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女仕途之路》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2.前世——被陷害 妈说“你今天要去学校,要记得早点回来,别被那个混蛋接走了。” 陈娇捋了捋好不容易用发胶固定起来的刘海,深深的吸了口烟,闷闷的恩了一声,白色的烟雾迷茫,她稚嫩的五官被满脸的胶原蛋白挤兑得看不出良好的底子。 她妈往她背包里塞面包,牛奶,香蕉,苹果……塞不下去了就掏出面积较大的英语课本,继续塞,一边塞一边掉眼泪,掉得怪凶。 “我比不得那个混蛋有本事,成了小三不说,连你的抚养权也弄不到手,你说,你要是被接走了,他那个原配——狐狸精要是虐待你怎么办?” 陈娇觉得她妈就是脑子不好,单纯的要死,养智商的营养都去长美貌了,操! 那女人高知识分子,能明着虐待她?只怕糖衣炮弹轰得不停,最好用钱砸得她从此连自己妈也记不得了——自己如今成了个模样,不就是她的功劳么? ——不给她这么多钱,她能整天吃喝玩乐?小小年纪天天逛夜店?一旁狐朋狗友,都靠着这个原配养着。 在看看原配生的那个娃,长得水灵灵的,十指纤纤,学校里出名的才女,读a班,陈娇也是a班,通关系进去的,成绩倒数第一,成绩的三倍能干得倒数第二。 这个原配硬是将贤惠进行到底,但自己不成材这件事全怪在那个女人身上,陈娇也有点不好意思,她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经不得诱惑。 原本她打算得很好——跟原配斗什么?本来自己妈就是小三,还是个没手段没智商的小三,乖乖偷着拿钱就行了,自己不是那个男人明面上的孩子,也用不着争家产争宠爱,怎么开心怎么活,好好的当一个私生子,等长大了收心了,叫那个男人给通个关系找个能养活自己和家里那个没智商的女人的工作,挣点小钱到处旅游,回头给她妈找个老实靠谱的后爹,过得比普通人也不差——普通人兴许幸福指数都没这么高。 妈的,她算盘倒是打得好,可人家不依啊。 偏生家中这个妈也指不上,陈娇头疼的揪着头发,她要是真的被接走了,那女的明里暗里,在加上她那个优秀的女儿,她就是一做对比的,这还不算,关键是她妈怎么活啊。 把烟蒂丢在地上,烦躁的踩了踩,抬头一看她妈,红肿着眼睛,嗫嚅着说道“娇娇,能别将烟蒂踩在地上么?我最近忙,没时间拖,”顿了顿,又小心的说道“别抽了,这对身体不好。” 她妈是护士,陈娇很郁闷,这人脑子到底是怎么做护士的,这么多年也没把别人弄死。 “行了行了,给我吧!” “诶,对了,你们啥时候上学啊,我记得我小时候是八点就上课,这都九点了……” “你管怎么多干嘛?烦不烦啊!” “别别别,妈不管了,但但,少抽一点,就少一根……” 陈娇将书包背起来,呵,怪沉的,也不晓得她塞了多少东西,突然想到那个男人的手段,嘱咐道“你这几天没事就呆在医院,别乱跑,我过几天来找你。” 顿了顿“也别回来睡了,睡你单位宿舍,我这几天睡我同学家。” 她妈还停顿在上一个频道“你还没答应我少抽烟呢!” 陈娇不耐烦的吼道“你私底下偷了我多少烟?我这几天每天都只抽一根,再管我,我不戒了。” 伸手拽了外套,推了那辆一万多的川崎小忍者,穿了黑色的皮夹克,头盔也不带,见那个女人眼泪汪汪的望着她,她神烦,吼道“去给我拿头盔来。” 她妈颠颠的跑进屋去了,回头就听见小忍者轰轰的油门声,捂着眼睛跑出来,大喊道“你头盔还没带啊……” 陈娇这辈子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白莲花,一种是绿茶婊,不巧的是,她妈是白莲花,她后妈是绿茶婊,她爹艳福还真不浅,男人最喜欢的两种女人,他左拥右抱,可怜陈娇整天和这两人纠缠,真是老子造孽女儿背,陈娇一面想一面飙车,突然从后视镜里看见一辆限量版奔驰,低调奢华啊,陈娇就不喜欢这个,可能是潜意识里,这个男人就喜欢这样,她难免产生逆反心理,对着干。 所以她行为是能张扬就不低调,最好开车恨不得都是骚包的兰博基尼,但她还没有满十八岁,没驾照。 她飙车技术还是这男人教会的。 陈娇小心脏像是被烟熏出来的白雾包裹着,她其实不讨厌这人,如果他不是她爹的话,她还挺待见的,但冲着她不能丢私生子的脸,不能站错线这种原则性问题——没哪个私生子喜欢自己亲爹,她也不能心软叫他一声爹。 那男人从右侧面包抄,将她一点点逼到路边,是亲自开的车,他司机也没这样的本事,所以陈娇有点心虚,她有多少斤两这个男人清楚得很。 到了十字路口的时候,连一辆车都没有见着,肯定这段路被封了。 太操蛋了,陈娇在心中咒骂,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停下来,但这分钟不行,气得很,她从来就没有明目张胆的反抗过他,这人擅长心理战术,每每要将她逼急了就退步,笑呵呵的,他很少笑,笑起来就格外的温情,这种时候,陈娇觉得自己还是有人情味的,很快就自己将炸起来的毛捋顺了。 风在耳边呼呼刮着,他也不降速,但自己的这辆车肯定比不过他那一辆,最多就是油耗尽了,她还是得停下来,脸蛋子吹得变了形,她脸本来就肉多,经不住风这样刮,于是正准备减慢速度,突然见前方快速行来一辆大卡车,而且看样子,好像没打算刹车。 陈娇这回真的有点害怕了,但害怕归害怕,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含糊,瞅准旁边的机会,看能不能跳车——操!还真不能,一旁都是水泥地,这个速度跳下去就等于找死, 风在耳边呼呼的响着 ,迎面而来的大卡车连个喇叭都没有按,陈娇脸色变了,这是一场谋杀,陈娇心中很郁闷:杀她个私生子干什么?有种找陈家大小姐去啊。 心中百转回肠之际,旁边的奔驰箭一般的冲在了前头,一个急转弯,硬是挡在大卡车的前面,机动车相撞发出刺耳轰鸣的响声,白色的烟雾从两车相撞的地方散发出来,但黑色奔驰到底体量小,被大卡车撞得在地上划出刺溜的声音。 饶是陈娇已经减速,还是撞在黑色奔驰上,微胖的小身体在空中划了一个不算漂亮的弧度,砰的一声砸在水泥地上了。 到底是水泥地比较硬,落地的一瞬间陈娇觉得身体内都是骨头渣,戳得皮肤疼,看着不远处冒烟的两车子,张嘴就是一口血,结果转眼珠子看天就没了颜色,她想自己恐怕是要去了。 医院里醒过来的时就听见她那个不争气的妈的哭声了,但没见着人,倒是床边站着两个男人,老一点的那个是她新换的班主任老头,好像比平时更老了,年轻的一个用纱布包了半边的身子,脸上除了点擦伤,倒是没有毁容,依旧很英俊,一双深邃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灰白颓废。 她张了张嘴,有人替她把嘴巴上的呼吸机拿开,深深的喘了口气,陈娇觉得精神好多了,对着花白头发的班主任,喊道“爷爷。” 老头子眼睛快速的红了,抿了抿唇,伸手想要摩挲她包着白布的脸蛋子,但终究是怕她痛,没下手。 其实他就算是伸手来,陈娇也感受不到痛了,她很清楚,这是回光返照。 于是陈娇沉默了会儿,“爷爷,我想和爸爸谈谈。” 一旁三十四五的男人眼里微微亮了亮,又黯淡下去了。 老头子没做声,半晌,还是出去了。 男人看着她,也没做声,陈娇再次喊了声“爸爸。” 那男人点点头,陈娇想露出一个笑容,但做不出这样动作,身体好像被人抽干了气力,她只能大脑勉强的活动。 “爸爸,我不能照顾妈妈了,我不想死。” 男人从来不流泪的眼眶泛酸,他伸手抹了一下,手背上湿漉漉的,起身坐在她的床上,低头看着她“我会帮你照顾好妈妈。” 陈娇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男人到底不情愿女儿最后一程同他还是沉默,他有点受不了,但习惯了高位发号施令,他不会温情的同人交流 “还有什么要为你妈妈争取的吗?” 陈娇被戳破了心中的小计谋,有点尴尬,但是很快就被忽略了,毕竟她就要死了,而且这样的情况也不是头一次,她从来就不会觉得自己会是这个智商爆表,还拿了心理学博士学位的男人的对手。 “别让那个女人靠近我妈,她那么蠢,肯定要被那个女人吃的骨头也不剩。” 男人又点点头。 陈娇心中的石头落地了,这个男人坏的时候挺坏,但很守承诺,反正来说,她就没看见过他食言的例子,只是此时他脸蛋灰白灰白,有一瞬间觉得他其实也很可怜,中年丧子,虽然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很多,也就三十一二岁的模样,但陈娇晓得,他其实也很难过。 这样她心中产生一种莫名的舒爽,突然明白自己其实还是很讨厌他,就更不晓得要说些什么。 陈泓想要掏烟,但手触及到身上的病号服时,突然想起来这里是病房,然后把手抽出来,给床上的陈娇理了理头发——其实这是陈娇第一次喊他爸爸,也是第一次喊爷爷,当然甜头不是白给的,他清楚她眼底的狡猾——这孩子一贯狡猾,比她妈妈不晓得多了多少个心眼,这点陈泓很清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3.穿越重生 怎么说,在上流社会的勾心斗角里处久了,陈泓当年看上她妈的时候,就是看中她身上干净凛冽的气息,说话嗲嗲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后来有了孩子,死活也要生下来,他其实也没逼她拿掉,是她杞人忧天,跑去跪在他面前,他不介意这个孩子,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只觉得多一张嘴,但就算是多十张嘴,他也养得起。结果这人真还生了,生了后也没借着孩子闹腾,陈泓原本也觉得这孩子也是朵软趴趴的小花朵,结果刚会说话,见着漂亮的男人都喊爸爸,唯独见着他就不说话,怎么逗都不说。 陈泓觉得有趣,母子是他的责任,但责任之外,他渐渐喜欢这孩子,就是闹腾,他想很久这孩子到底像谁,有一天他家老头子讲起他小时候的事情,他突然就想起这个陈娇。 平心而论,陈娇确实是个可造之材,比大女儿要机灵得多,豁达得多,目光也更加长远,大女儿的完全是那个女人的复制粘贴,智商只能用在家中勾心斗角,要是大事一点也捏不住。陈泓其实曾经试探过陈娇,但陈娇吊儿郎当的,没个认真的态度。 陈泓不勉强。 老头子不管他在外面有多少个私生子,但私生子的存活情况他要插手的,大概是血浓于水,但只要这个私生子没饿死没闹出大问题来,他是不会亲自过问的,可有一天,老头子心血来潮,非跑到陈娇的学校里当个教书匠,陈泓得知这件事,是陈娇背着个书包剔个光头来找他。 望着陈娇水滑光亮的头皮,他没能给陈娇一个满意的答复,虽然说家族的势力已经完全是他接手,但管孙子这点事情,他不能不给老头子一个面子,另外,他也觉得,陈娇要是这样浪费了,实在太可惜,就算她扶不起来,当不了接班人,但在陈家铺出的大路于上流社会闯出一片天地,是绝对的。而且老头子亲自假装成她班主任,其实也算是表明了心态,老爷子管自己孙子,他插手算什么事情。 他这厢得到消息,老头子就已经联系上军队里面,估计是打算亲自教几天,教不了,就送进军校。 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结果陈娇还真对得起老头子的眼光,当时就做出了反击,首先便在在媒体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想要以此来威胁自己的地位。 媒体接到她的爆料,顾忌到陈家的地位,登时就来请示了,虽然被压了下来,但仍然有些想要出名的小报社天天缠在陈娇上课门口,倒是让他的人暂时无从下手。 陈娇其实是一个下下策,因为他并不觉得私生子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但陈娇目前也只有点可以利用了,果然有魄力。 老头子很生气,生完气又看着陈娇的照片笑了,说这孩子果然不愧是陈家的种,就是女儿家必定手段软,得好好练练。 于是老头子让陈娇逍遥了两天,他想来想去觉得头一次考虑温和的解决这个问题,于是打算找陈娇的妈商量,结果一看,陈娇不知道把她妈弄那里去了。 这才有了今天的事情。 陈泓人生中第一次觉得很后悔,比如说为什么当初要教她飙车,为什么要将她逼到绝路,他太纵容这个孩子了,细想起来,他这么些年同家里人说话的次数,都比不上每一次见面同这个女儿说话的次数,他应该从普通的父亲一样,见她不对就拿起教条打,但是来不及了。 床上的人想了想,说道“爸爸,我想看看妈妈。” 陈泓深吸了口气,俯身下来亲了亲她额头,就像小时候她给他要糖吃,讨好他时巴巴的抱着他额头亲的模样。 陈娇感受到自己的额头湿了一滴冰冷的液体。 陈娇她妈冲进来,两只眼睛肿得核桃似得,陈娇还没来得及喊一声妈,脸蛋被涂得都是满满的液体。 她脸蛋多大啊,这个速度,陈娇有点吃惊,于是在吃惊中对周围的世界模糊了。死的最后一刻陈娇想,她妈虽然白莲花,但到底是个有底气的傻白莲花,这么多年也没有靠着男人活下去,又是生活在医院的,见惯了生死,伤心一阵子就不伤心了。 结果她成了鬼的很长一段时间,她妈都在伤心,但却渐渐的开始工作了。 这件事让她很欣慰。 但当她重新用肉体眼光打量世界的时候,她一点也不欣慰了。 凭心来说,她小时候也是个漂亮可爱萌萌哒的小孩子,凡是邻居见了都要夸一夸,陌生人见了都要亲一亲,当然她长大了往小胖妞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后,人家也抱不动了,但要摸一摸她的脑壳。 陈娇从来不在邻居面前犯浑,有这么一句话是这样讲:远亲不如近邻,邻里关系搞得好,啥都好,所以陈娇混账都是在外面混账,但也没有混账到哪里去,不过是在班级里打个架,给老师水杯里放粉笔,放学后领着人同别人干架,或者在男厕所里将班级里的娘娘腔扒光了,再或者就是偷拍了同父异母的姐姐同学霸的亲嘴照,威逼她将作业借给她抄。 陈娇确实是个小太妹…… 此时她蹲在沙地里用木棍在地上画圈圈。身上的补丁时髦得不行,宽宽的头顶上黄色的毛发稀疏,明显的营养不良,口水抑制不住从嘴角留下来,低落在沙地里,结成一团团泥粒,她内心哭了,望着不远处地里的辛勤劳作的女人,八九岁模样的女孩子光着膀子在土里抱着杂草跑来跑去,忙得不亦说乎。她惆怅的觉得,自己可能假死了一回。 某水果台有一档节目叫做变形记的,陈娇同陈泓闹得最僵的一回,她气鼓鼓的踏出他的办公室,陈泓身边秘术,长得像狐狸一样的男人眯着笑用中指推了推金丝边眼镜的,尾随她出了办公室的大门,和煦的说道“娇娇最近看什么电影,还是看韩剧?我知道最近有一档节目,叫什么变形记的,很好看。” 陈娇朝着他比了个中指,不为别的,就为他用中指推眼镜这件事情,然后冲他眨巴了一下眼睛,道“最近我都看钙片,那里面的男的长的可好了,最喜欢戴眼镜和这个指头在别的男人面前推眼镜,那中指,长长的,白白的,要多爽有多爽!” 秘术脸跟泡了漂白剂一样,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晚上回去看变形记,看完脸都黑了,当时说不害怕是假的,她并不想去破乡□□验生活,她就是瞧不起乡下,就是瞧不得他们浑身是土的模样。 结果她这个养尊处优的先死了,老老实实土里土气的老百姓们过着甜美的生活,享受着长长的寿命,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生活的点点滴滴。 陈娇死了这件事,到底让她混账的观念改变了一点点,好像来说,人都是要经历死的,有钱人也不见得要死得多么风光,在没在死的时候,比别人多看见一个天使。 身前的东西果然是带不走。 说起来惭愧,这个人人都懂的道理,在那个原配的误导下,陈娇已经忘得差不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4.名字叫枸杞(捉虫) 陈娇不仅重生了,还穿越了,且不是穿越成刚进冷宫的妃子,选秀的秀女,嚣张跋扈的太子妃,养了许多面首的公主,她穿成了穷人的傻孩子…… 陈娇很想用碎碗片割腕自尽,但作为一个五六个月大的娃娃,除了对着那只满是缺口的破碗咿咿呀呀,她在襁褓中只能流口水,头顶上是几根枯枝支起的青草棚子,倒是凉快,可地里的蝈蝈吵得慌,叫人心烦意乱。 这下她一点也不嫌弃变形记了,最起码变完形她还可以回去,现在这个样子要怎么回去? 不远处的女人扛着锄头从半人高的玉米中直起腰来,用撸起的袖子擦了一下汗水,抬头喘了口气,额头的皱纹都可以夹死一只苍蝇,皮肤晒得黑黝黝的,就像是麦田里成熟的麦子,一头蓬蒿草似得头发即便是裹成了大辫子盘在头顶上,也是乱七八糟,她旁边的小女孩正活络的抱着刚刚锄掉的青草跑出玉米地,豆大的汗珠滚落在地里,不消一会竹竿似的腿带着风跑回来,还抱着一个坑坑洼洼的梨子,陈娇勉强能看清楚她的样子,是个五六岁老实的女孩儿。 等她跑近了,反倒是是看不清楚了,连五官都模糊,好像是对着她笑,陈娇眨巴着眼睛,锲而不舍的继续盯着她看,还是看不清楚,心想自己穿越成个小娃娃就算了,没有有钱的父母也算了,为什么还是个远视眼,难道这就是报应。 她不是很喜欢哭,但现在实在是委屈得不行,肉肉的拳头一挥,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她这一哭倒是痛快了,却把陈妞儿吓得够呛,原本高兴的举着梨子,这回却吓得缩回了手,好声好气的哄了几句,就听见身后的母亲问道“枸杞怎么哭了?” 接着便是一阵草木伏地发出的摩擦声,陈妞儿攒着衣角,呐呐的挪在一旁,不敢抬头望自己的母亲。 姜梅娘见小孩方才还睡得好好的,怕是这小鬼颠颠的跑过来,惊醒了儿子,才哭闹一番,便警告性的瞪了陈妞一眼,将陈娇抱起来,一口一个我的儿,温声细语哄得仔细。 但陈娇并不是因为被吵醒而哭,诚然她这几天都很乖,但不过是因为刚刚穿越过来,她还不适应,且婴孩多觉,往往思考不到一个小时就得睡上三个小时,今天她睡得足了,前因后果也摸得差不多,自然是悲从心来,且如九天上的银河,直接是落不回地里面了就耷拉在她的眼眶子里。 姜梅娘哄了半天,也没见她有消停的样式,心中一顿,又想,可能是这孩子饿了,忙不迭的露出紫黑色,葡萄般大的奶、头往陈娇水盈盈的嘴唇上蹭蹭,结果小家伙不领情,直接歪过头去哭了,姜梅娘又一想会不会是孩子要尿尿,于是解开她身上的襁褓,望了陈妞儿一眼,背过身去将把住陈娇的两条藕腿,这个羞耻的姿势使得陈娇哭得更大声…… 姜梅娘心头苦,斗大的日头名毒辣辣的挂在湛蓝的天空,苞谷地里炕热的空气令人眼花缭乱,小孩子咋也哄不好,可千万别是病了。 大女儿陈田田提着水拨开密密层层的包谷叶,从中露出一张黑里透红的脸蛋来,她老早就听见了哭声,皱着眉头,忧心忡忡的问“娘,弟弟咋哭成这样,饿了吧!” 放下水罐,刚要凑一个头,姜梅娘赶紧的将陈娇包裹严实了,抿着唇说道“我带他去镇上找严麻子看看。” 陈田田和陈妞儿没做声,她们多少晓得家中的窘迫,只能寄希望弟弟是在耍脾气,要真生病了,家中铜板五个手指头都数得出来,没有钱,就买不来药,那可怎生是好。 陈田田今年十岁,却懂事得很,揪着衣角瘪着嘴,看母亲急匆匆的撇下两人,扒开青翠的玉米叶走了几步,赶紧的吸了口气跟了上去,陈妞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偷偷拉着她的袖子问道“小弟弟是不是活不了了?” 才一说完,陈田田暗地里就狠狠的揪了她小胳膊,估计肉都青了,陈妞望着母亲的背影忍着没哭出来,眼眶却红得厉害,一半是疼的,一半则是真的害怕这个小弟弟真的死了,她虽然小也知道爷爷能在端午过后上她家来送粮食,都是看在这个小弟弟的份上,那几个哥哥姐姐也不在暗地里说她娘是只能生赔钱货的贱皮子。 越想越伤心,忍着不哭渐渐变成了小声啜泣,最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陈田田连连去捂她的嘴,姜梅娘听见哭声,生气道“哭什么哭,这个时候别给我添堵!” 陈妞也不敢哭了,收了眼泪,只敢凑近抱着玉米杆,陈田田也气她刚刚那句话,这时候却发现襁褓里的婴孩哭声渐渐弱了下去,她诶了一声,姜梅娘也察觉了,低头一看,小家伙脸蛋红扑扑的,呼吸匀称得很,好像是睡着了。 姜梅娘松了口气,慢慢的用手拍着她的后背,这个节奏让陈娇睡得更熟了。 其实她还想更哭得痛快来着,可是事实是她实在太想睡觉了,就跟吃了安眠药,攒了三天的力气哭了一顿就跟泄底的水桶一样,精力全给跑光了,一点也不剩下,她累得很。 姜梅娘也不是第一次带孩子,这次手忙脚乱,主要是太在意陈娇了,所谓关心则乱,晚上给孩子喂奶的时候,小家伙吃得有劲,大眼睛眨啊眨,吃完了就可劲的哭,连着两天,姜梅娘也就明白这是她闹脾气,见着她哭也只是笑笑 “嗬!我的心肝宝贝倒是有气力,看着胳膊小腿儿就是有气力的。” 陈田田坐在院子里洗今天从河里捞出来的小虾米和田螺,今日她还捉了些黄鳝,夜里的星星亮,她将黑油油的辫子折了几回用一根麻绳拴起来,叫陈妞去门边放风,从柴木中挑了一根水青冈,用斧头快速的劈开了,挑了几根尖锐的,两只骨节颇大的手指捏住尖锐的水青冈,快速的从斧头边缘磨蹭了几下,一头插入地里,将又肥又粗的黄鳝捋直了麻利的往水青冈尖锐的尖角上一拉,黄鳝就肉破肚穿,内脏全给扒拉出来,依法炮制将小鱼剖了,快速的在水里涮一涮,在灶里支起小火,三两下将大锅用水冲干净,一瓢清水入锅,灶里燃起熊熊大火,只管将今天刚刚掐的野菜混着黄鳝丢进去,小虾米又放在另一个锅里翻煮并带了两只小鱼,将锅盖一放,忙不迭的两手各挥着一把扇子,哼哧哼哧卖力的扇着,不消一会锅里就飘出了香味,浓汤翻滚,陈田田抹了一把汗,也不晓得累和热,半个时辰过去了,锅里的小鱼化成了浓汤,黄鳝只剩下骨头,她赶紧的舀了出来,连一滴也刮得干净,闻着口水流到舌尖上,又给吞了回去,她端着起来左右看了看,又不放心的用衣服遮住了,管不得烫,只奔母亲的房间里。 姜梅娘正在哄小孩子,远远的闻着味道,眼圈就红了,别过脸去揩了鼻涕,见陈田田端着两个大碗走进来,望着她怀里的弟弟憨憨的笑着,道“娘,快吃了这些,明儿我再给你捉!” 姜梅娘看着陈田田瘦得跟竹竿似得身板,又望着门外,其实这个角度根本就看不见陈妞儿,但何妞儿的小身板就像是站在跟前似的,她眼泪又流下来了。 陈田田见她没动手,害怕前两夜的事情发生,赶忙说道“娘,你不吃,弟弟就没有奶吃!” 又补充道“赶上婶子来,全给吃光了,弟弟怎么办!” 姜梅娘一听,只得端起来,农家人食量大,一碗下去也就是个半饱,但是她不肯吃另一碗小鱼小虾,这是两个孩子傍晚时去捞的,也亏这些年朝廷政策好,风调雨顺,没赶上闹饥荒,山涧里这些鱼虾富足,倘若要是生在灾年,根本就不晓得怎样过下去。 两个女儿晚上就吃了些野菜,那些东西哪里顶饿,她低头望着怀里的孩子,又抬起头看着大女儿,强憋着哭意扯笑容,怎么都有点不自然“娘饱了,你快叫陈妞儿进来,和她吃了这一碗,明儿还要干地里的活,肚里没点油水可不行!” 陈田田其实也馋得不行,且小娃娃没多少心思,见母亲似乎还打了个饱嗝,忙完母亲的碗里倒了半碗的小虾米汤,端着就跑出去找陈妞,自己先喝了两口,还没等陈妞明白怎么回事,就全给灌了,然后快速的拿了碗跑厨房里,撸袖子就刷锅洗碗,灶火给灭得火星子也不剩,就像是没给开过灶的,处理完这一切,她才稍稍松了口气,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哨子。 刚刚放下的心又跳起来了。 她强装着镇静,端着一盆洗脚水往母亲的房里去。 一眼就望着母亲床头那只碗,现在洗也来不及了,奈何家中就一张破床,她束手无措时,姜梅娘镇静的将碗往床底下一放,用腿挡住,低声问道“厨房里弄干净了?” 陈田田点点头。 “苦了你了。” 陈田田张了张嘴,只颤着声音小声的喊了娘,眼圈泛红,姜梅娘扶着她幼小的肩膀,陈田田深陷的眼底迸射出希望,坚定的说道“娘,等弟弟长大了就好了,你瞧他这一身的肥肉,长大了就是气力大,定然能撑起整个家!” 陈娇正好吃饱了醒着消食,听见这句话,顿时转了眼珠,结果距离太近,压根就看不见陈田田的嘴脸,模模糊糊一个肉团子,但将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陈娇打心底想告诉她们想太多这三个字怎么写。 姜梅娘别开了眼睛,没有说话,心中却一阵阵的泛酸水。 枸杞啊枸杞:你怎么不是个男娃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5.胡四娘的萝卜腿(修改) 鞋子拖在院子里青石板上的声音吧嗒吧嗒,由远及近,木门被推开,胡四娘一只萝卜腿踏在屋内,圆润小巧的脚被一双粉色的布鞋包裹着,隐约能看见脚趾的轮廓,水绿色的罗裙上系着深绿色的丝绦,上着身藕色的短褙子,雪白色的绣着春燕衔柳图,她生得削肩细腰,偏偏丰胸厚臀,腿上粗下细,且直,便常常是罗裙不离身,不肯穿裤子,不过她家经营一家客栈,她用不着下地,穿裙子不碍事,一双眼睛琉璃色,眼珠子总浅浅的折着光,难得有专注看人时候,一进屋总滴溜溜的瞎转。 陈妞儿紧张的跟在后面,望着自己的母亲,也不晓得该说什么,胡四娘凑着蜡烛的方向抵了抵头顶上松动的发簪,那只发簪是县城里最新的款式,在烛火月光下尤其闪亮了,说道“梅娘,这都进屋了,连杯茶都不请我喝?” 姜梅娘僵了一僵,正在奶孩子的人不能喝茶,胡四娘这句话明摆着就是揶揄她,又瞧着她盯着她似笑非笑的眼神,姜梅娘心中明白她不泡这茶是吝啬,一句你不能喝茶缩回了嗓子眼。 陈田田一时间忘记了这件事,搓着衣角道“婶子,我这就去给你泡茶!” 胡四娘抱着手臂四处打量了一眼,选了个凳子仔细擦了擦,坐下来。陈田田跑去厨房里,现烧水煮苦丁茶,陈妞儿也不敢坐,只能站在边上,胡四娘瞧着她缩头缩脑的模样鼻腔里哼了一声,道“梅娘,你知道大嫂子昨儿个生了隔女儿罢?昨儿个城里的大夫过来,这不我来找你了么?咱得带点什么去看看吧,表示点心意罢?” 姜梅娘听罢,低着头哄怀里的孩子,半晌才抬起头来,窘迫的说道“诶,诶!”心中却发酸发苦,一时间想自己生孩子时就自己两个半大的娃娃同接生古阿婆,她轻轻抽了一下鼻头,慢慢的拍着怀里的小人儿,避开胡四娘的目光。 胡四娘翘起二郎腿,接着说道“不晓得梅娘打算送些什么,我这做弟媳的也参考参考!” 嘴角微微翘起,眯起眸子饶有深意的扫了屋子,真真称得上家徒四壁。 她端起茶杯唉了一声,并不喝,其实她出身富贵,娘家殷实,哪里贪图一杯白水沏的茶,不过是找事情给陈田田忙活罢了,若是姜梅娘家中炖着鸡汤排骨,她倒是还肯赏脸,只可惜看这个样子是没能有什么吃的了,胡四娘心中有痛快有嫉妒,痛快姜梅娘即便是生了个儿子,从现在家中冰锅冷灶的情况看,老婆子定然是没来过,连好吃的都没送点过来,这让她嫉妒的是姜梅娘生了个儿子的心理稍稍平衡了点,认为姜梅娘就算是生了儿子也照样死透了的王八翻不了身。 查探到的这个消息叫她相当的满意,然而她的声音又尖又长“来来来,我抱抱我的小侄子。” 姜梅娘只能将孩子递抱着立起来,剥开襁褓,露出一张肉嘟嘟的小脸蛋。 胡四娘见这孩子虽然五官还未长开,却隐隐可见美人的模子,确确实实气色红润,精神头十足,长得十分地可爱,果真如林华娘说的那般,像个熟透的红桃子,又似个挂在枝头上的人参娃娃果,仙气爱人得紧,心中也没了抱的心思,阴阳怪气的抬起腰来,笑着道“哟,小侄子长得珠圆玉润,梅娘你奶水足得很呐,倒是我,整天鸡汤黄豆猪脚的轮着补,这奶水跟清汤似得,你不晓得,我家胜儿都吃不饱,长得面黄肌瘦的,看着就叫人心疼!” 她儿子陈晈胜今年一岁半,整天泡在药罐子里,不是咳嗽就是闹肚子,好几次差点就没了。 姜梅娘没敢接话,偷偷的将双腿并拢了些, “嫂子,你这是吃了什么催奶好东西,也教教我!”胡四娘并着她坐下来,抬头望着陈妞道“妞儿,告诉婶婶,你娘吃什么好东西了?” 陈妞儿低着头惴惴不安的揪着衣服。 姜梅娘勉强的笑道“家中也无什么可以吃的,之前枸杞的爷爷送来些米面,凑着野菜吃了些!” “哟,梅娘,你我都是女人,吃那些东西你还能有这样好的奶水?”说着将眼角往下一挑,“怕是藏了什么好吃的罢?” 说着就往床底下看去,姜梅娘挡了几下,她气呼呼的从床上站起来,皮笑肉不笑道“梅娘你这是做什么,就这么见不得我家胜儿好?别以为你生了个儿子,就步步高升了,我瞧着你生的是个短命的,你天生就是个下赔钱货的母鸡,不就问你点催奶的法子么?还藏着掖着!” “你,你说什么!”姜梅娘终于忍不住,她被骂习惯了,但忍不得别人这样诅咒她的孩子。 陈晈本来都睡了,被胡四娘这一把尖嗓子给吵醒了,初初听见的就是这句话,那个气哟,她差点就背过气了。 他喵的,陈娇真想抄鞋底板抽死她! 陈妞儿也替弟弟抱不平,呜咽着反驳道“我弟弟不是短命的,我弟弟不是!” 胡四娘抱着手臂斜斜的看了她一眼, “哟,梅娘,你教的好女儿,大人说话,她还学会插嘴了她!” 梅娘只得勉强板着脸,厉呵斥道“陈妞,我平时怎么教你的,还不快给婶子道歉!” 陈妞被她厉声呵斥,顿时就哭起来,一个劲的哭道“我弟弟不是短命鬼,我弟弟好好的,才不像胜儿弟弟,一天就吃药,呜呜呜……” 胡四娘双眼圆瞪,柳眉倒竖,一个巴掌扇过去,她的指甲又尖又长,陈妞的半张脸都肿了起来,还带着五个血印,陈妞儿忍不住疼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却揪着她脸上一坨肉,气呼呼道“短命的小贱蹄子,我叫你诅咒我儿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梅娘赶紧放下陈晈,一把抱住胡四娘,胡四娘长期站在店里养尊处优,自然是比不得她身强力壮,梅娘心疼孩子,下手没个轻重,她又是个柔弱的,只觉得腰腹被姜梅娘箍得疼,只管用手肘用力戳姜梅娘的背,姜梅娘像一头牛似得,就是不松手。 胡四娘打够了,撩了一下额头的发丝,喘了口气,道“行,梅娘,你欺负我,我没话说,你等着,我找大伯哥评理去!” 说着揪着姜梅娘的头发将其扯开,鼓着眼睛夺门而去。 陈田田来添茶来的时候,就看见姜梅娘抱着陈妞儿坐在地上揩眼泪,床上的陈晈乖得很,没哭也没闹——主要是已经气糊涂了,前世陈晈自打记事,就没干过吃亏的事情,小学换了六个,初中换了三个,高中换了两个,前一段她出车祸时,陈泓那个老狐狸已经被学校请了三次,其中第二次和第三次是委婉的求着他带着陈娇退学……陈娇挥着小短腿使劲的蹬着裹紧自己的小被子,心想出来混果然是要还的,虎落平阳被犬欺,她现在还不如一条狗,草! 这种场景陈田田从小到大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遍了,热辣辣的眼泪滚落出来,她顺着门框坐在地上,忍不住的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十指捂住小脸蛋,小声的啜泣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6.“孽子,你哭什么哭!” 娘仨哭了一阵子,心中的委屈越哭越多,眼泪水如黄河的水,奔腾不息,倒是想起床上的陈晈,三人渐渐止了哭声,转头去看她;然而陈娇虽然气愤的不行,却被生理上的睡意逼得无法,已然沉入梦境。 夜已经深,陈田田起身去关院子里的大门,梅娘从床底下把碗掏出来,低声吩咐道“妞,先去把这个碗洗了,放好,别惹出什么事儿来。” 陈妞点点头,那厢陈田正在关门,突然从门外伸出一双大手往两边一扳,陈学年穿着个灰色长衫,微微前突的颧骨,浓眉中夹着几根粗粝的银丝,深陷的眼窝子,眼珠却像夜里的星星一般泛着幽幽的绿光,喝声道“你娘呢?” 陈田天生就怕这个爹,吓得跟木头桩子一样,陈学年晓得她的兔子般胆小的秉性,烙铁般的铁壁一挥,陈田田就被他拨到一边。刚刚踏进屋子,果真就看着姜梅娘从床底神色慌张的掏出个大瓷碗来,顿时火起,一手夺了陈妞手里的瓷碗砸在地上,砰的一声,他喝声道“下作的东西,弟媳方前同我说你鼠儿藏食!我不信你有这个胆子,这回人赃并获,有吃食不见你孝敬爹娘,华娘刚刚产子,你这个歹毒心肠,并不见你去看望一番,却是躲这儿来吃!” 越说越气愤,唾沫星子溅到姜梅娘的脸上,顿时吓得她面色如死灰,抱着孩子跪下了,着急的解释道“老爷,老爷,我……”她说不下去,家中除了些黑面,并没有什么好东西,下奶得需要些肉食,家中唯一的那只母鸡,她一天也没有奶水哺陈娇时候没动过念头,只盼着储够了蛋孵小鸡——她能怎么办,总不能说是让两个孩子去捉的泥鳅,倘若说了,难道让她的孩子再去给林华娘或者胡四娘捉泥鳅。 胡四娘那厮定能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情,林华娘倒是用不着不出面,陈学年知会一声就行了……姜梅娘眼睛里噙着泪,眼睛里淬出怨恨且怯懦的目光,却是咬紧牙关,死死的抱着陈娇,一言不发。 陈学年瞧着她低着头一言不发,手中紧紧的抱着孩子,陈妞也扑通一声跪下,紧紧的偎着她,一高一矮外加怀中的一子,倒是做足了苦情的姿态,冷笑连连,觉得姜梅娘作弄心机的手段越发稔熟。 陈妞见父亲没动作,想起前几日瞧见大哥陈晈罗因同同窗的赌博,被陈学年亲手逮住,执棍欲打,陈晈罗立马就地一滚,那一棍没打到实处,陈晈罗大黄狗一般滚回来抱住陈学年的腿,只管承认说再也不犯,陈学年果真没再打他,不过是训了他几句,罚了他一晚不得吃食。 她年纪小只晓得陈晈罗那招管用,却并不能理解为何管用,当时也抱住陈学年的大腿,心惊胆战的喊爹爹,说错了,不会再犯。 原本姜梅娘没有亲口承认,陈妞这么一说,到底是算彻彻底底的承认了,陈学年登时一脚跺过去,陈妞被他踢了个颠倒,额角砸在桌角上,发出尖细惨叫的声音。他全然不顾,照着姜梅娘的脸蛋就是一个巴掌,陈田田跑过来,不敢拦发怒的陈学年,眼见着他的脚朝着姜梅娘身上踢去,一把扑在亲娘身上,哭喊着爹爹别打了。 陈娇终于被屋子里混乱又尖锐的哭喊声求救声吵醒了,先是愣了一愣,然后望着面前模糊不清的人,瞧着那个凶狠的打人的动作,镇静了几秒钟,吸足了一大口气,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她的哭声洪亮有力,完全不是个女娃娃的能发出的声音,震得陈学年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喘气。 陈妞从地上翻起来,缩在角落里,额角磕破了,糊得她一脸血,坐在角落里撕心力竭的哭喊道“爹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爹爹别打娘了,别打了……” 几岁的娃娃脸蛋小,她皮肤又白,因为瘦弱,眼珠子显得尤其的大,泪水冲淡了脸上的血痕,又流过新鲜的血液,她的声音像是胆怯又被人掐住脖子的猫儿,仿佛声音里都是痛的。 陈娇听得心中泛酸。 虽然不待见屋子里这几个人,但虎毒不食子,见陈妞流血,陈学年停了下来,陈娇再接再厉哭个没完,他厉声一吼“孽子,你哭什么哭!” 姜梅娘赶紧哄陈娇,然而陈娇哭得更大声了,陈学年登时就扬起巴掌,陈田田一把扑上去,抖着嗓子道“爹!爹!弟弟还小,不懂事!不懂事!” 陈学年反手对着陈田一巴掌,算是出了气,指着姜梅娘和怀里的孩子说道“贱人,华娘这回给我添了个女儿,你别仗着你生了个孽子,就处处在我爹娘那里为难她,给她笑话,她没你这般龌~龊心思,也没你这般手段,要是我让我发现你对她有心思,我弄死你!” 说罢甩袖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7.两个女人的战争(捉虫) 作为一个远视眼的婴儿,陈娇对颜色特别的敏感,穿着鲜亮的人总是要醒目些,她也好辨别,可惜一家子穿着都简朴得很,粗麻布的衣服,难得有染色,乍一看时,她确实还不晓得谁是谁,只能走得近了,才能凭着高低勉强判断对面的人是大人还是小孩。 今天寂寞得很,就陈傻妞趴在床上用一只毛糙的狗尾巴草逗她同趴在旁边的懒猫,她的额头被灰扑扑的东西包裹着,貌似已经干了,可能是香灰一列的东西,陈娇有这个经验,邻居的老奶奶信偏方,孙子磕破点皮就用点香灰裹着。陈田田外出去挑水了,姜梅娘今日不在。 陈娇今日没听见院子里的母鸡咯咯的乱叫,心中叹了口气,脸蛋上做不出来这样复杂的神态,于是转过头去对陈妞的狗尾巴草视而不见。 姜梅娘脸蛋子依旧红肿,怀中抱着母鸡,老实巴交的耷拉着毛茸茸的头,粗糙的手时不时的拂过母鸡的头,紧紧的抿着唇,匆匆几步来到陈家门口,一幢青瓦白墙的四合院,陈家在城里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称得上家底殷实,她扣门的动作轻轻的,听见门里的脚步声,她鬼使神差的将自己红肿的脸蛋揉得更红了些。 开门的是林华娘的大儿子陈晈罗,今年十岁,额头饱满宽大,鼻梁塌,鼻子略微外翻,下颌骨窄小,因为是家中长子,从小就受尽宠爱,特别的挑食,原本狭小的下巴显得更加的尖,好像是个扁平的陀螺,他的额头是陈学年的当年的模样,鼻子以下完全是林华娘的模子,皮肤就像桐油一样的颜色,姜梅娘看着,难免拿自己三个孩子作比较,只觉得自家崽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心中舒坦了点。 ——她其实是恨的,嫉妒的,这种恨意像是生长在内心的一簇火苗,受于环境与秉性,不能凶狠的燃烧起来,但无时不刻都再折磨着她,使她做出一些违背本心的事情来,好像这样,能稍稍平息心中那点不公平。 陈晈罗开了门后留了背影给她,当她不存在似得跑向西屋,姜梅娘很习惯他这样态度,去了屋中见公婆,两位老人已是花甲之年,头发已经花白了,公公陈世光着青色的汗衫侍弄院子里的花草,婆婆钱椒椒正在厨房里做菜。鸡汤的香味飘出来,姜梅娘晓得是煲给才生产完的林华娘吃,这让她心中很不是滋味。陈世光听见脚步声,慢吞吞的转过头来,和蔼道“来了?怎么没把我小枸杞抱过来,进屋去搭把手吧,你娘正在做饭。” 钱氏听见动静也伸出半个头来,在屋内吆喝道“还杵着干什么,快进来!” 姜梅娘赶紧将手中的鸡放在墙角,跑进去,撸起袖子帮忙做饭,钱氏打量了她几眼,只见她孤身一人,未免有点见不着孙子的遗憾,又见她脸蛋上红巴掌印,只装作没看见。 陈世光侍弄完花草后,问小孙子境况时终于发现二媳妇红肿的脸蛋,正要拍桌子,钱氏却在桌下踢了他一脚,老头虽然是个暴脾气,却忌惮这个老婆,钱氏半笑着,眼角的鱼尾纹蜿蜒,带着经历沧桑的精明“梅娘,以后能让就让着些,近来华娘产子,学年紧着她,倘若老头子数落学年,回头学年定然还能闹事,我就不留你吃饭了。”转头望着墙角温顺的母鸡,道“你把鸡抱到西屋去,别放这儿,看完华娘后,等下到河湾给我浆洗些衣服。” “娘,我,我实在是……今儿不是不想带枸杞,是夫君说不能仗着姐姐生了个女儿,我又生了个儿子就趁机给她难堪……呜呜……” 姜梅娘抽抽搭搭的,哭得像个孩子,顺便将胡四娘也数出来了。 老头子一听,眼瞪如铜铃,钱氏一脚踩在他脚背上,于是他老实了。 两位老人就陈学年、陈学时两个儿子,胡四娘是陈学时而立之年才讨来的媳妇,且对方家境又好,所以两位老人拿她无办法,至于陈学年,两个女人在他心中什么地位,钱氏心中明镜似的,这种事情越帮越乱,他们两个一把老骨头,能帮得过明面的,暗地里如何帮?大房林华娘处处贤惠,为人处世没半点差错,她也是女人,晓得这并不代表林华娘打从心眼里善良,但挑不出错,她总不能平白找人麻烦,姜梅娘拴不住儿子的心,反倒是时不时做出些错事;她暗地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都是护着姜氏的,且说来,姜氏虽然晓得胡四娘刁钻,却只能任由胡四娘欺负,然而胡氏在林氏那里却讨不着半点好处,这其中微妙的道理,她明白,姜梅娘却不明白,且是在她三番五次的提醒下,还是没醒悟,钱氏认为这件事不该管。 说难听些,她也看不惯姜梅娘耍那些心机,偏偏耍得漏洞百出。 钱氏拍着她的背等她哭了一会,等姜梅娘哭顺气了,让她抱着母鸡走了。 陈世光很气愤,坐在门槛上抽旱烟,吧嗒吧嗒,站起来气势汹汹准备去找儿子麻烦,钱氏一嗓子吼道“站住!” 陈世光果真站住,钱氏拿着擀面杖从屋里伸出一颗头,恐吓道“你敢去我打断你的腿,有这个时间,还不去多捉些泥鳅,回头给田田和妞儿拿去,我那小枸杞还等着奶水吃哩!” 陈世光重重地叹了口气,拿了捕鱼的网漏,赌气饭也不吃了。 姜梅娘跨进西屋前,将母鸡递给林华娘二子陈晈林。陈学年不在屋子里,女子生产的房间晦气,他是一家的顶梁柱,肯定不能进来沾染了,姜梅娘隐隐有点失落,她掀开卧房里隔断用的帘子时,心中却升起一丝异样的平衡,林华娘坐在席子上,头上裹着白色的汗巾,正低头中逗弄着孩子,脸蛋上晕着潮红,大概是热的。屋子里什么味都有,她是生过孩子的人,晓得坐月子时不能吹风的,这些气味她并不嫌弃。 林华娘生产前三子时,全由着婆婆贴身照顾着,然而这回生了个女儿,却独自坐在这里。想起自己头两胎生产,都是女儿,钱氏也没有来照顾,心中稍稍平衡了点,但下一刻又想到,这次生枸杞,婆婆不也没有过来? 她果然还是不被待见的。 但她心中并不怨恨钱氏,只是偶尔会抱怨一下。 林华娘见她,微微笑道“妹妹,过来坐,吃过饭没有,没有吃过一会娘做好了饭,一起吃吧?” 姜梅娘看着她微微勾起的嘴角,柳叶眉,又想起钱氏的话,淡淡道“不吃了,枸杞还等着我喂奶呢!” 林华娘顺着她的话,问候道“枸杞五个月罢?” “嗯!” 林华娘低头逗弄了怀中的粉红色的肉团“以后皎月得跟着在他屁股后面喊哥哥了。” 姜梅娘听见皎月两个字,脱口而出道“皎月?” “是啊,相公取的名字!” 姜梅娘顿了一顿,枸杞五个月了,可如今连个名字也没有,狠狠了咬了下唇,起身便走了。 走时她还想着给钱氏浆洗衣服,一边洗一边流泪,钱氏带着篮子过来时,她还在哭,钱氏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洗好的衣服拿了,顺便将篮子里的东西递给她——十只毛茸茸的黄色鸡仔和一些鸡蛋,还有一些米面。 姜梅娘哭得更凶,一路哭着走了。 钱氏叹了口气,她对三个媳妇都是一样的待遇,奈何除了大房的林华娘心中清楚,胡四娘和姜梅娘都是个拎不清的,只觉得她处处偏袒了林华娘。 姜梅娘虽然哭,却也惦记着枸杞,回家后陈晈果然已经饿得头晕眼花,陈田田喂了她些热水,并不管用。 陈田田和陈妞已经习惯每回姜梅娘去那边红着眼睛回来,两人悄悄将小鸡仔放鸡笼里,便去溪里捞鱼虾。 陈世光已经捞了许多,专门等着这两个孩子来,带着孩子捞了一阵,又将怀里的两个熟鸡蛋给孙女吃了。 陈田田望着蛋不肯下嘴,陈世光晓得大孙女的打算,摸摸她的头,将掏出一把刚摘的桑葚递给两个孩子,说道“全吃了,全吃了爷爷明儿还跟你们捕鱼捕虾。” 陈田田狼吞虎咽起来,陈妞爬在大石头上一颗颗捡桑葚吃,捞了些时辰,陈世光将鱼虾用竹篓装好,摸摸两个孙女的头,只说道“这件事别给你婶子说啊,千万要记得呀!” 陈田田点点头,陈世光把两个孙女往牛背上一丢,扯开嗓子唱着戏台上的戏文,将孙女送到了小院不远处,牵着牛回去了。 陈田田一手牵着陈妞,一手提着鱼篓,歪头嘱咐道“记得也不要给娘说!” 陈妞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你每天都要嘱咐!” 陈田田点点头,她并不想告诉姜梅娘,主要是认为姜梅娘那个性子,谁知道会不会在婶子的威逼下说漏了嘴,到时候婶子定然要去找爷爷和奶奶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8.起名(捉虫) 陈娇七月大时,终于有了名字,随这一辈的字辈:单名晈,陈晈。 陈世光给取的名,不晓得翻了多少册子,而后觉得陈晈挺好听,顺带给陈田田和陈妞儿也给取了正名,叫陈晈田和陈晈水,田水不分家,姐妹两个都乐开花了,高兴好一阵子。 唯独陈娇不开心,错觉这个家同前世的家差不多,且境遇要更差一些,再也没人宠没人纵,其实真实的情况比她猜测还要惨,这都是后来的事情,陈娇一度认为她胎穿到古代,就是低配版的前世陈家同某水果台的变形记结合得出的产物,说是命运的捉弄,陈娇都觉得委屈了这几个字。 妈的她上辈子是炸了党中央还是暗杀过毛爷爷? 不过这段日子她倒是发现了一个问题,好像眼睛看近处清楚了,对颜色的辨别能力也强了许多,不再是模模糊糊的一片,她大胆的猜测她并不是远视眼,极有可能是婴儿视力发育不完全,这个猜测说起来多少有点自我安慰的意思。 满一岁时,陈晈已经会在地上爬了。 真的是爬,陈田田和陈妞从屋旁边择下扁长的芭蕉叶铺在坑洼的地上,将又圆又小的她提放在芭蕉叶上,她只能从芭蕉叶头爬到芭蕉叶尾,陈妞也跟着爬过来爬过去,爬完就捏着她肉呼呼的小手、指着她的嘴角哈哈笑“枸杞,你又流口水了!” 陈娇真想掘个坑钻进去,接下来她是不是还会吹鼻涕?尿床…… 陈妞年纪小就专门负责看她,小孩子不懂事,趁着大人不在家就起坏心思,陈娇对她这种行为是能理解的,小孩子中,最小的一个肯定要受欺负,陈妞是个女孩子也做不出太出格的事情,屋前就一片土地,地里茂盛的、绿油油的玉米杆子昂首挺胸,她揩一把脸上的汗水,拨开长长的玉米叶从里面钻出来,手里拿了用构皮树叶包裹着的肥嘟嘟的豆狗,这东西的身子拇指一样粗,屁股尖儿上翘着一只针尖似得的褐色尾巴,肚子上两排矮圆锥似得脚正团成一团奋力的从陈妞的构皮树叶钻出来。 陈晈今天爬了三道,没耐心了,主要是爬的时候还得费气力把握平衡,不小心就王八摔,翻身都麻烦,索性就躺着地上装死——这个时候她倒是觉得小孩子时常睡觉,倒是一件好的事情,正无聊的对着望着屋顶的横梁发呆时,陈妞儿蹦蹦跳跳的跑进来,一口好牙豁开了看门的两个口子,黑漆漆的;使得整个面相可爱中带着点滑稽,他跪在地上俯下身来,用额头同她蹭了蹭,一头滑腻的汗水全蹭在陈晈的头上,咿咿呀呀学着婴儿时常发出的叫声,努努嘴“弟弟,你咋不叫?隔壁余婶家的小弟弟叫得可欢了!” 陈晈原本想翻她一个白眼,没能成功控制住表情,反而是吹出了透明的鼻涕泡泡。陈晈脸一红,狠狠的瞪了陈妞一眼。 她是个婴儿,凶狠的表情实质上倒是萌萌哒,就像是小娃娃好奇的睁着大眼睛,陈妞嘿嘿笑着,用空出来的食指合拢着拇指,往她鼻子尖上一捏,往下一顺,一坨小鼻涕根本就不受控制的被她捏在手中,然后甩在地上,连贯的在裤腿上蹭了蹭,蹭得陈晈脸都绿了。 她从背后将豆狗拿出来,将叶子摘了去,放在手心中翻来覆去的拨弄,原本装死的豆狗也不能愉快的进行表演了,扒拉着肉呼呼的小蹄子,肥肥的身体团成一圈,陈妞捏着它在陈娇眼前晃了晃,仔细的观察着陈晈的表情。 陈晈已经呆了,一想到自己的鼻子同绿油油的豆狗都被这只手指临幸过,陈晈心里阴影范围已经不是单单一个圆的面积计算公式能算出来的了…… 她浑身都僵硬了,直勾勾的盯着那只绿油油的,后背上有着一道褐色胎记的豆狗。 呆滞的表情取悦了陈妞,让她获得了成就感,笑得像朵花儿一样用手指去轻轻挠陈晈的脖子,陈晈虽然觉得有点痒,但还是能忍住,小孩子之所以大人手一挠就笑,一半确实是因为痒,另一半是开心大人和他玩闹 妈的她需要和一个小屁孩玩闹? 眼见着陈晈一动不动,陈妞也有点害怕,要是她哭了陈妞没办法给娘交代,虽然陈晈鲜少哭闹,最多也就瘪瘪嘴,她赶紧将陈晈抱起来,放在小篮子里,篮子下面弄了四个小木轮子,她推着往太阳底下去。 小婴儿啊……妈的这么大的太阳! 陈晈极力的往篮子阴影处躲去,妈的她现在是没有条件,要是有非跳起来捉住陈妞一顿揍,陈晈觉得一个人首先必须得有脸,脸首要条件是脸皮,陈晈一贯很在乎她的脸皮,没事敷面膜做做保养是很重要的,现在这脸多嫩啊,这么大的紫外线,要造成多大的伤害?得蒸腾出多少水分? 草! 她陈晈从小就不欺负小孩子,别逼她破戒! 陈妞推着她走了一阵,走过小路与围墙,走不过的地方就使劲提着过去,陈晈抖得七荤八素的,深刻的体会到小孩子真的不能给小孩子带,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陈妞推着她停在一株朱瑾花下,正逢花开的季节,一树火红的朱瑾在陈晈尚待模糊的视线中像是一团火,三四米高的朱瑾叶子密密实实,将地下圈出好大一片阴影,陈妞晓得热了,缩在下面乘凉,脚一勾篮子,终于将陈晈提进阴影里。 大片的阴影叫陈晈满腔的怒火稍稍消停了点,但拳头握的紧紧的——她脸上热乎乎的怎么回事?别给晒伤了? 草草草!!!! 心中一万头草泥马放飞自我。 六岁满进七岁的陈妞坐了一会,实在是屁股痒坐不动了,对面来了个干瘦的女孩子,一张小脸黑得跟皮猴似得,手里拿着一串树莓,张嘴就是一句“妞子,你瞧着我这串泡儿,前面旱沟那儿摘的,木槿和雪儿都在那里呢,正在炒菜,你去,我们两正好一家。” 大概是过家家。 陈妞眼底立马就冒出了亮光,又黯淡了下去, “仙儿,我去不了了,我得看着我弟弟。” 拖着下巴,撅着嘴扣着脚底板干的开裂的泥土。 小姑娘一屁股挨着她坐下来,望了陈晈一眼,伸出黑乎乎的手指头对准陈晈“这就是你弟弟?”眼底蹦出好奇的光“我家都没有弟弟,我娘整天哭啊哭,哭没有儿子,我爹想要一个,我也想要一个。”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话,小声嘀咕道“其实我想自己生一个,但我生不了。” 举着下巴“没有男的生不了。” 陈晈内心无语到想借别人的手挖鼻孔,谁说现代的小孩子成熟?这锅现代的小孩不背,分明古代的小孩子也成熟罢? 陈妞思前想后一了一阵,说“要不给我把我弟弟借给你! 陈晈:“……” 亲姐诶!你是我亲姐! 小姑娘叹了口气,思绪又飞到旱沟里去了 “我们去做饭吧,她们都成了一家,马上就要请我们吃饭了。”她妆模作样的学着大人的口气,指着陈晈道“既然你送给我了,那一会你在木槿和雪儿的面前作证,要替你弟弟给我送聘礼,一碗泡子两朵红花。”一时间也想不出多的来,左手握成拳头砸在右手上“先这样!” 陈妞一听,点点头,伸手摘了两朵朱瑾,问道“这个成么?” “成!”小姑娘说道“那我们先把你弟弟搬过去?”又想起什么似得“成亲的时候新娘新郎不能见面,要不把你弟弟留在这里,我们先去做好酒席,要请木槿和雪儿吃才行,然后我戴上红花,你再把你弟弟搬过来,反正旱沟就在下面,不用担心你弟弟,叫他睡一会。” 陈晈起先是听见要将她搬过去,心肝都在颤抖,她可不能再晒了,又听见两人商讨着办家家后将她搬过去,稍稍松了口气,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陈妞迟疑了一会,目光望向茂盛着树莓的旱沟,小姑娘晓得她不放心,安慰道“你看,在旱沟里一抬头就能看见你弟弟了。” 陈妞终于下定了决心,于是朝着陈晈亲了一口,捂着她的小脸蛋笑呵呵“枸杞枸杞,我去给你找媳妇了,你乖乖睡哟!” 陈晈将眼睛闭得更紧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9.害人之心不可有 但旱沟那个地方,一丈宽,两岸缓坡,挨次长了许多浆果,底下是黄泥土,被太阳炙干得透透的,小孩子们整日在里面混来混去,结成团的土早就被磨成了细面儿,青草都被磨散了,也就是周边还长着点,被小孩子分割成领地,用芦苇围了,假扮成一个家,大人从旱沟里抬头,能看见膝盖以上的地方,小孩子一撅屁股,可真啥也看不见,更不要说小孩子玩心大,一头扎进去啥也顾不上。 陈晈没想到穿越生涯差点折在这里,这件事过后的好长一段时间,她安慰自己说死了许就穿回去了;但这么说吧,自己为了穿回去找死是一回事,有人处于私欲想要害死她,就是另一回事。 陈妞跑去旱沟里耍的空档,朱瑾下的陈晈躺在竹篮里睡着了两回,醒了三回,最后一回是有人将她抱起来,轻声软语的哄了几句,陈晈睁开了眼睛,因着人趋避祸害本能——这声音很陌生。 那人搂着她哄了一阵,随后她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掐着嗓子音“大嫂,你身子还没好,这混小子重死了,丢回去。” “弟妹,你说的什么话,我看枸杞长得挺可爱,瞧这孩子一头的乌发。”说着拨开陈晈前额的头发,饱满宽大的额头露出来,直直的鼻梁,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她抱着人的手稍稍紧了些,声音依旧软软的,像是天边的云朵“天堂饱满,鼻梁挺直,又是个男娃娃,弟妹你来看看,长得多么爱人,这么小就这样重,我女儿可没有这样的好福气,梅娘给相公生了个好孩子!” 胡四娘低头看了一眼陈晈,确实是个好面相。 陈晈在襁褓挣扎了几番,换来几声轻笑“瞧瞧,还会认人了!” 陈晈心中着急,仔细也看不清抱着自己的人的面孔,过了一会,那人将她放回竹篮子,语气着急“我出来有一些日子了,怕是皎月饿了,我就先走了,你帮着看梅娘的孩子,也不晓得梅娘如何这样糊涂,将孩子放在这里。” 胡四娘嗯了一声,神色怪异“姐姐倒是提醒我了,我家晈胜也还等着我喂奶呢!走走走” “呀,孩子怎么办?” “只怕二嫂子就在附近,说不定去挑水了,哪里能真的将孩子放在这里,我看咱就别插手了,回头要是枸杞有个三长两短,我同二嫂子说不清楚。” 她妆模作样扶了扶头上的簪花,甩了一下袖子,便向前走了,随后果真听见林华娘跟上来的脚步。 陈晈原本以为这趟风波也就这样了,躺子在篮子里对两人的态度冷嘲热讽了一阵,昏昏欲睡,却不知哪里传来的狗吠,汪汪的几声,陈晈立马就想起前世怎么死的,心中真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滋味,果然一阵子天旋地转,只觉得篮子猛烈的摇动了,她被掀起来翻滚在地上,竹篮子被狗叼滚在一盘。 陈晈脸蛋上火辣辣的,身上疼痛,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很愤怒,却无可奈何。 高盛思、高昌允两兄弟去城外砍了竹子回来,高家是城里的灯笼大户,纸糊花灯是有些名气的,两兄弟打一出生就坐在灯笼堆里,三岁就晓得用篾刀剔竹子,六岁就会做灯笼,大哥高胜思今年十岁,跟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小年纪就很帅气了,高昌允七岁,长得眉清目秀,相对他哥哥要秀气些,也要圆润一些,但机灵劲是不输的,哥俩路过嘴馋,晓得旱沟的好处,想着来这里摘一摘泡子吃,倒是在离旱沟不远处撞见胡四娘和林华娘。 高昌允还小,不懂事,一口娘就脱口而出,高盛思捂都捂不住,一把将人提起来绕过两人走了。 只留给胡四娘和林华娘一个高瘦的背影。 胡四娘登时不喜,但碍着林华娘,她也没说什么,只在心中咒骂着,一方面是咒高盛思目中无人,一方面又厌烦高昌允当着林华娘喊她一声娘,怎么说她现在是陈家的二媳妇,高昌允一声娘,等于又将她当年的陈年旧事翻了出来,本来就糟心,而且是当着林华娘的面,更是没面子,她一直觉得自己模样、家世没一头是输给林华娘,可光高盛思高昌允她就输得大了。 于是铁青着脸走了。 高昌允也不是头一次喊娘没人应,实际上他就没指望胡四娘真的会答应,高昌允虽然年纪小,坏心眼比他哥哥多了好几倍,真的是七巧玲珑心,只当着胡四娘的面他从来不喊一声娘,人多时候就喊得乐呵,而且是怎么叫的亲切怎么来,管叫人听了辣心子。 两人到了旱沟里,就瞧着陈妞几个娃娃在那里办家家,瞧见高盛思来了,都吵着要高处的泡儿,她们的个子可是够不到,所以高处的泡子熟得透透的,被阳光打得泛亮光。 高盛思其实不太喜欢陈妞,反正同陈家挂钩的他都不喜欢,但一群人中他最大,对方又是个女孩子,若是个男孩纸他还可以趁机欺负几下,于是不情不愿的摘泡儿。 高昌允仗着年纪小耍赖,毒辣的日头将他满头大汗,他便捂住肚子装痛,吵嚷着要去乘凉, 高盛思晓得他是偷懒,又想吃又不愿意动手,只管叫他摘了给他,并没有揭穿,反倒是嘱咐他跑到上面朱瑾花树下去等着。 一去就瞧见大黑狗将篮子掀翻在地上的一幕。 那狗今年十一岁,比高盛思都大一岁,是胡四娘养的。 因而瞧见高昌允便停了咬陈晈的动作,巴巴定住了。 陈晈这时哇的一声,果真是将吃奶的劲都哭出来了,高昌允跑过去将小孩子抱在怀中,虽然大狗有灵性,晓得高昌允,他也害怕大狗目露凶光,龇牙咧嘴的模样,哇的一声同陈晈大哭起来,高盛思听见声音,泡儿也不要了,抽了根大竹子猴一样的蹿了上去,陈妞听见婴儿的哭声,这才想起还有个弟弟,连忙跟着跑上来,她自然是没有高盛思跑得快,紧紧的跟在高盛思的后面。 高盛思远远见着大土狗,顺手抄起地上一块大石头就砸了过去,身手活络,铆劲将手腕粗的大竹子朝着面前一扫,将大土狗扫退了半步。 大土狗支棱着耳朵,看着他手中的竹子又看着地上的高昌允,哼哼了两声,回头纵身一跃,跳远了。 高盛思吓得额头上都是冷汗,走过去拍拍搂着婴儿坐在地上吓呆的高昌允的肩膀,高昌允才回过神来,一头扎进他怀里哭得气都不利索了。陈妞儿望着脸蛋上小胳膊上渗血的小弟弟,原本刚刚被大土狗吓得不轻了,这回一担心回家被打,二来也不晓得拿受伤的陈晈怎么办,于是坐在地上哭起来。 随后跟过来的小伙伴也吓得呆愣愣的,一个个背着小手,或者跟着陈妞坐在地上默不作声。 反倒是陈晈安静了。 主要是小命保住了。 高盛思望着她滴溜溜的小眼睛倒是有些担心,他可没见过遇见这种事情还不哭的婴儿,挠挠头:这孩子不会砸傻了吧? 他从高昌允的手里将陈晈抱起来检查了一下,除了手腕上和脸蛋上受了擦伤,应该没什么大事情。高昌允支起身子望着陈晈的脸蛋,用大拇指揩去她脸蛋上的血,陈晈感觉疼,躲了一下。 高昌允闪电般的缩回了手,问道:“这是谁家的小孩啊?” 陈妞哭得更大声了。 黑黝黝的小姑娘嗫蹑道“盛大哥,是陈妞的新弟弟!” 高盛思一听,低头同陈晈滴溜溜的黑眼珠对视了三秒,嘴巴一撅,递给陈妞,背过头去。 陈晈看不清他的表情,所幸就懒得管。 陈妞没有接,只是一个劲的哭道“怎么办啊,怎么办?娘和姐姐回来会打我……” 一旁的小伙伴谁也不敢说话,毕竟大家都尝过自家亲娘的棍子。陈晈被她哭得烦,高盛思也烦,保持了一会这个动作,手臂发酸,襁褓里的小孩子正在咬着手指,陈妞不接,他原本打算放在地上,低头一看地上都是土。高昌允早就将大土狗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盯着陈晈不肯挪动眼珠子,自言自语道“大哥,我小时候也是这样?” 高盛思心烦意乱,哪里听得进去,觉得手上的陈晈就是个烫手山芋,想丢也丢不得,又勉强抱在怀中,他抱过表妹,于是娴熟而自然的轻轻拍着陈晈的后背。高昌允看了半天,眼珠子一转跑旱沟里去拿了山泉水,高盛思用水轻轻擦去了陈晈手臂里的泥沙,又用芦苇干滴了点水给陈晈。 陈晈内心有点感动,她现在不渴,倒是饿,想吃了奶了,但看着一群小眼睛盯着她眨巴眨巴期待的眼神,她头一次给面子的蠕动了小嘴巴,表示喝了。 高昌允嘿嘿憨笑,陈妞也不哭了,一群小孩子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眼,一股脑将各种泡儿都给用叶子包裹着跑了上来,递在高盛思的面前。 “大哥,你喂他吃!” 另一个接嘴道“吃多了一会就长得跟我们一样大,我们就可以一起玩了。” “那我们明天就可以拜堂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10.误会(捉虫) 陈晈被几个孩子围着,虽然有点不耐烦,但到底也做不了什么,就是饿,饿得头昏眼花,几个小混蛋迫不及待的想将泡儿放在她的嘴边,都被高盛思给推了回去,抱起陈晈,从一旁的的芭蕉叶上择了一大块下来挡住太阳,陈晈终于能将眼睛睁开的彻底了。 高盛思皱着眉头望着陈妞没好气道“你家人呢?你这样晒你弟弟不怕你娘打你?” 陈妞原本刚刚止住了哭声,听这句话心头的委屈又漫上来,且高盛思被晒得跟一条泥鳅似的,横着眼睛时,倒是有几分凶意。 还没等她哭出来,高盛思语气又直又白“你这样还照顾你弟弟,只怕他被狗咬了你都不知道,只顾着玩!” 陈妞憋哭憋出一阵压抑的鼻音,红着眼泡儿,又不敢大声哭出来,因为高盛思比周围的人都大一截,且大家都挺信服他,人不讨嫌还爱笑,这会儿凶起来倒是大家都怕了。 陈妞生活在一堆小孩子中,加上年纪又小,没能明白到高盛思其实是不怎么喜欢他,每次都是跟在小伙伴后面喊一声大哥,稀里糊涂的崇拜着。 其实高盛思从来没有一次搭理她。 高昌允的心思同高盛思一样,说起讨嫌,他比高盛思还要讨嫌些,但也觉得陈妞和她姐姐陈田田,其实都挺招人待见的,至少比陈家别的人招待见,可她姓陈,光是这一点就够针对她的了。 其实高昌允没少欺负陈妞儿,不过都是暗地里的,陈妞傻子似的看不出来,每次被欺负了都笑呵呵的,以为是跟她玩,还特别高兴。 倒是没见着她怎么哭过,哭起来两条淡淡的眉毛皱在一起,抿着淡粉色的小嘴,活像一个小老太太似的。 高昌允有点不忍心,小孩子家都心软,虽说平日整天盼望着把她弄哭,真哭了这心里跟猫挠一样,而且陈妞哭起来,哭得跟己受了多大的罪似的,他也忍不住要哭了。 于是不着声色的扯了扯哥哥的衣角。 高盛思有点无奈,虽说自己确实是借题发挥,想趁机骂骂她,但除了语气重点,他没干啥啊,她要哭不敢哭,倒像是他把她怎么样似得! 女孩子就是麻烦,他揍高昌允揍得轻的时候,高昌允都是不哭的,揍狠了才哼哼唧唧小声哭两声。 高盛思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只能抱着陈晈同一群小孩子围着陈妞干瞪眼,等她缓过劲来。 陈田田从远处挑水过来,单薄的身体担着扁担。两头吊着小号的水桶,水桶里的水面上散着青色的紫萁,防止水震出来,身体有节奏跟着步调摇摆着,走得近的时候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时不时的擦一把头上的汗水,有几根发黄的头发从头上垂下来,黄橙橙的皮肤,后脑勺绑着一条粗辫子,她穿着前年的碎花布衣,青色的长裤,膝盖还补了个红色的补丁,走得近了,才发现高盛思手中抱着的似乎是自己的弟弟,旁边站着哭的是谁? 不正是陈妞么? 陈田田赶紧的放下水桶,急匆匆的跑下来,一把将陈妞抱在怀里,抬头一看弟弟还在人家手里,立马将陈妞拉在身后,作势要抢高盛思手中的弟弟。 ——陈妞没看出来这两兄弟不待见她们,她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早前不知道警告了陈妞多少次,不要同他们来往,陈妞就是木耳朵,不长记性,高昌允好几次明面上找陈妞玩,其实都是欺负陈妞不懂事, 陈妞见她来了,心中的委屈找到了倾泻口,嚎着嗓子就哭了出来。 没想到陈田田还没抢回自己的弟弟,高盛思倒是咬着下嘴唇将怀中的婴孩像是递包袱一样递了过去。 还低下了头,扯着弟弟要走。 陈田田一把搂住陈晈,瞧见她脸上手臂上的擦伤,身后又是陈妞满是鼻涕眼泪的脸,立马逮住高盛思的手腕,穿着草鞋的脚就踢向他的腿肚子,对着他的脸和脖子就是一阵挠。这里就她和高盛思大,别的小孩子不敢管,高昌允见自己哥哥被打了,连忙龇牙咧嘴对抗陈田田。 陈田田很生气,主要是平时在陈家,她就被欺负惯了,在外面自己的妹妹还老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被欺负,今儿又是弟弟,人还这么小,这两小屁孩还打主意,倘若不管呢? 不管自己的弟弟也要像陈妞一样,傻瓜似得被这些小孩子耍?摘果子她爬得最高,吃果子却没有她的份,办家家叫她砍野草腾地儿,忙完了却只能在一旁看着别人玩? 高盛思高昌允这些家底殷实的小孩,就会欺负她们,更何况中间夹杂着高家和陈家的恩怨。 陈田田打得很猛烈,她一贯温顺,但火起来也似一条汉子,这一片区的穷小孩子都归她护着,才没有被高盛思等这样的小孩欺负。 其实有点冤枉高盛思了,他为人跟了他爹,挺公正,憨厚,可对陈家他的确喜欢不起来,冷言冷语很自然,陈田田小时候又是受惯了他们这种殷实的人家小孩欺负的,自然而然就将这个锅甩出去了。 高盛思也自然就接了。 两人一直不对付,但没有明面上闹过。 陈田田有一把好气力,同龄的男孩子都没有她的气力大,欺负人的都被打跑了。她打高盛思,其实是害怕自己的弟弟真出了事儿,也希望这次给高盛思一个教训,叫他不要来欺负陈妞和陈晈了。 虽然陈田田一直慌乱中撇开高昌允,只管冲着高盛思挠,可高昌允反抗的也激烈,免不得挨了不轻不重的挨几下子。 高盛思便不能不管了,一把将高昌允提起来扛在肩头,鼓着腮帮子瞪了陈田田一眼,气呼呼的走了。 陈田田没追上来——肯定不会追上来,她手里还抱着婴儿,一旁的水还放着,身后还有个哭鼻涕的陈妞呢! 高昌允被他一转,翻了个身,趴在他背上,气得脸蛋红红的,作声道“哥,你咋不还手!你任由别人打,你傻啊!” 高盛思不吭声。 他恨铁不成钢的揪着他晒脱皮的耳朵“你听见没有?不晓得解释啊,明明不是我们欺负的人!” 高盛思摇头摆脱他的手,高昌允揪得死心,他有点生气“放手!再不放手我把你砸下来!” 高昌允不敢再揪了,气鼓鼓得扶着他的肩膀。 高盛思琢磨今天的事情,不太好解释,自己确实有点欺负陈妞的心思,陈田田这一番挠也没冤枉了,再说了他不跟女孩子打架,丢脸。 而且这件事还扯上那个女人。他虽然不太明白大人的事情,但家中很看重他和高昌允,尤其是爷爷奶奶,命根子似得疼着,常常要他争气,将来是要继承灯笼坊,他也偶尔听见周围的人闲唠嗑,说谁家孩子为了争家产如何如何,还有他那个大姑,整天神神道道的,就怕别人谋害她的唯一的儿子,还十分的看不惯他们两个,以前他不懂,但是现在他好像有点懂了。 只不过这样想的话…… 高盛思皱了眉头,狠咬了下唇,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得心悸,脚步越发快了。 …… 陈妞牵着陈田田的衣角一路哭到了家,回家时姜梅娘正好回来,急匆匆要给陈晈喂奶,结果见这个阵仗,又看看怀中已经饿晕了的陈晈,声音都有点发抖“咋了?” 倒是手脚麻利的给陈晈喂食,陈晈看人都是重影的,外面就是天塌下来她也没命管了,逮住□□就吸。 陈田田望着怀中的小弟弟,又气又急的将陈妞和陈晈如何被高盛思欺负的事情说了出来,她说起来话也实在,但这样最让人误会,只是说了看见高盛思站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陈妞面前,怀中还抱着陈晈。 姜梅娘就跟亲眼看见陈妞在高盛思面前哭得泪人似的,首先就觉得是高盛思欺负自己孩子,问也没问陈妞事情真正的起因,心中笃定是高盛思的错。 但高家本来同陈家水火不容,她要去闹,得有人撑腰,可谁愿意给她撑腰?只能咽下着眼前亏了,心中下定决心,无论地里多热,陈晈也是要带着走的,万不能放在家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11.午夜梦回的时候常常忏悔自己是不是前世造孽了狗。 陈晈思忖上次被狗咬的事情,午夜梦回的时候常常忏悔自己是不是前世造孽了狗。 实打实的讲她的确没能作弄了狗,虽然没好心到给路边的流浪狗喂吃的,却从来也不踢上一脚。思来想去,这大宅里的名堂,今儿周转一圈,还是回到了她的身上。 前世的事情再追究不太好,可上次这件事发生了,陈晈免不得想起那起“意外”的车祸,当初她在陈家那个原配的贤惠善良下无恶不作,眼看着就是一道废材,可真被所谓的爷爷盯上了,回头就出车祸死了。 前几天的事情汤换药不换,胡四娘打的什么主意,她肚子里很清楚,胡氏的手段很干净利落,到时候推给大狼狗,就算两位老人心中惋惜,可她仗着娘家撑腰,陈学年又不待见屋子里的几个孩子,到时候将姜梅娘只能一边哭一边给她烧纸钱了。 ——无非就是为了那点家产。 然而爪子却不敢伸到大房那里,只能在小房这里倒腾着,孬种! 陈妞儿害怕挨打,不敢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连陈田田也没有说,偷偷的捂着。过后几日去地里,陈妞坐在大树下看着陈晈,陈田田和姜梅娘在地里锄草。姜梅娘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就成了胆小的雀儿,有个风吹草动都害怕得紧,陈田田也是紧张得很,在她来说,陈晈就是今后的希望,农家孩子早当家,她十岁已经晓得一些事情,家中没有男丁,走到哪里都要被欺负,她就是再有力气,再有本事,种出的粮食再多,回头还是得嫁人,可到底嫁给谁,不是她说了算,她有点害怕,前几日村子里比她大三岁的石榴嫁人了,嫁给了城里的一家大户当小妾,听说对方年龄近二十一岁了,小妾都有三房,归宁的时候,她和玩伴枫香去找石榴,她穿着一身水绿色的长衫,底下是浅蓝色的长裤,裤脚还绣着几重花边儿,料子又软又薄,夏天尤其的凉快,外头罩着银线绣花的褙子,胸前挂着绿色的珠串儿,脸上还擦着香粉,隔着门就闻见了。 细看的后耳朵有点红肿,其实已经是化脓的趋势了,陈田田晓得是穿了耳洞,石榴家中就一个爹,娘早前被她爹喝酒打架,又淋了雨,几夜高烧后就去了,留下她和她弟弟石松,她爹不会穿耳洞,石榴就一直没穿,其实城里头的女孩子过了十岁几乎没耳洞的十个手指头都数得出来,陈田田算一个,但是姜梅娘说最好冬天穿,不容易化脓。 石榴背着她收拾衣服,听见她们来的时候背影明显的僵硬一下,而后转过头来,红着眼泡红鼻头,陈田田不晓得她是舍不得这个家还是在那边受了委屈,心中酸酸的,石榴拉过她的手勉强的笑了一下,这下真的叫陈田田酸得眼眶子都红了。 石榴同她俩讲了些往日一起玩耍的快活,快到半夜了才提及一些婆家的事情,而后不知如何的,又提到她的夫君。 石榴提起来的时候有些脸红,但要笑不笑的,有点羞涩,却又有点害怕, 枫香问一句他对你好么,石榴呆愣了半晌,陈田田有点着急便补充一句什么好不好,哪方面好,叫石榴骤然爆红了脸蛋子,双手纠结在一起,好像是痛苦又好像是纠结,眼神闪烁不定,枫香还要再问,陈田田却制止了她,总觉得她们如何问石榴也不会回答。 但陈田田却看见她脖子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像是虫咬的,农家的孩子哪能没磕了碰了,过后就是这个样子。 因着这件事,陈晈对成亲没有好感,主要是不晓得成亲后要做什么,倘若还像家中一样种地,又为何还要嫁人? 她只想守着弟弟和母亲在一起,不要嫁给陌生人。 陈晈不晓得自己深肩重任,只顾着打瞌睡。 最近她被晒黑了不少,然而人却重了,小小的到处都是肉,手臂都是几截,软乎乎的,常常被陈妞当做玩具时不时的捏捏,亲亲,戳戳。陈妞自从担了照顾她的重任,被剥夺了玩耍时间,偶尔报复性的狠狠啜她的手臂,红红的一个印子,算是泄愤。 陈晈也没说什么,主要是她现在也说不了什么,心中恼怒着,抱怨着姜梅娘将她带出来——大树下再好还能有家中好?喵的她都快成泥炭了! 睡了一个早上,她精神头好,可是热得不行,裹着自己的小被子厚厚的,密不透风而且沉沉的,被她浑身汗水一打湿,痱子都给捂出来了,汗水被她体温蒸发了又弄湿,弄湿了又蒸发,其中的酸爽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 但姜梅娘带着前两个孩子都是这样带的,丝毫没觉得不妥,只觉得小孩子就该多穿点,陈晈前世有一个护士的母亲,耳濡目染的一些医学常识,小孩子其实不需要穿这么多,大人穿多少给穿多少,姜梅娘这种做法实在是害苦了她。心中正在抱怨着,突然谷关一热,她红晕的脸蛋更红了——好像……拉臭臭了…… 妈的!妈的妈的妈的!我¥…… 陈妞还在戳她软乎乎的脸蛋,被风吹过来的热气一扫,淡淡的眉毛皱起,小手捏住鼻头,嫌弃的滚在一边,大声的嚷着“娘,娘,弟弟屙屎了!” 陈晈“……”小声点,不会死的,姐! 姜梅娘放下地里的活来给陈晈换尿布,庄稼地下面就是一条小溪,她将陈晈抱了过去,三两下脱得精光,顺手将脏的被子洗了,放在田坎上晒着,另外换了一张给陈晈裹着。 陈晈觉得真心不用了,她身上还穿着衣服,被风一吹,汗都干了不少,人也清爽了不少,可以的话,她还想去溪中游泳,婴孩游泳很容易学会的,主要是都是靠在羊水里浅薄的记忆。 快到傍晚时,姜梅娘将陈晈背上,身后跟着陈田田和陈晈,她家是土坯打的土墙围的院子,里头养着小鸡,原本是老房子,因地方不好,便叫她搬过来,而后被陈世光修修补补,住人也没问题房子,林华娘就抱着孩子站在一旁,并没有进去。 姜梅娘看着她就拉下了脸,可她像是没感受到姜梅娘冷脸色似得,依旧笑着,笑得有点不好意思 “梅娘,你回来了?” 姜梅娘背着孩子去开门,陈田田和陈妞本来是打算喊一声大娘,但被母亲的神色怵住了,低着头往里面走。 陈妞最后一个,偷偷的在母亲看不见的地方快速的歪头看了林华娘一眼。 她还记得林华娘偷偷给她糖吃的事情。 林华娘跟着进去了,却不进屋,站在院子里,小鸡听见主人回来的脚步声,只当有饭吃了,纷纷的跑了出来,结果一看来了个陌生人,又给吓了回去。 林华娘有点尴尬,她长得楚楚可怜,笑起来时也是柔柔弱弱的,哭起来就不必说,话也常常是说一截藏一截,管教别人自行体会她的意思,例如说我最近遇见了点事情,不知道如何办……陈晈刚刚一听她的上半句话,心中就呵呵哒了。 她说的是“梅娘,弟妹说你的奶水足,我这回也不晓得是怎么了,奶水就是出不来,学年和母亲给我准备了下奶水的黄豆猪脚汤,鸡汤也吃了不少,可就是没效果,皎月每天都不够吃,甚至到了后来,直接没有奶水了……呜呜……” 姜梅娘没有说话,心中却是痛快着,只管进了屋,放下陈晈,一切同往常一样,丝毫不理会林华娘跟在屁股后面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12.陈晈有点不耐烦了,怎么,难不成要叫姜梅娘给奶她孩子? 姜梅娘不说话,陈田田和陈妞只能低着头跑去喂鸡了,林华娘看着姜梅娘没甚表示,又楚楚可怜道“梅娘,你我都是做母亲的,你看看这孩子,瘦成什么样了,我这几天都是喂她米糊,全给吐出来了。” 陈晈有点不耐烦了,怎么,难不成要叫姜梅娘给奶她孩子?倒是不要脸了,整天猪脚母鸡的补着,这回上赶着求人,却两手空空的来,果然无耻这门哲学,她陈晈还浅得很。 姜梅娘依旧没说话,林华娘终于有点绷不住“梅娘,看在她是枸杞弟弟的份上,能不能,能不能……” 妈的!不能! 陈晈在心中呐喊着,她一贯是个护食的人,虽然说现在姜梅娘的奶水多,也绷不住两个孩子吸啊!陈晈奋力的蹦着四肢,林华娘委屈中带着勉力的笑“瞧,枸杞听见了妹妹,高兴成什么样儿!” 草!陈晈不知道如何形容内心的感受。 姜梅娘一听,霎时间气糊涂了,张手就不轻不重的给了陈晈一巴掌,隔着厚厚的被褥也不觉得痛。 林华娘一见她这个架势,便抹了抹眼泪,恰时怀中的女儿哇哇的哭了起来,她便起了身,搂紧怀中的孩子,自怨自艾道“梅娘你不愿意我能明白,你心中埋怨我霸占了相公,我百口莫辩,但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人,日久见人心,你自然会晓得我的性子,皎月你不愿意帮忙奶,我去求求别人,今儿,今天打搅了,呜……” 回头陈妞儿端上来茶水,递给她,林华娘低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喝,却是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梅娘,你如何这般,我……我是出不了奶,你万般也不能叫妞儿给我送茶水……”小脚狠狠的跺着地面,抱着陈晈月便跑了。陈妞有点懵,她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不过是觉得这个大娘人很温和,又待人温婉,听见她在屋子里哭泣,才端了茶水上来,想借机给在母亲面前给大娘说说好话,说不定大娘回去了一高兴,也在爹爹面前说她们四个人的好话,爹爹就能将她们接回去也是说不定的事情。 七岁未满的陈妞抱着这样的想法实在是无可厚非,她渴望被父亲抱着,摘枝头的枇杷果,李子或者樱桃,这种渴望填满了她稚嫩的心,所以便一直努力变得很乖,即便是陈学年对她如何的打骂,她都单纯的期待着。 林华娘走了之后,姜梅娘看了她一眼,眼神很复杂,头疼的叫她下去照看小鸡了。 陈妞便将这件事给陈田田说了,陈田田听罢,愧疚的望着门口一眼,其实林华娘早已经走远,看不见身影,她叹了口气“算了,你什么也不懂!” 陈妞执拗着,泪水就下来了“我懂,大娘对我们很好,所以我才给她递茶水,要是胡婶子来,我才不会管。”用手被擦着脸蛋上的泪水,留着一道脏脏的痕迹“爹听大娘的话,要是大娘喜欢我了,说不定爹爹也喜欢我们,我懂,我都懂,呜呜……” 陈田田低着头将小鸡放在竹子编造的笼子里,夕阳的余晖搭在她黄橙橙的皮肤上,仿佛是涂了一层蜜糖“大娘正在奶小妹妹,是不能喝茶水的,喝了茶水,就出不了奶水了!” 陈妞似懂非懂,迷茫的问道“嗯?” 就听见姜梅娘在屋子里喊道“饭做好了没有,今晚没得灯油了,摸黑吃可不好!” 陈田田叹了口气,又望着陈妞圆圆的脸蛋,起身牵着她走向厨房,心中却是惆怅得很,她很明白陈妞的期待,那种期待曾经笼罩了她八岁以前,八岁以后她就不在奢望,九岁就变成了无所谓,偶尔会憎恨一下,可又能怎么办呢? 晚饭还没有吃完,陈学年却气势汹汹的来了。 一进门就到处找东西,墙角放着锄头,他步子大,一把跨过去,抄起家伙就往里屋走。陈田田和陈妞刚刚走到厨房的前面,都被他这样的阵仗吓住了,赶紧跑过去一看,陈学年背对着她们,然而他宽阔的背影罩不住的地方,姜梅娘正在大声的哭喊着,喊得她们心中一阵阵的颤抖,起先是哭,后来已经不哭,而是痛得嚎叫,陈晈更是扯着嗓子撕心裂肺的哭着。 陈田田吓呆了,陈妞也吓呆了,手足无措的站着,姜梅娘被陈学年用锄头把敲着,额头不知道是磕的还是锄头木质的把敲出来的,血汩汩的冒出来,很吓人。 陈学年过了最先的气头,丢了锄头,揪起地上的姜梅娘依旧是打,换了拳头,倒是没有这样吓人了,姜梅娘在痛苦中瞧见了陈田田的声音,开口都是尖锐的,急促的语气,深怕下一分钟就什么也说不出来,抱着头大喊道“快去找爷奶来救娘……” 接着就变成;哎哟!救命救命! 陈田田这才回过神来,撒开陈妞的手就要跑,被陈学年一把抓住后脑勺的辫子,用力一扯,就反身倒在泥地上,陈妞要去拉她,被陈学年一个巴掌打得颠倒。 陈学年红着眼珠,恶狠狠说“你们那个敢去我立马掐死谁,都是些赔钱货!” 又对着姜梅娘“贱、人!你尽然藏了如此歹毒的心思,管教华娘出不了奶,你生的能是什么好货!”愤怒着望着床上的陈晈,便伸了手过去,姜梅娘被吓住了,护子的本能叫她疯了一般扑上去将陈晈抱住,陈田田也跟着扑了上去。 这个紧要的关头,林华娘红眼睛跑了上来,站在一旁先是呆了一阵,接着便扑在桌子上大哭着,拍打着桌子,叠声的喊着“别打了!” 然而屋里的人该打的还是打,痛得哭喊的依旧在大声的嚎啕。陈学年下手却眨也不眨,石头般沉重的拳头砸下去,打着哪个是哪个,陈田田和陈妞挨了几下,小孩子家那里经得住打,他口中还咒骂着“没良心的孽障,护着这个恶毒的女人,我打死你!” 林华娘眼看着陈田田和陈妞被打得痛呼出惨烈的声音,终于坐不住了,跑上来一把坐在姜梅娘的面前,泪眼婆娑的望着陈学年。陈学年的像是烧红的烙铁被一盆冷水浇下去,举在上空的拳头堪堪停住,他压抑着愤怒,皱着浓眉,厉声道“你这是干什么!” 然而打人的动作确实停止了,怒火滔天的指着姜梅娘 “你还要护着这个贱人!华娘,你让开!” 泪水从林华娘眼睛里淌出来,揪着心口的衣服,痛苦的喊道“相公,你要打就连我一起打,今天你要是想打梅娘,就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她说得决绝,连尾音都是干净脆落的,然而又双手捂着脸呜呜的哭起来,泪水从她指缝中浸出,她凄厉的喊道“你打死我罢,你打死我吧!” 陈学年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又望着趴在床上的姜梅娘,头破血流的狼狈,却还抱着怀里的孩子孩子安静得很,像是晓得他的哭声叫他心烦似得,不敢哭了。 陈学年冷笑着,觉着林华娘心软、懦弱,所以任人欺负到这个地步,直直的站在那里,林华娘还是哭,他不耐烦的一把抓了她,丢在一旁的椅子上。姜梅娘看见这个架势,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的惊慌起来,抱着陈晈就往后缩,惊恐的看着陈学年,连连的往后缩,举头望见陈学年眼中的决绝,彻底的嘶喊出来 “相公,相公,你不能这样啊,他是你的亲骨肉,他是你儿子,你不能……” 陈学年却哼了一声, “你怀他十个月半才生,真以为我不知道?谁晓得是哪来的孽子!”一把夺过陈晈,盯着她头顶的两个发旋,又看着她的面相,冷笑道“一脸的反骨,将来就是个祸害,我陈学年不缺这个孽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13. (新的内容)完全不似一个无知的婴儿,而是充满着怨恨、报复 小鸡仔不知道屋内发生的事情,依旧低头吃草,陈田田却机灵的在林华娘护他们的这个当口,抓住机会耗子一般的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到爷爷陈世光、奶奶钱椒椒住处,终于将两位老人拉了过来。 陈学年眼底泛着猩红,嘴角抿紧,太阳穴爆出豌豆粒粗细的青筋,陈晈躺在襁褓中,说不清楚心中的滋味,也不做戏哭了,心底确实害怕,死亡这种事情不是一回生二回熟,死过一次越能体会人间的美好,死过第二次就……陈晈没死过第二次,不知道感受,但现在能确切的说,等死的滋味不好,明晓得死了万事空,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可这还真不是过山车,从高处砸下来的那瞬间肾上腺素巨涨,涨完了就消退了,嘛事儿没有,反而是一种平缓的情绪流淌过心底;思路清晰,偏偏从这其中生出一种浓浓的不甘心,越清楚越不甘心,很是折磨人。 陈晈闭了会儿眼睛,猛然的睁开,看着陈学年,五官硬朗,天庭饱满,眉骨尤其的高,深陷的眼窝子中迸射着凶光,好像她是妖魔鬼怪,恨不得掐死一样, 陈学年本来是卯足了气力,存心将陈晈砸断气儿,然而他没想到一直哭闹的陈晈突然安静了下来,用气力的瞬间,小婴孩突然睁开眼睛,黑溜溜的眼睛犹如墨色的玛瑙珠子,从里面深处射出两道刀子一般凌厉的光,将他赤裸裸的看着,完全不似一个无知的婴儿,而是充满着怨恨、报复、嘲笑,叫他后脊梁骨一僵,赶过来的陈世光便眼疾手快从他手中夺了陈晈。 屋子里能听见些微松气儿的声音,陈世光将陈晈看了一番,见她没有大碍,便递给一旁的钱氏。 两位老人进门来就见这样残暴的一幕,再大的原因也不必追究了,毕竟是几条人命,儿子是陈世光的,他晓得长子是个心辣的,不若二子,登时就从陈学年手中抢了锄头把,一把就砸了下去。陈学年没有反抗,被这一锄头打趴在地上,但陈世光到底是人老了,又心疼儿子,虽然打得重,于陈学年也就是修养休养的事情。 钱氏也心疼,但低头一看怀中的孩子,天真无邪的睁着眼睛,手心手背都是肉,她索性背过身去。 林华娘眼泪却如同开了闸门似得,不再是楚楚可怜,甚至是狼狈了,她慌里慌张的要去拦陈世光,被陈世光鼓眼睛一瞪,吓了回去,陈学年又挨了一下,这回闷哼了一声 ,她晓得陈学年是不轻易的吭声的,除非是痛得狠了,连忙跪着朝钱氏爬了过去,拉着钱氏的裤脚喊道 “娘,娘,别打了,别打了,学年经不住这样打啊……” 钱氏紧紧抿着嘴唇,望着趴在床沿眼泪花花,血糊糊的姜梅娘,心底闪过不忍,搂着陈晈,狠狠的瞪了林华娘一眼,一脚将她踢开了。 陈学年却是看见了,连忙将林华娘抱在怀中,不沉默了,抬头就是一句“娘,有什么冲着我来,华娘没有错。” 陈世光一句孽子,举手就是一锄头把,他宽阔的身躯被打得微微一弯,立马直起来,林华娘缩在他怀中,心疼的直摇头,挣扎着要起来求陈世光,却被陈学年禁锢在怀中,陈学年隐忍的神色松动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钱氏——他晓得自个父亲在气头上是不会同他讲道理,他一贯偏袒二弟,于是“娘,你光护着这个贱人,我不说什么,但华娘你不能打,你不晓得这个贱人对华娘做了什么,私底下又是个狭隘自私的女人,儿本想她安分守己也就算了,可偏偏惹事生非,平日里有好东西藏着掖着,连我也瞒着,更不会孝敬您二老,上次弟妹找她要催奶的方子,却咬死不说,反而是对弟妹一阵冷嘲热讽;今儿华娘来,我早已经晓得华娘人老实要吃亏,拿不着方子是肯定的,便要叫她直接给姜梅娘说皎月叫她给奶着,可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不仅不肯,还叫陈妞给华娘端茶水……” 说到这里,他鹰一般的双眼迅速的锁住了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陈妞“这两个混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小年纪就是心肠狠的,爹娘,今儿我便清扫门户,免得将来留祸害。” 又想起陈晈出生月份的事情,心中警惕了,这件事万不能气糊涂了说出去,就算是暗地里整死姜梅娘也可,但要是被人晓得了,他以后如何在村子里做人? 陈晈在襁褓里转了转头,心中愈地发冷…… 陈世光听罢就是一巴掌,气得干瘦的胸膛一起一伏,道“好东西,什么好东西!你来问我,都是我和你娘背着你送的,梅娘刚刚生产完,没吃的没喝的,也没见你瞧过她一眼,瞧过枸杞一眼,你不愿意,我还舍不得我孙子!” 钱氏已经将姜梅娘扶起来坐在床上,用香烟灰捂住了她额头上的创口,陈妞和陈田田颤抖着缩在她的身后。钱氏这才望着自己愤怒不已的儿子和儿子怀里的大媳妇。 “梅娘和华娘都是你的媳妇,这是你的家事,我和你爹按道理是不该管,但孙子孙女是我的,老头子的,也是你亲生骨肉,虎毒不食子,你倒是下得去手!” 陈田田跑去找钱氏时,林华娘的次子即八岁大的陈晈林和四岁大的三儿子陈晈茂正在那里跟陈世光学种花种草,当时虽然被警告了不要跟过来,但八岁的陈晈林到底是抗不过诱惑,背着陈晈茂过来了,钱氏眼角扫了两个黑乎乎的脑袋瓢儿,竖着嗓子,吼道“滚进来!” 陈晈林只好放下陈晈茂,牵着他的手走低着头了进来,原本以为钱氏要训骂他们,却没想到钱氏叹了口气,对着陈晈林道:“去把你二姐和三妹带我屋里去吃些东西。” 陈晈林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晓得今天屋子里气氛不对,被发现的当口差点就撒腿就跑了,他可从来没见过父亲跪在地上的样子,一般都是父亲叫他跪才是常理,奈何还有个弟弟,跑了肯定要被抓住,现在钱氏要他走,他高兴还来不及,赶紧的牵了一直抽泣陈田田和陈妞儿就走了。 等屋子里的人都走光了,怀中的陈晈还是安静睁着眼睛,亘古无波的脸蛋表情安静甚至从容,钱氏心思全然在儿子身上,没有注意到怀中婴儿的反常。 “学年,好在陈晈还小,要是他知道你曾经对他起了这样的心思,他该多寒心……”老太太的怀柔政策还没有说完,林华娘却惧怕的回说道“娘,这事儿不怪夫君,更不是梅娘的错,是我,怪我不好,怪我出不了奶,梅娘奶孩子已经够辛苦了,我还要过来,学年是火爆脾气,梅娘性格又老实,肯定是说了什么惹恼了夫君,您罚我,打我,别打学年了。” 钱氏看在眼底,脸上却丝毫没有松动的神色,眼看着自己儿子被这一番言辞感动得愧疚不忍,哼了一声道“算了,我一个死老太婆,说了人家也嫌弃我啰嗦,说我讨嫌,一碗水端不平,专偏二媳妇,我今天就把话摆在这里,这个孙子就是我的心肝宝贝,就是我的命,我就是要倚老卖老,就是端不平,以后谁要是烂心子要祸害我孙子,我就跟谁拼命!” 话罢,目光直直的盯着林华娘,林华娘一缩,楚楚可怜的缩进了陈学年的怀抱。 陈学年替林华娘委屈,但面前是亲娘,这一番话明说得很死,他即便是解释也没有结果,却又不能真同自己母亲反抗,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陈学年和林华娘走后,钱氏留下来照顾姜梅娘和陈晈,陈老头子坐在院子里顶着月亮吧嗒吧嗒抽旱烟。 姜梅娘这回被打的傻了,主要是她心底很清楚陈学年当时是打算捏死陈晈的,这个认知叫她一哆嗦,心中万念俱灰,所有对陈学年的期望都封冻了。 钱氏看着她呆愣的样子,早已经洞悉了她心中的情绪,到底是长辈,看贯世事,于是直接将陈晈放在她怀中,这是她的要害, “梅娘,今儿娘晓得你委屈了。” 她给她端了水“这就是我们女人的命,”她站起来,逗弄着怀中的陈晈,奈何陈晈如何也不笑,哄哄她母亲,她接着道“但你还有田田,有妞儿,枸杞还小,他将来要长大,娶媳妇,孝敬你,还要生孙子给你带,人生酸甜苦辣,熬过来就是甜,熬不过,你叫枸杞怎么办?” 眼神呆滞的姜梅娘听罢,突然颤动了一下,抱紧了怀中的陈晈,霎时间泪如雨下,是啊,她还有儿子,有女儿,她还有希望…… 陈晈原本冷漠着,因着陈学年丧心病狂的举动,劫后余生的喜悦对她没有太大的影响——毕竟陈晈虽然不喜欢前世的爹,可说起来她也算是曾经有过父爱母爱的,她不能想象前世的父亲要杀她的样子,反倒是想起他坐在病床边红着眼睛,流露出的脆弱、悲伤和不舍。 还有母亲,在她死后的时间中常常对着她生前的物品发呆,有时候就是一整天,陈晈心中突然冒出很多水汽,往上升腾,迷住了眼睛——好像还没当着他们的面一起喊声爸爸妈妈,陈晈想她了,也想那个男人,还有那个老头子班主任,甚至那个不记得样貌的奶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14.糯糯的嗓音特别萌,还带着笑“爹!” 过了两年,陈晈不仅能站,还能跑了,跑起来两只小短腿急促的交换着,两世为人,她晓得要看地面,然而还是摔了个狗吃屎,回头被九岁的陈妞提着衣服抱起来,余晖撒在小屋前的包谷地里,翠绿色中反射着金黄而细碎的光芒,她被她提在空中甩了一圈,陈晈没笑。 但是陈晈晓得陈晈月和大自己一岁的陈晈胜特别喜欢这样被大人甩,每次都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果然看见陈妞看她时期待的目光,而后又转为一阵失望,呢喃道“阿弟,你又和别人不同!” 陈妞个子抽条得很快,比一般未满九岁的孩子都要高一截,虽然吃的不怎么样,气力却大,毕竟陈晈算是她一手带大的,陈晈从小就重,她背着挑着,加上七岁半的时候哼哧哼哧的挑水背玉米打猪草,小手臂上已经有了明显的小肌肉,浑身同陈田田一样,冬天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白嫩嫩的,夏天就是土豆皮儿,黄沉沉暗幽幽,皮肤却光滑得很,玉石一般。 陈晈还小,皮肤白得几近透明,脸圆得不像话,眼珠又过分的黑大,眼白少,眉骨继承了陈学年,高而阔,只盯着一个地方看的时候,叫人觉得她纯真极了。 然而陈妞却晓得这个弟弟鬼得很,她起初只是怀疑,再后来便是肯定了,这点她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平日里很紧陈晈,小时候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她长得大些,便晓得弟弟身边存了很多危险,说不定她一个没看好,就真的没了。 至于这些危险打哪里来,她年纪虽小,但经历得多了,又被陈田田和姜梅娘一而再再而三嘱咐,渐渐晓得有些是人为的了,两年后的陈妞,不仅力气长得大,心智也成熟了许多。 她伸手要去牵陈晈,然而陈娇老头似得将双手背在背后,浓密的头发是她给扎的两个总角,每一个足足她的拳头那样大。 ——他们都继承了姜梅娘一头浓密的又顺直的好头发,格外好打理。 陈妞的手又巧,将做衣服的碎布留了下来,拼拼结结弄成了两个发带,红黄橙绿都用上了,风一吹,陈晈两个鬏鬏上的发带随心飞舞着,远望着她,颇有一种福娃的风范。 她还有一件百衲衣,据说是满一百天时姜梅娘抱着她挨家挨户讨的,还发生了这么一件事。 一般来说百衲衣中紫色的碎布很难讨,因为紫同“子”的意思,人家不轻易送,偏偏姜梅娘带着她去讨时,遇见住在山腰的猎户梨正好扛着猎物回来;猎户狩猎进林子一两个月是常事,家中米粮自然都是生的,更不要说他现在还在回家的路上,他饿的饥肠辘辘,便央姜梅娘一个馒头,姜梅娘手中正好一个馒头,给了他,眼巴巴望着他用来包裹物什的紫布,猎户梨拿着馒头哈哈一笑,将满头污发往身后一甩,便把整块紫色的布料给了姜梅娘。 所以陈晈的百衲衣最多是紫色,骚包得不行,姜梅娘抱着她出去,那天胡四娘眼睛嫉恨的都要直了——当年她给陈晈胜弄的百衲衣碎布最多,花色最全,偏偏紫色的就拇指大点。 陈晈月的百衲衣更是没有半点紫色,林华娘心中哽了好一阵子。 后来陈田田形容陈晈穿着百衲衣时的模样,说简直就是小摊贩上的泥娃娃,要多花哨就多花哨,要多打眼就多打眼! 陈晈对此全无影响,她那时候正在迷迷糊糊的昏睡,一天醒着的时间少得可怜,而且世界都是模模糊糊,还能记得个鬼。 陈晈背着手走在前面,陈妞跟在后面,很快就到了大屋,陈晈走的时候没注意,一头扎进了对面来人的怀里。 抬头一看,正对上人家一双深陷的眼睛,身后的陈妞赶紧将她一把抱起来,快速的立在一旁,将路让出来。 正是陈学年。 陈学年嗓子一抖,“哑巴了,爹都不会叫?” 陈妞吓得更怕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晈搂着陈妞的脖子将自己胖嘟嘟的身子挪上去一点,找个舒服的位置,糯糯的嗓音特别萌,还带着笑“爹!” 陈学年的脸色稍稍好了点,仔细看陈晈,额头和眉毛同自己越长越像,心中长期郁结的气稍稍顺了些。 陈晈望着他走远的背影,朝着陈妞的脸蛋啵儿一口,更是软萌的用肉肉的手捏着她的脸蛋“不怕,怕什么,老家伙一个……” 陈妞睁大眼睛,捂住她的嘴伸着头左右看了一看,见没人才松下气来“小祖宗,你教你的?” 陈晈哼了一声,就听见院子里传来陈世光的声音 “冯二狗那个老混蛋,老家伙一个,我会怕他?老子不怕他!” 陈妞“……” 带着人进去,陈世光看见白白胖胖的小孙子,笑得脸上的褶皱都挤在一起,伸出手要抱,陈晈却着急的一咕噜从陈妞的怀里挣出来来,满院子的跑。 陈世光就在后面追,陈晈急啊,他肯定要将她抱着蹭一蹭,身上的油腻的汗水都蹭在她身上了,还要用胡须挠她,叫她笑。 妈的,老子不笑。 陈世光一边追一边拍着大腿喊“心肝哟,宝贝哟,你倒是慢点跑,摔倒了可咋整,你奶非扒了我的皮……” 话还没有说完,陈晈砰一声摔地上。 陈晈“……” 钱氏听见声音抄着勺子从厨房里出来,看见陈世光正小心翼翼给陈晈拍身上的土,低声道“枸杞最乖了,不要哭啊,更不要告诉你奶,我一会给你偷糖吃去……” 陈晈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扯着嗓子朝着他身后喊“奶,爷爷叫我不要告诉你他把我害摔跤的事情,我不会说的,你不要问我了!” 陈世光“……” 钱氏一个勺子就砸下来,追得陈世光到处躲,一院子鸡飞狗跳,陈妞捂着嘴笑,又将陈晈抱起来。 陈晈不太愿意,又挣扎不过她,鼓着腮帮子抗议,陈妞丝毫不管,抱着她嘿嘿傻笑。 等会陈田田也回来了,背着背篓,里面是满满当当的猪草。她如今已经十二岁,虽然未退稚气,但姑娘家的样子是有些了,弯腰就将陈晈提起来,使劲的用额头抵住她额头蹭蹭,又捏捏她的鼻子,还对着她的脸蛋亲了一口。 陈晈不算太抗拒,终于明白深刻的体会贾宝玉说男人是泥做的,女人是水做的,一靠近男人就污浊,一遇见女人就神清气爽。 她将陈晈递给陈妞,用手在背篓里的猪草中掏了掏,掏出两个大枇杷,递给陈晈和陈妞,又将剩下的拿来出来,用叶子包裹着放回屋子里去。站在院子里喊道“爷,奶,别吵了,我摘了新鲜的枇杷,快来吃吧!” 钱氏追得气喘吁吁,听见孙女这句话才停了下来,一把将正在啃枇杷的陈晈抱起来,碎碎念道“别理那个老不死,好事做不成坏事一箩筐,孙子,有没有摔哪儿了?” 陈晈摇摇头,嘴巴塞得满满的“没,爷爷不是老不死,不是!” “哟,还会护人了!” 陈世光欣慰的不得了,心中暖暖的,转头看陈田田已经将猪草倒在地上,娴熟的将猪草楸成一团,放在木板上一刀刀剁碎,汗水淌下来,他走过去拍拍陈田田的肩膀 “田田,别忙活了,去屋子里吃枇杷。” 陈田田露出一排白花花的好牙齿,道“爷爷,我在树上已经吃过了,你们吃吧!我把猪草砍了,赶在晚饭之前喂猪,否则天黑了不好喂” 陈世光嗫嚅着,但没说话,陈田田这孩子像他,从小老实却勤劳得很,又孝顺,哪里像大房陈晈罗,喊也喊不动,陈晈林陈晈茂倒是应了,却比不得陈田田下得气力,至于二儿子家的三个女儿就不必说了,小的一对双胞胎今年才六岁,大的一个陈晈慧七岁,胡四娘花钱请了人专门教授书本和女红,会认几个字后小小年纪看人眼高于顶,通身的千金贵族病,即便是长大了,也不见得会比田田乖巧孝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15.火烧辫子 陈田田将装满剁碎的猪草竹筐提去灶房打算煮熟,陈世光接了过去,喊她去屋子里陪陈晈玩,陈田田麻利的将竹筐放地上一放 “有妞儿陪着呢!” 转身出去,见钱氏正在择菜,便在旁边给钱氏打下手。 这个季节婆婆丁很多,又嫩又肥,钱氏将择好的婆婆丁放在沸腾的热水中焯一下,快速的捞起,鲜绿色的婆婆丁温顺的躺在白瓷盘子里;陈田田将早就准备好的蒜和香葱撒在上面,放在一旁凉着了,钱氏往里面搁上菜籽油炸的辣椒红油,醋,撮了一小把盐,均匀的撒在上面搅匀了。 接着钱氏在锅里浇了小一瓢油,将沥干的水芹菜倒进去,滋的一声,锅里霎时起了浓浓的白雾,钱氏有条不紊的将腊肉片撒进去,搁上新鲜的红辣椒,翻炒几下,肉味夹杂着水芹菜的清香扑鼻而来,钱氏眯着眼睛,瞧着差不多了,便起了锅,用葫芦瓢舀了一瓢将锅里刷干净,扬手一瓢油,抓了一把鲜红的干辣椒炸得噼里啪啦响。 陈妞不知何时牵着陈晈进了厨房,一直乖乖的搬着板凳坐在墙角,陈晈已经在她怀里睡着了,她不能起身,着急的喊“姐,姐,快加姜末,晚了辣椒就糊了。” 钱氏语气里带着笑 “妞儿,不急!” 陈田田也笑了,连忙将姜末赶在刀背上,待命似得站在钱氏旁边,钱氏一声令下,她才将姜末和青花椒倒进去了,黄橙橙的油里翻滚着色泽惹眼的红辣椒,花椒的味道很抢,陈田田将白嫩的笋子搁进去,立马就被油炸得微微颤抖,陈田田将腊肉块倒进去,香味立马出来了,她拘出一汪笑容,道“奶奶的手艺就是好,瞧着就是香!” 钱氏哼了一声,往里面撒了盐巴“少拿甜话唬我!” 虽然是这样说,脸上却笑开了,把竹笋炒肉装盘,将新鲜的,刚破完肚、洗干净的约摸食指长的桃花鱼放进菜油里翻炸,炸至金黄捞出来放上干辣椒面,又小心翼翼的将炸完鱼的油倒回油罐子去,一滴也不撒出来,解开了围裙,端了两个菜盘,冲着睡得小猪一样的陈晈喊道“乖孙子,吃饭咯!” 陈田田将素瓜素豆汤舀出一大海碗,端了出去。 陈晈罗天黑了才顶着花猫脸跑回来,脚底板上都是黄泥巴,坐在桌子上摇头晃脑的背书,背来背去就那么几句,陈晈林和陈晈茂要比他早到一刻钟,眼巴巴的望着他手中的蓝皮的书册,其实已经被揉烂得差不多,边角都起一层灰糊糊的绒毛,陈晈林咬着手指又期待又胆怯地问 “哥,能给我摸一摸么?” 陈晈罗一脚踢在他的手臂上,他受力跌坐在地上,一半是吓的,见钱氏端着菜走进来,眼睛放着光,也就不记得书本的事情,巴巴的跑去将桌椅拉开了。钱氏看见方才的一幕,不悦的板着脸“晈罗,给弟弟看看,学学又没什么!” 陈晈罗斜着眼睛瞅了钱氏一眼,妆模作样的翻了一页书“可不成,先生说了,这书要是没了他说什么也不要我念了,要是给陈晈林摸坏了怎么办?” 陈晈茂嘟着嘴“前天你把它垫屁股,不也没坏么?” 陈晈罗一听,鼓着眼睛一翻身跳下板凳,揪着陈晈茂一书就砸下去,还是钱氏给护着,将陈晈罗拉在一边 “去帮你妹妹舀饭!” “凭什么呀!”陈晈罗气呼呼的揉着刚刚被钱氏捏疼的小胳膊 “陈晈林陈晈茂还在呢,叫他们去,我要背书,明儿夫子要抽查!” 陈晈林陈晈茂被他突然的高喝吓得一呆, 钱氏被他一堵,硬是一点话也说不出来,陈田田抱着甑子走进来笑着道“哥哥说得对,背书要紧,奶,我来端。” 连忙放下盛汤的碗,往厨房里跑去了,陈晈还趴在陈妞的背上,她这个年纪天一黑就犯困,平时这个时候早就睡觉了,但今天是她的寿辰,钱氏不让她睡,如何也得吃了寿面才行,于是陈晈将她放下提在板凳上坐好,握住她的小肩膀郑重的嘱咐道“要坐好哟,我给姐姐端菜去!” 陈晈迷迷糊糊的用手背揉着眼睛,脑子里根本听不清楚她说什么,稀里糊涂就答应了,等陈妞跑出去,她便伏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陈晈林看见了,便也跟着跑过去,后面还跟着陈晈茂个小尾巴——他是不喜欢陈晈罗的。 陈晈林跑到厨房里端着三碗面糊笑嘻嘻的央陈田田讲今儿摘果子的趣事,陈田田便一一讲了。 陈晈本来睡得好好得,突然嗅见一阵蛋白质的香味,她下意识的挪了挪,觉得头皮发烫,便扬起头来,然而头皮已经带着一点点火灼的疼痛感,她一个激灵,睁眼就看见陈晈罗又粗又短的手拿着油灯,微微倾斜着,一部分黄中带黑的灯油已经弄在桌子上,缓缓的随着桌面的倾斜面扩散;自己的小头发滋滋的燃着,他还在冲她吹口哨,小豆眼睛眯成一条线,看得出笑得很开心。 钱氏端菜进来时正好瞧着这一幕,大喝一声混球,陈晈罗不怕,反倒是将油灯啪一声砸在桌上,伸手从筲箕里拿了两个白馒头就往外跑,跑到门边却站住了,钱氏手忙脚乱的将陈晈头顶上的火苗扑灭,便从门后操了一根拇指粗细的柳条追上去,倒将陈晈罗吓得跑到院子里,可钱氏一停住,他便也停住了,还扮鬼脸,五个粗短的手指头又黑又皱,拇指抵在腮帮子上吐舌头,发出噜噜噜的声音。 钱氏气得不轻,又要去追,可一追他就跑,钱氏倚着门框喘气,他就站在院子门口,微微弓着身子,是个随时准备逃跑的姿态,见钱氏不会追过来,他甚至还拍了拍屁股,挑衅的盯着钱氏。 钱氏气得肝火上升,嘴里唾沫星子横飞,直骂小兔崽子。陈晈伸手一摸自己脑袋,陈妞给捆的半个鬏鬏都给烧没了,幸好钱氏来的快,否则要是烧了头皮,她算是长不出头发了。 两腿一蹬从木板凳上跳下来,拾起地上三字经,方才陈晈罗已经弄了些油洒在桌子上,陈晈踮起脚用书本蹭蹭油灯,又洒了些油出来,将书倒着抖了抖,每一页都松开,仔仔细细的裹干净桌面上的油,往油灯上一蹭,嗤的一声黄中飘着蓝的火苗很快将书本吞噬了,还差点烧了她的手,她赶紧退后几步,将书本瞄准油灯一丢,油灯立刻被打翻在桌子上,油洒出来了。 她迈着小短腿走过去抱住钱氏的裤脚,又害怕又着急的指着那本燃了三分之二的书 “奶!奶!哥哥的书!” 钱氏正在起头上,她扯了好几次钱氏都没听见,等听见的时候书本已经烧得所剩无几,钱氏一拍大腿,哎哟一声,连忙跑过去将书上的火扑灭。陈晈罗在院子里隔得有点远,好半天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登时脸色一变,连忙跑上来,又忌惮钱氏,于是站在门口停住了。 陈晈转过头来傻呆呆的看着他“哥,你为什么要烧我的头发,你看,油滴在书上,书也给烧了! 陈世光喂完猪,洗干净手正准备吃饭,走到门边正好听见陈晈这一句,登时眼瞪如铜铃“什么?书烧了?你个小兔崽子!“ 一把操起扫帚,陈晈罗晓得闯祸了,拔腿就跑。陈世光可不是钱氏,人老身手活络,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往上一提,陈晈罗就是离了地的兔子,随便怎么跑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扫帚就往他屁股上抽,一边抽一边提着往外走,陈晈罗平日里就赖这回更是扯开了嗓子哭,活像是皮被剐了一样,可陈世光这回却一点也不心软,因陈家送他去的是最好的学堂,一心盼着他能考个秀才光宗耀祖,陈学年自然也抱着这个期望,但陈晈罗能成什么气候,进学三年,连个三字经也背不全,好几次还被学院退出来,要不是林华娘和钱氏三番五次去求胡四娘,靠着她娘家的关系,陈晈罗早回家来割猪草了。 这回被陈世光拎着往外走,不用想也知道肯定要被抓到陈学年,林华娘面前,三司会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16.想当初她将陈晈罗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 夏夜的星星亮堂的紧,陈晈被钱氏心疼的抱在怀中,来回的抚摸着她被烧焦的鬏鬏,陈田田和陈妞端着菜上来了,陈晈林手里抱着碗碟,陈晈茂手里还握住筷子,大家呆愣愣的听着土墙后面传来的陈晈罗的尖叫。 钱氏瞅着陈晈被烧焦的枯发,用力一碾就断成几截,便叫陈田田寻一把剪刀来,仔细的对着油灯将枯发剪了赶紧,整个过程安安静静的,只有剪子发出的嚓嚓声,一旁的四个小孩子都没有说话,发生这种事情大家都不晓得要说什么,只能乖乖的坐在凳子上。 陈世光没回来,大家也不敢动筷子。 陈晈见钱氏剪完了头发,抱着她下巴啃了一个带响的,笑得跟朵小红花“奶,爷爷什么时候回来,能吃饭了不,枸杞要饿死了!”她用肉肉的手指指着一桌只的饭菜,馋得流口水。 话音刚落,一群孩子都呆滞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纷纷看向钱氏。 钱氏粗糙的大手来回的摸着陈晈毛茸茸的头,而后将陈晈搂在怀中,对着陈田田吩咐道“田田,去将爷爷的菜单独拨在碗里,我们吃吧,不等你爷爷了,今儿枸杞才是寿星,哪里能让寿星饿着了!” 终于笑起来,露出一口稀松的牙齿,陈晈帮她将垂到脸庞的银灰色的碎发往耳后一勾,钱氏塌陷的眼皮下一双浑浊的眼珠,竟然微微的颤动着,不着声的耸了耸鼻头,将陈晈转个个儿来,面对着桌子,陈田田已经将陈世光的份搁到厨房里了,食物的诱惑重新令大家活络起,隐隐带着高兴,毕竟对于陈田田陈妞来说,这样一餐饭得是弥足珍贵。那个家中,最多也就只能保证四口人三餐饭饱,若是要吃肉,得过年了;对于陈晈林与晈茂,虽然家中这样的饭菜时常能入口,但陈学年极重礼数,吃饭时候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还得遵从一定的规矩,拿筷子前,得先站直立正背一段三字经才行,他自然是不需要同陈晈罗一样背得多,毕竟没有正式去学堂,但陈学年教授他时极没有耐心,一段字只读三遍,便叫他去问陈晈罗。 陈晈罗连书也不给他碰,还妄想着他能背给他听,比做美梦还难。 一来二去大家便喜欢来陈世光和钱氏这里,可要寻着这样的饭菜得等陈家这一辈的男丁中有人过生辰才行,陈晈又是陈世光最疼爱的,晚饭自然是最丰盛的,钱氏又沉默了一阵,便叫陈田田将厨房中大蒸笼里的东西搬出来。 陈田田才走到门边,陈晈已经嗅到美食的香味。陈田田脸蛋红扑扑的,脸上荡漾着笑,那只糯米八宝鸡温顺的躺在大青瓷盘里,已经烝出一层浅薄的、褐黄色的汤汁儿,她端在小心翼翼,眼睛弯成一双月牙,能与那尊挂在天上黄橙橙的玉弓争辉,又凉又清,叫人看去夏日的炎热也淡了几分,又比月亮着了人的热情和稚气,瞅着瞅着人就像是被感染了似得,忍不住要亲近她,钱氏也被她朴实的笑容感染了,终于笑开来,嘱咐道“田田,小心烫,慢点儿。” 陈田田声音也甜,唉了一声,陈晈搂着钱氏满是皱褶的脖子,嘟囔道“枸杞不饿了,枸杞想要等爷爷来。 钱氏微微一怔,抱着陈晈又亲了一口,眼睛微润,搂着她一声又一声的喊心肝儿,宝贝儿,陈田田低着头不说话,却是将一只干净的碗扣在八宝鸡上,将口水吞回肚子里,撑着下巴望着枸杞,她自己的弟弟一贯聪慧,说起甜话来,就算是石头也她说酥了,指不定回头就跟着跑了,陈晈林陈晈茂看没得吃,又不敢出声抗衡,只能来回的咬着筷子,眼睛都盯在几道菜上,陈晈脑袋瓜一摇,抓住钱氏身体来回摇晃“奶,要听故事,故事,我要听故事…… 钱氏被她闹得没有办法,强行将她按在膝盖上,笑着应和道“这就讲这就讲…… 彼时陈晈霏带着陈晈慧和陈晈宁迈过门槛,陈晈慧走路还不稳,陈晈宁倒是比她稳当一些,他们两个是一对双胞胎,长得好似陈晈见过的最嫩的水仙花,被她们阿姐带着,胆怯得很,却是见了陈妞和陈田田就露出整整齐齐的乳牙,活泼地笑着,然而陈晈霏却是冷淡,像是后脑勺有眼睛似的,转过来看了陈晈慧陈晈宁一眼,吓得她们赶紧收了笑容,又变成胆怯懦弱的了,丝毫没有方才的鲜活劲儿。 陈晈霏今儿是不打算来的,毕竟她家不缺这点粮食,她并没有遗传胡四娘贪财好吃的毛病,小小年纪清高得很,颇有大家小姐的做派,看谁都是仰着下巴,眼珠转到天上。 与此,陈晈最不喜欢的人就落在她头上,连陈晈罗都比不得,因陈晈罗至多是蠢,但陈晈霏就不一定了,她老是能有办法叫陈晈联想到前世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就外貌来说,她无疑是陈家女孩堆中最出色,最靓丽的美人儿了,甚至放在整个县城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虽然才七岁,但七岁有七岁的可爱,十七岁有十七岁的窈窕,每个年龄段都是被人们赋予一套审美标准,有些人长着长着就残了,有些人残着残着就惊为天人了,还有一些上天特别眷顾的,从小就不晓得丑胖黑为何物,陈晈霏就是这一类人,小小年纪还能弹琴作画,诗歌也能吟诵一些,在一堆整天同泥巴打交道的小屁孩眼中,跟公主的存在没什么两样。 她自然也不屑于来钱氏这里讨这一顿吃的,但碍于胡四娘的嘱咐,她也不情不愿的来了。 一堆孩子都晓得她定然是被胡四娘逼着过来的,脸更冰冻了似得,拉得老长,大家其实也不期望她过来,小孩子就是图个热闹,来了个制冷空调,大家当然不喜欢。 陈晈明知故问的伸出一颗脑袋“三姐,十哥哥怎么不来?” 陈晈霏白了她一眼,她今天穿了一件窄袖的暗云纹绯色罗短衫,袖口窄花边料子是红底的,上面绣着许多的桃花,看起来格外小巧精致,将她衬托得人比花娇,比这屋子里清一色的蓝布素衣格格不入,冷漠的转过头,若无旁人的弯下身从袖子里掏出一方绣花帕子去将板凳反复的搓了,方才坐起来,拿起筷子就要吃饭。 至始至终没开口讲一句话,钱氏也没得她一声奶奶,登时脸也冷了,心中不喜,欲开口训几句,陈晈甜甜的奶音又说道“姐姐,今天你吃饭了么?屙屎了么?屙了几回?爷爷说……” 陈晈霏筷子伸在半空,惊恐又嫌恶的看着陈晈,而后放下筷子,迅速的站起来,指着陈晈的鼻子吼道“奶!你看看他说的是什么,他诚心恶心我!让我吃不下饭!” 钱氏眼皮子也不掀,将陈晈挪到另一只腿上,别开陈晈霏的手,冷淡的说道“他还小,你一个做姐姐的这样小器,叫人看了笑话!” 陈晈霏看着钱氏护着陈晈又气又怒,更多的是嫉妒,陈晈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周岁抓阄的时候抓了一只笔么,还真以为他能考上状元了,两个老人这样护着,陈晈霏冷哼一声,坐在桌子上抱着手嗤笑道“奶,枸杞弟弟都两岁了,到现在连字也不会认,能有什么出息!” 钱氏真生气了,一拍桌子,严肃呵斥道“这像什么话,你娘教你的礼仪都叫狗吃了,有你这样做姐姐的么?” 陈晈霏家中哪里受得这个气,登时就急红了眼睛,陈田田看在眼底,连忙将安慰她别哭了,但话还没有说出口,陈晈霏便是一句“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陈田田顿时尴尬的站在哪里揪着衣摆,横也不是竖也不是。陈晈目光一冷,将头埋进钱氏的怀里在抬起头来,仿佛丝毫不懂她看自己时厌恶的目光,天真无邪。 “姐姐别哭了,今天是我生辰,哥哥都被爷爷打哭了,你要是再哭了,我……我也要哭了……” 陈晈霏擦着眼泪看她,狐疑的闪着长睫毛,张口就带着刺儿“奶,大哥不是你的心肝宝贝么?怎么,你老人家舍得打了?” 这句话可是踩了钱氏的痛脚,想当初她将陈晈罗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结果那小兔子崽子是怎样对付她的?偷鸡摸狗不干正事,说出十句话九句话叫人心寒,一时间不晓得如何回陈晈霏的话——陈晈霏嘴巴可是出了名的,简直是比胡四娘还要胡四娘,钱氏只能气得歪过头去,一言不发。 陈晈再伸出头,道“奶心疼我们,肯定舍不得打大哥,是爷爷打的,大哥玩火烧了三字经。” 正在气头上的钱氏听见三字经几个字惊讶的看了陈晈一眼,说“宝,你说什么?” 陈晈有点懵,她还没能将这锅汤搅混呢,鼓着腮帮子说道“三字经,大哥都在我面前说了两遍了,他那本书叫三字经!” 钱氏瞬间笑逐颜开,心中的不快立马烟消云散,激动得连连亲了陈晈三口,陈妞和陈田田也是高兴得很,腼腆的笑着,就听见钱氏笑呵呵的说“才听了两遍,就记得了,我家小乖乖真是聪明哟!” 陈晈霏捏着袖口的手渐渐发紧,抿着嘴瞪了陈晈一眼,从凳子上跳下来转身就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17.发酒疯 陈田田望着她孤瘦的背影,终究没有问出那句:你要到哪里去? 垂下头余光瞟见陈晈含笑的眼睛,她觉得陈晈仿佛像是看透一切似得,又觉得这个想法可笑,陈晈才两岁,拿筷子都不利索呢。 陈晈当然清楚陈晈霏一双腿到底是迈向哪里了——陈晈罗栽了这么大个跟头,她不去凑凑热闹都对不起她那个性子,现在定然是跑回家将通知胡四娘,母子两一同前往陈家观摩陈晈罗被训诫的过程。 这个过程自然是很爽,陈晈估算着,就打比林华娘再哭得梨花带雨,有胡四娘在场,说不定还能带上几个邻居,凭着她的能耐,陈晈罗如何也不能挨了几棍子就了事,这不算完,当初陈学年是如何四处吹牛陈晈罗学习如何好如何了不得的,这些个人人心中明白的谎言今晚都得被强势的拆个干净,叫陈学年一张老脸没地方藏,另外,陈晈罗那个性子,定然都将这笔账算到陈晈霏身上。 陈晈心中稍稍舒服了点,按照陈世光的好面子的性格,那种场合他肯定不会久呆,指不定一会就回来吃饭了,她一年才一回生辰,哪能叫陈晈罗陈晈霏给搅和了,她得高高兴兴的,叫大家都快快活活吃晚饭。 不消一会陈世光果真垂头丧气的回来了,见了他们笑得有些勉强,伸手将她从钱氏的怀中抱了去,钱氏趁着他弯腰时同他讲了几句话,陈晈并没听清楚,然而陈世光愁苦而愤怒的脸上露出笑容来,将陈晈狠狠的亲了一口,招呼着大家吃饭。 虽然有些小插曲,但身边没有捣蛋的人,陈世光与钱氏一贯慈祥,大家渐渐又活泼了,甚至大声喧哗起来,抢着碗里同一只炸鱼干或者腊肉片,抢得热火朝天,陈晈茂笑声最夸张,咯吱咯吱的笑得前俯后仰,陈妞坐在他的旁边,深怕他向后摔了去,陈晈慧陈晈宁起初不敢笑得太大声,只敢捂着嘴笑,后来渐渐大胆了,甚至还同陈晈抢鸡腿。陈世光喝了一点包谷酒,吵嚷着要喂陈晈一点,钱氏拗不过他,随便他强迫陈晈喝了一点。 结果只不过碗底一点点,陈晈看东西都重样了,撒酒疯抱着陈世光不撒手。 陈世光也抱着她不撒手,一口接着一口喊我的孙儿,钱氏背着一群小孩子对陈世光又掐又打,但丝毫不管用,陈世光哎哟哟的抱着陈晈避开钱氏,眼睛迷离着讨饶 “老太婆子,你别揪,痛得很,痛得很……” 陈晈学软萌的学着陈世光缩头缩脑的模样,发出嘶嘶的声音,然后抱着陈世光的脖子身子一前一后的摇晃着“哎哟哟,嘶嘶,你别揪,痛得很痛得很……” 陈世光笑得前俯后仰,陈田田几个也晓得捂着肚子,钱氏又怒又笑,嘴里喊着小兔崽子,撸了袖子要去追,陈晈紧张的缩紧屁股,指着钱氏的方向, “爷,爷,奶来了,奶要打我们,快跑,跑……” 陈世光笑得直不起腰来,一把将陈晈提在脖子上,让她抱着自己的头,连声音和道“对!我们跑……” 一面跑一面躲,闹了大半夜,姜梅娘来接陈晈时,陈晈已经由着陈世光抱着在铺上睡熟了。 钱氏暗地里给了姜梅娘一些果蔬的种子、二十个鸡蛋和一罐子猪油,千叮咛万嘱咐要她藏好了。姜梅娘习惯性要哭,她索性转过头去看着陈田田:“你随时看着点你娘。” 姜梅娘脸热了起来,钱氏一贯觉得她脑子不够用,当着她的面一而再再而三的嘱咐陈田田也不是头一回,脸愈发红了,嘟囔道“娘,我会谨记的。” 钱氏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要进屋子,连连摆手,她已经不指望姜梅娘能稍稍聪明一点,无论她偷偷送什么给她,都要叫胡四娘或者林华娘知道了去,要不是陈田田这丫头大了点,她如何也不敢一口气送这么多东西,人老了经不起折腾,她现在就想同陈世光过点清净日子,抱抱乖孙儿。 见姜梅娘跟着进来,她怔了一怔,姜梅娘深怕她误会她还要讨东西,赶忙说道“娘,枸杞还在这里,我抱回去,省得扰您睡不好觉!” 钱氏望了她一眼,道“不必了,今儿枸杞就在这里睡下罢,省得半夜来回跑醒了瞌睡!” 姜梅娘一僵,手轻轻的握紧了“娘,我还是带回去罢,枸杞睡觉闹腾得很!” “无事,我自己个的亲孙子我还嫌弃不成,快和田田回去吧!”钱氏做了个赶人的姿势,正欲关门,陈晈却踩着脚步一深一浅的就来了,望见姜梅娘,奶声奶气的就要抱。 姜梅娘心底松了口气,一把将人抱了起来,钱氏伸手要抢,陈晈却整个人鼻涕虫一样紧紧的粘在姜梅娘的身上,含糊不清的喊“不要闹,娘,睡觉,枸杞要睡觉!” 钱氏唉了一声,碎碎念道“小白眼狼,你娘来了你就不要你奶了?不要你爷爷了?” 陈晈稀里糊涂又睡过去,钱氏没好气地象征性拍打她的背,由着姜梅娘抱着同陈田田陈妞儿走了。 胡四娘看完了热闹,神色怡然的折回来接了陈晈慧陈晈宁,陈晈霏跟在她后面,被她笑眯眯的拉出来,指着钱氏道“叫奶奶!” 陈晈霏不开口,她用力的扯着她肩膀上的衣服,陈晈霏被她大力带得身体前倾,不情不愿的喊“奶奶!” 钱氏一见着胡四娘就头疼,浅浅的应了,就要关门睡觉,随之胡四娘动作快得好似一条鱼,快速的闪进了院子里,脸上抑制不住的愉悦,压着内心的激动道“娘,你可不晓得,今天晈罗那孩子,嘴可厉害了,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偏偏都没一句真话,我当时都要相信了……” 钱氏一掀眼皮子,凉凉的看了她一眼,她便缄口了,陈晈宁陈晈慧已经打瞌睡得东倒西歪,钱氏声音低低的,免得吵醒了两个孩子,却是严肃而带着长辈的气势“像什么话,这会儿才来接孩子,还不快带回去睡觉!” 胡四娘咬了咬下唇,便在钱氏凌厉的目光中退出院门,贼心不死还想再说两句,钱氏麻利的将门一合,她彻底被隔绝在外,狠狠一跺脚,心有不甘的领着三个女儿走了。 陈学时早在屋内等得瞌睡来,陈晈胜已经由着奶娘抱去睡了,他心中念着三个女儿和胡四娘,便睡不着。 胡四娘一进门,原本被夜风压下去的气又开始折腾,指着陈学时就吼道“叫你去你不去,多好的一出戏,前些年,大哥没少拿咱们家没儿子这事儿来压我们,没少将陈晈罗搬来我们面前炫耀,嘲讽我没给你生个儿子,要不是晈胜……风水轮流转,现在转到他家了,你连屁也不敢放一个……” 三个女儿站在一旁,他顿时觉得羞愧,见胡四娘还要说,他忍不住上前捂住她那张不分场合的嘴 “女儿还在呢!像什么话!” 胡四娘奋力了几番才将嘴上的手掌扳开,几根发丝从发髻上抖落下来,显得尤其狼狈 “我说得假了?当着女儿的面你怕丢人啊!” 陈学时既愁苦又无奈,便索性不理她,想将三个女儿哄着送进屋子去,一手抱起陈晈宁陈晈慧,正要喊陈晈霏,却看见她已经自己出了大厅,朝着自己小窝去了。 陈晈慧陈晈宁呐呐的低头望了胡四娘一眼,赶紧将头埋进陈学时的衣襟里。 胡四娘见一家人都躲着自己,唉了几声,陈学时倒是走得越发快了。 夜里凉爽,她在大厅中独自生了会儿闷气,觉得身上黏腻,便想着去洗澡,可大半夜哪里来的热水,心中的火气又上来,走到净房,却见一旁的隔间里的澡桶冒着袅袅热气,她欢喜的拨开帘子,果真是一桶温热的清水,便脱了衣服戏水去了。 洗漱完毕,陈学时已经哄完了女儿,为生计奔波了一天,他实在是疲惫不堪,躺在床上微微有鼾声。胡四娘却蛇一样从后背攀岩了上来,他被吵醒,双手撑着床坐起来,嗅见她身上的水汽,迷迷茫茫的道“洗完澡了?” 胡四娘温顺而低声嗯了一声,握住他满是老茧的双手“晈胜今晚没见我,乖不?” “乖!”陈学时敷衍道,他实在是太困了。 胡四娘晓得今晚的洗澡水是他专门备下的,心中的火气早就消散的差不多,并不计较他此时敷衍的神态,反而觉得今天一回来就同他吵确实有点过分,便依偎在他的胸膛,猫一样讲道“今天的事……” “就别说了,本来也没有大事,睡吧!” 胡四娘心中高兴,然而矛盾的是愧疚又浓烈了些,话免不得委婉很多“早时受了些大哥一家的欺负,如今偶尔气愤,你晓得我就这个脾气,然而并没有多大的害心,今儿我也不是非要针对晈罗,可他也是不争气,上次大嫂央我,让我爹别将晈罗赶出来,我便去了,还挨了我爹的一顿骂,我娘的一顿念,我不也没有说什么,大哥却一句谢谢也不说。” 陈学时听见自己大哥瞌睡醒了一半,叹了口气“我哥就是那个样子,你别计较!” 话完,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人儿,却不似平常夜中素雅模样,口上涂着红色的口脂,眉毛好似初春的柳叶,直挺俏丽的鼻子几乎要凑到他的下巴,正痴痴的望着他,檀口微张,些许热气拂过他的喉结,他陡然觉得浑身一热,下腹一紧,反身将胡四娘压在身下…… “四娘,晚些再睡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18.阳光大男孩~ 早晨起来就是一场大雨,靠近中午时雨水淅淅沥沥,傍晚时才稍作停歇,远处的青山都冒着白气,顶端戴着一朵白雪的雨云,天际是灰紫色的,看样子今晚夜里还要有一场大雨。 现在是插秧的季节,青蛙一到傍晚天就扯着嗓子乱叫,吵得人不安生,陈妞和姜梅娘下午上街去卖刺绣去了,大概一会就回来。 陈妞回过身将木门关好,将陈晈背上,挎着小竹篮走了,家中的大黄摇着尾巴跟上来,门口的小路泥泞,脚跟踩在泥土上跟踩年糕似得,初初踏下去松软,抬脚起来却得费气力,陈妞怕弄坏布鞋,所以踩了光脚丫子出来,湿糯的黄泥吃不住她的体重从脚趾头缝里飙出来,陈晈很安分的趴在她的背上,其实她自从能走能跳后,不大愿意叫人背来抱去,可她更不愿意踩在湿软的黄泥巴上。 陈妞带着她来到离家不远的菜园子里,推开篱门拔了一些葱和青菜,又摘了一些嫩辣椒放在篮子里,给大黄叼着,她将糊满黄泥的大葱放进菜园子的水沟中洗了,两只手黝黑黝黑,她的鼻尖小而巧,眼睛大而黝黑,就像是一只山间的精灵,说不上多漂亮,但伶俐得很,而陈田田比她要明丽大方,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倔强。 陈晈被她放在芋头叶子上,一动也不敢动,免得沾了泥土,陈晈将洗干净的菜篮子整整齐齐的码在篮子里,又将篮子给大黄叼着,两三步踏过来将陈晈背起来,哼着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山歌,快活的走在田坎上。 菜园子下方是木家的水田,水仙小姑娘抱着个木盆,里面半盆泥鳅黄鳝钻来挤去,胶成灰黑的一团,木槿小姑娘的木盆里则是厚厚一层螺蛳,田里整整齐齐插了一排排的青秧子,两人正在挨着田坎捡软体动物,瞧见水里陈妞的倒影,一抬头就对上陈妞的视线。 两人抱着盆跑到陈妞儿跟前来,笑嘻嘻的给陈妞看盆里的成果,然后随便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掌还潮乎乎的就捏陈晈的脸蛋,吃够了嫩豆腐,水仙从盆里挑了四五条肥肥的黄鳝,用棕榈叶拴了丢在大黄狗的篮子里,木槿小姑娘也捧了好大一捧螺蛳给陈妞。 “妞,昨晚不是大雨么?河里涨水来淹了稻田,明儿水退了我们去捡鱼去!”水仙小姑娘两只眼睛黑葡萄似得,笑起来两个浅浅的梨涡。木槿小姑娘附和道“去罢去罢,不去就亏了,鱼肯定比黄鳝要粗,比泥鳅更肥,炸鱼干香滋滋的美味极了。” 她捂着脸兴奋地原地跳了两下,馋得直流口水。 陈妞听罢,也向往得很,心头雀跃,但想到背上的陈晈,她不敢开口答应,就怕明儿家中还没有人,她一个人肯定是不能带着陈晈去,只能说到“要是明儿我姐姐准我去,我一定和你们去!” 木槿和水仙晓得她家中的情况,连连点头,然而望着陈晈这个包袱时难免有点抱怨“你弟弟什么时候长大啊,都不能跟我们一起玩,害得你也不能跟我们一起!” 陈妞默了一默,有点赞同,但又忍不住为陈晈辩护“不过他可乖了,一点也不贪玩,还特别爱干净!” 陈晈充耳不闻,翻了另一面脸蛋贴在她的背上,并不想加入这个话题。 木槿又自豪地说道“其实带着他去也不要紧,你告诉田田姐,我哥哥回来了,有我哥哥啥也不怕,他会凫水,力气大!” 木槿的哥哥木泉今年十五岁了,平时里去富裕的远方亲戚杜家当短工挣钱,农忙时分便请假回家帮衬,他家中田地多,少了他肯定不行。 水仙姑娘一经她提起,双手一拍“对呀!”三个人正聊得开心,彼时身后传来微微沙哑的声音,语气却放得很缓 “去河边么?” 三个人回头去,见对面的小姑娘提着粉色的罗裙小心翼翼的垫着脚尖,辛苦的维持着平衡,摇摇晃晃的朝着她们走过来。 她的皮肤雪白,眼角生了一颗芝麻粒大小的泪痣,原本清纯的小脸蛋平添了几分妩媚,看着她们,勉力的笑了一笑,连忙低着头专心的避开脚下的水塘。 好不容易走到三个小姑娘的面前,群袂上多少沾了几个泥点子,站在田坎边巴掌大的草皮上,不停的蹭着脚上的泥土,她眉头蹙起,见陈妞又瞬间舒展开了,颇为优雅地放下裙子,抬起头荡漾起笑容,眼尾上翘,直起身来她高了三个小姑娘一大截,她今年已经十一岁了,胸部开始发育,腰身变得窈窕,乌黑的头发用绸带绑了,缀着两朵粉色的绒花。 处在三个黄毛小豆丁中间,她面皮上的优势十分显眼,纤长白嫩的手薅了一把胸前的乌发,将它甩到后背去,体香随着这个动作微微散出来,并不浓郁,是玫瑰的味道,撩在鼻尖若有若无,陈妞与木槿水仙先是被她甩头发的风姿撩得一呆,然后齐刷刷的垂下头去,情不自禁的望着自己的糊满淤泥的小腿和十个脚丫,同一身补丁的衣服。 随后三个小姑娘的眼睛中流露出羡慕,痴迷的望着她。 “明儿能带我去么?” 陈妞没见过她,她虽然也称得上城里人,却是靠近村寨的城里人,从家里走到城中最繁荣的花春街得要一时辰。但水仙是知道的,她是杜记粮油作坊老板的大女儿,叫杜丹,今早才跟着木泉回来的。 杜丹的目光眯着笑,目光落在陈妞的身上,重复道“能带我去么?” 陈妞胆怯的往后退了一退,无措的望着木槿水仙。 杜丹望着她嗫蹑的模样,笑得更善意了“我叫杜丹,我家在春华街,就是那个粮油店,你叫陈妞是吧!” 陈妞点点头,她从绣着牡丹的粉色荷包里掏出用牛油纸包裹着的三个颜色鲜艳的糖人,递给他们“快吃吧,好吃得很!” 木槿快速的接了过去,她晓得杜丹带来的东西都好吃,但陈妞和水仙却迟疑着不敢接,木槿直接将糖人抢了过来,蛮横的塞进了两个小姑娘的手里,嘟着嘴说道“这是我杜丹姐姐,人可好了。” 杜丹笑得更甜,她又掏出一个绘着花纹的拨浪鼓,轻轻靠着陈妞的肩膀转动几下,发出咚咚的声音,三个小姑娘望着那东西眼中流露出欢喜,眼珠都胶在上面了。 打瞌睡的陈晈被叫醒,极其不情愿的抬头瞪了面前的人一眼。 杜丹被她瞪得有点僵,普通的小孩子都喜欢这个,连木槿都爱得不行,她还送了她好几个,于是又将拨浪鼓朝着陈晈面前送了一点点,拿捏出甜蜜的笑容“小弟弟,这个给你玩!” 陈妞呆呆的望着拨浪鼓,偷偷的用手捏了捏陈晈的小腿。 陈晈打了个呵欠,扑腾了几下小腿,示意陈妞别捏了,然后掀起眼皮子冷冷的望了她一眼,趴回陈妞的背上了。 杜丹有点失落,心头好似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但她反应也快,弯腰将拨浪鼓插在大黄狗叼着的篮子中,依旧是笑着,说道“明儿我给你们带糖人,陪你们去捉鱼虾! ” 两个小姑娘高兴的唉了声,见陈妞垂着头不说话,木槿替她解释道“丹姐姐,陈妞要等她姐姐回来,问过她姐姐才能确定去不去,我明儿再去喊她” 冲着陈妞努努嘴,陈妞高兴而感激的点点头。 木泉插完秧苗赶过来,见一群小姑娘在叽叽喳喳,他生得干瘦高大,头发茂盛,蜜色的皮肤,手臂上纵横着肌肉,一张脸蛋阳光帅气,即便是被泥土糊了也挡不住一双爱笑的眼睛。 “怎么都在这里了?” 看着陈妞和陈晈,将手上的鲫鱼分了一串放进大黄狗叼着的竹篮里,又递了一串给水仙,手中就剩下一串了“怎么都在这里,晓得我今天捉了鱼,故意的嘛!” 陈妞的谢谢还没来及蹦出嗓眼,就听见他打趣的话,水仙插着腰佯装生气的望着他 “哼,谁稀罕你的臭鱼!不要不要!” 木泉浓眉一挑,故意板着脸看着水仙小豆丁“真不要?那我收回去了。” 说着就伸手要拿,吓的水仙连连后退,护着篮子里的东西“木泉哥不害臊,明明送给人家还讨回去。” 木槿也往水仙身边一站,算是表明了态度。 一旁的杜丹嗔怪着笑道“你这个哥哥当得没有威严啊,你看你妹妹都站在水仙一旁了。” 他听罢转而望着杜丹,正好撞见她清澈的目光,顿时快速将目光转到陈妞身上,说话竟然开始结巴 “陈陈,妞,你姐姐呢,她明儿要去捉虾么?” 木槿望着自家哥哥这个局促的模样便捂起嘴咯咯的笑,水仙也抿着嘴笑, 木泉更窘迫,脸上轰的一下就热了,语无伦次道“陈陈晈长高了,看起来也胖了。”陈晈软趴趴的耳朵倏忽的立起来,抬起头来伸出两个爪子揪住陈妞的耳朵 “陈妞,你不回家做饭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19.读书的萌芽(捉虫) 陈妞回到家,做了饭,将泥鳅黄鳝清水洗干净了,用嫩辣椒剁碎加入花椒翻炒制成辣酱,裹着泥鳅蒸上一会,搁桌上。用青菜洗涮干净,白水煮到七分熟,沥干洒盐巴,香葱,搅拌均匀实凉在一旁。 她把绿色的辣椒剁了一部分新鲜的备好,然后择干净几个嫩辣椒煮熟了剁成泥,生熟的两种辣椒各兑一半放在碗底,加入鲜花椒,剁碎的折耳根嫩叶,三滴木姜子油,蒜泥,搅拌均匀,最后洒一撮红色的干辣椒,拳头大的一碗,看起来却十分有食欲。素瓜和豆豆都是从菜园子里才摘的,一瓢山泉煮出来汤汁儿都带着豆角的清甜,也是嫩绿色的;嫩南瓜嚼在嘴里是面的,口感像面团,但是比面团软,不沾牙,还甜,且不腻心,不像蛋糕、糖果一样的吃得叫人口干,这个吃了越想吃,越来越下饭,素豆角蘸一点辣椒搁嘴里,辣完了就是香,花椒木姜子味刺激味蕾,但不冲鼻子,开胃等很,等这个劲儿过了,就能尝到豆角爽脆的口感和豆角本身带着的甜味,一口吃下去叫人停不下来,偶尔嚼着一粒折耳根段,嘴里能回味好一阵子,折耳根的妙处是没吃过,吃不惯的人体会不来的。 那串鲫鱼让陈晈简单的熬汤了,鲫鱼体量小,木泉给的这串鲫鱼都是巴掌大的,玉米棒子长,最起码一条得长上三年,熬汤雪白浓郁,舀出来却微微透亮,喝在嘴里从嗓子一直滑到肚子里,只有味道留在舌尖上,砸吧一口是鱼的鲜味,再啜一口舌尖还是鱼的香滑,隐隐带着一点稻花香——都是稻田里吃稻花长大的鱼,叫人欲罢不能。 陈晈穿越过来才晓得豆角和嫩瓜口感如此好,大城市里面的都不新鲜,小摊贩上的瓜和豆摘得早,瓜都皮了,熬融了也煮不面,豆角早老化了,清甜的味道没剩什么,吃起来味同嚼蜡——瓜豆这种东西,新鲜摘下来的味道和摘下来一段时间后的完全不同,至于鱼就更不必说,饲料鱼有什么好吃法,就算喂的是青草,那也比不上稻花。 然而最妙的是陈妞做的辣椒水,真正的味道鲜灵。白水煮土豆没吃法,但往她辣椒水里一蘸,陈晈都能吃完拳头大的一个,心中还念着。前世就不说了,肯德基的干辣椒只是辣,没香味,至于饭店里的辣椒水……参差不齐,穿越过来后,陈晈就辣椒水的质量在心中做了一个排行榜,陈田田的辣椒水比不上钱氏,姜梅娘弄的比不上陈田田的,其余的没吃过,吃的最多的是陈妞,陈妞的第三次做出的辣椒水叫她彻底的信服了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她再没能吃过比陈妞做的更美味的辣椒水。 当然,陈妞的辣椒水工序之复杂不消说,别人都是清水加辣椒面,最多一点花椒大蒜,陈妞的辣椒水可讲究了。 还有很多花样,很多口味,辣得不辣的都叫人吃了赞不绝口,这其中奥秘主要是一个香字。 陈晈望着桌上的饭菜已经开始流口水,天快黑时陈田田和姜梅娘赶回来了,绣品卖得不错,陈晈是从姜梅娘掏出来的一叶新鲜猪肝看出来的。 陈妞把猪肝拿去放好。 陈田田抱着陈妞亲了一口,姜梅娘顺手接过去,陈晈不太情愿,她都两岁了,整天被人抱来抱去。 大家趁着天没有完全黑透,赶紧坐下来吃晚饭,陈田田将挑了鱼刺的鱼肉给陈晈,陈晈赶紧蘸了辣椒水,那个味道陈晈还真的没办法表达出来,新鲜软嫩的鱼肉蘸上顶级辣椒水,陈晈只能想到每次看舌尖上的中国做菜时那种联想起来的味道,然而现在却是真真切切的吃的嘴里了,不仅仅是舌头满足,心里上也满足了。 陈妞笑她没有吃相,陈田田却望着陈晈道“这有什么,陈晈是个男孩子,男人吃饭还顾忌模样,就娘了。”微微一笑,将落在嘴角的发丝勾在耳朵背后,又给陈晈夹了一筷子鱼肉。 姜梅娘夹青菜的动作一僵,收回了筷子撬碗底的土豆泥吃,越吃越觉得苦涩,陈妞和陈田田都没发现,快速的吃完了,收拾了桌子,此时天已经黑了。 陈田田神神秘秘的从背篓里掏出一本青布裹着的方块,咬得下唇都微微泛了白,眼底却是欣喜的。 姜梅娘看着她抱着东西走过来,疑惑的皱起眉头“这是什么?” 陈妞以为是好食材,眼睛也放光,陈田田却是将目光落在陈晈身上,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在膝盖上,摸着她的脑袋,眼睛里隐隐期待着,又有些迫不及待 “打开看看?” 陈妞刚刚吃得太撑,打了个饱嗝,她不太喜欢猜猜猜的游戏,小肉手提起方块本抖了抖,抖出个绿布包裹的方块,又抖了抖,抖出个红布包裹的方块,陈晈没耐心,直接将东西砸地上了。 这可把陈田田心疼得哟,扬手要打,又舍不得,气得嘟起嘴将她往姜梅娘手中一丢,着急的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扯开一看,还好,没坏。 她松了一口气,想起陈晈的行径,坐回凳子上看着陈晈柳眉倒竖“陈晈,你这坏脾气改改!” 陈晈往姜梅娘怀里一滚,装聋作哑。 陈田田一般是不轻易说陈晈,撞见这么一句得陈晈犯了天大的错误。 陈田田更气了,陈妞巴巴的伸出头,看是一本破旧得连封面都不全的书,虽然比不上食材叫她兴奋,却也算是新奇的了,伸手给陈田田要来观摩,陈田田爽脆的拍掉了她的手。 “别摸,你也看不懂!” 回头看陈晈,已经开始打瞌睡,她眼睫毛闪了几下,脸上的怒气全消了,换上平日里的笑容,语气放得软得跟棉花似得“陈晈,你看看这是什么,好东西,你看看,看看我给你糖吃!” 糖叫一旁揉着手背的陈妞耳朵竖了一下,又焉耷下去了——反正没有她的份。 陈晈掀起眼皮子看了一眼:嫌弃得鼻子都歪了,搓开一页书看看上面的内容,繁体字,是三字经。 陈晈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但写繁体字是有困难。 她哼了一声,推开三字经“我不要三字经,破死了!” 姜梅娘正想问问陈田田哪里弄来这东西,她晓得是书,可哪里来的她想不透,就怕陈田田用了不正当的方式,她虽然不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但偷鸡摸狗的事情是绝对不准几个孩子沾一星半点,话正滚到嗓子眼,就听见陈晈回的这一句。 陈田田也是一惊,两人异口同声道“你怎么知道?” 陈晈瞌睡顿时散开了,眼珠一转“大哥书本上写的就是这个,那些符号都是一样的?” 陈田田面色一喜,姜梅娘却是先喜后愁,愁回头才想起问陈田田,到底这东西打哪里来的。 陈田田两只脚下意识的并拢在一起,小手不自觉的握紧书本,望着桌角淡定地说是到私塾旁边捡的。 ——是她攒了半个月的私房钱卖了两个糖葫芦、一个烧饼从私塾里逃课的小孩子手里换来的,那小孩家中有钱,书都撕了好几本丢在林子里泄愤,她盯了好几天才下的手。 姜梅娘没有怀疑,陈田田赚得钱都是进入了她的荷包,哪里来的闲钱? 又听陈田田说道“娘,我觉得我们得给弟弟念念书了,弟弟虽然小,可他的聪明劲是我们都比不上的,要是考上了秀才,我们就不用交税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20.白莲花vs绿茶/婊:完败!…… 姜梅娘将怀里睡熟的陈晈用被子一裹,往床里一滚,陈晈活像个白鸡蛋一样滚到了床里面,贴着墙睡得流哈喇子,她注视了陈晈的睡容许久,嘴角微微弯起,神情柔软得似天上的云朵,轻手轻脚的出了屋,苍穹里挂着轮大月盘,陈田田托着腮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看见地上的影子,她一抬头,松了口气“娘?” 姜梅娘一眼就看见她脸庞上两三个的拇指大的红包,定然是被蚊虫咬的,她虽然皮糙肉厚,然而三伏天里的蚊子毒得很。 姜梅娘心情复杂,默默将目光转移到别处,双手自然垂下,手掌微微蜷起。陈田田跑过来拉住她的手,眼中激动 “娘,我今儿说的你觉得怎么样?弟弟这样聪明……” 姜梅娘将她的手扯下,背过她去,眼神闪烁不定 “田田,你不是不晓得家中的难处,你父亲那边……定然是不会同意,读书考秀才,哪个不需要钱!” “娘,我努力挣钱供弟弟念书,你不要担心!” 姜梅娘两只手绞在一起,强行压住内心的不安,板起脸蛋转过身来,语气里带着责怪“你一个女儿家,能挣多少钱?尽说些无边无际的话!” 陈田田被她一吼,呆愣了片刻,却丝毫没有被镇住,反而显现出决绝的神情,直勾勾的盯着江梅娘道 “娘,我们不要顾虑这些,你指望那边,能指望什么呢?这些年来,爹爹可曾管过我们的生死?要不是爷爷奶奶……”她蓦然红了眼睛,心中委屈,“若不是爷爷奶奶,我和陈妞陈皎……可爷爷奶奶总会有离开我们的一天,娘,那时候你要怎么办?你又要我们怎么办?” 姜梅娘被她的话说得心脏一抽,双手情不自禁的握紧,语气依旧是决绝,然而却是带着颤音,分明是极力压抑了 “不要想了!”她无法了,并不能解释心中的顾虑——陈皎不可能一辈子做个男娃娃,可眼下她能怎么办?心中更是苦涩了。 陈田田声音伴着哭意, “母亲好糊涂,你舍不得这几个子儿,可要晓得那是弟弟的前程!” 姜梅娘没有回答。 陈田田却像是抓住了一丝曙光似的,轻轻的上前一步, “娘,让弟弟考个秀才,秀才又不是状元,无须多少钱财。” …… 陈晈一夜无梦,呼呼大睡到天亮,照例是家中起得最晚的一个,陈田田已经出门去挑水了,陈妞给舀了一碗稀饭,陈晈迷迷糊糊由着她用湿润的帕子擦了脸擦了手,坐在板凳上呵欠连天,陈妞有点担心她掉下去,不敢离她太远。 陈晈艰难的伸出手试图拿起汤匙,正要往嘴里送米粥,姜梅娘匆忙的走了进来,裤脚被露水打湿了半截,像是没见着他们两个似得,一边撸袖子一面问“你姐姐挑水还没有回来?” 陈妞嗯了一声,陈晈沉默了,放下碗中的汤匙,眉头微微皱起,望着碗里的粥彻底没有了食欲。 今早的太阳舍不得露脸,家中地少,姜梅娘并不打算去地里,过得一会陈晈茂陈晈林背着一个干瘦的小女孩跑进院子里,门也不敲,见着陈晈碗里的粥,小孩子贪吃的本性显露出来,只管盯着粥吞口水。 家中的粥都是按人口熬的,在陈妞的手下甚至能做到半碗粥都不差,并没有陈晈茂陈晈林的份。 陈晈反正也吃不下,顺手将粥往他面前一递,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哥哥吃!” 陈晈茂歪头看了一眼姜梅娘,姜梅娘低头干着手里的活,只当做没有看见,又看看陈妞,她正抿着嘴,别开脸去,陈晈林心眼粗,压根就没察觉气氛的怪异,拉了条凳子摆过来坐在旁边,汤匙碰在碗沿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陈晈心中觉得心烦,又望着陈晈茂背上的一岁半的孩子更气愤,然而脸上却是高兴又激动的笑容。 陈晈林陈晈茂因着她的笑容轻松了起来,将背上的陈晈月放下来抱在怀中。陈晈伸出半个身子扮鬼脸的逗弄陈晈月,将陈晈月逗弄得咯咯笑,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陈学年默不作声的走进来,瞧着这一幕自然是心中舒坦,倒是将一旁的姜梅娘吓得立马站了起来,板凳绣花针都滚落在地上,他目光扫过她时眉头微微一皱,像是望见厌恶的东西似的,快速的收回来,放在陈晈身上。 陈晈甜甜的喊了一声爹,陈学年眉梢微微眯着笑,慢步走过来,将陈晈月一把抱起举高,逗得陈晈月笑得露出一排粉红色的牙床和两个白白的乳牙。 姜梅娘站在他身后局促不安的说道“今早已经奶过皎月了!” 她实在是太紧张,便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陈学年板起脸,脸上的难得的温情霎时间退得干干净净“怎么,叫你奶皎月你不愿意?” 姜梅娘下意识的篡紧了衣角,连忙辩解道“没,没有!” 最后几个字越发小声,陈晈心中却暗想愿意不愿的都有什么用,当初姜梅娘不过是没正面回复林华娘,差点被打个半死,要不是钱氏和陈世光来的及时,她也早被掐死在襁褓之中,然而陈晈月依旧是给姜梅娘奶了,他们在这个家中是弱者,只有臣服的命运。 林华娘随后也提着一篮子鸡蛋进来了,温和的笑着将鸡蛋给了一旁的陈妞,亲密的拉起了姜梅娘的手,低低的说道“谢谢妹妹了,皎月要是没有妹妹的奶水,如今……” 她眼角湿润了,轻轻地抬起手擦了擦,陈学年浓眉一竖“谢什么谢,这是她应该的!”目光落在那篮子鸡蛋上,心疼起林华娘来——一点人情也受不得,心肠这样软,不晓得他瞧不见的地方,她受了多少气,姜梅娘哪里比得上她一星半点。 姜梅娘咬紧嘴唇,低着头只盯着自己的鞋尖儿,努力不让眼框中温热的液体溢出来。 林华娘沉浸在自己情感之中,眼角微红的看着陈学年手中的皎月,便伸手去抱了,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哄到“皎月乖,快喊二娘!” 小婴孩瞌睡大,陈晈月让人赶了瞌睡,自然是不愿意,便哼哼唧唧往林华娘的怀里钻去,林华娘登时无奈,嗔怪的看着怀里的孩子,抬起头来迎着陈学年的目光“相公,这孩子都让你宠坏了。” 陈晈往向姜梅娘,见她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仿佛是一根木头,一言不发的站着。 陈晈从凳子上跳下去,一把扑向她的大腿,宽大的裤腿里是空荡荡的,仿佛抱住一根竹竿,陈晈晓得她瘦,每晚都被她搂在怀中,伸手能触及她胸膛上的肋骨,心中酸涩得很。 姜梅娘差点被陈晈突如其来的动作逼出了眼泪,嘴角轻轻的动了动,弯下腰将陈晈抱了起来。 陈晈嘟着嘴在她的额顶亲了一口,姜梅娘彻底的忍不住了,泪花在眼底打转,陈晈没有说话,只是温顺的将头搁在她的脖子上,脸蛋贴着她的脖子。 姜梅娘感受到陈晈的长长的眼睫毛有一下没一下扫过她的脖子柔嫩的肌肤,奇异般的叫她安静下来,仿佛内心的诸多苦闷都消散了,她突然想起夜里陈田田的一番话,此时脑海里坚定的想,陈晈是她的希望。 陈学年这几日忙着,并没有想起二房这几个孩子,但林华娘打算回娘家一趟,陈晈月不能离了姜梅娘,只能将孩子送到这里,叫姜梅娘代为照顾,他晓得林华娘性子软,深怕上次的事情再发生,到时候钱氏和陈世光定然是要偏袒姜梅娘,不若他直接带着林华娘过来,免得受了欺负去。 两人带着陈晈茂陈晈林走到大门口,姜梅娘搂着陈晈月,林华娘拉着她的袖子千恩万谢,树头上的一排喜鹊不胜其烦的,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他们出了院门,陈晈上前送了几步,老远就看见不远处小老头陈世光的身影,眼珠一转,她快速的跑进了屋子里,掏了灶台上的一颗蛋,乃是姜梅娘今早特地给她煮的,巴巴的跳出门槛。姜梅娘见她跑得急,深怕她要摔倒了,自己又腾不出手来,便叫陈妞拉住她。 陈妞喔了一声,老实的一把将陈晈抱起,陈晈两只小短腿在空气中扑腾了几下,终于怒了,一爪子给陈妞这个呆瓜挠了过去,吓得陈妞差点松手将她摔地上了。 陈晈得了自由,只管奔向那三个人。 姜梅娘深怕她闯祸,得罪了陈学年,快步的走了过去,陈妞更是跑不跌,还差点摔倒了。 陈世光见陈妞欢快的跑过来,笑得合不拢嘴,只以为陈晈是看见他欢喜得很,便弯下腰张开双臂,陈晈却没扑进他的怀里,而是转了个身望着林华娘和陈学年,伸出双手递上一颗白色的鸡蛋,小脸笑得跟朵花似得。 “大娘,爷爷说不食嗟来之食,您头一次送枸杞一箩筐鸡蛋,枸杞也要送给你!” 林华娘登时脸就变了,下意识的望了陈学年一眼,见他目光黑沉,微微抿着嘴,也在盯着那颗鸡蛋,心中越发紧张。 “真乖啊,大娘不饿,你且吃吧!” 陈晈摇摇头,并不将手收回去,固执的说道 “大娘吃,爷爷说不能平白收人礼物,我不能让你吃亏了去,给!” 林华娘脸色僵硬,嘴唇也发白了,盯着陈晈手中的鸡蛋,仿佛那是洪水猛兽,扬起脸来便看见陈世光脸上的冷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21.断奶 钱氏不晓得何时走了过来,臂弯挎着个空篮子,她环顾四周,最后目光直直落在林华娘的白惨惨的脸蛋上,带着嘲讽和精明,好像直看入她内心深处去。 林氏脸蛋热辣辣的,似被人打了一巴掌,陈晈年幼无知,她此时要是同他计较,倒更显得她小器没有风度,但心中又熬不过,陈学年就站在她的旁边,她忍不住再次望了他一眼,只见他同样是望着她,然而平日里的温情脉脉不复存在,倒是满满的疑问。 她越发局促不安起来。 钱氏伸手拿了陈晈的鸡蛋,将他抱起来,对着她脸蛋上肉最多的两坨亲了一口,笑得和蔼可亲,然而语气嘲讽,她并不忌惮陈晈,只以为小孩子家听不懂她的揶揄话 “我的枸杞乖,你娘进门这么多年,你大娘才送一回鸡蛋给你娘补身体,有什么好谢的!” 林华娘霍地抬起头,眼睛迅速的红了起来,正要含冤地喊一声娘,钱氏并不看她,而是摸着陈晈的发心软软的问道 “你从出生起吃过你大娘的鸡蛋几回?” 林华娘盯着陈晈不说话了。 陈晈眼珠滴溜溜地转,搂着钱氏的脖子诚实的回答“今儿一回,还没下水煮熟呢!我不撒谎,爹爹的我一回都没吃过。” 语气又天真又活泼,并没有半点掺杂丁点儿抱怨的意思,两岁的小娃娃自然是不晓得要争宠的。 陈学年后背一僵,似责怪的看了一眼陈晈,但她是个小孩子,自然是童言无忌,甚至无辜地和他对视,还伸出两只手臂要抱,被钱氏按下手臂。 陈学年两只手松动了一下,而后望见母亲的动作,他终究是板正不动了。 陈晈虽然是姜梅娘所出,可从小就深得钱氏和陈世光的欢喜,若不是姜梅娘的缘故,陈学年恐怕会稍稍疼爱她些,便在心中无多少计较,只是瞧着陈晈天真又委屈的眼神,他心中觉得稍许不舒服,不由得想陈晈罗陈晈林陈晈茂,都是他亲手带大的,小时候他抱着在怀中哄,给他们带陀螺带零嘴小吃,但陈晈他好像就抱过一两次。 心中思虑着,连林华娘喊他都没听见。 回过神来,林华娘已经泪花涟涟,陈学年和钱氏早已经喊了姜梅娘进了屋子去,他模糊想起来钱氏走之前像是同他讲了几句话,但彼时心不在焉,他不太记得也是常情,总不过是几句责怪的话,他从小就被骂惯了。 林华娘却一边拿手帕揩眼泪一边抽噎道“总是我的错,得不了母亲的欢喜,更是惹恼了父亲!” 风刮过桦树拉扯得树叶哗啦啦响,往常陈学年早便将她搂在怀中安慰了,今儿却想起陈晈天真无邪的眼神,眼前时不时的拂过那只白鸡蛋,他自然晓得钱氏讽刺林华娘的那几句话透出来的真相,初初是有些诧异,华娘一贯温柔谦逊,善良单纯,纵使别人对她千般不好,她也能笑着待人,然而刚刚的事情林华娘半句也答不出来,他并不是傻子,林华娘揩眼泪的动作头一次惹得他心烦,他负手望着远处,目光发冷 “姜氏不懂事,我是知晓,但你身为大房,送些东西过去给她母子几人度日总是应该,毕竟都是我的孩子!” 林华娘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他一贯是不舍得说她半句重话,心中的委屈如傍晚涨潮的海水,又涩又苦,鼻头暮然就红了起来,眼眶泛酸,咬着唇道“我,我以前也送过,但妹妹每次都回绝了我,我……” 从不远处跑回来的陈晈林陈晈茂轻轻喘着气,小胸膛起起伏伏,脸蛋红扑扑的,新鞋子全是黄泥,一点也看不出原来黑帮白底的俊秀模样——方才他们走得远了,见人身后没人,才返回来,林氏的模样叫他们二仗和尚摸不着头脑。 陈学年望着两个孩子用略带胆怯和疑问的目光看着他,不耐烦道“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如何这回就收了?” 话刚出口,他便后悔了,转过身来瞧着林华娘,她与他胸膛一般高,背着他低着头一声不吭,肩头轻轻耸动着,他伸手将她一扳,林氏转过头来,果然只见林氏满脸的泪花,嘴唇都被她咬出了几个血印子,他的心肠如何都不能硬下去了。 钱氏进了屋,便见姜梅娘正在擦眼泪,陈晈月在她怀中咿咿呀呀的哭闹着,姜梅娘趁机低下头去撩开衣服奶孩子,不叫钱氏看见她的哭容——自从那件事后,她处处小心翼翼,唯唯诺诺,惶恐惹人生气去。 陈世光站在院子中拿着几个酸梅哄陈田田三姊弟,并不进去——这种情况只有老婆子才能解决得干脆利落,他便躲远了,在院子追着几个孩子跑了几圈,过得一会大叹口气,就要带着几个孩子出去捡鱼——他原本也是冲着这个目的来的,并没有想到中途发生这样的事情,膈应得他心中不舒服,但陈晈一叠声的叫他爷爷,叫他心中甜蜜了一会,叹了口气后,便又想通了。 都是后辈的事情,他一把老骨头操碎心了也管不过来。 但陈晈蹒跚的身影又让他觉得心忧,要是他…… 陈世光将陈晈背在背上,眺望着远处的青山绿水,脑海中的顾虑被他抛在脑后了。 钱氏望着陈晈月贪婪的吮吸着姜梅娘的乳汁,眼中晦暗不明。 陈晈月吃饱了就赖在姜梅娘怀中一缩脖子,眼珠子转了一转,父母离开的事情半点没有叫她难过,她躲在怀中半天后,偷偷的看了一眼钱氏,见她正忙着从一只竹篮里将鸡蛋捡出来放好,干净的缩回脖子装睡了。 钱氏将她这些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晓得她是不愿意下地学走路,就喜欢赖在姜梅娘怀里,谁要是将她放在地上就会打滚撒泼,小小年纪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过了七月陈晈月就满一岁半了,钱氏瞧着屋子里拿了晾在院子里的豆角,找了个板凳坐起来麻利的择了豆角的筋,手腕上的被磨得圆润的银镯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金属银色的光芒,她歪头去看姜梅娘,见她低眉顺眼的抱着怀中装睡的孩子发呆,太阳洒在她的背上,她消瘦的脸颊上神情颓唐而茫然。 钱氏将手中捡好的豆角丢在簸箕里,又拿了一把新的豆角开始择豆筋,不再去看她 “这几天就给皎月断奶了吧!” 姜梅娘迷茫中听了一句话,以为是自己幻听了,抬起头来嗯了一声。 钱氏语气淡然平静,重复道,“皎月一岁半,还吃奶像个什么样子,陈晈都只吃到一年,再由着皎月吃下去,你身体哪里受得住!” 姜梅娘低着口,眼圈又红了,半晌,缓个劲儿来“娘,算了吧,要是学年知道了……” 钱氏望了一下门前的木槿花, “叫你断你就断,就这几天,学年回来我自然会给他讲,你不要管!” 只怕是过了这几天,陈晈月是暂时断不了奶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22.一条蚂蟥的恩怨情仇…… 原来的浅河滩上早已经被混沌的河水淹没了,岸上的梯田也被淹了半数,那些早晨才从褪去的河水露出来的水田里困顿着一条条河鱼和大批的虾米,半大的孩子都带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去捡鱼,偶尔见得几个大人,毕竟这时候农忙,大人们都忙着种庄稼,就小孩子闲散。 陈世光将陈晈背过去就要放在田坎上,瞧见陈晈嫌弃的脸色,便将她放在一旁稍稍干净的草甸子旁。 陈田田和陈妞看见田里的鱼两眼睛都冒光,快速的挽了裤腿下了水,起先见着鱼就捉,不一会就捉了半篓子鱼,便闲散下来,专挑好的大的鱼才下手。 不远处的田埂上站着木槿和雪儿仙儿,她们也是才过来,木槿两只手拢在嘴角形成一个喇叭状“陈妞~” 陈妞朝她们一边挥手,一边应和“今早你们没有来喊我,我就和我爷爷一起来了。” 然后身体微微倾斜,又朝着左边望过去,田坎上那道倩影正抬头勾起被风缭乱的头发,也朝她笑着。 被杜丹望着的陈妞忽然就不好意思,弯下腰去田里一阵乱摸。 陈老头子倒是劲头很足,他本就打算多捉一些鱼丢进后院的水塘里养着,实在是多了还可以叫老婆子做咸鱼下饭,眼见陈田田和陈妞追着鱼开心得到处跑,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小孩子都喜欢闹腾,正事做不得多少。 陈晈罗今日进学堂了,陈晈茂和陈晈林也跟着陈学时去了林氏的娘家,陈晈觉得这阵子算是有清净的日子过了,然而心中却是发愁,抬头望着蓝天白云,忽然觉得手臂刺痒,她低头一看,好大一个蚊子,妈的,它吸老子的血! 湿潮的草甸子哪里没有蚊子,陈晈心中暗骂自己蠢,便站起来想要隔得草甸子远一些,于是沿着沿阶草和观音草混生的田坎往前走,走到一株半开的鸢尾面前,她伸出脖子望了一望,脚步抽搐了。 鸢尾是长在田坎挖断的小沟中,小沟是专门给上面的田里泄水的豁口,她现在腿短,根本就迈不过去,但又不甘心往回走。 一只大手将她抱起来,搁在怀中,声音钝钝的,是男孩子变声期特有的低沉,他问道“你到那边干什么?” 陈晈觉得这声音算不上陌生,好像哪里听过似得,仰着下巴要抬头,被突然从乌云里冒出的来的太阳刺了一下眼睛,顿时泪水就悲惨的流下来了。 头顶上的人静了一会,才说道“你哭什么哭,我没打你!” 陈晈听这句话并不打算回,伸出手指头朝前面一指,“那边!” 那人将她放下来,正要走,旁边田里带泥蹚水一人拿着鱼跑过来,诞着笑道“哥!” 见了陈晈,将鱼往他哥哥怀中一扔,一手撑在膝盖上,弯下腰来,另一只手都快要戳到陈晈的鼻尖“哥,是陈晈水陈晈田的那个傻巴小弟,当年我就说他是傻巴,被狗差点啃了都不哭,你不信,你看现在,他见着咱俩都没反应。” 用手在陈晈面前挥了挥,陈晈没反应 “还是个瞎子,哈哈哈!” 高昌允彼时并不晓得他今后会为这句话付出多大的代价,笑得跟朵小雏菊似得,叫陈晈分分钟想爆他菊花。 高盛思斜眼瞪了他一眼“滚!” 高昌允诶了一声,奈何被哥哥凶狠的目光盯着,他不情不愿的回田里继续摸鱼了,离开的时候还忍不住朝陈晈飞了一眼,高声喊道“小傻巴,小傻巴!” 陈晈依旧是沉默着,高盛思却望了她一眼,转身踏入了田里,夏天的太阳晒得他浑身黑黝黝的,裤带拴住的地方偶尔露出一点白肉,两只手往泥水里一插一戳,好家伙,揪出个肥美的黄鳝来。 陈晈低着头要走,身后突然有一只手搁在她的肩头“小思,谢谢了,陈田田的弟弟人小就爱捣乱!” 木泉听见动静从下边的田里爬上来,脚脖子上还都是泥巴,方才发生的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此时挠着后脑勺,带着点腼腆的笑着望着高盛思。 高盛思弯腰将鳝鱼放在鱼篓里,丢在水田里养着,头也不抬 “不用谢,我弟弟口无遮拦,他刚刚的话你别计较!” 高昌允在田的另一头朝这边嬉笑着喊“哟!木泉哥,你这护傻巴使者不错,怎地刚刚不来帮这个小娃娃,恁他在田坎上堵着!” 木泉晓得高昌允一贯说话不待人见,神态并无变化,只是微微将目光扫向他 “昌允,枸杞不是傻子,你以后别乱说他。” 一把抱起陈晈,高昌允继续找茬“呵,既然是这样,你让他说一句话,” 他抵着下巴深思了一下,然后两手叉腰,带着痞笑“就说:陈晈不是傻巴!” 木泉有点生气了,他回望着高盛思,见高盛思沉着脸从地里掏出一捧泥巴用手捏圆了,挤出多余的泥水,粗壮的手膀子一扔,吓得高昌允赶紧躲开,稀泥砸在他身后的田坎上,把他吓得不敢胡闹了。 高盛思这才抬头道“木泉,你别理他,你当他放了个屁!” 木泉脸色才缓和了,抱着陈晈走了几步,用脚压倒了一片半人高的青翠的野草,将陈晈放在上面,板着脸威胁道 “枸杞,我去捉鱼,你不要乱跑,你姐姐就在不远处,你要是乱跑了,你姐姐晓得了打你屁股!” 陈晈不说话,躺在草甸子上四仰八叉,就是不看他。 木泉无奈的摇摇头,起身走了。 他前脚走,后脚陈晈就一咕噜爬起来,可是不能呆这里,回头她一定满身都是包,于是开始溜达在田坎上,不一会就践踏了许多的植物,专门捡开小蓝花的鸢尾踩,或者百无聊赖的用木棍叼起几根挣扎的蚯蚓,于是一早上终于被她度过去了,心中还思虑,这小孩子的日子真特么难熬,她两岁的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可能是见着树叶都能玩半天,而且记忆力不强,今儿玩烦了叶子明儿接着玩,早不记得它是昨儿无聊的叶子了。 和她一样大的小孩子就是这样度过的。 可陈晈不是个小孩子,她是个脑力健全身体发育没跟上步调的大人,她是祖国成熟的花朵了,特么整天过这样的日子那个受得了,所以她整天都在疯狂的期待长大…… 正抑郁着,就听见下面的田坎中传来辣心的哭喊,声音倒像是男孩子,但男孩子哭成这样也是丢脸了。 陈晈耳朵立马支棱起来,两眼冒光:她平静的中午终于起了波澜——这样有趣的事情她得跑过去看看。 绕到下一个田坎,陈晈蹲在田坎上往下看,哟呵,这不是高昌允么? 此时正一身泥的栽在水田里,膝盖上破了个洞,血水缓慢的流出来,淌在水田中晕开一小片红色,看着倒是怪吓人的,但陈晈仔细瞅了瞅,压根就没出多少血,只不过田中水少,血分子自然是能扩散多远就多远,倒是他另一只腿上趴好几个肚子已经鼓起肚子来的蚂蟥。他并没有发现,受伤的脚为了避免沾到了水被他高高举着,脸上泪痕交错,狼狈又滑稽。 陈晈吹了个哨子,揪了一把草砸在他头上,扬扬下巴“诶,高昌允?小傻巴我来看你了。” 哭得肝肠寸断的高昌允一抬头,望着陈晈焉坏焉坏的笑容,停顿了一秒,想保持一下风度,咬牙切齿的吼道“滚!” 陈晈不说话,从一旁使劲扣起碗口大的泥巴,比了比,朝着他头上砸了下去。 高昌允没法躲开,再也傲气不起来了,嘴巴一瘪,哭得比刚才还大声,陈晈饶有趣味的看着他哭了一会儿,见他哭声稍稍消停了点,抱着胸示意他朝着自己的没受伤的脚踝看看。 高昌允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妈的一声嚎叫出来,陈晈堵住耳朵,就看见他顾不得自己受伤的腿,去捉另一只腿上黑乎乎的蚂蟥,蚂蟥都是没有心眼的东西,被他捏断了身子钻进肉里的部分仍旧没有出来,并且从断了的身子中流出了大量黑血,这些血前一秒还在他身体里欢快的蹦跶,高昌允更哭得厉害了。 陈晈食指交叉放在后脑勺,很轻松的说道“我要走咯,你慢慢捉吧!” 高昌允连哭带爬得滚到田坎边靠着,哭得说话都不利索“你能不能叫我哥哥过来!” 陈晈嫌弃的退后一步,说“那你就说,你是小傻巴,说来给我听听?” 高昌允哭声拔高了,那些蚂蟥如何都不乖乖的从他腿上冒出来,还在吸他的血液,小腿处吊着四五只蚂蟥黑乎乎的半截身子,他浑身都在发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23.一堆小伙笑的直不起腰来。 陈晈看他也差不多了,便说道“你自己试着爬在田坎上,爷爷我救你!” 高昌允果真一面淌眼泪,一面用手撑在田坎上,将下半身挪了上来,他自然是站不住,只能躺在田坎上。 陈晈左右看了看,见没人,然后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个火折子,这是她要出门的时候偷偷从灶台上拿的,水田边肯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便将这个东西揣了起来。 扭开火折子的竹盖,她卖力的吹了几下,火折子就燃了起来,陈晈甩了甩,待火折子只剩下燃烧着的心儿,没有火焰了,往高昌允脚上的水蛭麻利的一烫,快速的几下,那些蚂蟥立马蜷起身子,喷出蛋白质的肉香,但还是贼心不死的伏在上面,陈晈又甩了甩火折子,让其红心的面积更大些,再次戳在那些蚂蟥上,过得一会,那些蚂蟥疼得退了出来,用手一拨就滚下去了。 但陈晈看着也是极有分量的滚下去,想必是吸了不少血。 她这样揣测着,见高昌允脖子上的头发中隐隐约约有一小截皮光亮滑的东西,眼睛一跳,连忙叫高昌允别动,轻轻拨开缠绕着那东西的头发——待看清楚那丑陋的东西后陈晈生生给吓得吸了口凉气。 好家伙正趴在高昌允颈子上青色脉络旁,肚子都吸圆了,皮给血液撑得透亮,咬着颈子肉死死不松口,但浑圆的身子由于重力因素让它摇摇欲坠,陈晈只觉得后脑勺一阵发麻,她深吸了口气,慢慢的凑近高昌允。 高昌允已经被她严肃的表情吓得魂飞胆破,方才那么多蚂蟥她眼睛眨也不眨一下,这会却揪起两条浓浓的眉毛,抿紧嫣红的嘴唇;他望着陈晈的头顶一动也不敢动。 陈晈对准那只肥厚的蚂蟥,将火折子烙上去,发出轻微的嘶嘶声,停顿了五秒才松手,白烟从蚂蟥身上飘出来,肉眼可见它肥胖的身体拼命的蜷曲着,痛苦的甩了甩尾尖,然而却是舍不得松嘴,陈晈心一横,用了点气力将火折子按上去,蚂蟥烫得受不了,甚至被陈晈连烫带挤的压迫出了血,随后似乎发出轻微爆破声,那东西的肚子霎时间破裂了,猩红色液体从它身体中一股脑流出来,染了高昌允一脖子血。 陈晈看着它伸进肉里的那半截物什流了出来,松了一口气,拿着火折子退了半步,高昌允瞧着她松口气的样子赶紧伸手一摸方才被火折子的余热温暖的脖子,妈呀,张开手掌,只见掌心一片血糊中躺着个爆了肚子的蚂蟥,他差点没吓得背过气去。 按理说他是不怕蚂蟥的,但老虎也有流落平阳的时候,蚂蟥又来横插一脚,他自然是慌乱了。 陈晈见他大哭,一巴掌就甩在他嘴巴上 “哭什么哭,还不快坐起来!”陈晈瞧他哭得鼻孔都冒着灰绿色的鼻涕泡泡。 他张着嘴哭着“腿断了坐不了!” 陈晈嫌弃的看了一眼他的腿,不就是被摔破了皮么,怎么叫腿断了,当年她带着人去打架比这还严重的都伤过,再说又不是屁股断了,不耐烦又是一巴掌 “你躺着,当心蚂蟥钻你耳朵去!” 高昌允像是丢进热水中的青蛙,立马坐起来两只腿搁在田坎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委屈地转过头看见陈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不能坐了么?” 他哇的一声哭得更大声了。 陈田田去草甸子里找陈晈,找了一圈没找到,可将她急坏了,于是一路沿着软泥里的小脚印走过来,前方是一拢田,比她这个要高出半米,上面长了一笼青翠的节节高,她还没靠近节节高就听见哭声,快速的爬了上去,便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正对着陈晈哭着。 她心中嘀咕,瞅着陈晈平淡的表情不像是叫人欺负了,但对方是八岁,难不成陈晈将人家欺负了? 她顿了一顿,觉得自个弟弟再聪明捣蛋,也不能不符合常人的发展规律。 于是不紧不慢的走过去,拍拍高昌允的肩膀。 高昌允一见是她,更加后怕了,他现在不能跑不能跳,但之前他没少一见着她就故意隔着老远的吼他弟弟是傻巴,现在落人家手上了,还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逃不掉了。 陈田田瞅他一身狼狈的模样,又看着他脖子上、小腿上都是血,立马就猜到他掉下面的水田里了,而且伤得不轻,看起来挺吓人的,她并不晓得一部分血是蚂蟥咬出来的,脸色一沉,背着高昌允蹲下来,道“还有气力不,有气力就上来!” 陈晈有点不太情愿,陈田田干啥背他,高昌允是被吓怕了,走肯定能走的。她望着陈田田并不宽厚的背心中幽怨,但也晓得陈田田的脾气,就扯了根狗尾巴扔在地上拼命的跺了几脚。 高昌允不敢置信的望着陈田田,见她蹲下来,相较于村子里那些姑娘腰粗膀子肥,她反而瘦瘦的,却看着结实很,他又想起自己平时的所作所为,不知怎么就流出更多的泪水,倒是呜咽着爬上去了。 陈田田将他背起来,声音冷冷地“你再哭,我就将你丢下去喂蚂蟥!” 高昌允吓得握紧了她的肩膀,压低了抽泣的声音,然而却是愤愤道“是你哥哥陈晈罗将我推下去的!” 他说完了又觉得后悔,现在只有她能救他,他还说这样话,要是把她惹生气真丢水田里怎么办? 越想越觉得自己猪脑子,就算要说也得等她将他平安的送给他哥哥那里再说啊。于是胆战心惊的偷偷打量陈田田的表情,只见她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倒是好笑道“你别恶人先告状,谁晓得是不是你先去招惹的我大哥!” 高昌允脸一红,心虚的缩了脖子埋在她后背上了,走了一段路反脸看陈晈,只见她鼓着两个大眼睛恨恨的将他瞪着。 他又缩了一回脖子。 三人走到挨着下方的田坎上,终于看见远处高盛思的身影,可把高昌允高兴得,方才的狼狈和胆小都不见了,兴奋的挥着手大喊“哥哥我在这里,这里!” 高盛思听见弟弟的声音,寻着声源望过去,就看见陈田田背上的高盛思,他手中的鱼篓掉在水田中,快速的跑了过去。 陈田田见他一脸着急疑惑的站在她面前,还在喘气,他的个子高出了她一截,得抬头才能仰视他的脸。 陈田田望着一旁的水田软软的,微微放下身子,然后一松手,高昌允好似一个南瓜砸在泥地里。 水田中软和,他自然是不痛的,就是被吓了一下,高兴劲都没了,吓得不知所以,方才陈田田不是好好的么?果然是女孩心海底针,不,比海底针都可怕。 高盛思赶紧将弟弟整个抱起来,正要说话,便见陈田田白了他一眼,他便真的闭嘴了,呆若木鸡的低着头承接陈田田的目光。 两道目光在空中胶接着,一旁的陈晈突然福至心灵,睁大了眼睛仔细看着,心中一急,连忙扯了陈田田的手,陈田田低头看着她,用眼神问她干啥? 见陈晈低着头不说话,她抬起头瞪了高盛思一眼,抱着陈晈走了。 高盛思只能蹲在水田中抱着弟弟看着她的身影远走越远,而陈晈趴在陈田田的肩头望着高盛思的眼神,总觉得那里头掀起了一阵温柔的风暴,那双眼睛又黑又沉,带着少年潮湿的情怀,目送着他们走远了。 高盛思仔细望着怀中的弟弟一眼,见他没有什么大问题,便敛了心疼板着脸,一巴掌啪在他头顶,问道“臭小子,你是不是又去欺负陈晈了?” 高昌允冤枉,瘪着嘴争辩道“我没欺负那个小傻巴。” 话音一落,又反应过来改口道“陈晈那个小混蛋可不是傻巴,他鸡贼得很!” 高盛思又是一个巴掌,“你还说你没去惹他!” 高昌允被他一激,便漏了馅“我是去找陈晈罗,我趁着他不注意将他推水田里了。” 原来陈晈罗从学堂中逃课出来,见一群小孩子往河边走,内心也痒痒,便将书本藏在草甸中,脱了鞋过来凑热闹了。 高昌允一早就发现他的身影,跟了许久打他的主意,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将陈晈罗推下水田后,陈晈罗也怒了,便从水田中爬起来追着他打,他才八岁,根本打不过十二岁的陈晈罗,两人就你追我赶跑了大面山,陈晈罗终于将他逮住了,抡起拳头打了一顿,又提到一帮狐朋狗友面前羞辱了一番,最后扔水田中了。 高盛思听罢有点生气,纵使这件事是高昌允的不对,但陈晈罗下手实在是太狠了,他看着可怜巴巴的高昌允顿时气不过,捏紧了拳头要去找陈晈罗。 田坎又窄又滑,木槿和水仙从小就在田野中生长,自然是走得稳巧,可杜丹一怕精致的小鞋子踩脏了,二怕罗裙污了泥巴,瞻前顾后差点一跟头栽田里去,尔后走得愈发小心,落后了两个干瘦的小姑娘一大截,两个小姑娘只好走一段停一段专门等她。 她们下面的田坎上陈晈罗带着一堆小伙子爬上来,隔着方田水望着杜丹娇滴滴的走姿,相互对视了一眼,依次排开在田野上,陈晈罗故意模仿着杜丹扭着身子,学着她紧张的神态,往田坎上走了一个来回,夸张的神态惹得另外几个小伙子哈哈大笑,其中一个插着腰望着杜丹道“唷,哪家的俏媳妇,来来来,这是不是你丢失多年的妹妹,快些领回去吧!” 小伙子一只手指着陈晈罗,陈晈罗故意捏起兰花指,靠近下巴做娇羞状 “讨厌,人家姐姐害羞啦!” 一堆小伙笑的直不起腰来。 杜丹又羞又气,她在家中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哪里经历过这种场景,受得这种气,登时怒得头昏脑涨,罗裙也不管了,鞋子也不理了,蹬蹬走在田坎上又稳又急,很快就绕到陈晈罗所处的田坎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24.陈晈却面色一沉,毫不迟疑地回答“就是陈晈罗,我大哥。” 陈晈罗同一群小青年故意抱着手等她,见她身后的木槿和水仙吓得缩着脑袋轻轻扯她的衣袖 “姐姐,我们走吧!” 他更是得意,挑高了一只眉,眄睨着杜丹。 杜丹见他丝毫不怕,更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心火更旺了,然而她不知道该如何对付陈晈罗,急急的在原地跺了两脚。 这个动作彻底暴露了她对陈晈罗手足无措的情况,陈晈罗觉得很有趣,甚至轻浮的吹了个响哨。 杜丹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血气上头最后一丝理智也全无了,跳过去就要挠陈晈罗。 陈晈罗侧身一躲,她脚底又踩滑,只听得啊呀一声,便整个人栽进下方的水田中去。 随后田坎上传来一阵哄然大笑,其中夹杂着几声微弱的哭喊,是木槿和水仙。 高盛思老远就看见这一幕,连忙跑过来跳进水田中,将杜丹抱了起来放在田埂上,杜丹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已经泣不成声,死死的抓着他光溜溜的臂膀,甚至挠出了血痕,一张被泥糊了的小脸恁的被眼泪冲出一条痕迹来。 高盛思等她冷静下来,低声道“姑娘,你还能走么?”杜丹不说话,就听见田埂上陈晈罗怒不可遏的声音 “哥们,就是这个混蛋的弟弟今天将我推进了水田中,揍他!” 高昌允站在一旁就听见陈晈罗扯着嗓子喊,毫不示弱的还回去“你们以多欺少,不要脸!” “是你这个小贱种欺负我在前面!” “谁是小贱种?你这么喜欢自称啊,你是小贱种谁都知道,还我欺负你在前面?别为你不要脸找借口,分明就是打不过我哥哥所以找帮手!” “你才是小贱种,谁不知道你和你哥是我二婶子嫁给二叔之前钻野林子生的?” 高盛思本来是来讲道理的,听到这里太阳穴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努力镇静着对杜丹说道“姑娘,你要是还能走,便走远些,这里乱!” 随后起身朝着陈晈罗走过去。 杜丹被抽抽噎噎,望着这个阵势真的有点怕了,抬头一看身边的水仙和木槿都不在了,她吞了口唾沫,顾不上哭泣,便爬起来跌撞着跑下梯田。 跑的过程中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水田中一阵腥风血雨。 她估摸着没有危险了,因为那些人并没有追上来,所以就一边哭一边走,好一会才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水田中站了起来,背着一旁的小男孩走了。 看来是打赢了,杜丹心中想,他真厉害!一个人打这么多人都赢了。 她还想要追过去,却看见那人走的方向同她相反,她要是过去就得经过那堆坏男孩面前,她踌躇了一阵子,身上湿漉漉的,不甘愿的往下梯田的路走。 走了几步正好撞上非要看热闹的陈晈和被迫背着她上来的陈田田,她连忙回望高盛思离开的方向,见那人还在,便赶紧问道“陈田田,你晓得那人是谁么?” 陈晈抬起一双眼睛望着她心中嘀咕,她如何晓得陈田田的名字? 陈田田顺着她的手粗略的望了一眼,不太确定她指的是陈晈罗还是高盛思,摇了摇背上的陈晈,问道“你看是不是高盛思和他弟弟?” 陈晈眼珠子一转,杜丹这丫头频频示好陈妞,别以为她看不见,这会儿却连陈田田的名字都知道了,还急着确认那人的名字,瞧这神态分明就是看上高盛思了,然而陈晈心中思虑方才高盛思望陈田田的背影时的眼中莫名的情绪,心中冷哼,面上却不动声色,嫌弃道“那不是晈罗么,姐姐你瞎了?” 陈田田听陈晈这句话,也以为杜丹指的是陈晈罗,但在顺着杜丹的手望过去,好像指的是高盛思啊,她更加困惑了。 杜丹一听,黑漆漆的瞳仁中迸射出两道光芒,似惊似喜“他就是陈晈罗?你大哥陈晈罗?” 陈田田彻底懵了,她到底指得是陈晈罗还是高盛思? 陈晈却面色一沉,毫不迟疑地回答“就是陈晈罗,我大哥。” 杜丹足足了停顿了半秒,突然感激地抱住陈田田,眼中还带着泪珠,却是高兴的跑下梯田去了。 陈田田被她一系列的反应弄得一头雾水,转过头望着她的背影,摇摇背上的陈晈 “枸杞,她怎么了?” 陈晈将一双下巴靠在她的肩头,眨巴着睫毛,陈晈看不见她嘴角泛起的微笑“不知道,我小孩子明白你们大人的事情!” 陈田田摇摇头,又望望不远处浑身是泥,一面在水田中撒泼,一面嚎叫的陈晈罗,心想她还是绕道算了,陈晈罗这个样子谁知道会不会将怒气发泄在她的身上,趁着陈晈没继续坚持看人家打架,她赶紧背着她下山了。 杜丹走进山弯正撞上领着水仙和木槿跑过来的木泉,原来方才她们瞧着要打架,又拉不住杜丹,只好偷偷去找木泉来帮忙,没想到木泉还没有赶到,倒是在这里遇见杜丹了。 木泉望着杜丹一身狼狈的模样,心中仿佛火烧了一般热辣辣地疼,情急之下顾不得礼数,一把将杜丹拉了过来仔细的看了一遍,焦急而心痛地问道“你伤哪里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刚刚止住了哭泣的杜丹被他关切的询问着,心中一酸,泪水忍不住流了出来,摇摇头哽咽着说不出来。 木泉又心疼又愤怒,额头上的青筋鼓出,像是一条条小蚯蚓,他咬牙切齿的捏紧拳头,说道“你等着,我去找那群臭小子给你报仇!” 木槿和水仙相互对视了一眼,连忙将他一把拉住,但她们气力小,木泉两下就挣脱了,可还没有走远,下面的梯田上一棵老柳树旁冒出个青袍子的中年男人来,男人一抬头,双目含怒,望着杜丹一身泥更怒,反倒是木泉见着人,顿时心中的怒火就散了个干净,一步不动的垂头站在那里,等着中年男人上来。 杜丹见自家爹来了,心中也不委屈了,心虚的往木泉身后一缩,望着对面越来越近的身影,她嗫蹑道:“爹!” 青袍子的中年男人哼了一声,背着手冷着脸,不怒反笑“你晓得我是你爹?” 杜丹更加害怕了,往木泉身后缩得更进去些。 小声的问道“爹,你怎么来了?” 她爹气得双目喷火,用手指着自己鼻尖“你说我怎么来了?”接着扬起大手,作势朝着杜丹打去,一旁沉默的木泉猛然一抬头,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叔,你别打杜丹,是我将她带出来的,是我的错!” 杜方毫不迟疑一掌拍在木泉的脑袋上,将木泉打得头一偏,他气得浑身发抖“木泉啊木泉,我待你不薄啊,原以为你是个知轻重的好孩子,但我没想到你……” 他气得一甩袖子,“也罢,横竖你不是我的孩子,我动不得你,我现在就带你回去,叫你母亲好好管教你!” 木槿站在一旁愣愣的,也不敢说话,倒是着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晓得一旦杜方告诉了母亲,木泉肯定是免不得一顿打,但又莫可奈何,水仙在一旁安慰她,然而她的眼泪仍旧是哗啦啦的流着,她晓得今日闯了祸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25.祸心再起 次日陈妞一大早就背着陈晈月去拨弄着前天放在木盆里养着的田螺,她甫一拨弄水面,鸽蛋大小的螺蛳便将半透明地软肉收进了壳里,陈妞蹲着玩了半晌,倒是不记得是来检查螺蛳吐泥吐干净了没有。 陈晈无聊得很,寻了院子的核桃树下躲着看一本小说,是昨儿陈田田不晓得从哪里弄来的,还是本黄暴的小说,书中关于男女□□描摹得甚为仔细,辞藻造句缱绻旖旎,倒是叫她看得想拍手称绝,遗憾的是没插图,但要真有插图,恐怕陈田田就算不认识字也不会给她了。 如今日子无聊,也只有这点小书聊以遣怀,虽然书本上错字多且书页脆弱,但她也是不嫌弃的,出奇的还珍惜得很,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她觉得,如今要是给她一本语文课本,她也是可以认真从头读到尾,在从尾读到前头,倘若是一本数学课本,她同样能做到不厚此薄彼,定能钻研得不能再深,拿个满分的卷子回来。 这样的觉悟都是源于生活太无聊了,想必毛爷爷幡然醒悟不做个悲伤春秋的文学家,便是因中国战祸年代实在是太混乱,大家没工夫静下心来欣赏他的才华,孤独的他唯有先平天下为自己的文学才情杀出一片太平是唯一的选择。 果然是实事造英杰啊! 大黄狗跑到她身边蹲下温顺的躺了一会,竟然睡着了,陈晈懒得管它,寂静中突然听得轻微噗的一声,她的鼻子立马就遭受屁臭的荼毒,陈晈屏住气僵硬的低下头来望着大黄狗,只见大黄狗也呆呆的地望着她! 陈晈愤怒了,蹭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将书卷成圆筒就往狗的头顶上砸去。 大黄狗也不傻,立马就从地上爬起来抡四个爪子就跑,一面跑一面呜咽着,还时不时回头的往陈晈跟上来没有。 陈晈腿短跑不过它,伸手逮着什么就往它身上砸过去,一人一狗追着跑了出了院子。跑到不远处的小树林中,陈晈两岁的体力终于发挥到了极致,往松针叶上一坐,彻底的走不动了。 大黄狗见她没继续追过来,便隔着她十米来远的地方来回的打转,并不离开,也不敢走近。 陈晈气得破口大骂“草尼玛!” 大黄狗嗷呜了一声,陈晈一愣,我草!你还敢答应,随手一个抠起一个泥团砸了过去。 她手劲小砸不远,大黄狗早就洞悉了她的弱点,甚至趴在原地动也不动,淡定的等着泥团砸在它眼前一米处。然后奸诈的抬起头冲她笑着。 陈晈气疯了…… 快要中午时狼狈的陈晈往家中赶,身后跟着大黄狗,她脸黑得不像话,要进屋子时怒气地将书本墙旮旯一扔,书本立刻散了骨架子洒得墙角都是破旧的纸张,前一秒她还宝贝着呢! 陈田田抱着一捆鲜绿的芥菜走进来,见了满地的书页,顿时黑了脸,又望着陈晈的脸比她还黑,赶紧压下心中的不快,放下菜讨好她道“小祖宗,哪个又招你惹你了,你瞧这些书!” 她心疼地想伸手去捡,又怕惹得陈晈不快,到时候生闷气都是好的,就怕陈晈浑劲一上来再也不看书了,实话说这几天她都暗地里看着陈晈,晓得他趁人没注意时会去掏她特意放在木柜上的书本,这是个好现象,别的小孩可没有耐心碰这些密密麻麻的字,书一到手中就全给撕没了,倒是陈晈沉得住气,虽然她晓得陈晈是瞎狗看星星,啥也不懂,但她心中就乐呵,同陈晈一样年纪大的小孩子都去田里刨泥鳅了,陈晈却与众不同,不爱满山跑不爱爬树摘果子偶尔睡懒觉,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来,唯独书本丢在她面前她肯转一转眼珠,显出一点兴趣的样子。 思及此,陈田田更是下定了决心,她定然是要想办法弄些纸张和笔墨来,至于以后的事,再做打算。 陈晈气的肺都在疼,嚷声道“陈田田你养的好狗,朝着我放屁,还不让打!” 陈田田听罢噗一声笑出来,冷不防对上陈晈要喷火的眼神,她赶紧抿紧了嘴,但肩头仍旧是颤抖着,陈晈愤怒地一把推开她“笑什么笑!我要揪光它的狗毛!” 陈田田连连点头,憋笑憋的脸都红了,家中最近的口粮都是红薯,那狗又贪吃,不晓得一天啃了多少,放出来的屁…… 陈晈看她的憋笑憋到内伤的模样,就知道她把这件事当做笑话了,拳头一紧,左右望着角旮旯的书本,心中一气,冲上去朝着那些书页狠狠的踩了几脚,她刚刚从外面回来,脚底都是泥巴,没两下书页上字迹便模糊了。 陈田田眼看她气得要掀桌了,也不敢继续笑了,她气力大,揪着陈晈的后领子像拎萝卜一样将她提起来,放在一旁,到底是没忍住,肚腹都在隐隐作痛,她弯下腰来笑得说不出话来。 陈田田头发丝都气得立起来了,满屋满柜的到处掏东西,陈田田捂着嘴跟在他后,就怕她摔倒了,陈晈翻箱倒柜没能找出一把剪刀,脑海中灵光一闪,迈着小短腿往厨房跑去。 大黄狗瞧着她要迈过门槛,也不知道狗脑子里哪里来的坏主意,竟然伸出一只狗腿搁在门槛上,歪着脖子吐着红色的舌头盯着陈晈看,陈晈跑得急刹不住车,被它绊住一跟头就栽了下去,大黄狗就嗷呜着欢快地跑了。 陈田田笑道直拍大腿,嗓子都给笑哑了,将地上气得咬牙切齿的陈晈抱起来,勉强的安慰道“枸杞不疼啊枸杞不疼,哈哈哈哈……” 陈晈气得将她往后一推,风风火火的往厨房赶过去。 但经过堂屋时她隐约听见了胡四娘的声音,心中咯噔一下,心想胡四娘又要作甚么妖? 身后陈田田捂着肚皮跟上来,还一面扶着墙一面擦着笑出来的眼泪,看得她头顶冒火,陈田田有心叫她慢点,但奈何笑得说不出话来,只得连连的摆摆手。 陈晈更气了,就听见屋内胡四娘声音又尖又高:“二嫂子,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陈晈收了脚步背靠着木门慢慢坐在墙角,朝着陈田田瞪了一眼,警告她别出声。 陈田田顾着笑,见她没卖力的跑了,便知道这小鬼又开始听墙角,她对这个没兴趣,便捂着嘴憋着笑去捡她的芥菜了。 姜梅娘赔笑道“弟妹打哪里听来这些话,我却未曾听说过。” 她举起绣花针搔搔自己的头发,并不去看胡四娘。 胡四娘收了夸张的笑容,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心中百转千回,笑艳艳地捉住了她的手“瞧你这话说的,我还能骗你不成?你要是不信,可以问枸杞和陈田田啊,他们当天也跟着公公去捉鱼,这件事想必也听说过。”见姜梅娘没答话,她稍稍靠近了姜梅娘,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梅娘,我待你如何你是晓得的,咱两就当初那点矛盾……但那次也是你的错不是?晈胜同陈晈那样亲,不就是点催奶的法子么,你也不厚道不是?你前后想想,你进门来的日子,我帮过你多少次?倒是大嫂,你又不是不晓得她就是个绵里针,咱可不能因为一点嫌隙就生分了,倒叫大嫂沾了便宜,我也知晓,这些年来,大哥极少踏入你小房子,就怕连枸杞长什么样都忘了罢?” 抬起手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前段日子她才给陈晈胜找了奶娘专门奶他,便戒了奶水,茶水什么的是不忌讳了。 她瞅着姜梅娘晦暗的脸色 “瞧瞧我这性子,又说偏了,方才我说到什么了?说道杜丹那个小丫头罢,那小丫头虽然是我的远房表侄女,但该说的我也是要说的,你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大老远跑来瞧陈晈罗长什么样,虽然她同陈晈罗早定了娃娃亲,也不能胡来是不是?”话锋一转,“说起来杜丹这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性格温顺,做出这样的事情我是惊讶的,可我气归气,冷静下来后想,要是有人撺掇她呢!这念头冒出来,我家那位就说前儿几日在春华街撞见陈晈罗了,诶,我前后一琢磨……” 姜梅娘却小声道“这事儿吃不准有什么误会!” 胡四娘一拍大腿,叹气道“这能有什么误会,罢了罢了,无论什么原因都好,谁叫我那侄女没点定力,叫人一撺掇就上当了,挨她爹一顿打是活该,那么大姑娘也应该管管了。” 姜梅娘手一抖,食指立马被绣花针刺出了个窟窿,胡四娘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端起茶水掩盖眼中的精光,起身便走了。 出门时望见墙角的陈晈缩成一团打瞌睡,模样呆蠢,她不屑的看了一眼,又忍不住看第二眼,这回只觉得陈晈面色奶白,脸上肉肥,五官俊雅大气,活脱脱送子观音身后机灵的小童子,她揪着帕子脸冷了下来,便走了。 陈晈猜睁开眼睛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站起来抻直了,摇晃了一下脖子。 中午吃饭,陈晈月哭闹着没能吃到奶,勉强喝了半碗米糊便去睡了,近来家中的主食都是红薯拌白米,照例陈晈碗中都是米,姜氏碗中红薯最多,一碟油泼野芹菜,一碟腌菜,一盅鲜鱼汤,另外用大碗盛着满满的螺蛳,陈妞用了最辣的辣椒,最麻的鲜花椒粒儿,加上大蒜葱段,炒了好半天才端上来,上面缀着鲜绿的香菜,又麻又辣的味道扑面而来,还削了几根竹签备用着。 陈晈就着阳光叼田螺肉,陈妞是食指拇指捏着田螺一吸,螺肉就到嘴了,然后用目光瞅着陈晈笨手笨脚的掏螺肉,背着陈田田暗暗的小声嘲笑道“假斯文!” 陈晈不理她,倒是姜梅娘面色沉重,放下碗筷说道“田田妞儿,那天你们跟着爷爷去捉鱼吗,有没有看见陌生的小姑娘!” 