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戒(全本)》 新书第一篇公告【必看!】 根据我和编辑讨论,因为诸多有关以后影视什么的衍生版权等原因,所以《隐秘的诱/惑》改为《色戒》,等以后完结了洽谈其他渠道,会再改动名字,但肯定不影响大家看文。 这部书大家千万要跳出《花样年华》,因为这里没有深情专一的黑帮大佬蒋华东,而是腹黑奸诈对谁都狠并无例外的商户祝臣舟,包括男二,城府都很深,上一部我在写的过程中,几乎所有读者都要求一个相对好点的结局,所以考虑这一点我把原本无一例外全是悲剧的设定给更改了,所以这一部为了更加贴近现实一点,我不在中途做任何改动了,会呈现给大家一个非常残酷真实但同样触动人心的故事吧。 但我也很惶恐,花样年华可能太深入人心了,几乎任何性格的男主我都写到了,温润的霸道的邪魅的痴心的…尤其华哥这样一个完美男人也在女读者心中先入为主了,所以新书男主会完全不同,希望大家多多包容,不管发展到哪一步,也不要愤恨咬碎了牙,哈哈哈。 我这部书挑战的是一个完全被阴谋欲/望主宰的故事,也算是再次触摸道德禁忌底线,看过花样的知道,内心戏和男人对峙博弈是我故事一大特色,那么这部为了让大家不要带入,黑帮情节丝毫不存在了,我写时候会完全跳出花样年华。 另外开篇部分比较慢热,熟悉我的读者都清楚,基本是猜不透的剧情…所以欢迎大家踊跃来猜! 21号到24号我去杭州开年会,所以每天两章,字数不多,等到三万字之后,大家能适应这个基调了,淡忘了花样年华,会一天六千字,前面十万字都是免费的,等到上架呢,每天九千左右保底。 年会我会拍照片到微/博和微信上传给大家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更新公告 上一章和大家说,第二更在下午一点,但非常抱歉,需要延后了,昨晚发的存稿,今早临时陪妈妈去医院检查肝三项,现在还在医院等b超,实在赶不上下午的更新,更新在明天上午11点。另外,月底结局,这几天一更两更不确定,但是月底肯定结局,抱歉抱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1 沈筝 这一年中伏,南方接连几天都是阴雨连绵,我非常讨厌阴天下雨,于是每天都躺在床上睡大觉,醒了就打电话叫酒店饭菜,吃饱了看家庭影院,或者去健身室和游泳馆打发时间,好不容易捱到了雨过天晴,我刚起床就接到了苏姐的电话。 苏姐和我处境一样,都是养在深闺,和男人长久的保持地下交易,在一些大都市里,这是一群特殊女人赖以生存的方式。 这是职业,特点是门槛不低,道行要深,资历和手腕很重要。 苏姐是这个圈子里年纪最大资历最老的,我们相识是在一场很大型的珠宝展会上,在去年年初,她挽着一个眼睛和额头遍布皱纹看上去有些苍老的男人,花了九百多万买下了一颗七克拉的梨形粉钻,在那场展会上非常轰动,而她金主没有露面,自始至终都戴着一个黑颜色的口罩。后来也是她把我拉进这个每天都刷名牌刷美容刷豪车的圈子,她们每个星期都会三五成群约出来聚聚,有时候在棋牌馆,有时候在餐厅,偶尔也会邀约逛街和美容。 这行挺欺生的,也比较晦涩。有新进来的不懂深浅,会攀比金主权势,攀比自己拥有的东西,高兴了互相吹捧,不高兴了背后相互诋毁谩骂,我很不习惯那么张扬,苏姐属于对这些玩儿剩下的,从骨子里厌倦了,所以我们两个关系最好,经常会私约。 苏姐没结过婚,更没有孩子,活到现在小半辈子都给有钱男人做情/妇,换过三任金主,第一任是当官的,95年被双规,她三进三出,险些也毁了,后来从北方躲避风头到了南省,结识了第二任金主,她说得很含糊,似乎不愿多提这个人,只知道是一家品牌汽车的执行官,现在已经不做了,而且我非常奇怪,苏姐和我关系这样好,都从不在我面前提及分毫,似乎有什么难以解开的疙瘩。第三任金主六十来岁,在股市最黄金时代的那几年发了家,后来一直游走在商业圈子边缘,靠什么赚钱我不清楚,但对苏姐非常大方,她属于我们这些中最春风得意的。 有人问:你们是不是特别能花钱啊? 其实花钱也没社会传言那么邪乎,五位数到六位数之间,和女明星价码肯定比不了。但一个月几万也是稀松平常,十几万的属于一部分混得相当不错的,几十万能不能搞到就要看本事了。 现在有钱男人很多都挺欠抽,外面包一个放在手心里宠,给自己老婆买一束玫瑰花都觉得浪费又多余,给外面女人买几个爱马仕眼皮都不眨,都说社会舆论对于地位高的男人放得非常宽松,几乎成为了一种趋势,女人花钱的多少,代表了自己金主的财力与胸怀,于是更多男人愿意千金博一笑。道理很简单,各取所需。面对你那一脸褶子和肥肉笑得真心实意,没有物质支撑做动力,哪个女人能笑得出来啊?除了你妈和你老婆。 又有人问:你们平时除了花钱,还干什么? 还要修炼自身素养,买个小礼物让他高兴,做一道菜别管好吃难吃,心意到了,这种男人已经和老婆感情非常寡淡,家里山珍海味他看也懒得看一眼,而外面这道小葱拌豆腐,他吃下去美得屁股乱颤。 还要学更多手段,不断丰富自身的技能,保持永远出众的美貌和身材,至少他走在任何场合,放眼望去你的外形条件要把百分之八十的女人打败,否则就要被残酷淘汰。 现在非常流行的各种选秀节目,幕后还能有点暗箱操作,而我们却完全是凭借手段和实力爬上去的,那些手握重权制定社会规则的高层人士,眼神和品味非常刁钻,能让他们花钱的女人,没点能耐还真保不住这个位置。 说句最简单的,你要学会百变。 因为男人永远有提不完的要求。 她们聚在一起经常会说,“那个老不死的臭男人,把我吊起来使劲抽,看这红痕,好几条!越老越疯。” 另外一个会说,“知足吧,张总让我给他生儿子,他老婆生了俩闺女,他怕财产后继无人。但我不想给他生,我才二十五,他能养我几年啊,腻了也就踹了,我到时候还要嫁人,生过孩子和没生过孩子的对男人而言意义不一样。要我生也行,离婚娶我,不然没门儿。他现在宝贝我,我怎么闹他都哄我,我不怕他。” 我从不参与她们的讨论,因为我背后的金主身份隐晦,而且异常低调和神秘,他不要求我任何,我唯一讨好他的方式就是不给他惹麻烦。 此时是这座城市最繁忙的午休,我透过澄净橱窗望向临街的小吃街和平民餐馆,许多穿着工作服的职员和打扮时尚的白领拿着餐盘在穿梭选购,每个人脸上都是疲惫和匆忙,从简陋的街边摊到高档些的小餐厅,无不显示着这个社会各个阶层的心酸和浮夸。 悠闲的下午茶时光从来不属于这些人,他们在残酷的竞争和现实中,没有资格去享受,只能生存,而很难生活。 这趟街道有一家精品城,里面的衣服和鞋帽全部是时尚圈内最名贵的品牌,苏姐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到里面扫货,一次性刷卡从来不低于六位数。 我沐浴在阳光之中,慢条斯理往咖啡杯内夹入一块方糖,低头品了一下,苦得我嘴唇发麻,我索性将小盘内剩下的两块糖都放进去,我偏头扫了一眼对面商场门口停着的两辆非常奢华的黑色轿车,第一辆是我的,第二辆是正和我相隔玻璃门招手的苏姐的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2 陈靖深 服务生给她拉开店门,扫了一眼她的穿着,立刻笑得更加灿烂,她朝我走过来,将大包小包的战果放在桌上,坐下开始喘气,“早知道把保姆带出来,我自己还真拎不了,你说是不是年龄问题,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干逛不买能溜达一天,现在才两个小时,还买东西呢,小腿肚子都抽筋了。” 她说完拿起我面前的杯子,仰脖灌下去,她眼睛凝视着我,放下杯子同时忽然问我,“我看见你初恋了,和那个二婚老女人去主题酒店找刺激,我正好坐车经过,俩人跟没骨头似的,靠在一起那叫郎情妾意,我挺佩服他的,看着比自己大二十岁的妈还能起来,他当初就为了这个老女人把你扔在人生地不熟的街上,自己卷着全部钱跑了?” 曾经我心中的禁忌,碰也不许碰,但现在听别人提起来,我也不觉得很难受,只是不想过多回忆。 服务生拿着点餐机走过来等苏姐点单,她戴着三个璀璨钻戒的右手在空中一挥,“最贵的给我来一份,要肉和水果。” 服务生点单时,我从透明的杯子上看到自己颧骨和眼角位置的妆容有些花,我拿着化妆包站起身对苏姐说,“你先吃,我去洗手间补个妆。” 我拦住一名带客人的礼仪小姐问了洗手间位置,她指给我一条通往二楼会客雅间的旋转楼梯,“一楼在装修,麻烦您到二楼转角。” 我和她说了声谢谢,走上楼刚要推开洗手间门,忽然听到走廊尽头传来非常杂乱的脚步声,我侧头看去,有四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并排走过来,跟在后面的两个年轻助手提着黑色公务包,前排两个穿着打扮非常高贵奢华,气场很足,其中穿红色西装略微年轻的眉梢眼角都是纨绔轻佻,他眉飞色舞讲着段子,还隔空比划了一个轮廓,像是在形容女人曼妙的身材,脸上带着点色迷迷的坏笑。旁边的男人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听他说,但也表现出挺大的乐趣。 这个男人是我现在的金主,陈靖深。 他八天前跟随局里的官员下属去了北方办案出差,原定于下个星期二回来,我这两天没收到他任何通知,根本不知道他竟然提前了,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他。 他估摸着刚下飞机,脸上有很疲惫的倦容,银灰色的西服搭在腕间,高大的身躯透着生人勿近的清冷,眉眼有模糊的在官场打磨过的圆滑和谨慎,被此时走廊房顶的橘黄色灯光笼罩得柔和许多。 他同样看到我,握住门把的手顿了一下,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站在陈靖深身后穿红色西装的男人和他关系可能非常好,见说话他没了反应,轻轻捶了他一拳,接着顺陈靖深目光瞧过来,在看到我的脸时眼底一亮,大踏步朝我走来,“这么巧你也在,要不过来和靖深一起吃?” 我看了一眼他身后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的陈靖深,摇了摇头,“不打扰你们谈事。” 男人笑着说,“怎么是打扰,按照你们现在关系,你可是他二太太。” 这二太太原本是褒义词,现在位高权重的男人有几个太太都不过分,身份摆在那里,没人会质疑,最严苛的法律和道德通常约束的是底层百姓,而他们总能捡到一些漏洞。 可我是被陈靖深养在最私密空间里的女人,二太太这个词语对我而言有些讽刺和贬义。 因为在陈靖深心里到底把我当什么,我自己也不清楚。 也许只是用得非常顺手,他过分低调和随和,不愿意再换了而已。 我笑容有点发僵,眼前男人肆无忌惮越说越离谱,陈靖深在我最难堪时出声制止了他,“韩竖。” 男人回头看他,陈靖深眼底有一点薄怒,“吃饭。” 韩竖嘿嘿笑了一声,“知道你心疼,护短的毛病一点没改。” 陈靖深挑了挑眉毛,“我什么时候护过短?” 韩竖伸手指我,“开个玩笑都不行,哪有这么宝贝的。” 他说完退回去先一步进了雅间,走廊上剩下陈靖深和我时,他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满是深意看了我一眼,便被里面人催促着走了进去。 我靠住墙壁长长的吐了口气,感觉身体里的血液都凝固了,我掌心全是汗,也没有心情再补妆,而是迅速离开了二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3 崔婕 苏姐的盘子里吃了一部分,她见到我出来后拉着我手臂,另外一只手将那些包裹全部扯住,“刚才我吃东西时,崔婕给我来电话了,让咱们去给她稳居。” 苏姐也没问愿不愿意去,直接做主把我推搡出餐厅,她朝着等我的司机喊了一嗓子,让他开车离开,我则被她连拉带拽推上了她的车,司机在驾驶位询问了去处,朝着一条非常清幽的小路开去,这条清幽小路的尽头这座城市无人不知,不管是高层人士还是底层百姓,最向往的都是有生之年可以住上这样的宅子。 福茂庄园三期开盘一共才出售29席庄园,是奢华中的精品,寸土寸金。每栋底价都在过亿,位置特别好的还要更高,每栋房子高昂的物业费安保费就是白领一个季度的工资还要拐弯。 换句话说,你腰缠万贯没有房产方面的人脉未必买得到,钱都没有的更不要痴心妄想。 我对苏姐说,“崔婕新居在福茂庄园?” 苏姐翻了个白眼,“那小蹄子嘴多甜啊,活儿好,还不要脸,咱们要点脸面的自然就赚不了那份钱,眼馋也没用。” “马厅长六十五了吧?” 苏姐对着镜子补妆,懒散的嗯了一声,“再有俩月就到六十五了。身上有老年斑,脸上有皱纹,头发都大把大把的掉,嘿我真纳闷儿了,她眼瞎吗?她那张脸蛋迷倒了多少爷,怎么就单单钓了这么一只老王八。” 苏姐用食指和拇指扣住化妆镜,脸上尽是不屑,“太照顾男人,他不喜欢,觉得你低贱没个性,冷冰冰死板得像挺尸一样他也不喜欢,又反回去说你太矜持,所以怎么做一个出色又能拴住男人心的啊?男人有时候也贱,你让他给你服务一次啊。” 我听完脸上一红,刚要避开,苏姐忽然捏住我下巴仔细看了看,“哟,你别告诉我,你和那谁什么都没试过?四十左右年岁的男人难不成他还玩儿深沉啊?” 我用手握住她腕子想推开她,苏姐好像非要逼出个所以然来,在我耳边一直笑,笑得我浑身都不自在,司机这时将车缓慢停在一栋庄园门口,回头对苏姐说,“太太,到了。” 我和苏姐朝车窗外看过去,崔婕正春光满面朝我们招手,这样看上去珠光宝气,黑色的丝绸连衣裙上那雪白的毛披肩,将她皮肤衬得像珍珠一样莹润,一看就是最好的毛质。 苏姐冷笑着感叹了一声,“这个圈子里越是美丽得让女人嫉妒,往往下场越惨,因为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个体,能扛得住群攻。” 我侧头看了她一会儿,没有说话,在司机拉开车门时,跟着苏姐一起迈下去。 崔婕住的这栋庄园非常气派,整体是灰色,门前的庭院阳光正好,花香四溢,二楼阳台位置摆着书桌和酒柜,看上去丝毫不晦暗,反而很明亮,苏姐简单打量了一番后,走过去将一枚长方形不大的红色绒盒递给崔婕,“你现在攀上了大高枝,什么都有,这点东西别瞧不上眼。” 崔婕连看也没看,好像满不在乎,她随手递给后面跟着的保姆,笑着挽住苏姐手臂,“你来我就很高兴了,你可是这个圈子里元老级的人物,能把你请来我很有面子。” 她说完看了一眼站在原地双手空空的我,“沈筝又漂亮了,就是穿得上不了台面,陈局长那么春风得意,权势大得连老马都忌惮,怎么连给你买衣服的钱都没有吗?” 我看了一眼她身上的披肩,一定很暖和,可现在已经是春天了,早不是穿皮草的季节。这一行永远都是这样,气人有笑人无,根本不去反省炫耀同时的自己面目多丑陋。苏姐说这是排遣内心苦闷的方式,很多时候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般风光的女人,都喜欢用金钱来麻痹自己,用炫耀来彰显自己过得很快乐,但其中到底什么滋味,没人比她自己更清楚。 不得不说崔婕这样看上去很端庄华贵,但何尝不是一种假象,深夜卸下皮囊,和金主面面相对,这一行的女子拥有这世上最放纵的姿态,其他女人无法匹敌的妖媚。她们交插服务不同客户,我们是专注而持久的从一个客户身上搜刮。职业的关系我们都不能动情,一旦动情,你就很难再伸手找他要物质,你会考虑你在他心中的形象,自己丑陋或美好的模样,不愿再被金钱亵渎,但他未必会这样想,所以往往最后会人财两空,跳入一个漩涡忍受烈火焚身,也必定要非常狼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4 貌合神离 崔婕给了我一个下马威,心情显然好了不少,她招呼我和苏姐进去,在最前面开路,苏姐小声问我没事吧,我摇头说没事。 我穿着七分袖的裙装,她抚摸着我露出的半截手臂,“这一行都这样,你才进来多久啊,习惯了就好,谁得到点很稀奇的东西本能要晒出来炫耀一下,显示她在男人心中的地位,如果有的为了自己离婚,这地球都招不下她了,崔婕长得漂亮得男人心,可就是脑子蠢,一味的高调挑战男人底线,马厅长肯定不知道她背后这副嘴脸,所以我断定她这样好日子过得长久不了。” 没错,我们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提到离婚两个字。 因为这是一种痛,一份心里和脑子里都明白的遥不可及的东西。 不管嘴上怎样跋扈和放肆,她们心里都很清楚,能够踢掉正室上位的寥寥无几,不是没有,但很少,也不会那么幸运轮到自己头上。除非男人本身就和妻子关系到了很僵的地步,恰好你装出来的的柔情似水打动了他,不然这世上没有男人愿意为了小三而冒险到和正室离婚,落得声名狼藉妻离子散。 普通百姓为了好好过日子,妻子永远比外面女人更加节俭勤快懂事,普通男人深知离婚需要花费很大资本,他拿不出来,而且什么位置过什么档次的生活,普通百姓的夫妻往往婚姻还是很和谐很忠诚,并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但上层人士就另当别论,更多觉得出轨是一种流行趋势,无法改变的社会风气,有权势和钱财的男人,在享受刺激和新鲜的同时,更加看重自己名誉和地位,离婚这样的事,影响很大,就算和妻子没有感情,也有孩子有家庭有几十年风雨同舟的根基,对野花那点喜欢与宠爱,是无法与这现实抗衡。 所以说来说去,真正聪明的情人,不是把目光和精力放在怎样逼迫男人离婚上,这只会让他觉得你贪得无厌搞不清楚自己定位,更快的结束你们之间关系,聪明情人应该是趁着他对你的兴趣还很热乎,多捞点钱。不要妄想使手段成为他妻子占有他全部的钱势,因为你的起点就是他的玩偶,能得到的也只是他觉得你配得到的那点玩偶的部分。 我们跟着崔婕走进大厅,发现各处装潢都很像她张扬的性格,完全就是烧钱,可陈设搭配在一起并不觉得精致典雅,只是单纯的豪华奢靡,看一眼都让平民百姓觉得肝疼。 孟君从二楼下来,看见我们很惊喜的打招呼,孟君和崔婕,跟我和苏姐差不多,都是非常好的私交,孟君没有任何心机,私生活奔放性感简单,她男朋友是个老外,她长得一般,但身材非常符合外国人审美,不像中国女人普遍皮肤偏黄干瘦,她是天生小麦色,胸前波澜壮阔,屁股也特别健硕,而且嘴唇很厚,类似舒淇那样,她很受那个老外喜欢,据说他常年都住在这边,和在国外的妻子几乎都不再联系,完全被孟君迷住了。 崔婕指了指墙角放着的百万一组的红木椅子,“苏姐,你要过生日了,我本来想把老马送我的这套家具借花献佛给你祝贺,但又怕老马生我的气,怪我不懂珍惜他情意。毕竟市场上已经买不到这么好的红木,是一个木器行商户托老马办事,私下送给他的,据说现在只能去拍卖行上搞来。” 苏姐颇感兴趣的走过去,围着转了一圈,“是挺好。这么贵重别说你没打算送,就是打算送,我也不敢收。” 崔婕脸上一僵,可能没想到苏姐会这么果断的识破她想法,有一丝尴尬在眼底闪过,但很快被孟君和我转移了视线。 孟君拉着我坐下,整张脸都是八卦的光芒,特别兴奋,“沈筝,咱们这些人就属你金主最年轻,长得也最好,他对你好吗?” 她说完笑得非常揶揄,“我问的是哪方面你应该知道吧?” 我没有她们那么开放的态度,所以很不喜欢和别人分享我的私事,这也受陈靖深的影响,他为人就非常低调,也不喜欢我张扬,我吞吞吐吐也没说出什么来,苏姐在旁边给我打了个圆场,“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托住你们自己饭碗就得了,问她经验想学两招啊?” “就是,强不强有个屁用,咱们图的什么啊,还不是吃香喝辣好日子,给你钱才是真的。” 崔婕一边说着一边举起自己两只手,嘟起嘴巴吹着指甲盖,也不知道在吹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5 抢男人 我端着保姆递上来的果汁,喝了一口,不经意问她,“这是新出的钻石美甲吗。” 崔婕的目的就在于让我问,如果我们都视而不见冷了她的场,她就不知道还要拿出什么宝贝来显摆,她见我问了非常高兴,靠在沙发上歪着头说,“对,五十分的钻吧,不大,一个指甲上能贴两个,十个贴满了要价五万多,只有金街那家美容院的二楼美甲店打出这一款,每天只接待三个客户,要提前预约,许多富太太都过去做了,小心点护理着能用半年。” 我笑了笑没说话,苏姐翻了个白眼,“她多有钱啊,背后金主擦屁股都恨不得用钱擦,五万做个美甲还不是小意思。” 崔婕笑得很得意,她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子,刚要喝,苏姐冷笑着又说,“只可惜这双眼睛看不透人情世故,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停的撂蹶子,毕竟不是正室,转手为了五百万的财路把你当宠物送给别人,看你拿什么嚣张。” 崔婕脸色一僵,把杯子很用力放在茶几上,“你说谁呢?眼馋你自己想办法去要啊!别吃不着葡萄嫌葡萄酸。哦我知道了,你男人外面又包了一个,才二十岁,嫩得能掐出水来,你这奔四的女人了,拿什么跟人家争,不化妆时脸上的皱纹还是腰上越来越无法控制的肥油啊?” 崔婕笑着很放肆,眉梢眼角都是对于她此时风光的得意,苏姐手指抚摸在瓷杯上,慢悠悠说,“这世上不会有女人一辈子年轻,你到了我这个年龄,还未必能像我这样有本事拴住男人心,再风光又怎么样,不过这一年两年,你没有任何保障,他老婆和你打起来,他乖乖选择回家。他提要娶你了吗,这房子写的是你名字吗?你有孩子当底气打败他老婆上位吗?马厅长老婆生的是儿子,你就算肚子也争气,不也才追平吗,你就有把握他为了你抛妻弃子?” 崔婕脸上一白一红,她攥着水杯忽然起身朝着这边泼过来,我反应迅速挡在苏姐身前,那一碗有点温热的水就泼在了我后背上,崔婕越过我朝苏姐大喊,“你这种老女人,看谁都不顺眼,你本事大你当个老婆给我看看啊。我好歹还有大把青春去物色去谋划,你呢?再有二十年就风烛残年了,你到最后连屁都捞不着!啊——” 她话没有说完,忽然捂着胸口失声尖叫出来,裸露的锁骨被烫得通红,崔婕疼得脸部都扭曲了,她完全窝在沙发里,孟君伏在她胸口处给她吹着凉气降温。 苏姐面无表情将手中的玻璃杯放下,很重的一声脆响。 “崔婕,你当初从我手里抢了程彬鹏,我没有和你撕破脸,能抢走的男人留在身边也是一条卖国狗,他后来意识你不是什么好东西,玩儿了你半年把你甩了,又回来找我,我顾及大家面子,没有把事情挑明,是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别在背后放屁。你想越过我坐头把交椅,恐怕你还太嫩。” 苏姐不惜挖出自己伤疤说这番话是破天荒,她不是逞口舌之快的人,实在是崔婕给她逼得没有了退路,我有些惊讶,没想到她们之间还有这样一段纠葛,抢金主不算过分的事,但苏姐带着她入行,给了她机会过吃香喝辣的好日子,她应该知恩图报,抢苏姐男人违背了这一行的规则。 崔婕被揭了短,脸色难堪到了极点,她咬着牙沉默了两秒钟,“是你自己没本事拴住你男人,好男人谁不想沾?谁有手段谁就抢过来,他脑门上没写着你苏玫专属,男人谁不喜欢嫩的,我有这个资本和你抢。当初我勾他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再抢回去啊?” 苏姐推开我走过去,站在崔婕面前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扬起手扇了她一巴掌,特别清脆的声响在客厅内炸开,我吓了一跳,两名保姆要走过去,可又不敢,她们清楚这里的四个女人背后都戳着非富即贵的男人,谁也不敢上前半步。 崔婕炸了毛,她凭借美貌横行霸道,之前的金主到现在的马厅长都是将她捧在掌心护着,根本没受过这样屈辱,她红着眼张牙舞爪又要冲上来,被孟君给懒腰抱住,她朝着我大喊,“沈筝,你傻站着干什么啊,你看戏呢?赶紧把苏姐拉走!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翻出旧账还有什么意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6 浓情1 和苏姐从福茂庄园离开,她一言不发,好像是崔婕那句话刺激到了她,让她莫名开始审视自己的现状。 她把我送到我的住处后,和我道了别,我站在原地开那辆车载着她拂尘远去,也觉得有点悲凉。 这个世界太繁华了,它只会随着社会发展越来越美好,而女人只能越来越苍老。在这座大都市中,太多年轻女孩和我的职业相碰撞,她们都在挖空心思得到这个位置,试图能够无忧无虑享受生活,有的非常贪婪而疯狂的付诸行动,我问过陈靖深,你对我的兴趣有几分,他沉默了片刻,用他一惯没有什么起伏的语气对我说:一分。 我听了后并不难受,因为我不爱他。 我那颗会爱的心,早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季节,成为了融化在这个世界中最卑微渺茫的一滴水。 谁都天真单纯过,可不是谁都能一帆风顺。 在坎坷和贫穷中,许多人都改变了。 有人说小姐和情/妇不要脸,拿着尊严换钱,但世人都知道潜规则最盛行的地方在娱乐界,为了上位为了走红她们做得不光彩事多了,但多少十**岁小姑娘还是眼巴巴往里闯。 可没人敢指着鼻子辱骂她们,因为她们在社会地位更高一点,可陪酒应酬卖笑潜规则照样一个少不了,有的做了未必有效果,但一点不做肯定是连争的资格都得不到。 我深刻明白我在他对我的喂食下开始变得贪婪,我不愿再回到那样贫穷平庸的生活中,我更不愿被这座繁华城市贬斥和践踏,陈靖深女人这个身份带给我的不只是物质虚荣,还有所有人对我毕恭毕敬的目光,那份无法言喻的快乐。 人是会改变的,当你到达一个位置,你就会想法设法保住,不惜一切代价,再也不愿跌落下来,不想过从前为了物质奔波,内心无力的生活。 这是人性在表面美好善良本真的保护膜下包裹的更加深刻的一层,充满了挣扎和扭曲。 我站在原地好久,直到觉得脚都麻了,我才刷卡进入小区,这套房子是陈靖深以我名义给我买的,他对我不像崔婕和苏姐那样,受到金主各种优待和疼爱,他对我挺冷淡,可能和他性格有关,也不会无休止供给我钱财,但衣食住行都让我很舒适。 我乘坐电梯进入十六楼,拿出房卡打开防盗门,一眼看到玄关处鞋架上摆放着的男式拖鞋不见了,多了一双锃亮的白色皮鞋,空气中也飘荡着我非常熟悉的气味,我愣了紧紧一秒钟,便冲向每一扇门,推开去找,在我退出卫生间时,陈靖深忽然在我身后倚着书房的门笑着说,“慌什么,做了亏心事吗,以前我过来都没见你这么按捺不住。” 我身子本能一僵,身后传来脚步声,慢慢逼近我,下一刻我被他抱在怀中,他一边灵巧剥着我衣服一边用力亲吻我的脸颊和脖颈,留下濡湿的痕迹,耳畔粗重的喘息声越来越浓烈,我被他吻得身体有些发热,最后残存的理智让我抗拒着他的动作,“怎么提前回来这么多天。” 其实知道此时此刻他无暇回应我,我们分开八天,从我跟了他到现在从没有过这么久,他在吻到我那一刻就已经控制不住。 他本身有洁癖,他不会在和我保持交易期间与任何女人发生关系,不管对方多么吸引人。陈靖深在风月方面很冷漠很孤僻,他说过不管我过去怎样,跟他期间,无论这个时间是短暂还是长远,我都必须保持绝对的身体忠诚,不可以让除他之外的男人染指分毫,否则他会折磨我生不如死来惩罚我的背叛和不听话。 他没有对我发过脾气,可能是我一直小心翼翼讨好他顺从他的关系,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他在外面工作遇到麻烦,也不会找上我来发泄,因为面对我这张委曲求全柔情似水的脸,只要他是个男人,都无法对我狠下心来蛮横辱骂。 但我能从他的眼神和办公严谨的表情中猜到他一旦暴怒会怎样可怕,所以我时刻警戒自己不要去触碰他的逆鳞。 他动作用力我抱起来,类似于扛在肩上,扳住我的脸面向他,用这样高难度动作深吻着我,将我一路扛进卧房放在床上。 他高大身躯压下来,精瘦的胸膛和紧实的腹肌在我眼前只晃动了一下,我的惊呼声旋即被他用唇深深堵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7 浓情2 苏姐早就告诉我,很多金主都又老又丑,不是所有女人都有我这样好运气遇到陈靖深。那么如何让自己不那么痛苦,就要学会幻想,很多时候结婚时间久的夫妻在例行公事也无法投入,男人也在幻想自己的梦中情人或者哪个明星模特,女人也在幻想,只要能达到满足,你的大脑并不重要,对方也不会询问,这属于最心照不宣的秘密。 陈靖深结束后没有立刻离开我身体,而是手臂撑在我两侧,用手指在我脸颊上来回摩挲着,很贪恋着迷的凝视我的眼睛。 我非常聪明和识趣的没有提到白天发生的事,他显然也没打算说,他没有义务向我报备他的行踪,我更没有权利了解。 不管和他打交道的人如何清楚我的存在,我口中从不能主动提到他的任何字眼。 他说他最喜欢我懂事听话不惹祸,也喜欢我的识大体,所以我就拼命保住他喜欢的优点,再慢慢摸索探究别的能让他对我感兴趣贪恋我的东西。 我眼中的他有这世上最好看的唇,最浓的眉,笑起来最深情严肃起来最冰冷的脸。他指尖有茧子,是长期触摸键盘和捻磨文件留下的痕迹,在我皮肤上游走时有些痒,我歪着头靠在枕头里,很想发出笑声,可我想到他喜欢安静,就强制自己一声不吭。 陈靖深语气中带着笑意说,“你比两年前胖了一些。” 我听了后用额头撞了他下巴一下,“女人最忌讳就是这个字。” 他淡淡的说,“那应该怎么讲,说你比从前圆了一点,你会高兴吗。” 我将手指横在他因为吸烟而微微发紫的唇上,“闭嘴。” ****** 第二天早晨我醒过来,陈靖深已经去局里上班。 偌大公寓非常冷清,我爬下床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干净睡衣,皮肤散发出沐浴乳清香的味道,我回忆起昨晚他抱着我洗澡时的场景,我窝在他怀里,他躺在浴缸中,浴室灯光很朦胧,他温厚的大手在我身上擦拭,不掺杂欲特别缠绵,很舒服很温柔。 我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过来,跳下床简单洗漱后,离开公寓到我最喜欢的那家商业街转角的餐厅吃早餐。 由于太早我没有让司机开车过来接我,而是直接打车到餐厅门口,对服务生说老规矩,就是尽量快一些。 我打算去超市买点新鲜食材,亲自给陈靖深做一顿晚餐,我的厨艺一般,家常便饭还可以,山珍海味我也不敢去糟蹋,陈靖深不挑食,就是样子必须精致,比如酸辣土豆丝吧,他也可以吃一点,但必须摆出非常好看的拼盘他才肯赏脸。 我正靠着橱窗位置喝牛奶,忽然视线里蹿入一个特别熟悉的身影,是崔婕,她提着包怒气冲冲从出租上下来,脚步飞快走进旁边那家高档星级的酒店。 我拿着杯子的手僵在半空,我转身对服务生说了句结账,然后把钱拍在桌上用杯子压住,拿起背包走出餐厅。 我站在酒店门口张望了一会儿,除了几个陌生人什么也没看到,我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靠近喷泉位置的电梯门打开,出来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男人看轮廓有些老,女人很娇嫩,像是祖孙,但挽着的姿势一看就是恋人关系。 紧着崔婕从旁边的电梯内也走出来,她跟在男人身边,不知道在说什么,声音很大,脸色非常激动,男人有些不耐推了她一下,更加快速拥着怀中女人走出来,停在门口的一辆黑色奔驰闪了闪车灯,驾驶位走下一个年轻男司机,将车门打开,恭迎那一男一女进来,崔婕一把扯住男人,“老马,我不要你解释,你和这个女人我不管,但我就想问你停了我的卡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保姆一早就告诉我,让我收拾东西离开庄园?” 马厅长遍布皱纹的苍老眉眼间都是不耐烦和厌弃,“我以为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情势,这三年我没有亏待你,那栋庄园莎莎很喜欢,我本来想送给你但也只能委屈了。我之前给你买的首饰衣服你可以带走,但如果你再这样吵闹纠缠,就什么都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8 男人与狗 马厅长拥着女人坐进车里,崔婕要去拉扯,手才扶住车门,就被司机狠狠一搪,“抱歉,崔小姐,厅长还要去忙公事。” 崔婕看着司机,脸上有些狰狞,“崔小姐?不要忘了你前天见我还喊我太太。你这个走狗当得也太体察人意了。” 司机没有理会他,正如崔婕说的,当你落魄了,走狗都不把你放在眼里,何况是春风得意的主人。 崔婕果然愚蠢,苏姐看得很透,她最错在于跑到酒店来质问,马厅长这样的男人,不要说一两个,就是十个八个,她也没有资格和权力质问,很想挽回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天由命。男人才是这场关系的抉择者,女人只能被抉择。 崔婕自恃美貌,却不知道太多美貌的女人,当她被踩住那一刻,就已经翻不了身。 等那辆车开走后,我缓慢朝着那边走过去,保安站在大门口来回走动,时不时朝这边张望一眼,我低头看着此刻蹲在地上崩溃痛哭的崔婕,真心觉得世事无常。 昨天她还坐在百万的红木椅子中,炫耀着她的豪宅和美甲,以及她金主对她百依百顺的宠爱,今天就在比她更年轻更美丽更有手段的后来者面前沦为了难堪的下堂妇。看尽冷暖受尽嘲笑,上一刻对她捧在掌心的男人,下一刻就变为了将她推向地狱的侩子手,把自己的风光未来完全赌在一个男人的新鲜感和兴趣上,只能是自掘坟墓。 我们的生涯,说白了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没做过这一行的无法评判也不会了解,做过的往往都是在多年后的一把辛酸泪。 可还有太多女孩愿意跳下这个火坑,为此耗尽自己最美好的几年青春,因为这几年将会收获别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高贵生活,也将会为此铸造一辈子的梦魇。 我心里忽然觉得有一霎那的窒息,无形的大手扼住我咽喉,眼前的崔婕幻化成了我自己的脸,自己的身体,我和她没有任何区别,我这一刻竟然不敢去想,我和陈靖深最终会以怎样方式终结,或者,我能施展什么手段彻底有资格留在他身边,一直到很远的以后。 崔婕停止了哭泣,她缓慢从地上站起来,脸上满是泪痕,她扭头看了一眼我刚刚用完餐的奢华美式餐厅,冷笑了一声,我掏出纸巾递给她,她接过后没有用,而是用探究的目光看了我一会儿,非常用力丢在地上,“看我笑话吗?你和苏姐那个老女人关系最好,我和她天天争天天打,你也看不惯我,现在你们满意了,高兴了?我的今天何尝不是你的明天。” 崔婕说完这番话后,攥着拳头恶狠狠看了一眼早就看不到踪影的车,“我早晨收到老马的信息,是他手机发过来的,告诉我到这个酒店2103,他说会给我一个惊喜,接着我又收到一封彩信,是那个小妖精的,是她和老马的亲密照,我千算万算百密一疏。着了她的道,她就为了看我发疯,使老马厌弃我,觉得我不懂事。” 她将那只断了跟的鞋甩下垃圾桶,站在原地静默了片刻,她狼狈的崴着一只脚,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去,我看着她背影,有些心酸,我跑过去扶住她手臂,她甩开我就再扶,这样有几次后,她放弃了。 我拦住一辆出租,搀着她坐进去,往最近的宾馆开,她在车上始终不说话,看着窗外愣神,脸上是一片死灰。 “你说得对,这种职业,很短暂,我们没那个本事成为苏姐,这个年纪还和我们这群小姑娘平起平坐,甚至还要高我们一头,一般的女人在奔四的时候都有一种不再年轻的无力感,照镜子的时候看到皱纹和一两根白发,会觉得很难受,我们靠着外表吃饭,更害怕衰老。但早晚都有这一天,至少你心情上解脱了,不过是拿到一笔补偿被扫地出门,你还可以过得很好,迎接你全新的明天,而我和那么多女人还要继续害怕惶恐会重蹈你的覆辙。” 崔婕冷笑了一声,“我们这样的身份,也只有一个落魄一个风光才能心平气和的说话。否则总是擦着火药针锋相对,现在想想有什么必要,女人永远不要自以为是的过分依赖男人,因为这世上最忠诚最不会背叛你的动物不是人,而是狗,各个品种的狗都比人靠谱。” 她说完后看着我,眼底还是没有波澜的死寂,“要不我养几条公狗得了,听话懂事忠心耿耿,狗不会背叛我抛弃我,就算你不高兴了不搭理它冷落它,它也会可怜巴巴讨好你跪在你脚边,永远不像男人那样凉薄寡义,翻脸无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09 痴梦 我没有理会她,我知道她也就是说说而已,世上哪有女人会真的嫁给一只狗,再不济也退而求其次,选择一个距离自己目标稍微差一点的,谁会和畜生过一辈子。 崔婕让司机把车停在一家五星级宾馆门前,然后推开车门走下去,到前台登记入住。 几年生涯,把崔婕的虚荣心喂得太饱,即使现在被踹了,她的衣食住行还是非常讲究排场,好像不这样做会被人瞧不起,有这些金灿灿的东西做包裹,她就可以扬眉吐气,把所有人踩在脚下听她差遣。 崔婕跟我说过,她不要房子和车,她觉得这些东西在她离开后不好轻易出手,也没办法带走,而且随时会因为一个市场行情和调控政策贬值,反而钱和珠宝来得更实际,至少不会在突然间产生很大的价值出入。 拥有大把的金钱想要哪里的房子都可以,但有不动产未必能恰好倒出手换来钱,而且就算写了自己名字,真正的主导权依旧握在金主手上,事实证明,她很有先见。 我跟着她乘坐电梯到房间,她对我说,“我一直觉得我很得意,所以从来没有仔细踏下心来想,我到底在怎样一个处境里,等我醒悟过来,被别的小狐狸精逼得连反击余地都没有。以我在老马身上捞的东西,住一辈子这样酒店也掏得起,可我不甘心,凭什么我会输?这辈子只有我让别人输的份儿。” 她将皮包扔在床上,环抱双臂打量了一下房间,“沈筝,你说咱们这个职业好吗。” 我坐在她对面,接过她扔给我的一支香烟,我们一起点上,我学会抽烟是在两年前,特别难受的的时候会抽几口,但我大部分时间都不碰,也没有什么瘾头,有时候还会觉得厌恶这个味道,而且陈靖深不喜欢烟味,虽然他自己吸烟,可他不允许女人口腔里有任何不清新的异味,所以我拿着烟只是看了两眼,就放在旁边的电视桌上。 “很新颖的职业,目前从业人数不多,但大有日益发展壮大的趋势,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女人中玩手段的精英,蛇蝎代表的佼佼者,当然也不排除有脑子蠢的。” 我说完后笑了出来,崔婕听我含沙射影也没有恼,一边吸烟一边配合着我笑,“得了吧,骂我就直说,别跟我拐弯抹角的。我被老马踢了,苏玫知道了肯定看我笑话,当初我和她抢男人时我多风光啊,看着她被我挤走,我还说她可真冷静,要我早冲上去撕了,现在轮到了我,我照样什么都没做。能做什么,男人把你捧着,你就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男人不愿意看你了,你连屁都不算,吵闹只能让自己更丑陋。” 崔婕夺过我的皮包,在里面摸索了一会儿,然后身体倾斜靠在床头翻看手机,她脸上的表情很精彩,有些不可置信,“你除了陈局和苏姐都没联系人吗。没发展几个备用的?” 我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她把她手机掏出来,坐在我旁边把我朝着门的位置挤了挤,“你看我通讯录,呐,这个马桶小开,卖马桶的,就是卫浴用品,我们在趴会上认识的,当时他抱着一个十七的嫩妞儿,就在窗台上,拿窗帘挡住,不就是乱来吗,还搞什么电影特效。当时所有女人都围着他搭讪,就我没理他,后来他约我吃饭暗示了几次我也没答应,不过也没拒绝,拴着点呗,有钱男人几个不贱的啊,都是眼巴巴顺着他,忽然来了一个搞不定的,他就会一直惦记,还有这个,开连锁餐厅的,一年千八百万吧,我都没看上。” 我偏头看她得意洋洋的笑脸,忽然觉得崔婕其实没什么心机,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才会被她口中的小狐狸看透本性捏住弱点,设计了圈套把她拴住。 但不可否认,崔婕活得很精彩很纯粹,不会伪装不会开脱,她就是爱钱爱奢侈,任凭你骂她笑她,她该怎样还是怎样,从不计较别人眼光,相比较那些前怕狼后怕虎立牌坊的,她要坦荡很多。 但她是个坏女人。 这个圈子里的所有女人,都在对待金钱和爱情的迷途中越来越丧失了本性。 已经没有谁还记得当初的自己是怎样天真和善良,又是怎么一路走来变了模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0 苦果与甜果 我和崔婕在房间里待到傍晚,我本来打算和她道别去超市买食材回公寓,可陈靖深的助理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晚上不用等他,他临时有紧急公务要做,不确定能不能回来,就算回恐怕也要很晚。 我听完后心里空落落的,如果说之前我心里对我和陈靖深之间的关系还有那么一丝憧憬,在这个电话之后就彻底荡然无存。 他不会忙到连一个电话都无法和我亲自讲的地步,除非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例行公事让助理交代给我,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除了和他夜晚挂钩,并没有其他的价值。 崔婕挽着我手臂让我陪她出去买份麻辣烫,我有点惊讶看了她一眼,她仰头笑容璀璨说,“以前啊好歹是老马小老婆,你不端着点架子让佣人都瞧不起,所以我根本不敢放任自己穿一件舒服不昂贵的衣服,也不敢去做一件上层人士不会做的事,更不要说吃廉价的麻辣烫,但现在没关系了,我暂时是自由的,在我物色到下一个猎物进入另外的金丝笼之前,我是属于我自己。” 我被崔婕扯着离开宾馆,到这边最热闹的小吃街从头逛到尾,凡是放辣椒的食物,她都买了一份,也不计较是否卫生,她笑得比往常任何一次我见到她都要真实,平时她不是在美容院被四五个按摩师包围伺候,就是在各种港式餐厅吃下午茶,穿着奢华贵气,精致的妆容揪不出半分错漏,比明星还要更艳丽。而她脸上也时刻保持和别人争斗互呛的警惕,笑也是带着一半的虚伪炫耀,我都快忘了抛开身份和经历不谈,她也只是一个二十七岁的年轻女人。 我们回宾馆的路上,她一直走在我前面一米左右的距离,眼睛死死盯着我,我被她盯得不自在,问她想干什么,她看穿一切的冷笑说,“认了吧,你动感情了。” 我身体一僵,“没听懂。” 她翻个白眼,“装傻。要说这个圈子里,谁最会装傻我装天真,非你沈筝莫属,你已经能演得出神入化了,不了解你的人还真会被你骗了去。从你接了电话到现在,你脸上只写了四个字,魂不守舍。当一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连魂魄都开始漂浮,就注定了这场关系里,你是输家,而且到最后也翻不了身。遇到一个好男人你能收获甘甜的果子,可假设他对你只有利用和玩弄,那么你最后自食的,就是涩苦的果子。” 霓虹灯洒下的光束投在她身上,将崔婕照射得五彩斑斓,更加美艳,我步子很慢跟随她往前走,耳畔不停回响她对我说的话。 我对于陈靖深的感情,其实很微妙,算不上喜欢,却是一个强大到渗入到我生活方方面面甚至连狭小角落里都不放过的习惯。 他陪我一起住,我就会睡得很安稳,他出差到别的城市,我会接连几天都无精打采,觉得失去了依靠。 如果习惯等同于爱情的话,那我是输了。 失去陈靖深我一定会发疯。 我们走回去看到宾馆门口比我们离开时多停泊了几辆车,一字排列,占据了半条街道。 崔婕扫了一眼,没有表现出我这样的好奇,她见过的世面要比我多,一般场景都无法激起她心底的狂热和兴奋。 我们走出电梯时,发现走廊灯光更亮了一点,所有的套房门都被打开,门外站着很漂亮的客房女服务,像是在等客人入住,走廊尽头的专用电梯门发出轻微的声响,缓慢朝两侧拉开,出来一大群西装革履的男人,虽然站的位置很乱,却让人觉得很有气势。 我停下脚步对崔婕说,“那个男的是领导吗,怎么这么大排场。”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比陈靖深排场还大的,但远处的男人明显不是仕途人士,否则不会在公共娱乐场所这么高调,一定是经商或者从事演艺方面的,我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大致轮廓,崔婕扫了一眼后漫不经心说,“谁知道是谁啊,能住得起这种吃喝嫖赌一条龙的五星宾馆,肯定非富即贵,准是有钱人呗。” 她说完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想钓啊?你把陈局伺候好了再来招他。发展副业量力而行,别把主业给搞崩了,越是有钱有势的男人,肚量越小,保证不了做的天衣无缝,就干脆老实本分。” 崔婕踩着高跟鞋扭动她非常诱人的蛮腰进了房间,我手上提着热气腾腾的汤面,看着那边的人海,那个男人戴着宽大墨镜,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腰背挺得很直,比较精瘦,寂静的走廊灯光惨白,空气中交缠着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我听到他旁边的下属说,“黄小姐打来电话问您,是她晚上过来,还是您去公寓找她。” 男人看着面前的理石墙壁没有说话,他从口袋内摸出屏幕闪烁着的手机,朝下属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正在这时候崔婕又把房间的门从里面打开了,她头发湿漉漉的,裹着浴巾,大声朝我吼,“沈筝你死了啊,到底进不进来?” 她这一嗓子惊动了走廊尽头的人群,为首的男人握住手机率先朝这边看过来,犀利的目光准确无误定格在我脸上,我立刻错开视线,捂着暴露的半边脸跑进房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1 神秘 我从宾馆出来天色已经很晚,我没有麻烦陈靖深的司机来接我,而是独自站在街上等出租,脑海放空在想一些很奇怪的事,眼前穿梭而过的行人非常多,每一张面孔都尤为陌生,在这座城市,赚钱人的忙碌和有钱人的悠闲形成了巨大落差,前者看后者充满了羡慕和嫉妒,而后者看前者充满了慈悲和怜悯,落差的过分激烈和不公就会演变为社会矛盾,阶级斗争,而后者却永远都能笑到最后。 这就是为什么每个人都会拼命去满足自己追求,哪怕用激进的手段和不堪的代价也不会放弃,只要有一点光亮,都会疯了一样拥入那个出口,因为权势金钱在很大程度上象征着你是怎样一个人,是被主宰还是主宰别人。 一辆出租从左侧的路口拐过来,司机朝我按了两下车笛,在示意我他可以接单,我朝他伸出手,就在这时,右侧拐弯处的停车场闪过一束非常强烈刺目的光线,车灯朝着我的位置逼近,我本能抬起手挡住眼睛,透过指缝去看路况,也不知道是因为地面洒水造成湿滑还是他们互相没有看到对方,两辆车都没减速,接着就撞到了一起,出租很狼狈,车头塌陷了一大块,那辆后来出现的豪华黑车毫发无损,两方司机从驾驶位下来,出租司机骂骂咧咧,“怎么回事啊,哥们儿不会开车别开,刚拿到驾照就敢走夜路?我都停在这儿了你怎么还往前顶?豪车就在街上瞎开啊?” 私车司机是个年轻男人,穿着黑色西装,打扮和畅想都非常斯文,声音也很温和,“抱歉,是我这边的问题,我向街道上开时打着车灯,正和我们老板说话,眼前有人影晃了一下,就撞过来了,我承担全部责任,维修护理等一切费用,我来担负。” 出租司机见他挺讲道理,也没再咄咄逼人,站在原地等着,年轻男人走向车后面敲了敲玻璃,车窗被摇下来,里面人伸出一只手,递出写好的支票,他刚要拿着起身,又被叫回去,不知道说了什么,年轻男人回头看了我一眼,微微点点头,车窗又被摇上去一些,只露出一半,他先把支票递给了出租司机,“维修费,你看够吗。” 出租司机接过去看了一眼,没有什么过于欣喜的表情,大概数字不是很多,他点头说,“够了,能兑现吧。” 年轻男人笑着指了指车,“我们老板能开得起这样的私车,聘用得起司机,还会给你开几万块钱的空头支票吗。” 他说完又朝我走过来,语气更加温和了点,“沈小姐,事出突然,不知道有没有吓到您。” 我一愣,下意识看那辆车的后座,可角度问题我什么都看不到,只是一片漆黑,我警惕着捂住包退后半步,“你怎么知道我姓沈?” 我本能想到是不是陈靖深在官场或者商场的敌人对手,了解到我和他的关系,特意来这边堵我。 年轻司机笑着说,“我和您素昧平生当然不知道您姓什么,但我们老板知道,他刚才让我询问您,如果您受到了惊吓,他也将负责您的一些损失费。” 首先对于知道我姓什么,而且连脸都不露的神秘男人,我只想立刻躲开,其次我觉得很好笑,我还从没听说过有主动找对方给赔偿的,有钱人很多时候的想法真的挺莫名其妙,我摆了摆手,“不需要。” 我转身走向另外一辆等候的出租,在经过那辆黑色豪车的身边,我特意扭头看向半开的车窗,里面坐着一个黑色西装的男人,看不清楚脸,他的侧面轮廓隐匿在霓虹灯照射不到的黑暗处,就露一点下巴,他旁边坐着一个年轻女人,身材极其好,正捧着一个透明的小盒吃樱桃,车窗投射进去的橘黄色灯光将她下半张脸照得格外美好,她声音带着笑意,喊了一声“臣舟”,然后偎在男人肩膀不知道在做什么,低低的闷笑声传出来,车窗缓慢向上升起,隔绝了里面的一切景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2 红尘如故 我从床上醒来时触摸到旁边位置是冰凉的,没有一点褶皱,平整得似乎没有人睡过。 但我知道昨晚他回来了,他以为我在熟睡,但其实我是清醒的。 我眼睛不眨盯着天花板,让自己适应了窗外投射进来的明媚强光后,起身跳下床推开浴室的门,宽大的镜子内是我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所幸我不是尖下巴,尽管瘦了脸型还是比较柔和,否则搭配上我深陷的锁骨和细长的脖颈一定能吓死人,陈靖深不喜欢女人的脸孔过分尖锐,就像锥子一样,他觉得看上去会有些刻薄和妖媚,我从前不怎么关注自己的容貌,后来苏姐告诉我,女为悦己者容,能够做陈靖深背后的女人,要懂得怎样把握地位和探究他喜好。 后来我就学着打扮,陈靖深看了之后笑了我很久,他告诉我,“我喜欢你素净简单的样子,论风情,我根本不会看中你。因为差得太远,所以不要不伦不类。” 我觉得我应该感谢他,他的迁就和包容,让最初的沈筝没有在这条路上改变的太离谱。 也许是崔婕的事给了我打击,镜子中的自己比之前憔悴了很多,空洞的双眼里都是对于无法预知的未来惶恐和担忧。 我从浴室内出来,擦着头发走到床边,看到床头摆放着一张金色的卡,底下附带一张字条写了密码和他对我的留言,陈靖深的字迹非常好看,就像他本人一样,充满着能够抓住女人心的魅力,连眼角鱼尾纹也长得恰到好处,少一根都失去了风雅和特色。 这样的男人永远是亮点,最后他身边站着的也一定是非常优秀的女人,而不会是处处显露贪婪的女人。我暂时能牢牢握住的除了他给我的赠予,再没有别的。 我将那张卡塞进包中,转身离开了公寓。 商业街每到周末人会格外多,勾肩搭背的男男女女在每个橱窗货架前驻足挑选,过着异常懒散的生活,陈靖深从来没有时间陪我,但他很喜欢用电话追踪我,他是一个深不可测到极致的男人,这大约和他从事官场方面的工作有关,尤其他在电话中询问那句怎么说也不腻的“你在哪里”,我都仿佛感觉到他就在我附近位置,掌握着我的一举一动,像操控程序的幕后者,享受看穿一切的乐趣。 我买了一杯饮品,站在步行街尽头搜素我想去的地方,这时陈靖深的电话忽然拨了进来,我手忙脚乱接通的过程中,新买的蔓越莓果汁就这么倾洒在地上,在阳光折射下发出很耀眼的紫红色。 我语气很不好,我最烦在我做一件事时有人给我添乱,他那边能听到刷刷作响翻阅文件的声音,我脱口而出后就后悔了,他很少发脾气,可一旦发了势必惊天动地,我有些紧张握着手机,出乎意料他没有发怒,只是语气很平淡说,“今晚我早些回去,你在公寓等我,我可能带回去一个人。” 他说完便挂断,可能心情也不是很好,但在极力压制着没对我发火。 他不说我不问,偶尔撒个娇调节一下也绝不过分,作为职业的伴侣,如果连祸从口出的道理都不懂,早就被后来居上的年轻姑娘踢得渣都不剩。 我蹲下从那一滩狼狈凄惨的果汁中拾起塑料杯,抬起头扫视一圈,找到靠近街口的垃圾桶扔进去,这点小习惯是我受陈靖深影响,在我跟他这两年中,他无时无刻不再以身作则,诠释一个极端洁癖狂的完美主义,我不敢有丝毫懈怠。 我用湿巾擦拭指尖的果渍,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我名字,带着试探的语气和口吻,在我没有来得及回头时,那人影极快蹿到我面前,一股非常浓烈的洗衣粉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开。 我逆着光去看他的脸,他非常惊喜说,“沈筝,真的是你!” 我在听到他声音后,心里的温度一寸寸冷下来,好像结了冰,如果不是苏姐提前和我打过招呼,我一定忍不住扇他一巴掌。 眼前这个眉目间充满熟悉却让我倍感陌生的男人,叫罗瑾桥,他是我在漫漫红尘中的故人,甚至应该说,他是让我最无法忘怀的故人。 我跟着他从老家到这座繁华令多少年轻人望而却步的大都市,如果说被推向此时这无法回头的深渊是我自作自受,那么我曾被他丢在街头亲眼见证了背叛的时刻,才是寒彻心骨。 现在我终于学会,如何把自己保护在一方蚕茧之中,不再需要任何人牵住我的手去抵御现实中残酷的狂风暴雨。 我冷笑一声,狠狠甩开罗瑾桥握在我腕间的手,他根本没想到我会这样决绝,身子被惯力冲击得不稳,朝后退了半步,我望着他有些难看的姿势,脸上露出厌弃表情,在他摸过的地方擦拭得皮肤都通红,“你手脚放干净些。” 罗瑾桥没有在意我的冷言冷语,他急不可耐又想拉扯我,被我伸手搪开,他站在那里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这两年我一直找你,可没有你的任何消息,好像被人特意抹掉了一样。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当初选择了柳嫣,可是沈筝,我实在没有办法,我们难道要一辈子过给餐馆洗碗当服务生的生活吗?我们从穷乡僻壤到这里见世面,就是给别人踩的吗。你我自身条件这样好,为什么不加以利用去得到更好的未来。你相信我,我从没有忘记过你,生活有时候要违背初衷才能找到更好的出路。” 我刚想开口反驳他,忽然余光瞥到不远处找来的中年女人,她涂抹了厚重脂粉的脸上有一丝怒意和焦急,我换了副笑脸,轻轻用手指戳了戳他胸口,“你真的从没忘记我吗。” 他似乎有些讶异我的转变,呆愣的点了点头,眼底有一丝热切的期盼,“我在等待机会甩掉柳嫣,我已经从她那里得到许多,房子和车,我都有了,我们不用再过那样看人脸色的生活。” 他话音未落,那中年女人已经走到他背后,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扬起手中的黑色皮包朝着罗瑾桥头顶狠狠砸下来,他哀嚎一声,抱住头借用臂弯的空隙看向身后,他整张脸都僵硬住,“柳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3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我抱着双臂看这场好戏,柳嫣是一个事业女强人,两年前我发现罗瑾桥和她勾搭不清时我就靠着一点点的跟踪整理情报摸清了她底细,她有一个常年在国外的丈夫,据说也早已出轨,因为国内一家公司的股份和财产问题,混淆得很厉害,所以始终没有撕破脸闹离婚,而罗瑾桥是小白脸上位,给予她年轻身体的刺激,也从她手中得到了富足的生活,各取所需,至于是否在这样互相利用的罅隙中睡出感情,局外人就不得而知。 柳嫣其实因为她的经历和工作非常理智,但毕竟女人和男人有本质差别,她在见到自己男人和前女友厮混的场景,连形象都顾不上,抽打了罗瑾桥好久,在他忍无可忍握住她手腕甩掉她桎梏时,哭喊出来,眼泪氤氲花了脸上厚重的妆容,看上去像鬼魅一样吓人。 “我供养你吃喝住整整三年,你竟然始终没有忘了她,你当初怎么和我保证的,你以为你利用完了我,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吗,你做梦!” 她说完后狠狠甩开他的手,看了我一眼,大约觉得周围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她碍着颜面,没有向我发难,转身进入了那辆轿车。 罗瑾桥被她背包的金属挂扣勾住了唇角和鼻梁,此时伤口破裂,渗出了不少血迹,非常狼狈的捂着,我从背包内掏出一包湿巾递给他,他接过后动作仓促在脸上擦拭着,我笑了一声,转身朝十字路口方向走,他追在我身后,“沈筝,你看,我都没有回去追她,还不能证明你在我心里比她重要吗。她是我的提款机器,仅此而已。” 我没有顿住步子,而是拦住一辆朝我按喇叭的出租,我打开车门,面无表情望着他,这张脸我曾经非常痴迷,不是因为好看,而是因为他对那个少不经事的我用尽了温柔姿态,使我沉迷,也许他曾经用过真心,可他选择背弃我投靠更好生活时,那些就已经付诸东流。当我揭开这副面具,看到它隐藏的丑陋后,才发现我多么愚蠢。 我脸上有嘲讽的笑意,罗瑾桥蹙着眉头问,“你不相信我?” “一个为了钱财和权势能够抛弃和你背井离乡的女友,去出卖尊严侍奉女人,我怎样相信你,谁又相信我。你知道那年冬天你跟着她走我怎样过来的吗,我身上没有钱,破旧的出租屋里灌进来湿冷的风,所有工资被你带走,你分毫没有留给我,我连口饭都吃不上,如果不是遇到陈靖深,我也许会活活饿死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连收尸的人都没有,你有什么资格来要求我。” “陈靖深。” 罗瑾桥蹙眉念出这三个字,仿佛在仔细回忆什么,“哪个陈靖深?” 我没有回答他,只非常冷漠看着他的眼睛说,“这世上千千万万叫陈靖深的男人,可唯独你,罗瑾桥,我最恶心。你早不是乡下的穷小子,我也不再是那个懵懂单纯的沈筝,现实把我们推向了一个谁都回不了头的局面。” 我说完后进入车内,报出地址,车朝着最拥挤的街道驶去,我扫了一眼后视镜内罗瑾桥僵硬孤独伫立的身影,觉得非常可笑。 为什么每个人都妄图在错了后去弥补和反悔,当初干什么去了,男人很多时候的劣根性真的还不如一只狗更靠得住。 我回到公寓时,才不过下午,按照往常,陈靖深就算过来,也不会这样早,他一般都在晚餐后,以致于我没有丝毫准备,嘴上哼着一首有些过时的老歌,推门进入客厅才发现那双摆放非常规矩的皮鞋,我愣了一下,本能看向沙发位置,窗外的阳光透过白色纱帘照进来,拢在他周身,将他衬托得有几分不真实,他手上拿了一份报纸,非常专注看着上面新闻,身上穿的灰色居家服是我送给他的三十七岁生辰礼物。 我很少送他什么东西,屈指可数的几件,他都很喜欢,不知道是我选礼物的眼光太精准,还是他本身不挑剔,总之我们之间的接触总是非常和谐,他话不多,基本上就是最简单的一些对白。 陈靖深本身是非常温和绅士的男人,只是每天同一些官场人士打交道,往往需要掩藏一份本真,打点伪装自己,才不会被算计和连累,所以难免给人一种不好接触的疏离。 他听到开门声并没有回头,姿态非常懒散翻阅报纸,用手抵了抵鼻梁上挂着的眼镜,我闻到空气中非常浓郁的咖啡香,他喜欢猫屎咖啡,而且到了近乎痴迷的地步,我从没有尝试过,我不会享受生活,也不懂那种特殊的高雅,猫屎…我完全是听觉主义,名字不好就掠过,我觉得倒不如我直接吃猫屎还省了用热水。 我用手腕上绑着的头绳将长发扎起,这时他忽然转过头来看我,我们四目相视,他凝视了我片刻,朝我伸出手,我迅速扎好辫子便走过去,在快要触碰到他指尖时,他失去了耐心,将我用力一扯,我便跌进他怀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4 是否有以后 我看着他眼底戏谑的笑意,“你不是说傍晚带回来一个人,为什么只有你自己。” 他手指敲击在沙发扶手上,语气缓缓,“不是还没有到傍晚,你急什么。” 他说完后又笑着垂眸看我,“两年前你瘦小枯干,在街边拦住行人询问怎么去找警察,公安局会不会管饭吃。我坐在车里觉得很不可思议,你看上去那么年轻,怎么会悲惨到连饭都吃不上。这么久了,罗瑾桥这个名字,你记忆还深刻吗。” 我不想回忆那段我脑海深处最不堪的过往,我狼狈得像一只流浪狗,被高高在上的他捡了回来,他遇到我那天恰好是他妻子去世第八年忌日,是他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刻给我一口饭吃,一身干净光鲜的衣服穿,罗瑾桥的决绝无情和陈靖深的温柔慈善在我心里形成了巨大的冲击。 我微微抬起头,主动揽住他脖子,“任何男人我都不会去刻意记住,因为我是陈靖深的。” 我说完朝着他脸上吹了一口气,是清甜的果汁味道,他喉结动了动,目光深邃凝视我,重重吻住,他唇齿间蕴含着咖啡的香苦气息。 他吻技很好,只几下便让我缴械投降沉迷其中,他和他亡妻有过四年的婚姻,他们感情非常好,我猜测也一定很和谐,一个在床下上都优秀的男人,势必在调教女人的同时也被女人调教。 我们结束后,他趴在我身上感受着余韵,他汗水砸在我胸口,舒缓的身体在严丝合缝的紧贴下让我清晰察觉到自己的心跳,我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攀上他的后背,我说,“如果我们就这样下去,到最后会相爱吗。” 陈靖深身体微微一僵,但没有说话,他全身重量都压制着我,我有些呼吸不畅,我等了好久,除了他的呼吸声再没有任何回应,我试探着喊了他一声,他终于抬起头,我视线里逆着窗外阳光他的脸是虚幻的,他望了我半响,在我被他看得发毛时,他抚摸着我的脸柔声对我说,“未来的事我们无法预料,还有很漫长的时间才到你说的最后。” 很快我的困意来袭,迷迷糊糊中有人在给我洗澡,温热的水浇在皮肤上,洗去那一层漂浮的黏腻,让我觉得非常舒服,他将我抱在怀中给我穿好衣服,然后放在床上走了出去,我偎在柔软的凉被中,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我有些清醒过来,看到窗外万家灯火,璀璨阑珊,我意识到已经是傍晚,我起身刚要下床,忽然听到客厅内传来孩子稚嫩的笑声,如同悦耳铜铃般,我指尖一紧,眼前的房门被缓慢推开,陈靖深高大身躯出现在缝隙处,他看着我,脸上有一丝慈爱的笑意,“司机将露露送了过来,这么久你们只知道彼此存在却没有见过,今天是个不错的机会。” 露露是陈靖深和他亡妻的女儿,这两年我完全不知道,直到今年春天,我在街上无意看到他牵着一个女孩,我才开始猜忌,后来我从他司机那里听说,露露是个异常敏感和早熟的女孩,虽然只有八岁,但却通达事理,我和陈靖深的关系非常微妙,我不算他的女友,我没有理由讨好他女儿,未来谁会是她的后母都还不知道,但她既然过来,就证明陈靖深对我们之间有一个更久远的构想和安排,我只能服从。 他见我迟迟没有动作,便走进来站在床尾,我迫于他强大气场的压力,只好弯腰穿上鞋,走到他旁边,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比较满意说,“露露性子很古怪,她刚出生她母亲就去世了,她并不习惯我身边有女人存在,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担待一下她的任性。” 我看着地面沉默,内心在剧烈挣扎,可我也没有别的选择,我说,“我会的,你放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5 蛇蝎 他牵着我的手,在我额头上落下一个安慰的吻,然后先我一步走出去,一抹娇小的黄色身影从沙发上跳下来,扑入陈靖深怀中,笑得明媚可爱。 陈靖深抚了抚她的头发,将手伸到后面,给她指了指我,露露在看到我的存在后,脸上的笑容瞬间隐去,变成一抹充满了天真的敌意,我深深吸了口气,上前一步蹲下,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转身离开了客厅,坐在餐桌上拿筷子吃菜。 我非常尴尬的站起身,陈靖深脸色也不是很好,他非常讲究礼数,对于露露的教育缜密精细,他很看不惯露露的失礼。 在司机对我的陈述中,露露本身是一个内向沉默但懂事的孩子,唯独对待我,很是排斥,让一直觉得亏欠了她的陈靖深也无计可施。 后母的确难做,尤其是年幼孩子,你需要顾及男人的想法和面子去疼爱包容她,不管你是真情流露还是做作演戏。而孩子对你永远都是一副冷冰冰的姿态,在继子继女的世界中,后爹后妈就是豺狼虎豹蛇蝎心肠,他们随时在找机会将其一口吞蚀。 这一顿晚餐吃得我有些压抑,陈靖深以往都会为我夹菜,询问我味道怎样,今晚只顾着他的女儿,完全冷落了我。 吃了没多少就被他们之间的和谐惹得有些烦躁,我站起身对陈靖深说,“我先回房间了,有些困。” 他正在为露露剥一只红色的虾,对我点点头,“我要和你商量一件事。” 他把虾肉塞进露露嘴里,用方帕擦了擦指尖,目光温柔看着我,“露露要在这边住一段时间,那边在装修,我打算将你带进去一起住,也省得我两边来回赶。这两年我们相处,我认为彼此很适合,这份关系可以继续保持下去。那栋房子里有我亡妻很多痕迹,我想你应该会觉得不舒服,除了保留她那间卧房不动,其他的按照你的喜好来重新翻修。我白天不在,露露不去上学在家里休息,你照顾她,她不喜欢保姆,所以我不会安排佣人。” 我还没有来得及为他那句继续保持下去而惊喜,就因为后面这句话心里一紧,他和亡妻的女儿要我照顾吗,我看他脸色有些为难,我愿意好好对待她,可露露对我的敌意太重。 陈靖深察觉到我的不愿,他轻轻拥住我身体,手指在我脊背上轻轻滑动抚摸着,不掺杂任何情/欲的吻了吻我的下颔,“这是无法改变的现状,算是为我妥协一些脾气,好吗。” 他这么体恤我,说了央求的话,我还能怎样反驳,陈靖深对我何止是再造之恩,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他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我回到房间辗转反侧睡不着,陈靖深的意思,似乎是要长久和我在一起,他不再只给我一个情/妇的位置,也许我们最终可以开花结果。 我比露露只年长不到十四岁,按照这个年纪,我和她甚至可以称作姐妹,我不清楚作为后母我是否能够得到她接受,但只要我拴住陈靖深,他愿意公平对待我们之间的矛盾,我的日子就不会过得太煎熬。 陈靖深这几个月的周六都会加班,似乎有一场庞大的税务稽查和部门严扫在暗中进行,他所从事的部门和税务局及拆迁办并成为最大的肥差,被列为重点严查对象,他似乎还以他妻子名义建立过一个公司,并没有抬到明面上,他分身无术,自然要比别人都勤勉。 第二天露露起得有些晚,我在厨房做午餐时,她忽然在房间内大哭,哭声异常凄厉,我吓得手一抖,油锅总迸溅出来的热油落在我手腕上,瞬间激起两三个泡,我顾不得管自己的伤,关掉燃气灶飞快跑进露露房中,她穿着小睡衣跌坐在地毯上,看到我进来更加歇斯底里,我将她抱住,询问她怎么了,她起先还对我充满抗拒,到最后哭得有气无力,她抽噎着说,“我要爸爸。” 陈靖深一早离开时就对我说,他今天要去望川楼见一个男人,非常有身份的男人,在这座城市,陈靖深官商并立,已经算是响当当的人物,能被他说出身份二字的,势必更加富有权势。 我对露露说,“阿姨带你去游乐场好吗,或者我们买漂亮的衣服去,你爸爸很快就回来,但他不希望你去打扰。” 露露根本听不进去我说话,她再次放声痛哭,因为喉咙干了,她剧烈咳嗽起来,小脸憋得通红,我怕她会出事,我担待不起这个责任,我只好拿手机拨通了陈靖深的电话,是他助理接的,我在电话里说了露露的情况,他的助理让我稍等片刻,大约两分钟,他在那边对我说,“请您带着小姐到望川楼来,我们在二楼的206雅间。需要我派车接您吗。” 我说不用,打车去就好。我挂断电话,把露露抱起来走到浴室,为她简单洗漱,换好了衣服后马不停蹄去往望川楼,与此同时我的手腕起了一连排的泡,焦灼的痛感让我的汗水从额头里渗出来,露露穿的裙子是纺纱,蹭在伤口上更是疼得我抽气,可她好不容易愿意偎在我怀里,我不敢推开她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和谐,只能这么咬牙忍耐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6 祝臣舟 司机将车停在望川楼门外后,露露立刻推开门跑下去,我叫了她一声,她没有理会我,我拿起包快步追下去,在旋转门外握住她的手,她挣扎着要推开我,可我没有允许,无规矩不成方圆,小孩子不能太娇纵,尤其是我这样尴尬的身份,过于宠溺,她长歪了学坏了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太过严厉,她怕我厌我陈靖深会很为难,所以我必须把握好这个度。 我略带责备和生气对她说,“陈露露,你要来找你父亲,我带你过来,但如果我弄丢了你,就是我的错,你父亲会怪罪我,那么以后我再也不会答应你任何要求。” 露露大约有点害怕我略带严肃的脸,她安静下来,任由我牵着她的手进入大厅内,这边我曾和他来过两次,所以对待内部构造比较清楚,我婉谢了要招待我的礼仪,直接带着露露上了二楼。 二楼左排都是单号,右排为双,我走到第三扇门口,看到标牌注释为206,我站着的位置和门之间有一个休息室,陈靖深的助理正坐在那里用电脑交待土地局方面的公事,他看到我起身,非常恭敬的打了招呼,我指了指门,他会意对我点头,“陈局和巨文集团的总裁在这边会面谈事,您现在可以进去。” 我朝他道了谢,按照我们之间身份,我是没有必要对他谦卑的,但我不是陈靖深妻子,我只是一个还没有任何身份地位的女人,我必须讨好周全他身边每一个能和他说得上话的人,才能不被暗中否决,塑造我美好的口碑。 我牵着露露站在门口,发现门并未关好,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我正要敲门,忽然听到陈靖深说,“进来吧。” 我吓了一跳,好像做贼被发现一样,面前的门被我用一根手指缓慢顶开,光线比较昏暗,红木方桌上摆着两份茶盏,中间是一些精致的菜品,陈靖深坐在靠近右侧的位置,对面椅子空着,椅背上搭着一件银灰色西服,茶冒着白色的雾气,空气中流转着浓香。 露露在我观察雅间的时候挣脱开我的桎梏,奔向陈靖深,蹭在他怀中喊着爸爸,陈靖深是一个非常注重事业和仪表的男人,他最厌烦在他应酬和工作时有人打扰,但露露除外,他对她几乎是无条件的纵容。 他们父子两个人说了一会儿,陈靖深这才抬起头对我说,“你在家里带着她,辛苦了。” 我摇头说不会,他目光在我身上流连,“这身衣服很好看。” 他突然眉头蹙起来,落在我手腕的一片红,他朝我伸出手,让我过去,我走到他面前,他动作非常轻柔的抚摸了一下油泡四周的皮肤,“烫的吗。” 我将手抽回来,“我想做午餐,不小心烫的。” 我没有说露露大哭惊了我才会这样,和孩子计较没有必要,我自己都觉得很小气。 他脸上有心疼闪过,“怎么不上药,去医院看过吗。” 他在我沉默中拍了拍我的手背,“我们现在过去,我和祝总说一声,改日再约。” 他说完就要站起来,我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又将他狠狠推回去,“公事要紧,反正也这样了,早去晚去都没有说什么差别。” 他看了我半响,我在他异于往常的注视下有点不好意思,他最终笑了一声,那目光是他从没有对我有过的赏识和温柔,可能觉得我不曾恃宠而骄,非常识大体。他又垂眸问露露,“你有没有让沈阿姨生气,她对你好不好。” 露露咬着嘴唇,扫了我一眼,我被她看得忐忑,我分明对她很好,但如果她撒谎,我根本无法辩白。 陈靖深大约知道我的伤和露露有关,他用筷子架起一块糕喂给露露吃,语气很郑重说,“你已经懂事了,要对长辈有该有的尊敬,这是爸爸一直教你的。” 露露辩驳,“她烫了和我没关系。” 陈靖深脸色有些发沉,“沈阿姨不是莽撞慌张的人,除非你恰好闹脾气大哭,她才会伤到自己。” 露露低下头,一言不发,咀嚼着口中的糕陈靖深语气缓和了一“爸爸在这里和人谈事,不能陪着你,你和沈阿姨在楼下的休息区等爸爸结束公事,好吗。” 露露本来就心虚,听到他给自己台阶下,立刻点点头,主动从他腿上爬下来,走到我旁边,握住我的手,陈靖深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张开的薄唇忽然又阖上,目光越过我头顶,看向我身后的位置。 我随着他目光转身,逆着走廊内的灯光,一个非常高大略瘦的男人站在门口,空气中拂动着山茶花的清冽香味,他的脸我瞧不真切,只隐约看到轮廓非常刚毅,他身上的衬衣白得发亮,精致的没有一丝褶皱和灰尘,他凝视了我片刻,大约察觉到这样角度我看他的脸是一片模糊的金色,他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忽然微微侧过身体,他的那张脸在我视线里变得逐渐分明。 我好像在哪种渠道见过他,觉得这轮廓很熟悉,但就是叫不出名字,他的长相不是大众化,并非很平的脸相,而是曲线突出,很饱满英挺。 他眼底有细小的掺杂着惊涛骇浪的漩涡,在我们对视的几秒钟内,他没有任何动作与表情,可眼神却饱含深意,似乎在思考谋划什么,良久我听到他对坐在椅子上的陈靖深说,“这位是陈夫人吗。提前不知道会来,连一份薄礼都没有准备,实在太失礼。” 我回过神来,他朝我微微颔首,我还给他同样的礼节,他掠过我进入雅间内,坐在那个靠背上挂着西服的椅子中,陈靖深为他斟了一杯茶,“那是我和亡妻的女儿,这位是我未婚妻。” 陈靖深对别人给予我的介绍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同样我的脊背也挺得更直了些,我不经意看向那个男人,他唇边挂着一抹很趣味的笑意,“陈局长未婚妻非常年轻。一直听说您独身至今,抚养幼女,原来也有金屋藏娇。” 他说着话又将目光移到站在我身旁的露露脸上,“令千金也非常可爱,眉眼和陈局长如出一辙,将来长大势必也年轻有为,也许能做陈局长的接班人。” “女孩子平平安安长大是父母的心愿,我不希望她接班我,男人的天下女人闯起来太辛苦。” 那个男人握住筷子,他的手非常大,骨节很深,他夹了一块紫甘蓝,放在面前的小蝶内,吃相极其优雅斯文,他用方帕盖住嘴唇咀嚼到咽下,“陈局长不如请未婚妻和女儿一起坐下用餐,我不介意。” 陈靖深将视线投向我,在等我说话,我摇了摇头,“不打扰你们谈事。” 我说完后,那个男人趁着陈靖深垂眸夹菜的功夫,忽然偏过头来,他深邃如鹰般的目光若有若无扫过我,便重新收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7 一面之缘 祝臣舟的眼神很可怕。 是那种能够将人完全吸纳进去的幽深。 他所有的心思和城府都蕴藏在眼神里,你能察觉到却看不透,这最让人惶恐。 就仿佛你的一切都暴露在他视线中,你的一举一动被人在堂而皇之的窥探,可你无能为力。 被掌控是每个人都厌恶的。因为这会是一条不由己的路。 祝臣舟左手在餐桌上翻看着一份蓝色封皮的加急文件,不知道看了哪里,他轻笑了一声,手指在一行文字上戳点着,“陈局是官场上的人,场面上的事,我以会正直稳妥,没想到手段也是一点不漏。” 陈靖深不动声色扫了一眼,他没有去拿红酒瓶,而是端起茶杯给自己和祝臣舟都斟满,茶香四溢之间,我听到陈靖深说,“这算什么手段,众所周知没有比祝总在商场上更狠的人,巨文集团迄今为止投资了四百多个项目,几乎百分之八十都是从祝总手中敲定,无一失败,这点小苛刻,祝总一定能分清利弊。我多解释也没有意义。” 祝臣舟没有说话,他的手指有节奏敲击了片刻,然后倏而停下,他抬起头看着陈靖深说,“可以接受,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我想祝总很清楚,你我的过节是什么。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但我非常喜欢记仇。” 陈靖深脸色微微一变,但他很快遮掩过去,官场上的人在打交道时总非常谨小慎微,他们会在失态的同时立刻意识到,再用一切言语手段把它变得圆满。陈靖深还不到四十岁,能坐在这个位置上,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出于我们本身的关系而言,我不希望他是我看到的那样腹黑奸佞阴险的人,因为他躺在我身边,两年间我们曾无数次赤/裸坦诚相对,彼此朝夕相处,我希望他在我面前撕掉那层面具,而不是伪装得更防备。 但于他身份地位而言,如果他慈善温厚,那么他早不会是现在的陈靖深,而是一个被同行打压算计非常狼狈的阶下囚。 人会有很多面,善恶美丑,是非恩怨,都会在同一人身上反复出现。但他最真实的一面,是他现实中表现最多的。我很痛苦看到陈靖深是这样一个让我无法看透也无法靠近的男人。 不管我们身体和生理上怎样熟悉,我也被他紧紧阻拦在在情爱欲/望的大门之外。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相顾无言了许久。直到外面等候的助理敲门进来,她凑在陈靖深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他点点头,看着助理牵住露露的手走出去,助理离开时看了我一眼,我以为她在示意我什么,我迈步刚要跟出去,陈靖深忽然拦住我说,“沈筝,我出去打个电话,你坐下陪祝总聊聊,顺便等我回来。” 我步子一顿,本能朝祝臣舟的方向看过去,他右手捏着茶杯,唇角含笑,正盯着一盘糕点看,目光高深莫测,意味深长。 我犹豫了一下,在陈靖深走过来去门口时,我握住他袖口,小声说,“我都不认识他,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陈靖深垂眸看着我握住他手腕的指尖,他蹙眉似乎下了很大决心,然后用他的手一根根掰开我的手指,“别闹,在别人眼中你是我未来太太,你应该明白怎样把握场面和局势,不要让别人挑出我的怠慢。” 他说完后便安慰性的在我僵硬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不知道是我错觉还是真的如此,我总觉得陈靖深落了把柄在祝臣舟手中,他们看似单方面的主导和彼此牵制,其实内藏的旋即很深奥微妙,似乎这样过去了很多年,但症结是什么,外人轻易不会猜出。 陈靖深离开包房后,门是虚掩的,静悄悄的走廊上并没有一丝响动,按说应该有脚步声,除非是他一直没走,就站在门外。 我思考了一秒钟原本也要跟出去,手刚握住扶手,祝臣舟在这时忽然出声从背后叫住我,“如果我没有记错,陈太太和我有过一面之缘,对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8 戏耍 我抬眸看向他,他目光内是泛着湖泊般澄澈璀璨的细碎波光,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情/妇这个群体并不适合你这样的女人,我更没有想过,你会是陈靖深的。” 他在说这句话时,我清楚看到了他眼底的狠厉与绝杀,是仇般的烈焰,是恨不得杀之后快的狠毒,我心里一凉,下意识转身向门口走,他在我身后慢悠悠吐出几个字,“我如果对他讲,你没有招待好我,让我觉得很怠慢,你猜他还会给你这样好的生活吗。也许那天宾馆内被抛弃的女人,就会是你明天的下场。” 我捏紧了扶手,有些不解,“我没有得罪祝总。” 他忽然打断了我没说完的话,“我也并没有说你得罪我,你似乎心虚一样,但我不理解你心虚什么。” 他笑得非常温柔,看不到丝毫泄露的情绪,让你连分析猜测的突破口都没有。他此时就像一块海绵,你积蓄了全部反叛的心力去和他抗衡制约,但他笑而不语,你只能闷气把那股力量收回来。 这是一种被戏耍的感觉。 祝臣舟淡然喝下杯中的茶,闭目微微摇晃了一下头部,似乎非常享受其中香苦清冽的味道,“是陈局将你留下,让你招待我,我没有提过任何要求,而这里招待的意思,也是仁者见仁。” 我被他颇有深意的话臊得脸红,我声音中夹杂着点怒火,“可我是他未来夫人,祝总也听到了,这和其他公关小姐的身份不同。我当然有资格质疑你的无礼。” 他面对我的义正言辞哈哈笑了两声,笑声并不狂妄,反而很温和儒雅,但他的张扬和自信让我觉得不舒服。 “男人在关键时刻,做出的事都很不可思议令人费解,这是一种本性,赌徒输光了钱赔了房子会抵押女儿和妻子到任何风月场所来作为债资,急火攻心下男人可以毫不犹豫挥刀砍向自己父母与孩子,妻子又算什么。何况你还根本不是。” 他越说越过分,我咬着牙正要再反驳,门被从外面推开,陈靖深缓慢走进来,他扫视了一眼我和祝臣舟,没有任何表情,走过去重新坐下,用方帕垫好膝盖位置,继续优雅用餐。 莫大的屈辱感包裹了我,我喊了一声陈先生,陈靖深拿着筷子的手这才一顿,但他没有看我,而是说,“你留下吃一些,我想祝总不会觉得不妥,或者你可以选择和露露先回家。” 祝臣舟笑着擦了擦嘴角,“我当然不会觉得不妥,而且认为这样安排很好,都是男人,没有个女人来调节气氛,似乎有点枯燥。陈局觉得呢。” 这话是最大的讽刺和侮辱,不管事实怎样,陈靖深对他的介绍,我是他未婚妻,祝臣舟不但没有丝毫敬重,反而对我言辞轻佻,我气红了眼,在祝臣舟微笑的注视下,将目光移向脸色同样并不好看的陈靖深。 他还是一言不发,只是眯了眯眼睛,寒光一闪而过,便坠入云端不复存在,继续吃那些摆在面前的食物。 这是陈靖深的习惯,只要他夹进盘子内,就一定要吃掉,不会剩下一颗米粒。 祝臣中看着我的难堪,眼底没有一丝波动,似乎还很愉悦,脸上带着几分因我被无视而幸灾乐祸的表情,他将方帕扔在桌上,一边扣着西装扣子一边站起身对陈靖深说,“陈局,我公司还有点公事,签约事宜还清联系我秘书,我会公告下去,我们的合作成立,后续我就不再参与,希望陈局见谅。” “当然不会,我明面上的身份很特殊,不能直接经营公司,但所幸这是我太太已故名下的产业,我还能在暗中进行些投资和运转项目,巨文集团实力非凡,能够得到祝总这个合作商,我觉得很荣幸。” 祝臣舟哦了一声,“商人唯利是图奸诈腹黑,那么陈局这样正直的人,难道也会为了所谓利益而不惜一切代价吗。不管是什么都可以?” 陈靖深口中咀嚼着一份海鲜酱拌好的鱼片,他一直在嚼,而祝臣舟也不没有岔开话题,就那么站在对面等着他回答,时间过去很久,陈靖深终于咽下去口中那点都成了碎泥的食物,他笑着抬头和祝臣舟四目相视,“我也要看,这个代价假设输了的话,我陈某是否担负得起。能就会去做,不能,我愿意保住现有的,不去高攀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这一点我和祝总很不相同。” 他们两个人交谈的方式和内容非常奇怪,看似平和谦卑,实际上却藏了刀锋,无形之中在空气内交汇。他们又简单客套了两句,祝臣舟先一步走出包房,他没有停留半步,像一阵风我从眼前离开。 我正松了口气,陈靖深忽然叫了我一声沈筝,他极少这样正式喊我,我微微一怔,侧眸去看他,他此时恰好将筷子放下,他脸上有一点愧疚和不易察觉到的残忍,“来日方长,很多公道不要着急立刻讨回,也许玩儿得时间久了,反而博弈出来的结果更有意思,懂吗。” 我不懂,但我知道陈靖深也很不满祝臣舟的为难与放肆,不管他是否真的在乎我,我都是被冠以陈靖深标签的女人,我有我的存在价值和地位,只要陈靖深一天不倒,谁也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出言不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19 怀抱 祝臣舟离开包房后,陈靖深扯开了脖颈处系着的领带,他坐在椅子上沉默了一会儿,将手中筷子朝远处狠狠掷了过去,撞在墙壁上,竟折了一根。 他一向很温和,平时极少发怒,就算有也会保留余地,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不受控制,我扭头看了一眼走廊的窗子,脚步声逐渐远去,我不知道祝臣舟到底是什么人,他和陈靖深有怎样无法磨合的过往,但我清楚,祝臣舟是陈靖深的劲敌,他捏住了陈靖深在官场的命门。 这最可怕。 因为这条路上的蚂蚱一旦被倾覆,牵肠挂肚了太多同僚。谁也无法独善其身,从漩涡里挣扎出来,势必同生共死。 陈靖深握着打火机,从烟盒内摸出一根烟,他点着后一边吸着一边静默看着窗外,此时云层很厚,非常白,在眼底形成了一团巨大重叠的烟雾。 “沈筝,记住永远不要相信除我之外的所有人。” 他说着话将目光移向我,静静的和我相视,“答应我。” 我没见过这样失落的陈靖深,我飞奔过去抱住他,死死的抱着,他缓慢将脸埋在我的肩窝,呼出的气息带着浓郁的烟味,我说,“我答应你,我只相信你。” 他很满意的笑了一声,伸手轻轻抚摸我的长发,“好。” 我们离开包房时,陈靖深的助理跑来找他,说露露趁她接打电话不注意跑到另外一个包房,打碎了对方一个男人送给女友的一整套比较薄脆的工艺品琉璃盏,正被抓着不放,陈靖深听到后立刻对我说,“你先到楼下等我,我把露露带来,你不用跟过去,她情绪不稳定。” 陈靖深说完后便跟着助理朝尽头的一扇门走去,站在我的位置也能隐约听到孩子哭声和男人的怒骂声,我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谁出来,我掏出手机给陈靖深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他我先回家准备些露露爱吃的点心,小孩子喜欢甜食,满足也就忘了不愉快的事。 我走到电梯门,按了楼层,电梯打开时,我粗略扫了一眼里面的人,有七八个,都是男性,穿着很奢华,能到这样场所消费,应该都是非富即贵,我刚要迈进去,一眼看到站在人群最后方高大的祝臣舟,他正眉目含笑凝望着我,眼底的光束却很冷。 我犹豫了一秒钟,收回那只迈出的脚,对按住电梯门的男人说了声抱歉,那名男人似乎是祝臣舟手下,他听我说完后回头看向祝臣舟的方向,他语气带着几分笑意,“陈太太对我很防备。” 我站在那里不动,两只手捏住裙摆,“因为祝总对靖深有很大敌意。” “靖深。”他念了一遍,低低的笑出来,“陈太太与陈局感情很不错。不过这样最好。” 他话音未落, 我因为那名运货员不小心的动作,整个身体都朝前扑了过去,眼前是一道黑影,我来不及喊他让开,为了不要崴到脚,我根本不敢用力扭着身体躲开,只能闭着眼一头撞上去,头顶好像触碰到一块坚硬的磁铁上,摩擦起静电,发丝粘在我脸上,我一边择着一边不停说,“对不起。” 头顶传来一声略带嘲讽的嗤笑,我听到声音很熟悉,抬起头看着面前男子,那名我撞过来的男人不知何时躲到了一侧,而是祝臣舟挡住了我,他一只手握住那个男人的手臂,似乎是将他扯开了,另外一只脚还竖在我身前,支撑住了我,我不理解他舍近求远的意思,但碍于他和陈靖深的关系,我本能推开了他一些,“谢谢祝总。” 祝臣舟目光凝视着前面的墙壁,语气很轻佻说,“怪不得陈太太有本事得到陈局青睐,使他忘掉自己挂怀的亡妻。你这样的美人投怀送抱,我想男人都不会拒绝,好手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0 毒 我站在电梯门内最边缘的位置,冷笑看着祝臣舟,“你高看我了,我没有本事让陈靖深忘掉他亡妻,他现在也还记着她,但人已经不在了,我不会和一个死人计较。同样,我和祝总没有任何关系可以让你这样评判我。” “只是很好奇,陈太太的手段怎样过人,才能让众所周知性情冷淡的陈局动了这份凡念。” 他睨着我的脸,左右打量了片刻,“也不过如此。” 电梯缓慢下降,我看着他,阴冷的目光始终没有挪开,他眼底带着兴味审视我,长时间的对峙让我有点不自然,我别开头,“既然祝总说我也不过如此,那就别脏了你的眼,你不看就好了。” 电梯停在一楼,门打开我看到站在外面牵着露露的陈靖深,他显然是在等我,我愣了一下,低头看自己手机,那条信息我编辑好并没有发送成功,所以他才会等我。 助理走上前一步抱着露露走到后面,陈靖深的目光在我和随后出来的祝臣舟脸上流连来回,然后笑了一声说,“麻烦祝总帮我照看沈筝。” 祝臣舟解下西装搭在腕间,从身后随行人手中拿过电话,在屏幕随意滑动着,语气淡淡说,“陈局见外。” 我站的位置距离他最近,我看到祝臣舟在屏幕上输入了两个字,是我的名字,不过筝他输错了,他输完后将手机递到我眼前,眉梢眼角带着笑意,似乎在询问我是否正确,我别开脸无动于衷,他低低笑了一声,便将手机塞进口袋中。 我走到陈靖深身旁,主动挽住他手臂,他偏头看了我一会儿,在观察我脸上神情,直到我抬起头和他四目相视,我眼底是波澜不惊,他这才收回目光。 我们相继走出餐厅后,祝臣舟的司机来接他去公司,车上坐着一个女人,并不是那一晚我在车外看到的黄衣女郎,而是另外一个俏丽的短发女孩,很年轻,和我差不多大,她从车窗内伸出手朝祝臣舟摇晃了两下,他转身对陈靖深说,“陈局,今天洽谈很愉快,这一次合作,希望我们能够有一个好结果。” 陈靖深只是微微颔首,满眼都是对他的戒备。 祝臣舟进入车内,搂过那名女子,司机将车开向街道,在经过身旁时,他朝外扫了一眼,由于黑暗,分不清他在看什么。 陈靖深的助理将露露安顿到车上后,走过来询问他要去哪里,他一直没有开口,垂眸盯着脚下有灰尘飞扬的地面,助理又看着我,我说开车回公寓,我挽着陈靖深走过去,和他一起坐到车里,他身体似有似无的依靠着我,车厢内静默得有些诡异。 “祝臣舟为什么会让公关部找到公司。” 助理坐在副驾驶上,想了想说,“对方告知我,祝总一直有意与咱们公司合作,只是没等到恰当时机。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经营那家科技公司,回国时间不算长,他说您是他的故人,应该不会拒绝。” 陈靖深在听到故人两个字时,身体微微僵了僵,尽管他掩饰很好,可我同样敏感,我们身体贴得太近,我自然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反常。 我扭头看着他的侧面轮廓,是紧绷的,我握住他有点冷的手,“怎么了。” 他闭上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没事。在电梯里他对你讲了什么。” 我本能反问他,“你怕他讲什么。” 他眼睛倏然睁开,迸发出巨大冷意,我吓住了,往另外的一侧挪了挪,他语气很疏离说,“沈筝,认清楚自己身份是每个人都要做到的事,非常重要,他关系你到底活得糊涂还是清醒。即使未来你有可能会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妻子,但没有资格用这样语气对我说话。” 助理从后视镜内看了我一眼,低下头翻阅文件,刷刷的声响在车内炸开,陈靖深对我的不留颜面让我有些羞愤,但我的确没资格,是他给了我现在的一切,我是他的附属品,而不是处在一个平等位置上进行交换。 陈靖深这样的男人,是一面湖。 他清晰倒映了这世间一切仇怨和善恶,让你在他眼中看到了那样另类和贪婪的自己。 我觉得在他面前背负了道德枷锁,无法正大光明去见天日,即使他承诺我所谓的未来,可横亘的东西依然太多,我不能摆脱在道德底线和人伦禁忌的夹缝内艰难求生的局面,我作为露露的后母就是人性美丑抨击的一种体现。 因为我是情/妇上位,在所有人眼中,我永远不能和寻常女子相提并论,那么在敏感的身份面前,我就拥有了更大的敌意和揣测。 而祝臣舟这样的男人,是一种毒。 带着仇恨与凛冽的毒,有血腥和恶毒的气息,闪烁着让人忍不住靠近的光芒万丈的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1 朱砂痣 陈靖深接连三天没有回来,听他秘书说,他在局里忙完公务又要回公司去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每天都很疲惫,睡不了两三个小时,陈靖深也发信息告诉我不用担心,他忙完就回来,让我照顾好露露和自己。 我考虑到我和他现在的关系,似乎比从前单纯的身体交易要更深入一些,我犹豫了很久决定亲手为他煲汤送过去,给他助理打电话带上去,毕竟我不方便见他公司内部的人。 我往壶内盛汤时,露露就抱着一个娃娃站在门口,她静静看着我的动作,我一边用毛巾擦拭瓶身一边问她怎么了,她声音带着点哽咽说,“你会成为我妈妈吗。” 我听后一愣,她眼中含着许多泪,都倔强的挂着不肯掉下来,可越是这样越让人心疼。 我蹲下朝她伸出双臂打算抱一抱,她迟疑了一下向后退,我改为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臂,她没有抗拒,眼泪滚下来滴在我手背,非常滚烫。 “我也许会,但即使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我不保证我能向对待亲女儿一样对你好,因为我不喜欢孩子,更不喜欢不是我的孩子。但我最起码能做到,我不会伤害你,会尽量考虑你的感受迁就你的想法,更不会在你父亲面前与背后,表里不一。我会有原则的接受你的任性和胡闹。” 露露也许听不太明白,尽管她非常早熟敏感,可她毕竟年岁太小,她不理解大人的纷争与欲/望,更不明白所谓感情在某种时刻下的脆弱与不堪一击,这世上太多难以预料的事,如果我们都能猜测预感到,便不会有遗憾和后悔两个字。 但露露的眼神告诉我,她也听懂了一部分,她抽泣着点点头,主动进入我怀中,“我不想和爸爸分开。” 我心里一揪,我用手捧住她的脸,“是有人和你说什么了吗。” 露露嗯了一声,“爸爸的助理苏阿姨。” 我眼前浮现出那个女助理的脸,凭借女人的直觉,她对陈靖深大约也有好感,可我看不出实质的表现,所以不能妄加猜测,但她对露露说这种话,实在不应该。 女人的妒恨心态应该避免伤害无辜纯真的孩子。而不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这样的女人是一种残酷现实内被感情剥削被欲/望压榨的悲哀。 我非常郑重对露露说,“不会,直到你出嫁,你都会跟着你父亲,除了他亲口对你说的话,谁也不要相信,包括我。你爸爸身边的女人,都不是好女人,她们藏着太多不能告人的心机。你现在还不懂,等你长大就会明白。” 我站起身看了一眼柜橱上放着的壶,拿起来拧开,汤还冒着热气,我闻着那香浓的味道,冷笑一声重新倒回锅内。 如果我这样不被容纳,在陈靖深为我昭告天下之前,就没必要做什么,只会更多不怀好意的人害我的可趁之际。 我陪着露露看了会儿动画片,直到她睡着后才抱着她进房间,我盖被子时听到客厅内传来砰砰的摔东西的声响,还有低沉的喘息,我跳下床打开卧房的门,扑面而来的浓烈酒气熏得我眉头一蹙,整个胃口都拧住,陈靖深倒在沙发内,衣服扯得连七八糟,脸上是疲惫和狰狞的痛容,我转身从卫生间里拿了一块毛巾,浸泡在热水中拧得半湿不干,跑到客厅给陈靖深擦拭着胸口的酒渍和唇角吐出来的残渣。 他嘴里含糊不清念叨着什么,我俯身去听,也听不清楚,他脸上满是痛苦和挣扎,手死死握成拳,咬着牙瘫倒在沙发里,浑身都被剥了骨头一样软弱无力。 我去脱他衣服,他有些抗拒,眼角濡湿,我被他从眼里缓慢滑下来的一抹晶莹震撼住,指尖刚要触碰到,他的西服口袋内忽然掉下来一张相片,在半空中摇晃了几下,直接坠落在茶几外缘的地毯上。 然后我听到他呓语说,“对不起。” 我不知道他在对谁讲,是照片还是我,亦或者这世上曾经与现在存在着但我并不了解的某个人,我只清楚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陈靖深亡妻的照片,也是唯一一次看到陈靖深会落泪失态,去缅怀一个无法再重来的女人。 怎样将一份融合进骨血的感情从心尖上完全剔除掉,谁也做不到。 我看着酩酊大醉的陈靖深,弯下腰将照片拾起来,我本想直接给他放在手中,却在看到照片内女人的霎那而顿住了所有动作。 朱砂痣。 女人眉心有一颗朱砂痣,很小,但因为她皮肤白皙,所以非常清晰的入镜。 我也有一颗,在胸口位置,锁骨偏下的地方。 我记得我和陈靖深的第一个夜晚,他从我身上翻下去时,抚摸着我胸口的痣对我说,“我喜欢长痣的女人,很有味道。” 我曾感激庆幸,我拥有他眼中最美好的东西。哪怕佛说,眉眼间长朱砂痣的女人命薄。 因为她能得到男人一辈子的长情,能得到这世上最好的风月。 可我没有。我只得到了一个笑话。 所以佛也会骗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2 很美 陈靖深早晨醒来时,露露刚刚被司机接走送去兴趣班,我煮了豆浆和咖啡,放在餐桌上去卧房叫他,推开门发现他正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站在门口看了他半响,他都没有发现我,他揉着眉心,似乎宿醉还没有清醒,我听到他很低沉喊了一声沈筝,我说在,他身体一僵,抬头看向我的位置,脸上有些不自然。 “昨天我喝多了。” 我点点头,走过去把他身上盖着的被子扯下来,“喝得几乎不省人事,我第一次见你这样,从前应酬都有别人帮你挡,昨天晚上对方是很重要的人吗。” 陈靖深坐在床边脸色有些疲惫和憔悴,眼角的鱼尾纹非常深,几乎都形成了一条沟壑。 我恍然察觉到他已经三十八岁,即将步入不惑之年。而我还是最灿烂的年华,他曾在无数个夜晚与我骨肉相缠时对我说,“我充满了罪恶感,因为我不可以。” 我被那欲/望的浪潮拍打得听不清他说什么,更无暇顾及他话中的深意,我只知道这个男人救赎了我,同样也把我推向另一个不复之地。 他站在床边看我叠好被子,伸出手本想压在我肩膀揽住我身体,又忽然顿住了,他握成拳,底气有些微茫说,“昨晚我说什么了吗。” 我抿着嘴唇转过身,和他四目相视,他有些躲闪我目光,可最终还是和我一起定格,我笑着说,“你亡妻很美。” 他整个身体一颤,“我提到她了是吗。” 我指了指他裤子口袋,“还看她照片在缅怀。我才知道她也有一颗朱砂痣,不知道这算不算我荣幸。” 陈靖深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他握住我手腕,用力紧了紧,那股无助又歉意的力量让我觉得很疼,分不清是身体还是心里。 “你不要多想,我做任何抉择,都与其他人都无关。” 我仰起头看着他的脸,他长得非常有味道,男人味十足,他眼窝是深陷的,也许长在别人脸上会很显老,显得无神,但他却能把这样的缺陷变成神韵。 我忘记了那个雪天他是怎样意外的闯入我生活,伸出手将我从雪堆里拉起,抱上了车,我也忘记他亲自下厨做的那碗面是怎样温暖的味道,让我一边吃一边委屈得嚎啕大哭,我在这套公寓像一只笼中鸟隐形得生活了两年,他身边人知道我的寥寥无几,从最开始我畏惧他回来,抗拒他吻我,到现在我会在每个深夜来临时渴望他拥我入睡,我会觉得不那么冷。 苏姐说陈靖深有足够的魅力让女人爱上他,但我不可以,爱上他只需要一秒钟,可将自己救赎却需要漫长的大把光阴。我的一切都是未知,我没有足够可以抗衡的资本去抵御跟在他身边的闲言碎语。 我伸出手抚摸他那张脸,他下巴上都是胡茬,密密麻麻的滋长着,青黑色非常坚硬,戳在指尖像是一根针,疼得钻心。 “你爱我吗。” 我都没有想到我竟然会问出这样的话,陈靖深冷静望着我,眼底早已褪去刚才的迷茫和愧怍,他就是这样的人,他可以自我磨合,用最短的时间去掩藏全部真实的情绪,他总是忽冷忽热,忽远忽近,我有时候烦透了他的疏离。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眉头蹙得越来越重,最后在一霎那间全部松散开,他笑着捧住我的脸吻了吻我眉心,“你的全部都很吸引我,从两年前我见到你就清楚,这具身体一定会成为毒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3 今非昔比 苏姐三十七岁生日在燕宾楼摆了一桌,是那种非常宽的长桌,两边挤一挤能坐下二十多个人,刚好凑在一起侃。 宾客全都是我们这群情/妇,有的快四十岁了,有的才十**岁,大学都还没毕业,一年多以前我还是这个圈子里最年轻的,用苏姐的话说,满脸的胶原蛋白,捏出水来的鲜嫩,看一眼都让奔三奔四的女人觉得惭愧,可才过去半年,我就已经退居二线,许多小姑娘见到我会喊姐姐,让我多多关照,给点资源,亲密的面容之下掩藏着一颗不符这个年纪的心机重重的心。 有时候看着那一张张越来越年轻的面孔,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为什么男人可以拥有一切特权,在场面上推杯换盏拿女人作为他们欲/望之下的附属品和交换物。 陈靖深对我讲,不要去怜悯或者憎恨任何一个人,道路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旁人无权置喙,当你冷言嘲讽他的同时,也许你同样正在走向一条不归之路,甚至偏颇得更加远离轨道。 没有人不希望一辈子平和顺遂,少一些风浪,可太多世事无常,很多人选择的生活自己并不喜欢,可一样要硬着头皮走下,哪怕是逼迫,是迁就。因为我们在所谓的生活之下还有一个更卑微的途径,就是要先学会生存与立足,太多人为着生存而焦头烂额,甚至崩溃绝望,当你连活着都觉得万分艰难,走在这座城市繁华街头看着车水马龙会有想要离开的念头,你就没有资格挑三拣四,摆在你眼前的路只有这一条,你除了走下去,别无选择。 陈靖深教会我很多,他让我看明白官场与商场的黑暗,许多领域人的身不由己,还有平民百姓在权势压榨和变革交替中的动荡。我是不幸的,我也是万幸的,因为我在陈靖深的庇护下过上了所谓生活而不是挣扎的生存,但眼前这些光鲜亮丽谈笑风生的我的同行,其实有一半都是苟延残喘,拿着自己仅有的美貌和年华去交换男人的施舍,赌男人兴趣的长短。 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插着一块西瓜左右看了看,对苏姐说,“崔婕没来吗,听说她现在可今非昔比了。” 她话音落下,所有女人都在大笑,这个圈子受崔婕欺压嘲讽的不止那一两个,从前她趾高气扬,背后有男人托着,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她自己也有点过分张扬。谁让她一向在男人手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老马和她之前一个金主平时对她都和供祖宗一样,家里老婆三十年结婚纪念日,崔婕耍小性子一个电话就给勾了来。 她说她会施媚,一个眼神就可以让对方醉生梦死。 当时苏姐劝诫过她,不管你会什么,这世上和谁玩儿心眼都不要和功成名就的男人玩儿,你玩儿不过,你的所谓招数在他们眼中不是不能识破,而是在兴趣还没有荡然无存之前,他们愿意陪你玩儿,可能走到今天位置,他们拥有寻常百姓十倍的睿智,别说我们这种拿钱就可以摆弄的女人,所有喜怒哀乐写都在脸上,就是再能隐忍的人,也未必可以和他们缠斗一个回合。 但是崔婕不肯听,于是她用她的遭遇向所有情/妇验证了一个道理:不要把自己在男人心里的分量看得过于不切实际的沉重,你可以是上位的续弦,也可以是一时的玩物,仅局限于男人一念之间。 苏姐侧头看了我一眼,我朝她摇头,“崔婕没有来。” 自从那天晚上我们在宾馆分开后,她就消失到现在,一直没有和任何人联系,我找遍了以前她的所有渠道,发过去的消息都是石沉大海,我在她最落魄的时候陪着她,她不会连我都不理,除非她打定主意要涅磐重生,给所有在背后落井下石的人一个反击。 苏姐在餐桌上一边给我倒酒一边说,“她耐不住寂寞,也过不了不能在人前炫耀的日子,她已经习惯踩着别人享受乐趣,这是改变不了的人性。你看着吧,过不了三个月,她一定会挽着一个比老马身份更高的男人到我们面前显摆来。这小浪蹄子,我还不了解她?她咽不下这口气。” 我和苏姐坐在正中位置,两旁都是珠光宝气的姐妹儿,她们拿着刀叉吃食物,或者捏着高脚杯喝酒,身上的一件衣服可以够工薪阶层一年的开销,做一次妆面都要让好几个造型师来打下手,世人服务她们,她们服务某一个高层群体,所以说白了,这个社会最大赢家,还是手握重权与金钱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4 本就是赌注 苏姐不知道什么因为缘故喝多了,她趴在我肩膀上骂着以前一个男人,我听出来是她第二任金主,差不多是苏姐唯一爱过的男人,后来让崔婕抢了。 我那天在酒店问过崔婕,你为什么要抢,我不相信你是因为爱情,因为崔婕虽然很张狂,但她本身比大部分这个圈子内的情/妇都要理智,近乎绝情那种理智。 她不会和金主谈感情,只谈金钱物质。其实女人很容易被感动,从而把能给的都给出去,但是有些身份不可以,因为当你的欲/望被爱情左右,你会变得不再理智,而不理智的人往往都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崔婕说在抢是一种手段,有很多时候你能遇到的并不是你想要的,那么怎样让自己过得不委屈,就要去抢别人的,这世上没有谁真的与世无争,否则都出家了,还活在红尘俗世里干什么,争抢是一种让自己所有更丰富的方式,你也许会说抢来的不是自己的,但既然你能抢走那么显然他也不是上家的,所以就看谁抢得过谁。爱情最终鹿死谁手并不重要,因为人生本身就是一场赌注,虚无缥缈的感情更是如此,夫妻赌一辈子能否白头,恋人赌是否能开花结果。 我之所以羡慕崔婕活得那样精彩和壮烈,是因为她眼中男人和东西并没有区别,可以利用一切手段赚取。她承认自己的永远不如别人好,贪婪的女人恨不得把全天下的优质男人都拐到自己床上,她不会考虑自己能不能和这么多人周旋,她只在乎她能笼络的数量,这象征着在这一行的魅力值,能够衬托你更高的身价。 其实挺累的。 我觉得情/妇这种职业,比什么都累。 当一个女人把自己美貌看成负担和压力,幻想着可以长存,当她把一个金主看作赐予生命的神,当她的七情六欲都要隐藏和收敛,除了奢华的物质和让人艳羡的衣食住行,她每天都活在一份剧烈的胆颤心惊中。 我握住苏姐冰凉的指尖,她的泪滚落在我脖颈处,一点点顺着胸口沟壑流下去,我被烫得身体重重一僵,她一边笑着一边很放肆的大声哭出来,我被她突然强悍的爆发力震惊得有些发傻,她在我错愕的注视下伸出手戳在我嘴唇上,将橘红色的唇彩涂抹得乱七八糟。 “沈筝,你爱过男人吗。” 我心里一凉。 我爱过吗。也许爱过,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都说爱情是无价的,是坚忍不拔无法摧残的,它能够让那么多人为了它失掉生命去殉情,它本身很强大。 但我所听说的,是爱情狭路相逢了现实,后者是胜出的勇者。 现实才是这个社会里最强大的东西,它能把一切看似牢不可破的东西击碎,即使长城又怎样,它如果建立在海啸和山洪的位置,一样会一次次的崩塌。 何况两颗人心。 爱情的美好在于,它充满了遗憾和未知,你海誓山盟不如一场狂风暴雨来得更真诚,当打击与考验横亘在彼此之间,能熬过去的太少,可熬不过去的最终也都有了归宿。谁也不会一生躺入一座孤坟。 所以我期待爱情,每一分爱情我都在期待,但我并不会把它看作我的全部。 苏姐醉眼朦胧的凝视我,她想从我脸上找到什么,最终一无所获,我练就了非常过人的平静,因为我是陈靖深的女人,我的毛躁和张狂会让他厌烦,所以我卸掉了自己很多他不喜欢的东西,我可以在天灾**面前都保持一份看不穿的冷静,就像陈靖深那样,失态的次数寥寥无几。 “别用这么无辜的眼神看着我,我又不是男人,我才不会怜香惜玉。” 我笑了一声,女人醉了都很有趣,不会像男人那样丑态百出,肮脏不堪,女人醉了只会傻哭傻笑,把所有苦楚都倒出来,极少埋怨男人,只埋怨自己。 我扶着她几乎要倾倒的身躯,她摆脱着我朝地面咳嗽了两声,吐出来一口有些发红的唾液,我去拿食物喂到她嘴边,她没有吃,而是摇摇晃晃的坐回椅子上,端起酒杯刚要斟,可发现酒瓶早就空了,我们二十二个女人一共点了二十瓶红酒,十瓶白酒,我基本上没有喝,但苏姐一个人就灌下去三分之一,红白混着喝我看一眼都觉得脑袋疼,这大约是酒桌上最猛的喝法。苏姐酒量好人所共知,她现在的金主还曾经带着她去出席过一个商业晚宴,她喝趴下了在场所有男人,商场上的人都是在酒海里摸爬滚打起来的,哪个拎出去都是千杯不醉,可碰上苏姐一样会叫苦不迭。 她将瓶子扔到地上,发凝的眼神在餐桌上打量了一个来回,她揪住我的头发,“沈筝你去,再让服务生上一箱红的。” 我按住她的手,一根一根掰着她手指让她松开我,“你要喝死吗?无缘无故哪来的心情不好。你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将近二十年,应该清楚金主最讨厌他召幸你的时候你是不省人事的。” 苏姐打了一个酒嗝,那刺鼻浓烈的味道让我差点呕出来,她的眼神定格在不远处的室内喷泉上,忽然拍了我肩膀一下,笑眯眯指着那里隐匿在一片灯影之外的高大男人说,“他看你很久了。认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5 你真脏 我顺着苏姐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果真站着一个瘦高的男人,穿着灰白色的运动套装,双手插在口袋内,正看着我的方向,他是逆光而立,看不清楚脸,但那轮廓我想我至死都忘不掉,我曾对他痴缠了我整个年少时光,跟随他从贫困的老家来到繁华的大都市,我以为我会嫁给他,曾经我真这样想。 可现实给了我致命一击,我永远记得他残忍如杀了我般的目光,怎样启开嘴唇语气冰冷说他要选择柳嫣。 从那一刻起对于美好的爱情我不再存有幻想。 苏姐侧过头看着我眨了眨充血的眼睛,“眼熟啊。是你那王八蛋前男友吗。” 我没有理会她,而是转身对坐在我左侧的陌生女人说,“照顾一下苏玫,我过去办点事。” 这里来的女人我不见得认识,但和苏姐关系都非常好,至少表面很和谐,这世上多条朋友多条路,何况还是拥有那么多金主资源的苏姐,自然是抢手的饽饽,没人不买她的账,能和她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是一件非常光彩的事。 女人似乎非常感激我,我起身后她坐在我的位置,用自己身体的全部重量让苏姐靠住她,我没有听她在说什么,看她那谄媚的脸色我就知道她一定会照顾苏玫,这是她和苏姐很好的套近乎机会,苏姐在圈子内以不欠人情闻名,一点点恩情她都会百倍偿还,借用苏姐渠道上位,是打通人脉最好的途径。 我朝着那边喷泉水池走过去,在逐渐靠近的过程中,他纹丝不动,并没有上一次和我在广场遇到时的惊喜与主动,我隐约想到了什么,但我还没来得及深入去分析,忽然脸上一阵刺痛,剧烈的灼烧感让我痛得眼前一黑,我捂住左边脸庞,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带血丝的痰,“你打我会付出什么代价,你想过吗。” 我说完冷眼看向他,他被我毫无感情的冰冷目光击得一颤,他也许时到今日还想从我的神情内找到曾经沈筝的影子,那个眼里只有他,全部是他,小鸟依人简单纯真的沈筝。 所以他在面对我的注视时,会觉得崩溃。 这种崩溃使他再次控制不住还想再打过来,可不知为何在半空中停滞下,他狠狠的朝背后一甩,巨大的惯力他身体踉跄着被带出去两步,他稳住后扶住喷泉最上方滚动的琉璃圆球,微微弯着腰喘息。 我蹭了蹭唇角猩甜的血渍,火烧火燎的面庞让我非常想哭,从我跟了陈靖深我就再没受过这样殴打,他不至于把我当成宝贝去宠爱呵护,但最起码他不允许谁伤害我。 我冷笑着指了指自己红肿的唇角,“如果我想追究,罗瑾桥,我明白告诉你,即使你攀附着柳嫣,她也保不住你。” 我走过去半步,和他的距离更近,我脸上满是瞧不起他的媚笑,“你一心要攀龙附凤,最终只得到了一个善妒的徐娘半老,我无意高攀任何人,可我现在过得更加光鲜,你说是不是报应。” 罗瑾桥被我贬损得双目通红,他语气无比憎恶,“沈筝,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6 变 罗瑾桥话没有说完,我狠狠朝着他脸部扇了下去,那一声清脆利落的声响,震得我手都发麻,路过的服务生端着果盘惊在那里,不可置信的凝视着我,罗瑾桥整个身体都朝着一侧仰去,他偏过头来看我,眼波流转中我看到自己自己的脸在他眼中有多么狰狞愤恨,再也回不去了,曾经就是一场镜花水月,我恨自己识人不清。 “你最没资格说我脏,因为你比我更脏,这座城市上层社会恐怕没有谁不知道,你抛弃了从老家一起过来的青梅竹马,跟了一个年长你二十岁的二婚的女人,也没有结婚也没有怎样,就是这么同居在一起,你知道你是什么吗?你就是鸭子,你比鸭子都不配。” “那你就为了报复我做别人情/妇?沈筝你疯了吗?我为什么要和柳嫣在一起,我以为你明白,就算你恨我怪我,我可以解释,我说了再等等我我会拿着很多钱带你离开这里,你为什么不等等!” 我看着他那张仿佛不懂人情世故的脸,很想知道他这两年在这座城市怎么混下来的,看着衣冠楚楚,还能这么天真,这世上谁会心甘情愿等着谁呢,并不是离开了某一人就活不下去,每个人都在改变,随着现实和物质,在变得不像自己,或者偏离轨道,或者更加完美,但还能和过去联系的寥寥无几。 我一只手扶着腰控制不住的大笑,我第一次发现罗瑾桥这样有趣,他好像没长大,难道是柳嫣平时太过宠爱他,除了在床上他辛苦一下,平时都像被养了个儿子一样,竟连这沧桑世故都看不透彻。 我冷笑着蹭了蹭眼角笑出的眼泪,“你以为我会等你,等你到地老天荒?即使你抛弃了我,我还会坚定不移,在你眼里什么都比我重要,金钱,权势,美好的生活。我为什么要把自己变成你可有可无的附属品。” 罗瑾桥指着门外的那辆黑色轿车,“你呢,你不在乎金钱,送你来的司机是谁,那辆车你买得起吗。你要做多少年服务生才能攒出七位数?我离开那晚不是不想承诺,但柳嫣就在门口等我,我要为了一时心疼你而功亏一篑吗?我不知道未来我能走到哪一步,假设当初我就清楚,我罗瑾桥会有今天,我一定毫不犹豫告诉你等下去。沈筝,我们这场感情中,不是我变了,你也在变,你变得更可怕。我还保留着最初的原貌,但你已经不再是昔年的沈筝。” 他垂下头,在他别开目光那一刻,我看到他眼底有晶莹闪烁的东西,我似乎早就不会哭了,我觉得眼泪是这世上最无趣最廉价最多余的东西,心疼你的人会在一次次看你流泪而最终觉得厌烦,对你没有感觉的人丝毫不会在乎。 我知道我变了,变得像陈靖深一样冷血,一样过分平静,曾经我看一眼罗瑾桥加班时通红疲倦的眼睛,我都会心疼得想哭,但此刻他就在我面前掉泪,我只觉得更恶心。 这世上也许有天荒地老可以在久别重逢后继续下去,但一定不属于我,不属于这座城市看似风光实则仰望别人的我和他。 罗瑾桥步履踉跄离开我面前,他每走一步都很沉重,我看到他转身前对我欲言又止的嘴唇,我装作了视而不见,已经到了今天,谁都没有回头路,我不会去委身一个曾伤害我几乎要了我性命的男人,我更不傻,我分得清罗瑾桥和陈靖深哪一个能带给我更多的东西。 良禽择木而起,假设女人这一生注定要有一个归宿,为什么不去牢牢把握住最好的,我的心也在变,罗瑾桥越来越模糊,最终只是一幅画,挂在我的过往里,警醒我曾爱过这样一个男人。 谁也不会为了过去而耽误自己的未来。 他的身影最终消失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我冷笑着抿去嘴唇上最后一滴咸咸的眼泪,转身要朝餐桌过去,忽然从喷泉后方走出来一个男人,他手中握着电话,正在和对方讲什么,语气很温和,他眼睛带着内敛又深意的笑,朝我定定看着,我身体一僵,再也没有力气挪动,他挂断电话后将手机放斤口袋内,又掏出一块藏蓝色的方帕,轻轻擦拭着他身前被喷泉溅在西服上的水滴,语气漫不经心说,“陈太太好口才,说的条理清晰,并且在旧情面前非常干脆果断,值得学习。我很庆幸自己恰好路过能听到,尽管我无意窥探别人秘密,尤其是女人。” 我垂在身侧的手狠狠握成拳头,我知道他这样身份的人绝不会偷听,这是气度是与生俱来的尊贵感,会把这种事排除在外,而且这边喷泉位置隐蔽光线阴暗,也极少经过什么人,是这里客人接打电话说些私密最好的场所,我可以来谁都可以,但我不排除他在发现是我后故意停留,接着讲电话顺便窥探我的私密,我压下心头这口恶气,“祝总私下习惯很有趣,只是被手下员工看到了,恐怕会传言你有特殊癖好。” 祝臣舟唇角噙着浅笑,一丝不苟将自己脖颈处的领扣摆弄好后,走过来两步,我刚要退后和他保持距离,他一只手扯住我的袖口,将我朝前一拖,我为了稳定自己重心,本能扶住他的手臂,他扫了一眼我抓住他衣服的指尖,眉目间尽是轻佻,“做探听陈太太秘密的事,我怎么会带员工在身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7 水性杨花 他禁锢着我,我没有办法躲开,他的脸部越来越近,到最后几乎贴在我头发上,他非常温和而耐心的一点点拂开,将每一缕头发都绕在他指尖,动作非常轻柔,直到露出我右侧面庞,他指尖的动作才停下,他似乎在专注打量我的五官,眼神逼摄力很强烈,让人有些无所遁形,仿佛你全部的缺陷都可以被他纳入眼底,你会觉得尴尬而羞愧。 我清楚见到他第一眼时,就知道他是一个很可怕的男人,比官场上打磨多年的陈靖深还要更可怕。 他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使人惊慌的锋芒。 脸颊感觉到濡湿温热的呼吸喷洒下来,我身体在霎那间完全紧绷住。 我迄今为止只有过两个男人,罗瑾桥带给我的更多是煎熬,他非常莽撞和暴躁,在床上丝毫不顾及我的感受,就是横冲直撞,像疯了一样,折磨得我腰间都是被掐出来的青紫色。 我们次数不多,也是从老家来到这座城市后才有过的,为数不多几次,他就和柳嫣走了,那时候很穷,我们两个人加起来一个月工资才四千块钱,吃喝房租,还有交通费用,就去掉了一多半,我几乎不沾荤腥,不是我不爱吃,而是我要攒着给他买像样的衣服,我知道他是一条渴望海洋的鱼,他不会一直把自己沉浸在底层,他有极大的野心和梦想,但我没想到,他会走这样一条肮脏不堪的捷径。 而陈靖深让我体会到了男女情事的快乐,我第一次知道除了金钱和地位,还存在一种更深入骨骼的欲/望,就是交缠。 我承认我对陈靖深并达到不了深爱的地步,也许是情伤还没有完全弥合,也许是他对我的疏离让我不敢轻易迈出去那让自己万劫不复的一步,我们一直在保持相对安全的范畴内尽力朝前依靠,他带给我太多我从没有过的感受,将我密密麻麻的缠绕起来,不得不依赖他,放纵自己。 祝臣舟的指腹在我耳朵后面凸起位置轻轻擦拭着,我随着他的动作身体也偶尔颤动一下,我始终在用力推开挣扎,可他的另外一只手将我完全固定住,他力气太大,我们之间的抗争悬殊得离谱。 “陈太太很敏感。” 他忽然发声,在寂静的水池旁像炸开了一圈激荡的涟漪,我语气冷漠说,“祝总既然知道我是陈太太,就不该这样明知故犯不尊重我。你和靖深是合作伙伴,也算半个利益朋友,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祝总不需要我来教。” 他低低的嗤笑了一声,“可你现在还不是他太太,对吗。” 我偏过头,视线中是他梳理得非常整洁漆黑的头发,“未来会是,这一点很明确。”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非常温柔深情的用眼睛和我对视,我看到了他隐藏在其中的惊涛骇浪,如墨色深邃。 “我觉得世事难料,尤其是我们这样男人,对待一个女人的感情。所以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他伸出手抬起我下巴,并没有用力,只是虚虚浮浮的用指尖托住,他微微歪着头,眯眼细细打量,看了我良久后,他笑着说,“我会看一点面相,陈太太骨子里可是水性杨花。” 我张了张嘴吧要说话,可他忽然手部下滑,扼住了我的咽喉,同样是虚浮的扣在那里,但也足够让我吓了一跳,我觉得他很危险,他要做什么,何时会出现,都是未知,谁也窥探不明。 他像幽灵,像魂魄,将人蛊惑得惊慌失措。 我眼眸下垂,想要看看他握住我的姿态,他的笑声从我头顶溢出,很是愉悦,“我对于水性杨花的美丽女人,向来来者不拒。倘若陈局对陈太太有些厌倦,不妨来找我。” 我被他的轻佻挑起了一直积蓄的怒火,我冷笑一声,“祝总也太高看自己,我丈夫怎么会厌倦我,就算真有那一天,我依然是陈夫人。你们之间恩怨我不了解,也不想清楚,我只希望祝总之后见我每一次,都可以尊重些。” 他嗯了一声,面部是若有所思的笑容,“的确,我们会见很多次,而且一次比一次有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8 黄卿 我们正在这里说着,一侧休息区的沙发上站起来一个男人,他拿着手机匆匆过来,在祝臣舟耳畔说,“祝总,黄小姐没有在楼上包房找到您,刚和我拨了电话,马上到这边。” 祝臣舟拧了拧眉,“这点小事你都做不好,跟在我身边是吃白饭的吗。” 助理将头垂得更低,“关键黄小姐这里,她非常会察言观色,也不太相信我的话,可能她对我的解释都有些怀疑,尤其关系到您的去向。” 祝臣舟唇角带着几分冷意的笑,“你是在旁敲侧击告诉我,我让你骗她次数太多吗。” “我不敢。” 祝臣舟抿着嘴唇摸出手机,不知给谁拨了一个电话,对方并没有接,他面容更加冷了一些,“女人娇纵到一定程度,如果她分不清自己身份,愈发不知收敛,你知道怎么做吗。” 助理有些不解抬起头,看了他一会儿,犹豫着说,“我知道。” 祝臣舟淡淡的嗯了一声,“金凰那边,帮我留意。” 助理答应后转身走出去几步,迎面玻璃门被推开,进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她戴着墨镜看不清楚面貌,但是气质很熟悉,她站在助理面前笑了一下说,“臣舟并不在包房。” 她说完没等助理回答她,便看到了这边和我对面而立的祝臣舟,她欣喜的喊了一声,然后小跑着冲过来,祝臣舟伸出手稳稳接住她身体,略微虚浮的环住她的腰身,“我不是说,你不用过来吗。为什么不听话。” 女人声音带着几分浑然天成的娇憨,“因为想你。” 祝臣舟似乎很受用女人的媚态,他笑着刮了刮她鼻尖,拥住她腰肢说,“检查结果是什么。” 女人有点失落,“没有啊,我以为有了。” 祝臣舟嗯了一声,“没有最好。” 女人非常惊讶抬起头看着他,“你不想要孩子吗。” 祝臣舟笑着抚了抚她垂散在两侧的头发,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意味深长说,“我希望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意外这两个字我不允许它出现在我生活里,无论意外来自于谁。” 女人脸色微微一僵,那名助理站在几米之外的地方,朝着她背影喊了一声,“黄小姐。” 女人回过神来,脸上非常失落,她调整好情绪后搂住祝臣舟脖子要吻他,可他却不动声色错开脸庞,原本落在唇上的吻偏颇到了下巴,女人眼泛泪光,“我错了,下次我再也不会这样。” 我这个局外人看着这场关系设定非常不平等的感情博弈,觉得很有滋味,我学不会女人对男人撒娇的语气,那种眉目间自然而然溢出的媚态,我永远也不习惯。因为从始至终都没有可以供给我撒娇的人,而孤芳自赏是一个女人最浪费时间也最让旁观者可笑的弱点。 女人松开祝臣舟后,没有立刻跟着助理离开,而是将目光移向我,她看了我一会儿,似乎在搜索以前是否见过我,她朝我颔首,非常大方,“你好,我是黄卿。” 祝臣舟可能怕她会误会,他主动介绍我说,“这位沈小姐,陈局长的未婚妻子。” 黄卿掩住嘴巴,“是陈靖深陈局长吗。”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陈局不近女色的美誉是官场和商场人尽皆知的,没想到未婚妻子这样年轻。” 她说着握拳捶了祝臣舟肩膀一下,“你们男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还埋怨我们女人总缺乏安全感。没想到陈局长那样的男人都逃不过这一关。” 祝臣舟握住她的手,笑着凝视我,嘴上对黄卿说,“男人都如此,没什么例外和特殊。未动情的缘故只是因为彼此还欠点火候,烧不起那把烈焰。” 黄卿咦了一声,扬起脸孔对他说,“听你讲的很有经验。” 祝臣舟含笑不语。 苏姐此时在身后大厅内招呼我,她喝得酩酊大醉,身体摇摇晃晃的想朝我走过来,有姐妹儿扶着她,可明显扶不住,正焦急看着我,我转身对祝臣舟和黄卿说,“抱歉,我失陪。” 黄卿说了声留步,她把手搭在祝臣舟肩上,“送沈小姐回去吧,她朋友都喝多了,你和陈局是合作商,照顾他太太是应该做的事。” 这个黄卿和祝臣舟之间,言语非常特殊,似乎不只是感情关系,她仿佛清楚他很多事,比方说商场和业务,但能够这样坦诚的将自己公事方面剖析给异性,大约只有妻子或者母亲。可根据陈靖深和我无意中的透露,祝臣舟目前还是单身。 苏姐又在身后声音高亢的喊了一声,惊动了大厅内不少人,我对黄卿说,“多谢黄小姐美意,我有司机在门外等候,不麻烦祝总。” 我说完转身刚要走,忽然觉得身上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一股很小的力气,可异常明显,我本能摸住腰间的装饰口袋,我只要出行不拿着手包就会在身上放一块丝绸方帕,比带着纸巾要更方便,我摸了一会儿没有找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笑,我转过头,祝臣舟正拿着我那块白色的丝绸方帕放在鼻子下方颇有几分陶醉的嗅着气味,而黄卿正低头在包内翻找东西,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被调/戏的屈辱袭来,我狠狠咬着嘴唇瞪了他一眼,他见我气愤反而露出一丝笑容,将方帕当着我的面缓慢塞进西装口袋内,揽着黄卿转身走出大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29 他动了凡念 祝臣舟和黄卿离开后,我站在原地又愣了一秒,我对于男人并不了解,毕竟我经历过的男人很少,又没处在平等的位置上。不过陈靖深让我明白男人在官场和商场上的狠绝,他们生来就喜欢与对手博弈,即使没有对手,会为了刺激而去发展对手,树敌对于女人来说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但男人却非常喜欢,不好斗的男人意味着自甘平庸,那么一定无法通往成功。 其实我对风月那点事非常清楚,因为身边姐妹儿无时无刻不在谈论关于这些,我们最常做的事就是去物色目标,为自己储存被现任金主抛弃后的投奔之所,那么怎样钓男人,钓得不露痕迹,让对方心痒难耐,就成为了一个程序很精致的难题。 一个男人握住女人的丝巾放在鼻下去嗅,脸上充满了暧/昧而诱/惑的神情,这意味着什么我隐约能猜到一些。 但我不会自作多情认为祝臣舟对我动了凡念,他那样的男人对想要的风月触手可得千千万万,都能够写一部风月传,不会对已有所属的女人动用自己的精力,他对我的种种表现无非是在暗示我,让我分清楚他和陈靖深谁更值得我去攀附。 但我并不是他眼中那群胸大无脑的女人之一,我不会被任何不切实际的美好而冲昏头脑,我深切清楚有一个词叫顾此失彼,如果你选择的人并不相爱,那么就相惜,千万不能相互利用,我和陈靖深拥有彼此两年时光,谁也无法取代,我更不会背叛对我有雪中送炭恩情的人。 聂灵扶着苏姐,整个身体都趴在桌子上,苏姐一直在干呕,我回过神来之后立刻跑过去从聂灵手中接过她,我说,“她到底喝了多少,不会看着点她吗?” 聂灵揉着酸痛的手臂,脸上表情很扭曲,“谁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喝啊,不要命了一样,也不怕酒精中毒,哎她一直呕,我记得她以前喝多少都没事,该不是怀孕了吧?” 我心里咯噔一声,我侧过头看着苏姐因宿醉而潮红的脸,她这个年纪还没有做母亲的女人太少了,我一直想她是不是因为受过创伤不能生,但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我不回去过分挖掘,除非她自己对我讲,但苏姐这个人挺闷的,她极少袒露心声,不管对待谁,她和我在某种心态上一样,认为女人最大的安全感是银行卡上的数字,而绝不是一个男人的承诺。 承诺会因为现实和诱/惑而变质,银行卡上的数字只要你不碰,它不会自己改变,并且它一旦改变,是用在你需要的地方,可男人的承诺你分明以为握住了,却在很多无形之中悄悄溜走。 苏姐说过她不会为这群男人生孩子,我的目光下移到她小腹,她有奔四女人没有的平坦和光滑,可能是心理作用,我觉得好像是有点凸起。 我深深吸了口气,招呼聂灵和我一起左右架着苏姐回到餐桌,把她安置在身后休息区的沙发上,找服务生要了一条毯子给她盖上,聂灵拿纸巾擦拭脖颈和胸口的湿汗,她朝着过来上拼盘的年轻服务生非常奔放的抛媚眼,对方被挑/逗得面红耳赤,有些羞赧,我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你收敛点。” 聂灵哟哟的喊了两声,“这么清心寡欲你怎么不出家啊,懂什么叫广泛撒网重点培养吗,别以为服务生就真当一辈子了,说不准人家哪个富家少爷出来体验生活,没准就和哪个国家皇室贵族攀点亲戚呢,现在趋势你懂吗?有钱的装百姓,没钱的装款逼,他开着跑车也许是租的,他脸上红晕也许是因为刚滚完,而不是害臊。这年头谁真纯啊,人心这么复杂,狗是畜生还在大街上交/配呢,人不就是知道干那事之前先脱了裤子吗。哦还有,狗是叫汪汪,人是叫啊啊。” 她说完自己捂着唇开始笑,我原本心情很乱,被她不加遮掩的话也逗得笑了一声,“行,挺精辟的,你天天装学生妹,赵总知道你私底下这德行吗。” “哎你这人还能不能好好聊了?” 她伸手去餐桌正中间的果盘内拿了一颗海棠果,放在嘴里咀嚼着,我眼神不由自主飘到喷泉位置,三缕被七彩灯光照射的颜色斑驳的水柱在交替碰撞,我眼前是祝臣舟略带贪婪和深意的目光,我犹豫了一下,对聂灵说,“你知道巨文集团的祝臣舟吗。” 她晃悠着两条腿,很闲适得端起酒杯,“知道,人挺阴的,赵总和他共事过一次,他这人特别能算计,而且很会下套,赵总说那次以为能跟着祝臣舟赚一笔,结果没想到自己掏钱给巨文搏了大把利润,祝臣舟商业界口碑好坏参半,但这人确实很聪明,巨文老股东说,祝臣舟当初顶着压力到公司,被他叔叔打击得很严重,但他最后把那些和他对立的人都收纳成了自己党羽,一点不顾念亲情给他叔叔踢了出去,暗中一直在逼迫,他叔叔后来走投无路自杀了。都说祝臣舟做事不留余地,不计后果,这点挺可怕,一个男人能豁出去这么大,他能在乎什么啊。” 聂灵说完后有点不解的盯着我,“你问他干什么?” 我眼神躲开她注视,用酒杯挡住自己半张脸,“哦没事,陈局最近和他有点来往,我们见过一面,就是好奇。” 聂灵嗯了一声,“不过听说他以前和陈局长有很大过节,具体因为什么消息封锁了,这两个人那么大腕,谁敢曝出去啊,反正你小心对于一个不择手段的男人,女人很多时候是他们物色到的最好的脚踏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0 不会亏待她 从酒楼出来,基本上这二十来个女人有三分之二都有些醉态,我们站在一起衣着非常高贵靓丽,路过的人都在驻足回眸,很难在大街上见到这样多美丽女人凑到一起,换做谁可能都会多看一眼,心中充满好奇。 我将所有赶来给苏姐庆生的姐妹儿都送上了车,看着她们离开后,我又告诉自己的司机先回家,然后搀扶着苏姐坐进她的私车内,司机问我是否要先送我回去,我看了一眼酩酊大醉人事不省的苏玫,她正靠在后座椅背上昏昏沉沉的喘着,我对司机说先送她回去。 我们到达苏姐别墅时,门口停着一辆非常低调但不失奢华的黑色轿车,牌子我叫不上来,因为这方面我挺没见过世面的,但是从驾驶位下来的司机却一脸惊恐,他对我说,“糟糕,我们齐总回来了。” 齐总是苏姐的第三任金主,就是现在包她的男人,对她非常好,钱财方面几乎是有求必应,算不上万般宠爱,可也让所有女人嫉妒,他对苏姐好,真的足够比拟对他结发妻子,甚至有过之无不及,但平心而论,不掺杂个人感情,我觉得苏姐对齐总仅仅是看中了他能给予她的物质,和齐总妻子的品德与贤淑相比,苏玫差之千里。 可男人心很难揣摩,他们都是欲/望主宰灵魂,很多时候并非谁好就可以得到他们青睐,这个世界原本就充满了不公,在感情方面尤其如此。 我盯着那辆车看了一会儿,对架住苏姐脸色惊慌的司机说,“齐总脾气好吗。” “不好,有钱有势的人其实还算绅士,也比较文质彬彬,可在他们厌烦的东西上,脾气要比寻常百姓厉害许多,因为财气大所以难免底气足,很少计较后果,很易冲动。” 我点点头,我从司机手中接过苏姐,非常艰难用身体撑住她,很缓慢的朝别墅里走,穿过庭院时,我察觉到有一缕敏锐目光正透过一楼的玻璃窗射出来,我没有往那个方向看过去,而是几乎不动唇形对跟在身后扶住苏姐腰的司机说,“一会儿我来说,你不要开口。” 司机答应后快步走到前面将门推开,两个保姆站在厨房门口低着头,抬起眼眸偷偷看了一眼我们的方向,见到烂醉如泥的苏姐脸色都是一白,齐总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我们,他在抽烟,有白色烟雾从头顶位置袅袅升起,将他整个人衬托得不是很真实。 司机看了我一眼,走过去对他说,“夫人回来了。今天是她生日,请了一些女性朋友在燕宾楼用餐,席间比较进行,又玩了点游戏,太过投入,我看夫人高兴也不好劝她,没想到喝多了点。齐总别怪夫人,您责罚我吧。” “我当然要责罚你。” 齐总打断司机的话,司机明显一愣,他大约也就是客套一下,表达认错的态度,没想到齐总真的有意这样,他抿住嘴唇不再说话。 “我将苏玫托付给你们照顾,每个月付你们很可观的一笔酬劳,并不是让你们任由她胡闹,今天她生日我当然清楚,否则我不会还在外省就立刻赶回来,但我要看到的是她非常清醒给我开门,而不是我在这里等了她两个小时,她像一滩泥在我眼前给我添堵。” 齐总教训他们时,苏姐在我背上低低的哼了两声,可能是被吵醒了,或者觉得不舒服,她一边撕扯开禁锢喉咙的高扣,一边嘴里含糊不清骂着什么,整个身体往右侧重重倒下去,她要比我丰腴许多,我根本控制不住她,就在她挣扎的时候,齐总忽然转过身朝这边走过来,从我背上将她一把扯过去,直接扔在沙发上,他非常暴力蛮横,脸上的表情非常沉闷。 整个客厅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齐总虽然六十多岁了,脸上颇有点苍老,但整体气质很高贵,除去皱纹不说,外形并不像一个老年人,苏姐在沙发里蹭了蹭又沉沉睡了过去,齐总侧过身体看了看我,“我见你眼熟。” 我说,“是,我是苏玫的挚友。” 他嗯了一声,“不是这方面,我见过你坐在陈靖深车上回公寓。” 我没有理他,而是看向苏姐,她睡相很优雅,我恍惚中想到了陈靖深,他也是这样安静的睡姿,可以一整夜保持一个姿势动也不动,而我就比较喜欢折腾,在床上总是翻来覆去,很多时候他为了睡得好一点都会用手臂死死压住我腰肢,禁锢我的动作,让我没办法翻身。 齐总指了指茶几位置,“坐。” 保姆转身斤厨房倒茶,我跟着齐总坐在沙发上,他没有看我的脸,非常尊重和我保持了一人的空隙,“陈局前妻去世后多年他一直单身,感情状况非常空白,一年多前听说他身边有了一位沈姓的年轻女人,没想到竟然和苏玫是挚友。” 我笑了一声说,“我也觉得世界很小。苏玫是个好女人,希望齐总好好珍惜。” 他接过保姆递上来的茶具,一边用茶水清洗着茶杯,一边说,“我们这样男人,并不可能一生珍惜一个女人,包括自己妻子。所以这样的词,其实说了也没有意义。” 他为我斟了一杯,我垂眸看着颜色很深的茶水,“茶苦不苦自己清楚,只要想做没有做不了的事,何况是在社会高处制定法则的主宰者。” “沈小姐错了,正因为我们在高处,才不可以被人捏住把柄,从高处摔下来的滋味很不好受,苏玫也是自愿跟我,我不会在物质方面亏待她,但我觉得这样关系谈感情,很不理智。因为我和自己妻子都没有过分谈感情,何况是外面的女人。” 女人如衣服,这句话很真实,在他们这些男人眼中,世上只分两种女人,婊/子和妻子。 以东西交换得来的身体,搀杂着利益共通的女人统称为婊/子,家中为自己生儿育女能够在丈夫私生活上海纳百川的,为妻子。 不管他们怎样疼爱,当你有些恃宠而骄,他们就会给你一个非常残酷的现实,就像当头棒喝,让你瞬间明白自己的地位。 只要你不过分,你和妻子示威,他们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们清楚,你也仅仅是示威而已,并不会造成实质改变,妻子永远是妻子,牵连着孩子和名誉。但如果你过分了,哪怕前一秒他对你柔情蜜意,后一刻就能拿一把冰冷的尖刀,抵住你喉咙,毫不留情的戳下去。 “沈小姐喜欢喝茶吗。” 他将杯子放在鼻下摇晃着,这个动作让我想到了祝臣舟闻我丝巾的神情,我有点烦躁,我站起身看了一眼苏玫,对齐总说,“平安送她回来我的任务完成,我也有事先回去,不打扰齐总。” 其实我很想以女人角度让齐总关照苏玫,男人对于情/妇这个职业,只觉得给钱就可以,但其实女人很感性,尤其饱经沧桑的女人很容易被感动爱上一个男人,当她可以从任何男人那里得到钱财,她反而会更加看重在给予她钱财之余,能分享一点感情给她的男人,但我没有任何立场和资格去置喙别人之间,所以这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 我离开别墅拦了一辆出租,到达公寓时,陈靖深正洗了澡围着浴巾从浴室内出来,他站在吧台倒酒,我从玄关位置换了鞋想进卧室,他忽然出声叫住我,慢条斯理的往杯里倒酒,咕咚咕咚的水声在寂静的傍晚很清晰,他捏着杯子眼神深邃的看了一会儿里面液体,“你去哪里了。” 我说,“我给苏姐过生日。” 他哦了一声,“地址。” “燕宾楼。” 他挑了挑眉毛,喝了一口酒,我觉得在惨白的灯光照射下,他喝的像是人血,非常诡异而惊悚。 “燕宾楼,是个好地方。”他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将杯子放下,这一下有些用力,杯底砸在理石桌面上发出很清脆刺耳的声响,我本能的身子一颤。 “遇到熟人吗,比如祝臣舟,听说他今天也去了那里。” 我被他问得愣住,我原本是问心无愧,我和祝臣舟什么都没有,可我不知道为什么,陈靖深让我充满了压迫感,好像我有一个巨大谎言在一点点被他拆穿。 他转过身看着我,唇角噙着笑,“怎么不说了。” 我张了张嘴巴,发觉根本发不出声音来,他和祝臣舟关系多么敏感我清楚,好像一触即破,我说见到了,我不知道他会怎样对我,我说没见到,他既然会问,就一定掌握了什么。 我只能保持缄默。 陈靖深脸上的笑容在一点点放大,越来越深邃,他朝着我走过来,每一步很轻,却非常有力量的落下,直到他距离我只剩下了一圈之隔,他忽然伸出手掰住我下巴,他指甲修得整齐,和小拇指有一点长,我觉得他的指甲已经嵌入了我皮肉里。 “你觉得他这个人怎样。” 我微微动了动头部,发现摆脱不了,他看似虚浮的扣住我,其实我都被他掌握在掌心,我不敢看他眼睛里迸射的精光,我越过他头顶看着天花板说,“我不去评价别的男人,因为和我没有关系,我只在乎你是什么样的人。” 他非常愉悦的低笑了一声,“那我在你眼里如何。” 我将两只手背在身后,蹭了蹭手心里的汗,“你是我的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1 浓情漩涡 陈靖深因为我那句话表情有些松动,他静静凝视我片刻,大约并没有从我脸上找到撒谎的痕迹,他这才松开了对我的桎梏。 我长长松了口气,我也不清楚自己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但陈靖深用官场的经验教会了我如何在关键时刻明哲保身,哪怕拉下你同僚下水,也要让自己避开那个能吞没的漩涡。 如果他因为一句半真半假的话放过了我,那深究其中的意义没什么必要。 陈靖深进入卧室后没有等我,而是自己锁上了门,我原本已经从客厅走到了卧房门口,握住扶手的动作僵了一下。 这两年他是第一次对我这样抗拒和冷漠,之前我都很谨慎,偶尔犯了一点错,他基本都不会怪我,我不清楚他今天到底想到了什么,他似乎特别在意他身边人和祝臣舟单独见面。 我在客厅里坐了一夜,不是没有富裕房间,而是我很怕不抓住这个求和的机会,陈靖深和我之间的隔阂会越来越大,非常大男人主义,看似冷漠实则内心有他的温热和悸动,倘若他对我有一丁点感情,都不会忍心看我这样卑微还无动于衷。 我窝在沙发里一整夜没怎么闭眼,巨大的疲惫让我在天快亮时终于熬不住,我迷迷糊糊睡过去,我感觉到自己身上忽然压下了重量,很柔和的包裹住我,我使劲睁开酸涩的眼睛,视线内有模糊的轮廓,伫立在沙发旁边,居高临下俯视我,眼前的光线一点点变得清明,陈靖深面色宁静望着我,他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看着刚刚洗漱过,而我身上则盖着一条毛毯。 “为什么没有进客房睡。” 我手肘撑住沙发坐起来,脑袋里面嗡嗡的,我顾不得去捡起滚落在地板上的毛毯,我对陈靖深说,“我以为你在惩罚我。” 之前我曾因为和苏姐夜不归宿到酒吧唱歌被陈靖深罚了一次狠的,我蹲在阳台半宿,只是到后半夜他不忍心将昏昏沉沉身体完全僵硬的我抱回了房间,但这一次他没有,我知道我触碰到了他底线,尽管我是无意的,但我这样身份的女人,原本给人留下的印象就是攀龙附凤,祝臣舟的条件很出众,陈靖深完全有理由怀疑我目的不正。 他又看了我一会儿,然后把手上皮带穿进裤子腰孔内,“我早晨到局里开早会,晚上公司那边有客户一起吃饭,可能会晚点回来,你自己先睡。” 陈靖深背过身去系皮带,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在他还没说原谅我之前,就冲过去从背后死死抱住他,“我发誓昨天我是被他堵住的,我知道你们之间有不好的恩怨,所以因为你,我本意不想和他接触。” 陈靖深身体有点发僵,他没想到我会忽然这样主动,他手上整理皮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转过身用手抚摸着我头发,声音很温柔说,“昨晚我也有些过分,没有问清楚始末就强加给你罪名,以后我会尽量照顾你的感受。” 我被他抱在怀中,享受这难得的祥和清晨,阳光非常明媚,可我心里还是觉得凉,陈靖深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但他和以往对我的温柔都不同,带着几分忽然产生的疏离。 我送他离开公寓后,去厨房煮粥,吃过了早餐我没有理会手机上约我逛街和美容的几个情/妇信息,而是直接到超市买了一些食材折腾到中午才回来,陈靖深喜欢吃粤菜,他没有食用火锅和料理的习惯,他觉得不是很健康,相反,港式和粤式的一些肉排餐点他觉得很有味道,几乎是百吃不厌。 但我不太会做,我这个人一向简单,买一份底料把肉菜都放进去煮开了吃觉得就很美味,比起陈靖深的精细,我觉得太复杂。 我把食材都摊在桌上归类的时候,手机又响了,是我单独设置给陈靖深的专属铃声,他在工作岗位上不会和我通电话,从来都是信息,有特别重要的交待怕我看不到,会让秘书或者助理代替他联系我,我放下手上香肠,点开收件箱,他让我立刻到港苑路的茶斎二楼包房去见他,有很急的事。 我不敢耽误时间,将食物全部塞进冰箱里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跑出门去了约定地点。 茶斎这种地方,其实很无趣,没什么好吃的菜品,也不太适合约见客户,那么它在生活中的价值就是一些高档人士闲暇时刻打发时间喝茶享受人生的地价格高昂得吓死人,一壶高档香茶要好几千,换算下来相当于一斤几万。我觉得喝点水就喝掉普通白领一个月的薪酬,完全是吃饱了撑的,可偏偏世上吃撑的人很多。 门口有接待服务询问了我的姓名,笑着将我引上了电梯,在二楼停下后,她走在我前面,在一扇看上去非常古朴的木门前停下,她对我说,“沈小姐,您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我朝她道了谢,对着一侧透明的玻璃整理了一下自己裙摆和头发,我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开走进去,眼前景象惊住了我,包房内根本没有陈靖深,木阁窗子被藤条支开,一樽很小的鼎炉放在地面,焚着烟雾很清冽的熏香,藤椅上只坐着祝臣舟一人,他穿着白色衬衣和黑色西裤,侧面轮廓非常英挺,他此时右手拇指和食指中正捏着一枚棋子,细细观察棋盘上的局势,这一幕在旁人眼中像是一幅恬静的画。 他听到声音没有回头看,而是很闲适的捧起一侧触手可及的茶杯,朝着水面轻轻吹拂了一下,抿着茶水略微有点含糊不清的说,“会下围棋吗。” 我看着他胸有成竹的脸,脑海中反复闪过的都是疑问,他怎么会用陈靖深的手机发给我信息,他怎么会知道我和他不在一起。 祝臣舟等了许久都没有见我动弹,他终于放下茶杯朝我看过来,在触及我眼睛的霎那,他没忍住嗤笑了一声,“沈小姐昨晚没有睡好吗?脸色实在疲惫。” 我冷冷一笑,“拜祝总所赐。” 他挑了挑眉毛,对于我的冷言冷语并不恼怒,似乎还狠愉悦,“我这个人一向喜欢挑拨离间,这是我经商的一大特色,时间久了,就会运用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事实证明,我每一次使用这个手段都会成功。” “但我不是祝总的试验品。” 我扫视了屋内一圈,最终在茶几上看到了一枚耳环,是钻石的,泛着蓝光,这种耳环样式很精致,虽然算不得多么昂贵,但在街上也很少看到这样有品位的首饰,我好像在谁耳朵上见过,但次数不多所以我想不来,祝臣舟始终盯着我的目光,他用一剂笑声让我回过神来。 “眼熟是吗,就是这个耳环的主人,将你叫来的。” 我没有心思和他博弈猜谜,更不喜欢他那种掌握了一切看游戏一样的面孔,“祝总闲得难受,但我没空奉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2 你很有意思 祝臣舟将棋盘上的黑白子一枚枚取下来放进棋盅里,这漫长的时间让我觉得很不自在,我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到底要做什么,但我清楚的是,他有非常可怕的强大城府。 祝臣舟直到棋盘上被捡得一子不剩,才慢条斯理开口说,“沈小姐还没有回答我,会不会下围棋。” 我声音冷漠得能冻结成冰凌,“不会。也不想下。” 他嗯了一声,“不会我可以教你,不想的话,我也有办法让你想。” 他有条不紊将棋盅分开,白色的放在自己手边,黑色的放到对面,他朝我伸出一只手示意我坐下,我没有理他,仍旧站在原地不动,他语气平静说,“你挡住了路。” 他话音落下,身后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他的助理从外面进来,手上拿着一沓相片,他经过我时朝我颔首,然后走到祝臣舟身边,将东西递给他,“祝总看看这些可以吗。” 祝臣舟接过来仔仔细细从头翻阅到最后,他脸上有些不满,“十万请来的狗仔,就这样技术,还想拿到翻倍的奖金吗,我不是有钱没地方扔。” 助理很为难说,“但实在没办法,对方跟踪了整整三天,可闵总的防备能力很强,他几乎是滴水不漏,我拿到照片也询问过他能不能拍得再清晰些,可他说恐怕很难,除非您不在乎被曝光是您所为。” 祝臣舟拿着照片在另外一只掌心轻轻敲打着,“再加三十万,我要闵总和这个女人的清晰正面照。” 助理悠长的吐了口气,“我先问一下对方。” 他退到一边,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祝臣舟偏头扫了他一眼,助理立刻心领神会按下了免提,响了三四声后对方接通,是一个男人,声音很低沉,“祝总满意吗。” 助理说,“你觉得呢。拍个屁股和背影,我也可以去做,没有必要冒着被泄露秘密的风险,高价聘请你来多此一举。” 对方沉默了片刻,“闵总是什么人,祝总清楚,我也是很为难,靠近的话他身边保镖不会毫无察觉,如果祝总想要接触,可以走其他途径,这样真的很难。” 助理看了一眼祝臣舟,发现他的脸色正在一寸寸冷却下去,他立刻制止说,“和你无关的事你无权置喙,做好你本分。我们祝总承诺可以再加三十万作为追加资金,要清晰正面照,你做得了就再给你三天时间,做不了,我们另谋高就。这样机会不要错过,并非你每个雇主都可以像祝总这样大方。” 对方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祝臣舟这边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喝着茶,把玩着棋子,不知过了多久,那边说了一声“我尽力”便挂断了。 助理将手机塞回公文包内,祝臣舟闭上眼睛说,“你先下去。” 助理离开后,包房内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他半眯着眼睛指了指棋盘,“沈小姐既然来了,就不必急着走,陈局非常喜欢附庸风雅,相信如果你学会了下棋,他那边你可以吃得更死。” “你似乎很了解他,比我这个未来妻子还要更深入。” 祝臣舟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他点了一下头,“差不多是多年旧识。” “我认为你对他敌意很大。” “哦,是吗。”祝臣舟笑得非常开心,“从哪里看出来,我自己都不觉得,沈小姐倒是非常蕙质兰心。” 我呵呵一笑,“眼神,这个世上什么都会骗人,唯独眼睛不会,因为眼睛通往内心,除非连你的心都是假的。” 祝臣舟侧过身体看着那半开的朱阁木窗,外面似乎下了雨,有如丝的细霏在半空中刮下,苍翠的树叶被风吹得微微摇拂动,对面的摩天大楼上有一面led广告屏,正好投射过来一抹强光,沿着祝臣舟的面庞一扫而过,衬得他轮廓格外深邃,目光犀利。 “我没有想到沈小姐这样半世浮萍,还如此单纯。眼睛就不会骗人吗,能站在这样高的位置上,是真是假早就可以随心所欲,谁会暴露自己真实的一面。” 他将茶杯重新端起来,用杯盖在浮面上轻轻刮扫着,“我们何不坐下聊。” 我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首先,我不喜欢和不太熟悉的人聊天,我觉得祝总对我而言,就是陌生男人。不论作为陈靖深情/妇还是未婚妻,谨守职业道德和身份是我的原则。其次,我不觉得下围棋充满乐趣,反而很无聊,浪费时间和青春,因为棋盘上的输赢无法代表人生,下棋下得再好,未必现实中每一步走得都准确,下棋下得再糟糕,也许现实中活得非常成功,所以有什么意义。” 我说完这话后转身要走,祝臣舟轻咳了一声,他不动声色从口袋内摸索出一件东西,勾在指间来回转动着,我看到后瞳孔一缩,是我的方帕,我伸手过去要抢夺,他非常眼疾手快侧身避开了我的冲击,他懒散靠住椅背,仰起头眉眼含笑说,“怎么,沈小姐不走了吗,留下和我做这样无聊的事,不会觉得很不快?” 我咬着牙盯着他握在手上的方帕,“你到底要怎样。” “很简单,只是坐下喝杯茶,我并不贪图什么,除非沈小姐自己觉得会在我身上有所图谋,为了防止这一步,对我百般抵触。四海之内皆朋友,是商人在商言商的一条重要理论。我这个人也很喜欢在闲适时间有女人陪着,我觉得不无聊。” “但我永远不会成为陪着祝总的女人。” 他凝笑挑了挑眉,“还是那句话,太多事无法预料。” 也许女人最厌恶的就是男人那一副胸有成竹让你处在很被动局面的样子,我不动声色勾住他的手腕,狠狠掐下去,我用了十足力气,把我全部的愤懑都发泄在指尖,但他似乎没有感觉,仍旧面容含笑望着我,好像我的报复就是小儿科一样。 但作为女人,我力气其实很大。 我第一次更深刻的感觉到,男女在很多方面的悬殊有多么明显和无力。 我坐在他对面,静静看着那盘棋局,他问我,“知道简单的入门吗。” 我摇头,他也没有强求,而是自己一人分饰两方,这样下给我看,我一点心思都没有,只是为了敷衍他,想拿到那块方帕,我明白他在我要离开时掏出来威胁我的意思,如果我还一意孤行不理会他挽留,他就会把这件东西给陈靖深。 他显然知道了昨天在喷泉旁边给我和陈靖深造成了多大的隔膜与误解,他这一招太狠了,几乎是一招致命,我根本由不得己。 “祝总枉为男人。” 祝臣舟正执着一枚黑子要落下,他听到我这句话,动作僵在棋盘上方的半空,他抬起眼眸扫视着我,“这话怎么讲。” 我冷笑着看了一眼局势,“和这盘棋局下到最后的结局一样,我这话也是无解,看祝总自己怎么参透。” 祝臣舟眯着眼睛带了几分探究,他盯着我脸好半响,才重新移回棋局,他不再说话,而是很专注的走着每一个子,然而被我说对了,果然到最后,白子逼得黑子无路可走,可自己也没有赢半子。两方陷入相杀的局面,都没有讨到半点便宜。 祝臣舟脸色冷淡凝视着这盘死局,似乎不相信会是这样结果,我托着腮看着他的脸,忽然也尝到了这操控一切的喜悦感。 “我不懂围棋,我从前只想着保证自己温饱,根本没有多余风雅去接触这种高档人士喜欢的东西,但我同样深得陈靖深真传,清楚看人识物。我听人说祝总经商铁血手腕心机老成,做事喜欢不留余地,要不就是赢,要不就是拉上对方同归于尽,祝总和任何对手下棋,都会是赢的一方,但如果和自己下,那么会逼得两个你都死路一条,所以自然是和棋,这不难猜到。” 我分析完带着几分得意询问他,“我说对了吗。” 祝臣舟的食指触摸着棋盅的边缘,来回摩挲着,沉默良久后,他忽然爆发出一阵很狂肆的笑声,笑到最后他的喘息声有些微微粗重,“有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3 怜香惜玉是男人美德 他说完这句话后,非常有深意看着我眼睛,我以为他会为难我什么,没想到他并没有,他只是在沉默许久后,重新把棋盘上的棋子一枚枚摘下,直到棋盘再次空荡,他意味深长对我说,“不管我出于怎样目的,我认为自己都得到了一个很大的惊喜。能从一盘棋局上分析人生,沈小姐很聪慧。” 他说着按了一旁的红色按钮,大约两三分钟,有服务生从门口敲门进入,询问需要什么餐祝臣舟随后说了两样糕点名字,又指了指茶壶,“给我换龙井,这一味有些苦,女士喝不惯。” 服务生点头走出去,换了一壶非常清香的龙井茶,他摆在桌上斟满了两个杯子,然后朝我们一一颔首,“最好的龙井嫩芯,没有经过晒茶,每一片都挂着露珠,直接从茶园送过来,所以味道都是最纯正的,不过少了点后味。先生小姐尝尝如果觉得不好,我再换晒过的。” 祝臣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脸上表情很舒缓,“我认为不错,香茶美人意犹未尽,沈小姐如果觉得可以,就留下这壶。” 服务生看向我,我根本不懂品茶,甚至大部分时候,我都觉得茶并不好喝,但我骑虎难下,又不想丢了陈靖深的面子,让别人觉得我没有任何见识,难上台面,我用手指夹住杯子喝下半杯,然后笑着对祝臣舟说,“祝总品茶很风雅,但龙井本身和其他茶种不同,杭州气候温润,西湖养人,那边有茶山比邻树林,日照和雨水都恰到好处,茶味不算苦浓,浸泡好了搭配红枣甘冽爽口,大口急品虽然有点暴殄天物,可是能尝到**分的滋味,淡饮也就是一二分,可见祝总对茶道的分门别类也没有过深了解。” 服务生很讶异看着我,“沈小姐对茶道很有研究吗。” 我反问她,“你在茶斎做服务生,你应该很有研究。我刚才分析龙井,说的对吗。” 服务生面色很羞愧,“我也是刚来两个多月,这边很多服务生都是穷乡僻壤小地方来城里打工,很多饭菜样式都没吃过,哪有多余的钱财和心情喝茶,但是久病成医吧,干这一行时间长了也多少明白点皮毛,我听着您好像是行家,但我还真不懂。” 祝臣舟眼神睨着前方的窗子,轻轻的嗤笑了一声,“信口胡诌。” 服务生察觉到我们之间似乎并不和谐,他脸上微微有点尴尬,找了个借口走出包房,祝臣舟手肘支在桌上,扶着茶杯侧头打量我神情,“真是面不改色。我记忆中陈靖深很不喜欢聪明女人,这会生出许多麻烦,他第一次破戒。” 我将压在舌下的龙井茶吐在杯子内,用湿巾深入擦了擦舌尖,他看到我吐出的茶明显一怔,我歪着头笑说,“祝总为人奸诈,人所共知,我可不敢喝你请的茶。这点小招数班门弄斧,祝总别放在心上。” 从我走进这扇门到现在,区区几十分钟,我从祝臣舟脸上看到了无数种表情,虽然都很冷淡,并不明显,不过以他的城府和地位,大约从没有人像我去忤逆反骨他,都是奉承和巴结,可我做不到,我不需要求他什么,更不可能对一个开始便充满敌意的男人和颜悦色。 我的后台是陈靖深,不管他们有怎样纠葛,我现在的身份,祝臣舟也只能干痒而无法挠。 官商之间的微妙和特殊,永远只能粗略估计但不要妄想清晰透彻。 这是一条粗大的虅蔓,由官场和商场两条细小的枝干扭曲交缠而成,两条枝干都各自长着坚硬锐利的刺,可以收缩自如,用来保护自己或者去刺伤对方,当利益充满了矛盾和负荷,便会放出全身的刺去战斗,也许针对敌人,也许针对同僚,但自己同样也会耗尽全部体力,一损俱损。 官商是矛盾又共通的,他们在法律的强大外衣下,捡着道德方面的疏漏,拥有很多特权,包括暗箱操作,这世上没有不违反道德的商人,多少都会在这条路上长出一点逆鳞,同样也没有绝对遵守法律的仕途,多少也会在背后长出一只无形的手。 祝臣舟缓慢将目光从我的茶杯上收回,他看着我别有深意的语气,“你知道聪明女人都会有怎样下场吗。” 我不语,他笑着转动茶杯,“看来你没有深入从其他途径了解过我,所以不清楚聪明女人在我这里会得到什么结局。大部分情况下,聪明女人都会反被聪明误,因为女人见识比男人浅薄,心胸也略微狭隘,她们更易侍宠而骄,自恃聪明而把自己逼向末路。但也有一小部分活得非常成功的女性,她们运用自己聪慧,再加以一点美貌,将男子世界搅得天翻地覆,这一点还是因人而异。” 祝臣舟的右手拇指戴着一枚碧绿色的扳指,宝玉的质地非常通透,在灯光下折射出很诱人的锋芒,就像祝臣舟本身一样闪亮耀眼,又透着几分深沉。 他摩挲着那枚扳指,唇角含着浅笑,“沈小姐觉得自己是哪种女人。” 我端起我面前从未动过而茶水也早已冷却杯子,放在鼻下闻了闻,“我的讨好目标不是祝总,我没必要因为你的喜好而改变自己,祝总可能是得了一种叫幻想症的病,认为你颇有兴趣的女人,就一定对你同样充满了好感。我是哪一种都不重要,因为我不聪明。我知道怎样收敛锋芒,以很平庸的姿态去博得所有接触我的人的好感与松懈,不被男人警惕和怀疑,过好我自己的生活,能够在陈靖深身边留得更久一些。” 祝臣舟嗯了一声,“好志向,很远大。官商的排序是官前商后,这就意味官场上的人比商场上的人更加难以掌控,沈小姐想要把持陈靖深的感情,非常野心勃勃。”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放在茶几一角的手机响了起来,我伸出手才摸到边缘,忽然右肩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扣住,将我狠狠拖了过去,速度之快由不得我反应,祝臣舟的身体紧紧贴过来,将我压在墙壁和他之间,他脸上像看到了猎物的自信笑容在一点点放大和加深,“这世上最可怕的男人分为两种,一种是陈靖深那一类,一种是我。前者含蓄寡言,永远波澜不惊,可他内心阴暗而狠毒,用念旧痴情来伪装自己,其实背后的他最不堪入目。至于我这样的后者,至少心里还会对女人不忍,比如沈小姐。我一直认为怜香惜玉是男人最大的美德,要发扬传承下去。” 我狠狠推搡他胸膛,坚硬如铁的触感将我指尖戳得酸疼,我瞪着他,用眼神控诉他的越礼,他的唇若有若无擦着我耳廓轻轻点了一下,然后在我发怒之前迅速松开了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4 沈小姐很有情趣 电话一直在响,屏幕来显是聂灵,其实我和她不算很熟,要不是苏姐这次生日聚会,我和她私下来往非常薄弱,连一般都称不上。 她们都很张扬,带了一点这样身份不该有的狂妄,陈靖深提醒过我很多次,私下不要和她们过分亲密,因为她们附着的是官场上的人,而这条路上的人随时都会被同僚或者敌对力量扯下马,要学会自保,将自己包裹在最安全距离之外。 可如同陈靖深在官场行走要面对许多身不由己,我也同样会有,这个社会每个人都在为人际交往而绞尽脑汁,很多时候要向现实妥协许多事,包括自尊,苏姐说当你摊上一个只给你物质却不许诺你未来的男人,你要为自己留好一万条退路,女人最好的退路依旧是男人,但前提你必须是个漂亮女人。过分自信自己在男人心中的分量,会使你随时成为悲哀的抛弃者。 我和这个圈子保持着不亲密也不疏离的关系,是因为陈靖深并没有给我安全感,哪怕一丝一毫。 我接通电话聂灵在那边对我说,“老地方,来不来?萨利如愿钓了金龟婿,下个月订婚,她请客做全套的,还带了俩特别俏的鸭子。” 我们的老地方是棋牌室和美容院,都是固定的场所,一般提及全套和鸭子,就是美容院,我们这几个热衷美容和按摩的情/妇,在高档美容院都有属于自己的专业技师,还有一个独立的大包房,什么时候想要享受一下,打个电话过去,美容院的工作人员会提前半天进行清场。 我扭头看了一眼祝臣舟,他正站在一旁系着西装扣子,聂灵嫌我温温吞吞,在那边很大声催促着我,到最后开始破口大骂,我被她吵得脑仁涨疼,“等我半个小时。” 她语气很暴躁,“操,半个小时,那鸭子你还挑不挑了?我可睡了啊,你没洁癖就过来睡我睡剩下的。” 她声音实在太大,我急忙按住手机,可身后还是传来一声非常浅的笑声,我敷衍了她几句挂断电话,祝臣舟正很优雅的放下袖口卷着的半截衬衣,语气带着恶趣味说,“很俏的鸭子…陈靖深不满四十岁,竟然让沈小姐到了找鸭子的地步。不过我也没想到,看着如此清冷的沈小姐,竟然私下这样按捺不住寂寞。” 我没有理会他带着嘲讽和挖苦的语气,我拿起手包要离开,他先我一步拦在门口,对我说,“今天诓沈小姐出来,是我冒昧,为了赔罪,我愿意做司机送你过去。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我回头看着他,语气很生硬,“我欠过你吗。” 他挑了挑眉毛,“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我这个人非常喜欢预言未来。而且看到预言成真,被我算计在内的人惊恐的表情,我会很有成就感。” 变/态,祝臣舟一定是骨子里的变/态。 我觉得他每一次提及以后,我都很恐惧,我无法想像以后会是怎样的局面,为什么我根本猜测不到,他却像是早就了然于胸。 女人过于自信会让旁人看了觉得愚蠢可笑,而男人过于自信会让旁人觉得颤抖惊慌。 因为女人更多只是冲动,男人却是经过缜密的深思熟虑。 祝臣舟将车停在美容院门口,我解开安全带对他说了一声谢谢,我本以为他会开车走,没想到他也跟着我一起推门走下来,我和他隔着车身互相看着彼此,他笑着指了指美容院旁边的咖啡厅,又抬起手腕给我指了一下时间,“下午茶。” “祝总还真是清闲,巨文那么大的公司不亲力亲为,享受生活却从来不马虎。” 他戴上墨镜,一边甩手将车门合住一边对我说,“当我亲力亲为的那天到来,就是陈靖深身败名裂的时候。当然,也是沈小姐要另谋高枝的时候。” 我冷笑一声,“祝总真自负。” 他说,“沈小姐也非常有情趣。”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咖啡厅门内,我按了按心口位置,跳动的很缓慢,我手指冰凉,触碰到滚烫的肌肤时,身体狠狠一颤。 我觉得我被祝臣舟逼迫到了一个特别可怕的位置,我知道他来者不善,可我无法将他对我说的每个字告诉陈靖深,因为他拿捏住了我不敢让陈靖深知道我们私下见面的软肋,所以我就像一个背叛者一个间谍,眼睁睁看着他主宰的战役即将拉开序幕斗得你死我活,却根本没有办法开口。 我站在原地愣神的功夫,聂灵电话又催命似的打了进来,我拒接后转身跑进美容院,迎宾小姐认识我,和我打过招呼后直接将我带到二楼属于我们这群姐妹儿的大包房,我推门进去时还听到聂灵骂我,“沈筝这小婊/子,还他妈不接我电话!” 萨利半倚着靠在旁边的床上,正在吸烟,她先看到了我,笑着踢了聂灵屁股一脚,聂灵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我,没好气的翻了下眼皮,“让你白玩儿你还拿上了,这个点根本不堵车,我看你扯什么谎糊弄我。” 我关好门把手包随意往床上一扔,走过去抱住聂灵光裸的身体,她身上涂抹了好多乳液,粘乎乎的,像一条湿滑的美人鱼,她很嫌弃的推开我,用力忍着笑,“少跟我来这一套。萨利,别他妈刷朋友圈显摆你要结婚了,你带来的鸭子呢?赶快叫进来。” 萨利光着脚跳下床,扯过床头搭着的浴袍胡乱裹在身上,俯身在聂灵高耸的胸脯上狠狠抓了一把,“小浪/货,看你这一身水儿。等不及了啊?” 聂灵笑骂着啐了她一口,萨利把最外面的一扇门打开,里头灯光很暗,隐约能看到沙发上坐着两个男人,都穿着白色的运动衣,萨利招呼他们出来,我坐在床尾凝视那两个男人,都是二十岁出头,像是刚毕业,眼底还有微弱的青涩不曾退去,不过也磨灭得所剩无几。 他们并排站在电视前面,倒背手,肌肤都很白嫩,萨利抱着双臂朝聂灵眨眼,“活儿特别好,我从夜宴那边场子找来的,经理都不愿意放人,这可是摇钱树,要不是我甩了二十万还托了个特别有话语权的朋友,今天甭打算带他们过来。” 萨利说完掐了最靠近她的那个男人脸一下,她特别夸张的哟了两声,“这触感太软了,聂灵就好这一口。去找那躺着没穿衣服的那个,这种女客户你平时碰不上,有钱又有颜。” 男人并没有多么轻佻和熟捻,反而有些畏首畏脚,大约习惯了面对身材臃肿容貌不佳的客人,忽然面对年轻漂亮的女人,非常的不真实。 聂灵翻身从床上坐起来,面对他们盘着腿,能隐约看到她私密的轮廓,她奔放得我都有些受不了。 “多大了啊?” 两个男人依次报上年纪,二十二和二十四。 聂灵砸吧了一下嘴,“真嫩,这么小活儿就那么好,经验挺丰富吧。给女人舔过吗,要是有过的话就别吻我了,别的会做吗,用手做,会的话过来试试吧。” 她说完从皮夹内掏出一沓钱来,大约五千块左右的样子,“这是小费。” 两个男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起先还犹豫着往那边挪动,走了两三步后便放开了许多,直接左右夹击坐在聂灵两旁,手伸了过去,不知道摸了什么地方,逗得聂灵咯咯直笑。 我别过头没有看下去,这对我来说算得上禁忌场面,罗瑾桥当初和我在一起时,这方面很简单,而陈靖深无时无刻不保持着他的风度,包括在床上也是如此,所以对于特别奢靡的场景,我并没有见过。 我脸色有点不自然对萨利说,“叫个按摩师进来给我捏捏背吧。” 萨利特别好笑的表情,有些扭曲看着我,“跟我装呢?来都来了,那边干到这个程度,你还能坐得住?” 她说完目光朝我下面扫了一圈,“难道陈局长那么强,都不用你打野食吃?” 我红着脸推了她一下,“不用你管,我自己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5 麻烦陈靖深行吗 我到洗浴部找了手法最好的一名按摩技师,正在前台交费时,门外忽然停下两辆警车,大约五六名警察从车上下来,每个人手中拿着枪支和工作证,还有拿着相机跟随在最后面的一名女警。 他们进入后吓到了这里的工作人员,有两名控制住了一楼大厅,另外四名沿着楼梯朝二三楼快步进发。 我拿着收据问那名有些呆愣的前台,“警察来做什么。” 前台拿起电话一边拨通经理室的内线一边对我压低声音说,“扫黄吧。” 我一愣,“美容院扫黄?” 她按住听筒说,“这边挺隐晦的,经常有比较有钱有身份的富婆或者情/妇带着新欢过来私会,你们开的包房就是专门用来做这样交易的地方,其实隐瞒得一直很好,不知道被谁捅了出去,这下糟了。罚款事小,查封是大,我们这些内部人员恐怕都难逃其咎。” 前台声音带着颤抖,我听完后脑子第一时间想到了还在楼上和男公关嬉闹的聂灵,我们似乎撞上了枪口,我问前台说,“这是第一次吗。” 她想了一下点点头,“从美容院接受这样外来活动到现在也差不多两年了,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知为何想到了有人在故意陷害我们请君入瓮以求得握住把柄牵制我们背后的金主,毕竟这样不光彩的事传出去实在有损体面。 我对那名等着我的技师说了声不需要,便立刻跑楼梯上去,包房门此时大开,两名警察堵在门口,正对里面说着穿衣服,聂灵的裙子歪歪扭扭套在身上,她裸露的双腿还沾着润肤乳液,乍看上去有些很容易让人误会,她看到我喊了我名字一声,警察顺着她目光朝我看过来,他举起手中的录像内芯,插进一个卡槽内,定格在我二十分钟之前从包房内出来的画面,“这是你吗。” 我看了一眼,抿着嘴唇点头,他没有说什么,而是等聂灵和萨利都穿好衣服,将蹲在角落的两个男公关叫起来,两名从三楼下来并无所获的男警将我们包围在中间,“请和我们回警局,做笔录配合调查。” 有另外一名女工作人员进来拿着相机拍摄现场照片,聂灵惊慌失措捂住自己的脸,嘴上一直很小声音不停重复着不要拍,我一只手按住镜头,越过那名工作人员对男警说,“法律不是保护公民**不被曝光吗,就算犯了错误,她是未婚女人,不是明星不是上官商,造不成多严重的世俗影响,也不算伤风败俗。男公关这个职业国家一天没有明令禁止,就证明允许存在,在道德领域它是不对的,但法律范畴它并不算触犯了什么,这样拍照,难道不是侵犯了人权。” 聂灵完全躲在我身后,她身体有些颤抖,男警等我说完后,对那名拍照的人员摆了一下手,那人退出房间去摆弄保存的照片,他对我说,“我们拍照是进行留证,并不是侵犯人权,照片是针对这个案子的审问证据,这种地方原本就不是进行身体交易的场所,不保留确切证据后期我们会有进展困难,相比较大规模扫黄被媒体记者拍到,我们最起码可以保证不会被流出去。” 我转过身轻轻抱住聂灵,拍着她后背,她窝在我怀中啜泣着,警察没有再耽误时间,而是迅速带着我们走出美容院,围观的群众有很多,我用手包遮住自己的脸,进入车内后便摇上了车窗,低垂着头,直到车开出很远后,我才抬起脸来。 萨利只是被突然闯入的警方给吓到了,毕竟她玩儿两年都没出现过问题,这还是头一遭,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她拿着手机在指尖转动着,透过后视镜凝视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官衔可能在所长的男警脸上,“这位同志,很多事还是给自己保留余地比较好,你的上司也告诉过你,在不是重大问题上,要学会变通,有些人可以抓,有些人不能。” 男警轻轻笑了一声,他脸色非常严肃,手上拿着对讲机不知道在和谁汇报着工作,汇报完后他对萨利说,“有人举报,我们奉命办事,你身份怎样我们不管,不过结束笔录之后,会联系你背后人来局里接你离开。” 萨利脸上一白,她身子重重靠住椅背,略带颤抖握住我的手,“沈筝,怎么办,我不能让他知道,我过去太不堪了,他会调查的。他根本不清楚,我一直在隐瞒我过去,我欺骗了他很多。” 我无能为力,只能反手握住她,用力紧了紧,她闭上眼睛气息不稳,“能不能…麻烦一下陈局?” 我扭头看着她,她有些胆怯说,“他在官场这方面,应该有很多人脉,保出我们三个不难。” 我没有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我看着她的眼神倏然冷却下来,她抱住我肩膀说,“沈筝,是我和聂灵的错,明知道你不喜欢这样活动还把你叫出来,你总是不忍心拒绝我们,我听苏姐讲过,你私下和她说,我们虽然光鲜亮丽,可也非常敏感脆弱,别人的拒绝会让我们联想很多,比如是嫌弃,是瞧不起,所以你对我们极少从口中说不,只要你能办到。你这样好,就当救一下我和聂灵,只需要陈局一句话而已。” 她话音才落,坐在前面副驾驶的男警忽然回头看向我说,“你认识陈局?” 我咬着牙,无视萨利期待的眼神,我摇头说,“不认识,我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和他女儿老师关系很好,见过一面。陈局那样身份的人,我们怎么会认识。” 男警嗯了一声,“我也觉得不能,你们这些女人我了解,皮包里太鼓了,喜欢追求刺激,根本不清楚这样的事情对社会对自己危害多大,男人嫖/娼犯法,女人也一样,并且女人要背负更大的道德和舆论谴责,有那份钱干什么不好。” 聂灵始终一言不发,她将脸埋在自己双手之间,肩膀微微耸动,她一直很喜欢玩,虽然我没有经常和她单独出去过,但一群情/妇组团国内或者出境游,她都是花招最多的,有时候玩起来也不管男女之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6 女为悦己者容 我们到警局后,跟随刑警去了审讯室,萨利坐在椅子上双手按住挡板,她笑着说,“生平头一遭到这种地方来,也挺有纪念意义。” 一名打开电脑准备做笔录的女警看了她一眼,“你还真会苦中作乐。” 萨利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人生不就是这样吗,除了苦就是乐,为什么要让自己活得那么沉闷,好活也是一天,唉声叹气也是一天,只有傻子才会让自己陷入两难境地。” “所以你就去嫖/娼?” 萨利摆了摆手,“哎呦,别说的这么有板有眼的,男人不色连子孙都造不出来,女人不色怎么配合男人造子孙?男未婚女未嫁的,别给扣这么大帽子,就是一个身份象征而已,人不分高低贵贱。鸭也要吃喝拉撒,照样为国家gdp做出了贡献,没有鸭多少女人会沦为强/奸犯啊。男人犯这种原则错误就更让你们焦头烂额了,女人再凑份子,你们还有休假吗。” 女警愣了一下,大约觉得没见过这么不知悔改的,旁边一直喝水的男警嗤笑了一声,“真是冥顽不化。你认为你没有做错,你付嫖资还是给国家经济做了贡献是吗。” 萨利脸上挂着无所谓的笑,她刚要张口说什么,我眼疾手快按住她的手,朝她摇了摇头,“来到这里态度诚恳你不想出去了吗。” 萨利闭上嘴巴,靠在椅背上不再搭腔。 男警看着我笑说,“你说话挺管用,你组织的?” “我没有嫖,我只是按摩。” 男警嗯了一声,“我知道,我这边有记录,但你知情不报也算包庇罪,照样可以行政拘留,另外,不嫖你在那个包房里干什么,我们可以怀疑你只是还没有开始,就被我们扫到了局里。” 正在这时我听到自己手机铃声响起来,我本能的摸口袋,发现手包都不在,男警看了我一眼拉开一侧的抽屉,拿出我和聂灵还有萨利的全部随身物品,他倒在桌上,把屏幕闪光的手机择出来,他握在手上点开来显号码看后眼神一凝,他再次看向我,目光里带着很大的探究,我说,“我可以接吗。” 他将手机递给我,“公放。” 他点开免提,朝审讯室内的所有人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门口,两名看守在椅子后方的刑警走了出去,电话接通传来陈靖深的声音,他语气带着几分不快,“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我抬眸看对面的男警,他非常不可置信,侧眸和那个女警目光交汇着,我说,“我和朋友在外面,约我出来美容。” 他沉默了片刻,“你不需要美容,我觉得已经可以。” 我笑着语气俏皮,“女为悦己者容。” 他那边似乎在倒酒,他习惯在晚餐或者睡前喝一杯红酒,我听到有玻璃杯碰撞时清脆的声响,他喜欢安静,越安静越好,我以前是个挺爱说话的女孩,但跟了他之后,我也开始学着沉默寡言。 说话要不很有分量,要不就尽量不多嘴。 “邻省有下雨刮风的地方,你穿得单薄,你告诉我地址,我让司机带着衣服接你回来。” 那名男警忽然在这时咳嗽了一声,他捂住嘴脸色发白,明显是无意的,陈靖深耳朵很敏锐,“你那边有男人。” 我握着电话的手狠狠一颤,“路过的技师,我在美容院包房,马上就可以结束回去。” 陈靖深又问我用不用司机,我说不需要,他就挂断了电话。 我看着暗下去的屏幕,递给男警,他迟疑着接过去,“你和陈…什么关系?” 我笑着说,“这是我私事。和案子无关,总之是很正常的关系,我认为我不需要向你详细汇报。” 男警抿着嘴唇,他朝我点了一下头,目光已没有刚才的凌厉,他起身绕过桌子离开了审讯室,那名女警也不再问我话,而是沉默看着电脑,气氛因为陈靖深的一个电话,而陷入了异常诡异的状态中。 萨利笑着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真关心你,还知道叮嘱你加衣服,说他对你没感情谁信啊,你不会傻吧。” 我瞪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我和陈靖深的关系,这对他声誉并不好。他给外界留下的印象始终是挂念亡妻一往情深,这位他好男人加分不少,我们之间的开始充满了交易和肮脏,我不希望到我们可以正当来往时,我会给他洁白的人生答卷上增添很不堪的一笔。 大约过去十几分钟,有一名很陌生的警察推开了门,他扫视一圈后说,“沈筝是哪位?” 我说我是。 他说,“出来一下,有人保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7 你活腻了吗 我走出审讯室,走廊上此时很空荡,每个角落都飘着值班刑警用来填饱肚子的泡面的味道,我看到走廊右侧紧挨着宣传栏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男人,他身旁站着两名保镖,那名离开审讯室的男警正从对面办公室里出来,他看见我后说,“这边有人保你离开,你签个字就可以走了。” 坐在长椅上的男人听到声音朝我看过来,他仔细凝视了我一会儿,然后站起身对我点了一下头,“沈小姐,我是祝总的助理,我叫王渠,祝总吩咐我过来带您离开。” 他说完从西装口袋内摸出一个长方形的金色盒子,从里面抽出一张名片,走过来双手递给我,我粗略看了一眼,又面无表情看着他,任何人在我这样凉薄的注视下都会觉得很不自在,但他没有表现什么不适,反而很坦然回望着我,其实我只是在试探,到底扫黄和祝臣舟有没有关系,我不相信怎么能这么凑巧。 除非是他身边人都很会演戏,见过了太多大风大浪,才能这样不露痕迹。 “就算您什么都没做,视问题情况二十四到四十八小时才能离开,祝总怕您在局里待不惯,毕竟环境很差,所以让我立刻保释。” 那名男警拿着一份文件,递给我一支笔,指了指左下角位置,“签上字就可以走了。” 我接过后签下名字,王渠带着我刚走出去两步,我想起什么回头喊住那名男警,“我两个朋友呢,可以一起保释吗。” 王渠在我身后说,“沈小姐还是自保吧,她们有实质交易行为,保释恐怕很难,怎么也要拘留。祝总虽然有能力做到,但帮助您不代表他也愿意帮助其他人,她们和祝总没有任何关系。” 我压低声音说,“我和你们祝总也没有关系。” 他笑着垂下眼眸,“我只是给祝总打工,我不清楚你们的事,但我想,沈小姐宁可在里面耗到时间满了释放,也不愿求助陈局,也许是因为他对沈小姐的感情还没有到可以拉下面子动用人脉的程度,沈小姐对祝总有再大的偏见,这一点也的确应该感谢他。祝总是商人,官场方面人脉不如陈局更广,如今风声又紧,从局里保谁出来很难。” 王渠说完后没有给我消化的时间,而是招手让那两名保镖过来,跟在我身后,拥着我走出警局大门。 此时已经是傍晚七点多,这座城市的秋天夜色降临很早,这边地方很偏僻,没有流光溢彩,到处都显得很灰暗。 王渠带着我走向一辆停在街道树旁的黑车,他将车门打开后,我对着里面一团漆黑,模糊能看到一道人影,尽管没有镜子,我看不到自己此时的模样,但我扔觉得特别狼狈,就像丢了三魂七魄,赤/裸裸被他耻笑。 我们这样沉默了很久,谁都没有率先开口打破这份沉寂,王渠微微俯身朝里面说,“祝总,我向警方了解过录像,沈小姐确实无辜,她朋友做了那些事,但她并没有。郑副局那边,我也都动用关系压了消息,今天您保沈小姐出来的事不会被传出去。” 里面鸦雀无声,仿佛没有人存在,王渠蹙了蹙眉头,可能揣测不了祝臣舟沉默的缘故,他直起身体后也陷入沉默。 我平复心情说,“谢谢祝总。是我欠了你一个人情。我希望…这件事不要被陈靖深知道。” 祝臣舟似乎没听到我说话,他脸朝着前方,一动不动,唯有手指捏着一枚扳指,缓慢摩挲着边缘。 我转身对王渠道了谢,刚转身还没有迈步,车内忽然伸出一只手将我扯住,他的指尖死死扼住我手肘,侵入到皮肤内侧,我疼得闷哼了一声,失重的感觉将我压制住,朝着车里猛地一跌,王渠非常迅速将车门合住,他敲了敲车窗,将坐在驾驶位上的司机叫下去,两个人避到一侧路灯下,谁也没有再往这边看一眼。 我觉得这气息很熟悉,我发现有这个念头时自己吓了一跳,毕竟我和祝臣舟之间仅有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 我被他禁锢在腿上,他像一樽厚重石碑,重得我喘不过气,我躺在他腿间以一个非常尴尬和暧/昧的姿势仰望他,他的脸色很沉。 “沈小姐好大本事,嫖/鸭子嫖到了警局,陈靖深那样显赫的身份,他的未婚妻做出这种事,你还真会打他的脸,你如果活腻了,可以明说,我会助你一臂之力,不必让他亲手了结你,使我更惋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8 这样漂亮的小嘴 祝臣舟的脸逆着车窗外朦胧灯光的光晕,他深邃漆黑的眼睛像一处奔腾翻滚的漩涡,能将人的魂魄都收走,我这样凝视着他,有些忘了身处何处。 他的指尖缓慢从我腰腹位置滑到锁骨处,虚实的扣在上面,我被那滚烫的温度惊得回过神来,我撑住他膝盖起身,推开他几乎贴合住我的身体,“我要回去,陈靖深等我很久了。” 祝臣舟没有欠身给我让开下车的空隙,他将目光投向窗外,摇下一半玻璃将王渠叫过来,他说,“你让保镖坐后面车跟上,你和司机过来前面开车。” 王渠看了我一眼,“那沈小姐怎样安排?” “送我回滨湖公寓,我…” “先回别墅。” 我还没有说完祝臣舟便出声打断我的话,他语气有不容置喙的生硬,我非常严肃看着他,“祝总,那不打扰你,我自己回去。” 我朝向另外一侧车门,等外面行人经过后,我抠住把手刚要推开下去,祝臣舟声音幽幽从后面传来,“沈小姐很有勇气,你大约并不了解陈靖深的为人,越是看上去文质彬彬,他在盛怒之下越有很特殊的惩罚癖好,沈小姐皮肤娇嫩,恐怕承受不住。刚审问你的男警,是这边局里的副所,也是陈靖深在高升之前私交不错的一名下属,离开前提拔他坐到这个位置,这份知遇之恩使他对陈靖深非常忠心。他离开审讯室给陈靖深打了电话告知了你的事,你猜你回去自投罗网后果会如何。” 我抬眸看着面前车窗,玻璃上模糊倒映出祝臣舟的侧脸,他低头抚摸着自己镶嵌了琥珀钻石扣的袖绾,这个男人身上所有的细节无一不透着精致和奢华,他比陈靖深要高调太多。低调的男人成大器,高调的男人有资本,这是两种极端,但本身并无质的分别,如果事业方面不够成功,那种男人连调都没有。 我的确非常惧怕陈靖深,他发怒时候极其恐怖,尽管有证据证明我今天在美容院包房内没有做过分的事,但我不能排除陈靖深为了让我记住这个教训会给我点颜色看。祝臣舟看出我的犹豫,他手指轻轻戳点在玻璃上,“我可以保证明天一早一切事情都能解决掉,他不会怪罪你,反而会对你更好。” 我不可置信转过头看着他,他脸上表情充满了自信,“你可以选择赌一把,我能为你做的就是在你回去两个小时后拨打120救你去医院。他不会和你动手,但他会用他的方式让你自己恐惧到极致。精神上的折磨往往比**更加残酷。” 我抿着嘴唇,从陈靖深打完那个电话到现在,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他始终没有再理会我,越是平静越是可怕,他是在积蓄力量直接丢给我。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他至少在那之后催促我两次才是正常,他的怒火现在膨胀到了一个最高只等见到我后彻底点燃爆炸。 很明显我没有任何寄托和退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我不能离开陈靖深更害怕失去他,我对于这座城市太陌生太茫然,我对养了我两年的他充满了依赖和无法替代的熟悉,我不愿失去最安稳的生活。 没人会深究我是否做了什么,无辜还是罪有应得,他们只会说,陈靖深的未婚妻和两个情/妇一起进了警局,因为耐不住寂寞找鸭子。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抓住任何有希望的稻草去挽救,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我深深吸了口气,“你有办法让他既往不咎不抛弃我吗。” “除了我,任何人在这件事上也保不了你。陈靖深最讨厌别人给他增添污因为五年前他就已经罪孽深重了。” 祝臣舟在提到五年前脸上闪过一抹狠厉,我顾不得探索他因为什么会有这样狠毒的表情,我问他,“那你怎么对陈靖深解释,我夜不归宿他不会罢休,这是我的态度问题,他会杀了我。” 祝臣舟收敛了神色非常冷静对我说,“你现在回去,你认为你的解释就可以抹杀掉你的荒唐吗。你跟我离开,明天一早我带着你亲自去见陈靖深,也许你会认为这样是火上浇油,但现在他要什么,我比你清楚。我能帮助你把这件事很好的圆过去,并且丝毫不影响陈靖深对你的规划和感情。我敢这样承诺,就有把握。” “送我去宾馆可以吗。” 祝臣舟冷笑一声,“在我眼皮下我才能保证你的安全,沈小姐连私下和男公关会面的事都做得出来,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再惹事。” 我死死抓住椅子上垫着的软棉,他眼底有不容我怀疑的认真,我从没见过拥有这样美好眼神的男人,就像是掬捧了天上全部星辰盛在他眼里,我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他笑着用手指夹住我垂在脸颊一边散乱蓬松的长发,非常温柔捋到我耳后,我理智得向后躲了一下,“我不懂祝总帮我出于什么目的。” 祝臣舟看着我戒备的脸色,嗤笑一声说,“你不需要知道。有关色性领域我的目标食物太多,我对于陪在身边的女伴身材方面有很高的要求,我暂时没有换口味低就的打算。” 他说着话视线非常轻佻扫了我胸口位置,并且停留了几秒钟,我心里觉得尴尬,拢了拢胸前的布料,脸上尽力保持一个情/妇该有的放/荡和随便,“我不怕祝总吃了我,我是什么身份的人祝总很清楚,我可以给陈靖深做情/妇,很明显我是贪婪的,我只是怕这样美好的夜晚,自己会忍不住张开血盆大口吃了你。” 祝臣舟眼底忽然蒙上一层暖霜,其中蕴含着深邃的笑意,他伸出轻柔捏住我下巴,眯着眼仔细打量我的脸,“这样漂亮的小嘴,男人一口就可以含住,怎么会是血盆大口。” 他倾身凑过来一些,和我近距离对着面庞,他呼出的温热的气喷洒在我鼻息,“我倒很想尝尝,这张小嘴会是怎样的味道。有没有被陈靖深训练出几分让男人着魔的技巧。” 他说话时口中有红酒的香醇味道,自然带着三分迷醉,我们保持这样亲密的姿势有一会儿,王渠接了个电话后在外面敲了敲车窗,祝臣舟似乎也陷入这美好的气氛中有点迷失自己,他被那清脆的声音震得身体一颤,然后手迅速离开了我的脸,眼底的迷离也被清冷替代,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和衬衣,“开车。” 王渠和司机进来后,将方向盘狠狠扭到最左侧,拐上街道后沿着一条高速缓慢驶上去,这个时间过了高峰期,路上并不拥挤,空旷的高速上灌进来汹涌呼啸的风,我头发被吹得四下飘散,有几缕拂上祝臣舟的脸颊,他很有耐心的择开,当第无数次重复后,他蹙着眉将车窗合住,然后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王渠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拿着一个金色壳的手机从前方递过来,屏幕正对着祝臣舟,“祝总,黄小姐没有经过您允许,已经到别墅里等候您了。她发来的信息言下之意,可能今晚住下不再走了。” 祝臣舟微微睁开半只眼睛,又缓慢阖上,“嗯。” 王渠又等了片刻,见他没有后话,他主动试探问,“那么黄小姐和沈小姐是不可避免会碰到…” 祝臣舟唇角的笑容在一瞬间放大,“她都没有担心,你杞人忧天干什么。” 他微微打了一个呵欠,“我相信沈小姐可以游刃有余解瓦解掉别人对你的误解。毕竟我是在帮助你,你不该给我惹麻烦,对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39奶香的吻 我和祝臣舟达到别墅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司机始终闪着车灯辨明方向,祝臣舟居住在环湖别墅的第一排最好的位置,比福茂那边还有高昂一个价位,属于最高端人士的住宅区域,据说连这边保安都要正经大学毕业,必须非常精通人情世故。 车稳稳停住后,王渠走下来将祝臣舟这边的车门打开,护送我们两个人一起下车,庭院门口站着一个艳红色的身影,她朝这边喊了一声臣舟,然后飞快跑过来,身上散发出一阵非常诱/惑的香水气息。 黄卿挽住祝臣舟手臂,刚要说什么,忽然越过他身侧看到了我,她脸上娇憨明媚的笑容瞬间僵住,“这是…陈太太?” 祝臣舟笑着看向我,在等我开口,我对黄卿微微笑了一下,“我今天遇到了点麻烦,多亏祝总看在陈局的面子上出手相助,黄小姐眼力很好,遇到祝总这样坦荡绅士的男人,非常有福气。” 女人最禁不住夸,何况她还是比我这个即将转正的情/妇要更下贱一个段位的女人,我不过是对症下药,将祝臣舟完全推给她,使她面子光彩,她果然立刻笑了出来,娇羞得挽住祝臣舟的手臂,头枕在他肩膀上,“我也这样觉得。” 我敷衍过去后,跟着祝臣舟进了别墅,这边装潢非常特殊,完全是仿照古式的风韵,我一直认为高端人士比较崇尚奢华的欧式风格,也有一部分性格恬淡的会考虑家人喜好沿用很清新的田园风,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豪华别墅内摆着各式的古风陈设。 黄卿显然是一副女主人姿态,她对这里很熟悉,应该住过很多次,她非常亲昵拉着我的手将我带到客房,紧挨着祝臣舟的主卧,她对我说,“里面什么都很齐全,陈太太有需要找保姆或者到主卧来找我。” 我朝她道了谢,她非常友好握住我的手轻轻摇了摇,“我能喊你名字吗,沈筝,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冒昧或者高攀。” 我说,“当然不会,你作为祝总的女朋友,身份上怎会高攀我。” 她说,“我知道你是未来的陈太太,但我成为祝太太还遥遥无期,其实我很羡慕你。我看的出来你过得非常幸福,女人写在脸上的笑容和甜蜜是不会造假的。” “哦?”我笑着说,“那我应该惜福。” “对呀,我有朋友的叔叔在陈局手下工作,了解他非常的温柔绅士,对待每个人虽然疏离,可也彬彬有礼,没有什么架子或者贵贱的歧视感,这样男人很难得,如果不是遇到了臣舟,我一定会非常仰慕崇拜陈局。” “我把这话转告给他,他一定会很高兴。” 如果不是我有了切身经历,见到太多非陪伴在祝臣舟或者陈靖深这样男人身边的女人是如何的嘴脸和面目,我一定会被黄卿这单纯无害的样子欺骗,从而真的和她掏心掏肺成为朋友,我太清楚崇尚物质热爱奢华并且是从男人手里得到这些的女人有多么高的段位,她们将演戏融入到生活的方方面面,连眼神都可以做假。 黄卿又和我说了许多,我对不熟的人有时候连应付都很懒,她看出来我兴致缺缺,没有再久留,而是和我说了晚安,就转身回了主卧。 她进去后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她和祝臣舟的说话声,不知说到了什么,她咯咯娇笑出来,听得人骨头发麻。 真是一个受尽恩宠的女人。 拥有全部的好东西。就连那一层虚假的面具,都让人怜惜。可别人喜爱她的,又何尝不是那一层假皮。 这个社会很多人戴着面具生活,有的是用以掩盖自己不被接受的一面,有的是用来到达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有的则是用来吸引别有用心的人。 总之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一面,而区分最真实自己的那一面,就是所谓的假面具。 我从浴室里洗了澡出来,意外发现祝臣舟竟然在房间,他穿着咖啡色的睡袍,拿着一份晚间报纸,正坐在床尾的沙发区域,专注看着上面新闻,手边摆放着一杯牛奶,我拿着毛巾僵在原地,定定看着他。 他似乎没有察觉到我存在,慢条斯理端起杯子嘬了一口,“我在房间,你很意外?” 我将垂在腰间的长发甩了一下,把挂在发梢的水珠甩掉,我说,“这是你的别墅,你在哪个房间都很正常。” 他哦了一声,“我也许会在这个房间过夜,正常吗。” 他说完凝视我有些变化的脸色,很愉悦的笑出来,他放下杯子和报纸,一步步朝我走过来,在距离我非常近的半米之外顿住,我仰起头能看到他削薄的唇上还沾着乳白色的奶渍,在柔和的灯光笼罩下非常的朦胧性感。 “我无所谓,恐怕黄小姐会吵翻了天。” 他用手指捉住我一缕长发,放在指尖很有兴味的把玩着,“她不敢,这样贪慕虚荣的女人我可以随时把她捧起来,让她过上全世界最好的生活,也可以随时把她踩下去,让她活得连一只流浪狗都不如。稍微聪明些的,都知道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松开我头发,还是那两根手指,沿着我的脸颊落到脖颈,最终定格在锁骨下方的胸骨上,他轻轻研磨,粗砾的指腹异常火热,我没有躲开,而是一脸冷漠看着他,我觉得女人针对一个不愿发生什么却可以掌控你的的男人直接说出口的拒绝其实无济于事,反而有欲拒还迎的嫌疑,他怎样引/诱你你都无动于衷,对自傲的男人而言,是最大的打击。 可祝臣舟似乎和别的男人都不一样,他心理建设太坚硬,他自娱自乐了很久,我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越来越高,当我想要推开他时,为时已晚,他反手握住我抵在他肩膀的手,将我往他怀中一拉,我光着脚没有穿鞋,湿漉漉的地板使我打滑直接扎到他胸口,他闷闷的嗯了一声,不容我反应便顶住我下巴,迅速的吻了下来。 他刚刚喝过奶,吻带着粘稠甘甜的奶香,他舌尖灵活钻进我口中,起先还是不经意般的试探,到最后便是让我窒息的疾风骤雨。 我一直在用力踢打他,可他像一樽根基在地下的雕像,没有任何松动与波澜,我睁大眼睛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他眉目间是无尽的享受和微醉。 在他吻我的过程中,过道上有人靠近敲了一下门,接着黄卿喊了他名字一声,但祝臣舟没有任何反应,可能这样的刺激让他欲/望更浓烈,他更加用力抱着我,手沿着我后面腰部绕到前面,在我小腹位置上轻轻抚摸着,他抚摸了一会儿要向上游移,我察觉到后用了全身力气按住他的手,不肯妥协,我知道在这样的气氛下,一旦被他触碰到了女人最私密的两个位置,会是怎样不可挽回。 黄卿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迟迟没有人应答,便离开了。 我和祝臣舟像两只困兽殊死搏斗着,他吻得我舌根僵硬,直到我真的没有力气再抗争下去,我缓慢停下动作,像没了呼吸一样任由他吻,他这才睁开眼睛,看到我死水般平静的脸色,他一下子失去了兴致,蹙着眉头意犹未尽松开我,我用毛巾拼命擦拭自己的嘴巴,他笑着环抱住双臂,语气轻佻说,“这样恐怕没用,沈小姐应该把自己舌头也割掉,否则我的气味你怎样也去不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0 含住 我冲进浴室不停的往嘴里含水漱口,直到嘴里都被凉水浸泡得失去了知觉,我抬起头从镜子里看着站在门口冷眼看向我的祝臣舟,他眼底像是结了冰,靠住门框审视我。 我用毛巾擦拭了一下自己脸上的水珠,然后丢在篮筐内,转身要出去,祝臣舟一把揽住我的腰,将我扣向他怀中,他的唇紧贴着我耳畔,语气内起了一丝波澜,“沈小姐还是第一个嫌弃我到这种地步的女人。” 我没有看他,而是狠狠甩了一下手臂,他没有想和我争执下去的打算,他在我用力前就已经松开了对我的禁锢。 我们回到卧室后,祝臣舟当真说到做到没有离开,他打开衣柜取出一床被子,铺在床的右侧,他对于生活细节的苛求有些过分,甚至连一丝褶皱和灰尘都不能容忍,他将被子铺平后坐上去半倚住床头的软枕,随手拿起床头柜上很厚的一摞杂志最上面一本,翻开粗略浏览着,我等了一会儿他不说话,也没有要离开的打算,我走过去一步主动问他,“祝总今晚不回主卧吗。” 他嗯了一声,“我不喜欢不请自来的女人,黄卿犯了我的忌讳。她既然喜欢睡我的房间,就自己睡。” 我抚摸了一下自己被水浸泡得发软发白的指甲,“看来祝总不懂女人心。这世上任何女人都不会无聊到独自睡某个男人的房间,除非他死了,她睹物思人缅怀什么。如果祝总陪着黄小姐,我想她可以接受睡在大街上。” 祝臣舟看着杂志上一则商务新闻,很漫不经心的扫了我一眼,“但我没有需要的时候,我很厌恶女人纠缠我。在我心里她只是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 祝臣舟没有和我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我也不感兴趣了解他的私事,我走到窗台位置,将拉好的窗纱完全拂开,这边夜景很漂亮,从我的角度看过去整座城市都是霓虹溢彩,我喜欢楼下正对着的一处喷泉,荧光蓝色的灯芯使水柱看上去异常浪漫,有钱人的格调总是让普通百姓乍舌,他们不惜用烧钱的方式来满足自己对生活的精致追求,从和别人的对比中找到唯我独尊的高贵感,小到一枚钥匙链,都是独一无二的定制。 我从玻璃上看着祝臣舟轮廓分明的身体,摩挲着两根手指,“有烟吗。” 他没有意外我会抽烟,而是很自然的将他的烟盒朝我扔过来,我准确接住,抽出一根刁在嘴里,他起身下床走到我面前,焚火给我点燃,我狠狠吸了一口,他看着我吸烟的动作,姿态很慵懒说,“女人吸烟不好。” 我被烟雾熏得眯着眼,隔着白色的一团雾气看他,他的脸有些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为什么不好,伤肺吗?我不怕。” 他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唇上贴了一下,然后迅速夺过我指尖捏住的烟卷,让我亲眼看着他把我刁过的烟嘴含在自己唇间,他眼神暧/昧朝我脸上吐了一口烟雾,“对皮肤不好,没有了诱/惑男人的资本,也就一无是处。” 我哦了一声,“我不尝抽,除非心情不好,就像你们男人都喜欢在做/爱后,靠住床头吸一根,你们是为了解乏和思考,我是为了消磨时间。” 祝臣舟说,“当男人面对一个女人无话可说,只剩下吸烟,他们基本没有了后文。因为在男人眼中,烟还是一种对女人的敷衍。” 我深深呼吸着,嗅着空气中从他口鼻内溢出的烟雾,祝臣舟吸完那根烟顺手将烟蒂扔向窗外,它在暗夜中飞速坠落下去,不知道葬身在哪处尘土。 他口内还含着最后一口烟,他倾身朝我压下来,掰开我的两瓣唇,朝里面吐入,我用舌尖推拒着他的入侵,他覆在我唇上闷笑了一声,然后松开了我。 “你对陈靖深也这样没情趣?” 我说,“他不会这样对我。” 他蹭了蹭自己唇上粘连的唾液丝,“我不走你就要站一夜吗。” 我点点头,“我曾发誓不会再和陈靖深之外的任何男人同床共枕,否则就死无葬身之地,即使单纯什么都不做。” 我说完看向他,“何况我不相信祝总真的有那份定力,我自认为我在夜晚,还是颇具诱/惑力的。” 祝臣舟眼底的笑意在一点点收敛,到最后平静得看不到一点涟漪,“很多毒誓不要轻易说出口,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没必要给自己那样大的束缚。” 他说完后经过我身边,没有任何停顿走出了房门。 我扒住窗子探头往下看,我想透过黑夜找到那枚被祝臣舟抛弃的烟蒂,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它,就觉得我也会有那样一个渺茫而悲惨的归宿。 每个人都在拼命想过得好,但并不是谁都有那份运气。 这一夜我睡得很不踏实,第二天我拉开门时,看到保姆正抬起手臂举在半空,她看到我出来说,“我正要敲门叫您下来用早餐。” 我看了一眼旁边主卧打开的房门,保姆很机灵说,“先生昨晚睡在书房,黄小姐起得很早,都在楼下餐厅。” 我回手将客房的门关上,跟着保姆走下楼梯,她带我到餐厅,我看到祝臣舟和黄卿坐在桌旁,正安静的用餐,谁也不说话,没有一丁点声音,我走过去拉开一把椅子,黄卿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她不再像昨晚那样对我友好温柔,眉梢眼角带着三分敌意和厌弃,我原本也不指望和她保持什么友谊,所以我视而不见坐下,拿起叉子插住了一块火腿。 祝臣舟一直在盯着手机屏幕,而我在盯着他,他察觉到我的注视朝我看过来,笑得很有深意,被抓包的窘迫让我有点红脸,可落在黄卿眼里又成了另外的滋味,她故意将杯子发出点清脆刺耳的声响,“臣舟,我今天傍晚在展厅有一场旗袍走秀,主办方告诉我临时有一名重量级贵宾有事推了到场,可那个位置不是谁都有资格坐,没有到那个地位只会让人觉得不配,我想来想去只有你可以,主办方托我想法子,我以后还要在这个圈子混,你看我面子帮个忙行吗。” 祝臣舟端着咖啡杯子喝了一口,没有立刻答应或者拒绝,黄卿撒着娇扯他袖子,祝臣舟很无奈说,“我看时间再决定,等王渠将我今天行程告诉我,如果晚间安排不重要,我会推掉过去。” 黄卿笑着揽住他手臂,在他脸颊重重吻了一下,“臣舟,你对我真好。” 我面无表情看着眼前两个人,会演戏的女人大约命都不会太差,至少发展很可观。只要她不过分索求男人压根不想给的东西,气数还是很长的。 我们吃到一半时,我有些按捺不住,祝臣舟太沉得住气,可我很急,我想知道他到底怎样帮我,我一夜未归,我真的怕物极必反陈靖深会抛弃我。 我没有来得及张口,保姆拿着没放下的喷壶从侧门进来,她对祝臣舟说,“先生,陈局到了,刚刚从车内下来进庭院。” 我拿着杯子的手猛然一颤,里面鲜白色的奶洒了出来,保姆看到后立刻拿着纸巾过来帮我擦拭,我身体在一瞬间变得冰冷,我看着祝臣舟,他慢条斯理将最后一块牛肉塞到嘴里,用方帕擦了擦嘴角,“我会信守承诺。” 他站起身走到玄关,亲自打开门,等待对面的人走近后笑着说,“陈局来得比我预想要快,看来陈太太颇得你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1 沈筝,过来 我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陈靖深的声音,直到脚步声逐渐逼近,我死死抠住桌布,恨不得将它完全扯碎来分散抵挡内心恐惧的魔鬼,那抹高大身影缓慢停在我眼前,我闻到了扑面而来的清冽冷峻气息,强烈的压迫感向我靠拢。 我咬着牙抬起头,陈靖深面无表情,他目光扫过桌上丰盛的食物,祝臣舟站在他旁边挑眉笑着说,“陈局风尘仆仆,要不留下用一些?” 陈靖深看着我面前的盘子,“我替沈筝多谢祝总款待。” 祝臣舟说,“陈局和我是故交,这样客气没有必要。只是有些话需要我们移步楼上书房去讲。” 陈靖深动也没动,他将目光从我手边的盘子移到我脸上,忽然露出一抹笑容,“好吃吗。” 我被他诡异无比的笑吓得心跳险些停止,我按住自己胸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祝臣舟在这时说,“我认为陈局有一些过去不方便被沈小姐听到,如果你有意娶她做太太。” 陈靖深的脸色蓦然一僵,他转身和祝臣舟眼神交汇,他们互相凝视了对方一会儿,陈靖深说,“祝总的卑鄙已经练就得炉火纯青。” 祝臣舟笑得非常开心,“这一我还要向陈局学习。” 气氛莫名变得压抑凝重,他们两个人仿佛都戴着一张面具,隔空较量彼此伪装的薄厚,找最脆弱的位置刺下去,可谁又不肯率先动手,于是就不停的用语言去试探。 他们一前一后上了楼,坐在餐桌上的黄卿忽然放下了手中筷子,她嘴里还咀嚼着一小口银丝卷,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吐了出来,她脸色格外难看,高声训斥站在旁边的保姆,“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之前来这边跟你说了很多次,我不爱吃加糖的东西,任何食物都不喜欢,我习惯清淡无味,这么甜你知道里面存在多少糖分吗?” 保姆脸色一白,“可是先生说喜欢吃加蔗糖的…我们平时的食物都会适当加入一些甜味。” 黄卿冷冷一笑,“原来你这么忠心听话,嫌我不是别墅里的女主人,我的话你就可以当成耳旁风,是这样吗。” 保姆知道自己怎么说都是错,黄卿根本就是在找茬发泄,于是保姆也不再说话,垂着头一言不发。 黄卿的怒火砸在软豆腐上,她才发泄了十分之一,就没人陪她玩下去,她的脸色更加难堪,用手朝着杯盏一扫,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我默默看着那些碎片,我抽出一张纸巾,递到她面前,“黄小姐指尖沾了米粒。” 她看着递过去的纸,思量了一下,可能觉得拂了我的面子并不能为她讨来便宜,她抿住嘴唇接过去,闷闷的说了声谢谢。 她一边用力擦着自己皮肤,好像恨不得刮下一层,一边对我说,“虽然我很喜欢你性格,但你和臣舟之间勾连不清。注定我们无法再做朋友。” 我笑着说,“我也从没有把黄小姐当过朋友,我没有跟陈靖深之前,拜我青梅竹马所赐,狼狈得像街上一条狗。黄小姐有自己美好的娱乐事业,有祝臣舟这样宏伟坚固的后台,我们没有合适做朋友的地方。” 黄卿捏着那张满是污痕的纸巾,“既然跟着陈局,还不满足吗。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臣舟,失去他我一无所有。如果公司不是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我拿不到一次次国际走秀和广告代言,我拥有越多越恐惧。” 我的脸色冷下来,我看着她说,“黄小姐误会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每天都提心吊胆也铲除不掉别有用心的劲敌。我失去陈靖深也会一无所有,我不会冒这个险,不是所有女人都把祝总当猎物。” 黄卿死死盯住我的眼睛,我没有任何躲闪和她相视,她看了很久后,非常郑重对我说,“希望沈小姐记住今天的话。女人为了捍卫自己的爱情,什么都做得出来。” 祝臣舟和陈靖深在书房大约待了四十分钟,他们从楼梯下来时我第一时间看陈靖深的面孔,他没有任何波澜,比刚刚进来时要冷静温和了许多,他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站在那里忽然看着我笑了笑,他朝我伸出手,声音无比温柔说,“沈筝,过来。” 我吓了一跳,我越过他头顶看站在倒数第二级台阶上的祝臣舟,他脸上挂着浅笑,我明白他已经替我搞定了,我内心松了口气,我小跑着扑向陈靖深怀中,他抱住我,深深浅浅在我头发上吻着,“吓到了吗。” 我点头,将他腰圈得更紧,“我以为你会不要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很愉快的笑出来,手指在我后背轻轻戳点着,“我不舍得。但我会生气,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人生中有二十年都生活在很贫困落后的三线城市,你不清楚大都市内人心的险恶和社会的复杂,我非常担心你会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出事,我来不及将你救出来又会怎样。” 我仰头看着他的下巴,他似乎一早就匆忙赶过来,下巴上的胡茬还滋长着没有刮掉,我望着他的脸觉得很温暖,这个世上真正在意我的只有他,他不像其他男人那样喜欢说甜言蜜语来诱哄女人,他对待生活事业和感情都非常务实,心里没有装的嘴上不会讲,一旦讲出来势必就是真心话。 我望着他许久眼睛有点酸胀,一滴眼泪滚下来顺着他领口滑进去,他垂下眼脸看了一眼,然后微微推开我一转身对沉默观看的祝臣舟说,“合约的事,我们改日再谈。” 祝臣舟点头,“陈局先安抚沈小姐,她这一次被吓得不轻,我一向爱江山更爱美人,所以不是我的也会忍不住怜香惜玉。巨文与美索都是这边财力雄厚的集团,只不过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我们合作的事,再拖几天也没什么。昨晚有幸救下沈小姐,她对陈局的一往情深让我很惊讶,撇开我们之间恩怨不谈,陈局挑选女人的眼光,我非常敬佩。一个愿意替男人保护他名誉和颜面的女人,应该值得被善待。” 陈靖深凝视我的目光越来越柔和,他抬起手抚摸了一下我的脸,“我是很在乎名誉颜面,但我更在乎你是否安全,在外面体不体面。以后如果还遇到被人误会的事,大声告诉他们你是陈靖深的女人,记住了吗。” 我红着眼睛点了点头,黄卿从餐桌旁边走过来,隔着扶梯探身靠在祝臣舟的肩头,“陈局这么不苟言笑的人也能说出这样霸道的话,看来沈小姐成为陈太太指日可待。” 我看了一眼陈靖深,他也正看着我,我觉得黄卿这句话充满了让他误会的深意,我很紧张抓住他袖子说,“我没有奢望那些,只要能陪在你身边就够了。” 陈靖深反握住我削瘦颤抖的手,他蹙眉说,“很凉。” 他轻轻摩挲着给我传递热度,“娶你的事我早就做了打算,我会让秘书安排一下,最迟年底也要办妥。” 陈靖深说完牵着我的手走到门口,他拿起玄关柜子上的公文包,递给等候在门外的司机,司机问他去哪里,他说先去局里,带着我一起。 在陈靖深和司机沟通的过程中,祝臣舟非常大胆从后面走过来,我都能察觉到他逼近我的那股强大气场,他的唇贴在我后脑头发上,“记得你欠我两个人情。我希望你不要拒绝以后我给你还我的机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2 最美好的柔情 我和陈靖深走出庭院坐进车内,司机将车缓慢开出小区,我凝视着后视镜里越来越渺小到最后完全隐没在十字街头的别墅,我整整一夜都没有踏实下来的心总算回归到了原处。 可怕,是我给祝臣舟唯一的词。 我觉得任何辞藻都不够形容他给人的阴沉感,我很佩服黄卿怎么能和这样的男人同床共枕,他实在太高深莫测阴晴不定,和他接触的时间越多,心情方面的压抑就越沉重。 我在想,黄卿不会本身就是神经病吧。 我揉了揉脑袋将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恰好触碰到陈靖深静静凝视我的眼神,我吓了一跳,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清闲,以往他连路程中的时间都会处理公事,特别不喜欢被人打扰,今天他竟然看我看了半个小时。 我克制住自己的心虚,“你有事说啊?” 他脸上带着几分柔情,“你不想知道祝臣舟对我讲了什么吗,女人都很有好奇心。” 我当然想,祝臣舟的运筹帷幄让我惊慌,他事先都没有和我对过词,一旦陈靖深询问我,我根本就答不上来,所以祝臣舟早就料到,他不会问我,才敢这样大胆。 陈靖深的城府就已经深到了极致,而祝臣舟竟然可以算计揣测他。 我主动握住陈靖深宽厚温热的大手,“我不想,我谨记你讨厌多嘴的女人。” 他唇角的笑容在一瞬间放大,他笑起来真的非常好看,虽然他脸上许多角落都有了细碎的皱纹,但我喜欢他身上的稳重和沧桑,他就像一杯陈年佳酿,你闻到了气息,品到了醇厚,就会上瘾。 司机将车停在一家婚纱店门前,我歪头看着窗外,看了好一会儿,有点明白他的意图,但我根本不敢自作多情,我呆愣的望着门口打出的婚纱海报,忽然失了声,陈靖深眼中透着温柔,“沈筝,我很想好好宠你一次。” 我懵懵懂懂被他牵下了车,司机没有跟来,而是留在驾驶位等候,他带着我进入婚纱店,对迎上来的店员说,“为我未婚妻挑选合适她的婚纱,要最奢华精致的。” 店员笑着说,“提前对您和准太太说一声恭喜。请问您贵姓,我们这边登记。” “姓陈。” 店员一边在卡片上记录,一边说,“婚纱照这些服务,在我们这里做吗?” 陈靖深心情很好的打量着大厅的格局,“看情况吧,婚纱照哪里拍,我要尊重她的想法,也许不会在本市。” 他说完吻了我额头一下,轻轻捏着我僵硬的脸颊,“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喜欢香格里拉。” 我呆滞点了点头,那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我和罗瑾桥都喜欢。 不过现在,我非常憎恨我曾经的愚蠢和白日梦。 我又赶紧摇了摇头,他没有说什么,而是将我推给店员,他转身坐在旁边的休息区,翻开着男式西装的杂志。 有一缕很明媚的阳光透进橱窗,将陈靖深完全笼罩在其中,他从西装口袋内摸出一副眼镜,戴在挺拔的鼻梁上,那样温暖的一幕此后很多年都刻在了我心上。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 我像傻了一样被店员带进一扇门内,偌大宽敞的水晶橱窗里陈列着许多款式的婚纱,颜色都异常鲜艳明亮,比各种秀场上的还要更高端美艳,足有几十套,在白色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让人沉醉的诱/惑。 婚纱是女人的一个梦。 我曾做过这样的梦,但今非昔比,我再不用幻想穿着几百元租一天的廉价婚纱,和罗瑾桥拍一套打折的婚纱照。我现在站在这座城市最高端的婚纱店,有很多店员在耐心而恭敬的侍候我挑选不同款式,每一款都不低于六位数,上面镶嵌的细碎钻石使我眼花缭乱。可我忽然觉得我就像活在一场奢华的梦里,梦总有醒来的一天。 店员拿着一件拖尾很长的束腰婚纱在我身前比了比,脸上满是惊艳说,“陈太太,我觉得这件非常适合您,您年轻肤白,穿上一定很显美貌。” 我打量了一下她拿在手中的婚纱,腰部和胸口几乎全都是粉色的钻石,不用问都知道造价相当不菲,陈靖深暗中有一家收益高昂的公司不假,但明面上他是一名官员,也的确两袖清风,从没有过任何贪污,我穿这样奢华的婚纱,一定会为他招来麻烦和祸事,他能许诺我婚姻,我愿意牺牲一些来感激回报他。 于是我用手推开,“拿一件稍微便宜点的吧。素一些,不要镶嵌钻石。” 店员微微一愣,“可陈先生吩咐,要选择最好的。” “但婚纱是我穿,我有权利抉择我要什么不要什么,男人有经济能力又恰好非常疼惜一个女人,都会无条件纵容和给予,但女人不能忘记自己的本分,妻子应该是贤内助,而不是祸水。” 店员并不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她只是很不情愿去重新换了一件低调许多的,我询问她价格,她翻过来标牌指给我看,“三万块,我们这里最便宜的一款了。” 我刚要接过来,门的位置传来窸窣的响动,陈靖深从外面走进来,他手上拿着杂志,看了一眼身上仍旧穿着自己衣服的我,“没有喜欢的吗,时间来得及,我们可以再换一家。” 我笑着说,“有啊,正要穿给你看。” 我从店员手里接过婚纱捧到陈靖深面前给他看,他扫了一眼后眉目间染上一丝不悦,“这是什么东西。” 我一愣,还没来得及解释他就一把扯过去丢到了一旁架子上,他将那本杂志和一张金卡递给店员,“要这上面那一款国内限量六件的手工缝制婚纱,你这边应该还没有被选购出去。” 店员翻开杂志找到那一款的介绍后,她显然误会了我刚才那番话的意思,她有些犹豫看着我,“可是这位太太…这一款要一百二十八万,比我之前拿给您的还要贵了一倍。” 陈靖深被店员小心翼翼的表情逗得哭笑不得,“你去刷一下卡,看看是否够再来说话。” 店员被我和陈靖深截然相反的两种态度搞得非常茫然,正在她迟疑的时候,有另外三名店员簇拥着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士走进来,那名男人看到陈靖深后,非常恭敬的走过来对他鞠了一躬,“陈总,怎么您过来不提前通知我一声?要不是门口看到您的私车,我今天可失了大礼。” 陈靖深笑着拍了拍他肩膀,非常亲切而熟络的姿态,“我带未婚妻过来试一下婚纱,她这个人不喜欢太热闹,所以我没有通知你做清场安排。” 他说完环顾四周,“这边生意怎么样。” 那男人语气很温和谦卑,“依托城市本身雄厚的实力,有太多高端人士成为消费的主力军,动辄几万都是稀松平常,奢侈品店面基本不会亏损,那么女性不管是出于怎样目的,对于婚纱的追求永无止境,所以当初选择这个项目,我也是投了几乎全部身家,所幸都收了回来,收益也一直很可观。” 陈靖深笑着为他掸了掸粘在肩膀上的短发丝和头屑,“那就好。我之前和韩竖讲过,你这边有难处,我不方便你可以找他开口,我们也是三年的同窗,基于这份情谊,我会竭尽所能,坐在这个位置很多年,才发现不忘本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你和别人很真诚,对方未必愿意回敬你,久而久之,我能卸下防备接触的圈子越来越小,希望我们这点同学情,不会改变。” 那名男人和陈靖深一直在附和说着,等他说完后,男人又越过陈靖深的头顶朝我鞠了一躬,“陈夫人,店里员工招待不周的地方,请您多多包涵,您喜欢什么尽管拿来试。” 陈靖深握了握我的手说,“到里面试一下那款,我在外面等你。” 他这样语气说,我没办法再拒绝,他是一个非常谨慎的男人,他觉得这样高调没什么不妥,我再推辞就有些矫情,毕竟没有女人不渴望一场奢华到极致的婚礼,将自己风风光光嫁出去,结束二十余年的女孩生涯。 我在店员帮助下将那件非常梦幻的婚纱穿在身上,我看着镜子中自己光洁的裸背和暴露在外的笔直小腿,忽然被感动得很想哭,我从没想过我会这样容易穿上婚纱,而且我即将嫁给的男人,还是这座城市能够主宰一切的陈靖深。 我没有等店员为我盘好头发,便非常激动推开门冲了出去,陈靖深正背对着我的方向专注挑选着捧花,他听到声音转过身,还未看清我就被我突然扎入他怀中的惯力冲击得向后倒退了好几步。 他反应非常迅速伸出双手扶住我的腰,将我们两个人贴在一起的身体稳住,他很无奈说,“发生了什么事。” 我脸上妆容被流下的泪水氤氲开,他等了很久都没听到我回应,他扳着我下巴仔细看我的脸,在发现我脸上泪水时,神色微微怔了怔,“怎么哭了。” 我死死抱住他,声音沙哑喊他名字,“靖深。” 他身体忽然一僵,我们共同生活两年,我从来都喊他陈先生,或者陈局,偶尔得意忘形了,会攀着他肩膀搂住他脖子喊一声陈靖深,我从没有这样除掉姓氏柔情似水得称呼过他,他可能不习惯,又或者震惊住,过了很久他才低沉的嗯了一声,我仰起头不顾泪流满面时狼狈的容貌,“告诉我,我没有在做梦。” 他听我这样说忽然笑了出来,他比我高一头,我必须要挺起脖子才能仰望他,他充满爱怜的拥着我,腾出一只手在我鼻子上点了“傻瓜。” 我不依不饶的在他怀里狠狠晃着,“先告诉我,我没有在做梦。” 他被我磨得很无奈,“我无法告诉你,因为这就是梦。我妻子去世后,我心死了整整八年,我每天都活在自责悔恨和沉默中,你的出现对我而言本身就是一个意料之外的梦。但我可以承诺给你,这个梦永远不会醒。” 他双手捧住我的脸,垂下头来深深吻住我,在我闭上眼睛的前一秒,我从他瞳孔中看到了这世上最美好的柔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3 英姿笔挺 我和陈靖深取了婚纱从店里出来,他接到电话似乎是局里那边发生了很大的事,他挂断后带着我坐进车里,对司机吩咐说开车回局里。 司机看了我一眼,可能觉得他带我过去不妥,但陈靖深并没有这么觉得,他也不好说什么。 我抱着装婚纱的素白色礼袋,爱不释手的抚摸着,陈靖深用手机拍了一张我穿婚纱时的样子,他非常会抓拍,我觉得我活到现在脸上都不曾露出过那么粲然的笑容。 车停在正门,陈靖深率先走在最前面,我和司机步伐飞快跟在后面,我们走楼梯到达三楼进入了一个非常大的类似监听室的地方,两名警员从一间审讯室内出来,脸上充满了疲惫之色,他们进来说,“陈局,云南边境那边破获的制毒案,几名嫌疑人心理素质非常好,几乎没有可以击溃的防线,我和李所连夜审问,他们嘴巴死活不开。” 陈靖深没有说话,他转身推开里间办公室的门,走进去大约五六分钟,再出来时身上换了一套警服,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这样英姿笔挺的模样,从很小时候,在我所生活的落后贫穷的乡镇,能够见到一两个警察,都非常稀奇,更不要说警车这样令人尖叫的东西,我曾在镇上公路旁边的田野地里挖掘野菜,当时有一名进来调查事情的男警,向我打听了进山的路,我还兴致冲冲去找罗瑾桥,告诉他我希望将来他能够做警察,我没有想到有生之年我所有不敢想的梦全都成了真。 陈靖深透过单面的审讯室玻璃看了一眼里面情况,“哪个最棘手。” 一名警员指了指那个剔着板寸的青年男人,“云南那边的团伙里,有开口的嫌烦,指出这个男人号称花狐狸,很多花花肠子,非常狡猾,深得组织头目的喜爱,他知道太多内幕,只要把他的嘴撬开,这个案子不出三天就可以尘埃落定。” 陈靖深嗯了一声,他推开两名挡住他路的警员,直接推开了审讯室的大门,我们站在这边玻璃外,能够听到里面的说话声,并看到里面的一切景象,陈靖深进去后,将警帽摘下砰地一声砸在桌子上,他转身站得笔直,目光从被审讯的两个男人身上流连,他们明显脸色有些变化,我旁边的警员看到后笑着说,“陈局的威慑力一般人都顶不住。谁不知道他破获了无数大案,他最擅长给人挖坑,就算你注意力再集中,躲过去一个也未必能躲过去十个。” 司机小声在我耳旁询问,“您要不要到这边休息室等一下陈局?” 我朝着门外看了看,并没有人经过,我对他说不需要。 陈靖深端坐在桌子后面,翻阅着面前摆放的口供书,完全是空白的,他用手指在上面敲击了几下,“说实话,我非常钦佩你们这样的亡命徒,因为我所见到的,每个群体的人,不管从事什么职业,绝大部分贪生怕死,好逸恶劳。能够拿性命去搏击,这点勇气和胆量很难得。我可以代表正义随时等待牺牲我的性命,但我无法像你们这样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 那两个男人看着他不语,陈靖深从抽屉里翻出几张照片,上面是云南那边一些非常美好的景色,还有很多人纯净的笑脸,我左边的警员拍了一下自己的警帽,对他旁边的的人说“怎么把这些忘了!你还记得陈局那次带队去云南办案回来,拍了很多照片,他说那边历来不是很太平,如果再有云南籍的嫌犯,这些兴许会派上用场,咱俩怎么都忘了。” 我透过玻璃看着陈靖深,他眉目间满是温和,语气平稳轻松,如果换做是我,大约也会被他迷惑。 不管是怎样罪大恶极的人,他们都会有软肋,有心内最软的地方,那就是感情。 进到这种地方,渴望自由渴望温暖的心情会更加浓烈。 陈靖深摆弄着照片说,“这边人杰地灵,我此生有幸去过一次,也许以后还会去,因为我对那里的记忆很深刻,好感非常浓。孩子单纯可爱,老人慈善,妇女贤淑,她们构成一个家,依附着男人这个顶梁柱。去年的1018边境走私大案,有一位组织成员是云南籍,自己引爆了炸弹,和那批货同归于尽,我们的同志接他家人到现场,他老母亲双眼失明,坐在轮椅上声音颤抖询问我,‘陈局,我儿今年过年能回家吗?我给他熬玉米渣粥,他从小就爱喝。’我从事刑侦工作十五年,见过了太多生离死别,但这些都有一半的机会能够避免。” 两个男人仍旧们声不吭,只是戴着手铐的手缓慢蠕动了两下。 陈靖深从椅子上起来,他绕过桌子走到前面,居高临下俯视着那两个男人,“很多年以后,这个国家再没有你们的踪影。我希望每个有胆量有头脑的男人将自己的一生活得充满了价值,可以悲壮死,但不要悲壮找死。善待妻儿,事业平稳,不要恶贯满盈让人憎恶。谁都有父母家人,有渴望活得坦荡的憧憬,走错路不可怕,可怕是你到死都没有将自己拗回正途。人死如灯灭,但有的灯人们会去修,因为觉得它曾贡献了它的余热,而有的灯只能被踩成碎渣。死的尊严都没有,猪狗不如。你们可以一直闭口不谈,这没关系,因为当法律定义你们为坏人,身为执行并且参与制定法律的我们,有权利拿着我们所掌握的证据进行判决和惩处,你们的口供并不是必不可缺。换而言之,我亲眼看到你杀人,我要你偿命还需要你张口承认吗?” 陈靖深说完这番话后,直接拉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离开后,里面靠近墙壁的略微年长的男人大约被触动了什么,他抱着头一言不发,陈靖深回来对警员说,“半个小时后进去突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4 我的夫人 我们在休息室等了半个小时,警员接受陈靖深的命令又进到审讯室,大约几分钟,其中一个走出来,对陈靖深说,“陈局,对方点名要您进去做笔录,否则他们拒不配合。” 陈靖深正在喝茶,他咽下嘴里那一口望着茶面低低笑了一声,“还挺有派头。” 那名警员说,“看样子打算吐口,眼神有点扛不住了。” 陈靖深缓慢将茶杯放在桌上,“对于审讯犯人,你们不要过分急促,犯人也分很多种,有些亡命徒你无法用对待普通犯人的手段威胁他,触动往往比硬碰硬更有效果,在这些亡命徒眼中,警察是这个世上最无能的人。你运用任何强制手段他们都觉得很不耻,反其道而行倒可以有更好的成效。他们硬,我们这边软,办案不需要你摆架子,能给上级交差才是当务之急。多耽误一秒钟,也许团伙的残余就会制造一起更恶性的案件,引发大众恐慌。” 陈靖深说完带着那名警员离开休息室,门被人从外面关住,我趴在沙发上玩司机递给我的平板电脑,我只会玩最简单的几款,基本过时了,很复杂的游戏我都不懂,我也不喜欢动脑子去学程序,活着就挺累的了,消遣的东西如果再不停用脑,只会让自己不堪重负。 我玩了大概两个小时,陈靖深才从外面重新进来,他一边走一边捏着眉心,眼睛里布满血丝。 我从沙发上爬起来,两只手攀住他肩膀,等他坐下后,为他按摩着后脖颈到脊柱和两边肩骨的一个十字穴位,这是我特意为他学的,年初上了几次速成班,一直没有过多机会在他身上试验,学艺不精,但看上去也有模有样。 我一边给他按着一边在他耳边征求意见说,“你今天太累了,我们回去路过鲜汤斋打包一份枸杞排骨汤,你喝了早点休息。” 他闭着眼睛懒洋洋嗯了一声,“我们现在就走,这边后续交给下属去办。” 陈靖深带着我走出休息室后,并没有立刻下楼,而是拐到了走廊尽头一间更为宽敞的独立办公室,门口站着两名警卫,看到陈靖深后立正敬礼,声音非常洪亮说,“陈局好。” 陈靖深点了一下头,他对那名警务用眼神示意我说,“我带我太太进去和崔部长说点事。” 警务双手持枪站姿很笔挺,“崔部长在里面,陈局请进。” 办公室内光线很明亮,和走廊比甚至有些刺目,办公桌后面端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穿着警服的微胖男人,他正在聚精会神伏案忙碌,抬起头看了一眼发现是陈靖深,崔部长立刻放下文件笑着招呼他坐下,陈靖深牵着我坐在这边的沙发上,崔部长看着我捅了捅鼻梁上的眼镜,“小陈,这位是?” “我的夫人。” 崔部长非常惊讶,“你什么时候结婚了?” “我来就是向您说这件事,结婚就在这几个月。” 崔部长大笑着拍了拍手,眉梢眼角的喜悦之情仿佛是他要结婚一样,“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不只是你一个人的,是咱们局里上上下下仰慕你追随你干警的喜事。小陈你单身也有快十年了吧。我还以为你这辈子没有再考虑这些,私下很为你惋惜。” 陈靖深说,“原本是没有想过,打算为纪念我亡妻一直独身,可感情这样的事就是很奇妙,能遇到沈筝我很庆幸。” 崔部长说,“不容易,你一向给外界印象都是铁面无私很不好接触,第一次这样直白谈论感情,我都有点不适应。” 陈靖深的姿态非常郑重,可他在崔部长看不到的角落正用手指抚摸着我掌心,微痒的感觉让我很想笑,我用指甲掐了他一下,他闷笑了一声,脸不红心不跳的松开了我。 “崔部长,我们同在市局工作,但我极少过来找您,我们分管的项目不同,我负责刑侦这边,您负责一些法务事务,前者非常忙碌,以致于我这么多年都没有休过假,一来我比较看重事业,二来上面从没有批准过,我前妻还在世时,逢年过节我能陪伴她的时间很少,这点遗憾一直在我心里。这一次我不想再委屈沈筝,我问了刑侦部门,这段时间局里大案比较少,外面还算平静,是我离队的好时机,您向上级为我批报一个月的婚嫁,我先带着我妻子提前度蜜月,回来办婚礼。” 我非常惊讶看着陈靖深,他脸上的神色格外郑重认真,容不得我不相信。说句实话,即使他给我买了婚纱,我也认为婚礼之日遥遥无期,他非常忙,又很注重声誉,我并没有想到他能这样迅速敲定日程,而且似乎准备得很隆重。 我朝他的身体靠过去,轻轻用下巴抵在他肩上,对着他耳朵说,“谢谢你。” 崔部长看到这副场景脸上有一点为难,“按说你从工作开始到现在,也有十五六年了,一次年假都没休过,你和你上一位妻子刚刚结婚转天就接到了公干指令,这一方面上级全都知道,私下研究时都在说很亏待你。所以你这一次要休假,我肯定无条件支持,不过时间过长的话,恐怕不好批准,毕竟在咱们市局内,你是这近千名刑警的标杆,许多棘手的审讯,嫌犯心理素质非常过硬,只有你才能震得住场。大家对你非常拥护,别看我官职比你高,基层号召力可远比不上你的影响。你不在局里工作,我会觉得很没有底啊小陈。” 陈靖深没有理会崔部长的官腔,他说,“那么给我多久。” “这个…”崔部长比划两个数字,“十五天,半个月行吗。等你回来我会尽量锐减你的工作强度,让你有充裕时间回去陪新婚太太和你女儿,其实这个念头我和上级脑海里一直都有,但现实情况很严峻,只好耽搁下来,你也可以看看,不要说各个区的区局,就是咱们市局人才济济,那都是地方精英干警调上来的,哪一个在公事上能有你的气度和魄力?” 陈靖深回头看着我,他逆着阳光明媚的窗子,脸上有树叶投下的朦胧斑驳的黛色剪影。 “可以吗,局里这边有难处,恐怕要委屈你。” 我用力摇头,“我很满足,不觉得委屈。” 陈靖深对于我的识大体很满意,他笑着揉了揉我的发顶,对崔部长答应了半个月的假期。 崔部长看了我一眼,“沈筝是吗?名字很文雅,小陈的眼光从不会错,他这个人就是看人看事非常精准,有时候我说他太残酷不近人情,可不能否认,正因为他这双眼睛才在无数次逆势中保住了他官运亨通,现在连感情也都沾了光。这样识大体懂事的姑娘不多见了。等你们办酒席,记得通知局里,我会请上级领导过去现场祝贺。” 陈靖深没有久留,他在申请书上签了字后,便带着我和崔部长道别离开了市局。 路过鲜汤斎司机将车停下到店内打包了一份温补滋养的汤和一份黄鳝干贝粥,我最喜欢这种腥咸口味,女人里我的口味算是极其特殊,我还能忍受黄连的苦,可以把黄连丸当作零食一枚枚的捏进嘴里,别人看着都觉得嘴里苦得发麻。 陈靖深曾经在休息前无聊的时光计算过,他说我这两年喝过的黄鳝粥能引发黄鳝物种的大灭亡。 我们坐在车里陈靖深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我,我的掌心全部是被他滚烫体温握出的湿汗,我想要抽出来用纸巾擦擦,他察觉到我的想法反而更加用力握住了我。 我和他开玩笑说,“你是怕我丢了吗,抓得这么紧。” 他不掩饰他眼底的恐慌说,“怕。我不能承受你离开我哪怕片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5 蜜月 我们刚刷卡进入公寓,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陈靖深便从身后将我抱住,他的吻急促而迅猛落下来,在我裸露的皮肤上细细辗转舔咬着,我低呼一声,被那股酥麻的感觉惹得头皮一震,我喘息着回抱住他,在他解我衣服的时候按住他手背,声音中带着很重的沙哑,“还没有洗澡。” 他脸上有情/欲刺激下的潮红,他的唇贴在我睫毛上,我每颤动一下,他就会吐出一口热气,于是我就颤动得愈发频繁,他低低笑了一声,“嫌我?” 我身体发软,不停的向下滑,他托住我臀部固定好我的姿势,然后用牙齿咬住我下颔将我的脸庞抬起,我看到他眼中的自己泛着湿漉漉的水雾,迷离诱/惑得像一只狐狸,我怕极了自己这副面孔,我垂下头,他便乐此不疲得再咬吻着我。 我只好向他投降说,“我怕你嫌我。” 我说完脸就红了,他笑着欣赏完我局促的表情,然后将我的腿盘在他腰部两侧,夹着我进了卧室。 我被他甩在床上,他疯狂猛烈的吻像狂风骤雨朝我袭来,我被他吻得浑身都是湿汗,我大口喘息着,都觉得氧气还是不够,我抓住他肩膀,指尖刺入皮肉,他因为痛在我身上闷哼着,可动作却一点没有停缓。 陈靖深是一把**的好手,鱼水之欢中调动女人情绪方面的技术更是完美得无可挑剔。 我觉得任何女人都无法抗拒他,他深情时候能够将全世界的海洋都湮没,将整片苍穹都颠覆。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停下来,我在他没有退出去时就已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第二天早晨陈靖深的司机到公寓接我,他的敲门声吵醒了做美梦的我,他手上提着一个巨大的紫红色皮质行李箱,靠着玄关的墙壁向我打招呼说早安。 我站在客厅看了一眼陈靖深离开前留下的粥碗,我非常茫然说,“他什么时候走的,为什么不等我一起。” 司机说,“陈局去机场接韩先生,他一个小时前从韩国首尔到的这边。我送您过去和陈局汇合,机票已经订好了。” 我点点头,从冰箱里拿了点食物简单填饱肚子后,和司机离开了公寓。 他在路上一直和我讲这一次的旅游路线,他似乎比我还要兴奋。我们第一站去佛城,我有佛教信仰,虽然不是很严重,但多少会相信一些,佛城是国内寺庙最多的城市,并且依山傍水人杰地灵,比邻而居南省最繁华的洛城和荼省,陈靖深补休了半个月的年假,刚好陪我在那边玩一圈。 我到佛城主要想为自己和陈靖深求一个签,我对于驾驭我们的婚姻充满了惶恐和焦灼,我一边在期待一边又在畏惧,为了能说服自己心安理得,我不介意迷信这一次。 我进入候机厅隔着很远便看到与一个男人说话的陈靖深,他穿着一套浅灰色的休闲便装,脚上踩着黑色运动鞋,正手捧一杯咖啡面带笑容听对方讲话,那个男人我见过一次,当时我和苏姐约在商业街对面的茶餐厅,去二楼洗手时撞见了出差回来的陈靖深,旁边就有他,似乎叫韩竖。 司机对我说,“您过来得还早,可以在那边休息一下,需要我去买点什么食物或者饮品吗。” 我想了一下,“我要一杯热牛奶。” 司机点头为我去买,我自己拖着行李箱走过去,韩竖的角度先看到了我,他眉目间的笑容立刻放大,很随性的拍了下陈靖深肩膀,“你的美人儿来了。” 他语气内透着轻佻和戏谑,仿佛了解我们之间全部风月,包括闺房内的细节。我脸上有点发红,其实在我到这座城市之前,我完全不懂这个社会的任何规则,包括它的奔放,它的无情,它的风/流。 陈靖深将我保护的很好,他非常珍惜我内心和表现出来的纯情,绝不会让任何肮脏沾染我,他护着我躲开了一切阴谋诡计,所以对于男人的黄段子,我承受能力非常薄弱。 陈靖深带着冷意扫了他一眼,韩竖非常识趣摸了摸自己鼻子,“至于吗,女人别太宠着,我早就对你说过很多次。你看我的第一百三十八个女友,在了解我之前全部情史后,明显收敛乖巧很多,她很清楚她随时会因为自己的无理取闹和故作聪明而成为我的前任。即使她这么听话,我也已经开始物色我第一百三十九个猎物。女人吗,除妻子之外都是消遣的玩物,男人有钱不玩儿几十个女人,这辈子太冤枉。” 我被他丰富的情史震惊得瞠目结舌,他看上去笑容非常纯粹干净,根本不像是把私生活过得那样糜烂的男人。 “你那些不能称为女友,充其量是满足生理欲/望的女伴,你给她们金钱和机遇,她们给你肉/体和快感,不过你这个年纪克制一下没有坏处,否则以后结婚妻子向你索求,你都没有办法尽你丈夫的职责。” 陈靖深堵得他哑口无言,韩竖憋了半天咬着牙说,“那又怎样,最起码我对得起自己老二。多少男人羡慕我醉生梦死左拥右抱,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过着这样奢靡的生活,自然没想过我能在婚姻里琴瑟和鸣。” 陈靖深没有再理会他,而是很自然接过我手中的行李箱,拉到他身后,轻轻为我系好围巾,“这边深秋降温,不要贪凉,我不希望我们提前预支的蜜月最后的终点站是医院。” 我看着他在我脖颈处非常细致系领结的大手,他指甲剪得很整齐,手掌宽厚温柔,骨骼分明白皙修长,我觉得他长了这世上最好看的一双手,夹起香烟时候寂寞得让人心疼,解着袖口时候精致得让人着迷,他的指尖带着魔力,不管在任何时候,只要他抚摸我,我都会克制不住动情。 陈靖深系好围巾后握住我的手,他触碰到我指尖略带冰凉的温度后蹙了蹙眉头,将手放在他唇上朝指缝里呵着热气,温暖的感觉将我的小手包裹住,一波一波的热气袭来,我觉得身体每个角落都是滚烫。 我认知里的陈靖深,处在官场非常高贵的位置上,身份敏感,主宰事务强度很大,又涉足官商两路,权势惊人。 我从没有奢望过他会像那些平凡丈夫,在非常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上体贴照顾妻子,能够在公众场合满眼宠溺不顾及自己身份我暖手。 陈靖深对我的好并不是轰轰烈烈,每一分都不值得被旁人羡慕,他只给我细水长流,给我在这颠沛流离仓皇无措的岁月中一份心安理得。他在世俗面前保全了我的自尊,给了我身份的承诺,我不愿去深究其中有几分利益和其他的缘故,我只知道陈靖深对我真的很好,我穷尽一生也再不会遇到第二个他。 我鼻子忽然有点发酸,我狠狠吸了一下,“路上有点堵车,我怕自己会晚,来了就看不到你,你自己走了丢下我不管。” 他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梢,“你的笨又上升了一个等级。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我被他逗得笑出来,他也笑着,悄无声息握紧我的手,“晚了我们再等下一班,从我开始工作到现在,我一直对于时间斤斤计较,恨不得变成连轴转的机器。我可以苛待自己,但会对陪我一生的女人无条件纵容。” 他说完忽然笑着将脸凑过来,飞快在我唇角啄了一下,“记住了吗,我的陈太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6 我说陈靖深是我的宿命 飞机在高空中颠簸了三个半小时后,降落在佛城机场。 韩竖跟着我们一起过来,陈靖深告诉我,韩家在佛城有非常深渊和广泛的影响力,人脉颇多,佛城他并不熟,韩竖从韩国匆忙赶回来正是为了替我们进行吃住方面的安排。 韩竖一直在接打电话,语气有些不善,那边是他下属,对他的暴躁一律平静接受,韩竖骂完后,挂断电话对陈靖深说,“来接机的人在路上堵车,还需要一点时间过来。” 我们站在人流攒动的大厅出口等了十几分钟,一辆白色的宾利车缓慢停在正对出口的空荡广场上,驾驶位走下来一个略微谢顶的虚胖男人,声音适中喊了声韩少爷。 韩竖走过去训斥了他几句,然后对我们介绍说,“美达酒店经理,这一次负责你们这边全程安排。” 那名男人朝我和陈靖深恭敬的打过招呼,服侍我们坐进车内。我这一路提心吊胆非常倦怠,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所以我什么都不懂,包括什么安全常识,甚至连飞机上存在洗手间我都不清楚,之前从新闻途径看到各种飞机事故,让我心里有极大的抵触情绪,坐在上面时身体都不敢动,一直处于非常僵硬的状态,所以我像是经历了很颠沛的长途跋涉,陈靖深早就发现我不对劲,面对他询问我并不好意思讲,就扯谎我有些困。 我们到酒店后,那名男人提着行礼先送上楼,我和陈靖深跟随韩竖拿了房卡乘坐电梯到了预定的豪华套房。 我们居住的房间在顶层,主卧窗子延伸出一个非常宽阔的露台,奶白色桌布正在风中微微拂动起一角,一本书安静躺在那里,书签是我最喜欢的紫色。卧房床正对着360度的全景天窗,像是罩住了一个巨大的水晶城堡,晚上的夜景大约会很美。我的目光落在宽大软床上铺盖的宝蓝色丝绸床单,上面镶嵌着不算缭乱繁复的素雅梅花,都以白色的银丝手工绣成,精致得找不到丝毫针脚。 我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一切,我从没见过这么浪漫的房屋,我转身兴奋抱住陈靖深,仰头看着他大声喊,“我好喜欢。” 他随手解下自己颈口系着的领带,朝沙发上一扔,然后托住我臀部,在屋内旋转起来,他转得越来越快,最后我承受不住那样的刺激,笑着高声尖叫起来,玻璃上倒映出我此时像孩子一样天真的面孔,而陈靖深脸上温柔得让我心碎。 我们正在拥抱着,韩竖忽然出现在门口,他显然没有想到陈靖深会这样纵容我赖在他身上像一条没骨头的鱼,他愣怔了两秒钟,然后笑着环抱双臂倚靠住门框,“一把年纪了,卖这么大力气也不怕闪了腰。” 陈靖深面无表情轻轻捋了捋我有点散乱挂在他衣扣上的长发,“那也比你刚三十二岁就虚了两只肾要强很多。” 韩竖脸上的笑容一僵,“我虚不虚你知道?你女人就在这里听着,让她多想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不害怕什么,反正我没有太太。” 陈靖深走到门口扬了扬下巴,“出去。” 韩竖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住,他脸色难看到了极“我凭什么听你的,你审犯人呢?这是我名下酒店。” 陈靖深拿出手机在屏幕上随意戳点着,念了一个手机号码,韩竖瞬息万变的表情精彩极了,他咬着牙白了脸,“行,我服气。” 陈靖深看了一眼他的确安分下来的脸色,慢条斯理将手机收回口袋,他再次下了逐客令,韩竖扯了扯自己的领带,“没事你以为我愿意过来?秦霁也在佛城,他未婚妻怀了身孕,秦家盼了多少年才把秦霁的孩子盼来,宝贝得不行,明天在海晏办酒席,不过秦家长辈不会出席,只是给秦霁和他那群狐朋狗友热闹一下而已,这个大新闻曝出,一定是满城风雨。你要是过去,就和我一起,如果不打算露面,我为你瞒下。” 陈靖深说,“这是好事,我当然要过去,不过我不会自己去,我要带我太太。” 他说完握住我的手,“以后这样的场合,我再不会独身出现。” 韩竖扫了一眼我们交握的手,冷笑一声,“有妻子了不起吗?收起你的春风得意。” 他说完转过身狠狠甩上卧房的门,陈靖深在那巨响落下后嗤地笑出来,我说,“他对我们的关系敌意很大吗。” 陈靖深说,“他鄙视这世上一切情投意合的男女。医学定义为嫉妒成魔的心理疾病。” 他说着也在笑,对韩竖的行为很无奈。我没有多问下去,韩竖虽然看上去言辞和动作都非常轻佻放肆,可我知道每个人心中大约都有不能触碰的禁区,它的威力能够活生生改变掉一个人的本来面目。也许那禁区内是一段无法复制的过去,或者一张陈旧到模糊的老相片,那里非常脆弱,就像动脉,轻轻一割便可以阴阳永隔。 陈靖深的厨艺非常好,我并不是不知道,可他极少下厨,他时间很珍贵,几乎是寸秒寸金,不管是局里的事务,还是公司的事务,都能够将一个非常能干的男人压垮,而他却要身兼数职,两边都做得稳妥出色,做饭对他而言根本比不了看一份文件或者资料有价值。 所以这是我真正第一次尝到他的手艺,我穿着睡衣盘腿坐在床上,头发还淌着水珠,他在我身后半躺着为我擦拭头发,我非常怡然自得品尝他做的葱香炖鱼,我并不是很饿,但我觉得这是我尝过最无可挑剔的人间美味,陈靖深细心到为我挑出了每一根鱼刺,不管多么细小,我只需要闭着眼大口咽下去就可以。 其实我感受过的温暖屈指可数,尤其能够刺入我心里让我感慨万千的更是寥寥无几,我习惯了冷静,不会对任何人与事充满情怀,我告诉自己女人倾注太多感情给这个世界,只会让你薄待了自己,并不能用你的伟大去换来什么。 但我在无意识中赌注了全部的多愁善感给陈靖深,我越来越多的喜怒哀乐是来自于他给我的感触,但我愿意相信不管多久他都不会让我后悔。 我吃完后躺下头枕在他胸口,他的手指探入我衣服里,在光滑的裸背上温柔抚摸着,我眯着眼睛懒洋洋凝视头顶的星空,圆弧度的玻璃窗将迷人的夜景变成了格外曲折的轮廓,侧映出的摩天大楼五光十色,我能看到观光电梯里牵着孩子的蓝衣女人,能看到折射的地面车水马龙,还能看到陈靖深拥抱我时唇角噙着的浅笑。 我情不自禁悄悄撑住身体,凑过去盯着他的脸看,他下巴的胡茬下午刮过一次,现在只长出了很细微的一层,他的鼻梁格外高挺,像是欧洲人,而且鼻翼的肉不多不少,将他原本并没什么特色的唇和脸型衬托得非常精致,我曾不止一次追问过他是不是整形过,他都很无奈说没有,一个男人对脸没必要下工夫,长什么样认命就好。 陈靖深此时闭着眼睛,我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鼻尖上方的空气中轻轻戳点着,我不敢触碰到他,他裸露的胸膛泛起一片红,浓密的头发散发着沐浴后的清香,我这样玩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说,“为什么不睡。” 我吓了一跳,急忙将手收回来,趴在枕头上一动不动,他睁开眼睛看到我这副模样,笑着将身体滑过来,抱住我的腰身,将我完全揽入他怀中。 忽然想起两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寒夜,我蹲在出租屋外狭窄的街头,冻得瑟瑟发抖,身上衣服很少,口袋里仅剩下两块钱,罗瑾桥拿走全部能用来生存的东西,只留给我对这座城市无尽的陌生和绝望。 那是一种真的走投无路,我不知道该找谁,被欲/望燃烧的道德把人们变得冷漠而多疑,谁也不会相信我真的连一口饭都吃不上,我该去何处,该怎样活下去,爱情和现实的背叛与打击,将二十岁的我真的逼到了绝路。 那时陈靖深和现在一样,拥有让人痴迷的沧桑的成熟,他坐在车里,正在和谁讲电话,眉目间充满了拯救黑暗的善意,他透过车窗看到了我,他立刻出声让司机停下,他隔着车窗和我这样对视良久,然后他推门下来,默不作声将他身上的黑色大衣脱下披在我身上,他一直和我站在冰天雪地里,任由风雪将我们的身体染上一层白霜,他并不清楚我的凄惨,但他看到了我的哀求。 我说陈靖深是我的宿命。 这辈子就活该我遇到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7 不要看,很丑 第二天早晨醒来,陈靖深没有向以往每一次离开卧房,也许是因为休假他很清闲的缘故,他抱着我仍旧在床上,不过没有熟睡,而是目光温柔凝视我的脸,我睡相其实很糟糕,越是睡得很熟脸部表情越是非常夸张,所以我很尴尬而羞愧得从他怀中爬出来,蹭了蹭唇角晶莹的水痕。 他还在含笑看着我,我用手捂住他眼睛,“不要看,很丑。” 他挑了挑眉梢,在空气中嗅了一下,然后非常陶醉说,“不丑,还很香。” 我第一次看到陈靖深这样不正经,我转身要跳下床,他从我后方将我的腿压住,我挣扎了两下,也挣不脱,“真的很丑,我不让你看。” 他轻松愉悦的笑着,握住我的手放在唇上用力啄了一下,“我觉得并不丑。人在毫无防备情况下的纯真自然,是最干净的时刻。睡梦中的沈筝,是我见过最美的样子。” 他将我扯过去,在我松松垮垮睡衣下裸露的皮肤上细细吻着,胡茬有些扎人,我想躲又躲不开,他仿佛和我杠上了,吻得更加细密。 我看着窗外非常漂亮灿烂的阳光,正倾洒在身体盖着的舒适棉被上,陈靖深精壮的手臂环在我腰间,他呼出的热气在一点点蚕食瓦解我的理智,我全身放松陷入他怀中,觉得自己此时正在做一场没有任何瑕疵的美梦。 我们在床上厮磨到上午十点多,卧房外的客厅乐此不疲传来一阵又一阵巨响,不知道是摔碎了什么东西,到最后我们已经穿好衣服要出去时,韩竖在外面破口大骂,陈靖深打开门看了他一眼,韩竖脚下是一地碎片,他朝我的方向看过来,目光毫不遮掩在我的脖颈和胸口位置辗转,我当然知道他在寻找什么,我非常尴尬将领口向上立了立,昨晚我很困,陈靖深只是单纯拥抱我入睡,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做。 他对于**不算特别热衷,不会过分要求数量,但质量都很高,而且给我的感受一次比一次澎湃和难忘,苏姐告诉我,男人与女人也有一种爱情是睡出来的,先爱上一具身体,从而缓慢爱上那张脸。 我说这不够纯粹,掺杂了欲/望,我不要这样的爱情。 她说,爱情本身就是一种欲/望。没有这点欲/望,就不会有冲动,也不会有为了满足冲动而付出的感情。 韩竖和陈靖深交谈有关商业方面的事,我坐在旁边试穿了一件晚上需要用到的白色礼服,午餐我们在酒店里简单将就了一顿,到下午五点十分,他们两个人各自换了一身比较郑重的西装,然后带着我离开酒店去往海晏。 海晏在市中心靠近南边车程一个多小时的副区,我们赶到时门口已经云集了大批香车美女,衣香鬓影,夺人眼目,我侧头看了一眼陈靖深,他目不斜视望着大厅内一些早到的阔少,似乎在脑海中搜寻他们的身份,并没有看那些年轻女孩分毫。 韩竖不从保时捷车旁边揽过一个黑色短裙的姑娘,非常夸张在她胸口拧了一下,女孩脸上满是媚态,对他的轻浮非常适应,她光明正大打量陈靖深,“这位先生之前没见过啊,很眼生。” 韩竖笑着说,“大名鼎鼎的刑侦王陈局,去业界打探一下,他的丰功伟绩死后足够立碑了,八宝山葬他都有点委屈,我打算出资给他建个九宝山。” 陈靖深拍了拍他肩膀,“多谢,明天就开工吧。” 我们一行人说说笑笑进入大厅内,似乎所有女孩子的目光都集中在陈靖深和韩竖的身上,她们眼神内的贪婪和欲/望不加遮掩,完全赤/裸的曝光出来,在她们如狼似虎的注视下,我挽住陈靖深的手下意识紧了紧,他感觉到我的用力后,低下头看了我一眼,他笑着用手捏了捏我的脸,“陈太太自信点。” 我说,“我做不到,她们都比我会打扮,比我更漂亮。” 陈靖深扫了她们一眼,“哪个比你漂亮,我看不出来。” 我随手指了一个精致得像假人的女孩,陈靖深看了她两秒钟,慢悠悠挑起我下巴,语气郑重说,“听好了,在我眼里,她还不如你一丝头发。” 女人大约都喜欢听半真半假的夸奖,哪怕有些不切实际也会觉得很开心,我暗暗吐了口气,我知道陈靖深能够说出她们不如我,那么在他心里就一定是这样。 我们乘坐电梯到达六楼露天广场后,还没有走出几步,一名被许多女人簇拥着的高大男人朝这边快步走过来,看他奢华而花哨的穿着打扮,大约就是这场宴会的男主人秦霁,他脸上满是激动一把扣住陈靖深的肩膀,两个人拥抱了一下,“陈大局长光临,不提前通知我一声,佛城是我的地盘,我名下空闲房子那么多,还用你到宾馆去住?” 陈靖深说,“没关系,宾馆那边景色非常好,我太太很喜欢。” 秦霁听他说完看了我一眼,“这位是你太太?” 陈靖深点头,牵住我的手将我名字介绍给他,秦霁笑眯眯的捶了他胸口一拳,“别总和韩竖接触,我一直以为你会找个二婚的看上去非常贤淑的女人,你太太这类款式也太让我惊讶了。” 韩竖在旁边骂了句街,“操,跟我混怎么了,学你啊?你老婆怀着孕被这群发/骚的女人挤到哪去了?这场面让你爸看到非踢死你。” “老家伙还能活几年啊,早晚都是我的天下。” 秦霁笑着揽过旁边一个女人,往她嘴里喂了一口酒,女人没喝好呛住了,抓着他的花衬衫不住咳嗽,缓过来后红着脸埋怨他,声音娇滴滴的让人骨头发麻,陈靖深看到这一幕说,“你未婚妻呢。” 秦霁回头随意指了个方向,“那边待着呢,这种场合她放不开。” 秦霁摸着自己下巴又将目光落在我脸上,笑眯眯看了看,“靖深我记得你说过,为了亡妻和女儿,你不打算续弦。这才过去几年,都说你一诺千金,这一次我可逮住了把柄。” 他说完把眼神定格在我的小腹上,“不会和我一样,没搞好措施有了吧?” 陈靖深脸色一沉,“收起你那一套不正经,我太太和你认识的女人都不一样,她非常体贴懂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8 妖精 佛城这边因为地势靠南,大部分都是水,属于环湖临海的城市,水土因**人皮肤都非常白皙,而且身材娇小玲珑,我本身就不算矮,在她们当中更显得非常高挑。 秦霁和陈靖深聊了许久,这个秦霁虽然看上去非常的纨绔,但商业嗅觉却格外敏锐,和韩竖不同,他是内慧的人,陈靖深极少表现出这样专注的思考神情,可见秦霁说话也是颇具深意头头是道。 陈靖深拿着酒杯站在比较逆光的位置,他并不愿意被人看到过来寒暄,那种场面功夫他比较懒得做。他私下的性格非常闷,除去工作方面无法推拒的应酬,他很喜欢简单纯粹的生活。 秦霁回身用手指了指窗外朦胧的夜景,“你对佛城了解很少,如果论起商业底盘,这边很不稳,而且面积非常小,因为消费水平和各种经济指标比不了你那边,但这边人很崇尚小资情调,也非常注重享受生活,节奏和压力调节很平衡。佛城对于外来人群留下的印象一般都是山清水秀,地理环境很怡人,美食繁多。这样现有的庞大资源不要放掉,本身不需要花费多大精力财力去挖掘载体,就可以坐享其成,只要交付政府一部分占租费用,从中赚取高昂利润就可以。我认为目前佛城这边旅游项目还是很有发展。” 陈靖深说,“我并不打算在这边进行投资。不是对于资源不满意,而是我个人缘故。我不再是十年前年轻莽撞不怕输,我没有大把精力与青春和现实搏击,我不缺钱,我缺少时间,我希望从现在开始,我能够有更多时光去生活。” 秦霁喝了一口酒,“决定了?你以前可不会放过任何赚钱的商机。那边巨文集团似乎风头很猛,而且所涉猎的领域和你经营差不多。我听业界不少朋友谈论巨文总裁祝臣舟,这人心肠和手段都非常狠,狠到了一般人都抗衡不了的地步。他老子当初还躺在床上没有死,他就直接找到了律师威逼利诱进行遗嘱篡改,活生生气死了他父亲。祝臣舟恐怕很不好斗,你公司这边,能避免和他正面接触最好。” 陈靖深抿着嘴唇并没有搭腔,他对于有关祝臣舟的话题一向很沉默,可真正面对他的时候又不会输掉气势,总是在有意无意暗中交锋,我都能察觉到的事,男人一定更加敏感。 秦霁张了张嘴吧一副欲言又止模样,他仰脖灌下杯底很少的酒时,目光似有似无的扫了我一眼。 舞池内此时迈入一群非常艳丽的女郎,很快将原本就不低沉的气氛带动得更加高亢,她们的舞蹈一看便是经过精心排练和准备,举手投足都非常诱/惑人,颇有一些艳俗狐媚。 秦霁看着心情大好,他朝着舞池内吹了个口哨,有**的女郎不顾他今晚的身份直接朝他抛来邀请的目光,秦霁刚要走过去,陈靖深忽然抬手按住了他肩膀,“你不要打她的脸。” 秦霁的魂儿可能被那女郎勾了去,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懵懵懂懂问了句,“哪个她?” 陈靖深扬起下巴朝他身后位置示意了一下,秦霁转身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和迷醉立刻荡然无存,旋即变得非常严肃。 有一个穿着红裙的女孩从黑暗的角落处缓慢走过来,她皮肤格外白净,可能也是被红衣衬托的缘故,灯光照拂下她的脸有些不正常的惨白。 她走过来后站在距离秦霁两三步远的地方,咬着嫣红的嘴唇,想说话又不敢开口,秦霁语气平静说,“如果很不喜欢这样的环境,你可以先回去,我安排司机送你。” 女人连想也没想,她走过来犹豫了两秒钟,主动挽住秦霁的手臂,后者没有任何回应,但也不曾闪躲。 女人眼底闪过一抹欣喜,“我们两个人的晚会,我当然应该陪着你。” 她说完看了看我和陈靖深,还有站在旁边搂着女人拥吻**的韩竖,她的目光只在韩竖脸上一下便掠过,仿佛很熟悉,但是却长久定格在我和陈靖深身上。 秦霁介绍了我们后,没有再提及她的身份,我都有些微微尴尬,可女人满不在乎的露出笑容,“久闻陈局大名,您的年轻有为在警界是传奇,我父亲不止一次和我做特警的哥哥说过,要以您为学习榜样,不管身处多么高贵的位置,依旧两袖清风堂堂正正。” 陈靖深除了回报一个笑容根本无法和她说话,因为连她叫什么秦霁也没有开口介绍,这会使我们接触都非常尴尬。 秦霁最终还是被舞池内一个动作非常大胆的女郎勾了过去,他解开了花衬衫的扣子,完全裸露出胸膛,在五光十色的灯光笼罩内拥着那些身姿曼妙的女郎尽情摇摆嬉闹,这副景象称不上多么污秽,但也绝不入目。 我扭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凝视这一切的宴会女主人,她端庄高雅的造型和这样糜乱的场面格格不入,其实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想象不到内敛稳重如陈靖深,也会认识韩竖和秦霁这样风/流的男人。 但男人的好坏与成败不是以性格和长相来论,而是以他的能力与手段,甚至很多时候,还以他的家世。 很显然这两位都是公子哥中的佼佼者,拥有不错的皮囊和聪慧头脑,不管私下怎样放肆,都能被戴着有色眼镜的世俗宽宏原谅。 女人看了舞池内已经忘我到不知今夕何年的秦霁多久,我就看了她多久,直到她迅速将目光收回,和我来不及移开的眼神相碰撞,我尴尬得笑了笑,她没有介意,也回报给我一抹友好的笑意。 她和秦霁的结合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和纨绔子弟,这样的组合婚姻就像一场充满了硝烟的战役,彼此都拥有了太多支撑自己的底气,鹿死谁手不到最后谁也无法定论。但这个世界上灰姑娘和王子之间,不管过去多漫长的光阴,前者注定永远卑微,她必须妥协很多,包括改变自己性格与习惯,否则王子随时会青睐其他愿意追随仰望自己一生的灰姑娘。 我和秦霁的未婚妻还有另外几个不知哪位富少带来的年轻女郎在冗长的餐桌旁边吃吃喝喝,她们也许是为了保持优雅,也许是真的不饿,总之吃得非常少,几乎就是在啄。 我在吃空了第三个盘子后,转战到蔬菜区挑拣凉菜,期间我一直能感觉到有一抹非常犀利的目光在凝视我,可我找不到这目光的来源。 我和陈靖深那边距离相隔并不远,我能够在略微吵闹的嘈杂中辨听到他们在说什么。男人在非常轻松的场合聊的内容永远少不了女人,如果彼此再非常熟悉,那几乎百无禁忌,大到国际金融,小到床笫交/欢,都能成为男人颇感兴趣的话题。 这场宴会过半,所有宾客都有些醉态,彼此放得很开,男人女人勾肩搭背,完全突破了年龄和身份的束缚,我不知道都是谁跑来向我敬酒,他们大多根本不认识我,但酒是个好东西,能让人们在瞬间熟络起来,我喝到最后已经有点晕眩,陈靖深自己也脱不了身,仰慕他的人太多,求他办事的也多如过江之鲫,他在好不容易摆脱了大部队的簇拥后,飞快朝我走过来,他走路步伐很稳,但在我天旋地转的世界里却是踉跄的,我撑住桌子一角勉强站好身体,等陈靖深过来将我揽在怀里,我索性任由自己瘫软下去,将全部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我这一生都没有尝过喝醉的滋味,不是没有机会,而是觉得醉很愚蠢。人生原本就是一杯酒,有人把自己这盅酒变成了烈酒,有人变成了甜酒,还有人变成了膨胀的啤酒。在酒中品尝到醇厚却还保持清醒才是活得明白的小部分,大部分人要不还没有喝完就洒掉,要不就是不该醉的时候醉的一塌糊涂。 可我觉得自己现在好像醉了,我醉在陈靖深温暖到极致的怀中。 迷乱摇晃的灯光下,他削薄好看的唇轻轻开阖,红色液体粘连在上面,晶莹剔透散发着邀请般的诱/惑。我呼出的气息掺杂着红酒的清香,我笑着攀住抱着我和另外一个男人道别的陈靖深,那个男人非常有眼力,见状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我大口吐着口中的酒气,故意往陈靖深脸上吹,使他不得不两只手一起钳制我的身体。 “你和那个男人说什么说那么久,你抱着我还看他?” 陈靖深对着空气低笑了一声,“男人的醋你也吃?” 他握着我勾住他脖子的右手,侧过头来看我,在触及到我脸上宿醉的红润后,他语气很无奈,“你要什么。” 我指了指他,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杯果汁,“这个?” 我摇头,将我有些颤抖的手指贴在他唇上,“我要吻。很深很深的那种吻,最好能让我窒息。” 他看了我一会儿,在从我表情上试图分辨我这句话的真假,他沉默了片刻后低笑出声,打量了一下四周地势,将我半拖半抱带到一侧落地窗的纱帘后面,用天鹅绒的纱帐完全遮盖住我们两个人的身体,他没有再吐出一个字,而是直奔主题捧住我的脸深深吻下来,他口中是甘甜的果香,我非常渴望的吮吸着,不一会儿他的呼吸便急促起来,他用手握住我的下巴将我们之间距离隔开,他眼底有一层欲的猩红。 “妖精。” 我软弱无骨靠在他胸膛,“对啊,我就是妖精,被你训练出来的妖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49 祝臣舟遗落 陈靖深整理好自己的衬衣抱着我从窗帘后面出来,晚宴还没有结束,秦霁已经近乎疯狂了,他在舞池内/衣衫半脱,堪堪挂在自己身上,裸露出肩膀和胸膛,他长得白皙,又非常会放电,所以集聚了全场人的瞩目,不少女郎都在为他呐喊尖叫。他的未婚妻早已不知所踪,只是长方形的桌角留下了一片濡湿。 韩竖看到陈靖深带着我朝电梯口的方向走,他从那边撇下女伴追过来,拦在我们身前,看了一眼他怀中眼神迷醉的我。 “醉了?” 陈靖深嗯了一声,“你没看到她很醉吗。我带她回宾馆,这边太乱,我也不很适应。” 韩竖点点头,他帮两只手托住我并不方便的陈靖深按了电梯,门立刻打开,他护着我的头将我们一起送进去,“我现在通知司机,让他在车里等你们,下去就可以看到。” 电梯门缓缓合上,闷热的空气中我有点恶心,我完全贴在陈靖深胸口,像一只刚刚出炉的陶瓷娃娃,轻轻一触就会破碎。 电梯在轻微的摇晃和闷响中一点点下沉,达到三楼时,我闭着眼睛忽然听到一声“沈筝。” 陈靖深从背后叫我,我醉眼迷离回过头看着他,含糊不清问怎么了,他一只手扣住我腰肢,另外的手撑住太阳穴,眼底窝着很深的笑意,“我第一次知道,你喝醉了有多么磨人。” 因为酒醉我的反应和大脑都迟钝了半拍,在他已经发出略微大的笑声时,我才明白过来他这句话充满了情/欲的味道。 陈靖深抱着我走出电梯,韩竖安排的司机已经等候在车厢外,他见到我们后主动打开后车的门,护着我额头让我坐进去,陈靖深也进来后,司机从外面合住,绕到前面坐下拿了两杯热饮,递到后面说,“陈局,这是韩少爷吩咐给您和夫人的醒酒汤。” 陈靖深接过来打开,摸索到一个类似鲜奶的小包,撕开撒入,顿时一股清新的水果香味弥漫在车厢内,他喂到我唇边让我喝,我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浮层,味道有点像退烧药巴米尔,闻着淡香但味道不好,我喝了两口实在咽不下去,推给了陈靖深,他将那一杯剩下的喝光后,打开车窗扔给外面等候的保安,我恰好在此时睁开眼,透过车窗看到我这边的街道上一辆停泊很久的黑色汽车缓慢开动,对方司机按了前方闪灯,刺目的光线穿透玻璃朝我逼射,陈靖深还在和保安说话,那辆车朝这边开来,蹭着我们坐的车边缘而过,速度不快不慢,半开的车窗内,是祝臣舟那张带着隐约笑意的脸。 他没有看我,但却仿佛对我的模样了如执掌,他竟然也在佛城。 我所有的酒意全部灰飞烟灭,不知道是醒酒汤的神效还是他突然出现震惊到了我,我目送他的车远去,彻底消失在佛城为数不多繁华的十字街头,我将目光移回我发现那辆车的地方,是一条泛着城市灯火的静谧湖泊。 地上有几只烟蒂,还有一枚男人的衬衣袖扣。 陈靖深好像遇到了什么事,他走下车和大堂内追出来的经理交涉,经理手上拿着大包小包的礼品盒,正满脸堆笑说着什么,我鬼使神差的推开车门,朝着那一地狼藉走去,烟蒂掩盖着那枚琥珀色的宝石方扣,这一枚就足够普通工人一年的薪酬,祝臣舟身上大小物件全部都奢华精致得令人对这个世界的权势充满了惶恐。 我静静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我身后传来陈靖深呼唤我的声音,我迅速弯腰将那枚纽扣捏在掌心,转身时顺势塞进了裙子的腰带内。 我重新坐进车内,陈靖深问我为什么到湖边,我说透透风,他问我弯腰捡什么,我想了一下非常好笑的说,“捡我的梦,我觉得今天我又做了一场梦。你把我介绍给了你朋友,和秦霁的未婚妻相比,我不知道幸福了多少倍。” 陈靖深大约被我脸上的孩子气取悦了,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将我揽入他怀中。 我耳朵贴着他胸膛,那里传来很有力量的心跳声,手指缓慢移到腰带处,摸着微微鼓起的一小块,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捡起祝臣舟遗落的东西,可这枚琥珀色的纽扣我太熟悉了,熟悉到我不忍它就这么被遗忘。再有我非常清楚,他不会这样远离我和陈靖深的生活,我需要有可以与他抗衡的武器。东西虽小,价值极大。 第二天上午我们刚刚吃过早餐,坐在露台椅子上看报纸的陈靖深忽然对我说,“把门打开,外面有人。” 他说完笑着指了指楼下,“那辆粉红色的跑车,除了秦霁整个佛城也没第二个男人开。” 我穿着拖鞋跑到门口,打开门时果然看到了秦霁和他未婚妻,秦霁正要按门铃,他也是明显一愣,我说,“靖深从窗子看到你们了。” 我将他们让进来后,秦霁直接到露台找陈靖深,他的未婚妻和我站在客厅,她主动对我说,“昨晚时间匆忙,我也不太了解你是否好接触,都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 她说出两个字,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觉得非常好听,我伸出手臂和她象征性拥抱了一下彼此的肩膀,“曲笙,很少见的姓氏,很美的名字,一种乐器是吗。” 她笑着点头,“单看名字我们就很有缘分。” 相比较曾对我示好的黄卿,我是发自内心的厌烦,可能她在祝臣舟身边的缘故,我恨屋及乌,而对于曲笙,我非常喜欢,不由自主很想和她亲近,她脱下礼服比昨晚要平易近人很多,年纪也不大,我看得出来秦霁对她的感情并不是很深厚,一个男人凝望女人的眼神可以在短暂的几分几秒内假装深情,但不会一直不泄露这份谎言,他能够承认她的绝大缘故,来自于她凸起的小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0 你想要吗 曲笙是一个特别欢快明媚的女人。 她仅仅比我大两岁,但她要比我单纯很多,她没有经历过现实的压迫没有面对过人性粗糙的贪婪,她也没有被抛弃过,所以她的眼底还残存着对这个世界纯情的期待,包括这一份并不美好的爱情,在她眼中都是美好的样子。 有祈盼的人生过得再艰辛也觉得充满了希望。而当祈盼全部覆灭,这个人会过得比那些从没有过任何希冀的行尸走肉还要更凄惨。这世上最残酷的便是你曾近在咫尺却最终因懦弱和欺骗而错过。 曲笙看着和陈靖深谈笑风生的秦霁,她眼底是非常深刻的眷恋和依赖,对于这样不会掩饰非常坦率的女孩,任何人都做不到厌恶,但我并不清楚为什么秦霁对她这样冷淡。我笑着询问她,“要不要喝点什么?” 她说,“我现在不渴,你不用麻烦。我每天都会喝奶,我妈妈告诉我对孩子皮肤会很好。” 她一脸慈爱的母性抚摸着并不算很明显的小腹,“其实我只有二十四岁,我的梦想是在二十八岁之前可以成为一名拥有很多读者的漫画家,但我没想到自己能遇到秦霁,于是我所有梦想都为了我的爱情而退步。爱屋及乌我更加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我知道秦霁对我很冷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但他从没有让任何女人为他怀过孕,只有我,所以我愿意相信坚持下去会有很好的结果。勇敢总比懦弱多一分机会不是吗。” 我一直以为只有我向现实妥协了很多,当你只能满足生存而不是生活,你就不配拥有过分的自尊,那份自尊只能显露在同等人面前,同类之间进行很可笑的比对,面对高贵的人时,你的自尊在他们眼中都变得微不足道低贱如屎,多少人用自尊去换取钱,钱成为了这个社会衡量失败与成功、高贵与平庸的最重要划分。 同样也有太多人在我面前卸掉了自尊,他们会卑躬屈膝会逢迎讨好,这都来自于陈靖深给我的光环。 曲笙沐浴窗外投射进入客厅的阳光中,她眯着眼睛看着秦霁,脸上的笑非常浓,“沈小姐和陈局想过要孩子吗?” 我被曲笙问得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孩子?” 她笑着点头,“对啊,孩子是夫妻婚姻的纽带,在彼此牵绊对方的关系中至关重要,就像我吧,我喜欢秦霁很多年,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我也许还只能在他的世界里默默无闻。” 这个问题我真的没有想过,且不说陈靖深有了露露,他对这个女儿疼爱到骨子里,更寄托着对他亡妻的惭愧和缅怀,就算他此时孑然一身,我也没有过这方面的想法。 具体因为什么我说不上来,就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微妙,到近期才改善,而我不愿意把实质上升得太快,做事要一步步来,急功近利毁掉的是自己一腔心血。陈靖深这样的男人,并不喜欢被胁迫和主导,在他的世界观里,他才是霸主。能引/诱着他亲口说出来,比假手于旁人更让他愿意接受。 我在愣怔中,陈靖深和秦霁刚好说完话,两个人一起站起身从露台朝这边过来,陈靖深看了我和曲笙一眼,笑着问,“你们在说什么。” 曲笙说,“我和沈小姐在谈孩子,听韩竖说,您和她要结婚了。” 陈靖深在听完曲笙这句话后,脸上的笑容明显收敛了一些,他转而将目光凝视我,不再那样纯粹和温柔,掺杂了星星点点的复杂。 我被他看得窒息,我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急忙解释说,“我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如果不是曲笙无意中提起来,我连想都没想过,你有露露,她也是我女儿,我们有一个孩子就够了,我不会再生一个你不愿要的孩子去分你对露露的宠爱和关注,我更没有那份深谋远虑觊觎你的财产。” 在我说完这番话后,空气中忽然无比诡异的安静下来,陈靖深沉默着看了我很久,在我抓心挠肺的惶恐中,他面色平静说,“你想要吗?这个问题我尊重你的意愿。” 我咬着嘴唇不知道怎么回答,出于女人的能我当然想要,看到曲笙像拥有了全世界那样爱怜着她腹中孩子,我说不羡慕是撒谎。可我分辨不清陈靖深这句话的真假,他有多少成分只是再给我面子,等我亲口在外面面前给自己一个台阶,也给他一个颜面,我反复掂量说,“以后再考虑,我们也要征求露露的意见。” 曲笙这才察觉到我和陈靖深之间的微妙,她脸色白了白,很小声说,“我没有别的意思…” 她的确没有,对于即将新婚的燕尔,祝贺早生贵子的话,是一种非常美好的祝愿,任何人都会欣喜接受,我也没想到陈靖深的反应会这么平静。 秦霁扯过曲笙的袖子将她拖到自己身边,“不该你问的你闭嘴,别到处给我惹麻烦。” 他的语气和脸色都非常难看,昨晚的事让本身怀着孕的曲笙就很委屈,再加上这一刻的推波助澜,她直接便崩溃了。 “还要我怎么样,秦霁,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总是这样爱搭不理,冷冷清清,我是喜欢你,可我妥协得还不够多吗,我没有你那样好的家世,可我也被父母哥哥宠着长大,我放弃了我所有的骄傲,每天都像一条恶心的虫粘着你,有时候看到你眼底的厌弃我也不愿意,可我怎么办,如果不这样,我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你眼睛里永远只能看到那些美丽性感的女人,你明知道她们不适合你,却还是乐此不疲。不会累吗?” 秦霁的脸色沉得如同滴墨,他用力揪住曲笙纤细的手臂,“这些话回去说。” 曲笙脸上是争先恐后滚下来的眼泪,秦霁可能很厌烦女人哭泣,他不耐烦的低吼,“现在你来埋怨我干什么?当初我提醒过你,我就是这样的男人,你不要指望我好好和你结婚过日子,我给你的婚姻只是你一个的,是你非要不计后果跳进来,还不惜拿着怀孕联合我家人对我进行压迫,我如你所愿了,你有什么好马后炮的?你没想过我心肠这么冷,我也没想过你这么工于心计,你知道我爷爷我父母都急着让我添人进口,你真会抓时机,这个节骨眼得到了孩子。” 曲笙根本不敢置信秦霁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看着他泪眼婆娑,张了张口也没有说出什么,最后咬牙推开了他的禁锢,转身朝宾馆外奔跑了出去。 秦霁蹙着眉头看着她消失的方向,陈靖深推搡了他后背一下,“不要等事情无可挽回再后悔,你应该看得明白韩竖现在心里有多疼。” 秦霁骂了一声操,他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朝着外面追了出去。 他们全部离开后,我和陈靖深保持着各自站立的姿势谁也没有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致读者一封公告 这应该是我这部书倒数第二篇公告。 公告是一种务必的美德。为了开心你我他。 首先感谢一下木槿铁粉打赏色戒一份满汉全席,还有洛雪991打赏花样年华的满汉全席。 相比较其他作者,我好想一直在打赏方面挺高冷的…没怎么在故事页面说过,我觉得就是大家凭心情凭能力,花钱订阅来就是很大的支持,我非常开心和感谢,女频方面的故事呢,很多网站都是七八万上架收费,这边也有部分九万字左右会收费,但我这部书呢,和花样一样,都是十二万左右收费,希望给读者更大的优惠。所以呢,打赏方面,多多益善,我能加更就加更,不能的话,我会力求保持我笔下文字的质量,给大家一个非常现实成熟并且很跌宕的故事。我觉得我写的可能是在很多地方都很难看到的一种风格。看我故事的读者一般都是对文字的领悟能力比较好、或者说心理承受能力很强的,但花样年华还是虐了太多人的心,针对这个现象,缚瑾很难过,所以在此郑重承诺,这部依然会… 我一直都是专注写好故事每一天,和读者互动也是评论区的回复,微/博微/信聊聊之类的,作为一个小小作者,我觉得自己应该是挺顾及每个读者的想法和心情,包括花样年华吧,一开始我会有打赏加更这一条,色戒目前都还没有这个互动项目,因为这部书大家能看到,比花样在开篇上含蓄精进了很多,同样每个人的描述和设定都非常成熟,写一群存在于这个社会最上层最有城府的成年男人,22岁的我也是超越梦想自己飞了。 有读者提到和花样对比,我一方面很想看到这个,因为这证明花样年华太深入人心,是对我极大的肯定,另一方我又不想看到,我希望我在突破自己的同时,大家也放掉对蒋华东、程毓璟和顾升的记忆深刻,来痴迷陈靖深和祝臣舟。 花样年华侧重情爱与黑道,色戒侧重感情纠葛和男人博弈,两部书其实都是咱们大部分百姓平时接触不到的,我一直在说,感情生活不是非常顺遂的不要看花样年华,三观特别正的不要看色戒… 我觉得现实中越来越多的爱情和婚姻添加了一些物质索求,所以花样年华我给了大家一个相对圆满的结局,能够让更多人看到,这个世上真的有非常好的男人和爱情,只是我们暂时还没有遇到。 那么色戒我希望给大家的是,对于这个现实世界的是是非非黑白道德更多的体会和感悟,看一看不同身份不同性格的人是怎样的一种生活和博弈方式,女人呢不要太梦幻的生活,不要太盲目的期待,男人呢不要太自负太极端,薛宛是个非常幸运有点小聪明但很平庸单纯的女人,她最大的成功是遇到了蒋华东。而沈筝我要献给这个社会所有依靠自己受过情伤对未来比较谨慎的的女人群体,希望能够得到大家的共鸣。 老蒋和祝臣舟很不同,同样老程和陈靖深也不同,那么读者看的时候千万不要代入,这是一个崭新的故事,女主非常聪明冷静,男主非常狠,这是又一个社会小众群体的概括形象,到后期大家会对两个男主又爱又恨,我已经想到了一个趋势,就是读者朋友们恨的骂我,爱的也骂我… 最后呢,我要给大家一个正儿八经的更新时间表。 第一更、第二更上午九点半一起发布。第三更中午12点整。每天8000左右。然后有突发情况呢,我也绝不会断更,这个就是半夜不睡觉也会保证每天都更,最少不低于5000,像花样年华,正式写了四个月,基本每天都是万字左右更新,一天未断,我郑重保证不会让读者有看不到更新的任何一天。发烧生病也在内只要有口气儿就更… 最后的最后,拜拜。明天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1 是我委屈你 我蹲在地上将秦霁和曲笙拉扯中摔碎的几只茶盏碎片归拢到一起,转身拿了扫帚要清扫,陈靖深走过来按住我的手,“联系客房部,他们会派人过来收拾,不需要你做这些。” 我将他的手拂开,“这点小事没必要麻烦别人,我又不是做不了,辞退了保姆之后公寓那边都是我在打扫。” 我将大块的碎片直接扫进纸篓内,剩下非常细小的碎渣只能用手一粒粒的捡起来,陈靖深站在我旁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你在和我赌气。” 我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去捡,他伸出手飞快而精准的扼住我手腕,“沈筝,回答我。” 我被他握住的一只手动不了,我抽/动了几下发现无济于事,便用另外一只手去捡,捡到地面几乎快干净时,他捏着我的指尖用了点力气,我觉得很疼,但没有吭一声,陈靖深直接将我蹲在地上的身体扯住,使我没有力气摆脱他。 “有什么不痛快你可以说出来,我不喜欢你这样。” 我抿着嘴唇一言不发,我们对峙了良久,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松开了我的手,从口袋内摸出一盒烟,拿出火机要点燃,又想到了什么,他转身将烟盒扔到茶几上,眼神内有略微的疲惫,“是不是孩子的问题,曲笙的话你往心里去了是吗。” 他走过来,将两只手扶在我肩膀上,见我没有抗拒他的动作,他顺势下滑到腰部将我抱住,我们两个人的身体贴合在一起,我能感觉到在他滚烫体温的衬托下,我浑身是冰凉的。 他将我紧紧抱住,手指在我脊背上来回抚摸着,“沈筝,这件事是我委屈你,我们不要孩子,你有我,我保证我们永远不会改变,好吗。” 我不知道他哪句话让我觉得好难受,我在他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时,就闷在他怀中哭出来,他听到我的哭声身体骤然紧绷,急促惊慌的呼吸在我头顶一点点渗进我皮肤内,他想要推开我看一眼我的脸,但我死死抠住他后背,不愿面对他的审视,他没有办法,只能任由我抱着,在他怀中发泄。 我觉得这条路我走得好慢长,我不停在失去在妥协在挣扎,但我和他依旧隔着怎样都跨越不了的千山万水。 陈靖深的城府太深了,他时刻都竖起浑身的刺去防备抵御,包括我这个枕边人,都没有真正看清过他。他在自己心上铸造了一条无法击溃的长城,数亿块砖瓦内最隐蔽的地方滴溅着他一滴血,朱红滚烫,不见天日。 我和陈靖深因为孩子的插曲,原本进展融洽温情的关系忽然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瞬间停滞下来,我们还会一起用餐,还会躺在床上看星空,他每晚都主动抱着我入睡,可明显少言寡语,总好像有一条无形的屏障压制在中间隔开了我们的靠近。 我们在佛城的第六天,原本预定飞往洛城,可因为秦霁那边的变故而耽搁下来,取消了到洛城的计划。 陈靖深带着我去医院的路途中,他不停给韩竖打着电话,我非常好奇曲笙出了事他为什么要联系韩竖,这个时候不应该安抚秦霁吗,他是罪魁祸首,可同样也是无心之失,他一定非常内疚和自责。 陈靖深不知道打了多少个电话,可韩竖一直没有接通,到最后直接关机,陈靖深将电话重新放入口袋内,他沉声催促司机开快一点。 到达医院后,我们咨询了护士匆忙赶到手术室外,秦霁孤零零坐在那里,他头发有些凌乱,双眼空洞无神,正呆坐在椅子上,指甲夹着焚烧了一半的香烟。 他听到脚步声缓慢将头转过来,在看到是我们后,挤出一个特别苍白的笑容,张口喊了陈靖深名字一声,嗓音沙哑得像多少年都没有喝过水。 陈靖深抬头看了一眼手术室门上亮着的橘红色灯光,“情况怎么样。” 秦霁眼眶忽然一红,他低下头用力揪扯自己的短发,嘴里发出类似绝望的呜咽。 “我没想伤到她,她如果不挡着我不和我吵,我不会对她动手,靖深你认识我这么多年,我对女人动过手吗?” 秦霁说完将自己的身体蜷缩成半个球,他的脸埋在膝盖上,肩膀颤抖着整个身体都跟着一起耸动。 陈靖深坐下后等他平复了心情,又详细询问了当时过程,因为这件事还没有通知曲笙的父母,秦霁的家人也都不清楚,陈靖深原本想用他刑侦的角度理智分析一下曲笙受伤的过程,结果发现根本都是秦霁的错,连一点开脱的借口都没有。 秦霁五天前和曲笙从宾馆离开后,两个人一直没有见面,秦霁仍旧花天酒地,曲笙住在她一个同学那里,今天早晨曲笙不知道从谁那里得到消息,赶到了海腾酒店,将秦霁和一个佛城当地电台的实习女主播堵在了房间内,她当时看到那一幕就已经动了胎气,只是秦霁第一次面对女人怀孕并不清楚,加上原本曲笙皮肤就很白皙,所以她脸色不对劲秦霁也没有多想,两个人吵闹了一通回到公寓,曲笙当着保姆的面没有顾忌他的面子,而是大声质问他到底有没有想过结婚,秦霁心烦意乱,拿着钥匙要离开,曲笙过去拉他,在这时他狠狠一甩,将曲笙的身体直接扔向了门框,正好撞在肚子上,尽管曲笙已经在危急关头护住了小腹,可仍旧没有幸免。 我听完后没有克制住自己对同为女人的曲笙怜惜和同情,我走过去对着已经后悔不已的秦霁大声说,“你要自尊,就要先尊重别人,颜面不是别人奉承给你的,而是你自己赚来的。你倚仗家里权势就对曲笙这样欺凌,你已经当众承认了她的身份,还和别的女人花天酒地纠缠不清,她怀着身孕,不管孩子是不是你期盼的,你和她之间牵扯着后代骨血这一点无法磨灭,你拿她当一个物件吗?她和你是平等的,你没有施恩给她,她不欠你的,相反这么多年耗费掉她青春的男人是你,她是你的债主,她有资格质问你一切。秦霁,你这样的人,只配得到一个万人骑共度余生。” 陈靖深坐在他旁边始终默不作声,任由我对秦霁进行言语上的攻击,秦霁也不说话,他抿着嘴唇,眼睛盯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他处在崩溃的边缘。 曲笙成长在一个比较小康的书香门第家庭,但父母教育得非常好,她并不贪财,也不爱慕虚荣,她只是爱上了一个会让人产生这样误解的男人而已。 但我相信她,她的眼神不会欺骗我。 我知道那种被深爱的男人伤害的滋味,宁可是陌生人万箭穿心,也不愿是他轻轻扯断你一根头发。 手术室的灯在半个小时后熄灭,陈靖深站起来看着两名护士推着手术床和一名大夫从里面走出来,秦霁身体僵硬着,他不敢上去询问,只是非常期待的看着那张床,曲笙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单,她脸色苍白,额前的头发湿润,微阖的眼角还溢着晶莹的水痕。 大夫摘下口罩说,“近期孕妇心情很压抑,调养得不是很得当,又因外力遭受了巨大创伤,经过努力抢救,孩子依然没有保住。” 秦霁脸色悲痛闭上了眼睛,他高大身体像被狂风拂过剧烈摇晃了一下,陈靖深迅速扶住他,大夫朝他颔首后直接离开了过道,两名护士推着不知是睡还是醒的曲笙进入了病房。 秦霁捂着脸低声啜泣出来,他哽咽着说,“我没想这样,我一开始是不喜欢这个孩子,他束缚了我的自由,让我被逼娶一个我不爱的女人,可我已经认了,我用很久想通做好准备当父亲,为什么没了?” 他闷哭了一会儿,将两只手挪开,露出那张满面泪痕的脸,“我爷爷,我父母,都因为曲笙怀孕很高兴,我知道她非常懂事,如果我一定要有个孩子,我希望母亲是她,这么久我不是没有想通。” 他说完仰起脸,眼神迷茫看着陈靖深,“是不是报应?报应我想通得太晚。” 正在秦霁绝望和哀戚时,走廊尽头的电梯门忽然打开,里面冲出一个飞快的身影,像一道旋风一道闪电,直直的劈了过来,陈靖深本能将我护在怀里,躲开了那一阵从身边刮过的劲风,强大的冲击力让我们两个人都奔着一侧墙壁踉跄的扑了过去,陈靖深用自己垫住我,他的后背在坚硬的墙面上发出一声猛烈撞击,他身体随之弯曲下来,脸色惨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2 最是情深为毒 我吓得立刻伸手扶住陈靖深,还没来得及张口询问他是否还好,那边忽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剧烈声响,十几把椅子都拔地而起摔在很多角落,有的禁不住那股力道布满裂痕,韩竖急红了眼,他抡着拳头朝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秦霁砸了下去,砰地一声,我能听到骨头炸裂的脆响,我吓得捂住耳朵,陈靖深忍着痛直起身体,朝那边冲过去,他自己本身就受了伤,根本无法控制住早已发飙失控的韩竖,他很快就摆脱了陈靖深,抬起一脚将刚撑住椅子躬身的秦霁又踹到在地。 有路过的大夫和护士见到这样残暴的场景都吓得逃窜和躲避,没有人敢过去阻拦,都怕被误伤,秦霁在一阵剧烈咳嗽后吐出一大口血,艳红刺目,周围立刻响起女人慌张的尖叫声,他在这样诡异嘈杂的气氛中非常安静,一动不动跪趴在地上,白色衬衣全部落满灰尘。 韩竖咬着牙,双手在身侧握成拳头,他眼底翻滚着灼烈的猩红,像一只被激怒了的困兽,做着和全世界一起覆灭的最后决斗。 “这就是你横刀夺爱给我的结果吗?我捧在掌心八年的珍宝,我连对她大声说话都舍不得,就是让你这么糟蹋的吗。在我知道她对你的心思后我没有任何犹豫退了出来,我没有伟大到成全我心爱女人和我好兄弟还笑着祝福的地步,我他妈走还不行吗?我眼不见为净,你说我四海为家说我居无定所,我有将我心里的痛抛给你过吗?可你怎么做的,秦霁你他妈王八蛋!她不是你身边那些女人,你爱护不了她就还给我!” 韩竖疯了一样又要冲过去,陈靖深已经从伤痛中彻底缓过来,他在韩竖扬起拳头的瞬间,用自己手掌搪住了他的进攻,韩竖的力气很大,他的拳头击在陈靖深的掌心发出了巨大声响,我见过陈靖深制服歹徒的激斗过程,他从来都是非常稳,脚下可以一动不动,只上半身进行闪躲和进攻,便将对方在短时间内擒获,自己毫发无损,可韩竖击下的那一拳,将陈靖深稳如泰山的高大身躯震得向后退了两步。 韩竖的烈火已经燃烧得分不清方向与敌我,他对陈靖深咬牙切齿说,“你最好让开,我未必打不过你。” 陈靖深一动不动挡在秦霁身前,他眉目一片凛然,“动手解决不了问题。曲笙在三楼病房,孩子没有保住,你打死他也救不了曲笙的心死。秦霁没有资格进去探望她,你有,浪费时间在无谓的较量上,不如拯救曲笙。” “可我不打他解不了心头恨!” “不要将自己择得干干净净,任何人都不会在一件复杂的事情内毫无纰漏。秦霁有错就你没有吗,你分明知道秦霁是怎样的人,他拈花惹草以此为乐不是一年两年,你和他一起长大,他玩弄打发女人的手段你看得最清楚。你为什么把不谙世事的曲笙交到他手上,他是直接伤害了曲笙的侩子手,你难道不是助纣为虐吗。这几年你过得同样花天酒地醉生梦死,不管曲笙是否有想过回头和放弃,你有给她一条没有后顾之忧的退路吗。” 陈靖深的话很平静,可我作为旁观者听上去都觉得异常心酸,他总是能够一针见血抓住所有人的软肋,在烈日斑驳下晒得每个人都泪流满面生不如死。 