的陇国公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掀起面甲,狮吼般大叫。 “秦钟,你竟然敢勾引我家女儿!” “老子现在就剁了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