陈妞一听就想起了杜丹,连忙下意识的望着陈田田——她一贯听陈田田的话。陈田田见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点点头,陈妞欢快的要张嘴一句认识,陈晈却抢先说道“没有,娘,你问这个作甚么?” 姜梅娘的眼神急切,好似不相信似得“枸杞,你好好想想!” 陈晈勾出田螺肉“这种事你怎么不去问爷爷?” 姜梅娘被她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26.傻子才去告状!” 胡四娘赶回家正好凑上午饭,因陈学时出去收账了,所以厨房特地减了饭菜,所以桌上也就四菜一汤,外带一碟盐笋,陈晈霏坐在八仙桌上撑着下巴,正恹恹的戳着碗底的白米饭,桌上的清炖鳜鱼,撅着嘴衔着红果儿,红烧肉特地炸得油尽,反复用汤汁炖了,吸得肚子鼓鼓的,咬上一口肥而不腻,飘着青葱;莼菜直接用水焯了凉拌,一旁盛着鸡血粥,早已经凉温了,饶是如此,陈晈慧陈晈宁早前吵嚷着要吃蜜饯,现在早吃不下了,正在午睡,陈晈胜就更不用说,他现在主食依旧是母乳,最多吃一点清粥,多的就要吐出来。 胡四娘叫婆子添了饭,夹了一块鳜鱼给陈晈霏,陈晈霏才回过神来,却是将碗里的鳜鱼捡出来,伸出筷子夹了一块胶糖蜜汁西瓜。 胡四娘嗔怪道“只吃这些怎么行?” 陈晈霏低着头不说话,复而又问道“娘,你给姜伯娘的如何说了?” 胡四娘脸上的笑容荡漾开来“还能怎么说,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她咬着筷子狐疑的问道“虽然杜叔说这回是木泉诳杜丹姐跑私自离家,但我认为多半是杜丹姐自个跑出来的,木泉照例是背黑锅,倘若姜梅娘跑去告状,大伯万一晓得陈晈罗是冤枉的怎么办!” 胡四娘看着自己的女儿笑而不语“这不正好么?便是她姜梅娘冤枉了陈晈罗,自然是少不得一顿好的!” 陈晈霏咬了一口西瓜,语气担忧“万一姜伯娘不去告状大伯如何办?” 胡四娘摇摇头,身体前倾,同她咬耳朵“不可能,姜梅娘巴不得你大伯娘栽个大跟头,你别看她唯唯诺诺的,心眼可多了,但回回都不能成事,你还记得几个月前的事情不?这些日子她之所以能平安无事,还不是你奶奶暗中盯着她,瞧着她一犯蠢就一榔头摔过去,我这次怂恿她私底下去告状,到时候就有的好戏瞧了。” 陈晈霏听了,咽下口中西瓜,舀了一碗红枣银耳汤喝了便去午睡了。 夏日的温风吹过来,席间姜梅娘去盛汤,陈妞见姜氏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半嘲笑半责怪道“小弟,你狗吃记性了,这么快就忘了那个漂亮的送你拨浪鼓的杜丹姐姐了?” 陈晈眼皮子也不抬“没有!” 陈妞眼睛一亮: “那你刚刚说没见过。” 陈田田正在夹菜,也抬起头来看着她。 陈晈白了她们一眼,便见偷听来的墙角一同分享了。 陈妞听罢震惊了许久,陈田田也震惊了许久,半晌陈妞啪的一下砸了筷子在桌上“这回可逮着大哥的把柄了,我要告诉娘,告诉爷爷奶奶!” 陈田田沉吟了片刻,说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她将筷子戳在碗中央,开始在内心盘算从前三个月前她和陈晈罗结下的旧账! 陈晈冷冷道“是不好!傻子才去告状!” 陈妞和陈田田转过头来疑惑的看着她,只见她依旧是对着阳光掏螺肉,神情极其的专注,眼眸微微眯起“你们觉得婶子想不想去告状?” 知了在树上括噪不停,陈田田轻声哼了一声,“最想告状的就是她了,她这个人,唯恐天下不乱,而且一向和大娘不对付!” 陈晈稍显欣慰的地了她们一眼,眼神冷冷地“那为什么我们要抢先去告状?被人当枪使很得意?” 陈妞更困惑的看着她,倒是陈田田恍然大悟似得,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啪的一声将筷子砸在桌上,倒是把刚刚端汤出来的姜梅娘吓了一大跳,责怪道“田田,大白天的抽什么疯,将你弟弟吓着了!” 陈田田赶紧拾起筷子快速的扒饭,头都要埋在碗底去了。 陈妞含着红薯含糊不清的说道“他才不会吓坏呢!他不把别人吓坏就不错了,才两岁,跟个小老头似得!” “说谁呢!” 陈晈瞪了她一眼,陈妞大着胆子,丝毫不退让“就说你,不喊我姐姐也就算了,大姐你也不喊,不晓得尊老爱幼么!” 陈晈今早上才受了大黄狗的气,这回还没消呢,又受了陈妞的气,爬上桌子就要打,被陈田田给抱下来,姜氏放下汤一抓揪住陈妞的耳朵,疼的陈妞直叫唤“你又欺负你弟弟,都这么大了不晓得让一点!” 陈田田一面哄着陈晈,一面赞同的直点头“就是就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27.科考 姜氏没去告状,倒是叫胡四娘失算了。 胡四娘思虑了很久,认为这件事不应该就这样了了,偏巧最近陈晈罗学习日渐上进,倒是得了夫子几句夸奖,今年他就要参加,夫子的赞赏叫林华娘与陈学年整日眉开眼笑,面色越发红润了。 中午胡四娘在家中竹席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如何也想不出个万全的法子来,心中憋闷,翻身从凉席上坐起来,她身后的熟睡的陈晈胜被她的动作吵醒了,他揉着眼睛问道“娘?” 胡四娘转过身去,看着陈晈胜因为瘦小,眼窝尤其的深,肤色苍白,嘴唇薄薄的,微微泛着粉色,她莫名的就想起了陈晈白胖胖惹人爱的模子。 心中莫名的酸楚,又在这酸楚中,生出一丝怨恨来! 倘若姜梅娘当初不那么自私,她儿子自然也是一副爱人的模样,伸手将陈晈胜搂在怀中,抚摸着他的头顶叹气道“娘啊,就指望你长大了,替娘争口气,你不晓得,娘嫁进这个家受了多少委屈,你奶奶,你爷爷全部都不待见娘,你大伯大伯娘就不用说了,还有你那个二伯娘,巴不得你比不上陈晈,你将来长大了,一定要争气,给娘考一个举人回来,娘要他们再也不敢轻看娘!” 陈晈胜还不晓得举人是什么东西,心中并不想回答,身体上的孱弱叫他不能随便跳随便跑,他时常看见别的小朋友活泼跳脱的模样,心中都涩涩的,渐渐的便养成不喜颜笑的性子,听她讲起陈晈,他只想起陈晈有力强壮的身子抱着石榴满院子的跑。心中钝钝的,他往胡四娘的胸脯里蹭了蹭,头埋得更深了。 胡四娘低头捧着他的脸,哄问道“你说,娘对你好不好?” 三个姐姐都不喜爱和他耍,平日子他都是由胡四娘搂着抱着,自然就特别亲近胡四娘,他点点头。 胡四娘再问“那有人欺负娘你要替娘报仇不?” 陈晈胜鼓着大眼睛再点点头。 胡四娘眉眼中都是笑“所以啊,宝贝儿子,你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将陈家这一辈的人都踩在脚底,成为人上人!” 陈学时收账回来,镂花木门不隔音,胡四娘的话一字不差的都进了他的耳朵,他推开门进来,别开胡四娘的目光“怎么给小孩子说这些?” 他看着盯着他的陈晈胜,话如何也直白不了,只是委婉地说道 “我爹娘、大哥和嫂子并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莫要讲些有的没的!” 陈晈胜依旧愣愣的不说话,胡四娘声音却尖锐了起来“我说了什么?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你爹娘难道从来没有嫌弃我?就算他们表面不说,你看娘私底下偏心姜氏偏心道什么地步了,我生了个儿子,她也生了个儿子,我儿子哪里就比不上姜梅娘的儿子了?合着陈晈就是他们的宝,整日搂来抱去,他们何曾抱过晈胜!” 胡四娘一口气说完这两年心中憋屈,冷着脸侧过头去。 陈学时脸色也不好,他刚刚从外面回来,疲乏得很,饿得很,渴得嗓子都冒烟,但甫一见胡四娘便是这一番话,叫他心力交瘁之余,又气愤又委屈 “爹娘不疼晈胜?如何不疼了,你整日将他搂着抱着,何曾给别人亲近过?就连爹娘给他一点吃食,你都要抢了说晈胜食不得,谁还敢给他吃?谁还敢抱他?你看看他被你惯成什么样了?三岁了还在吃奶,能长肉么?你自己想想罢!” 说着就甩袖子扬长而去,任由身后的屋子里响起噼噼啪啪东西碎裂的声音。 因着这件事,陈学时便去两位老人那里呆着,倒是多次见着陈晈同陈世光一起养花逗鸟,他只是这孩子不怎么说话,便是地里农忙,他跟随母亲来送饭递给他碗筷时,他也是不易开口的。 姜梅娘没继续奶陈晈月到底是让陈学年发怒了好一通脾气,但姜氏此次被钱氏护着,且陈晈月也开始吃饭了,且明显有长胖的趋势,这件事终没有闹大,倒是当日陈学时怒不可遏要摔砸东西时,在场的小孩都吓哭了,唯独陈晈冷冷的站着,叫陈学时印象格外的深刻。 姜梅娘中午过来时他也在,并正在给陈晈做一个陀螺,他猜测大多数男孩子都会喜欢,陈晈胜的身体暂时是不能玩这些东西了。 陈晈也沉得住气,他一个人捣鼓了半天,陈晈也没来问一句他手中已经初具雏形的物什。 姜梅娘推门进来,篮子里是十几个鸡蛋,她养的母鸡下蛋了,便拿一些孝敬二老。 陈学时一抬头就望见她将头发都梳在脑后,只用了一根铜质铸造的发簪将头发挽住,额角碎发在夕阳的衬托下尤其的卷翘——她似乎是有点自然卷。 陈学时猛然就低下头去,心中恼恨自己僭越了。 头顶上传来姜梅娘客气的声音“学时也在呀。” 陈学时同样是客气的应了,便看见院子里浇花的陈晈抱着个水瓢跑过来,老大人似得吩咐道“娘,你进屋等我会儿,我把这些花浇完。” 姜梅娘拘谨的神色瞬间消退了,温和地笑着连声答应道“诶诶!” 姜梅娘守着陈晈,与两个乖巧的闺女,自然是甜蜜了,然而几家欢喜几家愁,此时林华娘在屋中绣牡丹,一不小心扎了手,血珠冒出来,她吮吸着手指,旁边的陈学年焦急的在屋中踱来踱去,要是陈晈罗的科考没过,就不能进入乡试,只能候着岁科了。 但他对陈晈罗有信心,三天前已经雇了厨子张罗了一桌好菜好饭,陈晈茂陈晈林都被他拘在家中,便是等着陈晈罗好消息的到来,好叫他们去陈学时同几个亲友那里报信,顺便请大家来吃个饭。 陈晈罗今日更是一身崭新的衣裳裤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指甲平平整整干干净净,从头到赛刚刚剥出来的花生米,以前脏小子影子几乎看不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28.陈晈罗落榜 陈晈对陈晈罗没有抱多大希望,姜氏拉着陈田田在一旁询问要不要送礼物去祝贺陈晈罗时,她冷着脸便说不用了。 姜氏只以为她小孩子心性见不得时常欺负人的陈晈罗好,也是常理,并不理会她,但陈田田暗地里也是不想的,她虽然认为林华娘人好,也架不住陈晈罗品性恶劣,她其实是不愿意送的。 偏又不得不送,于是支支吾吾故意装作拿不定主意。 姜氏脸上一片愁云惨淡,陈晈看见了,晓得姜氏一贯没有主,陈田田不说话,她定然是成不了事的——这些年来,姜氏越来越听信大姐了。 陈妞端茶水进来时顺口说钱氏与陈世光现下紧张得很,钱氏在厨房里烧坏来了锅,陈世光一直在院子里抽旱烟,抽得头顶都是一片青云。 连陈学时也微微蹙着眉头,好几次差点将陀螺尖给削坏了。 然而胡四娘却提着大包小包的赶了过来,在院子中寻了陈学时,笑呵呵的说要一同前去祝贺,倒是完全没有顾忌陈学时冷冰冰的模样。 陈晈晓得她目的之一是来寻陈学时的,另外则是来看陈晈罗笑话的,这个结论是从她脸蛋上浓得散不开的笑容中推断出来——她定然是已经找人去看过榜了。 陈晈虽然也想去看陈晈罗的热闹,但她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主要是她现在还没有自保的能力,她这样想,下午等钱氏和陈世光坐不住时,才让姜氏同陈田田带着她过去了 结果同她意料得分毫不差,进屋时陈学年整个人灰溜溜的,桌上的饭菜都冷掉了,林氏一个人正在收拾桌子,眼中难掩失望,见人进来的时候,不做声色的将头垂在阴影里。 陈晈罗跪在院子中央哭得眼泡通红,脸上五个手掌印十分清晰,陈晈还是第一次瞧见陈学年如此对待陈晈罗,不免觉得新鲜,于是特地跑出去多看了好几眼。胡四娘高调的将礼品放在桌上,仿佛没看见这一家子的失落与羞愧似得,明知故问道“呀,晈罗这么聪明,考了第几名?” 陈学时后背一滞,赶紧伸手扯了她一下,胡四娘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将他的手从衣角上狠狠地捋了下去。 林氏豆大的泪水突然落了下来,静静站在桌边半晌,拾掇完情绪,方才说道“弟妹,晈罗,晈罗说这次考试时肚疼,没能考好,没资格进不得乡试,叫弟妹关心了。” 胡四娘面孔严肃了起来,双手焦急的拍在一起,发出啪的一声,疑惑又惋惜道“啊呀,这考试还能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啊?怎地前几日不好好给晈罗养好?这可可惜了,” 陈学年已经听不下去,脸色万分难看,侧身背过胡四娘去。 胡四娘只觉得屋中的气氛莫名的令人通体舒泰,脊梁骨都立得有劲了,脸上挂着惋惜与同情,不顾一屋子人的难看的脸色,便将桌上的礼品往前一推“大哥大嫂,贺礼都拿回来了,学时和我再拿回去像什么话,反正晈罗都是要进乡试的,迟送早送都是一样!”她侧过头来望着陈学时,只见陈学时并没有去看她,脸上俱是恼意,她皮笑肉不笑道“学时,你今儿不是还要教导晈胜识字么?还不快同爹娘请辞,晈胜还在家中巴巴的等着呢!” 陈学时脸皮都绷紧了,抬头望了陈学年一眼,只见陈学时背对着他,面向窗户,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转头怒瞪了胡四娘一眼,又怕真留在这里胡四娘再说出些令人难堪的话来,向陈世光同钱氏行了礼,又同陈学年和钱氏姜氏打了招呼,便迅速的带着胡四娘离开了。 过了春天,陈晈就满六岁了。 陈田田也就十六岁,长得跟朵木芙蓉似得,姜氏同媒婆丁老太笑呵呵的从屋子出来,跟在陈田田身后的陈晈一眼就看见丁媒婆嘴角那颗鲜明的红色肉痣,心中极度不舒服起来,下意识的望了陈田田一眼。 陈田田亦是脸色难看,低着头抱起陈晈匆匆的走向后院,连丁老太同她打招呼她都装作听不见。 陈晈原本不乐意让人抱的,但出于对陈田田的同情,她姑且让她抱一次。 陈晈趴在她的肩头望着丁老太盯着陈田田,就像盯着一只金元宝,陈晈当然晓得陈田田貌美贤惠,且都是街坊邻居认定了乖巧能干,干活勤快,求亲的人多不胜数,她此番来说的不晓得是哪家的儿子,陈晈想起陈田田刚满十三岁时她登门来,拿了一堆画像,又将这些人如何如何踏实能干,家中有几亩田地,年产多少粮食,喋喋不休的说得仔细,简直就是如数家珍,陈晈还暗笑媒婆也是一门苦逼的职业,她记得如此多也不晓得熬夜背了几个晚上。 然而这次是却是姜氏请了她过来,说起来这件事也怨不得姜梅娘,城中姑娘十三四岁嫁人是常态,可陈田田硬生生拖到了十六岁,已经是老姑娘了,陈学年没少因为这件事找她的麻烦,钱氏和陈世光也十分着急,前不久也不晓得是谁说传出去,说陈田田是克夫命,虽然街坊邻居都晓得陈田田的秉性,但这两者并不冲突,选媳妇自然都是不愿选克夫命的。 陈晈已然猜到是胡四娘捣鬼,但她并不愿意管,最好大家都晓得陈田田克夫,没人敢娶才好。心中如此打算,但陈晈能看出其实陈田田偶尔也为这件事发愁,自然是没敢在姜氏面前表现出来,只是偶尔绣花时会盯着绢布发呆,陈晈起先只是觉得奇怪。 暮春时陈妞带着她去割猪草,上山时遇见木泉,他一贯是个太阳般温暖的人物,便替他们割了半娄猪草,陈晈见他背光站着,身子挺拔,眉眼分明,比起几年前更多了几分成熟的气息,不远处的年青姑娘从山下采完竹笋下来,都忍不住向他们这边偷偷瞄上一眼,倘若木泉有半点转身的姿势,她们便快速的低头装作同同伴聊天,陈晈一手拎着两个毛竹的嫩笋,是木泉特定扳给她的。 陈妞一面拢猪草一面偷偷在她耳边笑,昨儿姜氏买了猪肉,现在正好得了竹笋,她回去要做一顿竹笋焖肉,偏陈晈没听见似得,望着木泉腰间的香囊发呆。 陈妞用手拐了拐她,她才反应过来,木泉也反应过来了,眼睛中闪过一道局促的光,快速将那只香囊拨进裤兜里去。 陈晈目光一沉,笑道“木泉哥哥,你这个香囊我在集市上看见过,多少钱,我明儿也叫我姐姐给我买!” 陈妞撅起嘴,陈晈就是任性,那东西看起来值不少钱,她看中了给陈田田讲,陈田田一定会想法设法的给她弄到手。 陈晈却看见木泉轻轻的松了口气,笑着说道“不贵哩,不到五个铜板!” 说着就弯腰下去帮陈妞将装猪草的背篓提起来,给陈妞背上,他并没有看见陈晈越发难看的表情。 下山时陈晈还在想那只香囊,高昌允早就埋伏在小路旁的草丛中,特地为了吓陈晈,没想到没下住陈晈,倒是将陈妞差点吓哭了。 他哄了半天,还忍痛拿出刚刚才捉的大石蚌,才平息了陈妞的怒火。 三人走了一会,陈妞见前面有一片马尾松林,便放下背篓嘱咐身后的两人在原地等她,陈晈和高昌允乖巧的点点头,等她一走,高昌允盯着陈晈嫌弃的目光赶紧的从胀鼓鼓的衣服中掏出一本书来,一面警惕的朝着左右张望,声音压得极哑,模样十分滑稽 “兄弟,你这回一定要帮我,夫子罚我两天抄三百遍,老子就是抄吐血也抄不完!” 陈晈狠狠踹了他一脚“老子不认识字!” 高昌允一下痛得直了身子,又贱兮兮的贴过来“别呀,我上次的话本子都给你看了,你别不讲兄弟情分!” 说道这里眼睛像灯泡充电似得闪亮了“那个话本子出了下册,我已经攒够了钱,哪天我们约个时间?” 陈晈摸着下巴思考了一阵,又将手中的书册扯成两半,厚的一半递给高昌允“一人抄一半,三百遍,你得去买笔和纸张!” 高昌允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瞧我,忘记这个了!” 陈晈恍然瞅见被撕开的那页书上密密麻麻的字,头皮一麻,打起了退堂鼓。 高昌允一瞧见她这个样子就明白了,赶紧软趴趴作可怜状“别啊,你不晓得,夫子这回通知了我爹,我爹说我抄不完他就打死我,我爹是做得出来的!” 陈晈同情的望着他——他上次就被他爹吊在门框上抽皮鞭,抽得浑身跟个红毛斑马似得,然而陈晈眼睛一眯,贼笑道“关老子什么事?你爹能打到我头上来?” 高昌允眼睛一红,嘴一撇,两滴热烫的泪水就滚落了下来,哭得跟个小姑娘一般,见陈晈无动于衷,他张大嘴准备嚎啕大哭吓吓她,突然嘴里被塞了个冰凉的东西,他一紧张,登时将东西咽下去了,尔后惊恐的猛烈摇着着陈晈的肩膀“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那么多年的兄弟……你竟然这样对我,你于心何忍……喔!我要死了……” 陈晈不耐烦的推开他道“就是一条虫子而已,顶多到了秋天在你肚子里生一窝小虫子,安个家,你慌个屁啊!” “……” 高昌允脸色苍白地跑到一旁草丛里去吐了,吐得正是兴头,就听见森林一面传来高盛思的低沉的嗓音,穿透林子中迷茫的水雾, “高昌允,你在哪里?” 高昌允一口气没接上来,被胃中翻上来的秽物呛住了食道,涨红着脸向陈晈求助。 陈晈抱着手臂,微微挑起一只嘴角,高昌允登时觉得后脑勺发麻,就听见她喊“高昌允在这里……” 高昌允连忙用袖子擦了嘴角,顾不得吐了,赶紧将一半的书册揣在怀中,往下山的路跑去,一面跑一面冲着陈晈抹眼泪喊“记得抄啊!兄弟小命就靠你了……” 陈妞摘了一捧鲜嫩的马尾松尖,用梧桐叶子裹起来,打算回去拿五花肉炒来吃。见只剩下陈晈一个人坐在小路旁的倾斜下来的树干上,问道“高昌允又被他哥喊回去了?” 陈晈点点头。 她没在说话,将梧桐叶包好的松针放在猪草中固定好,背起背篓,伸手要去牵陈晈。然而陈晈已经提前走在她前面了,就是衣服里胀鼓鼓的,好像塞了个什么东西。 两人走着走着,她脑筋一轴,突然就说道“我怀疑大姐喜欢高盛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29.进学风波 这片林子蓊郁,抬头只能从茂盛的枝叶缝隙看出点点天空的灰白,好似天空被划分成了许多块。陈妞手里还拿了几朵蘑菇,大概是摘松叶时采的。 “我给你讲你不要给别人说!” 陈妞两只手握在一起,长睫毛掩盖了她眼中情绪。 陈妞继续道 “上次我们去采笋子,我们又遇见他们两兄弟了,后来我们回去的时候么,我们竟然看见地上有一堆笋子,也不晓得是谁采的,反正比我们的好,姐怕被野狗糟蹋了,便叫我守着,她自个去采笋子,结果天快黑了也没人来,我和姐以为是别人不要的,那些笋子又大又鲜,放上一夜就毁了,我和姐就抱回来了,结果第二天又有一堆笋子,姐说什么也不敢拿了,便摘了同昨天差不多的笋子放和那些笋子一起,算是道歉,可哪里知道,原来是高盛思两兄弟扳的,登时姐姐就牵着我走了,一句招呼也不打!” 她捏着蘑菇的滑腻的边缘“木槿说女儿家害羞了,在喜欢的男人面前就会故意板起脸,装作生气的样子,还说我们女孩说不爱就是爱,说爱就是不爱,按照这个道理来说姐就是爱了!” 陈晈皱着眉头“你怎么不早说!” 她反驳道“你也没问我!” 陈晈不想同她继续这个问题,但脸色十分的不好。 中午回到家时陈晈就着门口的大青石刮掉脚底厚厚的泥土,陈妞也跟着用力的蹭泥土,动作幅度很大,陈晈害怕她一个不小心栽下面的玉米地里了。 推开木门时便听见姜氏呜呜咽咽,陈田田挑着两个空木桶正好出门,陈晈一抬头就望见她通红的眼睛。 陈妞有些害怕,又困惑“姐,怎么了?” 陈田田摇摇头,眼神甚至不敢飘在陈晈身上,低着头绕过她们走出去挑水了。 陈妞推开姜氏的门,便见姜氏面目朝下的躺在床上,衣衫都脱尽了,下半身盖着被子,后背用一匹白色的布裹起来,布的中央胀鼓鼓的,微微透出黑青色,整个屋子都是难闻的草药味,姜氏趴在枕头上流眼泪,发出呜呜的声音。 陈妞仿佛嗓眼被东西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晈轻轻的退了出去,嗅见厨房飘出来的香味,她走过去一看,钱氏冷峻着脸,正麻利的炒洋芋,桌上已经放了一碟油炸蚱蜢,一碟油爆嫩松针,还有一碗蘑菇玉米烫汤。她很乖的过去给钱氏打下手,偶尔抬头在油烟中捕捉到钱氏的脸,也是冷冰冰的,不发一言。 钱氏没留下来吃中午饭,陈晈孝敬她的笋子也没带走。 挑水回来的陈田田喂完屋子里的姜氏,才带着陈妞和陈晈吃饭,一席饭吃得安静沉闷,饭吃到尾声时,大颗的泪水从她眼中落出来,陈晈方才从她断断续续的话里听出事情的始末。 原来今早姜梅娘去大院给林氏和陈学年送浆洗干净的衣服,无意中听见陈学年同林氏商榷陈晈林进学的事情,她当时也只是得了一两句,以前的时候她曾因偷听墙角的事情被陈学年教训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走开得很迅速。 但没把浆洗衣服亲自送到林华娘手上,她不敢离开,陈晈特地嘱咐她这样做,等林华娘出房门见到大院里的站在树荫下抱着一竹篮干净的衣服佝偻着腰的姜氏时,陈学年已经出门了。她笑着同姜梅娘说些谢谢的话,并说道“今早学年才换洗来衣服与裤子,你便在院子里洗了才回去罢,否则一两件拿回去,实在是麻烦了点!” 姜梅娘心中思虑着,便点了头。拿了木盆舀了井水在院子里奋力的搓揉,搓了一半,林氏叫她帮她切萝卜条晒咸萝卜干,她便一句话也不说利索的过去帮忙了,将萝卜切得条条赛多胞胎似得都一个模子,放在院子中晾后,她脸上着和煦的笑“姐姐,还需要做些什么么?只管吩咐!” 她得温顺叫林氏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脸色在檐角的阴影中晦暗不明,说道“不必了!你去洗衣服罢!” 姜梅娘忍不住看了她几眼,心中焦急,但到底是忍住肚子里的话,回到木盆边,一边洗一边想重新寻个时机将心中打算讲出来,没想到进了屋子的林氏又折了回来,抱着一堆裤子就往木盆中丢,姜氏顾着心中的事情,抬头瞧着她温和的眼神,又认为自己今天表现得十分真诚了,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便说道“姐姐,陈晈也不小了,我,我想求相公送他进学堂……” 林氏的眼珠黑沉沉的,好似没温度,尤其是那声相公,她微微展开平日子惯用的笑容,很是抱歉的口气“妹妹,你实在是难为我了,这些事情都是学年做主,我一个妇道人家又能说什么?” 姜氏瞧着她无奈的模样就生气,心中暗骂小蹄子,于是收了笑容,低头赌气的搓木盆中的衣服,只是低头望见裤子时,她心底一慌,突然头皮一阵发麻发痛,她被人从身后提了起来,陈学年的气力很大,一手就将她惯在地上,掐着她的下巴就是几个响亮的耳光。 姜梅娘被揍的满地打滚,陈学年一脚将她踢到墙角,弯腰掀起了水盆踩成个稀巴烂,指着她骂得很难听 “有人生没人养的贱人!我教了你多少遍,裤子是秽物,不能同衣服放在一个盆中洗,你个畜生,到现在也教不会,你就巴不得我满身晦气挣不了钱!饿死你个小贱蹄子不是!烂心子的东西!” 陈学年是村子中风水先生,街坊邻居寻阴宅都是要寻的他去看地的,于是便盲目忌讳很多东西。 他实在是气不过,又跑过去踢了姜梅娘几脚,姜梅娘痛极,却也不敢呼出声来,她晓得要是哭了会挨更多的骂,便努力的缩在墙角,等陈学年撒了气离开了,她方才敢一瘸一拐的站起来! 林氏就在一旁跌不忙的给陈学年擦额头上的汗珠,并没有半点眼神分过去看她的死活。 但声音却充满着同情和不忍“妹妹你快走吧!别留着惹相公生气了!” 姜梅娘满心戚戚,瞧着他们这副模样,又狼狈又仓皇的逃了出去。然而她还没有逃出院子,突然被从后面的飞过来的凳子边角砸了脊椎骨,姜梅娘惨叫了一声,整个人如同被雷电击断了的大树扑在地面上。 身后的陈学年冲上来,抡着拳头砸下去,幸得陈晈茂暗中去通知了陈世光和钱氏,姜梅娘才能留着一条命回来。 陈田田说完,哭得更伤心,她鲜少哭得这样不管不顾,陈妞和陈晈并不晓得的是,姜梅娘今儿同林氏提上学这件事,是她多日撺掇姜梅娘的后果,此时她心中又悔又恨,锤着胸膛从心底彻底憎恨自己不是男儿身,不能保护亲娘和胞弟胞妹, 陈晈听罢,忍不住低声咒骂道“爹和大娘真不是个东西,倒是绝配!” 陈田田一听,顾不上哭了,皱眉道“枸杞!以后这种话不要乱说,他无论如何都是我们的爹!” 陈妞哭得比陈田田还厉害,她从钱氏的担忧中知晓了姜梅娘伤得厉害,一时半会是起不来床, 却也忍不住为林氏辩解“大娘,大娘也是没有办法,她对我们还是好的,别人家的小妾都被大房随便打骂,可大娘从来不打骂娘!不欺负我们!” 陈晈啪的一声将筷子砸在桌上!努力不去看她们——她很难得给她们讲林华娘到底是如何欺负这一家子,平日里姜梅娘领着陈田田陈妞同个丫鬟婢子一样,替他们打扫屋子浆洗衣服,专门干伺候人的活,她们在林氏和陈学年的眼中同个丫鬟无异,但何时得过陈学年好脸色?林氏倒是爱笑,但是她的笑是要代价的,轻轻弯一弯嘴角就让人感恩戴德的同时,将她伺候得跟个太后一样,这回姜梅娘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难不成是她自己将自己打成这样?林华娘跟这件事绝对脱不了干系。 陈晈双手握成拳,越想越生气,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啪的一下就将桌子上的碗筷扫了下去。将 一旁的陈田田和陈妞被吓得够呛,瞪着眼睛望着她! 巧得是林华娘抓了付草药过来,背着五岁的陈晈月,身后跟着陈晈罗,陈晈罗自然是来看热闹的,她满脸歉意的走进来。 望着一地的碎碗片,她眼中困惑的望着陈田田,陈田田赶忙擦干净了眼泪,低着头不敢去看她 “大娘,你快坐,我去给你端碗茶水来!” 林氏一把拉住她,关切的问道“田田,发生什么事儿了?怎么,怎么一地都是碎碗片?” 陈晈月眨巴着大眼睛,滴溜溜的盯着陈晈看,她不喜欢陈晈,这件事要从四年来的恩怨中说起,从小但凡她喜欢的东西,全家人都得乖乖的送上来,唯独陈晈的东西,她一样都没有能抢成功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30.林氏的报复 陈晈趁着林氏看不见, 冲着陈晈罗比了个中指! 陈晈罗不晓得这是个什么意思,但也晓得不会是个好意思, 便抬起下巴挑衅腆着肚子望着她,一脸写满了你拿我如何的表情。 陈妞举着泪眼瞅林氏,深怕陈晈脱口而出是他摔的,连忙说“大娘,我不小心撞了桌子, 所以把碗筷砸碎了。” 林氏嗯了一声,伸手将她也搂在怀中,口中念叨着“我可怜的孩子哟!” 陈田田眼圈又红了,陈妞闷闷地一声不发, 只是贪恋这片刻母爱的温存。 陈晈口腔中的舌头默默抵着腮帮子, 内心的小火山已经抑制不住就要喷发,她深吸了口气强装着淡定,也憋出一颗泪珠来“大娘, 大娘, 我也想去进学,我听娘说林哥哥要去进学了, 能不能捎上我, 我很听话, 不会捣乱的!” 陈晈罗一听,开口就要讽刺, 却被林氏凶狠的一眼瞪回去了, 林氏转过头来看着陈晈可怜的模样, 伸出一只手,想要将他也搂紧怀中。 陈晈坐在凳子上没动,眼神有些冷。 林氏注意到她的抗拒,收了手万般无奈的叹息道“这件事,我不能做主,这些都是你爹爹决定的,今儿你娘便是提了这件事,才惹了你爹发脾气,我……” 陈田田揉着眼睛,泪水止不住的淌,阻止陈晈道“弟弟,这个时候你就别任性了,不要让大娘难做了!” 陈妞附和的点点头, 陈晈低下头去,好似很委屈的样子,声音也小小的“娘说她今天是求的大娘,没有求爹……” ——所以陈学年那个老鬼是怎么知道姜氏提出上学的要求? 林氏身体微微一顿,不同于往常,并没有半滴眼泪流出来,声音倒是依旧软软的,带着点无可奈何的意味“我也……” 她说不下去了,陈晈咄咄相逼道“难道是大娘求了爹,但是爹为什么不打大娘?” 陈妞声音已经带了哭腔“陈晈!你别闹了行不行?” 陈田田这回却是默不作声了,她甚至微微抬头望了陈晈一眼,心中不可置信似得,就听见那软软糯糯的声音传来“大娘,我想起进学,你帮我求求爹,实在不行,你能不能将大哥废旧的书本捡来给我,我很聪明……” 还没有说完,陈晈罗大喊道“陈晈你这是做梦,我撕了揩屁股都不会给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林氏没有斥责陈晈罗,却是温和的劝陈晈道“枸杞,你懂事些,这件事不是大娘不想帮你,实在是不能帮你,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我晓得你聪明,改日等你爹气消了,大娘想办法同你爹讲,送你去颜裁缝铺里当学徒怎么样?颜师傅人好手艺高,你又好学,你留着还可以赚钱,补贴家用,你要是不喜欢,大娘再为你想想别的办法!” 陈晈心中暗暗的问补贴谁的家用?难道还要用她的钱去倒贴陈晈罗读书的无底洞不成?一旁的陈妞听得稀里糊涂的,突然一下从林氏怀中蹦了出来,瞪着眼睛问“为什么大哥可以读书,枸杞要去当学徒?不!大娘,我们枸杞不去当学徒!” 陈妞眼泪就流了下来,突然扑向陈晈将她死死抱住,护在怀中,她晓得当学徒的下场,要是师傅是个厚道的,兴许还能有出头的时日,但初期的苦简直不是人受的,陈晈是她背着长大的,好不容易养成白白胖胖的样子,她要是去了肯定瘦了成皮包骨,心中又急又怕:“我们枸杞不去当学徒!他还小,他不去!” 陈田田一言不发,嘴唇乌白乌白的,她躺在林氏的怀中没有动,林氏安抚了三个人一会,便起身带着陈晈罗走了。 林氏走后,陈田田呆若木鸡,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眼中蓄满了泪水,陈妞依旧沉浸在将陈晈送去当学徒的恐慌中,像一只受伤的可怜的小鸟“姐,为什么大娘要这样讲!大娘怎么说这样的话?” 陈田田抬起头嘴唇抖动着,半天才一字一句道“不为什么!就因为她和爹一样,都不是个东西!” 她紧紧握着拳头刷的一下站起来,咬着牙齿将木桌掀翻在地上,蹲下来抱着头痛哭着。 潮湿的风吹过田野,林氏带着陈晈罗慢悠悠的走在田埂上,陈晈罗琢磨了一段时间,最后才鼓起勇气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娘,你不会真的给爹讲,送陈晈那个混蛋进学吧!” 林氏沉默了走了一段路,就在他以为母亲不会回答时,突然听见她说“陈晈是做梦!” 陈晈罗心中安定下来,在田埂上跳来跳去。 姜梅娘卧床不能起来,整个家的担子都落在陈田田的身上。 然而陈田田经历过这件事后,越发成熟了,也越发沉默,陈妞也没了往日的活泼,只是去哪里又像小时候一样,就差没将陈妞拴在裤腰带上。 七月份过去,天气照旧是热得起火,陈田田整日忙着地里的庄稼,一个女人顶两个男人,彻底将身上的小肌肉都炼了起来,完全没有了女儿家的娇弱,陈妞负责大院那边的日常的杂活,尽最大努力将活干得没有瑕疵,连碗筷都擦得尤其的光亮,一是为了讨好陈学年,希望他不要将陈晈送去当学徒,二是避免林氏找陈田田重新返工,她想要陈田田多休息一会,陈田田实在是太苦了。 陈晈林陈晈茂同陈妞交好,没去学堂的时候也听钱氏和陈世光的话私底下帮忙陈田田田里的活计,但陈田田从来都不愿意同他们多说一句话,他们也不敢同这位姐姐亲近,每次做完农活便离开了。 陈晈林有一次想抱陈晈,被陈田田冷着眼睛吓了一跳,登时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直到陈田田将陈晈抱走了。 自从姜梅娘卧床后修养,陈晈再也不能同她睡在一起,只能陈晈同陈田田和陈妞挤在一起。 夜晚陈妞去给姜氏擦身体,陈田田搂着陈晈,半晌突然问她“我今天不让你和陈晈林玩,你怪不怪姐姐?” 陈晈原本快要睡着了,听她这句话,心中突然就泛起了酸水,鼻子有点堵 “不怪!姐姐只是吓着了!” 陈田田突然埋头进她的脖子里,陈晈感受到一阵温热的湿意——是的,她吓怕了,连林氏也是那样的人! 陈晈的后背贴着她的胸膛,能感受到她胸前的震动,那是哭泣引发的抽动,她想她们过的这么卑微,只是想要努力的活下去而已。 金秋时,钱氏在寿辰前将陈学年臭骂了一顿。 陈世光还同他打了一架,陈学年七天都没和老头子讲一句话。 夜间陈学年对着烛光,坐在椅子里沉思,林华娘推门进来,手里端着艾草糯米丸子,丸子碧绿碧绿的,圆润得可爱,陈学年眉头抬头,头疼的摁了摁眉心,语气很不耐烦“你认为我要不要送陈晈去进学?” 林氏弯腰将盛着艾草糯米丸白瓷碗端出来,用汤勺搅了几下,看着凉温了,便说道“爹和娘又逼你了?” 陈学年没有否认,半晌她才回答道“我一个女人……” “只管说,捡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林氏眼底晦暗低沉“我认为……相公,是爹娘为难你了,他们不晓得我们家供应三个孩子念书已经是困难的了,陈晈那个孩子,我一直暗暗观察过,上次还特地带了晈罗的书给他,结果我一转身,书已经被他撕烂,折成许多小动物,陈妞还在一旁帮他,我不否认枸杞聪明,可……可枸杞可能更适合学别的东西,我倒是觉得,让他学会某一谋生的本事,也是不错的!” 陈学年一拳头砸在桌子上,哼了声“就知道那个女人生的成不得气候!” 林氏低顺眉眼“可若不让枸杞念书,实在是不公平了些!” 陈学年摁着太阳穴,疲惫的说道“什么不公平!是他不争气!你说的这些都是道理,既然读不得,又何必浪费那个钱银!当我们是金山银山?是爹娘糊涂!” 林氏轻轻的松了口气,嘴角微微翘起,便起身去铺被子,她想起那次回娘家时陈晈当着陈世光和钱氏送给她的那枚鸡蛋,陈晈那时才两岁,那些话其实都是姜梅娘教得,教得不错,她在心底赞赏着,姜梅娘偶尔也会有聪明的时候,但不应该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林氏回忆当初背井离乡,一心要嫁给陈学年,以至于抛弃了家族和优渥的生活,她图得只是陈学年一颗真心,求陈学年好好待她,她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想要普通的,恩爱的到白头的婚姻,她只是单纯的想要嫁给爱情。 如今,她只有家庭了,谁也毁不得,这是她唯一的东西,所以她必须得变成曾经最讨厌的人的模样,守候这个家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31.六岁的痛苦 烛火在灯光中摇曳, 陈学年已经睡熟了,方才一阵激战叫她现在都还虚软着, 陈学年虽然已经五十了,但他依旧健壮,有力。汗液使得林氏浑身上下湿哒哒的,但庆幸是她皮肤还很有弹性,当陈学年挨个亲吻着她嫩白的手指时眼中痴迷的神态叫她心满意足——这一双纤纤十指, 她不曾让它们经历过多的粗活,最多就是淘米烧菜,然而碗碟都不是她来洗的,唯一厌恶的是手腕上的粉红的伤疤, 如何也去不掉, 她转过身,贴近光溜溜的陈学年,用手轻轻的抚摸他的胸膛, 但陈学年已经睡熟了, 她望着他分明的眉眼,觉得他是她的命, 四个儿女也是她的命, 姜梅娘没资格同她抢, 更没有资本同她抢,心计这种东西, 大宅中她见得多了! 她这样想着, 脑海中恍惚想起陈学年年轻的时站在泡桐树上摇紫色泡桐花的模样, 一口皓白的牙齿,她仰头望去,目光在紫色的云蔚中同他相接,长期的对陈学年的占有欲使得她早已经忘了姜氏到底是为什么嫁给陈学年。 初衷都忘了,她自然也不觉得愧疚了,反倒是觉得理所当然,这就是很多人厚颜无耻的原始。 过得几日陈世光同钱氏叫陈田田三姊弟到跟前,钱氏坐在一旁不说话,陈世光则是慈爱的抚摸着陈晈的毛茸茸的头,半晌,语重心长的说道“枸杞,爷爷送你去进学好不好?”闻言,陈晈低下了头,倒是陈田田和陈妞相互对视一眼,心中抑制不住激动起来。 钱氏也慈爱的盯着陈晈,温和的笑道“枸杞长大了,又聪明,将来定然能中状元回来。” 陈田田和陈妞见陈晈不答,内心都又些着急,就只差揪着陈晈的耳朵喊快答应了,然而陈晈抬起头,眼神坚定 “不去!” 两位老人都以为听错了,陈晈又补充道“要送也是爹送,爹不送,我就不去!” 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心酸,陈田田沙哑道“枸杞乖……” 陈世光一拍桌子“用不着他送,我孙子我自己送去进学,我养得起!” 陈晈吃了秤砣铁了心:“那我就不去上学!” 经历过姜梅娘一事之后,她晓得陈学年是不会送她去学堂,但陈世光要送去,定然是用自己的私房钱,钱氏和他都老了,就那么点棺材本,陈晈的良心还没有泯灭,更何况,学堂进不进有什么关系,她陈晈定然能在科考中拿个名次回来。 这是自信!陈世光和钱氏不敢相信,陈晈一贯聪明乖巧,但是他们再问了一遍,陈晈依旧摇头。 陈世光生气了,稀松灰白的胡须都在颤抖,干瘪的嘴巴紧紧的抿成一条线:这个混小子如此不懂事,这个时候竟然闹脾气,他哪里晓得这个进学的机会多不容易,是他一把老骨头到处去跑了学堂,询问了学费后再三对比后定下来的,当时一个忍不住,给了陈晈一个耳光。 整个屋子的人都惊呆了,陈世光何时舍得动手打过陈晈?平时破点皮他都紧张得不行。 陈晈瞪着眼睛捂着脸蛋,被打的地方热乎乎的辣嘶嘶的,她望向钱氏,钱氏狠下心别开脸去。 陈世光冷着脸,厉声再问“去不去!” 陈晈咬着牙齿,大声的回到“不去!” 陈世光扬起巴掌欲再打,陈田田和陈妞扑通一声跪下来,分别抱住陈世光的左右腿,用目光哀求着。 陈世光如何也下不得手了,但不肯将手放下来。 半晌,钱氏在一旁锤了桌子,震得上面的茶壶蹦的一跳,她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枸杞啊枸杞,你怎么这么不争气!” 陈田田和陈妞赶紧偷偷的扯陈晈的衣袖,但她抽了回来,陈世光瞧见她动作的决绝,整个人在烛火下似乎苍老了许多,整个人软了下来,眼睛里竟然含了浑浊的泪花“枸杞,你给爷爷说,为什么不去进学?” 陈晈望着他深陷的眼眶中的液体浑身一震,竟然生出了哭意,暗暗篡了拳头努力不让泪水掉出来,但舌头却不像是她的了,憋不住的实话道“我不要爷和奶的钱去念书,那是爷和奶辛苦挣的,我晓得进学堂要很多钱……” 陈世光和钱氏俱是后背一僵,心中胀满酸涩,他们只以为是陈晈耍脾气,没想到是这个原因,陈世光连忙将陈晈搂在怀中,用手轻轻的顺着他的背,陈晈听得他抽鼻头的声音,闷闷道“爷,先不送枸杞去学堂了,枸杞还小,要是现在进去了,万一考不上科举得花钱,等枸杞再长两年,更聪明了再去吧!” 她想这出缓兵之计应该能让陈世光和钱氏暂时打消送她去念书的念头,至于两年后的事情,两年后再说吧。 陈田田同姜氏商量了一番,攒了钱买了上好的丝线和布匹想要为钱氏做一身新衣裳作为寿礼。 但陈晈不为这件事操心,却得为另一件事操心。 她正在为高昌允抄小抄,高昌允就要考试了,肯定是过不得的——她现在是村子里的小霸王,前不久才喊了高昌允同她一起去揍村子中一个专门收保护费的坏霸王,高昌允可是她的左膀右臂,肯定是不能再让他爹吊在门梁上吊着打,否则她这个老大就没面子了。 陈晈记忆力很好,抄了几遍就不用看原文了,直接给默写出来,高昌允就可怜了,抄了几十遍都得看原书,抄得速度慢很多,陈晈抄完,坐在一旁同大黄狗一起吃高昌允带来的馒头。 包谷林中特别闷,蚊子还特别多,高昌允不畏艰苦特地选了最里面最隐秘的地方,身子往下一趟滚一圈,玉米地就被他扑出一个坑来,那些刚刚挂果,玉米须都还没有长出来的青色包谷杆从根部被残忍的压断了,不过这是胡四娘家的玉米地,陈晈自然是不心疼的。 陈晈同高昌允就躲里面秘密抄了三天,抄得高昌允两眼充血,傍晚鸟雀归巢时他方才写完最后一个狗刨字,整个人呈大字仰面躺在包谷杆子上。 “诶,陈晈,我这次真能考进前十名?我可是这几天才看的书啊!” 陈晈咬了口冰糖葫芦,点点头“我给你小抄记得了,保准过!” 高昌允对陈晈是服气的,话又另外扯远去“对了,今年的考录你参和不?我可以借你钱!” 陈晈肯定是想录遗都参加!科考是不得行,那几天她还没有把握,现在有把握了,但她才六岁,到底怎么去应考是个问题。 她已经打算好了,无论如何也要拿到秀才的称谓,前世她有家族撑腰,就算是捅破天了也有人收拾烂摊子,可现在她生在这个没权没势的破家族里,谁管她死活?她就算想当混世魔星也得自己有身份啊! 就是现在年纪有点小,但想想六岁进乡试,想必神童的名头是少不得了,她上辈子还没摸过这个称谓,陈晈有些激动,虽然……很麻烦。 高昌允没得到她的回答,思绪又飘到另一面,心中盘算着这回拿了第一,回去邀功求赏赐时该提出什么要求。 陈晈和高昌允是在小树林前分的手,她带着大黄狗穿过小树林时大黄狗突然两眼冒光,跟吃了海洛因似得,陈晈目光一凛,连忙跪下来抱住它的身子死死捏住它的嘴巴,然后一点点靠近一丛榛子林,她身材小大黄狗身材大,于是硬生生一屁股将大黄狗压在身下,凑着耳朵去听。 从榛子灌木丛的另一头传来她大姐的声音“咦,上次我给你绣的香囊哪里去了?” 另外男声顿了一下回答道“我也不晓得到哪里去了,可能是上山砍柴的时弄掉了,” 是木泉的声音。 “哪座山?我……” “我一天跑这么多山我怎么知道?你怪我?” “……不是,”她只是想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得到,但这句话说出来好像没什么底气。她转而笑温柔道“我明儿再给你做一个吧!你喜欢不喜欢?” “……你哪日有空了在做吧,我都行。” 最后这一句话听起来十分的心不在焉,陈晈顿时眉头就皱起来了,脑海中想起那天在山上他那一句 ——不贵哩,不到五个铜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32.祸因深埋 自从晓得陈田田与木泉秘密约会时, 陈晈心中就老大不舒服,今天听了这个墙角就更不舒服, 她甚至想立马爬起来打断他们牵着陈田田回家了。 陈晈理智告诉自己要冷静,这种事情就像鞋套在脚上,舒不舒服只有脚知道,她操心了作甚么?于是等两人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分头走了,她才带着一只委屈的大黄狗走了。 回家的时候陈妞正在到处找她, 甚至手里还操了一根光溜溜的细竹条凶狠的揪住她的胳膊,专门挑陈田田走进来时下手。 陈田田赶紧将她抱在腋下,然后就是陈晈闭着眼睛都能背熟的几句话“你怎么打弟弟?” “他又背着我出去玩!我找了一天都找不到!” “胆子这么大,谁教的?尽管给我狠狠的打, 叫他长个记性!” 一把丢给陈妞。 陈妞装腔作势砸了地上几下, 弄出一点嚣张的灰尘,冲着她喊道“你怕不怕,下次再出去, 我就像这样!” 说完又砸了一下黄泥地! 陈晈无聊的附和着说不会了, 便埋头往屋子里走。 这样的戏码不晓得都上演了多少次了,陈晈耳朵早起老茧了。 晚上陈田田偷偷默默的递给她一副笔墨, 人很激动, 眉眼中都是笑“你看看, 弟弟,这是什么, 你拿回去好好研究, 你放心, 今天姐姐能给你弄到笔墨,过不久我就能给你弄到进学的钱来!”陈妞也高兴,抱着她一阵摇晃“以后你就不用去当学徒了,你要中状元,当大官!” 陈晈有点想笑,但如何也笑不出来,倒是在陈妞和陈田田的兴奋中目光中泪水流出来了,她将东西放床头一放,如条泥鳅一样缩进了被子里,连头也没留出来。 抑郁的心情到半夜的时候才缓过来,这一缓,她脑袋就清楚了,这砚台哪里来的?笔哪里来的,很快她就想起木泉,心中莫名烦躁,一翻身摸了摸,陈田田不在了。 陈妞睡得跟死猪一样,她抱起砚台往院子里走,想将东西丢了眼不见为净,但不知为何又犹豫了,回小屋时她见院子外陈田田正对着一大轮明月描绣样,多么的伤眼睛,她想要提醒她去睡了,却看见她突然直了身子将绣样举起来对着月亮观看了片刻,陈晈眯起眼睛,那上面写了个木字。 她不认识字,肯定是别人写了给她,她照着描的,描得歪歪斜斜,想必那个人的写字功底也不怎么样。 陈晈觉得她背着光的脸一定很温和,温和得叫她不安。 陈晈近日翻看高昌允的书册,又借着他的光观摩了一遍科考的卷试题,心中已经有九分把握。 说起来她还是头一次这样用功读书,三好学生该做的她都做了,一点都不少的。 金秋丹桂泛香,陈晈霏最近为寿礼发愁。 胡四娘给吩咐厨子给她做了红枣银耳粥,另外端了淋上蜂蜜的雪梨过来。 陈晈霏吃了一些,而后在胡四娘赤裸裸的目光中神思稍稍回笼了,问道“娘,一直盯着我你眼睛不酸么?” 胡四娘拿着帕子捂住嘴笑了,又在陈晈霏不耐烦的目光中打住了,咳嗽一声道“女儿,你来看看!” 陈晈霏奇怪的看着胡四娘,就被她牵着手引进房间,只见八仙桌上放满了琳琅满目的礼品,有寿桃,有簪花,有衣服,还有一对白玉手镯,陈晈霏翻了一个白眼,转身欲走,却被胡四娘截住了“乖女儿,你瞧瞧这些,你奶肯定会喜欢,这次陈田田一定能被你比下去!” 陈晈霏已经不想理会她,去年就是这些花样,前年也是这些花样,大前年还是,她推开她走出门外,听见胡四娘在她身后喊“你讨好你奶干嘛!实在得不了她的夸奖也无所谓嘛!” 陈晈霏更懒得同她讲,讲也讲不明白,这是同陈田田的斗争,陈田田比不上她,所以她得在所有方面,都将陈田田比下去。 ——一个庶出的女儿怎么能同她比! 看着屋中绣得一半的绣品,书桌上白纸上“寿”隽绣有劲,但她没有把握能赢得钱氏的欢心。 陈晈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整夜,天亮之后,她晓得明天就是钱氏的寿辰了,早晨梳头沃脸,突然窗户外的风吹开了书页,上面大刺刺的写着几个大字 知自知彼,百战不殆…… 陈晈牵着大黄狗在附近看牛吃草,隔着老远一抬头就看见家门口胡四娘高瘦的背影,后面跟陈田田,陈晈心中咯噔一下,赶紧带着大黄狗回去守在院子里,又想了想,便牵着大黄狗往姜梅娘的屋子走去。 这个时段姜梅娘正在卧在床上绣花,她瘦了很多,刚开始时整日流泪,后来见三个孩子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也不敢再哭了,深怕叫儿女伤心。 陈晈陪她唠嗑了一会儿,等她睡去,便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往陈田田卧室走去。 结果趴在窗户上一看,屋子里陈晈霏鬼鬼祟祟的正举着陈田田昨晚刚刚做好的新衣服观摩着,眼睛里满是嫉妒的眼神。 身边的大黄狗已经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要不是狗嘴被她死死的箍紧了,定然跑过去将陈晈霏咬成碎布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33.寿辰 陈晈见她拿起剪刀欲将锦袍剪成碎布条, 将要刺下去时又犹豫了,左右张望屋内, 最后将锦袍麻利的一卷,掖在腋下急匆匆的走出来。 陈晈眉毛一挑,硬是拖着大黄狗躲在房屋的一侧,待陈晈霏出了门,陈晈眯起眼睛望着她腰间的玉佩, 一只手指着那东西,一只手来回的揉着狗耳朵。 “大黄,看见没,给弄来!” 于是双手一撒, 大黄狗四个蹄子赛风火轮, 且是一声不吭的,从后面将陈晈霏扑在地上。 陈晈霏差点吓得大叫,因做贼心虚, 便死死的捂住嘴巴, 从地上捡起大石头砸过去,大黄狗侧身一闪就躲开了, 四个爪子按在地上身体向后拉, 龇出一排尖利的犬牙, 是个起跳捕猎的姿态,然而陈晈躲在暗处一声响亮的哨子, 便叫它犹豫了。 陈晈霏趁着狗犹豫的空档, 抱着东西跑得命都不要了。 然而陈田田亲手制作的寿礼却被她紧紧的篡在手中, 待她走远。陈晈现身明处,从地上拾起那块玉佩,安抚暴躁的大黄狗道“诶,这些手段都是我三岁时候用的了……” 风刮过树梢,陈田田很快就回来了——毕竟是调虎离山计,胡氏定然是不敢过久留人,否则引起陈田田的怀疑就得不偿失了。 陈田田一回来就看见陈晈在大树下刨泥土,神情看起来愉快,她以为陈晈不过是想刨些泥土出来捏泥丸打鸟雀,并没有多管。 陈妞挑水回来,正打算去厨房里准备晚饭,却听见陈田田急匆匆的从房门中走出来,语气很着急“妞,枸杞,有看见我给奶做的寿礼了么?” 陈妞眉头一皱,好像没听清楚似的反问“寿礼?没见啊,你别是搁哪里不记得了罢?” 陈晈埋完了玉佩,沾满泥土的双手在大黄狗冗厚粗粝的毛上来回蹭蹭,漫不经心的说道“陈晈霏拿走了!” 陈田田啧的一声,一拍脑门,暗骂自己猪脑子! 陈妞这回倒是智商上线了,问道:“怎么办,姐,现在要去找她她肯定不承认,我们没有证据了,她要是说没见或者是她绣的,你也没办法啊!” 突然又转过来看着陈晈,说道“枸杞你确定是她,你怎么知道?” “我亲眼看见啊”陈晈用手指隔着空气戳戳自己的双眼。 陈田田要气疯了,摇晃着陈晈的肩膀“枸杞啊枸杞啊,你糊涂了,怎么叫她拿去了……” 陈妞扣着后脑勺也是着急,话不知道搭哪儿 “枸杞那么小陈晈霏要是硬拿她也没办法啊……” 钱氏生辰的那天,是个顶好的天气,傍晚金红色的云霞漫天,无数倦鸟归巢,一屋子的人都聚集到陈世光和钱氏的小院子里,屋子里难得的气氛融洽,尤其是陈晈霏,今天脸上像是开了花似得,见谁都是好脾气好修养。 她着水红色的褙子,里头是一件粉色的罗衫,头上的只插了一对桃花形状的翡翠珠花。 林氏一身绿白长裙,上面绘着一株海棠,海棠的最高枝儿顶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正好够在腰间衣带旁边,袖口用银线加了边,一身装束大方靓丽,像一株海棠一样淡淡的开放着,静静的杵在那里,虽然已经是上了岁数的妇人,比不得陈晈霏豆蔻年华鲜活亮丽,却是雅致淡然——小孩家家自然是比不得那一份岁月积淀下来的沉稳。 胡四娘原本是打算等她先出场,自个再珠光宝气的走进来,夺过众人的目光,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加扬眉吐气的事情,然而她失算了,此番便是气耸耸的站在一旁,心火一个劲儿的烧着。 陈晈慧陈晈宁是由着胡四娘打扮的,两人手上还各自带着一对金镯子,陈晈胜穿了一身红袍子,脖子上挂着个亮光光的长命锁,看起来分量很足,陈晈罗三兄弟穿着同林氏一样朴素大方,陈晈月穿着的小衣倒是很可爱,衣领处还有一圈压紧的花边,看起来她整个人像洋娃娃。 照例是陈晈三个最寒酸,乖乖的坐在角落里。 陈学年眼角扫过他们,快速而淡然的挪开了,余光扫过桌角,目光停留在上面险险欲坠的烛身,陈田田喊了一声爹,他漫不经心的应了声,转过头去嘱咐陈晈茂将那灯盏挪进去些,避免摔下来了。 钱氏将这一切都看在眼底,伸手将陈田田和陈妞拉到身边,陈晈月在林氏的怀中伸出双手要陈世光抱,陈晈却提前一把抱住陈世光的双腿,糯糯的喊道“爷爷!” 陈世光两手抄在她的腋下,将她整个人举起来往空中一抛,气力吃不住,陈晈的身体只脱离了他指尖一厘米,便被他紧紧搂在怀中,口中笑呵呵“哟哟哟,我的小心肝哟!又长重了,爷爷快要抱不动哩!” 整个屋子的目光都投过来,陈晈月瘪着嘴,转过身去趴在林氏的肩膀上委屈得要哭,被林氏软声软语地哄着,最终是给面子的没哭了。 陈晈并不觉得愧疚,她这个人,一贯不讲究规矩,不讲究大小,反正要和她抢东西的,都是她的敌人,是以,陈晈罗投来憎恨的目光时,她朝着他再次竖起了中指。 陈晈罗捏紧拳头,鼻孔朝天,眼睛狠狠的瞪着他“陈晈,你长怎么胖成猪了?” 林氏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警告的看了陈晈罗一眼,陈晈罗不敢说话了,默默的退在身后,林氏很是抱歉的看着二老,满脸羞愧的低下头,复而又抬起头来,担忧的问道 “田田,你们过来了?你娘还好么?” 屋子中立马安静了,有些尴尬,胡四娘赶紧火上浇油道“哟!嫂子,这么些天了你没去看啊?” 陈学时外出了一个多月,是特地在钱氏的生辰前赶回来,前儿才听说姜梅娘的事情,暗中叹了口气,他望着陈晈三个一眼,心中做了打算。便伸手将胡氏拉回来,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道“枸杞长得越发高了,将来定然是个有出息的!”又转身望着陈晈罗,搜肠刮肚的夸了一番,陈晈罗很受用,心中气也顺了,瞪了陈晈一眼算完事。 这样一来,陈学年自然是将陈晈胜好一番夸。 磨得一会,陈晈罗便拿出准备的寿礼来,乃是一双雕好的竹筷子,放在涂了红漆的木盒子里,筷子顶端都刻着一个小小的寿字,筷子本身打磨得很光滑,一看就下了不少功夫。 钱氏拿着筷子观摩了一阵,忍不住夸他懂事又孝顺,陈晈罗更觉得得意,林氏脸上也带着笑,陈学年更不必说。 收了陈晈罗的礼,钱氏下意识便将目光转到陈田田身上,她很想看看陈田田准备的寿礼。 大家也随着这个目光望着陈田田,自然是有好奇的,又专门看好戏的,陈晈霏胡四娘便是后者。 陈田田低下头,从袖子里掏出一串佛珠来,是她特地去庙里求的,本来打算连同衣服一起送给钱氏做寿礼。 钱氏接过来,她看出这个孩子送出礼物时的自卑,便摸摸她的头,温和道“我很喜欢,田田” 陈田田不说话,她脸慢慢的红了,不敢抬头望众人的目光。 然而陈晈霏却是微微翘着嘴,十分愉悦,陈妞则是恨恨的瞪着她。 陈学年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那串佛珠没甚么表情。陈晈林看着这个情况,上前一步,说道“姐姐定然是求了很久才求了这副佛珠,孙儿这副寿礼是比不得姐姐的用心了。” 话毕,大家纷纷将目光转到他身上,倒是化解了陈田田的尴尬了。 陈妞偷偷给了陈晈林一个感谢的眼神,陈晈林微微笑了,然后又赶紧收了笑容,掏出一幅画卷来,只见上面水墨着青山,山脚下大肚子的老头正在戏弄几个张牙舞爪的鬼差,正是彭祖戏鬼差图,虽然画得少许青涩,但陈晈林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笔力是很不错的了,陈学年眼中充满自豪的目光,胡四娘手中的帕子都要绞烂了。 陈学时倒是觉得不错,还认真的观赏了一阵。 陈晈恍然看着林氏,她的后背好像一瞬间直了不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34.尖情暴/露 陈晈霏将锦袍拿出来时, 大家都直了眼睛,陈晈霏一看众人赞赏的表情心中便有数, 只觉得这回定然赚足了夸赞——没有比她更好更贴心的寿礼了。 陈晈仔细观摩着陈田田花了三个月才绣好的东西,那锦袍大方朴素,细看的时候才能发现很多门道,譬如说袖口的暗纹用了五种绣法,衣服中的针脚都用软布仔细处理过了, 保证不会扎人,就是这样翻开,若不挑剔的去找,也是找不见针脚的。 陈晈打心底觉得陈田田真棒! 然而钱氏的脸出乎意料的沉下来, 末了, 一个巴掌啪在桌上,吓得陈晈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钱氏看着她冷着脸道“霏霏, 是你自己绣的?” 陈晈霏听罢, 内心一虚,表面却很镇定, 倒是一旁的胡四娘眼神飘忽不定, 微微低下头。 半晌, 陈晈霏眼角微微红了,委屈道“奶, 你说这句话什么意思?” “我再问你一遍, 是你绣的?” 陈晈霏哭了, 哭得比窦娥还冤 “是我,就是孙儿亲手绣的,原本是要给奶……奶,你为什么要这样问,就因为我从小不得你喜欢么?” 陈学年也沉了脸,低声提醒道“母亲!” 钱氏见胡四娘要说话,摆摆手,转头问一旁的陈田田“田田,你就给我准备了这一个礼物?” 陈晈抬头望着陈晈霏一眼,将下巴搁在陈世光的手臂上,见陈田田迟疑了半天,没回答。 陈晈道“不是哩!” 陈晈霏突然抬头盯着陈晈,有点慌张,又含着警告,要她不要插话! 陈田田一咬牙,否认道“不是!”便将目光挪到那件衣服上,咬着唇不再说话。 陈学年目光一沉,站出来呵斥道“孽障,你这是眼神什么意思,自己做不出来便算了,你今日要敢胡诌说你四妹手中的锦袍是你绣的,为父定然绕不过你!” 胡四娘听罢瞬间有了底气,声音凌厉起来“田田,你如何不老实,这是你妹妹熬了几个月绣出来的东西,你倒是还会捡现成的!” 陈田田盯着陈学年,眼中泪花打转,然而陈学年半点没有动容的意思,倒是林氏忧心道“田田,你可别学坏了,你一直很乖啊!” 陈田田心一横,道“是我绣的,那件衣服藏匿针脚的法子,是奶一点点教会我的!” 陈学年大喝一声“荒唐,难道是你四妹偷你的不成!”就要过来揪陈田田。 陈妞伤心的看着这一切,她想今天要是换做陈晈月,父亲还会不会这样说话,然而钱氏却厉声喝住了陈学年,这时候陈晈钻出陈世光的怀抱,从怀中掏出个玉佩来递给陈晈霏,心满意足的看着陈晈霏眼中的愤懑变成惊吓,脸蛋从红变白,再变红,然后紫,方才说道“姐姐,我不要你的糖,这个玉佩我也要还给你,因为我不能遵守诺言了,昨天你来小院子要帮我姐姐送寿礼给奶的事情我得告诉我姐,” 陈晈迈着小短腿扑向泪眼婆娑的陈田田,抬头奶气的说道“姐,不要哭了,四姐说她帮送寿礼给奶,叫我不要告诉你,你刚刚哭是不是因为我没有讲所以生气?别生气了,四姐给我的玉佩我还给她了,你别生气了……” 陈妞“……” 她哭得好真,但一定不是真的…… 陈田田眼珠没落下来,内心却是糊涂得很,望着陈晈纯真的大眼睛,她下意识的点点头。 此时陈晈霏的脸蛋比纸还白,玉佩就在她面前,她没敢去捡,那是她从小带到大的东西,可她昨晚都紧张得很,哪里晓得丢了?要不是此时陈晈出来,她可能得许久才能想起来。 但她何时同陈晈照过面? 陈晈那番话……她茅塞顿开,定然是陈田田教他说得,这就是一个请君入瓮的局,她傻傻的往里面跳,被人卖了还沾沾自喜,她刷的冲到陈田田的面前,什么礼教都顾不得了,通红着双目,一爪子就给陈田田薅下来,陈田田目光沉着,敏捷的一闪,快速的扣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推,便将陈晈霏退了好几步,还欲冲上来,却被气得七窍生烟的陈学时捉住手腕,陈晈霏怒火攻心,使劲的挣扎着,并大喊道“爹,你放开,这都是陈田田害的,她故意将绣品放在屋子里,她故意听从娘的话跟娘出去,平日娘对她不好她怎么还肯心甘情愿的帮忙?分明就是设套栽我,就是为了让我将绣品拿走……” 啪的一声,陈晈霏被陈学时一个耳光打在脸蛋上,她跌坐在地上,半个脸蛋都红肿了。 陈学时颤抖着,龇着眼睛,仿佛不认识她似得,半晌,伸出手指着她颤抖着吼道“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上前欲再打,被陈学年和胡氏拉住了,陈学时转过头来看着胡氏,又想起方才陈晈霏那一番话,心中恼怒,一把推开胡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万分羞愧“娘,是儿子的错,叫他们在您的寿辰上闹出这样丢脸的事情来,儿惭愧……” 钱氏叹了口气,便叫陈田田抱着陈晈出去院子里哄了,走的时候陈田田看了陈学年一眼,只见他眼中的厌恶越发浓重了,陈妞见状,也不想呆这里面了,于是跑了出去 果然到院子中陈晈一点哭意也没有了,还从厨房里掏出馒头来,递给陈田田一半,递给陈妞一半。 陈田田心中还回想着方才的一切,仍旧是一头雾水看着悠闲自得的陈晈。 陈妞用手肘拐了拐陈田田,咽下馒头,撅着嘴道“姐你别看了,再看他也是你弟弟,没得换了,忍着吧!” 陈田田稀里糊涂的回想起一些事情来,钱氏教会她绣花时,陈晈就在一旁踩蟑螂,但是好像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她又盯着陈晈,心中不知为何觉得怪怪的,毛毛的。 陈晈对寿辰的事情实则上是愧疚的,事后她觉得当时为了逞一时之快,毁了钱氏过寿辰的好心情,到底是她的错,便越发沉迷于学习不可自拔,打算拿一个好名次回来,叫陈世光和钱氏圆满了心愿。 陈晈谋算着闻鸡起舞,起了许多天,照例是家中最晚起床的一个。一天她醒过来,外面疾风骤雨,陈田田失魂落魄的走进来,浑身湿哒哒的,嘴角淡淡的一点红色,像是咬破了嘴皮,被雨水冲刷了,双眼好半天才聚焦在她身上,突然就抱着她大哭起来。 陈晈事后才知晓,那边已经收了城中绫罗铺掌柜凌老爷的聘礼,欲将陈田田送过去作五姨娘。 这件事是陈田田从别人口中知晓,大家说得有棱有角,男方礼数十分周全,不过是娶一个妾,来的却是妻的礼数,陈晈晓得男女成婚,定亲等礼节是少不得,如此大的阵仗她们竟然被蒙在鼓中,定然是林氏的主意,否则,依照陈学年的性子,是懒得瞒陈田田,反正陈田田都是要嫁的。 可林氏就不一样了,这一招缓兵之计用得好,时辰一到花轿至跟前,捆也将陈田田捆上去,倘若要是陈田田早日晓得了,屈服还好说,要是不从,陈田田刚烈的性子也够她喝一壶的。 但此时到了现在,也没什么转圜的余地,陈田田顶着大雨回来,便是从陈世光和钱氏哪里回来,可见陈世光和钱氏已经是没得办法,否则她不会这样绝望。 陈田田坐在床上望着墙壁默默流了一晚上的泪,她心中想起钱氏别过去的脸庞,陈世光低头抽旱烟的模样,她晓得陈晈罗就要娶亲,急匆匆的被嫁出去做岁数同陈学年年纪大不多大的凌老爷的小妾,是为了给陈晈罗凑钱娶媳妇,杜家的聘礼要得太高,倘若她嫁给普通庄稼汉,定然是不会有这么多的聘礼钱。 早晨时人倒是没事似的,起身去井中打水了。 陈晈不放心,便带着大黄狗跟着,一路无声的去,又无声的回来。 夜晚时陈晈晓得她在摸自己的脸,反复而小声的问道“枸杞,姐要是离开了,你会不会怪姐!” 陈晈紧闭着眼睛,心想你要是走就赶紧走,别婆婆妈妈的!又听得她低语道“你又怎么办,娘怎么办?妞儿护不住你们的!” 俄而,有温热的泪水砸在她肥肥的脸蛋上。 姜梅娘已经能勉强坐起来,甚至能扶着柜子走几步,然而这件事大家都心照不宣没给她讲。婚期没剩下几天,陈晈烦躁的坐在土丘上,头顶上的星星好比钻石,她嚼着狗尾巴草,突然就想起木泉。 她起身往木泉家中走去,路经小竹林时,大黄狗眼珠在朦胧的夜色里一绿,正要嚎叫,被陈晈一瞪,它很委屈的呜咽一声,轻轻的飘在上空中了。 便听得林子中有人压抑着喊道“狗!啊!是狗……跑远了……” 声音轻轻的,带着不规则的喘、气声,细细听得还带着哭腔“哥,慢点,慢……” 紧接着传来浑厚的闷哼,显然是男人的声音;陈晈舌头抵着上颌,拍拍狗头示意大黄同她蹲下来,仔细的听着林中的动静。 “泉哥,你亲亲我,你亲……亲我……” 接着那女声便喘得更厉害了,竹林中央几棵竹子被摇得哗啦啦响,此时万籁俱寂,那声响尤其的鲜明,少顷,竹止,内有女轻语, “泉哥,我晓得你心中只有杜丹姐一人,我,我也晓得我配不得你,可是我忍不住,我只想同你能片刻温存,你不要推开我,也……不要轻……贱我!” 后面几个字已经带了十足的委屈,陈晈回想起方才竹林的颤抖乃是在那一句亲亲、我后猛然加剧,倘若冲着这个程度,那场幸事定然是说不上甜美,甚至是粗暴的了。 陈晈内心如此思量,瞧着竹林的颤抖渐渐移动,便挪到一旁的灌木丛中,见月光下竹林中一魁梧的男子走出,正低头打衣结,身后紧跟着个只能够到他肩膀的女子,也在慌慌张张的打理衣衫,然而双腿却颤抖着,想必方才的情事叫她吃够了苦头。她小心翼翼的跟着,陈晈甚至看见她缩回了想去拉男子衣角的手 “哥,哥,你能不能送我回去,我,我怕!” “我送你回去?你就不怕被人看见?” “我……” “你来找我时是喊着别人陪你来的?第一次勾引我时,你不也不怕?” 那女子缓慢的低下头,陈晈不晓得她落泪了没有,只见她慢慢的走远了。 陈晈按着太阳穴,突然有点庆幸自己今晚来这个地方。 月光下那两个人,她熟识得很,一个叫木泉,一个叫水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35.人渣 林氏这几日总是坐立不安, 早晨立于花阴之下,发了半日呆, 此时回过神来,两腿都酸了。 那日陈田田从陈世光和钱氏那里过来,抓住她的群袂求她别把她嫁给凌老爷,虽说是求,那丫头也不是傻的, 便是好话甜话也哄不得了。 此番一来,陈田田算是彻底的将她记恨了。屋子皎月醒过来瞧不见母亲,便呜哇哇的哭着,她走进去将陈晈月抱起来哄, 一面哄一面想着, 当初应下凌老爷这门亲事,自然是好的,杜家催婚催得紧, 可他们总拿不出像样的聘礼来, 叫别人笑话,更叫胡四娘笑话, 可嫁的这个人选得有些偏颇, 是她考虑不周, 若是嫁的好拿捏的陈妞,定然是要省很多麻烦, 而陈田田是个有主意的, 众孙女中二老又尤其的喜欢她。 不过就算是陈田田哭闹起来, 她也不惧,左右陈学年去治便是了,他是她的爹,总不能翻了爹,忤逆了祖宗去,原以为陈世光同钱氏会来闹一闹,虽然这件事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无法转圜。 出人意料的是二老安静得很,陈田田跪在院子中求了一天,陈学年倒是气,说了些难听的话,没动手打人,到底是要上花轿的姑娘,伤了脸面叫什么事情?陈田田自然是改变不了陈学年的主意,傍晚便走了,再也没来过大院。 但二老同陈田田都这样的安分,叫她心中没底,林氏在心中默了一默,二老要是没管这桩姻亲自然是好的,陈田田就是孙猴子也翻不得天,就怕有二老撑腰,成亲当天,陈田田做出离经叛道的事情来。 她心中担忧着,下午点瞧着日头初歇,便差陈晈林去陈晈那头看看。 陈晈林没敢进屋子,因陈妞在门口堵着将他骂了一顿,他觉得委屈,陈田田嫁人这件事是爹和娘决定的事,陈妞迁怒与他的身上他到哪里撒气去?却一句话也驳不出来,回头的路上正巧遇见了陈晈霏。 远处的麦田碧波荡漾,知了括噪不停,陈晈霏客气的同他打了招呼,时兴的小裙子衬得她人比花娇,陈晈林晓得她此番来找陈田田的目的,讽她是司马昭之心,专门来落井下石。 他心中有气,话说得夹枪带棍,陈晈霏受不得这种气,同他吵架,他性子温吞,不大同人发生争执,呆了一呆后却爆发了,便拿出旧事来,当着几个附近赶过来看热闹的孩子面摊开了说,彻底的同陈晈霏撕破脸皮。 一路带着气回来,心中虽然恼怒自己沉不住气,却是不后悔,此时见了林氏,语气还稳得住,便老实说没见着陈田田,却是遇见了陈晈霏,自然省掉同她吵架的一段。 被林氏抱着的陈晈月一会逗弄陈晈林,一会又甜甜的喊母亲,林氏心中思量,并没有注意,陈晈林更是不想理会她,她一生气,便将拨浪鼓往墙上一砸,发出咚的一声。 …… 傍晚时陈田田偷偷摸摸出了门,踌躇了几番,平日里一炷香的路程,今日被她磨成了半个时辰,站在木泉家门口的枣树下时,她紧张无措。 虽然是傍晚的日头,然而她在枣树下却是汗流浃背,内里的衣衫都湿透了,手心却是冰冷的,等了近一个时辰,木泉并没有冒出一个头来。 陈田田却是越发犹豫了,正是要走时,杜丹却同木泉兄妹走了出来。 如今的杜丹比起当年要更加的明艳动人,皮肤塞冬日里的白雪,杏儿眼,嘴角旁缀着一双梨涡,笑起来神采飞扬。 陈田田自觉羞愧的将身影藏起来,待三人走远,她才敢冒出一个头来张望着,心中酸涩,她晓得杜丹前几日便同她母亲过来了木泉家做客,似乎是为了木槿的婚事,可没想过会撞见他们。 陈田田顺着枣树滑坐在地上,将头埋在膝盖中,未几,突然听见有脚步声,她抬头一看,正对上杜丹的一张笑脸。 “陈田田,你来找木泉哥?” 被人戳中心思陈田田脸色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不,不是!” 杜丹笑容敛了一点点,弯腰双手撑在膝盖上,扬起一张白净的小脸“我知道你是来找木泉哥的,可你不是要成亲了么?还好只是被我看见,要是被别人看见……” “你别告诉别人!”陈田田急道。 杜丹温和的笑开来 “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快回家去吧!” 陈田田本来想说一句谢谢,奈何就是说不出口,绕过她狼狈的跑开了。 木泉和木槿在大树下等了一会,杜丹方才走过来,她走路时步子缓慢,沉稳婀娜,木泉看得发痴,杜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目光落在木槿身上,依旧是莲步轻移,木槿望着她眼中蹦出艳羡的光。 “你方才去做什么了?” 木泉问道,他望向她的身后,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感受到木泉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挪开,杜丹忍不住抬头望了这个小伙子一眼,几年的时间,他长得越发俊俏挺拔,便是城中也寻不出几个这样品貌的人,何况他对她千依百顺,对她的爱恋连那一双眼睛都盛不完——倘若他家世再好一点,倘若他考了秀才,倘若……到底是比不得她的已经进学的晈罗哥哥的,她这样想,却暗暗握紧了衣角。 “看见一只刚刚学飞的雏鸟掉地上了,我一走近,便将她吓得飞走了。” 木泉喔了一声,好似含了失望与焦躁。 她抬起头来正对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展出最好看的笑容,她曾在镜子面前反复练习了千百遍, “木泉哥,走罢!” 三人走了一会,木槿望着不远处的美人蕉开的好,便吵着要去讨,草地上就剩下杜丹和木泉两个人,空旷的四周是一望无际的田野,风拂过来,木泉周身的紧张被带走了些,又想起身旁的她即将嫁给陈晈罗那个混小子,心中抽痛起来。 杜丹将他眉宇间的痛苦看在眼底,心中不晓得是个什么滋味,好似被腻在蜜罐中,虽然觉得甜得发苦,却又舍不得,鬼使神差便说道“听说木泉哥哥喜欢陈田田?” 木泉像是被人踩了痛脚的青蛙,差点跳起来否认道“谁说的?这是造谣!我不喜欢她,我哪里喜欢她?我只喜欢……” 杜丹低下头来,耳根微微发烫,躲开他赤裸裸的目光“我也是听人说的,木泉哥不喜欢便不喜欢吧,我还听说她要嫁人了,嫁得还是城里的老爷,那个老爷还大了她很多岁,你说她怎么会应下这门亲事?” 木泉心房像是被巨石堵住了,竟然闷气得很,他有些生气地说,连自己都没察觉 “我怎么知道,我跟她不熟!” 又过得一日,再有三天便是陈田田大婚,她私底下收拾了包裹,带了平日里藏的半吊钱,将家中仔仔细细打扫了一番,又将衣服等东西都翻出来再次缝补,农具也做了修补了。 陈晈晓得她是打算要走了,便想尽力多做一些,恨不得家中所有的活都给做完了。 姜氏已经晓得她要出嫁的事情,除了整夜整夜的流泪,她并不能做什么。 夜晚陈田田再度出门,陈晈早就醒了,她尾随在她的后面,果然在小竹林中看见了木泉。 夜光下她不能看清楚他们的面容,只能听见陈田田激动的问他 “木泉哥,你带我走罢!” 木泉顿了一会,低沉的嗓音听起来很为难“我们这是私奔?我……” “木泉哥不喜欢我?你不是说会娶我?” “我是会娶你,可你自己要嫁给一个糟老头子,你却来诘问我?” 陈田田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陈晈晓得她不善于吵架,此番定然是觉得理亏了,半晌都只有风刮过竹林的声音,最后陈田田轻轻啜泣起来。 木泉率先开了口,声音很是懊恼“田田,我不怪你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事已至此,我又能说什么?” 陈晈长长的叹了口气,手掌心差点掐出了血,她真怕自己忍不住冲上去狠揍一顿木泉这个人渣。以至于第二天同高昌允见面,好好的将木泉咒骂了一顿。 高盛思喜欢陈田田高昌允是晓得的,陈晈憎恨木泉他肯定是喜闻乐见,两人说着说着,高昌允便将这几日高盛思如何情伤不振的事情统统拉出来添油加醋一番,而后就附在陈晈肩膀上同她咬耳朵 “你晓得么?木泉同水仙可不单纯……” 纵然这个八卦陈晈早便晓得了,却当作不知道似的做出一副吃惊的表情,等高昌允从她表情中得到了满足,陈晈方才眯起眼睛,心中暗忖着 陈田田这个蠢货,一双眼睛长得那样漂亮,顶嘛用? 她望着远处天空的洁白的云朵,舔了一下嘴唇,眼中闪过狠辣的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36.陈晈的计谋 陈晈霏心中思虑着林氏到底找她什么事, 但总归不是好事,便心下堤防了。 进了屋, 林氏好茶好果子的招待着,她眼尾轻轻的扫了一周,自个找了个凳子坐下来。两手叠在膝盖上,目光直直的刺向林氏。 林氏怀中抱着陈晈月,细长的手指轻轻的将面前的一碟藕粉桂花糕往她跟前推进一点, 见她无甚动作,又将一碟小面果子推了过去。 见陈晈霏皱了皱眉头,她搂了楼怀中的陈晈月,温柔道“伯娘不晓得晈霏喜欢吃什么, 就随便准备了点。” 陈晈霏冷了一会才回道“无妨, 伯娘有事就直说,无事我便走了!” 林氏碰了个硬钉子,抿了抿唇方才说道“晈霏, 你是晓得凌老爷最先看上的是你, 你自幼才貌双全,哪里是田田能比得上的, 此番是你不愿意, 凌老爷才退而求其次纳了田田为妾, 是田田的福气了。” 陈晈霏被她提出旧事,心中好大一阵不舒服, 凌老爷癞□□吃天鹅肉, 妄想将她娶回去做妾, 便是迎娶她做妻也是不可能的,因而叫了陈田田去顶,没想到凌老爷竟然也同意了,倒是便宜了陈田田。 林氏瞧着她低头一言不发的神态,便洞悉了她心中所想,于是道“田田不晓得好歹,同我们生了反心,说不嫁,被你大伯斥责了几句,也就没言语了,虽是如此,前儿你奶同你大伯却为了这件事吵起来,我进去时正巧听你奶气耸耸的说‘倘若田田到时候不愿意上花轿,我也是允的,家中待嫁的还有陈晈霏一个,何况这桩姻亲原本是你的,你们不愿意得罪了凌老爷,不肯明面拒绝了去,叫我乖孙女顶了叫什么事情!’”说完,抬头觑了陈晈霏一眼,只见她双眉紧蹙,贝齿咬紧下唇。 于是接着道“这件事我打心眼中替你觉得不公,又不敢告诉你母亲……”说道胡四娘她迟疑了一下,接着道“我便想着来告诉你了!” 丝帕被陈晈霏绞成一团,钱氏一贯不喜欢她,上次生辰时她又闹出那样的蠢事,遑论这桩姻亲是她推给了陈田田,依老太太的性子,到时候陈田田若是真不愿意上,将她推上花轿也不是没可能。 她心乱如麻,一面暗骂陈田田不知好歹,一面绞尽脑汁,要想出个好计谋来。右手歇在桌上,无意识又想收回来,衣角顺带了盛蒸糕的碗碟,寂静的屋子顿时啪的一声,那碗碟竟然掉落下去了,倒是把她吓了一跳,脸色煞白煞白的,急匆匆的起了身快步出了房门。 …… 将将过了一日,陈晈将手中的书信递给高昌允,见他转身跑得没影了,才叫上大黄狗颠颠的往家中走,快走到家门前时,低头一看手指头上的墨痕,便蹲在细水沟前仔细的濯手,奈何沾得是好墨,一时间也洗不干净,只能用指甲一点点的刮着。 陈田田因忧虑着不日要出嫁,便将给二老做的几件新衣裳熬夜赶完了送过去,现下才回来, 走到水沟前便见陈晈伏着软萌萌的身子,正拘水淋手,他肤色生得奶白,五官渐渐出了模样,不苟言笑时,倒含着大人的几分威严。 这几日陈田田原本就被折磨得心力交瘁,瘦了七斤有余,脸上更是一点肉也看不见了,因是一路哭着回来,此时眼泡红彤彤的,她偷偷转过身去擦干净眼泪,深呼吸了几口,方才转过身来从背后将陈晈轻轻一捞,抱在了怀里。 陈晈气耸耸的瞪了她一眼,挣扎着要下来,她竭力维持着笑“枸杞嫌弃我了?” 陈晈听她轻快的语气诧异一番,侧过头去看着她脸蛋子上还漾着笑,心中更是奇怪,待细看是却能发现她眼尾发红,很显然是哭过了,此番是强打着欢笑。 陈晈自然也不想说什么,自从昨夜同木泉私会回来,陈田田便没怎么说话,现在却又说话了,定然是死了逃跑的心了。 陈田田不晓得她心中所想,便以为她只是惯性的发冷性子,便将人抱在怀中,进屋子去,如往常一样劈柴择菜,烧火煮饭。 陈妞也注意到陈田田的不同寻常,只是不敢问,装作没发觉罢了。 晚饭前陈田田被陈晈茂喊出去了,陈晈原本打算跟着去,但因忙着今晚的事情,便沉默着端了碗杨梅汤滋遛滋遛的喝着。 林氏做了一桌子好菜,还温着一壶小酒,陈学年坐在一旁,正夹花生米吃,见林氏领着陈田田进来,便放下筷子。 陈田田淡淡的喊了声爹,陈学年嗯了一声,便叫她坐下了,入了席,方才发现只有他们三个人,林氏替陈田田舀了饭,陈学年瞧见了,眉头便皱了起来,轻嗤了一声“没有规矩!” 自然说的是陈田田没主动添饭,却叫林氏给她添饭的事情。 陈田田看在眼底心越发的冷,果真坐着没动,林氏递了筷子来,她便低头就吃。 陈学年此时真有些怒了,幸而林氏频频的递眼色过去,他方才压下怒火来,说道“你后日也出嫁,你大娘怜你母亲行动困难,便与你准备了些鞋子衣衫,又想着你嫁过去不能时常吃到家中饭菜,便做了这一桌子,你……” 陈田田抬起头来,将筷子往桌上一放,目光冷冷的望着他们,仿佛面前坐着的不是她的亲人,而似两个陌生人“爹和大娘有什么话便直说,倘若没有,女儿要回去了!” 陈学年大掌拍在桌子上,太阳穴青筋爆出,双眼微凸“你这是什么态度!没教养的东西!” 陈田田仿佛没听见似得,说道“爹若是觉得我不对,今日便打死我,后日管教别人上花轿去!” 陈学年哪里被人这样忤逆,扬起巴掌要打,还是林氏给拦下了,劝陈田田道“田田,如何惹你爹生气了,还不快认错!” 泪水从陈田田脸上流下来,倘若是往日,她早就认错了,此番绝望了,便说道“大娘和爹叫我来,是怕我后日闹着不上花轿?” 陈学年一听,上下扫了她两眼,指着她的鼻子道“后日你要是敢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我定然捏断你脖子!” 陈田田微微一缩,咬着唇微微颤抖,小身板却是很倔强的挺直。 林氏勉强做出笑容,柔嫩的手来回抚着陈学亮起伏的胸膛,劝慰道“这桩姻亲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田田又不糊涂,自然是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 转过头来看着陈田田,又说道“田田,其实今儿你误会你爹了,也误会大娘了,今日叫你来,一是大娘为你备了些衣裳鞋子,二来,是想同你说说家常。” 瞧着陈田田稍稍缓和的神态便试探着伸手拉着她,见她没反抗,便压着她的肩膀叫她坐下来来。 待父女两都平息了,方才将家中的这几年来的收入支出一一数出来,越发是唠家常的架势,顺着便将陈田田的聘礼数了一数,林氏一口气说完,抬手倒了杯热茶,接着道“你不当家不晓得家中苦,今早你奶又出了那样的事情,家中积蓄都因请郎中拿药去了大半,眼下就靠着你那笔聘礼了,我同你爹商量过了,九月份便将陈晈送去进学,你看成不成?” 陈田田听完,猛然的抬头望着林氏,眼中泪花打转,然而她咬紧了牙关,硬生生将泪水逼回去,低着头几乎是从牙齿中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 “爹和大娘放心,我后日定然梳妆打扮乖乖上花轿,不让爹和大娘操心。” 林氏与陈学年听见她这句话,几乎是同时松了一口气,相互对视了一眼,林氏便热情的给陈田田夹菜,陈田田乖巧的应了,却尝不出什么味道,也不晓得是如何走出屋子。 回到家中见桌上的饭菜都没有动,陈妞正用筷子赶蚊子,陈晈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熟了,她放轻脚步,拉开凳子坐下来,将陈妞捋到了怀中。 陈妞告诉她姜氏已经用过晚饭,她点点头,给陈妞和陈晈舀了饭,说道“我在爹那里吃过了,你们快吃吧!” 陈晈被人打乱瞌睡,性子上来,便将喂到嘴边的饭推开了,陈田田也不恼,又拿来喂她,陈晈一爪子招呼下去,勺子就落在地上。陈田田已经习惯她的脾气,便捡起来递给陈妞,陈妞起身拿去洗了。 她低声哄道“枸杞,以后要听话,吃饱饭才能长得高,别老是耍脾气!” 陈晈挣扎着要从她膝盖上下去,她不让,捏了馒头来喂她。 陈晈极其不情愿的再次拍开了,嘴巴一瘪,好像是要哭了。 陈田田觉得自己都还没有生气,她倒是生气起来是个什么道理,心中的阴霾霎时都驱散了,好笑道“你要真哭,哭给我看看……” 还没说完,陈晈果真落下两滴大泪珠,嘴巴一瘪,露出缺了一颗的大门牙来。 陈晈一贯是不哭的,哭起来,陈田田还真没有哄她的经验,这些都是陈妞做得顺手,顿时苦了脸,抓耳挠腮想不出法子,只能任由陈晈越哭越伤心,哭倒后来声音都打结了,气都接不上,陈田田真是心急了,又转念一想到她的反常,定然是晓得她要外嫁了,于是心中也悲,鼻头越发酸起来,便将陈晈背在背上哄,一路走出了院子。 陈晈一面哭着,却任性得很,倘若她要是走得路不顺她的心意,她就扯着嗓子哭得更大声,要是顺她心意了,她就稍稍歇一歇,到后来,陈晈也哭累了,陈田田抬头一看,竟然是走到了家后面的包谷地里,此时陈晈也不哭了。头顶一轮大月亮,她便坐在铺满青草的田坎上,想等着背上的陈晈睡熟了便离开,可静坐了一会,竟然听见苞谷地中传来人声。 陈晈脸一红,她已经大了,自然晓得两个人大晚上在苞谷地中多半是干那种事情,起身欲走,可方才抬脚,那熟悉的声音却叫她脑海中一阵电闪雷鸣, “杜丹,你心中当真没有我?” “我,我……木泉哥,你是个好人,总归是我配不上你,你就不要纠缠了!” “怎是我纠缠?今晚明明是……你不是也来了?倘若,倘若你心中无我,怎么肯来?” 接着便是一阵挣扎蹭动包谷杆子发出的声音 “木泉哥你别这样!” “杜丹,你告诉我,倘若没有陈晈罗,你会不会正眼看我一眼?” 包谷杆子又是一阵剧烈的哗哗声 “你不也是看上陈田田么?你何必说这些痴情的假话来哄我!” “是她缠着我!有你在,我又怎会看得上她!” 那女声便激烈的反驳道“就是了,木泉哥!倘若没有晈罗,我自然是欢喜你的,可现在,我的心中都是晈罗的影子,我爱他啊,我不能将自己给你……” 陈晈明显的感受到陈田田浑身发僵,顺着月光瞅着她的脸,也不晓得是月光惨白还是她脸色本身就惨白。陈晈觉得无聊,转头就瞧见不远处有火把移动过来,她懒懒的打了个呵欠,乖巧的伏在她的背上,心想要是她进去扇这对狗男女一巴掌,她就去补上一脚给她助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37.婚事告黄~ 陈晈这回是真的发困了, 六岁的孩子觉多,她通常是傍晚就睁不开眼睛, 能无梦一觉睡到第二天早晨,陈田田将她放在田坎上,悉心的嘱咐道“你坐在这里,不要动,等我来!” 于是便直挺了腰杆拨开包谷杆子, 抬头阔步的走了进去。 陈晈望着月光下她的背影,觉得尤其的顺眼,主动忽略了苞谷地中传来的惊慌失措的声音,陈晈罗带着一群人匆匆忙忙赶过来时, 陈晈正对着天空数星星。 陈田田从包谷地中走出来复而将她抱起, 她靠在她的肩头,被折断了的包谷杆的细缝中,尚能看见那两人的狼狈, 才走了几步, 陈晈罗带着人已经冲了进去,很快两个衣衫褴褛的人被反绞着手走出来。 陈晈眯着眼睛看了看, 木泉英俊的小脸蛋上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瞧着那大小, 应该是陈田田的手笔无疑,于是嘟嘴亲了陈田田一口。 至于杜丹, 虽然竭力将头低下去, 还是能看见她的羞红着脸, 死咬着下唇。 只可惜陈田田尚沉浸在被背叛的愤怒中没有清醒过来,没能感动她这个吻。 被戴了绿帽子的陈晈罗愤怒的给这对狗男女一人一个巴掌,又将木泉打翻在地上,杜丹吓得惊叫出来,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明艳,惊叫道“别打了别打了,你别打了!” 陈晈罗揪着她的头发就是一个耳光,欲再打时被陈田田抬手截住了,陈晈罗满眼通红,戳着陈田田的额头道“你他!妈管什么闲事?不是你叫高昌允喊我来的么?现在要装好人?” 陈田田心中闪过一丝困惑,她一把拨开陈晈罗的手,冷着眼道“大哥,有种别打女人,只管朝着男人身上打去!” 陈晈罗被她一激,身边又都是他平日里的狐朋狗友,自然是拉不下面子再打杜丹,气得脸部的肌肉都在抽动着,抬脚狠狠的就给木泉肚子一脚。 木泉生生受了这一脚,口吐出血来,却转过脸,一动不动的盯着陈田田,仿佛要将她吃了似得。 陈田田自然很明白木泉眼中的憎恨,却丝毫不避讳他的目光,两人对视了半晌,她五指握紧了再松开,松开了再握紧,突然牙花子一咬,她卯足了气力一个巴掌甩在木泉的脸上。 眼中泛着狠意,话说得尤其的缓慢 “木泉,我这一巴掌,你不冤吧!” 木泉听见这句话,青筋都要爆出来了,却不敢抬头再同她对视。一堆小伙子瞧着这个阵仗,心中百转千回,纷纷用眼神交流着,只觉得陈田田同木泉的关系不单纯。 反倒是一旁的杜丹喃喃的念道“他是陈晈罗?他不是!” 一连串的反问句,她说得自己都心慌,俄而抬高了声音,不可置信的望着陈田田“你刚刚喊他什么?你怎么会喊他哥?他不是陈晈罗啊!” 陈田田哪里听得她说什么,心中起伏澎湃,一手抱起陈晈就走了。 隔天,陈田田便得知陈晈罗的婚事暂时搁下了,全村的人都晓得是她不顾自己哥哥的面子特地做了杜丹和木泉情书信使,让两人得以在包谷地里相会,又喊了自己哥哥来捉奸,无非就是爱木泉而不得,故意使的坏心眼罢了。 陈田田深沉的心计叫全村人觉得惊奇,惊奇之余,许多人觉得这并不是她能做出来的,那些看着她长大的邻居自然都是不信的,反倒觉得是陈晈罗捏造出来专门诋毁她的谣言,毕竟街坊邻居。谁家的孩子是个什么脾性还能不摸得透彻?陈晈罗绝不是什么好苗子。倘若遇见了陈田田照例是打招呼,甚至安慰她几句,倒是不排挤的。 但三人成虎,又有陈晈罗这个搅屎棍,林氏和陈学年自然是不能帮着她的了,陈学时一家更是躲得透彻,她的恶毒的名声彻底是传远了,凌老爷收回了聘礼陈田田一点也不意外,她忙碌着家中的事情偶尔会想,这辈子她大概是嫁不出去了。 纵然这个意料有时候叫她心伤,但真正令她心寒的是另一件事。 她听说木泉在里正那里抵死不认杜丹收得书信是他写的,杜丹也矢口否认不知羞耻地写过书信约木泉前来,里正是个刚正不阿的人,便将书信上的笔墨做了检验,乃是木泉特地去城里头墨书阁买的梅香墨,虽然不贵,然而这种墨却有个特点,便是梅香扑鼻,经久不绝。 陈田田曾攒了许久的私房钱,才托木泉给她买了一副笔墨赠给陈晈,墨便是梅香墨。 可陈晈才六岁啊,他也没有正经的进过学堂,身边也没有人认识字! 夜间她忙完了走进屋子来,便看见黄豆大小的灯焰旁,陈晈坐在床依靠着柜子的一头,屁股坐在床沿,正歪歪斜斜地伏在柜子上,荡着一条腿,一手拿着一卷书,快速的阅完了,娴熟地翻了一页,她心中越发冰冷,悄悄的走过去,不断的告诉自己,陈晈只是在看书页上的图画。 然而那书页上半个图画都没有,密密麻麻都是字,陈晈还伸手抓了一把瓜子,一边看一面利索的磕着。 分明就是识字的模样! 她脑海中黑一阵白一阵,不晓得怎么就抽了陈晈手中的书,却还晓得自己是个凌厉的颜色。 说出来的话好像不是自己平时的声音,带着颤抖和绝望“枸杞,你认书?” 陈晈被夺了书,索性钻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颗头来 “我还会写字!” 这句话仿佛是长着倒刺的刀子,直直的捅向陈田田的心窝,她想起陈晈是不爱哭的,偏偏那晚上一直哭,现在想来,都是为了将她引过去罢了。 陈晈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仿佛是看不懂她的愤怒似得,然而说得话彻底掐死了陈田田最后一丝希望 陈田田嘴唇都在哆嗦,也不知道是怎么问出这句话的“枸杞,这件事你不是你做的!” 陈晈看着她很平静的点点头 陈田田泪水都流出来了,心像是被撕开了“你为什么栽赃我?” 陈晈蹭得一下从床上爬起来,同她平视道“为什么?因为老子高兴!”。 陈田田几乎是嘶声力竭了“你闭嘴!谁都可以这样对待我!但是你不能!唯独你和妞儿不能!”你们是我最后的信任的人啊! 陈晈像是没看见她的痛苦似得,淡淡的说道“有什么好哭的!” 她伸手将灯芯剪短些, “阿姐,倘若你只有两条选择,一是做尼姑,一是嫁给凌老头,你愿意哪个?” 陈田田狠狠的抹了眼泪,皱着眉头,想都不想“我情愿做尼姑!” 方才吼完,她像是被人当头击了一棍,呆住了,陈晈一口吹熄了灯盏,四周霎时陷入了一片黑暗,陈田田听她的声音很平淡: “这其实结果不是都一样么?从今以后再也没人敢娶你,好的不敢坏的也不敢,阿姐,我情愿你一个好桃都得不到,也不要你抱一筐烂杏子回来,我是做得狠,做得绝,但你打我,我也不会后悔,你等着,我养你和二姐,那些渣滓算什么东西?他们配不上你!” 陈田田在夜黑中瞪大了眼睛,望着陈晈的方向,半天都不能置信似得,半晌后,她默默地脱了外衣,也进了被子,从身后抱住了陈晈,埋在她领子中大声而放肆的哭泣 “你说的对!我一个烂杏子都不要,我宁愿不嫁,这辈子都陪着你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38.心狠手辣的儿子…… 第三十七章 陈田田这些天来都没有睡好, 难得晚上熟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地醒了, 见天还没有亮,精神头却在前半夜养好了,心中惦记着钱氏,便辗转难眠,陈晈早不晓得滚到那个旮旯了, 她一贯不喜欢人贴着睡,陈田田怕她又滚床下了,伸手在被子里掏了掏,翻过身来果然见陈妞八爪鱼一样将她死死抱住了, 陈晈就着挣扎到一半的姿势睡熟了, 眉目却是微微发皱,显然是不耐烦了,月光打在他们脸上, 陈田田心中仿佛有平静而温和的水流缓缓淌过, 她轻轻地挪过去些,靠着她们, 竟然也难得的有了睡意。 第二日陈晈是在陈妞的怀中醒过来, 脸色非常不好, 嘴都撅的可以挂油瓶了,她被陈妞闹得没睡懒觉, 很早就起来了, 见板凳踢板凳, 见桌子踢桌子,见大黄狗一脚就踹了上去。 大黄狗皮糙肉厚自然是不疼,傻巴巴的围着她瞎转,垂头搭脑的讨好她,被她嫌弃的推开了,见了陈妞和陈田田阴沉沉的抗议道“明儿分开睡,男女有别,我整日跟着你们睡叫个什么事情!” 陈妞不理会她,赶紧的躲开了,陈田田低着头编背篓,也当做没听见似得,将头发勾到耳后,一会后小声说道“等会儿我小院去帮爷爷奶奶做事情,回来再同你郑重的商量这个事情。” 陈晈哼了一声道“缓兵之计用到我身上来了,陈田田你行啊!” 说着要去夺她手中的活计,得了陈田田一句带笑的别闹,陈晈却突然想起来,便停止了抢她背篓的动作,严肃的嘱咐 “那边先不要去” 她发呆的空档,陈田田趁机将她抱起来,语气迟疑了一下。 “枸杞懂事,我去帮忙又不是去玩!” 陈晈不客气的反驳道“叫你别去就别去!” 陈晈罗婚事告吹,凌老爷派人退亲,老不死陈学年处理完这些琐事,第一个定然是来找陈田田的麻烦,陈田田此时要是出去,岂不是撞在枪口上了。 但她不晓得陈晈的顾虑,默了一默,想将钱氏的事情说出来,却不晓得从何处开口。 料着不久后便是收获黄豆的季节,陈妞摘了一些鸢尾叶子搁家里头,专门等着黄豆来做豆豉。想起陈晈风吩咐,将一坨软泥放在门槛后面,又将家中院子中各自放了一些。 刚刚做完,便听得砰的一声,院门被人从外面直接踢破了,那院门本来就年久失修,跟朽木差不得多少,陈学年一脚踢破完全不费气力。 陈晈眼眸一暗,见陈学年急赤白脸的冲进来,身后的陈晈罗同样是急赤白脸,眼珠子瞪着他们三个,恨不得将她们吃拆入肚,陈妞吓得一哆嗦,见陈晈敲打着做桌子,她恍然醒过来,偷偷的便从后院门溜走了。 陈田田蹭的从凳子上坐起来,将手中的背篓捏紧在空中摇了几下,又丢在地上狠狠的踩成稀巴烂,此时陈学年一脚陷在门槛后黑乎乎的软泥中,他浓密的眉毛抖了几下,心中的火气暂时都跑没边了,低头一看,脚底沾得东西似乎还有味道,他忍不住屏蔽了呼吸,心中却更是恼怒,看风水的先生最是忌讳这些腌臜的东西,简直是破了气运! 陈田田趁着这个时候举着破碎的竹篓狠狠的掸在陈晈罗的脸上,陈晈罗万分没有想到她突然来这么一招,只觉得今日来见着她时她神色诡异,冷不防脸蛋上就被锋利的竹片哗啦了几个大口子,淌血出来。 陈田田咬紧了下唇,趁机跳出门槛,陈晈罗到底是身手活络,一把揪住她的粗黑的辫子,用手掌缴了两圈,陈田田痛得狠,没哼出声来,硬生生的挨了他两个巴掌。 但她得了陈晈的嘱咐,膝盖一曲,狠命的朝着他命根子使去,陈田田气力虽然比不得男人,却是女人中的佼佼者,陈晈罗登时脸色青白的,脖子上的青筋鼓得尾指般大,捂着裆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学年瞧着这个状况,气得吹胡子瞪眼睛,陈田田竟然学了这些下三滥的手段,竟然还使在亲哥的身上。 左右寻找趁手的东西,便瞧着门边立着一根碗口粗的木棍,单手握不完,便双手合拿,看看也不看六岁的陈晈,转身走了出去。 ——那木棍是陈晈放的,看他拿得顺手,陈晈心中很欣慰。 陈田田一口气跑到门口的坎子上,身后邻居家的水田,约摸两米高,下方是种着已经开始泛黄地稻谷的水田,田中的水还没来得及放,她深吸了口气,痛苦而崩溃的嚎叫了一声,疯狂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和挤兑脸蛋子上的肉,原本她就被陈晈罗狠狠扇了两巴掌,这样一来,整张脸都被她揉得泛红了。 如此形容,倒是叫陈学年和陈晈罗微微一顿,就听见陈田田尖锐的声音道“你不待见我,你为什么不待见我,爹!你恨我,厌恶娘,那你为什么要生下我,你为什么不将溺死在马尿里?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娘没入过陈家的族谱,我们三个也没有,你拿我嫁给凌老爷,为了聘礼添几两银子你和人家讨价还价,我就是个货物,可养只猪还晓得给吃食!我呢!我都不用,我娘辛苦的拉扯大,回头就让你卖出去了……” 她歇了口气,眼神疯狂而凄厉“母亲又和你有什么仇!你要将她打瘫在床上?” 陈晈罗听罢,愤怒的指着陈田田“你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陈田田哈哈大笑,说“你可不就是来撕烂我的嘴的么?你看不住你自己的媳妇,就拿我出气,你以为我不晓得,你和爹都是拿我出气!无非就是怪我没能嫁给凌老爷,没能让爹的赚了一笔,没能让你安心的娶了媳妇,怪我么?让我嫁,我嫁了,别人嫌弃我了,你们没有一句安慰的话,都过来打我,骂我!陈晈罗,你也好意思?自己没本事娶媳妇,要卖妹妹来娶媳妇,活该你被人带绿帽子!你活该!你活该!这是报应!哈哈哈哈” 少顷,陈妞已经将街坊邻居都喊了过来,说是陈田田疯了,早上起来就犯糊涂,大家跑来一看,明明白白人不正常,可陈学年那神态,绝不是个心疼女儿的模样! 陈田田突然收了笑声,凶狠的眼神从凌乱的头发中显出来:“你们逼的!都逼我!我没得选择,你们尽管逼,我去死!我死了你们就消停了,你们就放过我了,放过我娘了!” 围观的人想起陈田田最近几日发生的事情,今日又正好是她出嫁的日子,定然是受了刺激,神志不清楚了,这句话着实令人听得心悸,有人连忙上前去拦住陈学年陈晈罗,温声细语的哄陈田田,试图让她转身回来。 然陈田田决绝地纵身一跃,一头栽进了下方的泥土中。 周边顿时陷入一片慌乱,大家纷纷跳进田中去,有人高声喊大夫,有人手忙脚乱的捞陈田田了。 陈学年原本是气得浑身发抖,此时却不晓得如何了,方才回忆起进门时屋中一阵脏乱,心中便恐陈田田真是魔怔了,就见陈晈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撕心裂肺的喊“大姐大姐……” 姜氏听见响动,艰难的从屋子走出来,走到门边没有可以倚仗的东西,心中焦急着女儿,便手脚并用的爬了出来,头发凌乱,她因在屋子里呆得久了,脸色苍白,此时就更显得病态了。站在岸边搭手的邻居看见了,不觉红了眼圈子,要去搀扶她,她却挥手拨开了,只惊慌的问道“我女儿呢!田田呢?” 邻居们纷纷别开眼去,不忍心回答她! 陈学年同陈晈罗走到土坎边,见泥人似得陈田田被街坊邻居们抱起来,急急的往这边赶,陈晈眉毛一跳,心中一喜,一边哭喊着,一边慢慢后退,待走到他们身后,见陈学年半只脚已经踏在土坎边上,陈晈收了哭声,眼睛黑沉,将他丢在地上碗口粗细的木棍用力一滚,陈学年一惊,抬脚要退回来,正巧一脚踩在木棍上,立马就向后栽去,因是土坎边,双腿便斜斜的冲入下方,而腰背笨重,惯性向下,便狠狠的磕在了土坎上,整个人往水田中掉去。 陈晈欣慰的听见一声老不死的嚎叫,立马鼻涕眼泪齐齐下来,趴在土坎上大喊“爹爹……” …… 陈田田从此后便疯了,大家同情之余,又觉得可惜,姜氏卧床以来,陈晈和陈妞都靠着陈田田过活,现在陈田田也疯了,因此街坊邻居是送药的送药,送补品的送补品,大家来的频繁了,自然也晓得陈学年等一干人统统是没看一次,不免觉得这三个孩子更加的可怜。 陈晈最近吃香的喝辣的,人都胖了一圈,陈妞不敢吃,总觉得要是吃了会天打雷劈,姜氏也不吃,她为人一贯温和,又是一朵白莲花,对邻居贯是能帮忙的便帮忙,所以出了事,大家都很乐意帮她,但她一贯不喜欢麻烦别人,又有点要面子,往常被陈学年打了,也不说,她不说,大家也不好为她讲什么,但倘若是她生孩子或者有个头痛脑热的,邻居都是嘘寒问暖的,倘若要借东西,陈学年去问十有八九借不到,姜氏他们却是给这个面子。 然而陈晈叫陈田田装疯卖傻,博得众人的同情,她其实是很生气,可转念一想陈晈说得也有道理,这回的事情,轻则陈田田像她一样躺个十天半月,重了谁知道她还有没有命在,倘若是自己就算了,可儿女身上的痛,在母亲这儿是要加倍的。 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晈并不觉得愧疚,一边舔玫瑰膏子一边说“是他们给的,我又没求着他们,这有什么,大不了我做官了,多拨点钱给他们!” 陈田田被她气得笑了,她也是不吃邻居送来的各种好东西,老实说她也害怕天打雷劈,就是担忧着钱氏,想去看看人清醒了没有。 终于是忍不住讲出来,吩咐陈晈同陈妞过去看看。 原来前日钱氏去申记银楼去取预定的手镯子,是专门给陈田田的嫁妆,然而回家时兴许走得太匆忙,又或许老眼昏花,竟然脚踩滑泥,从斜坡上滚了下去,被人救上来时已经昏迷了,昨日也没醒过来。 因前几日家中手忙脚乱,自然是没人顾得上告诉陈晈和陈妞,陈田田是想陈妞不懂事,陈晈去了也只是添乱,便想着等钱氏醒过来再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39.低头的陈晈 陈晈抬头望天, 远处黑压压的一片云,仿佛快要掉在山头了, 高昌允特地给她带了槐花酥饼,愁眉苦脸的诉说高盛思最近的惨状。 陈晈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只是他说道高盛思被关起来时,心中方才嗒一声,问道“总不是同陈田田一样疯了吧?” “呸呸!才不是, 我哥那是自找的,他喜欢你姐姐的事情被晓得了,惹恼了我爹,硬逼着他娶我文婧大表姐。” 陈晈寻思着近亲结婚可不好, 高盛思那种肥水当然不能流入外人田, 低头瞧见高昌允的表情,又猜测高盛思定然是同家中长辈做了一番激烈的挣扎,否则怎么给关起来了。 高昌允沉思了一阵, 用手肘戳戳陈晈, 咳嗽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你说我哥哥怎么样?跟你姐姐比?” 陈晈仰坐在大石头上, 槐花饼在她粗胖的手指间颠来倒去, 她前世的时候就转得一手好笔, 如今任旧是改不了转笔的习惯,但凡手上有了东西, 都能转出物件飘洒自由的姿态来。 “不怎么样!” 高昌允有点失望, 又觉得方才过于冒进了, 懊恼得很。 “怎么?你哥哥非我田田不嫁?” 高昌允一撸袖子,嘶了一声,瞅着她认命道“算是吧!” 钱氏昨日便已经醒过来,但神志时而清醒,时而糊涂,陈晈去看她时,她躺在床上,口眼歪斜,见到孙子她似乎想笑,但笑牵连起她的已经不受控制的五官,倒是想叫人落泪。 陈妞背过身去抹眼泪,陈晈烧了温水,沃湿了帕子轻轻给钱氏擦拭脸,又给她轻轻的擦了脖子和手,现在天气还热,擦一擦总是要凉快些。等她做完了这些,浑浊的泪水从钱氏的眼眶中淌下来,陈晈轻轻的汲了一下鼻子,望着她笑了,握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蛋上,说道“奶,你放宽心,只管把病养好,等着陈晈孝敬你!” 陈世光走进来,不过几日的功夫,他原本灰黑的头发花白了,陈晈比起上次见他,老了十岁有余,脸上的皱纹纵横,一贯挺直的脊背竟然有了弯曲的姿态。他伸手摸摸陈晈毛茸茸的脑袋,又摸摸陈妞的脑袋,爷孙三人望着床上的人,默默不语。 待得钱氏入睡了,陈世光才领着他们两个出来,陈晈见满院子的花草都没了规矩,横七竖八的疯长着,陈世光一贯是很宝贝它们,想必钱氏生病后,他便没精力打整了。 他问道“枸杞,你姐姐怎么样了?” 陈妞茫茫然的望着陈晈,见她低下头,挤进陈世光的怀抱说道“爷,姐没事,就是受了点刺激,现在能吃能睡,大夫说过几天就好了!” 陈世光眼神黯淡了下去,长长的叹了口气,半晌才说“爷对不住你们!” 陈晈内心渐渐激动了,她挣扎了一番,道“爷,这不关你们的事情,姐姐其实已经清醒了,但我们不敢告诉父亲,我怕父亲会打她!” 陈世光看着她愣了一愣,半晌才点点头,用烟杆子磕在大青石头上,发出锵锵锵的声音,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伸手拉住陈晈的双手,他忍不住再次摸了摸陈晈的头发,笑道“混小子!鬼主意倒是多!” 陈晈分明从这声笑中听出了苦涩,往常的陈世光是不会这样笑的,陈晈老实地觉得,他已经老了,这个认知让她心脏紧缩了一下,她鼻头开始泛酸,眼圈渐渐的红了。 钱氏中风之后,不仅不能行动,甚至屎尿失禁,常常弄脏了衣衫,床单被褥也得勤劳更换,胡四娘同林氏将叫陈妞去取沾满秽物的,臭烘烘衣物来洗,陈晈跟在她后面,听林氏笑着夸奖陈妞懂事,胡四娘一旁唱着白脸,说这是一个孙女必须做的。 陈晈那天很沉默,并没有同她们反驳,陈晈霏就在她们身后,陈晈月则是一直捏着鼻子,那堆衣服实在是太臭了。 陈晈晓得她们已经对照顾钱氏这件事明争暗斗了几番,如今自然是逮着陈妞不放手。 ——有些人就是这样无耻,他们两家人丁健全,陈妞却承担着一家子的重担,负责家中两个病号,她们也不愿意放过。 正好是下午时分,街坊邻居从地里面回来,便是见着陈妞同陈晈抱着木盆,里面盛满了钱氏的衣物以及被单,一言不发站在林氏同胡氏面前。 几个大娘指桑骂槐,声音拔得老高,暗指她们两个没脸皮;男人们是不好插嘴的,却都懒得管自己家的婆娘,掀起眼皮子冷冷地扫过两个女人,低头笑着将地里逮着的兔子野鸡一类的,当着两个女人的面递给陈晈——实在是看不过眼了,他们晓得林氏和胡氏打的什么主意,更晓得姜氏还躺在床上,陈田田又被逼疯了,陈晈顶嘛事儿?古阿婆扛着锄头从地里面回来,见状手指头都戳在胡四娘脸上去了,指着她身后的陈晈霏冷笑道“唷!这不是钱老太婆的孙女啊,钱老太的孙女就陈妞陈田田啊!” 胡四娘一贯不是个吃亏的主,被说得灰溜溜的,张嘴要反驳,古阿婆在大家心中颇有分量,大家又都看不惯胡四娘的嘴脸,便摆着脸朝着古阿婆上前一步。 林氏丢不起这个人,便拽着她要走。 胡四娘见人多势众,也就只得跟着走 古阿婆将锄头戳在林氏面前,两手相叠握在上面,道“要走啊!今儿把话说清楚!怎么欺负一小娃娃?你们良心被狗吃了?陈田田是怎么疯的?这回老人有事又推给小孩,你就是这样做人家媳妇?” 周边的邻居都围过来,想看看一贯娇滴滴的林氏如何作答, 胡四娘抢先淬了一口道“这是我们家事,关你们什么事?一堆穷鬼!专门来找茬不是?” 陈家相对于他们自然是有钱的,一贯看不起这群穷苦的邻居。 自古穷富都矛盾。 古阿婆上前一步,撸了袖子两手叉腰,风扬过她的发丝。陈妞去上前去赶紧的拉住她,眼中泛着泪花“阿婆,我愿意洗……” 她是真的愿意洗,古阿婆瞧着篡着自己衣角的小手,陈妞祈求她的眼神叫她脸上的皱纹都缓和下来,她晓得陈妞是不愿意她同林氏吵起来,叹了口气,周围的邻居也都叹了口气,陈晈见有人歪过去抹了抹眼泪,大家便上前来围着安抚陈妞和她,胡四娘同林氏则悻悻的走了。 陈妞除了给钱氏洗衣服,还要给陈学年同林氏洗衣服,陈晈头一次没有反抗,夜晚时陈田田便带着她去小溪边洗,白日时陈田田就在家中忙碌家事,照顾姜氏,自从不能出去后,她更加拼命的刺绣,试图多赚一点钱。 陈妞虽然比不得她能干,但有她暗地里的帮忙,陈妞到底是扛下来了。 陈晈每日起得很早去陪伴钱氏,在陈世光的帮忙下喂她喝水吃饭,按摩肌肉,陈世光还做了一张木椅子,时常将钱氏搬出来晒太阳,她被侍弄得很干净,衣服每天都有换洗,陈晈会定时给她剪指甲,梳头发,她打盹的时候陈晈守着她,陈世光就在一旁侍弄他的花草,钱氏的气色渐渐好了许多,满院子的花草也规整起来,生活仿佛又回归到常态。 …… 姜氏走动已经没有问题,只是不能使用太大的气力,陈晈叫她只管装病,所以陈学年走来时,她忐忑的躺在床上,并没有出来。 陈学年不出意料地没有去看她,倒是去看望了陈田田,见陈田田浑身脏兮兮的坐在院子中,头发毛乱,还夹着枯草,陈学年看了很生气,质问陈妞为何不将她收拾一下。 陈晈苦哈哈一张脸,指着正在卖力磨豆子的陈妞,陈学年噎了一噎,接着林氏便走了进来,将包袱放在桌上,笑意盈盈的拉了陈妞进了屋子,不晓得说了什么。 陈晈同陈学年站着,也不好跟过去,陈学年找了个板凳坐着,问道:“陈晈,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去学一门本事谋生,否则,将来我还要养你不成?” 陈晈回忆了一下,他仿佛没给这个家一个子儿,不晓得哪里来的厚脸皮说这句话。 便装傻充愣道“啊!” 陈学年瞧着她的蠢样就烦,简短地说道“我同你大娘商量过了,送你去猎户梨学习打猎,你瞧你整日吊儿郎当的像什么样子!” 陈晈喔了一声,眼中难掩失落,陈学年瞧着他呆头呆脑的模样,又想起林氏对她的形容,心中一阵婆烦,瞧着林氏走出来了,便甩手走了。 陈妞却是哭丧着脸来,陈晈瞧着她那个模样,心中咯噔了一下,额头隐隐作痛起来…… ps小剧场: 九哥:丞相大人,是什么激励你成就了如今的梦想?(星星眼!) 丞相遥想当年,酥笑,眯起眼睛微微侧头,沉思在绚烂过往中:太傅的盛世美颜…… 九哥:…… 小陈正经严肃地掸去衣服上的皱褶,双手负在背后,突然凑一颗头来,揪着眉头期待的地道 “难道不是看上老子的才华!” 九哥:…… 一个贪官能有什么才华……(允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40.私奔 瞧着包袱中的大红色嫁衣, 陈晈内心翻江倒海。 姜果然是老的辣,然而辣到对亲生女儿如此狠, 陈晈算是开了眼界。 三人围着桌子坐着,默默的也无甚话说。过得一会,陈田田收拾了包袱,很轻松的问道“今晚吃什么,姐给你们做!” 陈妞望着她的笑容, 只觉得尤其的刺眼。 下午收了包谷,陈晈依照陈学年的吩咐领着陈田田去大院,路过一片柑橘林,瞧着柑橘差不多有她拳头那样大, 然果皮还是青色的, 想必吃起来也酸涩,陈晈也就没伸手去摘。陈田田一路想着那个即将成为她夫君的人,乃是邻村里正的侄子, 名唤李三瘸, 因他是三十岁那年去山上砍柴,被野狼咬断了腿。 陈田田今日收拾得妥帖, 纵然素衣粗布, 到底是碧玉年华的少女, 自然是娇艳得花朵一般。 李瘸子曾在城中赶集时撞见过姜梅娘,晓得姜氏美貌, 登时便心驰神往, 如今见了陈田田, 便如野狼一般目露绿光。 他现下四十五岁,下颚宽大,生着一对三角眼,眼皮虚肿,微微下垂,仿佛给粗短的睫毛撑住,没塌下来盖过了眼珠,笑起来嘴比常人更大,露出一口黄黑的牙齿,半寸长的鱼尾纹延伸到太阳穴,见着陈田田和陈妞想露出善意的笑来,陈晈却看着他眯成缝儿的眼睛在满脸皱褶中找不见了。 看得陈晈心中一阵膈应。 陈学年一贯穷讲究,李瘸子盯着陈田田的目光的确是放肆了,如此在他面前打量他女儿,自然是没有规矩,他拢住拳头靠近嘴角咳嗽一声,震得李瘸子回过神来,赶紧起身弯腰一躬,叫得谄媚“爹!” 陈学年受这一声,倒觉得不自然,没有答应,却也没有反驳,李瘸子打量货品似得眼神往陈田田身上从头到脚的一扫,再次望着陈学年神色隐隐激动着:“女婿愿意再出绫罗两匹,望岳父大人准我同田田的婚事!” 陈学年脸色舒展了些,任旧掐着架子道“我甚是宝贝我这闺女,虽然痴愚了,你却也是欺负不得了,今日我便不留你吃饭了。” 既然没有反驳,便是答应了,李瘸子心中大喜,不由得抬头偷瞄陈田田,只见她目光呆滞,紧紧的牵着陈晈,完全不晓得他们在说什么。 李瘸子趁着陈学年没瞧见,快速的从袖子中掏出个牛油纸包裹的物什塞在陈晈的怀中,眯着笑,轻轻的捏了捏陈晈的肩膀。 陈晈忍着踢他两脚,撕烂他的嘴,戳瞎他双眼的冲动,目光凶狠的目送他走远了。 待人走远后,陈学年转过身来看着陈田田,叹了口气,十分惋惜的模样 “好好的凌老爷不嫁,非弄成疯疯癫癫的样子,果然是个福薄的!” 陈晈翻了一个大白眼,见他背着手嘱咐道“陈晈,好好带你姐回去!回家的路是晓得的罢。” 陈晈心中将他从头到尾问候了一通,照例是蠢蠢的点头,仿佛看不见他眼底的厌恶似得,很自豪的说道“晓得!” 陈学年歪过头去,伸手捂住腰杆,他现在后背还淤青着,稍稍坐得久点就觉得疼。便挥挥手叫陈晈滚了。 陈田田对这桩亲事很平静,大概是不想挣扎了。 然而夜晚时她被陈晈摇醒,陈妞其实也没睡着,跟着便起来了,见陈晈从床底扒拉出一只碎花包袱,推了门往外走。 夜里的星星很亮,高昌允嚼了蹲在林子里一地的狗尾巴草,高盛思站在他身旁,下巴长了青色的胡茬,脸颊深陷,上头还有褐色的鞭痕,嘴唇干裂起皮,但依然看得出他很健壮,只是被关了许多天,精力没有恢复罢了。 他身上也背着个包袱,仿佛是热锅上的蚂蚁,但他一贯沉稳,就像是庄稼地里的牛,面上是隐忍不动的,待听见不远处窸窸窣窣,他内心一紧,目光骤缩,像鹰一样紧紧的锁住了那个娇小的身影。 陈田田、陈妞无疑是震惊的。 陈晈将手中的包袱递给陈田田,目光沉着冷静,丝毫不理会她们疑惑的目光。 “包袱里有一些钱,你跟着他走!” 陈田田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久久得不到陈田田的回复,高昌允很紧张的捏紧了手,看着高盛思呆头呆脑的样子,暗恨他是个不会说话的蠢石头,心一横说道“田田姐,我哥是个好人,不骗你,听说你和凌老爷的婚事,他原本是要来找你,向你提亲,我爹不让,他就一个人跑出来,被我爹揪回去了,后来听说你疯了,他还是要娶你,我爹提起棍子就……” “昌允!” 高盛思大声呵斥了,转而看过陈田田,局促的说道“我,我是逃出来的,什么都没有……” 但话锋一转,他眼神坚定道“但我会待你好,就想三年前我给你说的一样,我会待你好,一辈子待你好!” 陈田田恍然想起那个夏天,脸一红,幸好是在夜里,大家也看不出她的羞涩,她严肃道“你胡在小孩子面前胡说什么!” 陈晈抓狂道“有什么胡说不胡说!这件事能以后再说么?你们两赶紧滚。” 一把拽过高昌允,凶狠道“田田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我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踹了一脚高昌允,高昌允挨着痛赶紧点点头。陈妞瘪着嘴,她晓得陈田田这回是真的要离开了,一把扑在陈田田的怀中呜呜的哭泣着。 陈田田却是担忧着她走后陈学年会来找陈妞和陈晈的麻烦,迟疑不定,陈晈早便晓得她的顾虑,便说道 “左右是你长腿跑路,我又小,母亲还在床上躺着,陈妞整日照顾着钱氏,哪里关我们的事儿来了?” 又说道“陈田田你委屈些先去躲着,我向你保证,总有一天我要你风风光光的回陈家!八抬大轿的将你嫁出去!” 陈田田原本还犹豫着,被她这句大话逗乐了,眼泪却在眼眶中打转。陈晈晓得她说得这些话大抵出了高昌允,别人是不信了,也不在争辩,又同高昌允劝解了一会,方才说服了两人, 走之前高昌允将从家中偷拿的银子分成了两半,一半给了高盛思,一半给了陈田田,他还想喊一声嫂子,被陈晈先下手为强,踩住了脚,痛得他嚎叫起来。 高盛思自然晓得他这钱银是偷家中的,且这么大分量,绝对不是一次下的手,本来想教训两句,可见现在是特殊时期,也只得作罢,临走的时候,陈晈给了他们一份绢布,陈田田接过去了,将她和陈妞抱在怀中好一会,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夜色冰凉,陈妞几乎是哭着回家的,陈晈没有哭,但这回是她做得最冒险的一件事情了,可她不后悔,无论如何,高盛思是知根知底,可李瘸子是个什么秉性她却一无所知,人在绝路时,越是不能听天由命,而是权衡利弊,选择最有利的,胜算最大的路走。 更何况,陈田田此番是出去躲躲而已,还有找回来的机会,倘若嫁过去了,就更麻烦了。 她心中思虑着,却依旧是寝食难安,一担心他们被人找到,二也担心高昌允,第三天,不出所料高昌允果然被关起来了。 陈晈猜测陈学年约摸也找上门来了,便支会陈妞去照顾钱氏。她在家中头一次没睡着,听见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快速了小衣就往姜梅娘的房间走去。 秋天是农忙的季节,陈学年这回挑了个好时辰,清晨就过来了,邻居们都下地里去干活了,家中剩得都是些小孩子,也顶不得用。 陈学年一把拽住姜梅娘的头发,迫得她不得不向后仰着脖子,两只手板着陈学年的手掌,挣扎着,哭泣着,讨饶着。 陈学年恶狠狠的问“那个小杂种哪里去了?做出私奔这种不要脸的事情,还是同高家的人!她不要脸我还要脸,以后我陈家的女儿如何嫁得出去!” 手上用了气力,姜梅娘哀嚎一声,听得他再道“贱人!生得都是贱人!能下什么好东西!” 陈晈默默的抽了一只凳子,屏住呼吸走向他的后面,卯足了全身的气力,照着他受伤的腰部狠狠的砸下去。 只听得陈学年闷哼了一声,痛得松开了姜梅娘,捂着腰退后了好几步,转过头来望着陈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41.有权利就是好!陈晈暗想。 见陈晈进来, 姜氏方才慌乱了,她连忙挥手叫陈晈出去。 陈晈却目光定定的站在那里, 瞧着陈学年道“是我给陈田田出的主意,叫她同别人私奔了!” 她在陈学年惊讶的目光中快速的寻了一根大棍子,使劲的砸过去。 到底是小娃娃的身体,敏捷度和气力都低,偷袭第一次能得手, 第二次就不行了,陈学年一把就握住了他摔过来的木棍,仿佛不认识他似得,反手一个巴掌就将陈晈打得颠倒! 陈晈趴在地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喉头一甜, 口中一片咸腥,紧接着她被陈学年揪着领子提起来,狠狠道“才六岁, 竟然妄图弑父, 逆子,逆子!”另一只手掐住了陈晈的脖子, 竟然使了气力, 陈晈想起她还尚在襁褓中时, 陈学年便对她动过杀念,新仇旧恨, 陈晈嘴中含了口咸腥的唾沫, 一口淬在陈学年脸上。 陈学年万没有想到陈晈会有这样的举动, 带血的口水糊在他眼睛上时,他愤怒得使了气力,陈晈顿时觉得喉咙中气息一紧,心跳骤然加快起来! 姜氏见状反而已经冷静了下来,她也不晓得哪里生出来的气力,爬起来竟然用身子撞倒了陈学年,陈晈随之砸在地上,整个人昏昏沉沉,等神识完全反应过来后,便觉得身上热辣辣的痛,勉强睁开眼睛,陈晈罗不晓得什么时候跟了进来,手中拿着赶牛的鞭子,恶狠狠的抽在她的身上,就像是抽打没有知觉的石头。 抽得累了,歇了回抬头望着陈学年,眼中闪着兴奋的光 “爹!让我来教训他罢!别累着您了!” 陈学年哼了一声,背着手盯着陈晈道“给我打!往死中打!不孝的东西!将来指不定还要做什么孽,我定然不能留他在世上!” 陈晈转过头去狠狠的盯着陈学年,见他眼角的肌肉都在微微抽动着,晓得他厌恶自己最深层的原因是他一致认为她是姜氏同外人私通来的孩子,这些年来是两位老人护着,陈学年才没对她下手。 陈晈林今早不见陈学年在家中,又忆起陈学年夜晚时发的好一通脾气,便不顾林氏的阻拦,匆匆的赶过来了,陈晈茂一贯是他的跟屁虫,也跟着来了,陈晈茂向来胆小,他望着陈学年的脸色害怕的往陈晈林身后一缩,紧紧的篡着他的袖子。 陈晈罗慢慢走近陈晈,正要扬鞭子,陈学年却对着陈晈林陈晈茂低喝道“滚出去!” 陈晈罗吊儿郎当的看着陈晈林,见他不为所动,微微斜起一只嘴角道“爹叫你滚!你耳朵聋了!” 陈晈茂害怕得快要哭了,赶紧抱住陈晈林的腰身,胆怯的喊“三哥,我们走罢!” 陈晈林死死的咬着嘴唇,眼神望着地上的陈晈一眼,心中终究是不忍心,扳开陈晈茂的手指上前一步道“爹,大哥,枸杞犯了什么错!” 陈晈罗挑高了一只眉,心中暗想,自己大婚未成便被人戴了绿帽子,沦为满城的笑柄,这些无不跟他那好姐姐有关,且他是个儿子,陈世光和钱氏又这样的疼他,谁知道两个老不死的会不会将财产都给他,这是陈晈活着最大的错,陈晈林蠢货一个,到处当好人,但此时他一抿唇,道“晈林,你晓得什么,方才我进来时才看见他拿了板凳砸爹,你是没看见,哪家小孩子心这样狠!现在不叫他改过来,将来他走了歪途杀人放火,我这个做哥哥的要惭愧了!” 陈晈林不晓得他说的是真是假,倘若是真的,今日就算打死陈晈,虽然残忍些,但也是勉强说得过去,百行孝为先,陈晈有天大的理由,这个行为也是要不得的。 心中这般想着,他仍旧为陈晈辩解道“爹,小弟才六岁,不懂事!罚便罚了,可大哥要是再打下去,枸杞会没命的!” 陈学年鼻腔中哼一声,寻了根凳子坐下来“逆子!死了就死了!难道还留着祸害我们陈家的名声不成?晈林你带着你弟弟下去好好读书,今日之事你不要管!” 陈晈茂赶紧重新抱住他,小声的提醒道“哥,快走快走,别惹爹爹生气了!” 陈晈林去扑通一声跪下来“爹爹!” 陈晈罗故意同他作对,他甫一跪下,他便扬起鞭子狠狠的鞭笞在陈晈身上…… …… 陈晈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一回,眼前映着张陌生的脸,一仰脖子周身都痛,她还没有看清楚,眼前又是一片漆黑。 九岁的男孩正襟危坐,俊俏的脸蛋上苍白如血,瞧见陈晈醒了,他低着头正想搭上两句话,陈晈又昏睡过去了。 眼中方才燃起的星火噗嗤一下灭了,又变成了亘古无波的模样,小厮正在另一间屋子中照料着姜氏,她此次受了陈学年一巴掌,别的倒是无甚,只不过身体尚虚,晕过去而已——陈学年这次气都撒陈晈身上了。 陈晈浑身上下被抽得没有一块好肉,仿佛是一只肿大的桃子,男孩低头沉默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个白瓷瓶,搁在陈晈面前,起身要走。 陈晈无意识的哼唧两声,他身影顿了顿,僵硬的转过头来,看着榻上的人儿,五官都皱在一起,显然是疼得很了。 他站立了片刻,思绪飘得很远,那一双眸子仿佛掠过千山万水,甚至带着些不堪回首的痛楚,最后挣扎了一番,他走向床上的人儿,正准备将金疮药倒在陈晈身上,又望着她被血浸透的衣裳犹豫了,半晌,他下定决心似得,伸手去脱陈晈的衣服。 小厮听得屋内啪的一声,似是碗碟摔碎的声音,心中着急,虽然那位不待见小主子,但要是小主子出了差错,他们的脑袋是保不住的,登时高喝 “爷,怎么了?” 就要冲进去,却听得屋内的童声呵斥道“别进来!” 顿了会缓和道“无,无事……” 下午姜梅娘醒过来时,枕头旁边放着一锭银子,那个被人簇拥着的小孩子已经走远了。 她心中担忧着陈晈,便强撑着去看他,见陈晈躺在床上痛的直哼哼,听见脚步声,她似乎在快速打衣结,仔细一看时她早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衫,姜氏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心想她还能有气力换衣服,应是没有伤到筋骨。 屋子中充斥着呛鼻的药味,她眼中含着泪,颤着声音喊“枸杞,是娘!” 陈晈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陈妞呢,忍着痛翻了一个身,嗓子嘶哑着,发出的声音极其的低哑 “娘,过来帮我将裤子衣服脱了,将后背和屁股放在空气中晾晾,太疼了!” 姜梅娘连连的诶了几声,便擦了眼泪走过去,甫一解开她的小衣,之间上头都是斑斑的红印子,破皮的地方浸出来的血渍都将白色的药末染红了,她别过头去,重重的吸了口鼻子,陈晈瞧她的模样便安安慰道“都是皮肉伤,不要紧!” 屁!她痛得心肝都要碎了,前世加今世,除了陈世光她何曾白白挨过打!草! 姜氏红着眼睛默默地将她衣服褪下来,心中虽然想着陈晈能自个穿衣服,应没有伤到筋骨,是不幸中的万幸,可又想着今后的日子,不由得泪水落下来。 陈晈瞧着她的模样就晓得她在忧虑着今后的事情,可她现在没法管这个,身上这件衣服正巧是她衣结最多的一个,心中很婆烦,要晓得她现在浑身是伤,脱衣服穿衣服都是麻烦的事情。 可瞧着姜氏那个模样,她也就原谅她给自己弄这么件衣裳了。 陈晈在家中养伤养了许多天,因陈妞和姜氏照顾得周到,她又是个小孩子,恢复得极快。 那件事过后,陈学年再也没有来找过这边的麻烦,陈晈想大概是那位救她的小孩给打了招呼了。 ——有权利就是好!陈晈暗想,权利确实是个能让人醉心的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42.他不得不重视她了 陈晈被送去猎户梨的前一天, 特地去小院中找陈世光和钱氏,陈学年也在那里, 陈晈规规矩矩的给两位磕了三个头。因陈学年打过招呼,叫她告诉二老,是自愿到猎户梨那里学习打猎的本事,当陈世光极度失望的问她为何要去学打猎,不好好读书时, 陈晈便撒谎了。登时气得陈世光砸了烟杆子,要打她,又舍不得,便失望地走进屋子中去了。 陈晈望着佝偻的背影, 心中酸涩, 竟然有了哭意。 陈学年背着手看着他,说道“你此去,不能继续犯懒, 要好好学习本事, 家中你三个哥哥读书要钱,你每月要记得省吃俭用, 积攒钱财, 时时念着家中的苦, 寄回家中来,莫贪图自己享乐, 做出不孝的下贱行当来!” 陈晈内心冷冷一笑, 声音中却是透着惧怕, 抖抖索索地说道“爹爹,孩儿晓得自己愚笨,是成不了气候的,倘若哥哥们高中,弟弟也能跟着沾光了,孩儿定然不敢贪图自己安逸。”又诚恳道“哥哥才思敏捷,天资聪颖,他日定然高中,” 于是陈学年心中稍稍舒坦了些,便转身回屋了。 出走的那一天,姜梅娘同陈妞抱着她哭了好半日,哭得她身上的衣服都犯潮了,原本衣衫就薄,陈晈有点不耐烦,好不容易耐着性子等两人哭得说不出话来,她快速的挣脱了,跟着那位健壮的猎户梨走了。 走的时候,猎户梨对着姜梅娘说道“大嫂子不必担心,等陈晈回来时你尽管提他上秤,少一两我赔给你!” 陈晈“……” 猎户梨原名到底叫梨大牛,生得一股子蛮力,年青时候村子中闹饥荒,他全家都饿死了,只能进城去乞讨,遇上卖艺谋生的杂技班子,进去学了几年,学了些拳脚功夫,可有一年杂技班子生意惨淡,养得不得人了,他不愿意成为戏班子的负担,夜晚捡了身衣服穿上一声不吭摸黑走了,天亮之后找不到去处,便回老家了。 上山的时候陈晈跟在他后面走,他步子大,陈晈步子小,山路崎岖,有时陈晈不得不手脚并用的爬上去,爬得一半的时候,陈晈躺在地上呈大字,死活不走了。 猎户梨觉得他无赖的样子觉得好笑,蹲下来用手指拍拍她的肉脸蛋,就像是逗弄一只狗“小子,走不动了?” 陈晈看着他诚挚的点点头。 猎户梨却叹了口气,伸出粗壮的手臂提起她夹在腋下,一路走上了半山腰。 陈晈很惊奇的抬头望着他,他生得高大,光着膀子,头上还裹着已经泛油光的,被汗液浸染黄了的头巾,褙子也散着汗臭味,古铜色的皮肤下肌肉纵横,半张脸都被弯曲茂盛的胡子盖住了,一双眼睛黝黑发亮,黑白分明,就是有些小,幸而他是个双眼皮,短睫毛,看起来也不觉得怪异,却颇有绿林好汉的气势。 发觉陈晈在看他,他低下头好笑道“看什么?” 陈晈无聊的荡着两只手“看伯伯的长得好看!” “小小年纪一嘴的花言巧语,将来定然是个大滑头!” 陈晈嘿嘿一笑,不做言语。他家坐落在半山腰的密林中,一条弯曲的石板路穿透褐色的树干到达一幢岌岌可危的茅草屋,四周是厚实的落叶,他打开了篱门才将陈晈放在地上,陈晈便松动了一阵筋骨,望见院子北边树立着两根木桩,显然是用来练身手的,甚至那木桩上已经光滑如玉了。 木桩底下还有堆着两囊囊鼓鼓的麻布口袋,陈晈上去捏了捏,手感粗糙,装的应该是沙石。 猎户梨已经进屋子倒水喝了,陈晈慢悠悠的跟了进去,举目便是墙头上挂着的一张深红色的长弓,约摸15米,看起来已经很古旧了,但那弓却没有沾染了丝毫的灰尘,陈晈打量着屋子,一个木柜,靠着窗户旁边是木床,上面的棉被就不用说了,看起来也不干净的很。另外还有一张新木做的方桌,旁放着两根崭新的小板凳,看来是为她准备了。 整个屋子透着淡淡的咸腥味,是挂在墙面上那几张豹子皮发出来的。 陈晈左右打量着屋内的东西,伸手去摸那张豹子皮,光滑密集的手感叫她心中一顿,夜晚时陈晈同他睡在一张床上,梨大牛虽然是个糙汉,但睡觉却很有意思——从入睡以来,他几乎是不动的,更不磨牙,打鼾,甚至连呼吸都细微得跟婴孩般安静,陈晈枕着手臂望着房梁的方向,古代没有灯,夜里灭了烛火就跟睁眼瞎差不多,她自然是看不见房梁的模样的,心中却疑惑起来梨大牛来。 陈晈是个吃软怕硬的混人,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了,烧水洗脸,打扫擦桌子,徒弟该做的她一律都做全了,前世今生她是没有这样自觉勤劳过,唯独庖丁之事,她实在是无能为力,一口气烧了梨大牛的灶房。 梨大牛瞧着她勤劳时还感叹自己一双招子还有点眼力,陈晈不是个懒性子,也不是个哭爹要娘的哭包,跟着他过来一晚上,该吃吃该喝喝,不多话,小小年纪倒是沉着得很。可瞧着浓烟滚滚的厨房便哑口无言了。 然而陈晈的功用不仅仅是打扫屋子上,梨大牛眼看着一张虎皮从三十文卖到半两银子时,他不得不正视这只刚刚长到他腿弯的小子。 彼时她正叼着一只冰糖葫芦,从容不迫的搬过来一只板凳,他伸手去提她,被她躲了过去,梨大牛眼睁睁看着她爬上板凳,一只手撑在掌柜前的柜台上,一只手拿着糖葫芦舔着,对着那位侧着肥胖的身子盯着门前街道上的人来人的的掌柜,嗨嗨的喊了几声,于是开始板着指头算出老板从这张虎皮上净赚了多少,每个月又能从猎户中收购几张虎皮,最后童真的说道“老板伯伯,你赚了很多钱,我们连饭都吃不饱,打猎有什么用?回头我叫我干爹不打了,叫那些猎户伯伯也别打了,专门猎兔子,还有肉吃,打老虎剥皮卖给你太不划算了。” 这城中村外的总共有几个猎户,猎户中没几个有梨大牛这样身手的,回回送过来的都是成年的老虎豹子皮,剥得完整又干净,且不说,这些猎户都是尊敬着梨大牛的,他神色一暗,猛然的抓紧掌中的铁蛋,陈晈二话不说收了老虎皮就走。 梨大牛在她身后阴沉沉的一言不发。 其实他本来就长得严肃,从前又身居高位,只是因为陈晈是个小孩子所以神色和善,可人前就不这样了,更何况这个掌柜他早看不惯,但无奈奸商当道,且他打猎获得的钱财也够生活,便懒得计较了。 于是他抱着手站在原地的样子叫掌柜有些腿软。 陈晈抱着老虎皮跳下凳子要走,他纠结半天,终于喊住了梨大牛。 梨大牛颠着手中的半两银子时,望着陈晈眼神中有那么一点不可思议。 于是他打算奖励他两个铜板。 陈晈拿着铜板钻进人群中不见了,他只能蹲在原地等着。 那位老板正因为方才的事情找借口大骂小厮撒气,冷不防陈晈就走进来了,目光黑沉沉的,也发不笑,慢慢走到老板面前说道 “老板伯伯,我爹叫我给你说,你这回很懂事,对别的猎户伯伯也得懂事,他们也忍你很多年了,如今你赚够了便宜,也该公道的买卖了,否则,猎户们从此不猎老虎豹子等卖给你们这些掌柜是小事,你们辛辛苦苦去临近的城中进购高价的兽皮也是小事,路上遇见几只豹子野狼更是小事,就怕哪天你的小仓库不小心失火了,就是大事了,你又不会打猎的本事,怎么养活自己?呐,打猎是个苦差事,望你体谅下,公平买卖,还能保你平安,要是平时有个小混混什么来跟你找茬,我们晓得你人好,也愿意帮忙不是?”露出缺了的门牙嘻嘻一笑,摊手道“我爹就叫我给你说了这么多,我走了。” 那掌柜脸都绿了。 陈晈一个铜板买了两个烧饼,递给梨大牛一个,两人迎着夕阳往家中赶了。 …… 清晨陈晈小腿上绑着梨大牛专门给她打磨的石头围绕着大山跑了两圈,气喘吁吁的回来,梨大牛已经煮好了瘦肉粥,叫她过去吃。 陈晈一贯吃东西速度快,这回又记不得规矩,被梨大牛呵斥了一番,说习武之人得沉心静气,吃食不得狼吞虎咽,否则伤及脾胃,得不偿失。 陈晈点点头,在梨大牛严肃的注视下硬生生将一口稀饭来回嚼了三十多下才咽了,稀饭都嚼成迷糊,没味了。 一碗吃完,陈晈便去院子中将前几日赶制好的虎皮收拾好,梨大牛叫她一路跑进城,不得歇脚,换了钱银也需一口气跑回来。 陈晈心中草翻天,心中是打算在路上好好歇一歇的。 自从去年后梨大牛很放心他去城中售卖兽皮猎物,反正他是不会吃亏,且城中的商人对猎户尊敬了许多,买卖也公平了,偶尔几个猎户一起喝酒,还明里暗里的感谢他。 他琢磨了许久,才想到陈晈的缘由。 虽然被陈晈利用了,他心中却是不恼,只是偶尔心中暗骂:臭小子! 陈晈攒了私房钱,一部份寄给陈妞,专门嘱咐她不要跟姜梅娘讲,见了姜梅娘同陈妞,也是特地嘱咐她们不要告诉别人她回来过,偶尔也悄悄去看望陈世光。 过年过节他得回家,回回都是身上不带半个字儿,却扛着鹿腿或者旁的东西,见不到钱,陈学年越来越不待见她。 另一部分带给陈田田。 陈田田按照她放在锦囊中的地图,找了离县城十几里地的河岸边长满芦苇中一处乌篷船,是她叫高昌允前去置办的,自然是高昌允偷来的钱,里面粮食同水一一俱全,原本是想让他们躲几天,结果陈田田心中放不下家里,高盛思只能陪她在船上安了家,想着若是被人发现了随时也能走得脱,打了鱼就去临近的另一个县城上去卖,维持生计。 两年过去,家中的人皆没有发现,一则是因为他们进出较为隐蔽,二则是那些闲散的打鱼渔民,一见他们两个惧人的模样就晓得是出逃的小夫妻,这种事大家见的都不少,甚至是猜得他们是哪两家的孩子,可同陈家高家无冤无仇,他们也懒得做拆散鸳鸯的恶人,只当做看不见了。 一次高盛思在高昌允支支吾吾的话语中晓得了家族已经将他剔出了族谱,心中虽是难过,也晓得家中是放手了,便选了一块平坦的地势,挨着河岸建起一幢小茅屋。 今年的冬天多雪,小树林中陈晈一边走一边往袖子中塞东西,身后还跟着一尾垂头耷尾的狼,是他三年前养的,整日没事就给洗澡,洗得油光水滑的,乍一眼看还真以为是条狗。 梨大牛从市集上赶回来,正走在山脚下,同庄稼人打招呼,等见了陈晈,便要撸袖子做饭。 陈晈便将她买来的东西归类整齐,梨大牛做好饭食时,陈晈还在院子中练拳。 梨大牛打从心眼中觉得这个徒弟好,勤劳孝顺,吃苦耐劳不说,还体贴,简直跟他肚子里蛔虫似得,尽管往他理想中的徒弟长了。 就是气力有时候小了点,但没关系,他有的是法子叫给她长肌肉,练气力。 眼看着陈晈就是九岁了,他还给她定做了身新衣服,叫陈晈穿起来一看,虽然长得稍稍娘炮这点,叫他碍眼,但一考虑姜氏那个长相,他也就释然了,只要性格不娘炮就行。 陈晈盘着腿坐在凳子上,夹了一大块猪肉,吃得哼哧哼哧的,他放下筷子,说道“师傅,二月份我想下趟山,我去考县试碰碰运气。” 梨大牛啪嗒一下放下筷子“你还做着状元梦啊!你书都没念过读什么读,别浪费了练功的时间!” 陈晈却说道“这话怎么讲的,师傅,咱师门也没说弟子不可以读书不是?考秀才是我奶的愿望,我无论如何也得给她圆了。” 梨大牛不说话了,钱氏在陈晈上他这里两个月时就死了,那时也是冬天,他带着陈晈一同去山里打猎,大雪封山,陈家人来报信,自然是找不到他们了。 为此他一直挺愧疚的,便喝了口粥,道“三天,这三天可不能偷懒,照样得练功啊!” 心中是觉得陈晈考不上的。 陈晈点点头,吃完东西便回自己个的小茅屋了——前不久才盖的小窝。 野狼就在她床便守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43.县试(修改) 陈晈扛着两只野猪腿下了山, 寻了高昌允一同去陈田田那里打牙祭。 陈田田一伸头瞧见是他们,早就笑开了, 炖了一锅酸菜鱼,开垦的土中冬天除了白菜也不剩旁的,倒是今早得了几个笋,陈晈一贯爱吃,她便做了竹笋炒肉。 高盛思卖完鱼回来, 今日他收获不少,毕竟河面都结冰了,渔夫打不到鱼,市面上鲜鱼的价格也就水涨船高, 他专门趁着夜里最冷的时候用火把将河面的冰融了, 撒网捕鱼。 冬日里酸菜鱼涮白菜很带劲,吃得四人满头大汗,饭后陈田田将新制的衣裳拿出来, 一件是陈晈的, 一件是昌允,另外包袱中还有三件, 陈晈晓得是专门给陈妞、姜氏同陈世光做的。 回去自然是不能给姜氏同陈世光说是陈田田做得, 得搬出陈妞才行。 高昌允穿着新衣服特地在三人面前装作无意的走来走去, 惹得高盛思好笑不已,拿了竹棍作势要抽他, 吓得他赶紧的躲在陈田田身后。 晚些时陈晈回去找了陈妞一趟, 又匆匆赶回去了, 她要是在外面留得久了是要被骂罚的。 夜晚陈田田坐在小船中就着桐油灯绣花,高盛思收拾完坐了下来,他冻得嘴唇发青,浑身发冷,鼻涕都要掉下来了,见小火炉上铜壶里温着高粱酒,便身后摸去,吮着壶嘴咕噜噜喝了一大口,突然想起陈田田坐在他旁边,冻僵了的脸暮然一红,辛辣的酒还衔在嘴里来不及咽下去,他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偷偷的望了陈田田一眼。 只见冬日的她肤若凝脂,浓眉大眼,鼻尖在烛火下反着柔和的光,就像是仙子一般,他内心砰砰的跳起来,赶紧吞了酒,坐直了身子,颇为讲究的拿了一只碗,规规矩矩的将酒壶中的酒水倒在里面,小口小口的喝着。 陈田田抬起了头,她早就晓得他的一系列动作,眉里眼中带笑。 高盛思头脸烧得厉害,身体更僵直,转过头去不看她“你这个狭促鬼!” 陈田田笑着摇摇头,说道“去年昌允科试落了,可你我都晓得他天生聪慧,就是贪玩了些,有些话我这个……”她突然红了脸,用手将额前的碎发勾在耳后,别开脸去,接着道“你管他紧些,争取今年过了科试,就可以参加乡试了。” 高盛思心中暗想她“这个”后面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呢?莫名的红了脸,小声的嘀咕道“你说的对,上次就是因为他贪玩,科试没过,到了录遗还是没有过,这回子我看就得看紧些。” 又想起陈晈“我看枸杞玩心也挺大,嘴皮子上说得贼好听,我觉得也得看紧些!” 陈田田同意的点点头,说道“明日你再买些纸笔来,屋中的纸笔不够了,回头咱两监视着他们学习。” 高盛思十分赞同,他自个读不得书,却十分希望陈晈和高昌允能读得狠,他晓得高昌允有读书的脑袋,想当初高昌允九岁就过了县试,接着是府试、院试,一口气拿了个“小三元”,可是了不得,但到了科试,他却开始耍起来,吊儿郎当的不读书,整日的斗鸡走狗,书本也丢在一边了。 说起来他就气!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高盛思又咕咚喝了一口酒 二月时陈晈赴考,前一天陈田田还特地嘱咐她别乱吃东西,她还记得陈晈罗上次考试的时候吃错了东西去上茅房的事情,虽然不晓得是真是假,但陈晈要是因为吃错东西影响考试就不好了。 县试那天陈皎一大早就爬起来了,抬头望见天空中还有星星,猜测大约是四五点,星星尤其的亮,低头嗅见满院子的青草香,陈妞一整晚都没睡着,早早的给她熬了稠肉粥,说是粥,然而用筷子也难得搅动,姜梅娘专门给她准备了提神醒脑的药酒,用拇指大的小瓷瓶装着,给她放兜里。 陈皎懒得阻止她们,却是想起前世入考场时都是要检查身上是否带东西,想必姜氏给她准备的东西是不能带去的。 陈学年一列都不晓得陈皎要去考试,然而陈妞却晓得陈皎林陈皎茂并陈皎胜,都是要参加考试的,她可把这件事打听得很清楚。 其实陈皎林原本早就可以考了,然而钱氏去世,一年孝期内是不能参加科考的,后来两年兴许是他觉得学识不够,便拖到了今年。 高昌允一早就等在她必经的小路上,等得她出来,他便提过陈皎的书箱。 刚刚提在手上他腰身一弯,他诧异的问到 “枸杞,你变了,考个试你带了多少书啊!临时抱佛脚是不管用的!” 陈皎白了他一眼,她书箱里自然都不是书,书箱也是特制的,坚固又轻便,里面装的都是石头,她拿过书箱一口气小跑到考场的,高昌允在她后面追得上气不接下气。 到了考场科考棚,高昌允等在外面,陈皎提着灯笼进入龙门后的大院,等待喊名。 天气还是很冷,一堆童声都冻的缩头缩脚,哈出来的气都是白的,学了三年的武陈皎已经不畏寒了。 然而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陈皎居然找到了熟识的面孔。 陈皎胜抬头挺胸的站在人群中,虽然生得瘦小,脸色也被冻的白里透着青,但身上那股子书卷气十分的与众不同。 顺着看过去,陈皎林也在,他正就着灯火看书本,嘴唇翕张,想必是在温习背书,陈皎茂也跟在一旁摇头晃脑,到越发衬托得陈皎胜轻松自然。 不得不说陈皎胜十分的敏锐,几乎是同时察觉到了陈皎再看他,目光交接时他似乎惊诧了一番,而后笑了一下,是一种蔑笑。 陈皎冲着他点点头,偏大声喊“哥哥!” 陈晈胜侧身过去,装作听不见她的声音。 倒是陈晈林陈晈茂听见了,寻声抬起头来,往着她这边看了一眼,陈晈林又惊又喜,连连挥手道“枸杞,我们在这儿!” 陈晈懒得走过去,只挥手道“哥哥过来!” 陈晈林快速的将书本收拾妥帖便拨开人群走过来,陈晈茂不愿意一个人呆着,于是也不情不愿的跟着走,陈晈胜本来是不愿意去的,却因为陈晈林引起人群流动,竟然被推过来了。 陈晈茂见了陈晈的寒酸样,眼睛都翻到天上了,揶揄道“哟!小弟,你没进过学,这是赶着来送钱银?” 陈晈林拐了他一下,正要斥责,陈晈却道“哥哥说笑了,父亲供哥哥读书,都不是浪费银子,我这个没得父亲一分一毫的,叫什么浪费?” 陈晈茂陡然抓住她话里头的重点,道“好哇!爹爹叫你寄钱回家补贴家用,你回回说没钱,感情都是存起来了,你好自私!” 陈晈却低声道“哥哥你不要脸,倒是提着我自私的名头来掩盖,我今年九岁,为了不让爹爹辛苦,不曾进一天学,考试的费用也是自己挣得,你多大了?还在拿着父亲的钱来作弄,你倒打一耙的本事到底比读书来的好嘛!” “你!” 他气得伸出手指指着陈晈的鼻尖,陈晈却躲开了,轻笑道“哥,你不要脸我还要,孔融让梨是这个让法,我不同你计较了,谁叫你是我哥哥?” 陈晈茂气得七窍生烟,卷起书要打,却被陈晈林拦住了,用眼神斥责他们两个,毕竟这是候考场。 可陈晈说得一番话,他心中也不舒坦,要反驳时,也觉得不明智,便有些讪讪,方才见着她满肚子的话都消逝了。 陈晈舒双手按在脖子上左右晃了晃脑袋,陈晈茂算什么东西,她当年混账的时候他们还不晓得在那个门旮旯舔糖鸡屎呢! 陈晈胜原本想将这几个人当做空气,可到底没有这样看得见摸得着的空气,陈晈那几句话说得可真嚣张,真没有教养。他负着手皮笑肉不笑地道“弟弟去学打猎的本事,倒是学得一身嘴皮子功夫回来!” 陈晈茂一看,连忙补刀子“对!你一个臭打猎的,也敢混在我们读书人中间,”用鼻子装腔作势嗅了嗅“陈晈你是不是没洗澡,一股子骚味!” 陈晈阴笑着压低声音道“我说陈晈茂你鼻子长疮了,还生得骚、疮,难怪一鼻子的臭味。”又朝着陈晈胜一拱手,谦和的笑道“哥哥,这话我爱听,说话也是一门本事,毕竟礼仪得有一半是靠说,一半是靠做的,哥哥整日呆在家中,没习得这门本事,瞧着弟弟招呼也不打,竟然还悄悄避开了,哥哥这是怕拿了第一名,弟弟强沾你的光不是?” 又一拱手,笑道“哥哥多虑了,弟弟这点眼力界还是有的。” 她前头说的话十分小声,后面这句话却很高调,周边的人都听见了,大家侧头过来冷冷的蔑了陈晈胜一眼,见他生得病弱,年纪又小,眼中的嘲笑就更加明显了。 虽然说县试简单,可接下来的府试和院试就困难了,被打回来的人数不胜数,这群人中还有不少花甲之年的老人依旧是童生的身份,生员的名头又岂是好拿的? 陈晈胜万没想到陈晈竟然能这么不管不顾起来,又想着今日考试,是不能出差错的,便捏了拳头忍了,侧过头去,可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低声道“不过是一个小小县试,我还不放在眼底!” 标明:考试是参考清代的科举制度。参考文献《中国科举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44.“考得如何,案首没问题吧!” 陈晈高声道“喔, 原来哥哥胸有成竹要拿县试第一啊,了不得啊!” 于是周围又是一阵怨毒的目光, 陈晈林赶紧拽了拽陈晈的袖子,示意她差不多就得了。 陈晈也知趣,得了便宜就松口,徒留陈晈胜和陈晈茂吹胡子瞪眼睛。 此时,从门口能望见考官坐西间, 是个面容精瘦的人,陈晈看他的一身的行头,晓得这就是县令了,他拿着一卷纸缓缓的摊开, 两旁都有纸糊的灯笼, 虽然天色黯淡,却到处是亮堂的,他甫一念过一人名字, 便有人应声上去, 摊开双手,任由一旁的搜子仔细翻他的衣服, 避免夹带小抄。 最先叫道的是陈晈茂, 随后是陈晈林, 他们手腕上挎着考篮,颇有买菜的架势, 快到陈晈时, 陈晈特意翻看了一下考篮中的东西, 笔和食物都不差,没什么遗漏的了。 待叫道陈晈胜时,陈晈看见县令特地望了他一眼,陈晈晓得县令是胡四娘的大舅杜良,自然是晓得他的。大家入了考场内,见先教官向考官一揖致敬,然后便是廪生次第向考官一揖致敬,随后由点名接卷,廪生在一旁唱保。 陈晈按卷上座号入座,有衙役用牌灯巡行场内,内心激动不已,心中想当年小考她可没这样正视过考试,当初她甚至去迟到了,还是陈泓仗着颜值和魅力,令那个老师放了水,让她进考场,比起如今的现状来,她记得当时是别人求着她考,现在却是她自觉来考,真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这还隔了几个世纪或者几个时空了……又想这古代的考试规矩同现代也差不了多少,她刚刚坐下,就有细瘦高挑的小厮面无表情拿着贴着考题贴板巡回展示,低头看手中的试题纸,见上头有红线横直道格,每页十二行,还给了两张素纸打草稿。 真是人性化啊! 待考完,陈晈已经百无聊赖的摊在桌子上,简直是一只废狗了——她早就写完了,可考场内巡视的人多,个个都严肃着脸,比起小考有过之无不及,她也不敢睁眼乱看,只能发呆,等放了排,陈晈是蹦在最前面的一个。 任由身后一群人或低头或懊恼,或淡然或沉思,唯独陈晈眉开眼笑,倒是吸引了县令等一干人的目光,尔后县令摇摇头笑了。 这种被家中硬逼着来考试的小孩屡见不鲜,可这小孩看起来也才八九岁,小孩子心性都没泯灭,家中实在是着急了些。 高昌允早就蹲在原地等得不赖烦了,好不容易见了陈晈的身影,欢喜的摇手。 陈晈自然是眼就看见了她,两人一块去考场旁一家小有名气的茶汤,陈晈听他喊多要点核桃青丝松子糖,少要点秫米面。 老板不太高兴的应了声,他将两只手相互拢在袖子里,兴冲冲的问道 “考得如何,案首没问题吧!” 陈晈笑而不语,高昌允以为她这个表情是肯定的意思,也有点兴奋,说道“等到时候拿了案首,气气你爹那个老顽固!” 陈晈还是笑而不语。 但第二天陈晈却被陈学年喊去了大院。 姜梅娘要跟着去,被陈晈阻止来了,陈妞畏畏缩缩的也想跟着去,也被她阻止了。 彼时她站在堂屋中央,见陈学年脸色阴沉,完全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旁边坐在林氏,陈晈茂在一旁冲着她得意的笑,陈晈林紧张又担忧的看着她,而陈晈罗气死死的盯着她,活像她欠了他许多钱似得。 陈晈乖巧的一拜,说道“不知爹爹找我何事?” 陈学年一拍桌子,呵斥道“跪下,下作自私的东西!” 陈晈膝盖都没有弯一下,面上却做足了委屈 “爹爹这是什么意思,倘若是孩儿的错,便是爹爹要杀要剐,孩儿也是没有怨言,但倘若没有错,爹爹如此冤枉孩儿,倒叫孩儿伤心了!” 林氏听罢,添茶的手微微一顿。 陈学年再一次猛拍桌子 “孽障!你还不从实招来!” 陈晈茂赶紧上前一步说道“你装什么傻!你说,你哪里来的钱去读书?” 陈晈向陈学年拜揖,黑白分明眼珠委屈的微微一颤,仿佛是喃喃自语“竟然是为这件事!” 而后又失落而无奈地笑,十分叫人不忍心“爹莫怪孩儿,孩儿如今才九岁,虽然努力习猎捕之术,但最多也就猎些兔子一列,这几年都是吃梨大伯的,住梨大伯的,除了平日中打扫做饭,也没有旁的用处,哪里还敢偷攒私房钱?岂不是丢陈家的脸面?考试的钱财,乃是……” 她抬头望了林氏一眼,说道“爹,前几日回来去拜见爷爷,爷爷觉得我没参考十分的气愤,便将我赶了出来,又说祖先有训,凡是陈家的男儿都该去考一考的,我不去,实在是丢了陈家的脸,巧的是大娘过来,听进这些话,您也知道大娘贤惠仁慈,心儿又公道,我出门时,大娘便红了眼圈,哥哥几个都入了学,考了试,唯独我小小年纪就被送出去了,且我没去进学,是她的责任……这如何是大娘的责任?分明便是陈晈自己不争气!” 没等陈晈茂开口,她又懊悔的说道“大娘劝我如何得去参加了县试,否则便是我的不孝,又问我想不想县试……见我不开口,大娘就偷偷的塞给我钱财,叫我不得告诉爹爹,就是怕惹恼到了爹爹生气,大娘还说,倘若过了县试,爹爹也能高兴些,她心也算是圆满了心愿,倘若是过不得,便叫我心底不要有怨言,其实陈晈晓得,爹和大娘从来都是疼爱陈晈的,只是陈晈实在笨,叫大娘操心了!” 对着目光惊讶的林氏一拜“枸杞谢过大娘!” 陈学年被她一句不孝戳得心虚,错开她的目光,并未回答。 陈晈作紧张地说“爹倘若不信,只管问爷爷,昨儿我才将县试的事情告诉爷爷,爷爷高兴坏了,又询问我考试的情况,我一一说了……”突然抬头望着林氏“我也将大娘私自给我费用的钱告诉爷爷了,大娘,你帮我同爹爹讲讲,陈晈万不敢私自藏钱!” 陈晈罗刷的一下站起来,质问林氏道“娘,你怎么给陈晈钱去考试,他都没进过一天学!你不是保证过陈晈做梦也别想……” “闭嘴!” 林氏突然厉声呵斥道,而后又觉得反应过激了,声音陡然温和下来 “晈罗!你弟弟去考试是应该的,你平日里要多多帮助他。” 低着头的陈晈嘴角微微上扬,心想回去晚饭到底得吃些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45.打脸林氏 陈晈罗受了林氏叱责, 又忌惮着陈学年的脸色,气耸耸地走了出去。 陈晈暗想他竟然没直截了当的顶撞, 果然人都是会成长的。 椅子上的陈学年脸色越发深沉,想必是方才一幕叫他心中不舒坦了,陈晈晓得是为了陈晈罗,方才他虽然是忍住了,可刷的站起来如此大声的同林氏说话, 算是触犯了陈学年的底线——哪有儿子顶撞母亲的?他今日能这样做,指不定哪日就这般对他了。 屋子中静悄悄的,林氏再度为他添了茶水,低声的喊了两声“相公?” 陈学年从气闷中反应过来, 抬头见陈晈, 明眸皓齿,眉清目秀,他心中又是一阵气闷, 那一丝丝愧疚都叫他压下了, 连连摆手,便叫她同陈晈茂陈晈林退下了。 陈晈考试这件事不用脚趾头想就知道是陈晈茂打的小报告, 因此出了门, 三人左拐向右, 陈晈林一度想同她说说话,见她冷冰冰的模样话都缩回去了, 陈晈茂一直偷瞄着, 等确保周边无人了, 捏紧了拳头,打算好好教训一下陈晈。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出手,肚子突然就一阵剧痛,接着便是一拳揍在他心口处,他耳朵里是陈晈林嚷着别打了的声音,可还没来得及爬起来,陈晈揪着他的衣领,用膝盖撞向他的小腹,他只觉得一阵昏昏沉沉的,恍然间整个人被人一个过肩摔,他砸在地上,尘土四起。 陈晈居高临下的掸去袖子上看不见的灰尘,一脚踩在他的心口处,慢慢弯下腰来,用手拍拍他的脸。 “你小子告状?老子考县试关你毛事儿!吃饱了撑着?” 陈晈林要去拉陈晈,陈晈看着他伸手的动作,嘴角微微上翘,吊儿郎当的问“三哥,你刚刚怎么不劝爹?”又指着地上眼眶泛泪花的陈晈茂 “他去告状冤枉我你怎么不拦着,明明是大娘给我的钱,他却来冤枉我,大娘方才在堂上也一句话都不说!你们欺负人也忒没底线些!” 陈晈林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半晌才迟钝的说道“小弟,晈茂也不知道是娘给的钱!” 陈晈不耐烦的掏着耳朵 “谁掏的钱关他什么事,我要考试又关他什么事?我放个屁你们还得记录在案?三哥,你这个理由够牵强啊!” 陈晈茂被摔在地上,捏着拳头,气得脸红脖子粗,又害怕陈晈再打他,不敢反抗,心中却暗想着,回去定然要告诉林氏,告诉爹,叫陈晈罗被打得爬不起来。 陈晈松了脚,狭促的目光来回的扫过他们两眼,哼着小曲走了。 待孩子们都走远了,陈学年大手一挥,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扫落在地“你生的好儿子!” 林氏吓得一惊,眼圈微红,心中却明白,他这是责怪她将陈晈罗宠成今天这个样子,倒是真害怕了,她在陈学年心中的位置是毋庸置疑的,但男人无非是求妻子贤惠,儿子出息,陈晈罗原本就是劣迹斑斑,倘若要是他还在孝顺两字上站不住脚,无论陈学年有多宠爱她,也无济于事了。 想到这里泪珠便轻轻滑下来,挂在她的脸蛋上,拉着陈学年的衣袖委屈地说道“相公,是我不好,是我教导无方,才叫晈罗令你如此生气,你亦知道,我向来目光短浅,平日见晈罗读书背诵,饭也顾不上,便要心疼,就是有时他态度有些不好,也忍了,才将他纵成这个样子,你罚我罢……呜呜” 陈学年看着她哀哀戚戚地拿着帕子抹眼泪,细长的柳叶眉微微皱在一起,又想起她私自送钱给陈晈县试,如此善良的人儿,自然是对儿子狠不下心,虽是她的过错,但也是情有可原,想当初他不也是看上她心肠善良的本性么?心底便软了下来,声音放得平缓“以后要莫要惯着晈罗,你看看他今日的态度,要知道慈母多败儿,这是圣人传下来了,要谨记!” …… 进了屋陈妞同姜氏将她转了一圈,瞧着她浑身上下没掉一根毫毛,揪着的眉头终于放下来了。 姜氏将陈晈搂在怀中,长长的松了口气,陈妞眉开眼笑的跑去给舀饭,三人欢欢喜喜的坐下来。 她今日特地炖了鱼汤,又蒸了梅花糕,是新学来的手艺,糕子中填塞了她特地晾干的梅花,一口咬下去酥软软,梅花清香充斥在口腔中,叫人十分回味,但陈晈却瞧上一旁豆芽炒肉,她夹了一筷塞在嘴里,嘴里咕哝着问道“哪里来的菜芽?” 陈妞十分得意的笑,特地卖关子就是不说,陈晈舀了一碗汤,吹凉了说道“你在灶台旁刨了两坑?” 被陈晈一语道破,陈妞哼不情愿地戳着碗底的米饭 “你怎么跟猴一样啊!什么都猜得到!” 大黄狗走进来,在一旁舔爪子,陈晈夹了一大块野猪肉给它吃,它巴巴的蹭上来抵她裤腿,陈晈想起刚回家时它见到她就冲着她吼,但死活不离开她身边,大约是从她身上嗅见那只奶狼的味道,这几天倒是没同她龇牙竖眼了,却是没事就同她蹭蹭,恨不得蹭她一身毛才好。 心中却有点想念那只狼了。 她转身去厨房里同陈妞去端菜,回来时却看见姜氏不见了。 陈妞伸着脖子喊了几声,没人应答。 陈晈脸色沉下来,闷头扒了几口饭,放下碗就出去了。 果然一出院子,举目见不远处的桃林枝桠中透出姜氏同林氏单薄的身影,她用尾指刮了一下眉尾,微微翘起一只嘴角,不做声色的走过去。待走得近了,照例见林氏又在抹眼泪,抹得怪伤心的,姜氏铁青着脸,望着林氏的模样,突然警醒过来,一转头就看见陈晈站在她身后。 她不晓得陈晈听了多少去,一时间就慌了,连连摆手道“枸杞,你别听她的,娘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爹的事情,你别信她!” 陈晈抬头望着她,一言不发,姜氏陡然就着急了,气红了眼睛,也不晓得哪里来的胆子,一巴掌就打在林氏的脸上。 林氏弱柳扶风的身体就倒在了泥地中,捂着脸一脸的惧怕,半晌方才慢慢的倚着树干站起来,眼神虚虚的闪过陈晈一眼,连心亏的模样都楚楚可怜,陈晈抱着手歪着头看了她半晌,转头冲手掌都在发抖的姜氏说道“娘,你快回去罢!等会饭菜都凉了。” 姜氏还要解释,陈晈却一把搂住了她,安慰道“娘,儿子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你担心什么?”姜氏却已经白了脸,连忙推搡着她“枸杞你快走,你爹爹要知道了!你……” 陈晈从她怀中挣脱开,定定的看着她“娘不用担心,你和大娘不说,爹怎么会知道?你先回去,这里交给我,我会照顾大娘回去的!” 姜氏望着她黑漆漆的眼睛,慌张的心竟然慢慢的稳定下来了,陈晈推着她走出了树林,见她还要折身转过来,实在是无奈,便摇着头道“那你在这里等着我,我一会就出来!” “可……诶……诶,枸杞!” 陈晈实在是觉得她啰嗦,反身走进林子中,林氏已经在低头整理衣服,并且擦眼泪,见着她勉强的笑着,然而擦着擦着眼泪就掉下来了,从袖子中掏出一串铜钱递给陈晈 “枸杞,那日你讲的话,大娘深觉得对不住你,你读书的钱氏爷爷给的吧?他人也老了,以后钱不够了,只管上大娘这里拿,大娘就算不吃不喝也会省下来,只要你能好好读书,为我们陈家争光!” 陈晈挑高一只眉毛,温和无害地说道“喔?原来昨日我那一番谎话还有这个功效?我以为大娘会暗地里责怪我!” 颠了颠手中的钱财“大娘,你别担心,今日我娘打了你,我会让她……” 林氏眼圈又红了,只说道“你别怪你娘……” “打狠一点!”陈晈笑着截断她的话,在她的惊讶中将铜钱收进腰间的钱袋里,抬起头来,林氏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的楚楚可怜,苍白的脸上全无表情,一双眸子中阴鸷的盯着她。 陈晈左右摇了摇脖子,咔嚓一声响,眼尾轻轻一挑,语气轻松,仿佛在说着一颗大白菜卖多少钱 “今日大娘摔了一跤的事情,我定然会告诉爹爹的,至于大哥陈晈罗去妓院中寻欢的事情……虽然老鸨都有记账,可我不告诉爹爹,爹爹不去调查,谁又会知道?” 林氏的表情已经十分难看了,低声道 “枸杞啊,你说什么呢?” “大娘,你回去记得同爹爹讲,今日你摔倒了,是我娘扶你起来的,无论如何你得懂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不是?我们院中的炭火和冬日的粮食不够了,你买些过来罢!” 陈晈走出林子时看见姜氏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焦急的朝着林子中张望着,看见她的身影,连连的跑了上去。 陈晈眼角跳了一下,在她一连串的连珠炮轰出来时一把拉着她往家中赶了,一面赶一面说“娘,林氏来了你同她出去干什么,回回都吃亏,就不能长个记性?” 姜氏被她说得委屈,又不敢答话,一大一小两个脚印落在雪地里,歪歪扭扭的四条。 一眨眼到了发案那天,陈晈没着急,高昌允也没着急,倒是将姜梅娘一等急得上火,嘴角起燎泡,高盛思还特地穿得只露出一双眼睛去城里看了一趟,他看着密密麻麻的字时,果断的从中间往下看起,待看得倒数第三名时,他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索性倒竖第二名,他寻见了自己想要的名字。 陈晈胜却打了陈晈的脸面,陈晈虽然不觉得疼,高昌允却替她觉得疼了,特地跑过来掐着腰生气的问道“你看看陈晈胜,他竟然得了案首!陈晈,你是不是贪玩了,否则连个案首也丢了。” 陈晈觉得他说这句话实在是太没有资格了,并不理会他,只说道“你晓得什么是黑马么?” 高昌允觉得自己跟她认真说话,她却打哈哈,生气的摆摆手,没好语气的说道“不晓得,不知道!” “黑马就是——关键时刻踢白马两脚,叫白马永远在它面前抬不起头来的马!” “……”什么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46.陈晈罗的把柄 初春的天气依旧寒冷, 林氏一路阴着脸回到家中,陈学年外出还没有回来, 对着铜镜照那被姜氏打的半张脸,发红发肿,她打开的一盒面脂,将痛处轻轻地铺匀称了,仔细看不出来方作罢。 独自坐在房中盯着窗台上的兰花半晌, 才起身走往陈晈罗的房中。 彼时陈晈罗正迎窗坐着,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嘴里念着之乎者也——眼看着就要科考了,他心底是也着急, 却是越着急越念不进去书, 脑子中处处蹦跶出艳书中描绘的妙龄女郎窈窕的身段,樱红的小嘴来。一时间,仿佛手中有了温润的触感, 他想起那夜的美妙, 面皮蹭的一下红了起来,一睁眼正好望着窗外家中那只老狗抱着一只野母、狗急速的冲撞, 他觉得颇有意思, 身、下某个地方越发的涨了, 正要伸手去掏,忽而想起是在家中, 又是青天白日, 只得硬生生的咬牙忍了半日, 终于是平缓了。 躺在椅子上瘫了会儿,他便起身想要打水洗脸,突然听见敲门声,他不耐烦的吼道“门没锁! 随着门被推开,阳光也洒了进来,林氏转身关了门。 陈晈没好气的将书往桌子上一丢,起身去了床上,拉过被子盖住了。 林氏并未忌惮他的举动,蹭的从床上坐起来,很生气的指着她道“出去!” 林氏伸手翻拣了桌子上的书,页面上干净得很,并没有做过笔录,心中叹了口气,陈晈罗这个学习法子要不得。 陈晈罗见她并未看他,脸拉得老长,阴阳怪气地说“娘,我哪里比得上陈晈聪颖乖巧!晈茂也比不得!被陈晈打了一顿,可你竟然一句话都不说,还不准他告诉爹,娘,你嫌弃我们,怎么不去认陈晈做亲儿子?” 林氏恨铁不成钢的目光落在他肩头,幽幽地说道“是娘太惯着你了,你瞧瞧自己什么样子!” 陈晈罗暴跳起来,指着她道“那你怎么不去喊他亲儿子!你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晈罗,娘怎么会拿钱给陈晈?那钱应该是你爷爷给的。” “娘,他才一个九岁的孩子!口口声声说你给的钱,你何苦说白话来骗你儿子!” “混账!” 陈晈罗见她真的生气了,也懊悔方才自己口不择言,便捏紧拳头直挺挺的站着,头歪过去不看林氏。 林氏气了好一阵,抬起茶壶倒了一杯冷茶饮了,方才定了情绪, “我且问你,你去花楼胡混,可是真的?” 陈晈罗内心晃荡一声,见林氏剑一般的目光,眼神闪躲起来,却高昂着声音说道“娘,你是听陈晈那个狗杂种说的罢?那你听他就好了,何必来问儿子!” 林氏听他还要狡辩,气得脸色都发紫,站起来一个巴掌就扇了回去 “混账!我信不信他打紧什么,你爹要是去信了,去查了,那你就完了!” 陈晈罗心中一慌,这才软下来,普通一声跪在地上,一手捂着脸,一手揪着她的裙子“娘,娘,你别去告诉爹,你千万别去啊!” 林氏见他这副慌张的模样,心中便明了了,推开他坐在椅子上,脸色十分难看。 陈晈罗越发心慌,脑袋瓜子灵光一闪,赶紧的说道“娘!爹最讨厌姜梅娘那个女人,陈晈是她生的孩子,爹是不会相信他的话的!” 林氏忍了再忍,终于忍不住,为陈晈罗的蠢感到十分的气愤“他告诉你爷爷就是了,用得着告诉你爹?” 陈晈罗仿佛被人抽干了气力,软成一滩烂泥趴在地上,这些年来他屡试不中已经引起了陈学年的不满,平日里见他也是唉声叹气,倒是越发疼爱陈晈林了。倘若这件事被他知晓了,挨一顿揍还是轻的,就怕他不让他科考了,那才是令人崩溃的事情。 又暗自悔恨当初一时受不得诱惑,同同窗们去那地方寻乐子,此番才留了把柄,叫陈晈咬住不放。 他的心思全写在脸上,林氏看得一清二楚,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她喝了口茶润嗓子,沉声道“以后就呆在家中好好温书,莫弄出事情来,陈晈那里我去对付。” 陈晈罗得了她的保证,连忙擦干了眼泪,抱着她的腿一叠声唤了娘,林氏心中发乱,又想起自己挨了姜氏一巴掌,心中不是个滋味,可哪个叫陈晈罗如此不争气…… ……黄昏时陈晈同着陈妞一起去给陈世光送豆芽,陈世光晓得他要过来,一早便等在院子中了。陈晈进了门,见他已然白发苍苍的一位老人,连走路都拄着拐杖,豁开嘴笑,里面的牙都掉得差不多了。 陈妞甜甜的喊了他,便去屋子做饭,陈晈由他拉着走到那些花草旁边,按照他的指示将给那些刚刚长出嫩芽的花草培土,陈晈还给他带了许多山中珍贵的花木品种,也都给他种上了。 她蹲在地上种植物时,并不晓得陈世光慈爱的目光一直游曳在她身上,深陷地眼眶中逐渐湿润了,他用干枯的手背抹了抹,心中暗嘲自己像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可夜里总是梦见老伴,白日里一个人坐着,闲得无聊时又总是想起孙儿们,若真见着了,又想着下一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心中又是一阵无奈,果真是老了。 陈晈不晓得一位老人家敏感的心思,种完了土,见一只大肥麻猫跑过来,撒娇要抱,陈晈嫌弃的将它团成一团滚开了。 她嫌弃的模样同小时候一模一样,嘟着红嘴唇,眉心皱成一个川子,那猫儿又赖上来,她生气的将它拎开了。 陈世光忍不住笑了,将猫抱起来,咕哝道“你奶养得猫就是粘人,可也不是谁都粘的,就粘你和妞儿,以前还粘田田……”说道陈田田他叹了口气,深怕令陈晈想起阿姐,放下猫儿,双脚作势一跺,将猫儿吓得往屋子中窜去。 陈晈同他一起走,听他说些琐事,生气的讲猫儿前儿淘气出去了几天,过一会又笑了,一一的数着这只猫拿了几只耗子,平日里还替他看花守草,倘若要是鸡仔鸭仔来啄他的花草,都是要被吓走的。 陈晈耐心的听着他讲,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又粘上裤腿的猫。 妈的!吃什么饲料长大的,怎么肥得跟球一样!那满脸毛眯着眼睛谄媚的模样真欠揍啊…… 临走的时候陈世光嘱咐陈晈要同林氏少接触,能躲开就躲开,又将一吊钱不顾她的阻拦放在她腰包里,捏着她的肩膀道“孩子,以后要是没钱,上爷爷这里来,你大娘给你钱只管收着,但别伸手去要,晓得么?别老想着去打猎,好好读书才是好孩子!古人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是有道理的。” 陈世光想了想,后面的话都忘光了,他分明还记得还有许多话要同陈晈说,陈妞上前来,他发脾气的瞪了她一眼,自然也不是真的生气。 陈晈看着陈世光孩子气的模样摇了摇头,心想人果然是越活越小。陈世光见她翻白眼,又笑眯眯地说道“要好好考试!争取拿个秀才,给爷爷奶奶争光!\" 想起陈晈巴巴的跑来同他将讲已经参加了县试,可是把他乐坏了,心想这小子定然是在山上吃了苦头,晓得读书的好处,也就不在心底咒骂梨大牛了。 但陈晈说县试第一场回来竟然说林氏出钱让她去考,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回头琢磨了几番,依旧没琢磨出林氏的意图,可他晓得,林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他自然得给陈晈说得清楚了,免得他人小上当,陈晈又岂会不晓得他心中的想法,只能装作乖巧的点头。 天黑时夹着冷雨的风似刀子一般,陈妞同她走在一起,憋了半天,终于没忍住,疑惑的问道“大娘什么时候给你钱了?枸杞,你别要,以前的事情你都忘了么?” 陈晈冲着她微微一笑,说道“她哪里会给我钱?都是我骗爷爷,爷爷老了,总不能让他老人家总塞给我钱!” 陈妞好似明白又好似不明白,既然没有得钱,为啥要这么说,那样不就是显得大娘好人么? 陈晈懒得同她解释,解释了她也不明白,林氏要当好人,她不阻止,但得得点好人的好处,总不能让她拿了好人的名头,做尽坏人的事——如此闹一番,她倒要看看陈学年如何同她要钱,林氏如何在陈学年耳边扇风。 …… 府试那天,陈晈同陈晈胜等人站得一齐,看得出陈晈茂特地将陈晈林拉开了,中间隔了许多人,陈晈茂还时不时的偷瞄过来。 陈晈好笑着摸摸鼻子,陈晈胜见她焉坏焉坏的模样就看不惯,语气便不怎么好“陈晈,你就不能站直了?” 他因为身体孱弱,现在个头同陈晈一般大,转过脸看着陈晈抱着手低头踢地上的石子,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幅度“陈晈胜你管的事倒是多!我先预祝你再拿一次案首。” 话罢双手叠在一起伸过去朝着他的方向一拜,头却是转在一边不晓得盯着什么地方看。陈晈胜听她这句话倒像是讽刺似得,眼珠子都瞪得要出来了,但上次就领教她的本事,于是呐呐地骂道 “泼皮无赖!” 陈晈没听清楚,此时县令出来点名,众考生都抖擞精神了,陈晈打了个呵欠,陈晈胜因她这个动作轻蔑的看了她一眼。 考完出来,陈晈同高昌允两人勾肩搭背的走了。 甫一回家,刚进门就被陈妞同姜氏团团围住了,脸上的神情不似高兴,却也不似难过,疑惑的指着屋子一堆东西。 陈晈考试考的发困,举目一看,竟然都是些粮食米面,还有些粮油,心中想林氏还算听话,便说道“大娘送来就收下,你们慌什么慌?” 陈妞夸张的吼道“你怎么知道是大娘送的?” 姜氏喃喃道“那日我打了她,还以为你爹会上门来找我麻烦,可今日他带着林氏过来,还送了这么些东西,还说……” 陈晈头昏脑涨,只想去睡一觉,摆摆手示意她别说了“娘,你们管这么多作甚?她拿来就收下,又什么打紧的,我以后会高中,林氏来巴结也是应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47.她又不是他家中那些小器之人 姜氏虽然觉得他说这句大话实在是太不谦逊了, 心中却是自豪她的聪慧——县试她都过了,虽然是倒数的名次, 可她并没有进过学,竟然能考得这样顺利,全村子的人都在议论着,她今日去考府试,古阿婆还特地来问她情况, 虽然只有她一个人前来,可姜氏晓得,她背后是众多街坊邻居,山坳坳中上一个秀才还是陈晈罗同王俊生高昌允等总统不过五个孩子, 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原本陈家出一个秀才就叫人嫉妒了,可这回陈晈三兄弟都考过了县试,陈晈胜就更了不得, 他在县试夺得案首, 要是府试和院试也夺了案首,就是小三元了, 并同当年的高昌允, 真是文曲星下凡了。 她这样想着, 只盼望着菩萨保佑,回头陈晈能进院试, 因此便拉着陈晈去庙里上香。 陈晈哪里愿意去, 找了诸多借口, 可陈妞还在她身后推搡,陈晈不情不愿的爬到半山腰,借口喊累喊渴,陈妞特地背了个背篓,里头都是些食物与水,甚至还备了水果,果真是俱全的很,想必是早就有准备。 陈晈无奈的上了山,抽了签,陈妞晓得她恶劣的本性,便从头到尾都看紧了,便是解签时也牢牢的将她手拉住了。 解签的是位老先生,花白的胡子稀稀拉拉了,用骨瘦如柴的手来回的摸了几下,又忍不得看了陈晈几眼,觑着的眼睛猛然张开,再次将陈晈从头到脚的扫了一眼,一把篡住陈晈的手,仔细的看着她的面相。 陈晈早已经不耐烦,挣扎着要脱手,他却篡得紧,喃喃道“小公子贵人之像啊!” 姜氏同陈妞一听,顿时笑得合不拢嘴,连忙伸手去掏钱,陈晈一把按住了她的手,心想这老骗子连自己是男的是女的都看不清楚,再说了,这不是解签么?怎么看起相来了,招摇撞骗的技术也真是不走心,哪知道姜氏猪油蒙了心,一把拍开陈晈的手,陈妞跟在一旁将她推了好几步,攒篡着拳头威胁她别走近了。 陈晈叹了口气,一抬头就撞了个小少年,那小少年长相俊逸,五官温润,倒是有几分书像中描写的无瑕美玉,可如今到底是未长开,只能算得上一块璞玉。 陈晈挑高一只眉,摸着下巴打量了几眼,指着脚尖道 “小哥,你踩我脚了。” 那男孩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听罢眉头微微皱起,望着自己的脚尖上的鞋印迟钝了会儿,头都没转过来看她一眼,朝前走了。 紧接着几个青年大汉跟上他的脚步,陈晈看他们都是统一的装束,规整分成两排,还转过身来冷冷的盯了陈晈一眼,陈晈琢磨着那眼神中的意味,嗯,最多的成分是威胁和警告,于是想找茬的心思就揣回了裤兜里头,灰溜溜的滚到陈妞身边了。 府试陈晈算是进步了,拿了个倒数第五名,进院试是没问题了,但问题是陈晈林正数第五名,这个摇摇相对的距离叫陈晈林不好意思,回头见了陈晈都是绕着走。 陈晈觉得好笑,她又不是他家中那些小器之人,别说正数第五名,陈晈胜连拿两次案首她眼睛也青得很,一点都不眼红。 然而陈晈茂拿了第十二名名,便整日在陈晈面前耀武扬威,明里暗里的瞧不得她,导致她差点没撸了袖子再去揍他一顿,可顾忌着就要院考,她还是寻了树丫杈躺上面温习书本了。 院考发案那天,陈晈原本打算去亲自看榜,然而一大早她才起来洗了把脸的功夫,窗外就传来锣鼓声,竟然是试差来报喜了,她推开了房门,便见姜氏同陈妞照就穿戴整齐的立在院门边,正翘首以待着。 陈晈心中暗想报喜的自然是要到陈学年那里去,合着也不会往这边来,便打了个哈哈返回去睡回笼觉了。 果然报喜的没跑到这里来,姜氏同陈妞很失望地等了一个上午,下午便平静得该做什么做什么了,但下午时,陈晈林却专门的跑过来,说陈晈同他一起中了生员,陈晈茂却是落考了。 陈晈听罢,便翻了个身继续睡觉,傍晚的时候被陈妞摇醒了,给他找了一身体面的衣服,督促着她穿上了,起身去找姜氏时,见她正对着镜子用丝线掸绞面,将脸上的汗毛都刮下来,弄得一张脸红扑扑的,一面梳发髻一面等面色淡下去,见陈妞进来了,一把捉了她,也给她绞了面,弹得她哎哟哟的叫疼,今年来陈妞已经十五岁,别人家的姑娘早就嫁了,最不济,也是订亲了,但这个小院的门自从陈田田走后便在无媒婆上门,从这个方面来说,陈田田算是败坏了门声,连累了陈妞,却让陈晈稍稍松了口气,陈妞越长越精灵,身条越长越纤细,偏性格抽风似的往姜氏一边倒了,难得有点花花肠子都展现在脸上了,平日里老实巴交,挨了欺负只要不死就忍着,陈晈觉得自个也是做了八辈子坏事今世才摊上这样一个姐一个妈。 遂坐在椅子上一边吃茶一边磕瓜子,磕得一地瓜子壳儿稍稍解气了——反正不是她房间。 姜氏给陈妞脑后梳了个小鬏鬏,剩下的头发都垂下来,并在她发间簪了一朵粉色绒花,陈妞伸手摸摸,又往镜子里一照,好似完全变了个模样,平日里的土气都没有了,自我感觉同陈晈霏也就指甲盖一个距离,心中美滋滋的,眼睛却望着姜氏唯一的口脂盒子看。 姜梅娘瞧见了,破例的用拇指沾了一点点,笑眯眯的给她抹在嘴唇上,再望镜子中一看,更加精神了,她欣喜的转过来摊开手给陈晈看,陈晈正在逗狗,懒得理她。 陈妞讨了个没趣,委屈着要去揪陈晈,姜氏一把拽住她往身后拉,将陈晈一把提起来往梳妆台前凳子上一按,麻利的给她绞面。 陈晈奋力挣扎,说道“哪家男儿还绞面的?” 姜氏眯眼一笑“你以为那些风流倜傥的公子哥都天生长得这样好看?还不都是下人打整出来的。” 心中暗想陈晈如今才九岁,看着虽然阴柔了些,却难以分辨出是男是女,倘若长大些了,只要别长得像别家女儿一般靓丽,大约是没人看出来的,这方水土出美人是天下都知道的事情,城里头城外头男人女相她板着手指头都能数出四五个,连声音都温柔如水,乍一看还真真是个女儿家。 再说了,观音娘娘可不就是男人身女儿面相么? 她静下心来解开陈晈扎得歪歪斜斜的发髻,仔仔细细的将她一头好头发都打整清楚了,同陈妞仔细一看,只觉得穿着粗布衣衫陈晈面透贵气,眼睛灿若星辰,到像是有钱人家偷跑出来的小少爷,半点看不见穷苦人家的砢碜,却是俊朗极了。 就是她笑起来吊儿郎当,没个正经样子。 到了大院门前,姜氏停下了脚步,面露紧张,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鬓角的碎发,又反复的捋直身上新衣服的衣角,顺带也帮陈晈理了理,还将她翘起来的头往头发中按了按,陈妞亦是紧张的审视自己,深怕哪里弄得不规整了,丢了脸面,待三人进入大堂时已经是半柱香后的事情了。 陈世光笑的合不拢嘴,一把将陈晈拉来坐下了,陈学年见陈晈没有喊他一句,心中有些不舒服,一歪头就看见姜氏同陈妞,姜氏今日上下整洁干净,总是发黄的瓜子脸似乎白了些,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竟然有了几分当年他初见她时的模样,难免多看了她几眼。 原本姜氏就局促不安,受了他的目光更加紧张了,连带着陈妞也紧张,陈学年将这一切看在眼底,心底那丝悸动就压下了。 ——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林氏今日着了绯白的衫子,上面绣着淡淡的菊花,袖口用丝线密密的挽了,整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贤惠又大方,陈晈月粉嘟嘟的坐在她同陈学年的中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陈晈打量了半天——陈晈一贯很少来这里,就算来了也鲜少同她见面,她早先以为小时候肥胖的陈晈现在要么是一只瘦猴子,要么是一只石球可现在看来,陈晈比村子里那些小孩子好看多了,甚至是比陈晈茂要长得好。 又转过去看着陈妞儿,仔细打量着她的脸,可陈妞察觉了抬头要看她时,她方才哼了一声躲开了。 陈学年同胡四娘坐在一起,胡四娘今日穿金戴银,差点恍瞎了陈晈的钛合金狗眼,陈学年温和的笑着,陈晈胜则是面无表情,可初见陈晈同陈妞时,眼底的惊艳虽然掩藏得很快,到底被陈晈捕捉到了。却是陈晈霏的目光直接,她盯着陈妞好一会,嘴角才泛起一丝冷笑,心中估量着她打扮了多少时辰,又觉得她这一番行动好笑,弟弟不过是考了个吊尾巴的秀才,倘若是在别人家便罢了,可秀才在陈家,还真不是什么事儿! 陈学时当年何尝不是一个秀才? 就他们从乡巴佬爬出来的娘仨认为这是个了不得的事情。 陈晈宁陈晈慧望着陈妞心中欣喜,便用眼神示意她们上旁边坐着,陈妞望着胡四娘就不敢过去。 胡四娘心中暗暗的憎恨着,尤其是望着姜氏的两个孩子,她心中都要戳出一个窟窿来了,林氏就很沉得住器,她生的孩子长得都不错,除开陈晈罗——整个家中就他的容貌算是普通,甚至是丑陋的了。但她似乎并不计较,亲热地起身拉着姜梅娘坐下,随即也安排了陈妞坐下了,仿佛当日在树林中被打的人不是她,陈晈心中觉得有趣,特地斜过眼睛看了林氏一眼。 陈晈罗晓得陈晈是什么意思,手捏成拳头,阴沉沉的看着她。 陈晈微微一笑“大哥,怎么如此生气?今儿可是九哥可是拿了小三元为咱家争光了,你不高兴?” 陈晈胜一听她提起自己就下意识转过头去,见她笑意未收,静等着陈晈罗自投罗网。 果然陈晈罗皮笑肉不笑道“三弟,你和你娘如何来得这样晚?” 陈晈心中默默估算着姜氏同陈妞花了多少时间梳妆打扮,心中叹了口气,表面上淡淡朝着陈学年一拜“原本早就该过来,可儿子并不晓得中了,又恐来了惹父亲生气。” 转而笑看着陈晈罗“信差是报信到家门的,哥哥晓得了怎么不通知弟弟一声,弟弟此前不知晓,可是心灰意冷了好一番。” 陈晈罗顿时被她说得哑口无言,陈世光脸色沉了下来,他最不喜欢就是陈晈罗自私自大的脾性,道“晈罗,你既晓得了,便应该前去告诉你弟弟,你弟弟成了生员,你该替他高兴,一脸妒像什么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48.入族谱 陈晈罗被说得哑口无言, 灰溜溜的垂头不说话了。 过得一会,一桌子的人吃了几口饭菜, 肚中的饿火都殆尽了,话便多了起来,胡四娘终于憋不住肚子里攒了几天的得意话,侃侃谈着陈晈胜平日里如何不努力读书,竟然了有了今日的成就, 话里话外透着陈晈胜聪慧的意思。 陈晈不说话,听得陈晈茂小声的切了一声,一旁的陈晈月却娇滴滴的说道“晈哥哥不是一天都没进过学么?凝玉说哥哥是我们县城最小的秀才呢!” 欢喜的望着陈晈,声柔柔嫩嫩的“哥哥真了不起!周边的人都说你是神童呢!” 陈晈茂啪的一声撩下筷子道“嘛神童!不就是个秀才么?还是个倒数的, 那三哥就是文曲星了!” 陈晈罗握着筷子的手一顿, 闷头扒饭。 陈晈胜默默的吃着菜,仿佛是没听见众人的话似得。 陈晈月撅着嘴,道“晈哥哥好歹考上了, 你怎么没考上?” “你!” “放肆!” 陈学年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凌厉的目光扫视了两个娃娃一眼,周围就安静了, 陈晈月不敢得惹他, 眼眶子包了泪, 巴巴的跑到陈晈身边了。 陈世光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弯起食指勾了一下她的鼻梁, 小丫头得了疼爱, 心中压抑的委屈都包不住了, 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陈学年浓眉竖起,语气中带着警告道“皎月,不许哭了!” 胡四娘好不容易逮着这个机会,正要揶揄两句,桌子下的手便被陈学时拉住了,他和蔼的笑道“皎月还小,大哥不要责怪她了。” 便要哄道“皎月乖,不哭了。” 陈晈月得了这句安慰,哭得更大声,陈世光哄也哄不好,陈晈月伸出肉肉的手就往陈晈这边要抱。 陈晈望着她小小的手掌,圆乎乎的脸庞,粉中带桃的肌肤,简直就像瓷娃娃一样,一口糯糯的嗓音苏起来叫人心怜心爱,她因是家中最小的一个,说话乖巧讨喜,便得了众人的宠爱,即便是陈世光也喜爱极了。 ——纵然陈晈小时候玩过这些梗,并且长大了说不定还得接着玩,但自己的梗被别人拿来玩得风生水起,陈晈不是很开心,遂默不作声的挪开了些,抬望了林氏一眼,心想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陈妞八岁的时候都能挑水喂猪,她却还在这儿要抱,滚别处要去! 陈晈咽了口鸡尖汤,对着陈晈月玩笑道“妹妹莫哭了,你要是再哭,明儿我就告诉你的小伙伴凝玉去!” 陈晈月果然止住了哭声,嗫蹑的收回了手,闪烁着大眼睛哀求她 “晈哥哥,别去,求你别去了,凝玉她们会说我是哭包!不跟我玩了。” 陈晈点点头,道“你当然不是哭包,乖,去坐着罢!” 陈晈月呐呐的嗯了一声,从陈世光的怀抱中挣扎出来往自己的座位走过去,她个儿小,林氏困着她的圆滚滚的腰杆一把将她拎在凳子上。 陈晈月一闹,饭桌上有了片刻的安静,因此竹筷接触盘子发出的声响格外的明显,待快要吃完,陈学年早一步放了筷子,便要说道“此次陈家三人高中,尤其是晈胜还拿了小三元,得要好好庆祝一下,我已经在城中的聚贤……” “大哥就别麻烦了,我们家不就是开酒楼的么?何必去那处花冤枉钱,我已经张罗好了。” 胡四娘笑着截断他的话,转过去看陈世光“爹,您看大哥还客气呢!我们在自家酒楼里摆宴席就好了,何必淘气。” 陈学年脸色渐渐严肃了,他在聚贤楼定下的酒宴,是要一同给三个中了生员的孩子庆祝,倘若他们两口子替陈晈胜庆祝了,在陈晈胜的风头下,哪里还有陈晈林和陈晈的位置?且哪有一家人分两家庆祝的事情,压根不像样子;虽说两房早就不合住在一起,同分家没有区别,但这窗户纸还没有捅破,陈世光还健在,便是面子功夫也得做足的,他是大房,理应这种事情由他来办, 陈晈舌头尖抵着上颌,桌子上的菜肴没陈妞做的实在,除了鸡尖汤可圈点,其他的都是些中看不中吃的东西,她吃了几口就咽不下了,饶有趣味地看着桌子上的暗潮汹涌。 陈世光见她食欲不佳,便往她碗底夹了一筷子辣椒小炒肉,说道“怎么今天才吃了这么点,你读书得多补补。” 抬起头方才对着陈学年道“你弟妹说得有道理,自家酒楼总是要方便些,三个孩子不分开办了,统一办罢!” 胡四娘心中可乐了,三个年少秀才,这活招牌够响亮了,城里城外的可没几个少年生员,许多人老了还是童生呢!且自个酒楼,收的礼钱都是要过手的,菜肴的成本价也是可操纵的,这样一来,总花费便有了极大的伸缩性,抛开这些好处,好花得有绿叶托,陈晈和陈晈林这样好的叶子,她哪里肯放弃。 陈世光发了话,陈学年也不好反驳,却抬头冷冷的瞪了陈学年一眼,嗤笑了一声。 到底都是偏着他的。 陈学时有口难言,便也沉默了。 吃完饭陈晈同陈妞刚刚走到院门,陈晈林便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亲热的喊着他的名字。 陈晈装作没听见,陈妞想要回头都被她拽住了,陈晈林一贯清楚陈晈的臭脾性,并不生气,他步子大,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拽住陈晈的小手,顺势就拿捏住她的肩膀,他因长得高,便微微俯下身来,道“枸杞,你别跑了,爹要见你。” 陈晈看着他的洁白无瑕的肌肤,心中十分不耐烦,拍掉他放在肩头上的手,闷闷的嗯了一声。 不情不愿的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彼时陈学年正披着大衣仔细的观摹一本黄旧的书本,林氏坐在一旁忙活手上的针线,见她进来,笑着道“枸杞来了?” 便起身走了过来。 陈晈避开她含笑的目光,当做没看见她人似得,让开身后的大门。 林氏有些尴尬,她原本以为陈晈当着陈学年的面好歹会叫她一声娘,却没想到她竟然连面子功夫都不做了——到底是小孩子脾性,想必是拿得生员便以为自己在这个家翻身了。 一旁的陈学年脸已经发黑了,原本他今日便因宴席之事心中窝着一团火。 待房中只有两人,陈学年随手将手上的灯盏啪的往陈晈方向一砸,猛然站起来,大喝道“畜生!你哑巴了,见了大娘都不会喊?” 陈晈轻轻一躲,那灯盏便砸在了门窗后,粉身碎骨了。 陈晈抬头看他横眉怒目的样子心中便不爽,朝着他一拜,便道“爹,我唤了,你坐得远没听见,方才大娘走的时候还冲着我笑了一下。” 她这句话不仅没能消了陈学年的怒火,反倒像一盆菜花油浇进了火场里。 “你是说你爹我耳聋不是?” 陈晈强压下心底的暴躁,缓声说道“书上言百行孝为先,陈晈虽是侥幸拿了生员,可这句话是牢牢记得清楚,哪里敢对生我养我的父母不敬?爹若是怀疑我混账,待大娘进来一问便是,何苦为这莫须有的事儿生气?倘若气坏了身子,倒真是陈晈的罪过了!” 言罢目光直直的落在桌角上,神情寡淡冷漠。陈学年又要发难时,她突然转身朝着门口望了一眼,道“外头冷,大娘且进来说句话,叫爹爹莫生气了。” 站在夜幕下的林氏端着漆花托盘手一僵,方才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碟红糖万寿糕、一壶香茶,她望着屋内剑拔弩张的样子一派懵然,似乎是全然不晓得发生什么事情。 陈晈心中却觉得好笑,陈学年站在窗户便隔得远,可她站在门口,夜风是倒灌进来的,那袅袅茶香飘到她鼻尖初始是浓烈的,而后慢慢变淡——茶温了香味自然是淡些。 陈学年一僵,瞥见陈晈淡面无表情,似乎是早知道了林氏一站在外面,陡然想起自己最近对陈晈的态度转变,便觉得林氏的行为龌龊了。 都是他的儿子,亦是她的儿子,如此提防着,是深怕他暗地里给了陈晈什么好处? 可转念一想,林氏如何是这样的小心眼的人物,她一贯是大度和善的,眉头越皱越深,林氏将糕点放在桌上,转过来温和的对着陈晈笑着 “我方才见枸杞吃得少,便去厨房中弄了些糕点,”抬头望了陈学年一眼,当真是刚刚走进来的样子,且丝毫不察屋子中的剑拔弩张,继续道“枸杞他爹,近来你滞食,糕点便忍着别吃,将就这杯清茶罢!” ——这就装得过了些,明眼人都晓得气氛不对。 陈晈琢磨了半晌,方才道“爹既然不能吃,我吃便要惹了爹难受,此等不孝的事陈晈万不能做!” 虚虚一拱手,接着道“不知茶水还有多的?我是渴了,想向大娘讨一杯喝。” 林氏僵了片刻,陈晈话中暗里带着刺,处处挑她言语的不是,她又望了陈学年一眼,见他不说话,便道“自然是有的,我去拿些来!” 陈晈又道“爹,桌上的冷茶能否与我了?”又朝着林氏的方向道“大娘再去拿茶,恐要劳烦大娘温一温,爹既然滞食,脾胃虚弱,热茶暖胃些。” 