韩竖动了动唇角,他的脸色在霎那间变得平静而僵硬,所有的情绪都湮没。 他最后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秦霁,然后转身奔向了病房的方向。 秦霁在韩竖离开后忽然伏地笑了出来,他脸上有青紫的伤痕,唇角的血渍已经干涸,陈靖深将他扶起来,为他掸了掸衬衣上的尘土,他没有再说什么,秦霁已经很狼狈,无声的控诉往往比直接怒骂要更让人痛苦,发泄不出来的压抑可以将一个人逼上精神爆发的绝路。 就像陈靖深给下级刑警开会时说过,铲除一个厉害敌人最好的手段不是将他斩草除根让他彻底毁灭,而是把他转化为自己所用,多一个智囊,少一份罪孽。当所有能和你抗衡的人都成为了你的同僚,你才是真正披荆斩棘人心所向。 我和曲笙仅仅两面之缘并不算很熟悉,我也是女人,我非常清楚在自己最狼狈时刻我最不愿让女人看到我的憔悴和悲惨,这是一种好胜心和略带固执的自尊,就像男人永远不愿意把自己最潦倒失态的一面让自己竞争对手或情敌看到。 所以我没有跟着陈靖深一起到病房探望曲笙,而是对他说我先回宾馆,秦霁大约很想挽留我,他以男人角度认为曲笙需要我的安抚,但他没有敢开口,只是目送我进入电梯,他现在处在一个特别尴尬又无助的困境,他不管说什么都会召来千夫所指。 我离开医院,正看到秦霁的司机带着三四名打扮很富贵脸色异常焦急的中年男女和我擦肩而过,秦霁的司机心里装着事,没有留意到我的存在,直接带着他们步伐匆匆进了医院大楼,那几名中年男女应该是接到消息赶来的秦霁父母,我看着他们身影被电梯门吞没,然后掏出手机给陈靖深发了一条信息,让他利用这几分钟时间和秦霁做一下准备。 我等待屏幕显示信息发送过去,将手机塞回包内,在这找零钱的时候,我面前停下一辆车,车上久久悄无声息,我只看着地面的车胎就有了预感,我没有抬起头去验证我预感的准确度,而是立刻朝着车头的反方向快步行走,那辆车上没有任何人走下来,也没有声音喊住我,我像是被倭寇追赶一样慌不择路的闷头往前冲,直到走出很远脚掌微痛,我站在街边的树旁捂着胸口长长松了口气,我平复了心情后正要拦一辆出租回宾馆,转身时候看到那辆车竟一直不声不响跟在我身后,保持着不近不远但足够看清我不会跟丢的适中距离。 驾驶位的司机我不认识,他正握着方向盘眼睛不眨看着我,他朝我颔首,我装作视而不见,定定望着后车厢苍茫漆黑的一片。 我和这辆车陷入了漫长的对峙中,车里的人不急,我更不急,佛城气候格外温润,风不燥,也不潮湿,我站在这样的美景下面色祥和,但我不否认我的心内是烈火焚烧。 祝臣舟的咄咄逼人让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怕。 陈靖深下一步要做什么,我偶尔还能猜到,但祝臣舟要做的事,我从来没赌对过半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3 闺房之乐 我们这样僵持了几分钟,司机将车缓慢朝这边开过来,稳稳停在我面前,我的视线正对着后车厢,祝臣舟拿着一个平板在发邮件,耳朵内塞着耳机,嘴上在和对方交待公务,他这样一心二用仍旧有条不紊,我专注得看着他做完这些,将平板放在旁边的作为,一边摘着耳机一边说,“站着不累吗。”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六厘米的高跟鞋,韩竖在宾馆房间内给我准备的衣服和鞋子都非常漂亮,全部是适用出席宴会的款式,但并没有适合我闲逛的舒适类型,这双鞋是跟部最矮的,我打开鞋柜看到那一排摆放整齐样式精致的鞋,心里想过韩竖是不是很讨厌我,才会这么不着痕迹的整我。 我原本心里是警戒状态,感觉不到脚疼,祝臣舟这样一说,我觉得小腿部是钻心的刺痛,他笑着透过车窗欣赏我表情的变化,在发现我比较抗拒他的出现时,他语气颇有些失落说,“别这样,我会觉得心寒。毕竟我们也曾险些同床共枕,总不可能一点情分都没有。” 我冷冷说,“我记得祝总帮过我,这一点我永远记得。” 他嗯了一声,“想要知道我都说了什么吗。” 我说,“祝总想告诉我吗。” 他挑了挑眉梢,“男人如果真的想对一个女人坦白,他不会询问她想不想,他直接就会说,所谓的征求和询问,只是给自己留级台阶的表现,证明他原本就有所隐瞒。” 我点点头,“那我想不想有意义吗。” 祝臣舟笑着将车窗拉下更多,“作为女人你太理智了,但我喜欢理智的女人,因为很少见,和理智冷静的女人接触,可以让游戏更加充满乐趣。” 他说完后用手肘支撑着车门的窗框,眯着眼睛格外认真的打量我到了脸色,最终在我眉骨位置停留下来,“你这几天过得并不愉快。” 我说,“你还会看相?” 他微闭着眼睛闷笑了一声,“差不多,看谁的相,并不一定都准,但你这边,我觉得应该百发百中。” 我没有理会他,而是站直身体忍着脚上的刺痛,“祝总有这样好的本事,能称作透视眼了,以后经商失去情趣,还可以指着这个行走大江南北赚取丰厚报酬,一样过得非常风光,香港那边迷信的比较多,祝总发展空间还是很大的,但我没有钱财给你,我也不信这些。在我认知里这都是江湖术士骗财骗色的招数。” 祝臣舟没有恼怒,“不信命的女人很少。”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过身体要走,他在我身后语气幽幽,“一个孩子而已,就能够将你们关系击垮,看来也不过如此。陈靖深最擅长在外界面前做戏,我以为随着那件事后,他会警醒,没想到他将演技渗透到了感情方面。” 我身体一震,脸色由平静幻化为惨白,“你怎么知道?” 他从车窗内微微偏过头朝我的方向观望着,“这世上只要我想了解的事,不管多么棘手,最终都会在我的掌控之中。” 他说完唇角浮现耐人寻味的笑意,“说不准你和他的闺房之乐,我也了如执掌。” 我倒映在他瞳孔内的脸色是惨白而虚弱的,我的手死死抠住树干,我觉得眼前的男人太可怕了,他仿佛长了一双在黑暗中窥探的眼睛,随时将任何人的**都收纳在心底,我大口呼吸了一会儿,在祝臣舟要开口前,我转身朝着马路对边奔跑过去,两辆车擦着我身体驶过,我能听到铺天盖地的刹车声响无比尖锐在耳畔炸开,我慌不择路,眼前全部是人山人海和堵塞的车辆,我余光看到祝臣舟脸色微变从车内冲下来,他朝着我的方向飞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此文重要公告【必看】 不说多余的,重点就是今天这部书上架。 和花样年华一样,十一万左右收费,千字六分钱。一万字六角,十万字六块。那么有读者说,怎样便宜点呢,一次性充值50元为初级vip,千字五分钱,看一百万字便宜十元。 收费是根据字数,不是章节数,每章字数不同收费不同,5000字一章和2000字一章肯定前者多。 新读者第一次充值看不明白可以添加客服qq858929573询问。她会详细解答。 针对上架这个问题,大部分读者理解并且支持,社会生存法则之一,工作赚取报酬。 也有些读者可能经济方面不是很宽松,比方花样年华吧,写了五个月110万字,平均算下来是一个月22万字十元多,那么一天不到四角钱,听说老冰棍也需要5角钱了…一瓶饮料三元打底,天津这边许多奶茶五元,少喝两瓶可以看一个月。 大家愿意看到现在,证明比较喜欢,能够看一部自己觉得还不错的书,我觉得几十元四五个月的精神寄托还挺划算。 有读者觉得不过瘾,希望一天多更些,这个我会尽量,还是我的老书花样年华举例,读者8月份开始增长大批,从8月份到完结每天字数是八千到1万五,平均换算差不多每天一万二更新。到最后那点蒋升平和程橙橙的部分,一天六千左右,因为我在同时构思这一部,也因为结局在慢慢收尾。 所以更新方面还是有保证,不会断更,我郑重承诺:缚瑾有气儿就更,假设要死,也会撑着更一告知大家一声,再死。 写花样的时候我同时在夜场做模特,白天处于逃课状态,接一些礼仪啊展会啊这些活动还有写花样。写这部书呢,我不再做模特了,因为大四了嘛,不希望走出校园正式进社会还有夜场工作的这一层身份,觉得毕竟不是一个大众接受的良家女孩形象,所以赶在毕业前辞职了,今年十月份就不做了。那么目前我的状态是写论文、各种考试、挂科补考、实习和写这个色戒。 因为各种学业实习和我累及的无数挂科补考问题,每天我出于癫狂状态,看完书背知识背完了去形体教室接受形体和礼仪训练,压腿啊挺胸啊各种的,回寝室再码字,只要有时间就要构思这个,包括在卫生间里因为这个色戒真的是超超超难写!它背负了太多利益、纠葛、复仇、情/欲等等,两个男主和老蒋老程完全不同,段位高的我都崩溃,其实当初只是为了挑战自己给老读者一个不同的故事,没想到把自己逼上梁山实在怕大家会觉得哪里不满意,所以我写完都会重读一遍再打磨细节,我只能用肝肠寸断来说我写的过程所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内心大戏疯狂来袭,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来抚慰我受伤和癫狂的心灵 我不愿意赶出来的是没有质量的敷衍大家,但我也绝不会断更,保质保量最低5000更新,大部分都在8000左右,也会有加更到一万多时候。 打赏之类,读者看心情和自己能力,我负责说,不打赏我依旧保持质量,千字几分钱都不会使读者白花。 花样口碑你懂的,值得回味,你好我也好。 花样年华许多读者都在说,商战、黑道的一些情节,都不是女孩子能写的,而且看了后觉得一点没有水分,都完全是给剧情给场面,问我写的时候很费劲吧,写了很久吧,我说还好。因为可以驾驭,夜场工作过见闻蛮多的,可以说完全就在脑子里存在,但是…色戒,我不知道大家是否感觉到,比花样整体内涵更多,文字要略微成熟些,两个男主变/态又深城府,女主也比薛宛冷静太多。陈是官员,敏感又不好拿捏,而且仕途上的男性太圆滑太狡诈,他又是个中年男性,我22岁,觉得自己真是挺作死的,没点胆子还真不敢尝试。至于祝,那狠到变/态精明到破胆,语言已无法言说。 女主明显是唐嫣啊赵丽颖啊这类非常傻白甜可爱的红星不好演绎的一个角色。冷静,颇有城府,聪慧,但她夹在这样两个男主中间,也是很不好搞。 总之,这部书写到最后结局,后期的跌宕足够把我磨成一个重度精神伤残。 于是!!还是希望大家多多订阅支持,几瓶饮料一顿便饭就能看完一本百万长篇,度过四个月的精神食粮,还可以行善积德为我积攒完结后去医院治疗精神病的药费,功德无量,谢谢。 另外还有一点是,大家知道,写故事这个东西,读者的接受程度和期待发展是各不相同的,花样年华百分之九十九的读者都说觉得很喜欢,百分之一觉得后期和有点变化,原因就是我根据读者喜欢改变了结局走向,和我一开始的设定有些差距,但这个差距是好的,按照我一开始设定,大部分读者都会觉得比较悲惨,那么我觉得这个改动很好,但有的改动好,有的也许就不好,所以为了避免后者发生,新书我会按照自己的设定来写到最后,不是说悲剧喜剧,而是整体的风格和情节。 至于三观,我觉得太过成功的群体三观不会太正,不是说经商的不偷税,就像一辈子没撒过谎一样不存在。娱乐界众所周知高收群体,三观什么的我也就不说了。商业本身就存在一种欺诈,欺诈得狠了食品和用品质量安全出现问题,欺诈得不狠,赚得不够多,小盈利,但肯定消费者买什么都不值,是亏损的,因为售方要赚钱。三观正的是谁呢,谁也不是。只是三观比较正,和不太正,没有纯粹正的,那没有办法生活。我只能说,我用比较剖析犀利的手法,取材较为黑暗和现实的社会高层群体,来叙述一个充满了爱情、仇恨、利益和欲/望的故事。针对后期的一些走向,某些承受不了的地方请尽量包涵。看过花样的老读者都知道,我思维比较各色,想法有时候很特殊,不好猜,坎坷跌宕得不行了,读者都要咽气了,我终于肯给你一线光明… 那么现实社会,坎坷风雨很正常,越来越不好混了啊,有学历都不行了,得有后台,还得有气魄,有眼力,会圆滑,懂交际,可有的读者说,我是家庭主妇,我是在校学生,我是普通职员,那么我接触不到这些特别复杂的圈子啊,我好想知道,但我没地方知道,道听途说的好夸张的,这世上有美好爱情吗,现在出轨的离婚的男女比生出来的孩子都多啊。没事,请看缚瑾的花样年华和色戒… 我要告诉你,这世上存在美好爱情,这世上存在疯狂和欲/望,这世上存在非常恐怖的斗争,这世上存在官商矛盾和相互,这世上存在情/妇存在黑帮,他们之间有荡气回肠,有恩怨纠葛,有错综复杂,有勾心斗角,有厮杀算计… 将陪伴你迎来猴年的春暖花开。 附上充值方式: 1,首先要有一个账号,原创书殿支持qq,微信,微/博,一键登录,只要你有qq,微信,微/博那一切都不是问题。 2,点击网站页面上方的二字,就能进入充值页面了。充值比例是1:100,也就是1块钱相当于100原创币。 3,原创书殿一共有各种充值方法,前三种是:,,, 其他的分别是:,,, 最后的三种分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3 他眼底有惊慌 我对佛城完全不熟悉,这边的街道错综复杂,并不是大都市宽广的十字街头,而是一条条穿插的狭窄小巷,接二连三炸开的刺耳警笛将我吓得惊慌失措,我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跑,又或者是停下,我在擦肩而过的车海深处像一条迷路的鱼。 祝臣舟从桅杆上一跃而起,他的身姿在半空中像一只腾飞的巨鹰,敏捷避开了杂乱的车流,他借助一辆汽车的玻璃踩着车头平稳落地,朝着我的方向飞奔过来。 黄昏时灯火朦胧,残阳被高楼遮挡,只有片片余晖,我看到极速奔跑的他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惊慌,最终沦为熄灭的灰烬,仿佛那一霎那只是错觉。 祝臣舟将我一把扯进他怀里,一声叹息如释重负,语气内藏着失而复得的庆幸,“活腻了撞我的车,何必让别人摊上官司。” 我被他抱在怀中,他身上有和陈靖深完全不同的气味,祝臣舟是一个非常高调的人,他觉得资本就是用来炫耀和挥霍,他喷洒的香水都是最奢华的味道。 我心口怦怦直跳,根本平静不了,不是我在生死之间徘徊了一遭让我心有余悸,而是我终于知道畏惧一个男人是怎样的感觉,他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可以令你毛骨悚然,他说出的话你没有心思辨别真假,只本能的害怕他捏住你隐秘会带来什么后果。 你是一具透明人,你身后有一根被牵制的线,白天夜晚,线内缝着一双窥探你的眼睛,鹰隼一般犀利恶毒。 我呆滞看着他,身体时虚软的,他被我的目光看得眉团紧蹙,他缓慢在我脊背轻轻怕打着,像哄孩子一样温柔而耐心,我的惊慌渐渐在他的怀抱内渐渐平复下来,他的手指抹了抹我额头奔跑出来的热汗,他语气内带着很无奈的笑意,“我回去后会让秘书记录下来,我三十岁这年飞跃护栏在车流涌动的佛城救下过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我仰起脸看着他下巴,声音是干涸的嘶哑,“你不是会看相吗,你算不出自己?” 他嗤笑了一声,“我现在很想知道,陈靖深娶一个笨蛋回家做什么。” 他扶着我肩膀为我系好胸前扯开的扣子,他之间微凉,滑过我锁骨皮肤时让我忍不住颤栗了一下,有一辆车堵在我旁边位置,司机探出头朝我骂了一句,祝臣舟正在给我整理散乱的头发,他听到对方出言不逊后偏过头面无表情凝视着他,我看不到祝臣舟脸色是怎样的凌厉和恐怖,那名司机在和他对视片刻后,很快收敛了自己神色,将头缩了回去再不出声。 因为我横冲直闯的缘故,挨着我最近的前方卡车和旁边对行的一辆出租相撞,双方为了躲避我都没有来得及刹车和及时变道,撞得很用力各有损伤,碰撞造成了这条街道交通瘫痪和十几辆车的滞留,祝臣舟将善后的事交给了司机,留下一句补偿费随意,便亲自开车载着我从一条岔路口离开了现场。 我坐在车上很久都没有回过神,副驾驶的窗子开了一半,有风灌入进来,将我的头发吹到眼前,遮住了视线,祝臣舟将车停在一栋一层庄园门口,这边位置非常偏僻,属于佛城最边缘的地带,很早就人烟寥寥,他倾身过来为我开安全带,我顺势按住了他的手,他的指尖距离我胸脯高耸之处只有一公分,他略微朝前探一就可以扣住我隐秘部位,他挑了挑眉梢,意味深长看着我,“什么意思。” 我说,“我有话要说。” 他目光扫了一眼我松开的手,“按的位置很有趣。” 我说,“失误。祝总别误会。” 他的身体一动不动,保持侧坐面对着我,“如果是美好的误会,我愿意它一直误会下去。沈小姐不是会失误的人,我可以理解为有一半故意的成分吗。” 他说完将车窗缓慢摇了上去,车内的景象完全与外界隔绝开,我想移动身体,他死死按在胸口没有给我任何机会逃离他掌心,密闭的车厢内空气越来越稀薄,我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我原本按住他是想让他送我回去,不必解开安全带,可我在他耐人寻味的眼神下忘了要说什么。 他的眼睛是一块磁场强大的铁石,只要是女人,都会在他的强力吸压下,沦陷进那一座深潭。 他望着我身体迅速压下来,那张比女人还要精致的脸庞忽然凑近我,湿热的呼吸像一条蠕动的虫,在我皮肤上缓慢的游走,我本能的闭上眼睛,身体紧紧绷住,他的笑声在我头顶蔓开,我睁开一条眼缝,他脸上满是戏谑的笑意,他的手正从我旁边的车门上拿起一把钥匙,然后勾在指尖朝我微微摇晃了一下,“沈小姐想多了。” 我的脸迅速泛红,我推开他打开我这边的门,朝着那栋庄园走过去,他跟在我身后散发出格外愉快的笑声,有保姆从庄园内迎出来,看到祝臣舟后喊了一声先生,她目光落在我脸上,有些不解和犹豫,祝臣舟站在我旁边对保姆介绍说,“沈小姐。” 保姆朝我打过招呼,将门完全推开固定住,我跟在祝臣舟身后进入客厅,他走到电话桌旁拨通了一个号码,对那边说了句立刻过来,大约十几分钟,一名中年男子提着药箱来到庄园,祝臣舟指了指我,“她受到惊吓,给她做全方位检查。” 我没想到祝臣舟为我请来了私人医生,我非常不知所措,那名医生将药箱放下拿出听诊器,朝我颔首说,“失礼。” 他说完后没有等我反应过来,便将那枚圆圆的铁片从我小腹衣下伸进去,在胸口和胃部来回移动着,我被冰得身体一颤,祝臣舟蹙眉从沙发位置走过来,他一把握住医生的手腕,在后者错愕的注视下,将那冰凉的铁片从我衣服内掏出来,握在掌心用力紧了紧,几秒钟后他松开,再次探进来压住我的皮肤,这一次铁片是温热的,让我觉得很柔软,我看着祝臣舟,他面无表情专注凝视我被探听的部位,大夫将东西撤回后,对祝臣舟说,“心跳有些快,可能是受到了不小惊吓。我这边有养心糖丸,是纯中药调制,没有任何副作用,用温水泡制直到融化让这位小姐服下,不多时心压就会恢复平稳,尽量不要再受到类似刺激。” 保姆要接过去,祝臣舟拂开她的手,“我来弄。” 他说完转身走进一扇门内,里面的陈设像是厨房,他倒了一杯温水,将药丸放进去,用勺子搅拌了一下,又打开一扇柜门,取出一个很精致的瓷碟,里面有一些蜜饯,他捏了一颗,端着那杯药水走出来,递到我嘴边,他脸色并不是很好看,分明是他的错他却来埋怨我,“自己酿下的苦果,自己吞掉。” 我闻了一下那水的味道,大约祝臣舟在沏泡时候也闻出了非常苦涩,还有些臊腥,像是我很小时候浑身出麻疹,村上老医生为我开的一副里面掺杂了蝉蜕那一味药引的中药汤,也是类似这个味道,那是我噩梦一般的岁月,每一次憋气喝完咽最后一口时都会忍不住吐出来,作呕很久才能淡化那股味道。 我知道面前男人不是陈靖深,不会包容我的央求和拒绝,我没资格也不想和他讨价还价,我毫不犹豫接过仰脖灌下,我喝完后,用掌心捂住嘴巴抵制我本能的呕吐,祝臣舟忽然扯开我的手,在我要吐出来时,他将那枚蜜饯塞进我口中,托住我下巴朝上方一抬,已经蔓过嗓子的药汤又咽了回去,口中完全是蜜饯残留的酸酸甜甜的味道。 我觉得我人生中最好喝的一次药就是这一碗。 我不曾体会到它的苦,就只剩下了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4 一片死灰 我和祝臣舟提到离开时,他没有拒绝,而是非常配合让一名司机开车送我回市区,我站在玄关门口,司机坐在驾驶位上等我,我诧异看着祝臣舟专注报纸的侧脸,他竟然没有像上一次不择手段胁迫我扣押我,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烈性让他有些不可控制,他很怕我会真的死在他面前,他无法对作为高官手握实权的陈靖深交待,才会对我松懈了许多。 说实话我觉得我每一次多灾多难都和祝臣舟有关,但即使这样,出于对他的报答,我还是礼貌说了声谢谢,他连头都没有抬,只是将报纸翻转了一页,在我跨出那扇门时,他在我身后提醒说,“沈小姐不要忘记,还欠我两个人情,我不喜欢欠别人,也不喜欢别人欠我。” 我停住脚步,扭头看着墙壁理石上映射出的他的轮廓身影,“祝总要我怎么还。” 他眯着眼看一行极其细小的字迹,“不急,该还的时候,我自然会对沈小姐提。我也不希望轻易浪费掉这得来不易的情债。” 我站在原地又等了片刻,发现他再无后话,我深深看了他一眼后,便离开了庄园。 我在车上并不知道该去宾馆还是医院,以陈靖深和秦霁的关系,出了这样大的事,秦霁处在风口浪尖,势必要接受秦、曲两家的讨伐和责骂,还有随时会情绪爆发的韩竖殴打,陈靖深绝不会抛下他弃之不顾,我对司机说,“送我到市医院。” 回去路上,经过那条我出事的街道,此时有大批交警还在现场维持秩序疏散拥堵车辆,祝臣舟留下的那名司机正拿着一本支票薄和那两名撞车司机交涉,非常潇洒的在上面填写着数字,其中一个司机捂着手臂,手肘位置正在一滴滴的淌血,看上去情况有几分严重,不过他们都很安分,眼睛直勾勾盯着祝臣舟留下的人手中的笔,期待着他会落下怎样一个数字,改变他们的人生。在金钱的威力下,大约任何人都会暂时收敛自己的骨气,选择暂时性的臣服,并且对因祸得福而收获的钱财产生巨大的贪婪。 我一直盯着窗外,直到车艰难从那一条被清理放行的小路开出来后,我才收回自己的目光,我对这名司机说,“你跟祝总很久了吗。” 他没想到我会忽然问他话,他惊了一下说,“有一年多。祝总有他自己非常信任的贴身司机,我是他的备用司机。” 祝臣舟非常信任的心腹就是正在事发现场为他处理后续的那个司机,能把贴身的支票薄都放在他身上,可见祝臣舟对那名司机并无过多戒心。 “对祝总忠心耿耿的人,都是受过他恩惠吗。” 司机笑着说,“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充满苦衷的人,有时候都是为自己开罪或者博取机遇的借口而已,我们都是普通家庭,恩惠谈不上,但祝总是成功人士,能跟在他身边,对我们而言都是光荣,况且金钱待遇也非常优厚,做什么工作不是养家糊口,我们当然珍惜。” 我在心里刻画着那名司机的脸部轮廓,细致到五官和眉骨,确定我能记清楚后便没有再说话。 车快要到医院时,我给陈靖深拨了一个电话,第一个他没有接通,等我要打第二个时,他主动给我回拨过来。 我猜得不错,他还在医院,秦霁的父亲因为痛失爱孙突发脑溢血,刚刚抢救脱离危险,曲笙的父母也赶来,但是碍于秦家的地位和声誉,并没有敢过分苛责,只是躲在一旁抹泪,曲笙一直在昏睡,现在医院内是一片死寂。 我告诉他我现在过去,他答应了一声,那边忽然又嘈杂起来,有男人和女人混合的吵闹声,陈靖深来不及和我解释,就匆忙挂断了电话。 到达医院后,我直奔三楼病房,走廊上人满为患,秦霁的爷爷不知何时也赶了来,跟随一大批随侍保镖,将走廊围堵水泄不通,有不少同层的病人家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不敢靠近,只远远观望着。 陈靖深将秦霁护在身后,秦霁的脸上比我走时又多了两枚巴掌红印,头发更加凌乱,非常狼狈而迷茫的站在那里,了无生气。 陈靖深先看到了我,他朝我指了指病房的门,示意我进去看看曲笙,我知道他怕我被误伤,秦霁的爷爷和父亲都是当兵出身,各自有少将军衔,后来申请退伍下海经商,但底子还存在,体魄方面轻轻扇一下就可以让身骨不好的人修养十天半月,何况在气头上下手没轻重,我避开人群集中的地方,沿着墙根走进病房,我动作幅度很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秦霁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我,我进去后将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嘈杂的喧嚣,曲笙睁着眼在看天花板,两只削瘦的手盖在腹部,她脸色惨白得像一张毫无痕迹的纸。 我站在门口看了她一会儿,韩竖从阳台后方的窗帘里出来,帘后遮住了浮散的烟雾,他看到我微微一怔,眼脸下是深深的疲惫和乌青,我对他说,“靖深让我看看曲笙。女人之间也许更好说话。” 他嗯了一声,捏了捏眉心,他走到床边,曲笙依旧没有什么反应,他俯下身握住她的手,曲笙枯瘦白皙的手在韩竖宽大掌心内就像一枚极小的白珍珠,韩竖轻轻吻了她额头一下,“我就在门口。” 他站起身,将曲笙的手塞进被子里,她终于有了点回应,眼珠呆滞的动了动,因为长久一言不发的缘故,她开口嗓子非常嘶哑,“不要…让任何人责骂秦霁。” 韩竖脸色一僵,他没有回答她,而是颇有几分受伤凝望她的脸,曲笙眼里积蓄着几乎要垂落的泪,她挣扎着撑起身体,“答应我好不好…” 韩竖闭着眼深深吸了口气,他唇角扯出极为僵硬和苍白的笑意,“好。” 他似乎没有勇气再留下,在曲笙心满意足躺好后,他飞快朝门口走来,在韩竖经过我旁边时我扯住他手臂,他的身体都在颤抖,仿佛在极力隐忍。 我说,“不要太自责,靖深的话有些过了。他只是气恼你对秦霁下手太重。” 韩竖抬起头看着面前那扇门,透过门上的小窗,能看到走廊上神色各异等候的家属,陈靖深并不在视线内,一堵墙壁遮住了他,秦霁无比颓然站在那里,仍旧保持我进来时的姿势,他眼底是一片死灰。 就像躺在床上二十四岁的曲笙。 六天前,秦霁不是这样,他左拥右抱笑容璀璨,不可一世。而曲笙也不是这样,她满目痴恋充满勇气,纯洁美好。 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在人一念之间。 意念拥有多么庞大的支撑力和摧毁力,它可以让你无坚不摧,也可以让你一触即溃。 韩竖脸上布满冷冷的自嘲,“我无法保护笙笙,让她遭受这样难忍的罪,我心里苦闷你们不会明白。你并不了解陈靖深,他向来只说不做,你也许认为他除了给你一份非常光鲜的生活再没有其他东西,可我看得清楚他是怎样事无巨细为你安排周到,他公司抽屉内有一张纸,上面详细记载了你每一次生病时长和症状,吃的药物用的餐做了什么样的噩梦。他哪一次对你说话很重吓到了你,他都不会再重复第二次。和他对比下,我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把笙笙交给秦霁,我让所有人知道我爱她,可我并没有为此付出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5 没有什么永无止境 窗纱在随风拂动。 曲笙的手像一地月光那样冰凉。 睫毛颤抖下,她眼底闪着泪。 抿着嘴唇一声不吭,但我知道没有什么痛比这个更重。 我静静坐在床边,韩竖一片衣角消失在门缝,轻轻合上后,她终于将眼睛睁开,她反握住我的手,有气无力喊了我名字一声,“沈筝。” 我将身体倾靠过去,她问我,“秦霁在吗。” 我说在,一直都在外面,他很后悔。 曲笙看了一眼椅子背上搭着的韩竖的外套,她看了好一会儿,眼神越来越迷离,我不知道她陷入怎样的回忆,她和韩竖还有秦霁之间发生过什么,她在窗外斜射进来的月光笼罩下,脸色苍白得让人心疼。 “我和韩竖,从来没有在一起过,我们之间的故事有用漫长的时间也说不完,它记在我心里。我躺在手术台上在想,如果我爱的男人是韩竖而不是秦霁,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我过得很幸福,他对我会像陈局对你那样,无微不至疼爱到骨子里,我不用这么狼狈抛弃自尊,看着秦霁一次次走,却从没有回过头。” 她说着说着脸上满是水光,“真疼。他推倒我时候,我就感觉到孩子不在了,但我还有期待,谁也不知道我得到这个孩子有多难,我把他看成我半条命。可我躺在床上听大夫说要做清宫手术,我的天就塌了,我知道我再也握不住秦霁,我从没有握住过,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太狠心,把孩子当成了筹码,他才会离开我。” 我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女人绝望时什么都做得出来,没有办法评断她是否过分,孩子是骨肉血脉,但也是婚姻维系,她原本就担负着一个筹码的价值,你不要想这么多,秦霁已经后悔了。” 曲笙好像没有了力气,她闭上眼睛很轻的点点头,只是仍旧紧握我的手,她和我一样,眼底都透露着对这个世界的不安,我们都缺少安全感,缺少对自我价值肯定的自信,这些不安和自卑,我来自于我本身的卑微和坎坷,她来自于她爱情的失落。 曲笙彻底睡着后,我悄无声息的走出病房,走廊上只剩下陈靖深和秦霁,秦霁的目光直勾勾望着我的脚,他很久才动了动僵直的身体,从我的脚下缓慢移到我脸上,他嘴唇干裂,起了一层皮,可他明明手上就拿了一杯水。 其实他也很绝望。 本真不算太坏的人,他的人性早晚会被一件事所触动,而不会永远泯灭下去。 他非常渴望的看着我眼睛,我终于在他一片死灰内窥见了零星点点的光亮,我说,“她可能不会再跟你走了。” 秦霁张了张嘴吧,没有发出一个声音,他又将头重新垂下去,用两只手抱住了后脑。 我说,“这个世界的确有太多不公,你们因为权势永远占据着上风,拥有一切最好的条件和机遇,法律和道德都会为你们敞开绿灯,毕竟人脉的作用太强大,但唯独有一样,它对待任何人都是公平的,那就是后悔。平凡人和高贵人都无法买到后悔药,不管肯砸多少钱。意念是一点点被腐蚀和瓦解,哪怕它还绷着最后一根丝线,你都能起死回生反败为胜,可你选择了剪断,头发断了可以长,身体断了可以衔接,但心里的丝断了,再也没办法重新缝合。” 我说完这番话后,无视秦霁剧烈耸动的肩膀,跟随陈靖深离开了医院。 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成长和年龄无关,二十岁的人也可以看透世事,将死的人同样可能一辈子过得糊里糊涂。 我希望秦霁可以早点清醒过来,这世上没有二次重来的机会。 我们离开佛城那天,韩竖和秦霁都没有过来,韩竖公司有很重要的事,只派了两名下属送我们到机场。 听说秦霁跪在病房门外整整两天两夜,任谁劝说都无动于衷,最后实在扛不住晕死过去,醒来后便一直不说话。曲笙没有过去看他,她被父母接回了曲家,瘦得只剩下皮包骨。 我预料不到他们以后的故事,但我想破碎的镜子粘合后也不是最初的模样。 陈靖深和祝臣舟大约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命运的纠葛,我们非常凑巧乘坐了同一趟航班,在登机口遇到时,陈靖深脸色微微有些惊诧,而祝臣舟却非常坦然,还将手中的登机牌朝我们举了举,作为打招呼的示意。 我们都在头等舱,坐下后陈靖深扫了一眼对面,他若无其事说,“没想到佛城也会遇到祝总。” 祝臣舟笑了一声,“有缘分自然能遇到。我和陈局的缘分可不是一年半载,追溯过去也有将近十年了。不管外界怎样看待你我的关系,是敌是友我们心里清楚,这点缘分寻常人求也求不来。” 他说完意味深长看了看我,我迅速别开头。 陈靖深对祝臣舟,总是非常谨慎和敏感,他没有和他聊下去,而是靠在椅背上休息,他眉宇间非常疲惫,我们在佛城过得并不愉快,怀揣着美好期待,可抵不住突发事故,很多事挤在一起爆发应接不暇,彼此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找空姐要了一条毯子和眼罩,为陈靖深盖好后,轻轻将他面前放着的那杯热水移到我这边,防止他在睡梦中会碰洒。 头等舱内格外宽敞,也很安静,只有轻微的脚步声,空姐的身影从过道走过,我本能看向对面,祝臣舟坐在靠近窗子的位置,并没有处理公务,也没有和谁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向窗外厚重的云层,雾蒙蒙之中,云朵成为一团棉絮,非常缓慢的移动着,很多年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从陆地仰望的天空是这样一副景象,我以为它是苍茫无止境的,星星就像被镶嵌上去,它只是一匹绸缎。 但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是永无止境。 一切都有尽头。 只有你接触过,才会明白它的脆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6 为我撑住天的丈夫 中秋节次日,陈靖深带着三十七名刑警和二十名精干特警出差到台城边境进行一个特大恶性犯罪团伙的抓捕行动。 台城是非常贫瘠落后的一个城市,四面环山,中间一条常年奔腾不息的江面,那边经济极其落后,贫困得令人无法想像,几乎所有沿边城市内的乞讨人员都是台城出去的,青壮年还有活路,可老弱病残只能靠行乞。 台城在中国版图上属于大西北附近的城市,排挤在三线之外,充其量能算作一个城市,但至于几线,连规划都没有。虽然城府出台无数措施对当地进行希望工程方面的补救,可由于历史遗留问题造成的长时间落后,经济基础太过薄弱,效果很不显著,再加上中间程序的层层剥削压榨,能够分到基层的部分,只是这一张饼最难啃的边缘,很硬很咯牙,刮下来的油水微乎其微,搪塞得了一时片刻,无法为整座城市带来福音。 台城这边民风虽然淳朴,可在环境的闭塞下,居民大脑简单、性格暴力冲动,地理位置又很险峻,渐渐成为了不少罪犯栖息逃离警方追捕的最佳藏身地点。 陈靖深接到上级电话时,我就坐在他旁边,偎在他怀里看电视,是很枯燥乏味的新闻节目,可他每天晚餐后都必看,我不喜欢这些,但为了迎合他,我强迫自己去接受,久而久之也成了我生活中必需的一项调剂,习惯是一个非常强大而可怕的东西,它会在无形之中渗透到你的骨血内,镌刻在你头脑里,让你无法抛弃掉。 给陈靖深打电话的正是崔部长,他在那边语气很焦急说,“小陈,台城的案子非常棘手,已经有不少妇女受到迫害,甚至许多都没有成年。那边的警局治理落后,人手也不够,警力资源比我们这边大都市的配备都逊色不少,对方请求我们的支援,而上级对此非常重视,你做局长也有几年了,上面一直在私下讨论要不要再为你升职,毕竟你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这一次案子由你来调度负责,我们成功解决后,你就准备一份比较详细的生平报告,我会为你往上面递交。” 陈靖深在崔部长叙述的过程中非常认真专注的聆听,他说,“我在这边局里对前线进行指挥,领导方面谁带队前往?” 崔部长语气明显弱下去了几分,“台城那边环境很差,地势险峻,而且这一次根据那边警方的勘察,这个团伙组织就隐匿在大山上,几乎两边都是悬崖峭壁,易守难攻。台城当地没有能和我们里应外合的精干警力。小陈你也是官场上混了很多年,你应该清楚,这样情势下,哪一个为官的愿意闯这龙潭虎穴?上面可以强行指示,但下属有情绪,有借口,我们也很为难。你在局里的口碑没有一点负面,你作为总负责人,干警们不会有其他抱怨情绪。” 陈靖深听完脸色骤然一沉,“崔部,干警的性命就不是命了吗。正因为案子非常棘手,危险性极大,我们才要以身作则,调动大家破案积极性,既然没有人愿意跟过去,您批报上级,由我带队到台城。” 我吓得手上一抖,将原本还打开的电视关住了,屏幕黑下来的霎那,客厅内安静得令人窒息,陈靖深看了我一眼,崔部那边显然也是一惊,“小陈,你不要意气用事,我知道你很清廉,能够做到这一点已经非常难得,不管你怎么样优秀,作为一个生活在社会上的人,都不可能做到将自己的口碑打磨得十足完美,量力而行是一种智慧。如果…” “我已经决定了。我不为任何口碑和名誉,只为兑现我的承诺。我当初还在做副局时,刑警大会上我清楚说过,大案要案面前,我陈靖深绝不退缩,和一线干警共存亡,这一点只要我还在岗位一天,我都不会食言。” 我死死握住陈靖深的手,他脸上是凛然的决绝,并不容我劝诫,便挂断了崔部长的电话。 我看着他手机暗下去的屏幕,身体就在这一霎那间变得冰凉。 我不知道陈靖深的固执从何而来,他为什么非要明知危险还一头扎进去,能够逃避的事何必迎头而上,现在的官员哪一个不是在艰难险峻的情势下躲到最后面,冲锋陷阵的永远都是基层下属,你面面俱到未必能博得美名,相反不怀好意的人还会在背后诋毁你是邀功逞强。 我忍了又忍,但我无法让自己坦然接受陈靖深在事业和我的对比中抉择了前者却忽视了我。 我握住他的手,我发现自己掌心全部都是汗,“上面没有让你去,你为什么要去?你以为龙潭虎穴是那么好闯的吗?你有几条命能够让你在那样恐怖的环境下安然无恙?不管台城怎么贫瘠落后,那也是一座独立生存延续的城市,能够让一座城市的警方都束手无策的团伙,他们很聪明,他们一眼就能看出你和其他警察身份不同,他们一旦被逼得走投无路,首先目标就是你你知不知道!” 陈靖深蹙眉甩开我的手,“沈筝,我是一名局长,这是我的职责和使命,你并不是第一天知道,我的工作充满了危险。你不要不懂事。” “我就是不懂事!你是局长,你是警察,我不管你外面是什么身份,我只知道你马上成为我丈夫,我需要一个能保障自己安全为我撑住天的男人,而不是一个美名满天下却时刻要在死亡线上徘徊让我寝食难安的英雄!” 我第一次在他面前这样歇斯底里,我喊完后和陈靖深同时怔住,他一言不发抿着唇,静静望着我,我沉默了片刻,用两只手蒙住我的脸,我在掌心内轻轻啜泣着,到最后我根本无法控制,便失声痛哭出来,“你不为我想,为露露想,我满身泥污,我不配你记挂,但她是你女儿,你真的出了事,她怎么办?我不是不理解你的工作,但你已经快四十岁了,你不再是年轻充满战斗血性的年轻男人,你别拼了,算我求求你。” 我非常无助的大哭着,陈靖深始终没有说一个字,我哭了一会儿,他忽然伸出手将我肩膀揽住,轻轻扣在了怀中,他的胸膛在我枕着的地方一起一伏,“傻话,谁说你满身泥污不配我记挂。沈筝,我不允许你这样说自己。” 我仰起满是水痕的脸看着他,“那你不去了,好不好。” 陈靖深眼内是毫不遮掩的爱怜,他用手指在我脸上有泪的地方轻轻抹着,语气内透着无奈,“这是我无可推卸的责任。” 我满是期待看他的目光彻底凉了下来,我无声的抽噎着,滚烫的眼泪一滴滴淌下,他擦掉后还有新的,仿佛怎么也停止不了。他最终将我狠狠抱住,压在沙发上用力吻着我的唇,他的吻很乱,很急切,直到将我脸上和脖颈处的潮湿全部吻干后,他才放缓了动作,在我脸上轻轻磨着。 “我答应你,我会为了你和露露,平安回来。” 我最终没有留住他,第二天凌晨天还没有亮陈靖深便离开了公寓,他对我说根据以往经验,不超过一个星期他一定会回来,于是我在度日如年的煎熬中等到了第七天,他没有任何消息,警局我进不去,他公司的助理和秘书都不了解他警务方面的任何情况,我就像一只坐在井底的青蛙,只能守着这一小片天痴痴的等。 他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怎么也打不通,早晨到黄昏,深夜到黎明,周而复始。 我知道他执行任务从来都不开机,只用警务内部的对讲机进行联络,可以往任何案子的性质都没有这一次恶劣,所有出警同志都是抱着牺牲的信念前往一线,他也不例外。 第九天时我哭着在早晨醒来,眼前全都是迷茫的雾气,我疯了一样扒着窗户朝远方大喊他的名字,我第一次感觉到陈靖深对于沈筝而言,是怎样的不可或缺。 两年时光并不算很长,七百个日夜,他陪着我不过一半时间,我很清楚不管他怎样沉默寡言,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对我好的男人,他没有骗过我没有利用过我更没有打骂过我,他让我堂堂正正活在这座我少年时前都不敢想的大都市里,他给了我一种安稳且不用惧怕风雨的生活,他让我敢于书写沈筝这两个字,去面对所有人的目光。 我最不敢想的就是,失去了陈靖深,我会怎么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7 生死有何难 陈靖深失去联系的第二十一天,这座城市刮起了由南向北最冷的狂风。 寒气铺天盖地,我站在街头,又一次流浪到无家可归。 我的家,我的世界,我的天地。 都是陈靖深。 失去陈靖深的沈筝,将一无所有。 我可以活下去,但我无法让自己的心存活。 我在街上狂奔,一直到市局,我没有顾及警察的阻拦,就像疯了一样往里面冲,身后有警察在追我,面前有人在拦截我,我将口袋内的一大串钥匙掏出来朝面前的人扔过去,他别开脸躲避,我踩着椅子跳过去,但没有避开几名押训是嫌烦的刑警,他们并不认识我,将我粗鲁的扣住后,送进了审讯室。 一名在我挣扎中被我挠伤的刑警站在我面前用棉签蘸着手腕上的血迹,他脸色肃穆,“哪来的,市局也敢闯。门口警卫是瞎的吗!” 旁边刑警说,“警卫怎么会想到一个年轻姑娘能这么猛的闯进来,疏忽大意了。再说,警卫能怎么样,用枪击毙?” 他们两个人正在说话,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我认得这个男人,上一次到这边见过,是陈靖深的心腹下属,他看了我一眼,对旁边两名刑警说,“闯进来的是她?” 那两个人刚点头还没有说话,男人语气生硬打断了他们,“这是陈局夫人。” 那两名警察一愣,纷纷看向我,几秒钟后反应过来,脸色很尴尬,我站起来冲向,狠狠攥住他的衣领,“靖深呢,他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为什么没有人联系我?是死是活给我句话!” 男人一边用手臂虚环在我身体外缘,防止我踉跄不稳的身体倒下,一边语气轻缓对我说,“陈夫人先别激动,这次台城的案子是秘密任务,轻易不能泄露出去,我们这边有规定,为了防止走漏消息,即使是家属也不能知道一丝内幕。所以原本是打算这两天由陈局长亲自告诉您,他昨晚已经秘密到达这边,正在武警医院接受治疗。” 知道陈靖深还活着,我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下来,我蹲在地上哭了一会儿,他们全部束手无策,我不知道这是充满了什么情感的眼泪,但他还活着,这是最好的结果。 我在跟随他们去医院的路上,想了一万种他可能的情况,是残了,傻了或者一辈子无法清醒,就直挺挺躺在床上,连生活都不能自理,但我不会离开他,就像两年前他朝我伸出手将我抱上车,那一刻注定了沈筝这一生都是他的人。 陈靖深没有大碍,只是手臂被刺伤,小腿部插入了一根山柴,但是这次任务造成了三名刑警重伤,一名特警牺牲。 陈靖深为了保护一个被歹徒瞄准的年轻刑警,扑上去和对方厮打在一起,搏斗过程中,陈靖深负了伤,如果不是他有随身携带匕首防身的习惯,我根本不敢想被激怒的亡命徒会怎样迫害他。 我死死抱住陈靖深的身体,可能是我在这段时间哭的次数太多,真见到了他我反而成了失语的哑巴,他被我抱着不敢动,又不舍得推开,只好僵硬着微笑凝视我。 他对我说,“我留了遗言给你,在去台城的路上。” 我趴在他肩头,用指尖轻轻摩挲他的下颔,“可我看不到,当你牺牲消息传来,我已经毫不犹豫坠楼陪你了。” 他听到我这句话身体狠狠一颤,他开阖的唇似乎有话要说,最终只是沉默得将我更加用力抱紧。 陈靖深在医院休养了一个星期,要出院那天,我正在床边收拾东西,忽然有人敲门,我打开门看到了一名年轻而陌生的男人,他手上提着巨大的果篮,还有两盒包装精美的礼品,他非常友好的微笑说,“陈太太,听说陈局因伤入院,这是我们祝总一点心意,以表慰问。” 我回身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看文件的陈靖深,他并没有听到这边在说什么,我想到他和祝臣舟非常敏感奇怪的关系,便将门立刻合住,我刚要对男人说话,忽然看见站在门口他身后不远处的祝臣舟,他穿着黑色大衣,正用手扫着肩头落满的白色雪花,他整理好自己后,抬起头看到了我,他笑着说,“沈小姐还亲自出来迎接我吗。” 我定定看着地上融化的水渍,过道冷风凄厉,他朝我走过来时,我能感觉到他身上夹杂的寒气,“外面下雪了吗。” 祝臣舟跺着脚下的雪污说,“很大的雪,今年冬天的第一场。” 我的手指沿着冰凉的门板轻轻滑动着,“我家乡整个冬天都未必下一场雪,那边总是四季如春。只会冷,冻得手指通红,男人脸上是皲裂,女人脸上是红霜,可眨眼间就放晴,像人的心思一样,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祝臣舟眯着眼睛听我说完,他将脖颈上系着的灰色围巾解下,搭在腕上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抚摸它的毛绒,“难怪沈小姐如此与众不同,原来是多变气候造就。” 我被他噎得一怔,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很愉悦的笑了几声,我将手臂拦在他身前,回头示意性的看了眼病房里。 “靖深没有大碍,祝总不用记挂。” 祝臣舟嗤笑了一声,“沈小姐哪只眼睛看到我记挂了。我来这里探望他,也是不得不尽的礼数而已。如果不是巨文与美索商业牵连太微妙,我连这份薄面都不会给。” 我扭头看着他不屑一顾的脸色,“靖深到底得罪了你什么,让祝总这样咄咄逼人不肯罢休。” 祝臣舟冷冷一笑,却抿唇不语,他没有顾及我的阻拦便直接推开了病房的门,他的助理在他身后跟着,将那些东西放在床头,摆放得非常好看。 我跟进去时,陈靖深正放下文件端坐在床上,他扫了我一眼,然后对祝臣舟说,“劳烦祝总亲自来探望我。巨文是商界龙头,事务繁忙,祝总有心就足够,并不需要亲自到场。沈筝。” 我听到他叫我立刻走过去,陈靖深指了指靠近窗户的沙发,“请祝总坐下。” 我答应了一声,转身去请他,可祝臣舟并没有给我面子,他仿佛没听到我的邀请,而是自顾自踱步到床头,伸手捏住了那束盛开的百合花长瓣。 陈靖深看了后说,“这是我太太早晨送来。” 祝臣舟唇角噙着温暖的笑意,他无比爱怜又迟缓的用指尖蹭着温厚白净的花瓣,“沈小姐带来的当然是精挑细选的好花。这世上能比百合颜色还要更白的,也只有雪。” 他说完垂眸看了看自己的鞋尖,他来的路上踩过积雪和泥泞,有一些残留没有完全融化,此时都渗透在地面,留下深深浅浅的水痕,他看到后说,“哦,原来雪也很脏,那这世上便没什么干净的东西。” 他的话耐人寻味,我看向陈靖深,他置若罔闻坐在床上,任由祝臣舟以这样的方式指桑骂槐。 陈靖深不喜欢争抢,也不喜欢出风头,对待不熟悉的人,言辞更不会过激,但他对祝臣舟明显过分忍让。 权位财力上他们势均力敌,真枪实战斗起来,未必祝臣舟就一定能处上风。 我走过去将那束百合拿开,祝臣舟的手立刻顿在半空,我语气冷漠说,“只有人心和手段最污浊。把外界一切都看的污浊的人,内心势必好不到哪里去,行得端影子才能正。” 祝臣舟笑着对陈靖深说,“陈局太太过分天真烂漫。” 陈靖深面无表情握住我的手,包在他掌心内,他为我焐了一会儿,直到我手由凉转热,他才松开。 “这一次我到台城,数度和危险擦肩而过,死神就在我前面不远,随时都会将我吞噬。我想到了沈筝,女儿,还有我们多年前的故人,我在求生和放弃之间徘徊犹豫,最后我选择了前者。这一条路我们走到现在,其实谁也不轻松。” 祝臣舟冷笑着,将目光投向窗外,此时雪越下越大整座城市都是雾气蒙蒙,我能看到漂浮在半空中的大朵白霜,像在和这个世界做最好的告别。 祝臣舟目光深沉看了好半响,语气阴森说,“死有什么难,让活人生不如死才最有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8风月戏中人 陈靖深出院后,市局其他领导络绎不绝到公寓来看他,几乎每隔一个小时就要接待一批人,堆积成山的礼物都没有地方存放。 我才知道陈靖深的生死存亡对于一个有几千刑警的庞大市局是怎样的分量,这座城市中陈局长三个字是一面旗帜,一樽风雨飘摇也无法捍卫的石碑,镇压粉碎了无数蠢蠢欲动的邪念。 上级批准了他三天公假,美索那边的一切事务都由董事会分散性批注,他只需要每天傍晚等秘书送来重要文件过目签署即可。 陈靖深小腿部位的伤比手臂的割伤要严重一些,但最基本的行走都并不影响,他在休息两天后便对于这清闲懒惰的生活有些疲倦和厌烦。其实任何人都不愿忙碌,吃喝享乐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纯粹的生活比掺杂了忙碌辛劳要更让人欣喜接受,但惰性是可以累加的,它没有上限,是一个填不充的无底洞,你丢进去多少懒惰和贪婪它都能照单全收,当到达一个最高这个人就会被这些恶念吞噬,无药可救。 陈靖深在第三天早晨吃过早餐后,没有进入书房百~万\小!说,而是对在阳台上浇花的我问道,“你是江浙人?” 我摆弄着木质盆景内刚出来的矮松,将泥土松动了一些,往里面浇注了少量的水,“算不上江浙,还要更南更偏一点。” 陈靖深说,“南方人喜欢戏曲。” 我想了一下,“看是几线城市,比如环境闭塞的小城镇,对于戏曲非常痴迷,因为并不能接收到大都市内的文化繁荣,能够用来打发时间的文娱项目太贫瘠。南方大都市听戏的人太少了。” “你喜欢吗。”他扫了我一眼,“我并不关注其他人,我只想知道你喜不喜欢。” 我说,“我很喜欢,但以前非常贫穷,温饱都成问题,想要进戏院听戏拿不出买票的钱。” 陈靖深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他指尖轻快碾磨翻阅着手上的报纸,他扩散的眼神并没有专注去看,似乎在想什么,我转过身继续浇花,他忽然在这时站起来走到玄关位置慢条斯理开始穿大衣,全部穿戴整齐后,他看着有些不明所以的我说,“花回来再浇,先和我出去一趟。” 街道上的积雪没有融化,雪后寒风更加凄厉,陈靖深带我去的地方下了车还要走很远,挤入一条非常偏僻而幽深的小巷,他高大身躯为我阻挡住了风口位置,将我的身体完全包裹在他的大衣下,我不知道我们走了多久,我在他温暖的怀抱内昏昏欲睡,直到他在我头顶说到了,我才把微闭的眼睛睁开。 这里是一座古老的戏园 朱墙瓦石建造,木门歪歪扭扭抠在门框里,好像都禁不住一阵风吹。绯红色的墙砖在颓败的冬景下看上去颇有几分热烈,门前两樽石狮子,上面落满白霜。 我非常惊讶看着陈靖深,他一言不发牵住我的手,走入那扇门内,早有一些人在这里等候,我抬头望着他眼底狡黠得意的笑容,忽然明白他路上那一通神神秘秘的电话竟然是打给这边戏园。 现在许多城市都有戏院,修建得宏伟磅礴,看上去气势凛冽,用来接待一些老戏迷,或者举办弘扬国粹的京剧大赛,但能够吸引的听众,少到可怜。大剧院尚且这样不景气,何况这样古色古香的小戏园,摆明了就是在赔本赚吆喝,修葺得非常有味道,可能够欣赏的人未必有九牛一毛。 园长介绍说,这座戏园搭建的台子已经有一百零九年的历史,从民国初期就存在,曾经颇具盛名的军官和富家子弟都曾在这里听戏。后来新中国成立,戏园陷入一种萎靡状态,影视和流行乐的繁荣将戏曲挤到了一个格外尴尬的境地,微薄的进账很难维持戏园开支,不少都拆了改建为公园或者舞厅,戏园从此走向衰败的末路。 只还有一些古都城市残存着很小的戏台,但进来听曲的寥寥无几。 我和陈靖深跟随园长进入戏园内,迎面是一座三米左右高铺了红毯的长方形戏台,台上有一名年轻旦角,唱的是越剧,大约正在排练,头发并没有绾髻,很随意的垂在脑后,和戏中的角色有细微出入。 这是一出老戏,其中贾宝玉那段风/流清朗的唱腔广为流传,我第一次听就非常喜欢,用了很多时间去描摹学唱,只是后来迷上了经典曲目,将红楼梦完全放下了。 罗瑾桥曾经对我说,戏词都是唬人的,现实中哪有那么多缠绵悱恻,爱情在物质面前被击垮得数不胜数,太沉迷戏文会变得不切实际。 我二十岁之前生活在最南边的三四线小城市,那里太多村镇痴迷越剧,觉得那是人世间最有韵味的曲调,我很小便在街坊四邻的影响下耳濡目染,有时候跑很远到镇上的杂戏班子蹭戏听,虽然没有专门去学习过,但我唱戏的天资很高,身段也好,所以简单的皮毛难不倒我。 饰演林黛玉的旦角咿咿呀呀的哼唱着戏词,声调迂回婉转,尖细秀美,脸上涂着的脂粉并不厚重,眼底有隐约的雾气,白粉色相间的水袖盖住了她半张清幽婉丽的脸。 这一段黛玉葬花的戏词,我也会唱,唱得不精,不过扮相拿得出手,比台上的女子还要更像戏中人。 陈靖深将目光从台上缓慢移到我脸上,他眉目间蕴含着清浅的笑意,“我记得某天傍晚回去,你在厨房熬粥,似乎我听到你也哼唱了这段戏文。” 他旁边陪同的园长一愣,旋即很惊喜说,“夫人也喜好越剧吗?” 我点点头,“家乡那边很流行,但我没有专门学过,只会一点入门曲调,根本上不了台面。” 园长喜不自胜的拍了拍手,“咱们行内的人都说‘戏场逢知己,他乡遇故知’是最好的两件事,没想到陈夫人这样高贵的身份,还会喜欢这受众极小随时都会没落的戏种,难怪陈总会大手笔买下这座戏园博夫人欢心。” 我听后整个人都是一惊,“你把它买下了?” 陈靖深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我,他粗砾的指腹在我手背上轻轻滑动着,唇角是波澜不惊的笑意,“我知道你喜欢。” 我瞪大了眼睛环视这座戏园,大约有千米左右的占地面积,又非常古老,尽管政府并没有把它收纳,还属于私人所有,可历史年份摆在这里,一亿两亿的价码都很难谈得下来。 “陈靖深。”我语气严肃喊他名字,“这要很多钱。” 他嗯了一声,满是趣味的看着我骤变的脸色,“是很多,但你喜欢就值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59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 陈靖深温柔时,他眼底荡漾的深情能将人溺死在其中。 我当初见他第一面,就深切知道这个素昧平生的男人一定会帮我,他脸上带着探究,语气却温和,他的手掌又宽又厚。 台上的女人还在唱着,她手上那把锄头葬光了所有残花,她眼底泛着一圈泪光。 演得真好,入戏入了九分的情境,可惜林黛玉这个角色得到全天下人的怜惜,我却只是拼命厌弃。 他们全部是封建闭塞下情爱和官场牺牲的产物,是被人牵住了线万般不由己的木偶,微茫无力的抗争,世家贵族的贪婪,糊里糊涂的妥协,每个角色都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看透了的只有写书的曹雪芹,他用无数悲情人物衬托了他的清醒,那么糊涂就变得异常丑陋和愚蠢。 她唱完后,陈靖深为她鼓掌,园长大约误会了,以为我们想要和她谈戏,他抬起手臂刚想招呼她过来,陈靖深止住他说,“我不懂这些。只是觉得她扮相可以,勉强能达到我夫人几分神似。” 园长笑着看了看我,“如果今天有这个眼福能看看陈夫人的扮相,不枉我经营戏园一辈子。” 陈靖深挑了挑眉梢,“你都这样说了,怎么也不能让你这一辈子白白浪费。” 园长听了后,大笑着拍了拍手,他立刻转身叫过来一名身量纤细的年轻女子,他指着我对那个女子非常幽默说,“佟惜,照顾好陈夫人,她可是戏园的老板,我们以后都指着她吃饭了。” 我非常不好意思,叫作佟惜的女人朝我微微颔首,她眉眼间的气韵一看就知道是从小学戏,非常的轻媚,比刚才唱黛玉葬花的旦角还要更出挑。 陈靖深握住我的手,他难得笑出了牙齿,这是他非常高兴的象征,一年也不见得有这么一次。 “你穿白色戏服应该非常美,我还没有见过。” 他的眼神太灼热,烫得我脸上一红,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内抽出来,“你见多识广,什么样美丽的女人没见过,我根本就入不了你的眼。” 园长在旁边哈哈大笑,“陈总娶了夫人,以后的日子恐怕不那么好过,再了不得的英雄,都会心甘情愿陷在这美人关里,何况还是陈夫人这样个性的美人。” 陈靖深随着他一起笑出声音,语气含着宠溺和纵容数落了我一些不是,佟惜从人群内走过来朝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跟着她到了后台,掀起棉帘时,里面弥散了很久的檀香在空气中化开,味道很浓郁。我本能皱了皱鼻子,我不喜欢香熏料,即使陈靖深在物质方面从来不亏待我,我也从不会如其他女人那样非常狂热的将钱财消费在奢侈品香水方面,我更极少在身上喷洒,我觉得清新的味道最好,比如薄荷或者茉莉,我用的洗发水款式也是找人专门调制,并不是超市或者专卖店内的任何一款,我觉得那些味道都太古怪,曲解掩盖了原材料本身的精髓。 女人身上的气息不需要取悦任何人,只需要适合自己。 我坐在化妆镜前的软椅上,佟惜用指尖挑着我下巴仔细打量许久,她每次捏起一支笔刚要落在我眼睛上方,又蹙着眉头收了回去,这样反复多次,她对我说,“陈夫人的眼型非常特别,我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眼睛的女人,不是很会化。” 我从镜子里看着她,左右摆动了一下自己的头部,“你看着来就行,妆容方面我还不如你懂。” 佟惜的目光在那十几杆粗细不同的眼笔上流连了片刻,最终挑拣了一根最细的,她一边为我化着一边重复说,“真的很特别。您知道什么是浑然天成的媚态吗,我觉得最美的女人不在于她毫无瑕疵的容貌,而是耐人寻味的眼神,她只需要看你一眼,便可以将你魂魄勾走,这样的女人最有魅力,同样也是所有女人的公敌。” 我带着疑问语气哦了一声,“我是这样的女人的吗。” 佟惜笑着说,“在之前,我根本不相信世上存在这样的女人,我祖上生活的根基就是传承戏剧,一共出了七位民国时期的越剧名家,那时戏子地位很低,但走南闯北赚饭钱什么没听过没见过,我祖父说,这世上最有韵味的就是穿上了戏服的女人。但我见过的旦角数以万计,只有陈夫人的气韵经得起品。” 我并不怀疑她这番话有刻意讨好我的嫌疑,因为早在我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听过邻居家阿婆这样说,她们三五成群坐在院子里纳鞋底,缝衣服,我捧着竹筐从山上捡野菜下来,她们看到我就会立刻停下手上的动作,声音不大不,“看这丫头那双眼睛,将来进了城,一定能勾住老爷们的魂儿,抢着喂她吃香喝辣。” “要是再哭更了不得嘞,有钱男人就喜欢梨花带雨的姑娘。沈家夫妻死得太早,要不生了这个宝贝疙瘩,哪里还用愁将来没钱花。” 我那时只清楚我的眼睛的确很漂亮,在我并不精致的五官中非常夺目。可却不懂人们口中能够改变命运的美貌拥有怎样的价值,我只知道它给我带来了捆扰,不论我去做什么,只要独身,都会有许多游手好闲丑陋黝黑的男人凑过来对我动手动脚,他们并不是没有妻子,只是更加喜欢娇嫩的女孩。 男人的劣根性,是我接触这个世界最先明白的东西。它包含在贪欲之内,里面错综复杂,最可怕的就是色/欲。 我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被一点点涂抹上胭脂水粉,妆容真的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它能让一个人变得不像自己,而像别人,我记忆中陈靖深非常讨厌我化妆,真的到了讨厌的地步,不管我们出去做什么,哪怕简单的吃一顿便饭,只要出门前他发现我脸上残存着粉底或者唇膏的颜色,他都会用手指将它完全擦拭掉,一直到露出我最真实的面容,他才会满意的将我带出去。 陈靖深的洁癖来自于真实,他宁可接受有瑕疵的我,也不愿面对一个精致的假人。 佟惜将摆放戏服的衣架推到我面前,我每一件都细细过目,五颜六色的流苏水袖或者娇俏明媚或者温婉清丽,我最终选择了陈靖深喜欢的白色,我将那条银色丝带抽掉,只留下略微宽敞的外袍套在身上,佟惜站在我身后为我把头发梳理好,她越过我身侧静静看了我一会儿,眸子内闪过一抹惊艳,“这件白色戏袍穿在陈夫人身上,不用开口只要站在这里就是一出戏。” 我微微摇摆着手臂,这件戏袍长短适中,胸前两边的蓝色刺绣看不出是什么花,非常的简单别致,佟惜看到没有什么问题后,和我一起走出后台往戏园的方向去,她在路上对我说,“陈夫人拥有非常好的资本,但我对您的第一印象并不深刻,您似乎有些辜负您的美。” 我掀开帘子走出去时,特意回头看了眼身后一面落地的宽大镜子,里面映照出我清瘦的背影,果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我将帘子放下,看着它完全垂落,“活不了足够华丽,就活得精致一点。活不了多么精致,就活得简单一连简单都做不到,不如去死。普通百姓活得简单快乐就好,那些富贵奢靡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你穷尽一生都过不上那小部分人唾手可得的生活,渴求不属于你的华丽与精致,只能增添负累。” 我撩起裙摆走上台时,陈靖深正坐在第一排席位和旁边满脸堆笑作陪的园长说话,有小伙计将一壶冒热气的香茶从门口位置端上来,正好挡在了陈靖深面前,他旁边的园长先看了我,眼神微微一凝,便住了口,陈靖深非常有兴致,可对方忽然不说了,他脸上的笑渐渐收了几分,顺着园长的目光看过来,在他眼神触及到站在台中间的我时,瞳孔内闪过一丝诱人的光亮。 这光亮是惊艳是讶异是兴味,是一切男人对女人可能包含的感情,但追溯到根基脱离不了占有。 我和陈靖深隔着空气彼此相望,他的指尖立在椅子扶手上,唇角噙着我从没见到过的期待笑意,我缓了缓自己的心情,然后侧过身体对乐手领队说,“麻烦您给我一首清调,只用弦和筝,我很久不唱了,不敢在行家面前班门弄斧越剧,就唱一支简单的小曲。” 那名领队朝我点了一下头,弦和筝的曲调缓慢从幕后渗出,在这寂静的戏园内蔓延开来,头顶一方四角天空,没有玻璃做阻挡,冷风灌入拂起垂落的水袖,勾起我一缕垂在胸口的长发,我遮住半张脸,静静凝视那在屋檐上不安的白霜,是一阵风吹得它微微颤抖,然后落在我鼻梁融化。 我并不知道那片雪氤花了我脸上的粉红胭脂,远处看就像点上了一枚红痣;我更不知道多少年后,还是这样大雪纷飞的时节,戏台上有千娇百媚的沈筝,她口中溢出空灵幽婉的唱腔,底下却再没有那含笑不语的身影。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0 是我心里最好的 我拥有了那座戏园后,用最快时间通知了我在情/妇圈子里的所有姐妹,我并不是对于自己拥有一个价值过亿的戏园而骄傲炫耀,我只是忽然觉得自己在这座城市有了一个更大的根基,它无法被轻易拔起砍除,它是一种实物的存在,是陈靖深对我的纵容。 聂灵在电话里对我说,“陈局这么大手笔,不怕上头有人来查他吗,现在官场风声多紧啊,按兵不动的都有可能受到同僚波及一个跟头栽倒,他敢在这么紧要关头煽风?” 我说,“百姓和警局内的下属都知道,他是一个清官,他的财力来自他亡妻名下的公司,他从没有摄取过半分不该得的钱。” “得了吧,他老婆死了八年,难道一个魂魄还能经营公司吗?这都是一个幌子,他才是幕后人。官场和商场原本就是两条互通有无的路,官商相互非常正常,这是渠道是人脉,他两条路都踏着,当然会为自己谋取福利。仕途上的人依靠在官场的美誉和口碑,搅乱视听施行商场的暗箱操作敛财,这没什么好奇怪的,相比较那些怎么都贪不够的人,陈局对于百姓,的确问心无愧。” 我其实很惊讶陈靖深十几年如一日的严于律己,竟然留下了这样不切实际的偏颇舆论,他这个局长当得多么清汤寡水,我比谁都清楚,一个月几千的薪酬,还不及他公司小文员的年终奖多,一年当中至少有六个月他的工资是全部上缴的,用来补贴那些牺牲的刑警家属,甚至还会再搭入自己的私人存款,没想到他任劳任怨坦坦荡荡最后换来的竟然是怀疑。 我问聂灵说,“只有你这么觉得吗,陈靖深是我丈夫,我不允许你这样说他,否则我们就断了这点友情。” 聂灵在电话那边嘁了一声,“有很多人这样说,打个比方,同行是冤家,你觉得老百姓有这个人脉将这些流言传播得这么快吗。陈局长并非没有听到过,只是他自认为行得正坐得端,可不要忘记,舌头根子压死人,历史上冤假错案可不是一宗两宗,你在仕途做得越出色,越是打同僚的脸,他是局长,每个城市都有局长,那么别人对他是否会怀恨在心,舆论压力是最虚无缥缈可也暗伤人心的利器。” 聂灵说完这些后,我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一声非常嘹亮的巨响,聂灵压低了声音对我说,“赵总回来了,我现在没空和你聊,等我伺候好了他,明儿一早给你打过去。” 她说完要挂,我赶紧对她说,“不用给我打,我这边也许不方便,等周末再聚吧,你要是再听谁胡说八道,是姐妹的话帮我制止他们放屁的嘴。” “哟,你拿我当赵太太了?我他妈想帮你可有人听吗?谁不知道我就一养在外头的小狐狸精,明面上谁也不敢惹我,背地里难听话姑奶奶听多了,等我什么时候把赵总老婆气死了,不用你说,我都给你摆平。” 聂灵吼完后,讲电话挂断了。 我捏着太阳穴窝在沙发里,觉得头昏脑胀,官场这一行有多么难做,我算是彻底领悟,为什么社会会流传有些仕途上的人由于百姓中呼声威望过高,造成有预谋的车祸和暗杀,这些并不是子虚乌有空穴来风,大约有证可查,当你在一个领域的成就和名誉成为了标杆,你会陷入一个特别微妙的境地,你的一举一动都被放大,不是去放大你的美德,而是去挑拣你的错漏,将你置于死地,最好永无翻身希望。 商场不过是一些计谋和手段,并不至于要了对方性命的地步,但官场的可怕在于,一点蛛丝马迹都能扯动一大批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造成剧烈的恐慌,彼此颠覆同盟,互相揭底,一损俱损。 陈靖深已经将自己置于一个特别危险的风口,他的功勋他的威望他的精明,都深深威胁到了每一个和他的两袖清风背道而驰的同僚,他是一个靶子,他的红心在不停放大,周围骑着骏马的射手都在朝他逼近,只等转到一个最好的角度,然后一击致命。 我抱着软枕直勾勾盯着卧房的门,里面传来窸窣的声响,接着陈靖深走出来,他手上拿着换洗的衣物,丢进了浴室的洗衣机里,他一边系着身上衬衣扣子一边打量我脸色,发现我有些不对劲后,他走过来在我额头上试探了一下温度,“不舒服吗。” 我没有说话,双眼里满是迷茫,他刚要将手抽回去,我猛地扣住他手腕,我都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大的力气,他没有防备,被我一把扯得压下来,他反应极其迅速朝一侧避开,跌坐在另外一张沙发上,我没等他坐稳便朝他怀里扑过去,捧住他的脸用力吻着,他被我的举动搞得有些茫然,就这么睁着眼看着我,没有一点回应。 我吻到最后才尝出舌尖是咸苦的味道,我和他脸庞错开点距离,他的手扶在我腰间,头微微向后仰试图看清楚我的脸,“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我咬着嘴唇,刚才我的吻毫无章法,只是和他牙齿磕牙齿,我唇角被磨破了一点嫩皮,有咸咸的腥味。 “你答应我,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你预测的结果是好是坏,都不要丢下我。” 陈靖深蹙着眉头,他目光越过我看向被我摔在沙发角落的手机,“为什么突然想这些。” 我死死抱着他温热的身体,大口贪婪呼吸着他衬衣上夹杂了淡淡烟草和洗衣粉的味道,“就算这世上所有灰烬都落在你身上,就算你被全世界的人抹黑,在我心里你都是最好的陈靖深。” 他下巴在我头顶支着,我听到摩擦起静电次拉次拉的声音,我们相拥的身体在窗外透进来的冬日阳光中烤得很温暖,地板上有交叠重合的影子,是两个人的,在无休止的纠缠中被拉长。 很久他在我耳畔低低的笑了一声,“你要说到做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1 喜欢 陈靖深休完公假的第二天,匆匆回市局开了一个早会便离开,他收到了美索集团最大的合作方——荼省商业龙头企业华商国际总裁商泽宿的贵宾邀请函,出席他夫人四十七岁的生日宴会,这一次的巧妙之处在于,这边恰好适逢每两年一度的大型慈善拍卖仪式,商业名流政界高官齐聚,历届都会邀请大量媒体进行全程直播,被业界人士看作是最完美的炒作时机。 荼省距离这边有一千多公里,商泽宿和他夫人在这边除了与美索及一些公司有公事方面的来往合作,并没有其它值得他不远千里把晚宴办到这边的缘由,无非就是以私谋公。 商人的腹黑奸诈和深谋远虑渗透在他每一个举动中,眼神内的精明和语言上的圆滑是无法遮掩的。我不得不说华商国际非常会利用现有条件制造舆论为自己炒作,依托慈善为根基,可以为他带来非常高调的美誉。 还有一点有趣的是,这一届的慈善仪式主办方是祝臣舟。不同于华商和美索的合作关系,巨文与华商是南方市场最大的敌对者。而这三国相争中,谁是最大的受益方根本没有定数,就看哪一方的决策者更技高一筹。 陈靖深离开市局直接到了美索,他下午还有一个重要的外商签约,无法和我一起到场,而他的私人司机负责接我到酒店与他汇合。 我看得出来他非常看重这一次的慈善晚宴,以往每一届他都是作为政界人士独身前往,而百分之九十的男宾客都会携带女眷,这一次陈靖深并不打算继续隐瞒,他是以美索集团总裁和市局刑侦部门局长的双重身份出现,目前放出的消息已经让所有人对他产生了极度瞩目,届时将会有大批记者对他进行围攻性的采访,而我作为他的准妻子,也是他唯一在大众面前承认的女人,自然要接受所有目光的审判。不论是温和是慈善还是嘲讽和质疑,这都是我要承受的东西。 我按住自己怦怦直跳的心口,对于陈靖深要以这样盛大的方式宣告我和他的关系,我此前做梦都不敢想,我觉得这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奢望,我根本没有这个命去得到。我曾想过,我们之间的关系会在某一天忽然终止,他给予我他认为我需要的东西,然后毫无留恋驱逐我离开他的世界。我会不习惯没有他的生活,在很漫长的煎熬内适应这转变与空虚,而他很快就能寻找到下一个让他充满兴趣的沈筝。 后来相处中我明白他不是那样朝三暮四的男人,但我也不会异想天开自己能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 所以我觉得,这是我的苦尽甘来。 司机在前面开车,我坐在后面对着镜子补妆,我拿着眉笔打算描得更重些,眼前忽然浮现出陈靖深那略带厌弃和不满的目光,他不喜欢我化妆,哪怕一丁点都不喜欢,他没有给我可以商量的余地,而是直接无法容忍。尽管我清楚精致的妆容可以在陌生人面前为自己的第一印象加分,可我所有的心思都应该建立在陈靖深对我是否接受的基础上。 我将眉笔收起来,用湿巾蘸着卸妆油蹭在脸上,将所有的妆底都擦拭干净,我对着镜子仔仔细细观察后,确定没有一丝上过妆的痕迹,才将镜子收好。 我眼睛看着窗外,可玻璃上总倒映出我这张不加修饰的脸庞,我有些心虚和怀疑说,“我这样可以吗?” 司机在前方的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夫人天生丽质,不用担心其他方面,陈局喜欢您素净到底的样子,他喜欢比任何人说您好都更有价值,对吗。” 也对,年轻就是资本,这世上再美的女人也敌不过岁月的厮杀,厚重的妆容之下都会存在着代表年龄与衰老的纹络。 我松了口气,笑着对他说,“你真会安慰人,难怪靖深这样看重你。” 他有些腼腆的笑了笑,没好意思说话。 我们到达酒店后,门口有签到礼仪,还有内部构造的提示牌,二楼进行慈善拍卖,三楼的自助区是今晚的筵席场所,而四楼是商泽宿为他夫人举办生日宴会的地方,早已布置隆重。 司机解下安全带后回头对我说,“夫人,您先在车里等我,我过去签到拿流程单,再来护送您进去。” 我对他说好,他推开车门走到前台那里和礼仪交谈什么,那名礼仪越过他旁边看向坐在车内的我,隔着茶色玻璃有些看不清,我将车窗摇下,对着她颔首,她立刻回礼给我,然后将手上的一枚金色贵宾牌递给了司机。 旁边的大区域此时全部是记者,他们整理着手上的相机和通稿大纲,正在蓄势待发储备问题中。有两名看上去经验不足的年轻记者在最靠近我这边的雕塑后面说,“陈局长之前参加了三届,第一届时候他还是副局,当时他秘书抱着他女儿来的,给很多人留下深刻印象。今天听说他要带着他第二任妻子过来,他把这段感情保护得太密不透风,我们之前都没有听到消息。” 旁边的记者说,“美索集团的法务代表和执行领导一直对外隐瞒身份,我也是今天早晨才听老板说,就是陈局长。这个男人可真厉害,我们一会儿盯住了他,头条不要被其他报社抢到。” 那名女记者意兴阑珊的靠住身后墙壁望着天空叹息了一声,“我觉得他再厉害也不如他妻子厉害,男人功成名就本来是应该的,他们要娶妻生子,一无所有怎么有脸称自己是顶梁柱。但不是所有女人都有本事掳获住这样的男人让他爱上自己。我们还要辛辛苦苦跑新闻、写稿子、遇到脾气横的架子大的面都没见到就被赶出来。” 她们两个笑作一团,有招待方通知可以进入酒店内落座,那些记者纷纷从四面八方涌过去,我粗略数了数,大约有七八十个,我脑子顿时嗡得炸开了,我没见过什么大世面,陈靖深又藏了我两年,我其实就像一只井底蛙,我非常害怕一会儿说错话给他丢了颜面,但很明显,以她们为例,都不会放过挖掘我开口的大好机会。 做贵族名媛和豪门太太又有什么好呢,连一句直白坦率的真话都不敢讲,永远要顾及夫家面子,保持自己的得体,半点松懈不了。 但还是有太多女人眼巴巴的羡慕着渴盼着努力着,因为大众眼中的钱代表强势,谁都愿意做一个主宰自己命运以及他人命运的强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2 不堪入目 我看到司机朝这边疾步走过来,他手上拿着三枚颜色不同的贵宾身份牌和薄薄的两张信函,我按住按钮将车窗摇上去,在还剩下一条巨大的缝隙时,我余光瞥到了街角纠缠的三个身影,我直直的凝视其中的男人,他穿着白色的耐克外套,脚上踩着一双非常好看的蓝色运动鞋,其实之前两次见面,我并没有仔细打量他,更多是惊讶和仓皇,我此时才发现他依旧是多年前那样青春正盛,只是眉眼间的锐气被现实磨得所剩无几。 司机走到我这边,他在窗口对我说,“夫人,您可以下来和我进去,我来联系陈局。” 我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上,然后目光专注看着那边的动态,司机迅速明白过来,他转身绕过车头,坐进驾驶位,非常安静等我。 罗瑾桥和柳嫣不知因为什么似乎很不愉快,他脸色黑沉,而柳嫣不管他怎样质问,挽着另外一个年轻男人的手自始至终都没松开。 罗瑾桥极力压着嗓音,“今天你对我说,你要陪同闵总到这边参加拍卖仪式,我提出和你一起,你不肯,告诉我男宾客携带女伴,女宾客没有谁这样做,那你告诉我,这个男人是你的保镖还是司机?” 柳嫣没有一点被戳穿谎言的窘迫,她说,“你既然撞见了,我也不再隐瞒。我们关系的后期,已经到了貌合神离的地步,再勉强继续下去,也没有任何意思,我希望我们好聚好散。对于一个时刻想着从我身上捞到油水再将我踹了的心怀不轨的男人,最好的杜绝方式就是先下手为强,你说呢。” 罗瑾桥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他不急不缓从口袋内掏出一沓照片,从我的角度看上去大约不超过十张的薄厚,他在另外一只手的掌心轻轻拍打了两下,“好聚好散当然可以,尽管这两年对于你的照顾,我非常不舍,但是你提出来的要分开,我总不好纠缠下去,让彼此脸面都难看。” 柳嫣听出他言下之意,她眯着眼睛盯着他手中拿捏的照片,“你什么意思。” 罗瑾桥轻笑了一声,“很简单的意思,你当初怎样诱哄我到你身边,就沿着那条路再将我送回去。” 柳嫣脸色变了变,最终挑着细眉非常不屑的口吻说,“你以为这点东西就能威胁到我?艳照而已,这两年我们在床上在浴室都拍了不少,我不怕你公布于众,我有钱有我的退路,我可以利用一切手段镇压,让它在短短的时间内不见天日,但你惹毛了我,我可以让你在这座城市混不下去,你当然可以选择离开,但你甘心吗,让我玩儿了两年,再灰溜溜走人?原本你直说,我会考虑给你一点补偿,但你用错了方法,你贪婪大的数字,所以你连小的也要不到。我柳嫣活到现在,只有我威胁别人的份儿,还没有被反咬过一口。” 罗瑾桥脸上一片铁青,“这两年我陪你这丑陋不堪浑身肥油的老女人耗费了多少青春和体力,你想白使唤人?” 女人最厌恶被辱骂不再年轻之类的话,谁也不例外,这是女人才有的痛楚,男人并不会担忧这些,男人到了一定年纪会成为沉淀的佳酿,拥有他非常成熟的味道与魅力,如果他恰好再控制一些权势,那么他吸引到的瞩目会更加多,而女人到了一定年纪便成为自己的负担,不管她过得怎样幸福,她内心深处都会存在着惋惜与惶恐。 青春是每个女人想要花一切代价留下的东西。 柳嫣面色狰狞,她指着罗瑾桥的鼻梁说,“你不要忘了当初谁供你吃穿让你扬眉吐气,你和我包过的鸭又有什么区别?你给我身体上的刺激和快感,我给你物质上的满足,你不要以为自己多高尚,如果没有我,如今的风光你连做梦都梦不到。金凰人事部给你的解聘书你收到了吧,你没有任何能力胜任部门主管的位置。” 罗瑾桥狠狠捏着拳头,“是你在捣鬼?” 柳嫣肥厚的手掌涂抹着蓝色的指甲油,她一边看着那美轮美奂的颜色一边漫不经心说,“是又怎样,我有这个能力和资格,把你提上来,再把你扁下去。我给你所有的前提,是你满足我,对我忠诚,而不是一边敷衍着我,一边朝秦暮楚。女人在职场想要爬到高位,没有人脉和心机是做不到的,我想要捏死你,易如反掌。” 她说完踩着高跟鞋缓慢朝前行走了几步,她身材比较矮胖,和高大精瘦的罗瑾桥差距很大,不过我不知道是不是身份悬殊的缘故,财力和权势给了柳嫣底气,她站在高自己一头半的罗瑾桥面前,丝毫不怯弱,“我们到底有些旧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用你用顺手了,忽然换个人,我也不习惯,所以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是你一而再的挑战我罔顾我欺骗我,既然身在曹营心在汉,干脆就滚蛋。” 柳嫣说完后,不理会罗瑾桥被气得发抖的身体,她转过身朝那个新欢勾了勾手指,后者立刻走过去,非常彬彬有礼的揽住她粗壮的腰肢,两个人看上去格外和谐又大方,朝着酒店内走了进去。 他们的身影消失后,罗瑾桥站在原地撕碎了他手中的一沓相片,他将那些花花绿绿的碎片朝半空中狠狠一抛,散落下来的过程像极了下雪。 我冷静看着这一幕,司机提醒我说时间快到了,我只是敷衍得嗯了一声,便继续死死盯住无助而落魄的罗瑾桥,他双手抱头在原地蹲了一会儿,知道察觉到路过人非常奇怪和揣测的目光后,他自尊心二次受到了打击,便起身踉跄的朝这边走过来,在他经过我车走出了十几米后,我让司机按了喇叭,尖锐的声音骤然响起,罗瑾桥吓了一跳,他还不算心不在焉,他扭头不满的看过来,在发现坐在后座的我时,他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非常的精彩有趣。 我视线内罗瑾桥凝望我的眼神,就像一把喷射着子弹与烈火的机关枪,又像一面破裂到极致的镜子,在霎那间泛起激荡的涟漪。 他朝我的方向冲过来,在他奔跑的过程中,司机从驾驶位下去,横在他身前,一把拦住他要靠近我的身体,“这位先生,我们太太和你并不相识,请你注意尊重和距离。” 罗瑾桥刚遭受了打击,此时点火就着,在我的刺激下,他彻底迷失了理智,他双眼猩红捏着拳头看了一眼我坐的车,和我身上穿着的价值不菲的礼服,他哈哈大笑着,笑得眼泪都流出来,“太太?你变成太太了,哪位豪门包/养在外面的的姨太太吗?真是了不得。你步步为营走到今天,用你天真清纯不谙世事作为伪装蒙骗了哪个男人?看你穿的这奢华衣服,对你惟命是从的司机,看这多高档次的酒店,活二十二岁又怎么样,活一辈子的也未必能过上你这样的生活,最可怕的女人就是不露声色却暗自绸缪。” 我像是被戳破了什么,我坐在车里一动不动,静静看着他面色破裂。 “沈筝,是我眼瞎看错了你。我一直以为,你还是那个单纯到使我心疼的女孩,就像水晶,像云朵,纯净得碰你一下都像是亵渎,原来你早已不堪到这种地步。我拼命赚取这一切,你以为我完全为了自己吗?我和你说过,我有我的设想,我的安排,是你不肯等我,你归咎到我自作自受上,我对你不够坚决,那你对我就真心吗?我们村里的女人,可以安分守己等自己在外打工十年未曾回家的丈夫,吃糠咽菜,病了硬扛连药都买不起,你为我等了多久,一天,还是十天?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我推开车门,扫了一眼四周的环境,确定没有记者伏击后,才将腿迈出去,“我没有指责过你,你根本不配。” 我走下车,拿起放在后排的坤包,朝着大厅内走去,司机跟在我身后,正在拿手机和陈靖深的秘书联络我们的位置,罗瑾桥从门外追进来,他在我身后很大声音喊我名字,我顿住脚步,没有回头,我听到他对我说,“不管你信不信,我可以用自己良心发誓,这两年支撑我陪在柳嫣身边讨好她的动力,就是能够给予你好生活的时候回到你身边。尽管我用错了方式伤了你的心,才使我们再也回不去。” 我抿着嘴唇看着前方旋转的巨大的喷泉彩球,五颜六色的灯光洒在上面,像另外一个世界。 我慢悠悠转过身说,“我们回不去的原因,是我们生命中不再只有彼此的存在,而当越来越多的人闯进来发生故事,我们发现谁都可以比对方重要。当背景从小乡村变成了大都市,我们都不甘心了。包括爱情,我们想要尝试更复杂的,而不是和一个没有什么本事的青梅竹马像所有父辈那样,守着那么简单的家过一辈子。正如你所说,我们拥有资本,为什么要永远挣扎在最底层?就不能尝试往上爬吗。” 我脸色平静打量他此时的狼狈,“我早知道柳嫣信不过,男人贪恋美色,女人寂寞时也不会满足于一个情人,她对你的兴趣在两年时间内消磨得所剩无几,你的贪婪你的索求你的不够忠诚,都使她产生了防备。现在更好的出现了,你便彻底失去价值,女人有时候狠起来,比男人还要绝情。” “这不是你想要看到的吗。”他朝我逼近几步,“看到我得到了报应,遭到了抛弃,我失去了那个老女人的庇护与施舍,什么都没有,我在这座城市连立足的根本都找不到,两年前我离开你时你怎样凄惨,现在都原封不动还给了我,甚至还变本加厉,沈筝,你现在高兴了,痛快了,是吗。” 其实我没有预想的那样开心,这两年期间我也曾在最开始不停幻想,假如有朝一日罗瑾桥一无所有,他凄惨而狼狈的出现在我面前,祈求我的施舍和原谅,我会狠狠扇他一巴掌,然后对他落井下石,嘲讽挖苦他活该,但这两年随着每一天的流逝,我这样的心思已经越来越淡薄,到如今完全不复存在。 到底我爱过他,他是我少年时期全部的寄托,我义无反顾跟随他来到完全陌生的城市,将自己一颗滚烫的真心捧到他面前任由他践踏和欺诈,结果如何不必再谈,耿耿于怀苦的是自己。 陈靖深已经一点点代替他,侵蚀到我内心深处,把罗瑾桥留给我的痕迹磨灭得一干二净。 “自作孽不可活。你不值得我怪你,所以不存在你过得不好我就会开心的说法,曾经你把我推向地狱,让我在苦海里挣扎,你自己奔向了天堂,那时我仰望你,我在想,你多狠啊,十年青梅竹马在利益面前你连看都不看一眼,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我第一次对感情产生了质疑,谢谢你改变了沈筝,现在我无坚不摧,除了陈靖深,这世上不会再有任何一个男人左右我的心。现在我站在天堂,仰望堕入地狱的你,这个结果我早就可以预料,你和柳嫣一开始就是交易,是寂寞的消遣,是彼此依附取暖,我和陈靖深没有那么肮脏,所以天堂我可以站得很稳。” 我说完这些后转身随着等待我良久的司机走向服务台,有礼仪小姐看了我的贵宾牌,指引着我到电梯门去,罗瑾桥被一层维持现场秩序的保镖堵在人墙之外,他探着上半身朝我喊,“沈筝,婚姻不代表爱情!他们这样的人,都没有把这些放在眼里。你怎么知道你就不是他的消遣!” 我脚步只停顿了一下,便继续朝前走着,我没有理会他的大喊大叫,我听到身后的声音在逐渐远去,有保镖架着他身体将他丢出了酒店大门,死死看守住他。 利益夹缝内不会有纯粹的爱情,我始终都清楚。 但感情这种东西,又有谁能拍着胸脯保证呢。 我也没想过我会爱上陈靖深。 即使预料不到我和他最终结局,飞蛾扑火一次又何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3 怎么,有老虎吗 我和司机在喷泉后方等电梯,我看着对面理石墙壁上的倒影,司机正在凝视我,嘴唇开阖欲言又止,我知道他在思考顾虑什么,我主动对他说,“刚才没有人留意到,不会影响什么。” 司机说,“我刚想起来,那位纠缠您的男人是金凰闵氏的市场部副主管。” 我嗯了一声,“可能吧,我不了解,刚才听他女友说似乎是个小领导。” 司机疑惑得看着我,“可他和您很熟悉。这边酒店门外五十米内都有监控,需不需要我去找这边负责人清除一下?” 我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有过分就不要兴师动众,原本没人察觉,这样一来反而落人口实。” 司机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我忽然回味过来,“你怎么知道他是市场部副主管,你见过?” “是,我接送陈局和几名公安还有税务局稽查部领导到金凰总部进行过安全与税务稽查,当时是他跟在正主管身后接待,他长相属于男人里偏阴柔的,皮肤过分白皙,我就记住了。” 我点点头,“原来这样。” 等了一会儿,电梯终于到了底层,我盯着上面显示的数字,莫名其妙觉得头皮发麻,脊背发冷。门打开后,我正要进去,抬头却看到了站在众人最中间的祝臣舟,他穿着一身银灰色西装,系着一条条纹领带,身边一些同样西装革履和花枝招展的男人女人在左右两旁拥簇他,大约全部是巨文跟对而来的下属,这边宴会凡是手持贵宾邀请函的,都有携带助理三到五名的资格,他也看到了我,他原本还开阖的嘴唇忽然抿上,脸色如常。 他身旁挽着他娇笑的黄卿见他不说话了,便朝门口看过来,目光在见到是我后,灿若桃花的脸猛地沉了下来,似乎很不满我的出现。 我当然也嗅到了不对劲,就退后一步,朝着那个始终按住按钮等我进入的男人说,“我等下一部吧。” 祝臣舟身姿不动眼神朝我射过来,“电梯并没有超载。等下一部没有必要。” 我没有动弹,神色平静得看着过道上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祝臣舟等了片刻见我无动于衷,他冷笑说,“怎么,这里有老虎吗。” 黄卿察觉到祝臣舟在凡是和我有关的事上性子都很古怪后,她眼眸微微垂了一下,然后笑着对我打招呼说,“沈小姐也在,是跟着陈局一起吗。” 我说是。 她笑着拍了一下手,由于她还挎着陈靖深手臂不舍得松开,所以她的姿势很别扭,“原来传闻是真的,我还以为陈局那样稳重的人不会在感情私事上对别人多谈,看来不管是什么身份的人,在深陷一段感情后,都会改变自我。” 祝臣舟低下头看着黄卿,“你怎么知道。” “我听我们一起工作的模特说的。” “哦?”他笑意不达眼底,有些凉薄,“道听途说没有实质根据的话,你也敢在这样场合讲出口。” 黄卿没想到这样微不足道的一句玩笑话也被他揪住当众责备,她脸色苍白,啜喏着喊了一声臣舟,见他毫无反应,便生生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我身后的司机蹙着眉头看完这一幕,他走过来在我耳朵后方提醒说,“您和祝总认识吗,见他似乎来者不善。” 我不知道该怎样说,司机是打算为我解围,可我和祝臣舟之间,有些往我控制不住的局面发展,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便索性沉默,我们又僵持了一两分钟,那个按着按钮的男人耐不住了,“祝总…” 祝臣舟死死盯着我,唇角浮现出一抹奇怪的笑意,男人看了微微一怔,不太理解他的用意,松也不是按也不是,陷入了两难境地。 司机这时上前一步说,“祝总,我们夫人等一下部就好,别耽误您和其他等电梯人的时间,我们陈局现在也在二楼拍卖大厅等候。” 祝臣舟用手摸了摸自己胸膛以下位置的西装纽扣,他咬字清晰重复了一声“夫人。”然后笑容越来越大,最终融化得一张脸上都是,不过他很快便收敛了表情,“关门。” 那个男人按得手指都酸痛,总算得以解脱,立刻便松开了,电梯门缓缓合上,我和祝臣舟隔着逐渐变小的门缝凝视彼此,我不懂他眼底的嘲讽和复杂因何而来,直到门彻底合上,我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祝臣舟身上有冷硬逼人的气势,能够穿透对方的骨头,扎进最深处,焚化为最细小的碎片,根本拔不出来。 我和司机乘坐下一部电梯到达二楼,我一直还奇怪为什么明明一二楼之间只差了一层,大家宁可等那么久也不走楼梯,原来这边酒店根本没有步行的路,只能搭乘观光电梯,并且非常缓慢,楼层之间的间距很高,相当于普通楼层的三层左右,从六楼顶层到一层,需要六分钟才可以通完。 陈靖深的秘书正在电梯外等我,一只手拿着电话,可能觉得等了时间太久想要拨过来询问,司机喊了她一声,她立刻收好手机走过来,指了指那边红毯的尽头,“嘉宾到场在慈善横幅上签名,陈局和您的位置在主宾席第一排,中间隔着华商国际总裁商泽宿和他夫人,另外一边是祝总与他女伴,您见过。” 我心里一颤,祝臣舟还真是阴魂不散,不管在哪里都能碰到他,哪怕去了佛城,他也刚好出差,我都不得不怀疑,他一直在幕后掌控这一切,包括每一次看似凑巧的偶遇,都出自他别有用心。 秘书带着我从红毯上走过,两旁有记者在拍照,秘书一边提着我略微有些长的裙摆,一边幽默风趣对那些记者介绍说,“这是我们陈局的准太太。第一次见面,请大家拍得漂亮点。” 那些记者原本对眼生的我很好奇,听秘书这样一说,眼睛里都放射出奇异的光彩,拿着相机对准我拍得更加热烈迅猛。 其实这边蹲守报道的记者并不多,十几个而已,大部分都在里面占据有利地形,但我还是觉得面对那为数不多的镜头非常茫然紧张,我都不敢想一会儿进到里面,我会不会吓得脸色发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4 比翼鸟 我进入拍卖大厅时,这边还没有任何动静,只是不少宾客刚刚到场,甚至都未曾落座,秘书看了一眼坐席首排,并没见到陈靖深,她四下找了找,都没发现他的身影,她正要掏出手机拨打电话,我忽然感觉到脖颈上一丝冰凉,因为和身体剧烈的温差以及毫无预料的动作,我本能颤抖了一下,我飞速转过头,陈靖深笑着站在我身后,我松了口气,“你怎么神出鬼没。” 陈靖深语气很无奈说,“这什么世道,讨好女人竟然这么难。我下午想起来给你准备的这件礼服没有合适的首饰做搭配,就吩咐人在珠宝楼挑了最新款式送来这边,你从电梯内出来我就看到了,是你没有察觉我。” 我低下头用指尖勾住垂在锁骨处的紫红色水钻,钻石图案是比翼鸟的形状,两只交颈纠缠在一起,颇具新意。 我对于图案并不关注,但我发现陈靖深给我买的每一份礼物都是紫红色,没有一次例外,不论是衣服是首饰还是皮包,包括公寓内的家具陈设,都刷了一层紫红色的漆釉,我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到那个眉目间落了一颗朱砂痣的女人,心里竟然微苦。 我从不喜欢紫红色,从来不。 两年时间,他宠爱我纵容我保护我,他掌握了我一切偏爱与口味,唯独在颜色上,他永远视而不见我的喜好,总是固执替我做主。 我的好心情在顷刻间被浇了一盆冰凉的冷水,起来的兴奋与冲动归于原位,再不能燃烧。 我挽着陈靖深手臂,意兴阑珊的看着那些交谈甚好的男人女人,他们有许多都在看向我们这边,大有和陈靖深畅聊的想法,可他只是垂眸时不时和我搭上两句话,并没有接纳任何人的意思。 陈靖深平生最厌恶的事就是拉帮结派勾结党羽,他作为局长,战绩显赫,同时手握重权,想要巴结他周旋办事的人不计其数,很多都非常隐晦,如果他稍微有一点懈怠和贪欲,早就被这趟永远无法平静的浑水带入沼泽泼尽一身泥污。 树欲静而风不止,唯有近乎偏执和冷漠的把控自己,才能在这条路上站稳脚跟,不被殃及和牵连。 拍卖仪式提前二十分钟有大批礼仪小姐从偏门入场,迅速淹没在人群内。我和陈靖深被请到第一排贵宾席入座,当全场宾客都坐好后,祝臣舟才携着黄卿姗姗来迟。 他们一进场便吸引了全部目光,众所周知这样的慈善晚宴是政府作为后台和商界人士强强联合举办的盛典,能够荣获主办方所有权,是一种实力和地位的彰显,没有尽善尽美的人脉根本无法抢到这根橄榄枝。 商业界是一个巨大的阵营,穿着不同的战服,操控着五花八门的计谋,没有谁是真正的同盟,各自内心揣着九曲回肠,都为了去赢。按照祝臣舟的年纪与阅历,根本没有资格担任这样盛事的主办方,可他的城府与手腕却为大家津津乐道,同样也令人胆寒,我能察觉到每个人在面对祝臣舟时脸上的神色,敬佩而疏离,探究而谦卑。 他这个人,只能点头之交不可肝胆相照,否则会随时反扑钳制你,他眼中没有所谓道义与情分,只有利益和输赢。这样的男人不可否认会成大器,但也逃不过众叛亲离。 祝臣舟走到第一排扫了一眼椅子上贴着的名帖,商泽宿目前还没有到,首排只有我们四个,和靠近角落位置并不熟悉的几个陌生男子,除去中间位置,黄卿原本要挨着我坐下,可祝臣舟忽然拦住了她,在她略带诧异的目光下,径直走到我旁边位置,非常端正的坐下,他语气内带着懒散和轻佻对陈靖深说,“陈局应该不会介意我坐在这里。” 陈靖深笑着目视前方,主持人在台上做最后的备场工作,现场大批记者蜂拥而至围拢在两侧,相机对准我们四个不停的闪烁。 “我介意祝总就会换个位置吗。” 祝臣舟笑得非常开心说,“当然不会,陈局的介意对我而言没有丝毫用处。” 陈靖深说,“我也认为不会,祝总装聋作哑的本事,非常的得天独厚。业界无人不知,与祝总试探渗透,就是浪费时间的无用功,周旋一天一夜也撬不出半点口风,反而绕得自己头昏脑胀,那我何必回答你的询问?” 黄卿站在那里有些尴尬和难堪,她握着手包,眼神凌厉刮在我脸上,我不惧怕她,只是觉得她的仇视与嫉恨用错了地方。 祝臣舟光顾着和陈靖深说话,并没有牵住她手扶着她坐下,这是一些宴会的礼节动作,男宾客要非常绅士邀请女伴落座或者饮酒跳舞,女性会始终处在一个被动的局势里,就是为了衬托男伴的决策主导地位。可祝臣舟似乎把这件事完全忘在脑后。 黄卿咬了咬牙,脸色由红转白,由白到青,最终她自己坐了下来。 台上的灯光此时完全昏暗下去,两侧的帷幕朝中间慢慢并拢,最终看不到任何事物,只能从鼓起的位置猜测到有人在摆放东西。 祝臣舟的指尖在椅子扶手上轻轻叩击,他的半张脸孔都隐没在全场的黯淡下,只能从若有若无的微光中窥探到他的五官和眼神,很模糊不清。“其实坐在哪里,私交和什么人来往,这些都不重要,拥有自信的人是不会在乎这点微不足道的事。以陈局的权势和为人,应该对沈小姐的贞洁与忠诚很相信才对。毕竟是未来太太,这点规矩怎么也懂。” 陈靖深的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温和,他缓慢握住我置放在膝盖上的手,在掌心来回摩挲着,“我一直都很相信,沈筝对我的感情与忠心,别有所图的人无法挤入我们之间挑拨离间兴风作浪。她很聪明,分得清好坏,我很放心。” 祝臣舟眉目微冷扫了一眼我们交握在一起的手,唇角溢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5 灯笼海,他乘月色来 舞台屏幕上循环滚动播放在座应邀宾客的生平简历和社会要职,我非常专注看了祝臣舟和陈靖深的部分,陈靖深毕业于中央武警学校,在仕途方面的人来看,本身就很高,又年轻有为,三十八岁稳居局长之位非常的顺理成章,但居心叵测的人会在背后编排他是依靠了暗箱操作,比方利用美索的财力为他打通了官场人脉,才举荐他这个年纪就坐在这个高位上。各地的正局级干部,一般不会低于四十岁,尤其还是在大都市的市局,人才济济不说,刑侦部门更是充满了严峻的考验与历练,每走一步都是灾难,生死就于眨眼之间。 很多刑警在退下来后回忆年轻时都曾说,第一次出警重案,兴奋又激动,每个男人都有英雄情结,就像像每个女人都渴望自己是红颜。然而当有过这样经验一次后,再听到类似案情心里都会抖三抖,被上级点到名字迎着头皮冲上去,点不到的就会长舒一口气,感谢苍天眷顾。 像陈靖深这样身居高位还毛遂自荐跟着下属去一线的,几乎寥寥无几。 他是一个非常完美的男人,长情,忠义,睿智,沉稳。 他拥有让女人倾倒的资本,可他狠起来又让我觉得心寒。 他的长情建立在让我无法触碰的底线上,我告诉自己和一个死去的人计较太愚蠢,何况她还为他生下了女儿,她拥有他最好的时光,亲眼看着他一步步趋于成熟,所向披靡无可抵挡,死人比活人最大的筹码,就在于无法弥补任何遗憾,而遗憾衍变的愧疚,足够使一个男人念念不忘。 祝臣舟毕业于国内顶级大学的金融管理专业,17岁进入,20岁毕业,他在学校时候反而很低调,大部分师生都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他像是一个神秘的传奇,在无法触及到的国度精彩伫立。 所有人熟识祝臣舟是在他毕业演讲上,他说:我没有选择出国发展,不仅因为我的家人在这里,更因为我对国内的商业界还不曾完全失望。希望未来某一天会有奇迹向我证明,我的决定是正确的。 事实证明祝臣舟真的很有远见,他十年前便将目光投向了国内还比较萎靡、波及不够宽广的游戏和建筑领域,在他之后所有冒出头的企业都变成了效仿。 我有些惊讶看着和我一座之隔的祝臣舟,他的老气横秋原来从学生时代就已经显露,这不是他因为地位而故意执拗拿乔,他原本就是这么一个男人。他的狼子野心,他的桀骜不驯,这十年之间早已是司马昭之心。 为了防止被误会和猜忌,招致不必要的麻烦,我看了他大约两秒钟,便飞速挪开了目光,我收回视线刚刚坐稳,就听到这边楼梯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些仓促,接着一道略微宽大的黑影覆盖下来,“哎呀抱歉抱歉,临时出了点事情,顾着我太太那边,来晚了,还请祝总和陈总包涵见谅。” 我抬头看他,是一个身材发福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斯文和蔼,只是眼镜片后藏匿的小眼睛却迸射出甚为精明的亮光。 商泽宿一边说着一边落座在我和祝臣舟之间,他太太并没有跟随,大约在宴会现场忙碌,只有他自己过来。没有谁发现一个古怪,只有我察觉到,祝臣舟似乎早就知道商泽宿会独身过来,他作为主板方全权负责安排现场一切项目,就算他不着手做,也会统筹过目,贵宾座位竟没有安排商太太的,这是否意味着祝臣舟在此之前就和商泽宿接触过,他们不是敌对关系吗,商泽宿和陈靖深才是商场上的同盟。 我深吸一口气,我能看出来,陈靖深那样缜密的心思也一定能够察觉,我并不需要提醒他什么,学会在男人战场上装傻的女人才是真正有智慧的女人。对于颇为自负的他,他未必喜欢你的过分机灵。 不过我愈发觉得这个漩涡扑朔迷离无比复杂,外人怎样聪慧细腻,都看不透这随心所欲变幻莫测的局势。 商泽宿落座后,陈靖深笑着说,“商总没有来晚,时间掌握得刚刚好。今天商太太的生日,就算真的晚了也情有可原。” “那怎么好,这不是显得我太过傲慢。” “无心之失可以被原谅。” 祝臣舟在陈靖深这句话落下后,有些嘲讽的笑了一声,“无心之失可以被原谅吗,一时冲动杀了人犯了法,他也不是有心的,那么就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这样说来陈局到底经手了多少冤假错案?” 陈靖深脸色略微僵了一下,很快便恢复平静,“人心不同,有的软弱有的刚硬,前者愿意多给别人一份机会,后者以剥削凌驾他人为乐趣,当然道不同不相为谋。” 祝臣舟冷冷一笑,没有再出声。 坐在我旁边的商泽宿左右看了看,察觉到了一点不正常的气氛,他很机敏岔开了话题,而是从我下手说,“陈太太花容月貌,刚刚我一进来便看到了这边艳光四射。” 我非常礼貌说,“女人要经历过岁月打磨才有味道,否则棱角太锐利,失去一份平和,就像男人要沉淀才能散发魅力,否则毛毛躁躁难成大器,这一点来看,商总和夫人天作之合。难怪结婚二十多年还能这样相敬如宾。” 他眼睛微微一亮,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一向内敛寡言的陈总竟喜欢能说会道的女人,真是冤有头债有主,不服缘分可不行。” 陈靖深笑着看了我一眼,语气无奈说,“也会经常惹我生气,她还年轻,难免偶尔任性。” 商泽宿将手臂从我身前伸过来,他非常熟络的拍了拍陈靖深的腿部,带着几分玩笑说,“这才是夫妻情趣啊。男人几个不喜欢?” 陈靖深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商总不要取笑,我这方面很让太太委屈,情趣我可不懂。” 商泽宿哈哈大笑,“这样私密你不愿玩笑我明白,但可不能把自己说得那么糟。这边人多口杂,传出去陈大局长可没了面子。” 我觉得他们中间隔着我好像很不方便,我主动站起来和陈靖深交换了位置,让他挨着商泽宿,这样也距离祝臣舟更远了些,我觉得他身上的压迫感太强烈,方圆十米之内都能被波及,他手中有我的丝巾,还攥着我两个欠他的人情,我觉得这样的男人做自己的债主,是一件尤为恐怖的事,你永远猜不透他下一步要怎样折磨为难你。 在商泽宿和陈靖深说话时,有一名现场督导弯腰走过来蹲在祝臣舟面前,小声说了句什么,他脸色有点严肃和凝重,吩咐督导下去后,他对这边说了声“我先失陪”,便站起身来。 黄卿立刻挽住他手臂,非常殷勤,从我的角度恰好看到祝臣舟微微不悦的蹙眉,有些厌烦她的不识趣,但碍于人多,他没有发难和责备。两个人沿着铺了红毯的台阶往门口的方向走,商泽宿目光深沉凝视祝臣舟的背影,他缓缓开口说,“商业界是时代变革最大的受益者,同样也饱受危机和风波的侵害,顺势而昌是聪明人很好的选择。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远见预测到谁会成为那个势。一旦预见到了,强强联合不是更加稳妥。” 陈靖深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空荡的门口,“商总睿智,是揣测到了势的所在吗。” 商泽宿哈哈大笑,非常亲昵得拍了拍陈靖深的肩膀,“商场格局多变,谁也不能坐吃老本,巨文实力这几年在祝臣舟的经营管理下,许多决策和项目投资得非常成功,按照目前情况来看,你们二人在这边平分秋色的时间已经不多,你顾着市局的事务,对待美索很多方面管辖不到,一点纰漏就有可能造成来日大事故的导火索,巨文的口碑大有超越你我的势头,韬光养晦对咱们没有坏处啊。” 陈靖深扫了一眼商泽宿搭在他肩头的手,他不动声色动了一下身体,将他的手放空,商泽宿脸上笑意一僵,讪讪的收了回去。 陈靖深端起面前桌上放置的茶盏,用杯盖在浮面轻轻刮扫着,他舌尖微微一抵,吐出四个字来,“韬光养晦。” 他嗤笑了一声,“商总慢慢韬养吧。祝臣舟为人我很清楚,他的眼中没有同盟,只有利益,任何能为他带来利益的人,都是他的垫脚石踩踏板,美索和巨文前不久的确要合作,但之所以耽搁下来,是我这方面的问题。承蒙商界人士的抬爱,都清楚我陈靖深的眼力勉强可以,我会当放掉的机会,一定有它的潜在风险,只要是收益都会伴随风险,可有的风险我们能掌控,有的只能任由它欺压,我不做任何使自己处于下风的决策。 他说完后将茶盏放回去,学着商泽宿的动作同样拍了拍他肩膀,“商总尽情韬光养晦,我愿乐见其成。” 商泽宿的脸色便彻底僵住。 拍卖仪式开始后,祝臣舟在四名身材格外高挑的礼仪小姐带领下步入高台,他站稳后并没有鞠躬,仅仅是朝底下所有宾客点到为止的颔首,便开腔致辞,这样傲慢的姿态我以为会引发大部分政商界人士的不满与唏嘘,但出乎意料博得了大家掌声,我回头看过去,每个人脸上都是坦然接受,似乎对那样无礼桀骜的祝臣舟习以为常。 权势与名利,有远见的人都会选择前者,就像陈靖深与祝臣舟,他们非常善于利用后者铺垫前者,并且在不露痕迹内驾驭人心。当权势到达了一定地位,就可以被这个社会最大限度的容忍与接纳,哪怕稍微过分了,只要你懂得运作,一样可以反败为胜无限光明,而名利总有止境和它被法律道德规范的狭隘。权势是名利的母亲,名利是权势的附属。 代表致辞一直持续到将近尾声,黄卿都不知所踪,大约由于过分活跃被祝臣舟打发走了,陈靖深作为压轴的政界代表上台发言后,我已经彻底烦闷,距离正式的拍卖会还有一段时间,我看到不少女眷询问食物区在哪里,得到礼仪回答后都三两成群的走了出去。陈靖深坐在我旁边与其他男宾在交谈政商格局和本城走向,内容极其晦涩深奥,我不算意一窍不通,但也是听得懵懵懂懂,更加丧失了兴趣,剩下为数不多的女伴我哪个也不认识,她们也无意和我交谈,我本来想和陈靖深打个招呼出去透透气,可他正聊得尽兴,我不便打断,索性直接起身溜着边儿离开了大厅。 我走到外面走廊上,拦住了一个推着餐车的男服务生,我问他这个酒店里有什么设施或者景致吗,他想了一下,给我指了东南方向,“晚上七点那边有灯笼街,一直维持到午夜十二点才会灭。”他又指了指西北方向,“从楼梯下去,有一个非常庞大的鱼池,里面全部是各个国家各个地区最漂亮品种最名贵的鱼,我们老板喜欢收藏活物,比如变色龙金鱼和蛇,许多来这里用餐开会的人都会去看看。但看那些鱼您要小心,千万不要喂它们吃食,都有专人喂养。也不要把手深入进池潭,有一块黑色的鱼食人肉。” 我吓了一跳,拢了拢裙子外罩着的披肩,忽然觉得脊背发寒,我朝他道了谢,根本没有兴致去看食人鱼,便去了他指给我的第一个地方。 灯笼街。 我早就听说过,这边海城有一条令人窒息的街道,非常长,又极其狭窄,每天只有五个小时存在,这五个小时内万千风情,其余时间一片颓败。 我小心翼翼循着路走出后门时,已经完全看不到人烟,僻静得只剩下风声,还有远处一片璀璨的火海。 我适应了那刺目的光线好一会儿,才走了过去,成百上千盏灯笼挂在两排篱笆墙上,不同颜色不同形状,安安静静待人采撷。 灯笼与灯笼之间是一团团锦簇的腊梅,含苞待放或并蒂盛开。前几天海城下了好大一场雪,上面还有不曾融化的白霜,细碎的勾挂着花瓣,红白相间非常好看。 我刚走过去要摘一朵卡在头发上,忽然看到地上有一团逐渐靠近的影子,像是一个男人,我转过身去看,我以为是陈靖深来找我或者某个素昧平生的陌生男子误入这里,但都不是,而是祝臣舟。 他身上只有一件白色衬衣,在月色下看上去格外单薄,两只袖口挽上去,露出精壮的半截手臂,他朝我一步步缓慢靠近,眼神似乎在看着我,又仿佛在看着我身后一片燃烧的火海。 狭窄的灯笼街容纳不了两个并排的人,于是我们前后交错,他身上有浓烈的酒气,在夜风内吹散弥漫,清幽月光从墨碧色的天海垂下,洒了一地洁白似玉的银霜,他从时光深处走来,背后拖着蔓延到这条路尽头的无数灯笼,一盏盏随风拂动,光影交错将他陷入其中。 灯笼似海,浓密得透不过气,他挺拔的身姿温和到波澜不惊,却又凉薄至惊心动魄。 他走到我面前看了看我落在梅花上的手,他说,“碧梅好看,可惜海城没有,要到最冷的北方。” 他说完伸出手臂,温热掌心扣在我手背上,指尖灵巧的滑进去,摘下了我看中的那朵红梅,他忽然朝我靠近,在我惊诧失语的片刻,为我戴在了头发上。 细长发丝勾住他手指,他很轻柔的拨弄开,笑着看了看我说,“还可以。” 我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盯了他一会儿,然后将那朵红梅直接从头发上撸下,随手扔在地上,毫无留恋。 祝臣舟并没有恼怒,他淡笑着看那惨遭抛弃的梅花,对我说,“女人倔强起来,是很有味道。” 我朝远一点的位置挪了几步,和他保持开距离。这里的灯笼实在太美,包住蜡烛的灯罩糊着的是江浙一带最有名的刺绣剪纸,产地正是我的家乡。幼年时春花秋月天海相接,村里妇女捧着竹篓坐在湖畔,一边绣着花样,一边等着未归的男人。 我徒生起许多亲切感,可灯笼挂得太高,我虽然不算矮,但想要触摸到也有些距离,我伸直手臂在原地一遍又一遍跳着,每一次刚要摸到灯笼下的短穗儿,身体就坠落下去,很快我脸上就渗出了一层薄汗。 祝臣舟不知何时绕到了我身后,在我用力踮脚勾那盏悬挂最矮的灯笼时,他毫无征兆的将我拦腰抱起,我在一瞬间升高了许多,但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我尖叫一声僵直了身体,动也不敢动,他呼出的热气透过礼服渗入我脊背的皮肤内,湿热滚烫,引发我一阵颤栗。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祝臣舟抱着我一点也不吃力,他朝着和我近在咫尺的蓝色灯笼扬起下巴,“拿下来。” 我蹙着眉头不动,脸色很凶悍,他仰面瞧了我一会儿,忽然被逗得大笑出声,“你以为我愿意抱你?快点拿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6 心有不忍 我将灯笼从墙网上摘下来后,祝臣舟果然没有食言,立刻松开我。 我提着灯笼看他站在那里整理自己身上微微褶皱的衬衣,他穿得过分单薄,很不符合这样的季节,口中呼出白蒙蒙的热气,将他的脸在这样的灯火内湮没得格外模糊。 他刚毅流畅的线条突出在衬衣之外,能看到坚实如铁的胸膛。 我垂眸看着手中的蓝色灯笼,“祝总作为主办方,不在大厅里面面俱到事无巨细,怎么跑到外面来偷懒。” 祝臣舟语气很懒散说,“今晚不少记者奔着你和陈靖深过来,沈小姐出现在这边也不太合适。” 祝臣舟的脸此时满满都是潮红,轮廓朦胧而柔和,他正在摆弄一只挂在最高处的灯笼,他手臂修长身形矫健,不用像我那样丢脸,只轻而易举便凌空一跃升起,他指尖敏捷一勾,握住了灯笼的尾穗儿,然后一点点在风中拉下来,灯笼内的烛火恨不得冲出牢笼,有些固执的闪耀着,他提在手中看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邃,“这盏灯笼很像你,姿态倔强得让人想要把它毁掉。” 我微微一怔,觉得胸口噎得难受,上不去下不来,他就是有这个本事,在顷刻间大煞风景。 我侧过身体,仰头寻找还有没有其他我想要的,他站在我身后旋转着手中那盏黄色灯笼,幽深的眼神内仿佛盛下了海城的黛色远山和江枫渔火,“可毁掉又觉得心有不忍。” 他顿了顿接着说,“可沈小姐并不能理会我良苦用心,总对我拒于千里前外,把我看做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我挑着那盏灯笼在半空中旋转,完全无意去理会祝臣舟。寒风随着时间流逝在一点点冷却,我伸出的手都有些冻得僵硬,他唇角凝笑看着我,红彤彤的光束照得他五官温柔似水,我在转身的霎那好像捕捉到了一亮而逝的强光,正对着我闪烁,可我看过去时,祝臣舟并无异样,他的右手在西装口袋内微微鼓起,并不能确定是不是手机。 我脸色一沉,“你拍我。” 祝臣舟挑了挑眉梢,“拍你?”他说完后很迟疑的举起手,做了一个在空中扇打的姿势,“这样拍你?”他自己就忍不住笑,“你的癖好真特别,可遗憾是我向来不打女人,难道陈靖深私下会动手来满足你吗。” 我被他哽得说不出话,指着他口袋,“你刚才用手机拍我了,不信你拿出来。” 他捏住口袋问我,“谁不信?” “我不信。我不信你没拍。” 他哦了一声,“你不信我为什么要拿我的手机给你看,这是我的**。” 我非常哭笑不得看着他的眼睛,“祝总无理搅三分的本领还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过奖,这方面还有待进步。我一直认为,满足现状不是一个成功人士应该有的心态,务必要在原有基础上加倍努力,相信等沈小姐下次见到我,会发现我搅三分的功力更加无懈可击。” 我被他逗得控制不住,一直笑了很久,觉得脸部都僵硬了,我没想到祝臣舟私下会有这样一副面孔,和他在人前的矜贵高傲完全不同,他脸色郑重说这些话时,还真是有趣。 过了不知多久,祝臣舟缓慢从玩弄灯笼的我身上收回视线,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后,对我说,“拍卖仪式已经开始,我需要赶回去,这是今晚最重要的环节,从两个月前筹办时就备受瞩目。” 我歪着头很明媚的笑着说,“我也没有让你留下,祝总离开,我更加自得其乐。” 他环抱双臂看了我一会儿,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诡笑,“我离开这边就只有沈小姐一个人在,这样长的街道,不觉得空旷吗。” “当然不会,我没有做亏心事,就算一个人在坟地听着鬼哭狼嚎看着鬼影云集,也能安然无恙,但祝总就不一定了。亏心事做得太多,报应早晚会轮到自己头上。” 他嗯了一声,不急不恼,“沈小姐女中豪杰,比男人都要有胆量,我很钦佩。” 我觉得他话中有话,不由蹙眉看着他,他没有迎上我的目光,而是看向高处在寒风中飞舞的灯笼。“不知道你听没听过有关海城的一个传说。灯笼街为什么只有五个小时,在午夜十二点之前一定会熄灭,可这边无人踏入,灯笼亮起和灭掉,是谁在做?沈小姐没有发现,你我在这里这么久,却没看到其他人烟吗。” 他语气幽静,低回婉转,透着丝丝寒意,真有一种煞有其事的感觉。 我不算信徒,属于无神论者,但由于国度问题,对于广泛普及的佛教并不排斥,我认为神鬼论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就像疑心生暗鬼,每个人心底都住着一个魔,就在于你怎么样去看待,是去压制它,还是由它控制你。 我不害怕这世上一切存在的神论,我只害怕现实。 可祝臣舟极少和我玩笑,他每次不是针锋相对就是语气冷淡,我也确实发现,这边这样美好的精致,但无人欣赏。 祝臣舟欣赏着我脸上非常有趣的变化,在我松懈得差不多后,他转过身一边走一边说,“沈小姐走好。” 我急得叫住他,“你说什么呢,我去哪里走好?” 他步子都没有停下,反而越走越快,“等你稍后走了就会知道。” 也不知怎么这样凑巧,他话音才落就从北面扫来一阵寒风,刮得我毛骨悚然,我吓得扔掉手上灯笼,飞快的追上去,我刚扯住他手臂,又觉得不妥,像烫着了一样推开,我亦步亦趋紧紧跟在他身后,祝臣舟垂眸看着地面两个时而追逐时而纠缠的人影,闷闷的笑了出来。 在我跟随祝臣舟离开长街时,我特意回头看了它最后一眼,他步伐极快,我也没有时间停留,只匆匆一瞥,便收回了目光。 可惜我那时并未预料,我沈筝此后穷尽一生,都再无法看到那一晚海城漫天通红,灯笼如海,他徐徐而来,乘清风明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7碧玉簪 我们走进酒店后,祝臣舟顾及我的身份非常迅速和我拉开了距离,我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朝着拍卖大厅走。 我视线内的祝臣舟身材比较偏瘦,也许是他穿的太过单薄,之前我并没有这样清楚仔细的看过他,他和陈靖深属于完全不同的两个类型,他非常的高挑,同样因为高大而显得略微精瘦,陈靖深的身材比较魁梧,拥有让女人充满安全感的肌肉,他穿着衬衣都能看到精壮的胸肌和腹肌,背影结实宽厚,仿佛被他抱住就可以抵御这世上一切狂风暴雨天塌地陷,他会给予你来自天堂的温暖。 我们和一些并不认识的宾客乘坐同一部电梯上楼,电梯内空间非常狭窄,人潮拥挤,将我夹在中间,又热又闷,连喘息都很困难,我憋得脸色潮红,正在这时祝臣舟忽然将手伸到我面前,在我错愕之中将我的手腕握住,他用自己的身体隔开拥挤的人海,将我扯到他怀中,在所有人看过来的霎那,他按住了我后脑,让我的脸埋在他胸口,防止别有企图的人曝光我身份对我带来恶性舆论。 我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动作,他能轻而易举窥探出我某一时刻渴望什么,内心在想什么,然后对症下药,在我最无助时出手救我,他也许是一早就算计好然后步步为营请君入瓮,我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想,他在从我身上寻找陈靖深的突破口和薄弱点。当然也不排除每一次我深陷危机他的出现只是凑巧。 电梯在缓缓上升,我额头抵住他锁骨位置,就那么睁大眼睛一动不动,他手臂虚虚环在我腰间,隔绝了所有人对我的靠近,呼吸吐出吹得我头发发痒,他起伏的胸口在观光窗投进来的五光十色的霓虹内不停颤动。 我并不厌恶他衣服上散发出的烟味,还有他湿热呼吸内夹杂的酒气,我此时身体滚烫,他皮肤清凉,我只想不停靠近,吸取他身上能够带给我的凉意。 恍惚中我伸出一根手指,逼近他心脏位置,本想戳下去,可就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我忽然清醒过来,迅速将手指抽离。 冷静是我的利器,我防身的工具,我保护自己的一层硬茧,它必须杜绝一切的情不自禁和优柔寡断,尤其是陈靖深之外的男人给我的这份感觉。 我们从电梯内出来时,拍卖大厅的两扇门已经关上了一扇,主持人说话的声音从里面隐隐传出,还不时伴随着起伏的掌声与唏嘘。 祝臣舟站在我前方理了理电梯内蹭出褶皱的衬衣,他没有转身,而是面向门对我说,“我先进去,大约五分钟,你再跟进来。” 我答应了一声,他等到答复后便不再管我快步朝前走着,我看着他身影进入门内,两秒钟后里面爆发出如浪潮般猛烈的掌声。 祝臣舟的厉害之处在于,他能够驾驭商场上一切突发情况,在任何时刻都保持清醒和风度,一个成功人士的魅力体现不在于他手下掌管多少员工拥有多少生死相随的心腹,而在于他可以在自己所存在的领域控制驾驭多少小人。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当男人可以将这两者掌控得非常好,他即使不曾成功,这条路也为时不远。可惜社会上百分之九十的男人不是栽在了女人身上,就是毁在了小人手中。 在我掐算时间到三分钟时,我面前经过一个推着水果和茶水餐车的服务生,我看着他非常小心的一边缓慢蠕动一边打量着餐车上下两层摆放的杯盏碟碗,很怕打碎其中一只,脸上表情高度紧张。我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拦住他问,“那边灯笼街,平时都由谁负责,为什么很少有人在?” 服务生被我吓了一跳,他抚着胸口平静了一会儿,然后语气略微埋怨说,“这位女士,我并不是灯笼街的管理人,您应该去找我们酒店专门设置的景观部门,他们负责那一块,我只管会议大厅的部分。” 我说,“灯笼街不是无人问津对吗。” 服务生原本已经比我追问得失去了耐心,但他不经意看了一眼我身上礼服的牌子,脸色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圜,他语气平和下来,点头说,“灯笼街是我们这边的一个特色景观,在春夏秋三个季节的晚上九点到十一点期间特别多人去观赏,当然也仅限于入住我们酒店或者用餐的客人,外界人士不允许进入。每三天我们会有定期打扫,点灯也有专人负责,会在里面插入能够燃烧五个小时左右的蜡烛。” 我听完长久的没有说话,在服务生离开后,我对着那扇虚掩的门情不自禁的嗤笑了一声,祝臣舟撒起谎来怎么会那样毫无破绽,分明内容荒唐,可他就是有方法让你忍不住去相信。 这个男人还是距离他越远越好,否则他的深不可测会将我彻底吞没,再无活路。 五分钟后我在门口礼仪小姐的引领下走回第一排座位,陈靖深手中拿着两个牌子,是竞拍时候的标牌,不过他始终没有举起过,仍旧安稳防止在桌上,他听到椅子声响微微侧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说,“去了哪里。” 我折好裙摆坐下,“到灯笼街去转了一会儿,你知道那边吗,非常漂亮。如果一会儿结束得早,我们再过去瞧瞧。” 陈靖深非常温柔的用手指整理我被风吹散乱的长发,“恐怕没有时间,这边拍卖结束,还有记者采访,最后我们要去赴约商太太的宴席,不过如果你喜欢,下次我们可以再过来。” 他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是非常突兀的顿住,我觉得不对劲,抬起眼眸去看,他目光死死锁在我头顶位置,眸中的笑意一点点冷却,最终化为荒芜和凄冷。 我被他看得心虚,小声询问他怎么了,他将目光移回我脸上,打量了我许久,语气颇冷淡说,“刚才在灯笼街,就只有你自己吗。” 我心口一窒,硬着头皮说,“就只有…我自己啊。” 他抿唇沉默,可眼神异常凌厉,将我的隐瞒和逃避全部击溃,我根本不敢再说谎,只怕触动他更多的逆鳞,我刚想开口承认,在这时祝臣舟越过坐在中间的商泽宿看向我,他眼睛微微一眯,似乎在示意我什么,可我并不理解他的意思,非常细微的摇了摇头,接着我听到他对身边站立的秘书说,“把这边工作人员全部叫来,为我找一枚纽扣。” 祝臣舟声音很大,即使台上主持人手持话筒也没有盖过他凌锐的气势,于是前排所有人都朝他看了过来,眼神内满是探究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一向沉稳的祝臣舟这样不分适宜。 可祝臣舟并不想将事情闹大引发拍卖仪式的骚乱,他转身一声不吭扫射了众人一番,许是因为他的神色太凝重,没有谁想做炮灰,立刻收回了目光,看向台上。 他秘书微微一怔,“祝总丢失了纽扣吗?” 祝臣舟指了指自己脖颈下方,果然缺失了第二粒纽扣,只剩下一个虚无的洞眼。 秘书说,“可纽扣太小,今天到场的宾客有几百人之多,现场保洁人员每隔五分钟就要进行清洁卫生,就算有人发现过,恐怕也都处理了,不好找到。车厢内给您准备了备用衬衣,我现在拿来?” 祝臣舟脸色一沉,“我要求完美,你跟在我身边应该知道。我的所有衣物都是你去定制品牌,难道他们的做工就这样敷衍吗,我祝臣舟的名字,不够让他们费心?” 秘书吓得脸色一白,急忙垂下头去,站得非常笔直,“是我失职。” “我不要过程只问结果,英雄不问出处,成败无关是非,过程再多苦衷,依然是你为此买单,我不会有丝毫体恤和动摇,是你的纰漏,你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秘书咬着嘴唇闭了闭眼睛,“我明白祝总。” 她说完这句话后将手上全部文件交给了一旁的男助理,然后迈上台阶刚要退场,陈靖深忽然发声说,“慢。” 那名秘书停下脚步狐疑得看着他,陈靖深将从我头顶收回的那只手缓慢打开,掌心内是一枚黑色的宝石纽扣,正好和祝臣舟衬衣上丢失的那一枚吻合。 我非常惊讶这纽扣怎么会在我头发上,难怪陈靖深的脸色会变得那么暗沉。 我想到电梯内我们亲密拥抱的姿势,心里明白了几分,这一次是我和祝臣舟的疏忽,我们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插曲,而陈靖深的职业关系又过分心细。 陈靖深说,“是这一枚吗。” 祝臣舟说,“正是。” 陈靖深意味深长的注视着掌心纹丝不动的纽扣,“我非常好奇,祝总衬衣上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我夫人头发内。祝总对我夫人的关心与距离,明显超出了我能接受的的范围。” 祝臣舟面色如常说,“在电梯内我凑巧和沈小姐碰见,应该是出来时拥挤过程中,我的纽扣掉下来,恰好落在沈小姐头发上,她头发细长浓密,而宝石纽扣又质地滑润镶嵌得不结实。” 陈靖深哦了一声,“可我没有记错,我夫人在祝总之后很久才进来,你们怎会同乘一部电梯,她就算爬,也用不了这么久。” 他说完垂下眼眸看了看我的脚,“你受伤了吗。” 我能感觉到祝臣舟在我右侧方向逼射来的目光,他演戏为我铺平了路,剩下的怀疑只有靠我自己抹掉。 我捂着胃口说,“我实在饿了,问了门口的礼仪小姐到旁边的餐区吃了点东西才过来,我怕熬不到拍卖仪式结束。” 陈靖深目光复杂凝视我的眼睛,我非常坦荡和他对视,大约过去七八秒钟,我主动说,“如果你不相信,请门口礼仪过来问也可以。只是靖深,我没想到自己在你心里这样不值得信任。两年时间,我以为你会了解我沈筝是怎样为人。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怀疑我,心再软也会寒。” 我的话无疑存在着巨大的杀伤力,陈靖深的脸色瞬间平和下来,他抿着嘴唇扫了一眼门口,我当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如果他真的撕破脸去询问,那我必死无疑。但所幸我凭借对他的了解没有赌输,他将纽扣递给祝臣舟的秘书,然后握住我的手说,“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女人头发中藏着男人纽扣,和男人衬衣领上残存一枚唇印并无不同,两者都很容易被人误会。”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指腹蹭了蹭我眼角氲开的眼妆,“好了,我的过错,不会再有下一次。” 我不知道他是真的相信还是没有确切证据也懒得深入追究,总之他的精明和腹黑不会轻易为任何一段解释而打动,哪怕再天花乱坠,他是讲究实物主义的男人,言辞对他而言,连屁的价值都没有。 我略微有点忐忑,不过陈靖深的目光很快被台上的拍卖品吸引过去,没有再提及这件事分毫,我坐在他旁边身体是正常的,但我心里长长舒了口气。被冷汗浸透的后背提醒着我刚才如何从生死难关走了一遭才得以幸存。 太险了,每一次祝臣舟靠近我,我都会和陈靖深之间增添一抹隔阂,当日积月累到一定程度,就会融合为一幕厚重的屏障,感情的裂痕也随之产生。我必须杜绝这种可能发生,我要避免所有能和祝臣舟碰面的机会。 接下来的几件拍卖品,陈靖深都会询问我是否喜欢,我粗略扫了一眼,提不起什么兴趣,而祝臣舟倒非常高兴,不断加码和其他宾客竞拍,收获颇丰。到最后一件藏品搬上台前截至的统计数额,祝臣舟以一千七百万的善款遥遥领先,大有成为今晚慈善之星的架势。 简短休息后,是压轴的拍卖品被四名礼仪小姐搬上舞台正中,全场的灯光顷刻间暗下来,只有一束白色强光从顶篷落下,在底下宾客屏住呼吸的寂静中,藏品的真容缓慢浮出水面,引发不少女眷的低呼,红色的丝绒盒内安静躺着一支碧玉簪子,一水儿的翠绿如墨,做工并不夸张繁复,但胜在精巧,玉质又格外通透细腻,在灯光下散发出诱人的光泽。 主持人讲解着它的底价和来源,底下早已有大把人蠢蠢欲动摩拳擦掌。陈靖深偏过头发现我目不转睛的眼神后,非常愉悦的笑了出来,他的唇贴在我额头上小声说,“是很喜欢吗。” 我看了一眼主持人亮出的底牌价码,六位数还不算难以接受,我迟疑着点了点头,陈靖深非常高兴,他刚要举牌,祝臣舟忽然先他一步说,“一百万。” 他身体一僵,我也是,本以为祝臣舟的目标在今晚的慈善之星,而陈靖深就算拍下这件也不可能超越他,所以他一定会销声匿迹,等最后的致辞。但没想到祝臣舟是拍上了隐,哪一件都颇感兴趣。 陈靖深因为我的喜欢也不甘落后,一直将价码从五十万飙升至了三百万。 这不是哪个朝代的物件,只是现代的玉雕琢出的首饰,虽然玉的价格很贵重,但并无收藏价值,所以在场其他人见价码已经到了无法理解的高度,都纷纷弃掉了手中的拍牌。 祝臣舟再次举起牌子加码到三百五十万后,鸦雀无声间他对陈靖深说,“陈局之前一直潜伏着,原来是等着和我抢这个。” 陈靖深笑着将价码抬到了四百万,“没办法,夫人中意,实在不好忍痛割爱。” 祝臣舟说,“没关系,拍卖原本就是价高者得。棋逢对手将遇良材是人生幸事,我能和陈局处处瓜葛上,证明你我有同样的眼光。” 祝臣舟说完这番话后,对台上又一次举牌,“五百万。” 我扯住陈靖深的手臂,冲他蹙眉摇头,他安抚性的拍了拍我手背,“没事。” 我说,“你不要忘记自己身份。美索是你的公司,你的钱财来源都是做生意正途上得到的,可这世上最怕舆论,小人的舌根底下能压死无辜的好人,一枚簪子何必闹得满城风雨,沾一身的腥。” 他目光认真说,“可你喜欢。我自己问心无愧别人怎么说随他们去。在官场,我敢说我没有拿一分不属于我的钱财,至于商场,我凭借本事旁人无权议论。” 陈靖深松开我的手,转过身举牌说,“五百五十万。” 我急得脸色通红,“我喜欢也可以到玉器行打磨一个,不是非它不可!” 他不语,只是盯紧台上,祝臣舟这一次没有再跟,他平静得放下牌子,眼底漆黑的漩涡内藏着令人惊恐的一抹深笑。 主持人一锤定音,这枚簪子以五百五十万的天价成交,被陈靖深收入囊中,他牵住我的手非常满足笑着,“玉器行打磨不出一模一样的这款,我只想给你这世上的独一无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8 婚期 陈靖深为我拍下这件碧玉簪后,我们顿时成为了全场焦几乎所有女眷都朝我投来羡慕与嫉恨的目光,我知道那是来自于她们对自己丈夫或者男人无法言说的不安感,利用美貌或者利益筹码做资本待在男人身边无法长久,因为爱慕美色的他们随时会选择另栖,至于利益方面更有太多选择余地,谁也不会吊死在一棵树上。没有任何一位妻子能容忍自己和丈夫的结合建立在商场或者官场的利益之上,女强人也好女官员也好,首先前提她们都是个女人,她们都渴望拥有纯粹的婚姻,而无关利欲熏心。 主持人请陈靖深上台致辞,被他委婉拒绝掉,礼仪小姐将盛放那枚碧玉簪的方盒双手递到我面前,我非常不好意思的接过来后,只觉得好像全世界的目光都在这一刻聚焦到我身上,我指尖控制不住的颤抖了几下,分明已经摸住了盒子边缘,可怎么都打不开。 陈靖深察觉后将盒子拿过去,亲自打开取出来为我别在头发上,温凉的玉簪穿过我的长发,擦着皮肤而过,最终定格在头顶偏后的位置,挽起一个非常随意松散的发髻,陈靖深双目满是深情凝视我佩戴簪子后的模样,柔声对我说,“以后我不希望在你身上看到有关其他任何男人的痕迹和遗物,可以吗。” 我垂眸看着他膝盖,眼前虚晃的是坐在不远处的祝臣舟腰间一片纯白色衣袂,我点点头,陈靖深用手捧住我的脸,在我额头烙下一个绵长温柔的吻,所有人都注视着这一切,随即爆发出非常热烈的掌声,有记者过来拍照时,陈靖深非常绅士儒雅的按住了对方镜头,“我夫人不喜欢过分高调,这样的近照还是不拍为好。” 记者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并没有收起相机,而陈靖深也僵持不下不肯收回手,于是陷入了一个颇有些难堪的窘境,商泽宿在一旁打圆场说,“陈总爱妻心切,诸位多多体谅,难得他肯带着夫人到这样场合来,已经实属不易,太过急功近利,当心咱们陈局记仇。那可不是诸位吃得消的,哪家报社没点不能揭开的老底,得罪了公安局长,可是自讨苦吃。” 记者们面面相觑后,果真忌惮陈靖深的权势收回了相机,也有死不甘心的还在蓄势待发,却没有刚才那样光明正大,陈靖深并未感谢商泽宿,反而是冷冷扫了他一眼,目光内饱含深意。 “商总这话言下之意,是我陈靖深利用手中职权假公济私?” 商泽宿面色一僵,“这…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意思。” 陈靖深再度冷笑一声,越过商泽宿头顶看向坐在那里怡然自得的祝臣舟,“没有最好。今晚最大赢家是祝总,承蒙祝总为慈善事业的不遗余力,美名远播,巨文集团超越美索和华商成为海城的龙头指日可待,这样的高枝大家不去攀附,对我夫人如此感兴趣实在没有必要。” 我坐在一旁观看着陈靖深和商泽宿之间突然冷漠的关系,大约是拍卖仪式开始前商泽宿言谈举止内透露出对祝臣舟的钦佩和靠近,让陈靖深丧失了和他继续同盟的欲/望,商泽宿的如意算盘也实在打得太好,两边都想要,可这两边又势同水火,陈靖深和祝臣舟那样精明,自然不会选择一根墙头草,那么商泽宿的最终结果自然是竹篮打水。 太过贪婪都不会有好下场,官员会摔得很惨,商人会血本无归,就算普通人,一样会为自己的丑陋本性付出代价。 大批记者被工作人员清场后,只剩下一少部分来自非常正规新闻团队的留在现场进行最后的采访和报道,他们在结束了祝臣舟的群访后,蜂拥而至我和陈靖深面前,对于这枚高价拍得的簪子并没有过多涉及,只是开门见山询问我们之间的感情。 陈靖深非常深情凝望着我说,“自从我亡妻去世后,很多年我都是独身,并且从身体到精神都为我亡妻保留着我的一份执着和缅怀,但我不可否认,男人这一生不会只爱一个女人,在遇到沈筝后,我更加这样确信。但我不觉得自己是背叛了我和亡妻的感情,我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永远为她保留,只是现实内,我唯一给予感情、有身体接触的女人,就是此时站在我身边,即将成为我妻子的沈筝。” 记者因为他这番话瞬间炸了锅,都在追问婚礼日期,并且盘问我们是否已经成为法律意义上的夫妻,陈靖深只是用很官方的说辞回答说,“年底前都会办妥,届时举办婚礼,会邀请诸位光顾。至于其他,请尊重**。” “年底前不就是还有一个月时间,目前已经十一月份了,陈局和沈小姐已经进入婚期最后的筹备阶段了吗?可以透露下举办城市和地点吗。” 陈靖深没有再理会那些记者的纠缠,而是一只手扣在去我腰间,另外一只手横在我身前,替我阻挡住那些记者拥挤而疯狂的进攻。我们从台上走下后,由现场的安保人员护送离开了拍卖大厅。 我原本以为陈靖深会带着我到达楼上去参加商泽宿夫人的宴会,没想到他直接按下了一楼,带我离开了酒店。 外面早有司机在等候,同样也有三三两两颇有远见的记者在暗处伏击,我们才刚出现,便对准我们的脸一通拍摄,陈靖深的脸色微微有些不悦,他用他脖上系着的围巾遮盖住了我的脸,拥着我快步走到车旁,司机一边用身体挡住那些记者的镜头,一边打开车门护送我弯腰进入。 一面车窗隔绝了那些闪光灯,陈靖深没有立刻吩咐司机开车离开这边,而是耐心等待正在和主办方签订拍卖善款合约的秘书,他手肘撑在玻璃上凝视距离很远的一栋摩天大楼,边角有不同颜色的灯光在来回交替变幻,这栋楼是海城最繁华的市中心标志物,全国范围内几乎无人不知,我当初刚来这边,和罗瑾桥在底下贩卖过袜子和手套,被保安驱逐得四下逃窜,现在回想起那些岁月,都无法想象自己怎么熬过来的,并且那时还甘之如饴。 大约人都是这样,一直泡在苦水内,没有什么苦日子是你挺不过来的,但由奢入俭却非常艰难,泡在蜜罐内的人,当失去一切后,都会在第一时间想到死,或者疯,这就是人性最大的劣根处。 我已经无法让自己变回那个昔年的沈筝,能吃到一份牛肉烧饼就兴奋得手舞足蹈,还会把里面最大片的肉小心翼翼择出来给罗瑾桥吃,现在的沈筝,明白奢侈和富足是怎样的美好,知道跟在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身边,能够拥有一切,可我忽然非常怀念单纯的多年前,至少美好是不带有杂质的,简简单单,无欲无求。 当温饱上升为享受后,人的本性就已经变得污浊,再浓烈的洗涤剂也不能根除。 陈靖深将目光从远处的摩天大楼上收回来,反握住我搁置在膝盖上的手,他说,“一直瞒着你,没有详细对你讲,我已经安排秘书和助理布置复茗路上那家伊斯兰教堂作为我们举办婚礼的场所,那边环境非常好,你应该会喜欢。” 我无比满足的欢笑着,依偎在他肩头,用手指摩挲他下巴滋长出来的格外青硬的胡茬,“地点无所谓,新郎是你才最重要。” 陈靖深好笑得扬了扬眉毛,“不然呢,你想要谁做新郎?” 我仰起脸一本正经说,“我要大名鼎鼎的陈局长做新郎,当众娶我,要吻够一个小时,还要下跪对我宣誓。” 他低低笑出来,刮了刮我有些微凉的鼻尖,语气宠溺说,“原来你这样贪心,我小看了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69 当一个人成了谜 我午睡起来拉开窗帘,看到了今年入冬以来最好的阳光,世界被照得金灿灿,偶尔有路过的行人,牵着狗或者戴着帽子,脸上都洋溢出午后疏懒惬意的笑容。 底下正对窗台的喷泉没有水,完全干涸掉,有漂浮的黄叶在角落处孤零零苟延残喘,旁边绽放着一片苍翠的松柏,这样凄惨的对比我想到了两年前的自己。 时光快得让我措手不及,好像一觉醒来,就从卑微低贱的尘埃变成了高贵美艳的钻石,我已不再是穷乡僻壤里抬不起头的沈筝,而是陈靖深名正言顺的妻子,享受着所有人对我的尊重和恭敬。 我深深吸了口气,走到床头拉开抽屉,取出昨天刚刚领回的结婚证,我翻开红色的封皮,照片上陈靖深笑得非常温和,微微扬着唇角,眉梢眼角看不出多么隆重的喜悦,而我则小鸟依人头朝他偏,唇边的梨涡深陷。 我盯着结婚照呆愣了半响,直到很久后才想起来我今天约了苏姐,我快速的收好证件,锁在抽屉内的小盒里,然后叫上司机驱车前往。 我成为陈太太的消息以惊人的速度在情/妇圈子内传遍,几乎海城所有和这行沾边的女人都知道有个叫沈筝的女人续弦给一个妻子早亡的局长,局长是大名鼎鼎的陈靖深,提起他名字多少匪徒吓破了胆,连亡命徒都要颤一颤,坊间说只要陈局长出马,没有攻不下的案子没有抓不住的人。可这样的男人怎会娶一个毫无背景的女人呢。 床上功夫好,还是狐媚手段硬,把他迷得神魂颠倒,连名誉都甘愿自毁。 我从苏姐口中听到这些言论并没有生气,我觉得一个人某方面的价值体现在于她颇受争议,不管是好是坏,至少她不曾籍籍无名被埋没,所以我很坦然接受。 作为陈夫人,这是我必须要承受的东西,我没有资格说不,即使陈靖深都无法控制舆论。人言可畏,能够逼死梁山好汉,何况贪生怕死的我们,唯一抵制的途径就是装聋作哑。 我让司机将车停在商业街最大的一栋超市门口,这边客流量非常大,节假日和周末几乎爆满到寸步难行,我不喜欢热闹,所以平时都会挑选工作日来逛逛,这边的服装和化妆品专卖店非常多,我经常会碰到一些明星或者杂志封面很眼熟的模特,对于她们的素颜我了如执掌,聂灵让我创办一刊杂志,专门曝光明星素颜,一定能够大火,我还真的犹豫过,后来我将这个想法告诉陈靖深,他听过后笑了很久,抱着我说,“我养不起你吗,再有十个沈筝也吃不穷我。” 我戴着墨镜从车内弯腰下来,吩咐司机等到傍晚七点再过来这边接我,司机离开后,我朝着商业街最里面挤入进去,一边用手机给苏姐打电话确认位置,一边在经过一家咖啡店橱窗前整理着我的衣摆和围巾。 这件玫红色大衣是陈靖深今年年初托秦霁从国外时装周买下来的,全球只限量销售三款,分别是不同颜色,当时买的时候仅仅剩下了这一件,别无选择。 我并不是非常喜欢,我对于艳丽的颜色骨子里都有一点排斥,因为我觉得花团锦簇并不属于我这样的女人应该有的张扬,唯有简单低调才能长久安稳。 不过它高昂咂舌的价格穿在人潮拥挤的街头的确非常有面子,识货的人都会对我身份产生巨大好奇,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不渴望被瞩目被艳羡的快感。 我推门进入餐厅时,苏姐正坐在那里喝一杯奶昔,她系着一条浅灰色的毛线围巾,穿得非常臃肿,脸上有一些斑皮肤偏黄,眼角的皱纹泄露了她真实年纪。 我被她过分随意的仪表吓了一跳,苏姐爱美到了狂热的地步,她决不允许任何时候自己是不完美的出现在别人面前,我们几乎没人看到过她的素颜,她夜晚睡觉都不卸妆,才会导致她原本白皙紧致的皮肤被化妆品腐蚀得有些沧桑衰老。 我在她对面坐下来,我看着面前桌上摆放的两种口味披萨,蹙眉说,“你不是不喜欢这种快餐吗。” 她咬了一口扔回盘里,拿纸巾蹭着指尖的油渍,“忽然想吃这一口,最近我喜好变化很多大。” 她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瞧我身上的穿着,以及我左手无名指戴着的三克拉钻戒,她说,“没想到我当初的预言竟会成真。你果然踩着这个圈子里所有情/妇爬上了最高处。捞到的钱再多又怎样,一不留神可能全部被收回,只有成为男人的妻子,才能名正言顺分享他一切。沈筝,你很有手段,也非常能忍。” 在苏姐面前我没必要戴着面具去做人,我朝她勾了勾手指,她心领神会从皮包内摸出一盒烟,推到我面前,我利落的拆开包装,点燃后夹在嘴角刁住,烟这种东西,我不常吸,但吸起来又不肯节制,常常吸光一包后才停止,嗓子要嘶哑到一整夜才能恢复。 苏姐看着我吸了大半根,但她始终没有动,我目光在她和烟之间徘徊,朝她使了个眼色,她笑着说,“我不能吸。” 圈里谁不知道苏玫是老烟枪,十三岁接触第一根烟后,一发不可收拾,是强烈的烟瘾毁了她的青春和人生,她就喜欢抽最昂贵的,比如黄鹤楼1916,一千多一条是普通款,典藏版的金盒八千多,她抽着玩也要这种档次的,寻不到刺激了就往里面添点东西,为了满足她的瘾,她跟了第一个金主,那时候她抽烟抽得醉生梦死,每天都要两包,我真没想到她忽然这么抗拒这东西,她不是拿这个当命吗。 我刚要开口打趣她,脑海忽然闪过一道光,我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她腹部,那里被她包裹得很严实,完全看不出丝毫破绽,可我了解她身材,她现在至少比夏天胖了十斤不止。 我将烟撵灭后,一动不动盯着她,她最终被我看得缴械投降,“好好好,姑奶奶,我坦白,我吃不消你这么犀利的眼神。” 她紧紧闭着眼吐出一口气,然后缓慢睁开,脸上满是温情的垂眸看着自己小腹,“沈筝,你明白我的苦吗。你也许以前懂,但现在一定不懂了。因为幸福的人没有功夫去怜悯不幸的人,炫耀享受还来不及,早已经两耳不闻人间事。我马上就四十岁了,我漂泊了大半生,曾经一度以为,我这辈子没有做母亲的命,青春抛弃了我男人厌倦了我的下场,就是我带着钱孤独终老,在后半生内回忆我前半生的荒唐和放纵,然后夹着眼泪咽下去。所以我不会去管他到底要不要,既然长在我肚子里,我有权决定他去留和生死。” 我觉得苏玫一定是疯了,齐总的私生子远不止一个,可哪一个都不曾被赠予名分,这意味着不管生孩子的女人在意他的钱财还是婚姻,十月怀胎都将成为泡影。 他们这样的男人怎么会给图谋不轨的女人留有余地,算计是他们最厌恶的一件事。任何人都不会成为他们意念内的例外,包括妻子又算得了什么,他只要高兴,任何女人都会成为妻子,如果不高兴,任何女人也都会成为筹码。 我拿起面前的热奶昔,相比较咸和辣,我不太喜欢吃甜,所以对甜味比较敏感,但我此刻却发现它失去了味道。 “希望你不要后悔,你不是没有见识过男人的狠毒与无情。崔婕到现在还不知去向,想必日子不好过,男人的恩宠就是泡沫,即便在你眼前绽放时,你也不要妄图收入囊中永久保存,因为它一触就碎了,你都来不及反应。”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呢?如果不去尝试,那就是一生的遗憾,尝试过哪怕结局不好又有什么关系,人最大的挑战就是迈出心里最惧怕的一步。哎呀好啦——”苏姐受不了我的冷静,她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脸上布满揶揄,“陈大太太还是操你自己的心吧,喏。” 她甩出一份报纸扔给我,我只垂眸扫了一眼,第一版正中位置报道的是三天前的慈善之夜,洋洋洒洒写了上万字,许多宾客都刊登了照片,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祝臣舟获得慈善之星的演讲致辞和我被陈靖深牵住手接受记者群访的两张特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0 爱你不可以吗 苏姐笑着说,“人都渴望成名成腕,但走红不是那么简单,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机遇,当然,必要的应酬和交易将自己染脏也是无法避免。可你沈筝红得多容易,穿件漂亮衣服往陈靖深旁边一站,话都不用讲,装个娇羞动人,谁他妈还能盖过你的风头?写这版的记者眼光很刁钻,是他们报社的顶梁柱,国际大腕也极少能入他的笔下,沈筝啊沈筝,我们眼巴巴求了小半辈子,都不如你短短两年价值大。你用自身经验告诉了所有在这个圈子或者即将进入这个圈子的女人,不要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安分守己伺候好一个男人,命运不会苛待,但朝秦暮楚一定没有好下场。” 我看着苏玫吃起了她从前最厌恶的食物,看着她姿态臃肿坐在那里,眼神里有对于未来的期待,有对于现实的惶恐。 她从前最爱惜身材,一米七五的身高,连一百斤都没有,十分之一的重量都长在了胸和臀部,走在街上恨透了多少女人。她说脸上的青春留不住,我可以挽救我的身体。二者都没有的女人,再没有好的家世依托,拿屁留男人吗?你对着他鼻子放一个看看,他不扇死你。 可孩子也不是留男人的筹码,曲笙就是最好的例子。 爱你,你大庭广众之下放个屁他觉得你率性可爱不做作,不爱你,你众目睽睽下开出一朵花来,他认为你卖弄风/骚招蜂引蝶。 当女人用尽一切手段去挽留男人时,就已经没有了继续的必要。姿态放得太低,他会无所忌惮,而且良人怎会需要挽留。 我透过橱窗意兴阑珊望着这座城市,微醺的阳光和过往每一天相比没有任何变化,沸沸扬扬搅起灰尘。我说这世上最让人感慨的话,就是岁岁年年人不同。 我提出要陪苏姐产检,齐总从没有问到过这个孩子,仿佛根本没有打算,更不能陪着她去医院,但苏姐特别倔强,她死活说不用,我再逼下去就要和我恩断义绝。 我和她分开后,心情非常狂躁,但不是因为她,而是我蓦然清醒过来,我真的结婚了,成为了一个男人的专属物。 一旦我做一丁点出格的事,都意味着我违背了人伦世俗,为道德所不容。 我心血来潮忽然很想吃点冰冷的食物,我记忆里自己两年多都没有吃过了。 陈靖深善于养生,并为此不遗余力的感染控制着我,我平时想要吃点快餐或者对身体并没有什么营养价值的食物,在他眼皮底下简直难于登天,尤其冷饮,更是明令禁止,他告诉我女人要注意为身体保温,冷是头等大忌。 之前我一直怀疑他在我身上安装了非常精准的定位器,随时掌握我的一举一动,现在我确定他没有,而独自一个人是做坏事的最佳时机。 我冲进人群迅速找到一扇冷饮窗口,买了根红豆口味的雪糕,然后物色到一处地理位置极其隐蔽的食品店,我躲在房檐底下,侧对着眼寥寥经过的陌生顾客,迫不及待伸出舌尖舔了舔,冰凉刺骨的感觉渗透入我喉咙和胸口,好像有口气噎住了,刺激得身体狠狠一颤。 这久违的甜美味道让我无比满足,我顾不得形象,正在这边大口吃着,从南向北的长街上忽然缓慢驶过一辆香槟色的轿车,高调的款式非常夺目,车渐渐在靠近人行道的角落停下,看指示牌属于违章停车,我嘴里含着一口冰激淋,冻得睁不开眼睛,我看着那扇车门缓慢推开,先迈下来一双被酒红色西裤包裹的长腿,接着男人露出真容,阳光洒下笼罩于他头顶,金灿灿的温柔似水,我忽然想到了一个词——唯美。 我觉得祝臣舟真的很闷/骚,至少我没有见到过有男人会穿这样颜色的西装,不过所幸他的气场冷冽,并不会显得过分轻佻花哨,他将车门关住,对站在身侧手提不少服装袋的助理吩咐了句什么,助理抬眸朝我看了一眼,又垂下头去。 祝臣舟的出现,引发了女子齐齐回头的浪潮,倒不至于那么夸张,但他的号召力的确丝毫不亚于任何一个国内男星,不关注财经新闻的人不会了解他身份,可单纯对于他俊美的脸庞,抵御力总是很低。 倘若不是冷静到我这般过分的女人,都不会抗拒他的魅力。 祝臣舟朝着我一步步走来,很显然他是买东西恰好路过,对于落单的我,又产生了一些逗弄的情绪。 我等他逼近后,伸出手指着他胸口,“麻烦祝总和我保持些距离,我现在不是沈筝,在外界任何人眼中,我只有一个身份,就是陈靖深的太太,我玩儿不起刺激,也从没打算玩儿,和祝总这样惹人注目的男性私自接触,被不怀好意的人看到,我百口莫辩。” 祝臣舟站在台阶之下,我站在台阶之上,我们隔着大约十几步,他饶有兴味说,“我有表明过,我要和你玩儿吗。” “可祝总的行为在外人眼中就是有所企图。男人可以风/流,女人却不能浪荡。我分明不是那样的人,为什么要被祝总牵连让谁误解?” 祝臣舟垂下眼眸,用手指摩挲大拇指戴着的祖母绿扳指,宝石又大又圆,颜色比陈靖深为我拍下的碧玉簪还要更通透纯粹,竟然连丝毫杂质都看不到,市面上的玉器行早多少年前就看不到这样好的货色了。 “并非男人靠近一个女人的目的就是玩弄和兴趣。沈小姐把人心想得太坏。” 我冷冷一笑,“那还能因为什么。祝总是利益的忠诚追随者,莫非还能对仇敌的女人产生爱情吗。” 祝臣舟挑了挑眉梢,他唇角的笑容忽然溢开,“不可以吗。” 我心口一窒,但我很快从他眼底的戏谑和冷意内清醒过来,我说,“和有钱有势的男人谈感情风险太大,同患难时山盟海誓,共甘甜就翻脸无情。靖深当初带我回公寓时,他也在同时缅怀他妻子,在痛失爱妻的悲痛中无法自拔,他也亲口对我说他非常爱她,可所谓爱情在寂寞与时间之下,还不是非常渺小。我相信他爱他亡妻,可一边是一场无法再重做的梦,一边是铁骨铮铮的现实,这样失衡的爱情非常经不起风雨。” 祝臣舟笑着握住身侧橱窗顶篷垂下的铃铛穗子,“凭借男人视角诊断,我看陈靖深似乎非常珍视你,更甚对他亡妻。” 我敏感的捕捉都了他话中深意,“你认识他亡妻?” 祝臣舟脸色非常平静说,“认识,也见过。很贤惠的女人,她大约没有你冷静,可气质比你更能担当他夫人的身份。最重要是和陈靖深非常般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1 他又抽起戒了的香烟 我对于陈靖深的亡妻很好奇,这份好奇伴随了七百多天,虽然我清楚议论亡者很不尊重,是一种亵渎和侮辱,但我无法控制自己,我迫切想要去了解这个曾经和我拥有同一个丈夫,占据他多年时光、并被他一直念念不忘深埋于心的女人,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 “她和我像吗。” 祝臣舟专注打量了我脸一会儿,薄唇内非常坚定吐出两个字,“不像。” “一点都不像吗?” 他笑着面对我追问,脸上忽然浮起一抹邪肆,“只看脸不像,身体各个部位是否雷同我无法保证,毕竟我没有亲眼看到过,终究不了解。” 我没有理会他对我的调/戏,心口内一直压抑悬着的巨石终于落地,女人都很敏感,尤其面对男人和旧情,往往一点小事便会引发无数猜测,我单凭一枚朱砂痣就将自己几乎逼向死路,险些挣扎不出来,此时觉得未免有些可笑。 我将最后一口雪糕融化在口中,舌尖已经被冻得失去知觉,我站在原地跺了跺脚,驱散寒意后对祝臣舟说,“你对靖深那么咄咄逼人,不会因为他亡妻吧?你们姐弟恋啊?” 我说完觉得特别有趣,我还真无法想像祝臣舟这样冷峻的脸和一个比他年长的女人谈情说爱会是怎样的表情。 他指尖拨弄着那一串串穗子,“我和他亡妻没什么交集,根本谈不上熟悉,勉强认识而已。” “除了女人和权势,没有什么能值得男人反目为仇,因为商人最计较利益,和陈靖深冲突对你没什么好处,所以我想无外乎就是那两个缘故,权势你们手中都有,他为官,你在商,根本没有对垒的地方,所以只有女人,你不愿意说就算了,我对别人**不感兴趣。” 祝臣舟若有所思的想了片刻,他说,“确实和女人有关,但不是他亡妻。” 我惊讶问,“不会是他女儿吧,你…” 他脸色骤然一沉,松开了那颜色好看的穗子,“沈小姐的大脑,真是得天独厚,有常人无所有的奇特。” 我很认同的点了点头,“我回去思前想后,认为祝总在灯笼街讲的非常有道理,人不能停滞不前,要不断充实丰盈自己,为了不被祝总甩得更远,我决心头悬梁准刺骨,一定要学到无理搅三分的精髓,和祝总一较高低。” 祝臣舟脸色一怔,大约觉得话很熟悉,又一时想不来,在触及到我目光内的狡黠和戏谑后,他失神间微微晃了晃高大的身体,最终忍不住笑出来说,“记仇可不是一个好习惯,会让自己活得过分疲惫。而且女人记仇难免生气,很容易长皱纹,试想一个包子般的沈筝,恐怕是当不了多久陈夫人。” 我被噎得暗在心里诅咒他明天到办公室坐椅子上坐一滩屎。我吸了口气控制自己翻白眼的冲动,“既然祝总明白,何不尝试海纳百川,摆出你这个位置该有的容人之量,将和靖深之间不愉快的过去揭掉。你轻松很多,他也不必处处防备,化干戈为玉帛,是最美好的事,也省得你追我赶。” 祝臣舟没有立刻回答我,他将目光投向远处天际遍布的淡紫色霞光,由浅至深变得越来越浓,最后一层是厚重的深紫色。他眼底藏着一条河,将黄昏下的长街消融成蚀骨的春水。 我记忆中最漂亮的晚霞在我的家乡,靠近泮江的地方,那颜色美得像一匹绸缎,光滑细腻,浑然天成。每到临近黄昏,坐在江畔观赏天空的人比比皆是。但我觉得泮江下那样动人心魄的晚霞,都不及此刻祝臣舟眼底的一幕。 司机在六点五十分准时过来这边接我,当时祝臣舟在我万千催促下刚刚进入车内,两辆车擦身而过,彼此都没有发现对方的存在。 我坐进车内,司机看了看我空空的双手,“夫人没有买东西吗,似乎明年第一批的春装上市了。” 我说,“逛了逛,但不喜欢,颜色太花哨。” 司机笑着将车发动,驶入冗长的车海,他非常官方说,“夫人这么年轻穿什么都不为过。” 我一路沉默,看上去心事重重,可我其实什么都没想,我觉得我脑子已经跟不上现实发展的速度,我想不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祝臣舟的出现把我所有节奏都打乱。 陈靖深掌控我,他也试图掌控,我心底冷笑,我沈筝是被人操纵的女人吗?当然不可能。 车驶入小区内,我隔着很远距离隐约看到了一抹非常熟悉的身影,司机打亮车灯后,我看清楚了那人,是陈靖深,他手上夹着一根香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非常模糊,似乎半眯着眼睛,陷入了某种回忆,昏暗优柔的路灯将他单薄的身影笼罩得愈发沧桑寂寥。 他似乎在等我,又不像是,他脸上没有焦急的神色,只是默不作声的盯着地面,一口接一口的吸烟。 他原本戒了烟,就在前不久,我不知道他当时想到了什么,总之他把家里所有烟卷都扔掉,他做事从来都深思熟虑,绝不会一时兴起,而我在那天之后也的确没再见他抽过。 他指尖总会有淡淡的烟味,是由于长期吸烟残存附着在皮肤内,他身上烟气很特殊,是所有男人都没有的,还裹着他自己的体味。我甚至可以因为那种气息在看不到一丝一毫的黑夜或者嘈杂的人海内精准迅速辨别到他在我哪个方向。 他说他戒了,可他又重新抽了起来。 我坐在后座看了他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察觉到我的视线,他好像完全和这个世界隔绝开,沉浸在自己的忧伤中。我推开车门,尽量放轻步子靠近他,在距离他还剩下一米远时,他才终于回过神来,我用手在半空内拂动了几下,驱散那股沉沉弥漫的烟雾,“不是戒了吗,你以前不是反复无常的人。” 陈靖深笑了笑没说话,他可能不想让我看到,脚下胡乱的踩了踩,将十几枚还没有熄火的烟蒂推聚到一起,藏匿在路灯无法照射的黑暗处。 我盯着他的动作,他竟然是穿着拖鞋从楼上下来的,他一向注重自己仪容,除非他心情非常低落。 他搓了搓通红的双手,“都抽了快二十年,哪有难么容易戒掉,不戒了。” 我摘下自己脖颈的围巾,为他系好,在胸前挽了一个很随意的结,我们距离很近,彼此可以呼吸到对方吐出的热气,我从他猩红涣散的眼内明白了什么,我说,“如果觉得对不起她,我不要婚礼也没关系,一个仪式而已,代表不了一生。你不要为难和愧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2 梦一场 陈靖深听了我这番话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紧紧抱着我,因为过于用力而有些颤抖,像一个失去了糖的孩子。 他有时候的沉默让人心疼。 可我无法掰开他的嘴让他把压抑在内心的话说出来,他永远都固守着最后的底线,谁也突破不了,包括我。 我们回到公寓后,我看到沙发上摆着两套刚送来的礼服,都还没有扯下标牌。一套是酒红色的旗袍,大约敬酒时候穿,另外一套是金黄色的送客服。 我和他讲过,在教堂举办仪式足够,并不需要再去酒店宴宾,非常麻烦而且太过招眼,对他身份不利。但陈靖深不肯顺从我的意思,他认为婚礼是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事,哪怕之后一日三餐都无法温饱,男人也要在婚礼这天倾家荡产圆深爱妻子一个梦。何况他原本就不在乎钱。 我拿起其中一套礼服比在身上,看了看电视屏幕内倒映出的轮廓,两年同床共枕陈靖深非常了解我的尺码,这件合在身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恰好能穿出我身材的韵味。 金黄色的礼服款式很长,底下有繁复的拖尾,层层叠叠坠在地面,腰间至膝盖有银白色的流苏穗子,将礼服本身的颜色衬托得更加璀璨夺目。 它可以代替我向世人宣告,我是陈靖深唯一的妻子。不管我有怎样过往,是否配得起他的身份,这一切都将随我披上婚纱而彻底尘埃落定。 这个世界原本就是英雄不问出处,输赢的结果才代表他的尊卑。 浴室内的水声停掉,陈靖深从里面出来,他正用毛巾擦拭着还在滴水的头发,我长久的注视他,他脸上落寞和忧伤已经完全隐去,看不到丝毫痕迹,可我还记得他刚才在路灯下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就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我所有的天真。 我捏着礼服裙摆站在那里,灯光将我们两个人的身影在地板拉得欣长,他察觉不到我的动静,略带奇怪抬起头来看了看我,擦头发的动作也随之一顿,“怎么,不高兴吗。” 他目光滑下到我手中,打量了一下礼服款式,“我觉得这一款很适合你,尺寸大小应该不存在问题,除非是你不喜欢这样张扬的颜色。” 我摇了摇头,“我喜欢。正因为这一切都太完美,我才会惶恐不安,因为我的认知里,沈筝没有资格这样幸福。” 我在陈靖深的静默内,将东西放下,主动走过去从正面环住了他身体,他身上散发出清新好闻的沐浴乳味道,渗透进我鼻息内,让我略微有些醉意。 “你不会后悔娶我吗。未来还有很多时间要过,很长路要走。我怕你忽然发觉,自己并不想娶我,只是被逼到了不得不应的角落,才会做这个决定。” 陈靖深对我的小心翼翼和胡思乱想似乎非常无奈,他忍住笑轻轻用手指捏住我耳朵,唇贴在我耳廓上,喷出的湿热呼吸使我身体骤然紧绷住。 “针对娶你的决定,我相信自己永远不会后悔。” 他说完后低低笑了出来,“女人真的麻烦,我忽然很希望自己是一名解剖专业的医生,我想撬开你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我将他抱得更紧一些,“我只是觉得你并不快乐,如果是勉为其难,我宁可不要你给我的婚礼。” 陈靖深叹息一声,他修得整齐的指尖穿插进我长发内,在我头顶轻轻抚摸着,“工作上遇到点棘手的事,和露露母亲没关系。她已经不在了,我不会为一个去世的女人而错过活生生在我眼前的你。” 我仰起脸看着他非常郑重其事的表情,我犹豫不决说,“可你以后也许会发现,我不够好,我很坏。” 他嗯了一声,手指勾住我的长发,来来回回揉搓把玩着,“我不在乎,很坏的沈筝我也喜欢。” 我在他怀里动了动身体,语气急促追问他,“那你会不会枪毙我,你不是警察吗,你除暴安良铁面无私,那假如我很坏,你会大义灭亲吗?” 他微微一怔,大约觉得我思维跳跃太快,说出来的话也莫名其妙,愣怔了两三秒后便大声笑出来,“你有那么坏吗。” 我拼命用力点头,“有。” 他颇有兴味的和我继续这个话题,“我并没有看出来,任何人的伪装和隐藏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我说,“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的坏也情有可原。我没有伤害谁,只是想过的好一那你还会枪毙我吗?” 他将身体微微后仰,仔仔细细的打量我的脸,最终定格在我开阖的唇上,他眸色渐渐加深,声音也有些沙哑。 “会,但不是用枪。” 我略微茫然看着他眼底闪动的波光,他唇角勾着细细碎碎的浅笑,忽然将我拦腰抱起,径直闯入卧房,在关住门那一刻,我听到他埋首在我头发内贪婪的呼吸声,“用我的绝密武器去杀,除你之外任何女人都看不到的武器。” 我被他放在床上,屋内立刻陷进一片漆黑,只有星星点点的月光摇晃进来,流泻在地毯上,像晕开的碧色浅湖。 他用牙齿咬开我衣服的纽扣,将我的皮肤显露在空气中,他的唇非常细致吻我身体,每一处角落都不放过,胡茬割在皮肤上,有微微疼痛,可更多是让人不舍挣脱的痒。 他眼底是巨大漩涡,是无垠沙漠,是海洋内的珊瑚,幽深而静谧,和他如火身躯将我磨得意志沦丧。 窗纱在夜风内左右拂动,我身体随他动作而起起伏伏,最终堕入一片欲/望的沼泽。 他曾说爱一个人会对她身体上瘾,即使什么都不做也渴望拥抱。 我不知道他对我的瘾是否够深,但我早已像吸食了鸦片。 第二天早晨陈靖深的秘书很早就到达公寓,她手上拿着一份婚礼当天的流程单,站在餐桌旁边的位置等我。 我端着餐盘从厨房里出来,邀请她坐下一起用餐,她看了陈靖深一眼后,对我恭敬说,“谢谢夫人,不过我还有事要去忙,和您汇报完婚礼细节,我要立刻赶回公司。” 陈靖深翻阅着报纸,面容波澜不惊,我有点埋怨的捅了捅他肩膀,“至于吗,把你下属管得这么严格,一起坐下吃顿早餐都不敢,还要看你脸色。” 秘书在旁边抿唇微笑,陈靖深极其无奈的朝她摆了一下手,“你刚才看我干什么,我有这样不近人情的规定吗。” 秘书被他发冷的语气吓了一跳,立刻站直摇头说,“当然没有,陈局体恤下属为人亲善,我只是本能的看您。” 陈靖深听后很满意,他示威般朝我勾了勾唇,“你亲耳听到的,不许再冤枉我。” 秘书长长的吐了口气,她拿出手中文件夹内最上面的两张纸,清了清嗓子说,“陈局已经和您讲过,下个星期六上午在教堂内举办仪式,我这边安排了一部分人员进行现场布置,大约在明天中午之前就可以完毕,周六下午在望江楼摆宴,预计有六十六桌,每桌六人,宴食标准为九千八百八十元。我会吩咐婚庆专员和酒店内服务生在周五晚上对现场进行最后的巡查和整改。由于前一晚新郎新娘不能见面的习俗,一旦有任何细节变动,我会以电话方式告知您和陈局。” 陈靖深没有任何异议,他指了指我,让秘书将流程单递给我过目,我并没有关注具体的内容,因为陈靖深的秘书在工作方面非常得力和干练,有她全程操办,根本无须我担心,她会比我想得更加细致和妥帖。 至于婚礼上的流程,我非常清楚宾客都是看在陈靖深面子光顾,没人瞧得起出身苍白的我,所有人对于陈靖深的权势趋之若鹜卑躬屈膝,他们的目光都盯在他身上,发自内心的祝福也好,别有企图也罢,不会有人过分关注为难我,所以我接过来仅仅是想再确认一下时间。 我打开系着白色丝巾的粉红色封皮,看到请柬正文内书写着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底下配了一张缩小版的结婚照,简洁大方不失温馨,有关一些市领导和商业人士的贵宾请柬,是陈靖深亲手书写,以表敬意。他字迹浑厚苍劲,还特意写了近百字的官方请辞,似乎为这场婚礼花费了不少心思。 我目光凝滞,良久注视着自己名字,心情说不上复杂或者沉重,总之无法平静。 沈筝。 这是我记忆内曾经最卑微最低贱的两个字。 在我初到这座城市,我甚至没有勇气照镜子,我厌恶这张不懂人情世故的脸,它使我自卑而茫然。 很长一段时间在打工的餐馆内听到有人叫我,我都会心惊胆颤,我不清楚是不是自己做错什么得罪了客人,要被经理罚钱或者挨骂,我觉得连自己名字都是一颗随时爆炸的定时炸弹,它会离我而去,也会背叛我抛弃我伤害我。 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沈筝两个字会和官场上赫赫有名的陈靖深并列书写在一张请柬上,这对我而言,根本就是一场未来得及清醒的梦。 婚礼前一天中午,秘书将第二天需要的捧花拍了照片给我看,我看过后觉得并不满意,单一的白玫瑰失去了点味道,如果必须是纯粹的花,我更喜欢花瓣巨大的百合。 秘书说找捧花设计师更改一下,我告诉她不用麻烦,我亲自去花店选购,因为设计师也无法理解我到底要什么,它只在我的构想里。 陈靖深没有多问,中午过后给我派来一名身手不错的司机,送我去海城摈榔街最大的一家花店。 这边花店有三层,位置很醒目,内部场地也格外宽敞,三层分别负责宴会花艺布置、普通花束销售和求婚捧花设计等项目,司机在外面吸烟等我,我自己进去后,说清我的来意,前台小姐带着我到了三楼。 她将我引荐给了经理,那名经理大约三十多岁,是一名男士,这让我很稀奇,我以为女人设计花艺比较多,因为心思细腻追求美丽,男士在这个行业的确很不多见。 他非常主动走到我面前伸出手说,“陈夫人,荣幸服务。” 我一愣,他看到我惊诧脸色后笑着指了指放在旁边沙发上的报纸,最上面一张是我和陈靖深的照片,我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您认识我。” “海城这边只要关注财经和政界新闻的群众,应该都知道您。” 他引着我走到里面的工作区,将一面轻薄的粉纱轻轻扯开,是各种样式的捧花设计,其中诸多以百合为主,我目光在上面流连一圈后,指着其中一款说,“这个很不错,可以再增添一朵百合,取下去两只蓝玫瑰,我认为效果更好。” 他笑着说,“您喜欢我可以遵从您的想法。” “大约要多久。” “如果加急的话,今天傍晚就可以赶出来。我会亲自派人送到您的住处。” 我看了一眼手表,心内估算了下时间,“我明天上午的西式婚礼就要用,所以希望再快一些,四点。我给你增加一倍酬劳。我会让我这边人过来取,省去你运送时间。” 男人微微沉思了一会儿,比较牵强说,“好吧,我尽力。先恭喜您和陈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3 围堵 我预付了一半定金后,从三楼下来,看到前台位置站着一个打电话的年轻女人,非常张扬奢华的穿着,背影瞧上去非常熟悉,我试探性的喊了一声,那个女人听到声音转过身来,正是消失了一个月的崔婕。 她比之前更加明艳照人,似乎是纹了半永久妆容,脸上的五官更加深邃自然,脖颈上硕大的珍珠项链,在璀璨的彩色灯光下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她看到我同样很惊喜,迅速挂断电话朝我跑过来,一把将我抱住,我们两个人难舍难分的拥抱了一会儿,她松开我说,“现在该叫你陈太太了吧?这才多久没见啊,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啊,以前最被大家瞧不起的沈筝,摇身一变成为了局长夫人,比我们都要高贵得多,现在回头看看,不得不说你是最有心机的,你知道怎样拴牢男人,怎样步步为营视线自己终极梦想,而不像我们,贪图眼前的小恩小利,最终被男人厌弃,就算将来陈局长也会厌倦你,最起码你的妻子身份也能从他手里狠狠分来一大笔钱,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包几个小白脸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我哭笑不得在她腰上捏了一把,“咱俩最落魄的时候彼此都见到过,现在装模做样干什么呢。” 她拍掉我的手哈哈大笑,“是啊,别人面前怎么讲究排场都无所谓,但在你面前我一辈子都挽回不了形象,我踩着一只瘸了跟的鞋被男人揽着新欢嘲讽的样子你都见过,还有什么是你没见过的,**啊?” 她声音太大,尤其最后三个字,引来几名男宾客的斜视,我捂住她涂抹了橘黄色口红的嘴,“小点声,这毛病怎么还改不了。” 她朝我眨眼睛笑,撅起嘴巴在我掌心吹气儿,我被热浪熏得松开了她,有一名女孩将包好的蓝色妖姬递给她,崔婕非常豪爽掏出五百块钱,塞进她的上衣口袋,“不用找了,我不喜欢钱包里有零钱。” 那束蓝色妖精非常冷艳魅惑,颇有玄机的是还沾着不少晶莹剔透的水珠,看上去和崔婕的气质格外相符,融为一体。 她看了看我从楼上下来的指示牌,“捧花…这么快就办婚礼了?看来老陈总算良心发现不能再委屈你,不然让别人搞走了,他偷着哭去吧。” 我笑而不语,她伸手戳了戳我乳沟的位置,笑得一脸色/情,“大了不少哟。红光满面看来是没少受滋润,老陈这个年纪如狼似虎的,自己平时多补补,千万别懈怠,再好的男人啊,骨子里都是一样的食肉属性,保不齐心血来潮出去打个野食尝尝,最好的方法就是榨干了他让他没有有心没力。” 我觉得如果不打断她,她会一直说下去,而且越说越离谱,我急忙抓住崔婕手臂用力晃了晃,“姑奶奶我知道了,别再往下说,你不要脸我还要。” 她在我眼前搓了搓指尖,“请柬有我的份儿吗?” 我笑着说,“当然有,只是没地方给你送,谁让你一直都关机。除了苏姐,海城这边我最熟悉的人就是你。” 她歪着头想了想,“我明天应该有时间吧,主要是…” “崔婕!” 她话没说完,门口被人推开一条很大的缝隙,有个年轻男人探进来半副身体,脸上有细微的不耐烦,“你买完了吗?” 崔婕娇俏的回给那男人一个笑,“买完啦,瞧你才等多久就着急啊。” 那男人没说话,又退了出去,崔婕拍了拍我手背,“今天聊不了,改日我再约你,我换了手机号,原先的不用了,等我联系你吧。明天婚礼,我会尽量赶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慌慌张张抱着花束追出门外,直到目送崔婕离开,我还有些回不过神,我实在想不到短短一个多月而已,她就火速傍到了另外一个金主,并且和她之前侍奉的老男人相比,还是个外形勉强说得过去的年轻小开,崔婕的手段过人,这个我早知道,在情/妇圈子内本身就是心照不宣的事,但我万万想不到她手段已经高到如此出神入化的程度,钓一个男人比钓条鱼都简单。 我走出花店大门,崔婕和那个小开刚好坐进一辆蓝色的跑车内,朝着马路对面开去,她在车内看到了我,探出头朝我摆手道别,我扬起手臂正和她挥舞,忽然从远处冲过来一个人影,他步履飞快,脚下仿佛生了风要腾空飞起,直奔我而来,我尖叫躲闪间被他一把扯住了握在手内的电话,还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他人影便消失在人群内。 速度之快路过群众都没有察觉到。 像一道闪电。 我呆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看了看空荡荡的双手,果然是训练有素的专业扒手,别说我独身一个女人,就算是身手过硬的保镖,和刚才那人过招也讨不到便宜,手简直太快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这是我今年丢失的第三部手机,前两部是我疏忽大意落在了公共洗手间,再回去寻找早就不见踪影,这一部则是光天化日被掠夺走的。 我回到车里,司机正在驾驶位调播音响,我将我经历的事告诉他,他顿时一愣,“怎么会这样?那边可是商业街,交警就在不远处的十字路口站岗,这群扒手胆子也太大了。” 我嗯了一声,揉着酸胀的太阳穴,想到陈靖深那张时而过于严肃的脸,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要让你们陈局知道我被明目张胆抢了手机,他一定会背过气去。我可是刑警家属,竟然连这点防范意识都没有。” 司机安慰了我几句,见我心情不佳,也不再说话,专注的开着车。 我靠在椅背闭目养神,昏昏沉沉时,司机忽然毫无征兆猛地拐了两个急转弯,将我身体颠簸得来回摇晃,我问他怎么了,他之前开车并没有这么莽撞。他语气内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夫人,我们好像被人盯上了。” 我听完这话下意识的回头去看,果真有两辆黑色汽车在不远不近的跟着,开得不快,和这辆车保持持平的匀速,但却非常谨慎和专注,半米都不落下。 我因为眼前杀气腾腾的景象而狠狠一颤,“怎么回事,你看明白了吗。” 司机脸色复杂看了我一眼,然后沉默不语将他手机递给我,我接过来刚要打开拨号,却发现屏幕是黑的,我抬头看他,他说,“手机没电了。在您和朋友说话过程中,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在女厕门口遇到一个衣衫不整捂脸痛哭的女人,她请求我借她手机给家人打电话,我见对方是女人,本能的降低了防备,将手机递给她用,结果她将我还剩余的百分之三十七的电量在五分钟内就全部耗光。我又不好说什么,就放她走了。” 我握住手机的指尖一松,它从我掌心滚落下来,在我脚边旋转了几下,最终背朝上停下。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围堵计划。 部署精巧毫无破绽,至少在发生过程中,没有让我和司机引起任何怀疑。 对方先派人伪装成扒手盗走我的手机,切断了我能和外界联系的方式,又派出一名女子借用司机电话打到没有电量自动关机,再一次切断了渠道,我们此时被围困在车内,就像两只折断了翅膀的笼中鸟。 我从后视镜内看到那两辆仍旧在穷追不舍,隐约能窥见车上人凶神恶煞势在必得的表情,我的冷静在这一刻魂飞魄散。 我在海城并没有得罪谁,我也是最近一段时间刚刚被陈靖深带到众人视线内,之前我的身份成谜,知道我的极少,除非陈靖深身边关系最好的朋友和下属,然而不管对方目的怎样,冲着陈靖深来的可能性最大,我非常清楚倘若对方拿人钱财,那么我这个替罪羊落入他们手中最有可能的下场便是丧失清白,因为对女人最大打击莫过于此。 我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稳下来心神,现在没有任何办法绝地反击,对方部署得太缜密,将我们逼上了死路,只能等待命运最终的审判,看看苍天是否会可怜我。 司机将车开得飞快,一直冲上了高速,他试图甩掉身后跟踪的车辆,没想到反而落入对方圈套的路线,这边人烟罕至,越来越苍凉寂寥,我看着窗外路旁颓败的景物,天地都在旋转飞驰,我对司机说,“有任何渠道联系靖深吗。” 司机额头渗出了许多细汗,苍白脸色看上去比我更焦急,他其实会些功夫,可单打独斗肯定没有胜算,对方了解我们的情况,一定会和他进行持久战来盘旋,耗光他全部体力,所以不如直接缴械投降,还能少点皮肉之苦。 我拍了拍他肩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约我沈筝命中有这样一劫。” 司机语气颤抖说,“是我疏忽大意着了对方的道,没有保护好夫人。如果今天能平安无事逃出去,我一定到陈局那里负荆请罪。” 我靠在椅背上,车速在一点点不受控制的减缓下来,我知道油量已经不多了,我闭上眼睛说,“黑暗处的手防不胜防,我们是人不是神,无法预料得那么周全。你没有错。” “陈局这几年在刑侦部门大放异彩,不光是海城,周边城市乃至这边其他庞大省份,只要有难以破解的悬案,都会邀请陈局过去支援,枪打出头鸟,他每了结一个案子,就会树下一个仇敌,结下一份梁子,可陈局在局长身份之外,还是一名刑警,他肩上托付着职责,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除非辞职掉这份工作。” “你的意思是,对方有可能是来寻仇。” 司机说,“没错。因为陈局的工作地点无非是公司和警局,警局全部是刑警,戒备森严,他们连在门口停车埋伏的余地都没有,一定会被察觉到,到时候密谋部署的计划全部功亏一篑。而公司那边出入时,陈局都会配备六到十名保镖,他们也无法靠近他身,在这样毫无疏漏的情况下,唯有把目光投向您,失去新婚妻子陈局一定会痛不欲生。” 我脊背上的冷汗完全渗了出来,将衣服都浸湿,汗涔涔的贴在皮肤上,我掌心同样是一片潮湿。 “还有一天就婚礼,这个人明显是孤注一掷,他不仅要陈靖深难堪,还要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上,制造出新娘临时逃跑的假象,让他在舆论之下身败名裂。” 司机一把捶在方向盘上,眉眼之间是巨大的懊恼,“都怪我疏忽大意,幕后主使十有**是陈局曾经抓捕枪决的嫌犯,一直怀恨在心,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个时机。” 司机话音未落,后面两辆车忽然加速从两旁果断包抄,尖锐的摩擦地面声在耳畔此起彼伏的炸开,我本能的捂住耳朵,眼睛死死盯住路况,前方下了高速公路是一片空旷的芦苇荡,此时荒芜人烟,到处都是未融化的雪堆和杂草,还有坑坑洼洼的废弃田野,正是毁尸灭迹的最佳地点。 司机反应过来后已经来不及刹车,他急速掌握方向盘朝着最前方的一棵大树冲去,失控的惯力中我觉得整个人都旋转过来,尖叫声闷在胸口喊不出来,接着猛烈撞击后,我的身体被狠狠甩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4 他以沉默应对 这一下剧烈撞击,我并没有赶到十足的疼痛,只是肩膀位置被车门狠狠窝了一下,我在最关键时刻保护住了自己头部,选择了紧急转身用背部代替去撞,使得我避开了最大的危险。 司机这一下撞得有些很,因为他要把控方向盘来争取最大限度的保护我,所以他磕到了胸口,我从后座爬起来时正看到他捂住自己心脏位置痛苦呻吟着。 我一只手扶着自己脖颈下方的伤口,另外一只手抓住副驾驶坍塌的椅座边缘,手脚并用爬过去,司机的眼睛闭着,额头上渗出一片片醒目的冷汗,挡风玻璃完全破碎成渣,不少都扎进他胸口和膝盖位置,一团猩红在皮肤和衣服上缓慢朝四周蔓延。 我吓得脸色一白,伸手托住他后脑让他靠住我的半侧身体,尽量能够畅快呼吸让血液不要迸溅,我张口询问他怎么样了,才发现自己声音早已颤抖得不像样子。 司机靠在我身上缓解了好半响,才将眼睛睁开,他眼底有点充血,因为巨痛而积蓄了不少水雾,看得我心口一窒,托住他后脑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些,我清楚他是被连累的,具体对方到底目标人物是我还是陈靖深,司机都是无辜受牵连。如果他因为这场意外而暴亡,我一定会自责一辈子。 即使他性命不是我亲手了结,可他死在我眼前,死在我的无力和崩溃中,死在这险恶百出的社会现实上,死在我的疏忽大意和固执任性里,如果我没有亲自过来定制捧花,也许他们连下手机会都没有。 可这场缜密的部署,绝不会成为空谈,他们一定会付诸行动,也许不是我,会变为陈靖深,那我宁可将这些都加持在我身上。 司机意识很清醒,说话声音也并不虚弱,他不露痕迹的抬起一只手指了指他身侧位置的广茂田野,以我坐在车里的角度隐约能看到那边的一些树木和杂草堆。 “夫人,等他们一会过来,我去牵绊住他们注意力,和他们周旋时,您看准时机,朝田野跑过去,看到那边树林后的村落了吗,只要进去就可以躲开他们追捕,他们奉命行事,也绝不会闹得人尽皆知,他们背后的人考虑名誉也不敢直接和老百姓交锋。” 没错,我知道这个世界得民心者得天下,唯一能和地位、权势与钱财抗衡的,只有老百姓的唾液和质疑。当一个人民心所向,他并不需要再努力什么就已经赢了。 但我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他说的村落方向,便将目光收回,“我不会留你一个人面对危险。夫人和司机只是我们的身份,但本质我们都是人,我沈筝绝不贪生怕死,踩着别人的尸骨求生。” 我看到破裂的后视镜中两辆车缓慢停下,在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里面的人大约在查探这辆车会不会爆炸焚毁伤及到他们,确认后便传出一些动静,我紧紧咬住牙关,尽管内心再恐惧,但我告诉自己不能给陈靖深丢脸,他是英雄,我也不能差才配得起他。 两辆黑车内相继走下来六个人,都是男性,大约在三十岁左右,不算健壮,可异常高大,脸部肌肉纵横,看上去非常的蛮横。他们都穿着黑色的皮衣皮裤,一部分人手上拿着木棍,其余人赤手空拳,仿佛胜券在握。 为首一人拍着手朝我走过来,他打量了一下我的伤势情况,语气内带着几分庆幸说,“怪不得上面交待下来这个任务时对我们万千叮嘱,说会武功的司机不可怕,冷静聪明的陈夫人才是最可怕的,在刚才那样的危急关头,一般女人早被吓得精神失常,陈夫人还能敏捷反应过来保住自己要害,再配上一张姣好的脸蛋,这样的女人如果放在意志不坚定的男人身边,分分钟能够让他倾家荡产。” 他说完后不容我开口便抬起腿朝我这端车门狠狠踹了过来,闷重的巨响炸开,我闭眼之间手臂被人拽住,朝着外面一拉,他们大约并不想伤害我,连动作都很轻,我被拽出去后,那个男人指着司机对手下说,“既然那只狗真不怕死,竟然敢突围,宁可撞车都不停,就让他死在这里好了,失血过多的人坚持不了多久。” 司机咬着牙撑住身体从车内也跟着爬了出来,他非常踉跄的跪蹲在地面,许久才站起身,而这边的人看到这一幕后,冷笑一声,冲过去便是一脚,我本以为他会被踢倒,可我惊讶发现司机竟然捂住伤口完美避开,并且后发制人,以手臂攥住那个发起攻击的男人脚踝,狠狠朝远处一扔,男人在半空中翻滚一下,趴在了地上。 然而司机用尽全身力气,在做完这些后,便身体失控也随之倒在车胎上。 握住我手臂的男人刚要过去踢他,我眼疾手快一把扯下他腰间的一串钥匙,迅速找到一把精致小巧的折叠匕首,打开后捏住刀柄以刀刃对准我喉咙,“你们的人如果敢再动他,我就死在这里。” 男人一愣,脸上明显有被威胁后的怒气,“死就死,老子怕你一个娘们儿啊?我拿人钱给人办事,还没碰到过这么难搞的主儿!” 我冷笑说,“对,我可以死,但你对你幕后人未必交得了差,他是要你绑架我回去,到指定地看守起来,我还有其他用处,对吗?” 男人抿着嘴唇不言语,看我的目光充满探究。 我接着说,“我充分确认他无意伤害我分毫,他的目标是陈靖深,我只不过是一个用来制约我丈夫的为他计划多一份胜算的筹码,我如果死了,陈靖深再无牵挂,你觉得你幕后人会放过你吗?他既然敢对局长夫人下手,甚至罔顾陈靖深的人脉和权势,自然想好了退路,你没有为他把事情办妥,他想解决掉你们这群虾兵蟹将,还不是易如反掌,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你们成为了亡魂。” 男人摸了摸下巴,“那你要怎样?” 我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司机,“打120,立刻,让救护车来救他,你们开车带我离开,他已经这副样子,不可能跟得住我们去向。” 男人原本还和我商量的眼神瞬间变化,他叉腰朝地上啐了口痰,“你他妈拿我当傻逼啊?让人过来救他,他报警呢?老子活腻歪了呀?” 我将匕首刀刃更加用力的贴紧了喉咙,对方脸色明显一变,似乎被我吓得不轻,“我再有两个小时还不回去,陈靖深的秘书就会找我,找不到我她同样会立刻报警,你以为我人间蒸发就没有人寻找吗?我现在不是两年前的孤儿沈筝了。不报警,我和司机一起死在这里,陈靖深有仇必报,他还掌控着海城市局所有警力,你们逃到天涯海角,也躲不过去五马分尸的结局。” 男人还在沉思中,他手下沉不住气,走过来满脸焦急说,“大哥,还是别拿人命闹着玩儿了,这娘们儿性子也太烈了,真要是手抹下去,那…” 他刚要把幕后人名字说出来,男人一把捂住他的嘴,用膝盖精准踢了他肚子一下,“给我把嘴巴闭严实了!说错话扒了你的皮!” 那名手下抚摸着肚子退了回去,男人沉思了片刻,他对我说,“我可以替你司机找来救护车,但你要答应我,假如东窗事发,找我幕后人,不要找我,我是拿钱办事,我也没有伤害你,干我们这种生意的,碰到漂亮女人把持不住也很正常,虽然上面人要我完好无缺把你带回去,但我就算玩儿了,他也不会为了你一个女人对我怎样。” 我没有理他,男人看了我一会儿,不情不愿掏出手机,接通后选择了公放,对方承诺半个小时左右赶到,男人朝手下摆了摆手,他们从车上拿了一件干净衬衣,走到司机旁边,按住他伤口为他系好,暂时止住血流不止,勉强可以维持支撑到救护车赶来使用急救措施。 司机已经失去了大部分意识,他非常令我感动,在我被他们带走的过程中,他还一直注视我的方向,我对他说了一句放心,便弯腰进入后车厢内。 车打了一个急转弯从山路一旁的公路驶离,男人抢过我手中匕首,坐在我旁边,另外两个手下在前面开车探查路况,大约开出去五六分钟,前面副驾驶上的手下忽然说,“大哥不给她眼睛蒙上吗?看见路恐怕不好。” 男人这才惊觉过来,他翻遍了车上也没有找到黑色的纱布,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在我察觉到他要做什么时,我本能的向后退去,可已经来不及,他扬起手臂在我的尖叫声中朝我脑后劈下来,我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从一片黑暗中醒来,我只微微动了一下,就觉得脑后钝痛,我摸过去,有一个微微隆起的鼓包,我脖颈处的撞击伤口也被贴了纱布,里头是粘稠的药膏,摸上去粘乎乎的染了一手。 房间内完全漆黑,只有靠近窗子的地方有一点朦胧的光亮,我睁开眼适应了一会儿这样昏暗的光线,然后沿着床边爬向窗子,手刚触碰到冰凉的玻璃,身后忽然传来窸窣的声响,有铁链在磨击地面,我吓得身体一颤,猛地转过身体紧贴住墙壁,本能的朝着虚无黑暗的空气大叫,“谁?还有谁还在房间里?” 我终于体会到失明是这世上最恐怖的事,你会在双眼什么都看不到的时刻充满了压抑和惧怕,对未知世界的惶恐,跌跌撞撞只能放手一搏。 我有些绝望的攥住了床沿,低沉的啜泣声在一点点的蔓延开,是一个女人,我仔细辨别方向,也无法确定她到底在哪里。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我的心直接蹿到了嗓子眼,我空洞的扎着眼睛,有凛冽的寒风从门缝外涌进来,伴随那人关门的声音响起,我冻得打了一个寒颤。 这座城的深冬,大雪纷飞。 对方始终不说话,他就用沉默来逼迫我压制我击垮我,消磨我的意念和顽强,我等了许久,直到我沙哑着喊出一个名字,对面空气中才微微有些动静。 我竖起耳朵仔细聆听,靠近我右侧方向似乎摆放了椅子,拉动的摩擦声响起,然后那人坐下,黑暗内吧嗒一声亮起一蹙火苗,接着是男人浑厚的吸气声,有烟雾一点点扩散。 “陈靖深对吗。你的目标是他,他曾经伤害过你或者你的亲朋?所以你特意设计在他婚礼前一天抓走我,让他在新娘逃婚的巨大舆论下置身风口浪尖,但你的最终目的应该不是这个,你要更狠的,你想他身败名裂,所以抓走我只是第一步,你手中一定还握着其他栽赃陷害他的东西,你也许和他官场仇敌达成了同盟,想联手将他拉下马。” 我说完这番话后,由于对方的静默,空气内再次安静下来,依然能听到女人微弱的啜泣声,好像她已经哭了很久,嗓子很沙哑。 很久之后对方抽完了那根烟,跳跃的火焰被熄灭,他在脚底捻了捻,我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在黑暗中听到的细节,试图辨别出来他和我认识的人有什么相似,来猜测他身份,但这都是徒劳,因为房间内漆黑得过分,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 正在我们这样对峙的时候,我忽然听到女人一声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吓得我身体一颤,锁链急促撞击对面,她似乎在爬,她喉咙内发出呜咽的嘶鸣,像是饱受痛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5 恨透了你 我站在床尾扶住窗框,静静的听着,女人一边哭泣一边低低的说话,锁链不停响动将她声音湮没了不少,断断续续的传来。 “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我再也不敢痴心妄想,我只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虽然声音嘶哑遮掩了原本的声色,但我双眼看不到,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听觉上,我惊讶发现这个哭喊的女人我认识,是黄卿。 我不可置信的盯着声源,我想我听错了,这不可能,她是祝臣舟身边的女人,这是众所周知心照不宣的秘密,海城怎么会有人敢动她呢,陈靖深和祝臣舟又怎会有共同的仇敌。 我伸手朝前摸了摸,没有触及到任何障碍物,我大着胆子往前碎步趟着,直到手上忽然传来一阵温热感,我身子狠狠一晃,面前有低沉的笑声,只有一两下,在我还没有彻底捕捉到,就停住了。 我很不喜欢在黑暗中完全被掌握的感觉,我迅速从他掌心内将自己的手抽出,我没有收回,而是以极快的速度在黑暗内辨识到他方位,朝他脸上袭去,我快,对方更快,他似乎身怀绝技,立刻便擒住了我的手腕。 “这样不乖?我如果连一个女人的伎俩都无法识破,我怎样和陈靖深斗?” 我身体这一次彻底僵硬住。 我竟然忘记了他。 这世上最不愿陈靖深好过的男人,除了他还有谁。 我的手仍旧被他控制住,他的指腹沿着我白皙皮肤一点点研磨,非常的暧/昧而轻柔,似乎在把玩一件稀释珍品。 可只有和他交锋过多次的我最清楚,他绅士多变的皮囊下,隐藏着怎样一颗计谋迭起的心。 我不是他身边任何女人,只被他美好皮囊诱/惑,根本没有多余心思去探查他的内在,我用眼睛看到了他藏不住的野心勃勃,和他深邃到令人崩溃的城府。 “祝臣舟,你可真狠。” 他在黑暗内愉悦笑着,他的笑声让我觉得很耻辱。 “这就狠吗,沈筝,你实在单纯得过分,你这样的女人并不适合跟在他身边,你会被他吞噬到连骨头都不剩,因为他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拥有恶劣到极致的品行,只是你无法察觉,他不会把他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剖析在任何人面前,只有我曾亲眼见证。” 他的深沉和冷静让我忽然感觉到了强烈而巨大的绝望和崩溃,我用没有被束缚的一只手狠狠拍打他身体,我看不到打在哪里,总之他坚硬身体在我攻击下发出砰砰的闷响。 “放我离开这里!明天是我和靖深的婚礼,你这样囚禁我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他完全没有躲闪,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喝,透支微薄的体力经受不住我这样挥霍,他等我打得失去了力气,才带着笑声开口说,“” 他说完这番话后,没有给我质问的机会,便松开了我的手,他转身朝着门外走去,一束光线忽然在房间内亮起,我立刻捂住自己双眼,长久的黑暗让我非常不适应这样的明亮,我缓慢露出一条缝隙,一点点接受这样的光,直到我可以控制自己视线不刺痛,才挪开了覆盖在眼睛上的手。 我第一时间看向门口,已经空荡无人,祝臣舟离开了房间。 我第二反应是去找和我关在一起的黄卿,当我看到她时,我被她的惨状吓得险些叫出声来。 她一丝不挂的跪坐在地上,身上全部是被抽打出来的鞭痕,她头发松散披在肩上,脖颈有一道掐痕,唇角乌青有血斑,眼睛哭得红肿。 我捂住嘴巴直直的愣在那里,根本不敢想我看到的是真实存在。 她跪在那里许久,忽然朝门口爬了过去,是真的在地上爬,身下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来,到达门口时,从两侧蹿出来两名黑衣保镖,他们直接一脚踩在黄卿的背上,毫不犹豫的将她压制住,使她动也动不了,我下意识的冲口而出,“你们会踩死她的!她好歹是祝总的情/妇,就算犯了什么错被关在这里惩罚,也不是你们也能动的。” 我说完跑过去,将那个保镖踩在黄卿背上的脚用力搬开,他没有和我对抗,很顺从的抬起来,我将咳嗽不止的黄卿搀扶起身,可她实在太虚弱了,根本站不住,顺着我的身体又滑了下去。 保镖面无表情看着她,语气冷漠说,“黄小姐最好还是看清楚情势,关在先生的地下室,他不松口放人,谁也逃不了,门口的看护和这里的机关都不是摆设,关键时刻要是不小心要了黄小姐的命,也请你多担待。” 黄卿抱住自己身体拼命的摇头哭喊,“他不会这样对我,他怎么狠得了心…我跟他三年我没有背叛过他一次,我对他掏出了我整颗心,他怎么能这样对我?为了一个有夫之妇,他还要怎样折磨我,啊?” 她哭着哭着忽然又笑了出来,那笑声诡异,像是发了疯。 “对啊,他是祝臣舟,祝臣舟有什么不能做的,有什么不忍的。”她仰天大笑,手在自己伤痕累累的胸口重重拍打着,“他把我当什么?一个玩物一个踩踏板还是一个交易品,我为了他陪了多少人,我知道他不屑利用我去到达目的,他是那么完美那么睿智,可我想发挥我最大价值,为他做一些事,只要他能留我更久一我这样的意念错了吗?我就算是一只狗,养了这么久总该有点感情,怎么舍得下这样的狠手?” 她说到这里朝着门外虚无的空场大喊,“祝臣舟!你会后悔的,沈筝不是善人,你会为你自己动了不该动的情而付出代价!” 保镖没有理会她的疯言疯语,而是直接退了出去,并没有关门,外面可以听到里面说什么,可里面却像困兽之境,毫无还击余地。 我也没太听清楚她都说了什么,她嗓子太干涸沙哑,像是砍柴一样,糟得不像话,我对她说,“不用和他们废话,他们是祝臣舟的狗,根本没有善心和道德,只有听命办事,就和机器没什么区别。哪怕你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动容分毫。而且你越是这样狼狈不堪,他们越觉得有趣,能够跟在祝臣舟这样冷血的人身边做事,势必是没有所谓感情。” 黄卿抽泣着没有反应,我叹了口气,处在绝望和恐惧中的女人永远都是如此,根本无法用理智去思考分析,祝臣舟既然狠到把她关在这里这样凌辱殴打,根本不会放她离开,与其浪费时间去叫骂质问,把他心内最后一点情分也消磨干净,还不如省点力气等待审判,稍微活得痛快一点。 我弯腰扶住她肩膀,将她瘫软的身体朝床的位置拖拉,我用尽了十足力气才把她抬起来丢在床上,我虚脱了一样靠住床尾,正在喘息时,黄卿猛地推了我一下,我没想到她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还能狠命推我,而我完全没有防备到,我身体被那股力气击得节节败退,最终抵在墙壁上,正好磕到了我后脖颈的伤患,疼得我嘶一声。 她眼底充满恨意,脸上的五官狰狞在一起,“不用你假好心,如果不是你,我此时还在祝臣舟身边风风光光,谁都对我毕恭毕敬,哪有敢和我发火的那群走狗?我恨透了你。我恨不得你死,那一次是我失手了,我没想到祝臣舟会察觉,沈筝,是你有运气,但没有谁能靠着运气平安无恙度过一辈子,早晚会有耗光的一天。” 我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是祝臣舟处置她,和我没有半分关系,可她眼底对我的滔滔恨意却实在逼真汹涌。 她凝视我错愕的脸,狞笑着说,“我为什么要羡慕你啊?你的苦日子在后头,我会看着你一点点煎熬,你以为陈靖深和祝臣舟对你真心实意吗?哈哈哈…真是这世上最好笑的话。” 她再度张大嘴巴绝望嘶吼,我被她惊悚的声音逼得无处可躲,只能捂住耳朵硬挺,希望她能早点平复下来,我很想质问得清清楚楚,可我知道她已经被祝臣舟折磨得神经错乱了,她现在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都无证可循。 就在这时,门口出现一名非常年轻的保姆模样女人,保镖询问了之后没有阻止她靠近,而是放行她进入,她低垂着头很恭敬而小心的站在门里说,“沈小姐,我们先生吩咐我请您过去,离开这边。” 我来不及做出反应,黄卿从我身后的床上猛地冲下来,带起一阵血腥味浓烈的风,我被刺激得干呕了一下,她由于过分激动,直接跪在了冰凉坚硬的地上,不过她没有顾及那份疼痛,而是满怀期待问,“有提到我吗?我也可以离开吗?” 我终于在她颓败的眼底看到了从我进来一直不曾发现的细微光亮,当一个女人会因为一个男人的怜悯与施舍而决定自己的喜怒哀乐,那么她这辈子就完了,她自己不再拥有掌控命运和未来的钥匙,只有那个男人手中才有,一念之间便可以决定她的黑暗与光明。 保姆脸色很为难说,“先生…并没有提到您,只有沈小姐自己。” 黄卿听到保姆回答后微微怔了怔,接着便挑起眉头哈哈大笑,那笑声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她枯瘦的身体在剧烈颤动,祝臣舟真的太狠了,此时的黄卿哪里还有我初见她时的娇俏明媚,就像一具骷髅之上顶着一颗干瘪的头颅。 她握着拳头,笑得眼泪肆流,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那名保姆习以为常,没有再耽误时间,主动走过来轻轻搀扶我的手臂,将我带出了这间囚房,直到我走出很远很远,背后还能听到那令人胆寒的笑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君的免费重要更新公告! 今天也是三更的字数合并为了两更。 刚刚更新完毕啦,大家不要忘记点回目录去看,可以一口气看,应该已经发现,进入最跌宕时期的开端了。 另外一个重要公告呢,是本月从19号到24号呢,【既明天开始咱们更新时间改为中午12点,字数会减少一些,大家务必要看订阅收费章节下方“作者的话”里面公示,因为我21到24号不在天津,到外地有重要的事,19号当天坐车坐很久,24也是坐车,20到23在外地,为了大家不要白浪费时间来刷新,每一章点开后,看完正文,下面有个黄色区域是“作者的话”,我会详细写一下当天及次日的更新情况。 25号开始咱们恢复每天8000左右的更新,依旧是九点半,19都24是特殊情况,中午来刷。 我的老书花样年华呢,老读者都知道,我五个月没有断更,每天更新都很多,然后基本上任何特殊情况都没有耽误更新,这部色戒也是一样,只是由于这几天会忙其他事,更新稍微少一点。 25号就恢复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6 他的底线 佣人带着我从一处蜿蜒黑暗的木质楼梯走上去,来到一楼,相比较地下室的暗无天日阴森寒冷,楼上简直是一处天堂。 其实祝臣舟本无意把我关在下面,他不想让我过分吃到苦头,只是他通过几次接触非常了解我性格,知道我的刚烈和冷静,非要把我逼到死路,没有一点挣扎的力气,我才可能向现实妥协,而不闹得鸡犬不宁。 他用残酷的事实教训我,如果我不听话,那么等待我的就是和黄卿那个疯子共同生活在黑暗与肮脏的地下室,不知道何时为止境,没有资格住在这栋舒适漂亮的别墅内。 我一边走一边停,打量环视这栋房子的构造与装潢,佣人也很耐心等我,我将目光定格在天花板悬吊的金黄色水晶灯上,我看了它好久,佣人可能觉得奇怪,她小心翼翼问我,“沈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我笑了笑,指给她看,“这灯不适合吊在这里。” 佣人狐疑的仰起头看着,实在找不到哪里不妥当,她说,“那您觉得怎么安置更好?” “祝臣舟不需要灯,他是一个魔鬼,他适合走在黑夜里,不让任何人看到他卑鄙无耻的行径,他用灯不是很夸张吗。” 佣人顿时脸色一白,她装作没有听到,继续低着头朝前走着,我看她瘦弱的背影冷笑一声,不急不慢的跟在后面。 佣人带着我步上二楼去往会客厅,穿过冗长的走廊,进入一弯圆形拱门内,我看到了坐在正中沙发上研究一盘棋局的祝臣舟,澄净透明的落地窗拂进温暖朦胧的阳光,笼罩在他身上,他换了一件舒适随意的藏蓝色居家服,完全沉浸在那盘棋局的走势上,并没有看我,也没有察觉到这美好的清晨时光为他带来怎样一种假象。 佣人对我说,“沈小姐,您随意坐。” 她转身刚要走,我一把拉住她,我目光一动不动的凝视祝臣舟,嘴上对她说,“什么时候放我走。” 佣人一愣,她扫向仍旧面无表情的祝臣舟,拿捏不准他是否听到,可又不敢大声说话打扰他思路,只好用沉默来应对我,我又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祝臣舟的指尖微微颤了颤,佣人吓得闭上眼睛,好像在防备我会不会动手打她。 我死死揪住她手臂,用力拿指甲掐她皮肤,她当然受不了那样的刺痛,不一会儿便带着哭腔向我求饶说,“沈小姐,您饶了我,我真的不知道先生的意思,你能不能离开我说了不算,要先生发话,否则我承诺了您时间,保镖也不会放您走。” “我要一个准确时间,否则我会想任何办法,和这座房子,这房子里的每个人,同归于尽。” 我大声吼出来,那名年轻佣人被我吓得六神无主,身体不停颤动,祝臣舟不知是凑巧还是故意,他忽然在此时踢到了茶几第二层的一个瓷盘,刺耳的声音炸开后,我手上一松,佣人借着这个时机挣脱开我的束缚仓皇而逃,飞快的冲下楼。 我深深吸了口气,站在那里又等了一会儿,祝臣舟像是参禅一样,除了那一下之外,再没有什么反应证明他还活着,除了眨动的眼睛与偶尔挪一下棋子,也是极其轻微的动作,我们在这样无言之中静默对峙,直到一缕阳光升得越来越高,我和他比试的是谁先扛不住开口说话,就是向对方的脾气认输。 他有足够稳重的定力,我有冷静自持的性格,这样的一场擂台非常有趣。因为旗鼓相当,输赢难论。 大约过去半个小时,祝臣舟的棋局陷入焦灼,他捏了捏眉心,这才慢悠悠开口说,“站累了吗。” 我没有理他,隔着很远的距离打量着他那盘棋。 他尽管没有看我,却像是有所察觉,他伸出一只手直接挡住了我看棋的视线,连最后一点打发时间的消遣都给我堵死。 “你脾气很倔,佣人而已,她不能了解我什么时候会高兴,等到我高兴时,自然就会放了你,我有心囚你一辈子,你也不会安室于家。” “哦?”我看似无害的笑了笑,“祝总觉得我刚才脾气很暴躁吗。” 他嗯了一声,“非常。” 我环抱双臂朝他坐着的沙发踱步过去,地上倒映出我们两人纠缠在一起的影子,就像那一晚的灯笼街,他和我擦肩而过时,两枚影子调皮得重叠又分开。 但这里没有五光十色的灯海,没有漫天闪耀的星辰,只有我看成敌人的祝臣舟。 “我还有更暴躁的,祝总想看看吗?” 他饶有兴味的捏起一枚棋子,朝我挑了挑眉毛,“乐意至极。” 他话音未落,我已经冲过去俯身将他棋盘上刚刚杀出血路的良好局面全部扫落在地,破坏得一干二净,一堆黑白颜色不同的圆子在地上来回滚动散落,祝臣舟显然没料到我会做出这样举动,他指尖捏着的那枚黑子就顿在了棋盘一角。 我心里不是不发虚,我没有见过他真的盛怒是怎样一副面孔,但从黄卿的下场来看,惹恼了他势必不会好过,陈靖深并不能立刻猜到我被祝臣舟囚禁,就算能,以祝臣舟在海城的身份地位,陈靖深也未必能对他怎样,如今自保的同时等待时机逃离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必须最大限度试探他的底线,看看他到底能容忍我到什么程度,来确定他会不会对我下手。 祝臣舟并没有急,他唇角含笑扫了一眼地上滚落的棋子,竟然笑了出来。 “你越是这样,我越不肯放掉你,你比黄卿比任何女人更加有趣,就像宠物,她们太绵软,绵软得过分会使我失去制服的欲/望。我更喜欢有挑战的事,包括降服一只烈鸟。让她学会遗忘掉上一位主人,忠诚并绝不背叛的服从我豢养。” 他说完这番话后,有一名陌生佣人端着一套茶具和一壶烧开的水从楼下上来,将托盘放在祝臣舟面前的茶几上,跪蹲在地上摆放整齐后,便离开了这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7 我不想你成为他新娘 祝臣舟慢条斯理的用专用纸巾擦拭了杯身,将第一遍过滤掉的褐色茶水倒进一侧的壶内,又重新沏泡了一壶颜色略微浅淡些的,等了几分钟,他才缓慢斟了一盏茶,他动作非常轻细和绅士,好像永远不会着急,天塌下来的事在他面前都算不得什么,只要他出马便一定能迎刃而解, 他的自信不只是存在于眼睛内,动作中,包括他的呼吸,都是咄咄逼人。 祝臣舟在我的注视下拿起杯子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他似乎对于味道非常满意,他品尝了一口,眉目温和说,“是不是很恨我。” “当然。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食你的骨头和你的血,让你明白不要太狂妄自大,别人的性命也是命,别人也有血有肉有感情。” 祝臣舟点了点头,“说得好。可我告诉你,这个世上最不相信的就是所谓的感情,因为许多份感情背后都是永无止息的欺骗和背叛。亲情为了家产反目为仇的不在少数,如果他们手中握着一把匕首或者枪,一定会刺进对方心脏,不会顾及对方是否和他存在血缘一说,杀戮不需要任何人理由,它会被欲/望迷惑得六亲不认。” “那只是少数人,至少陈靖深不会,他从没有从我身上苛责或者索求什么。而不像你对待黄卿,从不把她当人看待。你以为她违背忤逆了你的意思,你把她囚禁起来那样折磨就是君子行径吗?她是女人,仅仅是一个女人。” “女人就可以在法律面前不用担负责任吗?女人就能为所欲为不去管这件事的后果吗,女人就不用死亡,可以与日月一样存活很久吗。女人和男人并无区别,做错事付出代价天经地义。” 我狠狠捏着拳头,他可真会颠倒是非黑白。 他做的错事一定比黄卿多,可他不一样安然无恙,谁曾向他讨要丝毫代价。 祝臣舟指了指他旁边的位置,示意我坐下,并给那个位置摆放了一杯茶,我没有理会,他也不强迫我,任由那杯茶一点点变凉。 “你觉得他会娶你吗。” 我毫不犹豫说,“当然,今天就是婚礼时间。” 他嗯了一声,“可很遗憾,你无法做这个新娘。因为我不会放你离开。” 我所有强制自己镇静的伪装都因为他这句话而爆发,我朝着他声嘶力竭大吼,“你凭什么替我决定,凭什么可以罔顾法律进行囚禁?陈靖深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是合法夫妻,就算不举办婚礼,我依旧是他妻子,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祝臣舟捏着茶杯靠在沙发椅背上,非常平静的注视着我,而我无法克制的疯狂和狰狞都被他收于眼底尽情欣赏。 他真的要逼疯我。 他就像一片吞噬所有尸体所有声音所有证据的大海,你对他发出的一切质疑和呐喊,都永远消沉失踪,根本得不到半点回应。 我不管不顾的四下寻找所有能用来扔打他的武器,瓷器花瓶、抱枕软垫、茶几上的烟灰缸和果盘、还有电视上的摆设与古钟,凡是我可以拿起来的,我都没有放过去攻击他,祝臣舟坐在那里岿然不动,只有某件东西确实要打到他时,他才会微微扬起手臂搪开,轻松至极的样子好像那些东西根本不是能致人死亡的利器,只是一阵轻飘飘微不足道的风。 我扔光了一切我能使用的东西,他仍旧毫发无损,可我累得精疲力竭,我捂住绞痛的腹部,死死盯住他眼睛,“现在海城是你只手遮天,但没有谁会一辈子屹立不倒。欠下的债总要还,我无能为力向你讨回,陈靖深有,韩竖有,秦霁有,他们和陈靖深情同手足,他陷进沼泽,他们都会拼尽全力去拉,你的对手早已不是一个两个。” 祝臣舟非常冷静端坐在那里,窗帘被风吹动拂起一条缝隙,一丝光亮透进来,恰好照在他脸上,将他原本就冷峻的脸变得更加阴沉。 “我不怕,也不信。之所有会存在一个信念,寄托于欠下的债早晚会还这个道理上,是因为什么你知道吗,因为这个人的愚蠢和无能,真正有本事的人,不会去诅咒去寄于天命去暗暗埋怨,而是不动声色把一切都讨回来,做永远比说更有效果,无能卑鄙低贱的人才会动嘴皮子。我并不相信这个世界还有人能让我祝臣舟跌倒,因为我永远不会失误。” 我因为腹部的剧痛,浑身都难耐起来,张开嘴可根本说不出话,我能感觉到腿间渗出湿润滚烫的热流,一阵阵绞痛将我折磨得脸色惨白。 祝臣舟也发现了我的不对劲,他蹙眉看了我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什么,他飞速站起身朝我走来,在我无法抗拒的姿态下,将我打横抱起,他对着楼下大厅内忙碌的几个佣人说,“通知私人医生带治疗女性不适的中药马上过来。” 我早已被折磨得苦不堪言,只是死死咬住嘴唇控制自己不要呻吟,我一只手勾住他脖子,另外一只手紧紧贴住腹部,祝臣舟垂眸看了一眼,他语气内有些冷意说,“现在可不是沈小姐逞强的时候,最好收敛你那副让我不快的锐气,等你能自己站得起来,再挑战我的容忍底线。” 他抱着我踢开了一间卧房的门,这里扑面而来全部是他的气息,浓烈而火热。我看到床上有叠得整齐的黑色被子,窗帘只打开一半,但有一面白纱遮挡住了穿梭而来的强劲阳光。 他将我平放在床上,站在床尾居高临下俯视我,“等婚礼这件风波止住,我会送你平安离开。” 我张了张嘴,腹部又是一阵难耐的绞痛,“我只想现在回去。”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我不能留陈靖深一个人去处理这么大的摊子,他一生风光,从没有这样落败。 我不愿沈筝成为他一辈子无法释怀的闹剧。 我满是期待看着祝臣舟,他也同样回望我,良久后,他终于开口,可我却无法相信自己耳朵。 他对我说,“我不想让你成为他的新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8 再无你的痕迹 私人医生很快便赶过来,他为我详细诊断后说我除了女性阴虚,还有一些体寒症状。才会导致每每月经都痛不欲生。 我向他询问了是否容易受孕的事,他略微思付了一下说,“悉心调养不成问题,但禁忌吃生冷或者衣着方面贪凉,沈小姐大约在幼年时期非常喜欢冷食,所以体内积聚的阴寒很多,需要慢慢排毒。” “如果我过段时间立刻怀孕,孩子会有什么影响吗,比如智力和身体方面。我并不担心我自己,只是怕影响到孩子健康。” 医生说,“那没什么,只要怀上就没关系,真的发生健康隐患,也不是寒的问题,大约是衍生的其他子宫病症,不过建议调理好后再受孕。” 祝臣舟在我和医生对话时全程都坐在旁边专注看着,在医生需要掀起我衣服进行听诊治疗的时候,他便会立刻起身过来,代替医生对我做这些事,医生大约和他很熟,见他做出这样举动眼底都有些耐人寻味的目光。 医生将药单递给佣人,转过身一边收拾自己的医药箱一边对祝臣舟说,“先生,我如果没有看错,这位沈小姐似乎和市局的陈靖深颇有渊源。” 祝臣舟垂眸看着地面没有说话。 医生扫了我一眼,“先生做事从来不留后患,陈局的妻子在这边恐怕不妥。” “有什么不妥?”祝臣舟的语气很冷,“他命里煞气重,嫁给他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救了沈筝有什么不妥。” 医生一愣,大约觉得他这番言论很好笑,又不敢表现出来,隐忍得格外辛苦。 “报纸在今天凌晨就开始大肆报道,尤其是法律周刊和风云人物这两刊杂志,几乎被陈靖深二娶娇妻的新闻占据了全部版面,今天是他们婚礼日期,据说昨天晚上发现沈小姐不见,陈局就私自调遣了上百名刑警进行寻找,到今天凌晨时,还没有消息,又加派了一百多名刑警,对海城所有人烟罕至的地方进行地毯式搜捕。看来他非常清楚,对方掳走沈小姐一定会藏起来,绝不是她自己走掉。” 祝臣舟懒洋洋的为我掖了掖被角,“那又怎样,我的住宅,陈靖深绝不敢闯,除非他愿意被我扣上私闯民宅的罪过。” “可他的妻子在您这里是不争的事实,他可是十余年的老刑警,敏锐的直觉无人能敌,他现在还有权势,想要逼出一个人,轻而易举,不要忘记,先生的巨文集团也和政府保持密切联系,陈局的人脉上至最高,下至百姓,几乎都非常信服他。民心所向,这是最可怕最难对付的一我从祝老先生那一辈开始就在这边做事,我不希望先生走错路。辜负了祝老先生的嘱托和希望。” 祝臣舟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他沉默了片刻后,再开口时语气也没有方才那么冷硬,他说,“我有我自己的打算,林医生不用操心这些。” 他们前后走出房间,在关门的时候,那名姓林的医生还特意回头深深看了我一眼。 祝臣舟一直到傍晚都没有再回来,我昏昏沉沉睡了一下午,完全与世隔绝。这栋房子虽然豪华奢靡,但并不属于我,我就像被困在一只最简陋的牢笼里,没有和外界联系的任何工具。祝臣舟对我的防备极深,连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曾留给我。 我不知道时间是几我坐在床上正出神望着窗外的夜幕低垂,有一名佣人端着餐盘和碗筷从外面进入,她看了看我,似乎对我很害怕,并没有进来,而是站在门口位置对我说,“沈小姐,您先吃一点。” 我不理她,她便没完没了的在我耳边不停催促唠叨,我实在心烦意乱,索性跳下床直接掀翻了她手中的食物。 佣人被我的狂躁吓得退后了好几步,她对我无计可施,只能一言不发去收拾地上的碎片,怕割伤我,我朝着她蹲在地上的身体大喊,“我不吃!我说了我不吃,我什么都不吃,任凭你们做出这世上难得一见的珍馐美味,在我眼里也是一滩屎,除了放我离开,其他事我都不感兴趣,祝臣舟本事那么大,我倒要看看,他摊上我沈筝这条人命怎样平安脱险!” 佣人把地面的碎片捡得差不多干净后,我余光忽然瞥到了一侧花台上安置的蓝色瓷瓶,祝臣舟对待生活非常精致,要求很高,他私藏的摆设都是价值连城,质地非常坚硬唯美,而此时门口的保镖恰好不在,房间的窗子大开… 从二楼跳下去,绝对不会死人,顶多崴伤脚,但等到祝臣舟发现佣人迟迟没有下去,应该足够我强撑着逃离这栋小区,只要走出小区,不管是什么车经过,我一定想法设法说服对方搭载我离开。 我想到这里后,死死握了握拳头,给自己暗暗打气,我缓慢挪到花台的位置,屏住呼吸拿起花瓶,生怕惊动了没有注意到我的佣人而前功尽弃。 我高举过头顶正要朝对方头顶砍下去,祝臣舟忽然出现在门口位置,他冷冷的目光扫射过来,我被吓得动作一顿,而我要袭击的佣人也恰好看到我高举的花瓶,她向后错了一步,让出一条路来。 祝臣舟没有质问我,他只是目光阴沉落在佣人手中捧着的碎片上,低声说,“怎么回事。” 佣人看了我一眼,语气略微为难和犹豫,“沈小姐不肯吃,我送到她唇边,她打碎了碗。” 我仰起头无惧别人职责,定定的看着祝臣舟,他的眉头在和我对视中蹙得越来越深,他冷笑了一声,“这样个性,忘了早晨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我说,“没有忘记,但我并没有承诺过我会听。” 祝臣舟的脸色倏地僵硬冷却,他身上的黑色西装将他衬托得特别阴煞,他点了点头,“非常好。商人们都说,祝臣舟的心,令人发指,但没想到如今我也遇到了最棘手的劲敌。你这张嘴,真让我恨不得活活割掉。” 他一边说着一边步步向我逼近,我随着他的步伐而缓慢后退,直到我被逼到了死角,身后只有一堵墙壁而再无退路时,他忽然伸出手钳住了我下巴,他不算用力,可男女体力的巨大悬殊让我仍旧忍受不了那股灼痛,我眯着眼脸色痛苦,祝臣舟仿佛不曾看到我的表情,他的指尖越来越收缩,到我几乎控制不住要晕厥的地步,才终于停住手。 “给你脸不要,就饿着,饿到死在这里,我会派人将你神不知鬼不觉的拉到乱葬岗,不出三天,你就会成为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这个世界从此再没有沈筝的痕迹。” 我下巴被他禁锢住,必须要用极大的力量才能张开嘴艰难发声,我满是恨意的凝视他,“那你就是杀人凶手,你也活不了。能有幸拉着祝总陪葬,我觉得死得其所。” 祝臣舟眯着眼微微一笑,“你以为我杀了你我也会死吗?偿命要看怎样偿,为谁偿。一个人做一件事不想好一条后路,那他就是愚蠢的。” 我说,“纵然你有天大本事,陈靖深不会放过你。” 祝臣舟嗤笑了一声,眼底满是不屑和嘲讽,“他对待平民百姓手握重权当然是无所不能,可对待我,他未必有法子奈我何。我知道你很想了解这场声势浩大的婚礼陈靖深怎么自己扛过去的,不急,攒着点眼泪,我会让你看到新闻。” 他说完这句话后,无视我的愤怒很恨意,轻笑着松开了我下巴,我用手捂着被他捏到发烫的地方,有一缕很深的掐痕在上面。 祝臣舟接过保姆递来的湿巾擦拭着指尖,他擦完后将东西扔到一旁,冷冷扫了我一眼,对保镖说,“看好她,一日三餐如果她不吃,就找人过来掰住她的嘴往里面灌,我不允许她饿瘦一丝一毫。她一旦有任何差错,我惩罚办事不力的人,手段你们都清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79 是你第一次笑 我被困在祝臣舟别墅的第三天,海城下了一场特别大的雪,你站在天空之下甚至无法睁开双眼,铺天盖地的白色雪花将眼前景物都幻化为白色的雾霭,那不是一种美,而是一种令人恐惧的迷茫。 好像你形单影只被困在大雪纷飞之内,你不停去看去找,可依然看不到前行的路,只能站在原地等待死亡。 失去了陈靖深的沈筝,就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在冰天雪地的上空孤零零盘旋,不想承受那刺骨冰冻,可又不敢降落在看似为停泊港口其实尖锐得可以扎伤自己的枝桠。 任何美好干净圆润温和的东西,也许都有它的相反面,那一面一定是尖酸刻薄与黑暗肮脏,人不是一根竹子,注定无法一通到底,他一定是九曲回肠,在欲/望和人性的打压与泯灭下,充满了对于生活的算计。 桌上摆放着佣人早晨送来的食物,此时早已冷却,还是原来的样子,我没有动一口。 佣人也习惯了我的倔强与固执,并不会再好言规劝或者诱哄,而是等祝臣舟晚上下班过来去向他汇报我一天做了什么,如果祝臣舟听到我只喝了水,便会对所有佣人大发雷霆,偶尔他心情不好,还会摔碎客厅内的陈设,吓得那些佣人瑟瑟发抖。然后拿一碗粥进我房间,掰着我下巴强行灌给我吃。我会用舌尖拼命顶出来,他用手指抵住我的唇,逼迫我就范,我一旦触及到他的目光,所有的倔强都会化为妥协。 他的眼神非常恐怖,那里面盛满的深邃能够杀死一个人。 我披着一件灰色大衣,站在窗子前面摆弄单反,那是祝臣舟两天前的晚上送给我的一件礼物,据说是欧洲那边定制,国内并没有这一款,大约要四十万欧元。 而他给我时对我讲的话,仅仅是让我拍拍风景打发时间。 我觉得有钱男人真是好啊,从前听那些姐妹儿唠叨就这样觉得,如今更是深切体会,他们手中随意洒落的九牛一毛都能让衣食百姓过上非常好的生活,可在他们眼中,也仅仅是一个数字,早已失去了金钱本质的概念,因为他们拥有太多,就像爱情,当你得到的足够多,你对它便会产生怀疑,从而作孽难活。 我爱陈靖深的缘故,是他从不会以金钱羞辱我,他让我觉得自己并不是他囚禁的金丝雀,他豢养的情/妇,而仅仅是一个女人,属于他的女人。 我站在阳台上,强劲的狂风席卷了整座庄园,将祝臣舟精心培育的冬季绿菊连根拔起,在风内摇晃颤抖了几下,便夹杂着风雪和泥泞落在地上,满是残瓣。 冬季绿菊是祝臣舟唯一爱的花,颜色苍翠如同着了一层墨色,他说碧色是这世上最纯净的颜色,内心布满污秽的人,倘若喜欢它,还能残存一丝善念与良知。 我冷笑说,“你在择清你自己吗。可惜祝总在我眼里,比黑色还要浑浊。” 他笑而不语,用手指摆弄着盛开最艳丽的一团并蒂菊,“黑色怎么会浑浊,最可怕的是白色,它哪怕沾上一丝一毫的灰尘,都会变得让人厌恶,它永远要保持最难留存的本真,为了这个意念,不惜远离一切会污浊了它的东西,如果一个人成为了白色,那么他穷尽一生都不能活得畅快。黑色可以包容污浊,包容纯真,包容所有,它之所以不能得到最美好的评判,是因为它太过于犀利,它的存在,让很多人无地自容。” 我此时从露台俯瞰一派狼藉的庄园,架起来的篱笆和花圃已在呼啸的北风中成为了断壁残垣,我拿着单反非常开心,对准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绿菊拍了许多张,镜头内污泥包裹了它的魂魄与傲骨,只剩下寥寥无几的花瓣还在垂死挣扎,可被风一吹,也都四散八落。 强者与弱者,不只是局限于人类,在造物主的精心排布下,动物与植物,也都以食物链的方式体现了它们各自的强弱。 这是最残酷的现实,最清晰的昭著,根本无处可逃,也无法视而不见。 在我拍得非常高兴时,镜头里忽然一闪而过一道人影,我本能的找到他停顿的位置,然后一点点聚焦看清了那人的脸,原本溢出的笑容顿时凝固住。 我缓慢放下手上相机,静静凝视倚靠圆柱站立的祝臣舟,黑色大衣在他身上格外笔直挺拔,他手上托着一束盛开的荷花,在碧叶的衬托下,格外的明媚艳丽。 他的肩头满是堆积的雪花,因为室内的温度而一点点氤氲为水渍,渗透到衣服的缝隙中。 窗外澄净的雪光透过玻璃笼罩他轮廓,在刺目光线下祝臣舟非常高大,身上散发出不可亵渎的尊贵气质,而他的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真实。 他看了看楼下破败不堪的花圃,又眯着眼似乎在回忆刚见到我时的喜悦,他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心情不错是吗。这几天你第一次笑。不过以这几十株价值百万的绿菊为代价换来,你觉得值不值。” 祝臣舟说这话时,唇角含着一抹耐人寻味的冷笑,我看着他忽然毫无征兆将手上那束荷花扔落在地上,用脚底踩上去狠狠碾碎,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但他眼底迸射的寒光让人畏惧。 一束原本绚丽的粉荷就这样归于广阔泥泞的尘埃,只因为它是物品,生死附着在持有者的手上,美丽因为持有者而充满价值,死亡也因为持有者的厌弃而近在咫尺。这样看来我和一件物品又有什么不同,男人之间针锋相对的棋子,暗箭伤人的筹码,陈靖深无法找到我,或者他根本不愿为了我与祝臣舟撕破脸彻底沦为敌人。 女人可有可无,有的时候也没有规定只可以有某一个,而地位却会在一不留心间沦为灰烬,谁也不愿过分冒险,尤其在不能保证和预料结局的前提下。 祝臣舟从大衣口袋内摸出一块胜雪般洁白的方帕,他一边擦拭着指尖残余的荷花茎液,一边漫不经心的扫了眼我僵住的脸色,他说,“花可以违背季节在不该开的时候被人为培育绽放,法律可以违背原则,在强劲人脉的招揽下适当放水,道德可以违背舆论,因人而异去放宽容纳的底线。一个男人掌握了权势,什么都可以做到,钱能够使鬼推磨,那么权势甚至可以让鬼吃磨。所以沈筝,该放你离开时,自然是你能走的时候,但在我眼皮底下就要明白一倘若我的脸色都不会看,日子很难好过,能不能平安熬到放你走那天,都看你自己怎样抉择尊严与妥协二者的关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0 他说我会一直等 祝臣舟说完这番话深深看了我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他拉开房门时,有一股巨大的冷风灌入,我被冻得身体狠狠一颤,我下意识拢住了身上衣服,却忽略了那个相机,直直的掉落在地,发出刺耳的闷响,我呆愣得看着,门外有仆人闻声赶来,她推开门看到这一幕长长松了口气,“我以为沈小姐摔到了,幸好您没事,不然先生一定会责罚我。” 佣人边说着边进来收拾地面,相机虽然并不至于被摔得四分五裂,可由于地板非常坚硬,也有些高度,相机外壳部分影响惨重,我看着破败的它被佣人握在掌心,像丢掉一个很微不足道的废品那样扔进房门口的垃圾桶内,我的心狠狠疼了一下,为什么许多人拼命要做得好,可付出的东西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眼中还是那么轻薄和低贱,有的人性命就是命,可有的人性命如同一捧草芥。 “如果我有事,祝臣舟会责罚你们吗。” 佣人点头说,“当然,原先黄小姐住在这边,先生并不会过问半句,可您刚来先生就警告我们不论您提什么要求,除了不可以放您单独离开,都要答应,有困难的请示他也要答应,不要让您有半分不悦。” “所以你觉得他是个绅士的好人。” 佣人被我问得微微一愣,不过祝臣舟身边的人都非常的聪慧机灵,也仅仅是那一两秒钟,她便迅速反应过来,“先生是怎样的人我不知道,但确实谈不上坏,我负责他生活起居有不到四年,至少他不会轻易发火或者为难我们,除了对沈小姐很特殊,先生几乎是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改变他。每个人的性格存在着很大不同,谈不上好坏的层次。” “所以我想麻烦你,借我手机用一下通知我丈夫我的下落,也只是我白日做梦,你不会答应我,对吗。” 佣人抿着嘴唇一言不发,我等了一会儿,她仍旧毫无松口的征兆,我垂下眼脸低低笑了声,佣人狐疑的站在门口,走也不是又不敢对我讲什么,只默不作声的看着。我笑了好久,直到笑不出来眼角潮湿,我才抬起头对她说,“你做事吧。” 佣人离开后没有两分钟,有两名男性仆人搬了一台电视进入我房间,电视屏幕非常大,是当下最好的电子品牌,我错愕的盯着这一幕,有些不可置信,祝臣舟对我的防备之深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比囚禁都还要恶劣,他会给我安排电视让我觉得一定有诈。他们在矮柜上放好后,其中一个人对我说,“沈小姐,先生吩咐这台电视给您用来打发时间,只要在这个房间内不出去,除联系陈局外,您有任何要求先生都会满足。” 他们两个人朝我恭敬打过招呼后,又一起退了出去。 我看着门被从外面关住,又定定凝视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过神来,我刚迟疑收回目光,电视忽然在这一刻自动打开,一个频道一个频道的切换着。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吓得尖叫一声,本能的向这个房间所有角落去观察,我知道操纵电视的遥控器一定是祝臣舟捏在手里,他一直排斥让我接触到这几天的新闻,甚至对别墅内的佣人都下达了封口警告,不要在我面前提及陈靖深一丁点事。他根本不会好心到给我一台电视让我去了解。祝臣舟此时就像玩弄一个木偶,在他兴致勃勃期间,他会用一切手段来享受捉弄猎物的快感。 屏幕最终定格在新闻频道,似乎是昨天的现场重播,焦点人物正是刚刚结束一个商业剪彩的陈靖深,他穿着白色西装,脸色苍白而憔悴,和四天前完全不同,整个人都削瘦得如同脱了一层皮,他被记者从剪彩台上沿着一侧小路追到了正门口人流最密集的区域。 他面色没有任何波动,一言不发的朝前行走,他身后簇拥着四名保镖,但面对这样失控的场景也都束手无策,只能紧紧贴住陈靖深防止他被人触摸到。 他的秘书伸出一条手臂横在他身前拦住了靠近的人群,“诸位麻烦让一下,陈局不接受任何采访。” 记者逮住这个他寸步难行的机会纷纷将手中话筒递到他唇边,大声喊着说,“陈局,有关四日前的婚礼当天您妻子不告而别,一直到仪式开始都没有出现,所有宾客都是官商人士,根本不能临时取消仪式,那么您一个人撑着走完全部流程,被不少观看这场婚礼的宾客称非常感动,但我们很好奇,您的妻子明知道这件事会给您个人给您的事业和名誉造成极大的影响,她为什么还要不辞而别呢?” “有人提供证据说,在婚礼前期看到您的妻子和巨文集团祝总在电梯内拥抱,姿态亲密关系非比寻常,这两件事是否有一定巧合呢。” 在记者的逼问和猜忌下,陈靖深的脸色越来越沉,他身侧陪同的秘书试图用手中文件遮挡住镜头,可根本无法抵御对于挖新闻如狼似虎心情迫切的记者们,最终陈靖深还是没有找到任何出口,被围堵在正中间。 无数闪光灯和麦克朝他汹涌而去,他微微偏着头,眼底有波涛在翻滚。 我死死捏住拳头,看着他目光凝向那名发问次数最多言辞也最犀利的记者,他唇角的笑意在一点点加深,他的笑容让人看了觉得毛骨悚然,和平常的温和谦卑都不相同,所有记者在短暂的愣怔后,都保持警界纷纷向后退却了半步,陈靖深的助理主动走上去两步说,“抱歉,我们陈局对于私人事宜不方便回答。至于我们陈太太这一次失踪缘故,外面纷传的全部是不切实际的流言,谣言止于智者,陈局和夫人是受法律保护的夫妻关系,任何人妄想以此兴风作浪都将受到惩处,请大家尊重**。” 他的秘书还要再说什么,被陈靖深一个手势止住,秘书脸色微微有些惊诧,声音极小的喊了他一声,陈靖深似乎并没有听到,他仍旧专注凝视那名记者,沉默良久后他无比郑重说,“我夫人可能是贪玩,她早晚要回来,我会一直等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1 受伤 祝臣舟的狠,我曾以为自己已经见识过,他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真假难辨,而且心机缜密。我一直到现在都想不通,他为什么能够以陈靖深号码约我去茶楼,而陈靖深却明显不知道这件事,祝臣舟的一切都想一个谜团,蒙着灰白色的雾气,不管你怎么试图拨弄开,都无法窥探到分毫。 他能运毒辣于无形,不动声色间便可以让人全盘皆输。 这是城府至深的最高境界。 这天早晨我正在客厅内看报纸,许多佣人忽然从别墅的各个角落涌出,一言不发脚步急促,齐齐往地下室冲去,我敏锐的捕捉到她们脸色异常,便从沙发上站起来,揪住最后一个跑得比较慢的佣人,询问发生了什么,那名佣人甩了一下额头渗出的细汗,喘着大气说,“黄小姐在地下室自杀了,不知道是死是活,给她送饭的厨师闻到了血腥味,连看都没敢看,直接吓得跑出来,虽然她现在受到先生冷落惩罚,可之前也非常得先生宠爱,她如果在我们眼皮下出事,我们谁都吃不消这个罪过。” 佣人说完后立刻拂开我的手,正要从楼梯下去,底下忽然传来窸窣的声响,几名佣人小心翼翼抬着黄卿的身体走了上来,她垂在半空的手腕有一条深深的割痕,里面渗出接连不断的血珠,滴溅在地板,看上去触目惊心。 站在我旁边的佣人吓得捂住嘴巴尖叫一声,黄卿原本意识模糊,在听到这声音后,她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朝我的方向看过来,在发现我后,她涣散的瞳孔忽然聚焦,迸发出寒意逼人的冷光。 “放我下来。” 黄卿扯住抱着她手臂的那个佣人,艰难挤出这四个字,那名佣人并没有立刻听从她的吩咐,而是试探着看向我,这样动作将我推向了一个非常棘手的漩涡,似乎默认我和祝臣舟存在并不明朗的关系,连这里的佣人都莫名其妙唯我话是从。 黄卿等了几秒钟有些不耐,她抬起眼时正看到这样一幕,我很快反应过来,我主动上前一步说,“先叫私人医生为黄小姐包扎伤口,等血止住后再送她去医院,不能耽搁下去,失血过多的后果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佣人对我说,“已经通知了医生,也汇报给了先生,都在赶来别墅的路上。” 黄卿咬着牙用手狠狠掐住回答我话的佣人脖子,因为剧烈愤怒眼球朝外狠狠凸起,尖锐的下巴把她幻化成了一只骷髅。 “怎么,这么快别墅就有了女主人,所以对我这个没名没分的看不上眼,不听我的了?从前我连想都不会想,我黄卿有朝一日也会轮到这么惨的下场。可你们不要忘了,我再狼狈,下场再凄惨,我也是祝臣舟的女人,是陪他睡了两年的情/妇!还轮不到你们给我脸色看!” 黄卿嘶吼着,她精致漂亮的五官因为在地下室长期囚禁不见天日的缘故而变得狰狞削瘦,苍白到令人作呕,佣人不敢怠慢,动作极其小心轻缓将她放在地上,她挣扎着扶住其中一个个子较高的男仆人,朝我一步步靠近,她身上是浓烈的血腥味,头发也乱糟糟贴在额前和耳畔,脸上青紫交加。 她眼底有能将我燃烧的恨意,仿佛随时都会喷射出熊熊烈火,把我变成一摊经不起风吹的灰烬。 我其实胆子很大,很小时候我就独立生活,也从不会有人管我的死活,我非要无坚不摧才能在那样潦倒的日子内存活下来,我自认为经历了背叛、欺骗、流言纷扰与不堪的过往,沈筝早已被无数坚硬铠甲包裹得百毒不侵刀枪不入,我不会再对任何人任何事而畏惧惊慌,可当我被黄卿逼到了墙壁一角,再无处可退时,我觉得死亡距离我那么那么近。 “沈筝。”她意味深长的叫了我名字一声,眯着眼睛似乎在回味,可我并不关注这些,我目光死死锁住她手腕上的割痕,靠近掌心的一条脉络鲜血凝固结咖,其余大部分皮肤骨肉都连带血筋向外翻着,我捂住胸口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佣人见状都要上来救我,可被黄卿的手臂狠狠一抡,又全部退了回去。他们并不能分清楚我们谁在祝臣舟心内的价值和地位更高,所以谁也不敢轻易造次,生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保驾护航表错了忠心。 祝臣舟的心思变幻莫测,根本无法揣摩,能够揣摩出一二端倪的人,一定聪明到了极致,然而祝臣舟一旦了解到有这样人存在,势必会想法设法去铲除异己,绝不留后患。 那么包括这栋别墅内的佣人,也都不敢表现得过分机灵。 我背贴靠住冰冷的墙壁,非常警惕看着她,黄卿脸上忽然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她凝视了我良久,唇边的笑容越来越深邃,到最后放大至整张恐怖的脸庞。 她慢悠悠伸出手臂勾起桌上的一盏瓷瓶,托在掌心掂了掂,她嗤一声笑出来,“沈筝,从我第一次听到你名字,就明白你一定是个祸害男人的妖精,你没有长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可你披着一份充满了个性的皮囊,魂魄永远比**更刺激男人的情/欲,而你是使男人掀起欲/波涛的症结。我设想过天衣无缝的计划,要将你连根拔起从这个世上铲除,可我失败了,败给了比我更加滴水不漏的祝臣舟。” 她说完哈哈大笑,我看到她眼角闪烁着一点水润,在灯光照耀下像晨起花瓣上的露珠,并不多么美丽,可苍凉透骨。 “我这颗心啊,从爱上他那天起,就像放在了油锅上炸,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可煎熬到最后,我麻木了习惯了,我无法忍受失去那个油锅的寒意。只能选择继续去添油,甚至为此妥协了太多。” 她似乎已经精神失常,笑容里藏匿着令我不敢深究的凉意。 “沈筝啊沈筝,我讨厌你的名字,更讨厌你的人,你不动声色就可以从我手中抢走祝臣舟,我怕极了,你看不到,但我了解他,所以我非常清楚,他的眼神早已泄露了他的心。” 黄卿用手狠狠捶着自己胸口,由于动作过大,她手腕再次迸溅出鲜血,正好溅落在我裙子上,我屏住呼吸不敢去看,可那湿热粘稠的温度还是透过衣服粘住了我皮肤。 “我厌恶透了不由己的感觉,对于你渗透驻扎进我和他的生活我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我一定会输,可你知道我打败了多少女人才将他抢过来吗?我不能允许自己输,失去了祝臣舟的黄卿,真的会疯掉。” 她话音未落,眼底凶光毕现,在我反应过来的同时,黄卿拿着瓷瓶的手已经高高举起,朝着我的头顶狠狠劈下来,我本能的闭上眼睛,心里非常清楚如果不躲开等待我的很有可能是血溅白墙一命归西,但我又深刻明白我被她逼困在了一个无法挣脱逃生的死角,她堵住了我唯一去路。 就在我绝望等待那一下重击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一阵风声从门口的位置刮来,强烈到我睁不开眼,接着我便落入一个滚烫而坚硬的胸怀,他将我拦腰死死抱住,卷着我一起从地上滚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2 情深不寿 我并没有想到会有人救我,因为在千钧一发之际,周围只有佣人,他们绝不会冒险为了我而得罪祝臣舟的女人,只要他们不傻,都能看出来我和祝臣舟处在一个如何微妙的关系中。一方面是确定的女人,一方面是莫名其妙凭空而降的陈太太,依附于前者不会有多大纰漏,而讨好于后者很有可能将自己赔进去。 我没有抱任何期待,我在黄卿手臂狠狠抡下来那一刻,从本能的闭上眼到狠狠睁大,我看到了她眼中釜底抽薪的凶光,就明白我会凶多吉少,一个女人因为嫉恨而产生的恶念,足以击垮这世上最牢固的城墙,那是一种充满了杀伤力的武器,喷射出汹涌的烈焰,在一霎那间焚化一切。 我在愣怔中被一个男人狠狠抱住,仓皇失措间被对方坚硬的锁骨磕到了牙齿,我看到黄卿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恐,可她根本来不及收手,她整个身体都因为过分削瘦而摇摇欲坠,非常不稳的朝前方扑过来,祝臣舟抱着我猛地一个旋转,我被他护在胸口,他则以背部面对黄卿,在我因他身上浓烈的烟味而恍惚失神,忽然听到耳畔炸开一声闷重的巨响,祝臣舟的身体一颤,他蹙眉紧绷住了脊背,接着所有佣人都爆发出惊慌的尖叫。 他高大身体有些失重朝我头顶压下来,尽管我感觉得到他在极力挣扎克制,但仍旧于事无补,似乎根本不受他掌控,我微微迟疑片刻抬起手臂摸索到他后背,指尖粘稠的温热吓了我一跳,我沿着他腋下位置将手抽回,看了一眼那猩红的指甲,“你流血了?” 祝臣舟没有理会我,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呆立在墙角的黄卿。冷冷笑了一声,然后慢条斯理解开衬衣纽扣,他背部大片的鲜红在蔓延泛滥,有两枚碎瓷片斜斜割进皮肉里,正沿着边缘向下淌血。 距离他最近的一名年轻佣人吓得脸色发白,她飞快的跑进储物间,从抽屉里取出一个药箱,然后蹲在祝臣舟脚下想要为他包扎伤口,可她因为受到了惊吓而毛手毛脚,涂抹药膏时我听到祝臣舟低低的嘶了一声。 “我来吧。”我从佣人手上接过纱布和药瓶,尽量放轻每一步触碰他伤口的节奏和力度,祝臣舟一言不发凝视我为他上药的动作,我察觉到来自他那一抹火辣深邃的目光,我便将头垂得更低。 我在祝臣舟无形的压迫感中终于将药上好,他非常冷静的将佣人拿来的干净卫衣穿好,然后一边系着纽扣一边看向黄卿。 他的眼神在触及到她手腕上干涸的血痕时,并没有丝毫波动,反而是极尽厌恶。 “自杀。” 他语气平静念出这两个字,唇角有一抹极其颇觉好笑的深意,“为什么没有死,你认为在我面前演戏就能改变你的下场吗。黄卿,看来这几年的朝夕相处还不足以让你了解祝臣舟是怎样一个人。” 他说完这番话后,抬起脚朝着黄卿胸口狠狠踩下去,后者面色狰狞被那股惯力踢向后方,重重的砸在墙壁上,又缓慢坠下,就像一枚浮萍。 我被接连的突发情况吓得腿有些发软,半跪半坐在地毯上,静静看着她,黄卿其实非常美,她属于典型的南方女子,娥眉修长,杏眼圆润,白皙的鹅蛋脸非常柔媚,只是她眼底有北方女人的杀气和倔强,这样的性格存在于祝臣舟身边非常吃亏。 因为祝臣舟不会为任何女人掌控与占据,他是为了权势而生的男人,他对待感情有让人崩溃的理智和残忍。 他身上永远不会发生的事,便是情深不寿。 黄卿捂着胸口非常艰难从地上爬起来,她缩在墙根处,脸上是深深泪痕。 “你想要我死。” 她不甘心看着祝臣舟,用手指着自己沾满血渍的下颔,“你真恨不得我死。” 祝臣舟连看也没有看她,而是目光随意落在地板上一处阳光,“你现在活着的唯一价值就是让我厌恶。” 黄卿微微一愣,她嘴唇还保持微微开阖的状态,眼中是不可置信的滔天波浪,她定定看着祝臣舟,大约这张脸她永世无法忘记,曾温柔时缠绵悱恻,情深缱绻,如今每一条纹理都写满了厌弃与憎恶,这是男人在感情中最劣根地方,掌握太多人生死存亡的祝臣舟更是如此。 地位与财力将他托举到了一个无法企及的可怕高度,他会将自己看成所有事物的主宰,根本无法放低姿态去接纳和包容。尤其像黄卿这样满腹心机触碰了他底线的女人。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中悄然静止,黄卿的身体抵靠住墙壁,发出格外惊悚的笑声,她不停的在笑,笑得人头皮发麻,好像被戳中了神经穴,难以自控。 在她笑声逐渐减弱时,祝臣舟转身对佣人说,“通知脑科三院的精神部,我稍后安排一个人过去。” 佣人微微一怔,“是男人女人?是告诉对方安排单间吗。” 祝臣舟唇角勾住一丝耐人寻味的浅笑,“我并不喜欢叨扰别人欠下人情。单间不需要,安排在精神病最严重的集体病房,让她和那些连肉与屎都分不清的病人好好生活。” 佣人顿时明白过来,她缩着身体狠狠颤栗一下,大约被祝臣舟诡异的语气吓住,佣人磕磕巴巴答应后,走出去两步,颇有些同情看了一眼还不曾反应过来神色呆滞的黄卿,终是一言不发退了出去。 另外一名收拾药箱的佣人询问祝臣舟是否需要叫医生诊断背部伤口,他说了声好,客厅内所有佣人都走光,只剩下我们三人,站在不同角落静默。 窗外的阳光斑驳琳琅,将一室苍凉笼罩得温暖朦胧许多,我抱住自己双膝忽然害怕透了这样的地方,魔鬼,每个人都心如磐石,不会被打动分毫,冷血得令人发指。 这世上有关道德范畴的对与错本来就是仁者见仁,谁也无法准确指责,某个人一定是错,但掌控了一个领域的王者总有足够的权力去按照自己想法惩处谁,把背叛的感情和无良的罪责强压给对方。 人们争先恐后要去攀爬争抢,不惜在万人拥挤的独木桥掉下悬崖粉身碎骨,就因为渴望得到更多主动权,哪怕为此违背初心,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道德小人。 不管黄卿曾经想怎样伤害我,在强大而专断的祝臣舟面前,她是让人同情可悲的弱者,就无法使我恨她。 祝臣舟顺手越过我头顶,从我后方的茶几上拾起一个翡翠杯子,他没有倒水,而是在右手拇指和食指间旋转把玩着,他眼底晦暗不明,被那苍翠的绿色填充得更加幽深。 “看在你曾懂得审时度势,并且对我非常忠诚的情分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我可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稍后我安排的人会来接你离开,走出这扇门从此以后你不再和我有任何牵连,记得把嘴巴闭紧了,不该说的话,你清楚有哪些。我为你精心安排了海城最大的神经疗养院,相信在那种地方,你会看清楚你怎样消耗光了我全部的怜悯。” 祝臣舟说完后,他掌心朝下,在两秒钟后松开了手指,翡翠杯子毫无悬念坠落在地上,正好砸中茶几的桌腿,狠狠击碎成一地散沙般的片瓦。 他捻了捻指尖,贴在唇边吹了一下,“我本来就是心思歹毒的人,这不是你第一次领悟到。从你决定要暗害沈筝时,就该清楚东窗事发你会面临的下场,你以为我会救你吗,我掳走她已经冒了极大风险,难道我还要为了你这样无关紧要的女人,去和陈靖深打得难分难舍吗?我不下手,他也不会放过你。黄卿,不知天高地厚总在一味挑战男人底线的女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这是我给你最后的警告。从此外面花花绿绿,你就在那一方净土里好好修身养性,反思你的过错。” 黄卿坐在地上,呆愣的仰头望着天花板闪烁的灯光,她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是否听清楚了他的话,总之很久都没有开口,连眼睛都不曾眨动一下,祝臣舟等待的耐心被她再次耗光后,他便抱着我起身朝楼上走,在他走到楼梯中间时,黄卿忽然声音沙哑说,“臣舟。你知道爱上你是怎样的感觉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3 三寸天堂 祝臣舟在听到黄卿这句话后,原本飞快行走的脚步倏然顿下,他横在我腰间的手臂微微收紧,但并没有将我放开,而是抱着我居高临下看着蹲坐在地上的黄卿,她脸上的潮湿盖住了五官,远远看去像一片雾。 祝臣舟的脸在我头顶,我微微仰起头就能看到他滋长出了许多胡茬的下颔,他的鼻子非常挺,据说鼻子很挺的大部分男人在爱情上都很凉薄,就像眉毛浅淡也会被牵扯上薄情寡义。 陈靖深从前同样很喜欢这样拥抱我,他说男人如山,女人似水,不管怎样温柔都不过分,他喜欢我被他抱住时的娇小与柔软,他会故意吓我,将我高高抛弃或者朝着远处做扔过去的假动作,我会吓得闭上眼睛,两条手臂死死交握勾住他脖子,他便非常愉悦的笑出来。 我清楚他不会丢弃我,可每一次他用这样方式我都会上当。他说我还不够信任依赖他,即使在他怀中也不会放下戒备与警惕。 我说我可以完全把自己托付给你吗。 他长久无声。 我不知道那份沉默来自于他心底哪个地方,但我知道他给予我的天堂只有三寸,一寸温和,一寸纵容,和一寸保护。我多要半寸,都会因他的沉默而失望,所以这两年我始终在把控,不让自己的心缴械投降。 可我很累。 我们中间隔着一面屏障,它很无力,很彷徨,羡慕着别人的飞蛾扑火,自己却在不停退让。 我试探着松开了搂住祝臣舟脖颈的双手,我仍然稳稳挂在他怀中,不曾有丝毫下坠。他高大身体完全揽住我,在我腰间和腿部轻松托着,根本不费力气。 我忽然在这一刻崩塌了一根始终紧勾着的弦。 黄卿神情呆滞看向楼梯上的我们,眼泪越滚越多,她颤抖的嘴唇发出凉薄笑声,定定望着祝臣舟抱我的动作,“你从没有抱过我,从来没有。每一次欢好之后,我主动贴向你你会避开我,我在想是不是你怀里铺满了金子和钻石,你怎么会容纳贪婪的女人呢。” 她说完哈哈大笑出来,她扬起苍白纤细的脖颈,脆弱到好像轻轻一碰就会折断,她一边大笑一边伸手去擦拭眼角的泪水,她摇着头说,“真是有趣啊,原来自作多情是一件这么有趣的事。” 祝臣舟眉目平静,没有任何波澜与触动,仿佛面前这个女人非常陌生,与他毫无干系,他看了她片刻,黄卿缓慢从地上爬起来,她身体太虚弱,几乎没动一下都要颤抖几秒,摇摇晃晃的姿态看着让人心疼。 她像一枚深秋的枯叶,已经不需要狂风扫过也无法安然寄存。她用了很漫长时间才堪堪稳住自己,而祝臣舟这一次没有失去耐心,他很冷静等着她,隔着七层楼梯遥遥相望。 不知过了多久,黄卿终于站起来,她两只手扶住墙壁和电视,指甲过分用力死死抠入嵌进墙皮,有一名佣人带着几天前为我检查身体的私人医生从门口进来,看到这诡异的一幕都非常识趣没有靠近,而是站在玄关处默不作声。 黄卿沉浸在凝视祝臣舟的深情内,根本没有察觉到多了两个人欣赏她此时的狼狈,她声音沙哑而悲伤说,“她是陈靖深的妻子,我对她不管做任何事又错在哪里!那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你用我时候的棋子,不用时候的弃子,喜欢时候召之即来的宠物,厌烦时候挥之即去的垃圾,我也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我做不到像你那样把自己的感情掌控得那么完美!” 黄卿捂住自己心口,她的脸扭曲到一起,仿佛在忍受巨大的痛苦煎熬。 祝臣舟的手缓慢从我腰间移到背部,他将我朝他怀中位置更紧的贴了贴,似乎怕我掉下去,他做好这些动作后,对楼下不能自已的黄卿说,“你早知道我是怎样的男人,就不该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爱情对我而言是最廉价最无用的附属品,甚至在某种时刻,它是我的累赘,是我的牵绊。从八年前,爱情于我,就已经不存在任何价值。女人要明白自己身份,过分痴心妄想会让你陷入迷局,你自己走不出来,别人更不会拉你。” 黄卿像一个疯子,她沾满血污的双手在自己头发上用力撕扯着,好像要突破这个牢笼,释放祝臣舟的无情。 她大声嚎哭着,所有隐忍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完全崩塌,祝臣舟像是在看一场戏,他冷静注视她一举一动,在黄卿用头撞墙时,他朝玄关处的医生和佣人使了个眼色,他们飞快冲自虐的黄卿,从两边死死禁锢住她,佣人被她在剧烈挣扎中甩了一巴掌,捂着脸后退了几步,只剩下那名医生和她斗争,黄卿虽然瘦弱,可崩溃爆发后她的力气很惊人,那名人高马大但上了一点年纪的医生花费很大功夫才将她制服,佣人立刻递过去绳子,他们将黄卿五花大绑后,扔在沙发上,医生转身看向站在楼梯的祝臣舟,“需要打镇定剂吗?对身体有些伤害,尤其她失血过多。” 祝臣舟薄唇内吐出极其残忍的一句话,“不要死在这里,随你打多少。” 医生微微一怔,脸色复杂的看了一眼他怀中的我,转过身去为黄卿打针,大约是太痛了,黄卿被捆绑住的身体不停扭动和摇摆,她口中大声喊叫着,声音凄厉。 “你们放开我!你们是非法囚禁,你们是在犯法!我不去精神病院,那不是属于我的地方。祝臣舟,我无怨无悔跟了你那么多年,我没有奢求过什么,我已经这样委曲求全,你怎么还能对我下手,你怎么可以狠到这个地步!” 祝臣舟没有理会她,而是任由医生拿着尖细的针在她臀部位置扎下去,她哭声愈发凄惨我,我缩起身体用手捂住耳朵,我实在不敢去听,虽然和我并无关系,但不可否认,祝臣舟惩处她的关键在于她曾暗中想要对我下手。 祝臣舟发现了我的惊恐,他非常温柔用下颔拂开我遮挡在脸颊上的头发,抱着我转身朝二楼走去。 身后客厅传来一声巨响,杯盏碎裂,黄卿跪在地上朝着我大声喊叫,“沈筝!如果你爱上他你会后悔的,你看看我,我掏心掏肺换来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你长了眼睛,可你长了心吗,你以为你看到的就是真实的吗?女人都会这样天真,可我们想好好活就不允许天真。你猜这个男人有心吗?他铁石心肠是焐不热的,他是魔鬼,他是世界上最好的演员!” 黄卿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在背后越来越虚无缥缈,最终被祝臣舟彻底隔绝在了门外,他将我抱到床上,然后没有一秒钟停留便松开了我,他直起身体整理着自己衣服,眼睛仿佛要看穿般凝视我。 我被他看得无所遁形,从心里发寒,我手肘撑住床想要坐起来,他忽然一个箭步上前按住了我肩膀,将我再次推倒回去,我来不及惊讶,他已经倾身而上覆盖住了我身体,他的脸在霎那间放大在我眼前,我抿住嘴唇忽然窒了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4 真狠的小嘴 祝臣舟非常重,他整个身体压在我身上,让我在除了紧张窒息外,也根本无力呼吸。 他眼神咄咄逼人,毫不避讳的从上向下俯视我,我被他看得无所遁形,心内紧绷着难以释放,我微微偏了偏头试图躲开他过分复杂的目光,可他却忽然用手指钳住我下巴,我被他束缚得不得不直视他的脸。 我的唇微张,在他禁锢下合不上,但我的眼睛是清醒,我能从他深邃漆黑的瞳孔内看到自己略带慌张的面庞,像掉入水中染了一身露珠的麋鹿,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和彷徨。 他的唇贴在我耳畔,极其戏谑的口吻说,“如果放你走,你会舍不得吗。” 我一愣,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我觉得好笑,又仿佛被厉蜂蜇了一下,笑不出来,我说,“我为什么会舍不得,祝总多情,我不是。” 他埋首在我侧脖颈闷笑着,呼出的热气让我身体发痒,“真狠的小嘴。怎么说的出来这样绝情的话。” 我用头狠狠朝他耳畔狠狠压下去,他闭着眼睛都还在防备,非常敏捷的朝旁边床位一滚,避开了我的攻击,他冷笑着用指尖在我的脸上流连,每一下都冰凉而危险。 “真无趣。一个女人这样不识抬举,会让男人厌烦的,哪怕他对你充满兴趣,懂吗。” 我狠狠别了一下脸庞,将他的手指拂开,他正要张口再说什么,佣人和医生在外面大约等了很久,这时敲了敲门,祝臣舟不耐看了一眼门的位置,语气冰冷说,“进来。” 他说完走向床尾的软椅,坐下后将宽松的居家服脱掉褪与腰间,医生放下药箱看到那伤疤后,脸色一白,“怎么涂抹了药后还这样严重,已经红肿了起来,先生需要到医院就诊,才能防止感染发炎,我这边的药物虽然好,但不能做系统检查,怕耽误了您伤势,造成更严重后果。” 祝臣舟很不耐的蹙着眉头,“哪有这么多废话,这算什么伤,你用药吧。” 医生张了张嘴吧,可在看到祝臣舟紧紧锁住的眉宇后,终究把话咽了回去。 医生半个小时后离开,一直到傍晚时候,祝臣舟都没有下楼,我坐在餐桌旁边看着一桌奢华食物在等待中渐渐冷却,香味越来越淡,我有点坐不住,对伺候在身旁的佣人说,“祝总还下来吃吗。” 佣人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西洋钟说,“先生在书房办公,他饮食很规律,从来都是六点整用餐,如果这个时间还不下来,基本晚餐就不用了,但会喝一杯咖啡。” 我点点头,拿起筷子尝了两口菜,竟然都是我非常喜欢的味道和食材,我喜欢的食物很特殊,基本上大部分人都不怎么爱吃,并不是挑剔,而是口味的偏好,再加上陈靖深给我的富足生活,一来二去也比较贪欲口觉享受。 但这样熟悉而透彻了解我的品味的人几乎没有,我略微错愕看向佣人,她扫了一眼我手中的食物,“先生吩咐每晚都做这些,换不同口味,食材不变。” 我很讶异祝臣舟竟然清楚我的喜好,而且还摸得这样毫无错漏,我呆愣了两秒钟,楼上书房传来一声闷闷的咳嗽,我想到今天他为了救我被黄卿误伤的背部长疤,鲜血淋漓狰狞恐怖。不管这件事起因如何,他救了我是不争事实,敌对之间的人,在特定事件下,也要有基本的礼义廉耻。 我抿着嘴唇思考了片刻,主动站起来进入水吧,用磨好的咖啡豆煮了一壶纯黑咖啡,我对佣人说,“一会儿再吃,我先上去送杯咖啡。” 我端着精致的陶瓷杯轻手轻脚走上二楼,书房的门是虚掩的,里面渗透出一缕橘黄色的光线,朦胧温柔如水,我来回踱步踌躇很久,大约是走廊上投射的影子被他看到,他在里面忽然发声说,“谁在外面。” 我吓得立刻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盯着那条门缝,他半边身体在书桌后微微晃动,有翻动纸张的沙沙声,我吞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走进去,我同样是将门虚掩,然后把咖啡放在桌角他触手可得的地方,他扫了一眼,通过宝蓝色的美甲认出是我,他并没有抬头,只是笑着说,“沈小姐终于良心发现,知道关怀我这个伤患。” 我原本忐忑的心被他这句充满调/的话浇得彻底冰凉,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三句话不离一份轻浮的戏谑。 我冷笑说,“如果不是祝总自作自受,在黄小姐面前表现出对我不该有的东西,我也不会遭到连累,祝总的伤还能从天而降吗。” “伶牙俐齿。” 他说完这四个字后,再不说话,而是专注用红色碳素笔批改手中的基本财务报表,因为陈靖深的缘故我比较了解商业方面的部门分工,最高领导者一般都是通过部门主管的会议汇报来了解各个部门情况,重点地方进行亲自批阅和审改,大部分都是等最后汇总,这样可以节省时间与成本,去做更为重要的企业推广和应酬,而有关财务方面的收支进账,是部门人员和主管进行细致的分析清算,可祝臣舟却很特别,他不会把财务放权给下属,无比亲力亲为,这几天他每晚都忙这些,哪怕细枝末节都要自己去审查,他的疑心实在过分浓重。 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我不好打扰他办公,他又不曾让我出去,我们这样一站一坐的僵持着,直到书房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接着停顿在了门口。 门缝内挤入一抹高大黑影,投射在褐色地板上,一动不动,我刚要告诉祝臣舟有人,他已经先我一步对门口说了一声进。 门被缓缓从外面推开,露出黑影的全部轮廓,灯光下我认出这个男人,他是那一晚我闹出车祸祝臣舟留在现场处理事宜的司机,也是他心腹,孟奇光。 他显然没想到我也在祝臣舟书房,他微微愣了一下,站在门口不知是进是出,颇有些为难。 祝臣舟从文件中抬起头,看了看他,“杵着干什么,有事说。” 孟奇光朝我点了一下头打过招呼,他手上拿着一份黑色的密封文件夹,直接进入走到祝臣舟的桌前,放在上面,“陈靖深始终按兵不动。因为根据那名司机所说,他们并不确定是我们带走了沈小姐,只是一些分析后疑点指向我们,但按照他的地位权势,以及我们巨文这边的财力,没有确切证据,他也无法行动。” 祝臣舟扯着唇角扫了我一眼,他似乎非常得意和愉悦,“这样滋味大约很不好受,明知自己女人在哪里却无法救援。陈靖深的心很多疑,他一定不会认为他的夫人在我囚禁下,还是完好无损。” 他的眼神有几分邪恶,“所以沈小姐拒我于千里之外,其实并无多大意义,因为在陈局心中,你早已不是他一人的沈筝,这杯羹我也分吃了一点。” 我看着他那副志在必得的面孔,微笑说,“那我谢谢祝总给我和靖深这样大的考验,如果这一关我们迈过去,以后携手一生都不会是痴人说梦。” 祝臣舟挑了挑眉梢,他语气故作温柔无辜说,“拭目以待。我也希望你们能扛过去,毕竟作为始作俑者,宁拆十座庙,不会一桩姻,我也是情非得已。” 我淡淡一笑,咬着牙关将目光别开。 祝臣舟的心理强大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我在想这世上是否存在还能令他大惊失色惊惶无措的事物。和他共同生活这几天,我也练就了他那副波澜不惊姿态的浅显皮毛,面对并不是和你一条船上的人,唯有展现出在海浪面前无畏平静的脸色,才能以静制动混淆视听,让对方拿捏不准你的软肋,再请君入瓮全身而退。往往官商场内喜怒形于色的人,大都被压制得难以反击,所以内涵心机都赤/裸暴露无遗。 我盯着他桌上那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我觉得我一定是脑子抽了,才会感念他救我的情意,如果不是因为他,黄卿也不会对我这么大敌意,归根究底我还是倒霉在了他身上。 祝臣舟打开那份有关陈靖深近期安排的资料后,他忽然低低笑了出来,“真沉得住气,这位海城最年轻的刑侦局长,不愧是名副其实。不过——” 他将那些资料推开,用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背后怎样心烦意乱,谁又知道呢。” “陈局的城府极深是官场公认的,在场面上的口碑方面无懈可击,唯一能够牵制他的也就是十年前那件事。不过我不理解,为何您不肯昭告天下,难道还要留有余地吗。” 祝臣舟似乎对这件事不愿多谈,他伸手取过另外一份文件,他打开时里面忽然掉落出一张相片,我只匆忙用余光瞥到,是一名非常年轻可爱的女孩,并不美艳,但那份清新气质足以让人记忆犹新。 祝臣舟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后,他说,“并不曾从任何渠道见过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5猎物 祝臣舟提出这个质疑后,非常冷静看着孟奇光,“消息准确吗,我不想浪费时间在为他人辨别真假上。我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和慈悲心肠。” 孟奇光语气肯定说,“我可以担保,因为我在侦探方面有很多关系网,遍布亚洲和欧洲,想要调查一个人,全球范围内控制也不成问题,只是简单和棘手的分别而已。照片上女孩未满十六岁便到法国留学,极少回国,许多信息国内也无从查找,但国际户籍网上有她,落户在欧洲。祝总没有见过她也很正常,而且据说闵宝涞爱极这个女儿天真无邪,将她保护得非常好,轻易不接触任何官场商场方面的人。国内了解她存在的少之又少,我们应该算商界最先掌握情况的。” 祝臣舟说,“不错。如果不是百般宠爱,也没有了意思。” 孟奇光抿着嘴唇似乎在犹豫什么,良久后他说,“祝总,她和一般女人不同,您看是否再考虑其他…” 祝臣舟比划手势止住了他的话,“奇光,我提拔你的缘故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孟奇光深深吸了口气,“记得。我父母离异各有家庭,我无牵无挂单身一人。而且您认为我狠辣无情,手段残忍,不会为感情左右。” 祝臣舟嗯了医生,“希望你保持好被我看重的优不要让它慢慢消失掉,我对于没有了价值的人,从来不会念及情分。至于这件事,能不费一兵一卒,通过女人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浪费其他资源。” 孟奇光说,“可我认为这样会有损您的威名。” 祝臣舟面无表情凝视照片内的女子,“帝王下嫁公主和亲,损失了威名吗。能够保住疆土,一统天下,什么手段与方式都不过分,女人可以搞定的事,不是很好的渠道。权衡利弊之下,男人想要得到的更为重要。权势财力积累到一定程度,他一言一行都饱受诟病,如果每想到一个决策都要畏首畏脚,考虑繁多,早晚会顾此失彼。” 孟奇光抿着嘴唇看了一眼他手中照片,“可闵总对这个女儿太过疼爱了,而且闵二小姐还不足二十二岁,学业在读,恐怕暂时不会允许她考虑这方面问题。” 祝臣舟将照片朝桌上一掷,他靠住椅背,非常慵懒眯着眼睛,“商人是狐狸,老商人是老狐狸,应付这样的对手,当然是对症下药。没有不喜欢腥味的猫,也没有不好/色的男人。一个丑女一个美女,在你有能力挑选的情况下,你会选择丑女吗。” 孟奇光略微思付了一下,“祝总打算从闵宝涞身上下手吗。” 祝臣舟嗯了一声,“在商业界,想做君子也要看是否给你提供了这个渠道,既然做不成君子,做小人又何妨,世上君子都很落魄,小人都富贵,如果给平民百姓选择,你相信有人愿意做落魄的君子吗。” 他说完后扫了一眼亮起的手机屏幕,我所在的位置恰好能看到闵丞纹三个字,我原本一直沉默,可祝臣舟忽然将目光移向我,任由那手机不停颤动,并无意去接听,而他的目光似乎在探究我,我说,“这位是闵二小姐吗。” 祝臣舟的脸上终于有了点波澜笑意,他说,“不。这是我的猎物。在我的计划内,她和沈小姐的下场绝对不同。” “我不会在祝总的计划里,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点了一下头,“这一点你和陈靖深非常相似,过分自信。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事的发展一定掌握在某个人手中。总会有变数发生。” 我说,“这句话我与祝总共勉。” 我离开祝臣舟的书房后,在楼下餐厅大快朵颐,我并不太喜欢这里的氛围,所有佣人和保姆都像是机器,不敢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和言行举止,都要顺应着祝臣舟的喜好去做事去说话,我不知道自己还要被他困住多久,按照孟奇光和祝臣舟刚才的交谈,陈靖深并没有对外表现出他非常忧心焦虑我失踪的事,反而该做什么做什么,丝毫不影响他的工作和生活。 他按兵不动一定有他的道理,绝不会是放弃了救我,只是祝臣舟像一团迷雾一般的变/态,他要做什么陈靖深也不能预料,所以他只能一步步试探,越是表现得焦躁不安,祝臣舟越是觉得这场游戏充满了趣味,我能逃离的可能性越小,他救我越棘手。 我看着碗里的食物喘了口大气,我真的非常想了解到底陈靖深和他结下了什么梁子,让这只蛰伏的野兽这样疯狂。 在我快要吃完晚餐时,孟奇光和祝臣舟一前一后从楼上下来,孟奇光没有多留,而是和我颔首打过招呼后,直接离开了别墅。 祝臣舟拉开我旁边的椅子,绕过前方坐下,他将方帕系在脖颈第二颗衬衣纽扣上,叉了一块食物放到嘴里,他咀嚼了几下后,可能不太习惯苦瓜做成这样的味道,他勉强咽下后对我说,“这些吃得惯吗。” “当然,我喜欢这样口味。” 他的目光在餐桌上仔细流连一圈后,最终将刀叉放下,一边擦拭唇角一边对佣人说,“让厨师给我做一份意式烩面,加一些香肠。” 佣人离开去厨房吩咐,祝臣舟侧眸看了看我碗内和手旁堆积如山的排骨鱼刺,“第一次见到沈小姐,就觉得非常特殊,现在看来我眼光不错,能够一眼洞悉本质,这些食物的作法,海城再难找到第二个人喜欢。” 我沉默低头吃着海鲜酱油炸的甘蓝菜,一股很奇特的味道蔓延开来,祝臣舟蹙着眉头看我一口口咽下,大约实在忍受不了味道,他用方帕遮住了鼻子。 “黄卿那边的情况,你不想了解一下吗。” 我拿着筷子的手倏然顿住,他接着说,“一个小时前我接到了秘书电话,她被同住的精神病人打得额头出血,腹部青紫,状况凄惨。又失血过多,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星期。” 我的手狠狠一颤,不可置信看向祝臣舟,他表情毫无波动,似乎在阐述一件再微不足道的事。在他察觉到我的注视后,非常平静侧过头来和我对视,我吓得脸色惨白,“那是一条人命啊,不是鸡鸭猫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6 我很期待 我几乎是嘶吼着喊出这句话,我无法想象他到底有多么狠毒的心肠,才能无视一个女人性命,而且黄卿还曾陪在他身边多年。 祝臣舟一把扯住我不停颤抖的手,他死死握在掌心,眉目间尽是凛然,“我生平最恨被人威胁。我没有要赶尽杀绝,是黄卿一而再挑战我底线,作为这个位置的人,如果我的原则被人触碰,我还考虑情分,那我早被残酷的踢下来。” “如果她是你妻子呢,你也可以为了你的底线去迫害她吗。” 祝臣舟的脸色微微一变,“她不会成为我妻子。” “我指的其他任何女人,不是黄小姐。” 祝臣舟缓慢将我的手腕松开,“这世上每个人的身份都可以变化,我能够给一个女人妻子身份,也能够没收回,法律允许并承认离婚的存在,就证明这不触犯道德底线。任何人也不能成为我的阻碍。一旦挡了我的路让我无法自控,她依然会重蹈黄卿的下场,选择我是她自由,可任何爱情都要担负风险,一个人需要漫长的光阴才能了解,并且有的人一生都不被看透,既然她愿意选择,就要承受二者之一的后果,或者善终,或者恶终。” 他的每个字像毒蜂像毒蚁,沿着我身体曲线爬进骨骼和血液,密密麻麻的攻城略地,我狠狠将他推开,他没有防备我的动作,狠狠晃了一下,不过他反应非常迅速敏捷,仅仅霎那间便握住了桌角边缘,稳住了自己身体。 我看他的目光完全是惊恐,“你太可怕了,你比魔鬼还不如。” 我踉跄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扫向墙根处一团杂乱的红色长发,那是黄卿在和医生挣扎时留下的痕迹,由于藏匿的地点太偏,没有被打扫卫生的保姆发现,我注视着那团头发良久,脑海中闪现出黄卿在祝臣舟抱我进卧室对我嘶吼的话,脊背忽然一凉,我对祝臣舟说,“我要去一趟精神病院。” 他听后盯着我确认辨别了话内真假,蹙了一下眉,“那种地方你去了会吓到,她并不是一个值得你施舍怜悯的女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凶残,你可以选择伟大潇洒一次,直接放虎归山,但前提是你要有足够资本去压制这头猛兽,冒然逞强做善事,只会给人可趁之际。” “这和你无关,女人之间再大仇怨,有我们自己解决,你没有权利。” 祝臣舟冷冷一笑,“看来你还没有清楚形势,如果不是我从中阻拦,将她囚禁,目前是死是活,还都是未知。” “没有人可以罔顾法律,她对我下手也要偿命。” 祝臣舟一边摇头一边非常好笑的叹气,“沈小姐难道不曾听说过这世上每分钟就有大约十几起意外在发生吗。你前一秒还在喝水,可你无法预料后一秒会不会被水噎死。” “我只知道陈靖深说过,任何蓄意谋杀都以意外为说辞,可不管真相掩埋多少年,最终都要浮出水面,真真假假是是非非无法偷梁换柱。” 祝臣舟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他听我说完后,似笑非笑的拍了拍手掌,“沈小姐天真烂漫,真是不可多得的国宝。每年逃脱法律制裁的人不计其数,每年沉冤昭雪的冤案也不计其数,曝出来的仅仅是少数,被掩埋进历史档案的才是大部分。这世上从来都没有绝对的公平,丑陋可以用美好来伪装,只要世界一日不灭亡,就会有黑暗和肮脏,真相永沉大海的,你只是没有见到而已。” 他一边说一边笑出声,我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转身朝二楼走去。走到二楼楼梯口时,我余光看到祝臣舟仍旧端坐在那里,他手上拿着一杯香茶,正徐徐冒着白雾。雾气之中他的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停下脚步,紧靠着扶手站稳,我喊了他名字一声,他极快的抬起脸看我,我深深吸了口气说,“祝臣舟,我们想法不同,男人更喜欢把一件事物复杂化,女人更愿意抱有美好期待,做个梦自欺欺人,只要自己高兴就好了。但我唯一确定的是,人作下的孽,犯过的罪,早晚会遭到报应,也许报应在自己身上,也许报应在子孙后辈身上。曾经越是风光无畏,最终越是凄惨悲凉。” 祝臣舟面无表情凝视我的唇,他看了半响,然后缓慢的渗出一个令我发寒的笑容,“我等着那一天。我很期待给我报应的女人,会是沈小姐。” 第二天一早我将一份清单给了佣人,由她去超市采购带给我,她临近中午从外面回来,一样没落下完整采集好,我将补品和食物分开装进两个大的塑料袋,祝臣舟一直站在我旁边一边喝奶一边看着,我做好这些后,起身望了他一眼,他的唇上有一层浅浅的白色奶渍,将他还没有刮净的胡茬衬托得格外坚硬青黑。 他眼神略带了一丝深意说,“女人果真是一个非常奇怪的物种。在面对爱情危机时,大打出手声嘶力竭,可跳出爱情这个狭隘的范畴,又无时无刻不在上演大爱无垠,没有任何关系的也能施与援手,倘若这个世上全部是女人,抛开地球灭种这个因素不谈,的确要比现在男女比例分割的情况更和善一些。” 他说完用湿巾擦拭了一下唇角,“不过妇人之仁不可取,女人做过的事,十有**都会后悔。” “我不会。” 我留下这三个字,提着大包小包走出别墅,门口停泊着一辆香槟色的轿车,后车厢门旁站着一名比孟奇光要年长许多的司机,慈眉善目,非常的和蔼,他见我出来为我来开了车门,掌心贴住门框,护住了我额头,等我坐进去后,他拿着我的东西塞进了后备箱,然后进入驾驶位,一边发动汽车一边对我说,“先生安排我送沈小姐到医院。” 祝臣舟近来几天对我的防备松懈了很多,大约考虑到这边天高皇帝远,陈靖深又始终按兵不动,不需要那么密不透风的囚禁我,我一个女人根本无能为力从这高墙之内逃走,所以他连保镖都没有配备,只让一名年长司机送我。我通过后视镜悄悄凝视司机眼角和额头的深邃皱纹,他应该在五十岁左右,开车技术非常高超,在崎岖陡峭石路上仍然四平八稳运行,丝毫感觉不到颠簸。 我咬着嘴唇,不动声色将隐藏在大衣之下的两只手死死交握在一起,我脑子在那一刻是空白的,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但我清楚这应该是我唯一的机会。 我在剧烈的思想斗争中熬过了漫长的车程,车缓慢减速最终停靠在路旁一颗古榕树下。 我看了窗外一眼,精神病院和我想象的恢宏完全不同,楼有六层,不高不矮,没有植入任何花卉与假山石,光秃秃很陈旧,看上去非常沧桑。 整体颜色不是亮白的,也不是粉红,而是青灰,在风中格外灰暗苍凉。 我从车上下来,司机拉下车窗对我说,“沈小姐您快去快回,里面不是很安全。如果您出了任何问题,先生怪罪下来我无法交代。我很需要这份工作,我家里也有妻儿需要赡养。” 我虽然厌恶祝臣舟的张狂和腹黑,但对于这名看上去慈眉善目并且从没和我有过交集的司机并无恶感,他也不容易,都是拿人钱财为人办事,我很平和对他说了一句你放心,然后绕过车尾从后备箱将我买的食物和补品提住,从正门进入院里,两名保安正坐在沙发上打扑克,脚下是散乱歪倒的啤酒罐,嘴里兴致高昂的骂着脏话,我敲了一下门,他们齐刷刷朝我看过来,我说,“我想问一下这边是否新进来一名年纪和我差不多的年轻女人,在二十多岁左右。五官底子非常漂亮,长头发,手腕受伤了。” 保安听我陈述后懒洋洋的抻了抻腰,“年轻的多了去了,这里十五六就送进来的也不是没有,再说她穿着衣服男人能看出来岁数吗,得了精神病的有几个长得像人的啊。” 保安说完另外一名也在哈哈大笑,他们两个人的笑声格外放肆与嘲讽,我忍了又忍才压住心底的气愤,“精神病只是一种医学方面的病症,他们更应该受到保护和关爱,而不是你们的歧视,没有人一生下来就是精神病,是这个社会还有那些无情无义道貌岸然的人逼迫的。” 保安微微一怔,接着笑得更加大声,“你脑子有病吧?一群废物有什么好关爱的,喂他们屎他们都吃,这种人活着都没意义,谁他妈有功夫关爱他们啊!我们还要养家糊口呢,当我们闲的没事干啊。” “你本来就闲着没事干,精神病院连家人都不来探望,你们打牌的功夫帮他们洗件衣服喂他们吃个水果有什么不能。拿着工资不办人事,张口闭口贬低挖苦,却没有照镜子看自己嘴脸,社会因为你们才变得狼藉不堪。” “哎我/操,你他妈找不痛快啊?” 被我辱骂的保安站起来伸手指着我,刚要朝我过来,被他旁边那个男人拦住,男人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了一番,大约也挺识货,他朝保安使了个眼色,然后略带点温和说,“姑娘岁数不大吧,顶多二十出头,一定是千金,不了解民间疾苦。你还太年轻,你既然也提到了社会,那社会多现实啊,大学毕业还有扫大街当服务员的呢,这种屁用都没有的废物,家里人都嫌弃,我们给他们喂饭给他们栖身之地就不错了,还指望像伺候媳妇儿一样对他们善始善终啊?现在医院也好高档餐厅也好,都得讲究实际的,有红包好办事,没红包你爹也得排队去,像这种屁油水刮不下来的,我们够仁至义尽了。” 我将礼品袋子全部放在地上,以我的小腿作为支撑使它们短暂时间内不会倒下散落,我飞快从钱夹内掏出一沓红色票子,举在手上晃了晃,“实际点的,是这个吗?” 最开始和我对骂的保安眼睛一亮,贪婪的目光无所遁形,一看就是真的很久没捞到油水,非常的饥/渴,他舔着嘴唇搓了搓手,我冷笑着用下颔指了指医院小楼,“带我进去找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7 把流年都熬净 那名保安用手捂住鼻子蹭了蹭,他拿起一部破旧的手机,不知拨通了谁的号码,两个人非常简短的对话了一番,大约五分钟,小楼的旁门出来一个中年护士,她朝着我飞快跑过来,那名保安起身说,“麻烦刘护士带这位小姐去找个病人。” 那名护士看了看我的脸非常欣喜说,“真是很久没有外面的人到我们精神病院了,都怕沾晦气,病人家属都不来。第一次有这么漂亮的小姐过来。” 她侧过身给我让出一条路,我刚要跟着她走,保安忽然叫住我,他朝我搓了搓了搓手指,笑得极其贪婪猥琐,“这个…” 我故作恍然大悟,拍了一下额头,将夹在指尖的一沓钱递过去,他伸出手正准备接过,我忽然朝着半空一抛,花花绿绿的纸币像落叶一般从天而降,被风吹散后四下都是,两名保安脸色一滞,我笑着掸了掸大衣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嫣然一笑说,“不好意思,钱太多,我手滑了。” 我说完后转身跟着那名护士进入了医院小楼,保安在我转身之时指着我的脑袋破口大骂,“有钱牛啊,一身骚臭,还不是被老男人包了操着玩儿的婊/子!拿着我们男人钱出来拽什么拽!” 我没有理会这番辱骂,我清楚他们也只是过过嘴瘾,并不敢对我触碰分毫,更对这样的现实无能为力,能看到别人黑却总把自己幻想成多么白的人,都是一种巨大的悲哀。 针对这样廉价虚伪的行径,再去计较会让自己变成和他们一样恶心的人。 我走上台阶时,听到身后一阵窸窣的捡钱声音,我扫了一眼玻璃门上倒映的景象,两名保安佝偻着身体不停去捞住各个角落的钱币,眼神内毫不遮掩对于金钱的渴望和丑陋。 这世上太多这样没囊没气的人,嘴上自以为是从不饶人,可其实内心懦弱肮脏,德行不堪,污染了整座城市的空气。 护士带着我乘坐电梯到三楼的住院部,这边和我想象的安静诡异完全不同,非常的吵闹,从踏出电梯门那一霎那,我就被这里震耳欲聋的喧哗嘈杂震得惊讶。 那些形态各异又哭又笑的病人让我根本不敢行走,护士手上拿着一根塑料棒,她将我护在最里侧,一点点朝前方挪动,走廊上到处都是大小便,有清洁工正在用扫帚和纸巾进行清理,路过的护士端着餐盘,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仿佛早已习以为常,相比较这里工作人员的淡然,病人的失态和怪异则被无限放大。 护士对我说,“这边精神病的种类不同,有的就是蹲在角落一言不发,是抑郁症的最高程度,就被列为精神障碍。这样的病人最让我们省心,平时也能少吃点苦头,毕竟每天吵吵闹闹的,护士也会觉得心烦,肯定难免拿他们撒气。最严重的就是没日没夜的又哭又闹,脾气上来还会打人,我们这边条件有限,不可能每当这样病人发病就给他注射镇定剂,所以大多时间下,都是用绳索捆绑住,有时候深夜也不解开,就这么绑着睡。” 在护士和我说话期间,不知从哪个角落蹿出来一名头顶着马桶垫笑容夸张的中年女人,她牙齿满是鲜红,一股浓烈的番茄酱味道,身上衣服歪歪扭扭挂着,脏乱不堪,她朝我大笑,一下子便跳在我眼前,伸手便摸我,我吓得捂住耳朵不住尖叫,我身边的护士用手中的塑料棒朝她后背狠狠击打,直到将她打得嚎啕大哭落荒而逃。 我惊魂未定的咽着唾液,护士在我旁边说,“这边环境很差,其实不只海城,任何一座城市都有不同的精神病院,高档一些的呢,收取费用也相对昂贵,那是精神疗养院,都配备了最专业的精神科医生,每天做做康复训练,护士病人一对一的私密看护,当然不至于这样吓人,但这边地点偏僻,收纳的大多为丢失在街上或者被家属遗落在附近的病人,根本没有钱,所以平时的衣食住行都很随意,说白话,给他们吃饱就不错了,这是市里一些红十字会拨下来的款项,什么时候钱停了,他们的去处我们也不敢保证。” 我刚要张口询问捐款事宜,视线内忽然狠狠一跳,在一间八人间的病房内,最角落处坐着一个女人,她手上缠着绷带,头发蓬松凌乱,只有衣服整齐穿在身上,她的眼神呆滞,专注凝视一个虚空的唇角含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我捂住嘴巴不可置信的凝视那个女人,这还是黄卿吗。这还是那个美艳不可方屋,曾说要和我成为朋友的黄卿吗。我曾经也羡慕过她,她活得非常自在成功,拥有自己美好光明的事业,还能光明正大挽住自己心爱男人的手臂,不管这条路她如何走来历尽千辛万苦,至少暂时拥有的结局是让人羡慕的,可此刻她就坐在那满是泥污的平板床上,周围七个病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将她孤立在外,她安静得苍白,了无生气。 护士察觉到我目光,她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指着黄卿问我,“您来找那位小姐吗?” 我僵硬的点了点头,她掏出一个薄子打开,一边抬头核对着门牌号,一边用指尖在上面挨个床位的点着,她说,“是089号。” 我扭头看了看她,“你们只记录编号吗。” 护士说,“对,我们这边不会记录姓名,因为大多他们叫什么没人知道,但我们会根据入院顺序将他们编号,她是第八十九个进入的,所以编号是089。” 我整个人都是一颤,这座狭窄拥挤的精神病院,地处偏僻,条件极其简陋,竟然也有将近百名患者,到底这世上存在多少这样被抛弃的无助的人。 人性为何会泯灭至此,他们之中十有**是被现实逼疯。 护士将门推开了一条缝隙,里面各种声音传出来,有唱歌的,有尖叫的,还有唱戏的,曲调语气毫无章法,在空气内像爆炸一样的横冲直撞。 黄卿的眼神此时一亮,她飞快跳下床,直接扑到了窗户位置,她一把扯下上面贴着的挡风塑料纸,张大嘴巴塞进去,脸上表情由于过分兴奋而变得狰狞,我看着她喉咙在用力翻动,真的将那些纸咽了下去,她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巴,然后转过身朝那些唱歌的病人大喊,“这有好吃的!” 那些病人在瞬间安静下来,接着便如同群蜂般扑向黄卿所在的位置,一群人扯住塑料纸,很快便分食干净。 我抱住头拼命的摇晃着,想要驱赶掉我看到的一幕,可我头痛欲裂也无济于事,我脑海深处不停回放黄卿像母兽一样的姿态,仿佛有一只藏匿在暗处的手扼住了我的咽喉,让我无法挣脱。 我几乎是从三楼一路狂奔跳下来的,也不知道在奔跑途中那些礼品丢在了何处,我只有一个信念,快点逃离这个鬼地方,否则我会被吞噬得渣也不剩,我也会被吓疯。 我狂奔出大门冲向等待的私车,司机诧异得凝视我苍白无血色的脸,又不敢询问我,只能默默将暖气给我打开,递上来一包纸巾。 我坐在后车厢捂住脸大声嚎哭,整具身体都以我控制不住的频率剧烈颤抖着。我怕透了,没有人了解那是怎样一种绝望而恐惧的感觉,那些曾经鲜活艳丽的生命,被消磨成了这个世上最苍白的一缕魂魄,他们潜意识内在控诉在埋怨,可是却无法表达出来,我不敢想她们在发疯之前都经历过什么,怎样在极度压抑和痛苦中变成了这副模样,我只知道那是我再不愿踏入第二次的魔鬼地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8 逃离他 司机因为我的一反常态有些茫然无措,他侧身面朝车门方向盯了我很久,在我的哭声终于平复了一些时,他小心翼翼对我说,“沈小姐在里面受了委屈吗。” 我将脸缓慢从纸巾内抬起来,嘴唇被自己咬破了,正一点点渗出血渍,我舔了一下,声音内带着格外惊慌的颤抖,“里面好恐怖。” 司机很无奈说,“先生昨晚就和您说过,这边不是您可以来的地方,女孩子不可能不怕那种场景,您为何不听他的话呢,非要来亲眼看看才能相信,先生又不会害您。” “他当初对黄卿很好的时候,你们也不曾想过会有今天。” 司机被我堵得微微一愣,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可是黄小姐自作自受,凡是跟在先生身边的人,都非常了解他的脾气秉性,明知道怎样做会让他无法接受,却还要去触碰逆鳞,这是黄小姐自己找的。而且我们作为先生身边跟随时间很久的下属,也能看得出来,对待您和黄小姐,先生的出发点完全不同。” 我发出冷笑,用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的上半身,“女人是什么。”我忽然毫无征兆问了这样一句话,司机再次一怔,他抿着嘴唇不知道回答我什么,我情绪异常激动拍打着副驾驶的椅座,“女人不是玩物,女人也是人,为什么要被你们男人主宰命运决定生死?黄卿原本是完好无缺的,是祝臣舟对她做了不能见光的事,她才落得这样下场。你们助纣为虐,你们同样没有人性和道德,你们看着她一个女人被祝臣舟毒害到这副模样,竟然没有丝毫怜悯。” “沈小姐。”司机语气忽然阴沉下来,“并非我们没有悲天悯人的品性,而是拥有权势的男人掌控一切,我们不是先生,就没有那个资格去置喙他的决定和作为。只有能凌驾于先生之上的人,才能评判他的善恶对错。社会非常注重地位和财力,占据这两者的人,性命在他们眼中也是微不足道的,先生没有直接做什么,是黄小姐命薄又心虚。另外请您注意措辞,这些话我不会告到先生那里,但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去传到先生耳朵里,他恐怕会生气。沈小姐为了一个素昧平生且私下要暗害您的女人,不值得让先生忌恨。” 司机说完后将前面凹槽内的一瓶维生素水递给我,我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接,司机叹了口气重新放回去,“沈小姐何必为了和自己不相干的人,与先生闹的不欢而散呢,先生这一次不管手段和方式是否过分,但出于旁观者角度,我认应该感谢先生,他为了还您一个公道,不惜去严惩陪伴自己多年的黄小姐,不是所有男人都能做到这一步。” 我将头偏向窗外,凝视那栋在北风中格外寂寥落寞的精神病院,天空昏暗下来,有夹杂寒霜的风呼啸而过,透过窗缝刮在脸上像刀割一般犀利,我将车窗升起,茶色玻璃把灰色大楼映衬得更加颓废,就如同黄卿一夜之间骤然凋零的青春。 没有人去深究那里面是怎样的场景,人间炼狱只存在于人们的臆想之中,现实谁也不会去触碰,更不愿去沦落。黄卿原本可以拥有属于她的璀璨人生,也许另外一条路上不会遇到祝臣舟这样完美的男人,可至少她过得平静,能够善终到老。 人们的一念之间,将人生改变的天翻地覆。 很多人都曾后悔,只是我们并无回头的路。 更多情况下强撑不是一种勇气,而是无可奈何的退而求其次,如果你不想死,无论如何难捱都要咬牙扛住。 这个世界很薄情,没人会珍重无关紧要的你。 越是甜美的糖果,你咬一口越有可能流泻出五彩斑斓的毒汁。 司机将车平稳驶下高速,到达一片空旷的郊外,再开半个小时,就可以驶入海城的市中心。 我心口忽然剧烈跳动起来,我想到自己离开时祝臣舟对孟奇光提到他今晚在滨凰酒楼的饭局应酬,大约赶不回别墅休息,如果我逃掉了,他最早也要明天知道,因为别墅内的佣人有一个规定,不管出了天大的事,只要祝臣舟当天有应酬没有赶回去,就一律不允许私自联系他汇报什么,哪怕天塌下来都要遵守。 我指尖勾住车门扶手,从后视镜内死死盯住司机,他原本专注开车一无所知,大约是在观察后方路况时瞥到了我充满深意的眼神,他的手在方向盘上不稳的滑了一下,“沈小姐这样看我,是有事吗?” 我沉默了半响,我在仔细窥探他的眼神,一个人的眼神不会欺骗和隐藏,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去流露出他本能的想法,这世上也只有祝臣舟可以连眼神都骗人,别人并不能做到。 我在看这个司机是否会被我打动,是否会为我所用。 普通百姓更容易被打动和击溃,是一个非常好的突破口,因为他们没有过分的心机和城府,不会为人圆滑过分,也不会残忍到极致,他们骨子里最冷血的也要比拥有权势和金钱的人温暖简单许多。 “您有儿子吗。” 他没想到我会问这样的话,挑了挑眉梢说,“我有一个女儿。沈小姐怎么问这个?” 我笑了笑说,“女儿多大了。” “二十岁,和您差不多。” 我嗯了一声,沉默着等这辆车穿梭过松柏林来到宽阔的马路上时,我装作晕车要吐的模样扒住车窗狠狠呕着,我能从车玻璃倒映的影像中看到自己苍白又煎熬的脸色,真的到了可以以假乱真的地步。 司机见我不适急忙将车停在路边,还没有完全稳住我便迫不及待破门而出,扶住粗大的树干弯腰狂吐不止。 司机拿着水瓶站在我旁边,他伸手在我背上轻轻拍打着,为我顺气,我强迫自己用力的呕着,在他拧瓶盖没有关注我的时候,我用手指伸进自己喉咙勾了一下,更大的反胃感席卷而来,吐得我眼含热泪。 司机被我吓得不轻,他询问我能不能坚持到回别墅,我没有理他,只是大口喘息着,他焦急的脸上万分紧张,正要掏出手机联系谁,我立刻按住他手背,透过我眼底的水雾看向他,“我和您女儿差不多大,按辈分您是我叔叔,我不想为难您,您只要把我送到医院,至于我是死是活,是丢是留,都和您无关,是我自己太狡猾逃掉了,您总不能看我受折磨坐视不理,祝臣舟并不能怪罪您什么。” 司机被我的一番话吓得大惊失色,他打量了一眼我站的位置,发现确实没有吐出什么来,他脸色有些难看,“沈小姐,我是先生聘用的司机,我只服从先生命令。您说不为难我,可您的要求分明就是让我无法答应。” 司机说完转身朝着停车的位置走,我从他身后向前追赶了两步,“您也有女儿,有妻子,应该理解女人疾苦和无奈,您说得对,我没有资格质疑祝臣舟的决定和手段,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王者,他掌控其他人无法掌控的东西,决断着生死存亡。他一念之间就能让多少员工失业,多少公司崩盘,可我是被他囚禁的,一个男人不该以施压女人为筹码,去制约对抗他他的劲敌,他有本事完全可以直接挑战陈靖深,以我下手又算什么,作为他的下属,您执行他命令是本分,可不分辨是非帮他束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妻,这说出去您有颜面吗。我不是没有想过逃,在那栋牢笼里,我无时无刻不在寻觅良机,可别墅里所有人都在监视我,我不是贪慕虚荣的女人,我只想好好过我自己的日子。如果今天是您的女儿被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困住,您会怎样,是否倾其所有也要救她?我不需要您为我这个毫无干系的人付出什么,只要一个失误,您五分钟的失误就足够。这份大恩大德,我沈筝记一辈子,等我回到我丈夫身边,您想要什么,我都会尽我最大能力满足。” 司机的脚步缓慢放停,直到再也不动。他背对我似乎在思索挣扎什么,一直紧绷身体沉默无声。我凝视他背影很久,眼前来往车辆不知经过了多少,路灯将我的眼睛照得昏花,在我几乎要放弃从他这个突破口下手另辟蹊径时,他忽然背对我低声说,“只有五分钟。我会到服务窗口为你挂号,你从卫生间走掉,直接从后门离开打一辆出租,我会在发现你不见时,往正门寻找,我们这样错过,我想先生一定会调出医院大厅甚至所有角落的监控,只有这样才能避开他的怀疑。可也仅仅有这一次,如果沈小姐再落入先生手中,我是不会再被你打动第二次,先生非常聪慧,在他这里瞒天过海极其困难,先生除了对待十年前…” 司机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他抬起右手捂住自己嘴巴,眼神眨动了几下,即使背对我我依然能看到他脸上因为失言而一闪而过的慌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89 痛到骨子里 为了做到万无一失,给我最大的空间逃离,我和司机商量后决定在外面逛到晚上七点多夜幕低垂,这样一来正好是下班晚高峰,街道拥挤嘈杂,又有夜色做掩护,我逃得更容易些。 我们在车上简单吃了点食物,司机便抄近道从公路将车开到医院。 这边车流攒动,是人口商场最密集的市中心,医院分为东南西三个门,只有西门属于旁门,其他都是直面不同街道的正门。这家医院是专门主攻妇科,里面女性居多,陪伴的家属男士也极少,我坐在车里将地形和方位都摸得一清二楚后,正准备下车,司机忽然在这时喊了我一声,我握住门把的手一僵。 “沈小姐,希望您再深思熟虑。不管先生是怎样的人,他处事待物是否太残酷,在对待您这一点上,并无多大过错,男人表达自己的感情因人而异各有不同,并非不被您接受就一定是错误的,您对先生存在许多偏见,其实这样的方式离开并不是明智之举,会让先生把不忍变为残忍,毕竟在手段这方面,陈局长可以和他抗衡,但不代表您也能,人在许多领域都是防不胜防的,您非常聪慧,可到底也是女人。” 我说,“我不需要深思熟虑,祝臣舟在我眼里没有任何优全部让我咬牙切齿。我要谨守人妻本分,我不会做出背叛我丈夫的任何事,我宁可死在逃脱的路上,都不会向他低头,在那栋宅子内安分守己。” 我说完这番话后,率先推开门走下去,司机也没有再过多规劝,他早就知道我的决定,不过是最后一点仁至义尽而已。 我们进入医院正门后,故意在监控下多逗留了几秒钟,我捂着腹部,牙齿不动声色却极狠的咬着舌头,痛感使我脸色苍白,我躬着腰在司机搀扶下走到挂号窗口,我对他说,“我去洗手间,我看看是不是拉肚子。” 司机脸色颇为担忧说,“麻烦沈小姐快一点。先生交待我照顾好您,您千万不要让我为难。” 我对他再三保证,然后挤进了人群中。 司机一直在一边排队一边回头焦急张望我,戏做得非常足,我从离开大厅的监控范围后,立刻拔腿朝着西门方向奔跑,我大脑一片空白,我觉得自己已经展现了我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我耳畔是呼啸而过的凌厉风声,眼前全部闪烁到模糊,我不知道自己一路撞到多少人,又挨了多少骂,总之当我冲出西门后,我整个人都缺氧了,眼前漆黑一片。 我只缓了不到两分钟,在我能坚持挣扎行走时,我便直奔马路去拦车,我告诉自己必须要克服恐惧和虚弱,争取最大限度给自己足够空间,因为祝臣舟的势力这段时间我基本摸清,他的人遍布海城,只要我一刻不曾回到陈靖深的羽翼下,他想找到我一定是快准狠且易如反掌。 我站在马路旁边靠近中间的白线之外,由于远处灯光很暗,而我又跑得眼前发昏,视线涉猎不清楚,只看到车前灯在亮着,便以为是出租,我非常兴奋挥舞手臂要拦住,车果然减慢了速度,它朝我的方向缓慢驶来,然后越来越慢,最终停在我面前,距离不到五米远的树下。 我从挡风玻璃后看到了戴着眼镜的孟奇光,他眼神深邃看着我,似乎在昭告什么,我整个人都是一愣,在我脊背反冷的同时,后车厢的车窗被缓慢拉下,漆黑一片的空间内,缓慢亮起一抹白色光线,我看到了祝臣舟的脸,也被他眼底骇人的冷光击得一惊。 我下意识后退了两步,第一反应就是立刻逃跑,哪怕豁出去这条性命也要跑,可我的腿已经软了,不要说我跑不了,就是能跑,有体力惊人的孟奇光作为拦截,我也是插翅难逃。 我强撑住自己摇晃虚软的身体,祝臣舟对于在医院后门堵截我这件事似乎早就有了准备,所以他脸上没有任何惊讶和匆忙,仿佛稳操胜劵,只是来这里验证而已。 相比他的淡定从容,我就像无处可窜的小白鼠。 “沈小姐还真是不安于室,怎样给你脸你都不肯要,可我偏偏喜欢挑战。你知道你回去会面对什么吗。” 我不能理解祝臣舟这句话蕴含的深意,只是他眼底翻滚的暗沉让我有些慌张,我不由自主捏紧了裙摆,目不转睛注视他。 “我是被你囚禁的,我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到他身边,因为他是我丈夫,有他的地方才是我的家,他一定能原谅我,恐怕要让祝总失望,因为我回去以后什么都不会面对。” 祝臣舟面无表情将头转过去,他凝视着前方路旁闪烁的五彩霓虹与宽大路标,有车辆鸣笛呼啸着从旁边疾驰而过,带起一阵苍凉的劲风,将我的衣摆掀起。 我腿部浮起一层疙瘩,但我顾不上去看,我的视线完全被灯光笼罩下祝臣舟寒气咄咄的刚毅侧脸吸引住,他像是一樽连灰尘都没有沾染的上帝最完美的雕塑,俯瞰着这渺小的尘埃与复杂的世界,剔透的灵魂艺术附着了他令女人痴迷和贪恋的美感。他将冷与热变成了一条线,光影交错间那条线幻化为几千筝丝,撩拨出动人心弦的曲。 他从西装口袋内摸出一根烟,拿着打火机缓慢点燃,但他并没有吸,而是夹在指尖任由它一点点燃烧焚化成灰烬。 如果有人问我,这一生最怕什么,十年前的沈筝会说,怕贫穷怕白眼怕饥饿。两年前的沈筝会说,怕背叛怕抛弃怕陌生,而如今的沈筝会说,怕沉默怕死亡怕窒息。 祝臣舟让我品尝到了这人世间比贫穷和抛弃更可怕的东西,他的沉默和手段全部淬了剧毒,哪怕金银钻石也能瞬间融化成水,何况本就脆弱的**。 在漫长的等待与静默后,祝臣舟忽然闷哼了声,他迅速将烟蒂扔在脚下,他的中指侧面骨节被烫出一个圆圆的小疤,他蹙眉看了一会儿,接过孟奇光递来的湿巾按在烫伤部位,他一边轻轻擦拭着一边对着虚无空气说了句,“将人带上来。” 我的余光瞥到对面角落停放的一辆车,车门被人从里面推开,接着三名黑衣保镖推下来一名男子,男子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臀部以上,脚下踉跄跌撞的走过来,在他走出那团黑影站在灯光中时,我才认出他是刚刚送我到医院的中年司机。 他似乎腿部受了伤,脸上有两团青紫,半闭着眼睛垂头不语,我立刻看向祝臣舟,大约是我脸上的愤慨和质疑让他觉得很有成就感,他手抵在唇上低低的笑了一声,“沈筝,每个人做事都要付出代价,或者你承受,或者帮你做错事的那个人带你承受,我替你做了选择,这个司机的下场会因为你的一念之错而变得非常凄惨。” 祝臣舟话音未落,那名司机忽然惨叫出来,他旁边的保镖一脚踢在他腹部,他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噗通一声,似乎坚硬的地面有石子扎入他膝盖,他紧闭双眼汗水涔涔。 祝臣舟非常满意看着这一幕,他示意性咳嗽了声,那三名保镖像见到了肉食的狼狗,嘶吼着扑向毫无还击之力的司机,将他团团包围住,拳头如暴风骤雨般落在他身上。 祝臣舟一边观赏一边笑着对我说,“我只想让你知道,错了就要为此承担后果,我认识的沈筝倔强固执,在你身上烙下疤痕你不会触动,只有惩罚帮过你的人,才能让你痛到骨子里,从而记住以后什么不该做。原本善良的人为了救你而付出血的代价,这样的罪过你会谴责自己吗。” 我死死握住拳,指甲嵌入掌心的肉里,疼得我脸色发白,可再疼也不如我此时被烈火柴油煎炸烘烤的心,我大声喊着住手,可他们根本没有人听我的话,仍旧死命踢打着那名司机,他从最开始半跪在地上到身体完全滑下去,柔软得像是一滩泥,被迫承受那惨绝人寰的欺凌与殴打,我被这凶残的一幕折磨得良心不安,可我又无能为力,我捂着脸嚎啕大哭,可任凭我哭声如何哀戚,都没能让那些人止住,他们的动作越来越重,每个人脸上都是疯狂和狰狞,我朝着被打昏过去的司机冲去,而我还没有跑出去几步,腰间便被一双铁臂紧紧箍住。 熟悉的须后水味道传来,我发了疯般的在他怀里挣扎扭动,我举起双手朝背后厮打,他一动不动,任由我摧残他身体,到我实在没有了力气时,我抽泣着瘫软在他怀中,祝臣舟非常温柔而无奈的用手轻轻整理抚摸我散乱交缠的长发,月光投射彼此的身影在倾泻如云的地面,我哑着嗓子说,“你打我吧。求求你。” 他轻笑了声,削薄湿热的唇在我头发上似有似无落下一个吻,他声音同样带着诡异而厚重的嘶哑,“我怎么舍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0 解开的纽扣 那名司机被打得体无完肤,祝臣舟始终不肯让他们停下,他每隔几秒钟便会兴味颇浓的打量我神色,我越是惊惶无措痛苦不堪,他越是乐此不疲。 他不肯罢休的命令继续,直到我被这两个字和他平静的语气几乎要折磨疯时,他终于抬起手臂止住了那群仍在拼命发力的保镖。 保镖纷纷将拳脚撤离司机身上,他倒地不起血溅四周,早已是气息奄奄,我冲过去蹲在司机旁边,刚要伸出手去搀扶他,祝臣舟如同地狱魔音般在我身后说,“你碰他一下,我便吩咐他们再打他一拳。我这个人一向充满占有欲和掌控权,我非常讨厌我的猎物被其他人纳入囊中,哪怕碰一下都不允许。” 我硬生生将已经伸出的手收回来,我咬着牙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祝总的占有欲和掌控权压错了人。我从来不属于任何人的猎物,而我丈夫不知道碰过我多少次,何止一下两下,祝总能怎样。” 祝臣舟用手指摩挲着那枚琥珀扳指,中间的祖母绿宝石在清幽月光下散发着灼灼光华。 “那没关系,沉湎于过去死抓不放,并不是一个成功人士该有的心思。至于以后可以把控,这很重要。” 我感觉到自己喉咙处卡着一口猩甜的液体,咽不下去,但我又不想吐出来,我死死咬着牙关不肯放弃抵御,司机趴在地上苟延残喘,他的脸已经看不到原本的皮肉,完全是伤疤和青紫,血块凝固成一片,狼狈又骇人。 我捂着脸大哭,这是我第一次在祝臣舟面前这样崩溃,即使我被掳到别墅的第一天,在极度的惊恐和黑暗中,都保持我最后的冷静,但现在我真的扛不住了,我终于明白一个好端端的人为什么会发疯,黄卿几乎是在一夜之间白了青丝、乱了神智,不是她过分脆弱,无法面对风雨欲来,而是人的承受底线无法一而再再而三的压低,当到达一个极限值,谁也熬不过去。 祝臣舟扯住我的手腕将我带到了车上,那些保镖把司机从地上拉起,塞进了车内,一名保镖在后座上伸手探了探他鼻息,和旁边站立的人面面相觑,然后朝着这边走过来,他站在车窗外朝祝臣舟点了一下头,似乎欲言又止,还不动声色看了我一眼,祝臣舟并没有避忌我,而是让他直言。 保镖喘了口气说,“先生,司机目前不知死活,气息薄弱。” 祝臣舟面无表情扫了那边一眼,然后非常闲适的闭上双目,“送医院,抢救无效就通知他家属,在办公途中突发疾病,补偿一笔款,让医院给我把嘴闭严了,否则我会亲自帮他闭。” 保镖领命离开,而我则因为这句话整个身体都是一僵,虽然在他们殴打司机过程中,我已经亲眼目睹那份残暴和血腥,心中对于他能否熬过这一劫持有非常怀疑的态度,可亲耳听到他也许会死,我还是觉得无异于晴天霹雳。 这都是因为我。 我双臂躬着狠狠颤抖起来,目光盯着对面那辆车,司机蜷缩躺在后座上,一动不动,苍白渺茫得如同一粒蜉蝣尘埃。这就是社会,是这个尊卑分明贫富为界的世界最残忍现实的一面。底层百姓永远无法摆脱被上层人士掌控的局势,你在法律道德方面会被狭隘而苛刻的画在一个圈子内,你的圈子永远比有知名度有权势的人要小很多,他们的圈子每四分之一处就充满一个缺口,可以用任何方式作为阻挡与掩护突围与进入,也可以用自己的势力去封死,而平民百姓只能生活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圈子内,在许多斩钉截铁的质疑面前,连辩解的空间都没有,冤案比比皆是,当真相大白你能拿到一笔补偿,可见钱让欲/望变得多么丑陋与狰狞。 就算是一条性命又如何,人与蝼蚁的区别,仅仅是前者的呼吸可以制造更多的化学物质。世界这样庞大,黑暗的角落遍布所有国家所有城市,人的性命看似贵重实则又非常卑微渺小,它可以消失得毫无意义毫无根源,只看使它消失的是怎样的人罢了。 我内心翻滚着令我倍感酸楚的屈辱感,控制了许久可还是没有克制住心底的爆发,我扑向坐在我旁边的祝臣舟,用自己的双手隔着西装狠狠掐他的肉,我趴在他身上用力撕咬,根本没有看清楚是什么部位,只知道我下口的地方特别坚硬紧实,他纹丝不动,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仿佛只是在面对一个无知爱戏弄的孩子。 我真的厌恶透了他掌控一切的姿态,我说过沈筝绝不会不情不愿被任何人掌控,但我却无法挣脱,他让人逃不掉,连呼吸都很疼,都要拼尽全力。 搭载司机的那辆车缓慢驶上公路后,便加快速度超越其他阻挡车辆,直奔医院方向开去。 孟奇光将车开往别墅方向,祝臣舟并没有默认他的路线,而是对他吩咐了一句香榭街道普餐厅,孟奇光从后视镜内看了我一眼,“沈小姐也要跟随您前往吗,恐怕被闵小姐撞上不好解释。” 祝臣舟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揉捏着太阳穴与眉骨,语气内带着几分懒散和惰意,“只是去见个面,不会多留,让她在雅间内吃饭等我。” 我们到达普餐厅后,已经有侍者站在门口拿着号牌等待迎接,她见到祝臣舟后非常热情的伸手指引方向,并且目光长久的停留在我脸上,微蹙的眉宇间带着一丝考量和探究。 我并不太喜欢别人对我的审视,尤其是带着评判意味的,我故意摆出不悦姿态将头微微偏离,试图用这样方式提醒她的失礼,可不知道是这里的侍者素养问题还是她已经观察我到忘乎所以,她并没有理解我的厌恶和反感,反而看得更加细致与赤/裸。 直到祝臣舟也将目光投向她,她才略微收敛了一些。 她将我们带上四楼一处装潢为粉红色的雅间,朝祝臣舟颔首鞠躬后,便从原路返回到一楼。 我看到她背影消失在电梯门内,我对祝臣舟无比嘲讽说,“祝总的桃花满天下,红颜知己露水情缘比比皆是,不过我也非常讶异你的来者不拒饥不择食,这样档次的服务生,你也看得入眼,看她刚才对我充满敌意的目光,恨不得吃我肉喝我血,在我身上凿出一个窟窿看出所以然来,走在祝总身边,非要有强大的心理才能撑得住。” 他靠住墙壁单手插在口袋内,似笑非笑的梳理着头顶黑硬的短发,一只脚尖戳在光滑的理石地面,姿态格外慵懒与花哨。 “沈小姐能夸赞我一句,我真是死也瞑目。” “祝总认为我是在夸奖吗。” 他嗯了一声,“对我而言,褒贬参半的话一律视为褒奖,而纯褒奖的话,更是如此。” “那么祝总的词典里,不存在贬义吗。” “我本身在很多人眼中就是一个黑面阎罗,如果没有足够的信念去粉碎掉这些,今日的祝臣舟,根本没有资格与势力将大名鼎鼎的陈局夫人围困这么久。所以一个人不管是黑是白,就像煤球一样,能烧得旺,就是好煤,不会有人在使用过程中在去剖析它更为隐晦的内涵,这世上对于有价值人的分辨方式,就体现在利用二字上。” 他说完这番话后,将我们面前这扇雅间的门推开,不过并没有进入,而是等我进去后,他将门虚掩住,转身走向斜对面另外一扇门,并留下一句“等我十分钟,不要乱动,更不要让人看到你在这里等我。” 那扇门本就是开了一半,我所在的位置能透过门缝看到里面露出一角的山水屏风,灯光比这里更加晦暗,窗纱似乎是拉着的,空气传播流散中我能闻到里面一股淡淡缭绕的檀香味,还有女人低低的笑声。 祝臣舟进去后,那扇门便被彻底关住,严丝合缝不留一点空隙。 我站在那里愣怔了片刻,刚才迎接我们进入的女服务生端着一盘摆放格外好看的水果走进来,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她没有这里的服务生挽袖,而是一件宝蓝色的制服,能看到里面白色衬衣和同色系的领结,她扫了一眼屋内大约在找祝臣舟,没有看到后她眼底浮现一抹失望,但很快便遮掩住,她笑着对我说,“祝总喜欢这里的龙眼和桂花圆子,稍后都会上来,这里有点时令水果,不知道这位小姐是否喜欢。” 我看着她将果盘放在桌上,我找了一张加了软垫的椅子坐下,我看到她近在咫尺的胸/部,挂着一个金色标牌,上面写着普餐厅大堂经理。 我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她看上去张扬随行许多,并没那么拘谨和胆怯,原来是管理层人士,在这样餐厅内,可以明白说算不上社会中一个多么高档体面的管理职位,但也勉强说略有地位,稍微活跃些情有可原,但凭借女人直觉,她大约有借助祝臣舟跳槽的欲/望,只可惜这样女人可以随便用身体做筹码,却未必能得到高端人士的青睐和采纳。 她和我聊了几句,大致内容是祝臣舟经常到这边用餐,曾经她是底层服务生,因为祝臣舟非常光顾她的生意,买了累积价值百万的酒,她在提成的同时业绩翻番,成为了这边的经理。 我始终微笑不语,偶尔拾一片水果吃,任由她不停讲述,表现得意兴阑珊毫无兴趣,她终于察觉到,便脸色略微尴尬起身朝我告辞,她走到门口时,回头对我说,“小姐知道祝总什么时候回来吗,我要了解他是否还是老规矩点那六道菜。” 我耸耸肩说,“我也不清楚,他在对面,如果你和他很熟,已经到了你打扰他好事他也不计较怪罪的地步,你可以敲门去问。” 她的脸色再次僵硬下来,她微微扯了扯唇角,便面色发冷关门离去。 她走了不到一分钟,在我正专注吃着蜜瓜片时,祝臣舟从门外进入,他没有像平常那样和我对视,而是眼神飘渺直接走过来坐在我旁边,同样拿起一片削了皮的蜜瓜在吃。 祝臣舟靠近我时,我就敏锐察觉到他身上有女人的香水味,并不浓烈,隐隐约约但非常清香,应该来自于一款市面极其少见的限量国际名牌,是非常有品味和格调的女性才会钟爱的味道,我侧眸看了他一眼,他的领口出去前还是系在第二颗上,此时已经解开了四颗,我联想到他刚刚出去前衣冠楚楚的样子,不由冷笑了一声。 他敏感过人,我才刚绽放的笑意便被他尽收眼底,他一只手捏着方帕在自己下巴和唇角擦拭着,一边对着虚无空气说,“笑什么。” 我目光凝视桌布,语气毫无波澜,“祝总脸上什么都没有,在擦什么。” 他别有深意的嗅了嗅方帕的味道,眉目间浮上一抹轻佻与暧/昧,“随便擦一下。” 我说,“我也仅仅是随便笑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1 好看吗 我毫无可趁之机的回答让祝臣舟忽然失语,他面无表情注视着桌面,良久才笑了一声。 “大约我们都是一样品性的人,很喜欢为难堵截对方。不过我一直认为这世上最美妙的事就是不打不相识,从一开始就建立于裂痕和仇恨基础上的相遇,不会抱有太多不切实际的期待,而到最后,每适逢一点美好和温暖,便会融化一分坚冰,产生感情与依赖心态也非常容易。” 祝臣舟说完后从我旁边位置起身,没有给我机会质疑他的话,他径直走向一侧窗台下的真皮沙发,黑色的釉光烁烁逼人。 祝臣舟从扶手沿后拿起一个酒红色钵盂瓷缸,吹了吹上面散落的灰尘,他有很严重的洁癖,非常不喜染指他人用过的东西,他微蹙着眉头用湿巾蘸着钵盂边缘的条瓷片,一点点精准耐心的擦拭。直到那酒红色散发出无比透亮的光芒,他才终于肯罢手。 他扬了扬手臂,以侧脸面对我说,“这个颜色好看吗。” 我对于红色都非常厌恶,我觉得这样颜色太过张扬,也非常考验穿着女性的气质与形象精致程度,所以我轻易不愿尝试,并非我不够精致,而是相比较纯色系,我认为红色的张狂与艳丽很难在季节内驾驭。 我对祝臣舟说,“颜色喜好各不相同,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祝总喜欢的我不喜欢,祝总厌弃的别人也许很中意。” 他嗯了医生,缓慢将钵盂收回,继续放在掌心把玩着,他的眉目间染上了一层轻佻,唇角的浅笑意味深长,“这不是陶瓷,是凉玉,质地非常温凉的一块人造玉石,原本材质不值钱,不过与和田玉产地相距不远,所以借势得到许多玉器打磨行家的青睐,价钱卖得不低,不过过分有权势的人懒得收藏这样假货,可没钱的人又望洋兴叹,这样一款物品,就很没有存在意义,你说呢。” 我的目光落在那顶钵盂上,它形态很完美,着色均匀,线条圆润又不失英气与刚毅,钵身仕女图起笔和下笔都非常流畅,整体彩釉把原本略微庸俗的图样调试得更加斑斓交错,充满了西方油画感。这样的装饰物,深得国内富人钟爱,其实有一部分拥有钱财的高端人士,都是在故作风雅,他们并没有多么深厚的底蕴和文化素养,只是投机眼光过人,又占据了天意,才会从碌碌无为的百姓中脱颖而出,并非所有站在某个高位的人他本身的能力与资格都和他的位置相匹配,也有许多非常浮夸恶俗,这是人的品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盯着那顶钵盂底部透明滑凉的琉璃,似乎是极其少见的人工合成式奇彩色琉璃,我只跟随陈靖深出席过一次一位专门以打磨镌刻琉璃为职业的大师葬礼,他的陪葬品是几十樽琉璃艺术品,精细华美,滑腻到极致。 他是陈靖深的挚友,陈靖深最珍贵的几件藏品并非他拍下的明清画卷和宋代宝砚,而是这位挚友大师号称毕生心血的琉璃花坛,他用琉璃雕出十几种花束,笼罩在一面垂直而下的瀑布内,共同合在一方紫红色琉璃圆台之中。想要观赏必须在夜深人静时,于上方一米半处搁置一束天蓝色灯光,那是世界最极致的美,甚至任何钻石光芒都无法比拟。 我说,“任何事物存在的价值与意义,都不是由某个人评判,有黑就有白,有善就有恶。缺一不可,清一色的话社会也太单调。祝总权势惊人,财力过盛,就一定有价值吗,殊不知眼下官商两场多少人盼着祝总一落千丈生死不明,解决掉多少麻烦,省了多少精力。” 祝臣舟没有理会我比他更话中有话的回答,他只是眯着眼颇有几分迷醉的凝视那钵盂,“像女人肌肤一样,触手滑润细腻,只可惜这天下女人很难择出一个毫无瑕疵的,多少都存在破损,有的甚至完全就是一个破字来形容。璞玉美则美矣,却比钻石更难价值连城,可钻石比璞玉多瑕疵,就像沈小姐,过分傲慢冷静是你的缺损,可却让人非常着迷。” 从我的角度看,那酒红的颜色更偏近枣红色,更加深重,由于雅间内光线偏暗,所以颜色勾勒得不是真实。钵盂里面装着近一半的浅棕色沙砾食物,他垂眸看着钵盂内的鱼食,又静静扫了一眼鱼缸内嗅到气息后争相恐后朝他游走的燕尾鱼,他慢条斯理的用指甲捏起一朝水面一洒,眨眼间便葬身鱼腹。 他饶有兴味说,“鱼和人一样,看到了能下嘴的东西,都不会放过,哪怕吃的再饱,还是会贪婪。凡是存在生命的,都有贪欲,没有这两个字,就不成活,一条生命如果无欲无求,那么它就成为了一抔沙。” 他说完后将钵盂朝底下一扣,迅速挤入鱼缸内,并没有洒出来丝毫,全部被扣押在池底。 几十条颜色各异的燕尾鱼飞速靠拢,不停的摇摆躯体,试图要从缝隙钻入吃食,可被祝臣舟扣得太紧,怎样合力用尾巴去撬都无济于事。 祝臣舟饶有兴味的观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到最后根本无法自控,连眉梢眼角都透着愉悦和欢欣。 我觉得他是一个不需修饰便已让人无可企及的变/态。从心里到身体到思想都是如此。 我对着他背影说,“祝总实在无聊的话,可以去找红颜知己谈论风月,去马场骑欧洲进口的汗血宝马,去赛车场开几千万一辆的名贵跑车,你有这样的能力做任何享受的事。何必屈尊降贵囚着别人妻子在空荡的雅间戏弄一群食物链最底层的鱼,它们生来供人观赏毫无自由,生命也只有很短暂的数周,吃喝拉撒都依附在豢养它们的主人身上,记忆不过七秒。原本就非常可怜,何必用这样残忍的方式去给自己取乐,谁也无法保证,这一生都会戏弄别人,假以时日自己沦为受他人戏弄的玩偶,祝总会开心吗。” 祝臣舟将自己手腕处的衬衣卷起一层,露出半截小手臂,他探入池水内,大约是有些冰凉,我捕捉到他右半侧身体微微一僵,他停顿了一秒钟,然后动作极其迅猛将钵盂从水底捞出,那鱼食被氧气制造出的漩涡四下冲散,有不少混入水中,被鱼哄抢吞下,祝臣舟将承载了残留多半鱼食的钵盂扔像墙根角落,一边擦拭着皮肤上的水珠一边对我说,“不曾受到鞭挞与凌辱的人,一辈子也无法激励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只有在逆境中才能找到自己还未曾被开垦的全部潜能,人都是需要适当逼自己一把的。你乐得安于现状,便永远是一个原地踏步的无能者。不进步就是无能的体现,为什么那么多凌驾于你只上的人,不要归咎于他的家世背景,他的家世背景也都是祖辈人积攒下来而非凭空降落的,人都是一样依靠五脏与呼吸去生存,依靠双足行走天下,向上看是一种智慧,向下看是一种愚蠢。人的建立需要灵魂需要成功需要天性,而不是会张嘴吃喝会穿衣享乐就叫人,那充其量是牧畜是牲口,中国十几亿人口,真正敢说自己就是人的,连一半都没有。” 他说完这番话后,在我不知怎样回答的思考途中,他忽然趁我不备扯住我的手臂,将我拖向了他怀中,他胸前完全贴住我背部,将我死死抵在鱼缸的外缘,我被他夹住,动弹不得分毫,可这个姿势非常屈辱,我能感觉到他下半部分深深抵住我的东西在缓慢膨胀。 他牙齿很尖锐,并没有用力,但厮磨咬在我耳廓也让我觉得痒痛交加。 “我包下了一处池塘,在我一栋别墅的后院,里面是我引入的淡水,养了七条食人鱼。我每个月只喂养一次,不管扔进去多少食物,它们都会在眨眼间将猎物捕捉撕碎吞咽,我忽然想起来,这个月还没有喂过。” 他说完后一只手用力钳住我下巴,将我的脸搬向他,和我深沉对峙。 “沈筝,食人鱼引自亚马逊,不属于我国范畴,那里的鱼会随着下游流域混入许多国家的水区,即使不小心吃掉了人,运作一下,我也可以逃脱谴责,而它们更没有触犯法律,懂吗。” 我被他幽灵般的语气吓出了冷汗,他身体前倾,和我贴得更加紧密,皮带扣生硬得压住我腰部,上下两处坚硬将我顶得面红耳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2 擦肩而过 我用力想推开祝臣舟,可他将我死死钳制住,不管我怎样用力,都依旧牢牢被他锁在怀中。 他在我耳畔低低笑着,嘘出的热气将我皮肤吹得酥麻难耐,他伸出舌尖在我耳廓处来回吻着,“好一个沈筝,连我身边的老司机都被你迷惑住,心甘情愿为了帮助你而忤逆背叛我,你还真是不简单,我原本就没有小看你,以后更要谨慎防备。” 他语气内没有丝毫真的要迁怒怪罪我的恶意,舌尖魂兮的动作也一直不曾停下,我被他吻得毫无招架之力,残存的意识也在涣散。我猜想祝臣舟一定是床上高手,至少在掳获女人方面无懈可击,比陈靖深还要更高出一个段位,陈靖深善于用他过人的床技让我臣服,虽然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他经历过的女人大约只有他妻子一个,其他的在应酬时多多少少也不至于像其他男人那样丰富,不过他应该不会。而他的经验局限于让我产生快感,同样他也得到享受,是完全致力于其中过程的细腻和节奏。而祝臣舟给我的感觉,他一定是个**高手,非常注重前戏,每一次都让女人欲罢不能神魂颠倒。 我在想这样男人有什么值得女人那样深爱,甚至为他发了疯着了魔赔了命,他是一种慢性剧毒,从一点一滴中渗透到你的骨血里,深深交缠,而当某一天他连根拔起抽出自己时,你就会觉得生命的力气轰然崩塌。 祝臣舟这样的爱人,无法陪女人只谈论风月与爱恨,他属于更磅礴的领域,爱情对他而言只是可有可无的附属品,很多时候会为他带来捷径和便利。 祝臣舟握住我一只手,缓慢沿着他胸膛向下滑去,我非常抗拒的推搡他肋骨,可他没有放开我,仍旧我行我素强制我去抚摸他身体,当我手被他握在掌心落在小腹位置上时,我整个身体都僵硬住,他似笑非笑凝视我的脸,语气内带着一抹笑意说,“怎么,下面的步骤不会吗。” 我才消下去热度的脸又骤然升温,他笑着用指腹在我鼻尖上轻轻摩挲着,“本来以为你是故作矜持,原来是真的没有情趣。陈靖深这两年看似温香软玉,看来也没有多么尽兴,女人青涩固然很好,任何男人都不愿要一个被开垦过的女人,除非他视线里没得青涩选择,只能退而求其次。可女人过分木纳骄矜很容易让人失去兴致。” 我趁他说话的功夫,身体从他怀中钻出,并飞快的推搡开他身体,我站在和他相对安全的距离范围内,用手横在身前阻挡他对我的逼近。 “祝总对于女人身体不是有很严重的洁癖吗。青涩的失了味道,熟透的又开垦过度,祝总说得这么矫情,可我看你身边红颜知己从来都没有重复过。男人说一套做一套最不慷慨。” 他嗯了一声,垂眸整理自己的衣服,“青涩的我不的确不喜欢,不然也不会这样痴迷于沈小姐这样的人妻。但过分熟透的也会让我厌恶,所以折中不错,但跟我之前,要记得洗干净。” 我被他最后那句话逗得很想笑,可我张了张嘴刚要发声,溜到舌尖的字句又倏然顿住,我瞠目结舌看着他在我面前解开了皮带重新提裤子,他露裸出一个边缘的藏蓝色内/裤暴露在空气内,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一瞬间窒息下来,半空内漂浮的全都是暧/昧而火热的颗粒,他竟毫不避讳我的视线,穿脱衣服的姿态从容优雅,随性自然。 我别过头眼睛用力睁大盯住窗框的一个耳根滚烫得仿佛要烧起来一样,我咬牙切齿说,“祝总真大方,这样强壮美好的体魄,也舍得给别人看。” 身后窸窣的声响并没有停止,我听到他说,“男人该有的绅士风度自然不能掩藏,沈小姐如果愿意,为你服务我也不觉得有什么,我同时非常好奇那种被称作奸夫淫妇的男女是怎样的心态。” 我深深吐了口气,不愿再和他继续这个话题,在我听到身后声响终于停止时,我缓慢试探着转过身,把眼睛眯成一条缝隙,透过去打量他是否穿戴整齐,但视线内并没有祝臣舟存在,我连脚步声都不曾听到,他就凭空消失了。 门敞开了一条缝隙,有微凉的风灌入,走廊上寂静无声,空荡得似乎在一片荒芜人烟的凄凉野外。 我走过去握住扶手,将门缓缓推开,有低沉的说话声传来,我循着声音看过去,祝臣舟正面对我的方向,我可以看到他笑容温和的脸庞,正含情脉脉凝视一个女孩,那名女孩面对她背靠我,比我略微矮一些,非常的瘦弱,她留着中长发,垂在肩头,看背影非常清秀。 女孩不知道在笑什么,耳畔有些微红,她白如玉的指尖缓慢掠过黑色秀发,形成鲜明对比,冲击着视线。 祝臣舟第一时间发现了我,他注视着我目光没有波澜,可也不曾挪开,我们这样对望了片刻,直到夹在中间的女孩察觉到要转头来看,祝臣舟忽然一把扯住她肩膀,女孩没有任何防备,身体朝前扑去,正好扎入他怀中。 这样的动作大约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女孩低低的哼了声,埋首在他怀中满面通红,想要推开又不舍,祝臣舟顺势搂住她肩膀,将下颔抵在她头顶,声音无比温柔说,“听闵总提到,闵小姐由于爱好舞蹈,非常注重形体,每天都会吃美国进口的减脂药是吗。” 那名被他唤作闵小姐的女孩格外羞赧的点了点头,“是这样。” 祝臣舟笑了笑,“男人偏爱身材苗条高挑的女人,还最好丰满些,这似乎非常不近人情,毕竟大部分瘦弱女孩天然姿态都是从头瘦到尾,如果真的钟爱一个女人,男人是不会计较那些太过挑剔的外在。” 祝臣舟虽然嘴上在和闵小姐说话,但眼神却一直眨也不眨的凝视我,我们这样的姿态与距离就好像偷/情的三个人,在怀疑、靠近、欲/望与背叛中掉入一个特别矛盾而禁忌的深渊底。 我被他看得发慌,很想立刻躲回房间,可祝臣舟眼底仿佛有力度强劲的漩涡,将我吸纳住立在原地,我根本动弹不得。 闵小姐沉默了片刻后,大约因嘴唇被堵住扣在祝臣舟胸膛所以声音略带发闷说,“祝总不会计较吗。” 祝臣舟的手从她背部逐渐向上攀升移动,最终落在她后脑上,他的大掌将她的头完全包裹住,一头青丝从祝臣舟的指尖和指缝泻下,非常唯美。 我没有听他回答她什么,我认为那不是我该关心的事,就算祝臣舟身边的女人是英国公主,他从此受到国际瞩目,也与我也毫无干系,我只在乎陈靖深的生死喜悲,因为作为他妻子,我将随时准备好和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知道在这个时候祝臣舟不会为一个早已戏弄得兴趣渐少的猎物而放弃更加有趣的目标,我向他投去一个得意的眼神,伸出手指了指电梯,歪头朝他魅惑得一眨眼,祝臣舟抱着闵小姐一动不动,可眼底却浮上一层非常诡异而喜悦的笑意。 我没有管那么多,我尽量在悄无声息的程度上加快步伐,电梯非常配合,就在这一层停泊,我进入后按下一层按钮,很快便降落,电梯门打开时,我原本还非常欢喜雀跃的心倏然便梗住,**的塞住喉咙,将我呕得窒息。 孟奇光堵在大门口位置,他正看着腕表在数时间,他忽然抬起头看向我所站的电梯门,然后直起倚靠在墙壁的身体,对我说,“祝总让我转告您,现在道路不便,您恐怕不好拦车,于是他吩咐我亲自开车送您回您和陈局的公寓。” 他说完后不顾我惊诧错愕的目光,转身指了指那辆安静停在外面的黑色轿车,“沈小姐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3他披着月光,满身酒气 我觉得孟奇光可能疯了。 但我清楚知道他是祝臣舟最相信的心腹,是他最忠诚的走狗,他绝对不会可怜我帮助我去算计违背祝臣舟,就算有这个心思,但祝臣舟当众殴打那名年长司机就是在杀鸡儆猴,绝了所有会被我迷惑的下属后路,使他们不敢背叛。 我非常不可思议看着他那只伸在半空中对我做邀请的右手,大堂内人来人往,他似乎并不担心会有人认出我们彼此身份,从而招致猜忌怀疑,我自己还好,我的半张脸都被藏匿在围巾之下非常严实,而他则只佩戴了一副墨镜。 自从陈靖深在人前公布我身份后,我不管到哪里都会习惯性系着围巾或者沿帽遮住上下两部分脸,并非我担心自己做了什么不光彩事影响到陈靖深名誉,这点自律性我总还是能够克制,而是我本身惧怕所谓的目光和审判,我认为陈太太的身份带给了我许多恐惧和惊慌,它像是一面放大镜,把我最细枝末节的毛囊都放大千倍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哪怕它存在丝毫瑕疵或者颗粒,都会被拿来作为引子粘污陈靖深。 我四下扫视一圈后,朝孟奇光使了一个眼色,他心领神会跟随我脚步走到一处角落的休息区,这边是一个凹形区域,恰好背对着门口和摄像方向,我没有坐下,而是站在那里对孟奇光说,“你确定自己没有说错,祝臣舟安排你送我回公寓吗?他千辛万苦不计后果将我掳来,藏在他别墅十几天,陈靖深并没有大乱任何节奏,也不曾付出什么,他就这么简单送我回去,他是闲得难受吗。” 孟奇光身材高大,他站在我对面几乎将我整个身体都笼罩在灯光投掷的阴影下,他笑着说,“沈小姐应该不是看事物非常肤浅的女人,所以自然能想到我们祝总的目的早已在无形之中达到,他做事喜欢迂回曲折,为了防备被别人中途猜到从而破坏计划,虽然我并不了解祝总心思,不过他冒这么大风险绝不会是平白无故。他吩咐我转告沈小姐,倘若回去后发现陈局那边呆不下去,您可以随时回头找他,尽管先生从无先例接受一个女人的二次投靠,但他毕竟对您有极大兴趣,愿意为沈小姐破这个例。” 我听完这话脸色控制不住的一沉,孟奇光和祝臣舟非常相似之处在于眼神透着精明算计,并且非常犀利多疑,而且笑里藏刀,他们极少在人前发怒,可笑容却总饱含深意令人毛骨悚然,我看着他非常戒备说,“你们在密谋什么。” 孟奇光笑着理了理自己的袖口,“他们之间陈年旧事,我作为下属不好插言。沈小姐也无需多问,冤有头债有主,以我旁观者所看到的,祝总应该不至于算到您头上,所以最好在他面前,您尽量不必时刻彰显自己是陈局夫人的身份,这是一柄双刃剑,看似有利,实际存在更大弊端,陈局的仇人可是遍布五湖四海。” 孟奇光说完这番话后,并没有在和我纠缠下去,大约也怕被我套出什么,我央求那名年长司机助我逃跑是一步妙棋也是一步臭棋,妙在祝臣舟再一次发现我的价值,不管他和陈靖深谁赢谁输,最后我都不至于被彻底覆灭,保持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兴趣和好奇,是女人长盛久存的法宝。 而臭在我让祝臣舟以及他所有下属都有所戒备和忌惮,绝不会在我身上有丝毫疏忽与纰漏。 我跟着孟奇光走出酒楼,他为我打开后车厢车门,护着我坐进去后,反手将门关住,他绕到车前拉开驾驶的门,正弯腰进入,我越过他身侧看到了从酒楼内信步走出的祝臣舟,他的西装搭在腕间,只穿着衬衣,路灯洒下朦胧模糊的橘色灯光,使他周身布满温暖,他朝这边仅仅看了一眼,便站在原地拨打电话,大约五分钟左右,身后走出来一名女孩,正是刚才被他拥入怀中不曾反抗的闵小姐,她全身都以厚重服装进行了包裹隐藏,低着头快步走到祝臣舟身边,他将她再次拥进怀中,并用一只手撑在她头顶遮挡西北方向侵袭的寒风,两个人一起融入夜色之内,直至背影被吞没。 我将目光缓慢从后视镜内收回,孟奇光看到我不再关注,便发动汽车驶向深夜车流稀疏的十字街口。 到达小区后,我没有立刻下去,而是等待孟奇光将车朝里面驶得更深入些,也能让我少走一段路程,车停在公寓门口,他按下车门锁,我一边解着胸口安全带一边对他说,“你送我回来,祝臣舟有提前通知陈靖深吗。” 孟奇光说,“今晚是祝总心血来潮,没有通知陈局,当然就算早有安排他也不会通知,沈小姐大约也很希望给陈局一个惊喜。” 他笑意晕染了两枚眼角,按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我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很想揍他。 “你们祝总肾脏很好。年轻挥霍无度,作为他最心腹的走狗,你也应该规劝两句,相信他会听。模特演员怎么玩儿都不过分,大部分不过都是戴着面具的婊/子而已。惹出了麻烦他的身份足够压制,可官商这方面的女人,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他走下来为我打开车门,护着我头顶等我走出去站稳,他把车门关好,站在我旁边,“沈小姐不用担心祝总。”他说完暗示性的抬起头眯眼看了看我和陈靖深所住的楼层,语气内颇有深意说,“等待沈小姐的,恐怕不是一件轻易能熬过去的事。” 孟奇光进入车内将车原路返回,我看着那闪烁的车灯消失在夜幕之中,心里不免咯噔一下,我被困在别墅十几天,一多半时间都与世隔绝,能看到的新闻也大多是平淡无奇,自己都能猜到的内容,而具体的内幕,我一无所知。陈靖深看似没有因丢失了妻子而方寸大乱,仍旧按部就班生活工作,可他本身发生什么,他也不会选择暴露在别人的瞩目下。 我飞快冲进公寓大门快步跑上楼,我一边喘着大气一边试探性推了下公寓门,没有被锁上,缝隙内里面一片漆黑,我摸索着迈进去,浓烈刺鼻的烟酒味道呛得我双眼流泪,好像完全是一片浓重的烟海酒海,不知道多久没有开窗通风过,空气内的浑浊度和粘稠的湿气比雾霾更充满杀伤力。 我捂着嘴巴弯腰剧烈咳着,忽然“吧嗒”一声,室内白光亮起,我刚刚适应黑暗环境,又被突如其来的强烈灯光刺痛了眼睛,我缓了片刻双手盖住脸朝着客厅沙发位置站起身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重要解释免费必看 我27、28号都是定时发布的,前一天晚上把第二天更新章节存在后台,结果今天登录后发现都是晚上才发布出来的,是这样的,原创书殿进行了测试,定时发布这一点这两天没有调试好,所以我定时的内容都没有在我定时的时间上更新出来,好像其他都是这个情况,现在已经好了,这一点我要和诸位说声抱歉,是我没有及时发现反馈给大家。 今天更新了三章,91,92,93,大家不要漏掉,可以点击目录去看。暂时二十天左右基本都是一天三更,非常感激大家这几天的理解等待和包容。以后我会留意网站有没有其他关于更新方面的测试问题,会第一时间和大家来解释。 每天更新时间详细准确说明在每章节正文下方作者的话里标注。大家按照我说得更新时间来刷新就可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4 你不该回来 陈靖深背靠着我站在窗台前,他身型一如既往高大而精壮,只是清瘦了许多,他身上衬衣白得发旧,上面布满褶皱,烟灰缸里半截未曾燃尽的烟蒂还泛着白雾,缭绕的曲线缓缓升腾,将他背影完全笼罩。 两年前我初见陈靖深,他成为了我世界里的王。将走投无路漂泊无依的我推向了我从来不敢幻想的世界。 两年后我和他第一次分别这么久,我被困在牢笼之中,不停望向窗外的世界,我渴望逃离,渴望这个庞大的时光轴上从没有过祝臣舟的痕迹。 陈靖深能够化解一切灾难,可以阻挡所有风雨,唯独和祝臣舟争斗毫无胜算,因为他在我眼中是干净的,是温和的,是美好的,他没有祝臣舟的阴狠与肮脏,不会绝情绝义到丧心病狂的地步。都说邪不胜正,可又有多少正暂时被邪所掩埋。 我渐渐适应了白炽灯光线,客厅内的嘈杂让我震撼,茶几下歪倒的几十个酒瓶交织错乱,片片鲜血融化干涸在地毯上,像开出了一朵猩红狰狞的花。 陈靖深垂在身侧的右手顺着指尖还在向下淌血,白皙的袖口染上污痕。 我正要开口,忽然手包内的电话响了起来,在这寂静的深夜格外突兀而凄厉,我拿出点开发现是一条彩信,彩信内容是一张照片,昏暗温馨的阳台上,藏蓝色的窗纱透过月光微微拂动,窗子半开,天鹅绒的地毯不知延伸到了何处,祝臣舟穿着棕色浴袍端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他面前站着一个女子,正是陈靖深的秘书,那女子在和他说什么,他则捏着红酒杯的高脚,专注的聆听。 我看着这张照片久久不能回神,陈靖深的秘书怎么会深夜出现在祝臣舟的别墅,这肯定不是简单的会晤,否则祝臣舟不会发给我,一定充满了不可告人的复杂深意。 他知道我会告诉陈靖深,祝臣舟想要在这最艰难的时刻再给他致命一击,陈靖深多么心高气傲,他从没有看走眼过,唯独这一次,他错信了人。 我发狠般将彩信删掉,我还觉得不够,我朝着远处沙发狠狠一掷,它滚落在靠背上,踉跄的翻滚了一下最终跌落。 我觉得自己陷入一个谜局,两个男人之间为过往恩怨的筹谋把我卷入漩涡,让我无处可躲,只能随着他们的每一次出击而起起伏伏,跌跌撞撞。 我大声喊陈靖深的名字,朝他冲过去从背后死死抱住他身体,他的皮肤是冰凉,身上有浓郁刺鼻的烟酒味道,他定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手上空了的红酒杯,窗外整座城市灯火阑珊。 “是我,我回来了。” 我颤抖着声音,将唇贴在他背上,我每每呼吸一下,他的衬衣便会随着我的气息而起伏坍塌,我将他环抱得过分用力,他腰腹紧绷,却始终没有回头。 “靖深。” 他一直不回应我,就如同一尊雕塑安稳站立,好像隔绝屏蔽了外界一切声响。我松开他的身体,用手揪住他的手腕和腰间皮带,向身后拉扯着,我越来越用力,他终于松懈了全部防备,不再和我较劲,而是缓慢转过来,在我看到他那张脸时,我吓得一颗心都停了跳动。 他的脸削瘦不成人形,繁乱的胡茬滋长了一层又一层,将他最好看的唇掩埋其中,他瞳孔内布满血丝,眉毛散乱,额前碎发全部被酒水粘连到一起。 该怎样说此时的他,白炽灯光下他如同一副世间最落魄的画,骨骼每一寸都写满了他的失意与沧桑,这不是我记忆里的陈靖深,他从未这样颓唐残败过,我不敢说他是永远的胜者,但至少他不曾输得惨烈。他是幸运而坚持的,他囊括了一切付出该得到的收获,没有漏掉和失算,这一定不是他。 我向后一步步倒退着,直到我背部抵住了一面冰冷的墙壁,我没有了后退的路,我双手攀住自己的胸口,将我包裹成防御的姿势,我谨慎盯着面前的男人,错落斑驳的条纹光影下,他反过来朝我一步步靠近,我沙哑嗓子崩溃的大喊着他名字,我觉得天地在霎那间剧烈更替和翻转。 他终于走到我面前,灯光下他眼神中有让我心疼的黯淡,他张开嘴巴竟然没有发出声音,他自己努力了很久,那被烟酒腐蚀过根本不成人音的字句像刀割一样,“沈筝,你不该回来。” 他说我不该回来,他的语气内是排斥和控诉,他想将我推开,推到一个他不存在的地方。 我冲过去用双手捧住他的脸,胡茬扎住我掌心,深深的刺痛我,我分不清自己脸上的泪是因为身体的巨痛还是心上的撕裂,他一脸的落寞,让我无能为力。 “我是你妻子,这是我的家,离开你我无处可去。” “总会有地方的,如果两年前你没有遇到我你依然会活着,活的方式不同,走的路不同而已,并不会改变生死的本质。” “但我遇到了我就不要走!” 我大哭嘶吼着,像疯了一样去激吻他的唇,他似乎料到了我会这样做,在我吻下去的前零点零一秒偏头躲开,我不肯放弃的继续去吻,他比我力气大,可我比他更执着,我们这样不停的周旋抗衡,最终他败给了我,他忽然将我抱住,用暴风骤雨般的吻吞没了我。 他唇齿间全部是烟酒的味道,仿佛已经残留很久,我们像世界末日那样抵死拥吻着,直到我的手伸向他皮带,想要解开他衣服,他忽然握住我手腕,将我缓慢的推开。 我失去了那冰火两重天的怀抱,我不甘心的睁开眼,看到我和他的脸庞都是湿润,他的下唇上被我咬出一个很深的牙印,红艳艳的一个半圆弧度,我嗤嗤笑着用指尖去抚摸,可笑着笑着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眼泪又开始拼命的向下淌。 他低垂着头,深深的呼吸空气又长长的吐出来,他的两腮全部深陷进去,瘦得让我不敢直视。 我说,“祝臣舟只是把我困在一栋房子里,里面有很多佣人在,他从没有对我做什么,我依然是你的沈筝。可我不懂你为什么不找我,这十四天快要把我逼疯了你了解吗。我知道祝臣舟在海城只手遮天,可你在官场拥有那么多势力,你只要悄悄派出一条船,就足够瓦解他的暗流。他想要继续经商,不会不忌惮你的官位,只要你肯找我,他没有办法将我困这么久。” 陈靖深没有回答我,他只是在那里摇头,让我琢磨不清他的心。 我握住他的手,让他抚摸我的脸和锁骨,他的手指在颤抖,不停的抖着,在我拉着他的手还在向下时,他忽然将我甩开,他闭着眼睛非常痛苦的说,“沈筝,我千算万算,漏掉了最重要的环节,十年蛰伏一击毙命。我以为那些过去了,那只是我人生中一个错,可现实纠缠着我不放,一直都不肯放过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屈膝蹲下去,沿着我面前虚无飘渺的苍白空气,身体缓慢下滑,最终绝望而无力的跪坐在地上,他枯瘦的大掌掩盖住他的面庞,我听到他来自胸腔颤抖和悲愤的呼吸与呜咽,在这静悄悄的如水夜色下,让人彷徨忧伤。 这是一个颓败的夜晚。 只能坦承而赤/裸的面对那些过错,或者不堪或者悲惨或者言不由衷。 世界颠倒黑白的能力如此强大,在赎罪面前,我们谁也不能幸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5被时光所掩埋 陈靖深离开前站在玄关处背对告诉我,不要去找他,他自己会回来。 我正在厨房做沙拉,听到他这句类似诀别的话吓得脊背一寒,可当我放下食材冲出去,他早已离开。 我发了疯一样的寻找,用了半天的时间,从阳光正好的午后,到落日余晖的傍晚。 我像幽灵在十字街道的每个路口徘徊,我甚至来不及看清他穿的什么衣服,我只要遇到任何一个轮廓像他的男人,都会冲上去拍他肩膀,而每一次对方回头,那张陌生的脸都将我推向深深的绝望。 我处在一个叫做万丈深渊的地方。 头顶天空蔚蓝,白鸽掠过,有观光巴士从我身侧擦肩交错,它们仿佛都在嘲笑,这微弱渺小的沈筝。 他们高高在上,可以自由飞翔,躯体庞大肆意穿梭,唯独我被困顿,画地为牢,无法挣脱。 我跑了很久才找到一处公共电话亭,我狂奔过去一路撞倒了指示标牌和一个塑料桩,我气喘吁吁拿起电话,可陈靖深关机了,我又不死心打给他秘书,按完十一位数字后我忽然惊醒,她早就背叛了陈靖深,倒戈到祝臣舟那一边,联合他一起将老东家逼到了绝境,她大约掌控了陈靖深可以反回去压制他自己的秘密。 我刚要挂断,却已然来不及,对方接通了电话,我张口声音嘶哑说,“你这个贱女人。” 对方一愣,旋即非常平静说,“陈夫人有事吗。” “你背叛了陈靖深,你会天打雷劈的!他对你哪里不好,你吃里爬外忘恩负义,你以后会为娼妇,不,你比娼妇的结局更惨,你会被男人狠狠玩死,死无葬身之地。你以为祝臣舟就值得你忠心耿耿吗?多少女人在他身上猪油蒙了心,发现他真面目后悔不当初。” 秘书只是全程沉默听我说完,我恨得牙齿都在颤抖,她声音内了无波澜说,“首先,我没有过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良禽择木而栖,祝总比陈局更能带给我财富与地位,我不甘心屈居一个秘书,我为了自己的未来打拼和抉择,我不觉得自己无颜面对任何人。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果自己做错了事,就不要担心别人以此为把柄要挟逼迫,因为这是在还债,每个人的性格不同,选择的方式也不同,不管是对是错,哪怕突破了道德底线,只要不被法律所不容,能为自己谋利就是正确的。陈夫人太过单纯,所以才会来指责我。陈局对我没有恩情,我不欠他什么,在他身边我尽职尽责,我离开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上升不到背叛那么严重的程度。其次,陈夫人现在大约非常着急,陈局下落不明对吗,我指一条明路,算我最后为他尽一点心。” 她说完后似乎按住了手机,将声音压得非常低,并且缩减了扩散范围,她说,“蓬启酒店旁边的茶行,二楼尽头有一个包房,陈局和祝总现在在那里,陈夫人倘若去晚了,还能不能见到一个完好无缺的丈夫,我恐怕不能保证。” 我捏着电话只停顿反应了一秒钟,便迅速挂断,我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随手扔给报亭的主人,我根本来不及等他找钱,便转身冲向了街道,和一名早已坐入出租的乘客抢夺了那辆车,对方对我破口大骂,而司机也不太愿意拉我,我将我口袋内全部的钞票都扔到副驾驶位上,司机看到后立刻住了口,他略带迟疑的打量我一番,我说,“迅速送我到蓬启酒店旁边的茶行,十分钟就要到,这些钱都是你的,路上闯红灯一切损失,我为你解决。只要不撞死人,什么都好办。” 司机抿着嘴唇将那些钱全部收好,他对我说了一声坐稳,车便像离弦之箭蹿了出去,将道路两旁行人的惊呼声狠狠甩在身后。 车还没有停稳我便迫不及待走下去,直接奔向茶行二楼,大约这个时间点并没有什么客人,走廊非常安静,根本没有服务生巡视工作,我朝那扇尽头的门奔跑着,在门口紧急停下脚步,门是关闭的,我伸出手指轻轻戳住扶手,一点点尽量不发出声音的使它和门框分离错开,我不知道自己努力了多久,直到里面忽然爆发出一声男人愤怒的嘶吼,接着是桌椅撞到的闷响,我吓得手一抖,将门生生推开了。 陈靖深非常狼狈贴着墙壁屈膝站立,他对面是缓缓收回拳头的祝臣舟,由于厮打他身上的衣服完全扯开,浑身杀气逼人。 陈靖深微张着嘴唇,艰难的大口喘息着,手指抹了一下脸部的青紫血痕,他朝地上啐了口血痰,声音波动极大,“这十几年做刑侦,遇到真枪实弹打打杀杀的场面无数,武力方面动手我没有输过,不管是亡命徒还是任何人,我始终立于不败境地,可今天在你面前我理亏,不管你想怎样对付我,我都不会躲。” 不知他那句话刺激到了祝臣舟,他眼底一闪而过一丝狠绝,他冷笑一声,忽然从口袋内摸出一把中短匕首,祝臣舟脚下飞快前冲,一个非常利落干脆的空中旋转落脚后他以手肘和膝盖撑住桌腿,寒光闪烁的刀尖眨眼便抵在陈靖深喉咙,从我的角度可以看到深入进表层皮肤内的一点皱纹凹陷,仿佛只要再用力一就可以一刀封喉。 我吓得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生怕惊扰了祝臣舟,会让他恼羞成怒旁生枝节,我动也不敢动,就直挺挺站在门口。 “你一直都恨我。我始终为了遗忘做努力,而你则默默用十年时间积蓄资本,只想把我逼到绝路让我难以还击。” 祝臣舟的右手死死握住刀柄,他微微晃动了一下,顿时寒光乍现,像银针暗器一般晃过陈靖深的眼睛,他蹙眉闭了一下。 “你是披着衣冠的禽兽,你不配站在这个位置,你用你清廉表象迷惑了多少人,但他们怎会知道你也有过这样不堪的过去。” “我说了,我当时并不知道吕慈和你的关系,是闵丞纹将她带到酒店,那晚的应酬过程中我没有对她产生任何想法,是她…” “但你强/暴了她!”祝臣舟忽然打断了陈靖深,他双目血红,几乎是嘶吼着喊出这句话,“以你的权势将她变成了潜规则内的牺牲品,如果你当时推开她,这件事的结果就不会这样。” 我瞪大眼睛,觉得脚下像是被强行灌了铅,沉沉的定在地面,根本动不了。我捂住怦怦直跳将要窒息的胸口,整个人都呆滞在原地,脑海深处不停撕裂我的两个声音像要爆炸一样,他们各执一词,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将我逼到了癫狂的绝路上,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这掩埋在时光深处的秘密怎会那样不堪。 祝臣舟将匕首朝前狠狠一顶,血珠沿着喉咙边缘即刻渗出,陈靖深闭上眼睛闷哼了一声,他声音非常低沉而痛苦说,“我不否认,如果这十年都不能让你放下,你可以杀了我。” “杀了你吕慈会复生吗!你做的禽兽事可以抹掉吗!你害我和她天人永隔就可以改变吗!给你这样的混账陪葬,侮辱了我祝臣舟。”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陈靖深忽然抬起手臂一把握住那刀身,尖锐锋利的刃面刮在他掌心,瞬间便淌下血来,一滴滴的滚落滴溅,他仿佛不知道疼痛,苍白的脸色非常狰狞。 “我失去了妻子,失去了我最得意的十年,最初的时候我日夜煎熬,我甚至不敢听到那家酒店名字,我无数次回避闵家的人,我不愿再接触和这件事有牵扯的任何人,我承认我犯了天下有权势男人都会犯的错,我当时处在那样位置,应酬桌下我没得选择。所有人都在潜规则内谋利,或者女人或者钱财,他们将我推到了一个无法轻易走下来的风波内,我只能随波逐流。你可以说我转身就走不会有人拦我,但官场从来都是黑暗的,干净的人要不高高在最上方,睥睨苍生无可取代,要不将自己和这背景融为一体,和他们成为一样的人,把酒言欢尽兴交易,努力丰满自己羽翼,不停向上攀爬,才能避免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你拒绝了一次,拒绝不了第二次,他们会将你排斥在外,当你被孤立,你还有什么戏可唱。” “走到今天,你踩着谁的头,踏着谁的尊严。你毁了一个女孩最好的年华,她死了。” 祝臣舟用力想把那匕首抽出,可陈靖深握得死死的,刀刃反而因为他们的动作而更加深入的扎进皮肉,陈靖深原本就苍白的脸更加毫无血色,他们对峙僵持,谁也不肯原谅不肯释怀。 我几次想要冲进去查看他伤口,那满地血红让我胆颤心惊,我怕极了他会就此熬不住轰然倒塌,他是我的天,不管他做过什么,他都是我的天,他倒了这世界之大根本没有我容身的地方。 可最终我还是没有冲突那扇门,我知道陈靖深的自傲,他不会希望这番话被我听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6 永远在那一秒 陈靖深不知握着那刀刃多久,在他右手的血液几乎要流干时,他终于颓废的松开,祝臣舟第一时间将那柄匕首扔到一侧的角落,清脆的金属声敲击地面,触目惊心的血渍飞溅到白墙之上。 “我没想过她会自杀。那天早晨我给了她承诺,我真的没有想到,她会走这一步来抗争这个充满了黑暗交易的社会。” “她性子刚烈,她从没有想过走捷径,更不屑于如以这样方式。如果不是她信任闵丞纹,这样的应酬她会拒绝,可谁能想到,衣冠斯文的官商翘楚,背后竟如此不堪。” 陈靖深一只手捏住眉心,非常痛苦的哀鸣着,“我一生只做错了这一件无可弥补的事。我没有遗忘,我始终都在内心谴责和赎罪,十年了还不够吗。” “不够,你也不仅是做了这一件无可弥补的错事。当权势成为了追逐的唯一方向,你为此建立的计谋都会被看作理所应当,但它本身也充满了错误和罪恶,包括我,包括官商这两条路上所有不择手段的人。你的妻子死于你曾经的贪婪。倘若不是你趁酒局谈判为由侮辱了吕慈,被闵丞纹透露消息让你妻子了解,她也不会急火攻心积郁成疾,产房里怎么会难产窒息造成去世的悲剧。陈靖深,人一生犯下的错有的可以弥补,有的无法弥补,它将会成为你至死无法磨平的沟壑,照映出你曾经全部的罪恶与丑陋。你就算挂怀她一辈子,也无法弥补她年仅二十六岁就去世的悲剧,一个女人的一生停在这个年纪,到底是荣幸还是凄凉,我们活着的人最清楚。不管你怎样折磨自己她也不会知道,她所有记忆只定格在死的那一秒。” 陈靖深所有的动作和表情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他的手停顿在眉心上,久久不曾动一下。 他身上的力气都好像被抽走,层层剥开骨肉脱离,他掩藏最深的疤痕,他无时无刻不在挣扎的困顿,就这样被赤/裸的掀翻,他还来不及去适应它被曝光的冲击,就不可挽回。 大约这世上最狠的话都在祝臣舟嘴里。像淬了毒,像掺了盐,让人在那接连不断的剧痛中所有的理智和坚韧都溃不成军。 我死死捏住门扶手,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可当祝臣舟再次抡起拳头要砸下去那一霎那,我还是没能忍住冲口而出。 “祝总也会浪费时间在无用功上,还不如到那个女人坟前上柱香,让她早点投胎。” 里面两个人同时顿住,陈靖深朝门口看来,在发现我的存在时,他的脸色在不停变幻,最终转为青白。 而祝臣舟则将手臂停在半空,他的身体还保持前倾,非常僵硬的放下来。 我将门完全推开,一步步走进去,我扫了一眼地面斑驳的血迹和到处狼藉的桌椅,我心里非常担心陈靖深的伤势,可我知道自己不能过去为他包扎,他不愿暴露的脆弱和过往被我知道,他一定会抗拒我的靠近,而我也不能刺激祝臣舟。 我转过身面对他们之间虚无飘荡的空气,“有钱有势的男人,比普通男人多了太多余地和资本,他们恃才傲物他们眼高于顶,这都很正常,在钱和势的衬托下,十有**私生活糜烂,产生过好感的红颜知己多如牛毛,就算达到不了这样的程度,他们极少有谁一生只钟爱妻子一个,明目张胆的苟合,已经成为一向业余活动。柳下惠那样的男人早不知道淹没在多少年前的时代。不曾换女人如换衣服,就已经非常难得,不管过去犯了怎样的错,他总比那些不敢承认不敢负责样貌丑陋身心肮脏歹毒的男人要强得多,他不是没有给予承诺,是你那位缅怀十年的女人太脆弱,她就不适合生活在物欲横流的现代社会,她应该去深山修行或者到蜜罐里躲避风雨。没有活在千金世家,就不要把自己看得过分珍贵。” 祝臣舟凉薄而凶狠的目光立刻射向我,他看了我很久,不知道在思索什么,那份戾气也越来越重。 陈靖深捂住他腰腹位置,那里的衣服被割破,有几缕红痕和青紫,他看了一眼祝臣舟的表情,立刻蹙眉呵斥我说,“沈筝,不要再说了。” 我被他皮肤上的疤痕激怒,张嘴巴还要继续,他忽然沉了脸色,目光格外凌厉的逼视我,我只好将所有话都咽回去,我知道再说下去,祝臣舟一定会气恼,可我就是看不惯,不管她是怎样视清白为生命的女子,她所从事的工作一定和应酬有关,哪怕她有一万个苦衷,但既然选择了某条路就不要过分矫情,发生了无法挽回的事,那是你选择后的代价,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你若走在大街上,世俗和法律都会为你做主,可你坐在风月中,你无话可说。这世上何来那么多公平。我几时利用陈靖深的权势去压迫罗瑾桥?那是我自己选择的男人,我可以记恨,但不会去报复,因为是我自己走了眼,怨不得谁。 死亡最简单,最解脱,最不能激起任何波澜,尤其是对于拿捏别人性命如蝼蚁般的权贵,他们随意一条人脉就可以将真相掩埋,将血腥覆盖,像陈靖深这样的男人,已经非常难得,人无法保证一生都雪白无污,越是高处越容易充满身不由己,有时候连讲一句真话都是奢望,你会惧怕更多东西,会更在意你拥有与失去的成本对比,那么畏首畏脚瞻前顾后之间,抉择错误也是常见。 就像一场游戏,你认真你就惨败。 我们三个人这样对峙,除了呼吸再没有一点声音,不知过了多久祝臣舟终于平复下来,他伸手将挂在椅背上的西装拿起,默不作声穿在身上,他指尖利落的系着扣子,眼神却直直定格在我脸上,他穿好后朝我缓慢走过来,我没有向以往每一次那样后退或者惶恐,我非常无惧仰起脸迎接他的审视,他站在我面前,和我仅仅相距半臂,他眼底波涛仍旧,却似笑非笑,仿佛掀起了滔天风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7 他的心里再装不下一个家 “非常好,沈筝,我从没有这样深刻记住一个女人的名字。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吗,从别有目的,到充满兴趣,再到现在,我会用最残酷的现实,让你这张嘴不再这么锐利。” 他伸出手在我脸颊位置轻轻抚摸着,我没想到他会在陈靖深面前做出这样荒唐的举动,我下意识的要避开,可他的手却忽然落在我下颔上,狠狠钳住,让我无法挣脱。 陈靖深的眉宇紧蹙,他走上来从身侧按住祝臣舟肩膀,“不管你对我有怎样恨意,我认为对我妻子你最好尊重一些。我并没有落魄到连自己女人也无法看护的地步。” 祝臣舟挑了挑眉毛,“陈局认为自己还有看护别人的能力吗。你自己已经骑虎难下,海城大名鼎鼎的刑侦局长爆出这样不堪过往,这一生恐怕要铜墙铁壁。我只需要一念之间,便能将你从天堂送往地狱,在我面前,陈局就不要逞强了。” 祝臣舟说完垂眸看了一眼陈靖深扣在他肩头的手,忽然低笑出声,“何况陈局也只看到我抚摸她的脸便这样不痛快,如果知道这十几天我曾怎样享用你的妻子,大约会起杀心吧。” “你血口喷人!” 我嘶吼着一把搪开祝臣舟的手,他身体因为我急促下的剧烈而微微晃动了一下,他吻住后笑了笑说,“沈小姐难道忘记,你沐浴后的动人模样吗,我可记忆犹新。哦,还有灯笼街,你在我怀中娇小玲珑,我始终没有记起来告诉你,你非常适合粉红色,它让你诱/惑力十足。” 他说完指尖挑起我一缕长发,放在鼻子下方非常贪婪而享受的嗅了嗅,“第一次从沈小姐身上领略到,什么是清水出芙蓉。女人不要过分艳丽,眉眼间的风情会使男人产生倦怠与猜忌,最好如沈小姐这样,美得恰到好处,不至于艳光逼人,也会让见者流连忘返。” 他说着将那缕发丝向下一卷,他用牙齿刁住,轻轻以舌尖厮磨,格外动情的眼神凝视我,祝臣舟可以将男人最原始的欲/望发泄变成一卷充满风情的美好艺术品,每一个眼神都魅惑而浓烈,这是情爱的最高境界,每个人的态度都无法复制。 陈靖深看到这样暧/昧的一幕抿着嘴唇没有反应,他脸色复杂,也不曾看我,我知道他大约误会了,在这一切昭然若揭后,他身心早已脆弱到不堪一击,任何谎言与真话他都无法分辨,他失去了主宰自己思维的能力,他完全沦陷在令他痛苦内疚的过往中。 我语气急促对陈靖深说,“沈筝从来不是一个干净的姑娘,你遇到她那晚,她刚刚遭受了抛弃和背叛,她虽然卑微低贱,也不懂人情世故,可她非常明白知恩图报,哪怕你还要她一天,她都不会让你头上戴一顶有颜色的帽子,她会拼命保住你的男人尊严,让你的后院风平浪静。她无法参与你的事业,因为她没有那样本事,但有关身体,她敢用生命发誓,她是百分百忠诚的。” 我说完这番话,祝臣舟缓慢吐出我的发梢,他用指尖擦拭了一下唇角的晶莹唾液,然后很愉悦的笑着说,“好一番感人肺腑的表白,既美丽又聪慧,难得是还冷静忠诚,这样的女子,怎么我就遇不到。” 我没有理会他,而是非常执着的盯着陈靖深,“你信我吗。我要知道自己的丈夫,是否信任我的每个字。” 陈靖深陷入了深深的沉默,我了解他的疑惑和猜忌,祝臣舟比他年轻许多,同样拥有权势和地位,他更加富有让年轻女孩着迷的魅力和特质,他与生俱来的尊贵和风度是致命的武器。 我从没有感受过让人热烈到窒息的爱情,或者极致的崩溃,或者浓烈的追逐,或者疯狂的相拥,或者炙热的张望。爱到最深就像疯子,没有理智可言,只有不停的倾注。 没有过这样经历的女人,轻而易举便会动心,她容易受到男人迷惑,会愿意发自内心相信她爱的男人每句情话,哪怕他的眼神闪躲。因为她并不曾脱胎换骨,她还不够成熟。 陈靖深的沉默让我的信心一点点缩小,到几乎归为零,他没有开口,一直都没有。我在这一刻忽然明白,这世上最让女子心酸的便是男人沉默,它胜过一切殴打和辱骂,它代表终止。 我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我将目光转向祝臣舟,我冷笑说,“不能保护自己心爱女人的男人就是窝囊废,不要把罪责全部推在别人身上,如果你有足够本事,何必蛰伏十年,当机立断报仇雪恨不是更具有说服力,如今尘归尘土归土时过境迁,黄花菜都凉了,她的骨灰早成了空气,你还纠缠不休固守执念,有什么意义。” 祝臣舟原本浅笑的脸孔在听我说完这番话后瞬间结了冰,一寸寸全部是寒意,他的拳头死死捏住,仿佛下一刻就会狠狠扼住我喉咙,将我变成一具没有呼吸的尸体。 我没有丝毫怯弱和他对视,祝臣舟的目光长久定格在我的唇上,我由于许久没有喝水,此时唇瓣干裂,起了一层干皮,我很怕他会以禽兽的方式滋润我的嘴唇,我下意识的紧紧抿住,祝臣舟这样的男人,什么荒唐事做不出来。 索性他没有再纠缠,而是深深看了我一眼,便拿起椅子上的公文包,转身走向门口。 他站在走廊位置停下,侧身看着前方的过道尽头,嘴上说,“陈靖深,我会索求你的百倍来偿还当年。” 话音落下,走廊上传来一阵重重的摔门声,祝臣舟朝着那声源看了一眼,便离开了门外。 陈靖深立刻支撑不住沿着墙壁滑落下去,他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咳出一片血红,我吓得手足无措,根本不敢触碰他,我怕他会碎掉。 我惊慌得喊他名字,然后蹿到桌旁打开他皮包翻找着手机,陈靖深微微仰起脸朝我虚弱的喊了一声,我停下手上所有动作,他伸出一只手,指尖蜷缩,似乎没有力气伸直,他唇角勾着让我心酸的笑意,我一瞬间便不争气的泪流满面。 我扑进他怀里,他将我死死抱住,我们如同贪欢那般享受着这最后的时光。 我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他的身体苍瘦不成人样,清晰的肋骨和突兀脊椎在我掌心摩擦,越来越汹涌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说,“我一直以为自己能让你一辈子安稳无忧,不用担心吃喝,不用害怕受欺凌,陈靖深的太太谁敢那样对待,我想让你过得快乐。可我做过的错事惹下的罪孽,终究还是躲不过。谁让他是祝臣舟,他为了让我血债血偿,煞费心机,他不会轻易放过这唯一的机会,放虎归山是他从来不会做的蠢事。” 我哭着埋首在他怀中,我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眼前大片水雾融化了他身体上的血渍,我非要拼命搂住他,否则我真的害怕他会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泡沫,一吹便挥散。 我听到他声音空洞而哽咽说,“沈筝,对不起。我可能给不起为你设想的那个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8离婚吧 海城的夜如水,凉而柔和,这个冬天最冷的时候要到了。 再不会有这样的夜晚。 此后应该是寒风呼啸,冷彻心骨。 我提着水壶回病房,隔着门上的玻璃看到陈靖深站在窗口,他身上的病号服崭新而肥大,他原本精壮的身体因为沧桑而削瘦许多,罩在其中松松垮垮,看上去惹人心疼。 我将又徘徊到眼眶的泪忍回去,平复了自己心情后,推开门进入病房。 床头柜上的药放在小盘内,足有十几种,五颜六色的胶囊,非常绚丽好看,我倒了半杯热水兑进冷水内,用舌尖试了一下温度,然后一只手拿药一只手端水杯走到他身后,他察觉到我靠近后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他眼窝下鸦青,我胸口像梗了什么东西一样,上不来下不去,窝得难受。 “把药喝了。” “秦霁和韩竖过来了吗。” 我回头看了一眼空荡寂静的走廊,“还没有,两个小时前通知的,就算立刻坐飞机,也要等凌晨,而且航班未必有合适的。” 陈靖深接过药塞进嘴里,大约是觉得苦,他眉头蹙得很深,他用水送服下后,蹭了蹭唇角,“秦霁有私人飞机,不用等航班。不过他父亲因为曲笙流产的事对他严加看管,已经动用了很多次家法,听说打得遍体鳞伤,有一次险些进医院。曲笙始终不肯原谅他,他父亲的火气就消不了,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出来见我。” 我眼前浮现出那个倔强而精致的姑娘,她躺在病床上和白色床单融为一体,苍白得像一张纸。 这世上千千万万的女子都依附于丈夫,当丈夫这片天撑不住,她也连同一起湮没毁灭。 女人的命数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你怪我吗。” 陈靖深声音很低,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我看着有些茫然,他又重复问了一遍,我不知道他到底问的哪件事,是他没有来及时救我还是他没有说相信我,我才发现我们之间其实隔阂很多,他不善言辞,我不敢质问,我们彼此都固守在一个安全范围内,并不像一对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的夫妻。 或许是因为我从不像他亡妻那样,只是平等的对视他,而不是站在很低的姿态去仰望。她可以无所顾忌,完全履行一个妻子的权利,而我必须唯唯诺诺。 我说,“我不怪你。妻子应该无条件相信自己的丈夫,这是婚姻的基础。当质疑产生,就意味着到了末路,你有你的决断和思想,我都支持。” 他抿着嘴唇仿佛下了很大决心,“祝臣舟说的那件事,我确实做过。那是我人生的污我曾糟蹋过一个女孩。在我和亡妻还在婚姻期间。” 我说不出来心里的滋味,他在我眼中那样完美,那样高贵,当这点不堪的真相浮出水面,我确实震惊了,我也以为自己会厌恶他,会看低他,但事实并没有,我愿意把这件事归咎为一个有权势的男人都会犯的错,就像我对祝臣舟所说那样,他已经足够好,不要在吹毛求疵。 陈靖深将水杯重新递给我,我转手放在窗台的凹槽里,拿起衣架上挂着的外套,披在他背部,给他拢了拢身前的纽扣,“别想太多,夜深了,先睡吧。” “我等他们。” “明天说也一样,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果注定形成,也不急这一时片刻。” 陈靖深非常固执的摇头,“我有话交待。” 我听到他说这五个字,好像从天而降一块巨石将我压在身下,我动也动不了,沉重得令我崩溃,我从侧面一把抱住他身体,他身上的药味很浓,我最讨厌吃药,也讨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我觉得那是一种代表死亡的气息,人都是惧怕死亡的。 他轻轻拍打着我脊背,玻璃上映照出我们两个人相拥的影像,他高大而挺拔,却难掩沧桑,我削瘦玲珑,却满脸对世事无常的恐慌。 他嗓子沙哑说,“祝臣舟虽然够狠,但我也不是没有一点办法应对,我自己做的错事我不会否认,但我也不会坐以待毙,如果只是我自己,我可能愿意赎罪,但我有你有露露,我必须站稳不倒,天大的难关我都扛过去,秦霁和韩竖是我为数不多能相信的人。” 他说完后叹了口气,眼睛微红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公事上我非常信任石秘书,可她一样背叛了我,带着美索的不少秘密,去投奔了祝臣舟,他是我的劲敌,他无时无刻不在找我的把柄,他试图联合那件事一起压制我,让我站不起来。石秘书并不了解其中具体情况,她也许只是图谋更大利益,并没有想法置我于死地,可她不知道,她的倒戈就意味着我要风雨飘摇。” 他手指颤抖着从病服口袋内摸出一根烟,刁在薄唇之间,又拿出打火机,点燃后仰起头大口吸着。 跳跃的星火,狭长的白烟,此时苍穹浩瀚夜幕低垂,银河上附着的星连成一条线,闪烁着晶莹剔透的白光,陈靖深眼底有这个绚烂的世界,我眼底只有他。 他的天下苍茫无垠,可沈筝的天下只是陈靖深一个男人。 所以我赌不起。 我从玻璃上凝视他,陈靖深吸烟的样子特别迷人,他的眼神颓废迷离,鼻梁掩埋在朦胧的烟雾内,浓眉似墨,他会让你觉得,这世上一切遗憾和残缺都值得被原谅,只因你拥有他,你不该再有所求。 我早已记不清自己何时痴迷上这个男人,他早已是我岁月中戒不掉的习惯。 夜风由凉转寒,并无声音,可却流荡很快。 他头发被风吹得散乱,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伤痕累累血迹斑驳,他削瘦憔悴得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 我心疼得红了眼眶,抬起手臂想轻轻抚摸一下,他却毫无征兆的偏头躲开。 我的手僵住在半空,分明距离他的脸仅仅几厘米,可我却迟迟不敢再落下。 他的躲避是在告诉我,他并没有相信,他仍旧质疑我和祝臣舟之间不清不楚吗。 也是,沈筝跟他那天,就不是个干净的姑娘,他不相信我原本就没有错,我谈不上劣迹斑斑,可也不值得被无条件信任。我苦笑收回手,一言不发凝视他侧脸,他下巴上凝固了一块巨大的血咖,那里伤得很重,皮肉完全挑开了一个窟窿,眼泪不停翻滚出掉下来,我只能拼命压抑,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陈靖深保持偏头的姿势直到将那根烟吸完,他长长的吐出最后一口烟雾,然后对着窗外广阔而阑珊的夜景说,“不管我怎样弥补,叱咤风云的陈靖深终究要倒了。沈筝,我们离婚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099 他丢了魂魄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秦霁到了医院。 他给陈靖深打了一个电话,询问具体的楼层和病房号,我站在过道上迎接他,秦霁从电梯内出来后,我一边喊他名字一边朝他招手,我指了指旁边的房门,示意他在这边。 他看到我没有立刻过来,而是站在距离我几米远的地方靠住墙壁点了根烟,眼神飘忽不定看着对面漆黑空荡的安全通道。 这一层是干部独立病房,护士轻易不上来打扰,每晚有专人巡视两次,其余时间都非常安静。医院内虽然明令禁止吸烟,可这一层的病人毕竟身份非富即贵,就算吸了也极少被制止,权势可以使某个少数的特殊群体在任何地方都享有特权。 我不解的看着秦霁在前方吞云吐雾,他脸上表情非常冷漠,不知在等待什么,我正准备再喊他一声,他对面的楼梯口忽然出现两个人,白色灯光投影下,男人侧面轮廓暴露在我视线内,格外高大挺拔,散发出温暖气质,黑色大衣裹住了怀中纤细玲珑的女人,那女人短发俏丽,素颜朝天,脸色有略微苍白。 是韩竖和曲笙。 我非常惊讶他们两个人竟会一起出现,而且以这样亲密的姿态。 面对关系微妙的三个人,我站在原地不知该怎样开口打招呼,觉得有点尴尬,倒是韩竖非常体贴,他拥着曲笙朝我走过来,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嫂子,靖深睡了吗。” “醒着写辞职信,他说要等你们过来。这么晚还辛苦折腾一趟,麻烦你们了。” 韩竖点了点头,“做兄弟应该做的。靖深的事嫂子别担心,他原先办案危险重重,多少次在生死线上徘徊,最后都安然无恙,他命大。” 韩竖比我上一次见到时要稳重许多,褪去了花花公子玩世不恭的邪气,温暖而深邃的眼神显得他整个人都非常柔和。 他带着曲笙走到门口正要推门,秦霁忽然从身后冲过来,他一把按住韩竖的手,脸色格外难看说,“都抱这么久了,还不松开?” 秦霁走近后我才发现他眼角竟然长出了浅浅层叠的细纹,使他原本非常深邃的五官变得格外沧桑和陈旧,他眼神失去了色彩,黯淡空洞,像丢掉了灵魂。 风/流的男人唇角总是上扬,眼尾带笑,波光流转,我初次见秦霁,他意气风发轻佻倜傥,眉梢眼角有放不完的电,一身花哨,举手投足邪魅惑人。 陈靖深的含蓄内敛在他身边,越显得他多情款款。 然而现在的秦霁,沧桑得不成人样。 自古痴情多女子,原来男人也不逊色。 只是女子从一而终,男子却总是在时过境迁后才幡然悔悟。 韩竖扫了一眼被他扣住的手背,唇角泛起冷笑,“松开。” “不松!我老婆凭什么你抱着?我他妈给你脸了!” “你有把她当你老婆吗?这世上很多事没有第二次选择的余地。” 秦霁用舌尖舔了舔门牙,他一只手揪住韩竖衣领,狠狠往自己面前扯了一把,“老子用得着你给我说教?不选我选你吗,行啊韩竖,我他妈真没看出来,合着你在我身边潜伏这么多年打着哥们儿的幌子,其实就盯着我女人了!” “我没有争抢过,也没有用任何手段,是你自己伤了笙笙的心,如果我再不带她走,她会死在你们秦家,你这样的混蛋根本配不上她。” “你老子知道你接手了我女人吗?她怀过我孩子,和我在床上…” 秦霁话音未落,韩竖忽然松开曲笙狠狠朝他脸上砸了一拳,秦霁说到一半完全没有防备,被打得头后仰栽了好几步踉跄,他鼻子里顿时鲜血涌出,滴滴答答的滚下来。 曲笙吓得脸色苍白,她扯住韩竖的手臂张口还来不及制止,秦霁便像一阵风般从地上爬起来,照着韩竖的腹部抬腿踢下,这一下更加用力,韩竖原本可以躲开,可曲笙站在他旁边,他躲的同时势必要撞到她身体,强大的冲击力会让她摔倒,所以他选择了硬生生挨下,我能听到那闷响有多么重,我本能的闭上眼睛,然而耳畔倏然疾风掠过,曲笙撕心裂肺的尖叫一声,我睁开眼便看到她伸开双臂挡在脸色惨白的韩竖身前,满脸的决然和失望。 秦霁颧骨有一块深深的青紫,浮肿了半张脸,他不可置信看着横亘在中间的曲笙,原本都打出的拳头僵硬在半空。 “韩竖打不过你,他受不了你发狂,你要动手,朝我来吧。” 秦霁的脸浮现巨大/波澜,他拳头捏得越来越紧,曲笙仰着头,她指尖勾住韩竖掌心,真有和他同生共死的凛然。 秦霁愣了足有半分钟,他缓慢将手臂垂下,静静贴在身侧,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在凝视曲笙脸的同时,忽然非常有趣的笑了出来。 “这什么时候的事。” 曲笙没有开口,秦霁指着她的鼻子愤怒大吼,“我问你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的!” 韩竖直起腰推开曲笙,他刚要和秦霁对峙,曲笙紧紧拖住他手臂,她看着一脸愤怒和难堪的秦霁,语气清冷说,“你觉得羞愤,你不甘心看到这一幕,你无法接受你还没有打算放掉我,我却已经不肯再回头,对吗。” 秦霁胸线起伏,他不停的大口喘息,曲笙松开韩竖,她往前走了两步,站在距离秦霁最近的位置,她眼底再没有订婚宴上那样痴缠的眷恋,仿佛他是她整个世界,是她全部春暖花开,她只是非常冷静的注视他,那凉薄而平淡的目光,让我觉得可怜又惋惜。 “秦霁你永远不够成熟,你总是试图掌控所有,你已经三三十岁了,可你没有半点而立男人的稳重。你像一个孩子,无法长大,无法承担,更无法冷静。你不甘心的不是你对我有感情,而是我离开了你,让你颜面尽失。你秦霁从没有在女人身上栽过,都是你玩腻了甩掉别人,唯独我,这一个月对你闭门不见,你咽不下这口气。” “我他妈不是!” 秦霁瞪着眼大声吼着,因为剧烈振奋他满脸通红,他胸口的闷气无处发泄,便抡起拳头狠狠朝墙壁砸下去,“砰”地一声,骨节渗出密密麻麻的血点。 曲笙别开头,垂眸看着地面,她眼泛泪光,可却死死咬住嘴唇隐忍着。 秦霁两只手掐住自己头发低低呜鸣着,他脸色无比痛苦说,“混蛋就没有心吗?谁也不会迷迷糊糊过完一辈子,我知道我明白得晚了,可你等了我这么多年,为什么明明熬出头了,却不肯再把手给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0 当一个人成了谜 那年海城冬季最冷。 连续很多个夜晚零下八度,在南方已经实属罕见,到处都是冰棱和雪霜,铺天盖地仿佛蔓延到了世界尽头。 秦霁像一个谜,裹着黑色的毛呢大衣,系了一条白色围巾,他全身都是金黄色的谜光,遇到了年仅十八岁的曲笙。 他并不记得这个在他所有经历过的女人中最姿色平庸的一个,她不曾艳光四射,只是清秀可人,她不曾凹凸有致,只是玲珑娇小,她无法让人过目不忘,所以秦霁那一眼,望进了曲笙心里,却没有留在他自己记忆中。 那年的曲笙,喜欢轮船,她痴迷于那可以在汪洋大海内自由驰骋的庞然大物,它收缩自如,它可以很庞大,也可以湮没于海浪内渺小无比。 她游遍了许多个国家,夏威夷的海滩,神秘辽阔的亚马逊,还有吞没了无数生命的大西洋,森林深处奔腾的峡谷瀑布。 她站在许多艘庞大美丽的船上,她说那是她人生最后灿烂笑容的终结。 因为她遇到了秦霁,这个让她遍体鳞伤,强颜欢笑的男人。 原来黑夜那么长,原来阳光满溢的午后也会那么冰冷。 曲笙记不清楚自己见到过多少次他拥着女人进出宾馆和舞厅的场景,他总是穿着五颜六色的衬衣,花哨而倜傥,他穿什么都好看,他喜欢把头发染上发胶,抹一些闪亮的东西,站在灯光最冲的地方,朝着底下围观的热情如火的女郎送一支玫瑰。 他总是全场的焦因为他是这世上最风/流的男人。 曲笙也有过任性的时候,她会跟踪他身边的女人,然后学着电影里的情节,甩出一张支票丢给对方,让她离开秦霁,那样的女人什么世面没见过,她被羞辱得心一寸寸凉下去。 她们刺激她说,“你和他上过床吗?你知道他在床上多威猛吗?你知道他送给我的一条项链价值多少钱,你这张支票上的数字,还不够买五分之一。小妹妹,抢男人要自己拿手段,谁也不会好心到直接让给你。你还太嫩,不如找几个男学生先练练手,这样的富二代,你可玩儿不转。” 曲笙气得浑身颤抖,她找到韩竖和他吵得天翻地覆,她质问他为什么不早早介绍秦霁给自己认识,他们是多少年青梅竹马的好兄弟,可她却从没有从他嘴里听到过秦霁的名字,如果她早早知道,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女人捷足先登。 那一天的曲笙让韩竖终身难忘,因为是她第一次嚎啕大哭,是她第一次声嘶力竭,是她第一次脸上布满绝望。 在此之前,韩竖见到的世上最干净美好的笑容,就在她脸上,可他也记不清,有多久没再见过。 后来的曲笙,眼睛总是红肿,不喜欢热烈的阳光,不喜欢人潮拥挤的街道,喜欢很高的楼顶,喜欢翱翔的白鸽,还喜欢一个人蜷缩在角落,数着滴滴答答行走的时钟。 她告诉自己,再等等吧,他总会回来的,男人喜欢四海为家,喜欢漂泊天下,但他更想要一个安稳的家,到了某个年纪,谁愿意颠沛流离,能够在万家灯火内找到为自己点亮那一盏,谁都会觉得温暖。 于是就熬啊熬,熬到了她失去一个孩子,熬到了让她无比难堪的订婚宴,熬到了他狠狠推倒她,她透过自己身上斑驳的伤痕,看清了秦霁的无情。 他原本就不是良人,是她始终不甘心。 多年前的大雪漫天,她再没见过如他那样温润美好的男人。 可他拥有两副皮囊,而她不幸爱的是最虚假的他。 曲笙长长的呼出一口热气,她像是在讲一个忧伤故事,含着眼泪说完,再笑着做一个终结。 她目光里没有任何人。 一直静默不语的韩竖缓慢推开那扇门,他走进病房,我听到陈靖深和他打了一个招呼,但他意兴阑珊,一声不吭。 秦霁蹲在地上,从曲笙开始讲述,到她彻底说完,他像是行走在一片尖锐的刀锋上,每一个字走一步,到最后痛得麻木。 他身上的黑色衬衣被韩竖撕扯得褶皱不堪,他指尖不知何时夹住了一根香烟,烟雾袅袅升腾,他没有抽,也没有看,就任由它燃烧为灰烬。 这条走廊冗长,灯光惨白,半开的窗子来回摇晃着,发出吱扭的声响,有风灌入,将曲笙的碎发拂起,遮盖住了她无血色的脸庞。 她抹了一把眼泪,转过身挽住我手臂,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她声音很虚,我将脸凑过去一才能勉强听到她在说什么。 “进去看看陈局。” 我没有立刻和她进病房,而是越过她头顶看了一眼秦霁,他陷入无边的痛苦内眼神颓败,曲笙没有给我机会靠近他,而是扯着我用了她全部力气将我拖进门。 陈靖深和韩竖在会客厅,并没有在外面病房内,空荡的床被褥铺得很整齐,床头摆放的杯子,水已经冷却,曲笙背部靠住门,她闭着眼悲戚的哭出声音,她始终捂着自己的嘴,不愿被除我之外的任何人听到,我跑到床头拿起一块毛巾为她擦拭眼泪,她的脸始终在躲,我握住她手说,“都是女人,我也为了男人哭过,没什么不好意思。” 她所有的挣扎都在我这句话后停下,她忽然趴在我肩头,闷闷的痛哭出来。 我不知道曲笙压抑了多久,她的眼泪滚烫灼热,全部滴洒在我身上,浸透过衣服黏贴在皮肤,我动了动身体,发现她将我抱得死死的,这大约是她极度缺少安全感的缘故,她从爱上秦霁那一天开始,便不知道什么是快乐。 爱情是包裹着糖水的苦药丸,若你爱对,它永远不会融化,若你爱错,它眨眼便苦得你难以下咽。 曲笙抽噎着说,“我已经很久没有真心笑过,你喜欢照镜子吗,沈筝我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长得漂亮,就算哭过也好看,就是男人说的梨花带雨。可我不敢照,我害怕看到自己最难看的样子,我会嘲笑自己自不量力,秦霁身边的女人都漂亮成什么样,他怎么可能愿意看我一眼。我一直以为是我不够美,可孩子流产后我终于明白,如果一个男人不爱你,你是仙女都无济于事,如果他爱你,你就算觉得自己丑,他也把你视若珍宝。这世上得到幸福的未必都是公主,丑小鸭一样会笑得很甜。” 她说完后蹭了蹭自己脸上的泪,扬起那张苍白削瘦的小脸看着我说,“你也为男人哭过,是陈局吗。” 我看着头顶天花板,想要努力回忆罗瑾桥的模样,可我发现距离上一次见面才过去多久,我竟然记不起来他的脸。 我笑了笑说,“不是他,是另外一个男人。那段时间我以泪洗面,满脑子都是他甩掉我跟别人离开的绝情。女人对于自己爱过的第一个男人,很难立刻放下。有多少女人,这一辈子都没有放下过。” 曲笙听我说完后微微愣了愣,然后满是歉意说,“对不起,我无意挖你伤疤。” 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早没关系了。懦弱的女人对错的爱情耿耿于怀,洒脱的女人会想,自己经历过的男人只是在为你做一个调色盘,在你遇到对的伴侣时,让你可以有个比较,从而择出最正确的那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1 调查 韩竖从里面的会客厅内走出来,他站在门口探了探身子,看到曲笙满是泪痕的脸后,他眉头蹙了一下,他走过来直接将她身体扳正,目光火热直视她红肿的双眼,曲笙可能觉得不自在,她左右扭动了几下想要躲开,却被他大掌牢牢困住。 她红着耳根小声说,“你先放开我。” 曲笙一边抗拒着一边看了眼门外的走廊,秦霁已经不在那里,虚无的空气和背景人影不知去向。 她脸色微微一僵,有隐约的失落,韩竖顺着她目光也看过去,寂静过道空无一人,惨白的灯光让人发寒。 他有些失态的用力摇晃她身体,“你还在想着他!笙笙,你认为自己受的苦还不够让你记忆深刻吗,你要傻到死那天吗?” 曲笙抿着嘴唇一言不发,韩竖握住她肩膀低下头深深呼出一口气,“不是说好离开秦霁后,给我一个机会吗。” 曲笙咬着嘴唇偏头想要躲避,可韩竖死死扣住她的后脑不让她逃离,“不迈出去一步,不再赌一把,你怎么知道我们不合适。不要把任何男人都想成秦霁那样混蛋,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变过,为什么不肯再信我一次。” 曲笙停止了颤动,在她为韩竖那句话失神的功夫,身体忽然被他抱住,他的眼睛抵住她鼻子,唇贴在她下巴上,轻轻摩挲着,我惊讶于他会在我面前做出这样亲密的举止,我愣了不到两秒钟,便立刻反应过来,朝着会客厅里面走去。 曲笙在身后喊了一声我的名字,可她还来不及往下说,韩竖忽然捧住她脸颊吻住了她的唇,我回头便看到这样一幕,顿时尴尬得不行,飞快的冲进里厅。 陈靖深正靠在沙发上输液,另外一只没有扎针的手写着一封文件之类的东西,他看到我慌里慌张的跑进来,目光非常不解的落在我脸上。 “发生了什么。” 我将捂住胸口的手指了指门口,又不好意思说出来,便朝陈靖深撅了撅嘴巴,他明显一怔,接着便反应过来,大约没想到我会做出这样童心未泯的动作,他非常好笑的点了点头,“韩竖顾虑多,心思比秦霁也要成熟一些。这么多年都没有付诸行动,好不容易吻下去,你不打扰也好。” 他说完拍了拍他旁边的空位,示意我坐下,我从果盘内翻出半个柚子,剥开皮后把果肉取出来,送到他唇边,他向后仰了一下头,仔细看清楚是什么后,伸出舌尖试探着舔了舔,可能觉得有些发苦,他没有吃。 陈靖深对于食物不喜欢探索,他只吃自己品尝过的东西,尤其水果方面,他口味刁钻到令人头疼的地步,要先喝果汁,如果觉得果汁味道不错,再去尝试那种水果,像榴莲柚子芒果之类的,他根本不会去触碰,他认为有一股异味。 他低头重新专注书写着手上文件,我匆忙掠过一眼,标题是豆大的辞职信三个字,而开头敬语标注为市局领导。 我非常惊讶说,“你要辞职?” 他嗯了一声,“祝臣舟这边掌握我的把柄,只有那件事。对于普通商人来说,算不得什么,找人脉安排疏通一下,就可以过去。但作为一个官宦,这是丑闻是大忌,很有可能为此担负刑事责任,太多这样的事发生,只要不曝光就能高枕无忧,但你觉得祝臣舟会守口如瓶吗,他之前按兵不动,只是为了丰满自己羽翼,希望可以一击致命,不给我喘息的余地,而现在他有了这个资本,他不会放过我。我必须在他下手之前,有所行动。辞职后我便没有仕途职位,这件事只是道德范畴,上升不到更高程度。祝臣舟并没有其他把柄可以压倒我,他向我演绎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自然会缜密绸缪,有朝一日对他进行还礼。” 可我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祝臣舟精心筹划请君入瓮,怎会功亏一篑,他不会想不到陈靖深会做出辞职举动来化险为夷。 我说,“可是上级那边,尤其崔部长,对你似乎非常器重,市局是海城所有公安部门的最上级,陈靖深三个字已经成为一个金字招牌,多少省份城市都了解,而你一旦辞职,海城的整个公安系统排兵布阵都要大震荡。恐怕不会批准。” “但我去意已决,上级也无法对我进行强制挽留,公安事业不只需要技能和头脑,还想要一份极大的热忱,一个对待岗位产生了二心的人,就算留下也没有什么大作为,他们宁可保住我在位时的光辉业绩,也不会强留我让那些沦为泡影。” 陈靖深写完了正文后,又重头了一遍,大约是没找到不妥的地方,他在右下角正准备签署名字,我忍不住脱口而出说,“你真的强暴了吕慈吗。她是祝臣舟非常重要的女人吗。” 陈靖深的笔尖忽然在靖那个字上顿住,他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薄唇抿得很紧。 我恍惚察觉自己好像失言了,问到了最不该问的,我立刻住了口,但已经来不及,陈靖深有些复杂的目光向我逼射过来,将我看得手足无措。 我脑海中飞快的找着由头想离开这里,我余光瞥到放在地上的水壶,我走过去提起来,正好是空的,我也不敢看他,快步往门口走着说,“我去打点热水,你身上都是伤,不方便洗澡,泡脚可能会舒服点。” 我话还没有落音,人已经从会客厅内冲出来,韩竖与曲笙正看着对方不知在干什么,两个人剧烈的喘息着,曲笙先发现了慌张无措的我,她猛地将韩竖推开,一边蹭着自己嘴唇一边说找话题,“陈局好点了吗。我进去看看他。” 她从我身旁慌不择路的冲进厅里,我闻到她身上似乎弥漫着韩竖的洗发水味道,是特殊的香气,脸颊红润得像是在热水内浸泡过。 韩竖朝我点了一下头,旋即也跟了进去。 我捂住胸口不停深呼吸,一路跌撞走下楼,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去的水房,只是回过神来后,右手虎口位置被滚烫的开水烫出了一个巨大的水泡,火烧火燎的疼痛。 我把伤口放在自来水管下用冷水冲泡了好久,直到那股灼痛褪去一些,才提着水壶从楼下回病房。 我刚从楼梯口走出来,就看到对面尽头的电梯外等候着两名工作人员,看他们身上制服大约是督察纪检方面的,他们前方位置站着陈靖深,韩竖和曲笙站在一侧,秦霁不知道怎么又回来了,他西装被扯开,朝着那两名执法人员破口大骂,“我去你妈的!我祖上给中国打江山时候,你们奶奶都他妈还不知道在谁肚子里趴着呢,在我面前牛什么?现在你们敢说自己不是吃着前辈的功勋张牙舞爪吗?放在几十年前,你们这群蠢蛋都是汉奸!把他给放了!” 秦霁言语不堪的大吼着,我站在楼梯口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似乎从他身上散发出来,韩竖见那两名执法人员的脸色越来越沉,便走上去用力拉住秦霁手臂,可他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韩竖怎么都拉不住他,我见状丢下手中的水壶立刻跑过去,陈靖深看到我后微微蹙了蹙眉,他不动声色背对着那两名人员,朝韩竖瞪了一眼眼睛,韩竖立刻心领神会,他走到我面前将我脸挡住,“二位,陈局现在官衔还在,老百姓的口碑一般官员比不了,公安这边也不想闹出不好的声音,为了海城治安稳定,上面调查完了,就即刻请陈局回来主持市里刑侦部门大局。韩家和秦家在海城人脉不多,可在我们当地也都有点名望,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回去请家里老爷子安排安排?” 那两名工作人员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严肃的面庞略微有些笑意说,“这倒不用,我们只是接到了匿名举报,怀疑陈局利用手中职务之便以权谋私,具体还要等待调查,没韩先生想得那么严重。至于这位小姐…” 那名男人一边说着一边越过韩竖朝我看过来,韩竖立刻将身体挪动再次挡住我的脸,那名男人有些不悦,刚要走上来确定,陈靖深忽然面对电梯语气冷沉说,“现在上面意思,是凭借子虚乌有的匿名诽谤直接定我的罪,还是先保守调查我。你们搞得这么兴师动众,是否有确凿证据。” 那名男人脚步一顿,陈靖深扭过头注视他背影说,“没有就不要把事情做得毫无余地。被举报的那件事,是在十年前,当时我现任太太和我并不认识,我也始终没有告诉过她,我希望不要牵扯无关的人,我的官衔没有卸任,我就还是局长,我要求起码的尊重。我愿意接受组织调查,并且知无不言。但谁要是妄图动我太太,我陈靖深这么多年在官场也都不是白混的,大不了和那些高处的同僚一起鱼死网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2 只有祝臣舟能救 陈靖深被带走后,病房内瞬间荒凉下来,他的外套还挂门口衣架上,拖鞋整整齐齐的摆放着,那封辞职信没来得及塞入信封,有些可笑的躺在沙发角落。 我捂住脸蹲在地上,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切快到令我措手不及,不只是我,包括一向运筹帷幄的陈靖深,他也没有想到他分明已经真么快的想出对策,可还是落后了祝臣舟一步。 祝臣舟早就算计好了一切,这盘棋局到处都是他的棋子,他制造出四面楚歌,环山险境,将陈靖深包围其中,寸步难行。 秦霁原本大醉,此时也骤然清醒过来,他咬着牙骂了一句祖宗,“我回去找我爷爷,这点面子我就不信上头人不给!” “你爷爷也不能抹杀掉靖深做过的事。而且你爷爷是军队元老,军威颇高,一旦插手晚辈的事,恐怕落下不好的名声,就算你回去求他,他也未必答应。” 秦霁不肯听韩竖的劝告,“那怎么办,难道看着自己兄弟被他们问来问去调查?那帮孙子拿着鸡毛当令箭,没有前辈流血流汗,他们不知道哪儿当汉奸吃屎呢!牛个屁!” 秦霁说完后朝地上狠狠啐了口痰,他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匆忙套在身上,然后对蹲在地上六神无主的我说,“嫂子,最多等我一天,我回去求我爷爷疏通一下,他和上面不少人关系不错,这点面子应该能拿下来。官场上混的,大把柄没有,小把柄还抓不住吗,揪住那帮孙子尾巴,就不怕他不开绿灯!” 秦霁气势汹汹离开了病房,曲笙看着他背影张了张嘴,大约是要说话劝他别冲动,可不知又想起什么,最终还是一声未吭。 我蹲在地上脚都麻了也没站起来,我全身无力,从没有过的恐慌侵袭了我,韩竖和曲笙站在我身侧,都在沉默中望着我,满脸严肃。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我们都不知道彼此在等待什么,天微微发亮时,秦霁终于打来了电话,他那边非常安静,隐约能听到回声,似乎在一个无比空旷寂静的房间内,他语气非常惋惜而懊恼说,“我爷爷不肯帮。” 韩竖第一反应看向蹲在地上满脸期待的我,可我眼底的兴奋与希望,在一霎间便如同死灰。 秦霁说,“我再试试,我可以通过我母亲问她娘家那边,我舅舅也都和官场搭边,但时间要久一我先找相关人问问里面情形,靖深的局长身份还在,只要一天不被刮下来,他应该会得到优待。” 韩竖没有回应什么,他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秦霁真的有心帮陈靖深,他也同样愿意帮,可家族的威望,这趟不知深浅的浑水,都让他们的父辈祖辈望而却步。 谁也不会自找麻烦上身,都是能躲就躲。 陈靖深不同于任何普通局长,首先刑侦部门就非常特殊,涉足了太多大案要案,掌握了不少机密和同僚的丑闻,一旦他出事,所有人都会变身为仇敌,将他打压得无法喘息,这是唯一扳倒陈靖深的机会,而祝臣舟做了这个开笔,谁都会极尽所能添加后续。 韩竖又和秦霁交代了几句,他挂断电话后蹲在我旁边对我说,“嫂子,你先别想的那么坏,因为目前还没有人知道靖深被调查的事,这是隐秘进行的,而且他为人我清楚,除了曾头脑一热犯了错,之前和之后,他人品与交际都没得说。只要我们把这件事压下,谁也找不到他麻烦。” “可怎么压。” 我看着韩竖,他原本闪亮的眼睛立刻黯淡下去,他抿着嘴唇不知如何回答我,索性沉默。 我凝视窗外的一缕晨光,笑了好一会儿。 别人看沈筝,只说她有一副很瘦弱的肩膀,似乎挑不起任何重压,轻轻一推就可以垮塌。 我也一直这样觉得,曾经的我胆小怯弱,非常怕事,天真得能被这个复杂的社会踩死。 而后来的我,容身在陈靖深的天下,我七百多天未经风雨,衣食无忧,可我并没有浇灭自己的斗志与坚韧。 他护了我这么久,我必须为他守住最后的家。 我手撑住地面艰难爬起来,屈膝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解了那股麻痛,曲笙过来要扶我,我对她摇了摇头,我说,“韩竖,你带着曲笙去吃点东西,然后回韩家,假如我这条路行不通,无论如何要麻烦你求你父亲打点一下,千万不要让陈靖深在官场的敌对背后使阴谋落井下石,他现在经不起一点岔子。” 韩竖蹙眉看着我,“你要干什么,哪条路行不通?” 我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走向床边,将我的白色外套穿在身上,韩竖追过来握住我手腕,“嫂子,你可别做傻事,官场不比商场,也不是寻常百姓,这里的门道太深,你别弄巧成拙。” 我非常无奈拂开他的手,“你觉得我有那个本事靠近官场大门吗?” 韩竖看着我无法作假的眼神,稍微松了口气,“那你要怎么办。” 怎么办呢。 这世上永远不变的真理,便是解铃还需系铃人。 陈靖深只有祝臣舟能救。 他可以举报,也可以撤回,他可以颠覆,也可以成就。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除了他,陈靖深这一次在劫难逃。 赤/裸裸的事实摆在那里,再加上无数外力的作用,他怎么可能平安脱险。失去了声誉和地位的陈靖深,他生不如死,我最怕他会扛不过去。 安抚了韩竖和曲笙后,我从医院大门内出来,在街道旁边等了很久,都没有发现一辆路过的出租,这边地势偏僻,又是早晨六点多,早高峰期还没有到,车辆格外稀少,我就像一个被人遗忘在角落的垃圾,抵不过一粒尘埃。 我知道时间不多了,我在一夜漫长等待后精神早已全部溃散,我咬了咬牙,看准一个时机冲到马路中央,张开手臂拦住了迎面疾驰而来的私车。 尖厉的刹车声响起,我本能闭上眼睛躲避刺目的闪光灯,司机从驾驶位内弹起又落回,跌撞了好几次才终于稳住身体,他一脸煞气从车窗内探出头,朝我大声怒骂,“你他妈不要命了啊?哪儿来的神经病!碰瓷儿啊?” 我直接来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男人又要张嘴骂我,我从口袋内摸出一把匕首,直接抵向男人脖颈一侧的动脉,我握住的刀身寒意逼人,可想而知金属刀锋是如何凄冷尖锐。 男人身体顿时一僵,“你、你干什么?” 我指了指窗外医院大楼,“我是精神科跑出来的。我要你送我去一个地方,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我有非常严重的——” 我将脸凑向他,贴在他耳畔,我能感觉到我每靠近一厘米男人就颤抖一下,“被拒绝恐慌症。” 男人狠狠咽了口唾沫,他的手在方向盘上青筋毕现,“好好好,我送你去,但你不要伤我。” 我看了一眼前方红绿灯,为了防止被摄像头记录,我迅速将刀身藏在大衣袖口内,只露出一个尖锐的刀尖,男人一边看着我一边发动了车子,朝一侧的高速开去,他颤着声音问,“小姐你要去哪儿啊?太远的话你能不能换一个人,我是去接我妻子回娘家,晚了她非跟我急不可。” 我说,“你还是先顾着保命吧,和一个精神病患者是讲不了人情可言的。你妻子如果知道你命悬一旦,你再晚她都可以原谅。” 男人哎哟了两声,我透过我这边的后视镜看了看自己苍白的脸色,果然挺像一个营养不良的精神病。 我露出一口白牙笑了笑说,“巨文集团你认识吗。” 男人平复自己心情后说,“当然认识啊。我不是外地的,我是被敌人,海城谁不知道巨文,他们老总叫祝臣舟,很厉害。” 我点点头,“停在门口你就可以走了,我找他。” 男人仿佛被呛住了,他剧烈的咳嗽了两声,可能觉得一个疯子去那么庞大的集团非常惊奇,他侧眸一直在打量我,又不敢问什么。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车稳稳停在巨文集团门口。 我透过车窗静静看了一会儿,祝臣舟的黑色迈巴赫停泊喷泉旁边,沐浴在明媚的朝霞之下。 他应该刚来不久,我记得在别墅那段时间,他每天都是八点准时上班。 他一定想不到,今日他会见到的沈筝不只冷静聪慧,还非常心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3 贞洁烈女 我推开车门刚要下去,男人忽然按住我手腕,他微微低头看了眼外面大楼上金光闪闪的四个字,脸上满是敬畏和肃穆,“这家老总口碑盛传特别狠,不管你和他有什么仇怨,他可不会管你有没有病,惹出了麻烦他都要你付出代价的。” 我扭头看了他一眼,我笑着歪了歪头,“我可是要杀你的,你还来规劝我?” 他心有余悸打了一个寒颤,又摸了摸自己被刀锋抵过的脖颈,“可你毕竟没伤害我。男人怎么能和女人计较,何况你还有精神问题。” 我笑了笑没说话,推开车门走下去。 我一边向朝大门行走,一边将大衣上帽子戴好,向上拉了拉围巾遮盖住我半张面庞,虽然我的计划和我与陈靖深的夫妻关系有所冲突,但至少我会尽我最大能力保全我丈夫的地位和声誉。 对于一个官场男人而言,他的性命口碑与权势,超过于他妻子带给他的现世安稳。当前者灰飞烟灭,后者更加于事无补,所以二者权衡利弊,我只能放弃我自己。 巧妙避过巨文集团正门口三个全方位旋转的摄像头,从一侧角落边缘俯冲而入,我还没有来得及站稳整理自己,便被正好从保安室内出来巡视的保安看见,他用电棍指着我,大声呵斥了一句什么人,我故作镇静的掸了掸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我缓慢走过去,对他说,“当然是女人。你没长眼睛不会看吗,我的打扮和气质,难道还是你的同类?” 保安气得吹了口气,“我问你是哪儿来的找谁打算溜进去干什么?” 我眼神凌厉射向他,“我找祝臣舟。” 保安微微一怔,接着便用很诧异的神色打量我,“找我们祝总?海城哪有人敢直呼祝总名字,你是他什么人,亲戚吗。” 我扯开一点我衣扣,露出我的脖颈和锁骨,保安被我的动作搞得一头雾水,他张着嘴巴要说话,可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一个字来,我指了指我露出的皮肤,“还要往下看看吗,他的牙印你认识吗?” 保安彻底愣住,我一边将衣扣系好一边说,“他臀部偏上接近腰部的位置有一枚圆形的棕色胎记。你应该明白,和他什么关系的女人才能看到那么私密的部位。祝臣舟虽然多情但不**,不是对谁都能脱下裤子。” 保安舔了舔嘴唇,他喉咙咕噜了一下,“小姐,能不能把您脸上的口罩和帽子摘下来,我似乎看您眼熟。这边捂着脸是不允许放行的,万一您是记者或者祝总之前女伴,放您进去我们不好交代。” 我张开嘴巴刚要说话,保安忽然越过我头顶看向我身后位置,他瞳孔一瞬间凝聚,脸色巨变,忽然站直身体敬了一个礼,语气严肃而干脆说,“祝总!” 我身体一僵,本能的将藏匿在袖口的匕首又朝最里面缩了缩,祝臣舟没有走过来,而是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俯瞰着这方,他的角度恰好被阳光斜射,我脚下不远处有他欣长的身影,他双手插在口袋内,只是独自一人,没有任何跟随者。 保安礼毕后,他看着我略带嘲讽说,“怎么不敢过去了,你要找我们祝总,他就在你身后。” 我冷冷瞪了他一眼,然后将围巾向下拉,露出我的全部脸廓,与此同时我转过身体,和站在十九层台阶之上的祝臣舟隔着虚无的空气相望,他身上的黑色风衣袂角拂动,将他衬托得清冷逼人。 在我们互相揣摩对方心思谁也不肯先行一步的同时,大批巨文职员进进出出打卡报道,他们不知道是没有看到我的存在还是根本不敢看,全部是目不斜视,原本还有说有笑,在看到站立门外的祝臣舟后,都立刻闭嘴不语,脚下步子走得飞快,甚至连余光都没有朝我扫来。 可见祝臣舟的铁腕作风有多么恐怖。 巨文是赚钱的宝地,是商业的龙头,打上巨文标签意味着在海城都是一块金字招牌,业内人士无不给予三分薄面,但这无形之中的强大压力也让人觉得窒息,如果是我,我宁可过得平庸一也不愿对那样一个阴狠奸诈的上司俯首称臣。 保安察觉到我们之间气氛不对,他大约平常也没见过祝臣舟这样专注不语凝视一个女人,他非常机敏的退回了保安室,并将门关上。 直到门口人烟越来越稀少,祝臣舟终于开口说,“沈小姐有何贵干。” “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用手指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将前面散乱的碎发全部捋向脑后,露出我略有苍白但不影响精致出众的脸庞,苏姐不止一次告诉过我,女人最美的时刻并非浓妆艳抹时,而是她原本颇有底子却未着红妆又带着一丝苍白与倦怠,这样的楚楚动人最令男子神不守舍。 我从没如现在这样在祝臣舟面前出现过。 他看了我好半响,仿佛陷入沉思,我漫不经心走到他面前,在和他距离三层台阶时顿住脚步,“祝总应该知道我过来因为什么,过分聪慧的人并不适合装傻。” 我说着话用我略带冰凉的指尖轻轻抚摸过他脸庞和下唇,目光含着一抹痴迷说,“祝总这样英俊,可惜却人面兽心。” 他垂眸看着我削薄的唇,轻轻扯出一丝笑容,“我似乎明白沈小姐来意,可惜你找错了地方。陈局的事,应该等案子尘埃落定后上诉到最高人民法院,我相信以他为沈小姐留下的家底,找一个国际最著名律师并不成问题。” 他说着朝前倾身,滚烫的唇蹭着我脸廓与耳畔接连的骨骼来回摩挲着,“这可是表现沈小姐忠贞不二的大好时机,安于家室耐心等待,贞洁烈女不都是在望眼欲穿丈夫才被记入史册的吗。” 祝臣舟脸上的得意和趣味越来越深邃,他喉咙内溢出低低的闷笑,我同样回报给他一阵笑声,我用手指戳在他心脏位置,缓慢画了一个圈,然后趁他不备一把扯住他领带,向我身前更靠近的位置死死一拉,他和我的脸几乎就要重合,我能清晰看到他下颔上刮掉胡茬留下的青硬底子。 “祝总敢玩儿玩儿吗?我丈夫已经无法庇佑我,作为一个你口中的聪明女人,迅速为自己找到下家才是我的重中之重。” “哦?”他挑了挑眉梢,“大千世界男人无数,怎么沈小姐就找到了我。” “很明显,我看到了祝总眼中的兴趣。” 他听我说完后哈哈大笑,他反手握住我的手腕,将我指尖从他领带上一根根掰下,“美人投怀送抱,我也不是正人君子,自然甘之如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4 她很快就不是了 我跟随祝臣舟进入大门,在乘坐电梯过程中,我实在好奇,我问他,“你怎么会这么凑巧出现。” 他从前方的墙壁看着我,唇角勾笑说,“开窗时看到楼下人影似乎像你。”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特意下去证实,那我非常荣幸。” 祝臣舟探出手,伸向对面的透明墙壁,他从最上方一点点滑落,最终食指指尖定格倒映出的我眉心处,“看到沈小姐后,我心痒难耐坐立不安,如果不下去证实,恐怕这一天都没有心思工作。” 我笑而不语,电梯停下后,我跟随祝臣舟进入他办公室,办公桌前方还有两个部下正在商谈什么,原本看到祝臣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看到跟在他身后的我时,两名部下皆是一愣,面面相觑后非常恭敬的站起身,将手中文件合上,“祝总,我们稍后过来。” 祝臣舟抬起手止住他们要离开的动作,“现在不能说吗。” 那名部下再度一愣,他扫了我一眼,略带为难说,“这种商业机密…是否合适有旁人在场?” 祝臣舟故作不懂,他仰起脸看着那名部下,“谁是旁人。” 那名部下被噎住,他咳嗽了一声,祝臣舟笑着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如果你们说的是她,那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她很快就不是了。” 他说完还不忘意味深长朝我扫了一眼。 我坐在茶几内围,在果盘内挑拣着蜜饯和茶点吃,时不时故意发出一点刺耳声响,祝臣舟部下大约非常有涵养,并不习惯有人在吃东西时发出咀嚼的声音,他蹙眉想要看我,被祝臣舟及时发现制止说,“有问题吗。” 那名部下张了张嘴吧,最终没有说出所以然来,祝臣舟指了指他手上文件,“公事方面心无旁骛才能做到胸有大器。一点声音都可以惊扰到你,我巨文并不需要这样不够专注的部下。” 我嗤笑了一声,身体完全靠在沙发背上,将双脚翘起搭在茶几上,踢倒了一个果盘和杯盏,它们交替滚落在地毯上,祝臣舟越过那名阻挡住他视线的部下看向我的位置,他没有恼怒,而是脸色平静对部下说,“继续。” 那名部下濒临崩溃,他揉了揉眉心,深深吐出一口气,对祝臣舟说,“我们在虞城的煤矿,年前向政府提出了共同开发,由巨文进行为期三年的承包,每年向政府缴纳三千万,多余三千万的利润,由我们所得,低于三千万,我们补齐上缴,但按照我们对虞城这块煤矿的实地考察和之前的每年储煤量统计,每年盈利不会低于八千万,只是政府那边碍于多种因素,并不好进行经营开发,才会物色商业伙伴。煤矿这一次出事,政府推脱得干干净净,我们巨文在这方面领域口碑面临打击。” 祝臣舟一页一页翻阅着手上资料和现场图片,“虞城那边的分部管理层怎么说。” “虞城目前针对这次煤矿塌方事故正在进行大肆报道,在百姓之中掀起巨大风波,有人到巨文分部门口进行游走示威,已经有政府干预,但效果不明显,毕竟这样的事故不发生则以,一旦发生便非常敏感。政府也不好对哪一方偏颇,所以保持中立状态,必须我们进行自救。” “事故起因是什么调查过吗。” 那名部下看了一眼旁边略微年长些的白发男人,他脸色非常凝重,“和大部分煤矿发生塌方原因都差不多,但细小的地方千差万别,虞城这边主要是因为塌方前几天接连下雨,内部空气潮湿,低压闷冷,而开垦过度也使煤矿非常空洞,空气内有毒气体超标,危机漏洞排查不严。” 祝臣舟听到这里忽然将手上文件扫落在地,吓得那名部下立刻噤声。 “排查不严。” 他一字一顿念出这四个字,“巨文的口碑损失在下属的排查不严上,这应该怎么处置。” 祝臣舟的手伏在桌角,有条不紊的充满节奏敲击,每敲一下那两名部下便渗出更多冷汗,到最后他开口时,从我的角度能看到他们白衬衣后浸透了一大片,软趴趴粘在皮肤上。 “这件事解决方案,危机公关商议出来了吗。” “商、商议出来了。” 一名部下将手上另一份蓝皮文件递过去,祝臣舟动也不动,直勾勾的盯着他,部下被看得头皮发麻,他颤抖着双手迅速翻开到最重要的一页,摊开后放在他面前,指给祝臣舟看,“祝总,这便是我们解决方案,相比较大部分煤矿事故后,矿主和政府进行职责推卸,引发群众更大不满,我们决定全部承担,经济补偿之余,由公司董事会部分董事进行媒体道歉,而这方面您需要出面的是到虞城现场进行新闻采访,简单说一下事发过程,给塌方受害者家属一个经济承诺,这件事很好在风波处平息下来,我们也不损失什么。其实以一个非常不人道的想法来看,现在社会非常缺少诚信,人与人之间的理解信赖也很薄弱,承认变成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任何人在遇到麻烦都会选择掩盖真相,粉饰太平。而公众显然已经习惯了有权势有地位人以这样方式面对流言和质疑,如果我们这一次直接在风口浪尖坦诚面对,并且积极向上的配合,那么公众对我们的印象并不会减分,反而会有所上升,您想,任何城市或多或少都有天灾**,这无可避免,煤矿是高危产业,煤矿工人本身在这行时,就已经做好了时刻发生意外的准备,我们无法改变命数,但我们能够良心应对。对巨文而言,算是因祸得福。” 祝臣舟陷入了长久沉思,他一言不发不知过去多久,终于看完那份应对策略,他将文件夹合住,双手交握说,“死了多少矿工。” “七人。十五人重伤,其余一百三十五名并无大碍,在第一时间逃出,因为塌方不是全部煤矿,而是其中一截。另外有三十多名倒休,不在现场,根据国内几十年所发生的塌方事故,这一起算是后果比较轻微。故而除了虞城本地进行报道,其余城市并不关注。” 祝臣舟脸色终于缓和了些,“赔偿可以适当加码,钱不是问题,主要安抚死者家属,不要再闹大,到此为止最好。至于政府那边,我每年三千万不是白给的,他们想坐享其成,出了麻烦甩手掌柜,在我祝臣舟这里行不通,我到虞城进行现场受访,他们至少也派个厅级干部陪同。我不会为任何人背黑锅。” “是。具体到虞城的时间安排,我会让公关部和庞秘书沟通。” 在那两名部下和他交谈过程中,我听了个大概,这起事故按照伤亡人数来看,的确不算庞大,制造不起多大舆论和影响,以巨文能力和祝臣舟的手段,轻而易举镇压下去。对我这个别有用心的人而言,完全无法利用兴起风浪。 我打了个哈欠,觉得坐着实在无趣,便起身在办公室内肆无忌惮转悠着,打量他每一处玻璃架上安放的陈设,如同我是这边主人一般随意懒散。 我余光瞥到那两名部下在不经意间回头看我做什么时,脸上露出极为惊诧的表情,祝臣舟神色寻常凝视平板上的邮件,期间过程他只打电话吩咐秘书送来一杯柳橙汁,其余都毫不分心的办公。 秘书将橙汁送来后,刚要放在他桌上,祝臣舟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杯身,“你不记得吗,我很少用甜食。” 秘书一怔,“刚才不是您打电话让我准备吗?那这橙汁…” “给她。” 祝臣舟薄唇内吐出两个字,秘书回头看向我,我正专注凝视书架旁边的一尊佛像,似乎开过光,佛的周身闪烁着不同寻常的金晕。 秘书走过来试探着将橙汁递给我,还不时回头看一眼祝臣舟的反应,我目光定格在那颜色格外绚丽的液体上,看了片刻笑着接过来,一点也不客气的喝下去半杯,然后对祝臣舟说,“我正好渴了。你和我还真是心有灵犀。” 祝臣舟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暧/昧的话,他眼神微微一闪,难得在这样低气压的氛围内还露出笑容,惊吓了那两名部下,他们垂下头去,眼神却极力后射想看清楚我的脸,大约已经认出我的身份,还不是很确定。 我没有见好就收,我时刻都谨记来这里目的,绝不是真像我所说那样,良禽择木而起,在陈靖深陷入泥潭时,我力求自保忘恩负义,我是他妻子,这无法改变。 我冷静片刻后,从自己贴身的蓝裙口袋内摸索着,摸到一个硬物,我捏在指尖沉吟了两秒,然后横了横心,将那枚纽扣朝地上一扔,清脆的声响弹跳了几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而尤其祝臣舟,他眯眼聚光看清楚是什么后,脸上瞬间迸发了一丝冷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5 可惜佛从未心疼我的笨 我故作惊奇的“呀”了一声,急忙过去弯腰捡起来,放在掌心吹了吹,把灰尘拂去,我满脸歉意对祝臣舟说,“琥珀色玉石纽扣是意大利匠师最别出心裁的工艺品,国内只有八枚定制,其中六枚归祝总所得,你那天晚上落在我那里,我现在把这一枚还回来,物归原主。” 我明媚笑着,走过去将纽扣捏在指尖,缓慢送到他面前,祝臣舟的脸色阴云密布,那两名部下亦是非常惊讶,我观察过,祝臣舟那件银灰色大衣上有一枚,黑色和藏蓝色西装上分别有一枚,贴身衬衣上有三枚,而我手中这一枚,恰好是他最里衣上。 祝臣舟女伴不少,能够真正爬上他床的寥寥无几,他绯闻不多,据说他有一个习惯,他夜晚需要女人也都是穿着睡袍等在卧房,从不允许结束后女人陪他共睡,他有非常严重的疑心病,他不放心任何人躺在他枕畔。 那么能拿到这枚纽扣的,一定是他毫无戒心并且非常喜欢的女人。 我笑得狡黠,无辜的看着他,祝臣舟的目光从我指尖的纽扣移到我脸上,他看了我半响,最终嗤地笑了出来。 “沈小姐好手段,看来在背后也对我进行非常全方位的分析,才能想到这样常人想不到的冷僻捷径,这一招栽赃陷害玩儿真漂亮。” 他夸奖我之后大约还觉得无法表达他内心的惊讶,他竟然开始鼓掌,那两名部下有些不知所措,互相对视一眼后,便和祝臣舟告辞离开了办公室。 屋内彻底安静下来,只剩我和他交缠起伏的呼吸,祝臣舟脸上的笑容再度冷却,他从软椅上站起来,绕过桌角来到我面前,我并没有穿高跟鞋,尽管我在女性当中算是比较高挑,但和高大挺拔的他相比,仍旧逊色许多。 “一枚纽扣而已,你以为就可以钳制我吗。相比较我占有人妻,陈局恐怕更不能经受这样的流言蜚语。何况你我之间,是否发生过,你最清楚。” 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将那枚纽扣从我领口探入,放在我的乳/沟内,以内/衣夹住,我并不避讳他的目光,非常自然做完这些动作,他的眼神从凉薄到火热,喉结微微滚了一下。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防微杜渐是有远见的人都非常看重的,细节能够托起成功也能踩扁失败。祝总带领巨文在陈靖深美索和商泽宿华商共同占领海城的局面内迅速打通市场并占据一席之地,以短短三五年时间成为龙头,实现三足鼎立的商业构架,一定明白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懈怠,一枚纽扣事小,可就看我怎样陈述这个故事,我编造的能力还是不错的。大众闲散人员很多,每天等着找乐子,祝总在虞城煤矿塌方的风口浪尖上,还是尽量小心,不要再给外界丢话题了。巨文再厚的底子,也经不起世俗的颠簸。靖深都要垮了,很有可能再出不来,他哪里还顾得上所谓的面子。祝总将我丈夫逼得难以翻身,我作为妻子自然要尽绵薄之力让他输的不要太难堪。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何况还有一只狡黠的狐狸等在后面。” 祝臣舟抿唇不语,他看着我的目光越来越冷,神情颇为复杂,在他眼中沈筝聪明固执,傲慢冷静,非常注重和陈靖深的关系与感情,他认为压住了陈靖深,我也是囊中物,并不能再做任何举动,女人的聪慧在男人倒塌后,便毫无用武之地。可他没想到,我还有最后一击,就是女人贞洁。陈靖深败于他荒唐的过往私事,而祝臣舟势必引以为戒,吕慈远不如我够狠够稳,我身份这样特殊敏感,要牵扯进来的人更是绝对的风云人物,此时我一句话便可以制造满城风雨,祝臣舟一定措手不及及。 不要说这枚纽扣根本不会有女人从祝臣舟身上得到,就算可能,大众捕风捉影的本事让人望而生畏,又怎会放过这么充满内涵的插曲。 祝臣舟最后扫了一眼我胸口内的纽扣,他冷冷一笑,重新坐回去。 我从他的表情和眼神便明白,这一局我没有赌输,祝臣舟非常在意我威胁他的东西,也许这并不能成为我要挟他放过陈靖深撤回举报的关键,但至少我打开了第一步,后面攻陷就不会那么难于登天。 任何人都有软肋,若他爱吕慈,便不会忍受那件事昭告天下让死者不宁,他之所以要暗中进行,不敢轻而易举闹得人尽皆知,其实后者更加具有威慑力,能让陈靖深尝尽道德唾弃,祝臣舟舍大取小,就因为他要保全吕慈声誉。 他的软肋便在此。 祝臣舟坐在椅子内吸烟,他沉默不语凝望窗外天际,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一只手捂住胸衣位置防止那颗纽扣掉落,然后转过身看向那樽摆放在最高处的金佛,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我拉着罗瑾桥到我们那座贫困城市郊外的一个寺庙内求佛问姻缘的场景,那里的老尼姑说,我是大富大骨的命,母凭子贵。只是时运来得晚,年少凄苦。 我当时信了,罗瑾桥还非常高兴,他以为尼姑口中的大富大贵说的是他。 然而时过境迁,我们在这残酷的现实中都饱经沧桑,过得好不好自己最清楚。 我不求富贵,我只求陈靖深平安,如果他能度过这一劫,我会说服他离开海城,到任何一座静谧的小城市,逃离这世事纷争。 祝臣舟夹着那根香烟语气平静问我,“你看了它很久。” 我说,“没想到你也信佛。” 他将烟蒂撵灭在烟灰缸内,“不信,我一名下属拍下来送给我,驳了面子不好,随便一摆而已,求谁不如求自己,谁都不值得相信,人心善变。” 他说完后话锋一转,“大约沈小姐相信,你的眼神很虔诚。” 我伸出手触摸到那樽佛像的头部,冰凉刺骨,有一丝灰尘。 “我曾经信,但后来发现,佛是这世上最荒诞的存在,它根本无法普渡众生,让信徒摆脱疾苦,它只是一樽摆在高处供人敬仰却毫无实际用处的陈设,美观而已。” “嘘——”祝臣舟伸出食指竖在他的薄唇上,他眼神温柔说,“佛不值得你信,你可以信我。” 我情绪没有任何波动,仍旧专注抚摸着那樽佛像,在我们彼此都静默等到对方先开口的过程里,他按断了两个电话,我眼前浮现茶楼那娇俏明媚的身影,我笑着说,“我为什么要信你。” “除了我,你也信不了别人,陈靖深都无法自救的事,只有送他进入这漩涡内的始作俑者才有办法为他解脱。” 我的手彻底顿住,胸口微凉的玉石因接受了皮肤温度而变得火热,我越过佛像看着对面玻璃映照出的我脸庞,“祝总要我手上纽扣做交换吗。” “沈小姐真以为那玩意可以威胁我吗。人嘴两层皮,是非全凭说。沈小姐伶牙俐齿,我也毫不逊色。有关男女奸情这样的事,没有直接捉在床上,讲述得再逼真也不过是云里雾里一个谜。论权势,沈小姐的信服度未必能压住我。” 我没有立刻接话,而是侧头看向他,他脸上是饶有兴味的笑意,似乎在等我开口说筹码,我们这样对峙良久,直到我口袋内的手机忽然剧烈响起来,我掏出看来显是韩竖,我刚刚按下接通他便在那边大声说,“又有新的举报到了纪检,靖深恐怕不好扛过去。你现在在哪里?我带你去韩家,我们找秦霁想想办法。” 我绝望得闭上眼睛,韩竖在电话内不停的催促我,我隐约还听到曲笙喊叫我名字,我握着手机缓慢从耳畔滑下,落在肩骨。祝臣舟愉悦的笑声从右侧传来,惊吓了我,他不知何时站在我身旁,竟然悄无声息使我毫无察觉。 他手指卷起我长发,在指尖撩拨揉捻着,声音充满暧/昧说,“不妨等沈小姐有了能够吸引我的筹码,再来找我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6 记住这耻辱 我从巨文集团出来,漫无目的游走在街上,我并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陈靖深被秘密双规在最高法院审讯厅,正在进行最隐晦的审问和盘查,我无法靠近,更不能去接见,我们之间隔着一面高大的屏障,屏障内爬满了法律道德与黑暗,除了飞鸟谁也无法逾越,都会被它生生击毙。 如果他还在,他可以让我勇敢,而现在所有都要我自己去扛。 我给中心小学露露所在的实验班班主任打了一个电话,告知她我稍后会去接露露,我交待好这一切后,便将手机关掉,乘坐一辆出租去了学校。 我到达时,恰好学校午休,许多家长聚集在门口,有大批保安和整顿维持交通的警察在现场疏通秩序,我往最前面挤进去,站在人群的第一排,教学楼内涌出一队队学生,最前面的老师举着牌子,标注是哪个年级哪个班,我很快看到了站在实验班最后一排的露露,她个子在班里最高,大约是继承了陈靖深和她母亲挺拔高挑的的基因,她眼神内充满了期待,可在看到我后,又咬着嘴唇覆灭掉。 班主任牵住她的手站在门口,等到这个班级所有午休回家的学生都被家长认领后,她才带着露露朝我走来,我和她到了招呼客套几句,便伸手去拉露露,她不情愿的将手递给我,垂着头一言不发。 班主任对我说,“她在学校住了一个月,我知道她父亲非常忙,但您作为她母亲,应该多陪陪孩子,这个年纪的女孩心思敏感而脆弱,丢在学校不闻不问,实在影响她的健康成长。原先她父亲每两个星期会来接她回家住一个周末,可我也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提起陈靖深,我忍不住鼻子发酸,我别过头用发丝遮挡住微红的鼻尖,我深深吸口气,然后对她再三承诺我会隔一段时间接她回家住,并且为露露请了下午的半天假,到傍晚再送她回来住校。 班主任进学校后,露露不愿跟我离开,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把她抱起来,往远处人流少些的地方走,她挺重的,我抱着走了两步就开始喘,她缓慢将小手搂住我脖子,声音软糯说,“我爸爸呢。” 我脚下步伐一顿,“你爸爸…在外地出差,要过段时间回来。” 露露抿着嘴唇眼神失落,“可我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我深深呼出一口气,心里非常疼,露露和我年少时候差不多,只是她比我稍微幸运她至少还有父亲,也有我这个不算恶毒能勉强照顾她的后母,但我那时什么都没有,只有和我同为孤儿的罗瑾桥相依为命,我过早体察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我的过分冷静就来自于我对这个世界的不信任,最危难时候所有人都避之不及,那么我富贵了,最好滚我远我喂狗都不会给人。 我用力抱住露露,就像抱住了我十年前无助的自己,“爸爸也很想你,但爸爸工作很繁重,老师也告诉过你,刑警很危险,爸爸害怕露露担心,怕你受到牵连,等爸爸回来,他说会陪你去游乐场陪你去墓园看母亲。” 露露搅着两根手指将信将疑看着我,“真的吗,你不会骗我。” “当然是真的,沈阿姨向你保证。” 她终于露出一点笑容,眼睛亮闪闪的,“我相信你。” 我带着露露去南门外吃了麦当劳,又为她买了许多巴黎贝甜的甜品,让她留着在学校吃,傍晚落日后,我从商场将她送回了学校,她其实是一个非常缺少关爱的孩子,不管陈靖深怎样呵护她,终究是一个公事忙碌的父亲,他无法时刻陪绑更不能理解一个少女渴望什么,他只是用男人的方式去照顾她,所以露露对于我给予她的纵容和温暖非常欣喜,她被班主任带进学校时,眼底始终闪着泪光,对我依依不舍。 我看着她进入宿舍楼,直到那娇小身影完全被吞没在昏暗的楼口,我攥着手机,很想找个地方嚎啕大哭,可我最终没有,我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一夜之间我从官太太到背负了拯救丈夫、照顾继女的平凡女人,时至今日懦弱早已和沈筝无缘。 我站在十字街头,所有灯光都亮起,霓虹闪烁间模糊了尽头的长路。 手机还在不停颤动,不知已经是第几十个电话,我仰起头看着墨色微浓的夜空,指尖深深嵌入自己掌心,皮肉的痛苦让我清醒,让我记住祝臣舟给我的全部羞耻。 我换下接听后,庞秘书的声音从一个非常嘈杂的地方传来,背景是无数车笛,似乎也同我一样在一处繁华的街口,他并没有丝毫不耐烦,而是征求意见般询问我说,“沈小姐现在方便吗。” 我冷笑说,“方便不方便,为了救我丈夫,我也随时恭候差遣。” “不沈小姐错了,现在祝总在等您开出筹码,只要这个筹码能让祝总觉得划算,他自然会放下这过去了十年的旧恩怨,皆大欢喜向前开,放过陈局也放过对自己的囚困。筹码到手后,只要祝总通过一些渠道将匿名举报撤下,疏通好上面人脉,再找出替罪羊公开声名对误会陈局损坏名誉的歉意,陈局便能安然无恙,所有证据都在祝总手里,除了祝总,谁也奈何不了权势显赫的陈局。” 我没有说话,庞秘书耐心等待了片刻,见我始终沉默,他微微叹了口气,“我知道沈小姐很为难,但这个世道就是如此,有权有势的人掌握一切法则,能得到一切绿灯,只要不过分引发舆论追究,担上性命又何妨,都说众生平等,可我们也不能否认,人与人的性命就是高低贵贱更不相同,看他怎样家世怎样身份,街头的流浪汉小摊贩和坐在豪车内公子小姐永远无法成为一个档次的人。前者死于街头,连清理垃圾的都不愿管,而后者,恐怕会搅得天翻地覆。这样对比下,我们只能选择妥协和认命。” 人命如草芥,在他们这样人眼中,低贱的百姓比浮萍还不如,就是蝼蚁是蜉蝣,可以随意践踏贬低,毫不留情绝不怜惜。我不顾身边经过的人来人往,冲着那边情绪激动大喊,“你们一生下来就被贴上了尊贵二字标签吗?那些有钱的人,如果没有上一辈留下的家底,恐怕还不如一个依靠自己双手养家糊口的平凡人更有价值,吃喝玩乐谁不会,傻子都知道吃好的喝好的,可靠自己和靠祖辈,永远无法相提并论,当命运把对有钱人的恩赐与给予撤销驳回,他还能怎么样?东山再起的毕竟寥寥无几,他们的子女就剩下苟延残喘,女人为娼去延续自己曾经的奢靡,男人为窃去期待积蓄财富再醉生梦死,如果高贵等同废物,那我宁可低贱一辈子活得清清楚楚。” 我发泄完后,那边久久无声,直到祝臣舟低低的咳嗽声传来,我像是触了电,脊背倏然一麻。 “沈小姐不该如此落寞独自站在街头,就好像我欺侮了你,但实际是你自己主动来求我。” 我猛地转过身,后方无人,车辆来往疾驰,目测我周围一百米内都并没有他的存在,我下意识的看向头顶,高楼之上有彩色宣传带在随风扇动,天色已黑,我看不清楚那飘忽的彩带后是否有人藏匿。 “你跟踪我。” 他那边发出笑声,“我需要这样吗。” 我不知哪里蹿上来的怒火,我用力将手机挂断,隔绝了他令我发冷的声音,我茫然看着面前到处都是陌生人和陌生车辆,所有角落都被挤得满满,海城这样庞大辽阔,竟找不到让我容身躲避这是是非非的地方。 我懊恼得扬起手臂,正要发狠将手机扔在地上,它再次颤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来自于方才那个陌生号码,庞秘书的手机。 我点开,是条彩信,一处非常明亮却封闭的空屋子内,有一张椅子,上面坐着一个男人,对面是两名黑衣制服的中年男子,正在询问什么,面色算不上严峻,可也并不十分友好,而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正是陈靖深,他穿着被带走时的衣服,背影挺拔,我看不到他脸,可我仍旧觉得锥心之痛。 配图下方是一行文字,“沈小姐可以选择让他的局势更加棘手和危险,也可以选择求我为他铲除前方泥泞,对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可无奸不商的我,并不愿意为别人白做嫁衣。” 再往下附着了他居住的别墅地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7 你玩儿我吗 我坐车赶到祝臣舟的别墅后,发现那辆黑色迈巴赫并不在,车库内露出了悍马的尾部,还有一辆卡宴跑车。 我进入庭院走到台阶上,按下门铃,等了大约半分钟,一名保姆将门打开,她上下打量我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笑着对我说,“沈小姐。” 我越过她头顶朝里面扫了一眼,然后伸手推她往里进,她一边阻拦我一边说,“沈小姐您有事吗?我们先生并不在,他不在家时我们不能让任何人进入。” 我脚下一顿,“不在,他让我来他怎么会不在?” 保姆见我终于不再往里面闯,她双手横着大口喘息,“先生原本是今晚要回来,可他现在还没到。沈小姐可以在庭院内稍等,我把暖气排风拿过来,或者从一侧楼梯上阁楼休息,但这边一二楼不能进入。” 我抱着双臂觉得很好笑,“这是祝府的待客之道吗,说出去不怕被人嘲笑。你们主人让我过来,我可以把信息给你看。我绝不会在外面等,这么冷的天,你拿我当流浪猫狗吗。” 我说完又要往里面闯,保姆一边拼尽全力阻拦我,一边回头朝着里面大喊找帮手,我们正在争执不休,祝臣舟的电话忽然打了进来,我和保姆的动作戛然而止。 她扫了一眼手机屏幕,吁着气对我说,“沈小姐,您先接电话,如果我们先生让您进,我即刻不再阻拦。” 我非常烦躁甩开她的桎梏,接通后还没来得及张口,他那边先笑出声音说,“抱歉。我临时有事,回别墅的路上又折回了别的地方,我现在在凯萨酒店二楼餐厅,沈小姐不介意可以到这边找我,结束后我和你一起回去,我们再详谈。” 我咬着牙说,“我风尘仆仆赶过来,你让我扑了空,还想把我支到别的地方,祝臣舟,你在玩儿我吗?” 他遏止住笑声,语气缓慢变得沉稳,“想要和我谈条件供筹码去救你丈夫,首先要摸清楚对手脾性,我原本就是一个使对方捉摸不定的人,现在是你求我,就算玩儿又怎样。一时的忍辱负重都无法做到,怎样和我周旋。” 我闭上眼睛深深吸入一口气,尽量使自己平稳说,“我马上到。” 我挂断电话回头看了一眼保姆,她被我的目光吓得一颤,迅速倒退了半步,我冷笑说,“和你又有没有关系,你怕什么。” 她低头不语,我将旁边一个陶瓷的吊兰花盆狠狠一踢,它重重磕在墙上,顿时四分五裂,我这才觉得心里那口气稍微畅快了一点。 我一直沿着别墅区走出去近一百米才拦住了一辆迷路在这边的出租,我凭借刚才的记忆指点着他一路兜兜转转开了出去,到达凯萨酒店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在没有路灯的地方,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我把钱结算给司机,然后一边手忙脚乱的系着围巾一边往酒店大厅内冲,前台堆积了许多登记入住和餐饮预定的顾客,几名前台小姐和礼仪督导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留意到我,我站在喷泉旁边仰头看了看二楼,面积非常庞大,大约有近千平方米,比外观看上去更宽敞,我如果漫无目的找下去,大约要半个小时都转不过来,而询问这边工作人员,我又怕万一被认出来,会引发流言四起,毕竟祝臣舟的身份海城无人不知。 我掏出手机正准备给庞秘书拨过去询问在二楼什么地方,忽然背部被一股力量冲击,我身体重心不稳朝前扑了过去,而我前方恰好经过一对携手的男女,那名女人本能伸手扶我,我慌乱挣扎中手机直接掉在地上,屏幕裂开很深一条缝隙。 撞我的人是这边工作者,他对我鞠躬致歉,我虽然在气头上也不好责备发难,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不依不饶就太过分了。而我正打算对扶我的女人道谢,却在看到她脸后哽了一下,“崔婕?” 我又非常惊讶看了一眼崔婕身边的年老男人,他头发稀疏,但打理得非常刚毅整洁,穿着一套浅色系的西装,外面披了咖啡色大衣,厚重镜片后的双眸正含笑凝视崔婕。 她听到我声音后,目光聚焦在我脸上,旋即神色激动朝我扑过来,一把将我抱住,我架不住她无时无刻不在的热情,她手不老实的滑倒我腰部在我屁股上狠狠掐了一下,我立刻将她推开,她哈哈大笑,“还害臊呢,男女那点事都经历多少次了。” 那名年老男人走过来,目光只非常快速从我脸上扫了一眼,便再度追随落在崔婕身上,“小婕,这是你朋友?” 崔婕这才把他想起来,她一边挽住我手臂一边笑着对他说,“对呀。我最好的姐妹儿沈筝,当初我落难了,就她陪着我,她是第一个让我相信友情的女人。” 年老男人非常感激的朝我伸出手,“多谢沈小姐对小婕照顾。”他说着话便要去摸钱包,崔婕看到后推搡了他一下,“干嘛啊,她是陈局太太,看她身上穿的衣服是缺钱的样子吗?你眼镜片又该换了。” 年老男人的手微微顿住,他的眼睛越过镜片从上方看过来,语气内满是惊讶,“陈局?是那位小道消息传出来被…” 男人没有说完便立刻住嘴,也不知道他是怕惹祸上身还是看到了我难看的脸色,他讪讪的笑了一声,“小道消息不足为信,既然陈局长的太太,自然不在乎我的一点酬谢。” 崔婕没好气瞥了他一眼,非常亲热挽着我转身走远了些,我们在休息区坐下来,她捏住果盘上的一片蜜瓜,一边小口吃着一边对我说,“他这人就这样,喜欢用钱表达一切感情,可能有钱人都这样吧,本能的优越感。用钱侮辱也用钱谈情。但我不讨厌他这我图的就是钱,更重要的是,他让我感觉到了爱情,尽管他都能当我爸了,但你看到了吗,他没有涉足我的过去,他非常遗憾,只要帮助过我的,他都愿意替我感谢,而伤害过我的,他都会替我索取,一个男人能做到这份儿上,我很知足。” “可你上次不是跟着一个小开吗?这才多久又换了。” 崔婕听我提到那个小开,她忽然捂着腹部哈哈大笑,笑得眼泪湿润了眼角,“这是小开他爹啊!” 我彻底愣住,她指了指站在远处正品鉴柜中红酒的年老男人,“小开他爸,老开。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我原先跟着的那个是他小儿子,他有一次带我回家,恰好他们家人都在,我当时饭桌上就察觉到了他看我眼神充满了特殊,我们这一行的女人,对男人的欲/望多敏感啊,只要有一丝一毫,就别妄想逃脱我们的法眼。后来回家我自己算了一笔账,马桶家族有六个亿,三个儿女,平均一个人分两个亿,财力大大削减,而他小儿子未必娶我,我以情人身份能再搜刮到的,无非就是一套宅子或者几百万的分手费,年轻男人毫无定性,赌不得。可如果我跟了他爸爸,他已经这个年纪了,折腾不了多久,只要我咬牙扛过去嫁给他,他死了之后,配偶便是第一顺位继承人,总比他儿女分得多,一般女人没这个本事,我却有把握捞到我想要的。就算马桶家族打得天翻地覆,我抓住了律师那一脉,就不愁赢不了官司。” 我听她说完愣了不知多久,她伸出手在我眼前晃悠了半天,我才终于回过神来,我说,“为你的深谋远虑和不知廉耻所折服。” 她笑着点头,“过奖过奖,我也是灵光一闪才有的计谋。” 我并无心情和她交谈下去,我一心都在二楼等我的祝臣舟身上,但我又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去找他,否则顺藤摸瓜,陈靖深被调查的事一定会不胫而走,按照崔婕的性子,她一定会坏事。 我急得如坐针毡,可就在这时,我发现二楼楼梯口闪过一道人影,站定后是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他步伐矫健走下一楼,朝着我过来。 我身体都挺得僵硬,不敢去接触他目光,男人来到我身旁后,无视崔婕的存在,而是对我说,“沈小姐,我们祝总等您很久,他让我来通知您,如果五分钟内他再不能见到您,您也不必交换什么筹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8 红颜知己 祝臣舟死死捏住了我的软肋和命脉,不要说我现在不敢逆鳞他,即便我有这个胆量,时机也不适合。 我对满脸错愕的崔婕说,“我来这边有事,现在不能陪你,改日我们再聊,正好别让你先生久等。” 庞秘书为我推开一点桌子,给我让出一条略微宽阔的路来,我站起身,从他面前经过,他将两张钞票放在桌上,对服务生打了一个响指,服务生急忙走过来,在桌上打量一番后说,“先生,您并没有点什么食物。” 庞秘书指了指果盘内被崔婕吃掉的蜜瓜,服务生立刻明白过来,他笑着说,“这是我们对客人免费提供的,不收取费用。” 庞秘书没有理会他,也没有将钱接过来,而是跟在我身后,对我朝楼梯口比划手势,“沈小姐请。” 我睨了一眼他,“庞秘书财大气粗。无缘无故的钱也慷慨解囊。” 他没有说话,我走向二楼,崔婕忽然追上来拉住我手,她满是戒备扫着庞秘书的脸,然后小声对我说,“有人威胁你?用不用叫我男人过来?” 我按住她手背,朝她摇了摇头,比划口型说,“你男人对他没用。” 崔婕隐约明白了什么,她缓慢松开我,但仍旧不死心,她对庞秘书说,“官家太太可不好惹,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我,何况本身就是横跨沙漠的强健骆驼。” 庞秘书保持着温文尔雅的笑容,“祝总从不强人所难,和沈小姐也只是简单的朋友叙事,这位小姐不要以自己所见到的其他男人对比看待我们祝总。” 海城姓氏为祝的不多见,能这样不问对方身份便气势十足的除了巨文当家也再无旁人,崔婕彻底反应过来,她有些爱莫能助的朝我投来一个抱歉的眼神,然后犹豫着退后。 我并不怪她,她能有心帮我出头已经难得,这件事原本就非常复杂和棘手,她一个正在拼命努力转正的小情/妇,的确帮不上我任何忙。 我在楼梯上对庞秘书说,“据我看到的,祝臣舟非常看重信任孟奇光,你应该知道孟奇光吧。” 庞秘书说,“自然。祝总的贴身司机,不管他去哪里,都由孟奇光接送,并且他身手也还不错。” 我笑看着头顶天花板上悬挂的水晶灯,那精致而模糊的光晕像极了这辈子扑朔迷离的人生。 “那庞秘书认为,自己和孟奇光在祝臣舟心目中,谁地位更高一筹。” 他微微蹙了一下眉,“都是为祝总做事,我们私下并不互相攀比。” “可祝臣舟不是值得忠心的主子。一个聪明并且有远见的人,会选择侍奉一个十分看重自己但也许并不是势力最强的上司,他有上升空间,自己也有用武之地,而聪明无远见的人,会选择一个势力非常强现阶段几乎无人可抵挡,却有很多心腹选择的上司,他对你的器重要和其他无数人分割,而你分到的也不是其中最多。他再也没有上升空间,而且树大招风,明里暗里不知道潜伏多少对手,你自己也没有发展空间,就论起百家争鸣吧,除去名声最庞大基数最多的儒、道、法那几家,其余还有九十多家,可后世还能记起多少?” 庞秘书垂着眼眸不知在思索什么,他再没有像刚才那样,不停表达对祝臣舟的忠心,维护他的名誉,而是陷入了沉默。 有资本的人,都会拥有野心,只是有的人野心想成为兽中之王,而有的人野心,是希望不要被吃掉,无论任何逆境都可以保全自己。后者你无法拉拢,前者只需要戳中他的底线,便能纳为己用。 因为他对于现在的处境,永远都不满足,他的胃口太大,他想要吞下的食物,是整片森林中的兽。 孟奇光和庞秘书,我见到的第一眼就凭借女人对男人的判断力看透了他们的本质。孟奇光会俯首甘为孺子牛,追随祝臣舟一世,而庞秘书的眼底迸射着精光,那是一种充满了迫切欲/望渴求立刻征服成功的贪欲。 我将自己的脸凑过去,朝他唇角吹了一口气,他身体本能的一颤,想要躲开,我在他躲开的前一秒用手按住了他的腰,他身体骤然紧绷住。 我忍不住笑了几声,然后站直身体为他整理了一下衬衣领口,“庞秘书不喜欢幽默吗,那我以后尽量正经些。” 我松开他的衬衣,迈上最后一级台阶走上二楼,眼前是以玻璃门和屏风隔开的公众餐厅,装潢品味非常雅致,一半为欧式风格,另外一半充满古风气息。完全是红木或者梨木质,空气内漂浮着檀香。 回过神来的庞秘书和我保持了距离,他带领我穿过铺着金色地毯的走廊,来到一处只有四扇门的贵宾包房,他手伸向靠近外缘的一扇,门刚被推开一条缝隙,里面便传出男人爽朗笑声,祝臣舟和三位看上去年纪四五十岁左右、西装革履的男人相对而坐,正中间的香炉内焚着紫檀熏,他们听到门响纷纷将目光投来,只有祝臣舟垂眸淡然饮着红酒,并没有转头。 庞秘书先一步过去,他俯身对祝臣舟说,“沈小姐在楼下遇到一名女性朋友,对方很健谈,因此耽误了时间。身份似乎是宏凯卫浴执行官的情/妇。” 祝臣舟嗯了一声,他这才将茶杯放下,手指轻轻勾住木盒,抽取出一张纸,在他旁边位置的桌角轻轻擦了擦,然后看向我说,“还不过来,等着我去请你。” 他声音内染着几分纵容的笑意,那三名男人听到后,原本因为不明所以而表露的僵硬和拘谨便瞬间消散,纷纷笑着说,“原来是祝总的红颜知己,怪不得等了这么久,也不见您发火。如果对方换了男人,只怕现在桌子都掀翻了。” “祝总在商业圈,向来艳福最深,身边女伴姿色都非常出众,不像我们,年轻漂亮也就差不多了,祝总更加看重对方韵味。” 最后一句话那名男人特意拉了耐人寻味的长音,他们只领会了一秒不到,便都明白过来,笑得更加暧/昧。 我面无表情走过去,当我近距离坐在他们面前时,我的脸也不再处于半边黑暗内,而是完全暴露在灯光下,他们三个人在看清我的容貌后,彻底失声,眼睛内的惊讶错愕和不可置信一**潮涌般,我觉得非常有趣,便托腮似笑非笑看着他们,祝臣舟在旁边忍不住笑出来,他手指轻轻将我垂下来的碎发撩到耳后,语气内有些无奈的责备,“又调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9 祝总所爱 祝臣舟这句话说完,对面被我看得极其不自在的三个男人纷纷一愣,他们颇有深意的互相对望一眼,我将他落在我耳畔的手握住,一边笑着推开一边对他说,“没办法,我丈夫惯出来的。” 他挑了挑眉梢,“以后还会有其他男人愿意惯你。” 我哦了一声,“可我并不需要,仰慕并且深爱自己丈夫是一种女性品德,他不需要多么优秀,只要能够满足妻子仰望条件即可。而我丈夫几乎符合女人对男人的全部条件,我为什么还需要其他男人惯我,贪得无厌索取无度,会遭到报应的,祝总觉得呢。” 祝臣舟点了点头,“当然,并且我认为一个男人如果需要妻子去拯救,他就活得非常不成功。” 我不动声色斟了半杯红酒,举起来在我面前空气从左到右依次摇晃,那三名男人都以为我要敬酒,纷纷用手指触摸到杯身,但我并没有,而是最终定格在祝臣舟面前。 他轻佻眉梢颇有兴味的看着我。 “第一次敬祝总酒,您赏脸喝吗。” 他只垂眸扫了一眼,“为什么要赏脸,每一次应酬不论官商,想要给我敬酒的不计其数,如果每一张脸我都赏过来,我早喝死在酒桌上。酒可以喝,但理由要让我无法抗拒。” 席间气氛顿时变得微妙,我右手捏着酒杯,左手缓慢游移到祝臣舟的腿上,隔着西裤轻轻摩挲着,滚烫的温度从我掌心传出,他眉目微微一颤,眼神内有一抹讶异。 由于桌布遮盖了我的动作,对面三个男人并不能看到我们在做什么,只单纯以为是彼此的意念交汇,毫无肢体接触,他们非常不解凝视着,饮了酒的祝臣舟在我青涩挑/逗下理智有些溃散,对于这样的男人,我非常清楚火候,他们阅历女人许多,什么样的性感尤/物都见了不计其数,从来都是女人使劲浑身解数去诱/惑,而青涩反而成为他们不愿暴殄的天物,在风情万种的衬托下,对他们有致命的吸引力。 我非常庆幸陈靖深将我保护的这样好,青涩对我而言,信手拈来。 在我手指继续缓慢向上攀爬时,祝臣舟忽然一把按住我手背,他胸口起伏,看我的眼神波涛翻覆。 我笑得魅惑,将酒杯在他眼前晃了晃,“祝总肯赏这个脸吗?别人敬酒,恐怕不敢轻易这样。” 他气息略微不稳,“不错,谁也不敢。” 他看惯了我冷静抗拒和自持,对于忽然改变了风格的沈筝,充满了好奇与兴趣,而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兴味,可以换来源源不断的东西。成功女人的象征便是用自己的手段延续它,使它不幻灭。 祝臣舟并没有立刻接过我的杯子饮下,而是借着我举杯的手,将脸庞凑过来,他张开双唇含住杯口,用手托住我的手腕,让杯子一点点倾斜,晶莹剔透的红色液体进入他口中,他喉咙上下滚动,眼神却始终凝视我,意味深长的勾着浅笑。 席间顿时鸦雀无声,祝臣舟喝得非常慢,并不像他以往干脆风格,杯见底后我手也举得酸痛,他用纸巾擦了擦唇角酒渍,面色极其愉悦,“好酒。” 对面男人大约沉默太久有些憋得难受,听到后立刻接话说,“这是法国著名酒庄七十年代的精品红酒,入口醇厚,味道极佳,我轻易不拿来招待客人,唯有祝总才能使我忍痛割爱。” 祝臣舟没有理会他,而是颇具深意看着我手边的空杯,“香气逼人,余味不绝,这是我喝过的最有味道的酒。” 我端坐在椅子上看着一桌食物,基本都是下酒菜,样式非常丰盛,做工更是精致好看,可口味清淡,我最近食欲都不好,对于没什么味道的更不愿下咽,我一直没有动筷子,祝臣舟看到后招手将庞秘书叫过去,附耳说了句什么,庞秘书离开几分钟,接着便带领一名服务生从门外进来,手上端着一盅香辣蟹羹。 坐在我正对面的男人看了一眼我面前的蟹盅,他赞不绝口说,“祝总一旦疼惜一个女人,真是事无巨细,我们一直认为男人做大事不拘小节,给足身边女人钱,喜欢什么自己安排,只要不惹出事端,我们懒得过问,今天祝总为我们上了一堂风月课,得到祝总所爱的女人,真是泡在蜜罐里。” 我拿着汤匙的手微微一顿,我抬起眼眸冷光扫射过去,那男人一怔,并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我,倒是他旁边的男人先反应过来我身份,在桌下不露痕迹扯了扯他的西装下摆。 祝臣舟察觉到我越来越冷的脸色,他低低笑了一声,“女人难登台面,没必要在男人桌上谈论,过分给她们脸面她们会不知道天高地厚。” 我用汤匙舀着蟹羹,小口小口品尝,那三名男人显然和祝臣舟不是非常熟悉,对于他的阴晴不定很不习惯,每当有一个话锋转折,便陷入沉默和窘迫。 祝臣舟一边看着我用餐,一边若有所思说,“我听闻席总名下这家娱乐公司上市后,势头似乎不错,原先海城这边是星凰和海娱平分春色,如今席总毫无征兆便挤入进来,给这两家老牌公司措手不及。” 坐在祝臣舟对面的席总哈哈大笑,“商人最忌讳面对危机时惶恐不安,内部矛盾四起,就蹦不了多长时间。怎样制造危机,那自然是在他们根本没有预料的情况下给予当头棒喝再乘胜追击。上市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我都煞费苦心压制消息,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效果还不错。” 席总说到这里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他脸上眉飞色舞,“祝总大约还不知道,我公司旗下有位新签约的艺人,对祝总非常仰慕,经常旁敲侧击向我们工作人员询问您喜欢什么。我们打算培养她为第二个黄卿,她也非常努力,可是在这个圈子里谁不知道,有了妥善的后台才能事半功倍。” 听对方提到黄卿,我本能看向祝臣舟,他果然脸色不是很好,“席总恐怕不清楚,黄卿的下场并不好,培养为第二个她,这个目标设定实在诡异,倒不如…” 他话锋一转,忽然看向我,“女人能做到沈筝这样,也算一个奇迹了。过分争强好胜的女人,会让男人有所忌惮,毕竟红颜祸国的例子历史上层出不穷,男人的危机意识来自于方方面面,首先便是能颠覆理智的温柔乡。还是独立冷静不争不抢的女人更得男人喜欢。” 席总脸色一僵,但他并没有放弃,而是换了个方式婉转说,“都说祝总怜香惜玉,也轻易不回绝女人,不妨我安排个时间…” “多谢席总美意。”祝臣舟没有等他说完便已经明白了席总所谓的暗示,“最近事情多时间紧迫,恐怕不是很方便。席总从事娱乐方面经验颇多,能入了你眼的女人,多几个机会一定能大展拳脚,席总不必过分担心。” 被祝臣舟这样干脆驳回后席总有些挂不住面子,而另外两个人显然看出门道,在我和祝臣舟脸上来回流连后,都选择隐身,并不愿趟浑水,谁也不搭腔。席总如坐针毡,好半响从口袋内摸出烟盒,他脸上略带谄媚之笑首先递给了祝臣舟,但祝臣舟并没有取,而是将手指向我,“女士在场,席总也不要抽了。” 席总一惊,对我说了抱歉正要收起,我却瞅准时机将手伸出去,对着那盒烟勾了勾唇,“席总不介意的话,给我来一根。” 祝臣舟的脸色沉了下来,席总给也不是收也不是,正在为难间,另外两个男人互相对视一眼后主动起身说,“祝总,内人电话催了很多次,我们也不好这么晚还在外面耽搁太久,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情,我们就先告辞,您慢慢用。” 席总听到后立刻明白过来这两个人是在给自己解围,他将那盒烟小心翼翼留在我手边,也起身站在他们那边,做出要跟随离开的姿态。 祝臣舟一言不发喝了几口甜汤,他喝汤也不会发出一点声音,只能看到微微阖动湿润的薄唇。男人工作与吃饭时候,样子最迷人,当然前提他务必要是一个身份高贵且非常绅士的男人。 祝臣舟手指摩挲着瓷碟花纹,那三个男人明显等得有些彷徨和焦虑,祝臣舟在气氛压抑到极点时才开口说,“如此,就不多留诸位。” 他们如释重负,朝祝臣舟和我一一告辞寒暄后,刚要转身离开,祝臣舟忽然对最后面那位穿着枣红色西装的男人背影说,“郭副部稍等,我这边还有点私事垂询,片刻后我会让司机送您离开。” 郭副部听到他挽留立刻顿住脚步,他对席总和另外一个男人点了一下头,那两名又客套几句,便前后离开了雅间。 郭副部重新坐下后,便不像先前那样拘谨和陌生,而是非常随意将西装脱下挂在椅背上,接过祝臣舟亲自为他斟满的热茶,他放在掌心把玩着,“我独身过来见你,很不方便,找席总他们作陪,很好掩人耳目。” 祝臣舟又为自己斟满了一杯茶,陶瓷杯内热气徐徐升起,将他那张脸氤氲在白雾内笼罩得很不真实。 “虽然清楚上面机密不便透露,但以我和郭副部的交情,我也不拐弯抹角,有关纪检那边什么消息我迫切知道。” 郭副部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将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射向我,“这位是陈局夫人吗,报纸上见过。” 我想要点头,可我和祝臣舟刚才说不清的表现又让我觉得无法承认,我陷入两难境地,所幸他没有多问,而是斩钉截铁对祝臣舟说,“处境并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0 心甘情愿 因为郭副部的话我紧张得全身血液都在逆流,我捏紧桌布看着他,祝臣舟似乎早就预料到,他脸上完全没有任何惊诧与波动。 “他的官衔还保留,应该不会怎样为难他。” “你作为商人,不了解官场险恶。”郭副部用茶盖拨弄着漂浮在水面的细碎茶叶,水纹激荡,一圈圈泛起涟漪,他不停的去扫弄,于是茶水便在缝隙内倾洒出来。 郭副部颇有深意说,“茶盖不断施压,水就算不满也一定会溢出,陈靖深在官场方面的敌对多如牛毛,你也该知道,任何领域都是如此,你做大做强,便有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盯上你,官场更是如此。他不知压制了多少人的风头,原先官僚结党,暗箱操作牟取暴利,陈靖深做了一只笑面虎,明里靠近暗中收集证据,最终一网打尽,足有十六名同僚落马,海城官场地动山摇,一夜之间天翻地覆,而唯一的幕后手,就是他。他主管刑侦,可却狼子野心伸向了督察,他想继续往上爬,攒足了功勋最好调到京都高任,可这脸给当地政府打得多响,结果是上级怪罪下来,一众相关人员受处,陈靖深风光无两,这么多深仇大恨,终于有机会去撕,谁会松手。他现在的处境啊…” 郭副部偏在关键处止住了嘴,我急得脸色惨白,“很危险吗?” 他只看了我一眼,便低下头去饮茶,祝臣舟为我面前冷却的半杯茶蓄满,他安慰我说,“陈靖深不懂收敛锋芒,非要将他聪明才智铁面无私发挥得这样淋漓尽致,官场内部连一丝人脉和退路都没有为自己留,他作下的孽如今别人找他索求,他也怨不了谁。” 我冷静听他说完,然后非常干脆端起面前那杯温热的茶,朝着祝臣舟脸上泼去,他完全没有防备到,所以连躲闪都不曾,一滴不剩全部接中。 我没有懊悔自己冲动,我早就想这样做了,我恨不得那不是茶水而是硫酸,我一下取了他性命,如果陈靖深回天乏力,至少我让这个罪魁祸首去为他陪葬。 祝臣舟眯着眼,他睫毛和鼻梁上挂满水珠,正一滴滴顺着脸部轮廓滑落下来,即使这样狼狈,依然遮盖不住他散发出的高贵气场,他眼底迸射出的精光让人不敢直视。 郭副部注视这一幕愣住,而庞秘书惊讶得张开嘴,又迅速合住,他飞快从桌上拿起纸盒递到祝臣舟面前,却被后者轻轻推开。 他看着我一字一顿说,“沈筝,今日换了任何人,且不说他不敢泼,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泼了,我可以明白告诉你,他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扇门。” 他语气格外冷漠,我感觉到一股煞人的寒意穿透我身体直逼五脏六腑,祝臣舟从庞秘书手中将纸巾抽出,非常细致擦拭脸上的水珠,他擦到最后唇部部位时,忽然不可抑止的笑了出来,而且他笑声并非冷笑,是那种发自内心觉得有趣,他将两只湿漉漉的纸团扔到烟灰缸内,脸上又恢复了清爽,他哭笑不得说,“第一次被泼,竟让我心甘情愿。” 庞秘书眼底积聚了巨大惊愕,他看向我的目光比之前更加肃穆和探究,郭副部早就看出端倪,不过他此时才察觉出事态发展越来越偏颇,他声音低沉对祝臣舟说,“陈靖深和你一样,都是锱铢必较。你趁他腹背受敌无暇顾及家庭时候,这样肆无忌惮挖他墙角,不觉得违背道德吗。” “道德?”祝臣舟像听到了极大的笑话,“道德是什么。遵从道德的人有谁,请副部陈述几个,不限职业和地域。” 郭副部果然哑口无言。 祝臣舟笑得愈发得意,“所以说,遵从道德的人,除非大力炒作,否则一定籍籍无名,这样庞大的人口基数,你没有公众光环,拿什么昭告天下你是充满了道德的人?道德这种东西,是骗骗不得志的人,任何领域都有欺诈行为,只是有的还上升不到法律范畴,但是真正遵守道德的又有几个能活得春风得意,想要什么就去争取,想做什么在自己能够掌控结果的前提下就该无所顾忌,畏首畏脚的人通常一事无成。陈靖深能否出来都是未知,就算侥幸逃脱,他也元气大伤,和我对抗的资本,已经不复从前。人如果无能看守住自己的,就不要怪别人觊觎夺取,我可以给他充裕时间等他打败我收复失地。” 郭副部见他这样信誓旦旦,根本没有听从规劝的余地,他也不好再多管闲事,便拿着外套起身说,“巨文在激烈的商业竞争中走到今天非常艰辛,千万不要为了女人而前功尽弃,我也算了解你,我知道你的目的绝不单单是这样肤浅,可我更希望我难得敬佩的人不会栽大部分男人都栽的跟头,毕竟感情这样的事,会在罅隙内滋长繁衍,有时候不受人为的控制。” 郭副部离开雅间后,庞秘书也非常识趣的跟着退了出去,他从外面将门关住,祝臣舟一言不发靠住椅背,神色平静看着一桌并没有怎么动筷的菜品,“泼水时候,很痛快吗。” 我毫不避讳说,“非常痛快。” 他一点也不意外我的坦诚,轻飘飘的嗯了声,“我希望有朝一日,我逼上梁山的沈筝能够有勇气拿着匕首插进我心脏。就像上一次那样,刺得再精准些。” 当我听到他这句话脑海内幻想那样相杀的场景时,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觉得心里仿佛被针刺痛一下,不由自主的身体狠狠颤栗。 如果祝臣舟死了,这个世界再没有谁怀揣着十年漫长仇恨对陈靖深咄咄逼人,也不会有谁威胁我引/诱我对我十面围堵,可我忽然觉得意兴阑珊。 习惯真的非常可怕而强大,它不只存在于让你美好的事物年内,它可以滋生在一切角落,犹如纠缠的腾藤蒂般占据攀爬你整个身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1 玉体横陈 我跟随祝臣舟走下一楼来到酒店休息区域,恰好遇到巨文下属到这边来吃饭进入大厅,一行人有说有笑男多女少,表情非常浮夸声音亦是高亢,谈笑风生显得不可一世,他们全部穿着休闲便装,表情轻松应该和公事无关,大约是私下约到一起。原本我就不认识谁,再没有正经的商务打扮,我并不能联想到他们是巨文的高层,然而祝臣舟的鹰眼却让人赞叹,他只是匆忙掠了一眼而已,便顿住脚步等那群人靠近,也让我因此猜到,势必和他下属有关。 其中一个男高层搂着一名贴身秘书打扮的女孩,正低头说笑着,脸上都是红晕,旁边随行的人先看到了祝臣舟,立刻便僵住,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去推搡那名抱住女秘书要吻下去的男人,后者极其不耐烦回头骂了一句,那人拼命朝他使眼色,他这才朝这边看过来,脸色非常微妙的一愣。 祝臣舟似笑非笑,从我的角度看,我认为他这个表情比直接发怒更恐怖,有的人就长了一张不怒自威的面孔,暴躁瞪眼反而没有威慑力,越是笑得含蓄深沉,越是让人心惊胆战。 祝臣舟回头看了庞秘书一眼,后者心领神会,走过去对那群不知所措的下属说,“不知几位市场部高层是否公费应酬还是私款玩乐。” 他们一时失语,谁也没有先开口,倒是在前台登记的工作人员拿着一张白色长条跑过来,递到站在最前面的那名男人手中,“发票给您开好了,稍后根据您点餐的实际金额填单就可以。这边给您开据的是公费应酬款项,税费相对较高。” 祝臣舟的笑容更加深邃,而那群人脸色早已铁青,庞秘书回头以眼神征求祝臣舟的意见,他收回目光,眼底冷意毕现,一边快步往门口走一边丢下一句“全部移交人事部门办理退职,永不录用。” 我跟着祝臣舟走出酒店,坐在车里等了不多时,庞秘书也从大门内出来,那些人跟在他身后面色焦急而苍白的说着什么,他一直保持微笑倾听,可也不曾开口搭话。 那些人见回天无望,便无力的站在原地目送庞秘书进入这辆车中,我看到这一幕后忽然觉得非常有趣,原本衣冠楚楚众星捧月的男女,在眨眼间落魄成没有工作的过街老鼠,这份解约单无法为他们获得任何收益,因为他们犯错在先,不索取赔偿已经是祝臣舟法外开恩,掌握生杀大权的人可以随意剥夺掉他人耀武扬威的筹码与资本,这就是残酷的食物链。 我看着车窗外一路漂移的霓虹夜景,祝臣舟坐在我右侧闭目假寐,我凝视玻璃上他倒映出的轮廓说,“祝总今晚让我清楚看到什么是逆你者亡顺你者昌。” 他微微睁开一条缝隙,“说来听听。” “席总他们都是陪衬郭副部掩人耳目,以免被别有用心的人看到认为你们官商勾结,结党营私,捅出去都是麻烦。然而被陪衬的郭副部,也并没有任何实质用处,不过是自己还蒙在鼓里陪你演了一出戏,观众只有我一个人。祝总让我明白,靖深在里面的情况很不好,摇摇欲坠腹背受敌,已经要捱不住了,如果我还不提出让你心动的筹码,再拖下去天王老子也无法抹杀掉足以令他垮台的过往。你利用一出戏让我心甘情愿向你妥协低头,你享受一点点消磨掉我倔强和高傲的过程,同时也让我看清局势,只有你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海城成就一个人,毁掉一个人,无论他是谁。在别人眼中高高在上难以触碰,对你而言不过轻而易举就可以拽下来。” 我说完后回头看他,莞尔一笑,“对吗。” 他抿着嘴唇,眼底积蓄了更深更多的笑意,“你聪慧得过分了,并不好。” 我趴在他胸口,微微仰起脸,我的唇只需要向前探出一厘米,便能贴到他下颔,“祝总不就喜欢和聪明女人玩儿吗,愚蠢的大街小巷比比皆是,祝总哪个也瞧不上啊。” 他凝视我一会儿,忽然伸出手要抱住我,我瞅准时机从他腋下抽身而出,躲开了他怀抱,我装作若无其事理了理自己长发,他维持拥抱的动作一两秒钟后,更加愉悦的笑出来。 我们回到别墅时,已经接近凌晨。 漆黑的庭院内只有一点星光,祝臣舟揽住我肩膀,护着我小心翼翼进入房中,保姆全部睡下,只有一名守夜的佣人撑着脑袋在客厅一角昏昏沉沉,祝臣舟没有让庞秘书喊醒她,而是脚步极轻带着我直接走上二楼。 他将一扇门打开,探入手臂摸索着打开灯,然后对我说,“我的卧房,我去换衣服。” 他将我留在房间内,转身又离开。 他的卧房装潢和家具已经全部更改掉,大约是觉得黄卿曾经住过却被折磨疯了太晦气,包括任意角落,都是崭新的。 我侧身对着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相片,表框非常精致,像是西洋油墨画,相片内是一个女人背影,她趴在床上,洁白的天鹅绒遮盖住了私密部位,但仍旧香艳而梦幻,乌黑如瀑布般的长发捋到脖颈一侧,露出大片雪白美背,她似乎在沉睡,看不清楚脸廓,只有一条窄窄的侧面。我原本目光只是一闪而过,当我被这深远意境吸引后,才发现这女人非常熟悉,熟悉到让我看一眼便无法挪开视线。 祝臣舟换了衣服从门外进来,他站在门口看到我专注凝视照片,停下脚步笑着问,“眼熟吗。” 我扭头看他,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居家服,将他整个人的黑色气场掩盖住,变得非常阳光干净,他只和我对视了片刻,便将目光移到那幅画上。 “我见过玉体横陈的的女人不计其数,但唯有沈小姐的背,美到让我过目不忘。如果不表框下来,实在非常可惜。” 也许是我适应了他的出其不意和极致变/态,他做出趁我熟睡脱掉我衣服偷拍我照片的混账事,竟让我不觉得气恼,反而觉得好笑。 “祝总未经我允许,就将我拍成这副样子,是否太不尊重我。” 祝臣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面容带笑不急不缓解着自己上衣纽扣,我被他动作搞得不明所以,本能的蹙眉后退,他完全解开后,打开身后木柜的第一层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非常精致的相机,他举在手上,遮盖住了我视线内他大片暴露的精壮胸膛。 “礼尚往来。今晚随沈小姐怎样拍我,包括裸/体正面,我也会完全配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2 诱哄 祝臣舟说完这句话真的开始解腰间系带,他并不回避我在场,仿佛理所应当,甚至都不曾背过身去。 他慢条斯理的动作真的可以将人逼疯。 我拿稳相机指着他,声音颤抖让他停下,他满面含笑没有理睬,直到他将裤子完全脱下,只剩下一条堪堪挡住私密的底/裤,我哑口无言。 他高大身躯挺拔站在那里,灯光尤其昏暗,只有一缕透过窗纱拂入的月光朦胧覆盖他身体,竟有一种十足的诱/惑与艺术感。 我虽然和陈靖深保持了两年关系,但我并没有仔仔细细看过他身体,至于每一次鱼水之欢,我都是处在非常羞涩和被动的地步,由他引导我一步步做下去,男人和女人天生具有生理及心理的差距,很多事情的主导一定要由男人来才比较和谐。 我见过的男人身体很少,真真切切的只有祝臣舟,他身型轮廓充满了引诱力,肌理分明线条刚毅,似乎从过军,膨胀得让人面红耳赤。 我惊讶发现他看上去比陈靖深要略瘦一些,可身上肌肉却一点也逊色,反而更加张弛有度,大约是他更年轻些的缘故。我凝视了他许久,他就那么大方站立任由我欣赏,等我发现了自己失态迅速收回目光时,他露出洁白牙齿非常爽朗的笑出来。 “沈小姐不必和我客气,都已经到这里,随意点就好。是我先冒犯,理应赔罪,天经地义。” 他赤/裸上半身靠近我,灯光将他皮肤染成夺目的蜜色,他如同一个大写的诱/惑二字,披着清冷月光,却火热滚烫。 在我错愕之际,他忽然半躺在床上,从床头矮柜内摸索出一盒烟,他刁在薄唇之间,用打火机点燃,幽蓝色的一缕光喷射而出,将他脸在一霎那照映得邪魅风/流,他眯眼抿唇的样子迷人至极。 我深深吸了口气,是我还没有足够强大的心态抵御外界除陈靖深之外的一切男人,还是祝臣舟的确拥有令女人疯狂爱慕的资本。 我忽然觉得空气稀薄,昏暗下越来越多的烟雾在死命纠缠缭绕,心底一个声音告诫我不能再这样下去,夜晚对孤男寡女本身就具有致命的吸引,如果恰好双方存在着超越陌生的兴趣,越过禁区仅是一触即发。然而他可以放纵我却不能,我接近他是带有目的,我不能比他更先沦陷。 他一边吸烟一边专注凝视挂在墙壁上我的照片,我甚至记不清楚他是在什么时候拍摄的,按照祝臣舟的变/态,他绝不会假手于人,一定是亲自拍的,包括脱掉我身上的衣服,为我摆好姿势,调试床周围的光线等,他都势必亲力亲为。 我发现他有极其恐怖的占有欲,即使我原本就不属于他,但我依然能以女人特殊敏感察觉到他目光内潜藏的征服欲,比陈靖深更加浓厚。 祝臣舟将烟灰弹在地上,他眼眸微微向上,掠过我裸露在空气内的腿部,“我拍照技术还可以吗。” 我非常中肯的看着那幅照片评价说,“还不错,是祝总平时拿不同女人练就的特长吗。” 他挑了挑眉梢,“在沈小姐心目中,我这样贪图美色吗。” “难道不是。”我抱着双臂仔细打量照片内的我,祝臣舟的专业技巧令职业摄影师都自叹不如,他甚至没有忽略到我脚趾微张的细节,连肌肤最隐晦的地方都不曾放过磨光,一看便是经验丰富。 他嗯了一声,语气带着几分懒散说,“的确拍过一些,不过我不拍人,更不拍女人,所以贪图美色我并不承认。这世上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值得男人放弃一切。她们可以做附属品,但永远不能做珍品。我镜头下不会出现软弱的事物,所以我喜欢拍食人鱼吞噬食物的瞬间,也喜欢潜水到海底拍摄鲨鱼张开血盆大口湮没一切猎物的霎那。鲜血渗透蔓延在海水中,你在氧气瓶内都能嗅到尸体四分五裂的血腥味道,非常有趣。那场面会激发你征服一切的斗志,让你明白弱肉强食,你会一点点消磨掉自己对这个世界残存的天真,动物之间的竞争与厮杀尚且这样恐怖,何况复杂人类之间的对峙。” 他声音在寂静凌晨像鬼魅像幽灵,我本能的屏住呼吸,他话锋一转询问我说,“你要欣赏那些照片吗。” 我抚摸着皮肤上涌出的一层疙瘩,毫不迟疑的摇头,“祝总自己留着吧。” 他大约看出来我非常不喜欢这样血腥杀戮的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而是耐人寻味盯着我昏暗模糊的脸,“不管陈靖深如何大起大落跌宕起伏,只他拥有沈小姐这样娇妻这一就值得羡慕。” “祝总身边也不是没有娇美女人,你想要随时都可以。” 祝臣舟将完全燃尽的烟蒂丢在地上,我才发现他始终那样暴露的半倚在床头,由于姿势缘故,他腹部的肌肉完全伸张开,一块一块的蒸汽陈列,相比较那些过分健硕的男人,他的肌肉不会使人觉得夸张恶心,但却足够满足了女人对安全感的渴求。 可现在他是不安全的,他是一头如狼似虎的兽,潜伏在黑暗深处,随时偷袭和攻击他的猎物。 我等自己脸上的热度稍微褪去一些时,便倾身到床头想要把灯拧到最亮,我想灯光一定可以控制暧/昧的滋长。 祝臣舟偏头看着我动作,他眼神从我脸部移到胸口,眼眸漆黑凝视了片刻,我顺着他目光去看,我的领口因动作过大而被扯开,露出一点沟壑,我下意识用手去捂,可祝臣舟却比我更快,他按住我摸开关的手,将我往他身上用力一扯,灯在这样的触摸下完全关掉,屋内一片漆黑,只有床头模糊朦胧的月光杀出重围,能让我们看到彼此的脸。 我衣服在挣扎和摔倒中从肩膀剥落,腿部的长裙被撩起,我趴在祝臣舟身上,他的手牢牢禁锢在我腰间和腿根,他看似没有用力,可也不容我挣脱。 我刚喊了一声他名字,他忽然猛地一翻,我们位置颠倒过来,我被他压在身下,他的唇和我近在咫尺,湿热的呼吸喷洒在我脸部,我觉得自己无处可躲。 “祝臣舟你——” “嘘。”他手指离开我腿部,竖在我微微开阖的唇上,声音内充满诱哄,“夜色这样好,别说话。” 他眼神有魔力,我望进他眸底时,竟然真的不再说话。 他非常怜惜一下下抚摸我长发,带着烟味的指尖像弹钢琴般跳跃在我冰凉的皮肤上,我无法预料他接下来的动作,于是整颗心心都紧张得停止跳动。 夜色如水,窗纱浮动,我们相拥的身影被月光钉在墙壁,像是纠缠的虅蔓,谁也不肯妥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3 征服 时钟滴滴答答晃过,定格在凌晨两点。 我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黑板条纹似乎在交织旋转,我的意识出现困顿和空白,耳畔是密密麻麻如雨点般的吻落下,我身上骤然一凉。 黑色长发四散开来,如一锦绸缎铺盖在洁白如玉的肌肤上,我未着寸缕,他眼眸内欲海波涛。 祝臣舟的脸潮红时,五官都柔和下来,并不那么冷漠而刚毅,会稍微平易温和闪着暖光。如果他这时收起全部尖锐,深情款款的凝望你,你一定会心潮澎湃,好像错了一节呼吸。 我将涣散的瞳孔收敛,大口喘着气,他额头有一层薄汗渗出,沾湿了碎发。 他双臂撑在我身体两侧,俯视着我的脸,我们之间相隔了半臂距离,据说半臂只需要零点零零一秒的时间就可以突破到融合。 我绷直脊背,床上铺盖的天鹅绒非常温暖,可我仍旧觉得这个夜晚寒意逼人。 我和祝臣舟的身体没有触碰到彼此,窗子打开了一条缝隙,灌进来的风让我们每一寸裸露的皮肤都冰凉刺骨。 他深深望进我眼底,在察觉到我充满抵触的情绪时,他忽然低笑了一声,“沈小姐满脸苦大仇深,最扫男人兴味。” 我双手紧紧抓住床单,这绒毛实在太滑腻,我根本握不住,它非常顽皮从我指缝间溜走,我像是漂浮在巨浪翻滚的海面上,到处都是礁石和帆船,可我哪一个都触摸不到,我就这样孤独飘荡游移,不知道前方等待我的是什么。 “祝总说到做到。” 祝臣舟颇有意味的看着我,“我说了什么。” “我用自己为筹码做交换,你撤回控告陈靖深的匿名证据,找替罪羊公众道歉,让他平安回来。” 他听后笑意不断放大,“我蛰伏十年,才将陈靖深打压到如此境地,现在我撤手,便意味着他能翻身,再想二次按倒他,难于登天。沈小姐觉得自己这副并不干净的身体值得我这样做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割食我每一寸暴露在空气内的裸露,如同一个巨大的绞刑机,把我撕裂得无法叠合。 我看着他幽深瞳孔一字一顿说,“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第一美人未必有魅力迷倒世上所有男子,但没有这个头衔的女人,也未必一生寻觅不到良人。我本身拥有的资本当然不值得祝总交换任何,胜过我的女人千千万万,但却难买祝总对我浓厚的兴趣。” 祝臣舟的笑容停顿在脸上,以我的角度看他大约非常愉悦,他的手指缓慢插入我长发间,将我的头部固定在枕头上,然后不给我丝毫挣扎的机会,便深深吻下来。 我死死咬住牙关不肯松懈,他也没有勉强,在我唇上流连了片刻后,便向下游走。 他吻的同时唇齿间含糊不清说,“孟姜女哭倒长城,这段佳话始终广为传颂。妻子救丈夫,听上去就非常慷慨,沈小姐说不准最后会打动我,不费一丝一毫达到你的目的。” 他话音未落,忽然将我的双腿狠狠一分,我还沉浸在他低沉沙哑的盛声线内没有回神,便被他手指掐住我大腿内侧的巨痛而惊得尖叫出来。 在他亲吻我锁骨的第一下时,我身体便已经僵硬,而随着他动作越来越大,徘徊在禁区边缘时,我的抗拒和紧张已无法克制。 他在我胸口吻着,眼眸抬起打量我脸庞,在看到我紧绷而痛苦的表情时,他顿住了所有动作,我看着窗外,他看着我,我们这样僵持对峙两分钟后,他火热的欲/望被浇灭压制,大约觉得无趣,便非常干脆利落从我身上翻下。 我面容不动声色,可心里长长松了口气,没人知道那是怎样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我的确不是圣女,没必要斤斤计较想成功的过程中会付出什么代价,我也不曾高贵纯洁让人不敢亵渎,我只是有女人本能的对于爱和性无法分割的矫情,女人可能都曾有过想做圣母玛利亚却又舍不掉眼前诱/惑的时刻。 我想用一切方式得到救赎陈靖深的筹码,但我并不想付出最后的底线,我怕他会嫌弃我,我更怕自己抗拒不了祝臣舟。 对于在爱情路上从未真正品尝过那种甘霖的女人,祝臣舟这样千面的男子真的充满了十足诱/惑性,他拥有陈靖深郑重其事的稳重和成熟,也拥有他自己风格的绅士和风/流,他身上存在着不同女人对男人的渴望与要求,你无法屏蔽掉他散发出的光环和气息,我也是俗世红尘中最平庸的一个,逃不了江湖女儿都过不去的情关。 如果我守住底线,也许我还能逃。 我也在刚才起起伏伏中放弃过这份坚持,不如就顺着这样伟大借口随他放纵,我可以嘴硬的对所有流言说,我是为了救自己丈夫我别无选择。没有人会窥探其中真假,我手中有最后一块遮羞布。 但所幸我还保留着女人最后的自尊和荣辱,我的理智没来得及崩塌沉沦便悬崖勒马。 我缓慢的吐出一口气,将目光从天花板移向静谧的窗外。 这片别墅区楼很少,不像市中心拥挤的居民房,楼多间距窄,看不到大片天空,我躺在床上,微微偏着头,就可以看到上方璀璨的夜空,今晚星星很多。 祝臣舟从身后抱住我,他气息已经平稳,身体也不似刚才烈火般灼烫,他咬着我耳朵小声问,“在看什么。” 彼此坦诚相对却能咬住最后底线让我对于他此时的亲密拥抱也没那么抗拒和紧张,我任由他胸膛贴住我后背,声音懒洋洋说,“看星星。” 他越过我头顶飞扬的发丝,也看向那片苍穹,“你喜欢星星。” 我嗯了一声,“它干净自由,还挂在非常高的地方,不管世俗多么肮脏,它都不会沾染。人间大战时它就在最上面看着,它嘲笑这群愚蠢的人类,为了所谓的物欲不顾一切血流成河,一将荣登万骨枯。它见证了这个世界太多战争与不公,它有故事。” 祝臣舟非常温柔的择着我脸颊粘住的头发,“仰着头看不累吗,我给你摘下来放在盒子里,你随时都可以看。” 我身体微微一颤,我扭头看向他,虽然他表情一本正经,可我仍觉得他在戏弄我。 “怎么祝总还有上天入地的本事,飞机都触碰不到最上面的云层,祝总竟然有办法吗。” 他得意的说,“怎么没有,你所了解到的我还非常肤浅。不就是一颗星星,我说了给你就一定不会食言。” 我笑着从被子下伸出小拇指,在他眼前摇晃了几下,“一言为定,虽然无功不受禄,但祝总既然非要给,我也不好推辞。不过我要的可是天上星星,不是彩纸叠出来的。” 他同样伸出小拇指,“我会用一切方法,把它装回来。” 我被他脸上的郑重惊了一下,我刚想抽回手说这只是一个玩笑不必当真,却发现他死死勾住我的手,他目光炯炯有神,内含不可置疑的坚定,“沈筝,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被我征服,我有足够耐心去攻克所有关卡,等那一天到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4 西江月 第二天早晨醒来,我洗漱后从浴室出来,拉开窗纱卧房内到处都是金黄色碎光,非常温暖明亮。 佣人拿着一套衣服从外面进入,她非常懂事站在床尾连头都不抬,“沈小姐,这是先生挑选的服装,您可以把旧衣换下,我稍后过来整理清洗。” 我让她找地方放下,她走出去后,我转过身背对窗口,静静看着那张大床,我有些不可置信,我和祝臣舟昨晚就是躺在上面相拥而眠,确切说,是他单纯拥抱我,而我始终防御姿态。 但我们能突破到这一步,已经让我不可想象。 如果不是因为陈靖深这个插曲,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和从开始就被我界定为敌人的祝臣舟这样亲密共眠。 我换好衣服后,从卧房内下楼到客厅,祝臣舟翘着一只腿坐在沙发上看晨报,这样场景让我看成了陈靖深,他也有早晨起来喝牛奶或者咖啡看财经法律新闻的习惯,同样沐浴在阳光内,温和儒雅。 我站在楼梯口盯着他愣怔了片刻,祝臣舟将脸从报纸后挪出,他和我视线相对,饶有兴味的伸出手在我注视的地方晃了晃,我立刻回过神来,他笑着说,“沈小姐早。” 我回给他一个格外虚假牵强的笑容,“祝总早。” 我很想询问陈靖深的事,但我知道急功近利是大忌,他明显没有得到满足,这个时候要求什么只会让他反感。 我走到餐桌旁边坐下,佣人将我的一份早餐端过来,我打量后只对其中一份肉粥有兴趣,我从盘子内拿出,用汤匙在里面舀着吹凉。 我觉得自己和祝臣舟在昨晚后的第一次见面并不尴尬,相反和谐了许多,我不再针锋相对,他也不会咄咄逼人,我们相安无事。 我在吃粥的过程中,庞秘书从楼上书房内下来,我都不知道他何时来的,他看到我后没有丝毫惊讶,仿佛早就预料我会住下,不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敬佩还是被我捕捉到,他每天都跟随祝臣舟身边,自然清楚我是怎样勾住他的魂儿却还明哲保身到现在,以已婚女人身份得到祝臣舟这样男人浓烈兴趣,算是一个令外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奇迹。 庞秘书走到祝臣舟面前对他说,“我已经将今天下午会议需要的文案输入进您的电脑,您打开桌面就可以看到。” 祝臣舟嗯了一声,庞秘书转身要走,可迈出不到三步,又像是想起什么,他停下后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内摸出一份信封,双手放在祝臣舟面前的茶几上,“这是您昨晚吩咐我无论如何也要订下的西江月前排贵宾席票,一共两张。” 祝臣舟接过去后,庞秘书便迅速离开了别墅。 我咬着汤匙飞快扫了一眼他手中的信封,西江月,这是我非常喜欢的曲目,可惜能唱的演员比比皆是,但唱得出韵味却极少,而能够在海城最好的剧院演出,一定是佼佼者。 我这几天被陈靖深的事压得透不过气,如果能得到这张票,去放松一下也是不错的选择。 祝臣舟捏着那信封举在半空,唇角勾着笑意味深长说,“怎么办,我只有一个人去,另外一张票浪费掉非常可惜。” 我咽了一口肉粥,“那你让秘书买两张干什么。” 他说,“退而求其次的道理你不懂吗,买东西如果表现的过分喜爱,售者很容易漫天要价,所以我们在砍价同时必须为自己保有余地,同样对于一票难求的东西,交待给下属要提出两张,这样他才会不遗余力,最起码达到上司一半要求,而我恰好也仅需要一张。” 我被噎得一愣,忽然觉得他脑回路非常奇特。 我默不作声继续喝粥,但眼神却不由自主往他手上瞟,他手指在膝盖上缓慢拍打敲击着,他忽然猛地转过头来,恰好对上我无比渴求的眼神,我一窘,他故作惊讶说,“沈小姐有兴趣吗。” 我咬着嘴唇违心说,“没有,什么年代了,谁还对戏曲有兴趣。” 他眼内笑意一闪而过,格外惋惜得摇摇头,“那只能浪费一张,这可是一级演员唱得最好的曲目。” 他正在诱/惑我,一名佣人从大门外提着浇花的水壶进来,她对祝臣舟说,“先生,闵小姐到了,车刚停下。” 祝臣舟将信封放回茶几,他问,“哪个闵小姐。” 佣人回答说,“是大小姐闵丞纹。” 祝臣舟我垂眸盯着牛奶杯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意识到了自己处境,主动站起来说,“我回避一下吧,到楼上…” 我话还没有说完,另外一名不太了解情况的佣人已经将门打开,我想要跑回二楼明显来不及,我非常焦急看着祝臣舟,他指了一下他身后,我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在门外人进入的前一秒,惊险藏匿进那扇拱型的内阁门里。 我站稳后抚着胸口深深吐了口气,我把一侧挽着的蓝纱放下,遮挡住了我整个身体,只露出半个脚尖。 我听到外面响起一阵欢快的脚步声,接着便是一个女人非常甜美的声色在叫臣舟,我向掀开一点纱帘看看是谁,但这个内阁的位置非常不好,我一旦露出眼睛,外面的人稍微细致些就能看到我额头。 唯一能做的就是错后些,越过拱形门的边侧看祝臣舟,他背对这方,但我能看到他半张侧脸。 他一向对任何人都是表情寡淡,除非是他可以利用到、或者颇有名望的人,也只是皮笑肉不笑,而我此时看到他是唇角上扬,就如昨晚拥着我看星星时那样温柔。 “臣舟,你今天晚上有事吗。” 祝臣舟端着杯子饮了口牛奶,漫不经心说,“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环湖剧院来了一群歌剧演员,听说有一出压箱底的曲目是西江月,轻易都不表演,赶上快要过年才回馈听众,只演出一场,票都抢光了,我父亲下属知道我喜欢,从内部渠道买了两张,我自己去看多没意思,你如果不忙,就借我两个小时怎么样?” 女人声音软糯,一听就是在撒娇,偏偏世上男人都非常吃这一套,明知道有的女人撒娇是一种蛊毒,它目的在于取你性命夺你钱财害你声名狼藉,可仍旧架不住男人犯贱。 我冒险撩开纱帘,只看到了她背影,她搂着祝臣舟脖子窝在他怀中,非常娇小灵动,祝臣舟的目光只向我这边瞟了一眼,恰好那女人抬头看他,他便迅速收回,他似乎犹豫了两秒,然后伸出手在她鼻尖轻点一下,“我也正要让秘书找你。” 他说完从茶几上把刚才庞秘书交给他的牛皮信封递过去,女人一边问着是什么,一边打开抽出,看到后她脸色非常欣喜,“也是西江月?” 祝臣舟说,“我也记得你喜欢这样缠绵悱恻的戏,早就听说让下属帮忙订购,不过既然你那边买到了,我就交给别人去看,不要浪费掉。” 女人娇滴滴在他下巴浅啄了一口,“我们真是心有灵犀,那你陪我去吗。” 祝臣舟微微后仰,眯着眼专注看她,“今天怎么了,平时那么跋扈,难得还有这么央求我的时候。” 女人脸一红,“哎呀,你就知道笑我。” 祝臣舟看她这副样子,忍不住笑出来,他敛了神色说,“当然陪你,求之不得。” 他说完对旁边的庞秘书吩咐,“把我傍晚的所有应酬和会议都推掉。” 女人无比愉悦的抱住祝臣舟,碍于有外人在场没有过分亲密,但从她不安分的身姿中已经看出她有多么满足。 为自己一点私欲而耽误工作的男人不是好男人,但愿意为了讨好女人而不顾损失的男人一定非常英武动人,祝臣舟明白女人所有的喜好和弱他利用这份深入研究战无不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5 女人的味道 祝臣舟到达九点半时先离开了别墅去公司上班,而闵丞纹却没有走,她说来得匆忙没吃早餐肚子很饿,祝臣舟往我这边扫视一眼想到了可能会露馅,就说带她出去吃,可闵丞纹偏想留下尝尝他御用厨师的手艺,不管怎样说都无无济于事,还怀疑他是否金屋藏娇才急着赶她走,祝臣舟没了法子,只好吩咐佣人为她做喜欢吃的食物,并且留下了庞秘书在家中照顾。 闵丞纹非常自来熟,一点看不出来拘谨,完全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她坐在祝臣舟刚才做过的位置上翻看财经报纸,不过她不太感兴趣,看了不到五分钟便索然无味,随手搁了回去。 她百无聊赖的靠在沙发上打量客厅内的装饰,她感叹说,“他是一个生活中无处不透露精致的男人,我以为我父亲就很高标准,但和他相比,还远远不够。” 庞秘书非常公式化附和她说,“祝总工作辛苦,薪酬也相对较高,他只是履行了成功人士的生活习惯,并没有过分特殊。” 闵丞纹眼睛看向二楼,她目光内有些期待,“我可以到他房间看看吗,我还从没去过。” 闵丞纹在庞秘书说这番话时,脸上的表情忽然凝固住,在短短几秒内微妙起来,她的手背在身后不知道在抚摸什么,脸色越来越难看,庞秘书也察觉到了她不对劲,小心翼翼问她怎么了,她艰难挤出一丝笑容,“你有闻到空气内散发着一些奇怪的味道吗。” 庞秘书眼珠微微转了一下,他故作不懂说,“没有,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这栋房子一直是祝总独居。” 闵丞纹冷冷一笑,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到前面,她掌心内抓着一只黑色丝袜,是我昨晚脱下来佣人敛走要清洗的,不知怎么跑到了沙发上,她勾在食指间,脸色有些难看说,“这怎么解释,我想这个东西绝不会是保姆穿。你跟我说句实话,臣舟是不是背着我在这栋别墅里藏了女人。” 庞秘书不愧是跟随祝臣舟久经沙场,他并没有被闵丞纹震慑住,而是仍旧脸色如常,连我看上去都觉得很坦荡。 “祝总这边也有女性朋友,女性旁系家属,上次过来赶上雪天,换下始终没来取走,祝总不曾关注到,就放在这里被人遗忘,闵小姐何必在意这点小事。” “小事?”闵丞纹非常惊讶庞秘书的云淡风轻,她有些坐不住,嗓音也提高了一个声调,“这还算小事,那么庞秘书认为什么是大事,非要等到尘埃落定既成事实,我被挤下去才在意吗。庞秘书应该还是独身,并不了解现在外面女人对于优秀男人多么疯狂,她们不择手段,我和臣舟正式在一起时间不久,我不想重蹈他之前任何女人的覆辙,所以我只好防微杜渐。如果庞秘书不便告诉我,那我也不会为难你,我可以选择其他渠道了解清楚这件事。” 庞秘书始终垂着的眼眸终于抬起,闵丞纹正要去摸手机,大约是打给什么侦探之类,庞秘书轻轻喊了声闵小姐,闵丞纹触屏的动作顿住,他们各自看向对方。 庞秘书说,“闵小姐提到了祝总之前的女伴,但您应该了解,您和她们在祝总的认知里完全不同,前者是未来妻子人选,后者是一时兴起的身体伴侣,如果您甘愿自降身价和她们相提并论,那么您怎样触及祝总底线都没有关系,因能停泊在他身边的时间,恐怕不会太久,而倘若您抱着做祝太太的心思,那么我违背自己身份来奉劝您,还是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闵总就是这样的人,我相信虎父无犬女。祝总最厌恶什么,想要天长地久,务必绕道而行。” 闵丞纹垂下眼眸,目光定格在手机屏幕上,良久她选择了放下,她声音内一瞬间充满沧桑,“那么庞秘书是在旁敲侧击告诉我,臣舟确实有其他女人。” 庞秘书抿了一下嘴唇,“有颇感兴趣的,但似乎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闵丞纹更加不可思议,“还有女人会拒绝臣舟吗,好高的眼光。” 庞秘书笑说,“说句俗语,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世上值得女人心动的男人千千万万,并非谁足够优秀,就可以颠覆所有同类。也许在那个女人眼中,她对祝总很不屑一顾。” 在闵丞纹和庞秘书对话期间,我已经到了能隐忍的极致,我窝在门后狭窄的空间里实在难受,整个身体都必须躬着,膝盖已经抖得站不住,我无意中碰到了纱帘外面摆放的瓷器,它在高架上晃动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惊动了正在说话的闵丞纹,她非常敏捷看过来,“什么声音。” 她一边奇怪一边起身朝我的方向走来,我吓得大气也不敢喘,整个身体都僵硬住,庞秘书脸色悄然一变,他飞快走上来横在闵丞纹身前,“闵小姐留步。” 闵丞纹眼神内充满怀疑,她指着被纱帘遮盖的我情绪激动说,“为什么留步,刚才的声音你没听到吗,这里怎么会平白无故响。” 庞秘书一时没想到应对她的借口,而他越是制止闵丞纹越是好奇越要看,她走得更快朝我逼近,我已经做好了被撕脸的准备,可我不得不佩服庞秘书的镇静与反应,他再次拦住她问,“闵小姐是不是很害怕长毛的东西?” 闵丞纹听到他这句话脸色突变,猛地将伸出来的手又缩了回去,“是,我很厌恶长毛的,尤其是宠物。” 庞秘书笑着说,“那您还是不要看了,祝总前几天心血来潮,让我买了一只品种纯正外观非常漂亮的波斯猫,就豢养在这栋别墅内,它生性活泼好动,万一您凑过去它调皮抓伤了您的脸,恐怕会影响容貌。” 对于惧怕某样东西的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搬出她的天敌进行压制,闵丞纹迟疑挣扎了一会儿后果然选择放弃,她重新坐回去,眼神总是往这边瞟,但已经没有了要过来验证的念头。 她吃过早餐由自己的司机陪同到这边附近超市购物,她前脚离开别墅,庞秘书立刻进到内阁搀扶我,我的双腿早就站麻,颤颤巍巍的寸步难行,他扶着我坐在沙发上,招手叫来一名佣人拿了软垫,然后他蹲在地上给我按摩,我惊讶他的手法竟然非常到位,精准无偏差的按在我每一处穴位上,我低头看着他无比专注的脸,“你还有这样的手艺。” 他说,“平时祝总加班颈椎和腰椎都不是很好,我也会这样为他按摩,时间长了久病成医,自然就无师自通。” 我笑着说,“你这个秘书真的尽职尽责,我那次对你说的话你有考虑吗。” 庞秘书按摩的指尖微微一顿,他保持面无表情说,“沈小姐招安良将,不愿意多等待一段时日给对方考虑吗。” 我说,“当然愿意,可我极其求贤若渴,时间也不允许我等待多久,诚意到了,结果早晚都差不多,没必要抻太久。” 庞秘书的手缓慢从我小腿位置游移到脚踝,他力道适中,我因为过于舒服忍不住低低哼了声。 “祝总的为人我还是比较清楚,他既然答应了您暂时放过陈局,就一定不会在背后出手,至于最终会否全部撤回保他平安无事,还要看您怎样做。但您不必过于着急。” 他有点答非所问,很明显是在回避,他从地上起身掸了掸膝盖上跪出的灰尘,然后对我颔首说,“我回公司了,您如果有事,随时联系祝总。” 他转身走到门口弯腰换鞋,我抽出茶几第二层摆放的戏票,我举起来对他背影询问,“庞秘书,这两张票有用处吗。” 他换好鞋后回过头看了一眼,思付片刻说,“应该没有,闵小姐和祝总傍晚到戏院由闵小姐那方拿票,这两张作废了。” 我默不作声看了它很久,然后取出一张说,“我可以去吗,总比浪费掉好。” 庞秘书微微讶异,“但这两张票是紧挨着祝总和闵小姐的位置,都是前排贵宾席,中间只隔了楼梯。” 我蹙眉说,“那又怎样,难道我现在被界定为是祝臣舟养在深宅内见不得光的情人了吗。他出现的地方我为什么不能,那他活在地球上,我岂不是要去外太空?” 庞秘书大约意识到自己太过此地无银三百两,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主动对我道歉,“是我过分谨慎,您如果要去当然可以,我会备车。” 我将票捏在手心,也不知道一向冷静过分的自己为什么突然这样冲动,总之我渴望看西江月的强烈心思已经被想去看他们私下怎样接触而泯灭了很大热度。 我抬起头对充满焦虑和担忧的庞秘书说,“我只是去看我喜欢的戏,不会将你撂在里面被斥责,更不可能打扰他们甜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6 百年好合 我傍晚到达戏院时,因为路上晚高峰堵车水泄不通,我晚到了将近半个小时,大门检票人员已经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我飞快跑过去将我手上的票递给她,她被耽误休息很不耐烦,剪下票根后重新交给我。我顾不上歇歇脚,一路打听来到一号剧院,观众席几乎坐满,灯光笼罩比较多,所以看过去不算黑暗,不像电影院为了凸显屏幕伸手不见五指。 我的座位在三排9号,我到达指定坐席时,一眼便看到站在我右前方的庞秘书,他身形高大,笔挺站在中间分割观众席的台阶上,而他身旁坐着的便是紧挨在一起的祝臣舟和闵丞纹。 闵丞纹枕着他肩膀,手上拿着详解戏文,正一边指着一边嘴唇开阖讲什么,脸上笑容甜蜜,并没有在别墅时对庞秘书质问的难堪和气愤。 看来她是个极其聪明的女人,也非常懂得审时度势,能听得进去别人良言劝诫,不至于不撞南墙不回头那般莽撞冲动。 祝臣舟对西江月似乎并不感兴趣,他始终在低头看手机,倒是闵丞纹非常投入,不时扯他手臂指着台上某个角色说话,他也没有扫兴,配合她倾听,然后等她安静下来,再继续看手机。 第一阕戏结束后,台上唱完最后一辄戏词的旦角将手中折扇递给了距离她最近的闵丞纹,并且说了句什么,但后方人听不到,我能从她涂抹了胭脂的唇上隐约看到她唇形是在说,“愿您和这位先生百年好合。” 闵丞纹捂住嘴巴非常惊喜,眼内盛满笑意,早已感动得不可名状,而祝臣舟要淡然许多,他主动伸手接过扇子,缓慢向两侧打开,上面是四个毛笔字,写着花好月圆。 他只凝视了两秒钟,唇角便勾起笑容,他将扇子合住,对那名旦角点了一下头,“多谢,承蒙吉言。” 那名旦角大约后面没了戏,她一点也不着急赶去后台换装,她对祝臣舟说,“先生没必要和我道谢,这是我唱的最后一场戏,我明天就在红庙寺出家了。您和这位小姐是我此生接触的最后一对红尘眷侣,我衷心希望能够有个美好结局。” 祝臣舟唇角的笑容收了收,他上下打量这个女人一番,并没有说话。 闵丞纹是个特别喜欢惊讶的女人,她似乎始终被保护很好,没有经历过丝毫人情冷暖与世态炎凉,完全不懂人世间的疾苦心酸。 “你要出家了吗。其实红尘中多好啊,你想要的都可以去争取,一旦成为了佛门子弟,你就什么都没有了。其实佛有什么好信的,它管不了这芸芸众生,因为人太多,它也要休息啊。” 祝臣舟用手指轻轻捂住闵丞纹喋喋不休的嘴,他提醒她说,“不要对一心向佛的人议论佛的不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宗教信仰,这是受到保护的。” 闵丞纹吐了吐舌头,她小声说我知道了。 这一阙戏散场后,台下掌声经久不息,开场确实唱得很有韵味,一板一眼都卡在了节奏上,腔调婉转痴缠,美得扣人心悬。可我听得却不尽兴,好像始终没有踏实下来,神游在外。 祝臣舟捏住扇子搂住闵丞纹肩膀在她耳畔说了什么,后者笑得娇羞不已,脸几乎低垂埋入他怀中。 我清楚看到祝臣舟在这时对站在一侧的庞秘书使了个眼色,然后便若无其事和闵丞纹继续**,而庞秘书在不多久后拿起电话讲了几句,对祝臣舟一脸歉意汇报,闵丞纹脸上笑容渐渐敛去,露出失望和遗憾的神色,祝臣舟在她脸颊上浅啄一下,两个人便起身离开坐席。 似乎是公司有点问题,要提前离场,然而这出新改版的西江月后面还有五阙戏,难怪闵丞纹那样不悦。 我看着台上第二阙开演,更加意兴阑珊,我才发觉我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是为了看西江月才赶到这边,我想要看的戏已经结束了。 我闭上眼睛,听着耳畔咿咿呀呀迂回婉转的曲调,有男有女戏文交替,辞藻缠绵又矫情,我第一次发现西江月也这样无趣。 我蹙着眉头转了个身,腿忽然支到什么**的东西,接着便是男人一声闷哼,我迅速睁开眼,祝臣舟捂住他腹部位置眼神犀利颇具怨念的凝视我,我看着他那张脸顿时愣住,有些不可置信,仿佛恍若梦中。 “你不是和闵丞纹走了吗。” 他将按住腹部的手挪开,非常自然的伸到我身后,紧贴住椅背,搂住了我的腰肢,他做这个动作毫无违和,而我也没有觉得十分不自在。 “是走了,我让庞秘书哄她说我有事,把她送回了闵宅,我又溜了回来。” 我嗤笑说,“堂堂巨文执行官,用溜这个字眼。” 他眉眼含笑,“只要能在牡丹花下偷个懒,怎么丢人都无所谓。” 我微微一怔,这可不像他说出的话,祝臣舟的毒舌无坚不摧,我每次和他单独相处都做好了时刻被攻击和反攻击的准备,他忽然换了画风,我非常不习惯。 我有些陌生打量他,这还是祝臣舟吗。 “可你怎么知道我在,庞秘书告诉你了?” 他笑得非常狡黠发坏,“他没有说,他瞒着还来不及。我是凭借感应,我不需要回头确认就知道你在。女人往往表里不一,她越表现得不在乎很讨厌,心中越有可能非常珍惜。所以我打发走了闵丞纹,亲自过来陪口是心非的沈小姐。” 他一边说着一边得意大笑,我略带嫌弃得蹙眉瞥了他一眼,刚想转身背对他看戏,他却忽然从我身后将我紧紧抱住,我就算想挣脱也无力逃开,我们此时就像寻常情侣那样,女人哭笑不得承受男人的霸道和专断。 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将头靠在了他肩上,他似乎非常满意我这个举动,在我头顶发出一声低低的轻笑。旋即整个身体都向我靠拢,肩膀压得更低了一让我枕得可以舒服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7 你的轮廓被星光吞没 西江月结束后,庞秘书仍旧没有回来,祝臣舟也不曾提及他,我们一起从剧院内走出,还不到晚上八点。我原本以为祝臣舟会急着赶回公司召开晚间议会,毕竟天色还早,凭借我对他不算深入却也大致通透皮毛的了解,他属于事业心极重的工作狂,几乎是分秒必争,绝不肯错过一点办公时间,这和他谨慎多疑的性格分不开,他会握住每一丝攀爬的机遇让自己升得更高,拼尽全力扩大仰望他的群体基数,我甚至见过他在用餐时都用平板电脑收发文件,忙碌起来丝毫不曾懈怠。 可我惊讶发现他今晚始终慢条斯理陪我在街头行走,没有一点要提出离开的意思,反倒是我很不适应。 海城快到春节时,比任何一座城市的年味都重,街头角落高楼大厦全部贴满了大红色吊钱,原本是非常俗气的一种装饰,可落在这座流光溢彩缤纷斑斓的城市中,又显得非常姣好动人相得益彰。 我和祝臣舟不知不觉走到剧院最尽头的弄堂长街,这是海城除市中心之外最热闹的步行街,占地面积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庞大,特色小吃童趣商店琳琅满目陈列在街道两旁,一年四季都络绎不绝。 我记得陈靖深就非常喜欢逛这里的董记古玩店,每个周末都会抽空来坐坐,阳光好时就在阁楼上,喝一杯店老板精心沏泡的西湖龙井茶,阳光不好时便坐在门庭伞下,越过篱笆墙翻开压箱底的古书,陈靖深喜静,这样的时光他过一天都不觉得无趣。 其实古董市场把玩喜好的人很多,但大多外行,真正识货的寥寥无几,就算再识货,也难免一次半次的看打眼,而我见过的最厉害内行就是陈靖深,他交易过的瓷瓶字画大约有四五十件,却无一赝品,他曾花费一百六十元从估画街淘到一幅字画,然而经过评测估价,竟然是北宋时期的皇室画作,由于战局跌宕流落到民间,一直被埋没,却因为陈靖深的慧眼如炬从一堆废铁内脱颖而出,问世时震惊古玩界,价值翻了一万倍不止。 我顿住步子定定看着董记两个字,正经店铺现在已经关门歇业,夜幕降临这趟街成为了摊贩的天下,各家店铺门内漆黑一片,只有披着月色的两条春联在寒风内颤动,我透过那重峦叠嶂,仿佛看到一身警服英气逼人的陈靖深,他端着一盏茶站在篱笆架下,神情专注品鉴一幅书法。 他察觉到我的注视,缓慢转过身来,篱笆架经风一吹,簌簌飘下凋零的槐树花,空气内蔓延着蚀骨迷香,他朝我咧开嘴笑,牙齿洁白温润如玉。 他说,“沈筝,过来,陪陪我。” 我伸出手在空气内用力一抓,原本就站在那里和我距离很近,但却在我即将触摸到他时,忽然变成了透明,朝空气内挥发散落,一地白沙。 我刚要冲破喉咙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白日梦而已。 我红着眼睛看那虚无漆黑的地方,哪里有篱笆架,哪里有他。 我从没有这样渴望拥抱陈靖深,我很想知道他在里面过得好不好,是否在每个无法入睡的深夜会怀念我躺在他怀里的时候。 我抱着双臂觉得有些冷,颤抖间祝臣舟脱下了他黑色大衣,披在我身上,他非常细心替我将最上面一颗巨大纽扣系住,防止衣服会脱落,然后他用一只手环住我腰部,揽着我继续往前走。 这是一条仿佛看不到尽头的长路。 两旁的每一棵树都挂满了星星,发出极致明亮的光芒,足有成百上千,它们聚集在一起,高高悬挂或者低低盛放,全部闪烁出白光,越往深处走越多得不可思议,它们几乎遮盖住参天大树的本来面貌,视线里能看到全部是或大或小的精致星星。 我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我立刻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我走来的路,铺陈着一地夺目星光。 祝臣舟没有任何表情,他双手插在西裤口袋内,静静注视我夸张而惊讶的脸。 我指着那数也数不过来的星星,咿咿呀呀说不完整一句话,他的脸色终于松动破功,他露出我自认识他以来最纯粹无防备的笑容,“沈小姐现在相信,天上有星空,地上也有吗。” 他说着话往旁边挪了一小步,对面树上挂着一颗光芒最强烈的星星,我本能抬起手挡在眼睛上去遮盖那刺目强光,而与此同时我垂在身侧的另外一只手被他握住,似乎有一颗冰凉水珠滴落在掌心,我睁开眼去看,错乱纵横的手纹上安然躺着一枚钻石,晶莹剔透身形庞大,它足足占据了我手心一半。 我根本不敢去想它价值多少。 祝臣舟略微有些无话可说的窘意,他似是漫不经心看着远处此起彼伏连绵不断的星海,他对我说,“答应过你,送一颗天上的星星。我说不食言就一定不会。我会用最短时间买到作为星星的陨石,将这颗钻镶嵌在上面,挑最有意义的日子送给你。” 我喉咙发涩,眼睛早已睁不开,只剩下唯一力气捏住掌心的钻石,我从没想过会有一个男人悉心准备为我做这些,我更不会想到鄙薄孤独的自己有生之年可以得到如此惊喜。它最大的美好不是耗资庞大,不是举世无双,而是它独属于我,我不需要满心寒酸和任何人分享。 阴谋算计,生杀仇敌,都被暂且搁下不值一提,我压下心口闷闷的哽咽,对祝臣舟说,“可我只要一颗。” 祝臣舟伸手将我耳畔被风吹盖住眼睛的碎发捋到后面,他微凉指尖似有似无擦着我脸颊掠过,夹着烟草的味道,气息凛冽,他站在一片白光之中,高大的轮廓完全被星星所吞没,我从没觉得他这样耀眼,我看着看着忽然流出了眼泪。 他对我说,“一颗并不够。沈筝,这里所有都是你的,我可以把整座海城也变为一颗巨大的星星送给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8 有夫之妇 我并没有收下祝臣舟送的那枚星型钻石,尽管我非常喜欢,已经到达了爱不释手的地步,可这份惊喜我曾拥有过短暂时光就足矣,将它长久占据我只怕自己承受不起。 不只因为它过分昂贵,更因为送我的人是他。 对于祝臣舟的心思,我根本没捉摸不透,我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值得他着迷并为此付出极大代价,他的确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可我清楚女人绝不会成为他的目的。 我无法克制别人所作所为,但我能控制自己的心,我承认照此下去我也会抵御不住他的攻势,祝臣舟的优秀足以让任何一个高姿态女人沦陷,我务必要在自己跌入深渊之前达到目的,彻底逃离,再也不见。 我想过各种渠道去探听陈靖深消息,包括联系和他私交颇深的合作商人与官员去疏通打可都被韩竖知道后阻拦,他说这件事目前处于封锁状态,知道的人寥寥无几,而一旦曝光出去成为市井流言的靶子,势必满城风雨回天乏术。 韩竖虽然暗中一直在帮我出谋划策,但却没有实际行动,始终不曾搬出韩家上下全部权势为陈靖深出力,而秦霁更是连面都没有露过,犹如人间蒸发一般。 当然我也没有主动联系他,一个人在危急关头的躲避和沉默,就足以使需要他的对方看清楚,这段友谊的脆弱,从而明白交际人性是怎样薄的一层,不必以锋锐的刀枪去刺扎,只需要一滴柔软的水,便能够浸湿捅破。 陈靖深被带到纪检双规的第五天,祝臣舟这一方依旧缄默毫无消息,我在走投无路的等待中束手无策,被逼上绝望的死角。 我趴在床尾看着手机屏幕跳跃闪烁的来显,这是韩竖从下午开始到现在给我拨打的第六通电话,我在短短几天内便顿悟世态炎凉人走茶冷到底多残忍,竟然是情同手足也突破不了的魔咒。 它不停在响,执着得过分,我烦躁中拿起手机狠狠甩在地毯上,它翻滚了两下,仍旧继续颤动,佣人听到声音后以为我出了什么事,连门也忘记敲便冲了进来,见到我安然无恙趴坐在地上,她松了口气,将地上手机捡起来,她用手指轻轻蹭了蹭屏幕后,非常惋惜说,“摔出了一道裂痕,沈小姐,我送到修理店去修补一下。” 我双目无神呆坐在地上,佣人转身要走,我喊住她,让她把手机递给我,恰好此时韩竖又锲而不舍打了过来,我看着屏幕三秒钟,冷笑着接通对他说,“其实你大可不用这样,我自己的丈夫,我会想办法救。亲兄弟明算帐,你们这样关系,帮一把是情分,不肯帮是本分,谁也怪不上半句。” 韩竖语气内非常茫然和奇怪,“你在说什么。” “明哲保身没有错,现在谁不是如此,自己活得好比什么都重要,男人间情同手足只是因为没触礁到共同利益,女人间闺蜜情深只因为爱上的男人不同,外形上红花绿叶各有分工。如今靖深深陷泥潭,太多人都绕得远远的,不落井下石我就感恩戴德了,不指望别的。当官儿全都是好的时候风光无限,众人拥簇,马屁拍得那叫一个热乎,可掉到了风口浪尖上全和躲瘟疫一样,生怕沾上骚气。我的确失望,我不了解这么多年靖深如何待你和秦霁,但韩家和秦家也不是三辈人都没经历过大起大落,如果换做今天是你韩竖腹背受敌,以我对靖深的了解,他绝不会坐视不理。人情冷暖是人之常情,可你冷得也太让人寒心了。就算不肯为拉他一把溅自己满身泥污,也不至于把面具戴得里三层外三层。” 韩竖在沉默听我说完后,他那边忽然爆发出充满冷意的笑声,“嫂子,我知道你因为靖深始终没消息非常担忧,但事情远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他作为刑侦局长在群众内享有极大盛誉,他出尽风头同时为他埋下许多隐患。匿名举报信递到纪检方后,同一地址又递过去两封证据,相隔时间都只有一天左右,这连环发射的炮弹让上面高度重视,没有人想到陈靖深正义清廉的背后还有这样不堪历史,都眼巴巴等着深挖,你怎知我和秦霁袖手旁观?我们背着家里委托许多人脉,秦霁现在还没有从京都回来,从前奉承跟随靖深的官僚全都躲了起来,生怕引火烧身,如果不是秦霁爷爷的威望在背后托着,他不知道还要吃多少闭门羹。靖深所有消息被完全封锁在一堵高墙内,密不透风,不是我们不帮,而是局势摆在眼前,任何事都可以小题大做,也可以大事化小,就看它发生在什么人身上,靖深的处境嫂子你比谁都清楚,现在能够帮到他的,只有匿名举报人进行当众澄清,如果纪检方还死抓不放,便务必找出真正的被举报官员是谁,召开法律记者会议,为靖深正名,然而你我都清楚,他并不冤枉,你说这样局势下,我们能鱼死网破吗,只能试着一步步往前淌,你这样怀疑我们和靖深多年感情,不知道是谁寒了谁的心。” 韩竖说完这番话后,没有等我再开口,便直接将电话挂断。 我双目空洞看着晦暗下去的屏幕,许久才在心里打定一个主意。 他说得对,靖深扛了五天,这样剧烈的重压下,他未必还能熬得住,谁也不清楚里面是怎样局势,冤案根源往往是屈打成招,这在司法史上并不少见,尽管那都是针对平民百姓,但陈靖深得罪的人却是权势大握的同僚,官官相护一向是无法打压的劣根,是官场最严重最致命的症结,如果他们背后使阴谋诡计,拖延得越久越容易发生岔子,那我这几天潜伏在祝臣舟身边强颜欢笑的意义便荡然无存。 我拥有的时间紧迫到令我惶恐。 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那么无所不能呼风唤雨的陈靖深会沦落到需要我为他牺牲付出,他很难被击垮,他总能在任何危急关头化险为夷,单从这一点出发,祝臣舟的城府深不可测,否则也不会将陈靖深逼入绝境。 我在卧房内强迫自己收拾好心情,将脸上全部泄露的情绪隐藏起来,然后化了一个非常精致的淡妆,扬长避短突显出我五官最明艳诱/惑的部位,这边女性衣服只有黄卿留下的几件,不过都没有撕掉标牌,大约都没穿过,我择了一件藕荷色的毛呢裙,背部是镂空,对着镜子把头发做了一个慵懒而颇有心机的盘发,看上去并没有怎么精心打扮,但和以往出现在祝臣舟面前的沈筝都大相径庭。 我离开卧房到客厅,佣人正忙碌在餐桌旁边摆放碗筷,我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厨房,里面有两名厨师分工做菜品和熏蒸甜我对其中一名佣人说,“为我留个位置,我想做一道家乡菜,你们先生应该没有尝过。” 佣人只怔了一秒钟便非常高兴说,“如果沈小姐亲自下厨,先生一定吃得很开心。” 我一边帮助她摆放祝臣舟的餐盘,一边询问她说,“他可能不大喜欢甜食吧。江浙不少特色菜甜味更好吃。” 佣人想了下说,“先生对于辣和咸的食物不是很喜欢,因为先生很注重体魄和皮肤保养,这两种口味影响比较大,甜食方面,他可以多少用一如果非常好吃的话。” 她说完非常会讨好人的话锋一转,“不过也要分人,如果沈小姐做一碗咸辣汤,我觉得先生也会喝掉。” 我捏住磁碟边缘的手指微微一曲,“哦?为什么这样肯定。” “因为都看出来先生喜…”她眼睛一转,立刻惊慌捂住自己嘴巴不敢说下去,我整理了一下她戴在头上的小白帽,笑着说,“不算你失言,因为我什么都没听到,带我去厨房吧。” 其实我很清楚,在这栋别墅内所有人眼中看来,祝臣舟多情也薄情,可唯独对我,他不强迫为难,不管我怎样放肆对他冷嘲热讽冷若冰霜,他都选择包容。 可惜我不是天真无邪的少女,我了解人性的残缺和贪婪,我明白这世上不会有平白无故的爱情,尤其是祝臣舟这样阴险狠毒视情爱如附属的男人,他不可能爱上一个有夫之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9 讨好 我进入厨房后打量了一眼冰箱内的食材,几乎是应有尽有,只有我想不到的东西没有这边不曾贮存的,我挑出了白海参西芹胡萝卜和一点肉丁,全部切成我想要的形状后,便去角落处淘米,那名始终跟随在我左右的佣人看到我如此熟练不由很惊喜,“沈小姐经常下厨吗。” 我想也没多想便脱口而出说,“原先在家里,我每个周末会找出一餐饭的时间为我丈夫做菜,他在公安部非常忙碌,我会尽量调理一下他加班后的身体,也都是照着菜谱做的。” 我说完后察觉到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再搭言,厨房里安静得诡异,我很不解抬起头看她,佣人脸色尴尬靠墙壁站着,回避开我的目光,我这才明白自己不该说这些,我讪讪笑了声,把米倒入锅内,添加了一点水。 我转身去案板前查看调料,那名做菜的厨师走过来看了一眼后对我说,“沈小姐需要我们帮忙吗。” 我摇头,“不需要,我想完全靠我自己。” 佣人笑着说,“沈小姐做一道江浙菜给先生,二位师傅就不必插手了。” 我指了指锅,“我只是做一锅粥而已。有大师傅在,我做的菜一定色香味俱无,还不如不要献丑。” 这锅粥我熬了将近四十分钟,直到整个厨房内都飘散出那股浓香的味道,我才将煤气炉关上。 几个佣人保姆都堵在门口嗅着空气中的香味,她们脸上全部填充着非常惊讶的神色,大约没想到做官太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我竟然还能煲出这样美味的粥。 折腾了很久,我刚将粥摆放在餐桌上,便听到庭院外传来汽车响,一名保姆在门口喊一声先生回来了,我由于有些紧张,被从盖子内溢出的白沫溅到了手背上,泛起一片鲜红,我迅速在抹布上蹭了蹭,然后若无其事走向门口迎接他。 祝臣舟推开门的霎那便看到我笑靥如花的脸,他神情有些出乎意料的惊住,我主动伸出手接过他的公文包,为他将大衣脱下,肩膀位置的面料微微有些潮湿,我越过他头顶朝庭院内看了一眼,地皮濡湿,我说,“下雨了吗?” 他掸了掸头顶并不多的水珠,“雨夹雪。” 他走进来,跺了跺脚敛去灰尘和泥渍,我拦住要为他换鞋的佣人,说了声我来吧,然后便蹲在地上,将祝臣舟的拖鞋从鞋架子上取下,他并没有像以往对待佣人那般配合的抬起脚,而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我蹲在地上等了一会儿,他都没有动作,我只好仰起头提醒他说,“把脚抬起来。” 祝臣舟垂眸看了我半响,依旧没有动,而是伸手指着我身后一名佣人说,“给我换鞋。” 那名佣人不敢怠慢,立刻从我身后挤过来,她将我搀扶起,蹲在我刚蹲过的位置上,为祝臣舟将鞋换下。 他完全整理好自己后,便来到餐厅内,他的目光在菜式上流连一圈后,定格在了我煮的那锅粥上。 “这是什么。” 佣人说,“江浙那边非常受欢迎的甜米粥。” 祝臣舟的眉毛完全拧在一起,“我记得我给厨师的菜谱上并没有这样的食物。” 那名佣人看了我一眼,小声说,“这是沈小姐专门下厨熬的。” 祝臣舟陷入沉默。 我站在他旁边偷偷打量他脸色,他面无表情,眼睛由于垂着,我看不到他目光。 气氛忽然莫名僵持下来,佣人纷纷不动声色向后退开,餐桌旁边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并排而立。 在我以为他很不喜欢时,他忽然回头对等候在一侧的保姆说,“别墅内任何事各有分工,不要让沈小姐去做下人的事,仅此一次。” 她们垂下头声音极低的说了声是。 祝臣舟坐在主位上,并没有对此发表什么看法,我仗着胆子拿过他面前的碗,为他盛了一些粥,还特意用汤匙将粥里的蔬菜肉丁和海参舀出,洒在上面,看上去颜色绚丽。 我轻轻放在他手边,满眼期待凝视他,他盯着那碗粥大约有半分钟,每一秒流逝都让我坐立不安,直到他终于端起来开始喝,我才松了口气。 其实吃面条和喝粥是最容易发出声响的,即使在餐桌上如何温文尔雅的人,也难免会偶尔爆发出一点动静,然而祝臣舟在喝粥过程中,始终非常斯文,不要说声音,甚至连嘴唇一点濡湿都没有沾上。 他全部喝光后,用纸巾擦拭了一下嘴角,我询问他还要吗,他没有回答我,也不曾看我,而是直接站起身绕开椅子坐在了沙发上。 这个动作意味着他这顿饭吃完。 所有佣人都愣住,祝臣舟餐桌上绅士儒雅这不假,但不代表他饭量很小,他属于男人正常食量,绝不会吃的这么少,除非他在外面用过,但据我对他了解以及佣人对我讲述,他极少在正常回家情况下,还在外面用餐。 我胆颤心惊中下意识看向那碗粥,也许是很不合口味,让他连其他食物都懒得再碰。 开头就这么不顺,后面的话我还怎么敢提。 祝臣舟坐在那里垂眸看着茶几,他左手放在腹部,右手臂肘撑在沙发扶手上,指尖卡住人中和鼻翼,如同一樽雕塑般岿然安稳。 佣人面面相觑后,也不敢打扰他,便将餐桌上所有食物都撤下,然后相继离开客厅。 我百无聊赖,又揣摩不了他心思不能轻易开口,便背部撑墙将目光投向窗外。 这栋别墅大约是这个小区所有独立豪宅最好的一套,坐立的位置三面环湖一面靠山,傍晚景致实在美轮美奂。此时夕阳渐沉,天际晚霞极其灿烂,颜色从橘红越来越重,到最后的深紫色,整座海城都陷入一片艳丽斑驳的剪影中。 我看得非常沉迷,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美好的晚景,在陈靖深的公寓内我只能欣赏到海城最繁华的街景,最拥挤的十字路口,还有最匆忙的陌生人群。由于那边大厦楼层颇高,又是市中心,街头橱窗林立,五彩霓虹将天空的霞光完全掩盖住,难得见到这样自然的风光。 我这样看了很久,直到眼睛有些酸涩,我收回目光的同时,恰好和祝臣舟凝视我的眼神相碰撞,我吓得一抖,顿时恢复了神智,而看他对我投入的注视,他似乎已经保持这样动作很久。 这一次他没有继续缄默,而是似笑非笑对我说,“这是我第一次吃甜粥,我认为沈小姐的粥味道还可以,但不知目的的讨好,会让我食不下咽。” 他说完欠了欠身体,从茶几上将烟盒拿起,抽出一根刁在薄唇间,他没有点燃,只那么咬住。 “你今天很不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0 放弃抵抗 我说,“我并没有任何不同,只是你多想了,连我悉心熬好的粥都认为别有目的。没想到我在祝总心中竟然是这样不堪的女人。” 祝臣舟咬着那根烟抬头看了看我,然后不知从哪个角落摸到的打火机,他点燃后伸手在我这边的方向挥动了两下,两枚唇瓣在白雾蒙蒙中启开说,“最近还抽烟吗。” 我说,“不抽。” 他嗯了声,“抽烟对女人皮肤不好,我母亲弥留之际皮肤蜡黄干瘪,就是因为她在生命最后一程特别喜欢吸烟,没日没夜的吸,谁的规劝都不听。” 我觉得祝臣舟思维跳跃太快,前一刻我们还因为一碗粥相互猜忌争执不休,后一刻他竟然提到了他母亲。 他从没有在我面前剖析过他的家庭,他这个人的神秘度也非常高,我从崔婕方面的一些渠道听说过,凡是过分了解他掌握他的人,都会离奇发生事故。 虽然这个说法有些夸张,但不可否认也有一定真实度考量,这世上从来不存在空穴来风,任何风声四起的前提,都有一句禁不起推敲的谎言,让人们顺藤摸瓜,窥探到了一部分内涵,从而进行分析与扩大,为它在真实基础上,穿上了一件童话的外衣。坦坦荡荡的人也没有什么可以供给世俗流言捕风捉影。 祝臣舟裹了一团迷雾,他置身其中,四面都是路,每一条路都荆棘丛生,而有些人慧眼如炬,选择了最好通行的一架桥,将他看得清晰透彻,于是也就注定要因一个不可思议的意外而跌落入海,尸骨无存。 祝臣舟是从我这边能救出陈靖深的唯一阶梯,即使它每一层攀爬的扶手都充满了残缺,在高空中摇摇欲坠,我也只能铤而走险,因为我别无他法,连韩竖和秦霁都陷入了僵局,我还能依靠谁。 祝臣舟吞云吐雾之间,他整个人都被窗外投射进入的金黄色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幻影,就像一副跨越了几个世纪的画作,浓重沧桑,陈旧浑厚。把卷轴一点点打开,他身体每一分刚毅虚无的轮廓都尽收眼底,你如同置身在空荡城堡内,四面都是高墙堵住去路,你唯有抓住他,看是否会得到生的奇迹。 他吸完那根烟,对他母亲的回忆与缅怀也戛然而止。 窗外的天色慢慢暗下来,介于透明和漆黑之间,色彩隐匿,却还不到华灯初上的时刻。这是一天内让人觉得最无助最苍凉的时候。 我走过去将窗帘合住,隔绝了外面令人窒息的闷暗。 祝臣舟打开吊灯,他站在我身后和我一条平行线的位置上,那里有一个酒柜,里面是许多安放酒瓶的躺式器具,我不太懂酒,尤其是洋酒,那些复杂古怪的名字我也记不住,但我可以通过安放的器具明白哪种酒更加高端,玻璃器皿的很一般,玉石器皿的一定是酒中极品,味中佳酿。 不过在祝臣舟的酒柜中出现,就算被他归置为普通行列,对于寻常百姓而言,也是一辈子都舍不得喝上一口的珍贵。 他打开柜门从一樽玉石器皿上取下一瓶红酒,拧开盖子将塞拔出,倒入两个玻璃杯内,他朝我点了一下头,然后率先坐在水吧的高脚椅上,他背影非常挺拔笔直,我觉得除了依靠身材吃饭的男人,其余很多都有明显或不明显的塌背缩肩,身材比例完美又恰好气场不俗的男人,非常少见,而一旦出现势必会引发不少女子痴迷,祝臣舟清冷刚毅的气质非常适合穿黑色衣服,毛呢或者皮质都无可挑剔,而陈靖深则偏好适合浅色系的西装或者休闲服,显得他整个人都格外儒雅温暖。 大约我得到的温暖太少,又不想把自己的生活变成一盘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的棋局,所以关于他们两者,我更无法抗拒抵御的是陈靖深。 我坐在祝臣舟旁边,接过他递给我的酒杯,我憋住气息饮了一口,可能对于红酒我没有什么品鉴的审美,我没有觉得多么好喝,值得那么多人花大价钱收藏囤积品茗。 这世上每个人喜好各不相同,有些人喜欢对不同于自己观念的排异方进行诋毁和敲击,有些人喜欢散布自己的观念以求得更多人加入阵营,我一直觉得这两类人非常愚蠢,真正聪慧境界在于无形之中以自身强大资本征服对方改变他的观如果做不到,就各自安好。 我之所以很想逃离祝臣舟的掌控,因为我发现他就是这样的人。和一个随时可以将自己吸纳为他灵魂附属品的强大对手相处,无异于慢性自杀。 在我走神的过程中,祝臣舟捏着酒杯饶有兴味观察我的表情,他眼睛在朦胧灯光下非常具有诱/惑性,似乎是一潭波涛汹涌的湖泊,蕴含了寂寞女人都渴望的柔情疯狂和技巧。 我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我伸手去拿杯子,在我触及到杯底时,他忽然按住了我的手,滚烫掌心贴住冰凉的理石桌面,我狠狠打了一个寒颤。 祝臣舟意味深长说,“我不认为你会给毫无缘故给我熬粥,除非你有目的,你现在可以说,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他说完这句话后,将他自己的手抽回,继续品酒,我僵直了脊背坐在椅子上,我对他说,“我等不下去了。” 他嗯了声,眼内积聚的笑意像水雾般融化飘散开,“剧本规划很完美,可演绎得错漏百出。明明可以直接开口,沈小姐何必舍近求远,难道不知道很多事都容易物极必反吗。” 我冷冷一笑,对上他漆黑的瞳孔,“因为我知道祝总不愿意救,你在拖延时间,这几天你提都不提,你以为我是黄卿是闵丞纹是那些被你牢牢掌控吸引的女人吗,连自己的身份都忘记。对你而言举手之劳,你又为什么压到现在。” 祝臣舟笑着转动手中的杯子,暗红色液体在他眼中泛起一圈圈不安分的涟漪,还有我那张因为愤怒而破坏了精致妆容的脸。 “我还不曾达到目的。商人无奸不商唯利是图,对于得不偿失的事,做了一件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找上门,这个绿灯开不得,我费尽心机将他送到了里面水深火热处煎熬,除非有更吸引我的,我才会选择放掉。” 他说着话将杯中最后一点酒仰脖饮下,在我惊诧目光中他一瞬间逼近我的脸,用指尖抬起我下巴,对着我的唇渡过来,他口中除了醇厚的酒,还有浓烈的烟味,这两者交融在一起,全部灌进我口腔内,我险些被呛住,可我周围什么东西都没有,我本能的去抓他肩膀,从最开始的推搡呜咽到我情不自禁沉浸在他完美的吻技中,放弃了抵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1 死命纠缠 昏暗灯光下我们抵死吻着,这样的吻更像是一场博弈,他对我充满了征服欲,我对他别有所图。 我厌恶这样的沈筝,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不惜以我唯有的身体做筹码,但我也不得不接受自己。因为除此之外我毫无价值,我甚至认为从某种意义而言,是祝臣舟吃了亏。 他大约觉得这样隔着距离的吻很不舒服,他在我昏昏沉沉间一把扯住我,将我身体抱在他腿上,他不停调整姿势,我也随着他动作高高低低浮沉不止。 大约是我们闹出的动静太大,原本在厨房内交谈忙碌的佣人忽然走出来,非常顺手将水吧处的灯光完全打开,我立刻被那刺目光线惹得一颤,而我在眨眼的同时,牙齿本能用力阖动了一下,恰好咬住祝臣舟的舌头,他闷哼一声,那名满脸狐疑的佣人循着声音看到了抱在一起的我们,她脸色瞬息万变,最终停留在了惊恐上,她低下头连声道歉,然后飞快退回去,将厨房的门狠狠关住。 我推搡他身体,往厨房的方向看,祝臣舟将我再度拖回他怀抱,他咬着我鼻尖低声轻笑说,“这种时候专心一些更好。” 我一边扭动脸庞躲避他过分火热的吻,一边非常艰难从喉咙中挤出说,“有人…这里有人。” 他对我的不解风情非常无奈,却也不能怎样,便两只手手托着我臀部将我抱起离开了水吧,我们像是两条水草纠缠在一起难分难舍,他扶着我两条腿盘在他腰间,然后撑住我走上二楼卧房。 他深沉且无法克制的喘息在我脖颈处蔓延,彼此粘连的肌肤滚烫火热,我向后仰着头,双手紧紧缠住他脖颈,他已经不满足于吻我的唇,而是不停下移,在我所有暴露的皮肤上辗转厮磨。 我不知道自己陷入怎样一个谜局,我忽然情不自禁喊出陈靖深的名字,而祝臣舟所有给予我的快乐,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他埋首在我胸前的动作瞬间停住,身体热度也骤然降下,我被他放在床上,身上衣服早已在痴缠间剥落大半,我背对着打开了三分之一的窗子,窗纱没有拉住,裸露的皮肤被灌入的冷风一吹,我意识渐渐苏醒过来,理智让我第一反应便是穿好衣服将祝臣舟推开,可我双手刚触碰到他坚硬胸膛时,另外一份理智又使我立刻顿住。 我不能停,拿人手软吃人嘴短,祝臣舟一旦占有了我,在陈靖深这件事上,他便处于一个劣势,不管吕慈怎样无辜被辱,首先她的身份就允许潜规则的发生,只是这个对象是作为局长的陈靖深,所以案子的内涵被无限放大,充满了极端的敏感度,如果换作商人,那便另当别论,再死十个吕慈都不能危及任何,浮萍草芥而已。何况她和祝臣舟也没有被法律允许的关系,可我不同,我是陈靖深名正言顺的妻子,在这场男人和女人的偷/欢中,我除去这个身份一无所有,我不在乎流言蜚语,但祝臣舟不行,他还有庞大的帝国要统治,有颜面要存留,他违背了人伦道德,触碰了禁忌底线,他想要保全名誉,唯有和我共赢。 男人在情/欲面前,是不会考虑太长远,或者说他考虑过,但身体的渴望占据了思想的上风,再过分自负,认为可以掌控一切,最终结局便诱/惑着他铤而走险。 祝臣舟眯着眼睛,他逆光而立,我能透过清冷月色看到他并不善意的表情,他语气内充满冷意说,“你刚才喊什么。” 我并不知道自己喊了什么,我刚才的确陷入进去,祝臣舟所做的一切都让我无法保持清醒,他是**戏码中高手里的高手,我和他相比,只有被裁决的份儿。 我跪坐在床上,身体已经完全裸/露,而他仍旧完好无损,只是衬衣微微有点褶皱。 他站在我面前,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仿佛我刚看到的激烈情/欲只是错觉,这段撕扯和放纵的过程中他始终没有投入和动情。 我并不甘心就此结束,我没有多余时间了,如果今晚失败,我想不到还有什么方式可以软化祝臣舟。我非常不解他分明是想拥有我,在之前两次中他都克制得格外痛苦,但如今我送到嘴边,他却又拒绝食用下咽。 他到底在想什么?男人的心思为什么也这样难猜。 我咬住牙根,赌上最后的颜面与尊严,颤抖着手去解他身上纽扣,祝臣舟始终岿然不动,他不拒绝也不配合,任由我修长指甲无数次因为紧张和羞愤而从他裸露的皮肤上刮过。 在我解到他小腹位置的最后一颗时,他忽然反手将我手腕握住,他似乎用了点力气,我觉得很疼,但我极其固执得咬住嘴唇不发出丝毫声音,我和他杠上了,他越是将我扯开,我越是不肯放弃,在撕扯拖拉中,我松开了他皮带,他原本还平静的脸上骤然一沉,仿佛酝酿着一场巨大的暴风雨,我被他狠狠甩在床上,虽然非常柔软,可由于我后倒坠下的重力不稳,惯力又很足,我还是听到自己脊骨位置发出的脆响。 祝臣舟身手厉害在于他不会让你受伤,只会让你巨痛。 我不清楚自己哪里招惹到他,连肉/体的吸引都不足以使他满足,他站在那里胸口大幅度起伏着,脸色浓黑如墨。 我隐忍了片刻,直到那股疼痛渐渐消失,我固执得再度爬向祝臣舟,可我这一次还没有触摸到他,便被他握住脖子。 他掌心随着眼底寒意的扩散在一点点收紧,越来越强烈的窒息感向我袭来,我被钳制得说不出话,便不甘心的注视他,他的力度卡在一个让我不会晕眩又觉得很难受的点上,他目光内毫无温度,“你现在的模样,比一只鸡都不如。” 他这句话说出口后,脸色率先僵硬住,我由于窒息而翻涌在眼眶内的泪光,彻底滚落下来。 我们这样相互凝视对方,谁也不肯先闪躲开目光,即使都压抑到极限,恨不得去撕咬去拳打脚踢去发泄。 他手从我脖子上缓慢移动,攀爬至下颔,他指尖微微分开,以八字形捏住我下巴,“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你感兴趣吗。”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唇形,因为我受制于人,我被迫嘟着嘴,他瞳孔内倒映出的我脸庞有些扭曲和狼狈,更多是与我设想违和的羞愤。 “让我感兴趣的沈筝风姿傲骨冷静聪慧,做事随心所欲,眼神清高,不会逼迫自己向现实妥协或者向什么人低头奉承,不利用美貌做下贱的事谋取铜臭,比任何女人都懂得审势,懂得分寸。我的确喜欢迎合我讨好我的女人,也有过一些身体伴侣,但不代表我对于性过分追求和迷恋,她们在我眼中通通是玩物是一只猫狗,而沈筝被我看作一个女人,我要的筹码不是你心不甘情不愿对我奉献身体,而是你毫无防备和我相处,一点点被我征服。听话的女人我召之即来,可建立在利益交易上,我觉得非常无趣,我要你向对陈靖深那样,对你曾爱过的男人那样,在我面前做沈筝,真正的沈筝,而不是逼自己讨好我。” 他说完这番话后,钳住我下巴的手狠狠一收,随着他支撑点的撤离,我跪立姿势的身体不稳跌倒。 我觉得自己在这条分岔街口太多的城堡内迷了路,我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旧路,到处都是可以将我吞没的食人草,我只想找到一个出口,那里有等待我的完好无损的陈靖深,有阳光和黎明。 但我们都迷路在祝臣舟精心设下的圈套内,跌跌撞撞到崩溃。他带着仇恨的烈焰,已经转化为阴谋的魔鬼。我承认我猜得透全天下人的心思,唯独败在了祝臣舟身上。对于陈靖深我是当局者迷,但对于他我是真的从头至尾都被支配和掌控,我毫无下手去突破的地方。 我瘫倒在床上,我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喃喃说,“可我想救我丈夫,这有错吗,一个除了婚姻再没有依靠与生存渴望的女人,我想要自己丈夫平安,这奢求过分吗。你们之间恩怨我承认很重,那是一条人命,是一段你再也复制不了的爱情。但你们的角色是男人,我的角色是妻子,我只想做好我的本分,演好我的人生剧,为什么把我牵扯进来。” 祝臣舟面无表情看向那拂动的白色窗纱,像是一个在暗夜中不屈服的女子,在用自己全部时光向这个世界抗争。 “和他离婚,我会放过你。” 我身体狠狠一颤,祝臣舟不像开玩笑,他也不会有这样心情和我玩笑,他表情冷峻而认真,暗流涌动的黑眸始终盯着那摇摆的窗口。 “永远不可能。” 我说完这句话后,祝臣舟终于将视线收回,他只在我脸上匆忙掠过一眼,便笑得耐人寻味说,“离异和丧偶,是你跟随陈靖深最终能得到的结局,两者由你自己选择。” “我要和他善终到老,这两个我都不要!只要你放过他他一辈子都会平安风光,你为什么要这样咄咄逼人!为什么!” 我抓住祝臣舟的手臂,用尽我全力去嘶吼,他没有丝毫动容与反悔,只是任由我像失去了幼崽的母兽般绝望哀鸣。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声音渐渐弱下去,他缓慢蹲下来,轻轻叹息一声,非常无奈而温柔用手指抹掉我脸上泪痕,我一动不动像痴呆一样看着他,只有眼泪不停在掉,他抹去便接着更多滚落。 “沈筝,我放过他他会放过我吗,陈靖深自从政以来就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难堪和打击,他对我同样怀恨在心。我失去了挚爱,他失去了清誉,我们早晚你死我活,我不会退让,他也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只能留一个。” 他的话让我慌不择路,我颤抖着握住他的手,扣在自己胸前,用力按下去,他脸色微微有些突变,将目光下移到我们交握的手上。 我说,“你到底想怎样,我愿意,我心甘情愿还不行吗?我们说好的,我给你筹码,你向我妥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2 不要动她 我全身无力趴在他腿上,仰面不肯放弃的逼视他,他只是垂眸看着我,满脸的无动于衷。 我咬着牙说,“祝臣舟,你怎么会这么狠,陈靖深自责惧怕了十年,这还不够吗。一个人受折磨到这种地步,你非要一个完整的下场才能解恨吗。” 他眼睛微微动了动,缓慢伸出手握住我双肩,“在你眼里,他怎样都可以被原谅。你只看到了他脆弱无助自责悔恨时,那你有看到他曾肆无忌惮嚣张猖狂吗。那时我和现在的他一样,无能为力。如果不是要活活碾死他的欲/望支撑着我,便没有今日的巨文和祝臣舟。” 他话音落下,便将我一推,我从床边缘跌落在地,祝臣舟听到那声巨响,他脚下只停顿了片刻,便离开了房间。 我在祝臣舟的卧房蜷缩了一夜,似醒非醒。而他则将自己关在其他房间,再没有进来过。我早晨叠被子时听到走廊外有保姆敲门的声音,正好是书房方向传来。 我站在过道拦住那名从书房内退出的佣人,她手上端着温热的牛奶,她看到我微微一怔,立刻向我问安。 我扫了一眼她身后敞开的门,“没有人在吗。” 佣人说,“先生很早就出去晨练,是我没有看到,还以为他在书房内。” 我经过她走到过道尽头的窗子,俯身下去看,在花园外的人行道上,果然有祝臣舟的哑铃和跑步机,他不喜欢在健身房做健身,非常喜欢在室外,所以每次都会把健身房内的设施搬出去,他比较崇尚自然有氧呼吸,认为那样更具有锻炼价值。 他是个很会均衡工作与生活、并且会把价值放大化充满智慧的男人。 除了他对于女性和爱情带着游戏观点并不很尊重之外,他几乎是完美的。 我在窗外张望了一会儿,都没有看到祝臣舟出现,他似乎已经结束了晨练,有保镖为他将那些设施搬回别墅内。 我回到卧房洗漱换了身干净衣服,关门离开时看到床上一片狼藉,地面有祝臣舟遗落的一块方帕,正安静躺在地毯边缘,过分浅淡的颜色被明媚的阳光隐没。 我脑海中过电影般回想起昨晚我们彼此的纠缠,他肌肤滚烫得似乎发了烧,勇猛疯狂得令我不知所措,我从陈靖深那里学来的所有技巧,在祝臣舟面前都成为了小儿科,从我最开始的压制和主动,到不得不配合他的一举一动,我觉得自己就像是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长跑。 如果不是我毫无意识的呢喃出陈靖深名字,今天早晨大约就是我们全身赤/裸依偎在一起从床上醒来。 我闭了闭眼睛,将自己心底所有情绪都敛去,我反手将卧房的门合住,正要从楼梯下去,我忽然看到站在客厅茶几外身姿笔挺的庞秘书,他难得穿了一身枣红色西装,看上去比以往要活泼轻浮些。 祝臣舟正坐在沙发上用白色毛巾擦拭着额头和脖颈,他气息微微有点不稳,似乎刚结束晨练不久。 他看了眼面前摊放的文件,将毛巾扔在一旁,“美索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账务方面确实不存在,陈靖深自己为官,对于税款极其谨慎,截至他秘书离开美索投靠我们巨文之前的全部账目,都是无可挑剔的。” 祝臣舟非常果断说,“不可能。任何商人都不会在税务方面这么清白。做大做强的企业,如果不存在丝毫欺诈行为,是无法积累这么庞大的资本。美索市场上的产品价格制定合理,材质也非常过硬,而且广告方面更加注重口碑累及和传播,宣传策划也没有任何夸大与欺诈,美索凭什么年入过亿。凭借所谓单纯的产品利润吗。这绝不可能。食品数码不是房产,没有那么巨大的利润比重,所以只有在税务方面动了手脚,才能积累这么大的财富基数。” 庞秘书非常为难说,“可我们在美索内部没有眼线了,从他秘书到我们这边任职后,美索的账目我们再也拿不到,尤其财务部门,陈靖深更加谨慎进行职员筛选,目前留下的都是对他极度忠心耿耿,我们去挖掘,很有可能被对方诬告。并且现在我怀疑,巨文这方会否有陈靖深那边的人。” “不会。”祝臣舟斩钉截铁打断了庞秘书的猜测,“陈靖深人都自身难保,就算有,这个人也势必会审时度势进行分析,不可能贸然的做任何举动,我们现阶段大可放心。而且财务方面,明面的部门做的账目毫无问题,私下我还设立了一个部门,里面都是我心腹,不会背叛我。” 庞秘书的眼睛此时微微转了转,没有再搭话。 祝臣舟说,“无论如何,一定想办法拿到美索的真正账目,我绝不相信陈靖深那样的人,会如此坦荡清白两袖清风。” “他在市局任高位十余年,确实没有任何一档贪污事件曝出,我们不是没有私下关注。” 祝臣舟冷冷一笑,“如果他问心无愧,美索法人为何迟迟不敢更改,他分明有能力购买更庞大豪华的宅子,却始终安居在百平而已的公寓内,这不是做给外人看吗。法律排斥最上级涉官商两路,可并没有严苛的明令禁止为官便一定不许经商,陈靖深能够不触犯任何底线做到这一步,他为国家的贡献是双重的,他有什么好隐瞒,凡是担心被别有用心的人使用阴谋无中生有,都是因为他本身就存在漏洞,才会惧怕别人放大镜下的观察。” 祝臣舟说完这些又将毛巾拿起,他解开了运动服最上面的两粒纽扣,他皮肤偏白,所以任何痕迹都非常清晰,庞秘书在看到他锁骨位置的一枚吻痕后,脸色一僵,他下意识说,“沈小姐昨晚又住在这边吗。” 祝臣舟嗯了声,“一直没有走。” 庞秘书欲言又止,但最终他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见解。 他接过文件说了句回公司转身要离开,祝臣舟忽然在他身后出声说,“记住不要动她。” 庞秘书脚下一顿,他回过头有些不解问,“不要动谁?” 祝臣舟脸色颇有几分难看,“沈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3 一点点吞噬掉 庞秘书表情凝重起来,他沉默中抬起头朝二楼位置扫过,我立刻捂住胸口迅速后退,让那堵墙壁遮住我身体,我以为他看到了我在这里,我正在犹豫是主动出去还是等他们戳穿我,但我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谁开口,我大着胆子将身体前倾去看,他们仍旧保持刚才那个姿势,完全没有察觉到我存在。 庞秘书说,“可一旦动陈靖深,沈小姐作为他妻子,势必会受到牵连,因所准备和正在挖掘的证据,并不只是十年前这一件事,这打不垮他,只能让他丢盔弃甲失去官位,遭世人唾弃。而以陈靖深强大的心理素质,他可以东山再起,而那时就是巨文的灾难日。所以您也考虑到,我们要从其他途径下手,做两手准备,把他按在泥土内无法抬头。可这两年中沈小姐在他身边,别人不会相信,作为陈靖深唯一的枕边人,她一无所知。就好比作为官员落马,他背后包/养的的情/妇不可能安然无恙,多少都要到里面走一趟配合调查。不管是做做样子还是确有其事,感情融为一体的两者,在经济方面也不可能走在两条路上。” “我说不可以动她,你没听到吗。”祝臣舟的语气又冷漠凌厉一些,“我养你们的用处,在于听我差遣。我要谁倒要谁立,你们照做,不要牵扯无辜人进来。” 庞秘书听到后忽然笑了一声,这在祝臣舟面前是极大不敬,他向来不允许任何人在他面前以各种借口发笑,除非他也在笑,祝臣舟脸色黑如浓墨,他定定注视着庞秘书,后者无奈的摇了摇头,“祝总何时也会在乎无辜的人是否受到牵扯,您不是告诫过我们,在战场上,怜悯别人就是在毒害自己。为何沈小姐归为例外。这个女人心机颇深,又同时具备了美貌,留她会是后患。她如果为给丈夫报仇,如祝总这样潜伏多年,我们防不胜防。” 祝臣舟将手中的打火机朝茶几上狠狠一摔,两方都因为这股巨大撞击力而碎裂开,他额头有青筋凸显,似乎非常震怒。 “这不是你有资格置喙的事。” 庞秘书站在原地满脸无可奈何,他朝祝臣舟鞠了个躬,语气内充满失望说,“我所认识的祝总,铁腕果敢,为人无情,他不会对任何处于劣势的对手产生怜悯,也不会对任何能够盈利的项目逢源人情。他能够走到今天,靠的是常人没有的毅力和胆识,即便狼子野心如我,也愿意为他忠心做事。但我到现在为止,看不到您统一帝国的希望,原本我们处在最有利位置,只要将商泽宿纳为己有,握住陈靖深命脉吞并美索,海城天下便牢牢掌控在您手上,我作的下属,也达到了自己人前显贵的目的。可现在所有优势都因的动摇和转变而渐渐消逝。我没有资格将您拗回原路,但我已经可以看到,沈小姐在一点点吞噬掉您的理智与狠绝。必要时候,我认为可以由孟奇光进行一下推助,以免您下不了手。” 在庞秘书说完最后一句话后,祝臣舟的脸色瞬息万变,他以令我惊讶的速度从沙发上弹起,仅眨眼间便蹿到了庞秘书面前,祝臣舟一只手扼住他肩膀,从他背部暴起的青筋上能看到用了极大力气。 “庞赞,你敢越权?” 庞秘书我被他钳制得无法动弹,他头部微微后仰,完全处在祝臣舟的压迫中。 “孟奇光也一定愿意铲除您道路上最大的障碍。您可以从没有当过英雄,可一旦您拥有了英雄的轮廓,便必须将他填充得更满,否则风头存在,实力却被削减,想要扳倒您的人,比看不惯陈靖深的更多。您现在需要能揣摩您心思而且懂得不僭越的下属进行铺路和扫清后患,沈小姐会时刻让您产生动摇,那么她便不可留。” “你敢动沈筝,我连你和孟奇光一起废。” 祝臣舟出手握拳在半空中猛地一抡,庞秘书根本不敢和他交手,也打不过气急上恼怒的他,便被那一拳击打得朝后倒退多步,摇晃许久才稳住自己身体。 祝臣舟怒气未消,庞秘书鼻子下方渗出大片血迹,半张脸都是猩红,他轻轻抹了下,又看了眼指尖上的血渍,舌尖在口中舔了舔,朝地上吐出一口血痰。 庞秘书始终是半蹲在地上,刚才那一下祝臣舟挡住了我视线,我没有看清到底打了他哪里,不过以祝臣舟的力量和凶狠,一般人确实扛不住他进攻。 客厅内的打斗巨响惊动了外面等候的孟奇光,他推门而入看到眼前狼藉战况,非常惊讶,他跑过去扶住庞秘书,抬头对祝臣舟说,“祝总,副总出差还没有回来,秘书部商议后安排公司这边上午董事会顺延到下午午休后,您看如果没有意见的话,就让他们实施。” 祝臣舟闭了闭猩红的双眼,“可以。” 孟奇光托住庞秘书的背部防止他会倒下,他语气内有些急促说,“您现在是去公司还是在家中工作,等午休后直接过去开会?” 祝臣舟转过身重新坐回沙发,他拿起毛巾擦了擦手部骨节上的血渍,“我上午在家。” 孟奇光松了口气,他揽住庞秘书身体,和祝臣舟打过招呼后,步履非常艰难离开了别墅。 佣人和保姆从一侧的后厅出来,都不敢再惊扰余怒未散的祝臣舟,纷纷动作麻打扫地上狼藉和碎片,我见时机差不多缓慢从楼梯走下去,祝臣舟已经平复了他声音内的寒意,抬起眼看了看我,他笑着说,“站多久了。” 我一脚踩空,冲着最前面的狼藉中心扑去,一名佣人惊叫着挡在我身前,我稳住后看到她脚底刺入一枚陶瓷碎片,正好扎在拖鞋上,我问她是否有事,她检查后对我说,“沈小姐安全就不算我失职,我自己没有关系。” 她们大约看出这边一波未平风波又起,便加快了手上打扫的动作,眨眼间便焕然一新。 祝臣舟默不作声看着她们结束后到外面倒垃圾,他双手交叠放在微翘的右腿膝盖上,唇角笑意极深,“戏好看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4 嘴唇更甜 我没有急于回答他,而是精准分析他脸色。我知道言多必失,在不了解具体情况下,贸然开口只会让自己陷入不好拔出的泥潭。 我迎着祝臣舟目光故作镇静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拿起茶几上摆放的一枚桂圆,一边剥皮一边用玩笑语气说,“祝总三心二用,训斥下属时还不忘给自己眼睛找艳福。” 他面露轻佻看向我脖颈和胸口裸露的大片肌肤,上面有昨晚他过分激烈而留下的几枚红痕,他语气顿时好了许多,“过程并没有看到,孟奇光进来后,他脸庞朝着二楼方向,我从他戴着的墨镜反光内看到你身影。” 我惊讶了一下,“你这么细心。” “笨人做事,勤能补拙,和聪明女人过招,细心能决定成败。” 我笑着说,“可惜你把我想得太聪明,燕雀就是燕雀,有不了鸿鹄之志。我只是没有大部分女人过分的梦幻天真而已。” 祝臣舟用手指抹平自己西裤上细微的褶皱,“能不惜一切代价救自己丈夫,而不是选择大难临头各自飞,丢掉这块烫手的山芋,这一点作为女人就非常难得,堪为当代妻子楷模。” 我觉得他最后一句话充满了趣味,我笑得露出牙齿,“我还以为祝总昨晚那样拒绝我,是认为我奴颜媚骨,连一场交易都不配。” 我伸手将剥好的桂圆递到他唇边,以眼神示意他张口,他非常享受我的伺候,探出舌尖舔了一下,觉得不算甜得过分无法接受,便张开唇极具诱/惑性将白色果肉含住,他咀嚼咽下后意味深长对我说,“不及你嘴唇的味道更甜。” 我挑了挑眉毛,“所以呢。” “所以…”他拖着长音,眼中闪过调戏兴味,“想要讨好我,什么东西都不及你这张唇效果更好。” 他长得极其深邃的桃花眼中竟有一丝女人的媚态,我觉得那样神情出现在他这副面孔上毫不违和,反而非常邪魅。 他保持那样目光良久看向我,“沈筝。” 我点点头,“怎么。” “你说一句真心话,最动情时候你是否把我想成陈靖深。” 他表情忽然认真起来,我也不好再玩笑,我知道自己骗不过他,如果他没有十足把握,也不会委屈自己身体内的欲/望紧急刹车,祝臣舟是怎样高不可攀的男子,任何身份女人只要接触过他,都会无法克制的臣服在他胯下,怎会在纠缠途中还念出其他男人名字。想必这也是我最吸引祝臣舟的地方,我不会像那些女人莽撞而冲动的爱上他,自以为付出全部忠心耿耿,实则这份痴情却让他倍感压力与厌恶,祝臣舟渴望征服一切,商业帝国、权谋官场,自然也包括充满挑战不肯宜室宜家的女人。 我非常坦然说,“这两年和我有过身体方面亲密接触的男人只有陈靖深,所以昨晚我习惯性在脑海中幻化他的模样。” 祝臣舟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他忽然伸出手,在我耳垂位置拨弄了两下,他大约很喜欢那柔软弹力的感觉,爱不释手的抚摸着,不肯松开,直到我觉得自己整只耳朵都被他揉捻得滚烫,他终于开口说,“有过多少次。” 我被他这句话问得愣住,我非常不可思议看向他,他在我对视他目光的同时移开了视线,略有不自在得抿着嘴唇,直视前方地毯上晕染的一片晨起阳光。 我说,“这样的私事不方便告诉外人。” 他沉吟了片刻冷冷一笑说,“我并不认为不方便,如果这样讲,那沈小姐不觉得你丈夫双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找我本身就是不便。他的确是我送进去的,可也是他作恶多端让我有机可趁。” 我被他噎得一怔,我看着他略带僵硬的侧脸,祝臣舟原本脸部轮廓就长得非常刚毅,极具男人味,这样不自然紧绷住,更是显得非常凌厉。 但我不觉得可怕,至少不像最开始我接触他时那样畏惧和茫然,他似乎在赌一口气,和以往的面孔都非常不同。 我想了一下说,“他需求并不过分,属于男人正常范围。” 祝臣舟极其别扭的语气开口,“正常男人范畴,在一个星期三次左右。” 我说,“差不多就是这样。” 他偏过头看着我,眼底有森森冷意,“他果然有两颗好肾。三十八岁高龄还这样不遗余力滋润自己太太,也是男人楷模。” 祝臣舟说完这句话后,罔顾我错愕惊讶的表情,站起身朝着阳台走去,他背影仓促而疏离,我并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得罪惹恼了这樽阴晴不定的大佛,让他忽然间就不痛快。 我不敢和他冷战,现在是我有求于他,所有的姿态必须放低,才能满足祝臣舟这样大男子主义人的尊贵感。 我们刚突破进展的关系一旦硬化,一切便归为原我很难再说服自己第二次去低头妥协,所以我必须把握住现在的和谐,我觉得我们相处方式有些像情侣,这是一个最好的时机。 我离开沙发跟着祝臣舟在一个相对安全又比较亲密的距离,在这栋别墅内,有一个场地宽阔的后院,穿过餐厅阳台出去就是,在一棵巨大的梧桐树下,养了两只狼狗,一池食人鱼,还有一只狼鹰。 他只要回来居住,就一定会在餐后逗弄这些庞大宠物,他非常喜欢豢养十足血性的兽,尤其那些让人听了就颤抖的恶犬,在他眼里却非常有趣。 我和祝臣舟走出阳台来到后院,正好有一名男佣人蹲在铁架子筑成的狗窝外往里面丢牛肉和骨头,两只狼狗一边狂吠一边用力撕咬,祝臣舟凝视这一幕非常愉悦说,“似乎长大了些。” 那名佣人听到声音回过头来,他丢掉手上最后两块骨头,在围裙上蹭了蹭,“昨天称重,已经有三十斤了。按照这样喂养,明年夏季就可以壮到和幼狮厮杀搏斗。” 祝臣舟迈下台阶走向一侧鱼池,这里原本是一方泳池,但祝臣舟并不擅长水性,空了很久,后来他在一本动物杂志上看到了生活在亚马逊流域的食人鱼,觉得非常有趣,便利用一切手段和人脉,从国外引进,并且还空运那边江水,给予最好的条件豢养这些食人鱼。 我指着池水内游得欢畅的鱼,它们外形异常丑陋,牙齿尖锐锋利,看上去便极其凶煞。 “它们真的会吃人吗。” 祝臣舟说,“当然。一群聚集数量在二十条左右的食人鱼可以在短短一分钟内分食掉一个成年男子。它们形体不大,但肚量磅礴。” 我非常惊讶说,“那你为什么要养这种动物。这不是很可怕吗。如果这里发生地震,池水塌陷或外溢,将它们流窜出,这栋别墅内所有人都有可能遭殃。” 祝臣舟接过那名男佣人递来的瓷缸,里面是活蹦乱跳的各种鱼类,白莲体形大而长,还有浑身挂满晶亮黑麟的鲶鱼,祝臣舟戴上白色透明手套,随便捏住一条鱼扔进池内,那些食人鱼立刻嗅到猎物的味道,纷纷游向惊慌失措的鲶鱼,张开超越它们体形面积数倍的血盆大口,眨眼便分食干净。 我惊得瞪大了眼睛,这是我第一次看那么多食人鱼血腥残暴的群殴,我没有想到会如此震撼。 我迅速将头别开,我说,“你白天看这样血腥的一幕,晚上入睡不会做噩梦吗。” 祝臣舟一边往池内继续喂鱼,一边饶有兴味的看着那在他眼中是乐趣的场景,“陈靖深作为一名刑警出身,他最开始面对高度腐烂难辨男女的尸体以及尸横遍野鲜血横流的爆炸现场,也不可能丝毫不畏惧,只是在不停的逼迫和磨练中,渐渐适应了那种环境。我同样如此,我并不是一个神,我也有普通人的七情六欲生老病死,怕是一个人最正常的反应和情绪,但怎样克制住变为毫无软肋的人,就需要你在背后对自己凶狠。动物世界中,食肉属性永远是王者,绝不会出现食草动物占据在食物链顶端的现象,不管怎样变异,这个可能都为零。我希望我调教出的宠物,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王者。它必须足够凶残,无畏杀戮。如果它咬不死敌手,我就会亲手了结它性命。” 祝臣舟喂光了那些鱼后,又将目光转移到角落的狼鹰,它站在一个特质的巨大鸟架上,浑身羽毛修长浓密,被风一吹煞是英姿逼人。 祝臣舟颇具耐心逗弄着那只硕大的狼鹰,它眼睛的颜色是宝石绿,晶莹剔透中透露着几分霸气与诡异。 我被它注视我的目光吓得脊背发冷,语气内带着颤抖说,“它也吃肉吗。” “以鲜美兔肉为主,其余肉作为辅助均衡营养,不过它绝对不碰素食。” 我被后院内这些满身血腥的残忍动物逼得忍无可忍,“它们这么恐怖,为什么你不养些温顺的,我承认你说的对,但养宠物和琴棋书画并无不同,都是修身养性附庸风雅,没必要把自己世界活得全部是杀戮和掠夺,这样生存不累吗。争来争去,最终几十年后死不带走,一辈子却没有为自己舒心活过一天。” “人各有志,我不愿舒心生活却碌碌无为。我希望到死回头看这一生,没有任何遗憾和失败。命运给了我争斗的资本,我就要把它运用到极致。” 祝臣舟抚摸了一下狼鹰头部,它可能认得主人,没有任何动作抗争,而是任由他触摸,祝臣舟摸了一会儿,忽然院内刮过一阵料峭寒风,将地上堆积的枯叶卷起,在半空中掀起狂潮。 祝臣舟转身进入别墅,我抬起头看了眼西方天际乌压压的云彩,似乎有一场巨大风雨在酝酿。 那狼鹰对天气异常敏感,它抖动着拴住脚的锁链,不安的鸣叫,一旁佣人呵斥了它一声,它没有收敛,反而叫得更变本加厉。 佣人非常无奈对我说,“狼鹰煽动翅膀在低空斗争盘旋,据说可以将成年雄狮打败,这只鹰是狼鹰中的佼佼者,嗜血狂躁,只有先生可以收服。” 我仔细打量那只鹰,它五官突出,比一般的鹰要大出两倍左右,而且看上去就格外威风。 “你们先生有什么特殊的法子降服吗。” 佣人脸上闪过一丝余悸,“狼鹰具备灵性,它对同伴很敏感。先生从驯鹰师那里得知这一只是最好的狼鹰种,便悉心喂养,想要将它培育成最厉害的狼鹰。可它从小就很固执暴躁,野性难驯,还有一次啄伤了先生的手,也正因为这一次,先生勃然大怒,他花高价买来另外一只狼鹰,当着它的面将那只用机器活活绞死。当时羽毛在空中飘飞了很久,这只狼鹰一连很多天都不再鸣叫,后来它便畏惧先生,不管它之前怎么高兴或者焦躁,只要先生出现在后院,它立刻规矩下来。” 我听佣人叙述完这段历史后,觉得身体都陷入一块巨大冰窖内,从头凉到尾。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一眼见到祝臣舟就莫名产生那么大的疏离与警醒,一个人的气场无法掩盖,我畏惧他眼中过分狠绝与嗜血。 我站在寒风中抱紧双臂,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耳畔是鹰狂躁的高鸣,还有两只吃饱休憩的狼狗满足的呜咽。 祝臣舟的身影在二楼露台上一闪而过,他似乎在打电话,左手举着一杯咖啡,脸上表情很淡,尽管缺失了甜蜜和温柔,但我仍旧一瞬间想到了娇滴滴的闵丞纹。 这栋别墅外观是非常大气的深蓝色,不晦暗也不过分艳丽,可我还是无法亲近这里的每一块砖瓦。原来习惯这么强大,这豪华别墅宽阔庭院纵横高楼,都比陈靖深给我的公寓要庞大奢靡许多,可我却发现自己把这里定义为一个冰冷空壳,而把那栋温馨公寓定义为家。 没有陈靖深的地方,心无归处,就像是我自己一个人漫无目的的流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5 惊人 祝臣舟中午离开别墅去公司开会,一直到傍晚也没有回来,保姆将饭菜端上桌后,我就坐在餐桌旁边等着,又等了半个小时左右,客厅方向传来一声门锁咔嗒的响动,孟奇光从外面进入,他先是看向一桌饭菜,又看向安静的我,大约很惊讶一向跋扈冷傲的我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我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果然受制于人的滋味不好受。 孟奇光非常客气对我说,“沈小姐,先生傍晚从公司离开要陪闵小姐用晚餐,他原本想打个电话过来让您先吃,但又非常看重您,于是让我亲自回来向您说一声。” 我用筷子挑动着盘内的西兰花,厨师将每一道菜式都摆放得格外精致漂亮,可惜我这个人不懂审美,好吃就可以,而懂审美的人今晚并不回来。 我说,“是上次过来的闵丞纹吗。” 孟奇光点头,“是她。” 我漫不经心的将西兰花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问,“她和祝臣舟是什么关系,如同黄卿那样的存在吗。” 孟奇光思付了片刻说,“以闵家在海城的势力,祝总应该以未婚妻的态度来定位闵小姐。” 呵—— 祝臣舟对我说,他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奸佞,他的界限内没有绝对长久的好人与坏人之分,暂时有共同利益,可以彼此索取,就是他认知内的好人。即便对待如玩物的女子,他也分三等。 祝臣舟的心阴狠凉薄到了极致。 孟奇光在和我交谈过程中,接到了祝臣舟的电话,他那边非常嘈杂,还能隐约听到一名女柜员推荐珠宝的声音,他在电话中询问我的情况,孟奇光一边打量我脸色一边简单汇报了几句,祝臣舟提出要和我对话,孟奇光刚要向我走来将手机递给我,我立刻转过身背对他,后者非常尴尬得对那边说,“祝总,沈小姐…她有些不方便。” “不方便。”祝臣舟沉默片刻说,“那算了,我晚上可能不回去,让她早些睡。” 我就在此时冲过去一把握住孟奇光的手臂,朝他贴在耳畔的手机大吼,“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放过我丈夫?” 那边在我话音落下之际,已经挂断了电话。 孟奇光非常惊讶我的爆发力,他看了一眼我仍旧握住他的手,将自己胳膊缓慢从我掌心抽离,他生怕刺激到我,声音很温和说,“沈小姐,祝总现在有事脱不开身,至于陈局那边,他会给您一个满意答复。” 我面无表情注视着那一桌菜,孟奇光在我旁边等我情绪稳定下来后,他对我说,“您用过晚餐后…” “我想出去转转,孟先生方便随行吗。” 孟奇光愣怔一下后略有为难说,“我恐怕不便…” “我知道孟先生对于上一次我联合那名年长司机从医院逃跑的事心有余悸,很担心旧事重演,使自己毁掉在祝臣舟心目中的心腹地位,这一点我可以向你承诺,不会再发生。我丈夫能否平安度过难关捏在他手中,我只有拼命讨好才能得到解救的机会,我怎么敢再去触碰他逆鳞,考验他底线。” 孟奇光听我这样说,他明白我是非出去不可,他打量一下这栋空荡别墅,除了机械化做事的佣人,还有后院充满血腥的宠物,的确没有什么能让我熬过这失眠的漫漫长夜,他大约也觉得我可怜,便勉强说,“好,希望沈小姐说到做到,以我对您肤浅了解,您如果使用花招诡计,我恐怕招架不住。” 我笑着回他,“那孟先生过谦了,祝臣舟能赏识重用的下属,没有点九曲回肠,怎么也入不了他的眼。” 孟奇光开车栽我市中心最繁华的黄街,其实这边有一个非常风雅的名字,叫泗风巷,可由于毗邻金街,不少颇有眼光和经济实力的商人将目光瞄准这片,建造不少娱乐城和按摩中心,凡是供男人玩乐享受夜生活的场所,即使最开始如清水一样,久而久之也难免随波逐流,渴望赚取更大利润,黄势必为一个无法割舍的项目。 我来过这边三四次,都是过来找人,我从来不玩儿这些过分挑战男人尊严的项目,尤其我丈夫还是海城人尽皆知的市局局长,我更要以身作则,所以我将自己包裹得极其严实,不熟悉我的人绝对认不出来。然而崔婕聂灵她们非常喜欢这边的鸭子,只要金主不在海城外出,她们一定会成群接班过来找乐子,既能满足把一沓小费甩出去的虚荣感,又能谋求自己身体欢愉,她们将这里称为黄街天堂。 陈靖深不止一次带领百名刑警进行扫黄突袭,可非常惊奇的是,这里有一个总老板,后台显赫到令人不敢置信,每一次都能在警方出动前半个小时收到风声迅速将各个场子内不堪入目的东西收网,等到陈靖深带人赶到时,早已是清水般的歌舞升平,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黄街早已成为海城所有警方的一块巨大心病。 我在车上给萨利打了一个电话,她恰好正在这边一个包房内玩骰子,非常高兴我过来陪她,其实我有私心,萨利的金主也和仕途沾边,虽然远不如祝臣舟人脉广,但打听点内幕也并不难,如果她愿意帮我问问,总好过我现在毫无消息。 祝臣舟的策略我看明白,他要将我逼到梁山,让我在这样的掌控和密不透风环境内濒临崩溃,他甩出一根稻草,我会不顾一切握住,在求生攀爬的途中答应他所有条件,他再出手为我捞出陈靖深。 可傻子都知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我恰好有些小聪明,又怎会完全依附于一个别有所图的男人。 我在黄街第一家娱乐城下车,萨利就站在门口等我,她身上穿着极其夸张,这样的寒冬不该露的地方也全都暴露无遗,好像不知道冷一样。 孟奇光找地方停车,我甩开他和萨利进入大厅,她非常兴奋对我说,“你来的时候看到黄街外面停了一排豪车吗。” 我摇头,“没有啊。今晚有什么大人物过来吗。” “当然,足有十几辆价值千万的车,直接停门口了,先别说多有钱,关键多肥的胆子啊,黄街什么地方啊,条子虎视眈眈恨不得一窝端,这也太牛逼了,下战书呢!这边场子都说,是幕后大老板过来收盈利,让各个娱乐城备好现金,不要卡只要钱,保镖提了二十多个保险箱。” 我跟着萨利一边聊一边进入休息厅正要往二楼走,忽然一侧正门方向传来格外嘈杂惊心的脚步声,我们充满好奇停下脚步,四名礼仪小姐将门打开,连头也不敢抬,低下去毕恭毕敬,大约二十名保镖开路,整齐划一两排而立,其中不少还打量观察四周情况,防止有陌生人靠近。 在里面安排好一切后,门外缓慢步入一个男子,三十五六岁,和祝臣舟差不多高,格外挺拔精壮,一件黑色皮衣,墨镜遮住了半张脸。 我听到最前面那名保镖喊了一声蒋总。 我默默回忆海城这边拥有这样大排场和势力的蒋姓男人,显然没有,祝臣舟属于这边首屈一指,他都不曾这么过分张扬,明显这人实力要更胜一筹,应该是来自外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6 蒋升平 我最终想到了一个南省能担得起如此排场的蒋氏家族。 我不可思议的看向走在最前面的男人,他步伐沉稳,面无表情,但身上并没有祝臣舟不敢让人靠近的戾气,只是略带疏远温和,隐约藏着一股不易被察觉的锋狠。 有幸见到这样颇具传奇色彩的人,我忽然觉得今晚不虚此行。 萨利在我旁边用力扯着我手臂说,“气场真足,不过我看他眼熟,是不是以前见过。” 我非常嫌弃抖掉她缠住我的手,“你可真会痴人说梦。你要认识他,就不用周旋在那群老男人中间卖弄风情,每天一身名牌游艇别墅打发时间就够了。” 萨利捂着嘴吧,“什么人啊,迪拜王子?” 我说,“迪拜王子有钱不假,可未必有他实力雄厚,出身显赫的人比比皆是,但都是一代不如一代,能从父亲到儿子骁勇善战运筹帷幄,很难找到这样家族,你听说过宏扬集团吗。” 萨利想了一下说,“是不是上海那个?” 我点头,“宏扬是南省的商业霸主,创立法人是南三角的黑老大蒋华东,他掌控南省黑帮近二十年。” 萨利整张脸都因为过分惊讶而变得狰狞僵硬,“蒋华东?” 她指了指正朝这边走来的年轻男人,嘴巴抖了抖,“这几十年过去了,他还这么年轻?” 我说,“这是蒋华东儿子蒋升平,他有一子一女,独子气场体魄都非常像他,相比较他父亲专心拓展旗下王国,他还致力于公益慈善,口碑塑造极好,如果他被调查,民众就可以掀起巨大舆论,造成警方的寸步难行。他心思毒辣城府深重不及他父亲,但却懂得制造舆论,高调行事,据说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 已经走到我面前的蒋升平忽然顿住步子,他摘下墨镜,偏过头精准无误看向我眼睛,他眼眸漆黑,深不见底,俊脸上闪过一分惊讶,“这位小姐认识我父亲?” 我还没来得及张口,萨利便因为蒋升平那张俊朗面庞而兴奋得失声尖叫,布满红晕,我扣住她腰部狠狠掐了一下,然后站在一群保镖中间气宇轩昂的蒋升平说,“整个南三角恐怕没有人不知道蒋华东的大名。他和第二位夫人之间的爱情故事,早已是坊间最美好的传说,英雄美人荡气回肠。” 蒋升平眼底闪过自豪,“我父亲是一个非常成功并且自律的男人,他最大的骄傲便是和我母亲真正厮守到老。我一生都在追逐努力,渴望成为他那样的男人。” 我说,“您已经做到了。” 蒋升平眯着眼微微后退半步,他仔细打量我的脸后,对我说,“你和我母亲有几分相似。” 我并没有见过蒋华东夫人,不知道那是怎样一位美丽女子,可以收服这个放纵不羁尊贵高傲的男人一生情爱,但我想她应该是一位非常典型的南方女子,温柔似水,娇俏明媚,才能牢牢占据蒋华东的心。 我谦虚说,“蒋夫人是一个传奇女子,能和她相似,是我的福气。” 蒋升平看向门口的一樽假山石,他目光有些失去焦距,唇角勾着浅笑说,“我母亲…算不上传奇,但是她非常幸运,是世间女人少见的幸运。” 他说完后忽然想到什么,他冷静打量了一下这边环境,“这位小姐在这里工作吗。” 我说,“我来找个朋友,她在这边是客人。” 蒋升平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原来如此,这边是娱乐场所,并不适合家世清白的姑娘出入,是我误会了小姐。” 萨利非常狐疑在我旁边嘟囔,“我听说蒋华东妻子就是夜总会小姐啊,家世不清白吗。” 萨利虽然声音不高,但在回音清明的大厅内,仍旧被蒋升平听到,他脸色微微变了变,但仍旧保持良好的素养与儒雅,他说,“任何泥潭都有出淤泥而不染的水莲,不能否认泥潭的肮脏,也不能无视水莲的清新。海城冬季经常大雪漫天,雪花虽然很白,但也有不少会沾染污秽,外界对于娱乐场所,普遍认知就是非常不堪,而我母亲是否纯良,也是不容污蔑的事实。” 我将萨利往我身后扯了扯,对神色郑重的蒋升平说,“抱歉,她说话向来不经大脑,但没有任何意思对您母亲不敬。” 蒋升平不动声色掸了掸袖口几滴被喷泉飞溅的水珠,他身后保镖一脸煞气盯着萨利,她在我身后有些颤抖。 蒋升平说,“没关系,无心之语男人没必要和女人计较。” 他身后的保镖看了一眼腕表时间,此时门口有一阵轻微,忽然聚集了更多的黑衣人,都有条不紊排队站好,那名保镖透过玻璃窗简单清点人数后上前一步对蒋升平说,“蒋总,另外场子的老板都派人把保险箱送了过来,正好二十一个,您需要亲自清点吗。” 蒋升平扫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大批保镖和打手,他们手上都提着一个巨大的电子密码保险箱,这是最高档的一种,需要核对指纹、输入密码、并且验证声控开锁。 蒋升平刚要开口说话,忽然门外冲入两名神色略有慌张的保镖,他们语气急促说,“蒋总,市局来了几辆警车,就停在我们车辆旁边,正往这边过来。” 蒋升平没有任何表情,也不见一丝慌张,他非常淡定从皮衣口袋内摸出一副黑色的牛皮手套,缓慢套入手指戴好,整个过程都格外潇洒硬朗。 “带队的是陈靖深吗。” “不是,比他岁数大些,看样子是突击来的,我们要不要通知祝总?海城这边,他说话最管用。” 蒋升平脸上闪过一抹轻蔑,“如果是陈靖深,还可以忌惮些,别人的话。” 他冷笑一声,神色非常不屑,他转身往二楼的方向走,甩下一句,“通知祝总,我和他都是幕后老板,海城这边警方,他熟悉就由他亲自解决。这群人还没有资格和我对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6 冷峻逼人 蒋升平留下这句话后,便独身一人走上二楼,在他转弯时门外涌入一拨警察,大约有二十名左右,都穿着黑色制服,手上持枪,满脸浩然正气。 为首的头儿目光锐利,只在大厅内扫视一圈,便一眼盯上楼梯口消失的那片黑色衣袂,他向前冲了两步,被蒋升平留下的保镖横腰拦住。 “那是我们蒋总,轻易不和外人交涉。” 这名头儿眼神一晃,“我说是谁,原来是宏扬蒋总,难怪这么大排场,门口停着的十辆车,已经造成了严重的交通堵塞,原本我们今天不打算来这边突查,若不是接到群众举报,我还要遗憾错失和蒋总见面的机会。” 他虽然口中言辞非常恭敬谦卑,可脸色却没有善意,他朝身后的刑警扬了一下手臂,“到二楼请蒋总赏个脸。我们要例行检查,谁也不能给开绿灯。” 那些刑警接收到指令便飞快的从两侧突围,眨眼间便越过那些保镖能掌控的范围,那些保镖竟然也配备了枪械,纷纷从腰间掏出举过头顶,眨眼间大厅内乱作一团,两拨人马发生了实质交手。 保镖和刑警各有突围,大约一半人马泡上二楼,不少工作人员和礼仪小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有不法分子混入制造动乱,都抱着头部满脸惊吓,蜷缩着蹲在前台和墙壁的夹角瑟瑟发抖。 萨利并没有表现出女人的惊慌和畏惧,她非常兴奋抱住我手臂摇晃着,跳起来大喊,“太刺激了,堪比九十年代黄金港片啊!那时候山鸡哥多牛啊,陈小春酷毙了,我初中时候就梦想嫁给那样的男人,纯爷们儿!走街上谁敢惹我不痛快老娘拿枪子儿崩了他!” 我干脆利落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嘴,将她半拖半拉扯到前台的边角,躲开那最乱的漩涡中心。 “你再不知危险胡说八道,那些警察就能崩了你,这种场合下,误伤踩踏防不胜防,你以为谁还会想起来保障你这个人民安全?是半黑半白的蒋升平保镖,还是被挑战权威遭到蔑视的国家执法人员?” 萨利缩了一下脖子,但她很快又被那打斗场面吸引住目光,声音无限颤抖说,“你见过吗,这样的真打你见过?你怎么不兴奋啊。” 我看着那桌椅茶杯和胳膊腿满天飞的场面,我内心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我说,“陈靖深的职业身份,几乎每一次办案都面临这样惊险的时刻,他只要出远差,或者打回电话告诉我在一线加班,我就会失眠,趴在床上脑海里控制不住去幻想他在面临怎样血腥的场景,是否能死里逃生平安回来,久而久之,我也练就了金刚不坏,即使这里全都死光了,我也不会有任何触动,因为他们不是手无寸铁的百姓,流血流汗不值得怜悯,这是他们的使命,他们原本就站在拿捏别人生死也被别人拿捏的位置上。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份薪水轻而易举就可以赚到手。” 萨利看着我毫无波澜的侧脸有些乍舌,不过也因我的冷静渐渐不再吵闹,在持续的战乱中,不知道谁又偷偷叫了新一拨警方和保镖加入战斗,双方为尊严和职责都不肯退让妥协,几乎整条黄街天堂都变成了战场和地狱,场子内依旧两耳不闻歌舞升平,场子外夜幕下却清晰上演着武力交锋最极致的恐怖。 在这场战役胶着得如火如荼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非常尖锐而急促的刹车响动,滔天巨响轰地炸开,我们都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因为视线被这群高大男人完全遮挡住,他们在撕扯争斗间制造出极大噪音,压制住了外面动静。 门口沉寂不到半分钟后,爆发出一声枪鸣,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吓得身体一颤,彼此钳制住对方确保不会遭到意外攻击后,便纷纷转过身同时看向大门位置,外面天空一片漆黑,灯光笼罩下空气内雾水很重,不知何时飘起雪花,祝臣舟穿着灰色大衣戴着一顶乌黑的圆沿帽,他皮鞋脚尖处濡湿,正在融化水痕,一名保镖左手持枪右手撑着一把黑伞,罩在他头顶,远远看上去风雪背景衬托下的祝臣舟冷峻逼人戾气凶狠。 他始终低垂着头,嘴唇中间叼着一根烟,正在拼命燃烧,可能外面太冷,他呼出的热气仿佛一团看不很真切的雾霭,大厅内无论是保镖还是警方看到祝臣舟出现后都鸦雀无声,几秒钟后,警方那名头儿最先反应过来,他松开扯住的一位保镖,理了理身上松垮褶皱的制服,将脚下随意散乱的警帽捡起一顶非常端正罩在头顶,然后走过去略带客套和谦逊朝祝臣舟敬了一个军礼。 “祝总。” 祝臣舟这才抬起头,他面无表情将牙齿咬住的烟蒂朝地上吐出,然后示意那名撑伞的保镖将伞合住,他迈过门槛进入大厅内,“赵队。” 那名被唤作赵队的刑警为他让出一点空位,笑着说,“祝总是来这边应酬还是听到了风声。” 祝臣舟掸了掸帽檐上的雪霜,“算是后者。” 赵队脸色一凛,他转身看了一眼二楼,“上海宏扬蒋总恰好也到这边,他不是本地人,不了解泗水巷这边的情况,但祝总非常清楚,它已经是老百姓眼中的黄街了,多少肮脏交易都在这里流出去,这颗毒瘤不查处是不行,很有可能成为整座海城的败笔。陈局致力于扫清这方面十余年,我们绝不能功亏一篑在泗水巷这一个特例上。” 祝臣舟没有给予表态,而是朝半空中伸出手,他旁边的保镖立刻心领神会,将一根烟递过去,放在他指尖,祝臣舟含住后,那名保镖为他点燃,他眯着眼大口过足瘾,这才不慌不忙对赵队说,“蒋升平手下事务很多,他娶了程氏集团千金,等于名下有两家公司,庞大商业链已经繁重得透不过气,如果不是涉及到自身利益,海城这边距离上海也有一段距离,他不会亲自过来一趟。” 赵队原本还在猜测中,祝臣舟这番开门见山的解释无疑是印证了他的怀疑,他脸色骤然冷却下来,“祝总,巨文一年收入不菲,早已让多少本就足够风光的商人望尘莫及,我认为嘴不要张得太大,胃口也不要撑得太鼓,很多肉不好轻易咽下去,贪多嚼不烂,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牙齿一定不会崩掉。” 气氛变得非常僵持,双方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纯粹的气场和意念去压制逼射对方。此时门外刮过一阵寒风,我的位置到门口有段距离都觉得阴冷刺骨,祝臣舟微微蹙了下眉,他将目光投向前台,想要让这方的工作人员用锁将门关住以防被吹开,也正因为这个念头促使,他一眼看到了混迹在其中的我,眼神陡然一寒,整张脸庞迅速暗沉下来。 我心虚得低下头,不敢和他凌厉眼神碰撞,萨利完全不了解我和祝臣舟这段纠缠插曲,她明白局势后难掩激动在我耳畔说,“祝臣舟原来是这条黄街的幕后老板?和蒋升平合开的。” 我没有理他,祝臣舟看了我一会儿便将视线移开,逃脱他目光范围后,我才忽然醒悟过来,我有什么好怕的,他不是我任何人,我出现在何处都有我的自由。 我对于自己本能畏惧他生气这一点有些惊讶,我似乎开始在意他对我的看法和心情,不愿将自己不够美好非常狼狈的一面被他看到。 这并不是一个女人对于没有亲密关系的男人该有的认知和介怀。 从我认识陈靖深后,一直只有他一个男人能够改变我的喜怒哀乐和生活轨迹,其他男人对我而言,根本连讲话的机会都没有,何况是深入接触,而祝臣舟在极短时间内闯入我生活,把我一切节奏都打乱。我静下心后仔细回想,我到底为什么跑到泗水巷,我原本在别墅内等待他下班一起用晚餐,我没有任何想法出来走走,只是在庞秘书告知他不会回来去陪闵丞纹后,我才萌生了离开那栋别墅的念头,因为它非常冷,冷得没有一丝暖意,让我找不到任何借口留下去熬过这漫漫长夜。 女人很容易建立一个习惯,也非常容易忘掉一份执着,前者只需要几天,后者往往在女人想通后一瞬间就足够。 陈靖深一定会出来,而我也不会做任何改变,那么祝臣舟就不可以成为我的习惯,他必须在这件事过去后完完全全脱离剔除掉我的生活。 赵队吩咐后来赶到的部分刑警在门外等候,疏散围观人群,自己只带着五六名走上二楼,祝臣舟这边的保镖同样跟随上去,一楼大厅在经过漫长混战后终于安静下来,工作人员去整理打扫地上的狼藉碎片,擦拭不知哪一方的血迹,我仍旧不敢抬起头,但我敏感察觉到有一缕视线始终在我身上,非常冰冷,我咬着嘴唇,耳畔是萨利在说话,可我无心去听,直到我眼前忽然闯入一双锃亮崭新的黑色皮鞋,脚尖踩住我投射在地面斑驳的黑影上,稳稳停住。 萨利不明所以在我和祝臣舟脸上流连,她扯住我手臂让我抬头,问我是不是认识,我想要挣脱开她,让她先离开这边,可她死活不肯走,而是非常仗义说,要送我平安回去,不然她不放心。我只好问她送我回哪里,她说家,我语气平静说,“我没有家,我的家是否能保住,还是会支离破碎,都寄在另外一个男人的一念之间。” 萨利止了口,她对于我突然间转变的说话方式很不解,蹙眉深深看了我一眼。祝臣舟双手插在口袋内,他高大身躯将我完全罩住,挡住了头顶颜色明丽的水晶灯,我们交叠在一起的身影被重合得完美无瑕毫无破绽,如同就是一个人。 他在我身体上方喷洒出非常火热的气息,语气内却有冷意,“既然知道掌握在谁手上,就安分一些,如果觉得那栋别墅不够大,容不下你这颗比天还高的心翱翔,我可以带你去我郊外的庄园,那边有四百平米花圃。” 我将头别开,连半张脸都不想被他看到,祝臣舟刚要伸手拉我,却留意到站在我身旁的萨利,他略有不满说,“这位小姐是否觉得自己有必要回避一下。” 萨利看了我一眼,见我没有说话,她底气十足抱住双臂说,“我不觉得。” 祝臣舟对这个回答颇感意外,他挑了挑眉,“我和她有话说。” 萨利身体紧挨着我,仿佛怕我会被忽然掠走,“她是我姐妹儿,来找我我就要负责她安全,另外她也许并不愿意单独和祝总说话。” 祝臣舟当然听得明白她含沙射影,他低低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看着我,眼内盛满温柔,他声音诱哄般好听,“沈筝,是你朋友说的这样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8 无可奈何花落去 祝臣舟和萨利两个人同时看着我,我没有任何犹豫说,“我留下还有点事,萨利你先走吧。” 她明显一愣,她强制性将我的头搬过去面朝她,“你脑子秀逗了?你不是来找我的啊?” 我甩开她扣住我下巴的手,“此一时彼一时,谁知道会撞上这样情况,你留下等着警方把你当目击证人带回局子吗,你不怕金主回来听到这个消息停掉你所有卡?” 萨利的人生信条是金钱至上,什么都不如停她的卡这个打击来得重,她脸色立刻变了变,只是在义气和物质间做最后的挣扎摇摆,我说,“我和祝总认识,私交颇深。” 我说完顾不上萨利惊愕之色,伸出手将她往门口推,在背对祝臣舟时,我朝她挤了挤眼睛,萨利并不能理解我的意思,她蹙着眉头张大嘴巴,娇艳的容貌显得非常滑稽。 我朝她摆了一下手,然后转过身面对着祝臣舟。 她见我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更不敢去搏击祝臣舟,每走出去两步便回头看看我,她眼神内有好奇有担忧还有惊讶,她没想到我安于室内嫁给陈靖深做太太,除了她们这群姐妹儿几乎没有任何朋友,却能与祝臣舟认识,并且看上去充满了不可告人的关系。 萨利最终走出大门,一扇厚重的玻璃将我们彻底隔开,水雾涂抹在上面,我只能看到她在灯影下模糊的轮廓。 祝臣舟非常满意牵住我的手,他笑着说,“表现很好。” 祝臣舟带着我走上二楼时,整层早已被保镖和警方围堵得水泄不通,工作人员只能守在楼梯口朝里面艰难张望,所有人让出一条路,我们走到最里面,赵队人马站在一间包房门口,少了许多刑警,而其余包房里面传出女人的惊叫或男人的呵斥,祝臣舟牵着我停在过道上,我们看向声源爆发的地方,门里面涌出不少衣冠不整脸色潮红的陪侍小姐,祝臣舟看到这一幕后,神色并没有慌张,他转身推开另外一扇门,赵队和蒋升平中间隔着一张茶几,两人面对而坐,包房内缭绕着浓重烟雾,还有隐约红酒的气息。 跟随我们一起进入的保镖将灯光全部打开,霎时灯火通明,蒋升平微微闭了下眼睛,他身体靠在沙发椅背上,右手正夹着一支香烟。 他适应光线后抬起头看过来,对祝臣舟笑了笑说,“海城警方非常有胆量,祝总知道这位赵队怎样对我说话的吗。” 蒋升平似乎觉得非常有趣,他扬起下巴指了指茶几上一副闪着银光的手铐,“赵队要为我戴上,到局里聊聊。” 祝臣舟同样嗤笑一声,“赵队,恐怕陈靖深来了,都不敢贸然如此,你还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且不说蒋总归不上海城警方管辖,就算是,也要三思后行。” 赵队脸色并不好看,他语气非常凌厉说,“王子犯法与民同罪,蒋总父亲昔年多么风光得意,可不照样要向法律低头。” “错。”蒋升平眯着眼睛吸了口烟,“我父亲只是为了给我母亲一个安稳生活,否则以他的能力,谁也奈何不了他。赵队以为你们所谓约束百姓的法律,能够在我父亲身上有什么作用吗。如果我父亲没有主动缴械,赵队觉得哪一省的警方有能力,请我父亲进去。” 赵队脸色一僵,没有说话。 蒋升平冷冷一笑,“在我面前,最好话别说得太满,我距离我父亲的确还有很大差距,但想玩儿你们,还是易如反掌。” 赵队抬起头说,“怎么蒋总藐视我们吗。” 蒋升平往烟灰缸内掸了掸灰烬,“谈不上藐视,只是觉得从很多社会现象来看,你们这个群体还不值得我这样的人尊敬。贡献小脾气大,狗腿态十足,小部分配得上这一身制服,可大部分就是踩着前人的功勋狐假虎威张牙舞爪。” 赵队的脸色非常难看,他默默吸了口气,却无法反驳。 蒋升平又将目光移向茶几上的手铐,其实这种东西的确能够震慑别人,因为它意味着失去自由和阳光,陷入一个赎罪的深渊内不由自己。可在蒋升平面前,它就像玩具那样不堪一击非常滑稽。 我一直认为这世上祝臣舟的气场最恐怖,然而我今天发现,蒋升平比祝臣舟毫不逊色,我不禁好奇曾经的蒋华东是怎样不可一世,他为薛宛放弃江山的举动,似乎更加难能可贵。 蒋升平非常大声的笑出来,他回过头问站在他旁边的保镖,指着那手铐说,“有趣吗。” 保镖也笑,“有趣。” 蒋升平说,“你知道该怎么做。” 保镖毫不迟疑将那副手铐拿在手中,他撅了厥后说,“我无能。” 蒋升平没有怪罪他,而是看向祝臣舟,“怎么祝总在海城这点面子也没有吗。除了巨文,我还没有把哪个公司放在眼里过,祝总不要让我这个同伴失望。” 祝臣舟说,“自然。” 他朝保镖伸出手,保镖立刻将手铐递到他掌心,祝臣舟冷笑着两只手一掰,非常轻松将手铐撅为两半,我惊讶得看着他,祝臣舟力气原来这么大。我还不自量力去撕扯踢打他,在他眼里不过是抓痒而已。 祝臣舟将碎了的手铐扔在地上,恰好滚在赵队脚下,赵队摸住腰间手/枪,他本来已经迈开步子,可最终又权衡利弊后停下。 祝臣舟说,“场面上的事,以后还是请陈局过来交涉,你们这样的胆识和谋略,只能压制一下老百姓罢了。” 他说完后故作惊奇问,“陈局怎么不见人影。许久没见到他了。” 赵队和身后刑警对视一眼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蒋升平用手盖住眼睛慵懒得打了一个哈欠,门口进入一个保镖,他走到沙发旁边说,“蒋总,夫人打电话来询问您明天回上海吗。” 蒋升平始终皮笑肉不笑的脸孔难得露出一抹柔情,“当然回,我不会忘记陪她产检的事。” 保镖拿着手机出去回话,蒋升平从沙发上起身,他一边拿起外套穿好一边对祝臣舟说,“祝总,海城这边的事,麻烦你操劳。我这个外来人,似乎被欺生了。” 他说到后面那句再次控制不住的笑出来,祝臣舟说,“这一点我会摆平。” 蒋升平说完告辞后,越过祝臣舟的脸朝我点了一下头,然后朝门外走去。 祝臣舟不急不缓坐在沙发上,有保镖递上来一瓶刚开启的红酒和两个杯子,为他斟了三分之一,祝臣舟转动着杯子,眼睛飘忽不定看着虚无的空气。 赵队说,“祝总,这条娱乐街,蒋升平就是幕后老板,您是海城这边的商业龙头,整个城市的财富象征,我们自然会得过且过,但蒋升平那边,和海城并无任何牵连,他在这边用这样方式捞钱,我们坐视不理,那么威严何在?” 祝臣舟不动声色的看了我一眼,他对我说,“到车里等我。” 我点点头,赵队只是目光在我脸上一扫,没有任何驻足,他应该刚调遣到市局上任不久,否则不会认不出我。 我走到门口时听到身后传出哗啦一声,祝臣舟的语气非常冰冷说,“赵队,你是真没听说过他还是装傻充愣,上面人都不动蒋升平,你有多大胆子不要命。” 后面的话我没有听到,保镖已经将门完全合住,他们护送我走下一楼,坐进守候在风雪内的车中。 大约等了四十分钟,赵队带着一拨人马率先从大门内出来,他们进入警车离开后,祝臣舟被一群保镖簇拥着也走了出来。 到近前后,保镖将伞收住,打开车门护着祝臣舟额头,待他完全坐好后,便有条不紊绕到车后进入其他车中。 祝臣舟在我旁边用方帕擦拭着肩头沾上的雪霜,我问他,“解决了吗。” 他嗯了一声,没有深入再谈,大约是不太方便详说,我也没有多问。 车灯亮起后,司机拐了个弯驶入街道,雪天路滑,刹车系统不稳,所以开得异常缓慢。 祝臣舟微微仰面看着窗外倒退的夜景,他默了片刻忽然摇下车窗将半截手臂探出,雪夹杂在寒风中,从窗口灌入,像凌厉的刀锋划过皮肤,干裂般疼痛。 他眼神飘渺凝视自己掌心慢慢消融的雪花,“海城这两年冬季真冷,很多场大雪,一点也不像南方城市。” 我头抵住窗框,手指在玻璃上来回涂抹,画出一个非常对称均匀的心形,我满意看着它,它空白的中间恰好映照出坐在我右侧祝臣舟的脸。 车内温度很高,雪霜凝结快,融化得也快,眨眼间上方淌下水珠,将那颗心形彻底吞没。 我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一股不可名状的寒意从我脚底升起,犹如一条线将我整个身体贯穿,我脸色惨白,咬着牙用手在玻璃上飞快擦拭抹掉,直到看不到一丝痕迹才停止。 祝臣舟并没有注意到我在做什么,他半截手臂在寒风内冻得通红,可他仍旧没有收回来,而是任由风雪将他皮肤一点点变僵。 他感叹说,“我和蒋升平虽然投资泗水巷,但经营都放权给了下属,平时不会过问,我对他知之甚少,可他父亲却是我目前为止唯一敬佩的男人。我在很小时候就常听别人提起他,他在南三角如何叱咤风云不可一世。从没有一个男人能将如一盘散沙的黑帮统治得如此严谨平和,让这些桀骜不驯无畏生死的亡命徒心甘情愿惟命是从,并不是谁都能做到。可惜蒋华东已经去世五年,南三角早已不再那样风云莫测,他的金盆洗手终结了一个时代的辉煌。” 我对于四十五年前那段风尘往事所有的美好幻想都因祝臣舟最后一句话而戛然而止。 人死如灯灭。这世上所有灯都可以修缮,唯独生的这盏灯,灭掉就再无法复燃。 蒋华东与薛宛,不知打动了多少生活在俗世红尘内的人,但终究随着他们成为一抔黄土而无可奈何花落去。 我捂住心口,不知道哪个地方隐约有些发疼。 我看着祝臣舟的侧脸说,“你想过自己假以时日也会像蒋华东那样深爱一个女人吗。” 祝臣舟被我问的脸色一怔,显然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抿着嘴唇迟迟没有开口,我看着车前方的霓虹说,“我出生江浙,很小时候逃难水灾跟着父母到了北方生活,后来他们相继去世,所以很多见过我的人都说,我身上有南北方女人的双重影子,连我自己也不清楚,倘若需要我落叶归根,我该归在哪片土地。我的家乡有两个,温润养人的水城,和土地干裂的大西北。像我这样颠沛流离身世坎坷的女人,会非常羡慕薛宛的幸运,但我知道这世上不幸的人太多,并不是所有女子都有薛宛的命,更多只能郁郁寡欢。也不会所有男人都是蒋华东,甘愿为心爱女子放弃那高不可攀的地位和呼风唤雨的权势,选择到高墙之中洗清身上罪孽,从头再来清清白白和她厮守到老。如果有男人肯为我这样,我便愿意代他去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9 给你 我说完这番话后,浑身无力靠在椅背上,车内暖气开得很足,可我仍旧觉得发冷,我将大衣领子向上拉了拉,完全包裹住脖子,这边市中心距离挨靠郊外的别墅还有段距离,我打算闭上眼睛睡一会儿,迷迷糊糊中我感觉到自己身上被盖了一件大衣,衣服很重,有淡淡的烟味传来,让我莫名觉得无比安心。 祝臣舟的呼吸在我脸颊越靠越近,我不由自主绷直身体,连大气也不敢喘,我等了片刻想象中的吻并没有落下,只是他温热的唇贴着我耳畔不停的挑/逗却让我颤抖了几下。 我动了动身体想要往旁边躲开,祝臣舟的手箍在我腰间,对我狡猾却失败的动作低低笑了声,司机非常识趣将挡板放下,我们被隔绝在一个四面都封闭的空间内。 祝臣舟手指在我耳垂上黏着,他指尖有粗糙的茧子,其实我早就发现了,我一直很好奇对于他这样养尊处优的男人,皮肤上为何会有茧子。 他厮磨了半响,声音无比沙哑说,“你没有耳洞。” 我头部摇摆了一下,用散乱的头发遮盖住自己微红脸庞,我不想让祝臣舟欣赏我的睡相,尽管我清楚在他拍下我裸/体照那一晚就已经欣赏过了。 我说,“我不喜欢佩戴过分醒目的我饰品,尤其是耳环耳钻之类,所以没有必要扎洞。” 祝臣舟嗯了声,他将我抱在怀中,让我整个身体都以他为依靠,然后下颔置在我头顶,非常温柔的摩挲着。 “你很羡慕薛宛。” 其实也不算,每个女人志在不同,有的赌注在家庭,有的赌注在自己,就像不是所有女性都甘心成为一个家庭主妇,也不是所有职场白骨精都有那个福气做豪门内的阔太。 