这回林氏真是一句话说不出来,温和无知的面具崩开一丝裂缝,她尴尬了片刻,又忍不得多看了陈学年一眼,见他面色沉如水,脸色苍白的走了。 待屋子中就剩两个人,陈学年方才抬起头,望着陈晈的莫名心虚,觉得丢面子,联想起陈晈进门时对她的斥责,心中更不是个滋味,咳嗽了两声方才道“我今日叫你来,是要同你讲一件事情。” 陈晈应道“是!” “你同你母亲,并着你四姐,至今并没有入我陈家的族谱,你晓得你大姐几年前做得腌臜事,我不让你们入族谱,也是丢不起这个脸,但如今你才九岁,便取得了生员,算是为陈家争了光,我打算不日后安排你入族谱!” 陈晈听完心中冷笑不已,陈田田私奔之前怎么半点不提入族谱的事情?现在抓了人的过错,倒是什么屎盆子都扣陈田田头上了。 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腆着一张老脸想哄她入族谱了。 真特么不要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49.“我牙痛!” 陈晈眉尾一垂, 眼珠微颤,难以置信与欣喜齐齐从那双大眼睛中流露出来, 双手朝前一拱 “多谢爹爹!” 而后抬起手感动的摸了一下眼睛,嘛都没抹下来,诚恳地说道“但孩儿认为过了乡试,才算得上为陈家争光,才能有资格入了族谱, 不丢陈家的脸面,待那时,爹爹再允我入族谱罢!” 陈学年盯着她眉梢上的喜色沉默了片刻,其实唤陈晈前来, 做下入族谱的决定, 他实则是犹豫了好一阵子,可一琢磨着陈晈从小没能进入学堂,尚且能成为秀才, 他至今仍旧是童生, 今后要是入学了,乡试中能出人头地是十有八九的事情, 倘若今后成了举人, 便是陈家莫大的荣耀, 纵然自己再不喜这个儿子,总得让他入了族谱, 为陈家争光。 原本以为这等好事陈晈会立马答应, 没想到却是这一番谦逊的说辞, 倒是令他刮目相看了,又想陈晈罗一身高傲之气,难成气候,陈晈茂虽然年纪小,中秀才也是说不准的事儿,可陈晈是板上钉钉的,他心中的犹豫反倒是瞬间释然了,暗地里倒是希望陈晈能立马应了。 又一想,陈晈有此志向自然是好的,且叫他晓得入了族谱是莫大的荣耀,得为陈家做出贡献才行,免得他从此骄傲自大,不将他这个父亲放在眼底,合着像是求他入族谱似得。 便闭目养神道“嗯,你且去好好学习,准备入学的事情罢!” 陈晈行了个礼,要退下之时,陈学年特地叫了林氏将红糖万寿糕用牛油纸包了,亲自塞给她。 陈晈握着手中颇有分量的糕点,抬头对上林氏慈爱的目光,欢喜得很,再次向林氏行了礼,出了大院。 这个时令的天气还是冷的,夜晚就更冷,陈妞被冻得瞌睡全无,望着院子里小屋的温暖的灯火羡慕不已。没有父母的命令,陈晈林也不敢贸然喊她进来坐着,便偷偷给了她几个热乎乎的红薯,陈晈茂晓得了,也没说什么,他只是不喜欢陈晈,渐渐的便疏远了,但也没到处找茬的理由。 陈晈走出来时她正在剥红薯吃,嘴里哈着白气,见陈晈手上的东西,巴巴的跑过来快速的解开了,竟然是红糖万寿糕,哈喇子都流到嘴角,手中的红薯都不甜蜜了,伸手就要拿,陈晈快速躲开了。 陈妞张嘴就生气道“枸杞,你怎么能这样小器,一点糕点都舍不得给姐姐吃!” 陈晈淡淡的看了手中的糕点,抬起脚步欲走,陈妞诶了一声,连连跟上去了。等过了橘子林,看见不远处有几条野狗,陈晈小手一扬,糕点在空中只剩下个黑压压的圆点,那些狗嗅见了味道,两眼在黑暗中发出绿光,颠颠的跑去追了。 ——啊呸!谁稀罕老东西的糕点。 陈晈转过来看着提灯笼的陈妞,认真问道“你上次说你想要一盒沤子?我明天要回师傅那里,到时候猎几只秧鸡卖了,给你换一盒。” …… 第二天陈晈拜别了姜氏,见她拉着她的手又要垂泪,头就开始隐隐作痛。 “枸杞,过几天再去罢,且你爹不是说要为你们摆宴席么?你走了……” “那天我再回来!”陈晈连忙打断她的话“娘,你进屋呆着去吧!小心晒黑了。”姜梅娘被气乐了 “你这个混小子,你娘我成天在土里刨食,面朝黄土背朝天,哪里还怕太阳?你不耐我啰嗦只说便是了,还拿话耍笑你娘,娘只是想你跟着梨大伯这几年,回家的时候都少,娘惦记……。” 她低头抹眼泪,陈晈趁机从她怀中挣脱了,拔腿要跑,又被陈妞一把抱住。 陈晈额头都皱成了川字,陈妞握着她的双肩,很严肃道“你说的要给我买沤子!你可不许骗我,你现在是秀才了!” 陈晈一边点头一边扳她的指头,气力真大,好容易才跑脱了。 陈晈没直接上了山,喊了死党高昌允,一同跑陈田田哪里去了。 陈田田早就晓得她成了秀才的事情,整天就在家中翘首以盼,好不容易将人盼来了,便欢喜的进屋子捣鼓着。 陈晈咬着她晒的萝卜干,高昌允被高盛思喊去做苦力了,等了一会从地里回来,手中提着两只皮毛染血的兔子。 农家的孩子都会几手捕猎的本事,高盛思虽然不属于农家,但从小是在山上野大的。 陈晈往着他们的声音,喊道“盛思哥,打猎怎么不喊上我?” 高盛思有点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他是专门想猎点东西给陈晈庆祝,叫上本人算什么事情。 高昌允见哥哥为难,诞笑着道“我哥哪敢啊,要是在你面前打猎,还不成了班门弄斧之辈!” 高盛思听出话的不对,嘴笨又不会圆话,脸都急红了,瞪着高昌允一眼“再胡闹,我揍你!” 高昌允抬头看着他诶了一声,佯装生气道“胳膊肘往外拐!” 陈田田在屋内高喊着“先去坐着,等会就能吃饭了。” 陈晈诶了一声,便撇下正打算剥兔子皮的两人去了厨房里。陈田田正在忙碌着,她将坛子中的酸菜提出来洗掉上面的发酵的面糊,拧干剁碎,放在盘子里,然后提了一只去了鳞的桃花鱼切成小块,陈晈走了进去,她听脚步声就晓得是她来了。 语气里含着笑“枸杞,你现在是秀才了,姐姐可自豪了!” 陈晈心想自豪还是省着点,以后还用得着,便凑过头去问她今日要做什么好吃的。 陈田田笑着做出嫌弃的样子“你少来添乱,再说了,某秀才只夸妞儿做的菜肴,其他的在他眼底都只是个能入嘴的。” 陈晈被她揶了一番,好笑道“你倒是跟我计较什么!咱家不是你最大么?小器什么?” 陈田田横了她一眼,将她推出去了。 吃过晚饭后,高昌允伏在案上打瞌睡,高盛思单独叫了陈晈去外面,当年陈晈在房屋外面种的蔷薇长得葳蕤,小部分枝蔓走延伸进入窗户旁了,招摇着胭脂色的花朵,沁着浓郁的花香,高盛思比她要高好一大截,伸手摸后脑勺,又左右的张望了一下屋子,方才鬼鬼祟祟从桌子脚下扣出一个巴掌大的物什。 陈晈一看就是私房钱,存心调侃道“好哇!你背着我姐藏私房钱,我告诉她去!” 作势要走,高盛思连忙一把拽住她,结结巴巴道“不不不是!” 陈晈要扳开他的手,他紧张的捏的更牢了“别去,陈晈,你别去,求你了!” 陈晈大爷一样的坐在凳子上,盘起腿撑下巴,斜着眼睛看着他“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高盛思脸色都涨红了,想了半天,才讲了出来。 其实陈晈早就猜到□□分,就是喜欢看他憨憨的模样。 事情的缘由是以前他的钱给了陈田田,陈田田也答应着要替他保管,果真是保管,一分钱都没动过,两人的吃穿用度都是透明的,付出的劳动也都被陈田田算得公道,虽然陈田田有刺绣等渠道赚钱,但终究是没他赚得多,陈田田便分得更清楚了,前不久陈田田将他的钱算出来,方才同他讲要拿自己一半的钱给陈晈读书,高昌允起先是赞同的,可回过味来就觉得这事儿不对——哪里还分你的我的? 同陈田田委婉的表达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说错了话,惹得陈田田三天都没跟他讲话,还将钱丢进了他屋子里。 要不是今日陈晈过来,她定然还给他脸色看。 另一头高盛思是这样想的,以前高昌允读书就是他管的,费用花销他很清楚,陈晈中了秀才,就要去入学,陈田田给的钱只能勉强应付,可男人在外面总是有需要钱的地方,便想偷偷给了陈晈。 陈晈晓得他木讷,可没想到他在这事儿上如此木讷,话说这几年来他在邻县不是做些小本买卖做得风生水起么?瞧着也不是没有脑筋的样子,怎么就…… 陈晈忧心的看着他,该不会和陈田田还一清二白吧…… 她觉得捂着腮帮子很惆怅,高盛思见她神色不对,就紧张了,她长得偏于女气,可不像高昌允皮猴似得,要是有个头疼脑热,就麻烦了。 连忙问“枸杞,你怎么了?” 陈晈闷闷道“我牙痛!” 陈晈没受了他的钱,只说自己要是需要了自然会过来拿,又反复的告诫他陈田田的生辰,要他好好对待。 高盛思点点头,照例是木讷的样子,陈晈不晓得他到底明白了这里头的意思没有。 焦心哟! 夜晚三个人挤一张床,陈晈被放在最里面,因她身量最小,高昌允挨着她睡了会儿,便听得高盛思的轻微的呼噜声渐渐停了,接着便是轻手轻脚穿鞋子的声音,他耳朵动了两下,拍拍陈晈,陈晈不耐烦的踢了他一道。 ——白日里翻山越岭,她困得很。 高昌允受了这一脚,心中的大石头落下了,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穿了鞋,推开了门。 夜里风大,高盛思尿尿都被吹斜了,提了裤子去院子角落舀水洗手,冷不防肩头被拍了一下,他一贯胆子大,心下虽然一惊,表面上却没有现出来,只是像往常一样转过去,手却握紧了,心想要是小贼就一个大耳刮子抽过去,结果月亮打云层里出来,身后的高昌允笑得极其的猥琐, 他松了口气,拳头没松下来,正打算一拳给他揍过去,高昌允却从袖子里掏了本同样猥琐的书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50.入学 高昌允不久前在赌坊下注被高老爷子抓包, 幸亏腿长跑得快,现在高家老爷子正到处找他, 要将他剥皮抽筋,同陈晈来陈田田这儿住了一晚上,又给高盛思那物件,虽然是脸皮厚,可一看见陈田田就臊得慌, 陈晈要赶着回梨大牛那儿去,他就更呆不下去了,收拾收拾就跟陈晈上了山。 陈晈自然是不管他,多一个人干活谁还会嫌弃, 见了梨大牛, 高昌允乖顺得很。 ——一次来找陈晈时没能找着人,他年轻气盛,带着几个小罗咯来找了梨大牛的麻烦, 结果小罗咯被梨大牛吓跑了, 唯独他被挂在树上晒了一个下午的太阳。 还是陈晈给解了下来。 可他脸皮也不是盖的,跟地皮一样厚, 正儿八经的刀枪不入, 进了屋见那脏就擦哪儿, 见哪儿乱就顺哪儿,见炉子火小了就添炭, 整得跟个店小二似的, 梨大牛望着他不言语, 高昌允算是落了脚,只盼着住到入学的日子,高老爷子消了气,他也入了学,自然就没事情了。 傍晚陈晈练拳,他在厨房中炒菜,炒得忒高调,勺子刮在锅底的声音嚓嚓响,梨大牛抱着手在一旁看陈晈动作有无退步,结果耳朵眼子都是锅碗瓢盆的声音,食物的香味从灶房里飘出来,勾得人肚子里馋虫兴风作浪,他忍不住侧头想望一下高昌允炒的啥好家伙,正对上高昌允一双水汪汪的亮灿灿的眸子,一副讨好的样子。 梨大牛晓得上了他的当,便赶紧装作严肃的模样转过头来,指着陈晈道“这个,重练一遍!” 陈晈委屈的望了他一眼,只见他半张脸都隐在络腮胡子里了,傍晚的夕阳被他宽阔的身形挡了大半。 “师傅!” 梨大牛鼓着眼睛一瞪,陈晈不开心的重新打了一遍,一旁的狼都替她呜咽了一声。 天一黑陈晈就犯困,她每日都被梨大牛逼得紧,除了吃饭就是练功,哪里比得高昌允整日闲耍,最多就是烧菜煮饭,设个陷阱猎杀小动物,柴都是陈晈劈的! 陈晈翻了个身,感觉身畔的床榻凹进去了点,鼻尖嗅得一丝水泽的味道,晓得他睡下来了,便往床榻上挪进去一点。 高昌允癞皮狗一般蹭过来,一只手放在她肩头。只觉得手掌下的骨骼瘦小,咯人得紧,倒是不如自己一般,虽然不是个彪悍,却是粗大的。 陈晈闭目忍了一会,没见他把手收回去,反倒是头凑进来,搁在她肩头上方,轻声轻气的唤“陈晈!” 陈晈实在是忍无可忍,睁开眼睛恨恨道“你大晚上不睡觉干啥?” 高昌允支吾了一会,目光在清冷的月光下更明亮了“你晓得凝玉么?” 陈晈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那里听过,却是不记得了,迷迷糊糊的摇头。 高昌允见她毫不关心的样子,气愤的推搡了她一把,觉得她这兄弟当得不靠谱,转过身去望着房顶,头枕着双臂,想起那个朵小花的美丽面孔来。 一转眼到了入学的日子,陈晈胜自然是要入了自己外公的弘文馆,可是城里头最好的学堂,陈学年想托了这个关系,将陈晈林同陈晈送进去。 陈晈并不知晓这件事,高昌允家中已经给他另外找了清溪草堂——之前的学堂待不下去了,便撺掇她去,两人正好混一起耍,陈晈原也有此意思,但顾忌到清溪草堂老先生的名声,她觉得不太可能。 因着吴老先生性格古怪,收学生统统看眼缘,再就是看背景,其次是看钱财,偏他教导出来的学生中的有个争气的中了个探花郎,倒是陈陈晈胜的外公,勉强算得是高昌允的外公胡兴却是高洁之辈,凡是能入学者,皆是一视同仁,教导出来的学生优异者甚多了,举人不必说,却是有个拿了解元的。 虽然如此,从数量上来说,胡老先生的名声自然是要高过乌老先生了。 陈晈算自己一没背景二没有钱财,眼缘自然是不靠谱的,这件事没有多大的戏。 但临近下山的那天,梨大牛却单独叫了她,告诫道“阿晈,你打算上哪个学堂?” 陈晈一听便是他有了主意,于是说道“徒儿暂且还没有打算。” 梨大牛转过身来,望着眼前只能够到他腰杆的小人儿眼睛里的神采明明灭灭——当初放他去考试,不过是愧对于钱氏,并没想到他能拿了名次,却九岁就成了生员,放眼望着天下,九岁成了生员的孩子也没几个。 他其实不愿意他步入仕途的。 且是自己训了多年的徒弟,若要是读书荒废了,多么的可惜。 便从墙头上取了一张虎皮,并着一袋银钱塞给陈晈,道“你且去清溪草堂入学罢!” 陈晈诧异了一番,只听他又道“秀才入学,大多没什么可学的,不过是为了乡试做准备,你空闲的日子很多,你不得欺瞒为师,平日里偷懒耍滑。” 陈晈再度诧异了,心中对自己的想法更加确定,表面上却是老实巴交的应了,待得下山那天,高昌允还困惑着如何让吴老先生点头,陈晈却递上一张虎皮成功的得了吴老先生的首肯。 这厢了结了这件事,告知了陈学年,陈学年自然是愿意的,毕竟要是送陈晈陈晈林入弘文堂,他就得欠胡四娘同陈学时一个人情,他万般不情愿拉不下这个面子。 入学的那天,一行白鹭从天上飞过,清溪草堂坐落于一方陂泽旁,水面的升起袅袅的白雾,陈晈同一齐来进学的人统统等在门口,待浓雾稍稍散开,方才见两个着白衣的学子将草门拉开,另外走出一名约摸二十岁的青年男子来,摊开一卷点名册,敦厚的嗓音荡在山林野趣里来。 陈晈听得一会,他念道陈晈,正要应声,便看见陈晈胜不晓得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方才回了一句“到!” 高昌允指着他唉了一声,就见陈晈林也跟了上来,笑意盈盈道“枸杞。” 陈晈望着他的笑脸半天,最后寒暄一句“喔,你也在这里啊!” 陈晈林点点头,结果前方念道他的名字,他急忙应了。 高昌允又惊讶的诶了一声,看着陈晈林的背影不知道要说出什么来。 桦树林哗啦啦的响,高昌允跟在她后面,对于陈晈林陈晈胜连人同上一所学校这件事让他觉得掉了面子。 碧溪草堂的学服都是湖绿色的对襟,不是鲜绿,可还是糟眼睛,入学的大多是都是些十七八岁的青年,陈晈身才十一岁左右,身量矮小,因此前九日领了衣服,姜氏看见了,仔细的改造了一番,连内里的衣带都加了好几个,陈晈觉得好笑,她自然是晓得姜氏的担心,此番她入学,就是同男人钻一块,可这事露不露馅不是几个衣带能保证的。 临近出门时姜氏还在屋内仔细的叮嘱了一番,无非是些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莫要学祝英台同梁山伯勾肩搭背,转念一想也不知怎么就想通了,认为勾肩搭背固然不行,却是可以适当的交流,陈晈从她眼睛中读出一丝期许,毕竟碧溪草堂中多少是个秀才,倘若能勾搭上随便一个,自然是比田里的庄稼汉好了不晓得多少倍。 姜氏担忧得不够周全——倘若别人勾搭了陈晈呢? 这是个要命的问题,陈晈前世时是个胖妹子,又带着太妹的荣耀光环,死得早,没能体会过风花雪月,她又是个具有风花雪月潜力的混星……先撇开这些不说,姜氏的女红是有目共睹的,湖绿色的对襟被姜氏改得更加的和衬,剪裁也越发好了,比县城里最好的裁缝铺也不差的,在领口处用银色的丝线给她绣了两只低调的白鹤,挂上一对深绿色的穗子,看起来颇有讲究,更衬陈晈更加的人模狗样了。 入了学堂同高昌允择了最后一排位置坐下,便掏出骰子放在下方玩,两人玩得起兴,都不晓得了吴老夫子进来了,更没有料到的是,吴老夫子开口的一句便是 “那个是陈晈?” 陈晈啊了一声,慢吞吞的站起来,望了四周一圈,发现周围的几十个眼睛也都疑惑的盯着自己,脸皮微微发热,心中怅然的感叹 ——真他妈久违的感觉啊,想当初她成绩还数一数二的时候,也常常有这样令人自豪的情景,但当她成绩倒数第一后,这个感觉就彻底的消失了,即便是罚站在讲台上,她照样能闭眼睛打瞌睡。 此番,定然是夫子晓得他的年纪是众同窗中最小的一个,对她另眼相待了。 于是看着同窗的目光都柔和了几分,毕竟弱者需要同情和爱心,今日她心情好,又得了夫子的厚爱,自然是要少招一些仇恨。 面带微笑正要回答,就听见吴老夫子说 “你学问差,便同金绍轩坐一处,不懂的地方……”,他眯着眼睛仔细的瞅了瞅陈晈,语气声调拖得绵长,十分无赖 “叫他……教导教导你。” 陈晈正儿八经的望着他,一张长马脸,半截油光水滑的头皮,眼皮凹陷下去,腊黄色的干皮贴在眼珠上,微微衬托出眼珠的轮廓,显得他眼珠大,偏生眼睛生得小,睁眼的时候硬是拉扯得他眼尾的皮肤抻出细长的鱼尾纹,然而那面皮却是白净绷直的,看起来也就四十多岁的模样,嘴角下吊,陈晈感叹他还真是长了一张标准的画像里的夫子脸啊。 哼了一声,从桌子上收了书,往那位姓金的桌子走过去,啪一声将书放在上面,巧得那位姓金的坐在窗户旁边,而且还是个靠墙的好位置,阳光折射出书本砸在桌上震起的细微的尘土,那位小年青神色不满的往了她一眼。 陈晈也看了看他,并朝他努努嘴,眼神十分明显。 姓金面无表情的盯了她许久,终于在夫子频频投来疑惑的目光举动中妥协,他起身让了坐,陈晈撩了袍子坐在窗户旁边,发现这儿还是个风水好地外面是一片荷塘,一只蜜蜂飞进来,陈晈一书便将它砸成蜂饼了,扬手一扇,风向没注意,一书就扇往他袖子里去了。 陈晈抬头挺胸,装作没事儿似得,细细去捋对折的书脚,正儿八经的拿了笔比划着书上的字。 前方夫子细细的讲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51.她不记得了…… 金绍轩柔白的面皮渐渐泛着青, 转过去用眼神犀利的盯着陈晈。 陈晈特地的凑过脸去,眼睛带着友善, 无辜的看着他,仿佛问他想干什么? 她长得一张略微圆润的面孔,粉白的皮肤,一对耳朵耳垂圆润,阳光照耀下仿佛有点透明, 浅粉色的唇,眉毛并着眼珠同头发都是深黑色的,仿佛从墨里洗涤出来过似得,对上金绍轩一双浅褐色的眼睛时, 格外的真诚。 金绍轩不知怎么脸皮就微微发热了——陈晈长得——有点娘! 拳头暗暗的捏紧了, 他姿态强硬,将袖子往前一伸,薄薄的唇紧紧的抿着, 压低声音说道“捡出来!” 陈晈望着他一截露出袖子一截长长的, 白色的手臂,上面埋着淡青色的, 纤细的血管, 连着欣十指, 指腹微微发粉,指甲盖的颜色要更深一些, 是粉色的。 盯得许久, 难免抬起头来看着他, 美人尖的下巴,一双微微上挑的睡凤眼,浓而窄的眉,睫毛得有一厘米长,呈下垂的姿态,陈晈脑袋晃荡一声 呀呵! 长得不错!陈晈顿时有些沸腾,乖觉的伸进他袖子里拣蜜蜂,好不容易捡了出来,往窗外一丢,手扫过脸庞,她打了个喷嚏,声音里带着新奇 “绍轩,你怎么还涂香粉啊!” “……” 一屋子的学生都将眼珠子转了过来,夫子的书也读不下去了,啪的砸下一本书,直直的射向这里。 金绍轩的脸色发红发紫,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慢吞吞的拿起书来,是个想要挡脸的姿态。 夫子呵斥道“陈晈!不得喧哗!” 陈晈连忙起身,朝着夫子一拜,道了声是。 头也跟着低下,眼神却是斜斜望向金绍轩,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叫他愤不已,手底下的一贯被珍视的书本此时被他捏得皱巴巴,还破了裂缝,真是惨不忍睹。 放学的时候,陈晈被高大的同窗叫住,听说是夫子跟前的红人,叫李青棠,陈晈晓得他,五官长得平凡偏组合得好,倘若没有金绍轩的在一旁做陪衬,他也算是大街上长得好看的一类,身材尤其的占优势,所以坐在最后一排,高昌允左面。 李青棠和煦的笑道“夫子说要见你!” 陈晈点头喔了一声,高昌允从屋子里抱着书本跑出来撩开袍子双腿并起一跳,跳过门槛落在陈晈跟前,说道“走罢!” 陈晈拂开他放在肩头的手,摁着他的脖子往李青棠的面前一拜,高昌允还在挣扎着,可对象是陈晈,他也没用多大的气力。 陈晈温和道“谢谢李兄了。” 李青棠笑着道“贤弟多礼了。”原本方才高昌允对他视而不见的的行为让他有些恼怒,但陈晈这样懂事,他心中也顺了,和颜悦色的给陈晈指了路,陈晈笑着谢过了。 待人走后,高昌允才得抬起头来,疑惑道“夫子找你干什么?” 陈晈摇摇头,她也困惑着。 两人依照李青棠的嘱咐往后院方向走,高昌允吹着哨子东望西顾,陈晈晓得他是再打量,他其实有贼性,这是病又犯了。 吴老夫子正同一位十三四岁的青年下棋,青年手执白棋,手指纤长,坐姿挺拔,仿佛是一棵长在岩石中的松树,眉梢微微蹙起,一阵风吹过,喉咙滚动了一下,面色立即恢复如常。 倒是他身旁的颜色动人的侍女赶紧给他披上披风了。 陈晈抬头望着天空中的大太阳,替他觉得都热,回头望一眼,高昌允正抱着手臂背靠着主子百无聊赖的掏耳朵,等她等得不耐烦了,便不着声色的后退一步,用脚尖向后一刨石头,滚出去撞在台阶上发出咣当一声,陈晈迎着两人的投过来的目光,神情懊恼的一拱手,弯腰低头,对“不小心”踢了石子的的行为深感抱歉的说道“惊扰夫子了!学生愧疚!” 吴老夫子对着棋盘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到如何下了这一步棋,陈晈的到来缓解了他的尴尬,连连朝着对面的青年说道“老夫管教无方,扰了公子雅兴了!” 青年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的望了陈晈一眼,见她低着头,也看不清楚面容,目光缓缓落在她脚下,她是站在台阶前的,走进来也是直直的走,哪里有后退的道理,免不得又抬头望了吴老夫子一眼。 ——回回一输就叫学生来打岔,这回倒是找了个脑袋瓜儿好使的,若是旁的,便是站在原地一个下午的事儿也是做得出来的,且自发的认为站得越久越悄无声息,便是处于对夫子的尊重了。 便垂下头去看棋盘,睫毛又长又翘,轻声道“无妨!” 吴老夫子神色都舒展开了,便朝着陈晈佯装生气道“你这学生,走路弄出这般大的声响,如此不懂得礼教!” 陈晈望着他神色不一的模样,又望着一旁的青年,心中顿时就透亮了,也装模作样道“夫子教训得是!学生定然谨记这次教训,再也不犯了!” 夫子点点头,训了几句,方指着棋盘问陈晈道“过来,我看看你的棋艺有没有长进!” 陈晈应声过去,在夫子的暗地里鼓励的眼神中望着那棋盘,眼珠一跳,没说话。 夫子自然是看出陈晈的窘迫,他也不指望着陈晈能替他出了头,对方的身份可摆着呢,但他输了和陈晈输了,就是两码子事儿,陈晈输了,他便把责任推给了她,且自个的学生输这位爷的手下,也是理所应当的,还全了面子,因此夸耀道“这孩子九岁就成了秀才,县城里可是出名了。” 闻言,对面的青年才抬头望了陈晈一眼。 目光对接的片刻,陈晈察觉他手中的棋子突然滑落,被他不动声色的接住了,放大的瞳孔立刻恢复正常,分明是吃惊的模样。 陈晈心中困惑,也终于觉得他有一丢丢眼熟,却是想不起来了。 青年再度望着棋盘道“既然,如此,棋艺应是,不错的!” 陈晈其实有两个不足为外人道的长处,便是下棋和养花,前世时屋子中的花草都是她养得,但奈何这两样爱好都同她实在太不相符,前世那个妈也无好炫耀的了——说出来好像是她编似得…… 陈晈摸了一回头,琢磨着到底要不要赢,倘若赢了,似乎太得罪人,但能取悦了夫子,但倘若不赢,也达到了夫子的目的,且不得罪人,立马便胡乱入了一子。 没几下便输得彻底。 一旁的胡子撸着胡须哈哈笑得“虽是个出色的,但跟公子的聪慧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啊!” 陈晈连连陪声道说是。 那公子抬起头来,眼神冷冷的看着她,声音平淡无奇,却透着一股子骇人的气势 “是么?” 陈晈一顿,丝毫没有被人戳穿的自觉 “是啊!公子棋艺高超,陈晈自叹弗如啊!” 那公子静静的盯了她半晌,仿佛要将她脸蛋盯出个窟窿来。 待人走远后,夫子才对陈晈说道“陈晈啊!以后你便不必来学堂了!” 想了又想,摇着又长又细的手指再说道“临了乡试方才过来罢,左右你也是个混的!” 陈晈想不透其中的缘由,按理说她就算长得再不成材,也不该一进学堂就遭受这种明目张胆的轻视,再怎么说她也是九岁的秀才,十多年城里也不见得出一个,可仿佛夫子有多了解她似得,倘若真认为她是一个渣滓,何必让她入学。 脑海中立刻想起梨大牛的话。 “秀才入学,大多没什么可学的,不过是为了乡试做准备,你空闲的日子很多,你不得欺瞒为师,平日里偷懒耍滑。” 这倒是实话,秀才入学确实没什么科可学的,多半都是同乡试有关的书本,但入学制度使比童生时放得宽的。 又听得吴老夫子道“明儿你就不必来了,回山上去好好练练功夫。” 陈晈心中骂娘,才确定原来是梨大牛搞的鬼,就说他为何要将她送这里面来,无非就是看着都是熟人,好监管她,随时报备她的行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52.陈晈觉得这件事到底是失算了 陈晈觉得这件事到底是失算了, 她明儿要是不回山上,定然是要被揍一顿的。便郁郁的出了门, 同高昌允走在小树林中,远远的望着陈晈胜同陈晈林的背影,高昌允两只手交叉抱着后脑勺,懒懒的问她“要不要去见你两个哥哥?” 陈晈才懒得见他们,她现在正乱着呢。 陈妞见了陈晈, 手中握着青菜巴巴的跑过来问她上学到底是个什么模式,陈晈不耐烦的回了她一句无趣,她便垂头丧气地走了。 陈晈剥开烧熟的洋芋吃,一面吃一面从窗户望着正在浆衣服的姜氏。浆是姜氏早晨去浆坊买的, 周围的邻居都有奖衣服的习惯, 浆过的衣服发硬发直,确实是平整了,然而陈晈觉得穿起来不舒服, 还不透气, 便看见姜氏将她的衣服拨在一旁,认认真真的洗干净了, 挂在竹竿上一点点的抚平。 陈晈站在窗口默了半天, 心中也不晓得想什么, 下午的时候高昌允带着两条鱼过来,巴巴的交给了陈妞, 口中虽然念叨着特地送过来的, 偏没有想走的意思, 明明就是过来特地蹭吃食的,陈晈不管他,抚摸着大黄狗坐在凳子上喝茶看书,冷不防高昌允走进来,她分了一本书给他,高昌允是个没耐心的,正要丢,恍然瞧见陈妞端着一碗深红色的杨梅走进来,他立马坐直了身体,将头发撩到耳后,轻声的念起书来。 陈妞自然晓得他那些花花肠子,哼了一声,便将杨梅放在桌上,并不去看她,靠近陈晈来,陈晈习惯性的让出半个板凳,陈妞正要坐过去,见窗户里射进来的眼光被陈晈的背影挡了一半,两缕头发从她耳朵旁垂下来,低着头的认真的模样虽然稍显稚气,但已经是个少年的模样了。 陈妞比她大了三岁,倘若没陈田田闹出私奔的事情,现在应该有人上门来提亲了,她顾虑着,并没有上前,捏着袖子望着窗前的一盆绿箩。 陈晈翻了一页书,身旁许久没有人过来,她抬起头,问道“怎么不过来坐?” 陈妞不晓得这句话哪里不对,心中突然酸酸的,眼眶就红了,她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陈晈低头看书,也没瞧见她不对劲,等人走到门边时,还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陈晈还是低着头。 高昌允善于察言观色,用手拐拐陈晈,说道“你妹妹怎么了?” 陈晈这才发现跟前没了人,并没有注意 “兴许是想起什么还没干,不要管她。” 陈妞就躲在门背后,听完了心中都冰冷了,她也不知道如何回了厨房,将杨梅一个个洗干净了,淘了一道又一道,然后用小刀将果肉仔仔细细的剔下来放在盘子中,用糖仔细的腌制了,烧开了水,方才放进去熬煮,木讷的搅动着勺子,心中却是乱糟糟的,一会是陈晈小小的身体被她抱在怀中,要去摘树上的梨,一会是陈晈牵着大黄狗站在土坎上等着她,又或者是在一旁看着她晒小鱼干,可现在,她都不能同她坐在一起,男女七岁不同席,有一天他会娶媳妇,媳妇会把他照顾得很好,他是不是就不会惦记起她这个姐姐了? 前天隔壁的沈大娘前来问姜氏关于陈晈的事情,她听得清楚,兜兜转转绕了一圈,可不就是为了打听有没有给陈晈定亲家么?她家中的二女儿沈凝玉,长得是好看,但向来是足不出户的,可每逢陈晈回家,总能见着她徘徊在不远处的花田中采花的身影。 …… 晚饭时陈晈夹了一筷子水煮鱼肉,慢慢的剔着刺,高昌允对炸蚱蜢情有独钟,半碟的蚱蜢都叫他吃完了,姜氏见他爱吃,便将碟子推过去些。 高昌允不好意思的笑笑,头一回腼腆的低着头,还下意识的望了陈晈一眼,见陈晈没望他,肚子里的馋虫到底叫他不管不顾了,塞了一大嘴的米饭,叠声的喊道“好吃,好吃!” 陈妞心不在焉的戳着米饭,最后只吃得半点,给众人端了凉了的杨梅汤进来,高昌允足足的喝了两大碗,陈晈喝了半碗,窗外一阵响雷,拇指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下来,陈晈瞧着天色不早 ,便催促着高昌允回去。 高昌允还有些意犹未尽,巴巴的望着碟子里玉米做的窝窝头,姜氏看见了,便拿了牛油纸给他包起来,高昌允连连将手背在背后,嘴上说着不要,眼神倒是诚实得很,姜氏笑呵呵的将窝窝头放在他手中,嘱咐他下次再来做客。 陈晈瞧着他笑眯眯的样子便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努努嘴,道“再不走你要被你家老爷子打断腿了!” 高昌允摸摸头,望着檐角倾斜的雨水,陈晈便转身去拿伞,便看见陈妞已然抱着伞站在后面,呐呐的看着她。 陈晈从她手中拿了伞,递给高昌允,两人便要走,待进了雨里,陈妞也跟了进来,仰着小脸看着她。 因为练武的关系,陈晈反而长得比她稍稍要高一点点,顺口道“我送他出去,你跟着干什么?” 不晓得话如何触动了陈妞的伤心之处,她眼眶慢慢的红了,突然就捂着眼睛淋着雨跑进了屋子里去。 陈晈莫名其妙,高昌允就更不必说,两人出了门往左拐,泥泞的路上坑坑洼洼,两人走得小心,还顾忌着雨水,步调便慢得很,到了大路上,陈晈心中还惦记给陈妞买沤子的事情,便撇开高昌允让他自己走了。 高昌允正拎着袖子上的水,并未察觉对面行驶过来一辆马车,车轱辘在水中滚了一道,激起半米高的水花,全部都溅在他身上,高昌允眉毛一扬,从地上捡了快石头,往前头一扔,正巧砸在马背上,惊得马蹄高高撅起,幸亏那赶马的人技艺精湛,才将受惊的马定下来了,圆溜溜的身体蹭得一下从马车上跳下来,气匆匆走道高昌允面前,一脸子横肉道 “你找死了你!” 待看清楚了是高昌允,他嘴唇抖动着,不敢再骂,便朝着一旁吐了口唾沫,暗骂了声晦气。 高昌允的名声是大家都知晓的,可他顶着秀才的名称,谁敢招惹秀才,不是找事么? 高昌允冷笑连连,便见马车上帘子被掀开,骂骂咧咧的声音传出来 “那个不长眼睛的小贱蹄子?有娘生没爹养啊!” 胡四娘打从马车上走下来,柳眉倒竖一见是高昌允,薄唇抿了了抿,气得眼睛都红了。 高昌允继续拧着袖子里的水,看也不看她。 “瞧你老人家说的,我娘早就死了,死在山崖里,尸骨无存,我哪里来的娘养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53.缴税 胡四娘气得够呛, 撸起袖子从马车上下来,快手夺了马鞭, 正欲打,马车的帘幕中伸出一只素手,堪堪的捏住了她,低声道“娘,进来罢!” 胡四娘满头的怒火被浇得熄灭, 后知后觉的左右张望,因这雨下的有一会儿了,行人便纷纷归家躲雨,方才松了口气, 赶紧钻会马车中了。 陈晈霏隔着厚重的帘布, 声音轻柔而细小“高公子,让你见笑了!” 城中知晓胡四娘一段风流韵事的人不少,车夫自然也是有所耳闻, 便识趣的走远些了。 马车内的人又说道“公子又何必缠着不放?想必你也瞧不得我们, 以后见面,还望不要为难才是。” 高昌允依旧是拧着袖子上的水, 又将衣服展开拍了拍上头的皱褶, 仿佛为听见她的话似得, 耐得陈晈霏心中气闷方才挑高一只眉头,惊讶道“呀!路摆这里, 下车拦住我的是你和你娘, 该是我问你们缠我作甚么?你本末倒置的功夫不错。” 撑着伞走了到马车旁, 嘴角勾着冷笑,低声道“你倒是跟你娘一样,听说你家中无人提亲?呵,看来人都不瞎么!” 马车中的陈晈霏握在袖子里的手指甲已经掐进肉里,热乎乎的液体溢满她的眼眶,心中几乎是在咆哮,她无人问津,他们又如何脱得了干系?倘若不是陈田田,不是高盛思……她死死的咬住了嘴唇,声音极力维持着平缓“这个不劳烦你操心了!” 胡四娘冲动之下又要出去,手膀子便被抱住了,低下头来,见女儿脸蛋上泪痕斑驳,心中难受不已。 高昌允听马车内无甚动静,轻笑了一声,便从撑着伞走远了。 陈晈买了沤子,又给姜氏买了一盒面脂,回到家门口,便见着了一声青色的直裰的陈学时撑着一把素色绸布伞背着手站在石坎旁,正望着远处的青山出神,挺拔的背影嵌在烟雨里, 陈晈走上前,从他背后唤道“二叔可是有事同陈晈讲?请屋内坐罢!” 陈学时转过来,目光落在他的头顶,心中知晓自然是不能进屋子的——姜氏带着孩子独自住这边,他一个小叔子单独前来,若是进了屋子,总能给旁人营造些茶余饭后的谈资,便是来找陈晈,也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可他今日来要做的事情,万不能被人知晓了,否则不知又要惹来多少风波,于是从袖子里掏出一袋钱银,只说道 “枸杞,我晓得你们艰难,这些钱财,你莫要乱用,拿去补贴读书的费用!……” 他早几年就存了这个心思,暗地里打了主意想要助一助这个可怜的孩子,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后来又出了陈田田的事情,他的确是生气,可如今陈晈是秀才了,自然不要计较这么多了。 还没说完,陈晈便打断他道“二叔还是留着罢,倘若我爹爹知晓了,总是说不清楚!” 陈世光被他一席话说得老脸羞得通红,心中又气,便一甩袖子,伞都都不记得撑了,脚步踏得泥水走得飞快。 陈晈望着他的背影目光悠远,便收了伞进屋了。 姜氏见她进来,便问道“你方才和谁说话?” 陈晈收了伞, “和一个路人。” “嗯,你进屋去换身衣服罢,你这身沾了水,总是不好的。” 陈晈点点头,回屋换了干净衣服,独自前往陈妞的房间去,顺路路过姜氏的房间,见窗户还开着,便将胭脂盒子通过窗户放她桌子上了。 陈妞正坐在木床上靠着柜子就着夕阳绣花,知了还在树上吼个没完,一旁放着蝇刷子,陈晈细听,竟然听得她轻轻抽噎的声音,仔细一看,她竟然在摸眼泪,轻轻的咬着唇畔,头发垂下来几许,陈晈三步两步并作一步,冲到房间问道 “陈妞!谁欺负你了?” 陈妞被她吓得一大跳,指尖都被针扎出血珠来,滴在绣了一半的白绫红里肚兜上头,蓝色的蝶此刻变得血红了,她紧张的擦了擦,越擦血渍越宽,心想完了,洗不干净了,气愤的将针线掷在一旁,看着陈晈消瘦的脸庞,心中百般滋味,泪珠簌簌的落下来。 “没,没人!” “撒谎!没有你哭什么?” 陈妞哭得委屈了,趴在柜子上肩膀抖动着,头埋在手臂里,一面哭着,一面控诉道“陈晈,你是不是不要我和娘了!” 陈晈一怔,沿着床边坐下来,诧异的问道“怎么回事?” 陈妞憋了许久的委屈宛如决堤的洪水,奔泻出来 “你都不喜欢和我玩了,也不让我抱你了,你现在就和高昌允在一起,也什么都不跟我说了,呜呜呜……” 陈晈更是一脸懵,她以前仿佛也没同她讲过什么心理话罢? 这黑锅背得莫名其妙啊。 待要细问,却望着她满脸泪痕,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从袖子里掏出个沤子,递在她跟前。 “你怎么这么大还要哭,你看看这是什么?” 陈妞头依旧埋在臂膀里,挥手想推开她,还推错了方向,哭得更大声了。 陈晈叹了口气, “你以后还要嫁人,这般如何是好!” 她也就是一句玩笑话,却惹得陈妞突然抬起头来瞪着她,而后拳头雨点般的锤在她的肩头,用得劲儿却是小的。 “你果然希望我嫁出去!你不再是以前的枸杞了,你和姐姐一样,再也不要我和娘了!” 这又是哪出?陈晈首先肯定了自己是个母的 ——妈的!她也没这么多事儿啊! 陈晈只能坐在床头看她哭了半天,没动,过得一会陈妞没听见动静,偷偷的挪出一双眼睛往后看,见陈晈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怎么不哭了?” 陈妞嘴巴一瘪,又要哭,陈晈将沤子放在她面前,叹了口气道“原本还想给你买口脂,你既然如此说我,我还买个什么劲?” 陈妞红唇一张,望着陈晈不正经的神情便迟疑她是不是拿话哄她,眼睛盯着竹席,咕哝道“你才不会给我买!你给你媳妇买!” 陈晈好笑道“我哪里来的媳妇?” “你总会有的!”她反驳道,人家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到时候哪里还记得她,作势要哭,陈晈赶紧将沤子搁她手里。 “那也是将来的事情,再说,媳妇可以换,你可不能换,怎么拿你跟她们比?” 陈妞耳朵一竖,赶紧追问道“真的?” 陈晈只觉得她莫名其妙 “这还能有?!” 陈妞才放心了,又抹了一下眼泪,眼里却是带着笑,还抽了一下鼻头,说道“我永远都是你的姐姐,你想撇开我,会遭天打雷劈的。” 陈晈嗯了一声,她立马捡了鞋子穿上,一面问陈晈还有没什么想吃的。 陈晈想了想,有点想吃红枣银耳汤,陈妞高兴的把沤子小心翼翼的拿去藏起来,飞快的跑出去了。 陈晈一碗银耳粥还没有吃完,便见着姜氏急匆匆的走进屋子中,陈晈舀了一口粥,跟了进去,见姜氏摘下墙头上的装针线的青蓝花布兜,挪开同墙头差不多颜色的木板,拿出绣着牡丹的黑底绒布钱袋来,拉开红绳,便从里面取出一两银子,陈晈问道“娘,你这是作甚?” 姜氏吓了一跳,见是她,方才放下心来了,便将钱袋放回原处,她是不忌讳陈晈的。 “要上税了,娘和陈田田忙着地里的农活,你爹那边也不能耽误,地里的粮食肯定是不能上缴的,幸好你给了娘这些钱,娘拿去给你爹,好上缴了税用。” 陈晈奇道“娘,我不是考了秀才,可免除了我之外两个人的费用,怎么还要交税?” 姜氏抿了一下唇,半晌才说道“这……你也晓得,你三位哥哥中了秀才,便可以免了六个人的税,你二伯本来就是秀才,一共可以免了八个人的税,可算下来,还有你爷爷的税没有人免,你爹说你婶子和你二伯帮了我们不少忙,便拿你的名额去抵两个人的税!” 她说罢,眼睛紧紧的盯了陈晈一会,深怕陈晈不同意。 陈晈按住跳得欢快的太阳穴,坐在凳子上缓了一会 “娘,还有一个人的名额呢?” “你婶子的弟弟时常在她店中帮忙,今娘还没有娶妻呢,便让他顶了这个名头,多攒点钱!” 又细心解释道“你也晓得你大哥罢?他上的是胡老夫子的学堂,便是晈胜的外公,原本,老先生是不收他的,他小时候混,还是多亏了四娘,也就是你婶子的帮忙……” 话头一转“而且你爹说了,晈胜读书厉害,将来定是人中龙凤,同他攀上关系是我们的荣幸,别人求也求不了来,且咱们欠了人家,自然是要还的,俗话说有来有往嘛!” 陈晈反问道“如何个欠法?” 姜氏一笑,劝慰道“你爹欠了不就是你欠了?父债子还,这是天经地义。”又转过头笑道“近来你爹对我们好了许多,肯定是看在你出息的份上,前儿划分一亩地给我们,你大娘还分了粮种过来。”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鄙夷,道“你大娘瞧着你出息了,也不敢随便给我脸色看了,你只管好好读书,中了举人,好好孝顺你爹爹,孝顺你爷爷!” 陈晈瞧着窗户,脸上的冷笑隐没在阴影里,淡淡的答道“是么!我是一个孝子,娘,你且把钱财拿来,我给爹送去,也好在他面前表现表现!” 姜氏有些为难,眼神闪烁着。 陈晈不耐烦的夺了她手中的银子,便起身走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54.我陈晈一贯小器 陈晈拿了钱财出房门, 便见林氏在院子里坐着,正慢慢的呷着茶, 一旁的陈晈月看见她的身影便扑了上来。 陈晈被她粘住大腿,心中不爽得很,便不着声色的将她推开了,走到林氏面前,道“大娘此番定然是来检查陈晈是否努力念书, 大娘可放心的回去禀了爹爹,陈晈不敢偷懒。” 林氏眼中露出一丝尴尬,便招手央了正在生气的陈晈月过来,便说道“我是来……” 陈晈月仰着头打断她的话“哥哥怎地不抱皎月?” 林氏摸摸她的脑袋, 伸手要去亲切地拉陈晈, 陈晈笑着将手负在背后,林氏一僵,有些尴尬。 “皎月在家中便整日念叨着你, 这孩子不粘他爹爹, 也不粘我,就喜欢粘你!” 陈晈月嘟起红红的嘴唇, 发脾气口是心非道“我才不念十哥哥, 哼!” 陈妞应姜氏的吩咐从厨房中端来两碗凉透了的银耳粥, 放在桌上,低头紧紧的挨在陈晈身后, 望着林氏只敢笑笑, 望着陈晈月也只敢笑笑。 陈晈月见陈晈并没有避开陈妞, 转头望着银耳粥,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妞儿姐做的,我不要吃!” 陈妞更加胆寒的看着林氏,缩在陈晈身后。 陈晈眼中泛着寒光,脸上却是笑意盈盈,姜氏连连转移话题道“皎月不懂事,你们别给她计较,大娘瞧着倒挺好吃的!” 便伸手要去拿汤匙,正要舀时,一双纤长的,布着薄茧的手抽走了那碗银耳粥,往地上一泼,大黄狗颠颠的跑过来舔了,赤红色的舌头高兴的来回的扫着。 林氏脸色冷了下来,便望着陈晈斥责陈妞道“你做的甚么东西,糖放得这样多,大娘和妹妹自然是不爱吃的!” 陈晈月听得陈妞被骂,心中稍稍顺气了点,伸出手去拉她的衣袍“哥哥别生气了,我事先也没告诉妞儿姐我不爱吃糖!” 林氏的脸色发青,但仍然僵着笑,附和道“是啊,她是你姐姐,枸杞你发这样的脾气作甚,左右不是什么大事?” 陈晈微微一笑,便望着林氏道“是啊,大哥的事才是大事,大娘今儿是否还有别的事情?倘若没有,便留下来吃晚饭罢?” 一句话戳中了林氏的软肋,她无论如何的无法同陈晈讲下去了,心中轻轻的哼了一声,铁青着脸走了。 她前脚一走,陈晈的脸色就冷了下来。 陈妞见她骇人的样子也不敢说话,拿了扫帚过来将地上残羹扫了,等收拾完了,陈晈也不见了身影。 窗外的美人蕉开得茂盛,陈晈胜正坐在桌前翻书本,望着又是一页工工整整的小楷眼睛酸痛,看得腻烦,身边的大丫头须眉端了一碗搀了干菊花丝儿的冰糖雪梨水来,轻轻的搁在旁边,见状,便轻移莲步走到他的身后用中指轻轻的摁着他的太阳穴。 陈晈胜起先是一震,而后便放松下来,享受着她指腹得当的力度,此时有小厮领着一人走进家门来。 陈晈收了青绸伞,胡乱的抹了一下两鬓的长发,那须眉见她穿着素衣粗布,偏生得比女儿还要漂亮,瞧着也不是个寒酸的模样长相,心底吃不准到陈晈的底细,便妆了笑脸,施施然的走了上去,轻轻的接过陈晈手中尚在滴水的绸伞,眼角瞟过她袖口拇指大的方形的补丁,说道“公子不晓,这书房是铺得是今年新买的毯子,最是见不得雨水,便让须眉为公子拿下去罢!” 她大陈晈胜两岁,已经伺候他两三年了,因深得他的喜爱,在家中地位也比其余的几个丫头高些。 陈晈本来想将伞递给她,被她这么一说,手一顿,看着那须眉轻轻一笑,伸手打开雨伞,随手转了几圈,伞面上的雨水悉数都落在地毯上,方才收了伞,笑意盈盈道“劳烦姐姐帮我拿下去保管了!” 须眉哪里受得这样气的,登时脸色通红,但见陈晈对她一笑,偏心跳滞了滞,更加窘迫了,不敢去直视她的眼睛,站在原地恨恨道“这位公子倒真是不客气!” 陈晈胜终于看不下去,沉声道“陈晈,这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陈晈将伞扔进须眉的怀中,无视她抱怨的目光,逮住她的衣袖擦了擦手,拉了个凳子坐下来,抬手倒了一杯冷茶 “哥哥红袖添香,果然是好惬意!” 须眉听得这么几句,方才回过味来,又仔细打量着眼前人的轮廓,一贯是陈家人的长法,才大胆猜测他是九岁成了秀才的陈晈,同陈晈胜是堂兄弟,领悟了这层关系,她忍不得又偷偷看了好几眼,方才走了出去。 陈晈胜回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记得你从未进过我家,有事儿便说罢!” 陈晈把玩着茶盖,道“哥哥,想要我免税收的两个名额便同我讲,怎地叫婶子去求了我爹爹?” 呷了口茶润嗓子 “我陈晈一贯小器,自然是不肯给的,哥哥莫不是知晓了这点,特地拿了婶子的面子,借我爹来压我?” 陈晈胜嚯得抬头望着她,神色冷厉“你说什么?” 陈晈晓得他断然是不知晓此事的,毕竟他一贯心性高,但胡四娘不是喜欢找陈学年说事儿么?她来找她儿子说事儿,忒公平! “哥哥何必再装?大娘都上我那儿去了,你晓得大娘的秉性,我问她谁的注意,她也只是摇摇头,后来才隐晦的说了,她是长辈,总不会对我一个小辈说谎,婶子自然也是不贪图一两个免税收的名额,细细推敲一番,我方才晓得原来哥哥一直惦记着我这秀才的名头带来的好处。” 茶盖搁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原来我也是不信的,左右不过两个人税收,小叔还是负得起,可事实如此,由不得我不信。” 陈晈胜一时哑口无言,盯了她半晌,最终说道“此事我定然会给你个交代!” 陈晈望着他蔑笑道“也无须交代,我是不愿意的,此番特地来告诉你一声,倘若父亲来问我拿出这两个名额,我自然是拒绝不得,却不是给婶子的,而是给我父亲的,我得讲明了这点!” 说罢便起身走了出去。 将将走到门口,便撞上前来找陈晈胜借书的陈晈霏,见是陈晈她脸色难看下来,手中还抱着刚刚看完的书,冷声转过头去气势凌人地询问院子中洒扫的小厮,道“怎地叫这个陌生人进来?” 那小厮大略晓得陈晈同主家的关系,此番被陈晈霏责问,陈晈还站在一旁,也不晓得该如何回了,苦着一张脸木头似的的站着。 陈晈伸出一只手指头抵在陈晈霏的肩头,将她抵开些许,露出大门来,轻笑着扫了她一眼,从前来送茶的须眉手中的拿过伞便走远了。 陈晈霏觉得那个笑容是对她的侮辱,一时间不晓得如何反驳,待要追上去,又显得自己没了气度,但不追上去,心中又平不得这口气,便高傲的朝着陈晈的背影说道“陈晈你是来向我哥哥讨教的罢!怎地急匆匆走了?虽然你学术低微,凭着运气拿了秀才,但我弟弟也没嫌弃你,你不必自卑!” 陈晈唉叹了一声,声音轻快的说道“大小姐竟然长得一双慧眼,看穿了我的来意,叫陈晈无地自容啊!他日哥哥高中了,陈晈再来拜访一番!” 陈晈霏还要说,便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气得原地跺脚,将书胡乱的往须眉的怀中胡乱一砸,哭着跑远了。 陈学时同胡四娘自铺子里回来,叫丫头拿去了披风,待沃了手,厅中陈晈慧陈晈宁已经等在饭桌旁,为他们盛饭。 正欲吃饭,见陈晈胜将阴沉着脸走了过来,朝着他们一拜,问道“娘,孩儿有一事相问!” 胡四娘放下筷子,笑呵呵的招呼了他过来,说道“直说就是了,总是要这样规矩!” 陈学时舀了一碗枸杞红枣老鸭汤,道“胜儿是重礼数,是应该的,你别带坏了孩子!” 胡四娘瞪了他一眼,转过来对着陈晈胜笑着道“好儿子!你做什么都是好的!” 陈晈慧戳着米饭,陈晈宁伸手去夹一块火腿肉,陈学时望着人头,问道“你大姐呢?” 陈晈慧含着米饭眼睛眨巴眨巴不说话,陈晈宁则是偷偷的望着陈晈慧,她也不想将陈晈来过并且惹了陈晈霏生气的事情说出来。 陈晈胜冷冷道“大姐今日心情欠佳,大约是吃不下饭了,我想问问娘亲,是否去寻陈晈,同他要了免税收的名额?” 陈学时夹菜的手一顿,几乎是立刻反问道“什么?” 胡四娘笑容僵在脸上,面对着陈学时同陈晈胜质疑的目光,哼了一声,道“是有这么回事!但是陈晈愿意的,再说了,父债子偿,你们也不想想当年要不是我爹,陈晈罗哪里进得弘文馆,早被撵出去了,还能拿了秀才?我受了这两个名额,怎地?” 陈学时一拍桌子,恨恨道“你要这两个名额做甚!咱家不缺这点钱!且也拿多余的名额无啊?” 胡四娘见他们两父子一脸怒火的样子,心中也不爽快起来,推开了碗筷,拿着罗帕扇风散火气:“晈胜小舅还没能免了税收呢!他用得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55.同窗 陈学时左手叠在右手上发出啪的响声, 五官都纠结在一起 “那你也不能拿了这名额啊,不过是税收的钱, 亲里亲戚的,你以后叫我怎么在大哥面前抬头啊!” 胡四娘白了他一眼,声调尖尖的 “是啊!亲里亲戚的,那陈田田怎么没顾忌陈家的名声?跟野……高盛思跑了?”瞅着正在低头默默喝粥的陈晈慧陈晈宁一眼,没好气道“你顾忌着陈家, 人家可不顾及,你也不想想要不是陈田田做出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情,晈霏到现在都没个像模像样的人来提亲,那些大户人家, 一听是我们陈家, 立刻躲得远远的,她陈田田那个小浪蹄子怎么没为我们想一想,怎么没为她弟弟妹妹想一想……” “娘……” 陈晈宁含着饭弱弱的喊了一声, 怯懦的指着门外。 只见陈晈霏站在门口, 眼眶中泪珠滚落,鲜红饱满的唇咬得泛出点点白色的印子, 深深的吸了口气, 倔强地说道“娘, 孩儿不想嫁,孩儿也不愿意嫁!” 言罢, 浅绿色的罗裙随着两条纤细的腿一扬, 消失在门口了。 一屋子的人顿时哑口无言, 陈晈慧陈晈宁把头埋得越发低了,胡四娘出呼出了两口气儿,一掌拍在桌子上,指着陈学时的鼻子骂道“都是你!你瞧瞧你把女儿气成什么样子了?” 陈学时头疼的避开她的手指,哀叹了一声,用手撑着额头“算了,算了,四娘,都是我的错,别吵了。” 胡四娘冷笑道“你说不吵就不吵,谁提起这个话茬的?现在理亏了就不说了,你不是觉着拿这名额不对么?我今儿就跟你好好讲讲怎么不对了!” 陈学时叹了口气,无奈的摊开手“四娘,我还脱不得你的爪了,你说说,二嫂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本来就不容易,我们又不是付不起税收的钱?” 胡四娘陡然瞪大了眼睛,像吃了□□一样冲过去,两只手一把扯住陈学时的头发,“你这回把压心底的话儿说出来吧!什么不好意思见兄弟?分明就是心疼姜梅娘那个贱、货!男人都是偷腥的猫,你以为我没看见平日里你对她眉来眼去,你当我瞎了……” 陈学时耳朵也被她揉在手掌中火辣辣的疼,头也痛,当着孩子的面他是不好意思发怒,可心中的火气冲天,恨不得掀桌子。 晃荡一声,只见一桌的菜肴悉数打翻在地上,汁水横流,碟子碗筷碎的碎,滚的滚,陈晈胜握着拳头站在那里,眼睛里燃着熊熊怒火 “给我住手!” 胡四娘从来没见过他发这样大的脾气,被他骇人的气势镇住了,而后眼泪和鼻涕齐齐流下,双手朝着空气中一扑,整个身体往地上一滚,哭天抢地道:“晈胜,你看看你爹,他分明就是……” “住嘴!” 陈晈胜气得浑身发抖,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 “名额还回去!我陈晈胜丢不起这个人!” 胡四娘的哭声顿了一顿,诶了一声,被他冷冷的目光瞪了回去。 陈晈胜抬头,陈晈慧陈晈宁互相抱成一团,缩在一旁呆愣着,他沉声道“还杵在这里干什么?都回自己屋子去。” 陈晈宁被他吼得更害怕,倒是陈晈慧大眼珠灵透的闪了一下,点了点头,拉着陈晈宁就跑了。 …… 陈晈坐在院子中磕瓜子,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看杏花树上两只雀儿打架,姜氏熬了苦丁茶过来,坐在她旁边,笑呵呵的给她剥瓜子 “枸杞啊,银子你送过去了?” 陈晈侧头从她的手掌中捡了瓜子 “送过去了,那敢不送过去?” 姜氏晓得她是揶揄自己,干干的笑了两声:“送过去就好,送过去就好,晈胜以后是个出息的人,咱对你二叔家好,就是对自己好,以后你要是在他手下能某个差事……” 又一想到陈晈的性别,她顿时心中不是滋味,这些年来告诉别人陈晈是个男娃娃,她连自己都要骗过了,霎时间觉得眼睛酸胀,低头用袖子擦眼泪。 陈晈不耐道“娘瞎操心什么?我是个听话的好儿子,回头在学堂里,天天巴结陈晈胜!” 姜氏破涕为笑,又赶紧给她剥瓜子“枸杞,你给娘说说,想吃什么,娘都给你做!” “拌干面,多要芝麻和花生,麻油少放点!” “诶,好嘞!” …… 因在山上呆了十多天,陈晈下山的第一件事就是寻了高昌允去城中的著名的俞记小栈开荤。三伏天吃烤肉的人也不多,但能来的都是些脑满肠肥的富家子弟,陈晈同高盛思一贯油嘴滑舌,虽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却得了老板格外的照顾,两人占了靠窗得好位置,往下看去就是熙熙攘攘的大街,便喊老板烫了一壶酒,烤了香葱脑花同蜜汁鸡脯肉上来。 因两人没什么钱,吃的是最便宜的包谷酒,味道霸道,喝一口口腔中充斥着浓浓的辛辣味,流到哪里烧到哪里,空腹也不敢喝的太多,解了馋后便夹烤肉吃。 两人吃着吃着,便听得隔壁有人高谈论阔,竟然做起了对子,高昌允眼力好,隔着一幅珠帘外加放满盆栽的集锦槅子,还能看出是同窗,即是学堂里有名的霸王王继灵,家中有点小钱,人长得不能说不丑,但也冲不上帅,衣裳倒是个有品味的,穿起来也人模狗样。 此番正同弘文馆的才子谈论集锦槅子上的一盆开着旺盛的蓝色花朵的盆栽做对子,那东西是老板花了大价钱,从一位售卖昆仑奴的人贩子手中高价买来的,专门找人精心培育了好几年,才弄出这一树的花朵,可是心爱的紧,便张榜了为花求一个雅名,雅名没有寻出来,倒是寻了一群秀才整日对着花做对子,没成想今日引来这个煞星,对着对着,他同那弘文馆的才子起火星子来了。 陈晈转过脑袋去,不去理会这群人,烤牛肉上的辣椒辣得她满头大汗,高昌允递给她一杯酒,含着筷子意兴阑珊的望着那边。 大约是吃到一半,两拨人便走一同走了过来,指着那盆开得茂盛的蓝楹道“邵兄,你这对子虽好,花用靛形容也不错,但你可细看,这花明摆着还透着紫儿!” 陈晈微微弯曲着膝盖,大张着,一只手搁在上面,一只手捏着筷子去夹菜,因油烟太多,她忍不得拇指和食指捏着筷子,并排着三指扇了扇,微微一侧头,看见那位邵傅的公子面如傅粉,生得骨小肌痩,虽然腰被挺得直,眼神中却透着惧怕,十指用力的抓住袖子,唇紧紧的抿着不言语。 王继灵哈哈大笑,手中的扇子啪的一声打开,轻轻的歪着头,故意捕捉邵傅的闪躲的眼神 “邵大才子说是也不是!” 面若敷粉的公子脸上闪过决绝,勇敢地仰头同他对视 “不是!靛原本就是紫色和蓝色混合的意思!” 王继灵身后的爪牙之一许礼说道“你是说我们不懂的意思?” 另一个爪牙不是学堂里的,陈晈不识得,皮肤坑坑洼洼,就像是软泥上被针尖戳了许多的小孔,泛着油光,嘴唇又黑又厚,看着老实,然而眼睛底的光狡黠得很。 邵傅眼睛不敢继续盯着他们,只能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衣角不说话。 高昌允被烟熏得咳嗽了一声,好比是滚烫的油锅下了一滴水,平静的水面丢了一块石头,所有人纷纷静下来了,转过头来盯着他俩看。 陈晈内心有点冤枉,她并没有怪罪他们扰人清净,反倒是他们找上门来了,真真是讨厌,便笑着道“哟!各位同窗,好雅兴啊!” 王继灵并不理会她,反而是去盯着高昌允说道“原来是当年的“小三元”高兄啊!” 收了折扇:“听说你文采甚好,为兄我们正讨论着这盆花……” “他哪里比得闪几位贤兄的文采斐然,这花什么来头他尚不知晓,做不得诗词的。” 她说得谦逊,便撩了袍子坐下来,问道“各位贤兄请坐,这烤肉的不错。” 她友善的态度使得王继灵更俱优越感,更加目中无人,无视陈晈继续追问道“听说你出生寒门,怎地还能上这儿来吃肉,我不晓得如今的寒门竟然富足到这个样子了?” 陈晈含着肉唔了一声,一旁默默的抢完了陈晈刚刚烤好肉的高昌允拿过帕子擦了擦嘴 “如今蠢货都能考了秀才,你见识短浅,我能理解。” 他身后的两个听了,火三丈,撸了袖子要冲上来,被王继灵挡住了,便抬头朝着一旁的小二说道“我记得这个位置是爷定下的,怎地被两个不相干的人占了?” 那小厮晓得王继灵的无赖,又晓得陈晈高昌允是店中的常客,一时间绞尽了脑袋都圆不得场,差点便要哭了,陈晈眼珠一转,便拉了要发怒的高昌允的,笑着道“原来是贤兄的位置,小弟甫一进来便看见此处视角极好,因此擅自坐了下来,倒是给小二哥添了麻烦了。” 便伸手从袖子中摸了摸,没摸出个所以然来,脸色登时一变,王继灵瞧着便道“贤弟莫不是要吃白饭罢?这等事情,倒是令我们大开眼界了。” 身后的两个嘲讽道“没钱来也吃白食,倒是丢了我们的脸。” 陈晈越发着急气恼,一旁的邵傅看见了,便从袖子中掏了一锭银子来,丢给店小二,轻声道“我替他们付了。” 陈晈感动得热泪盈眶,一把握住了邵傅的手,便说道“多谢贤兄了。” 王继灵看着邵傅嘴角泛起冷笑,又望着陈晈,阴阳怪气道“唷,原来贤弟同他早便认识啊!” 陈晈摇摇头,说“哪里认得?不过是今儿还是沾了王兄的光,否则,还不晓得如何出了这店,给书院丢脸了。” 许礼冷笑道“一口一个贤兄,陈晈你这是谁给你付了钱,就赶着往上贴啊,可真真是有奶就是娘。” 高昌允舔着牙齿,眄睨着他们,考虑着要不要动手,便见陈晈对邵傅说道“邵兄今日可是帮了我大忙,容我请邵兄和各位兄长去吃些酒水!” 又窘迫的搓搓手“只是今日……” 王继灵啧啧笑道“陈晈啊陈晈,请我们吃酒,那钱到底谁付,你付,还是邵兄付,或者……高兄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56.找茬 陈晈低下头, 做出羞愧的样子,脸色却是平淡如常, 推开众人愤愤的走了。 高昌允也跟着出去,邵傅见人走了,也赶紧跟上去,待走出大门,见身后没人, 心中大大的松了口气。 他正要走出去,方才的店小二赶紧的跑了上来,将那锭银子还给了他。 他以为是店小二找不开钱,便要从袖子中掏出小的银子来, 哪知那店小二连连推却了, 只朝着门口张望了几眼,说道“公子是高昌允陈晈的朋友罢!今日要谢谢三位了,否则那群混星要是混起来, 打砸了桌椅, 我们店的生意少不得要受影响,老板说钱是不能收的, 另外替我们谢谢陈晈高昌允两位兄弟, 下次来定然会好好款待他们。” 邵傅呆了一呆, 在店小二感激的眼神中收了银子,点点头, 往家中的方向走了。 王继灵等人吃了酒水, 大家窝在一起耍了半日, 见天色已晚,付了钱勾肩搭背摇摇晃晃的走街道上,等入了小巷,三个人都清醒了起来,便脚步稳健的往小巷深处走去。 那小巷中马夫赶着一辆精致的小马车,见有人躺在路中央,赶紧的勒了马绳,马得勒得发疼,嘶鸣了一声,他跳下车去,蹲下来望着这个面色红润,还散着酒气的年轻人,正要唤一唤,突然觉得后颈子一痛,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 陈晈同高昌允分了手,路过一旁的人家堆的柴禾时突然听得里面响动了一下,她用脚一勾,柴禾尽数都滚落出来,露出里面一个瑟瑟发抖的女孩。 她似乎是被她惊了一跳,吓得都不敢哭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一只腿还瘸着,却执着拼命向前跑,因现在已经是晚上,她脸蛋脏兮兮的,陈晈也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子。 小姑娘见陈晈没追上来,还特地的回头看了一眼,便见陈晈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突然脚腕传来剧烈的疼痛,身体突然失去平衡,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陈晈口气,几步走过去,借着月色看清了趴在泥地里的姑娘,身上穿了胭脂色的褙子,套着绯色的罗裙,后颈子上的碎发中若隐若现的金链子,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陈晈为数不多的善心打了水漂,抱着手左右张望了一下,见没有人,轻轻的往后退了一步,再看看还是还没人,捋了肩头上长发正准备开跑。 ——一看就不是好事,沾不得沾不得…… 地上的小姑娘哭声渐渐明显了起来,一个劲喊着好疼好疼,还偷偷从指缝中瞄了瞄陈晈,见他想离开的模样,心下立马就慌了,也顾不得许多,突然道“公子,你能不能把我送回家去?” 陈晈僵了一僵,她顿时哭得梨花带雨,一张小脸蛋纵横着泪痕,揉着眼睛“求求你了,我家会给你很多钱!” 陈晈转过来看了她一眼,浑身上下都透着富人的气息,通常来说,钱财都是与危险并存…… 算了,还是钱重要。 一手抄在她腋下,一手抄在她的腿弯,将瘦小的她整个抱了起来。 那小姑娘整个一惊,紧紧的搂住了陈晈的脖子,陈晈的体温传递到她身上,她害羞得抖抖索索起来,小声地说道“公子能不能挑僻静的路走,若是被人看见了……” 陈晈不耐烦道“你用袖子蒙着面就屁事都没有了!” 姑娘被她粗鄙的话说得红了脸,只能头越发往她怀中深处埋了,又嗅见那衣襟里透出来的皂角香味,脸更是红透了。 陈晈按着她指示的方向走了一会儿,沈凝玉背了竹筐跟在父亲后面走来,两人正好打了照面,她古铜色的皮肤看起来很健康,秀气的脸庞中嵌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起先是一笑,而后望着陈晈怀中的人眼神黯淡了一下,心中又失落又胆怯,赶紧的低着头挪往路边,跟紧了前头的父亲。 陈晈晓得她的名字,回家了隔三差五的总能见着,但没说上话,此时相遇也只当个陌生人,抱着小姑娘昂首挺胸的走远了,并没有发现那一双灵气的大眼睛随着她的动作,眨也不眨地,看得呆了。 小姑娘家并未居住在城中,却是在城郊,陈晈抬手搭在眉骨上,脖子转了一个来回,在朦胧月色下才眼前的院子打量完了,因走的是后门,身后是一片桦树林子,也不见有人在,小姑娘被她放下来,一瘸一拐的前去敲门,敲得极其又节奏感,乃是左一下右三下,不消一会,从深褐色的大门里走出个翩翩公子来。 陈晈抱着手踢石子,那小姑娘扑在金绍堂的怀中哭的梨花带雨,难为了金绍堂一面用眼神剜她,一面安慰怀中的妹妹, “不过是去庙里烧香如何不见了人?你可知府中的人找了你一个下午,爹娘都急坏了!” 闻言姑娘哭得更加伤心,陈晈瞅着天色已晚,不耐烦道“姑娘哭够了没有?哭够了赶紧给钱罢,时候可不早了!” 金绍堂剑眉一竖,低声道“你……你究竟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陈晈两手交叠放在脑后,挑高一只眉头,道“你大声点,到时候你整个院子的人都喊来了!” 金绍堂连忙住了嘴,懊恼的抱着怀中的妹妹,又听得陈晈道“后日我要来上学,你记得带钱来啊!” …… 这厢姜氏去洗衣裳,却听说陈学时亲自回了陈学年的好意,并未受了税收的名额,其中一个给陈世光,另一个却是报了自己的名字了。 姜氏心中忧喜参半,忧的是陈学时退了名额回来,毕竟除了这个名额,她们家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送礼,当初为陈晈胜办酒席时,她也只送了一只秧鸡而已。 喜得是,从此免了一个人税收,家中也就少了一个人的负担,陈晈的学费也就可以多多攒些了。 大晚上坐在凳子上忧愁了半天,见陈晈回来,连忙给她铺好了被子,又整理明日读书的物什,终究是没将劝诫她的话说出来。 ——陈晈胜学习都是顶好的,她只盼着陈晈能多同他靠近靠近。 陈晈并不晓得她的良苦用心,倘若晓得了,陈晈胜在学堂中兴许会过得磕磕盼盼,因昨日练功睡得晚了,陈晈便伏在桌子上打瞌睡,书本盖住后脑勺。 树上的雀儿叽叽喳喳叫唤不停,打水的丫头匆忙的跑着,老嬷嬷的恨不得长了八只手,好不容易给金绍堂梳了发髻,陀螺似得连忙转身去拿身后婢子手中的长衫,金绍堂起身让她肥胖的手在他身上穿梭,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便从一旁的镶金边的粉匣子中用尾指撇出一淡绿色的膏体来,娴熟的往金绍堂的耳朵后抹去。 金绍堂手疾眼快的挡住了她软软的、布满皱纹的手,脑袋中想起学堂上事情,脸陡然就红了,说道“今日就不抹香了。” 顿了顿,暗暗握紧拳头“以后也别抹了。” 那嬷嬷一头雾水,说道“怎地就不抹了,倪哥儿可是不喜欢这个味道?那明儿我去换一个!” 金绍堂摇摇头,闷头的拿了书囊,外面的马车已经备好了。门外的唇红齿白的姑娘施施然的走进来,头发挽成垂挂髻,簪着一对粉色的桃花簪,淡紫色的对襟上绣着两朵芙蓉花。 屋内的众婢子纷纷朝着她行礼,恭谨的喊了声二小姐。 金箐儿点点头,莲步轻移,走到金绍堂身边,左右看了一眼,屋子的家僮便都识眼色的下去了,她方才说道“哥哥,你今日去,别忘了妹妹嘱托的事情!” 金绍堂有心逗她,便故作记不起来的模样,问道“什么事情?” 金箐儿娇娇的瞪了他一眼,拽住他的衣袖嘟着嘴道“哥哥恁地作弄人!” 金绍堂含笑道“行了,再不走夫子得扒了我的皮了。” 朗朗的读书声骤然停了下来,陈晈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见门口有个人恭恭敬敬的站着,她已经睡了一回,不用想那人也迟到了,学堂里诸多双眼睛不怀好意的盯着他,再盯着夫子,但往常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夫子只是点点头,金绍堂双手合在一起往前一伸,随之弯腰,夫子点点头,他便堂而皇之的走进来了。 陈晈想起来高昌允因为迟到,现在还罚站在外面,转过头去,他的椅子空荡荡的。 从鼻孔中哼了一声,继续伏在桌子上睡觉了。 大抵是夫子对金绍堂的偏爱已经惹起了公愤,见陈晈又打瞌睡时大家便都坐不住了,这其中,由以王继灵为首,却也是老师最头疼的,他做出文雅的样子放下书本,朝着陈晈的方向冷笑了几下,起身便站了起来,道“夫子,陈晈看起来很困倦啊!” 金绍堂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恨不得将他吃拆入骨,却是不动声色的摇了摇陈晈的大腿。 无意识的陈晈挥开他的大手,抬头警告性的瞪了他一眼。 金绍堂面子有些拉不下,仍旧低声道“快醒醒,夫子……” 他还没有说完,夫子严厉地将书砸在书案上,呵斥道“坐下,我没长眼睛么?要你来提醒我?再扰乱课堂,就给我滚出去跟高昌允罚站!” 金绍堂惊讶了一番,低头一看,陈晈已经睡得天昏地暗,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他拿出书本翻开书页,看右面的字,难免余光又撇见陈晈,陈晈眉骨高高的,眉毛浓而平,耳垂却是圆润的,嬷嬷说这样的人心善,便不那么憎恨陈晈了,从袖子中掏了金箐儿准备的锦囊,偷偷放进她的桌箱,便不去管他了。 但过得一会,陈晈的哈喇子蜿蜒到了手上,他头皮发麻,已经不能不管了,快速的从袖子中掏出一方帕子,砸在陈晈脸上。 陈晈觉得脸蛋痒,用手挥开了。 “……” 他深吸了口气,将那帕子捡了回来,给陈晈擦了擦,眼睛却是看着书本的。 陈晈被他弄醒了,伸了个懒腰,问道“下课了?” 他没看她,终于在四个月中,头一次愿意搭理她道“还有一小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57.打架…… 午休时陈晈终于睡清醒了, 伸了个懒腰,掏出竹筒子前去打凉水喝, 那水是从后山的一处泉眼中引下来的,格外的香甜,陈晈打了一半叽里咕噜的灌下去,前头打了水的人却在她身后站着,对她指指点点, 陈晈听得他们讲道她吃白饭的事情。 陈晈不动声色的灌满了水,并未理会这些人。进了学堂,见王继灵正抱着手,两条腿交叠搭在桌子上, 同几个学生正说着笑话, 大家看陈晈一眼,纷纷禁声,嘴角还挂着嘲讽的笑, 便纷纷散开了。 只有王继灵不怀好意的将她看着。 过得会儿日头渐渐的升入空中, 高昌允晒得嘴唇都起了白皮,夫子终于不让他罚站, 去接水喝了。 王继灵逍遥了两天, 见陈晈都是夹着尾巴逃的样子, 终于是顺气了,便对死党说道“小样倒也识趣, 改日拖在后山打一顿这事儿就了。” 这句话说得大也不大, 小也不小, 偏高昌允同陈晈外出了,没听见,也自然是不晓得,一部分曾经受过他欺负学生觉得生生错过了一场大戏,心有不甘,另一部分同情的陈晈的遭遇,心中明白陈晈此番,乃是为了高昌允背了黑锅,谁叫她是高昌允的好友,高昌允那小三元的名字足够给他带来许多的祸事了。 是以陈晈刚刚走学堂,身上便投来许多的目光,幸灾乐祸着有之,同情者有之,好奇者有之,落了座,金绍堂正要同她讲话,她便问道“我放在桌箱中的水呢?” 金绍堂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什么东西?” 陈晈站起来,疑惑道“谁见了我放在桌箱中的装水竹筒子?” 有人暗暗的切了一声,心想她都要大祸临头,还盼着一竹筒水。 陈晈烦躁的走了一个来回,突然指着王继灵道“你是不是偷拿了我的水?” 王继灵上课时偷瞄见了金绍堂往她桌箱中塞东西,便笑道“这种办法真低级,陈晈你拿了人家的钱袋,却故意装作自己的水不见了,想让撇清你自己的嫌疑?真蠢?” 陈晈呀了一声,问金绍堂道“看看我桌箱中是否有钱袋?” 金绍堂哼了一声,眼睛死死的盯着王继灵“不用看了,那是我借给陈晈的!” “喲喲,还穿了一条裤衩了!” 陈晈轻轻踢了踢他的脚,这让他很愤怒,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侵略,拿着桌上的书本往陈晈的方向砸去。 陈晈轻轻一躲,他一只脚站在桌子上,一边淡定的撸袖子,一面说道“蠢货,你竟敢躲,原本你爷爷我都打算打你一顿就饶了你,你竟然不知死活的凑了上来。” 一旁的陈晈林看了,连连上去抱住陈晈,讨好的替她给王继灵道歉“王兄,不过点小事,别生气了!” 他还没有说话,许礼就伙同另一个同学将又架下去了。 陈晈胜就坐在一旁,仿佛与世隔绝,静静的翻了一页。 陈晈嘴角微微向上邪气,歪着头看他“我竹筒肯定在你那里,你有胆子给我找一找!” “陈几巴你个丑样!你以为你是那坨鸡屎,也敢碰爷的东西!” 陈晈又道“也就是你心虚了!” “我图你那东西做甚!好好,就是我拿的,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坨鸡屎,有本事,你来打我啊!” 陈晈微微笑开了,朝着格外同窗咳嗽了一声,正色道“各位可听见了,这可是他主动要求的啊,这么贱的要求,贤弟要是不满足他,多么的不成人之美?贤弟是那种没有善心的人么?” 随之一场哄堂大笑,陈晈突然觉得背后有劲风袭来,她轻轻一让,撇见王继灵脚边的凳子,灵活的一踢,便将那凳子踢得跳了起来,正砸在从另一张凳子上跳下来要打陈晈的王继灵身上,他哎哟了一声,膝盖传来剧痛,整个呈饼状扑在地上,陈晈一掀长衣,立马一脚踩在他后背上,踩得他脊背发出咔嚓一声,伴随着他的嚎叫,整个学堂里都禁言了。 大家看热闹的眼神都便得严肃而惧怕了起来。 一旁的许礼并着他的两个爪牙想要冲上来,陈晈看着他们只是一笑,脚上暗暗使力,王继灵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吓得他们顿时后退了半步。 王继灵愤愤道“你们都给老子冲啊,孬种!” 高昌允坐在一边啃鸡腿,啃得完了砸吧砸吧嘴,拿了一根牙签剔牙,享受得眯起了眼睛。 陈晈从一旁的桌箱中掏出个竹筒子,拔了塞子,一把扯起王继灵的头发,一竹筒水都淋了下去,眼睛却是来回的逡巡着林立着的学子们,似笑非笑道“我听人说,有种专门偷别人东西的癖好,虽然自家有钱,就是喜欢偷别人的东西,想来王兄就是患了这种病了,大家说是也不是!” 整个屋子没有人回答,王继灵大骂道“放你娘的狗……” 陈晈脚一跺,他顿时咳出一口白气,吹得面前的尘土飞扬,话都说不出来了。 有人才小声的哆嗦道“是的,我看见就是他偷的!” 陈晈点点头,用竹筒砸在他脑袋上,调头望着金绍堂道“诶,姓金的,你不来过把瘾?你不是打算在半路上找人揍着小子嘛!别费那个劲儿,过来罢!” 金绍堂腰背一直,瞬间脑袋有些放空,等反应过来后,他的拳头正有节奏的落在王继灵身上,不一会额头上出了汗珠。 听见身后啧啧的声音,他停下来转头过去,见陈晈嫌弃的望着他,继而拍跑拍他的肩膀,随手抄起一根板凳,啪的一声砸在地上,登时四分五裂,吓得一群人又是一呆,她在抄起一根板凳“怎么跟个娘们似的?试试这个?用出你吃奶的劲儿来!” 似乎是被她那一句娘们惹得生气了,还夹杂着对妹妹的不平,他更是卯足了气力,一下砸了下去,王继灵哀嚎了一声,凳子没断。 陈晈松开了脚,给了一旁歇气的金绍堂赞许的眼神。 突然眼角明晃晃的闪过一道银白色的光,陈晈心道不好,便看见王继灵不晓得手上何时抽出了把匕首,正朝着金绍堂刺过去。 陈晈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拉,另一只手击在他腋窝下,他一只手没了气力,却狠狠的将拿着刀的手向陈晈击过来。 陈晈这才晓得,原来他竟然练过几手。 许礼同几个爪牙看见老大反击,也胆气也有了,便要冲向陈晈,只是还没冲过来,就被一堆鸡骨头砸了眼睛,高昌允蹲在桌子上,叼着牙签,没好气道“你们当我死的不是!” 撸了袖子冲着三人一记回旋踢。 金绍堂左右看了看,觉得从数量上,高昌允是要吃亏,便撸了袖子去帮高昌允了。 可怜的陈晈一退再退,退出了屋子学堂,退道院子中央,她踩了个软绵绵的东西。 陈晈用脚碾了碾,心中描绘着那个形状,估摸着是踩着别人的脚了,没有松开,道了歉“兄台,不好意思呐!” 那人沉默了半晌,突然道“我,这里,有一截,木棍,你要么?” 陈晈没想到他竟然就凑在她的耳朵眼边说话,惊得她差点跳起来,苦恼道“贤兄,你晓不晓得你唬了我一跳,以后别再我耳朵眼说话了!” 那人沉默了半晌“你,踩我的,脚,我走不开!” 陈晈赶紧侧头避开了,但那人吐出来的热气轻轻拂过她的脖子,激得她一声鸡皮疙瘩“那好说,你把木棍给我,我给你松开!” 话毕,那人果然递了一根棍子过来。 陈晈手中有了货,心下什么都不怕,用棍子在手上挽了个花样,没几下就将对方手中的刀子挑了下来,顺道将他打得满地爪牙,却都是挑着看不见的地方打。 撒了气,将木棍丢在一旁松松手腕,转过来一看,那恩人眼熟的很,正是那天同夫子下棋的那位。 陈晈霍地裂开一排雪白的牙齿,笑道“喲,我一见着贤兄,就觉得眼熟,莫不是上辈子见过罢!” 对面那人一双斜飞的丹凤眼,棱角分明的唇,如同上好的白玉般的肌肤,真真是恍瞎了陈晈钛合金狗眼,陈晈只觉得胸腔中的小心脏噗通扑通的跳着,快要冲破皮肤跳到他身上挂着了。 一旁的姑娘生得一双顾盼生辉的大眼睛,噗嗤忍不住笑了,道“这是什么打招呼的话儿,我看倒像是登徒子的话!” 对面的人听了这句玩笑话,却是脸色微变,眼中竟然聚了恼意,自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场。 高昌允从屋子里拍拍手走了出来,显然那两个罗喽已经被他解决了,陈晈打得膀子痛,便搭了一只胳膊靠在他肩头上卸力。 那青年盯着她靠在高昌允的手半晌,神色逐渐冷了下来,别过脸去,阴沉道“滚吧!” 陈晈正在打呵欠,半个呵欠折在嗓子里,眄睨了他一眼,要笑不笑“怎么滚?贤兄你给做个示范?” 青年被她激的皱起眉头,转身就走了。 陈晈看着他的背影道“贤兄,你这滚得特别啊!” 那背影僵了一下,到底是没转过来。 见陈晈还要说话,那姑娘恨了她一眼“陈公子,栩哥哥不跟你计较,你别得寸进尺了,小心我告诉我爹去!” 陈晈唉了一声,高昌允提前问道“你怎么晓得他叫陈晈?” 那姑娘活泼地一笑,道“我还晓得你叫高昌允!” 小剧场 恩爱的云 陈晈整理了衣物,发髻,捋顺了耳朵旁的两捋头发,拳头拢在嘴角咳嗽了一声,见路尽头的人还没有过来,她赶紧抓着这个机会拿出袖子里的镜子照了照。 好看! 完美! 吊炸天! 收了镜子,严肃脸,低头认真捋平袖子上的褶皱,然后抬头、挺胸,一只手负在背后,望着远处的两朵说不出形状的白云,正要吟诗作对,又忍不住往路的那头望了望。 ……人呢? 她转过身来,见那青年欣长的背影已经走出了好几米,赶紧的小跑追了上去。 “贤兄,你看看天边的那两朵云,多么恩……惬意!” 殷栩抬头望了望,差点被太阳刺瞎了眼睛。 陈晈好奇他感动得眼泪水都流出来了,多么感情丰富的人儿啊!顺着手望过去,眼里流出两行悔恨的泪水——嗯,指错了方向,她眯着酸痛的眼睛赶紧换了另一只手 “你看吶,那两只恩爱的云!” 殷栩看智障似得看了她一眼,抱着书本飘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农女仕途之路》正文 58.小康之路 放学后回了家, 陈晈吃了两大碗馄饨,约摸是因为打架, 用的能量多了。 陈妞夹菜的筷子顿住了,偏盯着陈晈的左手看。 陈晈被她盯得不耐烦,低头一看,左手小臂上好大一块灰青色的印子,她咀嚼着嘴中的饭, 听陈妞忧心又故作严厉的问道“陈晈,你是不是同别人打架了?” 陈晈闷闷地刨饭,过得会,才说道“路上帮一位大爷推板车, 蹭的!” 陈妞将信将疑的看着她, 等姜氏端了玉米豆汤走过来,她便指着陈晈道“娘,你看看他的手!” 姜氏闻言, 捏起她的手一看, 好大一滩印子,脸色就沉下来了, “陈晈!你和人打架了?” 陈晈推开她的手, 将袖子撸下来, 也不去看她们,很自然地说道“我刚才给陈妞说了原因, 你自个问她去!” 陈妞顿了一下, 撇撇嘴“我觉得不是……” 陈晈嗤笑道“你怎么不觉得咱家是个富翁?你觉得就是真理了?” 陈妞哼了一声, 指着她道“娘,你看!” 姜氏头也大,便坐了下来,给她舀了碗汤,温言询问道“枸杞啊,打架是不对的!” 陈晈嗯了一声,道“娘,我没打架,照这样我下次磕了碰了?都是我打架?农家人哪里不刮点皮子下来,你非要给我扣资产阶级的帽子!” 姜梅娘叹了口气,摇摇头,又问道什么资产阶级帽子。 陈晈一顿,喝了口汤“文人讲的,就是冤枉人的意思!” 姜氏见她神色自然,没搭话,便戳了戳碗底的饭,脸色蜡黄,眼神黯淡,心事重重的样子。 陈晈咬着筷子盯了她半晌,心中猜测她是为了土里的事情。 今年陈学年看在她的份上,多划分了一些土过来,姜氏原本也乐滋滋的,但乐过之后,事情便来棘手了,她当年被陈学年板凳放倒,每逢刮风下雨,她总有腰痛的毛病,干起活来不像之前下得狠了,一直为这件事她心中膈应,如今多了田地,翻土播种,都要气力,她没有牛,仅凭着两只手,就算有陈妞帮衬,也是一项艰苦的工程。 给别人家借牛也是个不好意思的事情,万一牛瘦了,人家嘴上不说,心中是惦记着的,牛都是家中的宝,哪里舍得。 但总不能荒了这些土地,这是庄稼人的规矩。 晚饭过后陈晈去床上看书,□□和蟋蟀在院子的角落嚎过不停,她心烦意乱,只能披了衣服外出去院子中,走出了后院小门,朝着蜿蜒的小路一一直往里走,是一面四处被桦树包围的两厢开垦好的地,土质细腻,呈深褐色,是好土。 土被拢成两条宽两米,长近九米的苗床,两旁是用竹条压弯了插在土里,周围用了土墩子围起来,是陈晈和高昌允找了些人花了两三天围成。 陈晈蹲下去抓了一把土在手里碾开,等夜幕降下来,她便起身往回走。 走到小院时她见院子角落的夜昙有要开花的模样,她心惦记了,半夜起来果然看见前年种下的夜昙开了花,乳白色的花瓣层层叠叠,仿佛仙女似的垂在哪里,陈晈搬了半个凳子坐过来,夜中的天气冷,但陈晈记着梨大牛的话,先是在咬牙忍住了,过得一会感觉微风从脸上拂过,她内心总是波动,就像洪水似得停不下来,叹了口气,便起身去院子里打拳。 见天色快亮了,才从井中打了一桶水洗了身上的臭汗,蹲着去照料满院子的花花草草。 晨时陈妞起来烧火,却看见火已经烧得透亮了,陈晈正在一旁添柴,见了她指着道“快去给煮饭,我饿了!” 陈妞一面揉眼睛,一面刷锅,见陈晈拿了葱要去择,她赶紧一把夺了过来,道“你们秀才不是说君子远庖厨么?” 紧张的捏着葱 “你以后别进来了,要是被人看见了多么都不好!这是女人的地方!” 陈晈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就想揍她,别的不见她学好,偏这些封建毒瘤的精粹,她是学的一点也不差。 姜氏在院子中推着石磨将包谷面碾碎了,扫了一碗冒尖的包谷面进来,现下已经入了秋,虽然早晨太阳依旧金黄,但照在身上热度也不是太过强烈,只是眼睛看着觉得温暖,陈晈冲着门口呵了口气,太阳照耀下是冒着白气的。 陈妞将包谷面用水和匀了,打上一个鸡蛋快速的一搅,鸡蛋仿佛入了大海,在金黄色的包谷面里找不着了,陈妞麻溜的往铁锅上刷了一层油,将调好的包谷面往锅中一到,用铲子沿着锅边摊开了,金黄色的锅贴随着温度逐渐发硬发僵,不再软和了,陈妞快速的给它翻了一个面,香味立马迎面而来,陈妞扭头往姜氏方向看了一眼,问道“娘!葱好了没有?” 姜氏嗯了一声,拿着砧板上细细密密的青葱被她用粗糙的手推在刀背上,刀沿是金属固有的银白色,滚烫的玉米贴饼挨上香葱,肉眼可见那青葱的颜色逐渐变得深了,并且枯萎成一团。 这边,姜氏也将米糊煮好了。 临近了秋收,农家人的伙食都要好一倍。 姜氏端了东西,一眼见陈晈不晓得何时进了厨房,正在坐在椅子上,两只手抱着椅子背,脑袋搁在上面,馋得眼睛水亮亮的。 大黄狗就坐在一旁,吐着舌头也是眼睛水汪汪的。 她噗嗤一声笑了,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皱着眉头道“谁叫你进来厨房的?都说了你不要进来,要是冲撞了孔子圣人怎么办?” 连忙放下碗筷将陈晈轰出去,陈晈抱着凳子不撒手,她硬是拽着陈晈胳膊将人拖了出去。 陈晈始终不明白她进厨房到底怎么冲撞了死在坟墓里多年的孔子,她又没去刨他的墓,找他后代子孙的麻烦。 但显然姜氏对此有自己的见解,她觉得陈晈是个扮了男装的女娃,进学堂已经是大不敬了,还能拿了秀才,除了陈家祖上保佑,亦是孔子圣人的仁慈,大发慈悲,倘若任由陈晈胡来,岂不是顶撞了圣人?也实在是太不识好歹了。 喜滋滋的朝着正在院子里那木桩子撒气的陈晈“等会就给你吃!” 陈妞将木盆大的玉米贴子卷成手腕粗细的一条切成几段,整整齐齐的码在盘子上,舀了一勺糟辣椒拌拍碎的黄瓜,一碟切丝的大葱,放在院子里的木桌上,陈晈看见吃的什么火气都没了,两腿跟上了发条似得跑了过去,端起粥就喝了一大口。 姜氏和陈妞笑骂她没有秀才的举止,还拿筷子打她的手,陈晈顾着吃什么都不管了,反正她皮厚实,不觉着痛。 陈妞却是很操心,她见别人家秀才都是秀才的样子,陈晈却是越来越没有样子。 吃饱喝足,陈晈躺在椅子中摸肚皮,陈妞收拾了碗筷,同姜氏拿起锄头,要下田去锄草。 陈晈一咕噜爬起来,也寻了根锄头放在肩头。 姜氏一见,以为她要去侍弄那些野花野草,也就算了,直到陈晈跟着她们出了院子,方才惊讶道“陈晈,你要到哪里去?” 陈晈稳了稳肩头的锄头,嫌弃她们大惊小怪“干活儿!” 姜氏和陈妞相互看了一眼,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陈晈白了她们一眼,说道“下田!” 还没等姜氏说话,陈妞最先跳起来了“你去什么田里!你一个秀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你去做什么,让别人看见多笑话!” 陈晈掏了掏被她震得发麻的耳朵,推开她一人向前走去。 姜氏心中也慌了,孩子是她生得,陈晈是个什么秉性她晓得,一旦决定了九头牛都拉不会来,她只能一路劝陈晈回去。 陈晈哪里管他们,到了田里,举起锄头就刨地,姜氏见没办法,又想说不定是陈晈在学堂里听了老夫子要孝顺的话,一时间心头热罢了,她从来没干过农活,学陈世光养花草还行,这会子她刨地,等刨一会累了就消停了。 便只管叫陈妞别理她,该做的继续做,等了一会,也没见陈晈停下来,她练武练得一副好身体,这点事情不算什么。 到了中午,陈晈已经累得满头大汗,陈妞给她倒一碗冲水了的甜酒,陈晈喝得一滴不剩,约摸到了黄昏,姜氏和陈妞就等着看陈晈的笑话,回头见陈晈蹲在十几天前开垦好的土前,拨下去的西瓜、辣椒、四季豆等作物已经开始发出了碧绿色的芽! 因之前为了避免太阳晒,所以用包谷杆子和枯树枝盖起来了,陈晈正在将这些东西挪开。 陈妞在一旁看了半晌,最后还是不厚道的嘲笑道“陈晈,你这是四季不识,你种这些,还指望它们冬天发芽不成?” 姜氏只当她是闹闹,是养花的雅兴发了,她一贯溺爱陈晈,也就随着她去了,反正那点地本来就没种什么东西。陈妞来向她告状,自然是不理会的。 过得会儿陈晈便将种子连根挖了起来,她没经验,一锄头下去,便将一些挖断了,陈妞是个地道的庄稼人,看那幼苗被她折磨得断了,心尖都是疼的,便赶紧阻止了她 “你要做什么?这样挖是不行的!” 陈晈把锄头丢在地里,掐着腰喘气“那好说,你挖一个正确的给我看看!” 姜氏和陈妞将这些瓜果幼苗运回了家中,陈晈便走去院子后面她的桦树林小基地。 陈妞因好奇她的举动,跟过来一看,土坯墩子里面里分明是平整的土地,土壤松软,一看就是才翻新过不久。 房子两边还有新挖的水渠,陈妞找了一圈,原来是引了后山沟渠里的水,陈妞晓得那股子水是从深山里的巨石下流出来的,水也颇为奇怪,一年四季水都是温暖的,越靠近源头越烫手,流到她家附近时只能像夏天被太阳晒过的一般,不温不凉的。 陈晈便将幼苗统统种了下去,那屋顶是她同高昌允专门用竹片搭的,就像现在的大棚温室一样,陈晈在两头加了炕,另外向高盛思借了钱,扯了麻木来储存在屋内,就等着冬天扑上去。 一家人不能理解她到底发的哪门子的疯,又拗不过她,见她一个人忙里忙外的,自然是心疼的,也就陪着她闹腾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操!”陈晈愤愤地拿着竹扒走进大棚 黄昏了陈妞扳完了跟前玉米杆子的包谷, 望着田野里还有一半的挂果的玉米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姜氏走过来背起装满玉米的背篓,喊道“回家吧,看这天气,这几天都晴朗,我们慢慢收。” 陈晈晓得是因为她的缘故, 姜氏和陈妞才收工得早,倘若她不在,她们要等天色发暗了才会回去,吃过晚饭后又匆匆的点着桐油灯刺绣, 只是想多为了几个铜板而已。 陈妞点点头, 转头望见山上的甸果很多,她心动得很,但害怕天色暗了不安全, 便拉了陈晈同她去采甸果, 姜氏懒得管他她们,回家做饭了。 这种野果子到处都是, 村里人的小孩子是时常采来吃的, 大人偶尔也会去弄点回去晒干了给小孩当做零嘴。 但现在是农忙时节, 也只有陈妞这样对食物极其执着的才会顶着累摊了的身子去弄这些东西。 陈晈也是累得很,心中怨念四起, 也强压怒气着帮她采, 因一时找不到装的, 只得脱了外衣,等见陈妞在满山的朱红色的山丹花捧着甸果欢天喜地的跑过来时,她的竟然也没这么不耐烦了,便回身去不远处的土里拿了背篓,用梧桐叶细细的贴了空隙,将甸果连着衣服放在背篓里面。 不一会,竟然采了小半背篓,天已经黑的只剩下天边的一抹白色,陈妞心中有点遗憾,待看见半背篓甸果时,她也就舍得回去了。 一路上扳着指头算如何弄这些果子,陈晈被她念叨得不耐烦,便说道“拿一部分晒干了泡茶,另一部分”她故作神秘“我这里有个好法子。” 陈晈带着她走了一段狭窄的山路,快到了尽头,便叫她在一旁等着,借力跃起攀在一丈高的树丫上,两手接替着往树上爬,陈妞只能见着她深蓝色的身影冒到树杈最高处,青色的烟雾从黄色的树叶中冒出来,是她手上拿着的点燃的草团子中发出来的。 晚上时陈妞应陈晈的吩咐将甸果洗干净了,碾碎放在锅中用小火慢慢的搅拌着,紫黑色的果肉翻滚,发出滋滋的声音,陈晈拿了刚刚弄出来的蜂蜜进来,让她掺入锅中仔细搅拌,果酱的香味渐渐散发出来,陈妞忍不住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她还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欣喜的看着陈晈。 陈晈笑道“明日吃饼子的时候,你加上一点,才叫好吃。” 陈妞一把抱起装甸果酱的罐子,哼了一声“不行,那太浪费了!” “你不留着吃还留着发霉啊?分一半出来,我给爷爷送去!” 陈晈放下罐子,陈妞和姜氏一样,穷得都吝啬了,一点好东西非要留着,等坏了才舍得吃,倘若是一堆东西,也要捡坏的吃,等吃完了坏的,好的也坏得差不多了。 陈妞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分了一半进另一个坛子,心中却是琢磨着怎么吃,一会又好奇的问道“你哪里学来的法子?” 陈晈将剩下的蜂蜜放在土罐子里保存,院子里一株牡丹长得好,明日便拿着这小罐蜂蜜和果酱同那株牡丹去给陈世光。 “书上学来的。” 陈妞眼中流露出羡慕的光。 等入了深秋,陈晈立马将炕燃起来,保持大棚里的温暖,不过冬天日照不够,条件都是差一点的,陈晈也无可奈何,况且她没什么经验,都是前世看电视学来的,因此越发照顾的细心,每日天一亮,她就是起得最早的,倘若上去找梨大牛,定要嘱咐陈妞好好看管。 陈妞只觉得她是异想天开,但却是不敢违背她的话,自然也是尽心尽力的,后来陈晈将部分花草也搬进来了。 隆冬时下了大雪,棚子顶都堆积了一尺来厚白雪。 银装素裹的世界空旷安静,除了陈晈和高昌允用竹扒刮积雪发出的簌簌的声音。冷冽的空气中一哈一口白气儿,陈妞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雪地里,她手中挎着个篮子,黝黑的粗鞭子摩擦着她的后背,冬天到了她自然白些,衣服又厚重又宽肥,因是塞了野棉花,她不敢随便洗了,整日在厨房里忙活,所以衣服都是斑斑点点的,,多半是些油点子。 但却是不冷的,陈晈打了狐狸皮给她做新小褂子,家中人人有两件,穿在里面保准暖和,因这件事被胡四娘看见了,要来讨一件,陈晈直接将她轰了出去,而后也不晓得说了什么,胡四娘竟然没再找来。 但她和姜氏是万分不敢穿在外面了,虽然陈晈说这是打猎时破坏了兽皮,卖不得好价钱的狐狸皮,但要是传到了陈学年的耳朵眼里,给他扣上不孝的名头就不好了。 高昌盛带着毡帽,穿得也跟一个球一样,但十分的干净,衣服料子也不见一个补丁,都是今年新进的料子。脸蛋冻出一团圆圆的红晕,眼睛乌泱泱的,一面刨雪一面看她 “陈妞,你来摘辣椒?” 陈妞点点头,陈晈种的辣椒竟然红了,其实青时她就摘去做菜了,原本以为辣椒等不得红了,就得冻死,可现在辣椒活得好好的,就是格外的辣,又香,稍稍吃一点就鼻尖冒汗,一般来说,相同品种的辣椒在干旱的土地中结出来的椒是要比土壤肥沃的地方要辣得多,但陈晈种出来的又要比干旱土壤中的椒更加辣了,陈妞很喜欢,但总是舍不得,陈晈一共也没种多少辣椒,还有别的作物呢! 什么小黄瓜啊,芸扁豆c南瓜等等,西瓜大约占了三分之一。 高昌允收了竹扒,掀开了帘子进屋子里去烤火,他前一段时间就过来了,明年就要乡试,原本考得上考不上他也不放在心上,但况今年陈晈要参加考试,他跟着她多少也收敛了心思,见这里面暖和,索性搬进来住,又能摆脱家中群罗里吧嗦的长辈,又替陈晈守了园子。 陈妞一面摘新鲜辣椒,发觉脚边的瓜叶相当一部分都冻开得始卷叶了,甚至有些发黄发枯,心中一慌,当下就要去找陈晈。高昌允一把拦住她道“别去烦陈晈了,她晓得的,这几天就为了这个闷闷不乐了许久!” 他说的是实话,最近陈晈是白天也愁晚上也愁,用手薅头发都要薅秃了,那新结的西瓜瓜皮都青得发亮,可眼看着植株就要冻死了。 她愁,但姜氏更愁!陈晈来年就要乡试了,整日在土里面搁着,她深怕她荒废了学业。 陈晈蹲在地里翻来覆去去检查西瓜瓜藤,高昌允在一旁按她的吩咐将瓜捋顺些,又将包谷杆子顺着大棚外面的搭了一圈,只剩下顶棚是由着麻布盖着的,透着光,棚子的一头是陈晈养得花花草草,有一株半人高的碧桃了不得,树干被陈晈用麻绳等裹出了姿态,一些枝条也用线拴住了另一头绑石头,垂在地上。 碧桃已经开花了,花瓣一层叠一层,虽然开得窸窸窣窣,但冬日里能看见桃花开花,实在是个稀奇的事情,他专门告诉了高盛思陈田田,陈田田没说什么,倒是被高盛思嘲笑了一阵。 待第一场雪下来,陈晈白日照料着瓜果蔬菜,夜晚挑灯夜读,乡试考试内容主要是来源《论语》c《中庸》或《大学》c《孟子》等,另外要写五言八韵诗一首,经义四首,后面这两项,陈晈还真没办法,但作为穿越的唯一金手指,唐诗三百首她是背了些的。 —小时候她的成绩是不错的,长大后就算了。 一想起这个陈晈多多少扫有点幽怨,那时候多逍遥啊,现在她就是逍遥一点,都能遇见将来惨不忍睹的自己。 总不能在土里挖一辈子吧? 前面两项还好,她别的优点没有,但从小是过目难忘,背书是最不费脑筋的,来回翻了好几遍,又是用心的记,她简直能将几本书倒过来倒过去一字不差的背出来。 但吟诗作对子——她实在是不行。 刨完最后一捧雪,拇指大的雪花洋洋洒洒的就落下来了。 “操!”陈晈愤愤地拿着竹扒走进大棚。 陈妞已经摘好了辣椒,正蹲在地上看着那瓜叶子耷拉着脸。 陈晈明白她的担忧,但也不想同她说得过多,主要是她到现在都没有想好解决的办法。 陈妞见她不说话的样子也不敢多问,又想逗逗她开心,她现在已经不嘲笑陈晈奇异的想法了,冬季吃上新鲜辣椒的事情让她多少对陈晈信服了一些,况且就算没有这件事,她的小弟陈晈从来都是言笑晏晏,天大的事情都不放在眼底,她平日里嘲笑也没什么,现在却是舍不得了。 便哄她道“枸杞,一会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辣椒小炒肉好不好?” 高昌允一听,立马巴巴地跑过来“好啊好啊!” 陈妞冲着他哼了一声,“没有你的份!” 高昌允垂头丧气的走开,而后又转身过来,存了一丝希望的问“就一点点行不行?我看守棚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陈妞道“别人都不晓得里面是干什么的,不过以为是我家搭的猪棚子,你哪里来的苦劳?” 高昌允理亏,一时间也找不到说辞,倒是想起个了不得的事情来。 “陈晈,金绍堂约咱们去郊外打猎,你去不去?” “什么时候?” “我算算好像是明天?” “” 小剧场 剧场二 微臣有药 “圣上!听说您食欲不振?微臣有药!” “圣上!听说您孤枕难眠?微臣有药!” “圣上!听说您坐立难安?微臣有药!” 圣上垂头叹气中:“朕无碍,只是思念一个人。”又含了一丝希望的问道“爱卿可有良药?” 陈晈沉默了半晌,眼中噗嗤闪出一竖火光 “圣上!爱而不得,不就是阳痿么?微臣有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那公子微微一笑 陈晈原本是不乐意去的, 但高昌允早就替她接了请帖,这回子请帖不晓得丢到哪里去了。 她总不能不去, 虽然爽约这种事,她是做得出来,且很顺手。 但金绍堂家中的奴仆亲自过来接人,陈晈犹豫了一番,看着他拍拍双手, 身后的两个奴仆立刻挑着雕花红木箱上来放在大厅中,诚恳地道“这是我家老爷的一点心意,那日之事多谢陈公子了。” 陈晈没说话,那面皮白净的小厮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陈晈走了两步, 小厮跟上来,凑在她耳边,同她咬耳朵“那日之事, 我们家老爷对公子万分感激, 只是这” 陈晈偏过她头,真特么烦别人在她耳朵边说话“有什么好感激的?我认识你们家小姐?我只认识你们家少爷!” 小厮干干笑了两声, 附和着说是, 他来的目的之一是送礼, 第二便是请求陈晈莫要将这件事讲出去,毕竟事关女儿家的名节, 原本他一路还在想, 如何才能将话说得明白, 若是陈晈嫌弃他们小人之心如何办,现下放心了,便笑眯眯请陈晈往前走。 高昌允早就在外面等她,今日他穿了褐色的直裰,袖口还缀着一圈厚厚的灰色的狐狸毛,陈晈则是一身月白色的对襟,但衣角袖口都是用银线绣了流云海浪,绣艺是上乘的,但针线的质量并不是很好,黯淡无光,要仔细看才看得出了,陈晈在里面穿了狐狸皮子制成的背心,套了两条裤子,靴子里是陈妞特地贴了狐狸毛的,虽然看起来比她平日里的身材粗了不少,但她一贯瘦小,现在却是有几分强壮的模样,正正好。 由小厮领着进了院子,才发现梅花树下早就坐了陈晈胜陈晈林,除此之外陈晈只认得关云c秦离c苏亥祥c权广青,余下的都有印象,但她时常不去进学,便也对不上名字了,陈晈惊讶的是邵傅竟然也在,但却没仔细看他。 邵傅有点失落,其实他们两个一起进来他就在看他们了,但陈晈和高昌允似乎是不认识他似得,听说他们在学堂里处处受王继灵的欺负,后来还打了一架, 高昌允和关云秦离等人走得近,对其他人是又影响的,但。 便喜滋滋的同他们坐一处了。 陈晈原本也要跟过去,但却没位置了,秦离自发的站了起来,他其实对陈晈是敬佩的,没人敢将王继灵揍得这样狠,这样大快人心,但谁能保证她不是下一个王继灵? 陈晈并没有看他,没看见似得从他身边走开了。 秦离脸色发僵,他还只说了一个“贤”字,就看见陈晈抬头到处找位置,对面的邵傅眼睛又亮了起来,但身边已经坐了李青棠和季旋,正想着如何让陈晈看见自己,便见她寻了个位置。陈晈因想道是金绍堂请的客,她是他同桌,坐一坐他身边也没什么。 反正也没有人坐。 便一屁股坐下来了。 大家寒暄的声音立刻停了下来,纷纷转头望着陈晈。 陈晈从桌上枣泥甜糕,自顾的倒了一杯酒。 她不合群是大家伙都知道的事情,所以陈晈并未同他们敬酒,他们也没觉得意外,但仍旧直勾勾的盯着陈晈看。 陈晈抬头慵懒的扫了他们一眼,他们立刻纷纷低下头,端酒杯的端酒杯,吃饼子的吃饼子,吟诗作对的立刻吟诗作对,仿佛方才的沉默都是陈晈眼花似得。 陈晈眯起眼睛,也没放在心上,红枣甜饼好吃,在饼子不起眼的角落还戳着小小的李记两字,是城中李记甜品铺的招牌糕点,陈晈慕名而去,好几次都落了空。 盛糕点的碟子倒是精致,左右不过巴掌大,天气冷,陈晈又是习武的,自然比不得这些整日泡在书里的竹竿似的秀才,别说是一碟子,就是再来三碟子,她也是吃的下的,便推开自己案几上已经吃完的碟子,伸手去拿邻桌上金绍堂的碟子。 这个时候,手短的劣势就很明显了,她抻直了手,最长的中指也只能轻轻碰道碟子边缘,并且蹭得它更远了些。 她又懒得起身,便努力的往前凑了凑。 倘若是别人,早就被嘲笑了,但对象是陈晈,且是连夫子也放纵不管的陈晈,大家便都视而不见了,即便是心中觉得好笑,也憋起来了。 再说了,文人的斗争,哪里比得上武人的粗鄙,例如王继灵之流,不过是个空有蛮力的渣滓,要对付陈晈,得在文采上。 另一只洁白细长的手将那盘子往陈晈面前推了推,他手背上的肉十分匀称平整,但手却是不瘦的,有肉,隐藏下的脉络也只透出一点点青色的影子,仿佛美玉中暗藏的花纹,陈晈是不喜欢瘦手的,即便是手指欣长好看,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就像美女一样,丰腴可能是美,但瘦骨嶙峋就绝对不是美了,手这种东西,不仅是视觉上要震撼,得好摸才行。 陈晈觉得这一双手,摸起来定然是不错了,掌边尾指连着的软肉,看起来细白细白的,纹路也是细细的,有条不紊的码在一起,让并没有患强迫症的陈晈看起来很舒服。 她缓缓等盘子再推过来些,再张开五个手指头伸过去,一面拉住碟子边缘,一面满足地摸见了因为她被碟子挡住视线而看不见的那四个手指头。 凉凉的,又滑又软! 那触感快速的消失了,陈晈觉得遗憾,便抬回了碟子吃糕点,并未理会那只手的主人 ——妈的都不让摸!!! 陈晈察觉周围又安静下来了,且目光又朝着自己射过来,她抬头不耐烦的扫了一眼,这回大家没在她的淫威下继续装作接耳交头,却是看得呆了。 从高昌允的角度并没看见陈晈对她身边站立的人做了什么,只是觉得气氛诡异,他磕着瓜子,望着站在陈晈身旁的那人脸皮从白到红,再到白,眼睛仿佛是一汪无波澜的古井,最后是温和的笑了。 高昌允觉得他笑的有点勉强,乃是出于自身良好修养的惯性下,他微微扫了周围一眼,大家越发安静了,他们甚至是坐直了身体,一脸的恭谨。 高昌允嘎磕了一颗瓜子,声音尤其的响亮,惹得那公子看了他一眼,且微微一笑,并未点头,高昌允晓得这乃是个有地位的人才惯有的姿态。 但对象是高昌允,他并未领情,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了。 于是大家纷纷转过头望他——陈晈好歹是没正面同人家对上,勉强算是不知者无罪,高昌允这分明是作死啊。 关云秦离赶紧地暗地里用手拐高昌允。 高昌允本来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故意道“你戳我干嘛?” 关云都要哭了,又转过头小声的喊陈晈。 但陈晈不出意外没有搭理他。 那公子微微一笑,虽然晓得陈晈看不见,但仍旧是说道“陈贤弟,你来了。” 安静的空气里传出压抑的吸气声。 “我人都坐这里了,你说呢?” 那吸气声更大了。 陈晈抬头,好巧! 她立刻扬了一张笑脸,呵呵呵呵道“哟,原来是大哥啊!你一个人来的?怎地不喊我?我好去你家门口等你啊?等三天三夜都没问题,我很皮实的。” 拍拍屁股站起来,其实凳子并不脏,但她时常坐草地,所以养成起身拍屁股的习惯,一紧张就忘记了。 周围又是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那少年别过脸去,但又红了,愠怒道 “不必!” “有必要有必要!来来来,快快入座,这东西好吃啊!” 高昌允想捂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陈晈正好打拳回来, 少年脸蛋染上一层薄怒, 瞪了陈晈一眼。 陈晈微微缩头,不再去惹他, 用袖子将坐垫作势擦了擦,弓腰递给他。 少年立马感受到四周投来的目光,便是躲也躲不开,索性迎着众人的目光扫了一圈,众人识相的都低下头来了。 少年才坐了下来。 但他这一个动作, 立刻让众人对陈晈另眼相看,甚至心中已经打了许多个猜想,邵傅更是痴呆的看着。 陈晈并未察觉,便是察觉了她也是不管的, 否则她名字就要倒过来写, 便凑过去问压低声音问 “诶!贤兄,敢问你怎么称呼?我还不晓得你名字呢!” 少年端茶的手微倾,眼睛飘在案几的一脚, 避开她目光。 “蔽姓殷, 字柳瑜,单名, 一个, 栩字!”然后又威严的扫了座下的人一圈, 侧过头道“贤弟,这几日, 书, 读得如何?” 众人唏嘘, 原来陈晈同九江王世子如此熟识,难怪上次她在学堂中揍王继灵,世子殿下还给她递木棍,想来此番坐在殿下的旁边也是理所当然。 金绍堂因方才家中有点事情,家丁前来唤他过去了,这会子回来,他穿了一件猩红色的披风,进来时方解给小厮,里面着了金线纹绣的锦袍,正要上前一拜,便见世子殿下侧头问陈晈近来的读书情况,他其实早就怀疑陈晈同殿下认识,但几次试探陈晈,陈晈皆是一无所知的样子。 他向殷栩行了礼,因陈晈现下那个位置,原本是他的,他便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寻了原先给陈晈备的位置,方才坐下了。 陈晈将这些看在眼底,算是明白了自己抢了人家的位置,但坐便是坐了,此番要起来就显得假惺惺了,遂作罢。 陈晈喝了一口酒暖身子,又吃了几口菜,作为主人的金绍堂起身敬酒,酒过三巡,便有小厮进来,禀说一切已备好。 金绍堂做了个请姿态,大家便起身走了出去,几人中只有苏亥祥c权广青出身寒门,陈晈实际上算寒门,但她挂着陈学年的名字,算不得太穷,其余的再不济也是能与高昌允家世比肩,都带了各自的随从或者小书童,高昌允的书童还在家中替他顶罚,肯定是来不得了,大家上了马,陈晈看着殷栩走到马车旁,青衫的仆人立马跪在地上,将健壮平整的脊背露出来,殷栩却是绕过那人自己上了车。 有意思的是,周边的人似乎是习以为常似得,并不觉得殷栩坐马车是特立独行,大家说笑着,高昌允骑着马走到她身边,问道“你怎么认识这个人的?” “我就记得那日他给我递木棍了,倒是想认识,可今儿这到底算不算认识?” 高昌允轻轻的驾了一身,马儿向前走去了。 关云落了单,他是个嘴闲不住的人,见陈晈一个人骑马,于是扬鞭跟了上来,揪着两只下垂的眉头,抚着心口说道“陈晈,方才我都要被你吓死了。” 陈晈看着他脸上丰富的表情,很难想象一个人的五官竟然能做出这么多高难度的动作,轻笑道“又怎么了?”话锋一转,倒是想起个重要的事情问他“听说那日我揍了王继灵后,他几没来上课,是真的么?” 陈晈认为,即便是她那一架干得王继灵哭爹喊娘,但照他的性子,按理说不会这样善罢甘。 关云以为她是担心王继灵找她麻烦,顿时想,陈晈也是个会害怕的,心中对陈晈仅存的丁点畏惧也消散了,自认贴心的凑到陈晈耳边说道“是啊!” 拍拍她的肩头安慰道“他不会来找你麻烦了。” 陈晈嘶了一声,疑惑道“他咋就不来了?” 关云环顾四周,见大部队都走在前面,隔他们已经有好几米,方才低声说道“事情是这样,原本王继灵是同金家二小姐金箐儿定了娃娃亲,本来嘛,明儿乡试了,王继灵拿了举人,金家也就为两人成婚,但王继灵听说未来媳妇是个聪慧貌美的女子,便按捺不住了,犯浑找了许礼同一个狐朋狗友,两人将去庙里拜佛的金家小姐拦住了听说金家小姐只是受了惊吓,但这桩姻亲是结不成了,金家虽然才搬来一年,你也晓得那做派是王家比不得了,说句难听点的,本来就是王家高攀,攀就攀了,还做出这种有辱斯文的事情,王继灵回去哪里还有好果子吃?” 陈晈喔了一声,嗤笑道“我瞧着金家小姐也不是个眼瞎的。” 关云勾起垂在肩头的一缕头发,坐在马背上昂首挺胸,脑袋随着□□马儿的动作轻轻摇晃,目光飘向远处,优哉游哉地说“其实也怪不得金家,他们才搬过来,哪里晓得王继灵的浪荡形迹?” 陈晈好笑道“你这回又是哪里听来的八卦?躲床底下听来的?” “什么八卦,这是!”我爹告诉我的,关云正想告诉他他爹同王继灵的父亲是好友,突然意识到陈晈后半句话,清澈的眼底燃起熊熊怒火:“陈晈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做躲床底下听来的!你给我说清楚了” 陈晈挥手扬鞭,啪的一声,马蹄奔腾,后面的关云急红着脸,马儿脚下尘土飞扬,他一面挥着鞭子一面大喊“陈晈,你给我站住!” 大家望着一追赶的两人,权广青玩笑道“不如我们现在就来打个赌,赌关兄到底追得上陈兄否?” 众人也谈了半路的诗词歌赋,都腻烦了,听得这个主意纷纷叫好,只是秦离等一向胆子小的人怕得罪了陈晈,便默不作声了。 城郊的北山林子深,如今又是隆冬,食物匮乏的季节,野兽都纷纷出来觅食了,说起来好猎,却也是有点本事才猎,这些秀才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最多也就是射个兔子,真正的大物件是没有他们的份儿的。 北山的林子葱葱郁郁,都是马尾松等常绿植物,裹了一层雪,看起来很厚重,金色的眼光洒在上面,晃眼一看像是许多细碎的金粉,金家的家僮早就在歇脚的亭子旁寻了一处平坦的场地,燃了篝火,摆起酒水糕点。婢女和小厮们忙碌的穿梭在雪地上,原本松软的雪已经被践踏得发硬了,陈晈最下到,便有仆人引了上来,要扶陈晈下马。 陈晈翻身一跃,从马上跳下来,将缰绳递给小厮,由小厮牵下去了。 冷冽的风刮过来,陈晈嗅见梅花的香味,举目望了一眼,不远处似乎长着几株梅,在落尽了叶子的枯枝旁十分的冷艳。此时关云才追了上来,气势汹汹的要打。 陈晈笑道“你先别打,你瞧瞧后面的人,都把你当赌注了,我要是你,应该先打他们才是!” 他应声转过去,见随后而来的人或者摇头叹息,或者哈哈大笑,李青棠瞧着他阴郁的眉眼故意逗他说道“我就说陈晈会赢” 关云气不打一处来,扬起马鞭作势要打李青棠,李青棠右手和左手拍在一起,发出啪的一声,故作遗憾地说道“诶呀呀!出师未捷身先死,关贤弟,你瞧瞧,我方才就赌了你,这就输了,今日想必也是赢不了了。” 关云一听,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更是不可能放过李青棠了,两人你追我赶,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陈晈大略的扫了一圈,见周围炊具几乎多出来许多,一旁的金绍堂察觉她的困惑,道“前儿我妹妹听说我要邀请你们来狩猎,巧的是她原本是约了几个世家小姐去赏雪,便同我商议了可否两件事并作一起了,办个临时的赏雪大会。” 陈晈转过去看他,金色的眼光将他俊俏的脸蛋渡上一层金色的弧度, 他的头微微倾斜,认真的看着她,正在打量她的情绪,似乎是怕她误会,连忙解释“他们都知晓了,我嘱咐了过管家,叫他告诉你这件事情。” 陈晈点点头,打了个呵欠离开了。 狩猎的规矩是谁打的猎物多,便是赢家,魁首可得关家大小姐的亲自酿的梅花酒,陈晈觉得更无趣了,打了个喷嚏,找了快地扒干净上面的积雪,一屁股坐下来,抬起头看着他道 “嗯,你们去吧,我有点累了,先烤烤火!” 权广青耳朵捕捉了这句话,忍不得偷偷的盯着他俩,慢慢的挪了过去,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袖子里硬邦邦的东西,他又期待的望了陈晈一眼。 陈晈并不晓得有后背有这样一双眼睛盯着,只想打发了金绍堂“我没兴趣,你们去玩吧!” 秦离不知何时凑了上来,鼓起勇气劝道“都来这里了,你不去多不好玩?也扫了兴不是?” “我怕我去了更扫兴!” 陈晈似笑非笑地说道。 秦离变了脸色,别过眼去不敢再看陈晈的眼睛,他的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捏紧了。 金绍堂皱起眉头道“陈晈,你这话什么意思?” 陈晈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上,扬起下巴看他 “话里的意思!” “秦离只是好意!” “关我毛事儿!”陈晈笑道“先说啊,我来是看在那堆礼品的面子上。” “你!” 秦离赶紧拉住了他,轻轻劝解道“绍堂,陈晈就是这样,他没有恶意的。” 金绍堂满脸写了不可理喻,哼了一声甩了袖子,便离开了。他走了秦离就更慌了,他其实害怕单独同陈晈呆在一起,当着陈晈的面也不敢跑,去也不是留也不是,又不敢开口,急的脸都红了。 陈晈看他一副怯弱的样子就腻烦,挥挥手道“你走吧!” 秦离眼睛一亮,结结巴巴道“那,那我就先走了!” 等人都走光了,陈晈从家僮那里要了一点柴禾,点了一堆篝火,火苗燃得吱吱响,将周边的雪都融化了,陈晈伸出两只冻得通红的手反复在火焰上烤,直到烤得手暖哄哄的,她又要了个冷饼子,用树杈穿了放在火上烤着,烤脆了皮就啃一口,啃得没有脆皮了又接着烤。 苏亥祥巴巴的跑过来寻权广青,权广青老远就看见他了,深怕惊动了陈晈,连忙起身去拦住他了,压低声音说道“小苏,我连弓都拉不起满,我就不去了,我正好同陈晈请教学问。” 权广青歪头看了一眼,只能看见陈晈的背影,他皱起眉头“你同他有什么好请教的?你又不是不晓得他” 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你爱去不去!” 权广青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的大石头才落下去了——这种扫兴的事情他要是做出来就是不合群,他是万分不能做的,可现在有陈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他推脱也不显得不合群了。 转身望了陈晈一眼,他正在专心致志的烤饼子,并未发现这一切。 陈晈正烤饼子烤得热络,突然一捧雪砸下在火苗上,朱红的火炭发出痛苦的滋滋声,陈晈的狗啃似得饼子也吃不成了,她抬头一看,唇红齿白的小姑娘站在她面前,身上披着宝绿色的流纹织锦羽缎斗篷,梳着垂鬟分肖髻,金色步摇在阳光下十分的刺眼。 她两手插在腰杆上,气势汹汹的问道“你就是陈晈?” 陈晈随手将穿着饼子的枯枝往身后一丢,拍拍手上的饼屑道“我不知道啊!” 小姑娘圆睁着双眼“什么叫做你不知道?你是谁都不知道啊!” “我为什么要知道?我凭什么要知道?” 两手一摊“我也很无奈啊!” 小姑娘柳眉倒竖,伸出手指着她的鼻尖气得话都说不匀称“你,你,你” 此时听得不远处吵吵闹闹的声音,陈晈寻声望去,见金绍堂等人同一群人对峙着,闹得不可开交, 小姑娘看她严肃起脸蛋,终于找回了一丝面子,哼了一声道“别看了,是我哥哥,领头的是我哥哥王洪宗。” 陈晈沉默了半晌,问道“王继灵总不会跟你有关系吧?” 小姑娘翻了个白眼道“不巧,正是我堂哥,拖你的福,现在正在家中罚跪祠堂。” 陈晈看着她神气的模样就烦,只能自动屏蔽她,坐回地上开始用心的照料那堆柴火。小姑娘仿佛是一拳头砸在棉花上,不仅没得到应有的效果,倒是觉得此时的自己仿佛跳梁小丑似得,登时怒火攻心,什么都顾不得了,伏腰一把捏住陈晈的衣领。 陈晈没想到她竟然这样任性,心中也不舒坦了,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警告道“放手!” 见陈晈脸上出现了怒意,她带着嘲讽的笑道“原来卑鄙小人也会生气啊!” 陈晈快速的冲着她的手腕关节轻轻一捏,小姑娘吃痛,登时松开了手,等反应过来,扬手就要给陈晈一巴掌。 陈晈侧身让开了,她没得逞,便要追着打第二次,脚底一滑,她整个人扑向陈晈,陈晈眼疾手快让开了,但她慌乱中拉住了陈晈的手,陈晈没察,便同她滚在地上。 倒是不痛,但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那边正在争吵的人便都闻声赶过来了。 陈晈望着吃惊且带着羞意的目光,皱着眉头嫌弃道“看什么看,吃你家大米了?” 金绍堂脸都烧红了,一把提起她的肩头的衣服,吼道“你给我起来!” 陈晈啧了一声,抬起一只爪爪要挥开肩头的手,突然觉得手掌的触感不对,她脑袋中一阵电光火石,后知后觉的望着小姑娘的胸口,不可置信的看看自己的爪爪,然后想伸回去比了比,好像是这个位置。 小姑娘的哭声更响更幽怨了! 她咳嗽了一声,突然耳朵便扫过一阵微弱的风,陈晈就地一滚,手不得以找了个支撑点,还是个软绵绵的,陈晈僵硬的抬头便看见一个黑面的青年站在那里,瞧着轮廓和身子底下的人有几分相似,勉强扯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这是你吓的我!我没想占她便宜!” 此人是王洪忠,是弘文馆的学生,他身后还站着陈晈罗,此时正望着她嘴角冷冷的一勾,躬身向王洪忠面色愧疚地说道“王兄莫要生气,是我这个当哥的管教不严,才叫陈晈成了这个模样,说起来都是我不尽责” 甫一说完,站在他身旁与他同样是弘文馆的学生道“陈兄,这不是你的错,是你这个弟弟干出来的好事!” 陈晈心中觉得好笑,便看着不远处殷栩缓慢的走过来,因他肤质偏白,在雪地里就衬得更白,颇有几分病美人的姿态。 望见眼前这一幕,殷栩脸色沉了下来,将目光快速的从小姑娘身上移开。 大家见他来了,纷纷让开一条路,哄然的声音纵然安静下来,只有王洪忠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众人只听闻他爆喝道“陈晈,我杀了你!” 陈晈见金绍堂在一旁,连环的往金绍堂身后一躲,接着他整个人被她推住后腰送了出去,吓得本来在起头上的王洪忠赶紧的收了拳头,然而金绍堂已经刹不住车,眼看着就要跌在地上,陈晈抓住他的手腕往后一用力,金绍堂就像陀螺一样,又转回陈晈的怀中,虽然金绍堂感觉搂住自己腰身的两只手十分有劲,莫名的觉得脸蛋一红,站定之后生气的将陈晈往后一推,愤愤道 “陈晈!松手!” 陈晈耸了耸肩,两手一松,她怀中的金绍堂整个身子都栽进了土里。 陈晈啧啧了几声,同情地说道“你看你,一天就瞎提要求,看,这回栽雪里去了罢?” 好心的伸出爪子将他脸蛋旁的雪刨开,露出他阴沉得快要滴水的脸,扬起下巴问“瞪什么瞪,再瞪我就吃了你!” 金绍堂气得肺都要炸了,他开始在心底反问自己,今日请陈晈来到底是不是太冲动了? 陈晈见他不理会她,便站了起来,将两只手紧紧的抱在腋窝下,方才刨开金绍堂脸上的雪,这回子冰凉得很,见王继灵攒紧了拳头还要打,赶紧做了个避开的姿态,然而王洪忠这一拳并没有砸下来,陈晈定睛一看,又是那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多么善良的一双手啊,陈晈感动得涕泗横流,正要上前去抱住殷栩好好的表达一番感激之情,便看见恩人上前一步,却是看也不看陈晈,从旁边的侍从手中接过一根铁棍递给王洪忠“此等,恶霸,实在,可恶,你,用这个!” 陈晈“” 此时地上的姑娘已经被人扶了起来,嘤嘤的哭泣着,王洪忠正在气头上,便伸手接过了铁棍, “多谢世子殿下!” 陈晈一顿,方才王洪忠喊殷栩什么? 她的心仿佛掉进了冰窟窿,转头一看,高昌允也是一脸震惊地望着殷栩。 因被殷栩的侍从瞪了一眼,他没骨气的缩回去了。 陈晈觉得今年应该去算个命,她好像太不顺了。 垂头丧气的看了殷栩一眼,见殷栩并没有再看她,她的心更加凉了,王洪忠得了殷栩的首肯,便执棍要砸过来,陈晈眼大吼一声慢,两只眼睛溢满了泪水,委屈地道“殿下!草民冤枉啊!” 金绍堂“” 殷栩面皮绷得更紧了,王洪忠见此,生气道“陈晈,休得狡辩!” 陈晈颤着声音道“殿下,陈晈冤枉啊!”用袖子擦擦眼睛,道“请世子殿下给草民一个公道!” “陈晈你个混” 王洪忠还没有说完,立马住了嘴,甫一抬头,果然看见殷栩身边的侍从脸色阴沉下来,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不论如何,顶撞皇族是大不敬之罪,今日即便是他占理,但这话也不能乱说的。 要说来,王洪忠原本是弘文馆的学生,一直以来就同碧溪草堂的学生明争暗斗,原本一直如此也就罢了,偏前几天平日里生龙活虎的王继灵被揍得重伤回了家中,金家还上门来找个说法,如今王继灵被关进书房抄书,都同陈晈和金绍堂脱不得关系,他一直暗中寻机会,想彻彻底底的算了这笔账,今日小厮来禀说金绍堂宴请众人城北狩猎,他便故意带着一群人前来,自然也是顶了狩猎的名义,他一心来找茬,自然是挑了许多无礼的借口,关云一等人虽不晓得他同金家的恩恩怨怨,却晓得他就是存心来找茬的,毕竟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是以他们也并未留情面,双方甫一见面就吵了起来。 这回王洪忠差点脱口而出辱骂陈晈的脏话,虽然大家都不待见陈晈,但陈晈到底是碧溪草堂的人,外敌面前是兄弟,自然都是朝着陈晈这边说话了“哼,王洪忠,陈晈说话怎么就是狡辩了?要知道眼见不一定为真,怎地不让陈晈说话?你心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两军交战,无耻者胜! 王洪忠一噎, 愤怒道“好好好!陈晈,当着世子殿下, 我不信你还能巧舌如簧,说出个颠倒来!” 陈晈右手半握成拳,拇指伸出,抚摸着嘴角,望着一旁紧紧裹着斗篷, 被一帮丫鬟婢子围着粉挂泪的小姑娘,露出两颗贝齿,眼睛微微眯起, 小姑娘原本哭得梨花带雨, 见她猥~琐的眼神, 登时气得急跺脚,一旁的王洪忠等一干人就要发怒,陈晈方才道“诶, 上次我们在街道上见过, 你不记得了?这次怎么装得像我们第一次见面似得!” 小姑娘听他胡说八道,哪里还记得哭, 要不是丫鬟婢子拽着, 她早就不顾一切的冲过来, 撕了陈晈的嘴,声音尖锐而急促“你胡编乱造,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你这个混蛋!” 王洪忠眼皮一跳, 脖子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他极力压抑自己,朝着殷栩一拜,方才咬牙切齿的说道“陈晈,你要胆敢再说出侮辱我妹妹的清誉的话,我定然要” 陈晈哼了一声,漫不经心的整理自己的衣袖“既然不知晓,怎么晓得我叫陈晈?今天我一干同窗都杵在这里,她怎么就一眼认出了我?”又望着他笑道“你叫什么我还真不晓得,但貌似你很清楚我嘛!” 说着眼珠就转到了陈晈罗身上。 陈晈罗迎着她的目光心中一跳,这个情势他是不能插手的,总不能说是自己将陈晈和盘托给王氏兄妹,一来陈晈是他亲弟弟,二来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却背地里做打人小报告的事情,倘若揭穿了,他岂不是众人眼中的六亲不认背里说人坏话的小人? 便不着声色的后退了一步,王洪忠看他这行为,心中冷哼了一声,心底却想着如何回了陈晈这话,自是万万不能默认的,毕竟事关妹妹的清誉,一咬牙“我下人告知于我!” 此话一出,陈晈罗心中松了口气,陈晈胜和陈晈林两人才从树林里赶过来,望着众人一头雾,也不敢轻易说话。 陈晈笑道“那你下人还有没有告诉你我长得尤其的帅,尤其的才学横溢,尤其的”她歪头再看了小姑娘一眼,方才弯腰朝着殷栩一拜“殿下,小民冤枉啊!” 殷栩一言不发,金绍堂亦是沉默,倒是碧溪草堂和学习同弘文馆的相互窸窸窣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清楚,李青棠高声道“你倒是说啊!你查陈晈作甚么?” 王洪忠飘了明知故问的众人一眼,气得手都在发抖,陈晈自己做了什么事儿他不清楚?现在王继灵还躺在床上呢! 陈晈望着他发黑的脸色,微微一笑“可是为了王继灵的事儿?是报私仇?” 关云带着众人又是一阵起哄,王洪忠的身后的人自知理亏,也不敢出言相对。 陈晈友好的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露出个明事理的笑容,拍拍王洪忠的肩膀“王兄,继灵在课堂上犯了纪律,被罚,是夫子的下的定论,你如何迁怒道小弟身上来了?若是觉得受屈,找夫子去,你却来为难我,我陈晈自认为读书不多,却也不是个软骨头,这等被人冤枉的事,我是不会承认的!” 王洪忠一把拍开她的手,恨恨道“陈晈,一码归一码,今日是说我妹妹的事情,你莫要扯远,摆脱罪名!” 说着看了金绍堂一眼,金绍堂转而看着陈晈——金箐儿的事自然是保密的,要是说出来,以后金箐儿的名声也不要要了。 陈晈还是头一次被他用这样祈求的目光盯着,可怜巴巴的,像只哈巴狗,突然觉得金绍堂也是有点可爱的,顿时心情大好,说道“王兄,我处处忍让你,你倒是不识好歹,既然如此,那就就事论事!我从来没见过你们兄妹,诚然我跑到这个隐蔽的旮旯也,没有罪过罢!可你妹妹却在这里撞上了我,和我发生冲突!这是不是太巧合了?” “你什么意思!” “老实说你妹妹长得好看,我见色起意也是正常,可偏偏她晓得我是个恶人,却不躲开,非要惹我来,令妹的想法倒是与众不同啊!” “你!” 王洪忠气急从地上捞起一根木棍,要朝着陈晈砸去,他方才举起的瞬间,人便被殷栩身边两个面容深黑身材健硕的侍卫扑在地上。 陈晈冷哼了一声,道“王洪忠,你同你妹妹在世子殿下演这一出栽赃嫁祸,不就是为了替王继灵出气,累我名声!” 又转过去厌恶的瞪了小姑娘一眼。 那小姑娘哭都哭不出来,被人架着,干挠爪子,尖叫道“你胡说你胡说!” 陈晈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瓜子,边磕边阴阳怪气的模仿王洪忠的话“好好好!当着世子殿下,我不信你还能巧舌如簧,哭出个颠倒来!” 关云等人忌惮着殷栩,也不敢笑出来,心中却是乐开了花,要知道他们同弘文馆斗了那么久,没有一次是胜得这么痛快!有些虽然不待见陈晈,此时心中是服气的,纷纷朝着殷栩拱手道“殿下!请为陈晈做主啊!” 王洪忠喊道“殿下,我妹妹就算再恨陈晈,又如何会拿自己的清誉来诬陷,分明就是陈晈狡辩!” 陈晈好笑道“这就要问你们了,明明是王继灵的错,你们也还能揪着我不放,再则,你妹妹不愿意拿清誉来博?我就愿意到世子殿下面前犯蠢?我就是色胆包天,也还是在乎自己的人头的。” 更何况,陈晈嫌弃的看了小姑娘一眼,她头发凌乱,衣襟因为挣扎微微敞开,露出一小截脖子,就像是街边的疯婆子,令妹也实在啧啧” ——这就是过分了。 陈晈林用眼神示意一下陈晈,好歹人家一个小姑娘,摸就摸了,怎么说人家都吃亏,见好就收别太过分了。 殷栩朝着地上的王洪忠道“你,还有,可讲的?” 王洪忠恨不得将陈晈大卸八块,却是一句有理有据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心中又气又怒,眼角都是红的。 殷栩见他没话,便道“如此,送去给县令罢!” 王洪忠立马就着急了,他家是书香世家,这件事又关系到妹妹的名声,自然是不能出宣扬的,连忙朝着殷栩磕了一个头,喊道“求殿下”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当初可是他求他来做主的。 陈晈磕完了手上的瓜子,拍片碎屑,方才说道“草民恳请殿下,这件事便罢了,王兄的妹妹尚小,不懂事,我却不能做他们那样的人,倘若闹大了,虽然能还我一个公道,但王兄的妹妹声名必然受损,何苦来哉!” 李青棠立马就道“总不能这样便宜了他们,陈晈,你仁厚,人家可不是这样的,连这样厚脸皮的事儿都做得出来,今日你让着,明日还不晓得他出什么招来整你!” 众人纷纷附和着说是! 陈晈只管摇摇头,做出一副苦情的样子摆摆手,金绍堂关云等抑制住要暴揍她的冲动,坚强的把戏演完。 “谁说我们不要名声?今日我们得要一个公道!否则,你们弘文馆的觉得我们清溪草堂的好欺负不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是夫子的独女,吴媛媛。” 王洪忠最后向陈晈道了歉, 灰溜溜的带着妹妹走了。 众人目送了他们远去,心中却是痛快的很, 因而对陈晈的态度也好了起来,便又邀请他去打猎。 陈晈又缩回了火堆旁,并没有打猎的意思,大家也不敢太劝她,此时, 高昌允邵傅一前一后骑着马跑过来,隔着老远喊陈晈“诶!大家一起去那边的林子,兔子很多啊!” 下了马,见众人都围在一起, 他一头雾水, 关云拉他到一旁,小声的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事儿,才说了一半, 高昌允跑过来一把握起陈晈仔细检查“格老子的!他没动你吧!兄弟我去帮你揍他!” 陈晈扳开他的手, 恰巧迎见殷栩的目光,只见他面色不悦地走开了。 陈晈呵呵两声“刚才你不来, 现在马后炮!” 高昌允尴尬地说道“去刚刚是去拉屎了, 我不晓得!” 陈晈推开他, 摆摆手道“无事,反正我都摆平了!”一撸了袖子, 就要坐下, 金绍堂迟疑了半晌, 道“既然兔子多,你也去打吧!” 他说不来好听的话,但是方才陈晈没有说出金箐儿的事,总算是又帮了他一个忙,总得说声谢谢。 听见一声轻喝,殷栩已经坐在马背上,枣红色的马屁嘶鸣,嘴里冒出白气,撅起是个蹄子跑了。 人们纷纷上马,追随他而去,陈晈望着他的背影半晌,拉过旁边的马,翻身跃上,也跑了出去。 秦离也想跟着去,偏自己腿无力,蹬不上马背,得小厮用肩膀才顶上去,望着大家骑着马屁踏雪飞奔,他着急不已,用了气力扬马鞭子,砸在马屁股上也是不痛不痒,马儿就跑得怠了。 陈晈文采不行,打猎可是看家本事,一群人的马儿奔腾在树林中,陈晈总是最后头的,陈晈胜都要比她快上几米,但若是雪窟窿里冒出个物什,陈晈的箭却是最先到的。 一场下来,大家都垂头丧气,除了高昌允李青棠等猎了几只兔子,旁人皆是两手空空,邵傅更是羡慕的看着她手上滴血的小兔子,脚边喘气的狐狸和沙獾,还有一只犰狳,陈晈得意洋洋的拎起东西在手中晃了两下,惹得大家羡慕嫉妒的目光,巡视一周,却不见殷栩和金绍堂。 陈晈正纳闷着,身后传来一阵马儿的嘶鸣,金绍堂手里提着一只貂,几只秧鸡,殷栩身后的手下拖着一只梅花鹿,一只獐,正缓缓向他们走来。 陈晈突然觉得手上的东西轻飘飘的,都没点分量感。 往回赶的时,陈晈默默的走在队伍后面,趁着众人相互交谈时,她轻轻夹了马肚子,溜到殷栩身边,苦恼而懊悔地说道“殿下,小的起先不晓得您尊贵的身份,多有冒犯了!还请殿下千万要饶恕小民啊!” 殷栩沉默了一会,并没有看她,倒是他身边的侍卫嗤笑了一声。陈晈心中不爽,故意大大的咳嗽了一声,那侍卫虽然觉得陈晈是个欠揍的的小子,但主子没说话,他便懒得理会陈晈。 “无妨!” 殷栩低低说道,双腿一夹马肚子,马儿便向前走了。 陈晈赶紧又追上,嘿嘿的笑着。 殷栩问道“有事?” “这实话说吧,草民原本是想打几只兔子,在世子面前表现表现,可方才见了世子,便晓得自己闹了个笑话。” 低头用羡慕的眼光看了一眼侍卫手中的狍子,难免又迎上侍卫嘲笑的目光。 陈晈更加惭愧地说道“草民竟然在殿下面前班门弄斧,叫殿下笑掉大牙了。”见他无甚反应,赶紧趁热打铁拍马屁道“世子的箭法真是好啊,陈晈也不晓得要多少年才能练成这样的本事。” 金绍堂走着走着没瞧见殷栩,便调转了马头,正好瞧见陈晈低头服小的一幕,他祖父是做官的,这样的巴结的模样他实在是见的不少,他心思玲珑,仔细一琢磨,便猜测其中的缘由不过是陈晈先前有眼不识泰山,将殿下认错了,方才知晓了,这回正想方设法讨殿下欢心。 原来真是不认识殷栩。 心中又嗤笑陈晈果然是个趋炎附势的,他没有冤枉同你,即便是救了自己的妹妹,他还是个小人,折回来,他救妹妹,不也是看在妹妹允诺她钱财的份上么?他竟然哈妄想同陈晈交好,真是瞎了双眼了。 这么一想,他心中顿时像是压了一坐大山,见殷栩没搭理陈晈,他便也不想去碰插一脚了,尽管让陈晈在殷栩面前显出她的丑陋嘴脸。 殷栩听陈晈一番鼓励的话,又淡淡的望着她手上的染血的兔子和狐狸,突然觉得很有趣,转过头来直直的看着她,眼中带着笑,却是冷冰冰的 “怎么,不打,老鼠?这样更能,衬托,我的厉害!” 陈晈一顿,打着哈哈道“殿下您说什么?草民听不懂啊!”又低头指着他侍卫问道“他不会打我罢?” 殷栩没说话,算是默认了,陈晈方才敢靠近他小声说道“王爷,这年头拍马屁不容易,您得体量民生啊!” 殷栩就算是再不苟言笑,此时真是绷不住了,咬着红唇,嘴角却是上扬的,看得出是在竭力压抑着。 身旁的侍卫惊讶的看着殷栩,仿佛见着千年的老铁树开花似得! 陈晈望着他,冬日里空气寒冷,冻得他雪肌透红,虽然才是少年,然而已经是面若朗月,眼似净莲华,仪容俊美异常,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似的,又与生俱来一股子贵气,陈晈看得心旌摇曳,不由得啧啧称奇,这世间果然有如此合眼缘的男子。 ——格老子的,总有一天得弄到手! 殷栩不晓得陈晈内心的变化,然而那个侍卫却是个有心的,当即沉下了脸,幸而陈晈将贪婪的目光挪开了,云淡风轻地问道“也不晓得世子殿下喜好什么,给陈晈个巴结的机会!” 殷栩收敛了笑容,道“不必!” 便走远了。 大家回到了营地,便将猎物都交给下人处理,随即就涂了酱料,放在火上炙烤着。 金箐儿同几位姑娘已经在亭子中围着暖炉坐在绣花的软垫上,或吟诗作对,或讨论些脂粉绸缎。亭子四面都覆上雨过天青色的软罗烟,风一吹便要乍起,眼见着儿郎们骑着矫健的马儿过来,丫鬟婢子纷纷压紧了帘幕,风只能无奈的将软罗烟吹起一个个鼓包。 屋子里的人早前听奴仆禀说王洪忠来闹场,她们还挺担心的,但因是女儿家,她们不便出面,便听从老奴仆的嘱咐,乖乖的呆在亭子中了,而后老奴来传话,便都晓得了陈晈的事迹。 其中有几位小姐都晓得王洪忠的妹妹王洪妍那个泼辣性子,难为陈晈被他们哥俩缠上了,还能脱身而退,大家纷纷对陈晈都起了好奇,听见马蹄归来,也坐不住,纷纷掀开了帘子,偷偷瞄着打猎归来的儿郎中,哪一个才是陈晈。 领头的自然是殷栩,大家看着看着,纷纷羞红了脸,又望着金绍堂,果然是一表人才,再望邵傅,清隽淡雅,再望着高昌允,她们就有些不认识了,然而都是顶好的模子,往常,李青棠等走在街上,也是能吸引一堆目光的了,然而今日,李青棠竟然也是平常了,只是那群人中,有两人长得极其的打眼,一位五官长得精致俊雅,脸蛋亦是白净无瑕,吊儿郎当的骑着马,东张西顾着,另一位眉眼温顺,脸庞轮廓柔美,小心翼翼的拉着缰绳,深怕一不小心就栽了下去。 两人皆是女面男身,但却比男人更加柔美,比女人更加英气,散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大家纷纷揣测两人的身份,丫鬟婢子上前拿来帷帽,小姐们戴上了,方才尤奴仆将帘幕拉开,纷纷向殷栩行礼。 殷栩道了声不必拘礼,众小姐连着一干婆子女婢纷纷都起了身来,一旁早已经有小厮用矮木桌将篝火围了起来,摆上茶点瓜果,两个面皮白净的小厮跪在篝火旁小心的烤着半熟的羊腿。大家按着礼数坐下。虽说重视男女之防,但就如同农家的女子出门不必裹面纱,也可上街卖绢花一样,贵族倘若是以物什覆面,出现在此种宴会上,也是能行的,只是规矩稍稍严谨些,且不能同男子坐在一起,因而她们便依次排成一排,规矩的坐在对面,若是大风刮过,丫鬟和小姐们都紧张得很,深怕被人窥得冰山一角。 陈晈见此,顿时感慨良多。 邵傅坐在她的旁边,小声道“陈贤弟,这酒可不能这样喝,容易醉!” 陈晈闻声转过来,正好对上邵傅一双圆溜溜的杏眼。 笑道“贤兄看起来眼熟啊!” 邵傅顿了一顿,道“我那天在酒楼里。”见陈晈已经转过头去,望着一个穿着粉色的罗群的小姑娘将白雪踩得咯吱咯吱响,引得大家纷纷抬头,陈晈也不例外,她却是丝毫不顾及众人诧异的目光,眼中跳跃着兴奋,长长的睫毛又翘又卷,像是一只瓷娃娃一样,脸蛋晕着娇憨,到是可爱。 到嘴边的话就折了回去——他其实就是想说声谢谢。 陈晈觉得小姑娘有点眼熟,在脑海中搜刮了半晌,突然记起她就是那日他同王继灵打架,站在殷栩身后的小姑娘。 旁边的关云嘿嘿的凑过来,语气里透着骄傲“晓得这是谁么?” “不晓得!”陈晈老实地回答。 “是夫子的独女,吴媛媛。” 陈晈喔了一声,望着特立独行的吴媛媛,在一干带着帷帽捂得严严实实的小姐中走向殷栩,朝着他一拜,便走过去坐在他右手边的位置了,与她正对面的是金绍堂,却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陈晈喝了口酒,见吴媛媛呵呵的笑,望着火焰上的羊腿,似乎是很馋的模样。李青棠便笑道“吴妹妹原来喜欢这个”他还没有说完,吴媛媛仰着一张小脸,哼了一声“谁说我喜欢这个?” 突然看见他身边的金绍堂,一拍桌子“陈晈,你也来了?” 一干小姐早便对吴媛媛的行为感到不满,但顾忌着自家的教养,便头沉默了,这是听她指出陈晈的名字,不晓得陈晈的小姐们纷纷都想掀开帘子一角,好看看陈晈到底是个何方神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是啊,我也来了!” 陈晈干干笑了两声, 道“是啊,我也来了!” 吴媛媛转过去看着金绍堂, 声音放得柔软了些,甚至带着女儿家特有的娇嗔“绍堂哥哥,听说你打了一只雪貂,貂是灵畜,又小又灵活, 很不好猎,我长这么大还没有摸过呢!” 黑黝黝的瞳仁像是泡在水里的玛瑙,流露满满的期待。 金绍堂正在倒茶,声音淡淡的“是我运气好, 若要论箭术, 殿下的箭术远在我之上!” 大家听罢,逮着这个机会纷纷接过话,将殷栩的箭术夸了一夸, 吴媛媛自然是也随口说了两句体面话, 眼中却是满满的失落。 陈晈从盘子中捡了一粒葡萄干在嘴里,嚼出滋味, 不理会对面那些小姐隔着帷帽也在奋力窥探她的目光。 小厮从其貌不扬的土坛子中舀出一勺绿色的东西放在巴掌大的白瓷碟中, 另有女婢将绿色的膏状物体用勺子揉成圆球, 擦掉盘子边缘沾上绿色汁液,小碟子除了中间的绿球, 别的地方都是白得反光, 陈晈用鼻子嗅了嗅, 没嗅出个味道来。 关云观察到她的小动作,凑过来兴奋的讲“一看你就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才说完,突然意识到她是陈晈,又是反应快的把头往后一仰,面带恐惧地说“我没没别的意思,我不是映射你不晓得韭菜花酱!” 见陈晈懒得跟他计较,他才放下心来,小心翼翼的凑过去“这是契丹人喜欢的东西,我们这边可是不常见,咳咳,你肯定是晓得的,我就是故意说一说。”将茶盖揭开,喝了一口茶润嗓子“他们最喜欢用这个东西蘸羊肉吃,羊肉膻,这个味道呛而霸道,蘸一点咬在嘴里,羊肉的味道不但不被它的呛味盖过去,还能吃出羊肉的甘美来,什么羊骚味都不见了。” 陈晈眯起眼睛一望,婢女正用拇指大的木汤匙舀出一勺黄橙橙的麻油浇在绿色的东西上。 关云继而轻轻拊掌道“这个其实也不是稀罕物件,就是趁着春天,将韭菜花摘下来洗干净,先放入盐c花椒c姜,用蒜臼子捣烂了,放在罐子中密存半个多月,捞出来,放上点麻油,做法虽然简单,但味道配上羊肉简直是难以言喻,据说契丹人吃肉食都喜欢放一点,我是没吃过,今天倒是有口福了。” 瞧着陈晈兴致缺缺,他也不敢再说了,眼巴巴的等着婢子将韭菜花酱和一碟烤羊肉端上来。还冒着白色的雾气,香味扑鼻,惹得大家食指大动,但都端正的坐着,毕竟上面坐着殷栩,对面还坐着一干的妹子。 吃时也是细细的,讲究的吃,陈晈嫌弃羊肉塞牙,便将肉片下来吃,就跟吃牛排一般,动作难得的斯文了。 帷帽是白纱,小姐们还是能看见东西,只是能见度低些,坐在陈晈正对面的人稍稍能看清楚她的长相,坐得远些的就看不清楚了,此时有下人来报,说没找着权广青。 权广青是从王家兄妹闹一场后就没见着了,此时已经开宴,也算殷栩是个年青且不计较的,并无太多的礼数,倘若换了另一位皇家子孙,权广青是免不得一顿责罚。 苏亥祥望着身边权广青空荡荡的座位,道“秦离,你方才不是去找陈晈么?那时候我看见权广青还同陈晈坐在一起,你不晓得他去哪里了?” 一直低头吃饭的秦离吓得筷子都抖掉了,一张比女子还要端丽的脸吓得不知所措,连连摆手道 “我不知道啊!” 金绍堂放下筷子,淡淡道“苏兄,我记得我们找过陈晈后,你方才找的权贤兄,按理说时间还要往后推,怎么问起我们来了!” 苏亥祥原本是料想秦离胆小,定然吓得慌乱,最后只能去问陈晈这根硬刺,没想到金绍堂三言两语就替他解了围,于是连连解释道“我是去邀请了他去打猎,但权兄推拒了,我以为秦兄晓得他的行踪。” 金箐儿便道“秦公子不知道也是正常,兴许权公子有要紧的事儿!” 苏亥祥又赶紧称是。 陈晈皮笑肉不笑道“苏兄怎地不亲自来问我?” 苏亥祥脸一白,手指都握紧了,他可不想招惹陈晈,当初进碧溪草堂,是他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换来的,决不允许因为一点过错损害了他在夫子眼中的印象,这也是他不管是受了多大的欺负,都默默忍受的原因。 陈晈看着他的脸色由白转青,方才慢慢的说道“我去方才休憩的地方找找,说不定能找着权兄” 瞧着她脸上的笑意苏亥祥紧绷面皮才松懈下来了,扯出笑容道“那有劳陈贤弟了。” 秦离诧异的看了陈晈一眼,正好对上陈晈的眼睛,陈晈故意一瞪,吓得他赶紧缩脖子,像一个小媳妇一样。 说实在的,秦离实在是长得太母了,比许多女人还漂亮。那些小姐望着他,又观望着陈晈,两人虽说都是男身女相,但却长得各有千秋,到真真是叫人心中又是妒忌又是羡慕,不由得绞紧手中的帕子。 陈晈走回巨石旁,听见细微的翻书的声音,绕过去一看,可不正是看书看得入迷的权广青,他仔细的将书读了一遍,然后闭起眼睛默默的背诵一通,再翻过一页来,许是余光瞟见陈晈的靴子,他快速的将书本卷起来塞进袖子里,硬邦邦的一块,脸色窘迫的望着陈晈。 陈晈抱着手道“大家已经猎完了,这会儿正在吃饭,你躲着,就不怕殿下怪罪!” 他脸上的红色褪得干净,面色发白,陈晈瞥见他十个手指头冻得通红,跟一个个萝卜棒子一样,指关节的褶皱都被撑直了,就像是从里面注了水,有些地方皲裂了,流出一点点泛黄的脓水来,这冻疮确实严重。 陈晈皱着眉头道“还不快随我去!” 权广青赶紧站起来整理衣衫,一面小跑跟上陈晈的脚步,小心地说道“陈贤弟,能不能别将”别将他躲着看书的事情说出去?他一贯愚笨,无论学习什么都要比常人付出更多的努力,能拿了学堂第二名,是他历尽辛苦。 陈晈没有回答他,他心中轰隆一声,一会担忧殷栩要治他不敬之罪,一会想到同窗定然都晓得他不是天性聪颖了,甚至会觉得他蠢笨,花了那么多功夫,也只能勉强考个第二名,金绍堂永远是第一名,他甚至能想象他们见他时那种原来如此的眼神。 越觉得难堪,一脸菜色的入了席,没想到殷栩没怪罪于他,又忐忑的跟着众人吃了饭,发觉陈晈除了对付食物,旁的话是多的也不说一句。 他只得胆战心惊编说自个瞧见个麋鹿,因而追了半晌,没追上,才回来得晚了。 低下头看陈晈,陈晈压根没管他说什么。 心中终于松了口气。 席间,几位小姐就着梅花出了上联,有心考考对面的人,并没能拦难倒了李青棠等一干想要表现的人,因而便没有陈晈说话的余地,那些想要考验陈晈学识的小姐都有些气馁,也越发觉得陈晈沉得住气,并深信她学识过人,才不肯接她们的上联。 陈晈倘若知晓她们的想法,只怕牙都要笑掉了。 同陈晈一样引起小姐们注意的另两个,自然是金绍堂c高昌允,一个是金家大少爷,一个当年的小三元,殷栩自然是只能远观的,她们便识趣的没将注意打在他身上,金绍堂一贯不说话,但多少得给自己妹妹的面子,偶尔也能对上两句,高昌允却是不得不表现了,毕竟同窗都晓得他进来学习下降,屡次乡试都失败了,都等着看他笑话。陈晈胜虽然是去年的小三元,但容貌不及这两人,自然没被姑娘们盯得紧。 可高昌允也是有两把刷子,被逼急了,勉强做出一首咏梅的五言绝句来,叫大家拍手称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被打 羊肉吃过后, 后面猎过的兔子秧鸡等一类都剥了皮腌制好了,拿上来烤, 虽然天气寒冷,但一面吃酒一面啖肉,也就不觉得了。 不消一会太阳便搁在山头,冬日天黑得快,大家便都收拾了, 纷纷骑上马往回赶。 权广青和走在后头,他现在一见陈晈就心虚,毕竟他晓得自己其实并不是去猎麋鹿了,只是躲着温书, 故而特意避开了陈晈。 苏亥祥追上来同他一并走, 同说道“你平日里做事有模有样的,这回却抵着犯错,殿下向我问起你, 还将我吓了一跳, 生生编出个谎言来,说你忙着猎东西, 还好你说你猎麋鹿了, 要是说得岔了, 殿下可就不只是生你的气,我也得遭殃!” 权广青一听, 心中恍然明白原来此番是他在其中周旋, 连连拱手谢道“这次多谢你了, 他日若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定然竭尽全力!” 苏亥祥大方的摆手“咱俩什么关系,就别说这个了!” 权广青一听,心中更是感激不已,只叹三生有幸,交了这个兄弟。 关云正好走在他们后面,听了半天墙角,心中对苏亥祥的厚脸皮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巴巴的驾着马跑去找高昌允,将刚才听见的八卦告诉他,话罢小声的骂道“真会捡功劳,人世子殿下压根就没打算跟权广青计较!”。 高昌允听罢闭起眼睛,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心中却揣摩权广青家中贫困,对同样寒门出生的苏亥祥惺惺相惜,学堂中两人形影不离,可苏亥祥这个人,善于心计,两面三刀的,哪个也不晓得他心中想什么,权广青眼睛也瞎得厉害。 关云讲完,正逢陈晈骑着马靠过来,他本来想憋一憋,到底是没憋住,八卦的又给陈晈重叙了一遍。 陈晈的反应更加淡漠,他实在是觉着无趣——八卦这种东西,就是要分享者和被分享者都有共鸣嘛,他们丁点反应都没有,讲起来有嘛意思? 于是颠颠的跑去找秦离了——他虽然不敢随便发表言论,但好歹会做出不可置信的样子,比那两个实在好太多。 高昌允听见马蹄远去的声音,睁开一只眼觑了觑,见他走远了,另一只眼睛也睁开了,嫌弃的啧啧两声“你说这些寒门子弟,表面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得,实际上么 ” 陈晈眄睨了他一眼“你刚才不是不感兴趣么?” “我” 他指着关云,又指指自己,噎了半天“关云那个憋不住事儿的鸟样,爷能同他一样么?爷才不会把什么都挂在嘴上!” 快到家时落了雪,陈晈推开院门,搓着手进了屋子,姜梅娘面色麻木的搓着土坛子,嘴角有一堂青紫色印记,眉尾亦是,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已经哭过了。 家中虽然整洁,但明显少了许多东西,泥土打的地面有些坑洼中还残留着一点碎木屑,大黄狗也不待在前院了。 陈晈立马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姜梅娘转身看见了她,赶紧一把拉住,笑得比哭好难看“枸杞啊,你吃饭了没有?” 陈晈冷冷道“吃了,现在气力大的很!” 姜梅娘听她阴阳怪气的就知道瞒不住了,赶紧说道“枸杞,别惹你爹生气了,这回确实是你的不对!” 陈晈又怒又气的转过头来“什么叫做我不对!” 姜梅娘憋了许久的眼泪刷的就掉下来了,扬起巴掌,又没舍得打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哭着,仿佛要将多年的委屈都哭出来 “娘只盼着你能好好读书,中个举人,官老爷我们也不当了,就当个教书先生,可你呢,你说后面那些败家玩意是什么?你告诉娘后面那些败家玩意是什么东西!?” 陈晈咬紧了后槽牙,蹲下来要去扶她,被她挥手拍开 “我晓得你性子倔,只能劝你,可是你呢?我和你二姐辛辛苦苦的赚钱,不就是为了替你挣学费,让你出人头地,为陈家争光么?你爹说你玩物丧志,我不信,跟着他一去看,你种瓜种豆,倘若你只有这点出息,我何必整天苦哈哈的挣钱?没日没夜的替人缝补衣服,儿啊,你怎么对得起我!” 陈晈沉默了一会,终于是把心中的怒火压下了,姜氏耳根子软,别人说一两句她就跟着人转了,陈学年没来之前,她也好好的,并没有反对她大棚种植,可陈学年一来,她立马就变了一副嘴脸。 陈晈看着她脸上的淤青,放缓声音道“他打你了?” 姜氏摇摇头,泪水啪嗒啪嗒的掉下来“枸杞,你要是还有我这个娘,就一把火烧了后面那些东西,专心好好读书!娘求你了!” 陈晈喉咙里吐不出一句话来,安抚了姜氏半夜,才去棚子里一看,棚子里的东西都被砸得差不多,西瓜没个瓜样,豆子没个豆子样,看不出一点鲜活的样子来。 幸好那些盆栽只是被砸了瓦盆,根却是没有损坏的。 陈晈坐在大棚里沉默了半天,陈妞提着一盏灯走避开脚下的东西,走向她,害怕她发怒,声音也放得软软的 “陈晈,回去睡觉吧!太晚了!” 对着陈晈抬头递过来的目光,她微微侧过身子,垂下头,不希望陈晈发现她红肿的半张脸。 陈晈眼力好,早就看见了,也只能垂着头不说话。 两人一起走出去的时候,陈妞小声的哭泣道“枸杞,你以后别花心思在这些东西上面了,过了冬就要乡试了,我和娘等着你中个举人回来!” 陈晈低低的嗯了一声,问道“陈晈罗喊爹来的?” 陈妞点了点头,说到“中午的时候我去浇水,大哥来找我,找不着,便问娘,娘就说了我在棚子里,他就跟过来了,后来” 陈晈手不住的握紧,陈妞继续说道“爹说,让你自己去跪祠堂,并且抄书三千遍!明天中午他来检查!” 陈晈嘴角泛起冷笑:是么? 夜晚寒冷,陈晈倒头就睡,清晨起得早,陈妞和姜梅娘起得比她更早,给她烙了饼推了豆浆,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乖乖在家中抄书,两人却是穿得整整洁洁,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农家人冬天都是闲的,他们顶多也就是找隔壁的大婶聊天,犯不着穿得这样规整,陈晈面色一寒,问道“你们要到哪里去?” 姜氏神色不定道“娘不过是带着你姐姐去找镇上的媒婆,看能不能说上一门亲事,你这是什么语气!管起娘来了!” 姜梅娘一贯都溺爱她,难得仗母亲的身份来责怪她,一旦用了,定然是心中有鬼! 陈晈一看陈妞,更是低着头不说话,她舌头抵着腮帮子,转身进屋了。 等人都走后,陈晈披了大衣出门,一路尾随两人到了大院,面色越来越深沉,等进了后院,姜氏正坐在小板凳上舀池子里的水洗衣服,洗得手通红通红的,弯得太久,她偶尔直起来锤一下腰。 姜氏包揽了大院所有的衣服,她是知道的,并且一直默默的忍受着。 可亲眼见着,她难以形容心中的滋味。 一旁的脏衣服衣服堆得小山那样高,天气又格外的寒冷。 陈晈出了门,靠着墙壁抬头望天。 陈晈罗不晓得何时站在她背后,笑嘻嘻道“哟,小弟,你来了。” 陈晈没有理会他,但擦肩而过时,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陈晈,读书识字这么多年,也难为你了,识相就回去告诉爹,你以后不读书了,原本么,你是个挖土的贱命,非要做飞黄腾达的美梦,也难为老天爷了!” 啪一声打开了折扇,扇面上绘着青山绿水,时下的秀才都喜欢拿着一把折扇装风流,无论冬夏,他哼着小曲走到院子里的水池旁,对着水面整理自己的发丝,一面说道“这些衣服洗得要干净,要是我发现了一个泥印子”。 尾随而来的陈晈撩起袍子一脚将他踹进了水池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忤逆犯上 姜氏坐在原地发呆发愣, 她还没有缓过来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陈晈罗一声惊呼灌了水,只看得见水面上几个泡泡, 声音就消弭了,池子并不深,冷得他赶紧爬起来,被站在岸边的陈晈一把逮住头发,用力一拖, 拽上了岸。 陈晈趁着他冻得没有反抗能力时从一旁拿了根绳子将他捆起来,这个时候,林氏听见声响出房门观,口中我儿还没有喊出, 陈晈一脚就踩在陈晈罗的胸膛上。 姜氏头脑中只想着陈晈的行为要是被陈学年知晓了, 她不死也得脱成皮,赶紧抱住陈晈的脚“住手!陈晈,你给我住手!” 陈晈果然松了手, 踢开陈晈罗, 将她扶起来按在椅子上,直视她的眼睛“娘, 你坐着!别给我添乱!” 姜氏摇摇头, 抱住陈晈低声道“枸杞啊, 算了我们都忍了这么多年,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等你中了举人, 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们了!“陡然推开陈晈, 厉声道“快给你大娘认错,给你哥哥认错!” 突然间一根大木棍砸在陈晈背上,陈晈一口鲜血吐出来,污了她的袖子。 原来是陈晈罗不晓得什么时候挣脱了绳子,一棍打在陈晈背上! “还想考举人?我今儿就打断你这个贱种的双手,叫你再也写不了字,从今以后看你还和我争! 此时,陈学年正好进了门,听见这些话,一面顾忌着陈晈真的被废了手,连连一把捉住他,陈晈罗正在气头上,哪里管他是谁,反手就揍了一拳。 陈学年哎哟一声捂住胸口,节节后退,陈妞正背着一麻袋物什走进来,见状丢下麻袋,连忙扶住他“爹,你没事吧!” 陈学年一把推开她,雄赳赳的站起来拉住陈晈罗。 陈晈得以喘了口气,赶紧去拉陈妞起来,瞟见那麻袋,正是家中的装麦子的麻袋,她疑惑着看着陈妞,刚刚收粮食的时候不是已经给这边一半的粮食了么?陈妞小心翼翼地说“爹给我们留了半口袋。” 其实剩下的没有半口袋,但陈晈闯了祸,林氏说大院这边的粮食不够了,叫她拿些粮食来,做的孝顺,陈学年开心,自然就对陈晈犯的宽容了。 陈晈几乎立刻就懂了,那是今年划分过来的田地种的粮食,分了这么多出来,根本就不剩什么, 此时陈晈罗已经晓得是错手伤了陈学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又是扇自己耳刮子又是哭泣,指控陈晈激怒了他,才会说出那番糊涂的话,一手拉开湿漉漉的衣裳,上面暗红色的一个脚印鲜明,他鼻涕眼泪一齐掉下来。 哭诉道“爹,小弟带人在学堂里揍了王贤弟,到处闯祸,他气我将这件事告诉你,还砸了他的棚子,所以憎恨我!他又是猎户带大的,性子野,下手也不管我死活!” 林氏也在一旁哭着,红肿着眼睛,委屈的望着姜氏“妹妹,晈罗砸了枸杞的棚子,枸杞小不明白,你还能不明白?他是做哥哥的,不忍心弟弟玩物丧志,大好前途就毁了啊!” 姜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跪在地上爬过去抱住陈学年的脚,只是掉眼泪摇头,求他不要打陈晈。 陈学年听罢,气得手都在发抖,他立马认定了是陈晈的错——晈罗是他亲手带大的,自然是不会犯错。又想着昨日只是吩咐晈罗砸了她的棚子,罚她去跪祠堂抄书,本是盼着她好好悔改,一时间忘记了她是贱人生的孩子,劣性难处,人人都说慈父多败儿,他这回果真是做了一回慈父,倒是长了陈晈的胆子,竟敢打自己的亲哥哥来了。 因此看着姜氏就越发生气,原本他看着陈晈能读得书,为陈家争光的份上,才稍稍对她们母子宽容了些,但白眼狼这种畜生又如何懂得感恩! 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正要扇耳光,手腕一痛,陈晈已经捏住他,道“爹,此事和我娘没有关系!” 陈学年怒火攻心,姜氏何时不是他想打就打?就算是打死了也是应该的,不过是一个妾室而已,陈晈竟敢拦他,果然是这些日给她们过得舒坦了。 他几乎是同时说道“陈晈!你倒是胆子肥了,原本我还打算让你入了族谱,现在也不用了,我今日就好好教训你们母子,告诉你们什么叫做三从四德,什么叫做百行孝为先!” 他一使劲,原本打算将手从陈晈手中抽出来,但陈晈是故意捏的,早也料到他会有这一招,成了心用劲气力,他没挣脱出来,倒是身体失去了平衡,陈晈立刻一脚踹在他的腿肚子上,另一只手揪住他的辫子,往陈晈罗一旁拉去,陈学年立马和陈晈罗撞在一起。 陈学年痛嚎一声,陈晈冷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铮亮的刀,趁机将他身体下去的陈晈罗逮出来,左脚踏在他身上,右手拿着刀架住他的脖子,对准他的脸就是一拳。 登时打得陈晈罗口吐鲜血,神智混沌。 陈学年看着她冷冽,嘴角微微上扬,挂着一丝微笑,甩甩拳头 “老东西!你刚刚骂谁是贱人?你这个贱人骂谁?你有胆子再说一句?” 林氏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了,然而她快速的冷静了下来,声音放得很柔软,但任旧能听出她心底的慌张“枸杞,枸杞,你听大娘说,你赶快放下刀子!杀人是要坐牢的,你快放下” 陈晈笑笑,脚底下的人清醒过来,终于反应过来脖子上冷冰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他看着陈晈,正要放两句狠话,突然眼睛闪过一道白光,他只觉得五指指尖一痛,陈晈手中的刀又贴回他的脖子上,然而已经沾了血,十指连心,疼得他哀嚎一声,已经冒出鲜红的血珠来。 陈晈用手拍拍陈晈罗的泛白的脸蛋,淡定的告诉他“别怕!我不会杀了你的,你娘说了,我杀了你是要坐牢的!” 陈晈罗浑身抖若筛糠,登时两腿一颤,下。体骚味扑鼻,原来是吓尿了。 陈晈嫌弃的抬起头,看着呆若木鸡的林氏“你说得对,我不会杀他的,也不会砍他两刀,更不会断了他的腿,将他的肉一片片切下来,因为我会坐牢的,所以,你进屋去吧,快去快去!” 陈学年对眼前的一切简直不敢相信,平日里长得柔弱的陈晈,竟然是这副样子,他抖着胡须喊“畜生!你这个畜生!我要报官,我要报官!让人们都看看你这个不孝子!” “去,我支持你去,记得请算了直接买棺材罢!要按着陈晈罗的尺寸,千万别买小了!” 姜氏原本想上来阻止,但看见她嘴角挂的那丝鲜血,她犹豫了。 这时,大门砰的一声被人踢开了。 进来的人正是梨大牛,他晓得陈学年不待见这个儿子,但倘若陈晈要乡试,定然是要努力学习,不能被旁的事情分心的,他琢磨了半天,决定同陈学年好好交流交流,说说陈晈的好处,再劝导劝导,徒弟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他这个做师傅的也就尽了力,到时候陈晈中不得举人,便也找不到怪罪的,乖乖的一颗心扑在习武上,从此断了读书入仕的念头,因此趁着冬至提着两坛子好酒找过来。 在心底,他笃定陈晈不是个读书的料子,因为她性子暴烈,心眼多,又是个冲动的,读书讲的是心平气和,专心致志,陈晈无聊的时候连个苍蝇都觉得有趣,压根就不是个读书的料子,她能考得县试,不过是仗着小聪明罢了。 可还没进门就看见了听见院子里的打砸的声音,他踢开门一看,眼前的景象令他着实头疼。 陈晈被他反手捏住,刀子扔在一旁,陈学年走上来就要两个耳刮子,梨大牛晓得不应该拦住,忤逆犯上,报到县官处,陈晈被乱棍打死都是可能的,可陈晈可以说是他一手养大的,他实际上极其护短,又极其的看不得陈学年的一贯的偏袒大房欺压小房,并且揍女人的做派,挥手挡住了陈学年,说道“大哥,这咋回事,怎么弄成这样?” 一眼瞥见跪在地上的姜氏,一旁哭泣的陈妞,脸上似乎都有伤痕,他心中嘀咕了一番,终究是将陈晈找了个绳子捆起来,押跪在地上。 此时陈晈茂突然跑了进来,神色着急的喊“爹,爹,爷爷昏过去了!” 恍若一个晴天霹雳,陈晈下意识反问道“什么!?” 陈晈茂气喘吁吁道“爷爷滑了一跤,哥将他背回去,请了徐郎中,这会子正在诊脉!” 说着眼圈都红了,吸了一下鼻子,才发现院子里似乎不大对劲。 陈学年听罢再也顾不得许多,急匆匆的跟着陈晈茂走了出去。 今早陈世光同陈晈林和陈晈茂出去散步,一脚踩在露水结冰的石头上,结结实实的摔了一大跟斗,头颅磕到了石子儿,此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陈晈被梨大牛提着去看他,进去的时候,陈学时也赶过来了,正坐在床头用热毛巾给陈世光擦去脸上的泥土。 陈世光闭着眼睛,陈晈轻轻的唤了一声爷爷,他似乎是听见了似得,竟然慢慢的转醒了过来,一屋子的人都靠过来,连忙问他赶紧如何,徐郎中则是又拿起他的手腕仔细诊脉。 陈世光看着陈晈,张嘴啊啊的说不出声音。 郎中诊完脉,起身去写药方,见状,叫陈晈林倒了一碗温水递给陈晈,陈晈给陈世光灌下去。 有了水润喉咙,他也说得出话来了,指着陈学年,陈学年赶紧跟上来,听他有气无力地说道“听说你罚了枸杞?又是为了什么事情?” 陈学年正要将陈晈今早大逆不道的行为说出来,郎中幽幽的道“老人家心宽是福,而且这病需得静养!” 陈学年顿住了,没将话说出去。 陈世光道“我可怜的枸杞。”歇了口气,睁眼见到梨大牛,道“梨先生!” 梨大牛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听见这声音,赶紧唉了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逆子,你可知错! 陈世光道“枸杞当年是送给你处学习打猎, 按理说,你才是他的师傅, 教不严师之惰,枸杞若是犯了错,您尽管罚就是了。” 陈学年沉默了,他心中清楚,虽然这话听起来是说梨大牛教不严, 但其实是怕他亲手责罚陈晈。 梨大牛虽然粗人一个,心思却是细腻,听出了话的弦外之音,想老头子也是个护短的, 陈晈的这个爹有还不如没有, 陈晈又当着他的面动手,要真丢给他,陈晈半条命就去了, 自个养得徒弟, 平日里没舍得打没舍得骂,就是他亲爹, 也不能随便打了骂了。 但终究是人家的儿子, 他就是护着也得暗地里, 现在拿了老爷子这句话,他护陈晈算是名正言顺了。 陈世光闭上眼睛缓了口气, 又说道“枸杞, 这些天你就来照顾我吧, 倘若梨先生要罚你,你要认真悔改,知道么?” 陈晈心中一酸,晓得他是将他护在身边,抬袖揩了湿漉漉的眼睛,鼻腔里嗯了一声。 陈学年气得眼珠都鼓起来了,胡须微微颤抖,手背上的经络都浮起来,陈晈今早的行为,就是乱棍打死都不足为惜,现下却有了陈世光的庇佑,他咬牙切齿,认为不能为了老人,将这口恶气吞咽下去,他是老子,陈晈是儿子,儿子就应该有个孝顺的样子! 张嘴要说话时陈学时却咳嗽一声,轻轻握住了他的肩膀,低声道“大哥,陈晈有错,交给梨先生就好了,梨先生严厉,定然会好好的管教陈晈,你就顺了爹的心意罢!” 陈学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终究是将话咽回去了。 陈晈罗眼看着陈晈就要免于责难,他身上的伤害隐隐作痛,脸蛋也红肿着,登时就急得跳了起来,道“爷爷,你可不能偏心,你知道陈晈刚刚做了什么?你老糊涂了,他刚才” 还没说完,郎中咳嗽了一声,道“药方子写好了,你们谁去抓药?” 陈晈林立马接过药单,跑了出去。 等出了门,徐郎中对陈学年两兄弟语重心长地说道“老爷子活不了多长时间了,至多不过半年,这还是得好好养着,我知道你们家有四个秀才,明年是要考乡试的罢?你们不守孝道,非要去气老爷子,我也不说了,但老爷子一走,四个孩子还考什么乡试?全回来呆着罢!” 倘若陈世光走了,便要守一年的孝期,孝期内自然不能嫁娶科考。 徐郎中在城中是出来名的嘴毒心善,说话是半分情面都不留的。两人被他骂得脸色发黑,可还是得躬着腰将人送走了。 夜晚梨大牛正准备回去,姜氏和陈妞早就提了一块腊肉等着他。 陈妞今天听了陈世光将陈晈托付给他的话,晓得倘若不讲清楚,陈晈肯定是挨一顿好的,她红着眼圈,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了出来。 梨大牛早前就见过陈晈罗,虽然常年居住在山上,却多少听了些陈学年和他大儿子的事迹,邻里街坊对他们的评价都不怎么样,反倒是很赞赏姜氏,更是夸陈晈聪慧,陈晈是他的教出来的,夸他也就等于夸自己的,今天听陈妞将来龙去脉讲清楚,他虽然不赞成陈晈用这样手段对付陈学年,却是不想管的,他年轻的时候手下统领着几千几万号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泼皮无赖简直是数不胜数,陈学年这种的,明显就是欺软怕硬,仗着是陈晈的爹,便不将陈晈当人看,对付这类人,要是同他讲道理,真真是对牛弹琴,唯一的便是让他晓得厉害,倘若是旁人,他早就领着陈晈打上门来了,可是陈晈的父亲,总不能怂恿人去揍他父亲。 他虽然心底要为陈晈的行为拍手叫好,但百行孝为先,陈晈的做法着实不知道提倡,便说了几句为人师表应该说的话“纵然如此,王家嫂子,陈晈忤逆犯上是要不得的,罚还是要罚的。” 姜氏听罢,也只能默默的垂泪,陈妞也没有了办法,眼泪也吧嗒吧嗒的掉着。 梨大牛最受不得女人的眼泪,便趁着她们伤心之际,快速的走了。 陈妞擦干泪水时手中还沉甸甸的,这才反应过来,腊肉并没有送出去。 夜晚陈妞给陈世光送饭,陈晈喂了陈世光吃饭后,见他入睡,方才退了出来,陈妞从怀中拿出捂了很久的饭菜给她。 陈晈一面吃着,陈妞给她打理乱糟糟的头发,问道“今儿我见你吐血了,你有没有事情?” 陈晈冲她一笑,做了个鬼脸“没有,我那口血是咬破嘴皮吐出来的,不这样,我当时打爹,娘肯定死都要拦着。” 陈妞震惊许久,不敢置信。 陈晈道“我在山上练武,动不动就被梨大伯打,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顶多就是破了皮,不信你捏捏我的皮肤。” 陈妞捏一捏,果真紧得跟墙面似得,她说“真的没事?” “没事,你回去告诉母亲,你已经给我检查过了,就是打了点内伤,不重!” “你怎么能这样吓娘!”陈妞气极了,声音都带了哭腔——她这几年越来越爱哭了。 陈晈哼了一声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又不能推娘,不让她心疼我,她就得心疼爹,难道你希望我被爹打?” 陈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正要哭,陈晈从袖子中掏了个糖堵住她的嘴。 陈妞应了陈晈的嘱咐,回去告诉姜梅娘陈晈的伤势,只敢往轻了说,又怕说得轻了,姜氏要恼陈晈今日不孝顺,在脑海中绞了一通,终于将话编得利索了,幸好姜梅娘好糊弄。 陈晈守了陈世光大半夜,陈世光醒了过来,见她坐在旁边,一面拨着火炉,将室内弄的暖烘烘的,又心疼他没有睡觉,便喊了她过来,要她一起睡。 陈世光摔断了腿,不仅起不来,旁人还不能动星点半点,否则会加重伤势,陈晈另外抱了被子来,打算合衣睡在他的边上,才掀开被子,就听见有人小声的喊她的名字。 等打开门,见是陈学时,他抱来一堆的药材,问道“爷爷睡了没有?” “睡了会,刚刚又醒了,可能是疼醒的。” 陈学时叹了口气,自己的爹就是这样,一贯是痛了疼了都默默咬牙撑着,不说一句半句话。便说道“你回去睡觉吧!我来守着。” 陈晈摇摇头,又一想他既然过来,肯定是要亲自照料爷爷的,便犹豫着说道“那我就在边上打盹,您照看着,有事就喊我!” 陈世光点点头,轻手轻脚的进了屋,果然听见陈世光喊陈晈“枸杞!枸杞,哪个来了?” 陈世光听见老父的虚弱的声音心中一酸,应道“爹,我来了!” 陈世光喔了一声,道“怎地不去睡觉?明儿你店里还有许多要忙!早点去睡精神头足!” 他眼圈红了,嘴中涩涩的“爹,不担心,有四娘和晈胜看着,暂时不需要我了!” 陈世光沉默了一会,又道“那枸杞你快来睡会儿,睡醒了,好好看书,你照看我一天了,还没读书呢!” 陈世光握住他的手,轻声道“爹,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监督他读书!” 陈晈就在一旁,掀开了被子睡下,因为怕翻身动到陈世光,她睡得比较远,中间隔半米的距离。 天亮了陈晈便被陈世光叫醒了,陈晈念了一会儿书,陈妞做好了早饭过来,陈晈给她开门,两人进厨房将饭菜温了一温。 陈晈告诉陈妞,以后不必给大院洗衣裳,更不必过去洗碗刷碟子。 陈妞不太苟同她的话,她和姜氏给那边当丫鬟似乎已经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陈晈道“以后你只需要帮我照料好大棚就好了,那边你不去就是,不会有人找过来!” 陈妞表面上答应,心中却想要是有人喊她,她还去,但是没人喊,她就当做不知道,乐得不去,。 得了陈学时的帮衬,中午陈晈便被喊回去了,等回了家中一趟再折回来已经是傍晚,半路上就遇见早早就等候的陈晈罗,他脸上还有伤,对陈晈恨得咬牙切齿,但想到那天陈晈的狠劲,他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恨恨地说道“爹喊你!” 等见了阴沉着脸的陈学年,陈晈并没有任何动作,陈学年将茶杯重重的砸在桌子上,跳出水珠,他开口道“为父原本觉得你跟你那个下作的母亲不一样,念你能读写些书,这才铁了心供你上学,结果你在学堂中惹了多少事情,还妄图瞒我,你哥哥揭发了你,你倒是不知好歹,昨日竟然做出弑父的途径来,逆子,你可知错!” 陈晈罗连忙帮衬道“陈晈你忤逆犯上,蛇蝎心肠的东西,和你娘一样!爹没将你捆去送官,你竟然没点自觉!” 陈晈自顾的拉了个凳子坐下,抬手倒了被茶,啜了一口,发出滋滋的声音,放下茶杯淡笑道 “说,继续说,我听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大家都不要好过!(补上昨天的,双更) 陈学年一拍桌子, 怒道“逆子,死不悔改!死不悔改!你以为是有你爷爷做挡箭牌, 老子便动不得你?我告诉你,你是我儿子,你的命都是我的,我叫你死你就要死,生就要生, 否则就是不孝!是天理不容的!” 林氏一旁垂泪道“枸杞,你不是这个样子的,一定是有人将你带坏了!都是大娘的错,没好好管教你!呜呜?” 窗外的雪扑簌簌的落着, 伸手掏耳朵, 一面盘算着雪什么时候才会停,她今日没有带伞,淋着雪回去是一件烂漫的事情, 但倘若雪嵌在头发上, 进屋了融化了也烦得很。 陈晈毫无反应彻底的触怒了陈学年,他哗地站起来, 将身旁的桌子摔在地上“孽子, 孽子!我今日就要清理门户, 谁拦我我就连他一起打! 陈晈罗见状,幸灾乐祸的看了陈晈一眼, 因陈学年手边只有一个茶杯, 因此他便要握起茶杯砸陈晈, 陈晈罗赶紧手快得地上一壶泡开的热茶,林氏还在一旁做着急的模样,微微伸出手,似乎要去阻止陈学年,但一双腿却是动也不动。 陈晈看着他三人各有神态,一个凶神恶煞,一个担忧惧怕,一个幸灾乐祸,真真是比戏台上的戏子还要精彩,便从袖子里抓出一把瓜子啪啪的磕着,磕的完了,陈学年的茶壶也准备要摔她身上了。 但陈晈比他要快,屁股下的板凳被抽出来,啪的一声砸得地上,登时四分五裂,整个房间发出砰的巨响,周围顿时安静了。 陈学年手中的茶壶害被高高的举着,壶盖处还冒着热气,若是泼到人身上,是要烫熟一层皮,然而他被陈晈骇人的气势镇住了。 陈晈嘴角带着笑,捉出一瓣瓜子,上下门牙咯嘣一咬,腾出果仁来,将果壳丢在地上“说完了?还有想说的没有?” 这句话惹的陈晈罗再次从头到尾将她打量了一遍,虽然不敢搜她的身,却是可以断定陈晈决对不可能藏了大型的利器,最多也就是个匕首,然而他早就在凳子下藏了斧头,无论是今日陈晈是认错态度良好或者还要犯浑,他非得劈她残废了,将那日所受的屈辱讨回来。 眼睛打量着陈晈,手却暗地里伸去拿斧头,只是他将将把斧头拿出之际,陈晈从袖子中掏的不再是瓜子,而是两个铁球,一铁球扔过去,他的肩膀顿时剧痛,斧头哐当一声掉在脚趾头上,口中啊哟的叫唤了一声,顿时疼得他眼泪鼻涕一起下来,脚趾头已经疼得无法动弹,却能感受到湿润的温热,想必是砸出血了。 他膀阔腰圆的身体顿时栽倒在椅子上,林氏尖叫一声朝着他奔去,口中连连唤着我儿,陈学年亦是急红了眼,一茶壶砸下来,陈晈灵活的闪开,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陈学年早年便因为掉落土坎,磕在石头上落下了病因,节气交换时腰就犯酸犯疼,此时陈晈虽然没使足了气力,却好巧不巧的踢在他的伤处,顿时觉得腰杆处仿佛被重锤砸断,身体就像是断裂的伞柄一般,上截没了支撑的台柱,下截虚软无力,他下意识的捂住腰杆,整个人扑在地上,茶壶砸得到处都是碎瓷片。 林氏顾得了这一头,却顾不得那一头,冷竖着柳眉,嘴角下垂,完全没有往日的慈爱和善,她脸蛋生得小,下巴尖锐,一双丹凤三角眼因年纪增长,眼皮松弛,已经看不出当初的媚态,此时越发显得凶狠刻薄。 “畜生!休要放肆!若不是念你也姓陈,一早便将你们抓去见官了!” 心下却是困惑,明明那茶杯内壁擦了药,陈晈却是一点发软的迹象都没有,原本,她是打算将她药倒了,在乡亲面前哭诉一番,将陈晈的恶行揭发出来,至于陈世光那边,只管说陈晈感染了风寒,怕传染了他,所以躲在家中喝药,过些日子再让陈晈去照顾他,便也是顾全了。 “啧啧啧,我好怕啊,怕得腿都在发软!”陈晈抱住自己,做出害怕状,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斧头,朝着陈晈罗的脸上比了比,手还是在抖,仿佛一不小心就握不住似得。 “遭了,茶杯中好似放了药,大娘,我手有点晕,快要握不住了,要是不小心砍了大哥头怎么办?” 陈晈罗吓得魂不附体,紧紧的抱住林氏,抖似筛糠,结结巴巴道“你你你别过来!” 林氏见她的模样已然猜到自己的伎俩被识破了,又看见陈学年已经悄悄的起身去开院门,深吸了口气,心中盘算着如何也要等着他将街坊邻居喊来,揭露陈晈的恶行,便咬紧牙齿,用话套住陈晈 “畜生!弑父辱母,你没有良心!” 陈晈嘶的吸了口气,仔细的端详着斧头没说话 纵然是林氏沉得住气,也被陈晈这副是无所谓的样子激怒了,儿子又在她怀中叫唤,她说起话来便失了分寸。 “果然是同你娘一样,都是贱人!喂不熟的贱人!” 陈晈抚摸中的斧头的手一顿,豁然的抬头看她,目光仿若冷箭,林氏却是不惧,但陈晈看着他儿子的右手——那日她只是吓他,割破了他的五个手指,这回却是卯了气力,右手握紧了斧头,目露凶光。 吓得陈晈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林氏亦是下意识想要抱陈晈,刚刚接触其衣袖时,陈晈反手就是一个巴掌。 林氏的身体仿佛秋天的落叶,被她打得身体往后仰,嘴角立刻流出了鲜血,半张脸迅速地红肿起来。 她尚且反应不过来,陈晈一把拉住她的头发,又使得她的身体往前倾,坐立起来,掐着她的脖子道“林氏,你好好给老子讲讲什么叫做养不熟,吃你家大米了?” 林氏稍稍清醒了些,又听她冷笑道“我娘就算是租你家的土地,每年上缴的那些粮食,也够得租金了,你们却还不知足,我娘作丫鬟作婢子一样把你们当做小姐伺候着,还落不着你们的好了?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你倒是够不要脸的,说得出我是你们养的话,你脸皮城墙做的?谁教你这么不要脸?” 抓住她的头发往后一扯,将她拖在门槛边“林氏,你是不是觉得天底下就你一个人聪明?所有人都被你玩得团团转?你耍的下作伎俩特别精明?啧啧,一把年纪的舌头长得比野豆藤还长,当面一套背地一套,整日做可怜状博众人的同情,你也不看看你一张皱皮的老脸,跟花生壳似得,还做大姑娘样娇滴滴的模样也不嫌臊得慌!” 从袖子中掏出一面镜子,在她面前晃晃 “来来来,哭两声,调整一下表情,做得可怜些,等我爹喊来邻居了,你这个备受欺负的大娘,才能和我这个凶神恶煞的儿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林氏已经冷静下来了,她没预料到陈晈已经晓得陈学年跑出去了,然而陈晈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她心中突然一慌,真正的害怕了。 心中又觉得屈辱,她至小是被长辈捧在手心中长大的,后来跟了陈学年,也是被当做宝一样的宠着,即便周围的街坊邻居背地里说她,她也只当做是那些人的嫉妒而已,从来没被人揪着头发按在地上如此羞辱。 陈晈方才的一巴掌似乎都感受不到疼了,现在她的心仿佛是被针扎着,恨不得一头撞死了算,赌气的想,撞死就叫陈晈吃官司,叫陈晈杀头,一咬牙,要咬住舌头自尽。 此时,陈晈却松开了手,不知道哪里扯来的手帕擦手,仿佛刚刚触碰过她的衣襟,染什么脏东西似得,让她觉得更加难堪。 但才咬得一半,咸腥的血从嘴里冒出来,登时疼得她冷汗直冒。 陈晈坐回了凳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怎么不咬了?疼?撞墙是个好选择啊!砰的一声,人就死了!方便快捷!” 她身体微微上前倾,食指竖在嘴前“嘘!我不告诉别人你是被我气得撞墙死的!我要说是你陈晈罗推得你!” 轻轻的笑着看地上的陈晈罗,又看看她。 林氏彻底的被吓得哆嗦,脸都白了,她这才明白,陈晈是软硬不吃的家伙,你要同她拼命,她比你更舍得命,更做得狠,心中懊悔今日鲁莽了,竟然以为一把斧头,一杯药茶能放倒了她。 陈晈嘴角的笑都收敛了起来,目光冰冷的看着她“林氏,倘若你嘴里再蹦出一句侮辱我娘的,我姐的话,你信不信,我有得是办法,将你身败名裂!到时候就别怪我心狠!” 林氏听罢,是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学年捂着腰一面呼喊着杀人了,好不容易摸到了门栓,艰难的将整个身子都靠在门上,试图打开大门,可越着急越打不开, 如今又是冬天,天一黑大家都窝在炕上睡觉,陈家的院子修的大,同别人家也有距离,一时半会也喊不过来人。 他好不容易打开了门,却见门外一堆蒙着面的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正要求救,才察觉情况不对,赶紧退回去要关门,却被领头的蒙住了嘴巴,拖进了院内,其中一个小伙子赶紧上了锁。 他被那群人拖到陈晈面前,心中已经猜到这些多半是陈晈平日里的狐朋狗友,自然也是周围的孩子,一路破口大骂“挨千刀的,小贱种么,我要打断你们的双腿,送去见官,找你们的生得养不得的爹娘!我要替他们好好教训你们” 蒙面的小伙子们受得陈晈的嘱咐,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发出声音来,免得被陈学年认出来,便十分默契忽略他的话,只管一路将人拖进了大厅,观赏了一番陈晈罗惨状,又蔑视的看了林氏一眼,将正在奋力打滚的陈学年往陈晈跟前一丢,此时陈晈正背着他们从神龛板上拿了一颗梨子,狠狠的咬了一口,伸脚踢了踢地上的陈学年。 “想去找邻居?报官?你当我傻啊,老东西!”一口将梨子咬得汁,水四溅。 “给我全砸咯!” 陈学年看着这些人嘴唇发白浑身发抖“陈晈,你不能这样!你个孽子,你不能这样!这是我的东西,谁都不准碰,不准碰!你们别以为蒙着面,我不晓得你们是哪家的孩子,我要告诉你们爹娘去,叫你们爹娘揍死你们” 爬起来要去护住贵重的插花瓷瓶,陈晈却踩住了他的袍子,砰的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他疼的直骂娘,越骂越起劲,越难听,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冷笑,以及砸东西的砰砰啪啪的声音,林氏在灰尘中缓慢地爬过去紧紧搂住陈晈罗,闭着嘴巴,低着头尽量将自己缩得最小。 陈晈望着乌烟瘴气的屋子,双手交握枕在后脑勺,满意的眯起眼睛。 ——对付道貌岸然,不要脸的极品,心计往往没有拳头来的给力,更叫人刻苦铭心,更懂得做人的道理! 难怪大户人家最怕的就是地痞流氓,这样来说,市井之徒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不消一会的功夫,大厅中所有能砸的都砸得差不多了,到处都没个下脚的地方。陈晈走的时候,看着陈学年和林氏,幽幽的说道“我娘当年如何成了老不死的小妾,你们清楚,我也清楚;骗了我娘过来,却不给名分,我们三个也没入陈家的族谱,这样出尔反尔的事情我也清楚,由此可见你们是没有道德没有羞耻心的,我不喜欢跟没有道德的人讲道理,倒是愿意和你们讲拳头,你们陈家欠的我娘的,老子的,今天我算了拿了利息,倘若再作妖,我哪天不高兴了,就连本带利的讨回来,大家都不要好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做戏 等出了门, 高昌允才摘下面巾,有些担忧的问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这回真和他撕破脸了!” 冬天的风吹得陈晈裸露在外面的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将挽起的袖子放下来,语气轻松道“怕什么,我忍他忍得够久了,这个世道一贯都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 横的怕不要命的,他能将我烧了吃?” 其他的兄弟也纷纷扯下面巾,拍拍高昌允的肩膀,道“陈晈有的是鬼点子!”转头望着陈晈道“你以后要是需要兄弟帮忙, 只管说就是!” 陈晈嗯了一声, 她将他们当兄弟看,自然也不需要那一套客气的。 大家走在一路,看陈晈一直沉默, 便难免猜想, 虽然方才揍了陈学年出了气,但陈晈终究是陈学年的儿子, 自然是要难过的, 相视一眼, 便推出高昌允去安慰她。 高昌允抓耳挠腮了一会,说道“其实你也不必太伤心了!” 他刚刚说完, 陈晈转过头来, 见一帮小伙子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她——他们有些还是陈家的佃农的崽崽, 更清楚陈学年吝啬自私的秉性,陈晈有这样一个爹也是倒了血霉。 又觉得以陈晈的性格,这种时候她需要的不是同情,同情会让她变得难堪,于是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赶紧的转移了话题, 陈晈清净的过了几天,将大棚修修补补,又审查了那些花朵,将活下来的植物重新种植,大棚总算恢复了几丝生气。 但西瓜是吃不得了,都被砸坏了。 陈晈的宝贝活了起来,陈学年的气倒是越长越高,但回想起陈晈那天出门时说的狠话,他还是顾忌的——爹都敢打,还有什么事情是这个畜生做不出来的? 拿着镜子照了照,脸上的淤青已经散得差不多,又背着手去陈晈罗的房间看了看,陈晈林正在给他喂药,陈晈茂坐在一旁啃梨子。 陈晈罗的腿被包成一只红肿的种子,头上也缠了一圈纱布,昨晚发了一晚上的高烧,今早才退去了。 林氏就更不用说,她现在还躺在床上,只是默默的流泪,今早吃了些药,都给吐了,早饭吃过后,精神头才好些了。 陈学年牙关一咬,陈晈虽然是个秀才,但他还有两个秀才儿子,陈学时就一个儿子,他不缺这个忤逆的秀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了,现在就去报官,就去找邻居,将陈晈抓起来。 他拿了一把绸布伞,穿着青色的长衫,低着头快步的跨出门槛,突然听见一声 “爹!” 陈学年后背一僵,见旁边陈晈抱着手靠着墙,尾指上挂着一块腊肉,嘴角上翘,眼尾轻挑,道“要去办事?儿子可以代劳啊?” 陈学年抿着嘴,一甩袖子,心中一虚,又看见她手上的腊肉,便以为她是猜到他此番要去报官,心中晓得害怕了,特地来示好求服软,心中登时有了底气道“给我滚!” 陈晈啧了一声,搔着头道“爹!怎么跟我说话呢!” 陈学年猛的一抬头,瞪眼道“畜” 却看见陈晈手上不晓得何时多了一把匕首,正在她的细白的五个手指头上翻来覆去,灵活的像一条莹白色的毒蛇。 陈学年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心中将陈晈咒骂了千万遍,手都气得发抖“光天白日,我不信你敢当众弑父,我告诉你,我现在就要去报官,将你这个孽子抓起来!” 此时陈晈林扶着林氏走出来,陈晈看着她,不过几日的功夫,憔悴得就像发皱的马铃薯,目光却是冷冽, 陈晈笑笑“大娘,家里没粮食了?将你瘦成这样,这里有一块腊肉!给您补补身体!” 陈晈林哪里受得了母亲被人这样侮辱,拳头握紧,双眼瞪大,厉声道“枸杞,你怎么能他们是爹娘啊!” 陈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他们是你爹娘,我可没有这样厚颜无耻的父母!” 说着抬头看了一下天,估摸着要到晚饭时间了,手指一松,腊肉掉在地上滚落了一圈,陈晈提起袍子伸腿在上面踩了踩。 对面的人不晓得她要作甚,只警惕的看着,纷纷退后了些。 陈晈看腊肉已经脏得不能再脏了,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一竹管的兔子血来,倒出一点抹在嘴角,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大喊一声“爹啊!家中就只剩下这一块腊肉了,我们已经没有粮食了,再也交不出来了,我不读书了,不读书了,你别逼我娘了,她熬夜绣花,绣得眼睛都要瞎了,求您了!” 林氏铁青着脸,连连退后一步,陈学年气急攻心,什么也顾不得了,随手抄了一把石子,要往陈晈身上砸去。 陈晈林也是气得不轻,看着不远处归家的邻居们都被她的哭喊招来了,最先赶过来的是古阿婆,她一把丢下怀中的大白菜,将陈晈拉起来,这个时候,陈学年已经被赶过来的邻居制止住了,然而他已经被陈晈的行为冲昏了头脑,喘着大气,口中喊着要打死她,没她这个儿子。 陈晈道“你是我亲爹,陈晈的命都是您给的,你别生气了,都我不好,我不该惹你生气,我不该去念书,我该去好好挣钱,给哥哥们念书,我知道我不得你喜欢,我母亲也不得你喜欢,我不敢奢求什么,我只想好好孝顺你和大娘,可是我们真的交不出粮食了,爹,我明年,明年补上行不行?你别打我娘了我姐了,你要打就打我,可你别赶我出家门,你是我亲爹啊!” 陈晈用袖子捂着眼睛,哭到在邻居大兄弟的怀中。 