不过我确实非常渴望走一段薛宛的人生,未必全盘复制,可这世上不会有任何女人舍得拒绝蒋华东那样深沉的爱。 我没有说话,祝臣舟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我回答,他以为我睡着了,他手指无比温柔将我脸颊铺盖的碎发捋到耳后一侧,他说,“沈筝,我也可以给你薛宛那样的人生。” 我眼睛困倦得睁不开,可他叫我名字时,我大脑忽然间清醒过来,我仍旧保持原来姿势一动不动,愣怔片刻后我强迫自己将眼睛撑开一条缝隙,透过混沌的夜幕看着他,他愣了一下,笑着说,“原来你没有睡着。” 我说,“祝总刚才开的那个玩笑并没有什么意思,至少我觉得不好笑。” 他面容一僵,“何以见得就是玩笑。我就不能说一句实话吗。” 我捏紧拳头,想要从他表情窥见他到底在耍什么把戏,然而我一无所获,祝臣舟是这世上最伟大的演员,他拥有精湛演技可令观众神魂颠倒的皮囊,他收获的只有掌声与喝彩,不允许任何讨伐指责的存在。 我说,“祝总从最开始接触我,就对我充满了引诱,这份引诱建立在你渴望击败陈靖深,将他推入万劫不复之地的基础上,所以你所有给予我的美好,全部是一份筹码。灯笼街我确实动了心,没有人对我这样好过,陈靖深不解风情,他也极少陪伴我,不管我怎样冷静,我也都是女人,这个年纪最容易受到蛊惑,所以祝总的每句话,我都必须深思熟虑才能决定是否相信。尤其是感情,我亲眼见证你对黄卿的无情,又怎么敢认为,祝总对于一个人妻会产生什么。” 祝臣舟唇角的笑容微微收了收,他冷笑说,“我所有的话,你都不会信,是这样吗。” 我点点头,他说,“那我告诉你,陈靖深那一方所有证据和指认,我都已经让下属办理撤销,他不出两天就可以平安回来,你信吗。” 祝臣舟将这个消息告诉我后深深看了我一眼,无视我惊诧而怀疑的脸色,闭上眼不再开口。 我们到达别墅,天色还不算晚,原本这个时候我和祝臣舟都没有入睡的习惯,他一般是在喝红酒,我在看杂志,可今晚插曲颇多,他脸上有些许的疲惫之色。 我们进入客厅后,佣人将准备好的姜汤从厨房端出来,她看到我身后的祝臣舟非常惊讶,打招呼也哽了声,“先生也回来了。” 祝臣舟没有说话,他扯下领带扔开,坐在沙发上捏着眉心,佣人将姜汤递给我后,又回厨房重新煮祝臣舟那一份,我们气氛非常微妙而尴尬。 在这个过程中,孟奇光开车到了别墅,他拿着一份陈靖深签过字的口供,递给祝臣舟,并且极其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 “这个案子告一段落,我们这边已经派人顶了出去,所有诬告的法律程序,我会让下属跟进。陈靖深显然明白这件事的始末,他没有提出任何追究,上面为了对他声誉进行补偿,打算破格提拔他为副部。不过具体他会否接受,还是未知。” 祝臣舟并没有接过那份口供,连看都没看,他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示意他听到,然后站起身从茶几下层拿了一盒没拆封的烟,漫不经心问,“闵丞纹今晚住在哪栋宅子。” 孟奇光说,“在兰苑9号,可能想到您会过去,所以她怕不方便没有回闵宅。” 祝臣舟叼住一颗烟,他摸了摸身上大衣口袋,没有找到打火机,孟奇光正要掏出为他点上,祝臣舟抬手止住了他。 “送我去兰苑。” 他说完这句话后,不曾看我一眼便直接走出客厅,毫无留恋的消失在漆黑庭院内。 我凝视他背影心口忽然窒息一下,孟奇光没有立刻追出去,他对我笑着说,“沈小姐您赢了。祝总最起码暂时放过了陈靖深,这无异于放虎归山,陈靖深锱铢必较,这段时间他在里面受到的侮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祝总相当于养虎为患。庞秘书告诉我,您可以一辆拨千斤,以您独特的个性与美色让祝总背离初衷,我起初还不相信,现在我非常服气,看来每个人都有无法逃脱的劫数,不管他多么阴狠或者高尚。” 他说完后冷冷看我一眼,转身向门口走去,我无法控制自己上前半步,我对他背影喊,“替我谢谢祝臣舟。放过陈靖深,也放过他自己,胸怀宽广肯释怀的人,会活得更好。” 孟奇光脚步顿住,他微微偏头给我一张侧脸,眼睛看着祝臣舟坐过的位置,“祝总为什么会甘愿放弃等了十年的报仇机会,他对不起无辜枉死的吕慈小姐,他背负这样沉重枷锁要过一生,如何更好。沈小姐云淡风轻一句话,就过去了吗。” 他转头意味深长看着我,“有些话,请沈小姐亲自去对先生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0 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 我站在二楼卧房的露台,用毛巾擦拭着自己刚洗过的头发,走廊上传来孟奇光说话的声音,但只有他自己,并不能听到另一方是谁。我回头盯着那扇窗子看了一会儿,然后将露台门推开,站在走廊上。 孟奇光那种一部手机,在祝臣舟书房门口来回走动,他另外一只手扶着摞文件,正非常艰难的翻阅查找,我可以听到祝臣舟在电话那一端指挥他做什么,我将浴袍遮盖好自己身体,主动走过去接过孟奇光手上的资料,我对他小声说,“要什么我来帮你翻,我不会看。” 孟奇光眼神飞快从头到脚掠过我,他很绅士没有停留过久,而是在看清我穿着后非常迅速移开视线,他朝我点了一下头,从我手中抽出一张蓝色封皮的复印材料,他在上面浏览找到一个数字后对那边报出,祝臣舟听到默了片刻后问道,“刚才什么声音。” 孟奇光说,“是沈小姐,她刚从卧房内出来帮我整理这些东西。” 我屏息静气等待祝臣舟的下文,可他却彻底陷入沉默。 孟奇光将所有文件都找全后,非常诚恳对我道谢,还不忘叮嘱我过堂风湿冷,当心感冒,和他半个小时前对我的冷言冷语有些不同。 我目送他走到楼梯口,他忽然停住对我解释说,“先生还在外面车内,他走的匆忙忘记了拿明天开会需要的文件,派我上来取。他今晚住在闵小姐的兰苑,明早也不回来。至于陈局那边,沈小姐尽管放心,先生已经在着手后续,就这三两天一定可以平安回来和您团聚。不过也烦请沈小姐规劝陈局,没必要对这次怀恨在心,祝总已经高抬贵手,否则吕慈小姐的枉死,陈局同样也要以命偿命。” 孟奇光说完这番话后,朝我点头示意道别,我目送他走下楼梯,几秒钟后一楼传来关门的声音,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我背部贴靠墙壁,将自己置身在风口处。别墅内非常多高档的木制家具,木质对于温度和空气的要求极高,为了防止遭到冬季寒潮腐蚀,两层的阁楼窗总是不分昼夜打开通风,所以即使开着暖气过道上也非常寒冷,我不知不觉就已冻得皮肤通红,一名保姆从二楼佣人房间出来拿着水盆要去打水,她看到隐匿在黑暗中的我吓了一跳,手一松盆跌落在地,正好扣在我脚下。 我低头看了一眼,蹲下为她捡起来,她接过去小心翼翼问我,“沈小姐心情不好吗。” 我说,“有一点。” 保姆拿着那只盆站在我面前,“您可以说出来,憋在心里会很不舒服,我可是是很好的倾听者。” 她笑得非常开朗天真无邪,我不由得心里柔软了几分,我透过那扇没有关住的书房门,里面拧开一盏灯光略暗的壁灯,墙上挂着祝臣舟去年给一期风云男人装拍摄的杂志封面,背景是在巨文办公室,他站在落地窗前笑容绅士,端着一杯咖啡享受阳光。 这是很儒雅的祝臣舟,但他极少这副面孔示人,他更多时候非常冷漠,脸上找不到什么表情。 不过他极其难得答应这些记者接受采访,他虽然出行喜欢把排场做得非常高调,但却不愿让人靠近,他在吸引瞩目的同时又不忘保持神秘感,相比较法律周刊陈靖深的照片时不时会被挂在头版,祝臣舟的确要在这方面途径空白了许多。 不过正因为难能可贵,再加上他皮囊又格外受女人欢迎,所以当年这一款卖得非常火爆,加印了四次市场方面仍旧供不应求,有南省的主流媒体看到祝臣舟背后隐藏的巨大经济价值,不惜拍出高价,凡是能够说服他出镜,赠予千万片酬。但祝臣舟仍旧不为所动,任凭各大报社记者将巨文前台预约电话打爆,也不再进行任何曝光。他不缺钱,也不缺名,只是随心所欲,凭心情来决定他要给予外界什么形象,我到现在都非常好奇,到底是谁在去年请动了他应允这刊杂志。 佣人见我非常专注凝视这张照片,她笑着说,“先生不喜欢拍照,他私人照片寥寥无几,他在事业上非常高调,可对于自己私下生活,他保护得很隐秘,他是一个能够划分公私很有智慧的男人。这也是我们觉得能够在先生身边做事很骄傲自豪的地方。” 我用手抖了抖还有些微潮的湿发,“你见过吕慈吗。” 佣人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慌张,她非常敏感警惕得回头看了看,确定没有人经过才说,“沈小姐不要主动提及吕慈,尤其在先生面前。我们佣人和保姆,平时对这两个字绝对是禁忌,甚至于其他词语内有这两个字任何一个,我们都会尽量避免,找类似的词语代替。” 我有些惊讶说,“他这样在意吗。” “倒也不是。”佣人将水盆立在墙根,她走到窗子前面将玻璃合住,挡住了不停灌入的寒风。 “先生不是过分痴情的人,他不会把感情看重于事业,我们都认为他天生就有资本征服这个经济社会,这样的男人不会沉湎在感情里无法自拔,只是吕小姐当初死得很悲惨,而那时先生也远不如现在这样高高在上,他是被陈局压制的,他放弃了莽撞的以卵击石,才有今天的巨文,所以很大程度上,一个能够抑制冲动的男人,他应该是理智的,他之所以念念不忘,来自于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如果十年前他就拥有一切,他完全可以养活吕小姐,不需要她那么辛苦出去应酬客户,也不会发生这样意外。先生更多不能释怀的,是自己当初懦弱。” 我打量着这名佣人,她应该二十五六岁,脸上皱纹很细小,不像超过三十岁的女性,她个子一般,典型的南方女子,娇小玲珑白皙温婉,我才发现她长相竟然也不错,尤其举止不俗,祝臣舟对于别墅内的佣人要求很高。 我对她说,“你学历不低吧。” 她笑着点点头,“大学本科。” 我说,“那你为什么要做保姆。” 她很不解反问我,“那我应该做什么?” 我刚想脱口而出公司白领,但我最终把这四个字融化在舌尖上。 我朝她笑了一声,她也回报给我心照不宣的一笑。 这个社会从来不是你志向远大便恰好机遇给你充足的用武之地,再好的千里马也需要伯乐挖掘赏识,动物的世界中竞争尚且如此激烈,何况这茫茫人海,有才有貌的不计其数,可真正付出与收获成为正比的又有几个。 她还算幸运的,为祝臣舟做事待遇很高,在海城也可以扬眉吐气,很多情况下你的职位并不重要,关键在于这个岗位带给你的利益和发展,侍奉一个优质上司,要比在一盘散沙内做将领更加充满前途。 我对她说,“你去忙吧,很晚了。” 她笑着说,“忽然有点困,今天不是我值班,我去睡了,沈小姐也早点休息。” 她和我道了晚安,便拿着那只盆又回到房间。 我缓慢走向过道尽头,这边有一个倾斜的坡度,一侧花盆内种着君子兰,窗台上还有一棵仙人掌。 祝臣舟侍弄花草豢养宠物,都不是寻常人会选择的物种,他品味非常奇特,而且很擅长驾驭别人,他喜欢把自己的情绪和认知强加给对方承受,但又不愿向对方妥协分毫。 我再次将窗子推开,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底下喷泉自从入冬就不再开启,一池寒潭了无生气,睡眠漂浮着许多枯叶,从高到低俯视格外凄芜苍凉。 我呆呆望着池内寒水,不知道在想什么,静静的沉寂很久,直到我听见楼下庭院方向终于传来一阵汽车发动的声音,他们似乎停留很久,不知道是在等什么,一束明亮光线自车库方向逼射出来,正好映在喷泉内一樽神女雕塑上,在这漆黑深夜中,看上去诡异又沧桑。 我忽然醒悟祝臣舟要走了,彻彻底底的离开。失去陈靖深这唯一的牵绊,我们自此就像两个世界中的人,没有任何借口/交集,哪怕变为浮萍沼泽,都不会顺流飘下到同一片湖泊。 也就是说,我们一朝分别,此后都再无可能。 我心内被一块无法移动的巨石哽住,在这一瞬间,我明白了自己的惆怅与失落。 我依然没有逃过这世间女子惊世骇俗的婚姻背叛,我没有守住自己只为陈靖深盛开的底线,不停的自我抗拒与警告中,我还是迷了路。 我用冰凉双手捂住自己同样毫无温度的脸,我终于明白痛不欲生是怎样一种挖心蚀骨的煎熬。 和这份灼痛相比,曾经罗瑾桥的抛弃又算得了什么,我游离在一份道德警示的边缘,手中握着的沙就像我对祝臣舟理智的崩盘与垮塌,一点点散去。 我匆忙转身时候光滑的脱鞋从我脚掌脱落,我没有去捡,我争分夺秒光着脚从地毯上跑开,不顾一切冲下楼去,路上惊慌失措间撞翻了一名保姆要送上楼给我喝的牛奶,滚烫的奶泡溅在我睡袍上,发出嘶拉的声响,保姆吓得惊叫出来,她要扶住我检查我是否被烫伤,可我根本顾不上自己,我甩开她禁锢我的手,朝着大门外跌跌撞撞奔去。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车库外,孟奇光在后车厢稳固车门,祝臣舟正好弯腰缓缓步入车内,我不停喘息着,一手扶住门框站在庭院外朝他大喊,他身体一顿,站直身体朝我看过来。 我们之间是一条冗长的石子路,虽然堆砌了许多鹅卵石,可道路修得非常平坦,上面铺了一层错落轻薄的白霜,大约冻住了,风并没有把它们吹散。我视线内是越来越汹涌的大雪,将他伟岸高大的轮廓吞噬隐没。 祝臣舟身上的大衣敞着怀,露出里面高领的灰色毛衣,他头顶罩了一把黑伞,狂风暴雪掠起他衣袂飘飞的下摆,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站在那里凝望我。 我裹着睡袍瑟瑟发抖,脚掌像是踩在一块厚冰上,流淌的血液早已麻木,我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被冻得毫无知觉的脸部肌肉根本无法运动,我两枚唇瓣每分开一下,那巨痛便扯着我皮肤肆虐。 祝臣舟看到这一幕后,他眉心深深蹙起,转过身将手中伞合住递给孟奇光,吩咐他在车上等候,自己则朝我走来。 我在风雪内眯着眼睛,在他还没有来到我面前时,我便用尽全身力气抬起胳膊朝他艰难伸出手,他似乎没想到我也会有这样狼狈而柔弱的时刻,整个人都对他充满依赖,祝臣舟脚步略微停顿一下,然后毫不犹豫握住我冰凉指尖,攥在掌心内传递热度给我。 我剧烈咳嗽了几声,他拍打着我后背,我摇摇晃晃的身体倾倒在他怀中,用虚不可闻的声音对他说,“我怕来不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1 臣舟,别走 他在我背上拍打的动作应声而顿,“什么来不及。” 我张口被风灌入满嘴冰雪,喉咙又痒又涩,想要说的话只好咽回去,他这时注意到我竟然光着脚踩在厚重的积雪上,他将我一把抱起,用脚踢开门进入客厅。 相比较外面冰天雪地暗无天日,客厅内要温暖明亮许多,这一冷一热交替让我整个身体狠狠颤抖了下,祝臣舟感觉到后将我放在沙发上,第一时间脱下身上大衣裹住我身体,他坐在我旁边用双手毫不嫌弃握住我的脚,脚似乎长胖了很多,我根本感受不到他在触碰,直到几分钟后冻僵的脚渐渐缓过来,才有痒痒麻麻的感觉。 祝臣舟看着我通红的皮肤,他转身对刚才那名和我碰撞的保姆吩咐说,“去拿药箱过来。” 保姆答应了一声刚要走,祝臣舟看着地上狼藉的奶渍和碎片问,“这怎么回事。” 保姆原本就非常慌张,生怕被怪罪,藏着掖着打算等祝臣舟和我的注意力都转移了再悄无声息收拾残局,没想到还是被心思缜密的祝臣舟发现,她低着头啜喏半天也没讲出所以然,祝臣舟脸色却在她吞吐间更加低沉。 我看到后替她解围说,“是我从楼上跑下来撞上她。”我解释完后看向那名保姆,“你伤到了吗。” 她受宠若惊的摇头,“没有。” 祝臣舟扯住我手臂打量了一下,他发现有一块通红和其他皮肤不同,分明是烫伤,而不是冻伤,他脸色黑沉如墨。 我见到后立刻将两只手抵在唇边呵热气取暖,祝臣舟看我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也无暇顾及去兴师问罪,而是紧紧握住朝我掌心呵气,“去拿药箱。” 保姆听祝臣舟这样冰冷语气更加不敢怠慢,她跑进储物间将药箱拿出来,双手放在茶几上,战战兢兢扫了一眼我被烫红的皮肤,迅速退回到那片狼藉后面。 祝臣舟面无表情将药箱打开,从里面取出酒精棉球以及纱布药膏,他为我把烫伤消毒后,用药膏蘸在纱布上包裹住伤口,然后拿橡皮贴粘连固定,他似乎非常顾及女人心思,知道女性/爱美,不愿被包裹得太难看,所以他没有占据多余皮肤,只是在烫伤部位进行处理,小小的一团隐藏在手肘外侧,穿上衣服后根本看不到。 他结束这些流程后用消毒纸巾擦拭着手指,我犹豫了一下对他说,“你一会儿还走吗。” 他嗯了声,“走。” 我看着自己脚趾,“是…闵小姐那边住。” 他将纸巾攒成一团,丢尽垃圾桶内,“对。”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我听庞秘书讲,你把闵小姐看作是未婚妻。” 祝臣舟微微挑了挑眉梢,“庞秘书讲的。” 我发觉自己竟然口不择言把庞秘书出卖了,我立刻抿住嘴唇,他等了片刻都不见我回答,便偏头扫了我一眼,“算是。”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门当户对商业联姻啊。” 他听我语气没有忍住笑出来说,“首先,不管时代如何发展变迁,门当户对永远是婚姻关系内上层人士非常在意的重没有人会把自己原本丰厚的羽翼砍掉,都是希望更大限度的填充它,男人和女人的感觉可以在相处中培养,但两方的经济与家世过分悬殊,这份不平衡也不可能取得婚姻上的圆满。其次,我没有说我和闵丞纹之间是商业联姻,巨文不需要闵氏的辅助,闵氏也无需依附巨文,我们双方没有任何合作。” 我垂眸看着自己被包裹的伤口,“成功人士从来不做赔本的生意,不管是商业还是女人,都不会望梅止渴。” 祝臣舟一只手撑住额头,眼睛透过指尖缝隙看着我,“我并不懂你的意思。” 我心脏位置闷了口气,我用手纠缠着纱布把玩碾磨,他伸手将我手指挑开,“不要动,它不碍你的事。” 祝臣舟重新为我包扎已经松开的地方,在这时孟奇光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门口,他敲了敲玻璃门,客厅内并没有保姆,祝臣舟朝二楼喊了声,下来一名佣人,她将门打开迎入孟奇光,他脚底全部是雪霜,他没有走进来,只是站在玄关的地毯上对祝臣舟说,“先生,闵小姐那边打了两个电话过来询问您什么时候到,她好方便提前准备温热的洗澡水。” 祝臣舟抿着嘴唇沉默了片刻,在他沉默期间我手指始终用力掐着掌心,我不知道他会怎样回答,我知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从此以后祝臣舟这个人将成为沈筝的天涯陌客,谁也不知道我们曾发生过什么,又有什么在道德的庞大阴影下被摧垮熄灭。 我从没有真正歇斯底里面对自己的人生失控呐喊,我一直在为了生存千方百计隐忍自持,我爱过恨过痛过伤过,唯独没有为一个男人疯狂过。祝臣舟放过了陈靖深,可正如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所预想那样,他们永远不会成为盟友,永远是敌对,骄傲如陈靖深,他不会忘掉这一次的耻辱,祝臣舟也不会释怀十年前的仇恨,他们会一直相杀,到终有一方再也爬不起来。 我对仍在沉默中的祝臣舟说,“以后呢。” 他非常冷静问我,“什么以后。” 我说,“你还会再对靖深下手吗。” 祝臣舟想了一下说,“也许会,也许不会,官商这个庞大的场面上是没有定数的。” 他说完后用手指蹭了蹭我脸颊,“倘若某一天,我对你的兴趣彻底磨灭,我再对他下手,谁也阻拦不了。除非在此之前,他可以扳倒我。我们之间隔着的不只是旧仇怨,还有男人在事业上的雄心。” 他说完这些后,脸凑过来在我唇角轻轻吻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整理自己的西裤和衬衣,我看着他在我眼前虚浮晃动的身影,“我们以后还会见吗。” 祝臣舟拿起盖在我身上的大衣,“应该不会,陈靖深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与我见面。他在里面不代表他对外界一无所知,海城能瞒过他的事,寥寥无几。何况我在你心里是这样不堪的人,还有什么必要继续纠缠不休。” 他说着话将大衣穿上,脸色有微微一丝无奈,“我第一次放过到嘴的猎物,作为商人,如果面对每一次诱/惑都这么慷慨,我早晚会赔得倾家荡产。所以沈筝,以后不要再为陈靖深来求我。因为我无法拒绝掉你的请求,可我又不能违背我做事原则,你什么筹码都给不了我,就不该让我左右为难。” 祝臣舟讲完这些看了一眼孟奇光,他将合住的伞撑开,推开别墅大门,先一步走出去等候。 我看着那一片黑色衣袂,在祝臣舟迈开步子同时握住了他的手,我语气急促对他侧影说,“别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2 他眼中我的灵魂 我蹲在浴室内看着自己的脸,头顶花洒内渗出的水浇注在我一丝不挂的身体上,冰凉刺心的寒水像是融化后的雪,凉到了骨子里。 可它依然无法使我清醒。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决定,我留下祝臣舟意味着要背叛陈靖深,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我从来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女子,我非常冷静而理智,有时候这份冷静甚至让我厌恶自己,我也渴望像其他女人那样会用感性主宰自己对一个男人的冲动,会歇斯底里的去爱一场,会崩溃到极致大哭,我永远选择隐忍和伪装。所以我所做出的每个决定,都瞒不过我自己的理智。 我可以对所有人借口说我不愿亏欠他,他放过我丈夫,他要的筹码恰好是我,我就只有给出自己作为交换。这样理由纵然可以骗过天下人,但我骗不过自己。 我对祝臣舟动了最不该动的执念,我掉进了婚姻之外另一场爱情纠缠内。 我承认我亏欠了道德,亏欠了良知,更亏欠了陈靖深,没有人给过我祝臣舟给予我的快乐,那是一种让我着迷的东西,无法言喻,我终于明白岁月是生动的,不是一潭死水,不是去取悦谁,去依附谁,我可以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在祝臣舟眼中我看到了自己的灵魂,我不再是死气沉沉空有美貌的沈筝。 我用浴袍裹住自己身体,打开浴室门走出去,祝臣舟早已脱掉外套,他穿着西裤和一件白色衬衣,整个人背对我,正看着窗外雾蒙蒙的一片,手上夹着烟。 他听到声音后将头转过来,他看到我裸露的腿部和光滑肩膀后,将指尖半截香烟扔到窗外的花圃内,他向我走过来,用手指挑起我湿漉漉的长发,在不经意间触碰到我皮肤时,他立刻蹙起眉头。 “你用冷水洗的澡。” 我低下头想要躲开他的目光,他用指尖勾住我下巴将我脸挑起,逼我不得不面对他。 “沈筝,你不情愿我不强求,但没必要这样委屈自己。我不会出尔反尔,至少暂时,陈靖深不招惹我,我不会再动手,你不必担心什么。” 他说完这些后非常用力扯住我身体,将我甩在床上,但他并没有做其他举动,而是进入浴室内,取出一条干毛巾,为我擦拭头发和身体,他将暖气开到最热,然后用棉被将我整个人都包裹住,他则从最外面拥抱我。 祝臣舟身上有非常好闻的洗衣粉气息,掺杂着薄荷柠檬还有茉莉的味道,以及一股不算浓烈但不容忽视的烟味,我全身没有一丝力气,将所有重量完全                 依附给他,我和祝臣舟相处时,可以将我所有的锋芒和任性表现出来,我不需要委屈自己讨好他,也不必为了他的喜好而改变我自己,他会迁就我,会迎合我,全盘接受我的娇纵与高傲,陈靖深身边的沈筝,是陈夫人,是一个命苦的女子,是不停将自己变得更好、随时担心会遭遇第二次抛弃下场。祝臣舟身边的沈筝,仅仅是一个自我的女人,她不向任何现实妥协低头。 不知过去多久,我身体终于有了些温度,而祝臣舟摆放在床头的手机则第六次响起,他始终没有理会,甚至看一眼都不曾,而是专心致志擦拭我温暖我,直到将我完全清理好,他才松开我身体去接通电话。 他没有走出房间,非常自然倚靠床头,另外一只手还握住我一缕长发,轻轻把玩着。 我听到他在接通时喊了一句丞纹,我紧紧咬住嘴唇忍住想要打喷嚏的冲动,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闵丞纹声音有些失落说,“你司机告诉我,你今晚可能不过来了,是这样吗。” 祝臣舟嗯了一声,“还不确定,可能不过去了。” “为什么啊。晚上你电影看得好好的,你中途离开说忙公事,在影院我们都说好了你今晚来陪我。我为了你说的,都没有回家。臣舟,兰苑这么大,我害怕。” 祝臣舟垂眸看了我一眼,我同样看着他,也许是由于我刚洗过澡的缘故,他眼底的我水雾蒙蒙格外动人,比我每一次的模样都更加温柔,他笑着凑在我脖颈处深深吸了口气,面容非常贪婪,可语气却没有任何变化,仍旧波澜不惊。 “不是有保姆吗,之前我从没去过,你一样自己住的很好。听话,今晚我抽不开身,如果你非常害怕,我可以让庞赞过去,那边空房很多。” 闵丞纹非常不满说,“他来有什么用,我只是想让你陪陪我。” 祝臣舟刚张口要回她什么,就在这时我察觉到不好,慌忙揪住他手臂,他还没有来得及看向我,我已经将隐忍了很久的喷嚏打了出来,空气内四散我的唾液,我立刻捂住嘴巴,可早已来不及,闵丞纹在那边非常狐疑说,“你旁边有女人?” 我吓得将脑袋缩回被子里,遮盖住自己眼睛,根本不敢去看祝臣舟黑沉的面孔,闵丞纹又在吵闹什么我也听不到,只是祝臣舟非常冷静一言不发,等到过去很久,那边呜呜咽咽的声音终于止住,祝臣舟这才平静说,“很晚了,早点睡。” 空气内彻底安静下来,只有他放回手机时双腿磨在一起发出的衣服窸窣声,我刚要探出头看看情况,忽然一股力气扯开了我蒙在头部的被子,我裸/露的上半身几乎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我下意识捂住胸口,祝臣舟俯身在我上面,他两条手臂撑在我身侧,眼内是非常深邃的笑意。 “怎么,坏了我的事就想装死蒙骗过去吗。沈筝,你胆子可真大。” 我伸出两根手指说,“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冻着了,打个喷嚏不算罪过吧。” 他整张脸都晕染了满满的笑容,他又向我靠近一些,火热气息喷洒在我皮肤上,“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故意。” 我说,“比真金还真,我不是故意。” 他嗯了声,唇落在我半湿不干的头发上,“你说什么我都信。女人做错事,天生就有资格去蒙混过关。” 我蹙眉哎了一声,一把将他推开,我坐起来用被子挡住自己身体,他躺在床上慵懒无比得看着我。 “祝臣舟,我有什么好故意的,你是香饽饽吗。全天下女人都不择手段要留你。” 他眼内盛满坏笑,抬起手臂闻了闻自己衣服,“的确很想。” 他说完这句话后,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便朝前一扑,将我压在身下,他眼内大约装进去了天上的繁星,或者水内的月光,温柔得盈盈剔透美不胜收。 他咬着我耳朵说,“和你一样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3 贪婪与快乐 我记忆中,此后很多年,海城都再没有那样温暖的雪天。 天花板上水晶吊灯在旋转,奶白色窗纱像一面珍珠织成的帘,微风中姿态无比优美摇曳。 我起起伏伏在一个狭窄的时空隧道内,到处都是金灿灿的光束,将我完全吞没其中,我眼前是浩瀚苍穹,星海璀璨,如钻石般夺目。 一股巨大力量撕扯我的懦弱和我的抗拒,它让我勇敢而疯狂,我不顾一切去索取,贪婪得纠缠住,我不想离开这样令我痴迷的漩涡。 我知道那个胆小冷静矜持柔弱的沈筝在这一晚已经变了,她已经在**的海洋内彻底沉没,深陷在祝臣舟所给予的那不知疲倦的快乐。 我指甲死死嵌进他坚硬脊背,承受那像被灼烧过的吻,眼前是雪是风是瓢泼大雨是沧海桑田,我很想伸手去抓我视线内五彩斑斓的云朵,它仿佛距离我很近但其实又很远,我只能看着它们一点点灰飞烟灭,我再堕入下一次无边无际的沉浮。 祝臣舟身上的肌肉充满力量,他有白皙的皮肤,在男人中非常白,他淌着汗水的样子像陈靖深那般蛊惑,可又更加狂野,他总是冷漠而疏离,绅士又阴险,他难得摆脱一切束缚张狂有力,他这样一副崭新的面孔让我迷茫而不可思议。 我起初还会认为他是陈靖深,他回来了,我们在公寓内纠缠,可这里一切都陌生,没有任何属于陈靖深的气息,身下细腻的天鹅绒,悄无声息融于我每一寸滚烫肌肤。 祝臣舟眼内燃烧着将我焚化的焰火,他不停喊我名字,我就不停回应,我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直到天际泛起微白,雾蒙蒙的雪夜散去,祝臣舟终于翻滚下去,他躺在我身侧拥住我,我们都是汗水涔涔。 他在我耳畔喘息,我呆呆看着头顶终于熄灭的水晶灯,室内并不是黑暗的,透过窗纱有一缕黎明前的苍白在这个世界蒸腾蔓延,我猜测着现在的时间,大约不超过凌晨五海城总是最先明亮的城市,它的黑夜短暂,白天漫长,它似乎不太喜欢寂寞。 海城大约靠近海岸线,空气总是咸咸的充满湿润,拂过脸上会留下一层薄雾,阳光一年四季都非常明媚,即使烟雨蒙蒙或者大雪纷飞,倘若在白天,天空也不会暗无颜色。 我将手臂伸到后面,放在祝臣舟的腿上,我笑嘻嘻喊他,“臣舟。” 他在我背后答应了一声,我笑了笑又喊,“臣舟,你是祝臣舟吗。” 他同样笑出来,手在我腰间圈得更紧,“是,这位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我咳嗽着清了清嗓子,“请祝先生说一下你此刻心情。” 他语气内带着几分坏说,“温香软玉美不胜收。” 他将我盖在身上的被子掀开一些,露出雪白的背部,他指尖划过上面有酥酥麻麻的触感,我一边躲一边说,“祝先生不担心未婚妻知道会吃醋吗。” 他手滑落到我胸口,我立刻反手按住,捏着他手腕抛开,他非常贪恋得在我肩膀上啄了一口,“不担心。” 我故作恍然大悟说,“看来祝先生非常喜欢艳丽的私生活。” 他用一只手盖住自己眼睛,声音带着沙哑,“在沈小姐心目中,我就那样滥情吗。” “呐。”我用脚踢了踢他膝盖,“祝先生原本女人就很多。我亲眼见到的就有三个,有一个虽然一面之缘,隔着玻璃又看不真切,但我也能认出她不是黄卿也不是闵丞纹,是谁只有祝先生心中最清楚。” 祝臣舟只笑不语,他半眯着眼,看上去非常惬意,像一直狡猾的狐狸。 我朝他脸上吐了一口热气,“祝先生知道我是谁吗。” 他被我这句无聊的话逗得笑出来,他一边笑一边在床上滚了一下,眨眼间就卷着被子抱住我,他有些扎人的脸贴在我后背上,唇一开一阖说,“你是沈筝,小名叫妖精,字号狐媚,专勾男人魂魄,吸男人精华,对吗。” 我哈哈大笑,不停喊着对,他将我拥抱得太紧,我必须非常用力扭动挣扎才能逃出他怀抱,我翻了一个身趴在他旁边,静静看着他,他头发有些凌乱,下巴滋长出许多胡茬,正张牙舞爪的覆盖住半张俊朗好看的脸,他喉结偶尔会翻滚一下,胸膛非常坚硬,肌理分明,他上面完全裸露着,由于呼吸腹部在不停颤动,蓝色天鹅绒锦被慵懒遮盖住他腰下位置。 我非常专注而着迷凝望他的脸,“臣舟。” 他伸手要捞我过去,可被我巧妙躲开,他干脆任由我闹,只是非常温和看着我,“为什么一直叫我名字,按照现在这样美好气氛,你提什么要求我都不会拒绝。” 我笑着说,“喜欢叫,你名字好听。” 他略有几分惊讶说,“只这样?我再说一遍,你提什么我都不会拒绝,任何要求。” 我歪着头想了想,“我没有要求,陈靖深平安,我别无所求。” 他还有些不死心说,“我说任何要求。沈筝,你不要放过大好机会,换做其他女人,一定什么不切实际的都敢提,但我不会承诺,可这一次例外,你想好再说。” 我非常无奈,“哎呀,你这人真没意思,都说没有了,你还逼着我提,你是想做慈善家满足天下苍生吗。” 祝臣舟又盯着我好半响,见我的确无欲无求,他脸色有一分说不出的失落,但非常快便隐去,似乎从未出现过。 我用手肘撑住床,眼睛看着他,“不过我想问你个问题。” 他重新找好姿势躺回去,喉咙内嗯了声,眉眼间都是情/欲过后的满足与慵懒,“可以问。” “你和闵丞纹不是建立在商业利益上,那是存在感情吗?”我顿了顿,眼前浮现出她坐在他怀中笑靥如花的场景,他那时似乎非常宠溺纵容。我不假思索说,“你很喜欢她?” 祝臣舟将眯着的眼睛缓慢睁开,他一只手在我光滑的裸背上来回抚摸着,“你猜。” 我说,“喜欢,而且非常喜欢。” 祝臣舟淡淡说,“没有,猜错了。” 我和他面对面,他闭着眼睛,脸上找不到一丝撒谎的痕迹,他也没有必要对我撒谎,我们也不过是露水情缘,这一晚后不知道天涯何处,对一个未来不会有任何交集的女人进行欺骗,这不是任何一个男人会做的事,除非他原本就是游走在情场的浪子,早已真假难辨,连自己都分不清。 “可她很喜欢你,一个男人怎么会对自己不爱的女人那样好。” 祝臣舟说,“这世上任何感情都会掺杂杂志,当利益名望堆积在一起,即便是血缘牵连也可以反目为仇进行杀戮,因为人都敌不过自己心中的贪欲和膨胀。所有人都清楚,只有钱财不会背叛你,只有自己不会背叛自己,谁都可能会成为出卖你改变你的侩子手。一名出色的人,最需要学会的就是演戏。你所看到的好,也许未必是好,但你所感受到的坏,在步入社会后,就一定是恶意的,社会不会充满善意的谎言,因为每个人都非常繁忙,为了生存和攀爬而绞尽脑汁不择手段,没有谁会闲得难受去为你编织一圈泡沫,给你划分善意与恶意,谎言就是欺骗,本质就已经坏了。” 他说完这番话后,将我头部安放在胸膛,他手臂穿过我后脖颈,将我整个人都牢牢圈在他怀里。 这是男人和女人之间最亲密而美好的姿势,我只和陈靖深有过几次,他睡觉并不喜欢拥着我入睡,他总是容易做噩梦,那时候我并不了解,以为他是思念亡妻,为此我也感伤过,他永远无法从心上剔除那个死去的女人,我就永远不能霸占他那颗并不庞大博爱的心。 现在我忽然发现自己释怀许多,我并不在乎陈靖深把我放在怎样的位置,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东西,求不得是最苦,那边不去求,为何要让自己活得那么凄苦,现在的沈筝也没有任何资格去索求什么,因为我背叛了他,从头到尾彻彻底底。 我趴在祝臣舟身上迷迷糊糊熬着时间,他似乎疲惫极了,不一会儿便传来平稳的呼吸声,他睡颜安分又干净,唇紧紧抿着,完全找不到算计别人时那副阴险毒辣的面孔。 其实我很想问他,你这样会演戏,那么此时此刻又是真情流露还是对我与其他女人并没有任何不同,但我最终没有问,因为天已快亮,这一场永远不能浮于水面的偷/欢,也将石沉大海永不见天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4 逆风情爱 我被雪后白得晃眼的晨光刺痛,我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我还睁不开的眼睛,手伸到旁边摸了摸,发现没有一丝温度,床单非常凉,似乎已经离开很久。 我下意识的呢喃喊出靖深,空气内没有声音,我将腿伸出去缠住柔软的被子,刚要张口再喊,我忽然清醒过来,这里并不是我和陈靖深的公寓,而是祝臣舟家。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被子因我的剧烈动作从床边滚下,露出我不着寸缕光洁皮肤,我看着卧房内一切陌生陈设,陷入了沉默。 冲动过后我微微有些后悔,虽然并不多,可还是让我无法忽视。我并不懊悔自己和祝臣舟一夜纵情,我选择的每条路我都不后悔,也不愿做无济于事的悲悯,只是在面对这份婚姻道德,有隐约愧怍。 我坐在床上呆愣的时候,卧房门被人从外面悄无声息推开,一名佣人低垂着头,非常小心翼翼走进来,她手上拿着一个纸篓,蹲在地上捡昨晚狼藉的纸团。 她脸色微红,看也不敢看,只是胡乱一抓,立刻塞进纸篓内,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她的青涩让我觉得非常有趣,我坐在床上问她,“你从没有经历多男女之事吗。” 佣人原本专心致志捡垃圾,听我忽然说话吓了一跳,她脸色惊慌抬起头看我,“沈小姐。” 我蜷起腿将下颔抵在膝盖上,玩味的打量她,“这样的事不该让你来做,你还是小雏儿呢。” 她脸色更红,啜喏着说,“先生让我不要打扰您休息,悄悄进来收拾。” 我说,“没关系,你进来之前我就醒了,我在想事情。” 我滑下床将拖鞋穿上,我对蹲在地上的她说,“这里麻烦你了,我洗个澡。” 我进入浴室后,看到祝臣舟换下来的内/衣裤挂在水池内,正用水泡着,旁边是我的蕾/丝胸衣,我们竟然默契穿着同样的颜色,这样摆放在一起看上去非常甜蜜,就像新婚夫妻那样。 可我知道我和祝臣舟这段关系,开始于我的贤淑,终结于我的背叛,是无法拥有好结果,也不能被容忍。 这就是一场梦,一场不管多么美好最后都终将醒来并且永不能再做的梦。 佣人等候在卧房门口,我洗完澡打开门便看到她,她对我说,“沈小姐,先生在一楼和庞秘书说话,您稍微等一会儿再下去。” 我朝楼下扫了一眼,非常不解说,“为什么,不方便吗。” 佣人脸色有些许为难说,“庞秘书为人非常耿直,而且说话不注重方式,可能您听到会不舒服。” 佣人虽然讲得很含蓄,但我也能听明白,他们之间对话内容和我有关,我笑着对她说,“你去忙吧,我再回卧房待会儿。” 佣人似乎很担心我会发脾气,因为祝臣舟并不舍得对我怎样,在我这里受到的气都统统撒到佣人身上,而这些佣人为了自己日子过得不煎熬,千方百计让我心情愉悦,替我阻挡外界不好的东西。 她到露台上侍弄盆景时,我站在二楼楼梯口,庞秘书果然在,他正侧身朝我方向对坐在沙发上的祝臣舟慷慨激昂的讲述着,活脱脱一个绝世忠臣。我手指在衣扣上摆弄着,暗自冷笑一声。我迈下楼梯,祝臣舟在我走到一半时便发现了我,我朝他笑了笑,他对庞秘书说了一声停止,可庞秘书并没有察觉什么,他仍旧继续说。 “您和沈小姐,原本就是逆风情爱,不会有任何结果,不管红梅怎样耐寒抗冻,北风如果非常激烈,它一样会凋落,不可能在枝头坚忍不拔。” 祝臣舟脸色难看,他斜目看着庞秘书,“这和你有关系吗。我虽然器重你,但我并没有允许你干涉我的私人生活。” 庞秘书说,“自然,我作为下属,没有任何资格置喙,但作的生活秘书,公私我都有责任和义务去点破一些。陈靖深现在已经跃升为副部长,权势显赫,想必以后您和他之间交锋不会少,我也非常清楚祝总是怎样的人,您恐怕也不会真的就此善罢甘休。沈小姐是陈靖深名正言顺的妻子,任何人都可以婚外情,付出代价不过是婚姻的终结,但前提是这段感情已经名存实亡,可陈靖深对沈小姐,以及沈小姐对陈靖深,还是情深意重的。您想要什么女人没有,为什么一定要去触犯道德底线,和人妻纠缠不休。” 祝臣舟猛地抬起头,他非常恐怖阴寒的目光注视着庞秘书,“我让你闭嘴你没有听到吗。” 庞秘书并没有住口,而是冷静看着祝臣舟说,“您可知道沈小姐曾单独找过我,她要对我进行招安,让我背叛您为她所用,我承认我拥有狼子野心,不甘为一个秘书职位,但我从没想过会听从一个女人归为旗下,相比较您给我的信任与风光,我没有理由倒戈,可祝总想过吗,换做第二个摇摆不定的下属,很有可能被沈小姐反将一军,这样富于心计且不安分的女人,留在身边一定是大祸害。” 我没想到庞秘书会将这些告诉祝臣舟,我以为没有下文也就到此为止,他不可能一点退路不给自己留,毕竟通过我,他可以攀附的是陈靖深,虽然他被祝臣舟险些斩落马下,但他现在已然高升,作为海城刑侦机关的副部,他手中职权可不是一般两般的厉害,想要运作点事情和人脉易如反掌,甚至很有可能在未来,对祝臣舟压过一头。不过依照目前来看,显然庞秘书切断了这条路,他不信任依靠美貌与手段勾/引男人达成目的的我,他觉得非常不屑。 但这世上原本就是成王败寇,过程重要吗,当然不,结局的成败才能决定人一生喜悲,我最大成功处在于我没有付出任何祝臣舟也放过了陈靖深,而我最终的妥协,只来源于我自己没有克制住对他及这份诱/惑的冲动。 祝臣舟对于庞秘书这番告密没有过多惊讶,他似乎早就预料到我很有可能从他身边下手,一边用自己的方式去攻克他,一边为自己留第二条不得不走的路,他没有丝毫愤怒反而笑了出来,他说,“她很有趣,是一个非常令男人动心的女人。” 庞秘书蹙眉还要再说什么,被祝臣舟即使打断,“在你和孟奇光调到我身边正式做事那天我就提到过,我喜欢忠言逆耳,也乐于接受良言劝谏,能够听得进去别人意见与批判才是一个合格的决策者,但这一次,我不需要你说什么,因为我没有丧失理智,同样,她也和你认知内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同,她不愿在我身边。” 祝臣舟说完这些后,他朝我微笑伸出手,庞秘书立刻回过头,他看到我笑靥如花迈下最后一层台阶朝那边走去,脸色微微怔住,我当然没有说什么,目的都达到了,我又怎么会再去计较一些没用的事,就算庞秘书真的招安,我也不建议陈靖深重用他,首先他功利太重,眼神内满是野心,其次他是祝臣舟身边的人,暂时用一阵可以,长久的使用,谁也不知道中途还会发生什么,一个跳过一次槽的人,再跳第二次也顺理成章,不会有雇主发自内心的看重。 我经过庞秘书身边时非常友好的和他点头示意,然后握住祝臣舟的手,他拉着我坐在他旁边,非常温柔对我说,“今天想去哪里。” 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旧衣服,“之前的两件还没干,这一件不想穿了。” 祝臣舟说,“柜子内有黄卿留下的两件衣服,都是非常奢华的牌子,我出差时给她买的但她从没有穿过,你们身材相差不多。” “不。她穿不穿,那也是烙印另外女人标签的东西,我沈筝才不稀罕。” 祝臣舟对我回答哭笑不得,他挑了挑眉梢,手指在我鼻子上捏了一下,语气内满是无奈说,“矫情鬼。” 他对仍旧等候的庞秘书说,“今天公司事务推掉,明天我去处理。” 庞秘书看了我一眼,脸上有很深的厌恶,“买衣服这样的小事,祝总也要耽误公事吗。” 祝臣舟原本不打算理会他,可庞秘书这个人似乎非常固执,他立在原地不动,非要一个答案不可,此刻在他眼中祝臣舟就是沉迷美色的君王,而我便是祸国殃民的妖妃,他恨不得立刻将祝臣舟拉走,远离我这个害人精。 换做寻常人这样干预祝臣舟的私事,恐怕早就惹祸上身,但他对庞秘书比较例外,可能人一旦处在很高的位置,想要拥有几个心腹或者朋友便成为了痴心妄想的事,他很不舍失去这本就珍贵难得的一物,所以对庞秘书的固执也尽量容忍。 祝臣舟牵住我的手,指腹在我指甲盖上轻轻按着,唇角勾起很深却微带苦涩的笑意,“这六年我从没有因公误私过,这是第一次我产生惰性想要放任自己一把。我希望未来回顾这一段时光,我不会留下任何遗憾。”第三更下午三点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5 最后一场狂欢 祝臣舟说到这份儿上,已经非常诚恳与妥协,庞秘书虽然忠言逆耳,可也不好再固执什么,他只得非常无奈说,“那好吧祝总,我承认我有些僭越,但既然拿着您给予我的薪水,我的所有言辞行动都只遵守一个宗旨,就是为了巨文,为了您能够更好。你厌恶我不会看脸色或者脾气过分耿直,我都没有办法去改变,想必这也是您当初重用我的缘故,我只能说,只要我还在这个职位一天,我都会像今天这样。” 祝臣舟并没有开口,我朝前探身拿起茶几上一颗红枣,咬在牙齿中间嗑开,那股浓烈的甜味让我眉头不由蹙起来,我其实非常喜欢甜食,可不知道因为什么,最近我对于甘甜的食物越来越排斥和厌恶,我反而喜欢清苦的,比如茶和苦瓜,我觉得这两种食物好像更能让人回味无穷。 很多看似美好动人的事物,它也许并非真的如此,而看似丑陋腐臭,也许在层层剥开后,反而让人记忆深刻。 我一边吃着那颗枣一边对庞秘书说,“其实我替靖深羡慕祝总,身边有这样好的下属,他非常信任的秘书,为了一点利益诱/惑选择了背叛倒戈,也是将靖深推入火坑起到了推波助澜作用的关键,谄媚圆滑和忠言逆耳,胸无大志的人喜欢前者,因为一时非常快乐,而长久远见的人更青睐后者,因为一时苦得难以下咽,可能换来非常美好的果实。庞秘书不用待我这样针锋相对,我能在你视线内的时间不久了,如果祝总是轻而易举就被美色/诱/惑到的男人,巨文也轮不上我出现早就成为一片废墟。” 庞秘书冷冷一笑,“可不是所有恰好拥有美色的女人,都有沈小姐这样聪慧的城府。虚有其表不足为惧,最可怕是什么都有。” 庞秘书说完这句话后,并没有多做停留,而是以公司事务繁多为借口,对祝臣舟告辞。 等他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后,我笑着趴在祝臣舟肩头,用我一根手指聊骚的耳朵上面的头发,“瞧你下属,都把我当成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了。如果刚才你给他一口锅,他一定会用滚烫的开水将我煮熟生吞活剥。” 祝臣舟笑着说,“怎么是他的偏见,你难道不是吗。” 我用手掐他脸上的皮肉,“我是你还不远离我。” 他故作无奈的口吻,“这世上如果很多事都能随心所欲,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生不如死,感情最难收放自如,不管怎样高不可攀的人,一旦进入这道禁地,就很难再完好无损出来。” 他说完侧过头,和我的脸距离非常近,我们几乎可以触碰到对方的嘴唇。我眼神微微下移,便看到他脖子紧挨着衬衣第一颗纽扣的位置,有一枚艳丽吻痕,不是很深,但在他略微白皙的皮肤上仍旧非常醒目。 我嗤地一声笑出来,“祝总这几天恐怕不能出去泡女人了。” 他挑了挑眉梢说,“为什么。” “喏。”我指了指那枚吻痕,又想到他看不见,便伸出手揪住那一块皮肤,我对他说,“你看我的眼睛,能看到吗。” 他果然非常认真而仔细的看我的瞳孔,他说,“有一点。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哈哈大笑,“**一刻非常美好,可总要付出代价,祝总的代价就是,因为一夜风/流。连续几天都不能再出去笙歌潇洒,一直到这个东西消下去为止。当然,看不到的地方,恐怕还会有。” 祝臣舟丝毫没有因为我的得意恼怒,他语气意味深长说,“可不,昨晚沈小姐的磨人蚀骨,我还以为你喝醉了,竟然会那样欲罢不能,我身体何止这一块痕迹,几天未必能消下去,恐怕要很漫长一段时间,原来女人控制男人最好的办法不是吵闹和跟踪,而是野性,床上的野性。” 他一边说一边大笑出声,那笑声在我听来尤其不入耳,我脑海浮现出昨晚零星片段,祝臣舟似乎激发了一个在陈靖深面前从来不会出现的狂野的沈筝,我抱着最后一场狂欢的心态,在此之前我也没有想过,自己还会有那样不可思议的一面。 我捂住祝臣舟的眼睛,不想让他用戏谑的目光审视我,可我手还没有完全伸出去,他的唇便忽然压过来,和我的贴合在一起,深深纠缠起来,我原本要说的话也成了一腔呜咽堵在喉咙。 我起初还怕别墅内有佣人或者保姆再像那一晚撞到我们亲密,我本能的推拒着他,然而祝臣舟是怎样狼性的男人我昨晚就已领教,他想要做什么的时候根本不会在意场合与背景。 他吻了我很久,吻到我们彼此脸庞都出现红晕、眼睛内深藏欲/望后,他才非常不情愿的将我松开。 我们的脸缓慢分离时,唇角牵出一条晶莹剔透的银丝,我刚想用手指挑破,他坏笑着按住我的手,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伸出舌尖将那一线丝勾住,一点点舔回自己口中。 他做出一副非常享受那种味道的表情对我说,“很甜。” 饶是我做好了被调/戏的准备,也无法忍受他这样轻佻而风/流的面孔,我转过身背靠着他,继续去拿茶几上的枣,他则坐在我身后用双臂圈住我,手落在我腹部位置轻轻抚摸着。 “你说,昨晚会不会让你这里出现一个天使。” 我听到他这句话后身体猛然一僵,手中的枣因我的放松和我失神而跌落在地上。昨晚祝臣舟没有想到我会留他,我事先也没有这个打算,只是突然间萌发的念头,便**燃烧了一整晚,也根本来不及做措施,祝臣舟的别墅内更没有这方面的东西,我下意识低头看了眼他捂住的位置,我咬了咬牙装作轻松说,“不会的,到今天晚上之前我会吃一粒事后药。对你我都好,这样的大麻烦,只有过分愚蠢的人才会招到自己身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6 天下之大不韪 祝臣舟果然说到做到,这一天他推掉了全部公事,为了防止有任何人打扰他,他将手机也关掉,只专心致志陪伴我。 期间闵丞纹将电话打到别墅内的座机,祝臣舟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追踪他,脸色已经有几分不悦,在电话没完没了响到第五次后,他整张面孔都沉了下来。 其实从庞秘书言谈中我能明白祝臣舟对于抉择妻子人选保持怎样的态度和心思,首先要有非常良好的背景,就算无须在事业上对他进行帮助,最起码不要有棘手问题来叨扰他,他只娶一个轻松简单的女人,而不愿招惹上一个贪婪无止境的家族。其次要聪慧懂事,不要干涉他任何举动和决定,就像一只非常好看又听话的宠物,在他心情颇好时可以过来腻他一会儿,但更要看清楚他何时心情欠佳,务必审时度势躲得远远的,不要让他产生厌烦。 也许对于一般女人听来非常滑稽可笑,这样的条件简直天方夜谭,但对于嫁入豪门渴望成为尊贵的太太这类女人,这是必须课程,生活精致被人羡慕的背后,总要付出常人无法想象的代价,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碗饭可以轻而易举就吃到嘴。 普通男人没有资本要求自己妻子按照他所想的轮廓去修炼和改变,但优质男人有足够筹码换了一个又一个,想要不被换掉,就必须达到他的要求。而对于优质男人中的极品,他怎样无理取闹过分挑剔都被这个世界所容忍,这就是现实。当你选择退缩放弃的同时,更多的女人扑了上去,不论是男性还是女性,只要是在爱情中,一个人的张扬高调和不知收敛,都是被另一个或者一大群惯出来的。 很明显闵丞纹作为一个出身富庶自身条件也比较优渥的的女人,完全触碰了祝臣舟的底线与命门,她不是让他挂怀十年的吕慈,更不是使他充满兴趣的沈筝,她只是一个带着极大家庭优势能配得上祝臣舟的女人,这到底是一份良缘还是孽缘都未可知,过分消耗掉原本就缺乏耐心的男人纵容度,并不是一件聪慧的事。 祝臣舟语气非常冷淡应付了她几句,便将电话挂断,他穿好大衣走向等候在门口的我,伸出手把我拥入怀中,雪后寒风凄厉,但空气非常好,他打开车门的同时,我仰起头深深呼吸了一大口,我笑着说,“祝先生为了我,连未婚妻都得罪了。” 祝臣舟说,“没办法,谁让我鬼迷心窍。” 我凑过去用手揪住他衣领,将他身体往我面前拽,他非常顺从我的动作,整个胸口都贴了过来,和我的重叠在一起,我能感觉到自己胸前的柔软被挤压的力度,我脸一红,立刻将他松开,他低低笑出来,“沈小姐总想要在你我的关系中主导一次,但很遗憾你的脸皮还有待修炼。” 我眨眨眼睛说,“哦,是吗?看来祝先生身上的痕迹还是太少。” 他听我这样说眼神略带痞气的在我身上流连一番,“彼此,我非常愿意静候今晚沈小姐对我更加严惩的表现。” 祝臣舟亲自驱车带我到一家商场的名牌专卖店买了两套今年新款冬装,都是我非常喜欢的颜色,绯色与宝蓝,一纯到底,其实我本身对于颜色并不敏感,只不过这两年间我不停摸索陈靖深的喜好,逼迫自己去尝试他所喜爱的,渐渐我的一切品味都融合进他生活,除了我心理上实在无法容忍的猫屎咖啡。 很多时候他出差我独居,翻来覆去睡不着我就会盯着窗纱走神,我在想,沈筝的自我呢,她有没有自己喜欢的事物,为什么她拥有的全部都是陈靖深喜爱的,那她呢,她是否还保留自己的追求。 两年不长,可对于一个卑躬屈膝讨好生活的女人来说,足够消磨掉她的棱角和锐利,可能是因为贫穷太可怕了,每个人都在为了摆脱它而向命运妥协。 我们买了衣服后,我本以为他会带着我回别墅或者到某个高档西餐厅吃一顿非常奢华的晚餐,也有可能让侍者在中途送上一束庞大美艳的令女人尖叫的红玫瑰,这大约是所有男人都喜欢的项目,女人也不会拒绝这样的浪漫格调,但祝臣舟并没有,他带着我到商场附近一家茶餐厅休息了一会儿,期间给另外一名司机打了电话,司机赶到时,他牵着我走出餐厅。 司机非常眼生,我从没见过,但他认识我,他和祝臣舟打过招呼后,便主动朝我颔首喊了声沈小姐,他拉开车门护着我们两个人坐进去,然后对祝臣舟询问去哪里,祝臣舟想了一下说,“到瑞华珠宝城。” 司机从后视镜内看了一眼,不知道是在看他还是我,瑞华珠宝城海城不会有人陌生,它的名气就像是中国对于北京,网罗了全世界各地尤其以欧美和南非为主的各类钻石、宝石和玛瑙,所有拍卖行都难得一见的珍品,在这里都可以找到,做工精巧到令人叹为观止,自然价格也高昂咂舌。 陈靖深曾在瑞华珠宝城为我买了一颗三点六克拉的粉钻,大约在四百万左右,我根本不敢佩戴,在我们结婚之后我更是小心翼翼藏到公寓最不起眼的角落,我非常害怕因为这枚钻戒而让外界对陈靖深产生不好质疑,他虽然是从商业渠道赚取钱财给予我这份奢华,但他更多被知晓的身份,是市局刑侦局长,官员对于钱财的敏感格外恐怖,所以我非常遗憾并没有佩戴过一次。 我们在车上彼此绝口不提即将分开这件事,我们都清楚这样的感情隐匿在天日之下,我早晚要离开,他也无法逆天下流言和我纠缠不休,而我必须在陈靖深从纪检出来回家之前在公寓内等他,不管他是否从其他途径了解到自己能这么快平安出来和我有关,在我这边绝不会主动开口提及分毫。 陈靖深是一个格外含蓄并且注重颜面的男人,他哪怕有再深的疑问,都会尽量以大家都接受的方式去询问和解决,在我们这段感情内,他过分束缚我自由,可也给予了我最大的尊重,我并不担心他会直白怀疑我,他是一个懂得权衡利弊的男人,当一项牺牲利大于弊,他会非常聪明选择大事化了。只要我不主动开口,这件事将永远沦为过去。 祝臣舟察觉到我的心不在焉后,他从旁边将我身体抱住,下颔抵在我肩膀说,“在想什么。” 我手伸向窗外瑞华珠宝城五个金灿灿的大字指给他看,“这边我来过。陈靖深带我来的,我活到现在唯一一次开眼,就是在那里面,非常多的珠宝,琳琅满目,价格没有低于六位数的。柜员告诉我可以试一下是够合适,但我根本不敢触碰,我知道碰坏了把我卖掉都赔不起。陈靖深说他最喜欢我无辜而单纯的样子,所以在赤/裸裸的的欲/望面前,我始终隐藏了自己同样丑陋的一面。比如我也会为了追求刺激不顾一切,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韪。” 我说完后回头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祝臣舟没有回避我目光,他坦率而无畏的笑了笑说,“如果有朝一日浮出水面,你真的被天下人唾弃,我一定会陪你,这是我的承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7最好的时光 我紧紧盯住祝臣舟的脸,他目光内满是认真,我必须用全部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在他眼睛内深陷,否则便会一直掉下去,拼命的掉。 我笑着说,“祝总最吸引女人的地方便是这份魄力。” 他将我搂住,垂头在我眉心落下一个吻,“吸引到你了吗。” 我摇头,“我见过你最残忍的时候,我知道喜欢你的女人都没有太好的下场,因为女人过分依赖和深爱,会让她失去自我和理智,而你恰好最厌烦纠缠。” 他勾住我一缕长发,唇角噙着耐人寻味的深意,“算是这样。我认为女人能够在爱的同时保持自我和清醒,不会累赘麻烦,这是最佳伴侣。” 他说完这句后,车厢内陷入长久的沉默,司机面无表情紧盯前方路况,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什么,我看着自己指尖,犹豫僵硬了很久,才下定决心伸出手反抱住他腰身,祝臣舟没有想到经过昨晚后我还会这样主动,他惊讶而愉悦得抱我更紧,“我以为你昨晚只是冲动,或者在偿还我的放过。” 我说,“你以为的,就是事实。” 他嗤地闷笑出来,“口是心非。” 之后我们谁也不再开口,就这样无声相拥,这条路似乎非常冗长,许久都到了不了尽头,比我记忆中跟随陈靖深来那一次要难走许多,后来我发现是似乎围着这座庞大的珠宝城不停兜圈,绕了一次又一次。 祝臣舟显然比我看得更清楚,发现得也更早,但他始终没有出声制止,反而纵容漠视司机的擅作主张。 他和我一样,都对这静好的时光充满依恋。 我们明知不可能,也无法去改变,只能将每一分每一秒变得漫长和值得。 我忽然觉得内心酸涩翻涌,一股强大的无力感将我死死扼住。 不管如何高贵与无畏,人终究是渺小的,会被道德束缚,被舆论压制,被这个世界的一切流言蜚语击垮与碾碎,我们总在拼命摆脱,拼命抗衡,被局外人像看笑话一样评头论足,往往只差一就能成为压倒我们精神与信念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们到达珠宝城后,司机将车停靠在最隐蔽的角落,因为这边都是一些名流政要公众艺人经常会光顾的地方,媒体与狗仔猖獗,虽然陈靖深并没有带着我不停出席各种场合,但那场婚礼前夕的慈善拍卖会,不否认有一些人记住了我的脸,一旦被拍到和祝臣舟出现在这边,流言霎时便会四起,即使巨文拥有最好的公关团队,也很难将新闻压制下去。 祝臣舟带着我从电梯旁门进入珠宝城,由于不是周末和假期,此时这边顾客并不多,不少柜员非常清闲,正坐在柜台后无聊看手机打发时间,我们两个人进去后,身上穿着与气场顿时吸引了她们注意,最靠近我们这边的柜员主动起身和我们打招呼,祝臣舟目光从她面前的展柜掠过,大约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他抬起手对她谢绝。 祝臣舟牵着我在一楼大厅走走停停,每到一个展柜他都会驻足看上一番,偶尔询问我的意见,还会观察一下我的脸色,看我是否对哪一件有喜欢的想法,然而我对于首饰金品并不狂热,甚至说没有丝毫感觉,我觉得戴着那些东西更多是为了给别人看,显示自己的富贵与品味,高雅和实力,但自己要为自己活,这两者是矛盾的,过分反复的打扮可能适得其反,让别人只闻到一身铜臭气,毕竟仇富的人比比皆是,偶尔一点精致添加就足够,比如我腕上戴着的水钻手链,我认为已经不需要再佩戴其他饰物。 祝臣舟最终在一家名为恋的柜台前停下,相比较其他为了吸引客人在名字上花枝招展的柜台,这家简约得不可思议,祝臣舟盯着那个恋字怔了片刻,他笑着说,“为什么起这样的名字,你知道吗。” 我同样注视着那个字说,“恋可以包含一个人从生到死的一切情绪。出门恋家,缺乏安全感的恋父恋母,学生时代暗恋早恋,绝望的穷途末恋,幸福的甜蜜热恋,恋生恋钱财,恋美恋青春,一个人如果连恋都没有,就没必要活下去。” 祝臣舟非常开心说,“和你讲话,从来不觉得疲惫。” 他牵着我在柜台前面停下,柜员正在非常专注的擦拭展台,她在玻璃上看到我们倒影,立刻抬起头微笑说,“需要看点什么。” 我低下头看到柜台内全部是耳钉,各种样式与图案,不同颜色,有一对的也有一枚的,摆放得非常整齐诱人。 祝臣舟指了指一颗梨形的黑钻,“给我看一下这款。” 柜员看了一眼后说,“先生好眼力,黑钻其实比粉钻更加少见,天然的极少,需要从硕大的黑宝石上雕琢下最光滑细腻的一块,打磨为钻石,一般用来做钻戒,这样可以卖个好价钱,而且市面上不会冷场,做成耳钉的只有我们一家,不只海城,其他地方也见不到一两颗。” 她拿出来放在祝臣舟掌心,我非常不解问,“为什么是耳钉。男人不都喜欢送女人戒指或者项链吗?” 祝臣舟说,“你不觉得那些很俗气。再富有的男人,在购买一项奢侈品时,也会把它看成一项多种选择的投资。同样的饰品,价格不相上下,戒指和项链更有可能打动女人心,而且很受瞩目,他的钱花费物有所值,所以男人首选便是用这样物品去打动女人,还可以最大限度优化成本事半功倍。但耳钉很小,轻易看不到,对于女人而言,诚心不足钻戒,而且一枚上等耳钉价格不菲,甚至越过了戒指与项链,男人怎么会舍得去买来讨好。除非他有过人的经济实力以及一颗对女人珍爱无比的心,他必须善于发现女人的美,怜惜对方到连细节都不放过的地步。” 祝臣舟说着话将那枚耳钉迎着光亮方向仔细观察品鉴,他说,“质地不错。” 他抚摸着边缘漫不经心问我,“你觉得这款怎么样。” 我接过来摊在掌心看了一会儿,“你能看上的当然很漂亮,放在任何场合都拿得出手,不过你确定闵小姐喜欢吗?我看她似乎更热衷于头饰。” 祝臣舟挑了挑眉毛说,“谁规定我要送给她,送给你不行吗。” 我一愣,可看他并不像开玩笑,我立刻将那枚耳钉塞回他掌心,“无功不受禄,这么稀有的黑钻,送给我简直暴殄天物。我又不经常佩戴,而且我连耳洞都没有。” 祝臣舟非常轻佻的捏着我耳垂来回揉搓把玩,“送给那些爱慕物质的女人,才是暴殄天物,何况我从不馈赠女人礼物,第一次沈小姐就不要拒绝,这会给我留下阴影。耳洞没有打没关系,可以夹在耳垂上一样非常漂亮,他送过你许多珠宝,唯有送些不一样的,沈小姐才能记忆犹新,不是吗。” 祝臣舟将那枚耳钉比在我耳垂位置,他仔细看了看,不放过任何一个角度,我自己看不到,但从他表情内我能感觉到似乎非常漂亮,他颇为满意对柜员说,“放在盒子内,紫色和黑色两款。” 柜员一边开单一边说,“钻戒和项链多么俗气,女人一说买首饰,首先忘不了这两款,耳钉虽然小,被头发遮住也不显眼,但价格其实毫不逊色,钻石名贵的话,一枚耳钉也不会低于百万,收藏价值非常高。” 她将单子递给祝臣舟,“二百零一万,抹掉零头一万,您刷卡吗。” 祝臣舟从皮夹内抽出一张卡,他正要递给柜员,我非常惊恐拦住他的手,“两枚耳钉这样贵?谢谢,不需要。” 祝臣舟非常无奈将我的手拂开,他把卡递给柜员,柜员拿到手后生怕会反悔,立刻跑到后面去刷,我对祝臣舟说,“我并不喜欢那些,我觉得很不值。” 他手指在皮夹上轻轻敲打着,“我觉得值就够了,毕竟我花钱。” “但我可以选择拒绝接受你的美意。” 柜员将两个蓝色绒盒递到祝臣舟面前,他接过后便揽住我的腰朝门外走去,期间有一些顾客与我们擦肩而过,他还不忘将我脖子上的围巾朝脸部拉了拉,盖住我的唇鼻。 我对他说,“我不想欠你什么。” 他嗯了声,“我知道。” 他将两个盒子塞进我大衣口袋,我刚要掏出来还他,他一把按住我手腕,他眼底一闪而过一抹不舍和无奈,“不知道哪辈子还可以这样并肩行走,留一个念想,过分吗。” 我所有决然动作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我看到了一个和任何时候都不同的祝臣舟,他无奈而苍白,带着几分不该出现在他脸上的乞求,静静看着我。 其实我不会忘掉他,哪怕没有任何东西作为我的念想。 因为祝臣舟根本不清楚,他对我而言,是怎样一份特殊存在。 电梯门缓缓合上,里面只有我们两个人,从一楼去往三十三层的意式露天餐厅。我靠在他怀中,后脑贴在他胸膛上,他从背后将我身体紧紧拥住,我们共同看向观光电梯外这座似梦似幻的城市。 天空湛蓝如洗,有几只零散的白鸽,街道两旁盛开着潋滟红梅,拥挤的人潮人海正在不停擦肩而过。对面大厦被一条海城最美的芜湖所环绕,它的水非常灵动,再激烈狂躁的风掠过湖面,也不忍掀起波涛巨浪,总能被它温柔一水消融。 在电梯升得越来越高即将停住时,我忽然有了落泪的冲动,我喊着祝臣舟名字,对他说了一句非常莫名其妙的谢谢。 他也许觉得奇怪,但我也只有对他说这句,感谢他放过我丈夫,感谢他给了我一份男人对女人能给予的全部宠,感谢他陪伴我看灯笼街五光十色灯火阑珊,感谢他让我终于有了勇气疯狂一次。 我最肆无忌惮绽放的青春,都在这个男人眼中。 他让我看到了毫无杂质单纯快乐的沈筝。 电梯缓缓停住,定格在三十三层,我贪恋得看着玻璃上倒映出的我们交缠相拥的身影,他始终一言不发,像一个与世隔绝的聋哑人。用他唯一能接触世界那双眼睛,和我做最后的告别。 我们透过玻璃看了对方许久,在电梯门打开的同时,祝臣舟滚烫的薄唇挨着我耳朵说:“沈筝,我不会忘记这几天的一切,它是我最好的时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8 轻轻叹离愁 陈靖深从市纪检回来那天,庞秘书特意到别墅内通知了祝臣舟,当时我正在收拾衣服,听到他说这件事,手狠狠一颤,我并没有想到这么快。 祝臣舟问,“还有多久。” 庞秘书说,“中午市局派车接他,上面下达任命他为副部的指令已经到了,先回公安局召开会议,应该傍晚就到公寓。” 祝臣舟心不在焉的嗯了声,接着便长久沉默。 我提着一筐换下的衣物从二楼下来,迎面看到站立在茶几旁边面无表情的庞秘书,他同样看到了我,他笑着对我说,“沈小姐要走了吗,需要我安排车送您回去?” 庞秘书脸上满是无法遮掩的愉悦,我知道他从心里烦透了我,他把我看作祸水,看作一个十恶不赦的妖魔,他认为我害祝臣舟失去了到手的大好时机,错过这个打压陈靖深永无翻身的机会,使得他以后漫长时光里都要和美索和陈靖深平起平坐,而无法让巨文处在独霸天下的位置。 再想等到下一个机会击溃陈靖深,将难上加难。因为能够整垮他的唯有十年前那件事,陈靖深太过洁身自好,也非常睿智谨慎,根本没有把柄留在外界手中,祝臣舟错过了人生中也许是唯一一个甩掉他的路口。 我没有理会庞秘书,我将塑料筐提到浣洗室,祝臣舟看到后,没有任何表情,而是拿起茶几上的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烟,他叼在牙齿中本想点燃,可不知哪里不痛快,他又略带烦躁的扔了出去。 庞秘书看了一眼时间说,“我先回公司等您,那边董事会副总正在主持,我会将现场笔录交给您看。司机在外面车内等候,随时可以送沈小姐离开。” 庞秘书说完后,朝我颔首示意,便转身离开别墅,不多时外面传出汽车驶离的声音,祝臣舟将搭在沙发上的西装拿起,他穿上系好扣子,走到我面前,我低下头看着他皮带,有一片衬衣衣袂没有塞好,非常臃肿露在外面,我伸出手扯着他皮带把衣角塞进去,然后为他摆正金属扣,我小声说,“不管一开始我怎样讨厌你憎恨你,也都过去了,我无法说清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但至少这几天,祝臣舟在沈筝眼中,是一个温柔的好人。” 他皱眉闭上眼睛,高大身躯逆光而立,被窗外一束金灿灿的光辉笼罩得朦胧而虚幻,他喉咙内挤出一声沙哑的咳嗽,终是没有讲一个字。 佣人和保姆站在庭院门口送我离开,她们对我没有什么感情,大约我在她们认知内就是一个不知好歹傲慢冰冷的女人,可也是我让她们看到了一个非常温柔充满了喜怒哀乐的祝臣舟,而不是一樽冰冷雕塑,气宇轩昂却疏漠无比。 我进入车内,祝臣舟绕过车尾坐在我旁边,我扒着窗看这栋别墅,还有那些我根本叫不出名字的佣人,她们都随着车的驶离在我眼中变成一个虚无飘渺的黑点。 我终于明白无能为力是怎样的感觉。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一把刀,插入心脏不见血光不闻哀鸣,却是淬了毒,将你折磨得不得安生。 我不想去深究这份好这份温柔是真心还是假意,是别有图谋还是无可抑制,我只知道我没有过这样自由而任性的时光,无论怎么无理取闹哪怕我要他的命,都可以被他纵容。 祝臣舟送我回公寓的路上,沉默得连呼吸声都微不可察。他低垂眉眼,看着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几次想找话题说两句,毕竟这样气氛压抑得厉害,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是这样分离,这不该属于祝臣舟与沈筝。 但我尝试了两次打开话题,可他都没有回答我,也让我找不到任何借口继续说下去。 车缓慢驶入我熟悉的小区,由于道路充满雪后泥泞,非常湿滑难行,司机将车速一减再减,还是颠簸不好把控,在路过一个滑坡时,方向盘狠狠一抖,我没有系安全带的习惯,于是整个人都朝着前面副驾驶座位狠狠扑去,我本能偏开头,防止被撞到额头,另外一只手在跌撞中抓住了旁边的祝臣舟,他反应非常灵活迅猛,将我整个人捞过去,固定在怀中,而他因为这一股扯动,身体不稳朝门撞去,司机虽然紧打方向盘试图躲过,但仍旧没有成功,反而朝一侧的沟壑滑去,在这紧急关头,司机猛地一踩刹车,车停下的同时祝臣舟抱着我狠狠撞上车门,“砰”地一声闷响,我被惊吓住,司机立刻下车查验情况,祝臣舟脸色微白,司机掀起他西装后看到衬衣上渗出一丝血迹。 “先生,您受伤了,车扶手铬住了您原先被刺伤的地方,旧伤破裂开一条口子,我送您去医院。” 司机说完后从后备箱内拿出一个紧急药箱,他在祝臣舟撕裂处贴上了药膏,并且用纱布绑住固定,确定不会在中途再次崩裂开,他返回驾驶位要将车倒回去,他又从后视镜内看到了我,司机说,“沈小姐,再往前走五十米就到您的住所,您看是否方便下车,我要立刻送祝总去医院。” 祝臣舟是为了防止我被撞伤才撕裂的旧伤,而且那旧伤同样和我有关,我怎么可能弃之不顾,我对司机说,“直接去医院吧,我晚些再回也没事,靖深应该回不来这么早。” 我说完后感觉胸口有些发闷,我才察觉到祝臣舟仍旧死死抱着我,这样的姿势在外人面前我有些尴尬,我想要坐起身将他推开,可我挣扎几下推不动他,在我打算使最大力气时,祝臣舟忽然将脸埋在我肩窝内,冰凉肌肤和滚烫呼吸相碰撞,我身体倏然一僵,他声音内带着几分让人心酸的低沉,“别动,最后再让我抱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9 拥抱冷却 这座城市如同一座海市蜃楼。 虚幻成为一片渺茫的背景,将我和祝臣舟埋没其中。 前方悬崖深不见底,后方追兵四伏,退无可退,进无可进。 我背叛了婚姻,背叛了忠贞,祝臣舟踩踏了道德,触摸了禁忌,我们都走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没有任何一种时光可以重新来过,就算重来,我们也许还是做当初的选择。 理智的人一旦崩溃,便会是感性的人疯狂起来的数十倍,因为他被禁锢束缚到一个无法自控的程度,一旦摆脱后便是天崩地裂。 我们之间这段不伦之恋,便是隐匿在这样的风波下。 司机悄无声息走下车,躲在数米之外的地方,没有关严的窗子开了一条缝隙,从缝隙外涌入清澈的风,祝臣舟像是睡着了,他的脸埋在我颈间,一动不动。 我手指穿过他乌黑浓密的短发,看着他那边窗外的风景说,“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还记得吗。我穿着素色简单的衣服,因为着急赶路头发很散乱,我带着一个小女孩,她是陈靖深的女儿,当时我们刚刚吵过,我被现实折磨得精疲力竭。我懒得打扮自己,懒得充满激情的活着。我那时唯一的筹码就是讨好陈靖深,延长我在他身边的寿命,用我所有能让他快乐的东西去偿还他救我的恩情。我推开门时你并不在,只有他坐在椅子上,手边是香茶,我一眼看到了你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你说奇怪吗,有时候不需要见到那个人,只看一眼他身上的东西,就会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我转身看到你,你就站在门口,距离我一两步,我们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对方。你的脸刚好逆着光,是一片金色,身上有特别清冽的味道,不清楚五官,但我当时就知道,这一定是一张非常好看的脸,果然,你还真的不难看。” 我说着放声笑出来,祝臣舟仍旧没有回应我,他像是趴在我肩上睡着了。 我将头仰得更高,看着咖啡色的车顶,“我在海城生活了将近三年,我之前听说过很多次灯笼街,最美的时候在秋天晚上,站在那条街道就像是踩在焰火上,但从没有谁带我去过。我知道做梦是女人的权利,就像哭泣,男人哭泣会被人骂无能懦弱,女人哭就理所应当被这个世界接受和怜悯,但我也极少哭,因为我的眼泪掉得没有价值,我的梦永远不会实现。女人矫情任性的资格建立在是否有男人愿意纵容,如果没有,那何必矫情给自己看。这几天我见到了一个最不可思议的沈筝,她让我厌恶也让我感动。这样的沈筝对我而言就像一个梦,只能在我的夜晚中存在,白天一到就会幻灭,所以谢谢你,谢谢你陪我做了这样一场梦。” 有温热液体伴随我开阖的嘴唇滑进我口中,被舌尖消融,仔细一尝竟然又苦又涩,我抹了一下眼睛,发现非常湿润,我胡乱的擦拭自己脸,而在这时我感觉到祝臣舟抱住我的两条手臂有一瞬间的颤抖。 我停下手上动作,看着他微微颤动的头,许久之后他终于将脸移开我肩窝,他眼睛内遍布血丝,猩红得可怖,他声音非常沙哑说,“离婚。” 我在他脱口而出这两个字的霎那握住车门扶手,藏匿在大衣袖口中的手剧烈颤抖起来,这是他第二次对我说这样的话,第一次充满玩味,这一次我找不到任何玩笑的理由。 我回避开他目光,我说,“一个人不会一生不犯错,我丈夫可以包容我在这不得已情况下做出的选择。他也不会希望我们亏欠任何人,与其都要偿还,是我还是她都一样。” 祝臣舟说,“所以那一晚只是你偿还的方式。” 我冷笑着看向窗外,“不然呢。祝总不会以为,我这样轻而易举便可以爱上一个男人。那么理智冷静让祝总甚至一度无计可施的沈筝,又怎么担得起这样盛赞。” 祝臣舟同样冷笑说,“那么为什么不敢看我。你看着我眼睛说。” 我没有转头,我看着那名司机靠住一棵树干吸烟,他眼睛时不时瞟向四周,警觉得打量是否有人关注了这辆车。 祝臣舟声音在我耳畔徐徐吐出,“不管开始于怎样的处境,至少这一刻,我并不想掺杂任何利益。” 他用手扳住我的脸,逼我直视他双眼。 “陈靖深早晚会倒下,他树敌太多,压垮一个人流言就足够,你没有看到过他的刚愎自用,他的过分傲慢,你只看到了他冷静理智的一面,但每个人都是双面甚至多面的,他最大的敌人就是他自己的另一面。沈筝,和他离婚,我无法保证给你什么,但最起码,我会让你一辈子远离跌宕与阴谋。如果你在他身边,未来谁也保不了你。” “但他是我丈夫。”我看着祝臣舟眼睛一字一顿说,“我可以糊涂一时,冲动一时,但不能一世,建立在交易基础上,把自己作为一个筹码和你交换丈夫平安,你这样的男人我怎样相信你会护我一辈子周全,至少他是我丈夫,他不会真的害我利用我。错一次我还可以被原谅,一直错下去,我都无法原谅自己。” 祝臣舟捏住我下巴的手指更加用力一紧,我疼得呜咽了一声,但他仍旧不肯放过我,“说,你把我摆在什么位置。” “共同游戏的人。就像打比赛,需要队友需要装备,但曲终人散,谁也不会一直沉湎于游戏内脱离现实。玩儿得起就玩儿,玩儿不起就不要开头,我以为祝总是敢赢也敢输慷慨的人。” 他认真打量我的目光,在发现其中的确毫无波澜死水般沉寂时,他钳制我下巴的手指微微松动了一些,他笑着说,“我第一次被女人当成一场游戏。” 他将我彻底松开,他拿出一张纸,在刚才触摸过我的指尖用力擦拭,他摇下车窗将那张纸扔出去,我看着它在半空内旋转下坠,最终被车身挡住,大约是落在地面泥泞的冰坑内。 司机在看到这样一幕后,从远处丢掉烟蒂走过来,他在车外探头对祝臣舟说,“祝总,您的伤…” 祝臣舟背部完全贴在椅背上,我们谁都看不到那伤口现在变成什么模样,他一言不发闭上眼睛,司机见状只好打开车门进来,他在驾驶位坐好后回头对我说,“沈小姐,您跟着去医院吗。” 我下颔隐隐作痛,火烧一般灼热,我看了一眼窗外,已经过了中午,陈靖深从被双规到现在这么多天我都没有踏进那栋公寓,我不能让他看出我始终没有住的痕迹。在海城他非常清楚,除了我认识的几个情/妇,我没有任何朋友,而她们尚且自顾不暇,哪里有时间陪我,如果他在里面听到了任何流言蜚语,他不会直接开口询问我,但他会从蛛丝马迹印证那份真实度。 我根本没有时间了。 我对司机说,“你们去吧,我在这里下车。” 我转身推门,在我弯腰出去的同时,祝臣舟在我背后说,“沈筝,我和陈靖深大约不会放过彼此,他是什么人我清楚,就算我甘心收手,他也不会。我并不后悔为了得到一个女人放过这样好的时机,我一生精明,糊涂一次又何妨,但并不代表我还会再让它溜走第二次。你今天走下这辆车,从此以后,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我也不会心慈手软。” 我所有动作僵硬住,我看着车玻璃上倒映出的他轮廓,他面无表情目视前方,眼底是森森冷意。 纵然是自信张狂如他,不也有无法抉择掌控的事吗。 我没有任何犹豫走出那辆车,将车门反手甩上,重重的闷响炸开,在这空无一人的幽深小路上。 茶色玻璃隔绝了我们彼此,就像一道子午线,分离了一左一右,两个世界。 我站在未曾融化的冰雪上,阳光浇在我头顶,没有风霜没有寒露,可我仍旧感觉不到丝毫温暖,我看着那辆车载着祝臣舟渐渐远去,最终彻底消失,他给我的温暖给我的纵容给我的一切悲欢,都在这个冬季到此为止。 我缓缓蹲下,捂住闷疼的心脏,我喘不上来气,所有的呼吸都哽在喉咙,突破不了那一层薄薄的茧。 我仰起头看着面前公寓楼,那扇我曾视为最温暖港口的窗,此时无声紧闭,就像我这颗麻木冷静的心,忽然间遗失了方向。 我跌跌撞撞,在一条叫作欲/望的路上迷了归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0 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在回公寓路上接到了苏姐电话,她对我说齐总因为涉嫌一起商业欺诈案件被警方带回去配合调查,问我是否有法子。 我对她说,“恐怕没有。目前商业欺诈警方打击非常严厉,自从出了奶粉事件,几乎没有漏网之鱼,除非是背景非常强大才能暂时躲避开这个风头。齐总也算树大招风,既然曝出来这件事,自然是对方埋伏了很久才出手。没有万全之策不会轻易这样。” 苏姐在那边沉默了片刻说,“可他对我很好,我不能坐视不理。陈局高升副部的事情,海城传遍了,这个职位有多么显赫我清楚,再高升他就要远调京都了,这已经算是海城军部最高的职位,想要救个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他就不能出手帮个忙吗。” 我说,“很难,病急乱投医也要看这个医生是不是自顾不暇。有一件事我没有对你讲。他本身已经在风口浪尖上,即使高升副部,也有很多局限性,至少暂时几个月内,他不能有任何公事之外的行动。” “可我做不到不管他!”苏姐忽然非常激动朝我大吼出来,她极少有这么失控的时候,就算有也绝不是对待我,而是对待像崔婕那样和她连表面都过不去的女人。 苏姐吼完后意识到自己失态,她声音非常,“对不起,齐总…他是真的对我很好,我做不到任由他在里面被调查,现在这种案子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就看里面怎样对待,他一把年纪了,难道还被人折腾来折腾去吗?” 我说,“我理解你,我这段时间销声匿迹,连电话都顾不上给你打一个,也是因为靖深出了点事。我明白一个女人在自己依靠的男人出事时那种无助和迷茫,但我和你不同,我是他妻子,你只是他一个没有任何名分的女人,这个女人可以是你,也可以是任何,你没有必要以妻子身份去为他尽心,我就算想要逃,可靖深户口本上有我名字,我也逃不掉,但你不同,你想要走,谁也不能强制扣你一顶帽子。你可以否决你们的关系,没有法律的实质证明,警方能怎样你,顶多走个过场就会让你平安无事出来。” 苏姐冷冷一笑,“沈筝,在你眼里,我苏玫是那样贪生怕死的女人吗,你可以为了丈夫不顾一切,我就怂得想到逃?我可不是那么无情无义的人。好了,既然你这样为难,我也不求你,我自己想办法,我在这个圈子混了这么久,还找不到一个愿意出手帮我一把的男人不成?” 我将房卡插进门锁内,将公寓门打开,我对苏姐说,“你别这样想,我不是说不帮你,但每个人答应一件事之前要衡量自己的能力范围,如果没把握做到贸然应承,给了对方无尽希望,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苏姐语气又软了下来,看得出她是真的走投无路,否则虽然我们关系这样好,但以她的傲气,她也不会轻易向我开口,尤其还是在听得出我本身没有太大想法去帮的时刻。 “沈筝,我只有你了,我信不过任何人,谁都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落井下石,尤其是咱们这群女人,背后的男人非官即商,谁知道私下和齐总是不是有过矛盾,我求不了任何人帮我,我怕弄巧成拙。这是丑闻,是他天大的丑闻,这不亚于一个官员曝出**和猥/亵的可怕程度。” 我说,“我会想想办法的,但你不要抱太大希望,靖深也不是神,他官位在这里,束缚也更大,多少人盯着他出错,想把他踩下去乘风而上。不管结果如何你不要做傻事,毕竟这不是你的错。” 苏姐似乎哭了,她哽咽着对我说谢谢,还说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她别无他法。 我被她这句话逼得心都揪了起来,苏姐对我不错,真像姐姐一样呵护着我,这两年多在海城,除了陈靖深,就她对我最好,我们之间的好不掺杂攀龙附凤你争我抢,我非常珍惜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朋友。 我挂断电话,将房卡从门锁内抽出,转身关上门,在我收回视线的同时看到了鞋架上摆放的黑色皮鞋,这和我离开那天是不一样的,当时并没有这双。我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身体跟着紧紧一僵,我立刻回头看向客厅,陈靖深坐在沙发上,他拿着一摞照片,正聚精会神的看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并没有太大变化,想必碍于他的官位,里头人也不曾过分为难,该有的特殊待遇一点没少,他过得并不难熬。只是仔细观察下他略微清瘦的脸庞凸显着鼻梁更加窄挺。 我在短暂惊诧后立刻反应过来,我顾不得换下衣服和靴子,直接奔向他那方,我非常惊喜扑入他怀中说,“你回来了!不是傍晚吗,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我好去接你。” 陈靖深并没有理会我,他仍旧不动神色看着手上照片,我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在触及到相片内的人时,我脸色瞬间便惨白。 是我和祝臣舟在逛珠宝城的照片,角度非常逼近,应该就在不远位置,但敏感谨慎如祝臣舟竟然都没有发现,可见是非常老道的一个侦探行家。 照片内祝臣舟拿着那枚黑色耳钉比对在我耳垂位置,面带笑容,我背对镜头,可也不难看出我的顺从和乖巧。 这真是抓拍得恰到好处,我承认这几天我和祝臣舟确实逾越,但远不至于在外人面前还这样难分难舍不知廉耻,这照片分明是拍出了巧妙,将表情定格在了最无法言语的微妙地方。 我下意识紧紧捏住陈靖深的手腕,我对他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以解释清楚始末。” 陈靖深嗯了声,“我在听,你说。” 我伸手要去夺下那些照片,可陈靖深握得很紧,他根本没有要松开的意思,我只好放弃,我对他说,“这件事是祝臣舟做的手脚,匿名举报也是他,除了他没人会把十年前的事挖出来害你,也没有多少人清楚。我找过他,提出用一切筹码交换一撤诉放过你,但他没有答应,我暗中跟踪过他几次,想看看是否能找到些他的把柄,以此威胁互相退让一步,但始终没有收获。其中有一次他到了珠宝城,大约是想给他近来私交非常好的闵小姐订购收拾,在门口他发现了我,我便装成进去看珠宝,才有了这样照片,我不知道谁拍摄的,但一定是别有图谋的人,因为他拍摄角度存在很大问题,我发誓我们接触的过程都很疏离。” 我说完这些后便非常迫切而急促的看着他,其实我心里并非不慌张打鼓,说谎的滋味真的很痛苦,一时糊涂与冲动换来的代价就是要不停圆自己撒下的谎。一点都不能懈怠,否则便会露出马脚前功尽弃。 陈靖深微微挑了挑眉梢说,“你发誓。你打算发什么誓。” 我一愣,我没有想到他真的会让我发毒誓,我看他的神色并不像看玩笑,而是真的要我说下去,我心里顿时便凉了半截。 就算他是无神论者,他不迷信那些莫名其妙的应验,但他之前也不会允许我这样冒险。 我咬了咬牙说,“如果我说的有半点虚言,我余下生命都将悲惨不堪。” 陈靖深抿着唇面无表情注视我,他手指仍旧死死捏住那些相片,原本完好无损的纸角被折出深深浅浅的窝痕。 我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他唇角终于缓慢溢出一丝笑容,他将我抱在怀中,用手臂轻轻圈住我,声音柔和说,“好了,你是什么样的女人我非常清楚,我只是逗逗你而已,这么久不见,很想看你慌张失措的模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1猜不透是你瞳孔的颜色 我和陈靖深相安无事度过了两天,我原本以为和他分别这么久,他势必会在夜晚缠着我亲热,但他并没有,不仅没有,反而是独自在书房住下。 第一个晚上我没有在意,第二个晚上我察觉出不太对劲,这种疏离让我非常惶恐,好像他随时都会离我而去。 我洗了澡后端着牛奶去书房找他,他正在看一份美索的财务报表,灯光下他脸部轮廓非常温柔,我喊了他一声,告诉他我来送一杯安神牛奶,他没有抬头,百忙内腾出一只手指了指桌角,“放在这里就行。” 我走过去把杯子放在他指定的位置,低头看了一眼他摊放在桌上的文件,非常厚的一摞,左边是他勾画阅览后的,右边是还没有拆封的,至少还需要没日没夜加工三天才能够完成。 我对他说,“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我给你煮面?” 陈靖深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他眼内满是疲惫之色,“不用,我不饿。” “是不是还有很多公事需要你加班。” 陈靖深非常无奈说,“没有办法,我也想轻松些,但公司这段时间有很多需要我过目签署的文件,有不少在等我下达指令,再拖下去损失严重,我自己私事造成的误工,我无法对下属解释。” 他说完握了握我的手,“你先去睡,不要等我。” 他将牛奶喝光后又重新低下头去整理文件,我没有立刻听从他话离开,而是主动靠过去一些,我将手搭在他肩头,他身体一僵,语气冷静说,“怎么了,还有事吗。” 我小声说,“这么晚了,耽误下的进度也不急于一时,公司有人替你打理,如果你出一点问题美索就崩盘,那高层管理人员也都可以下台了。我知道你责任心重,但也不要累垮自己身体。” 我主动俯下腰搂住他脖子,唇贴着他耳朵说,“你和我一起进房间休息,好不好?” 陈靖深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微微笑意,他看了看我裸露的胸口,“你难得这样主动。” 我垂下眼眸不敢看他,我以为他会向之前每次那样,在这种美好气氛下将我抱起回房间,不再管什么烧脑筋的公务,然而他却缓慢将我搂住他脖子的手掰开,非常认真说,“今天没有心情,不把这些赶出来,我不能睡觉,公司下属在等我给出结果,听话,你自己先睡,过几天我会陪你。” 陈靖深对我下达逐客令,让我再没借口赖着不走打扰他办公,我只好离开书房,在我走上过道关门的同时,我回头透过门缝看了他一眼,他伏案专注认真的模样和以往没有丝毫不同,可我还是觉得陌生了许多。 虽然有关那些相片的内容陈靖深没有再提起,也不曾追问,他对我还是会笑,可话不多,甚至比他这一次事件之前还要寡言沉默,我能感觉到我们之间仿佛竖起了一道无形隔阂,像巨大屏障,阻碍了我对他的靠近。 秦霁和韩竖早就收到了陈靖深离开纪检的消息,他们特意赶过来要到公寓看他,不过被陈靖深拒绝,而是预定在了外面一间酒楼。 我陪着陈靖深赶到,他们两个人早就等候多时,推开门时我察觉到一丝非常尴尬的气氛,韩竖面无表情看手机,秦霁一个人自斟自饮,谁也没有搭理谁,我甚至好奇他们怎么一同过来。 秦霁看到我们进去后,他率先站起来,笑着迎上前拥抱了陈靖深,“还行,没怎么瘦,我还以为你都不成人形了,那种地方进去谁能舒舒服服得过。” 陈靖深说,“他们不敢,虽然职能口不同,但倘若真的论起官位,我在他们之上,官场场面上,人们都不敢轻易撅了自己后路。除非断定我不可能再重燃,否则都不敢彻底浇灭我这把小火。” 韩竖非常揶揄的打量他,“气色不太好,这几天嫂子没给你好好调理一下吗。” 陈靖深将外套脱下搭在椅背上,他坐下后扫了韩竖一眼,“胡说八道。” 秦霁哟哟的叫了两声,“不然我们早过来了好吗,就怕你这几天憋坏了,谁知道你白天起不起床啊!我看嫂子脸色也不好,一看就是折腾过度,你他妈都一把年纪了,知不知道节制点?到时候因为这种病进了医院,我可没脸去看你。” 陈靖深抄起桌上的纸盒对准秦霁扔了过去,后者嬉笑着躲开,指着他大喊,“急了急了,就不能让别人说实话了?你独断专横,你霸权主义!” 我没有和韩竖说话,只是和秦霁象征性打了个招呼,秦霁并不了解在这几天内我有多么着急和无助,因为他那方面缘故,我们始终也没有接触通话,但我和韩竖是正面呛起来过,他对于我的寡淡和冷漠明显是多想了,待我和陈靖深坐下后,他主动端起酒杯说,“靖深,来我敬你一杯。你在纪检这半个月,嫂子没少跑前跑后,我也不知道她都用了什么法子,但听我爸那边讲,这一次你能平安无事出来,多亏了她。我和秦霁这边,不是没尽心,实在是没有法子,你也清楚你自身情况,要是有什么不痛快,你心里担待一下,这么多年感情,我不想因为任何事改变我们的关系。” 陈靖深转了转手中杯子,那里面是秦霁刚给他倒满的清茶,他没有多说什么,直接端起来和韩竖碰了一下,便仰脖喝净。 韩竖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他看向我眼内有试探和歉疚,动了动唇似乎想要和我化解尴尬,但我干脆将头别开,并没有买账。 秦霁夹了口菜到自己面前的碟子内,他想起了什么,拿着筷子满脸好奇对我说,“嫂子,我真纳闷儿,听说内部消息祝臣舟找人扛下了这次举报,还以匿名者身份公开发布了对靖深诬告的歉意,虽然没有人查到幕后主使是他,可他这么做是为什么?费了半天劲把靖深搞进去,再费劲给拉出来,他是为了给咱们看看他手段厉害吗?还是你做了什么让他不得不中途放弃?” 秦霁这番话说出口后,陈靖深的表情彻底冷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2 给露露生个弟弟 我知道秦霁是无心之失,他并不清楚我和陈靖深之间的矛盾点与心结,他单纯只是好奇,不过在他见到我们两个人非常微妙的表情后,他也瞬间明白过来什么,他下意识捏住酒杯喝酒,用瓶身挡住自己的脸,韩竖的目光在陈靖深脸上流连后,有些不解问,“有什么问题吗。你和嫂子闹别扭了?” 陈靖深说,“怎么会,我经历这样大一场浩劫,能够幸运逃脱并且升职,都和她这个福星分不开,我捧她在掌心宠还来不及,我怎么舍得和她吵,除非是她厌烦了我。” 我扯出非常勉强的一丝笑,主动握住他的手,“说什么呢。我不会厌烦你,你知道这永远不可能发生。” 陈靖深脸上表情非常微妙,他微微动了动指尖,然后笑着反过来拍了拍我手背,“我知道,你总是喜欢把我的玩笑话当真,你以前可不这样。” 秦霁从杯身后面露出一只眼睛,他声音内同样有些莫名其妙,“你以前也不这么说话啊,这进一趟纪检双规出来之后,怎么变了个人似的,里头有人对你用刑吗?” 韩竖冷笑一声,“且不说没人有那个胆量动靖深,就算有,纪检里面从事工作的男人居多,这世上不是所有男人都没品到对女人下手,甚至不惜拉上自己亲生骨肉陪葬,到底是怎么狼心狗肺,才能做出这样事情来。” 秦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将杯子狠狠朝桌上一撂,“你不要什么都往我身上扯,这辈子还不允许人犯错吗?我没有坑蒙拐骗烧杀淫掠,我哪里狼心狗肺?你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怎么也不见你为曲笙守身如玉,你玩儿过的女人少吗?给你打胎的少吗?半斤对八两,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阴阳怪气?” “这一点你就是和我比不了。我如果真的和谁订下婚约,我绝不会连自己孩子也害进去!我一开始会和对方讲清楚,是一时各取所需,还是长久发展,我更不会碰干干净净一心一意对你的姑娘,我怕遭天谴。” 秦霁朝地上啐了口痰,“你他妈少咒我,谁遭天谴?这年头玩儿女人的男人多了去了,有钱有势的谁天天在家里抱着自己老婆?也没见哪个被雷劈。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谁也没拿着刀硬逼着对方怎么样,你为曲笙打抱不平,她领情吗?你天天护着跟王八盖子似的,我俩到今天像陌生人一样,和你背后使坏脱不了干系,是男人光明正大抢,背后搞这一套拦路虎的策略我替你臊得慌!” 韩竖满眼冷意,没有理会他,而是拿起红酒瓶给自己倒酒,秦霁的脾气最讨厌别人在争吵关头忽然噤声,他觉得这是一种对他的极大侮辱,他伸手去夺韩竖的杯子,后者脸色非常难看说,“你想要动手吗。” “动就动,谁怕谁?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这事过去多久了,只要碰到一起你就指桑骂槐,我和曲笙之间的事情跟你有狗屁关系?你当初没得到,是你自己没本事,有能耐让她一心一意对你啊?” “够了。吵什么吵。” 韩竖原本还要和秦霁呛,被陈靖深出声止住,他目光朝门口位置瞟了一眼,一名服务生拿着菜单站在门口,略微有点尴尬说,“几位甜品和汤现在上吗。” 秦霁和韩竖各自理了一下衣领,两个人将头别向一侧谁也不说话,脸上非常阴沉。 陈靖深将菜单接过去,他随意翻动了几下,指着上面一张颜色非常好看的图片说,“一份甜蛤粥,再来两份水果拼盘。” 他又看向我,声音内满是温柔问,“你需要什么。” 我想了一下,“蓝莓土豆泥和蔓越莓沙拉。我比较喜欢莓类水果,酸酸甜甜的很开胃。” 陈靖深合住菜单对服务生说,“就这些,半小时以后上汤和粥,一个小时后上水果和甜点。” 服务生拿着菜单走出包厢后,秦霁笑着看了一眼我腹部,“酸酸甜甜的,我没记错的话,嫂子还喜欢吃辣吧?”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点点头说,“还可以,看是什么菜系,川菜可以尝试一些,平时比较少。” 秦霁朝陈靖深使了个眼色,“加把劲儿啊,我掐指一算,你要当爹了。给露露生个弟弟,你陈家一脉后继有人,不然你这么多产业将来肥水流外人田了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移向我,“我看嫂子春光满面,好像比之前见胖了一保不齐肚子里就揣了一个。” 我皮肤上忽然渗出一层冷汗,我自己都不知道因何而来,我吹着眼眸看一桌子菜,连大气都不敢喘,陈靖深坐在我旁边一动不动,他看着杯中茶,许久都没有发声。 秦霁还在眉飞色舞的往下说,“哎女儿叫陈露露,儿子的话叫什么,叫陈…陈世美?” 他说完后自己拍着桌子哈哈大笑,“哎呦这名字辨识度挺高啊,在大街上一叫忒响亮了,一看就是将来金榜题名当驸马的材料。靖深,听我一句劝,给儿子送出国,到英国日本那边读书,就去皇家学院,专门捡贵族千金勾搭,什么公主啊小姐的,能划拉一个是一个,你当十几年局长为民除害,也只是基层方面,你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直接上升为两国番邦的政治婚姻。” 秦霁越说越离谱,陈靖深只是面含笑容听他讲,似乎津津有味,听到一半时他忽然转过头面对我,在我非常僵硬而紧张的注视下,为我捋了捋不知何时遮盖住左眼的一缕长发,“你今天很不对劲,有点慌。” 我用手蹭了蹭自己脸庞,“有吗?可能是包房内太热了,而且我也不习惯秦霁这么夸张的玩笑。” 他不咸不淡哦了一声,头部微微后仰,仔细盯着我眼睛,仿佛要看到最深处,“就像秦霁说的那样,再为露露生个弟弟怎么样。我们明天去医院检查看看,现在体质适不适合怀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3 你认为我不如他 陈靖深的话让我整个人都是一怔,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我刚要再确认一遍,他忽然看着我呆愣的模样笑出声来,“我只是逗逗你,怎么吓成这样。” 我所有到嘴边的话都被生生哽住。 我有很大的失落,大约极少有女人不渴望在自己这段婚姻内有一个爱情结晶,这不单纯代表一个孩子,更代表婚姻是否牢固、两个家庭的牵连纽带,以及夫妻关系的稳定和谐。孩子的重要性几乎能够和经济持平。 但我同时也有点庆幸,如果像祝臣舟说的那样,陈靖深的岁月不会就此温润美好,他要面临更可怕的坎坷与风波,那么孩子将成为我们两个人共同的软肋和弱没有更好过有。 韩竖看了一眼窗外,此时又淅淅沥沥下着雨夹雪,他眯着眼说,“还有一个星期过年了。” 秦霁撇撇嘴,“过年又怎样,反正在哪里都是待着。世界之大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 韩竖偏头看了看他,“你爷爷把你当宝贝,就这么一根独苗,还能让你无家可归,你的卡都是没上限的刷,正因为如此才造就了你无法无天。莫非你爷爷耄耋之年,忽然茅塞顿开?” “哎我听你说话真他妈不入耳,你闭嘴行吗?” 韩竖本来也懒得和他争执,当初他失去曲笙对于秦霁已经有了很大裂痕,现在所有旧伤和着新疤一起复发,这段兄弟手足早已回不去。 他们一瞬间失语,空气内流转着我们四个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陈靖深用汤匙舀了一块水晶豆腐,他没有送入口中品尝,而是放在面前的盘子内,用叉子将它捣得粉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韩竖,你用你舅舅那方的势力帮我调查一下,看看巨文有没有黑底,我在市局内不是没有探听过,但祝臣舟把一切都掩得极其严实,我怀疑他动用很多关系在专门防备我,如果换了别人,也许会容易些。” 秦霁听后一愣,他显然没想到陈靖深在刚逃出这一浩劫后会立刻产生这么大的野心,他非常反对说,“你开什么玩笑,你以为巨文和祝臣舟是轻而易举就能颠覆的吗?你也不看看,在你之前多少庞大集团不自量力去磕他,自后果怎么样?不是破产就是被收购,到现在连点影子都看不到。祝臣舟要是好欺负的主,他也熬不到今天。” “曾经是没想过。也不打算称王称霸,毕竟在一座城市中,过分出风头不是好事,何况我身份还很特殊。但如今不可同日而语。” 秦霁满脸不耐敲打着桌沿,“别拽文,我高中就没好好听过课,博大精深的成语别在我面前用。你都亲口承认了,祝臣舟这样对你情有可原,为自己心爱女人报仇没什么过分的,倘若是嫂子发生这样的事,你可能就此罢休吗。” 陈靖深垂眸看着杯中浓茶,他脸上有非常疏冷的深意,“承认和付出代价是两码事,就像当失去挚爱的亲人,我们不肯相信他死亡的事实,不去面对不去接受,但又怎样,最终还是要装殓下葬。我可以接受任何方式去赎罪和偿还,但唯独不要触碰我的根本,我不能接受任何人针对我局长的身份肆意妄为,这十几年我在这个岗位付出了多少心血,几次险些丧命,就因为这件我无心之失,变得一败涂地。你以为上面没有人怀疑吗,做公安刑侦系统的人非常敏感多疑,这是职业本性,嗅到一点气味都不会放过,何况这样庞大的证据,就算中途撤掉,我在局里就好过了吗,流言蜚语依然不会少,副部又怎样,已经有黑色涂抹在白色上,还怎么遮盖住。” 始终不发一言的韩竖为他蓄满了热茶,他拍了拍陈靖深肩膀说,“这一次就当赎罪了,祝臣舟什么人,他不亲眼看到从你身上割下的肉,就会永远惦记着这口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这一次能松口气,就算他日卷土重来,最起码有个缓冲期,我们不至于束手无策,你在官场在商场的地位没有任何减弱,反而还在增强,一个人怎么能指望所有目光和语言都是夸赞与善意呢,你连生死都不怕,闲言碎语又算什么。” 陈靖深将杯中茶朝一侧地面泼去,他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掷,对秦霁说,“倒点酒,光喝茶有什么意思。” 秦霁给他倒着酒,他对韩竖说,“我在认下这份罪的同时,也要给自己一个辩白。这个地位这个身份,很多潜规则上的事,主动被动都无可避免,谁也不是独立在社会之外的存在,为官之道我已经过分各色,现在一清二白的有多稀少你们都清楚,如果一点场面上的做派都没有,那我也坐不稳这把交椅。吕慈出现在那样场合上,她不是傻子,她清楚这意味什么,我陈靖深不是跑到街上抓住一个良家妇女要做出了不该做的混账事,如果她亲口对我讲出来她不情愿,我会放她走,当时逼上梁山,所有人都在起哄,我喝得头昏脑胀,我不是神,我也会有失控的时刻。我坦诚下这桩罪,我没有对任何人讲它存在的另一面,谁让事件中我是强者,吕慈是弱者,我没有资格推脱,十年了,祝臣舟可以用任何方式对我,但这一次,这一次。” 他冷笑一声,将杯中刚斟满的酒全部饮下,一滴不剩。秦霁和韩竖原本专注听着,见他忽然止住了口这样凶猛的饮酒,全部愣住,韩竖在反应过来后本能的去夺他酒杯,可陈靖深早有预料,他身手有多好海城没有人不知道,尤其和他对峙交手过的犯人,都对他下手精准凶狠刻骨铭心。韩竖根本连酒杯都没有碰到便滑了过去,陈靖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眼睛猩红,秦霁非常无奈对我说,“嫂子,这么喝不行,靖深早年应酬胃溃疡,你得劝劝,他这次堵了口气发泄不出来,可你说的话他应该会听。” 我看着陈靖深,他已经喝了不知第多少杯,最后觉得这样喝不尽兴,干脆将酒瓶拿起来,直接往嘴里灌,我起身握住他手腕,将他脑袋固定在我怀中,秦霁见到这个机会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瓶甩在身后远远的,陈靖深唇角全部是酒渍,他眼睛看着某一个虚空的大口大口喘息着。 我拍打他脊背等他心情平复下来,我说,“不要再争了,你现在做了副部,比做局长时候还要更忙碌,美索那边事务很重,你专心都忙不过来,何必分心去对付那么棘手的人,祝臣舟城府有多深我们都清楚,既然输了一次,就不要再去触碰没有把握的事。你也说这件事归根究底是你的错,他方式再偏激,反正也都过去了,以后各过各的,不可避免的商业交锋之外,我们不要再和他斗了好不好。” 陈靖深原本还算舒展的眉头忽然深深一蹙,他朝我看过来,那从未有过的暴戾目光吓得我瞬间失了声。 “哦?你认为我输给了祝臣舟,从心里觉得他比我更强大。是这样吗。” 我放在他脊背衬衣上的手死死不受控制得狠狠一颤,他察觉到后,目光向身后一斜,笑意更加耐人寻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4 伤痕累累 陈靖深笑着问我,“怎么不说话。” 我松开他的衬衣,“我无话可说。” “哦?”他背部挺得很直,一点弯曲的骨骼都没有,“你脾气大了很多。” “可我没有感觉到。从你回来到今天,我一直都在讨好和奉承,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阴晴不定。你每一句话都夹枪带棍,如果说你怀疑我和祝臣舟存在什么,我解释无济于事,你不是一个相信谁一面之词的人,如果你听信别人的谗言,我再怎么为自己辩解,你都会觉得我是心虚。” “那你是吗。”陈靖深眉梢眼角仍旧蕴着极深的笑意,可那笑意落在我眼中,配上他疑问的语气,让我觉得发冷。 “是与不是,都在你一念之间。” “你在和我打哑谜,沈筝,别人不了解你,我却非常清楚。” “你清楚我吗?”我没有回避陈靖深像鹰隼般犀利的眼神,我拍着自己胸口,“你知道沈筝恐惧什么吗,你知道沈筝为了讨好你收敛了她全部喜怒哀乐,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真正喜欢什么,她喜欢的全部都是你爱的,在这场婚姻中,你是高高在上,你是无所不能,她卑微得看你的脚掌,她在你面前必须笑,永远不能让你觉得疲累和任性,她渴望你哄一哄她,可她又怕你会厌烦她的多事。她每天小心翼翼艰难疲惫,的确,她享受你带给她的光鲜与物质,但她同样怀念很多年前一无所有可单纯快乐的时光,这二者不可兼得,是她太贪婪,但你明明能让她爱的有骨气为什么不给予?你心中惦念着你亡妻到现在都放不下,她妥协做你女儿的后母,在你出事时候挑起了救你唯一的希望,她是女人,女人没有男人的气度没有男人的果敢,她还能怎么办?你从没有问过一件事的开端起因,就只看它后果然后去不停猜测中间部分,陈靖深,谁不会累啊,女人在社会上能占据的优势,除了从男人身上搜刮,除了把男人看作伯乐,靠自己真正打拼出来的又有几个?” 陈靖深唇边刚刚泛起溢出的笑容慢慢收敛,到最后不知所踪,他右手狠狠用力收紧,将那只玻璃杯子捏得变形,我已经看到了这个发狠的过程,但我并没有想到躲闪,可随着砰地一声炸开,玻璃片四下碎裂飞溅,只是一眨眼间便天旋地转,有一枚细小的碎渣擦着我额头掠过,在皮肤上割出一道血痕。 秦霁和韩竖看到后吓了一跳,他们同时从椅子上站起来,距离我最近的韩竖飞快冲到我旁边,他一只手按在我伤口上,另外一只手从桌上那纸巾,在他看到自己掌心触目惊心的鲜血时,他对陈靖深语气充满责备说,“这到底怎么了,从你们两个人一起进来我就发现不对劲,什么乱七八糟的,说得好像嫂子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和祝臣舟?我怎么完全听不懂。” 秦霁抿着嘴唇站在我对面,他看了看面色苍白的我,又看了看一言不发的陈靖深,他说,“凭心而论,嫂子在你出事这段时间,做出了一个妻子最伟大的姿态,没有推卸没有明哲保身,更没有糊里糊涂张皇失措,她冷静奔波,为你善后找门路,虽然可能她选择了一条你最不希望她走的路,比如去求祝臣舟,但我依然想说,这样的女人可遇不可求,在这个节骨眼上,她除了能找这个送你进去的罪魁祸首,她别无他法,她毕竟不是男人,更不是海城人,她的能力范围有限,她没有吓傻就很难得了,难道你还指望她运筹帷幄赢得多么精彩漂亮吗。很多事没有必要点破,谁都愿意风平浪静一生简简单单的活着,可很多情况下天不遂人愿,难道就向现实妥协吗?如果嫂子妥协了,靖深,不是我否认你能力,而是这一次敌手太强大太阴险,你现在未必能坐在这里和我们吃吃喝喝。” 韩竖将被鲜血染红的纸团丢到陈靖深身上,他对秦霁吼了一声打120,秦霁看了一眼包房内的情况,叹了口气拿着手机推门出去。 陈靖深垂眸看着自己膝盖上落住的纸团,上面血渍狰狞,像是在控诉什么,空气内浓烈的血腥味怎么都压制不住。 “靖深,露露母亲是一个非常好的女人,可惜那时你还没有现在这样沉稳,许多场面上的应酬不懂怎么圆滑拒绝,你又血气方刚,造成了那样无可挽回的悲剧,你失去了爱妻,露露失去了生母,这个世上失去一个温柔贤淑的好女人。我希望这样的悲剧不要二次上演在你身上,如果你再失去沈筝,你也许这一辈子在爱情中都看不到曙光。你已经不年轻了。” 韩竖为我按住伤口,秦霁在过道上打电话的急促语气传来,我额头巨痛撕裂般的扯着我神经,疼使我清醒,使我无法麻木不仁。 韩竖一直在我耳畔询问我是否要紧,还能不能坚持,我眼神溃散注视着我面前男人,他坐在椅子上岿然不动,并不受外界干扰,冷静而挺拔的身躯第一次让我产生了陌生感。 从前他的高大英武是我的依靠,是我活在人世间所有安全感的来源,而此时他的高大让我觉得自己和他遥不可及,我愈发渺小,在他心里的地位亦是如此。 他的尊严他的体面他的男人傲骨,都比我重要。他甚至没有问一问他不在时我过得怎样,他只在怀疑揣测我是否和祝臣舟背叛了他。 女人心凉就在一瞬间而已,可能只需要一个不再关切的眼神就足够使最后一道坚守的防线溃败崩塌。 是我沈筝先对不起他,我到死都承认。 我靠住韩竖的肩膀,眼睛有些睁不开,包房内很热,我额头血越渗越多,像是打开了一道阀门,从里面源源不断的滋长出,到最后韩竖一只手为我擦拭止血竟然也控制不住, 他急得不停喊我嫂子,秦霁推开门对瘫坐在地上的我说,“车堵在了中山门。我吩咐司机,撞了谁都没事,我来担待,务必五分钟内赶到。嫂子还能挺住吗…怎么这么多血!” 我眼前渐渐有些发黑,我不得不张开嘴呼吸,我只想看清楚陈靖深的脸,是否还存在一丝一毫的怜惜。 他凝视着我额头早已被鲜血吞没遮盖的血痕,前一刻还在这愣怔中的他脸上终于突现一抹裂痕,他从椅子上弹起,一把推开韩竖,将我整个身体抱在怀中,飞快奔出包房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5 擦肩而过 额头上传来的巨痛使我渐渐丧失了最后的意识,它并不只是皮肉分割的感觉,而是有一种巨大的漩涡卷着我所有力气和呼吸深陷坍塌,将我的生命缓慢消逝。 韩竖在我旁边不停叫我名字,秦霁在最前面跑着,救护车内飞奔下来两名护士,我听到秦霁非常大声的说,“她伤到了额头筋脉,再不止血会有危险!你们都是死的吗?赶紧啊!” 我混混沌沌内看到陈靖深的脸,他抱着我在街道上飞奔,双眼是涣散的,垂下的唇角有丝毫忧伤,他只是不停超前冲,就像毫无目的地那样,失魂落魄得发慌。 救护车滞留在一片交通高峰期的三环路上,根本没有缝隙可以挤出来,排成了数十米的长龙,护士抬着担架和止血器皿非常焦急站在原地等候我被送过去,我们之间距离隔着两条狭窄却因为紧挨学校而非常拥挤和嘈杂的小路,陈靖深人高马大虽然占据优势,可面对层层人海也根本无法立刻突围,他一边寻找缝隙,一边低下头看了我一眼,然而在我眼中他的脸色忽然惨白起来。 “沈筝,你把眼睛睁开!只是一块碎片就能把你伤成这副样子,你是玻璃做的吗?” 秦霁在旁边对面前的人山人海束手无策,他着急得推了陈靖深一把,“每年吃鱼被鱼刺卡住的成千上万,虽然事不大,但也有被活活卡死的,你不要小看一枚碎片,它插入的位置可以决定这个人是生是死。她这么瘦却流这么多的血,靖深,我不明白这一次你出来后为什么和之前变化那么大,到底嫂子哪里让你不满意,你这么针对她?你在里面没有看到她怎样忙前忙后为了捞你焦头烂额,但我和韩竖却清清楚楚。你还要怎样?” 陈靖深抿着嘴唇,他抱着我错开了原本要走的路,而是从一侧停放的汽车中间侧身穿梭,期间为了避免我被夹到或者磕痛,他不知被撞击了多少下,最严重一次我甚至听到了他骨头嘎吱的声响。 我毫无力气询问,只是非常心疼的注视他,陈靖深从这一条漫长而拥挤的小路将我平安送到了救护车上,他坐在我旁边紧紧握住我的手,他薄唇抿得很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我微弱起伏的胸口,护士一边替我擦拭额头止血,一边在我身上检查着什么,汽车疾驰而颠簸,我在这样的时光内有些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 我再度清醒过来时头痛欲裂。我能感觉到自己额头被一层层纱布厚重的包裹住,密不透风。 我想要睁开眼,可被一缕窗外直射进入的阳光刺了一下视线,我脑袋迅速空白一片,我半眯着眼睛适应了好久那强光,才缓解眼皮的涨疼。 我躺在床上能看到的角度恰好是阳光高照,大约是中午,而我清楚记得昨天我被送到医院时已经过了中午,也就是说我昏睡了至少一天一夜,我动了动酸麻的腿和手臂,感觉到右手手背上有些疼痛,我这才发现我还打着吊瓶,而瓶内已经空了。病床旁边没有一个人,四周非常寂静,椅背上挂着一件灰色呢子外套。 我想要喊护士进来,但我张开嘴发出的声音格外沙哑,连自己都听不清楚,我只好让自己恢复一下,然后勾住吊瓶的塑料架,捏在指尖朝门外走去。 我自己不会拔针,我也非常恐惧,我认为有些命运可以掌控在自己手上,而有些显然不能,比如身体的疼痛,再狠的人也极少对自己下得去手,我就是一个非常畏惧皮肉之苦的女人。 我走出病房后,发现走廊也是空空荡荡,到处都悄无声息,并没有一个护士经过,所有房门都惨白,过道上灯光更是白得晃眼,我觉得这里和太平间无异,都充满了令人胆怯的凄凉。 我下意识朝右手方向走,还没有迈出几步,我听到身后传来非常虚弱的说话声,随着脚步逐渐逼近,那声音也放大清晰。 闵丞纹挽着祝臣舟手臂似乎从楼上下来,祝臣舟仍旧非常平静的脸色,看不出任何喜悲情绪,而闵丞纹眼底内含着深深失望。 “我怎么会宫寒啊,大夫说至少要调养半年,那这半年我们就算订婚也无法有好消息。” 祝臣舟并没有带任何随从,他自己亲手提着一个袋子,里面是许多片子和检验报告,他语气温和说,“那有什么关系,我们都很年轻,本来也是不能强求。何况我并不赞成订婚就立刻拥有父母的身份,我所有精力都在你身上,分不出多余。” 闵丞纹原本非常难看失望的脸色在祝臣舟这番话后缓和许多,她紧紧缠着他手臂,“可我觉得孩子很重要啊,你身边虎视眈眈的女人那么多,我也无法保证自己永远这样光鲜亮丽,如果我能为你生儿育女,这就是我们的家庭,任何别有目的的人都无法挤入进来,倘若你对我产生了厌倦,至少在孩子的薄面上,你不至于连一顿饭都不肯陪我吃。” 我正仔细看着这一幕,右手背上忽然传来不可抑止的钻心疼痛,针管内的所有液体都流光,正在回血,针四周的皮肤完全被空气阻力揪起,我疼得闷哼了声,祝臣舟耳朵极其灵敏,他立刻朝我这边看过来,我在疼痛的同时也非常清醒,便在他看向我前一秒迅速隐匿在身后的一堵墙内,祝臣舟蹙眉看着,他可能发现了我没来得及收好的一片衣袂,他正要朝这边走来确定,喋喋不休的闵丞纹抬起头发现他没有听她讲话,而是格外不专心注视着其他地方,她略微不悦扯住他手臂,目光往他看的方向随意瞟了一眼,“你在看什么?” 祝臣舟被她牢牢扯住无法前进,只好停下脚步,他捏了捏闵丞纹脸颊,蹙着的眉松散开说,“似乎看到一个熟人,但不确定是不是。” 闵丞纹鼓着腮帮子埋怨说,“男人女人啊,你熟人多了,也没见你哪一次这么专注看。那我说的话你都没有听到啊。不要孩子怎么行,那是我拴住你的最大筹码,甚至可能是唯一筹码。” 祝臣舟好笑又无奈的笑了一声,“瞎说什么,你这点自信都没有,怎么做祝太太。对于男人不要利用孩子去拴住,留下了也不是情分,而是责任,是道德捆绑,只针对孩子,和女人没有关系,徒留空壳也没有意义。反而让彼此陷入无休止的疲惫。用女人独特的手段留住才更保险,那是情分。” “可我没有手段啊。” 闵丞纹语气充满委屈,她眼巴巴的仰着头,祝臣舟看着她那张可怜而动人的脸非常愉悦大笑出来,他指尖在她眉心间上轻轻戳了一下,“好了,我不会让你有那么无助的一天。相信我。” 闵丞纹在他安抚下终于破涕为笑,她挽着他向楼梯口走去,祝臣舟一只手揽住她腰间,随着她步伐缓慢移动,在消失拐弯角的同时,他再次回头朝我的方向看了过来,这一下我没有任何防备,刚走出墙壁遮挡的身体被他精准捕捉到,他脚步一顿,我们四目相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6 恰似故人来 走廊上悄无声息,寂静得苍白。 祝臣舟和我对视中,他始终非常平静,我本以为我会窒息,然而我也冷静得过分,就如同我们从不曾有过什么,彼此眼中寂静如水,毫无光芒。 规则内原本不该相交的两条线,即便偶尔忽然交叉,也只能迅速分离,从此再不能回顾。 闵丞纹走下两层台阶后,见祝臣舟始终一动不动,她在楼下喊他,可他沉浸在对我的观测内并没有听到,闵丞纹最终又走上来,她的脸出现在祝臣舟肩膀一侧,我们同时看到了彼此,她脸上表情倏然一变,然后试探着喊我,“沈小姐?” 祝臣舟这才反应过来,他将目光收回,非常爱怜搂住她腰部,“走,我陪你下去检查其他项目。” 然而闵丞纹并没有立刻听他话,她眼神颇有深意看了他一眼,然后微微动了下身体甩开他禁锢,朝我走过来,我本能转身要回病房,闵丞纹从我身后追上,她在我距离房门仅仅一步之遥时堵住了去路。 “沈小姐也在医院,这样巧。” 我见躲不开,只好硬着头皮和她寒暄说,“原来是闵小姐。” “怎么,刚才沈小姐看到我没有认出来吗。” 她笑得非常漂亮亲近,然而作为女人,我能察觉到她目光内的冷意和疏远,笑中藏着锋利的尖刀,不见血光不用动手,便可以插进人心脏和骨骼内,引发巨痛和恐慌。 这世上大约有两种女人最为可怕,一种是我这样的,冷静自持,极少疯狂和崩溃,从不喜欢把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说话充满深意与距离,还有另外一种,便是闵丞纹这样,她喜欢和任何哪怕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接触,然而她很会分辨,知道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同样一副面孔,却可以让人察觉出不同味道。 我说,“我视力并不好,闵小姐距离我比较远,所以我没有看清,非常模糊。” 她哦了一声,“可我觉得沈小姐只是不太愿意和我说话,似乎非常不喜欢我,我觉得距离谈不上远,如果沈小姐这样都看不清,那么为何不配备一副眼镜,否则独自上街恐怕都不安全。” 看来她并不打算放过我,虽然非常亲和,但话中都藏着暗箭,我面带微笑说,“闵小姐姿色出众,对于男人而言记忆深刻,但我是女人,不会那么敏感,而且我认出了祝总,祝总身边女伴一个接着一个换,我哪能猜到恰好是闵小姐呢。还以为只是某个露水红颜,来这边看看妇科。” 我说完这番话后闵丞纹的脸色瞬间一僵,苍白得难堪。不过我视线没有过久停留在她脸上,女人之间赢了一个回合占上风就要识趣,尤其是高手之间过招,不要妄想把对方打压得死死的,因为很有可能你这一次愚蠢念头会让敌人反败为胜,谁也不知道对方擅长什么,你也许会将话题引入一个岔路口。 我将目光落在祝臣舟脸上,他眼内含笑,似乎对于刚才我的诋毁感到非常有趣,笑容颇深,可这原本就是事实,他的女人远不知道多过寻常男人多少倍。 闵丞纹咬着红唇挽住祝臣舟手臂,不愧是聪慧伶俐的大家闺秀,非常能够保持风度不露怯色,她笑着说,“臣舟,看来你花名在外呢,连私下和媒体界并无深交的沈小姐都清楚你的风/流史,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祝臣舟一直颇有玩味的盯着我,在闵丞纹说话期间他还不知收敛,她说完后他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而是将目光上移越过我头顶看向我身后位置,他唇边笑容立刻隐去,接着只眨眼功夫又浮上一层更加具有深意的笑。 “陈局。” 我脊背一僵,有莫名寒意将我整个身体忽然穿透,我原本就冰凉的手更是寒得无以复加。 我没有来得及转头,或者说我没有想好以怎样的表情和姿态去回头看他,而我失神间腰上已经多出了一只温热宽厚的大掌。 “在和祝总聊天。” 陈靖深贴着我耳边问了一句,我机械般点点头,又忽然觉得不对劲,我立刻解释说,“是祝总的未婚妻。” 陈靖深这才将目光看过去,他朝闵丞纹点了一下头,“闵小姐。” 闵丞纹颇有几分讶异,“您也认得我?” 陈靖深说,“当然,闵氏集团是海城的老牌财阀,资产雄厚驰名国内,我和闵总有过几面之缘,对于闵家两位小姐都略有耳闻,加上祝总这一次非常看重闵小姐,早早将未婚妻的消息放出去,仔细联想不难猜到。” 闵丞纹羞得抿了抿唇,她看了一眼陈靖深手上提着的一束娇艳百合和一些甜点菜粥,她眼内有些渴望说,“看重吗,我并没有感觉到,倒是您对爱妻的体贴让人羡慕。” 祝臣舟侧过头垂眸看她,语气内满是甜腻,“我对你不够好吗,当着外人的面还这样质疑拆台,当心回去我不放过你。” 闵丞纹原本非常红润的脸庞更是深加了好几度,她垂下头极小声音啜喏着,“我谦虚而已啦,你怎么还当真。” 我不知怎么看这一幕觉得碍眼,我深深吸一口气,又缓慢吐出,他们仍旧无人开口,我笑着看对面亲密依偎的两个人说,“其实祝总对闵小姐的温柔和情调倒是让女人渴望。等到您正式成为祝太太那一天,不知道海城会怎样艳羡您的风光大嫁。” 闵丞纹低垂头不说话,祝臣舟微微一笑说,“距离那一天不远了,借沈小姐吉言。” 祝臣舟当真是有过人的犀利本领,他一句话便噎得我无言以对,只剩下胸口闷闷疼疼的像是哽住了什么。 祝臣舟说完后又看向陈靖深,“还忘了恭喜陈局高升副部,再次创下这个位置最年轻记录,真无法想象陈部长自从为官以来留下多少后人无法超越打破的历史,作为男人当做如陈部长一般的英雄。” 陈靖深格外谦虚,他垂眸漫不经心摆弄着手中的花束,把那些外翻的花瓣朝着花蕊方向微微捏了捏,“学无止境,和革命先烈相比,现在的我们算得了什么,还不及前人万分之一,怎么敢当英雄两个字,不过论起商业方面的英雄,祝总当仁不让,刚才提到祝总和闵小姐大婚在即,不要忘记送我请柬,我和沈筝补办婚礼也要提上日程,希望这一次能请得祝总光顾,也不知道上一次祝总借口繁忙推不开事务是因为什么,不过也好祝总不曾过来,否则婚礼上那点问题我怎好向祝总解释赔罪。” 祝臣舟当然听得出陈靖深的讽刺和阴险,他如果接着这个话题哪怕提及半陈靖深再说什么都会被聪慧敏感的闵丞纹察觉,所以他只能选择巧妙避开,当作没有听到。他皮笑肉不笑说,“静候佳音,如果恰巧选在我和丞纹同一天的日子,那一定是海城难得一见的盛世,我非常期待。” 陈靖深将手中的花束递给我,他温柔揽我入怀中,在我头顶细发上落下一个吻,他从没有在外人面前对我这样亲密主动过,我霎那间便愣住,倒是他的翩翩风度看呆了对面缓慢走来的一名年轻女护士。 陈靖深一边目光深情为我整理着头发,一边对祝臣舟说,“那怎么好抢祝总和闵小姐风头,我只希望不在国内大办,以免再被觊觎我夫人的狂徒搅乱第二次。祝总觉得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7 恩爱两不疑 祝臣舟面不改色点头一笑,“那是自然,这样狂徒的确可恶。” 陈靖深眯着眼,难得笑得那样深邃,他唇角咧开,露出一口整齐白牙,长期吸烟并没有使他牙齿暗黄,仍旧洁白得如同一颗颗经过雕琢与洗涤的珍珠,我非常迷恋他的笑容,可他极少笑得这么开怀。 他笑了一会儿后对祝臣舟说,“祝总也觉得可恶,那就一定很可恶,这样可恶的人他会有怎样的报应呢。” 祝臣舟蹙眉冥思苦想了片刻,他故作为难说,“这还真不好猜测,天意弄人,天意难违,世事都难料。好人短命不少,坏人得势也不少,陈部长天高皇帝远,恐怕管辖不了这么诸多事务。” 他们彼此视线交锋,脸上微笑不变,视线内却风波暗涌,我觉得害怕,此时的他们两个都恐怖异常,而闵丞纹正在非常惊讶的观察他们之间微妙,我灵机一动捂住头部掺了纱布的伤口,我表情痛苦对陈靖深说,“好痛,有没有护士,让她们到病房给我拿一粒止痛药。” 陈靖深立刻将目光收回,他两只手抱住我,我为了演的逼真让双方都不怀疑,还把那束花扔在了地上,那些花瓣全部凋零散乱在脚底,被惨白的灯光一照,凄凉得令人心悸。 陈靖深将我扶住往病房内走,他回身关门时对仍旧站在原地的祝臣舟说,“我夫人头痛,不请祝总进来坐下聊了,医院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这一次我只好不盛情。” 祝臣舟说,“陈夫人要紧,我们叙旧哪一天都可以。” 陈靖深没有等到他说完,便朝他歉意一笑,将门彻底关住,门合上后,他将我松开,他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全然没有刚才对我的担忧和紧张。 我躬着身体站在那里不知该不该演下去,这意味着他看出了我的不对劲,陈靖深瞥了一眼门缝外夹住的百合花瓣,他没有说话,直接走到床头坐在那把椅子上,摸出烟盒抽了一根烟出来,放在鼻子下深深闻了闻,又塞回去。 我直起身体,在床边坐下,用枕头垫住自己后背,我本想和他好好解释一下刚才为何我会与他们在一起,但我张开嘴还没有发出声音,陈靖深抢在我前面说,“那天在韩竖和秦霁面前对我说的些话,在你心里憋了很久是吗。终于找到机会发泄出来,现在还闷吗。” 我以为他在责怪我不该在别人面前和他争吵,我有些语无伦次解释说,“我承认我有些过激,那些话可以私下没人的时候我们单独说,但你让我觉得陌生,这段时间我的确和祝臣舟接触过,但并不是每个女人和男人都会发生什么交集,有的只是擦肩而过,有的纠缠不休。我明白你的顾及,钱财固然非常诱/惑,但也不是没有任何女人能够抵抗得住。你什么都有,也给了我所有女人都渴望的,我还有什么不满足,如果你产生了怀疑,你可以直接问出口,我对你绝无隐瞒,但如果你不问,也不要对我这样若即若离,我怕透了这样的疏离感,我不想被男人抛弃第二次。” 在这样的静默之中,我们相对无言,大约是我对自己那一晚的心虚,我总觉得刚才自己说的话破绽百出,我根本不敢抬头看陈靖深的脸,他眼神太过深邃犀利,就像一面照妖镜,能够把对方的九曲回肠和歹毒心计都毫无遮掩的照出。 在漫长等待过后,陈靖深终于握住我的手,他对我说,“沈筝,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不敢动,他越是让我看,我越是不敢看,我眼前反复播放那一晚我和祝臣舟在床上如何颠鸾倒凤不知今夕何年的场景,我疯狂得不像自己,我拼了命的索取纠缠,恨不得想要得到更多快乐,我能从他瞳孔内倒映出我的脸看到我极致的满足与痛苦,那是交缠在一起的两种离经叛道却又可以完美融合的感受,我一次次沦陷尖叫,到最后我觉得自己是一个魔鬼,一个吸血鬼。 我做了世人最厌恶的女人,我同样厌恶自己,我恨那一晚我为什么要追下楼去留下祝臣舟,看他现在拥抱着另一个女人,那个可以称为他名正言顺未婚妻甚至妻子的女人,而我什么都不算,一夜纠缠后留给我的是无法掩去的噩梦与羞愧,留给他的不过是欢愉和刺激。 甚至是打败了陈靖深的一颗最痛快的筹码。 他到底把我当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如果可以给我重新选择的机会… 我并没有想到这一步,陈靖深忽然捏着我下巴将我的脸庞抬起,我本能看向他,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底似乎非常温柔,可也有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问你会说吗。” 我点点头,但我心里一直在狂跳。 一旦他问出口,说真话意味着我的婚姻和人生全盘皆输,就算我回头,祝臣舟未必肯接纳曾错失一次机会的我,而闵丞纹一定会知道,她依然容不得我存在,说假话意味着我对陈靖深欺骗,他最厌恶欺骗,而我这两年半从没有对他说过半句假话,我怎么开得了口。 在我矛盾和打鼓中,陈靖深语气忽然温和下来,他拇指指腹在我脸颊和下巴上轻轻摩挲着,他说,“结婚那天我们曾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我木然的回忆着,他提到的结婚那天应该是在民政局宣誓,我们的婚礼因为祝臣舟的插手无疾而终,之后谁也没有过多提及,他自尊心极重,他会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我,并且对待毁了他婚礼让他难堪的人毫无办法,他非常惭愧与懊恼,所以他尽量避免去触及婚礼这两个字,但至于结婚那天,我真的记不起来。 他打量我脸色变化,似乎明白了我的迷茫与遗忘,他声音沙哑而温厚说,“你告诉我,我们要相伴到老,彼此毫无隐瞒,恩爱两不疑,否则会尝尽万箭穿心的苦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8 城春草木深 陈靖深对我说这番话时候眼神格外犀利,仿佛可以轻而易举突破我的伪装和防守,他几乎是逼射着我让我无法躲闪,而我的下颔始终被他钳制禁锢,我也无法挣脱。 我眼泛泪光说,“我记得。” 陈靖深手掌按在我头上,大约是我的回答取悦了他,他眼神略微柔和了一些,“我相信你做得到。” 他话音未落,我眼泪从眼角溢出低溅在他手背虎口的位置,他垂眸看了一眼,面无表情,我忍了又忍,我哽咽着说,“你从前不会这样狠。” 他目光一闪,忽然强行把我抱在怀中,他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无声,我们两个人以非常亲密的姿势拥抱在一起,这样的拥抱我们有过很多次,但每一次都不像这样如此疏离,我能感觉到他距离我越来越遥远,直到终有一天我们再无法回到过去。 隔阂一旦形成,怎样缝合都无法变成最初的模样。 我在医院住了五天,第六天早晨医生将我的检验报告送到病房,陈靖深正在帮刚刚拆除纱布的我戴帽子,由于额头和头顶受了伤,碎片割裂的同时还划破了我其他地方,为了能够顺利做手术,我踢掉了最前面一层头发,看上去非常秃,我算不上对于容貌过分矫情那种女人,但同样也非常在意自己形象,陈靖深买了一顶非常漂亮的蓝色帽子,恰好能够遮挡住我秃了的部位,而且还不会显得很怪异。 我埋怨他为什么不买假发,我总不能在室内也戴着帽子。 陈靖深一边为我整理好帽子前端一边说,“假发非常假,你以为人们眼睛都瞎吗,好端端的女人戴假发做什么。帽子可以保暖可以遮瑕,不是一箭双雕,还不会突兀。” 陈靖深给我戴好帽子后,恰好那名主治医生从外面进入,他看到这一幕笑了笑说,“陈副部对妻子真是非常体贴,难怪我妻子一直让我以您为榜样学习如何做丈夫。” 陈靖深听到声音转过身,他笑着和那名大夫握手,“我妻子非常崇敬救死扶伤的医生,这一点我同样也受到她的耳提命面,告诉我要如何拥有医者那样的耐心和良善,咱们也算同病相怜,如果咱俩同时出现,恐怕这段婚姻就要换个位置了。” 医生听后非常爽朗的大笑两声,他拍了拍陈靖深肩膀,“我早就说过你可不是屈居局长位置的材料,你是将才,甚至是王者,局长虽然官位不低,可远不能证明出你的实力与才干,副部长虽然在这个级别内是二把手,但已经非常难得了,海城除了部长,论起公安系统,谁还能压你一头。不要说树敌,就算都是你敌人,也无可奈何,官大一级就足够压死别人。” 陈靖深非常无奈的露出丝苦涩笑容,“怎么,在老同学眼中,我就是对于权势那么不知满足的人吗。局长做了这么多年,我可问心无愧,不管是高升还是低就,我对于工作和人民的热忱是不会有丝毫改变的。” 那名医生看了我一眼,他略微压低声音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听老秦那边的部下说,你前不久出了点事,我可不相信你会是利用职权贪污的人。这么多年你什么脾气秉性我还不知道吗。肯定是栽赃陷害,没跑。” 陈靖深脸色稍微僵了一下,不过他没有针对这个问题进行更深入的解释,他只是一带而过说,“一点小问题,后来证实是误会,真正有问题的人已经被调查了。” “哎呦,你可不是吃这亏的人啊,当初你脾气虽然温,可遇到大事不含糊,尤其这伤及自身名誉的原则问题,你什么时候这么软过了。” 陈靖深沉默了两秒钟后,忽然笑着转身握住我的手,我当时正要去拿床头柜的热水喝,却在半途中被他握住,我抬头不解看着他,他笑得满是深情和纵容,目光看着我对那名医生说,“为了我妻子,改变一些个性又何妨。按照你认知的陈靖深,怎么能博得我妻子欢心,你是不知道多少人追求她。我可费了不小功夫才打赢所有人。” 那名医生大约没想到陈靖深会这样肉麻深情,他咧着嘴非常夸张的抖了抖手臂,“哎呀老同学,你可真是越老越风/骚啊。” 他们两个人一起笑出声音来,看得出感情非常融洽,医生将我的检查报告递给他后,指着上面一处家属签字的地方对他说,“今天出院吧,昨晚护士给你们交待过注意事项,恢复不错,不过以后小心可不要再摔跤,这也太凑巧了,万一是不是斜着擦过而是直接插入进去,搞不好就要做开颅手术了,那风险可不是一点半点的大。这么年轻做那种手术,将来上了年纪后患无穷。” 医生的话给我留下极大恐惧,我回想起包房内陈靖深满眼血红捏爆那只酒杯那一幕,仍旧觉得心悸,我想这大约会成为我们婚姻内最深的一道阴影。 陈靖深助理到医院取走了我的一些衣物和食品先送回家,而陈靖深则带着我坐司机的车去往城外一个非常隐蔽但风光极好的地方,芙蕖园。 芙蕖园是陈靖深曾经住的地方,距离他和他亡妻的家不远,在我还不曾遇到他时,他都住在那边,一套非常精致的跃层,不算特别奢华,可品味高雅,而且要宽敞许多,唯一不好之处在于地点过于荒凉,靠近郊外的郊外,只需要走过一片芦苇景区,便出了海城边界。 他买的地点偏僻是为了躲人耳目,因为他身份比较隐晦特殊,虽然他的钱并非来路不明,可落在所有人眼中都认为他以权谋私,所以官场上的风光带给了他极大的尊严感和成就感,也给了他非常大的弊端和不便。 我们已经有两年多都不曾回来过,我也只在这边跟随他住了不到两个月,他便买了那套公寓送给我。许久不来,我略微产生了一点陌生感,不过这边温度要比市中心温暖很多,而且天空澄澈透明,像是被洗过一样,这边极少能看到过往车辆,总是静悄悄的如同一座无人的城堡。 此时季节冬末春初,杂草一季都没有凋零,非常茂盛而凌乱靠着墙角和花圃,陈靖深牵着我手走下车,他推开一扇用芦苇叶和宽大的梧桐与扶桑织成的篱笆墙,进入一个庭院,这边被打扫得格外干净,地面都看不到一丝灰尘,门口挂着两只红色灯笼没有点燃,在暖阳中安静的睡着。 陈靖深站在台阶上按了门铃,我们等了片刻,里面便传出动静,打开门的是一个上了年纪老保姆,她戴着老花镜,身后空气蔓延出一股非常浓郁的檀香气息,似乎是供奉着佛像。她透过厚重的镜片看到我和陈靖深后有极大的不可置信,“先生,夫人?” 她喊出后更加确认,高兴笑得脸上满是皱纹,“你们有两年没回来过,我还以为我活着都再见不到你们。” 她非常激动将手上抹布朝身后一扔,侧身将我们迎进去,陈靖深牵着我手随她进到客厅,我站着打量了一下四周装潢,和两年前模糊记忆内的景致陈设一模一样,丝毫没有变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9 泛黄的故事 这里有我最美好的记忆,最动人的岁月,和我最胆怯与忐忑的情怀。 我从被抛弃到被收留,我一直惶恐会被再度丢掉,这里有我在陈靖深面前最小心而卑微的影子,那是我最不愿回顾的沈筝。 老保姆端着两个杯子从厨房内出来,一杯是茶,一杯是果汁,她将茶放在陈靖深面前的茶几上,将那杯果汁递给了我,她笑得慈眉善目说,“先生和夫人的口味喜好我还记得,先生喜欢苦荞差和西湖龙井兑着喝,又清香又苦冽,一杯茶尝尽人情冷暖百种滋味,夫人喜欢加两滴柠檬的橙汁,甜中酸味更重,闻着气味都酸倒了牙,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这样习惯。” 我觉得有些感动,难得有人记住我的喜好,我端着果汁喝了一大口,果然还是那个味道,我笑着对她说谢谢,她脸上布满了皱纹,笑起来的慈善与温和很像普渡众生的菩萨。 她问陈靖深说,“先生和夫人晚上留下吗,我好准备饭食。” 陈靖深似乎早就有了打算,他连想也没想就说,“留下,会住几天,稍后有人将我们的衣物送来几件,你记得收下。” 保姆听了非常高兴,她一个老者在这边替陈靖深守着房产很孤独,就像很多个白天夜晚我自己一个人过那样,滋味有多煎熬难受我很清楚,我忽然觉得这世上太多人都很苦,只是有些人喜欢独自吞咽,有些人恨不得全世界都来安慰怜悯自己,不停把孤独当成自己的品味来炫耀。 保姆问清楚菜谱后并没有过多打扰我们,而是立刻转身离开了客厅。 这边客厅连接着露台,落地窗开了大半,吹进来的风竟然是暖的,拂过面颊非常舒服。 陈靖深脱下外套,手指在茶几上摆放的东西内来回拨弄,最上面一层放着一些报纸,都很陈旧,边缘泛了黄,不只是几年前,看上去很沧桑。陈靖深习惯很有趣,只要是他用过的,哪怕很脏很旧毫无价值,他都不会丢掉,而是小心翼翼储藏起来,放在不起眼不占地的角落。他每选择一套房子都会专门留出一间储物室,用来盛放那些不再需要但也不舍得丢弃的物品,都说这样男人在感情中非常专一饥/渴,不忍伤害对方,也非常长情。 报纸最下方压着一张相片,背面写着日期,是某年夏季傍晚,翻过来看照片中两个人是我和陈靖深,背景在摈榔街冗长的小巷,那是我曾最喜欢的地方,静谧柔和,总像有一双手在抚摸你的伤,可惜我也只去过那一次。 头顶黄昏洒下温柔的橙光,将我头发和他身影拉得欣长,有斑驳的剪影,有道路两旁梧桐树,岁月静好落叶纷飞。 这是前年深秋陈靖深带着我到海城和宜城的交界处摈榔街出差,我们一起路过一片银杏林,找过路人帮忙拍摄的相片。 也是我们除了婚纱照之外,唯一一张合照。 一直都找不到,后来我也忘记了它的存在,原来被丢在这边。 陈靖深眼神温柔,瞳孔内带着一丝感慨说,“这是你最喜欢的地方,还想去吗。” 我点点头,“想,但车程要三个小时,平常哪里有兴致跑那么远,你忙,我也懒得动,所有人生很多大好风景与时光,就在惰性中耽搁流逝了。” 陈靖深嗯了一声,“以后我带你去,我们在那边买一套房,早晚都可以去逛逛,再有一年多我就四十岁了,不想再这么拼下去,我已经爬到这个位置,再没有可以容纳我的更高的地方,人也有知足,否则活得太累。” 我有些惊讶陈靖深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一向要强干练,对于成绩有无休止的贪恋痴迷,他总是不知疲倦无法满足,极少会主动说出安于现状的话,对于他而言,休息就是玩物丧志,所以我哪怕再渴望他陪伴我,我都会把这样的脆弱咽下去,这也是我会在冲动下出轨祝臣舟的缘故,我渴望一个能够陪我对我好的男人,而不是时刻在别人的危急关头挺身而出,却忽略我忽略得彻底的丈夫。 我也有权利脆弱和要求。 我不敢,不代表我没有欲/望。 再情重如山的恩情,也只能让我一生感激涕零,可我需要长久的照顾与呵护,我很多时候守着那间空荡荡的宅子,都觉得自己浑身流淌着孤独寂寞。 陈靖深站在露台上迎风的位置,他将目光从照片上收回,看向远处起伏的芦苇荡,他叹气说,“老了。才两年而已,我似乎比那时老了很多。” 我走过去站在他旁边,看了一眼他手中那张相片说,“时光老了,可我们还没有变,这里的一切都没有。” 他手指在照片中我的脸上轻轻抚摸着,他唇角有一丝耐人寻味的深意,“时光在我身上老了,在你身上并没有。时光对于美貌聪慧的女人总是很厚待。” 我笑着抱住他的腰,我仰起头看着他,“不管我们老不老,是现在还是以后多久,我都会爱你一如既往。” 也许是我并不适合说这样柔情蜜意的话,我和陈靖深都不适合如此,他微微有些讶异,挑着眉梢注视我,我在他视线下很不好意思,我垂下头,然后我听到他在我头顶说,“讲得真好。可是真的没有变吗,怎么我认为你变了。” 他这句话使我心神一震,他眼内的柔情不知何时全部收敛,变成一汪死寂的寒水。 我向后退着,他一步步朝我走来,我完全盯住他,根本没有留意到身后我已经没有了退路,直到我狠狠撞上一堵墙壁,坚硬的触感使我狠狠一颤,他在这时将他的手挤入我背部和墙壁之间,我的剧烈跌撞完全被他掌心隔开,他眉头一蹙,但我并没有任何痛感,我看向他,他非常无奈说,“我只是逗逗你。” 他将手臂从我身后抽出,已经红肿得不像样子,他一边揉着一边说,“只是觉得这几天我们疏远许多,想要缓和局面但我不擅长做哄女人的事,没想到更弄巧成拙,抱歉,以后我不会用我的方式去逗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0 永世长存 我和陈靖深已经许久没有同床共枕,他有非常严重的洁癖,他曾亲口警告我,在我跟随他期间,绝不允许我做出任何背叛他的事,如果一定有,相比较精神背叛,他更无法接受身体。 他爱的是一樽无暇碧玉,通体晶莹,洁白滑润,不曾存在过任何男人痕迹,他说他不能干预我的过去,但可以要求我的以后。 我不知道他是否产生了戒心与怀疑,他越是不肯触碰我,越让我惶恐不安,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弥补这条愈发加深的裂痕。 傍晚陈靖深在客厅内和一名下属用电话交代公务,似乎是警局那边新调遣过来的局长有些公事上面的不熟悉,造成了一个纰漏,有一定损失,陈靖深在电话中勃然大怒,要求调查局长背景,对方似乎非常为难,觉得这事不在他管辖内,贸然去插手会让其他人起疑。 陈靖深手插在口袋里,正面对着厨房说,“我没有任何私心,我是高升不是平调更不是被贬,我没理由和一个在我之下的局长斤斤计较,能够做到这个位置,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他能力出众,成绩卓越爬到了现在,另外一个是有上级徇私舞弊为了拉扯自己党羽暗箱操作,但其实他的能力和职位名不符实。这样一件交接小事都办得这么窝囊,我能相信他不属于后者吗,调查,就说我吩咐下去的,有任何人有疑义,认为这不该属于我管辖,直接让他们到副部长办公室找我,没这个胆量的就给我闭嘴。” 那边不知答复了什么,陈靖深脸色阴沉将电话挂断。 保姆从煤气炉上将汤锅端下,在我旁边说,“先生官位高,事情多,他也不常过来,平时衣食住行麻烦夫人费心,我在先生身边做了半辈子保姆,从没有离开过这边,也不打算走,先生不会赶我离开,我没有什么资格要求您,但我恳请您,先生这辈子事业非常顺畅,但感情坎坷,前夫人去世后,我是亲眼看着他怎样从低谷内煎熬上来,那段时间啊,他真是要垮了,公司刚起步,他也才升了正局,每天忙的不可开交,常常生病发烧也带病坚持,整个身体消瘦了一圈,我每天变着法子给他做药膳补身体,他也吃不下,吃了就吐,又赶上小姐患自闭症,后来到美国那边的精神院治疗了一年多才康复,但始终不很懂事,家里家外全都是先生一个人操持,我看在眼里都觉得心疼,其实先生带您回来第一天,我就知道他的苦到头了,夫人看着就是非常和善体贴的女人。” 我早就知道这个保姆对陈靖深感情很深厚,算是半个长辈,陈靖深对她也非常尊重,并不像普通单一的雇主关系,但我始终知道陈靖深还有过这样艰难的过往,不只在我眼中,大约所有人都会这样觉得,有钱有势的人还能有什么苦楚呢,奢华的生活谁都想要,可谁也得不到,他已经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还贪婪得索求什么。 我从厨房门看着客厅内站着思考事情的陈靖深,我真不敢想象那段时光他怎样坚持下来,他当初在街头遇到饥寒交迫身无分文的我,一定是想到了最无助时期的自己,所以才会那样怜悯我。 我郑重握住保姆的手说,“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我们都是知道珍惜的人,明白现在得来不易。” 我跟着保姆将食物端上餐桌,陈靖深并没有什么胃口,他左手始终握着手机,时不时看上一眼,保姆对他回来小住充满了兴奋,不停往他碗中夹菜,嘴上介绍着都是些什么食材,加了什么佐料,对身体怎样充满功效,我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陈靖深,握住他肩膀说,“蔡姨做了两个小时,你不要一口不吃。” 陈靖深听了我说之后,他将手机放在桌角,拿着刚盛满排骨汤的碗,用勺子舀了一些送到嘴边,保姆非常期待而紧张盯着的反应,陈靖深蹙着眉头仔细品了许久,我目不转睛看着他的表情,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露出一点笑意说,“还是老味道,记得以前您每次等我加班深夜回来都会煲一锅汤,鸡汤排骨汤鱼汤,这三种变换着口味和食材给我做,我怎么也喝不厌,其实这几年,的确有些怀念。” 保姆非常欣喜说,“先生喜欢的话,我可以天天做好坐车给您送到现在住的地方,我反正在这边也没事做,白拿您的薪水我良心不安。” 陈靖深又盛了一些汤,他用汤匙搅拌着水面漂浮的一些蒜苗,“您在这里养老,没有什么良心不安,这是我应该担负的。” 我们吃过晚餐后,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敲打门扉和玻璃,梧桐叶沙沙作响,我走到露台位置推开窗,海城下了今年第一场春雨。 天空并无乌云,月亮高悬,一抹月光透过窗纱洒进客厅地毯上,将那一款凤穿牡丹的图画变得栩栩灵动。 我从玻璃上看了一眼弯腰忙碌的保姆,我对她说,“蔡姨,您可以和我说说靖深的亡妻吗。” 保姆擦桌子的动作一顿,她直起身体看着我背影问,“先生没有对夫人提起过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他朋友也极少说,可能怕我多想,其实不会,我即使不够大度,也不至于小肚鸡肠,怎会和一个去世的女人计较。” 保姆将抹布放在桌上,她两只手在围裙上蹭了蹭,缓慢说,“原先前夫人最喜欢春雨,她是有一颗慈悲心肠的女人,非常体贴贤惠,先生很喜欢她,两个人从相识到生离死别,经历了好几年,人一辈子多少个几年啊。她相夫教子学识渊博,家世清白也非常和善,凡是当初见过她的,没有不夸先生福气好。其实这些我也不该讲,过去的事了,计较没有意义,珍惜现在比什么都重要,前夫人再好,可就这一个命薄,一切都白费。好福气的女人要经得起长久,才是真的被上天眷顾。” 我看着被春雨和月光笼罩的整座庭院,梧桐树遮住了大半的光,朦胧而模糊,但我能感觉到那份被岁月愚弄的苍白。 我眼前晃过她那张点着一颗朱砂痣的脸,我终于明白自己的无力和悲哀,我几时有福气和资格做他怀念亡妻的影子,那都是对我的恩赐与抬举,她就算化为灰烬又怎样,我永远比不上她在这世俗流言内的美好,那把灰烬一样永世长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1 夜情 我洗过澡后和保姆道了晚安,我回到房间时陈靖深正半躺在床上,借着台灯微茫昏暗的灯光看一份美索的商务合约,他不管是休假还是睡觉,只要能挤出一点功夫,都不会耽搁,一定会专注公事,他绝不会为了陪我或者享受而浪费任何一个机会。 我站在门口,喊了一声他名字,他将头抬起看了看我,他目光在我身上那件琥珀色的绸缎睡衣上停留许久,直到我被他赤/裸直白的目光看得有些尴尬和局促时,他才将视线移开,重新落在文件上。 “这件衣服很适合你。” 我一愣,我低头看了看,确定的确是那一件时,我对他说,“只是两年前就穿过,你给我买的,我从箱底翻出,蔡姨在我们走了之后替我收了起来,你不记得了吗。” 陈靖深脸色微微有些抱歉说,“记不太清。” 我心里凉了大半,我正在犹豫还要不要低下姿态去求和,陈靖深在这时将他手中的东西放下,他依旧保持刚才的姿势,眼睛看着我说,“过来,站在那里做什么。” 我有些不太相信自己耳朵,我非常无措看着他,他略带一丝玩味的笑说,“要我过去抱你过来吗。” 我听到他这话后便明白了他意思,我走过去站在床边,他仰起头微微笑着看我,他说,“似乎这几天你因为我的阴晴不定有些害怕是吗。” 我点点头,又立刻摇头,他目光平静说,“我要实话。” 我咬住嘴唇,再没有任何反应,我早已清楚自己没有任何资格去质疑对他的不满,在这场婚姻内,我只能更加卑微更加毫无所求去迎合他。陈靖深对我的沉默并未表现出什么,他一把扯住我手臂,我身体立刻不受控制朝前冲去,他将我抱在怀里,非常温柔吻着我嘴唇说,“我在纪检那段时间,公司始终非常混乱,内部人仰马翻,甚至形成了几拨党羽,这是我一向最厌恶的事情,我回去这几天始终在揪找根源,但效果并不明显,我以前不了解原来美索内部有这样深的沟壑,把罪魁祸首埋得这么隐蔽,我的秘书倒戈祝臣舟后,我对自己身边人总是无法全盘信任,所有事都要我亲力亲为,再加上市局这边刚刚提我为副部,任何人都是在刚上位后恨不得做出一个极大成绩来堵住别人嘴,为自己奠定一个基础,的确我忽略了你,这一点是我的错。” 他的道歉和坦诚让我受宠若惊,如果曾经他这样对我,我认为理所应当,丈夫向妻子解释一些事情是分内的事,但现在我面对他总充满无限愧疚,这个时候他对我的温柔和坦白,于我而言除了让我更加惭愧,还有我无法说出的感动和心酸。 我垂下头,让两颊碎发遮挡住眼睛,我狠狠闭了一下,将已经积蓄眶内的水润又逼了回去。 他对我很好,将近八百多天他从没有伤害过我,他虽然没有将我宠成公主,也不曾纵容我毫无底线,可他会用他的方式呵护我使我周全,我早已习惯了这样润物细无声的体贴,所以祝臣舟带给我的轰轰烈烈与疯狂刺激并没有被我的原则抵抗住,我把自己看作一个无耻荡/妇,在欲/望的海洋内最终不曾求生上岸。 陈靖深从背后抱住我,他似有似无的舔着我脸颊,他刚抽了烟,大约还喝了一些红酒,凛冽甘醇的气息在我面前空气中弥漫,“我曾经想过,等我做到四十岁,我就会从局长位置退下来,专心经营美索,简单生活,不再让自己操劳忙碌。但我没有想到因祸得福升了官职,恐怕四十岁的承诺我无法兑现,我会延长五年,等到我四十五岁,沈筝,我答应不会让你再守着一个空荡荡的房子等我。如果现在你要抱怨我忽略你,没有像其他丈夫陪伴妻子尽力呵护,我不会有任何异议,因为这是你应有的权利。” 他说得过分诚恳真挚,倒让我觉得自己非常骄作,我握住他扣在我腹部的手摇头说,“没有关系,你想多了,我从来没有抱怨,我能够得到这样好的生活,我应该知足,不该再有怨言,那样太不识趣。我始终清楚以你的身份,像我这样的女人根本高攀不上。是我降低了自己的需要,为了我而迁就,你顶着极大压力娶我,婚礼上又出了那样的事,虽然不是我们愿意发生也不是你能够掌控的,但终究让你颜面尽失。靖深,我不是不懂事的女人。” 他低低笑了一声,“但你真的满足了吗。” 我想转过头去看他,但他从我身后用胸膛抵住我背部,一条手臂禁锢在我腰间,另外一只手则卡住我下颔,让我动弹不得,这样姿势并不屈辱,可非常难堪,他一向尊重我,极少这样霸道。 陈靖深的唇缓慢从我嘴角移到脸颊,最终落在耳后,他缠绵悱恻的亲吻和浅啄让我决定很痒,我还没有完全适应这种亲密,他忽然反身将我一压,我整个人都跌倒在床上,柔软的蚕丝被包裹住我长发和背部肌肤,就像一匹黑色绸缎,在琥珀色锦绸上铺了一层精光。 他将我压得死死的,我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不知是因为太久没有接触过还是他存在异样情绪,他的吻非常用力,呼吸越来越重,在我耳畔深深炸开,手指狠狠的进出像在发泄什么,我整个脑子都是一片空白,只能被迫仰起头抬着身体去配合他索取。 不知过去多久,他终于正常下来,不再那样粗暴令我难以承受,我眼前有些绚丽彩色,手指不由自主勾住他短发,在我被他技巧掳获得有些痴醉时,他却忽地从我胸前抬起头,他眼神清明,丝毫看不出半点情/欲,他问我说,“除了我,这两年多还有谁碰过你吗。” 他这句话就像一块巨大的千年寒冰,将我所有激情和沉醉都冰醒,浇得彻彻底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2 演不下去的情爱 我和陈靖深背对背,谁也没有再开口。 床头灯光微醺,夜色凝重,我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和我交缠在一起,但我们谁也无法突破那道屏障与隔阂,靠近彼此零点一公分。 他从没有相信过我。 我平躺在床上,枕头早已在刚才的疯狂颠簸中不知去向,滚落在地,他两条手臂撑住后脑,看着天花板对我说,“沈筝,这个世上有许多人都擅长作假,他们把假变成真,使局外者分辨不清。可我不是一个好演员,在情爱中我根本无法说服自己演下去,你告诉我怎样把一件我始终觉得非常神圣的东西心甘情愿接纳它的肮脏和背叛。从风言风语出现那一刻起,我就演不下去了。” 我身体赤/裸,似乎还能感受到他的触摸,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心情,我压抑得难受,仿佛有什么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已经开始握不住。 他说完这番话后长久无声,这样死寂的沉默中我开始慌了,我翻过身抱住他手臂,我说,“靖深,其实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是不是,你早就怀疑了,这几天你始终在说服自己,可你没做到,对吗。” 陈靖深没有躲开,他手指被我用力抓在掌心,我很怕他会抽离开,他闭上眼睛说,“什么都瞒不过我,只要我想弄清楚,它一定不会糊涂。” 我从床上坐起来,我没有理会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直白暴露在他面前有多么尴尬,其实这么久以来我即使不停告诫自己我是陈靖深的妻子,但对于我们的夫妻关系我意识依旧非常浅薄,这才造成我忘记自己的应当责分,陷进那样一段不堪的畸恋中。 冲动只是一时,却要毁掉人的一世,你永远无法擦去那个污因为你自己不可能释怀,同样流言蜚语也不会放过你。 我握着陈靖深的手抵在自己唇边,“你相信我,我没有想要瞒你,我清楚你早晚会知道,很多事不会永远石沉大海,它一定有浮出水面的一天,我只是在等一个能够让你原谅我的时机,我不敢再说我一开始出于什么目的,不管这个目的再好,它履行的过程充满了不堪,它就不再具有任何意义,是我的错,我没想过逃避和掩盖。” 陈靖深没有任何表情,他非常冷静注视着天花板,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我松开手指攀住他肩膀,轻轻摇晃了两下,“我知道你恨我,你说出来,不要对我沉默,你骂我打我都行,这么久我从没还过你任何恩情。” “你和我只有恩情。”陈靖深忽然打断我的话,他偏头看向我,眼神犀利而冷清,“你不要欺骗你自己,你对我并没有爱情,你没有在我身边感受到任何作为女人的幸福和特权,你内心在埋怨最开始我把你藏着,让你成为我豢养的见不得人的宠物,你所感念的我对你的好仅仅局限于我没有侮辱你自尊伤害你身体,在你最无助的时候救了你。女人很容易被感动,但这未必就是爱情,至于我娶你…” 陈靖深长长的叹息一声,他眼角闪着浑浊泪光,两只手死死握住自己头发,“我娶你因为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我们都背离了初衷,都变得不像最开始的那个自己。我知道祝臣舟非常优秀,他有资格吸引女人,让女人不惜一切代价为了他选择背叛。很多时候我比不上他,我比他多了一个敏感而沉重的身份,就多了一层压力和束缚,我时刻在警醒自己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我的重中之重里确实没有你。我比你年长太多,我不了解你到底要什么,我只能给你一个丈夫应该给予妻子的经济和物质,名分与地位,但我清楚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我无法陪你疯狂,在你需要我时立刻出现。不过我也从没想过,我亲手救下的女人会给我这样沉重一击,和随时想要我死的男人苟且到一起。沈筝你变得太可怕了,欲/望已经毁了你。”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我带着哭腔嘶吼出来,这么久我始终藏匿着这段不堪,我知道它早晚会大白天下,那薄脆的一张纸是抱不住火的,但我没想到会以这样直白而羞愤的方式被他戳破,其实我内心挣扎了无数次,我想过主动坦白,求得他对我的原谅,是我忘恩负义,没有扛住祝臣舟对我的糖衣炮弹,我分明知道祝臣舟是怎样的人,他不会放弃大好前程毁在一个有夫之妇身上,可我还是飞蛾扑火,是我想得太侥幸,情爱有多么磅礴就有多么自私,背叛婚姻超脱道德的一夜痴缠将会失去一切。 我捂住自己的脸,双手缝隙内我泪眼朦胧,陈靖深闭着眼睛同样痛苦而遗憾,他听着我的嚎哭与低低哀求,我终于知道哭真正的爆发是在良心剧烈谴责下和无法抵抗的天灾**面前才会达到极致,它会折磨得你心神不宁形容憔悴,它会让你明白什么是生不如死。 我哭声渐渐弱去,不知过了多久,最后只剩下不停的抽泣,我整个身体都瘫软下来,像被抽离了筋脉,我非常期待而绝望的看着他,我怕极了他开口,又渴望他一个答复。 陈靖深将目光从天花板移到床尾正对墙壁挂着的一幅油画上,好像是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名画家用将近一年时间才创作完成的代表那个时期文艺繁华富庶的最好油画,陈靖深在一场拍卖会上以三百七十五万的高价买下,还不算其他程序需要缴纳的费用,只单纯拍卖价格,震惊了官场,其实从那个时候起,他的财力就已经引发太多人怀疑,只是揪不住他把柄调查而已,这一次祝臣舟举报是一个打击陈靖深最好的台阶。 也许我们都是他的一颗棋子,不管拥有多高的段位,只要曾做过一件错事,就会被别有图谋的祝臣舟放大和利用,每一颗棋子都有他需要的用处,都是这盘棋局上不可或缺的一足。他非常完美的转移了注意力,在陈靖深被双规期间,他得到了充满兴趣的我,一箭双雕让陈靖深人名两亏,而祝臣舟是否借助这个时间又做了其他事情,逃避法律视线和刚正不阿的陈靖深,谁也不能信誓旦旦保证不会。 我蜷缩在旁边非常无力,寒凉的肌肤像一块巨大的冰,我用力擦拭着脸上泪痕,我非常耻辱发现,即使到了今天,我与陈靖深几乎冷漠相对,但我仍旧没有后悔我逾越了底线,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两个人,救我的陈靖深和娶我的陈靖深,沈筝在他身边过着最好的生活却做了最大一件忘恩负义的事,我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可我恨自己恨时间恨人生都恨不起来祝臣舟。我不知道再重来一次我会怎样选择,我从没有那样勇敢想要为一个男人疯狂一次,哪怕背负天下骂名,我知道东窗事发之际就是陈靖深抛弃我的日子,我不该抱有期待和幻想,我没有任何资格留在他身边。 陈靖深盯着画中左上角一片栩栩如生的落日余晖,他语气悲凉说,“沈筝,我们不必继续走下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3 不要恨我,不要记得我 陈靖深第二天很早便起床,我们一夜相对无言同床异梦,我没有睡,他更是彻夜无眠,我不知道他怎样,我一直盯着窗外没有闭眼,早晨醒来时觉得头昏脑胀,眼睛因为哭了很久变得红肿恐怖,我下楼时候保姆刚好煮了豆浆和热奶,正往餐桌上摆放,她一转头看见我的脸,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夫人这是怎么了?” 我抬起手装作揉眼睛,用手指挡住乌黑的下眼眶,“昨晚没有睡好。” 保姆拍了一下额头说,“哎呀瞧我这记性,夫人择床吧,我没有换掉床单,虽然是干净的但没有熟悉气味,择床的人就是很麻烦,出门在外休息不好,找一样熟悉东西摆在枕头上就好了,这边有您两年前的床单被褥,您和先生离开之后我就洗干净收起来了,我给您重新找出来。” 她说着话转身要去储物室,我急忙拉住她说,“住不了多久我们就走,不值当翻箱倒柜。” 保姆握着我的手将我挣脱开,“住一天我也高兴,怎么都不麻烦,我做的就是仆人差事,这样工作我不做那我何必在这里白拿工钱。” 我拉不住她,她直奔着二楼走,在她刚迈上两层台阶时,陈靖深出现在楼梯口,他换了一身不同昨日的白色西装,他穿白色非常好看,尤其是西装,衬托得他整个人都非常年轻笔挺,而且气宇非凡,我记得我和苏姐在外面购物,当时司机开车载着他来街口接我回家,苏姐第一次见到他就对我赞叹说,“沈筝,你命真好,我们都只能被老头子搞。其实在这个圈子里,你条件算不上出众,又没什么手段和花样,一开始都以为你栓不住男人,可因为你我算看透了,女人美貌是有用,但不必非要拔尖,有些男人可遇不可求,不是你长得美就一定能活得漂亮,人不服运气可不行。” 陈靖深曾经是我全部的好运气。是我全部的阳光,他被所有人仰望,也包括我。我对他的崇拜和依赖,连我自己都觉得恐怖。我知道一个女人过分黏男人会物极必反,男人不理解女人的不安和慌乱,女人不明白男人的独立和张扬,两者永远都在猜。 是我亲手将这些美好消磨浪费掉,我为了一场短暂欢愉,葬送了一个永恒的梦。 陈靖深从楼上走下来,他系着袖腕的金属扣,看了看我眼脸下的乌青说,“怎么没有睡好。” 我刚张开嘴要说话,却冷不防没控制住打了个哈欠,保姆回头看我一眼,语气很焦急说,“夫人择床,是我把这件事给忘记了,我去翻翻有没有之前的床品,铺上可能会好一点。” 陈靖深表情略微有点变化,他走到我面前用手指托住我的下巴,左右看了看,然后说,“你要学会自己一个人,不要因为任何一点事就伤怀到睡不着。因为以后你要面对的还有更多,我无法再护你,也不可能再护你,这是我的原则和底线,任何人不可以打破,我怎样都能原谅纵容,唯独这一件事,我说服不了自己。” 我才压下去的泪又涌了上来,我直直望着他,试图从他目光内找寻到一丝半点的不舍与怜悯,但都没有,只是死水寒雪般的沉寂。 当一个男人对你失了望,这把情爱的烈焰不管昔年烧得多么凶猛,也再无法复燃,男人和女人不同,他们太过理性,看待事物极端而冷静,一旦分析后认为分开是最好选择,便不会给自己丝毫理由去再度接纳,这一点则不像女人,女人有千万个借口让自己心中的死灰重新点燃,她们最擅长的便是飞蛾扑火,认为为此牺牲充满了无上光荣。 陈靖深回头对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正呆愣的保姆说,“蔡姨,不用麻烦去找,这栋房子沈筝以后再不会过来,我自己来这边住。” 他说完后转过身看着我,他脸色平静,有隐约笑意,可那笑意疏远而凉薄,看得我心口更疼。 “我们一起住的那栋公寓,我会留给你,至于其他物质方面补偿,我会让律师去找你交涉,作为中国婚姻法最好的调解方式,夫妻感情出现破裂或者背叛,为了防止更深入碎裂,没有必要再见面,既然已经成了定局,我希望你早点过好自己生活。从今以后不管我再遇到什么,你都不会受到牵连,这一点我会公布于众,没有人再因为我的事去纠缠打扰你,至于祝臣舟那边,出于理智,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他并不是一个值得女人为他托付终生的男人,不是我对他诋毁,这没有意义,而是因为你所见识到的他的狠毒与无情,其实远没有十万分之一,他是一个让男人也束手无策的狠角色。” 陈靖深说完这些后,打开手中提着的公文包,从最外面的一层内取出一份非常平整的文件,大约有四五页,他将这些递给我,他看着我说,“我们今天之后不会再见面,有任何问题与要求,给孙律师打电话,号码已经写在这上面。沈筝,其实我对你同样有愧疚,这份愧疚没必要讲出来,但我不仁在先,所以我不怪你,更不会亏待你。” 陈靖深说完这些后,他对目瞪口呆的保姆点了一下头,便朝门口走去,可他手刚握住门把时,他忽然顿住了脚步,我不知道他想起什么,他忽然又转过身朝我大步走来,将我手臂狠狠一扯拉入他怀中,我触碰到他坚硬胸膛时,那一叠文件被我一把扬开,就像一场铺天盖地的风雪,飞扬在客厅光线与尘埃的交缠中,散落一地。 陈靖深埋首在我肩窝内,我感觉到一丝湿润,我目光死死盯着离婚协议书五个黑字,就像一把杀人不见血光的刀,狠狠插入我心脏。 他对我说,“沈筝,不要恨我,也不要记得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4 虚梦为真 陈靖深说完这句话后,便推开我身体,从我一侧走向门口,他将门打开时,有无数花香灌入,庭院内非常漂亮的一株花树不知何时盛开,枝头含苞待放,几株已经盛开的娇俏可人,粉白夺目,在一片春寒料峭的背景中美得不可胜收。 石子路上有被春雨击落的残骸冬叶,墙角滋长出断断续续的青苔,上面蒙着露珠和春泥,陷入墙根深处,正充满朝气而不知欢痛的呻/吟。 陈靖深看着这样景色顿住脚步,他缓慢说,“一夜之间天翻地覆,昨晚我们睡前都没有想过,仅仅几个小时而已,就已经冬去春来。海城的时间过得太快,我们都不是昔年的自己。” 我顾不上什么颜面和尊严,我早已将这两者丢弃在我走来的路上,我也从没想过有哪一天我还会重新拾起,如果拥有尊严与骄傲需要付出贫穷和遭人侮辱的代价,我宁可一辈子都活得毫无颜面,只要我站得起来,不必被狠狠踩住。 我飞快冲过去从背后死死抱住他,他身上的西装带着一点皮质滑面,我将脸颊贴住,我感觉不到来自他体内的丝毫温度。 他握住我环在他腹部的双手,“你不是说你最讨厌雪天,现在过去了,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我后来想了想,可能是我太自私,我把你强困在我身边,以我曾救过你为筹码,并没有想过你是否愿意,祝臣舟看到了你渴望的另外一面,不是你隐藏太深,而是我从未留意。” 我听着他说的话,我知道这个男人真的在距离我远去,不管我怎样挽留哀求都无济于事,他厌恶我,恨透我,他没有给我机会,他从心里就已经将我放弃。 我用力摇着头,像是有一颗巨大药丸堵住我喉咙,泛着这人世间最无法忍受的苦辣。 我很想告诉他我是讨厌雪天,因为我曾在大学纷飞的雪天被抛弃被丢在街角险些冻死饿死,我经历了海城最恐怖寒冷的冬季,也是我人生中最黑暗悲凉的时光,但我也感谢雪天深爱雪天,否则我不会遇到陈靖深,但终究因我一时的欲/望而沦为灰烬。 我嗓子眼被哽住了,我说不出话,只能奋力抱住他,陈靖深始终没有挣扎或者再推开我,但他的漠然和冷静让我更觉得心凉。 “季节是冬天还是春天并不重要,重要在于人心怎样想,是人太过固执,总以为做错事可以弥补,但其实有许多只有一次机会,把握不住就再不会重来。四季变化从不会因为任何天灾**而改变,就像人心,想变的时候才会变,不想的时候谁也逼迫不了,总而言之都是人自己的问题。季节永远都在周而复始,不停变换,我们只有顺应天意。” “可你从来不信命。”我哭得听不出在说什么,我用力揪住陈靖深衬衣颈口,我看着蓝色领结在我指尖揉捻下变得狰狞而褶皱,我仍旧不肯松手。 “是我的错,我不该自以为是,我不该把自己对你的感情想得那么伟大,连你都没有信心,我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坚守住,我不会再见祝臣舟,永远都不会。” 陈靖深没有说话,他一点点将我手指掰开,从他衣服上剥离,在我失去最后勾住他衣扣的机会时,我崩溃得嚎啕大哭。 泪雾朦胧中我看着陈靖深彻底远去,他背影苍凉孤寂,融于这天水一色。春风拂过深深庭院,树叶沙沙作响,灌入门内的寒气将我吹得浑身冰凉,我像是在一个悬崖边缘不停挣扎不停呐喊求救,怀揣着满心希望,等着一双拉我上岸的手,可最终被现实致命一击坠下渊底,万劫不复尸骨无存。 只是一个念头,它让我眨眼间失去一切,我曾想过很多次我死后到底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可我唯独漏算了,我这样的人,死后连容身之处都不配有。 陈靖深走向等候在长街上的黑色轿车,司机在驾驶位探出头看了我一眼,不知对陈靖深说了什么,他脸色并不好看,也不曾回头,而是直接弯腰坐进去,吩咐司机开走。司机脸色略微有点尴尬,他朝我颔首微笑示意了一下,便将车驶出小区。 我望着一瞬间空荡下来的庭院,花香四溢天蓝如洗,可我却仿佛被剥夺了全部。一夜纵情后我得到了这世上最深的报复,最痛的打击。 我蹲在地上,再哭不出声音,只是盯着鞋架上陈靖深的一双居家拖鞋愣神,我脑海中反复出现他抱着我为我洗澡的场景,还有他带着我去看银杏树,为我下厨做生日餐,他总是非常木纳,但也格外温柔,他没有花言巧语,不会花样百出,但他以他的方式给我撑起一片最安稳的天,在他庇佑下我不必经历狂风暴雨,不必饱受世态炎凉,他给了我骄傲和体面,给了我自信与风光,可那样温润的男人,终究被我亲手毁掉。 保姆解下系在身前的围裙,她朝我跑过来,想要将我拉起,可我全身都没有力气,因为腿麻支撑不住我不断下沉,保姆非常焦急的喊着我,我目无焦距凝视那片落花残骸,我仿佛看到陈靖深朝我伸出双手,他一如既往面带微笑说,“沈筝,我怎么舍得丢掉你,快过来。” 我破涕为笑,张开双臂朝着他怀抱扑过去,可我刚跑了一步,便头朝地狠狠栽下,我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钟,听到保姆声嘶力竭喊了一声,然后眼前顿时漆黑。 我陷入一团非常恐怖的雾气中,到处都是模糊不清的白色,像是可以移动旋转,在半空内一点点挥发凝聚。 我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高大及我胸口的灌木丛,荆棘杂草落叶枯荣,我走了几步便被一块长满倒刺的植物割破了小腿,鲜血一霎那涌出,竟然是黑色的,我觉得晕眩,第一反应就是中毒了,我惊慌失措捂住那道疤痕,朝着所有我能看到的方向嘶吼着救命,忽然在这时,我头顶盘旋而过一只巨大海鸟,它似乎从沿海方向过来,身上是海水的腥咸,我想要抓住它翅膀,可它并不是来救我的,它盘旋了好久,伴随着一声剧烈枪击炸开,它便轰一下隐去消失。 我吓得脸色惨白,我蹲在树根下,看着枪声爆发的地方,一辆黑色轿车轮廓在逐渐散去的白雾内显露,那名司机正是早晨接走陈靖深的王栋,他满脸惊恐双手抱头,盯着车外包围住的十几名男人,他们统一着装,看上去凶神恶煞,王栋不知道再说什么,他脸色早已苍白布满汗水,陈靖深似乎昏迷在后座,他始终枕着椅背一动不动,双眼紧闭。 为首的男人将手中的铁棍扔在地上,他从口袋内摸出一把短枪,抵住后车厢玻璃,他微微偏头瞄准,黑漆漆的洞眼对准陈靖深眉心,我吓得啊一声尖叫出来,我大喊不要,可那些人似乎听不到,他们和我隔了一层巨大的白雾屏障,我看着那人扣动扳机,闪着火光的弹药将根本就不清醒的陈靖深整个人剧烈弹起,尖锐的子弹头穿过他眉心,血浆四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5 你给我的时光里大雪纷飞 我在惊吓之中想要逃,可我根本躲不掉,那像是一个充满了巨大吸附能力的磁场,将我牢牢困在其中,无法挣扎和脱离。 我看着那辆黑色汽车从一片迷雾内完全清晰,它的轮廓被鲜血染成猩红色,铁锈般腐蚀气息充斥在空气中,我几乎要窒息。 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将陈靖深变成一团血肉模糊,可我无能为力,我放声嘶吼,依旧制止不了他们的恶行,王栋从驾驶位爬出来,他颤抖着两只手,整个人跪在地上,似乎是求饶,但那群人依然没有放过他,同样的动作重复,他额头眨眼间便出现一个血窟窿,枪声落下仅仅两三秒钟,便倒地不起。 我撕心裂肺的尖叫出来,我满身是汗睁开眼,头顶晃动的白色吊灯刺痛我眼睛,我听到旁边有女人哭声,我将视线移回,这才发现我躺在一间病房里,周围站着许多人,有身穿制服的警察和特警,也有医护人员,还有陈靖深美索公司的一些高层,他们脸上全部挂满肃穆和悲伤的表情,站在不同地方看着我,神情凝重而哀戚。 我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可我发现自己浑身都是软的,根本使不上半点力气,我手背扎得青紫,有针管埋在皮肤下,贴着白色药膏,瓶内液体不停流出,一股冰凉的刺痛传来,我嘶了一声,接着被扎的部位鼓了起来,一名护士见到后走过来为我按住鼓起地方,将针拔出挂在输液架上,她对我说,“您睡梦中一直挣扎,已经鼓了四针,您千万不要动,否则根本没有能扎入的地方。” 我甩开她禁锢我的手,我看向站在我床头始终要说话却欲言又止的年轻男人,他见到我盯着他看后,他走过来两步对我鞠了一个躬,他声音非常微弱,似乎不敢让我听清楚,又不得不对我讲。 “陈夫人,请…请您节哀。” 这四个字就像一只爆发力恐怖的炸弹,把我的理智和清醒炸的天翻地覆山崩地裂,我手指嵌入床单中,死死抠住,我不可置信看着他,“你胡说什么,我节什么哀?” 那名男人对我说,“我叫刘隻,是陈部在市局内的下属,陈部和他司机于今天上午十点多在通往槟城的郊外厂楼被一伙歹徒枪杀,现场总共有七具尸体,对方五人身亡,根据我们对陈部身手的了解,确定是他自卫所为,虽然应该由您到现场认领,但我们已经派了三个分队去案发场地勘查,已经确定陈部牺牲,现在尸体在武警医院停尸房,歹徒目前下落不明,那边一向人烟稀少,所以交通摄像也非常薄弱,造成侦破案件非常棘手,不过我们一定全力以赴,目前这件事的方案,上面打算进行隐瞒,毕竟发生这样恶劣的袭击事件,是海城整体治安的失误和纰漏,希望您可以理解,但我们一定会给您和陈部在天之灵一个交代。” 刘隻说完这番话后,病房内爆发出一阵低低的哭泣声,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在默默流泪,他们全部低垂着头,没有任何人抬眼看我,我呆呆的看着他,他非常真挚而悲痛的脸让我找不到不去相信的理由,我很想突然有个人跳出来告诉我这是一场闹剧一个谎言,但没有,他们的眼泪让我崩溃让我发疯。 我想要说话,可我发现自己早已失语,两瓣嘴唇不停抖动,牙齿一次又一次无法控制咬住舌尖,我像是一个哑巴,啊啊的呜咽着,我越想要喊越是发不出声音,我两只手握成拳头在空中用力挥舞,我尝到自己口中的血腥味,温热的液体从我嗓子深处涌出,我张开嘴还没来得及问,一口粘稠的鲜血喷了出去,溅在刘隻胸口,像绣上去一朵梅花,他低眸看了眼,立刻转身叫大夫,两三名大夫刚踏进来半步,我随手抓住床头的水壶,朝他们狠狠一掷,“都滚出去!” 他们侧身躲开,彼此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靠近我分毫,我缓慢转头看着刘隻,我发现我根本看不清他,他整个人都被一层水雾包裹住,非常模糊,“我要见靖深,我不信你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刘隻听到我根本不能称为人声的嗓音后,他眼眶忽然湿润,他别过头艰难说,“夫人,见不到了…“陈部尸体已经面目全非骨肉脱离,到处都是血浆凝结的咖,我们看了都害怕。” 我没等他说完,便从床上一跃而起,我都惊讶自己怎么忽然爆发出这么大力气,我一把扯住他衣领,瞪大眼睛质问,“谁害的他?是不是你们局里的人?你们早就不满他还不到四十岁就坐在部长位置,你们嫉妒你们怨恨,就用这么下三滥的招数暗害他!” 刘隻脸色陡然一变,他扣住我抓他衣领的手,为自己留出一些说话余地和空间,语气略带强硬说,“夫人您心情悲痛我们理解,但不能随意冤枉栽赃我们,陈部口碑有多好,在基层群众那里威望有多高,我们心知肚明,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别说我们不敢做,就是敢,我们也过不去良心这道坎,如果您指责我们有贪污等不堪现象存在,我无话可说,这是官场内永远无法真正杜绝的黑暗,但害死陈部这样大的事件,绝不会是局里的人。” 所有在病房内的人都因我的哭声而动容,他们哄着眼眶低垂下头一言不发,每个人都像是真的难过,可我又分不清是否还有谁在心内窃喜,失去陈靖深的海城,将不再那么清明。所有潜伏的没有肃清的恶势力又将卷土重来生生不息,陈靖深是一面旗帜,他阻隔了多少对百姓不公的事,他牺牲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他最后一刻还耿耿于怀我的背叛,说到底沈筝才是他一生最不堪最庞大的悲剧。 我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嘶哑的喉咙发出类似母狼般的哀叫,刘隻蹲在我面前眼内闪烁着泪光,他盯着我毫无焦距的呆滞目光,非常悲痛惋惜安慰我,“夫人,您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家的顶梁柱,您有多伤心我们都明白,和您一样,我们也失去了一位好领导,不夸张说,这个海城唯一的清官,没有了。从此以后我们再找不到第二个陈靖深,能够活得这么坦荡,不管他是否也有过迷茫,可作为一个男人,他没有对不起家庭,对不起妻女,对不起所有同岗位同共事的我们,让陈部好好上路吧,您的担子还很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6 苦 陈靖深死后的三天里,我像是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我觉得整个世界都以罪恶和怨恨的目光看待我,把我当作不能容忍的魔鬼,而我在疯狂折磨自己的同时,也被人看管束缚,找不到丝毫自由。刘隻担心我会想不开,他每天都派几名刑警在门内外驻守,时刻警惕我一举一动,我就在那间四面都是墙壁的病房中苦苦煎熬着。 我在等,等陈靖深忽然出现,哪怕浑身是血,哪怕残疾失忆,都没关系。只要他回来,只要他抱住我。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我可以代他去承受所有痛。 如果我知道那天早晨是我们最后一面,如果我知道,我死也不会让他走。 我目光呆滞看着窗外,从白到黑,周而复始,我听不到任何声音,也不愿与谁对话,我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大夫对我束手无策,只能依靠营养液来维持我清醒和需求,短短几天我便消瘦了一圈。 公寓内的保姆变换花样为我做我爱吃的东西,可并无效果,她最后实在没了法子,她蹲在我旁边问,“夫人,我请苏小姐和崔小姐来看看您好不好,您答应我吃一点。” 我面无表情注视窗檐下的一片春叶,那上面沾着像珍珠一样的露水,正在顽强攀着叶子纹路,不肯向吹拂而过的风妥协丝毫。 我低低笑了出来,曾经的沈筝不就这样倔强吗,可我并未得到一个好结果,我背叛了婚姻克死了丈夫,如今落得人不人鬼不鬼,我甚至没有脸面去太平间看一眼尸体,我不是怕他面目全非从此夜不能寐,我是怕他死不瞑目不肯上奈何桥投胎,他生前恨透了我,死后怎么可能还愿意见我,我的眼泪与哭诉在他面前不过是假意惺惺。我永远不能压下心里那道坎儿,从此将自责悔恨一辈子。 傍晚我靠在床头,几个看守我的刑警站在门口位置,正望着我不知所措,他们一直在接打电话,似乎是陈靖深明天一早会进行火化,由市局出资为他举办一个非常隆重风光的葬礼,已经放出消息,目前全海城都有了耳闻,许多深受他恩惠的民众在街头痛哭失声,花圈摆满街角和路口,像是陷入了一场空前绝后的举市悲哀。 市中心美食广场大楼外的led显示屏不知被谁包下循环播放陈靖深生前事迹照片进行缅怀,我根本不敢想他那时是怎样的英姿飒爽温润如玉,而在枪击和搏斗的霎那,又如何死不甘心壮志未酬。 上面的审批部门说明天全城几乎一半人出动到灵堂对陈靖深进行最后送别,场面预算会至少三次失控,正在申请调遣五百余名特警在现场围拦秩序,但这样浩大场面非常难以掌控,所以两方陷入一个葬礼事宜安排的僵持局面。 保姆真的找来苏玫和崔婕,她们两个人出现在门口时,被刑警阻拦住,崔婕暴脾气抬手就是一甩,修长指甲刮在那名年轻男警脸上,顿时划出好长三条血痕,门口吵吵闹闹,我听见崔婕嚎了我名字一声,刘隻原本没有理会,正专心致志看大夫留下的中药说明书,他同样听到有人叫我名字后立刻反应过来,放下手中的袋子朝外冲去,他拦住两方混乱的人马,他和崔婕与苏玫交涉几句后,便带着她们走进病房。 我看着洁白惨无生气的窗纱愣神,根本没有留意到谁进来出来,崔婕和苏玫原本的戾气与张扬在看到我的瞬间便鸦雀无声无影无踪,她们两个人完全愣在门口,眼神内充满了惊讶和不可置信。 苏玫喃喃喊我名字,她声音带着颤抖和哭腔,刘隻回头看了我一眼,在他发现我依旧双目空洞呆滞时,他非常无奈叹了口气说,“夫人每天都失魂落魄,几乎是水米不进,如果不是用营养液进行维持,她的生命体征我们都不敢保证。陈部突然牺牲给了夫人巨大打击,这件事不要说夫人是个女子,就连我们这些给外界留下铁骨铮铮硬汉形象的男人听说了,都根本回不过神来,前一天还好好的给我们开会训练,一夜之间便成为了一具高度创伤的尸体,陈部的身手有多好大家有目共睹,按说他不至于发生这么大事故,除非是别有隐情,但这份隐情…” 刘隻大约发现自己失言,他对陈靖深非常忠诚,在他照顾我这几天中我就看出来了,我不曾深入去问,他也始终绝口不提,我同样清楚陈靖深的死绝不是一个偶然,他不管去什么地方出公差,一定是高度保密,只有海城人脉广通地位卓绝的人才能打探出来他行踪,那么会是谁,我不愿去相信心中答案,但我又无法欺骗自己。 陈靖深树敌再多,也不会有人敢堂而皇之对他在郊外实行枪击追杀,只有胆大包天有足够把握全身而退的人,除了他还有谁,还会有谁! 刘隻简单和她们说了一下我的情况,便招手将门口四名刑警一起带出去,从外面将病房门关住,只留下她们两个人。 我们这样隔着遥远空气对峙了片刻,崔婕忽然从门口冲过来,她一把抓住我肩膀,用力摇晃着我身体,“沈筝,你他妈给我醒醒!死了男人你就要跟着一起去吗?苏玫死了多少男人,我他妈又死了多少,不一样活得风风光光,谁敢看轻我们?都恨不得巴结我们沾光过好日子,你年轻漂亮有大把资本,我给你找男人,你给我振作起来!” 崔婕情绪格外激动,她不停嘶吼着,抓着我使劲摇晃,仿佛这样就可以让我清醒过来,苏玫非常安静站在她身后,她眼神看着我,里面充满温柔与怜悯,我这才发现她肚子已经隆起很高,虽然因为丰腴和怀孕造成皮肤黯淡,容貌不复从前光彩照人,但她身上散发出的慈祥与母性非常令人羡慕。崔婕珠光宝气,她一步步熬到今天成为我们这个圈子里最风光的女人,我知道她经历了多少打击与抛弃,终于苦尽甘来,而我,我曾距离幸福最近,可亲手挥霍了永恒。他不曾爱我如生命,却待我至诚。 我呆呆看着她们,张开嘴喉咙发出嘶哑而绝望的呜咽,我说,“我什么都没有了,这一生都再无法遇到第二个陈靖深,再也不能了。” 我这句话说完,崔婕忽然捂着嘴吧哭出来,她唇在掌心内阖动着,她哭着喊,“沈筝,为什么老天对你这么不公平,为什么别的女人命那么好,你却这么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7旧时王谢堂前燕 我浑身无力坐在床上,崔婕和苏玫抱着我嚎啕大哭,只有我非常冷静,越过她们头顶看那扇铺满阳光的窗子,我用了三天三夜的时间,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看到了陈靖深,他的脸起初非常模糊,只有一个浅浅轮廓,逐渐在我贪婪的视线内越来越清晰,我真想看看他啊,我度过了这一生如何煎熬的几十个小时,失去陈靖深的沈筝,早已是行尸走肉。 我盯着他悬浮在半空中的脸,我张开嘴要呼唤他,可我发不出声音,我焦急而恐慌,眼睁睁看着他距离我越来越远,他面带微笑,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袍,他头发忽然间长得很长,他眼神温柔似水。我朝他伸出双手,我说你带我走,对不起,是我错了。 他笑得犹如月光,“沈筝,那个地方只有我能去,你去不了。” 我跌跌撞撞滚下床,崔婕和苏玫的惊叫声在我耳畔此起彼伏炸开,我并没有理会,我目光死死盯住攀在窗口的陈靖深,我很怕自己错开眼睛后他便不见了,我不知道又要用多久的时间才能盼来他入梦。 我伸出手朝着他的位置哭泣大喊,“带我走,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求求你带我走…我活不下去。” 陈靖深垂眸看着狼狈趴在地上的我,他笑着说,“你怎么会活不下去。” 他的脸在说完这句话后忽然变得狰狞而血腥,他眉心间一颗巨大的血窟窿在往外喷溅血柱,他非常痛苦的捂住伤口,脸色苍白恐怖,我吓得连连后退,后脑磕在床畔,崔婕将我整个身体抱住禁锢在怀里,她朝外大声喊着大夫,然后大批医护人员从外面闯入,将我抬起压在床上,强行为我注射镇定剂,我不知过去多久,我满头大汗终于在疲惫透支的剧烈感受中安静下来。 崔婕整个人非常气愤,她一把扯住刘隻衣领,将他戴在头顶的警帽掀翻,她怒吼说,“你们这些男人,自视清高过分,容忍不了女人一点错误,瞧不起沈筝就直说,何必娶了之后又把人折磨成这副样子。陈靖深对她好我不否认,可这份好如果不平等,也不值得谁称颂,他牺牲了,凭什么让沈筝受责难,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为什么她一直念叨着对不起?她没有对不起你们任何人!” 刘隻并不明白崔婕在说什么,他也不太愿意和女人计较对峙,他一只手握住她手腕,脚下沉稳后退着,并示意那些刑警不要靠近,我在崔婕争吵得不可开交时对她说,“是我对不起他,该死的人是我。我犯了天下女人最恶心的错,靖深死也没有原谅我。” 我说完这句话后便闭上眼睛,再不理会任何人。 海城二月底又下了一场大雪,从凌晨开始,到当日中午,十几个小时昼夜未停,愈下愈大。 陈靖深的葬礼在市中心最大的经济会议厅举办,几乎海城一半市民都赶来吊唁,到处肃穆苍白,两色菊花漫天齐飞。 我被两队刑警护送到议厅门口,我穿着一身孝服,白色头花绑住我长发,我苍白的脸色几乎和这样背景融为一体,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哭,你的眼泪会成为牵绊陈靖深灵魂的束缚,我说我要笑,笑得越灿烂越好,就像在那条银杏林路上,我挽着他手臂,我们共同系一条灰色围巾,就笑得那么无邪最好。 陈靖深生前最爱我笑,他多忙啊,天天徘徊在生死边缘,我设想过无数次他牺牲的场景,我也想过他走了我要怎么活,可这一天真的来了,我所有求生力量都被抽离,我朝着灵堂正中他的遗像走去,这一张他照得最好看,他那时说,我要洗一张黑白的,倘若某一天我忽然出了事,连一张像样照片都拿不出来,我怎么把最后一程活得坦坦荡荡。 我埋怨他胡说八道咒自己,我第一次在他面前沉下脸一言不发,他第一次从背后抱住我轻声哄,他说好了,我不提了,你不愿意听的话我都不说。 我觉得死亡还很遥远,他才不惑之年,我们有漫长的岁月寂静度过,欢好相伴,他是我的天,我是他的水,他为我遮风挡雨,我为他抚平伤痛,可最后他成为了我人生中最大的滥灾,我是他三十八年最不堪的伤痛。 我哇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哭出来,陈靖深在看我笑啊,那眼神多熟悉,多生动,多深情,可这世上再不会有了,都终结在这一天,他会化作一把灰尘,扬起流逝于庞大世间,留我踽踽独行,终生悔恨。 我跪在地上,冰凉的地面狠狠撞击我膝盖,我疼得眼前一花,耳畔响着悲戚的哭声,熟悉的人陌生的人脸上全是泪痕,白幡纸钱随风飘荡,哀乐像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永不停息的沉吟,往我心上割了一下又一下。 我是失去了丈夫的女人。 我是一个二十三岁的寡妇。 从地狱到天堂,从天堂沦为地狱。 我跪坐在灵堂一侧的火盆后,往火中一把把丢入纸钱和陈靖深生前的相片,我择出了我们两人为数不多的合照,我不敢烧,我怕他不愿看到我,我所有的背叛和肮脏,都留在这个阳世吧,我无颜追去阴间。 市局派出了所有领导来吊唁陈靖深,崔部长是最后匆匆赶来,他在城外接管了一个案子,正在私密进行,原本是不能回来的,可他还是不顾非议请了假,来送陈靖深最后一程。 他上完香拜祭后来到我面前,一连悲痛和惋惜握住我手说,“小沈,节哀。小陈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刑警,也是一名让很多同僚都惭愧的出色官员,这十几年我亲眼看着他怎样一步步做出成绩,成为海城百姓信任的公仆,成为全国刑侦方面的标杆,他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公安英雄,他死于社会黑暗势力的作乱,归根究底,他做出的成绩太大,波及范围太广,殃及群体太深,是他的刚正不阿两袖清风害了他,可我们敬佩这样的人。他牺牲这一点我们一定追查到底,让他瞑目,也给你一个交代。” 我满面泪痕弯腰向崔部长磕头还礼,正在这时,丧葬司仪忽然在灵堂正中用话筒说,“巨文集团祝总亲临吊唁,请上三炷香,稍后陈夫人还礼。” 我头抵在冰凉的砖石上,整个人都僵硬住,我睁开眼睛,泪雾朦胧瞬间满是清明,我置在身前的双手一点点捏紧,我在鸦雀无声中将脸庞抬起,死死盯住门口进入的一道身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6 苦 陈靖深死后的三天里,我像是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我觉得整个世界都以罪恶和怨恨的目光看待我,把我当作不能容忍的魔鬼,而我在疯狂折磨自己的同时,也被人看管束缚,找不到丝毫自由。刘隻担心我会想不开,他每天都派几名刑警在门内外驻守,时刻警惕我一举一动,我就在那间四面都是墙壁的病房中苦苦煎熬着。 我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8 不共戴天 灵堂内鸦雀无声,只有一片寂静,方才的啜泣声也戛然而止,仿佛陷入一个静止的时空。 祝臣舟和陈靖深一个独霸商场富可敌国,一个叱咤官场功勋显赫,他们二人面和里不合早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何况陈靖深的美索和祝臣舟的巨文如同一个阴天一个晴天,垄断了海城商业界全部的气候,就算再和美的关系,也会被别有用心的人传成不堪一击。 祝臣舟亲自过来吊唁,不要说我,任何人都觉得非常惊诧,相比较那些厌恶透了陈靖深铁面无私手段阴狠的同僚,碍于他生前权势不得不在葬礼上低头,祝臣舟的势力远不如卑躬屈膝刻意逢迎,于是每个人脸色都在看到他进来后变得出奇有趣。 我跪在地上,目光冷清看向门口,祝臣舟逆着一束强烈的阳光而来,他身后跟随着二十余名保镖,都整齐划一黑衣黑裤,他们在门外的白色地毯上停住,分开两列而立,只有祝臣舟一人进入,他穿了一身黑色西装,和以往每一套都不同,格外黑亮肃穆,似乎是专门为了配合这场葬礼而定制的新装,他胸口佩戴了一朵白花,系着藏蓝色领结,胡茬没有刮干净,他进来后并没有看我一眼,而是径直走向祭拜区域,接过司仪递上去的三炷燃烧的檀素香。 站在我身后的秦霁忽然红着眼睛要冲上去,但与此同时韩竖比他更快一步,他直接拦住了早已被愤怒冲撞得毫无理智的秦霁,他小声对他吼,“你不要命了?这不是我们两家人称王称霸的城市,海城祝臣舟是怎样的身份,你不是不清楚。” “我他妈看不惯他来这里幸灾乐祸!靖深死都死了,还他妈不得安宁,看他这张假惺惺的脸,我不痛快!你怕我不怕!” “你不怕,秦家怕。你父母爷爷无所不能,可他们也不是世上独一无二,你当中给了祝臣舟难堪,连陈靖深那样小心都被他暗算进去,你有勇无谋能扛到几时?” 秦霁咬着牙攥拳狠狠砸向一侧的玉石柱子,他胸口剧烈起伏着,整个人像一头处在崩溃边缘的困兽。 祝臣舟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他专心致志凝望陈靖深的遗像,我看着他波澜不惊的唇角,总觉得有隐藏的冷笑,我抓住我面前正猛烈燃烧的火盆,我无视那股灼伤我皮肤的巨痛,我对祝臣舟侧影以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他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 祝臣舟面无表情,他指尖摩挲着三根香的尾部,“你怎样认为,真相就是怎样,我不会对一个已经认定我是凶手的人再辩解什么。” 我眼泪在这一刻忽然掉下来,我以为自己已经流尽了一生泪水,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看到祝臣舟的脸,听到他冷漠声音时,我会如此控制不住。 他到底把我当作什么,我给了我能给的一切,为什么还要剥夺我最美好的东西。 我的婚姻,我的丈夫,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后的拥有物。 我拼命克制住自己要冲口而出的嘶吼,我咬破了自己嘴唇,一字一顿说,“祝臣舟,我和你不共戴天。杀夫的仇恨,我一定会报。” 祝臣舟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就像在毫无涟漪的湖面投掷了一颗石子,最终激起微乎的浪花,但也仅仅是一闪而过,他便恢复平静,他沉默将三炷香插在香炉内,他朝遗像非常郑重其事鞠了三个躬,口中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悼词,然后面向我等待还礼,我直直看着他一言不发,司仪催促了两次我也没做任何反应,只是目光冷漠在他脸上停留,祝臣舟也并未因我的举动而产生尴尬,他面色平静站在那里,高大身躯几乎湮没了我投射在地上的黑影,我们彼此僵持许久,都在等待对方下文,直到厅内隐约响起唏嘘,所有人目光不解打量我,都在揣测我如此反应的缘故,我脸上有未干泪痕,被门厅灌入的料峭寒风吹得干涩,祝臣舟那张脸让我日夜不宁恨意翻涌,我不知道自己怎样克制才能压抑下冲过去和他同归于尽的念头,可我不能那么做,也无法成功,我只能将藏匿在孝服肥大袖口中的手死死捏住,看着他猖獗。 祝臣舟将他西装口袋别着的一朵白花摘下,随手丢进我面前倾斜的火盆内,他站在距离我非常靠近的地方,他居高临下俯视我的目光让我极其厌恶,我用手撑住地面,忍住膝盖的酸痛非常艰难站起,我微微仰起头,和他四目相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对他说,“有劳祝总百忙之中抽空赶来吊唁靖深最后一程。” 祝臣舟说,“这是我应该做的,陈部在海城贡献非常大,我作为海城收益法律的一员公民,理应尽我最后一份心,也请陈夫人节哀。” 我不动声色眯了眯眼睛,“海城治安再好,可也逃不过有光明便有黑暗的常规魔咒,法律束缚小部分人,但无法彻底杜绝违法事件的发现,靖深出了意外,我只希望祝总出行严加注意,否则海城真的要变天了。” 我顿了顿,在祝臣舟刚要张口时又说,“不过祝总这样的人,是最佳猎手,再狡猾的狐狸也是你囊中之物,谁都可以被算计出事,唯独祝总永远平安,除非自己作得太过分。” 我说到这里将头探过去,他没有躲,仍旧保持一动不动的姿态,我将唇凑到他耳畔,“作得太过分,就会遭天谴。” 祝臣舟沉默了片刻,忽然在我离开他时低低笑出声音,他神采飞扬说,“我不信命,更不信天谴。否则沈小姐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我忍了又忍,终究没有忍住,我不顾所有人的注视和揣测,扬起我早就蓄势待发的右手朝他左脸劈下,在仅仅距离一公分时,他非常迅速而精准的将我手握住,他微眯着眼睛笑得颇有深意,“做事三思后行,你没有任何证据来指证我做了这件滔天恶行,我也不会轻易认下。而至于沈小姐你,更没资格指责我,当初可是你将已经进入车内准备离开的我重新叫回房间。是你先选择了背叛,不管它的初衷是你要救夫还是满足自我对刺激的欲/望,世俗的看待都是一样的。” “祝臣舟,是我糊涂,是我罪有应得,但陈靖深有什么错!你冲我来,你冲我来啊!” 韩竖看到我的失控,他从后面将我拦腰抱住,向一侧角落拖去,我不肯走,我手脚并用在半空挣扎踢打,秦霁此时冷静下来,他将现场维持秩序的刑警叫来几名,负责疏散灵堂内还没有祭拜的群众,并且对他们表达歉意,那些人走得极其不甘愿,每张脸都充满对这件事的探究和好奇,走到门外还依依不舍的回头,有真诚送别陈靖深的群众干脆站在门口朝着厅内祭拜,韩竖这才将我松开,他不停安抚惨白着脸喘息的我,祝臣舟始终冷静站在那里,他脚下是燃烧的火盆,将他一张脸映照得格外火红虚幻,他直视我的疯狂和悲愤,那抹略带嘲讽和轻佻的笑意终于一点点褪去。 他说,“沈筝,我有没有做并不重要,任何事结果相比较动机都更重要。如果是我做的,我的目的是什么,我要得到的早已属于另一个男人,我唯有将他扼杀掉,他的所有物才能到我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9 他曾爱你如生命 祝臣舟这番话使韩竖与秦霁完全愣住,他们两人满脸震惊,不可置信看向我,韩竖嘴巴颤抖良久,他缓慢伸出手指指向我说,“嫂子…你和他有私情?” 我不敢去看他审视我的目光,我两只手捂住脸垂下头,我浑身都在这一刻止不住颤抖起来,秦霁忽然扯住我手腕将我的脸露出,他眼神在我注视下变得凌厉而阴森,“你怎么能这样对靖深,外界传得风言风语我始终不信,我他妈像傻逼一样去为你辩白,我说嫂子不会是这样的女人,她能得到靖深的心不是没有道理,原来你真是,沈筝啊沈筝,你怎么做得出来!” 祝臣舟在他们对我的咄咄逼人之下,唇角的笑意再度溢出,秦霁仍旧在不停指责我怒骂我,韩竖几度欲言又止,似乎要劝他住口,又像是要一同讨伐我,我如同受尽万箭穿心天地可诛,站在那里了无生气。 我余光看着祝臣舟的唇,把削薄的两片真是寡情得令人心寒,难怪都说不要爱上一个凉薄的男子,他会使你所有的勇气和坚持都变成一个巨大的笑话。 我没有爱上祝臣舟,却已经被他算计得伤痕遍布,他就是蛊毒,是无法普渡过去的劫数。 秦霁骂完后忽然一脸狰狞朝我扬起手臂,他的动作之大力气之重在距离我脸庞很远时便感受到了那股劲风,我下意识闭上眼睛,但想象中的痛感并未传来,我听到祝臣舟非常阴森的语气说,“秦公子,打狗看主人,也不能贸然冲动,何况沈筝是陈靖深的亡妻,你们情同手足义结金兰,这样冒犯说不出去。” “怎么,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在靖深尸骨未寒的时候,也要在灵堂放肆不要脸吗?真是猪狗配粪便,天作之合。” “秦霁!” 韩竖开口喊他名字阻拦时已经晚了,并没有阻挡他说出这番难听话,祝臣舟脸色沉得一片乌黑,他握住秦霁胳膊的手忽然紧了紧,似乎用了极大力气,秦霁的五官骤然拧起,他一边身体扭动一边咬住嘴唇不发出一丝呻/吟,韩竖看到后立刻去抓祝臣舟的衣服,但被他左侧一闪躲开,他反手换了姿势去掰秦霁手腕,后者早已不堪重负,我看都他额头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韩竖说,“祝总,你说得对,是秦霁不该口无遮拦毁了你名誉,但你也该摸摸良心,看看自己是否被说错误解,沈筝是我们嫂子,我们最敬佩大哥的妻子,她和你的私情,我们觉得无法接受,就算说的不中听,你也该后退一步。” 祝臣舟冷冷笑了声,“我做过的坏事不说千件也有百件,可能堂而皇之指责我的,连一个人也没有,秦家是很富庶,但在我面前连屁都不算,这里是海城,不是你们地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你们老子都没教过吗,今天我弄残了他,后果我担得起,秦家主事的,还要亲自到我面前给我赔罪。” 祝臣舟话音才落,秦霁忽然在他掌控下发出一声剧烈凄惨的哀嚎,韩竖脸色一白,他看向我,眼神内有一丝渴求,我抹了把眼泪走过去扯住祝臣舟发力的手,“松开他。” 祝臣舟纹丝不动,我狠狠踢了他膝盖一下,我嚎叫说,“分明就是我们的错!你有什么资格动他?你动我好了,是我不知廉耻是我害得你被人骂,冤有头债有主你冲我来!” 祝臣舟蹙眉看着我,他手上力度果然减小许多,秦霁得以喘息他想要反将一军,猛地甩手一圈抡在祝臣舟的胸口,后者闷哼了声,门口的保镖立刻鱼贯涌入,似乎冲进来千军万马,我挡在秦霁和韩竖身前,我知道我虽然算不上可以使祝臣舟不顾一切的女人,但作为他感兴趣的猎物,称之为软肋不算言过其实,他哪怕怒火中烧,只要我不让开,他也不会看着那些人动我分毫。 我们僵持了许久,祝臣舟终于妥协,他冷冷笑了一声,将手掌从自己胸口挪开,他最后深深望了一眼,然后对那些跃跃欲试的保镖说。“谁也不要动,走。” 他带着那批人从灵堂内走出,门口聚集的大部分群众已经疏散离开,只有不少警局内的干警还等着送陈靖深到陵园安寝,保姆从角落满面泪痕爬过来,她扶住墙壁起身,将我往她怀里拉,想要躲开疯狂的秦霁,她小声说,“夫人,距离傍晚出殡还要好几个小时,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您已经熬得不成人形了。” 我全身无力,任由保姆将我半拖半抱带出灵堂,在我迈出去最后一刻,始终非常冷静的韩竖在我身后说,“嫂子,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因为并不配这个身份,你侮辱了一段非常美好而纯粹的婚姻,你曾以为靖深对你别有目的,但你扪心自问,你有什么值得他算计。他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不了解他多么冷静睿智,他对于他死于非命的事,早有预感,他之所以这么久折磨自己折磨你都不肯离婚,就因为他不舍,他前脚才选择了放弃,后脚就被枪杀在郊外,还不能证明什么吗。沈筝,你永远不了解靖深怎样良苦用心,就像全天下女人都在任性时候不懂男人的苦。你就日日夜夜生生世世在悔恨中折磨你自己吧。” 我挺直脊背,并没有因为这番话而溃败坍塌,韩竖扶着秦霁从我身边擦肩而过,他们步入外面明媚的阳光中,从深处一点点消失,被那片金光吞没了身影,我终于隐忍不住,狠狠踉跄栽倒,保姆失声尖叫,我没有任何挣扎,我甚至在想,如果面前有一列疾驰的火车,我不如就撞上去,狠狠的撞一下,将我所有不堪记忆遗忘释怀,追随陈靖深而去,我忘记了一切,他不会狠心赶我回来,他为了保护我宁可将我丢掉将我拱手让人,他爱我失去自尊放掉颜面,他怎么忍心不要我。 我睁大混沌双眼看着头顶湛蓝如洗的天空,我这一刻才彻彻底底明白,我失去了陈靖深,真的失去了。他不存在于这个世界,永远都无法再回来,留给我遗憾悔恨与永无止境的伤痛。 我缓了许久才在保姆和另外一个佣人的搀扶下起身,我们非常缓慢朝着外面走去,雪过无痕,雁过无声,海城最美的春季到了,可谁的心又和我一样却一片荒芜。 我走了一段距离,我右侧的保姆忽然怯生生提醒我说,“夫人,您往旁边看一眼。” 她一边说一边驻足,我也不得不停下,我朝着她目光方向看去,祝臣舟被一群人众星捧月站在空旷的广场上,我们隔着阳光相望,空气中满是悬浮尘埃,我眼里的泪痕褪去,我这才发现祝臣舟似乎比之前要清瘦了一显得他原本就非常英挺的轮廓更加坚毅风隽,他看了我许久,然后略微偏头对他旁边跟随的保镖说了句什么,保镖脸上有一点困惑,但还是点头朝我走来,祝臣舟在他走了几步后又从后方叫住他,他垂着眼眸,等待另一扇门内走出匆忙赶过来的孟奇光,他指了一下我的方向,孟奇光无需他多说便明白了用意,他立刻朝我走来,站在距离我比较严谨的位置朝我鞠躬,“沈小姐,节哀顺变。活人只有过得更好才能让逝去的人安息瞑目,您这样聪慧善良,一定不舍陈部走得不能安心。” 我冷笑一声说,“猫哭耗子假慈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0 为伊消得人憔悴 祝臣舟微笑说,“沈小姐对我偏见颇深,我的关怀发自内心,又怎会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莫非以有色眼镜看待别人,做好做坏都无济于事,看沈小姐这样形容苍白,我非常心疼,我是为你消得人憔悴。” 祝臣舟说到最后自己忍不住低低笑了出来,他非常深邃的桃花眼尾稍向上吊起,在浓眉衬托下非常好看邪魅,这样的男人不可否认对女子充满了蛊惑力量,就像一颗涂抹了蜂蜜的糖果,原本就甘甜诱/人,再加上蜂蜜清甜和浓稠,更是甜得令人无法承受,可偏偏爱吃甜食的女人还都非常喜欢与着迷,宁可背负牙疼的痛苦,也要不停去享用品尝,很多时候人们讨伐一名昏君例如纣王,殊不知那是更多人选择助纣为虐,才助长了昏君的嚣张气焰。 我盯着祝臣舟那张近乎完美的面庞冷笑说,“祝总一定不相信鬼神。不但不相信,还带着几分非常不敬和斥责的心态去面对,觉得鬼神存在之说就是人世间无聊百姓的一个荒唐戏言。” 祝臣舟嗯了声,他脸上表情明显是对我提出的话题和结论颇感兴趣,他若有所思问,“这话怎么讲。” “祝总有才有貌,在这个社会竞争资本非常丰富和充足,又恰好赶到了一个最佳时机,出手稳准很占据了商业先潮,从此扶摇直上,能够将祝总打下来的子弹,要经过多少科技成果洗礼才能炼制一枚,祝总不信命不信佛,只信自己,甚至连机遇和天意都要掌控在自己手中,去摆布和编排,靖深死亡的格局多么精妙绝伦,布得堪称一绝,其实你从未想过要放过他,你只是顺带着利用占有了我,祝总无奸不商狡诈绸缪,怎会放过到嘴白吃的肉,靖深之前到里面双规,外面不少人蠢蠢欲动对他大肆打压,他早已是被编排得声名狼藉,这一次高升出来,在外人眼中势必要卷土重来新仇旧恨一起算,那么他们一伙人自相残杀勾结暗害,祝总坐收渔利又躲得可谓巧夺天工。” 祝臣舟挑了挑眉,他面带微笑故作惊讶语气,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否猜中了真假,“沈小姐将我看得太完美,我愧不能当。” 我同样配合他说,“没什么不能当,公园里的花要五光十色姹紫嫣红才好看锦簇,世间的人也要千姿百态出奇出怪才有新意,祝总在别人尸骨未寒之际踩着乌云来添一笔煞气,这一份别出心裁,就是谁也比不过。” 祝臣舟脸上原本非常有趣味的笑意凝固在唇边,他旁边的孟奇光听到后反应过来,他对我蹙眉说,“沈小姐不要这样误会先生,巨文如今怎样炙手可热也是有目共睹,这一点吊唁时间挤出来很困难,先生来此并没有其他恶意,是沈小姐把先生享得过分不堪,他…” “奇光。”祝臣舟忽然制止了孟奇光的话,他看着我眸中含着一抹冷锐,“沈小姐想得不错,既然这样,也没什么好说,我们走。” 祝臣舟落下话音,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便率先朝着停放汽车的位置走去,在他走出去一半时,他忽然意味深长背对我说,“沈小姐,我做好事你不领情,那么我也不必十足仁义,改日我们还会有见面厮杀的机会,到时候我并不会念着旧情而手软。” “我和你没有旧情!在靖深灵堂前你不要胡说八道!” 他最后那句话刺激点燃了我所有的羞愤和埋葬在记忆深处不堪画面,我捂住脸冲他背影大声喊叫出来,他并没有因我癫狂而停留半分,反而健步如飞消失在我视线内,我看着他坐进车内将茶色玻璃摇起,完全遮挡住里面一切景象,我心口疼得一抽一抽,我用手指死死抓住肥大而厚重的孝服,我半蹲在原地,大扣喘息着,其余的车都在保镖进入后缓缓亮起车灯行驶,唯独祝臣舟乘坐的那一辆安然不动,保姆陪在我身边将我身体抵住,防止我会栽倒或者不稳摇晃,我注视那辆车许久,虽然我看不到任何事物,但我有强烈预感坐在后车厢内的祝臣舟也同样在透过玻璃凝望我。 我们就像被这个世界社会逼迫欺压得不得不暗无天日藏匿在风波之下的伪君子,彼此拥有两副面孔两种态度,在阳光和黑暗下用不同的方式去生活和示人,他切换自如,我总是迟钝半分,我知道美索包括陈靖深的女儿,和他所有有关的人和事务都成为了一个巨大难题压在我肩头,让我在眨眼间不堪重负又必须承担,不能后退只能硬闯,前面是狼后方是虎,四面硝烟楚歌。 在另外三辆保镖乘坐的车驶向外面长街等候时,这辆承载了祝臣舟的黑色轿车忽然朝我缓慢驶来,它闪烁着非常强烈刺眼的白光,距离远还不觉得,当到达眼前时我便被刺得眼皮发痛,我立刻抬起手臂用掌心捂住自己半张脸,透过指缝眯着眼去看,那辆车朝我冲来,保姆吓得将我向一边扯,可我纹丝不动,我非常有底气的站在原地,我打赌司机一定不敢撞我,祝臣舟依然不会允许这样事发生,果然在那辆车头距离我仅仅一辆公分,我几乎都感觉到车身散发出的巨大热度,耳畔炸开猛地急刹车,祝臣舟身体因为惯力在后方微微弹了弹,司机面带惊魂从挡风玻璃看着我,他嘴唇一开一阖对祝臣舟说,“先生,下一次这样事您早点告诉我是否紧急停驻,不然我无法控制惯力冲击会否能伤到人。” 祝臣舟没有理会他,他满是平静的脸像是压根儿没有经历过刚才那场惊险,刚毅轮廓从后方玻璃内慢慢露出,他对我说,“这么有把握,冲到眼前半米范围还不闪身躲开,你已经万念俱灰打算陪陈靖深一起下地狱吗。” 我仰着头,声音内连一丝颤抖都没有,我从没害怕过,又何来躲闪,且不说他不能堂而皇之撞向我,更何况一个女人只要握住男人的兴趣,她在这份兴趣浓烈得不曾化开之前,怎样过分都能得到适时原谅,因为一个男人的怜悯与好奇,能够颠覆一座江山。 我颜色无惧说,“我断定我可以安然无恙。” 祝臣舟左手中指轻轻摩挲着右手戴着的扳指,他沉吟片刻后冷笑说,“沈筝,其实你我之间的博弈,看似我处于上风,因为我掌控了全局,但在细枝末节上,你一直都在压制我,不管是多么骁勇善战的将军,一旦对敌方动了丝毫感情,他下手都不会再那么狠毒致命。不管怎么危险,只要制造掌握危险的幕后人是我,你就永远可以无所顾忌的触犯无视,因为你清楚,我所有手段与阴狠都在你面前软化下来。所以你为所欲为,毫无担忧,但沈筝你要知道,在我这里你的兴趣已经所剩无几,你想要报仇吗,想要在失去陈靖深庇佑后依然堂堂正正活着吗,你必须要将我对你的兴趣转化为更高层次的感情,否则陈靖深、陈露露,包括作为他妻子的你,我都不会放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1 婊/子而已 祝臣舟的话像一枚尖锐的石子,击中我心脏最脆弱的嫩肉位置,插入进去狠狠碾磨。 他说得对,我早已变得面目全非,是可怕的追求刺激的冲动和欲/望,是对待平静如水的婚姻无趣和压抑到极致的爆发,是对待爱情的渴望对待我与陈靖深之间从开始便不平等的存在关系的反抗和挣扎,不管因为什么,我都变了。从贫穷卑微渺小可怜的沈筝过渡到被陈靖深喂得贪婪无度、内心膨胀,再到最终遇上祝臣舟后,我所有潜藏在内心深处的丑陋和疯狂都被赤/裸揭露,我像是一只遍布羽毛充满力量的大鸟,因为自己过分追逐翱翔和蓝天,而被击落得遍体鳞伤。 我和祝臣舟从葬礼那天后一直持续一个月都没有在见过,我依旧可以在许多渠道和途径看到有关他的新闻和照片,他和欧洲一些国家共同建立了非常庞大的商业链,占据巨文一半产量的商品倾销出口,赚取了利润惊人的外汇,引发政府关注,自身应对不暇,而我为了保住陈靖深的产业,每天都陷入和美索那群老狐狸斗智斗勇的激战中,迅速消瘦一圈。 我再次赶到美索时,十几间高层办公室都空荡无人,全部聚集在会议大厅内,召开有关总裁推举的事宜,两方各自归为一党有所跟随,言辞激烈谁也不肯相让,在高层内部占据最有利位置的两方领导全程沉默无声,坐山观虎斗。 正在他们争执不下一筹莫展之际,我拂开挡在我身前的保镖推门走进去,所有人的议论和争执都在一瞬间止住,他们纷纷看向我,目光内含着一些我看不透彻的复杂与世故。 我主动走向空着的主席位,围着那把椅子转了两圈,我颇为感叹说,“曾经我丈夫便是坐在这个位置上将美索发扬光大变为今天海城最有威望的王牌企业,这算是我第一次进来看他最引以为傲的帝国,也第一次接触诸位。” 我轻轻咳嗽一声示意陈靖深的笔录助理,他迅速将电脑合住,站起来指了指我向那些人介绍说,“大家都不陌生,在一些场合见过,我们陈总夫人,沈筝小姐。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公司,一部分领导接触洽谈过,其余人并未见到她,有关商议事项,是新总裁一职由谁来担任最为妥帖。” 他说完看了看我,我余光只瞥了他一眼,便将脸别开,示意他继续,他看懂后说,“沈筝小姐身份名正言顺,陈总名下拥有美索百分之四十股份,其余十三名股东平分百分之六十。可以说美索是陈总半垄断形式,这百分之四十绝不可能以抛售来处理掉,这样会造成美索的经营模式动荡,那么原封不动由沈小姐继承,大约是我们思考后的最好方式。陈总有一个女儿,她不具备经营管理的能力,沈小姐这方面可以接受任何培训与高强度工作,诸位的意见,我们需要听一下。” 助理说完这些后,底下高层鸦雀无声,每个人脸上都是惊愕,坐在靠近我右手边最大的曹股东说,“沈小姐这样决定,是否得到过陈总授意。” 我笑着问他,“何为授意?” 曹股东说,“比方遗嘱,有关股份和财产分割继承的证明,一定要受到法律范畴的认可与保护才算作数。” 我故作恍然大悟哦了一声,“难道法律没有标注,丈夫意外死亡后,如果他有合法妻子,他的一切理应有配偶继承,配偶为第一继承人,而他膝下独女还未成年,我全权接管毫无任何不妥,曹股东找我要遗嘱,那么靖深死于非命,他怎会有那个先见之明,在三十九岁这年就将遗嘱立下,他平时身体健康,还不至于这么诅咒自己。” 曹股东说,“可美索眼中的陈总,是一个预感极其精准,非常能够运筹帷幄的奇人,预料到自己生死,这不算什么天大难事。” 我压抑住内心翻滚的怒火,逼迫自己不要去看他充满挑衅和恶意的目光,我看着面前的股权文件说,“他是人不是神,能够预言生死的话,他就可以完美避开这场灾难,何必迎头直上?有人盯上了这把交椅,不肯放过这上位篡权的大好时机,就不惜说出荒谬至极的话来混淆视听,可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美索是靖深的心血,也是诸位亲眼看着它一点点做大做强,我想在座的你们谁也不愿被别有用心的人将这份成果和心血掠夺走据为己有,这样心机歹毒的人,夺走了果实也不会和任何人分享,他只会独吞,还觉得不够肥美,满足不了他膨胀而邪恶的欲/望。” 所有人都陷入沉默,他们脸上充满了思考的表情,我趁热打铁说,“股份转移到我名下,是实至名归理所应当,我保证,我会虚心学习,不会白坐这个位置,公司内部管理结构不变,以两年为期,如果美索不能前进或者保持现在水平而是退步,我愿意自动让贤。” “沈小姐以为这是过家家吗。金融方面专业人士都无法立刻接手掌管一个公司,美索数十亿的流动资金和合约项目,怎能当成儿戏?” 坐在曹股东对面的一名女人说,“陈总去世,由他妻子继承股份无可非议,不然曹股东还有更合适人选吗,我们都是外人,辅佐陈总将美索做到今天,当初我们曾郑重发誓,对于总裁位置并无妄想,现在也不该有丝毫改变。经营问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运筹帷幄,你我也是一点点揣摩,得到陈总栽培和重用,理应辅佐他妻子将美索坐稳,防止关键时刻的经济内讧。”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这么庞大的公司,前后有巨文和华商拦路挡道,女人能堪当重任吗,莫非蔺总也糊涂了?” 曹股东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去端茶杯,他动作幅度很小,也正因为如此,才被我非常机敏留意到,他朝旁边一名年轻股东使了个眼色,那名年轻股东桌上标注的身份是权总监,他接收到曹股东发出的信号后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架说,“沈小姐是否听说过,有关陈总去世后,海城的一些风言风语,影响了我们美索在股市上的走向。” 我隐约想到他要说什么,在这样场合上,无非是谁更能搬出对方的软肋谁便更胜一筹,我两只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强作镇定问,“是什么。” 权总监非常为难的扫了一眼其他股东,那些人被他看后有些不自在说,“你看我们干什么,你说啊。别来这一套,我们对公司可是忠心耿耿。” 权总监立刻摆手说,“不不,和咱们都没有关系,说来我们也是流言蜚语的受害者,陈总一辈子清名,没想到身后事还被别人编排,关键沈小姐也没有澄清什么,任由别人这样辱骂议论,对美索的形象实在影响太深。” 曹股东朝地上吐出含在牙齿间的茶叶,他漫不经心问,“怎么议论的。” 权总监小声说,“说…说沈小姐是一个婊/子,背地里和巨文集团总裁祝臣舟暗渡陈仓勾结不清,桃色新闻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在陈总还活着时候,沈小姐作为他妻子就出轨了。” “还有这样的事。” 曹股东蹙着眉头,他将茶杯狠狠往桌上一掷,权总监的话无疑为一块巨石,在刚被我那番诚恳之言打动得心思微晃的股东高层心上投下一片激荡的水花涟漪,所有人又将好不容易倾斜的天枰扶正,甚至大逆转。 我在桌下狠狠攥住拳,这些商人果然唯利是图狠得发指,为了上位夺权不惜诋毁别人名誉挖出这样深的东西来打压,我盯着狼狈为奸的曹股东和权总监,他们二人同样面色略带得意反视我,我并不了解他们是否有什么底细,陈靖深那样聪慧的人又为何将这样居心不良的下属放在除他之外美索高层内部最无可取代的位置上,曹股东老谋深算的眼中让我看到了他的满腹奸诈,就像一樽早已扎根在土地最深处的泥塑,拥有强大的根茎和支脉,牢牢助他屹立不倒,而不推翻曹股东,美索早晚会所托非人。我必须为陈靖深守住最后的家业,美索最终的继承人,只能是陈露露。 我主动从椅子上站起来,我朝所有盯着我审视的股东非常深刻而郑重其事的鞠躬,我张开嘴刚要说话,门口一名面生的公关部职员忽然走进来,她都没有顾得上敲门,便直直闯入,语气局促对我说,“巨文祝总在会客厅等候,他说他手上有沈小姐非常需要的东西,看您是否有诚意去索取。” 我觉得祝臣舟就是上天派来坑我的,不,他是猴子派来坑我的,我每次最需要避开他的关头,他都会恰到好处出现,给我来一笔雪上加霜。 我甚至不敢去看会议室内每个高层脸上的表情,一定都更加落实了权总监对于我们关系的揣测,也直接验证了外面流言蜚语并非空穴来风。 我气得将手中钢笔沿桌角狠狠一撅,崩住的瞬间笔帽和笔杆四分五裂,我直接踹开椅子往会议室门外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2 奸情 我走到门口立刻顿住,我目不转睛注视前方,身体绷得紧紧的,在我身后抱着股权文件的助理试探性喊了我一声,我没有理会他,而是对面前人说,“这里不是讲条件的地方。我们出去说。” 我说完朝前走去,可在我已经要贴住他身体时,他仍旧纹丝不动,坐在会议厅内的人都看不到门外发生了什么,曹股东笑了一声语气内充满幸灾乐祸的意味说,“怎么,沈小姐临时退缩了吗。如果是这样,我们不会为难您,毕竟您现在是陈总遗孀,和他独女相依为命,也算非常可怜,我们自然格外心痛,保护您的权益,是我们分内之事。这一点我可以以生命来担保,谁也不能动您。” 我看着门外走廊围堵的大批保镖,嘴上对曹股东说,“恐怕不能如您的意,属于靖深的东西,我不会拱手相让,我不贪慕富贵虚荣,我只要保住他的权益。” 曹股东因我这番话而恼怒原形毕露,他厉声说,“沈小姐怎能保证这不是冠冕堂皇的说辞,富贵权势谁都想要要,男人野心勃勃,女人未必没有。” “女人当然有,渴望嫁入豪门官门的比比皆是,不是浪子野心不是贪慕虚荣还能是什么?我能抵得过诸位对我的诋毁与谩骂,但美索股权我一定会拿到手,陈露露有资格享受他父亲留下的东西,等到她年满十八岁,我不会独吞,我也不屑于做一个商场女人。” “哈哈。”曹股东大笑出来,声音内满是蔑视,“沈小姐的过去可不清白啊,和男人私奔,被攀附了富婆的男人甩掉,被陈总救起做了两年情/妇,终于苦尽甘来做了续弦,没想到又克死了丈夫,婚姻内和别的男人纠缠不休,被媒体拍到了照片大肆宣扬,毁了陈总一生清誉,这样的女人还能把到手的东西给亡夫女儿?骗谁也骗不了我。”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从助理手中夺过一支钢笔,朝着曹股东脸上扔去,他躲闪不及被我正好砸中额头,顿时现出一块青紫,他捂住渗血的部位咬牙切齿指着我对其余目瞪口呆的高层说,“这样没有气度的女人,大家要把美索交给她吗?陈总的心血毁了,我们谁来担这个责任?” “毁也好,盛也好,都是我丈夫的东西,我败掉的是他留给我的百分之四十股份,不是你们的。商人做事墨守成规,固有他的一套经营方式,在商海内彼此合作过的人都非常清楚对方套路,但凡聪明一些狠毒一些的,埋伏设套请君入瓮,到时候你们就有脸面去下面见靖深吗?曹股东刚愎自用,赵股东过于圆滑,在圈内众所周知,而至于我颇有好感的蔺股东,和我同样是女人,远不如我和靖深的夫妻关系名正言顺,其余股东所承担的股份要更少些,坐在这个位置名不副实,那么还有谁比我更适合。” 其实我并不了解这些人,曹股东的刚愎自用,是我在这交锋的短暂时间内看出来的,而至于赵股东,我曾在陈靖深和助理讲电话时听到过这样评价,对于美索内部呼声最高的几名股东,我选择以他们最被人厌恶的性格反压制,可以激起更多人的不平,从而为我得到一点支持。 然而我对曹股东的评价激怒了他自尊,他将面前桌上的文件扫落在地,手指着我面色狰狞说,“你不要仗着是陈总遗孀就在这里含血喷人,以为我们拿你无可奈何,我们在美索工作多少年,沈小姐那时恐怕还不懂人情世故是什么。这么多前辈面前,你口口声声要权势,就是给了你,你用得起吗。” 曹股东拂开权总监为他擦拭桌子上水渍的手,他眼神犀利逼射着我说,“一个庞大公司的决策者需要非常好的口碑才能博得市场先机,这也是为什么不能失去危机公关的缘故,任何不好的污点都会成为致使一个企业短命的关键。沈小姐扪心自问,自己口碑是否能够运转一个公司,让大众接受和盛赞。不是我诋毁什么,事实摆放在这里,谁也不能无视,你周旋在陈总和祝臣舟之间,一个是丈夫一个是情/夫,海城还有谁不知道这段奸情,你可以归咎为狗仔猖獗,捏造事实,但那些照片怎样解释,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这样声名狼藉的女人,如何能掌管美索数千员工?难道要将陈总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就这么断送吗。” 曹股东慷慨激昂的指责我,这时门外始终沉默聆听这场恶战的男人忽然鼓起掌来,他低低笑出声,神采飞扬笑容满面。 会议室内所有人都在抻长脖子往门口看,尤其是曹股东,他眼睛瞪得极大,不肯错过任何窥探的机会,当他们看到祝臣舟一步步向我逼近、迫使我不得不后退重新回来这一幕时,都发出一丝内涵丰富的唏嘘,不少人干脆僵住了表情。 祝臣舟站在我旁边位置,他身上浓烈的烟味在空气中蔓延并非常固执的钻入我鼻息,我没有觉得厌恶,反而多了一点安全感,我知道祝臣舟不会给我难堪,哪怕此时我千夫所指,只要他在,他就能帮我抵御那些要杀我的毒箭,他是一个坏人,一个害了我害了陈靖深甚至不知道未来还会怎样对我的魔鬼,但他同样给予了我一份铠甲盾牌,除了他没有人可以伤害我。 祝臣舟将手上的黑色皮手套摘下,他递给跟随在身后的庞秘书,对他吩咐了什么,庞秘书立刻走进会议室,将我坐的那把正中椅子朝着祝臣舟摆好,并且拿出随身携带的软垫铺在上面,祝臣舟一边走过去一边将黑色大衣脱掉挂在椅背上,他坐下后目光从左到右巡视了一圈,海城经商的没有不认识巨文当家人,包括曹股东,刚才还略带嚣张的气焰已经收敛许多,他看了看祝臣舟,转身让自己的秘书倒了一杯热咖啡来,并亲自将杯子放在他面前,祝臣舟垂眸看了一眼,他皮笑肉不笑说,“我不喝咖啡,这几日忌口。” 曹股东愣了一下,立刻又吩咐秘书去换茶来,庞秘书拦住后说,“我们祝总茶也不喝,他知道在什么地方,就做什么事说什么话,这里是美索,即使祝总在海城无人不敬,到了别人屋檐下,也不敢过分麻烦。尤其沈小姐还在这里,哪里别人兴风作浪的余地。” 庞秘书指桑骂槐,曹股东这样的老江湖当然听的明明白白,他脸色彻底尴尬下来,勉强笑了笑便重新坐回位置。 曹股东一旁的狗腿权总监说,“祝总到这边也是贵客,总不能忍着口渴什么都没有。不如,倒一杯白水?” 祝臣舟笑着端起我刚才喝过的青花瓷杯,他放在和脸平行的位置左右转动了两下,庞秘书低下头闻了闻,对他说,“是麦片。” 祝臣舟嗯了声,“我不喜欢口味甜的饮品,但既然到了沈小姐地盘上,只好入乡随俗。” 他说完后便张嘴含住杯口边缘,所有人都看得非常清楚,他唇含住的位置恰好有一枚浅淡的红唇印记,正是我刚才喝水的地方,而印记也和我此时的红唇不谋而合。 他这个动作立刻引来所有人的面面相觑。可祝臣舟似乎浑然无觉,他将我杯中剩余的麦片全部喝下后,意犹未尽舔了舔唇角上残留的白渍,“非常好喝。”他偏头看我,“可以续杯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3 自古英雄爱美人 我看着祝臣舟非常欠扁的脸,我冷笑说,“没有。” 祝臣舟略带无辜,“没有吗,快餐店下午茶不是免费续杯。” 我被他气得哭笑不得,“这里不是快餐店。祝总富可敌国还去和平明百姓抢什么免费续杯?” 祝臣舟一本正经说,“商场如战场,前一秒还拥有数不清的汗血宝马,后一秒就很可能牵着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孤军奋战,所以永远不要大肆挥霍,能省则省。记住了吗。” 他最后那句话是看着庞秘书说的,庞秘书点头说记住了,祝臣舟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回去后给巨文上下召开员工节俭大会,将我的指示精神传达下去。” 祝臣舟说完又将空杯子递给庞秘书,“哪里有免费饮品,续一杯来。” 庞秘书憋得脸色绯红,强忍住笑意接过杯子,他看向我,可因为早已克制不住根本不敢张口,怕会喷出来,我很无奈指了指楼下,“对面有。” 庞秘书朝我点头道谢立刻走出会议室,祝臣舟一边意犹未尽舔着嘴唇一边赞美说,“会议室装潢不错,看来陈总品味很优雅。” 所有人都被祝臣舟的举止搞得莫名其妙,曹股东忍无可忍说,“祝总,我们内部会议,恐怕您在这里不方便继续。” 祝臣舟指了指庞秘书放在他手边的一沓文件,“稍等,不久后就方便了。” 曹股东抻长脖子想要看看内容是什么,被祝臣舟大掌不经意盖住,权总监说为何现在不进行,所有人都到齐了还在等什么。 祝臣舟面色淡定说,“还有一个人没到。” 权总监左右看了看,“还有人没到?谁?” 祝臣舟大言不惭,“我秘书,他去为我续杯。我一边喝一边说。” 我咬着嘴唇将突破到喉咙的笑声憋回去,我没想过祝臣舟还有这样一面,原本心惊胆颤的逼宫大会被他横插一刀变成了一场笑话喜剧,以曹股东为首一群居心不良的高层明知道被戏耍了尴尬恼怒得面如灰土,可又不敢发作什么。 庞秘书端着端着杯子回来将温热飘香的燕麦奶茶放在祝臣舟面前,曹股东早已等得不耐烦,他语气略带急促说,“现在祝总可以讲了吗。” 祝臣舟手指在杯口抚摸着,他眼底是耐人寻味的精光,“不急,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以免给我造成困惑,我从来不愿担负不实的传闻。何况和我一起陷入囵圉的还是沈小姐,这对于刚刚丧夫的她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诸位都比她年长不知多少岁,和晚辈斤斤计较咄咄逼人,实在不是君子行径。” “君子的界定,法律和道德有专门标识吗?谁能说自己一定是君子,一定是小人?” 曹股东说着话将他佩戴的腕表举起在面前,非常开心的欣赏着,“我只知道这世上对于贫富才有界定,比方我和这里在座的每一位,佩戴名表的人,和佩戴普通款式表的人,一定不是同等水平,富人可以选择不戴,但是一旦佩戴,势必要彰显他的品味和权势。许多消息并非空穴来风,为何不说别人和祝总,偏偏是沈小姐。祝总目前是婚外人士,对于私生活方面,只要未婚妻不计较,别人无权置喙,我也年轻过,人不风/流枉少年。但这是对于男人而言,女人不行。尤其是已有家室的女人。这明晃晃的绿帽子戴在头顶,陈总九泉之下怎能瞑目。我们跟随他打江山赚财钱,为他保住身后名是分内之事,沈小姐这样的妻子,绝不能进入美索大门。” 我以为祝臣舟对于这样诋毁会非常气愤,从他拥有巨文在海城站稳脚跟后,这么多年他就没遭受过如此不敬,可我没想到他竟然毫不介意,非但不曾恼怒于色,而且还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得我毛骨悚然。 他手指拍打着桌角,语气幽幽说,“的确所传非虚。自古英雄爱美人,我也不是圣贤,同样难过这一关。没什么好遮掩,我承认。” 我不可置信看着他,他同样扫了我一眼,眼底波光盈盈,我气得用手指戳了一下他腰部,他身体没动,但喉咙中却溢出一丝非常暧昧而享受的低吟,我指尖顿住僵在他腰上,脸色霎时绯红,这厮绝对故意的,碰一下有什么好叫的,还叫得这么**。 我们两个人保持身体接触僵持了许久,他忽然转过头对我说,“沈小姐可以松开我吗,男人恐怕承受不住这样亲密而敏感的触碰。” 他说完目光似有似无朝自己胯下扫了一眼,暗示味道十足,我立刻像触电一样弹开,退后两步。 庞赞在这时站在祝臣舟左侧朝他耳畔提醒了句什么,后者这才收敛了唇角笑意,他接过庞赞手中一个信封,信口朝下倒出一些文件卡片,他一边等待信封内的卡片自己掉落,一边看着那些纸张缓慢说,“但一厢情愿和两情相悦从来不是一个概念,这世上人心难测,世道不平,最无法掌控与预料的便是由心而衍生出来的感情,我对沈小姐确实别有目的,这不只建立在我和陈总交恶已久,更建立在男人对有味道的女人特殊的情怀上,沈小姐不算美貌,可难得她吸引我,以致于我甚至忽略掉了她是有夫之妇的事实。但我和沈小姐相识时,她还不是陈总的太太。我们发乎情止于礼,我可以接受批判与诽谤,但沈小姐是女人,这一点要给予足够尊重,所以诸位听来的流言蜚语,我一定会严加追究其根源,不想淌这浑水的,我建议大家尽快闭嘴。” 祝臣舟说完后,庞赞将那些叠在一切的卡片铺平展开,对所有股东说,“这是祝总手中的筹码,今天我们从巨文推掉一个和澳洲合作的机会,亲自赶来美索,是因为在陈总生前,和祝总达成过共识,为了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真的应验。我们对陈总的意外身亡表示沉痛。祝总来此只有一个目的,就是防止美索流入外人之手,并且在商业渠道辅佐沈筝小姐。” 曹股东听到后立刻从椅子上弹起,他指着我祝臣舟说,“你有什么资格?美索又不是巨文旗下的子公司,凭什么由外人来决策?” 祝臣舟脸上充满势在必得的笑容,“凭借我掌握美索百分之二十的市场散股份额,以及陈靖深名下的百分之二十。” “不可能!” 权总监也从一侧起身,他语气激动,“市场散股份额我们相信,陈总名下的百分之二十怎么可能给你?” 祝臣舟摊开双手笑得格外奸诈狡黠,“我也非常好奇他为什么如此信任我,但证据面前,诸位不得不向这不可思议的现实妥协认输。” 祝臣舟说到这里后,门外由保镖带领进入几名西装革履的男子,为首的一个年级略长些的和祝臣舟打过招呼后,便面向底下众人说,“相信大家对我不陌生,我是陈总御用律师团的主席孟朝龙,有关祝总刚才所说的一切,我可以以我的职业操守来作证,都是事实。在去年初秋祝总曾无意中救下了当时还是陈总未婚妻的沈小姐,并且带回别墅内,后来陈总找到后,对于祝总在海城的权势与人脉产生了很高评价的认知,他尽管不愿这样向强劲对手妥协,但他也深知自己处境别无选择,早作准备总比临时措手不及要好。便与祝总单独在楼上书房交涉,至于内容不便透露,因为私事居多,当时陈总有想过以他在官场树敌颇多的现状,早晚会有生死浩劫,这样的事也屡见不鲜,为了给自己女儿与沈小姐生命和财产的安全保障,陈总向祝总央求,以自己名下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委托祝总对妻女进行保护,再加上祝总名下的其余股份,目前他便可以担任美索第二任总裁职务。” “趁人之危!利益苟合!我看明白了,陈总死得莫名其妙,你难逃其咎!他是所托非人,误信了狼子野心的你,原本是好意,却被你恩将仇报!” 曹股东将他周边几个人的茶杯全部扫落在地,他的暴怒和疯狂使一些靠近的高层纷纷起身躲避,有一些水珠四溅,滴落在祝臣舟眼睛上,他一动不动看着发飙崩溃的曹股东,门外涌入大批保镖护在祝臣舟和我四周。 曹股东忽然在这时做出令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举止,他转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朝向窗口,他对着外面广袤的蓝天痛苦高呼,“陈总啊,你醒来看看吧,这对奸夫淫妇密谋了你的财产,你的女儿也活不久了!美索将沦为巨文的下属,你一生心血荡然无存,你怎么这样悲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4 罪恶 曹股东的举动挑起了所有高层的反抗情绪,他们一致反对祝臣舟干预美索内部选举一事,并且对陈靖深的死产生了巨大怀疑。 摆在我眼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和高层统一战线,对祝臣舟的出发点提出质疑,联手所有人去调查陈靖深死因,按照我对祝臣舟了解,他会解决掉这些会影响他统一商业帝国的对手,一点点斩草除根,最后再来解决我,而在这个过程中,我也可以物色抓住我能联合信任的人,丰满自己羽翼,为陈靖深报仇同时,夺取美索经营权,将所有东西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不落入他人魔爪。但这个前提在于我是否可以确定祝臣舟就是暗害陈靖深的幕后凶手,如果不能,我们将两败俱伤。另外一条路是站在祝臣舟这一边,暂时妥协议和,维护彼此共同利益,陈靖深已经死了,这是无法更改的现实,而这里一群人虎视眈眈盯着美索,很难保证他们不会在和我共同压倒祝臣舟后反咬我一口让我竹篮打水一场空,何况这些人是愚蠢还是聪明我都不清楚,能够打败祝臣舟的人太寥寥无几。 我陷入一个非常茫然而纠结的漩涡内,矛盾又彷徨的思考着,曹股东痛吼发泄完,他非常激动站起身,抄起一旁架台上的古董花瓶,指着我和祝臣舟说,“美索不接受外人任何说辞,你们不要妄想联手夺走一分一毫,陈总死了,什么证据都可以被伪造,毕竟死无对证,我们只相信眼前的东西,我和蔺总还有权总监是掌握股份最多的三个人,总裁理应从我们三者中选出,就不牢祝总和沈小姐操心过问了。” 他说完后看向那些不知所措的高层们,“大家有意见吗?” 所有人无声相视,每个人眼中都充满了怀疑和猜测,不敢妄下定论站在哪一边,祝臣舟像是排斥在这场大战之外,冷眼旁观。我被推在一个无法躲避的风口,前是悬崖后是狼虎,我只能选择最体面的一种冒险,跳下去也许被树挂住还有一线生机,但后退肯定是尸骨无存。 曹股东没有等到任何人的回答与表态,他略带尴尬的将目光收回,我知道今天就是决定生死的关头,我不再犹豫看向祝臣舟,“那天你们在楼上谈了那么久,他怎样对你说的。” 祝臣舟并没有看我,他眯着眼凝视面前不停喘息的曹股东,“都已经过去了,没必要旧事重提。” 我说,“这对我很重要。” 他转头看我,“比权势、比富贵和性命还重要吗。” 我点头,“是。我要弄清楚,这是我心底一个结。” 祝臣舟哈哈大笑,他眼底满是对我天真的轻蔑和嘲弄,“你心底的结太多了,解不过来,人这一辈子时间短暂,很多微不足道的事,不必记在心上,你只要知道,孟律师说的都是真的就够了。” “也就是说,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死,他甚至也想到了凶手会是谁,才求救于你。让你保我,保露露,保美索。” 我忽然倾身凑过去,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他说,“你对股份动心了,你不甘心巨文和美索共同瓜分海城市场,你的野心让你渴望更多,让你产生了一山不容二虎的想法,你明白如果他死了,你手中筹码对于美索势在必得,能够用一件歹毒计谋就得到的东西,为何要去耗费精力抗衡多年?显然你会选择更简单的方式,冒险是商人最大的乐趣,尤其对于非常自负的你。你铤而走险棋行险招,事实证明你赢了。” 祝臣舟抿着唇没有说话,他的沉默让我彻底心寒。 果然是他。 可我分明能够握住他的罪恶,却无可奈何。 这世上可以与真相抗衡的,便是权势。 也许邪不胜正,很多事情永远无法颠倒黑白,但不代表恶人不会短暂得意,如果真的这样公平,法律也将形同虚设,更不会出现道德泡影。 我赢不了祝臣舟,至少现在还不行。 连陈靖深都无法反抗,只能一步步下滑妥协,我又怎样逆风而上。 我双手无力垂下,我这才发现自己酸涩的眼睛好像释放出了什么,正在不停汹涌澎湃的溢出,我不想让这里这么多陌生人看到我哭的模样,我捂住脸缓慢蹲下,我透过指缝看着地面泪水低落氤氲而成的白雾,它们凝结为陈靖深那张满是温柔的脸,深情款款的凝望我,对我说,“沈筝,我不怪你。是我无法保护你,我从没有狠下心过,我怎会忍心那样对你。” 我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眼泪,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沈筝最后一次脆弱。 祝臣舟的横刀直入虽然使高层之间不满非议,但曹股东这方除了权总监也没有任何支持者,大家都保持中立,在不知道最终结果之前两方都不得罪,而在孟律师带领的律师团搬出一些列条文和公证资料后,明显祝臣舟占据上风,何况还有我的沉默作为他胜出筹码,权总监也察觉到大势已去,便不动声色的挪开了一些,将曹股东孤立在一旁。 孟律师走到祝臣舟身边朝他点头示意完毕,祝臣舟对他说了声辛苦,然后将目光看向所有沉默无声的人。 “大家有什么异议尽管提出来。我虽然严肃,但在公事方面我比较喜欢用民主方式来管理下属,这二者不矛盾。” 除了曹股东所有人都向祝臣舟低头,没有谁跳出来质疑任何字眼,这样平静的气愤让一心制造风波的曹股东陷入绝望,他不再上窜下跳制造话题,而是非常绝望站在那里,他孤寂苍凉的背影和起初的胜券在握大相径庭。 祝臣舟非常满意笑了笑,“美索的收购合并事宜,我会让巨文团队来进行声明,这边财产事务,由陈总及我的财务经理人和双方律师团进行清算交涉,不会亏损大家一分一毫福利,同样,我也不会进行裁员,美索一切运转照常。我将用两个月时间按部就班走法律程序,公开公正透明接受大家监督。” 祝臣舟说完后从椅子上起身,庞秘书拿起椅背上的大衣为他披好,他朝门口方向站立,曹股东捏着拳头大喊奸夫淫妇,他声音凄厉绝望,犹如最后的控诉,这四个字在我听来尤其刺耳,不甘示弱一遍遍在空荡寂静的会议室内响起,我不敢直视任何人的目光,甚至连他们脸都不敢去看,我怕极了他们的审视与嘲讽,就像是魔符般令我羞恼。 祝臣舟没有理会曹股东最后的挣扎,他背对我将手臂伸过来,掌心摊开向上,我垂眸看着他手心交错纵横的纹路,一动不动。 祝臣舟意味深长说,“对于女人而言什么最重要,你知道吗。爱情,归宿,还是金钱与男人的兴趣?” 他侧过身体,留给我一半侧脸,“不想问问我承诺给你什么身份吗。” 我想也不想说,“不问。” 他嗯了声,“很多时候我真想让你明白什么是残酷,你的嘴硬在现实面前起不到丝毫作用,可我每每要出手,都因为不忍而放弃。不得不说,感情这条线,最好不要去触碰。陈靖深死在他的固执上,太多人对他下手,他原本就活不了,只是并非所有人都有这个胆量真的去要他命。连鸟兽都知道择木而栖,我想聪明人更清楚。” 他说完后便仔仔细细打量我的神色,不错过任何一点我的表情变化,我抬眸和他相视良久,然后捂住湿润的唇摇了摇头。我笑得媚眼如丝,透过他清澈瞳孔我能看到自己如何放/荡与多情,我笑了一会儿,笑得有些虚脱和窒息,然后目视前方朝门外走去,经过祝臣舟时,我听到他起伏的呼吸,就像那一晚他抱我在怀中,我也曾为这炙热而动摇过,要不要就此堕落。 我站在过道所有人都看不到的位置,朝祝臣舟勾了勾手指,他面无表情注视我动作,我没有再等他反应,而是直接推开旁边那扇休息室的门,进入最里间摆放床的内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5 沈筝,杀了他 我半倚在休息室内间的床上,将两条腿露出,用柔软的蚕丝被盖住,欲遮未遮大约是对男人最大的诱/惑,比更加直白的刺激要令人怦然心动。 我听到门外有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脚步声,一步两步沉稳而试探,我心脏在这一刻几乎要冲破喉咙一跃而出,我用力咽唾沫,听到祝臣舟在喊我名字,他声音非常低,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我就曾险些迷茫在他独特的冷漠与性感中,这是他的杀手锏,是他借别人之手玩弄这个世界的筹码。 祝臣舟推门进来看到这样一幕时,他平静的脸上泛起一丝波澜,脚下微微顿住,但很快又继续前行,他站在床铺边缘,居高临下俯视我,我魅惑笑着,将右腿从被子下抽离一朝他勾了勾手指,他没有任何反应,我故作难堪说,“祝总这样冷淡,让难得主动一次的我非常颜面尽失。” 祝臣舟露出一丝颇有深意的笑容,“难得主动吗,我怎么记得沈小姐有一晚是追我下楼主动留下我,这算是第二次主动吗。” 我含笑不语,朝前倾了倾身,在他没有揣测到我的意图时,一把扯住他领带,祝臣舟本能的想要退后,可我两条腿已经越过他身侧夹住了他的腰,以一个盘旋的姿态和他贴合在一起,我臀部用力蹭了蹭,然后便察觉到他起了点反应。 我同样还给他一个耐人寻味的哂笑,示意他我感觉到了什么,他躬着身体脸色不太好看说,“沈小姐这是做什么。” 我两只手又搂住他脖子,不厌其烦的往他脖颈内吹热气,吹了几下后,他身体骤然紧绷起来,皮肤纹路有些拥挤,形成一道沟壑,我笑嘻嘻说,“我是商女不知亡国恨啊。” 我说完脸上娇媚的笑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荡然无存,眼底只有猩红杀气。 祝臣舟没想到我会突然做出这样举动,他脸上微微有些不可思议,他想要偏头看我,但我惊人的爆发力死死钳制他,他随意挣扎根本动弹不得,他此时也不会使用力气来和我抗衡。 我们这样僵持了片刻,他先开口问我,“对于我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你认为怎样。” “什么怎样。” 他说,“和美索那些别有图谋的高层相比,陈靖深的产业落在我手里和落在他们手里,哪个更能让你接受。” 我想也不想说,“落在我手里最好。” 他挑了挑眉毛,对我这个答案完全没有预料,“你?” 他沉吟了良久,忽然笑出声,“的确是个不错的挑战,人不在逆境中奋力激发潜能,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强悍的能力。不过非常遗憾,美索已经是我的囊中物。你的这个愿望无法达成,至少暂时不能了。” 我趴在他肩头,看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你也说暂时,谁也无法预料以后,保不齐你为了博我一笑,就将美索送给我呢。祝总这样大方,对待区区女伴都慷慨不已,何况是自己非常感兴趣的女人。不是自己的,偶尔把玩一下就够了,太贪婪,不会有尽如人意的下场。” 祝臣舟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不停的大笑,笑得非常狂妄与放肆,他笑够后用手轻柔抚摩着我的脸,眼神内满是无奈,“原本可以活得非常灿烂,却把自己填补上遗孀的位置,做一个婚姻坎坷的寡妇。沈筝,这样好的一副牌,被你自己打得烂到家。” 我握住他在我脸颊上运动的手,将他指尖戳在他自己的喉咙上,我笑嘻嘻说,“烂?不到最后可别轻易下结论,知道我在想什么吗。一个女人怎样才算成功,她不动手,而是让男人为了她欢颜自己杀了自己。就像,这样。” 我说着话用力一顶他手指,他没有防备狠狠戳了自己一下,沉闷的窒息呕吐感令他脸色一白,我这才心满意足松开他手腕,捂着腹部跌倒在床上哈哈大笑。 祝臣舟的表情格外有趣,我知道他对我的感情,爱不得恨不得又忘不得,他牵制我,我同样也在不停寻找其他方式反制他,我们在相杀过程中产生了违背人伦禁忌的感情,他是我的稻草,我是他的悬崖,我们在欲/望的边缘一起生死。 祝臣舟缓慢脱下自己身上西装,他每解开一颗扣子眼神便深邃一分,像是积蓄了三昧真火,根本无法覆灭。 在他将自己上衣完全脱掉后,便不容我反抗将我死死压在床上,他整个身体都覆盖在我之上,我如同一只待宰羔羊。 他一只手臂撑住自己头,使他可以观察到我的表情,另外一只手游移在我身上,解着所有可以解掉的纽扣。 “刺激吗,这里曾经是你丈夫工作休息的地方,那么多人从门外经过,听着忽远忽近的脚步声你会剧烈心跳吗。万一有人推开门,看到你这副衣衫不整眉眼含春的模样,会怎么想。”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将我衣服剥开,我被他指尖冰凉的温度刺激得狠狠一抖,我咬住嘴唇,不知道是冷还是热,我能感觉到自己裸露的皮肤都泛起一层红霜。 祝臣舟颇有兴味的欣赏了一会儿,他咬着我耳朵说,“沈筝,承认吧。你在我这里体会到了做女人的快乐,陈靖深冷静自负,纵然他爱你,他也无法拉下颜面给你这些,让我猜猜,他一定是直奔主题,极少吻你抚摸你,他喜欢从后面对吗,这是男人占有一个女人最深程度,可他忽略掉了同样骄傲自持的你,对这个姿势有多么大的屈辱感。” 我右手用力捏住他下巴,将他的脸朝上抬起,我不愿他看我,我也不想看他。 我恶狠狠说,“祝臣舟你闭嘴。你没有资格说他,你猜的都是错的。” 祝臣舟果然住了口,但他没有就此放过我,而是将他的唇压在我皮肤上,不停的撕咬啃噬,我觉得痛,又觉得痒,在这样极致的交替中,我意识开始涣散。 他手顺着我腹部下滑,握住他皮带上的金属扣,他轻轻一弹便解开,他动作很轻往下褪去裤子的束缚,皮带扣像一块寒冰,不经意间落在我膝盖上时,我被冻得一个激灵,我顿时醒悟过来我在做什么,我看了一眼没有关住通往外间的门,我仿佛看到了陈靖深,他安详坐在沙发上,正看着此时不堪的我,他脸上充满冷笑和嘲弄,他对我说,“沈筝,你又要背叛我第二次吗。” 我想大声回复他我不要,可我张不开口,就像鬼压床,我根本发不出声音,我急得满头大汗,但祝臣舟趴在我身上动作仍在继续,越来越大胆越来越无法控制,陈靖深忽然站起来往走廊上飘去,我朝他伸出手让他别走,我在半空中胡乱摸着,意外摸到了祝臣舟搭在床尾的西装,正面胸口位置的衣袋上方有一枚别针,我摸住它所有挣扎和思想都瞬间凝固,陈靖深在这时忽然朝我投来目光,他眼神内有令我看不懂的深沉和复杂,他笑得非常诡异,然后便幻化为一道白茫茫的虚影。 我大口喘息着,我握住了什么,我意识到陈靖深的目光在告诉我什么,他让我动手,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祝臣舟没有带一个保镖,没有人会立刻发现他出事,只要我足够镇静,时间来得及,我还可以跑掉,出了休息室一路奔西,走安全通道,那边是美索的后门,车水马龙人烟繁复还没有摄像头。 我手指灵活从西装上摘下那根别针夹在指尖,缓慢伸向祝臣舟的背后,他正趴在我身上吻着我胸口,动情而疯狂,根本无所察觉。我眼睛瞪很大看着天花板,吊灯繁复的花纹非常明亮,正朝着窗外广茂的十字路口一点点延伸,仿佛要冲到另一个世界。 身体的快感与思维的碰撞将我撕扯得濒临崩溃,我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停叫嚣:沈筝,狠狠扎下去,为陈靖深和你自己报仇,你要看着美索沦为他的疆土吗,你要让他一直得意下去吗,你要时刻被他威胁逼迫沦为他的二度情人吗。你还在犹豫什么,朝着他背后连接心脏的位置狠狠扎下去,你就解脱了,不用沉沦在自责的苦海内,不用在权势的漩涡内挣扎,杀了他! 可我的手却在这时不受控制颤抖起来,我眼前浮现一幕幕将我理智撕裂的画面,灯笼街祝臣舟第一次抱我,那是我距离广袤苍穹距离最近的一次,唯一一次仿佛只要抬起手就可以触摸到星星。对,我喜欢星星,我说那是这世上最纯粹的东西,没有之一。他给了我整整一条街的星星,他让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女人,不是谁的附属品,不用绞尽脑汁小心翼翼的看人脸色去生活,我也可以像其他女人那样被这个世界温柔相待。他杀了我丈夫,可也给了我最令我动容的时光。 我觉得自己脑袋要爆炸了,所有血浆都在顷刻间四分五裂。我低低泣了一声,手指无力松开,别针坠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我闭上眼睛,滚烫的泪从眼角溢出,我绝望陷进更痛恨自己的死路中。 祝臣舟没有脱下我最后的防守,他指尖在我小腹位置轻缓的抚摸着,偶尔触碰到内/裤的蕾/丝边缘,像是故意引/诱我,他会停留许久再离开,享受我身体狠狠颤抖时的样子。 在他眼里我看到过最狼狈最疯狂最不堪入目的自己,也是最幸福最真实的沈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6 我在你心里 祝臣舟在我身上从最开始的温柔变得有些暴力,他狠狠掐着我的腰,他没有留指甲,可他力气太大,我仍旧觉得难以承受,我便有些痛苦的叫出来,他喜欢听我叫,我每叫一声,他便更加疯狂的吻我。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始终没有刺穿我身体,只是隔着内/裤非常缓慢的磨蹭着,我能感觉到他坚硬滚烫的膨胀,可他并没有强迫我,大约他也清楚在陈靖深刚刚去世这段时间里,我都全无兴致,只有无尽的自责和懊恼,想要长久得到我,便不能急于这一时,尽管他也猜不透我为什么要引诱他。 我们都是毫无定性的人,只有自己清楚下一步要做什么,其他人都无法揣测分毫。 他低低叹了一声,从我身上翻滚下,躺在我旁边,他将被子盖住我裸露的肌肤,我始终没有任何反应,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看着我呆滞的脸庞有些好笑问,“傻了?” 我眼珠僵硬转动看向他,他手指在我耳垂上兴致很高的把玩着,“看来不只我非常渴望你这副身体,你同样也不是清心寡欲,医学上说,不要刻意强制压抑自己的性/欲/望,这种东西需要释放,否则会造成过度衰老,你最近有没有照镜子。” 他一本正经的打量我的眼睛,眉头越蹙越深,“你只有二十三岁就长出这么多鱼尾纹,平时都不保养吗,不要耗费掉命运赐予你的先天条件。” 他正儿八经的严肃神色吓住了我,我从被子里钻出来想要跳下床找镜子,我的确是很久没有照过自己这张脸,从我和祝臣舟有过那一夜背叛了陈靖深后,我便非常惧怕看到镜子内的自己,我觉得她在嘲笑厌恶我,我自己何尝不觉得自己的肮脏与耻辱。 我也的确很久没做过保养了。原先是苏姐和萨利带着我到各个美容院做护理,后来她们各自忙各自的事,都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得上我,我也没有闲暇时光用来泡美容院打发,所以祝臣舟这样说我没有产生任何怀疑就要去验证。 我一条腿迈过他身体刚要下床,他忽然握住我臀部将我用力往下一扯,我没有掌握好平衡感,便狠狠坐下去,正好跨坐在他腹部,他没想到我反应这么激烈,有些无奈闷哼了声,语气内分辨不出是痛苦还是愉悦,他抱着我腰对我说,“逗你而已。没听说过年轻就是资本这样的真理吗,四十三岁的女人勤于保养也无法超越二十三岁的女人因为年轻而光彩焕发的肌肤,你有什么好慌张的。” 他笑得又坏又又狡黠,我气不过张嘴在他胸口用力一咬,他在我头顶再次哼了声,“你血盆大口的样子一点也不好看。” “我讨厌别人骗我。哪怕玩笑也不可以。” 我唇上粘连着唾液,我一边松开牙齿放过他的皮肉一边非常郑重说出这句话,祝臣舟整个人陷入沉默,我将他抱住我身体的双臂推开,然后悄无声息滑到旁边躺好。 祝臣舟对我说,“可人的一辈子不可能一句谎言都不说,谎言包括善意的恶意的美好的黑暗的,谁也无法保证,几十年的生活远离任何欺骗,只是在于它的量多少而已。” “深爱一个人就不要欺骗她,善意也好恶意也罢,你怎么知道对方愿意接受,有时候真相虽然残酷,却代表了对一个人的尊重。” 祝臣舟可能觉得我这番言论非常有意思,他好笑又好气说,“如果十个人中有九个人是和你相悖的思想,你也要固执己见不去妥协吗。” 我说,“是。妥协能换回来什么。我不是没有妥协,可最终被我妥协的人又放过了谁。” 我说完别开头,连看也不看他,祝臣舟明白我含沙射影埋怨责备的人是他,他也不再和我继续争辩,男人和女人计较言辞的下场永远都是可悲的,因为女人没有道理还有气焰,男人如果像女人那样任性刁蛮,那么他便失去了男人气度。 祝臣舟非常沉默从床上起来,立在床边垂眸看我的脸,他手上飞快系着西装纽扣,很快便穿戴整齐,而我躺在床上近乎赤/裸。他身体遮挡住了大部分投射进来的阳光,于是一片黑影落在他脸上,从我角度看,他的五官恐怖而深邃。 他俯下身亲吻了一下我额头,他唇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紧紧粘在我皮肤上,毫无缝隙的贴合。 我听到他声音内带着一丝欣慰说,“我很高兴你最终没有狠心伤害我。证明我在你心里并非毫无地位,对吗。” 我眼神凝固,他笑得愈发柔情似水,他脸上没有防备,只有因我选择而释然的愉悦,我躺在床上像一具死尸,呆愣没有任何动作,眼睁睁看着他亲吻我后离开,他高大身影仿佛无坚不摧,我不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多少次可以一举击溃他的机会,是我不够争气,这么多新仇旧恨隔在中间,我怎么还是下不了手。 我盯着左右摇晃的休息室大门,视线内忽然闯进来一个男人,他气喘吁吁冲到我床边,他刚要张口说话,可目光触及到我只穿了内/衣的洁白身体,他神色一怔,立刻转过身去背对我,语气内有些颤抖和磕绊说,“你…你先把衣服穿上。” 我这才回过神来,我从床上坐起,将散落一地的衣服套在身上,我在系扣子时,他再次转身毫无征兆的握住我肩膀,他脸上五官狰狞到一起,对我大声嘶吼着,“你和祝臣舟又做了什么?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悔改?你自甘堕落了吗!靖深怎么会爱上你这样无耻的女人!” 韩竖发了疯的剧烈摇动我身体,我被他捏得紧紧的,我感觉到自己灵魂都在他的用力下一点点出窍游离挥散,我们几乎同时听到一声金属脆响,他所有动作一僵,下意识低头去看脚下踩住的东西,在发现那枚打开的别针时,他瞳孔狠狠一缩,“你要自杀?沈筝你他妈要自杀?” 他扬起手臂想要打我,我闭上眼并不躲避,我在等待他巴掌落下的时候再也控制不住崩溃大哭。 我用力砸着床,我仰面声嘶力竭说,“我要杀他!可我下不了手,我就是贱!我杀不了,我退缩了我懦弱了,我舍不得,我狠不下心啊,我知道他暗害了我丈夫,他使我家破人亡,他把我逼上绝境,可我就是忘不掉他对我的好,你是男人你怎么理解女人的渴望,陈靖深给了我重生,祝臣舟给了我我从没得到的东西,所有女人都想做的一个梦。韩竖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7 心魔 韩竖看着我被别针割破的手指,有非常鲜艳温热的血珠渗出来,染红了白色蚕被,他喊了我名字一声,我因为哭得过分激烈,有些失聪,并不能听到他真切的声音,我只是神情呆滞注视他,他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纸巾,将我手握住按在伤口上,用两个角系好,血很快便从纸巾内浸湿,表面露出一丝血红,韩竖手从我腋下伸进来想要将我抱起,我反手用力狠推开他,我蜷缩着膝盖蹲在床榻下面,用非常缺失安全感的姿势抱住自己。 我喃喃说,“这世上是不是没有人比你还了解靖深。” 韩竖站在我面前,他对我的固执非常无奈,他以为我在自暴自弃,但沈筝从不是那样认命的女人,如果我真的如此懦弱,那么两年前我不会跑上冰天雪地的街头跪在地上找能救我的男人,我会选择留在四面透风的出租屋里,结束我最后的生命,我奔出去那一刻,就证明我不甘屈服,我不向死亡妥协。 这世上永远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陈靖深的出现早在我意料和掌控之中,当时我有三个选择,一个是他那辆崭新夺目的豪车,一个是始终在暗处观察我我犹豫不决要不要上前帮助的单身男人,那男人慈眉善目像是一位老师,只可惜他拥有让我厌倦到底的贫穷。另外一个是一辆普通汽车,司机是一名中年男人,他已经减缓车速朝我驶来,然而我选择了陈靖深。 我编制了一个故事讲给他听,任何人都无法不感慨万千的故事,我如愿坐进他车内,那辆我一辈子奋斗在海城都无法赚取一个轱辘的豪车。 我在赌,赌我苍白无助楚楚动人的脸能够博得他同情与怜惜,赌我声泪俱下的凄惨和哀求能够打动他作为男人对女子难以坚硬抵抗的心,赌赢了我便飞上枝头。事实证明我果然赢了,然而每一份起始于心计和阴谋的爱情,都无法长久,我自食了这份苦果,也葬送了一个真心待我的好男人。 分岔路口的抉择真的很难,一丝犹豫就是两种人生,我在想倘若我死后在阴曹地府见到陈靖深,我该怎样看那面阴阳镜,向他解释我们那段满是算计的初遇。 我下巴抵在膝盖上,透过浓厚的水雾看着韩竖的鞋尖,他对我说,“露露母亲可能更了解他,但很可惜她到死都没有看透这个男人。作为丈夫,他很不合格,作为父亲,他只能说一般,作为一个男人,他同样有七情六欲,也会控制不住犯所有男人都犯的错。不过作为一个事业者,他无可挑剔。” 韩竖说完这番话后,他缓慢滚下,他将我被泪水和汗水粘在脸颊的发丝择下来卡在耳后,我整张憔悴而苍白的脸便这样暴露在他视线中,他对我说,“其实你的作为你的性格你的想法,靖深都知道,他不喜欢挑明,他很沉默内敛,他经常陷在矛盾中,除非他甘愿失去,否则他永远不会去触碰让你们关系破裂的那道底线,但不代表他一无所知,这世上很难有人骗过他。” 我仰面看他,床榻抵住我头顶,他非常温柔抓着我头发将我脑袋解救出来,我逃脱开那份紧迫的桎梏后,跌坐在地上大口呼吸着,韩竖声音低沉说,“对于祝臣舟,沈筝,是你自己对陈靖深的爱还不够深,所以你不愿舍掉心底那点萌芽为他报仇,其实你无数次接近最后的成功,可你选择了在关键时候放弃,就差那么一点点。你不是连机会都没有,祝臣舟对每个人都防备,但对你他是甘愿忽略那份防备,你赌他对你的不舍,他赌你对他的不忍。你没有输给他,而是输给了自己的心魔。” “我没有,我没有!” 我捂住耳朵不想去听他对我心底最隐晦部位的剖析,可韩竖没有放过我,他一把扯住我手腕,将我的耳朵强行露出来,他说,“你知道陈靖深死的多惨吗,他眉心的血都结咖了,蒙住了左眼,他脸上几乎被撞击得面目全非,那样清俊儒雅的人,为什么只能落得这样下场,他的尸体你没有见过,如果你见了,你会痛恨祝臣舟到发指,你会夜夜做恶梦一生良心不安。你是这场战争的因素之一,他舍掉自己保住你,你没有任何借口踏实活下去。你想要赢很简单,女人原本就有极大优势。” 我浑身都在抖,我仿佛看到了韩竖形容之下的陈靖深,狼狈而狰狞,满身血污,他生前最爱干净,他每一次执行危险任务都会戴上手套,防止溅到血渍,如果他能预料到他会以这样凄惨的方式告别人世,他一定会疯掉。 我无比茫然看着韩竖,我说,“我不懂我要怎样做。” “你先告诉我,你愿意去做吗。” 我点头说我愿意。 他笑着看了一眼那带着我血迹的别针,“刚才那么好的机会你都没有做,否则现在祝臣舟早已是一具死尸,女人狠起来有多么恐怖我知道,你这么冷静理智,你下手一定更狠。” 我伸出一根手指,“让我再试一次。” 他指尖重重戳在我心脏位置,语气阴森说,“你舍得吗,这个世上再没有靖深了,你舍得让祝臣舟同样走上那样覆辙吗。” “这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我想要一个万全之策,可以让我克制住自己的心软不会半途放弃,可以一力穿透他。” 韩竖蹙着眉头,他非常深刻的凝视我,“靖深并不愿你走上这样的路,他想要保住你,不惜舍掉自己股份,失去祝臣舟的庇佑,他曾经的仇敌也许不会放过你和露露,露露我可以带到韩家,也可以与秦霁轮流抚养她,但你没有任何退路,你可以选择依附祝臣舟,也可以带着靖深留给你的东西好好生活,可如果你选择对付祝臣舟去报仇,最终结果也只有你无所依靠。” 我说,“人总要有舍才有得,我和祝臣舟过得这样好,我良心难安,孽情因我而起,我难辞其咎,就由我来彻底了结。至于陈靖深的命,我不会让它白白丢掉。” 我看着韩竖充满怀疑的眼睛,“给我两年时间,至多两年,我会夺回美索,我会杀掉祝臣舟。” “如果做不到呢。”韩竖非常冷静打断我,“很多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现在这个世界早不是曾经红颜祸国媚主的时代了,祝臣舟如果这么不堪一击,为何陈靖深至死都没有扳倒他,为何这千千万万看他不顺眼的人也只能在他面前低眉顺眼。” “我不一样。”我从地上缓慢站起,膝盖上的巨痛让我彻底清醒过来,我捏住拳头说,“每个人都有无法渡过的劫数,也都有自己充满兴趣想要堕落一次的诱饵,只要你是这个诱饵,就不怕没有巨大的鱼上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8 订婚 美索事宜告一段落,祝臣舟出任第二任总裁的消息很快传遍海城大街小巷,不少知道些内情的人都非常诧异,原本闹得水火不容的两个巨头,私下关系竟然这么好,已经到了赠予股份托妻献女的地步。 当然质疑声也始终不绝于耳,但成王败寇便这样注定,没有人会去计较王者一路走来经历了什么,他在名利场赢得漂亮精彩,就能得到众人拥簇与爱戴,哪怕踩着鲜血尸骨和阴谋诡计上位,也同样光芒万丈。就像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为吴王夫差尝粪的味道,这样不堪肮脏的事,出自颠覆吴国的英雄身上,也变得非常磊落而激励人心。 我同样没有向祝臣舟低头,我表面认输变得非常安静,只是为了降低别人对我的关注,但实际上我从没有丝毫懈怠,我联系了秦霁和韩竖,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拥有美索百分之一的股份,份额不多,但也非常隐蔽,换算下来差不多人民币一千七百多万,即使美索高层都不太了解这百分之二的存在,只以为是流失在市场散股上,没有深入细致的清算,所以算是外股。当初陈靖深在内部做了一点手脚,为了防备除他之外的三大股东会私下联手对他进行反傀儡压制,所以他将股份分散到秦霁和韩竖手里,加上他自己的一共有百分之四十二,而那三名股东相加是百分之二十九,就算再联合其他小股东也不会越过陈靖深手中筹码,他才能高枕无忧。 可能在那时陈靖深对于市场上散股被祝臣舟秘密收购就已经有所察觉,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么短时间内百分之二十全部都落在了祝臣舟手里,否则以他的精明,绝不会再赠给他自己名下的百分之二十,这无疑于推波助澜扶持祝臣舟登位,而陈靖深无非是想用利益牵扯住祝臣舟在他假设发生意外后关照我和露露,给他一个大股东身份,但他没想到祝臣舟野心这么大,他要的是整个美索,不过我非常好奇,陈靖深到底想要扶持谁成为第二任总裁,看来肯定不是秦霁或者韩竖,否则他们手中份额不会这么少。 市场上有关美索的散股被祝臣舟收购得干干净净,但很快他便在接管公司后将新的筹码抛出,我不敢过分加持,防止被谨慎敏感的他有所察觉全盘皆输,我将秦霁和韩竖的百分之二拿到手,又低调收购了大约百分之三,而进入股东高层内部的筹码底线是百分之四,这样一来我便有资格成为美索股东之一。 在我为这件事着手准备期间,海城爆发了一件举世瞩目的大事,几乎垄断了当天所有时报杂志的头条,如同旋风般刮过,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这件事便是祝臣舟和闵氏财团大千金闵丞纹要订婚了。 这不算稀奇,早就能窥探到苗头,在祝臣舟接管美索后,他同时掌控了巨文和美索两大海城龙头企业,一时间被所有领域捧为商业霸主,而他和南省传奇人物蒋升平共同经营娱乐街的消息也不胫而走,祝臣舟的风光真是无人比拟,就在所有人都揣测他是否要出手吞并其他中小企业拓展自己商业王国时,祝臣舟竟然推掉了一切事务,全部交给副总打理,自己则带着闵丞纹出走欧洲,进行了为期八天的观光之旅,拍了无数旅途照片上传社交网站,每一张都掀起巨大风潮,被迅速捧为金童玉女,而祝臣舟虽然行事高调,却不太喜欢将自己的脸曝光在大众面前,他非常注重私生活的保护,以致于许多媒体都在争相报道,认为是否前卫开放的闵小姐改变了低调不喜出镜的祝臣舟,把这段爱情传为不可复制的佳话,甚至说可以媲美南省蒋华东与薛宛那样美好深刻的风月。 我坐在茶馆从包内找出几十年前的旧报纸翻开,是上海时报风月一版,黄锈已经浸染了字迹,照片上的轮廓模糊不清,但依稀可辨那对璧人如何深情相视。 蒋华东和薛宛的风月佳话么,闵丞纹一定还不了解祝臣舟是怎样一个恐怖冷血的男人,他哪里有蒋华东那样的情义,他怎会为一个女子抛弃一切,所以注定这段被外界捧得姿态过高的金童玉女会有一个大相径庭的结局,不配承载太多期待基础凉薄充满了利益和算计的爱情,怎么都无法在滋长过程中走向正途。 我正要将报纸收起,忽然面前多了一只手,这只手出自男人,骨节分明大掌宽厚,指甲修剪得格外整齐,拇指上佩戴的一枚碧玉扳指一看便是最好的货色,通透得像是碧水,多年前就已经有价无市。 他掌心按在那张几十年前的老报纸上,我抬起头去看,男人戴着墨镜,身后跟随了大约有十几名保镖,我看不到他藏匿在黑暗中的眼睛,但他唇紧抿,气宇轩昂。 我试探着想要将报纸抽回,但他按非常紧,他另外一只插在口袋内的手伸向脸庞,将墨镜缓慢摘下,我这才看清了他长相,我有些不可置信说,“蒋先生?” “沈小姐,你也喜欢这边的茶吗。” 我说,“我约了朋友谈点事情,咖啡喝不惯,所以也只有茶楼可以坐。没想到会遇见蒋先生,您没有在上海吗。” 蒋升平说,“来这边有些事情,我中午约了巨文祝总,刚刚分开等航班,来这边喝茶打发时间。” 他在说话过程中目光始终停留在蒋华东与薛宛那张照片上,我看到后便问他有什么不妥,他眼内充满怀念,“这是我父亲和我母亲最年轻的光阴,我父亲未满四十岁,我母亲二十出头,这是那场大灾难还没有到来之前,他们都在风口浪尖挣扎的时候,可他们从没有想过放弃。我母亲不够坚强,也不是很聪明,她非常懦弱苦命,而我父亲不知道用强硬手段逼迫了多少次,才让她放弃了逃离的念头,留在他身边。” 蒋升平语气内忽然带着一丝请求说,“沈小姐能否把这份报纸卖给我。我手中并没有这一版,我想等到今年清明节,烧给我父母看。” 我被他无微不至的孝心感动,我将报纸主动推给他说,“自然要成人之美。” 蒋升平朝我道了谢,他对身后保镖点了一下头,那名保镖立刻掏出钱夹抽出一沓钱,他正准备递给我,我便将头别开无视那些东西,“蒋先生财大气粗这一点没有人不清楚,但我也不缺钱,不指望发这点小财。这份报纸买的时候不过一两块,对无关紧要的看客来说,看过内容后便一文不值,而对于有千丝万缕关系的蒋先生来说,是价值连城千金不换,所以这份报纸对你和我毫无可比性,我没有理由卖钱。” 蒋升平听到我这样说后,他脸色严肃吩咐那名保镖将钱收回,然后诚恳对我表达歉意,他提出为我买单喝茶的费用,我觉得这无伤大雅,便欣然接受。 蒋升平付账后接了一通电话,似乎在催促他到机场,他一边朝我示意一边带着那群保镖走出了茶馆,他刚走后不久,崔婕便拿着最新款的爱马仕风风火火从外面冲进来,她直接拿起我面前的茶杯仰脖灌下一杯冷茶,然后打了一个饱嗝说,“约我出来干嘛?我和我男人泡温泉呢,这大老远从景园赶来,你耽误我多少功夫知道吗?今天是我受孕好日子,都找大师算过了,我怀不上儿子你赔我一个?” 我安抚她坐下,将另外一份崭新的报纸递给她,她接过去只扫了一眼便找到重她眉飞色舞说,“就是抢了你老公家产那个祝臣舟,要订婚了?” 我点头说,“是,你有看出什么门道吗。” 崔婕蹙着眉头又仔细看了看,“什么门道?” 我说,“祝臣舟娶闵丞纹是出于爱情,还是利益。” 崔婕托着腮想了一下,“利益吧,不都说无奸不商吗,商业联姻都烂大街了,虽然狗血,但也是事实,估计祝臣舟这段婚姻也不能免俗。” 我摇头说,“不单纯是利益,两者应该都有。首先商人选择妻子,尤其是狼子野心的商人,会主要考虑能否成为一个对他事业有所助益的贤内助,其次是她的家族能否为他带来优势,而不是麻烦,这个女人懂事与否,其次是爱情,作为已经拥有别人几十年都无法赶超地位的祝臣舟,他已经没必要葬送自己婚姻去附着一份利益,我亲眼见过他对闵丞纹的好,虽然能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但那时他恰好对我兴趣正浓,所以他的不对劲应该就是冷落了已经到手的,花费更多精力在追逐我身上。我攻不破祝臣舟这一关,就从闵丞纹下手,祝臣舟这样骄傲自负,他最无法接受自己的未婚妻背叛他,而感情上的打击,会分散他的精力,在他解决这些问题无暇分身时,我拿着自己手上的筹码挤入美索,只要我能够顺利登上股东位置,我就会利用我的优势一点点收复失地。” 崔婕听我说完这些后她愣住了,她看着我良久才说,“沈筝,你好恐怖,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我说,“那是因为现实所迫,女人都想有一个美好归宿,但也有女人得不到,只能逼迫自己强大,我自己造下的孽,我没有理由逃避。” 崔戒不太了解我们具体恩怨,不过作为情/妇多年,她修炼出什么该问什么不该的眼力,她没有追究下去,而是问我想要怎么做。 我说,“我需要你男人的人脉,这要麻烦你使点手段。从根基扳倒祝臣舟,我远没这个能力,但我可以从上面一点点削减。闵丞纹这样显赫的身份,不会没有人关注她的私生活,她生性开放前卫,想必也有非常灿烂的过往,她就算攀附上这个乘龙快婿一心忠诚,可事在人为,祝臣舟风头太盛,可这有利有弊,一点风吹草动的丑闻都会使他形象大受打击,美索落在他手上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疑问,趁着这点风声还没有过去,我还来得及草船借箭,我必须制造足够舆论,才能夺得先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9 鸭子 为了保险起见,我分别交待了聂灵、萨利和崔婕三个人去做,她们虽然都在帮我,可碍于各自金主的能力受限,我等了几天也没有拿到确切有用的消息,只能将所有希望投放在崔婕身上。而与此同时祝臣舟和闵丞纹的订婚事宜已经提上日程,从巨文到美索的官方公关团队都在大肆报道,并且愈演愈烈,不少人都肯定祝臣舟一改往日对私生活的低调处理正是为了迁就爱妻的喜好。 一时间他的好男人形象迅速发酵海城。 在我仓皇焦急等到第六天时,崔婕终于给我消息,而这个消息让我大吃一惊。 我实在没想到,闵丞纹的初恋竟是海城皇家会所的头牌鸭子。我拿到这个人照片时,被上面的奢靡淫/乱场景惊愕的说不出话,这男人长得不错,包房内灯光昏暗也无法遮掩他精致五官,他坐在两个打扮贵气的中年妇女之间,全身赤/裸拿着一杯酒在表演深水炸弹,崔婕给了我一个地址,告诉我她以客人点双飞伴游为借口邀请这个男人到百丽广场底商的咖啡厅见我,至于是否能诱/惑他帮我,就看我给出的筹码,这男人非常好/色,夜晚的工作是陪伴有钱女人玩乐,白天就会找不同漂亮女孩到公寓寻/欢,正因为耗费身体严重,他每个月都需要花费数万饮食补品,开销巨大,所以钱和美色,是拉他效忠的最佳利器。 崔婕告诉我,根据她男人找渠道的调查结果,闵丞纹非常喜欢她的初恋,甚至闹出过私奔戏码,而且并非是我和罗瑾桥那样简单,因为我们都是孤儿,但她不同,她是名门千金,又没有兄长,和男人私奔意味着放弃了庞大的财产继承,放弃了显赫优渥的贵族生活,可见她舍弃的要多得多,这份感情自然也沉重深刻得多。 另外崔婕还对我详细讲述了我他名字年纪及一些经历曲折,濮茂,二十六岁,七年前和闵丞纹相识,很快确立恋爱关系,后来闵丞纹父亲了解后,派了大批保镖对濮茂进行围殴胁迫,濮茂这才清楚原来闵丞纹有这样显赫家世,便不甘心放手,诱骗她携带千万巨款和自己私奔出逃,后来在海南那边一栋度假村的海景房内被抓到,自此就再没有联系过。他两年前重新回海城也一直隐姓埋名,而时间过去这么久,闵家也都快要遗忘这个人,所以始终相安无事。这男人虽然爱美色,也贪婪,但他对于唯一的亲姐姐非常孝顺,他姐姐婚姻不顺,做过代/孕,后来因为一系列事情进了监狱,不知道在里面被怎样折磨,出来后身体垮了,始终瘫痪在床,每个月的医疗费用多达十几万,所以濮茂的经济压力巨大,只要能赚钱,多老多丑的女人他都陪。 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棒的突破口,如果让这个人在订婚典礼上大闹一场,我不仅报了祝臣舟在我婚礼上掳走我使陈靖深陷入难堪的仇怨,还可以使祝臣舟与闵家这样两个庞大豪门陷入巨大的丑闻内难以翻身,媒体的舆论发酵有多么迅速我是亲眼见证过的,正好可以打压我与祝臣舟的绯闻,还能使他焦头烂额,在他挽回名誉与颜面回来时,我早已稳坐美索股东职务,木已成舟后,他很难再将我驱逐出去。 我在约定的那家咖啡厅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崔婕期间给我发了两条信息,问我人到了没有,是否有什么麻烦。我正在回复她第二条时,余光瞥到一侧卫生间角落闪过一道人影,为了不惊动那人,我将手机屏幕按黑,以反光折射去观察,那人个子瘦高,戴着鸭舌帽,能看到他下半张脸非常白皙,他穿着夹克衫正在四处寻找什么,看上去有些轻佻。 我立刻将手机放下站起身,朝他的方向站了片刻,那个男人顿在原地也朝我望着,此时咖啡厅内客人不多,比较安静,我试探得喊了他一声,濮茂。 那人立刻警觉,他忽然转身朝门口位置奔跑,虽然速度不快,但非常矫健,索性我过来时打探了这边地形,我见状拿起自己东西从偏门追出去,他显然第一次来这边,毫不熟悉路线,正好被我堵住,我两只手揪住他衣领,他不敢再挣扎,否则就会被勒住喉咙,由于我力气过大他脸憋得通红,他对我说,“你是什么人啊,我不认识濮茂。” 我从包内摸出他在包房伺候女客人的照片,我举在他眼前,“这不是你吗。” 濮茂脸色一僵,他左右躲闪我目光,“是我,但我不认识濮茂。” 我这才明白他跑的缘故,我小声说,“我喊错名字了,我找的是皇家会所这个男陪侍,不是濮茂。” 男人脸上这才缓和一些,他说,“我叫林德,你再有钱名字可别乱叫,叫出事了责任谁也担待不了。” 他放松警惕后,跟着我重新回到咖啡厅,我找服务生换了一个比较清静的小雅间,放弃了原来靠近街道的橱窗位置,服务生上了一点甜点和饮品后,便走出雅间将门关住,濮茂大约是没吃东西,他风卷残云吃着餐盘内的食物,很快便一扫而空,我见状又让服务生一样上了一些,他差不多吃饱后对我说,“你就是要找我伴游到香港购物的官太太吗?签证你负责搞,我这边没门路。收费规矩你知道吗?谁介绍你找我的啊?” 我说,“久仰大名,皇家会所那边你非常火,凡是去过的女客没有不记忆深刻的,道听途说就知道了。收费规矩你给我介绍一下吧。” 濮茂打量了我的穿着和佩戴的珠宝,他眼底闪过精光说,“一般内地不分远近都是一万打底,小费另收,吃住客人掏,我保证给你伺候好,花样什么的你想不到的我都会做,不过港澳台我没去过,你要是能带我玩儿一趟,我给你打八折。你拿八千就行,小费也免了。” 我笑着说,“这么点钱,够干什么用的,普通百姓生活当然绰绰有余,但我听说过你的经济窘境,八千恐怕九牛一毛。” 濮茂原本趴在桌上的手臂忽然撑起,他缓慢向后仰最终靠在椅背上,他蹙眉说,“你都知道什么。” 我将崔婕告诉我的事原封不动陈述了一遍,濮茂整个人都充满戒备,他下意识看了眼门口,大约又要伺机跑掉,我先他一步守在了门口,我站在那里环抱双臂看着他,“实话告诉你,我不找伴游,我找一个和我交易的人,如果你答应,钱不是问题,我可以给你十万。而且根本不需要你放掉尊严跪在地上伺候我。” 钱对于一个人而言,无论是清高还是卑贱,都是巨大的诱/惑,濮茂沉默了片刻后,他对我说,“什么交易。” 我不动声色将手反伸到门后,将锁的开关别住,我说,“你和闵丞纹有过一段感情是吧。她要订婚了,你不送她一份大礼吗。” 濮茂原本平静的脸色忽然掀起巨大/波澜,他推翻桌子朝着我扑来,一把将我推开,可他打开门时却发现门被锁住,而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拧开,他发了疯一样想踹门逃走,在这时我飞速从桌上拿起一柄用来切水果的匕首,我直接抵在他腰间,他感受到那股冰凉后整个人瞬间僵住一动不动。 我说,“你姐姐在市中心医院,只床位每天就需要负担八百元,她身体垮了,国内的药物根本无济于事,而进口的医疗费用每天在十万左右,你为了赚取高额的生活费医疗费,还要不停接客,为了防止你的身体重蹈姐姐覆辙,你每个月要吃掉数万的补品,一个月至少二十万的开销,就靠你现在不停做公关,你觉得你还能扛到几时?这一行不乏鲜嫩的大学生,甚至一些男模特,你这个年纪已经算是黄金时期的最末了,一旦你被其他同行打压,你将失去经济来源,你和你姐姐只能等死,对吗。” 我右手摸索到桌上,从我的红色坤包内摸出钱夹,我打开露出一排银行卡,“我向你承诺,只要你和我合作,我保你平安无事,闵家人动不了你,价码你开,事成后我送你到其他城市,给你和你姐姐足够的生活筹码,你从此不用再出卖尊严去伺候那些臃肿变/态的肥婆,你可以娶个漂亮妻子,和你姐姐共享天伦,我既然敢找你去挑衅闵家,自然有我的退路和资本。事情爆出后,所有人都在追查幕后黑手,谁会顾得上你这个小喽啰?” 濮茂从最开始的挣扎和僵硬到渐渐无力顺从,他扫了一眼我抵在他腰间的匕首,我立刻会意挪开,他解脱开束缚后,便经过我坐回他刚才的位置,他手颤抖着握住杯子喝了口咖啡,然后大口喘息了一会儿,他声音有些苍凉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真的能保住我吗?闵家出了丑闻,怎么可能放过我,而且闵丞纹不是要嫁给祝臣舟了吗,闵家你惹得起,祝臣舟你也惹得起吗,他可不是善茬。” 我笑了笑说,“这你不用管,我有把握,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我就给你一辈子赚不来的钱,并且保你全身而退。” 濮茂权衡利弊后,终究理智还是没有战胜对金钱的渴望,他握拳咬了咬牙,“好,我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0 痛快了吗 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跟随濮茂去了一趟他姐姐治疗的医院,让他亲眼看着在缴费窗口一次性缴纳了三个月的治疗费用,大约二十七万。濮茂对于我的大方非常感动,谈一笔交易只要看到一方诚意就显得好办得多,濮茂交代了医院方面照顾好他姐姐,不要让任何人探视接近,料理好这些牵绊后,他便和我分别独身回公寓进行最后准备。 他到公寓不久便给我打来电话,说翻箱倒柜时找出了之前和闵丞纹去海南的机票,还有住宿的收据,以及在去闵丞纹学校接她出去过圣诞时两个人在街头拍摄的亲吻照片,都是为了留做纪念,尽管被她无情抛弃,但这份感情还是有些基础,每次想要狠心处理掉,都因不舍而放弃,没想到这一次还真派上了用场。 我听到后非常高兴,有这些证据比一面之词更能让人信服,任凭闵家和祝臣舟如何三寸不烂之舌进行狡辩,也敌不过这铁证如山。 祝臣舟和闵丞纹的订婚典礼在全海城预热了将近二十天后在中南海酒店如期举行,订婚礼前一天,庞秘书找到我住的地方,我原本以为他是来代替祝臣舟警告我不要作任何幺蛾子,但事实并非如此,他非常恭敬接我坐进车内,一直开到美索大门口,我看着窗外没有动,庞秘书从驾驶位出来为我打开车门,他说,“祝总在陈总原先的办公室内等您。” 我没有问他祝臣舟在这样关头不去陪娇滴滴的未婚妻找我做什么,庞秘书未必知道,知道也不会告诉我,我看也不看他,直接从他旁边走过。有前台正在门里休息厅等候我,见我进入旋转门便迎上来带我乘坐电梯去三楼的总裁办,我看着她婀娜背影感慨说,“你在美索工作多久了。” 她没有理解我话中的第二层意味,回答得非常干脆说,“两年半。” 我哦了一声,“陈靖深对你不错吧,前台薪酬不菲,工作也很轻松,难得是以你的容貌气质,真的配不上作为一个庞大集团的门面,可惜他这样厚待你,并没有得到任何忠诚回报。” 前台脸色一僵,她透过面前的墙壁看向我,她似乎非常尴尬而委屈,毕竟美索没有员工离职,只有她被我旁敲侧击的数落了一番,她眼内含着一些红润说,“夫人怪我我知道,忠孝仁义的解释,我也百~万\小!说了解过,可这些伟大情怀诠释的前提,必须要有资本生活,如果连满足自己衣食住行的条件都没有,忠孝仁义也是空谈。我条件并不出众,离开美索我在海城也找不到这样好的工作,背井离乡在外的人,哪个不是背负着巨大的经济压力,我也想要有骨气的离开这里,为逝去的陈总争口气,但现实不允许我这样做。” 她说到最后真的掉下眼泪来,任何小鸟依人楚楚可怜的女孩大约都让人恨不起来,我所有到嘴边更恶毒的话都咽了回去,我看着打开的电梯门,我伸出手拍了拍她肩膀说,“我这段时间心情不好,不要往心里去。你说得对,每个人的选择不该被任何情感所左右,否则出了一点差错都会埋怨或者后悔,你没有对不起谁,追根究底其实我并没有资格指责你。” 我走出电梯朝着过道最前面疯狂疾走,我听着身后传来女孩低低的啜泣声,我不想分辨那是做戏还是真情流露,陈靖深带走了这世上很多秘密与肮脏,也留下了让人无法遗忘的东西,成功的人是留给后人评说的,是好是坏都交给时间和执念。 我从疾走变为狂奔,直到前面只剩下了一扇窗,再没有去路,我才让自己停下。 我偏头看着右侧那扇半开的电子木门,办公桌后一片黑色衣袂在微微晃动,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里面不知怎样察觉到了我存在,祝臣舟朝着门口说,“都到了为什么不进来。” 我听着他声音仿佛有一口气哽在了喉咙,上不去下不来,我咬着牙踢开那扇门,我将所有我能摸到的东西都狠狠朝着地板摔去,不管是瓷瓶还是书本,凡是我有印象的,我曾见到陈靖深用过的,无一幸免都惨遭我毒手。 我从玄关一直发泄到最里面,地上眨眼间便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碎片和撕裂的纸张,惨白的灯光投射在上方,像一张被丢弃的人皮面具。 祝臣舟端坐在办公桌后面无表情注视我的疯狂,他在我终于停止了这一切打砸后,语气平静问,“痛快了吗。” 我不停喘息,根本没有多余力气回答他,他笑着将办公桌上我抱着露露拍摄的一张照片也随手扔在地上,玻璃相框发出一声脆响,便四分五裂。 他充满遗憾说,“不知道陈靖深当初是否无数次凝视你和他的女儿,想过和你们过最平凡的生活,远离这是是非非,可惜不能,他树敌太多,失去了官位与权势的保护屏障,他在带你们离开的路上就会车毁人亡,而且还不只是他自己,包括你们两个。这一点他做的很伟大。你想知道他死前最后挣扎时刻的样子吗,你想知道他对为首开枪射击的人说了什么吗。” 我向后踉跄了一步,我死死抓住自己大衣的下摆,我无视劈开的指甲扎进皮肉内那钻心的巨痛,我目不转睛注视此时化身恶魔的祝臣舟,他看着我颤抖的模样唇角溢出一丝笑意,“他让凶手来转告我,善待你和露露。他会到另外的世界去向他亡妻和吕慈忏悔,他唯一的牵挂就在于你,他说你虽然非常聪明冷静,可你也只是女人,你会犯错会任性,要我看在他所给予的全部利益上,放过你们母女。” 祝臣舟漫不经心抓起笔筒内的一支签字笔,在指尖熟练转动着,他环顾办公室内的一切后,笑着问我,“熟悉吗,他坐过的位置,他拥有的东西,甚至他深爱的妻子,都被我染指了。” 我用力咬着牙,舌尖和内唇的皮被我尖锐的牙齿咬破,我舔了舔口中血腥的咸味,祝臣舟大约看到我红得诡异的唇,他眉头微微蹙了蹙,我露出染满血渍的白牙,“为什么。” “这世上许多事都不需要理由。有些人随心所欲,高兴做就做,有些人充满图谋,为了达到自己目的,有些人过分愚昧幼稚,看不顺眼就做,现在这个时代早不是有理由才可以付诸行动的时代了。” 我朝地上吐了口含血的唾沫,垂在脸颊的发丝沾了一些血珠,我缓慢直起腰,闻到自己口腔和鼻子里都是血腥气息,我抬起手抹了一下唇,手背上留下刺目嫣红。 我冷笑说,“你会遭到报应的,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让我也死于非命,用你的权势掌控结局,完美逃脱。否则我一定会反过去杀了你。” 祝臣舟说,“你明知道我不忍心对你动手,不过你最后那句话,我拭目以待。” 他说完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一份银白色的请柬,上面系着一丝粉红绸带,他将这份请柬推到我面前的桌角,他垂眸朝我用眼神示意,“原本没有任何借口邀请你,不过美索是你亡夫的家业,这样场合你不出现,也许会招来不好传言,所以不妨抽出点时间,明天光临。” 我看了看那满是甜蜜气息的请柬,走过去将它打开,最里面印着祝臣舟和闵丞纹的照片,他仍旧笑得非常浅,但藏不住看向娇妻时充满爱意的眼神,闵丞纹仿佛一个公主,得到了梦幻的爱人与城堡,我眼前忽然闪过濮茂那张脸,我立刻笑了出来,我拿起请柬举在手中对祝臣舟晃了晃说,“我一定亲自到场祝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1 一对璧人 我从美索出来后,站在大门外的喷泉,此时天色已晚,池内的水散出凉意,我将脖子上系着的围巾往脸上裹了裹,抵御料峭逼人的春风,美索大楼没有任何变化,仍旧是海城最为辉煌的标志,只是它不再属于创始人陈靖深,逼不得已的易主造就了它以后都无法抹去的黑暗。 我握住拳看着来来往往进出的职员,他们大多不曾留意到存在,也有认出我的,在我旁边驻足,在看清我的脸后,都非常惊讶捂住嘴巴,有人向我打招呼,那一声陈夫人刺痛了我心脏。 我仓皇而逃,冲向街角川流不息的车海,无数行人湮没了我,无数灰尘吞噬了我,海城于我自此都是陌生。 黄昏的灯光余韵垂落在地上,拉长了街角行人遗留的残影。 我抬起头看向三楼,祝臣舟的身影被一抹窗纱遮挡,他手上端着红酒,正唇角含笑凝望我,他在对上我目光后,扬起手朝我举杯示意,接着一饮而尽,在我苍凉的视线内转身离去。 第二天我原本很早就到了约定地点等候濮茂,可他临时接到夜场那边的电话,有一名之前的老主顾找他陪伴打牌,濮茂不敢得罪那名贵妇,便只好又返回去安抚了一下,承诺过段时间免费陪她玩儿几次,来赔罪这次的失礼。 等他找我汇合赶到酒店时,订婚宴已经开始。 我们在乘坐电梯上六楼宴场时,濮茂还再三向我确定,是否能够说到做到,不是坑害他。 我就防着他会由于害怕而临阵反悔,我从包内取出医院缴费的收据,在他眼前晃了晃说,“钱都给了,如果我不能说到做到,你以为你姐姐现在有医疗费吃那么高昂的药物吗?你的确算是高薪收入,但不代表你就有能力负担一切。因为这世上对于钱的挥霍是没有上限的。” 濮茂见我有些严肃,他立刻说,“我就是再敲定一下,我不相信你也不可能这样冒险,我知道你有钱有势,不会算计我这种什么都没有的人。我想问的不是钱,而是你能保证我全身而退吗,闵家几年前在官商两条路上可是横行霸道得很,你一个女人…我能问问你丈夫是谁吗?” 我捏着皮包背带的手一紧,我垂下眼眸没有说话,脸上有一丝悲伤情绪,濮茂在夜场做事,察言观色是一把好手,他立刻明白过来,便有些尴尬说,“抱歉,我不问了,我相信你就是。” 我们走出电梯后,有礼仪督导等候在过道进行宾客引领,紧挨着宴会大厅的签到桌又宽又长,几名礼仪和保镖负责那一块的工作,上面摆放着一摞请柬与红包,有陆陆续续赶来的宾客将请柬递上去,给相关人员进行查验,我看了一眼在我身后的濮茂,我对他说,“你跟我来。” 我带着濮茂从最不起眼的角落穿梭至这一层的洗手间,我把他拉进男厕,正好迎头撞上一名方便完毕出来的年轻男子,那名男子看到我和濮茂拉拉扯扯有些误会,脸色非常暧昧,他从头到脚打量我一番后,笑嘻嘻说,“这一层都戒严了,你们好大胆子,跑这里打野/战,知道谁要办婚宴吗,让他们那边的人发现,你们还想有手有脚走出去?” 我看了看他没有理会,拉着濮茂经过他身侧进入,将门用力关上,我对他说,“你有按照我的吩咐穿黑色衬衣吗?” 濮茂将自己的卡其色外套拉锁拉开脱下,露出里面的黑色衬衣,非常崭新笔挺,我看了看觉得还可以,便从我包内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保镖专属墨镜,给他戴在耳朵上,我又为他找了一个最合适的姿势,告诉他一会儿跟在我身后就保持这样。可还觉得哪里有些不妥,我围着他看了好几圈,最终发现他头发不太对,可我并没有带发胶,我平时不用那些东西,我从水管内接了一点温水,在他头发上抓了几下,将一些发丝竖起,我勉强能够看过眼,便带着他从男厕内出来,直奔会场。 我把请柬和装了现金的大红包递给礼仪小姐,然后站在电子仪器内接受保镖安检,我这边结束后,我朝濮茂使了一个眼色,他跟在我身后刚要进入,保镖忽然拦在我们两人之间说,“沈小姐可以进,他不行。” 我脸色不善看向他说,“谁规定的。” “祝总。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入会场,看请柬放行。” 我冷笑一声,“你们祝总现在掌管的美索,是我先生送给他的,这份情意可不是寻常人都有,我作为他挚友的妻子,带一个保镖进场道贺,也不允许吗?我怎么知道,这里是否有曾经和我先生关系僵冷的人,会对我意图不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我成为了遗孀,我的尊贵也不会改变,我享有一切特权。” 我说完用手托了托我盘在脑后的发髻,“要不让我带保镖进入看护我的安全,要不就把你们祝总请出来迎我进去,我必须要保证不会有不怀好意的人靠近我。” 保镖当然没有办法质疑我的要求,因为请祝臣舟出来迎接我显然不切实际,他作为今天准新郎需要应酬的宾客太多,每个环节都要参加,并且还有闵丞纹陪伴在左右,怎么也不可能来迎我一个和他传出丑闻的遗孀,但我的身份他们也不敢得罪,所以保镖最终只好妥协放行了濮茂,“沈小姐请。” 我伸出手指戳了戳他肩膀,“算你识相。” 我们进入宴会大厅后,濮茂站在我旁边发出一声非常冗长的惊叹,“这要多少钱才能办下来这么丰盛的宴会。” 我环顾了一下场内布景和陈设,我随手勾起一侧的拉花,在指尖把玩着,“差不多一千多万吧。” 濮茂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这么多钱?” “这算什么,还仅仅是订婚,等到了结婚,恐怕过亿都无法囊括。闵家只有两个女儿,当然是风风光光出嫁,绝不会委屈一丝一毫,至于祝臣舟,都高调了这么久,怎么会在最后关头低调,他不在乎钱。” 濮茂略微怀疑打量我,“你和祝臣舟很熟悉吗,听你说话好像有点过节,但又不太像仇敌。你为什么要害闵丞纹?” 我笑着看了看他,“怎么,不舍得害你旧情人,心软了?” 他不屑一顾摆了摆手,“她算个屁啊,当初跟我时候说的多好听,情啊爱啊的,可最后还不是那么狠,紧要关头说甩就甩,我被打的时候她袖手旁观,她就怕她老子,我当时被打死她也不会替我说什么,这样的蛇蝎妇人,我有什么不舍得。”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我视线投向宴会大厅中人最多的一块场地,此时订婚仪式刚刚开始,一身白色西装的祝臣舟手捧花束站在舞台上面朝红毯,他脸上挂着最儒雅绅士的笑容,这样俊朗的风姿何止闵丞纹会为他痴狂,任何女人大约都不能逃脱。 闵丞纹蒙着面纱,格外绚丽的光束笼罩在她身上,将她有些喜极而泣的面庞投射得楚楚动人,她在自己父亲带领下缓慢走向他,每一步都充满了期待与慎重。 他们隔着一面花台深情相望,我还从未见过如此温柔的祝臣舟,仿佛将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都盛在了那双眼中。 他朝闵丞纹伸出手,后者感动落泪,将自己指尖落在他掌心,闵丞纹父亲满脸慈祥说,“臣舟,说一句真心话,我原本并不希望自己女儿嫁给你,我不愿她成为一个拥有极深城府又非常充满野心的男人妻子,我希望她可以选择一个上进好学、老实沉稳、认真勤勉的男人做丈夫,然而她铁了心要嫁给你,我溺爱心切,也只好顺从她的心意,不过这段时间接触,我认为你也符合我选择女婿的要求,我今天将我的宝贝女儿交给你,希望你可以善待她,不要让我失望,也不要令她后悔。” 祝臣舟抱住闵丞纹的身体,他非常郑重承诺说,“伯父放心,我一定会用我余生去呵护丞纹。” 我冷笑着看这一幕,濮茂在我身侧同样捏紧了拳头,我能听到他骨节嘎吱作响,我明知故问说,“心情不是很好吗。” “她很喜欢这个男人?” 我说,“摆在眼前的事,还有什么不确定?你没看她脸上的泪水已经快花掉了妆吗,一个女人多么介意自己在别人面前的形象,她都控制不住哭成这副模样,还不能证明她有多满意这个未婚夫吗。” 我说完拍了拍濮茂肩膀,“她早已把你忘得彻彻底底,曾经私奔又如何,你现在这样落魄,成为了富婆和官太太的玩物,她是千金名媛,是海城最有地位男人的未婚妻,享受万千宠爱与风光,你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在街上遇到,她都会像避忌苍蝇和狗屎那样唯恐被你沾上。” 濮茂捏着拳头一眼不发,他眼底猩红一片,此时宴厅传来潮水般的热烈掌声,祝臣舟不知何时掀开了闵丞纹遮盖面庞的白纱,他刚刚离开她的唇角,似乎进行了片刻的拥吻,闵丞纹早已泣不成声,那一头乌发被洁白婚纱衬托犹如瀑布般低垂。 礼仪小姐从台侧端着两杯红酒上台,司仪正在极尽神情舌灿莲花,我见时机差不多,便让濮茂靠近我,在他耳畔讲述了一会儿的步骤,濮茂听完后眼底的恨意有些褪去,他脸色非常凝重看了我一眼说,“一定要这么狠吗。恐怕闵丞纹都没有办法做人了。” “怎么会,看祝臣舟怎样选择,如果他不舍这位娇妻,那么他一力庇护,流言蜚语也伤不到她什么,毕竟这是能者为王权势当道的社会,如果祝臣舟颜面深受打击不能承受,那么闵丞纹还有闵家这棵大树,闵老头不会放弃这个女儿,闵家一天不倒,闵丞纹就还能在海城待下去,我并不想逼她走投无路,我和她无冤无仇,我只要祝臣舟受到殃及,颜面无存年。想想看,那样无所不能呼风唤雨的男人,未过门的娇妻情史这样不堪,多少人仇富虎视眈眈盯着他的漏洞,这可是天大的好话题,祝臣舟最骄傲了,他怎么容忍得了别人背后指指点点。” 濮茂咬着牙没有动作,我说,“不管是得罪了闵家还是祝臣舟,我保你平安无事,这是我最后一次说,你不要挑战我耐性。” 濮茂的软肋和命脉都捏在我手中,他不敢得罪我,也不敢让我恼怒,他非常顺从挤进人群内,而我则绕过一侧高台坐在了贵宾席,有不少同区域的官宦和商户都对我有些面熟,拿不准我身份,便放低姿态主动和我打招呼,不过我并没有开口说话,我谨记言多必失的道理,只是不失礼节向他们微笑颔首。 台上的祝臣舟和闵丞纹正交过彼此手腕要饮下交杯酒,祝臣舟垂眸看着漂浮摇晃的杯口水面,而闵丞纹则无限依恋透过酒杯凝望他的脸,我饶有兴味看着这美好画面,已经冲向人群最前方的濮茂朝着台上站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2 求你相信我 “我来了,纹纹,抱歉,我来迟了。” 濮茂声音很高亢,他喊出这声纹纹后,正在准备和祝臣舟和交杯酒的闵丞纹手指一颤,那杯酒便倾洒出来,恰好溅落在祝臣舟的白色西装上,顿时氤氲了一片深红色,显得颇有几分狼狈。 所有宾客都自发停止了掌声,纷纷朝声源处看过来,我在目光聚集的前一刻将帽檐压低,遮盖住了我半张脸庞,不要说大部分人对我印象并不深刻,就算非常熟悉的人,也未必能在这么混乱而刺激的关口下留意到我。 制造麻烦是我的目的,但不是唯一目的,我也想亲眼看看祝臣舟在知道自己娇妻拥有这么不堪回首的过去后那怒不可遏的模样,我想那表情一定非常有趣。 祝臣舟将目光从自己胸前那团污渍移向站在台下的濮茂,他看了半响后,脸上仍旧维持得体而绅士的笑容,他拦住闵丞纹的腰,柔声问她说,“你认识他吗。” 闵丞纹已经傻了,纵然她见过世面出身高贵,也没想到自己这样期待的订婚宴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前男友招来破坏,而且还是这样不堪的一段旧情,她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祝臣舟的脸色因她这般默认而略微有些阴沉。 濮茂又朝前行走了两步,他不顾周围人的议论和指满眼殷切看向闵丞纹,“你怎么会不认识我,我是你第一个男人,你的身体你的心,都曾最初给过我,这几年我颠沛流离,为了赚钱什么都做过,摆摊叫卖,搬运快递,甚至小偷小摸,现在…”濮茂略带自嘲的笑了笑,“我做了夜场的男公关。” 他这话落下后,现场爆发出一阵无法抑制的唏嘘,不少女性都蹙着眉头向后躲了躲,大约觉得厌弃,这就是女人,尤其是倚仗夫家的权势而非常虚伪的女人,她们在背地里脱掉衣服都不只找一个鸭子,但在人前却维持她滑稽可笑的得体和高贵,哪怕被一滴雨水溅在身上都要立刻拂去,否则便污染了她的清白一样。 濮茂瞪大眼睛朝四周看了一圈,他好像被触及到了最压抑的那根弦,整个人都爆发了,他情绪激动说,“鸭子怎么了,总比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要强!有钱男人玩弄女人,有钱女人不甘寂寞,白天人模狗样,你们夜晚是怎样丑陋疯狂你们心里清楚!指责我的同时,有没有觉得脸上发烫?坦坦荡荡的老百姓说我们肮脏我们接受,但你们指点我们,还不如一只狗朝我们叫!” 濮茂大约是真情流露,我此时看不到他脸上一丝一毫做戏的成分,我端起面前的柳橙汁饮了一口,相比较闵丞纹的仓皇失措,祝臣舟要冷静淡然得多,他仿佛置身事外,在看一场狗咬狗的戏码,如果不是他眼底丝丝冷意泄露了他此时的愠怒与不快,我一定以为他是和这位美丽新娘毫无关联的人。 濮茂忽然做出一个令人惊叫的举动,他扒着舞台边缘想要冲上去扯住闵丞纹,闵丞纹吓得用高跟鞋去踹他的脸和锁骨,并且非常用力,但她到底是女人,并不能和男人的蛮力抗衡,片刻不到便被濮茂扯住了婚纱下摆,她险些站不稳栽倒,这时始终冷眼旁观的祝臣舟忽然弯下腰出手握住了濮茂的手腕,他脸色冷沉,用力一掰,濮茂吃痛而松开了手,祝臣舟顺势将他狠狠一踢,踢下了舞台边缘。 闵丞纹受到强烈惊吓,扑入祝臣舟怀中嘤嘤的哭泣着,她不停说要相信我,我们走到今天并不容易,不要被小人挑拨离间。 祝臣舟并没有回应她什么,他是一个非常高傲的男人,他最厌恶在关键场合发生意外毁了他名誉有损他颜面,不管对方是谁,都没有特权触犯他这条禁忌,所以他此时没有直接推开闵丞纹,便是他很有风度了。 我脸上带着笑意看得津津有味,濮茂半跪在地上扶着被祝臣舟踢的位置,他声音带了一丝沙哑说,“是啊,你们走到今天不容易,那我们呢,就这样被否决了吗,那些美好时光,那些纯粹不掺杂杂质的感情,就没有任何意义吗。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这话不该只给男人讲,女人也有资格听一听,纹纹,我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从海南辗转回到海城,为了躲避你父亲派人对我的追杀和为难,我隐姓埋名,我都不敢告诉别人我叫濮茂,我只能说我叫林德,我活得真窝囊啊!我不敢做一份堂堂正正的工作,我不敢行走在白天人最多的地方,闵家多厉害啊,无所不能,杀了人也可以逃之夭夭推得一干二净,何况你还嫁了海城最风光的男人。我算个屁,但我也是人,我不会这么快就释怀一段我付出过真心的感情,哪怕我现在自身难保,我也不愿放过最后再见你一面的机会。” 闵丞纹脸色狰狞指着濮茂,“胡说八道,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到底从哪里进来的?你为什么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栽赃陷害我,你口口声声说你爱,你就是这么毁我名誉的吗?保镖,保镖怎么还不过来,将这个人赶出去!” 闵丞纹大家闺秀的端庄面孔终于被撕扯得干干净净,她此时是丑态百出的,纵然精致妆容与完美五官也无法遮掩她的惊恐和慌张,那是所有暗无天日的往事被赤/裸暴露在阳光下胆战心惊不知未来的忐忑,她始终缺少安全感的握住祝臣舟的手臂,她怕极了这个男人会因为愤怒和难堪而弃自己而去。 跪坐在台下的濮茂像是不能接受闵丞纹的绝情寡义,他捂住自己心脏满眼通红说,“你一定要对我这么无情吗。你不记得了,但我从没忘记,我们私奔到海南那段时光,是我这一辈子都无法遗忘的,即使我现在在所有人眼中都肮脏不堪,没有尊严,唯一支撑我活下去的动力就是能再见到你,听你说你爱我。” 濮茂一脸悲伤,他说完这些后看向站在一旁高大俊朗的祝臣舟,他眼内闪过一丝失望,他指着祝臣舟质问闵丞纹说,“你嫌弃我的身份吗,你觉得这个男人好,他比我有钱有势,同,他比我英俊潇洒,他让你充满了兴趣和欲/望,你厌倦了我给你的快感,你讨厌那段和我这个穷小子浪迹天涯的青春,你恨不得立刻遗忘,撇得干干净净,闵丞纹,我深爱的那个纹纹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我不敢相认的模样!” 闵丞纹惊慌失措握住祝臣舟的手臂,她脸上有哀求有惊讶有害怕,她对他央求说,“不要相信他,今天是我们的好日子,你千万不要听信谗言。只要你相信我,别人对我多么深的诋毁我都不在乎。” 祝臣舟看着满脸泪痕已经吓得不成样子的闵丞纹,哪里还有刚开始那美轮美奂的摄人心魄,他没有任何表情抬起手,用指尖在她眼睛下方花了妆容的地方轻轻涂抹擦拭着,闵丞纹满脸期待等他答复,对于她而言,现在什么都不如丈夫的信任和安慰,然而祝臣舟始终不说话,他在为她擦干净全部角落后,便收回了手,闵丞纹眼疾手快握住他的手腕,两个人交缠的十指停泊在半空,她带着更深的祈求说,“臣舟,我求你相信我。我是什么样的女人你应该清楚,我承认我刁蛮任性,有时候不懂事,过分娇纵,喜欢向你不分场合不分时宜撒娇,你宠着我忍让我,我都知道,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那样了,只要你不喜欢的我都不做,我不再要什么莫名其妙的大小姐面子,我是你妻子,我就安分守己的体谅你跟随你,但今天,我只求今天你再无条件信任宠爱我一次。” 闵丞纹同样也是骄傲不可一世的女人,能在大庭广众下说出这样狼狈而低姿态的话,祝臣舟又不可能真的弃她不要,他凝视了她片刻后,便低低的说,“我可以相信你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3 曲终人散 闵丞纹因为祝臣舟这句话脸色更是一白,她松开祝臣舟的手臂,拖着婚纱下摆非常无力退后了半步,“你不愿信我?” 祝臣舟扫了一眼台下的濮茂,他扯了扯颈口系着的领带,大约是因为喝了不少酒的缘故,他脸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红,他不再开口,只是非常沉默站在那里,脚下残碎的玻璃和一滩酒渍在惨白灯光下折射出非常亮丽夺目的光芒,闵丞纹等了良久都没有等到他说话,她捂着胸口一边后退一边冷笑,到最后背部抵住一个琉璃柱子再无法退后时,她弯腰靠在那里,笑得眼泪都滚出来,“你总是这样,就喜欢沉默,不高兴时候一言不发,高兴时候也从不愿和我细细讲述,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分明就在你怀里,可还是距离你很遥远,我唯一庆幸就是你并没有欺骗我,你对我很尊重,很诚恳。我承认,我和他有过旧情,但这些就要判我死罪吗,你没有过旧情吗?难道有过旧情的人就不配在以后得到幸福,就要一辈子守着那段过去郁郁寡欢孤独到老?这对我公平吗?我也没想过他会进来,会场都是你安排的,他为什么会混进来,你难道看不出来么?有人要陷害栽赃我,不想让我们的婚礼完完整整进行下去,才会这样铤而走险,将现场搅得一团糟。” 祝臣舟冷峻的眉眼忽然眯了眯,他将目光从地面移到濮茂脸上,他凝视了许久,忽然唇角咧开,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他对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抑的濮茂说,“哦,是这样吗。” 濮茂捂着被踹的胸口脸色发青,“什么这样那样,我只想来挽回她。” “可你分明知道,她已经和我走到这一步,是不会被你挽回的,你何必孤注一掷,做出这样没有价值的事。” “你怎么知道她就一定不会回头?” 濮茂冷笑着看了一眼在他身后瑟瑟发抖满脸悲伤的闵丞纹,“我来之前想过,她可能也等了我很多年,直到发现我再也不会回来,才选择了嫁给别人,只要我出现,就还来得及,她会非常惊喜扑入我怀中,喊我名字,摸我的脸,让我带她走,然后就像多年前那样,抛弃学业抛弃家庭,抛弃一切荣华富贵,和我远走高飞。” “那是你一厢情愿痴人做梦!” 闵丞纹一把扯掉头上的面纱,她指着濮茂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早就把你忘了,那是我最年少时候犯下的错,你为什么要旧事重提拿来惩罚我?我已经嫁给别人,我心里早就把有关你的痕迹抹杀得干干净净,连一丝灰尘都不剩下,你还来害我干什么?难道你对我的念念不忘就是拉我和你一起下地狱吗?你看我过得不好,你就痛快就平衡了吗?” 濮茂低下头,因为刚才被祝臣舟踹的一脚,他身体撞飞,头发已经非常散乱,垂在额前和脸颊,他趁着眼睛被遮挡住朝我看来,我不动声色用杯子盖住唇,朝他用唇语说了收手两个字,濮茂立刻心领神会,他手撑住地面非常摇晃的站起来,他一脸哀戚看向祝臣舟与闵丞纹,他看得目光格外痴迷和不舍,“好,是我多此一举了,我早该认清自己身份,一个是现状落魄沦为女人玩物的旧爱,一个是呼风唤雨地位卓越的新欢,傻子都知道你会选择什么,是我把我们之间那段感情看得太重太不能比拟。我现在明白了,我其实什么都不算,你和那些寂寞难耐的女人并无区别,你只是把寂寞时光提前了很多年,早就在我身上搜刮了兴趣。闵丞纹,我祝福你和他百年好合,你永远不要忘记,你的幸福是踩在另外一个男人的不幸上才拥有的,我夜夜失去尊严的时候,你躺在奢华的卧房里,也想一想我的处境。” 濮茂说完这些后,便转身一瘸一拐朝着门外走去,所有保镖都围堵在一侧,他们没有接到任何指令不敢轻举妄动,只是非常卖力气的阻挡住那些记者的拍照和蜂拥,不让他们靠前半步,于是濮茂非常轻松便离开了宴厅,我看了一眼祝臣舟,他垂眸思考着什么,显然没有要扣下濮茂审问的意思,这似乎不太像他风格。 濮茂离开后,闵丞纹的父亲被佣人搀扶着在原地剧烈咳嗽起来,所有失神和唏嘘的宾客都被他苍老的声音吸引过去,他满是皱纹的脸仍旧不失英气和风度,他在佣人搀扶下走上舞台,朝着闵丞纹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所有人都因为他这个举动而惊讶住,到嘴边的惊呼声又咽了回去,包括祝臣舟也怔了一下,并没有想到溺爱女儿的闵宝涞会当中给了闵丞纹难堪。 闵丞纹捂着被打的一边脸眼泛泪花,哽咽着喊了声爸爸,闵宝涞涨红了脸,他大喊说,“你怎么这样不争气!这是你自己的好日子,竟然有这样畜生过来捣乱,将我的颜面,臣舟的颜面,扫得荡然无存!你太任性了,太让我失望了!” 闵丞纹低低哭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不停摇头,非常无助而脆弱,真是我见犹怜。 闵宝涞又走到祝臣舟面前,他微微躬着身体说,“臣舟,我教女无方,我向你赔罪,希望你不要计较,丞纹的过去并不荒唐,据我所知她只有这一段不成熟的感情,也被我及时制止,我看的出来,她是真心悔过,谁也不愿发生这样的事,可你们之间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今天木已成舟,如果就这样中止,你也可怜我一把年纪,丞纹是个姑娘,实在经受不住这样变故,三思后行,闵家亏欠你的,一定会偿还。” 祝臣舟抿着嘴唇还是沉默,他颈口的蓝色领带不知掉在何处,露出里面衬衣和精致锁骨,他脸色不算难看,可也毫无温和,闵宝涞见他这样,便再次扬起手臂朝闵丞纹劈下,只是这一次还没有落在脸上,便被人中途拦截,而这人正是祝臣舟。 闵丞纹紧紧闭着眼睛等待那一下巨痛,她身体都僵硬住,可当她察觉到另外一股劲风从她头顶掠过,她便将眼睛缓慢睁开,看到了祝臣舟阻拦,她脸上闪过一丝惊喜,“臣舟…” 祝臣舟看着闵宝涞,又看了一眼底下拥挤的宾客,他露出一丝绅士的笑容说,“伯父,发生这样的事不是我们愿意的,也无法掌控,既然对方要来搅,就算设下天罗地网,也挡不住,我也有责任,是我没有肃清这些虎视眈眈要毁丞纹名誉的人,我作为她未婚夫也有失职,我不能完全责怪她,每个人都有过去,我也有,年少荒唐不代表一辈子都不可饶恕,如果我这样斤斤计较,我也不可能掌管巨文到今天。所以婚礼自然继续,我会善待丞纹。” 闵丞纹这一次是真的喜极而泣,她不管不顾从侧面抱住祝臣舟,不停说着谢谢你,而底下宾客同样在沉吟片刻后,脸上带着迥异的表情鼓掌道贺,虽然尴尬气氛挥之不去,但至少并没有更加升华。 我靠着椅背看这翁婿和美破镜重圆的一幕,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一番曲终人散的戏辄。 开篇惊艳,过程曲折,结局又这样圆满。 除了闵宝涞和祝臣舟这样城府深邃又左右逢源的男人,落到谁手里都势必会演砸。 闵宝涞看似打了女儿给了她难堪,实际上却是挽回了她颜面,他非常了解祝臣舟的脾气,软硬不吃,这时候来软的乞求,反而会让祝臣舟顺风而上,可如果来硬的,他未必能硬过祝臣舟,如果造成适得其反的后果,祝臣舟当众颜面扫地退婚,闵丞纹就真的成为了一个大写的难堪,任凭她再有家世,谁也不会娶她,不单单是为了这出闹剧,没有男人承受得住如此不堪的妻子,就是闵家得罪了祝臣舟,也不会有人敢接这块烫手山芋,向闵丞纹示好等同与吃了闷亏的祝臣舟为敌。 而闵宝涞这样委曲求全,正是为了让祝臣舟无法将退婚说出口,他不敢赌祝臣舟对闵丞纹的深情可以接受这样闹剧,但他可以赌祝臣舟本身,他作为今天的男主角已经无法择出去,还不如落一个美名,不计前嫌原谅娇妻,挽回自己面子同时博取赞誉,还可以让闵宝涞感激在心。 我冷笑一声戴上墨镜,直接从宾客席上起身,朝门口走去,我越过那些保镖的同时,从对面的理石墙壁上看到了祝臣舟的眼睛,他似乎也在目送我,唇角有非常耐人寻味的笑意。 我立刻扭头去看台上,祝臣舟正为闵丞纹擦拭着眼泪,低声哄着什么,并没有看我,我蹙了蹙眉,在想也许是我做贼心虚的错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4 做母亲的资格 祝臣舟和闵丞纹订婚典礼这出闹剧并没有最终影响到什么,祝臣舟慷慨大度博得满堂喝彩,也成功掳获了闵丞纹那颗惶恐不安的心,后续照常举行,只是比预计的吉时晚了一个时辰,对于豪门而言,生子嫁娶招财搬迁都是需要掐算吉时的,这是一种对于自己地位缺少安全感并渴望长久富庶的心态,祝臣舟不相信迷信,但闽宝涞非常迷信,不过对于是否在规定吉时内完成仪式,和祝臣舟要不要闵丞纹两者中抉择,老家伙显然是看重第二种。这就是人性,当摆在你眼前的有很多选择,你不但不会要,反而会去奢求不在选择范围内但也不一定毫无希望的更高标准,可当你眼前只有一种,你毫无退路也没资格举棋不定,人们也就非常欢欣愉悦的接受,所以人的贪欲永远喂不饱,因为它无时无刻不在膨胀发酵,是人浅薄懦弱的意志很难控制的。 祝臣舟不计前嫌原谅荒唐娇妻的过往迅速占据了海城的所有新闻头版,尽管描写非常隐晦,大约受到了巨文公关方的干预和警告,但还是能从字里行间看出极少受邀的观礼记者对于那晚的震撼场景非常不可思议的描述,没有人能想到这样举足轻重人物第一次婚礼便这样充满戏剧性,可以说是毁得彻头彻尾,能够栽祝臣舟面子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成为了所有人议论的焦点。 我委托陈靖深在市局这方最忠诚的心腹下属派了刑警对濮茂进行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防止闽宝涞那个老家伙恼羞成怒会对他下手,毕竟海城这边闵家也占据非常重要的地位,又和祝臣舟强强联合,哪怕官方也要给几分薄面,只要不闹出人命,伤了残了绝不会有人插手,我也没有办法为濮茂讨回公道,所以只有防微杜渐,干脆不让那样棘手的事发生。 但我真的没想到祝臣舟可以隐忍咽下这口气,如果是私下,他也许会权衡利弊选择妥协,但当着那么多人他颜面无存,他竟然会选择原谅,依旧迎娶闵丞纹,我实在难以置信,按照我的设想,有两个可能,哪一个我都是稳稳赢家,第一种是祝臣舟勃然大怒,他和闵丞纹斩断关系,对闵家提出退婚,闵家颜面扫地,对祝臣舟也怀恨在心,闽宝涞和祝臣舟两方厮杀,祝臣舟无暇顾及美索事务,交由第二股东崔兴建暂行职权,我需要做的就是利诱他为我铺路,以我手中百分之五的股份为筹码,顺理成章成为美索股东,而等祝臣舟幡然醒悟掉入我局中,早是木已成舟,再难推翻。 第二种是祝臣舟平静接受,可选择将典礼推后,与闵家进行商谈,与此同时我委托韩竖和秦霁在媒体界的朋友,对闵丞纹的过往进行添油加醋的报道,以舆论压力逼迫祝臣舟不得不选择抛弃这个麻烦精,最终结局依然是他和闽宝涞反目为仇,然而祝臣舟最终抉择和我预想的哪一种都不是,我总觉得这里存在一场超乎我掌控的阴谋,似乎哪里出了错,让人始料未及。 不过尽管事情发展有些偏离我预想,但这也算海城近来少见的丑闻,闽宝涞为了帮助自己女儿躲避风头,自己也不再接触外界,以防止媒体趁虚,闵氏暂时的重担便落在了祝臣舟肩头,再加上巨文的繁重事务,他同样无暇顾及美索,这也为我争取了很大时间。 我信守承诺将二十万尾款交给了濮茂,这个男人做事非常逼真卖力,只要祝臣舟和闵丞纹一日不散,保不齐我还有需要他的地方,如果钱能让他心甘情愿为我卖命,多给一些对我而言也不算难事。 海城新开了一家叫作潇湘馆的戏园,占地不大,大约两百多平,能唱如今民间流传不多的折子戏,而且还是花折,听说是苏州那边的演员,我得到这个消息后自然不会放过,如果唱的真非常好,我便高价聘请到陈靖深为我买下的那栋戏园,那里才是唱戏的好地方,远离功名利禄,不用为了迎合险隘的观众喜好而改变戏的内涵,如果我最终没有赢过祝臣舟,我就选择隐居,在戏园里唱唱戏,听听曲儿,我想陈靖深当初买下这栋戏园大约也是想为我留一个退路。 潇湘馆和我设想不同,就是一个类似茶馆的大堂,并没有任何韵味,我买的中午票,进场恰好台上演的是我最喜欢的一出越剧。 我看了有一会儿苏姐才赶过来,台上的戏辄已经演了两板,铺垫转承已经唱过,正在逐步渐入高/潮,我看得入神,为那位小生的扮相着了迷,那扮相是真好看,两抹胭脂涂得恰到好处,不过分艳丽显得娘气,也不没有减少风月的味道,再配上那一身白戏袍,真是月里的人。 这男子卸了妆,眉眼一定不比祝臣舟差。就是扮了女相,也是绝代妙人,五官底子打磨得忒精致了,就像描画出来的一样,如果没做过微调,那就是从小长起来的清秀胚子。 我托腮看着台上捏扇子尖着嗓子唱戏文的小生,正琢磨着他卸妆会是什么模样,苏姐喊了我两声都没有听到,她索性将手往我眼前一横,阻挡了我的视线,我正看在精彩处兴味盎然,对于她这样打扰自然不满,我用手去剥开,她不气馁再缠上来,这样反复了几次,我失去了耐心,我扭头说,“让我把这一辄看完,我再听你说。” 苏姐掐着腰冷眉倒竖,“还看戏呢,姑奶奶你心可真大,这才过去一个月啊,陈部刚死那会儿,瞧你倒在病床上那生不如死的德行,再看你现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戏呢。” “沉湎在悲伤中,只能让自己更加堕落软弱,任人揉捏,振作强大才可以和那些人斗,从前的沈筝有天,她什么都不怕,因为她知道她的天不会塌,可现在的沈筝只有自己孤军奋战,她不去撑住,天随时都能压死自己。失去了丈夫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唯唯诺诺,胆怯退缩。” 我说完睨了一眼苏姐的姿态,忽然觉得她很滑稽,我忍不住笑说,“别显摆你的水桶腰,都比过去肥了一圈。” 苏姐虽然年近四十,但对于自己外形还是有非常高的标准,她脸色立刻一白,“小浪蹄子,你他妈再给我说一句?我之前是这样吗?有几个男人经历一把都四张牌了还像我这么风韵犹存的?要不是怀胎六月我至于这么拼吗,这几年我身体垮了,听医生话补品都几百斤的吃,就算干吃不胖的人,也扛不住这脂肪往血液里灌,换做你还指不定什么奶奶样儿呢。” 我将手从下颔处移开,摸索着到旁边方桌上端起茶杯,青花瓷的杯子,漂亮是漂亮,可惜不保温,滚烫的香茶才倒进去几分钟,就凉了一半,我欠身朝远处扛着大嘴茶壶的小伙计招了一下手,他立刻颠颠跑过来,我指了指杯子,“续热的。” 小伙计非常好的伸手,在原地高抬腿卡住椅子把儿,一只脚勾在上面,另外的手绕过后脖颈将茶壶一按,水像是开了闸般从嘴儿里流出来,哗啦哗啦的声音响个没玩。 他斟满后又要去给苏姐面前的空杯子续上,苏姐直接将手按在杯口,小伙计不明所以,苏姐看着我说,“我怀孕了,不能喝茶,我自己带了酸奶。” 我掏了一百块钱作为小费递给小伙计,他离开后我伸手在苏姐小腹上摸了摸,一鼓一鼓的,我非常羡慕说,“真好,你也要做母亲了,都这个岁数,这可是上天恩赐的宝贝,我以前听你说你怀不了孩子,圈子里都流传你因为当情/妇被人家正室堵在河边打,当时都结了冰,你被扒光了按在水里泡了两个钟头,等再捞上来就冻裂了子宫,看来是假话,道听途说果然不可信。” “也算有一半真的,可是结果没那么惨,我一直很有运气,遇到的金主对我不算坏,现在想安定下来,有了孩子和我相依为命,我什么都不争了,我不希望他以后出生,被别人告知他有一个非常不贤良的母亲,有非常不堪的过去。女人最终还是要为自己打算,十几岁活给青春看,二十多岁活给别人看,三十几岁活给男人,四十几岁活给自己看。再好的生活过不了一辈子,就不如早点醒悟安安稳稳。” 我捏了一把瓜子磕,台上又上来几个新演员,扮相都不错,只是唱功差了我看的兴致越来越浅,索性拿起报纸翻,祝臣舟和闵丞纹的订婚仍旧占据着头版,三天过去热度不减,海城的媒体还真是会拍马屁,祝臣舟难得高调,他们便把他捧上天,等他忽然又想要低调,媒体便在他世界里销声匿迹,这个社会有两种人活得最好,一个是命运给机会,一个是自己够圆滑,占据哪一种都能如鱼得水,如果两者都占全,那就势必逼得别人江郎才尽了。 苏姐扫了一眼头版的照片,“祝臣舟在海城的人脉,已经到了上至政府官员,下至贫民百姓,没有不买他面子的,这样大的丑闻曝出来,媒体不知道会借此赚多少钱,又能在南省范围内博得多少知名度,可这么大的油水摆在眼前,竟然被迅速盖住,订婚典礼后两个小时,所有和濮茂有关的新闻全部强制下线,如果不是街头巷尾还谈论着,我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我神情冷淡凝视着祝臣舟的脸,照片捕捉到的正是他握住闵丞纹的手给她戴戒指的场景,他眼底柔情似水,眉目如画,只看这样一张脸,我都无法将他和杀人不眨眼的侩子手联想到一起。 祝臣舟曾经对我说,虽然人们都认为眼睛不会说谎,但其实眼睛最会演戏。它演出的戏,连自己都可以蒙骗。 我指尖触摸到报纸上他的眼睛,我在想,此时的他是在演戏还是在流露那份真情。 苏姐在我旁边忽然吐了起来,她捂着嘴巴朝向地面,神情痛苦干呕着,我没有任何怀孕经验,只能手脚无措在她背上拍打抚摸,不停询问她的感受,苏姐吐了有一会儿,她脸色苍白直起腰,从包里取出一瓶酸奶,拧开盖子喝了几口,然后一边用纸巾擦拭嘴角,一边对我解释说,“其实怀孕大部分都是最初三个多月会有反应,有的严重有的甚至毫无感觉,我属于反应严重而且时间漫长的,可能和我本身母体有关,不要吓到你,做母亲孕育生命是一个非常美好的过程,做女人不尝试会遗憾终生,总觉得这一生有残缺,不够完整。” 苏姐的话让我原本凝视她隆起腹部充满柔情的脸忽然僵住,我曾经也无数次接近拥有属于自己孩子的梦,但都被陈靖深以照顾露露为由而残忍扼杀掉,根本没有在我体内生根发芽的机会,所以时至今日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为我们这段短暂婚姻留下任何实际,这也是我不能释怀拼死也要抗争报仇的缘故,我想给我自己的背叛寻求一个解脱,我想将祝臣舟那张伪善的脸画得稀巴烂。 我深深吸了口气,将我已经翻涌到喉咙的酸涩忍回去,我对苏姐说,“不会了,我这辈子都没有资格做母亲,因为我愿意为他生孩子的男人,已经不复存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5 逼到死路 我从潇湘馆出来和苏姐分别后,正要打电话找司机来接我,我面前忽然闪过一道人影,他手按在了我屏幕上,阻止了我拨通的动作,我吓了一跳,意识来者不善,可我还没来得及抬起头看,那人直接蒙住了我眼睛将我拖到了一个死胡同,我被堵在墙角动弹不得,两旁都非常狭窄拥挤,我本能的挣扎,可他身体似乎抵住了我,将我控制得非常缜密,我只能选择放弃。 他见我不怎么挣扎了,便将手从我眼睛上挪开,我眯着眼缓了一会儿才适应这强光,我看向面前的男人,他的脸使我一惊,“濮茂?” 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他,他竟然和我玩儿起了绑架这一套。 濮茂戴着黑色毛线帽子,露出一张脸,他额头碎发遮盖住的地方似乎鼓了一块,像是疤痕,但又看不真切,他一改往常温和谄媚的嘴脸,非常凶神恶煞注视着我,他袖口藏着一把尖刀,正好抵在我小腹位置,尽管我身上衣服不少,可仍旧被刺穿过去,冰凉的刀尖深深顶住我皮肉,我一动不敢动,生怕会擦枪走火。 濮茂吸了吸鼻涕,“你在雅间里用这招胁迫我,现在我还给你,只是你利用我的人,我利用你的钱而已,我虽然痛恨女人玩弄我尊严,但这是我选择的路,我不怪任何人,同样,更不会把我的怨恨撒在你身上,只要你满足我要求,我会让你平安无事离开。” 他要的东西是什么,我自然非常清楚,刚才他出现的刹那我曾想过会否是闵家对他招安反过来暗算我,那就不单单是物质可以满足,对方要我的命,既然濮茂这样说,显然他不是闵家派来的反间谍,只是找我要钱,钱我不在乎,如果我能将美索重新夺回来,钱财将成为我最不在乎的东西,知道他不会伤害我,我便有了些底气,我非常淡定推开他握着匕首抵住我的手,他愣了愣,没有立刻对付我,男人本能上对于一个手无寸铁看上去又非常瘦弱的女人是存在轻敌性的,他任由我推开后,便站在那里一脸痞气看着我,我没有耍任何花招,这个时候为了一点钱忤逆他的想法才是愚蠢行为,我主动掏出皮夹,将钱递给濮茂,他点了点数有些不满说,“才八千,你打发要饭的啊?” 我冷笑说,“那你是什么?” 璞茂本就不悦的脸更是蒙上一层霜,他再次将匕首指向我鼻尖,“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瞧不起人?你还不是拿着你男人的钱出来耀武扬威,如果没有他,你还指不定在那个男人胯下赚钱。” 我瞟了一眼刀尖,“人到底是尊贵还是卑贱,是富贵还是贫穷,过得快乐还是无趣,自己最清楚,别人怎么说都存在自己的想法,或者恭维或者仇视,都距离事实有所偏颇,自己知道怎么回事就够了。” 我将皮夹直接递过去给他看,他翻来翻去发现除了一些卡真的找不到一分钱现金,略微不耐又扔给我,我说,“我随身携带只有这么多,我买东西都是刷卡,不带多少现金,你要是觉得八千不够,急需用大笔数字,我可以用银行卡转到你账户。” 濮茂把钱摞成一沓,在掌心内来回扫着,“我要多少你都给吗?你挺大方啊,你男人钱都让你败光了吧?那我要三十万。” 我听了之后冷笑一声,“你在和我讲笑话吗?三十万,我前前后后给了你五十万,你还要这么多,只是帮我演了出戏,你并没有造成任何损失,闵家找你麻烦了吗,你缺胳膊短腿了吗?杀手帮忙担一条性命的罪孽才要八十万,你这样狮子大开口,可是没有道德的。” 他拿着钱哈哈大笑,一脸痞气,“道德可以让我在这个社会活得非常富贵吗,可以让我想要什么就立刻拿到手吗?你们这种有钱有势的人,满口仁义道德,其实就属你们最不是东西,压榨百姓偷梁换柱,人前人后表里不一道貌岸然,我听说了,你死了男人,自己一个寡妇,有不少钱,祝臣舟是你姘/头吧?他不要你了,娶了闵丞纹,你心里不痛快,这才要坏他好事的,你们女人啊,蛇蝎心肠,歹毒得狠,我帮你出了气,还让闵丞纹对我彻底恨上了,连最后那点记忆都不复存在,我怎么也得捞点精神损失费,才算不亏,你不在乎钱,但我在乎,我们互惠互利,这才哪儿到哪儿,我姐姐的病还需要钱治疗,我开销也大,我们一日战友,这情分就还在,你总不能见死不救,不然我要是把你是我背后雇主的事捅出去…恐怕你在海城比闵丞纹的名声还惨,她还要祝臣舟撑腰,别人多少忌惮她男人身份也不能议论得太难听,你可是死了老公的,寡妇门前是非多,本来你日子就不好过,你还要雪上加霜吗?” 濮茂的性情大变,像是换了一个人,他虽然贪婪好/色,但远没有这样无耻赖皮,这短短三天,怎么会将一个人变得这么面目全非,我本能的退后了一步,我的背部紧紧贴住墙壁,我看了他半响,他被我看得发毛,有些不自然的将衣领竖起遮挡住自己下巴上的青紫,我原本并未发觉,他这个动作反而引起了我怀疑,我眯着眼说,“有人找过你?” 濮茂愣了一下,我逼视他的目光被他仓促躲开,他一边别开头一边结结巴巴说,“谁也没找过。”他说用匕首刀背拍了拍我的脸,“你不打算给钱,跟我转移话题?谁找过我关你屁事!” 我现在根本拿捏不准到底是谁私下联系了濮茂,是否也同样扼住了他软肋,要他敲诈我,如果是这样,即使最浅显的目的为了钱,这张牛皮膏药也足够我甩很久都甩不掉,濮茂这样的人是悲哀还是奸诈就在一念之间。 在他往口袋里装钱的过程中,我眼神飞快打探了四周情形,此时是下班高峰期,街道上人非常多,车流也繁忙,距离那边有交警执勤的十字路口只有步行十分钟的路程,如果我能在角落躲开濮茂的毒手,我就可以逃过这一劫,之后我会找陈靖深手下对他进行刑拘,但我是否能平安逃过是一个未知数。 我看着濮茂将口袋拉锁系好,他反手拿我的钱包,在他非常专注打开夹层取卡的时候,我横心咬牙一把推开他,并且用我的高跟鞋踩在他双腿之间,我听到他撕心裂肺的哀嚎一声,我便迅速朝着那边路口冲去,由于那一下过分用力,并且被他腿骨别到,我右脚上的鞋脱离了脚掌,我一边弯腰去整理一边艰难朝前奔跑,许多行人察觉到了我这边不对劲,可并没有谁停下出手,部分百姓道德观念的却是和素养低下造成了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只是非常小心躲避开,甚至连看都不多看一眼。 我跑了几步就发现一个巨大难题,去往路口的街道被无数量在窗口打包食物和接送孩子放学的私家车堵住,根本寸步难行,而央求别人救我更是天方夜谭,我只有变换方向,朝着另外一侧的路口冲进去,但我第一次来对这边对路况完全不熟悉,我根本没想到冲进去后竟然是一条维修的筒子楼,到处都是垃圾个钢筋,堵得水泄不通,我踩着一侧沙堆往高处攀爬,想要握住那边的高架,如果濮茂逼迫我,我就以自卫借口拿钢筋狠狠砸他,但我高估了自己的体魄,我即使脱掉了高跟鞋仍旧无法攀上去,因为到处都是钢钉,有一枚在我不小心时划破了我脚踝皮肤,渗出许多鲜血,火辣辣的疼,这里荒无人烟,民工都在筒子楼的另外一端空地休息晚餐,根本听不到我求救的叫喊,我除了崩溃做不了任何反抗。 我等了许久都没有等来追我的濮茂,可胡同门口却传来汽车鸣笛的声音,我站在一堆泥沙袋子中央,掌心握住一块被我凹掉的墙皮,我想用它来防身,可以洒进对方眼中使他短暂失明,为我争取逃跑时间,就在我惶恐不安之际,胡同口被一闪破败的大门遮住的方向地面逐渐露出一道人影都轮廓,那人影高大而英挺,像是一个男人,而人影的另外一侧还重叠着一个略微矮一些肥大一些的影子,我屏住呼吸看着那团影像朝我靠近,直到露出一双踩着黑色定制皮鞋的脚,我在这一刻说不出自己是终于松了口气还是更加紧张,祝臣舟一只手钳制住身体和五官都完全僵硬掉的濮茂,另外一只手拿着一把枪抵在他太阳穴,他们两个人都完全暴露在胡同墙壁之外,被我清清楚楚看到,濮茂嘴里说着祝总饶命,但是双脚却完全不听使唤,疲软得走不了,只是被祝臣舟那样蛮力拖拉着朝前滑行,濮冒的裤腿处滴答着一些黄色的液体,发出令人作呕的骚味,祝臣舟大约也刚闻到,他非常厌弃用脚朝濮茂臀部尾椎狠狠一踢,濮茂便朝前扑倒,脸撞在破败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接着口鼻处便涌出鲜血。 祝臣舟冷冷将枪收回自己口袋内,他一边摘下刚才钳制濮茂时碰触他身体的黑色手套丢到地上,一边冷笑说,“就凭你也要作恶吗?你想怎样动她,劫财还是劫色?我现在给你机会,只要你有本事在我眼皮下靠近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6 我只当作是你调皮 濮茂倒在角落捂着脸,鲜血从他微微敞开的指缝间渗出来,看上去非常恐怖血腥,我不晕血,但我对于这样的场景和那混合在空气中乱七八糟的味道非常难以接受,再加上刚才的恐惧与压迫还没有完全散去,我忽然抑制不住蹲在地上吐起来,祝臣舟垂眸看了我一眼,他将一块洁白方帕从口袋内取出,弯腰递到我面前,我双眼被作呕感折磨通红,我一把扯过,堵住唇角大口呼吸了两口,他方帕上有非常清新的薰衣草味道,我渐渐平复了胃口中的翻江倒海,我蹲在地上有些脚软,祝臣舟将他的一只手伸到我面前,示意我扶住他,我扫了一眼他戴着扳指的宽厚大掌,略微讽刺说,“是哪一只手打电话叫来了杀手伤害我丈夫,又是哪一只手结算了事成之后的款项?” 祝臣舟没想到我忽然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他微微怔了一下,很快便笑着回答我,“都是我吩咐庞秘书安排的,你应该清楚,当你站在了最高处,很多罪恶的事便不会由自己亲自去做,这样翻了船,我可以顺理成章将这些事推给下面的人,而为人跑腿鞍前马后的下属,在主子风光时可以分一杯温热的甜羹,在主子出事时,自然要将从前收到的好处原封不动甚至变本加厉偿还回来,这就是不同阶层需要面对的现实。狗腿一辈子都要为人利用,王者只要不犯下大的错失,那么他一辈子都可以指挥别人,将罪恶掩盖,身披光环受人敬仰。” “可你的无耻早晚会大白天下,哪怕要牵连上我,我也心甘情愿,谁让我当初瞎了眼。” “不,你应该坦诚,谁让你当初动了心。” 祝臣舟说完这句话后,没再等我主动将手递给他,而是非常用力直接捏住我肩膀将我提起来,我身体晃动得非常剧烈,他索性将我抱在怀里,在濮茂惊讶而冻结的表情中朝我唇吻了下来,这里除了濮茂没有任何人,所以祝臣舟非常放肆,他在吻我的过程中,手在我身体上肆意游走,我搪塞了上面无法阻碍下面,我手忙脚乱也无法制止他的疯狂与羞辱,直到我恶狠狠咬住他舌尖,我尝到了我们交缠的唇齿唾液间一丝血液的猩甜,而他同时闷哼一声,这才将我放开。 我一边朝地上吐着带血的唾液,一边用力擦拭着自己嘴唇和舌尖,祝臣舟被我咬得严重,从舌头到下唇,都有破口,他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大约是疼,他微微蹙了下眉头,但仅蹙了不到两秒,他便嗤地一声笑出来说,“还挺火辣。” 濮茂惊吓了我的神经,祝臣舟耗费了我的力气,我觉得今天自己一定出门没看黄历,才会被逼入死路受到连环攻击,祝臣舟意犹未尽舔了舔红润的嘴唇说,“你给我的惊喜真是一个接连一个,那一晚柔软蚀骨,这一次火辣刁蛮,不过都适合我的口味,我对于感兴趣的女人,怎样疯狂都愿意接受,并且乐于培养她变得更加疯狂。” 他说完后用手捏住我下巴,眯着眼用警告我的语气说,“但这份泼辣和疯狂,只可以对给我一个人,这一点你记住了。” 我拍掉他握住我下颔的手,祝臣舟看向此时已经从角落缓过来站直身体的濮茂,他冷笑说,“谁给你的胆量对她下手。” 濮茂虽然有点痞气,但在祝臣舟如此冷峻逼人的气势下,他明显怯弱了太多,他支支吾吾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祝臣舟没有多大耐心听他哼唧,他语气更加冷冽说,“讲!” 濮茂看了我一眼,他伸手指我,我没等他张口供出,便仰起脖子一脸无惧主动承认,“是我,我看不惯这世道,看不惯你的张狂与自傲,更看不惯当成王败寇这荒唐的规则,要斗就光明正大的斗,不要走背后阴险小人的路,陈靖深从好端端的人变成一具冰凉而面目全非的尸体,最终沦为一把烟灰,从此杳无痕迹,而你凭什么,你做了这样滔天罪恶,还能娶娇妻接受众人道贺与敬仰,过着富庶生活,拥有盛赞美名,你道貌岸然内藏奸诈,我无法公布于众,我现在赢不了,不代表我一辈子都无法让真相大白,陈靖深的枉死,我一定会向你讨一个说话。” 面对我毫不怯弱的坦白承认,祝臣舟可能觉得有趣,他没有恼怒,反而笑了出来,他仿佛在嘲笑我的天真,“讨一个说法,想要找我讨说法的人非常多,并不差你一个,可不是死了,就是残了,要不就是疯疯癫癫,你觉得你会有怎样下场,沈筝,不要过分自信,你的筹码不过是我的兴趣与不舍。” 在此时黄昏柔和而黯淡的阳光中,他挂着笑容的脸庞显得非常好看,他伸出手朝我过来,我本能的收紧下巴,但他出乎我意料将指尖触在了我眉心,为我拂开一缕碎发,他眼神和语气同样温柔,“这一次的闹剧,我只当作是你调皮,不要再有下一次,听懂了吗。” 如果不是我知道陈靖深死于他的阴谋诡计,如果不是我知道,他对我的引诱只是为了让我的背叛成为压垮陈靖深向他抗争的最后一根稻草,我一定会被这美好而干净的笑容吸引折服,从而做出更多错事,我将头狠狠别过,他的手没来得及收回,便僵在了半空,我冷笑说,“感谢祝总对我高抬贵手,但非常遗憾,我就是一个喜欢调皮的人,无时无刻不在挑战别人耐心,恐怕这不是唯一一次,而是无数次之一。” 祝臣舟颇有兴味挑了挑眉梢,“既然你这样坚决,我也不好再劝解你什么,你执拗起来的样子,真有几分陈靖深的味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时间久了连神情和语气都这样相似。我和他之间隔着一条女人的性命,如今我仇怨已报,但你又来为他向我发起战争,人活在世除了生存,还有索债和还债,这个轮回谁也无法避免,都注定要跳下来。” 祝臣舟说着话将目光看向濮茂,“你的贪婪,你的不肯罢休,注定了这笔债,我来向你索要。” 濮茂非常狼狈的站在墙壁前方,他攥着拳头说,“可我没有得手,我只是吓唬她要点钱而已,我没有真的要伤害,你没有证据指责我。” 祝臣舟用手抚摸着袖口非常精致的一枚玉石纽扣,“在海城,我就是规则,就是王法,我要指责一个人,没有谁可以阻拦,等某一天你成为能够压在我头顶的人,自然就可以推翻我对你的压迫。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是自己交出所有从她那里敲诈的钱财,去机关自首,将你在婚礼上破坏的原原本本交待,记住,不该供出去的人,你最好给我闭紧嘴巴,第二个选择是,等待我的人将你的退路封死,你的底细我已经调查得清清楚楚,你那个姐姐的生死也拿捏在你手上,我必须要对这件事有一个交代,海城所有眼睛都在看结果,你让我无存的颜面,你要付出十倍的代价,怪就怪你惹错了人。” 他说完偏头看了看我,他露出一丝非常好笑且无奈的表情,“你一个男人竟然会相信她能帮助你完美脱身,她自己还在我掌控中,又怎么有能力帮助你,莫非你以为祝臣舟三个字,在海城仅仅是随便写写的吗。” 濮茂彻底慌了神,他眼神渴望而急切的看向我,他指着我说,“你答应我的,治好我姐姐,保我衣食无忧,送我离开海城,为我安顿一切,你不能食言!” 我抿着唇一言不发,其实当初承诺这些,只是我没有了时间的无奈之举,我能够给他金钱,帮助他治疗姐姐,可保他平安,也不过我信口胡诌,我要是有那样本事,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和祝臣舟抗争,我早就完美摆脱他的桎梏,反过去掌控美索,何至于一切暗中进行。 濮茂见我一个字都不说,他朝着天空爆发出大笑,他眼睛猩红迸射出烈焰,“我竟然被一个娘们儿给骗了,你他妈耍我?我这样卖力为你做事,我承认今天是我不地道,可你不该玩儿我,你们谁敢动我姐姐,我拼了这条命也不放过你们!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们就能保证永远不落单吗?我是浪荡子我又怕什么?” 祝臣舟根本不屑一顾于他这种懦弱的威胁,就像是一只被铁链拴住的犬,不管它如何刚烈,也无法挣脱人给它施加的牢笼和困顿,何况它未必真的充满烈性。 祝臣舟此时放在风衣口袋内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用手隔着衣料摸了一下,大约在思考是谁打过来的,他原本不打算接通,可手机仍旧在不停响,大有不接对方不放弃的架势,祝臣舟脸色不太好看拿出来,他看了眼屏幕,我无意识扫过去发现来显是夫人,我抑制不住冷哼了一声,祝臣舟的指尖在屏幕上接通那个绿色钮停住,他笑了笑说,“不开心。” 我将头别向一侧狭窄的管道,“我有什么不开心的,祝总就算把来显备注为奶奶,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祝臣舟露出洁白牙齿,他笑得异常爽朗而愉悦,也不知道高兴什么,他一边向上滑动那枚锁一边对我说,“口是心非的女人并不可爱。优秀男人女人都会喜欢,这无可厚非,没必要急着遮掩和辩解什么。” 我忍不住抖了抖身体,“祝总还真是自负到了无止境的地步。十匹马恐怕都拉不回你在自恋这条路上一去不复返的决心。” 祝臣舟刚接通电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濮茂那边忽然扛住一柄足有两米长且非常粗壮的钢筋朝这边冲了过来,求生的欲/望和照顾他姐姐的动力成为了他横扫一切的勇气,他并不算强壮,可扛着钢筋竟然也不吃力,他狰狞的脸上满是对祝臣舟压迫威胁他的不满和愤怒,眼看他已经将钢筋压了过来,而祝臣舟四下还没有任何地方可以供他闪躲,也触及不到武器进行抵抗,我吓得尖叫出来,钢筋的威力绝不只是毁灭掉一个人,它可以在横压的瞬间将我也一起碾平,我本能的抱住头部,而就在濮茂一声高亢的吼叫后,祝臣舟忽然将我身体裹在怀中,朝着一侧满是铁钉的钢板滚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7 不要管我,你走 祝臣舟抱着我滚入钉满铁钉的钢板,他将我完全护在怀中,而他整副身体则垫在我下面,完全压在尖锐的钉子上,从一侧滚过来的俯冲力以及我压在他身上的重量,将他背部皮肉嵌入钉子的三分之二,我听到他咬着牙的闷吼,以及他浑身在一霎那间涌出的冷汗,我吓得手足无措,只剩下非常无助而绝望的悲鸣。 我躺在祝臣舟身上不敢动,因为我每每触碰他一下,不管是裸露的肌肤还是衣服,都是满满一手的鲜血,粘稠而温热,散发着腥味,我想哭哭不出来,一口气哽在心口提不上,我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我怨恨自己为什么要来到潇湘馆看戏,我怨恨自己为什么不提前让司机来接我,如果我小心谨慎一些,是不是这些灾难就不会发生。 濮茂所有力气都冲锋陷阵在刚才那一瞬间,两米长的钢筋相当于一百多公斤,他扛起的动力在这分秒的时间内消失殆尽,他举着步伐有些摇晃不稳,但他已经杀红了眼,他知道自己一旦妥协和放弃,就意味着祝臣舟会新仇旧恨变本加厉算在他头上,他姐姐活不了,他也要走进监狱暗无天日。 所以濮茂爆发了,他声嘶力竭吼叫着朝我和祝臣舟的方向再次扑过来,祝臣舟已经被那股巨痛消磨掉了他完整的意志,如果是他自己对付濮茂,也许并不难,可带上我这个毫无能力却还要扯他后退的人,他只能不停被削减战斗力,我看清楚这一点后,我对艰难起身抱着我继续躲避的祝臣舟说,“你别管我,你自己走,你去搬救兵,我能扛多久就扛多久。我没有丈夫没有孩子,你有妻子有事业,我们两个人的价值本身就悬殊很大,你没有必要为了我损失掉什么,我只求你有一点人性,不要伤害陈靖深无辜的女儿。” 祝臣舟动作微微一顿,他垂眸看了我一眼,他苍白的脸色和已经起皮的嘴唇将他整个人都显得异常疲惫和憔悴,我以为我语速过快他没有听清楚,我刚想重复一遍,他忽然蹙眉恶狠狠对我说,“闭嘴。” 他侧过身体伸长手臂去抓不远处的一个巨大铁锹,因为他这个动作,他整个背部都暴露在我视线之中,全部鲜血淋漓,黑色大衣被铁钉勾住挂在钢板上,而祝臣舟穿着的白色衬衣已经完全被染成鲜红的一片,触目惊心。 我只感觉到自己头脑一阵阵晕眩,连温热滚烫的魂魄都被那冲击力极强的血污而变得冰凉,我抓住他手臂想要以他为支撑爬起来推开他,将他推出胡同,可他早已察觉到我的意图,他冷着脸孔一把将我扯回,躲开了濮茂飞扔过来的砖石,祝臣舟将我脑袋扣在他胸口,他一边来回摆动身体躲闪濮茂扔来的石头和木板,一边厉声对我说,“抱紧我。” 我两条手臂早已缠住他腰,可我始终没有将双手扣住,我在找时机和他滚到胡同口,将他一把推出去,只要我关上那扇破败的大门,用泥沙口袋挡住,祝臣舟根本进不来,他只能离开去搬救兵,不管我是否会扛到他赶来救我那一刻,至少我没有欠他什么,只有我一个人遭毒手。 我不愿欠一个杀害我丈夫的男人任何恩情,这会让我丧失报仇的意念。 祝臣舟见我迟迟没有动作,他将手伸到背后,合住我十指,逼迫我搂紧他身体,我在他怀中闷声哭出来,“我不想欠你什么,是我自己惹了麻烦,我自己扛。我不需要你假好人!” “我当然不会帮你什么,沈筝,对于一个时刻想要诋毁我名誉害我一蹶不振别有图谋的女人,我不会心慈手软,可我更想看看你还能折腾出什么把戏,我不否认我渴望将你据为己有,但我更不会厚颜无耻到以我的恩情逼迫你妥协献身,如果我知道那一晚之后会让你背负这样深重的自责和懊悔,我绝不会碰你。” 濮茂在和祝臣舟的纠缠厮杀中,被那根巨大的钢筋压制着失去了力气,他疲惫不堪的站在原地喘了一会儿,然后弃掉手中那根选择了一根非常短但是格外粗壮的水泥管,他两只手抱在胸口,步伐踉跄朝我们逼近,我能感觉到祝臣舟手上的温度在一寸寸变凉,他背上的血已经凝结成咖,地面到处都是暗红色的块状液体,空气内蔓延浮散着令我发慌的气息。 我不知道这是我第几次接触到了死亡的边缘,比之前每一次都更加真实而血淋淋,我被疯狂的濮茂逼得无法后退,保护我的是一个身负重伤本该与我为敌的男人,我夹在道德和求生的矛盾中间徘徊不定,我非常痛苦得仰起头,祝臣舟的额头不知何时被蹭破一块皮,露出粉嫩的细肉,那上面垂着一滴血红水珠,在一阵微风拂过后,那滴血忽然溅落在我眼脸下方的一根睫毛上,于是我整只右眼都好像被一片血雾蒙盖住,我能看到的一切事物都是红彤彤的,像陷入一个血流成河的世界。 我吓得抱住耳朵尖叫出来,我忘记了理智和冷静,我无数个死神围堵着我和祝臣舟,将前不久还光鲜亮丽的我和高大绅士的他变得狼狈又无助,祝臣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以为我精神失常,他一边拖着我身体后退,一边时刻关注着对面濮茂的一举一动,他询问我感觉怎样,是否还能坚持,我张开嘴发不出声音,喉咙好像有一条声带被斩断,我指着自己嘴巴痛苦摇头,我好像落下一颗血泪,祝臣舟看着我那只遍布血迹的眼睛,他也分不清到底是我的血还是他的,他脸上闪过一丝焦急,他对情绪仍旧非常过激的濮茂说,“你放下手中武器,我让你离开。” 濮茂看了看我们两个人的负伤情况,他大笑说,“让我离开,是我让你们离开吧?” 他打量着祝臣舟满身鲜血,他啧啧了两声说,“都说巨文祝总心狠手辣,把人命看成草芥,每分钟就能进斗金,和南省那边黑白通吃的蒋升平私交甚好,看来身手也不过如此,外面人传得言过其实。” 祝臣舟脸色非常苍白,比刚刚受伤时候还要更多一层青色,可他语气内完全没有丝毫虚弱,只有我距离他最近才能看到他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冷汗,“如果不是有她在,我不会输给你这样的废物。连女人都不放过,你也只配作为一只玩物存在这个社会,供人欢乐就是你仅存的一点价值。” 濮茂听到他这番话后,立刻脸色狰狞着朝他扔来那根粗大的水泥管,虽然处境和地位并不允许他有任何自尊,但男人终归是无法忍受别人对自己的贬低和侮辱,何况还是他昔日深爱女人的丈夫,这就更加重了一层隐晦与特殊,我抓住祝臣舟的衣摆,“你为什么要这样刺激他?他已经停下了,我们拖延时间到你的人赶来救我们,这才是最好的策略,你这样刺激他最脆弱的底线,他会发狂的,你已经受伤了,你怎么打得过完好无损的他?” 祝臣舟说,“我的人何时赶来我不清楚,不要把所有的希望都赌在未知的可能上。你认为不刺激他他就会真的放我们离开吗,这个社会在高等学府内进修的人纵然学识渊博,可未必拥有社会经验,未必能看透人心险恶,然而濮茂在最鱼龙混杂的地方生存,他眼中的人情世故不一般人要更加阴暗透彻,他不会轻易相信我们这样的人能够放他平安无事,他一定会要一个万无一失的结果,那么你我注定要有一方残缺,我当然不会接受这个结果,所以我宁可冒险。” 祝臣舟说完扫了一眼他脚下四仰八叉的各种水泥管和钢筋,全部是濮茂在祝臣舟那番蔑视他尊严的话之后扔过来的,祝臣舟冷笑说,“你看他身边,还有可以利用的东西吗。” 我顺着祝臣舟眼神示意看过去,果然濮茂已经弹尽粮绝,他四周所及的角落除了袋子装满的水泥沙什么都没有,他想要和祝臣舟打,就只能赤手夺空拳,而很明显,即使祝臣舟身负重伤,单凭他身手底子也可以制服他。 濮茂已经濒临崩溃边缘,他没有可以用来发疯的武器,便朝这边扑过来,祝臣舟一把将我推开,他弯腰抄起地上的铁锹朝濮茂肩膀狠狠砸去,濮茂脚下打滑恰好因祸得福完美避开了这一下重击,他们两个人一站一蹲,濮茂一把抱住祝臣舟大腿,将他整个身体朝前方用力拉扯,祝臣舟重心不稳跌倒在地,和他一起翻滚厮打起来,濮茂虽然身手不行,但下手却狠,他每一下都朝着祝臣舟后背的伤口扎去,甚至以自己口袋内的手机为利器,在他满是钉孔的肌肤上用力撞击,我听着那一声声闷响接连炸开,我整颗心都漏掉了半拍,我慌乱中抄起不知什么东西,朝着背对我正朝祝臣舟下手的濮茂脖颈后用力劈下,他无比痛苦吼了一声,身体瞬间僵硬住,像一樽石雕,怔怔了约有两三秒,便直挺挺朝前狠狠坠落。 祝臣舟把昏死过去的濮茂推开,他们两个人身上都满是鲜血,已经分不清来自于谁的体内,而这时胡同口响起无数汽笛和嘈杂脚步声,朝这方快速逼近,许多黑衣保镖蜂拥而入,将我们团团围住,为首的庞秘书步履急促,他看到跪坐在地上的满身鲜血的祝臣舟后,立刻冲过去蹲在他面前询问他情况,祝臣舟捂着自己额头那块裂疤,他缓慢说,“我没事。” 庞秘书非常冷静看了一眼他后背的伤疤,“失血情况严重,抱歉祝总我来晚了。这边非常难找,路上始终堵车,我找了交通大队进行封锁让路,才赶到这边,希望您原谅我的失职。” 祝臣舟嗯了一声,“不怪你,是我疏忽大意,没有带保镖。” 庞秘书搀扶着祝臣舟将他架起,不过祝臣舟非常要强,他并不远让庞秘书扶他,而是将他推开,坚持着走到我面前,他看到我呆愣的模样笑了出来,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怎么,吓傻了。” 我看着匍匐在地上苟延残喘气息奄奄的濮茂,我颤抖着嘴唇指了指自己,“我杀了他吗?” 祝臣舟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脸上没有丝毫波动,仿佛看到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一只蚂蚁或者微不足道的蜉蝣,庞秘书心领神会走过去,弯腰探了探濮茂鼻息,他说,“如果立刻送医,应该死不了。” 祝臣舟冷笑说,“为什么要送医,死在这里不是很好。” 庞秘书眼神冷淡而凉薄的扫了一眼被判为死刑的濮茂,似乎早就习惯了祝臣舟的阴狠,他对这个结果没有任何意外与怜悯,而是低下头说了声是。便吩咐那些保镖将胡同外停泊的汽车门打开,请我和祝臣舟上车立刻去医院就诊。 我不可思议看向祝臣舟,他正牵住我的手要将我带离胡同,我指尖在他掌心不由控制得僵硬住,我说,“不救他吗,在你眼里人命到底算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8 我们很般配 祝臣舟面对我的质问,眼底仍旧冷清一片,傍晚寒冷春风刮来,将我们两个人单薄的身体都吹得瑟瑟发抖,庞秘书脱下自己外套披在祝臣舟身上,又接过另外一名保镖的西装披在我背上,祝臣舟看着我无比陌生而审问的眼神,他说,“刚才是谁要置我们于死地。如果不是我的人迅速赶到,你知道此时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会是谁,也有可能就是我。谁不仁在先,他搅了我的婚礼,使闵丞纹声名狼藉,她是我夫人,是祝家族谱一员,这是赤/裸打我的脸。难道还要我对他手下留情吗,是他自己因为贪婪和欲念而作到了这一步,我没有起过伤害他的意念,在我的认知内,他是我的敌人,他想对我痛下狠手。对敌人仁慈,很有可能就会最终葬送自己,我为什么要做那样愚蠢的事。” 我扯住他衣领指着自己说,“是我雇佣了他,是我搅了你的婚礼,是我害你颜面无存,他千错万错,但这都是一条性命,他是被我袭击才变成这样,如果他死了,我就是杀人凶手。” “我可以保住你平安无事,就算你手上有一条人命,这也没什么。” 祝臣舟云淡风轻说完这句话后,便朝庞秘书点了一下头,庞秘书立刻招手叫来两名保镖,从两边将我手臂架住朝胡同外拖去,他们始终和我保持最疏远的距离,也不触碰我其他部位,非常谨慎守礼,祝臣舟跟在我身后,由于伤口的巨痛每走一步都会扯到和衬衣粘连在一起的皮肉,他痛得眉头紧锁,但不吭一声,我转不了头,我被两个壮汉禁锢住完全失去了行动上的自由,但我能用余光看到濮茂趴在地上不停抽搐颤动的躯体,似乎在求救,可没有人理会他,所有保镖都簇拥着祝臣舟离开了现场,没有任何人对他施与援手,都冷漠得近乎一个机器一块寒冰。 我坐在车内扒住窗口,绝望得看向那越来越远的胡同,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我胸口沉闷的窒息,我想打电话找人救他,可我手机被摔裂了。庞秘书将汽车开得飞快,几乎要脱离地面,他时不时从后视镜看一眼祝臣舟的情况,然后便狠踩油门,以致于道路上的行人和车辆都在很远之外便四下躲闪仓促逃离。 我双眼充满恨意转头,可看到坐在我旁边闭目养神脸色惨白的祝臣舟时,我连恨的力气都失去,我低声说,“我不想让自己双手沾满鲜血,我不想背负一条人命,不管是自卫还是怎样,我会日夜不安,我已经恨死自己了,你不要再让我多一份罪孽。” 祝臣舟听我说完后微微睁开一条眼缝,他看着自己膝盖上的血污,声音已经虚弱到极“沈筝,这样一点罪恶都承受不住,你怎样向我索命报仇。你以为成功那样简单吗,也许不是每个人都会背负性命和罪孽,但一定要有能够无视死亡与不公的狠心和歹毒,商场官场没有那么多仁慈可讲,你该知道曾经名震南省的蒋华东一生害了多少人,才换来他的地位。” 我对祝臣舟这番话无言以对,他掐住了我的命脉,没错,现在支撑我不停奔波的唯一执念,便是我要了却这一切罪孽和冤债,我要让自己有脸面去地下见陈靖深,至少我可以在忏悔后给他原谅我的筹码,否则我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我问他,“在你眼里人命算什么,你告诉我。” 祝臣舟面容冷淡看向挡风玻璃前面一排排隐没在昏暗路灯下的树,还有已经逐渐看不清身影的行人,他说,“人命最高贵,也最廉价,就看这是一个怎样身份的人,权势逼人的高官与财阀,或者公众人物,他的死会引来万物哀悼,会成为大街小巷人们为之惋惜的事件,也许他本身并没有什么对这个社会做出多少慈善慷慨,但他的地位摆在那里,每个人都有攀龙附凤的潜念,都有拜高踩低的恶性,只是有些表现不明显,便被归到了善类,有些都写在了脸上,便被归到了恶类。街角的流浪汉死于饥寒交迫,他的尸首被冻烂,如果不是几只流浪狗守在周围不停狂吠,未必有人去搭理,因为素昧平生,又不知道尸首会否带着什么疾病,人都是贪生怕死的,当邪念和善念相碰撞,如果一个人有资本,后者打败前者的可能便大了许多,因为他有能力去承担坏的后果,也有资格去享受好的结果。所以你问我人命是什么,我也可以明白告诉你,人命算不得什么,世界上永远不停止的便是繁衍生息,死一个死一万个平民百姓都造不成什么影响,可如果同时死了一万个站在社会高处的人,那么便会引来一个小时代的变革。而濮茂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我看着他一本正经却冷漠至极的脸,“为什么在你拥有了权势地位金钱后,你还不肯心怀慈善,难道这些生时的罪孽,死后就可以烟消云散吗?” “不然呢,你还真相信这世上有报应的说法吗。” 祝臣舟笑得非常嘲讽,好像在讲述一个乐不可支的笑话,“报应是给那些反抗世俗与现实无能为力的无能之人留下的一份心里慰藉,借脱依靠这一点可笑的想法,去支撑自己面对与存活,它调动勇气信念,可却顽抗不了任何实际,无奸不商唯利是图的商人,他们从百姓和市场上搜刮钱财,谋取盈利,谁来报应呢,地位卓绝掌管大权的仕途人,欺压道德玩转法律,他们吃住都比遵纪守法本分踏实的百姓要优渥太多,然而许多灾难面前,施与援手的却未必是他们。报应本身并不存在,即使恰好冲突,也是巧合,不然你告诉我,谁来报应?天还是地,山还是水,信念,或者灵魂?你就是靠着这样荒唐的想法活到现在吗?” 祝臣舟伸出手在我和自己较劲的唇上轻轻点了然后不停抚摸,直到我完全放松后,他非常温柔把指尖停留在我下唇的牙印上,他眼内有非常认真而闪烁的光芒,“收起你的道德哲理,收起你所谓的纲常与人伦,没有必要再给自己任何负累,到我身边不是很好,我会比陈靖深更呵护你。” 我并没有来得及回答他,他触在我唇上的手狠狠一颤,接着便滑落下去,我不曾察觉到发生了什么,庞秘书在驾驶位忽然爆发出很大声的叫喊,我这才看到祝臣舟竟然晕了过去,他抿着唇,双眼紧闭睡在座位上,我吓得六神无主,但我有隐约有一丝庆幸,因为我无法抵抗祝臣舟那样深情又诚挚的目光,我又不能放掉自己心上所有的仇恨与愧疚,我宁可他死,也好过他那样咄咄逼人要我一个答案。 我们到达医院后,庞秘书和保镖迅速联系院长封锁了手术室这一层和整个急诊大楼,为祝臣舟进行清场,防止被认出他的病人或者家属看到传出去风言风语,巨文和美索现在都忙着新一年的市场案子与产品销售,整个团队不可开交,而祝臣舟和闵丞纹的婚礼闹出一场巨大风波,在这个节骨眼上根本不能再曝出任何风吹草动,一旦他负伤的消息传出,正牌媒体碍于祝臣舟的势力不敢进行深入调查和曝光,但是很多游走在媒体门外的狗仔和爆料人却会伺机而动,如果顺藤摸瓜查出是为了救我,那么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我和祝臣舟关系的敏感,早已是海城心照不宣的秘密,我甚至不知道怎么流传出去的,我也曾怀疑过祝臣舟为了逼迫就范主动曝光,但现在看来应该不是,包括让濮茂对我敲诈下手,这两件事的幕后人一定有关联。 祝臣舟在手术室内大约有两个小时,从背部清理出三枚嵌入皮肉的铁钉和一些木屑,伤口消毒缝合后包裹了许多层厚重纱布,便推至贵宾病房进行输液和观察,手术总体没有危险,也非常成功,只是大夫让祝臣舟安心休养,他显然做不到,因为手术麻醉过后他便清醒过来,立刻吩咐庞秘书将文件递给他,庞秘书根本无法劝谏,只好顺从他的意思。 我站在旁边看着祝臣舟一只手输液另外一只手翻阅文件,我觉得非常有趣,一个男人同时占据了伪善冷漠自私阴毒,以及绅士勤勉温和睿智,他玩弄女人感情,把风月看作消遣,认为它无比廉价和愚蠢,可又愿意为了自己对女人的兴趣而付出半条性命的代价,我觉得自己愈发看不透这个男人,他不只是拥有两副面孔,他拥有无数面姿态。 他下楼去买粥,麻烦我在病房内照顾祝臣舟,我将窗台上遮挡的白纱全部掀开,让外面阳光完全透射进来,祝臣舟昏迷一夜后眼睛适应不了这样强光,他有手掌盖在眼皮上方,“现在什么时辰。” 我看了眼腕表,“上午八点三十五。” 祝臣舟捏了捏眉心,“你受伤了吗。” 我手摸住脚踝那一块撕扯掉的皮肉,这还是在祝臣舟和濮茂都没有追进胡同里我自己四处逃窜被割伤的疤痕,我没有告诉他,我只说,“你将我保护得非常好。” 祝臣舟翻阅文件的手一顿,他有些惊讶抬起头看了看我,唇角带着几分恶趣味,“难得你这样有良心,我还以为你会怪我为什么要救你,应该袖手旁观看你死去赎罪。” 我走到床头从热水壶里斟了些水倒在碗内冲泡了一杯麦片,我递到祝臣舟面前,他闻了一下气味便蹙起眉头,“我不喜欢麦片。” 我说,“美索会议室,祝总不是还要免费续杯吗。” 祝臣舟笑着说,“什么情境有什么需求,就好像到了夜晚,男人和女人理所应当做一些风花雪月的事,白天不代表不能做,可失去了水乳交融的味道。” 我将麦片放在桌上,“那你喝什么?” 祝臣舟扫了一眼那些大袋小袋的补品,“藕粉吧,我对于奶制品没什么胃口。” 我又冲泡了一碗粘稠适中的藕粉,用勺子舀得凉了一点后,递到他手中,他一边非常儒雅的喝着,一边目不转睛注视文件上的条款,我在他旁边说,“想要算计你可真是难上加难,一般人都不会注意的附属条约你都看得这么认真。” 祝臣舟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我在这一时刻无比清晰的认知到,幸而我没有选择直接从他的疏忽上下手,那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祝臣舟几年都未必疏忽一次,等我抓到机会,美索早已经彻底沦为巨文旗下的殖民地。 我等祝臣舟看到最后一页要签字时,我说,“濮茂真的死在胡同里了吗。” 我问出这句话时,对于濮茂的生死存亡其实还保留着最后一点希望,我在想也许祝臣舟最终没有舍弃掉那一条性命,选择了出手相救,然而他面不改色的一句话彻底浇灭了我的希望。 “你也可以选择陪他一起死,如果这样耿耿于怀。” 他这话瞬间点燃了我的情绪,我非常激动捂着自己胸口说,“我成了杀人凶手,祝臣舟,我现在都在怀疑你是故意联合濮茂演了这场戏,不,他是被你算计了,你的目的是让我知道,不管我找谁去抗争你,那个人的下场都必死无疑,你知道我最见不得别人为我而死,我最害怕欠谁的债,你在逼迫我向你屈服。你让我成为了双手沾满鲜血的恶魔!” 祝臣舟慢条斯理吃完最后一口藕粉,他将碗放在桌上,双手撑在身体两侧的床沿看向我,他笑着说,“这样一来,我们不是很般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9 贱人 我从祝臣舟的病房内出来,我刚反手关住门,忽然一阵非常浓烈的香水味道朝我逼射过来,但我并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仿佛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我转头去找香味来源,可时间根本不容我反应,我左脸立刻被人落下一巴掌,扇得我皮肤顿时浮起一层火焰,我叫都叫不出来,这一下让我神智发懵,我本能靠住墙站稳自己身体,地上有一双小巧玲珑的脚,大约三十五六码,踩着过膝盖的黑色皮靴,再往上是一件毛绒白色大衣,围巾穗儿在腰腹位置低垂,女人还没有完全收回去的手上,无名指戴着一枚宝石硕大的钻戒。 我虽然没有看对方的脸,但已经从这份杀气和妒意中猜到了是谁,我不急于抬头验证,而是背靠墙壁让自己平复心情,去忽略掉那股灼烧的痛感,我绝不能以卵击石,我现在没有任何后盾可以让我为自己讨要这一巴掌,来日方长,毫无底气的冲动最能毁掉一个人。 闵丞纹脸上并没有出现对于打了我一巴掌的惊慌和讶然,她似乎不是冲动,而是早就想好要这么做,给我一个实实在在的下马威,她脸上充满傲然和狰狞说,“你这个贱人,还真是一刻都不老实,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目的不纯,接近臣舟一定别有图谋,官太太的风光都满足不了你,你还要怎样,吞并海城让所有男人都匍匐在你脚下任你差遣吗?你这胃口也未免太大。追着臣舟从公司到别墅,现在连医院都不放过,他躺在床上都控制不了你发/骚,你要活活吃掉他吗?” 我抹了一下唇角,火辣辣的疼痛让我嘶了一声,我看了一眼指尖,并没有血迹,女人的力气再狠,也终究是女人,体能上有狭隘,比不了男人随意一点动作造成的危害大,我将被打得散乱的头发重新理好,我一边理一边说,“女人要时刻注重自己外在条件是否足够完美出彩,头发和妆容必须精致,一丝都不能懈怠,否则怎样去诱/惑别人老公,尤其还是祝臣舟这样优秀的男人。” 闵丞纹气得脸色发白,她根本不回去思考我这话是故意说出来有几分可信度,她也不会想如果我真有这样打算现在她还可能站在我面前朝我耀武扬威吗,她只是本能被气昏了头,她指着我鼻子说,“无耻,陈部长怎么会看上你这样放/荡不堪的女人,你就用这张脸到底骗了多少男人。” 我满不在乎掏出镜子为自己唇上吃掉的口红重新补上颜色,“骗得多不多不重要,重要在于我后悔了,大好青春浪费在和男人的游戏博弈上,可加起来都没有闵小姐丈夫一个人好,我倒不如将自己精力收敛集中起来,钓十几条中鱼,不如钓一条大鱼,价值高还吃得饱。” “至于我丈夫嘛,怎样看上我的我不会告诉你,反正时间倒流也绝对不会看上你。” “你真是贱人!”闵丞纹扬起手又要打我,被正好从电梯内提着保温壶出来的庞秘书看在眼里,他飞快上前一步在半空拦截住了闵丞纹的手,并没有让她这一巴掌打成功。 闵丞纹没想到自己挑选这样好的时机要撒气,还是碰到了祝臣舟这边的人,她已经暴露了自己丑恶嘴脸,无法再遮掩什么,她索性毫不回避说,“庞秘书,来得可真是恰到好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始终藏在哪个角落偷听我们女人讲话。” 庞秘书举了举手上的绿色保温壶,“夫人玩笑了,我是为祝总去聚仙阁打包蔬菜粥,才刚刚赶回来,怎么会偷听您和沈小姐的对话。作为下属基本的职业操守和道德素养我还是会时刻谨守的。” 闵丞纹听他这样说,又看了看他手上确实提着保温壶,还隐约从出气筒内冒着热腾腾的白雾,显然是刚刚买了食物回来,她脸色这才稍微好了一些,她语气放缓说,“有劳庞秘书这样尽心照顾臣舟,不过以后还是记得留下几个保镖照看,否则谁进去打搅都拦不住,污染了臣舟休养的空气。” 庞秘书自然听得明白她话中深意,他保持得体笑容说,“这是祝总自己吩咐,不要保镖打扰,人多眼杂,排场太大会惹人注目,他想安安静静神不知鬼不觉养伤,至于沈小姐,祝总非要留她陪伴,我作为下属怎么敢像夫人这样插手阻拦。” 闵丞纹再次被噎了一下,她这口气提不上来堵在喉咙,脸色也难免挂不住,她想要找话题挽回自己颜面,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便扬起下巴对着门的方向说,“臣舟身体好些了吗?” 庞秘书对她虽然恭敬,但语气也有些能够察觉到的冷硬,“夫人自己进去看就可以,难道您来这边这么久,都没有到病房内吗。那您来做什么。” 他说着话看了一眼我脸上的红印,他意味深长说,“哦,原来夫人是特意赶来为难沈小姐,并不是专程看望祝总。” 闵丞纹身体一僵,好像自己的丑态被人直接扒开了伪装暴露出来,她尴尬笑了笑说,“当然不是,我是为了探视臣舟,我只是担心他想要休息不愿被人打扰,才没有进去。” 她说完看着我,唇角勾着一丝冷笑说,“而且我也没办法进去,我过来时候沈小姐才从里面出来,想必臣舟招待她便已经精疲力竭,哪有精力让我陪伴?” 庞秘书听着她这番吃味的话,笑了笑说,“夫人懂分寸这是祝总最喜欢的。” 庞秘书这句话充满了警告意味,他在祝臣舟面前和孟奇光都非常吃香,一般人不敢得罪,即使闵丞纹是夫人,也一样要敬他们二人三分,毕竟跟随祝臣舟身边,他们要比她久得多,这份情意可不是谁都可以代替离间得了,我就吃了庞秘书的亏,所以非常了解他们对祝臣舟的忠诚,有很多时候看上去野心勃勃不够忠诚的人,很有可能死心塌地,而看上去信誓旦旦一脸诚恳,反而内心奸诈阴险不堪。 尽管清楚庞秘书的重要性,但闵丞纹从小饱受宠爱与簇拥,自然受不了他这句以下犯上的忠言,她张了张口刚要说话,忽然病房内传出祝臣舟略带疲惫和虚弱的声音,他在问是谁,闵丞纹立刻收敛了她的情绪,她压低声音说,“是我,臣舟,我过来看你。” 祝臣舟嗯了一声,“那怎么不进来,门口有什么人吗。” 闵丞纹目光凌厉扫了我一眼,她并没有拆穿祝臣舟这句分明包庇我的话,她这点分寸果然有,她声音满是温柔娇媚,“和庞秘书询问了一下你的情况,我怕你瞒着我怕我担心。” 祝臣舟似乎动了动身体,他声音有一些波动,“进来吧。” 闵丞纹答应一声,她从包内掏出镜子,对着小片玻璃整理自己头发,又拿出唇彩补了补色,然后推门进去,她背对病床面朝走廊,将门缓缓关上,她看我的眼神内满是挑衅和高傲,似乎在炫耀什么,直到那扇门彻底合住,我再看不到床尾祝臣舟灰色的棉质拖鞋,我才非常无奈的笑了出来。 不管一个女人拥有如何令人艳羡的资本,她在深爱的漩涡内总是充满茫然和惶恐,情深不寿物极必反。女人总是喜欢把一切漂亮的事物看作自己的假想敌,尤其是自己男人非常优秀的前提下,其实这样很累,如果男人好高骛远朝秦暮楚,你与全世界为敌也留不下他,如果他体恤你的担忧和不安,那他势必会坚如磐石至死不渝。 男人的感情不是女人能够长久主导的,试图掌控一辈子只能让自己疲惫不堪,陷入一个极大的恶性循环。 庞秘书将目光从那扇紧闭的大门上收回,他看了我一眼说,“沈小姐这一巴掌不会白挨,我会亲口告知祝总,让他讨个公道。” 我满不在乎的笑了笑,“庞秘书似乎对这位新夫人的意见,比对我还要更深。” 庞赞看着我没有说话,我指了指门,“其实在稍微心思细腻的人眼里,都会认为庞秘书喜欢祝总,才会这样大敌意去仇视他身边每一个女人,在我和闵丞纹交恶之间,庞秘书选择帮助我,一个是因为看不惯她的傲慢与自大,这是所有平民百姓对于高端人士最大的厌烦,另外一个是她作为祝臣舟的妻子,关系从法律上远比我这个暧/昧对象要亲近许多,擒贼先擒王,降服一个人也要先制约他的命脉,我和闵丞纹的优势相比,我就显得微不足道。” 庞赞面无表情听我说完这些后,他忽然露出一个非常夸张的笑容,“沈小姐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我和祝总同为男人,我怎会对他充满感情。” “法律都已经接纳了同性恋,并且允许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举办婚礼,社会早已对这些事屡见不鲜,没什么好遮掩。之前我也仅仅是怀疑,在昨晚你开车送受伤昏迷的祝臣舟到医院路上,我才**不离十的确定了我这个看似荒唐其实也非常稀松平常的念头,作为一个下属,哪怕受到了上司天大恩惠,也不会急到那个模样,连自己的命都豁出去,将车开得那么快,稍有不慎便车毁人亡,何况你还不停在后视镜内看他状况,那眼神关切分明不像一个公事公办的人。掺杂了情感欲/念,会使这个人的气度与神情从高不可攀的云台跌落满是泥污的凡间。不过我非常庆幸庞秘书没有被冲昏头脑,还分得清我和闵丞纹谁的优势更大,没有白白浪费时间在排挤我身上。” “至于我这份公道…”我用手抚摸着自己滚烫浮肿的脸,“闵丞纹是祝臣舟的妻子,也将会是他未来孩子母亲,族谱上的一员内眷,他不会为了我一个微不足道且不识好歹的外人而对她责备什么,作为妻子怀疑丈夫身边女人的图谋也没有错,这是她的权利,谁让她有本事将自己名字填进祝臣舟配偶这一项。他们感情是好是坏,是浓是淡,和我没有丝毫关系,我也不会借势做什么,我要的目标从来不是祝臣舟身边名正言顺的位置,那是肤浅女人才想要得到的短期利益,无法保障我一生,我要更长远的东西,能够让我在海城立足,让所有人对我投射的明枪暗箭都折损在我的坚硬铠甲下。” 庞秘书没有针对我猜测他对祝臣舟感情这番话做出任何声名和辩解,他丝毫不表态,他只是笑着说,“看来沈小姐并不相信祝总愿意为了你对妻子进行指责。你认为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很轻,甚至可以忽略不计,是吗。” “难道不是吗。”我用手捋了捋自己垂在胸口的长发,将头发全部从头顶背到脑后,“否则他为什么要娶闵丞纹,即使在那样不堪入目的丑闻下依然坚持迎娶,而不回来娶我这个寡妇。” 庞秘书笑得意味深长,“一些话不要说的过早,如果祝总真的有一天提出要迎娶你,沈小姐那时候又该怎样选择。” 我斩钉截铁说,“绝不会有那一天,除非他拿自己的名誉甘心毁掉。” 庞秘书嗯了一声,“我和沈小姐拭目以待,我当然也希望不会有那一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猴年想说的话~~【免费必看】 很久不在评论区和大家互动了,但说真心话,我都有看,只是有很多不知道怎么回复,为自己开脱,我张不了口,也不想像其他作者那样和读者闹得不愉快,而且我始终感怀花样年华受到的关注与支持,我认为我有心怀承担赞美,就有义务接受批评。 有关色戒12月和1月两次、每次一个星期左右更新比较少也不稳定的情况,我在此向大家道歉,花样年华时候我比较勤劳,一天都在平均一万二,色戒时候呢,我事情比较多,去了两次杭州,毕业前补考,还赶上了全国大范围的大降温病毒感冒,我都不敢说我为什么更新晚或者少了,知道读者会埋怨我,毕竟是我对待工作态度出现了瑕疵,我在此郑重道歉,我保证除非卡文,再不会有这样情况,不管我再去哪儿都会保证更新,希望大家原谅,我诚恳致歉。 马上过年了,给大家拜早年,祝你们猴年万事大吉,喜气洋洋,发财多福。小情侣有情人终成眷属,小夫妻早生贵子幸福美满,大家族的一团和气,小家庭的甜甜蜜蜜,职场奋斗的事业蒸蒸日上,早点升职多赚工资,学生一族学业有成拥有一段美好纯粹的少年初恋~~ 总之,好运常伴,笑口常开。 再次郑重感谢“绝代佳人”姐姐打赏的满汉全席,您破费啦,谢谢谢谢您的支持,这么大礼当时吓了我一跳~~ 最后一件事…我都不好意思说,哎呦,但我不说我又难受,因为什么呢,咳咳,真是挺不好意思的,这个月票大家知道不?就在我色戒封面下方,有两个,一个推荐票,一个月票,凡是订阅的,都有月票,投给我是免费的,大家从今天开始,有的就给我投一下,可能月初都有,有几张麻烦您就都给我吧,这个好像有个月票榜了,越多越好,小缚瑾猴年想上个榜单,做个快乐的小母猴…尽管我属鸡…请大家多多支持多多给票,我将感恩不尽,求打赏我就不说了,大家花钱订阅我就开心爆了,不再麻烦大家破费,这个月票不花钱,大家有多少给多少,我不怕多,就怕没有…谢谢谢谢啦~~ 给我月票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妹妹弟弟们,明天上街都低头看着点啊,能捡钱~~~嘘,别让别人知道,咱自己揣兜里就行啦。 【第一更上午10点~~以后我能提前就提前,不让大家久等,尽量白天都更完,所以月票请大家丢给我吧!!!!丢给色戒,就月初几天有月票,都给了我就得了,省得揣着也挺重…无票一身松,谢谢谢谢,今天给了我晚上统计一下看看我能排第几,我就能过个好年了… 还有大家还有免费的推荐票,推荐票可以给我的老书花样年华,大家在网站内搜花样年华或者缚瑾,就能看到,每位读者可能有三到五张推荐票,也是免费的!!!不花钱,每天都有三到五张,每天都有!大家方便的不嫌麻烦的,可以给花样投推荐票,有多少给多少,每天都有几张,点一下推荐就行,缚瑾小猴儿谢谢您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0 祝夫人 闵丞纹在病房里待了大约一个小时,她出来时脸上的笑容并不自然,似乎有些强颜欢笑,她看了看还在走廊长椅上等候的我和庞秘书,我们三个人视线交错相对,她冷笑一声,“还没有走,我终于明白一个女人勾/引男人的最**宝是什么,美貌和手段都在其次,主要是赖皮。我什么都比你强,唯独这一点厚脸皮,我是万万无法比拟。” 我站起来接过庞秘书手上已经由热转为温的蔬菜粥,我笑了笑说,“不管是什么优势,贱也好贵也好,能让男人为了救我,甘愿自己身负重伤,还会亲口对妻子说出谎言,这就足以证明我作为女人,赢其她女人赢得很漂亮。” “可你赢了吗?如果你赢了,为什么站在他身边名正言顺的新娘不是你,而是我。我们一同接受所有人祝福,一同迎接更美好的生活,就算他对我说谎言又怎样,至少我有资格要求他,他也必须要给我一个解释。” 闵丞纹非常得意说出这句话,她似乎早就揣摩许久,盘算着我说什么时她要接上这句话狠狠打压我的嚣张,她看着我身后面无表情的庞赞,微微扬起下巴说,“庞秘书,告诉这位恬不知耻的沈小姐,谁才是祝夫人,谁才是赢家。” 庞秘书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然后若无其事将目光移向门板,他主动走到门口敲了敲,里面传出祝臣舟低沉的声音,庞秘书将门推开,他站在门框处,对闵丞纹大声说,“当然您是祝总的夫人,您是赢家,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所以您没有必要再向我和沈小姐提点什么,我作为下属,永远都会敬重仰望您。” 闵丞纹万万料想不到庞赞会做出这样举动,她脸上的表情如同冻结,我也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看上去冷淡而绅士的庞秘书不仅是一个同性恋者,非常隐忍沉默爱慕着自己的上司,还非常具备和女人争斗的才智与头脑,我忽然很想发笑,但我知道这个关头我不能笑,否则一定会和闵丞纹坐下更深仇怨,我目标仅仅是美索,树立更多敌人只能让我愈加困顿。 祝臣舟面色淡然扫了一眼门口,闵丞纹立刻有些焦急要张口解释,被他以一个手势制止住,他眉头紧锁看着我的脸,闵丞纹也察觉到了他不对劲的神色,她顺着祝臣舟目光看向我,在发现我脸上一片红肿时,她脸色彻底苍白,她眼疾手快挡在我身前,做出一个腹部绞痛的姿态,她以为祝臣舟会转移注意力到她身上,没想到她失算了,他仍旧眼睛不眨凝视我,闵丞纹只好喊了他一声,想要吸引他的精力,房间和走廊都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仿佛在提醒我们此时有多么诡异,我下意识用头发将自己脸一遮,“你们聊,我出去吃点东西。” 我留下这句话后便转身飞快跑出了走廊,在我冲向电梯时,我听到了身后不远处闵丞纹如释重负的呼吸。 我离开住院部去了一楼大厅取款机后方的公共电话亭联系苏玫,在电话中我觉得自己所有压抑都急于找到一个突破口宣泄出来,我一边说一边又哭又笑,直到眼泪都流出来,我摸着自己滚烫浮肿的半张脸,告诉她我被闵丞纹打了,我开玩笑说你要替我报仇,苏玫仗义承诺,“等我平安生了孩子就帮你撕碎那个小人得志的婊/子,敢这样明目张胆往你脸上招呼巴掌,她也太把她爸爸当回事了,在海城横行霸道也得问问自己有没有那个底气,她是嫌身上衣服穿得多,还是觉得婚礼上那一出还不够寒碜,打算当街裸/体展览?” 我笑着嗯了一声,有路过的家属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病人朝我的方向走过来,似乎想要看看黄昏的阳光,我迅速抹掉脸上眼泪,压下那股锥心的哽咽对电话那边的苏玫说,“孩子怎么样了。” 提起孩子苏玫立刻充满柔情,“孩子很好,但是非常调皮,可能是个男孩,我明天就去做检查,他已经会踢我了,每天都会踢,这样情况维持了差不多一个星期,孩子父亲昨天过来陪我吃了顿饭,都是我很喜欢的食物,不知道是不是宝宝也清楚父亲难得陪我们一次,他没有闹,我食欲很香,睡得也好。” 她说这些话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苏玫其实也是一个非常张狂的女人,谁让她得意了小半辈子,把很多男人都拿捏在手中,过得不知道有多风光。 可人前显贵岂是那么轻而易举,很多姐妹儿评价她,苦乐参半,她经历过太多男人,比崔婕还要多,她每一段感情都用尽全力,可最后也都心力交瘁,后来不知道跌跌撞撞了多少次,她才放弃了情爱的念头,只专注于从男人身上捞钱,直到遇见这个齐总。 当初崔婕说过,苏玫这辈子还会再栽倒一次,大约就是这个齐总。我说你怎么这样肯定,崔婕说她找了一位泰国的大师看面相,把我们几个人的相片都拿了过去,大师点评了多有女人,命数都不错,不是大富大贵的命也是衣食无忧,唯独在我和苏玫这里,那位大师一言不发,在崔婕百般催促下,才闭着眼睛说了纠缠二字,我觉得很荒唐,连听也懒得听,可崔婕揪着我叨叨个不停,说泰国大师都天赋异禀,尤其擅长降头,很多港台明星都会去请个小鬼,保佑自己婚姻和事业,这位大师是泰国神坛的丰碑人物,有钱未必请得来,他还要看缘分,凡是神鬼方面的事物,几乎包灵验,还让我去求个签,不过我始终没有理会,直到祝臣舟出现陈靖深去世这种种不能用常理解释的事情发生,我渐渐相信了自己坎坷又复杂的命数,我曾有过去找那位大师求破解方法的心思,不过见到苏玫过得如此幸福,我也可以打消这个念头,把这些结论归为一个骗财的欺诈。 苏玫挺着大肚子在我挂断电话后的半个小时便飞速从家里赶来,她现在居住养胎的公寓距离这边非常近,原因是齐总觉得方便她临时不舒服到医院会很快,而不至于耽误最佳时间。 我坐在花园的长椅上,看着不远处昏黄路灯投射在地面的光束,苏姐站在我旁边,她手上拿着一个被撕碎了背带的皮包,一脸愤然说,“现在女人都他妈要疯啊,我也和老齐女儿撕了,她说我鸠占鹊巢,带着肚子里的野种占了她父亲名下的房产,那是属于她的,要不是保镖听见动静及时进来拦住她发疯,我现在搞不好都流产了。” 她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秃的一块头皮,“这她给我扯的,好粗一缕头发,我添油加醋到老齐那里告状,估计她这一年的零用钱都停了,那丫头片子最喜欢花钱,断了她经济来源比宰了她都难受。这可不要怪我不义,她先要毁掉我的孩子,谁会坐以待毙,与其被毁掉,不如我先毁了她。” 我看了一眼她脸上还没有消下去的愤慨,“后母难做,当初我第一眼见露露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没有血缘关系,说深了你就是蛇蝎心肠待别人儿女犹如毒妇,说浅了她有一点不好别人会认为你没有悉心教育她,你心里有亲疏之分,总之除非孩子非常优秀毫无错漏,不然后母就会被骂得体无完肤。” 苏玫扫了一眼医院大楼门口停放的那辆夺目艳丽的粉色跑车,她哼笑了一声,“什么大家闺秀,纯粹一个泼妇,有本事自己看住了丈夫,怪别人抢,自己没能耐还往你头上破脏水,再说了,你抢了吗,如果你沈筝出手抢,还能轮得上她嫁给祝臣舟当太太?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我面无表情说,“就算我抢,我也不可能取代她妻子的位置,有些女人生来注定就藏在正室的光环背后,当小三成瘾,做情/妇为根,有些女人就注定要成为贤淑的妻子,当一个男人把你规划在某个特定位置上,任凭他对你如何喜欢,你使出浑身解数,结局也不可能改变什么。闵丞纹没有错,错在我曾经一时糊涂。” 苏姐听我这样说,她不再搭腔,而是意兴阑珊坐在我旁边,她拿出手机和钱夹,便随手将包丢在草丛内,里面的一些护肤品和食物零零散散从包口掉出,我看了一眼,没有问她为什么不要,很多没有价值的人,或者忽然失去了兴趣的东西,等待的结局都是丢弃。 苏姐问我,“你还要报复祝臣舟吗,昨天的事如果不是他舍弃自己安危救你,现在躺在床上的很有可能就是你,甚至你能不能咬牙扛过来都是未知,这边医生我有熟人,祝臣舟的诊断证明我看了,失血过多,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我搓了搓被冻得通红僵硬的手掌,捧在唇边呵了口热气,我仰头看着远处由浅至深的瑰紫色天空,“我没有回头路了,我和祝臣舟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往,可能会牵扯很久,一直都纠缠不清,他不放过我,我也无法放过他,你让我怎样背负这么多罪孽去好好过日子,露露还寄宿在学校,我答应她去看她,可我根本不敢去见,你让我怎么说,她问我爸爸呢,我说死了?她才多大,她怎么承受得住,她非常脆弱敏感,她知道死亡的概念,她出生就没有母亲,后来我这个后母待她并不真心,我出于讨好陈靖深,和她假意惺惺,我对这个孩子有愧。也许没有我,陈靖深一样活不了,可我迈不过自己曾背叛他的那道坎儿。” 苏姐握住我冻僵的手,放在她温热掌心内搓着,她对我说,“可祝臣舟应该是真心喜欢你。不管他用了多么不光彩而阴险腹黑的手段,过程并不能代表什么,他希望达到的目的证明他对你充满了要占为己有的欲/望,他这样的男人有千千万万女人可以选择,不管是妻子还是情人,可他却唯独把手伸向了你,如果我是你,在这样尴尬又无所依靠的局势下,我会暂时卸掉自己一身防御的刺,人不能活在愧疚中,要活在坦然里,陈靖深已经死了,没有人再去计较你曾背叛过他,我们这样的女人原本就不是外人眼中的好女人,你何苦为难自己。” 我垂眸看着她指甲盖上一点朱蔻,我说,“如果陈靖深的死和祝臣舟没有任何关系,也许我会选择顺应自己内心,去接受这段匪夷所思也让世人指指点点的感情,他不怕,我又有什么好恐惧,男人在社会压力上承担的永远比女人更多。但现在我不能,我一辈子都无法向他妥协低头,道德和悔恨谴责着我鞭策着我。你知道吗,我和祝臣舟之间,从开始就是一个错误,我现在都不敢说他最初对我的好与接近是否带着目的,还是真如我看上去那样纯粹。他用最美好的糖衣炮弹为我设计了一个陷阱,他以为我会像其他女人那样,为了他疯狂,不惜一切甚至失去理智抛弃尊严,他想要不费一兵一卒只用一个女人将陈靖深打击得一塌糊涂,只是他也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诡计中对我产生兴趣。可他为什么不曾妥协,不曾收手,因为在他心里,我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和这世上千千万万的女子并无不同,只是稍微多了一些吸引他的傲骨与聪慧,我的价值和魅力比不了他胸中远志与复仇信念,那么我凭什么要为一个男人一错再错。从两块冰凉巨石的夹缝内滋长发芽的逆世感情,绝不能开出花来,必须要掐断它的根茎,让它死于胚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1 我可以给你一切 我陪着苏玫到妇科拿了一些保胎丸,她由于上了年纪,属于高龄产妇,年轻时候又做过几次流产,之后没怎么调养休息便继续陪男人风花雪月,所以子宫非常脆弱,虽然怀孕但孩子并不安稳,胎位也不是很好,她和齐总都非常看重这一胎,自然是万千呵护,每天药不离口,我和她站在医院门口等了一会儿司机,等到车来接她时,我将那些药袋放在后备箱中,对坐进车内探出头和我道别的苏玫说,“等过几天我这边腾出空闲就去公寓看你。” 苏玫对我说,“没有关系,我知道你压力大,什么时候累了过来找我,平时不用惦记。” 这句话让我非常感动,患难见真情,我从没奢望过我们这样的圈子还能有一份真情,彼此不嫉妒恶待维持面上的和平就已经非常难得,可我和苏玫,包括我和崔婕的不打不相识,都似乎在一点点摆脱圈子里的魔咒。 我目送苏玫的车消失在十字路口,我看了一眼停车场,那辆粉色跑车已经不见踪影,闵丞纹不知何时离开,我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到身上非常寒冷,我没有穿外套便跑出来。 我乘坐电梯回到三楼病房,庞秘书并没有在走廊,房门大开,只有祝臣舟一人半靠在床头,手上拿着一本最新期刊的财经杂志。 我走进去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风衣,先穿好系上扣子,倘若稍后有什么人忽然光临探视,我也好做出万全准备立刻跑出去避开。我穿上后看了一眼床头没有启封的药瓶,刚握在掌心要拧开,祝臣舟忽然从杂志中抬起头,将封面合住,目不转睛凝视我的左脸说,“脸怎么回事。” 我还以为他了解清楚这是他新婚娇妻制造的后果,便装作没有看到,恨不得我按住不提,没想到他还在给我机会让我发泄,我索性侧过身让自己那面浮肿完全被他看到,我冷笑说,“难道刚才你没发现吗,为什么那时候不问,现在才问我,是担心闵小姐听到后会醋意大发,然后对你不停撒娇质问。如果等红肿完全消退下去,祝总再来关切,还有丝毫意义吗。” 祝臣舟耐心听完我莫名其妙的火气喷发,他仍旧非常沉静说,“刚才你没有给我机会询问,便立刻转身落荒而逃,难道要我带伤追你出去问你脸上的红肿是怎么来的吗。” 我没有说话,将从瓶子内倒出来的一把花花绿绿的颗粒从我掌心渡到他掌心,我故意曲解事实说,“我自己打的。” 祝臣舟听到后忽然嗤地一声笑出来,“你对自己下手还真狠。为什么要打。” “我手痒,手贱,闲得难受。” 祝臣舟嗯了一声,“我也手痒,你过来。” 我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可他脸上表情非常认真,不容我拒绝他的指令,我仿佛思维不受控制般真的走了过去,在靠近他还有一段距离时,祝臣舟忽然伸出手出其不意将我扯到他怀中,他温热的大掌直接覆盖在我红肿的半边脸上,他用力按了一下,我便疼得嚎叫出来。 “你变/态!” 我这才明白他手痒的含义,我在他怀里开始挣扎,可能是我没有留意碰到了他背部伤口,他忽然身体一僵,接着便用力按住我头顶,将我往他胸口按去,他冷冷说,“安分些。” 我安分不了,我觉得祝臣舟在和我唱一出我根本无法掌控却反被他捏住的戏,他高兴时便给我一点甜头一点温柔,让我将已经磨练得非常坚硬的心又柔软下来,他没有任何情绪时便对我视而不见当作陌生人,甚至和我兵戎相见,我根本无法猜透他的心思,也不能逃脱这样被动的局面。 我情绪激动一把推开他,无视他因为背部巨痛而拧起的眉头,他成功烧起了一把烈焰,将我所有的理智和意念都焚化烧毁,像是高温烤箱,折磨着我的五脏六腑我的四肢百骸。 “你到底要怎样?我受够了你这副姿态,你把我当作什么,普通女人,仇敌妻子,还是一个可以升华感情企图占为己有的情人?你利用手段杀了陈靖深还不够吗,为什么连他最后一点家业都要夺走,我承认很多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是我也逾越了自己作为人妻的底线和本分,我求你,求我们放过彼此,就当作从来都不认识,我命大我活下去,命薄我就死了去陪他,我不需要你再救我,哪怕我就在你面前苟延残喘,你可以视而不见,我不会怪你更不会求你,我也不会再关注你任何动向,你对我而言就是一个早晚会醒的梦,即使我想要无限期延长,可道德与世俗不允许我这样贪婪,它势必要醒过来,那么长痛不如短痛。我只要美索。” 祝臣舟有一点惊讶我忽然爆发的愤怒,但他很快便适应了我,他说,“我不夺走美索,它会成为那些股东一点点蚕食分享的肥美盛宴,连一丁点都不再属于陈靖深,他早有先见之明,将自己的一半股份赠予我,他宁可将这些利益成为我庇佑放过你和陈露露的筹码与诱饵,也不愿沦为别人手中灰飞烟灭,到时你们不仅分享不到一丝一毫,还会性命堪忧。是我不计前嫌帮助了他留下这份心血。” “那你将美索还给我。妻子继承亡夫家业,理所应当,你一个外人名不正言不顺,现在所有人都在谣传,是我和你里应外合让陈靖深死于非命,谋夺他的家产,将他推入死无葬身之地,你心狠手辣,我更是活脱脱一个现代版的潘金莲,这样的谣言只有你退位交还我才能止住。露露已经非常可怜,我有义务守护住陈家产业,原原本本交到她手上。” 祝臣舟对我过分自信的话语冷笑一声说,“美索在你掌控下连一个月都扛不过去,那些人会暗算你,将你攻击得体无完肤,我接手后才知道美索远不是它看上去那样雄厚,它内部漏洞百出,到处都是坍塌,稍微有一点风浪便会彻底崩溃,陈靖深常年在市局忙碌,这方面他顾全不周,被那些老狐狸在私下分割得不亦乐乎,我敢说在海城出了我祝臣舟,没有任何人能够将美索起死回生。” 我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朝地上狠狠一扫,他穿着病号服半躺在床上,缠着厚重纱布的上半身完全暴露在我视线内,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癫狂的情绪,我红着眼睛大吼说,“它的生死存亡和你无关,它就算在我手上一夜之间颠覆推翻,陈靖深也不会怪我,是我能力有限,不能让它昌盛,可我们自家人的东西,凭什么由你掌控经营。你和陈靖深不是盟友不是患难之交,你们是对手,你是杀了他的恶魔,你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他十几年的心血最终到了你手上,他死不瞑目。他以为我和露露失去了他便无法生存,所以他才会委屈自己信仰背离初衷忍痛割让那些股份,可他并没有说将美索交给你经营,让你成为接替他的人!是你自己贪欲权势和美索数十亿的财力,想要借着这么完美说辞据为己有,丰满你巨文的羽翼,横扫海城乃至南省一切企业,你和蒋升平不是盟友吗,但你祝臣舟又会真的和谁交好,你敢说你不想推翻宏扬复制昔年蒋华东的庞大盛世吗,你是怎样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我看得一清二楚。可抱歉,美索这个位置只能由我来坐,它不会成为你未来某一天与蒋升平争夺霸主的先锋。你可以辅佐我,我同样给你这些股份,给你分红,给你大股东的地位,但你没资格直接将我踢出美索。” 我说完俯下身,将我的两只手完全撑在他肩膀,我用力掐进去,刚刚整理过的修长指甲完全刺入他皮肉内,紧挨着伤口,但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他的皮肤是粘连的,所以我能看到他因为巨痛而略变的表情。 祝臣舟看了我好久,他忽然爆发出一阵非常有趣而狂妄的笑声,他脸上满是自豪说,“这样聪明的沈筝,让我如何不喜欢。两个高手过招,这盘棋我自然下得兴致高昂。你说的不错,陈靖深这点心血是我必须收缴囊中的,因为从我决定要抗争蒋升平占领南省那一天起,我就盯上了美索。只有将它填充进巨文,我才有更多资本敌对宏扬,否则单凭巨文,还是不够,因为它远没有宏扬从蒋华东手中便一点点积攒起来的雄厚实力,到达蒋升平这一代,已经堪称盛世,所以就算没有吕慈,他一样活不了。可如果不是吕慈的仇恨隔在我们中间,我也许会心怀仁慈留他性命,但从感情到利益,他都妨碍伤害了我,所以你不能怪我。” 我被他这样冷酷无情还不知悔改认为自己没错的模样气得连连点头,我说,“对,你祝臣舟永远都是对的,谁让你位高权重,你可以践踏别人尊严,可以凭借心情和兴趣为所欲为,但我不会放弃,不管我输给你多少次,哪怕拼尽我最后一口气,我一定要守住陈靖深的家业,我一定会把美索重新收复失地。” 我说完这些话后,走到病房门口将门打开,门外有一名护士正推着车要敲门进来,车上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和打针器具,她抬眼看到我朝我微微一笑,刚要打招呼,我便看也不看她直接从她旁边擦身而过。 我走出去不到两步,祝臣舟忽然在我身后的病房语气阴森说,“你一定要和我为敌不安于室吗。” 我顿住脚步,我没有回头去看,祝臣舟等了片刻继续说,“我可以给你和陈露露非常优渥而安稳的生活,买一栋房子,供养她留学,以及解决掉学成归来的工作问题,照料呵护你一生,让你处在一个毫无忧虑的环境中,不用奔波不用讨好不用看人脸色,我会抽空回去陪你吃饭,陪你逛街,我承诺再也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谁再敢向你动手,我就让她十倍偿还,不管她是闵丞纹,还是任何人。这样的生活难道不好吗,一定要和我争得你死我活,不要说你根本赢不了,就算你赢了,你守着偌大的美索做什么。为死去的陈靖深赎罪,将你困顿一生画地为牢,你只是在想象那样的生活也很美好,但如果你开始过上,你就会明白,女人依附于一个男人会轻松很多。” 祝臣舟说完后,便不再发声,他等待我的答复,我站在那里能感觉到脊背微微发冷,他目光在我背后要盯出一个窟窿般坚定不移,根本不肯罢休,我沉默许久最终也没有给他任何答复,便朝着远处的电梯走去,我起初还在走,但到后来,我感觉他的目光始终没有收回,仍旧不肯放弃的追随我,我便疯了一样狂奔,不顾一切的奔跑,耳畔呼啸的风声和惊叫着躲避我冲击的护士在我身体两侧都幻化为模糊白雾,看也看不清。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但如果我还继续听他对我充满诱/惑的设想未来,每一句都是我最梦想的模样,不见刀光砸在我心尖上,消磨动摇我的意志,我真的怕自己会抵抗不住那份蛊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2 不要脸 我离开医院后,一连半个多月都没有再见过祝臣舟,除了苏玫到医院做b超告知我祝臣舟在一个星期前不遵医嘱强行出院,我对于他任何消息别无所知。 不过我也没有闲着,利用这段时间我安排好了露露,将她从学校内退学,送到了韩竖那边,彻底远离海城,只有她不在我身边,我才能不被别人握住一丝软肋,那么谁也奈何不了我,除非索要我这条命。 我去学校带走露露送她去机场那天,海城下着小雨,温度非常冷,我蹲在地上给她裹棉服,她一言不发低垂着头,我以为她只是不舍离开这座生活了十年的城市,可当我看到她满面泪痕,小手握住我指尖时,我才明白其实她早已清楚自己父母双亡的现实。 孩子的世界再孤僻任性也很脆弱天真,她把我看作亲人,这个世上唯一还和她父亲有过牵扯的亲人,她并不愿意离开我,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去接受一群陌生的人,尽管韩竖和家人都会对她非常好。 我抱住她娇小瘦弱的身体,我同样红了眼眶,我已经很久不允许自己这样感性,在陈靖深死后,我就像一个时刻战斗的将士,一秒钟软弱和退缩的时间都不敢给自己,但这一刻我和露露都在哭,她是一个孩子对于陌生未来的惶恐与对亲人的不舍,我是对于生死未卜输赢未知的茫然和孤军奋战的压抑。 我对她说,“阿姨答应你,等我做完要做的事,一定接你回来,我们和爸爸一起,好好的生活。” 露露抽泣着用手抓住我一缕头发,“爸爸还能回来吗。” 我所有坚强和强颜欢笑都因为她这句天真的话而变成汹涌泪水,我将脸埋在她细瘦的脖颈,哭得天昏地暗。 如果他还能回来,那该多好。 可这世上怎么会给人真正赎罪的机会,所有的罪孽与疯狂,都将在最后面对血淋淋结果时,或哭或笑埋单。 可我不忍打破她对于亲情的美好幻想,我怎样也说不出口那么残忍的话,于是我撒了一个充满善意的谎言,我说,“爸爸会回来,一定回。” 露露脸上挂满泪水,挤出一个无比可爱的笑容,“沈阿姨,你一定要来接我回家。” 我将自己额头贴在她滚烫的小脸上,我咽下那句最凄凉的话,我无法告诉她我不知道沈阿姨还是否可以等到那一天,但我会拼尽全力给你最好的生活。 送走露露后,我将陈靖深名下的两套别墅全部变卖,由于我出手很急,价格被买家压得非常低,按照正常市价大约在两千七百万左右,但最后敲定仅仅两千万。 我将这些钱全部存入一个新开的账号,叮嘱陈靖深在市局最信任的一名下属,为露露公证后保存,一旦在未来我发生任何意外,这笔钱她是唯一受益人。 我委托陈靖深美索的行政助理联系了崔兴建和蔺如两位股东出来喝杯咖啡,蔺如临时被祝臣舟派到香港公干,听说是去洽谈一个楼盘项目,和政府分担利润,背景庞大,自然是非常看重,而海城只有崔兴建而那位权总监还担任重要事务,也是我唯一可以拉拢的党羽。不过权总监被我在股东大会上进行过人身攻击,并且他的个性应该是很喜欢记仇,想要再拉拢过来并非易事,但是崔兴建对于权力的欲/望非常膨胀,如果我用一些鲜美诱饵对他进行引/诱,他能够和我走在一条路上的可能性倒是有些把握。 在美索内部推翻祝臣舟,只能将除他之外最大份额的几位股东全部招至我麾下,否则赢这个字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我了解到崔兴建非常喜欢吃鹿茸,并且经常搭配以胎盘补酒来强健身体,我托了苏玫联系她在一中心和妇产医院的熟人,搞了一些刚出母体的胎盘来,送到专门的酿酒厂,加入不少货真价实的昂贵补料,泡制成为营养价值极高的酒品,再配以精美包装,便根据助理发给我的地址赶到了崔兴建今天会出现的地方,唐拉萨秀酒店。 其实我来这边就是打个赌,这些东西是否会入他法眼我不担心,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是诚意十足的笑脸人,关键在于他肯不肯对我称臣,自古以来男人的傲然气节便是凌驾在女子之上,他们思维和认知内,女人是附属品,是内眷,只能生活在闺房或者宅院,没有资格到外面占据一席之地,即使发展到现在阶段,仍旧在大部分人心中根深蒂固,女子相夫教子,男人驰骋社会,让颇有能力和权势的男人依附在一个年轻女子下面,有点啼笑皆非。 我坐在酒店一楼休息大厅等了片刻,我一直觉得门外有辆车非常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我始终在记忆里对不上那陌生的车牌号,我一直在看时间,并且到前台询问了有关登记问题,前台出于保密顾客资料,并没有告诉我具体房号,只说并没有崔兴建这个人的纪录,但我在昨晚凌晨入住一栏内看到了他女秘书的名字。 我目光在阮冰冰三个字上怔住,我正要拿起来仔细看,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女人和男人打情骂俏的笑声,那声音酥媚入骨,听得我脊背不由发冷,我转过身看向那声音的来源处,崔兴建正被一个娇俏女子挽着手臂朝前台走来,他不经意看到我后,脸上的笑容瞬间便僵住,整个人都想被施了法术,完全定格。阮冰冰察觉到他的不自然后,也将目光朝我投来,她在股东大会上见过我一次,时间相隔不算久,所以立刻便认出来,她本能将五指松开,甩掉了崔兴建的手臂,迅速朝一侧走去,留给我一个背影,然后便隐没在走廊,不知去处。 阮冰冰离开后,崔兴建明显不再那么拘谨和尴尬,好像所有证据都烟消云散一般,他笑着朝我点了一下头,“陈夫人也来这边住?” 他说完看了一眼我手上提着的礼盒,猜测我不像是入住或者退房,他有些拿捏不准,便看着我不说话。 我望了望阮冰冰离开的过道,我语气带着深意说,“阮秘书一看就非常有生活,不耽搁不辩解,其实离开让对方抓不到任何盘问机会才是最明智的脱身选择,崔股东慧眼如炬,挑上了一位好秘书。” 崔兴建脸色有细微尴尬,不过我没有纠缠这个问题,毕竟男上司和女秘书那点事,在一些公司并不少见,虽然不至于像百姓想的那样普及,但说有一部分也不算夸张,又不是天方夜谭,揪着不放只会让崔兴建对我更加防备和疏离。 我指了指酒店旁边的咖啡厅,我语气试探说,“崔股东如果不忙,我请您喝杯咖啡,提神醒脑,而且那边环境我之前去过,非常别致安静,适合我们聊聊。” 崔兴建垂眸看着自己锃亮的皮鞋脚尖思索了片刻,他婉拒说,“恐怕不方便,美索如今易主,而我是跟随陈总的老部下,您又是他遗孀,我们私下接触,被别人看到,恐怕会让祝总产生怀疑,认为我们在联合算计他。现在可是敏感时期,官商不知听到了什么风声,在互相勾连这方面查的不知道有多紧,为了公司利益和声誉,陈夫人还是不要约我聊了吧。” 我笑着说,“其实清者自清,浑浊的人站在阳光地下净化自己,也不见得能有什么效果,主要看我们自己是否行得正坐得端,如果崔股东都认为我们聊天都成了勾结,那么我这样敏感的身份,是否就应该自杀以谢天下?” 崔兴建扯出一丝笑容,他走到前台那里告诉对方退房,从口袋内摸出烟来抽,他不走,也不主动开口,就这样和我故作糊涂的僵持着,我早就料到他是一只老狐狸,只是没想到这么难搞,软硬不吃柴米不进,即使被我撞到了和下属奸情,仍旧面不改色,好像拿准了我不敢得罪他和他撕破脸,这样的人最难赢,他擅长缠斗,一点点将你勒紧,整个过程不动声色。可如果拉拢过来,我将如虎添翼。 我正在想该怎样把他骗到咖啡厅,是否要把礼物递过去,崔兴建指尖夹着的香烟忽然跌落在地,他目光凝固看着我身后,嘴唇一开一阖,要说什么可始终不曾发出声音,我觉得奇怪,也顺着他目光转身看去,只见阮冰冰满脸尴尬跟在祝臣舟身边,从偏门方向过来,她看着崔兴建,动作极轻朝他摇了摇头,然后便迅速垂下脸,非常安分在祝臣舟身边走来,我万万没想到助理好不容易查找到了崔兴建下落,给了我一个绝佳机会堵住他,却被祝臣舟横插一脚,怪不得我觉得那辆车非常眼熟,正是他开过一次的法拉利座驾。 祝臣舟对于我也在这里丝毫不惊讶,可他擅长做戏,见到我便说,“沈小姐也在,真巧。” 我哼了一声,心里全是懊恼,错过这个机会再想逮住崔兴建不知道有多难,他势必会躲着我,让我连毛都搞不到,更不要说有这样近水楼台的接触。 所以无论如何,今天我也要把祝臣舟支走,绝不能被他搅黄。 我在祝臣舟几乎要靠过来的前一秒,主动将身体迎上去,隔绝在他和崔兴建之间,“祝总房产多得惊人,怎么也到酒店来住了。” 祝臣舟笑而不语,那名前台见到他后,立刻从抽屉内拿出一摞红色纸皮的文件,绕过桌子来到他面前说,“祝总,大厅和客房部所有资料报表都在这里面,财务和餐饮方面,需要我通知吴经理吗。” 祝臣舟接过那些东西转手交给了随行的庞秘书,“再说,今天我不是为了这些事过来。” 崔兴建非常惊讶看向阮冰冰,后者同样无奈而懊恼的点了下头,原来这家萨拉雅秀是祝臣舟名下产业,也就是说,崔兴建到底在这边住过多少次,带了哪些女人,他都一清二楚。包括任何在海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私下的丑事,只要踏入萨拉雅秀的门,便在他的掌控之中。 酒店并不是他赚钱的来源,而是他一双暗夜下的透视眼。 祝臣舟似笑非笑对崔兴建说,“崔股东不在美索打理事务,来这边是有应酬吗。哦对了,你的秘书鬼鬼祟祟从后门跑出去是什么缘故,她太匆忙撞上了我,我还以为是被什么坏人追赶,问她她支支吾吾,崔股东给我个解释?” 崔兴建脸色已经非常难堪,他眼神闪烁说不出个所以然,祝臣舟又将目光落在我手上提着的胎盘酒上,他颇为惊讶说,“沈小姐竟然也记得我生日,是来给我送礼吗?这么贵重我怎么能收。” 我咬着后槽牙在心里咒骂他不要脸,祝臣舟无视我脸色毫不谦让将我手上的礼盒亲自接过去,他仔细看了包装内的东西,“太贵重了,不过沈小姐亲自来送,我也不好拒绝,这份心意我收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3 你还记得吗 我并非第一次领教祝臣舟的厚脸皮,但我确实没想到他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将我原本送给别人的礼物据为己有,而且以他聪明才智一定不会看不出来,这是我拿来贿赂崔兴建的。 可事已至此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只能看着祝臣舟小人得志将我那些礼品都提在手中,满脸兴味与愉悦交给庞秘书,他搓了搓指尖被勒出的红痕,“胎盘是明令禁止医院流泻出来进行贩卖,可以经过家属同意扔掉焚烧或者制作教学标本,唯独不能用来牟利,沈小姐人脉很广,这样的禁物都能弄到手,还堂而皇之送人做礼品。” 我说,“既然是禁物,祝总不妨还给我,我去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祝臣舟嗤地笑出来,“沈小姐真幽默,我接都接了,你去投案自首,我不也在劫难逃,这么不划算的事,我当然不会做,崔股东不会举报吧。” 祝臣舟忽然将话锋转向一侧始终沉默不语心内打鼓的崔兴建,后者其实根本没听他和我都聊了什么,他一颗心早就惴惴不安,哪有心思管别人,但祝臣舟问他他又不能不回答,便含糊其辞附和了两句。 可偏偏祝臣舟还是一个喜欢看别人出丑乐于给别人挖坑的超级腹黑男,他见崔兴建点头,便饶有兴致说,“那崔股东觉得,我该怎样处理。” 崔兴建见他还往下问,便彻底呆愣住,一张脸上写满窘迫和僵硬,祝臣舟哈哈大笑,他伸出手拍了拍崔兴建肩膀,“崔股东心从我进来便心不在焉,私下没关系,公事上可要尽量避免,否则出了差错,无法向诸位股东交待。” 崔兴建极其尴尬的赔着笑,不住点头,态度倒非常诚恳,祝臣舟向庞秘书询问了自己接下来的行程,发现上午是空档,并无安排,庞秘书请示他要不要回别墅陪陪闵丞纹,祝臣舟蹙眉开始思考,我和崔兴建都暗暗松了口气,巴不得他立刻走掉,可祝臣舟思索了片刻后,忽然拒绝说,“不用,难得遇到崔股东和沈小姐都在,省去了我邀约的周折,怎么可以这样错过,相信她能够理解。” 祝臣舟说完后并不询问我和崔兴建的意见,便替我们做主选择了我刚才提到的那家咖啡厅,他在前面走着有一搭无一搭和我们聊天,看上去兴致勃勃,我们到达咖啡厅后,由服务生引领进入一间非常宽敞的雅间,庞秘书没有过多久留,只是待我们坐下将那些礼品拿好便离开了。 我有些肉疼看着我精心准备的礼物就这么被狼给吞了,那些加起来花费了十几万元,早知道会落入祝臣舟这天杀的手里,我就在里面加点佐料直接害死他得了。 我坐在椅子上生闷气,祝臣舟兴趣盎然找侍者要了烹煮咖啡的壶和奶泡机,我们三个人分别坐在东西南三个位置,我对面是祝臣舟,他从坐下便不再说话,而是全神贯注整理那些器具,从罐内精挑细选出最饱满的十几颗咖啡豆,极其耐心的倒奶打泡、研磨豆粒,崔兴建看他做完全套流程后问,“祝总是要烹调卡布奇诺吗。” “崔股东喜欢什么咖啡,猫屎还是巴西,据说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比较偏好蓝山,味道纯正而且不酸。” 崔兴建想了想说,“对于咖啡,我不怎么研究,偶尔才喝,觉得它苦,而且苦得毫无特色,远不如茶叶。毕竟我这个年纪,不太适应西洋进口的玩意,还是我们自己国家的饮料更顺口。” 祝臣舟嗯了一声,“茶道我也略知一二,泡茶比烹制咖啡更多讲究,相对于咖啡,意式口感更好些,而且简便不失精致,当然这只是我个人感觉。” 祝臣舟将烹好的咖啡倒进三个杯子内,分别推向我和崔兴建面前,我只看了一眼,连动也没有动,便非常不领情叫服务生为我榨一杯新鲜的柳橙汁,崔兴建自然不敢学我,他端起杯子试探着呷了一口,可能对于那个味道无法接受,他眉头立刻便蹙起来,不过他抬眸看了看祝臣舟颇为期待的神色,也不敢说什么扫兴的话,便干脆屏息静气将那一杯都喝掉,滚烫的咖啡直接把他烧得浑身颤了颤,险些从椅子上弹起来,他尴尬用手遮挡住通红起泡的舌头,含糊不清说,“我实在喝不惯这样的东西,辜负祝总美意。” 祝臣舟没有强求他,吩咐侍者上来一壶冰茶,为他驱一驱口中的水泡,他唇角含笑看着不住往嘴里灌茶的崔兴建,意味深长说,“崔股东和秘书私交不错,不知道是不是其他人的误会,我刚刚接管美索,对于这边内部情况都急需了解,所以采用一些渠道挖掘了不少内幕,其中流传最为疯狂的便是崔股东非常喜欢提携年轻漂亮的女职员,原先陈总手下有两个男助理一个女秘书,而崔股东作为他的下属,竟然有六位女秘书之多,且都是越过人事部的聘用流程自己带员工进公司,这一点我希望崔股东可以为我考虑,我知道了不好不插手,可干涉又扫了你的颜面,我也非常难做。” 崔兴建本来在喝茶,他听完祝臣舟这番话后,狠狠呛了一口,从鼻孔内喷射出乌色的凉茶来,有两滴喷溅在我面前的咖啡杯中,我极其厌恶将杯子从我手边推开。 祝臣舟抽了两张纸巾递给他,崔兴建胡乱在自己嘴角擦了擦,急忙解释说,“这方面是公司内部不少在利益上和我有冲突的人背后栽赃陷害,想要给我难堪,我这个年纪,又身在高位,不敢不以身作则,祝总听到的纯属含血喷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非常机灵观察祝臣舟的脸色,见他似乎听进去了,便趁热打铁表忠心说,“虽然股东大会上我为了捍卫公司尊严做出一些过激的行为…使得我与祝总处在一个相对尴尬的位置,但现在大局已定,我也希望美索在祝总带领下再创辉煌,让陈总在天之灵瞑目,以后也势必为祝总马首是瞻。” 我心里最大的希望彻底碎得四分五裂,崔兴建虽然从城府和权势上占据很大优势,但他骨子内非常小人,而且唯利是图得过分,又不肯轻易信任别人,他审时度势的结果便是保住自己现在第二股东的地位,不和我勾结以卵击石暗算祝臣舟,所以我最渴望得到的屏障至此完全破碎。 祝臣舟分明是为了给我看,让我看清我要找的同盟党羽已经彻底归为他那一边,不要再妄图改变现状,他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也不再强留崔兴建,便亲自给他找了一个台阶目送他离开雅间。 雅间内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后,气氛自然诡异得不言而喻。 似敌似友,暧/昧不清,这八个字足以形容我们的关系。 我本以为他会向我炫耀自己几句话便瓦解了很有可能共同厮杀他的联盟,让我明白姜还是老的辣,一个是商业老狐狸,一个是靠着胆大和不要命的小雏鸡,明显我是白给他吃的,但结果并没有,祝臣舟娴熟为自己点了一根烟,然后看着旁边一扇玉石边缘的仕女图屏风陷入沉默。 他指尖夹着的香烟缭绕出一团白色驱散开来的烟雾,将他那张脸衬托得很不真实,他目光带着几分迷离,“江南的女子眉毛很纤细,皮肤白净,眼神温柔似水,那样的女人非常讨男人喜欢,可是缺少了个性,北方女子豪爽率真,充满个性,可惜五官不够精致,你说到底要怎样才算完美。” 我不太理解他为什么对我讲这样一番话,我原本竖起了一身坚硬的刺作为防御,可似乎都用不上,他无意和我争辩什么,我们这样的气氛格外诡异,我一时间无法适应。 他从顾盼神飞的仕女脸上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在我身上,“一个人是否无法做到十全十美。” 我拿着杯子叼住吸管喝果汁,酸酸甜甜的液体从我舌尖蔓延到喉咙,我试图用这样口感来压惊,祝臣舟面对我的无所适从笑了一声,“人总是希望做到尽善尽美,可往往都事与愿违,过分迁就体谅别人,反而会使对方得寸进尺,有点自己的想法和脾气,才能和平共处,世俗这种东西,你看重它它便存在,不理会它就一文不值,在我看来你对陈靖深已经仁至义尽,你为陈露露做的一切我都知道。” 我手在桌上一抖,晶莹剔透的果汁从杯口晃出,我指尖迅速抓住桌布狠狠捏紧,非常警惕看着他,他面带浅笑斟了一杯早已冷却的咖啡,将上面那层凝固的白沫撇去,放在鼻下嗅了嗅,可能觉得味道不对,又蹙眉放下,他将我面前洒了许多的半杯果汁握住,隔着玻璃看里面颜色绚丽的液体,“韩家势力不俗,我不会为自己多树立一个仇敌。何况老子都被我玩儿死了,一个毛孩子有什么价值可言。如果她是你的孩子,我还能用来钳制你,可惜你仅仅是后母。” 我听完他这句话紧绷着的心口终于平复了些,他是在旁敲侧击告诉我,他不会轻易去毁掉自己名誉和一个孩子计较,我看着他将自己手中那杯果汁一点点喝光,我对他说,“我想要进入美索做股东,如果你这边能通融,我就不再折腾什么,可如果不能,虽然我是一介女流,但你应该了解我的个性,不达到目的我是不会罢休的。到时候横生枝节,让你焦头烂额,我只能提前在这里说句抱歉,我无法保证我会惹出什么篓子。” 祝臣舟笑着点了点头,“我当然了解。可是股东不是谁都可以做,就算陈靖深目前还在位,裙带关系也是大型集团非常排斥的,除非是血缘家族,夫妻双方同时入主,会让股东多虑。你的筹码是什么,我不可能以私人关系为你通融,而且你进到股东内部对我可是威胁。” 我伸出两根手指,郑重其事说,“首先,我们没有私人关系,请你说话时候三思,其次,我手中有百分之五的股份,足以有资格让我成为股东。这是我通过一个月时间握到手中的,它就是我的筹码。” 祝臣舟对我的话明显有一丝意外,“你竟然有百分之五的股份。” 我对他脸上的意外愣了一下,“你没有调查吗。” 他将杯子放在桌上,面容冷峻说,“我并没有想到你做出这样大动作的事。我没有关注你这方面的动静,你应该不是自己去做的。” 我没有将韩竖和助理供出来,我非常镇定说,“当然是我自己,我现在还有任何可以信任的人吗。” 祝臣舟眯着眼睛打量了我片刻,“我劝你立刻收手,我知道你的野心,一定不单单是股东这个位置,可我奉告你,美索绝不是你能掌控的烂摊子。” 我将我放在一侧的皮包挂在手腕上,毫不犹豫站起身说,“我要怎样做是我的自由,你可以奉劝,但我有权利选择无视。你不帮我,那我们就各自凭借本事,看鹿死谁手。我丈夫的东西,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它成为别人的所有物,因为陈靖深不是膝下无子女,他有两个妻女继承人,凭什么由你们分割享用。” 我绕开桌角刚要转身离开,祝臣舟忽然在我身后语气平静说,“外面下雨了,你有带伞吗。”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两手空空,我没说话,祝臣舟沉默跟随我起身,他将庞秘书离开前留给他的一把蓝色雨伞那在手中,他走到我旁边对我说,“我送你上车。” 我别开头,“我没有带司机,我出门打车就可以。” 祝臣舟没有听我任何话,他直接甩开我先朝门外走去,站在屋檐台阶下将雨伞撑开,他高大背影被天地之间一帘雨幕冲刷得模糊不清,又极具浪漫色彩,他一只手撑伞另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安静看着十字路口烟雾迷茫的大楼,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十足耐心的等我过去。 他有多么能耗我很清楚,如果放在佛门,参禅打坐的本事一定天下第一,他堵在门口显然不打算就此放我离开,我不愿再耽搁时间,我要做的事情太多。我只好深深吸一口气压下不快情绪,走过去站在他旁边,和他共同撑起一把伞。 我们身后贴着咖啡厅冰凉的玻璃门,眼前是步伐飞快避雨的路人,似乎海城只有我们是悠闲自得,祝臣舟不动声色将头顶的伞往我这边让了让,于是我站在伞下中央,而他右边半侧身体都浇灌在蒙蒙细雨中。 他充满感叹和柔情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4 天荒地老 雨中有一个抱着婴儿的母亲,她正非常艰难一手撑伞一手抱紧孩子,有风刮过伞高高扬起,她闭着眼睛摸索前行,五官紧紧皱在一起,空气中隐约飘荡着哭声。 我将自己脖颈上的围巾向下颔处拉了拉,海城是一座春夏格外温润的水乡,比江南要四季分明比北方要更加柔和,据说拥有海的城市都非常浪漫风情,到处都飘荡着让人无法疲倦的艳/遇。 我在这座城市见过无数好看的男子,和精致的女子,他们相遇的最初也许都相似我和祝臣舟,我懵懵懂懂小心翼翼,去维护我的爱情我的人生,他逆光而来身披锋芒,在我平淡的湖面激荡起片刻涟漪,然而这世间千千万万的男人和女人都能够厮守,唯独我和他不行,我们之间隔着人命,隔着千山万水整个宇宙,他无法撕碎他伪善和利用的面具,我无法放下自己心内的执念和罪孽。 他注定是我生命里一笔绚美,开头霞光万丈,结局一抹烟灰。 如果最初是这样,我宁可不记得。 我将目光从雨幕里收回,看向头顶蓝色的伞沿。 我违心说,“记不清了,过去那么久。” 祝臣舟那半边淋在雨中的身体,由于穿着黑色西装,雨珠落下被隐没在呢料的毛孔内,并不能看到一片濡湿,只是有些颓废贴在肩头,不像一开始见到那样笔挺。 他说,“很久吗,还不到一年。” “一年里发生这么多事,我做了后母失去丈夫,看着身边姐妹或者熬得万份艰难一无所获,或者珠光宝气风光无敌,唯独我,我选择了平淡而不是争夺,可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被你一步步引诱算计,我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家庭支离破碎,成为了婚姻的罪人。一夜之间从地狱到天堂,又一夜之间从天堂堕入地狱。”我说着话偏头看向他,“我该记得吗。” 祝臣舟没有理会我的质问,他目光虚空飘到远处,唇角渐渐勾起一丝迷人的笑意,“你不记得没关系,我可以将我记得告诉你。” 他脸上的笑越来越深邃,几乎蔓延了整张面孔。他笑起来非常好看,每一分毛孔都透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仿佛他只要笑,就可以媲美一夜才开几秒的昙花,就可以让最漂亮的孔雀盛绽开屏。 “我从洗手间回来,没有想到包房内会突然多出一个人,而且还是女人,我推开门时看到了你背影,我就猜测这一定是北方女人,你要高一些,没那么柔柔弱弱,可你转过身来时,我看到了你的脸,我又迅速推翻了这个猜测。你有那样细长的眉,不是画出来的,是自然生长,眉尾轻轻弯下来,中间又非常浓密,你眼睛是一颗杏核,睫毛覆盖住你看到我那一刻的惊慌和陌生,你许久没有喝水,嘴唇是干的,不知道该怎么和我打招呼,脸上多了一份仓促和拘谨,你想要看清我的长相,我就故意往旁边挪了挪给你这个机会。不过避开强光后我也更分明看清了你,我告诉自己,你一定是江南女人。我后来实在没有想到,你有这样冷静而个性的傲骨,你知道你有怎样一双眼睛吗,眼睛被什么样的目光所填满吗。” 他回忆着将手在面前的空气中圈了圈,“是一种无法形容的非常动人的目光,你自己看不到,但落在别人眼里,就很难遗忘。会忽然想到…” 祝臣舟说到这里顿了顿,不知脑海中反射给了他怎样的答案,让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眼内的迷茫渐渐驱散,变得非常清明,似乎又恢复了那个理智阴森的祝臣舟。 我大约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头部微微后仰问他,“你从那时候就打定主意从我身上下手,既得到色,再得到一颗好用的棋子,是这样吗。” 祝臣舟敛了敛他方才的笑容,有些欲言又止,我冷笑一声说,“你真是老谋深算。” 他无比沉默垂眸看着地面雨珠砸出的坑坑洼洼,手上不知何时捏了一枚银白色纽扣,似乎是他原先那件白色西服上的袖扣,他朝着那枚坑洼抛去,纽扣在半空中划出一个无比优美的弧线,便恰到好处坠落其中,我知道祝臣舟身上随便一个微不足道的细小物件都价值不菲,他对于袖扣有堪称极尽奢华的要求,追求精致一丝不苟,至少也有五位数,就这么随意丢弃,只为了欣赏它留下的那道弧线,我非常无奈说,“你疯了吗,有钱没地方花,可以做慈善。” 祝臣舟意犹未尽看着水洼内那枚刚才还洁净无暇此时满是污泥的扣子,“我为什么要拿自己的钱做慈善,我不需要炒作。” “只是炒作才去帮助别人吗,自己的钱多得花不完,施与援手为自己积德不是一件好事?” 祝臣舟伸出手透过伞外,掌心微微朝上弯曲,形成一个凹形,他满是童心去接雨珠,看着它们凝聚在一起蔓过他手指的第三条纹路,一点点滴落到地上,他说,“有手有脚的人分明可以依靠自己,再不济还能捡垃圾,做最劳累的工作,也不至于游走在路边伸手去拿不劳而获的钱财,不可否认有许多人觉得这是一个商机,跪在路边摆出一副可怜姿态,说一些感激的话,每天轻松收入几十元甚至更多,至少我并没有看到他们真的哪里出现问题。” 我觉得他真是一个冷血无情的男人,在他眼里所有人都戴着一副不堪的面具,即使再纯白,他也能拿放大镜找出一丝污渍。 我反驳他说,“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是好逸恶劳贪得无厌,他们很多生下来就不健全,或者被天灾**阴谋无耻逼得无路可走,处在一个极其不公的待遇上,社会歧视底层人民的风俗无法被道德和法律束缚改变,越是站得高的人越应该体会一路爬上来的艰辛,才要去解救那些艰难攀爬但结果不如意的人,我不否认你说得对,太多人趁虚而入透支怜悯以此为生,但宁可错信一千,也不要放过那一个被公平遗忘的人。” 祝臣舟将手翻过来,掌心朝下控掉囤积的水,他捻了捻指尖的潮湿说,“好,我不和你争辩,女人感性,悲天悯人多愁善感是特权,许多不仁不义铁石心肠的事,只好由我们男人来做。” 此时街道上的雨渐渐平息了一些,刚才就不算很大,现在淅淅沥沥,我探出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有放晴的趋势,我主动推开祝臣舟撑在我头顶的伞,我跳出那个范围后,直接走下台阶,站在天幕下感受了片刻,我仰面对他说,“多谢祝总陪我等雨停,耽误你的时间,那些补品作为偿还好了。” 祝臣舟露出洁白牙齿笑了笑,“今天确实是我生日,我没有诓你,我很希望得到沈小姐一份祝福,但我知道你不可能开口说,那我只好掠夺走你打算送给别人的东西来作为我的礼物。” 我郑重其事看着他缠绵温柔的眼睛说,“我的确不会开口祝福,于公于私,我都更希望祝总活一天少一天,千万不要长命百岁贻害人间。” 我说完没等看他表情,便朝他摆了摆手,用皮包撑在头顶,转身踏入细雨霏霏之中,我非常小心绕开地上的水洼和泥坑,沿着一边地势较高的上坡往街道中央走,祝臣舟忽然在我即将离开转弯的时候朝我背影喊,“刚才话说了一半,我没有讲完。” 我顿住步子,扭头看他,由于距离相隔较远,透过雨后的雾气我看不真切他的脸,他似乎对我笑了一下,又好像只是我模糊的错觉,他一字一顿说,“会忽然想到,天荒地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5 烛光晚餐 祝臣舟的确没有骗我,他当真是那一天的生日,我次日早晨醒来刷新闻时,第一刻映入眼帘的便是他和闵丞纹深夜在法式餐厅享用烛光晚餐的照片,桌上摆布极其风声,国外空运来的香槟玫瑰散发着诱人性感,衬托这一对金童玉女愈发娇俏清俊,他们用红酒杯遮挡彼此嘴唇,透过流光溢彩的红色液体能隐约看到触碰在一起的唇瓣,这样甜蜜新闻瞬间炸了锅,海城网页从午夜刷到早晨,七个多小时不间断更新,许多媒体争相报道,纷纷抢占头条,甚至有不怕死的不知藏匿在哪块角落,亦或者就是服务生监守自盗,极其胆大拍到了近景,闵丞纹满脸娇羞,正拿着一份蓝色包装盒的礼物送到祝臣舟面前,而后者同样笑得非常温情,双手握住了娇妻的手,深情款款启开薄唇诉说衷肠。 这样一幕当真是恩爱情浓,即使热恋中也不过如此,报道内容和网友评论都是有关祝福和羡慕的话,仿佛一个月前那场婚礼闹剧从没有发生过。我冷笑一声将手机丢到床上,不禁感叹巨文的公关团队还真是有一套行走江湖,这样火爆的丑闻都能压制得一丝痕迹不剩,其中花费了多少功夫与财力,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不过这也从侧面印证了祝臣舟对于这个娇妻有多么珍惜和呵护。 今早最新报道的一条新闻是海城媒体老大华娱传媒社上传的一组采访祝臣舟的视频,正好是他到巨文从车内出来被记者堵住,询问他昨晚过得是否愉快,这样一语双关自然充满深意,祝臣舟一向冰冷的脸上掩藏不住甜蜜深情说,“有爱妻有玫瑰,肯定很不错。” 记者询问他有没有好消息,祝臣舟说,“希望夏季之前可以有,这样宝宝就可以在春天降生,性格比较柔和,像他母亲那样。” 记者还不死心问,“会向大众报喜分享您的努力成果吗。” 祝臣舟眼底带着几分讶异,非常风趣回答说,“我的努力成果还是自己分享就够了。” 这样视频又掀波澜,竟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提到了我和他那段隐晦的世俗传闻,不过很快便被删除掉,不用猜想也知道出自巨文公关。 他们比之前更加卖力维护祝臣舟的公众形象,似乎在树立口碑,而背后目的和祝臣舟要与蒋升平反目为仇争夺肥肉有莫大关联。 有小道消息流传祝臣舟和闵丞纹在订婚宴后便秘密领证结婚,只是还没有敲定举办婚礼时间,但对外祝臣舟介绍闵丞纹都称呼我夫人,可见早已是有名有实的夫妻,但双方都没有松口承认,颇有几分保护意味,至于具体保护什么,坊间大致流传着两个版本,第一版本是祝臣舟在订婚宴的丑闻后感觉到颜面尽失,虽然面上维持绅士大度,但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接受自己未婚妻拥有这样和男人私奔的过往,还大闹婚宴,使他成为笑柄,自然是勃然大怒,便提出了退婚,而闵宝涞为了留住祝臣舟不让自己爱女沦为弃妇,便用自己全部身家即闵氏财团内部百分之三十九的全额股份赠予他,折合人民币约为四十亿元,虽然目前闵宝涞仍旧担任董事长一职,但其实实质掌权的是他这位长女婿。祝臣舟虽然不缺钱,但他也不会和钱过不去,他也非常愿意保留一个充满风度不计前嫌的美好男人形象,两边都不吃亏。 第二版本是闵丞纹曾为他怀过孩子,对他死心塌地,年少轻狂那点事祝臣舟也不愿计较,于是二人在订婚宴风波平息后,便悄无声息的领证,据说正在积极造人过程中,闵宝涞承诺,如果外孙在二女儿闵丞萝出嫁之前出生,那么他同样将赠予祝臣舟全部股份。 虽然看上去两个版本都有些荒唐,但也不可否认,充满了实际性,对于头脑奸诈的商人而言,实际可行便是最好的挽留筹码。 我起床洗漱换了一件比较正式的职业套装,然后按照助理给我的提示信息让司机送我到达一家早茶餐厅门外,蔺如今天凌晨五点从香港回到海城,好像是有一份合约的条款政府方面设定比较苛刻,她拿不准是否可以答允,又怕电话里说不清,便亲自赶回来请示祝臣舟,其实和政府方合作商业项目,陈靖深执掌美索时从来没有实施过,因为他本身就是政府公职人员,对于假公济私这些流言讳莫如深,根本不敢触碰,所以他绝不会顶着独特优势吃这口肥肉,而祝臣舟没有政府要务在身,自然会胆大一些。 崔兴建这里行不通,我只能拿蔺如下手试试,虽然她手中股份要比崔兴建少了百分之三,但在股东会议上提名讲话,还是有这个面子的,如果她肯帮我,祝臣舟那一方也不好轻易制止,毕竟他也刚到美索,平时不能抽身坐班,还要指望这几位股东绸缪,崔兴建奸诈小人,他不会全盘相信,唯有这个蔺如,从胆识到能力都能称得上女中豪杰,而且比较公正,不会考虑私情怎样,所以祝臣舟对她的面子,绝对会买。 蔺如是这家中式茶餐厅的常客,几个每个星期都会有三四天在这边食用早餐,她去香港大约有五天,估计吃了并不顺口的港式会非常怀念这里的老味道,我也是抱着赌一把的想法,没想到还真的和她遇到。 蔺如对于我出现格外惊讶,她主动站起来邀请我落座,并且吩咐服务生将餐谱拿来,她面前的餐盘内吃了一半,她一边用纸巾擦拭嘴角一边对我说,“这里很少有年轻人来吃,我记得陈夫人好像二十三岁,你们这个年纪比较崇尚国外进口的快餐。” 我笑着说,“我都喜欢,不怎么挑食,听说这里味道非常怀旧,都是儿时小胡同叫卖的芝麻糊桂圆羹,我也想来尝尝,没想到这样巧。” 我向服务生点了一份老北京套餐,等他离开后蔺如接了一个电话,好像是美索那边的市场部门负责人,询问了一些香港那边情况,她挂断后才察觉这一通电话打得时间太久,怠慢了我,便非常愧疚对我道歉,我将面前在温火上加热的茶炉端起来,为她和我自己分别斟了两杯茶,我举起后对她说,“这有什么关系,美索是靖深的产业,虽然现在易主,可他心血在其中无法否认,蔺股东这样鞠躬尽瘁,我看在眼里十分感动。以茶代酒,敬您。” 我先喝光后到喉咙处真心难以下咽,这是一杯苦荞茶,味道特别怪异,我曾经因为上火被陈靖深逼迫着喝过,每一次我都趁他不注意吐掉,再装作干呕的样子擦擦嘴,蒙混过去,我根本就接受不了,还不如猫屎咖啡,但我没有办法,最基本的场面都不够豁亮,怎么好开口往下说,蔺如不同于崔兴建,她不贪财不慕男色,耿直公证,贿赂她根本行不通,反而会拉低好感度,唯有和她谈笑风生志同投缘,她才能对我亲近,我硬着头皮将那杯要了我命的茶吞咽下去,我使劲咬着牙关忍了又忍,才不至于吐出来,蔺如笑着对我说,“陈夫人也喜欢苦荞茶?” 我强颜欢笑点头,“养生祛火,我一直爱喝。” 蔺如也举起杯,在她喝茶时,我注视她不住吞咽的喉咙说,“蔺股东对靖深忠诚耿耿,可眼下美索内部没有一个他这方的人占据要职,他用了十二年才让美索发展到今天,就这样被别人吞咽了果实,蔺股东是有情有义的巾帼英雄,觉得他亡灵看着这样局面能咽下这口气吗。” 蔺如喝茶的动作顿住,她眼睛看着天花板,整个姿态仍旧保持仰脖,只是却一动不动,这样持续了大约十几秒钟,她将最后那口茶淡定饮下,把杯子放在面前,她看着温火咕嘟咕嘟熬起的茶泡,她一副释然笑说,“原来陈夫人今天不是和我巧遇,而是早有预谋。” 我打量她的脸色,发现她并没有被算计后的气恼,反而是对我勇气和绸缪的一丝赞赏讶然,我便有了些底气,我主动起身,从她对面移到她身侧东边位置,我将茶底的温火用铺盖撵灭,看着那垂死挣扎的一缕火焰说,“我不为自己,为了靖深的产业不脱离陈家人掌控,为了他唯一的遗孤将来有物质保障,为了驱散美索股东内部虎视眈眈并不真正忠心的人。如果都像蔺股东这样,我全盘放手又如何,我相信在这些肝胆相照的旧人团结下,祝臣舟这个外人也无法真正蚕食吞并美索,成为他攀爬更高地位的探路石,可事与愿违,只有一个蔺股东,能保住什么,都是外人,共同利益就乘坐一条船,利益违背就分道扬镳,美索早晚会颓败,会被祝臣舟掏成一个空壳。” 蔺如深深吸了口气,她看着那仍旧不甘覆灭还在挣扎的火焰说,“可祝总非常尽心,至少他再忙碌,美索这方事务也没有放手过。” 我冷笑说,“那是当然,他赚钱博名,怎么会不尽心,何况美索早晚会成为巨文旗下的分支,用来做他打败最高目标敌人的探路石和诱饵,换句话,蔺股东,假设现在美索和巨文同时有难,他会舍弃哪个,又留下哪个?商场风云变幻莫测,难道真的到了那一天,你我才幡然醒悟吗,可美索已经成为了灰烬,死灰复燃纵然有可能,但要付出多大代价,才能换来二次复生。我们一介女流,未必有那个精力。” 蔺如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她保养非常好,即使四十多岁仍旧看不出什么皱纹,白皙干净的脸上此时充满矛盾,我趁热打铁说,“靖深生前对您好吗。” 提及陈靖深,蔺如脸上的表情瞬间便柔和下来,她左手抚摸着右手腕上佩戴的一枚碧绿色玉镯,眼神空远说,“陈总是我的伯乐,他比我年轻几岁,可却是我的良师益友,他教会我许多逆境求生的方法,所以直到祝总占领美索那天,我确定黄粱梦再不会醒,我都还不相信他真的走了,永远也不会回来。我对于陈总充满感激,如果没有他的提拔和重用,根本不可能有今天的蔺如,我只能做一名到处奔波看人脸色的销售,哪里有今天的辉煌。” 我听她这番发自肺腑的感慨,笑了笑没有说话,其实我看到她回忆陈靖深那一瞬间的表情,就明白自己胜券在握,对于女人,打温情牌一般都不会出错,没有过分好的效果也不至于适得其反,何况还是的确受到他赏识和提拔之恩的下属,蔺如这样女人大气识体,这种套路百发百中。 她这一次没有再思索什么,而是非常干脆说,“陈夫人也应该看得出来,那次股东会上,我对您没有任何敌意,并且非常理解女人在社会上的不易,失去了丈夫庇护,举步维艰。大公司的职场不同于其他行业,非常排挤轻视女人,如果没有过人能力,恐怕很难立足,陈夫人的心是好的,但也要量力而行,我可以开这个头,不过之后怎样走,就要看您自己修行,前面的拦路虎是祝总,后面追杀狼更不计其数,在明在暗,恕我也要保证自己利益,无法出力。” 我非常感激和她握手拥抱,她承诺三天之内便会为我开启成为股东的大门,我离开早茶餐厅后,她仍旧没有出来,雨后放晴的天空湛蓝如洗,我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我看着街道对面平安大厦上超大的led广告屏中,在循环播放祝臣舟的照片,我盯着他那张意气风发令人痴迷的俊脸,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他所说的天荒地老,我不知道自己曾经是否接近过,但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是别人的丈夫,而我们之间所有镜花水月的一切,都将在这一刻彻底天翻地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6 你开心就好 蔺如答应我的事,果然说到做到,第三天一早,她指派助理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今天召开股东股权份额季度清算会,蔺如已经向部分高层提到了我手中持股的问题,碍于陈靖深的面子,基本上没有人反对让我进入美索,除了一些原本就心术不正的人,基本是板上钉钉,因为这是公司规定,我达到了持股百分比,就有权利要求进入股东会议担任职务分管美索。 我没想到蔺如真的在三天之内就做到,我当时听她这样承诺,有想过也许只是给我一个美好的设想和希冀,一个星期能拿下来就非常不简单了,而蔺如的说一不二以及她在美索号召力让我惊愕,一个女人做到在男人掌权的天下争取到这样程度,实在是巾帼不让须眉。 我接到这样梦寐以求的好消息自然不会怠慢,我委托助理转达了我的谢意和感激,并郑重承诺倘若以后蔺如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绝不推辞。 她助理非常客套和我寒暄了两句,便挂断电话,我立刻从床上爬起来,迅速进入浣洗室将自己收拾整齐,然后从我衣柜内挑选了一套最为郑重并且非常靓丽的宝蓝色套装裙,又对着镜子做了一个比较端庄又不会显老气的盘发,我用五分钟搞定自己妆容后,也顾不上再叫司机过来,便直接打车赶到美索集团。 这一路我心情都说不出紧张和愉悦,这是我迈出成功的第一步,虽然过程万分艰辛,碰壁又险些丧命,我也动摇过无数次念头打算放弃,所幸我坚持下来,才有守得云开见日出的今天。 我进入美索大门后,许多刚刚打卡报道等待电梯的职员都朝我看过来,他们还没有接到消息,所以对于我这么早出现都非常不解,毕竟在这些人眼中,公司已经易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需要在背后数一数祝臣舟送来的良心分红就足够衣食无忧风光奢华,远没有必要把自己打扮成这副模样卷土重来。 我并没有在意他们目光,而是直接走到高层专用电梯外,等候这一部。 所有职员见到我所站的地方更加充满好奇,因为美索有三部电梯,两部供普通职员乘坐,另外一部是高层和股东专用,安全系数更高,内设也非常豪华,尽管我是陈靖深夫人,但人走茶凉,前任总裁的风光与权势随着他一把火焚烧而烟消云散,我现在没有任何职务,坐这一部的确不妥,但没人敢亲自过来告诉我规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终究比他们在这个三等的世界中占据更高贵的位置。 这一部电梯迟迟未到,看指示灯似乎在十九楼卡住了,我焦急万分看了眼腕表时间,距离会议开始还有不到二十分钟,我正在想是否所有人都到齐了,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嘈杂,我听到此起彼伏的“祝总早”三个字在接连响起,参差不齐的沉重脚步声朝我逼近,说不怯场是假的,我从没有过职场经验,突然让我和这些社会油条精英共处一个屋檐下抗衡,我心里自然十分忐忑,但现实不容许我退缩,我平复自己心情后便装作格外随意的模样转头看向身后,一身黑色西装的祝臣舟在众人拥簇下走到我面前,他并不惊讶于我的出现,不过这样装扮倒是第一次被他看到,他眼含笑意打量凝视我半响,然后语气略带轻佻说,“职场丽人。” 我装作没有看到他眼底那抹戏谑,他往我脚上扫了一眼,“沈小姐多高。” 我问,“这和祝总或者说公事有关系吗。” 他挑了挑眉说,“没有,只是好奇,这应该不算过分私密的东西。” 他非要问出结果,我也懒得和他捉迷藏,的确不算什么私密,我说,“一米六七。” 他笑着点点头,“难怪看上去如此高挑。” 我看了看一侧正陆陆续续往电梯内走的女职员,我指给他看,“一米七的女孩也比比皆是,我算不上高挑。” 祝臣舟微微探出头往我脊背打量,“可沈小姐身姿挺拔,姿容俏丽,又有一头柔顺长发,非常熟悉自己适合穿着什么,自然显得比她们更出挑。” 他说完再次将视线落在我的职业套装上,只是他目光的落点有些痞气,恰好在我胸口起伏的沟壑上,我察觉到后立刻伸手把衣领往中间聚集一下,没好气的睨着他脸庞,示意他收敛些,祝臣舟大言不惭说,“这衣服颜色款式都非常适合你。你说呢?” 他最后三个是问他右侧的庞秘书,庞秘书没想到祝臣舟忽然把这么有趣的问题抛给他,他沉吟了片刻后,点头肯定说,“沈小姐天生丽质。” 我看着庞秘书忽然觉得他很可怜,不顾世俗非议和偏见带着几乎畸形的心态爱慕着自己的男上司,偏偏还是一个风/流成性的男上司,有妻子,有红颜知己,又和人妇暧/昧不清,他看在眼里恐怕这颗心每天都如同放在烈火上煎熬。 我想到这里忽然觉得肌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祝臣舟这么敏锐的人按说不会察觉不到庞秘书的特殊心理,再或者就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庞赞比他还要更善于隐忍与伪装,才会这么久都不曾暴露自己的心。 簇拥在祝臣舟身后这群人中并没有崔兴建和蔺如,只有权总监站在众位高层最前面,紧挨着祝臣舟的左侧,他似乎还没有从崔兴建那里了解到情况,见我们都不再说话,想要找点存在感,便主动问我,“陈夫人今天过来是询问分红事宜吗。” 我笑而不语看着他,他以为我默认,语气带着几分轻蔑说,“陈总留下的家财我们不敢贸然猜测,但最惨烈的也少不了几千万吧,这才三月份,美索分红是在春末进行,和一般公司过年就分是不一样的,陈夫人至于这样急急渴渴吗。” 我笑了一声说,“看来权总监深知钱财乃身外之物,并不在乎分红那点收益,不如这样,今年的分红,我全部捐出,资助贫困山区,权总监和我一起讨个好彩头吗?” “你…”权总监脸色一白一红,他朝周围那些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瞧好戏的高层看了一眼,知道斗不过伶牙俐齿的我,便索性不再说话。 正在这最微妙的时刻我包内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我背过身往角落处走了两步,隔开我与那群人的距离,我掏出看来显,接通后喊了声韩竖,然而对方并不是他,而是非常激动喊我沈阿姨的露露,我也有十几天没有和她通过话,我短暂愣怔后同样格外高兴,我询问了她成绩怎么样,吃得香不香,她似乎很兴奋,滔滔不绝和我讲述她的近况,详细告诉韩叔叔对她有多么好,我都能想象到她那张圆圆的小脸上晕染着怎样的粉红。我正听得非常起劲,她忽然声音软糯下来,有些哭腔的问我有没有想她,什么时候才接她回家。 我愣了一下,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可我根本承诺不了,对于孩子一句谎言可能会造成一生的阴影,所以我不能编造一个美梦给她,如果我没有把握做到。 我说,“韩叔叔对你那么好,你就在韩叔叔家里住下,等沈阿姨这边忙完了,再去接你。” 露露轻轻吸了下鼻涕,大约是我这样伸缩度太不稳定的话她已经不再买这套,她不依不饶追问我说,“到底还要多久?” 我想了想说,“也许一年,也许更久,当然也有可能很快。” 露露那边没了声音,可能对于我给出的含糊其辞的回答她明白了什么,我正要张口再解释,韩竖忽然将电话接过去,他安慰我说,“你放心吧,她这段时间都很快乐,我和曲笙一起照顾她,我母亲也喜欢和她接触,她的自闭症已经完全康复,衣食住行我都给她最好的安排,你尽全力做你的事,如果有需要,我会给予你帮助。” 我对于韩竖充满感激,非常真诚向他道谢,电梯在这时到达一层,门打开后许多股东及高层纷纷进入,他们也极其默契没有催促和等待,直接乘坐这一部上去,留下祝臣舟耐心十足陪我等待电梯再下来,我用手盖住话筒,对韩竖说,“你照顾好露露,我这边有些忙。” 韩竖嗯了一声,他似乎换了个方向无比温柔说,“露露,和沈阿姨说再见。”然后我便听到露露带着哭腔的对我喊,“沈阿姨,你记得吃饭,还有一定要来接我,我想和你在一起。” 露露话音刚落,韩竖便将电话挂断,我呆呆看着暗下去的屏幕,耳畔回响起露露那句特别窝心而温暖的话,小孩子就是这样,即使再聪明有些心计,也掩盖不了她天真无邪的本质,只要对她一点点好,即使在大人眼中微不足道甚至都不曾放在心上,她也能记得清清楚楚,对你充满热情。 我捏着手机忽然很想哭,放肆的大哭一场,如果陈靖深还活着,我们一家三口会不会非常幸福,拥有静谧的周末,拥有惬意的午后,他会顶天立地撑住这一切风云变幻,我不用心力交瘁顽抗这一切,也不用和露露分隔两市,我们只需要安安静静在家里等他,我尝试学习烹一桌温热的饭菜,有他爱吃的苦瓜炒肉,红烧八珍,有露露喜欢的蓝莓土豆,水晶丸子。我可以窝在他怀中看电视,看黄昏晚霞,他宽厚胸膛给予我一切美好时光。 可这一切都毁掉了,被我,被祝臣舟,毁得彻彻底底。 每当我产生一丝一毫动摇,打算放弃打算妥协,陈靖深和露露便抓住时机往我心尖上狠狠一戳,不管是一把灰尘,还是一个活生生的躯体,都像是魔咒般提醒我鞭策我,让我在那些回忆里跌跌撞撞难以喘息,找不到出口。 我捂住眼睛将越来越失控的酸涩忍回去,祝臣舟站在我左后方语气幽幽说,“你和露露倒像是一对亲生母女,难得看到没有血缘关系还这样难分难舍的继女与后母。” 我忍得差不多便将手离开眼睛,睁开适应了一下过道中的光线,我语气波澜不惊,“她是我唯一的挂念和负担,我也是她唯一的亲人。她父亲去世后,她莫名就对我依赖起来,可能她也清楚这个世界太阴暗可怕,她需要一个浮板平安渡她上岸,也只有我才能把她视为责任。不过像祝总这样冷血无情的人,是无法理解拥有一份牵挂多么美好。” 电梯很快下来,我们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去,按下楼层后电梯缓慢上升,我们各自直视面前墙壁倒映出的自己的脸和身形轮廓,在无声的沉默内来到三层。 我们几乎是同时迈出,拐角处会议室大门完全敞开,两名助理在门口迎接祝臣舟,当她们看到祝臣舟旁边还有我的存在时,彼此相视一眼,便心照不宣避开了过道,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祝臣舟低沉的声音在寂静过道上显得有些突兀,他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牵挂。” 我反问他,“那你有吗。” 他抿着嘴唇不语,我又问,“除了逝去的吕慈,祝总内心还有牵挂吗。” 祝臣舟脸色微微沉了沉,我笑出声音来,“你牵挂的是死人,我牵挂的也是。某种意义上,我们志同道合。” “我没有。”他忽然打断我的感慨,“我牵挂活人。可惜她并不领情。” 他说完后目光看向会议室内,所有人都在朝门外张望,我看到了早已恭候多时的崔兴建和蔺如,前者脸色不善,后者朝我微微点头。 祝臣舟像是预料到了什么,他握住右侧那扇门的扶手,“你想好了吗。” 我没有说话,将自己下巴高高抬起走进去,在我经过他身边时,他声音极低对我背影说,“你开心就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7 祝臣舟暴怒 股东会因为我的到来陷入极其诡异的气氛中,在我和祝臣舟还没有进来时,蔺如已经提及了有关我掌握股权要求进入股东高层会任职的事宜,除了崔兴建保持中立,不支持也不反对,其他人基本都同意,说白了,是无法不同意,蔺如深得陈靖深信任,到祝臣舟接管美索后,她有稳坐第一把交椅,甚至风光更胜第二大股东崔兴建,作为一个事业女强人,她轻易不会说什么,但一旦说了,势必分量极重,被驳回可能性几乎为零,事实证明我找她慧眼如炬。 蔺如将股东和高层的商议结果汇报给祝臣舟,他听了后没有表态,只是沉默盯着面前桌子,气氛从原本就微妙冷静,到彻底陷入冰蔺如有些拿捏不准,只是坐在旁边等待他答复,我在这个关头主动站起身绕过椅子,看向所有默不作声的众人。 我说,“大家对于美索的来历都非常清楚,它是我丈夫一手创建,最初法人为他第一任妻子,后来在他出事前不久,他找到律师更改为自己,也正因为这个缘故,我成为顺理成章的继承人,祝总这个位置,原本应该我来做,大家不否认吧。” 我说完直接看向祝臣舟,他手压住鼻翼非常轻微点了一下头,我再次笑着将目光移向众人,“然而我非常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想要做这把交椅,不单单按照人情世故,还有资历和水准。挡在我前面的诸位高层,都比我实力雄厚,我绝不能依靠自己和陈靖深的关系压制你们,这样美索内部怨声载道,它也不会长久,所以我自甘让位,不和祝总争夺什么,但我有权利要求,我在美索内占据一席之地,我必须亲自看着它走向更盛或者衰败,我只要求自己担任普通职务,兼职股东,亲身见证美索的每一件动态,我认为这不过分,祝总觉得呢。” 话都让我说得谦卑又圆满,祝臣舟自然没有任何回绝余地,他询问身后的庞赞说,“流程都走过了吗。” 庞赞看了一眼蔺如,“蔺股东负责这些,办得非常稳妥。” 祝臣舟颇有深意看着蔺如,“蔺股东和沈小姐原来这样交好。” 蔺如并没有因为祝臣舟这句看似责备的话而慌张,她非常坦诚说,“我和陈夫人都是女性,婚姻道路走得都不顺畅,她比我女儿年长几岁而已,我们相见恨晚惺惺相惜,我非常欣赏她的坦率和魄力,美索也许需要陈夫人来作为一个特殊的存在,保证它内部的公平和安稳。” 祝臣舟将面前桌上摊开的股权详细数据资料拿起来,他一目十行粗略浏览后,便环顾一圈左右两侧陈坐的高层,非常干脆说,“欢迎陈股东。” 所有人在懵懂和无措内跟随率先鼓掌微笑的祝臣舟与蔺如一起报以掌声,我朝大家鞠躬致谢,我特意看了一眼崔兴建和权总监,我们之间接触不过寥寥几面,然而他们始终不遗余力与我为难,此时脸色满是铁青,人们就是这样,当你挤入一个行列被此前关系微妙的同行发现了你带来的危机,再联合你与重要人物的传闻,你便成为一只比狮子还恐怖的野兽,随时随地都能张开血盆大口将这些崽子吞吃入腹,很明显,他们忌惮的并不是我,而是和我传闻的重要人物祝臣舟。 红颜媚骨祸乱江山,他们理所应当认为祝臣舟默许我进入美索任职一定适合我关系匪浅,一个丧夫不安于室的漂亮女人,一个红颜知己颇多私下风/流的商业奇才,这二者有任何风月纠缠,都似乎非常合情合理,反而没有倒很奇怪。 祝臣舟并没有吩咐人事部给我安排什么繁忙的职务,只是一个挂牌的股东监事,有单独的办公室,和祝臣舟的总裁办在同一层,相距十几步而已,我对这个安排不是很满意,我想要换一间离他远否则我会觉得自己在他的监视掌控下,这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然而我找到人事部后,却被对方告知这是祝臣舟的意思,实在不好变动。 我无奈只能接受这个结果,我回去时路过祝臣舟办公室门外,他恰好坐在椅子上喝咖啡,眼神不经意往门口瞟了一下,正好和我四目相视,我本想迅速收回可已经来不及,他似乎将我勾住了一般,朝我举了举手中精致的陶瓷杯,唇角的笑意耐人寻味。 我在美索一连工作了六天,祝臣舟除了股权份额清算会议那天,之后再没有出现,始终在巨文,美索这边大有蔺如和崔兴建平分天下的势头,而蔺如海城香港来回跑,根本无法长久驻足,以致于造成美索大部分颇有远见的职员都私下孝敬崔兴建礼品,对他进行攀附,可我看在眼里没有任何办法,所幸我知道祝臣舟对于美索的安排,是他挑战蒋升平地位的探路石,他不会任由崔兴建兴风作浪,不管他怎么折腾结党,最终都无法从祝臣舟手里讨到便宜。我最好的谋划就是坐山观虎斗,在崔兴建斗得精疲力竭,祝臣舟全神贯注抵抗蒋升平时,渔翁得利收复美索。 财务部三月初清算上一季度的净盈利,加班到晚上八点多,崔兴建和蔺如都因为一些公事离开公司,只有我和权总监在美索盯着这些部门,财务部结束工作后,我正准备拿包离开,客户公关部经理忽然到办公室找我,他满脸焦急说,“陈总监,今晚可能要麻烦您出席一个应酬。” 我拿包的手在椅子上顿住,“我去应酬?公关部没有专职公关吗。” 经理有些为难说,“有,公关组长孟莎是交际应酬的一把好手,她出去谈合约,从没有失败过,基本上是美索公认的一块宝贝,可她这两天请假回老家,好像是母亲病危,副组长戈乐前天的人流手术,明天才上班,这么晚了实在不好让她过去,其他公关都已经下班,留下的两个女实习实在拿不出手,您也知道,谈合约分两种,有一种是双方老总直接沟通,这是正经的,还有一种就是吃吃喝喝,在酒桌玩乐场上谈妥,不是什么科技含量高的事,但外形方面实在有要求,我们临时派两名女秘书去,又怕她们势单力薄镇不住场,所以您看是否方便,亲自带着这两名女秘书过去,应酬交给她们就好。” 我这样一听似乎不是什么难事,我对于应酬交际也略有耳闻,当初苏玫和聂灵被金主带着不知去过多少场子,喝酒跳舞谈笑风生,都是一把好手,也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不堪,只是要看面对怎样的谈判方,自己是否把握得住气氛控制得了场面。 我说不上多么抗拒,但对于这样的事一直都是能免则免,我几乎没有参加过任何应酬,陈靖深藏我还来不及,根本不会让我暴露在众人视线内。可此时也实在没有适合顶替的人,我现在急需一个机会证明自己实力,让那些背后对我戳戳点点的人闭嘴,我看了一眼门外走廊上等候的两名女秘书,都打扮得花枝招展颇为艳丽,眼神格外机灵,看上去和真正的公关并无两样,我对经理说,“让她们跟我走吧。” 经理送我们走出美索办公楼坐进等候已久的车内,将地址告诉司机,叮嘱他千万安全送到。我从经理口中听到了星光灿烂四个字,这是海城除去黄街之外最负盛名的娱乐会馆,几乎所有政界名流都曾到这边光顾过,它比黄街要正经些,做陪侍生意也非常含蓄,听说背后老板和市局颇有渊源,大约就是一名仕途政要。 到达星光灿烂后,我走到前台询问了公关部经理告诉我的包房号,服务生将我们引到二楼天字区的豪华套包,指给我其中一间金色大门,“您要找的人在里面。” 我朝他道了谢,并没没有敲门便带着那两名女秘书推门而入,一般这样场所没必要考量这些礼节,哪个包房都是奢靡一片,绝不会清汤寡水,来都来了也没人会注重自己形象与身份,要是在意这些门面问题,也不会迈进这里。 包房非常庞大,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一倍,外面一个巨大的圆形舞池,一侧有宽敞沙发和茶几,最里面是两张双人床和浴室,似乎专门为了方便客人,我被头顶来回闪烁的彩光刺得眼睛生疼,我本能用手挡在眼皮上,透过指缝间隙去打量沙发上端坐的两个男人,他们紧挨而坐,中间隔着一个倒酒女郎,两侧也各自陪侍妙龄公主,靠近里间套房那个男人大约五十来岁,已经微微谢顶,正端着酒杯充满眼神打量凝望我。而靠近门位置的男人,身型有些熟悉,可他此时恰好被一束格外绚丽的彩光笼罩,直到那一束光渐渐旋转移动到门口,我才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看清后我便愣住。 我站在原地缓慢将手从眼睛上放下,我旁边的两名女秘书原本还在等我说开场白引荐她们过去,但见我呆愣住始终没有动作,她们便非常机灵主动走过去,先问候了熟悉的这一方,再举杯招呼那名年长男人,可男人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我身上,他好像在辨认什么,直接无视了她们两人递过去的酒杯,气氛在这时刻陷入几乎冻结的微妙中,直到那个男人终于想起来,他拍了一下膝盖说,“这不是上个月牺牲的陈部长夫人吗。” 他说完看向左侧始终沉默无声饮酒的年轻男人,“祝总,我没有看错吧?” 祝臣舟转动着手中已经见底的红酒杯,她旁边的倒酒女郎见状以为他是在索要酒,立刻从茶几上取来一瓶新的,启开瓶塞后倒入他杯中,斟了三分之二,深红色液体在灯光照耀下如同一碗刚刚挤出的人血,他张开薄唇又抿了一口,眼底森森冷意看得我心头一紧。 “怎么是你过来,谁允许你做这样工作。” 我看着地毯没有回答他,祝臣舟将酒杯猛地往桌上一撂,材质都是理石和玻璃,碰撞在一起声音极其清脆刺耳,我下意识捂住自己耳垂,那名年长男人大约从未见过祝臣舟这样,他搂住怀中小姐的手臂立刻松开,有些不解看着他,“祝总?” 祝臣舟脸色已经无法遮掩的难看,他极力压制自己情绪,站起身绕过茶几对那名男人说,“葛总,合约的事我们改日再说,这两个女孩,我就留在这里,明早我会派司机来接。” 葛总看了眼那两个女秘书的姿色,他说不上特别满意,但也不失望,便拍了拍旁边陪侍公主的肩膀,“你们走吧,小费我会交给你们组长。” 他说完也站起来对祝臣舟说,“合约的事,明天我就可以敲定,能与巨文合作,那是我的荣幸,祝总如果要走,我便不留您了。” 祝臣舟朝他礼貌颔首,便转身往门口的方向步去,我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接下去该做什么,他毫无征兆一把扯住我胸前的衣扣,将我整个身体都抓过去,我没有支撑点便在挣扎扑棱了几下后握住他肩膀稳住自己,祝臣舟根本没有理会我是否舒服,而是看也不看我一眼直接将我拖出包房,走廊是理石瓷砖,刚刚又拖过地,非常湿滑,他没等我平衡自己就扯着我往楼梯口走,我下半身曲着几乎是被他拖下了楼,礼仪看到这样不可思议的一幕都忘记了要说送客之类的吉祥话,眼睁睁看着我被祝臣舟无比粗鲁的拖出会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8 他发了疯 我被他从星光灿烂楼上一直拖到距离不近的停车场,我脚上的鞋少了一只,不知丢在来时路上哪个角落,我在他身后喊叫我的鞋,他仍旧不为所动,这样画面既充满喜感又非常暴力,引得不少路人纷纷侧目,而守在车中等候的庞秘书在看到这一幕时非常惊讶,他根本没想到我会出现,而且还是以这样方式被他拖出来的,很明显我们在会所内发生了冲突,庞秘书立刻从驾驶位推门下来,他站在祝臣舟面前越过他扫了我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询问,祝臣舟暴怒过后大约也意识到自己这样行为很不妥,毕竟他不是普通百姓,而是海城分量很重的人物,他将我手松开,我毫无力气跌坐在冰凉地面,有一个酒瓶盖正好铬在我屁股位置,我蹙眉仰头朝着祝臣舟背影愤愤大喊,“祝臣舟你是神经病!” 庞秘书立刻将自己身上外套脱下来,裹在我腰间,将我身体从地上托起,我左脚上的鞋子不翼而飞,右脚上鞋跟折了一半,非常浪本勾在脚趾,两只连袜子都没穿的脚便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一代酒吧夜场非常多,到处都是成群接班喝的醉醺醺的男人,他们都带着非常痞气的笑容看我的脚,我无处躲藏,祝臣舟见状脸色又冷了一些,他直接将我打横抱起,用庞秘书外套裹住我的脚,把我放进车里。 与其说是放,不如说是扔更确切精准,我只感觉到自己整个身体都腾空了,仿佛连地心引力都吸纳不住我,我直接撞上了车门,所幸有非常柔软的头垫,否则我一定会被撞出脑震荡。 祝臣舟紧随其后坐入车内紧挨着我,他将被我蹬到地上的外套扔给驾驶位的庞秘书,“开车到璨园。” 庞秘书将外套重新穿好,又打开暖风,便将车掉转方向往南边直开。 在行驶过程中,我始终喋喋不休对祝臣舟破口大骂,他期间一言/不发,只是脸色很难看,用右手撑住自己下颔看向窗外,连眼神都不给予我,被无视的感觉让我很不爽,我便拍打着驾驶位的座椅更加歇斯底里。 “你想表演你的大男子主义,去找你妻子,你外面的红颜知己,不要莫名其妙冲过来对我使用。你有什么资格在众目睽睽之下干预我,拖着我走?我鞋没了,那是陈靖深送给我的,全海城只有这一双定制,再也买不到,你怎样补偿我的损失?我损失的不是金钱,是情意。我是你下属,是你同事,不是你的佣人你的宠物,你没有任何理由对我指手画脚。” 祝臣舟冷笑说,“哦,所以你到烟花柳巷,陪男人喝酒玩乐,就是为了表现你的自由,陈靖深死了,没有人可以干预你阻碍你发疯,那么你缺钱还是缺睡?” 他这句话噎得我一愣,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看着他非常难看的脸色,又望了一眼车窗外星光灿烂四个金碧辉煌的鎏金大字,我隐约明白了他发怒的根源,虽然我没有任何义务向他解释澄清,但为了我自己的清誉,我主动说,“我带着两名秘书到烟花柳巷是为了拿下那单合约,我没有想到你会亲自出马来谈,公关部精力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才会出此下策将我请来,如果我知道你在,给我钱我都不来。我只是认为自己有义务为美索做一点贡献,我不想白白坐在高层位置却无所事事让别人戳我脊梁骨,说我走后门,来这边混吃等死拿福利。” 祝臣舟斜目看我,“难道不是吗?你以为你没有走后门,蔺如有天大的面子,我不批准她也没资格直接将你带入。沈筝,你真觉得你手中那百分之五的股份就是你的筹码吗,美索现在由我掌控,什么都是我说了算,我提出议案,股东大会也没人敢质疑任何,倘若我将份额提到百分之六或者七,你要花费多大精力才能凑足余下那点?百分之一就高达千万,就算你有钱去买,市场上也没那么多股供给你,我真要压制你,我可以比你的价码再翻倍向市场收回,你觉得那些股民会怎样抉择这两份天差地别的收益?你真认为你是女中豪杰了吗。” 他顿了顿,目光定定看着我被风吹红的鼻头,他反手将半开的车窗摇上,阻挡了疾驰中灌入的强风,“我不否认你非常聪慧,又颇有胆识和头脑,和寻常女人相比,你的确更让男人伤透脑筋,可你要记住,你对付的人是我,试问当今谁能和蒋升平抗衡,我偏有这个打算,那么我就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捍卫的。我有多大胆子招惹是非四处树敌,就有多大实力摆平一切。我不愿和你计较,纵容你玩闹,不是真的拿你毫无办法,而是我愿意看到你高兴得意的样子,商场中的男人,你可以玩弄所有,但在我这里,除非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你绝对没有一丝胜算。” 被人这样轻蔑的滋味真的很糟糕,我瞪着眼却说不出啊,我透过他漆黑瞳仁看到自己略微狰狞的脸,他忍不住扯了一下唇角露出点笑,“你这样很丑。五官只是清秀灵动算不上精致无可挑剔,就不要扮鬼脸取悦别人,当心取悦变成惊吓。” 我奋力拍掉他抚摸在我冻麻木鼻头上的手,“我吃饱了撑的才取悦你,我是在抗议。谁不惊吓,闵丞纹吗?” 祝臣舟不知是故意还是真心,他若有所思说,“的确她要比你更精致艳丽一些。” 我像是吃了屎,咽不下去吐不出来,胸口闷口寒气,庞秘书放在副驾驶上的手机已经响了很多遍铃声,他起初见我们正在争执不敢插嘴,现在看到气氛缓和了一些,他对祝臣舟说,“闵小姐已经打来十九个来电,您回吗。” 祝臣舟看也不看说,“等送我们到璨园,你开车回宅子告诉她,我今晚外面应酬,让她自己休息。” 庞秘书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答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我心底有些森森发冷,他那一眼充满深意,就好像在看情敌,自从我猜到他对祝臣舟非常畸形的感情后,我就有些神经质,尤其在面对他们两个人同时存在的场合,我总觉得无法接受这个奇闻,我从没有真正接触过同性恋者,这似乎是一个精神残缺的怪癖,关键庞赞还是一个仪表堂堂沉稳内敛的男人,他喜欢男人,这真的是让我想一下都头皮发麻。 我们三个人各怀心思在宽敞温暖的车厢内陷入沉默,祝臣舟大约察觉到我还在赌气,连骂他都懒得开口了,他掌心覆盖住我放在膝盖上的手背,语气缓和了一些说,“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他嗯了一声说,“那反思了吗。” “我反思什么?” 他一本正经说,“反思你今天为什么会让我这样生气。我并不是干涉你的自由,而是在担忧后怕,倘若今天我不在包房,你认为你还能原原本本走出吗,至少会喝醉,女人在意识混沌不清时,被男人占尽便宜也无可奈何,你拿什么反抗,悬殊的力量还是早已湮灭的理智?商业界男人,到底什么货色看表面透析不了本质,除非接触之后,他们比普通人更善于伪装和造假,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这都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说,“那既然祝总这么纵容我,不如以后把两只眼睛都闭上,干干脆脆放任我为所欲为。” 祝臣舟刚缓和一些的脸又冷了下来,“你就非要美索不可吗。” “我丈夫的遗产,我当然不会袖手旁观,哪怕争得头破血流,不到最后结果我也不会罢休。” 祝臣舟唇角的冷笑一寸寸冻结成冰,此时庞秘书将车停在一栋陌生庄园外,这个地方我从没来过,我正在探出头去打量,忽然头发被人从后面狠狠揪住,我被那股力气缠住不停后提,一点都不由自己控制,我连叫的余地都没有,仰面被祝臣舟拖下了车。 他将我抱住,但不是抱在怀里,而是垫在脚面,我衣服在地面拖拉蹭过,我甚至嗅到了灰尘的味道。 头顶天空星辰璀璨,他眼底深不见底,像一潭暗流涌动的黑水湖。 他对站在车旁的庞秘书说,“你开车回去对闵丞纹撒个谎,你应该知道怎么详细说,不让她怀疑。” 庞秘书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在祝臣舟身上迫不得已倒立的我,转身重新坐进车内,掉头离开。 我以倒挂金钩的姿势看着视线内同样颠倒的祝臣舟,我头发扫在地上,攘起飞扬的灰尘,呛得我咳嗽起来,我憋得满面通红说,“你给我摆正!” 祝臣舟面无表情把我提进庭院,他输入密码后电子大门朝两边打开,我因里面金碧辉煌似皇宫城堡般的装潢而微微怔了一下,听到声音的佣人从里面迅速迎接出来,在见到鼻孔朝天倒着脚踝被祝臣舟握住的我时,她吓得忘了要说什么,脸上的笑容也完全凝固,只剩下一脸呆滞。 我想她大约都没有看出我是个女人,还是只什么。 强烈的屈辱感将我吞噬,我狠狠扭动身体,像发狂的毒蛇一样,祝臣舟低估了我的战斗力,所以不曾防备我的最后挣扎,他下巴被我脚跟刮了一下,佣人见状立刻低下头去,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然而祝臣舟的脸色还是迅速黑了一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9 梦魇 佣人从玄关处的鞋柜拿了一双灰色的男士拖鞋,放在祝臣舟脚下侍奉他换鞋,他分别抬起左右脚时,由于身体摇晃不平衡,我在他怀中也来回摆动,我一直头朝下,这样姿势让我脑袋像充血了一样,所有热气都往头顶拱,仿佛下一刻就能冲破头皮炸裂粉碎,我只能将眼睛闭上,用手胡乱摸到他身体狠狠掐住一个位置,来以此泄愤,“你放开我!” 祝臣舟在我用力掐打下忽然闷哼了一声,我指尖某物渐渐有膨胀趋势,我吓了一跳,飞速甩开,而他在我甩开同时,爆发了更沉重一声低吼,佣人面红耳赤将他换下的皮鞋拿走,连眼皮都不敢抬起,另外一名佣人从厨房内出来,一边系着围裙一边询问祝臣舟是否要用点什么宵夜,其实我饿了,我晚饭都没有吃,本想着加班离开后到大排档买一份羊排汤,我对于海城这边小吃街的羊排汤非常着迷,一开始刚知道这样食物时,我曾无数次背着陈靖深偷偷跑出去吃,经常为了节约时间防止被他发现烫得舌头都起泡,喝光后立刻赶回公寓,陈靖深不喜欢这样膻气的食物,尤其是羊,他几乎都不吃,所以他对这个味道极其敏感,每一次被他发现,他都会训斥我一通,他说街道边的食物不为生,长期食用会得肠道炎,我在想人一辈子怎么可能不吃一次大排档的小吃,然而他真的从没吃过。 我刚想说做一碗羊排汤,多放点辣椒,祝臣舟先我一步对那名佣人说,“不需要,你休息吧。今晚我会住在这边,明天一早准备好早餐。” 可能祝臣舟许久都没有回来,佣人已经有些记不清楚他的饮食习惯,便问他需要什么食物,祝臣舟想也不想说,“清淡就可以,要一份甜筒蒸卷,沈小姐喜欢吃甜食。” 佣人看了我一眼,她自然知道这个沈小姐说的是我,不过对于我这副倒挂姿态似乎很好奇,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也不敢说什么,祝臣舟最后吩咐她说,“放好洗澡水。” 他说完没等那名佣人反应过来,便提着已经累虚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苟延残喘的我上了二楼。 进入房间后,我本以为他会放我下来,我们坐下谈谈,祝臣舟非常擅长对别人说教,将自己的观点强行给别人,不管对方一开始多么排斥反对,到最后竟也会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除了我,我不给他任何机会让他说服我,我总会在半途就打断他防止自己被洗脑,我都已经做好准备和他顽抗到底,可他竟然直接走到卧室最里面的睡房,非常粗鲁一把将我摔在床上。 我因为身体被弹压的巨痛而叫了出来,可是他没有理会我大喊大叫,面带冷笑直接解开他腰间皮带,朝平躺的我一步步走来,我看着他如同恶魔般嗜血的眼神,吓得呆愣住,然而就是这我空白的两秒钟,他已经将我双手固定在头顶,用皮带缠住了我手腕。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我非常惊恐而焦急说,“你放开我,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将我双脚用他的领带绑住,我便成为一个毫无挣扎之力的待宰羔羊,我满目惊恐看着他唇角的冷笑一丝丝放大,亲手解开自己上衣纽扣,脱下扔到地上,他打着赤膊站在床尾,居高临下俯视我,我在他眼中此时狼狈不堪衣衫不整。 “你想说什么。” 我仰面看他,这样屈辱的姿势让我破裂的自尊无所遁形,他眼睛就像是能够探测人心的仪器,像锐利无比的鹰隼,直击我心腑,把我所有角落都扫得干干净净,毫无私密。 我眼角接连不断溢出泪水,很快埋入发鬓,我感觉到自己头枕着一片濡湿,我喉咙哽了一团软软的棉花,我非常艰难吐出四个字,“我想回家。” 祝臣舟平静无痕的脸上划过一丝波澜,他直戳我心窝说,“你没有家了,沈筝,你自己还找得到你的家吗。” 这句话触动了我最底线,我全身的血液都好像逆流炸裂,冷汗在一霎那间冲破了毛孔,我朝他撕心裂肺大喊,“我有!那栋公寓就是我的家,里面所有东西,都是家的样子,有床,有家具,有照片,有空气和阳光。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任何地方都无法代替那个家。” 祝臣舟说,“可那是一栋房子,防止再多的东西,也无法填充它本质的空荡荡,它是残缺的,是不够完整的,没有温度可言,里面只有你,没听说过吗,一个人的的家不能算家,充其量叫作窝,只有两个人甚至更多,才能称之为家。家需要温度,需要欢声笑语,沈筝,你不要自欺欺人,你早已无家可归,你已经步入流浪的队伍。” 我有些绝望而崩溃的摇着头,因为动作过于激烈,而他的直白又杀伤力极强,我世界里顿时天旋地转,我几乎带着哭腔喊出声,“那是家,是我和陈靖深的家!它怎么会只是一栋毫无意义的房子,发生过的事可以磨灭吗,付出过的感情怎么当作从没发生!就算他走了又怎样,他的气息他的痕迹都依旧还在,还有他盖过的被子,他用过的毛巾和杯子,都可以陪伴我,日子再长,我慢慢会习惯。” 我已经失去理智,我最害怕孤单,我曾许过愿望,我只希望每一年,万家灯火团圆夜,都有一盏灯属于我,都有一扇窗等候我,这是我最深的软肋,是我最恐惧的阴影,而祝臣舟却偏偏要去捅,我像是一条肉蚕在床上来回滚动,祝臣舟面无表情看了我一会儿,他忽然上前俯身钳住我下巴,眼底寒冷的目光仿佛要一点点将我身体冻结成冰。 “沈筝,我没有想要伤害你,虽然我不曾说过,但你应该感觉到,你怎样我都可以纵容与忍让,甚至帮助你,唯独你今天太不知收敛,你宁可默许商业潜规则发生在你身上,也不愿安安分分做我的女人,我祝臣舟在你眼里就这样廉价到一文不值吗,我没有介意你过去侍奉过谁,又是谁的妻子,是否被抛弃被利用,我只想要现在和过去的沈筝,我可以等你心甘情愿把身上的印记全部清洗掉,可你却非要记仇这么毒,我杀了陈靖深,你就一辈子不肯靠近我吗。可我已经杀了,是我下达指令在那条路埋伏,整个过程是我远程监控亲自目睹,他怎样垂死挣扎,怎样不甘瞑目,怎样血流成河。” “你是变/态!” 我朝着祝臣舟脸上狠狠啐了口痰,那些唾沫星像雪片一样四下飞散,落在他白皙皮肤上,我全身因为愤恨而滚烫,如同燃烧了一把火,在烈焰上灼烧自己。 “你杀了我丈夫,还想让我像那些女人去讨好你,装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做你的情/妇,生活在闵丞纹的强大阴影下,再像上一次那样被她狠狠甩一巴掌,祝臣舟你太自私了。” 我满目猩红面对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大声宣泄,他眼睛一眨不眨,非常冷静听我说完,等我全部倾吐出来后,他眼底浮现起来更弄的森森狠意。 “不是我杀了他,是我们一起完成这件滔天罪恶的事。我的确付诸了行动,可你知道陈靖深并不是一点行动就能压垮的人,他做刑侦将近二十年,多少心狠手辣的歹徒时刻准备取他性命,可他不一样安然无恙。是你,他疼护在掌心的娇妻,他把全部私人财产都写在名下的伴侣,是他女儿最喜欢的沈阿姨,是他从大街上发了善心带回家却不料自始至终都是一场戏他只是沦陷在被算计中,这个叫作沈筝的女人,压倒了他求生信念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和我一样,生平最厌恶背叛,我们甚至能够接受欺骗,也不能容许背叛,他知道我要杀他,他再躲我,可他最终不愿躲了,因为他生无可恋。仕途上同僚的打压,商场的黑暗与结党,还有他婚姻的不如意,都让他失去了希望,他已经彻头彻尾活在黑夜里,他再也盼不来黎明,他自我放弃了。” 祝臣舟这番话,犹如一柄被磨得光亮刺眼锋利无比的尖刀,刀刃处削铁如泥,往我心上狠狠一插,速度之快不见血光,但却切断了我所有动静脉,让我一瞬间暴毙而亡。 没有救赎,谁来给我救赎,这条漫漫长路,我无可挣扎,无可依赖。所有人都是罪孽深重,谁也顾不上同行陌路,只能半拖半就扛着自己,想要逃离这个阴暗潮湿的弄堂,拔出这片物欲横流的沼泽,去往康庄大道肆意飞奔,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最终将自己的肮脏褪去得一干二净,多少人笑到最后,多少人死在了狂奔和逃亡的路上。 我失神之际,祝臣舟急切撕扯掉我身上最后的衣服,我在黑暗中被迫仰头看向他的脸,可我仿佛什么都看不到,又好像视线里只有这个男人,他坚毅如刀雕刻的侧脸,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还有那微微张开正在喘息的唇。 我们都拥有理智,都冷静得过分,近乎残忍,可我们也都很容易在一瞬间被点燃被焚化从而彻底疯狂。我清楚我们都上了一种瘾,在相杀中逼得对方牙根痒痒,又在相缠中迷恋这份禁忌之恋,享受偷/欢的快乐。 很多事一旦开始便覆水难收,我不知道有多么难以遗忘他给我的风月,又有那么艰难才将这情/欲的闸口堵住,怎还能由它再次一溃千里。 我偏头躲避他灼热又带着恨意的吻,“祝臣舟…你停下。” 从唇内溢出的声音竟这么嘶哑,我扭动被他压住的身体,每个毛孔都在颤栗在控诉,他一直质问我愿不愿意,我无法分辨他到底在询问什么,我只是在起起伏伏中本能的摇头,我不停念叨家这个字,我时而清醒时而堕落,眼前有蓝天白云,又有暗夜流光。 在祝臣舟不顾我哀求将手缓慢延伸下去时,冰与火的交接,使我脑海内绽放出朵朵烟花,仅有的理智轰然倒塌。 我恶心这份懦弱和摇摆不定,可我抵抗不了欲/望,我战胜不了自己对于轰轰烈烈的渴求,对于风月的贪婪。大海想要颠覆湮没一个人何其容易,即使她拥有再高贵和坚定的信仰,终究太过渺小,幻化成水也仅仅是一滴,谁又能与海的广袤波澜抗争。 我拼尽最后意念蜷缩着身体想要高抬去顶开他,可我被捆绑住的双脚双手使不上一丝一毫力气,只能那样低低呜咽去控诉,脸上泪痕在空气内干涸,似乎粘住皮肤,我越来越困倦越无力,可我使劲睁大眼睛去看祝臣舟,他伏在我上方,坚硬的腹肌块块分明,修长的腿在黑暗处晃动,我能隐约看到那笔直轮廓,我平躺在床上呼吸困难,盯着头顶渐渐开始摇晃起来的天花板。 他和我胶着在一起,天翻地覆。 窗外月影被硕大的南叶遮掩,透出一丝凛冽的白光,我眼底雾气蒙蒙,带着渴望又带着哀求,他额头淌下汗珠,他一遍遍喊我名字,沈筝,沈筝。我的名字在他叫来竟充满那样不可抗拒的疯狂。 他见我不再挣扎,眼底盈盈秋波早已醉了,他伸手将我脚上的领带解开,我失去束缚,如同一条虅蔓,纠缠住他精壮的腰腹,他双目猩红的霎那,那一刻我所有的固执、信仰、罪孽与厌恶都被狠狠抛远,我放低了全部姿态,暂时放下了我对陈靖深的愧疚,对世俗的畏惧,对道德的谴责,我就像在阴雨连绵的泥路旁开出的最卑微的花,他便是我全部阳光,我拼命汲取,拼命向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0 痴心一片 璨园似乎靠近婺城,紧挨着佛江,沿海沿江旭日初升,要比海城其他地方接触阳光更早,我趴在床上懒洋洋眯着眼,看向窗外一抹橘黄色的光,它中间卷起无数尘埃与颗粒,仿佛在穿梭时空。 祝臣舟手指在我背部轻缓跳跃着,他似乎心情很好,投射在地板的影像,唇角那片纹路的阴暗细长,证明他在笑。 我嗅到空气内残存了一丝烟味,他这根事后烟要相隔得久了点。 我轻轻动了动腿,不适感并不算很重,只是稍微有一点黏腻湿滑,阳光有逐渐刺眼的趋势,我嘤咛了一声,将脸完全埋进柔软的蚕丝被中,而我刚刚找到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正准备再谁一觉,祝臣舟忽然用了点力气拍了一下我光洁的脊背,“我抱你去洗澡。” 我腿在被子里蹬了蹬,无声的抗议他,我不知道昨晚折腾到多久才睡,我现在脑袋都是混沌的,除了陈靖深那张充满仇视与埋怨的脸不断放大折磨我的思想,我根本没有任何心情去做什么,只想趴在床上,与这个世界隔绝。 可祝臣舟没有理会我的反对,而是不由分说将被子掀开,我赤/裸裸的身体接触到空气有点冷,便颤抖了两下,祝臣舟躬着身体把我打横抱起,朝浴室走去,一脚踢开那扇门,他把我放在浴缸内,将热水调好温度,我原本以为他会出去,没想到他却直接锁住了门,毫不生疏迈进来躺在我旁边,虽然浴缸足够宽敞,我们也都坦诚相见,可我非常不习惯这样,我甚至都没有和陈靖深共浴过,我眼疾手快摸到一侧的三层架子,将浴巾扯住,盖在我上身,我对他说,“你出去。” 祝臣舟自顾自往身上打浴液,他眼神很规矩,并没有在我身上流连忘返,我面对他这副姿态非常懊恼的撞击了一下浴缸坚硬圆滑的边缘,那有些微凸的棱角恰好顶在我眉骨位置,我疼得眼前发黑,不由自主蜷缩起来。 我对停住一切动作的他说,“昨晚是我人生中最后用一次意外。” 我说到这里便不再继续,以祝臣舟的聪慧自然明白我没有吐露的意思,他沉默了良久从浴缸内起身,他动作不轻,似乎也带着几分赌气,他披起一身水花四溅,毫无遮挡打开门出去,上半身还有许多没洗掉的泡沫,从背影看,充满了几分不羁狼狈的性感。 我很快洗好自己,我穿好衣服出去时,祝臣舟已经不在卧房,床铺得整整齐齐,方才的凌乱荡然无存,我不知道是佣人整理还是他亲自收拾,我在这一刻很庆幸我没有再次看到那派糜乱,尽管我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我是完全清醒的,我抗争过,但最终我也沦陷。 女人是一个特别复杂而奇怪的动物,最擅长的便是自欺欺人,可以很好的自我催眠,把一切都假设,也把一切都清除,减少自己的负罪感,我很多时候在想,为什么要屈居男人之下,为什么不管多么高贵多么优秀,最终都要想尽一切办法让男人迎娶自己,甚至不惜使用一些计谋,女人自己的高傲与主见呢,自己的情怀和轨道呢,都湮没在了哪里。 我走出卧房迎面恰好有一名拿着毛巾的佣人从对面房间出来,她正蹙着眉不知道念叨什么,在看到我从祝臣舟的房间内出来时,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她很快便收敛,笑着对我说,“沈小姐早,我还以住在客房,我上来给您送一条新毛巾。我记得客房里没有。”她说完又补充一句,“先生的卧房内也只有他自己的。” 我接过来对她说了声谢谢,不过我还捕捉到她最后那句别有深意的话,我和她一边一起往楼下走,一边装作漫不经心问她,“你们先生从没带女伴回来住过吗。” 佣人脸上划过一丝躲闪,“有过那么几次,但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这几年一直清清静静,而且我只是道听途说,并没见真正到过,这边慧姨始终跟着先生打理生活,她原先侍奉那名小姐。” 我听佣人这样说,心里已经隐约猜到,那名小姐不是吕慈,因为祝臣舟和她在一起时,一无所有,根本住不上这么奢华宽敞的庄园别墅,假设他那时有这样能力,也绝不会允许吕慈还出去逢场作戏应酬酒局,连潜规则都保不住她。 那么真正能这么讨他欢心的,也就是只有黄卿。 想到黄卿,我心口就像窝了一块被尘土包裹的沙砾,轻轻触碰一下便凋落飞扬起无数呛鼻的灰尘,祝臣舟宠一个女人时,对她千万柔情,恨不得将她醉死其中,而他绝情绝义时,又残酷得使人肝肠寸断,他就是有这样本事,女人分明知道赴汤蹈火换不来他情深意重,可还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这就是女子悲哀,永远将爱情分割在生活中过分沉重的比例,一旦付诸东流,便一蹶不振,极少有能够潇潇洒洒走出噩梦,就像一道疤,哪怕天长地久也会留下痕迹。 我走到一楼时,祝臣舟正在打开的门前和一名快递员说话,似乎是有什么货物对不上号,那名快递一直在强调,对方联系他送到清慈园,已经支付了款项,不需要他再承担丝毫费用,绝不会出差错。可祝臣舟就是不肯收,一再推拒他根本没有预定。 那名快递听到祝臣舟这样说,他将鼻梁上的眼镜往上面推了推,仔细对比了盒子上的地址和联系方式,他很奇怪的模样,“没错啊,您是祝臣舟先生吗?这就是您的快件,三天前的。” 祝臣舟扫了一眼被胶带缠住包裹非常严实的盒子,他思索了一下,“但我并没有购买任何东西,也许是别人要求送过来,那么我有权拒绝接受。” 那名快递没有办法,只好说,“这样的话,我就拿回去了,您是拒签对吗。” 祝臣舟说对。 那名快递在盒子的签字处标注之后,对祝臣舟点头道别,便转身走出庭院。 我倚靠住墙壁带着几分嘲讽和玩笑的语气说,“祝总还真是痴心一片,清慈园,这么好听的名字,海城也挑不出第二栋了,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里面有一个字充满了深意。” 祝臣舟将门关上后,缓慢从玄关处走回来,他坐在沙发上从果盘内拿起一颗红提,放在指尖非常细致薄皮,那晶莹剔透的果肉显露出来,看着便觉得食欲大开,他无比优雅放进嘴里,许是太过鲜嫩多汁,他还吮吸了手指和嘴唇,一个男人做出这样性感动作不但不觉得很娘炮奇怪,反而格外充满诱/惑。 他幽幽说,“不只是一个字,是两个字,都很有深意。” “哦?还有一个是红颜知己,叫清还是叫园?” 他将目光投向落地窗外,看着那一面如同镜子般透明澄澈的窗户,“那年我们都想过清清静静的生活,可惜一夜之间全都改变了。改变我们愿望的是权势,是不公,我不让自己有一刻停歇,不允许我对任何人怀揣仁慈,就因为我很清楚,懦弱与平庸会让自己一生都无法抬头。只有站在金字塔的最顶端,才能有资格质疑一切,抗衡一切。” 他说完站起身走向露台,伸手将两侧没有完全展开的窗纱拢起,挂在银钩上,他双手背后交握,目光看向远处波澜壮阔高楼林立的整座海城景观。 “每个人都在追求自己缺少甚至根本没有的东西,也许它华而不实,也许它必不可少,但是心内这份执念促使我们不眠不休的奔波,或者说,至死方休,永无止境。我拥有了全部,事业,地位和名誉,虽然我有更大野心和要征服的领域,但对手也同样过分强大,目前根本不在我掌控范围内,我必须一点点吞噬,考虑最周全的对策,而在我还达不到万全把握之前,我只想要收敛自己胸怀,将这些庞大渊博的东西暂且放下,我现在要小情小爱,我要得到在我兴趣之内的女人。” 他在说最后一句话时,将身体转过来直视站在墙边的我,他目光滚烫火热,“听到了吗。” 我点点头说,“听到了,祝总认为我长了一张专门做男人情/妇的脸。正在向我抛出橄榄枝,用一笔非常丰厚令人很难坚持不动心的金子。” 他蹙眉说,“为什么这样想。” “因为你不是闵丞纹的的丈夫吗。你不管对谁充满多么高昂的兴致,她也只能屈居你情人的位置,否则你还能承诺什么,我认为你想要征服的领域,是必须借助闵氏财团的实力,你一天没有完全得到,据为己有,就一天无法和闵丞纹分裂,而且我认为,你也不会对她没有感情,毕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祝臣舟还远不止于依靠婚姻交易去得到什么,除非你也喜欢这个女人,愿意娶她。” 祝臣舟听完若有所思的眯着眼睛,他聚焦在黑暗的电视屏幕上,点了点头,“差不多。” 我摊开手掌说,“那你恐怕达不到目的,任何女人都避免不了为尊严而争夺,我从妻子跌落到情人,这样的落差我未必能够承受多久,何况你还没有什么可以使我这般丧心病狂的爱慕。倒是我们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而且还隔着一道鸿沟,之所以女人在插足别人爱情受到的贬弃要低于婚姻,是因为前者只是辜负了一个女人,后者却亲手敲碎了一个家庭,我已经深受其害,绝不会再明知故犯伤害另外一个女人。并且…” 我笑着朝他走去,我面前是窗外投射进入的无数春光,笼罩在我们两个人身上,如同镀了一层金边。 我将右手搭在他肩头,轻轻掸了掸并不存在的尘埃,他垂眸有些不解但依旧神色平静注视我每一个细小动作,仿佛担心我会随时变出一把尖刀趁其不备插进他心脏。 我和他这样对视片刻,然后缓慢身体前倾贴住他胸膛,我整个柔软躯体挂在他怀中,他背后的窗子打开一条缝,有温柔的晨风灌入,拂动他衬衣,罩起一个巨大鼓包。我乌黑冗长的发丝勾住他第二颗纽扣,恰好被阳光照成两缕幻影,我置身在这样画面中,自己也像做了一场梦,只是这个梦比之前任何一场都要短暂得多,还来不及沉醉其中便已醒来。 我用手指勾住他领带,将他脑袋朝我扯来,我们额头相触,他皮肤冰凉,我脸庞滚烫,我们都适应不了对方温度,同时发出一声喟叹,他想要搂住我将我完全拥入他怀中,然而我察觉到这个意图后,便非常机灵敏捷从他腋下钻出,朝阳台外庭院跑去。 他喊了我名字一声,我装作不曾听到,我一边跑着一边回眸对追出客厅站在门口的祝臣舟说,“并且祝总只是我男欢女爱的工具,情/趣店比比皆是,你不用充电而已。” 我说完停住脚步逆风而立,任由春风拂过我身体每一寸角落,我视线被自己长发遮盖住,只能隐约看到祝臣舟此时模糊不清的脸,他似乎在笑,无奈又迷恋,因我的张扬和娇纵,而且那笑意越来越深,最后蔓延遍布了整张脸孔。那是我此后多少年记忆中他唯一一次笑得那样浓,那样无拘束,好像一针一线纹刻了这锦绣河山,三月春风,十里桃堤都在他明亮眼眸中黯然失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1 怀孕 从璨园离开后,我沿路走了几步拦了一辆恰好驶过的出租,我坐下后对司机说了美索地址,他开出小区驶上大路,我这才从后视镜看到祝臣舟竟然没有等待孟奇光接他,而是自己亲自开车跟在这辆出租后方,隔着挡风玻璃我能看到他脸色并不是非常好看,大约对于我没有选择和他同乘一车有些不悦。 这辆出租司机非常健谈,他听到我说去美索,便一直从后视镜内打量我,我虽然着重观察着祝臣舟的脸色,但也留意到司机对我的探究,我便主动将视线迎上他,他起初被我发现还有点尴尬,但跑市井的生意人都比较擅于融化尴尬气氛,他又开了一会儿等适应气氛后便问我去美索干什么,是不是找男朋友。 其实健谈是一件好事,但关键还要会察言观色,我明显不太愿意分享我的私事,何况对一个陌生人,可能我五官比较柔和,似乎非常容易接近,而且漫漫长路相对无言,即使是暂时的雇佣关系也有点无趣沉闷,于是我回答他,“我任职高层。” 那名司机一愣,大约没想到大公司高层还打出租,但他又扫了一眼窗外还没有完全离开的郊外别墅区,他面上表情又立刻顿悟,他说,“美索的老板不是前不久才牺牲的陈部长吗。” 我忽然意识到走南闯北的司机是每座城市接触人最广小道消息掌握最多的群体,说不准他们还能有些线索,尽管我清楚幕后黑手是祝臣舟不假,但我更希望了解到底谁是杀手,谁将子弹射/入陈靖深的眉心使他毙命,祝臣舟和凶手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绝不会自投罗网为自己堵死后路,他口中我一定探听不到丝毫讯息,不如换条渠道,一点点侦破,我暂时无法让祝臣舟血债血偿,但我一定不会就此放过凶手。 在保住我自己性命防止对方恼羞成怒一不做二不休的前提下,将他们绳之以法慰藉陈靖深枉死的魂魄。 我问看了一眼行驶中的出租四周,发现除了祝臣舟那辆车紧随其后,并没有其他车靠近,我小声问司机说,“我其实对美索事务不太熟悉,平时忙于办公应酬,极少听到过什么传闻,但都说我们陈总的死不简单。” 司机非常神秘的摇头,“陈部长在海城老百姓心目中可是一顶一的清官,但百姓口碑好保不了他官场平安,相反,口碑不好的顺风顺水无人敢惹,这世道早就世风日下了。那样好的官儿,也免不了这样结局,都说他死得很蹊跷,听说是被谋杀,凶手现在还在海城,警方秘密抓捕,可后来发现其中很多曲折与阴谋,背后人太厉害,警方一时没有确切证据也不好贸然行动,所以对陈部长家属说始终在追查没有放弃,但其实已经不管了,死都死了,何必为了一把骨灰去交恶得罪不起的人呢。” 我捏紧座垫边缘的流苏穗儿,我盯着司机的后脑勺说,“凶手还在海城,这位得罪不起的幕后人都不知道把他送出去远离是非之地吗,陈总口碑那么好,市局里不会没有忠心耿耿的下属心腹,万一非要查个水落石出,早晚也要落网。” 司机非常无奈且好笑的看着我说,“小姑娘年纪不大吧,是不是靠家里背景任职高层的?这点人情世故还闹不明白吗,下属心腹有什么了不起,别说铁打的关系,就是亲生父子,也要低头在权势面前,否则你也活不了,既然是不好惹的主儿,就没人去惹,除非比他还不好惹,但现在海城已经挑不出来能压得住这位爷的人了,除非到南省找那些世代都干地下组织的,南省这几十年了,不就出了一个蒋华东吗。哪个城市都有称王称霸的人,老百姓接触不到,但听点风声不难。陈部长就是太铁面无私,现在一清二白的,都会遭到排挤。” 外界似乎将陈靖深过于美化,却忽略了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自然也难免会犯男人的错,不排除警局不再追究下去,很大程度有祝臣舟势力的缘故,当然也和陈靖深十年前与吕慈之间的丑闻分不开,他已经死了,在百姓心目中留下永恒的遗憾与怀念,当一切水落石出,势必掩盖不住那些丑陋,这条人命也将赤/裸曝光在众人审视下,市局倘若是斟酌了这方面的考量,那么归根究底也算为陈靖深的清誉着想。 我看着窗外一路倒退的街边树木与高楼,“这算什么世道,人命都不再重要,还有什么重要。” 司机稳稳把控方向盘,抢过了一个黄灯,“权势和金钱啊,许多人做的是卖命的差事,随时都有可能出意外,不一样要拼死拼活,养家糊口背负在男人肩上,这种压力负担可想而知,我如果不是因为有个上私立高中的女儿,一个月的钱像流失似的给出去,我也不出来跑活儿了,我都这个岁数,在哪里看门一样够吃喝,我老婆也不是不赚钱,可能行吗,当然不行,跑出租赶上运气好天气差,一个**千不难。可看门就是死工资,真遇到点大事,那两三千只能干瞪眼着急,世道只认钱,不认人,比命重要的东西太多了,命现在算什么啊,都说人是高级动物,是吗?国家二级保护都比人一条性命金贵,更别说稀有动物了,人已经不如花鸟禽兽更具有价值。” 出租拐弯绕进一条胡同后,直接抄近路步上高速,行驶不到二十分钟,便在美索大门外停下。 祝臣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连车都没有开进停车场,便直接从驾驶位下来,一身冷峻煞气朝我走来,我很担心被司机看出什么,从而联想到我就是海城名噪一时的沈筝,于是我一边飞速解开安全带一边将钱递给司机,我正要推门下车,忽然听到一声充满欣喜的臣舟,然后一道粉色身影不知从哪边角落蹿出来,直接扑向脚步顿在原地的祝臣舟。 我从半开的车窗内向往看去,祝臣舟显然也没想到闵丞纹会出现在美索,他神色略微怔住,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他微笑用手圈住闵丞纹背部,声音低柔询问她怎么跑到这里来,闵丞纹声音带着一丝娇滴滴说,“我打电话给了你秘书,他告诉我你没有去巨文,我就猜测你在美索这边,我问他他还不告诉我,好像故意替你隐瞒什么。” 祝臣舟眼内带着几分宠溺,却又很无奈,“这是什么意思,我并无好隐瞒的,你怀疑我吗。” 闵丞纹挽住他手臂说,“当然不会,我知道你对我好。” 祝臣舟手指在她乌黑透亮的卷发上细细抚摸着,“你今天心情似乎很好。” 闵丞纹脸上难掩羞涩和喜悦,“你猜因为什么。” 祝臣舟真的做出一副猜测思考的神情,配合着闵丞纹玩儿,她满目期待等待他答复,祝臣舟笑了笑说,“打牌赢了钱。” “哎呀不是!”闵丞纹有些失望的甩开他手臂,“我除了打牌就不能做点让你也高兴的事吗。” “让我也高兴的事…”祝臣舟语气唏嘘眯着眼看她的脸,“猜不出。” 闵丞稳在婚后可能习惯了祝臣舟的不解风情,她没有继续气恼,而是笑意吟吟将两条手臂圈住祝臣舟的脖颈,她脸距离他非常近,仿佛下一刻就会亲吻上,她语气欢喜得都要飞起来,“我怀孕了!臣舟,你要做爸爸了。” 闵丞纹无法克制自己激动的心情,她在祝臣舟脸上狠狠亲吻了一下,她笑得眉眼弯弯,连头发散乱了也不曾察觉,祝臣舟在听她说完后脸上表情瞬间僵住,他半响都没有反应过来,平静得有些特殊诡异,他很久才眨眨眼睛,然后下意识朝我的方向看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2 幸福 轰隆一声,天昏地暗,整个世界都炸了,粉碎性的,到处都是灰尘与狼藉,我视线里看不到什么,只有祝臣舟在闵丞纹撒娇般的拥抱下走进美索大楼,像两个胜利者,两个披着全部光环的人,占据了我丈夫曾经的帝国,什么都不曾留给我。 一切在眨眼间毁灭掉,死一般沉寂。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跌跌撞撞失魂落魄走进大楼,所有人都不懂我的哀愁与落寞,主动过来和我打招呼,可我觉得他们毕恭毕敬的背后都掺杂着嘲讽和不甘,一个这般不堪喜欢和男人纠缠的女人,到底有什么资格可以坐在这个位置。 可他们都已遗忘,遗忘这曾经的每一砖每一瓦到底属于谁。 那一刻,我在想什么。 我记不起来了。 好像眼前是一大片七彩的光束,每一层颜色上都站着一个女人,她们共同联合起来嘲讽我,让我明白到底男人的心是怎样的九曲回肠。 祝臣舟的眼睛多么温柔啊,他说的话多少次动摇了我。 可那又如何,闵丞纹再也不是孤军奋战,她拥有对于一个事业有成男人最好的拴牢筹码,子嗣有多么重要只有身处豪门中的女人最清楚。而我呢,我一面不停追逐在仇恨的路上,一面在沈筝的小世界内堕落迷惘。 我忽然像是窒息了,我蹲在十九层的落地窗前,将自己身体贴住那扇玻璃,玻璃并不厚,和广阔的世界仅仅一线之隔,仿佛我稍微失去平衡,便会彻底坠落,身首异处。 我在江湖还是汪洋里,到处都是黑色的水,冰冷刺骨,从口鼻与眼睛灌入我五脏六腑,我在水底不停挣扎,我无法张口呼唤,只能盯着最上面遥不可及的光亮,看着它距离我越来越远,再无人把我救赎,而我彻底沉没,没有了生路。 闵丞纹那张满是幸福得意的脸庞,犹如一把利剑对我见血封喉,我无所遁形无处可逃,只能用手紧紧捂住自己胸口,奔跑着夺门而出,冲向楼梯。 就好像有洪水猛兽在追逐我撕咬我,我跌跌撞撞从十九层冲到一层,路上所有人都对我避之不及,她们眼内和脸上都是惊讶与愕然,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一向冷静的我变得这样疯狂而失措。 是啊发生了什么,我恨不得将自己撕扯成粉碎的细沫,融化在这不堪的早晨,我不知道自己奔跑了多久,直到我面前是许多条交汇纵横的长街与马路,车辆来往人脉不息,再没有熟悉面孔勒紧我喉咙让我透不过气,我才停止逃离蹲在地上,抱住头像无家可归的人,失声痛哭。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忽然肩上落了一点重物,我停止啜泣将手掌从脸上移开,看着自己胸前垂下的两条衣袖,我怔了两秒,便转头去看,陈靖深的助理蔡安站在我身后,他高大身影遮挡住了我背后头顶的阳光,洒下一片黑影笼罩住我,他一句话没有说,而是从口袋内掏出一块非常洁白的方帕,递到我面前,无声的凝视我。 我盯着那块角落绣了一枚槐花的方帕看了半响,略微迟疑得接过来,擦拭脸上泪痕,他走到和我平行的位置,距离我半臂之隔,缓慢蹲在我旁边,他望着不远处的女像喷泉说,“每个人一辈子逃不了生老病死,部分人求不得,少数人忘不掉,情侣夫妻阴阳两隔爱别离。这是人之常情,如果沈小姐是在四年陈总,那么我不劝你任何,可如果是陷入了另外一段你无法求得的感情,躲在这里哭也没有丝毫意义,能够争取就去争,争不到就潇洒些,何必使自己没入苦海。” 我拿着方帕的手顿住,我看着自己因为用力而苍白的指尖,已经没有一丝血气,我喃喃说,“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他同样看着我指尖,笑了笑很轻松说,“我已经而立之年,怎么可能没有喜欢过人。” “不一样。”我摇了摇头否认说,“喜欢和喜欢不同,有些人可以喜欢,有些人是感情中的禁忌,如果他杀了你至亲的人,你能喜欢他吗。如果他有了妻子,并且非常美满,你们之间建立在兴趣、寂寞、掠夺之上,彼此拼命克制不能动心,又无法压抑那份悸动,在愧怍、挣扎和矛盾之中,寻找那份刺激,想放手放不掉,不放手又恨自己,这样的喜欢你经历过吗。” 蔡安听到我这样说,他脸色完全凝固住,他眉头在一点点蹙起,越来越重,到最后完全拧住。 他抿着嘴唇沉默很久,在我都觉得漫长的寂静中,他忽然说,“没有你想的这样复杂,你用道德绑架的束缚困住了自己,这个世上从没有一份固若金汤的婚姻,可以在丈夫去世后,妻子为他守贞一生,尤其你才只有二十三岁,凭什么浪费掉自己青春,一生没有自己的孩子,为他人养女儿。陈总并不会怪你,如果你喜欢,你认为自己幸福,选择谁不重要,人死如灯灭,谁还会日日纠缠你让你不安,灵魂这种东西,根本不值一信。关键在于看你是否放得下心里的结,能够辞旧迎新。” 我将那块方帕放在膝盖上,看着那一针一线绣得极其漂亮精致的槐花,我指着问他,“这是后来纹刻上的吗,这里有点磨平了,你经常拿出来抚摸吗。很重要人为你绣的?” 蔡安看着那朵槐花,一惯庄严不苟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温情的笑容,“我母亲,她眼神不是很好,年轻时候做裁缝熬坏了眼睛,所以绣得针脚不平,但这也是她心意,我二十二岁大学毕业离家到海城谋事,她为我绣了这个方帕,槐花是我家乡的花,每年到了春夏到处都是,花季特别长。跟着陈总我逢年过节也没有时间回家,每逢佳节倍思亲,这是我的贴身物,想家想母亲了,就拿出来看看。今年我回去了,我母亲失明了,治不好,走的时候她就守在阳台上,其实看不到我,但她一直看。” 我忽然觉得心里发酸,被家人惦记,和牵挂家人似乎非常美好,但我从没有过,如果我有家人,我现在一定会飞奔回去,而不必独自面对这些。 其实沈筝不够坚强,不很勇敢,祝臣舟让我最大的动摇,便是在他面前,我能够觉得自己拥有依靠,是一个可以撒娇任性不去管黑天白日的女人。 我看向头顶天空成群结队的候鸟,它们只飞行了一会儿,便四下散开,朝着天南西北就此别过,原先的雁阵仿佛球体,在它们脱离轨道的霎那,消融在一望无垠的天际,失去了最初的形状和方向,幻化为一团朦胧的雾气。 我看向前方喷泉一侧护城河的水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波光粼粼,我忽然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天大地大,祝臣舟说得对,沈筝真的没有了家。 躲在角落看着别人幸福的滋味,好像真的非常凄惨。 蔡安陪着我在外面兜兜转转逛了一上午,临近中午时,我们回到公司食堂,我坐在角落处喝梅子汤等他排队买饭,我原本正专心致志看窗口师傅掂勺做肉末茄子,忽然听到食堂正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和,还有男女职员混杂在一起的尖叫和起哄声,我叼着吸管下意识回头去看,然而当我看到来人是谁,我险些没有扶稳杯子。 闵丞纹依旧穿着早晨见到她时那件桃粉色风衣,里面米白色长裙露出白皙纤瘦的脚踝,她看上去全然不像一个孕妇,如同水蜜桃般轻灵可人,她此时脸上满是明媚笑容,正依偎在祝臣舟肩头看着那些对她投去艳羡目光的人们,她不知是打了腮红还是因为羞涩的红晕,她抿唇那一笑时,连我都觉得自己黯然失色。 有非常喜欢恶搞和逞能的男职员拿着一双筷子从桌角站起来,喊着说,“祝总喜得贵子,不发红包与民同乐吗?” 他话音落下,所有人都跟着起哄尖叫,大约怕祝臣舟反悔,还都直接张口说谢谢祝总,堵死了他反驳的后路。 祝臣舟并不在乎那些钱,他只是眼含笑意看着闵丞纹,闵丞纹扯住他袖口声音低低说,“他们都这样说了,你通知财务发一下,给我们宝宝祈福好不好。” 祝臣舟笑着用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我从他温和宠溺的眼神中仿佛都感觉到他们对于这个孩子的珍视与期待,他说,“你说怎样,就怎样。” 人群中的欢呼声爆发到一个最高此起彼伏的掌声几乎掀翻了食堂,有女职员趁机说,“祝夫人好幸福,祝总平时不苟言笑,非常严肃认真,我们没有人敢和他开玩笑,更不敢这么放肆,有了您和未来小少爷,祝总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变得平易近人。我们将来都应该向您学习怎样驾驭老公,让男人这样心甘情愿为自己改变。” 祝臣舟精挑细选的员工自然错不了,能说会道谗言观色的一把好手,还非常懂得借势,闵丞纹脸上红晕更加深了一些,她将自己脑袋埋首在祝臣舟胸口,不再去面对那些人的目光,祝臣舟察觉到她的羞涩后,便微笑将她身体包裹在自己怀中,对那些仍旧不肯放过的职员说,“好了,吃饭还堵不住你们的嘴。” 众人笑了笑便都散去,只剩下他们两个和庞秘书在桌椅间的过道上,似乎在商量要吃些什么,然而还没有商量出结果,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寸,蔡安端着餐盘转过身朝我的方向喊了一声,问我是否需要辣酱,祝臣舟和闵丞纹自然也听到,同时往我这边看来,我想要躲闪为时已晚,便只能硬着头皮站起身和他们点头示意,蔡安这才发现他们存在,他脸上闪过一丝非常特殊的神情,我还没有仔细捕捉辨认,便已经隐去,他打过招呼后走过来将餐盘放在我面前,为我剥筷子,我就猜到了闵丞纹不会放过这个向我炫耀她地位与幸福的大好时机,任何女人不管多么高贵与成熟,她对于自己设想内的情敌永远矫情小气,这是女人天性,就好比猫鼠为天敌。 她拉着祝臣舟胳膊来到我面前,便松开了他,而是主动握住我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仿佛是很久不见非常熟络的老朋友甚至闺蜜,我都有些招架不住她莫名其妙的热情,难道怀了宝宝要做母亲的女人都会性情大变吗,连仇敌都能这样心平气和且乐于接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3 晴天霹雳 闵丞纹握住我手后,便笑得一脸诚恳温柔说,“陈部葬礼我没有过去,是我失礼,说来我父亲还曾经有求于他,他是一个非常难得一见的好官。我想他看上的女人绝不会错,昨天我查出怀孕时,忽然觉得自己多愁善感起来,我回到家想了一夜,想了我和臣舟之前种种,我自己从前的荒唐,更想到了我和你之间的过节与误会,海城口口相传的流言让我也怀疑过你,甚至动过一些恶毒念头,希望你能看在我们同是女人,捍卫爱情并没有错的份上,原谅我,我们做朋友,这样好吗。我父亲欠陈部长的恩情,由我和臣舟来慢慢替他还,还给你。” 闵丞纹这番莫名其妙的话,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就好像一个始终恨不得杀了你的人,忽然在危难时刻将你一把推开,他自己承担了那份恶果。她竟还要和祝臣舟一起偿还我恩情,我这辈子光欠别人了,第一次成为了债主,我还真有点不适应。 我呆呆看着她满是殷切期待的脸,仿佛在等我一个不计前嫌的美好答复,而我虽然很不喜欢她,但毕竟女人无罪爱情无罪,我只好非常大度说,“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女人原本就难免心肠偶尔狭隘,这是天性,我还不至于和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斤斤计较,那我太累了。” 我说完看了一眼她腹部,我笑着说,“祝福闵小姐和祝总一家三口天伦之乐。” 闵丞纹拉着我的手眉飞色舞说,“得到你的祝福,是我最开心的事,证明我们已经不是敌人,而是朋友,我也祝福你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我面带微笑看着她,心里只是冷笑,不是敌人而是朋友,她这样高贵不可一世的女子怎么可能愿意和我出生卑微到极致的女人做朋友,只是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夫不能抢而已,说来说去目的还是让我远离祝臣舟。以朋友之名束缚我的道德与良知,她大约也了解到我的性格,柔软方式的掌控要比强制和压迫更有效果。 祝臣舟在我和闵丞纹对话期间始终沉默听着,他既不看我也不看她,不知道盯着桌角在思索什么,蔡安将手中筷子递给我,“沈总监,饭凉了。” 我接过筷子坐下,并没有招呼他们两个,而是和蔡安面对面打开盒盖准备用餐,闵丞纹蹙眉看向祝臣舟,“总监?” 祝臣舟抿唇不语,显然没打算回答她,而蔡安却忽然在这时出声说,“祝夫人不知道吗,祝总还没有对您讲?” 闵丞纹脸色有一丝细微的尴尬,“讲什么?他公事方面极少对我说。” 女人最痛恨的不是公事私事讲不讲,而是她最关注最介怀的一个人,和自己丈夫发生的任何,自己都晚于所有人最后清楚,就像一个傻子,被瞒得严严实实,耍得干干脆脆。 蔡安放下筷子交叠双臂坐得非常端正说,“陈总赠予祝总的股份,我想外界报道祝夫人也都听说了,有关沈总监这边,是祝总和蔺股东一致决定让她担任要务,任职美索,以后和祝总就是同事,倘若祝总无暇分身,有沈总监在亲力亲为,美索也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闵丞纹脸上的表情一寸寸凝固冻结,但她仍旧在听完反应过来后露出一丝比较勉强的笑容,“这样的话,那么沈小姐任职是应该的,毕竟这是她丈夫的产业,如果换做我,也绝不会袖手旁观放任下去。” 她说完后忽然在蔡安旁边坐下来,和我斜对面,蔡安本能的往一侧挪了挪,她仰起头对站在桌旁的祝臣舟说,“我想喝一杯梅子汤,再要一份蔬菜粥,我们就在这里吃。” 祝臣舟扫了我一眼,他对闵丞纹非常具有耐心说,“这边环境太嘈杂,不如我们去外面吃,我记得你刚才说,想要尝尝巴蜀那家石锅辣汤。” 闵丞纹咬着嘴唇眼巴巴看着我那杯没有动过的梅子汤,“可我看沈小姐在喝,也非常馋。” 祝臣舟也将目光落在我的梅子汤上,蔡安朝我不动声色眨了眨眼睛,我立刻心领神会,按照目前状况来看,似乎祝臣舟对怀孕的闵丞纹有求必应,非常纵容顺从,毕竟她腹中有祝家血脉骨肉,他自然要迁就一些,闵丞纹似乎很不满我任职美索和祝臣舟朝夕相对,她也发现祝臣舟这段时间经常把时间耗费在美索,而不是巨文,她肯定会多想,是我在这里才勾住了她丈夫的魂儿,她坐下势必要和我进行言辞战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我本身身份就敏感。 我想到这里便和蔡安几乎一同起身,我说,“我手头还有点事务没有弄清,才来这边不好耽误公事进展让其他人对我产生意见,祝夫人慢用,我失陪。” 我转身要走,闵丞纹欠身叫住我说,“可我还想和沈小姐聊聊,我没什么朋友,也没有自己事业,臣舟又忙,不能时刻陪我,沈小姐不方便和我吃顿饭吗。” 我想了一下,装成非常为难的样子,“今天实在不便,不如这样,改天我备了薄礼亲自到您住所探望,我们好好聊聊。” 闵丞纹这才褪去脸上的失望露出笑容说,“那我一定会好好练习一道拿手菜,让沈小姐尝尝我手艺,作为我诚心和您做朋友的谢意。” 祝臣舟在一旁笑着说,“沈小姐有口福了,我想要吃一口她做的菜,难上加难。” 闵丞纹将手上的丝巾朝祝臣舟扔过去,被他熟练稳稳接住,她撒娇说,“又揭我老底。” 我和他们道了别,便与蔡安回到办公楼,我们在三层分开,我回到办公室一下午都意兴阑珊,我拿到了人事部交给我的美索内部职员资料,我打算重新整顿这些部门之间的人员职位安排,美索在陈靖深死后、祝臣舟还不曾接管的十几天期间几乎乱成一锅粥,蔺如虽然非常精明能干,但她毕竟不是总裁,上面又有崔兴建这个第二大股东压制,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美索险些垮掉,我要将这些臭鱼烂虾一个个挑拣出去,除了这些工作,我也没有什么实质的任务,我不想无所事事。 快到傍晚时候,蔡安从外面敲门进来,告诉我有一个女人找我,在楼下前台那里。 我询问他叫什么,他说对方没有说,只让你立刻下去,我觉得这女孩真个性,连最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太明白,这样缺少了一些礼节和尊重。我又问她长什么样子,蔡安说很年轻,学生气,白白净净,瘦弱短发。 我将我记忆内所有脸庞翻遍也没有找到符合蔡安叙述的这个女人,我将手头工作暂停,吩咐他留在办公室帮我照看,便匆忙乘坐电梯下楼赶到一层,我距离很远便看到一个穿着咖啡色风衣的背影,短发到脖颈,一侧抿在耳后,娇小玲珑,我看着她背影想了一下,便试探着叫了一声曲笙,而那个女孩立刻转过身来,果然是她。 她比一个月前陈靖深刚去世来看我时要丰满一些,可见韩竖真的非常疼爱她,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我没有见到过她眼睛最明亮美好的时候,但我见到了她人生低谷,一切都晦暗的模样,此时她的脸和目光远比在秦霁身边时,要纯情生动得多,从前她只是秦霁的女人,委曲求全,毫无自我,现在她才是曲笙,活得非常漂亮,被韩竖呵护在掌心的女子。 我刚要微笑朝她打招呼,给她一个真诚的拥抱,她忽然神色慌张冲我跑过来,她咬着嘴唇,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顺着脸颊滚下,全部沿着轮廓曲线滴落汇聚在她下颔和人中,这样反差令我茫然无比,她用手将我身体夹住,磕磕绊绊说,“沈筝…对不起,韩竖不敢来见你,他怕你会崩溃会杀了他,露露…露露不见了。” 曲笙这句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从我头顶狠狠劈下来,将我击得身体一晃,我抓住她手腕眼眶瞬间红了,“露露不见了,什么意思?” 曲笙摇头说,“她丢了,我们翻遍了她能去的地方,都没有,韩竖找了很多熟人去找,根本连见都没见过,我们又拿捏不准对方什么人,万一是有所图谋的绑架,生怕惹恼了他们会伤害到露露。” 我觉得这番解释简直荒唐而不可思议,韩家是什么人,也是黑白两道混了一辈子的世家,虽然敌不过蒋华东,但也算称霸一方,怎么还会有歹徒敢自投罗网往枪口上撞,谁能绑架露露,图财害命显然不可能,那么势必是因为仇怨,我无法控制自己的焦急和责备,我难以忍耐大声对曲笙嘶吼出来,“我将孩子交给韩竖,他是死人吗?我不用他为陈靖深报仇,凡是有丝毫危险的事,都是我亲自做,我只求他看在他和陈靖深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分,帮他照顾好遗孤,这很难吗?为什么好端端的露露,昨天还和我通话,还在叫我沈阿姨对我又哭又笑,今天你来告诉我她不见了?” 曲笙从没见过我这样失控又暴怒,她吓得身体颤抖起来,根本不敢直视我双眼,“对不起沈筝,是我和韩竖的疏忽,周末我们带她去游乐场,我和韩竖就在最外面,但是旋转木马转到最里面时,经过一个树洞,等再转过来时,露露就不在那匹马上了,我和韩竖立刻去找,但我们没有带保镖,人手有限,当时周末游乐场人山人海,我们根本无能为力,等到召集来人马全面封锁园子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对方早就带着露露离开了现场。” 我眼前一片黑一片白,交替侵扰着我,我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焦急和责怪,攥着拳头朝曲笙抡过去,但到一半时,我看她紧闭的双眼和惊慌苍白的脸色,便又意识到自己没资格这样对她,露露是我的孩子,我自己无能照看她,托付给别人,照顾好是情分,照顾不好,我们都有责任。 我将手无力垂下,曲笙等了许久见我都没有动手,她主动握住我的手狠狠朝她脸上扇了一下,这一下非常用力,我只感觉自己手都被震麻,她左脸立时闪现五个指印红痕,她哭着说,“对不起沈筝,是我和韩竖的错,我们太笨了,连一个孩子都保护不好,辜负了你的嘱托和信任,也对不起陈靖深,如果她有点什么事…” “闭嘴!” 我狠狠甩开她握住我的手,我脸色阴沉得能卷起一阵龙卷风,“她出不了事,我会想办法救她。” 曲笙不住点头,她一边擦眼泪一边配合我说,“对对,她不会出事,她会平安回来,我和韩竖分析过,掳走她的人,应该会直接找你,大约已经过来海城,不出意外也就这两天,到时候你不要慌,韩竖处理完事务晚上就会来海城,我们去公寓找你。” 我此时就像无头苍蝇,没人知道我有多么惊慌和担忧,我惧怕的现实有太多,一桩桩一件件全都足够对方朝露露下毒手,丧心病狂的人会忽然做出什么谁也无法保证。 我说,“你先去接韩竖吧,他在海城有房,我需要你们会联系。” 我打发走曲笙后便心神-不宁几乎崩溃在大厅内来回踱步,前台过来询问我怎么了,我只是一把将她推开,一句话也不说,我脑子完全空白,整个心都乱套了,露露丢了,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到底是走投无路想要殊死一搏的绑匪求财还是别有图谋的人想对我下手,对美索下手,才拿露露开刀,或者目的干脆就是父债女还。 我这一刻几乎要恨疯了我自己,我原本以为将她送到韩竖那里远离危险之地就会保住她安全,没想到她早被盯上了,哪怕我将她送出国,她一样逃不了这毒手,到底是谁无耻到这个地步,连一个小孩子都不放过! 我在手足无措间,听到身后电梯门忽然发出叮的一声被打开,我下意识看过去,为首的祝臣舟在一群部下和职员的簇拥下从里面走出,他穿着酒红色西装,显得非常优雅白皙,他手上拿着一份打印资料,正在听旁边的一名经理汇报什么,我脑海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我所有理智和冷静荡然无存,我疯了一样拨开人群朝他冲过去,在祝臣舟还不曾反应过来的空隙一把扯住他衣领,银白色领带在我的撕扯下松松垮垮系在他脖颈,他略微怔了一下,便定定望着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3 旁若无人 我咬着牙歇斯底里说,“祝臣舟,到底我们孤儿寡母欠了你什么,陈靖深死了你还不满足,你要背负多少条人命你才甘心,不为别人,就为你未曾出世的孩子,我劝你积一份阳德。” 我说到这里索性将他堪堪挂在脖颈上的领带完全扯下来,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脚,我看着那上面的脚印灰尘,冷笑一声说,“陈露露呢,你把她还给我!如果她出了一丝一毫的问题,我就和你同归于尽!让你像这枚领带一样,一生都站在巅峰,在外人面前展示你的干干净净,可最后我将你丑陋的一面昭告天下,让你死也不得安生!” 那些职员和部下脸上的表情纷纷冻结,默不作声看向我们两人,都在揣测我话中深意,我也顾不得自己的失态和失言,只是双目通红看着他。祝臣舟相比较我的激动和狰狞,他要冷静许多,只是微不可察的蹙了下眉头,便立刻反应过来,他不动声色朝一侧的庞秘书使了个眼色,庞赞立刻语气恭敬将那些部下送离这一边,待所有人都走光,祝臣舟才一把握住我扣在他衣领处的手,将我手指一根根掰开,我不肯放弃,使劲抠入他衬衣内,恨不得撕扯开,他终于无法忍耐我,他语气有些生硬说,“你有证据是我做的吗。沈筝,用你脑子想一想,美索在我掌控中,陈靖深死都死了,至于你,不管你怎样折腾,我都可以招架得住,我还需要向一个孩子下手吗。这分明是障眼法,有人想要借这个事端挑起你我的不信任和战争,从而将我们彻底打散,至于对方目的是美索还是其他,我无法肯定,不过露露绝对不在我手上。” 祝臣舟一番话将我的疯狂镇压住,我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我看着他,他眼底满是诚恳,没有一丝虚假和欺骗,虽然我知道他很会骗人,也非常会演戏,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用他的温柔和深情欺世盗名掩盖罪恶,但此刻我还是愿意相信他,他不会做出这样无耻的事。如果他还想得到我,他不会愚蠢到拿露露下手,这意味着我们会越走越远。 我再次握住他要脱离我的手说,“如果是你带走露露,求你还给我,我只求你这件事,你要什么我都肯,但露露真的不能出事,一点也不行。我已经对不起陈靖深了,我不怪你怎样一步步引诱我,我只怪我自己抵抗不住你,可你不能完全推脱掉责任,因为陈靖深是你害的。露露是他唯一血脉骨肉,我必须完好无缺的保住她,否则我死后真的没脸去见他,我真的没脸啊!” 祝臣舟看着我满是泪痕的面庞,他非常无奈伸出手在我眼脸下方抹了抹,“我没有带走露露,我知道她对你意味着什么,她是你的良心寄托,是你赎罪的根源和筹码,我怎么会狠心扯掉你最后一条命。” 我握住他的手放在心口位置,我说,“你说得对,露露一旦出事了,我真没有动力活下去了,我罪行累累。我没有办法支撑下去,可我连死也不敢,我知道也许没有灵魂和阴间,但我又想万一真的存在呢,否则这些神话是空穴来风吗?哪怕有零点一的可能,我也要让露露平安快乐长大,否则我怎么去见陈靖深,他会掐着我脖子质问我,责怪我蛇蝎心肠,他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救我,你知道吗,我这一辈活到今天,我从没有一天值得过,唯独在他身上,我看到了自己那一点点价值和星光,如果这也破灭了,我的存在就是一个笑话,一个错误。” 祝臣舟见我已经失去理智和冷静,变得失魂落魄满是忧虑,他直接牵住我的手,带我往休息厅的方向走,从那些等候在楼梯口的股东高层面前经过时,所有人都将焦点落在他握住我的手上,但祝臣舟并没有放开或者收敛,而是旁若无人牵着我推开那扇门。 庞赞端着两杯热茶进来,分别放在我和祝臣舟面前,祝臣舟为我试了温度后,递到我唇边,但我根本没有心情喝,我满脑子都牵挂露露生死安危,就算她性命无忧,可吃饱了吗穿暖了吗有没有害怕哭得喉咙嘶哑,是否在埋怨我没有照顾好她没有去接她。 我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求人不如求己,我如果预料到会有这样后果,我宁可每天将她带在身边形影不离,也不会送到韩竖那里,现在我能怪罪谁? 祝臣舟见我这样,他阴沉着一张脸将我手握在掌心,看了看我干裂苍白的嘴唇,把茶杯口强行塞进我嘴里,让我两片唇夹住,我不停用舌尖往外顶,可他不容许我抗拒,便松开我的手,直接用手指钳住我下颔,捏紧后迫使我咬合的牙齿分开,然后将茶水灌入我口中。 我只能拼命去下咽,当那杯茶见底后,祝臣舟才松开我,我捂着胸口朝地面大口大口咳嗽干呕着,茶水的苦味呛得我眼泪都挤出来,庞秘书拿着空杯子退出去,将门从外面观赏,祝臣舟掏出方帕在我唇和鼻尖上擦拭着,把那些水珠和茶叶片擦掉,我眼含水雾凝望他,但我说不出口,嗓子发痒,咳得又很痛,我仿佛只要张口就会被呛得咳嗽不止。 祝臣舟将我散乱的头发一根一根捋好别在耳后,他对我说,“如果我将露露救出来,你拿什么感谢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4 半颗真心 我咳嗽很久才止住喉咙的痛痒,我抹了抹眼睛里的泪,祝臣舟始终非常具有耐心等待我回答,我看着他面前一动未动盛满了茶水的陶瓷杯,我说,“我一无所有,只有现在这个总监的位置和手中股份,但我不能给。你应该清楚它对我的重要性。” 祝臣舟嗯了一声,显然早就预料到我会这样说,“我也不需要这些。我冒险救一个和我毫不相干的女孩,自然需要我手中没有的东西。” 我说,“那你要的,如果你认为我可以给,我一定不会拒绝。” 祝臣舟听到我说完低低笑了出来,“沈筝,你还在和我玩文字游戏吗,露露到底落在谁手里,我们一无所知,耽误一秒钟会有怎样后果都是难以预料,杀人见血只需要半秒就足够。” 他总能轻易找到我软肋,捏在掌心死死的,我又觉得透不过气来,我不由自主扼住自己脖颈咽喉位置,脸色苍白而透明,“你一定要这样逼我吗。将我养在你外面的宅子,永远不被世人知晓,你认为可能吗,在你和闵丞纹的光环之下,我早晚会浮出水面,你们一辈子都不能躲避镁光灯,除非你永远小心翼翼,一点把柄都不被抓住,否则一旦有曝光那天,我们谁都无法存活,唾液和辱骂就足够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 “当然不会,我祝臣舟永远不会那么惨。何况没有人能记得你,我会让沈筝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你会以一个崭新的身份站在我身边,接受所有灯光与瞩目,你怎么会永远躲在我身后,是你自己将你看得太低,太惧怕闵丞纹。” “让我怎么不惧怕。”我握拳拍打着自己心口,声音在我用力的敲击下有些颤抖和沉闷,“她是你名义和事实上的妻子,你们共同组织经营一个家庭,一个在外界人眼中看上去无比融洽又美好的家庭。她腹中有了你的骨肉,虽然并不是你生命中的第一个骨肉,但确是唯一一个被你允许生下来的孩子,她是家世显赫为你带来无数利益的爱妻,是你的如花美眷。你是她赖以依靠一辈子的港湾与归宿,是她的生死相依,我拿什么在光天化日之下昂首挺胸?我又凭什么从一个同样优秀男人的妻子位置降落到见不得光的情人?我为什么要贬弃自己,我现在能够养活我,能够活得很好。” 我说完这些朝半空吐了一口热气,“而且我们之间相隔的,并不是你的婚姻和家庭,是太多约束的东西。信仰与道德,人伦和良心,我们生活在俗世中就无法避免和无视,不管你多么伟岸高大,你也避免不了世人的评判。” “沈筝。”祝臣舟眯着眼睛冷冷看向我,“你并非没有动情,你只是太懦弱。和那些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女人相比,你太唯唯诺诺。” 我同样回给他冷冷一笑,“我无法肯定,你这样美好甜蜜的糖衣炮弹,曾对多少女人用过,最终她们下场都多么凄凉,美索现在有一角在我手中,虽然我分量和你相比太微不足道,但百分之五也足够撑住我的地位,而我背后还能求得韩竖与秦霁的帮助,市局陈靖深死忠一党也不贫瘠,我无形之中握住的人脉使你产生了危机,再加上你对我那点兴趣,你不愿对我下狠手,便想从其他渠道将我一点点击溃俘虏,当我失去了最后那点价值与美好,你会怎样对我?还会怪我唯唯诺诺吗。” 祝臣舟对于我的冷漠嘴脸和犀利言辞,有些难以接受,他面色非常难看质问我说,“你果真这样想吗。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男人,连半颗真心都拿不出。” 我立刻说,“是。我无法说服自己,去爱一个杀了我丈夫害我无家可归自始至终对我没有一句实话只能让我看到利用和虚伪的凶手。” 我说完这句充满了决断和结局的话后,祝臣舟也陷入了无声,我们两个人凝视对方,谁也不肯在这样的诡异的气氛中败下阵来,率先放弃。 就在我们都不甘示弱以自己的强势和理由去逼射对方的僵持中,我刚才喝茶时掉落在地上被庞赞捡起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铃,我和祝臣舟几乎同一时间看向那白光闪烁的屏幕,我整个人都被那刺耳的铃声惊得一愣,但我很快反应过来,我飞快站起身冲过去,一把握住手机看了眼来显,是陌生号码,并没有显示地不知道是来自哪个城市。 我立刻明白过来,我下意识看着祝臣舟,甚至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我从没有这样压迫感十足的窒息错觉,好像整个世界都停止了运转,找不到丝毫生命气息,完全都是死寂一片,令人恐惧的陌生和安静。 祝臣舟格外镇定,他对我保持清晰而且极快的语速说,“接通,说话时不要慌,拿出你的冷静,除了弄清楚他到底要什么,确保露露的安全,更重要不能让他察觉到你慌了阵脚,两方的交易,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都打拼是各自的睿智与耐力。” 其实我早已慌得手脚冰凉,可祝臣舟就像一颗定心丸,他低沉又沉稳的语气,让我忽然间找到了方向,我按照他说得深深吸了口气,找到自己平静的语调和心跳后,便按下了接通键,电话那边没有丝毫声音,我竖起耳朵听也毫无收获,我们都没有开口,都在等待对方先发出声音,明显他的定力比我和祝臣舟还要好,我们有软肋,他拥有筹码,所以这场博弈和对垒从最开始便不公,我们就是输的,我终于熬不住了,我急切对他说,“露露现在在你手上吗?她安全吗?” 对方这才出声,“沈小姐很急吗。” 对方声音经过了变音处理,根本听不出本来的音色,但依然可以确定是一个男人,只是无法推断年纪和胖瘦,祝臣舟微微蹙了一下眉,他对上我视线后,有口型告诉我要说什么问什么,我都按照他说的一一去做,对方并不能看到我旁边还有人,他只能从电话里听到我一个人动静,所以他没有任何怀疑与恼怒,我询问他需要什么交换,他笑着说,“自然不是钱,有人雇佣我做这样的事,给了我一大笔酬金,所以在你这里,我索求的不是物质,我不缺少这些。” 我心里一跳,不要钱,那么便是要命,这世上的坏人作恶根源无非两个,一个最普遍的是对于欲/望的贪婪与图谋,另外一个是来自瞬间的冲动和疯狂,两者加起来便是图财害命,我腿险些因为他这番话而软掉瘫痪,我另外一只手死死撑住桌子边缘的硬角,以来支撑我几乎站不住的身体,我极力克制自己声音对他故作镇静说,“那你要什么,只要我能给。如果你需要钱,你可以提出来,我给你两倍甚至三倍,你该清楚,你为雇主做事,这件事你会背负罪孽,它本质违法要承担刑事责任,你就算有命拿钱,也没命花钱,露露出了一定问题我不会善罢甘休,但我愿意付给你多倍酬金,只有一个要求,将孩子平安送回来,你可以不露面,只要我看到孩子,我立刻全额把钱给你,我承诺我不会报警。” 男人听了后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想也不想便否决掉我的提议和诱/惑,“干什么都讲究诚信,我也有我的职业道德,答应过的事绝不能反悔,何况我怎么会相信你不报警,你们这样的人,根本不把底层百姓当人看,自我膨胀和唯我独尊意识太强烈,我不是没有吃过亏。” “可你这样做是造孽!她才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大人的恩怨牵扯她做什么,用孩子赚钱,你花得心安理得吗?” 对方等我吼完后,非常淡然说,“钱很难赚,没有背景没有过人的能力,都只能简单糊口,有赚钱的机会,为什么要放过呢,心安理得又怎样,贫穷的人心安理得,可一辈子连件名牌衣服都不舍买,也买不起,富贵的人大多不能心安理得,能保证不违反法律就不错了,但活得风光十足,这个社会不就是看谁胆子大又有运气便胜利吗。沈小姐有这个说教的功夫,不如别浪费时间,好好思考我背后雇主要什么,只要可以交换,孩子一定平安回去。” “我思考不出来,你直接开口提。” 我实在没有精力和他打哑谜,我连他背后雇主是谁都猜不出,我怎么能联想他到底要什么,命,不要钱只有命,或者我手中股份,但交易不就是谈筹码的一件过程吗,和砍价差不多,只是本质不同,在我确定露露对他们还有用处时,露露的处境便不会很危险,而至于怎么谈,我没有必要过分机灵主动,这不等于直接将自己弱点暴露吗。 祝臣舟见我沉默下来,他指了指我放在耳边的手机,比对口型让我打开免提,可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并没有看懂他的意思,我以为他要说话,便将手机递过去,祝臣舟朝我摇头,而就在这时,放置在半空我俩之间的手机里,忽然发出男人一声笑声,“祝总也在吗。这样更好,和聪明冷静的人对话,要更省事简单些,一点就透,不用我步步引导什么。” 我和祝臣舟脸上的表情同时僵住,我险些将手机扔掉,好像它无声之中长出了一双眼睛,能够将我这边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这太恐怖了。 男人最后说,“明日凌晨五擎沧码头,沈小姐可以和祝总一同过来,但如果我看到有第三人随行,那么无妨,到达你们手中的露露,一定是一具死尸。” 对方说完后,根本不容我再问什么,便直接讲电话挂断,干脆利落得让我没有反击余地,我握着手机呆愣了两秒,便看向祝臣舟,他垂着眼眸脸色无比凝重严肃,大约也想不通为何这个男人这么肯定猜到他就在我身边,好想亲眼看见一般。 我将手机往桌上一撂,走过去抓住他才系好的衬衣纽扣,“他说是被人雇佣,只想要命不想要财,他到底要谁的命,你对我的还是露露的,怎么可能是你的,他怎么敢?所以呢,他要我的命为什么不来绑我反而多此一举拿孩子下手,大费周折?能让他要命的雇主,到底花了多少钱雇佣他,才能换来这么豁得出去的忠心,竟然几倍筹码也无法动摇他。你告诉我,海城除了你还有人可以在双手沾满献血负累一条人命后安然无恙吗?祝臣舟你让我怎么信你!你就一定要对陈家赶尽杀绝吗,那你连我也杀了吧,毕竟我早不是姓沈,我姓陈,我死后立碑都要冠以陈靖深的姓氏,你是不是也把我划归在死亡名单里,只是你还不舍得,你还没有玩够。” 我说完这番话后,忽然觉得自己全身力气与血液都被抽离开,我就剩下一具空荡荡的皮囊,我无限绝望朝面前站的笔挺的祝臣舟曲膝跪下,然而我膝盖还没有接触到冰凉坚硬的地面,便被他两只迅速并拢的脚面接住,他双手用力将我身体再度提了起来,他同样带着极大怒气对我说,“沈筝,我让你看看,我祝臣舟是否半颗真心也拿不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5 宁可你欠一辈子 祝臣舟说完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了休息室,他身影隐去在那扇左右摇晃的门外,走廊上灯光惨白,外面黄昏已暗,祝臣舟脚步声逐渐远去,外面一片寂静。 我坐在椅子上有些崩溃,我毫无头绪,祝臣舟是幕后操盘手的可能显然微乎其微,虽然他擅长缠斗,而且腹黑狠毒,但我宁可他是,最起码我有能够交换的东西,但如果是别人,我根本揣摩不到目的是什么,这份危险便无尽扩大化。 祝臣舟离开不到半个小时,庞赞便从门外进来,他手上提着两份食盒,一份是饭菜,一份是粥,放在我面前的桌上,他将食盒从塑料袋内取出,又把筷子为我剥好,他做完这一系列流程后,看着毫无神采的我说,“沈小姐用过晚餐后,就到里间床上休息片刻,祝总在办公室忙事务,脱不开身陪伴,凌晨一点左右他会过来。” 我面前空气中飘散着饭菜的香味,但我毫无食欲,我只是冷冷看着白嫩如珍珠的米粒失神,庞赞也没有等我答复他什么,他从下午我不顾形象当众扯住祝臣舟衣领疯狂嘶吼就看出来,我今天很低落,很崩溃,我寻常时候都很难温和和他说句话,更不要说我本身不开心时候,他看了我一眼,便重新转身走出休息室,偌大的一百多平米内只有我孤零零一个人,我看了那些饭菜好半响,好像看出浮在上面的一张充满嘲笑的脸,我尖叫了一声,直接伸出手将那两份食盒扫到地上,里面食物四分五裂滚落一地,我抱着头彻底无力沿着椅子跌坐在桌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昏昏沉沉时,感觉到有人将我托起,为我穿了一件厚重棉衣,并且极其轻柔耐心将扣子系上,他指尖有淡淡的烟草味,还有碳素笔芯的蓝莓清香,我一半是清醒,一半是迷醉,睁开眼看着他的脸,他并没有给我任何表情与话语,将我包裹严实后便一脚踢开了阻挡我走路的椅子。 我原本还不明白祝臣舟所谓半颗真心如何让我看到,可当我被他拉扯着走出美索大楼坐进一辆黑色商务汽车内后,我才恍然大悟他的意思。车朝着郊外擎沧码头的方向驶去,那边非常空旷寂寥,几乎连树都找不到,每到春季沙尘暴多发,海城市中心还不至于天昏地暗,可擎沧码头附近却被那股令人窒息昏迷的沙尘而笼罩掩埋,就像一座爆炸的沙子城堡。 那边想要作案毁尸灭迹,简直轻而易举,紧挨旷远的宿城野地,宿城是一片以农业发展为优势的南省最贫穷的城市,许多坟地还没有整改,还保留着埋葬死人尸体不焚烧的习俗,所以每到夜晚,擎沧就显得格外阴森幽静,仿佛有宿城坟地的阴风吹来,将人搔得头皮发麻。 而另外一边则是靠海,海城护城河上游衔接的最大一片海域,夜晚奔腾不息,漆黑浪滚,触礁时发出惊心动魄的呼啸声,如果是独身在那边,哪怕坐在车里,也能嗅到死亡气息在一点点靠近。 擎沧的存在,最确切说法,便是被海城的繁华遗忘的一片落寞土地,是这个城市诅咒的亡魂,是邪恶的杀手。 我看了一眼在驾驶位淡定开车面无表情的祝臣舟,我问他,“你要陪我去,是吗。” 他稳稳把控方向盘,脚下油门一踩到底,整辆车都仿佛飞驰。 “你不是怀疑我绑架了露露,联合别人做戏给你看。” 我一言不发盯着他侧脸,他轮廓和线条紧绷,眼眸内幽深漆黑。 他这个人固执起来也特别要命。 我说,“就算是我误会,可谁让你在我心里留下的印象就那么工于算计。这是你自己一步步埋下的祸端,到现在也不由得我不敢信你。” 他看着前面被路灯照耀空旷近乎发野的大道,柔和的光束并没有将他脸变得温柔,反而棱角分明锐利刚毅,他这样长相的男人,在面相学上分析,可成大事却又心狠手辣过分阴毒,只是他五官恰好非常深邃,掩盖住了那份煞气与凌厉,反而形成了他独特的个人特点。 他握住方向盘的手指紧紧扣在上面,“我还不屑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得到一个女人。” 从来都是女人主动向祝臣舟臣服,用各种想也想不到的招数取悦他喜好,争得成为他身边红颜知己的坐席,然而除去我对他的私人恩怨,祝臣舟的确算不上一个道德小人,他属于半个君子,不管他昔年多么荒唐,在遭受爱人枉死、自己身份天翻地覆的变故后,任何人都难以保持初衷,本来面目早已在这样风云变幻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可他娶了闵丞纹后,不管她是否对得住他,但祝臣舟却没有再曝出还有什么情人相伴左右的传闻,除了我们之间这欲说还休的暧/昧。 祝臣舟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人,恐怕后世都无法评说,就像把持南省数十年的霸主蒋华东,他本质是一个坏人,且罪大恶极恶贯满盈,但他于情义上又是一个极致的好人,世间男子千千万万,可真正能做到他那般从一而终又有几个。 好与坏,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综合体。没有单纯的二选一。 车窗外更深露重,月亮升得越来越高,到最后被高大的柏树遮掩住看不到容貌,我对沉默开车的祝臣舟说,“送我到达擎沧码头,你就回来吧。他主要目标还是我和露露二者之一,大不了就是一条性命,我给他。虽然我有太多遗憾不曾圆满,也没有颜面死,但如果我是为了换露露而死,陈靖深那里的账,我便可以一笔勾销,无债一身轻,大约非常美好,我也可以卸下这身重担,很多时候死了的确比活着更好,省去煎熬省去辛劳,一觉不醒。你来不来他都会提出他的条件,我并不打算再欠你什么。” 祝臣舟紧盯前方仍旧没有将视线收回扫我一眼,他声音带着一丝冷硬和戏谑说,“你欠我的还少吗?不差这一件。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你以后再来惹恼我,我就可以将你堵死。我宁可你欠我一辈子,这样你嘴巴再也不会这么硬。” 他说的非常轻松,可在我听来心里却忍不住狠狠一颤,一辈子真是一个遥远又动听的词,从他口中说出来,似乎更为震撼人心,甚至超越了这三个字本质就很漫长而厚重的力量,我像是被点了穴,动也不动只凝视着前面看不清的路。 祝臣舟在夜色中开了三个小时,车终于停在擎沧码头门外,翻滚呼啸的海浪由远至近拍打岸边,其实距离还很远,可总像是近在咫尺,伺机等待趁人稍有不慎便将其躯体吞没。 我们从车内下来,祝臣舟牵着我手往码头最深处走去,虽然现在已经有四点多,但天色还微微有些暗,亮得并不彻底,太阳刚刚跃升地平线上一大地还笼罩在天边泛着鱼肚白的霜色内。 可祝臣舟走得很快,而且稳健,毫不犹豫方向,似乎对这边异常熟悉,来过许多次。 而擎沧码头并不是优质货物的交易地直白来说,都属于走私或者隐晦的货物窝藏据说有一半投资掌握在蒋升平手上,而祝臣舟和他私下交好,不管他是否还藏着一股野心,但这也是表面无法否认的事实,他肯定多少涉足地下圈子那些交易,了解这边地势也在情理之中。 我们行走了四十多分钟,祝臣舟期间一直不停看表,当我们真正到达绑匪指定的那扇朱漆门前,已经五点零一分。 我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任何人烟,只有从南侧海面吹拂而来的微凉海风,夹杂一些鱼腥和海带的味道,令空腹的我隐隐作呕。 祝臣舟打量观察巨石后方的地形,我将缠在头上的围巾和帽子全部摘下,此时地平线上方忽然射出一抹强烈的橘黄色光芒,将前一秒还灰蒙蒙的码头彻底照亮,而与此同时我也看到了正前方与靠岸停泊的十几米高船帆平行的东西。 那是穿着粉色夹袄的露露,她被一根绳索吊在半空,整个身体都悬浮着,大约是栓得并不结实,稍微强烈的风刮过,她看上去便摇摇欲坠。 她有极其严重的恐高症,去游乐园从来不玩儿云霄飞车,她会吓死过去,她此时小脸惨白低垂着头,发丝凌乱,身上的衣服也歪歪捏扭穿着,我看到这一幕心如刀绞,我难掩激动朝着空中大声嘶吼她名字,露露闭着眼睛微微动了动,她可能是连梦中都有我的呼唤,她本能睁开眼望向我,她起初还有些不可置信,呆滞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许久,我又朝她喊了一声,告诉她我是沈阿姨,她这才将一双眼睛全部睁大,在清楚看到我的脸后,她满是喜悦的大喊,“沈阿姨,你来救我了吗?” 我迫不及待朝她被吊起的方向冲去,然而我跑出还不到两步,忽然在码头靠近仓库位置的一闪木门里面传出男人类似制止提醒的咳嗽声,我被那一声咳嗽吓得六神无主,我立刻顿住脚步,生怕我的过激行为会让对方朝露露下手,毕竟她就悬在高空,我甚至无法预料捆绑她的绳索是否被那只幕后黑手在稳稳操控。 我毫无办法看向祝臣舟,他伸出一根手指压在自己唇上,目光非常沉静给予我无声的安慰,他甩开我握住他手臂的十指,朝那扇木门行走了两步,他语气无比镇定说,“出来。你想怎样,我亲自和你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6 死亡,那年 那扇门朝两侧打开,里面漆黑一片,随着门缝敞开一点光亮透过,我们同时看到了出现在门槛的一双脚,穿着老北京布鞋,左脚大拇指位置破了一个洞。 男人大约故意不愿让我们看透什么,否则以他拿到的大笔佣金,买一双鞋算什么,何必这样凄苦,倒像是一面伪装。 祝臣舟不动声色将我护在他身后,我们极其缓慢退到能够作为掩护的沙堆旁边,当男人的脸显露在视线内时,我震惊得几乎要叫出来,祝臣舟大约也猜到那张脸对我的冲击力,他在我脱口而出尖叫失声的前一秒,立刻捂住了我嘴。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布满了刀疤和红痕,右眼睛盖住黑布,似乎已经瞎了,头发不少地方脱落头皮,只有那只凝视我们的左眼犀利生光,暗藏杀机。 我太恐怖那张脸,我从没见过这么丑陋狰狞的人,他手上端着一个紫色茶壶,一边对着壶嘴饮茶,一边眯缝着那只眼睛看祝臣舟,露露非常害怕,她不知道是否受过折磨,她在看到男人出来后,整个身体都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还低低喊着我,让我救她。 祝臣舟非常冷静将目光落在他脸上,男人似乎对于我的反应非常有趣,他笑着说,“沈小姐很怕我。是觉得我丑陋吗。” 我没有说话,在他叫我那一刻,我已经迅速将身体藏匿在祝臣舟身后,只露出脸庞上半部分,越过祝臣舟肩膀看着他。 男人笑了笑满不在乎说,“对于男人是好是坏,女人最有发言权,我到现在没有娶妻,都是害怕我这张脸,可我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女人太肤浅。有的男人面貌英俊但是心底歹毒,有一颗黑心肠,有的男人面貌丑陋,但内心良善慈悲,宽厚风趣,这二者相比,我反而觉得前者最恐怖难驾驭,后者才适合女人托付终生。” 祝臣舟说,“但是阁下是面丑心更毒,竟然能对幼小的孩子下手,我自认为已经算是歹毒中的鼻祖,可和阁下相比,我远做不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你没有娶妻,没有孩子,便不能理解为人父母对子女的看重与珍视,倘若你的孩子被悬挂在高空,生死未卜,你会是如何心情,还能这样说尽风凉话吗。” 男人将手中茶壶举高放在眼前偏上方仔细打量着杯身,仿佛要盯出一朵花来,但实际上茶壶没有丝毫纹路与修饰,他看了半响后,对祝臣舟说,“祝总就是前者,恐怕并无资格在我面前说教。别人看不透,我还不清楚你把沈小姐到底摆放在什么位置,真如你所说是所谓兴趣吗。”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向祝臣舟投去一抹非常狡黠而复杂的目光,我本能看向祝臣舟,他眼睛眯起,脸色有一瞬间僵硬,但很快在察觉到我在关注时,便立刻敛去,他对男人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人不答,只是将茶壶随手朝远处一扔,茶壶滚落在沙滩上,并没有碎裂,而是圆滚滚的转了两圈,便停住。 “我是什么人和你无关,你们来这里目的也不是探究我的底细。我雇主要求很简单,沈小姐和陈露露两个人的性命,他只要一个,另外一个平安回去。祝总不在他计划中,自然安然无恙。” 男人说话非常猖狂,眼神内蕴含一抹对于达成雇主要求势在必得的自信,祝臣舟冷冷大笑出来,他笑了一会儿后,唇角的笑意收了收,“口出狂言。她们两个人,我都要平安带走,有本事你就连我一起留下。我祝臣舟损了一根毫发,我就让你在这个世界上插翅难逃,付出千百倍代价。” 男人看着波澜壮阔的海面,颇有几分深意说,“祝总认为现在还有你提条件的余地吗。天高皇帝远,任凭你如何叱咤风云,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没有办法呼风唤雨,露露和这个女人,你二选一,否则我可交不了差。” 祝臣舟在听完男人这番话后,陷入了沉默,他犹豫的眼神,显然不想救露露,他知道自己无法招安这个男人,他背景太神秘,祝臣舟绝不会将一个亡命之徒留在身边,这无疑是一颗随时会爆炸且数据不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炸弹。何况男人对他雇主太过忠诚。 我不能等他做决定,那样露露性命早已无法挽回。我趁他不备一把推开他,挣脱了祝臣舟对我的束缚和保护,我指着自己胸口对那个男人说,“留下我的命,你先把露露放下来,让祝臣舟带走,我留下。” 男人唇角浮现一抹玩味,“想好了吗沈小姐,这可不是你的骨肉,你亡夫和他前妻的孩子而已,搭上你一条性命,实在不值得,不如再三思。” “不用。”我立刻打断他,我真是一刻也不敢耽误,“我心甘情愿换,但你要保证,从今以后不再为难露露,否则我…” 我还没有说完,祝臣舟一把将我手臂扯住,他脸色极其恐怖说,“你疯了吗,和这样男人谈条件,他怎么会承诺,就算答应了,下一次有更丰厚的报酬,他一样会背信。” “那我就看着陈靖深唯一骨血死吗?我对不起他,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他!” 祝臣舟捏住我下巴将我头狠狠一甩,我脸顿时朝左边偏去,祝臣舟一字一顿盯着我侧脸说,“露露能死,你不行。你想体验做母亲的伟大,我们可以生,没必要为别人养孩子。” 我在他那句我们可以生五个字里惊住,而这时,根本没有容我抉择,男人已经失去耐心,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枚刀片,朝着露露飞去,与此同时她背后暗藏的玄机浮出水面,是一块弹簧板,将她身体弹向不远处的大海。 祝臣舟自然发现了男人动作,他飞速从大衣口袋内掏出短枪,寒光毕现抵住男人眉心,试图挽回后果,他们两方停滞,在呼啸的海风中一动不动。 可已经晚了,露露绳索断了的一霎那,祝臣舟手中的枪都来不及从男人额头上收回,我便已经嘶吼一声飞奔过去,我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她不会游泳,她真的不会,她怕水,每次保姆给她洗澡她都要大吵大闹,整座公寓都是她令人发慌的哭声,那茫茫大海奔腾浪涛,她掉下去会怎样,瘦小身体再也找不到,被吞噬被融化被蚕食,我怎么向她父亲交待,我该怎么原谅我自己。 我朝着无边无际的大海扑去,露露的小脑袋在浪头中起起伏伏,她头发湿漉漉贴在脸上,大哭着冲我伸出手,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好像她随时都会离这个世界远去,她每一次张大口要喊我沈阿姨,都还来不及说完便再度沉没下去,我用力去游,可就是无法靠近,我也不会水,细小的浪头和涨潮都能将我推远,渐渐我体力不支,感觉得到自己身体也在不受控制的下沉,我抓不到什么东西救赎和停靠,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 祝臣舟在张望和失神间被那个男人反客为主,他抬起腿狠狠踢向他肩头,祝臣舟闷哼一声往地上翻滚而去,与此同时男人握住了那把被他甩出去的枪,祝臣舟眼疾手快拿起一侧的理石薄板挡在自己身前,枪声砰地响起,理石被穿透,留下一个漆黑冒烟的窟窿,祝臣舟从一侧草垛上纵身一跃,直接从头顶压住男人,他无法站立屈膝跪倒,而这时祝臣舟抓住时机用手肘狠狠砸向他后颈,男人因巨痛松开了手,枪便再次落到他手中。 后面的情景我再也看不到,抽离,灵魂在抽离,甩掉我的血液和皮肉,从骨头内一丝丝渗出,最后一口呼吸被我残忍吐出,无孔不入的海水朝我鼻子和口中灌入,连耳朵里都是,我想要咳嗽咳不出来,腿也失去了力气往上面挣扎,我眼看着海面投射的一缕阳光从我指间溜走,我握不住了,我下沉,不断下沉,露露就在我不远处,她小小的身子团成一圈,渐渐伸展开,她面朝我的方向,我从她稚嫩脸上看到了绝望。 那是对这个还不曾看透的世界的不舍与不甘,对大人们残酷的掠夺战役痛诉和怨恨,对我击溃粉碎的信任,对死亡的畏惧。 而我呢,我吞入的海水里有血腥的味道,像是来自于我自己,越来越红的水将我周身吞没,我鼻子内不停涌出温热,眼前雾气重重,这一刻我想到了什么,想到了那年。 那年意气风发的陈靖深我不曾有幸见过,他属于另外一个女人,露露的母亲。但我想他应该是这样,有非常深邃的眉眼,比祝臣舟的轮廓要浅一但更加柔和,他喜欢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迎着最灿烂阳光去笑,酒红色的衬衣,条纹领带,一件简约的男士西装,他最初开不起车,便奔波于地铁和车展,他那颗慈悲的心会因为流浪歌手而驻足,会弯腰施舍低垂着头发丝蓬松的乞丐。他已经懂得人情世故,也感悟了世态炎凉,所以他立志,做一名两袖清风为民请命的清官。 那年的我,还属于罗瑾桥,贫穷又单纯,对大都市向往又畏惧,对人心不古的时代有些寒心凄凉。 我走上了不能回头的欺骗的路,一骗就是整整两年半。 陈靖深永远不知道我这张让他心疼的脸,曾经多么丑恶。 而祝臣舟呢,那年的他大约还牵着吕慈的手,一无所有却无比快乐,脚踏车穿梭在林荫路沙滩旁,还有她的学校,喷泉和公园。 他的信仰是娶她,她的愿望是嫁他,一夕之间,天崩地裂,沦丧在这无尽无休的人性和欲/望之中。 谁是错的,谁又是对的。 我没有力气去想了。 我凝视着头顶那终于再看不到的纯白光我仿佛触摸到了水草,沉没于海底最苍茫浑浊的世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7 为她陪葬 墨绿色水草纠缠住我脚踝和手腕,我头发全部漂浮起来,时而在流速极快的海水内飞扬,时而蒙在脸上遮挡住视线,我所有的意识在这一刻逐渐涣散,仿佛灵魂出窍,眼前幻化一片白雾,有无数人的脸,陌生又熟悉,美好和丑陋,义愤填膺的指责我怒骂我,或者微微笑着朝我挥手。 他们都曾出现在我生命中,有的漫长,有的短暂,最终不是离去消失,就是再也不见,而我也终将告别,告别这盛大的地狱,这虚伪的天堂,这自私的人性,这贪婪的欲/望。 我双手无力垂下,更多温热的血从鼻孔和唇中溢出,我不停呛水,不停摆动,直到我归于平静,微笑闭上眼睛。 如果我就这样永远沉没,不给世人留下一粒尘埃与灰烬,像从未活过,把痕迹抹得干干净净,是否就能卸掉一切肮脏背叛欺诈和不甘,成为一片融化的雪。 这样结局似乎也很好,在即将万劫不复之前,让死神带走沈筝,即使不够干净纯粹,至少不会污浊得太过分。 我身体不断下沉,堕落,偶尔又被浮力托起朝上漂一些,我就像失去了根茎的枫叶,漫无目的悲壮又凄美,与水草和扬起的海泥纠缠错过共舞,看不到一丝光亮。 唯有明媚的七彩泡影,在我眼底如烟花般炸开,流逝,最终成为浓郁得化不开的雾气,而我就在这样的雾气中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整个世界都压在我身上,斩断了我生的希望。 在我几乎要昏厥过去时,黑暗中我听到一连串非常细微的扑通声,在我已经有些失聪的耳朵里,微微颤动一下,似乎是什么重物跳入海中,将水浪激起,泛起巨大涟漪。 一群接一群陌生不知名的鱼和我擦肩,它们都颜色绚丽,只是漆黑眼睛暴露它们此时被侵入领地的惊慌,在经过我身旁时,又被那股强烈的血腥冲击,四下逃窜奔撞。 散乱的鱼群过后,海底似乎有了一点光亮,剥开重重云层与雾霭,我视线内不再是完整的漆黑暗无天日,我感应到了什么,使我撑着最后一口没咽下的气朝那一点微茫的白光看去,黑色衬衣因为水的灌入而隆起巨大的鼓包,形成一团模糊朦胧的黑色,他皮带不翼而飞,裤子松松垮垮,衬衣下摆被不断冲击的水浪撩起,露出他肤色偏白的的皮肉,和精壮分明的腹肌,他西装不翼而飞,纠缠的水草不甘示弱缠住他朝我伸过来的手腕,他脸庞四周全部是气泡,他似乎在憋气,由于缺氧眼底在不断充血,他几次张口要喊我名字,可我只能看到他微动的唇形,他叫不出来,我也听不到。 我忽然很想笑,我抑制不住自己唇角散开上扬的弧度,祝臣舟啊,他真是我的冤家。 杀了我丈夫,害我众叛亲离无依无靠,也在这场名誉和清白的较量中置我于死地,可他给了我星光,爱恨与疯狂,他注入我体内连我自己都不可置信的力量,我一直在挣扎,在等待,这徒劳无功的纠缠为了什么。这一刻我才清楚,我就知道他会来,我潜意识里一直相信,他会救我,他不舍得我死在这片浩瀚的水中。 他奋力划动水浪,朝我快速游来,灵巧躲避柔软舞动的水草对他的戏弄和干扰,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我眯着眼朝他伸出手,他不顾窒息的危险大声喊我名字,尽管被水将声波冲散,但我仍能听到微茫的沈筝二字,这一声给予了我不向死亡妥协的力量。 我早已柔软的腿再度挣扎起来,我学着他的样子,拼尽全力向上浮动,鼻息间的血腥还在扩散蔓延,他整张脸都被血光染红,我们这样不知游了多久,头顶仍旧苍茫一片,看不到天,看不到海面的光,更看不到任何希望,我堕入太深,几乎已经沦陷至海底,祝臣舟拉扯着毫无力气的我,同样精疲力竭,他动作越来越小,越来越微弱,人是多么渺小,怎样和这能吞噬掉巨大轮船的海洋博弈,我们都会活不了,如果再耗下去。 他拥有那么多,妻儿、事业和美誉,我早已一无所有,露露大约永远长眠在这片海域,我连最后这条血脉都不曾为陈靖深保住,我是千古罪人,我找不到活的根由。 我想不到自己这一刻还能笑出来,我在他拉扯我挣扎向上游的过程,用我最后苟延残喘的力气,挣脱开了他抓住我指尖的手,他整个人在上方都是一僵,他不可置信垂头看向我,我朝他咧开唇角,水像是一面镜子,倒映出我此时的脸,这是我笑得最美的一次。 祝臣舟察觉到了我意图,他握拳狠狠砸向海浪,他眼底喷射出那么疯狂而恼怒的火光,他不顾我挣扎和逃离,将我拦腰抱住,他手从下摆伸进来,贴在我冰凉皮肤上,用力掐住,我因那股巨痛而清醒了一下,他咬着我耳朵用几乎微不可察的声音说,“你如果放弃,我就扒了陈靖深的坟。” 朦胧声音伴随他不停咳嗽与大口呛水的咕咚声,我在他怀中忽然哭出来,泪水和海水融合,全部都咸得发涩,他身体每每因为窒息和痛苦而颤动一下,我便如同被一柄淬了剧毒的长鞭狠狠抽打,是痛吗,并不是,而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望。 祝臣舟箍住我身体死命冲上去,他早已支撑不住,我不知道他的动力来自哪里,可他就是不肯放弃我,哪怕游上三步会退后一步,他还是死死揪住我,没有半分要扔掉的企图。 他鼻口同样渗出大片鲜血,一路向上,一路流泻,飞溅流窜到我身上,血浆在水内变质,成为一条细小红绳,它们开出最灿烂如火的颜色,却也戳在我心尖上。 海水温度渐渐不再是冰凉刺骨,而是热烈炙灼,头顶的光越来越强烈,像一条漆黑冗长的时光隧道,在这一刻全部静止,每一分每一秒都凝固。 我昏迷前最后一刻,祝臣舟托举我爬上岸,我伏在被阳光灼烤得滚烫沙滩上,喘着这口虚弱气息,我似乎看到了庞赞,他浑身湿透,正跪坐在一具非常瘦小的躯体旁,把吸氧机扣在她脸上。擎沧码头外警笛呼啸,响彻云霄,大批医护人员从小路冲入,朝我们飞奔而来,我看到满身是血的祝臣舟,他脸色惨白得一塌糊涂,他单膝跪在沙子上,右手撑住身体,对着抬担架奔向我的医生大喊,“无论如何我要她活着,否则你们全部给她一人陪葬。” 擎沧码头大约许久没这样热闹过,除了五年前轰轰烈烈的特大走私案,六个罪犯在此落网,仓库毒品爆炸震惊海城之外,这是唯一一次,发生这么大事故。 在我被抬上车送往医院救治的途中,祝臣舟也陷入昏迷,心跳几次跌停,血压骤降,我甚至能听到庞赞非常惊慌而大声的呼喊他名字,庞赞难得这样失控,我很想睁开眼看看到底他怎样,可我没有一丝力气,在汽车轧上一片石子路剧烈颠簸时,我便彻底晕厥过去。 我在睡梦中陷入一场格外漫长的昏迷。我精神断断续续清醒或者迷茫,清醒时我能听到许多人围在我病床前议论着心电图和监视器上的数字与波折走向,我听到过闵丞纹询问大夫祝臣舟的情况,可不知是不是老天和我作对,我却在这时再度昏迷。 我彻底清醒过来时,睁开眼便看到了窗外灰蒙蒙的天际,有雨水和青草的味道,交缠着从窗外随空气灌入,我嘴唇干裂,口渴得我说不出话来,正在给我输液器内换药的护士最先发现我睁开双眼,她非常欣喜的尖叫了一声,然后迅速丢下针管在医用托盘内,朝着病房外冲去,她走了大约三四分钟,便有两名中年大夫跟随她回来,他们手上拿着各种检查器具,伸入被子下面放在我胸口位置仔细探听,他们轮流检查后,将听诊器从耳朵里拔出,对那名欣喜若狂的小护士说,“药量减半,注意后期病情趋势,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不会有大碍。” 大夫说完后为我掖了掖被角,他叮嘱我好好休息,然后转身要走时,我扯住他白大褂的衣角,我非常艰难吐出三个无比嘶哑的字,“祝臣舟。” 大夫停下脚步回头看我,在触及到我眼底的殷切和担忧后,他蹙了蹙眉说,“巨文祝总吗。” 我点头,“他还好吗。” 医生说,“他伤势要比你更严重一些,虽然你在海水内浸泡时间更长,但他在跳下去救你之前就已经因为和绑匪搏斗而受了伤,经过我们化验检查,确定是一枚铁器的锐角倾斜方向插入他肩头呷骨,造成严重刺伤,甚至很有可能影响以后肩膀承担重力运动。并且海中救你过程缺氧,失血过多。” 我听到大夫这些陈述后,整个人的心都凉了,我不知所措揪住薄薄的一层床单,我想哭可我毫无力气,我甚至不知道该配以怎样表情去接受这番事实,大夫观察了一会儿我输液的速度,有一名护士在门口喊他,他率先拿着医疗器具走出去和那名护士离开了过道,而留下的这位医生是一名女士,她对我非常友好的笑了笑,“朱大夫有话没说完,我来补充,祝总已经先你两个小时清醒过来,刚刚进行过检查,和你一样脱离了危险,只是要休养一段时间,左臂暂时几个月不能提重物,不能浸泡水中,后期康复治疗我们会用最好的进口药,帮助他痊愈,你不必觉得自责。” 我看着这名女大夫,她脸上表情都非常真诚,让我没有理由认为她是单纯为了宽慰我而说的善意谎言,我朝她声音嘶哑道了谢,我想要撑着自己身体从床上坐起来,然而我才抬起一半,就又无力重重栽倒躺下,护士在我旁边手忙脚乱扶住我,问我需要什么,可以跟她说,我暂时不能下床运动,我抓住那名女大夫胸前垂下的工作牌,我眼神渴求直视她说,“可以扶我去他病房探视一下吗。” 女大夫脸上浮现一抹为难,她握住我抠在她工作牌上的手,将我手指一根根轻轻掰开,我那点虚弱力气根本无法和她抗衡,很快便松开,她解脱掉脱束缚后直起身体对我说,“恐怕…不能。祝总在这家医院有股份,我工作时间久,他的私人情况也略有耳闻,他夫人现在守在那里,她了解祝总受伤过程后,脸色并不好看,我觉得这时候您最好避讳一下,休养身体为重,当然,这是我作为医生出于考虑您身体健康的一点逾越劝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8 对他来说很特别 庞赞在我和护士说话时候从门外进来,他额头贴了一块纱布,似乎受了创伤,手上提着一个保温壶,还有一个纯白的小瓷碗。 我看到他后浑身都紧绷起来,我瞪大眼睛一眨不眨注视他进入,站在我床尾,盯着我输液的滴流瓶看,护士和他讲了讲我的恢复情况,他一直若有所思听着,而我已经说不出半个字来,我睡梦中一次次浮现爬上岸后他旁边那一具瘦小软弱的身体,一动不动,仿佛早已奄奄一息。 孤傲冷静的沈筝,我从枪林弹雨中艰难熬到今天,不知道踩下去多少人,算计了多少人。可此刻我竟不敢问一声,我真怕他一个字便否决掉我所有幻影,告诉我那是假象,露露沉入深海,尸骨无存。 我想到这里止不住颤抖起来,牙齿磕绊在一起,发出咯哒的声响,庞赞听到后低头看向我,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看了一眼将保温壶和瓷碗放在床头,在触及到祝臣舟那枚碧玉扳指时,他手顿了一下,这枚扳指我也发现了,但具体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这里我不清楚,也可能是在救我过程中勾在了我衣服纽扣上,被大夫剥下放置在床头。 那名小护士误以为庞赞是我家属来陪床,便没有再打扰,端着药盘打过招呼退出病房。 庞赞拉过椅子坐下,他拧开保温壶的盖,从里面倒出一碗温热的骨汤,浓白色汤中夹杂细碎葱花儿和火红枸杞,看上去颜色绚丽,闻着更是香气四溢,我对于食物,更看重它是否好看漂亮,味道倒是其次,它再美味,如果卖相粗俗,我也没有丝毫食欲,这一点深受陈靖深影响。 如果换做平常,这碗骨汤对我的诱/惑已经达到极致,但此刻我连一分渴望都没有,我看着他用勺子十足耐心的舀凉,然后看向我,眼神示意我食用,我将搭在腹部的被子朝上方扯了扯,盖到我锁骨上,我半张脸都埋在其中,生怕他会忽然像祝臣舟那样化身魔鬼,一把钳住我下颔逼迫我灌下去。 庞赞面色冷静看着我躺在床上,整个身体都被蒙住,只露出鼻子上方半张脸,他开口说,“护士告诉你了吗,你昏迷了四天三夜。祝总也差不多,你们两个人期间有多次发生心脏跌停等症状,险些救不回来。” 我没有说话,我知道他对祝臣舟的特殊感情,他此刻是带着埋怨语气来责备我的任性,在所有人眼中,只要清楚事情来龙去脉,都比较赞同我放弃露露,明哲保身的作法。可他们不是我,更不是一个对死去丈夫心存愧疚的遗孀,他们无法理解露露对我忏悔和赎罪有多么重大的影响和地位。 再给我一次机会重来,我依然选择去救,哪怕死在那片海,与夕阳沙滩永世长眠,至少我不必饱受此后日日夜夜的良心谴责和折磨,但我一定不会让祝臣舟陪我踏进擎沧码头。 庞赞捏着小勺在骨汤内来回搅拌着,“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露露经过将近十一个小时的抢救,于两天前…” “你不要说下去!啊——求求你不要说…” 我捂住自己耳朵失声尖叫,露露那一声声充满童稚和不安的沈阿姨像是魔音般在我耳畔一次次响起炸开,我无处可逃,只能被迫去倾听,从天真兴奋到哀怨凄凉,最后不停呛水咳嗽,她在深海内凝望我朝我伸手,眼角绝望一滴泪将我打入万丈深渊。 我无助将脸深深埋在自己蜷缩起的身体中,我想要包裹住,不让任何充满杀伤力的话伤害到我,我希望我是刀枪不入的,在这一刻谁也不明白,我有多么渴望这个世界没有生离死别,所有人都是永恒。 我咬着嘴唇喉咙呜咽哭出来,我一直在抖,剧烈的颤动使整张床都在摇晃,仿佛随时会承载不住我的重量坍塌。 庞赞无比冷静看我的绝望与悲愤,在我哭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幽幽说,“于两天前转入重症监护室,目前情况稳定。” 我捂着脸的手狠狠一颤,我停顿了良久才有些反应过来,我飞快抬起头看着他,他一张脸没有丝毫恶趣味的表情,他淡定重复了一遍刚才那句话,告诉我如果不信可以到二楼重症监护室去验证真假,说完无视我变化莫测喜极而泣的脸,将他手中已经由热变温的骨汤递到我面前,“喝吗。” 失而复得、绝境逢生、大喜大悲,我在这短短时间内体会到了世上一切跌宕颠沛的感情,我捧住瓷碗甚至没有接过庞赞递来的勺子,一口气将几乎溢出的骨汤全部喝掉,我仰头看着天花板嚎啕大哭,汤汁从唇角流出滴落在洁白棉被上,我恨不得站在最高楼顶向所有人宣告我有多么感激上苍感激命运,如果现在有人要我这条命,我都心甘情愿交给他。 露露在水中的时间比我短很多,我和祝臣舟一直在深海挣扎,而她还未来得及彻底沉没便被庞赞捞了上去,迅速使用急救措施,我对庞赞一直道谢,我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对他无以复加的感激,我口不择言提出要帮助他破坏祝臣舟和闵丞纹,庞赞平静无波澜的脸色忽然泛起一丝裂痕,他站起身冷笑看我,“沈小姐想象力还真丰富,如果我再不澄清,你是否要打晕祝总送到我床上来?” 他说完后无视我愕然的表情,提着保温壶一脸铁青从我面前走开。 他走后不久,我正要偷偷摸摸翻下床去重症监护室看露露,闵丞纹忽然站在病房门口敲了敲门,我看到来人是她,有些吃惊,因为她并没有怒气昭昭冲我发怒,反而一脸温和笑意,手上提着一个巨大的果篮。 我险些害死他丈夫,如果她此时扇我一巴掌,我反而觉得情理之中,但她这样平和友好,倒让我不知所措。 我反应过来后立刻邀请她进入坐下,在她弯腰把果篮放在墙根处时,我飞快握住那枚扳指,藏匿在枕头下。 闵丞纹打量了一下病房内的陈设与环境,她点头说,“还可以,医院很有心。” 她用手在我被子上轻柔按了按,“听说你脱离危险,我非常高兴。臣舟这样拼尽全力不惜性命救你,如果你最终没有被从鬼门关拉回,他一定会很失落。” 我张了张口,打算向她道谢,可又觉得好像难免被误解是耀武扬威,那么说什么都太淡薄,我干脆只笑了笑,不语。 为了排解缓和这份微妙的尴尬,我转过身子撑住床头柜,想要为闵丞纹倒一杯热水,在我准备期间,她忽然在我身后有些怅然若失说,“你对他来说很特别。”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这句话,我看着从壶口内涌出的热水,随口问了一句谁,闵丞纹语气幽幽说,“臣舟。” 我端着暖壶的手狠狠一抖,杯口倾洒出一些,冒着热气溅在桌上,我目不转睛凝视那片氤氲的水渍,我根本不敢回头去看闵丞纹的脸,我背对她就已经敏感察觉到她略带犀利和怀疑的眼神,我和她前不久才在美索食堂上演了一出冰释前嫌的好戏,还没有一个星期,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几乎震动了整座海城,不用问闲言碎语也铺天盖地将人压死,闵丞纹实在无法容忍,才会亲自到我病房和我拐弯抹角讨个说法,她那份气度只能维持外表的得体与大方,但心中甚至气愤得等不及我康复。 我握住隔着杯身传递出的温热瓷杯,递到闵丞纹面前,她看了看杯子,又看了看我,最终还是非常礼貌接过,并且对我说了声谢谢,不过她没有喝,这也算是一种变向的温柔拒绝,她将杯子放在靠近她右侧的矮柜上,紧挨着一把非常新鲜的皇帝蕉。 我说,“闵小姐不是单纯为了过来探望我,我也明白,我们之间这点关系,破碎缝合,也都不是出自本意,迫于形势和自己的清誉,不得不做出一个样子。现在这里没有任何人,闵小姐有话直说,我不会记仇,人生处处都要演戏,越是高位越演得以假乱真。可这样生活实在太累,很多时候相对真实一些,大家都觉得自然舒服。” 闵丞纹抚摸着自己镶嵌在指甲上的心形粉钻,“其实对于我和臣舟,我没有自卑过,他的确非常优秀,但我家世也出众,他是自己拼到了今天,我从小到大都优越高贵,某种意义上,他比我逊色些,至于形象,他当然拥有让女人着迷的资本,我也追求着无数,除去我们各自的地位,谁也无法否认我们姿色美好。所以我找不到自己自卑的地方,然而后来…” 她说到这里忽然顿住,将目光从窗子虚空的点挪到我脸上,“我以为臣舟对我的纵容与呵护便是爱,我一直都觉得他喜欢我,他从失去挚爱后,期间兜兜转转分分合合也有过许多女人,但大多只是他用来倾泄/欲/望的工具,对待谁也没有像我这样用心和诚恳,我满怀欣喜等待他求婚,等待他娶我,然而我忽然发现,臣舟还有另外一面,那是一个我从未见过、完全不同的他,如果说在别人面前包括我,他都是一个不露痕迹,温和绅士的王者,那么在你面前,他独独是一个男人,有喜怒哀乐,会嗔怪怒骂。就像十年前,他在那个女人面前那样。” 闵丞纹在提到那个女人时,她眼底闪过一丝在我面前从未流露的恶毒和恨意,她说的是谁根本不用猜,祝臣舟唯一念念不忘的女人仅有吕慈,然而闵丞纹的眼神却藏着太多晦暗,那过分狰狞恐怖的神色令我惊住,怪不得都说惹恼谁也不要轻易惹恼一个满腹心机又恰好家世不错的女人,她是无敌的,是没有任何后患的,哪怕冲动酿成大祸,也有足够的筹码去抹杀。 我捏着搭在腰腹位置的被角边缘,我思考掂量一番,只能说句模棱两可的话来搪塞她,“不管他怎样,我从没有半分居心叵测。作为夫妻,基本的信任不能缺失,不管外界流传我和陈靖深有怎样隔阂,但最起码在我这里,我从没有怀疑过他什么。闵小姐不用多想,婚姻是对于爱情和女人最好的承诺与答卷。尽管…” 我非常理智在这时停顿住,我抿着嘴唇没有说下去,我觉得尽管后面那半句并不适合对她讲,言多必失,话一多,就容易把一件并不复杂的事变得无限扩大深刻化。 所幸闵丞纹也没有听清楚,她并未追问什么,而是看着我递给她的那杯清水,长长叹息了一声,“是啊。你要是居心叵测,我也不会坐在这里和你谈。我们早就换了另外一种方式,也许会非常不愉快,女人最擅长的不就是装纯装无辜和撕破脸吗。” 她这番意有所指的话让我无法作答,只能故作沉默,见我不说话,也没有强求我开口,便自顾自端起水杯,她正要饮,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盯着杯中透明澄澈的水愣了许久,然后耐人寻味笑了笑,“水,就不喝了。我已经探望过沈小姐,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便不耽搁了,如果我不来显得我多么小气,但显然经过这次事件,我们做朋友又将成空。臣舟还需要我照顾,倘若不是我和孩子陪在身边,他这一关大约都闯不过去。” 她说着非常感恩手抚上小腹,此时她腹部还非常平坦,看不出一点隆起,她满是爱怜说,“幸亏有这个孩子在,父爱的力量总是非常伟大,臣舟醒来后对我说,还没有亲眼看到他出生,怎么也不舍得走。并且向我保证,以后再不会为任何人拿自己性命去冒险。” 闵丞纹说完这番话后,仔仔细细看了看我的脸色,便起身离开病房,她走后,病房的门并没有合上,我看到她向左转,片刻后便传来另外一声关门的响动。 那杯热水终是在这样窒息而酸涩的空气中变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9 保不住你 我又在医院内休养治疗了五天,期间韩竖被曲笙押来,在我床边负荆请罪,我没有理会韩竖,也不和他讲一句话,只是与曲笙聊了许久,最后韩竖自己觉得尴尬,便悄无声息离开了病房。 我前两天去了一次重症监护室看过露露,她浑身插满管子,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小脸惨白找不到一丝生气,躺在床上毫无血色,似乎是一副破碎的水晶娃娃,耗时良久才拼凑完整,只是根本不能触碰,否则便会再度碎裂。 我扒住玻璃窗凝望这一幕忍不住落泪,尽管大夫告诉我,她已经脱离危险,只等醒来,可我仍旧无法控制自己内心深处的自责,想到我险些和她天人永隔,我就担心后怕。 祝臣舟一直没有出现,我询问过大夫,得知他已经在康复中,他体魄非常强健,是一年四季不间断健身的缘故,所以恢复过程要比一般人迅速很多,加上胃口不错,又有仆人和爱妻的悉心照料,想不好都难。 我恰算了一下,从我入院昏迷到今天,已经有十天左右,但我并无机会亲自跟他道谢,也没有看看他现在模样,于情于理说不过去,似乎我忘恩负义。 我用完蔡安送来的午餐后,他回美索代替我处理事务,我吃过药询问了值班护士祝臣舟的病房所在,拿着那枚他遗落的扳指去探望。 他住在走廊尽头的贵宾干部套房,带有独立的会客室与康复器材,病房门打开了一条能够容纳一人通行的缝隙,里面温度很暖,地上摆着一些绿色植物,大约有十几盆,看上去生机勃勃,空气内也并没有消毒水那令人作呕的气息。 祝臣舟半倚在床头,背后垫着枕头,阳光恰好从窗外投射进来,笼罩在他周身,将他一贯冷清寡言的气场变得柔和许多。 或许不是阳光的关系,而是坐在他旁边的闵丞纹使他褪去那份刚硬,他大掌扣住她小腹,嘴唇一开一阖正说着什么,一张俊脸满是温情蜜意。 闵丞纹脸色却很奇怪,无比纠结拧着细眉,咬住嘴唇重复了两遍,她蹙眉说,“祝良…这个名字好听吗。会不会太简单随意。” 祝臣舟将手从她小腹上收回,“当然不会,简约才有深意,名字何必那么复杂。良,忠臣良将,品德优良,为人贤良,内心善良,如果他能做到这些,这一生就非常成功。” 闵丞纹将被角为他掖好,“会的,我们的孩子一定非常优秀,就像你这样。” 我看着这样温情的一幕,正在犹豫要不要转身走过段时间再过来,祝臣舟此时忽然发现了我,他越过闵丞纹头顶盯住我的脸,并没有说话,可我也无法再走。 闵丞纹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后,顺着他目光扭头看过来,在发现是我,她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不悦,但很快她便收敛,她喊了我名字一声,出来迎接,两只手搀扶住我的身体,将我带入病房内,她对我说,“你身体不好就不要过来探望。有什么话等你可以下地走动再说也不迟。” 我笑着在椅子上坐下,接过她递来的一盘红提,对她道了谢,我择了一颗最大最饱满的,塞进嘴里边咀嚼边说,“我醒了就呆不住,救命之恩不亲自过来感谢,我良心有愧。” 我说完后将攥在掌心的扳指放在祝臣舟盖住被子的大腿位置,他看了一眼,拿在掌心对我说,“多谢。” 我非常客气说,“应该是我谢谢祝总,舍己救我,否则现在我一定到了另一个世界入土为安。” 祝臣舟嗯了声,“知道就好。不过沈小姐不一直念叨要去陪伴陈部长左右不离不弃吗,如果我不救你,你现在已经达成所愿,我以为沈小姐会来质问责备我。” 祝臣舟这番话真是杀人于无形,骂人不吐核,我一瞬间不知说什么好,闵丞纹推了他一下,“说什么呢,你这人就是这样,好不容易做一件善事,还歪曲自己好意。” 闵丞纹埋怨完他对我扯了扯唇角笑说,“臣舟怕你会有愧不安,才故意这样说,沈小姐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不得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祝臣舟和闵丞纹能够排除千难万险成为夫妻是有一定道理的,两个人同样皮笑肉不笑,对别人戒备又警惕,角色变换信手拈来,演戏技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让人自叹不如。 我和闵丞纹寒暄了几句,祝臣舟忽然在我们谈话过程中打断,他看着闵丞纹说,“我有些想吃八宝斋的肉桂墨鱼粥,似乎有一段时间没吃了。” 闵丞纹当然明白这是祝臣舟在支开她,捍卫婚姻与丈夫的本能她不愿走,但出于贤妻良母的形象维护她又不得不给他这个面子装聋作哑,她自我挣扎了片刻,在祝臣舟略微不耐的眼神催促下,她笑着对我说,“沈小姐坐着,帮我陪陪臣舟,千万不要让他抽烟,对伤口恢复不好,我去去就回。” 我向她承诺让她放心,闵丞纹走过去当着我的面俯身在祝臣舟唇角亲吻了一下,对他说稍等,祝臣舟抬起眼眸笑着看她,“不急,你慢慢走。” 等闵丞纹拿手包离开病房后,我将目光从那扇关住的门扉收回,空气瞬间沉默下来,安静得诡异。 我手指看似无聊拨弄着盘内的十几颗红提,祝臣舟伸出手臂从盘内取了一颗,耐心十足将皮剥掉,咬住那浅紫色的果肉,“有话就说,她去不了多久。” 我指尖在瓷盘边缘纹刻的一枚青花上停住,我非常无奈语气抱怨他说,“我就不能是真心实意牵挂你安危过来单纯探望吗。” 祝臣舟邪肆笑着挑了挑眉毛,“那你是吗。” 他眼底黑光太深邃,我被他盯得有些发慌,即使我有一多半是因为担心才来,仍旧觉得在他注视下心虚。 他见住了口,明显是被戳中心事,他哈哈大笑了几声,手指在床铺边缘的铁棱角上颇有节奏的敲击着,“我认为自己还是比较了解你,大部分情况下你不是沉不住气的女人,你分明知道闵丞纹在,无论如何担心我状况,也只会绕道而行,顶多到医生那里不露痕迹询问一下,除非你有更放不下的,你我之间不妨直说。” 见他这样肯定,我也不好再拐弯抹角,我只得开门见山说,“绑匪是死是活,捉住了吗。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幕后雇主是谁,一定要他完完整整吐出来,吐得一干二净,详细清楚。这些丧心病狂的人险些害死了我和露露,这笔帐不能不算。” 我说完后看他脸色非常沉默,好像并不打算深入追究,这不像他为人处事的风格,我有些讶异说,“你也差点命丧黄泉,我们好不容易从鬼门关走回来,你不想将那个人碎尸万段吗。” 祝臣舟一言不发看着他脚底那一株绿色植物,我被他的沉默搞得毫无头绪,他似乎在这几天之间就被消磨掉了棱角,不再像过去那样有仇必报锱铢必较。 我等得有些不耐烦,刚想追问,他忽然说,“当时你劝我放过濮茂,他也险些害死了你我,我承认是我太偏激,眼睁睁将它置于死地没有去救,可现在对于这个绑匪,他们并无什么实质差别,都是作恶多端,为什么你又不肯放过。” 我根本不敢相信这番话是从他口中讲出来的,祝臣舟几时在乎所谓仁义道德。 我走过去扯开他被子,又将他身上干净整洁的病号服撕开,他一动不动看着我动作,我指着他腿部和肩膀缠裹的纱布,我说,“濮茂图财,他没有想过害命,何况他对你下手有这样狠吗?如果不是你咄咄逼人拿他姐姐威胁他激怒他,他根本不打算反抗,他已经下跪求饶向你认输妥协,是你将他硬生生逼上拼死反抗的绝境,而这个绑匪呢?他既图财又要害命,他助纣为虐,连小孩子都不放过,他险些害我们三个人死在那片深海,他之前还做了多少不见天日的恶事,他是一个职业杀手,这样的人劣迹斑斑双手污秽,他死有余辜。” 我越说越激动,满脑子都是露露那绝望苍白的小脸,她险些死了,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这样的深仇大海,我怎能不报! 祝臣舟沉默听我说完,他垂眸看着被我撕开的衣服,裸露出的肩膀,他说,“这个背后人你动不了,我暂时也不能动。如果你想动,我可以指给你一条明路,但你有没有命去动,就不得而知了。” 他说着话抬起头,目光内一片冷清,全然不复刚才他对闵丞纹与孩子那样的温情,“沈筝,我都动不了的人,你有几分把握。我才将你救回来,你如果这么不爱惜自己这条命,那我祝臣舟从此以后再不管你。” “可就这么让凶手逍遥法外吗?他背后到底是谁,法律也拿他无可奈何吗?” 祝臣舟将那枚扳指套进自己拇指,他一边打量一边说,“南省蒋华东不就是最好的例子,进去三年走个过场,谁又能拿他怎样,他给法律一个面子,法律当然也要还他一份情。这世上很多行业领域都息息相关,彼此掌握了对方最不见天日的命脉,想要社会稳定和谐,该动的动,不该动的就不能动。我会保住露露从此平安无事,但这个人,我再说一遍,你不要命可以动,可如果你不想死,你动了他,我保不住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0 失了风月 祝臣舟于擎沧码头受伤出事的消息在我们送往医院的当日就被曝光,甚至还有不知谁拍摄的照片流出,引发了海城轩然大/波。我们住院半个月以来,消息是完全封锁的,包括这边一些医护人员,都不太确切了解我们的病房号,原本以为这么久都没曝出风声也就过去了,没想到在出院前一天晚上,海城华硕媒体曝光了我们入住的医院以及这家医院背景,挖出股东之一是祝臣舟,并且还在猜测我同时和祝臣舟受伤的缘故。 