陈学年气得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头发也因为剧烈的挣扎弄散了,两个男人将他架着,他就双腿轮空的踢,骂得唾沫星子横飞。 “我没有你这个儿子!我的家产一个子儿都不会给你,我要将你和娘扫地出门,叫你们流落街头,叫你们饿死渴死,你这个不孝子,猪狗不如的畜生!你将来要断子绝孙!” 周围的邻居都愤怒了,古阿婆甚至赶紧捂住陈晈的耳朵,试图不让她听见。 另外几个大婶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便撸了袖子指着陈学年的鼻子骂,又匀出一支小分队来,领头的是隔壁的豆腐西施,她丈夫早就死了,年轻的时候没少受过婆婆的毒打,然而林氏却不仅与陈学年恩爱,钱氏也不曾为难她,过得顺风顺水。 甚至是当年年轻貌美的姜氏都没能撼动她的地位,因此早就嫉妒她,这回逮着这个机会,两只手往腰杆上一插 “哟,陈家大嫂子,你不是一向贤惠善良么?这回怎么将二房的孩子逼成这样?” 一把拽过陈晈,指着她嘴角的血,冲着众人说道“大家看看,这就是贤惠的大娘做出来的事情!” 一拍陈晈的肩膀“枸杞,谁打的你!你勇敢的说出来,我们给你做主!” 陈晈咬紧了唇,好半天才说道“我只是走路不小心,撞墙上了!” 豆腐西施顿时也没了言语,心中只道陈晈是个傻的,同时又是个被压榨惯了的,跟她那个娘没什么区别,涂了粉的脸上裂出一丝鄙夷,却上是将陈晈推在身后,指着林氏的鼻子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平日里在我们眼中装好人装贤惠,实际上连个孩子都容不下,还真是既要当□□又要立牌坊啊!” 话音刚落,周围的女人们看她的眼神渐渐的变了味儿,不再是客气或者和蔼的,甚至有人朝着她翻了几个白眼,朝着她呸了一口唾沫! 她咬着牙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她没想到,陈晈不仅仅是狠辣,更有的无赖的手段,这才是她今天来的目的,原本周围的邻居都向着姜氏,如今这么一闹,谁还会相信她弑父辱母畜生行径?心底冷笑,姜氏竟然能生出这样一个带着小聪明的儿子来。 男人们虽然不多嘴,但看见陈学年这个样子心中还是鄙夷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也实在令人恼火,再看看作为亲儿子的陈晈,眼圈红红的,却是一滴泪水都没有掉下来,默默的忍受着陈学年的辱骂,倔强的抿着嘴,脸上稚气未褪,腮帮子微微的鼓动着,想必是忍哭忍得狠了,仔细能听见她抽鼻子的声音,心中一面心疼,一面更觉得陈学年混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栀子花香 陈晈回了家, 换下脏衣服丢给陈妞,摸着炕是暖和的, 便躺在床上眯了一会儿,一觉睡到了黄昏,便披上衣服去大棚里将红色和白色的梅花做了嫁接,这个技术她在短短三个月内已经尝试了无数次,好端端的一颗梅花树都被她砍得都是伤口, 现在她对这次嫁接也没存多少希望,又修剪了些植物,并折了一束栀子花,用棕榈叶子裹着, 天还没亮就揣着两本和栀子花去陈世光那里了。 陈世光已经好了很多, 说话也利索了,但腿还是动不得,陈晈听郎中说是摔断了腿, 这个年纪, 怕都是要在床上度过了。 老人若是不能走了,只怕也没多少日子了。 陈晈心中暗想, 眼睛却是湿润了, 背过陈世光找了个土罐子将栀子花插进去, 登时满屋子的清香。陈学时端着木盆走进来,听床上的老爷子说道“枸杞!怎么一股子栀子香?” 陈世光一愣, 转头看见窗户边的陈晈正在往罐子里注水, 小小的少年, 脸蛋上稚气未退,却是异常的沉着冷静,眼波宛如一汪深潭,看似澄澈,却是一眼望不到头,少年红唇翕合“我在后山发现的,旁边还有一汪氤氲的温泉,想必是被泉水温暖了,所以冬天都开了花。” 陈学时从老爷子生病时就衣不解带的在身边照顾,并未出去,最多也就是等陈晈来时在隔间补补睡眠,是不晓得陈晈今早干的好事。看见那花,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惊讶,凑近去仔细端详了,闭着眼睛,伸手扇了扇栀子香味,往鼻尖一过,评判道“味儿倒是比春天的淡些!” 可能是冬天冻得狠了。 陈世光也有些惊讶,叫了陈晈端过来,从被子中伸出手想摸一摸,深怕碰坏花朵似得又缩了回去,似乎在和陈晈说话,又似乎自言自语 “这天气竟然会有?” 顿了顿遗憾的说道“枸杞,你那双爪爪,就这么把花毁了,要是让我去看看它生长的土地,冬天了我也能种出开花的栀子来!” 说道最后几个字,他的语调又恢复了以前的神气。 “就是就是!您的种花可是在十里八乡出了名的!”陈学时连连答应着,将他轻轻扶着坐起来,他的脸埋在陈学时的怀中,陈晈赶紧枕头拿起来靠在床头,正好看见陈学时眼睛里的心疼和难受,与那轻快的语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黄昏时又飘起了毛毛细雪,须眉端着冰糖冬梨炖汤来进了屋。陈晈胜正在书案前端坐着,肩头上披着大衣,正就着灯光温书,修长且干瘦的手指翻了一页,窗户外的风吹起他的发丝,须眉替他感受到寒冷,便贴心的为他关上的窗户。 谁知道刚刚关严实,便听见陈晈胜一叠声的咳嗽,她赶紧给他抚背,却被他严厉的呵斥道“谁叫你关上窗户的!” 他连日看书,就是中午也不曾休息,如今已经是有些倦怠了,加上冬日窗外寒冷,屋内温暖,就更生不起学习的心思,这才将窗户打开,就是为了让冷风吹得自己清醒。 须眉一愣,他虽然平日里冷漠,却是向来不轻易责骂她的,尔后委屈的红了眼睛“爷,奴不是担忧你着凉么?” “谁要你多事,还不快去打开!” 须眉咬着唇愣了半晌,气的跺脚,赌气般的将窗户开的大了,转过身来,撅着嘴道“爷是在外面受了气,拿奴出气,爷还有什么看不过眼的,只管说就是了!” 说着便抬着袖子抹起眼泪来。 正逢胡氏带着陈晈霏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些滋补的物品。见着这个场景心中却是狐疑,正要问,须眉却抹着眼泪道 “夫人,奴厨房中还有些事,奴先下去了!” 胡氏话还没说出口,须眉却已经脚下生风,绕过她们两个出了门了。 胡氏气得一拍桌子,指着须眉离开的风向“她,她这是个什么态度?我还没问话呢?” 陈晈霏冷冷的看了须眉消失的方向一眼,心想见了她这个大小姐招呼也不打,还能什么态度? 轻轻压下胡氏的手,让身后的贴身婢子夕雾给她搬了个凳子,便对陈晈胜“哥哥虽然醉心苦读,但爷爷卧病在床,总要去看看。” 她身后的婢子咕哝道“爷哪里有时间?” 陈晈霏转过身轻轻的瞪了她一眼,她轻轻吐了吐舌头,低下头去,脸微微的燥热了,那模样如鸟巢探头的雀儿,活泼可爱的紧,她生得又是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笑起来时如同春天的向日葵,哭起来时梨花带雨,真真是叫人怜爱。 她尚且一个女子有如此想法,便转头去看正在观书的陈晈胜。须知家中只得陈晈胜一个男子,长得虽称不上倾城之颜,却也算得上眉目清雅,又是小三元,将来的前途是不可估量的,家中的婢子谁不是盯着的? 夕雾暗自倾心也是正常的。 想到这里,陈晈霏再次打量了夕雾,觉得她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又对自己忠心耿耿,陈晈胜从小就同她不算亲,只是同陈晈慧稍稍亲密一点,人人道嫁出去的姑娘如同泼出去的水,但只有朝家硬气了,她才能在夫家硬气起来,眼看着陈家是要由着他来掌家,同自己生分了可不好,汉时阳信公主府上的婢子卫子夫被弟弟汉武帝瞧中,带入宫中百般宠爱,姐弟二人亦是亲厚,倘若自己的人给他做了妾室,再不济做通房,自然能拉近两人的关系,便心中有了打算。 陈晈胜听了她的话,眉头蹙了起来,他自然是晓得要去看望陈世光,但每每一想到两位老人都十分宠爱陈晈,而他样样都比陈晈强得多,不,这根本就没法比,心中就十分不舒服,临近乡试,他又忙于温书,便渐渐的将这事儿忘了。 胡氏也赶紧说道“对啊,晈胜,你要是不去,你爷爷生气了,说不定把全部的家产都给了陈晈了,你又不是不晓得陈晈嘴生得比黄莺还会说,准将你那糊涂的爷爷说得欢天喜地!” 陈晈霏赶紧端了一杯香茶堵住了胡氏的嘴,心中暗叹自己这个嘴上没把门的娘,陈晈胜向来自视清高,她还说得这一番话,不是存心气他么? 胡氏察觉她用手肘轻轻的捅了一道,也晓得说错了话,抬眼一眼,果然陈晈胜脸色黑如锅底,快速的穿好了衣裳,拿过桌子上的滋补品推开门走了。 胡氏小声道“女儿啊,我又说错话了?” 陈晈霏一时间不晓得要说什么好,只是无奈的点点头,说道“娘,我看须眉这个丫头也该治治了,伺候了几年的主子,倒是真把自己当起主子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他得让陈晈跪在地上,承担触犯他威严的后果 一说到这个胡氏就来气, 又想起郎中吩咐过,陈晈胜体虚, 尽量避免男女之事,因此她对家中的丫头都盯得紧,就怕这些不安分的贱蹄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勾,引了陈晈胜, 听了陈晈霏的话,登时醍醐灌顶。 这丫头的举动分明出格了些。 陈晈胜提着物品进了院子,书童陈谷收了伞,替他将身上的雪拍赶紧, 两人才进了屋中, 顿时觉得十分温暖。 彼时陈学时正给老人擦手,见他来了,便叫他去厨房里帮衬陈晈。 陈晈胜心中很不情愿, 原本进来是没看见陈晈他还挺高兴的, 这会却是高兴不起来了。 便寻了个凳子坐下来,从书童手中接过一卷书, 寻了个凳子撩开了袍子坐下, 目不转睛道“陈谷, 你且去搭把手!” 陈谷轻快的唉了一声,便跑了出去。 陈学时瞧见他这个样子, 心中便积了气, 正要发怒, 陈世光却拦住了他,慈爱的看了认真的陈晈胜一眼,心中又是自豪又是欣慰,虽然陈晈胜同他不亲,他也确实看不过陈晈胜的一些文人做派,但他将这一切总结于自己没有读过书,没有读书人的气度,一个在土里刨食的大老粗哪里懂得读书人的行为?低声说道“枸杞一个又不是忙不过来,再不济陈谷已经去帮他了,你就不要打扰晈胜了,让他好好温书!” 他的话一字不落的都钻进了陈晈胜的耳朵眼里,陈晈胜没有理会,过得一会,陈晈端着热粥进来了,旁边跟着陈谷,两人有说有笑,倒是亲密得很。 手中的书卷被他握得越来越紧,陈谷平日里见着他怕得什么似的,除了必要的事情,多余的话是不多说一句,这回跟着陈晈,倒成了话篓子。 陈晈一早就发现他,坐在椅子里,旁边还能空出一个体量小的女人的位置来,果真是骨瘦如柴,堪比竹竿了,因要做出兄友弟恭的模样哄陈世光,便语气亲密的喊了声“哥,你来了!” 陈世光果然听见她这样喊陈晈胜,心中甜滋滋的,便道“枸杞,你要好好跟你哥哥学学,要是有不懂的就问他,你学问不如哥哥高,要虚心,要努力,可不能比黄牛背上的跳蚤——自高自大啊!” 陈晈笑笑“枸杞定然多多请教哥哥,努力学习!” 陈晈胜心中嗤笑了一声:还真会装啊,搞得他们关系有多好似的,却不得不陪着演戏道“弟弟客气了,只要是弟弟不嫌弃为兄,为兄定然是能帮就帮。” 陈学时看见他们客气的样子,欣慰的抚着胡须,待看见陈晈手上的碗,赶紧说道“唉唉,快那过来,等会凉了就不好了。” 待出了院子,陈谷给他撑了伞,陈晈出来送他。 走得了几步,估摸中屋子里的人听不见了,他才说道“陈晈,今早你做的荒唐事,看在爷爷的份上,我就帮你瞒一瞒,可没下回了!” 陈晈眉毛一挑,道“什么叫我替我瞒一瞒?你要瞒谁?帮我瞒爷爷?郎中说什么你没长耳朵么?难道让爷爷开开心心不是你分内之事?自己不孝顺,还说帮我?我叫你帮我瞒别人了?有种你就给我到处宣扬,那才叫帮我?还想到我这里讨恩情,你可真不要脸?但爷爷要是知道了一星半点,气伤了身体,我决饶不得你!” 陈谷听得直点头,冷不防见陈晈胜正冷冷的瞪着他,他赶紧站得正了,陈晈胜一甩袖子,气耸耸的走了。 他哭着脸拔腿追上去 一日陈世光看着栀子花道“枸杞啊,你奶奶最喜欢茉莉了,可惜我养得茉莉都开得不好难得开花,还都折在你的手里” 他的眼珠黯淡了,仿佛在想起很久远的事情。 茉莉花不开的原因陈晈自然晓得,毕竟这种花性喜温暖湿润,畏寒,这里的冬天动不动就零度以下,茉莉早就冻死了,来年花也开的不好,甚至不开花。 陈学年端了热粥过来,吹凉了道“爹来,先把粥吃了!” 这样过了几天,陈世光直起腰来坐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些,精神头越来越好了,陈晈晓得他担忧——大约是害怕死在乡试的前头,误孙儿们的前途。 陈晈回去便将棚子里不起眼的茉莉搬了出来,还是前年从陈世光那里分得的一株,现在都长成一笼了,陈晈好好的将它修理了一番,果然发现由于室内温度足,许多枝桠都冒出了青色的花骨朵,她减掉多余的树枝头,并去掉嫩芽,避免顶端优势,并将花移植在盆内,放进了陈妞的炕头上——那里暖和,少说温度得有二十多度,大棚里最多也就是二十度,不利于茉莉开花的。 约摸十多天过去,陈妞跑过来兴奋的告诉她,青色花骨朵渐渐冒了白,有些竟然已经慢慢的放出香气来了,陈晈跑过去一看,果然是要开放了。 只是开的速度要比正常的茉莉慢一些,想必是因为温度不够高的原因。说起来也是运气,陈晈罗那天在大棚里砸的东西,专门捡了西瓜辣椒,长势良好的砸,那些花木被陈晈折腾得像个伤残人士,倒是趟过了一劫,可都是陈晈真正的宝贝。相反的是,陈晈那天叫人砸了陈家,砸的都是些贵重的。陈晈这厢侍弄花草,悠闲自得,那厢陈学年屋内往返地踱步,焦躁烦闷,唉声叹气,指天骂地,骂完了瞧着院子中一片狼藉,又觉得痛心,满脸晦暗。 到了傍晚,他只喝了口米粥,看着林氏端着空药碗走进来,想起至今躺在床上的大儿子。心中愈发痛心,起身要去报官,走了几步又犹豫了。 他这样来回了好几次,陈晈林起先还着急着要劝阻他,这会儿都懒得管了,只专心的哄陈晈月。 陈晈胡闹的时候林氏因怕她被陈晈伤害,便都放在房间中不准出来,她自然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儿。但看着大家的脸色都不好,她也乖乖的写字,不说话了。 林氏将进屋前将袖口撸了上去,露出手臂上一段伤痕。 陈晈林见此,急忙问道“娘,这是怎么弄的?” 林氏摇摇头,眼圈渐渐的红了,只问道“学年,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弄!” 陈学年早就看见她手上的伤痕,心中不是滋味,可陈晈已经不是他能随便动的,便替她觉得委屈,叹了口气,道“华娘,是我对不住你!我养了个畜生!” 林氏抿嘴一笑,道“小孩子顽皮,自然都是” “你不要为逆子开脱,他迟早是要遭雷劈遭电打的!”他指着青天白日说得唾沫星子横飞,活像跟陈晈要不共戴天似得。 陈晈林说不出话来,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不晓得再想什么,陈晈月乖乖的趴在他的怀中,他便抱着她悄悄出去了。 林氏将头发勾在耳后,说道“老爷,这事便不要想了!” 陈学年一拍桌子,骂骂咧咧道“不想?生了这个孽子,我怎么不想?我将他含辛茹苦的养大,他却如此对待我,跟畜生有什么两样?” 林氏赶紧的拉住他,双眼已经含了泪意,柳眉轻蹙,陈学年不由得心软了起来,坐着不吭声。 她这才说道“陈晈混账,可到底是你的孩子,你真要去打他,哪里还舍得?都说打在儿身痛在父母心,相公,实在是管不得陈晈,也不能真的打死他啊,不如将他赶出家门算了!” 她一番话正好说在陈学年心坎上,陈晈已然是个流氓混混,倘若真的和他对着干,陈晈还真又可能带着一帮混混来闹,报官倒是能解决,但看陈晈的样子,若是天天来闹,他也就不要消停了。 眼下,将陈晈和他那个母亲一齐赶出去,一个子也不给他们,叫他们流落街头才是最好的办法,到时候陈晈定然会回来求他,他得让陈晈跪在地上,承担触犯他威严的后果。 只是得有一点,陈世光那边得瞒住了。 但这一点其实也是无须担心的,陈晈对陈世光好得很,只怕是陈世光求着她走她都不会走。 想通了这一点,他低头看着一旁的林氏,又叹她心肠软,在陈晈处受了委屈,便搂在怀中哄了一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买房子 这几日陈晈每每要出门, 临走时姜氏看着她欲言又止。 其实她不用说陈晈也晓得她要讲什么,无非是想同她打探大院那边的态度, 那日喊她去送腊肉,就是为了让她好好认错,得了陈学年的原谅,比什么都好说。 陈晈晓得她的脾气,便胡诌了些, 但她已经警惕了,总是将信将疑,但她是不可能亲自去问陈学年的,这件事便盖了过去 一次姜氏替她整理衣领, 再一次嘱咐道“枸杞啊, 打父亲是不对了,老天爷也是不许的,你以后要乖乖的听你爹的话, 就算他打, 你挨几下就是了,我们不能做出不孝的行当来!” 陈晈不耐烦的挥开她的手, 本来不打算说话, 但想了想还是嗯了一声, 半带着玩笑“娘你放心,我铁定以后孝顺他!” 姜氏这才笑逐颜开, 接过陈妞递过来的包袱, 里面有给她烙的大饼, “枸杞,你去完学堂,要赶紧回来照顾你爷爷,半天都没见到你,他肯定想你了!” 陈晈嗯了一声,窗外下着雪,她从陈妞的手中的接过伞,走进雪里,陈妞跟了出来,递给她一块烤红薯。 陈晈看着她淤青未退的脸蛋,没去拿那块烤红薯。 大雪飘得到处是都是朦朦胧胧的,青山在远处都看得不清楚,高昌允站在树下等她,他现在已经长很高了,头发用发带树竖冠,发尾垂到尾椎骨,抱着手东张西望着。 陈晈只能达到他的肩膀,将手中的大饼分了一半给她,两人走了过松树林,突然发现不远处的荒草中有毛茸茸的东西在游动,陈晈捡了块石头对着比了比,问高昌允道“你说我能不能砸中?” 高昌允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陈晈估摸着是只野兔一类,打算猎了回去加餐,于是抡圆了胳膊,石头脱手而出,从空中滑出了一个弧线,只听得哎哟一声。 陈晈心中暗骂,糟糕,同高昌允跑过去一看,唇红齿白的沈凝玉小姑娘捂着脑袋,毡帽丢在一旁,边缘染了些许鲜血,水灵的大眼睛委屈地挂着泪水。 高昌允愣了一愣,一阵风似的跑过去,要将姑娘的扶起来,哪知道小姑娘见了他好似见了鬼,害怕的一缩,紧张道“你别过来!” 高昌允果真站在原地不敢动了。 陈晈走过去,沈凝玉看见是他,心中越发酸涩,又不愿意被她看到窘迫的样子,更加的羞愧,眼泪也掉得越多了。 高昌允紧张得脸色发红,道“你别哭了,我给你看看伤口!” “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不要你管!” “我我怎么假慈悲了,又不是我打的你!” “就是你打的!”沈凝玉哭得鼻头红红的,指控他。 陈晈咳嗽了一声,蹲下来从袖子拿出一丝方帕来,折成一叠轻轻的捂住她额头上的伤口,又伸手去捡她头上的枯草。 她的脸近在咫尺,甚至是一点毛孔也看不见,就跟刚剥出来的鸡蛋一眼,沈凝玉身体里的血液霎时间滚烫起来,脸蛋红得跟夕阳似得,她都忘记哭了,胸腔里的东西砰砰的跳着。 陈晈不好意思道“还真不是他打的,我以为是一只兔子,没想到是你!真是不好意思,要不去我家,我让我姐给你拿点药!” 沈凝玉脑袋嗡嗡的,自看得见她的红唇一张一合,完全不晓得她在说什么。 高昌允见她发痴的眼神,快速的将陈晈提起来推在后面,咳嗽一声道“男女授受不亲,沈凝玉,你要是受伤了,我送你去看大夫!” 沈凝玉看见陈晈跌落在雪地里,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要去拉陈晈,却被他拦住了,心中更加着急,气得要推开高昌允,结果高昌允顺势将手张开,她一着急,就扑在高昌允的身上。 此时陈晈已经站起来了,正好瞧见这一幕,沈凝玉顿时脸一白,从一旁捡起帽子红着眼睛跑了出去。 高昌允还要追陈晈连忙拉住他“人小姑娘受委屈了,你再追,人可真要喊爹妈了!” “她,她受什么委屈啊!又不是我打的诶,诶,陈晈,你倒是给人家道歉啊唉” 陈晈懒得理他个蠢货,这厢进了成,直接奔去俞记小栈。 待入雅间下坐,店小二端上来铜锅,六七碟小菜,一大盘片羊肉,高昌允馋得直流口水,拿起了筷子,陈晈却毫无动作,只问店小二道“你家老板呢?” 店小二唉了一声,说道“我这就去请!” 片刻,来人面净无须,约摸三十多岁,身穿灰色斑纹直裰,外罩着青色的大褂,头戴软脚幞头,掀了珠帘,见了高昌允于陈晈,拱手道“两位贤弟!” 陈晈最见不得他文绉绉的做派,明明是个饭店的老板,将碗筷往他的座位上一敲,铛的一声,喊道“俞老板别整那些客套的,快过来。” 俞老板笑笑,一双狭长的双目微微上扬,坐下拿了筷子,说道“陈晈,上次你托我的事情,有些问题,倒要好好商榷商榷。” 陈晈点点头,说“无论如何,我得先谢过你。” 俞老板摆摆手,说道“那处房子,倘若是租赁,是完全没有问题,但我不知当不当多嘴一句!” “尽管说。”陈晈抽起筷子在锅里捞羊肉,发现都被高昌允捞得不剩多少了。 “私以为与其租赁,倒不如直接买下来,我打听过东家的口风,原来是打算举家迁去太原,房子搬不走,便很想卖出去,因此价钱也很划算,城中有这样的价钱可只能买一半价格的房子,贤弟,倘若不是你,我是要直接买下来的。” 高昌允道“可即便是买下来,陈晈顶多也就只能出三分之一的价钱!” 陈晈点点头,俞老板叹了口气道“贤弟,你要是愿意,剩下的钱我倒是可以借给你,只是” 他面露难色,但陈晈晓得,他已经是十分仁至义尽了,便道“谢谢俞老板,俞老板肯借钱,陈晈感激不尽,怕要是向老板讨要点字墨,写一张借据。” 俞老板脸上的难色终于舒展开了,露出笑容,虽然说他一贯同陈晈高昌允交好,但是这么一大笔钱,要是没个字据,即便是再放心陈晈,心中膈应得很,难为陈晈这样通透,也不枉费他帮她一把。 便拍手叫小二上一壶好酒,陈晈玩笑道“俞老板,房子的事还得多拜托你了,只是你专门拿的这壶酒,我怕是付不起钱了,你也晓得我现在是身无分文了!” 俞老板哈哈大笑,只说道“这顿我请,就当你帮我救活了那盆“二乔”的谢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赚钱 陈晈摆摆手, 想起家中的茉莉道“我这里有一盆茉莉,虽然么不够珍贵, 但我们这些地方不怎么长,且我这株茉莉冬天开了花,我拿点来给你养着,算是我的谢礼!你也知道,我穷鬼一个!权当一片心意!” 俞老板正端了一杯茶, 掩盖去嘴角的笑意,心想等你中了举人,他这座小店都得仰仗着,又说道“你且说你养了茉莉, 养活了不说, 还大冬天开了花,这话说得过头了!” 陈晈道“改日我给你拿来,这些天不得空。” 俞老板被她吊起胃口, 他晓得陈晈是不轻易说谎话的, 不禁想看看那花,又觉得白占了那东西不太好意思, 要晓得冬日开花实在是不容易, 虽然有记载将花放在暖室内, 可以促成花开,说实话他也试过, 但从来都没有成功过, 茉莉就不用说了, 他曾经坚持不懈的养过几株,谁知道都死光了,久久不得栽种的方法,只能多喝茉莉花茶填补遗憾。 俞老板沉吟了片刻,突然问道“也不知晓你种得有栀子没有?” 陈晈正专注的捞香菇,顺口回答道“还真有,也开了花了!怎地,你想要?倒是不剩多少了,笼统不过十多朵!” 俞老板一听,两眼放出了光,难以置信的重复道“果真有?” “嗯!” 俞老板激动的放下茶杯,说道“这可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高昌允疑惑地问道“怎地?” 俞老板靠在桌上,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说道“是这样的,季员外大儿媳妇害喜,整日吃不下东西,你们也晓得,夏日吃不得东西,还能坚持长久些,这冬季食物可是要御寒的,几日不吃,那儿媳妇却是躺在床上难得动弹了,一日这儿媳妇做了个梦,梦见到处的栀子开花,醒来就吃了半碗饭,晚上吃饭时如何也吃不下了,格外想要嗅嗅栀子的香味,这个节令,栀子都只剩秃枝干了,叶都没一片,哪里来的花,倒是愁死季家上下,不曾想你这里有,季员外的大儿子晓得我素来喜欢弄花理草,便抱着一丝希望求到我这里来,言无论多少钱都愿意买,可终失望而归了,不过你这里有,我看不如就给他一些!” 高昌允叼了一块牛肉,道“孕妇能碰这些东西?” “栀子香味浓郁,自然是不宜多闻,顶多也就是做成香包,稍稍扇点味儿进去就是了。” 陈晈淡笑着放下筷子,一拍桌子,道“不曾想我还有这样的财运,这桩生意我巴不得,我瞧着我那老东西也忍不得多久了,迟早将我们赶出去,虽说我就等着他亲口赶我出门,当着众人的面与我断绝关系,从此摆脱陈家,但这后面的事情我是得担忧的,买了房子,还得茶米油盐姜醋茶,钱么,自然是越多越好!” 陈晈同高昌允与他都是了解的,自然也不瞒他们家里的事情。 陈晈从俞记小栈出门,又是飘起了大雪,远远望去整个小城都埋没在雪白的世界中,因都是一片白色,建筑的轮廓就格外的显眼,建筑笼统都高不过层楼,远处的护城楼倒是要高一点,但因为隔得远,只能剩下模糊的轮廓,茕茕孑立。 比起大高楼大厦倒是另有一番滋味,陈晈眯起眼睛。 她和高昌允走在一起,一面走心中一面盘算,加上上次救金箐儿给的钱,自己多年来的积蓄,还有偶尔卖花得来的零头,分了七层去买房子,剩下的三层,节约些,这个冬天是暂时能养活姜氏和陈妞了。 倘若能从季员外这里捞上一笔,日子还能过得更加丰润些。 又一想,倘若是要长久的发展,得找些谋生的事情,只是这些都得在同陈家断了关系后,否则,她赚了多少钱,都给分陈家大的一头,陈家也太享福了。 到了三岔路口,高昌允便同陈晈分道扬镳,即将离别之际,高昌允搔着后脑勺道“对了,陈晈,我其实最近也攒了些钱,倒是不多,但是我都省着,我全给你吧!” 陈晈何尝不晓得他是个手散的,压根都没什么钱,能存下钱,足足可见一片赤诚了,因儿玩笑道“既然如此,你便多攒些,到时候我全借了!” 高昌允摸着后脑勺笑笑,便走了。 姜氏和陈妞已经给她预留了晚饭,但陈晈其实已经吃过了,便说着想吃点甜食,陈妞想起还有一升子的高粱米,便问陈晈道“你想不想吃高粱汤圆?” 陈晈想了半天,不太记得起高粱汤圆是什么味道了,便点点头,陈晈将高粱面倒在盆里,加了温水反复揉成面团,馅还是芝麻和冰糖共同碾碎了,加上一些花生,这是陈晈月前买的,她们舍不得吃,便存到了现在。 陈妞做这些的时候极其的认真,五个手指头捻住高粱团子,那面团滚落在手心,就越来越圆润了,然后用拇指按一个坑,填上馅,往滚水里一放,陈晈身后跟着大黄狗,走进来,看着白雾里的她肌肤润滑,五官分明,俨然已经是大姑娘一个了。 且已经是个晚嫁的大姑娘了。 又想起陈田田,食指指腹绕着碗沿转圈圈,陈世光最多也就是半年的样子,无论如何也得将陈田田喊回来见最后一面,但决不能是偷偷摸摸的见了,她得让陈田田光明正大的重新回来,风风光光的嫁给高盛思。 高粱汤圆又软又糯,里面的芝麻花生又格外的好吃,嚼起来也有弹性,且口感沙沙的,不同于糯米做得,吃起来腻人,陈晈吃了两碗,陈妞也吃了一碗,姜氏说她不爱吃甜食,便没怎么吃了。 陈晈晓得她是舍不得,便琢磨着搬了新家,非给整一袋子不可。 过得几天,天气放晴,远山旁甚至放了几朵白云,积雪也有了融化的迹象,陈晈抽空去捕了头袍子,专门的炖了给陈世光补身体。 大约几天过后,俞老板带着陈晈去见季家少爷,对方是个身材削瘦的,一张脸蛋坑坑洼洼,明显是小时候出过天花留下的后遗症,穿了一身月白色的棉袍子,人却是很客气。 见过陈晈的带去的栀子花,便开门见山问陈晈愿意出多少钱。 陈晈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便直接伸出两个指头,她原本是想,二两银子,没想到对方却愿意给二十两,俞老板握着拳头咳嗽一声,按住了陈晈,示意他别说话,便道“栀子不算贵重,但冬日里寻栀子着实困难了些,我这贤弟老实,你可不能欺负人啊,我可看着呢!” 季大少爷脸僵了一僵,狭促地又从袖子里拿出了二十两。 俞老板垂眸,摇摇头,陈晈倒是见好就收,栀子原本也不是什么稀奇的物件,只是季家实在是太需要;他看得出俞老板是在宰季大少爷,一点破栀子哪里值得四十两?春天时卖花的小姑娘们篮子里都是这种花,走街串巷的叫卖着,也就几个铜板一束,二十两已经算是宰人了,陈晈晓得季大少爷做得也是酒店的营生,想必俞老板是暗中报仇。 要是换做前世的陈晈,到也没什么,但如今没了庇护,亏也吃得多了,晓得人脉的重要,即便是交不得季少爷这个朋友,却也不愿意结仇的。 陈晈拿过银子,打开匀出一半,说道“季大少爷,原本栀子不是稀奇物件,我也不愿做趁火打劫的小人,但这东西能被养得冬季开了花,想必你能晓得它在我心底的重要,心爱之物,自然是要珍贵些,倘若今日你换了任何一个理由,无论多少钱,我都是不愿意卖这花的,但是俞老板亲自问的我,我家贫,昔日得他的帮助,如今他问我这么一件事,我哪能拒绝?这才应了,至于这钱,我拿走这点就是,原本也是助的俞老板,还的俞老板的人情。” 话音刚落,俞老板便暗地里瞪了他一眼,脸上大刺刺的写着:谁要你多管闲事! 他本来就是要整这龟孙子一道,这会被陈晈一弄,倒搞得他像是大善人一样。 季大少爷原本找到俞老板,就做好被宰的准备,谁叫城中就他作弄的花花草草最有名堂,可陈晈方才一席话,倒是叫他有些惭愧,栀子不贵,但关键是冬天哪家的栀子开花?再说了四十两于普通人家是笔大数目,但对他也就是一坛子好酒的价格,走亲戚还得带两坛子,少了是拿不出手的,只是原先将陈晈看得太低了,总觉得这样的人家,几两银子就打发了,不曾想陈晈却是这样有气节的人,这才端起茶杯,低头掩去眼底的惊讶,再度偷偷的打量了陈晈,只见她身影单薄,却模子却长得十分好,一席话下来,越发体现出他良好教养,一点也不是个农家人的模样,这才想起他是个秀才。 暗叹自己光是瞧着人家小,便妄图几两银子打发了人,却忘记了此人虽然年纪轻轻已经是个秀才,果然是自己眼浅了。 俞老板助他找到了新鲜的栀子,着实是一个大人情,心中对他的恶意也就少了些,只是那钱已经说了出去,陈晈又是爽快的,他又不好意思把剩下的钱财收起来,起身一拜,道“我季某欠两位人情了,他日有需要帮助的,季某定若干定力相助。” 俞老板抬起茶杯灌茶,装作没看见样子,季大少爷顿时有些尴尬,幸好陈晈朝着他回了礼,笑道“他这人就这样,你客气,他就要不好意思,专做出冷漠的样子来!” 俞老板茶杯中的液体洒了一两滴。 可真会编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打算 天气冷, 陈晈坐在炕头上,披着一件大棉袄, 正专注的在纸上写写画画,油灯被窗缝隙里刮来的风吹得东倒西歪,她神情专注,丝毫没有察觉。 陈妞给她端来鲫鱼汤,是将鲜活的鲫鱼剖了, 放在干净的雪水里用小火慢炖,只加了新鲜的留兰和盐巴提味,鱼肉都炖烂了。 原本这是她学人家做梅雪烹茶的雅事,巴巴的跑去刮梅花上的雪莱煮苦丁茶, 没想到茶没煮好, 倒是让她煮鱼了。 她放下鲫鱼汤,看着没有关严实的窗户摇摇头,伸手将窗户好, 屋内的烛火才不到处晃了, 只是灯芯烧得长了,她便找了剪刀来剪一剪, 眼睛瞟到纸上, 见漂亮的小字旁边, 陈晈正在画符号! 有些像木棍,有些像鸭子, 她看了半天, 问陈晈“这是什么字?” 陈晈刚想回道阿拉伯数字, 突然顿住了,皱着眉头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不晓得敲门!” 陈妞不满道“你的房间我还要敲门?你小时候都是和我睡的!” 话音刚落,她晓得错了话——如今她已经是个大姑娘,陈晈是个拔高的少年,那还能一起睡! 索性陈晈并没有反应过来,只说到“你这样会吓得我!” 将纸提起来就着烛光仔细的核对,应该是没错了。 很久以前她就关注城中的房价物价,古代的物质匮乏,地多人少,科技又不发达,所以房价相对于现代要便宜很多,更没有房地产开发商,二手房都是原来的房主自愿卖的,不然就得买地建造新房,地皮也是便宜,拿她生活的这座小县城来讲,中心地段的两百平方的地皮也就是个几十两银子,修建一幢四合院,大约十来间屋子的,一般一百八十两银子就能搞定,这已经是小康人家就能达到的水平,不过中心地段的地皮都要点关系才能拿到,或者财大气粗,人家也愿意高价售卖,否则就要运气好正好遇见有人卖房子。 陈晈找的那处房子并不算是县中心,但她听闻说春华街太拥挤了,县衙打算拨款出来再修一条街道,她买的这幢房子正好是通往城隍庙的必经之路,如今还是泥泞的,不足三米宽的土路,即便如此,这条街也是闹非凡,除了春华街,就要数这里的人多,平日里卖鸡鸭的,卖草药的,卖古玩的,都聚集在一起了,往往在地上铺一块蓝色的素布,卖鸡鸭的还不需要,只需一捆青草铺开了,鸡鸭往上一放就开始吆喝,也有卖饴糖松糖的,油炸果子的。 县衙要是想修路,应该会首先考虑这一条,路面平坦,且直通城隍庙,城里找不到比这个更适合了。 成为县城的第二条青石板路,房价应该会涨一涨,到时候倒手卖出去,是能好好赚一笔。 倘若要是赌错了,也无妨,房子总是钱财,亏不得本。 她大致算了一下,上次救金箐儿,意外的得了一百两银子,虽然这点钱对于金家来说九牛一毛,可却是陈晈见过最多的钱了,金绍堂给她的钱袋里一共是两张五十两的银票,她跟着梨大牛这些年来攒了大约五十两的私房钱,这还是她记得的数,加上那些藏在屋内不记得的角落里的数,大约能凑得了九十两,姜氏这里是指望不上了,最多不超过十两,多的钱姜氏肯定握不住,加上卖茉莉花的四十两,她现在的总资产差不多有两百四十两。 这在农村算一个了不得的数字,但她没有田土,没有店铺,没有粮食,甚至被赶出去后,锅碗瓢盆都要自己买,钱这东西花得也快。 那幢房子的面积要小一点,虽然是个四合院,但总共只有四间屋子,陈晈是瞧中院子中自带一口水井,房价一共算下来八十五两,陈晈给了三分之一,手上的钱就只剩下两百多两,出去二十两置换家具,一百多两还能够她卖两块地皮,或者建一幢大房子。 这样一算下来,陈晈觉得自己还是很穷。 省吃俭用的这么些来,没去喝没去嫖没去赌,最多就是给陈妞姜氏买个沤子,面脂,添几件衣服,家里的肉都是她猎的野猪肉,米面都是自家种的。 陈晈犹豫不决,算不清到底是买地皮的利益大还是建房子的利益大。 抬手喝了口鱼汤,滋味蔓延在舌尖,她才想起来鲫鱼还是高盛思专门抓的,递给她时还活蹦乱跳。 陈妞和姜氏都以为是她的朋友给的,也没有多问,这东西也不算珍贵,陈妞自己都能去结了薄冰的河里弄些——古代就是这点好,野生动物多,且无污染。 但陈晈想起陈田田,又免不得要说谎话,陈世光的事情是万不能告知她的,她性格刚烈,要是晓得了非立马赶过来不可,到时候被胡四娘和林氏捉住,还不往死里整。 眼下只期盼陈世光生病的风声能晚一点传到陈田田手里。 高盛思同酒楼老板谈完生意回来,天色已经黯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高盛思的小船 他害怕陈田田又等他吃饭, 归家心切,饶是如此, 到家时天色完全暗沉下来了,但白雪反光,虽然看不见月亮,仔细些还是能看见地面上的小路,不远处的河岸旁的小船的轮廓在水面上升起的袅袅水雾中隐隐约约, 同远处的山峦一样,仿佛是用蘸墨的笔勾勒出来的,有些地方线条墨浓些,因而要明显一些, 有些墨淡些, 便要仔细的去看,倒是船头挂着一盏灯笼,散着黄晕的光, 分外觉得明亮温暖。 高盛思胸腔中因为运动而过分激动的心脏骤然缓慢下来了, 竟然是异样的安定温暖,马儿嘶鸣了几声, 大约也是晓得到家了, 用鼻子蹭蹭他的脖子, 鼻孔中冒出热气喷在他的脖子上,有些痒, 风一吹过来, 那被热气喷过的地方立马感到一片寒冷。 他整理一下衣服, 将马拴在小院子里,躬身进了屋。 小船去年就被他卖了,换了个更大一一些的,方便打鱼。 桌上的油灯发着温暖的光,陈田田坐在一旁绣花,桌上放着一碟咸菜,一碟蒸腊肉,还有一碗冬笋豆腐汤。 陈田田见他来了,放下手中的活计,要起身去给他热菜。 他想要阻止她,下意识按住了她的手。 陈田田一惊,赶紧的将手收了回来,红着脸望着窗外,下意识的将头发勾到脑后, 那温暖滑腻的手感也让高盛思一惊,手像是被油烫了一番,他的心脏砰砰跳,抬头望了她一眼,脸蛋红红的,眼睛里好像要滴出水来,轻轻咬着红唇,发觉他在看她,便恼怒着瞪了一眼。 这一眼不知道怎么地,不叫他害怕,到叫他坐立难安起来,脑海中是高昌允之前递给他的那本小册子,里面的男人和女子脱得赤,条条的裹在一起,长发相缠,上面的女子好似痛苦,又似乎愉悦,小山丘一样的双~儒,他越发混沌,只觉得那是陈田田的脸,陈田田前凸后翘的身段,他想让她高兴,用那样痛苦又愉悦的眼神望着他 便觉得下身一热,他恍然一惊,赶紧夹住了双腿,却鬼使神差的一把将陈田田拉了过来,低头望着陈田田又惊又惧的大眼睛,好似,好似天上的月亮,目光游曳到她小巧的下巴,不自觉的从她衣襟里伸进去,果然看见那雪,白的山丘,中间细细的一条沟壑,他伸手覆上去 这天陈晈去看了些地皮,又看了几幢房子,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便买了两根簪子回去,打算赠给陈妞和姜氏,只是猜推开了家门。姜氏苍白着脸站在门边,手里握着大棍子。 陈妞眼睛和冻僵的耳朵都红红的,抬着个凳子坐在院子里,神情冷淡。 只有大黄狗朝着她呜咽了一声。 察觉了屋内怪异的气氛,陈晈道“怎么了?” 伸手揉揉酸痛的脖子,她这几天又忙着照顾陈世光,又忙着房子的事情,疲惫得很。 陈妞没有说话,倒是姜氏的泪水啪嗒掉下来,伸了棍子就要打陈晈。 她看见陈妞为她紧张了一把,但没上去拽住姜氏。 下意识的握住姜氏的木棍,原本姜氏爱子心切,没用多少气力,但她是本能反应,没掌握力度,登时就将木棍握紧了往后一抻,姜氏没能站稳,摔在了雪地里。 陈晈这才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连忙将她扶起来,没想到姜氏气还挺大,挥手就是个巴掌,陈晈对挥巴掌的方向和力度是深有研究,导致她自从三年起无论什么样的巴掌都能完美避开,握住姜氏的手,强压下心中的火气,问道“娘!你干啥呢?” 姜氏从来舍不得打她,如此行为必定事出有因。 没想到她没打着陈晈,神情反倒是被陈晈打了一眼,恨铁不成钢的推开陈晈,指着院门道“你走,你走!你个畜生!” 陈晈这回真生气了,本来就累得跟一条狗一样,问陈妞“怎么回事!” 陈妞也不想搭理她,便转过头去,陈晈陡然拔高了音量“给我好好说说!” 陈妞从小被她翻白眼翻了无数次,可从来没被她高声整过,登时就带着哭腔说道“你自己做的好事,你还来问我?你带着人去打了爹,你怎么能这样?” 她不说还好,说完了一股火气彻底从陈晈脚底板蹿出来,咬牙切齿道“就为这个?” 姜氏爬起来撕扯她的袖子,哭喊着要骂,陈晈冷冷的转过来看着她,倒是将她吓得一顿。 “娘,我是你儿子还是陈学年是你儿子?” 姜氏一愣,这是什么胡话! 陈晈道“陈学年是你什么人?他打死你的时候是什么人,他纵容林氏来侮辱你的时候,是什么人?整个陈家把你当下人使的时候你没想过你在陈家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么?我是你儿子,你生下来的儿子,为了陈学年一个贱人你来打我?” 一把提起陈妞,道“娘糊涂你也糊涂,陈学年老东西将你当过人看?他是给你吃大米了还是给你吃猪肉了?要不是当年姐姐的事情,导致陈家名声受损,我又考上了秀才,你早就被他卖出去了,你猪脑子?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跟你们才是一家人,你们竟然不来问我,不相信我,只凭着他的一句话就来打我!” 最后几个字,陈家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 陈妞被她吓得发抖,喉咙里好似堵了铅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睁睁看着陈家快步进了屋,反身将大门砸得乒乓响。 陈妞意识到她是真的生气了,之前心中的膈应也早就无影踪了,连连跑过去敲她的门“枸杞!我们不是害怕你这样,会被里正抓么?不孝可是大罪过!你要去乡试,不能有这个污点,娘也是担忧你,怕你走了邪路” 门后传来陈晈冷冷的嘲讽 “陈学年说我走邪路你们觉得我就会走邪路,我还能说什么?反正他是你们的主心骨,我在你们心底晓得是谁!” 姜梅娘泪水糊住了双眼,哽咽道“枸杞,你这么能说出这样混账话来!” “那敢问娘你又怎么能说出赶我出家门的话来?够了!我睡了!” 话音刚落,房间里的蜡烛就熄灭了。 鸡鸣三遍,陈晈起来练武,天亮全了便拿了外衣要走,姜氏特地烙了大饼,还推了豆浆,她穿着补丁的大棉袄,一早就等在门口,局促不安的捏着衣角,道“枸杞,吃些早饭再过去看你爷爷吧!” 陈晈避开她“不必了,我不饿!” 说着便抬脚走了,陈妞手里还拿着专门给她煮的鸡蛋,看着她的背影也不敢追,陈晈何时对她这样冷漠,便去牵了同样伤心的姜氏,两人对着桌子上热乎乎的大饼豆浆发愣。 陈妞其实昨晚一夜没睡,一看姜氏也没好到哪里去,眼底下的青黑色仿佛是用煤炭刷上去的。 她觉得应该将昨晚的想了一夜的事情拿出来讲一讲,便说道“娘,我昨晚想了半宿,觉得小弟气愤,也是对的!” 姜氏默默的揩眼泪。 “爹对我们如何,就不必讲了,可我们为了爹的几句话,便要打弟弟,要是我是弟弟,也是会生气的,更何况,爹和大娘,本来就娘,弟弟打了就是打了,我们为什么要管?为什么要阻止弟弟?我脸上的淤青还没有褪,你身上的伤也” “住口!我平日里教你们的是什么?我教你们,人要是不孝顺,跟畜生没有差别!你这是害枸杞!倘若他要是伤害了陈学年,不仅仅是要被抓去坐牢,天理也是不容的!” 陈妞咬紧了下唇,昨晚陈晈的一番话被她反复琢磨,终于看清了一些事实。 “娘,你说的我没法反驳,但要是爹爹和枸杞之间选一个,我只会选枸杞!” 姜氏看着她坚定的脸,捂起脸哭诉道“可现在你爹不要我了,不要枸杞了,他要把我们赶出家门,现在只有让枸杞认个错,他看在枸杞是个秀才的份上,说不定会原谅枸杞,只要我们不被赶出去,枸杞就能继续念书,我们也有口饭吃了,儿啊,我们只能忍啊,再说,你爹中纵然有千般不对,他还是你爹啊!” ——一个是自己的儿子,一个是多年的丈夫,她能怎么办? 陈妞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却是气得拳头都捏紧了,她好像有点明白陈晈昨晚摔门的行为,明白她心中的愤怒,虽然姜氏的话无法反驳,可为什么叫人这么气愤? 枸杞读书的钱陈学年给了一分?当年是他执意要将他送给猎户;除了土和屋子,哪一样是陈学年给的?就算是土和屋子,她们每年上缴了大半的粮食,也够了。 佃农都没上缴这么多的粮食。 可是没有土地,她们连糊口的粮食都没有了,女人在外面,是不会有人肯租赁土地给她们种包谷种水稻。 被休的妇女也是没有地位的,不会有人愿意让她们帮忙刺绣,甚至可能在城中呆不下去。 陈晈就更不要读书了。 也不要参加乡试了。 陈妞突然哭了起来。 第二天夜晚,床榻上温暖入眠的陈学年和林氏只听得啪啪的声音,跑到院子里一看,有砖头从院子外面砸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板砖少女陈晈 陈学年披了衣服要出去看看, 正好撞见同样披了衣服出了房门的陈晈林和陈晈茂,三人相视一眼, 各从墙角拿了铲子锄头要出去,林氏却匆匆赶了过来拦住他们。 “别去了别去了,相公!咱们家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何曾被人丢砖头砸院子?定然是今早我去找妹妹说陈晈的事迹,让陈晈晓得了, 存心来报复了。 ” 又喃喃道说道“我本盼着妹妹识得大体,能让陈晈认识错误,却没曾想当时就被她拿着扫帚赶了出来,此时陈晈定然以为我欺负了妹妹, 才做了这样的事情, 不晓得外面多少混星子,你们出去,哪里打得过, 忍忍吧!” 陈晈林低着头, 喃喃道“我觉得枸杞不是这样的人!” 陈晈茂哼了一声“那大哥怎么躺在床上?” 陈学年瞧着那些砖头丢进院子中来,砸坏了盛水的大缸子, 砸坏了窗户, 弄得到处砰砰响, 他身形不稳,赶紧后退一步扶着门框 “休要为那个逆子说话, 我明日就找里正, 叫里正作证, 同他断决关系,收回陈家的土地,叫他饿死街头!” 陈晈林一惊,道“爹,不能啊!” 捏紧拳头,道“爹,我认为这其中有误会!” 陈学年摆摆手,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我陈家都养不起他,我要叫他滚!” 猛烈的咳嗽两声,躬着腰进屋去了。 陈晈林晓得他的脾气,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一咬牙,便要出去。 林氏连忙拉住他“你要到哪里去?” 陈晈林从她手中夺回袖子,两只眉拧成一股绳子 “娘,枸杞不是那样的人,陈妞也不是那样的人,二娘更不是那样的人?我不信,我要找他们问清楚,你莫要拦住!” “难不成是娘说谎?” 陈晈林转过头去,不说话。 林氏气极,登时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打完了手都在抖,她晓得陈晈林一贯看不得她的做派,但从来没直接挑明过,然而今日,他却为了那三个人,竟然这样对她。 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来,她这样做是为什么?陈晈如今已经是秀才,上次陈学年就有让他入族谱的念头,倘若陈晈中了举人,入族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到时候就算陈晈进了陈家,便是真正的引狼入室!陈晈罗鲁莽混账,陈晈茂心思单纯,他又是心慈手软,到时候就算陈学年再同她伉俪情深,也难得抵过陈晈的阴谋诡计,到时候怕整个家产都要落在他手中,她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落到被人赶出陈家的境地? 原本,这事还可以慢慢来,等陈晈被激怒了,自己提出离开陈家,这样一来,便是她不孝,是她的过错,她将会成为过街老鼠,但眼下已经等不得了,马上就要乡试,倘若陈晈中了举人,便身价倍增,陈学年多少会顾忌她的身份,再说,成了举人,她也不需要靠着陈家了,姜氏也就翻身了——一定要将这个可能掐死在襁褓中,只有将陈晈赶了出去,断绝她的后路,姜氏同她如同乞丐,连饭都吃不饱,更不要提考秀才,届时,花点钱暗地里找人为难她们,今日所受的侮辱,便也能悉数的讨回来了。 陈晈林何时受过母亲这样的对待,眼角却是红了。 林氏掌心麻麻的,看着他脸上的五个手指印,一旁的陈晈茂也呆呆的望着她——他从来没见过温顺的母亲这样凶狠的眼神,吓得不敢动了。 林氏看着儿子脸上的红印子,难受万分,要去哄陈晈林,陈晈林却挥开她的手,转身跑了。 陈晈听得里面没动静,高昌允正拿着一块大砖头跃跃欲试,冒着光道“要不要杀进去?” 陈晈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抱着手走到一颗柿子树旁,纵身一跃,借着柿子树的力到翻上墙壁,跳进院子里,四处静悄悄的,随处可见他们刚刚的“杰作!”,满意的搔搔头,对着大厅的木门一比,用力一踢踢坏了,仰着头喊“林氏,有本事明儿再去找我娘,我借你十个胆,不去是孬种!” 然后走进屋,将一对半人高的青花白瓷底的瓶子砸成碎片,这才拍拍身上的灰尘,从屋子里退出来,纵身一跃,跟高昌允等人分道扬镳了。 月亮高悬,昨夜失眠的陈晈,终于一觉好梦到天亮,第二日早起打拳,还主动的喊了姜氏一声娘。 倒是将正在烙饼的姜氏吓了一大跳,陈妞正在旁边切葱,又惊喜又迟疑的看着她。 陈晈从碟子里捞出一块刚刚烙好的玉米饼,还喷着香气儿,呼哧呼哧的吹着,一面说道“看什么看,吃块大饼不行啊!” 姜氏连连点头,将锅里的玉米糊摊开,边缘受热快速的凝结起来,并且渐渐卷边,一面笑逐颜开 “你吃,你吃就是了!” 早晨就着鸡蛋迷糊吃了一会儿,阴沉沉的天气看着就放晴了,陈晈坐在火边给陈妞读《百家味》,她正在困惑的腌酸鱼是个如何的做法,便问道“我从未听过这种食物啊!” 陈晈翻回目录重复看了一遍,原来这一记正写的是夜郎国的民风美食,古来的夜郎指的就是今日的贵州,前世就晓得贵州四川湖南重庆美食多且辣,她倒是去过一次黄果树瀑布,但是风景区内的美食已经调和成大众口味,倒是没能认真的吃上一回贵州的味道。 便仔细的给陈妞一一讲解,哪知道她听完,像是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似得,信誓旦旦的要做一道腌酸鱼。 便调侃她道“说的好听,你还记得步骤不?” 她却切了一声“陈晈,你别小瞧人,我一定能做得出来的!” 一把从陈晈手中抽了书,宝贝似得抱在怀里,倒是不记得这是陈晈送给她的,跑去屋子里放着,陈晈弯腰下来逗狗,老黄狗倒是避开她的手指,突然支起身子,竖起尾巴,露出尖利的牙齿朝着大门口嗷嗷叫唤了两声。 陈晈身手拍了拍狗头,冬天的狗就是毛厚,一巴掌放在狗头上,五个手指头都陷进了毛里,舌头抵着上颌,陈晈挑着一只眉等着院门被人踢开。 果不其然,砰的一声,陈晈茂将院门踢得一块得破了一块大洞。 接着便是有人拿着一大把斧头将门划开,两个人一前一后抬着个木板,上面厚厚的被褥隆起长长的一条,只露出一个包得跟粽子一样的头来。 紧跟着一个瘸腿的男人,他身材短小,偏偏生得上粗下细,身后跟着几个壮硕的男人,和一堆看热闹的邻居,其中一位陈晈虚着眼看了看,正是陈学年。 额头上缠着纱布,那包扎的手法倒是同木板上的那一位如出一辙,看起来是一个人的手笔。 陈晈仔细的回忆了一下,貌似没动他的脸。 又仔细的回忆了一下,领头这个人,好像——当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娶陈田田,没娶成的那位瘸子! 现在成了一位胖瘸子,难为陈晈一眼认不出来,还得第二眼! 真是热闹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你还不跪下,你读了许多圣贤书,都喂狗了! 胖瘸子抬高下巴, 蔑然的扫了陈晈一眼,转过头去, 鼻腔中哼了一声。 陈学年进屋来,冲着各位围观的街坊邻居一拱手,垂下两滴泪来,最后站在里正李三瘸的面前,声音都是颤道“请里正为我做主了!” 听了这话, 李三瘸仿佛肩负着天大的使命似得,腰板站得更加笔直,头仰得更高,只可惜他瘸了腿, 无论怎么站都是斜的, 倒是有几分滑稽。 他在前年便任了里正,这些年来添了不少肥肉,粗大的毛孔就像是草莓表面, 眼睛被肉挤得更加小, 只留有一条细缝,肚子也鼓了出来, 想必三年来没少了油水。身后的五六个拿着木棍的壮汉, 都冷着眼, 但都是周围的人,面孔是熟的。 陈学年指着陈晈愤懑地道“里正大人, 父老乡亲们, 请你们为我做主, 逆子陈晈,半夜时带着一帮不知道哪里找来的混混,打砸了我的家,甚至要杀我和他的大娘,我儿晈罗拼命拦着,才叫这个丧心病狂的东西打得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抹了一把眼泪,将木板的被子掀开一脚,缠都是白纱的陈晈罗只剩下一张嘴两个鼻孔,往下看能看见脚丫子,他眼窝子溢出浑浊的泪珠。 “晈罗明年就要参加乡试,这厮也是存了嫉妒的心,下手才这般狠毒,如他所愿,晈罗怕是不能参加乡试了”顿了顿,悔恨地咒道“我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生出这么个道貌岸然,人面兽心的畜,生!” 他越说越气,额头上的紫筋涨出,肥厚的唇中飞出白色的唾沫星子,往后一步,扶着椅子把手,失望得站都站不稳。 陈晈对他面部表情掌握能力十分佩服,短短几分钟,一位对儿子失望透顶的慈父形象深入人心,若非场合不对,陈晈甚至想竖起大拇指。 “我本想,家丑不想外传,便带着一家老小,躲在屋子理,想这个煞星气撒过了就算了,可昨日,他不晓得从外面受了什么气回来,喝了些酒,就往我院子中丢砖头!” 指着自己白纱布包得严实的额头,挨个的给各位邻居看,那些邻居眼见他要上来,都赶紧的退了一步,或者是抬头看天,或者是抬头看地——老东西的性子在这里是出了名的,大家谁给不想理会,他走了一圈,也不觉得尴尬。见他又要哭可怜,有人调侃道“陈大爷,你家陈晈是吃饱了撑着,专门去砸你家大门啊!” 陈学年道 “这厮常年都这样,心中稍有不顺就拿我们出气,我们实在忍不得了,如今,他的大娘被他打伤在床,这混账甚至要威逼我将家产都给他,我不允,他便扬言要烧了整个家,要大家都不要好过!如今,我也管不得这么多了,只求一个公道!” 另有人接过道“陈家老爷,你真是太惨了!这公道,是该求!该求!” 这些嘲讽的语气陈学年如何听不出来?袖子里的双手一顿,面皮却是无甚动作,只是垂着眉眼,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有人起了个头,便有好事者接上,高声道“陈老爷,当年把陈晈送去做学徒,人家嫌弃他小不愿意收,后来还是猎户梨瞧着可怜,收了去,大房的几个儿子却在学堂里舒舒服服的坐着,你怎么不说公道?” 陈学年抿起嘴不说话,大家哈哈大笑。 陈晈被众人包裹在中央,并不晓得四个薄脸尖嘴的妇人勾着腰绕开看热闹的群众,偷偷的朝着后院去了。 再过半个月,便要过年了,姜氏同陈妞正在磨豆子,要推一锅豆腐,做些豆腐干存起来。陈妞正往磨盘里倒泉水,姜氏赶从隔壁家借来的驴子,听得外面吵闹,便放下来鞭子来,用围裙裹了湿漉漉的手,要走出去看看,正巧撞上四个气势汹汹的寡妇。 说起来她们算是村子里出名的,原本都出于城中的殷实之家,但丈夫死了,便都自个拿起了家中的账簿,管起事情来,还操持家务带孩子,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男人死了,家中的日子过得倒是比男人没死的时候更加滋润,可是给女人好好长了一回脸。 旁人好听话受得多了,便忍不得要膨胀些,看那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媳妇小姑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就要“好心”的指点几句,起先将小媳妇骂得哭了,还有些愧疚,久了只觉得是娇媳妇做作,小媳妇们又不敢回嘴,回嘴就要受到众人的口诛笔伐,毕竟世人只站在成功者的一旁,落魄者讲道理,无论多对,都是没有效力的。 一来二去,她们的威信便在女人中竖立起来了,于是女人家有个屁大的事情都要找她们来断一断,这些纠纷又上不得台面,报了官人家也是懒得管,顶多就是责骂几句——县老爷那么多事情,谁来管你偷了我的针我拿了你的线。 久而久之,她们的权利也就扩大了,谁家女人被捉奸在床,男人们是不好进去拿的,就要喊她们,男人拿男人,女人拿女人,一点也不耽误事儿,也不难为情,要是有些女人耍疯行为不检点,也是她们去处理,渐渐的四个寡妇扩大成许多个,媳妇们拧成一条绳,由着她们领头,但凡是要抓女人们的地方,她们便去了,县衙老爷c里正等,虽没给她们职位,却是暗许了的。 原本姜氏是个唯唯诺诺的妇女,人品在村子里是大家都夸赞的,拿她自然无须这样兴师动众,只怕吼一声,她便乖乖听话了,但听闻陈晈九岁中了秀才,她们是眼红又嫉妒,毕竟自家的孩子还没有一个中了秀才,自然就多关注姜氏些,待晓得姜氏在陈家的地位后,又对她不能管住丈夫的事情嗤之以鼻,如今又闹出不孝的事情,谁也要来看一看,为了验证姜氏这样的脓包是养不出好儿子。 她那中了秀才的儿子,谁知道是不是在考试中做了弊? 兴许就是他做了弊,才把自家儿子挤下来了。 但自家的儿子早陈晈考了好几年,没了陈晈也照例被挤下来了,她们便识趣都不提出心中的疑虑。 姜氏见了她们,腿便一软,笑得比哭来难看“刘姐,王姐,怎么过来了?我去给你们倒茶去!” 说着就要一头扎进屋子里,却被两个寡妇按住,陈妞还反映不过来,另外两个就过去反拧了她的手,舀泉水的木勺打翻在地上,盛豆子的木盆滚落在一旁,水泼到驴子的脚上,惊得驴子嚎了一声。 拧着陈晈的两个人问“陈妞这孩子捆不捆?” “咋不捆,陈晈是她弟弟,这关系脱不得!” 这厢李三瘸觑了陈晈一眼,砸吧了嘴,正要发话,四个寡妇压着姜氏和陈妞走进人前来。 他看姜氏的目光就顿住了。 入了冬来,姜氏和陈妞被陈晈隔三差五的野味养得圆润了许多,时不时还能吃见糖和绿色蔬菜,加上冬天来了没有什么农活,陈晈还专门采了草药,治好了姜氏手上的冻疮,现在的姜氏脸色红润,眼睛水灵,果真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陈妞就不必多说,虽然比不得她娘年轻时候貌美,却是从骨子里冒出一股子灵气,眼睛黑白分明,惊慌失措的模样活像一只小兔子,叫人李三瘸看了心中直痒痒。 他想起陈学年对他说的话,等将娘仨赶出去,就跟乞丐差不多,他要娶陈妞,陈妞还能跟陈田田一样跑了不是? 等他们饿得半死,花上几两银子,再给陈晈谋一个差事,这娘仨还不磕头谢恩? 他心中盘算着,同陈学年心照不宣的对了眼神,咳嗽了一声“陈晈,你还不跪下,你读了许多圣贤书,都喂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想打尽管去! 姜氏见状, 立马明白东窗事发了,双腿软绵无力, 就像是煮熟的面条,两眼发黑,要不是寡妇将她押住,她肯定是站不住的,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 高喊着“不是这样的, 你们冤枉陈晈了,她是个孝顺的孩子,是个乖孩子啊!” “姜氏!你干赌咒发誓,陈晈没打我, 没打他大哥?” 陈学年大声的反驳道。 姜氏被他吓得哑口无言, 半晌,才哭诉道“都是我的错,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有教好, 要罚就罚我吧!” 她一直摇头, 头发都被剧烈的动作弄得散乱了。 李三瘸在一旁瞧着,心中顿时舒坦了, 脊背挺得更直, 巡视了周围, 大家都默默不说话,他仿佛是找到了自信——当初陈田田婚前跟别人私奔, 叫他一直抬不起头来, 如今陈家一家都在他面前低头做小, 他随便一句话,就能决定陈晈的生死。 扬眉吐气说的就是这个理儿,可在心头的满足中,又对姜氏生出一丝同情来。 ——陈妞还是太小,当瘦马养着也无所谓,可要找个解语花,还是得姜氏才行。 只是有一点,要是这般打算了,算是违背了同陈学年的约定,另外陈晈是不能留的,得想个法子将他打发得远了,才能长期霸占母子俩。 心中盘算着,他咳嗽了一声,装腔作势道“陈晈,你可知错!” 此时的陈晈并没有理会他,脸色从姜氏和陈妞被人押出来的那一刻就沉下来了,她慢慢的走过去,四个寡妇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可瞧着她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长得怪俊俏的,也不像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一时间找不到她的缺点骂将出来,只得不甘心的将头转去一边。 但显然陈晈不这么想,她们不开口找陈晈的茬,陈晈倒是要好好同她们算算帐。 淡淡道“敢问几位婶子,我娘,我姐姐犯了何等错事?” 刘王两个寡妇仗着和里正有点亲戚关系,平日里是凶狠惯了,被陈晈一瞪,愣是捏着姜氏不放松,另外两个倒是怵了些,不敢乱动。 刘寡妇道“陈晈,你这是做什么?” 陈晈冷冷道“作甚么?几位婶婶欺我陈晈没有爹护着,欺我母亲瘦小,欺我妹妹人善!原本,我忍忍便罢了,但我母亲抚养我多年,却因为我受如此侮辱,我陈晈断然不会再忍!我且问婶子,陈晈孝顺与否,告到县衙,自然有老师决断,有乡亲们决断!你们可司了什么官位?又或者是奉了谁的旨意?且把凭证拿出来,否则,陈晈便要拉你们到老师那里,治你们一个私闯民宅,挑拨是非之罪!” 她口中的老师自然是指县令,秀才是不用同一般人喊县令老爷的,四个寡妇一惊,方才记起陈晈还是个秀才的事情,却要强装着凶狠,想要吓一吓陈晈。 “就算你是个秀才又如何!你娘犯了” 陈晈直勾勾的看着她 “犯了什么?更何况,你一介妇人,何来的权利处罚我娘,人人讲拿着鸡毛当令箭,你连鸡毛都没有,便闯入我家耀武扬威!” 四个寡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还真说不出话来,姜氏一没出墙找汉子,二忤逆公婆,倒是孝顺出了名,没个陈家生个儿子吧,眼前陈晈虽然柔弱了些,却是个真真的秀才! 李三瘸哪里晓得陈晈的嘴皮子的厉害,赶紧帮衬道“是我带他们来的,是我授意她们” 陈晈冷冷一笑,伸手扶姜氏,寡妇哪里让他得趁,便要动手,陈晈却用拇指轻轻往她捏住姜氏的拇指上一使劲,寡妇吃痛,松了手,哎哟叫唤了一声,倒是将另一个寡妇吓得手也松了,陈晈一把将姜氏提出来,悄悄给姜氏说道“娘,你扇她!” 姜氏愣愣的看着她。 陈晈叹了口气,箭一般的目光直直射向李三瘸“如此,你是纵容她们如此不顾礼法的行为。” 李三瘸两眼一鼓,连连否认道“你别血口喷人,我没有纵容她们,我们是来讲道理的!” 是个寡妇眼珠一转,赶紧接话道“对对!是姜氏不愿意,我们才哎呦我的手” 陈晈嘴角上翘“这就是你们的讲道理?讹人都讹到跟前来了,婶子,这回可是要坑陈晈刚刚推了你们?要不要陈晈现在就找个郎中来给你们看看?” 被人戳破了心中所想,寡妇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晓得说什么好,届时有个穿着灰色长衫的人从人群里出来,正是给陈世光看病的徐大夫,把药箱往桌上一放,冷着脸道“不是说伤了么,来,伤哪里了,我给你看看!” 地上两个寡妇更加的默不作声,陈晈走到陈妞身前,她身后的两位寡妇被她吓得松了手,陈晈拉过陈妞,偷偷在她耳边说道“呆会你什么时候想打她们了,尽管打,我给你撑腰!” 陈妞听了她的话,仿佛吃了定心丸,捏紧了拳头,啥也不怕了。 陈晈见状,松开她,感激的望了一回徐郎中。 陈学年眼见李三瘸愣巴巴的,半个屁也放不出来,赶紧扯扯他的袖子,小声提醒他这回是来抓陈晈不孝,要死抓这个把柄。 但他还没有说完,陈晈朝着徐郎中一拱手道“今日只怕还要麻烦徐郎中,闻言,我大哥被我打得卧床不起,我实在是不晓得卧床不起是个什么症状,且请徐郎中帮忙看看!” 陈学年一慌,赶紧道“不必!已经找人看过了!” 到了这个地步,大家便都看得出来了,急忙起哄要徐郎中诊断,陈学年想要阻止,但已经被几个人用身体拦住。 徐郎中脸色并无变换,只是从袖子药箱中寻出一卷麻布,麻溜的摊开,拔出上面银光闪闪的银针,起身朝着陈晈罗包得跟粽子似得身体按了按,一阵扎下去,躺尸的陈晈罗杀猪一般嚎叫起来,整个人从木板上爬起来,当真是健壮得很。 陈晈再度朝着邻居们一拱手,道“我爹说我不孝,身为儿子,定然是做得让他老人家不满了,我愿意随着我爹去见官,只是我哥哥如大家所见,并未卧床不起,今日之事,让乡亲们笑话了,还请各位海涵!” 陈妞望着那寡妇们想要偷偷溜走,赶紧私底下拽了拽陈晈的袖子, 陈晈轻轻的眨巴眼睛,告诉她:想打尽管去! 陈妞当真一把抓住了王氏,那王氏哪里受得这样的侮辱,当即就要一个耳光扇过来,陈晈将陈妞一拉,躲过她的巴掌,又将陈妞一推,陈妞反手就是一个巴掌。 陈晈道“这四个歹人闯入我家,还请各位乡亲作证,陈晈这就将她们拧了送官!” 村子里受这几个寡妇的欺负的小媳妇们不在少数,纷纷站出来,颇为义愤填膺,撸了袖子一齐拎住四个寡妇,口中语气轻快“陈小弟,你是个男子,这样的事不好动手,我们来便是!” 于是拧了挣扎的寡妇,暗地里揪她们的肥肉,掐她们的屁股,陈妞更是没客气的,陈晈说了她想打就随便打,等进了人群,她便一个耳刮子啪啪扇得痛快,乡亲们见了心中也痛快了,将几个人围得更紧了,那头里正看不见人,里正带来的汉子也看不见人,陈妞和几个小媳妇打得更放肆;有人小声的提醒陈妞,打脸上容易看出伤痕,要捡穿着衣服的地方打。 李三瘸见状,晓得就算是到了县令那里,也是讨不得便宜了,顿时没有主心骨,只能望着陈学年。 陈学年咬紧牙关,恨恨道“陈晈任你巧舌如簧,我旁的也不说了。” 他摸摸一旁可怜巴巴的,裹得像个粽子的陈晈罗,冷着脸道“如今,我要将你赶出陈家,这房子,还有土地,你一个子儿也别想拿走!” 李三瘸立马有了底气,附和道“对!陈晈,这回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古代可不像现代,父母对未成年的孩子有抚养的义务,儿子他何时想赶出家门,旁人可是无法干涉的,大家同情的望着陈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众人看事情闹大了,嬉笑的人们也安静了下来,有人小声的劝解道:陈家老爷,陈晈将来中了举人,可是了不得! 陈学年听得这句,心中舒坦了不少,望着陈晈,等着她下跪,好好的求他这个父亲。 姜氏宛如被雷劈成了一道,浑身提不起一点劲道来,果然,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便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陈学年。 众人只见陈晈默不作声地扶起姜氏,并将姜氏的头上的值钱的发钗解下来,又将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了下来,双手递给陈晈罗,而后退后一步,仿佛是伤心得很了,木木地说道。 道“爹说儿子不孝,儿子便是不孝,只求爹别将我们母子赶出家门。” 陈学年一拍桌子,见她这样低头伏小,顿时找回了威严“够了!人面兽心的狗东西!你以为装出如此楚楚可怜的模样,我便要被你骗过去?你骗得过乡亲,却骗不过我!给我滚!” 陈晈罗赶紧指着她身上的外套“这件外衣也脱下来,这可是我陈家的东西!” 姜氏还要再求,但陈学年态度坚定,她也说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的流泪。 折回来的陈妞抱着他的裤腿哀求道“爹爹,你要将我们赶出去,我们如何过活啊!” 陈晈沉默了半天,道“倘若爹如此不喜孩儿,孩儿要是再留下惹爹不开心,便是不孝,我只求爹爹,让陈晈服侍爷爷,陈晈只有这一个要求!” 陈学年巴不得她伺候陈世光,心中的大石头放下了,却是冷着脸道“他是你爷爷,你照顾他是应该的,倘若连这点孝心都没有,就连畜生也不如了!” 一群人听了,心中好似卡了大石头,只道陈晈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又道陈学年狠心,便都沉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你揪的是我的脸 天色灰蒙蒙的, 又落起了雪,陈晈和陈妞扶着失魂落魄的姜氏走出来, 徐大夫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古阿婆匆匆的赶来,她原本是去走亲戚了。 什么也没说,只将怀中的小半袋玉米递给姜氏。 乡亲们也纷纷走了出来,回了家, 拿了玉米的拿,抱南瓜的抱南瓜,最贵重的是腊肉,也有一些送钱财, 姜氏没要, 也不许陈晈陈妞要,只是拿了点玉米和馒头,陈晈想着装惨不要过头了, 便都推了回去, 姜氏正在伤心,也无暇管她, 最后只收了古阿婆的半袋子玉米。 陈晈林不好意思冒出来, 便藏在拐角处, 身后的陈晈茂固然觉得陈晈可恶,但身无分文的被赶出陈家, 他也有些同情。 大黄狗跟了出来, 陈晈可惜的是院子里那些兔子和野鸡是带不走了, 还好她早就将那些花放棚子里了。 拐角时,沈凝玉怯怯的站在那里,趁着没人看见,从怀中掏出一包铜钱,丢在陈晈怀中就跑远了。 姜氏要陈晈还回去,但小姑娘跑得太快了。 陈晈将钱袋颠了颠,分量还挺足,笑了笑,捋了捋头发,整理了衣襟,抻直了四肢长长的吐了口气,白雾从嘴里冒出来,将飘下来的雪花融化了,扭扭腰,问陈妞道“今晚给我做酒酿圆子,我要高粱面搓的圆子,旁的不要!” 陈妞只当她是在说胡话。 姜氏在陌生的床上醒过来,吓得猛然惊起,正要寻人,门被人敲得直响,她赶紧起身去开门,陈妞抱着枕头衣衫不整的一头扎进她的怀里,急得红了直摇头,两人抱了一会儿,颤颤巍巍的去敲陈晈的房门。 陈晈早就起了,这会儿正在井边打水,打了水拎去厨房,免得到时候陈妞还得自己打,做完了折身想去看看陈妞起了没,倘若起了就告诉她今早做面疙瘩汤,没醒自己就去外面买豆浆油条,大家将就吃一早,就是不晓得会不会被姜氏骂浪费。 结果两人见了她,不可置信的摸摸她的脸蛋,陈妞还狠狠的掐了一把。 陈晈怒道“你做什么?” 陈妞讪讪道“我就想试试,我是不是在做梦,梦里是不会疼的!果真不疼,呜呜呜!” “你揪得是我的脸!” 陈晈吼道“去给我做饭,我要吃煎鸡蛋和红枣粥!” 早上梨大牛提了两叶野猪肝,扛着两只野猪腿,盘算着野猪腿就给陈世光补身体,这野猪肝得爆炒了,马上就要乡试,陈晈肯定读书都读的瘦了,想了想又觉得猪肝太少,陈晈到时候定然要匀给他娘和姐姐,于是又装了一排猪肋骨,整个拿起来颠了颠,又觉得太招摇,都是徒弟给师傅送礼,哪里有师傅给徒弟送猪肉的,再说了,他前天才去看了陈晈,这要是再去,实在是太频繁了些,又不是养闺女!陈晈机警又狡猾,就算他爹整日作妖,他也吃不了亏,放下手中的东西坐回椅子上,叹了口气。 且就算不顾及面子带了这些出门,还不叫人看见了,人家要是买一点去,他总不好说是给徒弟的,不卖!乡里乡亲的? 思来想去,寻了个麻袋将东西裹好了,自己扛了一部分,让狼扛着一部分,经过山下的人家户,就说陈晈养的狼整日嚎,这回给她送去,免得闹耳朵。 因寻到了好的借口,便喜滋滋的卷了些人参鹿茸,打算给陈晈拿去和猪腿炖了药膳,赶了狼,关了门,才踩着雪走到山下,不远处的牛二见着他,也不顾风雪,跑得更加起劲了,待气喘吁吁的跑到他跟前,着急的说道“大c大伯,你家陈晈让人赶出来了!” 梨大牛刮他一眼,这小子说话向来不着调,做事也不靠谱,陈晈还能让人赶出来?他不把别人作出来就不错了。 牛二见他不信,着急得比划手脚补充道“真的,陈晈叫陈学年剔除族谱了,一个字儿也不让他带着,就叫他滚了!” 梨大牛脸色一沉,陈晈如今年纪轻,性子绝对说不上沉稳,平日里就能看出她极其厌恶她爹,如今又有武艺傍身,逼急了要是砍伤了陈学年,那就不好了。 一甩手将东西丢进屋檐下,抬大脚一跺地面,那狼就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屋檐下守家了。 牛二歇了口气的功夫,他的身影已经走出几仗远,刚刚喘口气的他不得以追上去,一面追一面喊“梨大伯,你,听我说完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他教出来的徒弟,可不能脓包。 牛二歇了口气的功夫, 他的身影已经走出几仗远,刚刚喘口气的牛二不得以追上去, 一面追一面喊“梨大伯,你,听我说完啊!” 陈晈当初置办屋子时,只是置办了些衣柜床铺等必要的家具,甚至连锅碗瓢盆只是照着人口各样准备了三个, 筷子也只有三双——家中的事向来不是她操心的,便觉得也够了。 因而陈妞和姜氏做饭时才晓得困难,煮菜做饭只有一口铁锅,另外两个都是洗菜的木盆, 昨晚的晚饭也果然如同陈晈想的哪一样, 结结实实的一顿水煮高粱面圆子,因为陈晈准备的是白酒,她以为酒酿圆子是用白酒和米饭放在一起煮的;幸好陈妞找到一罐蜂蜜, 高粱面搓的丸子算是有了味道。 但陈晈的胃口都被陈妞养得叼了, 吃的索然无味,喝了半碗汤就去睡了, 姜氏和陈妞见她这般, 也只以为是她难过今早被陈学年赶出来的事情。 日头刚刚冒出来, 陈晈就被饿醒了,虽然没能从昨晚的圆子中明白酒酿圆子和白酒没有关系, 却晓得和她买的食材有关系, 推理出她买的其他东西, 兴许都是不合理的,毕竟她从来没认真的关心这个问题。 都说术业有专攻,这类东西自然是得姜氏才行,便空着肚子穿上了衣服,拿了钱袋,将陈妞和姜氏带出了门。 自然是不敢去春华街,她一个刚刚被赶出来的弃子,这般招摇着实不好,如何得弄出一个惨状来,思及此,家门口的集市是最好不过,但走了一圈,这里都是些卖鸡鸭鹅的,或者药材等小玩意,也有些卖古董的。 陈晈便带着陈妞和姜氏去了郊外的芦苇荡,说是芦苇荡,也不过是当地人的称呼而已,芦苇是有很多,然而商人也多,将芦苇荡干燥的地方踩踏出一条几米宽的大路,赶集时大家摆放些货品,也好些游走的商人搭一个草棚子驻扎在这里两三个月,若不是赶集的时候,便都是这些游走的商人在卖东西,等住上了一段时间,又游走到下一个县城的草甸子或者芦苇荡——几乎每个县城都存在这样的集市,那些商人有些是本地人,卖点农作物或者自家的做得小家具,游走的商人多半是外地的商贩,往往都是从经济发展的地方弄来些新鲜玩意,在这里卖出去,赚差价,所以这地方就跟淘宝窝差不多,骡子牛什么的,也都在这里交易,但东西好坏参半,不如春华街的,好的占多数,买的时候得有一双好招子。 有些富人也喜欢来这里淘真宝贝,再拿到春华街,价格是要翻几倍。 说实在的,这地方就是穷人的集市,陈晈现在是穷人,就得来这地。 但闹心的是,雪实在是太深了,陈晈走得很不情愿,倒是陈妞和姜氏东家看看,西家看看,果真是做到货比三家,就是个筷子也是比了再比,陈晈有点烦。 正想掏点钱给她们,自个走了算了。 但这显然不现实,她只要前脚一走,陈妞和姜氏准保跟着她就回来了,给钱不灵,什么锅碗瓢盆都不要了,就用大大眼睛盯着她,深怕她下一秒就飞了似得。 陈晈很无奈,但晓得她如今是她们唯一的主心骨,便捡了个土陶罐子看了看,问陈妞“你不是要做酸菜么?买一个呗?” 陈妞接过来,用手测了测,摇摇头,对着老板说道“大伯,底歪了!这个不好!” 陈晈眉头都皱起来了,极力压抑不耐烦着“那换这个!” “烧得不均匀,容易破!”姜氏骨节略微粗大的手到处摸了摸,认真又凝重的又按了按,按得陈晈头皮发麻——妈的这东西还是软的不成? 陈晈将手放在袖子里 “那换一家!” 陈妞趁机偷偷地瞪了她一眼,姜氏笑呵呵冲老板道“这都有瑕疵,十二个铜板太贵了,十个铜板!” 陈妞立马拉拉姜氏“娘,这真的不行!”做出一副要走的趋势,但陈晈见她脚步动也没动,明显就是虚晃一枪。 老板一摇头,姜氏便站起来,再次喊道“老板,你这也太黑心了,算了,不买了!” 果真要走,身后的老板猛然砸吧一口旱烟,吐出烟雾来“行” 还没说完,陈晈已经从另一个摊贩上十五个铜板买了一个,献宝似得给姜氏“均匀,地儿厚,拿起来瓷实!” 陈妞脸都绿了,姜氏更是气得没好脸色,同陈妞走路都带风,将陈晈甩在后面。 一望无垠的芦苇荡上盖着白雪,下面裹着冰碴子,凡是没人去的地方,一脚下去准裹一腿子湿泥巴——干燥点的都叫人占了。 地上的雪被踩得光滑,一不小心就是跟头,陈晈身边就有个摔倒的,爬起来痛得龇牙咧嘴。商贩们都穿着又脏又肥大袄子,或站或坐,跟前都是一堆明艳艳的火,热得脸蛋通红,逛集市的人也看着也觉得热乎。 来逛的小媳妇总是张开两只手,娇气的维持着平衡,十指从肥厚的碎花袖子中穿出来,冻得红彤彤的,丰润细长,也不怕冷,翘成戏台上花旦的兰花指,深怕不小心就摔跟头了,让小叫花子或者混子子盯得目不转睛,甚至还起哄的吹起哨子,这时小媳妇们总是狠狠的刮他们一眼,那些荷尔蒙爆发的年轻人就更得意了。 老妈子也喜欢看,但脸上是截然不同的表情,总是撇着眉,吊着嘴角,狠狠的白一眼,顺便看看有自家的媳妇没有,陈晈想,要是有,肯定得给拖回去好好教训一顿。 未出嫁的小姑娘们要么三三两两结伴,要么有母亲陪同,几乎是没见着形单影只的,混星们最多就看看那些结伴来的,若是有长辈陪同的,眼神都得偷着点,那些长辈骂起人来太难听了。 陈晈想起书上写封建社会女子不能抛头露面,其实也不尽然,大户人家的自然是舍不得拿出来见人,贫穷人家女子也是劳动力,不出来下地干农活,哪里来的饭吃?既然都能做农活了,逛个集市也没啥,只是若这位姑娘要出嫁了,半年不能出门,倒是有的。 寻玩意的老大爷们往往是走得最悠闲的一个,看见啥就停下来,自个琢磨一番,或者同店家商量商量,成与不成就是半盏茶的功夫,只有女人们才最讲究。 逛了半天,姜氏和陈妞选好了必要家具,便打算往回赶,并不打算多添置些东西,陈晈瞧见小媳妇们都拿了好看的布匹,便打算给她们也买些做新衣裳,如今不用看陈学年的脸色,她家姜氏就是王母娘娘,陈妞就是小仙女,合着该有的总都得有。 便寻着小媳妇的脚步,走到一家草棚子前,老板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媳妇,见了陈晈便乐呵呵的抱了几匹素色的布匹来,这倒是将姜氏吓坏了,陈妞也紧张得要拖着她走,陈晈一再解释,她这些钱,是平日里卖字画攒的,除了房租,还是够得了乡试之前的家用,等她乡试了,便再去画字画,托朋友卖了,钱财是不用愁的,姜氏和陈妞却琢磨着没有土地,心中不踏实,死活不让她买。 玲珑又苗条的女老板又赶紧的抱了几匹颜色靓丽的来,但此时陈妞和姜氏已经拖得陈晈走了几步,搞得老板娘抱着布匹要介绍也不是,不介绍也不是。 陈晈有点没面子,随便点了翠色c藕色c胭脂色的布匹,叫老板包起来,价都没砍,这时候从里间走出个国字脸的魁梧男人来,上下打量了陈晈一眼,一手将小媳妇推在旁边,沉着脸麻利的将布匹一裹,往前一递, 陈晈立马就掏钱,小媳妇赶紧笑呵呵道:“一百三十五文钱,小公子,这儿可没比这个更便宜质量更好的了,要是有,你只管拿来,贵一分赔十倍价钱给你。” 陈妞看见那男人狠狠的刮了自家媳妇一眼。 陈晈正奋力的从姜氏手中夺回钱袋,并不晓得老板和老板娘之间的暗潮汹涌,只是付了钱,拿布匹的时候扯了扯,没能从老板的手中扯出布匹。 陈晈道“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老板狠狠的白了她一眼,方才松了手。 陈晈觉得莫名其妙,陈妞倒是暗地里吐了吐舌头,听那老板咕哝道“呸!小白脸,假书生!” 陈妞歪头看陈晈,他皱着眉头,十分不满的躲着亲娘,姜氏一面生气一面打他,口中喃喃的骂道败家子之类的玩意。 街上的人都在看着,陈晈更不耐烦了,姜氏揪着她的衣服一巴掌一巴掌拍在背上,膀子上,又揪又扯,头发都有些凌乱了。 纵然如此,一脸怒火的陈晈还是很好看。 真是个小白脸。 她一抬头,许多女子的都痴痴的看着陈晈。 刚刚买布的小媳妇也是这样盯着陈晈,一百三十五文买这么多布匹,绝对是便宜的了。 那个小媳妇不顾自家的汉子还在身后热情的介绍,哪家的胭脂铺子最便宜。 陈妞想,外来的媳妇总是要热情些,抛头露面卖东西不说,还能这样大胆的当着自家男人的面招摇地喊陈晈。 陈晈虽然被姜氏锤得狠,还是将面脂手膏,衣香澡豆等全部买其了,另外拿了些胭脂口脂,一路被姜氏念叨到路口,又想起家中除了大米高粱无甚别的,见姜氏骂得歇口气,才讨好卖乖的问是否要买些黄豆玉米屯着,她晓得黄豆是可以推豆腐,玉米是可做煎饼的。 姜氏这才理会她,随便又将胭脂水粉的钱财同布匹的钱财都拿出来算了一算,折合成多少米面,可将陈晈耳朵都念起老茧。 陈妞见姜氏说得唾沫横飞,要责怪陈晈的话都咽了回去,觉得被念得哭丧着脸的她其实也挺可怜的。 最后陈晈扛着一袋黄豆一袋大米,陈妞抱着半袋玉米,姜氏抱着锅碗瓢盆,布匹胭脂,三个人走在集市上。 小姑娘们的眼睛更是沾在陈晈身上刮都刮不下来,那些瞧不起陈晈的大老爷们,也都缄了口,又是嫉恨又是厌恶。 三人快要走到三岔路口,陈晈见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他眉头皱成川字型,手里拿着一尾肥大的草鱼,由于长得比较高,他便轻轻的弓腰,忍耐着焦急,似在询问小贩。 陈晈脑袋晃荡一声,之前太忙了,忘记给梨大牛讲昨日发生的事情了。瞧他这个模样,定然是借着买鱼询问她的下落,两三步走上前,喊道“师傅!” 梨大牛一回头,两大麻袋中夹着陈晈秀气的脸庞,竹竿似得身板,却气不喘脸不红,姜氏和陈妞都抱着东西。 他一颗心总算是落下了,老猎手罗山说她被赶出去后还租了房子,便一路赶了过来,又听赖狗说在集市上见着她,他便想去集市找一找,悄悄打量小徒弟有没有缺胳膊断腿。 可真见着了,话头卡在嗓子里,竟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默不作声将她浑身上下打量个遍,确定她无事,才淡淡道“混小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告诉我!” 一手提起她肩头上的两个麻袋,心中好笑,平日里往里头装泥巴也要喊她扛起围着山跑,这回竟然是舍不得了,也罢,就替她扛这一回。 陈晈瞧着他脸上络腮胡比起往常更加杂乱了,好像是被风刮乱的,又好像没打理,野草一般浓密的眉头下,一双深邃的眼睛沉沉的,陈晈似乎捕捉到一丝担忧,但听着他云淡风轻说出这句话,便觉得果然是自家的师傅,除非是流血掉脑袋的大事,否则,要是同他诉苦,是要被他嫌弃的。 他教出来的徒弟,可不能脓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小甜(捉虫) 梨大牛刚要走, 陈晈赶紧喊了声道“师傅,你且先走, 我再去拿点东西!” 说完兔子一般跑远了,拉也拉不住。 过了会回来,陈晈肩头上又扛了两袋麻袋,一袋是大米,一袋是小麦, 上头还挂着两只母鸡,乖顺的趴着,嘿嘿的笑,豁开一嘴好牙“师傅, 有你帮忙, 我就再扛两袋,省得再跑一趟!” 梨大牛回过味来,奶奶的, 感情这小子连这个也算进去了, 这脑瓜子怎么贼精贼精的。 因要避嫌,陈晈便同梨大牛先回了家, 陈妞和姜氏慢腾腾的回来了。 考虑梨大牛晚上还要回去, 晚饭吃得早了, 姜氏宰了一只鸡,将梨大牛的鱼做了, 炒了几个小菜, 温了一壶小酒, 姜氏虽然节俭,但是礼数上却是很周到,断不会做得寒碜,让陈晈失了面子。 农村家中有男客来时,女子鲜少露面,陈妞和姜氏在厨房里随便吃了点,便收拾今日买的物什了。陈晈和梨大牛便坐在大厅中吃菜,陈晈仔细讲昨日发生的事情,又讲自己落魄后找了好友帮忙,才寻了租了这处房子,梨大牛听着听着,越看越觉得陈晈顺眼——这小混蛋未雨绸缪,早就准备好了后路,就等着和陈家扳了,陈学年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算计之中,老东西只怕还不晓得上了自家儿子的当。 要是做了将领,算得上是有勇有谋了。 他看着面前的小狐狸带着笑,突然就有点不满意起来,混小子屁大点就一肚子坏水,要是长大了也算计到他头顶怎么办?反问道“果真是找朋友帮忙的?” 被他目光一射,陈晈也不好意思,于是老实讲,自个是早就打算好的,又将钱财的来源说一通,至于私房钱,陈晈也没瞒他,严格说起来,也不算是私房钱,猎物这东西没个定价,卖多少都靠嘴皮子,有时陈晈全数上缴了钱财,他还拨一些零花给她使。 梨大牛一贯不多话,玩笑也就那么几句了,剩下便是嘱咐陈晈练功的事情,临走的时候,试了一回陈晈的身手,还算满意。 只是人走后,陈晈才发现饭桌上的钱袋子。 顿时心中不是滋味,眼眶竟然慢慢的发热了。 冬天的夜晚黑的快,陈晈出门的时候提了一盏灯,到了大棚时果然已经黑透了,她将灯点起来,要去做嫁接,可刚刚一进去,便嗅到一股子腊梅的味道。 陈晈心脏一缩,径直的走向那株嫁了接的红梅的腊梅树,打着灯笼仔细一看,好家伙,嫁接的地方已经长得合拢了,枝干上冒出了红色的花蕾,只有小小的一只,就像红宝石一样,包裹得极其的紧,有些皱,可能是由于嫁接问题,花蕾发育不良,所以个头没普通的红梅一般大。 但腊梅已经开放了,开尤其的好。 陈晈回过味来,可能是因为棚子里太温暖了,便琢磨着将盆栽移出去,想利用低温延后梅花的花期——梅花这种东西,天气太寒冷了也是不愿意开的。赞扬梅花多么的不畏惧寒冷,是那些没养过梅花的外行诗人才做的认知,南方的梅花开的好,放北方去说不定就不开了,梅花耐寒,也只是耐寒而已,每个品种的耐受力度都不太一样,大多数还是喜欢冬末春初的时候,日照长,温度也不过分的寒冷,春雨也还没降临——梅花也是受不得雨水的冲击,爱掉,初春的碎雪还能忍受。 茉莉也是开的独好,陈晈已经搬了一盆放陈世光屋子养着,他看了很感慨,时常怀念起钱氏。每每这时候陈晈就抱着那只肥猫坐在他床边,看着他枯瘦的手一遍一遍抚摸那只懒猫,猫咪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眯着双眼,执着的将头藏在她的手心里。 虽然陈晈曾抗议过,自己手掌包不完它的猫头,然后缩进袖子里藏起来,但那只猫头竟然跟着钻了袖子。 猫同人陌生时,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能叫它胆战心惊,熟了之后,它同狗皮膏药差不多了,真是一种无赖的生物。 陈晈将梅花移到棚子边缘,这里靠近外面,气温总是要低些,便起身回去,半夜抛了铜钱,决定将剩下的钱拿去建房子,不全都投入地皮里。 毕竟古代同现代不同,人家买地皮,还得自己建造房子,远不如直接买房子来的省事,所以地皮的热度自然赶不上房子的热度。 陈晈之前打算将钱财给姜氏管理,可当时身上就剩下二十两,便给了她,吓得姜氏呆了半天,陈晈反应过来,普通的三口之家一个月节俭些一两银子也是过得下来的,要是家中粮食充足,兴许这点也用不完,过得手散一些,也就是两三两银子。 姜氏似乎从来没一次性掌管这么多钱,她的钱到了秋收的时候能多些,但还没有焐热,便要交给陈学年,二十两是拿过的,但也只是拿过。 陈晈识趣的打消了将钱财交给她保管的打算,安慰她说没了土地,粮食都得花钱买,二十两也不算多了。 有了经验,她只给了陈妞一两银子,作为她私下的零花钱。 但陈妞老实惯了,虽然陈晈私底下告诉她,这钱自个想买什么就拿去买什么,不用交给姜氏,第二天饭桌上陈晈就受到姜氏的一顿责骂,理由是浪费钱,陈妞还在一旁帮腔,教育她说有钱必须存起来,留着娶媳妇。 但也因为娶媳妇这句话,姜氏才住了口,不再责骂陈晈。 陈晈火大,第二天把脏衣服递给陈妞,暗地里提点道,人家小姑娘都是有点胭脂水粉钱,添置些珠翠什么的,又嫌弃的瞧着她束发的布条,说那珠钗多么的好看。 陈妞听了,不是不向往,只是向往过后,十分令陈晈失望的回答道“是啊!但咱们家钱要攒起来,我等你读书娶媳妇了,给我买!” 不用了,特么老子现在就能给你买! 陈晈看她呆呆的样子就想一脚踹过去。 好说歹说,陈妞才握着她塞过去的一两银子,陈晈反复的嘱咐这事儿不能告诉姜氏,她憋了半天,总算是点头了。 但看那张小脸皱成菊花模样,看得出她内心十分的挣扎。 结果她倒是不告诉姜氏了,第二天买了一群小鸡仔和小鸭子——这同告诉姜氏有什么区别?上山捡了砍了木柴,央陈晈给她做一个笼舍,唯一让陈晈值得欣慰的是,她还买了一本食谱,颠颠的找她给她念,还报备了只花了五十多文钱,问她想吃什么,她去买。 陈晈一口银牙咬碎,见过没钱花的,没见过不花钱的,那她赚钱有什么意思? 不过说实话,前世当了十多年的废物,这种养人的感觉特别好,感觉自己特别有用,陈晈有点享受其中,一大早醒过来时心中都是美滋滋的,见谁都觉得人家长得好看。 外面又下起雪,天边甚至是紫黄色的,不像早晨,倒像是黄昏,她穿好衣裳,带了毡帽,打算去陈田田那里一趟,免得陈田田从别处听了她被赶出陈家的事情而瞎担心。因此抽了一匹胭脂色的布匹,打包了两盒胭脂,甩在肩头上要走。 陈妞推门捡来,眼睛扫了过她肩头上的布匹,又扫了扫她,并没有说话,只是将怀中的刚做好衣裳抖开,道“你来穿穿,看合适不合适?娘说我应该做得大一点,你长得快!” 是一件浅蓝色的直裰,陈晈放下东西,转身将手伸进去,衣服里还缝了绒毛,袖口的针脚都隐藏起来了,一点也不咯人,但巴掌宽的袖口是用深蓝色的布料拼接,剪裁的十分好,上头用白线绣着梅树,看起来很风雅,衣裳一下就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陈晈回忆起来,她的衣裳都是些廉价布匹做的,饶是如此,款式却十分简洁大方,细节处又能体现出衣服的做工,陈晈其实有点佩服姜氏和陈妞,衣衫的品味不仅不错,还十分善于研发新的款式。 那料子摸起来很柔软,陈晈扣上腰带,扶住陈妞的肩头叫她站好,不许她转动眼珠。 于是陈妞便见她对着自己的瞳仁里的倒影弄了弄头发,然后后退一步,两手拇指插在腰带里走了两步,问陈妞“怎么样?” 陈晈眼睛笑成一汪下弦月“好看!” 陈晈又把桌上的东西扛起来,道“我就穿这个去见他们!” 陈妞身体痉挛了一下,痴痴的看着桌角。 “大姐很好!”陈妞耳边停留着陈晈离去时的声音,低低的,很让人安定。 泪水从她眼眶中流下来,其实她早就猜测陈晈是同陈田田有联系,但是她不敢问,所以陈晈每次当着她的面背着包袱出门,她都只当看不见,她害怕自己知道了,会在姜氏摩挲着陈田田以前的刺绣时说出来,或者在陈学年的威逼下说出来。 但是她想她。 高盛思一翻身从床上折下来,狠狠的打了自己几个巴掌,打得脸都红了。 见天色还早,他一咕噜穿起衣服,贼一般的溜出了院子,出门去做生意了。 陈田田做好了早饭,听见院门传来一声细微的声音时,她便晓得不用烧水了。 反正那个人不在,她也没什么胃口。 那晚上灯火融融,那手掌抚上她时,她却是有些反感,但也新奇得很,矛盾的心里折磨得她难受,只得闭紧了眼睛,任由他作为。 奈何这个混蛋,有色心没贼胆,一把将她抱起来快速的丢在床上,用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快速的溜了。 想到这里,陈田田又羞又气,哐当一声将葫芦瓢砸在灶台上。 陈晈推开门时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诞着笑道:“那个天杀的惹了我姐生气了?” 陈田田见她来了,顿时脸更红了,赶紧蹲下去将添柴禾,掩盖自己的情绪,镇静着声音说道“来的倒是巧,桌上有你高大哥昨日去福县买的红枣饼,你吃一些,带一些回去。” 陈晈故意拆穿她“我什么时候不巧,回回来都有好吃的!” 陈田田拿了锅盖将锅盖住,见陈晈大爷似的坐在凳子上,瞧着二郎腿剥包着饼子的纸壳,随手抄了个鸡毛掸子砸在她背上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你,书念得怎么样,上次叫你抄的书呢?拿来!” “你要拿东西干什么,你又看不懂!” 听她这么说,陈田田就晓得她这回是没抄了,气得揪着她要打,但她跟个泥鳅似的,蹦跶得快,陈田田追了一会,放弃般的将东西丢在桌子上,一面用手扇风,一面念叨“算了,要是打了你,娘还不知道心疼成什么样呢!我可赔不起!” 陈晈听她这么一说,贱笑着凑过来“就是就是!” 没想到陈田田趁机一把揪住她耳朵,疼得她嗷嗷直叫,最后揪在书案前乖乖的拿起了笔,陈田田麻利的给她磨了墨,铺了纸张,威胁着她写完才有早饭吃。 搞得陈晈原本要炫耀新衣服的念头都没有了。 陈田田将陈晈拿来的东西放屋里去,结果被桌角一磕,掉在地上了。 从里面滚出胭脂水粉c布匹来。 其实高盛思也偷偷的给她带这些,柜子里都装满了。她用手指摩挲着布料,很柔软的触觉,打开面脂盒,玫瑰味道,闻起来很清新。 午饭是高盛思回来了,陈晈同他们讲前几日的事情,气氛也不算尴尬,但陈田田起身给高盛思添饭的时候,一颗心就冷了下来。 高盛思同陈晈讲得正在兴头上,并没看穿她努力维持起来的笑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开车…… 陈晈将家中的事仔细的讲了后, 便趁着天色还早,赶紧回去了。 陈田田听罢倒是觉得意外, 但也不过分吃惊,陈晈什么样子她很清楚,要她乖乖做个孝子是不可能,同那一家子住在一块早晚要出事,现在倒是好, 只是惦念着刚刚给她的钱,够不够安顿姜氏和陈妞。 但转念一想,陈晈从来不是矫情的人,更不是个能吃苦的人, 倘若是支撑不下去了, 定然是会老老实实的讲出来。 又苦于不能回到母亲身边帮忙,认为自己实在是不孝,哀伤的看着窗外落下的大雪。 高盛思倒是又惊又怕, 他当初是私奔, 并未被逮住,但陈晈是被赶出家门, 他早年就看过被赶出家门的人, 皆不能完好的走出去, 这是常理,倘若不是自家人罪大恶极, 谁舍得赶出去? 当然陈晈这一例是例外, 她的父亲不算是个父亲, 但是他不敢想象当时的情景如何的凶险,尤其是陈晈对整件事的轻描淡写,他总不能心安,便去棚子里拉了驴子,进城去找高昌允问一问。 等从高昌允那里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他才放心了。 待回到家,他脱了被雪水打湿的鞋放在外面晾着,换了一双干净而软和的加绒的布鞋,这是陈田田特地给他做的,他都舍不得穿出去,深怕弄脏了。 陈田田正好掀开帘子,见这一幕,便问道“怎地大冷天都要出去?脚都冻僵了,如何不烧水泡泡?” “不冷!”高盛思搓着耳朵,憨憨地笑道,避开她直接而倔强的目光,忘记回答第一个问题——男人总是在这方面要欠缺些。 他并不晓得这个笑容在陈田田看起来很刺眼,没有回答去哪里了,在陈田田看起来,是敷衍的态度,兴许她嫌弃他管得太多。陈田田又想起方才给他添饭时,一种淡雅的玫瑰c迷迭香的混合胭脂味道,很好闻,但是她不喜欢。 她向来是不涂这些的,浑身上下都是一股皂角味道,也不抹面脂,她刚刚从屋内照了镜子,兴许是好看的一张脸,可她长时间不同女孩子接触,已经无法准确的评判自己的容貌。 眉毛也是没修的。 突然就没底气来。 陈田田深深的吸了口气,像是跟他作怪似得。 “这几天跑得挺勤快的,生意那么好?” 高盛思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好像觉得有点不对,有些无措地说道“还行!” 陈田田转过头去,他再木楞,也晓得她生气了,顿时无措起来,用手来回搓着膝盖。 这时陈田田拨了一下额前的碎发,看着地面 “你去同张老板谈生意,谈得如何?可瞧见她家姑娘没有?我小时候跟着母亲去卖鞋底,见过她一面。” 高盛思眉头微皱,但很快就舒张开了,那张老板同他算是熟人了,然而这一次谈生意,却中途闯入一个妙龄女子,长得算不得美貌,却也清秀的,身后跟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腼腆而害羞地说走错了雅间,嗔怒的一跺脚,便转身欲走,谁知她一紧张,踩了裙子,一跟头滑下去,正好滑自己的怀里来了。 张老板待姑娘走后,才笑嘻嘻的介绍那是他的女儿,高盛思并不愚钝,便晓得这是一场预谋了。私底下就对张小姐有些厌,纵然他相信一个羞涩娇气的小姐摔在他怀中是个偶然,依旧 不能打消他心底的厌恶,总觉得她哪里都不好。 但现在知晓了张小姐是她的朋友,自然是不能照实说的,便违心道“挺好一姑娘!” 陈田田转身便进了灶房,点燃柴火,舀水进锅,高盛思见不到她的表情,觉得很不安起来。 陈田田烧热了水,给他打了一盆暖脚,高盛思赶紧的端了出去,她也不好意思跟他抢,便走在前面。 高盛思也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待要到门边时,他顿了顿,小声道“田田,我有时有点木楞,是不是什么地方惹你生气了?” 陈田田本来还在气头上,听见这话倒是忍不住笑了,抬头勾了耳边的碎发转过头去看他。 高盛思正端着水,心中犹如上万只蚂蚁在打架,突然见她回过头来,小巧的鹅蛋脸,水灵灵的大眼睛,头发分成两绺盘在脑后,带着一朵粉色的绢花,轻轻笑起来,薄而圆润的耳朵在光的投射下,微微透明,甚至能看见里面的青色的血管。他的脸陡然热起来,但没有挪开目光。 “也不是太生气!” 陈田田不自觉的捏紧衣袖,望着窗外褐色的树丫顿了一会“就是,就是”她有些羞涩,但不愿意将这种无端的揣测和醋意憋在心里 “就是不太喜欢你和别的姑娘走的太近,高大哥,我想问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高盛思仿佛被人当头一棒,这回愣得有些长,甚至于陈田田落寞地说出“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他才反应过来,这样想?哪样想?他下意识的走近两步,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什么都没想,我只想你,只爱你一个人!” 水因为他猛烈前进的脚步溅出来,甚至打在他的脸上,胸膛,也将陈田田胸前的衣襟打湿了。 幸好冬天的袄子厚,并未完全湿透,陈田田低下头,耳朵尖迅速的红透了,连贯地转身掀开门帘,进入卧房去了。 高盛思赶紧放下水盆,要追上去,可看见门帘又愣住了,只能着急的在门前走来走去,心中恼怒自己唐突。 窗户前一株腊梅已经冒出几个淡黄色的花苞,陈田田坐在窗前,托腮凝望,脑海中不断想起方才高盛思情急之下说出的那句话,她只觉得好似喝了蜜,从脚甜到了心里,那是同木泉在一起,从未产生过的情绪。 她果然是爱他的,只愿意像藤缠绕着树一样,随着岁月长长久久下去,她的嘴角浮起浅浅的笑,就像是一朵刚刚绽放的花朵。 次日,高盛思回来时,陈妞穿了一身绯色的袄子,头发上戴着一只铜质的缠丝嵌珠簪,眉毛好似一片柳叶,静静的坐在一旁,专心致志的绣着一朵红色的牡丹。 他看着她立在门口半天,手都冻僵了也没反应过来,只得冷风吹得陈田田脖子一凉,转过头去。 他的瞳孔渐渐放大,又猛烈的收缩,而后快速的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尖——今日的她,好像不太一样。 心如擂鼓之际,听她脆脆的声音道“你再不关门,我要冻死了!” 高盛思这才后知后觉的掩了门,坐到饭桌前,陈田田问他吃过没有,他老实的回答道“没有!” 陈田田给他盛饭,他便吃了,菜是什么味道没吃出来,就觉得格外的好吃,吃完了便起身去收拾碗筷,整个过程都恍恍惚惚的,满脑子都是陈田田的倩影,直到一双温热的柔荑握住了他冰冷的手,轻轻的问道“冷么?” 他摇摇头,心像是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她轻轻的低下头,捧着那粗糙的手轻轻的哈了口气,不停得给他搓揉,他下意识的要抽手,因为拿手实在是太粗糙了,上面还有拿鞭子拿砍刀磨出来的老茧,有干活划出来的伤口,他洗澡的时候搓背,都觉得咯人。 但陈田田握得太紧了,他紧张的说“你别握!糙!” 一滴泪滴在他的手上,他低头看见她头顶的珠花轻轻晃动了一下,扶住她的肩头,这才发现她哭了,泪痕从她的脸蛋上滑下来,眼睫毛都沾湿了。 “对不起!你不该受这种苦,你应该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姐!” 高盛思大脑放空,他不晓得该做什么,只能遵从心内回答道“不是的!我愿意,田田,我愿意!” 陈田田凄惨的笑了一下,更多的泪水掉下来。 他从没想过女孩子的泪水能这么多,就像是泉水一下,哭得他浑身都没了气力,便紧紧将她嵌进自己身体里,低下头来,强硬的吻住她。他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或许梦里做过,陈田田被她推到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但他的后手垫着她的后脑勺,她并不觉疼,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高盛思从这轻,喘低泣的哭诉中辨别出,她在喊他的名字。 血液里瞬间燃烧起来,他艰难的离开她,猩红着眼睛,问道“田田,我爱你,你不要离开我!” 陈田田笑了,却有泪水流出来,她踮起脚尖,轻轻的吻住他厚实而温热的嘴唇。 他将她一把抱起,大步走向里间,风在窗外呼啸着,他已经被沸腾的血浆烧热的大手,轻轻的抚过她柔,嫩的肌肤,带起陈田田轻轻的颤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物是人非 烛火被窗缝隙里的冷风灌灭了, 帐子被放下来,被子里赤/溜溜的两具身/体相互环抱着。 高盛思轻轻的揉弄着她的白兔, 呼吸粗/重;他噙住她脖子上的软肉,又流恋她的唇不复返,翻身将人压在身/下时,他轻轻地问“田田,你叫叫我!” 陈田田将头埋在枕头里, 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声音。 高盛思伏下来,将被角掖得严实些,低下头吻住她雪/白的脖颈。 山里的夜总是寂静,黑暗中的两人只能听见对方的喘息, 触感起到重要作用, 高盛思从未想过人的腰肢会这样柔软,肉又如此的细滑,他渐渐的就有些忍不住 日子过了几天, 家中物什都备得差不多, 姜氏同陈妞终于不再忙碌,清闲了下来, 除了做饭洒扫, 也无甚事儿可做, 冬日被单晒干需要一定的时间,她们也不好频繁的洗, 于是买了些丝线来绣花, 起先还打了纳鞋的主意, 但由于左邻右舍都是不认识的,而前阵子的风头还没过,她们也不好去找以前的邻居介绍生意。 于此,两人便都心照不宣地将重心转移到陈晈的身上,穿衣做饭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监督陈晈念书。 这激起了陈晈剧烈的反感,一次厉害时,陈晈砸了一只碗,牵着大黄狗大摇大摆的出去找高昌允耍了。 陈学年自从将陈晈赶出家门后,终于不再为陈晈这个混账辗转反侧,心宽则体胖,体重飙升了许多,脸上也见肉了,往前腰带只能扎一个结还能余下一尺来长,现在却是不能了。 姜氏和陈晈之前居住的院子现在已经租恁给一个外来的小户人家,但这户人家要明年才搬过来,林氏便买了些鸡鸭放进去养,那些畜生整日闹喳喳,竟然比住人的时候还要热闹。 陈世光后来听见了这个消息,只是叹了几口气,一日见陈晈提了肉前来,照料陈世光同往日一样悉心细致,并无差别,他又是一贯知道陈晈在大哥家的地位,于是也忍下责骂陈晈的话,只是到了后来,倘若是陈学年等前来,他便提前告知她一声,免得父子撞上,吵起来在老人面前漏了嘴。 一来二去,老人竟然被瞒了下来。 眼看着要近年底,林氏同陈学年几经商榷后,决定为陈晈罗定下亲事,一来是为陈世光冲喜,二来,他们认为,陈晈罗的终身大事,一点也不比乡试差了多少,且乡试和娶亲并不冲突。 但林氏心中也有底,当年陈晈罗和杜丹的事弄得满城风雨,加之陈田田私奔,陈家算是在当地出了名,陈晈罗至今未成亲,同这个缘由是脱不得干系的——她要找个大家闺秀的媳妇,再不济,也是个小家碧玉,且娘家能帮衬陈晈罗一些的,可但凡能满足她的条件的,并不满足陈家以及陈晈罗的条件,若是陈晈林c陈晈茂,倒是还愿意商榷一下,陈晈就得入赘! 这就过分了些。 林氏不肯放低要求,陈晈罗滞销到现在,以前还觉得没什么,但年纪大了,见别人连妾室都娶了,他却连个暖脚的丫鬟都没有,倘若陈世光去世了,他还得再等三年,是个男人都受不得。因此也是十分赞同娶亲的,唯独两点,地里刨食的不要,不能断文认字的不要。 这番淘汰下来,城中竟然没有几个适合的姑娘,有也是瞧不上他的,兜兜转转一圈,请了媒婆上门,那婆子捻着嘴角一根长在黑色肉痣上的粗汗毛,笑说林氏不开窍,夹了一粒花生下下酒,便提点道杜丹尚在待嫁闺中。 林氏一听这个名字就冷了下来,更不要提陈学年,那媒婆倒是上门得越发勤快,拐着弯说杜丹的好处,一日见四周没人,便凑到林氏的跟前,小声的咬耳朵“当时两人从包谷林中钻出来,裤子都没扒,小孩子家家,谁还能懂得这么多?” 林氏不自然的别过头,媒婆说起话来没她这么多讲究,直白简单,她便生了气,冷着脸道“这事便不麻烦余婶子了!” 余媒婆稀疏地眉毛一撅,鼻孔中哼出两口气,站起来道“你这儿还摆什么谱,这城里城外的,一半的夫妻都是我搭的线,你以为出了当年的事儿,现今又赶走了姜氏母子,人家还当你家是善茬?那姑娘们都晓得你家是龙潭虎穴,谁还敢轻易的嫁过来?要找心甘情愿的,往城外的村子中买一个去!” 她说得讽刺,低头见林氏一言不发,手指却紧扣着桌面,便觉得点得差不多了,端了桌上的残酒饮干净,把花生米倒在手里,边吃便走了出去了。 林氏吃了一肚子气,夜晚的时候如何也睡不着,在陈学年的鼾声中熬了半夜,觉了尿意,便披衣起身,如厕回来,却是静静的坐在夜里生气,直到浑身都冻僵了,她才起身要回床上去,没曾想半边身子都麻了,身体失去了平衡栽在地上,木椅被撞开了一尺来长,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屋子里的响亮的鼾声小了下去,接着床榻上传来翻身的声音,那鼾声渐渐的恢复了响亮。 林氏捂着腰,慢慢的站起来,重新坐回椅子上,泪水流过脸上,有些痒,她用手一擦,顿时为这个动作僵硬了片刻。 她何时学会了这种既不优雅,有失体面的举动? 要伸手去摸身上的丝帕,她总是带着丝帕,大家小姐是不能离了这个东西,然而浑身翻了一道,竟然没翻出来,她这才想起现下穿的是寝衣,并没有兜。 便伸手去拉抽屉,然而月光的亮度实在有限,她一面小心翼翼的找,避免发出声音,一面回想起未出嫁时的总总,又想起近来的点滴。 家中事要她亲自去做,新找的丫鬟洗衣裳总是不干净,做得菜也并不可口,有时还懒得出奇,而她也只会那几道菜,陈学年连着吃,已经有些腻了,半个月以来,总是在外面对付这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杜丹的婚礼 她有意要再请一个丫头, 帮衬着家中,陈学年表面没说, 却也没有放话下来。 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一日熄灯后,他在黑夜中静默了许久,方才告知她,家中虽然有几亩薄田,但今后要负担三个孩子的上学费用, 望她懂事些。 这句话真正压她喘不过气来。 她何时没有懂事?从来都没有盼着依附他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从来也没有斥责他一事无成,即便是当年,他因为那个荒唐的理由, 要将姜氏迎娶进来, 她甚至亲自为姜氏打扫了屋子,接她进屋,笑着喝下那杯敬茶!有了孩子, 她尽心尽责的抚养, 即便街坊邻居心中妒忌她在陈家的地位,可对她都是客客气气的, 也服气她管家的手腕。 遥想当年胡四娘还未和陈学时成亲, 便躲进陈家避开高家长子, 将矛头直接引至陈家,胡四娘得了庇佑, 并未有所收敛, 行为反倒越来越招摇, 她外要同高家斡旋,替未来的弟妹擦屁股,内还要顾全大局,将她好好的哄着,忍受其嚣张气焰,唯恐陈学时因这件事同陈学年起了嫌隙。 她熬了这么些年,姜氏终于被赶了出去,然而陈学年并没有为此而更爱她一些,反倒像是打破了某种平衡,陈学年对她生了不满,她又何尝不为他的举动寒心? 她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这个家啊! 陈学年是个老爷们,自然是没察觉她平静下的汹涌的怒意,也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以前姜氏在时,家里家外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自然这些都是林氏管教有方的结果,如今请了个丫鬟,还是个年轻灵活的女子,姜氏能完成的事,她自然也能轻松的完成,何必要多花钱请旁的丫鬟?即便是初初时丫鬟不熟悉家中事务,在林氏的管教下,自然也能将家中的粗活细活都做得干净。 可那时姜氏还有陈田田或者陈妞帮衬,干活又勤快,自然是能一家八口照顾得妥帖,雇的丫鬟并未签了卖身契,只不过是长期做事,哪里会这样死心眼的去做,旁人家的丫鬟做了多少,她便度量着做多少,多一丝也不肯动手,少一丝也不会偷懒,牙口又伶俐得很,林氏便找不到教训的地方。 显然这位新的丫鬟已经是婢子中的油条了,林氏当初不是没想过,找一个清白单纯的小姑娘,但如此一来,就要花很长一段时间给小姑娘适应家中的事务,她和陈学年并没有买下婢子的打算,毕竟要多花一笔钱,只想将婢子用过这一段时间,等陈晈罗中了举人,陈家便算是当地的大户了,自然有大把的银票送上来,不缺这两个钱,单纯的小姑娘需要调c教,诚然为别人家调c教丫鬟,林氏同陈学年都觉得吃亏。 陈晈罗的婚事一直没有定下来,倒是杜家在生意上多番帮助胡四娘,因而她便做了好几次说客。 大抵是天气寒冷,春华街行人也是三三两两,都裹紧了往家中赶,从春华街一条深巷进去,尽头的倒竖第二道门涂着朱红色的红漆,一对铜质的椒图兽面衔环表面被磨得反光,院子中一间阁楼里,女子穿了胭脂色的褙子,倚在窗户前,静静的望着园子中的一树绯红的梅花。她清秀的脸蛋已经褪去了为数不多的稚气,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亮晶晶的,薄唇抿起,眼角的泪痣倒是比当年长得要大些,倒像是用墨水点上去的,颜色极淡,好似用水晕开了,平端伸出一股风流姿韵来。 出了当年的丑事后,杜丹便被禁足在家了,如今,她自然晓得要嫁给同等家世的人已经不可能,甚至是那些穷酸秀才也是懒得看她一眼的,但若是要嫁给寻常百姓家,虽然会受些诟病,可也不是全无姻缘,可谁愿意做个邋里邋遢的农妇? 且要论名声,胡四娘年青的时候要比她混账多了,不也嫁了个品貌清秀的,秀才出身的陈学时? 陈晈罗秀才名头在身,飞鸿腾达都是有可能的,再不济,他是一名秀才,就这一点,已经比那些农家大汉好得太多。 她这样盘算着,丫鬟为她端上茶果,她并无食欲,只是懒懒的看了一眼,继续注视着那梅花,眼前浮现出那个模糊面孔,沉声告诉她“姑娘,你还能走么?” 纨扇被她压在窗台上,她想,陈晈罗从小读书的,自然是斗不过那些粗鄙的农家人,她年幼不知事,竟为一个乡下的混小子做出那样的蠢事,当真是猪油蒙住了心。 现在那小子定然围着火炉,目光呆滞的看着火里的烤红薯或者烤土豆,穿着破旧的衣服,里面塞满了黑棉花,他的面孔是呆滞和粗糙的,眉头纠结,为下一顿餐饭发愁。 可夜里时她又难免想起他健壮的手臂,温和的面容,和微微上扬的唇。 胡四娘同余媒婆车轮战终于起了作用,陈家算是勉强同意了这桩亲事,大抵是觉得没有比杜丹再适合的。只是提出,聘礼是不出的,其余的都按照规矩来,可礼钱不出,杜丹的嫁妆是不能没有的。 如此要求,杜家气了好一阵,但除了生气,他们也无旁的办法,毕竟自家心亏,便出钱备了聘礼,叫人伪装成陈家的人送过来,算是应付过了表面。 杜丹原本是不知道此事,只是一位爱嚼舌根的丫头在她面前说漏了嘴,但她知道了,神色虽然发白发青,并没有闹出大的事情来。 杜老爷子当即叹了口气,大婚那日,他老泪纵横,杜丹在鸳鸯盖头下,亦是哀泣连连,只是上了花轿后,她不免由不舍之情,联想到今日婚事,又联想陈家的侮辱,一时间悲愤交加,竟然生生将手心扣出了血。 陈晈并没有去婚礼看热闹的打算,自然也没去照顾陈世光——大婚时新人都要拜见他,她去了便要同陈学年撞上,可她没这个闲心,锣鼓震天中,姜氏倒是闲得坐不住了。 陈妞找了陈晈将这件事告知她,陈晈便匆匆的披了衣服往这边赶,走路太急,还差点被地上的石头绊住了。 她抱怨姜氏是个能闹事的。 这样担心自然是有缘由的,她们才搬过来的第三日,城中的小乞丐便偷偷摸摸的告诉她,林氏暗地里买通了一拨小叫花,埋伏在城外,专门是等她们过去,抓住狠狠的揍一番,但城中的小叫花同陈晈都有点交情,没有交情的,朋友也是认得陈晈的,便让人通风报信,顺便问问陈晈的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陈晈淡淡的告诉他们,钱只管收,话用不着听了,那些小乞丐自然是乐意拿钱,不乐意得罪陈晈,这回两头都齐了,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谁知这件事没过几天,小乞丐便来说还有另一拨人也给了他们钱,叫他们去骚扰她。 此人是谁也不必说,倘若是王家的,用不着这么久才来算账,这明显就是李三瘸授意的。 马上就要过年了,过完年,离乡试也就快了,陈晈并不想这个关头分心,便忍了;那些小乞丐收了钱却不作为,倒是叫李三瘸和林氏好一通骂,但他们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事,也不好声张,自然也找不到别人来欺负陈晈。 否则,也用不着喊赖皮又难缠的乞丐了。 林氏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一面忙碌着儿子的婚事,一面将儿子的成亲的消息到处传播——同姜氏对抗了这么些年,姜氏什么秉性她最清楚,她们被赶了出去,过得凄凄惨惨戚戚,然而陈家却立马就办了婚事,姜氏的性子是要来闹一闹!不仅闹还不说,还要闹得满城风雨才好。 她猜得一点不错,姜氏就是这想的,虽然平日里胆小怕事,她却晓得,婚礼上来的都是双方家族里的人,她去闹一闹,若是别人信了,自然是最好,倘若是不信,那婚礼也是不好看,且当着众人的面,陈学年和林氏又极其要面子,自然是不会动手打她。 她却没想到,他们不动手打她,却可以拧去见官,届时陈晈被赶出家门,也就另有一通说法了,且被扭去见官的途中,足够狠狠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了。 陈晈一直真诚的认为,一个人没脑子不要紧,但有脑子又不够用,就很要紧了,因为这种人不仅蠢还自诩聪明,很能制造麻烦。 她这个便宜亲娘,还真是其中的楚翘啊! 林氏坐在屋内静静等着她冒头出来,但眼见新人就要行大礼,却依旧没动静,她思忖了片刻,便耐不住走了出来四下张望,果然望见躲在树后用花布巾包裹着头的姜氏。她心中冷冷一笑,便走上去想要激她两句。 避开众人朝着那棵树走过去的途中,她整理了一下头发上的珠花,掸了掸整齐的袖口,富贵祥云的绣花袄子衬得她容光逼人,隐隐透露着当年大家闺秀的架势,并不是那些乡野村妇可比。 但那树下空空如也。 她心中一惊,身后却响起熟悉而阴沉的声音 “大娘,看来你是没长记性,一肚子花花肠子装不住啊!” 她发根都丝丝立起来了,却强压着心中的异样转过身去,道“好你个逆子!如今怀了歹心要来闹哥哥的婚礼,救” 她正要高喊,陈晈笑着握住她的肩头 “今日我便看他娶了个破鞋的份上,不去闹场了,但大娘,你近日做得事,最好心中有点数,等我忙完了,是要来找你算账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过年 转眼就到了了年底, 天气难得的好,虽然一眼看去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但一朵雪花都没有飘,还出了红彤彤的太阳,明晃晃的挂在湛蓝的天空,看起来很温暖。 陈晈拿了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进屋找了衣衫穿出来, 一面打衣结,一面朝着庭院中走。 她搬过来的几株腊梅已经绽放了,满院子的馨香,磨玉米的声音从清晨冰冷的空气中传过来, 姜氏和陈妞已经磨了半筲箕玉米面, 现在她正拿着一只饭扫将磨盘上的玉米扫下去。 推磨的是陈妞,姜氏早年的腰伤并没有好,自然是不能过度用力的。 陈晈挽了衣袖, 将她推开, 开始推石磨。 才走了几圈,她手就有些发酸, 以前这种事情都是驴来做, 如今左邻右舍都不太熟识, 姜氏也不好过多的麻烦人家,陈妞气力还是有的, 推这点不成问题。 她都能胜任, 陈晈自然是没问题的, 这并不需要多大的气力,只是做不习惯;陈妞便端起玉米,时不时加入一些新的玉米。 陈妞将磨好的玉米拿去筛过,将细致的保存起来,姜氏昨日已经将家中仔仔细细的扫除了一遍,现在在做最后的打扫,除夕除的就是灰尘,大年初一是不能将家中的任何物什丢出去的,更不能劳动,否则,便这一年都要辛辛苦苦的劳作了。 陈晈前世从来不关心这些问题,陈妞晓得她毫无顾忌的性子,便再三的将过年的规矩嘱她,例如初一不能洗衣服c晾贴身衣裤,又或者早上起来,除了祝福的话,旁的是最好不要说的。 零零总总加起来几十条,陈妞便问她以前也没这么多规矩。 陈妞好笑地解释,她之前是个小孩子,然而今年就要去乡试了,自然是个大人了,所以家中的大小事务她都要插手,哪有一家之主什么也不管的? 陈晈被她说得哑口无言,记恨在心中,便调侃道“我瞧着这规矩也不尽然,倘若初一劳作,就要一年都辛苦劳作来,以此类推,我初一读书,岂不是一年四季都在读书,多么的省心省力,还用不着你们整天看着我念书了!” 陈妞瞧着她的笑脸跺了跺脚,向姜氏告状道“娘,她就会狡辩,一肚子花花肠子!” 姜氏也嗔怒道“枸杞,这可是老祖宗的规矩,你再胡说,冲撞了神灵,当心我揍你!” 陈晈叹了口气,中午时豆子已经全部磨好了,白白的一桶豆沫浆子盛在崭新的木桶中,姜氏进来稍稍丰腴的身子站在灶台边,正弓腰将大铁锅中的洗锅水舀出来,又用新的水去冲洗,然后烧热了一锅滚烫的水,舀在豆浆渣中和匀,又豆浆渣用纱布过滤了。 陈晈用力的挤着已经成球星的,被纱布裹着的豆渣,将最后一滴白色液体挤进另一只干净的捅里,她的小脸因为过度用力而涨得发红,腮帮子鼓出一个小小的弧度,像是含了一个鹌鹑蛋。 陈妞蹲着在一旁添柴禾,现在火势已经燃得巍峨了,冒出的青烟渐渐少了些,屋子里的火烟味也被冰冷的空气带走了,姜氏将过滤好的生豆浆倒入大铁锅中,慢慢的用长勺子搅和,避免粘锅,等那白色的豆浆冒出一个个白色的,拳头大的骨朵儿,倚在门边的陈晈便嗅见了一丝轻微的糊味。 无论如何搅动,锅底定然都是要结一层锅巴的,只是搅和得勤快了,那锅巴便要薄些,即便是铲出锅了,都焦黄色的,并不焦黑。 陈晈这样清楚,是她几乎每次瞧见姜氏亲自做的豆腐时,锅底铲出来的都是焦黄色。姜氏将一旁镇了半天的酸菜中沥出来的翠黄色的酸汤慢慢的倒进白色的浆面上,陈妞将火势弄得小了些,忙碌的两人似乎松了口气,伸手拉了根凳子坐起来,紧紧的等着豆腐凝结。 这点卤也是讲究的,倘若生豆浆没有冒开,那点出来的豆腐就是含桨的,并不好吃。 陈妞转过头来问陈妞“你要喝一碗豆浆么?抵一下饿,我等会给你煮菜。” 姜氏也转过头来看她。 陈妞将头靠在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不用了,我不饿!” “那就等一等罢!”姜氏说“一会我们一起吃。” 过得一会,陈晈瞧见那豆腐浆已经凝结成絮状,姜氏便将豆腐舀进铺了纱布的矩形的模具里,过滤压实,用木板压好。 做完了这一切,陈妞拿着豆渣走了出去,姜氏将之前剩下的豆浆匀出一部分,另一部分倒进洗干净的铁锅中,将青菜也倒进去,一齐冒开,陈晈在豆浆混合着青菜香味的渣豆腐中听见肚子发出响亮的咕噜一声。 陈妞已经走了回来,将今早冬笋切成片,用猪油反复翻炒。 午饭是在渣豆腐和炒笋子中度过的。 过年的下午总是忙碌,陈晈将家中大件的物什都重新规整了一遍,姜氏也将所有的床单被褥都洗干净了。太阳西沉,旁家的鞭炮在积雪消融的冬天里,此起彼伏的响起来。 明亮的天色就在喧闹的爆竹声中渐渐的暗沉下来了,陈晈要去厨房找火折子,陈妞正将中午杀鸡留下来的血旺子用开水烫成块,用切碎的香菜,青葱,醋和酱油拌了,加了一些烤得微微发糊的辣椒洒在上面,拌成一小碗——鸡血也就这么多点。 但鸡血旺的味道是所有血旺中最好吃的,不如猪肉的粗糙,口感又细腻。 姜氏揭开青皮慈竹蒸笼盖,陈晈在烟雾寥寥中瞥见一只荷叶鸡,一碟切成片的香肠,一碟蒸风干的猪肝。灶台上还有油炒冬笋,油炸花生,青菜豆腐汤,一碟干煸豆腐干。 锅里还煮着三天桃花鱼,陈晈已经从众多食物的香味中辩出这味道,口水流溢道口腔。 陈妞一看她的谗样,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拿着火折子走出来“不是叫你去点灯笼么?走走走!别在添乱。” 陈晈无奈的被推出去,抱来了梯子,搭在墙上,陈妞将崭新的灯笼递给她。 陈妞在下面看着陈晈稳妥的提着灯笼,一步一步的往屋檐下爬,她心中竟然酸涩起来——以前过年时也挂灯笼,但是那时候穷,过了年,粮食就吃得差不多了,还要愁下一顿吃食,因此陈妞和姜氏也总开心不到哪里去,灯笼都是小而劣质的;且那时,她们要一早去那边打扫,扫完了还要做年夜饭,吃饭的时候自然是没有她们的,她们得赶紧回家,匆匆的煮了几道菜,便算是过年了。 其实钱氏在时,她们总能得到一些私底下的照顾,过节就更不用说了,即便是钱氏走后,陈世光也是时常给她们送钱财,且后来梨大牛总是猎了些动物就喊陈晈往家送,虽说有吃不饱饭的担忧,但实际上她们饿肚子的次数也数得出来,吃得好不好另说,只是自己的饭食挂在别人的身上,是不能完全不忧虑的。 然而陈田田走后,陈晈也跟梨大牛走了,有一年,陈晈过年的时候没回来,家中就只有她们两个人,冷冷清清的,筷子碰撞碗筷的声音尤其的清楚,吃完了便去刺绣,竟然没有人说话,后来她打破这种沉默,故意问姜氏刺绣一些问题,姜氏难得如此耐心,便都一一的讲了,甚至是她重复问了一个问题,她也是重复的讲一遍,一直到万家灯火都灭了。 “你看,歪了没有?”陈晈俯视她,用手拨了拨灯笼。 陈妞眼睛酸酸的,她在夜色朦胧中想,她家枸杞回来了,回到了母亲和她的身边,并没有被凶恶的主人打断了腿,划伤了脸,也没有同她生疏了。 “没有!”她吸了一口气“挂得好着哩!” 专注点灯笼的陈晈没有听出她声音中的鼻音,高兴的抽出火折子,甩了两下,拇指粗的火焰燃起来了,她小心翼翼的点亮了灯笼,瞬间红色的火光映红了她的脸。 她从梯子上下来,门上贴着亲手写的一个福字,两边还贴着对联,是她亲手题的,她很满意。 进了屋,桌上的菜已经摆好了,一碗酸菜猪蹄前面,一只荷叶鸡向背撅着脖子,三条桃花鱼安静的躺在盘子里,冒着香味,旁边围了七八道小菜。四方桌上放了八只碗,里面已经放好了一小嘬米饭和一片肥肉,搭上了筷子。 陈晈看快要吃饭了,就拖了一条长长的爆竹到外面,此时都是晚饭时间,别人家的爆竹响得嚣张,吵得陈晈耳朵发疼,陈妞倒是很欢快,捂着耳朵的手里插着一只点燃的香。 陈晈抽出那只香,作势要将爆竹须一点,吓得陈妞捂紧耳朵闭着眼睛倒退了好几步,然而久久没有听见声音,她甫一睁开,瞧着陈晈贼贼的笑容才明白自己被耍了,娇嗔放下手来揪着衣角跺脚。 陈晈逮着这个机会点燃了爆竹,砰得一声,吓得她发出一个啊的音节,害怕的跑到墙角了。 放完了鞭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逛夜会 姜氏叫她供菩萨, 陈晈便拿了一沓纸钱,端了两只盛了米饭和肉片的碗放在院子中的长凳上, 插上三炷香,跪着烧完了纸钱,磕了头,姜氏和陈妞也纷纷出来磕了头。 陈晈不用姜氏指点,轻车熟路的再去拿了纸钱, 在饭桌前跪着烧完了,这就是供祖先,她起初穿过来时,姜氏要她做这一切, 她原本是不耐烦的, 然而现在却做得十分顺手。 等供完了祖先,三人才坐下来,将供饭放在一个碗碟里, 自从搬过来, 姜氏和陈妞一日比一日水润,免去陈家那边的活, 清闲的日子养足了她们的精气神, 不用惶恐在生活在陈家的眼皮底下, 也使得她们没有心理负担,愈发活泼起来。 此时姜氏的面色红润, 抿着嘴笑着。 陈妞夹了一筷子猪蹄肉在嘴里, 咕噜着嘴“哇!好香好香!以前都是给她们做的, 我都不敢多吃一筷子!” 姜氏愣了一愣,似感叹道“是啊!” 陈晈笑笑,夹了一筷子鸡血旺“说得好像这些天来,我没让你吃猪蹄似得!” “又不是过节!整日吃那些浪费!”她愤愤的说道,纵然搬过来后,家中的肉食多了起来,陈晈更是有空就出去猎点狍子秧鸡,或者一头小鹿等拿回家来给她们打牙祭,她们也是舍不得吃的,甚至背着她将小鹿卖了,秧鸡圈养起来。 陈晈见一时改不过来她们的观念,便也懒得管了。 陈妞吃着吃着,突然又道“就是只有我们太冷清了!”她差点就脱口而出陈田田的名字。 吃过了晚饭,陈晈便要带她们出去溜达,姜氏忙着洗碗收拾厨房,并不愿意去,陈妞换上崭新的袄子,坐在镜子前仔细的将并不凌乱的头发梳了梳,梳成单螺髻,在发鬓间簪了一只粉色的绢花。 欢喜的问陈晈好不好看,陈晈啃着梨子,在她没有几只簪子的盒子里漫不经心的拨了拨,挑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小蝴蝶簪子来,摘下那只簪花,替了上去。 “要不要抹点胭脂?”她问道 陈妞有点害羞“我不会!”小声补充道“浪费了多可惜!” 陈晈翻两个白眼“半两银子不知道够你买多少了!你不用,胭脂也是会坏的!” 陈妞啊的一声,眼中漾着心疼“会坏?那怎么办?” 陈妞擦了点面脂,小巧的嘴唇涂了点嫣红的胭脂,穿着碧色的小袄子,领口嵌着一圈狐狸毛,搭着绯色的小罗裙,浑身透着灵气,虽比不上大家闺秀端庄典雅,却鲜活得鲜一只水嫩嫩的水仙。 高昌允看见她的时候,也呆了一呆。 三人走在路上,是不是又提着灯笼到处乱跑的小孩子撞过来,陈妞倒是很甘愿被他们撞,然后扶起小孩子,让他们跑远了,咯咯的笑,或者偷偷看人家的糖葫芦,小贩铺子上的胭脂。 ——以前过年,她是没有空闲出来逛的,毕竟累了一天,实在是没有体力了,况且,她也没有好看的衣服。 陈晈没那么多耐心,只要她多看两眼的,全给买了,挡也挡不住,惹得陈妞后来都不敢看喜欢的东西了,手上抱了一堆玩意。三人走着,难免要遇见些故人。 陈晈和高昌允与他们统统打过招呼,便带着陈妞到处乱窜,忽然见老板出了对上联,要人对出下联便有奖品,陈晈对此没兴趣,陈妞倒是有兴趣得很,非要她对,但她去看对联时,突然一两岁左右的小孩子跑过来,一头撞在陈妞的怀里,倒是将她手中的东西都撞散在地上了,起身也不顾是否踩在物品上,将陈妞一推,就要走。 陈晈眉头微微一皱,谁家的小孩这么没有教养? 陈妞看他跑得歪歪斜斜,追上去他小心的嘱咐道“小心些!” 小孩子跌撞进一个同陈妞差不多大的姑娘怀中,她旁边还站着一位稍稍年长的姑娘,那孩子糯糯的喊“姑姑,姑姑,这个坏人打我!” 陈妞又气又笑“你倒打一耙!” 她一抬头,同对方的视线胶在一齐,喃喃的喊道“木槿?” 木槿小姑娘如今也长大了,虽称不上多好看,却是个清秀的,旁边的女子问她“这位是?” 木槿干干的笑了两声,眼珠却盯着陈妞从头到脚的打量“陈妞。” “喔,她就是陈田田的妹妹?” 自从那件事后,陈妞同木槿也没什么来往,若是见面,也都是不打招呼的。 “嗯!嫂子!”她喊道,同时递给陈妞一个眼色:快走! 原本就是两个从小玩到大的玩伴,陈妞从她那句嫂子中听出话中的提醒之意,便赶忙要退走,那女子却说道“听说你最近被人赶出家门了?” 陈妞抬头,看见她两撇柳叶眉微微上挑。 求救似得看向木槿。 木槿顿了顿,一把抱住小孩子,一把拉住她“嫂子,那边的热闹,我们去看看!” 那女子抽出自己的袖子 “不去了,我儿子都被人打了,我还去看什么?” 陈妞紧张的解释道“不是我打的!” 那小孩子哼一声“就是你推倒我!” 女子冷冷一笑,再次从头打量她一眼“才被赶出家门,就穿得如此花枝招展。”高喊一声“诶诶,大家看这人啊,这么小的孩子都要欺负!” 看热闹是人的本性,大家围过来,那女子故意凑近她仔细瞅了瞅,道“哟,原来是陈家那个被赶出来的女儿,怪不得呢!我就说嘛,谁会推到一个小孩?” “不是我!”陈妞摆摆手道。 “不是你?你被你爹赶出家门,你爹为什么赶你出家门?”饶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我可没见过被赶出家门的人还能穿得这样好的!陈妞,你这身行头哪里来的?那位老爷给你买的?” 此话一出,陈妞脸色都变青了,嘴唇哆嗦着,但是她没有哭出来。 在外人面前,是没什么好哭的。 眼睛一撇,她无意识的转过头去,陈晈霏正死死捏住一脸愤懑的陈晈慧c陈晈宁,她们瞧着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然而陈晈霏眼中立马显出十分的不屑,再度仔仔细细的将她打量了一遍,了然的翘起嘴角。 原本以为,陈妞被赶出家门,应是穷困潦倒,却没想到再见她是这个模样,不仅没有同她料想的一样,倒是长得越来越水灵,比在陈家时,丰润多了。 又听了那女子的言论,心中顿时豁然开朗,认为陈妞定然是走投无路,被哪个老爷买了做小妾,又或者——已经卖身入勾栏了。 真是下,贱的人! 她今日打扮得十分好看,一路走来,吸引了许多艳羡或者嫉妒的目光,陈晈霏一身浅蓝色的褙子,头发上簪着粉色的绢花,无疑,陈妞见过的人中,她是最适合粉色绢花的人,陈晈慧和陈晈宁穿束一样,都是紫色的袄子。 陈晈慧见挣不脱姐姐,也就放弃了,大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木家嫂子,你那点心思谁看不清楚!” 说完被陈晈霏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大力拖着走了。 陈晈宁想了半天没有想出狠话来,道“笨死了,你吵不过还没有长腿了,别理她走了就是了!” 陈晈看她们走了,咬紧了唇,又过来张望着陈晈的方向。 陈晈就在暗处静静的看着,高昌允要过去帮忙,都被她拉住了。 陈妞没看见陈晈的身影,一时间也不晓得如何办,此时从人群中走出个高大的身影来,正是木泉。 他长得比当年更加结实了,眼窝深邃了些,蜜色的皮肤在夜里发着光,当年阳光大男孩的模样褪去了,已经有为人父的模样,看着陈妞的一瞬间紧紧的抿着唇,揪着眉头,伸出手将孩子抱过去。 那孩子看着他就不敢哭了。 他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虽然是对着自己的妻子说的,眼睛却是看着陈妞。 陈妞咬紧牙齿,再度望陈晈方向看了看。 依旧没有身影!她闭紧嘴巴,转身要走。 那女子一把拉住她“站住!打了人就想走?” 陈妞眼圈红了,虽然没哭出来,但委屈得不行,正这是,一把扇子点在女子的手腕上。 高昌允笑道“木家嫂子,你这是做什么?” “你管什么闲事?你是她什么人?喔,原来是”她轻轻笑着,松了手。 陈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冒了出来,接过话道“是什么?” 陈妞一见她来了,赶紧缩在她身后,陈转过头去看她,骂道“依旧没出息!” “木家嫂子,你这孩子倒是近得了你的真传,满嘴的跑火车,你孩子当着这么多人自个撞上我姐姐,倒是一爬起来就无赖人了!” 冷冷的看了木泉一眼“也是,有什么样的父亲,便有什么样儿子!” 木泉猛地一抬头,直勾勾的盯着她。 陈晈也不惧,只是淡淡的笑着“木兄可是觉得我讲得过了?”又道“我也觉得,你们一家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冤枉我姐姐,实在是过分了,小孩子无知胡说八道,大人也跟着糊涂,就厌人了,街上这么多人,谁还能没长只眼睛是不是?” 看着那女子道“我瞧着嫂子也是生的面善的,没想到说出的话如此不入耳,倒是真对不起这张脸了,也不晓得嫂子出嫁之前,家中是如何教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7.三人行 木泉猛地一抬头, 直勾勾的盯着她。 陈晈也不惧,只是淡淡的笑着“木兄可是觉得我讲得过了?”又道“我也觉得, 你们一家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冤枉我姐姐,实在是过分了,小孩子无知胡说八道,大人也跟着糊涂, 就厌人了,街上这么多人,谁还能没长只眼睛是不是?” 看着那女子道“我瞧着嫂子也是生的面善的,没想到说出的话如此不入耳, 倒是真对不起这张脸了, 也不晓得嫂子出嫁之前,家中是如何教导?” 女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还欲说话, 木泉便拉着她走远看。 过得好一会, 陈皎还听她骂咧着,那个孩子趴在木泉肩头上哭泣。 闹了这么一出, 陈妞新愤劲头也过了, 低头耷耳的跟着陈皎身后走。 高昌允同她讲笑话, 讲到夸张时,还作出滑稽的模样, 但是陈妞依旧没笑。 陈皎见她郁郁地模样, 忍了再忍, 还是忍不住“这种情况你不会反击两句?我给你撑腰你怕什么么?” 陈妞呐呐的抬头看她‘我’我了个半天,没说出所以然来,垂头丧气的捏衣角。 陈皎一看她和姜氏如出一辙的表情就头疼,气得大步走了,陈妞见她生气,小声的辩解到“我怕吵不过她嘛!” 高昌允连忙打圆场“就是就是,陈皎你看看那个女人,嘴巴涂得红红的,一张嘴就是难听的话,陈妞肯定不是对手!” 陈皎气得停下了脚步,捏紧拳头,转过来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傻啊,你是女的啊,撕头发揪耳朵扇耳光都不会啊!” “要是木泉打我怎么办?” “我是死的啊!他要是敢动手,还有你什么事?我定然揍得他哭爹喊娘”她说得愤愤处,有人拍了拍她肩头,陈皎不赖烦的挥开那只手,没好气地说道“不长眼啊,没看见我忙么?” 还要说,高昌允赶紧将扇子插进腰带中腾出手来捂住陈皎的嘴巴。 陈皎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用眼睛凶狠的瞪他。 高昌允完全不理会,腆着脸朝着她身后笑笑“世子殿下,金兄,你们也出来逛啊!” 金绍棠冲着他点点头,殷栩也冲着他点点头。 陈皎浑身一僵,冷静的扒拉下高昌允的手,咳嗽了一声,对着正对她身后两个明月清风似的人儿发呆的陈妞“要说多少次,姐姐,这种胭脂不适合你!” 走过去将被撞到的物品捡起来,抱在怀里,一抬头,好像很吃惊又惊喜似的 “世子殿下,真是巧啊!” “” “” 金绍棠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正想着她就算同他讲话也不要搭理。便微微倾斜了身子,用背对着她。 殷栩的侍卫是藏在人群中了,并未跟在他的后面,想必是怕吓着了人。此时他同金绍棠站着,其实也无两样,但那种与生俱来的冷劲儿倒是半点未减。 陈皎见了殷栩,自然是顾不上金绍棠的,巴巴的跑上前去“世子殿下鲜少过来逛吧!想必正缺一个领路的,喔,喔喔,瞧我一看见您就找不着北了,这是我二姐姐,叫陈妞,姐快来见过殿下!” 陈妞啊了一声,走上前去,原本她就被两个青年的周身的气度迷惑了,听陈皎说什么世子,她虽然不识字,却还晓得世子是顶尊贵的,殷栩又冷着面孔,她早已吓得两腿发软,慌乱间不晓得如何行礼,一紧张差点跪下来了,陈皎眼疾手快拉住她“我姐没见过世面,又是头一次见世子,紧张了紧张了!哈哈!” 高昌允掀起眼皮子看他:民女见了世子,行跪礼也是应当,虽说世子算是微服出巡,大街上没几个认得,但陈妞这一跪也没甚么,陈皎动作虽然随意,却是瞒不过他眼睛的。 这小子,谄媚的样子做得不错,护短的功力越发上升了。 走前一步“世子殿下可不知道,陈皎是出了名的活路导。” 殷栩淡淡地扫了陈皎一眼,似乎是在迟疑,半晌,方才点点头。 金绍棠原本要否定,但刚刚为了避免看见陈皎那张脸,他错过了说话的时机,这会子殷栩都点头了,他不好再说什么,心中诸多不愿意,也只能跟着走。 于是简单的三人行变成了五人行,陈皎忽略金绍棠一路的嫌弃,巴巴的给殷栩讲趣事,陈妞在一旁仔细的听着,等走到人多处,他们不得不断开来,由高昌允带头,金绍棠和殷栩并排着走,陈皎和陈妞在最后面,陈妞小声地问 “枸杞,为什么世子殿下不说话!” 陈皎一愣,殷栩确实不爱说话,但他不愿意说话的原因,猜也猜得出来,像他这样出身高贵,却有口吃的毛病,着实足够丢脸了,不能连贯的说话,也就不喜说话了。 她示意陈妞闭嘴,然而殷栩耳力好,早就听得清清楚楚,明媚的眼睛里闪过一道黯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八八大顺 几个人走了一段, 耳边尽是鞭炮啪啪的炸响,虽然天气寒冷, 大家的热情却是高涨,尤其是小孩子们,因得了压岁钱,迫不及待的买了心仪的玩具,总是要找小伙伴炫耀一番, 陈晈看着,其实也挺羡慕,以前她都是从爹妈那里得来的,毕竟是私生子, 家族中不怎么承认。 虽然她那个爹给的钱绝对抵得上几十个亲戚给的钱, 但总是差了点意思,她以前没琢磨过来,现在却有点明白了, 姜氏在她九岁之前, 过年都要给她两个铜板当做压岁钱,虽说只有两个铜板, 但她拿在手里的时, 感觉和以往的压岁钱并不一样。 陈晈想, 要是她还活在二十一世纪,谁特么拿两块钱给她做压岁钱, 她非得将他踩在地上吐口水, 管他是她爹还是她爷爷! 又想起姜氏已经好几年没给她发压岁钱, 怪惋惜的。 游了一会,大家都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又是寒冬腊月,脚虽然走着,却已经发僵了,便格外的想要找个暖和的地方坐坐,但大过年的许多店家都关门阖家欢乐了,陈晈就领着他们上俞记小栈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俞记小栈今日的生意格外的好,门外都排着十多个人等着进去吃饭,毕竟是大年三十依旧开业的为数不多的小店之一,陈晈招了店小二打了声招呼,便领着余下几个人去后院的雅间了,惹得身后那些寒风中缩成一团的排队的人们又恨又妒。 到了雅间,陈晈直接叫店小二上羊肉火锅,点了几个小菜,便陈妞看她娴熟的样子,便问道“你常来这里?” 陈晈嗯了一声,补充道“来过几次,上回给你带的糯米鸡就是他家的!” 陈妞喔了一声,得意的道“我已经会做了,下次你别来了,我做给你吃!”她下意识的将手放在陈晈手臂上,身子微微倾斜,就像在家中一样亲昵。 一旁金绍堂皱了皱眉头,但也没说什么。 陈晈敷衍的点点头,转过去同高昌允聊城里八卦,陈妞便也跟着听,她听得好像格外的认真,抓陈晈的手更加用劲了——她有点紧张,从来没有和陈晈高昌允以外的男子共坐一席,她对面两个人仿佛是冰雕似得,好看是好看,但是她找不到一句话来同他们讲,手心里出了汗,都要陈晈的袖子泅出深色的印子,只晓得陈晈和高昌允说得哈哈大笑,说的到底是什么却没听进去,她内心打鼓,犹豫要不要同对面的两个人说会话。 问他们捉过蛐蛐没有?或者捉鱼? 她紧张得似乎要窒息了,狠心一想,她不说了,虽然是世子殿下,但陈晈也没同他们讲话,她也不讲。 正是时,羊肉火锅上来了,陈妞瞧见陈晈喜欢吃的羊肚放得离她比较远,便起身将菜换了过来,又想着陈晈喜欢吃生菜,也将那碟生菜端了过来。 原本金绍堂是不喜欢这些肠肠肚肚,但见陈妞若无其事的将其拿走,他着实有些生气,但并不打算同她计较,毕竟对方是一个女人,但陈妞并没有自觉,竟然将殿下面前的那碟生菜叶拿走了。 他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既惊讶又不屑的看了陈妞一眼。 此时陈妞正在给忙着同高昌允说话的陈晈布碗筷,并没有看见他眼底的警告,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成色算不得好的料子将陈晈的碗筷擦了擦,陈晈习惯性的也将高昌允的递给她,她也一并仔细的擦了。 等帕子蘸干了碗底的水,陈妞脑袋突然灵光了起来,望着对面雕刻似得的两个人儿,热情的起身来,要将两人的碗筷揽过来一齐擦。 饶是金绍堂礼教再好,此时也有些绷不住了,眼睛突突的跳了几下,一手盖住了自己的碗,没有说话。 陈妞并不生气,又去拿殷栩的碗,殷栩没有抬头,只是将那碗轻轻的往自己身前挪了挪,陈妞还要伸手,他冷冰冰的看了她一眼。 陈妞被吓住了,立马放弃了,再度拿金绍堂的碗。 “我帮你擦擦,你是陈晈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她还没有说完,金绍堂脸已经黑如锅底。 识趣的陈妞悻悻的坐了回去,默默的将板凳挪得跟陈晈更近了些,她觉得对面的两人都不太友好;陈晈下意识的挪了挪,她也挪了挪,陈晈转头问道“你冷?” 当着陌生人的面,她有点不好意思“不冷!” 陈晈喔了一声,“冷就说,我带你去买件衣服!” “不冷!” “好吧,随便你,别靠我太近。”陈晈说道,余光瞟了一下桌上的菜,招来店小二道“嗨,落了五香蚕豆!” 那店小二猛烈的拍了一下自己脑门,嘴里连连说对不住对不住,便跑吆喝着跑下去了。陈晈目光扫过他们,笑道“殷兄,金兄,这里的五香蚕豆可是一绝,等会你们一定要尝尝。” 金绍堂心中还惦记着陈妞刚才的举动,心中憋着气,哼了一声道“我对这个没有兴趣!” 陈晈并没有理会他,转而看着殷栩。 殷栩老僧入定似得,好像没听见她的话,只是轻轻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陈晈这句问话便消失在羊肉火锅冒出的香气中,过得一会五香蚕豆上来,陈晈却是将它放在陈妞面前。 于是金绍堂只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他从小就受家中教导,食不言寝不语,但对面那个女孩子一直嚼蚕豆嚼得咔咔响怎么回事? 她家中没有教导她饭桌礼仪么? 真是讨厌! 金绍堂眉头皱得死紧,陈妞又是同他对面坐着,终于发现了他似乎在嫌弃她。 嘴里还衔着一匹白菜,囫囵的吞了,低声的问陈晈 “枸杞,你那个朋友眼睛是不是抽了!” 陈晈这才抬头看了金绍堂一眼,立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嘴角微微上扬,道“是的,兴许是被路边的炮仗炸坏了眼睛!” 陈妞吃惊的抬头,怜悯的望着他,将五香豆推到他那一面,同情的说道“你尝尝这个,嚼一嚼,心情就好了。” 殷栩又在喝茶,他耳力好,将这句话一字不落的听进去了,全身的皮子绷了绷,好歹是忍住了,没喷了兄妹俩一脸热茶水。 金绍堂五指握成拳头,然后松开端了端饭,考虑要不要将这碗饭砸在陈妞清丽的小脸上,又觉得对一个女子动怒太没有风范,于是朝着陈晈方向望了望,再度考虑要不要将饭碗砸过去。 高昌允见情势不对,笑呵呵打哈哈道“对了,金贤弟是第一次来这里罢?贤弟别看这店小,但是味道可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但对面的人依旧不领他的情,他便再接再厉,诚心想要做个和事佬,没成想药没下对,他问道“你妹妹怎么没有来?” 陈妞听罢,原来对方是有妹妹的人,一瞬间似乎找到了话头“原来你还有个妹妹?她怎么不来?我可以教她做花络子,做鞋垫,我还会剪纸,我家的窗花都是我剪的!” 金绍堂忍无可忍的望了陈晈一眼,但陈晈只是专注的在锅里捞羊杂,并没有感觉丝毫的尴尬或者羞愧,他声音里带着点冷漠“我妹妹不需要做那些!” “那她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她愚钝,除了读些废书打发时间,也不会旁的了!” 陈妞喔了一声,颇为遗憾地说道“那她该多无聊啊!” 此时正在闺阁中绣鸳鸯的金家小姐无端的打了个喷嚏。 “”金绍堂望着她天真无邪的脸,额头上的青筋都要蹦跶出来了。 陈晈忍着笑,将那盘五香蚕豆拨了回来,看着她道“你喜欢做菜,我看着也挺无聊的!还吃不吃你的蚕豆了?不吃我倒了喂狗啊!” “你敢!” 陈妞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蚕豆,恶狠狠的瞪了陈晈一眼,很快把打算同金绍堂套近乎的念头抛在脑后了。 一顿饭吃到中途,温着的酒动也没动,陈晈同高昌允心中都痒痒的,虽然提了几次,但殷栩都没有做声,两人也不敢太放肆,便都没有喝酒了。 此时听得有人拨动珠帘的声音,陈晈转过头去,来人正是邵傅,朝着大家一拜,殷栩点了点头,其余几人纷纷回了礼。 陈晈便叫人添了一副碗筷和凳子,他挨着陈晈坐下,陈晈正愁着没借口饮酒,便抬手给他倒了一杯。 邵傅对她突如其来的热情有点受宠若惊,只是那杯酒让他连连摆手,一脸惧色。 陈晈半笑半威胁道“邵兄,你本来就来晚了,独留了我们喝了许多杯,现下不过叫你敬我们一杯,你却百般推辞,那你还来做什么?” 邵傅一想,他不过是听见她的声音,才想上来看一看,哪里晓得还有殿下和金兄,更不是独留他们,他起先也不晓得他们来了啊。 原本欣喜的小脸皱了起来,一时间又不晓得如何反驳,只能闭着眼睛一口气将酒饮了,那白酒劲道大,他头一次喝酒灌得又猛,直辣得眼泪水泄出眼眶,呛得一叠声的咳嗽。 陈晈见他的模样,起了作弄的心思,便又倒了一杯酒,温和的说道“呀呀,邵兄你原不会喝酒,快,快喝了茶水漱口!” 将那茶杯递了过去,邵傅慌忙之下接过去仰头就倒了进去,结果还是一口辛辣,才晓得被陈晈耍了,低下头看陈晈又在倒酒,他急忙抓住了陈晈握酒杯的手,讨饶道“好贤弟,别叫我喝了,我都喝了两杯了!” 他脸颊因为剧烈的咳嗽,已经染上了一层绯红,此时倒是像个小媳妇似得,陈晈正要摇头,对面的金绍堂猛的一拍桌子,道“陈晈,你别太过分了!” 邵傅不停的揉着嗓子,吐着舌头,趴在桌上朝着他摇手“金兄,陈贤弟只是见我太高兴了些!” 才说完,便见殷栩面容沉了下来,放下手中的茶杯,将是这个时候,便听得楼下一声惊呼,接着传来女子呜呜的哭声。 陈妞听这个声音耳熟,连忙走出去倚着栏杆一望,那人正是陈晈慧,她赶忙朝着雅间喊了声 “枸杞,是晈慧和晈宁!” 陈晈一听他下楼的声音,便起身也跑了出去。 等到了楼下问了一通,才晓得原来是陈晈霏三姊妹原本一顿饭吃的好好的,结果隔壁雅间的秀才们拿酒做些酸诗,做也就做了,非要将陈晈胜拿出来贬低一番,正巧她路过,一怒之下非要同那秀才比个高低。 其实若是个绣花枕头也就罢了,偏其中看起来最胆小卑怯,最不打眼的那位,竟然是权广青。 权广青一见着陈晈霏,登时脑袋空白一片,讲实话,他从未见过她,自然觉得她是陌生的,但这种陌生与其他的陌生不同,对旁人的陌生,叫他躲着他们,恨不得找个角落蹲着去,然而对着陈晈霏的陌生,却引他要去了解她,他原本就呆笨的舌头更加的木了,等几个秀才都被陈晈霏对对子击败了下来,他专心的听着,心中那种想要了解她的欲/望就更加强烈,甚至蒙蔽了双眼,情不自禁的开了口,可话音一落,周围就响起了剧烈的掌声,他再一看,对面的姑娘已经红了眼睛,死死的捏着袖子,指着一旁的菊花当即做出诗一首,于是周围的兄弟又拍拍他的肩膀,鼓励他也做出一首来。 他得了鼓励,又觉得应该在她的面前好好表现,当即拿出了自己的才华,便将陈晈霏击败了去。 原本之前那些秀才面对陈晈霏的挑衅,见她又生得漂亮,只觉得是那位小家碧玉,只想着调戏两句也好,谁知道她是个有真本事的,调戏不成,反被她作诗嘲讽了一番,此时权广青将她击败了,大家只想拍手称快;而陈晈霏方才胜了他们,并不晓得收敛,他们逮住了这回,自然也不愿意轻易放过陈晈霏,便为难她要她兑现诺言! 陈晈又问道什么诺言,那人好笑说道“说了对错了便要同人家订姻缘,这会子大家都在起哄呢!” 怪不得陈晈慧和陈晈宁急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八十九章 陈妞试图拨开众人, 都被忙着看热闹的人挤了出来。 陈晈接住她,她像是捉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枸杞, 你快去看看!” 陈晈将她扶正,拨开众人走了进去。 陈晈慧一眼看见了她,哭哭啼啼的跑过来,指着那些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些流氓,把我堵住了, 我想去找人都找不到!哇哇哇!” 她一抹眼泪,仰着头,张着嘴大哭着,粉色的舌头微微颤抖, 眼睛紧紧的闭着, 一只手拽着陈晈,一只手拽着陈妞,哭得倒是很无赖! 陈晈宁眼圈也红红的, 抽泣着鼻子, 也跑了过来,但是她只敢抱着陈妞, 虽说陈晈并没有凶过她, 她也能同她讲几句话, 但要抱着陈晈这种亲密的事情,她是不敢的。 果然见, 她便看见陈晈看着自家姐姐的拽住她袖子的手皱起了眉头, 用力抽了抽, 没将袖子抽出来,然后一根根扳开了袖子上那固执的手。 这时,陈晈慧哭得更狠了,篡起她另一只袖子咬在嘴里。 陈晈眉头几不可察的跳了一跳,一抬头,对面的陈晈霏咬着红唇看着她。 陈晈一把拽起陈晈慧,走到人中央,陈晈慧跟在她后面,还在嚎着,她不耐烦道“陈晈慧,有完没完!” 陈晈慧一顿,抽抽噎噎道“小弟,这群登徒子欺负我们!” “我让你别哭了!” “不哭我能怎么办!” 陈晈宁听了这话,突然就不太想哭了,觉得有点丢脸。紧紧的拉着陈妞,比较陈妞到底比她大,虽然平时她偶尔会觉得陈妞有些懦弱,但是小孩子,再有骨气也是小孩子。 陈晈又奋力将袖子拯救出来,对陈晈霏冷冷道“嫌丢人现眼还不够?还杵着继续丢?还不快跟我滚回家去!” 陈晈霏闻言,抬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眼中有怒气,有屈辱,可现下的情景不容她瞧不得陈晈,便低着头朝着陈晈方向跨了两步,正要走到陈晈慧跟前时,权广青被身后的人推了出来,一把挡在她前面。 “姑娘怎么输了就想走啊?合着刚刚的话做不得数啊!” 陈晈抬眼望去,那人一身黄衣,眼睛微微眯着,正含着笑看着陈晈。 正是苏亥祥! 陈晈想了想,方才她一出现,陈晈慧就高声喊了弟弟,陈晈宁也依附了过来,遑论之前他们还在饭桌上谈论陈晈胜,换句话说,他肯定是知道陈晈同他们的关系。 然而既然是熟人,却半点面子也不留,那就是故意不留了。权广青没人退出来,本来就十分的慌张,待见面前是陈晈,他顿了顿,脚步忍不得退后了两步,又后知后觉的想,为什么要怕她。陈晈霏就在他的背后,他不能展现出一点点懦弱,便壮起胆子,行了个礼,道“陈贤弟!” 陈晈歪过头看他背后的陈晈霏,不耐烦道“你走不走! 权广青当着众人面的被她无视了,更何况身后还有一个陈晈霏看着,再好的脾气也起了火,便直起腰来“陈贤弟,是这样的,你不晓得” “晓得什么?我晓得你为难女人?你有多大点学问?整得跟没毛的猴子似得,深怕别人不知道!” 陈晈冷笑了一声,推开陈晈慧,指着陈晈霏道“还不快去把她拉过来,还留着丢人现眼!” 陈晈慧喔了一声,一面擦眼泪,连连跑过去一把拽住了红眼睛的姐姐。此权广青却是又羞又怒,一把拦住人道“陈晈,你说话什么意思!” 她侮辱私底下辱他,他都能忍,可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且这其中,有不少是碧溪草堂的学子,她竟然如此目中无人,他之前又喝了些烧酒,怒火被酒精催化着烧到他的头上,将骨子里的胆怯懦弱都烧得弱了半截,平生出一股子勇气来,红着脸鼓着眼睛道“大家都是同窗,你既然说了这话,那容我向你讨教一二,何必着急着走!” 苏亥祥一看事情闹大了,眼中一抹精光闪过,拿着扇子凑上来,笑眯眯的劝解道“权兄,陈兄想必也是喝了点酒!” 又凑到陈晈身边做好人“陈贤弟,不是哥哥说你,你刚刚说得话实在是酒话!” 陈晈歪过头看着他,嘴角挂了三分笑意,眼中却是冰寒一片。 “陈晈喝酒话,并未作出有辱门风事情,无伤大雅,你们趁着酒意,却作出道德败坏的下做事儿,几个大老爷们,还读圣贤书呢!欺负弱女子,要不要脸!” 高昌允不晓得从哪里钻了出来,将那菊花举起来左右看了看,慢悠悠道,并未看他们。 苏亥祥僵了一僵,脸上的笑意就快绷不住了,嘿嘿了两声“高兄这酒也没醒呢!哈哈哈” 如今高家和陈家都将当年胡四娘和高晖那档子腌臜事情竭力掩埋下来,城中的后辈都不大晓得这事儿了,在场中即便是有听过长辈提起过的,也都不是什么没眼力界的,提出来惹得一身骚。 陈晈慧和陈晈宁一见着高昌允,也不觉得十分意外,她们晓得这个血缘上的哥哥,一贯和陈晈混得紧,两人简直是同时出没,只是头一次这么近的距离看他,登时也不记得哭了,下意识的靠近身边的人。 苏亥祥笑了几声,见陈晈和高昌允并没有顺着杆子下来,心中便也窝了气,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同窗,他在学堂里也没有故意找陈晈的茬,今日之事虽然他们确然是想调戏那嚣张的女子,但起先也是那女子挑的事儿,如今他都给了台阶下,陈晈和高昌允却不识抬举,于是也冷了下来,今日之事跟他什么关系,一个是陈晈的姐姐,一个是权广青,陈晈不识抬举,今日无论是谁丢脸,同他都没有关系! 但丢脸这事儿,在场的人都觉得陈晈这回要吃亏,她在学堂里是出了名的混混,打架还行,学问就贻笑大方了,大家一面觉得陈晈这个嚣张的家伙要吃钉子觉得很激动,一面又惋惜陈家小姐,说实在的,陈晈霏算不算国色天香,但绝对是天生丽质,权广青长得就平凡了些,一对比起来,就更平凡了。 便朝着权广青道“权兄,你便退一步罢,好歹是陈晈的姐姐,学问好自然是应该的,你何必非要争个胜负?左右一句戏言,你总不能为难人家姑娘,真为一首诗就嫁给了你,女儿家喜闹,不过是同你玩笑罢!” 高昌允一听这话,气得撸起了袖子,好一张伶俐的嘴,明面上讲得头头是道,暗地里却讽刺陈晈霏不守信用,端得说得委婉无边,他虽然不待见这个妹妹,但若是换了其他的女子,此等事情,他也不能坐视不理的,一拍桌子,要下去帮忙,可真要帮忙时,又想起陈晈慧陈晈宁见了陈晈就扑上去,见他却是陌生得很,像是一点都不认识似得,倒不是他稀罕三个妹妹,只是人一家都很不待见他,他要去帮忙,显得多待见那一家极品似得。 陈晈将这一切默默看在眼底,绕过权广青从一旁的酒桌上提起他方才做得诗,提在亮处看了看,确实算得上一首好诗,又看看另外一幅,字体隽绣,笔力轻柔,想必就是陈晈霏的了,抓起来读一读,确实要差些。 将两张纸刷刷撕成两半,提笔在墨水里随意的蘸了两笔,一面将袖子缠在手腕上,刷刷的几笔,泛黄的宣纸上整整齐齐的四排小字,她将墨迹未干的诗词朝着权广青甩过去。 苏亥祥见心中也犯嘀咕,他同碧溪的学子一样,晓得陈晈是没有真本事脓包,夫子问话答不上一句,上课睡觉打瞌睡,常常是日出而睡,日落还睡,可瞧着他的模样,竟然十分的胸有成竹。 同在场碧溪草堂的学子都是瞪大了眼睛,好笑的伸直了脖子要看那首诗,权广青鼻腔里嗤了一声,倘若要论打架,他自然是及不上陈晈,但要是论纸上的东西,在整个县城,只要金绍堂与邵傅没有出来,还轮不上别人在他面前做大,虽然极力压抑住了内心的不屑,但酒精到底让他失了些理智,那表情还是大刺刺的表达出来了,便将纸一铺开,顺着念了一通。 待念倒数第二个字,他舌尖顿了顿。 周边的人也顿了顿! 半晌,周围爆发出一阵掌声,陈晈慧陈晈宁得意的笑着,陈晈霏脸色却是雪白一片。 ——她一直以为,陈晈能成了生员,是运气好。可现在她竟然能做出这样的诗词来,成为举人也是迟早的事情了,在他的庇护下,陈妞又能差到哪里去? 她看着陈妞,从头到脚都是新的,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一点也没有刚被赶出家门的凄惨。 陈晈慧拉着她走出来,站到陈晈这边,这回权广青再也没敢拦住她,苏亥祥站在一旁,微微的笑着,虽然掩藏得很好,可眼中的嫉妒还是被她捕捉到了,却不敢上前来,只能缩在人群中,方才的神气全然不见了。 她心中突然爆出了浓烈的嫉恨,甚至荒诞的想,无论是谁,只要此时出来能做出一首诗来,将陈晈击败了,她就嫁给他,无论是谁都可以,正想着,看热闹的人群渐渐分开,从中走出一身锦袍的青年,不过也才十五六岁,眉间勒了一条蓝锦缎镶玉刺绣抹额,穿着水蓝色的直裰,要间配着一块通透的翠绿色的宝玉,外罩着一件狐裘大衣,眉目清远,双唇淡粉,眉骨分明,平生出一股子傲气来。 陈晈霏呆了一呆。 然而他并未看她一眼,然而目光却停留在陈晈身上,微微翘起嘴角,转身朝着案几上,拿起纸笔,也刷刷在上面写下一排整洁的小楷。少顷,搁了笔,提着一旁温了的茶水净手,他做这些时,神情十分的专注,动作自然而优雅,一看便是长期养成的习惯,陈晈霏心脏猛然一缩,见他拿出身旁跟着的小厮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手,抬头朝着陈晈轻蔑一笑。 这一笑,恍若天边金灿灿的彩霞,他轻蔑的笑也不叫人讨厌,只是微微的上翘着嘴角,眼睛越发的亮,是一种少年特有的得意,完全不似他方才从人群中走来的模样,叫人高不可攀。 她回头望陈晈,脸色已经黑了,臭着脸走过去,将那诗拿起来看了一眼,接着举高,将纸张挡着他和金绍堂的面:“怎地?你想娶她,直说就好了,用不着在大庭广众下让我出丑!” 金绍堂转过去看了她一眼,冷淡地说道“错了,我更愿意看你出丑!” “”操! 陈晈望了一眼,并没有念出来,这回真的是装x不成反被雷劈,金绍堂个王八蛋,不好好地坐在上面喝茶吃饭,来凑什么热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大考 高昌允也伸过头来, 只是一眼,便禁声了, 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瓜子,担忧地说道“好诗啊!”他这回不打算帮忙了,陈晈霏几个,无论是谁被金家收了做儿媳妇,说句实话都算得上是高攀, 陈家高兴还来不及呢!他都嫉妒了。 陈晈长叹了口气,做出一副羞愧的样子卷起了纸张,摇着头道“金兄好文采啊!”将纸张递给正惴惴不安,盯着自己脚尖的陈晈霏, 道“小弟自叹不如, 还是堂姐亲自看看,金兄何止是一表人才,简直就是人中龙凤, 此姻缘实在是良配啊!” 一旁的金绍堂闻言, 瞪大了眼睛望着陈晈,只见她正望着对面的女子, 似乎是感受到他目光特地转过头来朝着他微微一笑, 确然是个和善的笑, 但在他看来,这个笑容确实奸诈无比。 他一把冲了上去, 揪住陈晈的衣领, 却是有口难言, 此时,陈晈霏却已经将诗词念了出来,她的声音清脆悦耳,读起来抑扬顿挫,节奏把握得十分微妙,红唇白齿,一张一合间,那首诗词已经被念完了,周围再度爆出掌声,竟然比方才还要洪亮,金绍堂却是笑不出来了。 原本他一直同殷栩在楼道上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并不打算插手,但陈晈竟然做出那首诗来,他才明白,陈晈竟然不是个绣花枕头,反倒是有些才学,平日里却是一点都没有察觉,登时只觉得自己被骗了,笃定的认为,陈晈分明就是心机极深的人,越想越生气,怒火间想起来她是个经不住激的,又十分的好胜,便暗自打算下楼激她一激,届时,陈晈定然竭尽才学,同他斗文,他便可以当着众人的面将她羞辱一通,依照她的性格,必然红着眼睛跟他死磕到底,届时,他便顺水推舟,胡乱作诗一首认输,旁人定然都能看出他是在让着她,又可解了那个荒诞的赌注。陈晈方才在他耳边说那些话时,他还在窃喜她果然上当了,可下一刻,她却扬起那奸诈的笑,他心中一顿,好似被人用锤子狠狠的砸了一道,反应过来,陈晈已经做出五体投地的样子,认输了! 他妈啊心中冒出这个词时,他顿了一顿,自己何时如此粗鄙了! 都是陈晈害的!这个害人精! 他一把冲过去揪起陈晈的衣领,瞪了她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陈晈反倒是伸开双手,讨厌的脸凑到他跟前,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讨饶的语气道“金兄,小弟已经认输了,你怎么不饶人呢!赢了就赢了,我又没有不承认!” “”妈了个巴子,金绍堂看着她的笑脸,心中只有这几个大字,一时气得失去了风度,抡起拳头要砸下去,周围响起一阵惊呼,然而陈晈偏头一让,截住了他的拳头,他还要再打,一只小小的手拉住了他。 “哥哥,住手,哥哥!” 那姑娘戴着帷帽,语气中透着焦急,细听之下似乎在还喘气,陈晈目光落在帷帽上,打量了几番,没得出个结果来。 那姑娘见她表情困惑,便说道“恩陈公子,我哥哥一时冲动,你别计较!” 金绍堂被她这么一拉,也冷静下来了,转过头去看着自家妹妹,两人对望了一眼,小姑娘赶紧的跑到木桌旁,她身后的小丫鬟也跟了上去,手脚麻利的为她磨墨,替她挽袖,只消一会的功夫,精瘦的字体跃然纸上,陈晈看着她执笔十分的利落,又看着人群中气喘吁吁的金家家丁,便猜到金家二小姐原来是被喊来救场的,自然是是有备而来。 她匆匆忙忙的写完了,低头吹干了上面的字迹,才将纸张拿到陈晈跟前,双手递过来,声音微微颤抖,带着点祈求的意味“请陈公子过目!” 陈晈打开一看,这一首确然要比金绍堂那一首更加精妙,赢了不成问题,便微微笑了“姑娘胜了!” 金家二小姐松了口气,她还真怕陈晈不饶人,将那诗词交给身边的侍女,待侍女念完,她方才轻轻的问“还请众位公子指点一二!” 那些秀才听她声音软软的,轻轻的,竟然是毫不逊色于陈晈霏,可苦于不能得见真容,又看出她实则为金家二小姐,皆悔恨平日里没有好好读书,在金家小姐面前卖弄一番,但此时后悔已经没有用,只能心中惋惜了,便都羞愧而不甘心的低下头,没有人答话。 金家二小姐巡视了一周,见没有人回答,方才道“如此,便是小女胜了!” 莲步轻移,走到陈晈霏身边,因为帷帽的缘故,旁人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她的声音十分轻柔“姐姐才学过人,十分难得,今日之事虽我胜了,却也是侥幸,我至小只有这么一个哥哥,没有姐妹,倘若姐姐愿意,我们便认为姐妹,我好有个伴儿!” 她这一番话,实在是十分的得体,也是十分的玲珑,那赌注便轻而易举的被化解了。 陈晈霏望着她,她其实比她还要矮一点,身上的衣帽服饰,都是同金绍堂一般,富贵逼人,人又生得和善,倘若是平日,她定然是愿意的,但这姑娘出现的不是时候,她忍住了不再去看一眼金绍堂,突然有些厌恶起金二小姐,她若是来得晚些 并未将这副表情表现出来,但要是同她认了姐妹,今后便也是那人的妹妹,她前思后想,便要拒绝。她笑着,抬头巡视了一眼人群,自然扫过了那欣长的身影,他就像一棵松树,挺拔而高傲的看着,她连忙将自己的目光挪开了,不做多余得留恋,以免让金绍堂看出来。 “谢谢妹妹好意!妹妹若是想找人说话,差人过来说一声就好了,不必这样客气,我倒是愿意同妹妹做密友,妹妹不知,我虽然有两个妹妹,都是活泼好动的,总是调皮,也没有耐心听我唠嗑,现下好了,有了妹妹,我欣喜还来不及呢!” 陈晈慧陈晈宁听着提到了自己,眼睛一亮,又听形容自己调皮,便低下头去不做声,陈晈慧甚至还不自觉的咬住陈晈的袖子! 这可将陈晈气得,手指抵着她的额头,推开了去,拉着陈妞招呼上高昌允转身便往楼上去,走得时候路过苏亥祥权广青,这两人不晓得什么时候又站在了一起,见她过来倒是懂事的让开了路,但陈晈并没有默不作声的让开他们,倒是冲着他们轻轻一笑 “没学问,就别到处献丑,好好修炼一下道德,好歹还有叫人看得过眼的地方!” 陈晈霏回到家中,并没有同陈晈慧陈晈宁意料那边,摔东西砸首饰,反倒是一人在屋子里呆了许久,平静的睡去了。 陈晈胜第二日很早便起了,须眉正为他更衣,陈晈霏便带着丫头找了过来。 陈晈胜同家中之人都不晓得昨晚的事情,见她过来,他喊道“阿姐!” 陈晈霏寻了个凳子坐下,眉间染了些许忧愁,问道“晈胜,你觉得陈晈学问如何!” 陈晈胜挥了挥手,须眉便退下了,他也坐了下来,抬手倒了一杯冷茶,听陈晈霏的话,便猜到她昨晚遇见陈晈了: “我也就不同姐姐说些虚的,陈晈此人,一肚的花花肠子,说他笨,却是要比陈晈罗聪慧许多,但不过是燕雀,做个跳梁小丑罢了,本事没有多少,目中无人倒是学得精通,你遇见她,只管顺着她的话头夸,她说她才华横溢,你就夸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便行,她说她武艺高强,你便夸她英勇无敌,何必同傻瓜论长短!” 抿了口茶,抬头见陈晈霏眉头却是越皱越深“可是弟弟,昨晚” 她将陈晈做的诗念了出来,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去掉了,只是说道“小弟,就怕陈晈是故意隐瞒了才学!” 陈晈胜听得那首诗,心中也是一惊,诧异道“果真是她做的?” 陈晈霏被他这样一问,也疑惑了“可陈晈看起来也不像是低调谦逊的人,她要是有这本事,那能说出那些话来?” 陈晈胜仔细一琢磨,觉得她说得也对,又一想,她身边总是跟着高昌允,说不定是高昌允私底下做的,不想亲自出面,便叫陈晈来解了这个围,这样一想,事情就连得通了,他不自觉握紧的手轻轻放松了,舒展着笑容道“姐姐莫要大惊小怪,马上就要乡试了,陈晈的前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大年初一时陈晈一起早就被人喂了桔子,含着桔子在姜氏的和陈妞的注视下,说出了一句祝福的话,然而年间陈晈很忙碌,先是去给梨大牛拜了年,又去给夫子送了礼,再就是俞老板,古阿婆是姜氏领着陈妞去的,她们还走了些平日里的婶子伯娘,拿得是同往常一样的礼,只是打包得好看了些,走起来人也有了些底气,姜氏早已经忘掉刚被赶出来时,她的无助和低落,也忘记往常这种时候,她都是窘迫的,因每回走这些人,她都要忍受着陈学年的辱骂。 不晓得什么时候,她依附的男人竟然在她脑海里淡去了,她不在整日的愁眉苦脸,也不必为那一家人当牛做马,满心里只有她的女儿,操心着一日三餐,同后院的那些家禽。 一来二去,陈晈被赶出家门后并没有穷困潦倒,反倒是小日子蒸蒸日上的消息传到了陈学年等耳朵眼里。 陈晈罗去城里打探消息回来后那天,这一家人坐在桌边,除了陈晈林陈晈茂,谁也没有心情再吃一粒饭,再喝一口汤。 陈学年对此难以置信,摔了满桌的菜,气得直喘气,大骂陈晈是家贼,早就暗地里转移了他的财产,一口一个畜生的叫她,等第二天守着陈晈从陈世光的屋子里出来,他便当着乡亲们的面大要骂陈晈,只是还没有开口,周围的乡亲们便起哄道“财产?你家的财产,当天不是叫陈晈都脱给了么?”讽得便是他让陈晈滚出家门时,连件外衣都不给陈晈留的事情。 陈学时恰巧出来了,便快哄哄的拉着他走了。 从此陈学年每日上香时,都要诅咒陈晈烂心烂肺,求祖宗让她喝口水都塞牙,一身穷困潦倒,一眨眼到了八月,高昌允的苦日子真的到了,陈晈倒是怡然自得,初春时她嫁接的梅花果然一举成名,展览的三天,县城不少爱花人士都慕名前来,对着那三种颜色的梅花啧啧称奇,好不爱惜笔墨的将这种梅花夸了一番,只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实际上,别说这个小县城,即便是皇家的园子中,也不见得有这样一株,奈何县城地小,价格也炒不高,临县的富人出了六百一十二两银子,陈晈便爽快的卖了。没成想这家同金家还有些渊源,于是这花兜兜转转,种在了金家的后院里,惹得许多文人上门求得一观。 梅花的嫁接成功让陈晈心中有了底,便打算着手好好弄一弄牡丹,但牡丹娇贵,并没有获得成功,又临近考试,陈晈瞧着手中钱财富足,便也将此事暂且放下了,又无心照料棚子里的花朵,索性都卖了出去,那些花都没有出奇的特点,只是被陈晈养得繁密,便还是有些市场,左右混了七八十两银子。 陈晈拿了钱财,新房子也建起来了,是一座面积及大的四合院,家中空空如也,陈晈不打算置办家具。大约是考试的原因,那边也安静的很,有一回陈晈在春华街偶遇陈晈罗,那厮只是冲着她冷笑了一句,便与朋友一起走了。 陈晈回来想了想,将从山里挖出来的两株桂花从后院移栽到前院,八月九日那天,桂花叶中冒出了许多青色的花骨朵,微微又香气袭来,陈晈在姜氏和陈妞担忧又紧张的目光中,朝着考场出发了。 高昌允在半路等她,神色比往常凝重,因他考岁科和科试时,名次都一般般,虽然陈晈也是一般般,却比他要高一点点,就一点点,他虽然不嫉妒陈晈,却是老实的觉得,这个现状,大约举人也是没什么希望,他今年没希望不要紧,陈晈要是没希望,就等于两人都没希望,那确实有点丢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1.高中解元 大约是黄昏了, 高昌允才开始记事,用筷子戳着米饭, 两人在小摊贩前吃拌干面;天边的云霞金黄金黄,看起来软绵绵的;三年考一次,他都考了好几次,最初时还能记得考题是什么,现在却似浑水里走一趟, 出来除了一身泥竟然是什么也不记得了,同陈晈坐在一起是长吁短叹了许久,可陈晈独自吃的欢,他便有些生气, 泼凉水道“我先前头一次考试时, 便是你这个状态,可现在饭也吃不下了!” 陈晈晓得他是在噎她,夹了一筷子面道“你竟然有如此心境, 看来是要中举了!” 高昌允头一抬, 拿起筷子朝着她头上一敲,恨恨道“矮萝卜头, 叫你埋汰我!” 陈晈快捷的伸筷子一挡, 哧溜吸了面, 抹抹嘴道“你可知物极必反,你这回如此不寻常, 肯定是要中了!” 两人一面斗嘴一面吃面, 这家新开张的小摊贩生意冷清, 老板是个外地来的年青人,长得虎头虎脸的,外貌不出众,县城里的人认生,秀才们更认生,乡试考完,大批的学子涌出来,却都是去对面熟悉的小店了。老板看着那边络绎不绝前去吃饭的秀才,他这里半天了也只有陈晈和高昌允两个人,于是很大方的免了两人的饭钱,笑眯眯的祝福道“祝两位相公一举成夺魁,荣登桂榜!” 高昌允沮丧的瞅了他一眼,道“你这小店冷,我们心比你这店冷!还登榜?别气我了!” 陈晈差点没笑出声来,看着尴尬的在原地的老板,觉得对方果然是个老实人,开解道“大哥你理他作甚?哪个秀才还不是个宝宝?考试完了,总有点脾气的时候!小生在此,谢老板吉言!” 拍拍老板的肩膀,笑着走了。 两人走到郊外的小竹林时,突然闻竹里飘出一阵清亮的笛声,陈晈瞧着高昌允眼睛一亮,就像见食的小鸡仔,蹦跶就跳过去了,她快步跟上,只见繁密的竹干下,沈凝玉正坐在一块大石头旁,因见了他们,赶紧的从石头上跳下来,小心翼翼的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角。 高昌允脸上溢出笑容,方才在考场上的不悦已经烟消云散,笑呵呵道“凝玉,你在这里,是不是特地等我?” 陈晈心中好笑,何时连姓都省了,凝玉凝玉,叫得倒是亲切,也不看看人家小姑娘是如何想的。 沈凝玉低着的头顿了顿,突然抬起来看了陈晈一眼。 陈家原本正看着她毛茸茸的脑袋,一下就同她对上眼睛了,登时眼皮一跳,见她低下头去,没有正面回答高昌允的话,只是说道“祝你们心想事成,一举高中,成为举人老爷!” 说完再看了陈晈一眼,转身就溜得远了! 她离别的这一眼,看得陈晈心惊胆战,抬头瞧着身旁的高昌允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傻乎乎的笑着,心底直发凉。 说实在的,陈晈对这个竹林,其实没什么好感,当初她就是在这里撞见了木泉和水仙那对狗男女,现如今木泉娶了他人,水仙听说木泉同杜丹的那事后,便急匆匆的嫁给了邻村的一户人家,没半年就生了一个女儿,姜氏同她母亲熟识,还带着一箩筐鸡蛋去看了她,据说那孩子生得十分漂亮,她男人却算不得长得好的。 想到这里不由得长叹一声,木泉年轻时,也算是周围一个风流人物啊! 又望着身边的高昌允,长得白白瘦瘦,幼时圆溜溜的大眼睛早已消失不见,一双狐狸眼时不时的圆睁,做出惊讶的样子,其实他不吃惊时,眼梢上挑出一道微末的弧度,看起人来总是似笑非笑,很是醉人,然而唇却十分的丰满,粉嘟嘟的,只是整日两人裹在一起,又没个正经,那些小姑娘同他抛媚眼,他皆没看见,倒也没有惹出什么风流韵事,然倾慕他的人却没有减少,陈晈因此也没少收到好处。 高昌允沉默着同她走了一段,表情在夕阳的抚摸下很是怡然自得,双手相接放在脑后,徜徉在粉色的情绪里,陈晈觉得不应该打扰人家的怀春情怀,结果他用一种大人的口吻说道“陈晈啊!你也算大人了,怎么就没小姑娘多看你一眼呢!” 陈晈默了默,道“自恋是一种病,需治一治!” 到了出榜那日,胡四娘的客栈没有开门,陈家院子里家丁婢子们都穿戴一新,同陈晈胜和胡氏正在院子中翘首以望着,三个陈家小姐则是被勒令在闺中刺绣;陈学时照料陈世光脱不开身,却是从头到脚崭崭新新,也给老爷子拾掇了一身新衣裳,老爷子心中惦记着孙子们的前途,非要让他将他扶起来坐在炕头,不住地问“晈胜来了没有?”又或者“枸杞今日还没来?” 陈晈快要去科考前一天,老爷子嘱咐她温书,就没让她过来伺候,等乡试一考完,陈晈便就过来了,他没问她考得如何,但心中却是明亮的,不能外出走动,就越发觉得时间难熬,看看日头,往天陈晈这个时候早就来了。 于是越想越着急,陈学时虽然也是坐立难安,但还是安慰他道“爹,要是中了,报录的人也自然会敲锣打鼓的来,不必着急!”话音未落,就听得远处一阵锣鼓震天,奈何太远,并不能准确辨别出方向,越发焦急起来。 胡四娘听得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待到了家门前时,声调似乎没有甚变化了,她眼前一黑,竟然向后栽了下去,幸好身后的婢子扶住了她,手忙脚乱的给她掐人中,缓了口气,人醒过来了,却是泣涕涟涟,在丫鬟的搀扶下一把抱住一旁已经被她吓得一身冷汗的陈晈胜,一口一个我的儿,嚎了半天,突然咬牙切齿地道“晈胜,你就是举人了,你大伯家那三个孩子,定然是中不起的,你娘我晓得他们没有这个命,他们哪里能跟你比?你是人中龙凤,命比他们不知道金贵多少倍!”缓了口气,抚着心口说道“儿子,我告诉你,我私底下找人算过,你命里注定要飞黄腾达,你是文曲星下凡!当年林氏姜氏两个贱人瞧不起我们母子,县城的人瞧不起我,如今,我要叫她好好看看,睁大她们的狗眼好好看看!” 陈晈胜默不作声,眼中却是一闪而过轻蔑的神色。 那三个人算个什么东西! 报录的小厮下了马,脸上洋溢着喜色,叠声的叫唤道“快请陈老爷出来,恭喜高中了!”胡四娘这才直起腰来,将脸上的泪水擦得干净,摆出一副举人老母该有的气势,盛气凌人地望着报录的小厮“进来罢!” 那报录的小厮笑脸僵住了,虽然说陈晈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举人老爷,可之前去几位老爷家报喜,都是和和气气的,尤其是金家,家大业大,却没给半点冷眼,很是难得,还打发了不少喜钱,领头的不着声色的抬眼望了一下陈家院子,不过是普通富人家的小院,没什么特别的,金家那才叫雅致c别致! 于是压住心中不爽快,直起腰来。 陈晈胜冲着他一拱手,侧身一让,淡淡的说了句请字! 那小厮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并未望着自己,而是望着远处,浑身上下冷冰冰的,可想到他好歹也是举人老爷,也不能做得太难看了,便敷衍道“谢谢举人,还请举人老爷赏杯酒吃!” 陈晈胜没说话,只是领着人朝大厅去了。待入了坐,陈晈胜便问道:“不晓得今年解元是谁拿去了”他笑着倒了一杯酒,掩去嘴边的笑意,心中却十拿九稳,虽没有亲自去看榜,却也晓得,这城中能同他比肩的没有几个,此番是要借这几个小厮来确定一下,好落了心。 其中一个小厮一听此言,一时嘴快道“今年的解元您也认识!还同你是亲戚呢!就是陈晈老爷” 陈晈胜双眼一黑,手中的酒杯狠狠的晃了晃,酒水沾湿了袖子,素日喜爱洁净的他并未察觉,刷的一下从站起来,龇着眼睛,问道“你说什么?” “陈c陈老爷啊他可是我朝最年轻的解元了”那小厮被他吓得一顿,话说得都不利索。 陈晈胜双手撑在桌上狠狠的晃了晃,竟然觉得头脑发昏,闭着眼睛养了养神,方才坐下来,眼神黯淡,半晌,方才问道“那请问亚元是哪位贤兄!” 那小厮见他坐下了,便答道“是金家金老爷!” 陈晈胜顿时面色如土,深深的吸了口气,端着桌上的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时,才发觉手竟然在发抖, “敢问,我此次拿了何等名次!” 报录的几个小厮面面相觑,最后只能据实告道“老爷位列乙榜第三名,第四是邵傅老爷,第五名皆不是本县人士c高老爷位列第六,是今年的亚魁,余下的文魁,都是外地人士!” 陈晈胜听罢,久久没有言语,最后冷冷道声众位慢用,便起身将一干人等甩在厅中。 报录的几个人吃了酒,领了喜钱,正准备拱起手照惯例说恭贺的场面话,然而陈晈胜已经走远了,几个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中的酒宛如白水,大家胡乱吃了几口,抽身离开,待到了拐角处,领头的小厮朝着墙角狠狠吐一口唾沫,暗骂道“瞧着一家子,得意什么样儿!” 另一个酸他道“如何不得意,中了举人,今后一只脚都踏在官道上了,兴许以后我们见他还要磕头,人家也得意得起!” 另一个插嘴道“咱县城本土人,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中举!你瞧他晓得堂弟夺魁后的样子,跟失了魂似得!” “嘻,就见不到他趾高气昂的样子,他那堂弟陈老爷,乃是解元,可客气得很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2.比不得哥哥,此时才来!” 早上中举的消息传来, 陈晈的小院门前早已经门庭若市,姜氏在屋内忙得团团转, 报录人走了后,她要洗碗要扫地,还要将狼藉的厨房善后了,周围的街坊邻居们都来帮忙,外面不断有人来报信, 不是张乡绅便是李乡绅,又或者是平日里交好得婶子大娘们。 大娘们自然好进得很,进来同她摘一摘豆角,推推豆腐, 也不觉得尴尬, 且有了用处,留下来也顺理成章了,但那些乡绅员外们, 她却是不晓得如何对待, 显出乡下妇人的拘谨来,陈晈叫她将大门一关, 做个无人的样子来, 屋子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外人若问起,便照实回答说她去照顾爷爷了, 孝道为大, 谁也不敢说上半句。 她虽然觉得这不是待客之道, 但那些乡绅老爷们着实让她头疼,且这些事情都是该是一家之主来处理,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来的道理插手这些事情?周大娘是个文化人,说这是牝鸡司晨!她琢磨了一番,便偷偷开了后门,只接待熟识的婶子一列,外人问起,便叫人回一句,陈晈照料自个爷爷去了,不曾在屋。 陈晈待报录人走了之后,便立刻带着陈妞来到陈世光的院子,给老爷子磕了三个响头,又给钱氏牌位磕了三个响头,上了香,低语道“奶奶,孙儿来看你了。” 陈学时就在一旁看着,他已经晓得陈家就他和晈胜拿了举人,且陈晈还是解元,因此看着陈晈稚嫩的脸庞时,还是极为羡慕的,又感叹当年他连晈胜都考不过,现在确实晈胜比他不过,转念一想,当时大哥一家对他们母子如此待遇,现在这孩子出人头地了,也不晓得还认不认他这个叔叔,他倒是指望她和晈胜相互扶持,在官场上有个照应。 心中百转千回,一时无限唏嘘。 陈世光坐在铺了软垫的椅子上,扶手上如同枯柴一般的手一直在颤抖,他呆呆的望着那牌位,抬起手背揉了揉眼睛,陈晈起身来,拉下咯人的他的手——却是是一点肉都没有了,就剩下一层老皮包着,皮也是有些发冷,毕竟老人家的体质弱,不像年轻人火气大,到处暖融融的。 陈晈按下他的手,嗔怪道“都叫你别揉眼睛!手不干净!” 陈世光别过脸去,声音有些哽咽“爷爷眼里进沙子了,痒得很!” 陈晈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将他脸上的浑浊的泪珠擦了擦“爷爷,我给你吹吹!孙子是拿来干嘛的?不就是拿来给你捶腿揉肩么?养了这么多年你不使唤,多么吃亏!” “呔!你个小兔崽子!现在你都是举人老爷了!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还这般嘴贫,没个正经样!” 顿了顿,伸手扶摸着陈晈的头发,将人揽在自己怀中,声音又哽咽起来“就算是文曲星下凡又怎样?你还是我陈世光的孙子,我的宝贝孙子!” 陈晈连连说是是,一旁的陈学时确实忍不得了,因陈晈已经成了举人老爷,他对她说话自然是客气些,但他终究是陈晈长辈,又不得太伏小认低了,想来想去拿捏了度,说道“枸杞,中举是个了不得的喜事,怎地惹得爷爷哭了,再说了,你既然中举,现在家中定然是忙成一团,你既已经来拜了爷爷,此时要快些回去!”又想了想,说道“你年纪小,不懂这些规矩”意识到自己话有些不客气,便道“我店中管账的何叔,是我多年来的左膀右臂,现在便在园中帮我拾掇东西,你现在叫他随你去,处理家中的事务,切勿怠慢了那些老爷!” 陈妞插嘴道“什么老爷?我们家除了那些大婶大娘们,一贯都没什么人上门,即便是她们上门了,我娘也在家呢!” 陈学时叹了口气,心想陈晈虽然中了解元,却到底是个半大的孩子,哥哥又将她赶出家门,自然是没有人教导她为人处事。 陈妞不理解他,陈世光却是明白过来了,直骂自己老糊涂,又责怪陈晈道“你怎么一早就往我这里赶,快回去,快回去!” 陈晈嘴巴一撇“我中了解元,自然是要到你跟前来求夸奖!让你老人家开心开心!” 陈学时道“差人来报一声就行了,夸奖的话何时不可说?” 陈晈微微一笑,将削好皮的果子戳下一块来,用牙签插了送到陈世光的嘴边“那不一样,我陈晈别说是中举,便是做得更大的成就,都要亲自来讨爷爷一句夸奖,旁人岂能代劳!”陈世光听了这话心中喜滋滋的,一口吃了陈晈递过来的果子,道“好孙子,爷爷没有白疼你!” 陈学时却是着急了,他已经能意料那些老爷等在陈晈家门前的模样,陈晈要是不去,可就真得罪人了!但陈晈哪里听他的话,他只能瞅着陈世光。 陈世光咽了口中的水果,抚陈晈的小脑袋“乖孙子!你这回给陈家光宗耀祖了,爷爷以你为荣,现在爷爷也夸了你了,你且快些回去,此时你家中定然许多人想要见你了!”陈晈咬了一口果子,腮帮子鼓鼓的“爷爷不要操心,百行孝为先,那些老爷们,家中都是有长辈的,定能体量!” 陈世光听她这么一说,叹了口气,又将陈晈搂过来,对陈学时说道“罢了!我没多久好活了,人老了,就让我任性一回,他不去便不去罢!” 陈学时嘴皮子嚅嗫了几下,到底没反驳,只是替他掖了掖被角,道“爹,你说的什么话,您要长命百岁,等着抱重孙子呢!” 黄昏时陈晈胜才领着胡四娘陈晈霏等姗姗来迟了,他着了一身红袍子,袖口用银线绣着流云海浪,浑身上下瘦得跟竹竿似得,脸色苍白,脸颊的肉都紧紧贴着颧骨,眼窝尤其是深,倒是陈家人一贯有的面相特征。 那衣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风一吹就鼓了起来。 他朝着陈学时一拱手,尊敬的喊道“父亲!” 陈学时点点头,道“先去拜见你爷爷!” 他回了一声是,陈学时同他并肩而走,胡四娘同三个女儿紧紧的跟在后面,都紧张的望着院子,像是在寻找什么人的身影。陈学年低声问道“今日宾客之事处理得当,文叔都与我说了,只是先前待那报录人,却是态度不好了些,我教你不能骄躁,即便是身居高位,亦要平易待人,那报录人虽不是什么达官显贵,可你也该做到礼数周全,如何吃酒吃了一半就走了!” 文叔是府中的老管家,是看着他长大的,他用手撇开头上的一只木槿丫杈,眉头微微一皱,抿紧嘴巴不想解释。 陈学时晓得儿子脾性,也就不逼他了,对照起陈晈直接撇下人跑陈世光这里来,陈晈胜已经是做得很好了,他也不过才大陈晈一岁,也还是个孩子。 进了屋,他抬头四周打量了一番,却不见陈晈的身影,便才撩了袍子,扑通一声跪在陈世光的面前,陈世光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叫他起来,又让他去给钱氏磕头。 等磕完头,胡四娘才阴阳怪气地说道“哟!陈晈还没有来啊!也是,人家现在是解元了,肯定是忙得焦头烂额,将祖宗都忘了!” 陈世光一听,顿时脸冷了下来,此时陈晈却端了碗热乎乎的鸡肉粥掀开门帘,道“蒙婶子关心,枸杞是不忙的,还有空给爷爷炖了鸡肉粥,比不得哥哥,此时才来!” 陈世光闻着香喷喷的鸡肉粥就笑了,招手叫她做到跟前来,刮了刮她的鼻子,胡氏和陈学时听了这话,脸色都不大好看,陈晈胜原本就青着脸,此时脸色就更难看了,直勾勾的盯着她。 