最夸张离谱的新闻是露露是我和陈靖深在他与亡妻还在婚姻期间的私生女,他亡妻难产时孩子由于缺氧难落胎一起死了,而陈靖深灵机一动为了给予露露名分便偷梁换柱把这个女儿说是他和亡妻的女儿,以自己财力和权势堵死了接产医护的嘴,并在两年后大众接受了这个事实让我浮出水面,理所应当成为名正言顺的三口之家。但没想到这件背叛的情爱还有内幕中的内幕,便是露露也并非陈靖深的种,他始终被蒙在鼓里,露露其实是我和祝臣舟违背人伦的结晶,当时我不满陈靖深始终不许诺离婚娶我,便背叛了他脚踏两只船,出轨祝臣舟,怀上孽种,狸猫换太子成就了陈太太的身份,还未来得及真相大白,陈靖深便被暗害了。 露露被绑架是祝臣舟商业宿敌所为,追究根本是掌握到了这些内幕,祝臣舟是何许人,铁石心肠手段歹毒,他怎么会去救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孩子,除非另有隐情。 这个版本的故事充满了趣味八卦和曲折,所以很快便成为所有人都相信的一个版本,而当祝臣舟这一方确切了解到后,已经无法控制舆论的造势和疯狂蔓延,巨文最厉害的公关团队出马也只能软硬兼施使媒体从正规渠道抹掉,但无法阻挡人云亦云口口相传。 鉴于这个缘故,原本定于我和祝臣舟同一天上午出院,虽然保镖严防死守,堵住了媒体靠近的所有渠道,但仍旧难保浑水摸鱼进来,毕竟记者的能力已经达到登峰造极地步,为了挖新闻搏版面无所不用其极,防止万一可能发生,我提前一晚出院,我收拾好换洗衣服便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看路,其余皮肤一丝不露,我大约等到晚上十点多,蔡安终于从外面全副武装进入病房,我看到他立刻从床上起身,将自己手上的包裹递给他,他一边接一边对我心有余悸说,“门外已经被大批记者围堵,前后旁三个门都有持相机等待的狗仔,因为不了解明天一早你们出院的具体时间,害怕会错过才会这么早就守住,我进来时都特意勘察了地形,想要光明正大出去显然很困难,这些人火眼金睛,你包裹得再严实,哪怕在机场人山人海,只要你出现,他们都能通过娱乐性特殊的敏感度以及过人眼力辨认出你。” 我飞快走到窗台位置,将窗纱朝一侧拉开,露出一条缝隙,我透过缝隙朝楼下看去,玻璃阻碍视线,又恰好是夜晚,霓虹昏黄,医院大楼灯光微暗,我看不真切哪里有人,有多少人,只能依稀从路灯投射下的角落看到几抹晃动的黑影。 我深深吸了口气,“现在是最好得会,他们应该想不到我会提前这么多出院,灯光暗,再好的眼睛也会花,不然明天一早更好辨认,祝臣舟习惯出行摆出多么庞大的排场,太引人注目,根本就是自投罗网。” 蔡安脸色很为难,他正要和我说什么,庞赞忽然带着一批保镖出现在门口,我推开蔡安朝他走去,一眼看到他身后站着的一名女孩,那女孩和我身形气质都非常相似,如果不堪脸,几乎就是一个人,她穿着病号服,头发仿照我的样子烫了黑色的波浪卷,她低着头一言不发,身上的浅咖色大衣我也恰好有一件,并且是同款,几乎找不出任何不同,我曾穿着这样一款搭配礼服跟随陈靖深出席过慈善晚宴,我立刻明白了庞赞的用意,确切说,是祝臣舟的睿智。 蔡安提着大包小包站在我旁边仔细打量那个女孩,他点了点头说,“不错,非常像,如果是不熟悉的人,只要不把脸露出来,根本分辨不出到底谁是沈筝,谁是替身。” 庞赞对于这个女孩也非常满意,他伸出手钳住那个女孩下巴,将她的脸完全抬起来,五官暴露在我们所有人的目光中,那份婉约与精致虽然和我完全不像,但神韵都是江南女子,这片水域人杰地灵,挑出来的姑娘都温柔似水,单看这一便足以以假乱真。 那个女孩大约非常羞涩害怕,脸上表情并不从容,能看出一丝紧张,她双手死死握住,眼睛都不敢睁开,又想挣脱庞赞对她的夹持,又不太敢过分表现出来,便极其僵硬的姿态。 “祝总仅仅用了一个晚上安排别人找到的,由于暗中进行,外面听不到任何风声,没有人知道祝总这方在寻找一个和陈夫人如出一辙的女孩,所以那些记者根本不会多想,等她们察觉到不对劲时,陈夫人早已经脱离视线平安离开,抓不到实质把柄,凭空猜测巨文都有权利发布律师函进行警告辟谣。” 庞赞说完后我也基本能猜到他的策略,我笑了笑说,“替我感谢祝总的良苦用心。” 庞赞说,“祝总同样委托我向沈小姐致歉,只能这样委屈您,因为他知道您和他都有一样的态度,希望息事宁人。祝总并不太介意,从他对您的主动便能看出来,但他还是希望您不要觉得充满负担,可能这是仓促准备中最好的方式。” 我按照庞赞安排,和蔡安行走在这群保镖与那名女子之后,我们乘坐电梯下达一层,才走出电梯门便看到住院部大楼门口拥挤眺望的记者,他们也有眼尖的同时看到了保镖和庞赞,庞赞非常体贴周到护住了那名极其像我的女子的脸,将她整个身体都护在自己手臂之下,朝着门口疾步走去,那名女子戴着帽子和口罩,低垂头部,随着庞赞步伐沉稳前行,记者见状立刻蜂拥而至,甚至有不少直接将话筒递来,对着那个女孩喊着陈夫人,询问她陈小姐是否脱离危险,这一次为何祝臣舟也会受伤,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一起坠海。 那个女孩在记者凑上前时,机灵别开脸庞,将唯一能认出不对劲的眼睛也完美避开众人的审视,那群保镖纷纷冲过去阻挡他们的靠近与拍照,一群人浩浩荡荡朝着停车场涌去,与此同时门口安静空荡下来,一辆黑车随后停泊在正门台阶,保镖从驾驶位将车窗摇下,朝我点了一下头,我便和蔡安匆忙走过去坐入车中,保镖闪灯后一个急转弯,迅速别开了两名折回的记者,便驶上主干道,一瞬间没入车流。 我回到阔别半月之久的公寓,说不出自己五味陈杂的心情,我险些死掉,从前无数次心寒,对于这个世态炎凉的社会产生倦怠和失望,但从没有过这样接近死神,我几乎已经被它握住了手,在最后关头,是祝臣舟不顾一切将我重新扯回去,甚至以他的性命为交换筹码,赌了一把最大的庄。 我洗了澡躺在床上翻看陈靖深之前的相册,他是一个特别厌恶拍照的人,而且面对镜头从来不喜欢笑,即使笑也有些不自然,但挪开镜头与关注,他又会非常温暖。 所以他几乎没有什么私照,全部是工作或者市局刑警的表彰大会,一些公事公办的照,每一张都穿着笔挺警服,英姿飒爽表情严肃,尤其警帽上那一枚国徽熠熠生光,像极了他迎阳光而立时露齿微笑的脸。 于是这一夜,我又无眠。 冰冷的床冰冷的房,毫无生气了然无趣。 我怕睡着,他会闯入我梦中,埋怨我或质问我,我宁可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哀戚一整夜,都不想成为自己梦中的罪人。 第二天一早我改掉了自己躺在被窝里刷新闻的毛病,我不想看,因为我知道海城这一版城市新闻一定和昨晚假沈筝或者今早祝臣舟与闵丞纹有关,一刷就是几十条,一上午不间断,看了也堵心,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我忽然想起我已经很久没有回过戏园,陈靖深为我买下不久后又拨了将近两百万的款项,进行了从里到外的翻修,并且将那一条胡同的地租下来,进行了整合修葺,变成一个磅礴的戏院,偶尔也会聘请艺术团说相声演杂技,赚钱不是所图,而是希望它红红火火,成为我的一份寄托。 我带着一些精巧的小礼物乘车赶到时,发现果真焕然一新,戏院名字也改掉了,叫环筝堂,进入大门通往剧院只有一条建于人工湖泊上的木板桥,四面环水,所以取环字,筝是我的名字,堂比园要文雅些,所以名字这样由来。 我去这一天园长休息,是副园长认出我将我带到了后台,他一路和我寒暄不停,无可避免提到陈靖深的去世,他起初还非常担心我会伤感,才开头说了一点便小心翼翼打量我脸色,发现我很平静后,才松了口气。 我怕他尴尬就主动找话题,我朝着前场戏园的方向看了看说,“上座率高吗。” 副园长说,“海城就属就咱们环筝堂最红火,看戏的人每天都能供上来几百,不少是返场的老戏迷,证明我们演员把握戏韵和舞台上比较成功,才能深入人心。原先戏园不行啊,装修陈旧演员薄弱,观众谁愿意挤到胡同深巷里花钱看一场戏,都憋屈死了,后来陈部长接手,不惜投入大笔资金,送给您做礼物,您和陈部长感情深厚,竟然帮着戏院都起死回生。”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什么,放慢脚步问我,“您怎么一直不来,我们有心去看,又不清楚您住在哪里,唯一知道的住所是那栋靠近北郊的别墅,前不久过去发现易了主,我们都怕您扛不过去。陈部长是个好男人,好老板,可惜天妒英才,生死离别人之常情,但有的人窝窝囊囊无能一生,却还长命百岁,有的人建树颇多为人良善,却英年早逝,真是没地方说理去。” 我一言不发跟随副园长进到后台,演员此时都非常忙碌,正赶上今天的三唱大戏连唱,准备了两个多月,每个人都非常重视,坐在化妆镜前涂抹胭脂水粉,描摹眉笔眼线,专心致志一丝不苟。 她们大多不认识我,有的从镜子内看我一眼没有反应,有的干脆都不曾发现。副园长正要拍手召集她们,我先一步拦住他,我摇了摇头小声说,“让她们忙,怠慢我没事,别怠慢捧场的观众。” 我对两三个认识我围过来的演员说了声辛苦,将我带去的精致礼物和食品交给后台统筹稍后分发给大家,下一场戏即将开始,我没有再久留,他们忙碌换装时我悄无声息离开了后台。 我沿着剧院观看大厅一侧楼梯往后门走,现场观众大约坐了五分之四的席位,年轻人和年长人数量相差不多,这在京戏越来越落寞不受追捧喜爱的今日,算是非常令人惊喜的成绩。此时台上已经拉开帷幕,唱的曲目是清平月,我并没有驻足观看,除了我现在毫无心情,更重要是这座戏院给了我太多不愿回首的往事,我怕触景伤怀。 我正要推门离开,蓝芙忽然从演员专用通道里跑出来,拦在我前面,她扯着我手臂对我说,“夫人,才来就走是我们照顾不周吗?不如您留下唱一段,稍后清平月和西厢记中间有二十分钟的断档,我们请了猴戏演员,但他们主唱脚踝受伤,恐怕上不了台,不如麻烦您唱一段花好月圆,我记得咱们园长说过,当初陈部长最先带您过来,您就上台唱了这一曲,当时艳惊全场,我们也都想看看。” 蓝芙的话忽然勾起我回忆,像涨潮的江水排山倒海而来,吞噬了这剧场的灯光戏乐和人海。 花好月圆。 他曾听我唱过的曲,他曾看到我水袖流苏下的全部风月。 我目光呆滞看着那灯光微暗的观众席,最前面,正中间,我仿佛看到了他,他还是穿着他最喜欢的白色西装,眉眼含笑凝视台上的我,手指扣在膝盖上跟随我唱腔打着节拍,我欣喜若狂,我刚想跑过去问他为什么不来找我,然而我只是眨了一下眼,再去看时,那个座位竟然变成了陌生人。 哪里有陈靖深,这世上怎会有人死而复生。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恐怖狰狞,像沉浸在自己的梦靥中,蓝芙有些无措伸出手戳了戳我肩窝,并试探叫喊我,我仿佛失了魂魄,一把推开她跌跌撞撞朝剧院外飞奔而去,似乎有无数洪水猛兽在追赶我撕咬我,我一刻都不敢停歇,我好怕,怕只要顿住半秒,便被生吞活剥四分五裂。 陈靖深走了,这世上安安静静听沈筝唱戏的男人,再也不会回来。 环筝堂恍若仙境,却空落落压在我心头。 素色青衣,远山黛眉,一点朱红点绛唇。 他兴致盎然和旁人谈笑风生,只在我出现舞台那一霎那,灯光尽暗,他目光微凝失了声音,笑容似是戏辄内的清风明月,动了天下女子的弦。 他听我唱,“浮云散,明月照人来。” 依稀是那缠绵戏词,是那婉转曲调,是一板板动人心魄的南江折子韵,可人呢,终是人去楼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1 险些流产 我离开环筝堂之后,拦了一辆出租准备去美索,我住院半个月将公事耽误得彻彻底底,虽然蔡安一直协助代替我处理公务,但我总觉得并不放心,首先他之前任职陈靖深助理时工作性质和现在我交给他的不同,那么自然比较生疏,而我也不娴熟,可我有一个本能的动力,他仅仅是为了薪酬,那么付出的精力和心思自然有悬殊,其次的缘故,我所掌控到手中的资料,属于美索比较隐晦的档案,设计人事部,大部分人都非常清楚,人事部和财务部,是一个庞大公司最黑暗的两个部门,前者亲属纽带丝丝相扣,后者暗箱操作风云变幻,一个占据道德,一个违背法律,那么知道内幕的人越少越好,否则对美索不利,从陈靖深那名女秘书背叛他倒戈祝臣舟来看,再忠心耿耿的下属也会因为某种利益与人情的诱/惑而产生二心,过分信任谁,只能堵死自己的后路。 我在回美索的路上,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里面是一名男人,听声音和语气似乎是下属或者保镖,他喊了我一声沈小姐,询问我现在是否在海城,时间方便吗。 我问他是谁,他提了两个字,苏玫。 我立刻反应过来,问他发生了什么。 他在电话中对我说,苏玫和齐总的女儿在家中吵闹起来,由于双方心情激动,言辞又比较敌对,产生了肢体接触,苏玫被推到流血,险些滑胎,目前已经救治过来,孩子虽然保住但苏玫情绪偏激,齐总认为也只有我过去才能安抚暂时她,否则孩子早晚还会因为她的心情压抑而产生问题。 保镖将医院地址楼层告诉我,我对他说马上赶过去,我挂断电话对正将车开往美索的司机说,“师傅麻烦您掉头去和平妇产医院,我有急事。” 我在二十多分钟后匆忙赶到医院,车还没有停稳我便将费用扔给司机,顾不上找钱,推开门直接冲进住院部大楼。 我询问了护士十一层甲宾套在哪边,护士给我指了一个西南方向,告诉我那边有值班人员,由于是贵宾套产房,轻易不接受外来人员探视,除非是直系家属,旁系家属也需要登记,由陪护家属亲自下来接上去。 我到达指定楼层的登记前台,给刚才那名保镖回拨过去,他很快便下来接我,在登记表上签了字之后,便引着我往过道最里面走去。 苏玫入住的病房紧挨着这一层的鱼池喷泉,属于室内花园,方便所有孕妇散步游玩,院方投入造价不菲,家属自然一天花费的金额也是天价。 保镖将我待到病房外时,便自行退到靠近楼梯口的位置,我发现这一层入住的孕妇夫家果然非富即贵,几乎每一间病房门口都有保镖驻守,生人勿进,而且全方位摄像头占满走廊,安保设施堪称顶级。 齐总夹着一根香烟站在走廊角落,他旁边是一条三人长椅,但他并没有坐,只是把外套和手包放在上面,他则靠着墙壁抽烟,他脚下有许多烟蒂和灰尘,一夜未睡的脸看上去非常疲惫沧桑,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朝我看过来,我不知道该怎样和打招呼,便抿唇不语望着他。 他将手上只抽了几口的烟扔在地上,匆忙踩灭后他搓着手稍显局促对我说,“你来了,苏玫在里面,她刚醒,情绪很不稳定。” 他已经六十岁了,虽然保养很好并不显老,可他昨晚险些经历丧子之痛,一夜间在煎熬与等待中似乎衰老了许多,眼角与额头布满的皱纹令人非常心酸,我能想到苏玫有多么恨他,恨他对自己女儿的无力与纵容,恨他无法保护她们母子,明知被人欺凌又不能讨要个完美说法,不曾担负起男人的气量。可我觉得他也只不过是一个生活里的普通男人而已,膝下有两名子女,这碗水总要端平,不能有偏有向,他同样陷在一个两难境地。 女人抱怨自己多么辛劳苦闷,却忽略掉男人的左右为难。人活在世,都不是眼前这点家长里短能说完的,女人心思如针,男人海纳百川,前者安居于室,后者奔波于世,以自己的处境和压力去要求对方,其实是一件挺愚蠢的事,体谅是婚姻最大的美德。 我忽然有些不忍直视他,我态度比较持中说,“孩子总算保住了,是不幸中的万幸,以后小心照顾,不要让恨她入骨的人接近她身边。” 家丑不可外扬,这似乎是一个在这样关头特别敏感又谨慎的话题。有关齐总让情人怀了孩子、以及亲生女儿捍卫自己财产继承权险些致使他老来得子夭折这二者,说不出到底谁更丑,所以齐总根本无法给苏玫一个交代,也不能理直气壮指责自己女儿。他尴尬又气恼别过头,紧绷着脸部轮廓,似乎在隐忍什么,最终他泄了口气,有气无力说,“你进去看看她,她除了你谁也不见。” 齐总说完后,便将病房门推开,此时正是阳光明媚的白天,按说室内应该温暖明亮,然而我透过门缝竟然看到了一片漆黑,到处都静悄悄,连一丝声响都听不到。 我下意识看向齐总,他只是神色痛苦将脸别开,回避了我的注视。 我朝他点了一下头,便小心翼翼进入房间,我站在门口摸索着墙壁的开关,摸了好久才触摸到一块坚硬的塑料板,我将其中凸起的按钮向下轻轻一压,吧嗒一声,室内顿时明亮起来,苏玫蜷缩在床上,将自己隆起成小小的一团,她穿着自己的衣服,青色毛衣,凌乱头发随意扎起来盘在脑后,脸被手盖住,可能是觉得灯光刺眼,她有些烦躁的动了动身体,不曾抬头直接抓起垫在背后的枕头朝门口扔来,嘴上大声嚎叫“都滚出去啊!” 我看了一眼掉落在我脚下的白枕,我弯腰捡起,故意放重自己脚步朝她走过去,苏玫听到有人靠近,便疯了一样伸出两条手臂在空中挥舞,她大叫着来人滚出去,我跪在床上非常用力掰住她手臂,狠狠压住,可她力气实在太大,又是几乎绝望的嘶吼与反抗,我想要她动弹不得明显是痴人说梦,她反而将我一踹,我被她踢中了胸口,闷痛的感觉使我眼前一阵雪白,我来不及等自己缓解过来,刚提上这口气便对仍旧朝我拳打脚踢闭着眼睛的苏玫大喊,“苏姐你冷静是我,沈筝!” “都滚出去啊!谁让你们进来的,都走!” 苏玫继续非常用力抽打我,她好像已经失去理智和大脑,整个人都失常了,我一边躲避一边尖叫出来,可能是我熟悉的声音让她反应过来,她忽然停住了手上动作,非常缓慢热僵硬的将头从膝盖上抬起,她一点点睁开呆滞又无神的双眼,我披头散发跪在床上,和她四目相视,我不停叫她苏姐,她终于看清了我的脸,眼圈在一霎那便通红,她朝我低低喊了一声,便仰头大哭。 我被她吓得惊慌失措,我最害怕女人哭,我虽然是女人,也会靠哭来发泄自己,可对于同胞的哭功我也非常畏惧,女人哭起来山崩地裂流出的眼泪能湮没一座城市,我宁可哄男人一天,也不愿哄女人一个小时。 苏玫吵得太激烈,又哭又叫似乎已经崩溃发疯了,我刚凑上去抱住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安慰,齐总便从病房外破门而入,他满脸焦急和紧张,在看到这样平和又无奈的一幕,他脚步顿下,直愣愣注视着我怀中的苏玫。 他根本不敢靠近,因为苏玫每看到他行动一就会发疯发狂的乱叫,她手来回挣扎摆动,打到输液架子坚硬的铁角上,他看着她刺破皮肉渗出的血流,非常惊慌向后退步,嘴上附和说,“好好好,我不过去,玫玫。你不要激动!” 苏玫蜷缩着两条腿,将毫无血色惨白的脸埋在怀中,她死死握住我的手指,声嘶力竭大哭着,那声音回荡在这白得刺眼的病房内,有一种令人脊背发寒的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2 这竟是最后结局 苏玫在我怀中断断续续恸哭着,我环住她腰时才发现她似乎消瘦了一圈,距离上次在医院见到几乎脱了层皮,她嘴唇干裂,颧骨塌陷,眼窝一片乌青。 怎么会狼狈成这副模样。 我非常心疼拍打她后背为她顺气,眼神也带着埋怨和愤恨看向齐总,只是他并未注意到我,他眼中只有苏玫。 “玫玫,我已经训斥了齐琦,她承诺以后…” “她承诺等于放屁!” 苏玫忽然从我怀中直起身体,她面目狰狞看着齐总,“这就是你和你老婆生的女儿!你停了她零用钱,她就恨不得杀了我和孩子,你还训斥她,要不你就废了她,和她断绝父女关系,要不你就继续当缩头乌龟,你这样闹,你是在制造下一次矛盾。她当时像疯狗一样冲过来抽打我,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是本能护住肚子,如果我晚一步,就一步,孩子就没了!这么可怕的女人,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齐总手指蜷缩到一起,他张了张口,又咽回去,最终在苏玫接连不断的哭声中忍不住说,“你说齐琦我无法反驳,她的确非常娇纵任性,这是我从小疏于管教忙着应酬和事业,疏忽了她的素质成长,但她母亲并不是这样无礼的女人。” “是啊,她不无礼,我无理取闹,你从小管不了齐琦,是她母亲在管,如果她母亲是一个好女人,她不会教出这样的女儿!齐琦是我的死敌,我怕了她,我怕她行吗。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如果你觉得愧疚无法割舍掉这份血脉亲情,那就证明你甘愿割舍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那你让我怎么办!她叫了我将近三十年爸爸,能够说断就断吗?她没有歹心,任何子女都不愿看到自己父亲忽然组成另外一个家庭属于别的女人别的孩子,我是她唯一亲人,你让我怎么狠下心去惩罚?玫玫,你能不能也体谅我,我六十岁了,我希望儿孙满堂一家团圆,而不是摆在我面前一道根本无法抉择的题让我二选一,你们对我都重要,我择不出一个答案,就不能为了我忍耐一下吗?” 苏玫捂着自己胸口,她声嘶力竭说,“我忍耐,她呢?如果她不这样咄咄逼人,我根本不理会她,她想要怎样我随她,钱也好房子也好,我不和她争,我从没像她想的那样,贪图你什么,我只要孩子有个父亲,只希望她分我一半你,我还不够忍吗?” 齐总已经压抑到极致,他狠狠握着拳头,背部和额头青筋暴起,他几番欲言又止,最终也没有给出让苏玫痛快的承诺,他的沉默让苏玫一点点绝望,最终她低垂着头凝视洁白床单,低低笑了出来,笑声越来越大,到最后完全控制不住,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癫狂至极。 “你说我图什么啊,钱财还是名分,你给了我多少,我还了你多少,从始至终,除了我一味付出,你又损失过什么?钱对你而言就像纸,你根本不在乎,可爱情对我而言,就是命,我已经这个岁数,我还有多少时光耗费。我们从开始就不公平,我拿命在搏,我赌了我珍贵的,你给了我你最无所谓的。可在外人眼里呢,你受我迷惑,和亲女儿反目,都是受我唆使,我是坏女人,是蛇蝎毒妇,在你枕边吹风让你女儿无家可归流落在外,我就这么不堪吗?你帮我说过话吗,我装作听不到,为你高龄怀子,我落了什么下场,险些一尸两命!” 苏玫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狠狠抽打自己的脸,她试图用这样疼痛的方式让自己清醒过来,抽离这个男人的甜言蜜语一场黄粱梦。齐总见状立刻非常着急握住她的手,可她还在不停扇动,愈来愈剧烈,齐总万般无奈只能把自己的脸凑过去,让她抽在他脸上,苏玫这才止住了自己的挣扎。 齐总满是心疼说,“打我,你打我撒气,不要伤到孩子。才刚保住,经不起你这样折腾。” 苏玫看着他,她眼底目光越来越冷,越来越凉,好像从不曾认识过这个男人,更不要说爱,她的目光是完全陌生的,齐总大约也察觉到,他握住她指尖的手紧紧捏了捏。 “我知道你疼惜孩子,这是你老来得子,你很珍视他,但父亲这二字的含义你做到了吗,我拼死保护他,才让他免遭你女儿毒手,否则现在,你以为你还能说出这样冠冕堂皇的话,他早已成为一滩血水。而我,我也未必还有命活着听你这番话。我死不足惜,我卑贱低廉,但孩子终究是你骨肉,你怕你女儿闹得天下皆知,你说你对不住她,你的放纵和风/流让这个家支离破碎,你就可以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孩子白白受伤,白白受惊吗?我也是冤枉的啊。我从没逼迫你娶我,即使我迫不及待要给孩子一个名分,希望他不必顶着私生子的骂名出生,但我有让你一分为难吗?她是你孩子,我腹中骨肉不是吗?还是因为我步步退让,你们都习惯了,所以才使你女儿这么狗仗人势凌驾在我头上!既然这样,那我们一拍两散,没有什么好舍不得,我是要自己和儿子的命还是要你,你说,我要谁?” 苏玫这番话让齐总整个身体都僵住,他瞳孔急促放大,似乎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他在注视苏玫的过程中由于过分悲痛和失望身体踉跄摇晃了几下,退却半步后艰难稳住自己步伐,他声音饱含颤抖说,“玫玫你要和我分开?” 苏玫在我怀中良久无声,她止不住自己悲从中来的啜泣,她放不下这份被当众殴打和推搡的耻辱,还是自己男人的女儿,她处在一个极其尴尬的地位,他不能娶她,又无法不顾一切呵护她,她就像是一个宠物,在主人心情愉悦的时候备受疼爱,在主人诸事不顺的时候又被厌恶嫌弃,将自己一生押注在一个男人的心情上,她大约觉得不值。 其实她把齐总看得很重,他是她在受到抛弃、伤害与欺骗后,封锁内心丢掉钥匙却再次意外/遇到的男人,她为他放掉最后那点尊严犹豫,趴在地上从一片片荆棘尖刺内找到被扔的钥匙,再度打开那扇门,将他全部塞进自己心房,可没想到还是输。 苏玫始终不曾抬头看他,便用这样的沉默写下结局。 齐总从她坚决苍白脸上读懂她的深意,他整个人都散发出悲伤与绝望,弥漫在空中每个角落每丝氧气内,他握住苏玫的手也终于在不甘彷徨与挽留中缓慢松开。 他低低自嘲笑了一声,便对着苏玫脚下一团凌乱的被子说,“我还能说什么,除了尊重和祝福。但玫玫,这个孩子也是我的,我希望我们不管落到怎样局面如何田地,看在孩子的面上,不要反目为仇形同陌路,我已经很久没有度过这样让我难以割舍的日子,你给了我一份重生,我想用我的方式让你们母子过的好一些。” 苏玫抱着我肩膀一声不吭,她连啜泣都隐忍住,整张苍白的脸因为憋得辛苦窒息而有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齐总等了片刻见再没有可说的话,便转身离开病房,他身影消失后苏玫扑进我怀里放声痛哭,将所有压抑的情绪都变成嚎叫,她已经哭了太久,声音嘶哑得令人不忍闻听,断断续续好像喘不过来气。 我并不知道该怎么慰藉她,就像我所想那样,每个人都要经历生老病爱恨嗔痴欢喜悲痛,是别人无法代替的,这些果子都要自己品尝,我除了给予她一个怀抱一个肩膀,根本无法分享她的必经之路。 苏玫哭了半响忽然仰起脸,她泪眼婆娑看着我说,“沈筝,在他们男人心中,什么都比我们重要,女人可以用来交换,可以用来消遣,你告诉我,我们应该怎样选择生活,是做女强人称霸职场,还是做一个主妇安于家室。哪样都不能善终吗?” 我抚摸着她散乱的头发,“每个男人都不同,这世上同样存在家庭事业都丰收的女性,只是恰好我们身边没有这样的同伴,所以才会产生了对这个世界的怀疑,职场女性有她们的独立和自由,家庭主妇有她们的安稳和平静。看你想要哪一种,有怎样的追求和眼光。” 苏玫有些迷茫说,“那你快乐吗。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选择,你会抛弃这个念头走其他的路吗。” 苏玫这句话将我问愣了,我呆呆看着她,她似乎是真的不太理解,并没有反问和质疑的意思,而我却无言以对。 她等了片刻见我沉默,以为我动摇了,索性推开我身体坐直,目光平视我说,“会重新来吗。要不我们两个人一起,离开海城,去北方,走得越远越好,不再搭理这些男人,我们自己一样可以活得很精彩。我有孩子,你有青春,为什么要依附男人?女人就不可以有自己的信仰吗,把男人排除在外,我们让他们后悔去。” 我看着苏玫熠熠生辉的双眼,她这个梦做的真好,美好得连她的目光都不再空洞,好像完全重生了,但我也只能把这个构想归为是不可能实现的梦。 因为我有太多无法割舍的,露露、美索、陈靖深的死、家庭支离破碎的仇恨,我怎么可能放掉这一切,做不负责任的负心人,逃到天之涯海之角,过自己的生活。 我望着窗外的天空失神,护士此时进来为苏玫注射安胎针,她们忙碌过程,蔡安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避到靠近里间会客厅的墙根角落,接通后还没来得及问他,他忽然语气激动说,“沈总监,陈总的死,有了新内幕。凶手和祝臣舟关系千丝万缕,但却不是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拜年啊【免费公告】 有新读者不知道这个连载,我来说一下,就是每天更新,我写了多少立刻发上来,这个目前没有完结,大家放心耐心看,等大结局我会发布公告告知大家。 另外,每天三更,有漏掉或者连不上的可以点击目录翻找一下,大约是一万字左右更新,千字六分,一次性充值50元是会员可以千字五分,基本看一天一万字是五毛到六毛钱,更新有特殊情况也会提前告诉大家,每章更新时间会在正文下方作者的话里详细敬告哦,基本都会提前些。 最后祝大家猴年大吉大利万事安康。合家团圆幸福平安,女同胞抓紧时间生小猴子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3 丑恶 我听完蔡安对我说的这句话,整个身体内的血液都仿佛在一瞬间凝固冻结,我握着手机说不出一个字,凝望眼前那堵雪白墙壁不停的颤抖着。 另有其人,蔡安告诉我凶手另有其人。 那祝臣舟为什么不辩解。 他为什么要一力承担,到底陈靖深被暗害背后,还隐藏着什么惊天秘闻。 苏玫打完针后察觉到我的失神,她喊了我一声,我看向她,她对我说,“如果有事你就去忙,不用担心我。如果换做从前,我承认我很有可能会一蹶不振生不如死,但现在不会,我有了孩子,有了责任,我没有任何资格权利轻视自己性命,我会好好的。” 我将手机塞入大衣口袋内,走过去俯身抱了抱她,我朝她道别后从病房出来,发现齐总并没有离开,他坐在走廊右侧那把三人椅上,身体微微向前躬起,手肘抵住膝盖,一言不发看着地面倒映出的头顶白光。 他听到关门声音,侧头看过来,我们视线相对,他张了张口要问我什么,可最终在看到我那张平静毫无波澜的脸后,硬生生住了口。 沉默不就是最好的回答,在一场濒临破碎的爱情中,或者一段无望挽回的婚姻里。 我从妇产医院离开,直接乘坐等候在门口的的士直奔美索,我原本想利用路上时间思考一下蔡安对我说的那句话,我实在猜不出除了祝臣舟还能有谁不惜对陈靖深下如此狠手,甚至甘愿违背人伦和法律,难道还有别人和他存在更无法调和的深仇大恨我始终一无所知吗。 然而没有空间供我安静思考,司机开着车内广播,正是海城当地频道,里面狂轰滥炸的新闻正是有关祝臣舟一早出院,闵丞纹陪同左右这个全民共同来八卦的话题。 主播记者基调非常活泼,并且擅长解惑,似乎海城百分之九十的花边新闻经过他手都能上升为一个不失趣味性又充满深度的推理大片,他说闵丞纹的出现是为了挽回祝臣舟婚内出轨的形象,毕竟闵氏和巨文早已因为二人结合而利益相关,即使婚姻在接二连三的双方打击下早已破碎,可为了最基本的商业利益和地位,也不得不联手演绎这样一出不离不弃的戏码,闵丞纹也恰好可以借机挽回自己在订婚仪式上的丑态,成功贴上贤淑妻子的标签,而妻子都已大度原谅,外界的流言蜚语又怎还能击垮原本就心理强大的祝臣舟一世清名。 其实对于祝臣舟的地位,不管是舆论还是道德,都存在一再放宽底线的说法,社会对于高端人士的慷慨与宽容,是普通百姓无法享有的优待。他就算三妻四妾又有何不可,明目张胆左拥右抱的商人官宦不计其数,只因为我敏感特殊的身份连累了他,使他根本无法在这样的漩涡内脱身。作为一个海城所有百姓心目中英雄的妻子,他们渴望的陈夫人应该是保贞到老,恪守妇道,决不允许做出丝毫背叛亡夫的事,否则就会将这面荡/妇形象放大无数倍,人人喊打,男人出轨可以被一切容忍原谅,女人出轨便是天地可诛。 闵丞纹的确深爱祝臣舟,也的确为了这段婚姻妥协太多,怀着身孕还要帮助丈夫演这样一场戏,笑意盈盈对所有渴望挖掘新闻言辞逼人的记者坦诚丈夫的英勇行为,并且澄清我们的清白关系,告知我们入住的并非一个医院,那晚之后也再未见过,祝臣舟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只是透过墨镜用那双犀利眼睛凝视每一个让闵丞纹为难作答的记者,他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额头支住车窗听记者播报现场,脑海内都可以勾勒出他那张桀骜不驯冰冷阴森的面庞,司机从后视镜内始终打量我脸色,他大约想和我聊几句,但又不知我性子插不上话,所以便索性沉默下来,他见我对新闻颇感兴趣,便调大了音量,我手托腮盯着窗外,听闵丞纹那番三从四德毫无破绽的精致言论,捂着脸无声笑出来。 车到达美索后,我争分夺秒夺门而出,蔡安就在我办公室内坐着等我,他见我跑进去,立刻从沙发上起身到饮水机旁给我倒温水,我看也没看便将他手推开,迫不及待询问他怎么回事。 他放下水杯对我说,“有关陈总被暗害的事,我一直觉得蹊跷,虽然祝臣舟和他有深仇大恨,足以有理由做出这样极端的事,可我们逆向思维分析,他和陈总面和心不合几乎所有海城人都清楚,大家比较倾向于的版本是美索与巨文的商业竞争,导致他们二者在利益方面的分歧和敌对,至于更细致的内幕,没有人知道,可不否认他们之间这段关系给外界留下的疏离虚伪印象,再加上…”他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您的缘故,闹得满城风雨,祝臣舟这个人城府极深,而且非常敏锐,他不会引火上身,哪怕一丝火苗都不会允许它存在,怎会在这样的风口浪尖杀人灭口,除非他可以掌控法律,但显然法律没有人能掌控,那么他再高的地位,也势必要在这样严峻形势下收敛,陈靖深一旦出事,所有人都会将目光怀疑到他头上,可我暗中调查跟进,发现祝臣舟根本没有为自己做任何通融,证明他是问心无愧。” 他说完将手上那份电话单据递到我面前,“您看一下,我上午刚刚调出来的三个人通话记录,都打印在这一张纸上方便阅览。是陈总出事前半个月开始到他出事后第十天将近一个月的记录,祝臣舟联系最多的人是他岳父闵宝涞,但在之前和之后,包括他和闵丞纹订婚、以及闵丞纹怀孕,都没有这么频繁和闵宝涞进行私下接触,他们翁婿关系其实并不亲密,这是一个疑点。其次,他们两个人在陈总出事那几天同时和一个海城黑号联系过,祝臣舟只联系一次,而闵宝涞联系了很多次,通话时间都在十分钟左右,全部是午夜十二点到凌晨两点之间,夜深人静才是罪恶交易最恰当的时机。我刚才查过,这个号已经注销,就在陈总死后的第二天。” 他等我接过单子后,手臂撑在我办公桌上,朝门口方向看了一眼,确定无人靠近,他压低声音对我说,“我们大胆设想,陈总除了和祝臣舟积怨已久,和闵宝涞也是仇恨颇大。闵氏财团在六年前曾曝出过一次非常严重的税务逃漏及旗下产品质量问题,这二者有一个都足够毁灭掉一个庞大企业,何况是数罪并罚,原本闵氏财团就该在这次浩劫中散架破产,可闵宝涞不知找了什么门路与后台,竟然象征性缴付罚款平安无事,将闵氏财团重新拉上正轨,经营得红红火火,就像从来没发生过,下架商品经过质检打标后重新面市,这件事是当时时任副局的陈总经手,他在市局立案会议上言辞凿凿要将闵氏这个巨大商业黑窝一锅端,可最后不了了之,于是陈总在之后和闵氏始终互不往来,连场面上的一点沟通都没有,如果陈总始终对闵宝涞难咽恶气,私下打压收集,他的逼迫和不放过让闵宝涞察觉到了巨大危机,认为不铤而走险,早晚会人财两空,这才将陈总推上末路。我认为比祝臣舟直接下手可能性更大。” 我看了一眼那份单据上详细时间号码标注后,非常惊讶说,“你怎么会拿到这份单据的?可靠属实吗?” 蔡安非常肯定说,“绝对真实。我在移动总部有朋友,这点小事不算困难,不过他也是冒着违纪风险才私自调出记录,一般只有警方和本人才有权利要求查看这些,但如果委托警方,第一我们只是猜测没有把握,第二这样声势浩大势必会惊动闵宝涞与祝臣舟,我们一样危险重重。” 我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听完蔡安的分析和叙说,我仿佛置身在千年寒冰之中,难以抵制的森森冷意让我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我握住单据的手忽然忍不住狠狠颤抖起来,我拼了命想要冷静,可这些我压根没有怀疑过的真相也同样拼了命的往我脑子里钻,占据我所有理智。 我将那张被我蹂/躏得几乎破碎的纸从掌心抽出,一点点抚平它上面的褶皱。可我才刚刚抻平,又不能自控的再度紧紧捏住,撕了粉碎。 太可怕了,为什么人性这样贪婪这样狠毒,为了达到目的为了出口恶气甚至不惜触犯生命的代价,那是鲜活的一个人啊,不是宠物不是一棵树苗,为了掩盖罪恶行径,为了让自己前路一马平川,就不惜以皑皑白骨作为堆积的铺路石,人心要狠毒到什么程度才能面对生死连眼睛也不眨。 我宁可这个世上全都是懦弱的人,至少他们不会去伤害谁,就安分守己过着自己的日子,我最畏惧贫穷,然而此时我发现,比贫穷更可怕的是富人之间的阴谋。 我看着被自己撕得粉碎的纸,我声音内满是颤抖说,“是我错了对吗。” 蔡安点头,“其实我们从最开始就仇视错了人,祝臣舟似乎有意保护他岳丈,但他一定不是因为这份关系,以他的为人和阴狠,必要时刻为了利益恐怕连妻儿都可以舍掉,又怎会在乎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岳父呢。所以充分证明,闽宝涞一定有外界看不到的挂钩,同样,陈总的死,也是他们共同设计,但闽宝涞确实是真正的幕后凶手,所以沈总监,如果你打算为陈总报仇,单单握住美索,意义不大,因为凶手是脱离美索的,像闽宝涞这样的人,自身拥有非常深不可测的人脉,再加上祝臣舟的保驾护航,没有谁能奈他何。唯有亲自从他身上下手切断,才能扳倒他甚至杀掉他,为陈总彻底报仇。而失去了闽宝涞,祝臣舟同样会兵力大损,你想要掌控美索也不是难事。” 祝臣舟我斗不过,我承认,何况他根本不是真正幕后凶手,我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精力,都是一场闹剧,怪不得他气定神闲,偶尔说几句混淆视听的话误导我,原来闽宝涞才是我真正的目标。 他是军师,是保护伞,和他互为辅助,他夺美索,闽宝涞取陈靖深性命,他们分工明确将死了我丈夫。 这笔帐,一点点讨要,我都会算清楚。 我平复镇定下来后问蔡安,“我该怎样做。” 他抿着嘴唇没有回答我,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将两只手撑住办公桌,我猛地倾身和他惊讶之色一闪而过的脸紧紧挨住,我呼吸喷洒在他鼻梁上,又再度折回,他的五官在我眼中不断放大,到最后几乎模糊得逼近。 我身上玫瑰花的香水味道和他身上薰衣草洗衣粉碰撞交缠在一起,形成独特充满魔力令人沉醉的气息,他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我看到他瞳孔内自己的眼睛迸射出一道凶狠的光,是一个全新的沈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4 美色诱饵 我利用休养身体最后阶段的几天,对闵宝涞从商的二十余年进行了详细调查,他毕业于国外医学名校,是老一辈人士万里挑一的海归学子,并非白手起家,闵家祖上实力雄厚,到他这一辈已经没落许多,但仍旧富甲一方,他非常酷爱医学,并且立志从医救死扶伤积累功德,然而医学方面对于经济的狭隘束缚让他不再满足于这样平静的生活,他从小便生活奢华,按照他从医的收入,远不能支付他的需求,他又不愿坐吃山空,于是便在将近不惑之年弃医从商,转投下海,创建了闵氏财团,旗下涉足金融、建材两个方面。食品加工是在他五十三岁那年,因为小女儿闵丞萝吃坏肚子忽然萌生的念头,才有了从属于闵氏如今在海城规模仅次于祝臣舟巨文旗下的食品加工厂。 他家世显赫,钱财来路大多不正,所以不择手段赚钱在他脑海中根深蒂固,在他发迹后,重振闵家的自豪感让他堕入大部分男人都会走上的歧途,便是美色。 但他又不同于大部分男人,他并不喜欢活跃在荧屏上左右逢源以侍奉男人为捷径爱慕虚荣的女人,他喜欢个性聪慧有些辣味的年轻女孩,并且独独青睐长有精致韵味五官的南城女子。 他喜欢游泳健身,还喜欢打高尔夫,相比较脸蛋,他更痴迷于身材紧致皮肤饱满的女孩,他认为那样的女孩年轻有活力,可以给他非常快乐的感觉。 然而他不**,也不**,他只会在某个固定时间内,选择一个女人,这个女儿务必要有一颗识趣的心,不争不抢,不贪婪不放肆,最后好聚好散,绝不影响到他两个女儿的颜面和他自己的声誉。 我掌握这些后,第一时间便到了一家美容院,对我有些瑕疵的眉进行了纹绣处理,以闵宝涞所喜欢的南方女子黛眉为例,不得不说,有时候微不可察的一丝微调,就可以使整张脸散发出完全不同的味道。眉毛纹绣过后,镜中的自己让我有些不敢认,在黛眉衬托下,我一双杏眼也变得异常明亮硕大,脸部轮廓更加深邃,颇有几分人如画的神韵。 我非常满意这一点改造,并不会夸张到不像我,却也更添了女人味。我吩咐蔡安为我聘请了一位省队花样游泳队员的退休教练做老师,以每堂课两小时六千元的天价筹码在最短时间内教会我我想要的东西,他虽然好奇我为什么这样急于求成,但也不曾逾越本分询问我,我利用六堂课时间对自己不断提高要求上升筹码,当蔡安检验我成果时,他整个人都呆愣在泳池旁,无论我怎样呼唤他他都回不过神来,凭借一个女人对男人的敏感与观察,我知道自己基本成功了大梦死的生活,根本不去考虑,会不会一不留神醉死其中。” 蔡安看了看我几乎透明的身体,他语气忽然有一丝动摇说,“你想好了吗。” 我说,“当然,他未必这么快上钩。但至少尝试了,总会有效果,男人到了这个年纪,除非他本性就非常稳定,稍微有些不安分,便对于年轻诱/人的女孩很容易动心,我没有让人一见难忘的美貌,可我拥有年轻女孩没有的经历,老男人一眼就能识透谁内带风韵,谁只是虚有其表。” 蔡安低垂眼眸,他脸色越来越不自然,“可我觉得,这样方式太极端了,虽然胜算把握大,而且可以一箭双雕,但闵宝涞毕竟是一个男人,如果他在不久之后真的有了其他念头,你是肯还是不肯。” 我抚弄着自己垂在胸前的长发,一丝丝将它们捋顺,我笑了笑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只要他肯。这世上的债,有一万种方式偿还,不管哪一种,还了就行。我不能任由他逍遥法外,同样,祝臣舟无论如何也不会帮我残害他岳父,毕竟还有闵丞纹这一份情。那么只有我亲自来,除了这一条路,我没有其他路可走。我不知道真相也就算了,知道却还无动于衷,怎么可能。” 蔡安深深吸了口气,他有些纠结的脸上充满复杂,“也许我不该说,我只是认为,你有权利知道陈总被害真相,可他也许并不希望你这样极端去报复害他的人。” 我刚要张口说话,忽然泳池外面传来一阵男人女人的笑声,隐约能听到闵总二字,我立刻反应过来推了推蹲在面前的蔡安,“你立刻走,避免不了迎头碰上,但闵宝涞应该不认识你,你不要慌了手脚被他怀疑。” 我说完这话泳馆的门已经被推开,我迅速沉入池底,将自己完全隐藏,至于蔡安怎样在这一行人面前脱险我不了解,我面部朝上注视着岸边,我看不清哪个是闵宝涞,只看到大约有两三个穿着泳裤披着浴巾的男人,跟随了两名身高挑的女孩,坐在软榻上正喝饮品,我微微向上动一些,尽量压制水花不发出声音,在我接近水面时,我隐约通过水声传播听到他们在说话,闵宝涞的声音我很清楚,在订婚典礼上我特别留意了他,因为他表现格外出彩,一把年纪还为了女儿不遗余力演戏,虽然父爱如山,但不可否认,他也极度自私。 我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紫色泳装,黑发此时在水内像海藻一样舞动,遮盖住了白纱,看上去格外柔顺,我悄无声息露出水面,深深呼吸一口,又再度沉下。 闵宝涞和一名女孩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对方掩唇发笑,他同样面带笑容看上去心情不错,站起身放下手中凉茶朝池边靠近,做热身运动。不得不说闵宝涞这个年纪身材保养相当不错,他竟没有明显隆起的将军肚,也不会骨瘦如柴,皮肤并不松弛,相反不少地方看得出经常锻炼,比中年男人还要紧致一些,这样的老男人对于性的追求大约非常热烈,同样因为体魄强健,不由得便会渴望和女人交融表现自己老当益壮的征服欲。性对他而言更多是一种彰显和心理满足,而不再拘泥与释放和欲/望。 在闵宝涞准备跳入水中时,我忽然将身体完全施展开,漂浮在水面下一层几厘米的地方,让我姣好的身体曲线若隐若现,岸上有人非常惊喜或者讶异的指着我在说什么,但由于我无法平稳掌控浮力,耳朵时而浮在外面,时而沉于水中,我听得断断续续,大约是在奇怪水中的女人是谁。 闵宝涞所有动作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他专注看着我在水中的舞动和旋转,我训练时候并没有做一整套教练教习的动作,所以我本身并不熟练,再加上水中和陆地完全不同,我有些飘忽摇摆,可也恰好这样,在泳馆天窗投射进入的阳光下,为我镀了一层金光闪闪的彩芒,我长发浮在水面,白纱不知何时被我甩掉,竟真的像一条紫色的鱼,缓慢靠近岸边,靠近闵宝涞。 我没有立刻露出自己的脸,而是将两条腿腿搭在扶梯上,平躺于水面,露出我起伏的胸口和一截腰肢,发丝挂着水珠,缠绕住锁骨,有分不清是阳光还是灯光的颜色完全笼罩住我,如同长满一身鳞片。 我眯着眼透过荡漾的水波看到闵宝涞已经略显痴迷的目光,其实身材与美貌并存的女人这世上千千万万,然而并不是每个女人都恰好颇具心计,知道用怎样方式激起对于美/色早就司空见惯波澜不惊的男人兴趣,投其所好往往比毫无新意卖弄自己风情更具有胜算。 我从他眼神内知道时机差不多了,男人对于女人一瞬间撩起的欲/望仅仅可以停顿几秒钟甚至更短,再抻下去反而会错过这最大冲击力的时刻,于是我从水面一跃而起,将自己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岸上女人发出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呼,另外两名男士也将目光投来,我双手抹掉头部水珠,将湿漉漉贴住脸颊的头发拂开,露出我没有脱妆的脸庞,闵宝涞略微痴迷的脸上此时终于清醒过来,他看着我闪过一丝非常诧异的神色,“沈小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5 祝臣舟搅局 我浮在光芒璀璨的水面中央,头发完全披在肩头,由于在水中浸泡过久,原本白皙的皮肤更加晶莹夺目,我舔了舔嘴唇略微发咸的水,我透过眼睛上薄薄一层水雾看向站在岸旁的男人,同样非常惊讶说,“闵总?” 我喊完后立刻打量四周,“vip泳池不是只在一个时间内接待一位贵宾吗?您怎么进来的。” 闵宝涞针对我无辜和惊讶的语气,他倒有一些窘迫,他扭头看了一眼仍旧一脸震惊的女孩,那名女孩穿着咖啡色豹纹的泳装,她见闵宝涞看她,便说,“vip没有这方面的规则。几个贵宾只要办理了尊贵vip卡,可以同时出现在一座泳池内,不过海城能够拿到乐宾vip卡的不多,所以之前才没有发生过这样情况。” 闵宝涞点点头,我脸色略微有些尴尬朝他抱歉笑了笑,“我误会您了,像您这样事业有成绅士风度的男士,当然不会私自擅入。” 闵宝涞找女孩要了一条崭新的宽大浴巾,他探出水面递给我,我接过后围在肩头,还不忘小露心计,将我上半部分最引以为傲腰线暴露在空气中,若隐若现的遮了一半。 我踩着扶梯上岸后,跺脚甩掉腿部挂着的水珠,闵宝涞看我的眼神此时早已恢复清明,不过仍旧能察觉到一丝欣赏,他对我说,“沈小姐不仅兴致好,身材也这样好,水下舞动时的优美体态让我吃了一惊。” 我将头发全部捋到左侧,用浴巾裹住一边蹭一边说,“没想到闵总会突然进来,献丑了。” 闵宝涞同行的两个男下属见状,都十分识趣,纷纷搂着各自的女伴起身告辞,开玩笑说去另外一间vip鸳鸯戏水,有我在放不开。 闵宝涞哈哈大笑,他目送他们走出门后,便对我比划一个手势邀请我坐下,我略微迟疑小声念叨我今日行程后,发现有一个小时空余时间,便没有推辞。 坐下后我才发现闵宝涞的气色极其红润,全然不像订婚典礼上闵丞纹闹出那样一场丑闻时急火攻心的苍白和铁青,红光满面神采奕奕,他为我启开一瓶凉茶,将吸管插入,我接过和他道了谢,一边喝一边看着池内湛蓝的水。 “沈小姐泳姿是我见过的女人中最优美的。闵某今天过了眼福。” 我和他碰了碰杯,“闵总看上去一点不像快做姥爷的年纪,也是因为私下喜好强身健体,如果闵总不嫌弃,以后多多指教我,我运动天赋极低,不过我够刻苦。” “哪里哪里,沈小姐才多大年岁,如果我像你这样年轻,我才懒得整天挥汗如雨。”他说完叹息一声,略带怅惘说,“年轻真好。” “年轻是好,可没有阅历没有风度更没有韵味,时间积淀后才能成为生活的智者,我比较喜欢和年长人共事接触,就因为过程非常舒服。”我说完眨了眨眼睛,面色微红说,“闵总可不要误会我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哦。” 闵宝涞显然并没误会,经过我提醒后才明白过来,他扶住躺椅哈哈大笑,眼神内闪过精光,“沈小姐幽默,我该怎么误会呢?” 我抿着嘴唇笑了笑,不露痕迹将肩头披着的浴巾扯得松松垮垮些,露出肩头和脖颈一片春光,但并不过分,只是一点视觉甜头。 闵宝涞说,“听闻前不久海城这边有一家专做女性栏目的访谈邀请沈小姐过去,谈一谈失去丈夫家庭天翻地覆后为何能在这么短时间内重振旗鼓,可最后沈小姐似乎通过下属婉拒了。” 我将目光从水面收回,雾气蒙蒙的一双眼看着闵宝涞,“我不愿把自己的脆弱和私生活暴露在别人面前,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当时那一阵掌声,之后就是无尽嘲笑,人不可能不做错事,一旦我做错一便是无休止的辱骂和唾弃,说句俗话,寡妇门前是非多,靖深死后,无中生有在我身上的言论还少吗,闵总女婿不就是一个,但事实是,祝总和闵小姐夫妻情深马上就要三口之家,这样的无稽之谈,只能困扰我,因为我无依无靠。” 闵宝涞略微唏嘘,“对于这样的流言,媒体的确喜欢捕风捉影。”他说完欲言又止,大约也持一半相信一半怀疑的态度,我垂着眼眸看自己裸露在外的白皙小腿,闵宝涞目光与此同时也在我腿上一闪而过,停留了大约两秒。 “听闻沈小姐信教,媒体曝出过你到五佛山寺庙求签的照片。” 我诧异挑了挑眉,语气云淡风轻说,“是旅游到那边散心,恰好路过寺庙,凑个热闹,供奉了一点香火钱。至于信仰,我什么都不信,就信自己。人最怕的无非是生老病死和贫穷,是天主能改变,还是佛祖能改变?既然都不能,我为何信他们。” 闵宝涞对我洒脱直白的言论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后便笑得非常开怀,他说,“沈小姐好个性,这一点认知和我非常相同,信天信地信神,都不如信自己最妥帖,谁也不可能舍得把自己逼向绝路,除非是精神分裂。天灾**生离死别,神佛哪个也保不了,信是一种寄托和情怀,不信是一种理智与聪慧。” 我将手中茶罐递到闵宝涞面前,“闵总也是充满大慧的人。” 我和闵宝非常轻松聊了四十分钟,他非常健谈,我也尽量不动声色按照他的喜好去聊,于是我们相谈甚欢,但我明白见好就收,第一次单独接触如果将自己全部优点都显露,他自然非常欣赏,可之后也会很快索然无味,一个女人在男人堆中的成功,在于她懂得见好就收,保持自己的神秘感,供男人渴望下一次探究。 我起身到更衣室换了自己服装,同样是一件紫色连衣裙,搭配了奶白色的毛绒披肩,我站在门口对已经下水的闵宝涞道别,他从水面探出头,看到我的装扮后微微笑了笑,“今天非常尽兴。希望以后还有机会。” 我本来没有把他这句看似客套的承诺放在心上,之后一个星期我都在苦思冥想还应该以怎样出其不意又令人难忘的方式第二次出现,然而在我焦头烂额之际闵宝涞的助理忽然给总监秘书室的一名女接待打来电话,询问我的办公室内线号码,并且留下闵宝涞的名字。 女接待通知我时我几乎要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我迅速找来蔡安商量,他明显不愿我再继续下去,但我不理会他的劝诫,只不停询问我该怎样做,他是我下属,又拗不过我固执,便为我出谋划策,让我将地点定在一家非常典雅的古味酒楼,就是海城大约有百年历史的岳阳楼酒庄。 闵宝涞什么大世面没见过,奢靡华贵的东西司空见惯,反而来点不一样的,更能让他觉得耳目一新,岳阳楼就装在海城就处于一个特别尴尬的位置,达官显贵看不上,更崇尚于高档星级酒店或者娱乐城一条龙,而普通百姓又去不起,所以这样地方反而能衬托出一个人的品位和格调。 而他精心为我挑选的,便是一件紫色白花的旗袍。 我准备妥当后,便约闵宝涞在岳阳楼酒庄相见,我们相约是中午十一点半,而我上午十点便化好了妆一切就绪,蔡安开车送我到达酒庄,才不过刚十一太早到又显得我过分热情和主动,我索性在车内休憩了二十分钟,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八分钟时,我才进入指定厢房。 然而我推开门看到的并不只是闵宝涞,他旁边坐着的那个男人几乎像晴天霹雳一般震懵了我。 是祝臣舟。 他正手执一杯瓷碗嗅着里面的茶香,听到开门声他没有抬头看我,仿佛早已知道我会来,我实在没有想到这才仅仅一个星期,祝臣舟那一方就收到了风声,他一定察觉到不对劲,我频繁和闵宝涞相约,若无目的我怎会把时间耗费在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男人身上。 然而目的明显只有一个,那就是我知道了真相。 我顾不得祝臣舟会怎样处置掌握了他们全部阴谋和丑陋的我,他虽然对我有几分兴趣,可我妨碍他或者威胁到他,他也不会对我无条件的放过。我必须在他不得不下狠心割舍处理掉我之前,拴住闵宝涞,我要利用他自己切断他,再利用他保护我,最终让对宏扬商业帝国狼子野心的祝臣舟孤立无援陷入一个被蒋升平绞杀的地步,我再夺回美索,大仇得报,产业回归,从此海城再没有人能够对我和露露斩尽杀绝,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底气十足的活着,只有毕恭毕敬,没有污言秽语。 死了丈夫的女人,一样可以活得光彩漂亮。 祝臣舟看到我时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他对旁边的闵宝涞说,“岳父,您今日有约的贵客就是沈小姐吗。” 闵宝涞笑着点头,他一边招呼我坐下,一边看着脱外套的我说,“前几日我在乐宾,恰好遇到沈小姐也在游泳,我实在没想到一个女人在水下可以有那样美好的姿态,沈小姐让我大开眼界,我发现我们之间许多观念志同道合,人生价值感悟也基本一致,有句话怎么说的。” 他蹙眉做思考状,我将外套挂在椅背上,露出里面一袭紫色旗袍,闵宝涞眼睛一亮,显然对于我的装束格外喜爱,我没有去看祝臣舟反应,尽管这也是他第一次见我穿旗袍,我当然好奇他是怎样看待。许是因为心虚,而闵宝涞又实在是我唯一的路,我只能尽量避免一切在桌上会被误认为眉目传情藕断丝连令人起反感的举动。 我手指触摸着脖颈垂下的蓝宝石项链,接闵宝涞的话往下说,“酒逢知己千杯少,红颜难寻。” 闵宝涞大笑点头,“正是这样,我这一生见过的女人,极少有对胃口,她们大多娇纵、不够个性或者又甚不谦逊,的确是红颜难寻,不知道这四个字道出多少男人心声,感情很多时候不将就也不行,难道就真的剃度出家吗。” 闵宝涞说完用手中的玉石烟袋锅指了指祝臣舟,“沈小姐不也是美索的股东吗,你们应该非常熟悉。” 其实全海城都知道我和祝臣舟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大约是上一次泳池内我给闵宝涞留下的印象还不错,并不像传言那样,他这句话脱口而出时,并没有丝毫嘲讽和试探意味。 祝臣舟听过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他朝我举了举杯,“早知道岳父和沈小姐有约,方才从公司来我便捎你一程了。” 祝臣舟的戏演的炉火纯青,这我早就知道,连我根本没去公司他都能说成这样面不改色,不过最出彩当属他看到我时脸上那抹惊讶和意外,若不是他唇角噙着的一抹笑意泄露了他是有备而来,我还真会误认仅仅是凑巧而已。 “不过…”祝臣舟眼底的笑容越来越浓,“若我没记错,沈小姐不会水性,怎么还去游泳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7爽不爽一刹那 我和祝臣舟一对一喝了十杯,我便将手中再次空了的杯子放下,安静看着他,他没有任何推辞,便接连饮下十杯,平了他之前承诺的一对二。 红酒和白酒不同,白酒当时喝当时便起劲儿,面红耳赤头晕脑胀,可红酒但凡有一丝酒量的,都能扛着和半瓶,但喝下去后,那一股翻江倒海的滋味根本不是常人所能忍受,尤其喝得猛烈是最大忌讳,如果慢慢品后劲还会给得稍微缓一些,至于啤酒葡萄酒,根本连酒都算不上,只能说是一种酒中饮料,小孩子也能喝上半瓶。 可祝臣舟喝酒的方式着实惊住了我,他连吞下将近一瓶红酒后,脸色仍旧没有丝毫变化,气定神闲面容温润,好像喝的只是水,我有一种误上贼船的感觉,但我现在已经被逼得无法回头,他对于百分之二的股份并不当什么,即便失去了,他依然是美索控股最多的老板,而我失去百分之一,便会濒临被挤出的边缘,这条路他可以退,我不能回头。 祝臣舟将十杯全部喝完后,杯口朝桌面抖了抖,真是一滴不剩,他看着我舔了一下沾着红酒的薄唇,喉结上下翻滚,这个动作比刚才我对他还要更充满诱/惑力,俊朗男人舔嘴唇搭配上凸起的喉结性感得无法言喻,而漂亮女人舔嘴唇更多是一种纯粹的性暗示,透露一丝低俗。 他在我瞠目结舌看他杯口的时候,对我云淡风轻说,“沈小姐,是否还继续。”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我已经没有一点空余地方承载哪怕半杯酒的容量,坐在旁边的闵宝涞对于我们两人斗酒方式看得非常尽兴,他借着酒劲握住我的手,非常亲密熟络笑了两声,恰到好处替我解了围,他笑意吟吟指着祝臣舟对我说,“我这个女婿,能文能武,轻易不上酒桌,可一旦上了,势必横扫千军,我之前和他喝过一次,他让我三分还把我喝醉在床上,沈小姐虽然是女中豪杰,可和我这个女婿比,还是略逊一筹。” 他一边说一边将我面前空着的杯子挪开,对等候在门口的服务生说,“上一些甜汤和水果,酒瓶酒杯都撤下。” 服务生走进来后看到桌上的一片狼藉,大约吓了一跳,实在没想到我们三个人这样能喝,竟然喝空了六瓶红酒,他将桌子收拾干净后,迅速有另外一名服务员端上来一小锅冒着热气的甜汤和一盘冰镇水果。 我此时早已忍不住胃中的翻江倒海,这盘水果来得正是时候,我赶紧拿起一块西瓜塞进嘴里,堵住翻滚到嗓子眼的一口酒,生生逼了回去。 祝臣舟对我这番模样感觉到好笑和无奈,他甚至连一口菜都不压,气定神闲坐在那里,我原本想过片刻后劲上来,哪怕他只是有一丝脸红,我也可以反将一军嘲讽他,然而过了许久他还是没有任何变化,我不禁泄了气,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从今以后对祝臣舟这只畜生,千万要绕道而行。 闵宝涞一边饮用碗中的甜汤一边漫不经心问,“谁赢了。” 祝臣舟似乎也在琢磨这个结果,他听完后立刻抬起眼眸看向我,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我也好奇,沈小姐认为呢?” 我腆着脸皮也顾不上自己是否厚颜无耻,“祝总提出一对二,我十杯,你二十杯,我们都喝下去了,也没有吐,更没有离席醉倒,显然是平局,但反过来说,刚才祝总连一杯都没喝完,但我和闵总已经喝下来几回合,这样算的话,我似乎今天在席上胜了祝总半成。” 祝臣舟笑着哦了一声,“岳父也这样认为吗。” 闵宝涞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祝臣舟和桌上早已不存在的空瓶酒杯,他眯着眼回忆了刚才过程,最终说,“输赢不是那么重要,女士优先,让沈小姐一局又何妨。” 祝臣舟听到后非常爽快说,“那便听岳父的。公司高层周末也会加班,但员工是休息的,所以这百分之二的股份,我会在后天周一早晨吩咐秘书亲自送到沈小姐办公室,并且进行全公司范围通告,沈小姐不必担心我会反悔,多少双眼睛都可以见证。” 祝臣舟竟然这样痛快答应了,我有些不可置信。拼酒这样的事说白了就是所谓酒桌上缓解公事及双方尴尬关系的助兴游戏而已,端起酒杯说的话大多不作数,夸夸其谈也好谈天说地也好,酒后谁也不会去追究,除非清醒过来有旁人在场作证签合约,除此之外都是玩笑话,可作数也可无视,我原本以为我会费些口舌才能让祝臣舟妥协,这还是在我赢了的情况下,可我不费吹灰之力便达到自己目的,这份成果来得太快,甚至让我有些怀疑它是否存在阴谋。 我们用餐过程中,闵宝涞接到了一个电话,来自于闵氏第二大股东程磊,电话内说什么听不清,因为闵宝涞是左耳接听,紧挨着祝臣舟那一方,他表情不是很轻松,和刚才大相径庭,等他挂断后,便神色凝重对祝臣舟说,“我要回公司一趟,那边出了点事,傍晚你和丞纹不必过来,我恐怕回不去。” 祝臣舟立刻放下手中筷子站起身,“我送您。” 闵宝涞正要对我表达歉意,我主动打断他开口说,“闵总有事先忙,我们下次再约。” 闵宝涞笑着说,“一定会约,只要沈小姐愿意就好。” 我们三个人一同走出雅间,在乘坐电梯下达二楼时,闵宝涞对祝臣舟说,“外界人都清楚程总是闵氏内所有股东高层我最信任的一个,所以不少商业敌对都将目光放在他身上,想要窥探出我下一步举动,殊不知我们里应外合蒙骗了所有人,和闵氏作对,都不会有好下场,这一点狠我不会罢休。” 祝臣舟配合着他笑说,“您是商业界的老人物了,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什么大浪没见过,他们想要掀翻,的确要费一番周折,也未必有效果,闵氏根基稳,又极少内讧,这一点不管是巨文还是美索都比不了,唯一能够抗衡的也就只有南省宏扬,从蒋华东执掌公司时就捏住了所有人的贪欲和淫/念,狠狠打压,以致于老员工以身作则毫不逾矩,新员工也见风使舵根本不敢张狂放肆,到了蒋升平这一辈,经营方面要省事不少。” 闵宝涞点头,“毕竟是几十年的大公司,规模和产业链都雄厚到一定程度,再加上当初蒋华东黑白两道的人脉与地位,绝大成分都存在对他这个人的敬畏,其实与管理模式关系不大,换做别人,同样是他这一套,未必有人信服,所以说官商不分家,黑商也自成一脉。” 电梯门打开后,我和祝臣舟走在闵宝涞身后,我们站在岳阳楼门口台阶下,看着一辆车缓缓驶来停住,司机从驾驶位下来为闵宝涞打开后厢,护着他头顶坐进去,然后对祝臣舟及我打过招呼,便也跟着进入。 闵宝涞摇下车窗对祝臣舟说,“不用你送,你回巨文忙你自己的事。”他又将目光落在我脸上,“沈小姐喝得不少,不如让臣舟送你回住所,改日我们再约。” 我笑着对他说,“闵总不用担心我,我稍后有司机过来接,我和祝总还是尽量避嫌,以免让闵小姐孕中多思。” 闵宝涞对于我的体贴懂事爽快玲珑非常欣赏,从他看我目光中便能瞧出,他对于我的眼神,越来越充满浓厚兴趣,我几乎从头到尾的装扮都是投其所好,完全符合他对于女性的审美,至于行为举止,我也时刻注意,想不留下完美印象都非常难。 我目送闵宝涞的车渐渐驶离,到最后完全不见踪影没入车流之中。 我没有理会站在我身边的祝臣舟,而是直接转身折回酒店内,打电话让蔡安过来接我,他送我到这边后便回了美索,告诉我等出来再联系,原本我们都以为会到傍晚,没想到闵宝涞中途有事离开,打断了最初计划。我设想是用过午餐后在附近的文宴舞池歌舞一曲助兴,大约男人不管年轻年老,都非常喜欢百老汇熟女潋滟妩媚的风情,歌舞是任何场合下都不会被排斥的项目,没有过分好感也不至于令人无趣,可以说是最稳健的一副牌。 然而现在一切落空,不过根据我对闵宝涞的揣摩,他下一次约我是板上钉钉的事,我想到这里也不算很落寞,然而我刚挂断和蔡安的电话,身后忽然被一股巨大力量扯住,我指尖顿在旋转门上,根本无法步入,我甚至无法回头,便直接被那一只手扯着旗袍后领的蕾/丝塞进一辆等候已久的香槟色商务车内。 我头部狠狠撞在驾驶靠座上,撞的我头晕眼花,我缓过来后祝臣舟已经坐进来,司机将挡板升起,隔绝了前后方,车窗是茶色,四下紧闭,根本看不清外面,不知朝哪个方向驶去。 祝臣舟在我旁边一言不发,他点了一根烟,气息非常浓郁,甚至有些呛鼻,他抽的烟从来不是这个味道,尤其在封闭车厢内,呛得人想流泪,我一只手捂着鼻子,另外一只手在眼前扇风,试图驱散那股奇怪的味道,而就在这时,祝臣舟忽然出其不意用力钳住我下巴,将我脑袋狠狠一掰,我失神间感觉到脖颈一阵巨痛,我仰面尖叫出来,在我张开双唇的功夫,他压下将嘴里才吸入的烟雾渡进我口中,一丝不剩。 我被呛得不住咳嗽起来,可他仍不罢休,一直到我全部被迫吞咽下去,他才脸色阴森松开我下巴。 “爽不爽。” 我双眼通红瞪着他,我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咽唾沫时候疼得我几乎待不住,我咬牙切齿说,“你变/态。” 他摇下车窗,将烟蒂扔出去,我本想趁机大口呼吸氧气,可他很快便又将车窗关住。 车内到处都是白色烟雾,浓得化不开,一丝风都灌不进来,也出不去,我渐渐觉得窒息发闷,祝臣舟手指在挡板上轻轻摩挲着,那枚碧玉扳指闪烁出极寒的冷光。 “守寡滋味不好受,寂寞难耐对吗。想要男人你直说,闵宝涞这个年纪,恐怕不能让你/爽。” 他这句话太赤/裸,插满尖针朝我射来,我被刺得体无完肤,可我知道,没有人会考虑一件事是否有更深层次的含义,所有人都更喜欢用最肤浅的目光来看待事物,我和闵宝涞,就是所谓权色,我不缺钱,也不缺权,可外界看来我寂寞,我难耐,更需要一个让我重拾以往风光的男人。 谁会把一个从头到尾都放/荡的女人想得多么纯粹。 我指尖在眼角位置压了压,将渗出的眼泪挤掉,烟雾中祝臣舟的脸色非常难看,眼神阴森恐怖,他直视我每一个动作和表情,我将手从他腿部一点点向上攀爬,越过腹肌穿过胸膛,最终落在他喉结处。 那凸起的硬物偶尔颤抖一下,我说,“过程中是逊色了些,可最终爽不爽,还不是一刹那而已,不试试怎么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8 不念旧情 祝臣舟凝视我略带轻佻的脸,烟雾缭绕中他脸色非常难看,眼神内杀气四伏,似乎要对我下手泄愤,又碍着什么始终不忍心。我伏在他肩头媚眼如丝,“有人说我克死了丈夫,是潘金莲投胎,祝总信吗。” 他不语,眼底说不出是笑还是恼。 我只有一个念头,我绝不能让祝臣舟猜到我的企图,即使我的辩解太蹩脚,他根本不会相信,可我咬死不说,任何怀疑也只能止步于猜测。 我手从他喉结处向下滑,勾住他领带,将食指在其中穿梭自如。 “没办法,谁让海城春天还是这么冷,夜里我睡不着,就难免想点不该想的事。” 我语气非常无辜,祝臣舟听我说完,唇角忽然咧开,一点点朝两边扩大,那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让我有些茫然,他忽然朝我脸逼近,我原本以为他要吻我以此惩罚我的不安分,我死死咬住嘴唇想抵挡他的趁机而入,可在他脸几乎要贴上我时,他忽然往我左侧一偏,唇沿着我脸颊缓慢游移,落在我耳畔,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我耳蜗内,我被刺激得颤了颤。他也不说话,不发出丝毫声音,就那么对着我耳廓呼出又吸入,冰凉交替,我险些熬不住呻/吟出来,我用力将他身体一推,可他早防备我这一招,我竟不曾推开他,他仍旧胸膛贴着我起伏胸口岿然不动。 他沉默的压迫感让我慌了神,我有点不安挣扎起来,推不开他我便往外钻,可他手臂不知何时绕到我背后,将我完全禁锢在他怀中,这狭小空间我施展不开,他又像铜墙铁壁般坚硬。 我抬起头不甘示弱和他对视,大约半分钟,他低低笑了一声,主动松开我坐回原位,他敲了敲挡板,司机将挡板升回后,从后视镜内看他,祝臣舟说,“回璨园。” 我这才看清这名司机不是孟奇光,而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男人,比我大不了几岁,白白净净有些瘦,他说,“夫人孕吐严重,您和闵总吃饭时庞秘书已经打电话过来,询问您今晚能否回去,和夫人一起回闵宅。” “不用去,今晚闵宅没人。” “另外夫人还说她想吃酸枣糕,要什锦斋那一家掺半了葡萄干的。” 祝臣舟眉头忽然蹙起,他虚着光看向司机侧脸,“家里没有佣人司机吗,她让转告我,难道要我亲自去买。” 司机见祝臣舟有些不耐烦,立刻住了口,车平稳行驶一段时间后,到达璨园,这边距离岳阳楼酒庄非常近,都几乎靠近海城郊外,司机将车门打开后,护着我和祝臣舟头顶下车,有另外一辆黑车正在庭院外泊着,看到我们后对方车门也启动,步下一名男人,那个男人有些眼熟,但我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只是在一些场合见到过,他走到祝臣舟面前打了招呼,对他说,“您让我调查的事有了结果。” 祝臣舟四下打量一番,司机也跟着左右张望,他指了指别墅,“进来说。”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祝臣舟带着那名男人已经快要进入大门,察觉到少了我,他停住回头看过来,我说,“我还有我的事要做,你带我来这边干什么。” 祝臣舟扫了男人一眼,男人立刻心领神会,他直接在保姆引领下进入别墅客厅内,院中只剩下我们和已经坐进车中准备离开的司机。 祝臣舟朝我语气冷漠说,“过来。” 我反而向后退了一步,“我们各自做各自的,我不会干预你,你也不要插手我。我希望像今天你出现搅局的事到此为止,闵宝涞是什么人你应该比我清楚,得到他赏识非常不易,何况我身份又很特殊,卸掉防备我花了极大精力,我只想要嫁入豪门,这个豪门给我的位置必须是正室,我并不在乎男人是谁,是否匹配我,这世上般配的人,大多平凡无为,不般配怕什么,过得好就够了。虽然这一步棋的结果很有可能我会成为你的岳母,但我觉得这没什么,我不会亏待你,闵氏的股份,我要不多。” 祝臣舟盯着我脚尖,在我以为他会说什么嘲讽刻薄的话时,他忽然低低笑了出来,他一边笑一边朝我走来,最终在距离我仅仅一步之遥的地方顿住,他脸上笑意倏而收敛,速度之快吓了我一跳。 他脸上满是一片诡异的冷,“岳母。这称谓不错,如果让外人知道,我和自己继岳母有过一段不伦之恋,一定很精彩。” 我脸色大变,我飞快伸手扯住他衣领,根本顾不上这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随时会被人拍到大肆做文章,我说,“你不要乱来,我们互不干预,否则狗急了也会跳墙。” 祝臣舟捏住我的腰,将我往别墅内拖,我脚掌在地上拼命蹭着试图站稳,可根本无济于事,他捏住我的地方火辣辣撕扯般疼。 “百分之七的美索股份,在未来三年还有升值空间,将近一个亿,再加上陈靖深为你留下的财产,年底数百万分红,还不够你后半生衣食无忧吗,为什么要冒险,人死都死了,你固执于报仇还有什么意义,你以为你就能做到吗?闵氏后台是谁你了解吗,若不是我不愿看到你尸骨无存,我才不会一次又一次将你带离虎口。” 他压住我身体,将我的脸死死按在门上,我脸部轮廓被冷硬冰凉的木门挤压得变形,嘴巴微张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身体紧紧贴合住我,上下都是坚硬如铁,铬得我头皮发麻。 “你知道你坐在闵宝涞身边的样子像什么吗?一个妓/女,万人骑的妓/女!既然这样想被骑,我就把你关在这里,一直到你求饶为止。” 他话音才落便将我狠狠推进门中,客厅内的保姆正在弯腰给那位找祝臣舟的男下属倒茶,见到我这样狼狈被推搡进来,惊了一下,手中的茶水倾洒到桌上,迸溅在男下属手背,保姆惊慌失措道歉为他擦拭,男人拂开她没有计较,便站起身看向祝臣舟。 保姆惊魂未定拿着茶壶立刻退下去,偌大客厅内只剩下我们三个人,祝臣舟掸了掸自己袖口被我抓出来的褶皱,他叫来两名男佣,让他们将我带上二楼主卧,我来过这里一次,他们自然认识我,喊我一声沈小姐打过招呼便一人架起我半边身体往二楼拖去,虽然动作轻缓恭敬,但我并未答应我愿意,我一边无法抵抗一边转过头对祝臣舟说,“你又想囚禁我?可今非昔比,你不再是单身的祝臣舟,蔡安等到晚上还不见我回去,他会立刻曝出新闻,你不想声名扫地,与已经到手的闵氏股份失之交臂,就尽管来。” 我说完这番话已被两名男佣扯到了楼梯拐弯处,祝臣舟忽然抬起手臂止住了他们动作,他负手而立仰望我,我立刻推开那两个人,朝一楼走回去。 那名男下属大约觉得听这些不合适,便拿起手机避到了阳台上,将落地传关住,隔绝了一切声音。祝臣舟看着我一字一顿说,“不管你目的是什么,闵宝涞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人,不错,我也同样觊觎闵氏,不瞒你说,我觊觎的还有南省称霸五十余年的宏扬,我会一步步算计吞噬。但我潜伏这么多年,也不曾找到任何一条路可以毫不损失就将闵氏牢牢掌控在手中,因为闵宝涞是一只狐狸,老谋深算,很大程度他的心狠手辣让我也难以抵挡。如果你想要以身犯险,我怎样劝阻也不放弃,那我可以从此不再插手,即使最后他要你的命,他也可以视而不见。” 祝臣舟死死盯着我眼睛,他郑重其事的脸让我明白这其中无法言喻的深浅,可我眼前一幕幕闪现的是陈靖深眉心中枪血流一地的场面,他无助挣扎,疼痛难忍,他在想我,想我失去他该怎样生活,想祝臣舟能否遵守诺言放我和露露一条生路,想天大地大,没有了陈靖深的沈筝家在何处。 露露险些死掉,我险些命丧深海,包括祝臣舟,他的命也曾因闵宝涞的贪婪和歹毒而危在旦夕,还有美索,还有祝臣舟心腹想为他沉冤昭雪都被阻拦的斩尽杀绝,这一笔笔账,就此罢休让我苟且偷生我真的不甘心。 我双眼通红,紧紧捏住拳头字字坚定说,“我不放弃,我一定要闵宝涞血债血偿。” 祝臣舟非常无奈而愠怒说,“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去,这世上有很多方式报复一个人,我比你能力又如何,我依然无法擅动闵宝涞。” 我朝他逼近,这一次换我死死盯住他眼睛,我恨不得将自己目光变成梨花针,一下下插入他肉中,“你想过要动他吗?如果想,你不会助纣为虐,看他犯下这样滔天大罪还无动于衷,甚至暗中相助。他是你岳父,隔着闵丞纹这一份情意,你怎么下得去手?” 祝臣舟的伪善面具被我毫不留情揭露扯掉,他没有因我咄咄逼人而后退,而是仍旧稳稳站立在原地,“你说得对,我要闵氏有大用处,我为什么让它深陷在你的荼毒之下,你拿它毫无用处,只是撒气,闵氏的庞大财力,在一口气下沦为灰烬,实在不值。还有闵丞纹,闵宝涞的女儿是我妻子,他出了任何事,闵丞纹都会伤心欲绝,有很多理由让我必须辅佐闵宝涞,为他遮羞。所以沈筝,如果你执迷不悟,执意为陈靖深报仇,尤其还是以你自己作为引/诱,未来不要怪我对你不念旧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9得偿所愿 我和祝臣舟吵得不欢而散后,并没有离开璨园,他不打算安排司机送我,而这边地势偏僻,蔡安也不认识,就算他肯来接,我也不打算让他和祝臣舟正面相碰,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我们只能沿着敌人的路越走越远,如果早晚都会兵戎相向,趁现在还没有一发不可收拾,我何不最后贪恋这一段时光。 而且我留下还有更重要的目的。 我们争吵后,祝臣舟坐在客厅,我转身上楼,保姆从厨房忙进忙出切水果沏茶,并没有谁注意到我,我吸取最开始的教训,特意观察了二楼转角地形,确认没有任何可以将我身影反射到一楼被祝臣舟发现的玻璃及墙壁后,才紧贴着墙根站稳。 偷窥这样的事虽然很不光彩,但兵不厌诈,我本身处于劣势,如果再讲究仁义道德,我会在一无所知情况下被他们嚼得骨头渣子也不剩。 那名男下属见只剩下祝臣舟一人,便推开落地窗从阳台进入客厅,他四下环顾一圈后,对祝臣舟小声问,“祝总和陈夫人私下往来甚密,会不会影响到您…” 男人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看到祝臣舟脸色并不愉快,有些阴沉,便立刻止了声。 祝臣舟没有回答他,而是沉默不语从桌上端起茶杯,用杯盖在水面划了划,拂开积聚漂浮的茶叶,他饮了一口,可能不是很对口味,便蹙眉重新放回去,继而凝视墙壁上钉着的一副西洋画,语气漫不经心问,“什么结果。” 男人站在茶几外缘说,“如果将闵氏股票分为一百份,根据我派出去的人调查结果反馈,大约有二十份目前下落不明,按照市值股票价格,预估在五亿左右,市场上散股真正被股民掌握在手中的不足百分之七,那么闵氏除了商业利益及与合作方的分红,基本上在市场以股票形式没有任何收益,有也仅仅是极小部分,按照大部分上市公司的商业经营模式,市场是最大的一块肥肉,恨不得争先恐后分割蚕食,只有闵氏违背了这样的模式,并且还是悄无声息暗中进行,并没有让任何人察觉,至于闵氏内部是否了解,也不得而知,也就是说,闵氏正在逐渐成为一个空壳。为了防止打草惊蛇,我始终没有安排人到内部,闵宝涞手下的第二股东对他极其忠心,也非常有眼力,而且此人敏感多疑,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他立刻掌握,所以这方面更详细的内幕,如果祝总需要,恐怕要您亲自去做。” “下落不明。”祝臣舟对这四个字颇有微辞,他冷笑说,“这怎么可能。闵氏某一程度来说,是海城股份制度的大企业,多少股东盯着,怎么会有二十份之多下落不明,是不是有内部人员故意为了掩人耳目做出的假戏,闵氏最近有意向要和法国方面合作一个项目,在这个关头为防止节外生枝,做一些障眼法迷惑人心也未可知。” “我认为不会,根据我所掌握的数据和年份,三年前闵氏就已经有大约十分之一的股份开始出现缺口,到现在扩散到五分之一,基本走向掏空的地步,再经过三年左右,应该就只剩下一个空架子,而闵宝涞和您的管理方式非常相似,都属于股东高层分权,但实权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所以闵氏走向这条路,和他密不可分,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他在提防您。” 祝臣舟没有立刻说什么,他从茶几靠近地面的第二层中摸出一盒金灿灿包装的香烟,取了一根叼在在唇间,男人见状立刻掏出打火机俯身为他点燃,祝臣舟吸了两口过足瘾后,眯着眼朝半空吐出几个烟圈,烟圈在空气内挥发四散,最终无影无踪。 他颇具深意笑了笑说,“极有可能,三年前正是我和闵丞纹初步有些交往念头的时候,他深谋远虑,猜测到我胃口极大,为了防止自己辛苦打下的产业成为我的囊中之物,自行掏空也不是没有可能,他这样工于算计的老狐狸,当然不会让自己赔了女儿又折兵。闵氏内部应该没有人了解,五分之一股票深入挖掘才知道是不存在的泡影,可不会有人无聊到去深究它真假,如果真有这样心细的人,只有一个缘故便是不信任,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存在,也不可能入股闵氏跟着闵宝涞干到现在。所以这一步棋闵宝涞走得非常漂亮。等到闵氏宣告破产那一天,这些股东和高层,恐怕还蒙在鼓里不知所谓,这样的晴天霹雳,要劈傻了多少人。” 祝臣舟翘起右腿倚靠在沙发背上,他对男人吩咐说,“密切留意闵宝涞、以及他在闵氏心腹有关的海外账号,还有他那个小女儿闵丞罗,我猜测他应该将股份以另一种不易察觉的方式低调抛售给了其他合作方,这些合作方以为捧住了蜜罐,其实只是糖衣炮弹,那些钱应该会被闵宝涞转移到海外。” 祝臣舟说到这里脸上笑意变得极其阴森,“好一只千年黑狐,竟然玩儿起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一套,宁可让闵氏走向被掏空破产的结局,都不肯交给我。” 男人显然也对于这样调查结果出乎意料,闵宝涞走的是最惊险也最破釜沉舟的一步棋,几乎是所有决策者除逼不得已外都不愿面对的路,闵氏在他手中有三十余年历史,虽然和南省巨头宏扬无法相提并论,可在大部分企业中,算是比较悠久的老牌公司,再加上实力雄厚,遍布极广,连祝臣舟都虎视眈眈觊觎已久,可见其庞大的后台背景和财力支柱。 他一手培养发展至今的公司竟忍心掏空,而且还潜心策划了三年之久,这份沉着与奸诈,真的太恐怖了。闵宝涞用这一招偷梁换柱骗过了所有人,包括人精般的祝臣舟,他也是在三年后一切走上无法挽回道路才刚刚发现,这样说来时间便格外紧迫,为了尽快遏制闵宝涞继续掏空将资产转移海外,祝臣舟必须尽快拿到比他还多的股份作为取代筹码,而他从前胜算不大,但现在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因为他手中有两个人质,闵丞纹和她腹中孩子,亲情与权势相比较,虽然有人灭绝良心残忍选择后者,但闵宝涞这把年纪却绝不会那样薄情寡义。 这样一来我的时间更加紧迫,因为我和祝臣舟同时出手,我自然讨不到丝毫先机,只有在他还不打算动手时,我先发制人才能占些便宜,他做事向来稳准很,没有十足把握都不会轻易犯险,更不可能浪费精力在输这个字上,赢是他出击的唯一目的。 可我比他更高,他是闵宝涞女婿,也是闵宝涞颇为怀疑的人,看在闵丞纹面子上他才成为闵氏股东,否则闵氏和巨文始终互无合作,更绝不会允许其中一方介入自己旗下,之前的空白证明他们彼此都非常忌惮对方,才会那样生疏。而按照目前来看,我成功拿下闵宝涞的可能性非常大,那么我便成为他名义上的妻子,我得到的股份自然超过祝臣舟,他如此饥/渴得到闵氏,自然不惜以美索和我交换,美索距离我越来越近,将不再是一个梦。 我原本还要继续往下听,可不知怎么这么巧,蔡安忽然在这时将电话给我拨过来,幸亏我早调成震动,否则势必惊动了祝臣舟。 我握住手机装作从二楼卧房刚出来的样子,一边撩拨自己长发一边对蔡安说,“我刚才眯了几分钟顺便用冷水洗脸清醒一下,没有看到你来电。” 蔡安在那边顿了顿,他可能察觉出我不太对劲,因为我从不会向他报备我做了什么,作为下属他等我是分内之事,我没有义务向他解释。这算是我第一次破天荒主动对他讲,他试探询问我是否还在岳阳楼酒庄,我说早就离开了,他那边想了一下说,“祝总将您接走的?” 我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他是陈靖深的死忠,对于外界传言一直比我这个当事人还义愤填膺,认为陈静深清誉被毁,恨不得立刻跳出来澄清,若不是我一惯低调压制他,也确实问心有愧,他恐怕早就闹出一波。 祝臣舟那名男下属又简单说了几句,便非常有眼力离开了别墅,偌大客厅内只剩下祝臣舟和一名摆放东西的保姆,蔡安在电话那边的每个字都清晰至极回响在房中,我生怕他会说漏什么,便扯了个由头将电话挂断。 我站在地毯上看着祝臣舟,他怡然自得坐在沙发上,丝毫没有受到下属那番调查结果的影响,看上去心情不错,他朝我指了指茶壶,“喝一杯吗,茉莉甜茶。” 我看了一眼他杯中倒出的茶水,浅橘色,看上去格外漂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浓的茶味,我走过去接过杯子,他非常绅士为我斟了一杯,我放在鼻下嗅了嗅气息,果然香得沁人心脾,我没有任何犹豫仰脖灌下,我喝光后说,“祝总有事要忙,我也不清闲,喝茶改日我回请你。” 他一边转动着手中茶杯,盯着上面陶瓷纹绣出的一条龙,他所用的任何东西都是非常高档精致的工艺品,小到一串钥匙链,大到一张床,纵然不是价值连城,也骇人听闻,都说看一个男人的生活细节便能得知他的品味与地位,祝臣舟恰好就是这方面最完美的诠释。 他看着那条栩栩如生的巨龙说,“若非池中物,早晚都会鱼跃龙门,我在此先预祝沈小姐得偿所愿,飞上枝头。” 他这话充满贬义,从我跟了陈靖深那天起,我便始终在最高的枝头,又何须攀附闵宝涞这一条老虫,可人生不如意十之**,如果顺其自然,也就丧失斗志,我这一生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而活,现在终于知道了,即使让我放弃一切我都在所不惜。 我对祝臣舟笑了笑说,“我就当做你是诚心祝福,收下了。” 我走出别墅后,本想到附近花园休息片刻叫蔡安派司机过来接我,然而我没想到祝臣舟即使和我撕破了脸,仍旧保持了最慷慨的气度,在他身边消失许久的王渠就坐在车内停泊路边等候我,见我出来立刻为我打开车门,喊了我一声沈小姐,我见到他实在讶异,我坐进去后问他这段时间去了哪里,他对我说,“祝总信任我,派我去佛城办点事。” 佛城是韩家与秦家祖辈的天下,南省军队兵力最足的一座城市,我仅仅去过一次,我微微一怔,“办什么事。” 王渠从后视镜内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并未说话,似乎不便让我知道。 不过我留了个心眼,我给韩竖发了条信息,告知他这件事,让他小心警戒,小心驶得万年船。 从那天之后,我和祝臣舟便又接连多日没再见过,除了赠予我百分之二股份在股东大会上他亲自出席做了见证,之后便如同人间蒸发一般,不只是我,海城所有人都没再见过他,巨文内也始终由副总代为执事。 祝臣舟的突然消失给了我下手的极大先机,我当然加以利用,我和闵宝涞在那一段时间里私下接触过两三次,有我主动邀约也有他联系我,并且他没有再通过助理,以一个非常公式化来请我出去,而是亲自打我私人电话,几次私约过后,彼此已经到了非常熟悉且随意的地步,他吩咐司机送我回公寓,我邀请他上楼小坐,他也从不拒绝,我们之间几乎就差一层纸,只要捅破,便顺理成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0海上花 一直到第十天,祝臣舟打破了他在我世界内消失最长时间记录,从他出现在我生命里那一刻起,他便无时无刻不在,即使最不可思议的地方,我都能恰好和他遇到,所以我忽然觉得有些不适应。 习惯真的是一个非常强大而可怕的东西,它可以无孔不入,在最安静的时候突如其来,享受看你失魂落魄的表情。 我在周六下午接到了闵宝涞助理的电话,最近一段时间都是他亲自联系我,而通过他助理和我沟通还是第一次,对方在电话内告知我闵宝涞傍晚的行程安排,询问我是否有空同行。 许是因为闵宝涞身边的心腹都清楚他最近和我走得非常近,对于我们未来走向以及我身份充满了不确定,所以对我格外恭敬,甚至有些过分,好像我现在就已是女主人身份。 闵宝涞这个年纪对于吃喝玩乐的享受始终不怠慢,比起年轻人有过之无不及,他每个周末必去海上花休闲会馆打保龄球,打过后便到地下室的舞厅喝一杯看看新来的女郎跳舞,几乎海城和他熟识的人都深知他这个爱好,所以凡是想要巴结他和他私下见面,都势必会到海上花进行潜伏。 我去过两次,第一次是和苏玫到那边三楼做美甲,第二次是到地下舞厅喝酒,当时陈靖深刚好和市局一名未婚的女警来往甚密,一起出差一起办案,有几次他回家用晚餐对方都将电话追来,而且陈靖深对待她语气也温柔得过分。虽然我清楚他为人,不会轻易逾矩,但架不住女人主动,而且毕竟我们还没有结婚,他只是包/养我的金主,我们之间关系满是局限与障碍,我卑微仰望,他居高临下,这种不公位置同样是我不安的症结。我那时的恐惧和担忧根本无法形容,好像随时等待我的就是恩断义绝的抛弃,我甚至非常害怕碰到他,他只要看我一眼,我都心惊肉跳,仿佛下一刻他就会说出无比绝情的话。 一晃也有将近两年我没再去过。 我和闵宝涞秘书约定了时间后,对方告诉我会有司机专程赶到美索接我过去,让我稍等片刻。 我对她道了谢,她似乎受宠若惊,大约觉得我和传闻中放/荡不堪抢别人老公的女人完全不同,有些难以置信。 我放下电话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这座城市,美索距离巨文隔着三条长街,行程在四十分钟,这两栋大厦几乎成为海城的标志性建筑,我无法想象十几年前陈靖深与祝臣舟是怎样一点点将它根基建稳,又不停添砖加瓦到了今日,他们不只属于一座城市,而属于一个时代,这个时代英雄辈出,小人也辈出,他们从争议和风波中攀爬到最顶端,有过苟延残喘,做过伤天害理,同样也万丈光芒,可这份光芒并非独一无二,所以祝臣舟即使累到一身疲惫,也不容许自己停下丝毫。 因为正如世人所说,蒋华东后再无霸主。那个唯他独尊的时代不会重来,可也难以复制,他是存在于传说中的男人,无论是人生还是爱情。 祝臣舟不甘心成为被一段传说压制的人,所以他悄无声息运筹帷幄,一步步积累炮弹和利剑,要同蒋升平厮杀,扳倒弘扬掀翻蒋氏。 我似乎已经预见到时日不久后,这座斑驳繁华的城市将如何血雨腥风硝烟四起。 我在落地窗前站了一个小时,等我反应过来时间过去这么久后,楼下已然多了一辆白色宾利车,车牌号是六个八,祝臣舟也有一辆,是六个六,据说这辆宾利车是祝臣舟送给闵宝涞的寿辰礼物,牌照等一切都由他亲自办理,而且托人才上了这样一个牛气冲天的车牌,博得闵宝涞欢心,目的是娶闵丞纹,也为了打通蚕食吞并闵氏的通道,如果换做之前,我一定会觉得祝臣舟爱极了闵丞纹,才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娶她,哪怕得知她过往不堪,成为全城笑柄,也不舍放弃,然而当越来越多不可告人的阴谋浮上水面,我愈加看不透这个男人。 他似无情,又似深情,这世上一切矛盾无法解开的谜题都藏在他身上。 我进入内室换了一身紫色长裙,补了精致淡妆,便乘坐电梯下到一楼走出美索大门。司机还是之前几次送我回公寓的白司机,我们也算有些熟悉,所以不拘泥太多规矩,他并未下车迎我,而是打过招呼后直接在座位上解开门锁,我坐进去将车门关上,对他满脸歉意说,“抱歉让你久等了,我忙起工作来总是忘了时间。” 白司机笑了笑说,“下属耐心等待上司是本分,不抱怨是规矩是职业道德,我怎么担得起您这一声道歉。” 他右打方向盘将车绕过美索花坛,朝着一条宽宏大路开去,这边道路宽敞好走,可是却绕远,如果正常路段不堵车到达海上花仅仅需要四十分钟,而绕这条路需要一倍出头的时间不止,可此时接近晚高峰,绕远确实是最保险妥帖的路径。 我看着窗外有些陌生的街景说,“我可不是你的上司,你等我哪里是本分,如果再有下一次,你可以打电话催我快点。” 白司机稳稳把持方向盘,将车平稳驶上高速,他眼睛盯着后视镜里一脸慵懒闲适的我说,“沈小姐不是上司胜似上司,闵总对您多么看重,我们随侍他身边的下属看得清清楚楚,想来用不了多久,您就能名正言顺使唤我们了。我们有哪里做得不周到,请沈小姐担待。” 白司机是闵宝涞唯一的御用司机,不同于祝臣舟,除孟奇光外,王渠、庞赞甚至其他连名字都叫不上的人都可以给他开车,闵宝涞仅此一个司机,任何人都无法载着他上路,他的多疑心已经达到一种过分谨慎的程度,任何能够毁掉他性命的东西,他都不会把掌控权轻易交出去。 所以白司机口中的话,十有**就是闵宝涞的意思,他们几乎形影不离,只要闵宝涞用车,随行必是白筹,他甚至享有特权,可以在非正式晚宴上和闵宝涞同席用餐。 我听到他这样说,心中原本还虚浮的巨石彻底落了地,看来闵宝涞只是在试探我,他并非不愿对我捅破那层纸,而是担心我会否愿意,毕竟我的上一任丈夫年轻有为风度不凡,我并非一个没见过世面没有过男人的青涩果实,想要征/服并没那么简单。我不缺钱,也拥有一些权势,而和陈靖深相比较之下,他年纪苍老都可以做我父亲,他实在想不通我会出于什么考虑答应他的求爱,所以才始终按兵不动。 这时只需要我添一把火苗,便能将这团干柴燃烧得火光冲天。 到达海上花时,门口有数名保镖戒严了通往地下舞厅的唯一通道,只允许来往顾客进行其他项目娱乐,而不再接纳任何人进入舞厅,白筹带着我进去后,我回头看了眼那群保镖凶神恶煞的架势,我非常不解问他为什么这样谨慎,他小声告诉我,“去年闵总在这边险些遭遇枪击,到现在查不出是什么人派来的杀手,地下舞厅密不透风,只有一处通往地上的通道,不仔细盘查,很有可能瓮中捉鳖。” 我说,“以闵总和祝总的能力都查不到对方是什么人吗。” 白筹脸色讳莫如深,“查了点苗头,就终止了。” 他说着电梯已经停在负一层,他立刻止了口带着我往舞厅内步入。 舞厅还是老样子,一条长长的吧桌,调酒师正变着花样甩瓶子,寂寞独饮的人一边喝一边大声尖叫,五颜六色的灯光洒下来,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衬托着那些男人女人满是风情与聊骚的脸,重金属音乐像要掀翻什么,一声高过一声,叫嚣着空虚的灵魂。 宽大沙发陷入黑暗,衣香鬓影偶尔飞出,修长白皙的腿盘住男人身体,灯光一闪而过,将两个纠缠不清的人在被偷窥快感下变得更加疯狂。 闵宝涞坐在一处圆形真皮沙发的正中间,抬起头便能看到舞池内各种姿态火辣的女郎,他手上夹着一根烟,正和旁边的两名男人聊着什么,似乎心情不错,白筹将我带到他面前,他非常高兴朝我伸出手,我并没有矜持,而是将自己指尖搭在他掌心,朝他嫣然一笑。 我的到来使他身边两个男人有些暧/昧对望一眼,对闵宝涞笑着说,“闵总眼光真是独到,我们到这边次数比您还要多一些,都不曾挑上这个女孩。” 闵宝涞听完脸色一沉,他指了指我,“看清楚再说话,这是美索沈小姐。” 我哭笑不得挽着闵宝涞手臂说,“怎么我看着很像风尘女子吗。” 那两名男人立刻眯眼聚焦朝我仔细打量,在发现我确实有点像陈靖深妻子后,他们脸色极其尴尬朝我道歉,我偎在闵宝涞肩头没有计较,而是爽快他们喝了杯酒,便一笑泯恩仇。大约这两个男人是闵宝涞在闵氏的心腹党羽,所以他非常满意我的大度,如果我真的不识大体去计较,反而让他在中间难做,他摸着我手对他们说,“沈筝很不容易,作为女人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我非常遗憾自己没能早点遇到她,没有早些给她保护。外界风言风语对她伤害极深,可那些大多不切实际,我这段时间接触她当然知道她是什么女人,以后那些喜欢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被你们听到,记住要怎么做,我不允许再有任何人诋毁她。” 闵宝涞话说得这样明白,他们都是人精,当然知道他的深意,也隐约猜到我们的关系,他们立刻承诺一定尽全力肃清那些对我的流言,然后一起举杯朝我敬酒,我接连喝了几杯便觉得有点头晕,这边白酒后劲极大,我喝得有些猛,所以非常不适,我靠在闵宝涞肩头微微发昏,闭着眼迷迷糊糊间听到一声非常熟悉的男音,从不远处的台阶下传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1 春宵 彩色灯光将祝臣舟的脸笼罩得非常柔和,是我从未见过的柔和,也许是我喝醉了,眼中一片迷茫,我看到的一切都是我渴望的样子,而我最渴望贪恋的模样便是这样的他。 祝臣舟高大笔挺的身躯挡住了舞池内女郎的风情与摇摆,光束从他头顶天花板洒下,像是圈住了他,他眼睛不知看向何处,一步步朝这边走来,黑色西装搭在腕间,同样黑色的衬衣,最上面扣子解开两颗露出精致凸起的锁骨,他唇角还沾着一丝红酒渍,将他薄唇变得那样性感而诱/惑。 这里原本就是处处充满引/诱的天堂,也有可能是地狱,所有人都怀着一颗赤诚而疯狂的心在此堕落迷茫,寻求刺激,我缓慢将眼睛睁开,祝臣舟已经站在我面前,他目光落在闵宝涞搂住我肩膀的手上,脸上平静没有一丝表情。 那两名男人从沙发上站起身和他打过招呼,祝臣舟也未理会,他直接坐在他们的位置上,其中一个男人叫来服务生送过一个干净杯子,亲自为他斟满白酒,祝臣舟看了一眼婉拒说,“我在包房应酬会客喝过红酒,这里就不喝了。你们不用拘束,该怎样怎样。” 两个男人和祝臣舟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将地方让出来,端着各自酒杯避到旁边的空沙发坐下,并且点了三个非常漂亮火辣的女孩作陪,很快便融洽到一起。 闵宝涞将指尖夹着的已经燃尽的烟蒂倾身撵灭在烟灰缸中,他对祝臣舟说,“你今晚有应酬巨文合作方。” 祝臣舟将盛放果茶的壶端起来,往杯子内斟了一些,他拾起后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可能比较喜欢这个味道,他喝光后又斟了一满杯。 他凝视着里面颜色绚丽的茶说,“属于美索那一边的合作方,比较信赖陈靖深,陈靖深死后,得知美索改朝换代,有要撤资单方面解约的念头,我私约他们聊聊,虽然不影响全局,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不希望因为我的上任,而导致任何一单老合约出现问题,这是我经商的失败,对外无法交代。” 闵宝涞将手从我肩头收回,他端着杯子喝了一口,似乎在细品味道,他对祝臣舟说,“这酒非常浓厚,你可以尝尝。” 闵宝涞已经这样说,祝臣舟自然无法再以果茶搪塞,他将茶水一口喝掉后,倒了大约二两白酒,他伸出舌尖舔了舔,眉宇展开说,“的确不错,岳父对于酒的研究,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祝臣舟一点点将那杯酒喝完,在他杯中已经见底时,闵宝涞忽然颇有深意说,“听闻你最近有派人出去在市场调查股份,调查的哪一家。” 我原本因为喝多意识有些涣散,但此时却忽然清明过来,我本能看向祝臣舟,他凝视酒的眼睛微微一眯,便立刻恢复平常,他将杯子移开唇边,一本正经说,“调查了宏扬。” “哦?”闵宝涞笑了笑,“你野心太大,宏扬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撼动的,虽然蒋升平不足为惧,你们年纪相仿,手段相似,同样年轻有为,可按照我们老一辈人看,他是吃了他老子留下的家底,你是自己白手起家,如果你们真刀实枪拼地位,未必他能讨打便宜。可有句话你也不要忘记,虎父无犬子,蒋华东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厉害角色,他儿子在韧劲方面势必差不了。你们盘踞南省各有千秋,彼此私下也有合作,保持这样不是很好,为何一定要冒着极大风险撕破脸。” 祝臣舟翘起一条腿将整个身体陷在柔软的沙发内,他漫不经心说,“不想当帝王的反臣不是一个出色的臣子。我闲暇时间翻看史书,最敬佩的不是一力辅佐帝王甘为人下的忠臣良将,而是揭竿反朝招兵买马惹得天下尸横遍野的奸佞,虽然这样人多了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但岳父您想想,如果没有这样的人,帝王治理朝纲可能居安思危吗,可能充满惶恐吗,可能时刻拥有斗志吗,这些都没有,中国怎能传到现在,又何来什么灿烂文明。既然我有资本站在这个位置上,为什么不将压制我头顶的人拽下马,赢了我便取代他,输了我元气大伤,他也摇摇欲坠,最惨烈结局我们同归于尽,巨文不过几年,宏扬却已经数十年,谁赢谁亏明眼人自然清楚。这点都玩不起,我一辈子都在蒋升平之下,永无彻底成为帝王的一天。可正如岳父所说,他和我单枪匹马斗,未必能赢了我,蒋华东敢将宏扬交给他,就一定要承担从他手上毁掉的风险。” 祝臣舟具体是否调查宏扬我不清楚,但他确实是按照地调查了闵氏,闵宝涞一定听到风声才会这样开门见山,祝臣舟的应变能力也再一次令我惊讶,可我没有来得及惊讶多久,闵宝涞便握住我的手,他这个动作使祝臣舟原本微笑的脸忽然一僵,唇角无法控制的垂下去,表情阴森得恐怖。 我忽然觉得有些尴尬,虽然我早知道一旦闵宝涞成为我裙下臣,这样一幕早晚都会面对,不只是祝臣舟,还会是海城所有人。可它来得太快,我没有做好准备,措手不及,又无法躲避,我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便从果盘内拾了一片西瓜,放在嘴里咬着,遮盖我半张笑得极其僵硬的脸,闵宝涞语气温柔说,“沈筝和我相见恨晚,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你是我女婿,人脉颇多,以后有关沈筝的闲言碎语,想法设法压制掉,我不希望她跟在我身边还承担一些莫须有的委屈和罪名。” 祝臣舟将身体坐直后,目光盯着我面前摆放的水果拼盘,他说,“岳父的私人生活,我无权干涉,不过您和沈小姐的事,丞纹是否知道。” 闵宝涞对于他的两个女儿都格外纵容疼护,甚至有些溺爱,对于一个六十多岁,外孙都要降生的男人来说,想要梅开二度子女这一关异常艰辛,何况还位高权重,一言一行饱受诟病,祝臣舟明显是想捏住他软肋让他三思,打败我的计划,然而闵宝涞并没有为此罢休,他说,“丞纹那边先瞒着,我也不打算立刻怎样,沈筝还在为陈靖深服丧,我们私下来往就好。” 祝臣舟嗯了一声,他笑得有些无奈,“岳父,纸包不住火,承纹那里瞒着,可瞒不住天下悠悠之口,如果被曝光出去,闵氏和美索恐怕不好收场。” 闵宝涞似乎有些不耐烦,他最反感别人对他说教,尤其是晚辈,他蹙眉摆了摆手说,“这么多年为了丞纹和丞萝不受委屈,我没有动过凡念,如今我都这个年纪,难道我真要孤独终老吗。我每日一个人在空空荡荡的闵宅,我是什么滋味你们怎么知道。” 祝臣舟见他这样言辞决绝,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意味深长看了我一眼,对于我的手段有些讶异,没想到我会在短短一个月内让一向老谋深算的闵宝涞如此态度坚决,甚至不惜以自己晚节作为赌注,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我有些发虚,只好装作宿醉头痛趴在闵宝涞肩头,他立刻非常紧张询问我怎么样,我嘤嘤半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闵宝涞没有再耽搁下去,他搂着我软绵绵的身体从沙发上起身,语气像哄孩子一般对我低声说,“好好,我们回去。” 祝臣舟跟随我们走出舞厅大门,乘坐电梯往地上一层,我们到达海上花正门口的停车场上,天色已暗,但还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天边微醺的月光和地面沉没于街头的霓虹交相辉映,我头发随风飞扬,遮盖住了脸庞,我看不清祝臣舟的脸,可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薰衣草香。他对闵宝涞说,“岳父,我送沈小姐回家,以免您再折腾一趟,到达后我亲自打电话向您报备,您司机在那边等您。” 祝臣舟说完刚要从闵宝涞手中将我身体接过去,闵宝涞忽然伸出另外一只横在我腰上的手推开了他,“不用,今晚我住到沈筝那边,不回闵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2 虚情假意 我偎在闵宝涞怀中因他这句话身体一僵,我微微仰起头看他的脸,灯光下他眼角和鼻翼两侧满是皱纹与斑他神情非常认真,并不是玩笑。 虽然我从迈出这一步开始便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男人女人说来说去还不是那点事,床上促进感情,床下维持感情,不可能有真正的精神恋爱,除非男人有问题。可当这一时刻真正来临时,我自以为豁出去的沈筝却还是无法坦然接受,我潜意识里有私心希望祝臣舟将我带离,可理智又告诉我,这样的机会必须把握住,才能有资格站在闵宝涞身边,堂而皇之争夺他名下的一切财富。 我脑子里几乎要爆炸了,左右两条路都充满艰辛与不甘,我根本不能抉择,索性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我将两条手臂交缠勾住闵宝涞脖颈,埋首在他怀中,他身上有极其浓烈的烟酒味,这样味道我在祝臣舟身上也闻到过,二者没有任何不同,但我发觉自己非常难以接受,我恨不得立刻推开他,逃离那令我窒息的空气,我必须拼命克制自己,才能按捺下来这份冲动。 祝臣舟朝我伸出的手缓慢退了回去,他对闵宝涞说,“岳父,其实这样急…没必要这样急。” 祝臣舟难得有一次说话断断续续毫无章法,闵宝涞略微惊讶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祝臣舟将目光从我脸上扫过,“目前南省这边,进军外商主谋合作的不过七八家企业,宏扬自不必说,拥有最好的外商同盟,巨文紧随其后,美索与闵氏并驾齐驱,这样关头不乏别有存心的人眼红心热落井下石,岳父这把年纪虽然老当益壮,但毕竟和年轻人相比也略逊一筹,如果曝出情事,并且还是沈小姐这样身份敏感的忘年恋,恐怕会造成巨大非议,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山崩地裂极难挽回颜面,您应该为长久利益考虑,而不是拘泥于儿女情长,年轻人才会见识浅薄情难自控,岳父枪林弹雨中走到今日,怎会不顾全大局。” 祝臣舟说完趁闵宝涞迟疑思索的功夫,朝不远处等候观望的司机招了一下手,那人立刻钻入车中,开到眼前停下,祝臣舟丝毫不停顿将车门亲自打开,对闵宝涞说,“岳父不妨先上车回闵宅,等我和丞纹渗透一下您与沈小姐的事,大家都可以接受皆大欢喜住到一起不是更顺理成章,也不至于最终委屈了沈小姐。” 闵宝涞原本垂眸思考,他忽然将头抬起凝视祝臣舟,后者的一反常态让他产生了一丝疑虑,他眯眼说,“你今晚很不对劲。” 祝臣舟满是期待他独自离开的脸立刻怔了一下,他手扶住车门,眼神只微微沉了沉便立刻反应过来闵宝涞所指的不对劲是源于什么,他笑着说,“丞纹任性娇纵,这一点因为我的过错我当然可以包容,但岳父住到沈小姐闺房,只有我一人在场清楚,恐怕丞纹得知后会和我不依不饶,怪我没有阻拦,使您晚节清名不再。她怀着身孕,胎像一直不稳,我怕出些意外,岳父不是很想抱外孙吗,眼下特殊关头,不妨撂下这件事,沈小姐若当真和您相见恨晚,更不急于一时片刻,感情也会坚如磐石。” “你不用说了。”闵宝涞制止了祝臣舟,他一边抱着我一边推开挡住车门的他,“丞纹那里,如果她埋怨你,就让她来找我,我将她养这么大,难道连自己一点自由都没有吗,想做什么还要受制自己女儿。” 闵宝涞将我小心翼翼放在座椅上,他随后也坐进来,看了一眼站在门旁仍旧没有松手的祝臣舟,“把车门关上。” 祝臣舟身姿岿然不动,他越过闵宝涞将目光落在我身上,我眯着眼不敢睁开,只透过缝隙看到他沉如墨的脸。 闵宝涞语气有些僵硬和不耐,“我说话你没听到吗,将门关上。” 祝臣舟仍旧不动,他好像在隐忍什么,闵宝涞在等待片刻后忽然脸色一变,他带着几分冷笑说,“” 闵宝涞这番直白的指责让祝臣舟握住门边的手忽然一紧,手背立时青筋暴起,他抿着嘴唇几番挣扎,大约考虑到此时还不能和闵宝涞撕破脸,或者是觉得为了我并不值得,他终是将手松开,闵宝涞最后深深看他一眼,脸色晦暗不明,他伸手拉住扶手把车门合上,他非常温柔在我耳畔喊了一声我名字,我哼哼唧唧的答应他,他询问我住址,我心里忍了又忍,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一时的感性,让我选择拴牢这个男人,我说完后他又再次对司机重复了一遍,车便飞快驶向公寓。 我起初是不愿意的,因为这是我与陈靖深的住处,在海城我们唯一一套婚后生活的公寓,承载了许多我的回忆,他的气息,我甚至不敢开窗,而事实上我也从没开过窗子,我怕他的味道忽然全都散尽,我遍寻这个世界也找不到一丝属于他的气息,我会发疯,我会觉得自己真的陷入孤军奋战的死路中。 我总天真的想,陈靖深并没有离开,他已经原谅了我,他的灵魂始终不肯超度,陪我左右如影随形。 然而事实呢。 我推开这扇门,看着空荡荡毫无生气的每一片砖瓦,紧闭的门窗,颓败的白纱,和冰凉的每一寸空气,我忽然觉得心口猛烈塌陷,让我窒息。 闵宝涞换了鞋站在我身后将我身体抱住,他小声问我怎么了,我直言不讳说,“忽然有点想他。” 闵宝涞沉默了片刻后便笑着捏了捏我鼻子,“我在这里你说想谁。”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强颜一丝欢笑说,“以后不会了。” 他目光紧紧锁定住我的侧颜,他看了幻觉,我岂不是做了别人替身,而且我认为你会不高兴。” 我当然会不高兴,他如果敢穿,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怒之下直接拿剪刀扎死他再同归于尽,尽管我不想死,我还有许多事要做,我还要抚养露露,可人在一瞬间的震愤是控制不住的,尤其是容易冲动的女人。 闵宝涞握住我的手,他稍微一用力,将失神的我纳入怀中,他遍布褶皱的脸紧紧贴在我额头,他笑着说,“你好香。” 我忍住胃中的翻江倒海,我故作嗔怪对他说,“我还没洗澡,身上都是汗味,你怎么昧着良心说话。” 我从他怀中仰起头,笑得颇有深意,“怎么闵氏的老板还是撩妹的一把好手?” “你说对了。”他抱住我哈哈大笑,“我一辈子都在撩女人,却从未有女人有本事撩拨我,不想我到了这把年纪,却被你撩了,这叫什么?” 他蹙眉做思考状,我脱口而出说,“晚节不保。” 他若有所思的眯眼看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说完毫无征兆倾身朝我吻来,我本能的偏头将自己唇避开,他有些胡茬的嘴便落在我白嫩的脸颊,可能是非常渴望,他的动作非常迫切,用力辗转厮磨着,啃噬得我有一丝疼痛,我咬着牙一声不吭,而这时他手沿着我腰线摸到腿根部位,我眼睛迷离半闭半睁间,看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那杯水,我立刻清醒过来,猛地将他一把推开,闵宝涞眼底是刚刚染上的一层火,他并未想到我会忽然这样不配合,身体有些不稳朝后倒退了两步,面带错愕看着我。 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张大口喘息了几下,便走过去将水杯拿起递到他面前,“醒酒的水,你今晚喝了不少酒,你还拿自己和女婿比吗,他才是你一半年岁,男人有时候不要太逞强,又不是什么避不开的应酬,私下那些场面上的流程能省就省吧。” 我神情和语气都非常轻松,闵宝涞很快便忽略了刚才那一茬,他接过去喝了一口,有些奇怪说,“怎么没有任何味道,就是一杯水。” 我笑意吟吟用手拍了他脸颊一下,“我说什么你都信呐?那我说我可以醒酒,你也行吗?” 他看我媚眼如丝的模样,笑得更加愉悦,仰脖将整杯水都灌下去,然后把杯子往地毯上一扔,迫不及待抱着我跌入床上。 我眼疾手快按下两个枕头之间的粉红色盒子按钮,闵宝涞压着我一边吻我一边说,“你是醒酒药,我当然信,你是毒药我也毫不犹豫咽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3 有缘无份【二更】 闵宝涞从梦中醒来时,我早已穿好衣服靠在床头吸了两根烟,室内浓烈的烟味驱散不去,我因他睁眼摸我的动作而分了心,被呛得咳嗽起来。 一个人最苍老的时刻大约就是早晨,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此时闵宝涞的脸让我作呕,我回想起昨晚的一幕幕,就好像有一把残忍割喉的刀刺破了我血管,让我血液逆流最终失尽而死。 活品位非常细致,不管怎样忙碌胡茬总是刮得很干净,不会有一丝凌乱,衬托出他下巴的刚毅和削瘦,他目视前方,手指在车窗边缘轻轻敲击着。 我没想到他会忽然出现在这里,他一向神出鬼没,但这样堂而皇之在闵宝涞刚刚离开后便出现,他也太胆大包天,海城对于我们之间的流言始终没有肃清,他一点过激举动都会招来祸端,何况现在我们的关系处于更加敏感的位置,稍不留神便会将我计划打得粉碎。 我退后一步非常戒备看着他,远处闵宝涞那辆车才刚刚消失于街头,如果祝臣舟再出现早一或者他要故意揭穿我,我这么久的逢场作戏都将沦为泡影,功亏一篑。 我心惊胆颤站在车旁,毫无预料他要做什么。 风从四面八方汹涌吹来,大片大片桃花盛开,被风吹散摇摇晃晃坠在地上,划开一圈涟漪。 我才发现海城忽然间就温暖了,快得令我措手不及。 就好像,我的世界还是冰天雪地,而这个世界早已春暖花开。 祝臣舟在这片花团锦簇中,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些松动,他薄唇微启吐出几个字,“恭喜沈小姐如愿以偿。” 他说出这样的话,毫无波澜,不急不恼,似乎终于放下了一切,我怔了片刻强颜欢笑说,“既然祝总猜到了,我也不隐瞒,他昨晚就在我这里过夜,具体发生什么,祝总也并非未经人事,应该清楚,不用我戳破。” 祝臣舟冷笑一声,“对我是否隐瞒不重要,关键在于海城到处都是针对巨文和闵氏的眼线,想要一直隐瞒下去根本就是自欺欺人。沈小姐今日攀上高枝,不多时便会传得满城风雨,陈靖深一世清名,算是让你毁得彻彻底底。” 他最后一句话刺激到了我,我声调不由自主拔起朝他吼,“我别无选择,死后一切成灰烬,是那虚无缥缈的身后名重要,还是死于魔爪不能瞑目重要?有些人为了沉冤昭雪一生都不停奔波,宁可赌上大好年华也不肯白白承受污陈靖深傲骨最犟,我了解他,他死得这么不明不白,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露露将来质问我,为何不替父亲报仇,我怎样回答她?他在天上看着我,保佑我,也绝不会怪我。” “你曾说你不信命不信佛。” 祝臣舟伸在车窗外的手掌心朝上,接住了一枚从我头顶飘下的桃花,那枚桃花粉艳得璀璨夺目,在他宽大手掌上楚楚可怜,我失神看了一会儿,“人和人命不相同,我的确谁也不信,可我现在还能怎样,这世上人心险恶到了如此程度,我根本无力抨击。命好的女人信什么都好,不好的女人信什么也枉然。你看你掌心的桃花瓣,她就好比闵丞纹,出生富贵,盛开娇艳,美名天下,即使染上灰尘,也有人无比爱怜将它拾起来,不忍心再踩一脚,而最漂亮的那一朵则被人捧在掌心,百般呵护,我做不了桃花,就做浑身是刺的松针,我要将所有害我害陈靖深害露露的人,扎得满身是血生不如死。” 祝臣舟在我说话过程中,一点点将手蜷缩起来,攥住那枚桃花瓣,缓慢握拳反过去,然后再逐渐松开,他掌心朝下,那枚花瓣便直接掉落在地,轻飘飘滚到车胎下,被泥土所掩埋。 我不理解他这样做的意思,便蹙眉看着他,他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闵丞纹也好,还是这世上任何一个被看作桃花宠在掌心的女人,都不过是成也男人败也男人,她们是否光鲜亮丽是否幸福美满都取决于她们的男人,正如你所看到的,我掌心那枚花瓣一秒钟之前还受尽宠爱,但一秒钟之后便被泥污所辱没。闵丞纹这朵被世人所羡慕惊艳的桃花,只要我厌倦了,她的结局也逃不过如此,而你不是桃花,照样可以被我捧在掌心,百花都有花期,你是永久不凋零。闵丞纹的结局由我注定,你的结局由你选择。” 我看着远处被晨光笼罩的十字街口与摩天大楼,忽然不知道该以什么话来应答他。这城市如此庞大,陷入拥挤人潮走不到尽头,可即使它天高海阔,也没有我和祝臣舟容身之处。我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的彷徨邪念,隔着人命滔天的罪恶与血腥,隔着无法抬头的不伦与世俗,唾弃和束缚。我不够勇敢,他亦不够潇洒,我放不下压在我肩头的所有挣扎,他舍不掉握在手中的一切权势,与其纠纠缠缠,不如划清界限。 我想了许久,最终觉得只有四个字最符合我们之间关系,开始也错,结束也错。 我朝车走过去,和祝臣舟仅一门之隔,我将手从窗口探入,触摸到那枚按钮,我一点点按掉,车窗一寸寸扶摇,他的脸,我的眼,终是在最后一刻落下万丈横亘。 我从狭窄缝隙中抽回自己的手,看着腕上被勒出的一条红痕,我哑着嗓子对看不到也摸不着的空气说,“有缘无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4 是喜还是忧 我和闵宝涞的地下关系保持了大约一个月,在此期间外界对于我们的风言风语始终没有丝毫兴起,即使有一次我们共同逛香水专柜,分明已经被人认出来,而闵宝涞原本已经在迫不得已趋势下委托闵氏公关部发声名昭告天下和我的关系,可新闻并没有曝出,可见祝臣舟将消息封锁得非常好。 闵宝涞每个周五都会到公寓和我私会,周一一早再离开,他似乎非常在意我感受,大约觉得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我无意中发现他背着我在阳台偷偷吞吃壮/阳药,由于年纪过大吃这种药突然暴毙的不在少数,我有些害怕给在佛城出差的蔡安打电话询问他,他安慰我不用担心,闵宝涞注重养生也非常惜命,绝不会为了一时快感而让自己危在旦夕。 我对他说,“男人在了在床上大展雄伟什么做不出来,如果他觉得这样可以让我更加崇拜依赖他,铤而走险未必不可能,男人虽然清楚自己身体,但更容易被欲/望打败,这世上没有人不怕死,但同样有很多死在情事上的。再说…”我有些难以启齿,我站起身避到办公室的落地窗纱帘后,压低声音说,“你也不是不清楚,他药吃了等于没吃,长久发泄不出来,对身体危害更大,如果在我床上出了事,谁能保得住我?” 蔡安沉默了片刻后对我说,“我会让对方再调试新款,你也尽量避免次数过多和他接触,毕竟瞒不久。” 我办公室外面忽然有人敲门,我立刻从窗纱后面走出来,一边极小声音敷衍着对蔡安说了几声好,一边挂断电话让门外的人进来,是一名接待部门的秘书,她对我说,“陈总监,我们接到匿名电话,对方声称掌握了您的一些秘密,我本来打算继续询问,可对方立刻挂断电话,似乎不愿过多谈论,只是提醒您一声。” 我心里揪了一下,我问她,“是男人还是女人,大约多大年纪,声音有特点吗?” 秘书想了一下说,“经过了变音处理,应该是男人。有可能是记者,或者是上一次绑架陈小姐一方的人。” 我想也不想便斩钉截铁否定了她,绑架露露与暗杀陈靖深的幕后黑手应该是同一人,便是闵宝涞,以我和他现在的关系,他绝不会再这样做,而且我的秘密出了和他之间的私情,便没有别的可以作为别人把柄,他吃饱了撑的才会拿自己来威胁我,所以对方一定是记者或者对闵宝涞及闵氏有所图谋的人。 我让秘书将电话号码留下给我,便吩咐她出去,然而这个号码我拨了几次都是无人接听,到最后一次是对方索性关机,我只好委托美索公关部门进行查阅,得知结果便是不在本地境内,属于外地号码,而且还是没经过正式注册的黑号。 我只好将这个号码交给韩竖去查,虽然没有抱多大希望,但既然找上门来,我便不会坐视不理任由他对我构成威胁。 美索午间会议上我再次见到了阔别一月之久的祝臣舟,他整个人清瘦不少,我发现这段时间我每见他一次他便瘦一些,我起初很奇怪,以为他和闵丞纹的婚姻生活出现了什么无法调和的矛盾,才造成身心俱疲,然而海城当地新闻版面时隔几天便会曝出他与闵丞纹共同挑选婴儿用品、共进晚餐等消息,根本不容我胡乱猜测,那么就只有一个缘故,祝臣舟和蒋升平的世纪之战在暗中拉开了序幕,一旦风声传出,宏扬和巨纹势必已经两败俱伤,否则以祝臣舟和蒋升平的为人处事,一定不会允许丝毫泄露。 而我也确实发现蒋升平出现在公众面前的次数更多了些,一改往常低调行事作风,他夫人程橙橙于几天前在香港诞下了一对白嫩可爱的龙凤胎,据说整个妇产科都大为震惊,从没见过这样漂亮的新生儿,一丝黄恒都没有,并且皮肤白嫩而非皮粉,目前转移到香港市内最高端的月子中心休养。按照蒋升平和他父亲给外界留下的护妻狂魔形象,应该是禁止所有人探视,可蒋升平竟然允许少数记者进入,虽然不曾曝光两个孩子真容,但背影和远景拍得不计其数,蒋升平似乎在竭尽全力为外界留下亲民友好而非高不可攀的形象,从根本舆论上对祝臣舟进行压制。 相比较闵丞纹的糜乱过往,程橙橙明显要空白明亮很多,祝臣舟阴狠歹毒老谋深算,不管是接触他的人还是道听途说,对他印象都停留在权势逼人、极度阴险的层次,可蒋升平正面形象树立得非常美好,很大关系受益于他父亲与母亲那一段风月传说,世人喜欢美好而充满唏嘘的爱情,更喜欢蒋华东那样专情英武的男人,于是爱屋及乌,再加上蒋升平头脑睿智,这一招先发制人的棋下得尤为漂亮。 我和蔺如比邻而坐,在祝臣舟右侧的第三位,崔兴建正代表所有股东提出一些美索日后趋势和发展建议,其余高层准备就经管问题提案,让我也有一份市场方向规划的议言稿,是蔡安帮我写的,并且一字一句逐条教我如何分析,我本身当然不懂这些,里面有一些难度极大的字,我都不是很清楚,甚至用铅笔极浅的标注了拼音方便。 在我不经意扫向每个在座人员的脸时,我忽然发现正中落座的祝臣舟有些心不在焉,他专注时候眼睛总是炯炯有神,充满了睿智和精明,然而此时他竟然盯着面前空了的杯子微微失神,眉头紧蹙不知在想什么,明显没有将发言人的话听进去,崔兴建说得激情澎湃,似乎准备发言稿很久,我都能隐约感觉到飞溅在空气中的唾液星子。 我凑到蔺如旁边极小声音问她祝臣舟怎么了,她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眼仍旧神情呆滞的他,声音压得很低说,“祝总最近事情很多,压力也大。之前他和宏扬蒋总私下交好,两个人合开娱乐城,利益互惠的基础上交情也颇为紧密,可不知发生了什么内情,巨文与宏扬忽然在眨眼间撕破了脸,不仅市场方面的合作完全停滞,甚至出现了打压情况,巨文在日用商品与第三产业部分领域做的最为出色,于是便一鼓作气压制宏扬同领域的市场,而宏扬在房产与娱乐行业是内地南省首屈一指的巨头,于是便狠狠打压巨文,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何况还都是这样阴狠的人物,宏扬损失不少,巨文何尝讨到了便宜。我在巨文方面有个老朋友,听他透露内幕,巨文这一个月时间内已经损失过亿,宏扬也差不多。虽然他们都不在乎这点钱,但这证明某个决策的失误,引发的质疑声也滔滔不绝。” 蔺如说完后忽然又想到她什么,她眼睛忽然亮了亮,“而且闵氏也在这个节骨眼上雪上加霜,你一定知道闵氏现任老板闵宝涞吧,有传言称他在外面有女人,是以什么方式来往不了解,但似乎不是包/养,有人猜测他越是保护得紧越证明这个女人不简单,很有可能将成为闵氏未来的女主人,想他连外孙都要有的人,爱情上也梅开二度,那女人比他自己女儿都小,祝总作为他女婿,颜面自然不好看。” 前半段我听的津津有味,后半段提到闵宝涞后,我整张脸便青红交接,为了不被蔺如察觉,我只好配合着她强颜欢笑,随声附和。不管多么高位多么内敛的人,一旦触及到上层社会的隐秘新闻,都难免充满兴奋心态,崔兴建好不容易将长篇大论讲完,祝臣舟也在这时回过神来,蔺如立刻停止了这个话题,我重新坐回自己位置,暗暗松了口气。 我现在也不敢评断自己这一步棋走的是否对,正如祝臣舟所说那样,很有可能在我大仇得报夺取美索后,我也随之臭名昭著。 蔺如这样大度的女人对闵宝涞这段情事看上去都颇具微词,如果被世人知道他背后情人竟然是我,我已经可想而知那会是怎样恐怖的局面。 唯一洗清自己的便是最终结果,然而这份结果能够实现的日子还遥遥无期。 庞秘书留意到祝臣舟面前空了的杯子,他转身吩咐等候差遣的小助理烹一壶温热咖啡,依次为我们斟满,不知道是我自己没有休息好的缘故,还是那咖啡气味特殊,在她为我斟倒时候,我忽然觉得鼻腔很酸胀,手脚一瞬间毫无力气,眼前花得似乎白雪飞舞,整个身体都晕乎乎朝一侧倾倒,胃里的酸水一股股上涌,钻出嗓子眼再返回去,周而复始的折磨我,压都压不住。我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那令我崩溃的作呕感,我一把推开助理挡住我去路的身体,朝着会议室外一边奔跑一边狂吐不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5身孕 我跑出会议室后,根本没有力气去到卫生间再发作,那股让我肝肠寸断的作呕感来势汹汹排山倒海,折磨得我浑身瘫软,几乎是瞬间就脱了层皮,我跌跌撞撞扑到墙根扶住冰凉壁面在角落躬身呕吐着,只觉得整个过道都天旋地转。 会议室内进程因我的突然意外而中断,所有人面面相觑,庞赞跟着祝臣舟率先出来,紧随其后是蔺如及另外几名略微年轻的高层,大部分只是坐在里面议论纷纷。 祝臣舟不顾此时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会造成什么影响,他走过来从身侧将我身体拥住,动作表情极其流畅自然,他将手背贴在我额头上试探了一下温度,感受到我并不发烧后,他略微松了口气,“除了呕吐难受,还有其他症状吗?” 我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可能,然而我还没有深思便立刻否决掉,我不想去计算我的月事是否准确有多久没来,我也不想告诉他实情,或者说,我不敢,我全都不敢,如果坐实,那不是天降喜悦,而是巨大灾难。 面对祝臣舟殷切而怀疑的目光,我心脏似乎都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我对他扯了个谎说,“我昨天腹泻,早晨有点头痛,咨询了私人医生,说是休息不好阴衰体虚,给我开了中药,本来让我卧床休养,可今天会议太重要,我不想耽误。” 祝臣舟脸上表情说不出失望还是怎样,总之比较平静,只是眼神带着几分凌厉说,“从前有一个假乞丐,他依靠自己伪装的贫穷和可怜蒙骗了许多好心人,赚取一定财富,可他并不满足,贪婪使他膨胀,使他自大,他做梦都妄想成为一个真富豪,便将原来每天只白天乞讨延长到夜晚也在街头,后来…”他很好笑说,“就过劳死了。” 我因为不适反应有些慢,我呆呆看了他一会儿,品味他要表达的意思,祝臣舟看着我呆滞的表情,彻底失声笑出来,我这才明白他在指桑骂槐,我冷笑着屈膝朝他胯部顶了一下,这一下力道十足,如果不是他反应迅速敏捷躲开,他恐怕以后都难以人道。 他大约没想到把我激怒成这样,他立刻将笑容收敛,然后伸手将我外套的帽子戴在头上,“我送你去医院。这样耽搁不可以,私人医生设备有限,也许你有更深入的病理问题。” “你才有病!” 我推了他一把,想要从他旁边逃跑,我怎么敢让他陪我去,我现在各种不确定满满积压在心口,我自己都消化不了,更不要说让他来帮我消化。 然而我走了两步,便被他拦住,他摆出一个要将我扛在肩头的姿势,我吓得立刻双手环胸。 他声音冰凉说,“自己走,我扛你,二选一。” 我咬牙切齿晃了一下脑袋,长发在我摆动下有些凌乱,“我又不是小学生你凭什么总让我听你的话做什么不可理喻的选择题!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主!” 祝臣舟皮笑肉不笑说,“人生原本就是选择题,还是伪命题,你自己不会出题目,我就出好让你抉择,真没见过你这样不知满足的女人。” 祝臣舟气死人不偿命,我每次和他争执,从来没讨到过便宜,除非他自己不愿和我计较甘愿沉默,否则我永远说不过他。 我正想和他顽抗到底,会议室内传出更大的唏嘘与议论声,庞赞偏头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脸色非常为难走过来,对祝臣舟说,“祝总,恐怕会议不能缺少您主持大局,股东与各部门高层混合会议是美索一直的传统,也是最重要的会议,您每个月都过不来一次两次,已经引发不少员工的一些非议,毕竟大家都习惯拿新任和前任相比。而且沈小姐不适,送医院有美索员工和她自己朋友,您作为上司,没有任何义务与借口,现下风头正紧,还请您不要冒险。” 祝臣舟垂眸思索了片刻,他仍旧不愿放我独自离开,不只是要验证什么,还是对我单纯的不放心,我掏出手机拨通了崔婕电话,并且按下免提,让祝臣舟亲耳听见,我约她来接我,陪同我去医院检查,崔婕正闲得难受,起医院像约逛街一样,立刻高高兴兴答应,叮嘱我不要动,她开她新买的卡宴来接我。 祝臣舟见状也不好再固执什么,他对我发出一声冷笑说,“到医院,在门口拍一张照片给我看,每一张报告单,每一个检验结果,我都要知道,拍得清晰些。” 我对他无言以对,我在心里咒骂了一句他喝水噎着走路摔着说话呛着,可能是因为表情太精彩,祝臣舟带着一丝狞笑凝视我后,冷冷说,“在骂我说什么这样高兴,说出来让我也高兴一下。” 我被他阴森的表情和语气吓得连包也顾不上拿,生怕他抓住我便飞快转身冲进电梯。 崔婕的卡宴性能真不是盖的,从她居住地点到美索,少说也有半个小时,她二十分钟就到了,我走出大楼时,她正戴着酒红色墨镜特别装/逼坐在车里享受春光。 我跑过去将车门拉开,催促她立刻开车,崔婕被我的惊慌吓住了,她将车开上马路后有些不解问我怎么了,为什么一头大汗。 我说,“我在生死劫上走了一遭,知道最恐怖的事是什么吗?” 崔婕想也不想说,“没钱。” 我恨铁不成钢打了她肩膀一下,“放屁。” 她大笑着挑眉,“放屁有什么恐怖啊,现在不要脸的人多了去了,公共场合放连环屁的都不觉得害臊,你是没出闺阁的大姑娘啊,谁还能趴你屁股那里闻味儿不成。” 我前脚刚被祝臣舟噎得无语,后脚又被崔婕气得哽住,我不再说话,她打开车厢音乐,特别劲爆的一首,一边开车一边在驾驶位上像长了虱子一样扭动起来,我拍了拍她方向盘,“你好好开,我怕死,一尸两命。” 崔戒呦呦了两声,“我的车技你还不放心吗,得了便宜还卖乖是不是,就着车,几百万,还有免费司机送指定地什么享受啊,皇家般尊贵!再说我就算让我自己撞死了也不可能让你一尸…他妈/的两命?” 崔婕一踩油门到达医院门口,她将后半口始终没顺的气儿朝我吐出来,“沈筝,你怀孕了啊?” 我推开车门下去,她非常迅速跟着我,我俩一边挤过人潮人海一边往挂号厅去,我漫不经心说,“不确定,也许。” “不是,谁的孩子啊?”崔婕觉得很好笑,我自己何尝不是,如果我真的怀了孕,这个孩子就完全是一场根本不该存在的乌龙意外,特别庞大恶劣的意外。 事实证明确实,我怀孕了。那一刻说五雷轰顶毫不夸张。就像你所有疑问被确定,赤/裸裸摊在面前,你只能接受,不管你是否甘愿。 我甚至没有勇气听大夫和我说详细结果,便极度恐慌如同神经错乱般从办公室跑出来,我耳边全是风声,呼啸着嘶吼着,用最丑陋和厌弃的嘴脸将我扯得血迹斑驳。 我一路上低头飞奔不知道撞上多少经过的人,崔婕拿着一堆检验单子踩着十厘米高跟鞋在我身后费力追我喊我,直到她实在跑不动,而我也被两名抄近路的护士堵在了走廊退无可退,我才浑浑噩噩停下来。 护士走过来满是无奈说,“沈小姐,您跑什么啊,您胎像不稳,我们要输液保胎,您跟我过来。” “让他妈/的跑!自己不注意现在后悔有个屁用。当初爽时候干什么去了。” 崔婕气喘吁吁从后面追上来,她拿着我的手机,屏幕上方显示的一页是闵宝涞的私人号码,我看到后立刻忍不住跳脚,“你怎么给他打过去了?” “废话,孩子爹你还能找到第二个比他合适的人选吗?不通知他通知我男人啊?” 我急不可耐说,“可我根本不…” 崔婕忽然脸色一冷,吓得我失了声,她捏住我手肘,力度之大几乎要将我骨头捏碎,她眼睛盯着我,一字一顿耐人寻味说,“沈筝,这是天赐良机,是与不是你怎么清楚?医学不经过缜密/处理都无法信誓旦旦保证,你的感觉能胜过科学吗?你错过了这个机会就再没有第二个给你把握。” 我所有挣扎和脸色都在这一刻像石化了一般顿住,我直愣愣望着她,她看我的目光充满深意和警醒,我的每一步棋,并没有告诉苏玫,她距离临盆时日不多了,而且之前又险些流产,她根本没有多余精力参与我的人生,而我所有计划都对崔婕讲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此时的每一个字都有理由让我信服。 我终是妥协。 没错,赌注二字永远不会从我生命中消失,所有挣扎与迷茫,都毫无用处,到了今天,哪里还有回头路给我。 我顺从跟着几名护士进入病房,她们到输液室取医护用具时,房间内只剩下崔婕和我,空荡荡得静谧令人窒息。 崔婕坐在病床旁边沙发上,点了一根烟抽,她身后窗子大开,烟雾以我肉眼能看到的模样散成云朵般形状,飘忽忽的渗出去,我靠着枕头说,“任何一点细微关于月份上的差错,都会成为我砸了自己脚的石头。” 崔婕不以为意笑了一声,“放心吧,这原本就是闵宝涞的种,你是疑心生暗鬼,太过杞人忧天,自己先心虚了,有什么好怕的,这个时候怀了孩子不是好事吗,我会计算日子,错不了,就是闵家的种。” 崔婕说完后将半截烟叼在唇间咬住,她含糊不清发牢骚,“你现在多春风得意啊,有了孩子还他妈怕这怕那的,孩子是什么啊,那就是护身符,是金钥匙,是通关文牒!我跟小开也有几个月,我倒是想怀了,他不让,为了这件事吵了多少次,前天晚上我一气之下把床头柜里的套子全他妈扔了,他裤子都脱了,又穿上走人了,到现在也没回来,我不理他他也不理我,谁也不妥协,高兴了我哄我随手送辆车,可我都这个岁数了,我奔三了!我还能像之前那样胡闹吗,不娶我好歹让我有个孩子傍身,我都愿意生,他拿什么劲儿!有钱的男人啊,不要孩子就是为一拍两散做准备,否则他有病啊,那么多精华宁可洒给一块橡胶套也不给女人?那东西可不舒服,除非压根儿就没打算和你好好过!” 崔婕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将那半截烟吸掉,她潋滟的大红唇被烟雾浸泡后,有些掉色。 怎么说呢,我看着阳光暖融融笼罩在她身上,将她玫粉色风衣变得艳光烁烁,而她掉色的红唇让我想到了妓/女,就是那种站在街边衣着暴露言语挑/逗、时刻戒备执法人员,又不肯早早收工,恨不得捞上一个顾客,赚笔钱的妓/女。 那是一座城市最卑微的象征,是一种最令世俗感慨的女人,她们从来不涂抹红唇,总是紫色、橘色或者更水润的唇彩,因为她们没有甜味的烟,来不及抿唇、只有一段风尘。 闵宝涞得知消息很快就赶到医院,快到我都有些惊讶,猜测他是不是推掉了所有应酬,不惜损失。他出现时候我正在扎针,护士原本非常全神贯注为我按摩手背为了凸显血管,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闵宝涞忽然毫无预料闯进来,吓得护士手指一抖,便将针非常用力扎入皮肉,我疼得尖叫了一声,崔婕见状立刻拿起自己软包朝护士肩膀一抡,虽然包非常柔软,可毕竟她在气头上力量不小,护士直接松开了手,针从手背蹿出,飞溅几滴血,护士吓得张皇失措,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敢说。 崔婕没好气指着她鼻子大吼,“把你们护士长叫来,针都不会扎,屎会拉吗?你幼儿园毕业的啊?” 护士看得出崔婕珠光宝气,根本不敢出声辩解得罪,只一个劲向我道歉,可崔婕不肯罢休,她把所有火气都撒了出来,数落得护士眼眶红了,我右手捂着左手背上的针眼,只好用脚踢了她一下,“行了适可而止,又不是她的错,一味怪罪她干什么。针没有扎好原本就很正常,我血管细我自己清楚,一件小失误让你说的多么十恶不赦一样,你有火外面对着垃圾桶撒去,别在这里张牙舞爪。” 崔婕翻了个白眼重新坐下来,我让那名已经吓住的护士去叫一个经验足些的年长护士来为我扎针,她恰好解了围,朝我不停道谢致歉,便飞快跑出病房。 站在门口平复完自己心情的闵宝涞将身上藏蓝色西装脱掉,交给随行的白筹,他朝我飞快走来,我看着他一步步靠近,嘴角上扬微笑说,“耽误你工作了吗。” 闵宝涞一把握住我的手,他脸上满是复杂与不可置信说,“你怀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6 早已不是 funpselfsettimeout("jumpself",700);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7 险棋 韩竖那番话在我心底掀起巨大抨击与激荡,我坐在床上呆愣了不知多久,从黄昏到夜幕低垂,整个世界都漆黑一片,我才回过神来动了动早已僵硬不堪的身体。 事实证明我玩儿了一招最险的棋,并且仅仅差一步,我便会毁得彻彻底底。 韩竖刚刚通过他一切手段打点好后,闵宝涞便以为我拿药的借口悄悄询问了大夫,是韩竖收买的一名护士告诉我的,他大约是忽然想起来,或者在最后要大白天下之前,想有个完全把握,以免黄粱一梦。 大夫告诉他孩子仅仅有一个月,并且始终胎像不稳,闵宝涞欣喜确认之余,这也成为压垮他顾虑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自然不惜全力排除非议也要将我们安顿好,于是他很快旧事重提,并且这一次是不容抗拒。 白筹傍晚匆匆忙忙赶到医院,他提着果篮和一束鲜花,闵宝涞正坐在床边为我喝粥,他见白筹进来后,将空碗放在地上,一边用纸巾擦拭着我唇角的粥屑一边对他斩钉截铁说,“我准备将沈筝接回闵宅,我们之间的事已经瞒不住,我也不打算再瞒,我这个年纪还能有几年活头,上天恩赐我,我只希望在最后可以过一段舒心的日子,而不用躲躲藏藏,让沈筝和孩子都抬不起头。她需要安胎,她腹中是我的亲骨肉,我的孩子怎能流露在外。” 白筹听完他这句话后看了我一眼,他脸色略带为难说,“沈小姐的丈夫才去世一百多天,海城百姓对于陈部长非常敬重,他妻子的感情走向和抉择是被无数人放大的道德问题,稍微有一点不妥,就会引发骂战。目前来看影响已经持续爆发,公司股市也出现震荡,这还仅仅是前奏,只待您当众承认后,灾难与损失便会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纵然姑爷有再过人的本事,一己之力也难敌这么多人。何况小姐那边,您怎样解释?” 闵宝涞反感什么,便来什么,他最听不得别人管制他,他脸色瞬间难看不已,伸手用力拍向桌子,那上面放置的水杯剧烈晃动起来,有一些透明液体喷溅倾洒。 “难道我自己就不可以做主吗,我想要娶个女人,我还要三跪九叩求他们答允?如果他们不点头,我的孩子和我的女人便不能在我身边生活吗?” 白筹见他动了怒,立刻垂下头一言不发,闵宝涞铁青一张脸,他盯着面前只剩下半杯水的玻璃杯,“将小姐和姑爷都请过来,说我有要事通知他们,记住,是通知,不是商量,让他们听清楚。” 白筹见无法阻拦他决心,只好按照他吩咐去通知祝臣舟与闵丞纹,大约闵宝涞考虑到这样的事势必会闹得人仰马翻,他自己生养的女儿他最清楚脾气秉性,他找到我的专人医师,为我做了非常万全的安胎保护,便提前一天出院。 祝臣舟与闵丞纹在深夜十点多赶到闵宅,我和闵宝涞正坐在客厅内看一档育婴节目,他不放心任何人经手我的饮食,便弃用保姆亲自下厨为我熬了一锅安胎的药膳汤,他们夫妻进来时,一眼便看到闵宝涞面含柔情用小匙舀着素汤递到我唇边,我背对门口,但也听到了开门声和闵丞纹那一句因面前景象而无比震惊忽然终止的爸爸二字。 我恍若未闻,一边张开双唇含住汤匙尖端小口吸着,一边舔着嘴唇对闵宝涞娇笑说,“你煲的汤真好喝。” 闵宝涞是第一次下厨,对照着食谱耐心十足煲了一个晚上,他本以为我是将就着喝,不忍扫他颜面,可他听我这样真心实意夸奖他,当即非常高兴对我说,“那我天天为你做。” 闵丞纹再也看不下去,他飞快从玄关处冲过来,她嘶哑着喉咙大声对闵宝涞说,“爸爸,你在干什么,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在我们家?” 闵宝涞脸上充满温情的笑容因她这番质问与怒吼而迅速收敛,他手保持喂我喝汤的动作,却再没有动,我朝他娇嗔了一声,主动将闵宝涞手中的碗接过,自己舀着喝,在喝汤过程中我余光扫了一眼站在茶几外缘的闵丞纹,她真是被这副景象冲击得不小,连平底靴都顾不上换,便像一阵风般刮了过来。 闵宝涞从茶几上抽了几张干纸巾擦拭自己指尖,他非常云淡风轻说,“你不是看到了吗。” 这样语气就像在阐述一件微不足道或者理所应当的小事,根本没必要解释,而闵丞纹娇生惯养,所有人都会忌惮她父亲的地位与权势,对她礼让三分,几乎没谁敢在她面前怎样放肆,所以我的高傲无视刺激了她,她见不惯我这副自诩女主人的面孔和姿态,正要伸手用力扯我站起来,闵宝涞一个眼神射过去,阴森得寒气逼人,闵丞纹的手不得已在半空中僵住,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不敢挑战她父亲权威,又愤恨不甘将手缩了回去。 “爸爸,您到底想干什么,这个女人不能要,您了解她的为人和品行吗,您清楚她在外面的口碑和风评吗?如果都没有,只是凭借一时兴趣,觉得自己离不开她了,难道您这样聪慧的人也会犯如此低级错误,天下女人这么多,比她好的比比皆是,为何偏偏选择了她?怪不得闵氏动荡成这个程度,巨文也多少因为美索是分支的缘故受了牵连,白筹通知我们过来几番欲言又止,外界又还不了解内幕,只说您最近有个女人,似乎是逝去陈部长的遗孀,我和臣舟都当作笑话来听,原来是真的,爸爸,您要把自己积攒几十年的清名毁于一旦吗?从前那些女伴,别人无法指责什么,官商场上逢场作戏人之常情,说真就真说假就假,我们还能推辞遮掩,可这个不安分的女人,会让您颜面扫地。” 闵宝涞根本不理会闵丞纹的苦口婆心,他仍旧固执自我,眼睛盯着电视屏幕上育婴节目,非常专注观看学习着,闵丞纹忍无可忍,她直接走过去将电视吧嗒一声关住,偌大客厅内顿时寂静下来。 闵丞纹说,“我愿意妥协一步,爸爸,我和臣舟,包括丞萝,都不干涉您晚年私人生活,但唯独一个人不行,就是沈筝。”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指着我鼻梁,“她是陈靖深遗孀,她这个人实在太过特殊,凡是和她有关的新闻,都非常禁忌,她这个人也不是很检您英明一世,怎么到了现在却犯糊涂,不是我说话难听,她才多大,您又什么年纪,您还会真的相信她甜言蜜语说和您存在感情吗?这样女人,从情/妇一步步处心积虑的上位到妻子,她手段太可怕,她能够将陈靖深和他亡妻的女儿唬得对她那样依赖,她心机多么深重,您还看不透吗?谁知道她怀着什么心思进入我们家,爸爸,您放着桑榆晚景之乐不享受,偏要被这个女人蒙骗祸害吗?” “沈筝怀孕了。” 闵宝涞并不和她过多争辩,而是直接将这个事实抛出来,就像在最关键时机丢出的重磅炸弹,将对手轰炸得四分五裂头脑瞬白。 闵宝涞这话说出口后,闵丞纹当即整个人都呆住,她惊讶得眉宇几乎拧成一条线,这样事实无异于五雷轰顶,将她一颗跋扈的心敲击粉碎。 闵丞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父亲,仿佛根本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接连后退了好几步,最终艰难倒在单人软榻上,抚着心脏大口呼吸,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而坐在一旁看戏的祝臣舟平静脸上也在这时闪过一丝崩塌的裂痕,但镇定如他并没有像闵丞纹那般失态和震惊,他只是略微不可置信眯了眯眼睛,对闵宝涞说,“岳父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闵宝涞清了清嗓子,大约觉得有丝毫尴尬在蔓延,但事到如今他隐瞒不得,也无法隐瞒,他说,“沈筝怀孕了,一个月,我的孩子。” 再一次得到亲口确认,祝臣舟执杯的手彻底顿住,他一言不发盯着杯中的水愣了好久,似乎失了魂魄,过了大约五六分钟,这极度尴尬窒息的气氛中,他唇角忽然缓慢向两侧扯开,露出一个极其具有深意的笑,“哦?怀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8 天诛地灭 闵宝涞接着祝臣舟的话点头说,“对,怀孕。我不能使我自己亲骨肉流露在外,没有父亲和名分,顶着私生子的名头降生,被世人所议论和低看。所以不只沈筝搬到闵宅和我同住,不久之后我还要娶她,在我有生之年给予她堂堂正正的身份,做你们的后母。” “爸爸您糊涂了吗!” 闵宝涞的这番话比刚才坦诚我怀孕还要更加惊悚和霹雳,闵丞纹立刻从那一份震惊内回过神来,她手撑住软椅站起身,不知是做戏还是真的这样悲痛,她泪眼婆娑注视着闵宝涞,“母亲去世前您怎么样承诺的您还记得吗?当时妈妈已经奄奄一息在弥留之际,您蹲在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您对她说,‘文慧,我还有闵氏,有两个女儿,有太多责任,我不能陪你而去,这是我的遗憾我的愧疚,这辈子我忙着争夺权势和钱财,疏忽了陪伴你,也没有尽责照顾孩子们,等我恍然大悟自己不是一个完美丈夫时,你竟然就要离我而去了,连最后弥补的机会都没留给我。这辈子是我对不住你,你去那边等等我,我不会让你等太久,更不会再让任何女人取代你的位置,等我安排好这边一切,看着丞纹与丞萝各自成家,我就去找你,我们不会再经受第二次分离,这是我的承诺。’” 闵丞纹说到这里几乎坚持不下去,她喉咙内剧烈哽咽住,每一个字都越来越模糊,捂着自己双唇哭得双眼通红,她一边竭力隐忍自己嚎啕大哭的冲动,一边对闵宝涞的理智无力挽留着,“爸爸,妈妈是这世上最良善的女人,最美好的女人,她就像一张白纸,这是您亲口对我说的,您在我十八岁成人礼上告诉我,不求我未来如何优秀出众,不求我以女儿身延续闵氏的荣耀,只希望我像母亲那样,走一个高贵温柔贤淑的女人,那么她呢,在您心目中,沈筝能取代妈妈吗?她连妈妈一根汗毛都比不上,您怎么能这样侮辱您的结发之妻?” 闵宝涞在闵丞纹这番话中陷入那段苦涩与恩爱共同交织的回忆中不能自拔,他盯着窗子一处空洞的苍白渐渐失去焦距,浑浊瞳孔内渗出一丝同样浑浊的水光,他嘴唇抖了抖,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最终因为喉咙处的酸涩而噎了回去。 那是一个苍老男人最无声的沉痛。 我忽然想到了祝臣舟,十一年前陈靖深一念之差害他失去挚爱,那段最艰难的时光,他是否也每每这样便痛不欲生,终日买醉麻痹自己的灵魂。 闵丞纹哭得异常悲惨又隐忍,我不禁在心里赞叹知父莫若女,闵丞纹这一招苦肉计不管掺杂了多少真多少假,至少奏效了,而且用的非常精彩,看得出闵宝涞对他妻子感情颇深,并非像一些豪门年老夫妻貌合神离那般,他心中始终留有余地为她保存,闵丞纹将他软肋捏得极其漂亮。 我面无表情坐在沙发上冷眼旁观,这样的戏有钱也看不到,不好好欣赏真是暴殄天物。闵丞纹一边落泪一边俯身握住闵宝涞的手,她声音内满是乞求说,“爸爸,妈妈就在天上看着我们,闵氏这么多年的风光,都是妈妈在保佑我们,您不要伤了她的心,您想要另娶,我们不拦着,是我和丞萝没有在您膝下好好尽孝,我们没有任何资格干预您的生活,我只求您不要娶沈筝,为逝去的妈妈保留最后一丝颜面,让我和丞萝也不用受别人指指点算是女儿求您了好吗。” 闵丞纹实在太过卑微,闵宝涞的脸色已经出现动摇,如果这时我再不使出杀手锏,我才进入闵宅恐怕就要搬出去。 我趁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我,将那枚汤匙送入口中,用力往喉咙深处探了探,这样的自虐招数果然有效,我立刻干呕出来,我原本只想做戏,可没想到这些药膳汤和我胃口水火不容,我咽下时候就不喜欢这个味道颇为艰难,而这一下彻底将东西勾了上来,我捧着碗朝地面大口大口吐着酸水,真的孕吐也在这一刻跑来添乱,一瞬间我是各种不适齐齐喷涌,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病理版的生不如死。 闵宝涞所有温情和回忆都在我翻江倒海的痛苦中结束,他非常慌乱而心疼的搂住我,在我后背轻轻拍打为我顺气,闵丞纹根本不想理会我死活,我当时背过气去她才高兴,她只是不停呼唤着爸爸二字,然而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闵宝涞已经不会再有丝毫动容。 他说,“沈筝这样辛苦为我孕育孩子,我有什么理由抛弃她辜负她,丞纹,这个孩子不是别人,他是你未来弟弟,爸爸老来得子,有了男丁继承家业,我们闵家不会绝根,你难道不高兴吗?” 闵丞纹哑口无言,她怎么都闹不明白为什么分明已经要成功,又半途而废,半天唇舌全部付诸东流。她深知闵宝涞已经被我蛊惑掌控,根本无法说通,便将口诛笔伐转移到我身上,她对咬牙切齿说,“沈筝,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以为我和你可以做朋友,即使我们三番五次因为各种原因闹的不欢而散,我都体恤你这么年轻就失去了丈夫,连自己的孩子也没有,是一名外城人,在海城举目无亲,非常可怜。我甚至想过能帮助你的地方,只要你开口,我都不会吝啬与拒绝。可我真是看错了人,你所有的楚楚可怜都是为了掩盖你本来面目做的一份伪装,你竟这样富于心计,不惜去傍一个可以做你父亲甚至爷爷的男人。” 我将手中汤匙放回碗里,看着表面被冲散到边缘的绿色,我笑了笑说,“你真的有把我当朋友吗?我们之间永远也不可能存在真实友谊,从你误解我,并且仇视我那一天起,我们就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何必为了一个把我看成劲敌的人,错过如此疼爱我的宝涞。年纪真的那么重要吗,闵小姐的婚姻可以说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又真如外界看到的那样美满吗?” “我还轮不到你来指责!” 大约是我最后那句话戳破了闵丞纹的伪装,她忽然激动起来,将我手中碗狠狠打到地上,碎裂声响起,我本能捂住耳朵从沙发上跳起来,避到一侧地毯之外,躲开破碎的瓷片。 闵丞纹脸上是一种接近地狱魔鬼的耻笑和阴暗,她对我一字一顿说,“沈筝,你敢对我父亲,对我,摸着自己良心说,你怀的不是任何男人的,真的是我闵家骨血,他的的确确一个月,而不是两个人,或者三个月?” 闵丞纹表情和语气太逼真,好像她掌握了真相一样,我听完她这句话,由于惊吓和心虚身体瞬间瘫软下来,险些直直朝地面栽倒,所幸我旁边有一个半人高的木架,我用力扶住才稳定自己摇摇欲坠的躯体。 可她并没有放过我,而是目光坚定从沙发上起身,挺着肚子朝我走来,祝臣舟本想拉住她,可他手指擦着她衣摆边缘错过,闵丞纹朝我一步步逼近,我一直后退,直到退到我根本无法再躲闪的墙角,她和我一同顿下脚步,她指着我说,“沈筝,既然我给你留着脸面你不知道拾,那我就不妨将你的面具狠狠撕下来,让所有人都看看你的美貌之下藏着多丑陋一颗心。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陈部长死了,纵然他留下再多钱财又能怎样,他女儿要分得一部分,剩下归你所有也不过是坐吃山空,你想要捞到更多,将目标指向了我父亲,你觊觎闵氏,觊觎他庞大家财,他是最好的人选,膝下无子,没有真正的继承人,你如果一举得男,这一辈子就算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好一招阴险。” 我张嘴说我没有,她连听也不听,她将手指指向我腹部,我吓得立刻捂住,闵宝涞也吓到了,他生怕闵丞纹会做出如何过激的举动,他立刻站起身朝这边伸手喊了她名字一声,然而闵丞纹无动于衷,对于金钱和继承的渴望让她失去了理智,她手指隔着衣服触碰到我腹部,越来越重的压迫感让我不得不将自己整个身体蜷缩后仰,死死贴住冰凉墙壁。 她脸上闪过一抹阴冷而诡异的笑,“你敢发誓吗,你能以性命起誓保证这个孩子真是我父亲的吗,如果不是,你和他,你最爱的人,在天上的亡夫,会遭到什么报应,你敢说吗?” “丞纹,够了。” 始终沉默的祝臣舟忽然在这时出声制止了她,他声音格外低沉,语气带着一分不耐和厌倦,闵丞纹原本就崩溃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点燃爆发,她转身托着孕肚有些失控对祝臣舟喊,“你为什么制止我?有什么不能面对?她肚子里孩子她口口声声说是我父亲的种,那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不能听她起誓,你在担心什么?” “闵丞纹!” 祝臣舟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他眼神凌厉而尖锐,从任何一个角度看上去都非常恐怖狰狞,他难得如此动怒,而闵丞纹并没有因此住口,她看了一眼同样脸色难堪的闵宝涞,她仰面大笑说,“是啊,我为什么这样排斥敌对一个未出生的孩子,我也将做母亲,我就那么歹毒吗?我就那么容不得他吗,可他不能容,臣舟,你想要什么我心知肚明,你为什么娶我我一清二楚,我以为有孩子就可以拴住你,我以为天长日久就足以让你忘记过去,也放掉这个不该揣在心上女人,可我换来什么?我千辛万苦得到这个孩子,我恨不得杀掉沈筝,杀掉他肚中骨肉,我为了少一个人和你争夺爸爸的东西,我为了让你高兴,不惜违背自己良心和道义,无视亲情罔顾骨肉,帮你一起觊觎闵氏,我到底做了什么啊!你现在竟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这样吼我怨我。” 闵丞纹满面泪痕,她将戳在我腹部的手指收回,落在自己喉咙处,她无比痛苦看着祝臣舟说,“你不如一刀插进我喉咙,就往这里插,狠狠的插进来!结束我痛苦的生命,让我眼不见为净,就任由这个女人吸干你们两个的血!” “啪”地一声,电光雷闪一般,闵宝涞不知何时冲过去,他扬起手臂一巴掌扇在闵丞纹脸上,动作之快之狠连我都深深惊住,闵丞纹更是不曾想到疼爱她的父亲会打自己一巴掌,她捂着半边脸颊愣怔发呆,唇角竟在这时渗出一丝血迹。 闵宝涞的手臂迟迟不曾收回,他不知是懊悔还是气愤,胸口毫无节奏的剧烈起伏,双眼就那么直愣愣盯着闵丞纹被自己打肿的左脸,她眼角的泪痕尚未干掉,这样的诡异空气让我不敢再呼吸,事实上他们父女吵得动刀断绝关系对我而言才是好事,可为了彰显我的气度,不让闵宝涞因她那番话对我产生其他误解与疏离,我主动走过去从身后搂住他一条僵硬的手臂,闵宝涞原本还要说什么,因我这个动作也戛然而止。 我见他平静下来,便转过头对仍处于震惊中无声落泪的闵丞纹说,“是否我发誓,如果这个孩子不是你父亲的,我便天诛地灭,你就会相信。” 闵丞纹非常茫然捂着脸抬起头看我,她眼睛上蒙了一层霜,从我的角度看她非常楚楚可怜,全然没有一丝孕中的丰腴,依旧娇小明艳,她此时非常渴望祝臣舟会站出来拥住她为她开口说话,然而她只是孤零零站在那里,似乎一人孤军奋战,祝臣舟始终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垂着眼眸盯面前那半杯水盯了快一个世纪。 我笑了笑伸出三个手指举在脸侧面说,“既然闵小姐这样咄咄逼人,我问心无愧有什么不敢立誓的。如果我沈筝腹中孩子不是闵宝涞的,我便天诛…” “沈小姐怀着身孕,说这样血腥的话,对孩子恐怕不好。” 祝臣舟没有等我将最狠的四个字说出来便及时打断了我,他终于放下捧了太久的玻璃杯,大约手指麻了,他非常缓慢的蠕动着骨节。 我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长长吐出一口气。我一面庆幸一面不安,庆幸是这样的毒誓我本来就很心虚,孩子到底怎么回事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真有神灵,势必会从头到尾一个不落的应验,祝臣舟的打断简直救了我一命,而不安是闵宝涞竟然任由我说下,这意味他对我也产生了一丝怀疑,是闵丞纹那番话戳着一个男人最强烈的尊严说出来,何况还是身份地位都极其高贵的男人,闵宝涞对于血统的纯正比任何男人都要挑剔和在意,这样的嫌隙一旦存在,很难再复原,那么我要下手的时间便更紧迫。 不过闵宝涞的弱点就是孩子,他更多还是愿意相信这是他的骨肉,他听到对孩子不好,便不再有任何犹豫,虽然他不曾握住我的手说他相信我,脸上也没有任何令我感动的表情,可他制止了我如此极端的行为,他盯着在他眼中越来越不对劲的祝臣舟,声音低沉说,“没有人要求你发这种毒誓。你看,连一向被人传言心狠手辣的臣舟都坐不住了,他也非常心疼这个无辜的孩子,他才多大,怎么能承受大人之间的矛盾,成为平息这份矛盾的代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9 孩子是谁的 祝臣舟听到闵宝涞这样充满深意的话,他怎样回答都是错,反而会落入对方的语言陷阱,他索性一言不发。 保姆又重新温热了一壶茶,从水吧端出来放在茶几上,闵宝涞看了一眼,便轻轻推开我身体,他坐回沙发,摆好两个杯子,分别斟满后,递给祝臣舟。 “丞纹和沈筝怀了身孕,不宜饮茶,我们翁婿两人品品,不要浪费了这么好的东西。” 祝臣舟说了一声多谢,便接过来将陶瓷小杯捏在指尖,闵宝涞一边非常陶醉嗅着茶香,一边似是漫不经心问祝臣舟,“沈筝这个孩子,你怎么看。” 我听到他这句话后,整个身体都紧绷起来,我立刻看向祝臣舟,他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大拇指轻轻抚摸着杯口,徐徐白雾蒸腾挥散,将他一张俊脸笼罩其中。 他说,“岳父老来得子,当然值得道贺。丞纹怀孕后一直很多疑敏感,对我之前的风/流旧账颇多微词,的确是我自身问题,但没想到我因愧疚而对她百般纵容,会造成沈小姐清誉受损,岳父心生不悦,这样的事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发生,看在丞纹也怀着闵家半条血脉的份上,我希望沈小姐能够大人大量,不计前嫌。” 祝臣舟说着话朝我举起手中茶杯,他对我笑了笑,便仰脖将那杯茶饮下,我见闵宝涞正在沉默,这样大好机会如果不把握,再想岔开话题便难上加难,我立刻走过去拿起一个空杯子,往里面倒了一点白水,我对祝臣舟同样举了举杯,“都是自己家人,说什么原不原谅的话,实在太见外了。闵宅空旷,以后祝总要带着闵小姐常回来看看。” 祝臣舟微笑点头说,“那是一定。” 被我们这一下打断,闵宝涞之后也没再开口刁难试探,他们两人将那一壶茶喝见底后,祝臣舟放下杯子用方帕掩口打了一个饱嗝,我莫名觉得他这样充满喜感,很想发笑,但又不合适,只能活生生憋回去。 祝臣舟扫了一眼我脸上隐忍的笑意,他将方帕塞回口袋里,便起身对闵宝涞告辞,他没有理会哭哭啼啼的闵丞纹,而是非常潇洒一个人直接朝门口离开。 闵丞纹本以为他会哄自己两句,她苦口婆心又哭又闹一个晚上也没有任何效果,反而挨了一巴掌,心里的委屈可想而知,她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敢当着我和闵宝涞的面对祝臣舟这样质问和撒泼,她想要个台阶,再顺理成章对祝臣舟道歉,可不想他竟然不愿先低头。 闵丞纹拖着孕肚朝祝臣舟跑过去,她从后面扯出他西装袖口,声音满是可怜说,“你不要我了吗。你要将我自己留在这里?” 祝臣舟垂眸看她揪住自己衣服的手指,“闵宅是你娘家。” “可现在还是?我的家,我的父亲,未来很有可能是我的家业,全部都被另外一个别有用心的女人掠夺霸占了,如果不跟着你走,我怎么生活,我还有孩子,都会被算计得一命归西。” 我站在那里冷冷笑了一声,“闵小姐太高看自己,你还不足为惧。我有对你下手的功夫,还不如好好孕育自己的孩子,为宝涞平安生下,他才是我的命根。” 闵丞纹回头看我,“孩子降生那一天,就会真相大白。” 我一只手拨弄自己的卷发,眼睛看也不看她说,“那就拭目以待,我也等着孩子还我清白,不过闵小姐恐怕要失望了,这个孩子确实是闵家骨血,也的确要从你这个狼子野心的姐姐手上分一点家产,虽然我沈筝有钱,但孩子是宝涞的,他就有资格成为闵家继承人之一,更何况,总比被你和外人一起觊觎败光要好得多。” 闵丞纹原本还要和我辩驳,但祝臣舟语气内极力压制却还是流露出了一丝不耐烦,他问她可以了吗,是留下吵架还是跟他回去。 闵丞纹立刻住了口,她像是做错事终于求得原谅那般,跟在祝臣舟身后小心翼翼离开闵宅。 他们离开后,我原本想和闵宝涞再聊聊,这样局势对我很不利,他对我的怀疑一旦根深蒂固,便很难驱除,从此以后稍微一点风吹草动闲言碎语便会让我处在风口浪尖,所以必须立刻将它抹杀掉。可我刚朝他走过去,他便从沙发上站起身,并不给我任何机会,“我上楼休息,你早点睡。” 我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闵宝涞走上二楼,接着便传来一声关门的闷响。 我彻底陷入彷徨与惊恐。 事情越来越逃脱我掌控,我千算万算,却漏算了闵丞纹这一根搅屎棍,她的嫉妒猜忌和一团疯咬,不仅坑了祝臣舟,让旧事再度被重提,还使我走向一个极端黑暗的死胡同,在闵宝涞面前丧失了刚刚建立起来的美好。 闵宝涞根本无法对峙祝臣舟,他们相辅相成,彼此秤不离砣,一旦反目,双方都有损失,而我无可避免就要受一些夹板气。 不得不说,蠢女人真是大千世界最奇葩的产物。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觉得怎么都透不过气来,沉重巨石像是要将我压垮一样,铺天盖地朝我每一寸肉/体砸来,我都能在这样窒息氛围内闻到血腥气息。 我推开窗从露台绕到后院花圃,傍晚时回来我便看到这里,被佣人精心侍养的花开得异常娇艳,竟还有夜来香与昙花,海城气候温柔,春天雨水充沛,花反季盛开也是常有的事,但我从没见过这样姹紫嫣红两季花同时盛开的景象。 我靠着摆放在庭院正中养鱼的巨大水晶缸透了透气,缓解下自己心情,仔细想清楚假设闵宝涞盘问我该怎样应对,不敢说毫无破绽,最起码这一丝破绽不要引发更大的怀疑,使我陷入无法洗清自己的窘境。 我将心情平复整理好后正要转身回去,可我手刚触摸上落地门,嘴巴便被人从身后捂住,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我都来不得己反应挣扎,也发不出声音求救,便被那人拖着拽向花圃角落,他力大无穷,而且似乎非常在意我的肚子,他甚至用另外一只手护住了我小腹,防止磕碰到。这样的举动使我脑海立刻闪过一个名字,在我想到是他后,我从空气中也嗅到一丝格外熟悉的薰衣草香。 到达墙角后,三面都被墙壁与花圃架子隔绝,他将手从我脸上下移到肩膀,扳住我身体将我转过去和他面对面。 我看到他那张在夜色下略微模糊的脸后,便印证了我的猜测。 祝臣舟将我身体罩在他怀中,他一只手插在口袋内,另外一条手臂直接横在我身前,挡住了我去路。 我甚至不知道他从哪里蹿出来的,这便是后院,可他和闵丞纹离开时分明走的前院,就算他会飞,也没这么快就绕了一圈。 他就好像从天而降一样,我惊魂未定在他怀中动了动身体,然而他并不允许我有丝毫动作,以防止我会耍花招突然逃脱他掌控。 我们保持这样动作大约有十几秒钟,他不言我不语,彼此都在等待对方先开口,仿佛先说话的人就会输得一无所有。 可惜我们都是参禅打坐的一把好手,可以沉默一个世纪,一时半刻都较不出高下,祝臣舟冒险围堵我自然有他的目的,所以他先向我缴械投降。 他抽出那只放在口袋内的手,一把钳住我下颔,他眼神犀利如鹰隼凝视着我,我在他极其可怕充满洞悉力的目光中越来越心虚,我隐约猜到他想要问什么,然而这个答案我却死活也不能说。 他大约觉得这样慌张失措的我比冷面漠然的沈筝更有趣,他忽然露出笑容,他笑得非常纯粹,纯粹得我无法和那个心机歹毒的祝臣舟联系到一起,他笑够了后便盯着我眼睛一字一顿说,“孩子是谁的,我要实话。” 我抿着嘴唇不语,他冒着被佣人和闵宝涞发现揣测非议的风险又返回将我拦在这里,果然是为这件事。 其实刚才送走他和闵丞纹后,我就始终惴惴不安,以我对祝臣舟的了解,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怎么可能稀里糊涂就忍下去,他一定抱着这个孩子和他有关的念头寝食难安。甚至连等个好时机的隐忍都荡然无存,立刻要问出结果,皇天不负有心人,夜色深重掩盖了一切,又恰好我出来,他逮着和我单独相处的机会,让我成为他瓮中之鳖,倘若不有理有据说出个使他信服的结果,他断然不会就此打住。 我在想,如果我一直不出来呢,他就蹲守一夜吗,等闵宝涞明天离开家去公司,再找机会坑我出来,结果对他而言就这样重要? 我松开咬出牙印的嘴唇,才发觉到自己咬破了皮肉,舌尖和牙尝出一丝血的咸味,我舔干净之后对他说,“祝总去而复返就为了这么愚蠢的问题吗?孩子当然是宝涞的,是闵家纯正的血统,是你和闵丞纹的弟弟,这还用问吗?我哪来的那么大胆子,竟然敢怀着一个野种去欺骗蒙混闵宝涞,他是什么人,能下令暗杀我丈夫,绑架一个十岁的孩子,连自己亲生女儿痛哭流涕都置若罔闻的无心之人,我骗他,还有活路吗?” “怎么没有,沈小姐这等聪慧的女人,自然早为自己失败想好了万全之策,也为自己成功想好了脱身退路,我不相信你如今是背水一战,抱着同归于尽的信念。” “祝总说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和祝臣舟对话,说得越少越好,结束得越快越保险,否则他指不定逮着你什么把柄或者失言,便借机发挥,将你压得死死的。 我不耐烦伸手推搡他肩膀和胸口,其实我力气在女人中不算小的,毕竟个子高挑,但对于祝臣舟,我是怎样使劲他都纹丝不动,他看着精瘦,可蛮力骇人,我又气又恼抬头瞪着他,他换了一个比较随意舒服的站姿对我说,“沈小姐跑什么,怕露馅吗。闵宝涞最近被各种琐事闹得心烦意乱,他暂时听信了医院大夫的话,并没有再找私人医生对你肚子里的孩子进行盘查和确认,但不代表以后不会,何况他现在顾念对你的情分,不愿闹得那么僵硬。可该有的劫数,怎样躲也无济于事,如果沈小姐连我都不说实话,到时候恐怕没人帮得了你,那么沈小姐的好日子,过不去一时片刻了。” 他这番话按说我应该害怕,可事实我不但没有反而更加放心,因为我知道,祝臣舟基本已经确定孩子不是闵宝涞的,不管他对这个孩子看作是惊喜还是麻烦,他都不会自己戳破送死,坐实奸/夫的名号,毕竟除了闵宝涞,这几个月我所接触过的男人也就只有祝臣舟和蔡安,蔡安局限于每个白天的工作时间,和我自然没有胆子大到在公司内苟且,那么我晚上私下来往过的,就只剩为人夫的祝臣舟。 清誉也好,继承权也罢,闵宝涞对他已经产生了极度不信任与隔阂,他绝不可能再雪上加霜。 他越是这样威胁我,我越是顺风而上,让他在我态度左右摇摆下拿不准真相,他既无法和我抢孩子,也不可能将我们共同推向末路。 我歪着头笑意吟吟说,“我正愁没人澄清我的清白,闵丞纹不信我,闵宝涞似乎也有一两分怀疑,如果你能助我一臂之力,让我摆脱现在的困境,闵宝涞交给我腹中孩子的股份,我愿拿出总数的三分之一,作为谢礼感激祝总慷慨解围。” 祝臣舟听我这样说,他并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极其揶揄和轻佻,他双手都插进口袋,高大身体依旧死死堵住我去路,他语气充满调侃说,“这样听的话,孩子确实是我妻弟。” 他嗤地一声笑出来,随即又话锋一转,“闵宝涞这个年纪还存在性的渴求并不稀奇,可能够造出孩子却不多见,何况还常年流连风月场所交换女伴体虚不已,短短一个月便和沈小姐拥有了结晶,这样传奇说法骗不过我。” 我当时恨不得撕碎了祝臣舟的嘴,怎么很正常的话一到他口中便那么污秽不堪,我环抱双臂将背部贴靠在墙上,仰起脸看着高出我一头的祝臣舟,“祝总既然不相信,还问我干什么,难道是享受反驳别人的乐趣吗?那还真是变/态喜好。宝涞的确上了年纪,可他平时勤于养生,对自己体魄保持得非常强健,再加上最近几个月并没有和任何女人亲密接触,以他能力使一个女人怀上孩子,太稀松平常,也就是祝总自己还存在侥幸心理,希望答案不是他的,才会怎么听都觉得不可思议。” “哦,是吗?”祝臣舟在我说话期间,脸上的温和笑容一点点从纯粹变为寒冷诡异,等我说完后,他便彻底沉下了这副面孔。 “看来沈小姐真是缺男人缺到了极致,连闵宝涞这样的货色,都能觉得非常满足,如果是我亲自上阵,沈小姐是否会兴奋到爽死在床上。” 他说着话眼神放空注视我身后一地月光,似乎在回忆什么场景,眼神迷离而燃烧,他沉默了半响,然后无比邪恶贴着我脸颊薄唇轻启说,“我还记得一月前那一次,沈小姐在我身下是如何热情似火,你可是第一个即使穿着衣服也让我难以控制的女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0弥天大谎 我和祝臣舟在后院对峙良久也没有任何结果,我始终隐瞒真实情况,他也无法撬开我的嘴挖出私/密,我们最终不欢而散,并且接连一个星期,也没有再见过。 闵丞纹和闵宝涞这对父女陷入一个亲情冷战,闵宝涞最痛恨之处不是她对我怎样,而是她没有留下任何颜面在我这个外人以及祝臣舟这个狼子野心的女婿面前,他颜面尽失,并且他对闵丞纹有很大程度上的不满,订婚典礼上的丑闻影响到他以及闵氏,外界人经常会议论闵宝涞教女无方,只知道自己风/流猎/艳,父女其实交恶已久,只不过借着这一次才全面爆发,相当于这个恶人是由我来做。 闵宝涞和我之间不冷不热不咸不淡,通过那一晚的内战,他对我的确产生了戒备和怀疑,可他拿不准,又无法确认孩子到底是谁的,他只能抻着最后一道底线,不触碰不解开,我的日子过得并不痛快,我想要找一个方式扭转改变这份尴尬局势,但我一是片刻也想不到什么,于是只能顺其自然听天由命。 然而事与愿违,我的坦然接受不代表闵宝涞也愿意,他休假在家的一个周末,吃午餐时忽然兴起当着我的面拨打了私人医生的电话,让对方下午抽空带着全部妇科仪器过来一趟,为我做一个检查。 我当时听到他这句话后,手脚在一瞬间便无比冰凉,眼前一桌子山珍海味也顷刻索然无味,闵宝涞挂断后看了一眼我顿住的手,他一边夹了一筷子海参放在自己碗中,一边漫不经心问我,“怎么不吃了,刚才还好好的。” 我强颜挤出一丝欢笑,“我饱了,怀孕之后食欲总是一会儿好一会儿坏。” 他嗯了一声,“稍后大夫过来,再做一个详细检查,我作为孩子父亲,第一次检查不在身边,这一次想要全程陪伴。” 他说完侧头看了看我,“你没有意见吧。” 我摇头说,“怎么会,当然没有,你这样重视我们母子,我觉得很高兴很满足。” 我虽然这样说,但没人知道我有多么惊慌,我好不容易将这顿餐饭熬过去,等闵宝涞从餐厅离开到露台饮茶时,我迅速给祝臣舟发了条信息,除了他我现在也找不到任何人可以帮我渡过难关,尽管我也不清楚,这一次他是否会冒险帮我,毕竟他越是插手,闵宝涞的怀疑越加重。 我这条信息发出后便石沉大海,他没有给我任何回复,我焦急不安等了许久,直到别墅外有人按响门铃,我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一刻我所有冷汗都从毛孔内涌出来,保姆将门打开后,进来的并不是医生,而是祝臣舟,并且他身后还跟着两名西装革履的下属,他进入后目光没有在我脸上停留,而是直接对保姆问,“岳父呢。” 保姆侍奉他坐下,沏好茶,便到露台将闵宝涞请出来,他见到祝臣舟过来有些惊讶,问他什么事,祝臣舟朝身后两名下属点了一下头,其中一个上前一步说,“闵氏与巨文有一项合作出了点差错,不算很大,但考虑到您和祝总的关系,我们也担心会外界会传我们徇私舞弊,所以不敢怠慢,便请求祝总带我们来找您详细汇报。” 闵宝涞听完后,对越过那人对祝臣舟说,“你有心了。” 祝臣舟笑着回他,“这是我应该做的,您的事就是我的事。” 闵宝涞将茶壶放下,带着那两名下属去二楼书房议事,客厅内就只剩下我和祝臣舟。 保姆忙忙碌碌收拾打扫,我坐在沙发上看杂志,他四处转悠打量观赏摆放的古董和油画,我们对刚才那一条信息绝口不提,仿若从来不曾发生过什么。 我也不清楚他到底是来为我解围,还是恰好有事出现,如果是后者,那真是太巧了。 私人医生在半个小时后赶到闵宅,闵宝涞仍旧还在书房和那两名下属谈论公事并不知道,保姆原本要立刻上楼请他下来,但被祝臣舟拦住,他吩咐保姆先不要去打扰,这边交给他,保姆听他这样说自然不敢再擅自做主,便立刻缩回迈出的脚,回到了厨房。 祝臣舟代表闵宝涞接待了私人医生,医生对祝臣舟很是恭敬,在他们说话期间,我还听到祝臣舟询问了他妹妹情况怎样,提到这个话题,医生脸上满是笑容,聊得不亦乐乎,祝臣舟是一个优秀的主导者,也是一个非常好的聆听着,他始终面带微笑听医生讲述,大约过去十几分钟,私人医生还在滔滔不绝聊着,祝臣舟越过他身侧将目光落在我身上,他装作这才想起我的样子,“竟然将我未来岳母忘记了。” 这样的称谓让我颇有些尴尬,这还是祝臣舟口中第一次这样喊我,私人医生也打断了话题,顺着他目光看过来,在发现我坐在椅子上时,他哭笑不得拍了一下自己额头说,“闵总让我过来检查沈小姐身体,我怎么聊起来就给忘记了,还请祝总不要怪罪。” 祝臣舟点头说,“当然不会,我也有错。而且我和朱医生原本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我怎么可能使自己人陷于不义。” 朱医生走过来将药箱放下,他对我鞠了一躬说,“请沈小姐伸出手腕。” 我看着他问,“中医诊法吗?” 他说,“中西结合,为了确保准确,我都会用。” 我嗯了一声,我装作若无其事将手腕伸出,放在他摆好的棉垫上,但我心内非常恐惧,因为我知道能被闵宝涞看重的人,势必医术精湛,我这篇谎言也即将被拆穿,那我要怎么面对闵宝涞的质问,他会不会因为被我耍得团团转空欢喜一场而恼羞成怒要对我下手,不只是他,还有一个恨我入骨上窜下跳坏事的闵丞纹,她煽风点火,还有我的活路吗。 我应该投靠谁,韩竖说他从此以后再不会管我,秦霁吗,他是否真的靠得住,还是… 我将目光投向祝臣舟,他一言不发脸色平常,正站在朱医生身旁凝视他为我诊脉的动作,他应该察觉到了我的注视,可他没有和我视线相碰,似乎在刻意回避。 我内心的绝望一点点放大,我听到朱医生吸了口凉气,我甚至都不敢看他脸色,我恨不得自己立刻变成瞎子聋子,拒绝一切声音和颜色。 朱医生忽然问我,“沈小姐在医院检查出是几个月身孕?” 我睁开眼看了看他,只一眼便飞快移开,我不敢说话,我眼神不由自主再次飘落到祝臣舟脸上,他恰好也在看着我,我们凝视片刻,他漫不经心抬起脸,望着落地窗外的天空,他念了一句诗,诗内有月光、百花和离别,他似乎在提示我什么,可我根本不明白,我大脑一片空白,早已慌了神,他伸出手指向一侧挂在墙壁上的日历,他指向了一个数字,1 我眼前忽然浮现前几晚他将我堵在后院逼问我孩子是谁的,他当时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一个月前你在我身下如何热情似火。” 可我们…我们分明是两个月前最后一次接触。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我满是底气对朱医生说,“一个月。” 朱医生的眉头蹙得更深,他又仔细诊了诊脉,然后看了我一眼,“沈小姐确定吗?可这脉象显示…” “朱医生。” 祝臣舟忽然在这时开口拦住了他后半句来得及说的话,朱医生立刻回头看他,祝臣舟一边把玩着自己衬衣袖口的一枚琥珀色纽扣,一边耐人寻味说,“女人对自己孕期最清楚,大约不会错,您觉得呢。” 朱医生彻底愣住,他不太理解祝臣舟话中的深意,只是面色惊愕失神望他不语。 祝臣舟指了指他的药箱,“还是西医诊断吧,用仪器比较保险,这样诊脉太古老,未必就会出现一两个月的差错。” 朱医生被他这番意味深长的话搞得彻底迷惘了,他完全不知所措,连话都不敢再说下,祝臣舟走过去伸手在朱医生的肩膀掸了掸,其实他衣服上什么都不存在,祝臣舟掸了几下后,便声音低沉说,“请移步外面。” 他说完便率先走出客厅,而朱医生沉吟了片刻,似乎也隐约明白过来什么,他同样耐人寻味看了我一眼,便转身跟了出去。 我心惊胆颤不知等了多久,好像时间过得非常漫长,然而墙壁上挂钟才仅仅走了四格,二十分钟而已。 果然人不能做亏心事,也不能撒下弥天大谎,否则你会时刻处于水深火热备受煎熬,一丁点风吹草动都会草木皆兵。 祝臣舟最先从外面进来,朱医生跟在他身后脸色凝重也进来,祝臣舟吩咐保姆到书房请闵宝涞下来。 在保姆上楼传话这两分钟内,祝臣舟和朱医生再也没有任何交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1 下跪 闵宝涞从楼上下来,身后跟着那两名属下,他一眼看到站在水晶玻璃隔断前面的朱医生,他笑了笑说,“路上堵车吗,这么久才过来。” 朱医生下意识看了看坐在沙发上气定神闲饮茶的祝臣舟,似乎拿不准该怎么回答最巧妙无破绽,但祝臣舟并没有看他,反而故意将侧脸也别开,只给他一个后脑。 许是害怕被闵宝涞察觉,朱医生得不到答复立刻收回目光自己说,“接到您电话时,我正巧在一个朋友家做客,吃过饭便立刻回家拿东西赶来,没想到还是耽搁这么久,请您原谅。” 闵宝涞摆摆手说,“不碍事,我只是询问关心一下,以为你遇到什么麻烦,来早一点晚一点都无妨。” 闵宝涞步下最后一级台阶,朝沙发走去,坐在祝臣舟对面,背对着电视方向。那两名下属对他们两人说了告辞,然后拿着自己公文包迅速离开了闵宅。 来的蹊跷,走的也有趣。 好像就为了牵绊住闵宝涞,并没有任何重要性。 客厅内只剩下我们四个人后,闵宝涞靠住软背点了一根烟,他似笑非笑对祝臣舟说,“你还没有走。” 祝臣舟说,“没重要的事不敢上去打扰岳父,可不打招呼就悄无声息离开,又不符合礼节,所以我一直在等您。” 闵宝涞伸出舌尖吐了一口烟雾,“是这样吗。” 他眯眼笑,笑意非常冷,“还是因为不放心其他事。” 祝臣舟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眼底带了一丝惊诧和不解,他语气略高说,“岳父指的其他事是什么,我不懂,还请您明示。” 闵宝涞一只手夹着烟,另外一只手在沙发扶手上轻轻跳跃敲击,他并没有真的明示什么,只是忽然笑出来,笑得非常大声,听上去竟令人隐约有脊背发寒的感觉,祝臣舟也陪他一起大笑出声,两个人笑声此起彼伏,我头皮一阵阵发麻。 他们笑了足有半分钟,终于缓慢止息,闵宝涞侧头对我说,“感觉怎么样,吐得厉害吗。” 他忽然将话锋转向我,我本还沉浸在自己空白中,被他突如其来的关切吓了一跳,我有些僵硬摇头微笑说,“不严重,偶尔才会吐。” 我说完为了表现我的慈爱,还特意用手覆盖住小腹,满脸柔情蜜意,“不过一个多月而已,还没那么大反应,不知道两三个月时候他会怎样淘气折腾我。” 闵宝涞盯着我还平坦的腹部不知想什么,而我捕捉到朱医生在听我说一个多月时瞬间尴尬和凝重的脸色,我觉得我陷入一个特别恐怖的僵局内,所有人都各怀鬼胎,外表看上去如同一具木乃伊,冷漠无情,**的,没有一丝暖意。 闵宝涞看了半响后,他指尖的烟燃尽,烫了皮肤一下,他这才回过神来,残存在口中的浓烈烟雾使他忍不住呛咳了两声,我立刻伸手为他拍打后背顺气,他说没事将我拂开,然后对始终等候在一侧的朱医生说,“为沈小姐检查一下身体,仔细些。” 朱医生脸色非常不自然,不过闵宝涞看不出,他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大约也是因为心虚作祟,我甚至不敢抬眼看他们任何一个人的脸,总觉得自己非常滑稽,故作聪明的伪装着别人都洞悉过的东西。 朱医生摆弄着巨大药箱内的折叠仪器,这些我都没在医院见过,似乎是欧洲进口,非常复杂的安装方式,他摆弄了许久,闵宝涞始终耐心等待,他脸色也不是很轻松自然,透着一分对于真相的渴求以及畏惧,只有祝臣舟像没事人一般非常悠闲观看朱医生的操作流程,还兴致勃勃,到一些安插按钮开关的程序,他会询问一声,朱医生便耐心解答,他笑着说,“小时候梦想就是做医生,做妇产科医生,迎接新生命功德无量。” 朱医生很好奇问,“为什么是妇产科医生?” 祝臣舟笑得非常邪肆,“自然是为了看不穿衣服的女人。” 他说完自己哈哈大笑,朱医生醒悟过来他话中深意后也忍不住笑出声,气氛终于不再像刚才那样冷静寡淡得令人窒息,我松了松自己紧握不知多久的手,掌心全部是湿汗,粘乎乎贴在每一条纹路上,包括我额头,湿得一塌糊涂,若不是我头发浓密,根本遮不住,很有可能被始终专注打量我的闵宝涞发现我心虚和失态。 朱医生将一切准备就绪后,便让我平躺在软榻上,我按照他吩咐解开衣扣,他抹了一点酒精和药油在我腹部,非常润滑,并且有些奇怪的中药味道,然后将仪器塞进我身体,紧紧夹住我皮肉,他的诊断方式和医院有些不同,更加复杂和痛苦,这个过程中我始终双眼紧闭,根本不敢看那些尖锐冰凉的东西怎样在我裸/露的身体上兴风作浪,时间过去很久,蹲在我面前的朱医生终于将我皮肤上所有夹子都取掉,他站起身从耳朵里抽出听诊器,对坐在我脚下一言不发的闵宝涞说,“闵总,检查完毕。” 我听到他这样说立刻睁开眼从沙发上坐起来,我一边背对他们将自己纽扣系好,一边竖起耳朵等待结果,他的答案便代表祝臣舟刚才叫他出去单独谈话是否和我有关,又是否有效。 闵宝涞像是在做一个多么艰难的决定,他咬着后槽牙,两颊轮廓深陷,绷得僵硬不堪。 没有人比他此时更矛盾纠结,他根本无法预料等待自己的结果是什么,一旦这个孩子月份对不上,他就成为巨大的笑柄,被一个年轻他四十岁的女孩耍得团团转,还为了野种不惜与自己亲女儿反目,并且是戴了他女婿的绿帽子,对于闵宝涞这样不可一世的男人,这将是无法抹杀与释怀的奇耻大辱。 可该来的终究会来,怎样逃避和畏惧也无济于事,沿途风景是美是丑,让人流连忘返抑或痛苦不堪,都不可能停留一辈子,人终归要迎来自己的大结局,闵宝涞抿住嘴唇深深吐出一口,闭着眼睛声音极,“孩子多久了。” 朱医生余光往祝臣舟那里不动声色的瞟了瞟,他并未犹豫,便格外干脆回答,“一个多月,差不多在六周。” 闵宝涞才闭上的眼睛倏地一下睁开,他死死捏住扶手上的遮布,整个身体都抬起来,“多久?” 朱医生再一次肯定重复说,“一个多月。” 闵宝涞彻底呆住,他脸上表情在短短几秒钟内便经历了从地狱到天堂跌宕起伏波澜壮阔的变幻,我大脑一片空白,尤其在朱医生第一次开口说话时,我几乎停了心跳,只差一丁点便晕厥过去,当他说出一个月时,我的心又剧烈跳动起来,这样的生死险境,我有生之年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而笑容像是发芽一般从闵宝涞脸上急不可耐的蹿出,他不可置信又满眼欣喜,张了半天嘴却挤不出一个字来,他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整个人都处在癫狂和颤抖中。 他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一阵风般围着茶几绕圈,嘴里念念有词,不停在说,一个多月,一个多月。 祝臣舟完全无视闵宝来的癫狂和喜悦,他十分冷静坐在那里为自己续茶,差不多已经喝下大半壶,他对这个结果意料之中,当然不会有丝毫对于朱医生改口的惊讶。可以这么说,从朱医生踏进这扇门到闵宝涞观看检查的全过程,都在他掌控之中,他早已料到闵宝涞会请他最信任的大夫为我检查,更料到我会走投无路向他求救,所以即使他同样对于结果充满不安稳,也稳如泰山等我主动开口,这样我便欠了他一个巨大人情,出于我对孩子的不舍和利用,以及我对他的感激与愧疚,我都会真心实意为他孕育这个骨肉。 我再一次落在祝臣舟的规划内,他早已清清楚楚部署好每一步,他掌控所有人掌控一切最危险的局势最大筹码便是他的冷静和城府,而即便英武如闵宝涞自持如我,也一样会失态,唯独祝臣舟,永远不会,这便注定他可以玩弄所有对手。 所幸我另辟蹊径,没有一味和他对抗到底,而是将复仇与夺取美索的目标从直路改为弯路,虽然要耗费更多精力和青春,但至少我可以驾驭可以统筹,因为这条弯路上祝臣舟并不算我的敌人,甚至在这个孩子牵绊下,他成为了我的盟友。 我从没有任何一刻比此时更希望,孩子平安,他的确是我的筹码我的优势,很明显祝臣舟非常在乎这个孩子,更胜于闵丞纹腹中他名正言顺的骨肉。 我正在这边失神,我苍白空洞的注视下,忽然停下脚步不再暴走的闵宝涞一把握住我的手,直接跪倒在我面前,满目殷切与感动望着我,我被他这个动作吓得脸色惨白,我反应过来后立刻伸手拉他起来,外人还在场,他这样算什么,传出去我非得背负千载骂名不可,哪有他这样年纪和身份的人对我下跪,传到闵丞纹耳朵里这不是恨我不死吗。 可我拉扯半天闵宝涞也不起身,他看着我竟然眼泛泪光,那样湿润浑浊的瞳孔,让我也很不是滋味。 “沈筝,男孩女孩都无所谓,我并没有多么在乎,我是渴望一个儿子传宗接代,可如果我命中没有这个福气,我也不会强求,只要他是我的骨肉,怎样都好,可现在我知道他确确实实是。从今以后不管有谁再质疑你侮辱你,哪怕是丞纹,我也不会姑息纵容,我再也不会怀疑你,永远不会。” 闵宝涞一边说一边握住我的手去擦拭他脸上泪水,他说到动情处喉咙哽咽住,发出呜呜的声音,我实在受不了男人这样,搞得我一颗心也七上八下非常难受,我对他说我原谅你了,然后用力将他身体托住,朱医生见状也帮助我搀扶他起身,他笑着说,“闵总这是做什么,沈小姐怀孕是大喜事,您老来得子值得庆贺,哭什么。” 闵宝涞此刻卸下他所有尊贵与颜面,只是一个即将等待孩子降生、对待未来充满希望,焕发第二春的普通男人,在他心目中他拥有了娇妻爱子,是一个非常成功幸福受人艳羡的男人,而在我心中看到他这样动情真挚,只觉得一股无形压力将我束缚住,想要结束可又不由自己。 祝臣舟见我们这场苦情大戏演完,他也没有可看的东西了,便将杯子放在茶几上,起身对拭泪的闵宝涞说,“岳父,公事方面已经解决,我已不再久留,过段时间我会和丞纹一起回来看您。” 时至今日最大愧疚除了对我,还有就是对这个女婿,闵宝涞由于心情上大起大落格外激动,身体已经有些瘫软,不过他仍旧非常坚持从沙发上站起来朝祝臣舟走去,后者见状便立刻主动上前一步扶住他身体,闵宝涞声音沙哑说,“臣舟,爸爸轻易不愿对任何人低头和妥协,尤其是我的后辈,我始终固守自己的尊严,即使它某种程度上有些苛刻得过分。但今天爸爸愿意承认错误,是我听信谗言错怪你委屈你。丞纹不懂事,又是个女人,女人天性就擅长嫉妒,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性,容易上当受骗,你不要和她为难,沈筝有了孩子,后期六个月之后,我恐怕就顾不上公司了,到时闵氏那边,由你暂代我的职位,全权处理事务,这几个月我会尽量授权给你,帮助你上手。” 祝臣舟其实对于他的肺腑之言并没有丝毫动容,然而闵宝涞最后这句将闵氏授权的话,却让祝臣舟眼睛在一瞬间闪亮起来,按照闵宝涞的精明程度,放在平常他不会糊涂,但此时他已经完全被喜悦冲击得无法思考,根本看不透面前男人伪善面孔之后的诡计与阴谋,更何况一个不对劲的眼神。 祝臣舟难掩开心说,“岳父放心,将闵氏交给我,您大可安心陪着沈小姐母子共享天伦,我不会觊觎您的地位,闵氏背后掌权人仍旧是您,但我会在明面上尽全力经营闵氏,照顾丞纹,免去您的后顾之忧。” 闵宝涞大约觉得这世上没有谁比他更幸运,从他脸上满足的表情看,便知道他此时有多么感恩。黄昏夕阳下还能拥有年轻貌美的妻子,为他孕育子女,陪伴左右,虽然女婿狼子野心,可也不否认他对自己女儿的疼爱,以爱情婚姻为纽带,他看在和闵丞纹的情分上怎样也不至于太过火,这才是闵宝涞舍得将闵氏代理权交到他手上的缘故。 我看着他略带佝偻的背影,以及祝臣舟意气风发却暗藏玄机的面孔,忽然觉得有些凄凉,人老耳根软,聪慧也逐渐被消磨得一干二净,如果再配上几个演技高超的对手,便足以击垮他全部理智。闵宝涞当初何其风光,一辈子都走在商业领域最前端,大约是心机都玩儿尽了,也该被人坑一次,才会让他在晚年栽这么大的跟头,他此时在我眼中就是一个大写的悲哀二字,他视待他真心的闵丞纹为陌路,却养虎为患引狼入室,与群魔共舞,一旦某天真相大白天理昭昭,他会是怎样一副狼狈面孔,是否后悔自己当初对陈靖深痛下杀手,又是否懊恼自己竟会贪恋仇敌的妻子,毫无防备的让一把随时会插入他心脏的尖刀抵住自己喉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2 千年祝狐狸 闵宝涞承诺在我怀孕六个月时推掉一切工作应酬全权交付祝臣舟,可还长达五个月的遥遥日期让祝臣舟并不满足安分,他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不止一次私下邀约闵氏方面的重量级高层和股东,甚至带到了巨文的员工会议上,大有一家亲的态势,明显是收买人心的情感牌。而闵宝涞为人非常嚣张与高傲,尊卑分明居功自傲,员工下属对他并不亲近,可以说只局限于单纯的利益交换,私下往来几乎为零,面上敬重私下对他好感度很低,除了三四个特别心腹之外,闵宝涞在闵氏内部口碑极其冷漠与零散。而祝臣舟的人情牌以及他的慷慨大方随和温润,便成为一股清新至极的春风,迅速刮过闵氏掀起一股巨大的反叛倒戈浪潮,等到闵宝涞察觉过来时,已经晚了一步,祝臣舟的人心早已收买得差不多了,闵氏相当于为半个巨文。 我本以为闵宝涞会为此勃然大怒,甚至收回自己承诺,没想到他并没有,反而有些纵容和无视,任由事态继续发展,我晚上入睡前询问他是否要做出什么安排,他一只手端着我喝了半杯的牛奶,另外一只手在我长发上抚摸着,他非常云淡风轻说,“祝臣舟一直想将闵氏据为己有,我很早之前就看到他势在必得的野心。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我不觉得惊讶,而且很多事并非你想阻拦就可以达成所愿。我已经老了,调动人心筹谋手段方面力不从心,他的确更适合经管闵氏。” 我舔了舔唇角的奶渍,从床上坐起来,我盘着腿看他,他脸在昏暗灯光下看不出什么明显衰老的痕迹,皱纹完全被隐去在柔和的光束下,根本不像一个年仅七十岁的男人,而且闵宝涞年轻时候非常英俊,相反他逝去的发妻倒并不漂亮,只是充满灵气,端庄大方,所以闵丞纹的美艳很大程度继承了闵宝涞的五官优一个漂亮了一辈子的人,不管苍老到何种程度,也要比普通人顺眼得多。 我接过他手中那半杯鲜奶全部喝光,他非常高兴,现在他每天最关心的事便是我吃的是否比前一天更多,有没有长胖些,还吐不吐。说句真心话,不管是基于这个他自以为是他骨肉的孩子,还是基于对我的新鲜感,总之,他对我非常好,好到让冷静自私的我偶尔也会忽略掉陈靖深的仇恨,和他安安静静坐在一起看电视吃晚餐,在他陪伴下于花园和喷泉旁边散布,我甚至有两次在给他水中下药时,指尖抖了抖,如果不是我脑海中幻想出陈靖深倒在血泊之中被枪杀时的凄惨与狼狈,我也许真的下不去手了。 我有时候会怀疑,这样简单而体贴的男人,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吗,为什么我身边男人都隐藏这样深,他们给我看到的是干净纯粹美好的面孔,然而在我身后又幻化为最恐怖的恶魔,青面獠牙,吸人血浆。 闵宝涞将杯子送到客厅,他洗漱后再次回到房间,我看着他背影说,“那么你就放手不管了吗?” 闵宝涞掀开被子上床,躺在我旁边,他非常好笑问我,“你很在乎闵氏吗。” 我当然在乎,这是我唯一交换美索股份的筹码,很明显祝臣舟对于闵氏的渴望要远胜过曾经对美索的欲/望,闵氏的盈利和声望不及美索,那是因为陈靖深的正面形象带动了美索的高端发展,受众群体对于他的敬佩和热捧,爱屋及乌转化到他的公司和产品上,但比拼人脉和实力,年份更久的闵氏要略胜一筹,甚至细分归纳后整体水准可以和巨文分庭抗礼,对于这样的公司,如果掌握到自己手中,扳倒蒋升平的战役将如虎添翼。 我费尽心机掌控勾/引闵宝涞,除了要亲手了结他性命,更重要是看中了闵氏股份,我最担心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祝臣舟如果先我一步得到,那么美索距离我将越来越远,我忍辱负重和闵宝涞同床共枕这么久,岂非是白白吃亏。 但我不能这样回答他,我想了一下说,“对于闵氏不在乎,我知道你会亏待孩子,他这么小,自然需要一份保障,我可以依靠自己养活我,但我不确保我能给他最好的生活,你是他的父亲,当然都要靠你承担,我知道你自有分寸,但闵氏毕竟是你一生心血,就这么落到外人手中,你能甘心吗。” 闵宝涞笑得非常奸诈,“你怎么知道闵氏一定会落到他手中,现在到底是怎样一个局势没有人清楚,他费尽心机得到的又是什么,谁也不能确定,当一个人拼尽全力去争取掠夺一样东西时,如果你不想使他成功,就不要再拼尽你的全力去干预,尤其对方能力还非常强筋,这会造成你自己元气大伤不说,还会彻底树下仇怨,所以此时必须要顺应他,任由其发展,等他抽丝剥茧后发现并不像他想的那样,极度的落差中,是打算卖他一个人情,还是要返回去压倒,就全看我的心思了。” 我听得瞠目结舌,闵宝涞捧住我脸在我鼻梁上吻了吻,然后将台灯关上,他拥着我一起躺下,在我头顶小声说,“睡吧,好好养胎,一切都不要操心。” 接下来一段时间,祝臣舟像疯了一般开垦自己全新的领域疆土,风卷残云的架势震惊了海城,甚至半个南省都意识到他的横空出世,巨文也因此声名鹊起,从曾经的海城霸主,扩散蔓延为周边十几个城市的龙头巨鳄,蒋升平同样感觉到了这份危机,能够压制的唯一渠道便是打通海外,宏扬很快开始了国际商业模式,一时间最受瞩目的光环当仁不让落在他们头上。 当所有人都在流传祝臣舟要取代闵宝涞成为闵氏当权人时,他却在这时发布声名,对着镜头向所有人宣告,他祝臣舟永远不会觊觎闵氏,为了避嫌,为了维护他和闵丞纹纯粹的感情而不使这段婚姻变质,他愿意自动放弃闵氏继承权,并主动变卖一部分股份,散发于市场,让更多散股股民收益分享这块蛋糕,他个人则只担任第四大股东。 闵宝涞在他折腾期间一向非常沉稳,似乎另有打算,可当祝臣舟没有和任何人商议便曝出这段承诺后,他也呆住了,他盯着电视一言不发,整个人都处于懵了的状态。 这份感觉和我最开始差不多,我也曾有过认为一切都在我意料之中根据我布局走向的盲目自信时期,可现实给了我致命一击,发展趋势没有一丝一毫在我的掌控下,因为人算不如天算,我后来明白很多事情的发展真的凭靠运气,也凭靠你一念之差,或者这个市场对你的审判和选择,并非你怎样设定,就怎样走向。 然而,祝臣舟在不停刷新我三观的同时,也再次推翻了我的认知,他让我明白人定胜天,凡是脱离预算轨道,都是这个人本身的能力不够,无法掌控全局,像他这样的人,完全可以随心所欲使用障眼法将别人唬得一愣一愣的。任凭你道行多深,也无法猜透他用意。 闵宝涞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出山了,他有点想不通自己到底疏忽了什么,分明时刻留意着祝臣舟的举动,怎么就让他一个三十多岁的晚辈搅得一锅粥。 闵氏的确没有下滑,并且各个数字持续走高,可闵宝涞再不归位,内部也就真的乱了,一旦全部为祝臣舟马首是瞻,就算他澄清不觊觎闵氏,却也有点临危受命的姿态,那么结局便是闵宝涞年事已高被迫退位,祝臣舟是无可奈何。 他散尽名下百分之九的股份,就为了演一出戏,放长线钓大鱼,祝臣舟真是狠到了家。 闵宝涞雇佣了两名照顾孕妇经验老道的保姆在闵宅全程监护我的衣食住行,他安排好一切后才回到闵氏工作,而他正式离开的第一天,别墅便迎来一个非常奇怪的快递员,他和保姆周旋良久也不肯离开,非要我亲自下去货到付款,保镖过去对他软硬兼施也无济于事,他说这是我的工作,我不完成要扣钱,我的职业道德不允许我半途而废。 保姆和保镖哭笑不得,万般无奈只好上来请我下楼,我在保姆搀扶下走到一楼,那名快递员用一个很大的箱子挡住了自己脸,正站在玄关处等待,我过去询问他送的什么东西,他听到我声音这才将箱子挪开一当我看清那张脸时,我便彻底愣住了。 竟然是庞赞。 他化妆成一名快递员,满头大汗看着我,操着一口特别个性的陕北口音,哭笑不得已经无法形容我当时心情,应该是五雷轰顶。 但我并没有揭穿他,我知道他这样打扮来一定是有要事,又担心直接出现会被多嘴的人告诉闵宝涞,所以只能伪装。 我将那两名非常机灵的保镖支开,只留下一名刚来的老保姆陪伴我,庞赞将箱子扔在地上,他蹲下拆封,对我说,“货到付款,一百七,你一个朋友在网上为你订购的,告诉我送过来。” 我配合他说,“哪个朋友这么不靠谱,送我东西还货到付款。我看一下是什么,不好我不见得要。” 我说着话也蹲下,伸出手去触摸盒子里的东西,里面似乎是一个大娃娃,但关键不在于此,庞赞的手也在箱内,我们五指相碰,他塞进我掌心一张字条,我迅速攒成团儿捏紧拳头,将手掏出来,我站起身说,“留下吧,手感挺好的,抱着睡应该不错。” 我付了款后,让保姆送他出庭院,我趁着客厅空无一人时,将握在掌心的纸团铺开,上面只有一行字,是祝臣舟的笔迹:明日一早,摆脱随侍,独身到清新茶园会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3 多多益善 清新茶园前年才刚刚开业,两层楼的大茶坊,一楼有包间雅座,还有专门沏茶晒茶的地方,后园一片南子茶,可以现采现泡,南子茶属于海城特产,味道与西湖龙井相仿,可气息更加清新醇厚,茶叶是黄色,花科植物,当然价格也是龙井的两倍之多,并且轻易不卖,你有钱没用,还要看你是否有缘,在海城以及周边城市,位高权重的人都以喝上一杯南子茶作为评定自己能否大富大贵的象征。 闵宅两名保镖几乎和我寸步不离,保姆还好一些,负责我日常饮食起居,照顾我衣食住行,并不敢违背我的指令,我不允许她们跟随,她们便不敢多迈出一步,可保镖不行,他们选择性听从我吩咐,闵宝涞始终担心我腹中孩子会出现问题,毕竟连他自己女儿都恨我不死,他还能相信谁,所以这两名保镖几乎和我形影不离,只要我出了闵宅大门,便会立刻跟上。 所以我甩掉他们两个费了好大周折,真是撒泼打滚装疯卖傻了,把他们搞得实在头疼欲裂,不敢碰我不敢骂我只能一个劲的顺着我,担心我过分折腾孩子会发生意外,所以在我再三保证下,才勉为其难给了一个小时独身活动的机会。 我到达清新茶园时,一楼全部是空座,门口挂着一个木头匾额,上面写着,“今日无有缘人,茶坊歇业。” 我盯着这十个字愣了一会儿,觉得非常好笑,从没见过一个门面开业后有钱不赚,到处寻找有缘人,有缘无缘又有什么意义呢,人走茶凉杯盏净,难不成还真得指望再世轮回。 看来祝臣舟约我见面的地点并不是一楼,而是二层休闲会馆,我从一侧的悬浮木梯走上二楼,门口有两名穿着青色旗袍的女孩接待来宾,我提了祝臣舟的名字,她们立刻甜笑带我进去,从她们丝毫不陌生的脸上来看,祝臣舟是会馆的常客,我有时候也很好奇,他每日忙得连午休时间都挤不出,却将海城各个游乐场所光顾了个遍。 两名女孩将我带到一家台球厅,装潢非常奢华,看上去像夜总会,里面灯光略暗,大约十几张桌子,间距很大,我站在门口朝正中台桌那束最亮的光影望去,祝臣舟长身玉立,背对着台球厅进口位置,白色灯光将他高大身躯映照得格外笔挺清晰,他穿了一身黑色,修身衬衣与西装裤,脚上的皮鞋也是漆黑,远远看去生人勿进,冷漠煞气。 一侧侍者为他开球,他则拿着一小块东西在摩擦杆头儿,那名侍者为他调试好了灯光的亮度,便退到一侧准备离开,在这时抬头看到我进来,他小声对祝臣舟说了句什么,祝臣舟并没有回头看我,他紧贴着台球案台,将上半身压下,执球杆瞄准,大约三五秒钟,从我角度看到白球迅速朝前一撞,将一枚红色球击落袋中。 他收杆缓慢起身,围着台桌旋转寻找角度,祝臣舟的身姿格外好看,又高又瘦,还不会太单薄。运动起来更是帅得一塌糊涂,不管是打高尔夫或者保龄,脸上笑容总非常儒雅绅士,他专注工作与运动时候,真的可以迷住任何条件挑剔苛刻的女人。 我曾在一份杂志上见到过他穿着骑马装驰骋马场的模样,那年我刚和陈靖深住到一起,对于海城的一切都充满好奇,我会在他休息办公时,就守在他旁边,翻阅杂志报刊和书籍,遇到不认识的字去求教他,他笑着告诉我,再吻一吻我额头,我会觉得非常甜蜜。 祝臣舟几乎是我那段时光最常见到的名字,外界称呼他为海城百年历史最伟大的商人,唯一可以和宏扬继承人媲美的奇才。可雷声大雨点小,他照片却寥寥无几,所以我难得看到一张,甚至仔仔细细拿到台灯底下端详。 我觉得这世上不论英雄还是名人,大多言过其实,被舆论赋予许多夸张的东西,其实不过普通人一个,有点能力再加上比百姓不知道好多少倍的运气和机遇,我从不会觉得对任何一个站在镁光灯之下的人敬佩和羡慕,唯独祝臣舟,他脸上的英气逼人,和坐在马背上扬鞭灿笑的一霎那,我觉得名不虚传。 我站在这里胡思乱想,那名穿着黑色马甲的侍者不知何时朝我走来站在旁边,似乎已经呼唤了我好几声,我回过神来朝他投以抱歉的笑,他对我指了指伏案打球的祝臣舟,“祝总请沈小姐过去。” 侍者邀请我之后便离开了台球厅,偌大空间内非常空旷,只有祝臣舟偶尔打球发出的清脆撞击声,我朝他走过去,我本来行走得悄无声息,并且他始终背靠我,可当我距离他还有几步远时,他却像是身后长了眼,忽然出声说,“有人发现你过来吗。” 我下意识回头看门口,空荡荡的毫无一人,我对他说,“应该没有。” 我说完后看着他腰间锃亮闪烁寒光的银色皮带,“祝总享受幽会的刺激吗?这样担心被人发现,就不如各生欢喜好了,何必费尽心机约我出来。” 他处于静止始终不动,在我话音刚落忽然用力朝前一顶,一颗黄球被瞬间击中,干脆极速弹到台桌边缘,最终落入四角的其中一个。 “台球你会吗。” 我非常诚实说,“不会。” 祝臣舟有些惊讶,“陈靖深出入娱乐高端场所应酬是常事,平常为了解压,骑马射箭保龄棒球样样手到擒来,都没有带你打过台球吗。” 我盯着他始终不肯放过的白球说,“他没有祝总这样清闲,他不只是商人,还是人民公仆,每天连轴转都喝不上水,哪里还有功夫吃杯下午茶。” “没关系,我喜欢和女人玩儿,寓教于乐。” 祝臣舟一边说着一边站在我身后,不容我抗拒和反驳,用他自己身体紧紧贴住我后面,胸口滚烫的温度透过衬衣将我背部燃烧起来,我觉得头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法专心致志学习什么。 他右手握住我的手稳稳持杆,然后缓慢压着我身体朝案台伏去,他小声说,“你不要紧绷,是打球又不是打枪。用力将大拇指翘起,像我这样…” 他嗓音格外低沉,十足耐心摆弄我的姿势,我时而听见时而失聪,很快背部便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 这样的姿势太亲密,我也觉得很热,于是非常不自然在他怀中挣扎了两下,试图和他分开一些距离,然而正因为我的颤动和摩擦,我忽然感觉到他腰腹下位置有些坚硬和隆起,我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后,一瞬间整个人都僵住,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祝臣舟没有任何尴尬,仿佛起反应的根本不是他,而是我,他依次给我指分散于各个位置的彩球,“最通俗易懂的讲解,用球杆去打白颜色的主球,让主球撞击彩球,红黄绿棕蓝粉黑分别是1到7分,除红球15个,其他都是1个,按照从低到高去击落袋中。” 我根本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只感觉到越来越膨胀,我动也不敢动,像定格了一样,眼睛直勾勾盯着桌台,他脸对准我侧面,喷出的呼吸火热潮湿,他看我满脸紧张的样子,低低闷笑出来,“怎么了,你怕什么。” 他这才将我松开一摆脱他的压迫后,我觉得呼吸痛快了很多,浸湿衣服的热汗也在缓慢消退,我斜眼用余光扫视他,发现他正将目光从我脸上移到腹部,他手指无比爱怜在上面抚摸着,微凉粗糙的指尖每触碰一下我便忍不住颤抖。 他郑重其事说,“将他平安生下来,听到了吗。我很期待。” 他一边说一边笑得非常开心,不知是不是我错觉,我竟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为人父的温情与慈善,这是我在他面对闵丞纹时不曾见过的,更深层次的情感释放。 他将手一点点再次下移,落在我大腿位置,他整个手掌都贴上去,隔着裤子轻轻摩挲移动,我被这充满诱/惑的动作惹得浑身燥热,我狠狠拍打掉他作乱的手,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你手老实点!这是教我打台球吗,你就这么教人?对孕妇都下得去手,你还要不要脸?” 祝臣舟看了看自己被我打得通红的手背,他语气无奈而无辜说,“要脸可以让你承认孩子是我的,教他喊我爸爸吗。” 我笑了笑耸肩,“显然不能,你是他姐夫。” 我说完无视他有些发沉的脸色,笑意吟吟用手指勾住他酒红色的领带,朝我面前拉了拉,他微微开阖的薄唇内能看到两颗洁白牙齿,我将自己唇压上去,用舌尖舔过他门牙,“好女婿,你已经有一个儿子,还痴心妄想什么。” 祝臣舟被我挑/逗得同样身体灼热,也许是灯光问题,他脸上浮起一抹潮红,他忽然一把将我搂住,我们几乎贴合得密不透风。 他勾了勾唇角笑,“岳母,我认为儿子还是多多益善更好,你觉得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4 归属 我将祝臣舟一把推开,我有些嫌弃的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服,发现背后的蕾/丝被他用指甲刮破了一有些狼狈的露出一丝皮肤,我没好气说,“你没皮没脸还真是登峰造极,满大街乱认孩子,闵丞纹怀的不是儿子吗?至于你这么如饥似渴。” 祝臣舟嗯了一声,“她怀的确实是儿子,不过此子非彼子,意义不同。” 他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这话更是耐人寻味,但恕我在他面前所有睿智和聪慧都荡然无存,只剩下被牵着鼻子走,我根本不能明白他那一份深意,只觉得这话不太对劲,不都是他儿子吗,还能有什么区别。 然而祝臣舟也不打算深入解释让我明白,他针对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将胸口被我扯松的领带紧了紧,他笑着说,“至于没皮没脸这点功力,沈小姐的确慧眼如炬一语道破,我称第二,海城无人敢称第一。” 我瞠目结舌,旋即扑哧一声笑喷出来,我发现祝臣舟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很幽默,而且是厚颜无耻的幽默,不鸣则已一鸣必笑那种,我头微微向后仰仔细打量了他片刻,“祝总脑子没病吧?一孕傻三年说的不是女人吗,祝总也被爱妻传染了吗。你听不懂好赖话啊,你当我夸你呢?” “难道不是吗。”祝臣舟继续发挥他令别人望尘莫及的水准,面不改色说,“我认为沈小姐就是在夸我,没皮没脸是一种折中词,不算褒义不算贬义,换句话说,凡是成功人士都有那么一点赖皮劲,不和机遇死磕,不与贵人软磨硬泡,你以为成功可以从天而降恰好砸中谁吗。在这个社会中,成功某种意义上等同于不要脸。越是不要,越是成功。” 我哈哈大笑,他同样非常高兴,陪着我一起笑,我们两个人的笑声回荡在偌大空旷的台球厅中,起初还没什么,然而就像当你长时间盯着一个字会发觉自己好像忽然不认识它了一样,不停的发笑,到最后也会觉得索然无味,变成一种为了笑而笑,我一边看着祝臣舟温润如玉的侧脸,一边猛然快速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取而代之为一片冰冷,如果我的变脸被别人看到,大约会吓一跳。 我语气毫无波澜说,“祝总想扯皮,找门口如花似玉的接待小姐,我想她们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或者反感,但我这里,行不通,有话说,有屁放。” 祝臣舟也一点点收回自己的笑,他抚摸着横架在案台上的球杆,略微惋惜说,“你怎么忽然变得这样粗鲁。” 我没有理他,空气内再次流转着非常浓郁的尴尬,不过祝臣舟这样厚脸皮的人根本察觉不到,他反而很兴奋话锋一转,“但我很喜欢。干脆真实,比那个装模做样的官门贵妇要讨喜得多。” 我冷哼一声,便一言不发朝门口走去,我走出差不多一在我身边,他会受千夫所指,我根本无法保护他,使他平安成长,他背负了太多利益,是一个极重的筹码,不过祝臣舟似乎很想要他,在他身边孩子可以拥有一个非常好的家庭与保护,并且我还能够借他为我自己谋取捷径,又何乐不为。 祝臣舟提出他的条件便一直盯着我,眼睛也不眨,仿佛要从我脸上盯出什么,我笑了笑将眼前茶杯端起来,托在食指上轻轻转动,遮住我一命脱离苦海,不是太便宜了。如果他一辈子躺在病床上饱受折磨,那口气吊着,下不去上不来,每天被我打过招呼的大夫用针和仪器折磨,体无完肤不得善终,不是更好吗。只要他不死,警方也无济于事,你我都平安,不用遭受半点怀疑,安安稳稳陪伴孩子长大,这样是不是更完美些。” 因为祝臣舟这番恶毒到极致的话我身体不由自主颤抖了几下,沁入骨髓的恶寒猛烈袭来让我有些招架不住,他提出的折磨方式的确听上去比死要更可怕,更灭绝人性。 祝臣舟开门见山要我留他一命,他现在非常清楚,就算他不帮我,或者他强行制止,也不可能改变什么,我是闵宝涞枕边人,我不惜舍掉自己只为了下手,他再怎样干预阻拦也不可能比我这个同床共枕的人还有优势,他无能为力,便拉拢我放弃杀他,他一面推辞了我邀请他做凶手,将自己罪责抹得干干净净,还不留痕迹给我开出更有意思的办法,让我主动选择,他的确是一把谈判好手,我明显认为让闵宝涞生不如死更加泄恨。 他是何等风光的人,躺在床上做一具毫无生气连话都说不出来无法表达自己情绪的玩偶,被大夫护士折磨,摧残他最后一程,让世人亲眼看看他落得这么悲惨下场。都说宁受少来贫不忍老时寒,闵宝涞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竟会这样悲惨的结束,而且还是被他最亲近的人所算计。 我深深吸了口气,其实杀掉闵宝涞,是我最开始接近他的目的,然而这份目的在我和他接触后一点点磨得圆滑,不再如最初那般棱角尖利,可以擦伤任何一个稍微靠近的人。 他真的对我非常好,好到我竟萌生愧疚,抛开我是陈靖深的妻子我有理由和义务为他往死讨个公道这个说法,闵宝涞对我根本没有任何伤害,他对露露下手也没有对我,他不曾计较我的过去,也没有对我手中唯一存在利用价值的一部分股份有丝毫企图,他单纯疼惜我这个人,以男人角度珍视一个女子,如果不是我复仇的信念坚定,我已经被融化了。 让他死,我承认犹豫了,我心软了,我恨他,恨他搞垮了我的家庭,让我成为一个无所依靠的女人,恨他为了一己私欲却从未想过失去丈夫的女人怎样生活,但他真的对我好,好到我觉得索取他性命是我太狠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世上多少人都是踩着别人尸骨爬到高处,闵宝涞于法律错了,于道义错了,可于利益他没有任何错。如果换作是我,被一个人处处针对辖制,三番五次打压围剿,或者我会更过激,人在欲/望面前一旦膨胀,便无法收缩,任何试图让它的膨胀萎缩的人,都是敌人,对待敌人,谁会手软呢。 让闵宝涞活着,却不得善终,也许是最好的结果,我不用太过为难愧怍,也报了杀夫之仇。 我对祝臣舟说,“可以,但我要一个期限。” “一个月。这是我能承诺的最快时间。” 祝臣舟说完没有等我回答便抬起头看着我,“不要急功近利,闵宝涞的体魄很好,外界都非常清楚,他保养有术,一旦在短期暴毙或者病重,所有人都会觉得蹊跷,而众矢之的便是你,我们需要一点时间,缓慢让他身虚,并且要在他出事之前,拿到东西,你明白吗。” 我看着自己指甲上的朱蔻,“闵氏股份,到时候我们一手股份,一手美索,希望你不要食言。” “最重要的呢?闵氏对我而言虽然重要,可我凭借自己手段也一样可以收为囊中之物,你手中我最想要的筹码,并不是它。” 我将手指搭在祝臣舟肩头,一点点游移到最上方,他耳垂位置,他耳垂长得非常有福,饱满柔软,极其厚重,并且还不显修长,不会影响正面看他的脸时的美感,祝臣舟这张脸,便是最巧夺天工的艺术品,可惜皮囊美好内心却太黑暗。 我有意无意挑弄撩拨着他耳垂,他这个部位非常敏感,我和他虽然只有过两三次亲密接触,但我发现他很喜欢我朝他耳朵呼吸,他会觉得异常兴奋,整个人都处于不知疲倦的状态。 我将自己唇贴近他耳廓,一边故意加快自己呼吸一边低笑着说,“我腹中孩子是谁的种,最后就给谁,我不会食言,不过如果祝总拿到了我的筹码却再使计谋打压我,那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怎样生了他,就怎样杀了他。” 我说到最后眼底迸发一丝狠意,祝臣舟在我话音落下时迅速偏过头和我四目相视,他眼底原本有狠意,可当我们两个人的唇碰触到一起,我一愣,他也显然没想到会这样凑巧,同样怔住,我眼中是他趋于温柔的漆黑瞳孔,他眼中是我红润而微带惊讶的脸。 从没这样清楚看过他,总像一个贼,偷着不该属于自己的时光。 他眼角有细碎的纹,很浅很淡,大约因为他太喜欢眯眼,太喜欢算计。他鼻梁挺拔得没有一丝断骨,从眉心一直延续到鼻尖,谁说过,薄唇男人薄情,浓眉男人多情,鼻梁上没有骨节的男人无情。 我微微闭上一点眼睛,舌尖似乎尝到淡淡的烟草和摩卡咖啡味道,而我涂抹的樱桃唇膏也沾到一丝在他唇角。 我们这样姿势一动不动保持了几秒钟,我忽然想到那天下雨,我们共同撑一把伞看向冗长的巷子口,那时人烟稀少,街边坑坑洼洼,有车驶过便四下飞溅积水,我朝着雨中奔跑,眼前是一片白雾,他忽然冲我背影喊,“会忽然想到,天长地久。” 可我们之间的天长地久,从来都是一场虚华的梦,美则美矣,短得只剩下一口呼吸的时间,越来越远的两条路,我们各自分散于左右路口,身后的他变得那么飘渺,又怎样恒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5永远不要 我和祝臣舟自清新茶园分别后,便各自相安无事,他仍旧忙于和宏扬的顽抗,以及暗中对闵氏的收缴,而我则连对闵宝涞下手都省去了,因为庞赞告诉我,闵宅内的四名保姆,有一名是祝臣舟那一方的人,他最开始安插这名眼线目的是帮助他掌握到闵宝涞与下属商业机密和第一手讯息,不过没想到现在派上了更大用场。 我很担心事情败露,闵宝涞一旦有所察觉,再想下手难上加难,我已经妥协不取他性命,如果连伤害都做不到,我的付出和隐忍岂非成空。 我打算亲自下手,我让庞赞将药交给我,他不肯,我正要发火,他忽然满脸阴森对我说,“其实我非常看不上沈小姐这样的女人,虽然看上去比那些花枝招展眉梢眼角都是骚气的女人要清纯许多,但其实更富于心计,也很难掌控,稍不留意便会算计进来,搞不好狠狠绊上一脚。天下女子这么多,祝总对谁动感情不好,怎么偏偏是你。” 我冷眼注视他,他说完后又颇为自嘲笑了笑,“然而我没有资格对祝总的抉择和喜好有任何质疑,只是觉得他三十年都活得这样成功,几乎没有失败,在一个女人身上失去点什么,非常不划算。” 我脸色已经难看得不能再深,庞赞这个人在我记忆力非常聪明,也很冷静,轻易不点评什么,但没想到一说便这样令人下不来台,我扬起下巴对他非常语气恶劣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庞赞扫了一眼我小腹,“祝总并不介意谁来下这个药,反正也不会死人,算不上凶手,但祝总不希望自己骨肉在沈小姐腹中便承受这样阴暗的东西,沈小姐不为自己考虑,总该为孩子着想,怀着他去做伤天害理的事,似乎不妥。否则你认为祝总愿意冒这个风险吗。” 我皮笑肉不笑说,“原来他想的这样周到,请庞秘书代我对祝总表示感谢。” 庞赞深深看了我一眼,便留下好自为之四个字离开。 祝臣舟中午时分同闵丞纹来到闵宅,向闵宝涞提及了有关今晚七点于南海酒店举办的第三届宴宾会。 宴宾会是整个南省三大商业聚会之一,按照规模和档次排行第二,举办一次烧钱在一亿元左右。中等范围聚集在海城周边十余座城市,曾举办过三次,但前两次发出请柬在三百余张,而到场宾客仅达到一半,最后一次是八年前,由刚刚从商业之林带领美索崛起的陈靖深作为承办方,据说那一届高朋满座,不仅是海城,佛城、桑城、等周边沿海城市所有颇具盛名的官商人士座无虚席,成为三届之中最风光的一届。 排行第一是由上海宏扬专门承办的莱宾会,邀请范围是整个南省六十余座城市的商业界人士,每四年一届,据说今年也要开始,主会人则从蒋华东变为了蒋升平,是蒋升平第一次从父亲手中接棒,代表宏扬接待到场千余嘉宾,自然非常看重,一般入秋召开,而现在才春天宏扬便已放出风声广发贵宾贴。莱宾会举办一次烧钱大约在三亿左右,除了宏扬大约也没有企业出得起这样庞大数字。 宴宾会竞拍这一届花落巨文头上,自然当仁不让由祝臣舟来承办,据说他用了八千万拍下承办权,再加上承办一晚吃喝玩乐,需要耗资近两亿,并且还是只投资不回报,我不理解他为什么要争抢,动辄九位数去做干赔不赚的生意。 闵宝涞对我说,“就好像很多人为了博取名声炒作,也需要支付一定的宣传和公关费用,不同领域都有它的方式存在,这一点钱对普通人来说是几十辈子也不可能赚取的天文数字,然而对于臣舟,只是九牛一毛,可他的收益却在之后几年非常长远。商人是这个世上最精明的群体,他们不会去承担无法得到回报的风险。” 闵丞纹坐在我对面正在为自己挑鱼刺,她非常不屑一顾扫了我一眼,“小家子气女人什么都不懂,难怪都说普通百姓家女儿上不了台面,和名媛千金一比,丑态百出。穿不懂穿,吃不动吃,不懂交际礼仪不会几国语言,交谈起来也百般露怯。” 闵宝涞脸色一沉,“丞纹,这是你继母,有没有一点尊卑长幼。” 闵丞纹将筷子猛地拍在桌上,“我就一个妈,是人是狗就想让我尊重她吗?继母是什么东西?” “你…” 闵宝涞眼看就要动怒,我立刻伸手按住他肩膀,我笑着对他摇头,“不着急让孩子认下我,我们还有很长时间,感情不都要慢慢培养吗,日久生情的不在少数,我也没有为你的两个女儿做过什么,她们不愿认我也很正常,以后我会用我的真情打动她们。” 闵宝涞对我这番识大体的话非常满意,他也就愈发看闵丞纹不顺眼,好像这个女儿根本就不配做他女儿,他重新酒杯端起来,“你继母比你还要小几岁,你看看她怎样为人处事,怎样包容你的娇纵,你又怎样无理取闹,连臣舟上一次都无法容忍你,你自己丈夫都有些反感,你还不知道自己反省吗。” 闵丞纹和祝臣舟大约在那件事后始终心存芥蒂,每当提及他们婚后生活,闵丞纹总像是被拂了逆鳞一样,立刻炸毛,她将头发别到耳后,眼睛里满是委屈说,“我和臣舟感情是好是坏,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我的选择苦或者甜我都会咽下去,可爸爸您也知道沈筝比我还小几岁,您口口声声继母继母的喊着,不觉得臊得慌脸发烫吗?您都这把年纪,您不要脸我还要!别人都怎样议论您和她,又怎么嘲笑我和臣舟,我和丞萝,戳着我们脊梁骨嘲讽谩骂,您清楚吗?您当然清楚,您每天在场面上和那么多人应酬来往,怎么会没有耳闻,是您故作不知罢了。” “你给我滚出闵宅,再也不要回来!” 闵宝涞将手中杯子朝对面狠狠一扔,闵丞纹根本没想到他会这样暴怒,她也不曾躲开,而祝臣舟飞快伸出手为她挡了一下,可杯子边缘仍旧擦着她额头飞过,磕出一块不算很大的青紫,闵宝涞没有丝毫后悔,他手略微颤动伸在半空指着闵丞纹大喊,“我没有你这样出言不逊对我不敬的女儿,我和沈筝在一起伤害了谁吗,怎么就天下不容了?连我自己亲女儿都不理解,我还指望谁说句好听的,我将你养到今天,不是让你过来骂我不要脸的!你自己之前做了什么事,你管好你自己!” 闵宝涞也在气头上,闵丞纹刚才的话实在字字诛心,又当着祝臣舟的面子,让他实在下不来台,他说完后闵丞纹便愣住了,濮茂险些毁了她的婚礼,又是她于祝臣舟绝口不提却哽在心口的一根刺,此时被这样直白旧事重讲,她当时便哭了出来,她通红着一张脸将椅子踢翻,托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嘶吼大喊,“我也没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父亲!” 她说完便转身冲向门口,祝臣舟见状也跟随起身,他对抚着自己胸口不停大喘气的闵宝涞说,“岳父,丞纹年轻不懂事,又怀着身孕容易暴躁,冲撞您我代替她向您道歉,您不要伤了身体,傍晚的宴宾会,邀请您和岳母一通出席,我和丞纹会在南海酒楼门口迎接您。” 闵宝涞一边缓解自己这口闷气一边摆手让他出去追闵丞纹,祝臣舟将目光移向我脸上,他唇角勾着一丝笑容说,“岳父这里,有劳岳母悉心照看。” 我同样回他意味深长的一笑,“你不用担心,你和丞纹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不要让宝涞操心,他的身体由我和佣人照看,不会出任何差错。” 祝臣舟朝我点了一下头,便深深望我一眼,转身走出别墅。 他们离开后,闵宅内彻底安静下来,保姆雇佣大气也不敢出,都怕引火上身,激怒了在气头上的闵宝涞,她们沉默不语将桌上的残羹冷炙收拾下去,我一直不停拍打他背后抚摸他胸口为他顺气,闵宝涞目光疏散盯着收拾过后干净整洁的桌上,他微微喘息说,“沈筝,我只有你了,你千万要陪着我,和孩子一起陪着我。她们走了我不难过,我闵宝涞对她们早已尽心尽责,可你不要走,否则我真的会倒下。” 他这句话使我莫名有些心酸和感伤,其实说句真心话,他的两个女儿,我只接触了闵丞纹,应该都算不上多么孝顺,只是关系一般,平时极少过来陪伴她,闵宅保姆菲佣很多,但都异常恭敬沉默,外界对闵宝涞毕恭毕敬,祝臣舟这个女婿算计他眼睛也不眨,闵宝涞何止是高处不胜寒,他早已陷进一个非常危险又黑暗的漩涡。 同样他这个年纪,都在享受天伦之乐,桑榆晚景,而他还要不停为了权势和地位奔波应酬,运筹帷幄,这样看来,无数百姓追逐羡慕的高贵与风光,又何尝不是艰辛万千,苦乐参半。 我不知是在体谅感慨他即将迎来的更悲惨命运,还是在这一刻,我单纯把自己和他看作女人与男人,我非常温和握住他手说,“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不会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6 风风光光 闵宝涞的身体在这段时间内有些不对劲,他开始嗜睡,午后一过便无精打采,饭量也不如最开始我和他接触时候更香浓,似乎是药有了点效果,我一直不太清楚祝臣舟安排在闵宅内的保姆是谁,庞赞说她已经被雇佣长达三年之久了,这样一算,就是他和闵丞纹在一起不久后,便安插了眼线进来,我忽然产生一个特别恐怖的念头,如果没有我,祝臣舟是否也会对闵宝涞下手,但未必是让他死,而是让他为自己所控制,他手中拥有闵氏女儿和外孙,的确是最有力的筹码。 从最开始我为祝臣舟和闵丞纹之间不计前嫌门当户对的美好爱情而有些不是滋味,现在忽然觉得,似乎每一份美好背后都带着丝毫不纯粹,围绕祝臣舟身边的阴谋简直无处不在。 白筹下午四点多为我和闵宝涞送来了晚上需要穿的礼服,他仍旧是黑色西装,显得比较年轻,而且闵宝涞和祝臣舟对于颜色都比较酷爱银白与纯黑,后者是气场越足穿上越彰显气度,前者非常挑人,因为银白对于体形、身高、气度及五官都有非常大的要求,一般男人穿上只能显得臃肿暗黑,气场全无,而如果能够驾驭,便胜于一切颜色带来的视觉冲击感,令女人痴迷。 我见过的穿银白色西装最好的男人,就是陈靖深,他适合一切浅色系,总显得非常温润,就像韩剧男主角,微微一笑满世界都阳光充沛,而祝臣舟更适合暗色系,将他成熟沉默的气质勾勒得非常饱满。 闵宝涞和白筹谈论一些公事,我在旁边陪同了一会儿,觉得白筹似乎因为我在场而不是非常自然放得开,许多话欲言又止,说一就具有魔力,我反而觉得这一款颜色除了祝臣舟再没有更适合的男人来驾驭了,他穿出粉色除了鲜嫩时尚外还非常英气魔力的感觉,在人群之中一眼看到他便无法挪开目光。 我挽着闵宝涞手臂从红摊上一步步走去,两侧密集等候的记者见到我们第一次合体,便像疯了一样猛拍,甚至在喊我们,我甚至听到一声声故意为之的陈夫人,让我觉得有些尴尬。 闵宝涞不动声色捏了捏我的手作为安抚,祝臣舟因为这边疯狂的骚动被吸引过来,他看到我和闵宝涞已经步上红毯,便立刻带着一群属下走下台阶相迎,我们三人共同出现在同一镜头内,大约是历史性的画面,占据海城商业桃色新闻二十多天版面的主人公竟然毫不避讳,堂而皇之共同出现,似乎非常可笑又令人,记者心中大约在想,如果此时陈靖深诈尸了也出现在这里,那一定非常完美。 记者的狂轰滥炸并没有影响到祝臣舟得体绅士的气度,他笑着走过来站在距离我们两三步之遥的红毯一端,声音不高但足以被在场所有人听到,“岳父,岳母。” 我当时的心情,真是哭笑不得。祝臣舟难得恶作剧一把,虽然这样喊无可厚非,但明显也会掀起轩然大/波,闵宝涞倒是不曾介意,他非常大方伸手揽住我的腰,对祝臣舟指了指里面,“安排得怎么样。” 他笑着说,“岳父放心,您威名远扬,发出的请柬无一人缺席。” 闵宝涞哈哈大笑,他看上去精神很好,全然找不到中午和闵丞纹吵翻后气息奄奄那般苍白的模样。 “怎么说我的威名,臣舟,是这些人都不敢不买你的面子。” 祝臣舟说,“岳父是我长辈,也是前辈,我不会居功自傲。” 他说着话走过来两步,从另外一边搀扶住闵宝涞,我们三人在一众下属和保镖簇拥护送下,迈上铺了红毯的台阶。 然而还没有行走两步,闵丞纹忽然从一侧的水晶小门内挤出来,她由于穿了礼服,肚子凸显非常明显,整个人比之前苗条娇俏的样子稍显一丝臃肿,她站在最上面的贵宾通道门外,脸上没有任何笑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7琴瑟和鸣花好月圆 我们所有人都看向闵丞纹,在我触及到那副冰冷至极的面孔后,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很担心她会否说出格外极端的话来抹黑我与闵宝涞,将这段已经成为反面禁忌的感情推向惊涛骇浪的中心,惹来巨大风波。毕竟女人嫉妒心一旦爆发非常可怕而疯狂,何况在她眼中我不仅仅是夺走她父亲、取代她母亲并且害她险些一无所有的罪魁祸首,我还是一个游走在她婚姻边缘之外,随时给予她致命一击的危险女人。祝臣舟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会让她草木皆兵联想到我身上,如果现在有人告诉她丞纹你要小心,我听说你丈夫有了情人,养在外面柔情蜜意。她一定第一时间来找我大闹一场,不顾形象不讲廉耻,哪怕我分明是无辜的,也说不服她。 就好比一个人给外界留下的肮脏印象,是随着时间愈发根深蒂固,你很难扭转改变什么。 闵宝涞方才还笑得春光满面,在发现闵丞纹那一霎那脸色忽然阴沉下来,仿佛凝固住一样,他声音极其微小警告她说,“家里胡闹我不计较,外面你给我收敛一些,否则不要怪我不念及父女之情。” 闵丞纹的礼服裙摆前短后长,尽管没有穿高跟鞋,这样款式也很显身材高挑,她腿部并没有受到怀孕影响而变得臃肿,仍旧很纤细白皙,只是上半身有些发福,所以她大概特意露出双腿,想要为自己略微丰腴的身材驳回几分,此时裙摆在风中轻轻飘荡着,形成一个格外漂亮优雅的弧度,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耳畔只有不停按快门的咔咔声以及定格时闪烁的白光。 闵丞纹在我们或紧张或渴望的注视下,缓慢朝这边走过来,她脸上表情始终很冷淡,好像一场大战一触即发,在她已经站在面前仅仅一步之遥时,她看了我一眼,这一眼竟扯出一丝微笑,我被她这莫名其妙发出的笑容看得心惊胆颤,我用力抓住闵宝涞的手,试图为自己的惊慌找到些安慰和依靠。 祝臣舟侧过头对身后随行的一名年轻部下说,“请夫人到餐厅休息,外面风寒,不适合孕妇。” 收到指令的部下越过祝臣舟走到闵丞纹身旁,他刚开口非常恭敬喊了一声夫人,闵丞纹脸上的笑容忽然彻底绽放出来,毫无征兆的晕开,部下吓了一跳,瞠目结舌站在那里,要说什么当即便忘了。 闵丞纹笑得非常好看,全然没有一丝不悦,她一把将那人推开,故作嗔怪得看着祝臣舟,“在你眼里我就这么脆弱啊,怀着身孕还见不得风了?我又不是玻璃,你能不能别这么紧张。” 她说完一下扑入闵宝涞怀中,娇嗔的喊了声爸爸,音量极高,几乎没有人听不到,这样突如其来的亲密给后者一个措手不及,我因为她巨大的冲击力身体被闵宝涞无意识的甩开,我身后便是台阶,设计角度有些朝下倾斜,所以我本身便站在一个陡坡上,我非常惊慌在边缘挣扎抖动了几下,所幸没穿高跟鞋由踩着红毯有很好的摩擦力,很快便稳住了自己。 我的惊险一刻没人看到,所有人注意力都被闵丞纹吸引过去,她偎在闵宝涞怀中有些哽咽说,“爸爸,中午我那样不懂事,您还怪我吗?” 闵宝涞被她的善变搞得一头雾水,他脸上明显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他对于这个女儿比任何人都了解,毕竟她在他身边长起来,知女莫若父,闵丞纹悍妒,也非常喜欢争抢,自傲清高,脾气比较极端,不太看得起别人,她很少低头认错,就算会认,也必须要对方先给她一个台阶,亲自搀扶她,给足她颜面,她才往下走,她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满眼泪光主动妥协,和她个性大相径庭,闵宝涞自然很是茫然。 闵丞纹咬着自己一根手指,她竭力忍耐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脸色涨得通红,“爸爸我很想妈妈,她在的时候,那个家里只有她,只有她一个女人有资格陪在您身边,和您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一起享受阳光明媚的午后,她逝去这么多年,家里始终安安静静,我已经习惯了那样的空荡,您虽然外面也有红颜知己,可从没有带到闵宅,我可以欺骗自己,妈妈还在,只是她不愿让我看到,可她始终没有离开,灵魂陪着我,陪着我看外孙出生,所以我无法适应有另外一个女人取代了妈妈位置,我才会忍不住暴躁,伤了您的心。” 闵丞纹说到这里竟然真的滚下眼泪,她哭得伤心欲绝,但没有发出多大声音,只是不停向下流泪,“我中午离开家,冷静了很久,我将过去那些时光全都从记忆里翻找出来,全部是爸爸对我和丞萝的好,我这才发现自己非常不孝,多么令您失望,沈阿姨用自己美好青春替我和丞萝照顾您陪伴您,免去我们惦记家的后顾之忧,我不应该感谢她吗,我怎么会这样糊涂。” 闵丞纹说完后,见闵宝涞还没有什么反应,她脸色微微一僵,便立刻拿出自己最后的杀手锏,泪眼婆娑托着腹部屈膝下跪,她是真的要跪,并非做戏,我都很惊讶她竟然这么豁得出去,如果不是发自内心后悔,那么她真是一个极其恐怖的人。 下跪这个动作吓坏了闵宝涞,他立刻回神将还没有完全跪倒的闵丞纹扶住,“这是干什么,谁也没有说不原谅你。” 闵丞纹起身后立刻反手抱住闵宝涞的腰,她低低哭出声来,一边哭一边哽咽念叨说,“我以为爸爸有了沈阿姨和弟弟便不打算要我和丞萝了。” 闵宝涞听她这样孩子气的话觉得哭笑不得,他轻轻拍打着她脊背,“傻女儿,你是爸爸的心肝宝贝,我怎么舍得不要你,是你自己太任性,被我宠得无法无天,连长幼尊卑都不遵守,我如果再纵容你,你是不是要欺负到你沈阿姨头上。” 闵丞纹埋首在他怀中不停摇头,她挂在睫毛和眼角上的泪水被摇晃得四下飞溅,有两滴落在我肩膀礼服丝绸上,将玫红氤氲成了深紫。 “我不敢了,爸爸,这一次我知错了,我以后会尊敬善待沈阿姨,像孝敬自己亲生母亲那样和她和平共处。我不能失去娘家的庇佑,我也不能没有父亲,臣舟对我再好,终究无法代替爸爸的呵护。” 闵宝涞对回头是岸不再娇纵的闵丞纹非常满意,他爱不释手抚摸着她头发,无比怜惜将她脸上的泪痕抹去,他似乎都找不到方式来表达自己心中这份极度的满足与欣喜,闵丞纹的识大体简直出乎他意料,他迫不及待转身呼唤我名字,我将自己手递给他,握住后又将闵丞纹的手伸过去,让我们两个人十指相扣,他笑得非常开怀说,“沈筝,你是长辈,也不要和她计较,丞纹比你年长,可并不如你成熟懂事,我相信她会慢慢改变,我们给她一个机会好吗。” 事已至此我还能说什么,如果我再固执己见和她保持距离,闵宝涞便会认为我非常不懂事,而这里到处都是等着挖新闻笔力可憎的记者,我当然不会愚蠢到主动提供素材,我笑着对闵宝涞说,“我当然不会和孩子计较,你提出的要求我怎么可能不支持。” 闵丞纹听我这样说才破涕为笑,而始终在一旁安静瞧好戏的祝臣舟见我们冰释前嫌,伸手把闵丞纹拉过去,无比温柔为她擦了擦通红的眼睛,她脸上化了一点淡妆,此时被泪水浸泡有些晕染掉,他看到后忍不住打趣说,“像熊猫。” 闵丞纹仰起花了的小脸,她因为哭过嗓音非常闷,“你嫌我胖啊。” 祝臣舟挑了挑眉梢,“怎么会,你是国宝,谁敢嫌弃你。” 琴瑟和鸣花好月圆,这样八个字用来形容此情此景再合适不过,落在旁人眼中,我们也一定是模范家庭典范,继母继女相处融洽,两个男人春风得意,马上要一口气添人进口,所有美事都砸到了我们头上,简直要逼死处处不如意的人。 可我觉得这一幕只是荒谬的有趣,在这些记者眼中,闵家一定是内情复杂暗流涌动的豪门,闵宝涞家底厚实,膝下没有子嗣,大女婿祝臣舟心机叵测,对于闵氏面上若即若离暗中玩尽手段,闵宝涞最疼爱小女儿,但闵丞萝不爱钱财,娇生惯养,就像一个公主,颇有些与世无争的味道,只喜欢简单随性自由的生活,甚至居无定所,不喜欢有一个家作为束缚,更不要说庞大的商业财产,她一定避之不及,那么所有重头戏都落在了闵丞纹和祝臣舟头上,原本已经板上钉钉,不想半路杀出一个我,还怀了孕,被炒得天花乱坠,说我到处求佛拜神,祈求恩赐一个儿子,与闵丞纹夫妇抢夺闵氏。这样豪门大战并不至于稀奇,然而更重要是我生命中纠缠不清的三个男人,此时有两个就在我身边,我和祝臣舟那一段轰轰烈烈荡气回肠的禁忌风月,最终结局竟是我成为了他岳母,这样劲爆的故事,真是不可谓不精彩。 然而不同于我的尴尬处境,祝臣舟要坦荡许多,似乎我们真的没有任何交集,一切都是外界胡言乱语妄加揣测,他的冷静与淡然反而让我觉得自己多想了。 有记者非常细心捕捉到闵丞纹刚才哭诉时候的几个字眼,在我们平息后立刻将话筒递上来,“闵小姐为什么说闵总有了沈小姐便不要您了,您也不是小孩子,怎么会这么缺少安全感。” 闵丞纹捂住自己嘴巴说,“我刚才有讲这样的话吗?” 那些记者纷纷点头,她思索了一下说,“我爸爸对沈阿姨非常疼惜,我从没在他脸上见过这样认真深情的笑容,我会非常恐惧,害怕因为一个全新女人的出现而失去我爸爸对我和妹妹的全部疼爱,毕竟她腹中还有一个孩子,也是我父亲的。但现在我想清楚了,父亲晚年孤独我会非常挂念,有一个女人愿意陪伴他照顾他,是一件好事。我非常感谢沈阿姨,也很感动她对我的原谅和包容,同样我也愿意不计前嫌去接受她。” “不计前嫌…请问闵小姐你们两个人有什么过节吗,是否和您的感情问题有关,您和祝总现在非常甜蜜即将喜获麟儿,您所说的这话是否另有隐情…” 记者群中立刻炸开,闵丞纹这番话说得非常奇怪,听上去满是仁义与深情,可仔细咂摸滋味又似乎故意引导别人误解,听进原本就喜欢捕风捉影的记者耳朵里当然满是材料,我们很快被蜂拥向前的记者包围住,眼看他们要越过两旁的警戒线,祝臣舟走在我们身后将我们完全护住,并吩咐保镖守住门口,堵死那些人的入场通道,在现场彻底崩盘失控前,我们安稳进入宴宾大厅。 祝臣舟非常紧张在我身后护着我身体,他没有理会同样被刚才拥挤喧哗受到惊吓和推撞的闵丞纹,而是充满关切询问我是否还好,我扫了一眼并未关注这边而是对部下吩咐事情的闵宝涞,小声说,“孩子很好。” 祝臣舟蹙了蹙眉,他语气有些不悦说,“我问你,是否还好,没有问孩子。” 我低垂着头,“我也好。” 闵丞纹惊慌失措从门口跑过来,她挺着肚子,身体被裙装束缚住,连移步都很吃力,她扑入祝臣舟怀里似乎吓坏了,整个身体都瑟瑟发抖,祝臣舟任由她非常用力的抱着自己,但眼睛始终越过她头顶注视我,眼底目光一片幽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8 入了迷 这样一场闹剧没有影响到什么,很快风波便在祝臣舟和闵宝涞这一方共同派出的保镖压制下平息下来,宴会照常进行。 祝臣舟的确已经扛起半个南省的商业大旗,到场的人不管拥有多大财力多高地位,都对他毕恭毕敬马首是瞻,这样姿态让我不禁幻想五十年前叱咤上海滩的蒋华东会是怎样的风光与威严,那时人们都说,蒋华东一咳嗽,商业场大洗牌,蒋华东一跺脚,整个南省地下圈都要颤三颤。从年少就成为指点一方江山的霸主,一直到他去世都不曾改变过这份格局,他一生压制了多少人,又被多少人所觊觎,都说他成谜,迷得天下女子肝肠寸断魂不守舍,可他大约是这世上最聪明的男人,他没有为了权势成魔,也没有视情爱为玩物,他一点点放权,一点点向这个世道妥协,为了家庭为了平安。蒋华东的结局和所有人一样,终结于南山墓园,与深爱女子永世长眠。 这是最好的结局。 如果能够成为薛宛,死也是一种美好。 现在的祝臣舟是否也要成为曾经的蒋华东,他渴望掌控,对于权势的野心在一点点膨胀和暴露,他已经不愿再遮掩什么。 宴会致辞结束后,祝臣舟从台上走下来,庞赞在楼梯下接过他脱下的西装,搭在腕间,宴厅内非常闷热,加上空气内都飘着一股浓郁的酒香,每个人脸都泛红,像是喝醉了一样,衣香鬓影美不胜收,怪不得男人都非常喜欢这样的应酬,的确可以大饱眼福。 祝臣舟穿着酒红色衬衣,颈间系着一条黑白格领带,在这到处都是成功人士的地带,气质也非常突出,显得亮眼夺目。 我跟在闵宝涞身边兴致缺缺,可宴会自由环节才刚刚开始,作为他的女伴,我必须陪同身边,至少要陪一会儿,可我对于这样的交际应酬本身充满抵触,在我眼中这就是所谓的小丑戏,每个人都牵着一根绳在手中,却不愿露出庐山真面目,而是藏匿在一个门板之后,让那只小丑代替自己疆场厮杀,他只需要动一动手中的线,发出一些和自己本来面目不相同的声音就够了,我为何要应付一群道貌岸然的虚伪小丑,将自己也变成那样的人呢。 我扯了扯闵宝涞手臂,他正满脸笑容和一个路过与他打招呼的商人举杯示意,察觉到我在拉扯,他侧头过来看我,问我怎么了,我用手挡住嘴唇防止被别人看到我的口形,“我有点不喜欢这样环境。” 闵宝涞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一直没有笑,原来是这个缘故。不过沈筝,你嫁给我,这样应酬也是无可奈何。你看我和臣舟,即使到了这个位置也难免要打点一下,你永远不知道忽然一个浪头打过来,谁会成为亡魂,许多商业漩涡无可避免,这就需要被人拉一把上岸摆脱那份激烈的围困,再厉害的英雄也不可能一生不碰上一点危机,应酬是一种人际关系不可或缺的关键。何况他们对你非常关注和好奇,总要给点面子。” 我非常为难说,“可我之前的身份,我怕他们问一些我无法回答的事,面子会很尴尬。” 闵宝涞大约觉得我太多虑,他哈哈大笑摸了摸我额头细碎的散发,“他们怎么敢,你是我实质妻子,他们都很会审时度势,纵然再好奇,也绝不触碰违禁的话题,这你可以放心。” “关键我…” “好了。” 我还要再说什么,闵宝涞忽然语气略带严肃打断我,他目光凝视前方露出一丝非常畅快的笑容,我顺着他眼神看去,这才发现有一个男子携带女伴朝这边过来,隔着很远便指着闵宝涞非常揶揄大笑说,“行啊,你可真是艳福不浅,娇妻爱子双喜临门,你让我们这些老家伙情何以堪。说吧,平时怎么保养的,我取取经,回去也和我老婆再生个大胖小子。” 闵宝涞听他这样调侃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拍了拍男人肩膀,“这样美事可遇不可求,谁让我福气好,半副身子躺进了黄土,还从天而降如花似玉的娇妻。” 男人将目光从闵宝涞身上投向我,他大约五十五岁左右,身姿格外挺拔,看得出年轻时候大约非常厉害,否则不会有这样过人气度,他看了我一会儿后,似乎想问什么,最终没有开口,他从身侧女伴手中接过盛满了紫红色液体的高脚杯,主动递到我面前说,“非常荣幸认识闵夫人,之前宝涞藏得紧,我略有耳闻,但他不肯让我登门拜访,是我的失礼。不过这也看得出来宝涞虽然上了年纪,如果喜欢谁,势必非常疼爱,爱屋及乌,对闵夫人的孩子也当然是倍加珍视。” 我看了看他举在我面前的酒杯,我刚要推辞怀孕不宜饮酒,对方笑着说,“这是百分百纯度的红提汁,为了和闵夫人喝一杯,特意让服务生鲜榨出来。” 他这样说我自然不好再回绝,虽然我清楚太多人觊觎我腹中孩子,不管怀疑他是祝臣舟的,还是认可就是闵宝涞的种,他的出现都威胁到了很多人,闵氏几位大股东分权,闵家两个女儿等等,想要灭掉他的如过江之鲫。可作为闵宝涞这样信任的多年好友,势必没理由下手。 我接过后转动着杯子内颜色绚丽的液体,我笑着说,“自从有了身孕,任何外面人递给我的食物我都不会品尝,害怕别有企图,不过宝涞的朋友,自然没有这方面的芥蒂。也很荣幸认识您。” 那名男人点点头说,“是该注意一些。” 我们两个人一起干掉各自的饮品,祝臣舟此时忽然从另外一方叫闵宝涞过去,而他所处地带有许多西装革履的人围在一起,正谈笑风生议论什么,似乎在等待他,闵宝涞和那名男子表达了歉意,对方携女伴离开后,我跟随闵宝涞走了两步,发现祝臣舟始终站在那里等候,我不太愿意这样场合下和他同框,毕竟传言还不曾完全平息,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势必会卷土重来,然而闵宝涞又不肯让我走,我只能使出我的杀手锏,他最在意什么,便有什么为我脱身。 我覆盖着小腹停住脚步,闵宝涞察觉到我忽然不走了,又看到我的动作,他立刻有些惊慌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以疲惫劳累想要休息下为借口,他这一次果然毫不犹豫叫来侍者送我去休息。 祝臣舟隔着人海也发现了我的不适,他眉团微蹙,想要询问又找不到立场,只能不间断追随我身影关注我是否加重情况。 然而他们只轻松了片刻,很快所有人聚拢过去都在轮流朝他们敬酒,闵宝涞还好一些,他毕竟上了年纪,酒这样的东西适可而止,也没人会强行逼迫,然而祝臣舟则不同,他年轻体健,谁都不愿放过他,非要把他灌醉才进行,他也不好推辞,生意场上驳人一杯酒相当于树一个敌,酒是纽带是维系,重要性堪比女人对男人的价值,无酒不欢,如果不能欢愉,后面的话也就没必要再讲了。 即便高贵如祝臣舟,也是一杯复一杯堆出来的威望。 他们在那边推杯换盏不亦乐乎,我独自端着一杯果茶坐在最安静的食品区,这边没人打扰,也不会有人留意到我,否则今晚这个场合,大约我会成为所有女眷的目标。我能想到她们对我的好奇,人都有一份探究情怀,对于自己渴望了解的东西。像我这样的女人,在她们眼中大约就是成功象征,做得起职场女性,也玩儿得了天下男人,能言善辩冷静聪慧,虽不美艳绝伦,却也足够蛊惑我的猎物,如果懂得交际,可以成为女人羡慕又敬佩的朋友,如果有一点言辞差错,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避开风头的正中心,是保护自己的万全之策。 我在椅子上坐了片刻,觉得胃口有些饿,而且还是忽然就饿了,饿得我心口发慌。我眼前便是两条长方形餐桌,随时都有侍者添加食物,什么菜系都有,颜色和摆放也非常漂亮,看着勾人食欲。 我拿了一个托盘和叉子,围绕餐桌看来看去还是凉菜最对我胃口,我正伸手准备夹一片牛肚,忽然有一只手比我更快,从我右侧横刀直入,我叉子恰好落在那片已经被她先入为主的牛肚上。 我愣了一下,迅速回头去看,闵丞纹笑得非常开心,她将那片肚送入自己口中,一边意犹未尽的咀嚼着,一边对歪头对我俏皮说,“你再挑一片吧,虽然我应该尊重你,但我实在不喜欢把自己看中的让给别人,也不喜欢被抢走,从没有这样的习惯。” 我将叉子从牛肚盘内取出,选择了另外一份莎拉火腿,这一次她没有和我抢,我盯着自己叉尖上的火腿块,“我也没有要别人挑剩下的习惯,一般都是我早就吃过了,别人再捡去尝,还自以为是占了个新鲜,到处炫耀,其实我都笑掉了牙。” 闵丞纹没有任何恼意,我缓慢将那块火腿送到嘴里,她盯着我微微咀嚼运动的唇说,“尝鲜的不是你也不是我,是一个死人,和死人计较什么,岂非显得太没有气度,所以只能和活人计较,可需要计较的活人太多了,那么便选择最有实力的那一个。原来和我一样的人这么多,都喜欢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她说完笑得眉眼弯弯,“沈阿姨也是实力强悍的一个。” “你还是别这么喊我了。”我抖了抖自己发麻的手臂,“这里没有你父亲,也没有祝臣舟,更没有天下悠悠之口,戏得适可而止,不然万一入了迷,抽不出身来,可怎么办。” 闵丞纹见我这样戳破她,她果真也没有再装下去,而是站在我旁边抿嘴唇笑了好半响,在她笑的过程中,我便一直吃,吃得我差不多有七分饱,我才放下手中餐具。 闵丞纹指了指靠近我这边的一份甜品,她对我说,“能否麻烦沈小姐帮我递过来。” 举手之劳而已,我没有任何犹豫便递给她,她托着那个水晶小盘打量盘中的绿色蛋糕好久,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抹了下最上面的奶油,张开唇含住指尖,将奶油嘬干净,她眯着眼似乎在回味,可能味道很好,她说,“我记得臣舟第一次约我出去,餐后就是这样口味的甜我虽然不怎么爱吃甜,但却对于这款蛋糕非常热衷,因为它见证了一段爱情的萌芽,这段爱情的男人还是我丈夫,是不是听上去很美好。” 如果秀恩爱就找错了对象,这在我心中激不起半点涟漪。我从来不会羡慕任何男人对女人的宠爱,因为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相反,这世上也不会有纯粹到底的美好,多少都掺杂着利益和杂质,那有什么好羡慕呢? 不过闵丞纹太极端,我不打算驳回她,我只好点头说,“非常美好,让人向往。” 她立刻开心笑出来,然而她笑了没有几秒,忽然脸上的表情僵硬住,她目光呆呆的凝视一个空虚的半响都没有任何反应,我正觉得很奇怪要去扶她肩膀,闵丞纹忽然撕心裂肺的叫了一声,这一声非常大,几乎是吼破了喉咙,我被吓得手立刻缩回,不明所以注视她,她手指微微松来,托盘和叉子跌落在地上,盘子碎裂成一块块,刺耳的声响吸引了无数人目光,闵丞纹屈膝身体一点点下滑,她两只手都按住隆起的腹部,脸上表情狰狞而扭曲,似乎在经历多么极致的巨痛。 她呜咽痛哭出来,不停喊着臣舟救我,宴厅前一刻还非常热闹,充满欢声笑语,此时忽然鸦雀无声,正在与人微笑交谈的祝臣舟本能朝这边看过来,在他看到闵丞纹跌坐在地上无比痛苦的哀鸣,他脸色一变,飞快丢下酒杯朝这边冲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9 流产 这突如其来的震撼一幕让我完全没有防备,我彻底愣住,大脑一片空白,好像失去了反应能力,我僵硬而迟缓得低下头看着因巨痛而虚弱呜咽的闵丞纹,她脸色惨白如纸,微微分开的双腿有一丝血迹渗出,我虽然没有经验,但我也清楚那意味着什么,我脑袋里像是瞬间炸开一样,血浆崩裂。 祝臣舟已经从远处冲过来,他蹲下喊了一声丞纹,便将她死死抱在自己怀中,他手不经意间触碰到她沾着血迹的腿,原本便有些焦急的脸更是一层青灰,他抬起头朝那些聚集在一起的服务生大吼,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人又怎么知道,也是听到尖叫后跑过来查看情况的,被祝臣舟这一吼吓得全部面如土色魂飞魄散。 事发时只有我和闵丞纹在餐桌附近,她出一点事我都脱不了干系,因为只有我,不管是目击者还是凶手,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闵丞纹这样深爱祝臣舟,她唯一的筹码就是孩子,如果孩子没了,她抓住这段婚姻的能力由削弱了一大截,所以显然不会是她,任何以孩子为牺牲代价去破坏丈夫和另外女人的都是蠢货,闵丞纹当然不蠢。那么背后到底是谁,又怎样悄无声息步步为营算计了这场阴谋,目标自然是冲着我来的,要挑起我和祝臣舟之间因为孩子的仇怨,也不想让我顺利被闵家上上下下所接受,这样血光之灾下,我还能顺利做闵夫人吗。 祝臣舟抿着薄唇没有说话,他沾满鲜血的手在闵丞纹礼服上留下非常狰狞恐怖的痕迹,他声音带着一丝难得的温柔说,“还能不能坚持,我可以挪动你吗。” 闵丞纹疼得脸上全是汗珠,她似乎在咬牙隐忍什么,可她发现怒了半天都是徒劳,根本无济于事,那样巨痛还是无孔不入,钻心蚀骨,她最终不忍了,死死揪住祝臣舟领带面朝天大喊,“好痛!臣舟…我好像要死了,要分裂了。” 我不得不佩服祝臣舟的冷静和镇定,大约不只是我,所有在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会惊讶于他的沉稳,他一惯平静的脸上此时也没有任何波澜,面对闵丞纹的痛呼、她的眼泪和他手上满是腥气的血痕,他连眼睛都没有眨,如果不是他紧抿的薄唇能窥探到一丝他同样紧张的心,几乎没人能看出他发生了什么变化。 他非常温柔用自己手臂圈住她身体,“没事,有我在,不会死掉,阎王都很害怕我,他要别人死我无法干预,如果让你死,他也要征求我意见,我当然不会允许。” 祝臣舟很有耐心为她讲笑话分散她的注意力,然而闵丞纹还是非常急迫将自己头狠狠下压,当她看到自己双腿布满的血渍时,她整个人都疯了,“孩子…我的孩子!” 祝臣舟有些焦急看着会场入口,庞赞已经去取车了,只是停车场距离这边有一段距离,在五百米之外的地下车库,来回往返大约要十分钟左右,祝臣舟根本不知道该怎样急救,他只能抱着她给予她一点身体的温暖和依靠。 闵丞纹在嚎哭了几声后,她忽然想起什么,她面目扭曲而阴狠的伸出手,不停颤抖指向我,她咬牙切齿说,“是你,沈筝,你这个蛇蝎贱妇!你克死了自己丈夫,又来克我的儿子,我的父亲,你怎么这么歹毒!” “丞纹。”祝臣舟握住她指向我的手,“没有证据的事不要胡乱指认别人,岳母不是那样的人。” “你还在相信她吗?你一口一声岳母喊得真好听,你心里心如刀绞是不是,可以忽略掉自己孩子性命,你怎么不去掐死她!我受够了,我不是没想过放开自己心结,接受她忍耐她,我已经做了一万分的妥协,可她给了我什么回报,她就是没有良心的女人,她有一颗黑心!她现在毁掉了我们孩子,臣舟,这是你的孩子啊!” “那要怎样?”祝臣舟看着怀中早已失去理智的闵丞纹,他语气有些不耐和暴躁,“杀了她泄恨吗?是否真的是她,你告诉我,有谁看到她下手。你能对警方说,凭你对她的厌恶凭你带着情绪的怀疑,就认定是她吗。” 闵丞纹张大嘴巴发不出声音,她万万没料到自己已经这样凄惨祝臣舟竟还不肯动我,她脸白得毫无血色,只剩下无助的颤抖和落泪,闵宝涞走过来看到这样一幕后,他第一反应先是握住我的手问我是否有事,并且满脸凝重检查我的腹部和双腿,在发现没有任何不妥时,才平和放松下来。 我没想到他不但没有怪我,反而无视自己女儿的狼狈与受伤,第一时间来关怀我,不管他最在意的是孩子还是我,这一份牵挂与尊重都使我有些感动,再加上恐惧和委屈,我也无法控制流下眼泪,我一哭,闵宝涞更不理会闵丞纹,他将我拥在他怀中,不停对我说,“不要怕,我相信你没有做。” “就是她!”闵丞纹指着餐桌的甜点区域,“我吃的蛋糕是她给我的!吃了之后没有两分钟我就腹部绞痛…” 闵丞纹原本还在吼叫,可她腿涌出更多鲜血,这样的痛感让她晕眩无力,祝臣舟见耽误不得,也顾不上可不可以挪动,直接将她拦腰抱起,而这时庞赞也赶回来,他站在入口门旁大喊了一声祝总,祝臣舟便立刻像一阵风般抱着闵丞纹跑了出去。 发生这样恶劣的女人内讧,闵家作为宴宾会承办方,显然丢尽了颜面,祝臣舟离开后,闵宝涞便留下闵氏第二股东程磊在宴厅镇场平息后续,自己则带着我避开媒体在保镖护送下也直奔医院。 闵丞纹被送往距离南海酒店最近的妇幼医院,算不上最好的,可时间紧迫,只有这里还来得及抢救,闵宝涞带着我匆匆赶到医院时,闵丞纹已经被推入手术室,大门紧闭,冗长狭窄的走廊被白灯照的惨白,踩在上面让人脊背隐隐发寒。 医院有一种特别的魔力,可以让你觉得四面埋伏都是死神,我在这样环境中腿根本站不稳,我必须死死挽住闵宝涞,以他作为我的支撑否则我早已瘫软在地寸步难行。 我承认我怕,如果孩子保不住,我无法想象等待我的会是怎样狂风暴雨,以闵丞纹的极端,她会伺机杀了我,我的孩子也保不住。 祝臣舟坐在椅子上,他微微垂着头,衬衣卷起大半,露出半截精瘦手臂,他眉峰蹙起脸色并不好看。 闵宝涞带着我走过去,他喊了一声臣舟,然后在距离祝臣舟两人之远的凳子上坐下。 祝臣舟这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他连续在巨文加班一个星期,刚才又喝了不知几十杯烈酒,眼底充盈着无数血丝,正杂乱无章交缠在一起,经惨白灯光照拂,显得血腥狰狞。 他略微迟疑抬起头,不过并没有看闵宝涞,而是将目光定格在我脸上。 我们隔着寂静空气四目相视,他一言不发,停顿了大约五秒钟,而后目光缓慢下移到我腹部,当他看到我被礼服裙凸显的小腹时,他似乎松了口气,他将自己疲惫不已的脸庞埋在掌心内,深深呼吸了一大口,他声音有些发闷从指缝传出,“大夫告诉我孩子保住希望很小,不过丞纹没有大碍。” 他说完非常释然靠在椅子上,头部微微偏向手术室方向,他盯着手术中三个字的亮灯牌,语气波澜不惊说,“大人没事,我就可以向岳父有个交代,毕竟今晚是我疏忽,不该让丞纹单独在宴厅,至于孩子,可能和我们没有缘分,走了就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1疯魔 祝臣舟没有任何责怪或者质问我的意思,他轻描淡写一句没有缘分,便将这件事揭过去,然而他的释然与洒脱并没有真的为我带来释怀,反而让我更加难受,我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如果你指着鼻子责备我,即便是我的错也不会换来我任何低头,因为我所有错都因你的不尊重而在我眼中抹杀掉,可如果对方不急不恼温和以待,不是我的错我也会难以自抑懊恼。 我对面色平静的祝臣舟说,“她吃下的蛋糕,确实是我递过去的,但我敢以自己生命起誓,我没有做任何手脚,因为我也不知道她要吃什么,以我对闵丞纹的了解,她根本不会触碰经我手的食物,所以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闵宝涞敏锐捕捉到了我最后一句话,他眉头立刻便蹙起来,“她为什么让你拿。” “因为我距离糕点区更近。” “你们相距很远吗。” 我摇了摇头,“我们并肩,身体时不时会靠在一起,她想要自己拿并不难,只要伸长手臂越过我就可以了。” 闵宝涞所有言辞止在这一刻,他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非常沉默抿唇不语。 祝臣舟沉闷的咳嗽一声,他从西装口袋内摸出烟盒,正准备用打火机点上,一名拿着血袋匆匆进入手术室的护士经过这边,恰好看到他动作,她停下脚步说,“医院禁止吸烟,您如果忍不住,可以到走廊尽头的天窗。” 祝臣舟听到后才恍然想起医院的规矩,他说了一声抱歉,便将烟盒又放回原处。 我们三人陷入非常诡异而尴尬的沉寂中,走廊上非常安静,从那名护士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人走过,尽头的窗紧闭,空气流通极差,越来越浓重的消毒水味四下蔓延开,我几次想要吐,可都强制自己忍住了,这时候闵宝涞与祝臣舟因为闵丞纹都心烦意乱充满疑我不想再为他们添丝毫烦忧。 祝臣舟垂头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闵宝涞在这时忽然开口打破这份寂静,“对于谁下的手,你打算怎样处理,我不认为丞纹会这样狠,她喜欢这个孩子,并且非常看重,她清楚这是维系和你婚姻的纽带,所以臣舟,你千万不要钻入牛角尖,不管外界如何非议,你要有自己的决断。” 祝臣舟将手从额头上挪开,他微微坐直身体,神色非常郑重说,“我明白。我从没有往丞纹身上想过,她绝不可能。” “那么当时,”闵宝涞欲言又止,他忽然侧眸看了看我,他并没有任何怀疑的神色,而是非常担忧,“只有沈筝在场,无论于情于理,她似乎都摆脱不了这个疑点。” “我们家里的意外,别人没有任何权利评判,我会让巨文公关部进行处理,岳父可以放心。” 闵宝涞听到他这样说,便露出一丝笑容点头,“你都这样承诺了,我当然放心,似乎沾上沈筝的事,你总格外宽宏。” 他说着话眯眼看向距离自己不远的祝臣舟,他衬衣有些褶皱,还掉了一颗扣子,大约从南海酒楼到医院这一路,被闵丞纹抓扯的,骨肉分离的痛苦不是常人所能容忍,据说流产那一刻的痛,要更胜分娩,那是一种无助惊恐又活活剥离的感受,闵丞纹哪怕拿刀砍伤他,我都觉得在意料之中。 正因为他衬衣的凌乱,所以整个侧面轮廓看上去都非常不羁和颓废,这是男人突显气度的最好风格,就像一个美人以黑白油画风站在一堆废墟上,反而比精致的背景更加有韵味,能够震撼人心。 闵宝涞这句话让我有一刹那的窒息,我完全不敢喘气,胸口静止在起伏的伏上,我死死咬着嘴唇看祝臣舟的反应,他盯着自己双手交握的虎口部位,声音平静说,“” 闵宝涞听到后耐人寻味的笑了笑,他不再说话,而是朝我伸出手,将我拉到自己旁边坐下,手臂穿过我发梢落在身后椅背边缘,把我肩膀揽住,他以这样姿势陷入无声之中。 他们看上去都格外淡然镇静,仿佛真的只是最简单不过的对话,浮于表面毫无深意,只有我觉得话里藏刀,满是心机。 手术进行了大约四十分钟,指示灯在我注视中黯淡下来,我立刻出声告诉他们,他们从椅子上起身,朝手术室门口走去,大门很快被人从里面拉开,一名医生率先走出,他一边摘下口罩和帽子,一边问我们谁是关系最亲密家属,祝臣舟说是她的丈夫,医生很遗憾站住脚步,“孩子没有保住,这个心理准备,你们应该在送她来的路上就做好了,路途颠簸,失血过多,加上在动胎气后,孕妇心情剧烈激动,这是一个情理之中的结果,请家属节哀。” 祝臣舟垂着眼眸没有说话,此时手术室大门再次被推开,闵丞纹穿着术服躺在床上,被四名护士缓慢从里面推出,她紧闭双眼脸色异常惨白,似乎有些痛苦,盖住身体的被单染着一丝血迹,祝臣舟向大夫询问了一些术后的注意事项,便和他道谢,一同随护士推着床铺进入病房。 我踮着脚探头去看,闵丞纹一直昏迷,听大夫口气用了不少麻醉剂,已经陷入重度昏睡,一时半会都醒不过来,祝臣舟 我盯着那群人身影一直到病房门关住再也看不到,我才非常沉默收回目光。闵宝涞很了解我此时心情,他握住我的手始终不曾松开,他安慰我说,“他们和这个孩子无缘,你不要有任何负担,不是你做的,就无需你为此自责愧疚。” 我并非愧疚,而是觉得那一幕很惊悚,发生的令人措手不及,闵丞纹原本和我聊得好好的,不去细究我们之间的笑里藏刀,她当时安然无,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征兆,忽然就跌倒在地上,下身满是鲜血,从裙子里渗出来,将地板都染红。她嘴唇和脸都惨白得让我不敢直视,我从她颤抖叫喊内听出她那一刻的痛苦有多么锥心。 这种感觉就好像被谁在隔空掌控着,稍不留意下一个人便会是自己。 虽然对于这个孩子我感情不深,甚至一度厌恶他的到来,他是我复仇路上的累赘,牵绊住我更险阻的计划,并且他属于世人口中的野种,是我和祝臣舟禁忌之恋意外的产物,他每在我身体内长大一寸,每吸食我一滴血液,我都会放大这一份耻辱感,我甚至做过噩梦,梦到他生出来长了一张和陈靖深一模一样的脸,就那么直勾勾注视我,唇角溢出冷笑。 但当我看着闵丞纹那样痛苦想要挽留她的孩子,她在被祝臣舟抱出去时还在不停说一定要保住,她不能失去孩子。那一刻连我自己都诧异,我竟会本能的按住自己小腹,去感受我无法触摸到的心跳和胎动,温暖与呼吸,我第一次明白他对我而言,也早已不知不觉变得非常重要,等同于我一半生命,和报仇掠夺的价值不相上下。如果他从我身体内未经允许便突然抽离掉,我会发疯,会再一次植入更深的仇恨。 祝臣舟从进入病房便没有出来,一直待到后半夜凌晨一点多,期间不时有护士和大夫进出,拿着各种补药与液瓶,里面安静无声,似乎都没有人存在。 闵丞纹在凌晨两点多醒过来,她一直叫嚷着很痛,她最怕痛,闵宝涞不止一次和我翻看过她与闵丞萝小时候照片,闵丞纹自幼体质不好,体弱多病,几乎所有照片都虚虚柔柔,脸上挂满泪痕,清瘦得可怜,被蚊子叮出血那样的疼她都忍受不了,所以为祝臣舟怀孕,是她这一辈子赌上的最大勇气。 我和闵宝涞在过道听到她声音便推门从外面走进去,正看到她披头散发坐在床上,一张没有洗过的脸眼睛一片红肿,她完全无视我们,目光呆滞,一边无比慈爱抚摸自己早已平坦的腹部一边对小声祝臣舟说,“他好像又踢我了,臣舟你快来摸摸,和良良说句话,不要吓到他,小声一像我这样。” 她一脸诡异笑容,看得人心惊肉跳,闵宝涞一言不发站在门口,他并没有进去抱一抱劫后余生的女儿,而是表现颇为冷淡,苍老脸上仅能找出一丝对于逝去外孙的心痛。 可能闵丞纹这一次做得太过分,还没有任何证据便在宴会对我大喊大叫,前一秒还和我母女情深,后一秒便撕得我哑口无言,让人们议论纷纷看笑话,伤了闵宝涞为人父的颜面与地位,所以他根本不曾过去安慰,只是在这边冷眼旁观。 祝臣舟坐在床尾,静静凝视闵丞纹,直到她说得精疲力竭,嘴唇越来越干裂,他才伸出手搂住她肩头,极其艰难而伤感的吐出一句话,“丞纹,孩子没有了。” 闵丞纹的脸在一瞬间便惨白,用心死如灯灭去形容那份悲壮和哀婉都不为过。 她看了祝臣舟半响也无法相信这个事实,在我以为她会撕心裂肺嚎啕大哭时,她忽然扯出一丝难看的笑,莫名其妙眨了眨眼睛,就像听到一个非常有趣的笑话,她一把拍掉祝臣舟搭在她肩头的手,看他仿佛看一个精神病,“你说什么呢,啊?孩子在我肚里好好的,已经四个多月了,怎么会没呢?他已经成型了啊,我们上个星期才检查过,是男胎,健健康康的男胎,你忘了吗?” 闵丞纹说着说着便笑出来,她笑得很用力很夸张,一边笑一边喊,“良良,看你爸爸怎么会开这样的玩笑,等你生出来,妈妈帮你打他好不好。” 祝臣舟只是默不作声看着她又笑又说,等她笑得失去力气,笑得眼泛泪光,他才无比冷静抚摸上她脸颊说,“孩子已经没了,为什么不肯相信这个事实,难道我还会骗你吗。” “你当然会!你们所有人都在骗我,我就生活在一个谎言里,除了孩子我一无所有。闵氏不再属于我,爸爸也不再属于我,一夕之间天翻地覆,所有人都以为你爱我疼我包容我,这份苦水我只能默默下咽,只有我清楚和我同床共枕的丈夫惦记着一个死的女人,还爱着一个生的女人,即使和我有了孩子也无法将这颗心捧给我,他的笑永远若即若离,蒙着一层纱,揭不开穿不透。” 闵丞纹从笑到哭从冷静到愤怒就在一瞬间,她变脸变得太快,我被她惊人的爆发力吓得不轻,本能的往门口退了两步,可祝臣舟没有耐心,她触怒了他逆鳞和伤疤,更使他忍受不了她口不择言的发疯,他一把扣住她手腕,将她掌心贴在早已塌陷下去的腹部,他声音微微抬高说,“你自己摸,还在吗?我为什么要骗你,不管我们感情怎样,不管我这个人是冷还是热,我不会拿一个孩子的生死当作玩笑,在宴厅时他就已经不在了,送到医院不过是最后挣扎。” “你们所有人都在骗我!我孩子还在,你们是魔鬼,是魔鬼!” 闵丞纹抱住自己头闭着眼失声尖叫,她嗓子哑得像被烫过一样,发出的嘶鸣极其难听,她上半身倚靠住床头,两条腿在半空中不停踢打蹬踹,每一下都发了狠力,充满要弄死人的阴森。 祝臣舟全程没有躲避,就任由她发泄一般重重鞭策在他身上,闵丞纹脚和手都被撞击得通红,她似乎感受不到疼痛,周而复始不知疲倦的殴打焚毁这个令她崩溃而窒息的世界,她最终嚎哭激闹了许久,才终于失去力气,她啜泣着蜷缩成小小一团,将自己包裹如一只过冬的蚕蛹,我才发现这一夕之间她瘦了好多,因为挣扎而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臂,全部都是骨头,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贴在上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2 弃 闵丞纹哭过后,便将自己困在阳台上,用窗帘遮挡住身体,不肯让任何人靠近。清晨阳光非常明媚,充满暖意的金黄色洒进房间内,她抱住膝盖缩成小小一团,背部时而起伏时而颤抖。 闵宝涞被她凌晨那一场喊叫闹得脑袋疼,再加上一夜没睡,根本扛不住了,去卫生间时险些在门口栽个跟头,祝臣舟不敢怠慢,便吩咐庞赞送他回闵宅休息,我原本也要跟着离开,但一大早干呕格外严重,趴在椅子上起都起不来,庞赞担心自己车技不佳,路途上颠簸起来会让我更痛苦,于是我就留下,等过了这一阵再回去。 我和祝臣舟站在病房里,隔一张床注视闵丞纹,她手中抓着一件小孩子穿的红色肚兜,正贴在自己脸上细细摩挲感受着,脸上挂了一丝惨白笑容,干裂的薄唇一声声呼唤良良。 这惨烈而悲情一幕给了我巨大冲击,如果说之前我对腹中孩子充满利用,想过在利用完毕后亲手送他上路,从而了却我一切牵挂,只专心抚养露露。那么此时我已彻彻底底断掉这个念头,母亲失去骨肉的痛,比连心十指甲盖剥落大约更肝肠寸断生不如死,再自私恶毒的女人也无法承受住。 祝臣舟看着角落处凄惨的闵丞纹默不作声,这一夜不眠不休被拳打脚踢让他厌透了她,可终究是自己妻子,道德与法律都背负一重枷锁和义务,他不能选择弃她不顾。 他面无表情绕回床头,提住摆放在矮柜上的保温壶,将里面热粥倒入瓷碗内,捧着碗重新回到阳台,他屈膝半蹲在闵丞纹面前,平视她削瘦的脸。 粥碗内散发出温热清香的味道非常开胃,听说闵丞纹最喜欢蔬菜粥,她常年减肥,除了鱼之外基本不沾荤腥,蔬菜是她最喜欢的食物,分别取上各类品种切丁切丝,洒进粥里搭配酱腌咸菜,闵丞纹能破天荒喝两小碗,可此时她面对最爱食物无动于衷,像是灵魂出窍脱离了这个世界,完全沉浸于那一件肚兜带给她的最后温暖与安稳。 祝臣舟对她说,“把粥喝掉,孩子的事以后再说。” 闵丞纹这才微微动了动眼珠,她看向他,嘴唇颤抖问,“什么以后再说。” 祝臣舟垂眸盯着瓷碗边缘的兰花,“你养好身体,可以再要一个。” 闵丞纹有些不可置信,她苍白指尖抚上他的下颔,在他唇上细细抚摸,似乎在感受他话中真假,可即使假的又如何,世上错把男人假意当作真心的女人还不是千千万万,何况此时对祝臣舟深深眷恋的闵丞纹。 她一夕之间骨瘦如柴眼窝深陷,这样可怕的变化,让祝臣舟面对她时心情尤为复杂,虽然并非他造成,可他脱不了干系,他忽略掉那样鱼龙混杂的场所一个备受瞩目的孕妇单独行动多么危险。 祝臣舟握住她皮包骨的手,柔声哄着让她喝粥,闵丞纹呆滞良久,她忽然说,“我为什么会失去良良。” 祝臣舟捏住汤匙的手在粥碗里搅拌着,他默不作声舀了一勺,然后喂到她嘴边,她根本不喝,只是倔强盯着他,非要问出一个结果,祝臣舟只好回答说,“我让庞赞去调查了,南海酒楼所有接触过餐区的人,不论宾客还是侍者,都会接受这份调查,很快就有结果。” 闵丞纹吸了吸鼻子,她眼眶不知为何又迅速泛红,她哽咽着问,“你作为父亲,会为他报仇吗。” 祝臣舟说,“当然会,我不可能让孩子枉死。” 他本以为这样承诺就可以过去,他又将汤匙喂到她唇角,可闵丞纹仍旧固执躲开,她睫毛上挂着泪,一下下颤动,“如果凶手就是沈筝,你还会秉公执事吗,你会因为舍不得不忍心,就让良良白死吗,你会觉得死都死了,何必再去追究,让这件事过去,让沈筝继续风光逍遥,让她做母亲亲手迎接她孩子出生,看着我和良良骨肉分离天人永隔吗。” 闵丞纹在说这番话时,祝臣舟脸色已经有些难看,等到她说完后,他面色彻底阴沉铁灰,他将粥碗朝地上狠狠一撂,站起身从她面前离开,未曾有丝毫犹豫。 祝臣舟走到门口时,闵丞纹终于崩溃,她匍匐在地上伸手追他背影,我迅速让开一条路,紧紧贴着墙根,低头看着在地上缓慢入冬爬行的闵丞纹,她爬出去大约几步,可能扯到了伤口,忽然趴在地上不再动,而是泪眼婆娑看着站在门口的他说,“我们母子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那是良良一条命啊,你都不肯让他瞑目吗!” 走廊上灯光与阳光相缠,斜射进来,照拂在祝臣舟高大的背影上,他微微偏头,以半张侧脸面对闵丞纹,他盯着门框上一枚金锁说,“我没有说不追究下去,但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事情怎样做我自己清楚,不需要你来指挥。你不停指责某一个人,带有你自己的感**彩,在调查结果没有出来之前,我不会做任何行动。你自己好好休养,这两天我很忙,恐怕不能到医院陪你。” 祝臣舟说完这番话后,便再没有任何动容与犹豫离开了病房,闵丞纹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发呆,呆了片刻扯出一丝尤为嘲讽的冷笑,这丝冷笑逐渐加深,到放声大笑,她干瘪的身体趴在冰凉地上,荒凉而绝望,我看着她苍白如鬼魅的脸,觉得空气内都凉薄得惊心。 她笑了很久,直到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奔涌的泪水,才转为嚎啕大哭。 护士送药进来看到她趴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她惊叫了一声,麻烦我一起帮忙把闵丞纹搭到床上,护士一边脱掉她裤子检查伤口,一边对我略带埋怨口吻说,“病人才刚刚做过流产手术,清宫过程很不顺利,她子宫壁天生就很薄,孩子四个多月流产对母体伤害要更大一些,你们作为家属怎么不照顾好呢,这么凉的地趴在上面还想不想她恢复?” 我立刻向她道歉,护士脸色不是很好,她为闵丞纹耐心上过药后,又亲自喂她将两枚药片吃下去,闵丞纹不肯咽,始终死死咬着牙齿,护士便把药片递给我,她捏住下巴掰开嘴让我瞅准时机给她塞进去,闵丞纹由于非常抗拒,在下咽后被呛住,伏在床边不停咳嗽起来,护士没有再管她,而是将托盘收拾好走出病房。 这家医院的医护人员都非常高冷,并且不畏强权,管你是什么身份拥有多少钱财,看不顺眼就会责备,根本不管你爱听与否,不像一些三甲大医院,比较会察言观色,那里的医生医术未必当真过硬,只是托了一个高等医院的背景,显得异常风光与高尚,不过眼力和话锋倒是非常棒,轻易不得罪人,很会做事,并且对于有地位的家属及病人从来都低调而温和,至少我所接触的都是这样,一定程度下,一个人能够往上爬和他是否会做人是不无关系的。 我蹲在床边,轻轻拍打着闵丞纹后背,她咳了一会儿,终于缓过那口气,她抬起眼眸看了我一眼,当发现是我而不是护士时,她忽然脸色一边坐起身,将我一把推开,可她根本没有力气,而我在看到她突变的表情时便做了防备,所以这一点触碰对我而言完全没有影响,反而是她自己受不住那股撞击,向后跌仰在床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4 恶毒 闵丞纹躺在床上,一片苍凉将她衬托得白如薄纸,我此时觉得很心疼她,大概因为同是女人,在没有触及到根本利益时,无法痛彻心骨去恨,我分得很清楚,是闵宝涞的罪,和他两个女儿毫无干系,在不是迫不得已自保下,我不会将这份仇恨与报复扩大转移。 我对闵丞纹最初印象停留在光鲜亮丽面若桃花,她忽然变得这样憔悴削瘦,无力到连一个枕头都拿不起来,我觉得真是造化弄人,如果她不曾嫁给祝臣舟,如果她爱上的是一个普通男人,就算会失去一些光鲜,最起码可以活得非常自在,不用卷入勾心斗角,不用时刻警惕丈夫那颗花哨的心,被捧在掌心视若瑰宝,何尝不是女人最好的一条路,豪华显赫的归宿未必能够驾驭,这世上厚颜无耻的女人太多,为了名利**不择手段,谁又管你这份家庭是否支离破碎。 闵丞纹将两条伸展的腿一点点勾起蜷缩,她偏头盯着一束从窗外投射进入洒于地面的光圈,声音无比嘶哑说,“我的家被你毁得彻彻底底,孩子没了,婚姻摇摇欲坠,我父亲为了讨你欢心,甚至不再认我,我想要留下这一切,我拼命说服自己妥协,向你低头,可我如今和你隔了这么大的仇,我做不到了。” 她说着话将目光移向我脸上,狰狞之中满是恨意,她两条手臂撑住自己身体,肘处骨节凸起,眼神发狠瞪着我,“你有什么脸面待在这里,你来看我笑话吗?你怎知我的下场就不会落到你头上,臣舟身边的女人,有好好活下去的吗?被他折磨死的,不堪侮辱自杀的,疯疯癫癫像魔鬼,只是还没有轮到你而已,我怀着孩子又有怎样美好的结果?何况你三番五次背叛他,激怒他,等到他厌烦了,会像捏死蚂蚁一样,让你痛不欲生。” 她说完哈哈大笑,仿佛异常解气,她笑得眼泪飞溅,滴落在洁白床单上,氤氲开一团棉花般形状的水雾。 我凝视着那团水雾,并没有和她起丝毫争执,闵丞纹此时想要找个突破口宣泄自己愤懑情绪,我越是冷静,她越是气恼,她拿起枕头用力朝我砸来,吼叫着爆发着,我始终淡定一动不动望她,她被我平凉目光刺激得浑身发抖,在她眼中此时我就是一个居高临下炫耀自己胜利的恶毒女人。 “你有什么狠都对我用,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为什么?你不会心慌吗,你不怕遭报应吗?你抢了我全部,你把我逼到只剩下孩子的地步,为什么还要掠夺走我最后一丝希望,你知道良良是什么吗,他不单单是我的孩子,他是我留住臣舟最后的筹码了!” 我目光灼灼注视她,“这世上从来没有报应轮回,那都是说给无知人安慰自己来听的,如果有报应,你父亲不知道死了多少回,陈靖深也不会枉死,祝臣舟也到不了时至今日,你流产和我无关,我说了我没有做,就是没有,这里只有我们,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可我确实只接触过你!沈筝,女人之间战争何必虔诚无辜的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啊!” 闵丞纹嘶吼着拍打自己胸口,她一边用力敲击一边忍不住那一股蛮力而剧烈咳嗽,她惨白的脸憋得通红,仿佛一口气提不上来就会窒息晕厥。 她在这样挣扎和气愤中忽然一切动作戛然而止,她盯着我的脸注视好久,仿佛在回忆思考什么,在我们共同的沉默之中,她舒展的眉宇一点点拧起,她颤抖着嘴唇说,“你刚才说什么,我父亲怎样?” 我当然不会直白将闵宝涞的恶行全部和盘托出,我不希望闵丞纹发疯,我希望她好好活下去,并且清醒一些的活下去,糊涂一辈子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对于闵宝涞,祝臣舟采取的措施应该是精神层面的折磨,如果不是半路杀出我要取他性命,大约他已经很完美的实施计划了,不得不说祝臣舟够狠,他几时把闵丞纹这个妻子放在眼里。架空一个人,使他众叛亲离,也是击垮他求生路上最后一棵稻草的有力武器,毕竟这世上人虽然为个体,却也无法脱离群居,当你举目无亲,发现所有人都弃你而去,而你从未想过,他们会这样对待你,那一刻的心痛无助和愤懑,足够使一个人活活折磨死自己。 我冷冷一笑,并没有直白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转身想要离开,以后时间会证明,让她自己看着那一层层面纱揭开后,会露出怎样血淋淋的真相,不是更加记忆犹新,又何须我一个外人戳破。 可我还没迈出步子,闵丞纹忽然从床上蹿起来一把扯出我衣摆,她脸上满是急不可耐的神情,“我父亲怎么了,他做过什么,你要这样诅咒他,他是你丈夫,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不得已停在原地,我转头面无表情看她,伸手一根根掰开她拉住我的手指,“如果我真的没有良心,没有一颗轻而易举就能焐热的心,也不会是现在这副相安无事的局面。如果换做你是我,你早已闹得天翻地覆,你说得对,他是我丈夫,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我们会好好过日子,拥有一份柴米油盐的婚姻,但外界人怎样说他,你不也略有耳闻吗。你父亲做过什么,何须我来讲,你作为他女儿还不了解自己父亲吗。他是怎样人面兽心,是怎样心狠手辣,你难道从未领教过?” 我一边说一边打量她的眼睛,闵丞纹天真而茫然的目光让我觉得非常可悲,她似乎真的一无所知,她此时的纯净就像一个襁褓之中的婴儿,脆弱到任何一点肮脏的真相都会亵渎。 也对,一个父亲的恶毒形象,怎会让自己亲生女儿知道,他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对外扮演一个非常慈善仁德的形象,私下却令人发指。 我忍不住闷笑出来,我将自己身体压低一些,轻轻用掌心抚摸着她冰凉脸颊,她完全呆住,沉浸于一番对我那句暗示的幻想中,她根本不曾感觉到我的温度和触碰,我面色阴森将抚摸变为拍打,虽然我力气很小,但仍旧在她只剩下骨头的白色皮肤上留下一片隐约的红印。 “闵丞纹啊闵丞纹,女人活到你这样地步,是不是太悲惨了些,自己的父亲,自己的丈夫,全部都戴着虚伪的面具,你看不到他们本真面孔,只能看到一副虚假,他们没有想过欺骗你,可却把你当成了傻子,你以为你这二十余年过得潇洒风光,快乐随性,可你知道吗?你活在一个巨大谎言中,他们都是喝人血的魔鬼,你是一个完美的利益桥梁,踩着你互通往来,才有了你和祝臣舟的婚姻,才有了祝臣舟如虎添翼挑战至高峰的底气,才有了他掩护你父亲,为你父亲丧尽天良抹掉杀人灭口痕迹,使他安然无恙到今日,娇妻爱子,不亦乐乎。” 我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觉得非常好笑,我一边说一边大笑,闵丞纹已经完全疯了,她不停挥舞双臂在空中抽打厮杀,几次打到自己头和脸,她也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她尖叫着跌下床,噗通一声闷响,我似乎听到骨头碎裂开的脆响,她没有丝毫疼痛的意识,而是锲而不舍一点点向门外爬,她嘴里哭嚎着我听不懂的话,在我平静凉薄的注视下,爬出房间,爬上走廊,于我视线之内消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5 世间原本阴差阳错 从那一天后,我再没见过闵丞纹,她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不曾留下一丝痕迹。 闵宝涞非常着急,虽然和大女儿几次不欢而散,但到底骨肉亲情无法割舍,他每天寝食难安,猜想是不是对方害了孩子后还觉得不泄恨,又来害母亲,他甚至将所有和自己结过仇怨的人都翻出来,派出手下追踪查找,然而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一次次无功而返。 我察觉到一件异常奇怪的事,祝臣舟对于查找下落不明的闵丞纹并不着急,他每天都很淡然,应酬场上谈笑风生对于敬酒来者不拒,好像丢失的并不是他妻子,而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这完全不是一个丈夫应该有的态度。 何况他们在一起那段时间,感情并不算寡淡,相反还很柔情蜜意,我一直相信一个男人的眼神骗不了人,他注视闵丞纹的时候,眼底并不凉薄,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莫名其妙的改变了。 胎儿稳定一些后,我便开始到美索工作,闵宝涞起先并不同意,他认为他非常厚的家底来养我和孩子,不需要我再这样奔波忙碌,只要安心做好自己闵夫人就足够,等到孩子平安落生,他便立刻迎娶我。 我对他说这是我最后一片净土,掌控美索让它越来越好也是我唯一能够弥补自己对陈靖深愧疚的方式,告慰他在天之灵,闵宝涞在我极力说服下,便默许我去工作,并且对祝臣舟打过招呼,将一些轻松并且很重要的工作交给我。 祝臣舟原本就不打算违背我的意思,我腹中怀着他最看重的筹码,在闵丞纹流产后,这是他唯一的骨肉,他子嗣想法很重,自然不会让我有丝毫不悦,再加上闵宝涞这样一说,他便理所当然做出退让,既给了闵宝涞一个好看的颜面,又能让我开心,一举两得。 于是在祝臣舟的授意下,美索一多的胎儿,这样丧尽天良的人,还有必要为他求情吗,恶有恶报,每一份罪孽,自己不还,也有子子孙孙去还。 庞赞等了片刻见我不说话,他也只得作罢,他答应了一声,便走向门口,祝臣舟在他走出去关门时补充说,“直到他吐口,不然不要停止施虐,多找几个男人。也不要让他闲着,眼睛和心灵饱受折磨,身体再付出些代价,他就会吐得更干净,懂吗。” 庞赞脸色有些难以言喻的发白,他迟疑点了点头,便将那扇门从外面合住。 祝臣舟笑着吻我耳垂,他伸出一点舌尖舔了舔,用牙齿咬住,若在往常我早已敏感得承受不住这份湿痒,可此时我并没多大感受,我惊魂未定偏头看着他线条柔和的下颔,我喃喃说,“我险些经历第三次家破人亡。你知道吗,只差一点这一点几乎就在我指尖,被我恰好擦过去。如果闵丞纹没有替我担下这次意外…” 我还没有说完,祝臣舟便将他一根手指竖在我唇上,堵住了我接下来的话,我们四目相视,由于距离太近,我感觉到自己好像有些对眼,他的脸庞分散为模糊的两瓣,我闭上眼睛晃了晃脑袋,再睁开时,他冰凉的薄唇忽然毫无征兆贴在我唇上,我们完美相融合,他吻着我说,“不会有如果,一切都过去了,这样的事再不会发生第二次。我这几天就会安排下去,为祝良建一座空碑,是他牺牲了才保全我们的孩子,我会用这样方式好好感谢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6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南省自入夏以来,空气非常干燥,接连几日四十度高温,空气都像着了火一样,街上行人寥寥无。 这样的高温天气下,酷暑灾情最严重城市分别为茂城和水城,一度达到四十二度,并且居高不下,五月高温便来得这样声势浩大,政府一措手不及,降温措施紧锣密鼓部署下达期间,闵氏在茂城的一家五层楼服装商场发生了重大火灾,现场损失不计其数,人员伤亡在六十余人左右,堪称闵氏自建立三十年最大的一次灾情事故。 闵宝涞接到商场负责人消息后,便立刻赶往茂城,由于我有身孕行动不便,且那边险象环生,许多伤亡者家属闹事,指责商场负责人管理不当,没有及时扑灭大火,才会发生这样重大的死亡事故,所以纷纷聚众在商场外拉起横幅,怒骂闵氏赚取黑心钱,连带着政府都没有被避免,一起遭质疑狼狈为奸官商相护。 据说现场已经达到了无法抑制的局面,许多公安围拢在四周防止发生更大的火后余灾,比如疫情等等,茂城属于南省二线城市这边除海城外最大的金融城市,整体经济水平已经达到一线,但因为自古地理划分,始终没有跃升上去,可它的实力不容小觑,一旦发生疫情,将使整座城市的文化经济产业崩溃坍塌,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 闵宝涞听茂城那边负责人分析灾情后,便立刻不耽误火速前往,祝臣舟的巨文经营非常稳妥,几乎没有发生过任何特大事故,除了那一次煤矿崩塌,造成一些人员伤亡,但也属于这种高危行业很正常的事故,并且给予每人家属两百万的补偿安葬费,着实算良心企业,不但没有造成恶性舆论,反而以一个极其完美正面的形象将事故平息,所以巨文在处理事故方面非常受业界以及市场百姓的赞誉,闵宝涞为了借用这样美名,便让白筹请祝臣舟一同前往,最大可能降低争议。毕竟祝臣舟有过类似的处理经验,他做事自然非常得力。 他们走后第二天,我便有些无趣,美索正值五一假期,由陈靖深留下的福利传统,公司内部在国家规定假期内再上调五日,并且轮流公费出游,那么五一便有八天长假,虽然现在已近尾期,可值班人员并不多,大部分员工在公费出游回来的路上,我也懒得去工作,在闵宅里闷得发慌,我忽然想起四日晚上露露给我打电话,告诉我韩竖和秦霁带着她在上海旅游,想要我去陪陪她。 我当时没有答应,因为闵宝涞嘴上不说,但心里似乎并不太愿意接受我和露露过分来往亲近,这意味着我始终忘不掉陈靖深,闵宝涞的占有欲,也有一些过分强烈,最开始他认为我跟在他身边他觉得很满足,然而随着我腹中孩子成长,我们彼此的熟悉与坦诚,他更渴望我从人到心都完全属于他忠诚他,甚至连一丝过往回忆都不要缅怀,陈靖深三个字在我们之间成为一个禁忌。 不过现在闵宝涞并不在我身边,他走的时候告诉我,大约需要十天左右才能回来,他必须留下善后,祝臣舟可能只需要三两天便能回来主持工作,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个自由的好机会,同样,对于祝臣舟而言,是更加深入把握闵氏总部的一个大好时机,等到闵宝涞再回到海城,也许早已天翻地覆物是人非。 谁又知道他在茂城这几日,会否发生意外呢。 祝臣舟和我约定的一月之期,早已经到了。 我没有再耽搁,当天下午便启程,带着两名保镖开车四个小时到达上海。 进入市中心后,司机根据导航仪找到韩竖他们下榻的酒店,不过他们并不在,而是带露露去了一家儿童乐园坐摩天轮看夜景,大约要一个小时后才回来,我让保镖去酒店内安排我入住,订了三天两夜的江景房。 我坐在车中,有些百无聊赖,灯火阑珊的夜色,让我莫名产生了一种漂泊的无依感。 我透过窗子看向外面霓虹夜下的十字街头,忽然视线内挤入两抹人影,男人非常高大挺拔,女子显得娇小可人,缓慢从旋转的玻璃门内出来,身后跟着十几名黑衣保镖,架势十足。 我将车窗摇下来一条缝隙,能够清晰听到外面声音,我透过那条对视线毫无阻碍的缝隙,看清楚那两个人是谁。蒋升平拥着程橙橙从酒店内出来,看样子似乎参加了一个舞会,他们身上都穿着方便在舞池内的礼服,脸上带着一丝嫣红。 他们站在屋檐下伸手掌心朝天空感受着什么,程橙橙脸上忽然浮现一抹明亮娇俏的笑容,仿佛非常兴奋,蒋升平却带着几分无可奈何。有经过路人穿着雨衣从车窗外一闪而过,我这才知道竟然下起了雨,刚才还漫天星辰,此时就细雨霏霏。 蒋升平随带的十几名保镖都没有带伞,他们正束手无策时,程橙橙忽然大笑将没有任何防备的蒋升平扯下台阶,站在雨中又蹦又跳,兴奋得像个孩子。蒋升平笑得满脸纵容,用手臂护在她身体两侧,防止她跌倒,她在雨中玩儿了许久,从我角度看头发微微有几缕湿润,蒋升平原本还温和宠溺的面庞忽然有些阴沉,他薄唇阖动不知在说什么,可程橙橙并没有理会,仍旧玩儿得不亦乐乎,于是蒋升平的脸便彻底黑了。 他站在那里默不作声,高大身体散发出非常强硬的阴鸷,即使我距离这样远,也能感觉到那份凌厉气场。 没心没肺的程橙橙终于感觉到了,她抿着嘴唇收敛自己上蹦下跳的动作,有些胆怯站在他面前,眼神绵软看着他,蒋升平才聚集的冷意又一点点撒掉,整个过程持续不超过五秒钟,他便无奈揉了揉眉心,不知说了什么,程橙橙垂头不语,蒋升平将自己西装外套脱下,支成一个小帐篷,然后搂过程橙橙到自己怀中,为她举在头顶,大约在雨中又等候了两分钟,有一辆黑车缓缓驶来,停在他们面前,司机从驾驶位步下,打开车门护住额头看他们坐进去,然后便将车门合住,十几名保镖纷纷坐进后面跟随的四辆车中,排场极其浩大朝东南方向驶去。 我隐约看明白这一幕,程橙橙生了孩子后仍旧满是童心,可能日常生活也中让蒋升平操碎心伤透了脑筋,成熟的女人比不成熟的男人要冷静贤淑,然而再成熟的女人,在无比成熟的男人面前,也会非常幼稚单纯,蒋升平担心她着凉,软硬兼施让她不要淋雨她也不听,便板着脸等她自己认错,然而她话都没有说,他便舍不得看她那样委屈,还是自己先妥协。 这世上男人那么多,最深情的一面都给了蒋家父子。蒋华东至死不渝,宁可辜负天下人也不愿辜负一个薛宛,又有多少人见过那样无可奈何却又甘之如饴的蒋升平呢,他是谁啊,坊间说:南三省再无蒋华东,所幸南三省还有蒋升平。 可他面对程橙橙时一张脸满是纠结,疼她疼得毫无底线与尊严,任由她呼来喝去,任由她刁蛮任性。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这份铁血男儿千丝万缕的柔情,醉倒了多少女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7 病危 我在车内坐了很久,直到街道上行人越来越寥寥无几,我靠着窗玻璃有些打瞌睡,在我迷迷糊糊间,车门外忽然被啪啪敲响,我睁开眼,两只小小的手逆着街边路灯,正不停晃动,露露穿了一身粉色连衣裙,正满脸欣喜朝坐在车里的我大喊,我立刻清醒过来,将车门推开,我弯腰下去还没站稳,她瘦弱的小身体便立刻扑进我怀中,忽然嘤嘤哭泣起来。 这是她出院后我们第一次见面,当时韩竖带她回佛城时,我都没有到机场送行,我不知道她是否怪我,怪我都不怎么看她,怪我无能救她,枉费她这样信任我。可孩子的世界很天真纯净,坠海的阴影已经被她完全遗忘,她活得格外快乐,笑起来没有丝毫杂质。 只是瘦了很多,她躺在床上几乎休养了一个月,断断续续总是昏迷,脑子里有淤血,心肺进水,真是九死一生,她出院那天韩竖给我拍了一张照片,身上裹着厚厚的冬装看上去还像一张纸,单薄绵软,让人心疼。 然而此时她在我怀中不再是一把骨头,丰腴了许多,脸上渐渐又恢复了粉嫩的婴儿肥,她笑着喊我沈阿姨,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给我讲摩天轮有多高,在最上面时候,月亮就压在她头顶,她只需要再长大一点点就能够摸到它,再摘下一颗星星存进瓶罐里,等我过生日时候送给我。她还给我看她小背包内的水晶娃娃,告诉我那是秦霁送给她的,要好几万,她怕摔碎了,问我可不可以给娃娃上保险。 秦霁听后摸着她脑袋哈哈大笑,“原来你还是个小财迷呢。” 露露眨巴眼睛说,“我财迷是往自己口袋里装钱,你往外面送钱曲笙阿姨都不要。” 秦霁脸色一僵,他没好气结结巴巴戳了戳她脑门,“这孩子,你怎么,怎么胡说八道呢。” 