陈晈看着他袖子里的拳头越握越紧,好似要将手掌心掐出血来,他身后的陈晈霏今日着了翠绿色的褙子,湖蓝色的群袂,身段果然是好看,那一张涂脂抹粉的脸更是动人,就是涂了蔻丹的唇被咬得泛出一点白印子。胡四娘就更不用说,恨不得将她砸碎了喂狗。陈晈慧和陈晈宁看着她却是愣愣的,好似在看解元到底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 因被胡四娘盯得久了,陈晈也抬头望去,冲着她笑了笑,转过头来对陈学时说道“叔叔,今日我与哥哥中举,想好好庆祝一番,却不晓得作何安排,还请叔叔指点一二!” 陈学时笑了,道“这个不用你操心,我早便准备好了,已经差人去寻了大哥!”他说了这话,便下意识的看了看陈晈,见陈晈只是低头搅动碗底的粥,便放心下了,招呼了几个人走向屋外,陈晈并没有跟去。 待出了门到了院子深处,对胡四娘道“厨子我已经带来几个,现下正在厨房中忙碌着,你且去看看,若是需要插手的地方,你帮一帮忙!” 胡四娘猫受惊般炸起毛来,脱口而出道“怎么不叫姜氏来,我最近身子不好,做不得这些粗活!”扶了扶头上金灿灿的珠钗,翻着白眼道“再不济还有大嫂!我这就去派人请她们两人来!对了,还有陈妞那个小贱蹄子,她气力大,做这些最勤快了,早年母亲不也常夸奖她,连我家晈霏也比不得。” 陈学时冷道“大嫂我们如何好意思使唤,至于二嫂子,她现在并不在此处,且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就是知道才这么说,这是我陈家的事情,他陈晈早就被赶出家门了,凭什么要连他一起喊来,哄老爷子也不能这么憋屈!” 陈学时恨不得捂住她的嘴,左右看看没人,此地又隔老爷子的屋子远,才放下心来,恨恨道“妇人之见!当年的事错在大哥,现在就希望陈晈不计较,愿意的入了族谱,否则,我们便是祖宗的罪人!” 胡四娘脑袋一懵,陈晈入族谱?那祖产岂不是要分不部分出去? “你们要将陈晈重新入族谱?好不容易将她赶出去,现在还要收回来?那我家晈胜怎么办?你糊涂了吧!” 陈学时气得直跺脚“果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今日之事由不得你,还不快去按照我吩咐的做,否则,否则” “否则父亲要如何?”一只默不作声的陈晈胜突然出声“爹,到底我是你孩儿还是陈晈是你孩儿!她虽然是此届解元,但说起来,也不过是个举人,儿子也是不差她的!” “你你如何不懂得这其中的道理,以后陈家就靠着你们两个了,你与她不和,将来她如何肯辅助与你?”陈晈胜听得此言,豁地抬头,仿佛听了什么了不得的污言秽语,气得眼睛都红了 “父亲!若是要陈晈帮助,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她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一次考试胜了我,下次,我定然要她晓得” 啪! 陈学时一把巴掌甩过了去,陈晈胜顿时红了半张脸,他不可置信的捂着脸上正在发疼发热的部位,少顷,有热滚滚的东西从眼眶里淌出来。 胡四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她印象中陈学时鲜少有如此生气的时刻,他们就陈晈胜一个儿子,晈胜又是自小就十分优秀的,他们疼都来不及,更是没有骂过一句,然而这回却是结结实实一个巴掌。 她尚且如此,更遑论一旁的三姊妹,早已经愣得不知所措了。 陈学时冷冷道“还杵在这里作甚?都滚了去!” 胡四娘看他是真得生气了,平日里的威严都消散了去,只被他喝得六神无主,带他拂袖而去后,泪水却滚珠儿般落下来,一面心疼的抚摸儿子红肿的脸蛋,一面哭嚎着。 倒是陈晈霏冷静了,说道“娘且别哭了,今日来的都是些重要的宾客,许多还是第一次来拜访我们家,倘若宴席出了差错,就不好了。” 胡四娘听大女儿如此说道,便也觉得是这个道理,都将泪水抹了袖子,道“快些派人找姜氏和陈妞,我可做不来这些粗活!” 陈晈霏点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3.嚣张的陈晈 那派出的小厮得了胡四娘让他去找姜氏和陈妞的嘱咐, 望着天边红彤彤的夕阳,心中很是不情愿, 要晓得他若是出去了,等会就不能去做端菜上桌的活,须知这是个美差,凡是冲厨房中打一趟的,无不都吃得嘴满肚圆。 于是眯起一双蝌蚪眼对胡四娘道“夫人, 小的不晓得陈家的路如何走,若是要去,少不得在路上寻人问,等问回来了, 饭都熟了!不若这般, 您是陈晈老爷的婶子,他如何不敢不听你的话?你只管叫她来,让她自去喊自己娘亲和姐姐!” 陈晈霏因之前走路不小心踩了水, 这下换了身衣衫过来, 听了这话,便啐了那厮一口“陈晈如何回来?他如今还把谁放在眼底?” 小厮眼珠一转, 以为她们不晓得陈学时和陈学年暗地里商量着让陈晈重新入族谱的事情, 便将自己偷听的事情仔细地说了, 免不得煽风点火一番,然后退到一旁暗地里仔细观察胡四娘的神色。 ——他其实是见过陈晈的, 不过半大的孩子, 同龄的乡下人都在田里捏泥巴玩弹弓, 顶多是秋收的时候帮家里背背篓,也是捡小得背,挑不得大事。虽然是中了举人,但并不能挑破自身的局限机敏过大人,不过是死读书罢了;那姜氏本来就是个软柿子,一贯惧怕胡四娘和林华娘的威严,已让人赶了出家门,倘若陈晈再次进门来,算是扬眉吐气,应该是皆大欢喜的事,另外来说,倘若陈晈这回真的顺从胡四娘,那他们这些奴才也不用忌惮她了。 胡四娘和陈晈霏被他鼓动的话说得心欠欠,相互对视了一眼,眼波相会。胡心中想陈晈当初是个丧家犬,哭得一把鼻子一把泪的,如今成了举人,家中长辈才打算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让他重新入族谱,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她肯使唤他,她还不晓得有多勤快。 便不提自己已经晓得这件事,揪起两道淡眉,端着架子冷冷问道“那姜氏也要回来?” 陈晈霏见她没有说破,自然也不多嘴了。 “应是不回来的,早晨小的听得虽然不是很仔细,却听大老爷说陈妞是可以勉强冠以陈姓,姜氏却不可以!这是最后的让步了!” 胡四娘和陈晈霏都松了口气,陈晈霏靠近她身边,同她咬耳朵了几句,她听罢,眼尾眯起了笑,便对小厮道“你现在且去找陈晈过来!” 那小厮正巧晓得彼时陈晈正趁着陈世光打瞌睡,出来在院子中的井水边洗梨子吃,便道“她该是去洗果子吃,我且去看看,确定后回来禀告夫人!” 秋天的傍晚已经发凉了,陈晈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将一颗黄橙橙的梨子拿起来咬了一口,突然听得抽打声,她跑出院门寻着声音出去,正巧看着陈晈胜站一拢荆棘林前,用鞭子奋力的抽着,嘴里愤愤的念些听不清的话。 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 她正要转身回去,却听见阴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偷窥旁人,真够卑鄙无耻!也是,你娘也那般下/贱!” 陈晈猛然的咬了一口梨子,嚼的汁水四溅! 他疯狗逮着人就不放口,一回辱了不过瘾,接着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侥幸赢了我一回,倒是在我面前摆起谱来了!” 陈晈闻言,转过去,他依旧背对着她。 她这人,最喜欢的就是揭人伤疤,笑着道“怂包,怎么不转过头来?你那张丑不拉几的脸肿得多高了?”小心的垫着脚走过去,一只手撩起袍子,一只手负在身后,身体微微向后倾,对着他平板般的屁股抬起脚比了比,一脚射过去。 陈晈胜哪里晓得她就在身后,根本就没有防备,由着惯性扑在荆棘上,先前他已经将荆棘上的叶子都打烂了,此时只剩下下细长的刺,他穿得衣服不算厚,那些小刺全部都扎入了他的柔嫩的肉里,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但确实疼痛难忍,也幸得那拢荆棘不算大,至多半米长,并未扎在他的脸上,只往他胸腹处扎。 这种刺自然是无什么大碍的,不过是回去脱了衣服,身体上被戳得红一道紫一道,破皮都是难得的,但却是当时却是难忍疼痛,更遑论陈晈胜是个皮娇肉嫩的,惨叫了一声,双手撑在刺中要爬起来,却是撑在刺上,他赶紧缩回了手,刚刚支起来的身体又重新栽了回去,又是一声惨叫,几分折腾,他才狼狈的从荆棘上滚下来,坐在地上疼得嘴唇都在发抖,却是仰着头,他原本脸上肉就少,越发显得脸骨分明,生出一种冷厉刻薄之感,笑得狠厉,道“你本来就是贱/种!,你姐姐同人私奔!你母亲不知”她还没有说完,陈晈一脚又将他踢进荆棘丛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脸上并没有任何不悦,反倒是微微翘起嘴角。 “啊哟,以前见着我话都舍不得说一句,现在却抛开身份,说这种不堪入耳,有辱斯文的话来了维持在我面前地位!果然是心虚了啊!” 陈晈胜褐色的瞳孔猛然放大,失声否认道“你胡说!” 陈晈咔碴的咬了口梨子,眼中的嘲弄越发深,看得他竟然从心底无力起来,他只见陈晈微微俯下身来,手中的梨子在他眼前晃了晃,咚一声落在他的额头上,砸得他头骨好一阵疼,但这不是最疼的,最锋利的刀子,是此时陈晈脸上的嘲弄的笑容 “不好意思,手滑!” 陈晈看看自己的手,放回身后去,用脚踢了踢梨子,颇为抱歉的说道“说实在的,我又没把你放在眼底,你个废物在我面前做什么妖?乡试才拿了第三名,你好歹拿个第二名,啧,丢不丢脸?” 陈妞回了院子里,方才陈晈打发她去买糖,进来却见胡四娘派来的小厮正伸头探脑袋,一见她两眼放光,笑呵呵地说“陈妞,陈妞,总算是找到你了,你不晓得现在厨房正忙着哩!我们夫人叫你快去帮忙!” 陈妞喔了一声,说着就挽起袖子,那小厮便嘱咐道“陈妞,你可要勤快些啊,不能偷懒!”陈妞老实的点点头,那小厮见她好糊,心想真是个呆瓜,她已经是解元的妹妹,哪能做些粗活?便又说道“不晓得你母亲在哪里?也快叫她来帮忙啊!” 陈妞一听,道“我母亲在家中,我弟弟不让她来!” 小厮眼珠一转,心想虽然要糊弄陈晈,却是万万不能开罪她,须得将自己从其中腾出来,做到半点泥土也不沾身,便思忖若是陈晈问起,就说是胡四娘指使,陈晈要入陈家族谱,定然不会说什么,就算生气了,这一切也可以推在胡四娘头上,毕竟对方不过是十三岁的少年,姐姐都这样傻,那个书呆子还能聪明到哪里去?正为自己聪慧感叹时,身后却有人拍拍他的肩膀。 他转过头去,陈晈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目光似一道冷箭,他竟然腿肚子一软,陈晈已经移开了目光,问陈妞道“你要到哪里去?” “婶子叫我去厨房里帮忙,那边忙不过来!” “喔~”陈晈拖长了尾音,又转过来看着那小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厮腿肚子越发软了,他从陈晈眼里看出一种熟悉的,小孩子恶作剧时散发出来的目光,然而陈晈这个要更让人害怕,像是掺杂了一种威信,他不由得想起那些绵里藏针的老爷们要折磨下属时,便是这个目光,但因陈晈长得小,脸上稚气未褪,便没有那样深沉,但确实看得人冷飕飕的。 他壮着胆子半是威吓半是讨好的低下头来笑眯眯的同才够到他肩头的陈晈道“陈老爷还不知道吧!这事儿我不告诉别人,你也不说出去,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陈晈嘴角微微翘起,重复道“你叫什么?” 那小厮内心咯噔一声,心想她好像不太好对付,却维持着笑容道“我今日偷听二老爷和大老爷商量着要让您入族谱,这可是好事啊,恭喜小老爷贺喜小老爷!小老爷你听我说,这可是关键的时候,我们夫人虽然脾气不太好,心底还是很好的,你稍稍听听她的话,让她躲在二老爷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陈晈不耐烦的侧着头看他,再问了一句“你叫什么?狗东西?” 那小厮顿了顿,陈晈耐心告罄,挥挥手道“不说也行,反正我也记不住,你回去告诉那几个无事生非的女人,我揍了她儿子!她要是再闹事,我不介意将她们揍一揍!喔,叫陈学时撵你出府!如果不太情愿,我一会便去告诉陈学时你偷了我东西,万幸我读了些书,还晓得家贼罪行轻则打残c重则致命,你且看着办罢!” 她的语调很平和,自然也不是商量的语气,仿佛正告诉别人她买了一颗白菜,而不是打算去买一颗白菜,其中的区别,还是十分的明显。说完便招过陈妞,让她伸出两只手,亲自一点点把她袖子撸下来起来盖住洁白的胳膊。 身后小厮脸色刷得一下便得灰白,扑通一声跪下来,以头抢地,见陈晈无动于衷,狠命的打自己耳光,啪得十分响亮,却是半点水也不敢掺杂了,嘴里不住地讨饶道“小老爷,是小的狗眼不知泰山,竟敢嘱咐陈小姐去做事,是小的该死!还请小老爷饶过小的罢!小的再也不敢了!” 陈妞被这个场面吓得有些发愣,抖抖索索的对正在给她撸袖子的陈晈说道“枸枸,杞,婶娘来了!”陈晈抬头一看,陈晈霏同胡氏站在门口,看那模样想必是站了有些时候,陈晈不晓得方才的话她听进去了多少,但看着她脸上带着愤怒,墙壁上被扣出来的五个浅浅的印子,想是该听去的都听去了。 陈晈拉拉陈妞,便要出门,但月洞门被胡四娘和陈晈霏挡住了,硬是只留出一只蚊子的的缝隙,陈妞抬头一望,被胡四娘瞪得缩了半个脖子。 陈晈霏青着脸道“陈晈,你倒是出息了!见着婶娘也不打声招呼!” 陈晈轻轻侧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婶娘?这个院子里我只认我爷爷。” 抬头望着胡氏,道“以后劳烦别乱找我娘和陈妞攀亲戚,你什么东西?也配?”一把将陈妞拉上前。陈晈霏却道陈晈“你也不过只是举人,你得意什么!” 陈晈看着她只是笑笑,舌头抵着腮帮子“不过?只是?你弟弟见了我都得客客气气,你倒是同我趾高气扬,说得自己好像算个东西!就好比今日我叫你们滚开,你们敢不跟狗一样的滚开?”说完,转头看了一地还在打巴掌的小厮,他的脸已经肿得老高,但得了陈晈这一眼,根本不敢停,只能一个劲的打着,心中叫苦不迭,嘴角都溢出了鲜血。 陈晈再次转过头来看着陈晈霏笑了笑,笑得陈晈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晈掀起袍子抬起脚,朝着两人比了比,两人看她的架势是真的要踹过来,赶紧躲开,于是陈晈便大摇大摆的牵着陈妞走了。 走出了门外,陈晈在陈妞耳边说了几句话。 陈妞很是为难的看着她,摇摇头不肯说出来,陈晈作势要打她,她才不情愿地说了“我们”她喊的软绵绵的,陈晈轻轻的拧了一着她胳膊上的肉,她也生气了,捂着胳膊气呼呼地喊“我回去了,若是要来找,得有帖子拜访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4.第 94 章 夕阳只剩下半个头了, 陈妞跟在陈晈后面,远处的村庄冒出炊烟, 村子东头不断传来狗吠,陈妞道“枸杞,我们真要回去?” 陈晈有一下没一下的抛着花生米儿,仰头接道“废话!” “可是那边要开宴了!”陈妞小声的提醒道,不情愿的捏着衣角, 她自然也是不喜欢陈晈往那边跑的,尤其是今日听了小厮的那番话,她突然很害怕再回去过以前的日子。 但觉得能回陈家,似乎是一件很扬眉吐气的问题, 她心中犹豫着, 问道“枸杞,他们说你要认回你去,你会答应么?” 陈晈一时失手, 花生米掉落在地上, 转过头来看着她“你觉得呢?” 陈妞为难的搓着衣角“我不晓得!” 陈晈笑了,又开始抛花生米, 长叹一声“唉!那你好好想想, 想清楚了告诉我, 我再决定要不要回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夕阳的余晖里,倦鸟三五的从头顶上飞过, 提醒她们要回家了。 等走到了家门口, 便见往日冷清的大门被围的水泄不通, 旁边还停着几辆颇为华丽的轿子,抬轿的轿夫都寻了空地坐着打盹,身穿青衣的小厮们则百无聊赖的抱着手同同伴交谈着,一看就是已经等了许久了,还有许多看热闹的行人时不时从家门前走过,伸直了头要去看院子里的光景,或者打量那微风浮起帘子偏角的轿子。陈妞吃惊地隔着几重树荫数了数人头,没数出来,天真地说道“原来陈叔说的是真的!枸杞,都是你的朋友么?” 她说得大声,吓得原本就头疼的陈晈赶紧捂住她的嘴,将她按下来,躬着腰匍匐着朝着后院走,幸好那些人在家门前等了许久,此时都等得一身火气,并不会注意去听一个天真的姑娘的言论,陈晈猫着腰顺着小路绕过院子,走到后门,喧闹声就不太清楚了,她才松懈下来,赶紧上门去敲门,里面有人问是谁,她便答了,等那大门一打开,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吴媛媛手里捏着绣帕,头上的珠钗明晃晃的,还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她身后跟着两个小丫头,不远处的巷道中停着一顶轿子,正举头打量她家后门的高度,然后看看她“这就是你家后门?”小嘴一撅,甩了甩手帕“也不怎么样!” 陈晈深怕有人发现了,拉着陈妞要往里钻,她玲珑地也钻了进去,陈晈要关门,她还体贴的让了让。 陈晈“???” 她穿着樱草色的罗群,粉色的褙子上绣着金凤花图样,项间带着银质的长命锁,头发规整的挽在身后,用一条锦缎拴紧了,两笼弯弯的秀眉下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看陈晈皱起眉头,她眼珠一转,脆脆地说道 “我就来看看解元长什么样?” 陈晈回了她一句“看够了?那你回去罢!” 她不情愿的唉了一声,气呼呼地指控道“她能来我就不能来?” 陈晈伸头望了一眼,外面空空如也,她用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她,结果小丫头还挺刁蛮,朝着身后的丫头努努嘴,那丫头便机警的退下了,过得一会,陈晈瞧着她从拐角处拉出一个姑娘来。 陈妞吃了一惊,喊道“沈凝玉?” 陈晈看了陈妞一眼,又看了沈凝玉姑娘一眼,只见她穿湖蓝色的小罗裙,白色的上衣,领口处用蓝布镶了宽边,头发分成了两股变成麻花辫,在脑后合成一大股,两鬓簪着一颗银色的小铃铛,皮肤虽比不得吴媛媛细白腻滑,却是干干净净,没有雀斑和红疙瘩,只是鼻梁有些榻,身材丰腴,脸蛋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倒是有一种天然的呆萌,尤其是她用一种小鹿的眼神来回望着陈晈。 陈晈望着吴媛媛的丫鬟,那丫鬟看见她不悦的眼神,赶紧松了手,沈凝玉感激的看了陈晈一眼。 吴媛媛看他们眉来眼去,更加笃定心底的猜测,扬起手中的罗帕在空气里扇了扇,倒不是因为有什么味道,而是一个象征性的动作“她等你很久了,原来是认识?” “也不算认识!”陈晈道,认识也是沈凝玉同高昌允认识,她只是见不得吴媛媛叫丫鬟押住她的憋屈样,毕竟曾经用石头误砸了人家,且对方还是兄弟的心上人,如何也得护着点“你找我有什么事儿么?”沈凝玉听她的话呆了一呆,羞红的脸庞却陡然褪了色,也不晓得如何回话。 身旁的吴媛媛便说道“原来不认识啊!那你找枸杞作甚么?” 枸杞?! 听见她喊陈晈小名,沈凝玉几乎是同时抬头,受伤般再看了一眼陈晈,突然明白为何她才一到,陈晈也就到了,反是她在这里从早上等到现在,连口水也不得喝,看着报录的人来了又走,又看着她带着陈妞出去,眼圈暮然就红了,嘴唇嗫嚅着,好似要酝酿什么话,陈晈正等着她说着,她便用袖子蒙住眼睛,转身便跑掉了。 ——她其实今早就想好了,今天要是陈晈没有中举,她就出来同她说说话,免得他太难过了,要是他中举了,她就恭贺他,也是同他说说话,她并没有贪图什么,陈晈同其他女子的牵扯,她其实也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又多了一个漂亮的姑娘,为什么他身边总是有很多姑娘? 陈晈并不晓得她内心的愤怒,自然也理解不了她这一来一走缘由,撇了撇嘴,便指着她在巷道里越跑越远的背影对吴媛媛说道“你把人家都惹哭了,还不去看看?” 吴媛媛心想不干她的事情,走出了两步,站在巷子面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正要反驳,突然听见身后砰得一声,陈晈将门关了! 吴媛媛“”她气得一脚踹在门上,又使唤两个丫头去敲门,但那木门纹丝不动,两个丫鬟深怕把别人惹来,看见她一个大家闺秀站在陈家门前惹出流言蜚语,赶劝阻道“小姐今日便算了,看方才的情形,那凝玉姑娘想必已经误会你同陈老爷了,而陈老爷一看就还是个孩子,肯定不懂得女儿家的心事,我们已经搅黄了她的姻缘,也算是给金少爷报仇了!” 吴媛媛听罢,死死的揪着帕子,便气呼呼的由大一些的丫头引着上轿了,心中想,这回算是替金哥哥好好教训了一会陈晈,谁叫她拿了解元?心中快意了一阵,待出了巷道,她又有些后悔,挑开帘子问她。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虽然我不满意陈晈,但是那个沈姑娘好像也没有错!” 那大一些的丫鬟心中叹了口气,都把人家气哭了才来后悔,现在人家小姑娘不晓得躲在哪个角落,哭得伤心哩!倒是可惜了,那陈晈长得一表人才,又是才华横溢,如今一朝中举,自然有人送上无数的金银财宝,今后亦是官运亨通,城里的适龄的小姐莫不是眼巴巴的望着,便是不适龄的小姐,定然也恨自己早生了几年,她是不缺女子的,只是现下才中举,又是年少天真时,若被那沈姑娘一颗芳心所打动,到也是沈姑娘的福气了。 但心中所想却是不敢说的,只是委婉地说道“絮姐儿不必自责,姻缘乃是天定,又不是我们几句话能左右的,只是古人言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姻,此后咱懒得用这种手段整治陈老爷便是了。” 吴媛媛得了她的安慰,心中的愧疚稍稍平息了些,便放下了帘子,窝进轿子里了打瞌睡了。 陈晈进了屋,那些婶子见了她好似见了玉皇大帝似得,都纷纷上来道贺,眼睛粘在她身上扣也扣不下来,陈晈想这就是小的坏处,她现在要是一个大老爷们的模样,横一眼过去,这些中年妇女放肆的目光早收起来了,姜氏也被簇拥着,有点不好意思,捏着衣角低着头,其中有个大娘说道“既然小老爷来了,我们也将饭菜做好了,那还等着干嘛,赶紧让门外的老爷进来,省的开罪了人家!” 陈晈点点头,便叫人开了门,无论贫穷贵贱,统统都一一拜过,姜氏本来就是个待客热情的人,关上门的这阵子早已经领着几个婶子将后院清出来了,街坊邻居搬来十多张桌子,都统统摆了,又各自从家中带来鸡鸭米面,淘米的淘米,切菜的切菜,大些的体力活便喊自家的男人来做了,若是灶炉不够,就从家里做好了带过来,大家伙忙碌了一天,桌子上都摆满了八大盘,姜氏又拿陈晈早晨给她的银子叫人去搬了酒,那酒家一晓得是陈晈相公,死活都不收钱,倒是叫前去拿酒的周大叔不太好意思,回来禀了姜氏,姜氏便央他再跑一趟,将钱丢下就走了。 这些人等得久了,早已经饥肠辘辘,却是去吃了,有些是已经去拜访过其他举人了,自然是不急这一口,便都同陈晈攀谈起来。 见陈晈对长者皆是客气和善,对同龄则是侃侃而谈,竟然半点也不怯场,更没有一丝傲气,反倒是对让他们久等的事感到很是抱歉,酒席上连连赔罪了好几次,委婉地说明,自己乃是去向摊在床上的爷爷报了这一喜讯。 她一说,人群中很多是晓得陈家老爷子最小就疼这个孙儿,自然也就晓得陈晈被赶出家门的事,也就联想陈晈被赶出门时,求父亲给她照顾老人的机会,由此可见陈晈的孝心,而今中举便关了门去找爷爷,不仅体谅,更是感动了;有些熟知陈家的老人,便忍不住抹了抹眼泪,心中想那老爷子果然是有福气的,而那些不知道的,便低声问去,晓得事情缘由后,心中对陈晈怠慢的火气也没有了。 一席吃罢,接着又上了一席,来者也无论是谁,都有饭吃,都能上桌,更能同解元敬上两杯酒,一来二去,便都晓得这个解元不是个小孩子不简单,谈吐不俗,且处事也全然不半点含糊,有些眼尖的人精,便觉得她是个大才,如今虽然只是个举人,以后不晓得要出人头地到哪般去,于是对她越发客气,半点试探的心思都收起来了。 酒席间正酣,便有人来报,说是那头陈家来人。 几位乡绅正同陈晈谈论些学问,突然打扰,心中不爽,又见陈晈原本活泼的脸色暗淡下去,之前又听得了些关于陈家的边角,此时便都对陈学年一家窝了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5.不曾为这个家赚过一两银子进账, 汪乡绅头戴黑色的纱帽, 穿着褐色的圆领,也是举人出身, 现在已经六十有二,下巴蓄着一拢山羊胡须,坐在宾客席上,身旁的家僮正在给他添酒,他端起酒杯掀开眼皮子看那人, 正是管家何叔。 “你家主是何人?” 何叔听了也不恼,两手贴在大腿处,毕恭毕敬的站着,耷着脑袋“禀老爷, 顺隆陈家。” 陈晈苦笑了一声, 万分抱歉地冲着汪乡绅一拱手,又冲着旁边的李乡绅一拱手道“晚辈的不是,叫两位扫兴了!”便问道“何叔, 你有什么事儿, 且说来!” 那何叔听她不紧不慢的问话,不免想起胡四娘和陈晈霏在陈学时面前哭诉着陈晈品行如何恶劣, 如何欺辱了她们, 还打了小公子, 虽然他没有亲眼见她打陈晈胜,但那两位哭得声泪俱下, 倒像是真的一般。 然而此时见了陈晈, 也不似无礼之人, 其实他印象中见陈晈次数不多,都没见过陈晈恶劣的时候,只是不太看得惯她看陈家人时,嘴角若有若无的挂着笑,对陈家长辈来说,她这种形容到底是一种不尊重,然而现在也不是讲这个的时候,便据实禀告“老爷差小人,接您回去!”他特地叫了老爷,避免让人听出来他是二老爷派来的,有损大老爷的颜面。 城中都晓得陈家大儿子不若二儿子争气,这家丁穿得体面,想必是二老爷家的。 陈晈妆模作样的正欲起身,汪乡绅浓眉冷冷的一横,对着何叔道“我且听说,陈老爷已经脱了陈家的族谱,你家老爷要请他过去,却是个什么名目,又是个什么理由!我等汪某人,李某人且要登门造访,你家老爷架子倒是摆得大得很么!” 何叔后背一僵,却不敢直接的回汪老爷的话,冲着陈晈言语中带了讨饶,道“小公子,老太爷说想你想得紧!” 陈晈眼中染上急切,问道“我不是才从那边过来?我是亲自同他告别的,说好了明儿再去看他” 陈晈心中晓得他说的这话是个幌子,因她过来时,分明同陈世光道了别,说晚些去看他,然而何叔诳她,却是中了她的下怀。 李乡绅一听,腆着肚子往椅子里一缩,两手放在椅子扶手上冷笑了声“如此,陈老爷是才从那边过来?” 陈晈为难的回答道“是!” “你要请的陈老爷既已经去过你家,如何这回子孤零零的回来了?”李乡绅,啪一声放下杯子,看着何叔两眼,又转过来看陈晈 此时陈晈做出一个有口难言,难以启齿的模样,果然听李乡绅扇子一展,一对三角眼凌厉的看着厅中的何叔 “想必陈世侄那边受了些气罢!” 他之前进门时,便同陈晈讲说他祖上同陈家是世交,要称陈晈一声世侄,陈晈自然是一一应了,毕竟人家不过是找点理由来攀关系,如今但凡是登门的,且不论世交,甚至连血亲都能理得出线索来,她说破了,就不识趣了。 陈晈又默不作声半晌,略带难堪地回道“叫李老爷见笑了!” 算是承认了。 李乡绅得了她这话,高声喝去“没脸没皮的东西,陈家大老爷我且是知道的,陈相公当初是如何被赶出陈家受颠沛流离之苦,我们也是有所耳闻,如今她中了举人,你们倒是来巴结了,巴结便算了,我瞧着陈相公方才回去,也没少受你们的窝囊气!现在她人回来了,你们倒是来请人了!像什么话!莫不是瞧着她年纪小好欺负?狗东西!” 说得激动,唾何叔一口掺了酒的唾沫星子,被众人架着要扔出去,陈晈这才站起来,先是朝着两位乡绅作揖,才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晚辈又如何好说,倒是扰了两位的老爷雅兴了,只是我爷爷自小待我好,今日无论说什么我也得走一趟的。”说完,才抬头望着何叔“你且等我去换身衣衫,只是先说了我此番仅是去看望爷爷,与陈家无关,也莫要再拿些孝道来压制我,我即已经被赶出了家门,也同你们没有什么干系了!你们也别从我身上下心思!”一甩袖子,退去换衣服了。 她说的这番话最后几句实在是气话,比不得她的地位,但她是个小孩,说出几句无伤大雅的气话,旁人自然是不跟她计较。 这算是人小唯一的一个好处了。 于是大家便能从中听了个一知半解,估摸着她大约是中举了,回去不但没得到尊重,反倒是受了一堆气,大家都晓得陈学年的臭脾气,便不疑有他,只同情陈晈这个孩子竟然投了这个爹,可高中也不嫌弃那一家子,还妄图孝顺爹爹,现下终究是死心了。 感慨之余,觉得陈晈实在是个情深义重的好孩子,这样的爹和大娘,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唯独何叔听得心中云里雾里,他是亲眼见陈晈胜一身狼狈的回来,也见陈文那厮肿得老高的脸,他晓得陈文不老实,一贯只有他欺负府中新进的家僮的份,决轮不上他欺负别人,此事就算是对接上了,陈晈定然是方才在陈家受了夫人和小姐c以及公子的窝囊气;但他一把年纪了,吃过的盐要比陈晈一个半大的孩子吃的饭多,又多少知道她的秉性,并不觉得她是个软柿子,且更不是此时座上客气礼貌,教养良好的公子哥,这得源他多年看人的经验,是错不得的,如果朝着这个方向揣测,那陈晈的心计如今不过十三岁,倘若要长得大些 在外头等陈晈时,他冲着那一个个都伸直了脑袋,认得陈晈,此时妄想还将陈晈当小孩看的小厮们冷冷喝道“都给我管好你们的舌头眼睛!等会儿要出来的是小老爷,都警惕点,机灵点!” 他身边的陈立是他的左膀右臂,跟了他多年,见他这样喝骂下人,惹得众人心中直犯嘀咕,便小声在他耳边道“陈晈虽然中了举,可我们是看着她长大的,这些小厮们想看看她,同她打招呼,也没什么的!” 何叔转头瞪了他一眼,神色严肃,道“那得是看谁同她打招呼!我们是陈家的人” “陈家怎么了?陈家生他养他,再说了,咱们家小公子不也是中了举人么!地位同他是平起平坐,她如今虽然是解元,可今后如何,还不一定呢!” 何叔冷笑了声“陈家生她养她?村子里谁不晓得陈晈是姜氏独自抚养长大的!你小子长眼力点,我看这位老爷,不是池中金鲤,而是海中蛟龙啊!” 陈立跟他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他自然是服气的,更相信他这一双招子,早前他听闻,原本何叔留在陈家,不过是为了报自家老爷的一饭之恩而已。于是赶紧摒弃了心中对陈晈的随意,只拿出十二万分的真心,认认真真的将陈晈当做老爷看待。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陈晈后来做官不仅要比他想象的大,而且大到平民百姓一听,都得抖一抖的地步。 这厢陈晈撇开了众人出来,正一面舒展身体,做着体操动作,一面东张西望,仿佛鱼儿出了水,何叔已经准备了轿子,恭谨的站在一旁掀开了帘子。 陈晈扭扭腰,看着一群人毕恭毕敬的耷拉着头,脖子似乎很难受的样子,道“这样站着不累吗?随意点!” 那些小厮一听,心中想她果然还是个孩子,但没有何叔的准许,还是夹紧屁股低着头,只是偷偷的朝着何叔投去询问的目光。 何叔神色未变,依旧是微微弯着腰,掀开马车帘子,尽量不去看与刚才判若两人的陈晈——方才的她,分明是个严于律己,睿智明理的小大人,然而此时却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陈晈压压腿,冲着他道“我不上去了,我要走走!” 何叔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看她是说真的想走,便不再勉强。 大厅中宾客已经差不多到了,但是陈晈的身影并没有出现,陈学年和林氏坐在大堂上,此时不晓得心中是个什么滋味,脸色灰白灰白的,脑海中不断回放陈晈被他赶出家门时,虽然神情难过,然而她低头时,他却捕捉见她平淡如水的目光,甚至是没有一点气愤,没有一点不甘,更没有一点抱怨,他当时以为她其实是在粉饰太平,强撑出不在乎的模样来,然而现在却不这么想了,将所有事情串在一起,越来越觉得是陈晈有意为之,这一切都是那个孽子的一场预谋。他闭了眼睛,宾客满堂,都是冲着陈家举人来的,今日倘若陈晈不来,他便一辈子都输给陈学时了。 猛然睁开,陈晈如何敢不来,老爷子是晓得他要来,她不将陈家放在眼底,他就不信他不将陈世光放在眼底,届时他便在宾客上,当着众人的面,逼陈晈重新入了族谱! 此时陈晈罗也坐在大厅中,时不时望着大门口,嫉恨的目光收也收不住,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陈晈不仅中了举,还拿了解元,放榜的那天,他并没有等到报录人,反倒是得了陈晈胜c陈晈中举的消息。 筷子在他手中,啪一声被捏断了。 中午陈学年叫他到跟前,叫他今日要好好给陈晈低头伏小,好将那个贱种哄进来,那感情好,他便好好将她哄进来,等进了家门,再拿爷爷做要挟,她还不是得乖乖听话?倘若她不听话,那便将事情捅在陈世光那里去,反正他已经娶了媳妇,老不死上不上西天也没有关系了,陈晈要是也不在乎,那他就先气死了老不死,在给陈晈安上不孝的罪名。 正是内心咆哮时,陈学时派人来禀说陈晈已经到了,却是到的后厅,并不是前厅。 言中之意,难道是要叫他们去见她? 陈晈罗一锤敲在桌子上,虽然压低了声音,却止不住言语中的愤怒 “爹,陈晈这厢,实在太过分了!” 陈学年霍地看向那小厮,将那小厮看得头一缩,却是什么都没做的站起身来,道“随我去后厅罢!” 陈晈罗吃惊的看着他,见他主意已定,便望着他身后的林氏。 只见林氏面无表情的站着,他心中一阵地发冷。 走到半路,他终于忍不住,道“爹,你真要去见陈晈那个杂种?以前她就没把你放在眼底,现在更是放肆了!”陈学年顿了顿,突然转过去望着他以及他身后一直做透明人的两个儿子“倘若你们争气!为父又何必受如此的气?” 林氏顿了顿,下意识为孩子辩解道“相公,这也不是他们的错!” “闭嘴!我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何曾让你受过委屈,你不曾下地,不曾为这个家赚过一两银子进账,我也没说什么,可你瞧瞧,你都生了些什么?都是些没出息的痴愚货!你倒是好意思!” 林氏一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仿佛他这一番话她听错了似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6.心中暗骂道小贱/种 她以前护有长指甲, 等姜氏走后,她因为家中琐事增多, 不得不将指甲剪短了些,饶是如此,她也舍不得齐根剪断,还是留了一定的长度,等到花开时, 领着陈晈月去采她最爱的粉色凤仙,捣成浓稠的汁儿,加入明矾搅和匀了,仔细用纱布裹了包在指甲上, 等洗干净了, 十个指甲粉嫩粉嫩的。 然而此时那并未齐根剪了的指甲随着她的用力,深深的嵌入掌心的软肉里,她当着孩子的面, 再一次露出大度良善的微笑“是妾身的错, 没有教导好孩子。” 陈学年听了她这话,又下意识的看了看三个孩子——今日陈晈月去找陈晈慧陈晈宁耍了, 并不在这里。 抿着唇没有发怒, 他其实很想质问她, 好好的几个孩子交给她,怎么全部都养成了废物, 竟然抵不得一个妾室养的儿子来得出息, 但他并不愿意在林氏面前发怒, 无论如何,这点面子是要给她的。 可心中却想着自姜氏走后,她既不会打洒洗衣,又不能下地干活,整日捣鼓着花花草草,或在书房里写两笔字,写得算不的丑,但也不算出色,自然也出不得摊子,挣几个钱,那她到底有什么用?口口声声说爱他,却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要请丫头!想姜氏在时,领着三个孩子,一年能上缴五石麦子,七石稻米,平日里瓜果蔬菜都是有的,衣服破了,或者要添新衣了,也用不着请裁缝,姜氏的手艺连城中最好的裁缝铺老板都要赞叹。而现在她们居住的屋子被新住进来的那一家人弄得乌烟瘴气,以前规整有序的小院子已经被到处跑过来跑过去的鸭鹅弄得满地都是青色的大便,那家人还时常在院子中晾贴身衣裤,他已经为这些事同那家人吵了好几次,另外,那家人时常拖欠房租,真是令他十分苦恼。 姜氏打理的地早就租出去了,好在收到的粮食比姜氏种时只是少了两石,但是也没有办法,那一家人上有些老下有小,他给他家留的粮食,已经是最少的,要是再少,人家就另外租地中,不给种了。 想起这些就烦心,诚然都是他的女人,林氏为什么做不到这一点?她整日在脸上涂什么?照什么镜子?有那个时间,都不晓得给多少庄稼地浇了水。她眼角的鱼尾纹即便不仔细看,也很明显,年轻时的明眸善睐已经混沌不堪,再穿得花哨,再用多少胭脂,她到底不是当年的模样了,街上十七八岁的姑娘们,哪一个像她面颊下垂,头发枯燥,他不也没有嫌弃她立马找了个小姑娘进门。 以前见姜氏面黄粗糙,浑身都是汗臭味,他只觉得难以亲近,一点都不像林氏体香入鼻,沁人心脾,又不如她体贴入微,晓得给他按摩眉脚c捶捶肩膀,姜氏一沾着床,睡得跟猪一样,睡没有睡像,还打呼噜,头发上永远都沾着枯草,两只奶,子空瘪缩小,敷着油汪汪的一层混了泥土的汗水,可现在的林氏,纵然还是温言软语,然而家中事情她既不能插手,也插不得手,要样貌?她还有什么样貌,都不年轻了,整日对着天仙女,他也会乏味,更何况是她?那些温言软语的花把势,终究是比不得将孩子教育得好,或者是将家中打整得好来得强。 虽说年少他家境寒微,算是她下嫁,但这么多年了,他也补偿得够了,她却不晓得体谅他,这一身娇气的毛病,只希望等会儿见了陈晈,她别弄出什么幺蛾子来才好,否则,他便要好好讲讲她。 入了偏厅,陈晈正坐在宾座上,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捏着茶盖,漫不经心的用茶盖将茶杯中漂浮的茶叶挑到一边。 陈学年高大的阴影覆在她清瘦的骨架上,然而她似乎并没有察觉。 陈晈罗要喊她,陈晈茂却将人拉住了。 陈学年站了一会,发现陈晈依旧没有出声,只好拢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一声。 陈晈还是没有转过头来,陈晈茂只好小声的喊道“枸杞?” 茶盖哐当一声准确无误的落在茶杯上,陈晈抬起头转过来,见门口站着陈学年c林氏等,淡淡道 “方才小叔已经同我讲过了,他说现在家中很忙,他先下去帮忙了。” 陈学年一见她平静的模样,又听她讲陈学时已经来过了,悬着的心落下了。 便领着林氏上了座,陈晈罗三兄弟坐在一旁。 陈晈罗正好坐在陈晈对面,原本之前由于愤怒,使得他忘记了陈晈揍他时凶神恶煞的模样,然而现在同她面对面,看着她脸上淡然的表情,仿佛之前的事都没有发生过,他腿肚子竟然软了起来,不自觉的捏紧了袖子,心想后厅算不得远,若是陈晈发起疯来,正好,他大喊一声,叫乡里乡亲都来看看她是多么的歹毒。 但陈晈去年威胁他的话,依旧不受抑制的c清晰的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屈辱c不甘c憎恨,仿佛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陈学年等了半天,觉得自己不能撂下架子,原本陈晈就已经敢对他动手,倘若他再度低头服小,只怕从此在这个家中再也没有地位,但也不能将她惹怒了,陈家今后的命运都靠她,所以需处得十分微妙,叫陈晈既不能轻视了他,还得入了族谱,如果她要提条件,只要是无伤大雅的,他统统都答应,等陈晈入了族谱后,大不了他将家产分三分之一给她,其余三子拿三分之二,算是对她的补偿了,而她忤逆犯上的事情,都可以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这几个字,他在从旁人口中知道陈晈中举的消息后,便强迫自己接受了。 然而他等着陈晈开口叫他爹,陈晈似乎也等着他开口,而且有点不耐烦的意思,起身要走。 架子如何也端不得了,今日不让陈晈入了族谱,他日还如何有机会?且这次是陈学时在其中调和,倘若改到其他天,他又如何拉得下面子亲自去请,而三子只怕是请不动她的。 “枸杞,站住!”他说出这个名字,已经有些陌生,往日被陈晈打时的屈辱浮现在心头,他强行咽下了。 陈晈罗拳头捏得紧紧的,眼角瞟见自己的母亲,只见她面色发青,搁在桌子上的拳头捏得紧紧的,只是一瞬间的事,她绷紧的腮帮子就放松了,露出一丝笑容 “枸杞吃过饭没有?我叫人去准备饭罢?” 陈晈复而坐下来,将那杯茶水饮了口润嗓子,道“不饿!谢过了!” 林氏脸上的僵硬稍稍松懈了点,便继续道“你爹,同你有些话讲。” 说完看了一眼她,见她没有说话,在座得人又松了口气,林氏对着三子道“还不快见过你们弟弟。” 三兄弟这才敢喊了陈晈名字,陈晈极其不情愿的轻轻嗯了一声,于是他们再松了口气,陈学年的语气轻快了许多,开口对次子和三子道“你们且先出去,我同陈晈,还有你们大哥有些话说。” 于是陈晈林和陈晈茂起身做了个揖退下了,陈晈罗看人走了,依照着之前同陈学年,陈学时商量好的计划,起身朝着陈晈一做揖,愧疚非常地说道“小弟,是我对不住你,以前为兄糊涂混账,嫉妒你得爷爷奶奶的宠爱,才百般刁难于你,可这一年多以来,大哥已经晓得错了,自从你走后,父亲将我打了一顿,你晓得父亲身体不好,夜里醒来时总是念你,大哥我也为当初的混账行径后悔万分,不晓得现在姨娘和妞儿怎么样了!” 陈晈懒懒地回答道“还好,此时约摸在家中刺绣!” 陈晈罗看她并不顺着台阶下,但也没有反驳,心中暗骂道小贱/种,脸上却是笑意盈盈,“如此便好,否则为兄要心底不安了!” 陈晈端起茶杯掩去嘴角的笑,看着他那张谄媚的嘴脸,倒是同林氏越发相像了,啜了口茶,才听道陈学年笑道“枸杞啊,你走了之后,我好好训了他一顿的,他说得也不假,你是我的儿子,我又如何舍得你?要不是你当初不懂事,竟然连我”他摆摆手,“罢了,如今你也长大,想必也晓得是非,自然是明白我当初赶你出家门的苦衷!”说完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愧疚和不忍。 林氏接着道“枸杞,这事你也不要怪你爹,你不晓得,你爹赶你出去,是有原因的!” “别说了!” 陈学年顿时哽咽道。 林氏却出奇的没有给他这个面子,依旧说道“当时你爹看你行事走得偏,心性又好胜,我便同他出了个主意,叫他赶你出家门,好历练历练你的脾性,却是叫晈林和晈茂暗中关注你们的去向,怕你们被欺负了,之后见你好好读书,我便同他说你已经晓得错了,叫他接你回家,你爹虽然不愿意亲自去接你,却是没有反驳,我晓得他是拉不下这个面子,想让你来找他,当面认错,可你也随了你爹性子,竟然狠得下心肠,说不来就不来,你不晓得,他日盼着夜盼着你回来,有一段时间还气病了,现下才好些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7.爷爷也是日夜盼着你入了族谱,为陈家光宗耀祖! 陈晈没敢喝太多茶, 只得小口小口的抿了,免得等会没有拿起茶杯挡脸的理由。 林氏又苦口婆心地说道“这次虽然是你爹倔, 我也要为他说一说话的,你打了他,做儿子的怎么能打亲生父亲,他生气也是应当,你哄哄也是应当, 好在现在都说开了。”接着便用帕子抹眼泪。 陈学年接道“嗨!说那些干什么。枸杞,我让你入了族谱,今后啊,家产分为四份, 你和三个哥哥个人一份。” 陈学年讲道, 心里却盘算着,虽说他肯出三分之一给陈晈,但买卖也得讲价, 他不能一下亮出底牌, 否则陈晈胃口被养得叼了,狮子大开口就不妙了。 陈晈听完, 才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道“不必了, 那些便留给他们罢!古有孔融让梨, 我并不在意这点财产。” 陈学年一听,心中微微一变, 却是使了个眼色给陈晈罗。 陈晈罗心里领会, 连忙拒绝道“好弟弟, 从前是我对不起你,再说了要让也是我这个做哥哥的让。”于是朝着陈学年道“爹,快别说了,家产就算成三份,弟弟一份,他小时候便没能进学,是我们陈家对不起他,是我这个做兄长的对不起他。” 他说得慷概陈词,陈晈看得精彩万分,但面上依旧淡淡的,并不答应,也不再回绝。 陈学年觉得终于到了该逼陈晈表态时候,便道“枸杞,现在你没有入族谱,倘若外人晓得你曾经被人赶出家门,虽然你是个举人,但百行孝为先,人家知道了这一点,都是看不起你的,如今你也长大了,懂事了,应该明白入了族谱便能断了别人的闲言碎语,况且你晓得,爷爷也是日夜盼着你入了族谱,为陈家光宗耀祖!” 陈晈又喝了口茶,面上还是淡淡的。 陈晈罗有些着急了,他们已经恩威并施了,陈晈却软硬不吃,正着急时,陈晈叹了口气道“我若回来,我可怜母亲和姐姐怎么办?我是不能看着她们流落街头的!” 陈学年心中冷哼了一声,孽子果然贪得无厌,他已经说得如此委婉,又如此低声下气,祖产也答应将大的一头分给她了,她竟然还不知足,面上却是道“妞儿本来就是我的女儿,自然也是要入族谱的,他日我会为她准备一份嫁妆,将她体面的嫁出去!” 他说完,终于觉得口渴,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润嗓子“至于姜氏枸杞,我希望你能体谅父亲,你当初忤逆犯上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你本性善良,倘若不是她教导无方,如何令你我父子心生嫌隙?你可以养着她,我不反对,你们也可以搬回以前住的屋子,我没有意见,但是” 陈晈道“如此,父亲也不必为难了,我本来是想着倘若入了族谱,是令母亲高兴的事,母亲能有个名分,是她终身期盼的事,但!” 林氏坐在椅子上半晌,依旧是和善的笑“枸杞说得没错,老爷你不也说了百行孝为先?陈晈这是孝顺母亲啊,相公便将妹妹接进来罢!她这么多年于陈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虽然” 她善良地没继续说下去,只是望着陈晈“枸杞,先前虽然是你爹爹良苦用心,但你是他最小的孩子,他自然是心疼你的,你还有什么愿望,给他说说,他一定满足你。” “真的?”陈晈含了口茶水,觉得她眼中流出的善良有点刺眼。 陈晈左手轻握成拳,撑着太阳穴,漫不经心的朝着上面陈学年看去,嘴角勾出一丝笑“我母亲说了,若是她要回来,得需你和陈晈罗亲自抬着轿子去接她,林氏亲手扶她上轿,待入了陈家门,第一日就得将她扶为正室,林氏搬去以前她住的屋子,当然,倘若林氏不愿意,卷铺盖走人,她是不会不阻拦!毕竟我娘是个爽快的人,不似那个口腹蜜剑的小人!” 话音刚落,陈学年和林氏脸刷得就变了,陈晈罗更是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陈晈道“你做梦!” 陈晈没有看他,而是继续看着座上的两人,慢悠悠的喝着茶。 陈学年气得的脸都涨紫了,捏着扶手嘴唇发抖着,林氏倒是比他沉得住气,却也是半晌才开口道“枸杞,你这话,不是来戏弄我们的么?” 她说这话就像是挤牙膏一样,想必是心中压了一座火山,陈皎笑了:“我不是来侮辱你们的,就是来看你们笑话的,你们还指望着我对你们感恩戴德?” 陈学年和林氏霍地看着她,见她已经喝完了手中的茶,轻轻的捏着盖子将茶杯盖住了,面带微笑,然而那话确实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陈学年气得找不到骂词,明白过来自己从头到尾都是被当猴一样的耍,气得一身肥肉都乱颤不止,当时就绷不住脸皮,骂道“孽子,孽子!” 陈晈收起了笑容,冷冷道 “这两个字你随便说说,我也随便听听,毕竟我又不是你儿子,我还记得是如何被赶出家门,逐出族谱,我姐姐又是如何被你当做货品一样卖给别人,我母亲在你拳脚下差点命丧黄泉” 细长的五指微微张开,在空气中晃晃,叹气道”诶呀,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数都数不完,我也就懒得说了,现在我讲讲我此行的正事儿,一会我要同陈皎胜拜见爷爷,拜完我就走,陈家的祖宗跟我没有关系,你们注意些,别让爷爷看出来,他老了,经不起折腾,我顺便将话放在这里,倘若爷爷要是知道一点半点这件事,你三个儿子就不要想读书了。” 说完起身拍拍屁股,转头看了已经气得浑身发抖的陈晈罗一眼,又望着林氏“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们的心思,你们千不该往不该利用我爷爷来威胁我,否则,等我给各个私塾打招呼,到时候看看你几个孩子到哪里去上学!” 林氏一拍桌子,呵斥道“陈晈,你以为你有多大的权利!” 陈晈用食指点着自己下巴,若有所思的样子还有几分天真,道“我也不晓得,但你可以试一试,我即便是整不了三个,整陈晈罗一个还是绰绰有余,毕竟他做得那些腌臜事,我一抓就是一大把!” 这下林氏和陈晈罗都说不出话来了,陈晈将袖子一甩,反手背在背后,在三人的增恨中走到门口,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突然想起什么似得,悠哉悠哉的转过身来,从袖子里掏出两枚铜钱随意的丢在不远处的桌上,发出晃荡的声音,道“一枚是茶钱,一枚”她忍不住笑出声来,道“抱歉,刚才一直憋笑,憋得我好辛苦,几位戏演得不错!我看得满足了!” 说罢,也懒得去看那三人的面色,折身走进浓浓暮色中了。 夜晚陈晈并没有出席陈家的宴会,陈世光因为年事已高,也不方便出席,陈晈和陈晈胜就在他的屋子里给他磕了头,等陈世光睡后,陈晈才同陈晈胜走出了院子。 没有陈世光在跟前,陈晈胜无论如何也隐藏不了自己的情绪了,可又不能再将陈晈揍一揍,若是论嘴皮子,他也讨不到便宜,于是只死死的盯着陈晈。 陈晈倒是瞅着他会心一笑,想起他今日自从被打之后,处处当着陈世光的面给她使绊子,虽然无伤大雅,但不好意思,她没什么肚量,道“陈晈胜,你爹送了我礼物,助我高中!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是我爹送陈叔的礼物,劳你带回去!” 陈晈胜恨恨的瞪了她一眼,道“哼!你送得起什么好东西!”怒气攻心致使他并没有去接。 陈晈颠了颠手上半指头宽厚,长宽比一本三字经稍稍小一些的木匣子“我今儿给何叔说过了,说叫你给他带回去,你不拿,他回去可是要找你问话的!” 陈晈胜袖子中的拳头都拢紧了,咬牙切齿的一把夺了那红木匣子,气匆匆的走了。 夜色黑蒙蒙的,他一肚子火气的回了家,之前在陈世光面前时,他还能稍稍控制一下自己情绪,可现在到了自己书屋,他便再也压不下火气了,身上的刺痛提醒着今日的种种,就像是一种屈辱,一把将书桌上的书本推砸在地上,又把书架上的书本一一拿出来乱砸开去,弄得到处乒乒乓乓响。 直到累得气喘吁吁,他突然想起陈晈的礼物,心中一冷,想她能送什么东西?于是伸头去看,果然之前被他扫在地上的一堆散乱的书本中,冒出个半指宽厚的木匣子——他方才气极了凡是手能触碰的东西都砸了,这东西也不例外;他撩了袍子蹲下来,心中犹豫了几番,最后还是拿起木匣子放在烛火下,正欲打开,才发现木匣子上竟然上了一把铜锁,他心中冷冷一笑,将木匣子奋力的往地上一摔,那木匣子本来就薄,这一摔就给摔破了,碎裂的缝隙中透出一本蓝皮的书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8.入v三更 陈晈胜虽然气愤, 可瞧着那东西倒是觉得困惑了,便伸手将木屑扳开了, 把书本抽出来,上头还带着点香味。 他很熟悉这个味道,却一时想不起来,不悦的皱起眉头,嫌弃的将书抖了抖, 周围的香味更浓烈了,他伸出食指将那本朴实无华的书本翻开一页,上绘着一扇窗户,旁边种了一丛芭蕉, 蕉下的床榻上滚着两个赤/身/裸/体的男/女, 旁边瓶瓶罐罐的倒了一地,一旁还配了两列整齐的文字,上书“对垒牙床起战戈, 两/身合一暗推/磨。采花戏蝶吮c花髓, 恋蜜狂蜂隐蜜c窠。” 他心中困惑,将诗词在心中默了一阵, 又翻开后面瞧了一眼, 只见页页皆大同小异, 大同是指人物都是男女,小异则是两者不同的样貌c体/位c周边的环境尔尔。 他的瘦脸滕地就红了起来, 其中一页上十分奥妙, 绘着莽莽野林, 一轮皓月下,一人竟是人首虎身,正匍匐在一位光/裸的女子身上,那女子娇/喘连连,泣泪而下,双足痉/挛,两手抓住妖怪的双臂,表情痛苦 陈晈胜终于明白之前读的那词的含义,他就奇怪如何没有读过,便闭着眼睛想将那淫c诗c艳c词忘了去,奈何方才因不解其意,便反复的读了好几道,他记忆力素来就好,现在竟然是忘不掉了,甚至联合方才画中的人物,他瞬间感到一股热流直直冲向小腹。 突然门嘎吱一声开了,陈晈胜慌忙的将东西往身后一塞,见进来的是何叔,方才松了口气。 何叔见他脸色潮红,呼吸不定,顿时心中有疑,又见他身后似乎藏了东西,且空气中弥漫着脂粉味道,他便明白过来了。 赶紧转身将身后的大门一关,低声道“少爷!请以读书为重啊!” 陈晈胜下意识反驳道“不是我的!”才吼完,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问道“何叔,陈晈送礼物来没有?” “送了,老爷看了还直夸奖陈晈有心呢!”叹了口气又道:“老爷听见书房有响声,本来是要来看一看,但今日他多喝了几杯,只好差我来了,也幸好是我来了,这些东西,若是要让老爷看见了” 那本春c宫图被陈晈胜死死得捏在手里,恨不得捏成一堆粉末,他红着脸,又羞又气,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或者是冲到陈晈家中,将她拖出来打一顿,但他克制住自己情绪道“我知晓了,这东西我立马就丢了!” 何叔抬头看了他一眼,作为一个家奴,他也实在不好说什么,原本男子看这些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只是他年纪小,阳气不足,若是好奇其中的门道,分了心思,终不是好事,见他明理, 便也推门走了。 陈晈胜见他前脚一走,后脚就将书砸在地上,陈晈这个杂c碎,专门拿这个来戏耍他,原本今早他同陈学时狠狠的告了陈晈一状,陈学识就说他是嫉妒陈晈,现在要再去找告她的状,陈学时更不会理会他了。 这个混球! 这个夺走了他的一切的混球! 他颓废的坐在地上,奋力的将那本书撕得乱七八糟,一把火点了。 须眉端莲子羹给陈晈胜,半路撞见拿着药瓶的家僮,便多嘴问了一句,那家僮同她关系好,又是个嘴碎的,告诉她今早陈晈胜挨了老爷一巴掌后,和陈晈起了争执的经过,回来身体上都是些刺儿的挂伤,也不晓得是怎么打的架,打成了这个样子,按理说男子打架都是流鼻血青眼圈的,说道到最后,还怪惋惜的,道“你说好好的中了个举,本是高兴的事儿,可却过得窝窝囊囊的,老爷不信是陈小老爷打了公子,还当面斥责了少爷,唉!” 须眉听罢,心念转了一转,伸手拿过他手中的药“快别说了,要叫少爷听见了,他更不开心了,你也不必去了,先前他说身上疼,叫我找你拿这药给他,你去睡觉吧!” 那家僮点了点头,嘱咐道“这药之前给公子抹了一次,公子要抹第二次,记得先用热水擦擦身体,免得不干净!” 须眉点点头,笑道“照顾少爷我还不尽心么?” 那家僮也笑了,瞧着四下无人,笑得有些猥?琐,伸手捏了一把须眉的挺翘的屁股“可不?眉姐照顾得可尽心了!” 须眉含嗔的瞪了他一眼,扭着蛮腰走了。 等入了书房,见陈晈胜围着一笼小火苗正咬牙切齿,惊得她赶紧跑过去将火苗扑灭了,然而烧的东西已经面目全非,只剩下一些灰烬了,她瞧着陈晈胜的神色也不敢问,只能闷头收拾了。 等打扫完,屋子中只剩下一阵烟火的味道,陈晈胜早已经不见人影,她便端起莲子羹,拿上那一瓶金疮药来到卧房,只见他果然坐在那里,背着她便喊道“给我拿些酒来!” 须眉顿了顿,心中一阵雀跃,却是小声的劝阻道“老爷说了,不准少爷喝酒!” “你是我丫头还是他丫头,给我拿酒来!” 须眉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从酒窖中搬了一坛果子酒,想了想,换成了一坛烧刀子。 陈晈胜从来没有喝过酒,听说这是个奇妙的东西,他猛烈的灌了一口下去,那液体好似带着刀子,从喉咙下去,一直滚到肚子里,都是热辣辣的,倒是叫他一时间十分的清醒,但片刻后,他只觉得腹中暖烘烘的,看东西都重影了,脑袋倒是清楚,便要去睡觉,什么陈晈也不管了,果然是借酒浇愁是有些用处的。 但睡觉前,他还晓得要给身上抹药,否则那些伤痕很容易留疤,便招了人来,这个人好像是须眉,但他觉得应该是家僮来给他上药,可有气无力的,任由须眉脱了衣服,温软的手指涂了凉凉的药膏,一点点抹在伤口上,疼中带着一点麻痒,好像很舒服,又使得人不安,那手指起先只是在腰背处流恋,而后便渐渐向下,游离在腰腹处,致使那处的肉都颤起来了,他应该阻止那双手,却又好似期望她继续往下,果然那手好像懂得他的想法似得,在烛火的照明下,他看得不清楚,只觉得那手又白又嫩,果真是书中写的红酥手了。那手在他肚脐处慢慢的研磨了两圈,磨得他一阵邪火上升,而后便挑开了裤带,他本以为此回那手也要在茂密处研磨几番,隐隐还有些期盼,可他没想到,那手好生大胆,竟然一把拽住了他,惊得他一个激灵,浑身酸软无力,那书本在他脑海中摊开来,他在那手的灵活下,渐渐粗/喘起来 夜空起初漫天星星,后来升起一台透亮的明月,那些星星的光华便被掩盖了;陈晈此时正在院子里练武功,练了半天,练出了一身的汗水,便结接过陈妞递过来的帕子擦擦汗,许是放松了的结果,她顿时觉得胸膛一阵隐隐胀痛,便抬手按了一下。 草!更痛! 她暗骂了声娘,陈妞好奇的问她“今日我看了你拿了一个木匣子,里面装的什么?” 陈晈一顿,转过头痞笑着打量她,小脸圆圆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透着灵光,因搬出陈家后她养得好,如今竟然是越发亭亭玉立了。 心中觉得她这个问题好笑,并没有立即回答,走到水缸边洗了手,陈妞又递给她另一张帕子擦手,她擦完手将帕子丢回她的手里 “好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9.二更 陈妞眼睛一亮, 天真的追问道“什么好东西?好弟弟,你给我说说, 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呀!” 陈晈笑笑,却是转身朝着屋内走去了,陈妞还以为那里面装的是菜谱等书籍,巴巴的追上去拉住她的袖子,讨好的问“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啊!” 两人正闹着, 突然听见门外一阵砰砰的敲门声,活像是催命似的,陈晈眉头一皱,指着那正在扑簌簌掉着灰尘的大门道“去开门, 我便告诉你!” 陈妞撅着嘴, 跺着脚去开门,还碎碎念道“就会欺负我,你不能骗我!” 陈晈两手相交枕在脑后, 笑着看着她迈出长腿, 小声道“傻子就是拿来骗的!嘿嘿” 等陈妞开了门,突然见从门外挤进来一个穿了一身蓝袍子的青年来, 还好她躲得快, 那人跌跌撞撞的, 口齿有些不轻,却听出来很是愤怒“陈晈, 你给我出来, 混球!你个混球!” 陈晈愣了一愣, 这声音很耳熟啊,正要细看,那人去突然如发瘟的母猪,红着眼睛就冲过来了。 陈晈侧身一闪,伸脚一绊,高昌允本来已经醉了七分,此时哪里比得陈晈的活络,立马跌在地上,他也不喊疼,立刻就爬了起来还要揍陈晈。 陈晈陈妞正一头雾水,便听见屋外姜氏高喊道“谁啊?” 陈晈咳嗽了一声,反手拧了正在闹腾的高昌允,低声对陈妞嘱咐道“等会你便说我在房屋里温书,方才是娘听错了,这个谎会撒罢!” 陈妞纠结的捏着帕子,抬头看了一眼正咬牙切齿,还冲着她狠狠的嗷呜了两嘴的高昌允,没有自信地点点头——她可不像陈晈,谎话说得比金子还真。 陈晈便捏着高昌允出门去了。 结果刚到门边,陈晈膝盖往他后腰出一用力,使得他曲跪下来,问道“怎么回事!今儿可是你高中的日子!” 高昌允声音似乎是带了哭腔“陈晈你大爷!亏我把你当做兄弟,你居然” 陈晈舌头抵了抵牙关,松手将他丢在一边,然后慢腾腾的给自己撸袖子。 高昌允倒在地上,也不算痛,甩了甩不清醒的头,从地上爬起来,抡圆了胳膊要冲着陈晈打过去,哪知陈晈已经反手甩过来两个巴掌,然后甩了甩手,问道“清醒了没有?” 高昌允被扇得彻底爆发,张嘴就是一句“陈晈你大” 还未说完,陈晈一手揪住他的头就左右找了一道,见旁边有个水沟,便将他头按进去刷了两道,然后提出来,拍拍他的脸道“清醒了没有?” 高昌允被水呛得一直咳嗽,直到将肺中的水咳嗽出来了,方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眼角挂上了两行热辣辣了的泪水,狼狈又委屈地控诉道“陈晈,你抢了我的女人,还打我!” 说着便一个王八翻身,呈大字型躺在地上,四肢狠狠的锤着地面,大声的嚎叫道“陈晈,你打我!你居然打我!你打我!” “” 陈晈守了他半天,才从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指责中,连猜带估的总结出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原来高昌允中了举,被家中压着好好的做了一会人前的乖孩子,但心中却时刻都在惦记着沈凝玉,只盼着宾客走尽了,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告诉沈凝玉。 他去时沈凝玉正坐在院子中,也不晓得做甚么,便羞涩的在院子外头徘徊了好一阵子,可明月高升,他突然听见院中传来女孩的哭声,他仔细的一听,便还听得其中夹着着四十多岁男人的声音,那男人道“不知廉耻的东西,竟然跑去找那个混球!我平日的话都当做耳旁风了!” 那女声还在哭着,并没有反驳。 至此,那男声便放得缓和了,似乎是夹着了一丝无奈“乖孩子!你听为父说一句,你心慕陈晈,为父不是看不出来,但陈晈并不是诚实勤恳的人啊!” “可爹爹,县城里,有几个是比得上他的?你怎么能这样说他?” “唉!为父没有不承认他才貌双全,可那晚上你也是看见的,大半晚上,他竟然抱着一位衣衫不整的女子,且不说他的年纪,那时他只是个秀才,如今是举人老爷了,你还指望他一颗真心待你?他不是我们这些小户人家攀得起的,他今后不晓得要如何飞黄腾达,你不晓得大户人家的凶险!” “可爹爹,许是他只是帮那个女子!” “哼!你如何执迷不悟,如果是这样,今日你为何红着眼睛回来?爹说了不许就是不许,你死了这条心,过些天石松过来提亲,我便替你做了主!” 高昌允听了这个墙角,心中不知道是气还是悲,只觉得头脑中一股血气,搅和得他脑袋都是一团浆糊,当即就冲了进去,捏着拳头直直的站在那里,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冲着呆愣的父女两大声质问“你怎么会喜欢陈晈?你胡说!陈晈不会喜欢你!” 沈父本来就是个爆性子,又晓得高昌允是陈晈的朋友,两人是穿一条裤子的,听他这般冲上门来数落他的女儿,登时也管不得他是举人还是文曲星下凡,撸了袖子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揪起高昌允就打,只把看见女儿哭着回来时心中窝着的气都出在他身上了。 高昌允一看见旁边呆愣着的沈凝玉便痴了,不晓得跑也不晓得要伸手去挡,被沈父胖揍了一顿丢了出来,栽在地上裹了一身的灰,但在生理和心理的疼痛中还晓得自己是来提亲的,喘了两口气卡出一口痰后看着沈家姑娘喊道“陈晈不会喜欢你,你听我说,我喜欢你,你嫁给我!” 他说得真心实意,沈凝玉却是受到了极大侮辱似得,泪珠突然就扑簌簌地落下来,沈父更气得头发根根倒竖,揪起地上的高昌允又是一阵胖揍,眼看要揍出事情,沈凝玉却拉住了她爹,眼睛却是怨恨的盯着高昌允“你是帮陈晈来侮辱我的么?就算我喜欢他,这又有什么错?你们有什么权利来看低我?” 高昌允被打得懵,被她这一番话说得更懵,猛然回过神来自己说了什么,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巴掌,结果他还舍不得打,沈家姑娘却伸手不客气地替他打了。 她红着眼睛,腮边还挂着眼泪,“我家世是不怎么样,生得也比不得那吴小姐貌美,更比不上她们善解人意,可你回去告诉陈晈,我沈凝玉是稀罕他,但也没到非他不嫁的地步!你现在就给我滚!” 高昌允还要解释,沈母却沉着一张脸,身后牵着一只大狼狗走出来,弯腰一拍狗屁股,那大狼狗突然朝着他龇牙咧嘴,目露凶光,浑身粗毛一竖,竟然向他扑了过来 高昌允情场失意,便酒场得意,喝得一肚子辣水,蹒跚的走她这里来了。 陈晈“” 妈的关老子什么事儿!!! 陈晈听他嚎到半夜,嚎得酒意清醒了些,又闹着要去一醉解千愁,陈晈无法,也只得跟着他去了。 这厢沈凝玉受了高昌允的一闹,便哭得更凶了,哭得泪干了,便也绝了对陈晈的念头。 她爹躲在墙角听了半天,直到女儿哭声停了,屋子的灯灭了,才松了口气,又守了会,便转身去喊屋子里的媳妇,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去看看。 沈母好笑的看着他“这会儿舍不得了?方才还骂得那样凶!”虽然是责骂的话,却是没有生气,放下手中的活计,亲自去看了女儿,见女儿过真是睡着了,才轻手轻脚的退了回来。 沈父一见她便紧张地问“如何了?” 沈母笑着摇摇头“没事儿,你的姑娘,你还不清楚,伤心过了便睡着了!” 沈父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坐在桌边拿起自己的烟斗狠啜起烟来。 沈母看了身边的丈夫一眼,试探道“我瞧着那陈晈,其实也没你说的那么差!何故你这么反对!” 沈父将烟斗往桌上一磕,哼了一声道“咱闺女喜欢他这么长时间,他就这么晾着,也没反对!回头该抱小姑娘就抱小姑娘!” “我还是觉得陈晈不是个三心二意的孩子!” “你们女人就是感情用事!我告诉你,男人最了解男人,他这是钓着咱姑娘呢!估计是看咱姑娘不错,可心中又有喜欢的人了,偏不明说,哄我们姑娘对他好,我跟你讲,这女人后半生过得好不好,就得看她嫁了个什么样的男人,诚然那孩子有出息,但他定然是个花心大萝卜!” 沈母瞧着他叹了口气,笑着摇摇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0.三更 第二天陈晈的家门前依旧是门庭若市, 上门来送礼c认亲的人络绎不绝,更有送地产银票的。其中王乡绅带着王洪忠来, 一则是登门造访,二来也是叫王洪忠赔罪的意思,其实在第一天时他就来了,但来得早了些,因此错过陈晈傍晚回家开宴, 于是老人家一想,第二日就揪着自家的儿子来了,并明里暗里拐着弯夸自己二女儿。 陈晈但笑不语,只装傻充愣, 做个书呆子, 王洪忠见自家父亲谄媚的脸,筷子都要将碗筷戳破了,陈晈时不时偷瞄他, 等送人出门时, 她小声对王洪忠道“兄弟,你我有仇!你何必戳我家碗碟, 差点给你戳破了!” 王洪忠用怪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脱口道“陈晈, 你吃错药了?” 陈晈摇摇头,道“我晓得你今日道歉不是真心的, 但你爹送了我银子, 我便要说一说, 先是王继灵惹的我,我打他,就像你为他报仇打我一样,我可没有打错!” 王洪忠“” 然后笑眯眯得给他拱手作揖,进屋子去了。 王洪忠忍不得又歪头看了她一样,原本他以为今日来这里,一番侮辱是少不得了,结果她倒是半点也不提,临了才来这一招。 王洪忠鬼使神差的觉得,她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 陈晈对这次中举是势在必得,便提前让裁缝铺给梨大牛做了几身好衣服,匀了半天处理家中杂事,下午揣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去找梨大牛了。 等了上了山,进了茅屋,梨大牛正在园中打拳,院子中已经放了不少东西,陈晈走路都得看着点,到处都是一麻袋一麻袋的米面,还有鸡鸭,陈晈看那些畜生饿得趴在地上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于是放下手中的东西,提了把刀将那些家禽脚上的绳索挑断了,那些家禽便欢喜而感激的跑去吃东西了。 陈晈道“师傅,都是山下的乡亲们送的?” 她被梨大牛养在身边,也只有这座山下的乡亲们和家旁那些邻居知道,还有就是城里那些收购兽皮的老板,所以送得礼都十分具有乡土特色。 梨大牛转过来擦了把头上的汗,道“是啊!” 走到一旁的缸子中灌了口水,道“起先我还不信,现在也还觉得不信,你这个一肚子包干草的傻狍子竟然能中了举,如今朝廷那些文官果然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陈晈看着一旁包袱里新衣服,很想上去踩一踩! 梨大牛却是眼尖,一眼就看见了那东西,大步走过来捡起剥开,见是三件衣服,赶紧拿起来比了比,走到水缸旁边左右晃了一下,感觉不错,只是头发凌乱了些,便沿着缸子边沾了点水,将碎发抹得服帖了,然后将外衣套了套,对着水面照了照。 陈晈有点无语,梨大牛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新衣服,一有新衣服一定穿在身上,脏了就丢,陈晈见魁梧健硕的他在水缸面前扭扭腰,觉得有点受打击,她羞愧的左右看了看,还好周围没有别人。 于是又狗腿的递给他一包银子。 梨大牛见她递银子过来,因手拿着衣服,腾不出来,便往旁边让了让,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水面,胡须中的大嘴露出满意的笑容“你小子果然有孝心,还晓得孝敬我,这件衣服不错,我喜欢!” 陈晈看着水面上的他满是腱子肉的手臂折起来将新衣服提得同肩膀一样高,神态却如同大姑娘照镜子一样认真的打量着衣服与他和身不和身,陈晈控制自己不笑出声来。 突然,脑袋覆上一个沉甸甸,热烘烘的大手,搓揉着她的脑袋,拇指上的老茧擦过她的额头,麻麻的,她随着大掌的动作摇头晃脑,余光瞥见梨大牛低头看她,天空是蓝色的,被许多黑色的枝桠分割成碎块,梨大牛近年来疯长的络腮胡越来越茂盛,然而她从这络腮胡的动静中,看出了梨大牛正上翘着嘴角,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欣慰和自豪 “干得不错!臭小子!” 陈晈动了动嘴唇,竟然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晚上梨大牛烧火做饭,陈晈正在旁边练剑,他便一只手往土灶中添柴,另一只手拿起脚边的土豆反手扔出去,土豆从窗户里飞出厨房,然而并没有传来落地的声音,只有陈晈练剑时发出的咻咻的声音。 过得一会,陈晈便将削好皮的白生生的土豆给了他,结果晚上时,一桌子都是土豆:土豆炖牛腩,红烧土豆,青椒土豆丝 陈晈觉得,她再也不想吃土豆了。 原本是打算在山里过一天,然而夜时梨大牛却嘱咐她回去了,下山时给了她那把从来都被挂在墙上,只能瞻仰摸也不得摸的长剑。 陈晈把剑拿在手里时,温热的液体溢满了眼眶,还好夜黑,梨大牛看不见,只听他的声音在黑夜中尤其的低沉:“以后不必来山上练武了,不过有时间,你来看看我,屋子给你留着” 眼中的泪水落下来,陈晈笃定而固执地说道“师傅,我读书不会当搁武艺!” 她没有抬头,听梨大牛似乎是长长的叹了口气“一心不可二用,你走罢!” 陈晈咬紧牙关,她晓得梨大牛的脾气,他说让人走便是真的叫人走,绝对不会有半分的余地,但那间给她留着的屋子,她只怕是要辜负了,两者只能择其一的话,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于是放下剑朝着梨大牛磕了三个响头,等磕完时,梨大牛已经进院子了,他的背影在黑夜中笔直挺拔,然而陈晈却觉得那背影孤独而悲怆。 陈晈走到半山腰时,突然听得他的声音穿过黑夜中的树林,隔空传来“陈晈,你的狼!” 陈晈揉干了泪水,这才返回去,见梨大牛牵着她的狼站在路中间,狼一见她,欢快得要扑过来,却被他死死拽住了“拿去!” 陈晈觉得困惑,他一松手狼不就过来了么?黑夜中一声狼嚎,她突然灵台一片清明,梨大牛为何方才在她走时不提醒她,不过是借这只狼再给她一次机会罢了,但是她这人一根筋,既然已经选择了一条道,便绝不后悔,袖中的双拳握紧,抬头直视他的目光道“师傅,陈晈要考状元! ” 妈的,老子放着好好的老爷不做,要去做风餐露宿镖师或者又穷又苦又猎户? 不干!老子要搂着金子睡! 梨大牛那一双仿佛利剑一样的招子望着她,最后流出失望的神色,终究是松了手,自言自语道“罢了罢了,强扭的瓜不甜,你走罢!” 陈晈鼻子塞塞的,哽咽着喊了声师傅,梨大牛的背影果然僵了一僵,最后最后无奈地道“走罢!” 陈晈也不再婆婆妈妈的,拍了拍狼头,便朝着山下走去。 她顾着朝前走,却不晓得身后的梨大牛早已经转过来看着她的背影,长长的叹了口气:终究眼皮子浅啊,蠢徒儿,你若是坚定地跟了我,何愁功名利禄,扬名立万呀! 陈晈自然不晓得自己错过了什么,但这并不重要了。 一眨眼小半月过去,陈晈家中竟然越来越像个样子,家宅都多了好几处,陈晈买了几个丫鬟小厮帮忙打点家中大小事务,又从那些前来投奔她的穷苦的人中挑了两个精明的来管家,这才稍稍松了些,但因忙着拜见县爷,夫子等长辈,又或者同监生,贡生等做些人情来往,交流学问,陈晈每日归家时还是十分疲惫,主要是她野惯了,没有正经,倘若装一两天样子还能勉强应付,装得多了,实在是有些反感,巧的是回回应付这些人,同他们吃些饭讲学问,都同金绍堂c高昌允等见面,金绍堂自然是不理会她的,若是理会,一定是给她钉子碰;可高昌允是熟识的,偏在别人前,两人还得做出客气的样子,陈晈倒是不觉得如何,高昌允却是浑身不自在,好在他这几日都在伤情上一段暗恋无疾而终,整日恹恹的,倒也维护了两人在旁人心中学问人的乖模子。 深秋时陈晈才稍稍闲了点,便同同样得了空闲的高昌允约了时间,去找高盛思和陈田田去耍。 夫妇俩早就晓得两人高中的消息,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不能亲自来看看他们。 那日下雨,天气灰蒙蒙的,虽然两人都打了油桐伞,但到了高盛思夫妇两的小屋时,膝盖以下的衣服都湿透了;闪电好似一匹骏马,轰隆隆的从云层中穿过,将厚重的云层打得四分五裂。 陈田田已经做好了午饭,一碟酱黄瓜c油炸刚捞上来的小虾米c红枣鹌鹑煲汤c中间是一小盆用棕榈叶捆着的,已经蒸熟了的大闸蟹,看起来分量挺足的,还有些炒菜,结结实实的弄了一大桌。 陈晈并不同他们客气,拧干了袍子,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了,拿了只蟹放在碗里,两手并用扒开蟹壳,挑里面的蟹黄吃,高昌允也拿了只蟹干咬着,没咬出实质性的东西,就做个咀嚼的动作,看样子还没从情伤中走出来。 陈田田挨着陈晈坐着,用筷子熟练的将蟹肉剔出来,放在他俩的盘子里。 然而她剥得速度哪里赶得上陈晈吃的速度。 陈晈吃着,时不时捉住她手指头啜了啜,一面含糊不清地说道“姐,你也吃啊!” 高盛思端着八宝鸡出来时正瞧着这一幕,将鸡放下了,不动声色的将陈田田的手从陈晈嘴里解救出来,顺手拿了一个包子堵住她的嘴。 陈田田把她嘴里的包子拿下来,丢进高昌允碗里,横了高盛思一眼“枸杞不喜欢吃包子,你别老喂她”。 高盛思望着那包子也不说话,闷头扒饭。 陈晈和高昌允忙着吃东西,自然没有发现,等吃完了,陈晈靠着椅背长长的打了个饱嗝,道“姐,我带你回家!” 她才一说完,陈田田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高盛思。 高盛思放下碗筷,接着陈田田说道“枸杞,昌允,我们今天其实也要同你们说一件事!” 高昌允摸了摸后脑勺,还处于为什么被沈家姑娘抛弃的阶段,他一直觉得自个长得又帅又有才,家中也殷实,这件事几乎摧毁了他所有自信。 陈晈听说沈凝玉已经答应石松的提亲了,高昌允还不死心的再去了一趟沈家,很是伤情的回来,宿醉了好几晚。 “我打算和田田离开!”高盛思没发现弟弟低落的情绪, 背上已经是一排密密麻麻的牙印的苦命螃蟹从高昌允的小嘴里掉出来“为什么呀!”接着他撇下嘴,好像要哭了。 高盛思奇怪的瞪了他一眼,警告道“那是什么鬼样子?别给我作妖!” 陈晈却是晓得,此番高昌允刚被心上人抛弃,听了他俩这话,深觉得又要被抛弃,一时伤感罢了。 陈晈好笑道“还能为什么,不就是怕他们两个被发现了,影响我们么?如今我们是举人,他两不想累了我们名声!” 被她说破,夫妇俩都有点不好意思,陈晈却道“姐,我可不是给你开玩笑的,我今日就要把你带回去!” 高昌允又夹起那都是唾沫和牙印的螃蟹放嘴里叼着“你又跟着抽什么疯?” 陈晈想了想,道“我姐姐现在有一个举人的弟弟,怎么能不声不响的嫁给一个渔夫?” 高昌允一拍桌子“你说什么呢?我哥还有个举人弟弟呢!” 陈晈冲着他微微一笑“你说得对!你哥哥还有个举人弟弟!” 说罢提起一只筷子,将桌子上的蟹壳挑过来挑过去! 隔了几日,城中家家户户都知道,陈举人的大姐要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1.陈田田归家 夜晚时陈晈和高昌允都回去了, 夫妻两个熄了灯,陈田田方才说道“真是小器的男人!” 高盛思用被子捂住头, 一声不吭。 陈田田好笑道“你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如何连我弟弟的醋也喝?” 高盛思耳根子更红了,越发把被子捂得紧。 深秋总是和冷霜分不开的,此时地里的庄稼也收割完了,农家人便都聚在一起养秋膘, 准备着冬天的到来。 但养秋膘也不能单干,于是陈田田要回来这事儿,成了最近茶余饭后的谈资。毕竟当年的陈田田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要说当年的事情,实际上除了高家和陈家, 旁人并没有证据证明两人私奔了, 可世界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就如同陈学年到底晓得了陈田田不是单奔,而是同人家私奔, 且是和高家人私奔一样, 大家对这事都是听闻过的,只不过是没有证据, 且高家大儿子和陈田田都是他们眼中的好孩子, 虽然私奔不太好听, 但大家讨论起来时总是要口下留情些,后来被高家和陈家合力一掩, 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毕竟村子里私奔的事儿也不稀罕, 更何况这两孩子都是苦命的,高盛思一出生娘就抛下他爷仨嫁给陈学时了,陈田田投着那么个没良心的爹,要将她嫁给劳什子老爷,说起来也是可怜。 但私奔这个事儿,说起来大也大,若是被当场捉住,家里狠的,宗族里要面子的,浸猪笼都是应该的,但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欺软怕硬是真理,这就是为什么浸猪笼等残酷的惩罚早就出现了,然而此类事情依旧是不能杜绝的重要原因,你要是老实,家底不够硬,活该你被浸猪笼,你要是有点本事,跟着人家跑的远远的,人都找不见了,什么狗屁惩罚还能追着你咬尾巴? 再说了,当年的木泉和杜丹就是一例,都当场捉住干那事儿了,还不是给杜老板给糊弄了过去? 说道这里不得不提胡氏,她当年的事迹浸猪笼都是轻的,可家底硬,人儿又精,你晓得她做了那事儿,就是不给你逮着,就算闹到县衙去,她张口说你诬蔑她,你反而百口莫辩了。 所以这事过了这些年,人们热闹劲也过了,之所以激动起来,是她挑了陈晈中了举人这个时候回来。 陈家那边一晓得这事儿,陈学年立马就差陈晈林去找了陈晈,陈晈倒是请人入座了,但他一开口说这事儿,人就被委婉的请了出去。 后来来的是陈晈茂,直接给家丁赶出院子了。 陈学时不得不亲自登门造访,谆谆教导道“你如今是体面的举人老爷,如何叫陈田田回来败了我们陈家的名声?” 他本来就对陈晈要将陈田田接回来的事情心中不满,认为陈晈果真是小孩,一点也不会为自己和家族的前途考虑,拿了举人,就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倘若任由她如此任性,前途就毁了。 陈晈当时正在喝茶,听那句败坏了陈家的名声,她的脸色不变,眼神却是寒了起来,只扣着桌子道“陈田田并不是陈家的人,族谱上没有她的名字,你陈家的名声,如何能让我们败了?好无道理。” 他一听,虽然心中有气,却到底是年纪大了,还稳得住,更何况这事儿论起来陈家也说不上理儿,他晓得陈晈还为当年的事儿冒火呢!又一想陈晈竟然如此沉不住气,心中感慨道怕也只是个举人了,似她的性格,要是真的入了官场,也只是被宰的份!她并不晓得人前显贵人后受罪的道理。 如此认知倒是让他不自觉想起自己儿子,那孩子无论心中如何,除了对他信任的人,表面上都是礼貌沉稳的,这点是陈晈比不得的。 心中竟然奇异的平衡了些,语气也随之委婉了“这话我们就不论了,但你如今要帮陈田田,她缺什么你就给什么,何必要提到明面上来?” 陈晈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陈学时瞧着她冷漠的面孔时,竟然感受到一阵的压迫,只听她徐徐讲道“陈叔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起别人来?这总不是陈家的事儿。” 陈学时顿时收了脸上的笑容,一拍桌子,拿出长辈的范儿“陈晈,你这是什么态度!无论如何我是你长辈,你娘没教过你要尊重长辈么?” 他本来就忍了陈晈多时,偏陈晈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就算是再有涵养,也绷不住了。 陈晈冷笑道“陈叔,我不想同你争执,但人贵有自知之明,难道你竟然觉得,我将陈家放在眼里?不好意思,让你老人家误会了!另外再说一句,我娘可不是你等轻易随便能提出来的,还望陈叔有礼教些!莫让人笑话!” 陈学时眼睛睁得大大的,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心中回想起来大哥说陈晈受了姜氏的误导,眼中对陈家只有憎恨,又被姜氏教导得嚣张跋扈,彻底的养成个小人得志,便要六亲不认的祸害,如今看陈家谁都是穷亲戚,看谁都不顺眼!他起先是不信的;因觉得姜氏虽然有时候糊涂了些,却还是个明大义的,陈晈又是个读圣贤书的,如何能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情。 可眼下却有三分信了。等出了陈家的门,他心中还直惋惜,问何叔道“那日大哥同我讲陈晈不愿入族谱的缘由时,你是在旁边的,方才你也是在旁边的,你且说说,大哥说陈晈心性不正,是不是真的?” 何叔默了一默,回道“老爷,小的愚钝,并不能做出判断!” 陈学时晓得他说话素来有所保留,也不再逼他,但上轿时,何叔却小声地在他耳边说道“老爷,恕小的直言,陈小老爷,须留三分情面啊!”何叔说完,叹了口气,心想陈家当年如此对待他们母子,如今陈晈成了举人,他们忘记当年,可人家没忘,那陈晈至今还能耐得住性子对待陈家,不过是因陈老爷子还活着,若是陈老爷子死了,陈家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陈学时却将这句话理解错了,以为何叔是劝解他不要计较今天的事儿,而是想办法将此事圆滑的解决了,然后让陈晈心甘情愿的回了陈家。 风刮过珠帘,发出刷拉拉的声音,陈田田从绨素屏风里转了出来,她穿着蜜合色绫袄掐牙褙子,下着胭脂色的撒花湖绉裙,头上梳着姑娘家的发式,只在发尾簪了一朵粉白色的绢花,将将出来时,陈晈瞧着她倒是想起院子中央那一口水缸里栽的荷花,直直的立在水中央,粉粉嫩嫩的,风一吹就随着碧绿色的荷叶婀娜的摇晃。 “枸杞,我觉得陈叔说得有理,我确实不该回来的!”她顿了顿,冲着身后忙着要给她搬椅子的丫鬟摆摆手,示意她出去:“枸杞,我其实什么也不缺,若是缺了找你要也一样,何叔说得没有错,我的存在会让别人戳你的脊梁骨,你暗地里对我好也是一样的,你何必呛陈叔?” 陈晈一边剥桔子一边说道“姐姐,我脊梁骨硬,随便他们戳,再说了,我就喜欢当着众人的面给对你好,就喜欢看别人羡慕嫉妒你,还吐酸话的模样!旁人管得着么?” 陈田田一噎,道“你这么这样糊涂?” 陈晈捡起桔子丢在她的怀里。 “我糊涂也是你弟弟,哼!” “嘿!你造反了你!” 陈田田噌的一下站起来,寻了一只鸡毛掸子要打她,此时门外却来人禀说马车备好了。 陈晈见躲过了灾难,暗地里松了口气,道“姐姐你快上了轿子罢!到那边听从金家小姐的安排,你弟弟我自有主张。” 此后第三日,金家少爷却是带着二小姐登门造访了。 因声势浩大,惹周围的乡亲们都前来凑热闹,还有些特地放下家中的活赶过来。那日碧空万里,晴空无云,金家大公子掀开帘子下车来,微风拂过他鬓间的一丝青发,惹得许多小姑娘芳心暗许,情潮涌动,只觉就算陈晈站在他的边上,也没将他的风华比下去。 风雨含了些残桂的馨香,翠幄青轴车里坐着的金家小姐由婢子牵着下了轿子来,因男女有别,那金家小姐便戴帷帽,因此行动有些不方便,需依赖着身边俊俏的丫头仔细引路,待站到陈晈面前,陈晈却是红了眼睛,金小姐身边的俊俏婢子也红了眼睛,两人热泪盈眶的对望着,人群中渐渐有人叽嚷起来,喊道“这不是几年前疯了的陈田田么?” 那金家小姐声音软软的,仿佛春天河边柔软的嫩柳条儿“贺喜陈老爷高中,当年小女子不懂事,因见陈小姐同我姑母长得相似,我至小又是姑母带大的,便强留了她在府中和我作伴,前几日听陈老爷四处打听陈小姐的下落,便晓得我实在是自私了,羞愧万分,如今奉还给陈老爷,还请陈老爷莫要怪罪!” 陈晈抹了抹红彤彤的眼睛,只说道“小姐切莫这样说,小姐的大恩大德,小生没齿难忘。” 又高兴又伤感地冲着屋子内喊道“二姐,你快来看看,大姐回来了!” 陈妞听罢跑出来,先是倚着门框顿了顿,仿佛不敢相信似得,而后咬着唇,眼圈就红了,嘶哑着声音道“大姐” 两姐妹哭着,陈晈还能稍稍控制情绪,道“还请两位恩人上座,家中略备了茶水点心,请俩位恩人不要嫌弃!” 说着便将人引进了屋,并对那一群亦是伤感的小厮道“还不快去请老夫人,告诉她她盼了多年的女儿回来了!” 说着便又抹了一把眼泪,果真像是失散多年的的亲兄妹重逢似得。 金绍堂在一面冷冷的看着,强忍着揍人的冲动——装得还真像,若是他不晓得这其中的缘由,只怕也同屋外那些人一样无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2.金氏兄妹 待进了屋, 姜氏红着眼睛领着一群丫头出来,同陈妞和陈田田抱做一团哭得不歇气儿。 陈晈觉得姜氏和陈妞就是这点麻烦, 自打她将陈田田暗地里接回来已经小半个月了,三人初次见面时就抱头哭了一个晚上,第二日个个都是红肿着眼睛的,还煮了白鸡蛋敷,这不过才将陈田田送去金家几天, 这仨又哭得跟几十年没见似得。 要说起来,当初姜氏听了村子里关于陈田田同高盛思私奔的事,她是不信的,后来信不信也看得淡了, 毕竟比起女儿的幸福来, 其余都是次要的了,可听陈田田亲口说出来,她还是给了陈田田一耳光, 毕竟她是个传统的妇女;但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了, 木已成舟,她又有什么办法?便只是数落了几句, 又抱着乖女儿女儿的唤了。 身边的丫头劝了好半天, 终于将人劝住了, 姜氏用袖子擦干了泪珠,上前一步拉住金箐儿的手, 说道“谢谢大小姐, 若是没有大小姐我苦命的儿啊” 金箐儿从一出生就被娇养着, 所见的人皆是有礼数的,所以姜氏甫一见面就拉了她的双手,着实令她后背一僵;且那手暖烘烘的,有些咯人——毕竟是庄稼人的手,她忍住了将手抽回来的欲/望,耐性听姜氏道“金公子,金小姐快请上座,我已经备下了饭菜,还请不要嫌弃。” 金绍堂冷冷的望了陈晈一眼,正要拒绝,但金箐儿偷偷拽了拽他的袖子,他低头看着身边的妹妹,便也没有说什么了。 大家分了主客坐下,丫鬟婢子纷纷将菜肴摆上来,金绍堂一看,都是县城里有名的易仙楼的饭菜,他正要拿筷子,陈妞和陈田田却笑盈盈地端了些品貌不佳的菜肴上来,还冒着白色的雾气,但那香气已经遥遥的飘过众人的鼻尖了。 待放下了菜肴,陈田田见陈晈已经拿起了筷子,举手就给了她一个爆栗,低低嘱咐了她几句。 陈晈便起身不情不愿的走了。 过得一会,她便抱着个木桶放饭桌上,抬手揭开了甑盖,露出里面搀了薏仁c荞麦的米饭。 金绍堂和金箐儿心中皆有些困惑,因饭桌旁边已经放了一桶白白的熟米饭,他们又见那饭甑中白米夹着灰色,好似老鼠屎粒一样的东西,心中便隐隐不悦,但金家教养极好,他们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说什么。 姜氏虽然没见过大世面,却是看出来了,笑着对着金绍堂道“金公子,我们也不晓得你们喜欢吃什么,想你们大户人家是不缺山珍海味的,可兴许没吃过这些东西,特地来做来,也不晓得你们喜欢吃不?” 金绍堂一听,心底轻轻松了口气,他其实看着那些东西不太敢下筷子,须知他家中吃东西讲究,不同的菜肴都有特定的吃法,也会有厨子在一旁介绍,此番遇见不认识的菜肴,心中自然是没有底的。 金箐儿轻轻道“喜欢吃,多谢陈夫人了。” 她家中吃饭前是要守许多规矩的,要先洗了手,再用茶水漱了口,方才能用饭。因是在陈家,她便留了个心眼,看陈晈起身去回来,手已经是洗过了,她便也起身,在婢子的引导去了水井旁,见那里放了个木盆,婢子用葫芦瓢往里面舀了干净的水,她便心领神会的弯腰洗了手,金绍堂也照做了,等重新入座时,见陈晈已经开始吃了,她也拿起筷子吃来,起先是避开了那些不认识的菜肴,但见陈晈吃东西极其的香,她便忍不住想尝一尝,于是细心看陈晈夹了哪一碟,是如何吃的,她便也照夹那一碟,免得失了礼仪。 席间偶尔说些话,这同金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家规是大相径庭的,陈妞的话最多,一会问问她会不会这个,会不会那个,有时候也问金绍堂,他们总不好不回,便也一一应了。 但她看得出来,倘若不是他们兄妹在这里,这一家人还能更热闹,她心中慢慢滋生了一种异样的情感,这使得碗底的菜肴似乎更好吃了。她第一次觉得,一家人在饭桌前叽叽喳喳,好像是一件能令人愉悦的事情。 只是姜氏听她左一句陈夫人,右一句陈夫人,很不自在,农家人是没有这么讲究的,但大户人家哪里跟他们粗人一样,深怕自己说错了话丢了陈晈的面子,姜氏便只能尴尬的笑笑,一个劲儿的给她碗里布菜。 金箐儿碗里很快就堆得跟小山似得,她因带着帷帽,吃东西须将帷帽掀开一角,然后将东西夹进去,看得陈妞和陈田田都替她着急。 陈晈啃着一只蟹腿,摆手将丫鬟婢子屏了下去,朝着金箐儿叫“院子中没人了,你将那东西摘下来吃罢!我看着麻烦!” 她才说完,金箐儿慌张地捂住了头上的帷帽,转眼去看自己哥哥。 金绍堂抬头冷冷的看了陈晈一眼“不必了!” 陈晈将蟹壳丢在桌子上:“随便!” 陈田田一早便看出两人不对付,连忙将话题引开“金小姐,尝尝这个,别看它不好看,味道却是不错的。”说罢夹起一条油炸面泥鳅放在她碗里。 对面的陈晈从盘子里捡起一枚螺蛳用竹签巧巧地一用力,那肉就出来,金箐儿咬着炸泥鳅看得口水直流,可那动作实在不雅。 坐在她身边的陈田田看见了,便细心的把螺蛳肉勾出来放在碗碟里递给她。 金箐儿有点不好意思,低头说了谢谢。 金绍堂看见了,也有点想吃,可不好意思叫陈田田给他勾螺蛳肉,转身要叫丫头给他叼肉,又一看陈家的人都是自己动手,他也有点不好意思。但要他像陈晈这样一撮,啜得滋滋响,他宁愿不吃了。 谁知道陈晈吃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不悦的抬头看她一眼,哪知道她也正歪着头看着他,慢悠悠地勾着螺丝肉,还故意地放在嘴里嚼,做出十分享受的模样来,然后伸出舌尖缓慢的沿着嘴角舔了一周,最后啧的一声,痞气的对着他笑了。 金箐儿吃了螺丝肉,还是觉得炸泥鳅更好吃,便伸手要去夹第三筷。 身后的贴身丫头诗情瞧见了,想要阻止,却碍着陈晈的面不好说话,急得直跺脚,索性金绍堂看见了,眉头也不悦的皱了起来,于是轻轻咳嗽了一声。 金箐儿的筷子顿了顿,便调了个方向,不再去夹那道菜。余光却瞥见陈晈转身去同身边的丫头说了些什么,少顷,一块豆腐泥鳅就放在她的碗碟里,那丫头脸上漾着笑容道“金小姐,泥鳅俗说赛人参呢!只是这炸泥鳅吃着有些上火,但这豆腐泥鳅可是滋补,您尝尝。” 金箐儿闻言,又想起陈晈方才的举动,立马就明白了陈晈看出她喜欢吃泥鳅,但碍于金绍堂的缘由不敢多吃,特地嘱咐了丫鬟给她夹过来,顿时脸上一片火热,好在头戴帷帽,旁人也看不出她的窘迫。 陈田田看着她吃东西差点弄脏帷帽上,便再次劝解道“要不我帮你摘下帽子!” 金箐儿想了想,又转过头去看金绍堂! 陈晈夹着一筷子肉,好笑道“怕什么?你哥要是揍你,我帮你揍他!” 她才一说完,金绍堂脸色就沉下来了,啪的一声将筷子放在桌上。 陈田田心中想陈晈这个祸精,从桌子下踢了她小腿一脚,陈晈便消停了,闷闷的戳着碗里的米饭。 陈田田笑着道“金公子和金小姐不要生气,等会儿我揍陈晈给你们出气!”她说着篡起拳头比了比。 金箐儿一早就看出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陈晈唯独怕这个姐姐,这会儿她更是缩头缩脑的,平日里嚣张的火焰都被掐下去一半,竟然忍不住笑出声来,道“陈姐姐,原来陈晈害怕的人是你啊!” 陈晈将筷子往碗底一戳,双手交叠放在上面,歪着头看金箐儿警告道“我说金小姐,食不言寝不语,你还不快吃饭!” 金箐儿一听,在帷帽里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陈田田却是警告道“陈晈,吃你的饭!” 陈晈一听,极不情愿的低头扒饭。 陈妞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望着灰溜溜的陈晈也吐了吐舌头。 金箐儿看陈晈立马就乖了,心中更乐了,下意识的看自己的哥哥,虽然正在低头吃饭,但他嘴角似乎微微上翘,她眨了眨眼睛,确然自己没有看错——哥哥这是,幸灾乐祸呢! 吃过了饭,金绍堂要带着金箐儿告辞,陈晈将两人送到门外,朝着金箐儿一拱手,道“金箐儿,这次谢谢你的帮忙,我陈晈记着了。” 金箐儿一听,连连摆手,道“别,陈公子,你也帮过我的。” 金绍堂冷冷哼了一声,道“本来就是你帮了他们姐弟,你同她客气什么?” 金箐儿赶紧拽了拽他的袖子,然后冲陈晈道“明年春天就要会试了,我哥哥近日正在准备上京的行礼,陈公子,你们什么时候启程去京师?” 听她一说,陈晈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件事,有点不好意思说自己忘记了,下意识的犯蠢道“这儿我要同高昌允说说,我还不晓得他什么时候去哩!” 金绍堂一听,脸色就冷了下来,道:“谁管你什么时候去!” 说完,头也不抬的进了轿子,金箐儿顿时有些尴尬,也不晓得要如何同陈晈解释,丫头过来催她上轿,陈晈便笑笑道“你快去罢,我可不同你哥哥一样小心眼,我不会生他的气的。” 金箐儿这才放下心了,犹豫了半晌,突然小声地说道“陈公子,你别管我哥哥,他就是就是”狠狠一跺脚“他就是嫉妒你,本来,他以为状元是他的,你不要理他,他就喜欢发小脾气!” 陈晈嗯了一声,一抬头,那抹娇小的身影已经跑道轿撵前,由着丫鬟引着上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3.立家威 自从家中有了丫鬟婢子, 姜氏和陈妞面皮薄,总争不过那些热情勤劳的丫头们, 便由着她们将家务活儿包揽了——另说,也没有让主人干粗活的道理。于是终日闲得发愁,太阳和日出连连看了几回,实在没趣;只有陈田田,合着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亲力亲为被她诠释的再合理不过,就算是丫头怕被责骂,同她抢着做,都被她打发了去。 一日姜氏突然想起陈晈喜欢桂花糕, 无意识的在丫头们面前念叨了几句, 第二日亲自去捡了桂花晾晒,正准备了面粉时,丫头晓雯去将糕子提来了。 原来那晓雯听她念叨, 以为是她想要吃, 便私自去买了,自以为这是个贴心的举动, 但姜氏看那桂花糕后, 用筷子夹起来看了几眼, 便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糕子比她做得好吃多了。 晓雯瞧着她的神情就晓得失策了,但不晓得此举出了什么毛病, 按理说若是姜氏为此不开心了, 合着应是神情愤怒, 若是开心,也不是个表情,思来想去没有个缘由,累得夜里辗转反侧,同她睡一张床榻的丫头瞧出她的不对劲,便问她,她也就一一说了。 那丫头在被子中嗤笑一声,只说道“麻雀是麻雀,凤凰是凤凰,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鸡犬终究是鸡犬,她们没有享福的命!我跟你说,这家就那小老爷一个明白人!” 晓雯听了,心中百转千回,夜里更加睡不着了。 于是伺候姜氏更加尽心,就连洗脸拧帕子等活儿,都不让姜氏插手了,若姜氏非要动手,她便搬出一句“您如今是举人的亲娘,如何做得这些粗活?让人看见了,还不笑话老爷。” 姜氏本就无主心骨,被她一说,便作罢了。 陈妞实在受不得这种日子,挑了个好天气,非要去推豆腐,结果被晓雯看见了,抬手将她的豆子倒了,只吩咐了伺候她的丫头去买十斤豆腐来,问陈妞想怎么吃。 陈妞登时也不晓得怎么地,突然就觉得很委屈,私底下找陈田田哭了好一阵,陈田田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摇着头也不说。 陈田田可没有好耐性,便使唤丫头给她拿了披风,到姜氏的屋子中去了。 姜氏听了她的论述,心中已经明白了,便劝解道“田田啊,妞儿也不委屈,她现在身份不一样,要是还去推豆腐,叫别人怎么看她,看我们陈家?你弟弟也会抬不起头来!” 陈田田沉默了一阵,自然明白自家娘没有这种心思,问道“娘,可是谁在你耳边嚼舌根子?” 姜氏身后的晓雯眼神一闪,顿时有点心虚,她最近将姜氏唬得一愣一愣的,且借着姜氏将府中的仆人都打压了一遍,但唯独不敢动到陈田田头上,并不是怕了陈田田,只是觉得她不是个好对付的,而自己还是个丫头,斗她没有胜算,左右得有个正经名分,才能有力量同她抗衡。 姜氏被她一问,顿时有点紧张地望了身边的丫头,连连说道“没没没人!“ 陈晈从外门走进来,今日去参加了个诗会,她被人恭维来恭维去,心情很是不错,但回来没能喝着热豆浆,张嘴就问道“娘,二姐呢?我四处找她找不见,这回倒是想喝豆浆得很!” 说着解开披风,姜氏身边的晓雯赶紧的给她接过了。 陈晈大步走过去贴着陈田田坐下来,一身寒气惹得陈田田嫌弃的看了她一眼,伸手给她倒了杯茶,陈晈捧过去喝了。 此时陈田田方才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珠正粘在陈晈身上的晓雯。 晓雯她被凌厉的眼光一吓,顿时低着头,只说道“老爷想喝豆浆,婢子这就去买!” “不必了,这都什么时候,懒得跑了!”陈晈吹着茶水道。 晓雯心中一暖,有些羞涩地说道“谢过老爷。” 陈晈坐了一阵,没得什么耍的,又十分想念陈妞的厨艺,想去将她找出来,于是起身走了。 姜氏见她来去风一阵雨一阵的直摇头,心中想她不晓得什么时候才成熟。 陈田田见人走了,又同姜氏说了些话,等出门的时,她将晓雯叫了出来。 晓雯还抱着陈晈的披风发呆,被外面的秋风一冻,听得陈田田冷冷道“晓雯,我不喜欢耍心机的丫头,我娘和我妹妹善良,不同你计较,我却没那么好脾气,至于我弟弟,你须得明白他是你主人!有什么龌/龊心思都立刻给我消了去,否则,我将你赶出府都是轻的!从今后你好好伺候夫人;还有头上这些花花翠翠,都给我撤了!整日穿得花枝招展像什么样子!” 其实她倒是没什么门第偏见,但晓雯心思不正,这就要另说了,且陈晈年纪尚轻,着实不能随便沾染了这些儿女□□! 晓雯听她这一番话,下唇都要咬破了,顿时红了眼睛,小声地说了是,陈田田瞧着她的样子,心中稍稍舒坦了点,却暗地里打算要好好盯着她,若是再犯,就别怪她不讲情分了。 晴雯见她走后,眼神却是冷了下来,嘴角浮出了冷笑。 ——什么东西!不过是同人家私奔的破鞋,却来对她指手画脚了,等再过些日子,她成了陈晈的夫人,看谁还敢对她横眉竖眼。 饶是如此,她还是哭了一个晚上,第二日醒过来,一双眼睛都是红肿的,正煮了鸡蛋敷眼睛,丫头却来告诉她说陈晈要见她。 她呆了一呆,手中的鸡蛋差点就掉了,不可置信地问“老爷真要见我?” 那丫头又是嫉妒又是羡慕的点点头,说道“你还不快去?” 彼时陈晈正躺在金灿灿的银杏树下的草地上,脸上盖着一本《诗经》,旁边放着一把琴,还有一根鱼竿,鱼儿已经咬了勾,正在扑通扑通地啪打着水面,溅起白色的水花。 两旁都恭谨的站着府中的小厮和婢子,那些婢子都用一种羡慕的眼光偷偷瞄她,使得她油然而生出一种优越感,顿时心中的紧张消散了不少,下意识的理了理头发,拿捏出最柔软的声音 “老爷!” “嗯~”陈晈懒洋洋道“你想不想做我的夫人?” 那些丫头听见了,只觉得心脏阵扑通扑通狂跳,暗自后悔平日里没有对她更好些。 可她却一呆,顿时心中就明白了,恨骂陈田田是个混蛋,竟然告状到陈晈这里来,连忙扑通一声跪下了,道“老爷,奴婢,奴婢没有那个心思,奴婢只想好好伺候老夫人。”顿了顿,装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喃喃的轻叹道“小的,连给老爷提鞋的福气也没有!” 其实这件事和陈田田真没有关系,只是陈晈找见陈妞时,见陈妞眼睛红红的,陈妞又是个没心思的,被陈晈东一句西一句就套出话来了。 陈晈将脸上的书本拿开丢在一旁,坐起来看着她,巴掌大的瓜子脸,果然有几分姿色,道“是没有!”转身将鱼竿提了上来,见是一条肥大的草鱼。 “昨日我二姐是怎么回事?” 晓雯顿时紧张了起来,袖子都要被她捏皱了。 “老爷,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你应晓得你今日不同往时,老夫人和二小姐如何能比得过我们这些下人?所以” “老夫人?”陈晈捋捋袖子,手肘搁在膝盖上,半笑着看她“我娘很老?” “老爷,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后背一阵冷汗,两边站着的家僮们也是一阵冷汗,但眼睛不瞎的,都看出来此番晓雯是做不成夫人了。 陈晈瞧着她脸色由红变白,再变青,接着又变红,道“你是什么意思不要紧,要紧的是我是什么意思!我说天边那朵云是一头鹿,那就是一头鹿,你要晓得主人的想法是最重要的,你倒是将本末倒置玩弄得很捻熟,管起我娘和我姐姐来了!” 说完,晓雯已经是冷汗连连了,听那平日里宛如春风和煦的声音淡淡道“撵出去罢!” 晓雯一听,顿时双腿一软,一抬头,在场的人无不面色苍白,她要开口求饶,却看见陈晈已经重新拿了书本盖在脸上,又躺下去了。 接着便有两个小厮上来拖住她的胳膊,捂住她的嘴巴,要将挣扎的她拖下去。 陈田田知晓这件事后,什么也没说,只让丫头退下了,陈妞做了炸糕过来,喜滋滋的要她尝一尝,她吃了一块,看着陈妞乐呵呵的脸色心中感到欣慰——想必经过这件事后,家中再也不敢有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小厮欺到姜氏和陈妞的头上来了。 可又不免忧虑,陈妞性子随了姜氏,这些年又由着陈晈护着,实在是没什么心机,陈晈将来是要飞黄腾达的,家业只会越来越大,似姜氏和陈妞这个样子,不添乱就不错了,谈何帮忙? 又叹气自己已经 想到这里,突然觉得胃中一阵恶心,正要起身时却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都不记得了。 醒过来时陈晈正坐在她床榻便剥桔子吃,姣好的面容嵌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睫毛比她的还要长还要翘,难怪晓雯那丫头难以把持。 陈妞和姜氏则是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陈田田道“我怎么了?” 陈晈咬着桔子,闷闷道“没啥,继续睡吧!就是我要有小侄子了,本来还打算将你留在家中养几天,现在却是不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4.一波三折 原本陈田田回来, 不仅是姜氏和陈妞高兴,陈世光也十分的高兴, 陈田田按照陈晈给她编的那通谎话,对陈世光讲自己当年不懂事私自跑了出去,后来被金家大小姐遇见了收为丫头,于是贴身照顾了金小姐几年,陈世光也没怀疑, 只是连连地说老天有眼,祖上保佑。 陈学年一家则没有出来露面,但陈田田也没去见他们。 反正也没有什么可见的。 陈晈原想她回来也不过是这段时间的事情,便打算将她留在家中几个月, 一来姜氏和陈妞高兴, 而来陈世光也高兴,谁知道今日晓得她怀了孩子。 如此一来,计划不得不提前, 毕竟若是等她大了肚子, 就算是说她被皇帝认去做了女儿养了几年,也没人相信了。 陈晈一想这事就惆怅, 吃过晚饭, 恹恹的拿玫瑰雪花酥糕混嘴, 眼角扫过书本,难免想起会试的事情来, 头都大了。会试是要上京师进学, 她倒不是怕路途遥远, 就是怕自己不在,姜氏和陈妞被人欺负。 此时高昌允却急匆匆地赶来了,张口就是一句“陈晈,我大哥出事了!” 他满脸焦急,浑身都被大雨浇透了,一把捏住她的肩膀“田田姐呢?她在哪里?” 陈晈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屏退了厅中的婢子小厮,让他慢慢讲来。 只见他猛烈的一揉薄薄的刘海,颓废的跌坐在椅子上。 原来陈晈带走了陈田田,高盛思同高昌允便将屋子锁好,顺手割了一把荆条,半夜三更的回到高家,进了大门,扑通一声跪在高老爷子的面前。 高家老爷子今年都八十岁了,稀松的头发灰白灰白,牙齿也掉了大半,见他还难以置信的用袖子擦了擦混沌的双眼。 那时高晖正在作坊点查灯笼,听了小厮的禀告,手上的灯笼囫囵地滚在地上,等匆匆赶到祠堂时,高盛思正在那里跪着,板正得像木匠新刨出来的门板,他眼睛登时就红了,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屋内,抽出高盛思□□的背上的拇指粗细的荆条,一鞭接一鞭的打着。 高盛思一声不吭的受了,高晖抽得累了,便也跪在祖宗面前,开始抽自己。 高昌允见此,赶紧同高盛思伸手去阻拦,高老爷子也慌了,却是没动身形,只是拄着拐杖在一旁站着,泪水哗啦啦的流。 要说高家痴情,算得上是遗传,高老爷子年轻时家中为他寻了一门亲事,新婚妻子进门后,两人一见如故,又都是性情温和之人,成亲后生活过得是蜜里调油,十里八乡的无人不羡慕。后来有了高晖,两人情感更是深厚,整日形影不离,高晖长大后,生得温润如玉,待人处事都是极好的脾气,要说这也是祸事,那是风华正茂的胡四娘是县城中出名的才女,家中父亲是私塾先生,高老爷子觉得胡氏定然是最配得上高晖的,私底下询问他的意见,然而他却伸直了脖子不点头。 胡四娘也不晓得从哪里得知了此事,心想高晖究竟是个什么模子,竟然看不上她,于是抓了高晖给她家送灯笼时,与丫头偷换了衣衫,前去同高晖见了一面。 高晖彼时不晓得她就是真正的胡四娘,只以为是个丫头,心中感叹这个丫头长得俊俏,但他素来是个极守礼教的,也只是在心底赞叹,并未作出出格的举动来。 谁知道胡四娘下阶梯时一脚踩空,跌进了他的怀中,高晖当时虽然没同胡四娘眉来眼去,但回家的路上心中却噗噗狂跳。 尔后他便尤其地盼着给胡家送灯笼,巧得是胡家第二日便又来订购灯笼了,依旧是胡四娘来核对灯笼,但她带走灯笼时,往他手心中塞了一封简短地情诗。 高晖虽然勤恳努力,却不是个读书的料,胡四娘那首诗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好诗,但他没见过比胡四娘更会作诗的丫头,就算是见过了,人家也矜持有礼,比不得胡四娘大胆狐媚;一来二去,两人便暗地里来往了,因觉得胡家家教森严,断不会叫胡家小姐来做核对灯笼的活计,高晖一直也没怀疑。 后来两人珠胎暗结,高晖便要登门提亲,高家两老虽然觉得门不当户不对,却拗不过高晖的执着,只盼着那丫头进门来,勤劳和善,便也勉强了。 但高家两老备了礼品拜访胡家时,却被胡老夫子不分青红皂白的赶了出来,高晖觉得奇怪,便偷偷的走了一趟,胡四娘一见了他,便哭得不成样子,只说他父母一进门来,就侮辱了胡夫子,也侮辱了小姐,说她们没教导好下人,让下人勾引了自己的儿子,哭诉了好一番,方才说道“高郎,你我终究是门不当户不对,我们不要再来往了,老爷已经打算将我嫁给一个乡绅做小妾,我们好聚好散罢!” 高晖觉得不可置信以及愤怒,认为胡四娘没有理由骗他,毕竟她已经怀了他的孩子,那就是说家中两老欺骗他,无论多么不相信,高晖还是转身去问父母了。 高家两老听罢儿子的质问,登时气得抄起了鸡毛掸子,对着他就是狠狠几下,打完后叫了人把他看守起来,不准他再出去。 高晖倔性子终于见了坏处,他从墙上跳下去,瘸了半条腿,却是咬牙一声不吭的等在胡府前,天亮时他终于见着了多日不见的胡四娘,可胡四娘并不同他一样形容憔悴,反倒是容光焕发,由着丫头搀上了轿子。 他登时很愤怒,奋力痴狂地将胡四娘从轿子里拽出来,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那时胡四娘好似不认识他一般,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丫头报了官,胡家冤枉他要当街抢劫,原本胡家和县太爷就是亲戚,县太爷一听抢劫抢到胡四娘身上去了,登时怒不可遏,把他关进牢中了。 高晖从牢狱里出来,回了家中,小半年都过得浑浑噩噩,一日夜黑胡四娘登门造访,掀开斗篷,露出圆滚滚的肚腹,高家两老虽然怨她,但见那肚子也没能做出赶人的事情来,只冷冷的看着,胡四娘趁机哭诉,将高晖引了出来,花言巧语事情颠倒了一番,说得自己处境艰难,当初又都是迫于无奈,高晖那时还没有缓过来这是她的计谋,只以为她是真的有苦心,于是便让她在高家悄无声息住了下来。 虽然如此,高家两老却是极其不待见她的,只准她在后院,不准出前面来,再后来高昌允出生,陈学时也是那一年中了秀才,胡四娘便和陈学时勾搭上了。 高晖不晓得陈学时知不知道他们两个事,但他却是不想去问陈学时的,只抓了胡四娘,一字一句的问她“你对得起我,对得起我们的孩子么?” 胡四娘嘲讽地一笑,“高晖,你除了长得好看些,就只会糊灯笼,就算是朵光彩夺目的野花,我看了这些年,也看够了,你胸无点墨,毫无学识,有什么将来可言?我早就和陈学时好上了,你原本不说,我也要同你讲了。” 高晖登时一时控制不住,甩了一个巴掌过去,胡四娘又是个不吃亏的性子,挣开了他捡起一根蜡烛丢进了灯笼堆里,偌大的灯笼坊就燃了起来。 高家祖业被烧了三分之一,高老太太得知了这个消息,一时气急攻心,人没有缓过来,也就去了。 高晖听闻噩耗,只觉得万念俱灰,难免回忆同胡四娘的总总,终究是大彻大悟,明白胡四娘不过是气他起初时拒绝了这门亲事,来报复他的。 偶尔也会想,她应该是有几分真心的,可看着一派狼藉的高家,他终于明白,那点真心还不如从来没有过!于是从此老实的守着自家爹和两个小孩子,将悲恸和憎恨都转化成动力,努力经营着灯笼坊,再也没有娶妻了。 高盛思心中有喜欢的人,高晖其实是看出来了,深怕儿子重蹈覆辙,便暗地里调查了好几回,他原本想只要是规规矩矩人家的孩子就成全了两人,免得伤了孩子的心,可对方是陈田田,这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好在陈田田并没有看上高盛思,他原本以为这事儿就过了,谁知道陈田田后来出了那些事儿,他晓得儿子混账,便将高盛思关起来,亲自守了好几天,可听说陈家闺女逃出家门后,他打开屋子一看,高盛思早已经不知所踪了。 如今儿子回来,高晖气也撒过了,恨也消散了,又想着小儿子已经拿了举人,今后的富贵荣华是少不得了,只盼着他在家中待上几天,到时候寻了个好理由,说他是外出学手艺了,过得些日子,重新为他寻一门亲事。 高盛思果然也照着做了,整日乖乖的在家中干活做事不出门,高晖稍稍觉得安心,虽然好奇他和陈田田发生了什么事,却也不敢问,怕揭了儿子的伤疤。 过了一段时间,他听闻陈田田也被接回家了,心中方安了心,只想着陈田田既然名正言顺的归家,自然是不会做出出格的举动,喜滋滋的要同高盛思说亲事,可高盛思一听,便摇头拒绝了。 他几番细问之下才晓得他和陈田田回家不过是一场计谋,气得他登时吹胡子瞪眼睛,要他在祖宗面前发誓,同陈田田断了联系。 高盛思一听,闷声不吭,高晖怒极便对他道“你要是狠不下心来,就给我滚!” 高盛思正糊灯笼,因多年不动手,已经有点生疏,依旧是不说话。 高晖一气之下从水缸边拿了扁担,狠狠的砸下去,一面砸一面问“你断不断!” 高盛思还是糊着灯笼,摇摇头,高父气极,打红了眼,高盛思就是不吭气,乃至后来被打得内伤趴在地上,终于是疼得受不住,闷哼了一声,口吐出鲜血来,昏过去就发了高烧,现在都没有醒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5.高盛思病危 陈晈听高昌允连珠炮似得说出其中缘由, 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高昌允见她神色并未大的变化, 捏着她的肩膀狠命的摇动“你倒是说话啊!” 陈晈捏捏眉心,摆摆手“你让我好好想想!” 高昌允五指深深的嵌入头发中,半晌,方才说道“不行,我要去告诉田田姐!” “别去!”陈晈闷闷道“我姐现在有了身孕, 经不得吓!” 仿佛是云层中吼来一声闷雷,高昌允瞬间被炸得有点恍惚,不晓得该笑还是该哭,浑身的毛倒是顺了, 喃喃地重复道“你说什么?” 陈晈沉默了会, 道“走!我现在和你去看高昌允。” 夜里的雨下得更猛烈了,砸在身上都是痛的,虽然撑着伞, 但伞外是大雨, 伞内是小雨,其实也没有大的作用, 不过两人也没注意, 到了高家大院时浑身都湿透了。 因高家的人不待见陈家人, 陈晈便同高昌允钻了小门,打算暗地里潜进高盛思的房间。可才到门边, 正撞上拿了把伞低头匆匆走出门来的书童高恒, 一见着了他们, 一把拉住高昌允的袖子,鼻涕眼泪一齐下来,嘴里喊道“少爷,你可回来了!” 两人一见他悲切的样子心中一紧,高昌允更是一把抓住了他:“发生什么事儿了?” 高恒哭得结结巴巴“傍晚时,傍晚时大夫就说大少爷不行了,说,说九江王府有一名妙手回春的名医,眼下只能去找他了,老爷听了,闷声不吭的去了九江王府,可呜呜” “可什么!?”高昌允着急道“我爹怎么了?” 他失控的捏着高恒的肩膀,高恒甚至因为他过大的气力肩膀疼得受不住,却没有挣开。 陈晈拍了拍高昌允的肩膀,示意他冷静点,问高恒道“你家老爷现在怎么样了?伤得严重不严重?” 高恒一听,抽抽噎噎道“陈公子,你怎么知道老爷受伤了。” 陈晈心想你脸上就差没拿毛笔字写上你家老爷要挂了几个大字,听他又说“老爷被人打得浑身都是血,他以前就伤了腿,大夫说幸好没有伤到要害,可” 还没有说完,高昌允已经朝着高晖的房间跑去。 陈晈也紧跟了过去,到了高晖房前,她并没有进去,毕竟高家并不待见她,她此时出现,实在是添乱了,便同高恒站在窗户下。 屋内的高晖看见高昌允来了,突然高喊了一声“昌允,你终于来了!” 陈晈等在屋外也不晓得屋内的场景,却能听得出这声音里的激动和颤抖“好儿子,你同窗不是同九江王有交情么?你快去求求他,你快去求求他,只要能求得他的手谕,那郎中就愿意救你大哥,你快去求求他啊,你快去咳咳” 接着便是一阵沙哑的哭音以及有重物滚落在地上的钝声。 高昌允焦急又悲切的喊道“爹,爹,你冷静点,你冷静点!” 陈晈靠着墙站了一阵,抬头给正抹眼泪的高恒使了个眼色,高恒同她其实也挺熟,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带着她来到高盛思的房间。 那屋子空荡荡的,大概是高晖成了另一个病号,将高家的人都引了过去,但这也不过是短暂的,等高晖那边缓过来,很快就会有人往这边赶。 陈晈走到床边,被子里的高盛思紧紧闭着双眼,唇色灰白,上面生了许多的干皮,正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此时,他确确实实有一点柔弱的模样了——平日里的高盛思总是壮硕而精神的,他虽然同高昌允长得相似,却比高昌允要显得成熟稳重,甚至是严肃的,但处得久了,也就明白他不过是于人情方面木讷而已,可内心就像是一座火山,燃烧着自己和身边的人,他喜欢腼腆的笑,笑起来是极其温暖的,那笑自然也是善良而纯洁的,纵然胳膊大腿上的肌肉赋予了他一定的威严,让欺软怕硬的人有些怵他,就连高昌允见他也总是缩头缩脑的,即便两人站在一起一样高,陈晈却觉得他要矮好长一半截似得,但他实则是个善良勤恳的老实人。 陈晈伸手探了他的脑袋,温度高得吓人。 其实她真正认真看他,大概是他第一次将她抱在怀中,有点嫌弃,又不敢扔出去的样子。 陈晈默了一默,脑海中很难想象他要是真死了,陈田田会是个什么样子。抬手从桌子上倒了一杯冷茶灌了下去,对高恒说道“我走一趟九江王府,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拦住高昌允,别让他坏了我的事儿!” 说罢,她对着床上的高盛思说道“我姐的脾气你是晓得,千万给我撑住了,你要没经过我姐的同意死了,后果不消我说。”顿了顿“我姐怀了你的崽!” 话音刚落,高盛思浓密的睫毛闪了一下,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出来。 窗外的天边厚重的云层中划过一道闪电,屋子里猛烈的一白,又瞬间暗了下去,接着传来一阵惊雷,随着风声呼啸起来,雨水打在屋外的芭蕉上噼里啪啦,屋内的连烛火都躁动起来。 高恒哭着道“陈公子你真要去?!”问完又后悔,万一陈晈改变了主意怎么办?陈晈似乎和九江王有点交情,但若是这点交情九江王没放在眼底,也要了她的命怎么办? 他心中痛苦的犹豫着,致使他说不出劝解陈晈的话来。 九江王府门前的两个石狮子被瓢泼大雨淋得湿哒哒的,大张着嘴,露出锋利的牙齿,面目凶恶;檐角的两个大红灯笼被夹了雨水的风吹得东倒西歪,陈晈收了伞,礼貌的朝着那两个凶神恶煞的侍卫说出自己的请求。 那两个人上下扫了她一眼,耐着性子问道“陈公子可有拜帖?” 陈晈心想都火烧眉毛了,还管什么拜帖,她倒是擅长造假,可现在没有造假的条件和时候,那侍卫见她摇摇头,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冷笑着两声,陈晈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只从腰间摸出两个被雨水打湿的钱袋子,快速的塞进了两个侍卫的手中,趁着四下无人,低头冲着两个大汉道“两位小哥开开恩,帮我送这封信给世子殿下罢!” 没想到那两个人性子火爆至极,抬手不耐烦地就推了陈晈一把,陈晈哎哟一声跌在地上的脏水中,雨水打在脸上,她连忙用袖子擦干了,见那两个人颠着手上的银子,道“别说是个举人,就是个状元,见我们殿下也是需要拜帖的,你以为殿下是随便能见就见的人?” 顺手就将银子砸向她来。 好在陈晈躲得快,她给的银子分量足,那两位可不是个心软的,要是砸在脸上,估计脸得青了一半。 她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似乎很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这个过程中她听得那两个侍卫在她背后快意的笑,并朝着她指指点点,最后低吼一声:滚! 真是简单粗暴,陈晈想,拧了袖子上的雨水,脸上仍然是绷紧的笑容,有点委屈地凑到两位爷的跟前, 从袖子中掏出一封信,道“是我龌龊了!可我也是没有办法,这件事十分的紧急”她还没有说完,其中一个士兵已经拔了腰间的剑,陈晈赶紧抱住头,模样像是要哭了:“莫打莫打!两位哥哥请看过这封信,再决定要不要禀告世子殿下!我也只是个送信的,你们打我有什么用?” 说罢将信朝着他们丢去,快速地闪在一边,用警惕的眼神望着他们。 两位侍卫瞧着她窝囊的模样,心中不屑,但看着她老实巴交的,又怕真耽误事儿,便抬手接住那封信,快速的打开一看,登时脸色大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6.动机不纯 秋日的夜寒凉, 又下着大雨,陈晈浑身都湿透了, 见殷栩时正浑身哆嗦,不停地搓着手,水从她的衣服上滴落在地上,将地上纯白色的羊绒毯子泅出了一圈水渍。 殷栩脸色铁青的看着她,那封信被他搁在桌上, 信封和信各在一旁,他穿着随意,只着了淡青色的锦袍,头发并未竖冠, 只用了发带绑着, 一看就是打算睡觉了,边上还放着一盏热腾的茶,陈晈很想上去捧起来茶喝一口, 暖暖冻僵了的手和肠胃。 殷栩对她渴望那盏茶的眼神视而不见, 阴郁地看着她说道“陈晈,这是, 什么东西?” 陈晈喔了一声, 觉得自己已经示意得很明显, 但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叫她喝茶,而是问其他的事儿, 她有点失望, 朝着手心哈了口气道“我练笔的东西, 怎地?” 话音刚落,殷栩刷的一下将那封信和纸砸在她脸上。 陈晈在他动作的一瞬间犹豫了一下,没躲。 主要是有求于人,躲就显得没有诚意了。 赶紧换上严肃的面容,真挚的恳求到“殿下,王府守卫不让进,小的实在没有办法了!”腆着脸快速的走到他身边,一屁股挨着他坐下,大张着腿,自顾自的拧着衣服上的水,一面说道:“还求殿下救救草民的姐夫。” 殷栩感受到一股潮湿的寒意扑面而来,浑身一僵,膝盖上的手慢慢握紧,他深吸了口气缓了缓,脸上立马染了怒意——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虽然他待人平和,但人人见他,都是客气懂礼的,未曾有人敢未经他的允许就坐在他身边,他转身用冷冷的眼神看着她,示意她赶紧站起来滚出去,哪曾想陈晈对着他的面孔,吃惊的喊道“殿下,你脸怎么这么红?” 说着就要伸手去探他脑袋,殷栩一惊,心中一紧,连连避开,陈晈也跟着坐过来,很快他就挪在边上,被陈晈逼得向后仰,一只手撑着她的肩头,拉开两人的距离“我,没脸红你,你,看,错了!” 陈晈还真仔细看了看,老实地说道“胡说!明明红得跟熟透的枣子似得!” 倘若这个时候他搬出世子殿下的身份来,严肃的吼陈晈两句,陈晈也占不着便宜的,再不行吼一声,叫屋外的侍卫进来将她拖出去,也是可行的,但从这个角度,正好看见她湿漉漉的头发,和脸上未干的雨水,他闷闷的从凳子上站起来,用背对着陈晈,没喊人。 “你,什么事?” 陈晈赶紧站起来,眉头紧皱“殿下,小民想求殿下让府中养着的神医帮我姐夫看病!” 殷栩一顿,眼珠盯着窗户,沉思了一会,好像想起什么似得,此时陈晈已经悄无声息地黏在他旁边,两人甚至胳膊靠着胳膊,陈晈正好到达他肩膀的高度,正仰着头看她,是以他一转头,正同陈晈对了个正着。 陈晈生得唇红齿白的,眼珠好像两颗黑葡萄,黑津津的,他猛然的退了一步,又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反应太过强烈了,连忙转身用背对着陈晈,从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个玉制的令牌来,呵斥道 “滚!” 陈晈拿了令牌,对着他的背影一阵千恩万谢,脸上的诞笑悉数都收起来,眉头紧紧皱着,转身就消失在夜幕里。 殷栩听见屋子关门的声音,才敢转过身来,他的脸热辣辣的红着,烛火被闷雷惊得左右摇晃,他愣了半天,突然有点气闷地想方才怎么就轻易地将手谕给了她? 低头一看那封信,上面红色的笔迹尤其的刺眼:殿下,我怀了你的孩子! 右下方署名,吴媛媛。 吴媛媛几个字写得龙飞凤舞,粗略一看,确实是有点像吴媛媛的笔迹,他嘴边冷冷一笑,好个陈晈,晓得他俩关系匪浅,守卫的人要是看了这封信,不来禀了他才怪。 又一想,她这招实在是悬,要是把自己惹生气了,岂不是得不偿失?突然间脑袋中灵光一闪,气得他提起袍子狠狠地踩了地上的信。 ——怪不得,怪不得她要靠着他那样近,原来是打算软的不行,就做那梁上君子,将那手谕顺手牵羊了去。 想到这里,他生气的踹了椅子几脚,仍然不解气。 屋外的侍卫听见屋内的动静,连忙跑进来,见他冷着脸,眉眼阴郁,但屋内除了椅子被踢在一旁,并没有什么状况,方才小心的禀告道“殿下,这?” “出去!” 他心中困惑,却不敢拂了他的逆鳞,只得乖乖退出去了。 等将门关上,看门的另一个侍卫八卦地小声问道“殿下怎么了?” 那侍卫苦笑着摇摇头,朝着房间努努嘴,示意兄弟闭嘴。然而心中却十分不是滋味,自家殿下他是看着长大的,性格虽然看起来和善,但那和善不如说是一种教养来得贴切,实则是个不折不扣内心冷漠之人,待人处物都是淡漠c没有感情和温度的,只有遇见陈晈,他才会稍稍透出一点点少年该有的脾气秉性来。 他并不是九江王妃,虽然晓得殷栩宠辱不惊才是皇家子孙该有的气度,但总觉得年纪尚轻就如此深沉,着实不是一件好事;他印象中少年就应该是朝气蓬勃的,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招呼着兄弟上山掏鸟蛋,捉野兔,又或者像陈晈一样,坐在学堂中上学,就算上不好也没关系,反正第一名只有一个,倒数第一名总有一个,不是你就是别人,那也没什么抢头,也就无所谓了。 陈晈料得不错,高昌允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安抚了高晖之后,连伞都没拿就往屋外跑。 高恒得了陈晈的嘱咐,心想哪里能让他去?倘若他也被打瘫了回来,高家就真的垮了,于是拼命了阻挠高昌允,两人正在院子中扭打时,突然屋外一阵马蹄嘶鸣,大雨里两个黑影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其中一个个头稍稍矮些,等进了大门,借着灯光高昌允才看清楚了,可湿漉漉的陈晈看也没看他,正扯着抱着箱子,穿着褐色长衫的老者朝着高盛思的房间走去。 客屋内的蜡烛要燃赶紧了,丫头上来换了一只新的,屋内的灯火终于明亮起来,陈晈喝了碗热腾腾的姜汤,高恒已经将原来那身沾满泥水的衣服换了,双手将毛巾递给她。 陈晈接过来擦了把脸和湿漉漉的头发,顺手将帕子甩给他。 高恒扫了她一眼,说道“我去找些二少爷的衣服来您换下。” 陈晈默了默,她有点洁癖,嫌弃地问道“新得么?” 高恒想了想“有一件新的!” “嗯,就拿那一件!” “” 高恒拿来衣服,又问道“陈公子,你不去看看大少爷,那神医正给他诊脉呢!” “不去!”陈晈鼻子有些痒,想打喷嚏,她不停地揉着“我又不会医术,帮不上忙!” 高恒觉得也是这个道理,见陈晈已经在解衣带,道“那我去那边看一看,有什么消息立马来通知你!” 陈晈点点头,快速的解开衣带,将高昌允的衣服挑起来换上,此时门却吱呀一声,有脚步声传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7.打响 此时她正站在画屏后面, 方才的丫鬟一听她要换衣服,慌忙红着脸跑下去了, 深怕迟一步她就会被她就地正法似得。 所以她晓得此时进来的不会是那个小丫头,自然也不会是高恒,但凡奴仆进主子的房间,都是要敲门的。 她在极短的时间内便猜出来人是谁,抬头张望了一下四周, 微微侧身,面对着一旁的壁画,慢腾腾的结里衣的衣带。 高昌允见画屏上黑色的影子佝着头,好像正在换衣服;外面冷风喧嚣, 他转身将大门关上了, 寒风被阻挡在门外,顿时屋内的烛火火焰燃得更明亮了,他歪着头喊“陈晈, 衣服合身不?” 说着就绕到画屏后面, 望见陈晈面对着他微微侧着身子,正低头系衣带, 她骨架生得秀气, 身子骨看起来格外单薄, 此时系好了里衣,随意的将外衣丢在一旁。 男人穿衣服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高昌允只是眼尾余光扫了她一眼, 便转身过去倒茶, 倒完茶又下意识的扫了她一眼,见她正在解开裤腰带。 他低下头的啜了茶,却没看见陈晈将方才解开一半的裤腰带又系紧了,身上里衣十分宽大,她随手理了理,便将那湿透的裤子遮挡得看不出来了。一手提起外衣搭在肩头,一脚将那只干净的裤子塞在椅子垫下,嫌弃地说道“有点大!” 高昌允哼了一声“废话,你是小孩子,我们大人的衣服是穿不得的!” 陈晈不想和他争执这种无聊的话题,一面做着扩胸运动,扭扭酸痛的脖子,还真别说,这一天她给折腾得快要散架了。 “你哥怎么样了?” 高昌允抬手给她倒了一杯茶,发现有点冷了,便又将茶收了回去,问道“那个老头子说他看诊的时候不许有人在旁边,我爷爷领着几个小厮都在屋外等着呢!我瞅着也帮不上忙,就过来了,诶!你喝热姜汤没有?” 陈晈指了指一旁的空碗“诺,喝了!” 高昌允点点头,趴在桌子上托着腮,恹恹地说“什么破神医,看个病捂得跟小娘子似得!” 陈晈舌尖抵着上颚,然后放开,发出哒的一声“是啊,诶你要不要去看看,说不定你哥哥现在好了。” 高昌允抬头看她,只见烛火下她肤若凝脂,眼睛微微眯起望着窗外的黑夜,淡粉色的唇弯出微妙的弧度,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方才喝了姜汤的缘故,她的唇峰泛着水光,他过于宽大的绿色的袍子显得她更加的娇小柔弱。 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其实男人脱衣服真的没什么好看的,方才他下意识的看第二眼,实在是因为陈晈的确有点像个女人,脸就不说了,但那身板是怎么回事? 唉!他心中叹了口气,怨不得沈凝玉看上她。 又一想,混账啊,男人要好看作甚么?有用才是王道,陈晈长这样,能给女人安全感么,能给她们一个充满爱的怀抱么?能打架能喝酒能爷们呢? 操!她还真能,打架撂倒五六个比她个大的不是问题。 想到这里心中又操一句:妈的这么有本事怎么不长个有本事的面相,非长得娘兮兮的,要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还真想将她剥光了确认一下。 说着目光就移向陈晈腿间。 陈晈瞧着他对自己发了会呆,接着目光就渐渐猥琐起来,后来便移到她腿/间的某一处不动了。 高昌允反应过来自己的卑劣的行为,正要抬头,突然见面前一张放大的脸。 他吓得往后仰去,头磕在了凳子上,发出咚的一声,他痛苦的捂住了头。 陈晈背着手,弯腰微笑着俯视他,就像一只慵懒的狐狸,正有意无意的扫着毛茸茸的尾巴:“昌允哥,你看什么呢?” 高昌允突然就红了脸,要是陈晈和他同龄他也不觉得,但她长得似个姑娘不说,且才十三岁,她此时用这种眼神盯着他,他的良心终于有点不对劲,悔悟了起来。 “没,没事!” 陈晈笑了,目光顺着他的脸慢慢移动,直直到了他腿/间的某一处,然后脸色一顿,眉头皱了起来,用两个简单的音节发表自己的看法:“啧啧!” 高昌允好似被踩着尾巴的猫,一下子惊叫着要起身,头眼看着就要同陈晈撞上。 陈晈身形不动,微微一侧头,他下巴就挂在了她的肩头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搁在她的肩头反驳道“你什么破眼神!我很大很粗” 推开门的高老爷子目瞪口呆的立在门口,手中的两碗猪血粥啪嗒一声摔在门口;从他的方向看过去,陈晈双手背在背上,微微躬着腰,身上穿着高昌允的衣服,身/下就是他的二孙子,正反手撑着靠背,布满愤怒的脸蛋搁在陈晈不宽厚的肩膀上。 他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他自然也是年轻过的,晓得男人和男人之间,互相比较一下,说些荤段子是正常,但眼前的这一幕他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陈晈听了这声音后,咋呼地直起身子,丝毫不理会高昌允满脸僵硬,一面掏着耳朵大喊道“昌允哥,你太不害臊了,我才不要!” 高昌允脑海中的一根弦啪的一声断掉了,他僵硬地转过头,见高老爷子正满屋子的找称手的东西,他见花瓶中插着一截打磨光亮的枯枝,一把就抽了出来,折掉上面极具艺术特色的枝干,只留下一截手腕粗c半米长的主干,拉长着脸提着就像高昌允走来。 陈晈望着他丢在一旁的拐杖,深表同情——这种时候都用不上你,真是废物啊。 此时高昌允已经顾不上那枯枝是他花了多少钱买的了,尖叫着爬起来,正要跑,陈晈默不作声地伸脚一绊,他立马摔了个狗吃屎,被赶上来的高老爷子按在地上就是一顿狠的。 陈晈优哉游哉地退后,高昌允的声音越来越凄惨,越来越尖锐,她不得不堵住自己的耳朵,突然见脚踢见了个东西,低头一看,正是那几节枯枝。 她依稀记得高昌允是花了五十两银子买的,为此还赖了她好几顿饭,啧啧了两声,转过身去,对上高昌允泪汪汪的眼神,脚尖踢了踢那枯枝,再意味深长的对着狼狈的他一笑,脚尖一用力,那东西发出惨烈的嘎吱一声。 陈晈举起双手,同情地道“哟哟哟!不好意思啊!” 高昌允“陈晈你个混球,赔我宝贝爷,爷爷,别打了别打了疼啊爷爷” 陈晈望着他被高老爷子一面打一面踢弄出了屋子,那惨叫声夹杂着雨水,竟然别有一翻风韵,回头翻出干裤子将身上的那一条换下来了。 后半夜时高家准备了马车送神医回去,高老爷子瞧着他怡然自得的神色,心想高高盛思的命是保住了,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因为天色已经晚了,陈晈也懒得回去,高恒就喊陈晈同高昌允睡一间屋子了。 高老爷子听了,神色难看的要求高昌允滚去客房,但高恒说那客房很久没打扫了,现在有是后半夜,打扫实在有点麻烦,老爷子心疼孙子,默了一默,揪着缩在墙角的高昌允的耳朵走到阴暗处两人呆了一会儿,高昌允再出来时就跟个哭包似得,一戳就能哭出来的那种。 晚上两人睡在一起,被子照例都被陈晈裹了,可他头一次没同她抢被子,夜里黑漆漆的,陈晈心情很好的嘲笑道“高昌允,你不会咬着被角哭罢!” 高昌允听罢赶紧吐出嘴里的被子装作没听见,似乎熟睡了似得。 过了些天,陈田田将陈晈要上京的行礼都准备得七七八八,叫陈晈亲自来看一看。 陈晈正吊儿郎当的给陈妞画像,陈妞对着那张像换了无数个角度进行观赏,都看不出来是个人形,困惑的问道“陈晈,哪里是鼻子眼睛啊?” 陈晈拿了绢帕擦手,面不改色的说道“我是属于抽象画派的,你要是看得懂,也可以去考状元了!” 陈田田正立在她身后,听了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揪住她耳朵“平日要你好好学习,你不学,歪解释还怪多!给我重画!” 陈晈用力扳开她的手,拯救她一贯多灾多难的耳朵:“陈田田我告诉你,没文化不要乱说!” “我是没文化!可我不傻,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一撅屁股我就晓得你要放什么屁!别给我整这一套!今儿画不出来别吃饭!” 陈晈气得大喊“再揪我耳朵,我明天就把你嫁出去!” “哟呵!还长志气了!” 操起鸡毛掸子就朝着她屁股上揍了几道。 老实说来,自从陈田田走后,陈晈在家中属于无人敢管,无人能管的存在,横着走都是谦虚的,但陈田田一回来,别说彻夜不归,她是晚归都得躲着,可十回有九回都被陈田田逮住整一顿,陈晈都佩服她,每次选择等人的地点是隐蔽又刁钻,总是能第一眼就逮住正在翻墙的自己。 靠! 在高家度过的那一晚,她回来也没少了一顿竹笋炒肉。 都这么大了还被人打,陈晈觉得挺没面子的。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的晚,但十分的突然,明明前一天还是暖洋洋的,第二日就下了大雪。 陈田田的孕态虽然不大看得出来,但细看还是能看出点端倪,那边的高盛思已经痊愈的差不多了,陈晈觉着,再舍不得也不能再拖了。 姜氏自然比她更加焦急这个事情,愁得饭都吃不下,回回都是陈田田反过来安慰她。 陈田田的妊娠反应不是很明显,人倒是胖了一些,陈晈对此很满意,陈妞是家中最不操心的一个,毕竟她最信任的大姐和最依靠的弟弟都在家里守着,就算天塌下来,她都不怕。 大雪初霁,处处皑皑白雪,远处的山峦好似披着厚厚的棉袄;陈晈正举着陈妞的黑不溜秋的小土陶罐子,看着她爬在梅花树上扫花瓣上的雪,陈田田正在厨房弄午饭。突然远处传来放鞭炮的声音,陈妞直起身子往着院子外望了望,奈何这颗梅花树虽然树干粗大,却是个不长个的,她看不见。 往着树下的正用脚逗弄着灰狼的陈晈道“你听,这是不是准新郎去女方家打响的声音?” 陈晈的鞋子都被灰狼叼在嘴里了,家中的大黄狗看见了,浑身的毛倒竖着,颇有王者风范的朝着灰狼走过来。 陈晈笑笑将脚从狼嘴里拿出来,免得惹起狼狗大战,要知道家中这条当年也是战无不胜的一条好狗,只比她小半岁,现在虽比不得往昔,但这只狼还是怵着它的。 “嗯,今天是个好日子,打响的人多也是正常!”正说着,小厮来禀告说,高家老爷领着大儿子子前来拜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8.“不会,但我会不痛快!” 陈妞抱着树干, 问道小厮“是盛思哥?他回来了?” 那小厮是新来的,虽然有所耳闻高家大公子离家出走, 甚至这其中和大小姐似乎还有干系,但识趣的装作什么都没听说过。 陈晈示意他下去迎人,他便退下了。 陈晈仰头对陈妞道“下来!去梳洗一番罢,有客人来,你这个样子可不太好!” 陈妞觉得她说得很对, 便舍弃了梅花上的初雪,从树上慢慢挪下来了。 陈晈并没有想到高晖并不是来提亲的,而是来上门道谢陈晈救了高盛思的事情。 陈妞跑去厨房告诉陈田田这件事儿,见陈田田揉面团的动作一顿, 下意识的将碎发勾到耳后, 吩咐陈妞给她拌包子馅。 彼时高盛思温顺地坐在一旁,看得出来气色并不怎么好,毕竟是大病初愈, 然脸颊上的两团红晕却十分明显, 陈晈心中不免觉得好笑——和陈田田都老夫老妻的,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高晖虽然心底对陈家人不怎么待见, 但经历过这事后, 他是不敢再拂了儿子的心意了, 且这回陈晈救了他儿子,他总不能马着脸对待儿子的救命恩人。 且没什么比自己儿子后半生的性命和幸福更重要了, 当下说了些感谢的话, 又暗里询问了一下陈田田的事。 说道这个事儿, 高盛思明显的有些激动,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爹,深怕高晖说出些不太和谐的话。 然而高晖仅仅只是客套的问了几句,例如陈田田婚嫁否,可有意中人等,又将高盛思的八字用红纸包了起来,递给陈晈身边的小厮。 陈晈晓得这些都是过场,一一应付了,下午时陈晈安排了他们用饭,饭后将高家父子俩安排在院子里,这才让人请了姜氏来。 姜氏对这些自然比陈晈要懂得多,一来二去就同高晖将彩礼钱c成婚的具体事宜商量好了, 高晖一想到陈田田即将成为自己儿媳妇,心中到底是不舒服,但也没说什么,聘礼都是彩礼钱都是按照当地的标准来的,只是有一点,姜氏一见他是来说这事儿的,便眉开眼笑,要知道别人家的女儿都是宝贝着,她这副巴不得陈田田嫁出去的样子,倒是让高晖心中膈应了一番。 心中叹了口气,谁叫自己儿子不争气呢?凭着高家在县城中地位,虽然说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攀不上,小家碧玉是不缺的,陈田田虽然有个举人弟弟,可她能做出和别人私奔的事儿,还有别的什么做不出来的? 因此脸色一直僵硬着。 高盛思则是在一旁呐呐的不说话,虽然不说话,但陈晈晓得他一直偷偷瞄着,深怕错过了陈田田的身影。 心中不免觉得好笑,如今是谈论婚姻大事,陈田田自然是要回避的,傍晚时分两个老人敲定了细节,高晖才领着人出去了。 陈晈望着他的模样也没太在意。 主要是给高盛思一个面子,再说,陈田田可不是陈妞,高晖对她不满意又能怎么样,她可不是能受气的主。 又过得几天,高家挑了个黄道吉日,便上门来提亲了,领头的是高昌允和堂叔高匀,高匀是高老爷子的大哥的老来子,年纪也就同他大些,但闺女都有两个了,现在妻子正怀着第三个,前儿去城隍庙脚下摆摊子的算命瞎子前算了一卦,说是个大胖小子,倒是把他一家人乐坏了。 如今听闻高盛思要娶亲,他也挺高兴的,毕竟高家人丁单薄。 按照县城的规矩,打响是男方家来人,来多少没定数,但领头的两个必须得全了,常理是两个猪肘子c大雁和羔羊各一只,一对鸡,礼钱是双方早就商榷好的,一般农家有礼银四两c八两,十二两,高家为八十八两八钱,另有八匹锦缎,细茶十二斤,一对大鲮鱼,余下的便是些四京果c生果c四色糖等玩意;后面几个壮汉抬着一担聘饼和帖盒(礼金盒),酒二埕,还有就是些龙凤烛,香,大鞭炮和大火炮,镯(龙凤成对喜镯)c斗二米等,牲畜上都用红纸系上,旁则包上了红纸。 高昌允端着两个猪肘子,瞅着他抱着一只大雁神色兴奋的地问高盛思些悄悄话,高盛思虽然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却也时不时的面露羞涩,这让高昌允心中乖乖的,他回过头来望着两只用宽红纸拴了个结猪肘子,心中难免苦涩——听说今日石松也去沈凝玉家提亲了。 等到了陈家,陈晈早就吩咐下面备齐茶水点心;接待的小厮个个精神抖擞,站在一旁恭谨的候着,她则在一旁神色恹恹地喝茶,姜氏则是坐立不安的望着门外。 等高盛思由着下人领进来,姜氏盯着他打量了一下,只见他身上穿着崭新的月白色直裰,上面绘着山水竹,颇有几分书生的打扮,倘若不开口,还是有几分书生模样,一张苍白的脸都让喜色染得好看了些,腼腆地朝着姜氏一拜,不敢抬头。 姜氏不着声色的打量了一番,觉得他模样长得确实不错,胳膊腿儿也都是粗的,比他弟弟细胳膊细腿要顺眼多了,方才放下心来。 得了姜氏的应允,又朝着陈晈一拜,陈晈起身回了礼。 因为得了姜氏的嘱咐,陈晈并没有出什么差错,只是看不出不太高兴。 等高盛思见了长辈,又跪了家神,陈晈便招呼众人用饭后再回去。 高昌允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问道“你怎地跟个霜打的茄子似得,你姐姐嫁给我哥哥,那是她的福气!” 陈晈白了他一眼,冷笑道“是这个道理,沈凝玉没什么福气,石松的鞭炮都在沈家的门前响起来了!” “诶我说陈晈你不踩我痛脚会死啊!” “不会,但我会不痛快!” “” 等用过了饭,陈晈用鹅酒茶饼回了礼,高盛思便满脸喜色的领着人回去了,走到门外时,满脑子的激动终于被理智拨开一条细缝,得以见神志的清明。 他低头问高昌允道“我见过了姜伯母,是不是还要见一见陈学年?” 说到这个名字时他眉头皱了一下,心中很不情愿,但无论如何,他是陈田田的亲爹,他得把这个因素考虑进去,不能让陈田田难做了。 高昌允摸着下巴,回答道“当初你不是问我要去陈家提亲还是去陈府提亲,我说去陈府,当初陈学年将陈晈剔除族谱,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你自然不用去陈家!” 又有些犹豫,甩甩袖子,将裸/露在外面的手缩回袖子里取暖:“诶!怎么说陈学年都是田嫂子的亲爹,我们不去也不太好!”想了想,道“你等着,我去问问陈晈!” 他跑得急,府中的人都晓得他和陈晈的关系,且他也是举人老爷,自然没有人敢拦他,陈晈正在坐在树上钓鱼,湖面已经接了冰,她将湖面砸了个洞,把吊线丢下去了,这会儿吊线都被冻住,她托着腮,心思全然不在上面。 高昌允站在树下大声地问,陈晈懒懒的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陈学年是谁?不认识!” 高昌允一听,心中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去见那个老顽固,便喜滋滋的跑出去了。 姜氏方才从不远处的月洞门前走出来,一脸踌躇地道“陈晈,你们方才的话我都听见了,娘觉得,本来高盛思来我们家提亲,而不是去给你爹说这个事情,你爹知道了肯定不高兴,娘还是觉得,让人去通报一下你爹比较好!” “娘,你有时间问我这个,还不去看看大姐的嫁衣做得怎么样了,你不是还要给她准备嫁妆么?” “但是” 陈晈将鱼竿丢了,从树上跳下来拍拍身上的衣褶子,懒得理会姜氏了。直接朝着陈田田的屋子走去。 彼时陈田田正躺在长椅上,身上盖着狐皮毯子,自从晓得她有身孕,陈妞的煮饭目标立马从追求味道转变成了追求营养,导致半个月来,她的体重已经不停的飙高了,一张小脸圆润了不少,见了她,伸出白而丰润的手倒了一碗乌鸡枸杞汤,又拍拍身边的空地“过来,枸杞!”。 陈妞起身将桌上的花瓶挪开,免得陈晈不小心将东西打碎了。 果然陈晈坐下的动作导致那桌子剧烈的摇晃了一下,陈田田虽然只倒了半碗乌鸡枸杞汤,但依旧洒了些出来,嗔怪地说道“长这么大了,你怎地一点也不斯文!” “斯文不了!”陈晈怼了她一句,陈妞道“陈晈你怎么不太高兴啊!” 陈晈撇了撇嘴“好不容易才将你接回来,转眼你就要嫁出去了,还开心?” 原本陈田田还为高盛思提亲的事儿欣喜,听了这句话心中顿时就酸涩了起来,摸着陈晈头的手僵了一僵,听她道“我就让你再摸一次,下次记得了,我不喜欢别人摸我头,亲姐姐都不行!” 说着就跳下了椅子,转身走出去了。陈田田看着她的背影,都快有她高了,想当初她挑水,一只水桶里放着水,一只水桶里坐着她,还怪不情愿的,给她摘泡子吃,她拿着嫌弃的一颗颗摘下来往外丢,还怪泡子的汁液脏了她的手,暗地里往她的衣角上擦,又嫌弃她走得太快,晃得她难受。 陈妞说她皮,她怎么会不晓得,这一半是姜氏惯的,但她何尝没惯着她,毕竟自己受得苦太多了,实在舍不得她也受苦。 可如今,她要出嫁了,陈晈也长大了,不再是当年任人欺负的男孩,她已经是男子汉了。 当初同高盛思私奔时她都没这么难过,好像真的要离开这个家了。 陈妞感受着屋内怪异的气氛,也不晓得怎么地,泪水就滚了下来,抱住陈田田喊道“姐,我舍不得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9.闹事 高家的聘礼虽然不能同县城中几大富商比, 却是在富庶人家里不差的,提亲的对象又是陈田田, 这事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自然也就传进了陈学年等一干人的耳朵里。 陈学年发了一通脾气,喝了两坛子酒,酒醉怂人胆,便气匆匆的举了锄头, 要登门来骂陈晈不孝,陈田田不要脸,巧得是陈晈去给梨大牛递帖子了,开门的小厮看是他, 个个面面相觑, 并不敢拦人。 因此由着他一路骂咧着冲到后院,身后还跟着个神色焦急的林氏和杜丹,不停的劝导他, 并冲着身边的那些小厮道歉。 姜氏正在午睡, 听见了这熟悉的声音,吓得从榻上滚下来, 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正撞在陈学年的枪口上;陈学年抡起锄头正要锄上几锄头, 姜氏顿时吓得面无土色,连躲都忘了, 还好被她身旁的小丫头用身体护住了。 那丫头还不足十七岁, 是个老实憨厚的, 受了这一锄,顿时喉头一甜,却没哭出来,只是惧怕着抱着姜氏瑟瑟发抖。 家僮们看见事情闹大了,赶紧伸手要去拉陈学年,陈学年斗不过这些人,高喊一声“你们要晓得,我是陈晈老子,谁敢上来,谁敢?” 这些家僮虽然都晓得陈晈不认这个爹,但陈晈不认是一回事,他们要是伤了陈学年是另一回事,哪个知道陈晈会不会反过来责怪他们。 于是便控制着陈学年,转脸求姜氏的指示。 姜氏抖抖索索的说不出半句话来,林氏很抱歉地说道“妹妹,你还不快让他们放开了相公,相公他喝多了,你别同他计较!” 陈学年吼道“贱人!你挑拨我们父子,让陈晈不认我这个爹,现在又让你生的那个小贱蹄子嫁给高盛思,你还要不要脸!不对!你就是个不要脸的,否则怎么能生出那不要脸的贱种!还不快叫他们将我放开!” 姜氏被吓得面无土色,指着押住他的两个小厮道“放放,开他!” 小厮们相互对视了一眼,手劲没松,有个胆大的就问道姜氏“夫人,真,真要放啊!” 杜丹叹了口气,道“你这小厮怎么长耳朵!我公公是小老爷的亲爹,这是他们的家务事,你一个下人如何管起主人来了!” 见小厮面露松动,又赶紧弯腰去扶起地上的姜氏,见姜氏还在发抖,轻轻的安抚道“二婆婆别怕,公公的也就是发酒疯,快让他们松了公公,别让下人们笑话了,再说了,您给公公说两句对不起,这事儿不就没什么了么?” 林氏也冲着她点点头,此时的姜氏六神无主,浑身发冷地说“快,快放了他!”最后几个字,已然带了哭腔。 陈学年瞅着她还和以前一样,给她两下就乖了,长期被陈晈欺压导致郁结在心底的愤怒瞬间得暴涨,他似乎找回了尊严,一把抓住她的头发,问道“陈田田那个贱人呢?喊她出来,我陈家没这样的人!” 陈妞抱着屋内的陈田田不让她出去,小声的哭道“阿姐,你不能出去,你还怀有孩子,你不能出去!呜呜” 陈田田担忧着姜氏,也不晓得哪里来的气力,一把推开了她,顺手操起一把剪刀就走了出去。 陈学时看着她从月洞门后走了出来,身后还拖着个满脸泪痕的陈妞。 杜丹自然也看见了,顿时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却很快就被她掩盖了,脸上挂着微笑,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眼,道“大姐,你来了?” 林氏则盯着她的肚子,笑道“田田,你爹喝多了,你不要再意!我,我立马劝阻他!” 然后伸出柔柔的手拉住陈学年,道“相公,相公你冷静些,田田已经有了身孕,可经不住吓啊!” 陈学年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死死的盯住她的肚子,姜氏一看不对劲,也顾不上头发了,朝着陈田田就喊“快跑,快跑,你快跑!” 陈学年一脚踢开她,捏着锄头就要砸过来,林氏和杜丹虚虚的拉了一把,被陈学年大力一推,顺势到在地上,也跟着喊“快跑,他喝多了,神志不太清醒!” 陈田田看他来势凶猛,赶紧躲开,却不曾想绊倒在地上,肚子顿时就传来一阵隐隐的痛楚。陈妞见她脸色不好,登时也慌了,浑身的血液仿佛冷掉了似得,大喊道“姐姐!” 卯足了气力朝着醉酒的陈学年撞过去,陈学年醉得不清,自然比不得平时清醒,竟然被她撞得倒在一旁,哎哟哎哟的叫唤。 林氏和杜丹一看,赶紧上去扶起陈学年,听他指着陈田田骂道“真是贱种,以前同野男人私奔,现在都搞到家里来了,还怀上野种,陈家的脸都被你们母女两丢干净了,我今日就杀了你和你肚中的野种!为陈家清理门户!” 他说的这些话十分难听,陈妞和陈田田听的心中一阵委屈,姜氏不知何时又爬了起来,抱住陈学年的双脚,拼命的嘶喊“快跑,快跑啊!” 陈学年提起另一只脚就朝着她背上踩去,几下挣脱了她,一锄头要向陈田田砸下来,林氏原本也想着陈学年闹一闹,让陈晈难堪,顺便也给她一个警告,毕竟她不禀告长辈就给陈田田定了亲,着实让人心中不痛快,且这种事情说起来也是她无道理,就算她事后追究,理也是站在这边的,但要是闹出人命,依照她的性子,定然是不会轻易的罢休的,赶紧招呼了小厮一起拉住陈学年。 锄头到底没砸在陈田田身上,姜氏和陈妞都松了口气。林氏也松了口气,杜丹却眼神冷了下来,但她清楚,现在要是闹掉了她的孩子,陈晈定然不会放过她,以后有的是机会,并不急于这一时。 林氏很是抱歉地说道“田田,你没事罢,你爹糊涂了,他那些话也是爱女心切,你不要跟她计较!” 杜丹也忙着道“是啊,你不晓得公公从别处听说你要出嫁,不晓得多少伤心,这么大的事儿姐姐你不告诉公公,公公气成这样也是情有可原!” 陈田田却由着丫头和小厮扶起来,忍着肚子里的疼,看着一旁被丫头架着直喘气的母亲,泪水充盈眼眶,却没有掉下来,然而心却是冷的,跟掉进了冰窟窿没什么两样,刚才陈学年的那些话仿佛就像一把刀子,狠狠的扎在她的心中,——她没有这样的爹!没有! 深吸了几口气,冷冷地对着几个小厮道“你们是做什么的?竟然让这些不相干的人闯进来!” 话音刚落,杜丹和林氏霍地抬头,林氏道“田田,你这话怎么说,他是你爹啊!” 陈学年显然也听见她的话了,挣扎着要冲过去,那些小厮都是经过陈晈挑选后留下的,平日里陈晈一家都是性子随和的,从来都不苛待了他们,要是谁家有点事儿,回回求陈晈,陈晈都能帮了忙去,此时见陈学年连个孕妇都不放过,心中早就不满意了,得了陈田田的命令,心中顿时有了底气,随着陈学年发疯,手上却是越来越使劲。 陈学年看挣不开,便破口大骂“小贱种,我是你爹!叫他们放开我!” 陈田田紧紧的握住拳头,面色铁青,道“你再骂一句试试,你再侮辱我和我娘一句试试!” 林氏看她冷冷的神色顿时慌张了,她晓得陈田田是个泼辣的主,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吃惊道“田田你要干什么?他是你爹啊,你不能这样威胁他?” 话音刚落,陈田田反手一个巴掌扇过去,将她扇到在地上。 四周顿时安静了,陈田田扶着腰走进陈学年,一字一句道“你再骂一句我听听!” 陈学时被她吼得清醒了一半。 “骂啊!”陈田田看着他呆愣的样子,声音变得平缓,转过头去看着家僮道“都给我听好了,我没有爹!?”转头看着地上的林氏,一把提起来又一个巴掌甩过去,正好甩在陈学年的怀里。 “陈学年,今儿既然来了,你也别想打了人就走!都给我按紧了!” 泪水从陈田田的脸色滚下来,然而她眼神却是充满愤怒的,她看着陈学年道“你不是挺心疼大娘么?你今儿就瞧瞧我怎么欺辱她!” 陈学年猛烈的挣脱道“孽子,你敢!” 话音还没落,陈田田对着林氏又是一个巴掌。林氏一贯娇弱,虽然陈田田怀着个孩子,却是个长期干活的主,林氏此时自然没有反抗的能力。陈学年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但押着他的家僮越发用力,他根本挣脱不出来,他又要开口,可见着陈田田满脸的冷笑,他顿时没了刚才的勇气。 ——陈田田此时的眼神满是杀气,手里还握着一把剪刀,他丝毫不怀疑她真的冲上来。 杜丹才认识到情况的不对,慌张道“田田你听我讲,我一直劝公公不要来,况且公公好歹” 还没有说完,两个家僮也将她拉住了。 陈田田一把扯着她的头发“你肚子那点花花肠子我不知道?我告诉你,杜丹,当年的事我没计较,你倒是找上门来了,那就好,我们一起算!”反手一个巴掌,甩甩手道“今日的事我且不管你在里面做了多少手脚,但这一巴掌甩过去,我们就两清了。” 转头过去看林氏,正捂着脸一句话也不说,陈田田冷笑道“大娘就是这点好比爹好,善解人意得很,晓得无论说什么我也不会感动,索性不说了!” 正想着要如何处置陈学年时,陈晈回来了。 陈学年和林氏心中顿时一凉,小腿肚子发软起来。 院子里的荷塘中的荷花早就谢了,就剩下一些枯枝烂叶,杜丹一看她回来了,深知先下手为强的道理,赶紧说道“小叔,你总算来了,刚刚公公喝了些酒,神志不清,还误伤了二娘和姐姐,你快看姐姐有没有事?” 陈晈阴沉着脸,陈妞和姜氏一看她,顿时心中委屈,泪水吧嗒吧嗒掉下来。 陈田田心中也是一阵的委屈,虽然她强势,但再强势的人在亲人面前,总是柔弱的。 陈晈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脸色已经不是用难看来形容,却生出一丝冷笑,吩咐人去请了大夫,走到陈学年身边。 陈学年见了她所剩不多的酒意都消散了。 林氏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捂着半边脸委屈地说“枸杞,你爹爹喝多了,你不要和他计较,且方才,田田已经” 陈晈歪头看她脸上的鲜红的指头印,转头望着陈田田“没事?” 陈田田搂着陈妞摇摇头,“没事!” “没事你下手这么轻!” 陈晈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淡淡道“是醉酒了还押着干什么?没看见旁边的池塘么?将三个人送进去醒醒酒!” 说罢,一把背起了姜氏朝着屋内走去。 那些家僮跟了她些时日,都有些眼色,在三人要喊出来时赶紧捂住了他们的嘴巴。陈晈走到门边,朝着立在园中的小厮一勾手,那小厮就赶紧跑上来,陈晈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小厮点点头便朝着陈学年三人走去了。 几人都没什么大事,陈田田倒是动了胎气,但也不要紧,郎中开了几服药便离开了,只是那个小丫头伤得有些严重,陈晈吩咐了人好好照看她。 陈田田望着池塘里噗嗤噗嗤的水声,终究还是问道“你叫他们怎么处置那三个人?” 陈晈正在喝茶,眼皮子也不抬“你不忍心!” 陈田田顿了一顿,脸上一派决绝“没有!倘若你不来,我是要叫人揍他们一顿,再赶出去!” 陈晈看了她一眼,总算心中的气顺了一点点,陈妞紧紧的偎着陈田田,方才的一切使得她惊魂未定,此时也难发一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0.大婚 家僮得了陈晈的吩咐, 将那三人赶进水里,一旦他们冒出头来, 就用竹竿敲下去,如此反复几下,终于将他们揪起来丢在柴房里,等天黑了陈学时赶过来,陈晈打发了他, 才叫小厮将人放出去。 临走时,其中一位家僮朝着陈学年一拱手,道“我们老爷说了,你既然喜欢喝酒, 便多喝一点, 没有关系!我们老爷有得是办法给您醒酒!”又对着林氏说道“林大娘你既然不安分,便要受到些教训,你且心中有点准备。” 此时大冬天, 三人被折腾得只剩下半条命, 尤其是陈学年被家僮暗地里揍了一顿,现在都是浑浑噩噩的, 等回了家, 便倒在床上不起了。 府中的家僮送走了三个瘟神, 虽然觉得陈晈的手段有点狠,但一想起陈学年当时泼皮无赖, 心狠手辣的样子, 便也没什么想法了, 只觉得十分痛快。 婚期定得近,不过陈晈从接回陈田田的那天起就喊人去准备嫁妆了,余下的事宜无外乎都是些购买喜烛鞭炮等,倒也应付得过来。 陈田田的嫁衣做成的那天,她按陈妞的要求披了一回给姜氏和陈晈看,姜氏望着,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陈晈没说什么,只是觉得衣袖上的珍珠太小了,派人去购了一批上等的海珠,重新安了上去。结婚的前一天晚上,高昌允不晓得吹了哪阵魔风,非要给高盛思准备个什么酒会,陈晈心想古代也有单身趴体,便换了身衣服去参加了。来的都是些高盛思以前的朋友,他回来这些天为了避开风头,都藏在家里,便也没怎么走,如今要成婚了,多少得出来见往日的朋友一面。 但他那些朋友年纪都同他差不多了,自然是家庭美满幸福,夫妻举案齐眉,张口来就是我媳妇我闺女我儿子,高盛思虽然没成婚,却是有了婚姻实质的;有了话题,即便是隔了那么多年,大家也不生疏。 倒是高昌允插了几次嘴都没插上,反而受到了刺激,只觉得这里处处都是幸福的小鸳鸯,就他一个情途多舛,霎时间悲从心来,借酒浇愁浇了半天。 陈晈虽没有他的心思,却也有点舍不得陈田田,一来二去就有点烦躁,浑身都想找事情,好在高盛思瞧出她心情不好,特地嘱咐了朋友不要去招惹他们两个。 陈晈将平日里欺负她的人在脑海里过了一道,想找个出气的对象,突然脑袋一灵光,一把抓起同样郁闷的高昌允走了出去。 两人踉踉跄跄的走到九江王府附近,陈晈从兜里摸出个黑面巾捂住脸,高昌允也摸出青面獠牙的面具,戴上时还打了个饱嗝,臭得他嫌弃的摘下来甩了甩脑袋重新戴了上去。 现在正是半夜,守门的两个侍卫都有些倦怠了,其中一个突然有点尿急,便放下兵器去尿尿了。 寒风刮过,另一个等了一会也不见他来,心中困惑,便也走过去想看看这孙子干什么去了,将将走到巷子。突然被人用黑布袋罩住了头面,鼻尖传来浓浓的酒味,他正要破口大骂,肚子就受了狠狠一脚 成婚的前一天,陈晈领着陈田田同陈妞前去给陈世光磕了头,陈世光从枕头下拿了两个用红布包裹东西,眼眶湿润地道“孩子啊,这是你奶奶给你准备的嫁妆,这份是爷爷给你准备的,爷爷晓得陈家对不住你!你不要怨恨你爹啊!” 陈田田没说话,泪水却从眼眶中滚下来 第二日清晨起来就下了大雪,陈田田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姜氏温柔的给她梳发髻,陈妞给她抹胭脂,描眉毛。 陈晈睡眼惺忪地由着丫鬟换上衣服,打整头发,从头到脚都是一身新的,等收拾完了,她来到陈田田的房间,只见陈田田已经拾掇好了,大红色的喜服衬得她十分的美艳,头上的硕大的凤冠攒着色泽亮丽的海珠,陈妞看她戴得有些歪了,便伸手给她整理了一番,一边说道“真是好看!” 陈晈笑道“你要是想嫁了,也是一样的待遇!” 这句话吓得她赶紧摆手“我不嫁,我不嫁!” 陈妞摸摸她柔软的长发,看着她道“那是妞儿还没有遇见喜欢的人,要是遇见了,只怕还嫌弃我们呢!” “阿姐,你就会打趣我!” 三人闹着闹着,陈妞鼻头慢慢的红了起来,脸上虽然还是笑,但眼角噙了泪花,小声的说道“阿姐,你虽然嫁人了,也要记得常常回来看我们啊!” 陈田田望着她,顿时说不出话来,差点就脱口而出我不嫁了,正巧姜氏推门进来,她擦了擦眼泪,将陈晈和陈妞搂在怀中了。 那厢高盛思骑着马,胸口绑着大红花,领着空花轿走在街道上,他娶陈田田不仅按了礼数,还按了重礼,还偷偷给唢呐手们塞了小费,管叫他们吹得比炮仗还响亮,就算是深闺里的小姐们,也不得不被这声音引出来了。 自从陈学年一等人被陈晈整了一顿后,现在还没缓过劲来,便也没有精神闹腾,陈学时一家自然是不会来参加这个婚礼,毕竟心中膈应着。 此时杜丹领着两个丫头去给陈学年抓药,远处听来锣鼓声,两个小丫头爱热闹,便想出去看,杜丹淬了她们一口,骂她们不害臊。 抓药的掌柜听见了,便嘴碎地念叨几句 “陈奶奶怕是不晓得罢,这新郎官啊,就是高家当年离家出走的大少爷,诶,这其中的缘由啊,怕是不好讲咯!” 杜丹付钱拿了药,心中却想起那日见陈田田时,她其实是有了身孕的,可不晓得这位新郎官晓得不晓得,如果真如婆婆所说,高盛思就是同她私奔的人,那孩子无疑是姓高的,但坊间传闻高家大儿子是外出做工去了,巧得是当年陈田田也失踪了,大家才将这些事情联系起来,但谁也没有证据,倘若万分之一他两是清白的,这可就有趣了。 心中好笑着,便转变了主意对着两个丫头说道“要去看便去罢,省得别人说我这个主子不近人情!” 说着便同两个丫鬟走出了药铺,寻着声音朝着那迎亲的队伍走去,只远远见那迎亲的队伍尤其的浩大,是当初她出嫁的排场所不能比的,顿时心中膈应了起来,脚步越发急促,幸好那花轿转了一个弯,便进了她在的这一条街道,她望着领头的新郎官昂首挺胸,胸前绑着一颗大红花,浓眉大眼,嘴巴裂开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修长的手指握住缰绳,俊朗的脸上满满都是喜色;大雪纷纷扬扬,四周都是干净的白色,唯独那一只红色的队伍十分的打眼,而那领头的新郎官,渐渐的同她记忆里的人物重合,只是那时他还要年轻些,脸上满是稚气,现在却是十分稳重沉着了。 街道上看热闹的行人仿佛都成了背景,她听不见任何的声音,脑海中不停的回荡着“姑娘,你要是还能走,便走远些,这里乱!” 寒风吹过来,她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冻成了冰渣子,指着不远处的新郎官面无血色的问身边的丫头 “这不是陈晈罗么?” 那丫头困惑的看了她一眼“夫人,这怎么会是大公子?” “不对,他就是陈晈罗呀!我没有认错,他就是陈晈罗啊” 她喃喃地说道,手上的药包掉在地上。她朝着高盛思大喊“陈晈罗,陈晈罗” 幸好那两个丫头瞧出她神色不对,连忙拖住了她,但她不停地挣扎着,喊道“陈晈罗,陈晈罗,你不记得我了吗?” 高盛思在一片声音中听见有人喊陈晈罗,眉头一皱,暗暗握住了缰绳。 ——今日陈晈罗要是敢来捣乱,他非断了他一条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1.一更 鞭炮声由远而近, 渐渐的停驻在家门口了,此时声音尤其的洪亮, 炸得耳朵疼,陈皎嫌弃的堵住耳朵。她今日穿了一身浅黄的浮锦直裰,腰间佩了花瓣纹束带;头发用铜制鎏金的发冠束起来,红色抹额上缀着雪白的海珠,腰间配着梅花玉佩, 原本她长得就如同三月里的春花,这会子直接是大户人家娇养的公子哥了,丫头给她披上狐皮斗篷,见她雪白的手背泛青, 便拿了汤婆子给她暖手。 她嘱咐道“今日来的客人须记仔细了, 回头把册子拿来我看看。” 婢子领令下去了。她朝着手心哈了一口气,转头见陈妞扶着盖了盖头的陈田田在丫头们的簇拥下款款而来。 主子成亲,丫头们又羞涩又兴奋, 不停的用眼神交流着, 倒是比新娘子还要激动,一抬头见她立在走廊的尽头, 身后木芙蓉遒劲的枯枝堆了厚厚的白雪, 不知怎地脸就热了起来, 其中一个年级稍小些,性子较为活泼的, 便踮起脚尖, 俏皮的喊道“呀, 老爷!” 旁边的大些的拽了拽她的袖子,她赶紧朝着陈晈行了礼,因为低着头,她以为陈晈看不见,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陈田田在盖头下听见她们说陈晈在对面,正打算掀起盖头,却被陈妞阻止了,少顷,她从盖头底下看见一双鹿皮靴子,突然手心一暖,陈晈在她手里塞了热乎的汤婆子,便听她道“抱着罢,这会子冷!” 小丫头道“老爷,哪有抱着汤婆子拜堂的?” “也没谁说不能啊!” 丫头小厮们都笑了 “可没见过,抱着” “得得得!放下袖子里就行,你看袖子这样大,藏在也看不出来!” 丫头没见辩不过她,也就作罢,等会又见她掏出一些喜饼瓜果一类,一股脑的塞进了陈田田的袖子里。 这回别说丫头们了,陈田田也忍不住笑了:“枸杞你还没完了!” 陈晈听她一说,还真想起一件事儿来,拿出一个红锦囊,道“姐,这是另一份嫁妆,你拿好了!”左右望了望,偷偷凑到她耳边“但你别给姐夫,因为这是你弟弟血汗钱!” 陈田田晓得她整一出是一出的性格,拿她也没办法,嫌弃的推开她,拉着陈妞道“走走走,别理会这个疯子!” 陈妞却十分好奇那锦囊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晓得问陈晈也是问不出个缘由,便也作罢,领着陈妞进了屋子,陈晈想跟着进去,被无情的拒绝在门外。 高盛思在大厅一一拜见了姜氏和陈家亲戚——都是些算不得顶亲的,以前来往得少,但陈晈今非昔比,便走得勤快了,不过都很有眼色,见屋子里没陈学年等人的面孔,都知趣的避开所有和陈家有关的话题。 高盛思行完了礼,便来接亲,陈晈远远的看见他了,正抱着手靠在门边,见高昌允也跟在后面,还有些高家同高盛思同一辈的小伙子,大伙都乐呵呵的。陈晈一回头身后不晓得什么时候跟了一群眨巴着大眼睛的小孩子,都穿得花花绿绿的,看起来她爹妈都给用心捯饬了。 陈晈认出古阿婆的孙子,齐小媳妇的大儿子c隔壁家的刘蛋蛋c石榴的双胞胎儿子,还有些眼熟却叫不出名字的。 这时石榴手牵着个小孩子,也不晓得是谁家的,同几个小媳妇叽叽喳喳的走过来;如今她成熟得像夏日枝头上的水蜜桃,浑身上下都玉润得像要流水,骨子里到处都透着甜蜜劲儿,陈晈听陈田田说她过得不错,她丈夫很宠溺她,且她一口气给夫家生了两个大胖小子,人勤快也不端架子——她过得甜蜜这一点,倒是还有一件事,是说她不认识字,她丈夫便亲自教导她,现在都能看账本了。 陈晈固然觉得看账本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儿,但她丈夫既然能将这个交给她,的确是宠得令人羡慕的。 陈晈晓得她们都是陈田田的好友,那些嫁人的胆子要大些,到处走也不忌讳了,那些没嫁人的也赶过来了,不敢随意出门,此时都在屋子里陪着陈田田。 陈晈一直知道陈田田的人缘好,但现在才真切的感受到了,想来,她小时候走到哪里都有人给她糖和饼子吃,也是亏了陈田田c陈妞,虽然她不怎么待见那些人跟喂食似得,手里有点什么东西都要逗一逗她,哄着她喊姐姐才给她吃。 ——她连吃都嫌弃,还喊姐姐? 石榴自然也看见了高盛思,同身边的几个小媳妇笑着说了几句,将孩子丢给陈晈,一行人快速的进屋去了。 陈晈嫌弃的将人放下来,一抬头高盛思已经到了跟前,几个小孩子似定了时候的闹钟似得,齐齐围住高盛思一行人,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要红包。 高昌允惊奇道“陈晈,你真狠啊,找了这么多孩子!” 高盛思回头瞪了他一眼,毕竟今日他成亲,看什么事儿都是美好的! 赶紧从兜里拿出早就准备的好的红包一一分给小孩子们。 然后拿了个大的给陈晈。 陈晈接过,便挪开一边,高盛思喜滋滋的要推门,一使劲,没推开。 身后的小伙子们嚷嚷起来“诶诶!陈晈,你受了喜钱,还不给开门啊!” 陈晈朝着屋子努努嘴“说得好像只有我要似得”两手互相伸进袖筒里“姐夫,屋子里还有人,可不关我的事儿!” 高昌允掐着腰指着陈晈,被陈晈要笑不笑的眼神镇住了,又不好意思将手收回去,便指着一群小矮人耍威严:“诶,你们这这这过分了啊!” 还没说完,高盛思一脚踢在他腿肚子上。然后恭谨的朝着大门一拜,道:“屋内的几位姐姐,有什么需要吩咐我的,只管吩咐,我定然竭尽全力。” “唷!倒是个开窍的!哈哈哈” 屋内很快传来一阵嬉闹声。 陈晈掏掏耳朵,同一群小孩子挪到旁边一面剥桔子吃,一面看屋子里那些女人们将高盛思一行人耍得团团转,耍得开心了,方才打开大门,但高盛思也是不能进去的,这里的规矩,是要新娘子的哥哥或者是弟弟将她背出娘家的大门。 陈晈吃的打了个饱嗝,接过丫头递过来的帕子擦擦手,高盛思走过来朝着她一拱手,道“今日要劳烦小叔子了!” 然后又从袖子里掏出个红纸封的银包。陈晈不客气的接下了,将斗篷解开丢在一旁,看着高盛思沉默了片刻,道“高大哥,你要好好待我姐!否则,后果也不用我废话了!” 高昌允一听,正要反驳,高盛思却按住了他,收起了脸上的激动,却也什么都没说了,只是定定的朝着陈晈再拜了一拜。 陈晈将银子塞进兜里,进屋去一把将陈田田背起来,便往屋外走。陈田田的鸳鸯戏水盖头上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前后摇晃,扫过她的腮边,她听见陈田田小声在耳边感叹“枸杞,你都能背起我了!” 陈晈没回答她,因为她的声音听起来快要哭了,一路将她送到花轿里,果然发现肩头已经湿润了。 陈晈不晓得大红盖头下她是怎样一番光景,可能从大门里看见站在亲戚邻居身边的姜氏和陈妞,眼睛都红的不像话,但脸上洋溢着的笑,陈晈晓得她们既舍不得,又为陈田田高兴。 不过一旁的喜婆笑得脸上的褶皱都要掉下来了,陈晈见她面生,才反应过来她并不是本村的,想必是高盛思是特地避开当年给陈田田说媒的那个老太婆,免得让陈田田伤心,倒是有心了。 成亲的礼节繁多,但他们送亲的,只要把新娘子送到新郎家,便算是完事了,只需等到晚上再吃一顿酒就可以打道回府,便同其他人坐着看新郎新娘跨火盆拜高堂。 看来看去只觉得无趣,便同独自一人在院子里走了几个来回,惹得高家几个小丫头偷偷躲在暗处看她。 原本成亲就麻烦,高家来得人又多,眼看着人手不够,高恒苦不堪言道“陈老爷诶!你能不能,能不能好好在屋子里呆着,或者去前院同那些老爷们吃酒喝茶,你这样,你看看那些丫头你看看” 陈晈寻着他的手看过去,柱子后面一排小脸上瞬间都红了,腼腆的笑着一股脑的跑开了。 陈晈轻蔑的扫了他一眼,抱着手道“关我什么事儿!你家的婢子都管不好,那是你没用!” 高恒气得要吐血,正是时,屋外的乐器声停驻了,整个冬天霎时间安静下来,陈晈有点不适应,还错以为自己耳鸣了。望着院子外的挂满红彤彤的果子的柿子树道“怎么回事?” 高恒摇摇头,陈晈赶紧朝大厅赶过去。 屋檐下的冰挂子正在阳光的照耀下缓慢的滴着水,二三十人穿着统一的靛蓝色长袍,腰间束着暗红色腰带,正规整有序的进了门,那领头的穿着紫色的华服,披着狐裘斗篷,头顶着九龙戏珠攒丝金冠,手里抱着镀金的汤婆子,眉眼冷峻,嘴角轻抿,望着大厅的一切神色并无变化,一旁的侍卫上前禀告“世子殿下嘱咐了,他同样是来赴宴的,不须多礼。” 县城中只有一个世子殿下,虽然高家的亲朋好友大多不认识那些达官显贵,但听了这话,便都反应过来,一些想要下跪,又听他侍卫这样说,顿时手足无措起来,眼巴巴的看着高晖领着老爷子慌张的走过来,要朝着殷栩下跪,但被殷栩阻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2.明日修稿,这是初稿,介意勿买 陈晈寻声出来, 一抬头就同殷栩对上眼睛,登时心中一个激灵, 装作若无其事的拍拍高恒的肩膀“对了,我有点尿急,你方才说,茅坑在哪儿呢?” 高恒一抬头,困惑地说道“我没说茅坑?” 一眨眼见她已经快速的拐过两个走廊, 朝着后院去了。 陈晈急匆匆地穿过后院,与顾头不顾尾的高昌允撞个正着,高昌允没她骨头硬,疼得他龇牙咧嘴, 语气便不怎么好 “我说你小子冒冒失失作甚!” 陈晈望着四周咳嗽了一声“没啥, 就憋不住了,要撒尿,怎地?你家不让撒尿?” “啧!”高昌允晓得她嘴厉害, 当下也不是同她讲这些的时候, 摆摆手道“行了别说而了,世子殿下要见你!” “” 陈晈五味陈杂, 要说那日他轻而易举的将手谕给了她, 她实则奇怪了很多天, 不过拿东西是救命用的,她也不好意思追着殷栩巴巴的问原因, 联想起那日他的表情也是奇怪, 听她说要去救姐夫, 他竟然问也不问一句,像是早就晓得似得。 陈晈记得不曾同他讲过家里的事情,若说他善良,合着高晖去要的时候被打了一顿出来,陈晈还有自知之明,同他的情谊轻得跟鹅毛似得,虽然不至于同高晖的下场,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例如那两个守门的小厮,看着她鼻孔都朝天上去了。 遑论她还写了那封乌七八糟的信。 殷栩自然也是没有闲工夫,专门叫人去查她家中情况。 思来想去,陈晈觉得很头疼。 但她能确定此番殷栩是来算账了。 陈晈真是头疼,诚然和他人算账只有别人吃亏的份儿,但殷栩是皇亲国戚,她在他面前吃亏卖乖还来不及,哪里能让他吃亏? 再说了,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举人,尾巴翘天上去殷栩一句话也能割了去。 越想越觉得惆怅。 高昌允见她面色难看,用胳膊拐拐她“发什么呆呢?现在金绍堂等都在院子同候着呢!你还不去?” 陈晈白了他一眼,便艰难的抬脚往回走了。 因是她嫁姐姐,高昌允大哥娶妻子,金绍堂李青棠等一干人少不得都要准备两份份子钱,秉着不能太亏的宗旨,大伙都是在陈府胡吃海喝了之后,继续在高宅吃酒啖肉,正是喊拳喊得热络时,听见殷栩来了,个个连忙都在整理仪容,吃茶漱口,同他们隔得老远的金绍堂从容不迫的放下杯盏,轻蔑的朝着他们一笑,走上去同殷栩行礼。殷栩瞧着他也在这里,并不觉得惊讶,虽然金绍堂一贯看不上高昌允,但他们都是举人,以后在十有八九要在官场碰面,总不能做得太难看,退一步说,就算金绍堂骨子硬,他家也是要强压着他来的。 果然见金绍堂眉宇间隐有不快之意,只是见了他,便收起来了,两人入了座,金绍堂给他倒了一杯温酒,余光瞟过他身边的丫头,顿时觉得有点眼熟。 此时殷栩已经将侍卫屏退到角落里了,便越发觉得那个小丫头奇怪,下意识一把抓住了那低着头不敢看他的小丫头。 金箐儿原本一进高宅就想独自走开,免得被他发现了,可当时进来时她只看见陈晈的身影,正要满心欢喜的找她,可她好似一尾鱼儿,折过回廊竟然就不见身影了。她不认识高家的人,也不晓得陈田田在那个房间,又害怕被金绍堂的同窗发现,只能退回到殷栩身边。 希望她这身的下人的装扮能迷惑了金绍堂才好。 虽然晓得这并无可能,可狠心一想,她人都来了,金绍堂大不了回去罚她,抄女戒抄金刚经都行,他又能怎样? 但真被发现了,她顿时心虚起来,攒了许久的勇气消失殆尽,本来她就是娇养惯了,今日因扮作丫头,她已经站了许久,此时只觉得腿脚发酸发涨,被金绍堂一吓,更是委屈了,可怜巴巴的求道“哥哥,我只是我只是来看看,不会让人发现的!” 金绍堂脸色顿时难看了下来,他自然不敢抱怨殷栩,便铁青着脸拽金箐儿,要把她拽到角落里去。 因他是暗地里拽的金箐儿,又面对着她站着,正好挡了大部分人的视线,故而周围的人并未发现他们的异样。 金箐儿深怕他一生气真将她送回去,她还没有见过陈田田的,也没有见过成亲的过程,眼下的心里头的愿望还没有达成,于是赶紧转头向殷栩求救“殿下殿下,您能不能” 殷栩见铜炉上的水烧沸了,便伸出手拿一方绣着佛陀花的帕子包住细小的黄质把手提起茶壶往茶杯中注水,那些蜷曲的茶叶受得热水的泡制,纷纷撑开褐色的叶面,他淡淡地说道“今日,你要来!” 言下之意便是同他无关了。 金箐儿登时就死心了,她晓得这位爷的脾性,便也不做挣扎,耷拉着脸,巧得是高昌允拽着一脸不情愿的陈晈过来,高昌允伸头一看,金绍堂竟然拽着个女人的手腕,还当着世子殿下的面,顿时八卦的小心思就爆发了,正要高喊一声,突然脚趾头传来剧痛,转头去怒看着陈晈“你踩我作甚?” 陈晈抱着手朝着那丫头一努嘴,高昌允困惑的转过去,细细将金箐儿打量一番,只见她雪脂玉肤,黛眉红唇,一双柔荑好似三月里的抽芽的嫩葱,半点不见奴婢的粗糙,顿时皱了皱眉头,只觉得她十分的眼熟,下意识的望了身边的金绍堂,又沉吟了片刻,依旧没想起来。 金箐儿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陈晈见这个呆瓜竟然没反应,踹了他小肚子一脚,低声道:“金箐儿!” 高昌允市顿时恍然大悟,方才明白过来,又重新审视了她的表情,脑袋顿时又上线了,便笑嘻嘻搭了一条胳膊在金绍堂肩膀上,道“嗨,金兄,你要是再对我家的丫头无礼,我就喊人了啊!” 说着就像两只手放在颊边,做出个喇叭形状。 金绍堂气得一把放开金箐儿,恨恨得瞪了他一眼,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灌了杯热茶。 陈晈忍着笑,随手招了个丫头,指着金箐儿道:“领她去后院见我姐姐!” 金箐儿一听,面露喜色,听她又说道“你且跟着她去,毕竟这前院并没有什么好耍的,无也没有人你熟人,话都搭不上一句,你定然要无聊。” 金箐儿感激的点点头,便随着那婢子过去了。 金绍堂见妹妹要走,下意识要拽住她,却半路被陈晈截住了,硬生生将他压回凳子上,脸上却是温和地笑着:“金兄可不能坏了自己名声,今日人们都看着,要是传出你调戏高家的丫头的事儿,就丢脸了,再说,今日是我姐姐大婚,如何也得给我点面子不是?i要是喜欢美人,等我将来当了大官,保准给你送一堆!西域的,波斯的,扬州的你喜欢啥样的!” 金绍堂瞅着她和高昌允贱贱的笑又羞又怒,若不是顾忌殷栩,掀了桌子都是轻的,偏高昌允是个不知道收敛的,贱兮兮的说道“诶,金绍堂你脸红什么,诶你看看你脖子” 金绍堂忍无可忍,朝着殷栩一拜,便起身走了,高昌允连连追上去,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走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3.已修改 陈晈瞧着金绍堂隐忍的模样乐不可支, 突然想起殷栩坐在旁边,赶紧敛了笑容, 一抬头见他同往常一样,似座冰雕,看不出什么表情。 陈晈腆着笑:“殿下也来了!” 殷栩闻言,微微掀起眼皮,冷冷道:“我看看, 你用命,换的人,是个,什么模样!” 陈晈心中咯噔一声, 装作不知道地说道“殿下真会开玩笑,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一边说一边夸张的捂住自己的小心脏。 殷栩皮笑肉不笑道:“冒犯皇族!死罪!” 陈晈笑不出来了,她自然晓得殷栩不会砍她的头,但肯定是要给她点教训的,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但又无计可施,只能眼巴巴的瞧着他站起来, 冷冷的眄睨了她一眼, 抱着手下递过来的汤婆子走远了。 冬日里夜晚黑得很快, 但高宅举办喜事,到处都是吵闹的, 檐角挂了红彤彤的灯笼, 虽然说比不得白日亮堂, 但到瞧着十分喜庆,竟然让人觉得暖融融的,陈晈同李青棠c高昌允,邵傅等一行人喝得七分醉,桌上已经摆着七七八八个酒罐子,陈晈见没酒了,便起身去拿酒,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竟然又撞见了殷栩,他依旧摊着脸,即便是高宅浓浓的喜气也没将他捂得有一丝丝人气,活像画里的谪仙似得,只不过他还年幼,那倾城的眉目并没有完全透露出来,她醉酒后胆子自然要大很多,歪头直勾勾的瞧着他的脸蛋——她以前可没见过这样的人。 殷栩面对她赤/裸/裸的目光,觉得耳根子有点热,但并没有躲开,半晌,听她打着酒嗝道 “我说你这个人,你自己心甘情愿将手谕给我!到头来又说我冒犯了你!你们都是这样喜怒无常的么?” 殷栩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瞬间又恢复了神色。 陈晈不依不饶道:“你是不是要砍我的头?太没有良心!你忘了我花空心思讨你开心了?啧,你肯定也不晓得,我要给你好好说说,那次狩猎,为了拍你的马屁,我当时故意放跑了一头壮得跟牛一样的梅花鹿!” 摊开手比了再比“啊哟!好大啊,我现在都有点想不起了。” 这种花雕喝了特别上头,陈晈一思考就觉得脑袋格外的混沌,方才的清醒都云雾一样的散去了,她用手缓慢的敲敲脑壳,身体向后退了两步,眼看着就要跌进一旁的水池里,殷栩眼疾手快的拽住她。 陈晈甩了一下头,又敲脑袋,嘀咕道“多大来着!” 殷栩瞧着她脸蛋上两朵红晕,半晌才说道“别敲了,敲傻了,不好考,状元!” 陈晈瞅着他两个黒津津的瞳仁,痴笑着说道“你眼睛挺好看的!别砍我头了!” 殷栩浑身一僵,连忙转过头去,留给她一个后脑勺:“不砍,我吓唬你!” 她听罢双手一拍,发出清脆的响声,连忙睁开殷栩朝着高昌允跑去。 高昌允正困惑着她许久没抱着酒过来,便来寻她,远见着一个重影朝着自己跑过来,紧接着肩膀上搭了一条胳膊,他转过去,对方的脸重成许多张,他有点看不清楚,但听声音晓得是陈晈。 “哈哈,我不被砍头了,什么破酒我不喝了,今晚和你挤一挤一张床,你可不晓得,我姐姐重死了,我背她的时候,累得我都喘不过气儿来。” 高昌允听得一段一段的,倒是将她要同他挤一张床听进去了,撇着嘴道“那你发誓,不能同我抢”被子两个字还没有说完。 殷栩低沉的声音在夜幕里响起“陈晈,我改变,主意了!” 