露露仰着脸很不满的辩驳,“我没有胡说,我都看见了,曲笙阿姨给我买糖人,你把她堵在墙角,把你身上卡都掏出来了,说以后你干什么都可以让她管,只要她跟你回家,你还把我糖人弄地上了,到现在都没赔我。” 秦霁脸色很尴尬恼羞,他张着嘴巴半天挤不出一个字来反驳,最后红着一张脸目光在我和韩竖脸上匆忙掠过,便默不作声转身飞快走进酒店大门,背影看上去似乎落荒而逃。 露露有些奇怪问我,“秦叔叔怎么了。” 我笑着说,“秦叔叔害羞了。” 露露拍着手笑,“秦叔叔这么没皮没脸还会害羞啊。” 我没想到她连这样的话都懂,我问她这话跟谁学的,露露看出来我有些不高兴了,她缩了缩脖子,有些怯生生的指了指身后的韩竖,小声说,“是韩叔叔说的。” 韩竖:“……”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而是将露露脖子上挂着的小包提在手上,我递给身后跟随的保镖,牵住她小手说,“露露想不想和沈阿姨一起睡?” 露露非常欣喜而惊讶,可能是我之前对她承诺的有太多没做到,她对我并不是百分百信任,而是有些怀疑说,“真的吗,沈阿姨今晚和我睡?” 我说,“对啊,不只今天,明天也一起。睡在一个房间,一张宽大的软床上,沈阿姨白天带你出去玩,晚上给你讲故事,如果你睡不着,我们还可以拉开窗帘看漂亮的江景,吃零食。” 露露听我这样美妙的构想,已经高兴得跳起来,她非常兴奋脑袋顶在我小腹上,来回蹭着,我身后保镖看到这一幕,大约怕露露毛手毛脚失了轻重,会伤到我腹中孩子,正要过去将她拉开,被我一个阴冷眼神止住,他们只得沉默又重新退回到我身后。 露露还不太明白怀孕的概念,但她懂得女人会生宝宝,生了小宝宝,大宝宝就不再受到全心的宠爱,只能得到一半,甚至更少些的关注与疼爱,她非常脆弱敏感,又经历了这样多灾难,我很害怕她会因此受到强烈打击变得一蹶不振,她这个年纪,即将步入青春叛逆期,很容易自闭堕落,我必须小心翼翼呵护她这颗被风雨摧残得几乎要折断的幼苗,一丝一毫打击都不能给她,让她每天都处在快乐无忧虑的环境中成长,让她有一种认知,所有叔叔阿姨都只疼爱她一个,不会将这份关怀分给其他任何孩子。 露露笑得眉眼弯弯,她仰起脸撅着红嘟嘟的嘴巴要亲我,我非常宠溺刮了一下她汗涔涔的鼻尖,俯下身将半边脸对向她,她搂着我脖子狠狠亲了一大口,高声喊着沈阿姨你真好,我长大一定会好好孝顺你。 然而我还没有将自己作为后母的亏欠尽善尽美弥补给她,我在上海待到第二天,傍晚时分一份不知该算噩耗还是喜讯的消息从海城那边传来,是闵宝涞非常信任的朱医生亲自给我拨打的电话,他在里面对我非常焦急而遗憾的说,闵宝涞病危。 我当时正坐在窗台上看浩荡的黄浦江,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手中捧着的果奶顿时摔在地上,杯盘狼藉。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叫来保镖离开宾馆,我一路上大脑一片空白,听不进去任何声音,也无法做丝毫的思考与回应,保镖始终在观察我情绪,询问我是否还好,有没有不适,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总这样问,然而当车在飞快三个小时的跋涉后到达医院,我进去从电梯墙壁看到自己惨白到像死人的脸时,我才恍然大悟,我这是怎么了。 闵宝涞病危,难道不是一件大快我心的好事吗,我梦寐以求,朝思暮想,盼了多少天,才等来这样美好的结局,我所有坚持就是想亲眼看到他遭到报应,杀人偿命血债血还,如果不是他暗下狠手,陈靖深根本不会死,他还活得好好的,就算不会原谅我,他也可以疼爱露露,为民造福,在这个世上完好无损。 我做了这么多努力,忍下那股令我恶心到极致的感觉,和他同床共枕,多达近百个日日夜夜,我是怎样在他拥抱下从黑夜到黎明,苦苦煎熬过来的,现在我不该高兴吗,我不该放声大笑吗? 我脸色苍白在保镖护送下来到七楼的重症监护病房,祝臣舟站在走廊上,正对着一扇完全打开的窗户抽烟,烟雾从他薄唇内溢出,便迅速融化消散在空气内,他背对我,听到脚步声后也并未回头。 他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女孩,大约二十岁左右,和我不相上下,长相比较漂亮,身材削瘦,唯一美中不足是俊俏的小脸上哭花了妆容,她缓慢将自己头发撩拨到耳后,抬起头非常茫然的注视我,我们这样四目相视,我发觉她长得很像一个人,闵丞纹,只是没有闵丞纹的艳丽和妩媚,更加清秀娇俏。 她张了张唇,大约不知道该怎样称呼我,说什么开场白,索性继续沉默下去,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失神啜泣。 朱医生从旁边走过来,对我语气悲痛说,“夫人,闵总恐怕熬不过这一关,非常突然性的脑梗,并且经过检查,发现他脑血管大面积堵塞,神经中枢被压迫,应该是一种非常新型的病毒入侵造成突然发病来不及救治的结果。不过医生觉得很奇迹,他始终吊着这口气在生死边缘挣扎,医生在保证他安全下短暂摘掉氧气罩,凑到他耳边听见闵总不停呼唤沈筝,就是夫人您的名字,这样执迷不悔的等待,大约有话要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8 算来算去输给了情字 海城从未有过这样凉如水的夏夜。 天是寒的,地是冰的,空气冷得人骨子发麻,每一寸血液都在凝固冻结,整个世界大雪苍茫。 我推开病房的门,里面灯光微暗,机器嘀嘀的声响在寂静空气内非常清晰刺耳,我连目光都是颤抖的,定格在闵宝涞身上,我看到他那一霎那,我所有眼泪都止不住滚落下来,我无法控制,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哭。 那是怎样一具身体,苍老干瘪削瘦,比纸片还要薄,他浑身插满仪器管子,五颜六色将他苍白透明的身体衬托得令人恐惧,我根本不敢靠近他,我怕极了,我就站在床尾,静静望着他毫无生气、颧骨塌陷的脸。 他大约感觉到了什么,在我无声沉默中缓慢睁开眼睛,他看到我时,浑浊而晦暗的眼底微微有一丝颤动,那是一抹亮光,来自于男人看待女人最光明最动情的时刻,但很快,因他微薄的呼吸而稍纵即逝。 他抬起手,虚弱而颤抖指了指自己嘴巴上戴着的口罩,他朝我眨了一下眼,我并不能理解他的意思,我以为是氧气不足,他无法呼吸,我那一刻忘记了自己渴望他死,我本能冲过去,语气惊慌问他怎么了。 我自己都不曾察觉我怕他死,我怕他撒手在我面前咽气,我会无助,会做恶梦,会日日夜夜被那这可怕场景缠住,我不再是觉得泄恨,觉得大快人心,我觉得悲凉,这世上又有一个疼爱我在乎我的男人,没了。 可我看着他做不了什么,我急得转身要跑想去叫大夫,他忽然一把扯住我手腕,我所有动作在这一瞬间止住。 我低下头看他,他已经用另外一只苍老而无力的手将氧气罩摘下,他嘴唇是深紫色,有些无力而艰难说,“我一直都在等你来。” 我用力咬着嘴唇,有许多话想说,全部堵在喉咙里,随时都会脱口而出,我知道再不讲便没有了机会,他摇摇欲坠的生命已经进入最尾声,可能一瞬间,便撒手人寰,脱离尘世,他是罪大恶极,不是我大约也有的是人想要讨他的命,索他的债。可他对我好,就冲这一我也不能残忍得让他糊里糊涂得走。 我刚要张口说,他忽然微笑着朝我摇头,将我所有话都堵住。“其实我清楚。沈筝,你的目的,你的作为,你的心思,我全都一清二楚。” 他说的云淡风轻,可我心口却狠狠一震,就像是被一个巨大重锤砸在心脏上,砸在头颅,我没有任何防备,就硬生生挨了这一下。 我下意识用手指抠住床铺边缘,才稳住自己剧烈摇晃的身体,我张开的唇再发不出一个声音,就像忽然间成了哑巴,失了语。 他目光迷离,深紫色的唇又蒙上一层黑霜,他大约已经快要扛不住,可他并不肯放弃,他带着几分偏激的执念,眨也不眨地凝视我。 “不错,陈靖深是我派人杀的,如果不是我,他不会死,他现在依然安然无恙,在官场风风光光。是我破碎了你的家庭你的婚姻,让你没了丈夫,没了依靠。可如果再重来一次,我还是这样选择,否则你根本不会给予我这样美好的三个月,我们形同陌路,我生命中永远没有沈筝的存在。” 他说着话忽然笑出来,颧骨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包裹住空洞的脸颊。 “我还记得你从水里出来那一霎那,浑身都是湿的,头发贴在脸上,只露出五官窄窄的一条,你眼睛上都是水雾,滴滴答答的顺着鼻梁向下淌,外面阳光很美,斜斜射进来,照在你身上,温暖明媚,清纯漂亮。让我怦然心动。我当时就认出了你,我在想,你是来为自己丈夫报仇的,我要小心你,红颜祸水最动不得心。” 他眯着眼长长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听别人讲,我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孩,从她们身上找自己当年的身影,是这样吗。” 他看着我,脸上布满笑意,我没有说话,只是一言不发望他,他眼睛深不见底,里面有漩涡风暴,可这些都随着我沉默而归于平静。 我连最后一句话都不愿说,他想,我恨他。 可他不知道,我只是说不出来,我早已停了心跳。 “闵宝涞一生如果那样不堪,闵氏早就没落被吞噬,怎么会有今天。”他低低笑着,“也好,你越是认为我一无是处死不足惜,你手下得越干脆,耽误太久时间在我身上,你要耗掉多少青春。” 他朝我伸出手,而不是要我握住他,他隔空在我脸上轻轻划着,似乎在沿着我的轮廓一点点描摹,“年轻多美,你这样好,不该把年华耗在我一个老头身上,我这辈子做了不计其数的坏事,我想过我不会善终,我想过自己千百种结局,却漏掉了这样的可能,人算不如天算,算老算去我一把年纪还会输给年轻人才躲不过去的情字上。” 他说完将目光落在我披散于肩头的长发,我头发浓密又柔顺,乌黑明亮。陈靖深和祝臣舟,包括闵宝涞,都很喜欢抚摸我头发,每一个晚上,发丝铺盖着窗外月光,像一匹精致丝滑的绸缎。将脸埋在发丝间,用力嗅着,然而闷笑出来,或者勾起手指卷住,一点点把它缠绕成波浪。 他此时定定看着我头发,仿佛想起了那些夜晚抚摸时候的触感。他笑了笑说,“很想摸摸它,可我没有力气了。我知道这几个月强颜欢笑在我身边,你并不快乐。现在大仇得报,沈筝,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我不是看不透,只是我无法怎样,我这个年纪,争不过年轻人,上山虎也怕遇到凶猛的下山狼,何况我是一头苍老的虎,祝臣舟是一匹凶猛年轻的狼。太多人觊觎闵氏,我虽然将闵氏的一半都掏空,可祝臣舟也有他的办法再掠过回去,时间不肯馈赠我多争取的机会,所以我能留给你的,只有闵氏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它可以让你与孩子后半生无忧。” 我捂住自己痛得纠缠到一起的胸口,里面有什么被撕裂扯开,浓郁的血腥气息只有我能闻到,但它确实存在,它在空气内挥发蒸腾飘散,融于我每一下呼吸中,为什么别人感受不到,为什么空气还是白色,为什么不是鲜红的,不是刺目的? 他忽然在这时身体紧绷起来,张大嘴巴大口呼吸着,瞳孔在窒息的痛苦下微微扩散膨胀,他使劲拼命的喘,两只在身侧平放的手死死揪住床单,我看他挣扎的模样被吓得说不出话来,我呆滞住,就像一个吸毒犯,我曾见到陈靖深在书房内观看缉毒所犯人戒毒的视频,他们毒发时会浑身抽搐口吐白沫,随意瘫倒在一个地方,不管多么肮脏破旧,根本失去了抉择的能力,如同爱人间炼狱,将自己那颗心尘封与十八层地狱,一层层包裹住,不是人间的力量能够救赎。 他们已经失去了理智,被几万只虫子啃噬的滋味让他们没有了思维和感情,就是被摆布的布偶,没有生气的**,活活烧死了潇洒真实的自己。 闵宝涞在我震惊和恐惧中,终于渐渐止息,他涣散的瞳孔苍凉无神盯着天花板一盏灯泡,他断断续续说,“我很感激你,沈筝,是你让我余生有一些不同的东西,它也许并不纯粹,但它在我眼中很美好,无可取代。各花入各眼,这就够了。” 我脑海闪过第一次见到闵宝涞的场景,是祝臣舟和闵丞纹的订婚典礼,我对他没有什么好感,但那时我也不知道他就是杀陈靖深的凶手,也没有坏感,我对他的印象便是虚伪,奸诈,又非常善于演戏,拿捏别人弱是所有成就伟业的商人如出一辙的特点。 第二次是在泳池我的设计下。我忽略掉他是怎样的人,只想着我必须成功,否则我没有任何借口靠近他,对他下手,我没想过会这样容易,更没想过闵宝涞会对我这么好。 “孩子…”我终于在这极度而压迫的震撼中压抑不了哭声,它从我牙齿舌尖和喉咙一起溢出,汇聚成一股巨大的力量,我抗争不过,只能选择顺从。我哭着说,“孩子也…” “你高兴吗。”他忽然打断我,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如果你觉得做这一切都很高兴,就好。不需要解释和愧疚,我没有怪过你,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和感情负责,虽然我老了,我也很洒脱。我欠你丈夫一条命,我还了。从此你好好活着。” 闵宝涞说完这些后,便长久而贪婪的凝望我,他不肯眨眼,不肯错过我脸上丝毫闪烁的表情,我不知道他要看什么,是我的愧疚,我的后悔,还是我的狠毒,我的冷漠。 可他最终放弃了,他不想再看下去,他所有深情都用尽在一个想要夺取他性命、欺骗他尊严的女人身上,我想摇晃着他身体,大声喊醒他,告诉他我不值得,沈筝根本不值得。 可我没有来得及这样做,闵宝涞便在我泪眼朦胧注视下,缓慢闭上了眼睛。 他仿佛没有任何遗憾,唇角溢出满足的笑容,已经将一生力气都用完,谁还愿意苦苦支撑着。他怎会做一个苟延残喘的俘虏,还不如偷个懒,将这一切恩恩怨怨丢给世上的其他人,看他们嗔怪痴怨,爱恨情仇,安安静静走出戏里,做戏外的清闲居士。 他苍老皮肤上因为快乐解脱而挤出皱纹,眼角有接连不断的泪水淌出,汹涌澎湃,仪器屏幕此起彼伏的波折逐渐趋于平静,发出刺耳的警告声,大批医护人员从外面闻声闯入,将我往门口推,他们把氧气罩为闵宝涞重新戴好,然后将病床周围的仪器撤掉,升起底下的升降台,变成一个临时手术室,窗帘拉上那一刻,所有情景都被隔绝,我耳畔炸开的是医生高喊:用力加快,心肺复苏,血压下降,深度昏迷… 这些声音来势汹汹不给我喘息的机会,好像要将我活活烧死,我冷静和自持都崩塌爆裂,那些刀和钳子就好像撕扯在我身上一样,刺得血肉模糊。 我再也无法面对这一幕,像逃亡般转身夺门而出。 昏暗室内和惨白的走廊,剧烈恍惚交替间将我眼睛狠狠刺痛,我手捂住自己面庞,深埋在掌心内,沿着墙壁无声蹲下去,他闭上眼那一刻,我所有思绪和理智都被抽离,我知道闵宝涞那番话将永远石沉大海不见天日,只要我不说。可它也同样字字诛心折磨我良心不安。 我在这条路上深陷,有着极大的勇气和信念,我曾说我活下去的全部动力都是为陈靖深报仇雪恨,可现在呢,我做到了,闵宝涞生不如死,他对我嫁给他的目的一清二楚,他躺在床上,再也站不起来,就将这样逝去,连最后的尊严都没有,可我快乐吗,我摸着沈筝那颗封在冰天雪地内不复温热的心,它是否还有一丝喜悦的跳动。 不,它更加冷漠,更加死寂。 它安静得让我找不到自己活着的痕迹。 报复永远都是一件痛苦的事,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闵宝涞狠心杀绝所有挡住他路的人,唯独对我视若无睹放行,那是怎样一种感觉,我所有怨恨、隐忍痛恶都被他看在眼里,他像是心甘情愿死在我手里,没有一丝怨言,接受得干干脆脆。 我宁可他不知道,宁可他刚才拼着最后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狠狠撕扯我,喊着要和我同归于尽,变成厉鬼也纠缠我折磨我,我我也不愿面对这样结果,太出乎我意料,让我的残忍放大了一百倍,一幕幕如同过电影般在我眼前轮回,让我看到被仇恨洗脑的沈筝有多么狰狞和狠毒,他有一双暗夜窥探的眼,他只是不说。 他问我,你高兴吗,如果你高兴,就好。 杀了我吧。 凌迟又怎样,万箭穿心又如何,都不及这一句话给我的锥心之痛。 狠啊,剜心蚀骨,戳入我最脆弱的一块骨头,在里面用力的搅,用力的扎,幽深的疤痕随着我死去,随着我皮肉被风干为粉末,只剩下一把白骨,掩埋低下,水土交融,经过千百年风化与沉葬,仍旧不消退,与我永恒沉睡。 闵宝涞,他可真是狠。 这样的放纵与包容,我承受不起。 我真的受不起。 我蹲在地上很久,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难受什么,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重来,我依然会选择报仇,可能我会放弃这样的方式,而走另外一条能让我更加心安理的路,我不需要背负哪怕一丝疼痛,我可以骄傲站在陈靖深墓前,告诉他我做到了,并且做的很漂亮,可现在我不能,我开不了口,有一股我无法抗拒的心疼在我骨骼内侵占蔓延,它让我觉得自己好狠,即使如闵宝涞那样阴险歹毒的人,也有为情装成瞎子的时候,那么沈筝呢,沈筝是否是这世上最狠的女人。 不知过去多久,我脚底隐约传来发麻的痛感,我正想要移动,忽然捂住脸的手被一只温热细腻的小手握住,我身体猛然僵了一下,我缓慢将手移开,露出自己满是泪痕与痛苦的脸,蹲在我面前的女孩声音内带着哭腔说,“你是沈筝吗,我爸爸的女友。” 我没有说话,略带茫然看着她。 她用掌心握着的蓝色手绢轻轻在我眼睛上擦了擦,“你没有见过我,我是闵丞萝,我下午接到爸爸病危消息刚刚从外省回来,我听说过你。” 我对于闵丞萝的确没有什么印象,闵宝涞将这个小女儿保护得非常好,她也不像闵丞纹比较张扬,喜欢高调做事生活,她很单纯安静,从不在各大媒体面前露面,所以捕捉到她镜头的也极少,就算有,也被闵氏公关部高价收买压下,想来任何一个记住一家报社都不敢直接与闵氏为敌,自然闵丞萝也被保护得很好。 不过我没见过她但也不是对这个人一无所知,我记得祝臣舟私下曾和她隐秘往来过,她比较喜欢跳舞,还能够作画,崇尚西洋音乐,属于一个彻头彻尾的时尚海归,但我并未想到闵丞萝也这么漂亮,她和她姐姐都继承了闵宝涞的五官,比较精致耐看,气质出众又独具特色,自然是女人中的佼佼者,让人一见惊艳。 她将我脸上泪痕擦干净后,便小心翼翼搀扶着我站起来,转身对站在窗台旁边抽烟的祝臣舟说,“臣舟,把你手边那杯热咖啡给沈小姐拿过来。” 我行走的脚步一顿,我有些惊讶看向闵丞萝,闵丞纹是亲她姐姐,不管他们婚姻走到哪一步,她作为妹妹难道不应该喊姐姐丈夫一声姐夫吗,怎么直呼姓名,而且还去掉了姓氏,显得亲密又古怪,让人匪夷所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9 永恒的沉迷 祝臣舟将那杯咖啡递过来,杯口上方冒着一丝白雾,我一动不动,闵丞萝见我没反应便自己伸手去接,然而他并没有交给她,而是直接越过她手递到我面前,我看了一眼,对他说,“我喝不了咖啡,祝总忘了吗。” 祝臣舟说,“记得。不过这不是给你喝,而是给你暖手。” 我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长裙,我以为是自己过糊涂了,祝臣舟竟然会在五月份说什么暖手,我下意识看向站在我旁边的闵丞萝,她同样是一袭长裙,我这才有了点底气反问他说,“夏天暖什么手,祝总过糊涂了。” 祝臣舟意味深长说,“心不冷吗。” 他这句话恰好拂了我逆鳞,我最痛恶在我脆弱矛盾时候被别人一眼看穿,以怜悯和同情的姿态对我讲话,我立刻沉了脸色,直接避开他递来的手,径直走到窗台前,背对他们。 闵丞萝在我身后和祝臣舟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大约内容是我为什么不能喝咖啡,祝臣舟沉默听完只简短回答了她两个字,怀孕。然后便无视面容惊愕的她,走到垃圾桶前将杯子扔进去。 闵丞萝愣在原地反应了好半响,她回过神来后便立刻朝我走来,伸手拉住我裙摆,“沈小姐你怀孕了,外面记者说的都是真的?” 我非常淡然将自己裙摆从她指尖一点点缓慢抽出,她这才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便抱歉得朝我笑了笑,我对她声音冷淡说,“这还能有假的吗,在闵二小姐眼中,莫非我就是一个依靠假孕上位夺取你父亲财产,后母恶毒挤掉你们两姐妹的坏女人?你宫斗剧看多了吧。” 闵丞萝被我说得脸色尴尬,她立刻解释说,“沈小姐误会了,按照您和我父亲的关系,您算我长辈,我当然不会这样认为,不敬重长辈是父亲从小就教导我和姐姐的,绝对不允许的事情,我只是很好奇,父亲年事已高,怎么可能…” 她说完大约觉得这样也不太好听,她自嘲般笑了笑说,“父亲在母亲刚去世那几年,身边也有两三个知书达理温柔体贴的女人相伴,但他从没有考虑过续弦和生子,所以在父亲晚年时候忽然产生这样想法改变了自己初衷与原则,我觉得很好奇,当然父亲精明一世,自然不会有错,他能够看重沈小姐,一定是有您过人之处吸引他。” 闵丞萝比闵丞纹要更会说话,更会讨好安抚别人,她这样一番拉来拉去的解释,虽然有不中听的成分存在,可让人没法生气,我对她说,“闵二小姐担心什么我清楚,然而很多事不是我能够更改的,现实发生,就要有发生的处理方式,你父亲早已经有了遗嘱,我们只能接受他的安排。” 闵丞萝看着我,和刚才她坐在椅子上掩面哭泣时的脆弱与纯净不同,她脸庞青涩,属于长相偏小那一种,可目光却极其锐利精明,颇有几分闵宝涞算计别人时的犀利。 不得不说,闵宝涞更疼爱二女儿是有缘故的,闵丞萝更加像他,有他的风范。 我提到遗嘱二字,闵丞萝和我大约都是心照不宣,但她有更大把握,因为她是闵宝涞最疼爱的小女儿,她不会在继承方面吃亏,而闵宝涞承诺给我的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已经让我成为比祝臣舟更大的股东,根据我粗略计算,大约闵丞萝拿不到这个数字,因为闵氏划分的股权,没有那么多。 具体数字,只能等到闵宝涞律师来通知。 我靠着窗台站立,静静望着窗外的夜景,闵丞萝站在我旁边,她眼睛充满姐姐般的慈爱凝视我腹部,她笑着说,“我还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在二十二岁这一年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父亲给我这样大的惊喜,我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沈小姐的宝宝多久了。” 我笑着说,“三个月了。” 她有些惊讶,“三个月了?这么大吗,莫非是双胞胎?”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毕竟这个孩子在月份上充满了差错,言多必失,何况闵丞萝给我的感觉,非常精明,我装作没听见,将目光重新移向窗外,闵丞萝并没有就此打住,她说,“也许这个孩子是爸爸坚持下去的动力,这世上大约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抗拒老来得子的喜悦,足以让他坚持下去。” “丞萝。”祝臣舟忽然在这时打断她的话,闵丞萝回头去看他,他拿着一部金色手机,举在手中说,“你姐姐的电话。” 闵丞萝立刻走过去,她接过电话后,试探得喊了一声姐,那边大约真的是闵丞纹声音,闵丞萝听清后立刻红了眼眶,她哭哭啼啼说父亲怎么病危,也提到了我,闵丞纹那边始终很冷静,声音也非常平和,听上去不像被人控制,也没有那天在医院的疯狂,闵丞萝大约有些话不方便说,便对祝臣舟指了指一侧的楼梯拐角,祝臣舟点了下头,闵丞萝便立刻快步走过去,将自己身体藏匿在漆黑的阴影中。 祝臣舟摘下手上的黑色丝绒手套,他一边摆弄着手套的指尖,一边漫不经心说,“闵宝涞这边的事,我答应你也做到了。” 我盯着地面他欣长的黑影,“他会死吗。” 祝臣舟沉默片刻说,“我不确定。也许不会,并没有要他性命那么严重,可如果他自己体虚,那就不好说。最大可能,应该是永远沉睡下去,在睡梦中死亡。” 永恒的沉迷,像一条死于深海内的老鱼。 这对于闵宝涞而言,或许比死亡更可怕。 他会一点点瘦成一个骨架,塌陷,干瘪,风化,再苍凉离世。 我环住双臂将自己身体抱住,“我做错过吗,在你眼里,我做过错事吗。” 祝臣舟盯着我苍白的脸庞,他说,“要实话吗。” 我点头,将自己整张脸都抬起,他朝我走过来,将我保护自己的两条手臂挪开,我无力垂在身旁,他轻轻把我抱住,低声哄着说,“好了,做过也没关系,我并不会嫌弃,我可以把你觉得厌弃的痕迹全部抹掉。如果不是你和我,闵宝涞也一样有人动。” 他说完后用手指勾住我下颔,让我的脸抬起面对他,他眼神内有一丝深意和爱怜说,“我答应你的做到了,你答应我的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0 窒息 我在祝臣舟怀中沉默了良久,我盯着他肩膀上一枚银色钻石纽扣,“孩子生下来,会给你。” 祝臣舟在我头顶嗯了一声,“孩子母亲呢,怎么处理。” 我嗤地笑,“两元一斤,卖到菜市场,这样处理可以吗。” 祝臣舟非常满意点头,“非常可以,我也许会考虑将你买回来,给你三元钱一斤的高价。” 我知道他打趣我,也懒得反击什么,口舌之争我从没赢过,不过我也有自知之明,在他面前我甘愿认输不再逞强。 我们谁也不再说话,楼梯拐角那片阴影处的闵丞萝似乎讲完了电话,在她衣角露出时,我便迅速脱离了祝臣舟怀抱,她从那边跑过来,将手机递还给他,“臣舟,我姐姐失踪这么久,她在哪里你清楚吗。” 祝臣舟一边将手机塞回口袋,一边整理着自己有些微皱的衬衣,“你姐姐刚才没有对你讲吗。” 闵丞萝非常茫然说,“没有,她告诉我不用担心,她现在过得很好,我怎样问她她也不讲,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祝臣舟满不在乎说,“她不讲,那你就不要问。反正她还活着。” 闵丞萝大约觉得祝臣舟今晚很不对劲,言辞犀利又无情,和以往那份温润彬彬完全不同,她狐疑打量了他半响,在探究他到底还是不是他。 正在我们三人陷入僵局时,病房的门被医生从里面打开,闵丞萝立刻反应过来,她最先跑过去,但是当她站在医生面前时,她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她恐惧得到的消息是令人绝望的结果,她接受不了噩耗。 医生将口罩摘下,他看着我说,“您是闵夫人吗。” 我有些呆滞点了点头,他垂下眼眸语气平静说,“闵老先生的身体状况非常虚弱,所有器官都濒临衰竭,我无法保证他的生命延续多久,不过这一次已经抢救过来。” 闵丞萝对于这个意料之外的好结果非常惊喜,她有些忘乎所以,甚至忘掉了男女之别,直接握住大夫手腕,“这样讲,只要好好照顾精心调理,我爸爸能够脱离危险醒过来吗?” 大夫有些不自然将自己手从闵丞萝掌心抽出,他微带一丝尴尬说,“清醒是不可能的,闵老先生到他去世那一天,都不会再醒过来,他大脑运转速度已经非常微弱,只要一停,便是脑死亡。根据我多年经验,他余下寿命在半年左右。” 闵丞萝原本还满脸笑容的面庞立刻便僵硬住,很快便扭曲着滚下眼泪,她蹲在椅子旁边角落,将脸深埋于双膝,闷闷的泣哭出来。 祝臣舟对医生道了谢,并叮嘱不管什么药,尽量维持他生命,不求清醒,只求多活几日。医生满口答应,对于舍得花钱的慷慨家属当然不会驳回,只要有钱就好办事,几十万一个月的进口药比比皆是,拖延几个月乃至一年半载,还是轻而易举。 医生和护士全部离开后,闵丞萝崩落嘶吼着冲进病房,扑在早已失去意识的闵宝涞身上,嚎啕大哭。她不停喊着爸爸您醒来看看我,女儿回来了,女儿回来晚了,您和我说句话好不好,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见了沈小姐就不再等我,难道女儿在您心里就不重要了吗。 她声音哽咽,悲痛哀鸣,听上去好像失去了全世界。 我忽然有一丝清醒过来,我想到自己失去丈夫家庭支离破碎时,那一份绝望,整个天都崩塌了,到处是狼藉是废墟,没有我容身之所,我感受不到来自这个人世的力量和阳光,生与死都变得毫无差距。 那么现在呢,在我和祝臣舟利益互惠的手段与报复下,闵家也走向破碎的边缘,我承认我报仇了,可我将自身的痛苦扩散加持给别人,带给和我年纪相仿的其他女人,她们失去的不只是丈夫,而是骨肉亲情的父亲,同样塌了天,我是否就真的能如释重负坦然生活。 闵丞萝的司机来这边接她离开医院回闵宅,并且派出去人四处打探闵丞纹下落,闵宝涞躺在床上生死不明,闵家需要她们两姐妹出来主事,包括企业的一些公事,祝臣舟虽然可以有条不紊解决好一切,但毕竟他只是外姓人,如果闵宝涞女儿不出面,他作为女婿无法理所应当。 然而祝臣舟似乎不着急,我们在医院守到天亮,白筹便匆忙赶过来,他告诉我们闵氏内部都得知了消息,正在针对闵氏主位谁来做产生了巨大分歧和内讧,闵宝涞的律师已经将他名下股权的归属进行了公告,引发轩然大波 我和祝臣舟立刻赶往闵氏,由庞赞开车,白筹坐在副驾驶进行一些汇报,不过他不知道在避讳谁,很多有关财务及闵宝涞律师针对详细的遗嘱一些内容都没有说清,只是轻轻一点。 祝臣舟也没打算深究,他自由方法掌握,比如我,他手上还握着美索,闵氏的一切消息,白筹不会回避我,我知道便等同于祝臣舟掌控。 但他详细问了持股问题,以及股东份额排名,这是无可避免的大事,白筹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隐瞒。 “目前闵总名下的股份,在遗嘱内说明,百分之十五赠予夫人沈筝,百分之七赠予二小姐闵丞萝,百分之三赠予…大姑爷祝总。” 我听到这样分配后,几乎有些愣住,闵宝涞最疼爱的小女儿,竟然仅仅分到了百分之七,还不足我一半,他名下二分之一还要多全部赠予我,可他清楚,这个孩子不是他的。 我原本就压抑的心口此时更加窒息。 不管是偿还还是情分,他对我真的仁至义尽。 他早就看穿我目的,如果他一如既往心狠手辣想我死,我根本活不到今日。 我深深吐出一口气,头枕在椅背上,望着车窗外晨光熙熙攘攘的街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的心再没有波澜。 祝臣舟对于自己拿到百分之三的股权并没有惊讶,似乎在意料之中,他手中乱七八糟除去,真正掌握的有百分之十,加上这部分,百分之十三,而闵宝涞手下第二大股东程磊掌握百分之十三,第三大股东仅有百分之七,和闵丞萝持平,也就是说,除我跃升为第一股东,有权掌握闵氏,其他二三位最容易引发狼子野心的,都有两个人,并且沾亲带故,这意味着彼此互相忌惮,便会尽量安分,一旦做出勾结党羽的苟且之事,便有另一方进行压制,根本闹不出大动作。闵宝涞果然良苦用心,他用这样方式托住别人对我的非议,可以保我在这个位置安然无恙不被扫落马下。 祝臣舟何其精明,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一他笑着看我侧脸,带几分玩味说,“岳父对岳母还真是用情至深。只是我不理解,为什么人聪明一世总难保在最后糊涂一时呢。” 他说完用手指在我裙角摩挲了两下,他别有深意盯着我微微隆起的腹部,“岳父对这个孩子真是寄予厚望。” 他说着便低低闷笑出来,一点即止,不会过分戳破,造成白筹的疑虑。不过他似乎心情极佳,笑得也越来越深,可我此时心思很乱,根本没心情和他斗嘴玩笑,便当作不曾听到,继续看着窗外。 车安稳停在闵氏大楼门口,我发现这边距离巨文并不远,甚至近到只隔了两条街,开车不过二十来分钟,几乎海城最繁华的区就是依靠这两栋大楼带起的经济而被看作无比繁荣。 我和祝臣舟一同进入,按照我们目前持股,便划分了公司内的等级,他非常理智站在我身后一些,白筹作为闵宝涞助理,自然顺应到为我效劳,则几乎和我并肩。 我们来到会议室,律师正站在闵宝涞的主位旁边将一份遗嘱收起,大约是给在场每一位股东高层都验证过,大家纷纷面色凝重而沉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1 你是男人吗 所有股东与高层看到我和祝臣舟进来时,都纷纷一愣,大约没想到我们到的这样快,我径直走向那名律师,他看到我后立刻朝我点头示意,我并没有擅自做主坐在闵宝涞的位置上,而是坐在主位左手旁边一个空位,对面便是程磊。 祝臣舟在我身侧落座,他对面应该是闵丞萝,可她在老宅不知忙碌什么,并没有赶到,所以便由持股相同均为百分之七的第三名股东填补。 白筹见我们全部入席,便站在最前面的台阶上,对所有人鞠躬致意,他保持九十度弯腰姿势足有**秒钟,然后红着眼眶直起身体,语气哽咽说,“我跟随闵总有七年之久,可以说白筹有今日,是闵总的提携和看重,如果没有他的赏识,我还不知道在哪个部门做一小小的技术员或者销售,根本没有资格进入股东大会,与诸位高层议事。正因为闵总对我的信任和照顾,我愿意将我最后的忠诚和热血,贡献给闵氏,我秉持自己职业道德和良心,将闵总在入院路上对我的亲**待传达给诸位。” 白筹这样充满噱头的话,吊起了所有人胃口,大家都非常清楚,闵宝涞在深知自己身体很有可能大势已去的情况下,势必会争分夺秒交待最重要的事,那么当然会和闵氏发展及大权旁落问题有关,所以每个人都虎视眈眈,想要知道股东排位方面有何变数。 白筹对律师点了一下头,律师迅速将手中的遗嘱和股权详细分割交到白筹手中,自己则站在旁边进行宣读公证。 白筹将所有持股份额都详细说清后,再次将文件遗嘱递回律师手中,“这份遗嘱还不能生效,因为闵总仍旧在世,不过他也非常担心自己昏迷期间,闵氏内乱,会将他数十年心血毁于一旦,就像美索那样,陈总慧眼如炬,将大权交给祝总,然而闵总也不敢保证自己也有这样福气,而不是遇人不淑所托非人,故而他为了杜绝这样局面出现,给新任总裁造成棘手难题不好掌控,他又另立一份和遗嘱内容相差不多的股权赠予书,那么目前闵夫人以百分之十五的持股份额成为闵氏财团第一股东,即权力等同总裁,祝总与程总监并列为为第二大股东。” 程磊听到这里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闵总还是否能够回来主持大局,我只想知道这个。” 白筹和律师互相对视一眼,他大约拿不准怎样说,怕陈述事实情况会引发动荡,可不陈述也隐瞒不了多久,早晚还是会石破天惊,只怕后果更恶劣,就好像我与他联合起来算计伪造遗嘱,反而闹得一发不可收拾,于是白筹选择沉默。 然而他的沉默造成会议在沉寂许久后的一次大爆发,每一名股东都各执一词,对我掌控这么多股权持巨大怀疑态度,与闵丞萝持股份额相同的蔡股东非常不满说,“闵总连面都不露,便草率定下股东排位,我们怎样心服口服?” 我蹙眉说,“可宝涞身体很虚,已经陷入重度昏迷,主治医生让我们做好他长睡不醒和随时离世的准备,现在就算把他抬来,他也不能亲口验证什么。何况你们面对一具毫无意识的躯体又能问出什么东西?” 蔡股东拍了拍手,有些幸灾乐祸,“这就是了,倘若我是闵夫人,我也觉得这是最完美不过的一步棋,问也没处问,自己怎样部署就怎样阐述,花费一点点心机将闵总身边人都拉拢收买过去,有什么戏不能做呢?” 白筹见他言辞内涉及到对自己忠心的侮辱和质疑,他表现格外激动举起律师手臂在空中抖了抖那份文件和遗嘱,“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谁又知道它的真假?就好像一抔骨灰,连dna都检验不了,就算可以,它的准确率也大大降低,有人说他是a,有人说他是b,但到底是谁,死无对证。” 白筹面部五官都因为他这番更为过激的话而剧烈扭曲颤抖起来,“蔡股东这是什么意思?不妨敞开天窗说亮话。我不敢说自己对闵氏贡献多大功劳,为闵总如何鞠躬尽瘁肝胆相照,最起码我问心无愧,敢对着苍天发誓,敢对着大地坦诚,我从跟在闵总身边第一天起,就从未背叛过一丝一毫,如今他躺在病房命悬一线,我除了捍卫他的利益,传达他的指示,没有任何私心,更不会被谁收买。这七年间,对闵氏虎视眈眈的人,不是没有对我开出高价诱惑,可我断然拒绝,我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闵总脚下一条狗,既然做狗,就要做忠心耿耿的狗,而不是奸诈的小人,不管是谁,都不要妄想将这盆脏水泼到我头上。” 蔡股东捏住面前桌上钢笔,在右手指尖灵活转动着,“可我不相信闵总那样英明果断的商人,会不唯利是图,很明显,将公司交给祝总打理也会有很好的发展,他们之间还沾着翁婿这一层关系,完全没有理由交给一个没有明媒正娶的女人,就因为腹中孩子吗?是男是女都是未知,如果是女儿岂非赔了,闵总膝下两位千金,都是正室夫人生的,不比没有名分的女人生出来的更加娇贵,作为一个男人,闵总的选择非常奇怪,我有理由怀疑。” 我抬起眼眸看向他,他一边转着钢笔一边耐人寻味盯着我的脸,我们四目相视,火药味在空气中蔓延四散,仿佛一触即发,“蔡股东是在针对我吗,我作为他未过门的实质妻子,怀着他最后一个孩子,我都没有资格得到一些股份为自己和孩子傍身吗?” “情分和责任,要分得清楚公私。闵总那样精明睿智,断断不会公私混淆,就算再疼爱你与孩子,也不可能拿公司几十亿亿资产开玩笑。这不是纯粹为了断送而断送吗?” 蔡股东一脸严肃,板得像扑克似的,他本身就属于长相偏着急的,不过才四十多岁我喊他爷爷都不觉得过分,看上去比闵宝涞也年轻不了多少,但其实却相差了二十岁的年纪,他再一本正经起来,简直不忍直视,我必须强烈隐忍住,才能控制自己已经喷发到舌尖的笑意。 “闵氏的内部分工非常紧密,环环相扣,少一点统筹能力都无法进行强势管理和运转,就算我们这里最精干的高层,也不敢说自己可以做的完美出色,小纰漏难免会出。不同于其他企业,财务部和销售部比较挂钩,公关与市场相连颇多,而策划部门与市场部又互通有无,人事部和保安部属于独立,客户服务部又属于一个企业根本的奠基,这些部门或者独立运行,或者各自有所轻重缓急,但闵氏不同,几乎是每个部门之间都有一些牵连,这是闵总为了集权采取的经营模式,也就意味着,不管在哪个部门任职高层,都必须思维精湛能力卓越,撑得起整个场面和困境,也能够在风光中及时压缩收敛,审时度势,闵夫人是闵总枕边人,这些学到皮毛了吗?” 我哦了一声,这是直接甩给了我难堪,不愿再和我争执下去,想要一刀切断我张牙舞爪咄咄逼人的前路。 我皮笑肉不笑说,“怎样才在情理之中?什么是公平,什么又是道义和情分,这世上什么都不顾念的,不一样过得风生水起,瞻前顾后的,还不是刚够温饱。那些老掉了牙的东西,没必要揣在自己脑袋里,这个世界对于女人而言,从男人那里得到的,无所谓对错,自己掌握就够了,我没有逼着宝涞给我,他对我尽最后一份情,我拿得心安理得。归根究底蔡股东也不是为了闵氏利益,还是觉得我不配,你才配。我持股这么多,让你非常不满,你认为宝涞将这些交给你推助你上位,横扫千军大展身手,和他同样一窍不通的女儿共同位居第三股东,你也心有怨言。一个小姑娘而已,刚刚褪去乳臭,却和你平起平坐,你壮志难酬罢了。是这样吗?” “自然不是,只是也不应该交给你。” 我唇角渗出一丝冷笑,抚摸着自己垂在两颊的头发,一丝丝捋到后面,我整理好自己仪表,阴森森冷笑质问他,“难道在你眼中,女人就不堪重任难成大事吗?当初杨家军全军覆没,一家男丁几乎遭遇灭顶之灾,还不是杨家女将除叛乱镇江山,你们男人管个屁用,兵临城下君臣奴才吓得瑟瑟发抖,把女人派出去冲锋陷阵你们苟且偷生,不也一样恬不知耻活着,没有女人,中国历史恐怕都改写了。” 蔡股东脸色非常难看,“那是什么年代了,现在又是什么年代,历史上能去战场打仗的除了樊梨花花木兰和你口中的杨家女将,还有几个名垂青史,到底都是男人打下来的江山,这一点谁都不能否认。不是所有女人都能成大事,大部分女人都碌碌无为,一生在男人光环下,活得平庸无奇,终生仰望自己丈夫和儿子,还有一小部分祸乱天下险些毁了江山,女人过分聪慧过分愚蠢都不好。男主外女主内的规矩谁留下的?老祖宗就这么划分男女分工,没有男人女人自己生孩子吗?西游记中女儿国的水又不是真实存在,喝一口就能怀孕。自然,没有女人也无法传宗接代,世人还是要走向灭亡,所以充分证明什么,女人最好谨守本分,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不要去插手不该搀和的事。” “哦?”我冷笑扫了一眼他腰腹位置,“你是男人吗?” 他大约没太理解我的意思,立刻斩钉截铁说,“当然是。” 我托着腮似笑非笑注视他,“既然是,就扒了裤子给大家仔细瞅瞅。我并没有看出来你是个男人,你见过哪个男人叨叨叨和女人斤斤计较的?” 我说完这句话后,几名高层没有忍住低头闷笑出来,实在想不到我会说这样直白又令人难堪的话,蔡股东反应过来后自然面色铁青,他张了半天嘴巴想要骂回来,可我到底是闵宝涞夫人,又极有可能怀着闵氏唯一男丁,他不敢过分造次,除了咽下这口恶气别无他法,他最终只狠狠握拳砸了面前桌子一下,从牙缝内挤出一句狡辩。 可我没有罢休,对这种蹬鼻子上脸试图捅我刀子的小人,我决不手软,我扭头对坐在我旁边兴致盎然看戏的祝臣舟说,“祝总是男人吗?” 祝臣舟挑了挑眉梢,笑得邪肆狡黠,“沈小姐要扒掉裤子看一看吗?” 他四下环顾一圈,颇有些为难说,“这里人多恐怕不好吧,我这个人脸皮很薄,只怕会留下阴影,大家都知道我爱妻意外流产,我如果留下阴影从此不举,祝家八代单传,恐怕要终止于我这一辈。不妨我们出去单独找个地方,沈小姐意下如何?” 我内心呵呵冷笑,祝臣舟活到今天不被人打死的唯一缘故就是他爬得位置太高,除了蒋升平实在没有谁斗得过他,否则就他这张歹毒不留情的嘴,早就不知道让他死了多少次。 祝臣舟看了看对面脸色尤为难看的蔡股东,他笑着安抚说,“既然男人女人互相利用,谁也不可以失去谁,何不退一步,彰显一份男人气度。闵氏有诸位齐心协力以及我的倾囊相助,相信不会没落。而沈小姐作为我和丞纹与丞萝事实上的长辈,年纪轻轻曾又有过婚姻,却能够得到我岳父赏识,宁可背负大家议论指责也要娶她,自然有她过人之处,闵家都不曾说什么,诸位更无借口操心。我可以这样认为,大家似乎对我上位比较赞成,是这样吗。” 祝臣舟话锋转变太快,这就好像一道没有标准答案怎样都是错也可能怎样都是对的矛盾选择题,非常棘手摆在众人面前,非我则他,非a即b。 所有人在这样局势下都不再有一丝激动,瞬间收敛,嚣张气焰戛然而止,更不表态他最后问出的那句话,如果是我我也不会,祝臣舟也并不希望有人做出表率,毕竟我们之间因为利益而存在很微妙的关系,而对于其他人而言,我有我的优势,他有他的胜算,谁也不做出头鸟冒这个险。 祝臣舟目光在众人神色迥异的脸上扫视一圈后,笑意吟吟说,“如果没有任何推举人选,大家争执高低不肯相让又因为什么,想要蚕食掠夺为自己牟利吗,这样的幌子在我面前不必打出来。商人吗,没有点眼力和头脑,早不知道被谁拆吃入腹。不妨这样暂定,一切等岳父那边传来好消息或者我们谁都不愿听的噩耗再进行定夺,总裁之位暂且空缺,不过按照股权赠予说明,我们还是无可推卸要共同辅佐沈小姐暂管闵氏。” 祝臣舟这番话让我听着格外舒服,看似非常公正,为了闵氏考虑,为了闵宝涞着想,但其实根本就是在稳固我手中股权的价值,让它成为名副其实的百分之十五,而不会虚散贬值,最终目的我很清楚,可至少他难得说句人话,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为我说句人话,我非常高兴朝他笑了笑说,“祝总的确可称为有担当明事理的男人。” 祝臣舟毫不谦虚笑回:“我也觉得沈小姐说得很对,不过分夸奖我,评价客观务实。” 我笑容越来越勉强,到最后彻底僵住,再一次被他大言不惭堵得哑口无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2 与他的情分 会议结束后,白筹和两名助理将股东与高层送出去,我和祝臣舟跟在最后方,白筹对于大家并不接受我忽然跃升第一股东的态度在意料之中,他说如果实在不行,不如将我手中股份全部抛售,这样还能得到一笔巨款,又扩大了市场份额,也不算吃亏。 我笑着说,“白秘书认为,我很贪财。” 白筹微微一怔,“我并没有这样认为,只是觉得夫人身兼美索股东,又怀着身孕,恐怕应接不暇,闵氏这边大家都愿意辅佐,也许您的日子还不至于太艰难,可显然他们的态度非常决绝,并不打算接受,就算您没有任何问题,恐怕以后在公司内的一些决策,实施下去也有些难度,与其让这些股份在您手中一点点被架空虚化,或者悄无声息的蚕食变质,倒不如直接换成钱,闵总赠予您这样多股份,其实也不过为了保证您和孩子的衣食无忧,抛售股票没有了分红,但按照目前闵氏的股票价格,这百分之十五也有近五个亿,如果担心股市动荡,不妨分期慢慢抛售,短时间内变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白筹的分析确实在理,可对我而言,我和闵宝涞之间的恩恩怨怨,由陈靖深死去那一天种下,因他沉迷这一日瓦解,我不想沾他一丝一毫,我会觉得良心不安,如果我腹中孩子真是他的,我怎样享用都心安理得,但事实上,这个孩子和他没有半分钱关系,我没有资格与理由去贪图他的成果和富贵。 我畏惧贫穷,但当我已经彻底远离我所畏惧的东西,我就不需要在这个基础上愈加贪婪和掠夺,所以我选择保持我所拥有的,割舍不属于我的意外之财。 那么抛售,就不是一个完美的抉择。 第二股东是程磊和祝臣舟,明显后者不论文韬武略智谋手段都要更胜一筹,然而也正因为他的过分优秀和出彩,会让闵氏其他股东高层惶惶不安,谁清楚他会否为了增添巨文实力而一点点将闵氏架空,在原本就不饱满的基础上变得更加空洞,成为一个失去血肉的干枯骨架。 程磊在闵氏多年,深得闵宝涞信任,他也许非常忠诚,但这份忠诚在失去了束缚、道德和君臣之别,纯粹而简单的利益面前,又能维持多久?除了救命之恩,谁会一腔热忱去效劳躺在床上连意识都没有的植物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程磊的下一步势必为和祝臣舟争夺闵氏经营权,他作为老人,自然党羽颇多,在各自的利益互惠上,要比祝臣舟占据更大优势,都知道巨文的狼子之欲,要打赢宏扬,成为南省第一霸主,试问眼下南省诸多企业,谁敢对宏扬产生这么大的野心,也就只有一个祝臣舟,所有人怀揣着自保和安乐的心态,都不愿过分冒险,所以程磊一定会胜出。 那么我当然不能食言,可为了防止别人的怀疑猜忌,我手中百分之十股份将作为慈善进行捐赠,以露露名义建立慈善基金会,分期抛售,赠予需要施以援手的人,这也算是以另外的方式,让闵宝涞对枉死的陈靖深进行赎罪,希望他在逝去以后,可以彻底解脱,抛下阳世的一切。 至于剩下的百分之五。 我想到这里侧头看向我身旁的祝臣舟,他显然明白我这一眼的含义,唇角笑容一点点加深放大,他朝我做出一个请讲的手势,我将目光看向一直等待我答复的白筹,说清百分之十股份的打算,他眉头紧紧蹙起,似乎对我这样安排充满质疑,我没有等他开口,便主动堵在他前面解释说,“我们名人不说暗话,宝涞在位这些年,好事坏事都做了不少,他老来得子,我不希望我们有吃用不完的东西,只想平平安安,为他延续闵家血脉,当然,我作为美索股东,养活自己与孩子的能力还是非常优渥,我只希望积德,为腹中孩子积德,可不好太将目光引到他身上,用露露名义,不是显得我和宝涞都非常大度仁义吗?避免了闵氏内部为这些股份的厮杀和争斗,我真正做了母亲后,觉得钱财权势都是过眼云烟,并不真实,最重要还是平平安安,我希望白秘书可以尊重并理解我的决定。” 白筹听我这样说,占全了礼义廉耻,情分法德,他根本不好说什么,便只好勉为其难的点头,他询问我剩下百分之五的安排,我指了指我身侧沉默不语的祝臣舟,“不如交给祝总,他能力出众,又是宝涞的女婿,他总不会让闵氏走下坡路,何况他们这层亲属关系,一般人是无法使其分裂叛变。” 我的安排完全在白筹意料之外,他有些震惊,没有立刻发表意见,而是眯着眼不知估算什么,大约两三分钟,他眼中忽然闪过一抹精光,意味深长对祝臣舟说,“如此一来,祝总不是就有了百分十八的股份,甩掉第三股东百分之十一,这吐血也无法追平的察觉,完全可以将祝总送上高枕无忧的掌权位置。” 他说完后低低笑了出来,但爽朗的笑声过后,便严肃否定说,“夫人不觉得,相比较祝总的半路入会,程总监对闵总的忠诚、对闵氏的了解和把控,要更加出色吗。他暂时打理闵氏,也没有什么不可以,闵总曾经非常信任他,很多隐秘的公事也都交给程总监进行运作,这样的下属,我认为忠诚度还是可信的。” “说句大不敬的话,优厚的利益和一个再不会清醒的活死人,那一个更能得到他的忠心,白秘书不需要我再深入分析吧。”祝臣舟一边说一边将自己西装扣子解开,从最里面口袋摸出一个玉石打火机,他没有点烟,而是颇具兴趣放在掌心触摸它的温凉,为自己降温。“我不太理解白秘书为何宁可奉劝沈小姐将岳父的产业交给外人,也不肯由我这个女婿来打理,说什么暂时交由程总监,大权一旦旁落,想要收回何其困难,白秘书是打算让闵氏从此改姓吗?做一个大逆不道出下下策的罪臣。还是白秘书太高看我,认为即使程总监假公济私,我也有足够办法将闵氏重新夺回,要考验祝某的能力是否堪当重任。” 白筹见祝臣舟的脸色已经有些勉强,他立刻赔笑说,“我当然不敢这样想,祝总的能力有目共睹,不要说海城,整个南省又有几人具有祝总的风采。我只是觉得避嫌更好,毕竟许多事都曾满城风雨,夫人手中的股份,可以抛售,可以全部捐赠,唯独转赠祝总,难免让人多想。” “只是这样吗。” 祝臣舟笑得耐人寻味,白筹挑了挑眉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不然呢,祝总觉得还有什么。” “倒也没什么。”祝臣舟大拇指轻轻一撬,打火机发出咻的一声,淡蓝色火苗一瞬间弹出,电光火石间,两人不知何时站得那样近,彼此透过那股火苗互相凝视,我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杀气。 祝臣舟放声大笑,白筹同样笑声高亢,他们两人笑了片刻,祝臣舟忽然再不愿装下去,他脸上笑容倏然一收,最后深深望了白筹一眼,便转身离开过道。 而在祝臣舟离去后,白筹脸上的笑容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不由感叹,男人的世界为了权势和钱财,真是相互谋杀决不手软,血腥的味道可以激发彼此内心更大的骚动与疯狂,输赢对他们而言,就如同每天的饭必不可少,虽然未必一日三餐吃得顿顿不落,但一定会至少吃上一顿。 白筹其实也无法阻止我,毕竟主动权握在我手中,我想要怎样,他纵然百般阻挠,也无济于事,身份的尊卑注定了有些人一生都可以按照自己想法行事,而有些人只能按照别人命令做事。 白筹在祝臣舟身影彻底消失后,他望着前方那扇打开的天窗说,“我没有想到夫人如此辜负闵总厚爱。将他对您的一腔真心所托非人。如果闵总知道自己竟然换来了这样结果,不知道会如何百感交集。” 我同样盯着盯着那扇天窗,外面阳光投入,明亮澄净笼罩在四周,就像一个金光闪闪的佛洞。 “我将这些抛售,拿着钱和孩子过与世无争的富贵生活就是对得起他给我的安排吗。白秘书可曾想过,这百分之十五股份从闵氏内部消失,程磊和祝臣舟两方争夺厮杀,你扪心自问,二虎相争真的能一死一生吗?如果两个全部死掉,闵氏会落入谁手中?前有宏扬虎视眈眈,后有千军万马伺机蛰伏,祝臣舟毕竟是宝涞的女婿,只要闵丞纹一日不死,他们婚姻关系存在一天,祝臣舟就不可能背负世俗咒骂与唾弃,将闵氏变为他的殖民地。可落到别人手中,连门面姓氏都改了,宝涞才是真的永不瞑目。” 我说完这些后,伸出手重重拍了一下他肩膀,他仍旧没有收回目光,似乎陷入一份非常沉重的思考中。 我也不便再过多打扰他,很多事点到为止,自己想清楚要比在别人强势的洗脑下更让他心服口服,乐于接受。 我转身离开后乘坐电梯走出美索大门,正站在停车场中心空地上准备拿出手机给司机拨打过去,让他来接我,然而我正在输入数字,面前忽然迎上来一名中年男子,他穿着非常干净体面,正面带微笑凝视我,我在屏幕上滑动的手指顿住,以眼神示意他先开口。 他对我说,“是沈小姐吗?我们夫人请您到宅子里一叙。” 我非常惊讶,我不放过自己任何一点记忆去搜索,可我并不认识这个男人,甚至从未见过,我本能向后退了两步,距离门口的保安室更近一些,我对他颇为防备说,“你们夫人我不认识,再说这是请我过去吗,就你一个人,对我这样不尊重的人,我也不会去见。” 我说完后便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走,男人锲而不舍跟在我身后说,“我们夫人是闵丞纹,您的继女。原本是打算多派一些人过来亲自接沈小姐过去,但夫人担心人多眼杂,惹来不必要麻烦和关注,所以才会低调行事,有让沈小姐不满的地方,请您海涵。” 闵丞纹。 我着实没想到她竟然会派人找我,连她自己亲妹妹都不肯相见,她却要见我。 我看着那个男人有一丝疑虑,并不能十分确定他到底是不是闵丞纹那一方的人,不过换而言之,曾经对我和露露虎视眈眈的闵宝涞已经昏迷不醒,就算醒着也不可能再对我怎样,那么在海城能够明目张胆对我下手,从闵氏门口劫走我的,几乎寥寥无几。 我思及此便对那个男人说,“你带路吧。” 他同我坐进一辆香槟色轿车内,一路平稳驶到郊外一座非常漂亮的花园,这边建了一座类似城堡的庄园,外观看上去融于花海,背靠一面清湖,犹如桃源仙境。 我站在庭院外细细打量了许久,从没见到海城还有这么漂亮的房子,我对那名男人询问这是何时建立,他对我说,是闵宝涞第一任妻子,即为闵丞纹和闵丞萝母亲娘家的陪嫁,是海城非常具有盛名的花房,许多有钱有势的富太太和千金都想要买下来居住,出的高价一度超越原本价值的五六倍之多,可闵丞纹不缺钱,当然也不会卖掉这份遗物。 我跟随他进入庭院,立刻有等候的保姆迎出来,将我请进房中,我站在客厅内,那名保姆告诉我去房间请小姐出来,她应该是闵丞纹陪嫁的保姆,或者她母亲的陪嫁佣人,否则不可能喊未出嫁的闺房称呼小姐,而不是称呼夫人。我对仍旧跟在我身后的男人问,“她为什么不住在她和祝臣舟的家里,祝臣舟每天也要赶过来吗。” 男人脸上有一丝不自然闪过,“先生…先生并不来这边居住,他委托我在这边照顾一下,有什么需要,由我转达过去。” 我更加不可思议,我问他,祝臣舟是从未来过吗。 男人想也不想便肯定说,“夫人到这边后,先生从未来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3 梦里千山万水 我并不太理解祝臣舟为什么要冷落闵丞纹,而且还以这样分居两地的方式,连婚房都没有给她住,并且上上下下佣人司机都讳莫如深,好像不愿提及。 我在男人侍奉下坐在沙发上,他出去接一个电话,我便百无聊赖观赏这栋房子的装潢与陈设,看得出是一个非常具有生活品位和情趣的女人住所,到处都是百合花,不过不会看上去繁杂或者庸俗,点缀得很有特色,也非常恰到好处,香气四溢在空气中蔓延,不用开窗,仿佛清风自来。 这样漂亮高雅的居所,怪不得抢手,得天独厚的地势,山清水秀鸟语花香,通往清湖的玻璃露台,置于波光荡漾的水面,四面通透,将湖光潋滟山高水长看得一清二楚,黄昏木桥竹屋,深夜晓风残月,简直生活在一首诗词中。 我正专注打量时,佣人从水吧内为我端来一杯温热的果珍,并且将音乐打开,我对她说了谢谢,伸手去拿果珍余光瞥到茶几上摆放的一本杂志,封面人物是闵丞纹和祝臣舟,似乎是一组婚纱照,不过标题写得颇为八卦。昔日恩爱夫妻分道扬镳感情降至零闵氏一夜之间风雨飘摇易主成谜。 我用食指拨弄着扉页,还没有完全打开看到内容,忽然听到一声轻细的咳嗽从前方高处传来,我立刻将手指收回,抬头看过去,闵丞纹肩头披着一件白色的毛绒披肩,穿着水蓝色长裙,正在刚才那名老保姆的搀扶下站在楼梯口俯望我。 我们四目相视,她脸色异常苍白,眼窝下一片乌青,她咳嗽了两声,让那名保姆搀扶她缓慢走下来,我看到这样出乎意料的一幕,也从沙发上站起来,我仔细看她的脚,并没有任何异常,只是身体非常虚弱。 我和她也有将近二十余天没有见过,我以为她离开海城出去散心,或者在婚房里被祝臣舟软禁起来,不让她出去胡说八道,所以连闵宝涞入院昏迷她都去不了,可按照这个情景看,她没有被任何人囚禁,她是自由的,只是不愿意抛头露面了而已。 他走到我面前后,对我伸出手示意我坐下,我们两人共同落座后,她看了一眼我刚才触碰的那本杂志,她挤出一丝非常苍白的笑容说,“几个月以前的,一直没有人收拾,就随意摆着,我已经很久不看了。” 她这番解释太牵强,庄园内佣人保姆无数,怎么会连茶几都不收拾,除非她不允许动,想要时不时翻看做一番缅怀和回忆。 不过我并没有戳穿她,每个人都应当有属于自己的**,这无可厚非,如果对方不愿被撕破那一层保护膜窥探里层,就不如做一个糊涂的旁观者。 于是我配合她笑说,“昙花多美啊,只开一夜而已,越是美好的东西,越难留住,只要曾经看到过,就已经非常难得。因为这世上还有千千万万的人,连看都看不到,何况是拥有。” 我端着那杯果珍,透过杯身打量里面诱人的橙黄色,我抿了一口,带着一丝柠檬味道,非常酸,似乎并没有加糖,但我很喜欢这样酸涩的口感,很久之前我讨厌苦味和酸味,觉得难以下咽,生活已经充满凄苦,为什么还不多吃几颗糖来调和弥补一番,现在可能是糖吃得太多,我忽然有些厌倦那样的甜腻,酸酸苦苦市井百态,这才是所谓人生。 我一连喝了很多口,闵丞纹端坐在我旁边,她忽然说,“我父亲身体怎么样。” 我所有动作在这一刻止住,我偏头看她,她即使充满病态也十分讲究坐姿和礼仪,虽然偶尔嚣张跋扈了一些,但名媛的仪态却没有一刻放下过。 我说,“没有人告诉你情况吗。” 她摇头,“说了,但我不相信,我已经无法相信任何人,你说我还能相信谁,我丈夫,我身边伺候的人,还是警察?我连朋友都没有。” 她这样自暴自弃的话让我有些哑口无言,我们共同沉默了片刻后,我说,“祝臣舟说会尽量找最好的药保住宝涞的性命,至于清醒,基本不太可能,可我们要这样想,人活着就是希望,死了便什么都不剩。活着再不如意,还可以哭可以吃可以看看风景睡一觉。死了纵然解脱掉,可连苦的滋味儿都尝不到,是不是更惨。” 闵丞纹空洞的神色没有任何波澜,说不出悲痛或者惆怅,直到很久之后,她才忽然绽开一丝略带释然的笑容,“是啊,你说得对,慢慢熬着,什么都是未知,谁能猜得到会发生什么呢。” 她叹息着,目光在这栋偌大的宅子里慢慢打量,“多冷啊,五月了,哪里像五月的。这边靠近郊外,风凉风硬,不像市中心高楼大厦阻挡着,人们感觉不到风。你说我们终日追求迷茫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落叶归根,在那一个匣子内变成一把骨灰,深埋地下。情啊爱啊,钱啊名啊,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们为什么要穷尽所能得到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闵丞纹一边说一边慢慢垂下眼眸,她眼眶四周一片暗红,“我在这里住了多久,我就想了多久,可我始终想不通。每个人的目标不同,有的大到为国,有的小到为家,是不是我渴望的东西太多,所以始终和他脚步错开,到最后连追都追不上了。” 她将身子扭转过来面对我,用手掐住自己胸口前披肩的流苏,她声音哽咽又无奈说,“沈筝,你明白那种无助的苦吗?是,在别人眼中我什么都有,学历金钱,有势力的爸爸,洋房豪车,无数供我使唤的佣人和保镖,我从不需要考虑我喜欢这件东西我是否担负得起,我只需要想我喜欢吗,喜欢就每一款每一种颜色都来一样,用不到就丢掉,或者送人。我曾有很长一段时间觉得这样生活非常幸福,看那些穷人百姓奔波操劳,一年所赚取的薪资还不够我一个皮包的钱,我骄傲我快乐,然而这份快乐是短暂的,是狭隘的,我无法拥有太久。有人说,你不要给我啊,身在福中不知福。可你说,我们体会到普通人的快乐了吗?多少成长在大富大贵家庭的孩子说,我有很久不曾见到爸妈,我每天和狐朋狗友往来欢乐,我也会觉得一只只空酒瓶下的心非常空虚孤独,渴望一点平平淡淡的东西。一旦我失去这些,我没有本事,也不再有背景,我也许活得还不如最底层挣扎的贫苦人,他们至少愿意放下尊严和身段去扫大街铲垃圾,可我呢?我放不下脸面,我只能饿死,或者堕落,供男人玩乐,来满足我对衣食住行的需求。” 她说完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沈筝,当我相通这些后我觉得太可怕了。你那天在医院骂我,我当时恨你,我觉得天都塌了,这些都是假的,我想要逃。可你说的对,我的一生糊里糊涂,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存在于这个社会的价值,除了拿着父亲和丈夫的财产去挥霍贡献市场份额,我还会什么,我学了那么多年知识,花费那么多高昂学费,我又用在了哪里?我不清楚我处在怎样一个位置,我骄奢张狂,自以为是,不管是爱情还是婚姻,我都想要占主动权,渴望把控另一半,就像我这二十几年的岁月,我永远认不清自己分量,只觉得在一个许多人都羡慕的高度上,就可以目中无人,却忽略了没有我爸爸,我又算什么。” 她捂着自己的眼睛,我看到她并拢并不紧密的指缝内有一丝丝晶莹渗出,很快便湿润了整副面庞和手掌。 “当我琢磨清楚这一切后,却已经晚了,我不甘心,到现在我也不甘心,我就算什么都没有,但我漂亮,我年轻,仅仅我父亲为我托起的家世,就足够我炫耀一辈子。为什么我沦落到这样下场,我丈夫宁可去看街上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都不愿再施舍一个目光给我。” 闵丞纹将手从自己泪雾模糊的眼睛上移开,她看着我嘴唇颤抖说,“他有多久没来了你知道吗,这个房子,我要佣人打开暖气,但我依旧觉得冷,最冷最冷不过心寒。他的爱充满理智,冷静得过分,可我要的爱,需要一点点盲目和自私,从根本我们就不可能,是我要的太多,奢求太美好,也不切实际。但既然都走到了这一步,婚也结了,孩子也曾有过,为什么不能彼此妥协一退让一步。他对我不闻不问,他真的狠到了这一步,我才刚刚流产,他却根本不在意。”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目光长久凝视我,大约也觉得问不出什么,她有些失望的将头别开。 不是我不说,而是我以什么立场去劝慰或者评判呢。我身份尴尬,既是闵家两姐妹的继母,又是祝臣舟的利益同盟,我说什么都会有些唐突和虚伪,还不如做一个专注的聆听者。 闵丞纹将脸重新埋回掌心,她有气无力说,“你走吧,抱歉让你听我唠叨这么多。” 我说,“没关系,不管你承不承认我和你父亲的关系,我都愿意将你看待为自己的亲人。” 我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她头顶凌乱的发,可我手还没有触碰到,便觉得有些不合适,她对我剖露心声但不代表她接纳我喜欢我,我贸然去以这样姿态安抚她,反而会使她多想,认为我在怜悯或者嘲笑。 人心不古,都是海底针,不完全了解,便不要过分逾越。 我站起身,对她说一声我走了,那名等候在玄关处的男人大约要送我回去,他主动先我一步推开门走出去,并且将门完全打开,我刚走到门口,正要迈腿出去,闵丞纹忽然在我身后说,“沈筝,你腹中孩子,到底是我父亲的还是臣舟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4 似水流年 空气忽然沉寂下来,像死水一般,我盯着庭院内摇摆的一株合欢树,几枚粉色花瓣簌簌飘落,坠于泥土,被一阵风卷着掀起,在低空内徘徊打转儿,最终降落。 闵丞纹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她目光平静随我一同看向落英缤纷的庭院,声音内带着几分迷离之色,“这里的合欢树,是我母亲十八岁那年亲自种下的,当时院子里特别满,许多花草树木,还有一颗枣树,我姥姥爱吃枣,紫红紫红色的那种冬枣,海城气候温润,适宜种那样的枣树,可我母亲太喜欢合欢了,她为了种植,趁我姥姥不在家时,把那颗硕大枣树砍掉,连根拔起,连续根都续不了,听说因为这个缘故,她第一次挨打罚跪,膝盖都跪青了,后来姥姥葬礼上她提起这件事,我问她后悔吗,她说当然不,女人一生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少之又少,有机会就不要让自己遗憾,做过了就不要后悔,有智慧的女人从不会说如果。” 闵丞纹说完这番话后,她越过我朝庭院外走去,她站在合欢树下,此时微风不燥,阳光正好,青色长裙在风中飞舞,有花瓣落在她肩头和发上,我第一次发现她也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 从前的闵丞纹是怎样,强势跋扈,不可一世,美则美矣,缺少灵动,现在的她让我刮目相看,大约让人受尽委屈的爱情,都可以使一个人脱胎换骨,前提是你要想得通。 她在风中站了许久,然后缓慢伸出手臂指着那棵树给我看,“母亲二十二岁,它长到我这样高,然后一天比一天粗壮高大,后来又过了两三年,它已经比我高出很多,但你知道吗,我发现它已经这样高很多年了,再没有变化过,你说这是为什么。” 我盯着她手指的那颗合欢树,我眯着眼看了好半响,我说,“大约是长到了一定高度,便会停止,和人一样骨骼到了一定年纪便闭合是一样道理,它无法再生长。” 闵丞纹仰着脸盯着树的最高处,“爱情也是这样对吗,就像一个瓶子,只能奢望到瓶口,再不停往里灌便溢出来了,所以最保险的方式就是灌半瓶,即使有些波折,也不会颠簸倾洒出来,即使有狂风暴雨,滴聚坠落其中,也还有容量,不至于承受不起那份冲击。所以爱一个人也要爱一半,为自己留有余地,为他保存空间,不能太依赖太奢求,百分百的爱情并不存在于这个世上,如果能到百分之九十,也很难得了。” 她说完灿然笑着回过头来看我,我和她隔着簌簌飘落的合欢花,她的脸在我视线内越来越模糊,又忽然清晰起来,她头发遮挡住面庞,眼睛格外澄澈好看,她说,“我对待臣舟,臣舟对待你,就是这样,都太满了,所以眼睛里容不下半点沙尘,占有欲强烈得令对方害怕,想要逃离,想要挣扎,才会不停失之交臂,可臣舟比我更幸福,他至少得到了你一丝回应,而我呢,我得到了什么,只有破碎的婚姻,溢出的爱情,和一份孩子流产的手术单。” 闵丞纹说完后,她折下一朵合欢花,用手指捏住,朝我缓慢走过来,她将花别到我头上,错后一步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她说,“你很美。” 我用手摸了摸那枚花瓣,我笑着说,“谢谢,你也很美,每个爱惜自己的女人,都很美。” 她将目光落在我腹部,“你的美,是因为他。” 她有些贪恋的凝望着,“他在我肚子里也有这么大,但我并没有保护他,我听臣舟说了,我流产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是我误食了那块蛋糕,早就被别有用心的人放在那里,目标就是你和我其中一个,我吃了或者你吃,都是对方想要的结果,只是我命里不该这么早做母亲,所以我失去了骨肉,也许吧,我这辈子都没有做母亲的命,我太贪婪了,老天也给了我这么多,他自然要剥夺我一些资格,我不怪谁。” 我忽然觉得这份沉重连我都无法承受,我是亲眼见过闵丞纹因为失去骨肉而崩溃的场景,如果不是她内心足够坚韧,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她根本扛不到现在,她早就疯了,比黄卿还要疯得更厉害。 是几个月母亲的身份给了她力量和坚强的本能,让她能够在绝境和死亡的夹缝中还支撑住走出那强大阴影,可她脱了一层皮,变了一个人,她不再充满锐角,而是柔软卑微得令人心疼,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我的歉意,祝臣舟为了安抚她,也为了替我脱罪,将她也牵扯进来,做了一个说不上善意却也并非残忍的欺骗,我没有任何立场和资格去发表什么心声,我其实是她失去骨肉的罪魁祸首。 我深深呼出一口气,将自己内心翻江倒海的波浪压下,我说,“还会再有的,孩子是缘分,只不过缘深缘浅,祝臣舟对你并不是没有情分,他那样的人,如果不喜欢,也不会选择成婚,还有什么能够让他放掉自己终生幸福也要去做到呢,他不是受人威胁或者被主宰的弱者。” “你不懂的。” 闵丞纹转身进入客厅,她从茶几最底层取出一个火盆和一口袋金炭,南省部分城市的有钱人还有在客厅内烧檀香炭火的习惯,并不是为了取暖,而是为了焚烧一些东西,这种炭火表层涂了金粉,可以将任何东西融化得连灰烬都不剩,完全变成细粉末,并且不会有煤气的味道,空气内飘散得都是一股檀香,可以使人静心。自然这样的金炭造价不菲,大约要在八百块钱一斤的样子,一斤只有十几块小细炭,可以焚烧二十分钟左右。 我虽然知道闵家很奢华,在海城几乎是一个传统,逢年过节闵家两位小姐花钱似流水,足够十几万平民百姓一天的开销,但我并没想到已经奢华到用金炭来焚烧东西,毕竟这只是听说,没有人真的见到过。 闵丞纹将那本杂志打开,从第一页开始看起,她看得很细致,也非常专注,每一页上的内容都不放过,细细咀嚼和回味,她朝我招手,脸上笑得异常明媚,她笑容内藏着一股魔力,我是女人也无法抗拒,我重新走过去,站在她旁边,她头发上散发着兰花清香,和金炭隐约渗出的檀香气息相融合,此时的闵丞纹在我眼中,就像一樽美好的佛像,充满了慈悲与良善,有她从未有过的温柔。 “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宝贝这本杂志吗,因为它只有这一本了,其他的全部被祝臣舟下令收回焚烧,海城多少人畏惧他啊,他跺一跺脚,除了我爸爸和陈靖深,谁能扛得住。畏于他的权势和地位,自然没有一家报社不敢不从,全部在一天之内追缴,烧的一干二净,他说他想保护我,不想让别人议论纷纷,可我知道,他不愿让别人知道,他心里只有吕慈,他不爱我,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你能奢求他牵着你手昭告天下吗?” 她说着无比珍惜而爱怜的抚摸着杂志封页,上面的祝臣舟脸庞模糊和背影清晰,闵丞纹笑靥如花,正伏在他耳畔讲述什么,两个人温情十足。 闵丞纹始终割舍不下,便是那年那月,她如花美眷,他们似水流年。 “这世上再找不到第二份,它无法复制,无法重来,我如果不珍视,就再找不到这些痕迹。可你知道它对我而言多重要吗,很多事压着我透不过气,我面对臣舟越来越觉得窒息,曾经的迷恋和依赖,被消磨得愈加淡薄,他看我的眼神何时变了我都记不住,我傻啊,我曾沉浸在他的深情中,以为自己得到了全天下,便恃宠而骄,甚至试图干预他一切生活轨迹,我恨不得时刻掌控他在做什么,是否旁边陪伴着女人,我怕再出现一个黄卿,出现一个你,出现任何一个恬不知耻的女人去和我抢夺他,我便想要扼杀掉,然而他在我的紧逼下,彻底厌恶了我。等到我发现时,早已无法挽回。” 她嗤嗤闷笑出来,可眼眶却迅速泛了红。 我弯腰从茶几上抽出两张纸巾,为她在眼睛下方擦了擦,她说了声谢谢,然后将我手从她脸上拂开,“我不管任何时候,我都不希望别人看到我的脆弱,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总觉得,做闵宝涞的女儿很了不起,拥有享受不仅的荣华富贵,拥有所有人的毕恭毕敬,有个在海城只手遮天的父亲,做什么都不用担心后果,我从来都没害怕过,我需要怕什么呢,什么都可以为我抹平。我父亲是我最大的骄傲,同样,也是我最大的错。” 其实我曾经就很羡慕闵丞纹这样家世的女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身娇肉贵,昂首挺胸,可后来当我依靠自己的手段心计,借助陈靖深摆脱了贫困,我才发现很多时候依靠自己,你才更能够心安理得。 “有什么了不起吗,那些都不是你的,别人对你的恭敬,对你的谦逊,都是看在你背后闵家的势力上,对你而言没有任何忌惮,摆脱掉闵宝涞女儿的身份,你失去了保护伞,和显赫的通行证,谁还会搭理你,伤害你如同碾死一只蚂蚁那样轻而易举。” “你说得对,可那重要吗。”闵丞纹眼神内仍旧充满了茫然,针对这样的心态,她一年半载都很难扭转过来,如果不是她最近过得这样凄苦又落寞,她连这份肤浅的忏悔都不会有。 一个人的思想一旦根深蒂固,真的很难改变什么,那是随着日久年深渗透到自己骨子里的东西,是一份固执的执念,谁会对于自己执念产生怀疑呢,那不意味着否决了自己整个人生,所有对于未来的设定,就算错了,一旦执念形成,很多人都会选择继续咬牙前行。 “别人的毕恭毕敬溜须拍马是真心还是假意,又有什么关系,当时你听了舒服,觉得非常高傲,这就够了。人不都是岁月苦短及时行乐吗?多少人一辈子听惯了虚假的甜言蜜语,可你给他选择,他一样不肯将自己一生只去聆听忠言逆耳,真话固然诱惑,但这份诱惑也让人难以接受,虚假纵然欺骗,可至少它能使人愉悦,我们为什么让自己活得不快乐。那时候我就是这样想啊,所以我不去辨别别人奉承内的真假,我听了觉得舒服,我就愿意去听,愿意接触。” 她这样的解释,竟让我觉得有几分道理。 人生很短,去探究并不美好甚至丑陋的真相,又有什么意义,可倘若一份虚假包裹着浓糖外衣,吃上去甜滋滋的,滑而不腻,美味到了心坎里,又何必非要固执真相呢,有些人一生都活在虚假的奉承中,他们一样很快乐,有些人专注去探究真相,却痛不欲生。 如果给我选择,也许我也会因为太疲累,而选择放弃真相。 时间倒回,沈筝还是那个有些小聪明小手段,冷静又单纯,从贫穷到富庶,从卑微到高贵,翻身仗打得非常漂亮,活在自己的胜利中沾沾自喜,觉得有了资本,这不是很好。 深扒掉的外衣,每一层都是鲜血淋漓,又给我带来了什么,矛盾挣扎眼泪和痛苦。 闵丞纹将杂志翻过来,给我看最后一页的标注,发行时期是三年前,她说,“很多年前臣舟对我还没有任何心思,他比我年长一些,不多,只一但他很成熟,我还是个小姑娘,他少年老成,总是板着脸,笑不达眼底,好像藏着什么一样。他喜欢文绉绉的说话,不发脾气,天大的事也无法在他脸上看出一丝慌乱,他总是沉稳得可怕,镇静得不管你怎样去激怒他,都掀不起半分波澜。你说这样的男人可怕吗,可怕,他城府太深,也太会隐藏自己心性和情绪,你永远猜不透他要什么,他筹谋什么,你总要去扮演猜谜的角色,可你分明知道根本猜不中,在没有希望的绝境中,不肯割舍,固执而可笑得坚持下去。” 她一边说一边笑着将上面照片一张张指给我看。 “这是我们在佛罗伦萨古镇,你看,我穿上洋装是不是很漂亮,他的燕尾服是我为他买的,他穿上很合身,他问我怎么会知道他尺寸,我说是我拥抱你的时候细心丈量的。这是我们去夏威夷,还有这张,是香港购物,他为我买了一瓶香水,我到现在都舍不得用,已经过期了。还有最后这些,全部是在三亚,他穿着白色衬衣,亚麻色的长裤卷起裤腿,嘴唇里叼着一根烟,在海边打电话,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痞子,那也是我难得见他放松一切,面对大海蓝天,不再有一丝冰冷。我偷偷站在房间的露台上拍下来,他背影是不是非常好看,我告诉你,我耍了心机,这本杂志很多内容都是我泄露出去的,我想嫁给他,可他心里只有吕慈,她都死了,我不甘心啊,我凭什么输给一个死人,输给一个连尸体都没有了的灵魂,输给一缕魄,一份痕迹,一把骨灰!” 闵丞纹说完后,便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她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会儿,大约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她很快恢复平静,然后将这一整本杂志的内容都向我回味讲述一遍,便毫不犹豫合上,她脸上温情而着迷的笑容也随之彻底隐去,她点燃一块金炭丢进火盆,又将其余炭火全部倒进去,火原本只是一点点光束,在这样的催化和膨胀下,便彻底点燃,像要燎了整栋房子。 我不理解她要做什么,我本能的握住她拿杂志的手,“你不要冲动,这些杂志绝版了,再也找不到了,你连最后一点念想都不为自己留吗。东西一旦焚化为灰烬,便再也无法重合,不像撕碎,还能一点点拼凑完整,一旦用错方式发泄不满,便会彻底改变一件事的结果,你懂吗。” 闵丞纹不是不懂,而是听不进去,在我的禁锢下挣扎起来,她力气太大,又带着决绝信念,根本就不理智,我很怕在拉扯间伤到孩子,便只好松开,任由她将杂志铺平倒竖,斜着一个角置在火盆上方,由那冲天燃烧的烈焰将它点燃,到吞噬。 红彤的逼人火光将她整张脸都湮没,她平和的脸在极致的强光照拂下有一丝狰狞和深邃,她说,“他再也不回来了,我何必自欺欺人,每天看着这些沉湎于回忆,他都不要我了,我为什么这么委屈自己。过去吧,全都过去吧,我等他回来给我一个结果,我会好好等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5 爱同一个男人 闵氏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又召开了三次股权大会,我推脱了自己任职的抉择,而是声名将股权三分之二捐献三分之一转赠祝臣舟,立刻引来所有股东的质疑和反对,原本在会前我和白筹商讨时,我答应了他将转赠一事搁置几天的要求,只提及捐献,他说恐怕股东及高层无法接受这两件重磅炸弹的投射,不如先慢慢去说,当然我明白他存在的侥幸心理,他根本不想要我转赠祝臣舟,他非常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闵氏将彻底沦为巨文殖民地,就像目前情况不明朗的美索那样,他作为闵宝涞最忠心耿耿的属下,无法容忍这样局面发生,他对我虽然说的很好听,但其实他内心在筹谋缓兵之计,他会在我公布这件事之前的时间里,用一些办法来阻止。 然而我也不是被人摆布的傀儡,我和祝臣舟有承诺交易在先,他帮我做到了,我也不会食言。 于是我在会议上便临时变卦,将这件紧随其后声名,立刻引发惊涛骇浪,白筹从我身后的椅子上立时起身,他手中文件都因我这个决定而滚落在地扫了一大片,他声音内带着几分质疑说,“夫人,您在说什么?我们不是谈好,这件事以后再说吗?闵总还没有故去,您就将他给予您的股份匆忙转赠,这对他而言是否太不尊重。” 我没想到自己一个简单决定便引来千夫所指,我转动软椅面对站在我身后一脸惊诧与激怒的白筹,“我非常理解白秘书对于宝涞的忠诚,这一点我很欣慰,同样他也是。但很遗憾,请你看清局势,目前我是闵氏持股最多的股东,并且作为闵宝涞的事实夫人,我有权利将他赠予我的东西,做一个安排和统筹,别人无权置喙。” “夫人!”白筹难得如此不冷静,他眼底掀起惊涛骇浪,他冲上来一把握住椅背边缘,因为他这个突然爆发的动作,椅子非常距离摇晃起来,我没有任何防备他会动手,原本跷腿坐在上面并无平衡感,险些被摇晃下去,幸亏这时坐在我旁边的祝臣舟稳稳将我身体扶住。 祝臣舟冷笑说,“白秘书还是做好自己下属本分,如果你逾越本分的激动造成沈小姐腹中孩子有任何意外,我岳父以及闵家的巨大损失你如何承担。” 白筹眯着眼看了看祝臣舟,他唇角同样溢出一丝不屑的冷笑,“祝总真是这样想吗,那闵总就算某日忽然故去也可以瞑目了,只可惜未必如此,假惺惺与真心外人还是分得清的。” 祝臣舟低低闷笑了两声,便不再说话,仿佛和白筹沟通,会降低他的身份与智商,他满脸无奈重新坐好,端起面前冒着白雾的茶杯,细细品茗。 白筹对我说,“夫人,股份捐献百分之十,是腹中孩子和昏迷不醒的闵总祈福积德,我无话可说,这里每一位股东和高层,虽然对于这样一笔巨额有些惋惜,但也不可否认,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插手,但是百分之五的股权您要转赠祝总,大约大家都有些不满,首先,他目前已经是除您之外掌握股份最多的股东,和闵氏的老功臣程总监并驾齐驱,而祝总之所以能拿到这样多,也是因为他和闵总这一层翁婿关系。大家对他能力不置可否,但对于闵氏贡献,我想他不如程总监,那么您的股份转赠给他,便很明显是扶他上位,一个并无巨大贡献只是沾亲带故,怎样服众?再说祝总掌管巨文与美索,又与宏扬为敌,他本身自顾不暇,闵氏交到他手上,真能有更好的发展吗?陈总去世,闵总重病,在短短半年之内发生两件大事,海城商业格局即将重新洗牌,祝总名下领导三大企业,是否将他的实力太过神话?” 祝臣舟在我旁边嗤笑一声,他目光从杯口移到空气中,缓慢掠过在座每一位股东与高层的脸,揣测他们变化万千的表情,却唯独没有看白筹,当他扫视一圈后,视线又重新落回杯口,仍旧不发一语。 这样的祝臣舟在大多数人看来,反而更恐怖,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我为了阻止更多人的不满和控诉,将局面推向一个更加僵硬的地步,也为了防止白筹在极度的愤慨激动下,会说出什么令我措手不及的话,我总觉得他这个人很不简单,非常具有心计,作为一名秘书简直屈才了,他像是闵宝涞留在闵氏的一双眼睛,窥探洞悉着很多黑暗与勾结,我甚至越来越不敢去直视他。 我说,“这件事就这么决定,没有人可以更改,就算宝涞清醒,他也会赞成我。你们说的不错,我没有能力堪当大任,我毕竟只是女子,我虽然有一口倔强不服输的硬气,可这个社会歧视我们女人群体,将我们看得非常薄弱,给我们的定位就是站在男人身后操持家务,生儿育女,那么我何必去用自己瘦弱身躯挑战世俗与众人的目光,我现在只想做好自己美索股东的身份,平安生下宝涞的子嗣,至于闵氏,我有心无力。程总监能力出众,深得宝涞信任。可我思量再三,还是认为祝臣舟作为闵家女婿,他拥有一份亲缘和情分,比外人更值得我信任,这就是我唯一的想法,不存在其他任何断章取义和别有目的的人那番肮脏揣摩,我也希望谣言止于智者。” 我说完这番话后,没有理会白筹对我撕心裂肺的叫喊与挽留,便直接推门离开。 祝臣舟在股份转让公证后,很快便正式上任,闵氏内部纵然许多不满和议论,但事实面前也无法再扭转什么,他们没有任何资格将他拉下,不论是势力还是才干,以及和闵宝涞的关系。 祝臣舟暗中将闵氏许多资金与巨文相融合,并且派出庞赞沿着闵宝涞的转款路线对闵氏被掏空部分的海外资金进行追缴,似乎还因为数额巨大惊动了警方,用了很长时间才彻底平息。 在祝臣舟掌控闵氏步入正轨后,他也没有食言,将美索名下他所掌控的百分之七股份交到我手上,我便已经拥有了超越他百分之一的股权,我顶着万千骂名彻底控制住美索,虽然我的专权之路还非常难走,但有祝臣舟的保驾护航,应该也不是难题。 祝臣舟的疯狂集权和扩展势力,惊动了南省蒋升平,宏扬和巨文在极短时间内展开了疆域拉锯战,火药味愈加浓郁,对对方的打压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宏扬在巨文最发达领域内的一切商品和商业链全部斩断,而巨文在宏扬掌控的经济范围内,也屡遭重创,双方的损失都接近数亿,并且还在愈演愈烈,没有任何收敛迹象,整个商业圈都在押注谋算,到底最后鹿死谁手,也为这两方的雄厚实力叹为观止。 然而在这样紧张压迫的情况下,祝臣舟似乎并不着急,很快某家工作室类型的非主流媒体曝光了一组祝臣舟和神秘女子单独夜行共宿宾馆的照片,照片拍得距离很近,可以确认是祝臣舟不假,但都是背影,脸部特写几乎没有,模糊灯光下祝臣舟对那名女子极其呵护,手臂始终揽在腰间,而那名女子同样小鸟依人,像是没了骨头一样紧紧靠住他,难分难舍。 我看到这组杂志时,正在医院做产检,如果说所有人都在震惊祝臣舟这位模范丈夫婚内出轨,猜测是否他和闵丞纹短暂婚姻走到了尽头,那么我最震惊和关注之处,便是这照片上的女人,不是别人,而是闵丞纹的亲姊妹,闵丞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6 至死方休 祝臣舟和闵丞萝的恋情曝光后,海城便瞬间掀起风浪,所有人对于他婚内出轨都产生巨大质疑,这种事就是如此,作为一个商业界风云人物,一举一动都被放大和扭曲化,原本比较正常的事也会添油加醋,何况这本身就是一件违背世俗和纲常的恶**件。 闵丞纹一时间成为许多女人唏嘘感慨的对象,丈夫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曾经风光时羡煞旁人,如今落魄时凄惨无比,一夕之间从家世显赫众星捧月的祝夫人闵小姐变为了弃妇,下堂妻,这样的落差,惨重到能够将人五脏六腑都狠狠摔碎。 巨文公司内部并没有任何非议,仿佛视若无睹,再平常不过的事,按照辈分闵丞萝虽然是祝臣舟的妻妹,可没有血缘,闵丞萝单身未婚,他们这样接触从某一方面而言,比如对上层人士稍微放宽的道德观,是可以被允许的,法律也没有任何条文指责要担负刑事责任,说白了不过是你情我愿,看你是否能够承担被曝光的后果,祝臣舟自然是满不在乎。 这就不同于曾经我们曝光出绯闻时轰轰烈烈的一面倒趋势,十之**都是指责和辱骂,因为我是有夫之妇,这大约是所有人都无法容忍的身份,似乎我亵渎委屈了祝臣舟。 而闵丞萝大众对这个人本身是可以接受,唯独对她撬了姐姐墙角,和自己姐夫勾搭到一起众说纷纭,一时间两极分化,当事人一言不发保持缄默,外界人士却恨不得热闹加热闹。 为了避开这风口浪尖以免躺枪,我没有出现在任何公众地方,上下班车接车送,周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使这样我身边百米之外仍旧总潜伏着记者,似乎对我也不再受宠非常好奇和怀疑,有些聪明记者甚至打出闵丞萝是否为祝臣舟保护我的一颗烟雾弹这样疑问,针对我在闵氏一力力保他上位,而他又自动转赠股份禅让美索执行官的职位,我们之间举动的确让人误会,可反过来想,我难道就不可以被祝臣舟当作掩护他与闵丞萝这段不伦之恋的烟雾弹吗?世人总是喜欢先入为主,认为我们感情碰撞在他和其他女人之前,之后所有伴侣不是按照我的影子轮廓去寻找,就是充满了虚假,为了迷惑众人,甚至有些不可思议的新闻说我怀了身孕不便满足他,他才会近水楼台选择了清白可人的闵丞萝暂时发泄生理需求,一旦我平安生子出月后,闵丞萝便会被他迅速抛弃。 我坐在美索总裁办看着手机网页上铺天盖地的新闻,各种版本滑稽可笑,也有一些在情理之中,我仍旧是一个无法洗白的角色,祝臣舟不黑不白,而闵丞萝大有赶赴我之前的架势,甚至更胜一筹,就差让她滚出海城了。 我从头到尾细致浏览了一番,密密麻麻的小字和分析,让我头昏脑胀,媒体对我们的定义为五角恋情,说祝臣舟在闵丞纹和闵丞萝之间,更喜欢后者的乖巧娇俏,前者纵然美艳,可缺少了一丝清纯味道,让占有欲极强的祝臣舟有些不满,但他图谋觊觎闵氏财团,想要将其掌控,才会娶闵宝涞较为看重的长女闵丞纹,因为闵家两姊妹,姐姐比较强势聪慧,妹妹要弱势单纯许多,祝臣舟一眼看清如果娶了闵丞萝,闵丞纹在前面压制,他根本无法得到最大的帮助,相反还有可能失去一些利益,那么左右都是为了黑暗目的而结婚,何不为自己争取最短的捷径。 而我出现时,祝臣舟正和黄卿打得火热,黄卿作为海城各大展商的御用模特,从前也私下做着外围勾当,四处寻找大红大紫的机会,她不太喜欢演戏唱歌,就喜欢穿着漂亮在舞台上卖弄身材,恰好祝臣舟曾承办一届珠宝展,这样认识了黄卿,有这尊大佛庇佑,从此平步青云风光无两,她做他的情人,他做她的靠山,彼此互相索取,然而黄卿错就错在动了心,跟随这样男人身边怎么可以擅动感情呢,这无异于慢性自杀,她的悲惨结局并非祝臣舟的薄情和负心,而更关键在于我的出现,我毁掉了黄卿的梦,也将她打击得彻彻底底,她开始失宠,开始充满不甘,试图用孩子道德绑架来拴住祝臣舟,然而他是决不允许这样的试图发生,更不会让一个私生活糜烂爱慕虚荣的女人做他孩子母亲,于是两人之间原本就不公平不纯粹的感情终于崩塌溃散,而我便成为了世人眼中的罪魁祸首,世人厌恶黄卿这样的女子,但更厌恶我,分明有非常优秀的丈夫,极其显赫的身份和优渥生活,却不甘寂寞红杏出墙,将旧日恩情遗忘得干干净净。 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又因为闵丞萝横空出生而被重新翻出,我脑仁涨疼,将手机关掉后,窝在软椅内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门外过道上忽然传出嘈杂凌乱的脚步声,还有一个女子隐约低低哀求的声音,我正要询问发生了什么,忽然门被人从外面狠狠踢开,砰地一声巨响,办公桌上笔筒在强烈的震动中倒下,笔尺滚落在地,发出接二连三的脆响。 白筹和一名美索方的前台小姐一同进来,白筹满脸杀气,前台非常害怕而慌张对我说,“沈总,我没有办法,他不听我劝告,我说了我需要为他通禀,可他闷头往里面闯,我来不及叫保安阻拦,我也根本抵挡不住他。” 我看了看眼睛冒火双手握拳的白筹,我对前台说,“你出去吧,没关系,这是我朋友。” 前台这才松口气,她朝我点了一下头,便迅速离开办公室,从外面将门反关住。 我放下手中钢笔,双手交叠置于桌上,眉目冷静注视着白筹,他胸口剧烈起伏,看得出已经隐忍到极致,“这就是你要的结果,是吗?” 我不太理解他话中深意,我并没有立刻作答,白筹一把扫落我面前的文件,噼里啪啦掉了一地,我在慌乱和狼藉之中保持纹丝不动。 他冷笑说,“他和闵二小姐搞到了一起,现在每天如胶似漆,痴缠得很,他玩弄了闵总两个女儿,现在又掠夺霸占了闵氏财团,他的心是黑的。可怜闵总一生风光睿智,却生了两个不争气的女儿,爱上同一个男人,爱的至死方休没有理智,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可夫人,闵总如此疼爱你,他在等你过程中吊着那口气始终不肯昏迷,就为了给你一个妥善安排,保全你一世无忧,可你怎样回报给他,你助纣为虐吗?祝臣舟是怎么样的人,你我都很清楚,为什么你不听我劝告,一定要将百分之五的股份交给他,现在这副局面,真的是你想要的吗,还是出乎了你意料?” 我注视他眼睛,我们之间好像有一簇火焰,随时都会焚烧起来,不是烧毁我就是烧毁他,白筹是一个极其恐怖阴晴不定的男人,他既然敢以下犯上来堂而皇之的质问我,势必有他要鱼死网破的念头。 我说,“这不在我意料之中,同样也不曾出乎我意料之外,祝臣舟是怎样的男人我心里清楚,但是我当时说了,我不考虑任何私情和人品,只考虑他的能力与地位。宝涞昏迷,生死未卜,闵氏内讧一触即发,程磊纵然是宝涞心腹,可利益面前这份赤胆忠诚能否保持谁也料不准,相反,如果归程磊所有,祝臣舟的虎视眈眈,他是否可以抵挡,早晚还是会成为巨文殖民地,倒不如直接交给他,免去中间手续,还能不损失什么,闵氏也可以起死回生,保住这份招牌。至于他的感情,他是选择闵丞纹,还是闵丞萝,和你我无关,她们两姊妹自己的选择,爱情无关对错,只关风月。” “好一个无关对错,可夫人,闵总的女儿,闵总的心血,都已经毁掉了,全部成为了狼口中食物,他怎能走得安心?夫人明明可以将这一切改变,是你选择了另外的路,助祝臣舟走到今天如此猖狂的路!” “你没有资格指责我。请你记住自己身份,我是上司,你是下属,想要指责我,先踩在我头上。我看在你对宝涞一心忠诚的份儿上,不与你计较,我也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 白筹冷笑着点了点头,他满目猩红浑身杀气,狠狠将地上倒放的笔筒朝墙角踢去,咔嚓一声粉碎,笔筒四分五裂,他走出去将门狠狠一甩,震天的巨响。 我揉了揉几乎要炸开的脑袋,拿起电话拨打内线给前台,我对那边接通的人说,“为我查一下祝臣舟和闵丞萝目前的住处,最好帮我约一下闵丞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7 离开他 我拿着电话又思考了片刻,在想是怎样见这个面比较好,我去他们目前居住的公寓拜访,还是直接约闵丞萝在外面见,我想了一下,觉得后者更加尊重,前者似乎有些冒昧。 我对前台说,“这样吧,你直接约一下闵股东,她在闵氏目前应该配备秘书,即使她不直接插手工作,最起码也是挂名职位,约她出来和我见一面,地点随她定。” 前台接到我指令后,迅速说了一声明白,我挂断电话等了大约十几分钟,前台又打了进来,我迫不及待接通后,那边说了一个令我意想不到的答案,“闵丞萝并非股东,也没有挂牌职位,她股份为零。” 我一愣,“怎么可能,她有百分之七,闵氏股权大会,闵宝涞私人律师亲自宣布,绝无差错,你是不是找错了人,我约闵丞萝,不是闵丞纹。” 前台说,“的确是闵丞萝,二小姐,她不是股东。” 我整个人都怔住了,这是什么情况,百分之七股份不翼而飞?并且还悄无声息无人察觉,是出了鬼吗? 我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可能,我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说,“祝臣舟目前在闵氏持股多少?” 前台对我说稍等,她在挂机等待中不知道询问了谁,很快便给我答复说,“祝总持股百分之二十。” 我脑袋轰一下便炸了,百分之二十。 他自己本身所有,市场收购的散股,再加上闵丞萝的百分之七。 百分之二十,当初闵宝涞在位时,也只有不到百分之二十五,闵氏现在已经完完全全在他掌控之中,甚至包括内部德高望重的程磊,也根本无法和他抗衡,相差了将近一半。 说白了,目前股东大会几乎为一个形式,一个空壳,早被祝臣舟架空,他大权在握,他提出的莫敢不从,他不许的没有商量余地,股东和高层的所谓投票和商议,根本就是摆设是空谈。 祝臣舟是非要将闵氏一族逼得毫无退路才罢休,关键闵丞萝没长脑子吗?她分明清楚她姐姐没有持一股,她连最后的保命根基都给了出去,难道爱情真的让人失去理智,荼毒人的尊严和傲骨吗? 我长久沉默无声,前台在电话里等不到我吩咐和回答,她试探喊了一声沈总,我这才回过神来,我对她说,“将闵丞萝给我约出来,难度大吗?” 前台说,“不大,以美索总裁身份去约,对方不会有任何人敢回绝。但是不知道您和她私人关系是否好,因为毕竟她不属于闵氏内部人员,公事的由头恐怕不好开口。” 我嗯了一声,“以私人关系吧,我们算不上好,但有过一面之缘,以我和她父亲关系,她不会拒绝。” 我让前台着手去办,挂断电话后便立刻换了女士西服去赶赴一家会馆的应酬,对方是德国的合作渠道,在陈靖深还活着执掌美索时便有非常好的来往和互动,算是很忠诚的合作伙伴,他也非常买我面子,上个礼拜合约到期后派公关部职员打听到现任总裁是陈靖深妻子,二话不说便答应续约,他的友好让我受宠若惊,为表达感激与诚意,我特意自降零点五个百分点进行让利。 因为这一笔续约意味着对方对我的肯定和尊重,后者是我自己私人情感,前者关系我能否在美索内部扬眉吐气,以成绩让所有对我不满的人哑口无言。 不过这位恶德国富商也的确太能喝了,我怀着身孕不敢饮酒,便用饮料代替,可饮料我都喝撑了,他脸上却连一丝酒后红润都不见,仍旧谈笑风生,一口并不流利的中国话将我侃得一愣一愣,我好不容易才将他从酒桌上陪好,起身时腿都是麻的,我让一名助理搀扶我到走廊上透透气,浓烈的酒味使我腹部隐约有一丝绞痛,若不是我一早才喝下私人医生煮的安胎药,这一晚折腾足够我死八次了。我安排蔡安带着对方老板及两名部下到二楼洗浴按摩放松休闲,留下了五十万元作为今晚娱乐项目经费,我特意嘱咐要最好的嫩模,明日一早让客房服务生安排正宗德国口味最好的西餐亲自送到房间内,千万照顾妥帖。 蔡安带着那些人乘坐电梯往二楼去,我则走出会馆大门,助理将车开到门口为我打开车门,我钻进去坐好后,前台便给我打来电话,她告诉我已经联系上闵丞萝并且对方欣然答允,就在今晚十点见,海岛咖啡厅。 我其实早已非常疲惫,在酒桌上时候我便感觉很不适,可为了应酬和达到对方满意,我只能扛下来,我本想结束掉后立刻回公寓休息,目前看来是不可能了,闵丞萝傍上祝臣舟,不管他到底出于何种目的选择她,最起码如胶似漆阶段,是会日日夜夜在一起,她能抽出时间实属不易,我猜测她一定以为我有什么好处要给她,或者一些关于闵氏及闵宝涞的重要事情,如果她能准确揣摩出我的目的,她一定不会赴约。 我对前台说知道了,我将手机关掉非常无力瘫在后椅座上,助理从后视镜内见到我这副松松垮垮的样子,他说,“不如您将这份应酬推掉,明日再约不迟,也不是公事方面很重要,非今晚不可。” 我捏了捏自己太阳穴,语气非常疲惫而无力说,“我说让她约定时间地她既然约了我,我这方就不可以出现问题,这是基本的礼节,即使我算她后母,但毕竟我们是一个年级。” 助理很担忧看着我苍白脸色,“可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腹中孩子着想,他还需要休息,已经很晚了,如果您再去赴约,回公寓最早也差不多要凌晨一点多。” 我对他摆了摆手,便头抵住窗玻璃,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助理见我心意已决,他也不好再干预阻拦什么,即使为我好,也要看我领不领情,他缓慢将车开动,驶上一旁的高速公路,这条路要直达汾水区,比直接走街道快很多,只是夜晚灯光暗,行驶比较危险,不是为了赶时间,轻易没有司机走。 到达海岛咖啡厅时,我以为闵丞萝并没有到,可我下车后在门口发现了祝臣舟平时经常使用的黑色轿车,正安慰停在那里,可能是我过分敏感,或者是那辆车太奢华,它非常醒目停靠在台阶下,我看到后整个人都是一惊,脊背在一瞬间便凉了一个彻彻底底。 我立刻想到是否他也跟来了,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会否引发一场战役,然而我硬着头皮推门进去后,发现只有闵丞萝一个人坐在靠近橱窗位置,正手托腮看向窗外夜景,她脸色有细微的惆怅,似乎心事重重。 闵丞萝身旁和对面并没有任何有与人同行的迹象,也找不到丝毫男士痕迹。 我朝她走过去,她听到脚步声才窗外收回视线,看到是我她正要起身,我眼疾手快伸出手臂按住她肩膀,我说,“没那么多礼节。” 她笑了笑,因我这番话才没有起身,返回去重新做好,只是姿态没有刚才那么轻松随意,有些拘谨对我说,“沈阿姨,这么晚才赴您的约,希望您不要怪我不懂事。” 我微微有些讶异,她前不久在医院看到我还称呼我沈小姐,今天忽然喊沈阿姨,倒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她见我脸色不对,便立刻解释说,“我仔细想了想您和我父亲的关系,不管是否明媒正娶,终归有了事实,您腹中还怀着我的亲弟弟,我从小就非常喜欢做姐姐,可惜我下面没有所出,于是我对待爸爸这边亲朋好友家比我年幼的弟弟妹妹,都很喜欢与宠爱,如今我童年的梦圆了,如果我还称呼您沈小姐,有些辈分颠倒于理不合。” 她说完后微笑有些试探看我的反应,“您不会怪我上一次见面时的失礼吧?” 我被她搞得有点发懵,不过外界风评闵丞萝要比闵丞纹单纯幼稚许多,她没什么心计,顶多一点小聪明,很容易受人蛊惑,任人唯亲,比如对待祝臣舟,只要他提出股份问题,闵丞萝应该就有所察觉和怀疑,没想到不但没有,反而直接给了出去,不可否认白筹的话非常正确,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闵宝涞一生也算风光无限,可生了两个这样不争气的女儿,爱上同一个满腹奸诈的男人,也算是该闵家没落。 我笑了笑说,“你喜欢怎么样叫,就随你高兴,我无所谓。” 闵丞萝面前有一杯柳橙汁,她问我喝什么,我实在喝不下去了,我捂着胃口对她摇头,她大约误会了我的意思,她叫来服务生对那人说,“上一杯温热牛奶,里面什么都不要加,孕妇喝。” 服务生点头离开,很快便端上来超大一杯,还搭配了一份慕斯,我看到后险些吐出来,家里喝的罐装或者袋装牛奶的确比不得外面店中奶饮品的营养成分,毕竟价格也高出去好几倍,但味道我并不习惯,好像过分膻腥,坐在这里面前所有空气都是一股牛毛味。 可我不喝又好像会让闵丞萝误解我对她是否存在什么戒备与意见,我只好象征性喝了一口,非常勉强而艰难的咽下去。 闵丞萝对于我腹中孩子非常感兴趣,她眼睛始终不离开上面,围绕的话题也是他。 我起先还有些耐心回答周旋,可后来我发现不太对劲,她没有询问我约她出来做什么,而是过分关注我自己的事,也许她产生了怀疑,其实外界多多少少对这个孩子的身世都存在疑问,闵宝涞在他发妻离世后,几十年都不曾传出续弦和私生子传闻,纵然他身体老当益壮,可以年逾古稀还使女人怀孕,但他那么久都没有这个想法,很明显一把年纪只能将痕迹抹杀得干干净净,怎会又萌芽复燃,这是大家最怀疑之处,这个孩子及我这个女人,几乎是闵宝涞晚节不保的关键,他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也要一力护我,又为一边倒的众说纷纭注入了一股信任的力量。我清楚有多少人虎视眈眈这个孩子,恨不得等他出生捞到一些证据,所以随着月份越来越大,我内心的焦躁不安也愈发唐突清晰。 为了避免不必要麻烦和言多必失,我和闵丞萝迅速将话题从孩子身上引开,她也没有再纠缠不放,大约渴了,她端起面前橙汁几口喝了大半,她问我是否有重要的事,我说有,你可以猜一下。 她蹙眉想了想,“关系我父亲还是闵氏。” 我摇头,“都不是。” 她说那我不知道。 我说,“你是否想过你姐姐呢,在你心里,她这个人重要吗。” 她愣了两秒便大笑出来,“当然重要,我们同父同母,她是我亲姐姐。” 我意味深长看着她笑,她可能也觉得自己连问都不问有点说不过去,分明没有丝毫把闵丞纹这个姐姐揣在心上,她略带一丝尴尬用手抚了抚自己散乱的长发,“她在母亲陪嫁的宅子里生活,应该非常宁静祥和,不愿被人去打扰,我提出去看看她,可她不让。” 我说,“你姐姐是一个喜欢安静不被打扰的人吗?” 闵丞萝有些不解看着我,我笑了笑,“现在生活对她而言,是一种无奈的选择,退而求其次的道理你懂吗?现实生活中很多人都会不得已面临这样的抉择,你无法求得自己最心爱的人或者物,但又不可能孤独终老,我们便会让自己放下一点姿态,为了摆脱寂寞现状,择一名我们同样可以接受,但并非十分满意的伴侣。闵丞纹目前的生活状态就是她的第二选择,或者残忍说,是她根本不愿要但不得不接受的安排。她喜欢张扬炫耀,非常目中无人,不是说她本性品质不好,而是她的性格,骄傲倔强,这是她恃宠而骄自恃美貌的缘故,不过她也确实拥有这个资本。至于她现在为什么忽然变了样子,你应该清楚。” 闵丞萝已经察觉到我今天约她的目的,她脸上天真迷茫的表情渐渐敛去,她非常郑重其事对我说,“您有话直说,我可以接受。” 她的坦然倒让我有点觉得自己这些前奏铺陈得很多余,我笑了笑,“那既然你这样爽快,我也不拐弯抹角。”我将面前的牛奶杯子朝桌角一推,我对她说,“不管你内心如何看待我,是否贪慕虚荣,不够矜持,连你父亲那样年纪的男人都愿意陪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也许追求简单自由,也许被现实所迫只图温饱,也许不知满足喜欢更奢华的物质,这些抉择和喜好无关本性,只是一个人的心态和思维,我没有觉得我很丢人,相反,说一句可能大部分人都接受不了的话,豪门里男人,无论年轻年老,都没有那么轻易博得他们喜爱与欣赏,这一点我非常敬佩我自己,我想大多女人也是如此,骂归骂,羡慕和嫉妒成分掺杂更多,你说呢。” 闵丞萝非常平和微笑点头,“是,沈阿姨,对于你和我一样年纪,却能够执掌公司,让我父亲和陈部长两个事业有成的男人为你所倾倒,的确是你过人本事,没有好坏之分,只有成败。” 我说,“既然你喊我一声沈阿姨,是否代表你愿意听我的话。” 闵丞萝垂眸看着自己面前杯子内只剩下薄薄一层底的果汁,“我承认您是我长辈,但具体听不听,我也需要思考。” “离开他。” 她话音未落,我便打断她,斩钉截铁吐出这三个字,闵丞萝还没说完,直接将剩下的话哽在喉咙,她无比惊讶盯着我眼睛,似乎不可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我再次重复说,“离开祝臣舟,一切还来得及。” 我怕她不能理解我的好心,认为我别有图谋,我对她说,“我是陈靖深的妻子,也深受你父亲疼爱和恩情,我没有任何理由去坑害你与闵丞纹,我去看过她,她过得并不好,祝臣舟是她丈夫,是你姐夫,你们之间隔着太多大逆不道,你没有像我这样早早接触人情冷暖,你非常单纯,很容易被人利用,你分辨不清楚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与其在这样局面中让自己失利,倒不如保全你的东西,至少抽身时你还可以昂首挺胸,而不是一无所有。女人在这个世界一无所有,那太可怕了,你只能去出卖身体或者尊严,否则你无法存活。” 闵丞萝想也不想便很确定说,“我相信他不会骗我,更不会利用我,他对我姐姐并非真心喜欢,是我姐姐一定要嫁给他,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出现了裂纹,并不能怪罪任何一方,所以我不认为自己有错,更不觉得我姐姐会恨我,相反,她自己不肯放开,是因为缺少了一个死心的理由,现在我和臣舟在一起,她知道后,一边是爱情,一边是亲情,她会选择我,那么她会放手,这样一来,她自己寻求了解脱,我和臣舟也可以长相厮守,这不是很好吗。” 我忽然觉得非常好笑,长相厮守,这四个字祝臣舟的人生词典里连有都没有,我在想,闵丞萝和他提及这些时,他会不会在心底笑得人仰马翻。祝臣舟迷惑女人的本领又何止闵家两姊妹领教过,大约许多女人都领教过,其中至深的当属我,我的理智让我只沦陷了一阵,在陈靖深死去、美索被夺走的仇恨面前,我硬生生将自己拔了出来,除了这个孩子与彼此利益,我和他之间,再不涉及感情,所以面对这些将爱情看得至高无上纯粹美好的女人,我觉得极其可笑,到底是什么样的食物才把她们脑子荼毒成这副鬼模样。连人伦亲情都可以罔顾。 我说,“你父亲留给你的百分之七股份,是不是在祝臣舟手中。” 闵丞萝点头,“是,但并非他主动索要,而不小心失语提及,无意识的。我了解到他在闵氏虽然掌控大权,可底下人和他股份相差不多,极有可能将他扯下,我便主动将我这部分转赠他。不过他也没有亏待我,他给了我一栋房子,还有一辆车。”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也只有愚蠢到极致的女人才会相信祝臣舟这么精明的男人竟可能失语。 我一边笑一边无奈说,“你知道百分之七股份相当于多少钱吗?我们来估计下,一栋房子,按照海城市中心最高价位来计算,大约七万一平米,他给你的就算四百平别墅,不过两千八百万,装修家具都算上,二百万,一辆车三百万,不过三千三百万,百分之七股份的十分之一而已。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一个狼子野心已婚的男人在忽然间向你示好,并且你们还是这样的身份,如果这还是纯粹的,我觉得这世上便不存在黑暗一说了。” 闵丞萝对我将她和祝臣舟的感情规划在一笔充满铜臭的金钱内非常不满,她语气不是很好说,“我的感情无法用钱财衡量,我是真心想帮助他。” 我说,“不错,你是真心想帮助他,他也是真心想利用你。你们天作之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8他笑得太美好 我们两人接下来陷入长久沉默。 海城此时万籁俱寂灯火阑珊,远处大厦顶层的西洋钟正温柔摇摆着,时针指向12,悠长绵远的声音一下下浑厚敲击,我静静注视着街头偶尔经过的陌生路人,他们之中有一两个提着酒瓶的流浪汉,络腮胡子衣衫褴褛,步履蹒跚在夜风内踽踽独行,我似乎看到了很久之前的沈筝,漫无目的,内心悲凉,渴望一个家。 我有过家,可我的家由我亲自毁灭。 大约从没有过的东西,忽然切切实实摆在你眼前,你反而不习惯去珍惜,我又再度回到从前孤单漂泊的日子,我有钱,有势,没有了丈夫,没有了呵护我的人。 我面前的热牛奶在寂静中变凉,咖啡厅内的音乐播放完最后一首,便又循环到第一曲,所有桌子都空下来,灯光调得更晦暗。 我手托腮专注凝视远处的霓虹大楼,闵丞萝和我差不多大,可她非常贪玩,也很天真,她根本受不了别人对她的冷战,尤其还止步于让她那么不自在的话题,她叫来服务生端上一杯摩卡,狠狠喝了一大口,她睁大眼睛对我说,“我不会离开他,我再一次声名,我从没这样认真过。您也许不知道,我从小被爸爸疼在掌心,我还不同于姐姐,她比我年长几岁,爸爸对她是寄予厚望的,我们有段时间同样出国读书,可她是真的学习知识,而我是去玩,避开国内爸爸的风头和别人对我的关注,我没有压力没有负担,每天都过得很快乐,不愁吃穿,一身名牌,我从不知道愁是什么滋味,更没有被谁伤害背叛过,在我眼里爱情可遇不可求,它对于年轻我的来说还太遥远,如果不是遇到臣舟,我根本不会这么早堕入爱河,但他让我知道了爱情有多么美妙,我渴望付出我的全部,可这个人必须是他,也只能是他。” 她说完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又长长而缓慢的吐出,“您说得对,可我不想管那么多,利用也好欺骗也罢,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世上的爱情本就不会太纯粹,掺杂着性、物质和条件,爱上一个丑八怪的太少了,爱上一个外形姣好的太多了,所以这就是所谓的不纯粹,您总觉得爱情需要纯粹,没有任何东西注入其中,这不可能,这世上永远没有这样的爱情,如果说它会叛变会污浊,那我信,但您所认为的,是没有任何希望。既然怎样都寻找不到,那我何不选择一个我最爱的男人作为我的伴侣,我付出的对象。” 我觉得闵丞萝的思想非常有趣,我说,“可女人不应该活得聪慧理智些吗,你姐姐对我说,你母亲就非常理性,且不提她是否得到了你父亲至死不渝的情深,但至少在他们婚姻期间,你父亲很忠诚,原因就是她的智慧美好和气度。女人不要自降身价,男人才会高看你一些,如果连你自己都处于倒贴状态,那么你给我一个让男人疼爱你高看的你理由。” 闵丞萝抿了抿她因为说话太多而干裂的嘴唇,“爱情总有一方付出要多些,不是我就是他,他那样高傲,多少女人都想得到他青睐,我本身就要比他低姿态一些,我何必固执较真于爱情的原则呢。男人付出也好,女人付出也好,不都是为了长相厮守吗?如果可以做到这一我付出再多又怎样。两方各自保守,谁都留存一部分余地,那么自然无法和谐共生,永远不温不火,到不了分手的冷漠,也上升不到婚姻的程度,被架在一个地方,不是很难受吗?说到底如何经营爱情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有我的方式,我的追求,我自认为没有错,它很适合我。” 我捧着那杯冷却凝固的凉奶,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闵丞萝虽然很单纯,思想并不复杂,而且也没有经历什么人情世故,可不能否认,她也有她一份很有趣的思想,甚至让我觉得哑口无言。 正在她等待我开口而我酝酿思量辞藻时,咖啡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汽车停动的声响,在静谧深夜显得尤为刺耳。 我没有回头看,然而闵丞萝越过我头顶的目光忽然闪亮起来,她朝我身后响亮而喜悦得喊了声“臣舟”,我整个身体立刻都僵住,一动不动的坐着。 一阵非常熟悉的味道从我身侧飘过,闵丞萝立刻起身推开椅子扑入他怀中,紧紧搂抱住他。 祝臣舟穿着格子衬衣和黑色西裤,他脸上表情很平和,带着一丝丝笑,说不出多么温柔,但也绝不存在平日的冷酷, 闵丞萝对他过来显然没有想到,她满脸喜悦的惊讶,格外开心问她怎么找到这里的,是不是趁她熟睡时悄悄在她身上安装了定位器。 祝臣舟用手抚摸着闵丞萝的卷发,唇角溢出一丝笑说,“下班回家发现你不在,问了保姆,她告诉我你在海岛咖啡有约。这么晚都不回来,我不亲自过来看你心里不是很放心。” 闵丞萝娇滴滴说,“哪有那么夸张,你把我当小孩子来宠啊。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呀,亲自跑一趟你累不累。” 她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在祝臣舟的额头上擦拭着根本就不存在的汗水,这似乎是所有刚进入恋爱期的女孩都非常喜欢的动作,认为对男人充满了母性的照顾,满足自己的虚荣和心理,还让对方觉得很亲密。 祝臣舟的五官在朦胧而柔和的灯光下非常美好祥和,他抬起手臂握住她在自己额头上来回摩挲的手,放在唇角轻轻啄了一下,“没什么关系。你谈完了吗。” 闵丞萝笑着看向我,“沈阿姨,您要对我说的,结束了吗?” 我记忆里好象我根本没来得及说太多,她始终在辩解和给我洗脑,将她的思维灌输给我,我非常无奈说,“本以为会达成共识,没想到我口才有限,无法做一件让我决定很有意义的事,既然祝总亲自来接,我也不好再耽误你们时间。” 我说完后拿起桌边的手包,从里面摸出五张百元大钞,压在我的奶杯下。 闵丞萝见状说,“怎么能让您来付账。” 我说,“谁来都一样,我约的你,理应我埋单,这是规矩。” 我拿着手包从椅子上起身准备先行一步,祝臣舟在这时忽然侧身挡住我去路,我立刻看向他,目光内没有一丝温柔,满满的阴冷和疏离,他对我这样眼神似乎有一些微微的心痛,他笑着摇头说,“这样目光似曾相识,在陈靖深刚刚去世那段时间。不知道你还是否记得。” 我说,“终生难忘,刻骨铭心。” 他点头,“可事实证明,那人并不是我,这意味着,很多事,你眼睛所看到,心内所认为,是存在一定差距,你说呢。” 我冷笑一声,“闵丞纹在那栋宅子里,大约看到了她自己亲妹妹和丈夫之间的事。” 祝臣舟没有立刻针对这句话回答我什么,他而是转身对闵丞萝说,“你先到外面车里等我。我和沈小姐有一些关于股份和美索内部的公事要谈。” 闵丞萝明显对我带着一丝忌惮,不过她不如闵丞纹更聪慧敏感,将我一下便放在敌人位置,她只是顾虑一些根本不会发生的可能,她不想走,可祝臣舟这样提出,她也不好不懂事,她便搂着他脖子在他侧脸颊吻了一下,然后微红着脸小跑出咖啡厅。 直到身后那扇门从摇晃到彻底平静下来,祝臣舟才拿出口袋内的一块方帕,在自己刚刚被闵丞萝吻过的位置擦了擦,擦完后他将方帕直接丢在那杯冷却的牛奶中,看着它一点点浸湿沉默。 他笑了一声说,“闵丞纹和我之间,我不需要对任何人讲,不过我很好奇,你们不是非常敌对吗,你约闵丞萝的目的,是替她姐姐说话,让她清醒一些,是吗。” 我看着在杯中有些漂浮挣扎的蓝色丝帕,“我和闵宝涞的仇恨,与他女儿无关,你们三个人爱的死去活来或者恨得互相残杀,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希望祝总不要让我难做。我为了将名下股份赠予你,不惜捐献百分之十的巨额数字,这让我有多大损失,而我千方百计扶你上位掠夺占据闵氏,你却做出这样丑闻,让多少人指指点我也莫名被牵扯进来,你知道白筹砸了我的办公室吗?我们既然曾做过一个阵营内的盟友,彼此的原则就是不管做什么,不要恶性牵扯对方。” 祝臣舟在我的抨击批判下,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到最后已经遍布整张轮廓,他用非常宠溺的口吻说,“好了,我有分寸,不要动了胎气。” 他说完眼睛扫了扫窗外那辆车,在确定里面的人并不能看到这个角度时,他朝我走过来,温热大掌覆在我隆起的腹部上,他眼睛内闪过一丝非常慈祥的柔情,我忽然都觉得这样的祝臣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他。 他声音非常微弱,似乎小心翼翼怕惊动了熟睡的胎儿,他身体的温度透过衣服传递到我的皮肤上,我感觉到自己腹部在他的抚摸下剧烈跳动,只一下,可这一下让我和他都愣住了。 这是孩子的第一次胎动,最明显的第一次。 祝臣舟在那跳动平复后很久,僵住的五官才慢慢疏散开,露出我从他脸上见过的最温暖和煦笑容,他声音柔软得能够滴出水来,“他在动,你感觉到了吗。” 我呆愣住,他笑得太美好,美好到让我觉得不忍打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9 就问你一句话 我怀孕还不到五个月,身体已经开始浮肿,蔡安接管了我手中大部分公事,只留给我非常重要的一小部分亲自打理,我不太敢忙碌,便索性请了一个长假,但我能够信任的人寥寥无几,我万般无奈便请来秦霁,将美索一切机密都交给他,由他进行签署和批阅,不过这样事自然不能被股东和高层知道,所以我都对外声称,在家中办公,所有过目阅览后的文件,再由蔡安带到公司去一一执行。 我发现秦霁对待感情虽然很风流纨绔,但他的工作能力却极其过人,从不会出现丝毫纰漏与差错,我几乎都不用过目,便可以直接交给蔡安拿走,非常放心。 我在家中修养了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内,海城针对祝臣舟和闵丞萝的新闻忽然间无影无踪,我有些奇怪,便问蔡安是否发生什么,蔡安对我说,看到过一次闵丞萝独身现场机场,似乎挂的妇科,有他熟悉大夫说,大约做流产手术。不过祝臣舟没有跟随,倒非常奇怪,以他的为人,不会不做好措施,除非是默许,可默许的话,他没有理由让她手术,更不会不陪伴,而闵丞萝那样一往情深毫无理智,也自然绝不忍心配合打掉,那么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事情如此急剧化扭转。 又过去几天,我惴惴不安中接到了闵丞纹目前居住宅子内的保姆电话,她在电话内说明自己身份后,便忽然哽咽哭出来,我吓了一跳,以为闵丞纹发生了什么事,她在里面对我讲,快点赶过去,姑爷要杀了小姐。 我一听立刻傻了,祝臣舟要杀了闵丞纹,这是什么戏? 我对她说你先稳住,我马上赶到,我放下电话立刻穿好衣服,司机被我派出去买东西,一时半会回不来,现在大约刚到地我走出小区拦了一辆出租,按照保姆在电话内告诉我的地址对他讲述,我一路上不停催促司机开快一再开快一即使这样也用了大概五十多分钟才赶到。 我下车后将钱甩给司机,顾不得等他找零,便站在庭院外用力砸门,保姆一直等我,她听到声音立刻赶出来,一边打开领着我往里面闯,一边在我旁边掉眼泪说,“姑爷太可怕了,我心疼小姐可也不敢阻拦,她流产之后身子一直寒,落下了月子病,根本受不住,夫人行行好,救她一命,我当牛做马报答您恩情。” 我没有理会她,我走进客厅后,眼前一幕将我震撼住,祝臣舟背靠我站在沙发旁,他身后跟着庞赞,闵丞纹坐在地上,她毫无知觉,呆滞而迷茫,身体软趴趴的如同一滩泥。 祝臣舟听到声音后回头看我,他大约想到了我会来,否则保姆这么反常他不会没有察觉,他看了我一眼,脸上没有丝毫震惊,反而是庞赞见到我很讶异,有些不明所以。 祝臣舟朝我伸出手,示意我将自己手搭在他掌心,我下意识身体紧绷起来,他见我如此抵触,也没有强迫我,而是将手收回插入口袋中,继续沉默注视地上的闵丞纹。 这是一场仿佛没有声音的旧电影,镜头里全部是黑白色,一幕幕掠过的霎那,就已经沧海桑田。 稻田是枯萎的,风声是寒冷的,就连人都是寂寞的。 人去楼空,断壁残垣。 闵丞纹忽然肩膀抖动起来,她积蓄在瞳孔内所有眼泪都接连不断的滚落,从鼻尖流淌过,滴到唇上,再一点点汇聚到尖尖下颔,潮湿的水印覆盖了满脸。 闵丞纹跪坐在地上,她看着窗外那一抹光,她喃喃说,“祝臣舟,我就问你一句话,你爱我吗。” 我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他们之间爆发的战役起因我没有赶上,不过显然还是为了感情,压垮女人理智和强大心灵只有三个,男人的无情、一份婚姻的破碎、孩子的意外。 祝臣舟对闵丞纹这个问题没有任何犹豫,他薄唇内吐出残忍至极的两个字,“不爱。” 他说完抬起头,目光内带着一丝冷,“你流失的孩子,你也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他一步步朝她走去,浑身都是煞气,冷峻逼人。我看到保姆惊慌失措的表情,我以为他要动手,我飞快冲过去,站在闵丞纹身旁,我想要推开祝臣舟,可他一把将我摸向他胸口的手扯住,禁锢在掌心,我无比慌乱,“你不要动手,话可以说,她只是个女人,她扛不住你的力气和虐待,好好说不行吗?” 祝臣舟没有理会,他一只手将我手腕钳住,固定在他额头上方的半空中,然后缓慢蹲下,他没有任何征兆用另外一只手挑起闵丞纹下颔,他眼睛内的寒光,让她忍不住颤抖起来,“我没有…是你骗了我,是你让那个人这么做的!你眼睁睁看着,我失去良良后才知道,真相这么不堪,你怎么能对我这么狠…但我没有背叛过你,我从来没有!” 祝臣舟默不作声凝视已经发了疯的闵丞纹,他忽然嗤笑出来,笑得格外不屑与冷漠,他指尖一点点沿着她唇线摩挲,每滑动一寸都能看到她软唇的深陷,他用了极大力气。 “你算什么,也想为我生孩子。” 他说完这句话猛地将手撤开,闵丞纹的脸在巨大的甩力下朝一侧偏去,她头发凌乱披散在脸颊,通红的眼眶内渗出越来越多的绝望。 阳光笼罩在她身上,可无法掩去那份冰凉,她忽然哈哈大笑出来,“那丞萝呢,你爱吗。”她一边说一边看向祝臣舟,“我不配,对,我亲手做了那些事,你早就知道了,你不会放过我,是我太侥幸太贪婪,落入你早就设下的圈套,我只配让你下属玩弄,你冷眼旁观时,我就已经死心了,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丞萝干干净净的姑娘,她傻着呢,她什么都肯给你。” 祝臣舟俯身从茶几取出两张纸,他在自己指尖上一点点擦拭着,非常细致,当他全部擦完后,他将那个纸团狠狠扔向闵丞纹的脸,“你们闵家姐妹,父债女偿,你以为我祝臣舟当真是个女人就爱吗?闵丞萝身体干不干净,我并不知道,不过不可否认——”他唇角溢出一丝阴冷而狡黠的笑,“我下属应该非常清楚。” “祝臣舟!” 闵丞纹咬着牙,越来越多的眼泪一瞬间从她眼眶内滚出,忽然间遍布满脸,我有生之年只见过一个女人曾这样哭,她在地震中失去了一切,孤零零的站在废墟之上,望着满目狼藉,她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可脸却像是浸泡在水里,潮湿得看不清五官,这大约是最肝肠寸断的表达。 闵丞纹朝祝臣舟爬过去,她匍匐在他脚下,用手抱住他的腿,她扬起细窄的脸,满是哀求看他,“我的错你来报应我,我求你放过我闵家一族,我求求你…丞萝做错了什么!她是冰清玉洁的姑娘啊!” 祝臣舟并没有理会闵丞纹撕心裂肺的哭喊,他非常悠闲抬起手,饶有兴味转动自己拇指上的玉扳指,他身后随侍的庞赞朝呆立一旁的我走过来,对我语气恭敬说,“沈小姐,我送您回去,接下来一幕,恐怕不适宜孕妇观看。” 我直勾勾盯着地上悲痛欲绝的闵丞纹,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这一切到底怎么发生的,我完全傻掉,我僵硬而迟缓看了一眼庞赞,他以为我没有听到,又再次重复一遍,我揪住他袖口说,“接下来一幕,是什么。” 我颤抖着手指了指地上有气无力的闵丞纹,“她这副样子,你们还要做什么,啊?人性呢,人性都泯灭了吗。这个世界只有阴谋诡计,只有不停的陷害,就不可以有一丝美好吗,为什么,要逼得每一个人都改变自己?” 庞赞对于我的失去理智非常无奈,他也不敢触碰我,只垂眸看了看被我扯住已经完全褶皱撕裂的袖口,他无法抽出自己,又怕我过激动了胎气,庞赞只好转身询问祝臣舟该怎样做,祝臣舟微微蹙了蹙眉,他毫不留情抬脚踢开束缚住自己的闵丞纹,后者就像一片落花,以极其狼狈的姿态甩向沙发角落,发出一声类似骨头碎裂的闷响。 他朝我走过来,轻轻将我拥在怀中,声音非常温柔哄劝我,试图将我惊慌而恐惧的心情平复,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控制不住浑身的颤抖,就像是触了电,或者在冰天雪地中不着寸缕,刺骨寒彻。 祝臣舟一直死死抱住我身体,让我没有任何颤抖的空间,我在他不停安慰下终于平静一些,他轻轻拍打我脊背,非常耐心诱哄说,“没事,一切都过去了,沈筝。我们会好好的。接下来的事我不想让你和孩子看到,听话好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0 最毒的仇恨 在我和祝臣舟说话期间,闵丞纹扶住茶几边缘一点点从地上站起来,保姆见到她摇晃不稳,便立刻冲过去搀扶住她,我本以为要强的闵丞纹会将她一把推开,她非常不满别人对她同情和可怜,她太高傲,也太自负。 然而她此时憔悴瘦弱得根本无法独自站立,她只能紧紧攀附住保姆,将自己更多重量倚靠在她身上。 祝臣舟在发现她的抗争时,将目光静静锁定在她脸上,他们隔着空气相视,我在她眼底看到眷恋,仇恨与不甘,我在他眼里只看到无限平静和冷漠。 “臣舟,结婚这畏,这世上狠毒如祝臣舟的男子,真的太少太少。 我微微抬起脸盯着他下巴上滋长出来的青硬胡茬,他稍微抿一下唇那些胡茬便会微微颤动,我看了好久,有些忍不住伸手去摸,扎在指尖上痒痒痛痛。 我动作停在上面,“臣舟,得饶人处且饶人,闵丞纹失去了父亲,她已经心力交瘁。现在又知道自己的婚姻也是一场算计,孩子也不是她想要的骨肉,女人虽然勇敢又坚韧,可也有自己承受的底线,她并不坚强。你可以说她是坏女人,但她眉宇大奸大恶,她当初只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她从没有伤害过你,她也没想到吕慈会这么脆弱这么极端,只是被睡了一夜就会自杀。这世上许多女人都曾走过和吕慈一样的路,都没有最终选择死亡,闵丞纹不是神,她做事不会设想无数种后果。” “那她想的是什么,难道不是为了逼死吕慈。” 祝臣舟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将手从我后脑上离开,放置在自己膝盖上,他目光阴森至极,“她害死了吕慈,你没有尝过抱着心爱女人尸体却无能为力的感受,那一幕是我毕生之痛。她当时还剩下一口气,艰难喘着,头发铺散在地面,肌肤苍白得透明,浑身是血。我抱着她大声喊她名字,喊得嗓子也哑了,想让她睁开眼看看我,她都没有这和我告别的最后一丝力气。我坐拥天下,却无法为她续命,闵丞纹此时承受的折磨,不及我当时万分之一。她做的孽,闵宝涞在巨文刚刚起步时所做的一切打压,都要付出代价,并且家破人亡百倍偿还。” 祝臣舟说最后那句话时,他脸上的阴森倍加惊悚,从毛孔内渗出的恶寒使我浑身控制不住发抖,越来越剧烈。 祝臣舟感觉怀中的我反常,他立刻垂眸看我的脸,在触及到我瞪大的双眼和惨白的神色后,他终于意识到刚才吓住了我,便将自己脸上的情绪收敛,他打开窗子,让更多新鲜空气灌入供我和孩子呼吸,他修长的手指一下下在我长发上抚摸,他说,“沈筝,你是我人生之中的例外,你给陈靖深的感觉和给我的几乎一样,我们都曾在一个极其矛盾与特殊的时间里遇到你,有一分震撼和不忍。我也许会对所有人斩尽杀绝,不留情面,但我承诺只要你不固执不倔强,乖乖生下这个孩子,我会对你好,满足你所有要求,绝不让你重复这些女人的路,永远不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1 宠 进入七月盛夏酷暑时,闵丞纹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深度昏迷,在医院几度呼吸微弱血压骤跌,大夫不停抢救,护士几乎寸步不离床前,中途下过两次病危通知书,说她是否能够熬得过去都是未知,但即使熬过去了情况未必良好。 他每天都会听庞赞汇报闵丞纹的身体状况,可从没有踏足过她入住病房,我曾在一个晚上对他说,我看不懂你这颗被寒冰层层包裹的心到底有多冷。 他笑着揽住我,轻轻吻我发梢,唇贴着我耳畔说,“我不会那样对你,这就足够。” 男人永远不理解女人的心思,对于闵丞纹,我没有感情却也不憎恨,我和她无冤无仇,我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加持对无关紧要人的恨意,但作为女人,我可怜她现下处境,我在想是否需要我做些什么,圆她最后心愿。假如我是闵丞纹,身体的重压负累和心灵的巨大创伤让我扛不过去,我最想要什么,最放不下什么。 自然是祝臣舟。 自从我身孕满六个月,祝臣舟几乎改变了自己全部生活作息,他从前非常忙碌,经常夜宿巨文,忙得焦头烂额,应酬接连不断,就算最风平浪静时,他还会带着一些精英部下到临近城市进行商业地盘考察,投资扩展分部疆域,根本不容许自己放纵和休息。 可他现在每晚六点准时下班,最晚七点也会到家陪我用晚餐,吃完后散步看夜景,为了不打扰我早晨睡懒觉,他不敢起床惊动,便将公司内部八点早会推迟到九有时候我将近九点才醒,他抱着我洗完澡连早餐都顾不上吃便要赶去公司开会,我在他悉心照料下丰腴不少,他始终没有任何变化,反而更加消瘦一些。 我胃口越来越刁钻,对于很多从前喜欢的食物连闻也闻不了,可却喜欢吃一些非常奇怪的东西,祝臣舟本身喜欢干净清新的食物,不过为了适应我口味,也在强迫自己来吃。 庞赞看着正在为我往土司上抹臭豆腐酱的祝臣舟,似乎哭笑不得,我偏头去看,祝臣舟鼻子里塞着两团棉花球,微微张着嘴巴来呼吸,正满面苦大仇深蹙眉将那些土灰色的酱用叉子一下下涂抹,我明知故问说,“你不喜欢这个味道吗。” 祝臣舟嗯了一声,大约怕我不高兴,他又补充说,“还可以,之前没有尝试过。” 我笑眯眯说,“那你觉得味道怎样,有兴趣尝试一下吗?” 祝臣舟立刻说,“这倒不需要,我比较恋旧。” 我脸色有些僵,他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惹了我不开心,他非常无奈擦拭抹掉我唇角的奶渍,“只是对于食物口味,我现在只恋你和孩子。好了,你不要总是针尖对麦芒,男人处理感情时说话没有女人那样细腻敏感,你每天拿着雷达挑我的错,我以后都不敢开口。” 他放下叉子,将两片土司夹好,递到我手上,我张开嘴咬了一大口,觉得味道非常棒,祝臣舟看我一脸满足的模样有些艰难咽了下唾沫,他对同样目瞪口呆的庞赞说,“这些酱确定没有掺假化学物质吗?会否对母体和胎儿健康有影响。” 庞赞说,“您告知我沈小姐最近迷恋这些食物,我就特意找了质检方面的人,深入厂家现场监督做出大约十几瓶这样没有掺杂任何不利孕妇胎儿的腐乳,和市场上贩卖的同样包装和绝不会有丝毫问题。” 祝臣舟没有说话,他正端起牛奶杯子要饮,我瞄准他张开嘴的空隙,将一大口夹杂臭豆腐酱的土司塞进他嘴里,他完全没有防备,整个人都被口中那无法言喻的神奇味道哽住,我捂着肚子在旁边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滚下来,庞赞一脸惊愕,他立刻拿纸巾走到祝臣舟旁边,让他吐出来,并迅速拿清水为他漱口,我在旁边意犹未尽的看他们折腾,等到祝臣舟清除了口中异味后,他好笑又无奈伸手在我腹部上戳了戳,“看你母亲,是不是很可恶。” 按照以往,每当他和孩子互动,腹部都会有一点动静,或者激烈弹跳,或者很轻微的隆起一小块鼓包,但此时我腹中格外平静,我们一起盯着等了半响,可小家伙半点面子也不给,我略带得意抬起头对他说,“他并不想理你。他在我肚子里和我日夜不分,除了我他说的话都不听。” 祝臣舟面含微笑,那笑意是深达眼底,不掺杂一丝利益算计和阴险,温暖柔和得如一缕春风江水,四月暖阳。他扫了一眼我沾满面包屑的薄唇,“他大约被臭晕了。” 吃过早餐后,祝臣舟陪我去医院进行产检,我们从别墅出去坐进庭院外听着的黑色轿车里,他亲自打电话给副总推掉了今天在公司内的一切要务,包括晚上应酬,副总下意识询问他要去做什么,是否安排公关提前做疏通,需不需要随行部下,我本以为按照目前我们之间关系,祝臣舟是会隐瞒,将我藏匿起来,不泄露半分,以免对他产生影响,不是他没有担当,而是出于对我和孩子的保护,以及他个人的口碑清誉,我与闵宝涞那短暂一段也是闹得沸沸扬扬,这个孩子大部分人都认为是闵家的血脉,忽然又变了身份,自然是满城风雨不可收拾。祝臣舟恰好又和宏扬蒋升平斗得你死我活,这个时机他半点不敢出差错。 然而我还是不够了解他,祝臣舟做事是出乎意料的,你认为他应该惧怕担忧的,他根本不放在心上,你认为对他而言满不在乎无关紧要,其实他早就揣在了脑子里,这也是为何外界人士对他始终捉摸不定,想对症下药使手段都无从下手的缘故。 他对那边副总说,“我陪夫人产检。” 副总很讶异,祝臣舟与闵丞纹陷入冷战濒临离婚边缘是心照不宣的事,而她此时躺在医院情况很不稳定,怎么会产检。 祝臣舟见他愕然得说不出话,便又补充说,“沈筝。” 那边这一次彻底呆住。 他留下这个未解之谜便直接将电话挂断,他脸上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看上去极其狡黠奸诈,他用手指勾起我一缕长发,压在鼻下贪婪嗅着,“这样你就逃不掉了,这个副总,嘴巴大得很。” 我被他气笑,“我又不怕,反正我早已臭名昭著,祝总不担心,我又何惧。” 祝臣舟说,“人都有畏惧,尤其是站在一定位置上,他拥有太多,顾虑自然加重,因为他怕失去,怕掉落,而寻常人并没有什么值得别人觊觎,他才可以洒脱和无畏。我不是盛贤,也有我对自己所掌控东西会否遗落的忧心忡忡,可我忽然看透许多,在我看到孩子彩超照片时,我就在想,那些东西纵然非常美好,可以让我成为一个被所有人敬重惧怕的王者,但我更希望你和孩子平安,不要再因为任何缘故,离开我身边装作与我形同陌路。沈筝,这世上所有难受难忍的滋味,我都在你跟随闵宝涞那段时间里尝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2 你和孩子都在 祝臣舟握着我的手,对庞赞吩咐医院地址,嘱咐他路上开慢一些,防止会颠簸让我不适,我现在基本都不怎么吐,可浑身浮肿比较厉害,经常会闷气,在家里阴天下雨时,都会用吸氧机,每天祝臣舟都会和按摩师为我进行全身血脉疏通和皮肤表层的吸纳按摩,但仍旧不见效果,浮肿最严重时,我全身都是疼痛的,私人医生检查后说,大约我的特殊体质,生产时危险也会比其他孕妇高很多,祝臣舟就因为这句话,将原本一个月一次的产检,缩短为一个星期一次,随时密切关注孩子的胎位胎心和我本身体质,因为陪同产检,他从创立巨文以来最长休假记录已经从两天飙升到两个星期,就算他和闵丞纹订婚后蜜月那段时间,也都是电脑远程办公,而在我强烈不适时,他几乎是与世隔绝,就在我床前守护照顾。 我那一次听庞赞对他讲,因为我和孩子的缘故,巨文已经损失了两笔至少三千万的合约,其中一单还是和澳洲那边的跨国大企业,几乎是白白葬送了一个扩展机会。 但祝臣舟似乎并不后悔心疼,他每每看到我腹部越来越大,听到里面一丝动静时,便会非常开心,那种愉悦是从骨子内散发出来的,初为人父的欢喜与期待。 我曾不止一次想要问清楚闵丞纹的孩子是怎么回事,似乎和祝臣舟没有半点关系,不只这样,闵丞纹与闵丞萝,他好像都没有触碰过,可我不敢问,我不希望为自己多添一笔恐惧,祝臣舟对我而言是充满了矛盾与各种复杂感情的综合体,我在这一刻,孕育孩子的寂寞孤单惶恐惊喜中,很想全身心交付给他,寻求一个保护一个港湾,然而我又不得不把控自己,保留一部分余地,杜绝身心全部沦陷的后果,因为我更怕,他给予我的也是一场梦,我和那些女人的唯一区别仅仅在于我为他孕育了孩子,这个孩子生下来后,我的价值也荡然无存,所以我仍旧不能赌。 庞赞开车驶向的医院是海城最好的一中心妇产,我在那边有专门的产检医生,是医学教授级别,祝臣舟高价聘请来,将他底细调查得清清楚楚,确认和巨文没有任何利益冲突背景,也确认与蒋升平毫无瓜葛,才敢让他为我医治,祝臣舟的小心也充分证明他对这个孩子的重视,我喜忧参半,喜他应该会是非常完美的父亲,严慈分明,能力出众,教育孩子一定不会有丝毫问题,忧他对我的珍视与宠爱,到底有几分冲着沈筝。 我这两个月一直都在那家医院产检,已经做了六次,我看着行程过半,我对前方稳稳把控方向盘的庞赞说,“拐去二中心吧,那边好像也有妇科,我原先有两个姐妹做流产去的那边,听说大夫医术好,护士态度也不错。” 庞赞从后视镜内不知道是看我还是看祝臣舟,他迟疑说,“二中心恐怕不如一中心,许多官宦富豪的家眷生产都在一中心,这边有独立专门的妇产医院,都是香港国外聘请来的特级主任,几乎没有出现过一起意外事故,二中心治疗其他病症还不错,但妇科要逊色不少。” 我脸色有些不高兴说,“我那些姐妹都是富商身边二太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除了得不到那一纸婚书证明,比他们正牌妻子还要风光优渥,怎么会去不起高档医院,自然还是有它本身的优势,我连这点选择权都没有了吗?” 我说完这席话便彻底沉默,看向窗外移动后退越来越慢的街景,车厢内立刻陷入沉寂,安静得诡异又恐怖,庞赞没有丝毫办法,他很理解女人孕期脾气暴躁阴晴不定,不敢擅自做主,怕惹恼了我,他等了片刻见我们都不吩咐,他只好语气轻缓试探问祝臣舟开去哪里,祝臣舟偏头盯着我侧脸,他不知在打量思考什么,他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听你的,不要生气了。” 他握住我的手,和我一起相扣放在他膝盖上,庞赞非常无奈,他将车打了个转弯,驶向早就路过的二中心,他开了片刻大约觉得很有趣,他忽然笑出声,祝臣舟问他怎么了,他说,“我发现一个问题,祝总最近脾气越来越好,公司内员工也普遍这样反应。您不再像当初板着脸,喜欢面无表情说话,让人拿不准您的喜怒,前台那边几个姑娘都这样说,和您接触身体会起一层冷汗,许久都消不下去,从前是寒冰,如今是春潮。” 祝臣舟听后握着我的手松了松,我察觉到有些不适应,便迅速低头去看,本能的反握住他,我这个动作让祝臣舟有些高兴,他似乎很享受我依赖他的感觉,他笑着说,“的确,是变了很多。” 庞赞说,“等小少爷生下来,您会变化更多,男人做了丈夫,他会收敛许多,男人做了父亲,便会改变很多,心爱女人与孩子是让男人脱胎换骨最好的良药。” 祝臣舟挑了挑眉梢,“脱胎换骨。你言下之意我从前很不好吗。” 庞赞没想到原本一番好话被他揪住,他立刻说,“我的意思是祝总现在更有担当。从前顶天立地,现在日月同辉。” 我听他这句话没忍住笑出来,而且笑得声音很大,我觉得太好笑,庞赞这个马屁拍得真响亮,简直是一呼百应,文采卓绝。他从前给我印象极其高冷沉默,没想到私下这样逗趣,祝臣舟原本一脸严肃还要再说什么,见我忽然大笑,他所有到嘴边的话都止住。 他非常温柔凝视着我,我笑够了之后,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泪,我这才发现他视线始终停留在我脸上没有移开,我有点嫌弃将自己身体朝一侧车门挪了挪。我说,“你有病。” 祝臣舟点头,他略有深情,握住我的手始终没有放开,“我也这样觉得,这世上太多女人对我百依百顺万分讨好,可我偏偏觉得无趣,而你视我为敌对我抗拒千方百计要将我压垮,我却想没关系,你高兴就好,何须计较。你说这是什么病。” 我透过玻璃看向窗外逐渐靠近的医院大楼,声音内带着一丝连我都不曾察觉的柔情,“贱病。” 他听了哈哈大笑,“贱病就贱病,但我此刻非常感激,你和孩子都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3 满足 祝臣舟牵着我手坐在休息区域等候,庞赞在前厅缴费处挂号,由于这边妇产科属于一个非常尴尬的青黄不接的位置,有钱人会到一中心,没钱人也来不起这边,只能到区级医院就诊安胎,所以二中心孕妇并不多,排在我前面同挂主任号的只有两名女子,一名是二胎母亲,一名是高龄产妇,正在诊室外非常紧张的喝水,她们两个人结伴而行,身旁没有家属陪护,我和祝臣舟找了个不远的位置坐下,庞赞在安全通道的楼梯口接一个公司客户部来电,正非常专注和对方讲电话。 祝臣舟不管在哪里都鹤立鸡群引人注目,他穿着一身白色夏款西装,系着一条蓝色领带,戴着宽大镜片的茶色墨镜,斜靠在墙壁咀嚼一块薄荷糖。他眼神始终非常专注落在我脸上,注视我一举一动,一旦我有一点动作,他便会立刻递上来水瓶或者小点心,根本不需要我开口索求什么。 我正在吃一块山楂馅儿桂花糕,旁边那名高龄产妇蹭到我旁边,她眼含笑意指了指站在对面正注视这边一切的祝臣舟,“你丈夫对你真好。忙前忙后很体贴,虽然话不多,可看得出非常在乎你。” 祝臣舟不知是否听到了她的褒奖,他脸上仍旧没有一丝表情,我看了一眼这位孕妇大姐说,“他不爱说话,脾气也很冷淡,其实并不算丈夫最佳人选,不过我和他其实…” 我刚想说我和他其实没什么关系,但到嘴边的话我又立刻咽了回去,反正是与不是自己清楚就够了,原本我们的关系就非常奇妙特殊,剪不断理还乱,没必要对一个外人说得清清楚楚,反而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我猜测这位大姐平常应该不怎么关注财经方面的新闻,比如风云周刊,商业月报之类的海城招牌发刊,否则不可能认不出祝臣舟,尽管他戴着墨镜,但整体轮廓终归还是掩藏不住,论起那股非常逼人的煞气和风度,街头路人连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有眼力的人显然能看得出他绝不是寻常百姓。 大姐笑了笑说,“男人嘛,嘴巴会哄女人不如做事实际,托付终身还是要给你老公这样的男人,否则碰上花花肠子,唬得你一愣一愣,到时候做出事来大相径庭,女人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一辈子就毁掉了。” 她说着话仔细盯着祝臣舟那半张没有被墨镜盖住的脸,似乎在打量什么。祝臣舟没有回避,我能看到他墨镜后掩藏的眼睛始终在关切注视我,她看了半响后说,“我看他眼熟,可能在什么地方见过,但我想不起来。” 她蹙眉用手砸了砸自己脑袋,这个动作吓了我一跳,我立刻按住她手腕制止她行为,她大笑着说,“怀孕之后记忆差,忘性大,可我真看他眼熟,你老公在医院里戴个墨镜,不是明星吧?怕被人人出来。” 我立刻摆手说,“当然不是,我不追星,更不会嫁给明星。他就是普通人,性格比较冷淡,不太喜欢和人接触,所以喜欢盖住自己眼睛。仅此而已。” 她点点头恍然大悟,“看他很体贴,不像我男人。” 她说到这里脸上忽然闪过一丝落寞,看着非常可怜,语气也随之黯淡下来,“他啊,天天忙工作,根本顾不上我,顾得上别人,也不愿意陪我,谁让我徐娘半老了。” 我听她这样有些自暴自弃的话觉得非常不理解,我看着她比我还要更隆起一些的腹部说,“女人生孩子是家庭第一要事,上上下下都非常重视,再忙的工作也不该冷落孕妻,何况他能是什么大人物。无法兼顾家庭与事业的男人都不是成功男人,只能充其量算半成品。” 那名孕妇似乎非常不愿提及她丈夫,她很快收敛自己略微尴尬与黯淡的神色,指了指我腹部,“几个月了?” 我见她不太愿意讲,便也没有多问,我回答她说快六个月了。她笑着说,“我也是,六个多月,现在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他。女人依附男人没有错,可也要保持自己的独立,我就是太顺从他了,放弃自己的工作和事业,每天在家里忙,可到头来,熬老了脸,熬臃肿了身材,除了为他生儿育女的价值,在他眼里还有什么。外面女人多漂亮啊,就像花儿一样,年年岁岁看不完的年轻姑娘,宁可把宝押注在孩子身上,也不要完全压在男人身上。” 她说完看了一眼正朝远处眺望的祝臣舟,“当然了,你老公这样体贴疼爱你,就算押注在他身上也没有什么,幸福的女人自然不能和不幸的女人相提并论。” 我张口刚想安慰她几句,祝臣舟从那边走过来,他手上多了几分单据,他对我说,“好了,我们要去检查。” 他扶着我站起来,庞赞在前面带路,我们并没有进入刚才等候的那间诊室,而是乘坐电梯到达二楼,进入副院长办公室,迎接我们的是一名身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他有些发福,戴着金丝眼镜,似乎和祝臣舟关系还不错,他们笑着握了握手打招呼,那名男人说,“你这样身份,怎么还到我们二级医院就诊,打算改走平民路线了吗?” 祝臣舟笑着指我,“夫人非要过来,我有什么办法。” 男人立刻将目光移向我,他上下打量我一番,大约认出来我是谁,他脸色有轻微变化,但很快便收敛,他主动和我握手,介绍他自己姓氏与身份,他的履历惊人,曾接生过一千一百名新生婴儿,参与主刀重大难产事故三百余例,凡是经过他手无论多么棘手危险全部母子平安。 我很惊讶这样过人医术为什么屈居二线医院,祝臣舟又为何不放心把我交给他,非要绕远到一中心。 他们寒暄了几句,说得很投缘,大多是一些我不认识的人和没听到过的术语,不过男人并没有忘记自己公事,庞赞单独留在外面,他则将我和祝臣舟带到最里面的内室,把帘子拉严,让我平躺在床上。 他戴上口罩坐在桌子后方,将一侧垂直立于地面的检查仪器打开,祝臣舟把我身上衣服掀起到胸部位置,并亲自接过男人递来的白色药盒,手指在里面按了按,沾着一层明晃晃的油,在我腹部轻缓细致得涂抹着,男人见状打趣他说,“你可真是温柔了不少。以前那张脸也见不到一丝笑,更不要指望谁有这个福气得到你亲自伺候,看来你也转性了。” 祝臣舟说,“照顾自己孩子母亲有什么错,男人一生终究要有一跪给某个女人,说起这件事,我可不如你,你当初为了娶你妻子让她答应嫁给你,不是跪了九次吗。” 男人提到这件事有些面红耳赤,“她当时想要凑个吉利数,九九归一长长久久。那时候我也着急,恨不得早点娶过来,省得提心吊胆怕被人抢了去,所以年轻气盛跪了一次又一次,后来我都烦了,我说第九次如果还不行,我就换个人,没想到她答应了,当时我反而以为自己听错,你说,是不是女人得寸进尺。”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被祝臣舟探听了太多秘密与隐情,他脸色不太好拿着听诊器在桌上重重敲了两下,发出很闷重的巨响。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你怎么还提,现在我孩子都上小学了。” 祝臣舟将最后一点油涂抹在我肚脐位置,他慢条斯理用消毒湿巾擦拭着自己手指,“再久远也不能抹杀掉它真实存在过。每个人的过去与经历都无法更改与清洗,所以做事三思后行,否则被翻起旧账,难堪的是自己。” 男人被祝臣舟专注三十余年的冷静和理智逼得缴械投降,他举起双手说,“好好好,饶了我这一次,我仔仔细细给你夫人检查,将功补过行不行。” 祝臣舟嗯了一声,他将湿巾往垃圾桶内一扔,双手插在口袋中站在我床旁边,他时不时会看我一眼,然而我根本没有多余想法去感触他的眼神,我所有的思想和注意力都被仪器屏幕上显示出的腹部内子宫全景所吸引,我第一次怀揣着平和安静的心情以这样方式看到孩子,他似乎有点胖,身体躬着蜷缩成小小一团,能看到面部轮廓上很清晰的眉眼,鼻梁与薄唇,不过五官很丑,又扁又平,并不像我与祝臣舟那样立体和精致。 我对着空气喃喃说,“他生下来会很漂亮吗。” 祝臣舟看了一眼我完全沉浸在震惊中的脸,他很好笑说,“当然,我们的孩子怎么会丑,一定非常漂亮。” 这样神奇一幕让我久久无法移开视线,我对这个孩子没有多少期待,并且最开始也不存在多少感情,和所有母亲不同,我没有满足没有喜悦,只是震惊厌弃,和无比复杂的排斥心态,觉得自己多了一个负担累赘,在那样自身都难保情况下,他的到来无异于雪上加霜,将我推向更难以自控的局势。 可不能否认亲缘这个东西果然非常伟大,可以抵挡顽抗世间一切情感与残酷现实,此时我迫不及待要将他生下来抱一抱,亲吻他肥胖白皙的小手,告诉他我很感激他的到来,让我终于成为一名母亲,一个完整的女人,而不再是形单影只,与露露相依为命。他和我更加亲近,他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和我融于骨血,在我身体内一天天长大存活,呼吸着我的呼吸。 祝臣舟脸色平静站在仪器旁边,他不知何时将手伸到我身上,轻轻抚摸在紧挨着小腹的肋排位置,这里最接近孕育孩子的子宫,他似乎都已经触碰到孩子脸,他目不转睛盯着那团分明安睡却微微摇动的肉,试图找到自己和他隔着皮肤相拥抱的手,我眼中的祝臣舟此时身后披满光束,他像是一樽佛,慈善又高大,唇角溢出格外温柔普渡众生的笑意。而此后经年,天长地久,我都再没见过那样温润的他,放下心中一切杂念固执与争斗,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4 狰狞美好都是我爱你 我从病房内出来,祝臣舟拿一件条纹披肩罩在我肩上防止我会着凉受寒,医院内空调开得非常冷,外面犹如火炉一般炙烤,简直是冰火两重天,走廊左侧的窗子摸上去都是滚烫,像丢掷在火焰山不知焚化了多久。 庞赞到取药窗口取了两袋子进口孕妇专食维生素,还有一些不伤害胎儿能够促进智力发展的咀嚼果片,祝臣舟接过去仔仔细细打量说明书,每一个字都不放过,看得非常专注,庞赞在旁边对他说,“一中心那边来了电话,询问我们什么时候过去,我说下个星期,这一周不检查。” 祝臣舟嗯了一声,“现在外面有传言吗。” 庞赞说,“有一些,沈小姐腹中孩子是您的血脉似乎被不少人知道,不过碍着您权势,不该张扬,属于…心照不宣的秘密,但难保不会愈演愈烈,您看是否需要我安排公关部进行干预?” 祝臣舟慢条斯理将手上药盒扔进袋子中,重新递给庞赞,“无须制止,任由他们去说。” 庞赞有些惊讶祝臣舟的意思,他追问说是不加制止任由发酵吗。 祝臣舟说,“当然,现在还有什么可以阻拦我吗,真的又能怎样,触犯了法律还是伤害了谁利益,谁规定结过婚死过丈夫的女人,我就不可以让她成为我孩子母亲,世人规定的吗。” 庞赞被祝臣舟这样一番话逼问的哑口无言,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便陷入沉默。 祝臣舟牵着我手要离开医院,在快到电梯门时,我忽然止住步子,我捂着隆起的腹部微微蹙眉,庞赞看到后立刻询问我怎么了是否不适,我咬着嘴唇,我说有一我想坐下休息片刻再走。 祝臣舟又返回来站在我身旁,将手臂伸到我腋下和腰后,“我抱你走,我们回家再休息,医院这边也不是很安全,很多病毒与症状都有传染可能,不要冒一丝一毫风险。” 我躲开他要抱我的手,我直接不发一语走向椅子,在上面坐下来,祝臣舟立在原地看着我,庞赞似乎比我们两个人还要尴尬,他艰难扯出一丝笑容,“不如就让沈小姐休息一下,这里窗户都开着,应该空气流通还可以,我取药时还看到有医护人员喷洒消毒水。医院都是定时清洁环境的。” 祝臣舟对极力缓和气氛的庞赞指了指门口,“去开车,门口等候。” 庞赞听他这样吩咐,只好提着袋子走出去,他似乎非常担心,推开门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 走廊上只有偶尔经过一两个病人家属和护工,几乎是悄无声息,祝臣舟面对我倚住墙壁,他点了一根烟,烟经过特殊处理过滤,不会渗出烟雾,对我呼吸造不成丝毫影响,他一边吸着一边看我的脸,我怀孕后脾气异常古怪,讨厌别人盯着我看,更不喜欢别人以监视的方式存在。 我没好气将身体别过去,侧面对他,眼睛盯着门口停泊的一排排汽车出神,祝臣舟沉默半响后说,“你今天很不对劲,如果你想要怎样,直接讲出来,不要置气。” 我说,“我并没有生气,因为我现在希望你做到的事,其实和我没有多大关系。只是出于一种很特殊的心理作祟,就像你们男人会非常体谅同类,一起质疑女人的不周全和任性。女人也会彼此惋惜可怜,即使分明知道她并不值得这样,可我们更加同情社会中同等的弱者。” 祝臣舟盯着烟头跳跃闪烁的红色火苗,“你想要我去探视闵丞纹,是吗。” 他这样直白,倒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有些局促,我找他要水喝,祝臣舟立刻扔掉指尖夹着半截烟,他拧开瓶盖,直接将瓶嘴递到我唇边,我含住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驱除掉口中干涩的感觉后,我对他语气非常微弱说,“你什么时候察觉我的意图。” 祝臣舟重新将瓶盖拧上,他漫不经心说,“从你在车上叫嚷着一定要来这边我就猜到。虽然我不说,但你总有地方得知闵丞纹入院情况危急的消息。我了解你们女人心态,尤其是你,从来不为自己着想,喜欢将别人一切好与不好强加在自己肩头,不管是否能够尽善尽美做到,也要为自己增添负累,说聪慧又非常傻,说傻却又并不是那样。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个人能够将你完完全全掌控,那一定很不简单,至少我目前还有些差距做到这样。” 他将水瓶握在手中,用另外一只空手牵住我,他拉着我往和门口背道而驰的方向走,我问他去哪里,他目视前方说,“去让你达成心愿,不用再把自己捆绑道德枷锁内,无法安心养胎。” 我跟着他穿过冗长的走廊,一直到另外一栋大楼的安全门,然后乘坐电梯到达三楼,是二中心住院部最高档的专人护理病房,一天造价不菲,大约在八千块左右,几乎媲美一中心的豪奢程度,而闵丞纹现在除了那栋空荡荡的母亲陪嫁房早已一无所有,闵丞萝又不知去向,她显然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供自己休养,可见祝臣舟还不是那么无情无义,就算做给外界看样子,他也没有狠到真的弃她不顾。 我们推门进入病房时,大夫正在给闵丞纹检查身体喂药输液,他见到祝臣舟后,立刻认出他来,非常主动和他汇报闵丞纹病情,她昨晚清醒过来,并且始终状态良好,低烧不断,但已经在趋于好转。 祝臣舟耐心听完,对他说了声辛苦,大夫和护士全部离开病房后,闵丞纹盯着天花板空洞无神的眼睛才缓慢定格祝臣舟脸上,她平躺在床,身体苍白薄弱像一片枯叶,只是半个月不见而已,她凄惨得不像样,我甚至没有勇气再注视她,她微微动了动唇,喊了一声臣舟,然后便戛然而止,视线落在祝臣舟握着我的手上,她呆滞面庞没有任何反应,我也无法知道她内心感受,我迅速将自己手指从他掌心内抽出,往一侧走远些。 闵丞纹干涩的眼眶泛起一丝极其隐晦的红润,祝臣舟抿了抿嘴唇,他声音低沉问,“好些了吗。” 闵丞纹点头,她积蓄酝酿着力气,想要说点什么,又似乎渴望他过去抱一抱她,陪她坐会儿,然而祝臣舟只是毫无波澜距离她千里之遥,闵丞纹眼底一点点渗出失望。 “这边环境还可以,又不会被太多记者关注,是最好的休养地方,你有任何要求对医生护工提,转达给我我会尽量满足,但我并没有太多时间过来,沈筝再有三个多月就要临产。” 闵丞纹苍白目光在我高耸腹部停住,她所有情绪在这一刻崩塌,她笑中带泪微微扯开干裂的薄唇,“我父亲,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她闭了闭眼睛,大片大片濡湿将她瘦小脸庞完全侵染,汇聚到下巴上,不肯滴落。 祝臣舟看着她痛苦不堪的面庞,“你父亲什么都清楚,他对沈筝所作所为并不糊涂,只是千金难买一个人的心甘情愿,他愿意做一个傻子,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因为一点成功和胜利而沾沾自喜。” 闵丞纹泪眼婆娑,她根本无法相信,她视为天神般英武不屈的父亲,会以这样可笑的方式终生缠绵病榻。她了无生气盯着窗子上一朵澄澈透明的琉璃花,似乎在眼睛里勾勒它轮廓,她看得专注而痴迷,祝臣舟等了片刻也不见她开口,他便转头对我说,“你可以安心了吗。” 他说完没有等我反应,走过来牵住我的手,转身往门口走,闵丞纹忽然在这时嘶哑喉咙冲他背影大喊,“我左眼在忏悔流泪,右眼在疯狂大笑。我闵丞纹这一辈子后悔事做的太多,唯独害吕慈,是我觉得自己做的最对的事,也许你们眼中我太狠毒,可谁又看到我的无可奈何。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纵然我后半生都在凄苦苍凉中度过,我也无怨无悔。因为在你祝臣舟心里,祥和美好的眼神才是爱情,可在我眼中,不择手段的狰狞咆哮,那也是爱情。” 祝臣舟脚步在门槛上只停了片刻,惨白灯光将理石滑面打出细碎耀眼的光芒,他牵着我继续走,在拐弯时他说,“我会签好离婚协议书送过来。希望我们好聚好散。” 我们走出病房,寂静无声的过道上是他皮鞋沉重的敲击声,他侧脸绷得僵硬,眼底惊涛骇浪。 身后厚重的门内传出崩溃哀鸣的嚎哭与嘶吼,惊动窗檐上几只歇脚的雁子,扑棱着翅膀四下飞窜。 天边柔云隐去在霞光万丈,一条浅色烟迹拖着冗长的白雾,飞机轰隆掠过,不带走一滴眼泪与一丝哀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5雨夜惊痛 我怀孕八个多月时,身体的浮肿竟然离奇般消失,按说孕妇在这个时候体重应该飙升至原来的五十斤左右,但我没有,仅仅胖了十二斤,比孕期六个月时看上去还要再消瘦一点。 我食欲有些下降,并且睡眠质量很差,而且心情出现严重烦躁和紧张,这一方面是我初次怀孕,更大原因是巨文财务方面出了些问题,被警方和税务稽查介入调研,据说情况比较严重,祝臣舟接连一个星期都没有回家,我无法抑制自己的担忧和多想。 他每个晚上虽然会打电话过来询问我是否还好,孩子怎样,但我听得出来他声音内的疲惫和沙哑,我问他棘手吗,他说没事,都可以解决,让我不要乱想,安心养胎。 他越久不回来,我心里越不踏实,这几个月我们朝夕相处,他从未这样温柔过,没有一丝一毫绯闻,专注而耐心的陪伴我,他甚至系上围裙亲自下厨,我就站在厨房门口,捧着一杯热牛奶看他忙碌背影,我当时很想哭,我无法想像这样一个男人竟然会为了我想吃南瓜豆腐便不顾形象甘做厨夫。 可那一刻的他也终于不再是我记忆内的祝臣舟,而充满了温暖与慈祥,让我真正想要依靠。 祝臣舟第八天仍旧没有回来,并且连电话都没有打,寂静空荡的房间内除了佣人收拾碗筷打扫角落的刷刷声,便凄冷得让我害怕。 我晚餐后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话,左等右等都不见它响,我叫住给我端来果珍的保姆,我语气内有非常惊恐的颤抖,“是不是出事了,要不我打过去,我现在可以吗,会不会打扰到他?” 保姆见我脸色惨白得诡异,她非常慌张走过来将手背贴在我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发现我并没有发烧,她目光落在我巨大的腹部,她说,“夫人,先生不会出任何问题,他什么大风大浪都闯过来,当初巨文刚起步,多少公司看他年纪太轻对他明里暗里强劲打压,换做第二个人都垮了,就先生扛了过来,现在巨文又如何?莫说海城,整个南省谁不买先生几分面子。他是和弘扬执行官蒋升平一般存在的神话,可先生比蒋升平还要小五岁呢。” “可我很担心。明显这一次是非常大的浩劫,否则他不会连回家看一眼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如果巨文是遭人暗算,如果他背后也有隐晦不能见天日的事,这不是撞在了枪口上,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可他树敌那么多,落井下石的人比比皆是。” 保姆根本无法理解我此时的焦急,她没有那么多见识和理智,只知道祝臣舟的无所不能聪慧果断,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猛虎难敌群狼,现在他到底什么处境,他报喜不报忧,而庞赞那边更是长期关机,我被困在别墅内,保镖不允许我走出去庭院半步,我几乎是被封闭在宅子里,完全与世隔绝,想要知道点消息,比登天还难。 孩子的预产期不足一个月,我非常害怕他不在我身边,我不知道自己能否熬过去生孩子的剧痛,我知道女人都会有这样经历,除非终生不嫁,生儿育女时女人的天性和职责,但仍旧阻挡不了我的惶恐与挣扎,我希望他在,陪着我进入手术室,给这个孩子亲手剪脐带,给我一点力量和勇气。 他不在,我根本安不下心来。 保姆说,“您放心好了,先生吉人天相,他肯定会平安回来,他是海城纳税大户,上面也有颜面在,不能太咄咄逼人,他们未必斗得过先生,再说,您的产期他有数,绝不会耽误,时间不早了我扶您上楼休息。” 保姆说完将我从沙发上小心翼翼搀扶起来,我始终盯着安静的电话,然后被保姆一边拉一边拖,上了楼。 我在房间洗过澡,便觉得腹部隐约坠痛,只是这段时间经常这样,偶尔方便还会夹杂一点血丝,所以这点痛感我没有放在心上,只想是刚才在浴室内窒息缺氧,便立刻躺上床,随手拿起矮柜上一份母婴杂志来看。 我看到一半,大约深夜十点多时,外面忽然狂风大作,惊雷震天,窗纱被巨浪掀翻,木质窗框来回抖动,一波盖过一波的风声灌入卧房,将桌上的东西全部吹落在地,我立刻放下杂志正要去关窗,在下地时脚底忽然没有留意踩在一张光滑的cd上,我闷叫了一声打滑朝前跌倒扑跪在地板上,这一阵跌宕的重力使我腹部被狠狠一颠,绞痛让我冷汗瞬间便渗出皮肤,立刻浸透了睡衣,我跌坐在地上没有任何力气,想要爬也爬不起来,我想出声叫佣人进来,可我张不开嘴,那一股翻天覆地的疼痛我必须咬住嘴唇才能抵抗,否则便会晕死过去。 我正在隐忍与痛哭中,走廊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我似乎听到祝臣舟的声音,他在喊沈筝,可我根本不敢置信,我竖起耳朵去听,暂时忘记了身下的剧痛,我盯着那扇门,死死盯住,门被从外面拉开,祝臣舟大约想要给我一个惊喜,他手上捧着一束非常艳丽清新的香水百合,正满面笑容,可他看到我这副凄楚的模样,瞬间一怔,眼底的戏谑与温柔顷刻荡然无存,他将花往地上飞速一丢,便朝我扑来,当他将我从地上扶起来后,我感觉到自己腿间有些滑腻的湿黏感,顺着大腿根位置一点点下渗,巨痛随之排山倒海蜂拥而至,比刚才更加难以忍受。 我慌乱中扯住祝臣舟手臂,我脸色惨白低下头,我看到地上有几滴未曾凝固的血,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息,还有一些顺着我睡衣裙摆仍在滴答溅落。 我吓得哭出声音,喃喃问他怎么办,是不是孩子死了。 祝臣舟脸上第一次显现出前所未有的慌乱,但也仅仅是一瞬间,便一闪而过,他很快稳住自己情绪,他平静语气内已经寻觅不到一丝颤抖和惊慌,他将我打横抱起,对我说,“别怕,我在这里。” 他抱着我冲出房间,由于他脚步太快,根本来不及控制便撞上了迎面送牛奶来的保姆,那名保姆身体被他撞出一个踉跄,跌跌撞撞朝后面滚去,如果不是走廊扶手恰好拦在她腰后阻止了她继续后退的步伐,她此时应该已经滚下楼梯。 牛奶杯子被她扔出,在地上炸裂粉碎,到处都是玻璃瓷片,保姆蹲下想要捡起,但她发现细碎的瓷片根本无从下手,她有些害怕对祝臣舟小声说,“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您抱着夫人出来。” 保姆话音未落,便因为我一声腹中被踢打的痛呼而惊住,她眼神本能看向我被祝臣舟托在怀中的双腿,当她发现那上面沾满血迹和水痕时,她捂住嘴巴尖叫出来,吓得脸色惨白,她哭喊了声夫人,便说不出话来,只剩下无尽颤抖。 外面雷声轰隆而过,时不时炸起一个惊天霹雳,闪电透过高高启开的天窗在祝臣舟渗出冷汗的脸上凄厉刮过,他双手全市血渍,他连看也不敢看,抱着我飞速跳下楼梯,以疯了般的速度朝别墅外冲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6 温情脉脉 祝臣舟抱着我冲出别墅,他甚至来不及为自己披上一件雨衣,大雨滂沱迎头砸下,他眨眼间便被浇湿,他将我紧紧拥在怀里,用自己上半部分身体为我遮风挡雨,我腿上还裹着一条毛毯,是他抱我离开卧室随手从床上扯下的,被大雨浇注后,非常狼狈贴在我皮肤上,红蓝色的鹅绒毛也都被冲击得染了颜色。 庞赞大约是送祝臣舟回来还没离开,正坐在驾驶位发动引擎要走,祝臣舟朝他大喊,他被吓了一跳,他打闪车灯朝这边看过来,在发现这样一幕后,庞赞脸色大变,他拿起副驾驶的黑伞,立刻推开车门冲下来,他站在我腿后方,将黑伞撑在祝臣走头顶,他则淋在雨中大吼,“沈小姐要生产了吗?怎么会这么突然,是不是吃错了东西?” 祝臣舟同样必须嘶吼着才能盖过淅沥雨声,“开车去一中心,赶快。” 他们两人一个撑伞防止我被大雨浇灌,另外一个将我抱上车,车后座有干净的毛毯与软垫,祝臣舟把我身体平放在他腿上,让我可以更舒服些,然后把所有能够盖在我身上为我取暖的东西都裹住我身体。 我被包成一个粽子,只露出两条手臂和一张大口呼吸的脸,我看着咖啡色的车顶,有一支水晶琉璃的工艺珠串挂在上面,正因庞赞的倒车发动而左右剧烈摇晃起来,我盯着它,它似乎在对我催眠,我眼睛开始聚焦,瞳孔涣散,最后的挣扎都随之投降,祝臣舟在低声喊我名字,他不停说坚持一下,不要睡过去,痛可以咬我掐我骂我,你所有不满与仇恨都可以向我发泄,我愿意陪你吵,陪你闹,只要你坚持住好好的,怎样都无所谓。 我像是听到了,又像是错觉,下面锥心的绞痛让我思维越来越混沌,到最后几乎失去了意识。 我陷入一场非常恐怖黑白颠倒的噩梦中,前有万丈深渊,后有枪林弹雨,我找不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一缕温暖的阳光,我不停奔跑,在冰天雪地狂风骤雨的变换之中寻觅逃生的出口与一丝水源来拯救,而我根本无处可躲,在极致的惊慌和崩溃中,我被一阵剧烈颠簸惊醒,我在迷迷糊糊似醒非醒间,听到祝臣舟声音,他大声呵斥谁,让他开的慢一点稳一我忍着全身无法言喻的剧痛睁开眼,我发丝内后背上与掌心都是湿汗,一层重叠一层,湿得如同被水洗过。 我闻到空气中浓烈的血腥气味,还有祝臣舟身上格外清新好闻的香水,他正蹙眉对前方开车的庞赞沉声怒吼,“你如果不会开车,你下去我亲自来。” 庞赞有些无辜说,“没有办法祝总,现在雨势太大,前方道路看不清,雨刷根本无法使我视线清晰,这条路我没有走过,是通往一中心最近的路,地上坑洼过多,我之前也并不清楚,只想这边近,至少可以减少时间,现在退回去也来不及,沈小姐的情况根本无法耽误。” 祝臣舟脸色阴沉张口还要说什么,我缓慢将手伸上去,摸在他下巴上,他这才察觉到我竟然清醒过来,他眼底闪过一丝惊喜,立刻反握住我的手,将我冰凉而潮湿的指尖贴在他唇上,细细吻着,让我感觉到来自于他嘴唇的温度和柔软。我艰难笑了笑,时间过久的巨痛和折磨让我失去了力气,我浑身瘫软,就像一坨泥,我甚至连一声臣舟都喊不出口。 庞赞似乎豁出去了,他从后视镜内对祝臣舟说,“您抱紧沈小姐,这样开下去再有半个小时也到不了。她恐怕等不了。” 祝臣舟嗯了一声,便用手垫在我枕他膝盖的脑后,庞赞稳稳扣住方向盘狠踩油门朝前开去,车像是在眨眼间腾空而起,我都能感觉到和地面摩擦时刺耳尖锐的凄厉,还有四溅起水花的噗通声响。 纵然庞赞开车技术再好,终究雨路泥泞难行,又看不清被深水覆盖的坑洼和石子,车在急速行驶中也不停上下颠簸颤抖,我被剧烈抖动震得身体疼痛难忍,我死死揪住祝臣舟手臂,指甲潜入他皮肉内,掐出了一条条血痕,我想要松开,我可我根本找不到可以让我短暂依附的东西,我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下腹撕裂的痛苦中,祝臣舟根本不曾理会他被我抓破的伤口,而是不停用方帕擦拭我额头一层层渗出的冷汗,我挣扎着偏头看向车窗外的大雨,天地之间混沌一片,满是苍凉和凄芜。 可能这样狰狞得天气都会让人感伤,我抚摸着已经痛得麻木的腹部,它仍旧高高耸起,可我却总觉得有什么在一点点流逝。 我声音极其微弱说,“雨越下越大,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命里不该有他,老天会不会把他夺走。” 祝臣舟在我脸颊擦拭的手微微一顿,他语气内带着一丝无奈又好笑说,“胡说八道,他已经八个月了,怎么可能夺得走。” 我非常害怕,害怕得我忍不住颤抖,我带着哭腔说,“那你告诉我,保证他能活吗?臣舟,是我不小心,我分明知道自己已经快要临产了,我根本不该毛毛躁躁,冷静的沈筝去了哪里,从陈靖深死那天起,我都变得不像我自己了。” “物极必反。”祝臣舟将方帕丢在一旁,他用力握住我的手,试图给我安慰,“不能让女人拥有安全感,是男人的错,女人最无法经受的便是死亡和分离,男人无法接受失败与失尊。你没有错,沈筝,作为女人,你足够冷静和慈善,足够温柔与懂事,你不曾对不起这世上任何人,只有别人对不起你。或者说是命运待你不公。” 他垂下头在我湿漉漉的额头轻轻吻住,“都过去了,一切风浪都过去了。” 他说完将目光落在我耸起的腹部,他始终因担忧和紧张而略显僵硬的脸终于松懈了一他露出一丝非常美好的笑容,在我眼中使我目眩神迷,“至于他,这个家伙一定能活,我们的孩子是这世上最坚强的孩子。” 我捧住他的脸,艰难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信,他真的很坚强,你摸摸,他是不是在用力动。” 我真的很痛,他没弹动一下,我就会撕心裂肺,不,比撕心裂肺还要更疼,那是类似于五马分尸的极致苦楚,将我身体活活分割开来,在酷日下暴晒,在寒冰内浸泡,在钢板铁钉上翻滚,鲜血淋漓。 他手停在我腹部最高耸的位置,他掌心温热宽厚,带着一点粗粗的茧子,不知道是否孩子察觉到了父亲的温度与气息,他不再那么狂躁,而是稍微安静了一些,如潮水般疯狂的痛感逐渐平复下来,我趁着自己还清醒,还有一口气存在,我将手盖在他手背上,我问他,“臣舟。你怕吗。” 他说,“怕什么。” 我一边哭一边摇头喊,“孩子不会死掉,我知道,可你怕不怕。” 他格外坚定摇头,“他不会,就算会有那样意外发生,也是天意,我虽然不信佛不信命,可我总也要向一些东西妥协,倘若因为我的无能,不曾将他保护至平安降生,我不愿后半生同你都在苛责与遗憾中度过,那么我宁可说,他是被天意掠夺,才失去了生的机会。” 我闭了闭眼睛,滚烫的热泪从我眼角一滴滴溢出,“这世上就没有你害怕的东西吗,一件都没有吗。” 祝臣舟盯着我的脸思考了半响,他忽然非常低沉而落寞的吐出一个字,“有。” 我等待他说下去,可他住了口。 我不想问,也不敢问,我需要勇气,我宁愿逼迫自己相信,哪怕是自欺欺人,他怕的事和我有关,也只和我有关。 因为我不曾看到深爱吕慈的祝臣舟那年那月如何温柔,他应该已经学会了系领带,系得并不好,从最初歪歪扭扭挂在脖子上,到后来终于能够勉强看过去,各种颜色各种条纹,他兴许还喜欢艳丽,因为吕慈的明媚,让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希望。 他在地铁站和咖啡外卖窗口,拿着崭新又很廉价的公文包,学着大人模样,学着那些成功人士,挺直脊背搭上西服,游走在每一条街道,寻找机遇,让自己早点迎娶她,给心爱女人最优渥的生活。 他对待生活有憧憬,对待未来有恐惧,对待爱情是一往情深,对待婚姻充满虔诚。 破碎就在霎那,如同男人驰骋在巅峰上最快乐的时刻,他也只能一声闷吼,否则还能怎样。 痛到极致,爽到极致,除了呐喊与嘶吼,一切都那么苍白无力。 对,你还可以抓,去抓住你想要来代替这份极致感觉的东西,他可能让你大汗淋漓,让你五脏六腑都攀上愉悦的尖端,但越是疯狂,越是苍凉。 谁也不愿跌下,流星愿意吗?它也渴望天际很宽很浩瀚,不管自己如何飞驰,都无法到达尽头,也永远不会坠落。 我深深呼吸着,那股巨痛卷土重来,并且更胜一筹,他似乎在我腹中翻滚跳跃挣扎撕扯,所有能够做的动作,所有我能想到的难过,都在这一刻朝我倾倒下来。 我朝着车顶棚大喊,“如果我有意外,臣舟,保住孩子,我在尘世的一切遗憾都了了,我不在乎这条性命,让韩竖千万保护露露,我只有这两个孩子,我什么都能割舍下。” 祝臣舟的淡然与温和忽然在这一刻全都撕破,像是戴厌倦了面具,他狠狠扯下,扔向脚底踩烂,他不可抑止自己的疯狂与愤怒,他狠命摇晃着我身体与肩膀,根本顾不上我的感受,他甚至扯断了我一缕头发,簌簌飞飞在我眼前划起弧度,再散开飘落。 他对我说,“沈筝,你咬住牙,只需要最后一点努力,我要你和孩子都平安,如果不能做到这样的结局,我宁可留下你。留下你和我吵和我闹,哪怕你疯了瞎了傻了,你只要还活着,留有一口气,我都可以接受。” 我冰凉的手从他脸上滑落,到坚硬凸起的喉结,再到他胸口大片嫣红血迹,我从没流过这样多的血,从来没有,我觉得看自己身体内流出的东西也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从自己骨肉内分离抽析,干涸融化。 我咧开嘴笑,笑着笑着眼前的一切景物,包括祝臣舟那张复杂又俊朗的脸,都变成了一团白雾,一团黑烟。 我最后听到他伏在我耳边大喊,沈筝,我还有一句话… 我并没有听他说完,便陷入彻底的昏迷。 漫长至极的黑暗吞噬我,在其中浮浮沉沉,跌跌撞撞。 还有什么,有刺目的白炽灯,有一丝针扎入皮肤的微凉,有剪刀和器具碰撞的金属声,有隔开肚皮的酥麻,有男人女人时远时近的呼吸声,还有令我窒息呕吐的鲜血气息。 我在睡梦中朦胧而模糊中听到了婴儿啼哭声,格外嘹亮高亢,我想仔细听还有谁,可我没有力气,我正在被一双手用力撕扯拖拉着,往我根本不想去的地方,拽着我不给我丝毫抗拒喘息的机会。 而我这一睡,就是很久。 我是被腹部针扎撕裂般的巨痛折磨得惊醒过来,也是被一缕透过窗纱外面格外绚丽夺目的太阳光刺痛眼睛,我艰难而缓慢睁开,眯着一条缝隙,打量我身在何处,有水晶莲花般的吊灯,有可爱婴儿的巨幅海报,有白色和粉色的轻纱,还有清淡的的柠檬香,柔软的床,到处都是雪白,白得犹如一个冰雪世界,我眼前是不停闪动的人影,低低的交谈,以及婴儿嘹亮却带着几分沙哑的嚎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6 像你 我将眼睛彻底睁开,房间内有许多我不认识的人,医生、护士、他们全部围着我,正在忙碌检查伤口,拔针配药,我从一片白色的人群之中看到了祝臣舟,他满脸疲惫,青硬的胡茬凌乱滋长蔓延在下巴上,他眉眼内是深深厌倦和担忧,头发也失去了以往的形状,软软趴在头顶,我觉得他这副样子特别好笑,他何时这样狼狈过,也许他此时和公司下属擦肩而过都不会被认出来,在所有人眼中,祝臣舟大约是狼狈与慌张的绝缘体,他总是那样云淡风轻沉稳冷静,天塌下来他也能执一杯茶岿然不动。 祝臣舟无比疲惫的揉捏着眉心,我张了张干裂的唇,渴得嗓子眼冒火,我咳嗽了两声,非常沙哑喊臣舟,他听到我声音后,手在鼻梁上顿住,停留了大约两秒钟,他便朝我看过来,在发现我已经清醒,他脸上闪过一丝格外温柔的笑意,他大步跨过来蹲在床边,将我脸上和肩头散乱的头发丝捋到头顶铺平,“好些了吗。睡了这么久,你知不知道。” 我发不出声音,有些难受的舔了下嘴唇,他看到后立刻从床头倒了一碗水,拿着棉签将我唇角所有干裂的纹路沾湿,他让我含住吸管,我非常贪婪而迫切得喝光那一整碗水后,我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是真的活过来了,而不是苟延残喘生不如死的感觉。 祝臣舟再一次问我觉得如何,我说很好,我隐瞒了自己腹部如刀割刀绞的巨痛,苏玫生儿子时我去看她,她说麻醉剂过后,她疼得蒙在被子里哭,也不敢发出声音,她当时生产还是清醒的,是她自己叮嘱大夫少打一些麻醉,只要疼不死就行,不需要怎样保证她不痛苦,她愿意感受生儿子时那极致的绝望和撕裂,这让她在一种非常情怀伟大的过程中成为母亲,她会铭记终生。 我说她固执有病,她笑了笑告诉我,要不是年纪大了,骨缝打不开,她真的想要顺产,她觉得那一刻的分离不是悲伤,而是喜悦。 女人在爱情与生产中的勇气,真的很恐怖。 可惜我是昏迷的,剖腹时知觉很轻微,似乎在半梦半醒间,我能听到有人说话,听到手术的声音,可听不到自己呼吸,也没有感受到孩子从我身体内剥离的时刻。 祝臣舟握住我的手对旁边翻动我眼皮检查白眼球的护士说,“她还会晕睡吗。” 护士说,“不会了,只是因为麻醉的缘故,她才睡这么久,加上确实有些失血,清醒过来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喝一点流食,注意腹部伤口不要撕开,尽量平躺,三天之内不要下床,第四天可以在家属搀扶之下适当行走。” 祝臣舟对她道了多谢,我在床的四周不停寻找,可找了很久也没有看到我想要的,我忽然产生一抹极致的惊恐与慌张,我扯住祝臣舟的手臂说,“孩子呢?我听到孩子哭了,我在手术室里就听到了,哭得很大声,可他现在在哪里?” 我从床上坐起来,顾不上腹部撕裂的巨痛,我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祝臣舟从我身后将我身体抱住,他说,“孩子在,平安生下来了,非常健康活泼,只是因为早产清洗后就放在保温箱里照看,我让护士抱来给你,好不好。” 我这才停下一切挣扎,祝臣舟按下床头的红色按钮,有护士很快赶到,询问是否需要什么,祝臣舟让她将孩子抱来,那名护士离开大约五分钟,便怀抱一团蓝白色的襁褓,从外面小心翼翼进来。 我呆愣住,身体软绵绵使不上一丝力气,我靠在祝臣舟胸口,定定凝视被护士抱在手上偶尔颤动的小肉团,护士走过来微微屈膝,想要把孩子递给我,但我不敢伸手,也不敢发出声音,我所有呼吸都在这一刻屏住,我根本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祝臣舟打量我神情许久,大约觉得很有趣,他发出一声闷笑,他对护士说,“先给我吧。” 他接过孩子,用一半身体支撑住我防止我会倒下,然后一只手臂托住那一团,另外一只手扒开裹住孩子的襁褓,露出他娇嫩发粉的小脸,他闭着眼睛,看不真切五官,皮肤还有些发皱,可他拥有浓密黑发和长长睫毛,护士在旁边看着孩子的脸说,“他是我们妇产科接生上万个孩子见过的最漂亮的一个,集合了祝先生与夫人所有优点。刚出生就这样帅,长大了可不得了。” 祝臣舟笑得非常愉悦,他对我说,“沈筝,他真的非常漂亮,和我想的一样,一模一样。” 我也曾设想过很多次,在夜晚在清晨在我为他采买婴儿用品时,我在脑海中会画出他的轮廓,应该是高挺鼻梁,大大眼睛,睫毛很长,嘴唇很薄,皮肤白皙又粉嫩,喜欢笑,刚出生便笑,不哭不闹,像祝臣舟那样冷静。 可他此时分明在哭,哭得声音嘹亮,又有些颤抖,似乎底气不足,祝臣舟轻轻哄着他,时不时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吻,但孩子并不买账,反而哭得愈加烦躁,憋得一张脸都通红,并且还将头甩开,蹙眉的样子像个小老头。 祝臣舟有些不悦说,“再哭便丢掉你,从窗子丢下去。” 孩子听不懂祝臣舟在说什么,可他大约与生俱来和父亲不相容,他甚至开始蹬腿挥手,小小一团力气却那样大,祝臣舟做出一个真的要将他扔出去的动作,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零点一秒后,便更加激烈。 我气得用拳头狠狠打了祝臣舟脸庞一下,我瞪大眼睛说,“你敢扔他,别让我逮着机会,否则我和你同归于尽。” 他立刻不再吓唬孩子,而是语气无奈又无辜说,“我当然不会舍得扔,虎毒不食子,何况我怎么敢招惹你。现在天大地大不如你大。” 护士在旁边捂着嘴噗嗤一声笑出来,祝臣舟将孩子往我面前凑了凑,他张着没有一颗牙齿的嘴巴,粉红色的舌头看上去有一丝惊悚,不过并不影响他的可爱与漂亮,我专注看着他,每一寸肌肤都不曾错过,我在寻找他是否有胎记,是否很多地方都像祝臣舟,是不是每个角落都胖胖白白的。 我看着看着忽然眼前泛起一片模糊,被越来越强烈浓重的水雾所遮掩,全是朦胧。我看不清他了,我用手不停去抹掉,但没多久又会涌现出来,滚烫的咸涩的泪水。 我索性不再理会去触碰,而是颤抖伸出手,将孩子从祝臣舟怀里接过,他没有多重,在我掌心上也不肯安分,只是要好了很多,我轻轻托举着,不停说我是妈妈,他似乎被我安抚下来,哭声渐渐止住,泪滴欲掉未掉挂在粉嫩嘟嘟的脸庞上,不需要任何理由便融化到我心尖上。 我终于感受到一种不可思议的情愫,即使我在人世间受尽冷暖与白眼,尝尽艰辛和苦楚,仍旧可以轻而易举突破我心底的防线和城墙,牢牢占据。 只需要一声啼哭,一个笑脸,可一只软绵绵抓我胸口的手。 孩子在我怀里渐渐睡着,他微微张着小嘴,有轻微鼾声,护士在旁边不敢说话,大约怕惊扰了我们此时的温情,我有些支撑不住,靠在祝臣舟肩上,我带着一丝哭腔说,“臣舟,我是不是做母亲了。” 他嗯了一声,“对,我们有儿子了。” 他在我头发上细细吻着,我将襁褓用力贴向自己胸口,我想要更加紧密感受他的呼吸与心跳,我说,“你给他取个名字,好不好。” 我微微扬起面庞,以倒着的方式看向祝臣舟。我难得从他一向冰冷又深沉的脸上看到那样浓烈真挚的柔情蜜意,他非常怜惜用温热指尖抚摸孩子的眼睛和鼻梁,他小声说,“祝谨。谨慎聪慧恪尽职守,绅士拘谨知晓事理。最好未来可以长得非常像你,有温润柔和的眉眼,不点自红的朱唇,和笑起来明媚美好的笑容。” 我听他那样动人的描述,情不自禁扯出一点笑容,可这一笑扯痛了我腹部刀口,我立刻脸色一白,但我没有丢掉孩子,并且本能的将他抱得更紧,我对祝臣舟说,“男孩长得那样唇红齿白,会不会不够阳刚,还是像你好了,这一次我不和你争。” 祝臣舟笑得宠溺说,“好,你说怎样都行,儿子不能像你没关系,我们可以再生一个女儿,让她长得和你一模一样,我也不会和你争。” 我白了他一眼,“祝总做起梦来,分不清白天黑夜了。” 他看着我将孩子递给护士,我让她抱去喂奶,叮嘱一定要精心调配,注意温度。我没有母乳,身体始终不好有也不敢喂,祝谨又是早产,对于奶粉方面的要求务必格外精细与严格。 护士在旁边轻轻拍打孩子屁股和后背,哄他继续深睡,她告诉我孩子在抱来之前半个小时已经喂过奶,等他什么时候睡醒,再喂第二次。 她抱着祝谨仔细端详我和祝臣舟后说,“祝先生和夫人再生多少个也不用担心孩子的相貌,拥有这样漂亮的父母,孩子自然也不会逊色,女儿是父亲的小情人,如果夫人再生下女儿,祝总一定会更加爱不释手。” 祝臣舟笑着用手指在我发丝间穿插而过,他唇贴在我耳畔,满是柔情说,“一个大情人就够了,小情人不急。等什么时候我将大情人收服,再来迎接她。” 我偏头似笑非笑注视他有些暧昧的眼睛,语气带几分轻佻和威胁说,“祝总想要将谁收服,指名道姓可好?” 祝臣舟再一次闷笑出来,他脸上满是心甘情愿,“好好,我投降,将我收服。我要是有那个本事将你收服,我也不至于那么多次拿你无可奈何。我不过是过过嘴瘾,你就不要计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7 风雨欲来 祝臣舟得子的消息,很快便传遍海城,庞赞第一时间通知巨文公关部镇压,从各种渠道封锁,然而无济于事,所有媒体都像是豁出去了一样,命可以不要,新闻不能不搞,为了得到第一版劲爆新闻不择手段大显奇招,报社与杂志社也都不再屈服于祝臣舟这一方的淫威,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搞到我在病房内行走的照片,非常清晰的正面轮廓,一同入镜的还有祝臣舟,他满脸温柔与纵容,搀扶着我有说有笑,看上去就像恩爱无比的新婚夫妻,眉眼写着琴瑟和鸣,岁月静好。 原本对孩子母亲还处于猜测阶段的众人,一瞬间引发铺天盖地的非议,将我比喻为历史上臭名昭著流传千古的祸水,比如貂蝉和武照,侍奉父子两人,施媚术引父子反目为仇,为达目的连颜面都可以罔顾舍弃。而我比她们似乎更为夸张,我是侍奉翁婿,没有血缘,可更有道义,更被世俗不能容忍,一时间我的骂声如滔滔江水,若不是我吃得饱睡得香每天笑靥如花,也许所有人都会担心我患上产后忧郁症。 始终沉默任由事态发展的祝臣舟对于短时间内我的忽然曝光勃然大怒,这并不在他计划掌控内,也是他极少错算的失误,他并不介意别人了解我们关系在背后指指点他很不在乎传言与风评,他我行我素惯了,根本不会太过在意那些无法改变格局,只能痛快嘴巴的老百姓。这也是他从不干预澄清的缘故,他但非常气愤竟有人拍到了我刚生产后的照片,松松垮垮的病服照在身上,脸色有细微憔悴,我生活**都无法得到最妥善保障,他由此联想到我和孩子的人身安全,更是忧虑忡忡,甚至寸步不敢离。 庞赞找到一中心妇产科方面的院长和负责人,将祝臣舟的气愤和顾虑进行严肃转达,海城没有人不忌惮心狠手辣的巨文总裁,对于他的名字,到不了闻风丧胆地步,却也怕得胆颤心惊,庞赞前脚刚从院长办公室回来,他们后脚一众人便匆忙赶到我病房,祝臣舟阴森着一副面孔端坐在椅子上,我抱着孩子靠住床头,气氛鸦雀无声几秒后,那名院长赔着笑颜说,“祝总,庞秘书这边对我们进行了警告,将您的话原原本本转达,我们都承认是院方方面的疏忽才造成夫人**流泻,引发如此轩然大波,夫人受到的精神损害,我们全部承担。” “怎么承担。”祝臣舟冷笑一声,“拿钱吗?你们是否认为,我是缺钱的人,我不愿过分张狂,但海城的一中心,大约在南省都数得上规模庞大装潢奢华,多了不说,买下一百栋对我而言轻而易举,你赔钱,能叫得出一个令我满意的数字来吗。” 他目光往我的方向扫视而过,“我夫人受到的惊吓与外界流言攻击,远不是一笔巨款能够补偿,换句话说,就算你们舍得赔上自己性命,我要你们贱命又有何用。泡酒喝还是喂猪狗?” 他一边说一边弯曲手指重重叩击着软椅扶手,砰砰的脆响配合刚才毫不留情面的话让对方额头很快便淌下一行浑浊冷汗,“祝总,我们实在是没有防备,一中心在海城这边的影响力很多,安保设施自然最先进,我们内部人员也就放松警惕,疏忽之余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现在媒体为了挖掘新闻掌握一手资料博版面也真是千方百计,我已经派人仔细调查过,是南都娱乐方面最先曝光,照片也是他们杂志社的记者化妆成我方护士潜入,对夫人进行了近景拍摄,所幸我们保温箱育婴室都是封闭,有专人进行值班,任何人不得靠近,哪怕是我们自己医护员工,才保护了小少爷没有被拍摄,否则后果恐怕更加严重,我也非常理解您初为人父的心情,每一名男士大约都有过这样重大的转折,但如果换做平常百姓,媒体也不会如此苦思冥想靠近,真的防不胜防。” “南都娱乐。” 院长这一篇解释并没有让祝臣舟脸色缓和,反而愈加凝重严肃,院长也拿捏不准他的心思,便不敢再说下去,有些惶恐站在门口,眼珠不错注视他表情。 祝臣舟食指和拇指捏着他袖口一颗墨石纽扣,他垂眸不知在沉思什么,唇角忽然缓慢勾起,露出一丝格外诡异令人惊恐的笑,“若我没有记错,南都娱乐是不是被宏扬收购,作为名下娱乐公司的分支旁系,专门为宏扬签署的艺人做公关,在私下分设出去一批狗仔,制造噱头和暗门,抹黑其他公司艺人。” 他这句话是在询问庞赞,后者有些为难,似乎不敢说,他抬起眼皮打量祝臣舟的神色,见他表情不是很好,更犹豫不决。 他们僵持沉默了大约四五秒钟,祝臣舟耐心消失殆尽,他猛地拍了一下扶手,这一下用力极大,只听空气内炸开砰地一声,半边椅子都碎裂出一道巨大而深邃的纹痕,我脑海忽然回忆起那一晚我和萨利约在黄街,正巧碰上蒋升平收盈利遭遇警方严打,祝臣舟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赤手将一副坚硬的手铐掰折,传闻警方使用的手铐是丢在火中都难以焚化,以极其纯粹精种的钢铁与利器熔铸而成,绝不是人力能够毁坏,这在别人听来大约是天方夜谭,根本不可思议的事,就算大力士又如何,能够用牙齿移动汽车,用鼻子启开瓶塞,也无法撼动手铐分毫。 祝臣舟离奇做到了,他这样无坚不摧百毒不侵的人在我怀孕生产期间倍加呵护与柔情,我现在对比想来都觉得不可置信。 庞赞被祝臣舟过于激烈愤怒的动作吓了一跳,他站直身体低垂着头一言不发,而堵在门口的院长及医护负责人全部抖如筛糠,都知道执掌巨文的当家人阴晴不定变化莫测,但却从没见过他怒容,祝臣舟拥有一种奇特的气质,他可以不置一词,可以面无表情,只需要用他锐利锋狠的眼神和你对视,你便如同站在火山刀尖之上,那样的焚身刮骨之痛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 庞赞深深吐出一口气后说,“南都娱乐,目前法人确实为蒋升平,不过也是从蒋华东那里传下来的,包括宏扬总部及名下十七家分公司,都是由蒋华东更改为了蒋升平。” “南都娱乐有多少年历史。” 庞赞思付估算了一下,“大约四十年左右吧,属于南省这边时间最久规模最大的一家娱乐性质媒体公司,真实的新闻和八卦比重大约在七比三。当初南都娱乐刚刚成立,名气并不大,可是对方做公关是一把好手,甚至得到过蒋华东与他第一任妻子林淑培五周年结婚纪念日的入场邀请函,当时在南省这边拿到这样通行证的媒体只有几家,属南都娱乐的威望最低资历最浅,然而因为这一件事,便打通了知名度,从此扶摇直上,到现在屹立不倒,素来以胆大不畏强权敢于曝光不贪婪不义之财的好口碑在民众之间颇受欢迎,到他们官网去看,基本都是好评。” 祝臣舟笑得耐人寻味,“原来是蒋升平那边按捺不住了。” 庞赞并不太理解他这句话的深意,他略带不解神情注视祝臣舟,后者没有即刻解释什么,而是非常沉默往门口扫视一眼,他语气有几分冷淡说,“我夫人受到惊吓这件事,我姑且既往不咎,你们既然坦承自己无心之失,那么不知者不怪,我只希望她在月子中心余下的二十多天,可以不受任何人打扰,安安静静生活休养,至于祝谨那边,除非是我与夫人允许,否则他的照片一旦泄露曝光出去,我想后果是你们,以及你们的家人,都无法承的。懂吗?” 院长赔着笑脸连连点头说明白,并且担保承诺再不会有下一次,否则便负荆请罪以死偿还,他都已经这样诚恳表态,祝臣舟自然不好再咄咄逼人为难什么,他又不在乎钱,也没什么值得抓住不放的。他默许院长带领几名负责人离开病房,当这里重新安静下来后,他示意庞赞将门关上,然后站起身走到窗口,他站在窗纱后方负手而立,幽深凌厉的目光不知看向哪里,他看了半响,眼底积聚的笑意也越来越深。 庞赞关好门走过去站在他身旁,他刚要张口说话,祝臣舟忽然抬起手臂止住庞赞发言,他率先说,“你知道照片从哪里拍摄的吗。” “方才院长不是说,已经调查过是南都娱乐记者装扮成医护人员潜入进来拍摄的吗?” 祝臣舟大笑了了两声,他伸出手将两边窗纱都掀开,完全暴露出他与庞赞两人的身体,对面忽然有一道晶亮的寒光闪过,便立刻不见踪影。 连我都察觉到,庞赞地理位置优势明显自然也留意了,他立刻看向祝臣舟,脸上带了一丝震惊,“有人在对面大厦内监视这边一举一动。” 他脸上表情全部是讶然和惊悚,从一个稳重内敛到近乎封闭自己的男人脸上看到这么精彩而有趣的表情,我忽然觉得很好笑,而实际上我也确实笑出来,不仅是我,我怀中的祝谨瞪着水灵漆黑的眼睛也似乎蕴含一丝笑意,和他父亲一样,都拥有让人着迷深陷的瞳孔。 我轻轻抖动他白白胖胖的身体,他笑意更深,小小的手在嘴巴里用力嘬着,嘬得指尖也红红瘪瘪,还不肯吐出来,我想要帮他拔出,他却不肯,和我较上了劲,而我一旦再执着,他便会爆发一点哭声,五官都拥挤紧皱在一起,我立刻不敢再动。 祝臣舟指了指那栋大厦,“按照刚才闪光灯一闪而过的角度来看,对方应该潜伏在十层到十三层之间,具体确切位置,那一下快到只有一秒,我们无法精准推断。但我要让你知道的是,对面大楼是谁的办公区域。” 庞赞在大脑中仔细搜索自己的记忆,他眯着眼说,“一二层为底商,是房产中介销售,三层到六层是华中报社,七层到十五层是宏扬在海城开设的分支公司…” 庞赞说到这里戛然而止,他眼底倏而一亮,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对面,“宏扬的人授意?” 祝臣舟冷笑重新将窗纱扯住,遮盖了一半打开的玻璃窗,室内在霎那间阴暗下来,只投射一缕朦胧剪影在窗纱上微微拂动摇晃,像极了一口枯井旁的河。闪着历史的微光,充满了陈旧和沧桑。 “南都娱乐方面若没有宏扬作为后盾支撑,他就算再有四十年历史,也绝不敢和我作对。媒体依附商人和八卦存活,一旦新闻荡然无存,无异于封杀的悲剧。而前提便是交际手腕,公关做得好,才能被屡屡放行,海城周边十余座城市,官商黑三道息息相关,都清楚我祝臣舟是如何一步步掌控到今天,将闵氏也沦为巨文殖民地,挑战我底线的事,没有十足把握退路,谁也不会冒险。能够与我抗衡,压制我的唯有蒋升平。宏扬为何授意对沈筝大肆报答,分明冲着我,她一个女人能得罪他们什么,是权势还是地位?蒋升平和他老子目标一样,谁得罪阻碍了他们称霸的路,便要斩尽杀绝,让对方无法翻身。我同样是这样的人,谁也不能阻止我征服任何我想要的领域,棋逢对手将遇良材,不是很有意思。” 祝臣舟说完后将自己高大身体置于那片幽暗旷远的剪影之内,他一半是黑的,一半是白的,如同一盘完美厮杀的棋局,看不清输赢,无法谋略棋路,只能等待他自己行走漂亮的每一步。 他不动声色忽然扯下袖口上那枚价值连城的墨石纽扣,他捏在指尖,举到面前,目光透过它凝视对面那堵雪白的墙壁,他脸上溢出一丝明艳又阴险的笑,“蒋升平要我输,我便要他死,本以为还需要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8惯得失了度 在我坐月子期间,由于祝臣舟的过分谨慎和看重,我根本不能与外界过多联系,所有公事都被迫搁置,所幸蔡安与秦霁始终专心替我暂管美索忠贞不二,秦霁甚至连家族产业都放下,一心打理美索一切要务。 秦霁掌控商业的嗅觉非常敏感,并且很有他的见地,而又适逢祝臣舟与蒋升平的霸主争夺战愈演愈烈,美索借着这个空档时机发展非常快,几乎在极短时间内便横扫南省多家规模庞大的高档规格企业,再加上自身原有的雄厚经济实力,和非常过硬精明的管理执行团队,迅速跃升至超一线行列,和巨文与宏扬平起平坐。 祝臣舟开始进入一段非常忙碌的时期,我从月子中心出院那天,他都没有赶过来,而是派庞赞到医院接我和祝谨回别墅。我只能从一些媒体渠道了解他的近况,比如一些商业活动,投资规模及巨文和闵氏的股票问题,他每天照例会给我打一个电话,在晚上十点左右,对我说晚安,询问我一天的饮食和心情,也会在电话里听祝谨咿咿呀呀啼哭的声音,他非常享受这一刻,我能猜测出他在电话那端难得放松的表情。我有一次实在忍不住,我问他这样的生活难道不累吗,赚取的钱已经够我们生活,甚至足够祝谨的需要,又为什么一定还要向上攀爬掠夺争取。 祝臣舟愉悦快乐的笑声忽然止住,他在那边沉默良久,在我等待得有些绝望时,他对我说,“沈筝,到了今天这一步,谁都没有回头路,非生即死,可我为什么要让自己死。我从很久之前便将目标锁定在宏扬身上,蒋升平也并不能容下我,我的存在给了他霸主地位极大的冲击和威胁,他的压力很大,他渴望将宏扬发展得比蒋华东执掌时更加辉煌与风光,而达到这样目的的代价,便是屠杀。很不幸,我是他屠杀目标之一,并非我放弃,就能高枕无忧的生活下去,他又怎会放过我?商业界弱肉强食,彼此吞噬,我半点不能松懈满足,从前我不在乎,我渴望赢,但我也不畏惧输,现在不行,我一旦被打倒,被战胜,我无法给予你和祝谨任何保护。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也被残杀。” “有那么可怕吗?” 我被祝臣舟这番解释吓得心中一窒,我捏紧手机,看了看怀中抱着的祝谨,他满是天真凝视我,小手在嘴里用力吸食,祝臣舟没有正面回答我,他只是柔声说,“早点休息,晚安。” “等一下!”我叫住即将挂断电话的祝臣舟,“你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我拍一点谨谨的视频或者照片发给你。” 祝臣舟没有来得及回答,那边忽然传来两名陌生男子的说话声,似乎是他的下属,进办公室汇报工作,祝臣舟便立刻对我说,“我这边有事,我先忙,腾下时间我会回去。” 我再想叮嘱他好好休息不要加班到太晚,屏幕却早已晦暗下去。 我有些失望和落寞,忽然觉得偌大的宅子内毫无生气,到处都冷冰冰施施然,生活越来越偏离我想要的方向,甚至距离轨道非常遥远,到我无法掌控和揣测的地步,偏颇又激进,冷漠又生疏。 我在宅子里和祝谨一天天熬着,上上下下十几名佣人保镖对我们非常恭敬,照顾得也很周到,对外对内都以夫人称呼,这应该是祝臣舟授意,我都不记得从何时起她们对我的称呼从沈小姐变为了夫人。 不过这样安静祥和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很快便打破沉寂,源于外界流言又开始流传我被祝臣舟架空抛弃,重蹈闵家两姐妹的覆辙,爱上了一个蛇蝎男人的皮囊,从而被吃得骨头也不剩,他只是看在孩子份儿上,才给了我一席安身之地,但对我感情早已随着我的贪婪和折腾而消失殆尽所剩无几。 有一款不知道后台为谁的女性刊物用一整版篇幅对我和祝臣舟之间的关系进行了分析,说我们是寻求刺激下畸恋的产物,是一种挑战世俗抵抗压力向道德宣战的感情,夹缝内萌芽,成长,结果,也在夹缝内干枯死亡凋落。 不过对于我,外界媒体和世俗给予了更高度评价,认为我是一个非常聪慧而懂得事态的女人,我针对祝臣舟最完美的驾驭不是施展自己的美丽与性感得到他的喜爱,试图用感情拴住,再来图谋更深层次的比如婚姻和家庭,我是以和自己过往经历不相符的虚假纯情甘愿为他孕育子嗣,我所谓的在他眼中的不贪婪和识大体,其实反而是我手段与心计的彰显,一旦男人允许你为他诞下孩子,你便已经超越了一切女人的地位,他势必做了长久打算,即便最后这个打算落空,也不妨碍他对的补偿和关注,将会因为孩子而永无止息的牵扯下去。 只要一天不断得彻彻底底,女人上位的机会便不会烟消云散。 所以我便成为了所有贪婪拜金女人的模仿典范,她们都在争先恐后利用每一个与上层人士接触的机会抛头露面搔首弄姿,试图复制我的成功道路,拥有自己的事业,拥有自己的孩子,再拥有一份荡气回肠的爱情,和一个犹如烈马猛虎般很难驯服但挑战性十足的优质男人,哪怕充满了阴谋霸占阴险和黑暗,这一条路仍旧因为它的香气四溢与明媚光束而吸引她们的疯狂与奋战。 这样好坏参半的风评,对我造不成如何巨大而难堪的影响,祝臣舟又格外忙碌,早已无暇关注,所以并没有立刻被镇压住,而苏玫听到消息后立刻赶来探望我,满面写着担忧我处境,毕竟她产后有一段时间因为压力过大心思敏感对未来和人生都充满绝望,而身患轻微抑郁症,事实上我所承受的压力显然比她更加浓烈得多。 她带着许多礼物来别墅看我,许多都是进口婴儿产品和玩具,祝臣舟这个人心思多疑到变态程度,祝谨有他精挑细选万里择一的奶娘喂养,偶尔搭配果汁和矿物水去火,也都是他让庞赞亲自去买,根本不假手于人,所以苏玫买的这些礼物,基本都用不上,连祝谨的边儿都沾不到。 不过是她的心意,我仍旧很开心,从我生产到现在,原先圈子里的每个姐妹儿都送了消息,她是第一个过来看我,崔婕说了很多次,但被我拒绝了,她性子太火爆,又过分坦率直白,我担心她撞上祝臣舟,会说一些令大家都尴尬的话,就像上一次对闵宝涞那样,祝臣舟可远不如闵宝涞好说话,惹恼了他后果极其麻烦。何必让一件原本非常开心的好事变得悲壮收尾,倒不如就不见。 苏玫还是第一次来祝臣舟为我购买的别墅,她非常满意说,“看来他对你非常上心,比闵丞纹和那个叫黄卿的小蹄子强多了。” “我们根本没有可比性,一个是他还没有彻底离婚的妻子,一个是陪伴他身边多年的情人,我唯一与众不同筹码不过是为他诞下麟儿,抛掉祝谨不算,我的优势还有什么?仅仅剩下一个年轻,可这世上从来不缺少花容月貌年轻美好的女子。” 我接过保姆递来的两杯饮品,往苏玫面前茶几上推了一杯,她口味很刁钻,非进口食物不吃,水都要喝几十块一瓶的,都是母凭子贵落下的坏毛病,但没有办法,齐总很宠爱她,在她生了儿子后更是宠得无法无天,苏玫的脾气越来越张狂暴躁,不过对我例外,听说她最愤怒时候,闹到了齐总公司去,拿着皮鞭抽打一名波霸女职员,对方确实有点不安分的传言,但这一下便不干了,后来拿了很多钱才勉强摆平,然而齐总没有半点怪罪和苛责,反而仍旧笑吟吟,于是苏玫便在公司内声名鹊起,都说这个女人太有手段,和吸食闵氏前任总裁阳气的沈筝有一拼,即使身经百战千人啃万人骑,仍旧被男人当成宝贝,也不知道是练就了什么媚骨骚功。 我和苏玫议论起这些话来都觉得很好笑,她一边大口喝果汁,一边打量我生产后迅速复原只有一丝丝丰腴的身材,“怪不得阅女无数的祝臣舟也栽在了你身上,你说的不错,这世上比你条件好的女人还有许多,可她们都没有你的个性,没有你使男人心内发痒的特质,装可装不来,早晚会被识破,必须是天生的,这就难了,试想能够钓到祝臣舟这样一只大金贵,哪个女人会在他面前挑三拣四东躲西藏,扒光了扑上去都来不及。摆出一副看不起不耐烦的姿态,天底下也就你沈筝了。由此看来,女人贱怎么了,男人还找虐呢。” 乳母将祝谨从二楼婴儿房抱下来,后面跟着两名保姆,她将孩子抱到我面前说,“刚刚喂了奶,吃了很多,正拍他打嗝。” 苏玫非常开心伸出手想要抱抱,乳母受过祝臣舟的指点和警告,根本不敢撒手,只非常为难得看着我,想要让我出口解围,我对她说,“给苏姐抱抱,她是我自己朋友。” 乳母虽然很多顾虑,但我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拒绝,便格外小心翼翼将祝谨递到苏玫怀中,苏玫看得出祝臣舟和这别墅上上下下人对孩子的看重与紧张,她也没有使我难做,只抱了一两分钟便将祝谨重新还给乳母,乳母大松口气,对我打过招呼后抱着孩子由保姆陪同下又抱回了二楼。 苏玫盯着那群人离去的背影,她语气内有一丝欣慰和感叹说,“才过去多久啊,我们都做了母亲,有孩子之后我就喜欢回想很多事,很多次做梦都梦到自己刚入行,遇人不淑那段光景,没想到弹指一挥间,我们都尘埃落定了。” 她将目光收回移向我,伸出手掌心扣在我膝盖上,“祝臣舟看所有人的眼神都是揣测防备杀机和煞气,唯独看你是温情与宠溺,这就够了,那些生来就活在祝臣舟强大阴影下,想要翻过去压制他,却永远都在痴人说梦,这才是世上最可怜的存在。你不要自怨自艾满面哀伤,过去都过去了,大仇已报。孩子与现在的生活,是对你最大的恩赐与补偿。” 我捏着面前的玻璃杯,缓慢晃动着里面晶莹剔透的液体,“对,仇也报了,我要的东西也完全掌控在我手中,可我反而失去了动力。我总觉得前方没有光明,我不知道我的未来会怎么发展,我也无法询问祝臣舟要给我怎样的安排,你说我是不是太不识趣了。” 苏玫摆摆手,笑得媚眼含春,“怎么会呀,女人不都是得寸进尺吗,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女人一个样。只不过有的聪明点知道见好就收,有的愚蠢点把男人的耐心和兴趣都消耗得一干二净,你就是被祝臣舟惯得失了度。” 苏玫盯着落地窗外大片大片明媚的阳光,她忽然握住我的手,语气无比郑重说,“既然他对你百依百顺,何不顺水推舟,只有当上名副其实的祝太太,你才能高枕无忧,否则男人对你好一时,没有那层保障,谁也无法肯定还能好一世,现在就是你最好的时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9 佛说 苏玫的话让我当即愣住,我呆滞看着她,她眼睛内迸射出非常清澈精明的光,她死死掰住我下巴,不容我躲闪抗拒逼迫我必须直视她,“沈筝,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生了儿子,是祝臣舟真正的骨肉,你永远不能了解,身处豪门的女人,传宗接代多么重要,重要到比你这个妻子还要胜之一万倍,你可以死,孩子都不能。而对于我们这些徘徊在豪门之外,进不得,退不得,舍不得,拿不得的女人,有了一个儿子傍身,意味着什么,我们掌握了主动权,在和男人这场理智与感情的博弈中。但这份权力,紧紧白驹过隙,如果不曾把握住,一旦失之交臂,再想要二次重来难上加难,不说男人,只说我们自己,我们还敢再生一次,再赌一把吗?就算我们肯冒这个险,是否还能是儿子。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吃了这么多苦,不管这些对祝臣舟是否有帮助,还是给他添了一层更大的麻烦,至少让他看到了你的坚韧你的独立你的聪慧,这样女人很吸引他,否则他不会放着那么多对他百依百顺的不要,却非要纠缠你不放。” 我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苏玫身后茶几上放置的两杯热果真在我们的对峙和争辩中冷却,空气内失去一股清香酸甜的气息,偌大客厅被阳光填满,到处都是金灿灿,包括角落,都满是柔软温暖,我在这样令人瓦解理智的环境中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说句真心话,苏玫的言论对我触动很大,几乎是从空而降带着冰茬狠狠敲击下来,让我醍醐灌顶陡然清醒。在我怀孕期间,我与闵宝涞仇恨尘埃落定,美索重新回到我手中,之前我如何凄惨狼狈被推下,现在就怎样风光无限被扶回,并没有人敢提出异议,即便他们对这个结果都很不满,但这份不满,在亲眼看到我如何以一己之力将闵氏搅得天崩地裂、让闵宝涞跌下神坛如同一个活死人,又潇洒抛售捐赠持股,他们根本拿捏不准我到底是怎样腹黑又灵动的女人,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甚至将海城整个商业格局洗牌。 我忙着左右逢源运筹帷幄沾沾自喜,明面的沈筝高贵大方娇妻良母,私下的沈筝做着最为人不耻的交易,我每天都提心吊胆,害怕真相被挖掘,谎言被戳破,担心这天大地大,最终真的没有了我容身之处。然而当一切千帆过尽,祝谨落生,大仇得报,我又忽然像傻了,我安分守己在祝臣舟送给我的这套别墅内,甚至连见他一面都格外困难,我不知道外面都发生什么,是危险是平安还是狂风骤雨雷电交加,我无法帮忙,也无法让自己轻松下来。原先还住在陈靖深那栋公寓时,每天会和蔡安与秦霁商议公事,孩子生下后,我便再也没见过他们,偶尔一个电话,也是没说清楚便无缘无故断了线迅速掐断,或者有保镖和佣人在一旁聆听,祝臣舟对美索虽然放手,但不代表这不是暂时对我的敷衍,他的野心在一日,对美索就不会彻底放弃,所以为了防止别人窃听,我只能主动挂断,根本不敢做深入交谈。我仿佛一具失去了自由的木偶,被祝臣舟软禁起来,根本不允许我接触任何人。 我终于恍然大悟,为祝臣舟诞下麟儿的沈筝,只能看到露台上的阳光和雨露,我早已忘记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可我为什么会沦落到这般田地,不可否认祝臣舟在保护我,但这份保护让我变成了一个不见天日的隐形人。 苏玫见我始终不张口说话,整张脸都堕入一副沉迷又茫然的境地,她忽然握住我的手,让我掌心贴在她脸上,我指尖细细感受着她有些苍老的皮肤,细碎的皱纹,轻微的褶痕,还有一点点雀斑和暗沉。我恐怖而惊讶的发现,女人一旦不再年轻,即使最好的粉底也无法遮盖她所经历岁月的痕迹,那是一眼就可以看到,无须窥探只须匆忙掠过,便能得知她所有风霜。 苏玫眼角闪着一丝晶莹说,“二十三岁的苏玫,对这个世界怀揣着巨大希望,她认为一切都是美好的,即使有不公有阴暗有背叛,至少她年轻美貌,比大部分女人都多了一丝机遇和优势,所以骄傲和自负让我错过了一个最爱我的男人,他也许并不优秀,但对我真心实意,也非常适合做丈夫。如果你问我后悔吗,我会说,我悔,可从我十八年前走上这条路开始,我便没有了埋怨与回头的资格。别人会觉得,妓女都可以从良,这点错又怎么不可以改正。没错,可以,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真的走向绝境末路,即便再凄惨,只要活下去,就存在一线生机。可我为什么要让别人看不起呢,从良的妓女,那份日子并不好过,她永远抬不起头,她永远有一种感受叫作别人的指指点曾经奢靡放纵的梦魇缠绕。永远不敢放声大笑放肆大哭,她是隐忍的卑微的怯弱的。某种意义而言,我们也需要依靠男人赚钱生活,我们和她们并无不同。只是我们更加畏惧贫穷白眼和堕落,我们更加放不开,不肯再重新归于底层,为一口饭而挣扎,为自己喜欢的一件衣服而踌躇。我们没有时间懦弱,你想等到变成我这副模样再拴牢祝臣舟吗,他不是老齐,当你成为第二个苏玫时,他还风姿绰约,他会安分的守着你与孩子吗?孩子是他骨血他不会亏待,那么你呢,一个没有了容颜和青春的女人,再无家世依托,还剩下什么得到他的垂怜。” 苏玫的分析让我对原本就无限迷茫和恐惧的未来更加抵触顽抗,我从没有过这样的渴望,渴望时间静止,不需要任何名分与证明,就能够让一个女人在男人的世界里活得多姿多彩。 我捂住自己耳朵,我不想再听下去,苏玫也没有再逼迫我去听,她从我旁边站起来,将那杯果汁一点点从她杯子中倒进纸篓内,哗啦淅沥的声响在我耳畔接连不断炸开,我被浇得心慌,我更加用力堵住耳朵,可我又忍不住去倾听苏玫的叹息。 “女人青春正如这杯水,比流沙消逝得还快,稍不留神便成了空杯子。在它还温热的时候,大口喝掉,甘甜美味让人记忆深刻唇齿留香,在它冷却时,便已经失去了价值,而当它彻底没了味道,是个人都会选择倒掉,回炉加工需要的程序,还不如再重新冲泡一杯,沈筝,谁都可以糊涂过一生,我们这样的女人不行。不要等到一无所有空余恨,男人爱你才会怜惜你的眼泪,不爱你你的梨花带雨还不如他一滴尿。” 世间最穿肠的不是毒药,而是一句再坦白不过的话。 我呆呆凝视面前那杯果珍,旁边的杯子空了,只有一两滴残余还沾在杯口,纸篓内我扔掉的食物被果珍浸泡得沙沙作响,保姆从二楼下来,看到我坐在沙发上发愣,她试探着喊了我一声夫人,我没有听到,仍旧目光呆滞注视地面,她走过来距离我非常近,再次喊了我一声,比刚才更高亢,我这才听到被惊醒,我看向旁边空空如也的位置,我下意识寻找,发现客厅内只有我和保姆,她问我,“夫人在找苏小姐吗。” 我点头,她很好笑说,“苏小姐刚刚离开了,夫人不知道吗?” 我迷茫而空洞的摇头,她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弯腰将纸篓内的垃圾带扯出,放在玄关外的角落,她回头见我仍旧保持刚才的姿势不动,她问我还需要吃点什么,我说不需要了,她便搀扶我往二楼走去午睡。 我这一觉睡得很漫长,也很香甜,虽然苏玫的话给了我极大冲击,但也让我绞尽脑汁精疲力竭,我的理智告诉我,没有人可以算计得过天,造物者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产物超越了它的能力和掌控,而感性又告诉我,我将一副那么完美的牌打得有些散乱,我想要重新码整齐,再漂漂亮亮得打出去,唯有让祝臣舟成为我的筹码。 我在这样不停的建立又推翻,推翻又建立的过程中,睡了过去,我睡梦中脸部一点痒痒麻麻的感觉,我很想打喷嚏,也很想笑,我在迷迷糊糊中用手搪塞抚摸了好几次,都没有拂去那令我厌烦的东西,我非常不耐睁开眼的霎那,便看到祝臣舟那张带着几分恶趣味的脸庞,他眼底细碎星光闪耀,犹如一条漫无边际的银河,他温柔时候的样子,真的让人恨不得死在其中。 室内灯光昏黄朦胧得不像话,如同浮了一层水雾,将他那张脸笼罩得柔和俊美,我打了个哈欠,思维才渐渐清醒过来,我脑海一道闪电劈过,我浑然一愣,接着便反应过来猛地从床上坐起,由于过分激烈和突然,还差点撞上祝臣舟额头,他看着莽撞又不安分的我,非常无奈刮了刮我鼻梁,语气内充满疲惫和宠溺说,“小迷糊。” 我一把抓住他在我脸上来不及收回的手,我非常不可置信的看他,看得仔仔细细,看到我眼睛都瞪痛了,我还不肯错开目光,他同样直视我有趣的表情,唇角含着一丝笑意,“怎么,半个月不见,傻了吗。” “祝臣舟?”我喊出这三个字后,心内扑通扑通直跳,我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可如果真是这样,就一直做下去也不错,我将自己双手抚摸到他脸上,在我触碰到的过程中,我指尖是颤抖而冰凉的,他脸同样散发着寒气,我真实摸到那层皮肉,那些细碎坚硬的胡茬,我忽然就滚下眼泪,我用力捶打他胸口肩膀和后背,他任由我发泄,只是沉默用指腹擦拭我疯狂喷涌的眼泪。 我大骂他混蛋,骗我给他生了儿子便将我们母子丢弃在这里,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他挂了我多少次电话,他少说了多少声晚安,又错过了祝谨多少次哭闹与沉睡。 他始终无声听我怒吼与埋怨,到最后在我说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昏厥时,他一把扯住我手臂,将我揽入他怀中,手按在我后脑上,对我低沉而沙哑说,抱歉。 我环住他腰间的手臂紧了又紧,却发现他瘦了好多,真的瘦了好多,瘦到我都害怕。 我听到他说抱歉,我开口时才发现自己声音内竟带着些许哽咽,“你死在外面我也不怕,可我不想祝谨没有爸爸,你知道吗,我并不在乎什么。” 祝臣舟闷笑出来,他嗯了一声,“还嘴硬。” 这三个字戳的我窝心,我咬着他肩膀狠狠发泄,用了极大力气去撕咬,直到我舌尖传来一丝血腥味道,我才缓慢松开了牙齿。 我仰面看他,“我以为你外面房子金窝藏娇得太多,不记得这里怎么走,回不来了。” 祝臣舟被我这句话逗得大笑,他掌心覆盖在我光滑的裸背上,轻轻抚摩我长发,唇贴在我头顶无比慵懒说,“怎么从前不曾发现,你这样脆弱。” 他说完低下头,看着我眯眼笑,“还如此爱黏人。” 我咬住嘴唇,在我怀里嘤咛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我知道我问他也未必讲,我们之间更适合万种柔情的生活方式,只谈风月,不讲世俗,他很享受我安静依赖他的时候,我也很享受放下一切恩怨纠葛,只把自己当成一个女人的时光。 我偎在他怀中,同他一起看向窗外流光溢彩的黄昏灯火,夕阳已沉,霞光万丈,对面一栋栋洋楼和远处隐匿在云层中的高耸大厦,都像是一片神秘的海市蜃楼。 我想起我曾非常虔诚的信佛。我将我所有的喜怒哀乐与悲欢离合都寄托在佛对我恩赐与施舍上,可最终我还是靠自己一步步走到今天,不说失败与成功,只说我的苦闷和快乐,从没有一点是来自于它对我的赏赐。 如果我把那份无法再重来的虔诚丢给滚滚红尘,也许沈筝会过得更好。 佛很忙,它没有那么多慈悲心肠,可以无时无刻不闪烁着悲天悯人的璀璨之光。 纵使心中有数万卷经文反复沉吟,可也渡不了天下苍生这么多苦海沉沦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0 拥着你是这样的清晨 窗外似乎刮过一阵风,将金色窗纱微微拂起,奶白色月光无比柔和从错综盘杂的树叶罅隙斜射进窗杦,在地毯上铺了一层流泻的朦胧,我掌心握着祝臣舟一根修长的手指,散发着热度,我说,“你看过佛经吗。” 祝臣舟说,“没有。我不信佛,我对你讲过。” “庞赞说你博览群书,什么都有涉猎,信不信是一回事,看不看又是另外一回事。” 祝臣舟脸埋在我头发内笑了出来,“别人说我什么你都会相信,唯独我说,你总是持有几分怀疑。” 我扯着他袖腕上精致的纽扣,触感非常温凉,“别人说你好我会信,说你不好我会思考一下,再信。” 我说完忍不住眯眼笑,他垂着眼眸看我毫无形象的大笑表情,他非常无奈用指尖在我唇角蹭了蹭,似乎是有口水溢出,我看到他指甲盖上亮晶晶的黏湿液体,有些尴尬收敛了笑意。 祝臣舟面带一丝玩味,“他说我博览群书你会信,那他说我阅女人无数,从这个床上下来,便爬上那个女人的床,你信吗。” 我毫不犹豫说,“当然信,他不说我也这样想。” 祝臣舟又问,“那他说我俊朗惊天动地,才华卓越,你也信吗。” 我点点头,“信呀,这是事实,虽然我很多地方都看你不顺眼,但不可否认,看在祝谨的面子上,我承认这一点。” 祝臣舟故作恍然的模样,他手指勾住我下巴,将我的脸面对他,他细细打量了我片刻,然后便朝我深吻下来,我没有任何防备被他紧紧拥住,他的吻一如既往温柔中透着狂野,让我无处可逃,我被他吻得气喘吁吁有些窒息,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瘫软在他怀中,他手一点点从我锁骨向下延伸,到我极度敏感的部位,我想要并拢双腿根本来不及,只能在他娴熟的动作下难以把控的沦陷。 他唇从我嘴角后移到耳垂,缓慢用牙齿咬噬吮吸,他感觉到我薄弱身体的颤抖,似乎发出一声闷笑,这一声笑让我原本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我本能的用手推拒他胸膛,可他力气太大,铜墙铁壁般的身躯根本不是我能够抵抗的,我在几番无力挣扎后,便放弃了,他唇落在我雪白肩膀上,我仰面看着天花板,旋转的三色吊灯在这样幽静的时刻溢出令人迷醉的光,我眼底有刺痛有沉沦,一发不可收拾的深陷。 他指尖掠过我腹部那条疤痕时,酥麻的刺疼让我身体骤然紧绷,我指甲嵌进他背部紧实的肌肤,我有些断断续续说,“我还没有恢复好。” 祝臣舟所有动作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他有些无奈又不甘的闷哼了声,将手从我腿部移开,他长久都没有动,而是伏在我肩头重重喘息着,我以为他生气了,这样情况我处理经验并不多,我等了很久都不见他说话,我便轻轻拍打他后背喊他名字,他终于将身体和我分离,他脸上有一丝不正常的红润,在一点点消退,他忽然伸出一根手指聚到我面前,他一脸轻佻笑意说,“你比生孩子之前要敏感许多。” 我根本没有去看他手指,我脸红着狠狠将他一推,他非常了解我羞愤时的表现,早就防备我这一招,他根本没有被我那一下推拒而造成任何晃动和意外,他大笑出来,轻轻在我额头吻了吻,“好了,你先睡,不必等我。” 祝臣舟从床上站起来,脱掉西服扯下领带,一边解着衬衣纽扣和腰间皮带,一边往浴室方向走,我望着他背影觉得他好像又要走了,我非常惊慌问他,“你去哪里。” 他顿下步子,将头朝右侧微偏说,“我去洗个澡,有什么问题吗。” 我抓住有点凌乱的床单,“那你洗过澡还离开吗。” 他笑着摇头,“当然不走,今晚我会住下。明天也不走,我陪你出去转转,这几天你应该闷坏了。” 我其实并不在乎出不出去,我起初不适应失去自由的生活,现在也可以勉强接受,我只是不太希望他刚回来和我与孩子团聚便立刻又离开,这样时光我愿意再延续下去,哪怕早晚会被打断破坏,至少我还拥有现在。 我听到他承诺心中松了口气,目送他进入浴室关门,不多时里面便传出哗哗的水声。在祝臣舟洗澡时候,我盯着那扇磨砂玻璃门出神,他高大身躯映在上面,轮廓清晰肌理分明,惨白灯光衬托他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尤其拿着澡巾在脖颈和锁骨位置轻轻擦拭的动作格外迷人,我还想继续看下去,可里面越来越多的水蒸气涂抹附着在玻璃上,很快便朦胧不清。 我瞪大眼睛盯着天花板,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我眼前如同放映电影般一帧一幕掠过往昔,有很多熟悉陌生人的面孔,或者与我共同生活过,或者只一面之缘,我与他们在记忆深处擦身而过,交缠的一霎那光圈散尽,眼前便又恢复一片白光。 在这样能够使人沉沦窒息的回忆中,我渐渐迷失了心智。 祝臣舟从浴室内出来时,我已经有些困意,正贴住枕头软软绵绵的呼吸着,他悄无声息从背后贴上来,将我身体圈住,扣在他胸口,我们以这样**相拥的姿势闭上眼睛,我困得说不出话,尽管大脑还没有完全休息,但也忘记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点晚餐。他口腔内呼出的清爽薄荷气息掺杂了一丝浅淡烟味,我非常喜欢这样的味道,还有来自他身体充满热度的柔情包裹,于是很快便沉沉睡去。 竖日早晨醒来,我是在一个极度温暖又庞大的胸怀内,我睁大眼睛回忆了好久,将昨晚的记忆一点点拼凑起来,才知道我们为何会以这样亲密相拥的姿势醒来。 我非常缓慢而小心的转头,怕自己会惊动吵醒他,也能让自己最近距离去看祝臣舟,他仍旧熟睡,长长的睫毛覆盖住用力紧闭的眼睛,他好看而分明的胸线剧烈欺负,呼吸却格外平稳轻柔,透过窗纱有薄薄的阳光照入,为他镀了一层绚丽的颜色。 他下巴滋长出许多坚硬胡茬,头发软软趴在头顶,额头刘海有些粘连到一起,贴在皮肤上,看上去比往常清俊冷酷的模样多了几分宁静和清秀。 这样的祝臣舟,更让人着迷,他卸掉了防备阴森和冷漠,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男人,怀抱一份纯粹的时光,成为庞大的父亲大军慈祥与严厉并存的一员,他并不老,也不再年轻,他斗志昂扬,渴望征服全世界,他是耀眼而夺目的,我需要抬头仰望他,当脖子痛了,眼睛酸了,我才能确信某种意义上,他目前是属于我的。 这样的感情,也很疲惫。 我从被子内伸出手,想要抚摸他睡颜美好的脸,然而我指尖还不曾触碰到他皮肤,他便忽然睁开眼睛,我所有动作都吓得止住,我呆呆看着他,他温柔望着我,我们这样僵持了几秒,他便主动握住我那根颤抖而胆怯的手指,放在唇上啄了啄,“你要干什么。” 我摇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就忽然产生了想要抚摸他的冲动,还不想让他知道,觉得他熟睡时是最好的机会,可能我天生就不适合做贼,以前偷偷对陈靖深下手时,也被他发现,而且还是逮了个正着,当时我刚和在一起没多久,还不算非常熟悉坦承彼此,臊得好几天都不敢和他主动开口,就怕他拿这件事逗我,没想到我时隔三年故技重施又被捉住。 祝臣舟见我不说话,脸上表情又很有趣,他似笑非笑说,“想要对我下手,是吗。” 我飞速别过头,将自己后背对着他,我把脸埋在枕头内,祝臣舟在我身后声音内都是掩藏不住的笑意,“生了孩子之后,奔放到这样程度,连我睡着了都不放过。昨晚有这个打算你不肯,早晨又来撩拨我,女人心思太难猜。我是不是应该报一个课程班,好好学习一下,女人到底想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在我光裸的背上来回抚摸着,他手掌很热,几乎是滚烫,又带着一点粗糙,这可真要把我折磨死了,我往前挪试图躲开,他便将手臂再伸长,继续贴在上面摩挲,并伴随非常诱人的嗤笑,我狠狠摆动了一下身体,想要将他手甩掉,奈何他手似乎喷了强力胶,像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祝臣舟你有完没完。” 他说,“我没有打扰你继续睡,早晨男人面对一些正常又强烈的生理反应,一般都会寻求一个突破口,我考虑你身体还不曾复原,已经在压制。” 我回头瞪眼刚想骂他,门外忽然传来两下不大不小的敲门声,我所有到嘴边的话又止住,我抿着唇看向门口,祝臣舟脸上闪过一丝不耐,“什么事。” 保姆听到回应才说,“先生,夫人,中西两式的早餐准备好了。是送上来,还是您稍后下去食用。” 祝臣舟将被子盖到我肩膀,低声告诉我可以再睡一会儿,他则拿起床头摆放的睡衣翻身下床,一边穿在身上束带一边对门外说,“我先下去,你吩咐厨师一个小时后重新做一份蔬菜粥,为夫人送到房间。” 保姆答应了一声,但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又喊了声先生,带着一丝犹豫吞吐说,“负责看守闵二小姐的保镖来这边说有事向您汇报。” 祝臣舟系腰带的动作一顿,他走过去打开房门,那名保姆立刻低垂下头,一眼也不敢往里面看,祝臣舟问她,“来多久了。” 保姆说,“七点就到了,不过时间太早不敢打扰您和夫人。一直在楼下等候。” 祝臣舟问,“好事坏事。好事就直接让他走,不用和我讲。” 保姆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说,“是…是坏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1 娶 保姆的吞吞吐吐让祝臣舟甚为厌恶,他说了一声知道了,便让保姆进来收拾卧房,动作轻些不要打扰到我,他则拿好干净的衬衣西裤,进入浴室洗漱。 保姆从外面进来,仍旧低垂着头,不敢看向床上的我,她在房间内忙碌,整理散乱的衣服和床头烟灰缸内烟蒂,她全都收拾好各归原处后,正要转身出去,我朝她背影叫住她,她顿下脚步有些迟缓看我,“夫人还有吩咐?” 我掀开被子,让她过去叠好,她立刻折返回来,在床边收拾被褥,我看着她麻利的动作,忽然出其不意问她,“你刚才说的闵二小姐是闵丞萝吗。” 保姆手上动作未停,“是。” “她在哪里,为什么你说的我听不懂,她始终没有去医院照看闵丞纹吗。” 保姆可能有些难言之隐,她仔细叠放被子,却不再往下说,我等她全部收拾完毕再没有遮掩物分散注意力时,才语气郑重重新问了一遍,她深知我脾气,不让我满意肯定无法脱身,她只好对我含糊其辞说,“闵二小姐想要去,但先生那边安排的人并不能放行,因为她的自由都掌握在先生手中,一旦出了任何差池,谁也承当不了这份后果。闵二小姐再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可她不如闵大小姐更加聪慧勇敢,她的懦弱安分胆小,让她没有丝毫办法去应对和改变现在的窘况。” “但这属于非法囚禁,如果她并不愿意的话。她不是普通身份,纵然她父亲倒下,姐姐半傻半疯,可闵氏还在一天,外界对她们这对姐妹的关注度就不会减少,越是下落扑朔迷离,越是引发大众的渴求与好奇,祝臣舟连法律都不懂吗。他有天大的本事,难道可以向王法宣战?” 祝臣舟太疯狂了,他真的以为自己有本事政府全世界吗,说囚禁便囚禁,说打死谁就打死谁,世上没有男人不羡慕蒋华东,可不是谁都有那个本事复制他的二次荣耀,蒋华东赶上了一个乱世风云的时代,那时候法律漏洞很大,社会又比较不平稳,这样的变革下时势造英雄,才有了他的辉煌一时,可现在早已物是人非,蒋华东之后再无传奇,不只因为没有男人能够站在媲美他当初的风姿,还因为法律的严加控制与打压,许多漏洞都被一而再的完善填补,纵然你充满智慧与手段,也没有那么大的空子给你钻。 我担忧祝臣舟树大招风,被人握住把柄,声音不免高亢言辞不免激烈,保姆下意识回头看了看浴室,里面的水声戛然而止,保姆立刻住口,她站在焕然一新整洁的卧房内,对我鞠躬说,“夫人,我先下去了,很多事我并不清楚,我只是负责侍奉先生起居的保姆,您不要为难我们,这个别墅内所有做工的佣人,都秉持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的原则,不要说我们一无所知不敢胡说,就算知道,您也很难问出什么。先生家教严格,处置也很恐怖。” 她说完后,便赶在祝臣舟出来之前迅速逃离了卧房。 她前脚刚走,浴室的门便被从里面拉开,祝臣舟一身清爽走出来,他打量了一眼站在床头的我,“你不睡了吗。” 我摇头,“我不困,我想下去吃早餐。” 他嗯了一声,大约察觉到我有点反常,但他不曾多问,他对我的宽宏和原谅比对任何人都要多,这一点我不否认,只要我不是太过分折腾,他都能一笑置之,对我无比包容。 我同样洗漱后,换了一身浅蓝色连衣裙,我走出浴室发现他还在,非常随性慵懒坐在床边,正在翻看我抱着祝谨拍摄的一组照片,是保姆请摄影师来为我们拍摄的,当时他刚满月,祝臣舟在外地赶不回来,他电话内承诺等祝谨一百天时一定会大操大办,让所有人都来道贺,也会在这一天,将我与孩子正式介绍给大家,可那时我听他这样构想非常惶恐,甚至主动提出不想这样夸张与高调,不过苏玫的话的确给了我警醒,我到底要什么样的生活,这份未来没有人会主动给我,必须要我去争取去驾驭去掠夺,哪怕需要掺杂心计与手段,可女人活在世,哪有那么多被霸道总裁青睐呵护的傻甜白?豪门难入,是需要无数城府堆砌这条路。 我手上拿着干毛巾,缓慢朝床边靠近,祝臣舟听到脚步声从照片内抬起头,他看到我湿漉漉的头发后,便将相册随手放在旁边,主动接过我手上毛巾,拉着我坐在他腿上,为我非常温柔擦拭。 在他擦拭过程中,我几次要脱口而出,最终都因为我的懦弱和顾虑咽了回去,他不是一般男人,他心思实在难以捉摸,一旦我打破这份美好与在他眼中的纯粹,也许一切都将改变,朝我更无法控制的方向滑去。 祝臣舟指尖在擦拭时偶尔会触碰到我的耳垂,他不知发现了什么,他将我细碎的长发掀起,盯着我耳朵看了片刻,“你什么时候在耳朵上纹了蝴蝶。” 我想了一下,“怀孕七个月的时候。” 他蹙了蹙眉,“我是否告诉过你,我不喜欢纹身、不喜欢头发乱七八糟诡异颜色、也不喜欢有鼻钉唇环的女人。包括化妆,浓妆艳抹,一身媚俗的香水和脂粉气。” 我没有说话,祝臣舟扶着我身体和我一同从床上站起来,他将毛巾扔在门后的竹筐内,保姆每天会早晚两次定时来收拾里面的东西,我看着那块凌乱褶皱的毛巾,手摸上耳骨,我在耳朵后方头发丝遮盖的最隐秘位置纹了一只很小却栩栩如生的黑色蝴蝶,我本来以为祝臣舟不会发现,因为除了夜晚躺下时候头发会被集中掠过枕头,露出这块位置,白天头发散下完全掩藏住,除了对我极其关注的人,根本察觉不到,而祝臣舟和我连孩子都有了,我没想到他还会看得这么仔细。 祝臣舟站在门口捏了捏眉心,他语气有些无奈说,“好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他说完没有理会我情绪便主动牵住我手带我走出卧房下楼,两名佣人正候在餐桌旁,桌上摆放着非常丰盛的早餐,中西各类食物都有,满满的一桌香气四溢,拼盘颜色也尤为绚烂。 一名保镖装扮的男人站在客厅位置,身姿笔直打量挂在墙上一幅字画,见我们立刻迎上来,他喊了一一声先生,又将目光落在我脸上,犹豫不决间,祝臣舟已经率先走到桌前坐下,他拿起方帕垫在膝盖上同时,漫不经心说,“夫人。” 那名保镖立刻心领神会,他对我点头喊了声夫人,我微笑颔首算是回应他的客气,他目送我在祝臣舟旁边坐下,转过身对他说,“二小姐不吃不喝,非要让您过去见她。” 祝臣舟正在往一片土司上抹果酱,他手停顿了一下,“不吃不喝多久了。” 保镖思付两秒钟后回答,“今天是第四天。” 祝臣舟嘶了一声,“你们都是摆设吗,她不吃不会捏住嘴巴往下灌。她现在还不能死,否则闵氏那边几位元老级重臣,我不好应对。” 保镖也很为难,“我们尝试了许多办法,可这一次很特殊,她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根本无动于衷,任凭是软硬兼施还是威逼利诱,死活不肯张嘴。” 祝臣舟大约没想到闵丞萝一向柔柔弱弱言听计从,忽然脾气倔上来,竟让人这么无可奈何。 他偏头余光扫过男人身体问,“是否有人对她说了什么,或者一些媒体渠道。” 保镖说,“前不久大小姐住院垂危,有两名保姆私下议论正好被她听到。包括…” 保镖欲言又止,祝臣舟问他包括什么,保镖脸色格外尴尬,声音也小得微不可察,“您那天雨夜留下两名保镖在别墅内对大小姐…” 后面的内容保镖实在张不开口,他抿唇不语,祝臣舟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但也清楚了始末,他将那片抹好果酱的土司递到我手中,我看着粉红草莓酱,再大的食欲也在这一刻消失殆尽,我接过后没有吃,而是问那名保镖,“找个医生为她输营养液,女人日体质薄弱,三天不吃不喝,估计睡得也不好,会出意外。” 保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默不作声的祝臣舟,他说,“现在不是这个问题,而是她一定要先生去见她。就算输营养液,也只能顾上一时片刻,长久下去不是办法,总要铲除根茎,只削掉叶子无济于事。” 祝臣舟喝掉半杯牛奶,夹了两只蔬菜包,他放下筷子用方帕擦了擦唇角,然后对保镖说,“将手机给我拿过来。” 保镖立刻将茶几上摆放的手机双手递到祝臣舟掌心,他于通讯录翻找了一下,然后锁定一个号码拨过去,对方很快接通,似乎始终在等待,声音带有一丝迫切和渴求,“臣舟?” 闵丞萝大约不太相信真的是他,语气有点疑问,祝臣舟凝视桌上颜色搭配格外好看的水果沙拉,“听说你绝食目的是要我去见你。” 闵丞萝沉默片刻后忽然有些哽咽啜泣,“我始终在等你给我一个解释。” 面对她略带自作多情的话,祝臣舟脸上不曾激起半点波澜涟漪,他语气仍旧那样冷冷淡淡,“首先,我并不需要给你任何解释,就像钱存入银行,客户需要收取利息,你姐姐作下的孽,这么多年过去,她一人偿还不够,闵氏家族生出这样女儿,自然要付出养育她教坏她的代价。我不认为我很无情,我留下你们两姐妹的性命,并且还好吃好喝好住供给,你们父亲躺在医院,一日花费数万元,都由我来承担,作为之间牵连深仇大恨的我和你们而言,我已经仁至义尽。” 闵丞萝根本无法接受这样一番说辞,她在那边似乎捶胸顿足,她声音早已哽咽呜鸣得听不清楚,“你一定要对我这样残忍吗?我姐姐的错,你要牵连报复无辜的我吗。你要的我全都给你,你不要的我也设身处地为你想,全部双手奉上,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钱是好的,我父亲留给我的股份是要我用来傍身生活的吗?我无条件信任你帮助你,我早已妥协低头,坦诚我对你的感情,即使它根本不该存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姐姐曾经对我说,你的心、你的五脏六腑、你的血液是捂不热的石头,我不信,我那时真的不信。根本不会有这样的男人。” 祝臣舟听她有些癫狂的话忽然笑了出来,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他意味深长问,“现在信了吗。” 电话那边的闵丞萝到底有多么绝望,我已经隔着遥远的距离和摸不着的空气深切感受到,她低沉而沙哑笑出声,笑着笑着便变为狂笑,冷笑和撕心裂肺的苦笑,祝臣舟当然不会无聊到听她发疯,他无比深沉冷静说,“我就是这样无情无意冷如磐石的男人。” 他说完便直接将电话掐断,保镖聆听了全过程,他问祝臣舟闵丞萝会怎样,后者非常胸有成竹说,“她会吃饭会好好活下去。” 保镖不可置信说,“不会吧。” “怎么不会。”祝臣舟对自己认知充满把握,“这世上有两种女人,一种是被逼迫得绝望选择堕落,另外一种是忽然选择崛起,在极度悲哀与死心中强撑,闵丞萝便是第二种,我并不在乎她怎样,可至少半年之内她都不能死。否则闵氏一定会借机发生暴动,这对我统治极其不利,我目前没有多余心思去应付内讧。” 祝臣舟又详细吩咐保镖如何看护闵丞萝,不要把持太紧,也不能放得太宽松,保镖离开别墅后,祝臣舟才想起坐在他旁边目睹全过程心凉了半截的我,他转过头发现我仍旧捏着那片他递给我的土司,一口都没有动,他询问我是不是不好吃,他见我不回答,又问我盛了一碗粥,放在我面前,我还是没有动,他失去了耐心,他语气带一丝凌厉问我到底吃不吃,我没有给他任何反应,他直接钳住我下巴用勺子将温度适宜的米粥塞进我口中,他手法很娴熟,既保证我不会被呛着,也保证一口接一口不间断的喂食我,我喝光一碗粥后,他才松开对我的桎梏,我抚住胸口喘息了一会儿,觉得都堵在喉管没有顺下去,我冲到茶几前面,抽了许多纸巾,堵在唇上不停咳嗽干呕,但我根本没有用,我跌坐在沙发上,有些浑身无力,祝臣舟让保姆将餐桌收拾干净,他则朝楼梯走去,然而在他迈出腿的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垂眸看了我一眼,然后便打消了刚才的念头,而是从口袋内摸出一盒烟,拿了一根咬在唇间,他点燃后狠狠吸了一口,然后将烟雾吹向和我反方向,他坐在我对面,目不转睛凝视我,“哪里不痛快。” 我死死捏着拳头,脑海内无数片段横冲直撞将我撕扯得头痛欲裂,祝臣舟目光又逼视很紧,我再这样几乎要爆炸的空间内,忽然朝他大声吼,“你想过娶我吗?” 我无比激动问出这句话时,祝臣舟夹在指尖的香烟恰好烧掉半截烟灰,落在他白皙紧实的皮肤上烫了一下,他蹙眉将烟灰抖落,有些意外盯着地面散开焚化的灰尘,“你说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2 最后一次机会 我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样冲动真的不计后果问出口,祝臣舟最讨厌被约束被挟持,他当初娶闵丞纹看来也是有所图谋,所谓的爱情显然并没有在他们之间发生,也许存在,但也只是闵丞纹单方的一厢情愿,所以这段婚姻才以悲剧收场,而至于闵丞萝,更像一个惨不忍睹的炮灰,她的单纯简单,以及非常高的利用价值,成为祝臣舟向她下手的关键,这样的战役几乎没有任何悬念,从最开始那一秒到终结,主动权和胜利筹码全部掌握在祝臣舟手中,牢牢握住。 还有黄卿,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但却曾真真实实存在的女人,这些女人都没有好下场,就因为把自己看得过分美好和幸运,忽略掉了在祝臣舟眼中,她们根本不算什么,轻如鸿毛。 我在他深沉的注视下有些发慌,我别开身体去拿茶几上的水果,语气微弱敷衍他说,“什么都没说。” 祝臣舟看着我像和那些水果有仇一样,大口大口的吃掉,他始终默不作声,在我真的吞咽不下去并且被这样诡异气氛逼得受不了时,他忽然开口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刚才说什么,你可以讲出来。” 我刚刚剥好的桂圆从我指尖溜掉,白嫩的果肉掉落在地上,弹了几下,便滚到沙发底下,再也看不到。 我猛地站起来,我看着电视后方晶莹漂亮的雪花墙板,“我去楼上看看孩子。” 我说完便绕过茶几往楼梯走,在我经过祝臣舟面前时,他忽然伸出手将我一把扯住,他语气内带一丝愠怒说,“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慌乱之中想要甩掉他的手,可他死死扣住我手腕,任凭我如何摆动都不松开,我转过身对他大吼,“我要什么你就能给吗?” 祝臣舟沉默了一秒钟,“你说出来听听。” 我用另外一只手狠狠拍打抓扯他束缚我的手指,“我刚才已经讲过了,是你当作没有听到,我不信你没听到,你还来问我干什么!很多话我只有勇气说一次,只有一次!” 祝臣舟将那根烟刁在唇间,他眼底是一片深沉与冷冽,“我没有听清楚。” “你听清楚了又能怎样,你会承诺吗。” 他终于缓慢将我松开,脸色平淡如水,他吞云吐雾间,那张脸被虚掩得苍白一片,我蹲在他面前,背部死死抵住茶几一角,我双手绝望而捂住捂着自己脸,“我非常清楚我们之间开始因为什么,你的仇恨你的筹码你下手的突破口。每个人产生好感的异性这一辈子数以百计千计,如果一份兴趣都可以和爱情相提并论,这世上也不会有人感叹对的人多难找。如果不是陈靖深,你不会知道沈筝是谁,我也不会知道玩弄感情把女人当作踩踏板的祝臣舟多残忍。” 我脸深埋掌心,浅浅吐出一口气,“祝谨我不想生,最开始我不想生,私生子这三个字太残酷,我无数次萌发打掉他的念头,我无数次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怀上他,明知道这是违背世俗的产物,但挣扎了那么多次,我甚至已经到了医院开了单据,我还是落荒而逃,选择把他留下来,可能从那一刻起我的心思就改变了,只是我不肯承认,也不能承认。我走投无路,我发现人心险恶,失去陈靖深的我什么都不算,我只能被算计被伤害,连我最想要保护的人都无能为力,你在我心里是一个巨大的矛盾体,我离不得,又近不得,我爱不得,又恨不起,当有人告诉我,为什么不以孩子要挟你,得到最大的保障,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是否这样做会让我们愈加遥远,如果无名无份还能勉强维持到来,我何必费尽心机让你感到厌烦和贪婪。我眼中的祝臣舟没有人性,像魔鬼一样锋狠,他不懂人世间的情意,更不会为一个女人的痴心所感动,爱你的千千万万,也许哪一个都比我更优秀,但她们的结局让我不敢轻易尝试,我真的快要被逼疯了。” 我蹲在地上,将脸埋在双膝间,空气内诡异的寂静让我有些迷失方向,分不清现在是现实还是梦中。 祝臣舟将熄灭的烟蒂撵灭在烟灰缸中,他又摸出一根烟点燃,眯着眼吸了一口,“你想要表达什么。” 我没有回答,而是盯着被天花板水晶灯投射下来的彩光晕染的地板愣神,祝臣舟大口大口的吸吐着,“你所有的矛盾不安和绝望来自于什么。” 我在黑暗之中满是迷茫回答他,“来自于没有任何希望的未来。完全是漆黑一片,摸索着前进,时不时跌跌撞撞,慌里慌张。” 他嗯了一声,“那么你要的希望是什么。这世上再清闲的人也不会浪费大把时间去猜测揣摩对方渴求什么祈盼什么,很多情况下需要沟通和商议,否则何必长嘴巴。” “我要的希望永远也不会实现。”我语气内充满惆怅和迷惘,“因为我贪图得越来越多,越来越不切实际。我当初所有信誓旦旦的承诺,都背离了,我说过我不会动感情,不会为陈靖深之外的男人生孩子,更不会再渴望做谁的妻子,可我全都没有做到。”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祝臣舟忽然非常强硬打断我的话,“你认为我不会娶你,但我没有这样说。” 我将手从自己脸上移开,缓慢抬起头凝视被烟雾笼罩的祝臣舟,“可你是否真的想过,给祝谨一个坦坦荡荡的名分。” “孩子谁都可以为我生,我从来没有为了孩子而妥协什么。”祝臣舟有些烦躁而无奈的捏了捏眉心,“为什么你会生下祝谨,是全天下只有你沈筝一个女人能够为我养育儿子吗?无非一个子宫而已,是女人就有,谁孕育并没什么不同。如果不是我的默许,不是我愿意,这颗种根本流不进去你身体。” 他唇间咬着烟,淡蓝色烟雾缓缓上升,似有似无遮盖住他那双犀利深邃的眼睛。 我捂着自己脸,我此时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感,有时候男人总不理解女人,认为非常无理取闹不可理喻,曾经最冷静清醒的沈筝也这样觉得,女人有时候太幼稚太愚蠢,明明知道无法求得结果的事,却非要争执不放,然而当我面临这样处境时,也终于明白两难抉择是怎样。 你迈不出去,又收不回来,现实已经七零八落,你无力下笔更改,也不能重头续写,未来犹如一团白雾,朦朦胧胧遮盖住前路。 祝臣舟一边咬着烟卷,一边拿手机打电话,他打给谁我并不清楚,他也没有过多说什么,只问对方目前在哪里,让他进来,便立刻挂断。 两分钟后庞赞从别墅外推门进入,他看到我们以这样诡异的姿态一蹲一坐,微微怔了怔,然后放缓脚步向我们依次打招呼,然而谁也没有回应他,他走到我旁边的茶几,对坐在沙发上的祝臣舟说,“祝总,您昨晚吩咐我将公事推辞延后,您今天要陪伴沈小姐逛街游玩,但我一早接到唐氏家族驻扎内地开办七星级连锁酒店的消息,唐氏家族为港城澳城响当当的酒店大亨,这份邀请我不敢婉拒,我便擅自做主替您应承下来。如果您实在脱不开身,我再让公关部门去交涉赔罪。” 庞赞说完有些迟疑,“但是宏扬也接受了邀请,据说是会出席,蒋升平在内地商业界的地位相当难以撼动,而他和您之间一向被外界在很多事上喜欢做比较,一旦您不去,唐氏家族那一边也会有些难堪和意见,对我们现阶段和宏扬争夺战进行发展不利。” 他说完后又看了看仍旧蹲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我,“何况您和沈小姐这边已经是大家都知道的…” “她和我一同去。” 祝臣舟没有任何犹豫打断了庞赞,后者所有话都卡在舌尖上,面部表情变了又变,止于一片愕然。 “您说什么?”庞赞目光在我背部直直落下,“沈小姐陪同您出席?” 祝臣舟有些不耐烦抬起头看他,“有什么不妥吗。这样场合难道光杆司令前去,这才是失礼。” “可您有妻子啊,公关部也有姿色出众的职员,沈小姐现在生下小少爷后始终处于风口浪尖,她一旦露面,现场势必引发轩然大波,这无异于抢了唐氏的风头,而且这属于大众认知内的丑闻,这不给了宏扬可趁之机吗。” “难道我连自己妻儿都保护不了吗,原本就活在风口浪尖上的人,怎样都不能避免,那我何必将事实躲躲藏藏。一天不亲口承认大白天下,祝谨连户口都上不了,难道不是吗。闵丞纹那边,我早已委托巨文公关发过媒体函,提到会尽快离婚,只是她身体不好情况危险,才拖到今天,我不会同一时刻霸占两个女人青春,尤其在对其中一方没有感情只有宿仇的情况下。” 庞赞还想再说什么,劝慰祝臣舟,可被后者抬起手臂以一个冷漠手势制止,庞赞没有任何办法,他只能选择妥协和沉默。 他又仔细询问确认晚上的出席流程和安排,便去联系祝臣舟的私人造型师,取礼服和饰品,庞赞匆忙赶时间离开别墅,我蹲在地上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在我踯躅间,我身体忽然变得轻飘飘,被一股巨大又格外温柔的力量托举到半空,我下意识回头看,祝臣舟抱着我,将我抱到阳台上,灼目的阳光和室内昏暗光线形成鲜明对比,我眼皮刺痛,我本能的微微阖上,祝臣舟语气轻松说,“你睁开眼睛看。” 我半张脸都隐匿在他肩头,埋进染着香气笔挺的衬衣内,我问他看什么,他只重复让我睁开眼睛。 我在轻微抵触中也渐渐适应了这份明亮和闪耀,我缓慢睁开眼睛,一点点放大自己瞳孔容纳更多的风景,他贴着我耳边问我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花草树木,一池碧波荡漾的清湖,还有一樽美丽的女神像,到处都是金光粼粼。有划过天际自由翱翔的白鸽,有一群群颜色单调又大方的候鸟,这漫无边际的苍穹,那让我目眩神迷的摩天大楼。 我看遍东南西北每一个方向和角落,祝臣舟在我沉迷的目光之中对我说,“再不用惧怕天明,惧怕人的眼光,这些你都可以坦然面对,你可以活出沈筝任何姿态,即使天下人都厌恶那样的你也没关系,我们还有祝谨,还有很漫长的岁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3夫人 唐氏家族自九十年代在港城崛起,以码头生意起步,便持续荣登财富榜,至今不曾没落,而码头生意很大程度上成为了黑暗和走私的源泉,警署方面一直追缴,唐氏家族兴起后期,便弃掉了码头生意,转战房产及私人医疗,同样取得非常不俗成绩,市场容纳量极大,风头一度盖过老牌企业,在蒋华东霸占南省地下商业渠道最风光猖獗那几年,唐氏家族同样垄断了港澳城的一切地下商务链,于是坊间对于这两个企业也经常拿来比较,褒贬不一,更多女性还是比较倾向于宏扬,因为蒋华东的个人魅力,而唐氏在几十年前掌门人已经年逾五十,三太太后来生下了一个男婴,便是现在的唐氏当家人唐雎。 唐雎的低调比蒋华东有过之无不及,蒋华东尚且因为薛宛而背负了抛弃发妻的骂名,想低调都难,而唐雎十年三十七岁仍旧单身,据说因为这个缘故,让他已经八十岁的父亲伤透了脑筋,想法设法使他对女人产生兴趣,可最终都惨败,久而久之也就任由他,唐雎还有一个特点便是神秘,他的神秘可以和祝臣舟平起平坐,庞赞曾对我说,在遇到我之前,真正见过祝臣舟的人少之又少,他永远戴着一副最宽大的墨镜,只要推开车门走出公司,一定会戴上,没有人能够真切看到他的脸,尽管我并不太理解他破解神秘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来唐氏家族和宏扬还有非常大的渊源,曾经唐氏家族在生意进入正轨如火如荼时,胃口极大,上一任掌门人将目光顺理成章投向了资源广阔沿海发达的南省,意图扩展全国范围内的经营模式,而蒋华东早已在南省扬名立万,几乎垄断了一切和码头、弹药、以及建筑相关的生意,外省人士根本无法打通渠道强行插足,而唐氏家族因为自身成绩与实力难免有些自傲,想要凭借在港澳城的威名和权势扯下蒋华东,分得一杯甜羹,两方曾经持枪械斗殴了数次,各有损伤,最终还是蒋华东以他稳稳驻扎南省广泛的人脉和众人的拥簇追捧而胜出,唐氏家族败北的惨痛代价便是在蒋华东有生之年不准踏入内地半步。 这样代价实在过分残酷,换做任何一方都不会甘心应允,何况唐氏家族在之后几十年发展中更是突飞猛进万夫莫开,大有超越宏扬的架势,不过蒋华东对唐氏家族处处防备,在他所掌控的领域中极其敏感针对唐氏旗下一切产品,堪称是强力打压和摒弃,而唐氏也没有违背承诺,始终于港澳独领风骚,当真不曾染指内地分毫。 蒋华东迄今为止去世已有几年,唐氏家族兴旺不衰,宏扬江山易主,所有前尘往事都掀过去,唐拉酒店在海城开业意味着唐氏家族全面进军南省这块肥沃的土地。 我在陪同祝臣舟前往唐拉酒店出席开业盛典的路上,庞赞在驾驶位开车,副驾驶乘坐一名市场部高层,正在用平板电脑翻阅唐氏家族两名公子的资料,唐雎是唐老先生膝下唯一独子,爱若珍宝万分重视,上面还有两名亲姐姐,是唐老先生夫人的骨血,都已经出嫁到国外,对于家族产业丝毫不碰,目前唐氏名下的房产公司和证券企业百分之六十股份都掌控在唐雎手中,其余百分之四十散落在几名股东和市场股民手中,几乎是处于他独断专权的地步。 而唐氏家族还有一个长公子,比唐雎年长六岁,年近四十没有家室,外界盛传他是同性恋,也从没拍到他和女人过分亲密的照片,为人比唐雎高调许多,对待男下属非常轻挑,所以口碑并不好,他不是唐老先生和夫人的血脉,也不是三名姨太太所出,是领养的孤儿,因为那时唐家没有没有男丁,只有两名千金,庞大家产后续无人继承,唐老先生走投无路才选择领养,没想到将唐继文领回来的转年,三太太便怀上了唐雎,而唐老先生异常迷信,所以对唐继文同样加倍宠爱,认为是他带来的祥瑞和喜气。 一个是唐家血脉传承的骨肉,一个是深受大恩的养子,在港城都属于响当当的风云人物,能力不俗野心勃勃,唐继文温润沉稳,唐雎潇洒聪慧,两人各有千秋,唐老先生在欣慰之余也不免多出几分忧虑,为了防止家族内讧,他将旗下产业划分两部分交给他们同时打理,酒店餐饮娱乐等项目便落在唐继文手中,他也处于一个垄断专权的模式,完完全全将大部分股额掌控在手中。 那名部下将这些汇报完后,关掉手中的平板电脑,屏幕黑下来时,祝臣舟在我旁边嗤笑了一声,“看似井水不犯河水,其实平静之下到底是怎样场景,他们自己心知肚明。唐氏家族有近百年历史,在港城把持北部半边天,和南部的顾升平分那些见不得天日的生意,当时坊间就有传言,南有蒋华东,北有唐正荣,把九十年代末期的地下圈搅得天翻地覆,现在宏扬无功无过,稳中求进,可唐氏家族却有些分裂和暗流,这样家族错就错在有两个儿子,注定是生死杀戮永不止息,除非毁掉一个。可毁掉哪一个,唐正荣都舍不得,唐继文比唐雎更加博学多才,堪当大任,唐雎是他真正骨肉,溺爱是每个老来得子的父亲都会存在的感情,可是唐氏内部股东都更加倾向于根正苗红的唐雎,私下附着于他,其实这是一个非常愚蠢的想法。” 祝臣舟说完忽然将目光移向我,“如果是你,你会选择攀附谁。” 我没有过于惊讶他问题的突如其来,他原本就是一个做事很出其不意的人,我也习惯了,我想也没想说,“当然我会选择攀附唐继文。我不了解唐氏内部分配,但从唐正荣将旗下产业分化来看,唐雎明显更受重视,可这份重视来自于血脉亲情,而不代表唐雎的能力,既然外界都流传唐继文在头脑气魄上更胜一筹,那么我想唐正荣也是在为唐雎谋取一条路,他知道自己不可能长生不老,等到他死那天,这两兄弟势必争得你死我活,唐继文只有在先决条件上被唐雎压制住,唐雎才有胜算,这代表唐正荣都在忌惮唐继文的能力和智谋,那么依附一个充满手段城府并且同样拥有极大权势财力的唐继文,要比依附生活在亲情光环下,与生俱来自傲,并且树大招风的唐雎更加稳定。人的能力可以变废为宝,人的自负也能变金为铁。” 祝臣舟对我回答非常满意,似乎也有些意料之外,他眼底蒙上一丝爱怜,捏了捏我隐藏在头发中的柔嫩耳垂,“你分析很对,我也是这样想。” 我歪着头说,“你的意思我们很有默契是吗。” 祝臣舟笑了笑说,“但我希望你的聪慧适可而止,因为它同样威胁到我,你只需要学会做一名贤妻良母,将天资和锋芒收敛,在我保护下泯然众人便足够。” 他伸出手在我因为出汗而略微花掉妆容的唇上蹭了蹭,借着窗外一丝光亮打量我的脸,在他发现我的妆容实在过浓时,他瞳孔内浓烈的笑意隐去,有些不悦询问庞赞,“谁给她化的妆,是把整盒扑在她皮肤上了吗。” 原本专注开车的庞赞吓了一跳,他从后视镜内看到祝臣舟微沉的脸色,根本不敢说话,我握住他的手,“你吼他干什么,是化妆师化的,他说我比较适合这样艳丽的妆容。我又不是七老八十,浓点也能够驾驭。” “胡说。”祝臣舟找那名部下要了一包湿巾,抽出一片后用力在我脸颊和额头上擦拭着,我都能感觉到他似乎搓下去一层皮,“猴屁股一样,红得不忍直视。我不希望我娶一个动物世界里走出来的女人。” 车内爆发出一声隐忍又难受的喷笑,庞赞和那名部下都抿着唇,脸色僵硬注视前方路况,我也甄别不出来那声笑是谁发出的,我只能把所有怒火都撒向罪魁祸首,我狠狠打掉祝臣舟在我脸上兴风作浪的手,剜了他一眼,“就你好!” 他将湿巾扔在纸篓内,“我还可以,不算很好。” 我梗了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险些卡在喉咙噎死。 车开到唐拉酒店新址后,我被这边空前盛况震惊住,我所见到的奢华场景不计其数,跟随陈靖深和闵宝涞身边,许多晚宴都是座上宾,然而这样庞大高调的实在不多见,门口庆祝开业的道贺花篮便足够几百只,全都是商业界仕途界赫赫有名的人物敬上,豪车停泊成了长河,保镖人山人海,现场维持治安的持枪武警出动不下几十名。 庞赞将车停在正中后,推门下去对门口查看邀请函的签到男士礼仪说,“巨文集团祝总到。” 那名礼仪听到后,立刻放下手中工作,朝旁边候着的门童说了句什么,那名门童立刻转身跑进宾馆大门内,而礼仪则往这边走来两步,对车后厢坐着的祝臣舟鞠躬致意,跟随我们同来的部下将车门打开,护在祝臣舟额头上方迎他下车,我没有立刻下去,而是坐在原位看向车外。 酒店内很快在一群保镖簇拥下走出来一名白色西装的男子,和祝臣舟年纪相仿,身材瘦高麦色皮肤,眉眼尤为俊秀,风度翩翩。 他看到祝臣舟立刻爽朗笑着从台阶上走下来,站在他面前说,“祝总莅临,蓬荜生辉。” 两侧围堵的记者纷纷抓拍他们握手瞬间,祝臣舟微笑说,“唐老先生盛名,我作为晚辈当然不能不给予这份颜面。” 他说着话上下打量男人一番,“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上一次见到二公子还是去港城出差,我们一起打高尔夫,几年不见,成熟儒雅许多。” 原来是唐雎。 我微微低下头将就自己的视线能够非常清楚看外面情景,他们两个人又寒暄几句,唐雎忽然往车内看了一眼,我立刻有些慌乱坐直身体,他笑着说,“邀请函回信上祝总标注要携带女眷出席,怎么不请她下车。” 祝臣舟回头朝庞赞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将车门打开,祝臣舟说,“夫人面薄。” 唐雎听后笑得格外愉悦,“原来是祝夫人,报纸上见过,不过港城新闻极少关注内地人士,所以我也记不太清楚。” 祝臣舟说没关系,今天见见就记清了。 他朝我伸出手,我盯着黄昏霞光笼罩中,他宽大掌心纵横交错的纹路,忽然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兜兜转转一路走来,最终我还是没有逃过祝臣舟。 我所有的尊严和仇恨,所有的愧怍与抗拒,都在现实和这颗心面前缴械投降。 似水流年里最冷最暖都不过人情,最善最恶都不过人心。 冥冥之中天注定,真的是宿命。 我将手搭在祝臣舟掌心,他手指微微蜷缩包裹住我,将我从车内带出,所有记者都在这一刻爆发哗然,唐雎在看清楚我的脸后,同样闪过一丝讶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4 风华毓秀 祝臣舟没有避讳我敏感又尴尬的身份,他非常大方牵住我的手,将我介绍给唐雎说,“内眷,沈筝。” 唐雎脸上是没有完全收敛的惊讶,“沈筝…” 如果他认识我,势必源于陈靖深,陈靖深在升任正局后,几乎是风靡整个刑侦界,不管是内地警局,还是大陆警署,对于这三个字都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敬畏又厌恶。 敬畏之处在于他的铁腕凌厉杀伐果断不畏邪恶,不管对方是皇门高官还是商界翘楚,只要有任何问题栽在他手上,他绝不会手下留情,厌恶之处同样在于这一他的过分清廉和高洁使得所有同朝为官的同僚都变得格外污浊,百姓眼中只善于把一个高尚的人神化,超凡化,那么其余人便在这样的对比和放大下,显得更加不堪。 陈靖深精准传神的枪法在很长时间内都被津津乐道,刑侦界封他为内地一绝,而四十年前的蒋华东枪法也号称百步穿杨,可以在半空内腾跃时朝远方敌人射击,而且不论姿势,哪怕对方趴着来阻挡要害,他一样有办法让他死,蒋华东出手的每一次瞄准点都在对方眉心和人中,这两个位置隐秘又狭小,非得是枪法卓绝的人才能击中,何况还是像蒋华东那样百发百中一击致命,而四十年后又出了一个陈靖深,人们都非常好奇,如果那些年带下属围剿蒋华东地下组织的领队是陈靖深,这两个人又将鹿死谁手呢。 陈靖深曾两次登上港城风云杂志,一次是破获云南走私大案,一次是抓捕南通毒品交易大案,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上面领导研究决定两次破例授予他一等功,三等功的干警不计其数,二等功便少了一多半,到一等功时几乎寥寥无几,陈靖深在位期间拿了两次,至于其他功勋更是数不胜数,认识他不足为奇,而我曾陪伴他出席过两三次重大活动,每一次他和祝臣舟都是全场焦在别有用心的人眼中,他们握手都被视为内力的比拼,我作为一朵红花,自然显得异常娇艳又醒目,出镜很正常。但时过境迁,我的心态变化巨大,在这样特殊敏感时机,我并不希望再度引发争议,哪怕一丝一毫,因为我不再是独立的个体,我还是母亲,我和祝臣舟的个人名誉无关轻重,但我们有义务让孩子不背负任何难听骂名成长。 果然唐雎在注视我片刻后,他眼底有恍然大悟的精光掠过,“夫人可曾听说过陈靖深,我见您似乎眼熟。” 我抿着嘴唇不知该怎样作答,唐雎似乎没有发现我的不适,他继续说,“陈部长这一生非常传奇,立下赫赫战功,是难得一见的出色干警。凡是非常英武精干深得民心的公仆,都出自内地警局,这也让港澳城警署颇为汗颜。” 我笑着说,“每个时代都有英雄,只是没赶上需要他们彰显的时机,一个国家如果没有三分之一的男人愿意在民族危机时挺身而出做英雄保家护国,那么势必将亡。” 唐雎说,“正是这个道理。” 他说完又无比仔细打量我的轮廓,“我真觉得夫人在哪里见过。恕我冒昧,您是否和陈靖深有些渊源。” 我将头别开,想要避忌他目光,祝臣舟察觉都我的不自在,他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一下,笑着对唐雎说,“二公子这样盯着我内人看,恐怕有些唐突,不符礼仪。” 唐雎有些尴尬,他面颊略红说,“抱歉,是我失仪,请祝总和夫人移驾宴厅现场。” 祝臣舟点头示意他先行,拥着我身体随唐雎进入酒店,身后被保镖阻拦住的记者纷纷朝我们背影不停狂拍,还有的大喊闵丞纹名字,场面几乎陷入不可收拾的混乱局势。 唐雎在和我们一同乘坐电梯通往顶层时笑着问,“祝总的人气绝不亚于任何一个当红炸子鸡。” 祝臣舟盯着电梯墙壁投射出的我们三人身影,意味深长说,“二公子取笑,海城这边祝某有些威望,经常是捕风捉影的中心者,也是无可奈何。” 唐雎笑着说,“我大哥在港城也是风头更胜艺人,谁让他风华毓秀,又性取向成谜呢。” 他说完哈哈大笑,言辞举止中对唐继文似乎有些微词,祝臣舟分析的不无道理,这两兄弟只是看在唐老先生还在世许多争斗不便兴起,一旦唐家掌门人去世,唐氏家族风云立刻骤变,以我对祝臣舟老谋深算的了解,他似乎有意要和唐继文为伍,所以故意忽视唐雎的友好。 祝臣舟不会看错人,也轻易不会走错棋,他既然靠拢唐继文,那么可想而知,最终家族战役的赢者一定是这名养子。 我们三人从电梯内出来,乘坐旁边一部电梯的下属和保镖都在门外等候,庞赞从公文包内将一个红色纸包拿出,递到唐雎身后的随从面前,“祝总心意,庆贺唐拉酒店在海城开业。” 唐雎抬手默许随从收下,对祝臣舟道了一声多谢,我们一行人进入宴宾大厅,此时高朋满座,早已是人潮人海,我发现不少熟悉面孔,都是一些媒体报刊的常客座上宾,这里的人全部身价相加足够媲美一个发展中国家的财富。 唐雎对祝臣舟说,“海城是祝总地盘,以后唐拉酒店要委托祝总多多关照。” 祝臣舟说,“自然,我和唐氏家族都有共同的敌人,所以我们之间便成为了朋友,不是吗。” 唐雎一怔,他旋即反应过来祝臣舟说的是谁,他便大笑说,“如果能够和巨文一起抗争宏扬,蒋华东的半壁江山推倒指日可待。我一直都认为,蒋升平不及他父亲当年风采十分之一。不过宏扬根基太稳,财富惊人,唐氏和巨文单方面独斗自然是胜算菲薄,可如果联手,那么便如虎添翼,宏扬也一定会十分忌惮。” 祝臣舟但笑不语。 唐雎拿起路过侍者托盘上的红酒,祝臣舟也执了一杯,而我则接过庞赞递来的果汁,唐雎和祝臣舟轻轻碰杯说,“如果祝总肯赏薄面,我们过几日私下再约如何。” 祝臣舟垂眸盯着杯中颜色剔透的液体,他没有说话,似乎在沉思什么,而就在唐雎准备再加码开口时,忽然远处传来一声非常浑厚儒雅的男音,语气内带着几分笑意喊了声唐雎,我们三人全部顺声源看去,彩色灯光笼罩之下,我非常讶异注视缓缓走来的男子,他长得格外漂亮,是漂亮,而不是俊朗,他身上的银白色西装胸口右侧纹绣了一大朵芍药花,开得艳丽而妖媚,衬托他有一种病态的白皙皮肤更加惨白晶莹,他红唇轻挑,笑得异常温柔多情,祝臣舟一眼便认出他来,他举杯对走到面前的男人说,“我今后要称呼大公子为唐总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5 只准看我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他不英武,不精壮,也不削瘦,而是非常媚态,他长了一双眼尾向上勾勒的桃花丹凤,不需要任何眼妆的辅助,便精致魅惑得颠倒众生,他粉红色的衬衣纽扣完全解开,一直到白皙胸口,凸起的流畅a字形锁骨格外漂亮好看,他薄唇大约涂抹了唇彩,有一点朱红色,下巴上胡须极少,刮得极其干净,愈发显得他五官艳丽,我惊讶发现唐继文手指比女人还要修长白皙线条整齐,顽指甲盖上涂抹为了一点晶莹剔透的水钻,显得那只手都足够风流。 我忽然不敢继续看下去,这个男人浑身都带电,看多了会死人。 唐继文眉眼都是轻佻,他碰了一下祝臣舟举着的高脚杯,笑意深邃说,“祝总光临,是我意料之外。” “怎会。”祝臣舟和他各自饮了一口红酒,“收到唐氏家族邀请函后,我特意推掉了上个星期便定下要签的合约,唐总的面子我如果不给,在商业圈也没办法混下去,这可是眼力问题。” “哎呦,祝总牺牲这样大,为了给我捧场几千万的合约说推就推,这样一大笔人情,我可怎么偿还。” 祝臣舟转动着手中酒杯,暗红色液体在里面左右摇晃,染得透明色玻璃都蒙上一层绯红。 “偿还不敢当,我和唐总都是喜好交朋友的人,以后总有很多合作机会。” 唐继文笑着露出洁白牙齿,他竟然长了一口整齐晶亮的糯米牙,女人都未必有那么好看的牙齿,他一边笑一边将目光移到我脸上,他看了我片刻,见我有些愣怔,便朝我大方颔首说,“沈小姐,久仰。” 如果我没记错,祝臣舟还没有来得及向他介绍我,可他却能清楚叫出我姓氏,我微微蹙眉,不知道该怎样接话,他主动解释说,“我听过最好听的名字,便是沈筝,所以在报纸上见到后,便记忆深刻,和沈小姐身份与过往无关。我还想过,以后有了女儿,叫唐筝也未尝不可。” 他说完见我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便正经了一下神色,“开个玩笑,无意冒犯。” 我摇摇头,“没关系,筝字也不是我专属,唐总觉得好听,我非常高兴,我还一直觉得自己名字太俗。” 祝臣舟喝光那杯红酒后,又叫来侍者更换了一杯白兰地,那香浓而火辣的味道立刻在空气中散开,我受不了烈酒封喉的刺激,也闻不了各种酒混合在一起的气息,我微微错后一唐雎发现我的不适,他主动将一块整洁的方帕递给我,我笑着对他道谢接过,堵住鼻子和嘴巴,闷闷咳嗽两声,卡了一口痰出来,我将方帕揉成一个团,“我会按照这个牌子款式再买一条新的,亲自还给二公子。” 唐雎笑着说,“这没关系,几千块钱而已,绅士对女人体贴,是基本的素养。” 我听了他云淡风轻的婉拒,觉得有点肉疼,一条方帕几千块,被我当作了卫生纸,我这一口痰也太珍贵了,有钱公子哥的世界,真不是寻常人可以理解的奢靡。 祝臣舟唐继文 他们正在说话间,一名看似是酒店高管的男人带着两名礼仪小姐往这边走来,对兴致颇高的唐继文说,“唐总,到您上台的时间了。” 唐继文被打断有一分不悦,他止住话题看了眼腕表显示的时间,大约是察觉到的确要过了时辰,无法向来宾交代,毕竟邀请函将流程都已经公布,不少嘉宾都是擦着点的,仪式过后便要离开赶飞机,唐继文不好再拖延,便对祝臣舟表达歉意说,“我们过后再聊。” 祝臣舟朝他颔首举杯,“唐总随意。” 唐继文带着那名高管离开这边,从一侧舞池绕过,到达红毯正中的台心,底下宾客立刻汇聚到前方,爆发出雷鸣般掌声,我下意识看向站在我旁边兴致缺缺的唐雎,他唇角勾着一丝不屑的浅笑,眼神内目光尤为晦暗嘲讽,我扯了扯专注看台上唐继文发言的祝臣舟手臂,他偏头看我,问我怎么了,我不动声色指了指脸色愈发冷淡的唐雎,他看到后没有说话,只面无表情朝我摇头,便拥着我继续看舞台。 唐继文发言过程大约持续了半个小时,底下掌声从无间断,似乎对他颇为满意和赞赏,不过的确,唐继文都好皮囊是一般男人都没有的,那是一种和传统英俊相悖的男人阴柔之美,但又不是没有一丝阳刚之气,这样奇特的外形,让他吸睛无数,社会对于皮囊美好的男人女人,总存在着尤其宽厚与包容的态度,而唐继文便是最大的受益者。 而他又难得舌灿莲花能言善辩,非常幽默风趣,谈吐文雅不俗,这样温润毓秀的男人,有着年近中年的沉稳和成熟,每一个毛孔都仿佛能够散发出致命的蛊惑。 男人的魄力与美好,在于他私下低调,而该高调时候又无可抵挡的光芒万丈尽情闪耀,我曾以为祝臣舟便是这样极致的男人,他的英武冷酷潇洒睿智,让人过目不忘,而唐继文又一次惊艳刷新了我的认知,他以一种独特的男人魅力,让整个世界都黯然失色。 我盯着舞台上谈笑风生的唐继文,却没有发现祝臣舟何时正专注凝视我,他的脸色越来越沉,到最后黑压压一片凝固在一起,连一丝笑纹都找不到。 我感应到一股非常寒气逼人的目光,始终在笼罩我,我本能看向他,在触及他那双能够将我绞死的目光后,我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 “你在看什么。” 我并不知道他忽然间冷却的脸色是因为什么,他原本就情绪多变非常极端,不会大笑也不会大悲,永远是一副云淡风情无法掌控的模样,我自然也不会多想,我朝台上扬了扬下巴,“在看他。” 祝臣舟嗯了一声,“我有眼睛,当然知道你在看谁,我问你他哪里好看,让你这么沉迷。” 唐继文此时正拿一张光盘插入dv,他身后的白色投影仪放映出唐氏家族在港澳城所有连锁酒店的外观和内景,唐拉酒店已经有一百七十八家,足迹遍布欧洲亚洲和拉丁美洲。而从第八十家开始,之后的近百所娱乐酒店都是由唐继文一手创建,全权经营,他投资第一笔款项时,年仅十六岁。 他二十余年几乎没有一次项目上的失败,曾波及全球的金融危机,唐氏家族旗下房产和建材生意赔了大半,只有唐继文所掌控的娱乐餐饮不亏反盈,几乎成为一个神话,那年他才不过二十多岁。 我一边看那些制作精美的图片,一边敷衍祝臣舟说,“唐继文不应该说好看,而是漂亮,你难道没有发现他比女人都精致吗,这幅面孔让多少女性都自惭形秽。” 祝臣舟声音有些沉闷说,“没有发现。如果放在书中,他就是东方不败,男人还是彻头彻尾充满阳刚更好。” 我笑着说,“东方不败比令狐冲更加受人喜欢,你去大街上问问,张着胸毛的猛男和长着姣好白嫩脸的鲜肉,女孩子更喜欢哪种。” 祝臣舟忽然将自己身体横在我眼前,挡住了我看向舞台的视线,我非常不解问他,“你干什么。” 他说,“猛男有些恶心。而鲜肉经验不足,勉强对付那些初出茅庐的女孩,针对你这样生过孩子如狼似虎年纪的少妇,他是无法满足的。你在向时尚比肩的同时,也要看清现实,明白吗。” 我:“……” 他宽厚大掌忽然伸来,将我眼睛完全盖住,原本还五光十色的世界一瞬间便漆黑黯淡,我所有感官都被封存,只剩下听力格外集中而敏感,我听到祝臣舟非常认真说,“只准看我,要守妇道。” 他有些嫌弃用另外一只手在我唇角和下颔处狠狠擦拭着,“沈筝,你太给我丢人,祝谨都不流口水。” 我根本就没有流,我用力摆动头部想要将他手掌推开,他却扣得死死的,让我无法挣脱,我最后泄了气,“我不看了,我不看了行吗?让别人看到你这样蒙着我,像什么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6谜一样风一样【二更】 祝臣舟忽然固执起来的样子,让我觉得非常好笑。 他始终不肯将手从我眼睛上移开,我起先还挣扎,后来也干脆放弃了,直到唐继文结束致辞从舞台上下来,祝臣舟才不得已松开我。 不过那荒诞一幕都被唐继文看到,他眼底闪过非常戏谑的笑意,我装作没看到,红着脸把头偏向一侧。 唐雎对走上来的唐继文说,“大哥谈吐越来越精彩,看底下这群人听得如痴如醉,连我也觉得受益匪浅。” 唐继文格外友好而亲密将手落在唐雎肩头,为他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按照道理讲,你比我更得父亲器重。所以我希望你好好做事,房产证券方面风险大收益高,你不要太贪得近利,一切慢慢来。至于我这边,我也会尽力让父亲安心。” 唐雎皮笑肉我不笑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哥和我分明是你受器重更多。父亲亲口告诉我,向你勤勉学习,你天资聪颖,励精图治。我则喜欢耍小聪明,又有些骄傲,现在唐氏房产证券领域只在港澳城有所地位,内地发展显然会被宏扬和巨文压制,市场并不广阔,餐饮酒店才是我们赚取高额利润的关键,而这些都掌控在大哥手上,假以时日唐氏一族倒了,希望大哥对我手下留情。” 唐雎这番话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就像针扎一样,如果我是唐继文,我一定会被蜇死。 然而唐继文并没有任何尴尬反应,他仍旧温润笑着,看上去那张脸更加魅惑,“你是我弟弟,什么手下留情,父亲的产业,我不会觊觎一分不属于我的,我自始至终都清楚,你我在唐氏真正的身份,我到底是没有血缘的外人,不该我贪婪的,我不会打半点注意。弟弟你也不必时刻提点警醒我,有些话说多了,也就没什么意思。” 唐雎深深吐出一口气,他面无表情将唐继文搭在他肩头的手拂开,然后转身离开这边,唐继文捻了捻自己指尖,他对祝臣舟说,“抱歉,让祝总见笑。” 祝臣舟满不在乎说,“没关系,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豪门更是如此,我所见过的掠夺战争,远比唐氏更激烈更血腥的都有,兄弟互相厮杀,甚至弑父,都不算什么寻常。” 唐继文有些无奈感叹,“所幸我命大,否则我这个弟弟,早就容不下我了。亲兄弟尚且水火不容,何况我们这样尴尬的关系。” 祝臣舟从旁边餐桌拿起一瓶白酒,他用开启器拧开瓶塞后,倒入一只空杯子,灌进大概三分之二,然后递到唐继文面前,后者接过后似笑非笑说,“祝总给我倒的酒,这如果拍卖,大约也值不少钱呢。” 祝臣舟注视唐继文喝下一口,他仿佛漫不经心说出来,“唐氏有唐雎一天,唐总就很难出头。” 唐继文喝红酒的姿势一顿,旋即便像是什么都没听到那样,他将杯子移开唇角,眯眼蹙眉盯着隐约下去了一些的杯口,“酒的味道过于浓烈,不太适合我。” 祝臣舟也看向自己杯中同样的酒,“烈酒入喉,才能品出味道,会喝酒的人,不会和酒饮料,好马要够烈性,非主人爬上去便狠狠地摔,摔得一身血污,畜生也必须要知道谁能驾驭自己,把自己变成真正的汗血宝马,而人做事也要够烈够绝,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为何不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呢。” 唐继文舔了舔嫣红的薄唇,“我不慈善,也不信佛,但我还是会向亲情和恩德妥协,祝总没有兄弟姊妹,更不曾受到谁的恩惠,许多事随心所欲无畏无惧,可我不行,举头三尺有神明,就算这些都没有,唐正荣还在背后盯着我,我怎能对他最心爱的小儿子有所图谋呢。” “唐正荣。”祝臣舟忽然意味深长打断唐继文的话,“唐总在背后连一声父亲都不肯尊称,却口口声声讲亲情恩德,我不是非常明白。” 唐继文声音有几分冷意说,“祝总也不需要明白什么。我习惯外人不了解我,也习惯面对猜测和揣摩,我本身就是一个连自己都不能理解的人,我为何要妄图别人对我的认知。潇洒活着不是很好,男人爱女人是天理,我偏不爱,男人娶妻是大事,我偏不娶。” 他自己说完大约觉得非常有趣,便低低笑出来。 祝臣舟看他唇角绽放勾起的那一丝笑纹,“唐氏历史悠久口碑颇佳,足以和风光半个世纪的宏扬相媲美,蒋华东有一子一女,据说他女儿只得到了三个亿的嫁妆,其余近百亿资产都落在蒋升平手中,在外人眼里三个亿陪嫁简直就是天文数字,是一场不可思议的梦,可对于宏扬如此雄厚实力,根本就是一根毛,蒋华东极其疼爱这个女儿,但又给予了她什么?所以说,豪门官商对待子嗣的渴求与重视有多么夸张和不公,一脉血缘天差地别。” 他仰起头,环顾灯火辉煌的四周,语气内不无赞叹说,“唐拉酒店纵然开到第一千家,唐总功不可没鞠躬尽瘁,可只要身体内的血,不是唐家真正的一脉,就永远是一枚棋子,需要时候你便距离帅最近,不需要时候,你便可以成为保帅的弃子,而这枚帅,从前是唐正荣,可他一旦死去,便会立刻替换唐雎,而你永远是一颗车,棋盘上最无所不能杀伤力极强的武将,可坐不上主位,一生呕心沥血,换来的无非是舍弃。” 祝臣舟说完这些后,他抬眸打量对方脸色,见唐继文似乎陷入深思,他没有立刻打扰,而是独自将杯中的白酒全部一口一口喝光后,把杯子用力置在餐桌上,两面玻璃相触碰,发出嘹亮脆响,我知道祝臣舟酒量非常不错,但我没想到他喝烈酒不间断能喝下整整一杯,而且连一口酒菜水果都不吃,面不改色,连一丝潮红都没有。 唐继文伸出一点舌尖在自己唇角上舔舐,祝臣舟转身再次为自己斟满,他举起杯在空中,白色液体遮挡住他半张侧脸,露出精致圆润的额头,“春风怎样抑制,让它吹不起来,唐总认为呢。” 唐继文看着他,没有表态,他们四目相视大约半分钟,唐继文忽然笑出声,他格外潇洒爽快将杯中酒仰脖一饮而尽,他可能不太擅长白酒口感,喝的过程中脸烧得通红,但仍旧大口大口吞咽,祝臣舟等他喝光后,便也将整杯酒一滴不剩灌入腹中,唐继文注视他倒置的杯口唯一一滴摇晃不肯滴落的酒,耐人寻味说,“希望和祝总合作愉快。” 唐继文在中途被几名家具城品牌商人拉去喝酒,而唐雎伺机而上,缠住了祝臣舟,庞赞在外面走廊不停接打电话安排公司事宜,忙得不可开交,我有些无趣,有几名女眷过来和我打招呼,有意聊聊,但我身份尴尬,祝臣舟虽然以夫人称呼我,但毕竟他和闵丞纹还没有正式离婚,我在他们之间仍旧位置敏感,不免有几分自卑,匆忙敷衍了几句就慌不择路离开,她们看出我意兴阑珊兴致不高,也不好再纠缠不放,和我告辞后三三两两相携到另外的游戏区打麻将。 我又站在原地等了片刻,祝臣舟那边还是没有要结束的迹象,原本在过道上打电话的庞赞,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人影无踪,我实在站得累了,我拖着疲惫至极的身体想要避到一个安静地方,看看夜景吃口蛋糕,吸取上一次闵丞纹误食流产的教训,我挑来挑去特意从餐区拿了一块颜色和造型最丑的甜点放在托盘上,又叉了一只勺子,然后沿着墙根溜到人烟稀少的露台。 我本以为只有我想到这样清静圣地,跑来偷懒躲清闲,没想到还有一个人比我更早,就是刚刚从人群内挣扎出来的唐继文,看这一份安静深沉,似乎已经站在这里许久了。 他身体伏于窗台,大有避世的淡谧之感,地板是上好红木,由于洒过太多酒水,浸泡得有些陈旧,像是上了年头,又被灯光照得发白。海城盛夏以来白天愈发漫长,此时已经快要八可黄昏灯影还不曾完全隐去在天际,一抹残阳余晖肆无忌惮透过拂动的窗纱,窗帘底端的流苏在被时光磨出皱纹的地面上扫荡,唐继文被拉长的影子也随着左右晃动,像一曲乐章。 我踩着这一道道光影,悄无声息靠近他,他背影厚重,仿佛消弭在了岁月沧桑无声的永恒中,他慵懒而沉默站在那里,距离我几步之遥,又似乎随时都会随着浮云而消失离去。 谜一样风一样,像雾又像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7 男女通吃 在我觉得自己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并不会被唐继文察觉到我靠近时,他忽然在寂静的气氛下开口说,“沈小姐不陪伴祝总左右,怎么也跑到这里偷闲。” 我抬起的右脚还在半空中没有放下,便彻底僵住。 我仰起头看他,他没有转身,仍旧背对我,他高挺欣长的背影沉沦在一片金灿灿的旷日余晖之中,将银白色西装渲染得无比陈旧。 我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像做什么坏事被迎面逮个正着,尴尬得不行。 我把右脚放下来,摸了摸滚烫的耳垂,“你不是被一群人缠住了吗,什么时候逃出来的。” 唐继文从窗外上端起酒杯,他已经喝了大半,似乎是葡萄酒,我闻到他在转动杯底时散发出的诱人果香,“你只是想问,我如何安然无恙逃离那些疯狂的势力的人,而祝臣舟却被缠得无法脱身。” 他将杯口送到唇边,嗅了嗅那股清甜气味,然后张开薄唇含住,一点点渗透入喉咙,我看他喝酒的姿态莫名口干舌燥,这样动作实在太魅惑了,如同一个女人吃香蕉一样。仅仅一个背影就让人觉得被火焚烧般疯狂,他喝酒姿态充满风情万种,如果此时恰好有一束彩色灯光,照在他迷离而潋滟的桃花眼上,那一定是这世上最令人深陷的湖潭。 他等了良久都没有听到我回答,他这才执杯转过身来,他注视我有些局促的面庞,笑着说,“沈小姐身上到底什么魅力,让我所认为很优秀的男人都可以相继折腰。” 他说着话从头到脚毫不隐晦的打量我,他在看到我脚上那双裸色中跟鞋后,他咂了咂嘴,“蓝裙不适合这样颜色的鞋,看来祝总在接触沈小姐之后,妥协了许多他无法容忍的事。比方我曾经见到的,他会因为身边女伴一丝刘海微乱,而直接将她抛弃在街头,那梨花带雨让路过的行人都非常可怜,可祝总没有丝毫怜悯,看来一个男人会因为感情而改变很多,原本我还想找个女人将就生活,以免外界猜测非议我是不是喜欢男人,不过看到祝总这样妥协,我选择打消这个念头。” 我将自己眼前挡住视线的几缕碎发撩拨到耳后,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能忍住自己好奇心询问他,“你是否真的和外界传言那样,性取向不明?” 他挑了挑眉梢,没有立刻回答我,也不曾流露出愤怒或者不自然的表情,他只是勾起唇角笑了笑,“沈小姐看我,是怎样的情况。”他一边说一边将自己双臂微微伸张,把全部身姿都暴露在我眼前,“我并不排斥男女通吃的乐趣。相反,我潜意识内也渴望过和两个男人女人一起躺在床上做美妙的事情。” 我觉得后半句有点恶心,我甚至情不自禁幻想了一下那样场景,奢靡疯狂得让人反胃。 有钱有势的男人,不少都很重口,包括女人也同样如此,萨利和聂灵曾经在野鸭店玩儿得多出格,我只听她们陈述就觉得头皮发麻,不过看一个人眉眼便能窥探到他能承受的底线,风流也好,轻佻也罢,只要他还残存一丝正义,就决不会去触碰这些颠覆人性的刺激。祝臣舟再变态,我打死也不相信他会做这样男女通吃的事。 作为一个生过孩子的少妇熟女,唐继文既然都如此坦率接受我的打量和检验,我自然也没必要装模做样,我非常大方扫向他腹部以下三角区域,夏天款式的西装比较薄,加上唐继文偏瘦,肌肉轮廓很分明,自然非常清晰能看到是否凸起,他靠着窗子而立,窗杦支起了一半,有微凉的夜风吹入进来,冷热交替他敏感得起了反应,那一块区域变得迅速膨胀,我露出一丝丝坏笑,“应该是不实传言。” 唐继文都没有想到看上去端庄秀丽的我竟然还能有如此污秽的举止,他微微怔了一下,很快便恢复,他举杯大笑,“沈小姐是女中豪杰名不虚传,我忽然明白到底你的魅力在哪里。女人对于一条大鱼都极其容易产生害怕它会溜走的心态,毕竟岸边等待钓鱼的人可不只一两个,所以便会以她自认为的优势,比如娇滴滴的温柔和顺从,来试图牢牢勾住那条线,防止到嘴边的食物悄然溜走,这是女人本能的误区。更多在事业上不停霸占和成功的男人,更愿意将这份尊贵感移驾到生活之中,普及至感情和婚姻,他们的占有欲和征服欲比一般男人更大,根本不愿接受一只温顺的绵羊作为自己终生伴侣,没有挑战性,轻而易举便可以驾驭,那么男人的自豪感从何而来验证。真正满意的伴侣应该是灵魂和**都非常契合,是一只孔雀,没有天鹅的高傲,却拥有天鹅的美貌,没有小鸟的顺从和谦卑,却拥有小鸟的顽强和脆弱,没有凤凰的张狂和闪耀,却拥有凤凰的神秘和独立。这样的女人才可以抓住男人视线,让那个他无法移开,从而心甘情愿咬住你的诱饵,被你一点点拖到岸上,也许沈小姐并不是故意采取这样手段,但的确充满效果。” 唐继文说完后,将那只空杯子随手放在阳台的凹槽上,他摸了摸自己性感无比的喉结,又垂头看了眼缓慢收回的敏感区域,“沈小姐看到的秘密,不要说出去。” “秘密?”这算什么秘密,我非常不解将上半身后仰,想要找一个最适宜的角度看清他眼底晦暗复杂的东西,可他只是一闪而过的精明,便迅速融化在凉如水的夜里。 “很多人都有自己需要隐藏的东西,来确保无虞,确保有更多机会去为自己谋得一条捷径。既然无法改变高调的背景,就只能将这份高调扭曲丑陋化,娱乐黑暗化,才可以避免更大的伤害与仇视。你说东方不败是真的雌雄异体吗。” 他前面一番话说得好好的,我正在思索他话中深意,他忽然话锋一转,落到了东方不败上,而刚才祝臣舟也恰好提到这个人物,我觉得很好笑,我咬着嘴唇控制住那股令我发痒发麻的笑意,“这和东方不败有什么关系吗?” “是没有。但我觉得他是一个非常好的避忌江湖仇怨的典范,我愿意把他作为我的榜样和遮掩品。很多时候我宁愿相信他是一个男儿身,也不愿认为世人鄙薄粗俗的看法是正确的。” 他说完这些后,便深深看了我一眼,露出一个格外阴媚的笑容,然后从我身旁擦肩而过。 我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果香酒味还有一丝茉莉金橘混合的香气,我飞快转身去追随他背影,然而他行走极快,腿部又修长健硕,只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细窄惨白的走廊,通往露台有一面窗,白纱不甘寂寞的飘舞着,我立在那里,看身影被拉长。 我隐约明白了什么。 这世上不会有男人不爱女人,异性相吸是物理学自然学和生物学共同研究出的哲理,哲理是无法被抹杀掉的,它不是空穴来风,更不是人云亦云,而是无数次试验得来的具有说服力的定论,来自于真理之中的提纯。 那些选择同性伴侣的人,不是人性扭曲和道德变态,而是因为他并不曾在异性身上看到能令他倾倒的光辉,他具有更独立的个性,不愿为了婚姻和传宗接代而妥协,所以才会做出如此大胆的离经叛道的选择。 可唐继文并不是对异性光辉无所察觉的男人,他在面对美丽女人时,一样会产生反应,而这份反应便充分证明他的取向正常,他只是无可奈何,在唐氏家族显赫的人伦之下,有亲情和舆论的打压啃噬,他想要平安活下来,想要谋取更多的东西,只有将自己丑化,让他永远游走在和世俗相脱轨的边缘,才能使唐雎成为更大的众矢之的,掩盖住他无法收敛的锋芒。 我离开露台找到祝臣舟时,他正站在最后一次看到我的餐区旁边和庞赞吩咐什么,他淡然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慌乱,而后者却有几分焦急和不安,我距离他们还有几步远时,我喊了一声臣舟,这一声让说话的祝臣舟戛然而止,他停顿了两秒,便转过头来看我,庞赞在发现我安然无恙那一刻,才彻底松了口气,他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回身朝走廊口等候差遣的保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然后略带同情的看了我一眼,也离开原地。 庞赞最后那一眼是在示意我祝臣舟此时并不愉快,甚至有些愤怒,我当然非常清楚,我等到祝臣舟左右安静空旷下来,便立刻冲过去挽住他手臂,将头枕在他肩膀,用我都觉得有些肉麻的语调说,“臣舟,我到露台那边透透气,这里太闷了。” 祝臣舟默不作声看我撒娇,我百年难得一见的柔情蜜意并没有打动他,他一脸石化的冷酷表情让我一腔热忱扑了空,我松开他手臂,垂手站在旁边,学他玩儿深沉,他将手扣在我腰间,往他怀中用力一拉,“我见到唐继文十分钟前从露台方向出来,你消失了大约半个小时。” 我翻着眼皮说,“你是不是想说,半个小时干什么都够了。” 祝臣舟似乎没打算这么说,他眼神满是打量和深究,正在我们各揣了一肚子气大眼瞪小眼时,才离开不久的庞赞去而复返,不知道是因为灯光缘故,还是他本身就非常白皙,他皮肤接近于透明的惨白,站在我们旁边,我从他脸上看到了庞赞有史以来第一次严重意义上的恐慌,甚至瞳孔都是颤抖的。 祝臣舟侧眸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又回来了。” 庞赞眼眸内布满血丝,他语气十分沉重说,“祝总,闵二小姐自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8 爱你本就一眼万年 我整个人呆住,目光凝滞看向庞赞,他紧抿薄唇,似乎很多话想说,但又无法开口。 祝臣舟握住我指尖的手骤然冰凉,他脸色虽然没有一丝波动,可眼底却掀起惊涛骇浪。 他曾说过,绝望满是恨意时,扯着你一起坠下万丈深渊十八层地狱。 她说,“我并不想死,我渴望活着,毫无杂念没有忧愁的去所有我想去的城市,想看的风景,想品尝的美食,和未来即将与我相遇的男人。但我失去了母亲,也失去了父亲,我姐姐躺在医院生死不明,她脆弱得犹如一张轻触便可以碎裂的白纸。我该怎么办,你们告诉我,我就这样苟延残喘像一只丧家犬吗?祝臣囚禁我,致使陌生男人一拨一拨的对我拷打与凌辱,还有我姐姐,我姐姐的孩子死的不清不楚,他逼迫我不得不选择这条歧途。我无法为我家人为我自己寻求一条生路,如果我还能活,我会拉上他同归于尽,如果我不能活,我便彻底解脱。” 祝臣舟从头到尾看完,他脸色仍旧非常冷静,看不出一丝慌乱和波澜,他对警察冷笑说,“这意味着什么,指控我吗。” 那名警察点头,“死者出事后,这边佣人报警,我们在祝总之前赶来,显然也不会有谁擅自更改现场,而这封遗书我们对照了死者房间抽屉内的日记,发现字迹是出自一人,就是死者闵丞萝。” 祝臣舟将那封遗书随手朝地上一掷,警察蹙了蹙眉,但没有说什么,而是自己弯腰捡起,折叠好交给那名手拿相机的女警,并吩咐她装入证据袋。 祝臣舟大笑两声,“一个死人临死前绝望无助想要拉上垫背一起赴黄泉的疯言疯语,竟然能将你们迷惑,难道陈靖深死了之后,就没有一个长脑子的公仆了吗。为何不能是她对我一往情深,使尽各种手段试图踢掉她姐姐上位,却始终得不到我,怀恨在心以这样决绝的方式要我百口莫辩,她只是一封遗书,我是一个活人,我这张嘴有很多版本,你们如果只听她一版,对我是否太不公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9香消玉殒 那名警察和祝臣舟交涉对峙期间,门外进入一名年级略长的男人,同样穿着笔挺黑色警服,只是他肩章要更加丰富一些,这名前一秒还在激烈争辩的刑警见到他进来后立刻噤声,他走过去立正敬礼,喊了声王局,那名男人点头后,便将目光移向祝臣舟,他微笑说,“祝总不要见怪,底下小同志上任不久,脑筋很死板,不懂疏通,我来替他赔罪。” 那名刑警还有些不甘,他指着祝臣舟说,“可他分明就是死者遗书上所说的间接凶手…” 刑警后半句话在男人锐利锋狠的目光注视下渐渐丧失底气,他彻底住了口,垂着眉眼不再言语。 祝臣舟等待那名小刑警嚣张的气焰焚化后,他笑着对男人说,“王局长别来无恙,这是我们第三次见。” 王局长颇有几分感慨说,“前两次见我还仅仅是重案组一个队长,如今两年过去物是人非,陈部牺牲后,市局大变动,许多他手下非常精干的刑警受到重用提拔,纷纷高升,局长这个位置倒成了没有太过实权的冷板凳,我被提拔坐上来,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祝臣舟说,“陈部为官清廉正直,高洁慈悲,他手下得到他赏识的心腹自然和他为人处事如出一辙,上面领导重用,也是为了让他安息,毕竟都知道,他的牺牲有些内幕,而且还很难追究下去,这也算告慰他在天之灵,只是用死的方式换来这样结果,不免代价过分庞大,百姓记得住一时,记不住一世,改朝换代湮没在历史上的英雄多如牛毛,如果是我,我倒宁愿做一个不怎么清廉的人。” 