陈晈一愣,一脚踢开高昌允,不可置信的凑到他的跟前“你说什么?” 高昌允本来就没站稳,陈晈醉酒后也没个分寸,他被踢到地上,哎哟一声叫唤,幸好雪厚,他砸出一个人形的雪坑来,并不觉得疼,他爬起来重复着殷栩的话幸灾乐祸道“哈哈,他说他改变主意了!” 陈晈气得又踹了他一脚,转过身来抱住殷栩的肩膀问道“为什么?” 殷栩见她醉得厉害,索性不理会她,她便伸着脖子追在他身后执着地问道,活像要啄人的小鸡仔:“为什么?” 眼看着要进花厅,他陡然转了个方向,陈晈要追上去,面前蹦出他的贴身侍卫,伸出一只手堪堪将她拦住了。 陈晈这个暴脾气,当时就撸了袖子,那侍卫嗅见她满身的酒味,望见她要干架的仗势,不屑的哼了一声。 陈晈顿时觉得受到了蔑视,指着那人的鼻尖道“你什么态度!信不信我揍死你!” 幸好随后而来的高昌允一把抱住了她“别别!陈晈,今日大哥大嫂成婚,咱要是闹事,得多丢脸?” 陈晈恍然大悟,回过头来“是喔!”于是方才的怒气都消散了,同高昌允高高兴兴的折回去拿酒去了。 月上梢头,宾客们都喝得差不多了,高盛思便挨个的再次给他们敬酒,正同一位新晋升成爹的好友聊了几句育儿经,高恒神色匆匆赶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高盛思登时就觉得不妙,心想都是自己失策,早应该叫人望着那两个捣蛋鬼,不准他们喝酒,现下可好,两人竟然已经醉得不像样子,他心中想着,万万要等他赶过去,两人不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但他的愿望到底是落空了,陈晈同高昌允已经打了起来,桌椅板凳砸得很烈,虽然都让对方避开了,但场面看起来很是凶险。 只听高昌允大声嚷嚷道“你根本就不是我兄弟,你,你竟然骗我,你本就晓得凝玉喜欢你!” 陈晈不耐烦的扯了扯领口,一脚踏在凳子上,手里还拿着半坛子酒,摇晃了两下,半笑着说道“我说你听风就是雨,我晓得她喜欢我,和我背地里同你去抢她,是有实质性区别的,你别混为一谈!” 高昌允一听更生气,抄了个碗碟砸了过去“你承认了吧,你承认了吧!你就是见不得我好!你就妒忌我长得比你有男子气概!” 陈晈侧脸避开,脾气也上来了,把酒罐子啪一声砸地上:“我说你还来劲了是吧!你还长得男子气概?你也不瞅瞅你长得那磕碜,人家姑娘能看上你?拉倒吧!” 李绍堂等一行人听罢捧腹大笑,即便是权广青也憋不住了,他自从落榜后一直不愿意露面,今日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过来,送的喜钱是按当地普通人家的标准,纵然如此,他依旧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同大家喝酒时,也是小心翼翼的,难得有展颜的时候。 高昌允听着周围人的嘲笑,顿时怒从心来,一把扫了桌子上的菜肴瓜果,也不管趴在上面的邵傅,熊抱起桌子颤颤巍巍的朝着陈晈走来。 陈晈让也懒得让;因要维持平衡,那圆桌又特别大,他的姿态很是滑稽搞笑,陈晈丢了酒罐子抱着一碗白米饭吃着,腮帮子撑得鼓鼓的,活像只树上的松鼠,丝毫没有形象,权拿他行步艰难的囧样来下饭。 邵傅本来趴在桌子上上睡觉,因他拿走了支撑物,一头栽在雪地里,被苏亥祥扶起来,困惑的望着他同陈晈要干架的阵势 ,酒意清醒了几分,拽着苏亥祥就道“快去拉架啊快去啊,他们要打起来了!” 苏亥祥笑笑“他们打又不是你,你管这么多作甚,好好醉你的酒罢!” 邵傅一着急,也顾不得许多,跌跌撞撞的跑过去要去拉架,但他此时看什么都是重影的,一头撞在高昌允举着的木桌腿上,立马头上起了一个红包,他闷哼一声捂着头痛苦的蹲在地上。 桌子因突然的外力顿时像一边倾斜,高昌允原本就是强行将桌子扛着,这回失去了平衡,便朝着一面踉跄了几步,终是一头同桌子砸在雪地里了。 周围霎时间又是一场大笑,高昌允气红了眼睛,见邵傅正努力的从雪地里爬起来,也生气了,上前狠狠揪住他的衣服:“你故意的,你同她就是一伙的!” 顺势骑在他身上要打。 邵傅彻彻底底的书生一个,哪里是他的对手,可怜巴巴的捂住脸,喊得撕心裂肺“不是的不是的!” 陈晈笑得肚子都痛了,一不小心从板凳上滚落下来,脑壳磕在椅子脚上发出咚得一声,她觉得有点疼,但是酒精的功效下她没怎么察觉,指着地上的两个人笑得前俯后仰。 寒风中夹着酒味,熏到角落里的金绍堂鼻尖,他终于坐不住了,满面寒霜的走了出来,一把捏着了高昌允的拳头。 “高兄,够了!” 邵傅见有人救她,稍稍松了口气,委屈道:“金兄,你快把他扳开,他好重,我要被压死了!” 陈晈在一旁火上浇油“哈哈,不搬不搬,就不搬,高昌允,他就是和我一伙的,你不打他,你就亏了!” 高昌允听得火冒,反手折住金绍堂的手腕,拉着他就送了一拳过去。 金绍堂哪里防备他来这么一招,且他是站着,重心高,高昌允坐着重心低,冷不防挨了这么一下,他顿时火冒三丈,原本今日就够不爽了,一把揪起高昌允的头发,顿时同他扭打成一团。 陈晈端着碗笑得肚子都痛了,只是醉酒后的高昌允比不得金绍堂伸手矫健,挨了几下后越着急,自然就越打不过金绍堂,陈晈一看,立马丢了碗,一把扑在金绍堂的身上,三人扭打成一团。 殷栩听见风声走出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副情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4.“殷栩,你不结巴了?” 陈皎点三脚猫的招式大家都晓得, 却并不晓得她其实很有本事,因她向来是不轻易显露自己的武力的, 当年梨大牛收她为徒时,历立下的第一条规定便是不得显露本领。 照理来说这种条框对她等于形同虚设,她当年亦是对此左耳进右耳出,并不放在心上。但有一年发生了件事,她仗着一身武力将临县的一个比她大三岁的半大孩子揍得鼻青脸肿, 那孩子是当地乡绅的孩子,陈皎的举动等于桶了马蜂窝,她被赶过来救小孩的家丁团团围住了。 幸好梨大牛回来得及时,他一只手将她夹在腋下, 凭另一只手把那几个家丁用铁一般的拳头揍得找不着南北。 陈皎觉得大快人心, 揍恶人总能产生一种英雄的归属感,但她没料到的是,那家人报了官。她和梨大牛被抓进了监狱, 里面的形容不必多说, 梨大牛被带出去审问时摸着她的头告诉她:不必害怕! 但她生活在歌舞升平的二十一世纪,沐浴着党神圣洁白的光辉, 背后是拥有金山银山的亲爹, 亲爹后面还有在党机关退休的爷爷, 她只要不杀人,即便是贩卖毒c品, 都能有人帮她善后, 她也无幸体会到监狱的生活, 更不会体会什么叫做低人一等。 梨大牛被人像死狗一样拖回牢房时,满脸都是混着灰尘的汗水,正呼啦啦的喘着气,就像破旧的风箱一样,陈皎去扶他,余光瞟见他宛若肉酱子一样的屁股,血液打湿了半条裤子,他还笑着道“妈的,不晓得将老子的屁股砸平了没有!” 陈皎头一次晓得这个社会的黑暗,权c势没有罪,有罪的是人,权势就好比进食的筷子,金银就好比舀汤喝的调羹,他们没有思想,怎么能犯罪?她被狱差提着丢到了大路上,而不是同梨大牛一起坐牢,心中多少有些才猜测,然而这个猜测令她产生了后悔和愧疚,并没有哭,她冷静的去了药铺买了伤药,在附近订了房间,贿赂让狱差带金疮药给梨大牛,一个月过后,他被放出来,在陈皎准备的屋子好好的洗了个澡,吃了顿美饭,两人便回山上去了。 那训戒陈皎忘得差不多了,但却养成不出手的习惯,打人用的都是普通人的劲道。即便是她现在不算清醒,却仍旧只将金绍棠紧紧的按在地面,并不真正揍他。 这可便宜了高昌允,他狠狠的揍了金绍棠几拳后,邵傅终于爬起来像八爪鱼一样抱住他。 地上的白雪都被几人糟蹋得裹了泥点子,还夹着菜肴和凝固的猪油,肉类,偏三个人还在上面滚来滚去。 殷栩冷冰冰的脸终于松动了,朝着身后的侍卫递了个眼色:“将他们,拉开!” 侍卫领命,朝着身后两个下属一招手,那两个侍卫赶紧敛了笑容,大步走过去要将四人拉开。但他们都是些习武之人,下手不晓得轻重,高昌允又是个赖皮的,平日要是同老人小孩撞到,他定然哭得比对方还惨,三分痛哭出七分痛来,没有痛也能哭出伤心来,遑论现在被侍卫捏了膀子,他立即如杀猪一般的嚎叫起来,吓得那侍卫一僵,接着见方才笑得东倒西歪的李青棠等人顿时拉长了脸,直勾勾的看着他们,却是问话高昌允“他们真打你了?” 高昌允闻言挣扎一番,没从邵傅的怀里挣扎出来,声音沌沌的:“就是!要不你们问陈皎,我看见她也被打了!” 陈皎闻言,迷茫的抬起头,一只手摁住金绍棠,一只手缓慢的扣后脑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笃定地说道:“揪我胳膊,还揍金绍棠!好疼!” 她一贯和高昌允穿一条裤子,这种事问她她只会添油加醋,断然不会讲一句真话。 侍卫:“”老子们还没碰她她疼个毛啊! 李等一听,纷纷捏了拳头站起来,四处寻了桌子酒杯,或者空了的酒坛子,义愤填膺地说道“太他妈欺负人了,当我们碧溪草堂好欺负不是!” 那两个侍卫眼见着情况不对,又不能拔刀,只能连连后退,奈何李等都是喝高了的醉鬼,哪里会放过他们,霎时间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两个侍卫同那些人打做一团,慌乱中不晓得谁又踩了谁的脚,谁掌了谁一耳光,大伙都打红了眼,桌子凳子残腿到处乱飞,骂声求饶声不绝于耳。 殷栩眼皮一跳,气得心肝都隐隐作痛,此时却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原来是新郎官带着一帮家丁赶过来了。 高盛思一见地上的情况顿时也觉得挺丢脸的,且人已经扭成一坨面团似的,那两个侍卫头上的帽子早不见了,鞋子也只剩下一直,佩剑早被丢得老远,李青棠正努力的咬着他的肩膀,权广青抱住了他的一只胳膊,从他们面目扭曲的状况,看得出他们情况很不好。 其实他们要是狠些,自然不会这样狼狈,但考虑到陈皎一帮不是秀才就是举人,俗话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他们又得了殷栩的嘱咐,自然是不好真用劲道,只能吃哑巴亏了。 高盛思当然也晓得这一点,皱着眉头看了半天,方才准确无误的一把抓住高昌允的一只胳膊,将他从混乱中拖出来,紧接着又伸手想要去拎陈皎,但陈皎贼啊,每每要捉住她时候,她收起肚子一缩,人像泥鳅一样嗖得一下又躲开了,高盛思气得不行,而且还有殷栩在一旁看着,他无奈之下搬出陈田田 “你大姐来了,你还不出来?” 陈皎一听,赶紧松了手,一闪身躲在一张倒在地上的木桌后面,不过片刻功夫,她从里面走出来,衣服虽然细看下还有些褶子,但大体上是整洁的,头发倒是挽得歪歪斜斜,她抱着手弓着腰,紧张的左右张望了一下:“在哪儿在哪儿?” 说完才反应过来,一拍脑门“噫,她今天成亲,没时间管我!” 复而笑起来,见高盛思抓着高昌允,她下意识想要去救,突然被高盛思伸过来的手下了一跳。 高盛思眼见抓不住她,情急之下吩咐身边的小厮道:“还不快去扶陈老爷!” 那两个小厮领命,就要去捉陈皎,陈皎眼看没有退路,旁边只有殷栩一根冰柱子,心想冷就冷点万不能让他们捉了去,于是微微曲腿,一把跳在殷栩身上,两手相扣死死的搂着他的脖子,头埋在他的脖子里。 殷栩只觉得脖子被毛茸茸的东西蹭着拱着,一大股子酒味扑面而来,他僵了一僵,明白发生什么事儿后,他下意识的握紧拳头,快速的转开头,那小厮见此情况傻眼了,纷纷转头去寻求高盛思的指示,但显然他也没了主意。 那侍卫也愣了,他印象中殷栩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 殷栩怒不可遏,冷着脸道:“还不,把她,解下来。” 那侍卫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要去拉陈皎,但陈皎一见他走得近了,便努力朝着他们吐口水! 众人:“” 那侍卫脸都绿了,殷栩脸色已经难看至极,暴躁地低吼:“陈皎!滚!” 陈皎哼了一声,无赖道:“不走,你不是要砍我的头?” 将脖子故意朝着他面前一伸,露出皓白的脖颈,还体贴地摇开脖子上的几缕青丝:“来来来,你砍你砍,我免费给你砍,你看看,还洗白了都!” 高盛思:“” 侍卫:“” 小厮:“” 殷栩终于忍无可忍,铁青着脸道:“再不将她弄下来,我就将你的头弄下来。” 那侍卫憋着笑,又打算拉陈皎,吓得她同殷栩搂得更紧了,慌张的嚎着嗓子“师傅,师傅,你快来救我啊,这些人仗势欺人了,狗仗人势了,目无王法了” 突然声音顿住了,若有所思地讲道“殷栩,你不结巴了?” 那侍卫听罢后背一阵冷汗,深怕她继续胡言乱语,也顾不得她的口水了,赶紧上前一把堵住她的嘴,将她生生从殷栩身上剔了下来。 只听殷栩冷着脸吩咐:“送她回,陈府!” 被高盛思揪住的高昌允听见了,嚷嚷道:“她不去,我和她的帐还没有算玩!” 还没有说完,就被匆匆赶过来的高晖一个大刮子打得迷迷糊糊。 陈皎一见他被打了,一使劲从侍卫手里挣脱出来,一把拉住了高昌允,理直气壮地问:“你为什么打他!” 气得高晖抬手差点一巴掌,好歹他还晓面前不是自己的仔,忍住了,转身给殷栩赔了不是,又喊人将那些闹架的人一一分开,安排了小厮将他们送回府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5.二更合一~~~~ 天色黯淡, 凛冽的风刮的树杈相互碰撞摩擦出声响,陈晈由人殷栩指派的两个高家丫头扶着, 领头的王府侍卫手中提着的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摇晃,他一转头,陈晈正伏在其中一个丫头肩头上笑得开心,时不时的讲些趣事,那两个丫头晓得她的身份, 本就慕名已久,此时觉得她谈吐有趣,不似个书呆子,反倒像是巷道里的小混混, 俗话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她们自是羞红了脸,咬住了红唇,小声的娇嗔道:“小老爷, 你小心脚下!” 冷风刮过, 看得那至今未娶亲的侍卫心中暗骂,现今还只是个举人, 年纪也轻, 这贪财好色的本质在喝了点小酒后就暴露无遗了, 如此放浪形骸,将来若是做了官, 自然不会是个好官。 于是心中叹气, 到底是寒门出来的孩子, 如何比得上大家公子,想金绍堂一表人才,浑身正气,虽然在科考中失利,却看得出骨子里是个明月郎星似得人儿,那股子气质,乃是良好家教教养出来的,将来定然是国家栋梁,莫说一个陈晈,就算是十个陈晈,也比不得啊! 殷栩从高府出来,自然也瞧见了陈晈浪荡形迹,眉头一皱,对身边的人嘱咐道“用马车,送她!” 那小厮踌躇了片刻:“殿下,高老爷早就备下马车的,可陈老爷不愿意,说晃得脑袋疼,就要两个丫头扶着!” 说完,他隐下脸上的鄙夷之色,心想殿下如何答应让两个如花似玉的丫头扶着陈晈,醉了酒的男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儿都做得出来,倘若今晚的形容叫人瞧见了,到底有伤风化。 瞧着殷栩目光放空了望着远处,私自做主道:“殿下要是实在看不过眼去,小的一把将陈晈扛到陈府上,您看如何!” 殷栩默了一默,那侍卫也不敢堂而皇之的打量他的神色,只听他低沉的声音道:“不必!” 说罢便上马车去了。 熟透了的柿子挂在枝头,高家不远处的巷道里停驻着一辆马车,车上的人掀开了帘子的一角,里面走出个艳丽的少妇,她在丫头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丫头迟疑道:“少奶奶,可真要去?” 杜丹用丝帕掩口咳嗽了一声,脸上染着不正常的红晕,眼角也微微泛红,即便是扑了厚厚的一层粉,却还是遮盖不住,远远看起来似醉非醉,倒是别有一番女儿家的风韵。 “去!如何不去!”她望着高家那两盏红彤彤,贴着喜字的灯笼,眼中嫉恨和悲切交加,嫣红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缓慢的解开身上流云春鸟贴花纹绣斗篷,淡淡道:“芥兰,你且去将礼钱送了,顺便通知姓高的新郎官,只说看见陈晈醉酒非要跑后山,且让他去看看!” 芥兰开口想再劝一劝她,终究是住了口,她是从小就伺候杜丹的,看着今早她抓了药回去后,便伏在房中哭泣不止,谁也劝不住,心中如何不心疼?好在陈晈罗在学堂中温书并没有回来,要是回来了,看见她伤心欲绝地模样定然要追究,可这事最好烂在了尘埃里,谁也不要来沾惹才好,偏她犟的,之前在陈府受了侮辱,本就委屈万分,谁知如今叫她晓得那位放在心尖上的公子,是高家大少爷? 高公子啊高公子,你娶了她人便罢了,又何必要让我们小姐看见?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便拿了喜钱,入了高家。 那高家收喜钱的小厮一听,顿时脸都垮了下来,冷冷的搁了笔,道“如今已经过了收礼钱的时辰,礼钱是受不得了,高府在此向陈少奶奶陪个不是!” 芥兰正想辩解,又想起什么似得冷静下来了,左右看了一下,此时送礼的就她一个,旁人早就送了,她方才轻轻道“原是我们应该早来的,可你也晓得,白日来终不是个好选择,但大小姐是陈家的人可是改不得的,虽说陈小老爷同陈家闹了点嫌隙,但终究是血亲,谁还能真的断了?这样,你我都是奴婢,为主子跑腿的,你擅自做了决策,怕也是不行的,你且去请示你的主子高大少爷,他若是开口不收这个喜钱,我立马就走,决不在你跟前碍眼睛!” 那小厮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心中却不甚舒服,并没有让人端了茶给芥兰润嗓子,反倒是慢吞吞的嘱咐了人去找高盛思。 高盛思正忙得团团转,听了小厮的传话,冷着脸道:“茶水与她一杯,打发了出去,旁的不用管。” 高晖就在旁边,听了他的话道:“阿盛,我们高家自然是不缺这个钱,但你先前提亲,是上陈府去提亲,这已经让街坊邻居对我们高家有了微词,那边不来人也就算了,如今来了,你不能这样冷淡,总要见一见,礼数周到才好!” 高盛思顿了一顿,犹豫道“爹,你也晓得” “这些就别说了,陈学年是陈田田的亲爹,你要是不愿意,换一个姓氏的姑娘,什么李田田,王田田,你爹我倒是期盼等很!”说完背过他去,指挥不远处的一个笨手笨脚的小厮将桌子搬开,好挪出过路的道来。 高盛思气乐了,倔脾气一上来,道:“爹给二弟找罢,我就认定了田田一个新娘子!” 于是随着小厮去见了芥兰。 芥兰向来会察言观色,晓得高家并不喜欢她,便也规矩的站在院中,一步也没有挪动过,此时已经冻得脸色微微发青了。见高盛思马着脸走出来,伏身行了礼,将喜钱放在桌上,抢在高盛思开口前道:“还望大姑爷不要为难我一个卑微的奴婢,今日我要是抱着礼钱回去,定然会被主人打死的!” 高盛思被她一噎,竟然找不到话来拒绝,心想果然是牙尖嘴利的家伙,又听她道:“我方才过来时瞧见陈小老爷闹着要上后山,那两个丫头扶不住她,都由着她去了,大姑爷,我出来有些时辰了,小的要回去了!” 说着再向他行了一个礼,便退下了。 高盛思听了她的话,顿时眉头皱了起来,瞅了一眼黑压压的天空,身边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的高恒道:“陈小老爷不是由殿下的侍卫亲自送回去么?还能由着他上后山去?” 高盛思叹了口气:“就怕陈晈犯混,再说了,殿下也只是嘱咐让人送她回去,没嘱咐如何送回去,你没看见今日殿下被陈晈气得脸都绿了,那侍卫要是有心教训陈晈,由着她上了山去冻个半死,也是合理不过!” 连斗篷也没披,匆匆嘱咐道:“你且留着帮我爹,我一会就会来。” 高盛思拿了灯笼,匆匆忙忙的往后山赶去,果然在山脚处看见洁白的雪地里一串洋洋洒洒的脚印,暗自打算等捉住这小子,非将她绑起来打上几鞭子,这天寒地冻的,要是感染了风寒,可不行。 高家后山虽说是山,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小土包子,走上去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土包里种满了杏花,春来一片烂漫,夏来就是一片黄橙橙的杏子,但现在都是些埋在沃雪里的枯枝,他果然在那影影绰绰中瞧见了一个单薄的身影,那身影背对着他,提着一盏黄色的灯笼,照亮着她周围的白雪。 他原以为是搀扶陈晈的其中一个婢子,因此举高了灯笼,道:“陈小老爷呢?怎没好好的照料她?” 那人听了他的诘问,却并没有转过头来。 高盛思即刻反应过来了,赶紧退后一步,心中琢磨今日大喜,若要是被人瞧见他同这位陌生的姑娘共伫一处,如何讲得清楚,尤其是听陈晈说,陈田田最近脾气不太好;弓腰一拜,道:“方才认错了姑娘,是高某唐突了!” 说罢要走,那姑娘却转过身来,微风吹拂她的青丝和一身嫰粉色的裙袄,她同那晶润的白雪和一旁姿态奇异的杏树枝处在一起,竟然生出一种冷艳的美来,倒是十分的勾人。 高盛思定睛看了一眼,立马转过身去,抬脚就走,半点也不犹豫。 杜丹却喊道:“高大哥,你不记得我了?” 高盛思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但并未停下脚步。 杜丹情急之下跑上前去抓住了他的袖子,被他下意识的一推,跌在雪地里,手掌划在雪里埋的枯枝上,冒出殷红的鲜血,泪水霎时从眼睛里滚落了出来,她仰头望着高盛思,轻轻咬着唇“哥哥果然不记得我了么?” 高盛思这才转过来,看见她的灯笼已经被抛在一边,灯油洒在纸糊的灯面上,已经燃了起来,熊熊的火光照亮了她长得颇具媚态的脸蛋子。 他皱起眉头,压下眼中的嫌恶:“姑娘自重!” 杜丹轻轻的坐起来,抱住自己的膝盖,她穿得是春日里的长衫,好看是好看,就是不顶寒,喃喃地说道:“高大哥,那日我在田坎边,不是你叫我先走么!” 高盛思满心只想去找陈晈,哪里管得了她,又欲走,杜丹却道:“高大哥,可不可以将我送回去,我好冷!” 高盛思冷冷道:“姑娘既然上得来,自然也用不着高某帮忙!” 杜丹一愣,万分没想到他竟然能说出这种话,然而她接着道:“高大哥不待见我是应该是的,今日高大哥的新娘子想必也等着急了!” 她说着,轻轻的抹了抹眼睛:“高大哥何必嫌弃我,我只是恋慕高大哥的痴人一个罢了,恋慕了这些年,高大哥不记得救过我,我却记得,当时我跑下田坎,遇见了田田姐,我问她你是谁,她说你是她的大哥陈晈罗,我便真以为你是陈晈罗,如今,我果然也嫁给陈晈罗了,可大婚那天,我才发现陈晈罗不是你,原本”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抽噎道 “原本我也就认命了,但高大哥,我找了你这些年,你都不出现,何故要在我才知晓自己嫁错人之际,迎娶新娘子?新娘子是旁人,我也就认了,可为何新娘子是田田姐?” 她突然激动了起来:“怎么能是她?她当年明明说你才是陈晈罗,明明,明明高大哥,我我也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只想见你,可你已经是他人的新郎官,我也已经是别人的夫人了!”她趴在雪地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柔嫩的手冻得通红,那灯笼上的烛火经过短暂的爆发后,终于缩成小小的一团,眼看着就要熄灭了。 高盛思在这明明灭灭中终于想起来,他确实救过一个被人欺负的姑娘,但他小时候救过不少小伙伴,为她打架并不是先例,听得她嫁的是陈晈罗,自然也晓得她就是杜丹了。 顿时皱起了眉头,看也懒得看,道“既然你晓得你已是人家的夫人,便对了,何必说不知道怎么办此类的话来?” 杜丹听他说完,整个人都僵住了,呆呆的说道:“高大哥,你说什么?你晓不晓得” 她看着高盛思的身影已经走到一棵杏树边,再也顾不得许多,失控地喊道:“高大哥,你如今满心是她,不晓得她不晓得她的可怕,她对我又岂止这一件事?”, 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怪不得那时她诬蔑我和家丁,原来是怕,是怕我” 并未说完,而是秃废的摇了摇头,绝望道“罢了,罢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家中自幼教导我要与人为善,如同高大哥你说的那样,我们已经不可能了,但高大哥,我且要说一件事,并不是出于憎恨” 自嘲地说道:“我又有什么好憎恨的呢?我从来都没有得罪过她啊!” 深深的吸了口气:“高大哥,陈田田已经有了身孕,我晓得你其实不认识我,自然是不会信我,但我已经是这样情况,也害不得她了,你只消请大夫为她把脉且知我讲得是不是真话了!” 高盛思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见她有气无力的陷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眼睛中充满了绝望,那模样果然是我见犹怜,冷冷地道:“我以前是对陈少奶奶并无什么印象,如今倒是印象深刻了,谎报我小叔子上了山,将我引来,后又自导自演的闹了一出苦情戏,巧妙的将我夫人诋毁了一通,还晓得我夫人怀了身孕,我瞧着,陈少奶奶也不如表面这般毫无心机。” 一甩袖子,也不管身后的人是个什么模样,气匆匆的下山去了。 回了家中派高恒去陈府探望,叫他一旦发现陈晈回家再回来通知一声。 高恒瞧着他一身寒气,脸色不好,也不敢多问,便匆匆的拿了伞出去,免得遇上大雪。 忙活到夜里,高盛思终于入了洞房,然而她的新娘子并不坐在床上,而是正就着烛火绣一件直裰。 瞧着那颜色就晓得是陈晈的,他撇了嘴,慢慢的走过去,见那盖头放在桌上,秤杆也放在上面。 陈田田望见他进来了,咬断了线索,道:“快帮我将凤冠娶下来,可重死我了!” 高盛思顿了一顿,伸手拔了她头上的金钗,喃喃道:“娘子,好不容易成个亲,我还没有掀盖头呢!” 陈田田有些脸热,啐了他一口:“不害臊,都老夫老妻了!” 捶捶肩膀:“后日枸杞和昌允就要上京,我为他们多准备些衣服,裁缝铺里哪有自家人做得仔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喝醋,还喝得毫无道理!” 高盛思想同她温存,便将那直裰夺了过去放在一边,要过来抱她。 她想大婚晾着他着实也不好,且他们也好些时日不见了,他平日里都赖着她,此时定然是猴急了,便也只是小声的嘱咐道:“你你莫要莽撞,小,小心些” 高盛思自然晓得她指的是什么事,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小声道:“我省得,我省的” 说是这样说,那大红得喜服险些让他撕碎了,正此时,陈田田鼻尖嗅到他身上一阵胭脂水粉味,顿时脸色就不好了——她自从怀了孩子,脾气就变得喜怒无常,以往陈晈混账,她都能说服自己不生气,然而现在却是不行,就连陈晈超过了她规定的时辰回家,也能让她气好一阵子,对象换成了高盛思,更是严重了,她一把推开他,冷冷道“你身上什么味道?” 高盛思一顿,方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儿,他虽然不会撒谎,此时脑袋灵光得很,面不红心不跳道:“定然是出去敬酒时沾染的了,我去洗洗” 便在陈田田的嫌弃的目光中挠着后脑勺出去洗澡了。 芥兰等了好半日,终见杜丹独自一人从山上走了下来,心中已经了然了,赶紧抱了斗篷迎上去,为她系了了带子,一摸她的双手,冷冰冰的仿佛铁块一样,心疼不已,酸涩着眼睛道:“那高公子倒是好狠的心,便是不信您,也应该将您送下来,如何把你一个人留在山上?” 杜丹深深吸了口气,五指掐入了掌心,眼中流露出阴狠——陈田田,陈晈,你们等着,都给我等着! 一阵寒风吹来,她猛烈的咳嗽起来,芥兰晓得她怕是风寒严重了,赶紧扶她上了马车,叫车夫快马加鞭,将人送回去。 她坐在马车里,只觉得头很疼,脑海中一会时年少时她在田坎中受人陈晈罗欺负,一会又是高盛思救了她的,对着她轻轻一笑,一会又是木泉握着她的手,认真的告诉她会对她好,她猛然睁开了眼睛,脸上的柔弱已经悉数推却了,问芥兰道:“那东西可埋好了?” 芥兰点点头,若说先前她还为这件事觉得愧疚,可刚刚看见杜丹一个人失魂落魄的从山上走下来时,她的愧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小姐且放心,他们这些人,都应该遭受到报应,都是他们害得您落到这样的境地!” 陈晈这厢闹闹走走,走走闹闹,眼看到了家门口,突然听见不远处一阵车轱辘声,陈晈立马双眼放光,挣开丫头要去骑大马,那两个丫头见她挣脱了,惊慌的要去追她。 迎面而来的马车显然也被她惊吓了,那侍卫眼看着不对,只能得丢了灯笼跳过去降住了马,那马嘶鸣了一声,很不爽的抛蹄子。 车夫和众人看着马平和了下来,都长长的舒了口气,车里的芥兰好不容易才将杜丹哄得睡了,这回又被惊醒了,她正要发作,却听得马车外有一男声铿锵有力地道:“你如何赶的马车?伤了我不要紧,要是伤了举人老爷,你可晓得后果!” 那车夫原本是一肚子气,听了这话,连忙擦了眼睛仔细看,见对方竟然是陈晈,心中暗骂倒霉,也不敢说什么! 倒是陈晈不爽了起来,一甩袖子,做出个牛逼哄哄的模样,腆着本没有的肚子,道:“你个老小子,倒是爬道老子头上来了!” 打了个酒嗝:“老子今儿就将话搁这儿,谁敢给老子闹绊子,老子一只手捏死他,有本事找靠山,我倒要看看那个靠山能跑到老子头顶撒尿!老子鸡c八都给他捏碎了!” 陈晈喝得醉,吼了几嗓子没气力了,半倚着身旁的小姑娘,却有精力抽了另一个头上的一只钗子砸在地面上来体现自己的愤怒,还能踢了旁边的侍卫一脚,粗粗的喘了口气,伸手将衣襟拉了拉,露出半截锁骨,仰着下巴,在屋檐下两个大灯笼的照耀下尤其的光洁,迷离的双眼游曳着桀骜不驯的光。 杜丹在轿子中就听得她讲话,早已经将帘子掀开了一角,虽然看得出她似乎是喝醉了,却仍然被她的阵仗吓得一哆嗦。 她看见陈晈推开丫头,一只脚踩着在陈府门口石狮的基脚上,右手搁在膝盖上,微微前倾的姿态与不耐拨拉衣襟的动作,像是一股子难以名状的勾引,猝不及防的击中了她早已经死水一滩的内心,她的脸蛋陡然发热起来,不做声的放下帘子去,深怕芥兰听见她内心的擂鼓。 上一次去陈府的历程屈辱万分,她不愿意再次想起,但陈晈却是给了她极深的印象,想当初她少年时时,陈晈还只是一个流口水的黄毛小子,如今竟然是如此翩翩少年郎,比起陈晈罗不晓得要强上了几倍。 高盛思同之相比,也不过尔尔了。 她心中冷冷一笑,据说她还尚未定下亲事,这便好,她定要她毁在她的手中,要让她栽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想必到时候,陈田田的脸色一定很精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6.完稿~ 冬日除了下雪发出的轻微的扑簌声, 大抵都是寂静的。早晨陈皎没被鸟儿的啾啾声吵醒,只能被食物的香味馋醒了, 陈妞给她弄了蔬菜粥,配上两碟炸花生和小鱼干,一碗浓浓的现磨豆浆,虽然简单,却原汁原味, 勾人的很。 但她宿醉后头疼得很,虽然有心吃东西,奈何胃不配合,陈妞嗔怪道“也不晓得如何喝了这么多酒, 现下难受也是应该。” 陈皎并不理会她, 喝了两口浓稠的粥并无改善后,又返身回去要睡,突然想起什么来, 问道“师傅走了么?” 昨日梨大牛来, 送了礼钱,因看陈晈忙得头昏眼花, 他便没怎么喊她。 陈妞道:“昨儿下午就走了!” 陈皎嗯了一声, 便进屋去睡觉了。 次日陈皎拜别梨大牛和吴夫子, 收拾了行囊。 晌午时瞧着大雪停了,琢磨着在屋内躺了一个大早, 便披了斗篷打算出去走走。 陈妞昨儿晚上熬夜赶制了一件新袄子和鹿皮长靴, 此时眼睛都布满了红血丝, 清晨见了太阳又想起陈皎要离开,偷偷的哭了一顿,眼睛更肿了,丫头劝她去休息,她也不去,抱着新袄子眯着了一会,不多时就被院子里的狗吠吵醒了,出来找陈晈,见她要出去,如何也要跟着去了。 陈晈瞧她的模样便推她回去睡觉,但她不依,陈晈别无他法,两人走到大街上的一角,陈晈指着她兔子眼睛打趣道:“如今我不过是要出趟远门,又不是不回来,你倒整得跟万年也见不着我似得!” 陈妞心中的难受被冷风一吹,原本都散了些,却被她这句话给惹翻了,泪水顿时像是断线了的珠子,说道:“人家原本好好的,你又来招我!” 抽噎了一下:“你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娘和我,你难道都不害怕?不想念我们?我听说京城到我们这里来回约摸小半个月,十天八天是有的了,你离开了我们,要是吃不惯别人做的菜,穿不惯别人做的衣,受冷了受冻了怎么办?” 陈晈贱贱一笑,迎面吹来一阵冷风,她眯起眼睛裹紧身上斗篷:“这世界上最大的问题就是没钱,然而我解决了,剩下的都是些钱能解决的事情,你瞎愁什么?” 将她的毛茸茸的帽子掀起来盖住她的小脑壳:“我走之后,陈学年那边定然要逮着机会来闹,你这个性子我也不指望你能闹得过,不过我只要你记住几点。” 陈妞听见陈学年三个字,顿时后脊骨一僵,咬紧了唇。 陈晈瞧着她一颗脑袋都被帽子挡住了,忍不住用手隔着帽子狠狠的搓了搓:“你要记住这三条,第一,那边来人,你就和娘在屋子里吃蜜饯,不出去。二,小厮问你如何对待那边人,你只说不认得;第三,去看望爷爷记得带上府里的管家和小厮,有人拦住你,还是一句不认得,再有一句,就是大声而自豪地告诉他们:我弟弟是解元!” 陈妞呆呆的将这三句话默默在心底背了一背,点点头,突然灵光一闪:“我要是还没办法,我就去找大姐!” 陈晈笑了,那么多年,她依赖陈田田的习惯还是改不掉:“这是个好办法!但陈妞,你们被人欺负了,可不是我这个解元有没有面子的问题,而是我会难过!” 陈晈突然捂住了眼睛,仰头面对着灰蒙蒙的天空,一旁的银杏树上遗留的几片枯叶摇摇欲坠:“很难过很难过,要是你能像大姐一样,处处护着我,我在外面也有底气得多啊!” 陈妞心中突然泛起一层酸意,她想起那日陈学年喝醉了闯到家里来打砸东西,想起晓雯,回回都是陈晈来保护她们,明明,明明她才是姐姐啊! 她很愧疚揪着手中的罗帕,泪水又要流出来,轻轻的抱住陈晈,头靠在她的怀中,像小时候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我会保护好娘的,不会再让你担心的,我会变得像大姐一样。” 她搂着陈晈,自然看不见陈晈正津津有味的打量自己的玉扳指,嘴角微微上翘,然而语气却十儿万分的可怜:“真的么?二姐!” 陈妞抱着她拼命的点头,差点竖起手指头发毒誓。 陈晈依旧是哀求的语气:“你要是狠不下心肠,就让大笨来办,它英武又果断,对坏人从来手下不留情!” 大笨就是那只狼,一口能将人的腿肚子咬去半块肉。 此时陈妞股顾不得许多,连连点头:“可是大笨她不听我的话!” 陈晈道:“没事,它不听话我就将它炖了吃狼肉!” 尾随而来的大笨愣了一愣,爪子在雪地里刨出一道深深的痕迹,重重的哼了一口白气,垂着尾巴气呼呼的回家中去了。 陈晈哄好了陈妞,突然心中一阵异样,一抬头,见巷道里金绍堂一身月白色直裰,身后跟着位小书童,冻得发红的手指拿着一卷画卷,正嫌恶的看着她。 陈晈拍拍陈妞的肩膀,示意她松开。 陈妞听话的推开,用手帕擦着眼泪,才发现身边早已经多了两个人,顿时有点脸热——她都是大姑娘,老姑娘了,还抱着自己弟弟哭,本来想着是在巷道里没人看见,但现在却被陈晈的同窗逮了个正着,多么的不好意思。 惯性的一缩,要缩在陈晈身后,又想起方才的承诺来,朝着金绍堂行了个礼:“陈妞见过金公子!” 倒是同以往的羞涩胆怯不同了,反倒是有了几分大户人家小姐的气度。 金绍堂也朝着她拜了一拜。 陈晈道:“金兄,还真是无处不见啊,回回我伤心,都能遇见你!” 说着还用袖子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果真是一副悲切的模样。 金绍堂冷着脸,不想同她有过多纠缠——主要是一见她,难免想起陈田田婚礼当天,他做得混账事,要晓得他忍着一身伤痛回了家还不算,重要的是他回去就被罚跪祠堂,跪倒半夜,又抄了金刚经,后金箐儿乔装的事情败露,他又被罚去面壁,早晨才能睡得一会,现在膝盖和身上都疼,撇开这些,要不是她和高昌允,他又何须做出那些丢人的事儿?他这辈子都没怎么和别人打过架,自从遇见她,这种出格的事儿是越做越顺手了,冷着脸道:“金某还有些事儿,先走一步了!” 陈晈啧了一声,提前堵在他的面前,笑道:“哟,太巧了,我也有些事,只怕还得先走你一步!” 然后领着陈妞出了巷道! 金绍堂气得将手中的画卷都捏的变了形,问书童道:“他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竟然嚣张至此!” 书童苦着脸,回回少爷都能被陈小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他又能怎么办?只能怯怯的提醒道: “少爷,你轻些使力,画卷是送给世子殿下的啊!” 金绍堂一肚子火没出发,咬紧了牙关气了半晌,方才出了巷道。 陈晈带着陈妞买了一大堆东西,两人从雁落楼走过时,阁楼里的金绍堂正同殷栩下棋,金箐儿在内阁抚琴,香炉里缓慢飘出了淡淡的烟雾,金绍堂棋逢对手,正苦恼时,听不开眼的书童道: “大冷天的,陈公子竟然还没有回去!” 金绍堂下意识道:“冻死她才好!”察觉自己失言,他轻咳了一声:“大约是要置办明日出行的行礼!” 落了一子,琴音突然停驻,金箐儿在帘幕背后清脆道:“殿下,哥哥,要不派人去叫陈小老爷上来,她最是擅长此道。” 金绍堂一听,浑身都不舒服,碍于殷栩也不好发作,只道:“她是个急性子,棋艺讲究沉心静气,她只怕也嫌得无聊!” 金箐儿一听,也不敢多说话了,那天大婚傍晚时分她便回去了,无缘得见陈晈的混账模样,但听丫头们讲来,倒是不觉得陈晈浮躁,越发觉得她有趣了。 殷栩不紧不慢的落下一子,倒是将金绍堂的后路都给堵死了。 陈田田要三天后才能回娘家,俗称回门,在此之前,她都是不能进娘家大门一步的。 偏总不放心那些丫头,深怕她们给她打点行礼时少了这些,少了那些,也是连日不得睡了,高盛思看在眼底忧在心里,便哄她道:“明儿一早我们就过去,你再将她的行礼检查一遍,不就放心了?” 陈田田叹了口气,点点头,又想起陈晈在她出嫁那日送给她的红锦囊,拆开一看,竟然是一处地契,她呆了一呆,而后又是一笑,向来不轻易落泪的她竟然也红了眼眶。 陈晈回到家门前,隐隐便看见不远处有个鹅黄色的人影,她瞧着那人鬼鬼祟祟的,便找了个理由将陈妞打发进去,肚子朝着那人影走去。 待走得近了,方才发现来人竟然是杜丹,身穿着鹅黄色的袄子,脸上抹着桃红色的胭脂,一双黛眉画得好比天上的一轮月亮,粉色的口脂看起来倒是甜蜜得很,她身后还站着一位粉妆玉琢小姑娘,脸上稚气未褪,婴儿肥胖嘟嘟的,看起来,林氏将她娇养得很好。 杜丹打量了陈晈几眼,越看心跳越快,又转过去看了陈晈月,倒是有几分相似,果真不愧是一家人,见陈晈脸上并未露出嫌恶的模样,也算是稍稍放了心。 要说陈家,虽然家私同她娘家差不多,但暗地里已经四分五裂,陈学年陈世光两兄弟实则早就分得清清楚楚,也就不合起来算了,可一家人的模样都是说得过去的,除了陈晈罗生得糙些,陈晈林是秀秀气气,浑身上下一股子淡然,陈晈茂也算得眉清目秀,脸上也没长什么黑痣痦子,陈晈月却是继承了陈学年和林氏的优点,生得极为漂亮,也算是为林氏争了口气。 毕竟姜氏的生得三个孩子最为貌美,虽然憎恨,但她也老实的承认陈田田长得明艳大方,模子虽说比不得陈晈霏精雕玉琢,那份风韵气度却是陈晈霏所没有的,相比起来,陈晈霏倒是小家碧玉了,当年那年迈的员外非要娶她做小妾想来也是情有可原;陈妞虽然及不得她,却打骨子里透出一股灵气,要笑不笑时十分惹人怜爱,陈晈慧陈晈宁面容姣好,虽然比不得陈晈霏,却也是不差的,如今的陈晈月,长大了比起陈晈霏是不差的,林氏更是有心培养她琴棋书画,周身得气度,倒是有几分陈晈霏的影子。 陈晈就更不用说,她瞧着,心中暗自琢磨,她这一张脸,有了这一身才学,不晓得多少千金小姐要倒贴上去,想必这是让陈田田引以为豪的——陈晈确实,算得上人中龙凤。 陈晈月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她,早便听说她得了状元,更晓得她同家中发生的那些事儿,心中也不晓得她会不会认自己,只能糯糯试探着喊道:“哥哥。” 陈晈看了她几眼,许久才反应过来,将手相互插进袖筒理,转身朝着大门走去。 杜丹见她一眼都没有停留在自己身上,心中多少有些落差,想她今日是精心装饰一番,即便是走在路上也俘获了许多男人的目光,转念一想,叹他着实是个黄毛小子,没尝过女人滋味,不晓得其中妙处。连压住心中的不快,低头看了陈晈月一眼,陈晈月会意,赶紧的追上去:“哥哥勿走,哥哥可晓得,爹爹病生病了,哥哥,哥哥可不可以去看看他?” 前面的人果然停住了脚步,杜丹心想果然陈晈月还算得上能在她面前说上一句话的,低垂了眉眼,也快步走上去,两手握住陈晈月的肩膀:“小叔,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闻小叔即将上京,特地来送送,那日没能拦住公公我很抱歉,希望小叔能原谅我,皎月听说你要走了,她已经很久没见你,想你要是上京去了,又该一月半年见不着了,于是央我带她来看看。” 见陈晈无动于衷,又道“我们是偷着来的,这会该回去了,公公那里你不要担心,他今日来已经好了很多,皎月人小,头一次见公公卧病在床,自然要担心些,小叔要是不放心,以后我便将公公的病情口述给皎月,让皎月写下来找人送信给你,就是要小叔在京城落脚后,告知我们一个地址。自然,京城路途遥远,信也麻烦,到时候小叔回家时来望一望,也是一样的。” 陈晈心中感慨中国文字的博大精深,她一番话前头说得她若是不来,便是没有人情味,后一句话又替她解了围,找好了台阶,既善解人意得很,又能将一番来意说得清楚,林氏那一身的本事是后继有人了。 又一想,怨不得她名声早已败坏,却还能在陈学年老古董的眼皮子底下混得如鱼得水,原来是生得七窍玲珑心,木泉逃不过她的手掌心也是自然。 但人家人家礼貌有佳,她也不能做得太过了,便道:“谢谢皎月和嫂子了,只是我目前还不知落脚在京城的那一隅,我还有些事儿,先走了。” 陈晈月原本还想同她讲几句话,她长大以来,长期养在深闺中学习女红,读书认字,很少见人,更是少见陈晈,如今匆匆见了一面,见陈晈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度,都不是常人说能比拟,心中更是佩服了,只想再同她亲近亲近,然而此时她却要走了。 但她克制住了自己,并未跟上去,等陈晈进了屋子,她方才同杜丹回去了。 傍晚去陈世光的小院子,与同来拜别陈世光的陈学时父子俩不可避免的打了照面,早前陈学时就晓得陈学年进陈府的一通遭遇,心中虽然觉得陈学年做得有不当之处,但她手段着实太狠了,再有便是陈田田那件事儿,他心中搁了一肚子气,见了她自然是冷言冷语。 陈晈本就是个嚣张的性子,他冷言冷语,她就更无心应对了,也就视之为空气,这样的态度,气得陈学年想起床榻上陈学年的话,即陈晈一朝飞黄腾达,早已经嘚瑟得六亲不认了,如今看着,心中暗暗庆幸陈晈胜小时他便细心栽培,教导他礼仪孝道,否则,要是成了陈晈这个没心没肺的坏东西,他就是悔青肠子也没有脸面面对陈家的列祖列宗。 陈晈胜已经许久没有见她,此时见了,除了厌恶就只剩下憎恨,但他晓得,现在他还不能动她,他要忍着,在接下来的考试中,彻底的击垮陈晈引以为傲的学识,让她明白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等出了陈世光院子的大门,陈学时到底是忍不住了,压下满腔的怒火问道:“陈晈,你明日几时出发?行礼可都备仔细了?” 陈晈淡淡道:“谢谢二叔关心,我娘都给我备好了!” 陈学时一听,心中又是一堵,他无非是找个借口让陈晈开口,给她个机会,让她好好道歉,毕竟陈田田私自嫁给高盛思,他们这边莫说是喜帖,就是消息也不曾得知,虽然高家来邀他他也不会去,但不会去和从始至终没收到消息,是两码子事,可陈晈却也装糊涂,嫁姐这样的大事,装得她不晓得似得。 陈学时可是真气得不行了,道:“陈晈,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姐姐的事儿为何我们这边一点消息也没有?你还将不将我这个二叔放在眼底?” 陈晈一听,转头望着陈世光院子的大门关得紧,方才说道:“这要看二叔将不将我放在眼底,将不将我我娘,姐姐放在眼底,二叔以前未曾虐待过我,却也从来没有厚待过我,我娘,姐姐也未曾受过您的许多恩惠,礼尚往来,陈晈不认为做得有不恰当之处,倒是二叔,若是你要仗着长辈,利用我们来维护陈家的面子,维护你的面子,即便是你为了陈家,我也觉得,你没有这个资格!毕竟,陈家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陈晈言尽于此,希望二叔好自为之。” 陈学时听罢登时愣在当场,顿时一串火苗从脚底板烧到喉咙里,陈晈胜看不到父亲受侮辱,下意识一把拽住陈晈,道:“陈晈,你倒是越发不像样子,说出的是什么话,立马给我爹磕头赔罪!” 陈晈听罢,好笑道:“陈晈胜,别同我讲这些,若非今日我成了解元,你和你爹可愿意正眼看我一眼?初时我与我母亲的遭遇你们不知?” “那是你们家务事,我父亲如何好管!”他气得龇牙咧嘴 “对,你也知道这是陈学年的家务事,伸不得手,如今我飞黄腾达了,你们如何就管得,还管得理直气壮了?” 抽出自己半截袖子,转身踏着雪朝着家中的方向去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陈田田的马车果然已经来了,高盛思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下轿,她却嫌弃他碍手碍脚,雷厉风行的进了屋子,果真将陈晈的行礼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等弄完时,天都亮了。 陈晈还没有起床,她便喊了小厮去唤她,惹得陈晈怨声载道,摆着臭脸,她也不管,见她穿得不够厚,又去寻了棉里衣喊她加上去,姜氏和陈妞备了早饭,说好歹是陈田田回门,一家人是要团圆在一起吃饭的。 陈晈一听,便向后推道:“要不我明天再走?” 陈田田正在舀粥,听了这话却将粥勺一放,威胁道:“你敢!” 陈晈抬头望姜氏,姜氏避开她的祈求,她又抬眼望陈妞,陈妞可怜巴巴地说道:“枸杞,人家说一寸光阴一寸金,我不能害你!” 陈晈叹了口气,其实她还想等天暖和了些再去,但陈田田和高盛思都觉她在家中太浪费时光,他们甚至想将婚礼向后推一推,要不是陈晈和高昌允极力反对,他们断也不会这么快成亲了。 吃过了晚饭,高盛思将陈晈送到村口,高昌允早早的便在那里等着了,嘴里嚼着一只狗尾巴草,见了她,不屑的朝地上呸了一口,青着的眼睛翻了个白眼,抱着手望着天上了。 高盛思踹了他一脚,他委屈的吐出嘴巴里的狗尾巴草,要爬上马车,高盛思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道:“你比陈晈大,这一路上要好好照顾她,她要是瘦了,我揍不死你!” 高昌允正要反驳,又惧怕亲哥的淫威,只得撅着嘴不说话,高盛思将陈晈的行囊搬上马车,叫陈晈也坐上去,对两人嘱咐些要好好读书,不能分心的话,便折了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7.“你真没和我抢凝玉?” 等高盛思走后, 高昌允竟然慢慢的挪向她,冷着声问:“你真没和我抢凝玉?” 陈晈呵呵一笑, 道:“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太掉价了,就你,还用抢?我拱手相让,人家也看不上你!” 高昌允咬紧了牙关, 俊脸抖动了一阵,深深将喉咙里的老血憋回去了。 陈晈正准备赶驴子,突然听见远处一阵马儿嘶鸣,见远处林子里奔出来两辆富丽堂皇的马车, 瞧着就很有钱的样子, 随后金绍堂骑着枣红色的马匹踏着飞雪疾驰而来,他着了白色的斗篷,朱红的锦袍, 头戴玉冠, 右手挽着缰绳,冷风扬起他的乌发, 倒是将他的英俊衬得更加迷人了, 果真如书中所写的少年鲜衣怒马, 踏雪奔来。 陈晈却思忖他既然骑大马,那马车中坐着的便不是他了。 金绍堂也见了他们, 勒紧了缰绳, 那马儿又是一声仰天嘶鸣, 前蹄离地,好歹是及时刹车了。那抛蹄子的姿势是帅到骚气,并同它主子一样从头到尾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将陈晈和她的驴车以及正往驴车里爬的高昌允打量了一番,又看四周无人,便懒得再做表面功夫,架着马围绕着他们的驴车走了两圈,嘴角挂上一丝蔑笑,突然扬起鞭子打在马屁股上,那健硕的马一抛蹄子,激动地窜出了老远,蹄子溅起雪点子落在陈晈的新衣服上。 后面的两辆马车的车夫瞧见这个阵仗,也赶紧扬起手中的鞭子追随而去。 陈晈愣了一愣,伸出去手去拍身后的高昌允。 高昌允因先前赌气,遂往驴车里爬,此时只爬了一半,露出个大屁股,陈晈一拍就拍在他屁股蛋子上了。 他气得退了出来,吼道:“陈晈,你干什么占老子便宜?” 只见陈晈郁闷道:“为什么你哥要给我们准备驴车?” 高昌允哼了一声:“驴车怎么了?我告诉你,这驴在我家养了很多年了,吃苦耐劳又聪明,我爹还带着它去过几次京城,有了它我们就不会迷路,这回要不是我,你还沾不到这光!” 陈晈舔了一下唇,指着前方的马车,那疾驰的骏马和潇洒的马的主人:“我觉得,我们带一只驴出来,从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 高昌允闻言,也眯着眼睛望了望,直到对方又进入了远处的深林,他不说话了,默默的拣了一根鞭子,轻轻的拍在驴屁股上,像呵护宝贝似得:“蛋蛋,我们走,不跟那些人争气派!” 陈晈这才仔细的打量这头驴,圆圆的肚子,粗壮的四肢,一对耳朵小而宽,头顶上还有巴掌大的毛是黑色的,屁股上也是差不多同样大的黑色,从方才见它,它嘴里就没停下过,导致牙齿边都磨出了白色的唾沫泡子。 陈晈觉得,如果拟人来比,它一定是长得肚肥秃顶圆锥腿三四十岁猥琐大叔。 蛋蛋哼了一声,搓了搓脚底板的雪,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陈晈:“” 高昌允一懵,“嘿,蛋蛋,那是回家的路!” 驴子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依旧朝前走。 高昌允有点方,摇摇缰绳:“蛋蛋,我今日没得罪你啊!” 陈晈:“” 大约一刻钟后,陈晈已经能看见远处县城里的屋舍,她抱着手道:“你到底能不能指挥这只驴子?” 高昌允咬了要牙,作出一副十分自信的模样,对着她说道:“不能!” 陈皎“” 大雪呼啦啦的刮过来,她忍住回城里换一匹骏马的冲动,钻进车里,翻出了一堆用蓝布包裹的胡萝卜,顿时就有些明白了,拾了一截枯枝,在一头栓了跟胡萝卜,掉在驴子前面,果然,那贪吃的驴子终于掉了个头,沿着金绍棠留下马蹄印出发了。 约莫天黑前才达到另一个小镇上,此时夜空中飘着鹅毛大雪,马车里的陈皎和高昌允早冻得瑟瑟发抖,吐字都不太清楚,两人从马车上下来,僵硬得朝着最近的一家亮着红色暖光的酒铺走去。 老板穿着褐色的粗布棉袄,带着一顶毡帽,圆圆的脸稍稍笑起来极为亲切,上头因着两团高原红,一见他们的穿着,便猜晓是要上京去赶考的人,但没见伺候的奴仆,心中也有些拿捏不准,不过他其实是个敦厚的,思虑既然没有奴婢伺候,即便是个老爷,想必也不过分盛气凌人,于是迎上去问道“两位相公要吃些什么,天儿冷,两位不若就吃羊肉火锅暖暖,去去寒气。” 陈皎此时冻得嘴唇都是青的,听见羊肉就想起暖和的羊肉汤,抬头望高昌允,见他没反对,便点点头。 那羊肉汤里放了小辣椒,鲜红小巧的模样倒是惹人喜爱得紧,他俩起先饿得很,吃了一碗汤下去也不觉得辣,等胃和舌头暖起来了,鼻涕和眼泪也跟着辣下来了。 那老板这才晓得他们是吃不得辣的,好心的给他们一人舀了一碗米汤。陈皎一面用手给舌头扇风一面含糊不清的问道:“老板,你这里还有空房间么?” 老板一愣,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对他们说道:“两位相公,店面小,总共只有几间房,眼下就剩下一间了!但这镇上就我一家店面,你们可能要挤挤。” 高昌允一听,心中老大不情愿,但也别无他法,正愤愤的戳着羊肉,突然听见楼上有人喊到“老板,热水烧好了没有?” 高昌允一听这声音就晓得是金绍棠的,下意识抬头看看一眼陈皎。 陈皎听完老板方才说的话后,便猜测要在此处遇见金绍棠等,故而也不吃惊,淡定的继续吃饭。 老板连忙答道:“小官人,我婆娘已经烧去了,天儿冷,水热得慢,您多担待。” 金绍棠在家中是每日必要洗澡,见老板久久未抬水来,本该是让书童来催促,但他鲜少离家,又有认床的毛病,捂在被子里睡不着,只能起身站在窗户边赏了一会雪,阅了一段书,转身见书童都趴在椅子上打瞌睡,索性也懒得喊他,自个披了件外衣出来了。 结果正撞上陈皎和高昌允。 高昌允端起饭碗同他对视,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就像含着果仁的松鼠:“这么冷的天还要洗澡,你身上长泥垢了!我半个月不洗也没见长多少!” 金绍棠“” 陈皎一顿,默默的放下碗筷。 高昌允看着她道:“你怎么不吃了?” 陈皎站起了身,朝着他身后冒着寒气,肩头堆着白雪的殷栩一拜,因见他穿得朴素,不过一条宝蓝色的直裰,那狐裘倒是上好的,但富贵人家也用得起,算不得稀罕货,故而并未喊出他的尊称,只是道了一声殷公子。 他身后的两个侍卫也都扮作了普通家童的模样,正替他解了披风,嘱咐老板再上些菜来。 奈何老板是个直爽人又怕麻烦的人,笑到“既然几个官人都认识,就凑一桌罢,人多吃的香些。” 双手放在小腹前,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店里就剩下这一锅羊肉汤,都让陈相公高相公吃了,现在要吃也只能重新生火煮饭炒菜,着实麻烦。” 扮作家僮的侍卫冷着脸道“见过做生意懒的,没见过你这般懒的,快去做,我们多付价钱就是了!” 老板一听就不乐意了,道“店是我的,我想怎么开就怎么开,你爱来不来。” 高昌允叼着一根煮熟的白菜左右望了望,没敢说话。 金绍棠已经走下来同殷栩打了招呼。 倒是殷栩朝着那侍卫点点头,那侍卫会意,瞪了老板一眼,转过头去望着窗外。 陈皎察言观色,便笑呵呵的喊老板去多拿两副碗筷。 老板哼了一声,动作倒是麻利,很快就碗筷拿来了,殷栩随和的坐下,金绍棠见此,自然也坐了下来了。 陈皎一看气氛逐渐趋于和谐,心中的仇恨就涌现出来了,殷栩拿砍头吓唬她的事儿历历在目,便特地拿了个大碗,狠狠的舀了一碗辣椒羊肉汤体贴的放在他面前。 殷栩虽面上一贯的冷淡,其实早冻得手指麻木了,脚底冰冷,见这一晚热乎乎的羊肉汤,顿时食指大动,接过金绍棠递过来的汤匙小口小口喝起来。 他喝的时候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一看就是长期养成的习惯。 陈皎瞥见高昌允还没有喝完的米汤,眼珠子一转,道:“这加了辣椒的羊肉汤真是好喝,金绍棠,你喝的是没加辣椒的罢!” 金绍棠哼了一声:“我历来不爱吃辣椒!” 陈皎靠在桌子上看着他调侃道 “果然是虚弱啊!怪不得皮肤比女人还好!看来这店里的米汤就是为了给你这种吃不得辣的娘娘腔所准备的。” 还没有说完,方才吃得四平八稳的殷栩突然呛了一口,霎时间眼睛鼻子都红了,他本来就生得娇嫩,此时被呛出了眼泪,却还能维持着仪态,只是用手握成拳放在嘴边,眉头微蹙起,陈皎晓得他是在极力忍着不让自己咳嗽出来,他身边的侍卫瞧见了,又看见高昌允端着米汤一脸懵然,突然反应过来,赶紧问道“公子,我去给你端碗米汤来。” 听了这话,他似乎有点激动,差点就忍不住咳嗽出来,眼眶中的泪意又重了一层,半晌,他才缓过来,对侍卫摆摆手。 陈皎心中堵着的一口气终于顺畅了点,假惺惺地关切道“殷公子要注意些,加了辣椒的羊肉汤虽然好喝,可一不注意就容易呛着,陈皎方才也是呛得死去活来。” 高昌允一看她的神态,晓得她又在作弄人了,但对方是世子殿下,他可没胆子搅进去,便装傻充愣,只当做没看见了。 金绍棠本来就是吃过的,便只是象征性的陪着吃几口,因为吃不得辣,被陈皎翻来覆去的损了个痛快,倒是一旁的殷栩默默吃了半碗米饭,方才放下筷子。 三人又说了一阵,金绍棠原本打算去屋内将晕车,导致现在都还在床上挺尸的邵傅喊下来,被殷栩阻止了,只得作罢。 陈皎将羊杂都捞得差不多,才想起只剩下一间房的事情,很大方的说道:“金绍棠,今日我和高昌允就同你和邵傅挤两间房罢!” 金绍棠一听,顿时眉头就皱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8.操!你他妈别流口水啊!草草草……(已经修改) 窗外传来一声犬吠, 金绍堂忍不住握紧手中的筷子,他晓得店中房间不够, 但无论是同陈晈睡,还是和高盛思睡,他都是不情愿的,可总不好让殷栩同他们挤房间。 高盛思自然也是没意见,只琢磨着倘若要挤着睡, 顶好是他同陈晈一间,但金绍堂和邵傅已经各自占领了一间房,总不好叫人搬出来,只能他们两个分开睡了。 脑海中左右一衡量, 那个邵傅是个闷星子, 到现在都还睡在床上,这样的人最好相处了,金绍堂是个眼高于顶的, 若是同他一个屋, 不得气死,于是赶紧表明道:“那感情好, 陈晈本来就是金兄的同桌, 我也就不争这个了, 我同邵兄一间,陈晈, 你年纪小, 好好同金兄讨教一下学问。” 陈晈又如何不晓得他的心思, 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脸过去果然见金绍堂臭着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戳着碗中的米饭。 殷栩喝了口茶,他身边的那扮作侍卫的小厮道:“少爷,如此便去歇下罢,今日走了这些时候,你也乏了。” 殷栩点点头,他便唤来老板,嘱咐他去准备热水,两人便往楼上走了。 他一走,剩下的三个人是相看两厌,也没什么心思吃东西了,高昌允怕陈晈出尔反尔同他换房间,两步并作一步上了楼。 陈晈舔了舔唇,看了身边的金绍堂一眼,也上楼去了,金绍堂极为不情愿的要跟上来,到了房门前,金绍堂伸手一推,门就开了,陈晈正要走进去,被他提住后领子,狠狠的往身后一贯,他抢先一步进了去,砰的一声就关上了大门。 陈晈眨巴眨巴眼睛——闭门羹?! 操! 陈晈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想一脚踹过去,门又被她踢开了。 陈晈又是一愣——原来门没有锁。 金绍堂正坐在椅子上,旁边的暖炉冒着青烟,他拿着一卷书正津津有味的看着,连头都没有抬,合着是方才是借用关门发泄怒气。 陈晈觉得好笑,他不满意又能如何,最后还不是得两个人住一间屋子?于是夸张的长叹了一口气,瞧床上的被子根本没有动过,她便径直走过去理了理,脱了鞋袜,合着外衣就睡了。金绍堂虽然表面是在看书,但其实一直用眼睛偷偷的觑她,见她并没有脱衣服的念头,顿时就坐不住了,要知道屋子里就一张床,现在天冷,他肯定是不能将就睡在外面的,于是起身啪的将书砸在桌子上,冷道:“陈晈,你睡觉都不脱衣服?” 陈晈把被子裹得跟紧了些,并且往床里面滚了滚。 金绍堂:“” 他气呼呼的走过去,扔了书伸手就要抢被子,但方才正在装睡的陈晈比他更快,一把截住了他细白的手腕子,笑嘻嘻道:“还不睡,天都要亮了!” 她微微仰起身,原本盖到她胸口的被子往下滑落了一点点,金绍堂只觉得握住自己的那手温软暖和,又带着一点点薄茧,四目相接,他方才觉得,她的眼睛里好似有星光游动,每当她笑时,那些星光就灵动的颤抖着,他又后知后觉的想,那是烛火倒影在里面,所形成的倒影罢了。 很快他注意到自己在她黑黝黝的眸子中的倒映,俊脸陡然就热了起来,方才的火气都消灭了,下意识的挣了挣,竟然没能挣开,反而是陈晈用力,将他往下一拽,拽到了床上。 她用另一只手匀了一个被角给他盖到肚子上,整个人惬意的滚在床角落里去了,还专门嘱咐道:“记得灭灯!” 金绍堂看自己同她中间还隔着两个人的距离,不晓得如何又生了闷气,起身吹了烛火,也将被子一裹,奈何他如何裹得过陈晈,两人免不得又在被子抖了一番,黑灯瞎火的,他一头撞在陈晈额头上,陈晈一咕噜爬起来,揪着他的衣领,因为看不见他,只能凭着直觉将他揪得近了些,气呼呼的讲道:“再闹今晚狂欢到天亮,我是做得出来的!” 金绍堂正要反驳,突然听见有人敲门:“金少爷睡了么?” 陈晈一听就晓得是那个侍卫的,金绍堂赶忙答道:“睡了没有,有什么事儿么?” “那便好,我们少爷说想同你下几盘棋!” 金绍堂趁机一把推开陈晈,赶紧的穿了鞋,摸黑披了外衣,直到出了门,他方才倚着门大口的喘气。那侍卫见他脸色红润,一脸恐慌,心想此番定然又是同陈晈闹起来了,亏他方才看见房间没有灯,以为他们睡下了,还奇怪这两人竟然能和睦相处。 陈晈一口气睡到半夜,口渴得厉害,她便醒了,见金绍堂还没有回来,起推开窗户,一阵冷风吹进来,还夹带着白色的雪花。她伸了个懒腰,只见目光可及处都是皑皑白雪,再定睛一看,楼下的小庭院中,仿佛有一黑影正缓慢的移动。 她的呵欠打了一半,深深咽了回去,折回去披了外衣,出门往小院走去。 殷栩正专注的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整齐的脚印子,他的脸都被冻得通红了,却看得出神情很高兴,那脚印也踩得深浅不一,一回头,那枝桠伸出墙外的梅花树上堆着白雪,身材欣长的陈晈正捧着一杯热茶,靠着梅花树有一口没一口的啜着,见了他,问道:“你要吃茶么?” 他愣了一愣,心中的郁结见她时都消散了,又见她歪头看他身后的脚印子,调侃道:“原来殷公子喜欢踏雪啊!” 他一时间不晓得如何反驳,冻得白里透着青得脸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他转开头去,不再望着她的眼睛。接着便听见她踩雪的声音,吱吱的,很有节奏,他突然想起什么来,紧张道:“陈晈,别过来!”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蛰伏在暗处的豹子突然跳出来,一把将陈晈扑倒在地,扬起巴掌大的爪子就要朝着陈晈脸上招呼。 陈晈机敏的一摆头,豹子爪子深深的踩入旁边的雪地里,将那里狠狠的踏出了一个坑,陈晈转眼一看,好家伙,豹子那粗厚的舌头上泛着一层白色的东西,发黄的獠牙龇着,恶狠狠的瞪着她,但重点不是这个 操!你他妈别流口水啊!草草草 她两只手揪着豹子的颈子里富有弹性的软肉,硬生生将它同自己的拉开距离,那只豹子显然也不甘心,卯足了气力要低头咬她,发出长长的吸气声,在暗夜里尤其的清晰,喷出的热气被寒冷的空气登时液化成细小水珠,她能明显的看见那液化了的气体朝着的自己的脸面扑去 有口臭 陈晈胃里一阵恶心的不行,朝着一旁的殷栩大喊道:“操!你他妈快点来救我啊,傻站着干什么?” 话音刚落,便看见殷栩高瘦的身影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那只豹子,勒住它的脖颈,向后一瓣,那豹子往后打了个滚,龇着牙齿朝着他愤怒的咆哮了两声,突然转过来,又朝着陈晈扑去。 陈晈明白了,这豹子欺负人,虽然不将殷栩放在眼底,却是不伤害他,但她就麻烦了,想必这豹子以为她要靠近殷栩,所以凶猛的扑过来,此番定然不会爪下留情。 陈晈心想要紧关头,犹豫着要不要使出本事,倘若是硬斗的话应该是勉强能赢的,她十岁时就空手揍了一只狼,这只豹子体格虽然比那只野狼大了些,但她现在也长了两半岁不是? 还未犹豫完,殷栩又再度扑了上来,整个人都骑在豹子的身上,双脚缠着它略微发秃的肚子,往旁边一板,那豹子不甘心的嚎叫了一声,陈晈抓紧时机从豹子身?下滚开,爬起来寻了埋在雪里的半截枯枝,一把砸下去,正打在豹子的柔软的肚腹上,但那截腐朽的枯枝也断了,陈晈一愣,丢了枯枝一把抓住豹子的两条后腿,深吸了一口气,将豹子拖开狠狠的转了一个圈,砸在一旁的墙上,结结实实的砸得那只豹子呜咽了一声,好半天才爬起来,却是压低身子做出个起跳的姿势,龇牙咧嘴的盯着陈晈,但不敢冲过来。 陈晈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方才豹子袭击的太突然,她根本没有防备,只有条件反射后的做出的自保反应,现在意识回笼了,方才觉得腿肚子发软,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一抹额头,密密麻麻的一层冷汗,一动肩胛骨,才发现后背冷冷发凉,想必是冷汗打湿了里衣了。 殷栩还躺在地上,用手肘撑着上身,身下的软雪被他压出了一个坑,亦是一脸的惊慌,正呼呼的喘气,陈晈站在旁边看着他指着那蛰伏的豹子道:“它,不会再冲过来罢!” 殷栩神志还没有完全回笼,回头的动作十分的缓慢,盯着那只豹子半晌,才道:“它,害怕!” 陈晈长长的舒了口气,找回了自信的她扬起自己的头,帅气的将胸前的头发甩到后背,朝着那只豹子骚气警告道:“有种过来,老子将你炖了吃豹子肉!” 那豹子呜咽了一声,往后再缩了一步。 殷栩却是绷不住面瘫的脸皮,忍不住笑了,一抬头,见陈晈也笑了,神气地对着他道:“怎地,打赢了还不准我找点面子,你又不是没看见,方才我跟个孙子似的,吓得差点吐出心肝来了!” 殷栩一时间不晓得如何回话,陈晈伸手正打算拉他起来,哪里想方才打斗时,已经将地面的上的雪都砸得踏实了,现在的雪滑不溜秋好似一坨冰,她脚尖一打滑,整个人朝着殷栩扑过去。随着身上的钝痛传来,下意识的一舔唇,舌尖触及软软的,冰冰的东西,她脑袋一懵,抬起头一看,身下的殷栩双眼紧闭,红唇泛着水光——好像是自己的口水。 她一个驴打滚从殷栩身上翻滚到一旁,腾的一下脸蛋都热了起来,坐在雪地里沉默了一会,她才敢转过头去,定睛一看,殷栩早已经被她砸晕了,额头上被她磕出来一个大包。 她又愣了一愣,后知后觉的摸摸发热的脸颊,有点反应不过来。 但她还晓得人要是在雪里待久了,非得呆出病来,两手抄在殷栩的两腋,使劲将他拖出院子。 正拖了几步,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内心一紧,赶紧放下殷栩,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方才将他一把背在背上。 扮作小厮的侍卫单余闻声跑过来,正看见她背着殷栩,艰难的走在雪地里。 他脱口问道:“殿下怎么了?” 陈晈咳嗽了一声——面上淡淡道:“无事,不晓得那只豹子是不是殿下养的,约摸是欺我家贫,竟然奔出来吓我一跳,你晓得我胆小,被它一吓就丢了个石块过去,它来了脾气,非要咬我,将我吓坏了,还是殿下帮我赶开了,但殿下也不知怎么,赶豹子的时候还好好,我一眨眼的功夫就晕过去了。” 单余对她的话半信半疑,尤其是那一句我胆小,但殷栩晕过去可不是小事,便赶紧的从她背上接过殷栩,余光一瞟,竟然发现他手腕上有一处擦伤,当时就诘问陈晈:“这是什么回事?豹子是不会伤害殿下的。” 陈晈正要说他大惊小怪,不过看到伤口时内心还是咯噔一声,那样子一看就不是抓伤的,而是擦伤的,想必是方才她托着他走在雪地里,没留神被石头刮的,于是有些心虚的搓着手打哈哈: “你且快些扶他去屋里,当心外面天寒地冻的,将他弄坏了!” 单余愤愤的扫了她一眼,背着殷栩快步的上了楼,用力一踢,将门踢开了,金绍堂正伏在棋盘上熟睡,被这声音一惊,整个人清醒过来,便看见他抱着殷栩匆匆的放在床上。 金绍堂顿时觉得奇怪,他方才同殷栩下棋,因白日舟车劳顿,屋内又尤其的暖和,下着下着竟然睡着了,但甫一醒过来,便是这样的情况,他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伸手去探茶壶,好在茶壶还温着,抬手倒了一杯清茶,递给单余。 单余正要喂给殷栩,方才发现他满脸通红,顿时吓得他六神无主,像要伸手去探探殷栩额头,突然手上传来一阵剧痛,他下意识的收回了手,见殷栩已经沉着脸拥着被子坐了起来。 他紧张的问道:“殿下,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殷栩将头转过去,淡淡道:“没有!” 金绍堂望着更是一脸纳闷,同单余在空气中交汇了一下眼神,单余忧心忡忡道: “殿下,小的这就去给您找大夫,你脸色不太正常!” 话音刚落,殷栩的脸更红了,他甚至有些生气地说道:“出去!” 单余一愣,晓得他是真的生气了,便也只能替他掖了掖被角,起身同金绍堂出去了。 等关了大门,金绍堂方才小声地问他怎么回事,单余便一一说了。金绍堂一听,困惑地问道“殿下,那豹子是王妃亲手养的,那样好的脾气,如何发狂咬起人来?” 金绍堂一听,疑惑道:“那豹子不是不主动攻击男人么?难道院子中还有什么雌性动物靠近殿下不成?” 单余冷笑道:“豹子是从来不主动攻击靠近主子的男子,但陈小老爷可不是一般的男子,谁晓得她又做了什么妖,累得我们主子要救她,这才被撞得晕过去了。” 金绍堂听完,便随着他走出去。 此时天已经快亮了,金绍堂回了房间,陈晈正躺在床上睡回笼觉,他一瞧见她就生气,气呼呼的扒了她的被子。 陈晈被冷风一灌,冷得瑟瑟发抖,方才迷迷茫茫的闭着眼睛跪在床上挨寸的寻找被子。 金绍堂原本是十分的生气,此时倒是气笑了,一把揪起她的衣领,吼道:“陈晈,醒了没有?” 陈晈这才完全睁开眼睛,看见被子都被他裹走了,顿时火大,问道:“大早上你作甚么?还要不要人睡觉了?” 金绍堂气哼哼道:“陈晈,你一天不惹事就会死是不是?” 陈晈沉默了一会,磨牙道:“今早有太阳么?” “有没有太阳关你什么事儿!?” “那我惹事不惹事跟你有关系?!” “” 一咕噜从桌子上爬起来,顺手抄了个枕头扔过去,指着门口道:“滚滚滚看见你就心烦!” 金绍堂被气得不轻,左右见桌子上隔着书本,气得狠狠的将其掀翻了。 早起吃了午饭,一行人便出发了,邵傅第二日起来才晓得陈晈和殷栩都来了,万分觉得失礼,连着赔了好几次道歉,陈晈并不放在心上,倒是心思都放在殷栩身上了。 只见殷栩穿着一身蓝色的锦袍,手里抱着个汤婆子,端端正正的坐在一旁,正不紧不慢的吃羊肉汤面。 陈晈端着洒着碧绿色的葱花的羊肉汤,边喝边瞄他。 许是他吃得太认真,并没有发现陈晈的目光,反倒是高昌允啃一口馒头,问陈晈道:“陈晈,你老盯着着殷公子看干啥?” 陈晈顿了一顿,一抬头果然看见对面的单余用眼神杀来两道目光,吊儿郎当地说道:“当然是殷公子太好看了,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怎地?犯法?” “咳咳咳” 一旁的殷栩猛烈的咳嗽了起来,单余连忙给他顺背,并恶狠狠的瞪了陈晈一眼。 殷栩缓过劲儿,也转过来狠狠得瞪着陈晈:“再胡说,喂豹子!” 陈晈小声的哼了声,低头去吃碗底的面疙瘩,高昌允见他是真的生气,也不在去捋老虎屁股了。 邵傅瞧着形式不太对,又是金绍堂的一大早就黑着脸,他觉得不应该轻易的发言,但有些事儿他倘若没见着陈晈,也可以憋一憋,可现在见了陈晈倒是一点也不想憋了。又思虑着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到底不妥,于是只能拼命的往嘴里塞东西。 这样一来,大家便都沉默下来,四周只有吃饭发出的筷子和碗筷碰撞的声音。 大约到了中午,久违的太阳终于露面了,金色的阳光洒在雪地里,一直延绵到远处莽莽的深林中去,大家经过昨日的劳顿后的苦楚,今日都低调得很,只是不紧不慢的走着。邵傅终于逮着个机会,同陈晈单独走在一起。 他穿了一身月白色的直裰,披着褐色的斗篷,小声地问陈晈:“你晓得陈晈胜为何还没有来么?” 陈晈打了个呵欠,挑高一只眉头看着他:“我怎么知道?”轻轻挑高驴子面前的鲜红的胡萝卜,反问道:“你晓得?” 邵傅迟疑了一阵,纠结的望着她:“你真的不晓得?” 高昌允连忙从驴车中钻出头来,添嘴道:“为什么呀?” 陈晈转过头去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邵傅默了一默,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陈二老爷将一个丫头卖给农户了!” 高昌允切了一声,并不觉得这是大事,接着便听邵傅道:“只是那姑娘是从小就跟着陈晈胜的,听说以前宠得不行,可也不晓得如何,竟然私通了外人,怀了身子了!” 高昌允一听,握紧拳头放在唇边,双肩微微耸动,笑道:“什么外人,我瞧着是冬日里冷了,孤灯冷屋的,有些人耐不住寂寞,又见身旁红袖添香,便忍不得要金风玉露一相逢,留下了点‘证据’罢了!”靠着车壁坐起来,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我就说嘛!以他的性子,只怕是早就去京城了,此番竟然比我们还晚,果然是美人在怀,乐不思蜀啊!” 邵傅出身商贾世家,身边自然也有几个贴身丫鬟,其中一个是他奶奶赏赐于他的通房,名唤萃雅两人虽然没有实际性的关系,但他穿衣洗澡都是她亲自来照料的,她又生得美貌,贤惠细心,只是有一点,她也常常在他面前宽衣解带,初时虽然不太适应,但晓得她已经是他的通房,忍忍便也过去了,只是那是年少,常常对着她雪白的身子硬得难受,后来见得多了,也不至于初时的尴尬了。 所以高昌允一番未剖析得明白的话,他自然听得懂其中的道理,登时脸红了,就差没有埋进雪地里去,又突然想起陈晈,抬起头来偷偷瞟了一眼,有些失望的是,陈晈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挑动手中的细棍,细棍一头拴着的胡萝卜被她弄得一跳一跳的,像是只红色的小兔子,驴子看得到啃不到,倒是气得够呛。 他转念一想陈晈还年少,定然是不懂,莫名的松了口气,正要开口调开话题,陈晈却突然发声了:“那丫头是不是叫须眉?我瞧长得挺好看的!” 他噎了一噎,高昌允接过话题道:“须眉我倒是没见过,但在胡四娘的眼底,陈晈胜得配天上的仙女,那须眉长得再好,顶多是个妖精。” 陈晈深觉的他总结得不错,朝着他竖起了大拇指。 倒是一旁的邵傅被陈晈上一句话惊出冷汗,小声问道:“陈晈,你果真看上人家?” 陈晈瞧着他紧张的神色,便晓得他其实并没有说完,便道:“你莫同我讲这些弯子,将剩下在肚子里那些话一道说了,我怕你憋出病来!” 邵傅瞧着她迟疑了一阵,勒紧了手中的缰绳,那匹雪白的骏马便善解人意的放缓了脚步,邵傅方才说道:“那丫头被发现了身孕,却死活不说是谁的孩子,后来实在是扛不住,只说孩子姓陈,流得是陈家的血脉,自然不会是陈晈胜的,谣言就指到你这里来了。” 陈晈摸摸鼻尖,小声调侃道:“昨儿才亲上了,今儿就有了孩子,倒是比坐火箭还快!” 高昌允好笑道:“怎不可能是陈晈胜的种?偏就是陈晈的孩子。”一拍陈晈的肩膀,陈晈原本就没注意,被他拍得往前一身,转过头去正看着他嫌弃的指着她望着邵傅道:“难道你瞧着她这副身子骨能让女人怀孕?” 陈晈淡淡一笑,一巴掌拍在驴屁股上,吓得驴子撅起了两只蹄子,马车突然受到外力往前一冲,他整个仰面倒到马车里,发出一声哀嚎。 邵傅见陈晈似笑非笑,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心中便有了底,心想这果然是谣传,到底是信不得的,便也放心了,但仍旧提醒道:“陈晈贤弟,俗话说三人成虎,我觉得你到底是要辩解一下,免得损了你的声誉!” 陈晈玩笑道:“用不着管,到时候孩子长起来,像谁不就了然了么?” 邵傅一愣,心想果然是一语道中梦中人,心中对陈晈更是服气,心中多日积累的担忧也瞬间消散了。 古代并没有沥青水泥铺就的大道,最好的路段也就是坑洼稍稍少些,因走得是官道,路途也还算平坦,不过现在都被大雪覆盖了,一眼望过去倒是平整得很,只是举步要费点气力。 第三天夜里雪下得尤其大的,白日里时他们正走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段,一脚踏在雪里,膝盖就全部没进去了,马匹也走得十分吃力,倒是那一匹驴子坚持得很,走得优哉游哉的,仍旧追逐着眼前的胡萝卜。 至此,陈晈总算看到它身上唯一的优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9.(已经替换)陈晈趁机挂在他身上,狠狠的皱着眉头,难过地说道:“大哥,你好看得我心口疼!” 但马不能驮着人走, 自然也不能驮着马车走,殷栩不得不下马车来, 纡尊降贵的同众人走在一处。如此一来,她同高昌允继续坐着也实在不妥,便也只得下驴车做样子,跟着众人牵着驴子走。 陈晈与高昌允是从小就野惯了,走起来倒也不算吃力, 顶多是速度慢些,金绍堂与邵傅从小娇生惯养,那雪漫过膝盖,多多少少有些要被腿上的体温捂化, 走了几通下来, 他膝盖上的裤子就湿透了,贴在裤腿上又冷又湿,他们身体便受不得了。 他身后的随从十分的苦恼, 却也手足无措。 殷栩却依旧是淡淡的模样, 顶多是冷得不行皱皱眉头,无多余的表情了。一行人走至一座山头, 邵傅已经又冷又累, 指着一面山的山脚道:“不行了, 我走不动了,且在这里休息休息!” 金绍堂沉默了片刻, 道:“我们还是走罢, 冰天雪地的, 我们总不能在这里扎营!” 陈晈打击他道:“哟,你竟然好晓得扎营,好学识啊!”金绍堂转过来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却难得没有理会她。 一旁的高昌允拘了一捧雪放在嘴里咀嚼,道:“自从我出生以来,还是头一次见这样大的雪!” 金绍堂不屑道:“孤陋寡闻。” 陈晈道:“我记得下一个镇离这里有一天的路程,但是是以骑马来算,我们现在都是靠两条腿,肯定走不完,露宿是肯定的了,但绝对得继续走,我瞧着这山不太对劲。” 金绍堂立马反驳道:“一座山还能有什么不对,我瞧着就挺好!” 还没说完,突然听见远处黑沉沉的天空传来一声惊雷,陈晈心想下雪天有惊雷,还真是少见,突然才反应过来,转头望身后的山上看去,那半山处的沃雪被雷声吼断了个细线粗的细缝,她吃了一惊,紧接着见那细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撕裂开来,山体表层的雪就像筛子里的面粉,纷纷顺着重力滚落下来,且一路滚一路裹上周边的雪,从起初的拳头大小,眼看着就变成了岩石大小。 陈晈脸色都变了,早前跟着梨大牛去山里打猎,梨大牛对她耳提面命,说山里可怕除了豹子老虎,还有雪崩,她当时还调侃这里又不是珠穆朗玛峰,哪里来的雪崩,这回倒是真的见了,此时他们处在一条围着山腰开凿出来的道路上,下面是斜伸到山脚,方才看见的那一面山不过是这条山脉的一个山峰而已。 原本这样的处境也没什么出奇的,但若是发生雪崩就不同了,他们极有可能被滑下来的大雪淹没,又或者被雪球砸死,还有可能被雪流冲到山脚去埋起来,成为冰箱中的一块冻肉,陈晈脑袋一空,脱口大喊道:“快跑!” 于是众人朝着一个方向拼了命的走去,但他们只有两条腿,随着又一声闷雷,一群人连人带马车都被淹没了。 陈晈是因为脸上糙糙的触感给弄醒的,她甫一睁眼时,那头驴子正用热乎乎的大舌头不停的刮她脸蛋和脖子,她已经平整的躺在雪地里,高昌允躺在一旁,不远处还有一个大坑,想必是驴子将他们拖出来的。 高昌允已经醒了,正在呼呼的喘气,一掉头,突然抱着陈晈大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抹眼泪,后来又抱着驴子狠狠的亲了几口。 那驴子竟然还有些害羞,仰天嘶鸣了一声,掉过头去不给他亲。 高昌允抹着眼泪道:“回去,回去我就给你找个年轻貌美的母驴,让它天天伺候你,给你生崽子,呜呜呜” 陈晈也没有心思管他,轻轻的动了动身子骨,方才发现浑身都跟闪了架似得,到处都疼,好不容易爬起来,借着月光一看,那不远处的雪坑里,似乎还埋着个人。 她快步的走过去,果然见殷栩还埋在里面,脸色苍白,双眼紧闭,顿时就明白过来了,想必是那只驴子只认自己的主人,而这些天,她也时常喂它胡萝卜,所以它就只挖他们两个,其他的就不管了。 真是一头精明的驴子,陈晈想,用手刨开周边的雪,将昏睡的殷栩拖出来。 殷栩是被温暖的火光给热醒的,陈晈和高昌允正在烤一块黑乎乎的肉,金绍堂和邵傅脱光了,只用干草捂着重要的位置,他们的衣服被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正冒着热气。 陈晈用小刀刺一下马肉,发现肉还冒着血丝,她饿得狠狠的吞了口口水,又把刀子放在一旁,直勾勾的盯着那块肉。 高昌允不晓得从哪里找了梧桐叶裹成碧绿色的小碗,用正放在火上小心的热着雪,旁边还放了竹筒准备装热水,见殷栩刚刚醒过来,就递了用竹筒装的热水给他。 殷栩接过去,左右看了看,并没有见单余和另外一个侍卫的长盛的身影,不着声色的低下头去,吹着竹筒里的热水,低声道: “谢谢!”。 他的睫毛尤其的长,白且直的手捧着碧色的竹筒,即便是头发有些凌乱,金冠也歪斜了,脸上还挂着彩,他却是淡漠得很。 高昌允见他身上的衣裳也是半湿的,便道:“殿下,不若你也将你的衣服脱下来放在火上烤一烤” 殷栩像是没听见似得,专注的喝水。 高昌允也不敢继续劝他,毕竟他身份不同,且金绍堂原本也是不愿意脱衣服,后来好说歹说才脱了,且堂堂一个的世子殿下,又如何愿意轻易的脱衣服。 陈晈道:“你要不愿意脱,就坐进来些,咱还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当心感染风寒!” 殷栩顿了顿,又听她抱怨道:“主要是没有药,要是感染了,我们又善良,总不能把你丢这里!” 殷栩捂着杯子看着面前的篝火,想了想,果然往前面坐得靠近了些。 陈晈道:“你把两只手摊开!” 殷栩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于是就将双手摊开成大字型。 陈晈得寸进尺道:“把脚也张开!” 殷栩犹豫了一下,稍稍的整理了袍子,把脚伸到火焰旁边。 陈晈再道:“你把头也伸过去” “” 他立马明白了过来,转过头去恶狠狠的瞪了陈晈一眼。 陈晈捂着肚子笑着肯定道:“嗯,像唐老鸭!” 高昌允憋了笑,并不敢附和她,惹怒了殷栩,金绍堂也是要笑不笑,倒是邵傅抱紧身上的枯草,哆嗦了一下,问道 “唐老鸭是什么?” 陈晈用棍子戳戳火堆,让那火燃得更加旺盛:“就是蘸了糖浆的老鸭,炖起来可香了。” 她说着就转过头去笑,那火焰差点将她手上的马肉烤糊了。殷栩却懒得理会她,拿了那穿着马肉的棍子,挪开半晌,等火焰低下去了,方才重新挪回火上,并轻轻的转动着肉块,使肉受热均匀。 高昌允一看,他手中的肉渐渐溢出了油脂,而不是像在陈晈手中一样,熟一块,焦一块,定然都是不能吃的了——他是眼睁睁看着猪肘宽的马肉被陈晈烤得只剩下拳头粗细,多余的脂肪都进贡给火苗了。 于是又赶紧的去拿了一块肉过来,自以为学到了手法,也放在火上轻轻的烤着。 陈晈不喜欢做饭做菜,却尤其喜欢在野外烤东西,见了心就痒,非要伸手去夺高昌允手中的肉,高昌允经历方才的事儿万分不想将粮食给她浪费了,且他现在肚腹空空,在不吃东西,他真的会饿死,便说什么也不给陈晈。 陈晈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再去拿了一块碗口厚实的肉,往火堆里一挤,把凡是有火苗的地方都占了,高昌允和殷栩都被逼到一边了。 高昌允一顿,站起来道:“陈晈,你欺负人啊!” 陈晈正要说,欺负得就是你,却见殷栩伸手问她要她手中的小刀。 陈晈顺手递给他,他接过来,用拇指试了试刀刃,又用把它放在雪里裹了一道,方才仔细的刮去那块烤肉上焦黑的东西,刮得极其仔细,连那些细小的缝隙都给他刮了,那肉露出金黄色的外表来,他再将刀子往肉里一插,往外面一扳,里面胭脂色的熟肉冒着香气,大家都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殷栩将肉递到她面前,冷冷道:“换!” 陈晈立马明白过来,赶紧将手里的生肉递给他,顺带抢过了他手里的熟肉,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高昌允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泄气的坐回去,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希望陈晈能分一丁点给他。 陈晈对他可怜巴巴的目光视若无睹,反而是转过身去,面对着大山惬意的吃起来了。 高昌允心中咒骂了一阵,转过头,殷栩将许多小棍子递给他,然后拿了个削好尖儿的木棍晃了一下,他会意的将那些木棍都削尖了。 一抬头递给他,正瞧见他嘴边溢着丝笑,不急不缓的将那大坨肉都分成小份小份的,放在干净的雪地上,用木棍穿起一坨,然后放在火上烤。 高昌允见此也明白了,心中暗骂自己蠢,都给陈晈带偏了,她说一起烤了省事,省到现在,他确实觉得省事——等他们都饿死了更省事! 金绍堂和邵傅见此,也哆嗦着也拿起棍子穿起肉来烤。只是要用一只手来捂住身上的枯草,一时间手忙脚乱,顾此失彼。 连着几天大雪,所以今晚的夜空尤其的蓝,冬日里的星星也就格外的闪亮,陈晈打了个饱嗝,此时金绍堂等都吃得饱了,起身去拿了自己的衣服穿上了,许是肚中有食,故而有了起来,金绍堂穿了衣服,突然心中闪了一个疑问,扫了一眼,见高昌允正在剔牙,他默了一默,道:“你们打了多少只兔子?” 高昌允下意识就回答道:“谁给你讲的这是兔子?” 金绍堂打了个饱嗝,问道:“不是兔子,是什么?”他方才饿得很,又吃的急,并没有尝出是什么肉,现在腹中饱满了,倒是觉得肉的味道有点熟悉,且熟悉得他心惊胆战。 高昌允方才反应过来,咳嗽了一声,用火棍子搅动着火堆中的烧得通红的木炭。避开他的问话。 金绍堂见此,顿时心中的疑惑就更大了,一步走到陈晈面前,问道:“这到底是什么肉!” 陈晈也咳嗽了一声,眼睛滴溜溜的转,好半天,方才问道:“好吃罢!” 金绍堂心中越发不安,一把揪起陈晈的衣襟,怒道:“这到底是什么肉!” 陈晈瞟了远处一眼,两只食指相对,咬着舌头囫囵地说道:“马肉” 金绍堂没听清楚,大声道:“什么肉!”他家中时常教导他,要喜怒不形于色,是以邵傅和他知交多年,从来就没见他气成这样,红着眼睛,咬着后槽牙,死死的盯着陈晈,但他揪着陈晈的衣领的手在微微发抖。 陈晈感觉他的头同她实在太近了,于是将头往后稍稍伸出一些,握住他的两只手呵呵道:“也不是稀奇的,和兔子肉都是一样的,你还记得你第一天骑的马么?咳咳,它被雪砸断了腿” 金绍堂气得肚子疼,举起拳头就照着陈晈的面门来一拳。 陈晈哪能吃这种亏,微微一侧身,绕到他身后照着他的腰背处一脚,两手插腰道:“又不是我一个人吃的,你自己都吃了,有本事你吐出来再捏成一匹马,它说不定还能到处跑嘞!切!” 金绍整个扑在雪地里,因为先前从山上冲下来,身体多少受了点伤,一下子爬不起来。邵傅见此晓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了,那匹马是前年金绍堂当御医的舅舅送给他的,是匹血统高贵的马,据说价格抵得上普通人家好几个宅院,金绍堂平日里爱得不行,除了他谁都不能碰一下那匹马,陈晈倒好,不仅给碰了,还给吃了。 ——他好像也吃了 于是赶紧上去推开陈晈,去扶地上的金绍堂,并小声的对陈晈道:“你别说了,快走开!”金绍堂被他扶起来,陈晈此时才发现他的眼圈已经红了,他快速的抬起袖子捂住眼睛,一把推开邵傅,往雪地里的一处跑去。 高昌允抱着手默了默,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别跑远啊,有狼!” 又转过头来看陈晈,把两只手相互伸进袖子里,躬着腰道:“我觉得吧!他着实是小器,不过是一匹马而已,不过我们已经吃了,也就算了!” 陈晈想了想,也是,遂不计较了。 一旁当空气的殷栩默默的往火堆里添柴,那火更加旺盛了,他身后是黑色的高山和湛蓝的夜空,风拂过他凌乱的头发,他恍然不觉似得,正专注的烤着衣服。 金绍堂一口气跑到小树林前,被一汪被封冻了的陂泽阻挡了去路,他大吼了一声,用力的踢起脚边的雪,他跪在雪里愤怒的大喊:“混球!陈晈你这个大混球!!” 正坐在火堆前烤鞋面的陈晈猛然打了个喷嚏, 远处的山峦里刮过一阵凉风,发出簌簌的声音,他颓废的坐在雪地里,泪水从他眼眶里流出来。 野地里寒冷,他不过才坐了一会,方才从火堆里汲取的热度都被消散得差不多了,寒风吹过,他只得抱住自己,此时,那黑布隆冬的树林中,竟然发出一阵阵嗷呜的声音。 他想起高昌允之前说的,莫要走远,山野里有狼。 心中泛起了恐惧,但倘若要回去,他是不甘心的,倘若不回去,他觉得,他又觉得这样赌气,丧掉小命十分不值得,一来二去,犹豫来犹豫去都没能下个决策,此时却听见身后有踩雪的脚步声传来。 他后背一僵,警惕的从雪地里抓出一根朽木,连贯的爬起来,一回头,来人不是什么凶猛野兽,也不是坏人,正是邵傅。 邵傅见他微微前曲着双腿,手里拿着棍子,吓得停住了脚步,瞪着大眼睛:“金兄,是我!” 金绍堂松了口气,把朽木丢在一边,转过脸去:“你来干什么” 邵傅道:“这里不安全,陈晈叫我来喊你回去,免得你走丢了。” “呵!你何必为他说话,他是什么样的人渣我还不清楚?” “这个绍堂,陈晈他就是嘴巴不饶人,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坏人,今日他还救了我们两个,倘若他是一个自私的人,他哪里还记得救我们,其实他也不是故意要动你的马,是因为那匹马不仅被砸断腿了,而且陈晈发现它的时候它都死得差不多了!” “休要再为他说话!” “我不是为她说话,你要是觉得我为她说话,你去看看那马,现在还在雪里埋着!” 说着顿了一下,那匹马被高昌允划开了皮剜肉,现在的场面定然好看不到哪里去,要是叫金绍堂看见了,还不晓得如何伤心,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道:“绍堂,不是我为陈晈辩解,但他着实不是个坏人!再说了,这里没有火没有我们,要是狼来了把你叼了怎么办!” “”金绍堂听他说完,顿时更不想回去了,但想不想是一回事,要是真的遇上了野狼,他就完了,同陈晈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报仇,并不急于这一时。于是顺着邵傅给的楼梯下来了。但他原本想等走过去时,要给陈晈脸色看,然而正在篝火一边的陈晈已经倦成一团,呼吸匀称,明显已经睡着了。 金绍堂气得手都在发抖,转过去看邵傅,邵傅连忙替陈晈辩解道:“方才她正为你担心,这会子装睡不过是怕见了你,被你谴责罢了!” 金绍堂自然晓得他这句话的真假,那人就摆在那里,哪里有半分的歉意,但他已经气得冷静下来了,知晓这深野里危险多,要是因为和陈晈赌气而丢了小命,多么不值得。 毕竟陈晈曾经是跟了猎户学了些打猎的本事,因此大家都慌乱的睡不着时,唯独陈晈十分淡定的睡了一个好觉,但不须多时,另外的几个人也因为白日里的疲乏睡了。因是几个人挤着,陈晈也不觉得冷,但她习武,夜里有点风吹草动就醒来了,不过她以为她是因为挤着不冷,醒过来却发现她竟然独自一人睡在一旁,身边的火堆燃得极好,倒是原本独自睡一边的金绍堂不知怎地和高昌允滚在一起,邵傅挨着他睡得跟一头小猪一样。 陈晈见身上裹着狐裘斗篷,且上面正散着檀香味,她心道怪不得梦里梦见一块蛋糕发着檀香的味道,倒是让她下不得嘴,比较檀香虽然香,到底不是食物的香味,勾不起食欲。 她起身打了个呵欠,远处的天边已经泛起蓝色的微光,她一掉头,见殷栩独自睡在火堆旁,嘴唇已经冻得发青,正双手环抱,蜷曲着双腿,极力的维持着身体的温暖。 陈晈觉得有点懵,她肯定是睡前是挨着高昌允睡的,且她睡相一贯好,不跟陈妞一样,扭来扭曲的,坐在原地回神了半天,她抱起斗篷往殷栩身上一盖,又往火力添了些柴火,将火烧得更加旺盛了些,火光照耀在殷栩的脸上,带去温暖,他果然没有方才抖得厉害了。 陈晈想了想,丢了手上的火棍,把斗篷掀了个缝也钻了进去。 殷栩睡得迷迷糊糊的,总感觉自己好像抱了一团冰,但那冰块渐渐的暖和了,倒是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意,他用头蹭了蹭,把暖和的冰块抱得更加紧了些。 但他还没惬意多久,突然屁股一疼,他整个被踢醒了,迷迷糊糊揉着眼睛,正望着陈晈愤怒的瞪着他。 大约是做梦,他想,陈晈明明已经被挪在一旁睡着了,此时应该正抱着斗篷打呼噜,如何同他睡在一起了,正折过身要去睡,他突然完全惊醒了。 果然陈晈正愤愤的瞪着他。 他吓得赶紧爬起来,被陈晈捂住嘴起身一压,又压回了地上去。 陈晈翻身在他上头,也是迷迷糊糊的,道:“别动,跟陈妞似得睡相一点也不好,我忙着睡觉,你别吵醒我!” 说着还哼了一声,整个人栽回去,呼吸立马就匀称了。 殷栩深深吸口气平复胸腔里的那颗东西,方才赶小心翼翼的转过头去,只能看见陈晈的后脑勺,她的肩膀正随着呼吸缓慢而又节奏的起伏着,他轻轻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滚烫滚烫的,却伸出手将斗篷往陈晈的脖子处掖了掖,半晌,也睡着了。 金色的洒在众人的身上,火堆依旧还剩下一堆火星子,陈晈是被殷栩推醒的,她嘀咕道:“干啥呢!”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发出音节,殷栩已经捂住了她的嘴。 感受道掌心传来的湿润而温暖的触感,他的脸庞陡然都热了起来,连忙抱起斗篷坐到一旁,只留给陈晈一个后脑勺。陈晈早晨起床总是少根筋,并不追究他的怪异,只是把火堆刨了刨,弄些干柴进去,火又燃了起来,发出轻微的树干被烧爆的爆破声。 金绍堂首先在这声音中醒过来,但是依旧没看陈晈一眼。也没有同她说话,但如何出去却是一个问题,原本几个人都是娇生惯养的,若是论书,谁都能说上一套——除开陈晈,但若是论野外求生本领,却是只有陈晈一个人独占鳌头了。 因此陈晈喊他们做什么,他们并不反驳,唯独金绍堂脸臭了点。 陈晈一大早烧了马肉做早餐,金绍堂自然是不吃的,无奈之下邵傅给他找了点野菜,巴巴的去问陈晈是否有毒,才敢烤来给他吃了充饥。 陈晈因此打趣他道:“你看看你吃得都同那只马儿差不多了,再吃下去,你说不定就变成那匹马了!” 吓得邵傅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边警告道:“小祖宗,你不说话也行的!” 陈晈使劲将他一推,妆模作样的拍拍袖子上因为夜里睡觉被压出来的折痕,道:“别对我动手动脚,男男授受不亲,你可别毁了我清白!” 邵傅:“” 金绍堂:“不要脸!” 高昌允:“臭不要脸!” 殷栩沉默——你瞅我干嘛! 吃完了简单的早饭,一行人也有气力了,便都站起来用雪堆埋了火,陈晈还大刺刺的喊道:“走走走,来几个人跟我去拿马肉,我们还有一天半才能从这里出去,可不能没有吃的!” 一再被挑衅的金绍堂终于忍不住了,撸了袖子要冲过去,被眼尖的邵傅拦腰抱住,他指着陈晈的方向愤怒的说道:“陈晈,你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你嫉妒我的马儿比你的蠢驴气派,你第一天见我的骏马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心肠歹毒的坏家伙!卑鄙无耻!” “诶诶诶诶!还真被你说中了,你说你干什么不好,非要骑着一匹马儿在一个贫困得只能骑驴子的穷人面前炫耀,你说我又不像你一样心胸宽广,肯定是心中不满啊,你傻不傻” 还没有说完,突然被人整个向后一扯,她正要骂娘,一抬头,正对上殷栩冷冰冰的脸庞。她深深将话咽了回去了,见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别!惹事!” 陈晈两手垂在身旁,左右甩开,诞着老脸无耻地仰头看着他说道:“我惹了!” 殷栩:“” 金绍堂已经挣脱了邵傅那个软面条,趁陈晈不注意,已经扑了上来,殷栩突然觉得脸庞传来一阵风,他拉着陈晈一退,金绍堂原本就是卯足了气力,打也是真的打,一下没打着,自己就被带得栽进了雪地里,如此场景,和昨晚的十分的相似,周围的几个人都瞬间安静了,只有陈晈突然掐着腰哈哈哈大笑起来:“偷鸡不成摔了个狗吃屎啊!金绍堂,你有本事啊!啧啧!”说着就要去拉他:“来来来,我看看哭鼻子没有!” 一拽他,他还真红着眼睛,对着陈晈又踢又咬,完全没有风度,头发也都被他剧烈的动作弄乱了! 陈晈有点傻眼,兔子一般蹦到殷栩背后,指着发疯的金绍堂道:“你,你别过来啊!” 金绍堂从雪里刨了一根枯枝,哪里还将她的话放在耳朵里,什么也不管了,一边哭一边追着她打! 殷栩眼角抽动了一下,绷紧了嘴角,没管! 因在雪地里走路十分困难,到下午,大家也才爬了四座山,陈晈估摸了一下路程,觉得能见到人烟应该还有一天的模样,又见他们累瘫的惨状,便找了个地方扎营,决定明天再走。 经过一天一夜,又面临着困死大山的危险,大家对尊卑已经看得淡了,谁也没顾得上礼仪,看殷栩便尤其的自然,到了晚上,大家紧密的围着篝火烤马肉,大山里除了她们,基本上是没有旁的人声,是以大家便都叽叽喳喳起来,讲述自己的过往。 陈晈看柴火有点少,便想喊了高昌允同他去捡点柴火,但他因白日里走路时不小心被一截枯枝刮伤,陈晈觉得他也不方便,便打算拿了一截火把自己去了,邵傅听见了,要陪着她去,但她觉得邵傅去定然是要给她添乱的,便拒绝了。 陈晈踩在洁白的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她四处望了一下,朝着一片小树林走去。 那树林是一片白桦林,树叶都掉光了,繁多的枝桠伸得密密麻麻,相互交错,将头顶的天空划分成许多块,陈晈弯腰捡柴火,正抱了一抱在怀中,那柴火有点割手,她一松手,怀中的枯柴差点掉下去,此时突然伸过来一只修长洁白的手,帮她将柴火搂住了,并笨拙的往自己的怀里带。 陈晈一抬头,殷栩正低着头仔细的拢着那些要掉下去的枯枝,似乎是自言自语: “我不太会抱,你且去刮些树皮来,我将它们捆起来,应该要好抱得多!” 陈晈愣了一愣,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并未听见你走路的声音!” 他面无表情的答道:“你,太专注了!” 陈晈挠挠后脑勺,便捡了石头去刮树皮,突然视野里闪过一道黑影,她心头一亮,对着殷栩嘱咐道:“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说着朝着那黑影跑去。 殷栩还没来得及问她什么情况,便看见她从雪地里跃起,借着旁边一棵白桦树的气力跳得老远,落地时在反射着冰冷的月光的雪地里滚了一个圈,好似逮住了个什么东西,少顷,她略圆得脸蛋渐渐的在月光下清晰了,笑得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手里逮着个不断蹬腿的灰兔子:“啧!好肥得兔子!” 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雪,朝着他跑过来,微风拂过,身后小树林的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气喘吁吁的跑到他面前,篡着兔耳朵将兔子放他面前显摆:“你亲手抓过野兔子么?不是用箭射的,你摸摸,还很软!” 说着拿起他的一只手,放在兔子背上。 果然很软,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那兔子似乎在不情愿的蹦了一下,那触感奇异得很,他甚至红了脸庞,垂下眼睑,掩盖住眼中异样的情绪,下意识地回答道:“没有。” 她似乎活得和他一点都不一样——明明,是多么相同的遭遇。 似乎是得了肯定似得,她笑得很明朗,把兔子耳朵往他手里一塞,说道:“你等等我,我再去捡一些柴火!” 她显然已经忘记,方才要刮树皮这件事了。 “嗯!” 他应道,将柴火放在脚边,整整齐齐的码好,捡起她方才丢下的石头,自己去刮树皮来捆柴火。 两人忙活了一阵,突然听见林子里竟然还有枯枝踩出来的咔嚓声,殷栩的反应比陈晈更快,声音凌厉地问道:“谁?” 这是一种长期以来养成的警惕! 金绍堂抱着柴火从树杆背后走过来,道:“殿下,是我!” 陈晈小跑过来,他看见她,将柴火啪地扔在地上,也去刮了树皮来捆,只把陈晈当做空气。 殷栩见是他,便放下了防备,两人各自背了两大捆枯柴,便叫了陈晈往回走。 那些枯柴虽然不重,却咯人得很,十分不好背,邵傅和高昌允见两人过来,赶紧上前去给他们松柴火,高昌允又急忙的往他们身后望,只见陈晈一只手里拿着一只兔子,另一只手拿着两只枯柴,正蹦蹦跳跳的走来,倒是轻松得很。 邵傅指着她道:“怎地你没有背柴!” 陈晈道:“我拿了兔子啊,再说了,你没看见我这只手里也拿着干柴?” 众人:“” 陈晈把兔子给高昌允,嘱咐道他去将兔子剥了皮,金绍堂其实一早就看见那只兔子,他其实有点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但是那兔子后来就一直被陈晈拿着,他便没有心情去逗弄了,听陈晈这样说道,他冷笑了一声,道:“残忍!也不晓得谁说那兔子还很软。” 话罢,陈晈和殷栩同时抬头看他。 他有点心虚的低下头——他又不是故意偷听他们说话的,不过说实在的,陈晈方才的马屁拍得真恶心,还说什么软软的,无非就是为了讨殷栩欢心,现在却要将兔子吃掉,还真的变得尤其的快啊! 陈晈撑着下巴道:“我说的,难道不软?是没有你的脾气硬!” 高昌允咳嗽了一声,抽出了一柄小刀,哼哼道:“哎哟,你们是一天吵三回,我还是去剥兔子皮吧!” 说着便去剥兔子皮了。 过得一会,兔子肉和马肉都烤熟了,发出袅袅的香味,虽然没有盐巴和辣椒,却惹得人食指大动,陈晈扯了一块马肉,大口大口的吃起来,邵傅虽然心有愧疚,但他已经吃了很多顿,便也背着金绍堂小口小口的咬下去,连吞咽都觉得很小心,高昌允也一边啃着马肉,一边将兔子肉递给正在吃野菜的金绍堂。 金绍堂愣了一愣,转眼去看陈晈。 陈晈迎着他的目光,夸张的舔了一口马肉,还发出啧啧的声音,表现出这马肉尤其的美味。 气得他掉过头去,接过兔子肉啃了一大口。 他已经连着吃了两顿的野菜,这点热量根本就不够御寒,更遑论他们还要翻山越岭,今日黄昏时他其实已经饿得没有气力,还好陈晈没让众人继续走,现在他不能矫情,否则,明日绝对跟不上他们的速度。 可没想到兔子肉太烫,他被烫伤了舌头,嗷呜的喊了一声,瞅着橙黄橙黄的兔子肉怨愤的捂着嘴巴,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倒是傻得很,几人哈哈大笑了起来,甚至连殷栩,也难得的溢出了微笑。 吃过晚饭后,众人便接着聊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陈晈认为小时候虽然有陈学年这个混蛋,但她其实过得也是尤其的多姿多彩,便捡了许多趣事来说,例如同梨大牛去打猎的经历,又或者去跟着陈妞陈田田去捉虾捕鸟的趣事,她讲得都是几位娇生惯养的少爷所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因此大家便都听得十分的专注。 邵傅和金绍堂却是没有什么令人惊奇的,无非都是富家子弟那几样,从小便被灌输上进的思想。偏邵傅讲得津津有味,这其中便涉及到他家的家业。 此时陈晈方才晓得,邵家原来是江南一带著名的四大家丝绸商之首,实打实的家财万贯,他们一家,代代出生的孩子,还不会说话,就会拨算盘了,偏邵傅是异类,说了话不会拨算盘,倒是会拿笔,令邵老太爷高兴了很多天,毕竟他们家世代从商,就没有一个能做官的,即便是有,也是花银子买来的,且都做不成什么气候,倒是折回来从商后,将银子一钵一钵的赚了进来,例如他大哥。 金绍堂却是和外界的说得不错,出身于世代簪缨之家,父亲现在身居大理寺少卿,祖父则曾是礼部侍郎,另外几个堂哥也都身居官职。 陈晈对这几个职称没什么研究,并不觉得惊讶,倒是高昌允听后,越发沉默了,众人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倒是金绍堂依旧兴致勃勃的说着,他三岁时就能默写三字经等一列的书,十岁学问已经十分了得,那名震江南的小神童便讲的是他。 说完,他特地挑衅的望了陈晈一眼。 但陈晈向来孤陋寡闻,又不懂得别人的眼色,并没能认真的揣测他话中的轻蔑,反而是敷衍的点点头,朝着他竖起大拇指,并且说道:“真了不得,我十岁才能默写三字经!你比我厉害!” 金绍堂顿时觉得受到了侮辱,蹭的一下站起来:“陈晈你什么意思,你九岁就中了秀才,十二岁拿了解元,你给我装什么装!” 刚刚一喊完,陈晈摸着鼻子笑了:“喔唷,原来江南神童还败我手下啊,这个消息令我我有点自豪啊!” “”金绍堂才晓得她这是故意套话,气得吹鼻子瞪眼睛。 树皮燃烧发出噼啪的声音,殷栩竟然也难得的开了尊口,大概是长期的口吃,使得他说起话要比别人慢, “小时候,并没有,可说的!” 陈晈切了一声,他突然又道:“一回,得了,一只猫!” 他抬眸,黑漆漆的眼睛里倒映着黄色的火焰,就像是即将被吞噬殆尽的光明:“有点小!” 邵傅聚精会神地听着,认真的发问:“什么品种的猫?波斯的,还是纯种的花狸猫?” “不记得!” 他回答:“送人了!” 陈晈预感到这件事应该就这样结束了,便伸出手在火上娴熟的翻烤,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剩下三个人期待的望着他。 果然,殷栩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三人等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说完了,但又抓不住这件事的意义到底在那里,感觉意犹未尽,倒是高昌允阔气,不纠结这个毫无营养的故事,问道:“殿下如何也要去京城。”按理说皇宫贵胄是不用参加科考,自然用不着跟着他们一起受背井离乡之苦。不过这个问题殷栩大约是不会回答的,但他今日愿意主动搭上一两句话,说不定多的也肯说的,高昌允钻得就是这个空子。 果然见殷栩默然的往火里添柴火,添得半天,在大家都以为他不会说话时,他突然道:“传召,任,祠祭清吏司!” 此话一出,金绍堂顿时沉默了,祠祭清吏司不过是五品官职,且是掌管些吉礼c凶礼事务,虽然大多数皇亲国戚只空有爵位,没有实权,也有些脓包皇子,找了品阶低的官当着玩玩,但在他心中,殷栩担任这个职位,分明便是辱没人才了——殷栩又如何能与那些声色犬马的草包皇子相提并论? 陈晈闻言,方才明白他果然不是去京城耍的,原来是去当官的,虽不晓得是什么官,但只要是官,她得多多巴结才好,心下有了主意,便想着对殷栩的态度要好很多才行。 因此见殷栩起身不晓得要去作甚么?她赶紧也起身,笑呵呵道:“殿下需要什么,我代劳就行了,何须您亲自去!” 金绍堂自然是一眼看穿了她的龌龊心思,不屑的哼了一声,掉过头去烤火。 殷栩听罢,顿时有点脸红,看着她谄媚的笑意突然也有点不爽,竟然难得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似笑非笑道:“出恭,能代我?” 陈晈隐没在刘海里的眉毛一跳,脸上神色却看不出什么变化,依旧是笑呵呵道:“这个我虽然不能代劳,却能守在你的身旁,要是有人来了,我替您赶开,要是有狼来了,我也替您赶开,准备您放心”尿 “闭嘴!”他红着脸呵斥道,便匆匆的向黑暗里走了过去。 将将走了几步,发现陈晈果然在后面跟着,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想,陈晈难道还真敢跟着他去尿尿不成,便也难得管,于是便直了脖子一直往前走。 大约走了半柱香,陈晈竟然还没有退却的意思,倒是不耐烦道:“殿下,你尿个尿要尿到天边?再走我怕我们真遇见狼了!” 月光下她朝着来得方向努努嘴,那篝火已经缩小得只剩下一点拳头大小了。 殷栩觉得她的厚颜无耻果然没有度,冷笑着说道:“我无实权,对你,没有用!” 陈晈一听,慢了三拍道:“啊!我以为,你当的是大官!毕竟是你皇家的人?” 殷栩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却被他快速的掩盖了,随即便是对陈晈浓浓的厌恶:“不是,你不必!巴结我!” 陈晈喔了一声,搓着手道:“但我头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很面熟,我巴结你是我的愿意,你管得着么?” 她想了想,形容道:“那种面熟,好像就在哪里见过,我看你一眼就能深深的记住!” 她望着他一双略略斜飞的丹凤眼,那眼中似乎团着化不开的墨,眼白又分明的雪,像是不愿意被瞳仁污染了似得——陈晈已经忘记了,她从三岁就会对漂亮的男人讲面熟这两个词语。 许多年不用,说出来都有点生疏了,也怪不得殷栩不相信。 她眨巴眨巴眼睛,努力的使自己看起来真诚:“你可能不信,但这是真的!” 殷栩迫于她灼灼的目光,轻轻的侧过头去,长且翘的睫毛闪动了一下,五指半拢成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听陈晈又自言自语道:“但是您身份高贵,哪里是我们这些下贱的人见得的!” 陈晈说完,便只留下一个佝偻猥琐的背影,悲怆的走开了。 “是见过的!”殷栩望着她失落的背影,嘴边溢出的话被风一吹就散了,他喊道:“你替我,守好。” 陈晈转过来斜看着他:“算了,省得你说我巴结你!” 他笑了,一语道破道:“本来,就巴结我!” 陈晈哼了一声,甩开了步子朝前走,他快步跟上去,见陈晈还是不理会他,便好笑道:“你莫欺我,口吃!难以辩解!” 陈晈还是撅着嘴! 他便道:“你以后,不要乱说!” “您指我说觉得你面熟,抱歉,我现在觉得你面生得很!” 他被逗笑了,道:“怎么,生气!” “没!” “巴结人,不好!” 陈晈懒得回答他。 他却极有耐心道:“如此,你还是,巴结我!” 陈晈豁然转过头来,故意为难地问道:“巴结你,你罩着我?” 他愣了一愣,陈晈以为他会拒绝,他却微微笑道:“嗯!” 陈晈鲜少见他笑,但他每一次笑,都总是能让她说不出话来,有种被惊艳得不晓得如何开口,不晓得如何形容,好像春天里大片大片的梨花满山遍野的开着,蓝色的天幕下,一种极致的洁白,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身上那种干净到纯粹的气质,陈晈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气质,这是她以前班级上那位成绩渣到爆却颜高腿长的高富帅校草没有的,也是那位学霸所不具备的。 陈晈捂住了心口,面容有点扭曲。 殷栩见她面色不对,连忙伸手去扶她,问道:“你,怎么了?” 陈晈趁机挂在他身上,狠狠的皱着眉头,难过地说道:“大哥,你好看得我心口疼!” “” 殷栩反应过来,气得将她丢在雪地里,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陈晈还在雪地里自导自演:“大哥,你别走啊,你别丢下苦命的我啊,大哥,我对你忠心耿耿啊” 他终于忍无可忍,低喝道:“闭嘴!” 两人入座时,金绍堂依旧用那种不屑的,带着笑的眼神扫过陈晈。陈晈心情极好,并不同他计较,倒是喜滋滋的拿了斗篷,要同殷栩睡一块。 殷栩看见那斗篷心思又不晓得转到哪里去,只说道:“今晚,你自己睡!” 陈晈有点摸不着头脑,凑过去同他坐在一起,道“我们只有两个斗篷,我裹了一个,他们占了一个,你要冷死不是?” 又想他今日好不容易答应罩着她,她便遂了他的心意:“那这样,我同他们睡,这个斗篷还是给你罢!” 殷栩下意识皱着眉头道:“不行!” 说完才觉得自己过激了,缓和下语气道:“和我睡,行!” 他翻脸实在太快,陈晈一脸懵逼,但是更懵逼的是邵傅和金绍堂,没有人比他们更晓得殷栩不喜人靠近的性子,可现在他却同陈晈坐得中间挤不下一丝头发丝。 金绍堂更是诧异,按理说,陈晈那点小九九他看得出来,殷栩没道理看不出来,且殷栩绝对不是个喜欢旁人拍他马屁的人,如何陈晈陪他出了一回恭,他便对陈晈的态度都好转了。 陈晈定然是给他下了什么迷药!听说那些不踏实的农家人最喜欢用什么乱七八糟的药丸,他心中恨恨地想,等脱离了困境,他一定要找个大夫给殷栩瞧瞧。 大家又谈论了些有的没的,不知如何便提到了女人的话题,不过也是常事,男人大多都离不开女人的话题,就像女人永远会评判球场上哪个帅哥屁股最翘和腿最修长,高昌允对此最有发言权,并难得的用华丽的辞藻将沈凝玉好好的描述了一番。 陈晈对此有点反应不过来,她在脑海中按照高昌允的话试着塑造了一下,发现没有半点像沈凝玉的,便打趣道:“我见过的沈凝玉不是这个样子!” 高昌允正沉醉在暗恋的美好里,突然被打断令他很生气,一把推开她,道:“小屁孩懂什么?” 朝着邵傅一扬下巴:“你有心上人没有?” 邵傅想起那个贴身丫鬟挺翘c圆滑的胸部和细白的大腿,想起她嫣红的唇,贴着他睡时,那玲珑身段 他红着脸佯装着镇定道:“没,没有!” 高昌允却看着他笑得猥琐,一把捉住他的双肩,笑道:“哈哈哈,你这个样子,怕是已经尝过女人的味道罢” 邵傅立刻反驳道:“没,没有!” 高昌允指着他鼻尖怪笑着咦了一声,他又老实,蹭得一下站起来,道:“我,我大哥这个年纪都有三个通房,一个男宠了,我才一个,也没什么,且,且我也没动她!” 高昌允用肩膀撞撞他肩膀,贱兮兮道:“真的没动过?我晓得通房都是要同睡的,你没摸摸她的”他猥琐的用手像空中抓一抓。 邵傅羞红了脸,别过头去,倔强道:“没有!” 高昌允切了一声:“你害羞什么,大姑娘似得,照你说的也没有错,你这个年纪通房有几个是正常的,你这般藏着掖着,难道是你不行!” 男人最忌讳的就是这个,他兔子一般跳起来,反驳道:“胡说,我,我有反应!” 高昌允看他果然中了套,又细心诱导道:“你家世好,我们可没有你的条件,你倒是给哥几个普及普及一下,女孩子的胸,摸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诶,你要是不说就不够兄弟啊,不就是个通房么?又不是妻妾!” 贵族间互相赠送美貌的暖床丫头算是朝代沿袭几百年来的风气,也就是说他们并不将通房放在眼底,但要换成妻妾便不行了,那便是正正经经的朋友妻,不可欺。 邵傅抓耳挠腮,最后为难地说道:“你,你喜欢,我以后送你几个,她们的胸摸起来,就像”虽然晓得野外就他们几个,但是他还是下意识的左右看了一眼,方才说道:“像上好的丝”绸字还没有说完,一旁的殷栩却冷冷道:“早睡,早起!” 说着便倒在枯草上,打算入眠。 陈晈正听得关键处,突然被他打断了,正遗憾着,看着他睡下了,便小声地问道:“丝什么?” 邵傅却也不敢说了,他摇摇头,殷栩又不晓得什么时候坐了起来,用斗篷一把蒙住了陈晈的头,将她按在身边强迫性睡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0.进城 次日清晨, 大家已经习惯了在荒田野地醒来的情况,都从容不迫的将火燃得大了些, 烤烤夜里被冻僵了的手脚,顺便弄些吃食。 拾掇完毕后陈晈领着大家从树丛中一人找了块大木头背上,朝着远处两座大山连接的山口出发。刚到山脚下时,寒风呼呼地从那状似斧头劈开的山口中传来,陈晈被夹着雪片的风逼得眯起眼睛, 朝着身后的大家伙指着那道口子,示意着往里走。 她身后的几个人望着那个山牙口有点犹豫,但立马跟上了,见陈晈将腰间的裤带解下来, 便也纷纷效仿, 大家将腰带连成一条,复而系在自己腰间,跟着陈晈缓慢的往山口爬去。 起先, 山脚虽然积了厚雪, 走时脚陷雪里实在麻烦,但身边尚还有落光了树叶的小乔木可借力, 快接近山崖口时, 却是寸步难行了。那地方积不了厚雪, 因雪都随着山坡滑向山脚了,但山口又风又有雾, 山口面上就凝了厚厚一层冰, 仔细一看, 还能见到厚冰下的枯草,而山口的海拔高,土壤贫瘠,生不了高大的树木,都是些扎手的荆棘丛,他们便难有借力的东西,那充当拐杖的枯枝也耗损了大部分作用,只能用作凿冰的器具,冰面又滑,他们行动的速度堪比蜗牛了。 几个人中,邵傅体力是最差的,第十次摔跤后,他有些气馁,问陈晈道:“我们能不能换别的路?” 打头的是高昌允,其次是陈晈,她的身后是殷栩,闻言她两手插在腰上,由于回头的动作太猛,她立马从冰上滑回了方才的位置,殷栩正好上到这个位置,一把抱住了她。 陈晈长长吐了口气,拉开殷栩的胳膊,将头从他腋下穿过去,看着后面的邵傅讲:“可以,你还可以在这里呆到春末,到时候自有猎户进山带你出去,你也不用考试了。” 邵傅动了动唇,没了言语。 倒是一旁的驴子替他呜咽了几声,陈晈笑了笑,用木棍在一旁砸出一个坑,那懒驴才慢悠悠的又上了一步。 一行人从早晨出发,到了山顶时已经是下午了,大家都累得很,却不敢松懈,因为山口不仅滑,且地面上还有许多锋利的冰棱,多半是山口地面的石头草木表面结冰后形成,人脑袋若是砸在上面,怕是命都没了,而且那风劲尤其的大,稍微不注意,还真有可能给吹下山坡了,这样恶劣的环境别说做饭了,就算是生火都不可能,陈晈挠挠后脑勺,瞧这一面山虽然也是结了厚厚一层冰,却不同刚刚爬上来的那一面,几乎没长几丛荆棘,且还十分平滑,她心道上天保佑。将背上的木块拿出来,又将裤带解开,把裤带勾过之前在木头上用石头凿出来的两个口子,牢牢固定住,坐上去试了一下,觉得巴适了,才扬扬下巴,示意大家自个弄。 金绍堂往冻得通红的手吹了一口气,十分不敢置信的问道:“陈晈,你别告诉我我们要坐着这个滑到另一面山脚去!” 见陈晈点点头,倒是邵傅吓得差点晕过去,惊恐道:“陈晈,这山口这样高,我们从这里坐着木头下去,要是撞上大石头,一头撞死了怎么办!” 陈晈和高昌允已经准备好,并已经坐在木头上,眼看就要滑下去了,陈晈这才回头看了他们两个人:“你在这里,还妄想着安全不成?假设你一直出不去,那匹马吃完了,我们是要饿死的,就算我们不饿死,我们也会遇见野狼,又或者冻死,开春了说不定这里的哪座山倒塌了,压断了山路,都是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你要想活命,就得赌命。” “我们,我们可以等人来救啊,不等开春后的猎户,我家里人的也会来救的!” 高昌允耸了耸肩:“谁看见我们被雪埋了?谁给你家报信?说不定你家里人都以为你到京城了, 现在我们除了殿下的两个侍卫没见着,所有人都全了,至于那两个侍卫,说不定是埋雪里” 说道这里,他下意识的看了殷栩一眼,不敢说了。 殷栩默默的将木头放在一旁,也坐了上去:“山口是冰,山脚,雪。” 说着他腿一用力,整个人就从冰上滑下去了。 陈晈连忙追下去,大喊道:“大哥你不仗义啊!滑冰这种事情大家一起嘛!” 高昌允一看也急了,回头对还尚在犹豫的两人道:“这里是冰,可你们也不想想,我们爬上来山脚都是厚雪啊,最多也就是砸在雪里,活着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说着也急忙的从冰上滑了下去,一面滑一面惊喊着陈晈的名字。 陈晈看着身边的景象不停得变换,高兴得大喊道:“马儿啊你满地跑,大海啊你全是草,啊哈哈哈哈” 她笑得开心,迎面的风也刮得开心,一不小心打了个喷嚏,鼻孔上就吊着个灰绿色的鼻涕泡泡。坐在木头上的陈晈瞬间僵硬了,木头划过冰面的震动她都自动忽略了,半晌,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发现前头的殷栩果然因为她方才的两句极有创意的诗作转过头来,正用一种吃惊的眼神看着她,随之,那眼神从惊讶,变成内敛了。 陈晈只觉得浑身发热,高昌允还在她后面不停的喊陈晈陈晈,她恍然不觉似得,死死的拉住了绑在木头上的裤带不松手——就算形象没了,命还要啊!绝对不能松手擦鼻涕!绝对! 一激动,那硕大的鼻涕泡泡被寒风无情的刺破了,冰冷的鼻涕糊住了她一只鼻孔。 殷栩默默的把头转了过去。 高昌允还在她身后没命的大喊。 寒风中似乎还夹着邵傅惊慌的救命声,以及金绍堂忍耐后发出了一句警告:“闭嘴!” 陈晈只愣愣的望着蓝神的背影,颤抖的咬住嘴唇,拼命的将那已经被寒冷冻得半僵硬的鼻涕拼命的吸回去。 奈何,天公不作美! 她默默的低下头,只是这一晃神,她一头扎进了柔软的雪堆里。 那些雪颗粒刮过脸蛋还是有点疼,她悲催的想,把头从雪里拔出来,她寒心的正要勒去封住鼻孔的泡泡,一抬头殷栩正居高临下的给她递了一块雪白的手帕。 然而她的袖子已经按到鼻孔上了。 殷栩望着她搁在鼻孔上的半截袖子,表情一言难尽! 高昌允随后也砸了进来,他赶紧的从雪里爬起来,一把抱起,陈晈,高喊道:“啊哈哈,饺子,我活了,我活了啊哈哈哈!” 而后指着她突然愣了一下,突然从她身边跳开,高喊道:“陈晈,你又用袖子勒鼻涕了!” 殷栩收回帕子的手一僵,寒风刮过,他僵硬的转过头朝前走了。 陈晈慢腾腾的勒了鼻子,还好,都冻干了,她咬着牙扑过去摁住高昌允就是一顿狠揍——草尼玛的“又”,草尼玛这么大声!草尼玛! 大家伙在雪里走了几步,陈晈心情不算太好,主要是因为她一边打高昌允,高昌允一边大声替她宣传她用袖子勒鼻涕的事情,彼时哭兮兮的邵傅和金绍堂都听得十分清楚了,她内心有点受伤。 此时一旁的荆棘丛中突然跳出个龇牙咧嘴的豹子来。 陈晈想也没想,抄起身边的棍子身形如虎,冲着那只眼熟的豹子就是一顿暴揍,将心中郁结的气都撒上去了,因气力用得大,手中的木棍很快就打折了,那豹子也被她打得晕糊糊,连反抗都忘了。 陈晈见棍子已断,索性丢了棍子,一翻身骑在豹子背上,泄气般的揪着它的毛,揪一撮迎空一洒,再揪一撮又一洒 跟在豹子后面蹿出来的几只猎狗都傻眼了。 殷栩眼角抽了抽,赶紧上前一把抓住陈晈的衣领,道:“别打!” 陈晈抓住豹子狠狠的踢了一脚,方才问他:“为什么不打,你看着这畜生长得多么丑!我他妈薅秃它!” 豹子扑在殷栩的怀里流下委屈的泪水——它已经长得够丑了,真的不想再丑啊!想上次在客栈,它同手无寸铁的陈晈对抗,虽然被打得贴在墙上,但好歹也算不得惨,然而这次似乎不太一样,拿了棍子的陈晈像是疯了一样,打了它就算了,还对它的皮毛试图不轨 殷栩额头上爆出了青筋:“它是,我母亲的!” 陈晈喔了一声,抓紧机会从它身上狠狠薅下来一大把毛:“啊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啊!” 低头一看,拍拍正在瑟瑟发抖的豹子头,一把揪起来,望了望,补充道:“喔喔喔,原来是上次那只啊,我没注意,不好意思!” 然后抱歉的将手上的毛往它身上按了按,没按回去,僵硬地对着殷栩道:“不,不太好意思,大哥,你怎么不早说!”说着朝着那毛吐了一口口水,强行的按回了豹子身上。 那只豹子心如死灰,趴在地上发出嗷呜的声音。 随后赶来的一群侍卫望着一地的毛心也冷了半截——这豹子,好像在哭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朝着殷栩一拜,道:“属下救驾来迟,请殿下怪罪!” 殷栩没说话,踢了踢脚边的豹子,豹子赶紧起身跟着他朝着山下走去了。 侍卫们一看,也跟着下去了。 陈晈后来才晓得单余等在雪崩时从殷栩走闪了,他其中之一便回去报信,另一个人留在这里同豹子找殷栩。 过得几天,几人终于到达了京城脚下,殷栩入城前便有人来接,没有和他们同进城。 陈晈晓得金绍堂和邵傅等大家公子,应该早便有人安排好了住处,果不其然,邵傅的哥哥邵淮其实早早就派人等在城门口了,金绍堂自然亦是如此,殷栩自然不必说,他是不缺住处的,陈晈和高昌允见此便要同他们拜别去租恁房屋,顺便在置备几个丫头婆子,好以备今后接待友人,读书复习之用。 没想到他俩正做了揖拜别,远处却赶过来一驾富丽堂皇的马车,随着那赶马车的小厮一声吆喝,马儿停在陈晈和高昌允面前。那小厮跳下马车冲邵傅一拜手,欣喜的喊了一声二少爷,又朝着陈晈和高昌允一拱手,也恭谨的喊了解元爷和高老爷,再朝着金绍堂也拜了揖。 陈晈高昌允正纳闷他如何识得自己,便细细打量,只瞧着他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生得白嫩,脸上肉呼呼的,一双眼睛里透着机灵劲儿,笑着道:“二少爷没少同我们讲起两位老爷,小的便识得了。” 陈晈喔了一声,那马车里随后走出来个身段婀娜的女子,朝着他们行了礼,邵傅方才道:“这是我三姐!” 说着便偎过去。 那女子戴着帷帽,自然看不清容貌,声音确实甜蜜得很,只说道如今京城中的屋舍并不太好租恁,买卖就更不消说,委婉一笑,道:“若是三位老爷不嫌弃,愿意来寒舍小住片刻,一来给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讨教学问的机会,二来,也是我们邵家的荣幸了!” 金绍堂委婉的拒绝了,他并不想同陈晈多待,便找个借口离开了。 陈晈想起之前说京城五分之一的产业都是邵家的,她就算是买房屋,怕对方也是邵家,何不如应下,省得麻烦,到时候给钱就是,也没拒绝,同邵傅一起回去。 邵傅见她应了,自然是欢天喜地,三人上了小厮准备的马车,便一同朝着邵府驶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1.安顿 马车走得稳当, 车内还备有瓜果和糕点,并置放着暖炉, 陈晈抱了一个在怀里,掀开车帘,见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万物都在雪中若隐若现,街上的行人算不得少, 这让她想起雪后的西安。 放下帘子,高昌允正在嗑瓜子,正惊讶京城的繁华鼎盛,毕竟他鲜少来这样的地方, 并询问她: “你觉着京城如何?” “不过尔尔!”陈晈敛下眉眼道:“住在邵家不算长久之计, 如今你我都是有头面的人,没有一处像样的宅子,往后若是有人来拜访, 不妥。” 高昌允点点头, 道:“我也想过,只是我们人生地不熟, 一时间也不好着手, 你有什么想法!” “邵家对我们如此客气, 也用不着多余的想法,我只是问你, 邵家这恩情你受不受?” 她这样一说, 高昌允也明白过了了, 京城虽然云集达官显贵,举人实在算不得什么,即便凭着他们现在的身份,谋个一官半职算不得难,可京城比他们官大的多了去,但人要朝前看,谁知道他们今后在官场上会闯出什么名堂,更不要说他们几个在举人堆里,遑论是年纪还是学识,都是楚翘。 邵家世代从商,虽说富可敌国,但家中鲜少有人涉及官场,他们想要巴结他们,求个庇荫,也是正常。 高昌允再问:“你觉得呢?我觉得受了也无妨!” 陈晈想的是这京城中想要巴结他们的,自然不止邵家,只怕她们前脚到了客栈,后脚拜访者就来了,既然如此,到不如选个有实力的,倘若入了邵家,一则可挡去一部分的拜访者,再则,他们无权无势,邵家有钱无势,实在是绝配,须知若是选了有权有势的,这朝中党羽复杂,要是她跟着的这一派被旁的朝廷党羽挤兑了怎么办?她可不愿意连官都还没有当上,就被人雪藏了,戏谑回道:“人人说官商勾结,我倒是想尝尝是个什么滋味!” 高昌允呷了一口茶,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道:“枸杞,我听你的,不过话说回来,从小我觉着你阴,如今是越长大越阴了。”又感叹道:“人说百种米养千种人,我算是从你身上见识到了,你此番话若是用在此时,也算不得什么,倘若是用在你飞黄腾达后,倒是叫人想入非非了。” “他们想他们的,我做我的,你替我烦恼什么?” “我觉得如今无非也就是读书考试的事情,选了邵家落脚,也是图个方便清净,你想的怕不止这些!”。 话语间,三人已经到了邵府。 陈晈由着小厮扶下轿,只见邵府碧瓦朱甍,飞檐反宇,好一派富贵人家的景象,那门口的大灯笼在寒风中随风微微颤抖。 邵家三小姐也由着人扶下轿,朝着陈晈和高昌允行了个礼,道:“邵府地处偏僻,累得两位公子辛苦了,还请两位公子不要嫌弃!” 高昌允调笑道:“邵府城中之城,市中之市,闹中取山野之清净,着实的是“偏僻”得紧。” 他说话是一点面子都没给人家留,那三小姐虽然管理着府中大小事务,更是邵傅的大哥邵淮生意上的一把手,但终究是个姑娘家,登时帷帽下的小脸就红透了。 邵傅连忙出来道:“好哥哥,你就别为难我三姐了。” 陈晈道:“他倒是不想为难,三小姐说这富丽堂皇的大宅子乃是乡野山舍,高大哥不认同,求知欲一强,就认真了,你又不是不晓得,他求学若渴,心中有了问题,哪里还憋得住?” 邵傅一愣,话还能这样说,他却是接不下去了。 陈晈微微一笑,她一贯看不得故作谦虚做派,这位小姐谦虚得没有错,就是不太入她的眼。 那小姐顿了一顿,一贯伶牙俐齿也没磨出一句话来,她早便在邵傅的信中晓得了陈晈这个人,更晓得自个的弟弟受他照料,邵家自然是对他客气的,但亲自见了陈晈,只觉得她看起除了容貌妍丽些,也不过是个少年,又是从乡下来的,并未十分尊重,这会才真正觉得,他着实是拿了解元的人。 好半天才找回主人家的气势,干笑道:“两位老爷说笑了,快里面请!” 陈晈轻飘飘看了她一眼,便也同高昌允进去了。 众人绕过照壁,只见宅院内层楼叠榭,画阁朱楼,院子里草木布局无一不精,陈晈暗暗感叹有钱的好处,高昌允更是发出啧啧的声音,两手抱住后脑勺,问邵傅道:“你家可真有钱!” 邵傅啊了一声,道:“我以为家都是长这样的!” 陈晈朝着他竖起大拇指。 等洗漱完毕,出席晚宴时邵家的两位长辈皆到了,陈晈一行人被埋进雪山中的事情也被邵家知晓,一家人更是对他俩心存感激,陈晈这也才知晓,原来邵傅上头还有一个亲二哥,叫邵元,大哥邵淮,三姐邵韵,便是白日里的那一位了;邵傅排行老四,下面还有五妹邵金菊,六弟和七妹尚在襁褓中,这是已经出世的,他父亲还有两位小妾怀着身孕,堂表兄妹也就不说了。 但今日邵淮出门收账,没能赶回来,陈晈也不在意,几人吃了饭食,那邵老爷又对儿子女儿几番嘱咐了,要好好照顾他们,又为了回报他们救邵傅的恩情,非要将几处宅子送与她和高昌允。 他俩半推半就,便拿出了些银子,要同邵老爷买下来。 邵老爷自然明白即便他存了报恩的心思,这两处宅子也是重礼了,便象征性收下,让人备了地契等,差人送他们屋中。 两人并没有反驳,只连声说了谢,那邵老爷掌管着整个邵家,眼力毒辣,见他们对此事不过分顽固,反而是圆滑得很,倒是同那些气节清高的书呆子丝毫不一样,心中便多了几分欣赏又多了几分得意。 晚宴后陈晈同高昌允回了自己的屋舍,那些丫头婢子都是些顶俏丽的,年纪比他俩大些有之,小些有之,高矮胖瘦无一不全,大得懂事明理,小的天真活泼,见着他俩就含羞一笑,陈晈难免打心底感叹,邵家这样的温柔乡,要出个读书人,难啊! 她躺在大床上,那小侍女端来蜡烛,贴切地问道:“陈老爷今日是要温一会儿书还是早些休息?” 陈晈打了个饱嗝,懒洋洋的朝着被子里一裹,道:“休息。” 那最大的丫头叫露薇,见状便朝着小丫头摆摆手,领着几个丫头婢子退下了。 待关门,方才见前头站着三小姐贴身丫头紫珠,同伺候高昌允的茑萝,正笑嘻嘻的看着她,她朝身边的丫头嘱咐一些事儿,便同她一起去了。 待进了红香榭,邵韵同自己的五妹以及家族里些姐妹,正弹琴对词,见她来了,便问道:“那陈解元,到底是何样人物,我听说,他不过才十三岁,你伺候他,可发觉他有特殊的癖好,有何过人之处?想必是话也懒得说一句,冷冰冰似得的公子吧?” “那高家公子长得何样?同金公子,同金公子比起来如何?” 原来陈晈和高昌允进了邵府的事儿传了出去,家族中的那些闺阁小姐知晓了,都要闹着看一看,这才赶来邵府。 邵韵听闻,笑道:“你们连珠炮而丢出这些问题,倒要叫露薇和茑萝先回答哪个?” 其中一位小姐道:“今儿我们问还叫好的,过几日他们住在你家的事儿闹出去了,旁得小姐定然也来问,何故人家问得,我们就问不得,三姐何必调侃我们?” 露薇朝着小姐们行了个礼,道:“陈老爷也没啥特别的,还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人也不冷冰冰的,反倒是活泼得很,奴婢瞧着,同十几岁的少年也是一样的。” 茑萝也道:“高公子倒是平易近人,就是喜欢嗑瓜子,但要说起来,陈公子长得更加弱小些,那高公子真真地玉树临风了!” 露薇争辩道:“陈老爷还小,有长地哩!” 露薇和茑萝都是邵家一等丫头,同这些主子都是捻熟的,年纪又相仿,说起话来没怎么多的顾忌。 姐儿们纷纷都被这句话逗笑了,邵韵道:“你们可别笑,那陈小公子,饶罪,陈公子,他着实太小了,我初次见他时,也惊了一惊,要说貌美,高公子自然是不差的,但那陈公子,却是貌美得堪比女子了,若不是瞧他一身男装,又在我四弟那里知晓他,我怕也得认错。若说品行,凭着我这一双眼,人比起那些大家公子,是没差了,就是性子桀骜了些,还是个少年心性,你们幻想中的沉默寡言,陌上公子般的人儿,怕是要幻灭了。可要是比起金少爷来,就难说,几位若是家中还没有定亲的,怕是得赶紧,那金公子眼高于顶,生在簪缨世家,难以高攀,这两位却是出生寒门,年纪尚轻,没经历过情爱,姻缘好牵得很,哈哈哈!” “呸!三姐你说这话像是我们上赶着似得,我们,我们才没着急呢!” “对对对!三姐你自己还没有嫁出去,哼!” 邵韵做出沉思的模样,故意认真道:“对,这回我倒是要好好选选,我虽然较陈公子大了些,但大有大的好处,兴许他就爱我这样处处体贴,替他打理家事的呢!” “三姐你不害臊” “哈哈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2.第122章 次日醒来, 露薇端来珍珠粉蒸肉,一碟蔬青溜丸子, 半碗滚蛋肉粥,一小罐搀了蜂蜜和玫瑰花瓣的羊乳。种类倒是简单,可东西却做得格外精致,呈菜肴的碗碟也是越窑青瓷,尤其是盛粥的越窑青瓷莲花碗, 陈晈不算识货,但曾经在金家宴会上见过,晓得这东西不便宜。 起床洗漱完毕,她虽然喜爱吃肉, 但早晨却没什么胃口, 只是吃了半碗滚蛋肉粥和蔬青溜丸子,喝了点羊乳。 方才放下碗筷,高昌允便找来了, 笑着说天气格外的好, 提议出去走走。 陈晈听罢心中痒痒的,便叫露薇去通知邵傅——无论如何住在人家, 出去耍自然也带着, 否则也太不仗义了。 邵傅起先是打算在家中温书, 但邵老爷子不晓得如何听了陈晈和高昌允要出去溜达的事情,派下话, 叫他跟着去耍耍, 他本来就心意不坚, 听了这话便也跟着去了。 三人走在街头溜达,大冷天的也无甚耍得,无非是头一次来这里,看着新鲜,很快陈晈的新鲜劲头便过了,同高昌允找了家街头面铺,吃起泼油面来。 邵傅是头一次吃这样的面,觉得格外好吃,一口气吃了三碗,起身的时候撑得肚子有些痛,拽着陈晈的袖子求她走慢些。 陈晈正要打趣他没见过世面,却见个小厮勾着腰跳下马车来,朝着他们身后的面摊走去。 陈晈定睛一望,那个着灰青色衣衫,立在轿子旁的仆人看起来有些眼熟,不是何叔正是哪个? 高昌允自然也望见了,同陈晈对视了一眼,便拉着邵傅要走。 但何叔眼尖,看见了他们,便走上来,朝着陈晈一拜,道:“拜见小老爷,原来小老爷已经到京城了,你怎地不打一声招呼,我们少爷还让我问问您什么时候出发哩!如今也不晓得老爷在哪里下榻,我们公子还没有个落脚的地方,不晓得小老爷落脚的客栈还有地儿没有?” 他说得小心,心想若是陈晈答应了,这个好机会一定要让陈晈胜好好抓住,两人冰释前嫌才好,近来陈晈胜经过了那件事,已经成熟了许多,在陈晈面前装个和好的样子应该是做得出来的。 但他其实不晓得,如今的陈晈胜对陈晈,已经是恨得透骨了。 陈晈道:“老何,牵线搭桥的话你就不要说了,说得再好听,陈晈胜也入不得我的眼,我也入不得他的眼,你何必做好人!” 话锋一转,嘴角微微上扬:“老何你人老了眼睛也不好使,没见我的好友邵兄和高兄也在?连个招呼也不打,你家老爷就是这样管教你们的?” 老何一噎,赶紧朝着高昌允一拜,高昌允冷冷一笑道:“哪里来的狗,别挡了我们的道!” 他话一出,倒是吓得正打算受老何礼的邵傅一愣,瞬间直了腰板,冷着脸站在陈晈身后。 轿子里的人闻言,咳嗽了两声,方才从里面走了出来,但身形已经单薄得仿佛朽木,风一吹就要折断似得。 陈晈和高昌允一抬头,正对上他冷冰冰的目光,原来是多日不见的陈晈胜。 他由着小厮扶着跳下马车,宽大的衣袍随着他的动作大幅度的晃动着,可见他消瘦了不少,眼窝已经深陷了一圈,脸色憔悴苍白。 他望向陈晈的目光,却是更加的咬牙切齿了。 陈晈调笑着道:“哟!好哥哥,如何消瘦成这样了?看得弟弟我好心疼啊!” 陈晈胜破天荒的沉默了半晌,袖中的拳头捏得死紧,他低声道:“陈晈,那场大雪怎么不埋了你,埋了你这个祸害!” 陈晈已经差人回去送信,将他们平安到京城的事儿报过去了,但许是这个报信的是个多嘴的,定然将他们路遇大雪的事情已经传到了镇上。 高昌允两步走到陈晈面前,将肩头的头发撩到身后,道:“比起这个,你是不是应该关心孤儿寡母,被人送出府外?这天寒地冻的,也不晓得人家怎么过!” 陈晈胜明显抖了一下,双眼圆睁,突然他眉头狠狠一皱,猛地冲了过来揪起高昌允的衣领,街上看热闹的人纷纷围了过来,陈晈目光一眯,对着老何道:“老何,你主子在大街上丢人现眼,你还不上去拉人!” 老何显然也被陈晈胜的举动吓到了,他沉着脸,一把将陈晈胜抱在怀里,朝着高昌允陈晈赔罪道:“两位老爷,我家少爷今日身体不适,就先告退了。” 说着便拖着陈晈胜回了马车上。 回邵府的路上高昌允有些郁闷,问道:“枸杞,他自个当着大街上的面冲上来揍我,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让我揍死他?” 邵傅左手拿着一只黑黝黝的冻梨咬了一口,右手还搂着用牛油纸包裹着的四个烧饼,吃得腮帮子鼓鼓的,他从来没吃过这些好吃的,因为家中不许他吃这些乱七八糟的零嘴:“揍倒是算了,不过陈晈胜他一直克己守礼,尤其的冷静自持,怎地今日这样失控!” “哼!你想知道,差人去县城探一探便知道了。”高昌允似笑非笑,眯着眼睛往陈晈身上瞄。 陈晈感受到他不怀好意的目光,调侃道:“我们是斯文的举人,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打架就是不对,要打你特么躲着打啊,大街上的你不要面子我还要,诶我说陈晈胜那点风月事你知道得不少吧!” 高昌允眼睛一亮,然后眯起来泛起邪恶的光:“枸杞长大了,晓得什么叫风月了,来来来,哥哥带你去风月地界好好逛逛!” 说着一只手搭在她的肩头,搂着她朝着城南走去,走了几步发现少了个人,他猥琐的咳嗽一声,道:“邵傅,你可快点啊,我接着要去的这个地儿,好吃得可多了。” 邵傅咬着一串烤羊腰子,一听眸子就亮了,屁颠屁颠的跟着跑了过来。 京城的风月场所果然和小地方的不一样,乍一看时只觉得那地方是有钱人家的大院,只是都是连着屋檐的,大约百米来长,街上行人居多,尤其是穿着良好的男子,进了大院,院墙极矮,园内的阁楼亭榭都露出来半个,并无涂抹得极其妖冶的女子在阁楼上挥着手帕勾引客人,也没有老鸨浓妆艳抹的出来扭着腰,那阁楼里几乎都点着灯,透出灰色的人形剪影,有些似乎在对月独酌,或者抚琴作诗,有些则背影成双,推杯换盏,偶有琴箫和鸣的声音传来,实在是风雅得紧。 陈晈想起县城里的妓,院,这么说也不对,那是一条长而窄得巷子,开一扇小门,门口挂着红灯笼,男人们有需求了,都会往里面跑,早上时,也有小童子挎着一个装满新鲜时令的花朵,丝线口脂等物件的竹篮,在巷道里叫卖,那些姑娘常常披了衣服下来,都是长得极好的。 另一处与这里极其相似却有本质区别的,也是一条这样的巷道,也常常有小童子跑进去吆喝,但那些姑娘从来不下楼来,而是放下一个小小的放了钱财的竹篮,附上纸条,给小童子换物件。 男人们看见哪家的姑娘了,想娶回去做妻子,也朝着这条巷道走,只是眼神不敢随便轻浮的瞟了,装的恭谨有礼,要是“不小心”撞见姑娘放下篮子买东西,他们还得假意的回避,在抓紧时机好好瞄一下这个姑娘——这里住着的,都是家中有些钱财,有懂些学识的人家户,家中的姑娘都是有底气的,兴许长得不好看,甚至有些长得磕碜。 陈晈一晃神的功夫,便进了去,四周也是安静清幽的,唯独灯笼炫出极暧昧的光线,仔细一看,那灯笼上题诗作画,手笔都是极好的,再往下一瞄,落款人要让人大跌眼镜——都是文学界有点名气的人家。 果然是风流才子多春,思,园内的布局也多是清幽雅致,屋内拐角处立着模样俏丽的小厮丫头,温言细雨的为他们指路,又小心的打探他们喜欢弹琴还是作画,又或者美食服饰。 高昌允虽然一心要来开开眼界,但显然也是头一次来,初时还能稍稍镇定,后来望着那姑娘询问的眼神就有点颤抖,手心捏了一把汗,半天就嗯嗯两回,倒是那姑娘看出来他是新手,极为耐心的疏导着。 只是稍有顾虑的看了陈晈一眼——他实在太小了。 又望着一直拽着陈晈想要把她拽出去的邵傅,差点笑出声来。 邵傅的表情已经快哭了,他已然晓得这是妓院,虽说他哥哥风流,他对此却没什么兴趣,他看见书上说这是不对的,有违君子的品行。 陈晈却看着他道:“圣人说食色性也!你是违逆古人不成?” 邵傅两股战战,正巧那姑娘道:“我们这儿的姐姐什么都会,还会做好吃的,不若我喊她们来陪陪你们?” 她道这些都是些孩子,顺着哄哄便是了,没想到邵傅一听,下意识就反驳道:“不要女的,不要!” 那姑娘一僵,道:“那我找几个公子,我们这里的公子也什么都会!又听话得很!” 邵傅已经下得脑门流汗,陈晈和高昌允还没来得及拒绝,他便抢先着点头。 陈晈想男的也就是男的,倒是无所谓,但高昌允已经黑了脸,硬邦邦道:“我,要女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3.吃醋 那姑娘哑口半晌, 瞧着他涨红脸的样子,忍住了笑, 便招来两个小厮,嘱咐了几句,将他领着向另一边了。 邵傅紧紧的拽着陈晈的袖子,同她依偎着一块,不停得劝她道:“我们要不, 要不先走吧,我回家让下人来接高兄。” 陈晈忙着吃东西,她白日里吃的都是些零嘴,填不饱肚子, 此时正往嘴里刨饭, 便顺着他的意思点点头。 邵傅一看她同意了,便抢了她的碗拉着她要走,甚至声音都软得娇嗔了:“走了, 你要吃什么, 我有钱,我请你, 我们快走嘛, 不来了!” 陈晈哪里听得他的, 两人推搡间,大门被人推开, 从里面走出个穿着青葱色薄衫的男子。 那男子望着他们的形容, 微微抬起袖子掩唇一笑, 对着转过去身后跟随的白衣男子道:“玉奴,走过来些,告诉公子们你擅长些什么” 那男子生得雪白雪白的脸,不过十四岁的年纪,长得雅致非常,浑身上下都赛玉雕似得,发着抖,下意识的点点头,朝着陈晈一拜,道:“我会,会” 他还没有说完,却是被陈晈的容颜惊讶了。 那翠色的男子到底年长些,陈晈纵然是长得好看,却不致使他过分惊讶,但叫玉奴的才进来,眼力浅,且他在这园子里,还没见过几个长得陈晈这样的,除了那位花魁,旁的也就是那个模样,且他惊讶的是,这人竟然是个男子。 若是落到他这个境地,想必有很多客人会为他洒大把大把的金子。 翠色的男子见他发愣,赶紧解围道:“这是我弟弟,叫玉奴,今儿十四,年纪小胆子小,瞧着两位公子生得玉树临风,就犯了痴症,我叫翠奴,今年十七,天儿寒冷,我且来为两位公子添些热酒!” 说着便上前,果然拨过火炉,伸出极其好看的手指,烹起酒来。 玉奴见陈晈面露微笑,并无不妥的模样,又生得同他年岁接近,心中忐忑稍稍镇定了些,便也挪过去。翠奴烹酒,他就给陈晈和邵傅布菜,翠奴给邵傅捏肩膀,他便也给陈晈锤锤背,陈晈不挑,他心中下意识又卸下一层防备,果然这个小客人不同那些大人,反复无常,要求刁钻。 一旁的邵傅脸色已经苍白如纸,他僵硬着,即便翠奴一而再再而三的劝解他,让他放松,他还是发抖,呼吸紧张,他几乎是要哭了,求陈晈道:“我们,我们走吧,走吧!我听说,男的和男的,是,是很疼的” 陈晈正在喝酒,闻言一口酒喷了在他脸蛋上,擦了擦嘴,眼睛望着翠奴,只见他生得面若敷粉, 脸颊含春,又转过去望了望玉奴,见他生得粉雕玉琢,天真烂漫,对着邵傅道:“你慌什么?你如今不跟这两位哥哥好好学学,将来如何伺候我?” 邵傅一呆,唇色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一把推开身后的翠奴,磕磕盼盼地道:“我,我去找高兄了,你,你等会来找我们” 说完便跌跌撞撞的跑开了。 那翠奴早看出来陈晈是吓他,人一走,便笑得乐不可支,反而是陈晈身后的玉奴吓得脸色苍白,他原本,原本以为陈晈就是个贪玩的世家公子,只是好奇进来瞧瞧,没想到他却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但心惊胆战之余,他竟然有些失落。 她同那位逃跑的公子,是什么关系? 陈晈呷了一口酒,胸腔里越发暖和,发现玉奴不知如何停了动作,便抬手指指肩头,没成想她正巧一把摸在玉奴的嫩手上, 那东西软软的,凉凉的,有点潮湿,看来是吓出冷汗来了。 陈晈怜香惜玉,并没有撒手,反而是从怀里掏了个帕子,把那手拽了下来,用帕子细细的擦着。 玉奴因为她拽她这个动作,不得不躬下腰来,脸蛋偎在她的耳边,甚至能清楚的嗅见她衣领里淡淡的墨香。 她好像是个读书人。 玉奴赶紧浑身僵硬了,她的头发也很好闻,似乎用了栀子花的头油,他嗅着嗅着,胸腔里的小东西越跳越快,呼吸急促起来。 陈晈仔细擦干了他的手,微微笑道:“怎么这么紧张,手都出汗了,是我长得太丑了么?将你吓住了?”她缓慢的转过头来,正同玉奴四目相对,鼻尖不过一张纸的距离,再道:“往后见我不必这样紧张,你手有些干,我明日给你带些无香的香膏,涂起来滋润得很。” 玉奴下意识吞了口水,他,他确实不喜欢香料,一点都不喜欢。 陈晈松开了他的手,转过头去,对着翠奴一双含笑得眼睛,道:“我初次来,也不晓得要作甚么?既然如此,两位哥哥随意些,不必拘礼,我瞧着翠公子走路步伐轻盈,不晓得会不会唱曲儿,不要悲伤的,来些快乐的。” 翠奴还想着如何哄得陈晈开心,答道:“倒是不会,但会说书,说得不好,公子不要嫌弃。” 便看见陈晈丢了筷子,推了一碟莲子羹在玉奴面前,脱了外袍丢在一旁,整个爬上暖榻,像是一只猫一样摊开,朝着玉奴扬扬下巴:“会不会按背?给我按按!” 玉奴呆呆的望了她半晌,还是翠奴小声的提醒了他,他方才急急忙忙的走过去,撸了袖子,专心的给陈晈按起来。 陈晈眯起眼睛,时不时的嘱咐他下手重些,他实在是太谨慎了,按得跟狗子踩上去似得,按得久些,她觉得渴,玉奴已经受了院子里的训练,故而下意识的对她这个神态做出了反应,端来一小碟海棠果,拎着就往陈晈嘴巴旁凑。 陈晈也有点愣住了,她原本是打算起身喊他去端水来,没想到对方服务这么周到,她微微一笑,便含了那果子,嚼了两口,闭着眼睛啧啧了两口,皱着眉头道:“啧!怎么是苦得,你给我吃坏果子?”玉奴渐渐对她放下了防备,倘若是旁的客人对他说这句话,他只怕得吓得瘫在地上,此时却是困惑道:“怎么会呢?” “你自己尝尝,我还想问你呢!”玉奴困惑的朝着碟子里看了一眼,真的拿起一粒果子往嘴里送,一口咬下去,那果子汁肉饱满,甜得舌头津液肆意,他正要转过来问陈晈,却看见对方笑意盈盈地问他:“甜不甜?” 玉奴一愣,道:“你怎么骗人啊!” “快,给我喂一颗,太好吃了这果子!”陈晈不再去看他,闭起眼睛张开嘴,玉奴见他仿佛是嗷嗷嗷待的小孩,又好气又好笑,丢了果子在她嘴里,道:“真是被惯坏了!” 翠奴还在一旁不知讲的什么故事,陈晈没怎么听,只是觉得他的声音好听得很,倒也舒坦,便不自己的用食指随着他的节奏磕在桌子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少顷,这声音便停了,陈晈困惑的睁开眼睛,一抬头,对面的翠奴恭恭敬敬的站着,旁而还站了个谪仙似得人物,陈晈看得有些痴,兴许是刚刚的酒意上头了,她袖子一挥,道:“来,就你唱,翠奴你给我倒杯酒”来字还没有说完,她吓得跌倒在地板上。 冰冷的地板刺得她浑身一个机灵,她下意识的擦了擦眼睛,果然不是幻觉。 陈晈只觉得后背一阵冷汗,又困惑的想,他如何来这个地儿,还没想完,那谪仙似得的人儿便面无表情的走出去了。 她一把推开扶自己的玉奴,慌慌忙忙的追到门边,一看一尺厚的积雪,这才想起自己没穿鞋子,又赶紧跑回去穿了鞋子,猛然想起大衣没有系上,赶紧招呼翠奴拿来大衣,那可是陈妞亲手缝的。 穿戴整齐,她一拍脑袋,道:“我玉冠是不是歪了,快快,给我整理清楚,我要看起来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翠奴忍了笑,替她整理玉冠,待她觉得妥当了,跑出大门一看,雪地里就剩下一串脚印,连个鬼影也不见,下意识的咕哝道:“什么东西,跑得比兔子还快!” 玉奴也不知道为何突然有点反感她,语气带了些冷:“你再磨蹭几下,心上人早不见了!” 他身旁的翠奴暗地里扯了两下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讲话,笑着道:“陈公子莫着急,我差人去望望,院子也不大!” 陈晈道:“算了算了,你方才书说到哪里了,接着说罢!” 翠奴朝着她一拱手,道:“怕是要改日了!” “嗯?” 陈晈挠挠后脑勺,突然被人拽住了右手,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拖了出去。 等到了四下无人的院子中,那人拽着她方才停下来,她不得不一手撑在膝盖上,弯下腰来大口喘气。 四周都是开得旺盛的腊梅,梅树下中配置有高矮不一的太湖石,并在石头地步种植了许多沿阶草,被大雪淹没了一半,露出微末的绿色来。殷栩突然反应过来,一把甩开陈晈的手。陈晈得了空,眉毛一跳,颇为不正经的道:“怎地拉个小手就生气了,男人么?又不是睡觉,瞧你紧张的!” 说着趁殷栩还在生气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痞笑道:“你看看,我们做兄弟的还勾肩搭背呢!” 殷栩浑身都僵硬了,他甚至已经忘记了方才是为什么要将陈晈拽出来,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他下意识的要抽出手,但陈晈很显然早就明白他会有这样的举动,手上早就使了气力,他一时挣不脱,着急得失去了冷静,道:“你,放手!” 陈晈眼皮一掀,不满的嗯了一声:“大哥,你说你要罩着我,怎地怪怪的,你不认我这个兄弟了?” 殷栩望着她诞笑得面容,慌乱的心终于稍稍平静了下来,转过头去不看他:“再胡闹,豹子!” 陈晈一吓,跳开三尺,道:“靠,这种地方你还带豹子来?” “我还问,你敢来,这地方!” “你不也来了!” “放肆!”殷栩怒不可遏,说完方才觉得自己有些失控了,他袖中的紧紧的握住了自己的手,压抑着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过些时日,会考,你准备了?” 陈晈老实的摇摇头,他望着梅花树下的太湖石,仿佛刚才失控的人并不是他:“我准备了些,书,你拿去看,不要偷懒!” 陈晈眼珠一转,带着十二万分感激道:“喔,这样啊,太感谢大哥了,不过大哥,你府上在那里,我明日好去找你抱书啊!” 殷栩这才冷冷的转过来看了她一眼,仿佛是脾气消了不少,丢给她个玉佩,并递给了她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他现在居住的地址。 陈晈谄媚的接过来,又谄媚的说了些巴结的话,却看见殷栩越来越阴沉的眼神,她方才咳嗽一声,收住了。 正是此时,梅花伸出突然钻出个身形风流的人物来,正抱着汤婆子,朝着殷栩一拜。这才注意他身边陈晈,那双细长的狐狸眼微微一亮,他沉着嗓子道:“这位是?” 殷栩又恢复一贯的面无表情,道:“不认识!” 那公子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眼睛往陈晈身上上下扫了一遍,轻轻勾了嘴角,道:“殷大人这边请,我已叫人备好了酒菜。” 殷栩闻言,便同他一齐消失在梅花深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4.第二十四 陈晈同三人回去已经是深夜, 高昌允没能破了童子身,这倒是谢了邵傅, 他从陈晈那里慌慌忙忙的跑回来,因觉得口干舌燥,便一口喝干了高昌允给自己准备的鹿鞭酒。 如今还在高昌允的背上躺尸,大概是头一次输出,输得过了头, 此时脸色惨白,还伴随着恶心想吐等症状,高昌允要为他找个大夫,都被他回绝了——主要是这件事有点丢人。 高昌允望着他其实是有点惆怅, 毕竟那个姑娘还是他亲自挑选的, 长得很是水灵。 陈晈在玉奴处做了个按摩,此时觉得浑身通畅,骨头都舒服了, 正想同高昌允推荐一下玉奴双手的好本事, 却不知怎地想起白日里的事儿,问道:“今儿白日里, 你说陈晈胜的风月, 怎么个风月?” 高昌允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脚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响,越想越觉得在勾栏里都没做成风流事儿, 咬牙切齿:“还能什么事儿, 上次不是说他那个怀了野种的婢女么, 我随便说出来故意恶心他的,没想到他那个反应,倒是真像发生了点什么似得!” 陈晈眉毛一跳,倒是想起另一件事,问道:“你晓得老何是怎么到了陈家么?” “不太清楚?怎么问起这个?” 陈晈没有回答,那老何多大的年纪,陈晈胜多大的年纪,就算是他再轻,分量还是有的,老何今日抱起陈晈胜时,可是脸不红气不喘,一点也看不出来吃力的模样。 高昌允见她眉头微蹙,问道:“怎地?” “无事!”陈晈回答道。 高昌允越来越觉得吃力,并不继续说话,三人颇为疲惫的进了邵府。等将邵傅交到下人手中,高昌允已经累得两腿只打颤,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由着丫头扶了下去,陈晈精力一贯充沛,只是觉得有点乏味,头一次来京城,除了人多些,她也无旁得感受,前世她玩得疯,这些搁她面前都是小打小闹,没新鲜感,反像是捡过去玩剩下的渣滓。 她摊开手臂,舒展了一下多日未运动的身体,正思虑着如果明日去找殷栩,该给他带个什么玩意去,旁得东西是入不得他的眼,需要来点别致的。因想得入神,她竟然一头扎进了个泛着冷香的怀抱,那略微发硬的布料刮得她脸蛋有些疼。 她挪开那个怀抱,左右看见两个灯笼,以及提着灯笼的穿着水青色的家僮,又转过头来看,这才发现被撞的人身量很高,大约一米九几的距离,她依稀觉得这个人面熟,比较这样漂亮的男人算不得常见,且穿得尤其富贵,再仔细望了他那一双狐狸眼,她才反应过来。 正是在妓院里,叫走殷栩的那一位。 她舔了一下唇,有些不耐烦,但毕竟是在人家屋檐下,这位长得同邵傅有些相像,多半就是他那个大哥邵淮了,陈晈压了十二万分的暴躁:“抱歉,撞了你了!” 邵淮发出一声轻笑,突然弯下腰来,一手撑在膝盖上,另一只戳了戳陈晈的小脑袋。 陈晈没料想到这府里哪个人竟然敢戳她脑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霍地抬起头,正撞入了他一双闪着亮光的狐狸眼中,他微微裂开一个嘴角,身上的淡淡的酒气随着夜风浮出微末的味道,带着点葡萄的甜味:“是你啊,你是送我四弟回来的?” 他眯起眼睛嗅了嗅,嘴角的笑意越深了,一双剑眉微微上扬,眼尾晕着淡淡的红,一看就是喝醉了,他长得极其内敛,又冷淡的模样,但嘴角一笑,便让人觉得很温情。 “你们身上的这香料我不太喜欢,明儿我带你去脂粉铺子选选,选一款我喜欢的。” 他的声音也是淡淡的,但音质很厚重,倒是很好听。 陈晈明白过来他之前在勾栏里见过她一面,如今又在她身上嗅见了脂粉气味,便以为她是勾栏里的派来送邵傅的人。 又转过去望了望那两个小厮,很是面生,想必是不认识她了。 果然,那两个小厮冷淡道:“少爷看上了你,是你的恩德,你还不快磕头谢恩!” 陈晈转过头去,果然见那人任旧是温情的笑着。 大约是见她面有愠怒,他伸出食指按在陈晈的唇畔,轻轻的摇着头,道:“不想说就算了,我那个傻弟弟今日,你伺候好么?” 陈晈微微挪开了他的食指半寸,因为那手指上发出浓郁的香味,她有些受不了,打了个呵欠,同他对视着目光:“你想知道,问他去啊!” 那公子眼眸一亮,倒是被陈晈的话惊讶了,他印象中的勾栏小倌,一般都是含羞带笑的,哪里敢这般放肆,越发觉得陈晈有趣,身后就要来勾陈晈的下巴。 陈晈比他反应快得多,抢在他前面开口道:“公子喝得醉了,不若到领我到房间休息休息,此番,也晓得我将四少爷伺候得好与不好了!” 那公子哈哈大笑,道:“果然是个识趣的人,来,哥哥领你走这边!” 陈晈一笑,道:“不,我想走这边,难道这边没有公子下榻的地方?” “怎么会,整个府邸都是我的,你想住哪里就哪里!” 陈晈冷笑一声,抬脚踩在雪地里,又道:“哥哥叫身后那两人远些,我瞧着比我貌美,不喜欢!” 那公子无奈的摇摇头,道:“原来是个小醋坛子啊,他们如何比得上你,你走前面便是,我叫他们跟得远些!”说罢,果然跌跌撞撞的跟上了陈晈的脚步,大约走了一盏茶的功夫,陈晈将他领到池塘岸边,那公子醉意不减,困惑道:“难道要上船,你喜欢晚上划船,这得等一下,我叫人去准备准备!” 陈晈侧过头看他一眼,因为他生得高大,回回同她讲话时,不得不弯下腰来,眯起眼睛,笑得十分的倜傥。 陈晈面无表情撸了一下被寒风吹得毛躁的头发,绕到他的身后,抬起左脚一瞪,那人如何料得她这一脚,正如陈晈也没有料到他竟敢碰她的脑袋,只听得扑通一声就掉水里了。 他身后不远处的小厮显然也看见了,惊得来不及责怪她,纷纷也跳到水里要去救人,但那池塘为了种荷花,便人工往里面填了许多泥土,又挖得深,几人慌乱之中把池水搅得越来越混,却没能及时爬上来,此时天又冷,那些池水都都结冰了,他们晃来晃去,身上都被冰渣割得疼。 岸边的陈晈微微眯起眼睛,声音不徐不缓,道:“要不,你们把衣衫脱下来,打成结丢给我,我先拉你们上来?” 那小厮们又冷又慌乱,尤其是邵淮已经被淹得晕了过去,陈晈不晓得,他们却是清楚得很,这位主子从小怕水,落水就晕,又生得体弱,这天寒地冻的,若是真冻出毛病了,他们的命也就没了,根本来不及思考,赶紧脱了身上的衣服,纷纷丢给陈晈。陈晈捡了衣服,趁他们没有防备用力一拉,那两个小厮哪里晓得她气力大,速度又快,身体都被她带得摔在泥水里,好不容易爬起来,发现府中的家丁已经纷纷跳下来,将他们救了起来。 老管家见他们如此衣衫不整,顿时眉头皱了起来,但碍于陈晈的面没有表露出来,只是朝着陈晈做了一个揖:“让陈老爷见笑了,这是我家大少爷,估计又喝醉了!” 两人听罢正要揭发陈晈的恶行,突然将陈晈抬头轻飘飘的笑着看了他们一眼,挑起嘴角,道:“喔?”她慵懒地说道:“怪不得,我路过时听见他要扒了这两个家僮的衣物,还说什么鸳鸯戏咳!”陈晈见管家面色难堪,旁又围着很多下人,便体贴的换了话题:“兴许是喝醉了,将两个家僮认成嫂子了!” 话罢,周围的家僮纷纷咬住了唇,想笑却是不敢笑,陈晈掸了掸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便回去歇息了。 邵淮果然半夜发了高烧,且咳嗽不止,整个邵傅半夜里突然忙活起来,好在陈晈白日里耍得累了,也无多大的影响。 次日醒过来,陈晈头有些疼,因想起殷栩的话,便温了一会儿书,但太阳穴实在胀痛得厉害,她便放下书本打算去院子里走走。由此浑噩过了几天,陈晈竟然咳嗽起来了。 她到也没放在心上。晚上邵傅收了请帖,原来是城中那些文学才子聚在一起行了诗社,陈晈和高昌允住在高家的事儿早就传出去了,这请帖自然有他们的一份。 陈晈本来不愿意去,但这些日子实在是闷得有些难受,之前她本来想接着读书的名头,去找殷栩,没想到那厮也不知道如何发了昏,竟然连门也没让她进,只是叫下人递给了她书,便将她关在门外了。 陈晈如鲠在喉,至今心中还不痛快,寻了正在苦读的高昌允,书丢在一旁,打扮得玉树临风,便要去应邀。 邵傅自然也得去,自从陈晈来后,他爹是下了命令,陈晈到哪里他便跟在哪里,这倒也是他乐意的,就是有时候觉得有点不妥,他虽然聪慧,对读书却是极为认真的,他向来认为,读书不仅仅是聪慧二字就能驾驭,更多得是需要勤奋和努力,就像古人云,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带自从同陈晈住在一起,他甚至明显的感受到自个的学习劲头大大的减少了,整日脑子里都充斥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分散他的精神,他再也没办法专心的学习了。 这几日他的脾气越来越不好,连伺候他的丫头婢子都意识到了,陈晈欢欢喜喜的跑过来时,他头一次鼓起勇气,道:“陈晈,我不去了,我想,想温习一下书!” 陈晈闻言抬起头,两手交叉放在后脑勺,慵懒的看着他:“你可不要后悔!” 他内心深处挣扎了一下,方才点点头。 陈晈嗯了一声,毫不在意的走向正抱着手靠在门框上的高昌允。 邵傅见他们的背影心乱如麻,一会又想,陈晈以后会不会再像最近一样,出去玩都喊他了,一会又想他已经荒废学业了许多时日,心中越来越无力,手指不自觉的将《四书》抓成了一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5.第二十五章 还是身旁的书童提醒道:“少爷, 少爷,要是今日看不进去, 明日再看罢!” 萃雅端着一碗血燕粥进来,瞧他魂不守舍的样子,侧身对身边的丫头嘱咐了两句,那丫鬟便下去将提神的熏香撤了。 邵傅将手中的书页重复的摊平,摊着摊着, 眼圈就红了,一屋子的下人见他模样都慌了,他一贯乖巧得体,向来没怎么为难下人, 自然也没给下人们出过难题。 萃雅叹了口气, 便遣散了一屋子伺候的人,亲自给他捏着肩膀。 过得会儿,邵傅才狠狠的用袖子擦了眼睛, 语气中充斥着浓浓的鼻音, 他道:“萃雅姐,我就这么差劲么?我, 我只是不喜欢去那些地方而已!” 萃雅最是善解人意, 自然听明白了, 心中叹气,陈晈与高昌允怕是不知道邵傅是真心待他们。他小时候生得孱弱, 四岁了走路也踉踉跄跄的, 邵老爷子为了不让他感到孤独, 便找了许多小孩子同他耍,小孩家自然是不喜欢不能跳不能跑的邵傅,可他们的父母为了巴结邵家,硬是逼着自己的孩子去讨好他,起初他并没有发觉,但小孩子又不会伪装,很快他便察觉出了不对劲,巧得是他那时喜欢邵淮刚刚弄到手的宝贝,因当时他是家中最小的男丁,邵老爷子问也没问邵淮,直接将那东西给了他,邵淮也是年轻,背着老爷子抓了他,躲在隐蔽处,听那些陪伴他多日的小孩子背地里是如何评价他的。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小孩子的心思最是敏感,邵傅从此便不大与人来往,对下人也是极好的,堂堂一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邵家少爷,渐渐的变得沉默,小心翼翼了。 多年来也就是一个金少爷同他说得上几句话,但他同金少爷,也不过是世家公子的往来而已。 说起来,陈晈和高昌允还是他头一次主动带进家来的人,也是他头一次主动找过去耍的人,邵家老爷子如此看重陈晈和高昌允,实则也是这一层原因,那陈晈聪明狡猾,为人处世自有一套本事,邵傅将来是要入官场的人,若还是这个性子,即便是拿了状元,只怕也是无用的,若他能跟着陈晈学了一星半点的狡猾,到是解决了邵老爷子的担忧了。 那个高昌允还好说,可陈晈留在邵家,怕也是打别的主意,可怜他的真心实意了,但自己明白是一回事,她却是不忍心告诉邵傅的,只能宽慰道:“公子不喜欢就不去了,陈老爷和高老爷是不会怪你的。” 邵傅沉默了一阵,手中的书册又被他抓一团:“你何必要骗我,陈晈最喜欢新鲜的玩意,高昌允也是如此,可能他们觉得我太沉闷了!”,但他已经尽力了,尽力同他们一起出去玩,尽力和他们的生活贴近些。 萃雅听了这些话,竟然一时间也找不到反驳,心中也跟着难受起来。 此时下人来禀告,说是邵老爷传他过去。 萃雅赶紧弄了两块冰给他晕了晕眼睛周围,使得那双红肿的眼睛看起来没那么红肿。 邵老爷子正在看账本,邵傅进门来朝着他喊了一句父亲,邵老爷子嗯了一声,看见他眼角还晕着红,用责怪的眼神盯着领他进来的老管家。 老管家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邵老爷子便叫他退下了。 书房里就剩下父子俩,邵老爷子将账本一放,问道:“如何今日不同陈晈高昌允出去耍?你们年轻娃娃就是要多多见见世面,怎地天天窝在家里?” 邵傅别过头去,今日陈晈喊他,他不过说了一句不去,陈晈转身就走了,多一句劝慰的话都没有,可她回回喊高昌允,高昌允不去,她都是连拖带拽的,说好的兄弟友情,狗屁! 邵老爷子叹了口气:“可是怪陈晈和高昌允带你去那些地方?” 邵傅原本正在伤心着,听了这话,顿时脸红起来,他立刻反驳道:“爹,你别说了!” 邵老爷子哈哈大笑,半晌才到:“傅儿,你也不小了,养几个瘦马,家里又不是不准,那些地方就是为了给男人取乐,男人要是不去,人家还开业作甚?这没什么好丢脸的。再说了,陈公子高公子在我们家是客人,他们喜欢去,你这个主人却不同去,实在是有违待客之道!” 邵傅一张俊脸红得滴血,邵老爷子却恍然未觉似得,继续说道:“我查过了,那伺候你的女子是个雏儿,你如今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我已经差人将她买回来,现在放你院子中养着,你却同她熟悉熟悉。” 邵傅下意识就拒绝道:“父亲,孩儿不要!孩儿,孩儿也不是因为他们带我去勾栏才生气的” 说道后来声音越来越小,他颓败的低下头去。 邵老爷子瞟了他一眼,皱起眉头:“那是为何?” 邵傅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孩,孩儿觉得,他们是不是也不喜欢孩儿,只不过是孩儿对他们好,他们也礼貌的对我好,陈晈他对高昌允,是不一样的。” 邵老爷子正在喝茶,差点喷出一口茶水来,他咳嗽了两声,叹了口气,道:“傅儿,我问你,你同陈晈认识几天,高昌允又同陈晈认识几天?” 邵傅抿了抿唇,眼睛望着正在冒烟的香炉。 “孩儿,认识他的时间是比高昌允短!” “那便是了,他们知交颇深,同你相识又短,自是不够了解你,你总要耐心些,多多同他们交流。” 邵傅听罢,下意识的咬紧嘴唇,屋外又飘起了雪,他想起陈晈似乎很喜欢在雪天地里蹦蹦跳跳,就跟兔子一样。 等邵傅出去了,老管家才进来,有些忧心忡忡的望着邵老爷子。 邵老爷子见不得他欲言又止的模样,道“什么直说便是。” 老管家一张老脸皱得跟缩水的茄子一样:“老爷,其实少爷也无错,你是不晓得,那高陈两个公子自从来了邵家,老奴是没见他们温书,想必是京城玩耍的东西多了,给迷了眼睛,且那两个人,作风都有些”他吞了口唾沫,接着道:“不似书香世家的子弟,我怕将四少爷带坏啊!” 邵老爷子合上账本,抬头道:“这事你不必管,去做你的事儿罢!” 陈晈和高昌允的马车停在郊外的息潮亭旁,息潮亭处于山谷的低洼处,是一处临水的水榭,亭后是大片的松林以及山顶封雪的山峦。陈晈同高昌允一前一后的走下马车,那看门的小厮结接过他们的拜帖,又仔细看了看陈晈,似乎有点不可置信,此时亭阁内已经传来嬉闹声,陈晈抬头望了一眼,亭角的风铃窸窸窣窣作响,四面的屏风下,也瞧不出里面有多少人。 少顷,却有个身配和田玉,头戴碧玉冠的俊雅青年掀开了帘子走出来,他身材修长,右手执着一把二十四节竹骨绸伞,伞尾缀着翠色的流苏,那伞撑开柳絮般的白雪,洋洋洒洒的落在他的周围,微微一笑,朝着陈晈和高昌允一拜,道:“两位贤弟肯赏脸过来,颜某未曾远迎,还请两位贤弟恕罪!” 陈晈望着他握着油桐色伞柄的手,只觉得他的声线也不错,就如同他整个人似得,俊雅不张扬,内敛又温和,倒是叫人十分舒服。 陈晈同高昌允回了礼,高昌允道:“恕罪谈不上,只是邵兄今日抱恙,不能来了,叫我给颜兄道歉了。” 陈晈听他自称颜兄,并晓得他便是这次寒水诗社的主人颜南辛了。又想起关于他那些传言,难免再仔细打量了几眼。 等打量完了,回头一望高昌允,亦是十分欣赏的眼神。旁边站着的那颜南辛自然看出他们在打量他,面上却无半点尴尬,反而是淡然的站着,笑得一派清风:“两位贤弟且随我进去罢!” 高昌允道了一声有劳,便同陈晈进了去。 只见那亭榭中放满了众多的盛放的兰花,众人青年围着一方长桌席地而坐,唯独坐在西南方的金绍堂同他对面的陈晈胜默不作声。 但陈晈胜明显看得出脸色发青,他身旁的两位皆坐得离他稍远,见情势也并未有打算理会他的模样。 那些正讨论得开心,被高昌允陈晈这么一搅,倒是都停来了下来,纷纷打量着来人,等目光从陈晈脸蛋和身量上越过时,众人目光惊讶了一把,片刻又反应过来,便含了戏谑地等着高昌允介绍自己。 高昌允抬手一拜,说出了姓名。话音刚落,学子中有个迫不及待的,便道:“你身后那位可是你“干”弟弟?先说啊,我们这里不能随便带家眷,若是要带,得有些本事才行!” 他咬得那个“干”字十分又技巧,十分能体现出他心中的猜疑来,在场的学子都笑了,有个国字脸的补充道:“是哪家哪户的哥儿,倒是长得漂亮。” 金绍堂自然也看见陈晈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戏虐,便不再理会他们。 “万一是男扮女装的小丫头也未可知啊!” 高昌允同陈晈已经到了京城一些时日,已然听出话外之音,却是淡然得很。 一旁的颜南辛连忙笑着道:“众位莫要玩笑!”还没有说完,大家便道:“颜兄你来凑什么热闹,方才你输给我,要给我烹酒么,来来,同我烹酒。” 颜南辛闻言,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个且放在后面,你们听我介绍!”还没有说完,他身旁的一人便将他拽了过去,不由分说灌了几口酒,倒是将他呛得连连咳嗽,大家笑了几声,又转过来兴致勃勃的望着陈晈。 金绍堂觉得有些意思,这才抬头似笑非笑的望着陈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6.第一百二十六章 陈晈胜也抬起头望着陈晈, 甚至有些迫不及待,这让他感受到方才受到的侮辱也不算什么了。 高昌允眉毛一跳, 心想颜南辛都认得他们,这些人却装得像二傻子——无非是欺负新来的。 只可惜没长眼睛,他侧过身,见陈晈负着手上前来,她长得本来就艳丽, 微微一笑,颜色越发出众了,那些人见此更是笑得得意,纷纷盯紧了她。 陈晈挑高嘴角, 道:“各位贤兄好运气, 玩笑了当朝最小的解元了。”此言一出,众人的脸色纷纷都变了色——在场的同陈晈同参加乡试的学子居多,虽然大家都拿了名次, 但解元的名头只有一个, 陈晈此番,是在打他们的脸, 而且是狠狠地, 不留余地的打。 可读书人讲究是谦逊二字, 陈晈此言虽然羞辱了他们,却是在够不得谦逊二字, 众人看她面小, 又出了如此有失风度的举动, 暗自断定,她也无什么,不过是当初运气好而已,心中那股不平之气稍稍消散了些。 可又想到方才借着玩笑来打击她,不仅没有占到便宜,反倒是被侮辱了,心中的蛰伏的火气又涌上来。 陈晈将他们的眼底的瞬息万变看得清清楚楚,随即调转下巴看着颜南辛道:“颜兄果然是慧眼啊,一眼就认出了小弟,不愧是京城四大大才子之首,小弟实在佩服!” 众人一听,脸上的笑容僵成干泥片掉下来,陈晈倘若有眼色,这话便不应该继续了。 但陈晈不太讲究眼色这个东西。 她再次露出微笑,道:“颜兄,也不晓得你如何安排了位置,若是按岁数,我应该是要坐最末端的位置,但要是按学识。”她似乎有些为难地说道“我着实不晓得我的学识和各位贤兄比起来如何,大抵是要差些,譬如我见贤兄,虽然之前接了帖子,却是一个也不识得,哎呀,没成想各位贤兄也没看出我来,好给我提个醒,让我挨个记起来!” 一旁的高昌允忍了笑,便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亭外梅香正正,他想起来时望见的那些腊梅。 众人中有人忍不住嘲讽道:“不过是个解元,接下来还有会试c殿试,你嚣张个儿什么劲儿!” 陈晈又笑道:“难道这会元的头衔这位哥哥要摘了去?贤兄好志气!” 那人被她反问一句,面色更为阴沉,道:“陈贤弟这话如何说,我不过是说事实罢了!” “我不过是说出贤兄的心思罢了!贤兄动怒作甚!” 那人霍地站起来:“会元自然是有德有才着者居之,你拿了解元,我不否认你才学过人,但,你也应该学会尊重前辈,你可晓得益谦亏盈乃检身之至理?” 陈晈瞧着他约摸三十多岁的模样,起身说这番话时,四周的人都缄了口,想必是在朝中担任了一官半职,故而在这些人中有些威严,否则,也不敢随意起来出头了。 陈晈喔了一声,道:“此话便是说我不够会元的资格了,惭愧惭愧,我向来读书读死了,哪里晓得这些道理,今日受教了!” 那人哼了一声,正要发话,陈晈却接着道:“既然这样,想必会元也是与我无缘了,如此” 她微微一勾嘴角,瞳仁亮晶晶的看着那人,道:“我不趁现在嚣张点,今后可就没机会了!” “” 那人的脸色由红变紫,又变青,最后气得拂袖欲走,幸得金绍堂道:“张大人,你莫要同这厮计较!” 颜南辛此时也挣开了来,朝着陈晈嗔怒道:“陈贤弟你可顽皮,你当张大人是你,只有你那点肚量。”然后转身朝着张大人一拜,道:“张大人同这顽皮鬼争辩什么,左右今日说什么,他都是要来插一脚了,你是不知,我确实早就领会了他的顽劣了!哈哈。” 那张大人其实也不愿意走,在场的多是些世家子弟,他出生寒门,虽然在朝廷中谋了个小官,又如何比得上这些人,自然是舍不得错过这个巴结的机会,再则,倘若此时他再走,就显得小器了,顺口答道:“怎地,你还早就认识了他?” 颜南辛笑着道:“不说也罢,这厮混得很,初次见面,就非要闹着抢我养了多年的雪貂!” 颜南辛素来爱养貂,是京城中人尽皆知的事情,陈晈跟他要貂,简直是要了他的命了。 陈晈揉揉鼻子,顺着杆儿下道:“你揭我的短儿作甚?要说起来也是你小器,一只貂而已,又不是你闺女,如何不肯让给我!” 颜南辛一时词穷,当场哑口无言,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道:“南辛兄,都说你才辩无双,这会子怎么不管用了。” 那张大人听他们两这般取闹,便也跟着哈哈了几声,顺着杆儿往下爬了,只是望过陈晈时,眼神格外的冷。 席间陈晈同颜南辛同坐,正在推杯换盏之际,颜南辛压低声音道:“陈贤弟倒是巧舌如簧。” 大家正忙着斗文,并没有注意,陈晈眯起眼睛看他,拔高音量道:“颜兄当着这些人的面儿,还是不肯给我貂?那好,我不依了!” “你还耍起泼来了!”有人笑道。 陈晈咳嗽了一声,道:“正是,大伙评评理,那日我同他初见,是他拽着我非要对对子,陈某那天行了大运,赢了他一回,赌注便是这只貂,结果他说他一盏茶,回头就溜了,我初次京城,也不好上门,现在还请各位给我做主!” 颜南辛握着酒杯的手猛然一抖,酒水洒出来不少——方才他那般说,不过是给陈晈一个台阶下,免得他同张大人之间太难看了,可这厮不但没领情,倒是蹬鼻子上脸,他在此之前何曾见过他,又何曾输给了她? 这个混账! 众人连忙起哄,心中却是再也不敢小看陈晈了,连颜南辛都输了,想必她确实有过人之处,众人面上不说,却是对她的态度客气了许多,纷纷嬉闹着要颜南辛兑现承诺。 颜南辛差点没将手中的酒杯捏碎了,佯装着和气的模样打商量道:“陈贤弟,你看折算成钱财行不行?” 陈晈吓得捧着酒杯歪在一边:“你家貂值多少钱!” 颜南辛是个实打实的貂奴,错以为陈晈是侮辱他的貂,神色难得严肃起来,道:“我的貂哪里同那些粗鄙的俗物划等价?” 陈晈盯着他那双眼睛痞气的笑了:“这就是了,你还拿钱来作甚,俗物如何比得上你的那只貂!” 颜南辛再一顿,缓慢的放下酒杯,陈晈体贴的为他添上酒,还笑眯眯的同他对了一杯,干得十分痛快。 一场行酒令下来,陈晈占了前头的风采,高昌允却是包揽了后面的风头,陈晈胜有意为难他们俩个,便处处针锋相对,高昌允又岂是个好相与的,更何况他向来便爱出风头,陈晈打了头阵,他自然是要把着尾巴接下去的,他素来文采过人,作诗对对常常占了上风,金绍堂又懒得惹他们两个麻烦,颜南辛又生得低调,高昌允便拿了拿了三回头筹,众人望着他们的眼色又慎重了些,虽然不至于敬重,却是再没有半点胆子去招惹陈晈了——高昌允都这样厉害,谁还能去自取其辱? 陈晈平安无事的坐到最后,酒足饭饱后也生了点想出风头的意思,毕竟这样的地方,旁人不来招惹她是一回事,她却是多少出点干货来唬唬人,此时大家正对着雪做词,她晓得这回也不敢有人随便喊了她来对——虽然都有个这个心思,于是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由着高昌允技压群雄,淡然的品茶吃酒,端起了世外高人的架子。 金绍堂一看故作高深的模样就来气,今日却是没心情理会她,他想起那匹马,尤其的心疼,现在看见陈晈,却是心疼加仇恨了。 一旁的陈晈早看出他脸上的不满,便主动伸手去拽他,他眼神好,机敏的给躲开了,陈晈又执着的给他倒酒,他亦是眼疾手快的挪开了酒杯,清澈的酒水立马沿着桌沿滚落下来,滴落在他的衣服上。 这会他的脸色已经完全的青了下来,直勾勾的瞪着陈晈。 陈晈耸耸肩头,道:“金兄,真是对不住,我只是看你心不在焉,想为你斟杯酒而已!” 金绍堂冷冷的笑了,嘲讽的表情丝毫不加掩饰,那厌恶的神情已经十分的明白,他冷着脸起身走了出去。 陈晈做出个无辜又莫名的表情,随后捶了一会胸,又微微倾身掀开身后的帘幕,折了靠着亭边的一只腊梅花进来,耷拉着脸色,一副霜打茄子的模样。 众人见这副情形,心中早已经对他们间的恩恩怨怨有了各种猜测,好奇有之,庆幸着有之,倒是减淡了做诗的兴致,不过也不敢贸然却问陈晈到底是如何回事。 他们不说,陈晈自然也不会主动说,反而是怅然地道:“有道是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 叹了口气,皱着眉头“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说着捏着梅花愣了半晌,也道了一声失陪,随之出去了。 她走得倒是爽快,留下一群人却是原地炸了锅,其中一位喃喃道:“古有曹植七步成诗,他不过摘了枝梅花的功夫,这”随即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信服道:“不愧是解元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7.第一百二十七章 陈晈胜紧紧的捏住了袖口, 他的学识在县城里数一数二,来这里却是平平无奇了, 这已经让他感觉十分羞愧,但陈晈一开口,他便晓得自己同她的差距了。 因他并没有表明同陈晈的关系,众人自然没有察觉他灰白的脸色,以及他眼中的嫉恨与迷茫。 雪愈下愈大, 亭子外实在冻得厉害,陈晈见那亭子隔得远了,叼了手中的梅花,她腾出两只手来互相搓着, 心中抱怨此回出来透气, 倒是透得她的五脏六腑都要结成冰块了,愤愤地在原地跺了跺脚,打算再呆一会儿才回去。 “妆模作样, 故弄玄虚!”金绍堂突然从石头背后绕出来, 鄙夷道:“陈解元还真是深解‘谦逊’二字的深意呀,你此番弄这一出, 在场的人无一不晓你是如何内敛谦逊, 不愿同旁人攀比, 却实打实的晓得你的才学,金某真是佩服!” “晓得了又何必戳穿!大家还有过命的交情哩!” 陈晈左右看看, 随手拍拍他的肚子。 不错, 紧实强壮, 一看就是常年锻炼的主,陈晈道:“你要是不愿意,怎么当时不戳穿我,又没人逼着你走出来,你这是从犯,大家半斤八两嘛!” 金绍堂最是看不得她这种毫无教养的做派,冷着脸道:“陈晈,别不要脸!”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你倒是和颜南辛走得近,小心到时候前途尽毁!” 话罢绕过了陈晈走开了,陈晈听得云里雾里,上前巴巴的追着他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绍堂哼了一声,脚步依旧没停下来。 陈晈痞气一笑,抱着他半只胳膊,一只脚抵在路旁的石头上,他顿时寸步难行了,陈晈很轻易的将他往后拽住,并反绞了双手摁住,道:“哟,几日不见涨脾气了,再给我脸色看,我就把你哭鼻子的事情传得京城皆知,到时候看那些世家小姐如何看待他们心心念念的金家公子!” 金绍堂:“” 这些话终于撕开了他斯文的面孔,气得他血气上涌,奋力挣扎起来。 陈晈没想到他反应如此激烈,一时间没准备好,两人抱成团滚在地上,打了起来。 颜南辛等人听见声响跑出来时,金绍堂正骑在陈晈身上,举着拳头正要砸下去。他平日里人虽然高傲了些,却向来彬彬有礼,向来是才子中的典范,但如今这个莽夫的模样,众学子着实是吃了一惊。 陈晈反应极快,赶紧的松开揪住他的手捂住了头,委屈道:“金哥哥,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又想起陈晈方才做得那首诗末句来,越想越觉得事情十分蹊跷,如今断袖之流虽然不受人待见,却也不是什么罕见事儿。 颜南辛赶紧咳嗽了一声,同几个人将他们拉开来。 陈晈却是站在一旁哭得一抽一抽的,左一句好哥哥原谅我又一句好哥哥原谅我,说的人心肝都颤了,旁边的高昌允更是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假模假样的打量了陈晈一样,并关心地询问她是否受伤了。 陈晈听罢哭得跟大声,扑进了他的怀里。 众人瞬间都沉默了,免不得用试探的目光打量金绍堂。 金绍堂面对这些怪异的目光气也撒不出,上前要去拽陈晈,一面说道:“陈晈,你给他们解释清楚!” 高昌允同陈晈狼狈为奸,紧紧的护着陈晈,且眼疾手快的拍下他的手,怒道:“你吼什么吼!解释,你倒是给我好好解释!她一个小孩子,能惹着你什么!你怎么能下这样重的手!” 金绍堂:“”臭不要脸! 此时家丁们也纷纷听闻声音赶了过来,颜南辛挥挥手赶紧让他们退下了,众学子很有眼色的分成两拨,一拨安慰陈晈,另一拨安抚金绍堂,顺便嗅嗅两者之间的八卦,陈晈偷偷地望了一眼,只见他们眼中八卦的精光仿佛就像是嗅见了屎味儿的土狗眸子。 过得几日,陈晈见世面上的最新一册话本子,书名取得很有意思,叫做郎情郎意,封面上绘着两位俊俏的公子哥儿,高的那一个手里拿着一件斗篷,正往趴在桌上熟睡的小公子上盖去,那小公子脸蛋圆圆的,长得颇像年画里的福娃,却是个少年的身量,周围是三三两两的腊梅,右下角行一排小楷,云:“待到山花烂漫时,他在丛中笑!” 此书一时间盛行烟花柳巷,结局或悲或喜,邵淮带礼上门来赔罪时,陈晈正拿着其中一本笑得乐不可支。 他落了座,对那日的失态做了诚恳的致歉,待丫鬟婢子将礼物拿下去放好,他方才问了些关于邵傅学习的事儿。 陈晈瞟了他一眼,见他维持着温和的笑,乃用得是尊敬的眼光,那晚的轻浮孟浪已然消失不见,但他在致歉时,并不像觉得十分窘迫,显然是久经商场的人,脸皮子早厚得堪比城墙了,也很有眼色的没有提半点他被踹入湖里的事情。 但陈晈没什么心思应付他,不咸不淡的点了头,便有送客的意思,他见此也不多留,只是饶有趣味的盯着她手中的书片刻,又挪到她洁白如玉的脸蛋上,陈晈一抬头,他的目光立刻变得淡然起来,临走时,他道:“原来陈解元爱好这个,我那里倒是有许多,我明日差人送些过来,这个纸质实在太差,虽然内容差不多,但好书阅起来不伤眼睛些!”说完便走了。 待出了陈晈的院子,邵淮才嘱咐身边的人道:“你且去搜罗些此类的话本子来,给他送过去!” 那小厮点点头,他想了想,突然又后悔道:“算了,你先放我这里来,我亲自选了给他!” 说这些时,他的眼底隐隐浮出亮光,神情变得很是温和,最后倒是低低笑了。 邵傅过来找陈晈,撞见他这副模样,困惑道:“哥哥,你怎了?莫不是陈贤弟为难你了?” 邵淮心想你这位好朋友可没难为的心思,惯得不理人罢了,倒是有趣得紧,像他养得小刺猬,谁要是得罪了她,非得狠狠咬一口,只可惜她可不是刺猬,也不是勾栏里的小倌。 “没有的事,你要好好同她请教学问,家中可就只有你读书有点意头!” 邵傅有点难为情的点点头,挠着后脑勺,还是小声道:“哥哥,陈贤弟就这个样子,你不要理会他!” 邵淮点点头,他又很是难为情道:“哥哥,嫂c嫂子差人告诉我,让我转告你一声,她今日是她的生辰,她备了酒菜” 邵淮和煦的神色立马冷了下来,望向远处,道:“今日是她的生辰?怎地府中不办家宴!” 邵傅没看见他阴沉的脸色,憨笑道:“嫂嫂说莫要铺张浪费,她同府中的姐姐妹妹差不多年纪,府中姐姐妹妹都如此低调,她哪里能盖了去!”又挠挠头,继续道:“嫂嫂贤惠得很,哥哥好福气。” 邵淮赞同的嗯了一声,面色的冷峻已经收了回来,顺着他的话道:“她惯常贤惠,是我的福气,从此番她不举行生辰宴就可以看出来了,我晓得,你且去回了她,下次这样的事叫她直接派人传话给我,省得你单独跑一趟,耽搁了学习!” 邵傅嗯了一声,便看着他领着人走远了。心中很是婆烦,若是真这样回了嫂子,他晓得面临着的是嫂子哭红的双眼和满脸的泪痕,可他又不能做什么,毕竟是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当初嫂嫂将他的三个通房,男侍统统都赶走出了邵府,他父亲没说话,母亲没说话,爷爷奶奶没说话,他一个做弟弟得即便是想阻止,又能说什么? 闹到这个境地,也是无法转圜的事情,男人豢养姬妾,他私底下以为,并不是多大的事儿,左右她们是大不过妻去的,嫂嫂虽说是书香世家,但也应该明白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如何能要求哥哥对她一心一意呢? 邵淮出了宅院,赶马的小厮道:“爷,天都晚了,不在府里用饭?是去翠红还是金缕哪里?” 见邵淮并无神色,他赶紧小声问道:“还是去吕公子哪里?” 邵淮脑海突然浮现出陈晈那张圆圆的小脸,眼皮动了一下,车夫便心中有数了。 这日金绍堂正在家中温书,书童坐在旁边的羊绒地毯上一面翻画册子,一面磕瓜子,下意识便将书面上的小楷念了出来:“待到山花烂漫时,他在丛中笑!” 他暗赞写得不错,这编书的有些水平,连忙将书名仔细看了一眼,这才反应过来,呸了一声,心想今日只顾着拿最新的话本子,却没仔细看了内容,这,这分明是写断袖的书嘛!一时间仿佛手染上污秽似得,急忙揉成一团要丢掉,突然听得轻微的咔嚓声,他掉转过头去,将金绍堂手中的笔已经折成了两截,面色发青的看着他:“你且再念一遍!” 书童以为他觉得这两句不错,故而细问,讪讪道:“公子,这诗词不错,书却是本腌臜的书,不看也罢!” 金绍堂脸色越发的沉,这些天来总有人有意无意在他面前提起这首词,且都带着询问且玩笑的目光,那书童看他脸色不对,连忙站起来打算跑出去将书丢掉,他却先了一步夺过书册,翻开一下,见那书中的亭榭和梅花时,青脸立刻转成了红脸,又褪得雪白,握着书的手甚至发抖了。 此时家僮来报,说门外有人来访。 书童小声问那家僮是谁,那家僮便老实且诚挚地回答,来人正是陈晈! 书童顿时咽了一口唾沫,抬头一看,金绍堂的脸色已经不是难看能形容了,他心道:“陈解元啊,你来的真是不是时候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8.第一百二十八 陈晈其实是不想来的, 但她认识的有头有脸,还能同殷栩说得上几句话的, 也就是金绍堂了,冲着这点,她得来。 但出乎她的意料,她原以为金绍堂是不愿意见她,她甚至连借口都想好了, 金绍堂却是爽快的出来了,她着实有点受宠若惊,只是金绍堂的脸色有点吓人。 下一刻,金绍堂恶狠狠的将一本画册砸过来, 陈晈躲得快, 那本书质量欠佳,砸在半空中就散了骨头,橙黄色的纸纷纷扬扬, 她伸手夹住其中一面, 定睛一看。 咳,画中的两个男子光天化日的, 赤/身裸/体的滚在一起, 还香汗淋漓的喘着粗气, 着实,着实 她舔了一下唇, 望着金绍堂诚恳地说道:“金兄, 你就算有这种癖好, 你也不必大张旗鼓的告诉我” 金绍堂气得心肝肺都要砸了,一把抢了过来要砸在她的脸蛋上,但目光飘过粗糙的纸面,他的脸色骤然爆红起来。c 陈晈舌头抵着上颚,背着手抬头望天,有一下没一下的垫着脚,眼神到处瞎转,道:“咳,金绍堂,先说好,我可没有这个癖好,我来是想问问你殿下的近况,你也晓得他是我大哥,我已经很多天没看见他了!” 金绍堂死死的捏着拳头,压抑了半晌终于大吼道:“滚!你给我滚!滚出我家!”猛然转过身去,对着两个守门的家僮道:“以后看见这个人,不用通报,直接给我赶出去!” 陈晈连忙伸出食指,小心翼翼的戳着他的腰眼,认真的告诉他:“我是在你家门口,我没进屋啊!” 他身后的家僮差点笑出声。 金绍堂暴怒道:“我家门口也不许,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再也不想!” 陈晈吃了闭门羹,见他恶狠狠的进屋了,将大门砸得贼响。 守门的家僮晓得她的身份,自然是不敢真的赶他,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不进门,就当做看不见。 陈晈气得眉毛一跳,突然想起来邵傅是跟着来的,于是赶紧折回去,邵傅还在选糖人,被她硬拉了去金家大门前,邵傅正碍着他的淫威请那家僮进去通传,但那家僮实诚得很,顺便将陈晈也在旁边的事儿也说了,金绍堂这回再也没出来。 两人缩着腰走在湿漉漉的街道,邵傅问她:“你怎地惹了金兄了?你找他又是什么事儿?” 陈晈也是一头雾水,道:“没啊,估计还惦记着我烤他马吃的事情,我找他就想问问殿下的事儿!” 邵傅喔了一声,偷偷的嘀咕道:“不惦记才怪!” 陈晈这时才想起来:“这几天怎么都不见高昌允,他上哪里去了?” 邵傅鼓着大眼睛瞪他:“你都不晓得,我就更不晓得了!”顿了顿,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好好读书,虽然还下着残雪,但想来下得不久了,春天快要到了!” 陈晈撅着嘴哼了一声,道:“真不想读书了!” 邵傅诧异的抬头,正同她对上眼睛,两人相视片刻,突然都笑开了,陈晈道:“去他妈的读书!” 邵傅也笑了,啐了一口唾沫:“对,去他妈的读书!去他妈的状元,我才不想考呢!” “那你想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你呢?” “赚钱,当官,再赚钱,再当大官!” 邵傅看着地面的脚印,道:“我帮你,反正我也没有想做的事情!” 过得些时日,桃树吐了嫩芽,杨柳染了翠绿,春天真真切切的来了,迎春花开得邵府满园都是,陈晈同高昌允的宅院已经收拾妥当,两人打算不久后搬得过去。 这一日陈晈和邵傅在屋子里煮茶温书,邵淮也寻了过来,手里用络子提了三个镂花石球进来,那绣球做得很是精致,乃是选用上好的汉白玉雕刻而成,球体总共分为三层,外层的球面镂雕的细密八棱花格子,中间一层亦是如此,只是八棱花格子要小一些,最里层裹着三个翠绿的c可以活动的琉璃球,他随手一颠,绣球立刻叮叮咚咚起来,把正在背书的陈晈也吸引了过去。 邵淮示意贴身小厮走上来,将手里的食盒打开,从里面端出来个素色的攒盘,上头放着云片糕c瓜子c杂色糖c玫瑰酥c奶汁角c金糕c桃酥饼等小吃玩意儿,倒是算不得珍贵,却是隶属不同地方的盛名小吃,那小厮随后端出三碗热气腾腾的碧粳粥。 邵淮巡视了一圈,方才问道:“高贤弟到哪里去了,如何没同你们一起温书?” 邵傅回道:“他今日有事儿,便出去了。” 邵淮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这礼物备了三份,他不在也只能让你们转给他了,但这碧粳粥是热食,等不得他,倒是便宜你们两个了!” 邵傅一笑,陈晈也搁下书来,端了粥吃了几口,那粥香滑糯甜,伸手抓了一颗枣子在嘴里,嘎嘣一嚼,竟然是脆生生的,味道还是枣子的味道,却不似枣子的软绵。 那小厮见她的模样,笑着解释道:“这是用火焙了的枣子,脆得很,原本是可以用油炸的,但大少爷觉得用油砸实在是腻了些,才改为火培,好吃是好吃,就是发硬,陈老爷仔细磕了牙。”邵淮听罢,也赶紧抓在嘴里,果然有些难嚼,味道却比枣子好吃了不少,连忙问道:“哥哥哪里找来这些吃食?平日里你不都在忙么?” 邵淮接过婢子递来的热茶,抬眼望过去,他捧着一碗碧粳粥,旁边的陈晈直往嘴里桃酥饼,两个腮帮子鼓鼓的,着实可爱得紧。 “总有空闲的时候,再说了,不久后你就要会试,我再忙也得抽出些时间来监督你,近日你们读书着实用功,我此去徐州城,瞧着这东西做得好,顺便给你们一人带了一个。” 他敛下眼皮,用茶盖拨开茶水上漂浮的茶叶,细细的啜了一口润嗓子:“你们且专心看书,我去同父亲说些生意上的事情。” 邵傅点点头,等人走后,露薇上前收拾茶碗,见那攒盒中的物什都是上火的东西,便拿了过来,招了丫头取了一方手帕,将各色吃食都倒了三分之一出来,剩下的却是不准吃了。毕竟这些都是些上火的食物,这几日陈晈食欲不佳,倘若由着她吃下去,晚饭也不消上了。 陈晈还欲挣扎一下,露薇眼疾手快的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玫瑰酥,快速的将攒盒递给丫头,叫她拿下去放好了。 陈晈撇了撇嘴,同邵傅打商量道:“等会天气晴朗些,我们去找高昌允耍耍,这几日读书实在太闷了。” 邵傅也是憋得太久了,往前他一个人读书,并不觉得无聊,但自从同陈晈在一起后,他只觉得读书着实很苦闷,这世界上好玩意太多了,随手拿起绣球摇了摇:“带着这个去?我还没有玩过这个呢!” 陈晈嗯了一声,道:“我进去换身衣裳!” 邵傅点点头,拿着石球打量了许久,瞥见窗户外面露出的大片草地,心情十分愉悦,抬手将石球一掷,那球体发出琉璃球碰撞的声音,他赶紧跑出去捡,但那草长得尤其茂盛,那球也滚得远,竟然顺着草滚进了草旁边的蔷薇丛里。 他赶紧蹲下来要去捡,突然听得蔷薇篱后传来两道声音 “自从陈老爷搬过来,大少爷往这边跑得越密集了!” “谁说不是呢!回回来都带了礼物,屋子都塞不下了,虽说都是挑了四少爷在的时候来,但大少爷何曾这般上心过!” “前几日我听西苑的香嬛说,大少爷又同大少奶奶吵了一架,就是为了大少奶奶前日过来的事情。” “诶!” 随着一声叹息,那声音便消散得无影踪了,可邵傅只觉得瞬间犹如雷击,那日大嫂过来时他恰好在,但陈晈是个什么性子,还没等大嫂说明来意,只是一句男女有别挡了过去,嫂子甚至连门都没进来,怎么就吵起来了? 他愣了半日,陈晈走到他身后他也未有察觉,直到她拍了拍他的肩头,他方才反应过来,见俯视着他,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嫣红的唇畔,小巧玲珑的鼻梁,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她穿了一声石青色的长衫,外面罩了一件斗篷,用脚尖踢他:“还不走?” 邵傅惊慌的站起来,下意识的拍打着屁股山的泥土。 陈晈道:“怎么地,脸色这样苍白?” 他猛地摇头,只是紧紧抱着手中绣球,好半天才勉强笑道:“走罢,我们去找高兄。” 陈晈瞧着他神态不对,正要追问下去,见邵金菊红着眼睛赶过来,身后跟着的奶妈和两个丫头面上焦急沉痛,无可奈何的望她。 邵金菊抹着眼睛,一把就扎进了邵傅的怀里,哭得尤其的伤心,陈晈沉着脸色望着那两个奶妈和丫头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奶妈闻言,抬手抹了一把眼泪,见人是陈晈,迟疑着不说话。 陈晈脸色越发深沉,住进邵府以来,这个小丫头时不时给她带许多糕点,偶尔有时,她同邵傅去府玩耍时也带着她,冷着声音道:“快说!” 奶妈被她一震,半晌才道:“陈小老爷,今日小姐受了颜二小姐的邀请,去颜府同她玩耍,也不知如何同另一位世家小姐闹了起来,骂小姐出身卑微,还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小姐一贯嘴笨,也不敢回嘴!只能受了那位小姐的欺负了。” “是哪家的千金?”陈晈舔了一下唇,一把将邵金菊拉了起来,扯着她的袖子胡乱裹了她脸上的鼻涕和泪水,沉声道:“问你哪家的千金,敢欺负你,说出来,我替你出气!” 邵金菊又哭起来,一把要扑进陈晈的怀里,陈晈眼疾手快,一把撑住她的头,将她抵开半许,免得鼻涕泪水沾在新换的衣衫上。 “是,是陶家小姐!她说,说我是贱妾生的孩子,且出生商贾之家,却打扮得花枝招展处处勾引颜公子!我,我没有!” 陈晈一愣,问道:“那个颜公子?” 邵金菊哭声顿了一顿,半晌才小声地回道:“颜南辛,颜公子!” 复而啼哭起来:“我晓得,我晓得配不上他,我只是只是,呜,哪怕是给他做妾也好啊!” 陈晈哼了一声,道:“你明儿也办个宴会,我好见见这位陶家小姐!” 邵金菊一听,嗡嗡的回答了一声,突然又道:“她要是不来怎么办?” 还未待陈晈说完,一旁沉默的邵傅道:“不可,菊儿,你此番着实淘气了,你可晓得那陶家小姐是什么?她爹是” “就算她老子是天庭老子,她欺负我的人,就得付出代价!” “陈晈!”邵傅急了:“你,你,以后别说这些话了,还好是我家,要是被有心的人听见了,还不晓得如何要如何在你背后借机编排你!” 陈晈冷哼一声,正要驳他一驳,管家却领着为身着蓝衣的青年进来,那青年手里提着一方小竹笼,一方提着礼品,对陈晈和邵傅行了礼,方才道:“这是我家少爷输给陈老爷的雪貂。” 于是将那雪貂递给管家,又对着邵金菊一拜,道:“少爷说今日招待不周,让邵小姐受委屈了,他感到十分惭愧,特地备了礼品过来略表心意,还请小姐莫要怪罪!” 说着便将礼品呈上来,乃是一只上好的碧玉手镯,邵金菊一顿,哭声也止住了,接过手镯,道:“真是他送得?” 那位青年点点头。 邵金菊抹了抹眼泪,破涕为笑道:“我不怪罪不怪罪,本来就不是他招惹的我,是陶” “金菊!” 还未说完,邵傅便厉声呵斥了她,那青年见状,眼珠转了转,待邵傅请他入花厅,他便婉言谢绝了,细心交代完养貂的详细要点,便告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9.桃花局(修) 适才邵韵差人来找邵金菊, 邵金菊欢欢喜喜的过去了,仿佛方才啼哭的不是她似得。 陈晈切了一声, 也懒得管她,同邵傅勾肩搭背的出去找高昌允了,最近他神出鬼没的,不晓得哪里混账了。 陈晈琢磨着要去勾栏找找,倒是将邵傅吓得半死, 紧紧的抓着路旁的大树,将树上的杏花都摇落了一半,陈晈一抬头,被漫天粉白的的花雨刺激得有点伤感。 也不晓得最近殷栩过得如何? 她叹了口气, 抱着新石球同邵傅折中去了一家酒肆祭五脏庙了。 大抵是情场上的不得意, 她最近读书很是用功,偶尔在院子舞一会儿剑,她剑姿是极其骚包的, 挑得场地也十分巧妙, 极其喜欢在后廊最大那颗早开的杏花树下跳上跳下,周围的桃花都肃穆着, 就这一树开得与众不同, 风吹过时, 躲在暗藏的邵家女眷们纷纷羞红了脸蛋。 陈晈望着那些小姑娘羞红的脸蛋,有点寂寞。 要是往常, 高昌允一定站在树下, 抱着手臂, 叼着一根草,偷偷的瞄那些小姑娘,再痞气的冲着她一笑,将剑接过去,凑到她耳边的对她说道:“你瞧瞧,那个,对对,脸上有一对酒窝的那一个!” 露薇见她出了一身薄汗,赶紧用温水沃湿了帕子,递给她,又接过她手里的长剑。 两个小丫头红着脸端着铜盆和沤子壶,见她净完手,抬起沤子壶往她手里倒了些玫瑰沤子,她随意的涂了了涂,问道:“高公子回来没有?” 露薇笑道:“高老爷未曾回来!” 陈晈敛了眼神,嘱咐露薇道:“你且去给我准备些笔墨纸砚。” 露薇跟了她有些时日,问道:“老爷可是要出去?” 陈晈并没有回答,她瞧着她的神态,笑着劝阻道:“老爷,你屋中那些拜帖不管了?今儿可是有两家呢?”一面说着抖开锦缎斗篷,为陈晈披上:“那胥大人家是第二次送来请帖了,胥老夫人都亲自走过两次了,回回都带了胥四小姐来,我在五小姐那里见过胥小姐几次,长得可是花容月貌,您不去,可不要后悔啊!” 陈晈哼了一声,睨了她一眼道:“这些日你倒是胆子肥了,敢调侃起你家老爷的客人来了!” 露薇掩唇一笑,见她衣领因为方才的舞剑弄得凌乱了些,便伸手为她整理,听得身后的杏林处有人调笑着道:“小陈公子,自从您和高公子来后,我邵家沾您的光,我也沾您的光,可是见着许多世家小姐,个个都是沉鱼落雁之姿,我看着呀,倒是打从心底嫉妒。” 陈晈一回头,邵韵挑开头顶的一只杏花从杏林深处钻出来,她穿着浅粉色的袍子,披着猩红色的狐裘斗篷,手里抱着个黄铜汤婆子。 陈晈挑起一只嘴角,正要发话,却见她身后怯生生的钻出一颗头来,柔嫩的小手篡着她的衣袖,结结巴巴道:“陈,陈公子,我叫,叫余c余莲芳” 邵韵轻轻一笑,将她整个推出来,眼看就要扑在陈晈身上,陈晈下意识的侧身一避,她惊慌失措的要栽在草地上。 千钧一发之际,陈晈倒是想起来自己尚且寄人篱下,伸出长腿一勾,将她挡住了。 此时她胸口处趴在陈晈的长腿上,虽然不雅观,到底是比扑在泥地里要强。 邵韵连忙起身将她扶起来,那小姑娘是个经不住事儿的,看着周遭丫头小厮忍着笑的神情眼圈就红了,若不是陈晈在场,她早已经委屈得掉眼泪,邵韵有些生气地责问陈晈道:“你坏小子,干甚么不接住她!要是人摔坏了如何办?” 陈晈觉得好笑,抬头望了她身后一眼,两个大汉身材彪壮,正冷冷的盯着她,她心中觉得越发好笑,今儿是——桃花局? 笑着摇摇头,转身欲走。 没成想身后的邵韵微微朝着两旁的家丁点点头,那些家丁孔武有力,陈晈方才踏出一步,前面的翠竹林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来人梳着倭坠髻,鬓间缀着一只八宝翡翠菊钗,项间配着蜜花色水晶璎珞,身着素色锦缎长裙,裙袄下摆处仔细绣着绵延的金色菊花,随着她体态微微挪动,隐隐约约能看得见她一双穿着绣鞋的小脚,就像枝头密叶里调皮的鸟儿,时不时的露出毛茸茸的头来。 她微微抬眼,一双用螺子黛细细描绘的眉微微一动,伴随着一身咳嗽,陈晈这才发现她脸色比常人更加苍白,想必是不爱出来晒太阳的,浑身上下一股子淡淡的书卷气,如同她的衣饰一般,素雅整洁,隐隐透着读书人的傲气。 她那一张脸,也不过是二十一二,一双眸子含珠带雾,仿佛随时都能挤出点泪水来,樱桃小嘴微微一抿,朝着陈晈道了声万福。 陈晈仔细端详了她片刻,论起来说,她长得秀气恬静,就是寡淡了些,但论上周身的气质,占了邵淮妻子的名头,也是不差的。 邵韵怀里的小姑娘立刻哭抽泣着挪向了她。 她搂住了小姑娘,只是微微的咬着唇,一言不发的安抚着,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令陈晈颇为心烦。 难免想起某个人来。 邵韵咳嗽了一声,方才道:“陈小公子,你瞧这!” 陈晈脸色冷了下来,她方才看在邵傅的面子,不同她们计较,她们倒是不饶不依起来了。 “你是邵傅的姐姐,我自然也尊你一声姐姐,但你若是越了界,别怪我不讲究情面!” 邵韵一震,但她掌管着邵家,自然是有胆识和手腕的,如何被她一两句狠话就畏怯了,遂笑着道:“她是我嫂子的妹妹,小女儿家的不过认了几个字,又听闻了您的名声,不免生出了想同你讨教的心思,她并无恶意” 陈晈不耐烦,抬脚要走。 那妇人见她软硬不吃,终于开口道:“陈公子读了许多圣贤书,学识自然渊博,只是我这妹妹虽然顽劣,但现在出了这事,于我妹妹的名声,怕是不妥!公子若是这样走了,岂不是违背君子之道?” 陈晈抬起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半晌,道:“喔?” 走过去弯下腰望着那个女孩子,年纪同她差不得多少,因为她这个动作,她也顾不上哭了,脸蛋登时红得不像话。 那妇人见陈晈动作出格,赶紧搂着妹妹退了一步,眼中愠怒毕显,张嘴就是一句:“陈公子,请自重!” 陈晈看也懒得看她一眼,道:“嫂子,今日之事要到邵老爷那里讨个公道?又或者在你夫家去给这个妹妹讨个公道?自重两个字,我且觉得你要仔细揣摩一下,这次我望着邵家的面子上就不追究了,倘若有下次,莫怪陈某不近人情!” 方才说完,便见那妇人脸色陡然变得苍白。 陈晈尚且晓得自己的分量,这个女人心气儿又高,听得这句话还不至于吓成这样,于是头也不回,两手抱着后脑勺,优哉游哉地哼着小曲往花厅走去,一面走一面说道:“邵淮兄,嫂子对我实在关切,今日还联了三姐,带了这些如花似玉的妹妹来,可惜了嫂子的一番美意了。” 人便沿着汀步走到杏花林深处了。 周边的小厮们面面相觑,都被邵淮的脸色吓得有些发憷,只见他负着手,一言不发的盯着邵韵。 邵韵心道不好,懊恼着责怪自己太过低估陈晈,若是平常的人,早已经惊羞不知所措,且莲芳妹妹长得娇憨可爱,她见了也疼爱得不行,如何陈晈眼睛也未曾斜一眼,倒是小丫头望着她羞态毕现。不过此番出了这般状况,她虽然惊讶,却也不至于手足无措,事情若是捅到邵老爷子那里,她顶多不过挨几句骂,倒是嫂子,原本就同大哥不和,今日不晓得要如何闹了,便冲着余氏递了眼色。 余氏心领神会,微微拢着怀中一头雾水的余莲芳,眼中含着泪光,委屈的望向地上的一处芳草。 邵韵呵呵笑道:“大哥,方才莲芳差点摔了大跟头,幸得是陈小公子接住了她!嫂子方才过来,没明白怎么回事,稀里糊涂的责怪了陈小公子一通,回头我给他好好道歉,想必他也不计较这事儿。” 邵淮冷冷一笑,道:“是么?韵儿,你身边如何跟了这两个魁梧的小厮,我瞧着眼生,莫不是你觉得在家中还不安全,又或者”他抬头厌恶的往了余氏一眼:“这两个小厮,是留着陈贤弟不听话,特地来押他的?” 邵韵顿时哑然,若是往常,邵淮不过念叨她几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去深究余氏这些小把戏。可今日邵淮似乎并不打算顾忌她们的脸面,她这才晓得他是生气了,心道怨不得嫂嫂要来对付陈晈,邵淮这样好的脾气,嫂嫂往前做得事比这个过分的多了去,他纵使再生气,也不过皱皱眉头,再不济,也看着她的脸面,从来不发脾气,可今日,他却是真的动怒了。 他道:“余氏,你身后那些婆子丫头,我瞧着还不够,得再叫上二十个来才好,届时众目睽睽之下,陈贤弟是不得不娶她了!” 余氏脸色越发苍白,下意识的咬紧的唇畔,半晌,她褪去楚楚可怜的伪装,眼神又冷然又绝望,隐隐含着痛楚,声音里似乎含着笑:“邵淮,你紧张什么,我今儿不是没作甚么?你那个贤弟,聪慧得很,我瞧着比起以往” “闭嘴!他是什么人,也是你能打主意的?你要丢人,我不管,但不能顶着邵家的名头做出这种下贱的事儿!倘若今后再有此事”他微微一眯,寒凉的扫了邵韵一眼:“自己去爹那里受罚罢!” 说罢拂袖而去,邵韵挑了挑眉,回头一看,余氏已经站在愣愣地原地,邵淮是头一次当着下人的面呵斥她,她断然没想到,原本以为此番若是被他知晓了,也不过是对她更冷淡而已,但唇畔都被她咬出了鲜血,她搂紧怀里的人,罢了罢了,他生气又如何,陈晈一个男人,还能占了她的位置不成?他的心她得不到,便得不到,但少夫人的位置,谁也别想抢了去。 邵韵眼皮一敛,叹了口气,原想陈晈若是娶了莲芳,既可断了邵淮的念头,二来,莲芳能为陈晈的妻,陈晈同邵家的关系又进了一层,实在是一箭双雕的计谋,但陈晈确确实实,不太好糊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0.“……”怎么,这么不要脸! 午饭过后, 露薇煨了半罐蜜雪甜茶端给陈晈,彼时她正伏在窗户旁写信, 眉头微微皱起,显然是颇为不耐烦。 厅内的邵金菊巴巴带着登高轩的洒金宣纸来,忐忑不安的坐在椅子上,翘首望着门框,就等着陈晈过来。 露薇叹了口气, 她晓得邵金菊其实是来赔罪的,她同邵傅一样,在邵家备受宠爱,单纯善良, 顶多是有些骄横, 但邵金菊连骄横也没有,就像温室里的娇花,心思都写在脸上, 邵家护她也是护得住的, 但倘若出了邵家,她怕是不能这样无忧无虑。 好比今天这事, 她深怕陈晈生气, 便巴巴的跑来了, 竟不晓得男人都是对吃不着的念念不忘?,且她这样殷勤, 虽说她年纪小, 可也已满了十二周岁, 虚岁十三了,避嫌总是要有的。 她劝慰道:“五小姐回去罢,陈小公子正在午睡呢?” 邵金菊的的确确不懂得旁人的提点,只说到:“他那么精力旺盛,怎会午睡?” 露薇眼中流露出无奈的神情,陈晈心性来了对谁都好,若是心性不好了,才不管你来人是谁?陈晈不出来见她,当然不是为了白日里那点事儿生气,是忙着写那些劳什子书信。 她总不好说那书信是情书,也不好解释陈晈忙着写东西,仔细同邵金菊讲陈晈没怄气,她却是觉得被糊弄了,抱着宣纸大有陈晈不出来,便不走的架势。 露薇也不晓得如何是好,只得令人也端来白莲炖雪蛤,这是用雪蛤和夏日盛开,洗净后用密封储存白莲花熬煮而成,另外放了蜂蜜和红枣,是邵金菊爱吃的,便自己去忙碌了。 邵金菊也不晓得坐到了几时,她回来的时候人倒是不在了,反而是邵傅在书房里,将陈晈丢在满地都是的纸球捡起来。 陈晈弄得满脸都是墨迹,手里还握着一只笔,问他道:“邵傅,你帮我选选哪几张好?” 邵傅一一摊开,斟酌了半晌,从满地的废纸中捞出板凳来,道:“这个可为难了,不过你要送给谁?哪家的姑娘?” 陈晈咬着笔头,困难地说道:“你一眼就看出来是送给姑娘的?” “难道不是送给情人的?这一句,应该是送给心上人才对!” 陈晈纠结的想了想,她这样赤/裸/裸,会不会将殷栩吓了,认为她是性/骚扰怎么办? 遂搁下笔。 邵傅见她愁眉不展,又久久未去碰桌边甜茶,把爪子放在茶盅上,道:“你还要喝不?不喝我喝了?” 陈晈烦恼的摇摇手:“喝罢!喝罢!” 咬着笔头沉思了一会儿,想起什么来,突然眼睛一亮,刷刷在纸上写了几笔,顺势就从窗口跳出去,还朝着屋内的邵傅喊:“我有事出去一下,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邵傅一口汤还来不及咽下,端着汤盅急急的跑到窗户边,赖着身子就往上爬,露薇正好端茶进来,见状都吓得一惊,连忙跑上去扶住邵傅,语气中带着责怪道:“四少爷,你这是作甚么?” 邵傅好不容易把汤喝下去,却是呛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还赖在窗户上喊:“诶,你带上的,带上我啊” 殷栩的王府并未建造好,故而他暂居游廊阁,游廊阁内种植了许多粉白的杏花,即便是在阁外,也能看见那些杏花绯白夭成一团,被雨水打湿得玲珑剔透。 春雨是同粗暴绝对不搭边,游廊阁外檐角挂着燕窝,母燕从粉白的杏花中钻出来,机灵的一探头,站在褐色的杏花枝头发出啾啾的声音,仿佛觉得这雨可有可无似得,淡雅的琴声从阁外溢出来,它胆子肥,好奇的盯着趴在墙头的陈晈。 大约是觉得她不会进院子里来,毕竟它自打在这里筑窝起,还没有那个生人敢不经过杏花树下那个人的首肯,闯进来。 陈晈两只手趴在墙头上,两只腿死死的登着墙壁,为了加大摩擦力,她简直使出了吃奶的气力,现在已经是两股战战,脸色通红,她快要坚持不住了。 那只鸟还在歪着头瞅她。 陈晈心头一怒,也顾不得嘴里含着笔,含糊骂道:“瞎几把啾,老子叫你啾!再瞪信不信老子把你儿子煮熟让你孵都孵不出鸟儿来!” 琴声戛然而止,杏树下坐在蒲席上的殷栩着一身白衣,他并未挽头发,只用一根黄色的发带随意的捆了头发,沾了杏香的春雨打湿了他的长发,额顶的那几缕紧紧的贴着他的光洁的额头。 陈晈仔细看了看,方才发现他肩头的白衣已经被春雨打湿了,贴着他的肩头露出圆润的弧度和微微的肉色,想来是呆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 他听见动静抬起头,脖颈扬出好看的弧度,喉结微微突起,一双大眼睛猛然的放大,又收缩为平静。 陈晈鼻腔一热,鲜红的液体顺着鼻腔就滚了下去,正好滴在他洁白的衣服上。 他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复而抬头望着她,见她叼着一只笔,眼神呆滞,被雨水冲淡了墨迹的圆脸蛋狠狠的透着鲜红,额头上因为触及了杏花枝条,免不得沾了些零碎的花瓣,她鼻腔里还挂着一条红红的血迹,手里紧紧捏着个半湿润的纸团。 他顿了一顿,问道:“你这样,手不酸?”回去罢还没有说,就听墙头上的陈晈狠狠的吸了口气,倔强地否认道:“不酸!” 吧嗒一声笔落下来,正好砸在他的头上,他下意识的缩了一下。 陈晈装作不在意的笑笑:“大雨天你坐着你不怕生病啊!”嘿嘿一笑:“大哥,你门口那几个人简直是瞎了眼,死活都不让我进来,你一会帮我扇他们几巴掌!” 殷栩低下头,背对着她:“是我,吩咐!” 陈晈啊了一声,他道:“回去!” 陈晈哼一声,道:“你叫我回我就回?多没有面子!” 殷栩抱着紫黑色的琴要往屋内走。 陈晈连忙喊道:“诶诶!我走,你把笔丢给我行不行,那是我给人家借的,要还的!” 殷栩这才停了脚步,突然也不晓得想起了什么,嗤了一笑,竟然破天荒露出个笑容。 陈晈没料想还有这样的福利,鼻血又哗啦的掉了一颗。 她都来不及擦! 殷栩见她的痴蠢样又气又恼,佯装严肃道:“我现在,丢上来!你叼住!” 陈晈很配合的撅起嘴,还一边发出努努的声音:“你看看,这样的姿势合适不合适,你可找不到我这样乖的宠物狗了,叫叼就叼!” 殷栩本以为她没听出来他话里的玩笑,没想到这厮不仅听出来了,还如此恬不知耻的配合,他耳根子倏忽就红了,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轻轻的将手上的物件一抛,此时墙头上的陈晈去侧开了头,任由那只笔掉到院子外免去,低头冲着他邪邪一笑,双手一用力,撑着身子翻过墙头,敞开双臂就从墙头上砸下来。 殷栩一惊,下意识丢了琴,伸手去接她。 陈晈此招乃是虚晃一枪,殷栩却是以为她是真的跌下来,连忙搂住她的腰就滚在地上,将下坠的重力卸了。等停下来,两人搂着一起在地上已经南瓜似得滚了三遭。 陈晈缩在他怀中,心想还好是草地上,顶多就是沾了泥土,她欣喜的盯着近在咫尺的殷栩喊:“诶,你看我都进来了,请我进屋喝被茶呗?” 殷栩连忙扫了她一眼,见她无事,反而眼神中都是欣喜,这才反应过来被她耍了,一把推开她,因为用力过大,陈晈又抱着他的衣袖,两人分开时哗啦一扯,殷栩右肩和半个胸膛都露了出来。 陈晈瞪大眼睛胸肌上的那个殷红色果果下面,好像八块腹肌 鼻血再也止不住,她搂着半截衣袖,伸出一只手指着他的胸肌——好像她的也只比这个大点 美中不足的是他实在太白了,奶白奶白的,淋了雨就像牛奶布丁一样,滑滑的逆着光,折断的青草和杏花花瓣沾在上面,好像有点一言难尽啊——但她喜欢古铜色的肌肤,不过这不重要——毕竟颜值已经严格超标了,她不能要求更多 “我能摸一摸么?”她两只食指相对,偷偷的瞄他,很小心又胆怯的,羞涩的问:“看起来,很好摸的样子” 殷栩双手紧紧握拳,脸色爆红,他试图转身背过去,但衣袖还在陈晈手里,他一转身,咔嚓一声,衣服立刻被她拽出了个大口子,这下,陈晈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呵呵笑道:“别嘛,湿衣服穿在身上多么难受,我替你剥下来” 还没说完,她突然觉得眼前一白,接着整人被人用力翻了个身,死死的按在地上,缓了会儿才缓过气来,她她她这是被偷袭了? 殷栩身手这样快? 她的头被按得贴在草地里,头上还抱着他的衣袖,隐约嗅将清冷的檀香以及青草的香味。听得殷栩恼怒道:“你,你,你,你无耻!” 其实按住她头的气力不算大,只是让她不能动弹而已,她故作轻松道:“都是男的嘛,探索一下也没有关系,不然你也脱我的好咯!” 陈晈感受到按住自己的手僵了一下,少顷,听得头上那清冷的声音隐隐透着薄怒:“是么?那我,也剥你,探索,探索!” 陈晈甚至听得最后一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得。 陈晈立马卸了全身的力量,很欢快的道:“你脱!” “”怎么,这么不要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1.娇娇娘子 殷栩气得发抖! “我真的, 会脱!” 陈晈狂点头:“你快点脱!” “”殷栩气得肺都要炸了,低头一看, 如今是早春,天还冷得很,她穿得跟个棕熊一眼,嘴角泛起一丝促狭的笑,一手勾住她的腰带, 用力一扯,他倒要看看,一会她怎么求饶。 半湿的腰带猛然被扯开,许多的纸团纷纷滚落出来。 殷栩眉头一皱, 一只手反绞陈晈的双手, 一只手捡起那些纸团来,只见纸团上的边角都湿润了,但纸张还干着, 上面写了许多的情诗?! 他连着拨开几张, 每一张的内容都不一样,最后扣出她手里的那张纸团, 只见上面写着:殷栩好大哥: 最近你好么?好久没见你了, 你知识渊博, 次次都能替我解答疑惑,与你相谈, 于我胜读十年书。最近几日, 我读书又遇见了许多难题, 每遇见一个难题,我就想你一次,遇见两个难题,我就想你两次,于是我想了三次四次,五次六次,七次八次次次次次,这是我新写的诗词,别只看那些写儿女情长的,还有很多些国家社稷的,你帮我看看,我的文采有没有进步? 下方红笔写着的陈晈两个大字鲜红夺目,方才又被雨水淋了,简直是触目惊心。 陈晈诶了一声,说道:“大哥,帮我看看罢,给我些意见!” 突然手上一松,陈晈赶紧爬起来,坐在草地上掀开衣袍,正要转过头去,被他大掌轻轻的从后面禁锢住。 “你,你别,转过来。” 陈晈乖乖的不动了。 她的头发又黑又软,现在虽然湿冷了有些冰凉,但殷栩的掌心仍旧体会到那松软的触感里,逐渐传来她温热的体温,像是烧红的炭火似得,他忍住了不让自己撤回手,否则,陈晈不晓得还会干出怎样的事情。 这个不要脸的。 “我不转过来,那你上前来?” “滚!”殷栩忍无可忍,强迫着自己冷静了半天,想今日要是不给陈晈个交代,这个小混蛋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好,你走!” 陈晈语气有些低落:“你赶我走?你说话怎么不算话?你不是要护着我么?” “上次,书,看完了?” “嗯!” “在看!几天后,我,再给!” “嗯!” 这声音闷闷的,殷栩听得出她的语气不对,他有点迟疑道“你怎么了?” “你不讨厌我,喜欢我吧?” 殷栩差点就脱口而出个“不”字,方才明白过来她的后半句话,他要是否认不讨厌,不就是喜欢了? 这个混账! 果然陈晈的肩膀剧烈抖动起来,她话里的阴霾消失得无影踪,十分得意道:“大哥,咱是结拜兄弟,要是不喜欢怎么结拜?人家夫妻都是喜欢才结拜,诶,我晓得你最近不见我是因为娘来了?听说她不喜欢你结识陌生人,我明白,母亲都是护崽的,她怕我带坏了你。” 殷栩迟疑着不敢随便答话,谁知道这会不会是她的另一个陷阱,好半天才问道:“哪个娘?” “王妃啊!” “胡言乱语,是病!治!” “啧,你是我大哥,你娘不就是我娘?没毛病!” 殷栩:“滚!” 打从殷栩那里出来,陈晈都弄了一身泥,她也不在乎,殷栩给她一把伞,她屁颠屁颠的往邵家赶了,并没有注意一旁的马车。 金绍堂望着她的背影狠狠的皱起眉头,胸腹中好似烧了一把火,半晌,才平静下来,下了轿,随着下人领进了游廊阁。 殷栩坐在花厅中,正专注的修理着古琴,一面懊恼着方才丢得气力太大了,把琴都给弄坏了。 金绍堂朝着他一拜,行了个礼,正要开口询问古琴如何了,这才看得他头发湿漉漉的,身上焕然一新,显然是方才沐浴过,现在有事大白天的,他猛然就想起方才看见的泥泞的背影。 他不知为何觉得胸腹中腾出一股气,堵得他很不顺遂,问道:“殿下,这琴如何了?” 殷栩懊恼道:“被我,砸坏了!” 金绍堂讶然,这把古琴宝贵得一很,他从来都是轻拿轻放的,怎地弄坏了。却也明白这不是他该问的,便掉转了话题。 等得晚些时刻,他方才从王府中出来,春雨绵绵,他竟然也觉得有些发困了,于是靠在车内打盹,脑海中一会想到朝中的局势,一会又想起殷栩的态度,心中一时杂乱,睡也睡得迷迷糊糊的,正烦闷时,马车突然停下来,害得他一个前倾,幸好是紧紧的拉住了车窗,才不至于被颠出去。 马夫赶紧前来请罪,金绍堂冷着脸,沉默着懒得理会他,正打算躺回去再眯一眯,从风吹起的帘缝中瞥见那个泥泞的背影。他冷哼了一声,心想真是阴魂不散,隔着帘子嘱咐了马夫几句,于是涨红着脸色,要找陈晈麻烦的马夫唯唯诺诺的点头,转头收了好脸色,狠狠的剜了陈晈一眼。 金绍堂是万分不想再招惹陈晈,回回沾上他,他都没好事,前车之鉴历历在目,他不能重蹈覆辙。 但要离开时,他鬼使神差地掀起车帘轻轻瞟了一眼,等马车走得百十来米,他突然想起来陈晈怀里的那个丫头,倒是有几分面熟。 他头疼的按住额角,叫停了马车,招来书童道:“你去告诉是方才像个讨饭的那个人别犯蠢,他长得那样丑,没有女人会看上他!” 书童一听,想起方才若不是那个人惊了马儿,他和马夫也不至于挨了骂,便耷拉着脸,十分不情愿! 金绍堂有点生气道:“还不快去告诉陈晈那个混蛋!” “哈?”小书童瞪大了眼睛:“那个小叫花是陈晈?” 金绍堂冷着脸刷的一下关上了帘子,他不想听见这个名字。 书童背着帘子吐了吐舌头,马夫拍拍他的肩头,道:“快去罢,我们等你就是!” 即便是万分不情愿,小书童却是不敢忤逆金绍堂的意思,巴巴的跑到前面,见那姑娘脚一歪,娇滴滴的斜在陈晈的怀里。 他很是不屑,这样的伎俩他看得实在太多了,又仔细的打量了那个邋遢的青年,左看右看,都没办法将他同那日的嚣张跋扈的陈晈连接起来,也不晓得他家少爷是如何认出来的,他小声的试探道:“可是陈老爷?” 陈晈抬头诶了一声。 这声音他认得了,立马换上花儿一样的笑脸,将眼中的鄙夷藏得密不透风——臭不要脸,也不晓得如何寻了这个破烂玩意,当街搂抱起来了。 面上依旧恭谨的朝着陈晈一拜,道:“小的是替主人传话的!” 陈晈再次诶了一声,姑娘终于体力不支晕在她的怀里。 她道:“你主人就是方才肇事的马车?是叫你来送看病费用么?算他还有良心!” 书童眼睛抽了抽,这个姑娘明明是自个跑出来跌在马车前,她虽然穿得寒酸,又被雨水浇得湿漉漉的,脸蛋子却生得漂亮可爱,鹅蛋的脸庞,水汪汪的杏眼,紧紧握住陈晈衣袖的十指纤纤如葱白,明明白白就是娇养着的,若是正经人家的小姐,如何能跑这里抛头露面,且摔得如此有技巧,这人身份定来路不干净,此番又特地跌在马车前,存得什么念头显而易见了,方才若不是金绍堂让他们赶紧走,他非得拦了她去见官不可。 可望着陈晈转念一想,这个丫头要是真赖上陈晈,也不失为一桩好——一那日陈晈上门后,金绍堂一听他的名字就生气,他家公子好脾气,他却心疼着能,他得为他少爷出这口气。 但少爷的话是不得不说的,他眼珠一转,抬起头道:“我们少爷说了,这位公子长得丑就不要没点分寸,沾沾自喜了,没有女人会喜欢你,你救人家人家也不会喜欢你!” 陈晈:“” 书童见陈晈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心中的恶气一消而散,小跑着回马车上去了。 陈晈还要追,奈何怀里还有个湿漉漉的小姑娘,她一婆烦,顺手就想将姑娘丢地上,那姑娘像是窥见了她的内心似得,柔柔弱弱的醒过来,紧紧的揪着她的衣袖,紧紧张张的劝道:“公子,公子莫为我惹了贵人!” 陈晈一把推开她,却反而被她抱住了脚,着急道:“谁是为了你,我特么被人骂了,别当搁我骂回去!” 那姑娘惨白的脸色愣了一愣,顿时呜呜的哭起来,此时围着三三两两看热闹的老百姓们纷纷裂成两股,一群服饰统一的壮汉从街角操着木棍急急忙忙的跑过来,身边的这个姑娘神色一顿,立刻瑟瑟发抖起来,唇瓣上的血色都吓没了,她抖抖索索地说道:“公子,公子,救救我” 陈晈眼看着马车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烟雨蒙蒙中,她内心恼火,腿又拔不出来,不消一会,那些壮汉团团将她围了起来,这个情势顿时使得她胸前中升起一股火气,一把捉了那姑娘,递给那群大汉。 “给你们了,滚远点,别挡我的道!” “” 那群大汉面面相觑,望着同样惊呆着不能言语,被她揪起来,脚尖都要离地的小姑娘一时有些局促,领头的那个不晓得是否要礼貌的说一句谢谢。 不过话说过来,陈晈觉得他长得,还 瓜子尖儿朝上摆得时候,差不多就这样,左脸和又脸的那两条竖着的疤痕,简直就是仿照着瓜子上的斑纹s都不用化妆! 陈晈难过的别开眼睛。 小姑娘她万分没有想到是这个结局,周边的人看的看,指的指,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话,倒是退得远远的,陈晈用力一推,她被推得老远,跌进了那群人的怀里。 她顿时心如死灰,扑通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朝着面前的陈晈磕头,不肖一会,额头都被她磕出一个红色的大包来。 方才火急火燎的陈晈再次眺望着远处,终于承认那马车已经不可追了这个事实,气得恨不得将脚底下的地砖踏出一个洞,低头掸了一下方才被小姑娘抓过的袍子,转身要走。 小姑娘磕头磕得更猛烈,隐隐已经破了皮,衣襟都磕得散开了,手腕的衣袖也不晓得如何撸了上去些,露出青青紫紫的疤痕来,那手腕处的木镯子随着她的动作移了位置,一条粉色的肉疤时隐时现。 陈晈目光暗了暗,从兜里掏出个几张银票,问那些大汉,道:“多少钱?我买!” 那领头的大汉不屑的眼神落在她食指和中指固定的正前后摇摆的银票上,瞬间露出个笑容,并暴露他黄黑的牙齿,脸上的横肉随着他的笑容堆积起皱纹,笑得很是凶煞:“这点钱?小子,你打发叫花子呢?再说了,小爷我答应卖了么?” 陈晈眉毛一挑,不再去看他,免得伤了眼细胞——真特么丑啊! 淡然的将钱揣回兜里去:“你随意做主?你老板呢?嫌钱少?那你们抬一具尸体回去罢,老子还不买了,爱卖不卖!”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呸了一口 “妈的,你是不是从来不照镜子?头被门挤了?长得丑就别笑了,当做善事行不行?” 说罢一掀袍子,半蹲下来用捏住那姑娘的下巴,只觉得两个手指头滑腻腻的,小姑娘的皮肤果然水嫩:“姑娘哟,这些人心太黑了,宁愿让你死了也想着那点钱,我是好人,不能助纣为虐,所以我得让他们一分钱都拿不到,你死了,要记得他们的样子,狠狠的记得,夜里么冤有仇债有主,一个都不放过!” 于是站起身来,抱着手打着哨子就要走。 走得几步,那领头的突然拦住她,伸出一只手,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脸上的青筋爆出来,恨不得将她锤成一团软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2.新欢 陈晈瞧着他冷哼了一声, 从腰际抽出折扇将他抵开少许,冷冷一笑, 从怀里摸出一把银票,仔细在手上颠了颠,选了一张最小的,砸在他爆着青筋的面门上:“爷不是吓大的,眼睛瞪得再凸, 你还不是屁也不敢放一个?呐,方才给你你不要,现在减价了,她就值这么多!” 陈晈离开时, 那人脸都绿了。 今日邵府请了南下的戏班子, 热闹得很,戏台上正唱着游园惊梦,那男旦的嗓音又尖又细, 将声音拖得尤其的长, 邵傅恹恹的靠在桌子上,也不晓得陈晈回府没有。 听得后半场, 长辈们都已经乏味了, 便起身由下人扶着回屋了, 剩下一堆小辈激动异常,统统都放了方才的拘谨, 交头接耳起来。他们其中一些是邵家的亲戚, 一些便是世交了, 小姐公子有之,是近几年来聚得最全的一次,邵傅自然晓得是冲着陈晈和高昌允来的,当然也有例外,例如金绍堂。 正磕瓜子磕得响亮之际,夜幕下的竹林中蜿蜒而出的小道上慢吞吞的走出个人来,那人身材欣长,身着绯色的直裰,拿着一把扇子将头顶上的竹子枝条挪开。 望见众人,眼睛一弯,笑意涟涟,抱手朝着世家公子做了个揖,又同不远处的阁楼上珍珠幕帘后的小姐们一拜,道:“高某来晚了,自罚三杯!” 他的声音素来带着三分轻佻,七分认真,吐字极其的轻,却不甚分明,玩笑似的挪了过去,又认真的倒满了三杯酒,一饮而尽,方才掀了袍子坐在邵傅的旁边。 因为天色混沌,世家小姐们又隔着珠帘,着实不能将他看清楚,都纷纷侧头,偶尔有人不小心碰见了珠帘,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剩余的小姐们便嘲笑开来,倒是将戏台上的曲子都给忘了,难免将京城颜家c金家c于家c邵家四大家族的几个公子比较起来。 末了,总心念念的要望一眼,陈晈是否过来听戏了。 她们热闹非凡,下面的世家公子自然也有文人的玩法,且高昌允和陈晈那日在颜南辛那里出尽风头,这里有近一半的人,都是冲着他们两来的。此时只见案首不见解元,便将气撒砸高昌允身上。但高昌允今日心情极好,竟然是来者不拒,甚至来向他讨教学问的,他都耐心的应了。 邵傅望着他嘴里咬着一块果焙寿字雪花糕,那慈祥博爱的神情看得他心惊肉跳,心道是他一连消失了许多天,别给鬼迷了,近日听说云萃坊新进来一批西域的舞姬,皆长得妩媚多情,大胆妖娆,丝毫不同于京城的温婉柔情,着实是别有一番滋味,他有些担心,思忖着等陈晈回来,要好好同她说上一说,他是劝不得高昌允,但陈晈的话高昌允是多少要听的,女子终究是衣服,前途才是重中之重,他不能看高昌允沉迷于女色毁了前途。 高昌允吃了几口,便像他打听道:“陈晈呢?如何还没看见她?” 邵傅摇摇头,端了一杯玫瑰泼卤六安雀舌牙茶,心想你不知道我怎么就知道,又因得他凑近了,才发觉他今日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简直是一丝不苟了,眼里眉梢都含着风情,他本来就生得风流,往日因他吊儿郎当的样子,旁人也难得注意,但这次他敛去那股子败家子的蠢气,倒是实实在在的一表人才,风流人物了。 邵傅瞅着他的变化更是心惊,要晓得他一贯是不注重着装,又不爱整洁的,此番也只比脱胎换骨了差一点,脱胎换皮了。 他有点不敢同他讲话,就拿对对子这种事,要是论到以前,谁败在他的手里,还要诚心上来不耻下问,他非得将人家损得无地自容,今儿却是谦逊得很。 高昌允见他神色惊讶,又是正经的浅浅一笑,竟然改了昔日的嘲讽之色,诚心地解释:“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正经了?其实我一直都这样真正经,只是你没有关注我而已,其实,这才是真正的我。” 邵傅哆嗦了一下,拍掉肩头的手,沉默着往椅子的角落挪过去。 高昌允抬起头指着他后面:“你真不晓得陈晈去哪里了?你看看她怎么那个样子?” 邵傅望着他的目光,断定那确然是真诚的目光,而不是捉弄的神态,抱了姑且姓他一回的念头,转过去,陈晈正走在那竹条下,她长得不如高昌允高,自然不用抵开竹子,一身黑色的锦袍在夜幕下倒是朴素得很,她望着许多的人首先是眉头一皱,淡淡的敛去眼皮子,将手中的折扇啪随意的丢在邵傅身前的桌上,打翻了半碟瓜子,她道:“如何大冷天的要扇子?” 邵傅望了那扇子一眼,是前几天他同陈晈商量要去买的,没曾想陈晈今儿给他买来了,有些脸红,偷偷的对他小声说道:“别,别说出来,一个读书人,没扇子像什么样子?” 陈晈眉毛一跳,哼了一声,挨着他旁边的座位坐下来指挥了两个小丫头搬来矮铜裹脚杌子,两只□□叠搭在上面,朝着一旁琳琅满目的桌子点了点,丫头心领神会的给她端来柳叶糖c纯蜜盖柿c檀香糕c冰糖雪梅c牛乳茶酪等零嘴。陈晈望着他们两个,将众人当做背景。 “怎么府中这样热闹?” “怎么讲话,还不准邵傅做东,请别人来家里了?”他用扇子敲了陈晈头顶一下,十分具有长辈的派头,同往日的形象大相径庭。 陈晈有点懵? 她伸手去探他额头,迟疑道:“你生病了?” 邵傅见她也是如此神情,抚着心口想果然不是自己眼抽了。 周围的人见陈晈将他们视若无睹,自然不满起来,虽然说她是当朝解元,又在寒水诗社出尽了风头,但如此不将众人放在眼底,着实没有教养了些。 高昌允却是起身朝着众人一拜,笑道:“他是我贤弟陈晈,前几日习骑射,不小心从马上跌下来了,这会儿腿和腰都还伤着,昨日又感染了风寒,说不出话来,可听得各位贤兄过来,我让他休息,他都不肯,非要闹着过来,各位见谅,见谅!” 众人中不明白陈晈秉性的居多,仰慕他才华的更多,自然不知不觉的赋予了她许多的君子品行,心道原来如此,又忍不住朝他方向望了几眼,只是夜色朦胧,都看得不太真切,只能晓得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 然而这个少年的手狠狠的抖了一下,惊讶的用眼神询问邵傅:这货是谁? 邵傅为难的笑了,凑到她的耳边:“今儿回来就这样子了,我方才问伺候他的丫头,近来他可有奇怪的,那丫头说他除了回家晚一点,早上出门早一点,也没有旁得稀奇事!我怀疑他是不是在外面被人迷了!” 高昌允却弯下腰来对他讲到:“枸杞,你今儿别闹事,毕竟是邵傅做的东,可别让他为难了,凡是有找你对对子的,你要是不想应,就不用应,有我呢!” 邵傅下巴都要掉了,他什么时候这样体贴人过? 真真是见鬼了! 陈晈咬着瓜子半晌,果然前来想要挑战她权威的那些小东西统统都被他挡了回去,过得一会儿,她和邵傅都吃得肚子圆滚滚的,在无聊也吃不下去了。 陈晈呷了口茶,见他正同一位京城里小有名气的公子哥辩竹,辩得口干舌燥,最后赢了,她招来丫头给他奉茶润嗓子,他十分具有礼貌的说了声谢谢,坐下来理顺了袍子,又整理了颇为整齐的头发,最后规整的将扇子放在旁边,一系列动作看得陈晈想揍他。 但她忍住了,心想高昌允如今也是个人模狗样,她要是揍人多没有意思,但一旁的邵傅因他的一些列动作被吓得喝口茶都呛得还没有缓过劲来,结结巴巴道:“昌允,你到底怎么了?” 陈晈也望着他俊朗的脸若有所思,他脸蛋上是没有黑痣或者斑点,凑近了看,只能看见一层乳白色的浅绒毛,陈晈盯了半晌,端起茶杯敛下眼神,不去看他:“高昌允,你父亲给你那个传家宝,就是只传媳妇那个,掉我屋里了,你一会来拿回去。” 高昌允嗯了一声,骂道:“小骗子,我那玩意怎么会掉你屋里,我都已经送人了。” 他这件东西是他爷爷亲手做来给他奶奶的,他父亲在他出门时特地给了他,说京城女孩儿水灵,要是看上哪个人家的姑娘,不必来报告,成亲了再回来也成。 陈晈喔了一声,邵傅凑过来兴奋地问:“谁?原来你这般变化是因为遇见喜欢的姑娘了?你不是喜欢沈凝玉么?” 高昌允脸上飞起可疑的红晕,头一次有点不好意思,挪过脸去:“咳,多少年的事了,你还记得!” 邵傅老实地提点他:“就是去年的事儿!” 高昌允语塞。 陈晈差点笑出声音来。 突然人群中有个叫声大喊道:“陈晈,你是个什么东西,腿摔断了就不是舌头摔断了,来了半天也没见你放出一句话,吟诗作对,你藏着掖着作甚?既然来了,你拿什么乔?” 高昌允眼皮一跳,连忙压在正要起身的陈晈,站起来道:“陶小姐,我贤弟感染了风寒,嗓子受损,现在话也说不出来,他不是这个意思,还请小姐体谅!” 邵傅望见陈晈一听这个姓,眼睛一眯,心道大事不好,赶紧背着众人偷偷按住她,并捂住她的嘴巴,帮腔道: “是啊是啊!陶小姐不要生气了,陈贤弟也很悔恨不能同众位交流学识,他也很难过!” 那声音从珠帘里传出来,带着嘲讽道:“嗯,还真是个丢人现眼的家伙。” 众人学子一声不吭,有的喝酒掩护,有些佯装说话,只当做听不见这个姑娘的声音。 邵傅见那珠帘里再也没有声音,方才对陈晈小声道:“她真的惹不得,陈晈,这次就算了好不好,要是她在我家出了事,我家就摊上大麻烦了。” 陈晈瞧着他恳切的神情,遂算了。 高昌允却问道:“这姑娘来头很大?” 邵傅点点头,道:“以后我在同你们讲。” 高昌允接着道:“果然,人必须得谦虚,陈晈你看,我方才要是不逼着你忍一下,你得惹上多大的麻烦?” 陈晈哼了一声,她最讨厌这样的女孩子,就跟吴媛媛一样。 但此时她并不晓得,吴媛媛不过是娇蛮任性,却没有脑子,这个可不一样,是一个令她今后的人生中,吃尽了许多苦头传奇人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3.:“你觉得我该干什么?” 陈晈一爪子推开邵傅, 负手离席了。 珠帘里的小姐们娇笑道:“还是个经不得激的,毕竟才十三岁, 菀茹妹妹,你这样,可是找不着相公的!” 宗小姐们又纷纷嬉闹,邵韵是她们中年纪最长之一,调侃道:“啊哟, 陶小姐连颜公子那样的人儿都看不上,该是她看不上人家相公才对!” 众人又是纷纷一笑,唯独角落里的邵金菊揪着帕子默不作声,金箐儿就坐在她旁边, 却也不晓得如何安慰她才好。 这厢高昌允为陈晈的突然离开找了各种借口, 也赶紧脱身朝着后院走去——他得看着陈晈,谁晓得他会不惹出些别事情来。 邵傅也存了同样的心思,于是找了个借口也跟去了后院。正赶上高昌允在开解陈晈, 那副开明宽宏的神情看得他实在是别扭, 上前去,高昌允见他们都在, 话锋一转道:“算了, 本来想明儿请你们吃东西, 再带来给你们看看,结果还不如现在说了, 你们听着, 我喜欢那姑娘, 叫霁晴,雨过天晴的霁,等我考完会试,我就带回家去给哥哥嫂嫂看看。” 邵傅皱着眉头:“是哪家的姑娘?这些天你神出鬼没就是为了她?”迟疑了片刻:“不晓得你要考试?怎么让你整天陪着她?书也不温了,太不懂事了,是不是青楼里的姑娘?正经人家的姑娘才不会这样,你可娶不得,青楼里都是些” 他还没说完,高昌允就变了脸色,一扇子敲他头上:“你再说她半句不好试试,青楼里怎么了?青楼里的也是我的心头爱,是我妻子,你放尊重些!” 邵傅被他的脸色吓住了,下意识的靠近陈晈,却还是执着的劝解道:“高兄,我是为你好,我们不能被女儿情缠住脚,你有了权力有了钱,女人你要多少就” 他还没有说完,陈晈一脚将他踢了个颠倒。 他一头雾水的望着陈晈,只见她的脸色比高昌允还难看。 陈晈道:“谁在假山后面?” 三人一惊,转过身去,只见凋谢的腊梅树后慢慢挪出个曼妙的姑娘,脸蛋子泛白,轻轻的咬住红唇,双手绞着手帕,少顷她背后的邵金菊也探出个头来。 邵傅和高昌允一同道:“金小姐,邵小姐(金菊),你们干什么?” 金箐儿露出个面前地笑,道:“几个姐妹在行酒令,我文采不够,便输了,今日又喝得有些多,她便差我出来,说若是我能请了陈c高两位公子,可免了我的罚。” 说完又朝着陈晈做了个万福,她白日里是见过其他人,唯独没见过陈晈。 陈晈还了礼,便道:“那感情好啊!我们走啊!” 高昌允和邵傅心中一阵哀叹,邵傅更是生气,狠狠的瞪了邵金菊几眼,两人怕陈晈走在前头惹麻烦,便带头走前面,邵金菊带路,陈晈和金箐儿自然就落在后头。 等快到阁楼前时,前面的三人转头一看,金箐儿低着头紧紧的咬着嘴唇,模样像是要哭了。 高昌允眉头一皱,一把拽过陈晈,低声在她耳边道:“你小子又作甚么了?金小姐可是正经千金,经不住你欺负的!你要是再胡闹,我替嫂子揍你!” 说完望着金箐儿露出个笑脸,道:“金小姐,你别理会陈晈,他就是这样,他要是欺负你,你给我讲,我给我嫂子讲,保证她吃不了兜着走。” 金箐儿赶紧低下头去,努力的掩饰眼中的难过,道:“没,没有,陈公子没说什么!” 高昌允一见这个模样,又看见陈晈无所谓的样子,心下就了然了,咳嗽一声,冲着一旁的邵傅眨了眨眼睛。 邵傅这回懂得很快,心想金箐儿眼光不错,陈晈自然是不差的,也摸着鼻子对高昌允露出个猥琐地笑,正是时,金绍堂寒着脸踏着满地的桃花走过来,一把拽住金箐儿,看也不看众人一眼,便走了。 走得几步,他方才发现金箐儿不对劲,低头一看,首先就把人拽在身后,两步冲到陈晈面前,寒声音道:“你做了什么?” 陈晈抱着手看着他,因为比他矮,还得抬起头:“你觉得我该干什么?” “你!” 金箐儿连忙上来拽住他,解释道:“哥哥,他真的没做什么?你不要随便冤枉了陈公子!” 说着就用力拽着人走了。 邵傅一看人都走了,连忙对邵金菊道:“被罚的人都走了,也用不着我们救场了。”背在背后的手一直对高昌允扇动。 高昌允心领神会,握住陈晈的肩:“欸,上我屋里我给你讲讲我和我媳妇怎么认识的,走走走!”推搡着就将人带走了。 次日晌午,陈晈正在温书,邵傅却穿着整洁的进来,见她头还未梳,脸也没有洗,登时叫人给她拿来衣裳,道:“你怎地这幅样子,你忘记高兄要带我们出去见他媳妇,请我们吃饭么?”又道:“陈晈,不是我说人坏话,我总觉得那个姑娘不是个好姑娘,高兄会试了,你得好好劝劝他,不要为了女色当搁了前程!” 陈晈嗯了一声,放下书摊在大床上。 邵傅把她拉起来,道:“你倒是快点啊,一会高兄等不及了怎么办?” 陈晈翻了一个身,眼中寒芒一闪而过,道:“你着急什么,我看是吃不成饭了。” 邵傅没听明白她话里的话,拉了衣衫硬给他套进去,正费力时,高昌允神色慌张的跑进来。 陈晈眼睛一闭,倒在床上抱着被子要睡过去,听得他着急的喊道:“邵傅,陈晈,怎么办,我找不到霁晴了。” 邵傅见他着急得脸色通红,喘着粗气,头发被他跑得松散不堪,安抚他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且慢慢说来。” 原来今日,他起了个大早,打算提前同霁晴商量一下晚上请他们吃饭,但等他到他为她租恁的小房屋时,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霁晴已经在那屋子中住了有一段时日,并添置了许多东西,例如碗筷坐凳,胭脂水粉,他起初只以为她是出去买菜了,便在床榻上躺了一段,打算等她回来,谁知他躺了一个上午,并不见人,又觉得枕头下有异样,挪开枕头一看,霁晴白日里存的钱财竟然一分未动,他思虑着出去买菜总得带点钱财,这才后知后觉的联想到她走得太久了些,将屋子简略的翻了一通,发现凡是她的贴身物什,都不见了。 他心中骇然,跑在街上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人,说完这些,他声音竟然有些颤抖,跌坐在凳子上,双手抱住头,痛苦地说道:“我也去她以前呆过的青楼找了一圈,但老鸨的手段太厉害,我并没有找到人!” 他用手捂住脸狠狠的搓了两下:“邵傅,我和陈晈在京城无依无靠,现在只有你能帮一下我了!” 邵傅望着他那双红得跟兔子似的眼珠,有点哑然:“她是自己走了吧!兴许是逛街的时候被哪个老爷看上了!” 高昌允突然站起来,一把扫掉桌子上的物什,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他近乎咆哮地说道:“邵傅,她不是一般的青楼女子,你不要看低她,她爱我,我也爱她,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离开我?” 邵傅被他吓得一缩,退后了几步,捏着拳头鼓足勇气道:“昌允,你冷静些,你想想屋里有没有遭受打劫的痕迹,要是她真的被人抓走了,我们可以报官,再说了,如果对方被青楼抓住了,青楼抓她是为了钱,就算你不去找他们,他们都会自动找上来,最起码会在桌上留下书信,让你找过去!” 高昌允红着眼睛反驳道:“我已经为她赎身了,青楼怎么会抓她?” “你自己都确定不是青楼抓的她,屋子钱财都在,也不是被人劫持了,那就是她自己走了!” 高昌允愣愣地望了他半晌,方才说道:“邵傅,我从不晓得你这样能辩!”继而冷笑道:“你不愿意就算了。” 邵傅一滞,突然觉得很委屈,想要开口辩解,却被他嘲弄的神态弄得哑口无言。 陈晈从被子爬起来,扯了扯领口,见高昌允颓废地看着她:“陈晈,你不晓得,她身世很苦,没遇见我的时候,她过得不是人的日子,那些,那些畜生!根本不把她当人看!她不会离开我,我也不想离开她,陈晈,你鬼点子最多,你帮帮我好不好?我喜欢她,很喜欢。” 陈晈刮了刮眉毛,慢悠悠的起身背过他灌了口冷茶,道:“兄弟嘛,我不帮你谁帮你?” 高昌允眼底的死寂里蹦出了一束火光,陈晈不用看也晓得他脸上的希冀,仍然淡淡道:“但是你凶什么凶,她是你的女人,我们是你兄弟,你女人不见了,你对我和邵傅不耐烦,我念你关心心切,这次不揍你,下次,我凑得你话都说不出来。” 高昌允惨淡一笑,道:“是我的错,对不起,邵傅,是我太着急了。” 邵傅见他要哭不笑的模样,心里的委屈都消散了,反而酸酸的,他道:“我又不是陈晈,不会这样小器!” 陈晈哼了一声,他没有理会,继续说道:“其实我也不对,我家里从小就告诫我勾栏女子都是我晓得她们也是人算了,不说了,我帮你派人去青楼问问,是哪一家?然后我们几个在带些人出去找找罢!” 高昌允心中感激,也不晓得说什么才好,半晌,方才吐出了两个谢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4.霸道总裁 这天回来, 三人的混身都湿透了,收了伞, 春雷轰隆隆的响着,陈晈抖了抖伞面的雨水,一旁的邵傅考量着说道:“要不这样吧,我让我大哥去找,昌允, 你好好温书,等会试过后,我们在一起去找!” 高昌允苦笑了一下,他们已经连着找了三天, 偌大的京城连霁晴的影子都没有见着, 他晓得自己为了媳妇,放弃考试无可厚非,要是让陈晈和高昌允也跌了前途, 实在过分了, 半个月后就是春闱,书店里的纸墨笔砚都供不应求, 可见学子们的用功, 他们两个花了三天同他彻夜不眠走遍大街小巷的找人, 很够义气了。 他嗯了一声,面前露出个笑容, 说道:“你们说得对!” 邵傅望着他, 一双眼睛布满红血丝, 原本俊俏的脸庞已经瘦得可见脸骨,面色发黄,头发又被雨水打湿了,下巴周围一圈青色的胡茬,几日前那个风华拟月的人竟然如此这般落魄,他顿时语塞,劝解他的话是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陈晈打了个喷嚏,转身进屋去,邵傅也跟着走了进去,只是才走得两步,他突然反应过来,一转身,只见高昌允举着油桐伞的背影被大雨刷得模糊。 他嘴里很是苦涩,对陈晈道:“你喊住他罢,我们不是来吃饭的么?他又走了!这样下去不行!” 陈晈心想他为情入了魔,喊得一时,又不能喊一辈子,肚子饥饿的吼了一声,她道:“随他去吧!” 邵傅蠕动着嘴唇,回头想望一望那个背影,却发现门口除了瓢泼大雨,什么都不剩下了。走得真快,他这样想。 陈晈吃了晚饭,沐浴过后,难得想起那日捡的人物来。她望着大雨,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毕竟那不是小猫小狗,抓点耗子就吃饱了,于是打了伞,提了盏灯走了过去。 新修的高府很是阔气,陈晈小心的提着灯笼,怕它被雨水打湿了,推门进去时,发出嘎吱一声,她收了伞,她转身合上门,待转身要去推伞时,一双白玉纤纤的手替她将伞推开了。 两人绕过影壁,千丝万缕的雨线被伞撑开一片干燥的天地,她额头上的青包已经消肿了,弯着嘴角,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嘴角印着两个小小的梨涡,娇俏的站在那里,指着墙角的一树梅花道:“公子,你看那红梅,开得正好,近来天气都暖和了,别的梅花早就谢了。” 陈晈望见她肩头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下意识皱眉:“怎地出来不带伞?” 她低下头吐了吐舌头,望见陈晈黑着脸,有些害怕的承诺道:“公子,奴下次会带!” “旁人都叫我老爷!”陈晈漫不经心道。 “那我叫你少爷?不叫老爷,老爷多老啊,你一点也不老,我还要大你几岁呢!”她咯咯地笑道:“少爷,你下次能不能帮我带点布料,还有丝线,我想做一双鞋。” “买一双就是了!” “不!” 陈晈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下次别有人进来就跑出来,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她咬着唇低下头一笑,又抬起来,眨巴着大眼睛望她:“我知道是你,听脚步声就晓得是你!” 陈晈停了脚步,认真的看了她一眼:“你要记得我是你的主子,要是下次让我听见“你”等称呼,我会把你扔出去!” 她沉默了半天,才委屈的嗯了一声,偷偷的擦了擦眼泪,过了一会,又想起什么似得,方才的难过都消散了,她抱着一件雪白的男式睡袍跑了过来,欣喜的递给陈晈,陈晈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用手翻了一翻,嫌弃的抬手一掀,雪白的睡衣落在地上,尽管地板被她擦得很干净,但她晓得陈晈不会要了。 她跪在地上,一点点把那东西折成一团,收起来,只剩下一只袖子在地上时,陈晈的脚踩了上去,她听得头顶那熟悉的声音道:“这种劣质的东西,不要给我!” 她肩膀抖动了一下,握着粉拳,头一次正面看着她:“我,我只有这种布料,我c我也只买得起这种!”声音越说越小,逐渐埋没在雷声里。 屋子里沉寂了半晌,陈晈终于道:“你吃饭了没有?” 她擦了擦眼泪,没说话。 陈晈有些不耐烦:“我要吃饭,滚去给我煮饭!” 她嗡了一声,起身走了。 不消一会,她端上来一碟清炒苦瓜碟凉拌黄瓜罐苦瓜炖排骨,陈晈最特么讨厌吃苦得东西,这上面将她的禁忌全给触碰了,她眉毛一跳,抬头望了旁边绞手帕的人儿,手指敲在桌子上,发出咚咚的声音,像是在询问她。 她抬头不情不愿的看了陈晈一眼,道:“少爷火气大,这些菜清火。” 陈晈气笑了,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黄瓜——没有陈妞做得好吃。 她靠着椅子上,望着房梁说道:“你都吃完,不能剩下一星半点,否则明儿不要吃饭!” 她极其不可置信的望着陈晈,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气呼呼的坐下来往嘴里刨饭,刨了一半,才想起不能得罪自己的金主,要时刻体现出她的关心,道:“你就吃这点么?” “我吃过了!”陈晈下意识的回答道! 吃过了还折腾我,她内心想,狠狠的咽了几口菜,突然想起她之前询问她吃过饭没有。她顿时有点懵,半晌,脸蛋热乎乎的,她抱着饭碗偷偷的抬头望她。 只见陈晈闭着眼睛,烛光在她姣好的面容上渡了一层光晕,她似乎很疲惫,像是在外面长途跋涉,方才回到家的样子。 她看了半天,冷不防陈晈睁开眼睛,她的瞳仁是黑漆漆的,射出冷冽的光芒,她捧着碗一缩脖子,耳根子也热了起来。 陈晈问:“我脸上有菜?看着能吃得香?” 她脸红得滴血,恨不得埋进碗底! 陈晈继续道:“上次给你取的名字叫什么?” “荭蓼。”她闷闷地戳着碗底的米饭,嘟囔道:“分明是自己取的名字,到要来问人家。” 抱怨完,一抬头,陈晈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她吓得饭碗都端不稳,正要求饶,听得对面的人幽幽地说道:“我以后,都会记得!” 高昌允彻彻底底的颓废下去,每日游荡在大街小巷,三魂没了七魄。 陈晈去高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甚至是邵傅都发觉了,他深怕她变成高昌允的样子,越发将她缠得紧,这样的蠢方法也有点奏效,陈晈好歹是白日都同他温书,晚间在出去一会。 这日她晚些到了陈府,荭蓼烧好的菜都冷掉了,她只能重新去做新的——陈晈不吃热过的炒菜。 柴火是陈晈从街上买来的,蔬菜都是新鲜的,也是陈晈专门嘱咐了人送过来,她燃了柴,择了菜,拿过围裙熟练的围在腰间,热油下青菜,手法娴熟得很,随后起锅装盘,伸手去捉碗里切好的青葱,余光扫过门口站着人影,她连忙回头,果然见陈晈抱着手臂斜靠着门框,正愣愣的看着她。 她顿时有点脸红,回头过来专心炒菜,嘟囔道:“你看什么?” “没看你!”陈晈冷冷道。 她又好气又好笑:“口是心非!” 一抬头,陈晈已经没了影子。 她嘴角抑制不住向上扬。 陈晈吃了几口菜,便同往常一样放下了筷子,外面灯火通明,她若有所思的靠在椅子上望着房梁。 荭蓼已经熟悉她的习惯,不在去观察她,只是咬着筷子问:“今日如何来得这样晚?” “温书!”陈晈惜字如金。 她嗫嚅道:“你,你难道就不想我?” 陈晈沉默了半天,突然坐直了身子,盯着她:“我要会试了,你这样,我会分心!” 她脸一红,刨了一口饭,嘟囔道:“我又不要你做多大的官,我,我只要你好好的,在我的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见陈晈神情捉摸不定,她大着胆子说道:“我,我从来没喜欢过别人,我只喜欢你,你只要待我好就行了,我不要你很有出息!” 陈晈发出了一声嗤笑,两手交握撑在桌子上,道:“真的么?我不信,你们女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 荭蓼立马就红了眼睛。 陈晈叹了口气,道:“你是水做得?这样也能哭,我只是生气每天想你,都不能好好学习!你虽然不要多大的官,我却想给你我能给的一切,你是我的夫人,你爱我,就应该好好支持我!” 荭蓼泪水从脸上滚落下来:“我怎么不支持你?要我写一封督促书么?我现在就写,书中就说你要以学业为重,不要来看我,最好考了贡士再见面,这样你开心了?” 陈晈寒着脸,道:“无知妇孺!” 荭蓼刷地一下站起来,再也忍受不住地冲进屋内,再出来时,她将墨迹未干的信封甩在陈晈身上,嘲讽道:“你现在就滚,去为了你的功名,你要是考不上贡士,就不要来见我了。” 陈晈捏着信封,只说了一句无理取闹,便离开了。 她走到大门口时,随手颠了颠手中信封的分量,刷地打开一看,嘴角轻轻上挑,她将书信折回怀中,打开雨伞朝着邵府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5.第 135 章 春来桃树盛开, 颜府后院的桃树竞相开放,颜南辛设宴请好友谈诗论道, 正在桃林中推杯换盏,说得起劲时,正位上那位身着明黄色的长袍的清瘦男子说道:“讲起来,我倒是想起一件事,璟然, 你上次借去我的伶人,说有妙用,今儿我要问一问这事儿的进度!” 颜南辛微微一笑,摆摆手道:“殿下不必着急, 会试过后, 情况自然明了了。” 旁边的张大人折了一朵桃花,花瓣被他捏成一团,流出粉色的汁液, 得意道:“殿下, 我是听说那高昌允近来无心学业,整日游走在大街小巷, 已经是废人一个!” 说罢摊开手上的花泥, 端起酒来一口吞下, 忧心道:“不过殿下,小人却是有顾虑, 前儿我方才晓得九江王殿下同陈晈这厮竟然是好友, 小的怕这伶人被九江王殿下认出来!” 那人听见九江王三个字时, 眼中的不屑一闪而过,冷笑道:“不过是个脓包罢了,不足为惧,他若是聪明,自然明白装傻充愣的道理,我此番倒要看看,当朝最小的解元,如何在美人和兄弟之间做出选择,这个答案我实在是好奇得紧,好奇得紧!” 颜南辛拱手一拜,道:“殿下,其实高,陈二位贤弟无非是年轻气盛,犯了些错误,才华却是了得,我觉得,倘若能” 张大人冷哼一声道:“颜公子惜才爱才,我张某人天生善妒,没这副好心肠,不仅替那两位说不得好话,还害的殿下损失了两位悍将,是我张某人的罪过,还请殿下责罚!” 说着便从椅子上起身,朝着上位的人一拜。 颜南辛无奈道:“张大人,我不过替他们说了两句好话,你就在殿下面前揶揄我,叫颜某怎么办才好?这样,我自罚三杯?” 抬手叫身边的侍童倒酒,一气喝了三杯后,上位的人方才哈哈大笑起来,对张大人道:“行了,别仗着老脸欺负璟然老实,你得了便宜就算了。” 这一日高昌允又是大半夜才回来,一进门邵傅便拿着封书信递给他,他神色疲惫,勉为其难地在邵傅兴奋的神情下拆开了,只是一眼,他握着信封的手竟然抖动起来。 陈晈慢悠悠地喝着茶,见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蹦出了明亮的光芒,他突然站起来一把握住邵傅的肩膀,重复地问:“你在哪里得到这封书信的,她人呢?她人呢?” 陈晈将舌苔上的茶叶吐出来,接过露薇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嘲讽道:“瞧你那点出息。” 邵傅连连示意他冷静下来,指着信封道:“你现在放心了吧,她的确是自己走的,信上说怕在你身边影响你的学业,所以才离开你的,你看这句,说你要好好考试,你中贡士之时,就是相见之日!”莫了又嘟囔道:“嗯,她果然不同一般的勾栏女子,是我误会她了,她是个好女人!” 高昌允顿时湿润了眼睛,跌坐在椅子上,陈晈吃完了一块桂花糕,他突然蹭地一下站起来,说道:“你们两个现在就滚去书屋,我去洗漱洗漱就来,今晚谁也不准睡觉!” 陈晈诶了一声,梨子没拿稳,滚落在地上:“为什么不睡觉?我要睡觉!” 高昌允小心翼翼的将信封揣在怀里,宝贝的隔着衣服摸了摸,确定那东西老实的呆在里面。方才抬起头瞪陈晈一眼:“你今晚要是打个瞌睡,我马上写信给我哥哥,说你不好好学习,上次哥哥嫂嫂就打算来监督我们学习,要是这封信一出” 他眼睛一眯,做出个威胁的神情。 陈晈还真有点怕,陈田田要是来了,她的日子可没有这样潇洒,睡到自然醒不说,想什么时候看书就什么时候看书的好事是不会再有了。于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同兴高采烈的邵傅一同进去书房了。 那日的一封书信果真好比良药,高昌允从此废寝忘食,头悬梁锥刺股,日夜苦读,将来日来的荒唐都摒弃了,只恨自己生了两只眼睛,而不是四只眼睛,又抱怨平日里实在是没有好好学习,许多知识都荒芜了之类。 邵傅并没有美人使得他上进,虽然他一贯读书认真,但不至于高昌允这般拼命,快要会试的前几日,他叹服地对陈晈道:“高兄以前拿了案首,我是相信了。” 陈晈好笑地哼了一声,指着真拿着书卷摇头晃脑的高昌允道:“这是女人的力量。” 邵傅摇摇头,不赞同地说道:“女人是祸水,沾不得!” 陈晈抬脚就踹过去:“那你院子里养得那些是什么?” 他被踢得跌在椅子上,赶紧爬起来,气极地说道:“那是意外!意外!” 陈晈哼了一声,继续磕瓜子。 三人读得半天书,便在院子里煮茶喝,晌午时下人来禀,说有人送了一摞书过来。 陈晈猜到是殷栩差人送过来的,打开一看,果真是的,暂新的书册上还用红色的笔勾了重点,她看了几行,转手丢给高昌允和邵傅看。 彼时高昌允正在徜徉在中了贡士后,同霁晴见面的后缠绵依偎地场景,脸色不觉发红,邵傅拿起书来在他眼前晃晃,问道:“昌允,你脸色这么红?” 他顿时反应过来,猛烈的咳嗽了几声,手忙脚乱的端起茶杯来掩饰紧张的神态,道:“红什么红?陈晈你这是什么东西,还给你勾了?谁给你勾的?” 陈晈斜斜愣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小情人给勾的?怎地,有问题?” 屋内灯火通明,陈晈胜今日来因为刻苦读书,人已经越发憔悴消瘦,连胡茬都长得半指长了,陈学时亲自端了些吃食进来,瞧着他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 陈晈胜半晌后方才发觉他的存在,起身喊了一声爹,但因起得太猛,他消瘦地身影狠颤了一会,陈学时赶紧伸手去扶他,他摆摆手,道:“爹,是坐得久了,腿麻了!” 陈学时点点头,坐在他身后的椅子上,沉默了一会,他前几天来京城时,向何叔询问陈晈的情况,何叔便将那日大街上的事无遗漏的都告诉他了,他晓得陈晈胜一贯看不得陈晈的做派,这是无可厚非的,他着实也看不得陈晈那吊儿郎当的样子,丝毫不同于读书人守礼孝顺,但眼下陈家最出息的两个人中他占了一个,陈晈还小,犯了什么错教导教导就是,总不能真的放养在外面。 半晌,他方才道:“我在京城这些日子,却是没看见陈晈,近来你读书也实在是刻苦,明日你且梳洗一番,随我去看看陈晈,对了,他现在在哪里落脚?” 陈晈胜愣了一愣,随即沉下脸来,手中的书被他拨到一边,他紧紧的盯着桌面,回到:“爹,不用去拜访他他,他早已经不是陈家人了,我不承认他是我弟弟。”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 “爹,他比不上我,我会光耀门楣,我会让他后悔离开陈家。” 陈学时嗫嚅着嘴唇,屋子内的烛火跳跃着,沉寂使得空气尤其的沉闷,少顷,陈学时说道:“晈胜,你爹我经了半辈子的商,什么人我没见过,陈晈年少成名,心高气傲,为人不懂得谦逊,迟早要吃苦头,他在爹的心中,比不上你!” 陈晈胜转头看他,眼圈渐渐红了,哑声道:“爹” “你认为,我一直觉得陈晈比你好?”他叹了口气:“我是为了激励你,你天生聪慧,又勤奋好学,只是有一点,你尚未经过打磨,性子浮躁了些,爹爹也不晓得如何办才好,读书只是仕途的一部分,人要长远看,你不可只争眼下的高低。” 他一回头,案前的陈晈胜泪水满眶,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头,道:“罢了,你实在不想去就不去了吧,但你要明白,陈晈好歹是个举人,只要她不犯大错,这个身份对陈家大有帮助,你去求和,不是叫你认输,而是学会掌握他,让他帮助你掌管好陈家,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陈晈胜的头逐渐低下去,桌下的手指逐渐握成拳头——往日实在是肤浅了,竟然只想着如何在学业上击败他,却不曾想过这一层。 他猛然抬起头来,眼睛里泛着光,望着陈学时道:“爹,我明白了。” 陈学时欣慰地点点头,嘱咐他注意身体,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其实晓得他今晚应该不会去睡了,但他又能如何?会试是学子们的命,若他是陈晈胜,也会不顾一切去博那个名头。 从陈晈胜的那里走出来,何叔已经等在院子里,他走过去,两人并行在客栈地小院里,何叔道: “老爷,可告诉少爷这个消息了?” 陈学时头叹了口气:“瞒着罢,他现在是紧要时刻。” 何叔默了一默,最终还是不忍心道:“老爷,方才那边来报,说许是个小少爷!” 陈学时脚步一顿,院子里的绯红的桃花随着夜风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他面上闪过一丝犹豫,片刻后决绝道:“送走,多给些钱罢!” 何叔见他主意已定,晓得多说无益,只能在心底惋惜了。 第二日陈晈胜果然好好地拾掇了一番,但因为太过消瘦,又连夜熬夜,他眼底的黑眼圈完全盖不住,脸色惫态毕现。 何叔已经将礼品等准备妥当,陈学时同他一起上了马车,等到了邵府时,还没有到午饭时间,何叔请邵府守门的小厮进去通报,正等候间,陈晈三人抱着一堆零嘴正嬉闹着走过来。 陈何叔眼尖,立马通知了马车中的陈学时和陈晈胜,两人下得马车来,正要同陈晈打招呼,旁边的高昌允却抬脚站在他两的前面。 陈晈胜粗略的打量他们一眼,三个人模样皆是长得好的,如今在邵府住了些时日,竟然越发倜傥了,尤其是陈晈和高昌允,竟然完完全全似个世家少爷,竟然半分农家人的气质也无分毫,反而是他,神情憔悴,与他们相较起来,竟然弱了不只半分。 随即他心底冷冷一笑,这三人怕是裹在一起连书是何物都忘了,果然是玩物丧志,他倒是要看看,会试过后,他们还如何笑得出来。 尤其是陈晈和高昌允,他倒是很像看看,他们落榜后,是怎样的垂头丧气,届时邵府可不会这般礼遇他们了。 旁边的陈学时望着高昌允登时黑了脸,朝着他身后的陈晈道:“枸杞,你过来,我同你有话讲。” 陈晈懒懒的抬手搭在高昌允肩头上,道:“叔叔有什么就在这儿讲,要是讲不出来,我可要进去温书了!” 陈学时眼睛一瞪,怒喝道:“你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高昌允咳嗽了一声,道:“你喊住我们作甚?我和陈晈不认识你们,别乱攀亲戚。”转身一把把邵傅抓过来,道:“你家亲戚?” 邵傅拍开他的手,咳嗽了一声,首先是对陈学时行了礼,又对陈学时拜了一拜,陈学时心中的憋闷稍稍顺了一点。 陈晈胜瞅着,也回了礼。 此时邵傅才说道:“陈老爷,陈兄来访,原本应该请两位上屋内坐坐,但我父亲近日去了扬州收租还没有回来,怕是不能招待两位了。”转身对着陈晈和高昌允一拜,道:“高兄c陈兄,这边请!” 高昌允捂着嘴笑出声来,陈晈还憋得住,妆模作样地说道:“谢邵兄款待!” 三人便堂而皇之的进了邵府,丢下那脸色涨成猪肝色的三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6.高中贡元 进了院子, 高昌允学着陈学时的神态,撸着不存在的胡须, 道:“陈晈,你过来,我和你有话说!” 陈晈被他滑稽的模样惹得笑弯了腰,一边揽着邵傅,一边对他竖起大拇指, 道:“有进步!有进步!” 邵傅有点心虚,赶紧去捂他们两个的嘴,喊道:“小声些,别让我父亲知道了, 否则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陈晈拨开他的手, 提点道:“那你堵我们没用,得堵住看门的人!” 话音刚落,邵傅已经火急火燎的赶向大门口了。 高家田坎边上的野杏花和野梨花开得好, 陈田田正带着陈妞同几个奴仆, 将那些花朵摘下来。她肚子大不方便,只能在一旁边撑着腰守着簸箕抬头望着他们。 高盛思收租回来, 在宅内看不见人, 连忙跑到陈府找人, 寻到这里时,已是满头大汗, 陈田田递给他帕子擦汗, 道:“怎地都是汗!” 高盛思见众人都在偷偷看他们俩, 有点不好意思,把雪白的帕子折起来放在衣兜中:“我这不是找不着你么?” 陈田田嫌弃道:“我还能飞了不成?” 他一看陈田田生气了,虽然不晓得她如何又生气了,却很自觉的赔罪道:“都,都是我的错,我听你说早上来摘杏花,都中午不见人,我着急!” 陈田田撑腰推开他,皱着眉道没好气道:“别挡道!” 又道:“还不是这几个丫头慢,要是我没这个肚子,蹭蹭爬上去,早摘完了。” 她说得轻松,高盛思却在心中想还好你只是想想,要是真这样做,得要他老命了。 陈妞抱着树反驳道:“阿姐,那是当年了!” 陈田田抬头瞪了她一眼,她吐了吐舌头,高盛思突然反应过来,首先把陈田田扶住了,又招手让陈妞和树上的几个婢女下来。 陈妞抱着杏花,还想再摘一下,不情不愿的挪下来,抱着杏花道:“姐夫,你有事要说?” 高盛思被人戳穿了,嘿嘿一笑,露出一排牙齿,兴奋得眼睛直直冒光。 “枸杞和昌允,中了,枸杞是会元,昌允第一百六十五六名,哈哈!” 田野里静了一静,陈田田突然觉得肚子一疼,毛毛细汗立马从她发丝里冒出来,要不是高盛思扶着她,她怕已经跌在地上。 树上还没落地的两个丫头听见这个消息直接从树上跳下来,还把今儿新换的衣裳都勾破了。 陈田田忍着痛,揪着高盛思的衣袖,重复问道:“你说什么!” “中了,中了,枸杞是会元!”高盛思兴高采烈道:“城里都传开了,咱县城里就中了他两 个!” 陈田田反复确认着他的神态,终于是安下心来,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忍着疼招来已经痴傻的陈妞,道:“别傻了,去告诉娘,我要生了,盛思,先背我回家!” 高盛思傻傻的随口嗯一声,立马反应过来,见她脸上竟然爬上了细汗,登时一懵,抱着人跟疯了似得往高家跑。 陈妞也反应过来了,也管不得是不是人家庄稼地,哪里近就走哪里,身后的婢女跟在她后面着急的喊:“二小姐二小姐,你慢点c慢点!” 高家陈家一时间手忙脚乱,姜氏从陈妞那里听闻陈田田生产的消息,只能撇下宴请乡亲的事儿,匆匆的赶往高家。 陈田田因为是头一胎,生产自然艰难,高老爷子和高盛思都急得团团转,高老太爷一直跪在祖宗牌位前没起来过。 次日清晨,陈田田依旧没能生产,高家和陈府彻底的慌乱了起来,高盛思更是急得饭也吃不下,约摸到晚饭时,产婆出来说,陈田田已经没了力气,怕是危险了。 高盛思顿时吓得六神无主,要往里面冲,且是关键时,金家却派人前来,送了一只百年人参,姜氏赶紧拿去炖了汤,一汤匙一汤匙的给陈田田灌了进去。约摸黄昏,高宅内终于响起一声清亮的啼哭。 是个男孩。 陈田田第二日醒过来,逗弄着一旁的肉团子,姜氏给和陈妞给她擦身子,又帮她出奶,高家老爷子和高老太爷因为要避嫌,已经出去了。 陈晈习惯夜里三更起来习武,晨时虽然也起得早,但只是随便用剑花耍了些花把势健身,一面糊弄邵府的丫头们。这日她正在杏花树下招摇,邵府的小厮领进来一个人,陈晈一看,是陈府里的小厮,是陈田田后来买进来的,她只见过一面,故而不太记得名字,将信封打开一看,差点抓着小厮要往回家,好在她还想起高昌允,嘱咐小厮下去准备回家的马车,颠颠的丢下剑冲向高昌允的房间。只是一入门,她便嗅见一股奇怪的味道,但因为太过兴奋,她也没注意,直直冲向高昌允的床榻,拨开床帘,见铜钱花纹的红色被子被高昌允的身材拢着一个高高的包,还在不停颤抖,她一时也没多想,一把扯开了被子。见他面色通红,□□着上身,下半身只露出半个屁股,一手放在腿间,正急切的耸动着。 因被掀开被子,他登时就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僵硬着转过头来看陈晈。 陈晈:“” 她盯着他手中那个露出一个头的物什,瞳仁渐渐放大,半晌,她指着道:“是不是太小了!” “”,高昌允一提裤子,从床上爆起来:“你才小,你哪里都小,它比谁都大!” 老实来说,高昌允的兄弟,绝对不小! 他暴跳着裹上衣服,伸手要来揪陈晈,把她丢出去。 陈晈想起他没洗手,负着手上蹿下跳的躲着他,他怒喝道:“陈晈你进门不晓得敲门,你走路特么这么小声,你故意的吧,把我吓出毛病了你就高兴了吧!” 陈晈瞧着他又羞又怒的模样差点没有笑断气,门外邵傅也是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还嚷着:“陈晈我听下人说你们要回去” 方才说完,他扬起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狐疑地凑到床前,然后恍然大悟似得,转过头来望着高昌允。 高昌允红着脸咳嗽一声,翻箱倒柜的捞出一张新被子,手一扬从头到尾将自己盖住,往地上一滚,踏踏实实的做一只鸵鸟。 经过邵傅的努力劝阻,陈晈同高昌允终究没能回去,因四月底就是殿试,两人都悻悻的,精神有些萎靡,但半时辰后,两人又胶在一起商量小孩子的名字,兴奋得晚饭也懒得吃了。 邵傅晓得一时间劝不了两人,也不白费功夫,该吃吃该喝喝,该看书就看书,期间出书门了一次,嘱咐下人给陈晈的小侄子备了份大礼。 两人商讨到了晚上,终究没争出个名头,只得一人写了二十个名字,叫前来报信的小厮送回去。 屋内的一盆覆盆子长得葳蕤,都延伸到了地上,邵傅觉得这东西浑身是刺十分不喜,要叫人挪开,但陈晈摆摆手便说算了,正要起身,肚子咕叽一声,随后高昌允肚子也叫了,两人相视一笑,勾肩搭背,同邵傅出去吃宵夜了。 大抵是进入初夏的缘故,京城的雨水逐渐多了起来,今日更是从早上到下午都没能间歇过,陈晈坐在窗前,一身墨衣随意的倾斜到地上,就着窗外的雨水声靠着椅背正在打盹,脸上盖着一卷书。 邵傅握着折扇正唾沫横飞地讲述京城近来试题泄露的传闻,末了喝茶润干得发烟的嗓子,咳嗽一声以正音色道:“我觉得这些人闲得发慌,殿试的试题是圣上亲自出的,怎么能泄露出去,真是笑话。” 露薇端着两碗冰露樱桃银耳汤绕进碧纱橱,听得只言片语,也跟着瞎凑合道:“我晓得三年前同样捉了好几个贩题的小厮,后来一查都是些往年的题目或者胡乱编造的,衙门缴了他们的钱财,你猜怎么地,竟然绞了千两银子,那小厮被衙差捉住时悔恨说,他原本上上回就要收手了,却舍不得这一条财路,告诉自己干完今年就金盆洗手,没想到这一年却是栽了;奴家听得倒是羡慕,原来书生的钱这样好赚!”说着掩唇笑了。 邵傅白她一眼,道:“你莫含沙射影的打趣我,我是万万一分钱也不会给那些题贩子!” 露薇笑着道:“是是是,四少爷哪里会去做那样的‘好事情!’哈哈!” 陈晈伸手把脸上的书拿下来,陈晈抬手往杯子里灌了冷茶,抬手递给他:“高昌允呢?怎地不见他?” 邵傅放下刚刚接过的冰露樱桃银耳汤,腾出手去接冷茶,一溜烟往嘴里灌了下去,抬头见陈晈已经把他那份冰露樱桃银耳汤端过去了,正一勺一勺的舀着吃,旁边还放在她的那一份,不过只剩下碗底一点点汤汁了。 他望了望手里空茶杯,心疼道:“陈晈,你好歹给我留点啊!” 露薇噗嗤笑出声,接过嘴道:“早上见他接了封书信,人就出去了。” 陈晈拿着汤匙的手一顿,眼中瞬息万变,补充道:“还没有回来?” “没呢!” 陈晈叹了口气,心想是大意了,但素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她已经尽力了,剩下的看造化罢。 入夜时陈晈在屋子里烹茶,露薇被她打发得下去煮汤了,邵淮解开了身上的蓑衣放在门口,拧了一下头发上的水泽,方才进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7.兄弟决裂 此时天气尚冷, 陈晈的书屋里又尤其的暖和,他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走过去坐在陈晈对面,伸出手来靠近烹茶的小火炉。 陈晈见他嘴唇都冻得发紫了,抬手给了他一碗茶。 邵淮头发还湿着,贴在脸上,但他的五官温润明朗, 脸也无突出的棱角,同商人圆滑世故的神态符合,他捧着茶碗,瞬间脸色都好了不好, 玩笑道:“读书人都是烹茶, 你却是煮茶了,煮了不说,还用碗来装, 好好的雅兴都被你破坏得所剩无几了。” 陈晈在一只手撑着脸蛋, 百无聊赖的用小木棍拨了拨泥炉里的火炭:“雅兴不过是在铜臭上添花,让铜臭闻起来没那么臭而已, 但温饱都成问题, 还提什么雅兴, 好比你都要冻死了,一碗热茶绝对比一杯热茶来的暖和!” 邵淮一愣, 继而笑道:“陈公子见解果然独到!” 陈晈头一次驳了他的恭维:“长话短说, 吉宦官那里怎么样?” 吉宦官是当今圣上身边的贴身太监, 据说长得颇具媚态,原是姓于,乃是于家养子,京城达官显贵不胜枚举,但颜家c金家c于家c邵家四大家族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前三者乃权贵之家,邵家与之不同,乃是富贵之家,古来商贾之流上不得台面,故而邵家只能排在末尾。颜家祖上历来文臣居多,先祖便是□□皇帝的幕僚,为□□皇帝出谋划策,平定江山,如今颜南辛之父乃太子太傅,京城传言颜南辛已是太子府谋客,不过并未有佐证,毕竟圣上厌恶太子,若是让他知晓颜家已经被太子收于麾下,怕是朝中又要掀起腥风血雨。 于家祖上乃是武状元出身,不善玩弄权术,打仗的事又同朝堂上的明争暗斗没有直接关联,于家便凭着和气生财的原则以及抵抗外地保家卫国的硬本事立足于朝堂之内而不动摇,吉宦官虽然顶着养子的名义,但养他的乃是于家,即便于家没有给他真正的实权,但凭着他是于家的养子,他也是娇养着的,后借着家中势力做了个小朝臣,可他却是个没本事的脓包,好在心思玲珑,晓得自己几斤几两,转而勾引圣上去了,寻了个了不得的靠山。 于家都是轴脑筋,一家子说好听刚正不阿,说不好听就是倔,一气之下和他撇清了关系,后来吉宦官也爽快,拍拍屁股进宫去陪皇帝了,那些后妃整日涂脂抹粉,搔首弄姿的,还没有他几个媚眼管用,因他长得秾丽,又身为男人,自然更懂得圣上的一颗龙心,几年前,后宫娘娘们要十天半月翘首以盼皇上时,他便可以日日夜夜同皇上交颈而卧,缠绵床榻。但有了宠爱,他便肖想着更多的东西,随着圣上的宠爱越浓,他就想把爪子伸到朝堂来,可当年他已经被家族抛弃,手中无实权,于是他瞄准了科举,想从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只可惜,他终究只是个宠物,做不得数,六年前被朝中大臣坑了一回,被罚受了宫刑,从此安安心心的在皇上身边做个小太监。 ——但也是个备受宠爱的小太监!陈晈想,若是今后入宫,还得好好瞧瞧他是个如何的人儿,这个经历实在是传奇得很,xx传都没他来的精彩啊!另一方面来说,陈晈觉得他同自己有几分同病相怜,都是家族里见不得光的,当废物一样的养着。 邵淮也是偶然一次机会,结识了吉宦官,却没想到还是个机缘。眼珠一转,卖了个关子道:“陈公子这样才聪明,你且猜上一猜?” 陈晈淡淡地拨着火炭道:“我可没心情,毕竟这是杀头的大罪!” 他将茶桌上的抹布对折了两次,整整齐齐的码在一旁,又将火炉里的火拨得小了些,温和道: “已经答应了!” 他抬头望着陈晈,只见她拖着腮守着小火炉,火光照亮她的脸庞,使得她的脸蛋变得红润,两只瞳孔黑黝黝的,一派天真烂漫,就像这次拖他去买试题,仿佛是小孩家同他要糖吃一般,被她说得又轻松又容易,虽然他也早就存了这样的心思。 ——京城中试题泄露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他既然有能力,如何不给邵傅买一卷来,否则,邵傅多么吃亏。 他意有所指的道:“其实有虽然吉公公素来作风不正,但朝廷有宰相陶大人等忠臣守着,他其实掀不得风浪,最多也就是同后宫的那些娘娘斡旋在一起,他虽然一直想要插手科举,以此来扩展势力,但六年前,他差点因此而丧命黄泉此后便收敛了许多,泄露题目很低调,不过我认为,一来他泄露的题目到底准不准尚且有待考证,二来,他定然也不止卖给我们一家,你们三个都有真才实学,你冒这个险,我觉得没有必要。” 陈晈神色抿了一丝笑,道:“正是因为别人都知道了,所以我不能落后,也要买题目嘛,且虽然状元和进士实则上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我觉得当第一名很有趣。” 褐色的空瓷杯在她手指上快速地跌过来跌过去,她调皮道:“邵大哥你放心,这题目我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告诉邵傅,到时候他只会觉得运气好,撞题了而已。” 邵傅淡淡的喝了口茶,沉默了一会,道:“陈贤弟,他日,苟富贵,莫相忘!” 她微微一笑,抬手敬了他一杯清茶,道:“我若为官,自当尽力护你邵家平安,免受权贵压榨之苦。” 屋外的雨水下得小了些,邵淮见露薇端芝麻糖心翡翠汤圆进来,便也跟着吃了两碗,待腹中暖和了,方才起身回院子了。 见他离开了,陈晈方才起身披了蓑衣,拿了把伞匆匆的朝门外走去。 等到了高府,她推开门,果然不见荭蓼欢欢喜喜的跳过来,便独自走去卧房,甫一推开,屋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她转身关了门,又见窗户开着,便抬手要去关窗户。 床上那人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随后又是哭又是怨道:“你来作甚么?您不是高中会元么?您来这个地方,不怕我缠住了你,当搁你青云路!” 陈晈面色闪过一丝寒凉,转身要走,床榻上的荭蓼突然翻身下来,从后面紧紧的抱住了她,语气软了下来,道:“你又要走?我每天都在邵府外面偷偷躲着等你,你看也没看我一眼,我生了病,以为你会来,你也没有来,陈哥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以后都会乖,再也不跟你闹了,你不要躲着我好不好?” 陈晈低头望着紧紧勒住自己的手,努力而认真维持着薄凉的表情道:“我需要的是一个乖巧的妻子,然而你让我太失望了!” 荭蓼闻言将他勒得更紧,她语气里已经带了哭腔:“我以后会乖,不会让你失望了!” “真的?那你告诉我,你只爱我一个人?” “我只爱你一个人!” 陈晈扳开她的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倾向自己,同她四目相对:“你敢发誓,你从来没爱过别人?” 荭蓼望着她漆黑的眼珠,竟然觉得脸蛋发烫起来,她嗫蹑道:“我发誓,我只爱你一个人!” 陈晈一把将她推在地上,慢慢蹲下来,面无表情道:“你以前在那种地方,万一有别人对你就像我对你一样好,谁知道你这句话是不是对他说过!” “我发誓,我没有!”荭蓼激动道,抬手去捂眼睛:“少爷,我没有!” 一边说,一面扯开白色的衣襟,露出里面的红肚兜和香肩,双手慢慢伸过去挂在陈晈的脖子上,见她没有反抗,眼中的欣喜更浓郁了些,急忙的将红唇凑了上去。 但陈晈头一偏,伸手扯回了她肩头的衣服,刷得一下站起来,负着手背过去——窝草,是个男的还能揩点油水,是个女人有毛兴趣!身上那些零件看着就嫉妒!!! 声音却是淡淡的,实打实的正人君子:“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你,被卖进那种地方不是你的错。”语气顿了顿,方才道:“别诱惑我,你是个好姑娘,我不会在这样的情况碰你,你也不用放低身段来取悦我,别拿我同那些男人相提并论。” 荭蓼浑身一震,慢慢的蜷起双腿,将自己抱成一团,呜呜的哭起来。 陈晈脱下了外衣随手罩在她头上:“别坐地上,冷!” 荭蓼哭得更大声了,然而比她哭声更大的,是高昌允破门而出后,邵傅惊恐地大喊。 他死死的抱住高昌允,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气力,朝着她道:“快走,陈晈,快走!” 高昌允一把抱住他的腰将他扔砸在地上,红着眼睛冲上来,一拳砸在陈晈面门。 陈晈侧身一让,抬腿朝着他屁股一踹,内心感慨这一幕同寒冬时多么的相似,特么简直是一模一样。 高昌允跌倒在椅子里,额头被磕出了血,他恍然未觉似得,随手操起桌子上的茶壶就举着砸过来。 关键时刻,荭蓼一把护住了陈晈,颤巍巍的望着他,一脸的泪痕,随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高昌允的大腿道:“高大哥,你别这样,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求你别伤害他!” 邵傅望着高昌允抱着茶壶的手微微颤抖。 他慢慢的将茶壶放了下来,屋子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半晌后,他方才说道:“你晓不晓得我到处找你?” 她哭得一抽一抽的,擦去脸上的泪水:“你有找过我?不是你不要我的么?” 高昌允立刻就反驳道:“我何时说我不要你!” 随即他抬起头死死的瞪着陈晈,一手指着她:“是不是她告诉你的,是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8.他、他竟然存了这个心思? 邵傅下意识的捅了捅陈晈, 但陈晈依然是一言不发,他急忙替她解释道:“怎么可能会是陈晈, 你不要胡乱冤枉他!” 又对着陈晈开口说道:“你快解释解释!” 陈晈咳嗽一声,收了看戏的笑容,抓抓头发,正要开口解释;盛怒的高昌允突然掀翻了身前的桌子,吼道:“你给我闭嘴!陈晈,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朋友妻不可欺?你怎么连兄弟的人都要搞!” 她愣了,旁边的邵傅也愣了,邵傅固然晓得陈晈在边上一直笑不过是笑这一场闹剧,但此时的高昌允却误会她是在无声的承认, 这其中的误会, 倘若陈晈是别人,耐心解释清楚就行了,关键是陈晈向来最没有耐心。果然见她愣了一愣, 随即脸色凉了下来, 抱着手静静地同高昌允对视了半晌,勾起一抹冷笑, 方才道:“对!我就搞了!” 窗外的冷风呼呼地吹着, 高昌允仿佛浑身都被冬日的寒雪覆盖了似得, 浑身上下的关节都不是自己的了,不能控制, 他的心在滴血, 眼睁睁看着陈晈弯腰一把将地上的荭蓼提起来, 捏着她的下巴道:“小模样我挺爱的。”转过头去斜斜地望着他:“你好歹也是做大哥的,让一让不行?” 怎么能让,这不是货品,霁晴不是货品,她她是他心爱的人,是陈晈的嫂子啊! 荭蓼红着眼睛,嗫嚅了半天,泪水从她的脸蛋上轻轻滑下来。 高昌允上来一把拉开荭蓼,荭蓼随即被推在一边,只见他揪住陈晈的衣襟,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你根本就不爱她,你不爱她!我从你的眼神就能看出来,你为什么要跟我抢,陈晈,是男人,现在就跟我出去!” 他同她鼻尖抵着鼻尖,呼吸相闻,几乎就要贴在一起。 陈晈微微向后仰,离开他少许,盯着他的眼睛:“出去干什么?打架么?有用么,打不打我都爱她,爱得要死要活的,她也爱我!” 邵傅吞了一口唾沫,在心底为高昌允默哀。 高昌允望着她嘴角噙着的冷笑就火大,他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冷静,对跌在地上的荭蓼说道: “你晓不晓得她是在玩弄你,你晓不晓得,她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底!” 陈晈一把推开他,蹲下来把外衣披在荭蓼的身上,拍拍她的肩膀安抚了一阵,方才转过头去寒着脸道:“高昌允,谁来我都不会让,她已经是我的女人!” 高昌允脑袋一白,望着他们两个,眼神绝望又无助,他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垂着头,两手狠狠的揪着头发,半晌,终究是说道:“你们别出现在我眼前!都给我滚!滚!” 陈晈果真带着荭蓼滚了,且光明正大的滚回邵家。 高昌允醉得踉踉跄跄的回邵府时,陈晈正在同荭蓼放风筝,菜粉蝶围着他们欢快地绕过来绕过去。 那欢笑声充斥着他的耳膜,他冲进厨房里提菜刀,半路上跌倒在地,遂放弃了。 第二日醒来他正因为宿醉头疼着,推开窗户,陈晈正端着一碗饺子,坐在草地上喂荭蓼。 他冲到书桌边拿了一方砚台,但折回去推开窗户时,两人的已经没踪影。 晌午他去打算出去一醉解千愁,陈晈正带着荭蓼扑蜻蜓,还为她挽起被风拂乱的发丝,荭蓼的笑容比蜂蜜还要甜。 “” 他忍无可忍,为何哪里都有秀恩爱的身影,他受不了了,只能逃到看不见陈晈的地方去,于是开始翻箱倒柜的收拾包裹,才发觉许多东西都是他同她一起买的,且数量还不少,可能要一个大马车才能装得下。 思来想去觉得还得请邵傅帮忙,结果那厮一听他要走,竟然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 本来他已经打算无论如何如何都要离开,虽然说别人劝不劝都没有用,可那和没人留是两回事,他有点小小的失落。 于等真正收拾好了,他要走时,竟然有些迈不动脚步,下意识的朝着门槛望了一眼,邵傅端着一碗面,呼哧呼哧地吃着,并没有陈晈的身影。 真烦,邵傅昨天不就晓得他要走了么?怎么没通知陈晈? 他咳嗽了一声,邵傅喝了口面汤,道:“你走不走?不走我就回去温书了,明儿你走的时候,我再来送你!” “”这是赶他走了? 他忍了,见他的背影越来越远,他急忙跑过去拽住他:“要走了,你进来,我有话对你说!” 邵傅嘴里含着面,眨巴眨巴大眼睛,点点头。 他关了门,背着邵傅又整理衣服,其实衣服丫头都给整理了,此时又被他弄乱了,他道:“陈晈很爱闯祸,你要看着她;再过半月就是殿试,她玩心大,你要看着;对了” “这么多怎么记得住?”邵傅挑了一筷子面,自从同他们两个住在一起,书生的儒雅气质都被毁得差不多了:“你就这么回去?不亲口去问问荭蓼不,霁晴,你甘心么?” 高昌允苦笑了一下,望着窗外的盎然春意,道:“不用了,陈晈好像是真的喜欢她,你不晓得她的性格,喜欢一样东西就必须弄到手,再说了,争来争去多么没有风度,老子不稀罕兄弟媳妇!” 邵傅刨完最后一口饭,道:“那你不去给陈晈道别?” “不去!我不想去看那个混蛋!”她都没来看他,他何必自作多情! “”邵傅扒完最后一口面:“我觉得你还是亲自去找红霁晴说一说,万一她有什么苦衷呢?” 高昌允没说话,紧紧的望着床榻上乱七八糟的衣服,推头丧气地推门走了出去了。 邵傅望着那乱糟糟的床榻诶了一声,端着碗走出去了。 彼时荭蓼正在院子里摘牡丹花,菜粉蝶围着她飞来飞去,他想起她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她蹲在牡丹花下培土,梳着个马尾辫,发尾簪着一朵茉莉花,灿然的对他一笑,说道:“公子,你可是迷路了!” 今日她见了他,却是神色慌张,躲躲闪闪的要走,那唯恐避之不及的神态狠狠地剜了他心上一刀,他一把拽住她:“你怕我?” 荭蓼奋力的挣脱他,恐惧得脸色发白,不停的左右张望着:“高大哥,你放了过我,要是这样被他看见了,他c他会生气的!” 高昌允只觉得心更痛,她口中心中,只有陈晈了么? 下意识问道:“他对你好不好?” 荭蓼惨白的小脸一顿,仰望着他,两行清泪毫无征兆的滚落了下来,她抽着鼻子点点头:“好c好的!” 听出她话里的犹豫,高昌允神色一冷:“他对你不好?” 荭蓼几乎哆嗦了,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问道:“你真的找过我?” 高昌允几乎是用吼得了,没人明白那几天他是怎么度过的:“废话!” 她的泪水在两个字爆发后,如同涓涓细流,她捂住脸蛋,呜呜地哭着:“那为什么,为什么陈大哥说你不要我了,要我跟她走,要我高大哥,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这样说,但,但是,高大哥,我已经是他的人了,他虽然性情阴晴不定,却是真心待我,我们,我们断了罢!” 说着一把推开他,连装牡丹花的篮子也不要了,跌跌撞撞的跑向远处。 唯独高昌允呆呆的站在原地,内心却是如同被锋利的大刀剜开了皮肉——陈晈怎么能这样卑鄙! 邵金菊也不知何时冒了出来,拉拉高昌允的袖子道:“高公子,你都站在这里许久了,还是回去罢!” 高昌允敲着自己的头,心情很是复杂,他有些后悔来这一趟,如今荭蓼已经是陈晈的人,无论过得如何,他都不能插手,朋友妻,不可欺! 邵金菊忧心地看着他,道:“陈公子现在,倒是很像我大哥了,当初我大哥心里仰慕我嫂嫂的才华,可惜我嫂嫂看不上他,却是看上一个伶人,我大哥年轻气盛,买了那个伶人进府,万般宠爱,后来我嫂嫂为了那个伶人,终于嫁进了邵府,可我嫂嫂和哥哥却成了今天这个局面,高公子,你千万要去同陈公子解释清楚,别像我大哥大嫂啊” 许久,她没听见回答,一抬头,将高昌允脸色雪白,浑身僵硬,眼中的伤心绝望早风化成碎片,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哥哥的那个伶人,不是个不是个男的么” “是啊!我见过一次,长得很好看”她天真的说着, 高昌允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这个认知令他原本已经绝望的心又碎得更彻底了,也不晓得是如何回到屋子中的,脑袋里仿佛装了一团乱麻,他甚至有点紧张: 当初他看上沈凝玉,陈晈好似,厌恶沈凝玉。 如今,那人变成了霁晴。 他浑身冒汗,并且发抖,舌尖不停的冒津液,却觉得十分的口干舌燥,抬手去端倒茶喝,大半的茶都洒在桌子上。 陈晈存了这个心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9.我表现得还不明显么?” ——不行不行, 得给他纠正过来,否则, 按照他大哥和大嫂的性子,非得把他打死了。 他哆哆嗦嗦的换了一身衣服,心中想现在已经知道陈晈不是真的喜欢荭蓼,就不能让他们在一起了,不能让她因为他而做出错事, 他必须一点点将陈晈板正过来。邵傅又过来,咦了一声,惊讶道:“你还没走啊!” 高昌允望着他,唇红齿白的, 留在她身边也是个祸害啊, 她绝对不能喜欢男人,她还要传宗接代所以自己不能走了,他这样想, 拉了邵傅去找陈晈, 一路上绞尽脑汁,他要如何告诉她, 喜欢男人是不对的, 那是畸形的恋情, 两人寻问了府中的丫头,一路奔到后花园, 终于在桃林里发现了陈晈和荭蓼的身影。 他本想一鼓作气冲出去, 但临了却怂了, 只好一路尾随,直到小竹林,他也没有想好如何开导陈晈。 此时陈晈正背靠着一棵粗大的竹子,用手掌比了比,她身后的荭蓼贤惠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方手帕给她擦汗。 年少的爱情就是如此纯洁,不需要金钱,不需要豪华的画舫,两人只需要在静谧地地方,拉拉小手,说说情话,做最普通的事,都是甜蜜的。 高昌允觉得内心的某一块隐隐作痛。 前方的陈晈转过身来,一把捉住了她的手,含着笑,温柔地说道:“你长得好看,笑起来更好看,给我笑一笑!” 高昌允觉得内心鲜血淋漓。 她的情话,好像说得比他的好听。 陈晈身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长发,墨色的开衫在风里飞扬。 高昌允觉得呼吸困难。 要不还是走了,他死死的捏着邵傅,也不管邵傅被他弄得龇牙咧嘴——这就是霁晴选他的原因?女人都如此肤浅么?那种羞人的话,说出来有什么用,比得上他实际行动么? 突然听陈晈道:“你的手腕怎么了?” 荭蓼神色慌张的将袖子放下来,低着头心虚道:“没,没什么!” “给我看看!”陈晈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脸色一变,道:“谁干的?” 她想要缩回手臂,没想到陈晈的力气太大,她害怕地说道:“没人没人!” “是高昌允是不是!他还说了什么?”陈晈转过身去,冷冷地问道。 荭蓼捂着脸哭了起来,一把从后面抱住陈晈,道:“高大哥说,说我是个贱人,说,说我既然已经成了你的人,陪他睡一觉也没有差别他强迫我好在有下人经过,我才” “别说了!”陈晈痛心疾首地说道。 竹林后的高昌允恍若雷击,一动也不动,半晌,他僵硬着转过头,想同邵傅求证一下,自己是否是听错了。 邵傅没有给他留一丝希望,积极地地点,然后扳开他捏住自己的手,眼中闪着泪花。 高昌允一颗心仿佛都被撕开来,霁晴同他相遇的过程一遍遍在他脑海中回放,他一抬头,那个女人的言笑晏晏的模样刻苦铭心,他闭着眼睛都能描摹出来,此时却含情脉脉地望着陈晈。 一模一样的笑容,他浑身像是被人抽走了力气,这一切来得很是突然,半晌,转头望着邵傅,满满是嘲弄的语气,道:“我耳朵真的没有出毛病!” 邵傅觉得舌苔僵硬,少顷,他小声地说道:“你要是还不信,我们再暗中观察几天。” 接着他又小声道:“之前我就怀疑她,我去找了我大哥,让他帮忙调查才发现她不简单,她原是京城有名的伶人,后被颜府看上,收进府里养着,前儿不知如何逃了出了,昌允,我记得你参加过寒水诗社,你们是不是得罪了颜公子,陈晈还要了人家一只貂,你不晓得,颜公子最宝贝的就是那几只貂了!” 高昌允已经没有力气去琢磨他说得这些,又为何不提早告诉他,此刻他只觉得愤怒c绝望。 荭蓼就这样耍弄他,又来耍他的兄弟,那些甜言蜜语都是哄他的,曾经的点点滴滴,都是她编制的谎言,他只觉得胸前气血翻腾,冲出去,伸手要去拽陈晈,把她从那个满嘴谎言的女子身边拉开,陈晈却轻轻一让。 高昌允只能寒着脸走到荭蓼的面前,还没说话,陈晈一把将她挡在身后。 高昌允不晓得内心如何感受,伸手要去抓陈晈,陈晈却一个巴掌扇开了他的手,捏着荭蓼的手仇视他道:“高昌允,倘若有下次,你等着!” 他望着她的模样,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这么多年的兄弟了,她竟然为了个女人就这样对他,她还没有没有良心,心痛道:“陈晈,你听我解释!”伸手又要去拉她。 陈晈冷着脸,一脚将他踢了个颠倒,整理了衣裳,拉着荭蓼就走。 高昌允忍着疼又一把拽住荭蓼,恨不得嚼碎了她:“霁晴,戏弄我们两兄弟很好玩吗?你别逼我,你要是胆敢做出伤害陈晈的事,我一定” 还没说完,陈晈一拳呼在他肚子上:“我的话,你当耳旁风么?” 荭蓼可怜兮兮的缩在陈晈身后,咬着唇道:“算了,少爷,算了,放过他罢,不要为了我,伤害了你们兄弟的情谊!呜呜” 陈晈哼了一声,得意地抱着手走得远了,荭蓼赶紧跑着跟了上去。 高昌允从竹林恍恍惚惚地回来,跌在床上时终于认认真真c仔仔细细地将他同霁晴相识的过程好好捋了一道,抛开了爱情,他终于越想越不对劲,次日醒来,他顶着个黑眼圈,将打包的行礼都拆开,一样样放回原地。 邵傅望着他那两个黑眼圈,欲言又止。高昌允并未察觉他的异样,只说到:“陈晈不能毁在她手中,你且继续查,我先去监视着荭蓼,她要是胆敢做出什么来,我要让她不得好死!” 这厢陈晈方才起床,就被冲进来高昌允从被子里拽出来,他握住她的肩膀,道:“陈晈,你听我说,荭蓼有问题,她同我说是你骗她说我不要她,可又在你哪里说我强迫了她,平心而论,我是这样的人么?” 陈晈被人扰了好梦,一肚子火没处发,恶狠狠的一爪子呼在他脸上,登时上面划出五个鲜红的爪印,声音铿锵有力:“是!” “”高昌允心想,这就是报应,那晚上一贯毫无耐心地她要同他解释,他竟然不听,现在报应来了,陈晈就这么被那个女人迷住了,他深吸了口气,抱着她睡得浮肿的头——为什么她睡得好香的样子,他昨晚可是一夜没睡啊 “陈晈,你听我说,你不能为了同我赌气,而去靠近荭蓼,我已经让邵傅帮忙去查了,她和我相遇见的过程很有古怪,而且”陈晈呵欠连连,眼看着就要睡着,他又猛烈的摇醒她道:“你别为了喜欢我就做出这些没有风度的事情,我告诉你,就算你抢走了荭蓼,我还会喜欢别人,我不会喜欢一个男人的!” 陈晈:“” 草泥马! 陈晈起身一个飞毛腿,他被踢得滚在地上,缓了半天,他才有力气抬起头,门外的邵傅同邵淮正带着人走进来。他顿了一顿,脸色通红的站起来,手拢成拳头在嘴唇去咳嗽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正努力挽回面子时,他余光扫过一个人影,抬头一看,荭蓼已经被五花大绑,由两个奴仆押着,脸上惊怖欲绝,完全不知世事的样子,望着床上的陈晈,想要扑过去,邵淮朝着两个小厮递了个眼神,小厮立马就松了手,荭蓼跌跌撞撞的扑倒在陈晈床边,哭诉道: “少爷救我!” 陈晈又打了个呵欠,伸手拍拍她楚楚可怜的小脸蛋:“啧,老阿姨,还演啊!爷我可不奉陪了!” 高昌允一惊,望着陈晈下床披上了衣服,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好笑地望着他:“高昌允,你驴脑壳里能不能装些正经的东西,尽想些不着调的!” 喝了口茶,道:“姑娘,说说罢,谁指使你来里间我们两兄弟?” 荭蓼先是跪在地上呜呜的哭着,见陈晈无动于衷,又联想起今早的种种,醒悟过来,晓得已经瞒不下去了,陡然间变了个脸色,半晌,发出一阵低笑,她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明媚的脸蛋,方才的楚楚可怜都烟消云散了,仿若换了个人似得,她声音里透着冷:“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陈晈啜了口茶:“老阿姨,我好好的走在马路上,你如何就被马车逼得跳我怀里了?尤其是那马车还同我走的是一个方向,我虽然长得玉树临风,可特么老子才十三岁满虚岁十四,你居然对我一见钟情你晓不晓得你这是引诱未成年,你一大把年纪了,这样没有道德水准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高昌允:“” 邵淮:“” 邵傅:“” 接着她把茶杯放在一旁,露薇给她端来盐水漱口,她含了一片柠檬,顿时酸得龇牙咧嘴。 “这就不说,关键是我没有英雄救美的情怀啊,你当时露出手上的伤痕我都懒得看一眼!我表现得还不明显么?” “” 她啧啧了两声,指着高昌允道:“要不是这蠢货的祖传破手镯带在你手上,我那所剩不多的同情心怎么会被你激发出来!” 她幽幽地望过去,高昌允埋着头专注地望着自己的脚尖。 荭蓼脸色瞬息万变,她抬眼打量手上的镯子,原以为不过是高昌允花几个铜板买来逗她开心的,她便也勉强为了他开心而带在手上,却不成想这个木镯竟然有这样一层含义。 陈晈抱着手眉毛一扬,恨铁不成钢道:“原本我想你跟高昌允有点关系,无论如何得救,没想到你同他竟然有这么大的关系,倒是出乎意料了。” 她凄凉地自嘲道:“原来看戏的人是你!做戏的人是我,一开始就本末倒置了!我竟不自知!” 陈晈玩味的笑了一声,摸着下巴:“起先不懂,看着看着就懂了,我这兄弟蠢,还一根筋将痴情进行到底,被你迷得团团转,那时要会考了,我不能打击他,只能继续看下去!”伸了个懒腰,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道:“不晓得你背后的主人看得怎么样?精彩不?” 荭蓼尖声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摇摇头道:“看来你已经调查清楚了,你敢动我么?” 陈晈一口白话否认道:“胡说,我虽然拖邵大哥去私底下调查了你,但”她意味深长的一笑,眼睛微微眯起来:“我们只晓得你勾引了我们两兄弟,并见一个爱一个,我们被你耍得团团转,倾家荡产将你赎出来,如今看清楚你的真面目,只能将你重新卖出去,兄弟重归旧好,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嘛,这不过是京城一段风流往事,正如你的主人,差你来里间我们,不也是盖了风月二字的名头?” 咳一声道:“才子佳人嘛,我们风流些也无所谓,邵大哥,我听说你的码头上卸货的工人许多都是光棍的,你拿去卖罢,想她当年也是京城有名的伶人,现在保养得极好,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0.殿下,你看我穿着你的衣裳,你有没有想扒了的冲动?” 荭蓼激动的望着她:“你这样做, 我主人不会放过你的,他” 陈晈随手从桌上操了一把折扇, 一撩袍子,半蹲下来,扇尖儿挑起她的下巴:“他知道的时候,你已经被卖了,卖去哪里我也不知道, 可能他本事大,能将你找回来!你就祈求他能听见你祷告的声音了!” 泪水从荭蓼的眼眶滚落出来,抽噎了半晌,小声又卑微的望着她, 问道:“这些日子, 你真的只是做戏?你就没一点动心,就没一点么,你敢说你没有?!” 邵傅上前来, 鄙夷道“还玩?你配么?倘若你有一点人性, 枸杞几次三番问你是否只爱他一个人,你便应该想起昌允, 可你是怎么做的?枸杞带你进府来, 你又是如何做的?荭蓼, 我们给过你机会。” 她扑过去抱住陈晈的裤脚:“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不听他的话,我就会被” “被”字还没有说完, 荭蓼整个人被陈晈踢滚得两圈, 众人还来不及明白发生什么事情, 陈晈脸色极差的挪过去坐在凳子上,低声吩咐道:“抓住她!” 夜幕降临,陈晈躺在床上,回忆今日的种种,她没有想到,荭蓼果然真的敢暗算她,倘若不是殷栩提前的提醒,此时那绣花针一样大小的东西就扎进了她的身体里。 邵淮差人下去调查,那针尖上淬了西域的奇毒,中者三天之类内,毕竟浑身浮肿溃烂而死。 她捂在被子里辗转反侧,一会是荭蓼楚楚可怜的脸蛋,一会又是她狰狞着要将针扎进她的身体里,她说不清楚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只是毕竟是从小熏陶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成长,她虽然是个歪苗子,但头一次接触到因为利益而却剥夺一个人的生命的事件,是前世,那个所谓的爹的正妻,制造了一场车祸,谋杀了她。 所以她再次接触时,有点心惊,有点手足无措! 闭上眼睛,往事纷至沓来,倘若那一场车祸中她没有死,无所谓穿越,她现在在做什么? ——当然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妈的! 她翻身从床榻上跳下来,翻开书桌上那册今早殷栩差人送过来的书本,中间夹了一张姜黄色的纸条,上面写着荭蓼两个大字,字体十分漂亮,只是上面的鲜红色的红叉画得尤其的顺畅,甚至没有一丝犹豫。 她将那张纸放在烛火上点燃,提起大衣披在身上,从马厩里挑了一匹大马,顶着风雨出了邵府。 单余听闻下人的禀告,出来接见她时,只见她收了脸上一贯的笑意盈盈的脸蛋,浑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双目沉沉地,正喘着粗气,一手拉着马的缰绳,一手垂在身畔,夜里的夏雨时大时小,雨水划过她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她被弄得时不时眨巴眼睛。 单余忍不住在心底嘲弄,却实打实的放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陈晈果真被那伶人用药放倒了,这个自以为聪明的蠢货,天堂有路不愿走,地狱无门却来投,暗地里得罪了人家都不晓得,不过是仗着点小聪明读了几本书,竟然不可一世起来了,她如今还什么都不是,竟然不晓得在权贵的眼里,他就跟一只蚯蚓一样。 他面无表情道:“陈公子,殿下说雪地里的救命之恩,他已经报了,还请你以后别过来了,毕竟是已经是贡士,隔三差五的过来,被人看见了,不妥当!” 陈晈脸色一黑,特么大晚上跑过来你让老子听这个? “你家殿下又不是大姑娘,瞧一眼怎么了?” “陈公子,慎言!” 陈晈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重复道:“我要拜见你们家殿下!” 单余收了客套,冷冷一笑,道:“陈公子应该学会尊卑!” 陈晈下意识的篡紧了拳头,但瞧着单余身后的两个士兵已经早她一步抽出了半截长刀,单余则是冷着脸望着她。 她沉默了一会,舌尖抵着上颚,转身牵着马走了。 单余见她身影消失在大雨里,方才转身回了门。 彼时殷栩正拿着一卷书,眼神专注,单余轻手轻脚的走进来,转身带上了门,两手一拱,方才道:“殿下,属下瞧陈公子生龙活虎,想来没什么大事!” 殷栩紧握着书册的手微不可查的松开,但那书页上已经被他的力道捏得皱巴巴的,他装作淡然的放下书册,面上依旧淡淡地:“你把,话告诉,她了?” 单余丝微微一顿,镇定地接过话道:“告诉了。” “她?” “陈公子认为寒窗苦读,不能放弃功名!即便朝廷凶险,也是” 殷栩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书册,可怜的书册被他抓出了一个洞——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以为经过这件事,她会收敛一些,可现在她竟然 单余低着头,殷栩看不见他复杂的神色,倘若是平时,殷栩早已经察觉他的谎言,但今日,殷栩明显走神了,单余晓得他是在担忧陈晈。这个认知他有点动摇今日的决定,毕竟陈晈怎么看都不像一只忠犬,反而像一匹狡猾奸诈的狼,但殷栩如今在朝廷中是举步维艰,没有势力没有背景,只能任人宰割,倘若陈晈能功成名就,为殷栩所用,实在是美事一桩。 自家能如此考量,他不信殷栩没有想到这一层,所以他更加不明白,殷栩为何叫他劝解陈晈,不要参加殿试,殷栩对陈晈的关心,着实令他这个当属下的头疼不已。 他稍微一愣神,竟然没听见殷栩唤他,等反应过来时已然有些慌张,垂手静等着殷栩再一次问话 “陈晈,真的,走了?” “回殿下,属下亲自见她离开!” 殷栩沉默了一阵,突然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嘱咐道:“快,快去,把墙,围起来。” 他一愣,突然身后的大门发出嘎吱一声,湿漉漉地陈晈推门而入。 单余很想问候府兵们的十八辈祖宗,他娘的早上没吃饭了?竟然让一个弱书生翻了进来。 陈晈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痕,又捏了一下袖子上的水,继而一脚将暖炉踢到凳子旁,方才坐下来,脱了靴子倒掉里面地水,把两只脚放在暖炉上烤,抬头对呆滞的单余说道:“嗯,下去帮我把马牵进马厩里,喂它些吃的,大晚上的它驮着我也不容易!” “” 单余正打算要将她提出去,她张手就丢过来一只湿漉漉的鹿皮靴:“还不快滚?小心我叫殿下扣你俸禄!” 单余铁青着脸,将殷栩头疼的扶额,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他狠狠地瞪了陈晈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出去了。 陈晈望着他的背影喊道:“记得关门啊!” 单余深深憋回一口恶气,小心的关上了门。 陈晈一面抖着靴子,挑高着眉:“大哥,你家这墙一次比一次高,每回来都有新体验啊!” 殷栩脸蛋逐渐发热。 她继续道:“我看别家的墙也没这么高的!” 殷栩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他冷冰冰道:“你翻过,别人家?” 看着陈晈点点头,他袖子负气地一甩,书册被他丢开。 这个细小地动作被陈晈尽收眼底,她笑了,道:“瞧大哥你,我爬别人家的墙你不高兴,只爬你的墙你天天都要把墙升高,你真是” 殷栩凉飕飕地眼神望着她:“是,什么?” “太关切小弟了,晓得小弟身体不好,天天给我锻炼锻炼!” “” 殷栩对上她没脸没皮的态度着实有些无奈,道:“你是,贡元,足够光宗耀祖,在小县城,没人敢,欺负你,陈晈,收手!” 或许是这些话说得有些深奥,他皱了一下眉头:“你想要的,不是已经,得到了?” 他抬头,见陈晈的目光饶有深意的逡巡在他身上,眸子黑黝黝的,像一匹狼:“殿下,我想得到的,不只这些!” 她起身,脱下外衣,殷栩不着声色调转目光,耳根子微微红了。 陈晈状似不经意的脱着,余光却瞄着他的眼神,挑出一抹微不可查的冷笑,瞬间收得无影踪,半晌,脱得只剩下贴身的小袄子,她走进碧纱橱,随意翻了一身殷栩的外衣披在身上,方才出来,殷栩依旧是淡淡地在宣纸上写着东西,然而陈晈瞟见他红得滴血的耳朵,肚子里的坏水快要憋不住了。 她把板凳拉近书桌,趴在桌子上,见他写的是一首咏雪的诗词,伸手一把握住他骨节分明的大手,同时说道:“诶!殿下,你把手拿开,我观摩一下!” 手背上传来的冰凉触感针尖似得激得殷栩脑袋一片空白,他下意识的炸开了,一不小心就丢了手上的笔。 陈晈一手接住,另一只手还没有放开他,慢慢的靠近他,眼睛里闪着亮亮地光道:“殿下,你看我穿着你的衣裳,你有没有想扒了的冲动?” “” 他反手就将陈晈覆盖在他手背上的手扭住,一把拎住她的后衣领,涨红着脸拖着她刷过地毯,绕进碧纱橱,把她整个丢进热乎乎的洗澡桶里。 耳朵眼和口鼻里进了水的陈晈登时什么心思都没有了,扑腾着要爬出去,只是刚刚冒出一个头,又被殷栩大力按了下去。 她在慌乱之中呛了好几口水。 等吸得第一口空气时,已经软趴趴的耷拉在澡盆前一个劲的咳嗽,泪眼花花的望着背靠着屏风,正抱着手挑高眉望着她的殷栩。 妈的!长得好就是英俊啊,这个动作被他做得简直是霸道总裁的总代表啊 她委屈着从桶里钻出来,殷栩眉毛又是一挑。 她很怂地缩了回去。 他眉毛稍稍平缓下来,冷淡道:“洗!” 陈晈赶紧脱衣服。 等脱完时,一抬头殷栩连影子都不见了。 陈晈欢快地在澡桶里左搓搓右搓搓,洗得太欢快了还哼起了歌,她又不懂得收敛,哼得半个院子都能听得见。 门外的单余捂脸。 殷栩手中的笔被捏断了两只,他终于忍无可忍地道:“陈晈,闭嘴!” 碧纱橱后面果真没传来任何声音,殷栩一愣,心中也有点呐呐——她这回倒是听话嘛! 过得一会,单余亲自接过侍女送过来的衣裳推门进来,放在一旁便出去了。但走的时候,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殷栩竟然,竟然准许别人用他的澡盆子! 六月飞雪都没这个稀奇。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别偷鸡不成蚀把米,陈晈没被自己的主子的盛世容颜米得神魂颠倒,甘愿为主子做牛做马,反而是主子被她迷住了 少顷,他狠狠一拍大脑袋,暗骂自己蠢,殷栩是什么人,陈晈那厮又是什么人,他这是杞人忧天,这说不定就是主子的计谋,拉拢谋士,总是要体现得平凡些,放下身段,才能博得他们的好感,须知,文人都有傲气,需礼贤下士,他们才能甘愿地当牛做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1.仇人相见 陈晈在屋子里呵欠连天, 披着殷栩的外衣走出来, 拉了根凳子坐下。 殷栩素来不爱说话,今日的话尤其的多, 意有所指地道:“你以后, 想做什么?” 陈晈眼睛一转, 心中却是九转十八弯, 她一个读书人, 自然高中升官娶夫人, 这样问,倒是尤其的刻意,咳嗽了一声,推太极道:“大哥希望我作甚么?” 殷栩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她也不避开,刨了刨湿漉漉的头发:“大哥, 我小时候家境贫寒,我的父亲, 嗯,你应当不晓得, 他素来厌恶我娘, 顺当也觉得我们碍眼,小时候我和我姐姐们差点死在棍棒下, 他算命说我将来是个废物,我两个姐姐是个败家玩意, 没有父亲护着的孩子连根草也不如, 我被亲爹看不起, 被亲人看不起,被堂哥堂姐欺负,被邻居的小孩子当马骑,扮作坏人供他们展现他们的英雄情怀,我的母亲,独自抚养我们时,还得照顾我爹c大娘c我大娘的孩子,我从小被人欺负了也不敢告诉她,告诉她有什么用呢?她白天已经够苦了,我不能让她晚上都为我哭得睡不着。小孩子没有是非观念,我娘和我的境况也不是小时候的我能改变的,我要去再去追究当时欺辱我的人,实在是小器,但我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我不能不计较我的未来,我也抑制不住我的微末的自尊和自卑,我想要出人头地,这样我不用报复他们,也能让他们敬仰我,怕我,后悔当年欺负过我,大哥,我就是这样一个你很失望吧!” 她说完,趴在桌子上埋住头,室内一时间一时很安静,屋外的雨声就格外的明显起来。 她说的这番话,半真半假,情绪也是半真半假,委屈是真的,博殷栩的同情也是真的,但要说伤心,到也不觉得多伤心,假哭了一番,没有等来殷栩的安慰,她等得不耐烦了,抬头问道:“大哥你怎么不安慰我?” 殷栩笔尖一顿,拿起旁边的帕子擦手,倒出一杯茶推到她的面前,斜斜的凉她一眼:“喝口茶,歇会儿气,再哭!” “” 特么的!她咬牙切齿的举起拳头。 殷栩冷冷地望着她。 她憋屈地一拳砸在桌上,一松手指节疼得她龇牙咧嘴,委屈的直吹吹,泪眼着同殷栩耍赖要了轿子,舒服地坐回家了。 第二日马儿也叫殷栩送了回来,她睡得日上三竿,才起身来穿衣服,高昌允和邵傅各抱着一摞死沉的书,三人分过来读了,高昌允因为荒废多日,现下不过是临阵磨刀,但是殿试不会黜落进士,只是由皇帝出题,再次考试,把贡士的名次重新排列而已。 彼时建极殿大学士陶大人正在书案前奋笔疾书,陶婉茹端上来珍素三味汤,他按了按眉心,接过素汤过来呷了几口,陶婉茹挨着他坐下,瞥了一眼信封上的东西,瞪大了眼睛,指着上面的陈晈两个字,问道:“爹,这是谁给你的?” 陶大人瞅着她撅着小嘴:“是九江王世子差人送过来的书信!怎地你认识信封上的人?” 陶菀茹不屑的哼了一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绣花枕头一个!” 陶大人一顿,温和地说道:“难道女儿已经见过他了?”将信装回信封中:“女儿觉着,是如何的一个人?” “还能是个怎么样的人?听闻九江王世子结巴胆小,怯懦无知,果真是这样,他向你举荐的这个人,着实个是个脓包!” 话音刚落,陶大人啪的一声啪在案桌上,怒喝:“菀茹,不得无礼!藐视皇室,乃是大罪!” 陶菀茹狠狠地一跺脚:“皇室皇室!爹,他们是如何待你的?咱们陶家为了他们殷家的江山鞠躬尽瘁,若是没有您,那个昏庸的皇上,哪里能过得这样安逸?可现在他竟然听信了谗言,弄出一个内阁制,取消了宰相的官职,无非就是为了削弱我们陶家,今早我还听说王时诚任了中极殿大学士,皇上是故意拿他来压你,想必,这又是吉腌狗想出来的馊主意!” 一转身,见陶涂脸色越发难看,她这才打住了话,沉默了一会,道:“爹你不喜欢我说,我以后不说就是,但是这个陈晈,殿试时,你千万不要选他,女儿见过他,也不晓得她的会元如何得来的,想必是使用了极其奸诈的手段,至于那个九江王,爹我不晓得你为什么欣赏他,但是我是决计不会同意嫁给他的,颜南辛都比他好!” 陶涂晓得她的脾气,只觉得头疼得很,摇摇头叫她下去了。待那门关得严实后,他久久坐在案前发呆,半晌,独自叹气,陶菀茹聪慧机智,他自然是知晓,只是偏是女儿身啊! 女子无德便是福,她却难晓得这个道理。 又将那封信拆开,前前后后仔细望了半晌,心中却是有些庆幸,九江王世子断然不会说谎,此事定然是真的,他摸着胡须,既然是那个顽石教出来的东西,他倒是要好好考验考验。 陈晈连日苦读,的确是有些烦闷,只觉得头疼难受,胸闷气短,但奈何高昌允看得紧,邵傅又劝得繁密,她只得又忍耐了几日,直到一日中午高盛思传来家书,她才偷得半日闲。 家书中无非都是些嘱咐努力学习,又涉及些陈田田和小侄子近况,陈晈一目十行,很快便看完了,黄昏时偷跑出了邵府,找了个酒馆解了一回馋,待起身打算装二斤牛肉回去讨好高昌允和邵傅时,却被两个身着蓝布衣衫的小厮拦住了。 只说她偷拿了主家的东西,要来搜身。 看热闹的食客渐渐围了过来,将陈晈从头到尾打量一通,见她是个外地人的打扮,起先又听得她的口音,见她生得又小,那两个小厮看着就是有钱人家的属下,便都私以为是陈晈的问题,况且京城人素来歧视外来人户,自然有偏私袒护本地人心思,有些早就同陈晈一齐入座的,此时抱着手看热闹,却是一句也不开口替陈晈解释。 陈晈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一包牛肉砸在两人头上,将两人砸了个油头满面,只道:“两位小哥撞翻了我的牛肉,我家贫得很,虽然这两包牛肉算不得大钱,可于我个穷书生却是难得吃上一回,两位小哥劳烦给个说法!” 此时三人至此已经杵在原地半晌,又是争论又是推搡,周围聚集的人越发多了起来。有些看得好笑的,倒是觉得她是个莽撞脾性,就等着看她如何收场了,这两个小厮看起来不是个面善的。 那两个小厮气得话都说不匀称:“好个穷酸书生!”对着周围一干看热闹的人指着她道:“这外地厮偷了我们老爷的东西,不承认罢了,却来拿牛肉砸我们头上,好生欺负人!” 陈晈抬头扫了一番,将大家果然对她指指点点,却半点没有慌乱,倒是从容一笑:“一口胡说八道!你说谁看见我用牛肉砸你了!” 众人一听,只觉的她果然猖狂,虽然是个小书生模样,口齿却是伶俐,便带了逗弄他的意思:“我们都看见了!” 陈晈深谙外地人通常要受欺负的道理,只是笑道:“何时看见的?” “小公子,你从进门我就看见你了,你方才还点了两壶酒,吃完了便叫店家帮你包了两只熟牛肉,我就坐在你隔壁,中间你连出也未曾出去过,那牛肉我也是瞧着你砸的,我们这几十双眼睛盯着,还能有假?” 陈晈两手交握放在脑后,斜看着两个小厮:“可是听见了,我坐在那边吃酒,却是出也没出过,怎地就偷了你家老爷的东西,我砸你这两包牛肉都是轻的,今日我心情好,也懒得同你们两计较,要是在无理取闹,一切都见官再讲!” 说罢一甩袖子,起身走出去了,留下那两个小厮和一群面面相觑的群众。 待她走出大门,那阁楼间的老爷方才掀开帘子走出来,捋着胡须直笑,两个小厮灰头土脸的回来禀道:“老爷,那陈小老爷下手忒狠了些。” 老头子笑得道:“他今日神色匆匆,想必是偷着跑出来的,否则,那肯轻易的放了你们!” 两个小厮苦着脸:“老爷,小的,小的这不是按你吩咐么?” 那老爷没有再回话,叫人也包了两斤上好的牛肉,带着人走了。 陈晈回了去,高昌允却是已经气得团团转了,若不是打不过她,定然是要搬出长辈的名头,好好的将她揍一顿。 四月份将尽,天气逐渐热了起来,殿试时陈晈等三个人起得较早,但考虑到清晨天气露水大,陈晈依旧穿着夹棉子的直裰,邵傅和高昌允人倒是穿得清凉,三人提着灯笼一出门,邵傅和高昌允立刻就打了个哆嗦。 待马车停在重兵把守的皇宫门前,陈晈方才觉得有些紧张,转眼一看,高昌允已经是一脸悔恨,想必是悔恨他被情爱当搁学习,邵傅却是脸色发白,浑身发抖。 彼时天边露出微白,许多的学子已经守在宫门前,大多都是些中年人,且不乏有佝偻着背,白发苍苍的,青年的却算不得多了,如陈晈这般年纪的,却是找不出第二个来,因此三人跳下马车后,人群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纷纷将目光投向他们。 陈晈和高昌允脸皮厚,倒是不觉得有他,邵傅却是不好意思,原本就紧张,此时直接埋头不语,有人上来打招呼,他都没听见。 陈晈对着来人回了礼,并将人请去另一边——高昌允就在旁边,霁晴的事是他心中的一根肉刺,拔不得也碰不得,此时非常时期,照着高昌允不管不顾的性子,今日定然要闹出事儿来,她并不想他连考场都没有进,就失去了考试资格。 颜南辛穿了一身清凉的纱罩青色直裰,头戴玉冠,好一个翩翩公子的模样,眉眼弯弯的:“不知陈兄,那只貂长得如何了?” 陈晈回头想起来,她好像丢给邵金菊养着了,此时也不知如何了,扯谎道:“自然是毛光水滑,肥了!” 颜南辛微微一笑,抬头望向她身后,此时她便听到高昌允淡淡的声音:“颜兄!” 她转头一看,见高昌允挂着笑,同他施礼,仿佛是霁晴的事没发生过似得。 接着便听他道:“颜兄才高八斗,小弟在此先祝贺了!” 颜南辛望着他的眼神也有些诧异,但仅仅是一瞬间,那些讶异的眼神便消失得无影踪,他也是回了个礼:“哪里哪里,高贤弟莫要给我戴上高帽子,陈贤弟还在此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2.殿试 两人恭维间, 听得一声铜锣响,他们前面的起先还一盘散沙的考生便规整的站成一排, 鱼贯而入了。 此时天边已经见亮,路旁的侍卫站得严肃又板正,三人随着众位学子登上月台,月台两旁的铜龟c铜鹤在清晨的混沌中不甚分明,陈晈眯起眼睛, 不能看清楚月台上日晷的数字刻痕,她咽了一下口水,一抬头,见奉天殿的重檐歇山顶, 覆盖着橙黄色琉璃瓦, 每个檐角上安放的小兽静静地坐着,反而这些学子,皆搓手跺脚, 瑟瑟发发抖。 陈晈深吸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她是有些紧张的, 现下手心已经出了汗, 毕竟没见过这般阵仗, 两旁的侍卫又尤其的凶狠,手中拿着的□□。 她悄悄的巡视了一周, 见周围的皆是面皮发白, 额角流汗, 有些严重的,甚至是外衣都湿透了。顿时觉得心中有数了下来——毕竟不只是自己这个样子,她再偷偷转头,站在前面的邵傅挺直着肩膀,身体僵硬得像是一块硬木板,可见他此时都是绷紧的,再一看身后的高昌允,一副绝望的样子,倒是用不着紧张了,她正要说两句话,突然一旁的侍卫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她只得悻悻的转过去,正同转过头来的金绍堂对上。 他嫌恶的望了她一眼,便像望见什么肮脏的事务似得,快速的转过头去了。 陈晈不屑的哼了一声,余光又瞥见前头颜南辛的背影,果真是挺拔似松,全然不见半点紧张,却是云淡风轻似得,但一想到霁晴的事,她顿时皱起眉头,哼得更大声,转回目光,又同金绍堂对上。 这回金绍堂眼中除了厌恶,更多了一丝嘲笑。 陈晈舌头抵着上颚,心中想,要是看不见他这张脸,那背影也挺耐看的,这在场的三百多个学子若是天上的星辰,他便是那悬挂在夜空中的姣姣明月,浑身上下那股子淡泊和冷清,让人看得见,却是摸不着。 许是这次她没回瞪回去,金绍堂竟然盯着她看了好一会,两人目光相接,自然引起的侍卫的注意,她再次被警告,金绍堂自然也难得幸免,这倒让她心中好受了些。 随即侍卫将她们点了出来,领着进了一旁的单间。 凡是入考场的学子都是要过搜身这一关,陈晈之前童试,仗着年纪小,脱了衣服上衣,穿着个大裤衩,搜子见她赤着脚丫子神色坦然,生得天真活泼,便叫她旋了一个圈,仔细检查了她的口鼻耳朵,便将她放了进去,待到乡试会试,这种方法却是有些悬了,但那时她已经打听清楚,排在她前面的正是陈晈胜,当时的搜子原是在陈晈胜的舅公杜良搜下做的捕头,她便想借这个东风,果然是借住了,那个捕头是个糙汉子,下手没个轻重,登时便捏痛了陈晈胜,陈晈胜碍着考试没闹起来,却暗地里踢了他一脚,他便讪讪的,毕竟陈晈胜已经是案首,家族中又有舅公是县令,他的前途自然不可估计,故而只敢隔着衣服仔细搜了搜,便放进去了,轮到陈晈时,她故意板着一张脸,那搜子晓得她是陈晈胜的弟弟,自然也不好惹怒了她,当着众人的面叫她脱了鞋子,裤子,留着一个长长的裤衩和单薄的里衣,他便让她也进去了。等到了会试时,陈晈只能差人去贿赂了,这件事暂且不提。 且说殿试,殿试乃是喊两个学子一同进去,脱衣沐浴,一旁有人在观看,洗完澡爬出来,换上考试专用的衣裳,她此前同吉公公买题目时,便央了他叫人在检查时候放水,算是附带的福利,他允诺安排特定的侍卫来负责她,但陈晈瞅了瞅跟前的人,压根同他给她安排的那个人无半点特征。 她顿时有些慌了,四下乱瞟,方才看见那不远处有个小侍卫对着一个学子笑得点头哈腰,再仔细一看,那个学子同她身量相近,也是穿得淡黄色夹棉直裰,她顿时心中一万个草泥马呼啸而过,又看着眼前的侍卫凶神恶煞的模样,顿时明了那厢侍卫认错了人,这厢侍卫怕是觉得她东张西顾鬼鬼祟祟,又同金绍堂眉来眼去,便要亲自检查了。 她头发里冒出了汗水,头一次按住略微发抖的手,站在澡盆子旁边时,那澡盆子的里飘出来的白色雾气熏得她脸色发白。 金绍堂正臭着一张脸,并没有察觉她的紧张,而是坦荡的脱得赤条条的,由着侍卫解开他的长发,仔细的检查他的眼耳口鼻,然后进入了水中,那一头长发又黑又亮,他生得又俊朗,若是平日,陈晈定然要好好观看一番,但现在她自身难保,也就无暇顾及了。 她圆润的额头上有汗水落了下来,不晓得是不是给热气熏的,她慢吞吞的解开衣结,脱了裤子,就剩下一个大裤衩,两只雪白的玉腿笔直而修长,她又开始解开外衣,她胸部发育得缓慢,穿着衣服看不出来,但是要脱了,自然是一目了然,还有裤衩,她烦恼的解开了头巾,等那侍卫过来仔细摸一摸。 那侍卫在暗处愣了一愣,随即别开眼去。 ——这个陈晈,着实他伸出手轻轻撩开她的长发,避免接触到她的肌肤,却再也没有叫陈晈继续脱衣服。 陈晈正松了一口气时,心中的困惑却是上来了,大着胆子抬头,正瞧见那侍卫的下巴,她越看越眼熟,脑袋晃荡一声,常年跟在殷栩身边的两个侍卫,常常一明一暗护着他,单余她时常见着,想必就是明里护他的那一位,暗中的那一位便叫长盛,长盛长得很是普通,用俗话来说,他那张脸走在街头都能同一条街的人撞脸,陈晈向来没注意过他,他同殷栩出现是,也是有意将自己放在角落里,不引人注意,陈晈唯一此对他印象稍微深点,是雪地里他带着豹子来救他们,但那时候他整张脸捂得很严实,就只剩下一对招子。 眼下此人,正是长盛。 陈晈心想殷栩果然够义气,转过头去,瞅见金绍堂整个埋在水里,便趁机将袖子中的小刀塞进了长盛的怀里。 长盛一愣,对上她含笑的眼睛,顿时就明白被看穿了,心想果然是个眼光毒辣的,他小时候便进入秘营接受训练,寻常人即便是同他同住一个院子三个月,都未必能将他认出来,更遑论他回回见陈晈时,都是不同的装扮,他心中哼了一声。 伸手想把她塞给他的怀里的东西放得更稳妥些,但触及那东西时,他顿时头发都炸了! 这厮竟然带了刀,她要作甚,就不要被查出来当场处死么? 陈晈看着他黑入锅底的脸,无辜的耸了耸肩——虽然同买通了吉公公,可是她万一遇见突发情况呢?例如现在,倘若有问题,也只能拼一拼了,这自然是最坏的打算。 长盛不愧是受过训练的,立刻就恢复了面色,只胡乱的检查了一番,又看金绍堂正埋在水中,他便道:“两位相公快穿上衣服吧!考试时间要到了!” 陈晈装模作样的披上外衣,是以金绍堂出水的时候,又碰着她正在穿外裤。 他紧张道:“他,他不沐浴?” 长盛冷着声音道:“方才他已经光着身子被我检查过了,你是在场看见的,若是不放心,叫他进去洗一洗便是,这不过是一个仪式,现在外面已经开始进入大殿,你们这些学子就是迂腐,陈相公,你还是进去洗一洗,免得落下话柄!” 陈晈一听,也配合着赶紧脱衣服。 金绍堂脸上发红,连忙挥手道:“不不不!不必了,我刚刚也看见了,不拘这个礼了!” 陈晈心底好笑,穿弄好考试专用的衣服,金绍堂此番才慢吞吞的爬了出来,却是背着她同长盛。 长盛偏私陈晈,却不代表要给金绍堂面子,登时一把握住他的肩膀将他小鸡似的转了过来:“金相公背过我穿衣服,怕是不妥” 话音未落,他目光触及他通红的脸色,下意识的低头一看,他顿时心中明了,快速的松开了手,神色不自然地背过身去。 金绍堂狼狈的拿过青色的直裰,胡乱的套在自己身上。 陈晈已经打整好了,正在挽头发,她生得唇红齿白,眉眼深邃,天真烂漫中又带着狡黠,一头粗黑的长发扑及腰眼处,长得果真是水灵,即便是京城人杰地灵,但都难找出几个同她媲美的人。 怨不得金绍堂这样反应,只是他瞧着着实恶心,金绍堂看着冷淡高傲的一个人物,也未曾听闻他娶妻妾,原来是个喜欢兔子的。顿时对金绍堂的印象大打折扣,心想他既然是这般人物,以后就得避免他同自家殿下接触,毕竟殿下长得玉树临风,保不齐他起了歹心! 陈晈挽好头发时,瞧着长盛正在用怪异的眼神瞅她,她懒得计较,走过去一手拍在金绍堂的肩膀上,正想问问他穿好没有,结果他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得,一把将她推开了,惊恐又害怕地喊道:“你别碰我!” 陈晈:“???” 她切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3.中了 觐见的礼仪十分繁琐, 周围又立着许多的执刀侍卫, 大殿的气氛着实的紧张,跪拜皇帝时, 众人皆不能抬头, 陈晈有了前车之鉴, 此时安分了很多, 随着众人行了叩拜大礼, 方才按名字入座, 摊开试卷。 待一打开,那试题果然和吉公公说得一样,她心中暗自打算,回头是要给吉公公包一个大红包,喜滋滋时, 不自觉地咬着笔尖想,此刻的邵傅定然面露喜色, 傻呆呆的以为自己押中题目了。 但一墙之隔的高昌允却是更加的懊恼,他自然对这个题目也是熟识的, 可是, 他并没有记住如何回答,着急得抓耳挠腮, 最后也苦于没有办法,只能靠吃老本了。 不远处的云朵随着中午的暖风逐渐散开, 金绍堂甫一拿道题目时, 除去初时的紧张, 略微思考片刻后,执笔点墨,不消一回功夫,神思犹如江水流水滚滚而来。陶涂领着几位官员,在考场寻回了几圈见考生面色如土者居多,浑身发抖唇色发青着亦是不少,唯独见了他们几人,脸上露出几分欣慰之色,待考试铜锣咚地一声,众多的士兵整齐的站在每一位考生面前,上头那人高呼了一声,手,士兵们利落而干净的将试卷抽走了。 众考生们再次叩拜皇帝,便随着士兵们领下去了。 等出了大殿,陈晈方才伸了伸懒腰,面色与平常并无不同,但周边的才子们无论是答得好也不好,都或多或少都有些患得患失,她这般轻松,不远处的颜南辛忍不得多注视了她几眼,心想自个虽然满意今日的考试,却是完全没办法做到她这般云淡风轻,原本他并不过于期待揭榜结果,现在却是又跌迫不及待了。 正巧金绍堂从他身边走过,两人相互点了头,算是个招呼,颜南辛抱着今早换下的衣裳,眼尾一挑,道“我观金贤弟神色轻松,想必是要取个好成绩。” 金绍堂原本不想理会他,但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失了礼数,不咸不淡地回答道:“神色轻松,就能考得好,你怎么没去看前面那个,嘴巴都咧到耳根子去了,岂不是要做状元?” 颜南辛顺着他的目光一抬头,见陈晈在左手勾着一面绝望的高昌允,右手勾着忐忑不安的邵傅,一个人不晓得说了什么,哈哈大笑,旁边的人们都赶紧离他们三个远了些,并用怪异的眼神望着他们。 颜南辛面露微笑:“道,陈贤弟好气魄,这般境地尚且能保持心境平和。” 金绍堂冷嘲了声:“颜兄何必一再试探!颜兄无非是想问金某考得如何,陈某考得如何,但金某这这里要澄清一句,金某同陈晈,不熟!她考得如何我不晓得,我确实对这次殿试很有把握,想必颜兄也是胸有成竹,至于鹿死谁手,我同颜兄一样期待!” 心思被戳穿,颜南辛面色毫无尴尬之色,反而是哈哈笑道:“金贤弟还是一样的耿直,为兄这点心思都被你猜透了,不过话说回来,我的确如贤弟所说,对这场考试胸有成竹,但倘若金贤弟你在,我梦寐追求的名次,怕是悬。” 金绍堂哼了一声,径直走冲着陈晈走过去。 陈晈把两只手臂当做杠杆,搭在两人肩膀上,蜷缩起腿来,左一句快点,右一句赶紧,邵傅身体不算强壮,被她弄得东倒西歪,她还好心的体现道:“诶诶,站直站直,我的脚要贴在地上了。” 金绍堂看得眼睛直抽抽,伸手一招抓住她的衣领,很轻易就将她扯了下来:“幼稚!” 她被人打断兴致,心中一阵窝火,一掌推在金绍堂的肩头,将他推得倒退了几步:“金绍堂,你找抽啊!” 金绍堂立正了身子,冷着脸问她:“来奚落一下倒数第一名。” 陈晈虽然对此次考试很满意,但这种话无论谁听起来都不舒服,她咬着牙道:“金绍堂,谁倒数第一,你说清楚了,谁!” “你,我说的就是你,我这次会让你晓得什么叫做天壤之别!”他走近了两步,两人四目相对,他一字一句道:“我从来没把你放在眼底!” 陈晈慢慢翘起嘴角,舌尖舔了一下嘴唇,抱着手斜斜的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了一遍,戏虐道:“原来你把我放在心底?啊哟,你说话这样直白,我怪不好意思哩!” 金绍堂气得咬牙切齿,他不过是想激激她,套出她考试的情况,可嘀咕了她的不要脸程度,赶紧抬头左右巡视了一圈,好在除了颜南辛走过来,其他人都没注意,他低下头来,咬牙切齿地警告道:“陈晈,你要点脸!” 陈晈摸了摸自己的面皮,故作懵懂:“我有脸啊,怎么?你没脸?急着要?好说啊,我帮你给别人问问,人家可以给你点脸不?” 金绍堂:“” 饶是颜南辛好修养,在一旁也是忍俊不禁,带陈晈等人走后,金绍堂才转过来冷冷地望着他:“听见没有,她也很有把握!” 颜南辛已经忍得很辛苦,说实话,他从来没见过金绍堂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用折扇当着半张脸笑得身子微微颤抖,连连摆手道:“金贤弟,这事另外说!” 他的发笑的神情好似给冒着火气的金绍堂浇了一桶菜籽油,致使金绍堂脸色发青,双眼瞪入铜铃,气呼呼的走远了。 大抵等待榜单揭晓的学子中,陈晈无疑是最轻松的,日日在殷栩哪里混得吃混喝不说,还拉着他骑马射箭摘荷花,她毛遂自荐非要做他的导游,殷栩只觉得她脸皮厚的堪比城墙,于是令人关了大门,将她拒之门外。 这一日陈晈坐在躺在草坪里看蜻蜓飞过,高昌允又是一身酒气的回来,打着酒嗝,坐在她的旁边道:“陈晈,大哥大嫂来说,我小侄子已经长得肥嘟嘟的,你爷爷也很好,你母亲也很好,全家都很好,就是上门给你提亲的人有点多,嗝你阿娘有点招架不住了。” 他捂住嘴巴,避免酒气跑出来,然而这样做的后果是,他又打了个酒嗝,半晌,很颓废地说道:“我感觉我很没用,被女人骗了不说,还差点害死了你,现在又丢了殿试!” 这是他经过那件事后,头一次说这种话,像是一只落水的大狗,即便是被救上岸了,虽然你丢球给他,他很乐意并且也很高兴地去捡,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这样的感觉陈晈近来越来越有这样的感觉,默了一默,答道:“你喝醉了!” 他无力的笑了笑,伸开手指,捂住自己的眼睛:“好像是,陈晈,我心里挺难过的,你让它多难过一会,以后,它就再也不会疼了!” 陈晈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能说出如此酸腐的,好在他发了一会疯便睡下了,陈晈找来两个小厮将搬弄回屋,第二日起床时,那个醉酒后的高昌允显然已经不见了,正活蹦乱跳地在院子里同茑萝等几个小丫头调笑着,陈晈来找他,他正同那几个丫头做诗玩闹,陈晈凑过去看,瞅见身旁的丫头们都红了脸,越发好奇,伸出头去,看见纸张上赫然写着, 山歌脆脆水悠悠, 金乌西沉夏日炎, 哥哥纳凉头顶月, 嫂嫂怕日手遮阴。 几个丫头见她来了,心想定然要叫她给这没脸没皮的烂厮好看,纷纷央求她,要她也一联。 陈晈邪笑着揩了一下鼻头,戏虐地望着高昌允挑衅的神情:“此联我做来不得好,各位小姐姐莫要嫌弃,曰:白日灼精尽,黄龙入海流,三月桃花始,四月人尽枯。” 丫头婢子一听,顿时爆红了脸,心中唾骂不已,嬉闹着捶打着陈晈,推搡着要将她推出去,口中嚷着:“我们才不要理你们两个色坯子!” 高昌允晓得她是借诗来嘲讽他被霁晴骗身又骗心的事情,扬手也要揍她,丫头们又涌上来, 邵傅自从考试后便神情恍惚,整日惶惶难以入眠,萃雅见他为高中之事魔怔的很,推着他来找高昌允与陈晈。 甫一一进门就听见丫头们嬉闹,她笑着道:“果然好热闹哩!” 茑萝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嗔怪道:“姐姐快把四少爷带走去,免得俗话腌臜了耳朵!” 萃雅看她话中有话,道:“两位老爷又如何戏弄你们了?” 茑萝脸色想起那两句诗来,又红了脸蛋,低头羞涩扯开话题: “昨日三小姐派人送了些金丝枣过来,我去洗些来。” 说罢便走开了,余下的都是三等丫头,虽然活泼,也不太敢造次,萃雅伸手去拿她们手中的诗词,她们也只得让了。 看过之后,萃雅也红了脸,一抬头望着高昌允和陈晈正在一旁饶有趣味地观看她的表情,她啐了一口,将纸叶一扔,正巧扔道邵傅的脸上,顿时羞涩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因昨日夜晚,两人恩爱了一番,邵傅今日这般疲惫,也是情有可原。 此事过后,三人在院子里吃金丝枣,那枣子是直隶特产,轻轻一扳开,可见缕缕银丝不断,口感香甜,正吃在兴头时,门外家僮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口中忙不迭的喊中了中了! 邵傅僵直地站起来,口中呐呐问道,仿佛入木头人一般:“你说谁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4.状元郎 高昌允也从凳子上弹起来:“谁中了!” “少, 少爷中了!” 陈晈默默听着,只是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高昌允走近一步,目光灼灼地逼问道:“说清楚 ! 那小厮脸色涨红,两只手敲在一起:“都中了!陈小老爷中了新科状元,少爷进二甲进士第七名,高老爷三甲进士第二百九十三名!” 晃荡一声, 邵傅手中折扇直直落在地上,将细密的青草砸出个细小的软草坑来,门板似得身子倏忽向后栽去,陈晈眼疾手快接住他。 此时周围的丫头婢子们都随着那小厮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朝着陈晈一拜:“小的拜见状元爷, 拜见两位” 陈晈急忙打断道:“别哔哔了!赶紧去给我取水来!” 一脚踢在高昌允的屁股上:“别特么傻站着,没看见邵傅脸都青了!” 高昌允这才从震惊中醒悟过来,只见陈晈怀中的邵傅紧紧抿着唇, 瞳仁往上眼皮里一埋, 眼白上布着许多红血丝,看着怪渗人的。 至此, 他那颗激动荡漾的心竟然奇迹般的平和下来, 方才还觉得抽抽的腿好似也能动了, 他僵硬着走过去。陈晈看他姿态怪异,走路慢吞吞的, 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高昌允舌头上的神经慢, 还是没缓过劲来, 他不自觉的打了结:“心,心慌!” “操!” 陈晈抓抓后脑勺,快速的将邵傅铺平了放在地上,随后招来个小厮,萃雅:“来,给我狠狠地掐他人中!” 萃雅方才就突如其来的大喜大悲弄得不知所措,此时泪水呜呜的掉下来,一面掐着邵傅的人中,一面嘶喊道:“快去找大夫啊!” 下人们才做鸟雀惊飞了,端的端水,拿的拿药,请得去请大夫,陈晈却是淡定的端过茶来喝了一大口,噗嗤喷在邵傅面门上。 没醒! 她沉默了回儿,见萃雅那涂了猩红的蔻丹的长指甲已经把邵傅的人中掐破了皮,心中生出一股子庆幸,还好糊涂的不是她。 她咳嗽了一声,瞧见萃雅洁白的额头三已经爆出了青筋,还出了细密的香汗,也不晓得是太使劲了而发出来的热汗还是太担忧激出的冷汗,她握住萃雅正在使劲的手。 萃雅都要哭了,死活不放手,两行清泪掉下来:“陈小老爷,少爷从来没这样过,怎么办?怎么办?他会不会死啊,陈老爷,呜呜呜” 陈晈试图扳开她的手指,但她使出吃奶的劲儿,陈晈有点不忍心去看邵傅的人中,觉得头皮发麻:“那你也不能往死了掐他人中罢!” 萃雅像是被闪电击中了,嗖地一下缩回了手,陈晈顺着她的手望过去,只见那长长的蔻丹上还掉着芝麻粒儿大小的人皮,猩红的血液晕染在她指腹上,陈晈觉得浑身一寒,低头去看邵傅,好家伙,人中上活活掐开一厘米长的豁口,隐隐透着血珠,倒是彻底地破皮,这厮竟然还没醒! 陈晈真敬他是个英雄! 她一把将拎住他的衣领,将他扛起来卧在凳子上,头垂向地面,双手合十,用力在他后背出一砍,昏睡的邵傅突然猛烈发出一声沉重的吸气声,接着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陈晈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拖他的福,高中状元的惊喜已经烟消云散了,她两手叉腰,转过去,见露薇痴呆地站在一旁,两手紧紧握在胸前,她指着一旁的茶水道:“给我端过来!” 露薇眼中满是亮闪闪的东西,陈晈总觉得刺眼睛,甫一抬头,周围的家僮们都纷纷露出同样的目光,茑萝羞怯道:“陈小老爷,你力气真大!” 陈晈:“” 陈晈自个拿了茶水喝了一口,见被高昌允一路拖过来的大夫正两手撑在膝盖上喘着粗气,随后赶过来的邵淮同邵元也走过来,扶起椅子上刚刚缓过劲的邵傅,邵傅却是来不及说话,慌慌忙忙地问道:“我进二甲了?” 邵淮早便听说,许多秀才穷极一生,只为在科举中考出个好名次,为此倾家荡产也不足惜,但未中之前,都是好好的,顶多也就为吃食发愁,反而是一朝中举后,疯癫了,他心中一慌,邵傅少年中举,我朝开国以来,这样的人虽不是第一人,却也为数不多,邵傅可别魔怔了。 他顿时拿不住主意,满腔的欢喜都凝固了,对着下人道:“还不快按住四少爷,别让他伤了自己!” 邵韵领着邵金菊也赶了过来,见此情况,她立刻便明白了,偏邵傅见她来了,反而是更加兴奋: “三姐,三姐,我中了,是中了是不是!” 邵金菊被他披散着头发,人中猩红的,脸上还挂着茶叶和水的模样都吓得要哭了,躲在邵韵的身后,一声声的喊着:“四哥,四哥!” 邵韵被她喊得心烦意乱,厉声呵斥道:“闭嘴!” 又对着一旁的大夫道:“大夫,还请你帮我弟弟看看,我看他是一时高兴得过头了,有什么法子” 又是没说话,邵傅已经挣开了下人,两只眼睛闪着兴奋地光,一把搂住陈晈,欢喜地再问:“陈晈,我是不是中了,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听你的话,我听你话!” 冷不防被人抱住了,陈晈颇为不喜地皱了皱眉头,他反而抱得更紧,陈晈眉毛一跳,慢慢地抽出一只手,接着猫一般跳起来,一耳光掺在他脸蛋上。 邵傅那张面皮生得比羊脂玉更白,比花瓣更为娇气,被她这一下,立刻红肿起来了,人跌倒在地上,嘴里也吓得禁了声,陈晈阴着脸,反问道:“你中了没有?” 邵傅脑袋里的浆糊都被疼痛稀释得宛若清水,透明干净得很,思绪也明朗了;且疼痛还使得他黑黝黝的眼珠里浸出了泪珠,他忍不住眨巴了一下,泪珠从眼角掉出来,呐呐道:“我,我中了!” “大声点!” “邵傅,邵傅中了!” 陈晈哼了一声,伸手要去拽他,他下意识往后面一缩,陈晈威胁地发出了一声啧,邵傅赶紧拽住她伸过来的手,站起来随便薅了薅头发,嘿嘿一笑:“我晓得,我中了,我真的中了!” 邵淮和邵韵见他眼睛清明了不少,说话也有头有理了,相互对视了一眼,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邵韵上前来为邵傅整理头发,见他半张脸肿得高高的,抿了抿嘴,心中有些不高兴,怪陈晈太过用力,还当着这么多下人,手指一触到他的脸庞,他便嘶地一声,求饶道:“三姐,你轻点!”。 旁邵淮却是对着陈晈拱手道:“今日多谢陈老爷了!” 陈晈摆摆手,冲着他身后的大夫喊道:“你还傻站着什么,还不过来给他看看!” 大夫反应过来,连连放下医箱,陈晈见没自己什么事儿,便偷偷从一旁钻了出去——特么的,打得她手都发麻了,邵傅那脸怕是没几天消不了。 她活动了一下手指,麻胀感并没有消失。 下午过后,陈晈便同高昌允搬出了邵府,回自己府中去了,那两座府邸其实早已经建好,其中无一不有无一不全,陈晈和高昌允时常歇在邵家,不过是觉得他们在皇城举目无亲的,回了大宅子也是一个人,还不如同邵傅裹在一块,大家伙还热闹些,如今他们已经高中,前来拜访的人也多了起来,在邵家越发不方便,据说那报喜信的小厮为找到他们两个,来回在高府和陈府跑了好几道,最后才打听出,原来新科状元在邵家做客了。 虽说是搬过去,也不过是把露薇和茑萝带过去罢,他们的行礼早已经搬去新宅子里了,也并无什么可打点的,但这回走是真的走,他们不能像少年一样,随随便便的裹在一起了。 邵傅脸高肿着,散乱的头发都梳整齐了,只是鼻尖下的人中实在太显眼,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大男人之间的,似乎哭哭啼啼的拉着手实在太扭捏,他从袖子里掏出两只柳条,分别递给陈晈和高昌允。 两人没接,因为挺嫌弃的。 陈晈想这玩意他哪里弄来的?今儿他并没有出去,书中说前不栽柳后院不栽桑,邵府里是没有这个东西,那他是昨日专门去河边采的? 这东西倒是好活,插在土里就能长,可她不能种在院子里,插在瓶子里罢,又不能开花,整日看着一截柳树日益靠着水的滋润长得越来越翠绿,她又不是观世音菩萨,想想也觉得挺奇怪的,坚定地摇了摇头。 邵傅没收回去,固执的塞在她手里,语气沉闷地说道:“柳同留,一看你们就不成熟!” 高昌允挠挠后脑勺,接过了一只,道:“我会压在书里!” 陈晈张口就反驳道:“有意思么?反正都考中状元了,你刚才还愤愤地说要把书丢了,就算你把这个夹在书里,迟早你会也连这本书都找不见了!”对着邵傅摇摇头:“我不要,这个焉耷耷的!” 高昌允:“” 邵傅:“” 邵淮在一旁忍不住笑出来,说实在的,他多少也读了几个书,捐了几个钱当了一段时间的文官,身边的见过才子文人不少,离别的花样是层出不穷,每每都能离出一股子特有的文人的酸腐情绪来,这三只倒是开了他的眼界了,大抵是年纪太小的缘故。他顿时有些怅然,若是现在的自己,大抵是不会有这样的情绪,也不会有这样的对话,俗话说少年不知愁滋味,他已经不是少年了,比不得这三个,心思单纯c想法也直接,不知道多年后,他们又会是何模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5.传胪大典 府外早已经有顺天府官员持伞仪盖垂手等候, 陈晈和高昌允同邵傅拜别后, 分别回了自己的府邸。 露薇昨日激动得喜的一夜未睡,早晨鸡还未打鸣就醒过来了, 府中的下人们都是陈晈东买一个西买一个, 总共也只是三个人而已, 一个洒扫的婆子秦妈c守门的小厮叵受益, 还有个厨房掌勺的年轻女郎, 叫莲姑的, 她虽然不是头一次见他们,但对他们是一点都不了解,陈晈随口提及这些人,都是同邵傅等出去耍的时候,买下来的, 详细的倒是没说。 那个叫莲姑的长得很貌美,就是有些冷情, 看谁都是毕恭毕敬的,然而说话做事都拘谨得很, 按理说厨子多是男子, 这么一个娇娇娘子,想必做菜也很可惜, 又联想陈晈素日喜欢去的地方,就能猜见陈晈买的这些人, 多半是在充当英雄的角色, 瞧着可怜才买的。 也不晓得买吃亏了没有, 万一人家晓得她身份,故意做得可怜巴巴的,或者联合演一场戏诳她高价买了也有可能。 毕竟陈晈虽然很有才学,但实际上还是个少年,又骄傲爱出风头,最见不得打抱不平的事情。但她这个想法其实一直都有误差,陈晈爱出风头不错,却不是个爱打抱不平的,她只会在想表现一下自己的时候打抱不平。 不过昨儿她来后,见她们就个个喜色,正打整着屋子,因人手不够,守门的洒扫的煮菜的都用上了,倒是积极得很,她夜晚入榻时,发现屋中处处都是被擦得透光,这让她对这一帮人的印象好了不少,毕竟勤快。 其实邵府原本打算送几个人给陈晈和高昌允,却被两人回绝了,大抵是不好意思,但露薇想有什么不好意思,不过是几个奴婢,邵家送得起他们的身份也配得起,可她到底是个妇人家,考量自然有局限,后来听陈晈和邵傅的谈话,这才晓得原来除了这座宅子,是邵家帮衬着买下的,屋子中的装饰和家具都是陈晈自己出的钱,婢子自然也是了,这一点让她莫名有些敬佩,这幢房子算不得大,府中的装饰也颇为简陋,在加上使唤婢子,她很快就明白了陈晈其实已经囊中羞涩,但这不打紧,她别本事没有,最会的便是勤俭持家,这一项虽然邵家毫无用武的地方,毕竟她是个伺候人的丫头,但现在到了陈府,她定然要好好替陈晈处理好一切,解决宅院中的琐事,不让她操心。 她起身后,推开院门,只见星辰还在天边挂着,叵受益已经在水井边打水,动作轻轻的,深怕惊扰了什么人似得,见了她,轻轻一笑,露出憨厚的笑容,指指陈晈的房间,小声道:“小老爷还睡着,你也去睡吧,我睡不着,起来做做事情!” 露薇见他穿着青布蓝衣,领子处镶着黑色的交领,头上戴着同颜色的帽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傻劲儿,身上的肉很是健壮,看起来倒是手脚麻利的,但透着一股子黄泥土的味道。 后来她才晓得,叵受益原是黄河上拉床的纤夫,后家里闹瘟疫,都死了只留了他一个逃难来了皇城,在运河的码头上给人卸货奔吃食,被陈晈买来了——就因为他能做两道黄河边上的炒菜。 露薇当时晓得后又好气又好笑,只觉得陈晈实在是小孩子心性,但她哪里晓得,陈晈前世时,家是黄河边上的。 露薇虽觉得他糙,却不厌恶他,只是觉得以后这府中的人要好好培训一番,面子得塑出来,否则,是要给新科状元丢脸的。 府中的三人昨日见她跟在陈晈身后来,举止投足都透着一股子大户人家的气度,便觉得自惭形秽,默默地把她当做府中的领头人了。 对她越发有礼貌。 彼时莲姑走过来了,她指着陈晈的屋子,道:“露薇姑娘,是否要把小老爷喊起来了,我怕一会来不及了!” 才说完,陈晈就在窗户里喊:“莲姑,我的裤子呢!” 三人皆是一愣,莲姑的脸就红了,露薇心中见陈晈对她如此熟悉,已经猜到陈晈来这里歇息时,多半是她伺候的,心中竟然有些泛酸,毕竟陈晈这些日子在邵府居多,饮食起居无一不是她照料着,但即便是这样,陈晈太过贴身的事情从来不让她插手,许是从小长在乡下,还惦记着男女有别,不晓得就算陈晈要了她,她也是愿意的。 所以这陈晈到底同莲姑亲密到哪一步,她心中不能确定,就更加酸涩了。 好在莲姑也是个懂礼仪的,平日里照顾陈晈,见她来了,却事事要请示她,她心中便对莲姑也气不起来,应道:“唉,来了!” 那边继续道:“露薇,你把莲姑也喊来!” 莲姑不敢回话,把搭在胳膊上叠好的衣服双手递给露薇。 露薇见那衣服叠得整整齐齐,还透着兰花的香味,顿时心中当的一声,心想怕这莲姑不是普通的乡下人,这香味熏得不浓不淡,恰是刚刚好,她心中想怕是要好好打探一番莲姑的身世才行。 莲姑手上的是进士巾服,这是在殿试后的第二日由国子监发放的统一服饰,当时虽然是三个人一块去领,但实际上排队的是邵傅,高昌允和陈晈去茶楼吃了早茶才匆匆赶过来插队,邵傅为了等他们,甚至还让了后面两个进士,让他们先领了。 露薇被陈晈那句话激怒了,但她从来是冤有头债有主,一把拉了莲姑进去,推门嘎吱一声,吓得睡得迷迷糊糊的陈晈缩回了被子里,张口就嚷道:“陈田田,我已经醒了你要是打我我就告诉娘!” 露薇的火气被她怂包的模样吓得消散了点,嗤笑道:“哟!新科状元还怕姐姐呢!” 陈晈这回才清醒了,从被子爬出来,莲姑点了灯,露薇正要出去打水时,见秦妈已经把热水端过来了,秦妈微微发胖,肤色略白,长得和蔼可亲,端着水道:“小老爷,快快起身,今儿要去见圣上的,可不能错了时辰!” 一把交给莲姑,忙不迭去后院准备早餐了。 露薇见府中人都为此忙碌着,也不敢再和陈晈玩笑,毕竟陈晈可是个贪玩的,连忙将人拉起来推在镜子前给她净了脸,绞了面,把鬓角的碎发都拾掇了,这才收拾她又长黝黑的头发。 一面梳着,一面感叹,自己在邵府常年用何首乌护养头发,也未见得有陈晈的好——她的太长了还经常发黄分叉,陈晈的却是黝黑到底,在看镜子中,陈晈撑着头正在打瞌睡,那模样无端透出一股子风流来,她现在年纪还尚小,可已经有功名在身,以后怕不仅在官场上前途似锦,只怕在情场上,是许多女子的劫难啊。 思绪间莲姑已经给陈晈擦干净了手,并让她用盐濯牙,用茶水漱口。 露薇给陈晈梳完了头发,将那进士服拿来,这才发现服饰已经被改得稍微小了些,但竟然看不出针脚,布料尤其的柔软,心中对莲姑又惊讶了一番,对莲姑更是好奇了。 她不动声色的抖开圆领大袖的深色蓝罗袍,为陈晈佩上以黑角c银饰装饰的革带,只是陈晈腰杆细,她扣上时,鼻尖嗅见陈晈身上的兰香,心中又是忐忑又是生气,她自个的腰比陈晈还要粗些,顿时有些恼怒。等做完这一切,陈晈指指自己的头:“快点把乌纱帽给我带上!” 她等不及了! 莲姑轻轻笑了,并未动手,陈晈只好催促露薇。 露薇这回阴阳怪气道:“叫我作甚,怎地不叫你边上站着的莲姑姐姐?” 陈晈眼珠一转,拉着她的袖子道:“好姐姐,你和别醋了,莲姑姐姐可比不得你手巧,把我的头发梳得又好看又快。” 随即道:“还有一样莲姑姐姐也比不得你!” 露薇一听,冷笑道:“是什么!” 陈晈道:“体重啊,莲姑气量大,自然就轻,你气量小,只能‘重了’!” 莲姑不敢笑,露薇却是气得笑起来了,替她带上乌纱帽,那帽上插着一对簪花,陈晈方才从凳子上站起来,帽巾上的垂带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扬了一下,陈晈随手把垂带轻轻撩在肩头上,玩笑着学着戏台上的戏子做出个负手前跨的才子模样,莲姑和露薇随着她这一个动作愣了一愣。只觉得她是那就是那传说中的玉树临风的文曲星本尊,怕是没有再真的了。这一身的官服披在她身上,那股子官老爷的气势就出来了,更透着点风流不羁的意味,倒是有些轻佻,但这也是没办法,庄重都是慢慢养出来的,陈晈一开口就损人,脸又生得这样,怕是得她在年长些才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6.宣榜 陈晈收拾妥当, 莲姑给她拿来槐木做的笏板,今日要去由礼部主持举行传胪典礼, 她上了莲姑早就准备好的轿撵,出门时,露薇还不放心的嘱咐那些轿夫要小心些。 轿夫们都晓得这是新科状元,能抬新科状元也是很有面子的事儿,连连的点了头, 起身时大嗓门喊道:“状元老爷,您可坐好!” 一般来说陈晈这样的人物是难得接话,偏轿子里的人接了一声:“好嘞!我坐好了!” 轿夫们原本看她小,就觉得很惊讶, 又听她接话, 胆子也大了起来,都露出了笑声。 露薇隔着轿子嗔怪道:“老爷!” 陈晈在轿子里嗤笑了一声,这才消停了。 陈晈下了轿时, 进士们都差不多到齐了, 进士们年轻者居少,陈晈一眼就望见一堆上了年纪的大老爷们里的金绍堂, 果真是鹤立鸡群, 他是今年的榜眼, 那些进士将他团团围住,那一身进士服衬托得他颜如碧玉, 俊朗似月, 他恭谨有礼的同大家谈论着, 但陈晈下了轿,就没他什么事情了——他身边的人统统都望向陈晈,几个同窗甚至请他一同走过来。 陈晈想着今日初次见面,以后在朝堂里这些都是同事,如何也得收了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做出个人样来,所以也是十分谦逊地同各位打了招呼。 金绍堂抵挡不住同窗的热情,只能过来同陈晈打招呼,陈晈一看就乐了,冲上去一把握住他肩膀,活像跟他有多好似的,眼睛上下打量一番,嘴里发出啧啧两声:“贤兄,今日可真俊朗啊!” 周围都哈哈笑起来,有些身形走形的,便偷偷藏往后了些,毕竟这一届的状元榜眼探花都真真是玉树临风的陌上公子,除开新科状元,哪个不是既有家世又有背景的,是他们目前难以企及的存在,他们也只能自惭形秽了。 金绍堂忍住了内心的极度不满,却到底是不能佯装出和善的笑容,冷冷地一退,朝着陈晈行了个礼:“新科状元谬赞!” 陈晈像是看不见他眼睛里的忽视似得,握住了他施礼的手,道:“诶诶,贤兄就别客套了。” 大家正说着,颜南辛也下了轿,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看得人很是舒服,他同陈晈做了揖,又同各位进士作了礼,陈晈觉得这进士服着实是个神奇的东西,披在金绍堂身上,便将他那一身清高冷傲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衬得越发张扬,穿在颜南辛身上,却是给朝阳披上云霞,使得颜南辛更加的温和有礼,也更加风趣幽默了。 这进士中同他知交最多,因此他一来,陈晈的风头便也被抢去了。 陈晈对此有点不爽。 颜南辛风趣的谈吐引得各位进士团团的围在他身边,仿佛众星捧月一般,邵傅同高昌允站在陈晈身后,颜南辛却强行同陈晈并肩而立,如此一来,倒是把陈晈和金绍堂的面子都顾忌了。 但陈晈不太想领情,但还是强装笑容,同各位进士吟诗作对,勉勉强强也对付了。好在众人都期盼着等会儿的传胪大典,实际上心中都由油煎一般,熬着要同同事打好关系的心态稍稍聊了几句,都按捺不住,此时执事官领着几位小厮走过来,众位进士顿时都安静了,自发地按照名次排成两列,随着执事官走进太和殿内。 越走得近,太和殿前搭建的彩亭的模样就越发明显,丹陛大乐设置在太和门内的两旁,执事官后,陈晈领着众位学子上前,金绍堂紧随其后,太和殿檐下的两旁设的中和韶乐,此时已经响起来了,陈晈于音乐上没什么造诣,只是瞎听听,但饶是如此,她原本平和的心境,竟然被这庄重而沉厚的乐声染得激荡了——他妈的,这辈子都没这么有面子过。 进了太和殿大门,抬头可见太和殿的丹陛正中设置着一方黄案,丹陛下设置了云盘,陈晈晓得文武百官站在丹陛内,他们都穿着朝服,按照品级排列,百官后面则是以陈晈带头的,新考中的贡生们。 少顷,辰时典礼便正式开始了,午门的钟鼓齐鸣,圣上身着龙袍太和殿上升坐,陈晈隔着人远远地望了一眼,是个老态龙钟的老汉,那眼珠都混沌了,然而浑身上下的气势却是了不得,接着便听见礼部的堂官手里拿着皇榜,恭谨地放在太和殿内东旁的黄案上,大殿内鸣鞭响起,鸣簪官赞曰:“有制,跪!” 陈晈领着众位贡生下跪,静听鸿胪寺卿宣制:“泰安九年四月二十六日诏命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宣制毕,接着宣道:“第一甲第一名为陈晈!”,陈晈听罢,一撂袍子起身,随着鸿胪寺卿出班跪于御道左边,垂手自立,直到第三甲最后一名也公布了,陈晈与其他新贡生一切行了三跪九叩的跪拜大礼,随后再由鸿胪寺卿带领着从左边出昭德门,右拐出了贞度门,由仪仗队护至皇城外看榜,随后由顺天府官员送接回家了。 整个过程陈晈都有些激动,以至于出门由轿子抬回去时,她都是有些飘飘然的,回了府中,随后邵傅同高昌允也尾随而来,陈晈换了便服,三人凑在一起,自然是做不出好事情来,陈晈领了他们欢欢喜喜去勾栏里打算好好喝一顿,邵傅原本有些犹豫,虚虚地劝解道:“明日就是荣恩宴,我们是不是要” “要什么?就是要荣恩宴了,所以这才打算好好地去耍一耍!”高昌允调侃道 邵傅心中那点微薄的自律性便顿时消失了,三人勾肩搭背地路过一家勾栏院,陈晈倒是想起那一对极其有趣的翠奴c玉奴两兄弟来了,高高兴兴地走进去,正张口要问老鸨寻那两个公子时,突然听到旁边的隔间突然有人爆喝:“滚!都给我滚!” 高昌允听这声音有些熟悉,戏虐道:“别是金绍堂罢!他一贯见不得我们,今日要是见我们在这里,明日他会不会告诉别人我们做什么,我们会不会” 还没有说完,陈晈道:“他自己都来了,就不准我们来?大家半斤八两。” 高昌允到底还是有些良心,知道陈晈同他一直不对付,用扇子敲敲她道:“换一家吧,金小姐可是我们两家的恩人呢!” 他指得是陈田田生产时,金箐儿差人送人参去给高家的事情。 陈晈咬了咬后槽牙,忍痛放弃了小美人,道:“那走!” 邵傅见他们已经决定了,抬脚比什么都快,突然隔间又传来一声爆喝:“我叫你们滚!再不滚!我马上叫官你们信不信?” 陈晈捂住耳朵不管不顾地朝前走。 高昌允和邵傅一把拽住她,一齐指向那件屋子:“别是遇见麻烦了,他长得那样会不会被什么人当做这里的小倌了?” “谁敢认错他,你们别傻了!” 陈晈还要走,邵傅和高昌允对视了一眼,一齐把扇子插在腰杆上,一左一右地将陈晈架起来往那门上一甩,陈晈赶紧伸出腿去蹬门,否则遭殃的就是自己膝盖了。 那门哪里经得住陈晈一脚踹过去,登时就破了,屋内的人被这声音惊得吓愣住,纷纷转过来看着屋外的三人。 陈晈很生气的一把推开身边的两人,看着四五个穿着统一的小厮们,心情很不爽,怪金绍堂搅了好事,也不分青红皂白,伸手过肩一指,道:“他妈的都给我开打!” 说罢高昌允猴儿一样的蹿了出去。 邵傅原本还想要劝两句,一看高昌允被几个人围攻了也坐不住了,袖子都来不及撸,伸着嫩白的两个爪爪揪住其中一个小厮的腰带就是扯。 那小厮贼坏啊,一看他两只眼睛大大的水灵灵的,伸手就是两拳,揍得邵傅头脑发昏,还是执着地喊:“陈晈,救命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7.“你干什么!别碰我!” 陈晈野狼般跃上桌子, 抄起个板凳朝着那揪住邵傅的那小厮头顶砸去。 她砸人是从不管砸对方哪里, 因为她一直秉持人的趋利避害的本能,对方害怕了自然会躲, 一躲就输了, 要是对方不会躲, 就说明他心黑, 跟这种人你也只能砸下去, 硬着头皮打。其实陈晈也有点生气, 明日都是要去参加琼林宴的,人打成这样可怎么行?这不丢脸么? 那小厮有点被吓住了,没想到一个文质彬彬的小公子竟然下手这样狠,他是有金家的家奴都没敢这样横的,毕竟天子脚下, 出了人命可不是一两句说得清楚的。下意识的松了手,往后一躲, 那板凳砸成几瓣,碎木屑弹飞划过邵傅水嫩嫩的脸蛋, 立马划开了个红口子。 邵傅被揍得两眼发青, 基本等于瞎子,啥也看不见, 耳朵却是灵敏,吓得一哆嗦, 伸出手不断地喊陈晈的名字。 陈晈看他那窝囊样子就来气, 说道:“去去, 躲桌子底下去!” 邵傅顿了顿,闷闷道:“不,我不丢下你们俩!” 陈晈觉得要是行军打仗一定不能带上这蠢货,拖后腿讲的就是这种人。她一把拉过邵傅起身对那个还未站稳脚跟的小厮就是一脚。 然后抄起杯子砸过去。 那个小厮也生气了,侧身一让,看杯子砸在墙面上,然后落在地毯上,没碎! 那个小厮顿时有些张扬,见她长得好看,摸了一下鼻子,口气轻佻,道:“砸啊,死娘炮,这点力气,你还想揍老子!” 说实话,陈晈特别生气,尤其是那一句死娘炮。 分明她就是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长得除了没胸没屁股,模样还是挺好的,她最耐不得别人这样说她,一说就跟□□桶被点着似得,非得叫那人再也说不出话来。心中想,老子一腿都能踢死你。 这一点都不夸张,她本以为从师父那里学到的不过是些防身的武术,后来同别人打架多了,才晓得自己招数要人命完全没有问题,且好很多都是很毒辣的招式。 她从来没使出来过,但有时候看着皇城底下那些卖艺的把式,她觉得自己不仅不差,要是做这一行还能轻而易举的抢了他们的饭碗。 高昌允其实也很耐不得别人这样说陈晈,毕竟他长期跟陈晈在一块,很多次都被那些不怀好意的人误以为两人是龙阳的那种关系。 他最恨的就是别人这样说,明明是好好的兄弟,到头来倒是说不清道不明了。 陈晈摩拳擦掌,要冲上去,突然腰就被人抱住了,浓郁的酒气从脖子边传来,肩头立刻垂了个沉重的东西。 “打,打他,打死陈晈这个坏东西!” 金绍堂死死地抱住她发酒疯:“打了他我跟你回家!” 小厮们这回立刻停手了,面面相觑着,叫陈晈这个名字当人很多,但是从他们家少爷嘴里冒出来的,那只能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大家伙都有点摸不着头脑,就见陈晈一脚踩在金绍堂的脚背上,金绍堂嗷地一声痛呼,陈晈利落地耸了一直肩头,金绍堂的下巴立刻就合上了。 小厮们哆嗦了一下,见他们家少爷捂着嘴,眼里闪出了泪花,呜呜的闷哼了两声,扶着桌子的手都在发抖——肯定是咬着舌尖了。 陈晈冷笑着对邵傅和高昌允道:“都是你们喊我来救人,救他做甚,看见罢,这不要脸的还想结合外人打老子!” 小厮们算是明白过来了,原来都是一场误会,领头地连连说道:“原是新科状元爷,是小的么该死,认错状元爷了,我是金府的管家金来,我们是来接少爷回家的。” 门外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一位唇红齿白的书童金敏,他两手还放在裤腰带上,一看就是刚刚从厕所里出来,金敏看金绍棠捂着下巴泪水都要掉下来,着急地说道:“公子,你怎么了?” 金来也有些发急,却是不敢找陈皎麻烦,怎么说现在也弄不清陈皎到底同金绍棠是友是敌,最重要的是,就算他分的清楚了谁敢动新科状元啊!只要没打出大问题,他们还是冷静的在一旁站着比较好。 金绍棠缓了半天才缓过来,耳朵都疼红了,酒也醒的差不多了,冲上去一把揪住陈皎的衣领。 邵傅顶着熊猫眼一看就急了,连忙上去试图拉开两人,解释道:“绍棠,你冷静点,我们以为你被人为难了,才上来帮忙的!” 金绍棠一把推开:“滚!谁稀罕他帮忙!” 高昌允晓得陈皎可没什么耐心,赶紧上去一把抱住陈皎,又给金敏使颜色,金敏也赶紧的把金绍棠抱住了。 高昌允哄着黑着脸的陈皎要走,金绍棠却是不依不饶了起来,捶着胸口吼着道:“陈皎,你就是颗老鼠屎,你算什么!” 陈皎用力要挣开高昌允,可把他吓得,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陈皎没能挣脱,道:“还老鼠屎呢?你个臭鼻涕连老鼠屎都比不过,怎么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嫉妒我拿了状元么?呵,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还跟我争,你争得过我么?” 金绍棠气得眼睛发红,指着她指尖颤抖道:“你,你” “你勒个丑x,还哭鼻子,我特么就没见过向你这样的软蛋,我呸!” 金绍棠可跟她不一样,脏话都说不出口,最多在心里偷偷念两句,念完了还怪难受,突然,喝了酒的脑袋有点不清楚,道:“哼!你才是软蛋,上回你不是包了两个叫翠奴c玉奴的,哼,你去问问他们我是不是软蛋!” 这个陈皎倒是没生气,毕竟她当时也就玩玩,不过火气使得她没反应过来金绍棠怎么知道这两个人的,但她吵架除了小时候说话不明白的时候吃过亏,别的时候都是别人吃亏。立马反击:“喲,以后你也别找媳妇了,找个男人养着罢,白白净净的臭兔子!” 金绍棠话都说不出来了,他不是兔儿爷,他也不是专门来找那两个伶人的,他只是想来喝酒,连个陪酒的姑娘都没喊,是老板说陈皎曾来这寻乐子,他当时也没多想,就好奇陈皎做了什么,看能不能抓住他的把柄,结果人到了门口他远远地看了一眼,脸上的粉比碗片厚,眉毛画的又细又长,不阴不阳的模样令人难受,当时又喝了多了点,哇的一声老远的看着两人吐了。 现在被陈皎这样污蔑,他觉得五脏六腑都赛油熬了一样难受,拼了命推开邵傅,抽了一张凳子就砸过来。 金敏和金来等都有点害怕,他们从来没见过金绍棠如此失控的样子,怕他伤了自己,也怕他伤了陈皎,赶紧上去拉架。 陈皎一点都骂不过瘾,那里肯罢休,继续伸着脖子道:“臭兔子,臭兔子,你腿抖抖索索干啥?是男人就直起来啊!还是操劳过度怕闪了腰?” 金绍棠啪的就把凳子椅子砸过去,疯了一样什么都不管了,一面反击着:“我不是兔子,我是堂堂正正的男人,男人!” “是么?小姑娘才哭呢,邵傅这么弱我都没瞧他哭,再说了邵傅小妾都纳几个了,你们两差不多大你不会还没用过那玩意!不行了吧你!” 高昌允听完觉得这话虽然不是对自己,但也有点难受地看了自己小弟弟一眼。 “你,你我只在你面前哭过,我从来没在别人面前哭过,我不要纳小妾”他咆哮到半截突然停住了,房间里骤然安静下来。 空气一瞬间有那么点微妙。 金家的下人们也有点发愣,心中那个感觉有点不太好表达出来。 邵傅也眨巴熊猫眼,一时间想起他哥邵淮,顿时感慨良多,心想这朝堂上的新科状元和榜眼看对眼了,那朝臣们怎么受得了啊。 他其实也有点受不了,倒是宁愿陈皎打光棍的。 陈皎却反应过来了猫儿一样跳上去,高昌允都没反应过来她怎么跳出来的,就看着她揪着金绍棠:“□□x你乱说什么?你喜欢男人你喜欢去,你特么要是把主意打我头上来你看老子不弄死你”。 “” 最后四个人垂头丧气地坐在城南一家酒肆的台阶上,金家的下人们远远地守在后面。 金绍棠拿着一个热鸡蛋敷额头上的肿包,邵傅正用不晓得从哪里掏来的镜子借着月光照眼睛,难过得要死,高昌允正帮陈皎揉手臂上的血痕涂药——金绍棠情急之下给挠的。 陈皎从腰包里左掏掏右掏掏,掏出个面脂来,从靴子里抽出小刀对称划成四块,胡乱捡了个纸张包起来,一人递了一个。 金绍棠恨恨地调过头去,以为她又在羞辱自己。 陈皎不管不顾往他衣服里塞去。 他不耐烦了,大声呵斥道:“你干什么!别碰我!” 陈皎哼了一声,道:“谁愿意碰你,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 突然说道:“明儿琼林宴,你们要这样去?我可不好意思给露薇要面脂,自个拿着偷偷抹了吧!” 三个人皆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又纠结又无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8.你比月亮更好看 说道这里陈皎也觉得挺为自己感动的, 心想还好她一向大方,所以买的面脂都是最好的, 只可惜露薇点名非要香的,这盒香得要令人深思了——尼玛隔着三米都能闻见,虽然不浓郁,一个大老爷们算了! 四个人僵硬拿着面脂都有点尴尬,半晌金绍棠幽幽道:“你对你侍女倒是挺上心的。” 伸手犹豫了几番, 艰难地从里面挖出一坨。陈皎看着嫌弃道:“你省着点,明儿还用呢!” 次日荣恩宴,四个人又在皇宫外碰头,目光相互逡巡着, 都心知肚明地晓得对方是在拼命的忍笑, 也就不互相揭穿了。 唯独金绍堂有点害羞,可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一个人,独丑丑不如众丑丑, 众丑丑并不稀奇, 也释怀了。于是四人结伴成群的入宫落坐,如此阵容自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尤其是邵傅, 他的眼眶周围最明显, 涂得百里透黑,夜里咋一看怪吓人的, 直接吓了走了一个又一个的伺酒的宫女, 直到最后上来个太监, 才算完事了,只是倒酒的时候那手有点抖。 邵傅提醒道:“你稳着点,酒洒了!” 那太监低着头唉唉两声,突然两眼一亮,说道:“邵大人要不还是喝汤罢?” 邵傅顶着两只眼睛面色惨白地看了他一眼。 接着他嘴里发出细细的硬物摩擦的声音。 邵傅看着他奇怪的表现,善意地问道:“你怎么了?牙齿好像在抖?” “回,回大人,小的没事!” 邵傅伸手去抬酒,袖子扫在桌上,他只得抬手挽了,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 小太监看他手也是惨白惨白的,也不晓得是不是眼花,觉得他眼睛好像发着绿光。 可心想这邵进士总不可能是鬼罢! 那就是多半是得了肺痨了,这个病不好治,他不能同他有肢体接触,于是斟完酒赶紧退下了。 陈皎倒是没涂多少,可她长得好啊!那些宫女都是经过挑选的,可跟她一比明显的黯淡下去了,只是陈晈眉毛浓密,眼目深邃,行为举止颇为虽然文雅却不同于女子拘谨,是以很容易分辨出来。 酒宴上的大臣以及圣上都觉得怪怪的,总觉得今年进士哪点不对,那三甲中,只有颜南辛稍微阳刚点,剩下的两位实在实在 这世道真是世风日下,民间越来越盛行男子擦粉的怪癖了。 圣上今日身体颇为不爽,中途喊了太监扶着退下了,于是大臣们逮着这个机会可劲的给新科进士敬酒,其中尤其是一甲进士最灌得惨。但陈晈和高昌允的酒量历来上得台面,且两人酒品也爽快,硬是来一个喝两双,来两个喝四个,喝倒了一群大臣,朝臣们也人精啊,见陈晈小人鬼大,酒量更大,转而对付金绍堂和颜南辛去了。 颜南辛虽然酒量也不错,但到底架不住这么多人一起上来,没两下就晕乎乎的,只能含着笑同那群人打太极,能少喝一杯是一杯。 金绍堂就不太行,自从圣上走后,他终于不用维持假意的笑容,又看陈晈被人包围着问东问西,心中越发不是滋味,于是自斟自饮了好几杯,以至于别人是什么时候来敬他酒的都不记得了,等酒壶空了,他才不敢豪爽地喝了,但又不敢直接的回绝,毕竟他先前都喝得很爽快的,现在要是忸忸怩怩的,那不就是明摆着不尊重后面敬酒的人么? 喝倒最后肚子里闹荒荒的,好似烧了一团火,喉咙里更是难受,原本昨夜就宿醉了一宿,今日又没什么心情吃菜垫垫肚子,现在里面除了酒水别的也没有了,他有点吃不消了。 彼时陈晈正在给主考官翰林学士陶涂敬酒。 陶涂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说了几句赞扬并鼓励的话。 陈晈听罢有点害羞,前世她从来没有被老师夸奖过,这一世却是顶着老师的赞扬长大的,又拿起酒杯斟了两杯酒,都喝干净了,方才同陶涂做了一回揖,又去给旁边的另一位主考官翰林学士于坞敬酒。 陶涂撸着胡须,很是满意她的表现。 敬了一圈回来,陈晈虽然不算醉,但是脚步也有点飘了,冷不防看见金绍堂被人推搡着敬酒,说是敬,但那酒杯挨个的抵在他的唇边,他的两只手反而被人压住了,陈晈看着有点不爽。 金绍堂正是无奈,一只手突然地伸过来拿抢走他嘴边紧紧抵住的那只夜光酒杯,褐红色的葡萄酒洒了一两滴滚进他的脖子,冰凉凉的,他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听周围的人突然戏虐地喊道:“状元郎来了,要替了金大人,可得自罚两杯才行。” 陈晈也没说话,一把掌拍在那位大臣的肩头,身子斜斜的靠在金绍堂身上,举手晃晃手里的半壶酒水,慢慢的裂开了嘴角:“张大人,就这么说定了!” 于是手脚利落地往杯子里轻轻的一到,月光打从她脸蛋倾泻下来,落在她洁白的牙齿上,最后又沾了些在她手里酒壶中越出来的酒柱上,点点的荧光跳跃出来,她倒酒的模样颇为潇洒倜傥,金绍堂望着她的那模样,心脏不由自主的跳了跳。 此时她眼睛微微眯起,眼尾轻扬,嘴角斜斜地向一边勾出个邪气地弧度,两个脸蛋白里透着红,那模样似笑非笑的,噙着几分不屑,悠悠地盯着酒杯里的酒水。 金绍堂不由得愣了一愣,一掉头见那些宫女都痴痴地将他们两个望着,脸蛋子比红透的桃子还要嫣红。 他吞了口口水,没有主动推开陈晈,直到她一口气把酒喝完了,嘴角漏出来的液体顺着脖子流到衣领深处去,他想起自己脖子里那一块被酒泅湿的地方,肌肤很明显地传达湿哒哒的感受,他忍住了想去给陈晈擦一擦的念头,脸有点热,突然觉得,陈晈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最起码替他挡酒的那个动作,挺耐看的。 陈晈一连灌了几杯,看的一旁的金绍堂也有点心惊胆战的,想自己也不能太没有良心,于是主动接过来一些酒,尽量减少一点她的负担。 一群人喝得酩酊大醉,都伏在酒桌上爬不起来,夜风徐徐,里面都沉寂着酒香,陈晈打了个酒嗝,觉得尿很急,于是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小宫女要来扶她,身上的那股子香味熏得她反胃,一把把人推开了。 小宫女有点失落,水灵灵的大眼睛委屈地将她望着。 陈晈视若无睹,沿着铺满石子的道路走了几步,突然又折回来昏昏地问小宫女,茅房在哪里? 小宫女这才破涕为笑,扶着她去找茅房,等走完两边铺满金凤花的小道,陈晈的意识又清醒了一分,抬头见那茅厕做得金碧辉煌,跟缩小版的宫殿似得,忍不住低声嗤笑道:“还是天子会享受,路边冻死骨一大堆,连饭都吃不上。” 夜风太大,小宫女没有听清楚她说什么,于是问道:“陈状元,你说什么?” 陈晈转过身去,突然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眼睛里水光潋滟,笑意一丝丝荡开来:“抬头,我问你今天的月亮好看不好看!” 小宫女忍不住咽了口水,既羞涩又胆怯地抬头,夜空中的繁星都隐去了,一轮大月亮悬悬地挂在上头,她低下头小声地回答:“好,好看!” 那修长又洁白的手指又捏住了她的下巴,轻轻地蹭了蹭,迫使她抬起头来:“是月亮好看,还是我好看?嗯?” 最后那个字被她咬得轻轻的,像一匹羽毛挠在小宫女的心尖儿上,又麻又痒:“状元爷,状元爷,比较好看!” “撒谎!”陈晈轻轻地靠近了她:“明明在我心底,你最好看!” 陶婉茹刚刚从栖凤殿中出来,月前皇后知晓她要去广陵看望外祖母,便央她带些广陵的特产来,因皇后也是广陵郡的。皇后收了特产,忍不住拉住她叫她讲些家乡的变化,陶婉茹想广陵郡有趣的事儿多了,说也说不完,只能捡了些重要的c好笑的来讲。 偏皇后听了笑出泪来,而后便收不住,她费尽心思好不容易哄好了皇后,这才领着婢女抱着一堆赏赐出了栖凤殿,她一贯喜欢这一条路上的金凤花,便想着来望望,没想到隔着两仗就望见她同一个小宫女拉拉扯扯。 她简直难以忍受,陈晈明明是一个两面三刀,表里不一的小人,她不能把温和有礼等美好的词语安在陈晈身上,从第一次见到陈晈那一双狡黠的眼睛伊始,她就看透了这个人的本质,书上用衣冠禽/兽来形容那些禽/兽不如的人,可不就是为她特地写的么? 可怜的小宫女被她捏着爪子,羞赧的躲来躲去,她好笑的想,这些臭男人,不就是想占便宜,占完便宜后难道她敢跑到圣上面前说,要娶这个宫女为妻么?她敢一生一世守着她么? ——她只是一时兴起,白白过过手瘾罢了,可怜那个小宫女,满心满愿的怀着窃喜,真是天真! 五指掐进了手心里,她嘴角捻熟地挂着笑容,款款走过去,水蓝色的群袂扬起时偶尔刮过开得灿烂的金凤花,惹得花朵频频地点头,她的脚踩在月光下两个交缠在一起的身影里,语调里听不出什么情绪:“翰林学士陶涂之女见过新科状元爷!” 小剧场 渣渣中的战斗机 金绍堂捏着一本书追着上蹿下跳的陈晈:“呔!陈渣,昨儿我才表白今天你就背着我亲九江王!人渣中的战斗机!” 殷栩捏着拳头面无表情,额头青筋鼓出:“你,昨天,不是在,屋里温书么?这个谎!甚好!” 转身指着长盛身边的大豹子:“去!咬死,加肉!” 眼看着要撞在柱子上,陈晈紧急刹车一脚抵在大柱子上,迅速翻身张开双臂,单脚撑在地上,胸脯前倾,愣地一个帅气的大鹏展翅:“慢!诸位请听我一言!” 长盛赶紧拉紧了脚边瑟瑟发抖c不敢冲出去的豹子,安慰地拍拍它的头:别怂!你是豹子,吃人的豹子!去顶翻那个装/逼的渣渣,嗷呜~胆子壮起来,爪子举起来,药药药!切克闹! 豹子边翻白眼边舔爪子:我/操/你x,她是人渣啊!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老子作为一只王妃亲自教导的豹子,特喵的也有文化好不好,我/操/你个长盛大傻x,老子绝对不上当! 长盛看着自己修长又笔直的大长腿,转眼看它粗短的四肢,嘿嘿露出洁白的贝齿,弯下腰捏捏它毛茸茸的耳朵嗯,有耳屎,那还是算了,嫌弃地撒了手,幽幽道:“你腿短!操不上” 陈晈:“” 殷栩:“” 金绍堂:“我听见了什么有水么?我耳朵发炎了,出现了幻听我需要洗洗” 豹子垂下了老脸——怎么回事,脸有点烫,我的毛呢?我的毛厚应该能盖住吧!等等,我是一只公豹子,这点要怎么给他说清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9.你摸过女孩子的胸么? 陈晈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喊她, 回头一看, 不由得由衷地赞叹好一个花中美人,那手腕上的肌肤塞雪一般的白, 眼珠子又大又黑, 脸蛋圆润饱满, 浑身的贵气, 身后跟着两个宫婢, 旁边还站着个乖巧的, 长得颇有姿色的丫头。 陈晈打了个酒嗝,还晓得这是皇宫,两手并拢弯腰行了个揖,道:“你是?” 陶菀茹道:“状元爷不识得小女也是正常,小女是陶涂之女, 名唤菀茹!” 陈晈把半个身子都压在小宫女身上,顿了一顿, 挠挠屁股道:“嗷!” 陶菀茹顿时有点生气,一般来说, 她抬出父亲, 无人不恭维几句,或者是夸她名字动听, 也有称赞她天姿国色的,她虽不喜听, 但更耐不得陈晈这样敷衍的态度。 陈晈接着很友好地说道:“你也是来出恭的?诶, 一起啊!” 这话就过分了, 陶婉茹顿时红了脸,捏紧拳头,娇声喝道:“状元爷请自重!” 陈晈又嗷了一声,继续道:“你不是来出恭的你来这里作甚么?”突然做出很惊讶的表情,并自觉的倒退了一步,还把身边的小宫女也拉得倒退了一步,捂住鼻子:“原来小姐有这个癖好” 陶菀茹看着她的表情愣了一愣,又看见她身后的茅房,顿时就反应了过来,气得五脏庙好似着了大火,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她身边的怜绮又急又气,咬着后槽牙道:“状元爷这般不怕失了体统。” 扶着陈晈的小宫女立马反唇相讥道:“状元喝醉了,糊涂得很,说得话也做不得数,且都是陶小姐说一句,状元爷回一句,哪里失了体统?要是不回陶小姐的话,才是失了体统罢!” 怜绮狠狠地一跺脚,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宫娥,你且说一说,你是那个宫里的?” 陈晈趴在小宫娥的肩头,左看看右看看,道:“那你又是哪一个宫里的?” 陶菀茹恨不得撕了她,端着架子道:“小女陶学士之女。” “谁?” “陶菀茹!” “不认识!” “!” 陶菀茹气得眼圈红彤彤的,狠狠地一跺脚就跑了。 怜绮领着两个小宫娥紧紧地跟了上去。 陈晈看人走远了,才把头从小宫娥的肩头抬起来,指着她们的背影道:“怎么走了,她们不上厕所了么?” 小宫娥忍着笑,抱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状元爷,奴家可是为了你,得罪了陶小姐,你以后可要记得我啊,我叫” 还没有说完,陈晈提着裤头一把推开她,嘴里喃喃道憋不住了憋不住了,那小宫娥一眼见不对,赶紧拽住他:“大人,这是女厕,你走错了” 千钧一发之际,陈晈迷茫中突然听见身边的树叶一阵不寻常的响动,她猛然转头过去,只见长廊尽头一抹白色一闪而过,这样快的身影,她皱了皱眉头,顿时酒醒了一半,一把推开小宫娥,跌跌撞撞的追了上去。 长廊尽头是一方长亭,上书流光亭,名字倒是没有什么新意,可难得周围种植了许多的鸢尾,此时正是开放的时令,那蓝幽幽的花朵一簇簇地随着夜风摇曳着,陈晈跑出了不少汗,人就更清醒了些。 只是那些酒的后劲很大,她虽然神志清楚了,但是头已经开始隐隐作痛,索性栽倒在花丛中大口地喘气,人也懒得追了,静静地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便听见花丛中传来细微地,鸢尾叶触碰的声音。 陈晈倏忽地睁开了眼睛。 藏在假山后面的人只见那躺在地上的,形成一个大字型的人影突然鲜活了起来,像是一只利剑朝着他冲过来,他根本来不及躲闪,就被那身影压回了假山洞中,洞口被下垂的爬山虎密密地挡住,只有星星点点的月光倾斜下来。 他伸手用力一挡,陈晈侧身一让,后退了半步,洞中不够明亮,他也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是那两只眼睛亮亮地,仿佛天上的星光。 她的声音带着惊喜,道:“殷栩,我考上了!” 这是第一次除了母亲以外的人这样喊自己,他有点不适应。 但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嗓音很快就消失在寂静中,两人沉默了一阵,突然陈晈又问道:“我厉害不!” “厉害!”殷栩答得漫不经心,因为他的脸蛋正逐渐发烫,连心都跳得厉害了,大抵是假山洞内实在太逼仄,他甚至有一种要窒息的冲动,这种情况下,他很想早点出去。 “我想要奖励!” “你说!” 他应着,头皮有些发麻。 “你摸过女孩子的胸么?” “嗯?!” 他霍地抬头,可隐约只看见一个轮廓,且这个轮廓正快速的朝着他逼过来,他尚且还震惊在她上一句话中,下一刻,嘴唇上便贴了个软软的,冰凉的,且带着酒气的东西。 他浑身都僵硬了,两腿不受控制似得,不停地往后退,那鬼魅一般的身影入跗骨之蛆也随了上来,他一退再退,直到后背抵住了墙,已然没有了退路,他手要去推,然而扑了个空,那人提前一步同他胸膛贴胸膛,踮起脚尖,要去啄他的唇。 一股怪异的感觉从他的脚趾头往头顶冲刷着,他有些眩晕,浑身似乎连皮肤都僵硬得不能动了,这个时候恍恍惚惚的想另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原来陈晈一直比他矮一个头,他再次伸手推了推,可又被陈晈抢了先,一把抓在他的胸膛上,并死死地揪着,好像在借力,大抵是脚尖有点受不住了。 两人并未用力,却是气喘吁吁,陈晈推开了几许,吐息扑在他的脸蛋上:“唉,你牙齿撬不开啊!唔” 还没说完,殷栩阴沉着脸一只手捂住她的嘴,一只手抵开她的头,将她整个推开。 陈晈卯足了力气要去靠近他,可醉酒后身体不大听使唤,她一面努力挣脱抵着她额头的手,一面挥舞着手臂,试图触及殷栩的衣角。殷栩脸也烧得厉害,府中他也有好几个妾室,但他从来没有碰过她们,也从来没有触碰过女孩子。 他奋力推开陈晈。 两人随即扭打在地上,他奋力把陈晈的手用藤条捆在一起。 陈晈醉后后打不过他,可她何时吃过亏?被他捆住也不肯停歇,两人挣扎来挣扎去,衣衫都散乱了,陈晈仰起头咬牙切齿地道:“滚你妈的蛋!不许捆老子!” 殷栩听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赶紧把力度放松了些,声音却是一点柔情都没有:“不许,骂人!” “就骂你,不就亲了你两口么?我又没有亲过别人,你还不让亲!” 殷栩耳朵像是被火灼了,滚烫滚烫的,他压住陈晈,想了半天,决定赌一把,道:“你,是一个,男人!” 黑暗中陈晈极其奸诈地嘿嘿了两声:“男人怎么样?殷栩,还记得我上次翻你家墙,怀里兜的那些纸么?我叫你指教指教我,你看了,觉得哪些地方需要修改一下?” 殷栩大怒:“”不要脸! 陈晈像是很清楚他在想什么,下一句道:“你是不是再骂我不要脸?没关系,你骂吧!反正我只给你一个人骂!” “” 殷栩松开了她,她才从地上爬起来,坐在地上用牙齿把手上的藤条咬开,但是洞里很黑,她费力咬了半天,都没能弄开,殷栩听出来了,不知怎么想的,伸手帮了她一把。 陈晈趁机猫过去,贴在他身上。 殷栩忍着把她丢出去的冲动,给她的手解开了,听外面没有动静,便走了出去。 陈晈也赶紧起身走了出去。出了假山,月光倾泻在他的身上,像是渡上一层银光,陈晈看他沉着脸,只能自己制造话题,说把自己的英雄事迹拿出来显摆:“诶你晓不晓得昨晚金绍堂去喝花酒了,还找我茬,被我打了一顿!脸都花了,今天你是没见他涂那个粉,跟刷白的墙似得!” 殷栩的脚步一顿,听见这话突然加快了脚步,陈晈要伸手去拽他,却被他躲开了。月光下他脸色同刚才完全不同,阴沉着很骇人!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怒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0.回家省亲 恩荣宴后第二日, 陈晈是宿醉后头疼不已,醒来脑袋也不灵光, 露薇为她煮了醒酒汤,喝了也没甚用,胃里空落落的,一肚子汤水。 露薇见她精神不济,委婉地劝道:“老爷, 你酒量虽好,可也架不住这样喝,旁得官老爷都是偷偷地将酒倒了!” 说着,便拿起茶杯用袖子掩起来, 正送到唇边时候, 酒杯微微倾斜,然后她抬头望着陈晈:“老爷,你可学会了?” 陈晈摆摆手笑笑:“我早会了, 只不过昨儿高兴!” 露薇道:“高兴便罢了, 只是你要喝酒,也得清闲了喝, 今日还要率所有的进士老爷上表谢恩, 去孔子庙行释菜礼, 明日要去参加朝考,这样浑浑噩噩如何了得?” 说罢伸手去给陈晈温柔地按太阳穴, 陈晈把头仰起来, 享受她柔软的指腹, 突然打了个喷嚏,高昌允穿着一身翠色的长袍走进来,一把把她拽起来,道“诶,我们要不要去吃饭?” 陈晈翻了个白眼,心想前儿吃饭都吃出问题来了,要是现在再去吃怕这状元的位置保不住了,拒绝道:“算了算了。” 露薇可是怕了这两个混球一齐去吃酒,两个凑一齐向来是胆子大过天,什么祸都能闯出来,遂换了笑颜劝解道:“外面的吃食哪里有我做的好吃,” 高昌允本来还想反驳,可露薇的手艺他是尝过的,确实很好吃,也馋得厉害,攒着露薇的袖子巴巴地喊:“那感情好说,露薇好妹妹,你赶紧做来,我们先吃吃,才知道好吃不好吃!” 陈晈见他喇叭子都要流到衣服上来了就嫌弃,正要打算起身穿衣服,露薇已经挣开了高昌允拿来鹿皮靴子,道:“要吃也不是不行!” 对陈晈和颜悦色道:“爷,我去给你做几个近来新学的菜式,你起来洗把脸,顺便去写封家书,到时候墨迹干了,我的饭准保也熟了。” 经过她这么一提醒,高昌允倒是想起来,家书他倒是写了一封回去,多得在没有了,顿时心起愧疚,见陈晈慢吞吞地穿衣服,心急如焚,伸手把囫囵把陈晈一裹,道:“你还不快点,咱最近玩得太过了,都忘了给家中报信了!” 陈晈道:“前几日不是写了一封么?” “一封哪里够?诶好歹也几封嘛!” 于是推搡着陈晈去了书房,写了封家书叫了信使送回家去。 不久后那边便拿来了回信两封,一封是高盛思的,一封是陈妞写的,陈晈走时专门请了女夫子来教授她读书写字,只可惜陈妞脑袋里除了豆腐花就是豆腐脑,实在是扶不起的阿斗,那女夫子都换了两个,偏是陈妞连自己名字都写得歪七六八,不成样子,一封家书还带图解,陈晈看了两眼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思索着如今已经受封为六品翰林院修撰,大大小小也算个官了,是要在翰林院学习三年,进而做官,她思忖着要不要将陈田田等接回来。但她并未想到自己不曾有这个功夫,新科状元果然不是个好担当的职业,刚刚入翰林院,许多的公务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等想起这件事,已经是半个月后了,于是向圣上请假省亲,拜别过老师陶涂后,便命人部署了行礼,次日就启程回了老家。 高昌允因有公务在身,不得同行,临走时还特地来送了送,眼圈都红了,还不忘把近来搜罗到的玩意叫陈晈带回去。 陈晈有点不情愿,毕竟马车都塞满了,她到时候坐在哪里? 但也认了,正要唤车夫赶马,高昌允又巴巴地跑过来抱住马脖子,可怜巴巴地望着她道:“我且说,那些东西都是给我亲侄子,你可不能随便偷了去。” 陈晈不屑地哼了一声,伸手拉帘子,又被他挡去,见他埋怨道:“你说你,请假回家省亲,如何在圣上面前提提我,好把我带回去!” 陈晈道:“你一个好好地大老爷们,用得着我带么?” 说着扳开他的手,叫了马夫赶车,大致赶了几里路,陈晈想那厮不可能在追上来了,这才把所有的帘子子都拽开,虽然是初夏,可现在的天气着实太热,轿子里更是闷得难受,坐得受不了,便索性掀开了轿帘跳下来,身边跟随的两个小厮,一个叫王野,一个唤方爱林的,两人见她下车来,便上前来询问。 陈晈摆摆手,只说坐轿子实在不太舒服,同他们要了一匹马,叫马夫自个赶了个空马车跟在后面,三人则以陈晈为首,在林间疾驰着,夹杂着松香的林风扬起陈晈的衣袍,看着身边的景物在急速的倒退,陈晈心中逐渐弥漫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感受,那感受好像要膨胀得将她抬起来,飘离马背!使人觉得既愉悦,又兴奋。 两个侍卫一面追逐着她,一面在心中为她的马术竖起大拇指,两人原以为陈晈不过是个弱书生,可今日见她在马背上的英姿,倒是有些叹服了。 陈晈此次回乡,乃和回来是大不相同,一路上少不得要被当地的达官显贵拦下来一番,吃点小酒看几个穿着清凉的美女,这导致陈晈对美女的欣赏水平一下提高了好几个度,若是庸脂俗粉还真难得入眼了,待回了到县城外的驿站处,见县令杜良早已领着县丞和主簿站在亭外候着,两列整齐的捕快皆恭谨又好奇地偷偷仰头望向陈晈的方向,陈晈老远便瞧见了,大约有两仗的地方便翻身下马,王野要来替她牵马,她没让,亲自牵了马匹,领上前去。 杜良将她这个举动尽收眼底,不着声色地上前作揖行礼,可腰还未弯下去,一双秀气地手已经将他扶住了,陈晈带着温和地笑意,道:“杜大人,还快请起!” 随即抬头,望着身后正要跪拜的县丞和主簿,道:“各位同僚还快请起,此番陈某是回家,这个县城就是我家!家中哪有这些礼数?你们要是这般,陈某可是要被母亲揪着一顿狠的!” 她说得自然是玩笑话,身后的县丞和主簿赔着笑了两声,那县丞看模样已经五十多岁了,下巴处蓄着一拢胡须,心中思忖陈晈现在是六品修撰,杜大人才七品县令,见了她自然是要行礼的,此番她却并未拿官职压人,反而是对这些下属礼遇有加,着实是难得。 杜良执意要行礼,陈晈自然不肯受这个礼,两人正是僵持不下时,见对面驶来一辆马车,陈晈眼前心中一喜,猜测定然是陈田田,陈妞等过来了,更不愿意耗着了,笑着道:“杜大人,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就要喊帮手了!哈哈哈” 说着便抬头用下巴指了指那辆马车。 杜良见她小孩心性,说话也不顾及,只觉得她果然一片赤子之心,于是不再拘礼,收了礼数,瞥见身边的陈晈暗自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又偷偷的撸了撸袖子,明显是在捯饬自己,大抵是要见家人,有些紧张,转头一望,县丞和主簿也同他一样盯着陈晈,面含着笑,于是故意揶揄陈晈道:“陈状元可是害羞了?” 陈晈啊了一声,被人戳破了心思,脸有些热,快速的收了手,放在背后去,掩饰道:“那,那能呢!” 说着眼巴巴的抬头望着那轿子,只希望里面坐着的人赶紧掀开了去。 正是激动时,那轿帘被一双素手拉开,接着便有一道声音道:“好弟弟,大哥来接你回家了!” 陈晈心中的激动顿时烟消云散,见陈晈罗从那帘子里钻出来,他的身子已经有些发福,那马车又小了些,故而他只能尽力佝偻着腰,跳下马车时那身形还颤了一下,大抵是骨头老了,有些疏松了。 紧接着杜丹也出来了,她朝着陈晈做了个揖,道:“拜见状元爷!” 又几步移过去,对杜良娇俏地唤了声:“大伯!” 陈晈罗也笑了,做了一揖也跟着唤道:“大伯!” 杜良嗯了一声,便做不语,他身后的县城和主簿对陈晈和陈家的事多时是知道些,毕竟人怕出名猪怕壮,陈晈倘若状元及第后,四岁后做了什么,干了什么,县城里随便找一人打听就知道,更何况是这样的事。 县丞侧头偷偷观察陈晈的脸色,只见她含着笑,面上却看出什么表情,四平八稳地回道:“多谢陈老爷和陈夫人美意了,只是我家中老母前儿便差人送家书来,要我回了家不得耽搁,她念我念得紧,此番,怕已经是等在城门口,是不能同陈老爷前行了!” 陈晈罗僵了一僵,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杜丹也沉了沉脸,轻轻拉了拉杜良的衣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1.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 原本杜丹想, 杜宇是一方县令, 又是自己的大伯,陈晈不看僧面看佛面, 现在她又领着陈晈罗亲自来接人, 陈晈就算是做个表面功夫, 也得糊弄过去。 可陈晈显然不这么想, 这个世界上自知之明是给大家用的, 正所谓你用我也用, 你都不用,我用我自然就吃亏了,我又没吃你家大米,为甚要吃这个亏? 就因为我是老实人? 陈晈似笑非笑地望着了杜丹一眼,本意是想好心的提醒她, 自己不是个老实人,将那一套心肠收拾些, 可似乎对方会错了意。 对面的杜丹红着脸低下头去了,还伸手勾了勾耳边的碎发, 羞怯的模样倒是令陈晈差点没后退一步, 好在定力够强,一抬头便看见陈晈罗扫过来的, 略带着敌意的目光。 陈晈有些乐了,人家说好吃不过饺子, 好玩不过嫂子, 她这一对爪子要是伸出去捏一捏嫂子那圆溜溜的屁股, 陈晈罗的表情怕是不得了。 杜县令见陈晈没有买账,脸色有过不去,笑着道:“我这侄女婿侄女也是热情了些。” 陈晈还了礼,道:“怎么会,陈某感激还来不及呢!”说着便朝着陈晈罗夫妇施了礼,陈晈罗和杜丹看见这样哪能啊,也赶紧还了礼,心中却在咒骂,陈晈这厮装傻啊,礼数什么的倒是周全了,可把自己同陈家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如今连县太爷的面子都不给,若是回了村,还不做那陈世美,为了权利富贵不认这些穷亲戚! 陈晈罗心中想,老天爷也不晓得开眼,竟然让他做了官,这般欺负陈家人,可也只得忍了,这几年来他屡次考试都失败了,读书又没有进账,反而是每年家中要倒添许多银子出去,陈学年这些年也做不动了,那几亩薄田没有劳动力,租给人家,人家又嫌弃租金太高,现在又添了孩子,日子是一日不如一日,要不是靠着陈晈给那死老头子的费用,陈家现在只怕还要艰难些。 残酷的世事将他打磨得光滑了些,攀上陈晈,自然是求之不得。 于是只是脸上堆着笑,道:“好弟弟客气了!” 陈晈这回没有回他,反而是面上隐隐露着不悦,对杜县令情真意切地讲家中老母等候多时,不敢耽搁。 杜良纵横官场多年,是有眼力界的,陈晈的态度最清楚不过,原本他是打算做个和事佬,可现在的情况是做不得了,当年况且当年陈晈被身无分文地赶出来了,落难街头时他没能说一句公道话,现在跳出来,陈晈若是聪明自然会顾忌他的颜面,不会做得太绝,可心中是要埋一根刺的,穷人家的孩子要么成官后六亲不认,要么恩仇分明,陈晈这厮少年得志,面相精明,绝对不是个软柿子,今后人家对他礼遇有加,他却强人所难,实在不是智者所为,便也不好说什么,况且陈晈现在拿了家中老母做推辞,他又如何好在开口挽留,后面准备的一切话更是不能说了,只是拱了拱手,说那楼里的美味是陈晈是没口福了。 陈晈晓得他是玩笑话,笑着赔罪,只说改天定然做东,向他赔罪。 说完,陈晈上了马,杜良回了轿子,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县城走去。 进了城门,众多的百姓已经焦灼地候在那里,想一睹状元的风采,陈晈也不藏着掖着,连连抬手朝着他们作揖,那些小姑娘见她的模样更是羞红了脸,一个个的女郎带着帷帽,从窗户里把花朝着她身上过去,空中漂浮着的密密麻麻的花瓣弄得街道上的能见度大大降低,花香使得马儿连连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陈晈觉得很扬眉吐气,真想跑大喊一声:老子中状元了! 可此时只能端着温和无害地笑,骑着白马走过拥挤的人群,只是等快要走完了,突然回过味来,依旧没看见家里人的身影。 按理说不该啊,陈田田和陈妞总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 她心中困惑,回了村子,村中的人更是把她当着猴儿来看,恨不得摸上一两把,沾沾喜气。陈晈心想从小就在这个村里长大了,当了个状元还能多长个耳朵来了,可说是这样说,却挺享受的,老老实实的把从村头走到村尾,原本还想来回走一圈,叫屋子里没见着的小媳妇小孩子都看看,威风威风,可觉得不能太过,这时她才从村民的口中知道,原来是今日陈家派人来说,陈世光病危,叫了陈田田和陈妞去守着。 陈晈心中一顿,陈田田早就被陈学年认为是陈家耻辱,怎会把这事通知她去,这其中定然有鬼。再说,要是陈世光出了事她得赶紧过去。 于是调转马头,急匆匆地朝着陈家奔去。 此时她不晓得自己牵挂太多,竟然中了计,等入了那道熟悉的院子,陈晈方才看见高盛思正扶着手里抱着个孩子的陈田田出来,陈妞也站在他们旁边,见了身披状元服的她,一时间尖声叫起来,飞一般的扑进她怀里,口中嚷着:“回来了回来了!” 而后又大哭起来。 陈晈:“” 陈田田抱着孩子的手也有些激动,她承认陈晈是很适合这一身红色的官服的,那挺拔的身姿像是山崖上的那只挺拔的松树,她因为走路太匆忙,以至于虽然停住了脚步,可心口还在起伏着,陈田田想,陈晈总算是长大了,且比她盼望的,还要好。 小时候那个愿意开口喊她阿姐的孩子,终于长成一棵可以保护她们的大树。 陈晈快步走过去,拉着陈妞走过去,一把握住陈田田,问道:“怎么回事!爷爷呢?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说着要往里面冲,一旁的高盛思反应过来,赶紧伸手去抓他,陈晈反手揪住他的衣领,怒气冲冲地问道:“问你话呢!” 高盛思道:“枸杞,没事,你等会再进去,爷爷天天盼你来看他,老是睡不着觉,现在才睡下呢!” 陈晈听此,一颗心方才放下来,见陈田田和陈妞都没事,也觉得是自己太过火了,松了手,这才把心思放在小孩子身上,伸手要去抱,陈田田便递了过来。 但陈晈不懂得如何抱,那个小屁孩还在包袱里蠕动呢,她有点害怕,想了想,还是算了。 陈田田看出她的顾虑,道:“没这么娇气,你伸出手来,别用太大气力就行,等会爷爷醒了,你抱进去给爷爷看看!” 陈晈点点头,只得笨拙地抱住孩子,高盛思见此有点激动,道:“我儿子真有福气,这么小就被状元抱了。” 陈晈心中埋怨他把陈田田陈妞带这里来,没给好脸色,高盛思猜透她的心思,看她盯着小孩,才说道:“原是打算去接你,可被你大哥摆了一道,诳到这里来了,你放心,有我在田田和陈妞没事,你快去看看爷爷罢,他等你等了很久了了。” 陈晈心中的气才有些顺了,陈田田见她臭脾气一点都没变,揶揄道:“原来是生气我们没去接你,都做状元的人了,恁是小器!” 陈晈反驳道:“人一生能有几个状元?我说别人都出来接我了,你们连个人影都没有,不晓得的还以为我有多招家人厌恶似得,再说了,我听说你们跑这里来了,还不是怕陈家打着爷爷的旗号,对你们不利!” 陈妞道:“爷爷在呢!他们不敢!” 陈晈冷笑了声:“要想整你还用得着上这儿来,半路就把你截胡去大院好好关起来狠揍了。” 陈妞红着眼睛,嘟着嘴不说话,伸手去拉陈田田,陈田田推了陈晈一把:“怎么跟你二姐说话呢!” 陈晈很不耐烦:“说她蠢!” 此时屋中突然老爷子喊了一声:“是不是,我宝贝孙子回来了!啊?是个人回话啊!” 陈晈听见这苍老的声音心中发酸,连忙应声道:“爷爷!我回来了,我考状元回来了!” 说着抱着孩子欢欢喜喜的进了屋子。 屋子的摆设还是同钱氏在时没有任何的变化,陈世光躺在床上,头发已经稀疏得只能看见头皮了,陈学时在他一旁伺候着,陈晈见了,喊了一声:“二叔!” 陈世光见她开口喊了自己,便也应了,陈世光则是笑得合不拢嘴,激动着要从床上挣扎起来,喊道:“乖孙,快过来我给看看!” 陈晈立马就把什么狗屁面子丢身后了,巴巴地摇着尾巴跑过去一把搂住他:“爷爷,孙子来了,孙子考中了,怎么样,给你争脸了吧!” 陈世光捧着她的脸,激动得手发抖,眼中逐渐蓄起了泪花,道:“争脸了争脸了,我们家就没出过状元,没人当过大官,好乖孙,我的好乖孙,你可给我陈家好好的长了一会脸,去祭拜祖宗了没有,快去,快去,快去叫你爹爹,领着你去告诉祖宗这个好消息。” 陈学时听这句话眼神一暗,下意识的地望向陈晈,陈晈却是面不改色道:“去,一会儿就去,可现在,我要好好陪着爷爷吃晚饭,孙儿好久没同爷爷一起吃饭了,爷爷不知道,孙儿在京城里一个人孤苦无依,孙儿想家想爷爷!” 老爷子一听,有些激动,下巴花白的胡须都颤抖了:“可怜的孩子,咱不怕,现在咱是状元了,你呀,要有些担当,别整日想家想家的,你是要做大事的人!” 陈晈受教的点点头,又把怀里的孩子放在床上,巴巴地把包袱里的东西拿出来,乃是一盆绿牡丹,得意道:“瞧,爷爷,这是什么,孙儿可是花了大价钱找来送你的,你看看!” 陈世光有些感动,抬起袖子抹了眼角的泪水,狠狠地抽了抽鼻子,道:“果然是我的好乖孙,还记得爷爷!” 说着,又去逗弄旁边的小孩子,那小崽子见他终于转过来看自己,高兴得裂开没牙的嘴,乐得哟,陈世光看了心中欢喜,陈晈把孩子抱起来递过去靠着他怀里,自己也靠过去——陈世光是抱不动的,这样一来,便等于是陈世光抱了重孙和孙子,他高兴得不得了,晚上吃饭时,都多吃了一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2.第 152 章(修) 夜幕渐浓, 陈晈方才领着陈田田和陈妞回了家,高盛思抱着孩子跟在后面, 问道:“昌允不回来么?” 陈晈回说他近来手头上有些事情,大致要半个月后回来,高盛思应了一声,便没得话了,他一贯不多话, 说起来也笨拙,如今陈晈已经是官老爷,他也就越发不会说话,只是傻傻地笑, 望着陈晈的目光又尊敬又自豪, 心中想,他果然没有看错人,陈晈从小就是人中龙凤, 是跟他们不同 的, 见着陈妞和陈田田叽哩哇啦地问他皇城里的事,他默默地听着, 话也插不进去, 只能转头哄怀里的孩子, 跟着孩子呜呜地声音也呜呜几声,傻傻地笑着。 夜色静谧, 中状元的喜悦都被随和的夜风压抑下来了, 万家灯火通明, 陈晈成了村子里的晚饭后的谈资,进而陈家也成为了饭桌上的嘲讽地对象。 但陈田田和陈妞根本不在乎这些,陈田田道:“小弟,今日你可看见陈晈罗了?” 陈晈拨开头上的野蔷薇花刺,温和的眼神瞬间冷凝了下来:“遇见了!” 陈田田道:“哼,倒是没脸没皮的东西,昨儿你派来送信的人就已经到了家里,我今早就喊了你姐夫收拾,去接了陈妞,本打算亲自去接了你回来,你猜怎么着?杜丹那厮竟然跑来拦住我的马车,说爷爷突然犯病,我一想这事合着她不敢拿来造谣,只能半路叫改了道,这才耽误了你去接你的时间!” 陈晈脸色越来越难看,夜幕中也不大看得出来,一旁的陈妞傻傻地问:“姐姐,可是大哥这样做,不是傻么,枸杞才不会理会他呢!” 陈晈哼了一声:“愚蠢!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如今功成名就,不认他们,他们并没有什么损失,可对于我来说,就是六亲不认了,多多少少都有些影响,更何况有杜县令在,他们料我不敢不给几分面子。” 陈晈被她冷冷地怼了几句,有点害怕,不敢再说话了,反而是陈田田道:“真是阴魂不散,当年把我们赶出家门,现在你发达了,却想要来巴结了!” 陈妞此时又壮着胆子道:“要不我们就算了,爹要认回你们,弟弟你就答应了吧,反正现在陈家横竖是不敢招惹我们的,你要是不认,他们说你” 说道这里她住了口,陈田田却是厉声呵斥道:“你胡说什么,要认你去认,我陈田田没有这个爹!” 陈妞见她生气了,赶紧拽住她的袖子,忍着不掉泪,心中却是委屈极了。 陈晈却是沉着脸道:“陈妞,这几日是不是有人给你说了什么?” “没,没”陈妞赶紧反驳道,而后又忍不住快哭诉道:“是杜丹给我说的,她说,村子里很多人都说你小时候就不孝顺,现在成了状元,更不会理会陈家的了,一心想要撇清这个穷亲戚,走上青云路,小弟,我晓得你不是这样的人,可是他们要是这样说你,我难受!” 陈田田听罢沉默了一阵,顿时愤愤地道:“原来杜丹这个小蹄子。”而后抬头瞪了一眼高盛思: “你看看你都喜欢什么样的人,都嫁给别人了还想着祸害人,我呸!” 高盛思心想这哪儿跟哪儿,分明是杜丹喜欢他,他可从来都没有对杜丹表现出一点喜欢,甚至他早已经不记得杜丹到底是谁了,可自从陈田田晓得成亲那日他被杜丹引到山上独自见面的事儿后,就越发看他不顺眼,从此但凡与杜丹沾一点边儿的,陈田田都能把火撒在他的身上来,还能找出他许多年犯过的错来。 他委屈的低下头,闷头逗弄孩子。 陈晈听不下去,说道:“陈田田,这又是哪儿跟哪儿,关姐夫什么事儿?” 陈田田听陈晈为他说话,心中更不舒服,可觉得这件事没必要让陈晈晓得,毕竟陈晈现在是状元了,每日的事多的忙不过来,她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跟她讲什么,不是找事儿么? “没!看你姐夫就烦!” 陈晈哼了一声:“姐夫没惹你,你心情不好就是几句骂,姐夫多好的一人,别老欺负老实人!” 高盛思听陈晈帮他说话,抬头感激地望了一眼,一个大男人眼中含了委屈,又不好说出来,然而陈晈还是准确地捕捉到他诉苦地目光,并用眼神传达了对他的深切同情,挽住陈田田的手臂道:“阿姐,杜丹的事儿你不要担心,凡事有我。”转头对陈妞说道:“你同样也不要担心,如果做不到,就别同杜丹见面,她要是找上门来,你就喊人把她丢出去!作为陈家二小姐,你有这个权利!” 陈妞想了想,突然抹起了眼泪,抽抽搭搭地说道:“算了罢,枸杞,算了罢,我不想他们在暗处害你!” “行了,陈妞,没脑子你少说话,乖乖做你的二小姐,闲得无事我求你去买几身衣衫,别瞎参合!” 陈田田应和道:“枸杞说的对,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别添乱了。”转头对陈晈道:“枸杞,我看陈学年一家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是不甘心认回这个爹,但是你姐我现在也乱得很,你拿主意,我听你的!” “听我的就对了,今日,先回去好好吃饭,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陈晈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暗芒——从今日之事来看,陈家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最起码杜丹不会,再说,她今日一回家便望陈世光那里跑,送某种意义来说,等于承认了她同陈家是断不得了,杜丹此计确然不错,简直是一箭双雕,虽然自己没能给了他们面子,被他们接回来,可如今承认了陈世光,谁还能说她和陈家没有关系? 竟然连老人家都利用上了,啧啧,本来还想放过这一家人,现在倒是用不着了。 回了家,姜氏已经在门口等得两腿都发麻了,见陈晈回来两眼泪水汪汪的——陈晈从来没离家这么久过,这些日子她都瘦了一圈,吃不好睡不好,见了陈晈,满心想看看他是不是瘦了,反而对她状元的事不关心,只是反复地捏着她手,摩挲着她的脸庞,一声声唤道:“如何瘦了,是不是皇城的饭吃不习惯,怎么只穿这么一点,这些天虽然热,但夜里还是凉的,你怎么一点都不懂得照顾自己” 下人们望着,也纷纷擦起了眼泪。 陈晈打断了她的话:“先不要说这些,我饿得很,要吃饭!” 她在陈世光那里根本没吃多少饭,都惦记着家里的菜肴。 姜氏赶紧拉着她进了屋子,忙不迭地把凉掉的菜端起来要去厨房里,陈晈望着她佝偻地脊背没由来的一阵烦躁:“你干什么,叫厨子去热一热就行了!” 姜氏转过身来道:“我亲自去热,他们热不好!”说着就走了。 陈妞和陈田田也跟着她快速地端了桌上的菜跟着去了。 高盛思晓得陈晈脾气一贯如此,也不说什么,陈晈喊他做,他有些拘谨的坐下来,还在在他怀里望着陈晈笑着,伸手要陈晈抱,陈晈便接了过来,一面唤了丫头倒茶,一面问高盛思最近灯笼生意做得如何了。 对于陈晈徐徐地询问,他竟然有些紧张,两手不断的擦在裤子上,很老实讲灯笼坊的生意不错,但近来他开了一家绸缎庄,生意还不错,打算过明年后尝试酒楼生意。 说完有些紧张,暗地里偷偷地瞄了陈晈一眼,心中砰砰地想,陈晈这个小舅子会不会嫌弃他太没有出息,这么多年才攒得这点家业,可是他已经很尽力了,虽然陈田田一直告诉他他很厉害,可他晓得自己几斤几两,更不能同陈晈相提并论,万一,万一陈晈突然觉得他配不上陈田田怎么办? 想着越发紧张,头上汗都冒出来了,陈晈呷了口茶,疑惑地看着他道:“姐夫,你很热?” 高盛思摇摇头,有些讪讪地说道:“没,没!” 但望着陈晈喜怒不明的脸,不由得揪住了自己的裤子。 陈晈沉吟片刻,道:“酒楼生意确实不错,但我反而认为缓两年后在去考虑酒楼的事情,毕竟这各行各业都是需要根基的,绸缎商的基础都没打好,就贸然开酒楼,风险有点大,不过俗话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这也未尝不是一种契机,只是我喜欢做事稳扎稳打,所以意见可能和你相左,你听听就好了,我毕竟不是生意人,比不得你!” 心中却想,当初自己还借用养花挣钱呢,只可惜只做了一半,卖了几盆花,并未做成气候,现在那棚里的花想必都死得差不多了。 高盛思听她最后面这一句,脸都红了起来:“我怎么能同您相提并论,我比你差远了!” 陈晈望着他这一番恭敬地模样,总算是明白过来了,抬起头好笑地望了他一眼:“姐夫,当年我和高昌允不好好读书的时候,你吼我可是一点都不含糊的,现在我是状元了,你害怕了?是不是特别后悔当初吼我!” 高盛思见她吊儿郎当的模样突然就不好意思地笑了,挠挠后脑勺,道:“陈晈,当年你不是皮么?” 陈晈哼了一声:“以前什么样以后我还是什么样,又不是当了状元就长了三头六臂!” 陈晈说得这话实在,高盛思心中热烘烘的,想她果然还是陈晈,绝对不是戏台上的六亲不认的陈世美,心中那道坎终于破裂了,看陈晈的眼神也亲切了许多。 “你姐姐也是这样同我说的,我觉得很有道理,生意不是冒进却是冒着很大的风险。” 陈晈点点头,两人正说着,姜氏便领着陈田田和陈妞端着菜饭过来了,都是些陈晈喜欢吃的菜,另外还有高盛思喜欢的菜色,姜氏笑呵呵的把菜盘子摆好,陈田田在一旁添饭,陈妞拿来筷子。 陈晈独自咕噜一声,饿得不行了,伸手就去捉了一只炒扁豆吃,陈妞眼疾手快的用筷子打她的手,道:“不许偷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3.去你妈的命! 陈晈佯装生气道:“赶打状元爷的手, 我看你小命是不要了了!” 陈田田一个爆栗击在她的头顶上:“你再说一句试试!” 陈晈捂着头烦躁地夺过陈妞要递过来的筷子, 找不到出气筒,只得拿空碗出气:“怎么还没有给我添饭, 想饿死我?” 陈妞和陈田田没有理会她, 高盛思起身去把凳子挪过来放好, 下人们都打发下去了休息了, 所有的事都需要亲自动手。 姜氏也不想让那些下人们参和下来, 这是她生得孩子们, 她要亲手给他们做好吃的饭。 陈晈终于得了饭碗,赶紧夹了一筷子肉,一边吃一边道:“新炒的?多麻烦,刚才那些菜热一热不就好了么?” 陈晈吃味地道:“娘怎么舍得,说你不喜欢吃重炒得菜, 非要新烧的!” 姜氏在桌子底下狠狠地扭了陈妞的软肉,低声警告道:“你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陈晈不敢叫出声儿, 只得闷闷地吃饭,吃得时候, 见陈晈得意地像她挑了挑眉毛。 陈妞很生气, 便把自己炒得菜挪到自己跟前,陈晈手臂没这么长, 只好站起来夹,陈妞便把菜护在盘子里。 陈田田见了低头说了一句幼稚, 高盛思在一旁只顾着哄孩子, 没注意, 姜氏却是有些生气了,一把把陈妞盘子里的菜抢出来,放在陈晈面前,并狠狠地掐了陈妞一眼,并狠狠地踢了她一脚。 陈妞很是委屈,心中暗暗打算,无论陈晈明日央告她做什么给她吃,她都不会做的,新学的菜式也不用做了,做了还不如喂院子里的那匹狼。 想着又有点难过,她帮陈晈喂那匹狼,狼都晓得她出去时要守在她身边保护她,还陪逛街,可陈晈就会刁难她,还不如那匹狼呢! 席间陈晈说了些在皇城中的经历,吃完后高盛思这才同陈田田回去了。 陈晈打了一会木桩后方才沐浴入睡,夜里听有人入房间里来,她起身披了衣服,见是姜氏,便主动往床里缩了缩,留出半个空位,姜氏掌了灯,沿着床榻坐下来,她瘦了很多,不过姜氏经过这一段衣食丰足的日子,脸上的皱纹越发地少了,脸蛋光滑润泽,以前的脸颊骨的棱角都看不见了,她原本是个爱美的人,如今吃的穿的都是顶好的,用的面脂半两银子一盒,描眉的螺子黛是陈皎托人寄回来的,陈皎贯会铺张浪费,那东西想必不便宜。 日子是她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她现在算是实打实的阔太太了,如今她是状元娘亲,人人都道她有福气,下人们见了她都要毕恭毕敬的,她要是不不开心了,婢子们还紧张得跟亲闺女似的,变着法儿逗她开心,不用发愁饿肚子,想吃什么吃什么,大女儿得了上天眷顾,嫁了个好人家,女婿对她不错,对自己这个丈母娘更是不错,陈田田总算是没走了她的老路,可她近来却越发不安起来,尤其是陈皎中了状元后。 原本她想,陈皎拿了举人已经是祖上庇佑,那状元郎乃是独木桥中的竹竿儿搭的桥,万万中也挑不出一个,陈皎要去去走,准保丢水里去,到时候就会乖乖回了家中好好地当个举人,在县衙里寻个空缺填补了,当个几年官,便归隐起来,届时全家都搬离这里,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住下,陈皎再找个上门女婿,这一生便圆满了。 可陈皎偏偏过了这独木桥,成了万万中之一,消息传来是她又是悲又是喜,只觉得老天爷是在捉弄陈皎,捉弄自己的闺女,隐瞒身份是欺君大罪,她虽然是一介农妇,也晓得欺君是要杀头的,如今她必须得死守这个秘密,可这就意味着,陈皎日后万万不能像个普通人一样成婚生孩子。 一个女人,最终归宿不都是男人么? 姜氏眼泪吧嗒吧嗒掉,握住陈皎一双手,哽咽道:“孩子,是娘对不住你,是娘太自私了,当初为了自己撒了谎,才害了你啊!” 陈皎一见她哭哭啼啼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听了她这番话才明白过来,打了个呵欠翻身埋进被子里:“娘,你回去睡吧,我困得很!” 姜氏哭得跟厉害,把她从被子里刨出来,道:“如今,如今,可怎么办?你要是让人知道了身份”她突然禁了口,紧张左右打量,陈晈不得不起身盘腿坐起来,道:“娘,你不说,不会让别人知道,当然,你要是说了,你仨孩子就没命了,我不管你在想什么,但是你这张嘴可得管严了,否则,死的不是我一个人。” 姜氏闻言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陈晈其实她不想这样吓唬她,但姜氏她不得不防,不是说她会对自己起什么坏心思,而是说,这是一种现象,蠢的人惯常都不愿意主动伤害别人,可她们的善良往往成为害死人的利器,有道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姜氏绝对能很好的释义这其中的意义,譬如姜氏如此犹犹豫豫,整日担忧她有朝一日会暴露身份而惶恐不安,陈晈敢打包票,倘若有人告诉她说,让她出来指出陈晈的身份,并愿意保她一家平安的话,姜氏是不太能抵抗这个诱惑,甚至会对对方感恩戴德,更不会有看穿,这是一个引君入瓮的计谋——她要是有这个心智,也不会这么多年了,还被陈学年欺压得翻不过身来。 其实陈晈一贯讨厌这种所谓处处为别人着想,却累得别人遍体鳞伤的人,可你不仅不能回头来骂她一顿,还得感谢她的担忧,并安慰她,其实这都是命。 去你妈的命! 偏这人是她的母亲,前世如此,今朝更甚,陈晈觉得她们到底是哪里来的福气,生了自如此聪慧的孩子,按理说基因是由父母决定的,基因突变的概率和中彩票也差不了多少了,突然就有点感谢前世那个爹来了。 她凝重了脸色,带着笑对着姜氏道:“娘,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事捅出来,就算是太上皇在世也救不了我,这是满门抄斩的重罪,我是要被车裂而死,车裂你知道么?用五匹马把我的四肢捆起来,同时鞭打他们朝着一个方向跑,不消一炷香的时间,你就可以把我的身体捡回去做腊肉了!” 姜氏捂住了嘴巴,惊恐万分,陈晈继续道:“所以你都记住了,没有人能够救我,即便是当今皇上有心救我,可满朝的文武大臣也不会容我,他们都会逼着皇帝杀了我,你该知道开朝以来,是没有一个女人当官的,我走到这个份上,也不求什么人伦之乐了,毕竟什么都没有我的小命重要,娘,你要深刻地记住,无论什么情况下,不要信别人,只能信我,你儿子是唯一能护住自己的人,我都护不住自己,大罗金仙你也别求了,所以无论什么情况下你都不能说出我的身份,可你要说出来了,明儿你就领回我们一家的尸首罢!” 泪水泉水似得从她眼眶里冒出来,她喃喃道:“苦命的孩子,是我对不住你!” 她哭着哭着,太过伤心,脊背都弯下去了,紧紧地搂着陈晈。 陈晈能感受她咯人的骨骼,并且发现她在微微颤抖,一身的老骨骼都震动了起来,陈晈晓得这些日子她是担忧的,可陈晈并没有心软的意思。 因为这件事必须提前做了,否则后果不仅仅是姜氏承受不了的,也是她承受不了的。 再则说,姜氏以后不愁吃不愁穿,还有儿孙满堂,其乐融融,陈晈不觉得这一番话很残忍,反而想人家那些还挣扎在贫困线上的百姓都没她这样有福气。 陈晈承认,在这种事儿上,她从来不会拖泥带水的顾虑人情,毕竟没有了小命,还能有什么人情,最重要的是,姜氏别说听了一这番话哭哭啼啼,就算昏厥过去,陈晈照例是把她弄醒了,继续说,一遍听不进去,她不介意说二遍,说道姜氏从心底彻底的承认她是个男娃子,即便是她为此生了病也是一样。 病了可医,卧床了有丫头照顾,可她要是不长记性,死的不仅仅她和自己,还有陈田田和陈妞,她现在是门槛上的鸡蛋,门槛内是皇权富贵,门槛外是万丈深渊,好牌在手她为何要选着万丈深渊?无路可退只能进了。 其实在她的打算里,原本就没有退这一个选项,前世一死,她颇多感触,幼时经历过陈学年一事,她便再也不是那贪玩的混账了,这世间只有强者才能立足,弱者永远都是备受欺负的一方,上天一而再再而三不让她死,她要是不再这沉浮飘荡的世间扬名立万,威震四方,如何对得起上天的美意? 所以她不容许自己有任何的差错,就算是自己的亲娘也不行。 陈晈任由姜氏在怀中哭了许久,她目光平静而淡漠地望着油灯里的桐油烧得只剩下三分之一,姜氏这才消停了些,抬起头来道:“娘记住了,以后就算是娘死,也不会从这张嘴里说出半句关于你的身份的事来,你就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我姜梅娘只生了你这一个儿子!” 陈晈抬起手给她擦了擦眼泪,见她两个眼睛布满血丝,也不动容。 姜氏擦了擦累,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个长匣子来。 陈晈低头一看,是只洞箫,一头刻有玉屏两字,刻工不错,字迹写得很漂亮,还掉着个缀红苏的玉坠子,别的再是没有了,顿时眉毛一皱,这种东西她娘如何会有,便听姜氏道:“你还记得当年你差点被你爹打死的事不,这是那个救我们的小公子掉了的,我看着挺贵重的,当年我就想给人家还了回去,可病好了也没见那人再来寻,我又找不着人家,如今你已经大了,而且有了身份地位,我们家从来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你把这东西拿着,要是找着当年的恩人,把东西还给人家,能帮忙就帮忙,好好报答人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4.第 154 章 陈晈接过那东西, 拇指磋磨过洞箫上刻下的白鹭,心中一阵流过一怪异地感受。 姜氏用帕子擦了泪, 方才起身回去了,陈晈披了衣裳,果然见她没带丫头奴婢,姜氏近来眼睛有些不大好,陈晈疑心她是年轻时就着油灯刺绣弄伤了眼, 现在怕是在夜里以泪洗面,所以眼神受损,近来她叫人搜罗名医,开了药方, 只是心病还需心药医, 听下人说姜氏并不放在心上,药也不大吃,于是亲自掌灯把她送回房去, 方才熄灭了灯出门, 黑夜中陈晈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丝惆怅, 说道:“娘, 我是你生身上掉下来的肉, 我这辈子怕是没有子嗣了,二姐迟早要嫁人, 若是您不能康健地长久地陪伴在我身边, 我该是多么的孤独!有母亲的孩子永远是孩子, 您要是不好好保重身体,以后谁来护着儿子?儿子又到哪里喊一声娘去?儿子惟愿今后娘平平安安,即便是折二十年寿,儿子也是心甘情愿的!” 姜氏听了这话气恼起来,手都忍不住扣紧了被子:“说得甚么胡话,你才十多岁,却咒自己来了,下次娘要是听见这话,你就给我去跪着去!” 陈晈回了一声是,便关了门回屋了。 回来后躺在床榻上听屋外的夜莺啼叫,却是睡不着了,其实今日夜里的对姜氏说的一番话,倒是提醒了她,无论如何自己的的性别是一个致命的把柄,若真是让外人知晓了,命肯定是保不住了,她把那只洞箫拿出来打量了一番,玉石温润亮泽,做工细致,突然就茅塞顿开了,毕竟在这官场中,尔虞我诈多了去,即便是她没有这个把柄,别人若是想要陷害她,也得制出一个把柄来,自己何必放在心上去,实实在在是杞人忧天了。 遂心宽地随手把洞箫指一丢,丢进竹子制成的笔筒里,这是陈妞给她做的,故而这几年都没换了,起身一掀被子,惬意的进入梦乡了。 次日醒来见洞箫好端端地插在笔筒里,她拿出来打量了一番,玉屏洞箫产于贵州平溪县,其造型c制作和音色别具一格,在中原一贯享有盛名,有诗人曾写诗称赞道“曾过扬州廿四桥,玉人吹处月华招;那知双管传仙调,端在平溪制更高。”此萧工序繁琐,工艺精湛,陈晈其实很精通吹箫,是前世自学的,奈何这一世并没有机会碰这个东西,现在想起来到觉得有些遗憾,便拿起来吹了吹,此萧的音色纯正浑圆,实实在在是管好萧,只是这玉屏洞箫虽然算得上萧中珍品,却也不是凤毛麟角,权贵中爱潇洒的公子不少,惯常喜欢拿一管萧别在腰际,玉屏洞箫陈晈也见不少人把玩,甚至连做工和模样都同这个有类似的。 要凭这东西找人,怕是不容易。 可陈晈原本也没有打算去找,人家做好事不留名,她干嘛非要去逼得人家留名,状元有成人之美,她可是二十一世纪的好状元! 陈晈早晨便上山去拜访了梨大牛,替他当了一日的伙夫,梨大牛想她已经是状元,自然是俗务缠身,便打发了她回去,陈晈亲自拜访了县令和吴夫子,又开了三日的酒席,宴请乡里的熟人们,唯独没有宴请陈家的。 做到这里大家便也都明白了,陈晈对待乡里乡亲是没得说的,对待县官老爷更是礼遇有加,只是这陈家被她抛在一边,再有没有眼力界的人都看出来了,大家吃了状元的一颗糖,也不好在去踩她的脸,说她不是,见着陈家的人,便都绕道走。 一日李青棠同关云和秦离登门拜访,陈晈便喊人切了西瓜,因是同窗,便也懒得拘礼,叫下人在后院梨树下铺了竹席子,几个便在那里坐下吃西瓜,正巧权广青和苏亥祥也过来了,陈晈招呼他们一齐入座,还是吃西瓜水果,秦离一贯有些怵陈晈,偏巧他的座位是同陈晈挨得最近的,于是只能一个劲的往李青棠身边凑。 陈晈望他生得越发水灵透亮,不见阳刚反而更加阴柔了,又想起镜子里的自己,真是有种阴阳颠倒的感觉。 一席人吃着喝着,难免要提起当年其实同窗生活也并未过得多久,只是大家不坐在一个屋子里,往事就有些模糊,听李青棠说王继灵已经另外娶了媳妇,又说前不久陈晈胜去王家提亲,想要娶其妹妹王洪妍为妻,却被王洪宗驳回来了。 陈晈一听到这里就知道她要被打趣,果然关云刹不住车道:“诶,莫不是王洪宗还惦记着当年的事,迁怒你哥哥罢!” 陈晈晓得他们坏心肠,是要过够嘴瘾才会放人,便懒得搭理,李青棠见陈晈不说话,眼珠子一转,道:“那自然不是了,不过陈兄,王小姐不点头这桩婚事,我却是知道一点内幕的。” 陈晈这才看出他其实是故意说得一番话,特地放下茶杯来听。 李青棠打着扇子哈哈道:“其实,是王小姐心中有了人,陈晈,你可知道是什么人!” 陈晈脸色发僵,打着哈哈道:“我如何晓得是什么人?” 李青棠咳嗽了一声道:“陈兄,你可别装糊涂,我告诉你啊,那王小姐为你可是待字闺中,不愿嫁与他人,我看你身边也没个亲事,倒是可以考虑考虑,王洪妍是嫡女,虽然配了你是有些委屈,但王小姐可是放下话来了,说只要是嫁给你,就算给你当妾也是愿意的,你说说,这样的痴情姑娘哪里找!” 陈晈表面笑呵呵,内心:p! 擦,老子在京城退婚退得两眼泪汪汪,这才回家几天,你跟前就提亲,别以为老子才回来就不晓得你娶了王洪宗的三妹。 陈晈道:“哪儿跟哪儿,青棠兄切莫拿人家开玩笑,再则,我年纪还小,婚事,不急!” 李青棠眼力界是公认的,话说到这份上也陈晈不同意也算是表态了,他也不强人所难,倒是秦离鼓起勇气道:“我,我觉得,妻子还是要找个温柔的好。” 关云立马就说道:“据说陈二小姐挺贤惠的,就是不晓得许了人家没有。” 陈晈倒酒地手微微一顿,陈妞肯定是没有许人家的,着方圆几百里的乡绅富豪没几家,陈晈这一茬的人都长大了,合着也娶亲的娶亲,迎娶的迎妾,陈晈是朝中新贵,早就成了县里的香饽饽,陈妞自然也是香饽饽。 秦离自己是没有胆子提出这个话的,这事肯定是关云在里面撺掇着。 陈晈内心有点反抗,虽说陈妞肯定是要嫁人,但她目前为止并没有把她嫁出去的打算。 但秦离一提到陈妞,那语气里的温柔劲儿是唬不得人的。 操,这人什么时候盯上陈妞的! 陈晈心情顿时有点不好,看着关云巴巴地说个不停,倒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如今她是状元,虽然前途不可估量,可到底只不过是个六品官,在皇城许多世家子弟还看不上呢,她今后要一手遮天,也是今后的事情,如今就体现出眼高于顶,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但秦离娶了陈妞,绝对是高攀了。 可这不是主要原因,陈晈对于世家是有一些欣赏的,也就是现实,但自己打拼到这个地步,着实是有资格说不努力导致了大部分人的平庸,即便他们善良孝顺,但用自己的标准,找个人肯定得有上进心,上进心就是努力,就是奋斗,这就注定他将不会是普通人,可陈晈依凭着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能给陈妞找一个有钱有势有权还善良温顺的,她为什么还要把陈妞嫁给一个平凡人? 抛开这一点,陈晈觉得秦离肯定护不住陈妞,笑话,他自己都需要人护着,陈妞那个性子嫁给了他,还不得一对受气包整日在家里挨着,秦离用现代人的话来形容就是妈宝。 关云都比他好得太多,就是不太上进,吊儿郎当的。 金绍堂倒是一个好人选,可目前陈妞要是嫁给了他,就是陈家高攀了。陈晈放下酒杯对着秦离期待而胆怯的目光,道:“我二姐性格可不算好,那是我母亲管得严罢了,我看秦兄喜欢温顺的,我留意留意,这个红娘我做定了。” 秦离那双亮晶晶地大眼睛瞬间黯然了下去,下意识地揪住了袖子,轻轻咬了唇,陈晈还未中举之前他曾跟随李青棠来找过陈晈几次,所以见过陈妞几面,他那时便想她生得那样可人,一双柔荑做出的食物那样的好吃,娶了她,真是有福气! 所以回去便求了母亲,可那时陈晈并未有功名在身,母亲看不起他们一家,这事就算作罢,如今陈晈高中状元,他便再同母亲说了一道,母亲欣然应允了,家中甚至把聘礼都备好了,可陈晈怎么就不同意呢! 关云见陈晈态度强硬,便只得作罢,轻轻拍了拍桌下秦离的手背,安慰了一番。 陈晈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动声色,权广青长得粗狂了许多,只是因为地位的差距,他越发沉默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5.我不是跟你求亲! 这不过是席间的一点小事, 原本大家也就是开玩笑的试探试探对方的心思, 能成便是,不能成也无所谓, 所以除了秦离, 大家并未对因为这件事影响了心情, 很快便把这事忘却了, 又天南地北的聊起来。 冰镇的西瓜吃起来十分爽口, 陈晈想起早晨叫小厮用高粱酒灌在西瓜里, 放井水里冰镇着,看大家吃得开心,便叫人抱酒西瓜过来,吃前还故意卖了个关子,几人笑话她故弄玄虚, 陈晈只是但笑不语,等陈晈叫人把酒西瓜放在他们面前, 待大家啃了一口后,便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这是本村土法子烤的高粱酒, 纯度很高, 又十分的香醇,同西瓜的清爽混合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就是容易醉人。 等散了宴席,除了陈晈, 其余几个的脚步都有些飘了。 陈晈送了客才正往书房走去, 小厮去来报说秦少爷还在门外候着。 陈晈想真是不死心, 只能单独接见了秦离。 秦离是头一回单独同她独处,越发拘谨起来,可一想到陈妞的音容相貌,又吃了点酒,顿时有了勇气,道:“陈贤弟,你觉得我怎么样?” 陈晈默了默,情不自禁地用一种敌对的眼神望着他:“秦兄性子温吞,才学过人,不必在我这里求得证实,只是我那二姐,心中已经有人了,故此才回绝了你!” 秦离瞬间如同五雷轰顶,他雪白的脸上嵌着的大眼睛好半天都没了神,许久才说道:“原来是这样,不好意思,我,我告辞了” 屋外的月亮亮沉沉的,秦离的背影格外的孤寂。 陈晈喊了门外的小厮送他出去,等人走远了,小厮才回来禀告说,方才二小姐在外面。 她愣了一愣。 睡前在院子里练筋骨,陈晈在心里琢磨着到底什么时候把陈妞嫁出去合适,又想再挽留她两年是不是有些过分?一时间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此时陈妞一个人找了过来,在她身后幽幽地说道: “枸杞,你今天,今天为什么要那样说,你解释一下!” 她咬着唇,委屈的大眼睛盯着陈晈的后背。 陈晈听完她的话更加烦躁,头也不回:“都听见了还问为什么?” 陈妞一把拉住她,不准她对付眼前的木桩,陈晈这才发现她哭了。 “你是不是嫌弃秦离没有功名?你是不是打算把我嫁给那种有钱有权的人家?到时候你就风光体面了是不是?你看不上秦离,可当初的我们,秦家还看不上呢!” 这都哪里跟哪里?自己不过是想多留她两年而已。 陈晈面无表情,眼神却冷了,她在外面都是笑呵呵的,只是在家里,高兴和不高兴从来都表现在脸上:“当初他们看不起我们家,你知道,那现在我看不起他们家,你替他们打抱不平个什么劲儿,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当初他们看不起我们,又能是什么好人,陈妞你双标也标得太厉害,同样的行为,对象是你弟弟你就愤怒了?” 陈妞一下被她问住了,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半天才呜呜啼啼地道:“可你和他们家不一样,你不能同他们一样,瞧不起穷人!” 陈晈冷笑了声:“合着我在你眼里就瞧不起人了?我做什么让你觉得我瞧不起人?就因为我不同意你嫁给秦离?那是不是我必须得找个穷得吃不上饭的把你嫁了,才叫瞧的起人?” “我” “真是猪脑子!” “我不是,陈晈,你别老这么说我,你从来都不这样说大姐!” “大姐和你能比么?最起码大姐从来不会让我多操心,哪里像你,这些年一点长进都没有!有权有势还能被杜丹欺负,你说你脑子里装得是什么!” 泪水从陈妞的美丽的眼眶里掉出来,她脸色发白,用力的吸了一口气,道:“你愿意把我嫁给谁就嫁给谁吧!反正我在你心中也比不上大姐” 说着就要跑,陈晈一把捏住她的胳膊,脸色发青:“陈妞你别给我作!我现在忙得很,不久后就要回皇城,今天的事我没必要跟你解释,反正解释了你也不会懂,你要闹脾气随你闹去,有本事别来见我!” 陈妞帕子都揪破了,哭着跑了回去。 陈晈心情经过这件事后更不好了,一时没有控制力度,把木桩打断了。 灰狼坐在她身边,也不敢上前来求抚摸。 陈晈是个倔脾气,第二日陈妞果然听府中的人说她一大早就出去了,陈妞当即就趴在桌案上哭得直不起身来,其实她并没有那样喜欢秦离,她和陈田田不一样,她从来都是养在姜氏的身边,一行为举止都受了姜氏的影响,觉得女子是不应该主动喜欢别人,那就是下/贱,陈晈要把她指给谁,她就会乖乖的嫁给谁。 可越是这样,她越害怕陈晈随便找个人把她嫁了,她不想离开陈晈,不想离开姜氏,如果要嫁,她目前只记得秦离那一双温顺的眸子,同陈晈一般也是男身女面,她觉得如果对象是他,她是愿意嫁的。 这是她见过的,稍稍同陈晈像一些的人。 她并未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多么可笑,毕竟她接触的男子中,除了那个亲生父亲,便是陈晈,浑然不觉中就以陈晈的影子来衡量未来夫君的模样,她晓得自己不应该同陈晈闹,陈晈决计会给她挑个好人家,可她心里莫名的难受,一想到要嫁给陌生人就很暴躁,丫头们不晓得她到底是为什么哭,只能禀了姜氏来。 姜氏听说陈晈一大早就出去拜访金家了,见女儿又在屋子里哭,觉得事情有些不对,问了陈妞陈妞也不说,只是反问道:“娘,枸杞回来了没有?” 姜氏道:“你又作甚惹她生气?还是她又欺负你?如果她欺负你,娘不是跟你说了么,凡是要让着弟弟!” 陈妞一听她说还没有回来,更哭得厉害了。 还是陈田田派人说要带她去扯些布做衣服,才勉强止住,收拾了面容带着两个丫头出门了去。 陈晈备了厚礼登门拜访,金绍堂不得不亲自出门来迎接。 其实金绍堂也回家省亲来了,只是回的是老家,并不是这里,昨日因这边有些事要处理,他才赶了过来,他其实十分不愿意同陈晈再见,因为每一次见面,都是在无形的提醒他他有多么的失败。 心中存了这样的想法,自然是对懒得应付陈晈,即便偶尔也觉得她不算太坏。 好在陈晈脸皮厚,他那样不理不睬的,陈晈也能气定神闲地喝完了三盅茶,吃完了一碟蟹黄酥,三盘红荔枝,终于吃到第五盘时,金绍堂脸色很是难看,下了逐客令:“天色已晚,陈老爷是否该回去了?” 陈晈正在剥荔枝,闻言一把把荔枝砸进了盘子里,生气地说:“不回去,我和我二姐闹脾气了,我不想看见她!” 金绍堂略微一愣,他还是头一次听陈晈讲家里的事。 陈晈继续道:“诶,我说金二小姐还没真没在屋里?我还得感谢她送人参给我大姐的事呢!” 金绍堂不耐烦道:“她回老家了,我已经说过了!” 陈晈嗯了一声,说道:“我有个事,想来问问你,你有喜欢的人没有!” 金绍堂心脏一紧,霍地抬头看她。 陈晈望着他那副表情就知道没戏,其实她砸吧砸吧嘴,有点愁闷,金绍堂肯定是看不上陈妞的,她也不愿意陈妞这么早就嫁人。 “你别放在心上,我随口问一问。” 殊不知的金绍堂的心中早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不知为何就想起陈晈替他挡酒的事情,开口就说道:“我不是断袖!” 其实他也明白,要是换在县里陈晈肯定不会为他挡酒,是因为大家都在人生地不熟的皇城,一想起是同一个地方来的,就都要护着点,要是换做邵傅,陈晈一定也会这么做,而且做得更护短。 陈晈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望着他惊惧的眼神也想起之前的种种来,颇为无奈道:“我不是给自己说亲的,我” 金绍堂看她欲言又止,恍然明白过来她大约是说她那个二姐。 突然生出些莫名的失落,道:“我父亲前不久给我定了一门亲事。” 陈晈抓抓头发,也没太气馁,本来她也觉得金绍堂不合适,在说了,就算金绍堂答应了,她还得看看陈妞愿不愿意呢。 这事就算作罢,陈晈赖着吃了晚饭,又吃了宵夜,喝了几壶酒,方才腆着肚子回府了。 陈妞听前院有开门的声音传来,赶紧问下人,陈晈回来了没有。 伺候的丫头还是一样摇摇头,陈妞难过及了,做得一桌子菜都凉了。 半夜陈晈才摇摇晃晃地由着小厮扶进门来,陈妞听得关门的声音,连忙跑出来,见了陈晈眼圈一红,伸手要去扶她。 陈晈定了定神,看是她,推搡道:“走开,我还没有原谅你!你给我走开,我不要你扶!” 陈妞又要哭,陈晈有一下没一下戳着她的额头道:“叫你走开你听见没有,我现在很生气,一想起你的就生气,你一点都不疼爱我这个弟弟,回家来了也不做一顿饭给我吃,我多想吃你的饭?等我回皇城里了你就开心了,你开心了罢?把我赶走了我看谁还是你弟弟,我把我的狼也带走,不给你防身了,坏陈妞” 还没说完人就倒下了。 陈妞哭笑不得,赶紧让下人一起搀扶了她,嘱咐丫头道:“还不快去烧水来。” 把陈晈扶回了屋子,赶紧起身去冲了一碗蜂蜜柚子水,给陈晈灌了下去,又给陈晈擦了汗,正要给她擦身体时,身边的丫头咳嗽了一声。 她方才反应过来,陈晈已经不是当年的小男孩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只能脱了她的外袍,给她擦了脸蛋和手臂,盖好了被子出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6.我也能考一个状元回来 天色将晚, 杜丹关了窗户,陈晈罗从学堂里垂头丧气的回来, 杜丹一看他的模样便晓得他又被夫子骂了。顿时心生不悦,也懒得招呼他,说道:“饭菜都在锅里,你要是不愿意吃冷的,喊娘给你热一热。” 陈晈罗霍地抬起头来, 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连我也不愿意应付了?” 杜丹道:“应付?我整日忙里忙外的打点这个家,你也晓得娘身子不好,我能清闲么?” 陈晈罗有气没处发, 只能自己进了厨房, 见林氏正在厨房里忙碌着,见了他,道:“回来了?快来, 娘都给你热好了!” 陈晈罗没好脸色的去接了饭, 吃着吃着脾气就上来了,放下碗道:“娘, 你作甚当初要把姜氏逼得那样绝?否则, 我们家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子, 现在的陈晈只要愿意在县太爷面前帮我说两句话,我都能谋个师爷的差事了!” 林氏面色僵了一僵,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大儿子这样说了, 自从陈晈考场中举的消息传来, 陈学年和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质问她,起先时候她只觉得愤怒,而后便都麻木,现在是想也不让自己想。 她还能做些什么呢?一个是亲儿子,一个是爱了多年的丈夫。 去年她引着陈学年去闹一通,陈晈的差管家告诉她,她要受到些教训,叫她准备准备。她记得陈晈眼中的冷意,心中忐忑的过了许久,终于等到陈晈上京赶考了,方才松了口气,可此时她的两个嫂子却登门造访来了。 那一刻林氏方才明白陈晈根本没有打算放过她,之所以在村子里不动她,无非是她和陈学年才大闹了一场,若是现在她就有了麻烦,村里的人少不得要怀疑在她的身上,可陈晈一旦上京赶考了,谁还能联想到这些其实才是她的手段。 林氏的两个哥哥都是庶出的,只有她是嫡小姐,她的母亲又生得厉害,府中的姨娘都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两个哥哥虽是个男子,奈何没能考个功名出来,在府中甚至要看她的脸色行事,那两位嫂子嫁进来,自然也跟着受了不少委屈。 两位身着锦衣华服的嫂子专门挑了家里无人的时候来,进门后并不认她,略作打量一番后,便喊了丫头丢了一贯钱,便走了。 林氏晓得这是侮辱,林家打发下人也不只这个数目,后听人说有人打听了她的几个孩子,她正惶恐时,四月份城里有个老乡绅登门来提亲,要迎娶陈晈月为侧室。 林氏自然是万分不肯,可家中已经不是她当家了,杜丹又如何会是姜氏那样好拿捏的,处处指出家中的难处,又说那皎月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老乡绅提出的聘礼丰厚,若是家里能进了这一笔帐,陈晈罗c陈晈林和陈晈茂的束脩也就能解决了。 陈学年没同意,却也没有反对,林氏看到这里时候,心也就凉了。 其实她也理解陈学年的难处,若是换成了她,她怕也会犹豫,只是她是一个母亲,而不是一个父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总是要心软些。 陈晈月得知此事,大哭大闹了一场,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关了起来。 陈晈林从县城里的学堂回来正赶上那个老乡绅前来下聘,二话不说把人赶出去,陈晈罗拦也拦不住,等到把人赶了出去,陈晈林同陈晈罗打了一架。 这是他第一次打陈晈罗,一面打一面觉得很心寒,他如今学业是家中最好的,众人都希望他能拿了举人,陈学年更是倚重他,是以陈晈罗前来告状,陈学年也没有说什么。但这事过去不久,那乡绅便怒了,他是个有权势的,扬言说聘礼已经下了,陈家人也是应了的,如何能反悔了去,便要找县太爷要公道,杜丹和县太爷是亲戚,但陈晈林晓得杜丹巴不得陈晈月嫁出去,他又是个穷秀才,面对陈晈罗的逼迫,他冷静得有些冰冷,道:“我会解决!” 林氏不晓得他用了什么办法,可老乡绅却再也没有派人过来。 那两个嫂子也没有再出现。 林氏觉得很绝望,自从她跟陈学年私奔以后,她是没有跟家中联系过的,自然没有人晓得她的住处,可陈晈却把她调查得清清楚楚,抓住她的软肋轻轻地一击,她差点失去了亲生女儿,儿子几欲反目成仇,她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陈晈毁得轻而易举,此时林氏才明白,陈晈恐怖的不仅仅是手段,更是她揣摩人的心里,以前没有出手,不过是并未触及了她的底线,如今她动怒了,陈家吃不了,还得兜着走。 她不敢想陈晈林到底是怎么摆平这件事,也不愿意去想,因为她很明白,这件事起是陈晈,倘若陈晈不愿意收手,陈晈林是没有本事摆平这件事的。于是她只希望今后再别触及的陈晈的逆鳞,毕竟当年姜氏的事,也不晓得姜氏给陈晈说了没有,她会尽量避免出现在陈晈面前,免得惹了她不痛快。 院子里的小鸡叽叽喳喳地围着母亲叫着,陈晈罗见她不出声,道:“娘,要不你答应陈晈的要求吧,我们把姜氏迎回来,反正爹也不喜欢她,我们就表面对她敬重就行,私底下谁管她是谁?到时候我谋了差事,有了俸禄,你面上有光也不是!” 林氏握住勺子的手发了抖,她转身抄着勺子朝着陈晈罗的头上敲去,眼睛都涨红了:“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陈晈罗也很生气,道:“怎么了?不是你我们至于落到这个地步么?今年的束脩怎么办?你要看着你三个儿子因为交不起束脩而被城里村里人笑话,上不起学,和爷爷一样在土里刨一辈子的食?娘,普通的农户你也不愿意让小妹嫁过去受苦罢?难道你要看着小妹嫁给大户人家做小妾?” 林氏从握着勺子的力道太大,导致她的手都在发抖,她用力吼道:“滚!” 陈晈罗暗说了句不识好歹,低着头走了出去。 林氏还没歇过气,杜丹却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对林氏道:“娘,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晈罗说得有什么错呢?陈家都是您当家,今年家里有没有束脩的钱,你不是不知道,但这事也可以去给二叔借借,可二叔能借得一年,总不能借第二年,这不是个长久之计,陈家放着陈晈这颗大树不攀,不是傻么?再说了,你拉不下脸,就想想小妹,她如果是状元的妹妹,那夫家哪里能差了去!” 林氏看着她这副嘴脸反而笑了,她是过来人,杜丹的心思对她来说跟透明似得,都写在脸上,杜丹一直嫉妒陈晈月,因陈家人都宠着这个闺女,杜丹早便看不惯了,再则,陈晈一表人才,又是个状元,杜丹那颗想要攀龙附凤的心如何能按捺得住?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这副尊荣如何入得了陈晈那厮的眼! 杜丹不晓得她为何露出这样的表情,心中颇为怪异,道:“反正话我说了,娘你仔细考虑考虑,你要是拉下脸,陈晈就算不同意,还有爷爷呢!有爷爷在,陈晈不会不答应,她要是不答应,我们就把老爷子带到她的跟前来!让老爷子跪下来求她!” “求谁?”陈晈林沉着脸走进门来,直勾勾地盯着杜丹问道:“嫂子,你说,让我爷爷去求谁?” 杜丹有点后怕地退了一步,可想着身后有陈晈罗撑腰,道:“求” 陈晈林气极扬起了手,到底还是有些理智,没打下去,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杜丹,你给我听清楚了,我爷爷要是同这件事扯上半点关系,我绝对不放过你,到时候大哥也护不住你!” 杜丹见他睚眦欲裂的模样吓得退后了一步,却也很不甘心,恨恨地窜起拳头,用力地把面前的林氏一推,气恼地走了出去。 陈晈林赶紧伸手扶住了林氏,愧疚道:“娘,你没事罢,大哥和大嫂就是那样的人,你别往心底去。” 林氏抹了眼泪,没有说话。 傍晚林氏正为一家人张罗了晚饭,陈学年进门来,脱了蓑衣,林氏温柔地问:“今日雨下得真大!” 陈学年紧抿了唇,走过去握住她修长的手,手心冰冷地温度突然刺激得林氏一跳,便看见陈晈罗和杜丹抱着半岁多的孙子走进来,陈晈茂手里还拿着一卷书,摇头晃脑地背着。 见了她,说道:“娘,你等着,我肯定考一个状元回来!他陈晈能考上,我肯定也考得上!” 陈晈罗轻蔑的哼了一声,背着手落了座,杜丹随后也落了座,唯独陈晈林没有回来,他去年就去城里找了个米铺做账房,每日读半日书,晚上核对账本,时常忙到深夜,比起这份工作的艰难,陈晈林更害怕失去这点微薄的月钱,米铺的老板原是不同意的,若非是看在陈学时的面上,所以他做得更用心了,只为了老板能肯定了他,而不是看着陈学时的面上不将他撵走。 可正因为他不在,林氏才心慌了,果然就听见陈学年拉着她的手坐下来,道:“华娘,我有事同你说说!” 林氏顺从地坐下来,可放在膝盖上的手忍不住在发抖,虽然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可她真到了这一刻,她反而害怕起来了,听陈学年道:“这些年,你也知道我们家一日不如一日,毕竟孩儿们大了,花费多,不像小时候就一碗饭的事情,更何况,陈晈能带来的不仅仅是这些,她还能帮助我们的孩子平步青云,铺平我们孩子的前途,当年,我娶姜梅娘,不就是怕你辛苦么?如今她生的孩子也是一样,只是我们的工具,是为了让我们孩子功成名就的工具,你不要放在心上,现在我们要做一做戏,我叫人挑了良辰吉日,后日我亲自去把姜氏接回来,以后她为正室,但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进她房间半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7.第 157 章 林氏没什么反应, 心中却是愤怒和憎恨一同交加, 她终于死心了,悲痛到极致, 她反而觉得很平静, 只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这些饭了, 起要回屋。 陈学年在她身后喊道:“姜氏迎进门来, 你还需做做戏, 平日里对她温顺些, 我们将她哄顺了,她自然会多给陈晈说说我们儿子的好话!” 林氏扯出个笑,没有答话,陈学年却是有些怒了,他已经好声好语的劝慰, 林氏却如此冷漠还当着孩子的面,他沉着声道:“你不要不懂事, 倘若你真这般固执,不懂得变通, 别怪我不讲旧情!” 林氏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他问:“你要怎地不讲旧情?你难道还要休了我?你别忘了当年你说过什么!” 陈学年一时禁言了, 心中狠话如何也说不出来。 屋外还下着雨,陈晈琢磨着眉几日要回去了, 可陈家这边还没来人,她头一次有些坐不住。考虑要不要找旁人对陈家旁敲侧击一下, 她是要回京的。 正思索着管家便进门来禀告, 说陈学年带着陈晈罗求见。 陈晈两手撑在窗户上, 望着窗外瓢泼大雨,露出一丝冷笑,道:“去吧,告诉他我不在家中,顺便道告诉他,当年的我提出的话他仔细考虑考虑。” 管家应下,便都退下了。 陈学年得了管家带的话消息,心中的石头算是落了地,过得几日,陈学年租赁了轿子,亲自带了人来,正要上门迎亲,却被陈家的下人撵了出来了。 周围围了好一圈看热闹的人,陈学年又些挂不住,要冲进去,管家冷着脸把人拦下来了。周围的人看见便愈发觉得好笑,有人便说道:“陈老爷,你这是干什么呢?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可不是你家啊,哈哈哈” 陈学年脸皮臊得脸皮发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硬着头皮对管家道:“你叫陈晈出来见我!” 管家掀起眼皮淡淡地望了他一眼,道:“陈老爷,你要是在胡闹,我就报官了!” 陈学年气得对着门口破口大骂道:“陈晈,是你说的,只要我休了林氏,立你娘为正室,迎娶你娘,你认祖归宗,你说话不算话!”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指点起来,有人嘲讽道:“陈老爷子,当年不讲情义赶出姜氏母子,如今她儿子发达了,你却找回这个儿子了,你好不要脸!” 管家却是厉声道:“陈老爷,你莫要诬蔑我们老爷,老爷回家这几日,整日忙碌着公务,忙得脚不沾地,那有闲工夫理会你,我看你就是看着我们老爷不愿意在任你拿捏,所以闹出这一出戏来,脏了我们老爷的名声!来人,把他们围起来,送到官府去!看县老爷怎么评理!” 陈学年彻底慌了,一来他没凭没据,县老爷如何信得他,二来,陈晈是新科状元,县老爷还能护着自己去,他原先不是没有想过这是陈晈的计谋,可他也找人打听清楚了,若他早年被人赶出家门的事要是被人知道了,陈晈仕途多少要受些影响,可没想到,陈晈竟然会狠绝至此,连前途也不顾及了。 陈学年经管家一提起方才想起姜氏来,被人押住了只能放松了语气:“那,那求你们让我见见你们家太太,你让我见见她!” 此时姜氏和陈妞正坐在屋中瑟瑟发抖,陈晈今早就去同县太爷喝茶去了,去通知陈田田的小厮也没有回来,姜氏实在太害怕了,她紧紧地护住陈妞,道:“再等等,再等等,你弟弟就回来了!” 伺候她的丫头实在看不过眼去,道:“太太!你不能这样子了,回回那边来人,你都喊了大小姐,可您是老爷的娘,您为什么要害怕陈老爷?你就是不愿为自己拿出威严来,您也得想想老爷,今日你若不是呵斥了陈老爷回去,早晚陈老爷还会回来,甚至会冲进来,到时候你叫外人说什么好?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老爷认了他一声爹,您还要把亲儿子送回去给他们陈家当牛做马么?现在那边来人说要你出去见一面。” 刚刚管家进来禀告她陈学年在屋外闹着要见姜氏,问姜氏如何定夺。 这丫头也是个性子刚强的,一听管家说完,气恼得都变了脸色,这才匆匆来禀了姜氏,只盼着她拿出主母的威严来,把那没脸没皮的赶将出去。 话说为母则刚,丫头这几句话,倒是点醒了姜氏,她亦然觉得自己不能这样软弱,将来陈晈是要入官场的,若她这幅样子,以后还不给别人笑话陈晈的机会?此时怀中从陈妞也挣开她来,眼中泪光闪闪,却是咬着唇对着丫鬟吩咐道:“去告诉管家,我娘一介女流,自是不方便出去见他,陈学年倘若再说出甚么要迎娶我娘的胡话,你只管将人打残了去,然后送到官府,告他私闯民宅之罪!” 那丫头见陈妞这般态度,心中宽慰不少,赶紧出门禀了管家。 陈妞望着她的背影,手掌篡成拳头——她不能这样柔弱下去了,她要像陈田田一样,谁能欺负了她?谁敢欺负她?她的弟弟是状元!谁敢? 陈学年眼看着从陈府跑出来的小厮在管家跟前小声地说了几句,随后管家紧张的神色便都松懈下来,指着两个小厮道:“将这两个不要脸皮的小厮送去官府,由官府发落,不能怠慢了去!” 又对陈学年说道:“我们太太说了,她一介女流,自然不方便出面,可你无论犯了多大的错,我们老爷也是不敢打你的,今日就送去官府,由官府发落!” 看热闹的人听了这几句,心中却是赞叹陈晈果然是个耐得住性子的,这时候也记着生养之恩,没有对亲爹动手,的确不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对陈晈便也更为称赞了。 这厢陈晈同县太爷下棋,棋已经赢了大半,此时听得师爷前来,冲他施了一回礼,杜县令起身便道:“陈大人且等我一等,我去去就回!” 陈晈好脾气道:“大人快请去,前堂的事儿可是耽误不得!” 等两人走后,王野才进得屋内,说道:“老爷,府里派去通知大小姐的小厮已经被我带过来了,现在正门外候着,要让他进来么?” “不必了!”陈晈淡淡道。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陈晈起身撑了个懒腰,心中掐算是时间回去了,把手上的棋子随便往棋盘上一砸,便叫人通知了县衙的人,说自己家中有急事,不得不赶紧回家去。 杜良回来时陈晈已经走了,棋盘被一颗黑子打乱了,他望着黑白相间的棋子,脑中联想出陈晈当时是何等地慌乱,不禁对陈晈生出几分同情来,那师爷在一旁也感慨地想:这陈大人好不容易出人头地,偏偏还摊上这么个亲爹,前几日还上门来同县令商量是否要认祖归宗,毕竟陈学年这样胡闹,日日要上陈府认亲,陈晈也不敢真对他做甚么?日子是过得十分不省心。 想要是换了自己怕没这个肚量,早喊人撵去出了,哪里还能央县令做了主,顺了陈学年的心意,认命的回了陈家。 偏陈学年贪得无厌,这不过几天没有消息,他竟然蹬鼻子上脸,要上门强娶回姜氏,这做事过分了些,到了县令面前,任旧是一副振振有词的模样,师爷摇摇头,这陈家父子倒是然他开了眼界。 杜县令道:“我当官许多年,从未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人,我看陈大人也不必认回去了,否则,陈学年顶着陈大人的名义,指不定将来横行乡里,早晚成了县里的祸害。” 他是不能留了这个祸患,否则,将来要处置陈学年,就得意味着要顾忌陈晈,可要顾忌陈晈,不就是明摆着他害怕权贵么?如今有这样一个撇清陈学年和陈晈关系的好机会,他可不能糊涂了,得趁着陈晈在气头上,把这事板上钉钉了。 于是亲自把陈学年按了个私闯名宅的罪过,押在进大牢里关了几日。 果然陈晈没有过来求情,县太爷心算是落回肚子里,心想这状元幸好不是个愚孝的,否则,他是不好下手。 那日陈晈回了家时,姜氏和陈妞都呆呆地坐在屋子里,丫头们上的晚饭他们一点儿都没有动,等陈晈落了座,整个人方才有了些活气,陈晈不理会她们欲言又止的神情,只管喊了婆子去重新热了饭食,自顾地倒了一杯陈妞亲自酿的葡萄酒,自斟自饮起来。 等一席饭吃完,陈妞才后怕地将今日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地给陈晈说了,姜氏担忧因这事陈晈担上不孝的名声,几次三番想说话,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陈晈听完陈妞绘声绘色的讲白日里发生的事,连连夸奖陈妞这次做得很好,正巧陈田田进来了,她忙着去处理公务,便抽身出去了。 陈田田是傍晚才晓得陈府发生的事,匆匆的赶过来去听管家说人已经押去了衙门,还被关起来了,又想起陈晈的性子,心中就掐了个七八分,虽然不晓得陈晈具体的手段,却明白这事定然是陈晈主使人去做的,又听今日是姜氏和陈妞独自面对陈学年c陈晈罗等,还能撑得不去喊了她过来,越发觉得解气,免不得夸了陈妞一番不说,又同姜氏说了会儿话,这才明白姜氏心中的忧虑,当时便道:“娘,这事要是没出,我肯定和你一样担忧,可陈学年又不是枸杞亲自押去衙门的,收监他的是县老爷,县老爷治他私闯民宅,关我们枸杞什么事儿?现在经过这一件事陈学年的名声算是彻底传开了,连县太爷也是熟知他的秉性的,就算将来有人拿这事打压枸杞,还有县里的百姓和县老爷给陈晈做保,到时候谁都晓得陈学年的真面目,只会惋惜枸杞摊上这么个亲爹,于枸杞是不会再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了。” 姜氏恍然大悟,才笑逐颜开来。 陈晈正好经过门口,听得她这一番言论,心中倒是颇为欣慰,想果然还是陈田田懂自己,这一招借刀杀人,还能赚了名声,将所有人都糊弄过去了,连那县令都以为自己是气极了,故而不愿去向他讨人情放了陈学年,偏陈田田能猜得出个头尾。 一晃几日过去,陈晈想那陈学年也该受够了教训,正想琢磨着要不要做些表面功夫,假情假意去请求一番,做出个孝子的行径来,管家便前来禀说,陈晈林求见。 陈晈把玩着手中的飞刀,闭着那靶子用力一甩,正中红心,陈晈林跟随下人进了屋,随后下人便退出去,将门关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8.族谱 陈晈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道:“小弟, 他到底是我们的爹,如今他已经声名扫地, 又年事已高, 你看他老糊涂了, 便就放过他罢!” 陈晈上前去拔下小刀, 替他倒了一杯冷茶, 道:“陈晈林, 上次你写信给我,求我救陈晈月,你不会不记得罢?” 陈晈林咬紧的牙关,他晓得不应该在再厚着脸皮求陈晈,那次他写了信过去, 陈晈是没有差人回了信,倒是叫人专门去差人给陈世光带来了些皇城的特产来, 他正惶惶不安时,那老乡绅却再也不提要迎娶陈晈月的事了。 他晓得陈晈是念在陈世光的份上, 也万分庆幸自己从来没有动过用爷爷去做筹码来威胁他的念头, 同时也明白,陈晈是良善的, 甚至实在些来说,陈晈比自己这几个亲兄弟, 都要讲义气得多, 也念恩得多。 他原想陈晈月的事算是个了结, 以后想必林氏也再不敢找陈晈麻烦,可陈学年背着他竟然做出这些事,现如今,除了他,谁还能把陈学年c陈晈罗从牢里捞出来? 他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陈晈走上前来把茶水递给他,示意他起来说话。 陈晈林起了身来,接过茶水,神情有些难受,陈晈见他脸颊消瘦,想必这些日子来忙着陈学年和陈晈罗四处奔波,末了求到他这里,肯定是被逼到绝境了。 陈晈转过身去,手指抚摸过小刀的刀刃,眼睛危险地眯起——给富足的人一块肉,他并不会感恩,但若给饥肠辘辘的人一只馒头,他将会深刻地铭记馒头的味道。 道:“这事我打算明日去给县令说说,这毕竟是他管辖的地方,我虽然比他官大一级,可也不能越权行事,这是其一,其二,你爹和你大哥前来闹事的过程你应该知晓前因后果,我试问从我高中后,我从未主动为难过你们,可你们咄咄相逼,实在过分了。” 陈晈林蹭地红了脸,低着头,紧紧地抓住裤子上的布料,很是难堪。 陈晈继续道:“我只能保证我不会故意为难陈学年,杜大人秉公办理,自然我是不愿意去为陈学年求情,这个我必须要说明白,我陈晈从来都是小肚鸡肠,修得不是佛道,肚子里也撑不得船。” 陈晈林默了一默,只要他松口不会主动为难陈学年,私闯民宅的罪过也不过被关押几日,他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也不在强求更多,于是开口要说几句感激的话,却见陈晈喝了口冷茶,淡淡道:“这次,是给你一个面子!” 陈晈林心中一紧,听那道清瘦地身影继续道:“我脾气再好也是有限度的,陈学年是你亲爹,你同时应该学会将心比心,姜氏和陈妞一个是我亲娘,一个是我亲姐,我若出人头地也保不得她们,我辛苦读这一番书又有什么用,所以再有下次,你不必来求我。” 陈晈林后背一僵,呐呐道:“是,草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陈晈微微一笑,道:“你拿什么保证?陈晈林,你倒是一点都不开窍,陈学年这次不闹出这些事,下次定然要闹出别的事,陈家一日不是你做主,一日陈晈罗就能做出妖来,你要是收拾得了他们,他们才能不出去闯祸,这一番道理,你怎么就不明白?” 陈晈林一抬头,陈晈早已经丢了刀,正坐在书案前有拿着一卷书专心致志地望着,阳光透过窗缝打在她的侧脸上,晕着一圈淡淡的金光。 陈晈林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回了陈府,杜丹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来,见了他,立即地哭哭啼啼的抹起眼泪,说是要去亲自去求陈晈,将陈学年和陈晈罗放出来,他冷冷地望着,越发想起陈晈说的那些话。 陈家一日不是他做主,这些人就要每日都作些妖出来闹腾,好好地一个家,迟早要散了。 他虽无心要掌这个家,可要真由着杜丹和陈晈罗胡闹下去,陈家算是玩了。 再说了,爷爷又如何受得住。 陈晈听人来禀说陈晈林已经回去了,想了想,便叫叫下人去包了份大礼送到关云家去。 隔日陈晈林便听人说关家米铺要招个账房,可只上半日的工,还包吃包住,月俸是一般账房的待遇,甚至要高些,他目前这个虽也算是个账房,可只能领一半的月俸,并不包吃住,也不利于他温书学习,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个肥差事,便硬着头皮去问了一问,巧得是那关家管事一见是他,立刻便允诺了这事。 陈晈林高兴了几日,方才有些回过味来,这事怕是有人暗中帮助,尤其是关家管事,对他颇为照顾,他虽然人缘不错,可身份卑微,近来陈学年又闹出那样的丑事,村里县里的人都避着他们一家,关家管事的对他这样好,他人也不是蠢笨的,很快便有了猜测——大约是,陈晈从中做了些手脚。 那晚上他辗转难眠,第二日冒着大雨去求见陈晈,陈家管家却不放他进去了。 陈晈林打着雨伞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回家来,心中一时间不是个滋味,在屋中愣愣地坐了半晌,而后起了身,将自己从头到尾拾掇了一番,打开窗户深深地吸了口气,一贯愁苦地脸上做出了个勉力的笑容,大约是在内心鼓励自己。 这厢管家拦了陈晈林,回了屋禀了陈晈,一时按捺不住好奇心,多嘴问了一句:“既然是您暗中助了晈林少爷,如何又不让他来见你?” 陈晈勾起嘴角,道:“你下去罢,不要多问!” 管家听了这话,不敢在问,便退下忙自己的事去了。 陈晈抬起头来,望着窗外的碧绿地芭蕉静静地想,陈晈林现在有了固定的收入,读书自然比起陈晈罗等要强上许多,这两项条件,足以令他在陈家掌权了,今后有他管着陈家,自然是要消停些。诚然这不是她的初衷,她也并未在考了状元后修成了菩萨心肠,灭了陈家实则是很容易的事情,但陈世光她不得不顾及,单凭这一点,她只能从别处下手,陈家现在个个都敌对她,妄想着利用她往上爬,那感情好,她便挑出一个来,给了这个机会,诱导着他好好替她整理陈家,少给自己添麻烦,等陈世光逝世后,他们要是懂事,自然一世平安,要是不懂事,那就休怪她不客气了。 陈晈罗陈学年出狱的那一日陈晈罗亲自去接了回来,林氏和陈晈月都在屋内没有出去,倒是杜丹不见了。 陈晈那日去找县令求情,县令苦口婆心地劝慰了她一番,只说不久前因师爷说陈晈早就已经自立门户,后得知她高中归来,自己便自作主张令人把族谱都做出来了,而那陈家的族谱已经撤了他的名字,如此种种,哪里能重新然陈晈回归了陈家的族谱去。 陈晈自然是新立的族谱的祖宗! 陈晈听罢做出难受表情,假惺惺地说陈学年虽然对自己诸多不好,可终究是父亲,奈何局面成了这般,同时也是无奈了,并痛骂自己不孝,杜县令见她并无责怪之意,便也巧妙的避开自己其实是前几日才喊人去弄的族谱,只挑了软话来安慰陈晈。 等陈晈出了杜府,脸上的愁云惨淡顿时雪霁云开,眉里眼里都是笑,她身旁的王野和方爱林跟了她这几日,已经有些晓得她不是个简单的书生,那心眼子可比马蜂窝啊,一打眼过去都是数不清的坑,他两虽然是武夫出身,却也不是莽撞无脑的人,陈晈这般聪慧,将来怕是要叱咤官场的人物,便越发佩服起她来。 马蜂窝陈晈打算出去溜达溜达再回家,没想到路上就遇见了长盛。 长盛如今见了她也是要恭敬地喊一声状元老爷,陈晈让他免礼,他也不谦虚,果真直起腰,只是望着陈晈的脸色不大好。 陈晈倒是见他很亲切,笑眯眯地问:“你家王爷呢!” 长盛比单余对陈晈的印象还要不好,道:“我家王爷自然在皇城里!”想了想又怕陈晈真有什么要紧事要禀告自家王爷,道:“请问陈老爷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让我禀告我家王爷的?” 陈晈哈哈一笑:“还想骗我,这么说你家王爷已经回来了?” 长盛一时哑口无言,正要反驳,陈晈已经泥鳅似得溜了老远,他伸长脖子一看,竟然是王府的方向。 如今王爷因被王妃娘娘重罚,卧床不起,哪里能有了精神见客。他赶紧追了上去,可还没能挪了几步,身前便多了两个人,他眼睛一眯,伸手要拿王野,却捏住一膀子胀鼓鼓的肌肉,他几乎是登时就明白了对方的身手并不在自己之下。 如今还是两个人,他怕不是对手。 于是收了手道:“陈老爷要登门,怕是要拜帖才行,劳请两位兄弟提醒一下陈老爷!” 方爱林用怪异的眼神瞟了他一眼,倒是讲得客气,就是不怎么讲道理:“兄弟说得是,只是我们两个身份比起兄弟来还要差些,毕竟你是王府里的人,可实质上我们都是听差跑腿的,你不敢上前去提醒陈老爷,我们就更不敢了!” 望着方爱林无害的脸愣是把嘴角的咒骂逼了回去,心想可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养的狗,奈何他又动不得,心中颇为煎熬。 陈晈万万没想到她第二次登门造访殷栩的住处,竟然被管家冷冰冰的拒之门外。 且她是堂堂的状元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9.真是特别特别的委屈…… 这真是奇耻大辱! 于是把折扇插在腰际, 她翻身一跃,轻巧的落在院子里,菟丝花丛里昏睡的豹子嗅见了熟悉的味道,猛地抬起头来凶狠地望着陈晈。 陈晈利落地把头发甩在后肩,也龇开一排整齐的白牙,豹子愣了一愣, 又吱吱了两声,嘴边的发白的胡须微微颤抖。 陈晈没长胡子, 把背后的头发撩了回来, 迎着风甩了两下, 算是无声地威胁。 见豹子已经站起来, 陈晈想起靴子里还插着一把刀, 算是利器在手,她空手都能揍这只豹子,多了一只匕首她那还有顾忌,冲上去对着揪着豹子耳朵就是一拳。 那豹子要疼得要吼吼,陈晈骑在它背上两手箍它的嘴,不让它发出声音来,奈何这豹子性子刚烈,陈晈一着急, 对着它的头就是狠狠地一口。 特么一嘴的毛 陈晈咬了几口后豹子有点怵了。 ——草泥马没见过比我更会咬的, 唉!你特么看着点咬啊, 要是咬到大动脉怎么破 豹子有点委屈的瞅着陈晈嘴里的那黄黑相间的毛, 等她人走后, 它还伸出爪子刨了刨没毛的地方,风一刮,又冷又疼。 真是特别特别的委屈 陈晈避开了护院进了屋子里,嗅见一大股子药味,她心中很是困惑,走路的脚步声更轻了,正寻思着要进了殷栩的卧室,便听见屏风后传来一叠声的咳嗽,那人喊道:“长盛,是,你么?” 这道沙哑的声音令陈晈有些心疼,她踮起脚尖从屏风后冒出一个头,见殷栩赤/裸着上身卧趴在床榻上,头朝着帐子内,背上都是红色的鞭痕,她吃了一惊,赶紧走了过去。 床头的柜子上放着膏药,陈晈见他背上的膏药已经化得差不多了,于是伸手去拿了膏药,用已经修润的竹片刮了药给他敷上。 殷栩没在说话。 陈晈敷完了药,又用扇子轻轻扇了扇,凉风使得殷栩后背火辣辣地疼痛减轻了不少,可也提醒了他,长盛定然不会这样做。 他几乎是蹭地反应过来,陈晈只觉得眼前一道寒光闪过,顷刻间脖子上贴了个冰凉的东西,然而也只是一瞬,那冰凉的东西都撤开了去,陈晈甚至没有看见他如何把那只匕首收回去的。 一切好似都没有发生过,若陈晈只是个会点花拳绣腿的假把式的书生,最多也只觉得是自己眼花,可当年她是从梨大牛的石头林里冲出来的,这个些个动作她实在是太清楚了。 然而又是一阵眼花,殷栩已经用被单裹住了自己。 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缩在角落里尽量同陈晈保持距离。 陈晈回忆着他的瘦瘦的身板,特别白,但是肚子上竟然匀称地分布着八块腹肌,手臂上的肌肉也挺耐看的,只可惜裤子没脱,看不见腿。 回味完了想起他背上的伤脸色有点不好,两手搭在膝盖上,问道:“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殷栩别过头去,想起那日的事情,心中有些气闷,转过头去:“不要,你管!” 陈晈挠挠头:“你不要我管你让谁管?我听说你纳了几个小妾?叫她们管?” 殷栩霍地抬头望着她,脸色又红了,他避开陈晈的嫉妒的目光。 陈晈觉得气氛有点诡异,又想挠挠头,但觉得自己还是说说话,好解决一下尴尬的氛围:“调查你是很早之前了,但是我没有其他意思,作为兄弟我就关心关心你。” 说着说着觉得好像不太对味儿,她挠挠手背,更紧张了,最后战败似得垂下头:“我就有点好奇,你不要怪我!” 殷栩更不想接话了,并且往床里更缩了一点——陈晈总是不定时发疯,他十分确定这是她发疯的状态,并死死地盯着她,以防万一。 结果发现她嘴角还贴着几缕绒毛,越看越眼熟,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替她摘了嘴角的绒毛。 摘完了发现这个动作有点亲密了。 他浑身都有点不自在起来。 可下一瞬,他低头望了望手中的绒毛,并捻了一捻,顿时愤怒c不可思议齐涌上心头,他沉着脸问:“你把我豹子怎么了?” “啊?”陈晈咳嗽了一声,解释道:“我咬了它一口!” 殷栩:“” 见她说着气鼓鼓地把扇子往床榻上一敲,那么风雅的动作,竟然把扇子敲断了。 陈晈低头看手中的半截扇子,显然也愣了,很吃惊地感慨了一句:“我花了很多钱买来的,没想到这么不经用,王羲之亲题的扇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嘛,轻轻一磕就断了!” “” 殷栩认出这把扇子上的题字是出自苏东坡的笔迹,并不是什么王羲之,顿时有点心疼,陈晈什么都不好,这一点最不好,对这些文雅的东西是一窍不通,偏喜欢网罗过来给自己撑场子,撑也就算了,还特别不珍惜。 想到这里殷栩心情更加不好,阴沉着脸从被子里伸出一只光洁的手臂,指着大门道:“出去,滚,出去!” 陈晈默了一默,起身走了两步,说道:“你认真的?” 殷栩翻身回了被子里。 陈晈生气了,又很有骨气的走了两步,还是没有骨气的再试探性地问:“我真走了!” 殷栩把消瘦的背影转过去对着她。 陈晈尤其尤其生气。 梧桐莹莹碧叶下僻了一片阴地,月亮在湛蓝的天空挂着,金绍堂正同李青棠等几个同窗赏月,大家都晓得他和陈晈不太对付,故而没看见陈晈的身影都闭口不提,因都熟知他的家世,便都明白虽然他目前地位比不得陈晈,但金家的背景注定他将来的地位怕是要凌驾在陈晈之上,即便落於下风,也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企及的了,于是几个毕恭毕敬的吃酒对诗,倒也惬意,只是少了陈晈,这酒似乎没失了些味道。 等散了席,都是深夜了,金绍堂让金敏送他回屋,走了几步,却想起陈晈来:“对,你说你今日去喊陈晈,他为什么不来?还没说完呢!” 他虽然不喜陈晈,但家中长辈早晓得他与陈晈的恩恩怨怨,特地差了金来告诉他,不能同陈晈闹僵,要知道官场没有永久的敌人,更没有永久的朋友,不应该意气用事,今后反而该好好同陈晈打好关系才是。 虽然他对此很是抗拒,但不得不妥协了。 金敏对此很困惑,金来说自家少爷竟然顺了家中老爷的嘱咐,是长大了,可他却不这么认为,毕竟哪有人一朝就改变了的,之前有个世家子弟巴结他,他万分不喜,便对那人不做不理会,谁说都没有用。 即便是老爷搬出了家法,他也没眨一下眼睛。 今日他原本是要老老实实把今日打探到的消息报给金绍堂,没想到还没说完,李青棠等人已经到了,这会被问起,他说道:“小的听说陈晈去了王府,可小的去王府送拜帖时,听王府的管家说王爷身子不适,这几日都拒不见客,更不能前来,陈老爷去了王府,可见是个谎话。” 金绍堂手上一顿,金敏似乎看见他的脸色有些僵硬,似乎酒意都清醒了几分,随后他望着远处,道:“无妨!” 金绍堂由着迎上来的几个丫头进了房,婆子早就为他准备了胰子香汤,为首的大丫头比他长两岁,是个金夫人亲自挑选的,长得温婉可人,唤雪萼,近半年来才同棠梨一同伺候他,两人轻柔地为他脱净了衣物,望着眼前的强/健的身体时雪萼红了脸,低着头走过去试了试水温,正好,对同样红着脸的棠梨道:“快把少爷扶过来,水温正好。” 金绍堂脑子有点发热,踏进水池子里,一时间也顾不起她们来,也未曾见棠梨古怪的神色。 雪萼拿了澡巾轻轻地给金绍堂搓背,金绍堂用帕子掩面,任由着她的小手轻轻地捏在自己胳膊上,半晌,雪萼对棠梨说道:“你且去煮碗解酒汤来,这里有我就够了。” 棠梨的望着金绍堂欲言又止,可金绍堂醉得很,又被热气蒸得浑身发昏,哪里能看见她的脸色,棠梨只能擦干了手出去了。 随后似乎是雪萼在金绍堂耳边轻轻道:“少爷,我扶您回房罢!” 金绍堂嗯了一声,便踉踉跄跄地起了身,任由雪萼帮他穿了寝衣,扶到卧室时,雪萼似被绊了一下,两人双双滚落在床榻之上。 金绍堂压在那具软绵绵的,好似水做的身子上时,猛然想起这是自己母亲指给自己的丫头,又想起那个未曾谋面的定亲对象,雪萼见他神思游离,又明白自己过来那日,便是金绍堂的人了,便不做反抗,而是亲咬着娇艳欲滴的唇,羞涩不已。 只可惜等了半日,金绍堂始终并未作出多余的动作,只是愣愣地望着她,像是透过她望着另一个人,起先只是痴呆,而后便是惊吓,他脸颊上被温水蒸出来的红云都退的干干净净了,雪萼望此有些醒悟了,金绍堂至今还没有一个通房丫头,自然是不晓得周公之事,顿时心若擂鼓,可也无法,只得主动些去寻他的红唇。 唇肉相接的那一刻,她只觉得金绍堂的唇很是冰凉,可下一刻她便被狠狠地推开,头都磕在床榻上,金绍堂脸色发青,发丝垂落了几许,眼神已经清明,不复方才的迷茫。 金绍堂用手背狠狠地擦着唇畔,那模样甚至有几分狼狈。 雪萼见此惶恐地爬了起来,随即退出了卧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0.潜/规/则 陈晈解决了家中的的琐事, 省亲的日期也快到了,她必须得回京去,正想犹豫着要不要喊金绍堂,然后通过他去喊殷栩。 想想又不愿意,上回可是殷栩吼得她,她气还没有消了, 这里巴巴设法去喊了他一起上京,不就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么? 求和也不能这样求得没有骨气。 近来梅雨季节到了, 绵长的小雨下个不停, 单余抱着剑站在房檐下。那管家给豹子喂猪肉回来, 口中骂骂咧咧的, 他便顺口问了一句, 管家答道:“府里那头豹子谁都近不得,可昨儿去给她喂食时,发现它竟然掉毛了,看样子是被揪掉的,可能是夏天到了豹子发情了。” 单余挥挥手叫他退下了,心中烦恼地感叹着,高中后殷栩亲自在府中设了宴会,虽然并未明说, 可殷栩何时主动为别人准备过宴席?当晚连他也认为陈晈一定会登门拜访。偏殷栩等了到半夜, 葡萄架上的蝉都困得打瞌睡了, 一桌子好菜喂了苍蝇, 那大门口都没见陈晈的影子。 陈晈实在是太不懂礼数了些。 他原还想大抵白日陈晈便该来府上了, 偏只听得她拜访朝中那些大臣,就连高中后那晚上,陈晈并非是手头上有急事,反而是同金绍堂等一干人喝酒取乐,事情至此,他们在看不出来便是傻子了——陈晈此番,是要过河拆桥啊,大抵是中了状元,殷栩又只是个被贬谪的王爷,在朝野中并无实权,更是受到皇帝打压,倘若他同殷栩走得近,仕途是会受些影响。 思及此他嘴角扬起嘲弄的笑。这样的情况已经是见怪不怪,他原是跟随的老王爷,如今又跟了小王爷,少不得经历这样事,只是遗憾自己也瞎了一回眼。 陈晈想了想还是喊金绍堂一同去了京城,果不其然金绍堂也请了殷栩,三人便一同上了路。只是殷栩的伤并未好全,整日坐在轿子里,不怎么露面。 陈晈想那伤大约是他娘揍得,可想不清殷栩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会挨揍,心中又同他闹着气,便并未主动亲近。 偏殷栩那性子也沉稳得很,果真一路上都没同她讲半句话,倒是同金绍堂讲了十句话。陈晈对此记得很清楚,一直在心中默默地数着。 不久后回了京,邵傅和高昌允入翰林院任庶吉士,要留馆三年,陈晈回了京城便忙碌起来,因主要职责为掌修国史,掌修实录c记载皇帝言行等,陈晈少不得要同皇帝打交道,虽然不是些难事儿,却都是些琐碎得很,陈晈唯一开心的,便是草拟有关典礼的文稿时,她时常捉住这个机会去询问殷栩。除此之外,便是时常去拜访陶涂等恩师们,陈晈嘴甜,又是少年得志,陶涂尤其得赏识,两人经常在府上谈经论典,或者是同老师们谐谑风流,唱和酬酢,另外颜南辛同一干志同道合的文人结成了文社,每半月便聚集一次,切磋诗文,谈股论今,文社中都是当世文采出了名或者是见识独到的年轻人,连金绍堂也鲜少缺席,陈晈自然是受邀之列,如此一番,等陈晈稍稍能喘口气时,已经是这一年大雪纷飞的冬日了。 夜半三更,乌蒙蒙地天空闹起了雪,陈晈方才领了一堆跟班地将近几日国史矫正工作做完,出了翰林院,早就候在一旁的小太监递过来的白狐裘斗篷,正要上轿,便听见不远处个圆团团的影子跑过来,气喘吁吁道:“陈大人且慢,吉公公有请!” 陈晈伸手打了个呵欠,这几日是忙得脚不沾地,现在都矫正完了自然想回去睡一觉,正难以决断时,那面白无须的小太监笑得像一只小狐狸,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笑呵呵道:“吉公公说,他那里得了两坛子上好的女儿红,想分一坛给陈大人哩!” 陈晈望着漫天的雪花默了默,叫了小太监带路,便转向吉公公的住处了。 等入了座,吉公公脖子上围了一圈白色的狐裘,身着一身宝蓝色的直裰,正眯着眼睛,侧躺在炕上,也不起身,消瘦的腰段随着他的动作似一条波浪似得起伏,陈晈觉得他好似一只猫,腰段和腿都是纤长而柔软的,连手指头都是白细白细,指甲剪得很短,粉红色的指腹饱满而圆润,一点也看不出他原是练过些武艺的。 陈晈有时候倒是觉得他这一番容貌着实是好,是真正的容貌妍丽了,尤其是那微微细长而上钩的眼尾,总带着些让人难以捉摸的味道,却不是令人探究,只是觉得很迷离;陈晈此生见过两人,实在是雌雄莫辨,一则是他,二则,便是秦离了,但秦离眼中总是干净而温柔的,不若他,眼底尽是数不尽的悲凉,迷离c悲伤且无助的眼神,即便是女人中也是找不出几个,至少陈晈也只见了这么一个,但倘若他愿意对你笑一笑,那便真算得上千树万树梨花开了,这样的反差,大抵是深得帝宠的原因。 人都有征服和保护的欲望,吉公公这一副容貌,大约是最能令人满足了。 他伸出一只食指和中指,微微弯曲,将桌前的酒杯朝陈晈那方向推了推,陈晈会意,拿了杯盏,他方才睁开眼睛,烛光将他的瞳孔照得更明亮了些,似乎微微的绿光。 他其实有一半的胡人血统。 这别样的瞳色令他更为迷人,好比画龙点睛之笔,陈晈一口喝干了杯中酒,道:“叫我来作甚?快说,我忙着回去睡觉!” 说完,哈出一口带酒气的白雾,火炉上的酒壶盖里嗤嗤地跳着,酒水已经烫开了。 “没什么事儿,今儿圣上去清月轩了,我孤枕难眠,只好请了陈大人来了。” 他的声音十分清润,又带着些许的冰凉,腔调却是很混匀,据说他曾经因圣上喜欢看戏,特地去学了一段时间的戏腔,是以这声音很是独特,也十分地好听。 陈晈给自己倒了杯提提神,并未听得他话语里隐藏的深意,道:“我瞧你果真是皮痒了,莫不是找我做诗讽刺你两句?我这几日忙得不能睡个囫囵觉,你闲也罢了,还要在我面前显摆。” 吉公公缓缓地抬起了头,突然伸出一只手握住陈晈端酒杯的手,手掌温暖如汤婆子,接着他直起了身子来,薄唇尤其的红,像是抹了胭脂,他将身子前倾,微微压过去,吐气如兰:“陈大人可知,金编修半个月前便授了侍讲,你却半点升官的消息也没有,你就不着急么?” 陈晈微微地皱了皱眉头,试着轻轻地抽了抽手,立刻被他抓紧了。 陈晈酒立刻便醒了一半!顿时心中有点怵。 窝草!这气氛不对! 近来她却是同吉公公走得近了些,一是殿试的事他确实帮了忙,二来,他是皇帝枕边人,别的功用没有,肺活量倒是很大,想必枕边风吹得也很绵长,陈晈自然想网络他,他倒是也知趣,态度算是和善。 只是前不久皇帝身边缺了个侍讲,听说原有人举荐了颜南辛,奈何到头来人选却成了金绍堂,朝中有些知情的老人便说道,这颜南辛其实同吉公公不太对付,怕是吉公公动了手脚。 陈晈当时并未放在心头,吉公公身边的小太监却趁没人时跑来告诫她这件事,她自然是嗅出不一样的味道。 此番,吉公公是借用这件事敲打她了,毕竟套了这些近乎,她也该表现出点诚意。陈晈有点犹豫,不敢贸然送了些钱财一等的俗物,毕竟相处了些日头,她自然明白吉公公并未是贪财之辈。 因为他还好美人c好珠宝c好权势。 是以今晚小太监来请她时,她便琢磨着吉公公的喜恶,只可惜没琢磨个味儿来,此时便并未主动抽回了手,而是用另外一只手拿了酒杯,将酒水送到吉公公的嘴边。 吉公公暮然便笑了,果真真是千树万树梨花开,陈晈敛惊艳地眼神,便听见他嗤笑道:“陈大人,知道我喜欢你什么么?我就喜欢你老实,听话,乖巧,长得又好看!” 陈晈玩笑着纠正道:“男子,用好看来形容,怕是不得行喔!” 吉公公哈哈大笑,露出一排洁白而整洁的牙齿:“是么?咱家没读过几本书,不太懂得这其中的道道!” 陈晈道:“我倒是读得几本书,却也忘得差不多了!” “哈哈哈”吉公公暮然松了手,似乎是听了多么好笑的话,伏在桌案上笑得说不出话来,甚至笑得直拍打桌子。 倘若是平时,陈晈早便陪着笑了,但此时陈晈的脸上,只有无尽的冰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1.长得这么sao行一定是妖艳/贱/货 夜色深沉,偶尔有几声猫头鹰的叫声划过夜空, 怪诡异的, 陈晈一手将酒杯拿了回来, 道:“这吉公公莫不是喝昏了,拿我寻开心呢!” 虽然表面上淡定,但这宫里的规矩她是晓得些的, 太监们从净身那一刻起, 就是阴阳人了, 男不男女不女,但并非没有欲/望。宫中対食的情况屡见不鲜便是证据, 只不过没摆在明面上,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 最起码陈晈晓得的便有两对, 那宫女和太监感情甚笃, 小太监还曾经央她出宫给他带个漂亮的対鱼, 大致已经送给那位宫女了。 而另一种现象,就愈发见不得台面, 因带了侮/辱的意思, 是纯粹的发泄欲/望了,即是权位高的太监们亵/玩宫内容貌清秀的小太监,尤其是那种十二三岁的,年纪尚小就进宫成了太监, 故而成年男子的形态并未形成, 最是鲜嫩无辜, 不仅仅是因那稚气的脸庞容易激发别人兽/性, 更是那对周公之事一派懵懂的天真,更叫人难以自持。 这其中的人,自然是那些心灵扭曲的太监。 陈晈自然晓得自己的年龄同那些刚入宫的小太监相仿,算是个“香饽饽”!她刚入宫办事时,不少太监不自量力,以为她年纪小便有意无意的当着看着她笑,可她要去问,那些小太监却都避重就轻,糊弄过去了,陈晈没有耐心,随便找了几个错处,将其中两个太监打得半个月起不来床,那个阉人再没一个敢当着她的面说半句带颜色的话。 可今日打她主意的是吉公公,她虽然手中有权,可也架不住吉公公吹枕头风的功力,最起码目前,她是万分不想得罪他的,不是自己没有胆识,而是现在脚跟不稳。 但吉公以为手中有她殿试作弊的证据,才敢这番明目张胆的提出这个要求。 我日他个仙人板板! 吉祥也是天真,要是此事爆出来,他如何又能拖得了干系?抬眼见对面这厮也不是个蠢相,反是少见的精明面,顿时明白了,这是欺她年少性子软,拿不住事儿呢! 毕竟小孩子都好欺负,大人欺负大人总会稍稍顾忌些! 思及此琢磨着回去一定照照镜子——这张脸究竟是有多善良无辜白莲花? 按理说她现在应好好地哭一番,又告饶一番,叫他放过自己,不要将殿试的事儿说出来 唔有点难度不过,陈晈摩拳擦掌——做了这么多年的假男人,是时候行使一下男/人的猥琐选项/的权利了! 首先,她需要装装x,让自己更牛辦更有味道,于是赤手拿起已经被沸水煮烫的壶柄——她的五指因为练武的缘故早就磨了一层厚厚的老茧,并不觉得过分烫。 余光便扫过吉公公的脸,见他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随即恢复了冷淡。 陈晈内心有点激动,低眉将倒满一杯酒水,似笑非笑地压低了声音,忽而指尖用力,吉公公哪里晓得她突然反水,恁是被她掀起了手掌,继而又盖了下去,如此一来,便成了陈皎握住他的手,并压在桌上。 她用拇指蹭了蹭,怪滑怪嫰的,定然是常年保养了,不由得仔细打量他,也不过二十左右岁年纪,皮肤嫩得更豆腐似得,同深黑的眼珠形成基质的对比。 这不知如何让她想起他的名字,叫什么吉祥,真是没文化的东西,取了个这么倒胃口的名字。 相对陈皎神态自若,吉祥反而僵硬了一番,他先前见她陈目露厌恶,却忍着没讲话说出来,那神态极大的满足了他,可现如今又是个什么情况。 握住自己的手越发收紧,掌心越来越烫,他抬起头,见对面一双发光的招子盯着他,隐隐透着些惊喜。 他倒是方才想起小太监坊间有关于她曾同金侍讲有些不清不楚,他当时没放心头上,现想来,怕有七层是真的。 顿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诚然他以前喜女色,如今打破了性别的限制,偶尔也学宫里的老太监们,养个把鲜活的小孩子玩玩,可他好这一口,乃是同别人有些不同,他并不喜欢断袖,却很享受厌恶断袖癖的那类男人的阳刚。 可想想他还没有玩弄过新科状元,又生出几许激动,对陈晈格外宽容,想如果她真是个断袖,也勉强可以接受。 这片刻思绪间,陈皎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双手钳住了他的下巴,轻轻在他耳边说道:“公公容貌昳丽,性子风趣c又贴心,不枉我天天儿往你这里跑,说实话,你要是今儿再不说这些话儿,下回我怕是要去寻旁人了!” 那声音带着几许戏虐,又似夹杂着一丝认真,吉祥后背抻直,心中却是响起风浪,诚然他不晓得陈晈这个心思,这超出他接受的范围,毕竟现在的情况让他认识到,并不是他盯住了别人,而是旁人盯住了他,他才是老鹰嘴里的那块肉,这种原以为掌控了一切,到头来却是旁人在戏弄自己的感受并不好受,尤其是,这些年了,除了陈晈,没人敢这样戏弄他。 他恼怒了,却压住了情绪,并不愿被陈皎看出赖,淡淡道:“原陈大人早有这些龌蹉心思,你就不怕圣上” 暮然闭了嘴,因为他发现那人正偷偷的嗅他的长发,渐而嗅他的脖子,热气一阵阵蹿进他的脖子,陈晈的声音压得很小,很模糊,几乎只有他听得见:“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儿肥的,不担些风险,如何吃得上好肉?” 吉祥忍住推开她的冲动,却难以抑制内心“天天猎雁一朝被雁啄瞎了眼”的想法,正要要搭话,便发现陈皎已经将凉透的酒水倒进他脖子里。 他浑身一颤,这个手法再熟悉不过,下一瞬陈皎定然要顺着酒水舔他的脖子,这是风月场所里惯用的手段。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推开了陈皎,抬眼便见陈皎并未恼怒,却是两手撑在桌案上,身姿前倾,用舌尖抵着腮帮子,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动作和神态,好比饥饿的野狼,却使劲摇着尾巴要做狗。 陈皎见他神色逐渐僵硬,突然笑了,将这尴尬的气氛打破:“抱歉,吉公公,我失态了!” 吉祥脸上好似结了一层冰,低头审视一番,自个浑身上下都裹的严严实实的,可对方的表情实在太色,情,他甚至产生了一种想要拢住衣领的冲动。 陈皎挑起眉头,语气却似威胁似哄骗:“公公,你不同我试一试又如何知晓这其中的妙处?与那些个宫女对食有什么好处?你被我操/过一会,就知道我的好处了!” 吉祥面色越发阴冷了,陈皎反而笑得坦然,要伸手再去捉他的手,吉公公却是如同躲毒蛇一般,快速的收回了手,陈皎这回面子挂不住,抬头冷冷道:“吉公公,这番欲拒还迎怕是过头了,你若是不愿意,方才那一番话又是何意,怎地,我一个堂堂新科状元,在你面前表现出这番姿态,你却是板着冰清玉洁的态度!莫不是耍弄我?” 吉祥冷冷道:“陈大人言辞谨慎些,你我都是为圣上做事,本该团结一心,你说这些话,便伤感情了!” 团结一心四字他咬得重——他好不容易才收了养出陈皎这课棋子,若是轻易折损了,怕下次没有这样好运气,真撕破脸皮是万不得行,之前虽打主意在她身上,不过是是见她近日来现殷勤闲的积极,想她是要巴结他,才有了借此胁迫她的打算,没想到陈皎这厮不仅仅想要巴结他,更是将注意打在他头上来了!这就要另做打算了。 且陈皎语中不少冒犯他的话,若换成别人,早身首异处了,他已经忍了很久。 陈皎却是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神态都收敛了,道:“公公,陈某当然知晓我们应该"团结一心”,故此这些日子来,虽倾慕公公美貌,可尚且有自知之明,公公若是无心与我,怕不要随意挑逗才好,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可陈某做官做官不过是为了权色二字,现下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您要是打算用这些来考验我,怕陈某是经不住的,要丢了乌纱帽,且陈某是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俗人,也是个十分听话的人,公公,人家掏心掏肺的把弱点都告诉你了,你要好好珍惜啊!” 吉祥没有说话,想自己一番引诱她临了又反悔的行径,她不过一句考验便顺过去了,并滴水不露警告他莫要拿她的前途做威胁,果真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好生厉害。 他自是个通透的人,登时哈哈大笑,道:“陈大人说这话有趣了,杂家一个阉人” 还未说完,陈皎已经冷眼冷面的走了出去,连个招呼也不打。 守门的小太监见她出来,心中嘲弄她真是榆木脑壳,如同之前那几个芝麻绿豆的小官一样,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气节,得罪了吉公公去,以后只能折损在朝堂上,于是心中的敬偎消散了,要知道落水的凤凰不如鸡,那几个为保清白朝臣,最后被调离京城了不知道在那个疙瘩地做个县官,这辈子是没有回京的可能了,还有一个被惯上谋逆的罪名,被处死了。 他久居深宫,深懂落井下石的道理,为了显示对吉祥的衷心,登时挺直了腰背,掐着公鸭嗓,神态颇为目中无人:“陈大人,慢走!” 陈皎冷笑了声,对着他细腰杆狠狠踢了一觉,小太监顿时散了腰,伏在地上捂着腰眼尖声叫唤,陈皎重新抬脚,这回踩在他头上,并碾了碾:“狗东西,长这么骚/行不晓得拿个扇子遮遮,非要出来招摇露面,想勾引谁呢?被人盯上还不是自己活该!” 这番话一字不露的传进了吉祥的耳朵眼里,给他擦拭脖颈上的酒水的太监道:“陈皎这厮太目中无人了,公公,小的替您觉得愤怒,您为何不教训教训他!叫他晓得您的厉害!” 吉祥白脸里偷着青,可终究是久经官场的人,气度难得:“不要坏事,她明言喜欢金银财宝和权利,这样好用的人,上哪里找去?”伸手拿过他手里的帕子亲自擦手脖子里的黏腻,暗想陈晈这个狼崽子比那些口里公正不阿,内里一堆坏水的大臣们要好多了,也容易掌控,人不怕不坏,就怕坏得毫无弱点,那该让人害怕,陈晈这般直言不讳,倒是令他很是欣赏,毕竟他求的无非是权和财 ,两人算是各取所需,他相信这回没看错人。 那太监垂首回了一声是,两眼却是盯着陈皎的背影,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昔日他十一岁入了宫成了太监,故而男人的形态并未出现,现在十七了,虽无小时候可爱精致,却生得面白无须,以至当年幼小时是成为了太监们亵/玩的对象,后来跟了吉祥,成了吉祥的玩/物,这才爬上了如今的位置。陈晈那一番话,简直就是在侮/辱他。 门口小太监脸蛋被踩在地上,根本说不出求饶的话来,旁边的太监们见了这个阵仗,又没听见吉祥的指示,哪里敢来劝说,正是时,门外太监领着长盛和方爱林走进来了,长盛见了陈皎行了个礼,说道:“陈老爷,我们王爷有请!” 陈皎才松了脚,在周围一片吸气的声音中颇为儒雅的理了理袖子,长盛望了她这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把探究的目光投上方爱林:这特么像是被欺负了的样子? 吉祥又怎地?他就没见过陈晈吃过亏! 方爱林自然听说过吉祥的名声,心中记挂着陈晈,可如今看见陈晈无事,他心中算是放下一块大石头,但见她把小太监欺负成这样,顿时觉得十分苦恼——我的小祖宗哟,你就不能再忍一忍,只需要稍微片刻,他就来了,干甚么要得罪吉祥?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下去了。 陈晈一听一双眸子好似阳光下荷叶上的水珠,亮晶晶的:“喔,王爷要见我,走走走,莫让他久等了!” 长盛:你可要点脸,不要对他家王爷做出这种色/眯眯的表情 鹅毛大雪已经消停了,三人走在道上,快要出宫门时,正撞上从南书房出来,要回家的金绍堂。 尽管隔着夜幕,但陈晈仍旧看出他眼底的愧疚,不安,甚至是嫌弃了。 方爱林和长盛齐抱拳道:“拜见金大人!” 陈晈却听出方爱林的声音有些冰冷,这倒是有些少见,方爱林生得一张笑脸,鲜少对人如此冷淡。 脚踩在雪上的声音滋滋的,告别了金绍堂,出了宫门,轿撵很快到了殷栩的住处,陈晈已经睡了个迷糊觉,可一想起殷栩,又强撑着整理了一下官服,是以长盛见她出轿子时,那一举一动十分的讲究,处处透着装模作样的嫌疑。 但今日算不得好日子,陈晈万没想到虽然能再进了殷栩的宅子,却没能见到殷栩的人,颇为遗憾,吃了许多进贡的糕点后才领着方爱林回去了。 后半夜才到了家门,方爱林关了大门随陈晈进了书房,方才面色犹豫道:“大人,可是吓死小的得了,吉公公对你没有做甚么事儿罢!” 陈晈瞟他不自在的神情,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反而是问道:“你去求了九江王?” 方爱林再一拱手:“请大人责罚!当时小的见大人许久不出来,小的又曾听些混账造谣说吉公公小的一时担忧,见已经夜深了,突然想起金大人同老爷是同窗,于是擅自做主去南书房求了金大人,可金大人避而不见,小的又去求了九江王!” “做得很好!”陈晈啜了口茶解去口中的酒味:“我就说殷栩正在同我闹矛盾,怎么会来,原来是你通知了!下次你要把情况说得更严重些!”那样殷栩应该会亲自过来了。 听她直接称九江王的名讳方爱林心中咯噔一声,却不敢表露出内心的想法。 陈晈接着道:“吉公公对我,自然是想做那种事!” 方爱林突然不晓得如何接话,陈晈的姿容他是晓得的,年少亦是她的另一个短处,不仅仅是人生的阅历上,更是她这一身的气度,不能叫人信服。 可他不晓得,陈晈已经是重活一世的人了,两世的年头加起来,满打满算三十岁差不离了。 “你还有想说的话一并说了,省得夹着不痛快!” 方爱林被她戳中想法,已经不惊奇了,道:“小的是在想,太监们心眼都小,这次得罪了吉公公,怕大人要早做打算!” 陈晈微微一笑,笑得方爱林摸不着头脑:“打算甚么?明早他定然会送礼!到时候你捡两样喜欢的。” 方爱林道了一声是:“是!”心中的困惑却憋不住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道:“大人,你” 陈晈一看他紧张的模样就明白他心中所想,向后一跳,坐上了书桌,两条腿叠在一起:“瞎紧张什么!不过是个阴阳人而已,他跟我玩潜规则?小爷我琢磨着潜别人的时候他还是个男人呢!” 方爱林见她若有所指的模样顿时打了个冷颤,并默默的退后了一步。 ——虽然他还没有娶亲,可不代表他喜欢男人,以前在军队中,三四年没见过女人他也没打过战友的意思,陈晈虽然可爱聪慧,可她是个男人啊,他一直把他当做弟弟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2.试探 方爱林不敢在回话, 只能苦巴巴地等陈晈放话让他出去。 次日清晨,礼部司务厅司务张兴国登门拜访, 他是举人出身,倘若在别处,算得上人物, 但皇城脚下有权有势之人多如牛毛, 一官难求是令众位穷书生都寒心的事情, 不巧他是寒门士子, 弄个皇城的九品司务,算是混得不错的,毕竟礼部的司务, 不仅油水不少,更重要的是,留在京城升官的机会多。 他长得浑圆浑圆,颠着个肚子,脸颊生了一窝匀称的雀斑,四肢粗短,嘴唇厚而上上翻,最出色的就是塌鼻梁,陈晈望着都没法形容。 陈晈对他有些印象是他的堂哥张兴邦,那次寒水诗社时他可怼了自己不少, 但陈晈听闻哥俩一直不对付, 因为张兴邦算是颜家一派, 而张兴国却是投靠了吉公公, 自古朝官仇宦臣,张兴国和张兴邦早便撕破了脸皮。 他同陈晈行了礼后,便将诚恳地说自己略带薄礼过来拜访拜访,陈晈没吱声,到了饭点时要留他吃饭,他拒绝了。 夕阳洒远处的山峦上,给天际线镶了一条金边,方爱林领了陈晈的命令,将张兴国的带来的“薄礼”打开来看了一看,哟呵,三匹上好的莨绸用剪刀剪开其中的捆绑的布条,叫了丫头们统一摊开,丝绸的中间卷着五白两的银票,三匹一共便是一千五百两,另外送了一副茶具,都用草纸包裹着,怕碎了,方爱林思量了片刻,怕丫头们没轻没重,便自己挽了袖子,小心翼翼地把裹着草纸的瓷器剥开。 入目是一个紫砂壶配三个紫砂茶杯,其中夹了两个色泽青翠华滋,釉汁肥润莹亮的四个汝窑天青釉碗,方爱林眼底露出惊讶,他对瓷器的研究颇深,当即拿起来对着光欣赏了片刻,只觉捏过碗壁出触感温润古朴,碗的釉色随着光线而变换无穷,直感叹这才是瓷中极品,普通的大户也难得买见这东西。 陈晈冲他使了使眼色,方爱林懵了一道,突然想起昨晚他说叫他选几样喜欢来着。 他倒是喜欢瓷器,可万不会这样不懂事,当即拱了拱手,推辞了一番,陈晈左手抽了两张银票,便往他手里塞去,叫他拿去同王野两个分了。 方爱林吓得立刻下跪,又是一番推辞,说完抬头一望,面前已经了无人影,赶紧掉头,才发现原来这厮已经走到了门口,旁边端站着的丫头低声说道:“方侍卫且快请起,爷出去了!” 方爱林握着手里的银票,心中一时感慨良多,心想陈晈这是少年不知道穷滋味啊,这五百两银子是个什么概念他不晓得?吉腌狗贿赂的钱都赏他们一半了,后又一想他是出身穷人家,自己的想法也不对! 心中越发感慨良多,虽说这是吉腌狗的钱,可他参军时,上阵杀敌,将脑袋挂在腰带上,每月俸禄也不过几两银子,后来混了个副把总,俸禄也远远及不上这个的,摇了摇头,便揣了银票去找王野。 王野正在屋内踱来踱去,昨晚他晓得陈晈去吉祥哪儿的事后一直操心得睡不着,虽说跟了陈晈大半年,晓得她是个机灵鬼,但官场诡秘,他到到底是不能完全镇定下来,正巧方爱林一脸沉重走进来,便把事情的头尾重新叙述了一遍,王野听罢,方觉得安心,只是那五百两银票,却是不敢接的,也不愿意接的,因那吉腌狗算不得好东西,而他们曾经为护百姓而失去众多兄弟,自然是见不得这等祸国的毒瘤,更不屑于他的钱了。 反而担心地问道:“吉腌狗竟然对老爷这般,莫不是有什么别的企图?又或者” 他欲言又止,双手不禁捏起了拳头。 方爱林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摇摇头,道:“老爷心中想什么我是猜不透,但听他说起吉腌狗时的语气,却十分的厌恶,我认为他自然是不会同吉腌狗是一类人,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咱这位爷,何时叫人看低过?不过你我年纪较他长些,许多事倒是可以在旁边提醒一下,他年少,偶尔有些想法偏激了到也算不得错,我们做属下的,见了却不加谏言,才是罪该万死!” 王野也晓得陈晈重情重义的性子,立马打消了心中的猜忌,更觉得方爱林这一番话有道理,两人商量着把那笔钱捐了出去了,方才安了心。 次日黄昏,陈晈正琢磨着早回家,抬轿子的有眼力介儿,认出对面轿撵乃是金绍堂,故意加快速度,两轿子堵一块儿去了,陈晈暗示轿夫把轿子端正地占住中间儿,只当对面的人是空气。 对面的轿夫左躲右闪,任旧不能过去,方才回过味来,晓得对面的身份,只能苦着脸,巴巴地问轿子里的金绍堂。 金绍堂端坐在轿中片刻,心中愧疚与愤怒交织着,一面想觉得自己无言愧对陈晈,一面又气恼陈晈竟然抵不住诱惑,否则,是如何完整地从吉祥哪里走完好地走出来的? 一时控制不住掀了轿帘,待看见陈晈的轿子时,又怂了,便挥了挥手,叫轿夫退在一边,让陈晈先过了。 陈晈十分满意地坐在轿子里哼起了小曲,怡然的上班去了。 一连着几天,金绍堂都躲着陈晈,两人到也算是太平。眼看着冬日年味儿更浓,陈晈有些想家了,可公务缠身,她走不开身,瞅着家里还没寄来年货,便想打发人回去取些来,皇城底下的吃食虽然多,但难免想念家乡的口味,可第二日陈晈还未打发人出去,乡下的家僮却是前来报信了,说陈世光不日前去世了。 陈晈愣了一愣,抬头呆滞地望见窗外的腊梅,身后的方爱林要伸手去扶她,她下意识的躲了一下,反应过来问道:“我爷爷,走之前可有话要带给我?” 那小厮抽噎着抹眼泪,说道:“有的,少爷,老太爷说少爷今后要叫您记得,权财到底是身外之物,切勿看得太紧,往后日子顺遂了,要多紧着家里的人,莫要忘记了祖宗!” 陈晈闭了闭眼睛,道:“可还有旁的?” 那小厮摇摇头,只是哭泣。 陈晈次日便将此事禀了去,告了假启程回乡,料理了陈世光的后事,自是少不得要同陈学年见面,这回陈学年不敢惹恼了她,却是指桑骂槐地说些不中听的话,无非是指责陈世光在去世时,陈晈没能前来,尽一尽孝道。 陈晈没同他计较,却是被戳痛了心脏,一连几日都消沉得很,往日的春风得意都泯灭了,陈田田看她连着几日都没吃甚么东西,晚间便送了些米粥来,陈晈见人来了也不发话,陈田田默了默,问道:“我差小厮上皇城告诉喊你回来,想来你也知道了爷爷临终前的话了罢!” 陈晈这才抬头,嗯了一声。 陈田田再默了一会儿:“这里我要说一句,我们和妞儿接了消息,才走到门前,爷爷便走了,到底是晚了一步,爷爷走时到底说了什么,我并未真正听见,我后来问了伺候的婢子,说爷爷并未说了什么,只嘱咐人好好照顾那只猫儿,陈家人差人来说爷爷的遗言,你听听就是,真假未可知,其余的莫要多想!” 陈晈晓得她是怕陈晈罗等打着陈世光的名号,要求她做东做西,来做一番提醒罢了,随即点了点头,心中也明白,只说自个想呆会儿,这几日陈田田也是悲切得很,说了这一番话后,心中也难受,便下去了。 待挑了帘子出了门,高盛思方才道:“可是说了?” 陈田田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道:“以后你也不必要提起这事儿了,我只嘱咐她以后陈晈罗等提起,她莫相信,后面的都没说了,她的性格我知道?表面不说,心中最是记得清楚,若让她知道爷爷临终前一直喊的是她的名字,怕是这辈子都要遗憾了。” 高盛思沉默不语,陈田田红着眼睛,想也亏陈晈做事周密,陈世光身边的丫头小厮,都是陈晈亲自选的,眼见着陈世光精神不济时,陈学年等竟然想把他们都赶出去,还不让他们来报信,奴仆们早就得了她的嘱咐,周旋了一番,硬是跑出来通知了她们,只是等喊了他们过来时,陈世光已经走了。索性她们虽然迟了些,到底是到了,若是早前没这么布置,陈世光怕是走了她们也不知道,她们遗憾不说,陈学年少不得要在里面做些文章,单就这遗言,就算是他们造假了谁又知道,老人家最后的心愿,谁还能不满足不是? 当时陈学年当着众人面公布陈世光遗言时,眼神闪躲,言辞含糊,陈田田冷着脸盯着他,他到底是忌惮这个女儿,没敢说出太过分的要求来,只是说爷爷嘱咐陈家人莫忘了祖宗!到不算太出格,她也不好在陈世光才去世就同陈晈罗等闹起来,让人家看笑话,便都忍了,退了一步,没喊陈世光身旁的丫头们来对质! 若是他要是借这个机会使幺蛾子,陈田田当时就做好了打算,就算是撕破脸,她也绝对不会忍气吞声! 后来私底下找了丫头来问,才说其实陈世光并未说旁的遗言,只是不断的喊着陈晈c陈晈胜的名字,陈田田沉痛之余,嘱咐了小厮们,莫将这话说出给陈晈听,省得陈晈听了更伤心。 陈晈料理完这边的事,便起身回了京,年是在皇城过的,陶大人怜她不能回家同家人聚在一起,便派人去接她进陶府过年,陶府院子里的梅花开得肆意盎然,陈晈却无看花的心情,同恩师下棋时也难得提起精神。 陶涂晓得她才失去亲人,并不计较,只是借着棋局开导她两句,凡事要看开些,陈晈皆一一应了,吃了年夜饭,陈晈不小心贪了几杯,陶涂见她醉得迷迷糊糊,便喊人扶她下去歇息了。 半夜起来倒茶水喝时,听房外几个婢子道:“状元爷长得可真是俊俏!又如此得老爷赏识,倒同我们小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陈晈嗤笑了一声,她是因头一次在外面过年,又念着陈世光,故而多喝了几杯,但她性格一贯谨慎,并未喝得糊涂的地步,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丫头们都禁言了,果然听见一道清凉的女声道:“陈老爷呢?小姐有请!” 门外静了会儿,有个小丫头才小声道:“怜绮姐,喝醉了哩!” 怜绮刁钻道:“喝醉了?陈大人不是号称千杯不醉么?” “怜绮姐,这” “你们尽管进去通报,小姐新得了首诗,想要请教请教陈老爷!你们又不是不晓得,陈老爷一贯忙得很,今儿好不容易见着人了。” 陈晈喝了口凉茶,神思方才清明过来,今日是过年,她自然想家想得紧,吃饭时也心不在焉的,可那时同桌吃饭的,却不仅仅是陶涂一家人,还有陶菀茹两个堂哥,学识一般,酒量倒是了得,又都是些眼力深的,说话滴水不漏,是灌了她不少酒,她那时并未深究,现在想来陶涂的目光却饶有意味,立马仔细去听,便听怜绮突然稍稍提高了些声音道:“那便罢了,其实我今日已经诗带了过来,陈老爷实在起不得,好歹也将诗稿收下,明儿在答复我们小姐,我们小姐也是等得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3.一时迷了心脏,痴痴地望着。 陈晈摩挲着茶杯, 思量了片刻,用沙哑的声音说道:“门外如何这般吵闹?有甚么事儿?” 怜绮连忙应和道:“是奴婢, 奴婢来替小姐传话” “夜已深了,我今日不胜酒力, 头昏眼花的, 你讲的话我也听不清楚” “那请爷把门打开,我当面同爷讲!” 陈晈勾了个笑, 淡淡道:“你同门外的丫头讲也是一样的,那诗稿也交于她们罢,明日我醒来, 洗漱净了, 再将诗文批出来,叫丫头们交与你, 你且放心回去休息罢!” 怜绮捏了捏手中的诗稿, 犹豫一番才揣回了袖子里,笑着道:“小姐说了要交与您手上” “明日老师要在玉梅林做个诗会,那时给我便是!” 怜绮哑口无言,笑着说了声是,便退下了! 陈晈喝尽了冷茶, 回榻歇着了。 这厢怜绮回了屋, 拿出那诗词, 上面乃是一首饱诉情思之词, 诗中暗藏了“玉梅林”三个字, 她将诗稿放在烛上烧了, 陶菀茹正专心地绣着红梅雪地,见了她手中的诗稿并未送出去,便晓得陈晈没有上当了。 怜绮小声道:“小姐,此番,陈老爷也算是过了这关的,我看他应是个君子,您想想,凭着您的身份地位,又貌比天仙,天底下哪个男子不倾慕,他娶了您,日后自然是青云直上,您主动联系他,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寻常人只怕是万分欣喜,他却不为所动,甚至连诗稿也不肯看上一眼,可见之前是我们误会他了。” 陶菀茹嗤笑一声,道:“那日在宫里,你又不是没见过他那等丑态!” 怜绮默了默,道:“可今日他也吃了不少酒,那酒还是御赐的,恁是谁,喝那么多能不醉的?他把两个堂少爷都喝倒了,自己还能有几分清醒?可今日一举一动哪里失去了气度?那等风姿,我没见着几个!” 这大半年来陈晈时常来陶府,府中的小厮们无一不识得陈晈,陈晈为人风趣幽默,婢子们私底下思慕他的不在少数,她一时失言,却是道出了真话,小心的瞟了一眼陶菀茹,果然见她冷着脸,道:“你既然心系她,我便告诉爹爹,将你送给他就是了!” 怜绮下得双膝跪地,道:“小姐,是奴婢说错话,你莫要生气,奴婢再也不敢了!” 陶菀茹恼得将绣品砸在桌上,此时陶夫人进了门来,望着怜绮哭得两眼泪汪汪,便打发她去泡茶来,怜绮方才抹着眼泪下去了,陶夫人生得一对杏眼,皮肤白皙柔嫩,又丰腴了些,说起话来格外的温和慈爱,笑着道:“这半年来你没少给陈晈使绊子,可没见他真同你计较过,如今我也不能由着你了,我同你爹爹一样,喜欢陈晈这孩子,若是你不欢喜,也罢,我和你爹爹倒是有打算收他做干儿子的打算,你看如何!” 陶菀茹登时就急了,道:“阿娘,你如何能被她外表迷惑了,须知她做得这些都是装出来的,若不是想攀附我们家,又如何这般讨好卖乖?” 陶夫人收了笑容,叹了口气道:“人孰能无攀附之心?便是你爹爹年轻时,也受了不少前辈的指点,攀附之心无错,错在于不知晓感恩!翻脸无情,官场谁又能真正做到不攀附谁,不被旁人来攀附?总是要团结一致,方才能在官场上站得稳,今日陈晈需要倚仗你爹爹,来日说不定你爹爹便要倚仗他了,你如何能肤浅地认为,他是攀龙附凤之辈?” 陶菀茹一时找不到理由反驳,道:“您说得牵强!” 陶夫人拉着她的手道:“陈晈这孩子,我瞧着倒是乖,也是个长情的,如今也未曾听他纳妾的,我听下人说曾经那余家小姐,名唤莲芳的,倾慕与他,他也是一口回绝了的,再则说府中长得俏得丫头不在少数,这半年来也没见他同那个多说了几句话,你说他装出来的,这大半年了,也忒装得滴水不漏了,皇城中那些世家公子,我瞧上的没几个,还多半是有了妾的,即便没有,勾栏里总是养着一个半个红颜知己,细数起来,也就是金家公子金绍棠说得上来,可年前已求娶文华殿大学士礼俞之幼女,你小时候还同她争泥娃娃那位!” 陶菀茹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道:“也不晓得你说这些作甚?孩儿对那金家公子并无多余的心思!” “是!你对谁有心思?颜家公子?菀茹,你不是不晓得颜家同陶家的恩怨,你爹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陶菀茹闹了脾气,道:“娘,你回房去罢,我困了,我想要睡下了!” 陶夫人见她使起了性子,摇了摇头便退下了。 次日清晨,陈晈早早地便起来洗漱完毕,匆匆的回府了,因大年初一有个说法,要是上别人家是要带礼物的,她晚上在这里歇息,自然没带什么东西,只能回去准备了在过来。 初二时,陶菀茹的堂哥突然差人送上了拜帖,陈晈正在院中练拳,喊人将陶邈清请了进来。 陶邈清生得铁面剑眉,面白无须,人是个直性子,方才二十又二,说话做事不拐弯的,在金绍棠父亲手下做事,现任正六品大理寺右寺丞,使得一手好剑,陈晈会些武艺他晓得,两人常常谈论武艺招式,却从未交过手,见陈晈便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 原来他同常州知府交好,近来眼见冬日将尽,去年常州原本就收成不好,如今百姓手中已然是没有多余的粮食,那粮商们见此便囤粮不出,抬高粮价,常州知府正为这事愁了头发,想平日陈晈最是有主意,便拿这事找她寻了个主意。 陈晈让人备了午饭,笑道:“邈清兄若是不急,吃过了饭我们在议。” 陶逸之两手一拍,道:“吃甚么饭,陈兄,我这里都火撩眉毛了!” 陈晈挑了一只眉,打趣他道:“你的眉毛不是还在么?你摸摸看!” 陶邈清一拍桌子,道:“诶,你吃吧,我看着你吃!” 陈晈笑道:“那也行,反正是你同那知府大人交好,左右不是我交好,我干甚么要做好人!” 陶邈清道唉了一声,要去拉住她的袖子,陈晈侧身一躲,:“富商们不愿意卖粮食,官府也不能强迫,你叫我想法子,总得给些时间罢!” 陶邈清一想,也是,便随他去用饭了,只是没能往嘴里扒几口,陈晈不急不缓地喝茶漱口,方才唤了露薇来拿来笔墨,刷刷几笔,吹干了墨迹,将纸张对折好,交与陶邈清,叫他回家去看了。 陈晈本想打走了他,正可睡个午觉,谁知道门外小厮又进来传话道,说是大皇子在鸿鹄亭设宴,太子府的人已经到大厅了。 如今正是正月初五,年假七天已然只剩下两天,反观这两天来,倒是比平时还忙,连觉也睡不饱,皇家的事暂且不说,这大臣之间的串门就够她忙活了,她小声地抱怨了几句,赶紧换了身衣裳,唤了方爱林跟着,上了轿子,抱着个汤婆子在轿子里打盹了。 等落了轿,掀开轿帘被寒风一吹,稍微清醒了些,等进了太子府,满目的张灯结彩,女眷们都在后院聚着,时不时传来嬉闹声,陈晈由下人领着去了前厅,同官僚们相互拜过,一起去了太子府后院的鸿鹄亭,大臣们皆坐下来,不多时太子也便到了,走到半路,折回来太子府的陶邈清路过她身旁,趁机抱怨道:“怪不得在你家时你一点也不着急,原是已晓得这事,知我今日不能将把消息传给我那好友了!” 金绍棠正走了过来,听了没头没脑的这一句,也不做他言,便撩了袍子坐下,见身旁的陈晈摇摇头,倒了一杯酒水,仰头便喝了,辛辣地酒水穿肠而过,她叹了口气,拂了袖放下杯盏的空档,余光瞥见一道身影,一抬头,见斜上方那空荡荡的地方已然坐了位谪仙似得的人物,当下浑身的困乏都清醒了,一时迷了心脏,痴痴地望着。 殷栩自落座后便感受到一束目光打在他身上,他浑然不觉似得,自顾的倒了茶水,那白皙的五指摩挲过茶杯,低着眉,神情极为专注,卷而翘的睫毛偶尔煽动一下,霎时间,陈晈错觉的空气都凝固了。 忽然觉着手背一阵辣痛,她反射性地缩回了手,扭头瞪着始作俑者,金绍堂却是不看她,只是递过来一张帕子,幽幽道:“对不住,陈大人,近来求春联的人多了,是以手有些抖,不小心浇你手背上了,切勿见怪!” 陈晈恨恨地捏住了手中罗帕,抬头又望一眼斜对面的人,只见他端坐得如同雕塑,似乎并未发现这边发生的事,未免又是一阵低落,轻轻地甩开手背上的酒珠,小心地吹了几口。 金绍棠此时又道:“我看陈大人心不在焉,可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务,不若也同我讲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4.玉箫 陈晈冷笑了声, 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金大人同我是许多日未见了罢?竟然如此想念我?” 金绍棠一滞,陈晈巡视了一周, 见没人注意这边,压低声音道:“你还真是有趣,平日里总是厌恶我,可我真不理会你了, 你这回又巴巴的紧着来了, 当着是反复无常!比女人还女人!” 金绍棠刷地脸色煞白, 愣愣地望着她半晌, 竟然说不出半个字来。 陈晈见他这反应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按理说,他不是应咬牙切齿,或者握拳瞪目,如何是这副模样?但此时该关心的还坐在对面, 陈晈便懒得计较了,伸手夹了一筷子菜,金绍棠此时又抽风了, 突然一本正经道:“陈大人想多了, 今日并非有意针对陈大人, 我已经说了, 是近来写春联写得多了, 手抖!” 陈晈侧头望他, 只见他神色冷漠, 与方才大为不同,像是突然陌生了许多似得,嗤笑着放下筷子,耳边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抬头便见四周投来的目光,上头那位身着明黄色的太子正含笑地望着她。 对面的陶邈清一看她同金绍棠迷茫的模样便晓得她定然方才没注意,根本不晓得发生何事,于是解围道:“陈大人,殿下问你,‘万紫千红总是春’,这春,怎么就是‘紫’和‘红’,春日色彩缤纷,只用这二字形容,岂不有失稳妥?” 陈晈心中呵呵了两声,妈的,还不是因为得对仗工稳,换别念起来通顺么? 这些个文官就喜欢搞这些有的没的。 斜对面的邵傅看陈晈没说话,为她着急,又没主意,下意识要去拉身边的高昌允,一手摸了个空才想起来他今日谎称生病,也不晓得去哪里鬼混了,急道:“换做其他怕是不工整罢!” 众人又是一笑,道:“那如何紫和红,便是春色了?” 对面的颜南辛接着道:“陈兄,恁你学富五车,这回也难住了罢,哈哈!” 众人一起笑开来,近半年来陈晈在朝中出尽了风头,难免招人眼红。 陈晈面不改色地喝了口茶,便看见太子笑着掉头望向殷栩的方向,眼神十分祥和,道:“阿栩,幼时我跟随在七皇叔身边,七皇叔文采斐然,我受益不少,你是七皇叔的嫡子,从小便聪慧过人,就连父皇也夸赞你,今日你便解了为兄之惑,也让兄弟几个好好学学!” 言毕,四周便都禁了声,那席上的三位皇子也是沉默不语,只低着头喝茶,因殷栩口吃的毛病不仅皇家知晓,朝臣们亦是有所耳闻,太子此番不过是为难殷栩罢了,殷栩在朝中并无实权,又无靠山,群臣们自然是不会为他出这个头,得罪了太子,至于那三皇子和五皇子,早已被太子笼络,剩下的六皇子向来是个墙头草,母妃出身低微,他在几个兄弟间一贯都是受欺负的份儿,此时自然是不敢多嘴的,至于四皇子和大皇子,向来同太子不对付,自然不愿意前来。 香炉里的白烟悠悠的漫出来,殷栩放下酒杯,正要开口,金绍堂倏忽地站了起来,道:“禀太子殿下,臣想向九江王殿下讨这个机会。” 太子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金大人果然是才高八斗,只是阿栩并未回绝了我,我便将这机会予了你,我岂不是言而无信?” 陈晈捏紧了中的杯子特么,这太子如今不过二十七八,时常说话皆是拐弯抹角的,损人也不带脏字的,看谁都想踩一脚,像是不踩别人日子过不下去似得,明知道殷栩口吃还逼着他说话,还笑眯眯地说殷栩没拒绝,喵的这时候拒绝了他九江王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操! 陈晈突然觉得他有点烦了。 金绍堂显然也被他噎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下意识地望了陈晈一眼。 陈晈整理了衣袖方才站起来,朝着太子一拱手道:“殿下此题,确然是难住了微臣呀,不怕太子殿下和众位同僚笑话,年前时,九江王殿下也拿此句问了我,我苦思冥想了两天一夜,依旧未有头绪,咳,最后我腆着脸去求了九江王殿下,这才茅塞顿开。” 太子幽幽地望着陈晈,众位大臣也幽幽地望着陈晈。 陈晈又是一笑,道:“这其中的道理同作画其实是如出一辙,正如画中之景一样,不求逼真,但求意境,寥寥数笔,星点浓墨,一黑一白间,可代万千山河,莽莽长林,可表乾坤天地,日月星辰,春之时令,拢阔天地之颜色,若是统统皆跃然纸上,岂不冗杂而俗艳,古有胜贤李太白做‘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那瀑布如何能明白说是三千尺?不过是夸张的写意罢了,故此,微臣认为春日花朵者颜以紫c红最为夺目,最是引人注目,‘紫’,‘红’二字来代春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言毕,邵傅同陶邈清赶紧道:“是个理儿!是这个理儿。” 太子也点了点头,笑着对殷栩道:“阿栩果真是好文采!” 大臣眼见陈晈解了围,也纷纷附和起来,只想把这事掩盖过去。 陈晈方才撩了袍子坐下,一抬头,得意地冲着金绍棠眨了眨眼睛,金绍棠黑着脸,颇为生气的扭过头去,他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使得陈晈觉得越发高兴,得意地望向殷栩,想着此回,他总该看自己一眼了。 然而殷栩任旧是面色淡然地坐着,仿佛适才发生的一切同他没有干系似得。 陈晈仿佛被人浇了一头冷水,什么心思都没有了,逐渐觉得气闷起来,尤其是看殷栩那模样,更是困恼不已,坐在软垫上也是七扭八扭的,便放下筷子,找了个出恭的借口,便匆匆逃离了宴席,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来到芙蕖池边,见池中枯荷横七竖八,全然没有夏日的勃勃生机,不知为何又想起殷栩那张面瘫脸! 这怎么追个人就这么难? 站着发了会儿呆,身后便有十多个丫头们迎面走来,皆是蹙着眉头,执着小棍弯腰在路边的草丛里寻东西,见陈晈在旁边,皆停住了,羞涩得低下头去,领头地施了个礼道:“陈大人万福!” 陈晈见她两手冻得通红,脸蛋亦是红扑扑的,看样子是已经找了许久,便问道:“你们找什么?” 那丫头道:“禀陈大人,太子殿下今早丢了个玉箫,正命我们找来。” “箫?” “回大人,是只洞箫,一头刻有玉屏两字,缀着玉坠子,陈大人可是见着了?” 陈晈内心咯噔一声,那丫头见她一时失了神,误以为她见过了这萧,便轻声道:“那缀着玉坠子是用的红色流苏” 陈晈这才回过神来,敛了神色道:“我方才才来这醒酒,未曾见过,那萧可是很罕见?” 丫头道:“倒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只是那萧从小便随着殿下,殿下甚是宝贝,如今弄丢了,殿下很是惋惜!既然大人未曾见过,我们便去别去找找!” 陈晈点了点头,丫头们朝她施过礼数,便走开了。 春日的夜总是寂静无边,散了酒席,陈晈同一群官僚出了太子府,相互别过,也不知打了吹来一阵寒风吹过,她裹紧了身上的长袍,见前头的金绍棠正要上轿,问道:“金大人留步!” 金绍棠闻声停下上轿的动作,转过身来,一身枣红色的直裰衬得他肤白如雪,耳鬓的两缕长发柔软地垂在肩头,他手里正拿着一卷书,用了黎草色丝绢布袋套着,系袋口的黄色丝绦同当年殷栩给她那些画了重点的书的套子是一个模样。 “陈大人,何事?” 陈晈默了默,道:“平日时常见金大人同九江王殿下一路,今日是何故,适才我并未看见殿下。” 金绍堂语气莫名的呛人起来:“方才我确然是同殿下一齐出来,但殿下有事,已经先走了,是陈大人忙着同陶大人,邵大人谈古论今,没注意罢!” “咳,方才是逸之兄叫我出个主意,那常州的富商囤积粮食,抬高粮价,害得百姓吃不上饭,我支个招儿,没留神了!” 说罢便拱手做个礼,略微失落地转了身。 金绍棠却又突然道:“陈大人以后若是想要寻世子殿下,直接差人去府上问,不必透过我来寻殿下。” 话罢等了些许,未曾听见陈晈答话,他下意识地蹙起眉头,朝陈晈的方向一看,只见她头戴赤金冠,身着深紫色的直裰,外面罩着铅灰色的狐裘,抱着个丝绸缎面的手捂子,塞在里头的白色而柔软的狐狸毛伸出口沿许多,因长着圆润的鹅蛋脸,总是一副稚嫩的模样,沉稳或凌厉的神态在她身上是鲜少体现出来的,这大约是她人缘好c广交朋友的原因,如今入了仕途,照例是一副天真的模样,除了那一身贵气,她竟然和当初并无什么不同,若不是她舌战群儒时的游刃有余,谁又能晓得她竟然是当朝的状元? 可金绍棠晓得,她已经变了,敛去了些张扬跋扈,心思却越发深沉起来了。他张了张嘴,却不晓得要说什么? 反而是久久未语的陈晈闷闷地嗯了一声,一脸失落地站在那里,就像是只被人遗落的小狗。 印象中鲜少见陈晈这副模样,金绍棠滞了一下,随口道:“天气寒凉,此时竟然想吃城东的羊肉泡馍,陈大人若是无事,一同去罢!” 说完便有些后悔,其实此时他撑得很,一点也吃不下东西。 陈晈抱紧了手中的手捂子,摇摇头道:“不去了,我等邵傅罢!” 金绍棠觉得不仅仅是撑得难受,心里也不舒服起来。 转身要走,对面的陈晈把缩了缩脖子,突然觉得此时已经喝醉了,正扶着墙壁用尽生命在呕吐的邵傅那张神志不清,傻笑的模样煞是烦人,道:“算了,还是去吧,反正回去也没甚么意思!” 转头对方爱林道:“你留下来,等会儿邵大人出来了,你且禀告他我去喝酒了,叫他自己回去,我不同他一路了。” 方爱林说了声是,陈晈抱着手捂子走了几步,发现金绍棠已经上了轿子,且都走出很远了,拔腿就追,好不容易追上了,隔着轿帘质问金绍棠:“诶!说好一起去喝酒,你咋一个人突然走这么快!” 金绍棠冷冷地声音从轿子中传出来:“陈大人不是要等邵大人么?金某怎能坏了陈大人的好事?”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5.我心似明月 陈晈舍弃了轿子, 只能一路小跑, 偏金绍堂坏了心眼,故意叫轿夫加快脚步。 原本轿夫的脚步是走不过陈晈的,毕竟他是练武出身的,轿夫们又抬着一个七尺男儿, 没走得一会已经是大汗淋漓,冬日里的寒风猎猎都吹不干他们额头上的汗水。 但跟一个几个轿夫一齐走路, 难免失去了风度, 若不是在夜里看不清, 陈晈也不做这样有失体统的事。 且她要是心甘情愿做吃亏的事儿, 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别人会比她更吃亏。 嘶,手背还疼着呢! 陈晈斜了一下眼睛, 见轿夫们在金绍棠的催促下又加快了速度, 苦不堪言,便轻轻将袖子里的金豆子朝打前头的一个轿夫脚底下抛去,只听轿夫哎呀一声叫唤,轿子像是猛地向前一栽,插在轿子畔的两个长杠墙头地一端最先落地,并滑擦着前行了数米, 后面的轿夫纷纷向前扑去, 也就顾不得轿子了, 陈晈见那轿子后面翘起多高, 还颠了颠, 坐在地里面的金绍棠被迫颠成了汤圆,身体缩成一团,双手抱着后脑勺,整个就跟瓶子里的黄豆似得,从轿门里滚出来了。 陈晈优哉游哉地走上去,面不改色的地捡起那两个金豆子往手捂子里塞去,一撩袍子蹲在疼得龇牙咧嘴的金绍棠跟前,笑着道:“呀!金大人这几个轿夫不走心啊!许是今日也喝了酒,我看,该回去管教管教了!” 金绍棠听得她的声音,抬头就见她怂包地抱住厚重的手捂子,一对笑眯了眉眼里印着他狼狈至极的模样,若不是这样的场合,定然觉得她十分和善可爱,可偏是这样的场合,她还这一副模样,那笑实就可恶至极了,恼得他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奈何身上疼痛得很,骨头都是要撞散了,这几日又小雨霏霏的,衣衫肯定弄脏了,他顾不得同陈晈计较,从地上爬起来,握着撞伤的右手眼神凌厉的望着地上正在呻吟的轿夫,一时也失去了平日里的气度,面目狠厉起来:“你们是干甚么吃的?抬个轿竟也抬不稳,我养你们作甚?” 陈晈火上添油道:“绍堂兄,切勿为了这点小事大发雷霆,你瞧瞧你,脸色都变了,哪里还是那个风度翩翩的侍讲大人?圣上若是见了,少不得要说你不稳重,皇城的姑娘们要是见了,怕心中的幻想要破灭了。” 金绍堂气得没理智,转过来就是一通火道:“让我罚他们的是你,让我不生气的也是你,你这样我更生气!” 陈晈将扇子啪地一打开,含着令金绍棠浑身不舒服的笑道:“啊哟哟,你更生气我就更开心了!” “” 轿夫们见金绍棠气得脸色赤红,更是惧怕了,连忙请罪道:“是小的不是,天黑路滑,小的没留意!” 陈晈抬了扇子掩了笑,方才咳嗽一声,道:“罢了,谁不是两条腿?走路打滑也是正常,又不是畜生,四条腿总是稳妥些,金大人?难道你这半生都没打过滑?我没见你长四条腿啊!” 四个轿夫听罢想笑不敢笑,只得使劲吸气,省得笑出声来。 金绍堂呵斥道:“陈晈!” “唉~低调,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现在轿夫们肯定受伤了,你要是还让别人抬轿子,忒不人道了些,要不咱一起走走,吹吹冷风会清醒得多?” 金绍堂捂着受伤的手臂,气鼓鼓道:“不知道你那只眼睛看见我不清醒了,我清醒得很!” 陈晈扇柄往手心一敲,戏虐地附和道:“嗯!你清醒得很!” 金绍棠素来细洁净,衣服上沾了泥,此时又不好折回去府里拿,浑身跟针扎一样难受。 陈晈今日为了好看,原本还穿了个罩衫,那罩衫袖口宽大,行动总是诸多不便,她出了王府时本已经脱下,但方才同嘱方爱林拿喝酒的银子时,见方爱林一手拿罩衫一手拿长剑找银袋子甚是辛苦,便伸手替他拿了罩衫,走时就忘记叫他带回去了,此时正好给金绍堂用上,奈何他本来就没穿多少,脱了直裰换罩衫并不抵冷,陈晈看他冻得鼻涕都流下来了了,还端着冷公子的模样连吸一下鼻涕都不肯做,那端端正正地发抖的模样,也怪可怜的。 陈晈把斗篷脱下来递给他,反正自个身强力壮也不冷! 金绍堂瞅了那斗篷半晌,心底小纠结。 陈晈瞅了他一眼,作势要收回去,金绍堂想了想,还是把斗篷抢了过来——要不是同意和她去喝酒,自己也不会这样狼狈。 然后望着她怀里的手捂子。 陈晈警惕地抱得更紧了,她喜欢这些毛茸茸的东西,且越长大越喜欢,这是唯一能体现她是个女孩子,并且软萌的标志! 金绍堂望着她紧张的模样,就像碧草丛中的小白兔,突然心情就好了许多,原本是心血来潮想逗她,现在倒是真想抢了,冷不丁出手来要去抓,陈晈侧身一躲,毫不客气的踢到他的小腿上。 金绍堂:“” 嗯他不该去抢的,陈晈只是和兔子有点像,但绝对不是同一个品种。他现在不仅手受伤了,腿也有点瘸了讪讪地把斗篷披在身上,那斗篷上的余温从四面八方涌出来,温暖立刻包裹了他,且这温度像是魔鬼一般,好似刺进了他的皮肤,钻进了他的血肉里,使得他的鲜血暮然沸腾起来。 他突然就脸红了,大脑不受控制地把斗篷脱下来。 一旁的陈晈见他疯了似得把斗篷脱下来拿在手里,慌乱中对上她看疯子一样的眼神后又快速的穿了回去,神色十分狼狈,一脸羞色,又偏偏装作不在意的模样,陈晈嗤了一声。道:“你感动哭了!” 金绍堂颇为忸怩地侧过脸去,又觉得这个动作太过幼稚,故作镇定道:“自作多情!” 陈晈瞧着他这一出倒像是欲盖弥彰了。 一阵风迎面吹来,掀起金绍棠的斗篷,他连忙用手捂住,那斗篷里浸着的皂角香味和淡淡的奶香味飘过他的鼻尖,他莫名想起陈晈时常喜欢喝羊乳,说是有助于长高! 脸就更烫了。 陈晈不喜欢用香料,如今当了官,也是半点都不用的,衣服依旧是用皂角洗的,他想起以前上课的时候也总是能闻见她身上的皂角香味,偷偷侧头看了她一眼,入目是她毛茸茸的发顶,然后是光洁的额头,卷而翘的睫毛,挺直秀气的鼻梁,饱满鲜红的嘴唇,见她像个虾子一样躬成团,他没由来地想,陈晈要是个女子,该多好? 不知为何想起陈妞,如果那时后答应了这个想法使得他一阵心悸,在心中暗骂自己的荒唐,竟然荒唐至此,心中的旖旎都烟消云散了。 两人进了饭馆,选了个临窗的雅间坐下,虽然大年刚过的夜晚还寒冷彻骨,但皇城底下总是热闹,通街的大红灯笼挂满了全城,吃完饭的老板姓们正欢欢乐乐的走在街道上消食,小孩子们在人群里窜来窜去,即便是他们坐在雅间里,也算不得清净,那街道上的喧闹之声不绝于耳。 陈晈要了两碗羊杂汤,两个羊肉泡馍,炸虾米和花生米各一碟,叫老板烫了壶女儿红,想了想,对正在记菜的伙计道:“你在去门口小摊贩前给我买两碗酿酒丸子,你家对面的那个巷道里不是有家烤肉的铺子么?你去给我带烤腰子,鸡翅和鸡腿,一样六串,多要辣椒!他对面的有家煎饼果子,两份!” 小厮听罢,连连点头哈腰,陈晈丢了小费得他,他便喜滋滋地下去了。 一直沉默的金绍棠突然道:“这么多,吃得完么?” 方才才在太子府里吃了不少,又想,这才多久,皇城底下的小吃都被她了如指掌,这人怎么对吃如此执着? “那就慢慢吃,或者打包带回家呗?” “为什么要带回家?” “金大人,民生疾苦啊,要珍惜粮食!” 金绍堂红了脸,小声辩解道:“又不贵,不算浪费!” 陈晈摇摇头:“那是你没有饿过肚子!” 金绍棠心想,何止是饿肚子?不认识她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吃这些廉洁又油腻的东西!也不会喝这样便宜的酒,不过她介绍的,街边的几个铜板一个的煎饼果子,味道不错,烤肉也挺好吃的,就是不太干净,他仔细观察过那些小贩都没洗手,且每次烙完一个饼之后,也不会把锅重新洗一遍,那些材料也都暴露在空气里的,冬天还好,夏天很多蚊虫都飞来飞去,他不明白为什么去那些小摊贩前买东西的人总是络绎不绝——他们总爱和苍蝇抢吃的,难道都不想想,苍蝇其实不仅仅喜欢吃这些,它们还热衷于吃屎 伙计的动作很快,不多久菜都齐了,陈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也给金绍堂倒了一杯:“对了,你婚期定什么时候,虽然我平时不待见你,但一个地方来的,你成婚我肯定是要去的!” 金绍棠伸出手去握住酒杯,神情有些黯然:“怎么突然问这个?” 陈晈笑了,道:“多年的老相识了,咱俩还能问什么,问朝廷上的事?你行事和我大相径庭,都互相看不惯对方,有什么好聊的,至于身边的朋友种类也不一样,你身边的都是些清高之士,我的都是些求官求财之徒,朋友也聊不到一起去,但老婆不一样,你总不能和我娶一个老婆!” 金绍棠:“” 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只是定了亲,并没有定下日期。” “喔”陈晈喝干了酒杯里的酒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金绍棠仰头也喝干了酒,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空酒杯:“你呢?听闻朝中许多老臣老臣都相中了你!” 陈晈玩笑道:“是他们相中了我,又不是他们女儿相中了我,人家闺女乐意不乐意我还不知道呢?” 金绍棠也笑了:“青睐你的女子还能少了去?” 陈晈又喝了一杯,金绍棠望着她脸上已经泛起红晕——原本在太子府里,她就喝了不少。 “不是我喜欢的人,我为什么要娶?因为她长得好看?还是因为她爹很厉害?” 金绍棠嘲讽道“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女人不都是一个样子?长得美与丑区别罢了,其实本质都是一样的,儿女私情对仕途并没有什么帮助,男儿被这些裹住了脚,就是懦夫了!” “我挑花瓶是因为花瓶好看,我看着舒心,所以对我来讲,那区别可大了去!” 陈晈笑道:“我喜欢她,仅仅只是因为喜欢,而不是看上她的用途!她不需要有用途,她只需要乖乖的被我喜欢就好了!” 门外的脚步声倏忽的顿住,陈晈说得很漫不经心,却又好似很认真似得,金绍棠觉得她很奇怪,因为她以前从来不同他提这些,所以,他竟有种错觉,错觉陈晈这些话,好像不是专门讲给他听的,好像是专门讲给第三个人听的。 但他任然被她的言论镇住了,那些支撑着他的,轻看儿女私情的理由,此时在陈晈的几句言论下,竟然如此的无力和苍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6.抛妻弃子 酒杯碰撞木桌, 发出铛的一声, 在这寂静中尤其的清晰,金绍堂俊脸隐没在阴影里, 半晌道:“那,要是求而不得呢?” 陈晈提起酒壶往他按在桌子上的空酒杯里注入酒水:“这世界上哪里有求而不得的事?只是不敢罢了;不敢,才是懦夫!” 金绍堂绷紧了脸, 等待着肚腹中的酒刺激得肠胃热辣辣的劲头缓过去,道:“看来, 我们聊女人也聊不到一起。” 陈晈笑了, 道:“什么聊不到一起,我又没有强迫你非的和我统一观点,你那对象, 我曾远远的看过一眼,长得倒是水灵,原来你喜欢这种款式!” 金绍堂轻轻飘飘地瞟了她一眼,眼尾已经晕上了红晕——他此时只觉得心中的许多话,就像是被一把钩子牢牢勾住往外拉似得, 他控制不住自己:“你又看过?” 恍然想起上次礼大学士生辰, 朝中许多大臣们都去了, 陈晈和他也去了, 不过他并不记得她,礼大学士倒是设了法让他隔着梅林远远地望了一眼, 但也是浅浅的一撇, 何况他当时并无兴趣, 只是敷衍的转了个头而已,哪里记得清礼小姐的长相? “我婚事是我父亲定下的!”自发地拿了酒满上杯子,倒酒的动作皆是一派风流,文雅又养眼得紧:“你喜欢?” 陈晈确定他已经醉了,否则不会轻易说出这样不严谨的话来。 “我从不抢兄弟媳妇,不过听起来你倒是不喜欢!难道你喜欢那种泼辣的?” “你管我!”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讽刺道:“村子里时你就抢了高昌允心尖上的人,后来又夺他的伶人,为这事和你俩还闹瓣了,最后是你姐夫逼着你把那丫头卖了,你何必标榜自己行为端正?” “”陈晈眉毛一扬,酒杯往桌子上一放,酒水都从杯子中跳出来洒在桌子上:“谁嚼的舌根子,我是那种人么?” “你如今这个年纪,连个通房都没有,谁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这话原也不是我讲的,你差人随便去打听打听,皇城中传得比这个更厉害,讲你不喜良家妇女c名门千金,却喜好挑别人的女人下手!细想来也是有理有据,我是晓得陈晈胜身边的丫头。”他顿了一下,眯起眼睛,很努力的回忆:“那时她还只是个丫头,没成了陈晈胜的女人,你不都下手了?可怜那姑娘怀着你的孩子,被赶出了陈家,孩子怕也是保不住了,你倒是狠心。”末了从袖子里掏出一方丝帕擦擦嘴,用鄙夷的目光打量着陈晈:“你的品位够独特的啊,除了都是有主这一点,这三个姑娘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段品行,统统都是不一样的。” 此等抛妻弃子的形迹 陈晈老实地辩解道:“都是无稽之谈,我没有女人,他们便捕风捉影,将我传成这样,难道我要留恋花草,同那些有名之士一样,养几个名角,花魁的,才是同我这状元的身份相和?这是个什么道理?” 金绍堂把空酒壶递给小厮,喊他重新去装一壶来:“非也,只是风流才子多春思,风流c才子c思春向来都是联系在一起,你既然占了才子的名头,另外两个属性休想轻易地撇得干净,更何况,你也并非真如你口中的洁身自好,我还晓得你对你嫂子,叫杜什么的,好像有些说不清楚,对了,翠奴和玉奴” 草陈晈额头上的青筋都鼓出来了,特么她都不晓得她竟然如此渣,这谁传的?他奶奶的! 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你特么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金绍堂哼了一声:“我找人查的,怎么,你不高兴” 陈晈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换你你高兴试试!” 金绍堂不屑地飘了她一眼,一点都不害怕:“我倒是觉得也许你对别人的女人也没太大兴趣,我看你喜欢男人罢?” 陈晈急了:“这不废话,我不喜欢男人我还喜欢女人不是?” 晃荡一声金绍堂手里的酒杯滚落在地上,他目瞪口呆地望着陈晈。 陈晈反应过来,呸了一声,松开他道:“换话题换话题!别老说这个。” 金绍堂沉默了半晌,道:“那你觉得吉公公” 陈晈一口酒水喷他脸上。 他面无表情地伸手抹了一回脸,掀起眼皮子幽幽地望着陈晈,等着她回话。 陈晈望着他认真的模样,抬起右脚踩在凳子上,吊儿郎当地道:“我喜欢嘛样的,不代表我没有要求,我看着吉祥就倒胃口。” 神秘一笑,凑近金绍棠邪气地笑道:“我给你讲,我就喜欢干净的,白嫩的,说句话能冻死人的;个子要高!身上不能没有肉,跟你一样瘦得跟竹竿似得,那可不行!”话罢还认真的扫了他一眼。 金绍棠觉得受到了侮辱,刷地站起来,说道:“我怎么了,瘦又怎么了,我也很白” “没说你不白,可你丑啊!” “”金绍棠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说过他丑:“陈晈你眼睛瞎了是不是?” 陈晈认真的点点头:“瞎了也不会看上你!” 金绍棠气得掼倒了桌子上的酒壶:“你有本事就别来找我喝酒。” 陈晈突然反应过来,道:“我看上你才有问题罢!” 金绍棠显然也反应过来了,收了咆哮,讪讪地坐回了位置,重新喊了小厮上了壶酒,掩盖住脸上的尴尬道:“都是你,是你把我绕进去的。” 陈晈今晚不太想和醉鬼吵架:“是是是,都是我的错,金大人你大人有大量,别同我计较。” 突然想起来:“诶你还没说你喜欢嘛样的!” 金绍棠拿起了筷子,像是置气似得,狠狠地插进肉夹馍里:“我没什么喜欢的,能给我生孩子就成。” “那猪也会下崽啊” 两人喝到夜半三更,金绍棠已醉得不省人事,摊桌子上软成一堆烂泥,口里嚷嚷着话,死活抱着酒壶不撒手,陈晈任由他肚子撒了会儿疯,在一旁淡然地吃完了最后一口冷掉的烤肉,方才喊了小厮去雇了顶轿子,奈何实在是太晚了,又逢了节气,不好找人,她便差店里的活计去金府找人,等金敏匆匆忙忙赶来,陈晈方才结完账。 金敏同她拜别,脸色不太好看——他家公子从来没有喝得这样醉,还胡言乱语。这都是叫陈晈带坏了。 大街上依旧热闹着,寒夜中挂着几片厚重的云朵,盖住了月亮的光华,几点疏星勉强露出自己的形迹来,陈晈搓搓手,此时才后悔把斗篷给了金绍棠了。 她踢了踢腿,又松动了一下手臂,方觉得寒意退散了些许,街道上铺就着的大青石板被摩擦得光滑,陈晈走在上面很是踏实,偶尔有不认识的人从与她擦肩而过,她能听见寒风刮过屋檐的声音,她抱着手捂子路过巷口时,余光瞥见人潮攒动中,那一抹白色的身影正站在小摊贩前,是何等的鲜明,她顿了顿,唇角微微地勾起,向后退了几步,身子微微向后一仰,伸头去看巷道里那白色的身影。 语气里透着轻快和欣喜道:“请我吃一个罢?” 殷栩这才慢慢转过头来,一双招子黑白分明,凌厉的下巴紧紧的绷着,然而滚动的喉结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他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此时,煎饼摊的老板笑盈盈地把烙好的饼子递给殷栩,殷栩从怀中掏出几个铜板,陈晈终于舍得从手捂子里伸出手来,抢过殷栩手里的铜板给了老板。 老板笑着道:“小公子,用不了这么多?” 陈晈道:“还有我的一份!” 老板笑眯眯的应了,熟练地把木桶里的面糊舀出半勺,均匀地往锅里一滩,磕上一个鸡蛋,再放上切好的菜和青葱,腌萝卜和肉干,两块炸脆得面皮,裹成浑圆的一团,扯了张牛油纸裹上给了陈晈。 煎饼果子还冒着白色的热气,陈晈走了几步,发现殷栩还没有跟上来,便又伸手去逮他。 殷栩避开了。 两人并肩走在大街上,两排的灯笼姹紫嫣红,印得他们脸蛋红红的,殷栩没了吃东西的心情,眼神很深沉,但他并没有表现在脸上,最起码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等走到分岔的路口时,陈晈拽住了他要右走,他终于望向陈晈,眼神又冰冷,又决绝:“陈晈,人需,自知之明。” 陈晈手中的煎饼果子已经快要吃完了,听了这句话,她打了个饱嗝,抬头望他,无比的真诚:“我喜欢你,殷栩!” 殷栩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紧接着他嘲弄地看着她:“陈大人,今天,喝多了。” 他心中莫名闪过一丝痛楚,这使得他心惊,但他很快掩盖了,藏匿真实的情感,他一贯很擅长,所以陈晈并不能在他脸上捕捉到任何的痕迹。 就像明明知道陈晈一直在攀附他,他也从未表现出半点厌恶或者疏离,就如同他对所有人一样,从来不会有多余的态度表达出来,但今天不一样,至少现在不一样,她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自己已经毫无利用价值了——其实当初,他是试探过的,但她依旧选择了仕途,一举成名,她是开朝以来最小的状元,局面便已经不可逆转,倘若她愿意,他是可以将她藏起来,然后给她换个身份,让她堂堂正正地站在世人面前,但她的选择已经表明了她的想法,有很多事,不必明说。 既然如此,她就应该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他的身份并不利于她仕途,可她一次次地试图靠近,这并不是明智的选择,他想告诉她。 陈晈抬头看他,他紧紧的抿紧了唇,试图用冰冷的态度让她知难而退。 她盯了他半晌,心中想,造物主想必在他的五官上耗尽了心思,他的脸蛋确实精致得叫人叹服,也叫人自卑,她望见他奶白的皮肤上隐隐透出青色,似乎是愤怒了,可是他依旧是面无表情,但愤怒也是一种情绪,她觉得自己果然是还是很能影响他。 “方才你路过我和金绍棠喝酒的雅间门外罢!为什么不进来喝喝酒?” 殷栩觉得她总是前言不搭后语,说话从来没有逻辑性,当即敛去眼中的复杂的神色,并不说话。 陈晈道:“我在你府中诱了几个丫头,喊她们随时同我说说你的喜好,我这才晓得原来你喜欢羊肉泡馍,也喜欢煎饼果子,你专门光顾的那几家,我都知晓,并且很熟悉,因我也常常光顾。” 殷栩听见她这口气,心中就觉得隐隐不好,转眼见她缩了缩脖子,眼神很是无奈很无辜,像是一只小白兔,就更不好了,他甚至想去捂她的嘴! 果然,陈晈不负众望道:“你怎么就不顺带喜欢喜欢我?” 饶是已经有心理准备他还是慌乱的很,又觉着愤怒,陈晈怎么能监视他? “你,卑鄙!” 陈晈道:“你要是冷着我,不说原因,我还有更卑鄙的!”突然狡黠一笑,殷栩觉得她从小白兔变成一只摇动着尾巴的狐狸:“你一个堂堂世子殿下,怎么会吃这些,我记得这些都是我介绍你的,你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吃,到底是因为好吃,还是因为介绍的人呢?” 殷栩:“自作,多情!” 陈晈道:“其实我今天不是谋划来的,是真偶遇了你,不过在雅间里时,我就晓得是你,你我认得你衣服上的味道。” 殷栩并不相信,陈晈的谎言太多了,十句话里没有一句是真的,她说今日的偶遇没有预谋,谁又能相信,连他身边也能安插了人,只是这计谋,不该用在他身上,他也不会在上当了。 “陈晈,那些,奇怪的话,是,给我听的罢!” 他抬头,望着街道的尽头消失在夜幕里。 陈晈半晌才明白他是指在雅间里,自己说喜欢一个人,就仅仅只是喜欢而已。 她挠挠后脑勺,很实诚地道: “当然是故意说的,可喜欢你并不是我故意做的事情。” 脸莫名的有些发烫,她把手捂子递给他拿着,拍拍红扑扑的脸:“我猜你也喜欢我的,因为你吃我喜欢吃的小吃,独自去我去过的地方,看我看过的戏,我有这个把握!” 说到最后,她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突然觉得自己尤其孬种,猛地抬起头来,快速地伸出手拽住殷栩胸前的两缕头发。 殷栩尚且在震惊中,并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头皮一痛,嘴唇上就贴了个热热地东西。 陈晈这个该死的东西!这是第几次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的头发夺了回来,并捂住了陈晈屡次犯/罪的嘴。 陈晈奋力挣扎,殷栩红着脸把她的手反剪了,抬头见大街上人们没怎么注意,赶紧按着她闪进了一旁黑漆漆的巷道里。 可是才松了手,陈晈又贴了上来,还是老办法,扯他的头发。 殷栩道:“陈晈,住嘴!” 陈晈桀桀地奸/笑出声:“哈哈哈,你叫吧,你叫吧,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救你!” “” 他终于奔溃了:“陈晈,别犯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