王局听到这里哈哈大笑,祝臣舟并没有笑,大约觉得对死者不敬,他只是看着王局缓慢将脸上笑容收敛,然后说,“妻妹的死,只是单纯自杀,至于我被无辜牵扯进来,也只是局限在感情方面,我只希望妥善结束,给所有关切她的人一个交代,我这边问心无愧,王局也应该非常清楚我的人品。” 王局思付了一下说,“这话确实,祝总品性堪称商业界楷模,按道理讲,我和祝总略有交情,我应该是相信您的,但是尽管这么说,我也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局长,和当初陈部做局长时情况还不同,我没有什么实权,就是一个傀儡空架子,很多指令都是根据上面下达去执行,顶着局长的名头,做的还是队长的差事。陈部当初手握重权,上面领导都要给他几分面子,非常不利于市局领导集权,使得陈部过分风光,出尽了风头,底下刑警与百姓口碑极高,但也盖住了其他领导功勋与业绩,前车之鉴摆在这里,我实在讨不到丝毫便宜。” 祝臣舟一边听他说一边非常冷静而淡漠点了根烟,他刁在嘴唇间吸了两口,透过薄薄一层烟雾眯着眼看王局,“王局长言下之意,是无法为我做担保,内心还是怀疑我?” “祝总不要说的这么绝对,官场和商业界可大不相同,您是商人,不是官员,不清楚我们做事的原则和底线,商人还能讲究份情面,可官员不行,官员假设也讲究情面,那么一切都会乱套,更多人愈加猖獗,我们只讲究证据,就算我非常相信您和闵二小姐的死无关,但上面不信,法律不信,您针对死者遗书上的控诉是否有洗清自己的证据呢?” 祝臣舟将根本没有抽完的大半截香烟都丢在地板上,他“闵丞萝精神是否存在问题都是未知,她母亲早亡,父亲又昏迷不醒,姐姐在医院命悬一线,我是她唯一亲属,同时也是她爱慕已久的男人,王局长大约也听说过,这世上太多求而不得的人最终为了一段畸恋一段孽缘走上绝路疯狂迫害身边人,不谦虚讲,我作为海城商业方面领军人物,对待政府对待百姓,都问心无愧,我敢说是所有商人无法比肩的价值。为了一个逝去女人而伤害自身及市场,恐怕很不值得。” 王局长抿唇不语,他垂眸盯着地面投影闪光的琉璃水晶灯,祝臣舟等了片刻后,他冷笑说,“看来王局长是不打算接受我的提议,一定要带我去警局。” “哎祝总千万别这么讲。”王局长满脸歉意摆手笑,“我可从未提及过要带您去警局,是请。亲自来请祝总赏个脸到警局配合调查。” “哦?”祝臣舟眯眼笑得耐人寻味,“请和带,二者有什么区别吗。” “祝总的名望和地位,说一个请字都是对您的亵渎。只希望祝总能够看在我们也不易的份上,给一分薄面,不要使我不好交待。” 祝臣舟捏着袖口一枚红色宝石纽扣,他表情缓和了几分,王局长见状后语气也轻松一些说,“我非常清楚祝总是怎样的人,假设今天命案发生在其他人身上,我就敢做这个担保,可闵二小姐不同于寻常百姓,她的生死事关重大,祝总自己就很明白,她的死亡多少人会盯着,不仅我无法担保,面子工程也做不了,祝总有什么不满,等案子尘埃落定后,我会亲自到府上赔罪,也请祝总海涵。” 王局长说得没有丝毫余地,祝臣舟也不好再拒绝,他只好带着一丝冷意说,“既是这样,我也不为难王局,你带路。” 王局长彻底松了口气,他满脸笑意做出请的手势,祝臣舟一言不发往门外走,可他还没有走出两步,我便立刻从刚才的悲伤与惊吓中清醒过来,我冲过去一把扯住他手臂,他转头看我,我朝他快速而疯狂的摇头,我怕极了,他是我最后的一艘船,我不敢轻易错过这带我逃生的最后机会,失去他我将独自在荒芜人烟的海面承受滔天巨浪飘来飘去,从黑夜到黎明,永远都是孤身一人,还有祝谨,他一旦出任何事,我不知道该怎样支撑。 祝臣舟看到我担忧而苍白的脸,他眼神内满是爱怜与疼惜,他用略带冰凉的指尖在我眼脸下方轻轻摩挲着,对我柔声说,“我很快就回来陪你,先让庞赞送你回别墅,我们出来这么久,祝谨一定很想你。” “可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回去。” 我不肯放开他的手,我用力挤进他怀中,将他精壮的腰身用双臂狠狠圈住,“我不想自己回去,你还没有好好抱过祝谨,他眼神很澄澈,你看他的时候,能发现他隐约在笑,他很喜欢被人抱,很喜欢喝奶的时候用手指抓住头发,你和我回去看看。” 我说着话便将他往别墅外面扯,我极其用力推开拦在我面前的刑警,那名年轻男警本能推拒我躲避我的触碰,而我没有丝毫力气,被他搪塞时身体没有站稳向后踉跄两步,祝臣舟将我抱住固定在他怀中,他抬起头扫了一眼那名意识到自己做错事的男警,那名男警被祝臣舟凌厉而锋狠的眼神吓住,他身体紧绷,定定站在原地,王局长立刻挡在他面前,对脸色阴冷恐怖的祝臣舟说,“幸好没有推倒沈小姐,否则我们真是没有筹码可以承担这份过错,祝总放心,我下属的纰漏,我一定会严加管教。” 我根本不理会谁推了我伤害了我,我所有目光和心思都系在祝臣舟身上,我不停询问他和我回去好不好,他非常温和拥抱着我,在我终于问累了没有力气开口时,他唇贴在我额头上缱绻厮磨说,“听话,我不想放心不下。” 我拼命想要握住他,可我没有那么大力气,我只能看着他从我指尖一点点抽走自己衣袖,他和几名刑警一起朝庭院外走去,在已经准备坐进警车中时,孟奇光不知道从哪里冲进来,他身上似乎带了一道闪电,惨白的强光一瞬间刺痛我眼睛,他对祝臣舟语气充满焦急说,“祝总,公司船运方面出事了。” 祝臣舟非常冷静背对跟在他身旁的王局长,他面朝孟奇光蹙眉说,“慌张什么,能有多大事。” 孟奇光吞咽了下口水,他目光在祝臣舟身后的刑警脸上扫过,他声音内有一丝灰烬般的绝望,“出了大事,巨文几乎扛不住了。” 他们之后还说了什么我并不能听到,门被一名后出去的刑警关住,彻底隔绝了外面,当我反应过来想冲出去一探究竟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尖厉的汽车发动声,很快便恢复万籁俱寂。 我无力垂下手臂,静静看着到处都是血迹的房间,闵丞萝发尸体被法医抬出去,只剩下一大滩血渍,不少留守刑警来来往往进进出出,每顶警帽之下的面孔都复杂而冷漠。 闵丞萝死了。 再也不会回来,所有的一切,和她有关,和她五官,都销声匿迹,再无音信。 世人在广场中彻夜狂欢,她在她无边的寂寞里香消玉殒。 我靠着墙壁跌坐在冰凉地面,我早已看不清眼前一切景物,模糊的,朦胧的,一层漂浮水雾。 人总会有这样的时刻,你想要大喊大叫,可竟然绝望到发不出一点声音,你想要嚎哭想要自杀,又发现连站起身的力量都没有。 你曾认为自己无所不能百毒不侵,可其实你最脆弱最无能,你只是没有遇到真正致命一击,才会侥幸到现在都没尝过那样的苦味。 你越是渴望一份纯粹的爱情,不掺杂任何利益血腥和背叛,越会被爱开玩笑的上苍赐予更多苦难与沟壑,你逾越不过去,也沉寂不下来,将你才累积起的勇气全部击碎。 我觉得我和祝臣舟越走越远,我们好像从最初的一条线上错过为两条线,甚至更远。我曾因为心底残存的执念不顾一切,背负本来可以不属于我的繁重枷锁,而在我终于肯放下这些,他却又捡起他的沉重,扛在肩头,生生将我隔离在他心门之外。 那里曾有过谁的痕迹,又是否能接纳春风拂过的第二次盛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0 回不来了 祝臣舟被警局扣押到第七天时,我彻底慌了神,我通过一些渠道和人脉想要了解他目前情况,甚至联系到了警局内陈靖深生前心腹下属和亲密好友,但这个案子讳莫如深,谁也不敢轻易透露分毫,我所有途径都被封死,根本找不到突破口打探一点消息。祝臣舟所惹到的官司好像不仅仅是闵丞萝这件命案,更多是他涉及一些违禁领域,我找到秦霁询问,他通过秦家在帝都的官场人脉了解到,祝臣舟的私密也被人捅了上去,很有可能就是蒋升平。 而雪上加霜是巨文内部不知因为什么,不少股东听到风声后联合高层打压祝臣舟,甚至要集权股份改朝换代将他从掌门人位置扯下,一时间天翻地覆风云暗涌。 我在美索得到消息时,正在一个会议上还没有结束,崔兴建针对一个合约与我发生争议,我们两方各执一词僵持不下,庞赞由秘书带领在会议室门外等候,我看到他有些凝重的脸色便察觉到事情发展不妙,我立刻推开面前的文件夹对崔兴建说,“我们之间争议暂停,我这边有更要紧的事。” “别啊,事情没说完,你走了我们耽搁下来,部门到底按照谁的指令去执行。” 我原本要走,可他这样说我一旦离开,反而像我落荒而逃,我重新坐回去,“崔股东言下之意,要我妥协吗?” 崔兴建摊开双手说,“非常明显,诸位更加赞同我的提议。” “哦?”我笑了一声,“是吗,诸位这样赞成崔股东的意思吗。” 我说着话将目光扫视众人,“海威集团本身并不算大公司,在商业圈影响力和经济地位都处于中等偏上,我们美索和巨文及闵氏,属于华南地区三匹千里马,想要同我们合作的不计其数,我们想要往上面攀爬,除了同海城本地龙头企业巨文及闵氏合作之外,就是和宏扬等级的公司进行同盟,我觉得美索屈就海威,完全是一种不明智选择,海威附着我们,从经济到市场,都要依靠我们来给予,我们能够从中获取的利益远不及海威从我们身上剥削得到的要更多,这相当于搞慈善,可我们凭什么?美索从靖深执掌时,便是一个盈利企业,而不是慈善公司,我不打算更改美索的根基和性质。” 崔兴建手指敲击着桌子边缘,“我并没有说将美索从盈利企业改为慈善机构,陈夫人何必这样断章取义,我…” “崔股东。”我打断崔兴建的话,“请你看清楚现在我们身在何处,这里是美索,是高层会议,不是私家筵席,您称呼我陈夫人是否有些不合时宜。” 崔兴建明知故问说,“那我应该称呼什么。” 我偏头看了一眼站在我身后的蔡安,他心领神会上前一步,咬字清晰说,“称呼沈总更为妥帖。” 崔兴建哦了一声,“可在我眼里,只有陈总才是我的上司,才担得起美索掌权人的职务。” 我微笑点头说,“那是自然,但作为陈靖深的太太,他女儿的后母,我有任何权利决策美索事宜,只要是公事;同样,我也有权利制裁所有和我作对置美索于不利、不仁、不义境地的人。包括崔股东。” 他唇角的笑意渐渐凝固敛去,“沈总毕竟是女士,女性很多方面要比男性逊色不少,我认为还是有必要倾听我的建议,毕竟在商业界而言,不谦虚讲,我算是沈总前辈,即便是陈总在位,对于我和蔺如股东的提议也会认可采纳。一个大企业的掌权人决策者,是灵魂所在,每一个念头都将决定公司生死存亡旦夕祸福,可以说公司是衰败还是昌旺,都在一念之间,我作为美索的老股东,我当然不会使美索陷于不利境地,沈总这样看待我,令我既惶恐又失望。” 我垂眸盯着自己握在掌心的玻璃杯,温凉触感一丝丝融化我掌心的热汗,“对于崔股东的肺腑之言,我也是这样认为。但如果我没有记错,陈靖深当初在位时,也同样不会盲目听信别人意见,他有自己的思维想法,有自己对待事务的决断和评判,我和他这一点性子非常相像。” 我说完后没有再理会崔兴建最后的挣扎,我满是深意看向在座其他股东和高层,他们在察觉我视线后,纷纷装作没有看到避开我审视,没有谁主动发言,表现都有些冷淡,完全置身其外,崔兴建脸色尴尬起来,我笑得更加灿烂,“崔股东,方面告诉我到底是谁支持你的提议吗,我们一起来商量。我始终不赞成美索内部经营模式搞领导专权独断,打压下属积极性不说,一旦发生问题,谁也无法单独承担这份责难,你的提议我赞同,但我需要更多人来赞同,才能决定是割舍掉我的想法,还是弃你不用。” 崔兴建舔了舔嘴唇,他目光一一掠过在做每一位股东和高层,发现在我开口前还信誓旦旦倾向他那一方的人全部都陷入沉默,如同失语的哑巴一样。 他整个人都异常尴尬,他捏着茶杯刚送到唇边要喝,却不知想起什么,他暴怒之中将茶杯往桌上狠狠一掷,“你们都瞎了吗?海威再不济,到底是个男人当家作主,何况除了这三家企业,海威在海城也算非常风光,多少公司排队寻求合作,巨文和闵氏有多么敏感,又因为谁才使得我们碍于舆论而不敢也不能合作,沈总用我戳破吗?” 我微笑不语,静静注视他,脸上没有丝毫窘迫和尴尬。 崔兴建见我不反驳不搭言,他继续对那些沉默的高层煽动说,“难道我们男人死绝了,要依靠一个女人来掌控我们男人的天下,我们男人的尊严!我们是干什么的,吃白饭的?企业生与死,应该由我们决策,本质好与坏,是由我们评判,如果你们都任由别人牵着鼻子走,我们的威严和能力都喂了狗吗。美索从陈总死后,两次易主,从祝臣舟到沈筝,美索是一个公司一个庞大集团,而不是一个游戏玩具,你们就眼睁睁看着美索在这样风雨飘摇之中成为灰烬吗。” 没有人理会崔兴建的话,他的赤胆忠诚在权利和金钱面前变得一文不值,我一边冷笑一边从椅子上起身,我面对所有股东说,“这是最后一次,海威那边的合作,我不同意,我不会再说第二次,美索价值明显抵在这里,绝不会向下级低就,否则以后什么虾兵蟹将都敢找来求合作,我们美索的地位和档次又摆在何处?至于你们,我相信诸位大部分对我、对美索、对死去的靖深都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的,而那一小部分,我希望可以到此为止,我每一次召开会议,都会被阻拦被干扰被看轻,女人的价值和义务绝不只是躺在男人身下呻吟承受,还有站在男人肩膀上,站在男人头上,去触摸更高更广的天空。” 我说完这些后,便面无表情推开椅子走出会议室,我看向站在门口等候多时的庞赞,我朝他旁边的工作人员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可以离开,然后带着庞赞进入会议室左手边的休息间,我将门关住,还来不及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便满脸焦急对我说,“夫人,祝总出事了,被警方秘密扣押。” 我头顶轰一声炸开,像被雷劈了一样,眼前全部都是空白,是花纹,是交接不断的漆黑与惨白,我稳了许久才忍住自己要晕厥的窒息感,我看向庞赞,猛地伸出手揪住他衣领,“你说什么?” 庞赞张了张嘴却始终发不出声音,他甚至不敢直视我目光,他两瓣薄唇中艰难吐出一句话,“祝总恐怕回不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1 他不曾爱错人 庞赞后来又说了什么我根本没有听进去,我推开他从休息间飞奔而出,我在电梯门合上的最后一秒挤进去,将几名正在交谈的员工吓了一跳,她们不约而同看向我,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一丝诧异和探究,她们逐渐反应过来后,便朝我打招呼,我没有理会,只是非常用力按着一层数字的按钮。 大约一分多钟后电梯门朝两侧缓慢打开,庞赞正好从楼梯口跑下来,他气喘吁吁拦在我面前,“夫人,您去哪里?” 我想从他旁边突围跑出公司,可他似乎能够猜测到我要做什么,身体死死堵住我去路,我挣扎很久都没办法推开他,我所有愤怒焦急都在这一刻爆发,我扬起手臂朝他脸狠狠扇下去,他整个头部都向右侧偏去,肿胀唇角伸出一丝红色血迹,我手顿在半空,忽然脑海内一片空白,我只感觉到自己掌心一阵痛麻,我看向庞赞,他脸颊通红,双目满是血丝凝视我,“夫人,祝总从里面放出消息,让您和小少爷明哲保身。您千万不要趟这片浑水,否则祝总那里我无法交待。” “明哲保身。”我瞪大眼睛看着庞赞,“他要我明哲保身?” 我忽然觉得非常好笑,我仰起头哈哈大笑,笑得心口钝痛,我捂住自己心脏位置,“他拿我当什么,拿我沈筝当婊子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风光时候禁锢我捆绑我,他落魄时候推拒我远离我。我为什么要听他的话,我不会选择走他为我安排的路,我不会为自己抉择任何一条与祝臣舟划清界限的路,曾经我恨透了他,我也没有消失过,现在我连孩子都生下了,他想要赶走我,这根本是天方夜谭。” “夫人。”庞赞扯住我手臂,“您误会祝总的好意了,他是担心您和孩子,怕受到牵连,他几时嫌弃过您?曾经你还是陈部长夫人,他对您是否有过丝毫不满和厌恶,您选择嫁给祝总岳父,他又是否对您做出过什么。祝总对待天下人都非常薄情,但唯独在您身上,他倾注了从吕慈小姐去世之后最深的感情。倘若您还误解他,祝总真的很冤枉。” 我将目光落在庞赞拉住我的手上,我盯着看了半响,然后笑出一声说,“是否在你们所有人眼中,我都是一个凉薄无义不辨是非,并且还非常迷惑男人的狐狸精。哪怕我做出任何一点事,在你们认知里,我都是别有所图,贪慕虚荣。” 庞赞眼神一凝,他抿紧嘴唇一点点缓慢松开我手臂,我看着大门口非常耀眼的光圈,“我曾经有过一些非常美好的梦想,都在我手段加持和变得面目全非之中实现了,比如金钱富贵,摆脱贫穷,比如得到男人的宠爱,不再经受谁的白眼,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身体内流淌属于我的血。这些全部实现了,我从没想过可以这么快就做到,在我二十三岁时候,一一将梦想变为现实。可我深切清楚我最想要的是什么,是嫁给我深爱的男人,拥有平凡简单没有欺骗和背叛的婚姻,将这段婚姻延续一辈子。” 我说完后忽然觉得视线内一片白雾蒙蒙,我鼻子酸涩得发胀,我用力吸了一口气,将眼睛内的干涩与火热忍回去,“我没有第二个选择,我只有祝臣舟,在我失去了陈靖深也算计了闵宝涞之后,你认为我还有其他退路吗。跟随祝臣舟,逼迫我遗忘所有和他相关的仇恨与过往,我也挣扎自责过,悔恨懊恼过,我并不是完全为自己考虑,还有祝谨。我不再是一个女人,为了自己而活的女人,我还是母亲,不管我曾经走过多少错路,做了多少错误决定,在祝谨出生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抛掉了所有**。” 庞赞始终默不作声听我说,在我全部讲完后,他盯着我侧脸说,“夫人,如果你真愿意陪祝总度过这一次难关,那他的确不曾爱错人。” 我将目光从门外一片雾气中移回,“我们之间是否有爱情并不能确定,但至少他对我,我对他,都还有一些残存价值,可能关乎**,或者不可推卸的责任与人生,让我们谁也无法背道而驰,散得干干净净,我们就像两条虅蔓,在狂风暴雨之中拧成一个巨大的死结,即便最尖厉的刀刃,也很难切断割破,反而会将我们戳破对方的尖刺磨得平滑圆润,再也无法互相伤害,我会为了祝谨妥协,他大约也会。从这个孩子在我腹中生根发芽那一天起,我们便被死死捆绑在一起,我无法分辨他是因为孩子还是因为爱情。” 我闭了闭眼睛,长长叹了口气,“不过那些不重要,在生下祝谨后,我的观念发生巨大变化,我开始看淡所谓爱情,而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生活。每个人都在现实世界中不得不向某些人和某些事妥协低头屈就弯腰,如果一味去追求什么,或者非要问出一个答案,非要了解透彻事实,那是和自己过不去,可我们为什么要和自己过不去?我的梦想一一实现,只差最后这一但那真的重要吗,我有了自己生命的延续,有了最美好的血脉寄托,那些虚无缥缈的男欢女爱,我开始看得很淡薄。” 我说完这些后,便告诉庞赞我要去警局探听打点一下,无论如何也要见祝臣舟一面,我不能接受这样分隔两地漫长等待的残酷岁月,我克制不住自己去担惊受怕,幻想猜测他在里面的艰难处境,再有几天我势必会发疯。 庞赞原本还打算阻拦我,但他见我态度坚决势在必行,也不好以下属身份干预我任何决定,他只好勉为其难叮嘱我一切小心,如果有需要,第一时间联系他来处理。 我和庞赞道别后,便立刻飞奔出美索大门,蔡安在我经过停车场时打来电话问我是否需要开车护送,我考虑到祝臣舟身份隐晦,这件事又并不光彩,还是不便被太多不相干的人知道,我婉拒了蔡安,自己走到路口准备拦出租,就在我等车时,忽然从南向北的纵向长街驶来一辆红色轿车,司机似乎是一名中年女士,戴着一副极其宽大的墨镜,看不真切她长相,她按了两下车灯,我被那刺目白光狠狠一闪,我本能闭上眼睛,原以为那辆车会从我面前离开,没想到对方反而刹车停住,我将眼睛从手指间隙睁开一条缝,驾驶位车门被人从里面推开,走下一名黑裙女子,这名女子来到我面前缓慢站定,身上散发出一股浓郁而妖冶的香水味,我打了个喷嚏后,将眼睛完全睁开,逆着烈焰般阳光去打量她的脸,她将墨镜摘下,露出那张我仅仅见过两三次却极其难以忘怀的面孔,我愣怔住,她笑着将墨镜勾在头顶,“怎么,陈夫人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吗。” 我盯着她看了良久,“怎么会不记得,柳女士。” 她用食指在红唇上抹了抹,她皮肤雪白,只是厚重脂粉下隐藏着一层密集而深邃的皱纹,其实柳嫣保养非常好,对于四十多岁的年纪来说,她五官相当精致,身材也不算臃肿下垂,罗瑾桥三年前选择抛弃我跟她走其实不无道理,一个是容貌靓丽年轻无依靠的孤儿,一个是外形出挑风韵犹存的事业女强人,对于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而言,选择后者是最好也是唯一的捷径。 “陈夫人记得我,我却忘记了,你已经不再是陈夫人,在陈夫人之后,你还有两重身份,闵夫人及祝总儿子母亲,所以现在我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才算恰当而不失礼数。” 我微笑说,“柳女士称呼我名字就可以,我的名字你应该没有忘记。” “沈筝。”柳嫣眯眼看着头顶一架轰隆掠过的飞机,“这两个字我至死都不会忘记,知道为什么吗。” 我没有说话,面无波澜注视她,她笑得耐人寻味说,“我这一生,在男人的疆域中厮杀,没有输过,我不想回忆我曾为了今天的地位付出过什么,又怎样苟延残喘屈居人下,但只要结果是我想要的,过程又何必斤斤计较。我赢过的每一个人都会清楚印在脑海里,作为对我的鞭策,对我的奖赏,我累了乏了厌倦了,她们都成为促使我不甘放弃的催化剂,而沈小姐正是这无数催化剂中的一个。” 我听完柳嫣的话,忽然觉得很好笑,“柳女士赢过我吗?” 她不置可否眼底满是笑意,“没赢过吗,对我来说,感情与事业,都有输赢之分。” “可我不觉得,事业不假,但感情没有,只有适合与否。”我掸了掸自己衣领上的一丝褶皱和水痕,“何况柳女士认知内的输,并非我真的输了,罗瑾桥不是也没有和你走到最后吗,原本就是你情我愿男欢女爱,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何必上升到那么伟大而圣洁的地步,我在罗瑾桥之后的每一个男人,都比他优秀几万倍,在局外人眼中,大约柳女士才是输得最凄惨的那一个,职场得意情场失意,却偏偏喜欢本末倒置。” 柳嫣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不过很快便消失,她冷笑一声说,“祝总已经很久不到巨文和闵氏,沈小姐听说缘由了吗。” 我唇角笑意僵住,盯着柳嫣一言不发,她用手抚了抚自己盘在脑后的波浪卷发,颇有深意说,“据我接触圈子所了解到的内部消息,祝臣舟这一次凶多吉少,背后人要置他于死地,怪他太贪婪。不知道子弹穿进头颅那一瞬间,是什么感觉,沈小姐的命可真够硬,闹得满城风雨的三个男人,一个死于非命,一个昏迷在重症监护室毫无意识,这一个又被困在警局,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被流传即将秘密择日枪决。沈小姐到底是怎样的女人,沾上你结局都逃不过一个死字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2娼妇 柳嫣的话将我全身冷汗都逼了出来,对于祝臣舟处境我不是没有做过最坏打算,然而我从未想过他会死,陈靖深的死已经让我丢失了半条命,我甚至不敢再回头想那段时光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无法接受祝臣舟再发生任何变故,祝谨还那么小,他不能失去父亲。 我想到这里转身便要走,柳嫣在我身后叫住我背影说,“沈小姐不问问祝总都摊上了什么大事吗。竟到了这般田地,他当初何其风光,还不是破鼓万人捶。落井下石的同僚比狗毛都多,警局接管他这个案子的刑警办公室内举报信都堆成了小山,还再不停累加,全部是往他心窝子上捅,随意一条足够他监禁,何况是近百条,甚至成千上百条,他想要出来,恐怕要付出无法承担的代价。” 我站住脚步,身侧垂下的手狠狠握成拳,我转身盯着柳嫣颇有深意的表情,“你以为我会相信道听途说吗,柳小姐看来并不了解我。我是一个非常讲究证据和事实的女人,对于没有掌握到专门机构下达通知的结果,任何流言蜚语对我而言全是无中生有。” 柳嫣低低笑出来,“很多事还是有个心理准备比较好,否则一旦已成定局,再想改变结果就很难了。” 我盯着她含情的媚眼,非常冷淡问,“我认为你我之间关系,没有到你为我通风报信的亲密地步。” 她点点头,“是呀,我不是为了帮助你,而是喜欢看你走投无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飞的窘样。当初你就是这么凄惨,被丢在那间四面都是破洞和墙皮的破屋子里,那小脸哭得,我看一眼都不忍心,可惜没有丝毫用处,男人心变了,岂是你几滴眼泪能够挽回的。” 我面无表情冷声问她到底要说什么。她满不在乎耸耸肩,“沈小姐别急,我没打算说什么,只是今天阳光好,忽然想发一点感慨。沈小姐大约没有什么场面渠道听别人的议论,我不妨来转述,许多人都讲祝总那样高不可攀的男人,竟然会爱上一个娼妇。” 娼妇两个字像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利剑刺穿我心脏,将五脏六腑都揪在一起,痛得我肝肠寸断。 原来在所有人眼中,我只是一个娼妇,不管付出多少,都无法改写世人烙印在我身上的痕迹。 我垂眸盯着地面越来越多的雨天空一阵响雷炸开,噼里啪啦的雨珠滴落在我身上,迅速将头发浸湿,我恍然惊觉下雨了,我本能将手遮挡在头顶,柳嫣的一名佣人从后车厢钻出,手上拿着一把伞,她飞快跑过来,将伞撑在柳嫣身上,为她遮风挡雨。 我凝视将她笼罩其中的伞边流苏,“娼妇又怎样,娼妇也有她的价值,任何一份职业一个圈子都是有它所谓存在的意义。自古以来没有了娼妇,多少良家妇女要遭殃在被**左右理智、脏心膨胀的坏男人身下,娼妇也曾拯救一个家庭的生计,也有她的母爱和感情,也有她的尊严和价值,相比那些完全依靠男人,一分钱不赚,吃喝都靠男子施舍的女人相比,娼妇更加骄傲和尊贵。至少她对这个社会有恭喜,不是只会造粪便的机器。何况我不是娼妇。” 我眼前越来越多的水雾遮盖住睫毛和眼脸,额头沾湿碎发,湿答答贴在皮肤上,我察觉到自己胸口高低起伏的轮廓,柳嫣没有因我刚才那番话而恼怒,她只是笑着打量我被雨水淋湿的衣服,语气内夹杂一丝幸灾乐祸,“怎么沈小姐现在都为祝总诞下了麟儿,连一个保镖佣人都没有跟随吗。” 她将手臂抱在胸前,笑得格外明媚,“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祝臣舟连最基本的命都保不住了,怎还能妄想继续在人前卖弄排场。沈筝,不要贪图不该属于你的东西,否则上苍一定会没收,以另外一种方式收回得干干净净一丝不剩。你曾经得到了你能够驾驭的幸福,是你不安分不守妇道,才有了今天一切成空的时日。祝谨就是来找你还债的,祝臣舟这一次死罪难逃,巨文一旦破产,债务堆积成山,能活活将你压死。你还要养活一个孩子,还要在职场拼负担美索,原本一副必赢的好牌,被你打得惨不忍睹,烂到了家。” 她说完后叫上身后为她撑伞的保姆一起进入车中,她将车开得很急很快,眨眼便窜到我身边,一闪而过溅起一地积水,飞溅在我裸露的小腿上,我盯着车远去的方向,忽然没有忍住发出一阵笑声。 我没有擦拭皮肤上的水渍与泥而是视若无睹拦了一辆出租,告诉司机开往市局,司机从后视镜内非常专注而诧异盯着我的腿,他看了好半响,才从纸盒内抽出两张纸巾,递到我面前,“小姐,您擦一擦腿上的雨水。” 我伸手接过,对他说了一声谢谢,我飞快擦掉腿上水痕,将纸团丢尽驾驶位和副驾驶之间的简易纸篓,我正想靠在椅背上冷静片刻,口袋内的手机忽然在这时响起来,来显是我没有保存的外地号,来自佛城。 我接通后还没有来得及询问他是谁,他便对我吼道,“沈筝,你他妈去局子了?” 我吓了一跳,我从烦躁近乎沙哑的嗓音中辨别出他身份,但我还有些不敢置信,“韩竖?” 他已经许久不联系我,并且我们闹僵时他说的非常绝情绝义,对于韩竖这个人,他比秦霁更加冷漠,我有几分忌惮他,甚至说畏惧他,他的镇静与理智格外不尽人情,连一丝颜面都能不为对方留,他说出的话很少改变,我捏着手机听他吼完我,我镇定下来后说,“你听到了消息。” “我在海城不是没有眼线。你要做什么,即使我无法立刻赶到,我也可以第一时间听到风声。在海城,除了祝臣舟那一方掌控过分严谨我难以打入,任何企业与官商人士我都能了解到。” 我冷笑说,“对啊,你有,可你是否在陈靖深的案子上出过一分绵力。你的睿智与人脉,你的背景与手段,难道不够帮助兄弟申冤吗。” “可你不也做到了。”韩竖毫无留情打断我的话,“即使我不曾出手,你一样做到将靖深的死调查的清清楚楚,你可以做的事,我无法这么快完成。你能够不顾及一切,而我要顾及的太多。” 我看着车窗外越来越快飞速倒退的风景,“可这不一样,我是选择了最不该走的路,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也将陈靖深在世上最后一点尊严和体面都挥霍得荡然无存,才为他沉冤得雪,可你插手远不至于这样惨痛,他和你做了二十余年兄弟,却连这一点光都沾不上。” 韩竖没有再说话,他陷入非常漫长的沉默,我只能隔着听筒感受到他粗重的呼吸声,司机将车缓慢减速,停在市局门口,我透过玻璃注视那一栋庄严肃穆的灰色大楼,我在脑海里幻想勾勒着祝臣舟此时的狼狈,就好像心口被什么揪住一样,无法形容的窒息和压抑。 韩竖说,“收手吧,祝臣舟罪有应得,他是死是活和你无关。” 我将钱扔给司机,朝他摆手示意不必找零,我推开车门下车,朝着市局大门一步步走去,我对韩竖说,“但他是我孩子父亲。我就不会放弃哪怕一条能够使他平安的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3 生死劫 我到警局后,直接找到一名执勤刑警去通知陈飞,他是陈靖深在位期间最忠心的一名心腹,职位也颇高,担任刑侦部门副局长,和王局只差了半个级别,而由于陈靖深缘故,陈飞在市局内比王局掌控权力更大,说话也更有底气,他对陈靖深的感情非常深厚,即使他去世已有快一年,陈飞还经常会在一些场合节日为我打来电话安慰问候,十分顾念旧情。 我觉得找他打探消息一定不会空手而归,虽然官商两条路许多人对祝臣舟都非常看不惯,巴不得他落个凄惨无比的下场,陈飞也未必会帮我,但不试一下谁也不知道结果。我现在别无他法,是真正的走投无路,没有人愿意帮我,他们都认为我是自寻死路,在这个关头只有明哲保身才是最好的方式,可我不能,我不能丢下我孩子父亲,我此后唯一的依靠。 我和祝臣舟原本毫无交集,可既然上天这样安排,我也不想逆天而行,多少风风雨雨熬到今天,就这样贪生怕死我真的做不到。 那名替我请示的值班刑警很快从办公大楼内出来,他朝我疾步行走,站在我面前对我敬了一个礼,“陈夫人,陈局请您进去。” 我朝他道了谢,按照我记忆内陈靖深办公楼层位置奔向二楼,我根据门牌找到陈飞的办公室,已经有秘书在门口等我,他看到我后微笑询问是否来找陈飞的沈小姐,我说是,他替我将门推开,朝我比划一个请进的手势,我朝他颔首示意后便在他指引下进入室内,他随后将门关住。 眼前强烈白光与太阳光线融为一体极其刺目,我好久才缓和自己眼睛的不适,我看向办公桌后起身一闪而过的人影,陈飞端着一只空水杯走到饮水机前面,他一边按压热水一边对我打招呼说,“陈夫人请坐,我这里空间比较小,地方也很乱,请您不要介意嫌弃。” 我摇头说,“当然不会,我听别人说你秉公清正廉明,办公方面非常给靖深争脸,很有他曾经的风范,在这样环境内谈事,我觉得心情很好。” 陈飞将一杯温热的水递到我面前,他坐在我对面笑了笑说,“陈夫人找我有事吗。” 我本以为他会和我寒暄几句,聊聊近况,谈谈他与靖深的旧情,没想到他跳过这些直接开门见山,这样出乎意料的方式忽然让我有些手足无措,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我垂眸不语,他见到我不太好看的脸色,他迟疑片刻说,“陈夫人是否有些不好说?” 我两只手交握在一起,脸上满是为难,“我有一件事需要麻烦你,不知你方不方便。” 陈飞大约猜测到我来找他的目的,他没有任何惊讶和犹豫说,“您有事请讲,没什么不方便,我能够帮忙一定毫不推辞,无法办到我也只能对您说声抱歉,我和陈部长的关系摆在这里,没有他的提携,也没有今天坐在办公室内的陈飞,对于他的遗孀,我没有理由不竭尽全力。” 陈飞非常讲究场面与道义,对待旧情旧友极其有心,他这样说我立刻松了口气,“陈局,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也不拐弯抹角,我想询问一个人。” 我说完深深吸了口气,“祝臣舟,现在是否扣押在市局?” 陈飞一愣,“祝臣舟?陈夫人说的是巨文集团的祝总吗。” 我点头,“我听说他十天前被警方带走,到现在都没有放出,审讯这么久结果是什么,方便和我透露两句吗。” 陈飞蹙眉问,“陈夫人和祝总很熟吗。” 我说,“我们有过一些合作,现在属于商业联盟,美索与巨文千丝万缕,很多领域都有交集,说熟悉也不为过。而且你应该听说过我们之间身份关系,他岳父是我第二任丈夫。某种意义上讲,他是我女婿。” 陈飞怔住了片刻,他脸色有细微的尴尬浮现,“祝臣舟这边,的确有些棘手,具体我不好讲,这属于我们内部的刑事机密,泄露出去发生任何差错我恐怕无法交代。” 我非常着急朝前倾身,“有人传言他这一次恐怕要服刑。到底是什么事这样严重,他可是海城的天,这样大的变故一旦曝出去,整个商业界都会颠簸抖动,法律的公证建立在不要冤枉任何人之上,也讲究利益,失掉利益,法律文献又去约束谁?” “陈夫人对于其中内幕有所不知。”陈飞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他重新坐下后喝了一大口,“祝臣舟案子很微妙,涉及太多官僚政要,以及商业龙头,而且背后捅他台的也是一个地位非常高贵庞大的人,对方收集祝臣舟犯罪证据许久,可以说非常确凿,虽然我不敢保证对方目的是置他于死地,但最起码目前情况来分析,祝臣舟已经站在了生死劫上,能否扛过去,我也没有把握。” 我拿着水杯的手狠狠一晃,杯口溅出几滴液体,四散甩在我手腕和指尖,我被烫得浑身僵硬,手微微一松,杯子摔在地上裂开,炸了一地碎片,我看到后立刻弯腰去捡,然而我还没有触碰到那些碎片,陈飞便立刻从椅子上起身拦住我,他握着我手腕,“您不用管。我稍后吩咐助理进来打扫。” 他一边说一边扯住扶我坐在沙发上,我没等他抽回自己的手,便狠狠反握住,我眼前瞬间氤氲起一层朦胧水雾,“祝臣舟还能出来吗,你给我透一个底,我就想知道他会怎样,我什么都不求,只是我现在熬不住了,真的熬不住了。等了这么久我实在没有一丝办法,否则我不会来找你,你也清楚我从不愿意麻烦别人,尤其打着靖深的幌子去求你办事。但我只是一个女人,你看在我没有任何依靠和退路的份上,帮帮我。” 我说着话直接屈膝跪在茶几后方的地毯上,陈飞完全没想到我会做出这样过激举动,他脸色骤然一变,立刻随我一起跪在地上,他两只手捏住我肩膀想要把我搀扶起来,可我非常无力瘫跪在地上,就像一团烂泥,他处在一个逼仄的环境内,根本无法用力托举我,只能和我面对面跪着,他声音内满是焦急和惶恐说,“陈夫人您这是做什么,我已经透露了情况,您不要再为难我。” 我喉咙哽咽,“他活不了了是吗,到底谁在背后捅了这一刀?” 陈飞抿住嘴唇深深呼出一口气,“您何必问我,祝臣舟到底有什么仇敌您应该清楚,而这些仇敌中,最有能力把他逼到绝路上的是谁,您心里应该也有数。” 我捂着胸口几乎梗住凝滞的心跳,“蒋升平?” 陈飞没有说话,但他不置可否的眼神已经泄露真相,我陷入无法压制的痛苦与崩溃中,“如果是他,那祝臣舟真的遇上了最大的劫难。” 陈飞将我失去知觉的身体缓慢从地上提起,他扶着我坐在沙发上,将我脚底碎片一点点拢向两侧,防止我被扎到,我盯着他头发浓密的脑顶,声音内带着一丝颤抖说,“没有办法了吗,只能眼睁睁等待结果出来,然后就此死心,是吗。” 陈飞手上动作一顿,他微微仰起脸,盯着我眼睛看了片刻说,“只有一个办法,可是…陈夫人恐怕低不下这个头,并且我也不赞成您这样去做。毕竟我和陈部长的关系非常深厚,我希望尽我所能在一些地方照顾好您,而不是看您做任何使您不快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4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陈飞说到关键之处又忽然止住,他盯着我面前那只透明的玻璃杯欲言又止,我等了半响也不见他往下讲,我有些着急问他我该怎样做,他站起身后坐在我对面,捏着一枚樱桃果仔细端详说,“时令水果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反季水果只需要技术就足够,而对于一个处在弱势位置的人来说,需要等待的恰恰是天时地利人和,现在时机不到,陈夫人怎样焦急也无济于事,而且不是你豁得出去就能够达到目的,这世上许多人付出了人生十之**的精力和代价,一样一无所获,收与出未必就真的能够持平,这只是用来鼓励别人坚持和劳动的方式,一种充满了美好诱惑的说辞,可许多人都栽在了过分相信前人言说这一点上。” “你就直接说需要我做什么好了。”我斩钉截铁打断陈飞的话,“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思考利弊,理智很多时候也会成为一种牵绊和障碍,如果是不该理智的时候,就没有必要固执不放。我现在只有一个目标,尽最大能力不惜一切物质与人脉的代价,为祝臣舟争取最好的结果。他是怎样的身份你我都清楚,一旦他曝出丝毫丑闻,后果不堪设想。他心比天高,傲慢不可一世,我根本不敢去想,如果还可以,他怎么活下去。” 陈飞听我说完后,他直视我眼睛一脸郑重说,“可能我的身份没有理由资格去询问您什么,但我非常关切陈部长的一切身后事,我很好奇,您作为陈部长遗孀,作为闵宝涞没有过门的续弦,您为何要这样帮助祝臣舟。祝谨的的确确是您和他的孩子吗。” 我没有丝毫犹豫说,“是,祝谨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唯一的孩子。” 陈飞听到后长长的吸了口气,“原来传言真的不虚,您是否想过,这样对得起陈部长,虽然我了解,您才不过二十多岁,也不曾生下孩子,就这样终生为亡夫守贞,显然也不现实,但祝臣舟和陈部长之间的微妙关系,我们都很清楚。” 我垂头注视自己的白色高跟鞋,锃亮崭新的漆皮在白光下散发出极其诱人的斑“我承认,是我违背自己初衷,也对不起陈靖深对我的好,对我的恩情,是我忘恩负义,就算以后遭到报应,我也不会怨恨什么。但是陈飞,爱情这种事情,我实在没有办法,你有吗,你也没有,这世上不管是谁,在爱情面前都是无力的,是苍白的,是渺小的。我们无法管住自己的心,并且我们能总是后知后觉,谁也不可能在感情中有先知有感应,去决断阻止不该发生的动心。我们只能选择接受,接受心底那份悸动和澎湃。” 我说到这里忽然觉得眼眶酸胀干涩,我用两只手捂住自己脸,“我不是没有挣扎过,没有强制自己放开过,可我做不到,祝臣舟是一种毒药,你知道戒毒有多么困难吗。你是刑警啊,你不可能没见过,那些犯了毒瘾的人,有多么可怕,他们恨不得用一切残酷而极端的方式脱离这个世界带给他们的痛苦与悲惨,可是最巨大的痛苦都没有爱情带给人的折磨更极致。” 我掩面在掌心哭泣,陈飞一直等我哭声渐渐隐去微小,他才开口说,“如果您真的要救祝臣舟,那么您需要向蒋升平开口。” 我僵硬了几秒钟,缓慢将脸从掌心内抬起,我对他说,“只有这一个法子吗,有多大胜算。” 陈飞思付了片刻,“只有这一个法子,否则我不会说这个最不该实施的方案,而至于胜算,谁也不能保证,我只能说,不超过百分之三十,因为蒋升平是商人,商人都讲究看重利益,这种损害他利益,放虎归山的事,他基本不会做,毕竟他能等到祝臣舟今日,也耗费了漫长光阴,可以说来之不易,谁会将来之不易得到的结果拱手让人呢。” 我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就像瞎了十几年的盲人透过一丝微光看到这个繁花似锦的世界,那一刻的惊喜与兴奋,根本无法形容。 我问他蒋升平是否在上海,知道具体住址吗,毕竟这样事直接去公司找他,有些过分引人注目。 陈飞告诉我他目前在海城宏扬集团的分部,自从祝臣舟被刑拘后,他便始终在海城,这更加使我确信祝臣舟出事和他有莫大关联,之前还仅仅是怀疑,现在已经是肯定。 我抹了一下湿漉漉的眼睛说,“我愿意尝试,我不在乎它的胜算,至少总比坐以待毙要强得多。” 陈飞没有想到我会答应的这么痛快,甚至不询问是否会有风险,他有些不可置信问,“陈夫人不觉得这样方式不妥吗?” 我同样很不解反问他哪里不妥,他抿着嘴唇支吾了两声,“蒋升平这个人口碑欠佳,尤其在感情方面,他对待妻子很深情,却不算十分忠诚,他的确深爱太太,可也有过利用女人的不白史,这样男人拥有无奸不商的手段和腹黑,也拥有一颗过甚精明的头脑,陈夫人的确很聪慧理智,但祝臣舟这一次都栽在他手中,充分证明蒋升平绝对不是善茬。” “不管怎样,我总要去尝试一次,现在还有其他方法吗?已经走投无路的人再挑三拣四,只会错过更好良机,将事情逼进寸步难行的绝路。” 我说完后便从沙发上站起来,对陈飞非常干脆的道别,他再三询问我是否考虑清楚,一旦这个头低下,对方会提出什么要求都是未知,男人无非渴求权势与美色,谁也不能免俗,当我处于被动,对方的任何索求都变得顺其自然,也很难驳回。 我对他极其肯定说我想好了,这唯一的出口我不能再狠心堵死,我救的不是一个普通男人,他对我的意义来自于我和祝谨母子的依靠。 我离开市局后,把电话给蔡安拨过去,我让他开车过来接我,送我去宏扬分公司,蔡安很快便驱车赶到,他将车停泊在我眼前,开门护送我坐进去后,便左打方向盘开往宏扬分部方向,我坐在后车厢内始终惴惴不安,对于蒋升平,我接触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每一次都是在很普通很官方情况下,几句话而已的点头之交,他对我的记忆大约都不深刻,而我冒昧登门求他办事,还是这样复杂又胜算极小的请求,我也有些惶恐和紧张。 我在这样坐立不安的窒息中走进宏扬分部,蔡安去询问蒋升平办公室所在,一名前台接待了解我们身份后,便亲自带领我们乘坐电梯奔向四楼。 她没有将我们带到办公室,而是停在一间巨大的会议室门外,她说蒋升平正在开会,很快就可以结束,请我们在过道上的敞开休息室稍等片刻,她转身离开后,会议室内传出一些桌椅挪动的碰撞声,我告诉蔡安到转角处去等,给我腾出足够空间,他看了一眼被秘书打开的会议门,便点头走开。 我从椅子上站起身,往门口走了两步,会议室内走出许多西装革履的高层,他们涌出同时正在互相交流什么,但很快便有人发现我的存在,声音立刻戛然而止,走廊上原本嘈杂的气氛骤然变得无比安静。 他们面面相觑后,便三三两两离开了走廊,蒋升平和一名女秘书正在座位上探讨公务,他听对方陈述汇报后,便起笔签了一份合约,然后递给那名女秘书,又吩咐了句什么,才起身朝门外走来,我立刻迎上去喊了一声蒋总,他从手中拿着的平板中抬起头,他看到我没有表现出任何诧异与惊愕,反而很镇静,他将白色手套摘下攥在掌心,又把平板递给随行的秘书,那名秘书接过东西后就从我身后位置下楼,走廊上只剩下我们两人,蒋升平在我脸庞上打量了半响,忽然笑了一声说,“沈小姐在我眼中,始终是窈跳淑女君子好逑。不过这才多久不见,沈小姐似乎有几分憔悴,不复从前光彩夺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5 正人君子 我看向理石墙壁投射出我的脸庞和身影,的确有一丝憔悴,我将头发朝脸颊两侧拢了拢,“蒋总既然看出来,我也不做隐瞒,我今天过来,是有事情相求。” 蒋升平身体向后方仰了仰,他以一个非常专注而讶异的眼神看了看我,“沈小姐会有事请求我吗。似乎有些折煞抬举我。” 我笑着说,“如果蒋总觉得有,那就是有。谈不上折煞抬举,蒋总无所不能,可有时候高抬贵手也是一种美德,谁也不会一生都在高处,说句非常不敬的话,蒋总比您父亲又如何,纵使自己没有把柄,也无法保证别人走投无路狗急跳墙会对您最看重的做出什么来。” 蒋升平微微摆动身体摇晃那把软椅,他眼睛内闪烁着一丝精光,“沈小姐是聪明人,说话也颇有深意,我并不能理解,你似乎话里有话。” 我说,“蒋总比我更聪明几百倍,何必和我一个女人猜来猜去,都说生意人一寸光阴一寸金,我也不想过多打扰蒋总,使您耗费时间在一件本可以简单解决的事上。” 蒋升平眯眼打量了我片刻,他忽然笑出来,“看来我们之间有许多误解。沈小姐跟我来,我们找个地方谈。” 我说了一声好,便跟随蒋升平进入他的办公室,有一名女助理正在沙发区等候,她见到我们进入,便主动站起身迎过来,她手上捧着一摞文件,她站在蒋升平面前说,“我们已经收购了部分散股,也探听到内部的持股情况,恐怕没有我们想象那样容易吞并,首先这个公司在市场和商业圈名望颇大,其次海城这边它属于一个风向标,牵一发而动全身,后果不堪设想,如果我们不是非要这样不可,不妨先搁置下,等最后消息。” “你是在质疑我,并没有这个能力驾驭是吗。” 助理脸上表情一僵,“蒋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已经赢了大半,没必要立刻追击,只怕适得其反。” “现在他还有什么办法吗。” 蒋升平伸手指了指门口,“你出去吧,我不希望任何人质疑我的决定,你本职就是按照我吩咐去做事,其他的没有资格置喙。” 助理没有再说什么,她脸色非常惨白而尴尬对蒋升平鞠躬后,便迅速离开了办公室。 蒋升平转身将门关住,然后扯下自己颈间的条纹领带朝办公桌走去,他坐下后将桌上所有东西文件都推开,留出极大一块空地,他拿起摆在桌角的电话,按了一串号码,对方接通后他吩咐说,“立刻送来一杯果珍到总裁办。” 他挂断后见我还站着,他对我说了声抱歉,然后比划一个请讲的手势,我站在地毯上对故作不懂的他说,“我以为蒋总清楚我这一次来的目的。没想到您装傻的本事这样好。” 蒋升平闷笑出来,“也许沈小姐觉得我是在装傻,不过很多事我无法主动开口,你是否听说过商人在许多交涉方面的无奈,在两方谈判过程中,先开口的注定处于劣势,沈小姐和我素无往来,更没有利益接触,我没有理由直言不讳,沈小姐既是来请求我办事,话不妨直说。” 我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在身后,弯腰坐下去,我看着面带微笑的蒋升平说,“巨文出了点事,不知道蒋总清楚吗。” 蒋升平点头,“当然,祝臣舟是我的合作伙伴,他出事我第一时间便得到消息,而巨文作为海城乃至半个南省的典型企业,一点风吹草动势必满城风雨,我没有理由不清楚。” 我笑着说,“如果蒋总听说了,那么也一定有耳闻,外界风言风语传说您是祝臣舟被警方压持的背后关键所在。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您,祝臣舟是无法走到今天这一步,其实用脚趾都能想出来,祝臣舟的地位和权势,海城这边除了您还有谁有这个能力对他使阴招。” 我话音未落,蒋升平便忽然哈哈大笑出来,他笑纹极其深邃,两道浓眉几乎粘连在一起,衬托那双清澈漆黑的眼眸格外俊朗有神。 “沈小姐是误会我了,我还不至于玩阴招,不管对方如何高段位,我蒋升平从不会在背后用手段,我只会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去解决问题,我也有足够自信自己可以赢,不需要我不光彩做些什么。” 我们正在说话,门外传来几下敲门声,蒋升平所有话都在这一刻止住,他朝门的位置扫了一眼,吩咐对方进来,一位年轻女秘书端着一杯颜色绚烂的果珍走入,她正要双手放在桌角,蒋升平忽然指了指我的方向,“给沈小姐饮用。” 那名女秘书听到后,只愣怔了一秒钟,便迅速向我走来,非常恭敬递给我,我接过后对她道了谢,礼貌象征性喝下一口,她正准备离开,蒋升平毫无征兆说,“莉娜。” 女秘书应声而止,她看着蒋升平询问他是否还有吩咐,蒋升平说,“你跟在我身边也有四年之久,对于我的为人秉性,你比较了解,你现在扪心回答我,我是否在背后做过不光彩的事,不管对待任何人或事。” 那名女秘书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对于蒋升平这样突如其来的问话有些不知所措,她眼睛无比迷茫转了转,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她立刻说,“自然没有,蒋总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敢作敢当。” 蒋升平笑着将目光移到我脸上,“沈小姐是否听清楚。” 我没有理他,他对那名秘书伸手示意她再讲一遍,秘书转身对我说,“沈小姐,了解我们蒋总都知道他一向明人不做暗事。根本不屑于遮遮掩掩。” 我点头说,“不过我不了解蒋总,而且我也不这样觉得。” 女秘书无法再说什么,她察觉到气氛不对愈发难以掌控,便极其机敏以工作繁忙为由退出办公室,她离开后,我坐在椅子上捧着果珍一口口抿着,蒋升平似笑非笑用手指关节敲击着桌面,发出砰砰的声响,“看来沈小姐不相信我,那我也没有办法。据我所知,祝臣舟的妻子还在医院内九死一生,闵氏几乎沦为他掌控,沈小姐作为他名义上的岳母,这样为女婿操劳,让我刮目相看。” 他话中带着几分讥讽,我垂眸盯着杯口的橘黄色液体,“蒋总是否敢以自己的太太和两名子嗣做担保,您确实没有做过任何使祝臣舟时至今日的事。” 蒋升平原本还非常温和的脸色在我这句话中彻底变得冷却。 他语气淡薄得似是一块巨大的冰,“沈小姐不懂得祸不殃及家人的道理吗。” 我没有丝毫胆怯,“蒋总如果真的坦坦荡荡,就算起誓祸自然也殃及不到家人。” 蒋升平盯着我眼睛,他眸中闪过一丝凛冽,紧抿的薄唇一点点咬开,“就算是我,沈小姐今天来是和我同归于尽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6 傻不傻 蒋升平终于坦白承认,他捧着一个杯子,里面香气浓郁的温热咖啡升腾起一缕白雾,恰好抵在他下颔上,便很快消散融化于空气。 他语气和表情都尤为冷淡,“我从不在有关利益的商业事件上牵扯女人,我认为那不是君子该做的事,对于女人这样物种,可以利用,可以隐瞒,但不可以去针对和欺骗。所以沈小姐今天来这里质问我,我觉得并没有意义,因为我无法改变什么,也不会驳回自己的抉择。其次,你所说的请求,我认为也不会达成,我不可能放虎归山,把我好不容易堆砌到这一步的城堡推翻继续看它沦为散沙。” 我对蒋升平说,“可您的成功与地位,不该建立在对别人的落井下石和见不得光上,谁都清楚,祝臣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被打败的人,除非是不择手段,名面上的争斗,他很难输掉,蒋总是否可以摸着良心承诺自己不曾使用暗中计谋。” 蒋升平垂眸饮了一口咖啡,他将杯子搁置在旁边触手可及的地方,他摊开双手说,“自然不能承诺,我也没必要向沈小姐承诺什么。” 我意识到眼前的男人不同于任何,他冷血无情且毫无心软可能,我声音只得温和下来,我带着几分绝望神情捂住自己胸口,“蒋总,您不是女人,可能不了解一个念头会对女人造成多大伤害,您也有妻子,如果您出事,您的妻子是否能够安然无恙继续生活,您的确没有想要牵扯我,但却不得不把我拉进其中,我现在看似得到了一切,拥有许多女人都非常羡慕的东西,可我同样也非常羡慕那些女人呢,她们有稳定的家庭,平和的婚姻,一个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的丈夫,或者三口之家,或者五口之家,都过得其乐融融,充满希望,而我呢,我孩子父亲是否可以平安回来都是未知,您所谓的不针对女人,何尝不是一句谎言。” 蒋升平在听我说话过程中,他脸色一点点变得温和与复杂,他非常深爱妻子,也很疼惜自己两个儿女,这样的筹码算是最好的牌,打出去是否可以扭转必输的局面我没把握,但至少可以让他赢得缓慢一些,兴许都还有变数。 我十分期待等候他给我答复,漫长沉默后蒋升平对我说,“非常抱歉,沈小姐,让你失望了。我没有办法撤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旦我松懈留情,很有可能祝臣舟今日就是我的明天,我必须为自己考虑,他和我一样,都是锱铢必较有仇必报,这样的人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为何不走一条生路?巨文与宏扬的地位逐渐持平,曾经是一超多强,如今是双王争霸,我不能接受我父亲留给我的庞大家业与宏扬几十年的口碑在他的狼子野心之下被加持得毁于一旦。我也有我的无可奈何,恕我虽然怜惜你的处境,却也不得不继续下去。” 我从椅子上冲过去,我刚走到他面前双手撑住桌角,还不曾来得及张口,忽然那名为我送果珍的女秘书莉娜从外面破门而入,她满脸慌张,甚至都忽略了基本礼仪没有敲门,蒋升平看向门口气喘吁吁的下属,他眉团微蹙,“怎么工作这么久,还不懂规矩,我让你进来了吗。” 莉娜看了我一眼,她大约决定不方便,可我也同样非常急迫,我根本不会考虑什么礼节回避一下,我就站在那里直勾勾盯着她,等她说完阐述我的事,莉娜等了两三秒见我根本没有出去的意思,她深呼吸一口气对蒋升平说,“警方刚刚来了电话,闵氏前任总裁闵宝涞的后台,亲自将祝臣舟保释出去,并且在很多控诉上进行了法律范畴的辩解,目前情况对我们而言不是很明朗。” “怎么会这样。” 蒋升平根本无法相信这样的发展,他从椅子上猛地站起,他两只手握成拳,重重抵在厚重一摞的文件上,他眼睛在桌面来回转动,不知在思索什么,我很久才反应过来莉娜那番话,我转身朝门口跑去,一把握住她手,在她充满惊恐与诧异的目光下,我喜不自胜询问他祝臣舟是否平安从警局出来了。 莉娜看着我,又将视线移开看了一眼蒋升平,她朝我抿唇摇头,我也顾不上再验证什么,我推开她往走廊外面跑,在我已经完全冲出办公室,我忽然想起还沉浸在巨大震惊中的蒋升平,我强制自己逼停脚步,我转身对绕过办公桌正在门旁穿西服的蒋升平说,“蒋总,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是现在世人都缺少的一种美德。永远不要小看在逆境之中被逼得走投无路的狼狈同僚会做出什么反抗,又会产生什么效果,引发什么动荡,尤其是本身就拥有智慧和权势的人。” 我说完后电梯恰好在这时打开,里面有三三两两的商务人员,正准备关住电梯门,我飞快说了声拜拜便立刻挤进去。 我到达宏扬门口,第一时间去找蔡安的车,他原本停在停车场最醒目惹眼的一块空地上,然而此时却被一辆银灰色的车代替,蔡安和车都不翼而飞。 我急得跺脚,背着强烈阳光摸出手机想要给他拨打过去,询问他去了哪里,怎么不来接我。可我才按下三个数字,我所触及的视线范围内,一双锃亮闪烁清冷寒光的黑色皮鞋缓慢映入眼帘并顿住,两只脚合并在一起,我闻到空气内那一股无法言说的气息,所有动作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我并不想停下,可我无法控制自己空白断档的大脑。 眼眸一点点抬起上移,整洁笔挺不带一丝褶皱的黑色西裤,精致的银色金属扣皮带,黑白色格子西装,一只男人非常修长白皙的手扣在左胸口袋位置,灼人皮肤的滚滚烈日下,拇指上一枚翠绿色玉石扳指散发出诱人的荧光。 我根本不敢抬起头去验证辨别什么,我怕自己又开始做梦,这只是一场莫名其妙过分渴求的梦,并非真实。 我僵硬在原地,我听到身侧街道开合车门的闷响,是孟奇光的声音,他喊了我一声夫人。 我所有伪装、盔甲和利刺都被风拂过时带起的一阵男式香水味道而撕破,我定定看着眼前这张无比熟悉的脸,他的眉眼,他的鼻梁,还有他红润的薄唇,都曾让我又爱又恨魂牵梦萦,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我张大嘴巴,眼泪一点点氤氲在眼眶,我耳畔全部是风声,是他喊我名字,是我自己接连不断剧烈起伏的呼吸。 我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就像在一片迷雾缭绕的雪地和树林,奔跑许久才找到蓄满阳光的出口,我脱了一层皮,干涸了一片骨,才终于死而复生。 我看了他半响,终于从这份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祝臣舟原本笑着,他缓慢朝我伸出手想要拥抱我,而我在这时却像疯了一样,狠狠扯住他衣领,我嘶吼着嚎哭着去抽打他的身体,我崩溃而激烈破口大骂,之前从不敢说出口的话全部像子弹般从我口中射出,拦也拦不住。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多久,我声音逐渐减弱,我透支了身体最后一丝力气趴在他肩膀上,低低啜泣着,那是一种怎样感觉,天是黑的,黑压压漫无边际,令我绝望又惶恐,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处,也不知道抓住什么来求得最后生存的希望,我只能任由自己毫无预料在澎湃汹涌的海面飘来飘去,吟唱我所有孤独。 “你为什么不回来,你看我着急担心觉得很有趣吗,你看着我每天度日如年,甚至想过如果你死了,救不出来了,我该怎么掌控美索,怎么保住巨文,我该如何将祝谨平安带大,我该怎么艰难于夹缝之中活下去!我背负着克死了两任丈夫,又害你不得善终的恶名,怎么在众人唾弃之中给自己力量,你怎么能这么狠,你是想要我死吗?祝臣舟你王八蛋,你把我沈筝当什么!” 祝臣舟似乎没想到我的反应会这么大,他伸出的手就停滞在半空,他任由我发泄打骂,他许久后才将我揽入怀中,他手捧住我的脸,眼睛内含着一丝笑意说,“傻不傻,你以为我会死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7 是我不好 我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就像一个濒临死亡的人,像一条缺少氧气和水的鱼,只能用残存的余力寻找埋葬自己的地方,无法再向命运和现实顽抗什么。 即使我非常想挣脱祝臣舟对我的拥抱,我也不得不妥协于他的霸道和蛮力。 我匍匐在他胸口,张大嘴巴喘息着哀鸣着,我反反复复只说一句话,不停质问他怎么这样残忍,如果他早知道能平安出来,如果他知道自己不会死,又为什么不告诉我,看我艰难熬过这么多日日夜夜。 祝臣舟的下颔抵在我头顶,头发被一丝静电带起张牙舞爪的弧度,他声音格外闷沉,“我被警方带走时,我也不清楚最后会怎样,如果不是情非得已,我不可能消失这么久。” 我死死揪住他腰间的皮带,我将自己指甲嵌入进去,以发泄我无声的仓皇,“可你想过这种没有任何消息和希望的等待中我该怎么活吗。所有人都对我说,你可能会死,你不会活着出来,我不停解释麻痹自己,让我相信你无所不能你刀枪不入,就算天下人死绝了,你一样可以平安无事,原来就我他妈是个傻子!你到底想要怎样,如果你找到了更好的女人给祝谨做妈妈,你可以说出来,不用做这些让我死心的事。” 我吼完后一把推开他,他因为过分专注倾听我的哭诉,没有任何防备我突如其来的动作,他身体向后踉跄一步,还没有来得及稳住重心我便逃脱他怀中,我转身往街道旁边奔跑,他在我身后喊了我一声,我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更加快速,在我即将跳下人行道冲向车流时,我手腕被一个人拖住,他将我禁锢在掌心,把我朝原路拉回去,我身体背对他,由于他巨大力气而无法回身去看,但他一定不是祝臣舟,身上没有那股熟悉的香气,我大叫着放开我,有路人眼神内流露出一丝想要解救询问的念头,但在看到拖拉我的男人装束与气场后,又止住了这份意念,便从我身旁经过,像不曾看到什么一样。 这就是现实社会,每一个在底层挣扎的人都非常畏惧上层社会的权势和手腕,可以避免冲突就绝不生事,无法避免也会想法设法逃开正面碰撞,权势这一顶高帽的确能够将人压死,而看上去非常富贵与冷漠的人,更能将底气不足的百姓彻底击垮。 我被男人重新拖回祝臣舟面前,我透过他瞳孔显示的人像才看清是庞赞,我对他拳打脚踢破口大骂,就像一个迷了路的疯子,在做最后的宣告与呐喊。 女人一旦在极其愤恨中爆发也非常恐怖与强势,庞赞又不敢过分用力钳制我担心会伤到我皮肤,于是他很快便落于下风,而我的挣扎愈演愈烈,祝臣舟又始终不再发话,他迫于无奈只好将我松开,在得到自由后,我再次转身要跑掉,我不想看祝臣舟那张脸,他眼睛迸射出的光芒让我觉得自己无比卑微和愚钝,我犹如一只金丝雀,一只鹦鹉,被他逗玩被他戏弄,在他不甘寂寞时充当一个游戏的乐趣和发扬展现他伟大情怀与高尚人格的宠物,而在他不需要我时,我生了孩子放下尊严和仇恨,却换来一份欺瞒。 在我歇斯底里的失望和崩溃中,庞赞在我身后对我说,“夫人命苦,可祝总同样不是生下来就大富大贵的人,他是祝老先生的私生子,母亲一辈子都没有名分,被祝老先生的父母逼迫惨死跳崖。祝总在家族企业待过一段时间,被亲叔叔算计得狼狈不堪,如果不是吕慈小姐的死给了他巨大打击和痛苦,他也许现在还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也许您觉得他残酷无情,可有情有义的人,如果被给予祝总这样的人生,根本活不到现在。巨文起来后,祝总吞并了原先的祝氏财团,将和祝家有一丝亲缘关系的人都逼落死的死,逃的逃,这件事曝光后,世人议论他狼心狗肺,可是否有人看到过他一路走来的心酸,难道一个人只能秉持善心行走天下,被别人欺凌加害也无动于衷吗?都像夫人这样活着,空有聪慧却忍气吞声,为了所谓的仇恨一次次走上错路,最终又得到什么?陈靖深可以死而复生吗,他在天之灵就真的看到这一切吗?活出强者姿态,让自己变得无比成功,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看他们虚假而卑微的低声下气。这段时间夫人难过,祝总也不轻松,您只是在外面着急担忧,可祝总在里面没日没夜和警方那群狐狸斗智斗勇,稍有不慎便功亏一篑,您真以为他只是一个赚得盆满钵盈的商人吗?试问一个清清白白的好人,谁会和蒋升平那样的家族走到一起。” 我双手垂下站在原地,忽然失去了奔跑逃窜的力气,有风从我面前掠过,凉薄又轻柔,头顶是阳光洒下,可我感觉不到暖意,只有无边无际的阴寒。 祝臣舟在我身后制止庞赞让他住口,可庞赞没有听从,而是对他反问,“祝总为什么不让我讲下去,您历尽千辛万苦在局内保住夫人,生怕警方会以她来作为突破口,不惜牺牲自己,她只知道在您出来后不停抱怨她的苦楚和她的绝望,她是否考虑过您的不易和艰辛?她总是以一个带有极大偏见的目光去看待您的为人,甚至她一度质疑您对她的感情,可她是否明白您到底是怎样的心思,您认为一味纵容和包涵,就能改变她的自私吗?” 祝臣舟的脸色彻底冰冷下来,他对愈加激动而义愤填膺的庞赞说,“这些与你无关。” “可我看不下去祝总为她付出这么多,在背后如此纵容保护,却还是被她误解。” 庞赞目光带着几分凌厉刮向我,“夫人,您早晚会害祝总求生不得。我只希望您放掉那些成见和恩怨,不要让祝总太过疲累。” 庞赞说完后,便将手中车钥匙递给距离祝臣舟十几步远的孟奇光,他转身挤入人潮,迅速消失不见。 我盯着不知何处,在人海之中不甘寂寞跳跃的光圈,祝臣舟朝我一步步走来,最终他没有任何犹豫从背后抱住我,他怀抱极其宽广而温暖,他哑着嗓子说,“是我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8 只是一刹那 我无声无息偎在祝臣舟怀中,他将我抱住,我身体紧紧贴在他胸口,交缠的呼吸与起伏的心跳在这一刻无比清晰。 他问我祝谨还好吗,我说他吃很多奶,胖了许多。 他笑着嗯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非常美好的光,“他长的很像你。我本来以为只有生了女儿才能像母亲,没想到你基因这样强大,他眉眼和嘴唇都和你如出一辙。” 我抬起脸看着他,我发现他说得非常认真,我伸出手用指尖在他下巴上用力戳着,坚硬的胡茬扎在皮肤上,随我的按压刺进皮肉内,我盯着他下巴深深浅浅的窝,“祝谨像你,眉眼和鼻梁都像你。” 我哼了一声,“我觉得你只是在哄我,其实你知道他根本不像我,他只像你,你想要掩盖你这半个月的罪行。” 他垂眸凝视我气鼓鼓的脸,在我腮上轻轻点了一下,我迅速撒掉这口气,脸颊塌陷瘪了下来,他嗤地闷笑出声,“好,我是在掩盖罪行。” 我抬腿提了提孟奇光的驾驶位椅背,他从后视镜内看我,我对他歪着头笑说,“祝谨更像谁,你来说。” 孟奇光拿着一块蓝色丝帕正在擦拭方向盘,他没想到我会把这么棘手的问题丢给他,他脸上满是为难,“小少爷继承了您和祝总所有优各像百分之五十。” 我更加用力踢了一下他椅背,“油嘴滑舌,祝臣舟给了你多少好处费?” 孟奇光笑了笑说,“一分没有,但我工资是祝总开。” 他说完后看到祝臣舟冷冽警告的眼神,立刻抿唇噤声,他将丝帕丢到格子抽屉里,询问祝臣舟现在是否开车,不过祝臣舟没有理会他,而是将手臂伸进我腋下,把我整个身体都侧过来面向他,他手指在我唇上按住,防止我会反驳什么,他盯着我眼睛一字一顿说,“我在警局这段时间并不好过,你无法想象一个高高在上的掌控者一夕之间被困在一间审讯室翻出陈年旧账的滋味,我终于理解为什么女人都羡慕薛宛,因为蒋华东曾为她做的妥协,就是从最高处变成最底下的阶下囚。而我也终于理解他对薛宛的情怀,在我最无助最危险的时候,我想到的是怎样保全你和祝谨,怎样使你们平安,如果我有丝毫办法给你一点消息,我都不会让你这样焦急的等待。当消息是坏的,是令你更加害怕的,我宁可压着不说。” 我唇被他用食指压住开不了口,我只能泪盈盈盯着他,我试图找到一丝说谎的痕迹,我不能相信他会真的待我用心,可我在他眼中看不到任何假意,让我无法再怀疑分毫。 他手指离开我的唇,向上游移到我眼角,他非常温柔而缓慢擦拭着那丝濡湿,我问他为什么喜欢我,他擦拭的动作更加轻柔,“不知道,我一辈子太清醒,可能上苍想要我糊涂一回。” 我愣怔了一下没有反应明白,然而他没忍住的一声闷笑让我回味过来,我狠狠在他胸口掐了一下,他握住我的手在唇角啄了啄,“开个玩笑。其实真正的爱情原本就不该有原有,如果我说我喜欢一个女人年轻漂亮,可总有青春不再的时候,那么是否我就会移情别恋,所以我对你没有任何理由。如果非要问出来,我只能说是头脑一热的刹那。” 祝臣舟一脸奸笑,我正气得要揪他脸,孟奇光忽然笑着打断,“祝总在警局可不是这样和庞秘书说的,您的交待是无论如何要让沈小姐生活平静,不被打扰,不管您最后会怎样,沈小姐和少爷务必安然无恙。” 孟奇光还没有说完,他声音却戛然而止,他目光专注凝视车窗外某一个所有飞扬和生动的神情都在这一刻顿住。 我和祝臣舟同时察觉到他的变化,他们顺着他视线一同看相外面,辉煌的宏扬分部大楼门口,站着一纵人马,距离有些远,看不真切对方人的脸,但为首的男子格外高大英武,超越身后随从男性一个头之多,他手中正拿着一副墨绿色的望远镜,往这边认真眺望。 祝臣舟看到后,他脸上的柔情和爱惜逐渐敛去,他将手臂从我腋下抽出,整理了一下我散乱落在他肩头的长发,他将那些浓密发丝全部耐心十足的拢到我耳后,为我固定住,然后对我说,“我现在需要过去。” 我握住他的手,“蒋升平是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他父亲那样阴狠腹黑,虎父无犬子,即使他没有超越他父亲,至少也继承了十之**,他身后还要庞大的宏扬集团,官黑商没有他不涉足的,这样的人对我们而言是极大的威胁,不单纯是物质和权势,还有性命。你将巨文做到今天,不知道冒了多少次险,现在一切已成定局,除了宏扬在上面压制半头,巨文所向披靡,这已经足够了。” 祝臣舟捧住我的脸在我额头上吻着,他一点点向下,经过眼睛、鼻梁和人中,最终在我唇上狠狠烙印,他吻了我很久,到我们都有些气息不稳,他才缓慢将我松开,他意犹未尽舔舐了一下嘴唇亮晶晶的丝线,“我让孟奇光送你回家。” 祝臣舟推门下车后,我倾身过去拉住他衣袖,他站在车外转过头,我满是期待看着他,我非常固执要一个肯定答复,可他沉默许久后,只是轻轻将自己手从我掌心抽出,“很多事,没有回头路。我想平稳度日,他们会放过我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利益面前,没有人愿意尝试什么。看是什么风险,这样的风险,没有人愿意去冒。我会尽我所能给你最好的生活,但这件事,希望你也理解我的无奈。我和蒋升平注定只能存在一个。” 他说完这番话后,便不顾我的叫喊朝那一队人马所在的位置走去,他步伐不急不缓,却沉稳有力得令人发怵发慌,大约走到路程的三分之一时,他微微顿了一下,似乎在观望打量什么,随即便继续前行。 蒋升平清楚看到祝臣舟逼近的脸孔后,才终于满意放下手中的望远镜,他唇角勾勒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十分淡然等待祝臣舟走到台阶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9 普通的爱情【晚安】 我扒在车窗框往外看,祝臣舟站在台阶下,他仰面看着蒋升平,后者在掌心掂了掂望远镜,便随手扔给身旁的男助理,蒋升平身姿格外高大威猛,加上受他父亲影响的缘故,身上带着一股清冷杀气,任何一个动作都会让人觉得胆寒,仿佛下一刻就会刀枪相向。 我将车窗完全摇下来,探出半个头去听他们在说什么,但无奈距离相隔太远,我敲打着驾驶位的座椅,对孟奇光说,“开过去一不要太明显被人注意到,以我能听见他们对话为最好的距离。” 孟奇光没有立刻按照我吩咐去做,他非常无奈说,“沈小姐,祝总和蒋升平之间大约有许多您不方便听到的话,他们这样的男人交涉难免血腥暴力,言辞阴狠,祝总吩咐我送您回家,我不能违背他的指令。” 我从口袋内摸出一沓钱,我朝他后脑勺甩过去,红色钞票瞬间散落在车厢内,铺盖了一地,孟奇光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怔住,他定定看着一张落在他腿上的纸币,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八千块,差不多抵你一个月工资,如果你觉得不够,条件你来开,我不要求你为我卖命三十天,我只要你听从我吩咐三十分钟,这笔钱就是你的。” 孟奇光这才明白我的意思,他脸上浮现一抹浓重化不开的尴尬与愤慨,“沈小姐就是这样看待我吗。在您眼中,我唯利是图,只要许诺我金钱,我便能够背叛祝总,无视他的要求和指示,去忠诚于其他人?” 他一边说一边弯腰将所有钱钞都捡起来,他握在手中整理好后,递到我面前,我只是看着没有伸手接,他放在我两只合并一起的膝盖上,“希望您能够听从祝总的话,不要让他分神担忧。” “你们男人就不理解女人的想法吗,我们要的不是无所不能叱咤风云的丈夫,如果可以当然好,但前提是这些可以堂堂正正平平安安得到,而不是豁出去性命才可以达成所愿。我只希望我的孩子健康成长无忧无虑,不必担心自己父亲和母亲忽然一天消失或者在失败后一蹶不振生无可恋,而我孩子的父亲能够顺其自然活到终老,他已经拥有一辈子花不完的钱,为什么还执迷不悟在追逐权势的路上。这世上再不会有谁超越蒋华东昔年的权势,当初整座南省沦为他的殖民地,死后还不是尘归尘,而他和薛宛最终的陵寝再奢华也不过十平米,就算黄金宝石筑成又怎样,还要担心被盗墓,为什么错过安详静谧的岁月不要,却非要握住自己无福消受的东西。” 孟奇光注视窗外祝臣舟的背影,他正在和蒋升平说什么,由于他背对这边无法窥探他脸色,但蒋升平的面孔却非常清晰,他五官轮廓分明又极其深邃,和报刊上刊登的蒋华东中年时候照片有七八分相似,这样长相英俊不假,可也属于非常阴沉冷硬的,在男人中极其受人瞩目。 我们一同看向那一拨犹如静止的人,除了祝臣舟和蒋升平,几乎画面是一动不动。 孟奇光语气悠长说,“祝总骑虎难下,女人总是用自己感性和平庸的心态去要求男人放弃一些他们生命中最看重和追求的东西,却根本不想男人是否愿意接受,男人所存在的世界和领域,又能否接受一个由高到低堕落失败的典型。他没有回头路,这句话不是矫情,而是切实。越是功成名就的人,越充满了常人百姓不曾拥有也无法理解的挑战和贪欲,这里的贪欲不再是贬义词,而是褒奖,对于更大程度的攀爬和争夺的夸赞。” 我手指在玻璃边缘上来回抚摸着,那圆滑又温润的触感,将我指尖凸起的皮肤一点点碾磨压平,我说,“可男人要和女人过一辈子不是吗,这世上极少有成功的男人会孤独终老,他终究要结婚生子,有几个红颜知己露水情缘,所以体谅女人的想法也是男人的必修课,他如果爱沈筝,就应该像我这样,也去妥协屈就一些,我要的是普通的爱情,而不是枪林弹雨下的战争。” 孟奇光将目光从窗外收回,他盯着我侧脸望了良久,最终没有再说一个字,我似乎听到空气内散开一声叹息,低沉而沙哑,有几分无奈。 那是男人永远无法向女人妥协的东西。 叫作激情,叫作澎湃。 男人生来就是老虎,是狮子,女人生来就甘愿做一只白兔或者孔雀,前者生活在辽阔的草原和山涧,后者豢养在漂亮的笼中,前者藐视嘲讽后者的平庸和怯弱,后者仰望而畏惧前者的野蛮与厮杀,总有一方要妥协,在漫长的岁月中,率先低下头。 孟奇光送我回到别墅,他没有下车,而是目送我走进庭院后,向我告辞,立刻原路返回去接祝臣舟。 我刷卡进门后,便看到保姆怀抱祝谨正在客厅沙发上一脸忧愁和焦虑哼歌哄他,保姆手上举着一个婴儿瓶,里面的母乳非常满,基本没有喝过,她见到我回来立刻迎上前,声音内满是不知所措说,“夫人,少爷不喝奶,他始终抵触乳母,抱也不允许抱,啼哭不止,乳母使尽办法也不见他张嘴,又怕他哭坏嗓子受到怪罪,于是不敢再喂,就用吸奶器把母乳挤出灌在瓶子内,少爷喝了两口,就又不肯再喝了。” 我蹙眉从她怀中把孩子抱过来,祝谨脸哭得通红,正皱巴巴得垂泪,他小手非常有力,揪住我一根手指不肯撒开,哭声带着几分嘶哑,一听就哭了许久。 他以前从没有发生这样情况,没有过不喝奶的记录,相反他比同龄孩子都要更能吃,胃口更大,我问了保姆他哭了多久,什么时候出现这样反常,又是否叫来私人医生检查过,保姆说从早晨我离开就哭,一直不喝奶,私人医生检查说没有任何问题,开了一点婴儿消食开胃片,让碾磨成粉末加进奶中喝下,可他根本不张口,强行喂就会从唇角溢出,想要治疗都无济于事。 我抱着祝谨无比焦急,我坐在沙发上,让保姆去拿一点果汁来,保姆把奶瓶中的母乳都倒掉,灌入一点温热的甜果汁,我试着让祝谨含住,他只是吮吸了一下,并没有丝毫抗拒,大口大口吞咽着,似乎又渴又饿,保姆也很惊讶,她有些不可置信看祝谨的反应,“不可能啊,为什么喝果汁不喝奶?” 我怀中的祝谨也不再啼哭,他非常满足喝光了一瓶果汁后,便枕着我胸口沉沉睡去,他小脸上还残留一丝缺氧后的潮红,我扫了一眼通往二楼的楼梯,“乳母是先生派人精挑细选的吗。” 保姆点头,“是。关乎小少爷健康安全,先生自然不会马虎。” 祝臣舟不会马虎,他派庞赞和孟奇光挑选的乳母,最开始自然也不会有任何问题,然而不代表外界人士就没有办法给予诱饵,使她产生二心。 我让保姆弯腰低下头,我在她耳畔嘱咐了一句话,她脸上表情尤为凝重,她缓慢直起身后用口型小声说,“夫人怀疑乳母做了手脚?这不太可能吧,先生的手段谁不知道,她怎么敢。” 我盯着二楼楼口一闪而过的一道影,“我谁都不怀疑,这栋宅子内所有人,从我本意和感情上,我都希望是风吹不动雨打不动的忠诚,否则我会觉得自己和先生没有本事留住人心,这是我们的失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0 温情脉脉 祝臣舟入夜很晚才回来,我在二楼走廊上正往墙壁挂一幅他很久前拍卖回来却始终私藏的意大利名师西洋画,我听到开门声后,立刻意识到是他,便飞快放下手中的其余两幅画作,朝楼下飞奔去。 祝臣舟非常疲惫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腹部,另外一只手揉捏着眉心,孟奇光站在他旁边,正为他摆弄桌上的茶壶,有保姆在旁边蹲着斟水,香浓的茶味四散蔓延,我透过薄薄雾气看到他紧抿的薄唇,祝臣舟有一个细节,他每次遇到棘手难事从不会说,也极少写在脸上,但却喜欢咬唇,这意味着他在思考,在挣扎,相比较他有过的妻子和红颜知己,我和他认识时间最短,但我了解到的他生活上细节却最多,他是一个比较缺少安全感的男人,但他喜欢硬扛。 孟奇光并没有看到我,他专注盯着保姆倒水的手,他说,“蒋总那番话确实颇有深意,不放我们先静观其变,对于宏扬而言,巨文非常庞大,不像其他企业那样,轻而易举使点手段招数就能吞吃入腹,而对于巨文而言,宏扬的根基极其深邃,实力超群,它拥有这么多年历史,并且商业界多多少少都很敬仰尊重蒋华东父子,宏扬吞吃巨文,要比巨文压垮宏扬更加存在难度。这个时候我们要稳住,宁可错失几个机会,也不能冒昧迎头而上,毕竟蒋升平非常难斗,我们无法保证看似非常好的机会是不是有他故意挖坑使诈的嫌疑。” 保姆将茶杯斟满后,双手放在祝臣舟面前的茶几一角,便起身离开客厅,祝臣舟盯着那名保姆背影,他意味深长说,“这个别墅内的佣人侍者,来历清白吗。” 孟奇光愣了一下,“是庞秘书和我亲自挑选的,底细查得清清楚楚。” 祝臣舟嗯了声,“巨文一丝风吹草动,蒋升平那边都能立刻掌控,我不否认他的能力和人脉,但我在海城也混了多年,绝不止于连这点私密都无法藏住,除非是有内奸。而我和蒋升平处于势均力敌的局面,彼此交锋各有输赢,一般有些眼光和心计的人,都不会贸然选择一个阵营栖身,还会继续留意观察一段时间,所以我怀疑,是我身边打理起居的人叛变。” 孟奇光说,“应该不会吧,您许多公事没有在家里接触过,这些佣人没有背景也大多老家不在海城,不怎么懂得商场人情世故,应该无法认识到对您不利的人,更何况一向眼高于顶的宏扬,早就被蒋家一族喂得十分贪婪和膨胀,底层百姓他们看也看不上,绝不会私下接触。” 祝臣舟捏着茶杯放在鼻下嗅了嗅,他眉眼皆是精明,“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果非要行走一步,就算对方是乞丐又如何,谁也不能保证无法产生共同利益,拿得起放得下能屈能伸一向是蒋家一族的教导方式。” 祝臣舟将那杯茶倒了几滴在地毯上,他注视那滩水渍片刻,然后才缓慢含住杯口饮了一些,孟奇光对他承诺会即刻着手调查这些人是否私下接触过谁,都经常性去哪里,收集到结果立刻过来汇报。 我迈下最后两级台阶,示意性咳嗽了一声,祝臣舟睁开略带疲惫充血的眼睛,他看了看我朝我伸出手,问我怎么还没有睡,我没有朝他走过去,而是绕到玄关,从鞋架上将他的居家拖鞋拿下来,我蹲在他面前为他把脚上的黑色皮鞋脱掉,又褪下袜子,在他足底轻轻按摩着,祝臣舟对于我这样的专注和体贴有些惊讶不适应,他中途想要弯腰将我扶起来,然而被我躲开,我一边为他按摩一边说,“你歇着吧,我新学的,手法不是很娴熟,可能次数多了就会好一点。” 我笑着仰面看他,“祝总见多识广,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没有享受过,不会嫌弃我技艺不精吧。” 祝臣舟怔了一秒,大约听出我在挖苦他曾经的风流,他伸手在我额头轻轻戳了戳,“不敢嫌弃。” 我朝他脚底狠狠抠了一下,他闷哼出声,我笑着说,“你心里其实嫌弃。嫌弃我过分拘谨,不懂情调,比不上你那些一夜露水。” 祝臣舟曾经和我说过,他最后悔就是被我知道他那些莺莺燕燕,还亲眼让我见到过他拥着黄卿情投意合的场面,以致于他此后每当我旧事重提都无颜辩解,甚至有些认为自己污秽不堪。 他将我因为按摩用力而颤抖散乱在胸前的长发捋到耳后,“女人分为两种,一种像女人,一种不像女人,像女人这一类又分为两种,青涩的青苹果,和熟透的红蛇果。前者是未婚未满三十岁的女人,后者是已婚超过三十岁的女人,她们的本质区别在于阅历男人的次数,经历世故的深浅,实战经验的多少,相比较外形和容颜,越是年纪长的女人越处于劣势,在男人眼中的价值程度也不如更加鲜美的猎物,可不能否认,成熟的红蛇果口感更加,咬下去老少咸宜,而青涩的青苹果酸甜发涩,喜欢这样口感的人爱极了这份特殊,而不喜欢的人一口都不愿去品尝。” 我将他左脚放下,又拿起右脚垫在我膝盖上,“那你喜欢哪一种,我记得你不爱吃苹果。” 祝臣舟笑得发坏,“我喜欢葡萄,你这样的水晶葡萄,娇小玲珑。” 我并没有理解他话中意味,而是呆愣了片刻,在我触及到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停留在我胸口位置时,我才恍然大悟,我将那只没有穿的拖鞋往他身上一扔,他敏捷的握住,他笑得格外愉悦,“只是一个玩笑,你生了祝谨后脾气怎么这样不识逗。” 始终沉默的孟奇光听到祝谨两个字,他立刻说,“小少爷睡了吗,祝总是否很想念他。” 祝臣舟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大约决定太晚,他没有说话,我对在厨房清理煤气炉的保姆说将孩子抱下来,祝臣舟阻拦了一下,不想打扰孩子入睡,但见我非常坚决,他也没有再干预。 保姆很快将祝谨从楼上婴儿房抱下来,他正呼呼大睡,唇角还沾着一丝亮晶晶的唾液,白嫩的小手指揪住自己半只耳朵,看上去极其可爱天真。 祝臣舟小心翼翼从保姆手中接过祝谨,他始终叮嘱不要大动出声惊扰到孩子,顺利抱住祝谨后,他非常缓慢而轻柔的将身体坐直,孩子在他怀中就像小小一团的包子,连他半个胸怀都占据不了。 孟奇光在旁边倾身看了一眼孩子的睡颜,他笑着说,“小少爷真的集合了祝总和夫人全部的优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头发也很浓密。长大后一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祝总更加潇洒英俊。” 祝臣舟眉眼内闪过一丝骄傲和柔和,那是我在他脸上极少看到过的不同于任何笑容的温情,只在怀抱祝谨时才会那样满溢。 “我并不奢求他在未来可以做出成就像我一样,或者更加优秀,我只希望他活得快乐简单纯粹,不要去过多沾染那些阴暗势力的东西。” 我坐在祝臣舟旁边看着他凝视孩子的侧脸,“既然你也知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虽然你父亲并不能担得起这个身份,可你母亲终究疼爱你而且无辜,哪怕你觉得神鬼佛灵再荒唐不堪,可你总要相信你母亲是有灵魂有慈念的,她在天之灵一定不愿看到你活得这么辛苦。就像你对待祝谨,你有一份最平凡的父爱,为什么不肯施舍给自己。” 祝臣舟这样姿势大约有些不舒服,他托住孩子腰背的手非常柔缓的颠倒了一下,却惊动了已经睡醒一觉正在醒吨的祝谨,他小小身体扭动了几下,张开嫣红的唇打个呵欠,便睁开迷茫的眼睛,盯着祝臣舟看。 他蠢萌而灵动的模样格外可爱,他似乎认人了,咧开没有牙齿的嘴笑了笑,将祝臣舟和我之间有些沉重的气氛彻底打破,祝臣舟捏了捏他粉嘟嘟的脸颊,“看,这个样子多像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1 风满楼 窗外似乎下了雨,在和今年的夏季做告别。 月亮竟然离奇突破厚重云层,斑驳白光透罅隙穿过宽大的梧桐叶,在庭院之中的水洼映下一团银丝。 窗纱很长,繁复而轻薄,在夹杂花香的夜风中左右拂动,翘起一袂宝蓝色边缘,内有奶白色流苏在地面扫过,仿佛是触摸在了皮肤上,酥酥麻麻看得人心里发痒。 路灯是昏黄的,空气潮湿而温热,可雨丝却是冰凉,没有星星的天空一片澄澈的深蓝,我透过窗子也看不到远方,只有白雾蒙蒙的水汽。 祝谨在吃手指,红而薄的唇中吐出一个泡,他眼睛便是两颗星,眨也不眨凝望着祝臣舟,他隐约在笑,可又看不真切,两枚唇角勾勒上扬,露出非常好看而舒适的弧度。 我幻想着他什么时候会叫妈妈,叫爸爸,是十个月,还是十四个月,或者一岁半。 他应该非常聪明,非常机灵,懂得讨好别人,更喜欢笑。 他不会哭哭啼啼,像女孩那样麻烦黏人脆弱,他会很强壮,很高大,在未来保护他心爱的女人,不经历这世间残酷的伤害与欺骗,不畏惧别人的背叛和阴险,他能够海纳百川包容天下,也可以心怀慈悲笑对人生。 我没有任何希望与期待去过分束缚他改造他,想要看他发光发亮,胜过所有人。我只希望尽可能让他少一些障碍与灾难,少一些疾病和悲伤,永远都笑容璀璨,充满温暖。 我朝祝臣舟的身体靠过去,从背后将他抱住,他脊背僵硬了一下,便很快适应来自我胸口的温柔。 他手指在祝谨细滑的脸颊抚摸着,我呼吸喷洒在他被汗水浸泡过的衬衣上,我喊了他名字一声,他答应后,我便再无下文,他知道我没有事,只是很想喊他,确定他在,而不是一场虚幻的梦,他笑着回头在我发顶用力亲吻了一下,便继续拥抱孩子,我眯着眼睛,注视地面被水晶灯投射下的幻影,我忽然很想哭,为这时光难得的静谧与美好。 “臣舟。他长大会不会孝顺我们。” 祝臣舟逗弄着祝谨,他非常不在乎说,“孝不孝顺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们能陪伴他的时光终究很少,等他成家立业,我们也差不多要离开人世。我留给他的那些他败光也无妨,只要他自己能够活下去,不给我丢人现眼,是平庸还是成功,都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他可以活得郁郁寡欢,也可以风风光光,只要他觉得对得起自己,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去干预。需要担忧这些的是他未来妻子。” 我嗯了一声,“你说得对,人活在世顾自己就很累了,我们需要照顾的只是他十八岁之前,之后都由他自己做主。生死贫富,荣辱好坏,是他的抉择,我们干预了他也未必快乐,每个人都有自己想法,不该为了谁的满意而妥协和委屈。” 祝谨在祝臣舟怀中玩儿一会儿又开始犯困,他用脸蹭着祝臣舟手臂,喉咙里哼哼唧唧,似乎在磨觉,孟奇光走到休息厅将那名值夜的保姆叫过来,让他抱着孩子上楼睡觉,保姆弯腰从祝臣舟手中接过,用毯子把他包裹严实,正准备转身走,祝臣舟忽然叫住她,他目光自始至终不曾离开孩子脸上,却极其阴寒,看得人发怵,保姆试探问他还有什么吩咐,祝臣舟说,“小少爷每天饮食,都汇报给谁。” 保姆愣了一下,她看了我一眼,“汇报给夫人,可先生出事这半个月,夫人也无暇顾及什么,每天都在担忧您,乳母便自己做主,每隔两个小时喂养一次,喂得都不是很饱,怕撑到。因为小少爷早产,胃口却比正常生产婴儿更大,所以都是按照私人医生制定的方案。” 祝臣舟耐人寻味的掀了掀眼皮,“既然喂养次数这么频繁,为什么我见他好像瘦了,不应该长胖些吗。” 保姆低头看了看怀中昏睡的祝谨,她似乎也解释不了,她想了很久才说,“婴儿在长身体,小少爷经常啼哭,也会耗费体能,所以怎么吃都…胖不了。” 她说到后面也觉得没有底气,声音愈发细小,祝臣舟听了保姆解释后,皮笑肉不笑说,“是这样吗。每个孩子都是如此?” 保姆垂下头不再说话,她脸色绯红,大约也是第一次被祝臣舟以这样方式训斥,心里有些无法接受,孟奇光走过去仔细打量祝谨脸庞后,他思付说,“的确比之前有些瘦,也不见长个子。” 看来祝臣舟也察觉了这栋别墅内到处都充斥着不对劲的气息,我正在调查中,我不想打草惊蛇,就算现在对方收手也只是暂时,不代表以后不会卷土重来,这块心腹大患一日不除,祝谨的安危就存在巨大危机,既然是一颗癌变的肿瘤,就务必要快准狠的切除才能防止更深层次更大范围的扩散。 我立刻站出来说,“祝谨这几天吃奶有些少,难免会瘦一些,小孩子没什么大碍,男孩子不要娇生惯养,先抱他上楼睡觉,明天让私人医生再过来看看。” 我一边说一边拍了拍保姆肩膀,眼神示意她离开,她见祝臣舟也没有再说什么,便小心翼翼抱着祝谨绕过空调冷风最集中的地方,走上二楼。 客厅内只剩下我们三个人时,孟奇光看向坐在沙发上眼神深沉冷冽的祝臣舟,“祝总觉得不对劲?” 祝臣舟身体向后仰靠住沙发,“尽快调查这里的三名保姆两名厨师,和一名园丁,我要清清楚楚的背景资料,包括自沈筝怀孕住到这里,他们都接触了什么人,在什么地方,一丝痕迹都不要放过,不管难度有多大。” 孟奇光点了点头,“那么夫人和小少爷在调查结果没出来这几日的饮食和起居…” 祝臣舟扯掉自己颈口系着的领带,“我在宅子里,对方不会下手,不管幕后主使是谁,他都非常清楚我的手段和头脑,在我面前动手脚是自寻死路,他如果想要最好的结果,不会急在这一时片刻,不过我反而希望他按捺不住铤而走险。” 孟奇光说,“祝总心底是否有了猜测?” 祝臣舟偏头盯着半开窗子灌入的夜风和细雨,“**不离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2 你带我找到的天堂 孟奇光跟着祝臣舟在书房谈公事耗费了半个小时才出来,他身上的西服有些褶皱,白天到晚上超长的工作时间让铁打的孟奇光也身心俱疲,他和庞赞同样深受祝臣舟重用,然而庞赞的脾气更加不知收敛,坦率而直白,不像孟奇光更懂得圆滑做事,庞赞的耿直很大程度狭隘阻隔了他的上升之路。 祝臣舟就是一个非常聪慧也充满野心的男人,他对于胜利有超乎常人的渴望和看重,他不允许丝毫失败,有些变态挑剔的苛求自己。所以庞赞只能做他在大事上冲锋陷阵的将军,却无法成为他真正交心的左膀右臂,祝臣舟喜爱忠言逆耳,但又不喜欢把这份忠诚发挥得过分。 我将孟奇光送到门口,他再三让我回去,外面入秋夜风不免微寒,我清楚他对祝臣舟的用处极大,也很忠心,这样的人一点礼数便能让他感动肺腑,为何不做到尽善尽美。 我坚持迎着夜风站在庭院内目送他上车离开,才重新转身回到别墅走上二楼。 我正要进书房询问祝臣舟是否需要牛奶或者咖啡,他便在这时非常凑巧从里面推门出来,他看了看我身上的睡衣,又扫了一眼客厅刚刚关上的大门,“什么时候换的。” 我说,“你们谈事时候,我在卧房洗澡后换的。” 他没有任何表情,眼底晦暗不明,我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穿着,并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我抻了抻肩带,问他有什么不妥吗,他目光落在我锁骨位置,看了半响后才说,“没有,紫色很性感,比较适合你。” 他甩下这句话便越过我身侧进入主卧,他没有关门,径直走到浴室,很快里面便传出哗哗的水声。 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对他的了解和女人特殊的直觉告诉我他对这件睡衣并不喜欢,似乎有些气恼,可我之前也穿过,只是他没有仔细看。 他气我也气,年轻漂亮都吸引不了他目光,等我人近中年昨日黄花,他恐怕连看都懒得看。 我转身进入卧室,狠狠发泄将门一踢,砰地一声爆炸般惊天动地,我甩掉拖鞋爬上床,背靠在枕头上拿杂志翻看,门外有保姆以为发生了什么,敲了两下门,我对她说没事,让她早点下去休息。 杂志翻看到一半时,祝臣舟从浴室内关灯出来,他穿着咖啡色浴袍,头发用吹风机吹过,散发着非常好闻的味道,他站在那里朝屋内看了看,“刚才摔碎了什么东西吗。” 我没好气哼了哼,他打量一圈发现什么都没有少,也没再追问,他本身就不是很在乎身外之物,这源于他的实力,不管喜欢什么,他都有足够的资本去索取和得到,自然不会像普通男人对于一点东西斤斤计较,甚至不惜和女人撕破脸。 祝臣舟走过来绕到另一边,他拿起遥控器调调试了一下空调温度,升到24度,然后掀开薄被躺下,他将手臂绕过我肩膀搂住我,他盯着我看的杂志封面笑说,“女人美容。” 我斜眼睨他,“我看这个你有意见。” 他笑着摇头,“当然没有,你确实应该美容一下。” 我一愣,反应过来后便合住杂志往他胸口砸去,“你嫌我老了不好看?我才二十三,祝臣舟你有没有良心,谁给你生的儿子,保姆还是清洁工?” 祝臣舟被我瞬息万变的脸色怔了一下,他握住我在他身上为非作歹的手,语气十分无奈说,“我这不是顺着你讲,为了表达我是赞同的。” 我盯着他格外明亮深邃的眼睛,“那你觉得我的脸怎样。” 祝臣舟借着朦胧的光线凝视我五官,他看得极其专注,好像在欣赏一件极具美感的艺术品,“十分美,可以给七分。” 我还真没想到自己在他心中能有七分,按照我之前的固执与清高,甚至把和他为敌作为乐趣,处处刁难惹是生非,他给我这个分数,让我非常惊讶,我以为我连三分都过不了,毕竟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评价,更多来自于感觉和她本身的优点综合,对于祝臣舟,我并未做过什么令他涕泗横流的事,相反,我倒让他崩溃过气愤过。 我托着腮问他,“那黄卿呢,你之前的红颜知己,能给多少分?” 祝臣舟解开自己睡袍衣带,他语气漫不经心说,“九分吧。我从不和低于八分的女人接触。” 我:“……” 他拿过我的杂志随意翻看着,微醺朦胧的灯光下他刚毅俊朗的五官非常柔和慵懒,他似乎被镀了一层光晕,将他变得很不真实。 他极其快速翻到最后一页,大约觉得很没有意思,他将杂志毫不犹豫丢在床头,“这么没有营养的内容,你还看得津津有味。女人头脑简单见识浅薄,每天都盲目追求时尚和流行,却不知道杂志上的女人在没修图情况下资质也更高,现实的女性无法比拟,同样一款服饰穿在她身上和普通女人身上味道天差地别,与其盲目跟风和浪费,倒不如花费在生活中,将每一天时光打理得更加精致,才能留住丈夫的心,而不是东施效颦。” 他说完后拥着我躺下,“你已经足够好,保持你的特色就很吸引我。” 我在他怀中被他身上清新又浓烈的阳刚气迷得魂飞披散,我喃喃问他我的特色是什么,他唇咬着我耳朵闷笑,手在我胸口捏了一把,“小巧玲珑,不是说了吗。” 我在他怀中剧烈扭动着,嘴上大骂他是个混蛋,他身体在我的挣扎和颤抖下忽然紧绷起来,睡袍被蹭掉滑落,滚烫的肌肤融合于我后背,我立刻明白他的反映源于什么,便瞬间不敢再动,然而他早已无法克制,他朝我紧密贴过来,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我脖颈后方最嫩的皮肤上,可能因为生过孩子许久没有过的关系,他只抚摸了我几下我便缴械投降。 祝臣舟翻身而上,他专拣我最敏感的部位去撩拨,他听着我急促呼吸便觉得很愉悦,他声音沙哑说,“果然更敏感了一些。” 我伸手去推拒他,他没有理会我,而是更加深入,我很快便在他攻陷下失去了最后理智,我喉咙内溢出一丝酥麻入骨的嘤咛,连我自己听了都觉得面红耳赤,可我没有办法克制自己大举进攻的**,它们像蝼蚁像洪水,一点一滴汇聚而来,拥有迁移城池的巨大力量。 我手指抠住他肩膀,随他的勇猛和激烈而不由自主移到他精壮的后背,我抚摸着那一条凸起的脊梁,眼前绽开大朵大朵美艳绝伦的花,我不认识,叫不出名字,可它们美得令我目眩神迷神情激荡。 这一刻我是没有任何意识的,几分钟,只有几分钟,我从人间最美的地方一瞬间接触到天堂,在那满是白云和月光的角落,看尽了繁花似锦的尘世,也在这样极致快感中崩溃而疯狂。 枕头上氤氲出大片濡湿,我忍不住低低哭泣出来,所有委屈快乐悲惨和幸福,都在这一刻像涨潮像骇浪像洪水喷涌而出,将我浸泡沉没其中。 我捂住脸,隔绝了床头微醺的灯光,隔绝了祝臣舟那样颠倒众生的脸,我只有一片黑暗,在这毫无光亮的世界跌跌撞撞。 祝臣舟结束许久才抽离我身体,他热汗涔涔用鼻尖抵住我额头,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沈筝,你快乐吗。” 我眯着眼盯着天花板,大片雪白和黑色条纹在眼前像过电般时而交替时而隐蔽,我想要伸手去抓住什么,可我抬不起手臂,我所有力气和呐喊都在刚才那一场淋漓尽致的欢爱中被耗尽,被厮磨掉,我只剩下挺尸一样大口喘息,看着视线内那张模糊的那张脸越来越清晰。 祝臣舟像是被水洗过一样,整个面孔否是潮湿,我伸出舌尖舔舐他汗水最密集的下颔和鼻翼,他发出一丝闷哼,在我听来性感至极。 “你带我去过天堂,会带我下地狱吗。” 我勾住他脖子,我因为问出这句话唇离开他的脸,可我还没有说完,他便再次激烈堵住我的唇,一阵让我窒息的吻席卷而来,将我迅速吞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3 我会更爱你 海城最美的阳光都在十月份,在平静的湖面,在偶尔涟漪四起的江潮,在云朵最密集的天际,在湖楼第二栋别墅,祝臣舟拥着我醒来的柔软床上。 我醒了很久,却一动不动,我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目光从窗子移到天花板,最终定格在我旁边的祝臣舟脸上。 他依旧熟睡,安安静静没有一丝鼾声,他在梦中是毫无防备卸下盔甲的,他掌心贴合住我平坦的小腹,下颔滋长出许多胡茬,非常坚硬而浓密,被阳光笼罩的脸庞温柔又虚幻,我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唇角勾着笑,静谧得如一片月光。 我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怕惊扰他难得的美梦。 我在这样祥和中屏息静气,我觉得等待他醒来也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等他睁开眼睛看向我,第一时间触及到我微笑和柔情,那是这世上最美的凝视。 可他许久都不醒来,我躺得身体酸麻,我极其轻微动了两下,我还没有结束翻身的动作,祝臣舟的手臂忽然从我腹部上移,环在我胸前,他将怀抱收紧一些,我背部自然贴向他胸口,他一边打呵欠呼出热气一边咬着我嘴唇说,“怎么不好好睡觉,折腾什么。” 我在他怀中所有动作都停下来,我微微偏头用自己侧脸面对他,“我睡不着啊,想等你醒,可你睡得太熟,这么久都没反应。我身体都躺麻了。” 他嗯了一声,脸上笑得意味深长,“看来昨晚还不够累,想要补充一次,是吗。” 他说完便非常迅速朝我吻来,所幸我清醒了很久,不至于陷入被动,我敏捷摆动头部,左右摇晃着去躲避他灼热的唇,“没有,累了累了,特别累!” 他见我真的不太愿意,才将脸在距离我仅仅一两公分的地方停下,“你不觉得早晨醒来亲吻非常美好浪漫吗。” 我从没觉得这有什么美好,虽然你情我愿,可男女之间也要有起码的尊重,至少要干干净净清清新新去做美好的事,哪怕只是一个最简单的唇吻,也不要油光满面口气不好去做,为了减少祝臣舟的不满,我捧住他脸在他鼻梁上吻了一下,这一招果然奏效,他眼底的不快隐去,其实不管什么年纪的男人,都有他孩子率真而爱撒娇的一面,他并非一定十全十美无所不能,偶尔他的依赖和气恼,女人应该适当给予温柔的对待。 毕竟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权利脆弱和流泪,这不是女人的专利,相反女人做多了只会让人厌恶。 祝臣舟洗漱后便到楼下储物间去挑选衣服,保姆进来整理卧房,我坐在梳妆镜前正往额头拍打早霜乳液,我在镜中发现这名收拾床铺的保姆正是昨天我吩咐她事情的人,我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我转过身问她是否发现了不对劲,她似乎就在等待我询问,她立刻放下手上的毛掸,“凌晨一点多时候,乳母拿着手机躲到露台去拨打电话,她声音很小,而且非常谨慎,大约有五六分钟挂断,之前我也撞到过几次,但没觉得反常,联合这几天事情,觉得似乎有些问题。” 我手指在脸孔没有晕开的乳霜上缓慢摩挲,“她平时对孩子照顾有不妥的地方吗。” 保姆思付了很久,仔细回忆后对我说,“真的没有,我们都非常用心,尤其是先生不在这段时间,生怕出一点差错,被他回来怪罪责骂,所以每个佣人都很细致,一丝不曾怠慢,如果乳母有哪里不妥帖,不会没有一个人察觉,所以夫人怀疑到她头上时,我都觉得很惊讶,她怎么会有这么大胆子,直到现在,即使她有许多失态反常的地方,我仍旧愿意相信只是凑巧,是误会。” 我从椅子上站起身,将香水喷雾拿起来,在我面前的空气中喷了几下,“我们都要抱着一份慈善美好宽容的心态去看待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和物,但并不代表对方也和我们一样。很多时候好心换来的是狗肺,善良换来的是负义。我同样希望这个别墅内的人都对我和臣舟对祝谨是忠诚的,但我也会做好最坏打算,去揭开最丑陋的阴暗面。” 我整理收拾好自己仪容后,便和保姆一同从卧房走下一楼,祝臣舟正坐在我餐桌旁边喝一杯温热的牛奶,庞赞站在他身后,为他诵读一份最新的晨报,他见到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投入到中。 我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主动对他微笑说,“昨天的事,也是我冲动,庞秘书是一个充满正义的男人,看不惯我的娇纵也是情理之中,我后来深思熟虑,认为我的确过分自私,不曾顾及到臣舟的为难处境,我希望庞秘书不要耿耿于怀,我毕竟只是女人,请你包涵我的无知和任性。” 庞赞无比讶异愣在原地,从他莫名其妙仓皇的眼神内便看出他根本没想到我会毫无先兆如此诚恳道歉,这和他认识的沈筝完全大相径庭,庞赞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皮肉内藏着一丝挤不出来的浅笑。 祝臣舟拍了拍他旁边的椅子让我坐下用餐,算是给我们两个人解围,我坐下后他便将一枚剥好的鸡蛋递到我手中,他看着我十分无奈说,“你总是出其不意,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你这样大的变化。” 我的确折腾饿了,我将鸡蛋塞进嘴巴里,咬也不咬便往喉咙里吞咽,噎得我脸色涨红,可我饿,我恨不得立刻填饱肚子,得到最大程度的满足。 祝臣舟见到我这样不优雅的吃相,他彻底没了法子,他舀了半碗玉米乳鸽汤,捏住我嘴巴缓慢灌入进来,将我堆积在喉咙的鸡蛋一点点送下去,我只感觉到眼前忽然一片漆黑,胸口位置都鼓起一个巨大的包,两秒钟生不如死的哽咽,好像我真的要窒息了。 那股生不如死的感觉消失后,我听到自己胃口咕咚一下,祝臣舟用手从我锁骨到小腹由上到下抚摸顺气,“沈筝,你多大了。” 咬着面包含糊不清说,“二十三,你连我多大都不记得?” 祝臣舟很嫌弃的模样说,“我从没见过二十三岁做了母亲的女人连基本的生活自理都不会。如果当初我知道干练清高聪慧冷静的沈筝还有这样一副邋遢蠢笨的面孔。” 我伸出油乎乎的手指着他嘴巴,“你怎样?” 他看着我瞪大的眼睛,良久忽然嗤笑一声,就像对待一个毫无办法的孩子,“我会更爱你。这个回答可以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4 尽头 我对于早餐非常挑剔,如果喝牛奶,势必不吃蛋黄,如果喝果汁或者豆浆,便可以吃下整颗鸡蛋,但不会吃奶酪和烤肠,而我绝对不喝咖啡,尤其是猫屎。 曾经陈靖深为了改掉我挑食的毛病,用尽许多残忍手段,甚至不惜饿我一顿,可最终都没有效果,而他也总是舍不得饿我太久,过不了半个时辰便会主动妥协将就,将食物送到我面前来。 我嘴里咬着土司,盯着面前那块草莓蛋糕,从生下祝谨后,我始终在塑形身材,基本没有触碰过高热量的食物,尤其是蛋糕,而祝臣舟聘请的厨师都是港城雇佣来的顶级大厨,味道极佳不说,颜色与外观也无比好看,我盯着那娇嫩的草莓果酱吞咽口水,祝臣舟看到后,便将那块蛋糕用叉子夹住,放在我面前的托盘内,“既然喜欢就吃,顾忌什么。” 我拍了拍自己小腹和腰肢,“产后丰腴不是那么容易减掉的,我生了祝谨比之前增重八斤,你没有发现我身体胖了一圈吗?” 祝臣舟眯着眼想了一下,“昨晚不是关灯了吗,我怎么发现。” 我:“……” 我被他没皮没脸噎得一愣,我下意识看庞赞,他似乎没听到,正垂眸盯着那份报纸,没有任何表情与反应,我在桌下踢了祝臣舟一脚,“你能不能严肃点。” 祝臣舟格外无辜的蹙眉,“我有轻佻吗?昨晚确实没有开灯。” “你摸还摸不出来吗?” 我气得也顾不上矜持,我把他手中叉子夺过来往蛋糕上一掷,祝臣舟看着我鼓起的两腮非常愉悦说,“摸不一定就准确,床笫方面去查验一个女人的身材,还是要眼睛和手的配合,必要时候,嘴也是一个测量工具。” 祝臣舟一边说一边朝我腿部摸过来,庞赞拿着报纸背过身去,他停止了低声诵读,而是将耳机从口袋内掏出,塞进耳廓里,听一丝微弱的杂音,似乎是英文讲课。 我拍掉祝臣舟兴风作浪的手,我没好气说,“不用你测量,我知道我胖了就够了,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急着拿出来炫耀分享。” 我将自己裙摆盖住裸露的双腿,端起杯子喝了口豆浆,祝臣舟叉住火腿一边往嘴里送,一边咀嚼着打量我胸部,“产后丰腴不少。没必要不满自己增重了几斤,之前太瘦弱,男人心里其实更加喜欢你现在的身材。” 我舔了一下嘴唇上白色的浓浆,“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这样刚刚好,不需要改变什么吗。” 祝臣舟从头到脚仔细观察后点头说,“现在很有韵味,保持住就可以。妻子不需要过分靓丽,这样外面的红颜知己岂不是丢了饭碗,只要体贴懂事,就非常称职,男人怎么胡作非为,也不会撕掉那张红纸。” 我原本还觉得他前半句话非常中听,可越往后越让我怒火中烧,我狠狠拿起他碟里的土司塞到他嘴里,可他合住我挤不进去,我便在他唇上来回用力蹭了蹭,“你总是和我玩儿文字游戏,你欺负我反应慢。儿子都和母亲更亲密,等祝谨长大了,我不会让他放过你。” 祝臣舟看了一眼我得意洋洋的面孔,他闷笑出来,“好,我拭目以待。” 我们安静用餐时,庞赞转身看到我们都不再说话,他便关掉耳机,重新走过来询问祝臣舟还是否需要诵读新闻,祝臣舟说不需要,让他坐下一起用餐,庞赞婉拒后看了我一眼,他欲言又止,我当然明白他的眼神含义,作为一个曾经依靠看男人脸色而存活的女人,基本的人情世故我比寻常女人更加敏感和适应,不过我没有躲开,而是叼着叉子笑意吟吟歪头看他,“庞秘书有话不方便被我听到吗。” 庞赞怔了一下,他看着祝臣舟,大约想要他出声解围,岔开这个为难和尴尬的话题,然而后者并没有,仍旧专心致志享用丰盛早餐,庞赞只好自己说,“夫人多虑,这件事和您没有多大关系。” “没有多大关系,那就是有一点喽?” 我凝视庞赞的眼睛,在他漆黑瞳仁内,倒映出我笑容异常璀璨明媚,“庞秘书是否不否认,这件事和我也有一丁点关系。” 庞赞抿唇思付了几秒,“如果夫人要较真的话…那么确实有一些,但主动权还是握在祝总手中。” “那就是了。”我推开面前的碗碟刀叉,拿纸巾擦拭唇角和手指,“有一丁点关系我自然没必要回避,我有资格得知自己的利益。” 我将纸巾往纸篓内一丢,恰好投掷进去,非常精准而且漂亮的弧度,“庞秘书请讲。” 庞赞被我逼得有些无奈和茫然,他蹙眉下意识喊了声祝总,大约在请示他,祝臣舟有条不紊将碟子内最后一块西兰花优雅的送进口中,然后把叉子放在一侧的餐巾布上,“直说。” 庞赞深深吸了口气,“您让我准备的离婚协议书,我已经打印出来,我随身带在公文包内,以备您任何时候需要过目。这件事也拖了很久,您如果有意要迈出这一步,这几天就是最好的时机,如果您还出于其他原因打算再深入考虑…” “不必。”祝臣舟打算庞赞的话,“既然拖了这么久,早点结束对我和她都好,再拖下去也没有意义,毕竟都要有一个决断。” 庞赞听到他这样说,便立刻明白过来,他将报纸随手置于茶几,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一张薄薄的白纸,密密麻麻一行行文字,最底下男方签字位置加盖了一枚公章。 他递到祝臣舟手中,在后者翻阅过程中,庞赞说,“我按照您之前大致提过的几项整理出来,一共是七条,包括离婚后您依旧给予女方最好最先进的医疗照顾,按照每个月五万元标准一次性补偿闵女士精神损失费生活费二十年共计一千二百万。夫妻双方的财产分割包括两部分,您名下的仍旧由您所得,不管是股份还是不动产,而你们共同婚房则留给她,包括一部价值三百万的宾利。闵氏方面闵女士没有持股,至于闵二小姐那边,并没有在遗嘱中提到由她姐姐来继承什么,所以季度和年度的分红也不再给予。” 庞赞说完这些后祝臣舟也已经看到了最后一行,他询问是否还有需要添加或者删减,祝臣舟说没有,庞赞又看向我,他没有开口问话,但眼神却非常具有深意,我本来以为是有关美索或者闵氏的一些公事,毕竟美索始终是秦霁和蔡安两个人在掌控经营,我许久没去插手过问,外界有点什么变动和风声,我也无法第一时间了解到,按照秦霁要强的性格,自然报喜不报忧,他的想法就是堂堂七尺男儿,办不到的事却告诉女人让女人来扛,简直是无能又软弱,所以我让庞赞直说时心里还吊了一口气,非常担忧。 而另一方面我想过是否和祝谨有关,乐于制造风言风语的人势必没有半点品行与道德可言,去侮辱一个襁褓婴儿也不是不可能,而祝谨是我儿子,别人对他的污秽揣测和我没有直接关系,却比猛烈戳我刀子更让我疼痛难忍。 不过我真没想到这件事的核心矛盾是闵丞纹。 如果我猜测到一丝一毫,我都不会去触碰这个敏感话题。 我站起身端着豆浆想要找个借口避开,然而我刚动一手腕便被祝臣舟按住,他没有看我,目光仍旧注视那份协议书上的文字,“不用回避,这件事你有资格参与。” 我想要拂开他扣住我腕子的手指,“还是算了吧,我在场你们对于内容条款都不方便说,你和她的婚姻不管是成还是败,是继续还是了断,我都没有资格过分参与,我去看看祝谨。” “我让你留下。” 祝臣舟语气不容抗拒,我根本犟不过他,只好重新坐下,庞赞不动声色看了我一眼,双手将笔递到祝臣舟面前,他原本已经伸出手去拿,可在触碰到笔杆边缘却又忽然顿住,他抬起头目光迷离聚焦凝视前方一个盆栽,“我多久不曾见过闵丞纹了。” 庞赞想了一会儿,“快两个月,还是一个多月,我也记不太清楚,不是很关注她这方面。” 祝臣舟将他握笔的手推开,他拿起文件从中间折叠,“去一趟医院,这份协议我们两个人当面签,她有不满意或者需要商议的地方,总要见我这个人才好开口。” 庞赞点头,“那我车里等您。” 他将协议书揣进公文包里,一手提住率先走出别墅,我正准备为他去拿领带系上,祝臣舟忽然握住我的手,他盯着我脸颊一团不知什么缘故爬上的红晕说,“我带你一起过去。” 我听了立刻跳后一步,“这样的事怎么好有外人在场。” 祝臣舟早就料到我反应会这么强烈,他非常了解我性格,我嫉恶如仇爱憎分明,对待不公平的事恨不得用我自己微薄力量镇压改变,哪怕没有任何效果,我也不愿放弃任何尝试的机会,并且我非常可怜时运不济的同性,我总觉得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这句话简直就是真理,这世上至亲至疏是男女,至爱至恨也是男女,而男女处在一个格外极端的位置,也能够从战友夫妻沦为敌人。 男人女人有共同并且永远的战争,女人之间没有,我们与男人斗智斗勇已经非常疲惫,何必再树立这世上唯一的高级人种为敌。 祝臣舟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加清楚我这一是我最善良美好的优也是我最愚蠢固执的地方。 他修长手指在我眉骨上轻轻跳跃戳点着,“我和闵丞纹之间,我也无法说清到底是错还是对,她间接害死了吕慈,如果没有她的担保和介绍,吕慈还不见得动摇去出席那场应酬,但我不否认女人之间的仇怨我用这样极端方式毁灭她的希望有些残忍,但没有办法,这笔债她非偿不可。我并不需要从她身上索取什么,但我需要她作为我通往闵氏接触闵宝涞的桥梁,这是我心底一点愧疚,同样,也是她赎罪的方式。闵丞纹本来活不到今天,是我在利用之中生出了一丝愧疚,才迟迟下不去手。” 他将手指从我脸庞坠落,握住我冰凉的手,“我欠你与孩子一个名分,我可能无法立刻给予,但我希望让你亲眼看到这份错误婚姻的终结,我会稍微舒服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5 欢颜 我们到达医院时,祝臣舟没有和我预想那般先去找闵丞纹的主治医生询问她近期病情,而是直接带着我和庞赞乘坐电梯到达病房。 我们走上过道时,我被这里清冷惨白的环境寒得发慌,医院真的是全天下最恐怖的地方,需要极大勇气才能在这里工作生活,每天数以百计的死亡与重病,呻吟与噩耗,都在挑战人最大的底线和承受力,我只是在这里走一趟,都觉得难以呼吸。 我曾经不敢想象失去至亲的巨痛,我家人去世我还很小,并没有大人的喜怒哀乐去送别双亲,只是明白没人给我做饭为我补衣,可生活还要继续,我依旧可以在非常贫穷孤寂的生活中大笑,将自己全部希望和信念都寄托在罗瑾桥身上,而陈靖深的离世让我忽然明白这世上最剧烈的撕心裂肺是怎样感受,它不动声色便可以挖掉你的心,割下你一层皮,将骨头暴晒,沦为干尸。 生的艰辛从来不可怕,只在于你怎样看待它,看待厮杀和磨砺;最可怕来自于悄无声息的死亡,你还有太多遗憾太多无法割舍,却没有多余时光再偿还这份阳债。 我们站在病房门口,祝臣舟正准备推开房门,我按住他伏在门把的手背,“我不陪你了,你和庞赞进去,她大约不想看到我。” 庞赞看了一眼祝臣舟,他对我说,“夫人,也许闵小姐会愿意见您。” 我回头看他,“你又不是女人,你怎么了解。” 庞赞笑着说,“我不是女人,可我也清楚女人的想法,女人这类物种和男人不同,男人一旦面对女人的背叛和伤害,几乎是带着恨意贯穿一生,部分会很小人的渴盼对方生不如死,糟糕透顶,才能泄恨。而女人熬过那段最艰难时光,便可以释怀,或者在其他男人的陪伴下度过,或者是自己豁然开朗,当一份婚姻留给女人的只有悲惨利用和委屈,她不会再抱有什么希望,这个时候女人心里只残存一丝不甘,这份不甘当然需要一个发泄口,至少要将那些苦楚倾诉出来,自然夫人便是闵小姐最想要的对象,您今天不见,他日也总要见,不可能就此再也不碰面。” 祝臣舟笑着睨了他一眼,“知道的不少。” 庞赞有几分不好意思,“毕竟也到了这个年纪,总有过几个女人,性格不同的也接触一些,久病成医而已。” 祝臣舟示意庞赞将门推开,我们三人一起走进去,室内光线格外朦胧,没有开灯,两扇窗子有一扇被窗纱遮住,也阻碍了一些阳光摄入。 闵丞纹躺在床上,她身上盖着被单,看上去几乎没有什么轮廓凸起,就像一块干柴。 她眯着眼睛偏头看向窗外,今天阳光正好,一片金灿灿的暖光笼罩在她有些干枯的发丝上,她眼角有一丝晶莹,可在听到开门声后便迅速用手指擦掉,她的手我只在一霎那间看到,枯瘦得不成样子,像稻草,只剩下一副瘦小的骨架,竟找不到一丁点皮肉。 她擦掉眼泪后,便装作什么都没有转过头来,她大约以为是护士,打算开口前指着床旁边的输液架,示意为她滴流,然而她在发现最前面靠近他的男人是祝臣舟时,她脸上所有原本就异常僵硬的表情都变得凝固,她干裂的薄唇微张,大眼角有许多交错纵横的血丝,将她苍白的脸衬托得愈发狼狈和沧桑。 她浑浊目光内满是不可置信,我理解她这一时刻的感受,会在心底质问自己是否做了一场梦,这怎么会是事实,他怎么可能是一个活生生带着温度的人。 祝臣舟喊了她名字一声,便站在原地不动,闵丞纹抬起手,在她面前虚无的空气中拨了拨,似乎要驱散什么迷雾,她声音非常沙哑,“是臣舟吗。” 祝臣舟大约不太习惯她这么难听的声音,他蹙眉嗯了一声,“是我。” 闵丞纹立刻绽放出一丝笑容,她无比艰难用手肘撑在床铺上,将自己身体抬起,她往后面靠了靠,祝臣舟看到后立刻走过去在她背部和床头之间垫了一块棉枕,作为支点节省她要耗费的力气。 闵丞纹对于他帮助自己的动作看作了余情为了,她眼底才收回的晶莹闪烁再度卷土重来,她靠稳后原本想要伸手拉住祝臣舟手臂,可指尖却与闪身极快的他一擦而过。 她脸色僵住,怔了片刻,庞赞搬了把椅子放在床边,祝臣舟坐下后,回头朝我看了一眼,我没有任何反应,他也就明白我并不打算过去参与什么,他便重新转过身去,对依靠在床头的闵丞纹询问身体,闵丞纹因为我在的缘故,有几分不太自然,她扯出一点笑容说,“还好,比之前减轻了许多。” “我公司很忙,顾不上过来探视你,沈筝为我生了儿子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孩子非常小,正是需要大人操劳关注的时候,你这边有任何需要,直接联系庞赞,我承诺即使我们不再继续夫妻关系,对于你我仍旧愿意承担责任。” 祝臣舟说完后侧头示意庞赞将协议书递过去,庞赞点头从公文包内取出双手送上,闵丞纹的目光根本没有去看,她只是没有任何波澜的凝视祝臣舟,唇角的弧度格外清浅。 我惊讶发现闵丞纹成熟了许多,她并不是一个冷静自持的女人,相反,她比较冲动,也有些娇纵,刚认识她的人都会觉得她有大智慧,又能够驾驭男人的手段,收放自如的性情,然而接触几次,便会看透那些不过是小聪明,她是一个非常容易动感情,并且被男人诱惑欺骗的女人。 我曾以为爱情让一个人失去理智,不论男女,不论贫富,爱情使人愚蠢的关键就是忘掉了生死妄想永恒,也会盲目会疯狂会不知天高地厚,闵丞纹看祝臣舟的眼神如何滚烫灼热,我记得清清楚楚,她眼底只有他,像湖泊内每一滴水,像苍穹上每一颗星。 而此时她目光中只剩下了平静。 连一丝哀怨和执念都没有。 受过的伤痛犹如火烤后留下的深疤,剜一刀撕心裂肺,不剜丑陋不堪。 “离婚协议书吗。” 祝臣舟说,“是。” 闵丞纹盯着他看了好半响,然后缓慢渗出一丝笑,“我等了很久,你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我从进入这间病房,稍微清醒那一刻就在等今天,没想到晚了这么多天才来。” 她用手指拨弄了一下自己枯燥黯淡的长发,“我应该谢谢你还将祝太太的位置给我保留这么多天,给了我有资格做梦的身份。” 闵丞纹说完看着天花板长长的吐出口气,她安静了几秒,不说不动不眨眼,不知道在看什么想什么,几秒过后她没有再挣扎,非常坦然顺从自庞赞手中接过那份离婚协议书,她拿在手中没有立刻看,而是从床头柜摸到一副眼镜,戴在鼻梁上,祝臣舟看到这样一幕有些讶异说,“你戴眼镜干什么。” 闵丞纹有些不好意思笑,“大夫说我神经线出了问题,用了许多药,虽然效果好,但也有极强副作用,淤血堆积成了血块,睡眠不是很好,经常梦魇,综合复发导致视网膜压迫,现在看东西不是很清楚。你刚才进来时,我只凭借对你的记忆认出了轮廓,而你的脸,非常模糊。” 祝臣舟根本没有想到闵丞纹会过得这么凄惨,他本以为给予她最好的医疗照顾和大把金钱便已经仁至义尽,他并不了解一个女人在极度绝望和失去至亲后的崩溃,那是最恐怖的心如死灰,无法复燃,不可痊愈。 闵丞纹用手指着文字一行行艰难而专注的协议,而祝臣舟则默不作声盯着她的脸,他们此时安静祥和得仿佛从未有过隔膜与战争,我看着这一幕却觉得心痛不已,尽管我知道并不是,但我仍旧控制不住去想,是因为我的存在,是因为我一念之差让祝谨出现在这个世上,才会造成一段婚姻的悲惨收场,使一个女人堕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的幸福建立在她的不幸上,她的每一滴泪都在指责斥骂我的欢颜,让我无地自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6 红豆 闵丞纹看完全部条款后,她将眼镜从鼻梁上摘下,她捏了捏眉骨一点红色印记,“我们成婚的别墅,我不要,我只想收回我父亲的闵宅,母亲和丞萝的灵堂都在,这套宅子必须留给我,我不想让父亲假以时日无法瞑目。” 祝臣舟听完她的要求,他偏头看了一眼庞赞,后者立刻心领神会,他对闵丞纹说,“您和祝总的婚房价值半亿,比市场价仅仅两千万的闵宅多出一倍价值,您为何要因小失大,至于母亲和令妹灵堂,可以迁出来,人死如灯灭,闵小姐何必计较这些虚幻的事。” 闵丞纹非常固执的摇头,“我一定要闵宅,臣舟你是商人,商人唯利是图,绝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既然闵宅没有你给我的房子值钱,我也正好不想要,你就不要和我推辞。闵宅对我而言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东西,它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安身之处,是唯一还有一丝温度和亲情的地方,我不可以失去它。” 祝臣舟其实也非常想要闵宅,他唯利是图不假,可他更看重长远利益,更懂得什么是必须捞到手中的大鱼。 闵氏价值几十亿,与巨文相差不多,只有将闵氏牢牢掌控住,才有资本和蒋升平对垒,与宏扬博弈,而闵家一族死的死傻的傻,闵丞纹留给外界的印象就是一个病秧子,一个神经病,感情受创一夜间家庭又支离破碎,承受力再好也抵不住她只是个女人,可她只要不死,祝臣舟掌控闵氏就一定要辅佐她,站在她旁边,就像一个傀儡皇帝与摄政王的组合。 闵氏不少元老非常固执且死板,认为祝臣舟作为女婿,且又离婚,没有任何资格继承前任岳父的财产,何况他还霸占了所谓岳母,几乎是天理不容。 这种情况下,闵宅便被看作一个非常重要的契机,一个王牌筹码,闵宝涞视家族老宅的看重程度丝毫不比闵氏低,一旦闵氏落在祝臣舟手中,内设灵堂,便堵住了他不孝不义不仁的悠悠之口,所以闵宅对他和对闵丞纹的价值虽然各有不同,但都是极其重要。 但闵丞纹主动开口索求,他也没有借口驳回,祝臣舟思索了片刻只好妥协说,“那好,依你。” 闵丞纹似乎也猜测到了祝臣舟宁可损失掉更贵重的房产也要留下闵宅的缘故,她本以为还要费些口舌,没想到祝臣舟这样干脆就答应,她眉目闪过一丝惊愕,女人很有可能在这时怀揣着最后不曾燃烧为灰烬的情感去期待和多想,认为男人轻而易举答应女人要求,并不只是因为愧疚和不忍,还有一些残余的情愫,只是无法再开口,他们从相识到成婚,也经历了一条漫长的路,这条路上布满荆棘有过奸诈,更曾风雨交加,闵丞纹无法相信他对自己竟没有一丁点感情的存在。 可怎么说怎么问,一切都将落地成冢。 祝臣舟扫了一眼床头和枕畔堆积摆放的一沓刊物,“眼睛不好就不要看杂志报纸,避免对它更严重琐碎的刺激,你可以在护工陪伴下到医院花园走走,接触自然风景你心情会好些。” 闵丞纹叹了口气,“我啊,懒得动,外面天气太好,我看了心里不舒服,天气阴沉还不如就躲在屋里,出去添什么堵。” “你应该乐观些,闵丞萝的死我也很意外,可这是她选择的路,我们只能接受和尊重,至于你父亲那里,我会吩咐医生尽可能留住他性命,至少活着就比死去强。” “听天由命,不用过分强求,父亲高傲一辈子,也许他宁可死去,也不愿这样苟延残喘。只是他现在没有决定自己生死的资格。臣舟,如果你真的愿意做一件善事,就让医生撤手,让我父亲带着最后一丝尊严离世吧,不要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煎熬下去,他梦中也很痛苦。” 祝臣舟说,“可如果这样,你在世上连最后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闵丞纹笑了笑,“他活着,和没有有区别吗?他能倾听我喜怒哀乐,陪我吃饭散步吗,他能抱我入怀告诉我笑对人生吗,他能像全天下父亲那样,给我一个肩膀和保护吗?都不能。他是我的牵挂,如果他走了,我可以活得更轻松。” 闵丞纹态度这样坚决,祝臣舟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对她说了一声告辞,便起身朝我走来,他牵住我的手,我们正要往门口走,闵丞纹忽然倾身从背后叫住我,我和祝臣舟脚步同时一顿,我回头看她,她眼底有一丝哀婉,“沈小姐能留下陪我说说话吗?我已经许久没找到人和我聊天了,再这样下去我会憋死,就当你做一件好事。” 我听到她这个让人生怜的请求,第一时间便讶异看向庞赞,还真让他说着了,以女人的思维,我认为这个时候闵丞纹最讨厌看到我,如果我们单独存在一个空间,势必会引发世界大战,斗得不可开交,我尽量避免可能接触她的机会,却没想到她如此诚恳坦白要求我留下。 祝臣舟看了看闵丞纹,他用力握了握我手,“我在门外。” 我点点头,他带着庞赞走出病房,在回身关门时,还从缝隙内最后望了我一眼。 门彻底合住后,闵丞纹注视我笑着说,“臣舟难得这样关切一个女人,看来在他心中你的确和他之前的红颜知己并不相同,你们对他而言的意义天壤之别。” 到了这样一步,我反而安心释然许多,我走过去坐在祝臣舟刚才那把椅子上,“男人也总要收心,不可能风花雪月玩儿一辈子,只能说我出现的时机恰好非常适宜,并不代表我就真的很优秀。” “女人优秀不优秀不是说给自己听,更不是由女人来评判和决定,而是由男人,男人认为你不够美,纵然你花容月貌也无济于事,男人认为你无理取闹,纵然天下同性都说你善解人意也是枉然,因为女人要嫁给男人共度余生,而不是和镜子里被自己美化无数倍的假象白头偕老。尤其我这样的身份,在我父亲光环权势庇佑下,太多人众星捧月花言巧语,到最后是真是假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活得非常成功,唯独在臣舟眼中,我一败涂地,而我最想赢的也不过他那颗心,所以这辈子注定我是输了。” “输赢怎么会是一个男人的喜欢与厌弃就能决定,我们女人的价值就是看男人脸色喜好活吗?” 我非常不理解闵丞纹的思想,把一个男人比例看得过分沉重,而他却满不在乎,甚至视你为无物,女人的自轻自贱,才是男人把她看廉价看卑微的根源,自己都不知道珍视与矜持,男人又为何把你挂在心上。 闵丞纹目光放空凝视前方光怪陆离的一个“因为你什么都有,傲骨,才情,手段,理智和运气,而你拥有的这些我全部都缺失,我拥有的只有一个无所不能为我遮天蔽日的父亲,任我如何骄纵任性傲慢无礼,也能保护我平安富贵,失去父亲的闵丞纹真的一无是处,不要说和我隔着深仇大恨的臣舟不爱我,我自己都不爱。是我太无知太天真,以为过去那么多年,她都化为灰烬了,精诚所至,他一定会爱上我。你说我怎么忘记了,祝臣舟是怎样的人啊,他怎么可能。” 闵丞纹说完这番话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瓶罐,非常大,杯口和底部是方形的,瓶身系着一根红丝,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进来时就发现她背部有些凹凸,原来是铬着这个东西。 她微笑抚摸着瓶罐,微微晃动一下,里面便碰撞起来簌簌作响,距离相隔太远我看不到是什么,就是一坨红色,闵丞纹将瓶罐举起来,她迎着阳光去看,里面的东西就在这一时刻忽然闪起光来。 “我以为喜欢一个人会随着一次次受伤与冷落而把这份感情消失,所以我每个早晨醒来都会期待我将祝臣舟从我心上剔除挖掉。如果还没有,如果我依旧爱他,我便往这个罐子里放一颗红豆。每一段感情都会因为分散而终究遗忘,我只想知道我曾多么愚蠢执着深爱过一个男人。” 她脸上的温婉与哀愁在这一刻忽然有些扭曲,她将瓶塞用力一拔,砰地一声闷响,那些红豆从杯口极速涌出,蹦跳翻滚着散落一地,我被那股巨大震痛耳膜的冲击力吓住,我往旁边躲开,亲眼看着那成千上万颗红豆坠落在各个角落。 闵丞纹盯着满地红豆看了半响,她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却捂住脸,变为剧烈嚎哭,那哭声惨绝人寰,令我皮骨发寒,我很想走过去抱住她安慰几句,可我知道语言的苍白和无能,只会凭添更多苦楚与怨恨。 庞赞在门外听到了哭声,他以为发生了什么,便推开一条门缝朝房里张望,在发现喊叫来自于闵丞纹而不是我,他又悄无声息将房门合住。 闵丞纹嚎了不知多久,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呜咽,我看不到她的脸,只能通过她额头骤起的纹路判断她此时悲痛的程度。 “全都过去了,到此为止。我一半解脱一半不甘,我付出了多少年,都化为泡影,而你才认识他多久,为什么所有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女人,只有我得到的最少,难道就像别人所说,爱情根本没有道理不需要借口。” 爱情本来就是一个伪命题。 是一个永远无法被世人掌控的东西。 它决绝起来可以夺取性命,温柔起来又能使人落泪。 我盯着拂动的窗纱,“你一半解脱一半不甘,可没有办法,生活还要继续,你要重蹈闵丞萝的覆辙吗,死不难,死了就一无所有,连悲惨苦痛都与你无关,以后的美好与风霜,都将石沉大海,相比较这份感情,你是对于死亡不甘还是对于这颗心不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7 高兴点,祝太太 闵丞纹满是茫然抬起头,她眼睛挂着泪珠,顺两颊滑下,汇聚在下颔处凝成一个巨大水滴,她盯着我颤抖嘴唇,“你是说我不会爱人。” 她下颔的泪在她嘴唇一开一阖间滴落下来,迸溅在洁白床单上,氤氲开一团水雾。 我盯着那片湿气说,“你没有明白什么是真正爱情,你以为爱一个人就是不顾一切得到,哪怕历尽千辛万苦,哪怕对方根本不想要这样的爱情。你不该强求,不该狠毒,更不该把这份爱慕变为束缚和压力,你敢说最初遇到祝臣舟时,明知他和吕慈相爱,还以你的权势和背景去施压,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可以打败任何对手,也能够将你想要的收入囊中,在你暴露强盗本性的那一刻起,祝臣舟心中已经永远无法存在你的位置,他那么要强,却要忍受低你一头,他的野心是与生俱来的,他仇视所有衔着金钥匙出生的人,尤其是任性娇纵的你。你敢说你只是平等看待他,去索求一份感情的萌动,而不是带着优越感对他说必须爱你。即使没有吕慈,你也不会得到祝臣舟丝毫情爱,所以这本就是错,你们的相遇根本就是天意弄人,是闹剧。” 闵丞纹无声垂泪,她咬着嘴唇,双目空洞盯着我眉心,“那我爱错了人吗。” 我非常不解问她,“在意这个还重要吗,都已经决定分开,再不会有机会携手并肩白头到老,何必去在意一个其他女人的丈夫,在你过去里扮演的角色是否值得与不值。” “不。”她摇头,“你不懂,这对我而言很重要。我想知道自己半生最美好最执着的信仰是否错了,爱祝臣舟是我唯一的事,我甚至忽略掉自己父母妹妹和一切人,只把我全部感情倾注在等候他爱慕他陪伴他,我不惜代价不择手段,变得面目全非冷漠自私,我也间接背负了一条人命。我不聪明,所以我想不通,沈筝,你心态冷静,见多识广,你比我更了解人心,更懂得善恶,所以我需要你告诉我。” 女人一旦固执起来真的很可怕,她空洞又沧桑的眼神内浮现一抹令人心惊的倔强,大有不得结果誓不罢休的固执,我在她眼中看到了曾经的我,为了替陈靖深报仇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以自己为诱饵和筹码,去蛊惑闵宝涞上钩,而结果又如何? 物是人非。 我成为了陈靖深最恨仇敌的女人,我不曾为他生下孩子,却为别人孕育了一条血脉,这世上一切怨仇痴恨,都敌不过所谓时间的感化与腐蚀。 我也曾带着决然执念,可终究消融为水。 爱情面前,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 人在尘世走一遭,总要辜负一些人,欺瞒一些事,哪有那么多对错可言。 我没有理会闵丞纹,爱情里的是非丑恶,需要她自己大彻大悟,别人说什么都存在自我的嫌疑,尤其我,在她和祝臣舟之间,我没有任何资格发表自己见地。 闵丞纹等了许久,她大约累了,她将脸孔埋在双膝之间,剧烈喘息着,时间凝固片刻,她有气无力说,“给我一支笔。” 庞赞和祝臣舟走出病房之前留下了一只碳素笔在床头柜上,我拿住打开笔帽塞进她手里,她僵硬了许久才直起身体,将协议书放在膝盖上,签下自己名字,由于剧烈颤抖,闵丞纹三个字歪歪扭扭不成样子,我甚至不敢看她签字过程,我觉得亲手了断婚姻是对一个女人最大的折磨。 我将签好的协议书从闵丞纹手中接过,我搀扶她从地上起来,帮助她坐回床铺,我本来打算再陪伴她一会儿,可闵丞纹朝我摆手,她别过头不再看我,只留给我半张侧脸,“你去吧,他在等。” 她说完便闭上眼睛,摆出一副逐客的姿态,我不好再死皮赖脸安慰她什么,我对她轻声说了再见,承诺还会再来陪伴她聊天,便悄无声息退出病房。 祝臣舟和庞赞一坐一站在走廊长椅上,他们见到我出来,立刻起身朝我走来,祝臣舟握住我的手,他仔细打量我全身后,才松了口气,“里面动静闹这么大,我以为她神志不清对你做了什么。” 我摇头说,“她只是自己哭,臣舟,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你知道她刚才有多么崩溃和无助吗,她并不是单纯把你看作一个爱人,你是她活着的全部力量,是她改变的源头,是她努力这么多年才实现的梦,是她最害怕破碎和失去的珍贵。我们毁了她的家,毁了她的人生,是不是太残忍。” 祝臣舟脸色平静将食指横在我唇上,阻止了我接下去要说的话,他非常专注而认真凝视我眼睛,“不是我们太残忍,只有我,不包括你。不管是报应还是天谴,都冲我一个人来。” 我张嘴还想再说什么,祝臣舟一把拥住我身体往他怀中用力紧了紧,“好了,不提和我们无关的人,我希望你高兴祝太太,从今天开始没有那些女人和你抢夺我,你是否要庆祝一下。” 我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男人总是占据一个极大优越感,感情中顺从女人,带有半妥协色彩,为了是更长久,而婚姻内总是女人在一味屈就,需要依附丈夫,连自己名字前都要冠以男人姓氏,自己的喜悲都加持在丈夫的疼爱与忠诚上,一旦失去其中一者,便痛不欲生支离破碎。 女人的撕心裂肺,对应男人解脱后的轻松大笑,是悲哀还是无奈。 我说,“今天没有心情,再说也没什么好庆祝的。” 祝臣舟见我脸色实在不愉快,他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探讨下去,而是将我胸口的衣扣系好,“再温暖也到了深秋,还是避免着凉。” 庞赞在旁边透过走廊右侧的窗子看了眼天气,又将玻璃推开,将半截手臂探出,感受温度,他说,“外面还好,夫人以后再出行,最好围一条披肩,既保暖也不会干扰姿色。” 祝臣舟揽住我腰往医院外走,我们在庞赞将车从停车场开过来的两三分钟内,始终无比沉默,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心情沉重得无以复加,而祝臣舟也看出我的低落,他更不会在这时踩到雷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8 因为爱情 庞赞将车开到面前后,立刻下来绕到后面,为我和祝臣舟打开车门,我们坐进去后,他便坐回驾驶位发动汽车,后车厢两个座位之间有一个暗格,升起后是非常小而端正的存储柜,里面有一个可容纳几瓶饮料的迷你小冰箱,一个平板电脑,翻过去便是方形台桌,供给商务人士办公和阅览文件。 我手肘撑在桌面望向窗外,祝臣舟则坐在我旁边看新闻,车开出有一段距离,车厢内气氛冷漠得诡异,庞赞咳嗽了两声试图打破这样安静,我偏头看了他一眼,便继续盯着不断后退的高楼和树丛,祝臣舟将会手上杂志翻了一页,他眼皮也不抬说,“你嗓子不舒服?” 庞赞有几分尴尬笑,“有一点。” 祝臣舟默不作声从冰箱内取出一瓶水,朝驾驶位扔过去,庞赞一只手握住方向盘,另外一只手来接,他目光有些涣散分神,没有留意到前方坑坑洼洼的路面,车碾上去后左右剧烈晃动起来,不住的颠簸震荡,两旁有汽车刺耳鸣笛,飞速擦着车门冲过去,几乎千钧一发,再慢零点一秒钟便会引发连环碰撞。 我不知在哪一阵激烈颠簸中滚到祝臣舟怀中,车再度恢复平稳时,我才察觉到自己被他紧紧拥住,我后背贴住他胸口,没有一丝缝隙,我其实很怕死,我比任何人都怕,一个艰难孤独贫穷的女孩,终于翻身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富贵,都会杞人忧天日夜惶恐会否忽然又失去这些,而死亡便成为了我最不能面对的噩耗。 可我清楚记得刚才灾难危险发生的霎那,虽然只维持了几秒钟,但我内心是平静的,我没有对于未知结果的惧怕和抵抗,那是因为什么,我想我知道了。 爱情可以把一个人从懦弱自私改造为勇敢慈悲。 庞赞将车停在路边,他一惯冷静的脸孔也浮现一抹非常明显的惊恐和后怕,“祝总和夫人有没有受伤?” 祝臣舟没有顾得上检查自己,而是垂眸在我手臂和腿上捏了捏,又扳过我身体,撩起我额头上盖住的碎发,仔细检查确认我是完好无损的,他才对庞赞回复说,“没事,刚才发生了什么。” 庞赞将车窗摇下使更多新鲜空气灌入进来,他擦着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冷汗,心有余悸说,“两辆车从后面想要超,但是速度和我持平,我以为司机会放弃这个念头,毕竟这样好的车,万一蹭破一点皮,天价维修费不是普通百姓能负担起的,没想到司机会这么发疯,也不知道是急着投胎还是奔丧。” 祝臣舟一只手臂抱住我,另外一只手掌心捏住手机,他来回转动了片刻,眯着的瞳孔迸发一缕精光,他对庞赞吩咐,“让孟奇光调查一下刚才险些发生事故的街道红绿灯录像,把车牌号找到,调出近景摄像,最好能看清司机的面孔。另外加配两名保镖到别墅,负责夫人和少爷的日常安全。” 庞赞经历了刚才的生死一刻,他其实没有多余大脑思考什么,而是努力消化那份震撼,经过祝臣舟这样提醒,他也瞬间嗅出一丝不对劲的气息,他沉默分析了几秒后承诺会立刻调查出结果。 祝臣舟和闵丞纹离婚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云霄尘上,犹如霹雳般在海城迅速炸开,每一条街头巷尾都对于本城标志性骄傲性的代表人物祝臣舟议论纷纷,内容好坏参,有批判他不顾年结发之情,和继任岳母不仁不义不伦,有称赞他行事果断不拖泥带水,这是事业成功的最关键之处。 秋末冬初以来,海城仍旧持续高温,而伴随消息的蔓延,一场蓄谋已久酝酿多时的暴风雨在眨眼便席卷而来。 最轰轰烈烈的那几天我几乎不敢出门,不敢打开电视,更不敢让保姆将报纸从报箱内取出,我畏惧一切有关我的新闻,我知道社会道德对男人的宽容程度远远超过了女人,尤其是功成名就充满势力的男人,他们拥有被原谅的特权,可以拿着绿卡行走天下,而女人在一段不被世俗接纳的畸恋中便成为了彻头彻尾的曝光受害者,一丁点风吹草动便会被骂得狗血淋头,贴上不知廉耻的荡妇标签。 不过这栋别墅内的佣人都非常好奇外界对这件事的走向,觉得新闻中心的焦点和他们朝夕相处非常熟悉,特殊的心理使他们非常悸动,于是我在二楼做护肤陪孩子,他们就扎堆在一楼看电视,我之前没有发现,因为他们播放的声音很小,直到我抱着祝谨要保姆拿上来一片新的尿不湿,却怎么叫都没有人回应我,我只好自己下楼,在转角处便听见非常清晰的新闻内容,我立刻沉下脸,他们非常专注盯着屏幕,恨不得一个字也不错过,而最先发现我存在的是那名年级略长对于这样八卦有些意兴阑珊的厨师,他站在最旁边,脸上表情非常无奈和牵强,他余光从我这边掠过后,身体便以我能察觉的速度僵硬住,他反应过来时嘹亮无比喊了声夫人,惊动了其余保姆,她们来不及关闭电视,便从沙发和地毯上直起身体面朝我站好,眼睛低垂,看也不敢看我。 我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走到她们前面盯住屏幕,不知道那些记者怎么这样无孔不入,我和祝臣舟在别墅露台喝茶的照片都被拍摄下来,看镜头应该是远景聚焦,周围景致非常模糊,不过我们两人的身姿和脸孔却异常清晰,这一组镜头捕捉画面功底也非常强,祝臣舟为我撩发的样子被拍得格外深情缠绵,就像是热恋之中难分难舍的爱侣,根本不像拥有了孩子的准夫妻。 新闻解说员播报,在只针对这样照片媒体致电联系巨文方公关团队,想要掌握确切消息是否祝臣舟不顾精神和身体都非常虚弱的妻子安危执意尽快离婚,是为了他名义上的岳母。巨文方立刻挂断电话,当再次拨打过去时,换了工作人员,非常沉着解释,祝总和画面中女人早在两年前便认识,陈部长刚刚去世祝总便以朋友身份陪伴抚慰,尽管外界风言风语不堪入耳,祝总仍旧一往情深,那时他为单身,沈小姐也是丧偶,没有什么天理不容,至于后期沈小姐为何成为了祝总岳母,其中曲折一言难尽,不过也仅仅局限于名义,并未发生实质。希望外界人士给予一份私密空间,真诚祝福,不要再深入挖掘打破这份得来不易的平静和美好。 媒体方不甘心只得到这样一面官方又模糊的说辞,便询问祝臣舟何时迎娶我为巨文老板娘,给予我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而祝臣舟这样急于和闵丞纹撇清关系一刀两断,是否为了迎娶我而做准备。 巨文公关人员承认说有这个缘故,但更重要是祝总和前妻早已没有了感情,继续下去毫无意义,只会让彼此更疲惫,也耽误闵小姐的青春和休养心情。而祝谨也需要一个父亲,落户问题迫在眉睫。 媒体追问祝臣舟娶我的打算是否更毒来源于我为他生了一个儿子,豪门都很看重子嗣血脉传承,对于儿子的渴望远远超过女儿,传宗接代被看作重中之重,甚至要超越女人的贤德。 巨文官方微博及公司认证博客在结束媒体采访后用加粗加黑的字体统一回答了四个字:因为爱情。 我看到这里便将电视关上,巨文对于祝臣舟娶我原因的回答让我非常震惊,我知道公关部其实就是祝臣舟与外界沟通的一扇门,是他的嘴,传达他的旨意,所有他不方便亲口讲出的东西,全部交给公关部运作发言,得罪人了充其量算他对下属管教不周,怎么舆论压力也加持不到他头上。 那么这四个字,势必为祝臣舟亲口答复。 因为爱情。 他是这样说。 我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神,这样寂静的空气中,只能听到身边人此起彼伏的呼吸,我像是丢了魂魄,很久才从那份惊天动地的感触中清醒过来。 我想我已经覆灭沦陷,输得没有任何翻身机会,在这条不知对错也无法归途的路上。 我深深吸了口气,倒胳膊换个姿势抱祝谨,他在我怀中大约待了太久,没有来得及换下湿透的尿不湿很不舒服,他才止住的哭声又有些爆发趋势,我手忙脚乱立刻叫来站最前面的保姆,将祝谨递到她怀中,让她抱着孩子上楼清洗,相比较等我怒斥和逃离现场,那名保姆自然如获特赦,裹住孩子丝毫不敢怠慢小跑上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9 神秘 我平复了一下自己内心的愤怒与躁动,我尽可能将语气压得平和些,而不是吼叫,但我控制不了自己眼神,我觉得我在她们面前仅仅是依托了祝臣舟的影子,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话语权,即便我顶着女主人的光环与位置,仍旧无法撼动这个家一丝一毫。 我盯着脸上充满惶恐的保姆,“我说过的规矩你们忘了吗。” 保姆抬头看我一眼,又互相面面相觑,然后非常微弱的点了点头,“夫人,我们记得。” “记得?”我冷笑一声,“我一而再叮嘱,有关这一次事件,别墅内无比销声匿迹,我不希望这最后一方净土都被八卦和风雨干扰污浊,你们当作耳旁风吗?我知道在你们心里臣舟的话是圣旨,你们虽然没有伺候过闵丞纹,可也无法接受祝太太位置从她变成我的现实。你们一定嘲讽我,还没有得到最确切有力的保障,拿着鸡毛当什么破令箭。但你们给我听清楚,这样好奇打探雇主**,甚至对外界不实评判议论大笑,是想我解雇你们吗?这一点权利我还有。” 保姆吓得脸色惨白,像是过电一样摇头乞求我放过这一次,那名厨师对我说,“夫人请您原谅,毕竟打开电视许多节目频道都是海城自己设立,轮番播放这些新闻,我们想不看也难免要扫上两眼,海城属于一个类似有点自制管辖的中心城市,政府对于精神娱乐项目的丰富非常宽松和支持,这些新闻曝光也不见得就是对您的清誉造成了损伤,以女人角度出发,得到祝总认可,我们都非常替您高兴。名正言顺也是早晚的事而已。” 这名厨师非常会说话,他三言两语便化解掉这场危机,并且听上去还很有道理,几名保姆都附和起来,到这一步如果我还咄咄逼人倒显得失去了风度,我只好语气冷淡警告她们下不为例,便让她们散开去各自做事。 我盯着暗掉的电视屏幕,心里五味陈杂。 是否沈筝天生就克夫,为什么和我有过接触往来的男人原本诸事风顺,都因为我而变得处处棘手,风雨欲来。 我这一天都没有什么食欲,从新闻曝出来,我便寝食难安,我不知道这会对巨文对美索造成如何巨大的压力和负面影响,我甚至不敢打电话问秦霁,内部对我的口诛笔伐和信任还有美索股票跌到了什么程度。 他也没有主动联系我,以往他和蔡安不超过三天便会向我汇报一下公司情况,大事由秦霁亲口说,小事由蔡安包揽,几乎是事无巨细面面俱到。而这一次超过了五天,我没有得到丝毫回应与主动,可能美索的情况非常堪忧,他们不希望我牵挂忧心。 从陈靖深的死亡意外中我发现秦霁与韩竖大相径庭,前者看上去风流纨绔极不正直,后者看上去成熟稳重,值得信任,但在风浪面前这一层虚伪包裹的假皮囊被剥得彻彻底底。 秦霁反而重情重义,韩竖倒是一个薄凉寡义的男子,人去楼空物是人非,他完美权势这八个字含义,从陈靖深离世那一刻起,韩竖就已经将自己划分出去,解脱得干干净净,即便天塌下来,他也不会被牵连丝毫。 他所有深情都只给了曲笙,其他人分不到半匙甜羹。 到底该称颂这个男人的伟大柔情,还是该批判他的自私冷漠。陈靖深一生都没有走过眼,他不曾真正败给谁,除了他愧疚的心魔。 而我,还有韩竖,大约是他从没有看透的人。 我和韩竖彻底断了联系,如果露露想念我,或者我想念她,我们主动联系彼此,韩竖也从不干扰阻拦,他只要发现是我的号码,便会叫来露露接,如果她在上学,他会告诉保姆给我一个露露在家的时间,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他对话,我觉得这样也好,我和陈靖深都阴阳两隔,我更没必要与他保持往来。 许是这段时间那些被压制的不堪往事再度被掀起,祝臣舟忙于应付满城风雨,每天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几乎都要深夜凌晨才能听到楼下庭院方向传来汽笛声。 我会等他一直到回来,而祝臣舟每当推靠卧房门发现我还没有睡,便会非常心疼捧住我脸,对我说明他在忙碌什么,让我不要再等。 然而短短几天我发现这份温柔和心疼在悄悄改变,他从捧住我脸亲吻我额头来表达感动和我对的歉意,到后来只是握一下我手指,问我冷不冷,然后便去洗澡让我自己先睡,他一样会从背后搂住我,我们相拥而睡,但我总觉得缺少了一些,又冷淡了一些。 也许我的直觉过分敏感,以致于出现了巨大偏差。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就算为了祝谨,我也不该对他存在一丝不信任和怀疑的态度,否则一辈子这样漫长,不管他怎样想,我已不想再动摇。 这一夜我又在床上辗转反侧,我怎样都睡不着,心口窝堵了什么一样,让我无法安定下来,直到我在这样癫狂而焦躁的感受中听到楼下传来的车鸣,我下意识拧开灯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半,我盯着表盘愣了两秒,便再次将灯光灭掉。 可我却没有任何一刻比这时更加清醒,我能清楚听到走廊靠近的脚步声,还有推开门霎那,他屏息静气我心跳加速的剧烈,我能明白感受到他在朝我走来,轻手轻脚,不发出一丝声响,最终他站在床头,我微微眯起眼不想被他发现我还未睡,他手臂朝我伸来,冲我脖颈方向,我忽然觉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我不能预料他要做什么,我只觉得他漆黑深邃的眼睛在黑暗之中闪烁着令我害怕畏惧的光芒。 女人一旦对男人产生了怀疑,他的任何一件小事都足够使她内心惶然,不知所措,不由自主往更加阴暗的角度去靠拢。 在我决定要一跃而起按住他的手询问他要做什么时,祝臣舟的手机忽然响起,他所有动作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停顿了仅仅半秒不到,便迅速反应过来,为了防止会吵醒我,他第一时间按住口袋,将手机掏出,我眯眼看到他原本是想按挂断,然而却在触及屏幕上来显后放弃了这个念头,他犹豫了一下,便立刻接听,只是他没有避到窗帘后的阳台,而是径直走出去,似乎有些神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0 郑小姐 漆黑的走廊冗长静谧,我一点点朝前行走,每一步都非常缓慢,我不想发出声音,也不敢,前方终于有了一丝微茫的灯光,露台是完全昏暗的,朦胧的白纱笼罩起一个鼓包,我看到祝臣舟挺拔的身影,他穿着深蓝色衬衣,领带还系在脖颈处,缠绕得有些紧,将他喉结轮廓衬托得格外凸起性感。他后背靠住桅杆,清幽月光斜洒下来,那张颠倒众生的侧脸凝着极致入骨的温柔。 我觉得我在经历漫长的惊心动魄,像过山车,不,应该说像蹦极那样,最大的最危险的极限挑战,很多人连听都会发抖会脸色惨白,而喜欢这项目的人在攀登上山顶高处后却示弱珍宝兴奋不已。 我感受到此时有无数绳索将我身体紧紧拴住,有一个声音在不断提醒我这是安全的,你不会死,不会尸骨无存,可本能仍旧使我强烈的畏惧死亡,仍旧会在突然坠落失重时尖叫哀嚎,觉得死神距离自己那么近,微微晃动一下便会落入他吸纳精华灵性的口袋中,从此散去三魂七魄,如孤魂野鬼般游荡。 我透过拂动的窗纱,注视隐藏在后面的祝臣舟,他这样看上去英俊极了,气质令人着迷,他应该是儒雅而潇洒的,没有谁还可以比他更加。朦胧的白色为他镀了一层充满蛊惑的水雾,他就在那团神秘雾气之中悄无声息的绽放定格,最终融化在时光的惊艳里。 他手指于洁白墙壁轻轻戳点着,光线分明那么暗,可不知为什么,我却能一清二楚看到他眼底轻松的笑意,我根本不敢探究那足以媲美月光的柔情万千来自于什么,感情吗,还是一场露水情缘。我害怕,害怕自己会堕入十八层地狱,害怕把那颗原本就千疮百孔的心放在油锅上煎炸烹烤,榨干渗出最后一丝血和理智。 祝臣舟声音和他脸上表情一样柔和低沉,像深夜城堡阁楼虚掩的门内飘散出极致旋律的大提琴在拨动。 “这么晚郑小姐还记挂我,这样美意让祝某受宠若惊。”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恰好是祝臣舟意料之中,他低低闷笑出来,“今晚的确很美好,我同郑小姐一样终生难忘。如果还有机会,我当然希望继续这样的美妙,男人对女人都不会拒绝,尤其是郑小姐这样美丽的女人,更无法使男人抵抗。” 那边传来一阵爽朗而娇媚的笑声,在和寂静的深夜之中惹人骨头发酥,她似乎喊了一声祝总,埋怨他太会调戏女人,如果被她丈夫听到,她今晚就要过堂了。 祝臣舟笑得意味深长,“如果郑小姐先生这样不懂怜香惜玉,那么是否需要我以男人身份提点他两句。” 郑小姐询问他怎样提点。 祝臣舟一边思索一边说,“警告他您的夫人正在被其他优质觊觎。” 郑小姐听到后立刻哈哈大笑,她笑声猖狂又自信,我只从这一点上便能推断出她应该是一个极为美丽聪慧并且超过三十岁具有成熟风韵的女人。 祝臣舟背过身去,在露台上走走停停,他难得这样好兴致,陪一个女人聊这么无趣的话题,听她有些突兀的笑声。更深的露重与漆黑将这个夜晚笼罩遮盖,我再看不到祝臣舟浅笑的脸庞,可他低低的笑声,温柔的语气,仍像一把利器飞速插入我心脏,我的脖颈,我的眉心,一刀毙命见血封喉。 我该怎么拾起那被遗忘的时光,我是否还能唤醒他回头的**,他在我记忆深处所有的好与坏,所有的来与往。 深重的绝望嘶吼涌来,我的呼吸我的颤抖我的温度,都在这一刻化为僵尸,被封固在一块巨大寒冰之内,我无力蹲在走廊,外面一阵骤起的风声呼啸而过,掩埋了我低低的啜泣。 我曾经渴望的爱情,就算离别也无比热烈,在清晨船鸣声声的港口,在黄昏飘雪的车站,在街头人山人海的霓虹灯下,或者放肆嚎哭,或者失魂落魄,唯独我从未想过它瓦解于背叛和出轨。 我不知道过去多久,祝臣舟终于结束那那通电话,他脸上带着一丝意犹未尽,当转过身来看到我的存在,他立刻隐去那片笑意,他居高临下俯视狼狈的我,眼底掀起惊涛骇浪,但随即便幻化为隐晦和平静。 “你怎么在这里。” 我将脸孔从手心间抬起,静静凝望他,祝臣舟在触及我有些绝望和陌生的眼神后,他问我,“你听到了什么。” 我咬着嘴唇,我竭力克制住那股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与悲愤,我问他是否有什么不可以被我听到,他说,“没有。” 我笑了笑说,“我什么都没听到。我刚刚过来,崴了一下脚。” 祝臣舟嗯了一声,他弯腰将一只手递给我,我盯着他手掌看了半响,才把自己手指搭在上面,他只是微微用了一丝力气,便将我从地上拖起,他在我屁股位置轻轻掸了掸灰尘,“怎么这么晚还没有睡,是我吵到你了吗。” 我越过他头顶盯着露台的窗子,宽大的梧桐叶低垂,掩盖住了月光,我带着几分自嘲说,“我不只是今天睡得晚,你之前从没有发现是吗。” 祝臣舟很不解将我的下颔按住,扭到他的方向,他逼迫我以面的他的姿势和他四目相视,“你今天为什么阴阳怪气,发生了什么。” 我有气无力说,“你太忙了,我担心你应酬过多会伤害脾胃。毕竟你也要喝酒,饮食又不规律,我不敢去问庞赞,怕你多想,可我每次要问你,你都在忙。” 我觉得很委屈,而这份感受使我在陈述这番话时落下眼泪,我呆呆望着他胸口一枚纽扣,纽扣上方一寸的位置沾染了一枚不易察觉的粉红,似乎是唇印。 我闭上眼睛,强烈而汹涌的绝望将我吞噬其中,湮没了我整个人生。 我无法质问,亦不敢吵闹,我甚至不能告诉他,他身上的痕迹出卖了他虔诚的灵魂,这场暧昧从最开始我便是他猎物,我并没有资格将其他猎物堵绝在这扇门外。 这世上的债,都要还的,否则便有人来找你索求。 我在祝臣舟拥抱下朝卧室里缓慢走去,言犹在耳,他对我说不会骗我,可他分明刚刚还在骗。 他扶我躺在床上,便进入浴室洗澡,我盯着被扔在床头的衬衣和领带,我犹豫许久才伸出手握住,我在微弱昏黄的灯光仔细打量那枚唇印,口红的颜色很特殊,并不是化妆品大众市场常见的那几十款,阿宝色中透了一丝娇媚的粉红,被粉红色主导,但却更加靓丽性感,使用这款口红的女人,一定非常精致又富贵。至少比我更有品位,更懂生活,而拥有这样优点的女人,才配得上非常高傲又出众的祝臣舟。 我心内的绝望更重,我将衬衣放回原处,摆放出最开始的姿态,祝臣舟从浴室内洗好出来,他将擦拭头发的毛巾随手搭在电视旁边的矮架上,问我睡了吗,我声音没有一丝困倦,非常清明回答他没有。 祝臣舟躺在床上从背后拥住我,他唇在我脖颈后最敏感细嫩的皮肤上轻轻啄着,滚烫的吻和冰凉肌肤交缠在一起,那一根被覆着的血管砰砰跳着燃烧着。 他吻了许久,从脖子到后背,再到抬起身将我压住,他埋首在我胸口用舌尖细细描摹舔舐,如果换做往常,我已经缴械投降,他知晓我所有敏感的地方,所有最羞涩又渴望被触碰的角落,而此时我浑身冰凉,燃不起一丝温度,即使在他手指的撩拨下,也干涩得无法进行。 祝臣舟所有动作都在**的失败下终止,他抬起头借着昏暗的光线打量我的脸孔,他对于我的冷静和沉默有些讶异,“沈筝。” 他声音内带一分暗哑喊我,我听出他动了情,他身体滚烫坚硬,而我却怎么都难以放松入戏迎合他。 我控制不住去想,他这副身体刚刚和另一个女人交缠过,疯狂而激烈,变换着各种姿态,或者嘶吼或者娇嗔,在黑夜中在灯光下在柔软的蚕丝被内,忘记今夕何年,不顾道德底线,从没有过的炙热。 而我怎么能接受他再来亲吻占有我。 我在祝臣舟对我继续试探中狠狠推开了他,他身体并没有用力压在我身上,于是在这一下力量的爆发中他翻下去。 我整理好身上睡衣重新背对他,我盯着前方垂落在地虚幻朦胧的白纱,“今天我没有心情。” 我说完这句话后,祝臣舟长久沉默,他知道这一定不是原因,他对自己的技术非常自信,同样,我也确实很容易在他撩拨下渴望这份亲密,我第一次拒绝男人,他也是第一次被女人拒绝。 黑夜时光仍旧悄无声息的流逝,直到我眼睛睁得酸涩,他才终于有了动作,他将被我压在下面的薄被搭在我身上,这一次他没有拥抱我,我们背对背而睡。 时针指向4,天边泛起鱼肚白。 他呼吸平稳传来,我盯着窗框内镶嵌的一面玻璃,我眼前勾勒出他面对另一个女人微笑的脸庞。 我想就这么死了吧,可能还会好受至少了断了我的胡思乱想,了断了我的疾苦轮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1 金风玉露一相逢 第二天是周末,原本按照这一段时间的规律,祝臣舟会亲自开车送我去做产后妇科检查与塑形,但庞赞却很早来到别墅,祝臣舟见到他并不惊讶,似乎他们早就商议好。 庞赞在旁边提到金风玉露一相逢,这是海城前不久才开业的一家酒楼,内部装潢与陈设堪称国际一流,在上海那样的大都市都挑不出一家两家,只进那扇大门不吃不喝便要收费一千元,里面的服务生都是各大夜场红牌和模特院校的毕业生,高挑漂亮,格外养眼。 许多达官显贵都去金风玉露一相逢捧过场,对接待服务和菜品佳肴赞不绝口,自然消费也是令人瞠目结舌,对于大部分普通百姓,根本就是神话天堂一般的存在,这辈子可望不可即,只富丽堂皇的外观就让人望而却步。 我咽下口中咀嚼的食物,“今天你有事吗。” 祝臣舟将叉子上剜好的一坨花生酱抹在土司上,“有点应酬。” 我看了眼墙壁上挂着的日历盘,再次确认今天周几,我将手中的杯子放下,“今天周末,你也要应酬?” 祝臣舟说,“没有办法,这一次合作非常重要,我处于被动局势,当然要根据对方时间来安排规划。” 我没有说什么,毕竟检查我自己也可以做,虽然心内多少有些不满,但也不能过分表现出来,祝臣舟忙的是正事,的确比陪我更加紧要。 想要驯服这匹不受感情约束的野马,体贴理解是最关键的一步。 庞赞从手上提着的礼品袋内取出一个长方形的粉色丝绒盒,他解开上面的丝带,将盒子打开,递到祝臣舟面前,“您看这条项链是否可以。如果哪里不妥,我现在去换还来得及。” 祝臣舟将盒子接过,比对到灯光下仔细观赏,这是一条铂金紫钻的项链,款式很新颖,也非常大气,看上去价值不菲,以我被熏陶的几年奢华生活,预估大约在七位数左右,最值钱在于紫钻,镶嵌了三颗,最大一颗不低于三克拉,其余两颗小的也有一克拉,质地通透晶莹,在灯光下折射出几角亮衬托整条白色铂金也非常明亮。 这样一款惊世骇俗艳压珍品界的项链,即使对女人充满巨大诱惑力的钻戒也无法替代和比拟,不管是谁面对它都无法隐忍不失声尖叫。 祝臣舟似乎也比较满意,他将盒子干脆扣上,递回给庞赞,“就这款,还不错。” 庞赞重新放回礼品袋内,他笑着说,“郑小姐见多识广,全世界百分之六十的珠宝品牌她都买下来过,为此花费几个亿,能够入她眼中的首饰,不在于多么贵重,而必须精致特色,我也是让一些朋友遍寻珠宝界,从一堆只依靠钻石的庞大而夺人眼球的俗物中挑出这一款。” 祝臣舟对他说了声辛苦,便继续垂眸用餐,而我却在听到郑小姐三个字的一霎身体僵硬住。 寒冷,像是将一寸寸血液都凝结成冰,被丢弃在极地冰雪世界,苍茫的夜空低垂,到处都是皑皑雪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凝视祝臣舟静谧而优雅的侧脸,他没有发现我的失落和崩溃,他只是非常安静吞咽食物,庞赞察觉到我的失态,他试探喊了声夫人,我没有任何反应,祝臣舟偏头朝我看来,在触及到我晶莹闪烁的双目时,他脸上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他将刀叉放下,伸手揽住我身体,为我将脸颊粘贴的发丝拂开,“你到底怎么了,昨晚就很奇怪。” 我这一时刻万念俱灰。 我感觉不到来自他体内的热度,我甚至无法从他语气内辨别出任何怜惜与温情,当一面玻璃被砍出一条裂缝,即使它被弥补得完好无损,你仍旧会在曾经裂纹的位置上看出些缺憾,这就是人的本能,对于不完美的极致抗拒。 我没有发出一个音节,可呆滞而空洞的眼神让祝臣舟担忧而无奈,他将我抱在怀中,为我擦拭唇角沾着的食物,他回身对庞赞吩咐,“可不可以将中午的应酬推到晚上,您询问一下郑小姐,沈筝的情绪不太好。” 庞赞连试也没有试,他对祝臣舟回答说,“不可能推到晚上,郑小姐是什么性格,祝总单独和她接触过两晚,您更加清楚,说一不二,最讨厌别人将既定的时间或者规则擅自改变,即便是她,只要答应过对方,哪怕刀山火海也一定不会食言,这样的女人,您认为有把握扭转她的性格吗?我承认郑小姐对您的好感,不管是私人还是合作,但她的原则延续了三十一年,是很难动摇的。” 祝臣舟抿着嘴唇思考了许久,他似乎非常不放心独自留下我,怕我会做出极端的事,他对于我的个性同样了解,可他又实在不愿令郑小姐失望,最终在他两难抉择下,他还是抛弃了我。 他一边捋着我散乱的长发一边坚定说,“计划不变,让保姆照顾好沈筝。” 我将眼睛闭上,我怎么觉得天旋地转,祝臣舟一手抱着我简单喝了一碗汤,然后将碗筷放下,佣人收拾餐桌时,他轻轻松开我身体,确保我不会忽然倒塌,便起身到玄关换鞋,庞赞进入一楼衣帽间拿出一件非常适合约会女人的粉红色西装,以及一条银白色领带,看上去风流又帅气,祝臣舟换好鞋看到庞赞拿了这样一种颜色,他立刻蹙眉拒绝,“我从不穿这样花哨的衣服。” “可我看您衣柜内有。” 祝臣舟说,“我忘记哪一次舞会有一位台湾名媛不小心用她的指甲油染脏了我的礼服,便赔偿我一套一模一样款式,但颜色只剩下这个,我不好不收,但始终没穿过。” 庞赞听了后笑着说,“如此的话,那您不妨穿一次,我觉得应该非常好看,尝试不同颜色也是驾驭心动的一种关键,郑小姐那样的女人,见惯了正式和纨绔,而您用无比正经高贵的姿态去演绎一件花哨的造型,不失为让她眼前一亮击垮最后这道线的完美招数。” 祝臣舟被庞赞说得无法回绝,他勉为其难答应,庞赞正要为他穿上,我忽然从餐桌旁起身,我走过去一把从庞赞手中将西装夺过,在他诧异注视下,我对祝臣舟说,“我来为你穿。” 祝臣舟有一个习惯,就是在他疲惫或者并不愉快的心情下,需要别人为他穿衣或者脱外套,他则安静闭目思考,不愿被丝毫插曲打扰。 但我从没有为他做过什么,偶尔烹一桌味道并不好只是专注与颜色和摆盘的菜,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前,我除了为他生过祝谨,就是无时无刻不在为他添麻烦,为了达到我的目的,给他设置一道又一道障碍和关卡。 如果那个郑小姐真的完美到将祝臣舟全部理智都吸引荼毒,宁可抛妻弃子,也要费尽心机得到她,那我没有任何赢的机会,我该为他做什么,我做什么都不再重要,在他眼中全部是多余。 我一步步走到祝臣舟面前,他蹙眉凝视我,他不太明白我脸上悲壮的色彩来自于什么,他以为他做的天衣无缝,他以为他是神秘的,可他忽略掉女人的直觉,对于即将失去的爱情那精准的惶恐和预料。 我圈住他身体,以拥抱的姿势将他手臂伸入袖口,我为他穿好西装后,从腰腹位置一颗颗系着纽扣,在我为他打领带时,我不想再沉默,我望着他下颔紧绷的弧度微笑说,“我都知道了。昨晚那通电话,抱歉,你避到阳台还是被我一字不落听见。” 祝臣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看着我手指灵巧为他把领带在颈间扣住一个结,他声音平静问我,“你的反常是因为郑小姐。” 我摇头笑说,“没有啊,一段感情的无疾而终,怪罪两个当事人的愚蠢,而背叛和阴谋,除了怪罪始作俑者,还应该怪罪那个后知后觉的对方,但唯独没有资格去责备第三者,如果我足够好,她不会有可趁之机,能够让你花这么多心思,她一定有她的过人之处。” 庞赞在我身后笑了一声,但他在祝臣舟的眼神警告下立刻闭嘴,恢复一脸淡漠,祝臣舟垂眸将自己领带摆正,“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2 就喜欢你这副样子 庞赞提着公文包率先走到门口位置,等候祝臣舟整理仪表,他一边摆弄衬衣领结一边问我,“我这样还可以吗。” 我点头说,“很好。” 他笑着嗯了一声,“以你作为女人的角度,觉得是否很有魅力。” 我猜测出他询问的目的,我忍住那股并不愉快的情绪,不肯让自己显露在脸上,泄露我的脆弱和悲伤,“那要看是什么样的女人作为你渴求自己充满魅力的对象。” 祝臣舟眯眼盯着玄关处一樽花盆,“应该是一个非常性感美艳,成熟有韵味的少妇。高雅有情趣,喜欢风月。” 祝臣舟说完盯着我沉默而僵硬的脸,他笑了出来,“你表情真难看。” 他将换下来的鞋子踢入鞋柜下面一层,朝我伸出手,我没有理会他,而是静静盯着他眼睛,就像在看待一个陌生人,“如果是这样美好优秀的女人,那么她经历过的异性一定非常多,没有几十也有十几,你保持自己的特色,她会非常喜欢,否则也不会对你表露她的心迹。一味去迁就,失去了自己的特色,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祝臣舟对我的话非常认可,他点头若有所思说,“确实有几分道理,我会借鉴。” 此时保姆从二楼急匆匆跑下来,她怀中抱着啼哭的祝谨,她满脸焦急对我说,“夫人,小少爷又吐奶了。” 祝臣舟比我反应更快,他立刻迈步走过来,他手指扒开襁褓,盯着祝谨由于嚎哭而涨红的脸看了一会儿,他说,“庞赞,你亲自冲泡奶粉喂他喝下去。这两天再带一个新乳母过来。” 庞赞答应一声刚要上前接过孩子,保姆忽然躲了一下,她对我说,“夫人,我试过喂奶粉,但还是被小少爷吐出来,他喝惯母乳根本不适应奶粉的味道,我在想为了救急,需不需要找催奶师打通**经络,不管是什么乳母,都不如亲生母亲更加安全保险,终究只是外人。” 祝臣舟抿唇盯着孩子的脸看了片刻,他将目光移向我,似乎比较赞同保姆的话,想要我试试催奶,然而我此时没有任何心思去应付这些事,天塌地陷时,谁还能冷静理智想到拯救逃脱,都是大脑一片空白去挣扎和尖叫,试图用来吓退天灾**,我也同样如此,我顾不上别人,即使他是我的骨肉,他和我一样,即将在另一个陌生女人的冲击和打压下失去这份安稳的生活,他还可以啼哭来抗衡和发泄,而我呢,我又能做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目光呆滞说,“我记得很清楚,曾经你也这样引诱过我。用漂亮硕大的钻石,用一条长街挂满银色星星的树,还有那晚极致温柔的月亮,多情的灯光。是两年前吗,算下来才过去七百天,我应该庆幸,我已经创造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以我一无所有的背景和隐晦不堪的身份,攀登到其他女人想也不敢想的位置。可事实证明,门当户对四个字,永生永世都不会改变,它存在于这个世界最高端却也最黑暗的空间,它可以杀死一个人的自尊和未来。” 保姆抱着祝谨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会对孩子视若无睹,她以为我没有听到孩子在哭,她将祝谨往我面前举了举,他的哭声更加嘹亮在空气中炸开,我仍旧没有丝毫反应,甚至看都没看孩子一眼,祝臣舟的脸在我的漠视中冷却一分,他提醒我说,孩子在哭,你没有听到吗。 我直接将保姆横在我眼前的手推开,“孩子的好与坏,在你心中还重要吗。如果你的血脉你的根你都不在意,他哭与笑,死与活,我也不必关注。早晚他都会脱离我的怀抱我的生活,不管我是否愿意,正如你将所有你不感兴趣的人踢出世界那样决绝。” 保姆抱着祝谨在旁边拍哄,她对我带了一分乞求喊,“夫人,这是您的孩子啊。您心情怎样不好,终究孩子没有错。” 我扭头看着她,我脸上的表情非常茫然,“我的孩子,可这即将都不是我的家了,他还会属于我吗。”我一边说一边指着祝臣舟,“我争得过他吗?付出太多感情,只会让我失去时候痛不欲生。” “夫人。”庞赞睁大好笑又无奈的眼睛,“我想您误会了吧。” 我冷笑说,“误会?难道真要等媒体大肆报道,而我被逼扫地出门那一天你才会坦诚,而不是一味包庇你的雇主。” 庞赞笑得更加深邃,他看向祝臣舟,发现他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思,他只好说,“您就这样不信任祝总?认为他拥有娇妻爱子,庞大事业,还会出去不安分吗。冒着将这一切都化为须有变质的风险,也要满足自己不正经的**。” 我说,“这世上想要买后悔药的男人太多了,永远比女人更多,但也没见谁在抉择时候退却收敛过,这就是男人的本性。” “好了。”祝臣舟扫了庞赞一眼,后者刚张开的嘴立刻闭上,祝臣舟看着我,他眼底含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你先把孩子哄好,稍后我带你过去。” 我很惊讶蹙眉,“带我过去,你约会带我?” 我很想说你是不是有病。 祝臣舟嗯了声,庞赞将门推开,他先出去提车,而祝臣舟则靠住衣架等我,保姆将孩子送上来,祝谨已经哭得要窒息,我将他竖起来托住屁股的姿势抱住,在他背部和心口轻轻顺气拍打,厨师从厨房内拿出来一瓶面糊兑奶粉的饮品,他对我说,“虽然营养成分不高,但之前小少爷不喝奶喂这个他会吃,好歹可以管饱,对付过去这一顿,别让他饿着,之后再考虑别的方法。” 我将奶嘴塞入祝谨口中,他粉嫩的薄唇含住后,便立刻大口吮吸吞咽起来,看样子的确饿透了,祝臣舟看着这一幕自然疼爱儿子心如刀绞,他对保姆说,“为什么宁可喝这种东西都不喝乳母的奶。我雇佣她不是让她来享受的,她的本职工作都做不好,解聘吧。” 保姆看了我一眼,她朝我蹙眉摇头,我想起这个乳母有问题,而被后人还没有揪出来,对方想要祝谨的命,那么解聘了这个,早晚还是一个心腹大患,必须要从根部铲除这个巨大的毒瘤。 我一边喂奶一边对祝臣舟说,“如果是乳母奶有问题,我们现在解聘不是无头冤案了吗,连最后这点证据都放弃,不如先留着。” 祝臣舟说,“我让庞赞调查过,但始终没有得到确切结果,我们着手勘察的是乳母背后的黑手,但这个人非常隐蔽狡猾,做事不留痕迹,一开始我怀疑蒋升平那方,分析后我认为不会是他,首先他不是小人,绝不至于朝一个孩子下手,其次他和我除了利益方面没有深仇大恨,利益上我们互相绞杀,但做出这样毁灭人性的事,一定是更深层次的仇视。所以一无所知猜测情况下对乳母不能贸然指证,只有让她远离祝谨。” 我听完祝臣舟分析后脑海中忽然定格在一句话上,我呆愣了许久,最终嘴唇颤抖看向他,“也许我们一开始就错了矛头,未必是和你有深仇大恨,如果是和我呢。” 祝臣舟眼神一凛,“你有仇人吗。” 我咬着嘴唇摇头,“明面上没有,但很多情况都是在未知便得罪了人,直到被报复才清楚始末。” 如果因为我,让祝谨三番五次难逃报应的魔爪,幸好发现及时,否则酿成大祸,我岂不是间接杀死了自己骨肉。我和祝臣舟之间的缝隙将会越裂越大,裂成无法填补的一道深沟。 庞赞在庭院外的街道按了两下车喇叭,催促我们快些出去,我也正好将奶喂完,我把祝谨递给保姆,叮嘱她不要将孩子单独落入乳母手中,也不要表现出抗拒和疏远来打草惊蛇,保姆非常聪慧,她是第一个了解到我怀疑的人,表现的确很镇静,我也是通过这件事才发现,这栋别墅内的佣人不论年轻年长,都很沉得住气,临危不惧面不改色,颇有几分祝臣舟的稳重。 保姆抱着孩子到露台上透气打奶嗝,祝臣舟将我挂在衣架上的白色风衣披在我身上,替我穿好,我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没病吧,这种场合我旁听,是不是有点搞笑?” “法院审犯人宣判算不算机密?” 我思付一下点头说,“算。” “那就是,这样机密都允许旁听席存在,男人和女人的约会有什么好隐秘。” 我歪头盯着他高挺的鼻梁,“那么你们开房呢,开房我也去现场观摩?” 祝臣舟没有生气,反而很愉快闷笑出来,“我也正有此意,让你感受气氛的同时,学习真正性感少妇在床上花样百出的过程。领略一下什么才是身经百战,让男人欲罢不能。” 他双手正绕到我腰后为我系束带,我随手抄起衣架后方花瓶里的一束假花,朝祝臣舟身上扔去,“变态!” 祝臣舟巧妙避开,不过坚硬的花枝仍旧擦着他下巴蹭过去,留下一道微红的划痕,在他白皙皮肤上尤为醒目,但是祝臣舟没有看到,他将束带系好后,便捏了捏我脸颊,“我就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3 妖精 庞赞开车载我和祝臣舟到达金风玉露一相逢比既定时间晚了许久,祝臣舟在车中便接到对方询问是否到达的电话,他只能无奈解释交通拥堵。周末海城的堵车情况比工作日更加严重,大街小巷全部人满为患,几乎都是逛街旅游的周边城市游客,原本只需要半个小时的路程生生拖延到一个小时。 庞赞将车停稳后,走下驾驶位打开后厢车门,祝臣舟率先下去,他朝仍旧坐在里面的我伸出手,我越过他头顶看了一眼身后酒楼,似乎又翻修一次,比前几个月我路过这里最开始的外观要更加奢华富贵,整体都打磨成了金灿灿的黄色,犹如帝宫城堡一般。 我将手指落在祝臣舟掌心,任由他牵我下车,我将风衣脱掉递给庞赞,弯腰整理裙摆,我漫不经心问祝臣舟是谁把约会地点定在这里,他没有任何犹豫回答,“我。” 我抚摸在胸口蕾丝位置的手顿了一下,我笑着打趣他,“真不愧是海城最有钱的男人,在引诱女人上钩过程中眼睛也不眨砸重金,任由她如何见多识广,能在为数不多几次约会后就到这样充满情怀的酒楼谈论风月,怎么也扛不住这柔情万种的攻势。” 祝臣舟似笑非笑注视我一开一阖的唇,“这张小嘴,越来越伶牙俐齿。” 他食指在我唇瓣上用力抹了一下,将上面一层薄薄的口红抹掉,他看了一眼指尖的红痕,“不过我喜欢你嚣张咬我的样子。” 我迅速掏出化妆镜看自己妆容,发现嘴唇上的红妆完全花掉,“喜欢不喜欢你碰我嘴干什么。女人不涂口红唇是惨白的干裂的。郑小姐那么漂亮的女人,我在她面前总不能差太多,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和底线?” 祝臣舟笑得非常开心,他洁白整齐的牙齿暴露在明媚阳光下,看上去像闪烁耀眼光芒的珍珠。 “她是她你是你,如果你非要和她比,你现在去整容都未必来得及。” 我气得差点吐血,都说嘴巴狠毒起来女人是蛇蝎,那是因为没撞上嘴巴阴损的男人。祝臣舟无数次堵得我如鲠在喉,如果不是贫穷与磨难将我这颗心磨砺得强大而坚韧,我早不知道被他嘴里喷发的毒液毒死多少次。 我们走到台阶上,有门童从里面将门打开,我正准备往里走,祝臣舟忽然一条手臂更在我身前,他随即弯曲,示意我挽住他,我笑了声说,“不怕郑小姐看到吃醋吗。” 祝臣舟说,“她醋劲没有你大,不像你这么小心眼。” 我皮笑肉不笑狠狠朝他锃亮的黑皮鞋上踩了一脚,然后进入酒店内扬长而去。 祝臣舟随后跟上来,我们进入指定楼层,由礼仪小姐引领去往包房,我走在祝臣舟旁边盯着他侧脸看,我发现他很镇定,好像并不在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他与另一个女人的约会又是否会让我格外不舒服,他就像一个满不在乎的惯犯,吃死了女人不敢张狂与质问的胆怯心态。 礼仪小姐将我们带到一个房间门口停下,她指了指门牌标注,“就在这里,祝先生夫人愉快。” 她说完便转身原路返回,我盯着她背影阴阳怪气说,“先生还是先生,夫人却不知哪天就要改朝换代了。” 祝臣舟低低闷笑一声,“我发现你还真是什么醋都吃,不问青红皂白拿过来便酸。” 我背对包房门仰面看他,我正要张口辩驳,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女人叫喊,虽然音调颇高,但并不觉得吵闹刺耳,反而娇滴滴的格外好听,我来不及回头去看,身旁便拂过一阵香风,我指尖触碰到一枚飞扬的红色裙角,丝质润滑的感觉细腻又冰凉,祝臣舟非常无奈托住扑入他怀中的娇小女人,他脸上掩藏不住那一丝笑容,“郑小姐过分热情,我恐怕招架不住。” 郑小姐伸手在他肩膀捶了一下,声音内带着几分娇嗔和风情,“你祝臣舟什么人啊,比我再火辣热情一百倍的小妖精你也小巫见大巫玩儿多了去了,你要说你还是小处男我一口唾沫啐死你。” 祝臣舟被女人直白撩拨的的话逗得笑出声,他伸出手在女人耳畔有些散乱的长发处拨了拨,这个动作以我角度看上去格外深情和宠溺,“我什么时候这样说过了。我十有**的绯闻看来都和你这张不饶人的嘴巴脱不了干系。” 郑小姐没有再说什么,她这才意识到还有我的存在,她转过身朝我打量了片刻,在她观察我的同时,我也在仔细看她,而随着我愈加仔细将她外貌映入眼底,我心口也一寸寸冰凉下去。 郑小姐个子不高,大约一米六五不到,她脚上踩着一双中跟鞋,这一点洒脱很容易博得别人喜欢,不会过分修饰自己的缺憾造成极其虚假的外观,而是坦然并潇洒接受自己的不足。不只是我记忆中,几乎所有有关美的定义,高挑的女人更能显现出气场和风范,而娇小女子容易得到男人的青睐,可不足以高个子女人更让男人敬重和仰望。而郑小姐是寥寥无几个子不高却让人觉得十足压迫感的女性,她头发漆黑,柔顺直长披在脑后,没有佩戴任何珠宝,妆容也浅淡得几乎为素颜,可就是美得不可方物。艳丽二字是你对她最初也最深刻的印象。 她面庞由于格外精致的缘故不显老,可身上却散发出年过三十岁女人才有的成熟和风韵,就像一朵历经风雨沧桑的红花,在雨后晴空摇曳生姿,娇艳动人。 该怎么形容。 我只想到一个词语,妖精。 世所罕见的气质抚媚到极致的妖精。 一个女人的脸有多么娇俏并不能延续几十年,但气质却能迷惑成千上万的男子。 她可以将所有缺点和毒性掩藏在一举手一投足一抿唇之间,然后肆无忌惮去张扬她的美好,致人晕眩。 郑小姐看了我片刻,大约察觉到有些失礼,她笑着捅了捅祝臣舟的侧体,“美娇娘都不介绍一下,这不会是你孩子妈吧。” 祝臣舟嗯了声,“沈筝。” 郑小姐颇有一丝惊讶,她朝我伸出手,“我叫郑妲曼。沈小姐这么年轻就给臣舟生了孩子,挺有勇气的,作为女人这一点我很钦佩。不过最开始听他说你只有二十三岁却已经在臣舟之前有过一段婚姻,我还以为他骗我。” 再次提起这样往事,还有从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女人口中挖掘到我绝口不提的秘密,我自然心里不舒服,但我怪不上她,我只能气恼祝臣舟,拿别人痛苦的**当作乐趣当作靠近其他女人无话不谈的引子,我狠狠剜了他一眼,祝臣舟没有什么表情,郑妲曼推开包房的门,她招呼我进去,俨然女主人架势,尤其她挽住祝臣舟的手臂缠得非常紧,在我眼中犹如扎了一根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4 情为调 庞赞没有跟随我们进入包房,而是将我们送到酒楼便开车离开,两个小时后由孟奇光过来接我们回别墅。 祝臣舟和郑妲曼似乎非常熟悉,并不像我所猜测的只接触过几次,他们言谈举止犹如老朋友般熟络,偶尔的暧昧动作看上去也不**,反而非常美好动人,甚至让我一度产生自己有些多余的想法。 郑妲曼和祝臣舟聊了一些她工作上的事,她是一个职业感非常强的女人,涉足香水美容和汽车销售,而她丈夫也在商场举重若轻,换做大部分女人,即便工作也是以玩乐和兴趣方式,根本不必在意钱多钱少,乐于成为一个贵妇享受奢华生活,而郑妲曼却很拼命,她的工作强度我听上去都觉得极其恐怖,甚至比男人更疯狂。 她在聊自己过程中还询问我在做什么,我觉得有些尴尬,笑说我只是一个家庭主妇。她非常讶异捂住嘴巴,眼底满是惶恐和震惊,“家庭主妇就是将自己全部衣食住行和生活需要寄托在男人的给予上吗?然后在家里打点一切,逐渐缩小自己的交际圈子,到最后不再注入任何新鲜力量。” 我微笑不语,郑妲曼握住我拿筷子的手,“你不会觉得担忧这样的处境吗?” 我茫然眨眼,“为什么要担忧?男人养女人,女人照顾家庭,不也是天经地义吗。职场上再得意,家庭一塌糊涂,这也不能算女人的成功。” 郑妲曼说,“没错,但女人也可以在不同年龄不同时期活出不同的姿态,有职场身份作为自己底气,也兼顾家庭和婚姻,不会累很多,还能够使丈夫更加高看自己。男人可以给你金钱,也可以给别人,他总会觉得他是比你高贵的。打个比方,这世上不会有任何男人在明明有机会去拥有红颜还专情爱自己老婆一个女人,除非他不能勃起,那么女人的确切保障就降低了许多。” 我刚塞进嘴里的西兰花便毫无征兆喷了出来,我急忙用餐巾纸捂住自己的唇,呜咽对她说抱歉,她掸了掸自己面前桌上的一丝残余,“没关系。” 祝臣舟看了我一眼,“你不是有美索吗,怎么成了家庭主妇。” 我说,“美索也不是我自己的产业,那是靖深留下的,所以我本来就是一个依靠男人生活的女人,和自力更生并且事业风生水起的郑小姐比不了。” 郑妲曼抿了一口红酒,“我其实也不太需要过分打拼什么,我先生事业有成财富丰厚,生活上衣食无忧,我父母也为我留下一些财产,但我只是闲不下来,我觉得自己还不算苍老,如果不做点有意义的事,我会觉得这辈子活得非常失败。其实家庭主妇和职场女性都有自己扮演角色的价值存在,只不过前者贡献青春相夫教子给家庭,后者贡献才干给社会,就看女人怎样的性格决定什么选择。” 我盯着托盘内颜色晶莹剔透的粉蒸虾饺,“郑小姐是有大智慧的女人,社会才是最好的展示舞台,我这点小聪明也就能玩转一个家庭的鸡毛蒜皮,我非常羡慕您活得这么光鲜亮丽。” 郑妲曼叹息一声耸了耸肩,“可惜臣舟更喜欢你这样简单的女人,如果可以我想和你交换呢。” 我报以一个勉强的笑容,她似乎觉得我很无趣,并不太喜欢和我聊,便继续转身与祝臣舟谈天说地,从秦淮河畔八大名妓到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引经据典风花雪月,我根本插不上嘴,因为我全不懂,说了会露怯,不说就只能尴尬沉默。祝臣舟对于这些妓女不感兴趣,可对于那段山河动荡的历史却非常健谈,他们一言一语非常默契投缘,让我觉得很不是滋味。 仔细想想我拥有什么呢,在别人眼中沈筝不过是一个颇有姿色但其他并方面不出众的普通人,甚至任何一个有一技之长的女人都可以比过我,我总在想,倘若没有祝谨,我能否堂堂正正站在祝臣舟身边,也许不能。 因为这世上爱情没有国界,却存在差距,你永远不能藐视平等的见识在一段感情中有多么重的分量,你和他没有,可别人却有,你终究要面对摇摇欲坠的未来。 郑妲曼是一个嗜酒如命的女人,她非常喜欢红酒,我连菜都没有吃几口,她面前的一瓶酒便已经见底,祝臣舟对她这个嗜好很了解,他在郑妲曼将手伸向另一瓶酒时,按住了她手腕,“红酒少喝养人,多喝伤身。” 郑妲曼皱了皱眉,她指着自己鼻尖,语气中有一分不快,“我记得你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啊,怎么到我这里处处都要干预,你是我老公吗?” 祝臣舟哭笑不得,“你不是有老公吗。” 郑妲曼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她食指在祝臣舟锁骨位置来回戳点抚摸着,她指甲是朱红色,看上去热情如火,再配上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真是惹人心神荡漾。 “有老公怎么了,有老公的女人外面就不能养个小白脸当情夫吗。男人也太霸权主义了,凭什么你们能挽着美女光明正大,我们就要在地下车库偷偷摸摸?” 祝臣舟垂眸看着她精致夺目的脸,他大约觉得她可爱又有趣,他声音内不由自主浮上一丝笑意,“能。” 郑妲曼听了后说,“那你当吗。” 祝臣舟说,“我恐怕当不了。” 她撅了撅嘴吧,“你为什么不能。嫌我不够美。” 祝臣舟脸色平静回答,“不是,因为我有未婚妻,她甚至为我生育了儿子,我没有理由背叛伤害她。” 郑妲曼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样回答,这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在主动示好的美貌女人面前袒露的心声,她沉默了两秒后说,“如果没有呢,我没有丈夫,你也没有未婚妻。” 祝臣舟想也不想说,“不存在这样假设,因为现实本身就有。” “我一定要问。” 郑妲曼非常固执盯着祝臣舟,后者沉吟思付了片刻说,“也许会,男人对于美丽女人都很难抗拒,面对郑小姐我也不例外,可我更清楚我现在的身份。我明白当我情不自禁时,会伤害到在家等我的女人,所以我会杜绝这样可能的发生。” 郑妲曼听到后笑得媚眼如丝,“呐,没想到你还是个好男人呢,和我之前听到的祝臣舟传说大相径庭,是打算弃恶从善了吗?” 祝臣舟忍不住发出笑声,他当然清楚自己从前的名声有多么狼藉,他没有专注这个话题,而是岔开说,“郑小姐这样美艳性感,如果选择对了生活的方式,一定幸福无忧,可如果走错半步,美貌的女人比姿色平庸的女人更不易得到世俗原谅,这就是有得必有失。” 郑妲曼似乎真的喝多了,她完全无视我的存在,甚至说,她根本忽略掉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和祝臣舟之间千丝万缕的女人,她将自己杯中的酒又喝掉一些,只剩下最后一个底,轻轻摇晃送到祝臣舟唇边,他并不打算喝,而是举起自己的,然而郑妲曼却怎么都不肯挪开,她描摹着精致眼线的双眸透射出醉而精的光,祝臣舟只好张开唇含住杯口,郑妲曼娇笑着将最后那点酒都灌入他口中,她迅速将杯子放下,勾住祝臣舟脖子送上自己的红唇,后者在察觉到她意图后便立刻偏开自己脸,郑妲曼的吻便擦着他脸颊掠过,落下一个非常浅淡的红印,我被这一幕看得瞠目结舌,我甚至忘记她调戏勾引的是我男人,她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完美而诱人,即使我作为女人也觉得赏心悦目,热血。 郑妲曼对他躲开自己仿佛意料之中,她没有气恼和惊讶,而是松开勾住他脖颈的手臂,将另外一瓶酒的木塞启开,倒入三分之二进自己杯中。 “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 祝臣舟说,“记得。” 郑妲曼眯着眼睛,红唇上勾住了两滴酒,更添三分潋滟,她目光犹如蒙了一层水雾,湿漉漉的像一只沐浴后的麋鹿,“当时你是经济峰会的副主席,你在上面发言时,我正好从门外进去,我一眼看到你站在台上,我第一次看到有男人出席这样场合会穿并不太庄重的浅蓝色西装,还穿的那么好看迷人,不过我没有胆量表达我的好感,我只能矜持握住身边最好拴住的男人,就是我丈夫喽。” 郑妲曼说完忽然笑了出来,她脚踢了下桌腿,没好气的嘴上骂骂咧咧,“他奶奶的,可惜我当时结婚了,不然我肯定把你上了,到时候你想甩都甩不掉。” 祝臣舟挑了挑眉梢,“我想要甩掉哪个女人,就算怀孕了也无法纠缠我。” 郑妲曼指尖竖在自己唇上,她歪头笑得风情万种,“可我不是一般女人,我是男人姑奶奶,你想要甩掉我,门儿也没有。” 祝臣舟大约觉得女人喝多了真是头疼,他无奈摇头,握住郑妲曼的手,将一片西瓜放入她面前的托盘中,“幸好你当时结婚了,没有机会使我沾上驾驭不了的女人。” 郑妲曼恒一边饮酒一边哼哼唧唧说,“我真的很想知道和你做是什么感受。” 她忽然将脸庞转向我,她白皙皮肤妖冶红唇在一瞬间像一副鬼魅面具,我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她似笑非笑问我,“沈小姐方便透露一下,臣舟在床上也像看上去这样温柔绅士吗。还是勇猛又激烈?” 我被噎得不知怎么作答,这问题也太私密太劲爆,祝臣舟脸上表情淡淡,他握住郑妲曼削瘦裸露的手臂,“好了,你喝多了,今天我们谈不了公事,改日再约。” 郑妲曼匍匐在祝臣舟的肩头,她半眯着眼,看上去犹如一只惬意慵懒的波斯猫,“你送我回家,我想要你送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5 弦外之音 祝臣舟拥着郑妲曼走在前面,我则拿着包跟在后方不远不近,路过的服务生有不少都认识祝臣舟,他们对于这样奇妙的组合充满了好奇和揣摩,不过前面一个我行我素一个烂醉如泥,根本不会感觉到不妥,于是所有的窘迫尴尬和压抑都落在我一人身上。 孟奇光在大门口靠住车身等候,他见我们出来,先是对于祝臣舟怀中抱着郑小姐的场面愣了一下,随即便平静下来拉开车门,护送郑妲曼坐进去,祝臣舟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服上被压出的褶皱,“郑妲曼住在哪里你知道吗。” 孟奇光点头,“我曾按照她的说的地址导航去接过一次,我认识路。” 祝臣舟嗯了一声,“送她回去。” 孟奇光回头看了一眼车,“那您和夫人怎么办?我打电话叫庞秘书过来?” 祝臣舟摆手说不用,“我让他去公司忙公事,他过不来,我会让别墅保镖过来接。” 祝臣舟说完,便拉住我手,正要避到路边,车内昏昏沉沉的郑妲曼忽然手臂挥舞起来,她声音呜咽沉闷,带了一丝醉后的尖锐,“臣舟,你要送我呀。” 孟奇光蹙眉努力辨认她在说什么,在听清楚后,他非常惊讶说,“这是什么意思。” 祝臣舟没有理会,而是思索了一下,便拉开车门坐在她旁边,他对孟奇光说,“开车去她住所。” 孟奇光彻底愣住,他又看了看我,“可夫人呢?” 我强压心口那几乎要刺破血肉的闷痛,“我没事,打个车就回去了。” 祝臣舟没有关闭车门,他从里面看我,“让保镖过来接,并不费什么周折,这是他们的职责。不要总想着替别人减轻麻烦,我雇佣他们不是来休闲的。” 我盯着他身后匍匐在他背部的郑妲曼,我语气内带一丝冷嘲说,“是啊,再强悍的女人,在一些场合主动向女人示弱撒娇,也是一个非常有用的杀手锏,一味体谅别人是否麻烦和情愿,反而错失许多良机,最终很有可能连家庭也赔进去。可没办法,我就是这样拉不下脸的女人。” 祝臣舟听出我弦外之音,他目光从我身上收回,注视前方挡风玻璃外的风景,他声音沉着说,“不要乱想。” “如果你在意我胡思乱想,在意我的想法和感受,你现在下车,让孟奇光送郑小姐一个人回去,你不要去理会和你无关的女人。” 这番话被我以格外决然的语气说出,祝臣舟抿唇无声,在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之中,使我的力量消失殆尽。 我低下头发笑,却也不想再说什么。 孟奇光大约怕我们再一次吵起来,他在我们都沉默的空隙立刻将车开走,我盯着车尾一丝烟气,长长的呼吸。 似乎和祝臣舟有关的每一件事,都从来不在我预料和掌控之中,我曾以为陈靖深便很难琢磨,但现在想想,他很多方面都落在过我的陷阱之内,而祝臣舟却一次都没有,他精明得过分,和这样男人在感情里博弈,我本就不该抱着渴望赢的念头过招,是我期待过重,太高估自己。 我从酒楼打了一辆车,我不想回家,便打电话叮嘱保姆千万照顾好祝谨,不要让乳母单独和他在一起,也不能使对方察觉对她的防备。 保姆问我去哪里,我说我很久都没有到美索,想去看看。 秦霁有一段时间没再联系我,而我也很少在一些新闻渠道听到有关美索在市场的消息,似乎销声匿迹,虽然之前在陈靖深掌控下也经常如此低调,但我还是觉得惶恐,因为现在领导人并不是他,而是沈筝,它的好坏,输赢,都和我脱不了干系,而我根本承担不起它一丝一毫疏漏引发的巨变。 我到达美索,发现和从前并无两样,前台在接打电话预约忙碌,销售和职员从电梯进进出出脚步不息,每个人都没有懈怠,反而更加热情和积极,我松了口气,也许我的担忧顾虑都是压力太大过分紧张引起的幻觉。 我没有给秦霁和蔡安打电话,而是直接乘坐电梯到达总裁办,门没有关闭,秦霁正拿着电话不知和谁发火,他额头青筋暴起,脸涨得通红,在对方说完什么时,他猛地将电话摔向地面,砰地一声脆响,我面色惊慌捂住胸口,秦霁靠在椅背上用手指不停按压敲击自己额头眉心,他脸上满是深深的疲惫,我忽然觉得非常愧疚,将这样一个烂摊子交到他手上,耽误了他自己家族的事业,相比较韩竖的不闻不问,秦霁重情重义可除了辛劳他也没得到什么。 我故意用鞋跟摩擦地面发出一点声音,秦霁听到后斜目朝门口看过来,他大约以为是下属进来送什么饮品,他本来还不耐烦张开的唇在见到是我怔了一下,便立刻直起身坐好,他清了清嗓子说,“你来了。” 我走过去弯腰将掉在地上的电话拾起,扣在盘座上,他一边捏着眉心一边语气倦怠说,“来多久了。” 我说,“你打电话我就在。” 秦霁手指一顿,他抬起眼眸看我,“不是告诉你不用担心公司,我会安排好。” 他以为我全程都听到了,所以这句话说得没有任何遮掩,而也就因为这句话,我察觉到了不太对劲的内情,我问他是不是公司发生了什么,秦霁闭着眼睛说,“没有,我会解决。” 我说,“你解决?公司的最高决策者是我,你只是代替我暂管,你有什么资格说你可以解决?” 我觉得亏欠秦霁已经太多,包括最开始,我并不太了解他和韩竖是怎样两个人,只单纯从他们表现在外的来看,我非常支持曲笙离开秦霁投奔韩竖的怀抱,甚至为此做过一些努力,当我发现自己错了,我来不及忏悔致歉弥补,又要将这份本就该属于我压死我的重担全部托付到他肩头,如果在出现了问题我躲清闲让秦霁一人扛,那我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在我再三逼问下,秦霁终于告诉我美索一些账户系统和客源机密都发生了纰漏和恶意入侵,经断定是公司内部人员。 我问他是否查处到底谁做的,秦霁沉默了半响后,他忽然抬起头看着我,“蔡安已经消失半个月,目前下落不明,所有他曾留下的联系方式完全更改切断,我考虑到诸多方面,还没有让警方支援,本打算隐瞒你,但既然你知道了,由你来决定,是否报案。但你要知道,一旦报案,美索的内讧就会曝光,引发市场的巨大动荡,我很难向你承诺,我能够控制局面,只能说尽力。” “蔡安不见了?”我觉得这个结果很好笑,秦霁不会在这个关头逗我,而他既然提出蔡安,想必他已经掌握了这件事和他有关的证据,可蔡安怎么可能算计美索呢,他对陈靖深的忠诚我看在眼里,他对我的认真辅佐几乎无可挑剔,他就是忠心耿耿最完美的代言人,他竟然会是始作俑者? 我脑袋中一片电光火石,我双手撑在办公桌上,“你说他消失多久了?” “半个月。” 半个月…祝谨开始吐奶也差不多是在半个月前左右发现的,中间断断续续重演了几次,我做出这个联想后立刻不寒而栗。 如果也是蔡安所为,那么他的目标显然不是要搜刮美索财富,更不是对陈靖深假意忠诚实则不满的爆发,而是另有其因。 他在我身边蛰伏这么久,无比耐心等待时机,甚至不惜对一个襁褓婴儿动手,他几乎是无懈可击的表演,每一分每一秒都戴着面具示人,从不曾留下蛛丝马迹,如果是他,这个人的城府到底有多么阴暗和缜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6 婚纱 我和秦霁赶到保安室调出半个月前蔡安最后一次出现在美索的监控摄像,普通监控录像带只能保留一个星期,而美索是从德国引进的监控设备,最长可以保留一个月,并且有自动备份,做不了假。 画面定格在十六天前傍晚五点十七分,蔡安从办公大楼内走出,他戴着帽子,将一部手机塞入口袋,他朝镜头之外招了招手,然后四下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人留意到他,他便压下头顶圆帽迅速朝他挥手的方向走去,画面也就此打住。 秦霁盯着屏幕对我说,“你是否发现他有些不对劲。正常人不会这样鬼祟,他下班后的气质和在工作期间完全不同,非常阴冷,就像一个混社会已久的人。” 我脑海中劈过一道闪电,混社会已久的人,我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蒋升平,他父亲不就做了几十年的土匪头子,成也江湖,败也江湖。 “蔡安和宏扬有私下往来吗。” 秦霁摇头,“从他神秘消失后,我就找人着手调查过,他和宏扬,和宏扬内部任何人都毫无往来,已经可以肯定他不是蒋升平那边派来的卧底,而且宏扬和巨文尔虞我诈非常敏感,但同美索没有过多的利益矛盾,他借刀杀人的可能性不成立。” 秦霁说完后,他意味深长注视我,“你想要找到蔡安吗。” “当然想。”我不假思索承认我现在对于找到他的渴求,“他身上太多悬而未决的秘密,包括祝谨险些遭人毒害,还有他为什么要掏空美索,他对我马首是瞻是否全部是假象,他到底是谁派来的,他背后发生了什么,如果不找到蔡安,我们永远只能猜测,他在外面飘荡一时,我就无法安宁,敌人在暗我在明,防不胜防。” 秦霁笑着说,“那只有两个人有这样势力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还不曾构成严重威胁之前将蔡安找到绳之以法,就是蒋升平和祝臣舟。顽如果仅仅局限佛城和海城,我也可以做到,但我无法确定蔡安仍旧在这两座城市,他很有可能利用其他身份或者同伴的掩护逃到其他城市,而蒋升平与祝臣舟的人脉势力遍布整个南省,甚至已经往北方靠拢开拓,他们两个人任何一个愿意帮助你,找到蔡安将易如反掌。” 我惊讶挑眉,“祝臣舟在整个南省都有势力?你听谁说的。” 秦霁比我还要惊讶,他仿佛在看待一个傻子,一个笼中鸟,“你和他同床共枕,连孩子都生了,难道不知道他是怎样的男人,有怎样背景和版图吗?” 我被秦霁问得一愣,我的确不知道,我也从没问过,我认为即使夫妻也要有各自的**和空间,不愿被别人探究和霸占,他会为了保护这份净土而不惜和你撕破脸,你知道与不知道并没什么差别,还不如装聋作哑,让他觉得你识度。 而此时我却觉得这番话另有玄机,我问秦霁是否了解什么,他说,“全世界的人都清楚,祝臣舟的庞大家底和人脉并不比蒋升平从他父亲手中继承来的几十年基业少多少,巨文始终被宏扬压制唯一的原因便是历史不够沉重,多少年才修得一个蒋华东,后人怎样都被认为无法掩盖他的成就与光环,但实际到蒋升平这一代,有许多东西物是人非,蒋华东为他积攒的东西都已经改朝换代,而蒋升平想要再创那年南三角的辉煌,也不是那么容易,他和祝臣舟城府之深不相上下,可祝臣舟更无所顾忌,更懂得怎样咬牙去卧薪尝胆。而蒋升平把自己看得太高,他的盲目自大注定他早晚会败在祝臣舟手中。也许五年,也许十年,不会太快,也不会太晚。” 秦霁说完后,他接到了秘书电话,似乎在提醒他稍后的饭局,他挂断后立刻从椅子上起身,“好了,如果可以开口,你不妨找祝臣舟去打探蔡安下落,既然他的逍遥法外对你们儿子也造成威胁,祝臣舟没有理由驳回无视。” 秦霁离开保安室后,我又坐了片刻,盯着屏幕观察良久,我看不到那个隐藏在镜头之外的人到底是男是女,我是否认识见过,他就像一个谜团,在层层云雾之后藏身,秦霁说不会是蒋升平,他那样高贵的人不可能对一个襁褓婴儿下手,这绝不是他作为。 可我想不到任何人。 我回到家后,祝臣舟已经坐在沙发上饮用咖啡,他面前放着几本最新刊物,早晨走时还没有,应该是庞赞才送过来的,祝臣舟对于服装有很潮的嗅觉,如果他当初没有走上经商道路,现在大约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国际级别设计师,他和许多主流时尚媒体都有公事来往,每一期刊物在上市之前,都会送到他手中,他会挑选最流行的几款服装或者男性用品,交到设计师那边定制,而等到大批量进入市场贩卖,祝臣舟已经穿腻扔掉了。 他面前摊开摆放的杂志封面都是一些非常高挑美艳的女模,摆出许多撩人姿态,对着镜头卖弄风情。 祝臣舟听到开门声也没有回头,仍旧专注翻阅,看得很是投入,我走过去本想看看他在关注哪一个模特,到了眼睛也不眨的地步,但他察觉到我靠近,便迅速将杂志合上,我也只是趁机扫了一眼,竟然整个版面都是各种款式颜色的婚纱,有实图和设计素描,非常详细陈列在女模照片旁边,一目了然。 我愣了一下,祝臣舟不动声色将杂志丢在茶几上,用他自己手机压住,他声音平静问我去了哪里,怎么才回来。我盯着杂志封面,沉吟了几秒才回过神来,我对他说,“你看婚纱干什么。” 他将目光从我脸上移开,盯着忽闪的手机屏幕,一条未读信息的黄色标注,“没有看,只是随手翻到。” “你分明看了啊。”我伸手要去拿,想要翻出那一页,祝臣舟忽然按住我的手腕,“我问你话你还没有回答。” 我将自己手腕从他掌心内抽出,“我去了一趟美索,我以为你今天会留宿在郑小姐那里过夜,毕竟她丈夫刚刚出差,一时片刻都回不来,这么大好机会,我了解到的你断然不会错过。没想到你回来这样早。” 祝臣舟闷笑一声,“你现在应该照照镜子。” 我摸了摸脸,我以为是在外面碰到什么,沾染了赃物,而祝臣舟看我用力擦拭的动作说,“看看你吃醋的窘态和认真,是不是非常有趣。” 我又被他摆了一道,和祝臣舟说话必须提高警惕,否则稍微放松就有可能落入他圈套,被算计得落花流水。他这人嘴巴太毒,毫不留情,管你是他三舅还是八姨,我曾在某天夜里缠绵过后指着他鼻子大骂他无情无义六亲不认,活脱脱西门庆几百年后的重生,祝臣舟便皮笑肉不笑翻身将我压住,翻来覆去折腾得我半条命也搭进去,直到最后我口头立下军令状再也不敢,他才冷着脸放过我。 如果有人问我,祝臣舟私下表现出的和外界最不匹配的状态是什么。我一定毫不犹豫回答对方,小心眼。 我抱住双臂在他旁边坐下,打量他脖子和锁骨这些容易留下痕迹的部位,在发现只有一片洁白后,我心里松了口气,嘴上却很硬说,“是被郑小姐赶出来了吗。” 祝臣舟挑眉,“何以见得,就不能是她哭哭啼啼要我留下可我非常自觉主动走的吗。” 我故意嗤笑出来,“你是那样的男人吗?” 祝臣舟显然也觉得他在我心目中留下的印象太污浊,他揉了揉额头说,“曾经不能代表一个人的永久,我早已痛改前非。” 祝臣舟那样庄重的脸说出这样幼稚的话,我觉得很好笑,就像一个博学多才的老教授弯腰请教天真稚嫩的小学生怎样系红领巾,实在太趣味,我匍匐在沙发上笑了许久,最终肚子岔气以一个连环嗝儿终止我难以控制的笑意,我将眼睛睁开后才发现祝臣舟始终非常安静在旁边等待我笑完,我意识到自己刚才露齿的丑态,立刻抿住唇,我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还温热的唾液,我本以为祝臣舟开口会嘲笑我太难看,没想到他满脸认真说,“你笑的时候很漂亮,以后可以多笑笑。” 我将身体向后仰了仰,“你说什么?” 他笑而不语,重新拿起那本看到一半被我打断的杂志,不过他没有在我面前看,而是拿着去往露台的凉椅上,他坐下后将椅子转动面向我,将杂志摊在膝盖,“我喜欢你笑。” 我从他盛满笑意的诚恳眼神内看出他的确是真喜欢我笑,我说,“可你总让我难过,我没办法面对你笑出来。一个郑小姐就让我看清你不安分的面目,再来几个李小姐王小姐,我可能就不愿再踏入这个家。” 祝臣舟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他没有对我的气恼和忧虑产生丝毫反应,似乎我越是这样他便越是开心得意,“我终究知道要回家,这里有我在世上最重要的人。” 我在唇边犹豫了几下,最终也没有将寻找蔡安的事对祝臣舟提及,我无法确定祝谨的事是他在背后指使,而我对蔡安的感情很特殊,他是我下属,又像我亲人和战友,在我被美索股东高层一致排外那段艰难时期,只有他站在我旁边,那时我以为他真心实意,我也问过他,辅佐一个最没有前途和胜算的女人,不觉得浪费了他的精力和才智吗。 他只说自己忠诚于陈靖深,我是他夫人,他便是我最忠诚的跟随者。那时我们并肩作战,加班到深夜,他为我在崔兴建那样强大的劲敌面前争执得面红耳赤,他对我肝胆相照,不管到底出于怎样的图谋,至少那段最难熬的岁月是他陪我度过,即使祝臣舟也千方百计要夺取美索,唯独他自始至终不曾算计过我,倾囊相助的辅佐我。 我实在无法做出将他亲手了结的事,至少现在还缺少一个逼迫我不得不这样做的砝码。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将那杯没有喝完的咖啡送到祝臣舟面前矮桌上,他抬眸看了一眼,我由于是站立而他坐着,我比他高出许多,我再次清晰看到他浏览的一款婚纱,下面是几层厚重白纱层层叠叠交缠的鱼尾,上面裸露到锁骨,背部是深v,腰间有蕾丝缠绕,端庄大气之中更加唯美性感,可能女人都非常喜欢做这样的婚纱梦,我不由自主幻想它穿在我身上的样子,祝臣舟不知何时抬起头盯着我有些失神的脸,他问我怎么了,我说很好奇你看这种杂志做什么。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手指在纸张最下一角碾磨翻动,似乎漫不经心,“不是说了吗,随便看看,有意向看一家公司,引进国外手工高端婚纱,相信国内需求不会少,这算不算你们女人非常好的福音。国外名家设计的婚纱比国内可要强几万倍,价格也没有贵到无法承受。” 我不知因为什么,心里渗出一丝隐约的失望,我转身朝二楼走,一边走一边意兴阑珊说,“不是我们女人,是她们女人,和我又没什么关系。” 身后他长久无声,我走到二楼转角处不经意朝楼下露台看了一眼,白纱成为梦境,客厅内悄无声息,时针滴答滴答数着寂静的时光。有温柔朦胧的黄昏彩霞一片片一缕缕笼罩在祝臣舟身上,是斜射洒下,就像一幅用彩笔描摹的油画,意境美好得不像真的。 他安静坐着,脸上笑意深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7 苦情 虽然有关祝谨的事我没有直接告诉祝臣舟,但他何其聪明,眼线遍布许多城市,自然不需要从我口中了解什么,他没有解聘掉那名乳母,可对于祝谨的衣食住行却忽然各位缜密认真,他让巨文一名前不久刚生过孩子的女助理把手头所有工作都交给其他助理,每天的事务就是照顾祝谨,早晨走带孩子上班,晚上带孩子回家,祝谨本身就不爱哭,再这样悉心照料下,仅仅几天便比之前白胖活泼许多,而最难熬的就是那名乳母,她趁祝臣舟在书房偷偷来主卧找到我,进门二话不说便扑通跪在地上,朝我磕头哭泣,我刚换了睡裙打算去煮牛奶给祝臣舟送过去,见她这样我也慌了神,我本能去搀扶她,可想到她险些害死我儿子,我手又缩了回来。 她跪在我面前泪眼婆娑,“夫人,我不知道谁传出的谣言,说我对小少爷意图不轨,对他背后下手,您和先生是我的重生恩人,我孩子出生后就有重病,丈夫嗜赌如命对我们母子不闻不问,我几乎弹尽粮绝,每天看着医院催款单唉声叹气,还好医院可怜我,正好遇到先生手下庞秘书到各个专心大型的乳母中心挑选乳娘,医院便将我介绍过去,庞秘书怜惜我处境,查到我过去清清白白,才在我经济最困难时候让我照顾小少爷饮食,否则以我的卑微,我做梦也不敢想会住到这样奢华的大房子里。先生身份显赫,我就算天大的胆子也不会对他的独子下手,夫人您这样聪慧,仔细想想就知道,我怎么可能敢呢?” 乳母的话让我有些矛盾和犹豫,按照事实看,我没有抓住她真的对祝谨不轨的证据,但是祝谨也确实在每次和她奶时候会嚎啕大哭,并且嗜睡,作为母亲,本能会怀疑抗拒最接近孩子的人,就只有她和保姆,但保姆是一个小姑娘,在别墅内做事很多年,十六七就跟着祝臣舟负责衣食住行,心怀感恩,又非常天真胆小,她不敢做这样的事,也没有更多直接机会,只有这个半途来的乳母。 我盯着她脸上斑驳泪痕,“我只是女人,妇人之见我自己也不敢过分相信,现在先生也不相信你,事实证明祝谨不喝你的奶后,他活泼白胖许多,你只能等待洗白自己的机会,现在你如何声泪俱下我也无法相信你的一面之词,你也有孩子,请你理解母亲呵护孩子这颗焦灼的心。但你不必担忧,你仍旧可以留在这里,每个月的薪资不会减少。” “可我坐立不安啊,夫人。”乳母在地上爬行靠近我,她手握住我脚踝,声音哽咽,“夫人,我现在呆不下去,所有人都防备我,先生甚至不允许我抱一抱小少爷,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这样冷待我,如果我的存在让您和先生不安,我愿意离开,我没有做事,工资也没有理由去索要。” 乳母说完后便从地上爬起来,她顾不得去掸一掸膝盖上的灰尘,转身便往外面跑,她跑出去两步,便迎面撞上从书房出来进卧室的祝臣舟,祝臣舟纹丝不动,乳母被撞得重新跌倒在地上,祝臣舟莫名其妙垂眸看她,问她做什么,乳母才止住的泪水又重新翻滚出来,“先生,我刚和夫人说了,我不打算做这份工作了,我离开别墅,既然小少爷不需要我,府里上上下下佣人都排挤我,认为我心怀不轨,我也该识点趣,省得您和夫人开不了口让我滚。” 祝臣舟听明白乳母的话,他并不像我反应那么震惊,而是唇边一点点绽放出一丝笑容,那笑容高深莫测,要多诡异有多诡异,甚至从侧面角度看,还带些狰狞。 乳母被他这样脸色吓得呆住不语,她大口喘息着,先生两个字断断续续喊了半分钟也没有喊全。 祝臣舟从门外进入,他反脚将门踢上,砰地一声,这巨响使乳母在地上狠狠一颤,她身上的工作衫背部被汗水浸湿,而也仅仅在眨眼的功夫,祝臣舟出现之前,她那样涕泗横流声嘶力竭都没有出汗。祝臣舟每朝前行走一步,她便把掌心撑在地面向后滑行躲避他的靠近,这样你来我往僵持片刻后,乳母扛不住如此沉默的心理战术,她崩溃大哭,“先生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她开始磕头,脑门贴在地板砰砰作响,很快前额皮肤便渗出一丝嫣红的血迹,像是淤血那样,看上去极其凄惨。 祝臣舟最终将她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墙根角落,他居高临下站在面前俯视慌了神的乳母,“本来我还不打算找你,既然你按捺不住亲自提出来,我不成全你又怎么是我为人。你没有做过是吗,你对待小少爷真的是忠心耿耿吗。” 乳母点头,“千真万确,天地可鉴。” “如果你说了假话,你在医院血液科垂死挣扎的幼子便死于非命。” 乳母所有信誓旦旦的表情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僵硬,她保持嘴巴微张的姿态,一动不动,眼睛凸起的弧度像一个即将咽气的死人。 祝臣舟盯着她瞬息万变的面孔,“你应该清楚,杀人未遂是什么罪过,何况还是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他的父亲是我,就算一点小事我都可以活活碾死你,而你要杀我儿子,我能放过你吗?横竖都是一死,你在劫难逃,想要保住你自己孩子,得到妥善治疗,不和你共赴黄泉,就不要再狡辩,我的耐心十分有限。让你做这件事的人一定承诺了救活你儿子,可他真的能做到吗,你应该非常明白,在南省,除了蒋升平,谁也无法逃脱我的掌控,我如果施压,他就算肯帮,也无能为力。信徒都了解,只有找对了菩萨,才能超度。” 乳母被祝臣舟这番话问得哑口无言,她立刻转身扑向我脚下,死死揪住我垂在地面的裙摆,“夫人,您也是女人,是母亲,我怎么可能下得去手,对待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如果我没有生育过,为了钱一时冲昏头脑也许我会做,但我是妈妈啊,将心比心,我做不了。先生不理解我,您也不理解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她,她脸上满是泪水,她在提到自己母亲身份时,那眼底的柔弱和深情无法令我忽视,这样的真情流露是不可能作假的,不管是演技多么精湛的演员,都不可能演出一个真正母亲对孩子的无私疼爱。 我盯着她手背凸起的青筋,一时间没了主见,祝臣舟忽然在这时抬起脚,轻轻朝她手背压下,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乳母口中传出一声无比痛苦的哀嚎,像是从喉咙内挤出,呜咽又沉闷。 “先生…” 她痛得五官都扭曲,血肉模糊的额头汗珠涔涔,祝臣舟冷笑看着她说,“李素琴,你命很苦,十一年前在农村有过一个女儿,很小便被醉酒的同村汉子在草垛后侮辱致死,治安并不普及,你又没有男人,胆小怕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你本想将女儿葬送在村头坟墓入土为安,可你生活的村落重男轻女思想严重,也很排挤你们孤儿寡母,认为你命硬,所以连一寸葬尸首的地方都不肯给,你只能含泪把女儿小小的尸身火烧,找了一片野地埋葬,这对于一个无助女人是多么大的打击,又多么残忍,我并非不可怜你。” 乳母所有的挣扎都在这一刻停止,她彻底沉默下来,一声不吭,任由祝臣舟半个身体的重量都踩在她那只枯瘦的手上。 “你离开那个村落辗转进城,一路到达海城,改嫁了小餐馆的厨师,你本以为可以生活得平淡幸福,忘记那些悲惨的噩梦,没想到你又一次遇人不淑,嫁了一个赌徒。他很快败光了你们两个人积攒的家底,而这时你又生下一个重症孩子,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你走投无路,有人找上了跪在医院门口求助的你,告诉你他可以救你孩子一命,但前提便是害了我的儿子。你害怕,可你更害怕自己孩子在病床上日复一日遭受没有希望的折磨,所以你昧着良心答应了,对吗。” 祝臣舟将自己脚狠狠一踩,然后收回,我看到乳母手背已经完全青紫,甚至断裂的骨节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蹲下轻轻握住她手腕,询问她是否还好,她一言不发,好像感知不到疼痛,只陷入自己无法言说的绝望和崩溃中。 她不知这样呆愣多久,终于在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后,她匍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声声催人泪下,不停呼唤苦命的女儿,苦命的儿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8 山崩地裂 祝臣舟没有打断她急于质问,而是非常耐心走到床尾的沙发上坐下,他将茶壶内早已冷却的花茶倒入杯中,喝了一口,便开始闭目养神。 乳母嚎哭了许久,直到嗓子沙哑干裂,我将我使用的杯子倒满茶水递到她面前,她目光呆滞看了看,没有接,我掰住她下颔为她灌进去一些,茶水顺着她唇角溢出,湿了地毯。 乳母抓住我袖口,她指甲是秃的,可不知道哪里来这么大力气,竟然将那一截蕾丝扯破,她对我满是哀求说,“夫人,不要伤害我的儿子,他命很苦,他从没有享受过什么,从生下来就饱受病痛折磨,你无法想象他那么小一团,不停哭泣看在我眼里的感受,那是心如刀绞,我不是恶毒的女人,如果不是我实在筹不到钱,我不会做这样丧尽天良的事,夫人,我可以对天发誓,如果我想要害死小少爷,他早就死了,一个未出襁褓的婴儿,他扛得住几次?您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是我没有遵守对雇主的诺言,他让我一天至少喂三次涂抹了砒霜的奶,可我不忍心,我只喂一次,而且比规定剂量小许多,我也为人母,我理解那份苦楚。” 我抬头去看祝臣舟,他没有任何反应,仍旧端坐在那里,我蹲下盯着乳母那只已经几乎残废的手,“十指连心,臣舟下手是很重,但他也是要你明白,十根手指是人身上最脆弱的部位,碰触一下都疼得撕心裂肺,何况还是这样用力踩,那么孩子是母亲身上剥离的肉,这种痛比十指连心更难以承受,你为了医治自己的孩子,就拿不义之财杀掉别人的孩子,这份母爱,你的儿子能够承受吗?如果苍天有眼,即使他能够活下去,也未必可以喘匀那口气。” 乳母趴在我脚面痛哭失声,我盯着她不断颤动起伏的后脑勺,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她哭到最后已经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她无比艰难仰面看我,“夫人,但我真的走投无路了,他小命都难保,我只想死马当活马医奋力一搏,我根本没有多余精力去思考,这样是否会让他更加遭难,我只想渡过眼前的难关,如果能保住性命,报应不报应的也都是后话了。他还那么小,那么无辜,什么都不懂,所有的罪孽都让我一个人承担。” 我理解那种在灾难和现实面前别无他法殊死奋斗的感受,最深的痛苦莫过于你真的无能为力,可又必须面对,如果逃避便让你失去最重要的东西,就像逼迫一条柔软的毛毛虫,在眨眼间长出尖锐的铠甲刺伤要吞吃掉自己的麻雀,那是怎样的绝望无助崩溃,人类的语言都太过苍白。 我问乳母为什么不张口找祝臣舟救济,这几十万对于他而言几毛钱都算不上,为何舍近求远,相信一个素昧平生的人。 乳母跪在我面前嚎啕大哭,她声音哽咽沙哑断断续续,我必须努力去辨认才能听清她说什么。 “我不敢开口啊,先生已经让庞秘书预支我两个月薪资外还多付我五万元,他并不清楚我需要一笔庞大的救命钱,他只知道我经济压力大,对于普通百姓,几万元是巨款,只花费在吃喝方面可以生活两年,但对我不行,我张不开口再奢求,我只是一个乳母,连工作都还没有做,就拿了雇主这么多额外的钱,我虽然贫穷,可我从来不志短,如果不是我儿子危在旦夕,我宁可死也不会伤害小少爷一丝一毫。” 乳母对我指天发誓,她的认真使我哑口无言,再聪慧的女人在这样大事上也极难有主见分辨什么,就算她心中有一个答案,可她还是会犹豫,她会习惯去听从男人,除非她根本没有男人。 陈靖深刚刚去世那一段时间,所有东西都要我自己去扛,我无法乞求谁放过我帮助我,我只能竖起满身的刺作为保护我的铠甲,勇往直前硬着头皮冲,还要装出临危不惧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只有在那样不可推卸的责任又实在想逃避的关头,我才看透自己所有冷静和聪慧都是浮夸的,我根本没有这份力量与那些敌人抗衡。 我咬牙坚持了那么多天,没人知道沈筝几度想到了死,死亡在生存的艰难面前便成为了最美好的事,它可以彻底解脱,让你了却这份俗世恩怨。 当我决定要因为孩子跟随祝臣舟时,我就在产生这个念头的霎那间遗忘了过去的沈筝,我告诉自己,你有依靠了,你不必活得太坚韧太刚硬。 祝臣舟一点点从我世界中的一片乌云进化为一整片苍穹。 我下意识看向他,他不知何时睁开眼睛,正无比阴森凝视乳母,后者沉浸在自己的悲痛悔恨与绝望中感觉不到,我拍了拍她肩膀,“是谁指示你这么做,如果你肯说,你等于救了祝谨一命,将功补过,我会在臣舟面前为你求情。” 乳母愣怔了一下,她握住我的手,“夫人,我死不足惜,先生的做事原则我清楚,从我答应对方,我就没想过我能活。我只有一个心愿,救活我的孩子,他无辜。” 祝臣舟冷冷闷笑出声,乳母听到后立刻转身去看他,他坐在沙发上勾起一只脚,从口袋内摸出烟盒,取出一支刁在唇间,没有点燃。 乳母看出来他才掌握对于她孩子生死的决策权,她立刻舍弃对我的哀求从地上爬向祝臣舟的方向,她跪在他面前用力磕头,磕到不知多少下,我已经看不下去要阻拦的时候,祝臣舟终于说话,“说名字。” 乳母正匍匐在地上要磕下去,她听到这三个字,便止住自己动作,她迟缓仰起头,声音微,“我真的不知道他叫什么,这样的事,他也不可能告诉我一个陌生人。” 祝臣舟翻出杂志,找到有关美索的那几页,从镜头中无数脸庞里找到蔡安并不算清楚的照片,他指给乳母看,“是他吗。” 乳母仔细辨认后,点了点头,“是他,他戴着口罩,但眼神和身形我认识。” 祝臣舟问她确定吗,乳母思量一下再次点头说确定。 祝臣舟将杂志丢在地上,他朝门外喊了声,进来两名保镖,他们对于乳母满脸泪痕额头带伤跪在地上的狼狈模样没有丝毫惊讶和反应,似乎平时见多了,他们无比冷静站在门口,祝臣舟对乳母说,“你孩子的事,我会酌情考虑,母亲的错没必要归咎在他头上。如果不是非常繁琐,我会医治他。” 乳母感恩戴德,只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结果,她更加卖力磕头,哭声中也带着对祝臣舟深深的感激。 祝臣舟没有看她自虐性的酬谢,他挥舞手臂示意保镖动手,乳母被保镖带出去后,祝臣舟拿起手机拨出一个号码,他正要打出去,我按住他手腕,他所有动作戛然而止,他仰面注视我,等我开口说阻拦的原因,可我也找不到能够说得出口阻止的缘由,祝臣舟等待一分钟后耐心消失殆尽,他甩开我的手,将电话拨通,那边是一个男人,我从未听到过这个声音,非常的低沉嘶哑,像是曾经喉咙受过伤,祝臣舟让他寻找蔡安的下落,可以直接悄无声息做掉,也可以活捉送到黄街地下室等他过去亲自审问。 黄街的地下室据传言非常恐怖,当初我还不认识祝臣舟,陈靖深对巨文虎视眈眈防备十足,他始终想要下手的就是黄街,可奈何黄街依附祝臣舟和蒋升平两个巨鄂,想要动一丝一毫都难于登天,陈靖深终究势单力薄,最严重时期僵持不下,都没有讨到任何便宜。 陈靖深曾在家中书房与心腹部下商议围剿突查的方案,当时一名副所就曾提到过,他让自己做平面模特的妹妹只身犯险去黄街应聘包房公主,做了大概两天时间,与公关经理关系打理非常不错,打探到黄街有一个地下室,在祝臣舟办公室书架后,按下机关按钮那扇墙壁便会自动旋转露出一个通往地下室的门,除了在黄街内任职高层并且工作五年以上的员工,根本没有外人知道,并且大家都很默契不曾传说出去,因为都清楚非法囚禁意味着什么,一旦曝光谁也别想独善其身,最轻的也是知情不报。 没错,地下室是用来囚禁拷打那些不听话的小姐鸭子及闹事客人,是祝臣舟罪恶滔天的黑暗集中营,里面是否闹出过人命我不确定,但一定是无数人鲜血堆砌了白墙,到处都腥臭刺鼻。 凡是被送到地下室,不活活掉一层皮都不可能重见天日,非得是那些打手确信这个人不会再背叛才可能放出来,而被祝臣舟亲自授意送进去的,那些人怎么可能手下留情,势必更加严厉凶狠对待,我想到这里便使劲夺过祝臣舟的手机,他原本还在交待着后续,被我这个动作全部打断,他保持拿电话的姿势看我,但蜷缩的掌心已经空了。 我对那边的男人大吼一声不用怎样,先找到人再说。便迅速将电话挂断。 祝臣舟的脸在我这句话话音刚落,已经阴冷得不成样子,我看也不敢看他,眼睛盯着别处说,“是不是太狠了,这可是犯法的,现在你和蒋升平闹得这么僵,虽然黄街你们都有股份,做过的坏事都有份,他不会主动捅破什么,这无异于也将自己推了进去,但现在他没有做什么,是你再一次向法律宣战,他如果为了扳倒你报警,被警方在地下室抓一个正正好好,你还怎么脱身?你不要忘了你才被闵宝涞的后台保出来,我们不做这么危险的事不行吗?将蔡安找到直接送入警局,让警察去审问,我们等待宣判结果,你可以为了折磨他给里面通个消息,但我们自己不要做一点落人口实的事,我就这一个请求,你答应我,不要让我担心。” “是吗。” 始终沉默的祝臣舟忽然爆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冷笑,他这笑声令我发寒,我定定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沈筝,我的意思不重要,重要是你。” 祝臣舟说完这句话便从椅子上起身,他站在我面前,我穿着平底拖鞋,比他要矮上一头,他居高临下俯望我,我被他身上散发出的骇人气势冰得不敢呼吸。 “你为什么不让我动蔡安,因为他是陈靖深身边最忠诚的下属,不管他对祝谨做了什么,在你心里都可以被原谅,因为祝谨是我的骨肉,你不在乎,而蔡安是陈靖深的人,美索不能丢失这最后一道忠诚的屏障,你千方百计为了保住这点遗产对得起陈靖深,宁可不为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报仇,你还问我什么意思,这不已经大白天下了吗,好一个痴情的你。” 祝臣舟的定论像一道惊天霹雷,朝我头顶轰炸开下,我整个人被强效的电流击中,动也动不了,我难以反抗和挣扎,他和我近在咫尺,我只需要伸出一根手指便可以触摸到他胸膛,然而我却是颤抖的,仿佛他与我隔着千万里那般遥远。 “你是这么想我的。”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泪眼婆娑,我本不想哭,我不愿在任何男人面前流泪,尤其当四年前我以哭泣为手段欺骗了陈靖深,并到他至死都没有坦白,我背负这块沉甸甸的巨石活到现在,也许还要活到老,我恨透了女人的眼泪,尤其我自己,它是没有下限的,是得寸进尺的,很多时候甚至成为了博得一份感情优势的筹码。 我死死咬着嘴唇,祝臣舟的眼神是真诚,他没有赌气说,也就证明他对我的评判是发自内心,他始终系着这个结。我觉得天塌地陷,山崩地裂,就在这一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9 逼娶 祝臣舟派出去的两拨人都没有寻找到蔡安下落,这不仅让我非常震惊,祝臣舟也很难置信。 黄街看场的保镖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精湛的身手甚至可以在眨眼间避开子弹,这些人对于反侦察和智斗极其过硬,连警方都觉得头疼,只要可以避免正面冲突绝不会主动去招惹,他们想要找出一个人,易如反掌,即使对方逃到天涯海角门缝地洞,也一定会被挖出来,而蔡安竟是个例外,他的反侦察能力更强,其中派出去追查711国道的四名保镖回来汇报说,他们已经围堵住了蔡安,可对方硬是不露痕迹的金蝉脱壳,在八只眼睛的注视下,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 祝臣舟端着一杯咖啡,他斜靠在露台墙壁,凝视外面树旁的两株梧桐,“蔡安是什么背景,查得到吗。” 保镖说,“查得到,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大学毕业正式招聘进入美索内部任职,后来机缘巧合得到陈靖深赏识,提拔到助理位置,兼任秘书,在美索很有地位,一些高层都买他几分面子,除了像崔兴建这些倚老卖老倚仗功勋的人之外,蔡安是非常有头有脸的。” 祝臣舟垂眸打量着自己杯中升腾白雾的咖啡,“你们在哪里堵住蔡安的。” “711国道第二个关卡收费处,他当时已经交费要通过,我们刚赶到,中间堵了一辆白色宾利,但那边负责人都知道您,我们亮明身份后在第二关卡和第三关卡之间扬起一条通道,供我们通行,可是由于相差了几秒钟,蔡安便在这个混乱时机逃脱了。我们只晚一步,但我们又不能开上宾利车,就算赔偿不在乎,这样容易闹出人命,既然知道蔡安还在海城,就有机会再碰上,没必要人仰马翻,这是当时我们的顾忌。” 祝臣舟嗯了一声,“无论如何要把他捉住,另外乳母在医院治疗的儿子,派保镖盯住,不要露脸,也许他还不死心到医院再交待什么,你们直接就可以扣住。祝谨这边,即便是在房间中睡觉,也要轮值两名保镖看守,一点差池都不可以出,明白吗。” 保镖说明白,祝臣舟放下杯子从衣架拿起风衣,他没有告诉我他要去哪里,只说今晚未必回来,要出席一个私人宴会,一般宴会他都会带着我,毕竟我们在一起并育有一子的消息在海城早已人尽皆知,所以他非常喜欢同我一起高调出现在人前,只是我顾虑之前许多过往不太喜欢曝光,这一点还产生过不小分歧。 他第一次不带我,并且还说是需要外面过夜的私人宴会,我第一时间便想到郑小姐,这段时间为了追捕蔡安,祝臣舟也很忙碌疲惫,与郑小姐始终没再往来,这边才有些眉目,便按捺不住,还说没有任何关系。 我盯着祝臣舟乘坐的轿车驶离小区,便站在原地爆发出一丝冷笑。 自从生了祝谨后,我已经渐渐疏远从前的圈子,虽然并不怎么光彩,但至少我最好的青春都奉献给了那不见天日的群体,她们嫁人的嫁人,死亡的死亡,远走高飞平淡生活的更是数不胜数,还坚守一线供男人消遣的已经所剩无几,只是我熟悉的面孔离开了,陌生的稚嫩的还在前赴后继,情妇这个圈子越来越壮大,也越来越低俗,我无法想象再过去几年,会变成什么模样。 我闲着没事心血来潮给苏玫打了个电话,她对于我消失这么久非常担心,可又不敢主动联系我,她清楚我的局面多尴尬,孩子生了,夫人叫了,男人却迟迟没有娶我进门,我不太喜欢出现在别人面前,非常惶恐别人询问涉及我**的事,我总觉得我不太正式的身份令我颜面扫地。 萨利曾对我说,让我主动提及婚姻,如果祝臣舟不娶就离开,天下这么大,没有妻子的男人比比皆是,何必非在一棵树上吊死。我理也没有理她,倘若这世上一件事情这么容易解决,谁还会说自己家里存在一本难念的经文,谁又会被现实逼死。普通人尚且过得那么艰辛为难,沾上祝臣舟的事,哪有那么简单。 苏玫在电话里对我说,她要到超市给孩子买生活用品,约我一起逛,我反正也不想忙公事,既然秦霁帮了我,不如送佛送上西,这段时间我耽搁下的一时片刻也补不齐,倒手反而会疏漏,倒不如让他一力承办,等这部分过去我再全权接手处理。 我和苏玫约定了时间地我是准时踩点到达,她却比我早一些,我下车看到她已经拿着两杯饮品等候在露天凉椅上。她见到我过来,把一杯没有喝过的蔓越莓汁递给我,我接过喝了借口解渴,问她怎么这么早,不把孩子带出来谁在照顾。 她一边摘下墨镜一边对我说,“我家里有个远方亲戚,听我后妈说我在海城发迹了,找到我想要赚点钱过好日子,她连小学都没上过,长得比母猪还肥,我能给她安排什么啊,再说我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就是给男人玩儿的,这把钱赚的多心酸啊,要没有老齐我连屁都不算,还来投奔我,我谢谢她高看。我让她在我公寓里当保姆,照顾孩子打扫卫生,一个月开一万块钱,反正老齐每个月还给我六万生活费,之前的积蓄也不少,养活我自己和孩子绰绰有余。” 她挽着我从超市正门进入,我们直奔母婴专区,这边赶上促销打折,里面人满为患,我和苏玫挤了好几次才双双杀入,她脚上的鞋都被踩掉了一只,如果不是我拦着捂住她嘴,她早就破口大骂。 她盯着那群选购的女人满脸怒意整理自己被挤散的头发,“抢什么啊,有本事包一层货架。” 苏玫说着话将银行卡拍到收银台上,给那名结算一个顾客三包纸尿裤的收银员吓了一跳,我将卡重新拿过来,“你还真要包货架啊?” 苏玫回头瞥了她们一眼,“不直接包,难道你真要我和这群家庭主妇一起挤来挤去的?” 我盯着她有一丝陌生的脸,声音非常平静说,“你不就是家庭主妇吗,你现在的生活除了照顾孩子家长里短,就是逛街吃饭,还有正事吗。你和她们并没有什么不同,她们作为媳妇伺候公婆,作为妻子为丈夫做饭洗衣,你连这些都没有,你挤一挤又怎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0 万般不由己 我这番话直戳苏玫的心窝,她整个人都愣住,站在那里像一樽僵硬的雕塑。 她反应不过来,她无法理解自己怎么就成了家庭主妇,她青春靓丽一辈子,从男人身上捞了不计其数的钱,她被女人奉为公敌,奉为最成功的狐狸精,而这风光的一切竟然湮没在她奔四的道路上。 我手从她肩膀上移开,将那张银行卡塞入她包中,我指给她看那些抢购促销产品不亦乐乎的女人,她们和我们年纪相仿,甚至有的更年轻,衣着普通,妆容也不够精致,没有出挑的外貌和气质,全身上下唯一的修饰便是价值不高的戒指或者项链,丢在人群中平庸而简单。 我对苏玫说,“你看她们每个人脸上都存在着相同的东西,就是安稳和快乐。她们也许没有我们衣食无忧生活富足,丈夫为了生计奔波,她们掂量着那笔并不富裕的生活费盘算如何花得最少吃得最好,拿出三分之一给家庭衣食住行,三分之一相夫教子,剩下三分之一存入账户以备不时之需,可惟独忘记了自己。女人成为家庭主妇后,她会活得更加伟大,更加无私,不管我们怎样看待她们的平凡,我们可以钦佩那些事业女强人,但不能看低任何一种群体,因为身为家庭支柱的她们付出要更加沉重,为了许多事情焦头烂额多愁善感,当父母死了,孩子大了,丈夫胖了,她们也老了。能够和她们生活在同一座城市,我们应该觉得温暖,并且惭愧。” 苏玫眨着眼睛,用手指向自己鼻梁,“我为什么要惭愧,你在和我开玩笑吗。我们难道不是高贵的?我们靠自己青春美貌和心计手段去赚钱,花的是男人心甘情愿,我们不需要哀求盘算怎样朝男人伸手,他们便讨好我们主动赠送,我为什么要和她们挤在一起,我不可以坐在咖啡厅里等包装好的东西送到我家里吗?” 苏玫越说越觉得可笑,我不知道此情此景到底刺激了她那根神经,让她这么抵触和抗拒,甚至一刻也不愿多呆,她不是这么无理取闹并且瞧不起别人的女子,除非她意识到了什么,她不想被这种气氛压制和捆绑。 她从我面前走过,步子跨得极大,想要冲出这家店面,但被我眼疾手快扯住,她在我控制下格外暴躁的甩动挥舞手臂,她让我放开,我无动于衷,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这么大力气,我揪着她衣服将她拖到货架前,按住她脖子让她去看那些陈设的婴儿用品,还有一只只从我们眼前掠过、迟疑拿起又因为价格过高缘故而放下的布满了茧子和粗纹的手。 我对苏玫说,“我们高贵吗?今天是工作日,你看这里每一个女人的穿着和气质,她们都没有固定工作,都是孩子的母亲,或者很年轻,或者人近中年,丈夫是家庭开销的唯一经济来源,她们每天的任务就是挑选性价比最划算的东西,来充盈房间所有缺少摆设的角落,她们大部分都没有傲人的美貌和卓越的才华,但贤惠慈善伟大而无私,她们都敢将自己被水和岁月浸泡过布满斑点和纹路的手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告诉别人她们是家庭主妇,是对整个庞大社会没有直接贡献却将自己最美好青春奉献给了小家的妻子,你认为我们高贵,那我们敢出去在人最多的地方大声嘶吼我们曾给男人做情妇,我们生了孩子还无名无份,都说母凭子贵,可有了儿子又怎样,男人不娶还有各种借口搪塞你名正言顺耽误你青春还让你莫名其妙觉得自己很卑微。别人会同情我们吗,会觉得我们浑身名牌出行豪车值得敬畏吗?我们不过是一只鸟,连人都算不上。” 我从货架上拿了两包纸尿裤,放在我随手拉行的小购物车中,苏玫只是盯着那些货物包装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一名主妇拿着一罐奶粉凑到我面前,灯光下我能看到她眼角细碎的皱纹,还有已经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她指着那一罐奶粉的标签价格对我说,“原价599,现价329,买三罐在这个价位上再打8折,你说一下子砍掉将近一半,会不会有问题?” 我被她问住了,祝谨从出生始终是喝母乳,发现乳母有问题便由祝臣舟公司助理部一名刚做母亲的年轻助理喂养,喝奶粉的时候极少,满打满算不足五次,而且那罐奶粉也不是国内的牌子,名称是进口德文,我根本看不懂,对于奶粉行情我一窍不通,可她这样问我,我又不好说我不明白,我便对她说,“便宜没好货,我一直这样认为,如果是给自己孩子,大人省吃俭用没关系,还是尽量保证健康和安全,这一点我比较相信国际上口碑不错的牌子。有时候多花一两百,做父母心里会比较踏实。” 那名主妇怔了一秒后便盯着那罐奶粉叹了口气,“我也想啊,你去问问,这世上有不想给自己孩子买最贵最好的吗?可也要看自己是否买得起,负担得了那么高昂的数字,德国进口最贵的好几千一罐,孩子才喝一个星期就没了,能咬牙买一次,买得了几年吗?欧洲皇室专用咱们老百姓连想也不敢想,很多支出还是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安排,我婆婆嫌弃我不赚钱,一家全让她儿子养活,明面不说背地对我意见很大,逮着一点机会便冷嘲热讽,我始终忍气吞声,虽然孩子是她家后代,但她买行,我买贵了,回去又免不了一顿战役。” 她似乎憋了一肚子话,但又没人可以倾诉,竟然对我这个陌生人说了这么多,我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没有遇到这么难缠的婆婆,陈靖深只有一个老父亲在养老院,不问世事也不见我们,就像避世那样,很自闭沉默,他母亲早就改嫁,生死不知,而祝臣舟的母亲去世多年,我想和婆婆相处都没机会,我对她报以非常同情的笑容,她将那三罐奶粉全部放入筐中,便离开我身边去结账。 我拿起一盒亲肤身体粉,将盒子拧开,嗅了嗅味道,我对苏玫说,“这个粉质很细腻,不比国外进口差,孩子屁股经常湿漉漉,抹上点会防止皮肤泛红。你要不要来一盒?” 苏玫盯着我手中的粉色盒子看了半响,此时她身后忽然拥挤起来,许多女人都从奶粉专区围拢过来,想要挑选纸尿裤和身体粉,由于店面小,货架又很多,中间过道极其狭窄,苏玫在拥挤碰撞中被不同分散的冲击力推得一个踉跄,她扑向我怀中,带一丝愤怒回头去看,可她们并没有理会她的狼狈,而是径直冲向打折商品,粗略过目便争先恐后往自己的购物车里丢。 我揽着苏玫的腰对她说没事,可她没有听我的安慰,她将我推开后指着这里的每一处,“这样的地方我再不要来。” 她转身冲出店门,我顾不上结账,拿起自己的包便朝她背影追出去,她穿着高跟鞋速度并不快,我在拐弯处的饮品店找到她,她买了一杯酸梅汁,正含住吸管大口大口喝着,我走过去悄无声息站在她旁边,我刚想伸手摸她肩膀,她余光看到便干脆侧身躲开我的触碰,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她了,刚才还好好的,进一趟打折店怎么就变成这样。 她坐在靠近橱窗位置的长椅,仰头盯着远处摩天大楼的一角瓦片,“你明天想要做什么。” 我没明白她问这句话的意思,我如实告诉她我不知道,明天的事要明天再安排。 她扯出一丝笑,“我年轻也是这么过来的,明天要做什么我永远没有打算,浑浑噩噩无所事事,除了花钱就是上床,这二者密不可分,你不陪男人上床,自然就拿不到钱来花,等我过了三十五岁,我恍然大悟我已经到了这个年纪,我拥有什么,是普通女人的丈夫,还是优质女人的事业,都没有。我仍旧找不到自己明天的归处和航向。再糊涂下去,我们就死了。” 我在她旁边坐下,头靠住被秋日艳阳烤得灼热的墙壁,我同样盯着那角灰色瓦片,“女人和男人的想法不同,在爱情里男人非常博大,女人就有些自私和柔软,我们不愿意为男人考虑,只一味想我们要过得怎样,去索求,去任性,去吵闹。也许齐总有他长远的打算,只是现在还不能实施。” 苏玫捏着塑料杯,看它变幻出各种有趣的形状,“既然你说老齐有很多顾虑,我承认。可祝臣舟没有,你毕竟没有正式嫁给他岳父,这道人伦的沟壑是不存在的,何况以他现在地位,谁敢对他私人感情评判半个不字,那他为什么不娶你?说白了,男人都是这样,当他占有了你,并且和你有了结晶,婚姻就不再重要,只有无权无势的普通男人才会恨不得扒拉到手一个老婆,有人洗衣做饭,生儿育女,暖床陪伴,这颗心也就踏实下来,否则承担不起一点变数,稍微出点差错,就不知道要打到猴年马月的光棍。” 我盯着苏玫手中已经下去大半的乌色酸梅汁,“每个人在迈出最重大一步之前都有自己的考虑,男人娶不娶我们,也是万般不由己,越是拥有太多的男人,受到的限制和束缚越多,我们无能改变,就只能接受,何必让自己想太多。” 苏玫将那半杯乌梅汁扔在地上,她力气过猛,那些液体从杯口溢出,溅了一地。 她对我说,“我承认我受到了刺激,我是瞧不起那些拥挤在打折柜台前不顾形象买东西的女人,但我也羡慕她们嫉妒她们,她们有名正言顺的妻子身份,可以光明正大出现在户口本自己男人那一页后面,而我生了儿子,拥有美貌,可我还是一个无法堂正的女人,我却要沦为和她们做一样的事,当一个家庭主妇,我凭什么?” 苏玫回头看着那家店的方向,“我再也不要活得如此可悲,我没有青春了,我不想再耗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上,年轻时候渴望金钱带来的虚荣,现在我看淡了,怎样都是生活,我不想做一个抬不起头的女人,如果我要穿上朴素的衣服,挤破头和一群女人抢东西,那我就必须选择一个娶我的男人,如果我只能活在当下,我的姿态就必须高贵,那样的地方不是我该出现的。” 苏玫说完后,仰起脸看了看二楼的精品城,“我们去逛那里,兴许还能碰到几个熟悉的贵妇带着小白脸出来逛。你是不知道我上一次碰到一个,那场面多精彩多刺激,她吓得躲在那小白脸身后,可我故意喊她,我非要她下不来台,我大声喊她崔夫人,让她清楚她自己身份,还缠着一个能当她儿子的鲜肉,也不嫌害臊,你是不知道她那张浓妆艳抹跟鬼一样的脸呦,表情囧极了。你说我是不是心理存在病态啊?我看别人手足无措的样子觉得特别爽。” 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苏玫因为在感情路上的颠簸不顺,她仇视一切不珍视爱情游戏婚姻的已婚女人,并且恨不得除之后快,不放过任何一个羞辱这样群体的机会,而事实上也的确越来越多的女人思想奔放,对婚姻不很忠诚,有男人出轨,也就势必有一个女性对象,她也许是职业,也许是寂寞,总之在讨伐男人背叛的同时,女人也该低头审视自己。 苏玫拉着我想要乘坐观光电梯,但我们才刚刚起身,我余光从橱窗玻璃上窥探到从对面长街闪过一拨人,大约六七个壮年男子,他们有目标性朝我们走来,健步如飞,我本能觉得不妙,想扯回苏玫往人多的方向走,但我肢体还未跟随大脑做出动作,那拨人便已经拦在我们面前,苏玫吓了一跳,但她见过大世面,她立刻冷静下来,她松开我的手环保双臂,盯着为首人高马大的男人,“出门之前你妈没告诉你好狗不挡道吗?” 男人并不是行走江湖的社会混混儿地头蛇,他并没有对苏玫难听的话发表任何反应,而是看着我,他朝我儒雅颔首,“沈小姐,我们先生请您过去一趟。” 我身体微微后仰,我想从他衣着和表情上判断线索,但我最终没有收获,我问他你们先生是谁。他讳莫如深,“您到了就知道。” 男人侧身指了指对面停泊路边的三辆卡宴,示意我过去,苏玫一把按住我的手,“凭什么你们要请她就得去?她男人是谁,你们知道吗?” 男人点头,“非常清楚,巨文集团祝臣舟先生的未婚妻。”他说完话锋一转,“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只要我们先生想见的人,谁都不能拒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1 姣姣动人 男人的话说的非常自信,似乎对于祝臣舟傲人身份并不多么在意与畏惧,我和苏玫也都在上层社会打过多少幌子,见得场面不少,对于这样阵仗有些拿捏不准,她不再傲慢,而是冷静下来盯着那群人打量,他们不躲避她审视的目光,只是把所有关注焦点都寄放在我身上。 “沈小姐没有任何必要拒绝,我们不是坏人,不可能对您做什么,先生吩咐将您请过去,何时我们必须完成的任务,您答应与否,都不能改变我们带您过去的决心。” “你们是想绑架了?”苏玫最看不惯别人张狂的样子,尤其还是来者不善的陌生人,对方扫了她一眼,“这位小姐是?” 苏玫将自己头发往后面撩了撩,“我是谁跟你有关系吗?” 男人笑说,“既然您也知道我们毫无关系,就请不要插言我与沈小姐的对话。” 苏玫冷笑呦了一声,“我和她是朋友,你们强取豪夺,我当然有资格阻拦。” 男人不再和苏玫争辩,他将目光投向我,对我非常客气说,“沈小姐不要让我们为难。” 我对他非常抱歉说,“如果你不能向我坦诚你们先生是谁,恕我不能接受邀请,这个难我对你们为定了。我认为社会还是依靠法律来发展的,黑暗势力不会永远横行霸道,哪怕你们先生遮天蔽日,我不肯去,你们也不能在大街上将我绑走。” 男人最后一丝耐心被我消耗殆尽,他声音有一些冷漠,“如果是这样,沈小姐得罪了。” 他朝身后两个男人挥了一下手,他们迅速朝我靠拢过来,一左一右把我架起在中间,苏玫由于碍事被他们狠狠一腿,她穿着高跟鞋,踉跄几步险些跌坐在地上。 周围过路人有发现这一幕惊呼一声,却没有谁敢上来施与援手,都加快步伐四下躲避,害怕惹祸上身。 我被两名保镖控制住身体动弹不了分毫,苏玫抡起自己皮包往他们身上抽打,她非常用力,她皮包上的铂金金属扣蹭着我右边男人下颌角刮过,留下一道鲜艳无比的血痕。 “放开她听见没?不然不要后悔。” 为首指挥的男人对苏玫说,“请这位小姐通告祝臣舟先生,沈小姐被我们带走。至于到底谁指派我们过来,我家先生相信以祝总人脉和才智,势必可以准确猜出。” 他说完这番话后,便朝架住我的两个保镖点了一下头,他们拖住我手臂往停泊在路边的轿车走去,将我推到后厢内,苏玫追过来继续对那些男人劈头盖脸的抽打,她大约意识到她寡不敌众,这样的举动对那些铜墙铁壁般的保镖起不到任何伤害作用,她立刻停下动作,拿出手机给齐总拨打过去,她在电话中将我处境告诉他,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苏玫原本还抱有一丝期待的脸孔忽然泄了气,“可她是我朋友,我最好的姐妹,我怎么能眼睁睁看她被陌生人带走?” 苏玫由于过分气恼,她剧烈运动的脸颊触碰到了手机屏幕免提开关,我听到齐总在那边非常冷静说,“玫玫,我们管不了,祝臣舟海城独霸一方,对方既然敢来带走他女人,势必权势过硬,如果是你陷入危机,我不顾一切也会出手,但沈筝和我没有丝毫关系,我们何必趟这浑水。你在感情面前也要有自己的理智,帮得了我们去帮,帮不了就不要伤及自己。” 苏玫还想再说什么,我从半截降下玻璃的车窗内喊了她名字一声,她住了口看向我,我对她微笑摇头,“心意我领了,他们目标是祝臣舟,齐总根本没有办法。但凡对方这样容易放弃,也绝不敢在大庭广众下把我带走,很明显,即便是警方也对他们先生无能为力。” 苏玫握住手机的手无力垂下,屏幕闪动跳跃了两下,便黑暗下去。 那名为首的男人见苏玫放弃,他笑着说,“这位小姐还有救兵可以搬吗,如果有,我们在此等候,如果没有,我们就带沈小姐离开了。当然,您也可以选择报警,但警方赶来是否能够有用,我只能说,我拭目以待。” 苏玫咬牙切齿盯着他,“狗仗人势。” 男人不以为意,“这世上很多狗,连人势也仗不了,我觉得很骄傲。” 他转身拉开副驾驶车门,弯腰坐进来,其他保镖陆续进入后面两辆车中,我盯着车外苏玫越来越小越模糊的身影,最终彻底消失在一个拐角处后,我这才感觉到自己心有多么慌。 我甚至算计不出他的企图,是要图财害命?显然不会,这么多辆豪华轿车,这么多训练有素的保镖,没有几十亿身家都排不起这样阵仗,更不可能堂而皇之藐视武力。 到底对方是谁,蒋升平还是蔡安?我想不出还有谁敢如此对抗祝臣舟,纵然我不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可我是他儿子母亲,就这么将我抓走,无异于打了祝臣舟的脸,如果是蔡安,倘若他是这些人口中的先生,那我根本不敢想象,他到底有多么高深莫测的背景,又怎么会心甘情愿跟随陈靖深身边做了多年小助理。 可如果是蒋升平,那我活得希望便渺茫无比,他和祝臣舟斗红了眼,彼此都杀气腾腾,他还有蒋华东留下的黑底,对于人命非常看轻,他敢钳制我,势必敢毁掉我。 我惴惴不安坐在车中,不知司机开了多久到达目的地,这是一栋法式庄园,在这片奢华小区内也仍旧鹤立鸡群,足以看出主人是富豪中的富豪。 司机将车挺稳在庭院外的小路上,男人才副驾驶下来,他非常绅士为我拉开车门,用掌心贴在头顶护住我不被撞到,我被他这样优雅礼貌的礼节惊了一下,我下车后对他说,“我想清楚一下我此刻身份,是人质还是贵宾?” 男人对我说,“您当然是贵宾,是我们先生最看重的贵宾,以我们先生的势力,不要说派三辆车去接,就是一个电话邀请过来,也只是让下属去通知,谁也没有资格直接和他会晤。您是祝总夫人,这个薄面,先生自然会给。” 男人说完朝我伸手做出请的手势,我跟随在他身后进入庭院,这边远离海城市中心,环湖傍山,风景秀美,连气候也更加温润和煦,这样秋末冬初的时机,天高湖蓝,连刮过的一阵风都非常诱人。院子里的两株粉菊开得无比娇艳,红色像是涂了一层血,旁边白色的桂花又像是透明,在枝桠上随风盛绽相得益彰。 我从朦胧的花海内看到其中有一个女子,她坐在一把梨木红椅上,长发随风摆动,有几片花瓣恰好落在她头顶,像戴上了一顶举世无双的珍珠皇冠。 她年虽不大,身姿凹凸挺拔,正背对我抚琴,她怀中抱着琵琶,我看不到她手指撩拨琴弦的媚态,耳畔却传来一声声美人叹息般的哀婉。 她一袭粉蓝色长裙下摆垂地,优雅高贵的背影让我想到一个词语——姣姣动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2 这情深不可辜负 我看着那坐在花海中的女人好久,她始终在安静抚琴,根本不理会有谁靠近,即使保姆过去送茶和水果,她也不曾分神丝毫,她弹奏的曲目是高山流水,这个曲子任何乐器都可以弹奏出来,非常容易学会,但想要拨弄出其中韵味却极其艰难,有专门钻研这首曲调的演奏家曾评价说,懂得皮毛的人可以完整弹出高山流水,不错一个音符;而深入的艺术家,则会将它赋予更加大气磅礴的内涵,听完之后浑身都是热汗,像是洗了一个澡。 我并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感受,可此时我觉得头皮发麻骨头发酥,空气中到处是飞扬的龙卷风,想要拔地而起,轰得天昏地暗。 女子指尖纤细灵巧,却仿佛蕴含千万斤重的力量,她削瘦的背影在不断拨弄琴弦中左右摇摆颤抖起来,轻拂的裙摆在半空划过绚丽弧度,她以一个非常完美的抖音结束了这一曲,无数桂花从她头顶簌簌落下,似乎是被强烈的震撼摇晃脱离枝桠,她将琵琶递给旁边佣人,然后倾身从面前的石墩上拿起一杯斟满的茶,自顾自闲适饮用,我看不到她的脸,我陷入猜测,可我搜遍脑海所有记忆都想不起我是否见过她,我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可我对于美貌又极负才情的女子格外印象深刻,我确定我不认识她,或者说我们都不曾真切见过面。 旁边的男人见我盯着那个女子愣神,他主动对我介绍说,“这是我们夫人。” 我回头看他,“夫人?她看上去似乎很年轻。” 男人说,“我们夫人年过三十。” 我愣了一下,我实在无法想像面前女子已经是这个年纪,她灵动明艳得不像真的,就犹如一幅无可挑剔的画作,不曾精致到倾国倾城,可看上去温暖窝心。她使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沉没在这样明媚无边的花海中。 男人朝露台的位置伸手,“请沈小姐到那里等候先生,我去书房请他下来。” 我从远处收回目光正准备跟男人过去,那名被称作夫人的女子忽然从椅子上起身,她掀起宽大的层纱裙摆,转过身往这边走来,她的脸逆着身后阳光,被无数晶莹剔透的碎片遮盖住,我看不清楚她五官,但轮廓格外精致紧实,配上那一头乌黑长发,让人不忍移目。 她站在我面前,和我四目相视,我脑海轰地炸了一声,我见过的美人不计其数,或者妖艳明丽,或者端庄温婉,但唯独不曾见过她这样灵动而娇俏,眨一下眼睛便顾盼神飞。她的眉眼清秀,唇鼻不精致但非常可爱,她有一张不会被岁月荼毒伤害的娃娃脸,圆圆的粉嫩动人。她让我觉得亲切,很想张开双臂去拥抱。 男人非常恭敬喊了一声夫人,她问他是否要去找先生,男人说是,有贵客到。 她非常友好看着我,男人心领神会对她介绍我,“这位是沈筝小姐,巨文祝总的未婚妻。”他说完将手伸向她,对我说,“这是我们先生夫人。” 男人说得太简单,他大约不敢以下犯上去称呼她姓名,以致于我还是不知道该怎样称呼她,我茫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待女人先开口,她笑着走近我,主动握住我的手,我被她这样亲密的动作怔了一下,我并不喜欢和素昧平生的人过分靠近,不管是异性还是同性,我会很抗拒那种不了解又不能拒绝的无奈感,我本能想要抽回,她察觉到我的不适应先我一秒将我的手松开。 “沈小姐你好,我姓程,你可以喊我橙橙。这边是我和先生在海城的寓所,我们不经常住,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地,所以我听说过你,但你并不认识我。手下人倘若有冒犯失礼的地方,还请沈小姐包容海涵。” 橙橙。 我对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却一时片刻想不起来在何种途径听到过,我只能非常礼貌汇报给她一个微笑。 她邀请我到露台坐下聊聊,并且吩咐佣人立刻端上一些新鲜的茶点和水果,我跟着她进入露台坐下,圆桌旁边有一个巨大的鱼池,相当于鱼缸的十倍之大,用大理石堆砌而成,在阳光下波光粼粼,非常闪耀夺目,虽然这样的却好看,但也造价不菲,而且用地颇多,普通人家是绝对承受不起这份奢华。 我盯着鱼池内各自颜色品种的金鱼,她见我看得很感兴趣,主动递给我一盅鱼食,我捏了一将手臂从椅背边缘伸出去,往水面洒下,闻到腥味的鱼立刻朝这边聚拢过来,张口吞咽,聚集在一处的足有上百条,群雄逐鹿的样子非常壮观。 她对我笑着问,“沈小姐也很喜欢宠物吗。” 我想了想,“还好,家里除了两条大型狼犬看家护院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小宠物。” 她有些惊讶挑了挑眉,“可我听别人讲,祝总喜欢玩儿鹰,家里就有一只从草原那边驯鹰师手中高价买下的鹰王,养在他一栋宅子的后院。” 祝臣舟对于自己事业和一些基于利益方面的活动比较高调,但私生活他处于不隐藏也不过分暴露的局面上,之前他的每一个红颜知己,都是记者拍到曝光,他不会去刻意隐瞒压制,但也绝不主动敞料,所以给外界留下非常洒脱又自我的印象,但他对于自己住处内的一切,都比较隐晦和保密,他养在后院的鹰王和食人鱼,根本不会有人接触到,我不清楚面前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的,而她又从哪里听说,谁会了解这些还堂而皇之讲出去呢。 “他的确养过,但没有养在我们现在居住的地方,自从我怀孕之后,他很看重生活规律与一些习惯,” 她听后非常赞同点了点头,“的确孩子比较重要,再贪玩的男人女人,在拥有了自己孩子转变身份后,便会沉淀收敛许多,因为家里两个孩子的缘故,我先生之前豢养的食肉宠物也都送人了,担心孩子会不小心碰到受伤。我非常酷爱珊瑚,水草和彩贝,总之凡是海里的植物和小型动物,我都非常喜欢,所以在露台建了水池,养了一些鱼和水草,后院还有一个泳池改造的更大的,用来养珊瑚彩贝和海螺,海城环湖临海空气湿润,养这些东西如果有点基本常识,基本都不会死掉。” 我笑着对她说,“怪不得你看上去这样温善,是做了母亲又喜欢小动物的缘故,这样的女人都很贤良。” 她托着腮非常无奈摇头说,“如果我先生在听到你这样评价我就好了,他每天都在说我不够成熟懂事,不够理解体贴,之前还好一有了孩子后,他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照顾女儿,将我和儿子丢在一边不闻不问,你说我温善他说我任性刁钻,男人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从她抱怨的口吻中听出了一丝甜蜜,这大约是幸福到极致的女人才会有的语气,抱怨分为两种,一种是纯粹到底的埋怨,一种是爱不释手的无奈,前者让人心力交瘁,后者让人如沐春风。 仔细想想我似乎从没有这样对待过一个男人,也没有某个男人给了我十足的信任感,让我将自己无条件无保留的托付,我总是本能留下一些后路,防止我输得倾家荡产,所以我从没有爱的义无反顾天塌地陷,就像是迎接世界末日那样,悲壮又疯狂,视死如归。 “沈小姐和祝总的婚礼也不会太久了对吗。我记得有一次采访,祝总亲口承诺会在孩子半岁之前做新郎,当时说的非常诚恳,想必也是发自内心,沈小姐是否定制了婚纱?” 婚纱。 这两个字让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就像电光火石在我脑海深处一闪而过,非常迅速,我几乎来不及捕捉,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对她说,“他很忙碌,我身材也没有完全恢复产前,恐怕暂时几个月都还不能办,不过也不急,我们还年轻,等到和孩子满周岁一起双喜临门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以办得隆重盛大些。” 她大约很惊讶我对于婚礼这样没有热情,毕竟穿婚纱盘起长发嫁给心爱的男人是女人一生最大的梦想,无可替代亦不能复制,所有女人在面对这件神圣唯美的事都会激动澎湃甚至期许落泪,唯独我是冷冷淡淡,轻如云烟。 她一定认为我不在乎,与世无争淡泊名利,只想要相夫教子一家平安,不看重富贵和地位,不喜欢张扬与炫耀,过着自己清淡如水人淡如菊的岁月,可这世上很多苦只有自己能够下咽,无法对任何人倾诉,不会谁都能对你保持怜悯和热情,她们很多时候会在你面前说一声哎呦你好可怜,我会一直在。等到你心满意足为自己拥有这样朋友而骄傲和快乐时,她在你背后啐了你一口痰,笑骂你又傻又蠢,然后同其他人分享你的伤痛和悲剧,捧腹大笑。 这是人性的本能。 排他性,自我性,随意性。 她岔开了这个话题,我们又谈论了一些关于女人护肤的事,最终兜兜转转绕到了职场,我发现我们都有相同的对待自我价值恨铁不成的情怀,只不过我是不想葬送掉陈靖深的心血,而她是想要通过任何方式来彰显自己的优秀,她对于我掌管美索无比惊讶,“我一直以为这是谣言,毕竟祝臣舟的夫人哪里需要自己工作赚钱,没想到沈小姐这样勤勉努力。” 我朝她举了举手中的茶杯,“你不也是,不过我很好奇,你名下的公司是?” 她笑着说,“已经合并到我先生旗下了,我现在属于他的员工,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虽然我一直赞赏女人拥有自己的事业,可以使自己掌握更大资本在男人面前昂首挺胸,在社会得到尊贵的话语权,也可以干脆潇洒为自己所有任性和喜好买单,但没有办法,我一口气生了两个孩子,我实在没有过多精力再去经营这份事业,所以只好放弃一半。” 我这才后知后觉恍然大悟,“你是程氏集团千金,蒋升平的夫人吗?” 她大笑出来,“你刚猜到吗?我还以为你要等到我先生出来见你。” 我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宁可请我来的认识蔡安,也不希望是蒋升平,前一秒还轻松愉悦的氛围在我彻底弄清楚对方身份后,而变得窒息压抑起来,我不再说话,以沉默应对程橙橙的健谈和活泼,她自顾自说了许多,并不觉得尴尬和无聊,我能从她眼中看到昔日职场女性的神采飞扬和灵动渊博,在我沉浸于她的气场和口才中时,身后传来一声非常清晰的推开门的吱扭响,我们同时看过去,蒋升平蒋升平怀中抱着一个粉雕玉琢非常可爱的女孩,朝这边走过来,他身上的白色衬衣应该是刚换上,没有一丝褶皱,领口处笔挺圆润,在阳光下折射出珍珠般的光芒。 他看到我后没有立刻和我说话,表明请我过来的态度,而是朝我点头示意后便忽略掉我的存在,询问程橙橙是否在背后说他坏话,程橙橙大笑着朝他扮了个鬼脸,“你自作多情吧,我根本没有和沈小姐提到你半个字。” 蒋升平声音性感浑厚,配极了他那张五官英俊深邃的脸孔,他笑着哦了一声,“可我怎么听到你在说我。是我产生幻觉还是你说谎。喏喏——” 他垂眸掂了掂怀抱中的小姑娘,眼底溢出一丝比春潮还要柔和三分的笑意,“你说,是不是妈妈做了坏事心虚骗我们。” 女孩扎着两个细细翘翘的羊角辫,正专注啃半个桃子,完全没有听到蒋升平的话,不过她仔细的模样像极了父亲轮廓。 女孩唇角沾满了白色果肉,她伸出小舌头去舔舐的时候,看得萌化了我整颗心。蒋升平对这个女儿格外疼爱,只看他抱她的姿势,既害怕挤着又担心碰着,恨不得连空气都抽离干净,以免污染到她,他用两只宽大手掌把女孩托在怀中,凝视她的目光满是怜惜与珍视。 程橙橙对我说了声抱歉失陪,便走过去伸手要将女孩接过来,但女孩撅着嘴巴将头别开,湿漉漉的小手环住蒋升平脖子,奶声奶气说,“我只想要爸爸抱。” 程橙橙的手顿在半空,她哭笑不得,“爸爸抱累了,妈妈替爸爸抱一会儿好不好。” 女孩眨着机灵澄澈的眼睛问蒋升平,“爸爸你累了吗。” 蒋升平声音无比柔和说,“不累,爸爸抱诺诺怎样都不觉得累。” 女孩露出几颗奶牙咧嘴笑,程橙橙握拳捶了蒋升平胸口一下,“都是你宠的,现在连抱都不肯让我抱一下,天天粘着你,好几天都不肯张口喊声妈,你赔我一个女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3 对他并没那么重要 蒋升平非常无奈将诺诺送到程橙橙怀中,诺诺并不太愿意,她抿着嘴脸上笑容消失,有些认命趴在程橙橙怀中,目光还眼巴巴停留在蒋升平身上。 程橙橙抱住她在怀里用力掂了掂,“你个小没良心的,是我怀胎八月生了你还有哥哥,你看哥哥比你懂事多了,他就和我亲,你天天粘着爸爸,又不是他生了你。” 诺诺用小手捋了捋额头垂落挡住眼睛的头发,她刚刚一岁,说话还不是很清楚利索,只是最基本的交流,但是学习能力惊人,她搂住程橙橙脖子,在她脸颊亲吻了一口,非常响亮的吧唧声,让程橙橙立刻满足笑出来。 我忽然很羡慕这样场景,可惜我没有那样好福气,只生了一个儿子,如果可以有个女儿,我希望她像诺诺这样乖巧可人,我非常好奇祝臣舟是否会像蒋升平这样,纵容她无法无天,就像全天下所有父亲那样视若珍宝。 程橙橙抱着孩子朝我走过来,她让诺诺喊我阿姨,诺诺喊了一声,便将脸埋在她肩窝,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笑着拉了拉她的手,肉肉的非常可爱,我从包内取出一条手链,小心翼翼为她戴在手腕上,诺诺觉得很漂亮,便露出半张脸咧嘴笑,程橙橙看到后立刻和我推拒说,“这个怎么可以。” 我说,“没关系,我没有女儿,以后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拥有这样好福气,我首饰很多,也都戴不上,这条不是很贵重,我留着也是浪费,不如送给诺诺。” 程橙橙看了一眼款式,“这是法国珍爱系列,一条最普通的也要六位数,怎么还不贵重,我们初次见面,这无论如何也不能收,何况诺诺什么都不缺。” 程橙橙一定要我拿回去,而我偏要给诺诺戴上,我们争执不下,她最后没有办法只好求助蒋升平,说我实在太客气,蒋升平从台阶上走下来,他看了看戴在诺诺手腕的链子,“既然沈小姐心意,驳回就是我们失礼。” 程橙橙听蒋升平这样说,她也不再拒绝,而是对我真诚道谢,并邀请我去上海做客,到宏扬旗下的珠宝品牌专柜挑选一些作为对我的谢礼,其实从蒋升平出现那一刻,我便没有任何心情与程橙橙闲聊,因为这个男人身上的煞气太重,他每一个眼神都仿佛别有深意,如果他对你笑,你会觉得毛骨悚然,有人说这方面祝臣舟最恐怖,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过分亲密的缘故,我并不畏惧他,可蒋升平让我觉得窒息。 程橙橙将诺诺交给保姆,让她吩咐厨房做一桌好菜,并且询问我爱吃什么,我说不需要,我稍后就走,程橙橙拉住我的手,“你不要走留下吃顿饭,你送给诺诺这么贵重的礼物,如果连一顿饭都不吃,我会觉得寝食难安。我在海城没有朋友,每天也很寂寞,我们还需要一段时间才回上海,所以我很希望你能来陪陪我,如果你不介意,我也可以去祝府登门拜访,只是怕你觉得我还很陌生,不太方便接待。” 我摇头说,“这怎么可能,你过去我求之不得。” 她笑着拍了拍我手背,“我一点不夸张,我这个人脾气很好,对谁都合得来,但却极难与谁投缘,我不喜欢非常张扬的,也不太喜欢低调过分的,讨厌自来熟,也不喜欢沉默寡言,能够让我喜欢想要亲近的人少之又少,你也清楚,我们这样身份,巴结奉承的人太多了,说白了都是冲着求我们先生办事,否则谁会愿意对一个女人卑躬屈膝,建立在利益的交流上,我也很摒弃,能够认识你我觉得很开心。” 她这样热情让我没有理由再说出拒绝的话,我便说我吃什么都行,简单随意就好。 保姆说那就让厨师看着安排,便离开露台,程橙橙拉着我手往客厅去,蒋升平忽然在背后叫住她,“橙橙,我找沈小姐有些事。” 程橙橙这才想起来我来这边是受蒋升平邀请,她好奇问他找我能做什么,蒋升平说有关巨文和宏扬一些公事上的往来,程橙橙蹙眉不解问他,“那你怎么不找祝臣舟,沈筝能解决什么?” 蒋升平没有对她解释,大约请我过来的目的也实在不好明说,他没想到程橙橙和我这么投缘,她一向高傲,不太喜欢和人亲近闲聊,却对我这样喜欢,他只好玩笑说,“两个男人怎么好谈,很多时候女人传个话,更能成事。” 程橙橙听明白后她伸出手指着蒋升平鼻梁,“你敢对沈筝有什么想法,当心我对你手下无情。” 蒋升平笑着握住她指尖,“不敢,瞧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程橙橙依依不舍松开我手腕,她对蒋升平说,“那你快一我还想带沈筝去看岩岩。” 蒋升平说知道了,便朝我伸出手,示意我跟随他上二楼,我们两个人到达书房,他脸上的笑容便立刻隐去,他不笑时候非常严肃沉静,和我在老报纸上看到的蒋华东照片如出一辙,都是俊朗又冷酷,令女人又痴又惧。 他坐在沙发上,邀请我坐在他对面,我们两个人一起落座后,他从口袋内摸出烟盒,举在眼前晃动了一下,“沈小姐是否介意我吸烟。” 我摇头,“蒋总随意。” 他笑着嗯了声,转身探出手臂,将背后的窗子推开半扇,流通进新鲜空气,他点燃烟后刁在唇齿间,透过缭绕的烟雾打量我,我们两人像是陷入一场内力拉锯战,谁也不肯先开口,都在等对方。 谈判场和风月场都是如此,不了解的人认为先开口才掌握主动权和极大优势,但实际后开口才掌控局势,因为他可以从对方的言辞与语气内辨别出他此时的心情态度,是急不可耐还是有无数条后路,只把这一场谈判当作一件中转,从而调整自己的筹码。 直到蒋升平那一根烟抽到只剩下烟蒂,他吐出含在口中的最后一团烟雾,然后烟蒂撵灭在烟灰缸内,他重新靠在沙发背上,双腿交叠注视我,“沈小姐能否猜出我让手下请你过来目的。” 我说,“我不想猜,既然蒋总请我来,就不妨明说。” 他点点头,“我和沈小姐有过两面之缘,你和我预想中的干脆利落一模一样。” 他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按道理商场上面的事,都是男人间较量,不该牵扯女人,但没有办法,祝臣舟做事不地道,我也只好以不仁不义的方法去应对,他不从明面上和我斗,而是迂回到我见不得光的生意上,将我几个地下场子搅得天翻地覆,我不在乎损失几千万,但这对我的声誉产生极大影响,任何商人最反感就是被警方盯住。祝臣舟唯一见不得光的把柄就在黄街,但我动不了,因为那里也有我百分之四十股份,我们都是老板,我再恼羞成怒,也有我利益考量,祝臣舟算准了我只能吃哑巴亏,他为了战胜宏扬不择手段。可我蒋升平当然不是吃亏就算了的人,沈小姐说对吗。” “我怎么知道对不对。”我冷笑盯着他眼睛,“蒋总是要绑架我吗?” 他哈哈大笑,“这样说不好,太直白,我喜欢含蓄,不如说,我请沈小姐来小住几天。” 我再次冷笑,“蒋总认为祝臣舟在乎我吗?一个生儿子工具罢了,天底下愿意给他当工具的女人不计其数,我对他并没那么重要。” 蒋升平故作恍然大悟的点头,“原来这样,不如我和沈小姐打个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4 生为情痴,死为枯骨 我问蒋升平赌什么,他说赌我是否值得使祝臣舟来求和。 我听到后忍不住笑出来,“蒋总还真是十分高看我,我值不值得,我心里很清楚,这一把赌局,我必输无疑。” 虽然我嘴上这样说,但我心里的确也在渴求要一个结果,祝臣舟曾为了救我被我逼急的濮茂割伤,险些命丧胡同,在生死安危面前他毫不犹豫选择了护我,但时间过去这么久,一切都可能时过境迁,当利益和我发生冲突,二者必须选择其一,我作为他孩子母亲,竟没有一丝把握。 是什么让我缺少安全感到这样强烈的程度,如果是陈靖深,我会相信他将为我放弃一切,但对方是祝臣舟,我连半分筹码都不敢押注。 蒋升平又摸出一根烟,这一次他没有刁在唇齿间点燃,而是用手指一点点撕开,将里面的烟草洒在玻璃茶几上,盯着那些棕色烟丝意味深长说,“女人不理解男人,男人也不清楚女人,几千年来始终在不停猜测揣摩,可人心都会变,变来变去脱离初衷,彼此还是不了解。可女人懂女人,男人也懂男人,至少我相信自己眼力应该不会错。” 他说完笑着看了看我,“沈小姐也应该有这个自信。” 我双手放在自己膝盖上,“如果祝臣舟软禁了蒋夫人,让蒋总用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去交换,你是否会毫不犹豫。” 蒋升平说,“当然,我夫人重于一切。” 我笑着点头,“这就是了,男人对女人最深情的态度体现在他是否愿意给予她自己一半姓氏,让所有人名正言顺去称呼一声夫人,赠送最真诚体面的祝福。祝臣舟连这个最基本的承诺都没有给我,他又怎么可能用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来交换我,蒋总是商人,应该非常清楚,手中的财富和资源便是最大的筹码,攀爬的高度,存在的地位,以及说话的分量,决策的权利都取决于他的筹码多大多重,每减少一分,他的号召力也就减弱一分,夫人只有一个,但情人却可以多如牛毛,随意更换,蒋总深爱夫人,自然不忍看她陷于任何危机中,但祝臣舟从没有说过将会和我共度一生。有关我对他而言非常重要,也只是外界所有人闲来无聊的猜测和揣度。” “是吗。”蒋升平似乎有几分惊讶,“我怎么听说,祝臣舟早前游戏流连于风月场所时,有一个底线,决不允许身边女伴怀孕,一旦发生这样情况,母子都不能活。他最厌恶被人算计,被人掌控,尤其是女人,这无异于挑战他的原则和理智,而他唯一默许可以为他生子的,只有沈小姐一个女人,哦对了,还有他妻子,可惜他妻子也只是他通往权势路上的垫脚石,于他世界里非常残忍的存在。任何人都无法威胁逼迫祝臣舟,除非他心甘情愿,祝谨的降生就是在他心甘情愿下的产物。” 我将目光越过他头顶,看向那扇半开的窗子,君子兰吊在窗框上,几枚秋菊在柩下摇曳,“生为情痴,死为枯骨是爱情的最高境界,谁也无法长生不老,活着时候爱成魔,就已经演绎出了极致,像蒋总对待夫人,蒋总父亲对待母亲,这世上毕竟不多见,尤其在上层人士中,我只是羡慕,却从不奢望,我也知道奢望不来,还是要看自己是否有这个运气。” 蒋升平说,“沈小姐应该会有,你我没有任何冤仇,这一次冒昧得罪,希望沈小姐可以包涵。” 我盯着他非常肃穆的脸,“蒋总打算软禁我多久?蒋夫人对我非常投缘,如果我告知她,她大约不会赞成你这样铤而走险的作法,蒋总是食肉的,祝臣舟也不是吃素的,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为一点本可以冲突降低风险的利益而厮杀得头破血流狼狈不起,真的值得吗。我不懂为何你们男人总不清楚女人的心,我们不图自己丈夫雄霸一方盘踞为王,只想要安稳岁月,仅此而已。” 蒋升平从出生就活在蒋华东的光环下,被所有人众星捧月前呼后拥,他从没听过一丝一毫对于他质疑的言论,所以当我这样直白提出,他立刻蹙起眉头,“这难道不是男人能给予女人的一份安全感吗。” 我反问他,“那你母亲对你父亲的身份,是否也紧张畏惧过?都知道蒋华东本可以一生风光叱咤,逃过牢狱之灾,但他为什么要去立功赎罪,将自己的一切罪恶黑暗洗得干干净净再来迎娶他心爱女人,就因为他明白你母亲要的并非是那所谓风光地位,而是一家人平淡如水,不必担心仇杀和风浪。” 蒋升平抿唇不语,他陷入非常冗长的沉默之中,在他一言不发的过程,我仔细观察他的脸和眼神,他仅仅是不想对此发表什么,但他并没有真的醒悟,他不愿重复蒋华东的路,他渴望复制他的成功并更胜一筹,但他忘记了时代在改变,是不会允许九十年代的官黒共存延续时至今日,宏扬纵然风头无两,可他再无法将蒋华东那样明目张胆的涉黑搬到明面上,塑造得辉煌无比。 我说,“蒋总女儿非常可爱,想必稍后我会在餐桌上看到你的幼子,拥有可爱儿女,高贵妻子,显赫家世和富庶财力,还争抢什么呢。” 蒋升平握住的拳头渐渐疏散开,最终两只手分离,他耐人寻味望着我溢出一丝笑容,“沈小姐想来做说客,让我放弃和祝臣舟两方厮杀的念头,如果你对于自己口才有这样的自信,不如放在如何驾驭说通他,动一动这个脑筋,比做我的工作更加有效果,从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对巨文下手,我主张是敌人便永远为敌,合作过即使谈崩,也至多形同陌路,没必要上升到阶级敌人,到底还有一丝残存的情分在。我不赞同我父亲说的,敌人和朋友,在于某一时刻的利益,敌人永远都很难与你同一战壕,不管怎样物是人非,我如果想要和祝臣舟为敌,我根本不会和他共同经营泗水街,是他太不知满足,他所拥有的东西已经容不下他的狼子野心,他自然要拓展更大的疆域,南省除了宏扬,再没人可以满足他庞大胃口。他先不仁不义,我这一次收手,他会认为我怕了,我退让了,下一次他还会变本加厉,商人都是得寸进尺,对待膨胀的**永不知收敛。” “可你把我当成筹码,并没有任何意义。” “沈小姐的意义你自己当然意识不到。”蒋升平说完忽然爆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沈小姐以为只是软禁吗?这世上真正有智慧和气魄的绑匪,是绝不会将自己筹码放行的,撕票是他们一致选择,不管能否达成目的。” 他话音未落,我还来不及仔细领悟他话中的深意,佣人站在外面敲门打断了我们之间微妙而恐惧的气氛,她询问是否可以出来用餐,夫人正在等候,蒋升平立刻从沙发上起身,他脱掉自己身上的白色外套,只穿着一件浅蓝色衬衣,他朝门口走来,经过我身边时,他并没有再看我,甚至连余光都没有往我身上瞥,便将门打开,那名佣人似是无意朝里面我的方向看了看,便又不动声色垂下头,“先生,夫人让我上来请您和沈小姐到餐厅用餐。” 蒋升平说了声知道了,他转过身朝我彬彬有礼微笑,“沈小姐,请。” 我没有对他展露任何表情,直接一声不吭走过去从他身边离开,奔向一楼,程橙橙坐在餐桌上,正满面微笑等候我们,她并没有将两个孩子带在身边,餐厅除了她只有三名佣人侍候布菜。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握住我手,将我拉到她旁边坐下,她打量了一下我脸色,有些不满对蒋升平埋怨,“你怎么说了这么久?” 蒋升平铺开方巾垫在自己胸口,“聊起来忘了时间,沈小姐颇为健谈,和她说话很愉快。” 程橙橙白了他一眼,她将目光移向我,问我是否被为难,我说当然不会,蒋总为人绅士,谈吐幽默,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还夸赞了程橙橙好福气,能够嫁这样优秀的丈夫。 她笑得很羞涩,那样娇嫩的表情在她三十四岁的脸上并没有丝毫违和,反而明艳动人,“生育这一胎之前,我流产过一次,我们都很难过,失去孩子我心情非常抑郁,是升平推掉了一切工作陪伴我,我严重暴躁起来会撕咬抽打他,那段时间他很狼狈,身上所有裸露的地方都是伤口,也因为他的无微不至,我才可以痊愈,否则哪里来诺诺和岩岩。” 我看了一眼她握住我的手,我倒是很难想像,她这样高贵的身份,衣食住行都有人伺候,丈夫体贴入微,怎么会流产,但她似乎不想说,我也不好过问这样私事,便宽慰她几句就终止了这个话题。 她用勺子舀了一些甜汤到我碗中,“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吩咐厨房各种时令蔬菜和海鲜都做了些,你喜欢吃的多吃,不喜欢的让她们撤下。我知道你在祝总身边见多识广,希望你不要嫌简陋。” “哪里,我不挑食。应该感谢蒋夫人款待。” 她不停为我夹菜,有些东西我很不喜欢吃,但堆积在碗中是她心意,我便硬着头皮不喘气,含在嘴里嚼也不嚼吞咽下去,蒋升平用餐期间不爱说话,大约和他从幼年的家庭教育分不开,都说蒋华东是那个时代所有女人的完美情人,绅士有礼,温文儒雅,还非常低调俊朗,即使他早已去世多年,可他的传说却始终没有间断,蒋升平完美继承了他父亲一切优雅姿态,只这样安静咀嚼食物,便迷人迷得无可救药。 因为他的沉默习惯,餐桌上便只能听到我和程橙橙没完没了的说话,我不主动也不冷场,全程是她提出话题,我随声附和,她聊得兴致勃勃,甚至连饭菜也没顾上吃几口,看得出蒋升平非常无奈,能够接受一个和自己生活习惯大相径庭的女人做妻子,面对她叽叽喳喳刁钻任性,一定是深入骨髓无法取代的深情。 我正低头去品尝程橙橙为我夹在碟中的烹虾,一名佣人忽然举着一部西洋式家庭电话走过来,站在蒋升平身后,“先生,巨文祝总来电。” 我听到这句话后,指尖不由自主僵硬一松,手上筷子便坠落在地,程橙橙立刻弯腰去捡,而蒋升平则非常淡定看了我一眼,面含微笑伸手接过电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5 江湖 蒋升平接通电话后,便朝露台位置走去,他并不是防备我,应该想要避开程橙橙。 程橙橙将一副崭新的筷子递给我,她握住我手询问我是否不舒服,我摇头说没有,然后重新低下头吃菜,我吃的心不在焉,本以为蒋升平会和祝臣舟交涉许久,然而并没有,他很快便挂断电话回来,他重新坐下后,将电话递给保姆,我盯着他任何一点细微动作,他余光察觉到,便夹起一块鱼肉笑说,“沈小姐吃不惯这些食物吗,不如我吩咐厨房再换一桌来?” 我抿唇不语,程橙橙问他刚才电话讲了什么,怎么还要避出去。 蒋升平说,“并不是祝臣舟本人,而是他秘书,我听到不是他就挂断了,什么蛇鼠牛狗都想和我说话。” 他说完偏头意味深长注视我,“看来沈小姐对祝臣舟而言,的确没有外界传说那么至关重要,连一个电话都不肯亲自打,你都落在我手中,他首要想的竟不是如何救你,而是给我一个下马威,真是不可思议。” 我虽然心里苦涩又失落,但却不能表现在脸上,我托住腮笑意盎然问他,“那蒋总还赌吗?” 他挑了挑眉梢,“当然赌,为什么不呢。” 我们两人相视一笑,程橙橙也是非常聪明的女人,她听得出来蒋升平邀请我并不是简单做客的目的,他想要利用我让祝臣舟放弃一些双方都看重的东西,她没有再不停和我聊天,而是收敛许多。 我们吃过午餐后,蒋华东吩咐司机将他和我一起送到郊外另外一处宅子,我没有觉得出乎意料,以他爱妻心切的态度,许多尔虞我诈阴险厮杀的事自然不想干扰到程橙橙,我从沙发上起身,对她说告辞,程橙橙嘴上也和我说再见,但眼底还是有些不舍,看得出她平时的确很少朋友,这一份热情是发自内心,我主动伸开双臂和她拥抱,“如果以后还有机会,我一定到上海拜访。” 她回抱住我,我们两个人以拥抱的姿势停顿了大约五秒钟,我先松开她,然后跟随已经走到门口等候的蒋升平离开了别墅。 我们一同坐入车内后厢,分据车门两侧最靠边的位置,空出中间一人的坐席,他从上车后便开始浏览平板储存的合约,非常仔细认真,而我则非常无聊盯着窗外人烟稀少的自然风景看,我不知道他会将我带去哪里,但我发现一个人一旦走到自己无法掌控的境遇,他反而会轻松许多,不需要运筹帷幄算计部署,只顺天由命就够了。 司机在驾驶位透过后视镜询问蒋升平是直接开向别墅还是在途中经过桂宝斋下去买一份芍药糕,蒋升平这才从公事中抬起头,他思付了一下说,“你下车买两份。” 司机答应了一声,便将车开向左侧并道,蒋升平笑着看向我,“芍药糕是我夫人非常喜欢吃的糕不过海城这边并不多见,最正宗的只有桂宝斋这一份,据说是江南一带比较小的城镇特色小吃,沈小姐要不要尝尝看。” 我面无表情说,“我不太喜欢尝试新鲜的食物。我很担心奇怪的味道让我味蕾很长时间无法遗忘,导致吃什么都不对胃口。” 蒋升平无比讶异的勾了勾唇角,“这倒是一个很有趣的回答。” 我没有理他,他也不再和我对话,而是再次将注意力投向手中的平板,车驶进市区缓慢停在南椿街头,这里人声鼎沸,是商业黄金街的尾端,尽头是泗水街的南门,整个连成一串,构成了海城最繁华的三角地带。 司机推开车门下去购买糕我们留在车内等候,蒋升平原本正在用平板和公司内部高层进行一个短暂的小视频会议,他放在中间的手机屏幕忽然闪烁起来,我余光不经意扫了一眼,发现来显标注是祝臣舟,我整个身体都骤然紧绷起来,我死死捏住椅垫,屏息静气看着前方摩肩擦踵的人山人海。 蒋升平看到后,便立刻终止了会议,他关掉平板,将手机握在掌心接通,他没有先说话,而是等对方先开口,似乎要确认到底是不是他,祝臣舟低沉的嗓音传来时,我皮肤上迅速涌出一层热汗,速度之快就像被火燎过一样,根本无法控制和反应。 蒋升平笑得眼眸深邃,“我以为祝总还会让手下秘书来和我交涉。” 祝臣舟语气平平,“那样怎么能够满足蒋总要和我对话的心思。” 蒋升平不语,祝臣舟接着说,“你带走沈筝做什么。” “自然是请沈小姐到我府上做客。祝总不必担心,她是我的贵宾,和我夫人非常投缘,我定当好吃好喝招待周全。” 祝臣舟冷笑一声,“不用,蒋总还是将沈筝毫发无损送回来,蒋总豪宅虽然好,可到底不是她自己的家。” 蒋升平哈哈大笑,“祝总言重,怎么说得上毫发无损。不过以我和祝总的私交,确实不该拒绝,但现在要我送回去,恐怕是不可能了。就算送到祝总面前,也未必是完好的沈小姐,我想你也不愿看到一片指甲或者一缕头发,再严重点…不如一根手指?” 祝臣舟那边陷入沉默,安静得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司机提着糕点食盒从街道对面走过来,他看到蒋升平正在讲电话,便动作极轻拉开车门坐进来,也没有发动引擎开车,而是坐在那里安静等候。 祝臣舟在沉默许久后,声音内透着一丝冷意说,“蒋升平,事可以做,但别做绝。你十面埋伏,我也有八面旗鼓。” 蒋升平慵懒将手背在背后,抻了抻腰身,“是祝总自己将我看得太坏,我们一起公事也有将近五年之久,假设结果可以让我满意,我是不会做得太过分。” 祝臣舟深深吸了口气,“你到底要怎样。” “江湖的解决方式,祝总听过吗?” “我不是江湖人。” 蒋升平哎了一声,“祝总这话蒙骗别人还能说得过去,我父亲垄断了南省整个江湖,我在这样环境中成长,耳濡目染也看得透一些,祝总不是江湖人,那还有谁是。” 他说完看了看我,闷笑出声,“沈小姐也只知道祝总商人的身份,对于其他一无所知,你连枕边人都瞒得这样好,你的城府我也钦佩。” 祝臣舟出声打断他,“她现在在哪里。” “在我身边。” 祝臣舟说,“将电话给她。” 蒋升平没有一丝犹豫拒绝,“这个不急,祝总不妨直接来当面。” 祝臣舟听到后,沉吟了仅仅两秒钟,便将电话再次挂断。 蒋升平握住手机冷冷笑了一声,他顺势丢在旁边,目光落在我狠狠攥起拳头的手背上,他颇具一丝深意说,“看来祝臣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恐怕沈小姐要饱受一点皮肉之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6 往生堂 蒋升平说完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后,便垂眸闷笑出来,我原本还不觉得发寒,可他的笑声让我有些茫然,我看了一眼他曾停留的我手指位置,我知道怎样都无济于事,不要说我不会花言巧语,就算会,也未必能够在蒋升平面前班门弄斧,一个商业世家,称霸南省近百年,见过的世面比我吃过的饭粒还要多,想要蛊惑他根本就是天方夜谭,现在我为鱼肉他为刀俎,除了顺从我没有第二条能走的路。 我十分冷静将自己手举起来在眼前晃了晃,“蒋总对我手指很感兴趣吗?” 他笑着说,“有一些,我在想沈小姐这样漂亮的手,纤细修长白皙笔直,如果从根部割下来,沾皮带骨,还有许多血丝相连,腥味浓烈,放入精致澄澈玉器打磨出的方盒内,绑上丝带,寄到祝臣舟面前,恭贺他巨文集团步步高升称霸南省,一定是最佳贺礼,至少目前我只想到了这个最震撼人心的。” 他描述得太过引人入胜,以致于我脊背不由一阵阵发冷,我强作镇定对他说,“原来蒋总喜欢这么重口味的东西,炸着吃吗?” “喂狗。”他吐出这两个字,便将目光定定落在我脸上,认真仔细打量,我已经无法反驳什么,强烈的呕吐感在我胃口和喉咙搅得天翻地覆,令我眩晕,我眼神看向外面,缓慢平复自己心底的激荡,他见我不再说话,似乎也不是表现得很害怕,便觉得索然无味,他朝等候的司机吩咐了一声,对方立刻发动车子逐渐加速朝高速行驶,大约二十几分钟后,平稳停在一栋庄园外。 这栋庄园和特殊,没有石狮子没有喷泉也没有奢华的露天庭院,推开一扇门便是一颗巨大的歪脖树,进入后就是房子。 这样简朴又宁静完全不像蒋升平的风格,低调得过分,如果说是陈靖深生前遗留的宅院,我倒是相信。 他带着我刷卡进到客厅,内部的装潢陈设令我更大跌眼镜,普通得就像一座寻常百姓的祖宅,有些地方很陈旧,墙皮隐约脱落,头顶摇晃的水晶灯还是老式那种,有一个泡子因为年久失修也不亮了,夹在中间有几分狼狈,这里到处都充斥了沧桑和陈旧,似乎经历了漫长的年头,在岁月拷问中存活到今日。 蒋升平换好了鞋子将西装脱下递给保姆,那名保姆接过后挂在衣架上,她目光移向我,冷静看了两秒,蒋升平坐在沙发上让她去泡一壶红枣桂花茶,等保姆转身进厨房后,他邀请我过去坐,可我的目光被阳台上灵堂吸引,我没有坐过去,而是掀开白色的薄纱,站在灵堂内。 桌上摆着贡品,香案,还有一樽玉观音,这些都没有什么,但令牌数量之多却让我深深惊愕住,那到底有多少,我甚至觉得自己根本数不过来,叠加的每一层都陈列了至少十几樽,大约有九十九层,从最靠近地面的桌案到最上方紧挨着天花板,上面镌刻了不同人的名字,有的贴了相片,有的是空荡荡。 我失声尖叫出来,我立刻捂住自己嘴巴,瞪大眼睛去看蒋升平,他不知何时从沙发上起来,面带微笑站在我身后,这恐怖诡异的气氛,这冷静无声的灵堂,他的笑容更令我惊悚发疯。 他笑着问我,“有些奇怪对吗。” 我不语,他盯着我颤抖的手,“害怕?难得沈小姐一直冷静到现在,也终于有一个场景可以令你害怕。我还不算太失败,毕竟这世上怕我的人太多,可唯独女人不怕我,我总觉得很失落。” 他从口袋内摸出一根烟,不过他没有使用打火机点燃,而是走过去,将烟头接在焚烧的一炷香上,他把头压下,对准烟蒂吮吸,大约两三秒钟,烟卷便燃烧起来,他口中吐出一团淡蓝色的烟雾,“这里的每一樽牌位,都代表一个无辜枉死的人,而他们或者死在我父亲手中,或者死在我手中。不过死在我父亲手中的占据了这里百分之九十。” 他转过身来,背靠着旁边一面墙壁,他一只手夹着烟卷,另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眼底似笑非笑,“不该说很无辜,我父亲也不是魔鬼,他不会随便扯住一个人就杀掉他,一定是挡住了我父亲的路,想要对他不轨,他不得不防,而防备的最好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 他指了指我头顶,脸色讳莫如深,我被吓了一跳,我嘶吼尖叫着向后面蹦跳着跑去,我腿抽筋了,浑身都是冷汗,早已濡湿的衣服贴在皮肤上,非常难受。我退到一个无法再退的角落,颤抖抬起头看他指给我的方向,一块巨大的黑底白字牌匾,写着三个字:往生堂。两侧点缀白花,这样冰冷的花团锦簇,那三个字都像是人脸,分明没有一丝血迹,却红得凄惨无比。 “我父亲从不信佛,更不信神灵超度,但我母亲相信,她在遇到我父亲之前,非常凄苦,可即使在那样情况下,她也没有对佛灵如此虔诚,正因为我父亲不堪回首的过去,她畏惧他会遭到报应,所以她想尽了一切办法去阻止去补救,而超度这些死在我父亲手下的冤魂便成为了她的一项工作,她为寺庙捐赠的香火钱不计其数,她只要听我父亲提及又死掉一个人,她便吃素一段时间,跪在神灵前诵读一卷经文,我父亲非常固执,他说即使杀光了所有阻拦他的人,他也不会遭到任何报应,因为苍天是不存在的,即使存在,也是一个瞎子。后来,母亲死了,我父亲用他最后一个月的生命,回忆了所有他杀过的人,欠下的债,供奉了往生堂。他说他不信,但他愿意为了我母亲可以再世轮回投一个好胎,下辈子不要再遇到他,过这样惊心动魄的生活,而去迷信一次。我父亲一生七十五年,也就糊涂了这一次。” 蒋升平指尖夹住的香烟已经燃烧掉了半截,长长的烟灰挂在头上,最终粉碎摔落。 “这是八百五十七条人命,终结在我手中的只有一个零头,我父亲一生虽然风光,但这些永远都不能见天日。他是一个行走在暗夜下的英雄,即便他背负太多血债,不只是我,千千万万的人一样视他为英雄,因为他坦荡血性不畏强权,他从一个贫穷的码头苦工做到南三角最大帮派旗下的古惑仔,再到雄霸一方四方朝拜,如果这世上只能有一个男人,我想就是我父亲。这些灵位不是他的愧疚和后悔,他对于自己做过的事从来不悔,这只是他生前最后为我母亲做的补偿,能够让她来生握着这些功德远离我父亲这样人荼毒和伤害。” 他说完冷笑一声,“我所做的一切也不后悔,即便终有一日我会步上我父亲的后尘。生在蒋家,我不能给自己的身份丢人。哪怕这不是我喜欢的路,我也会拼我全力扫清障碍,不管他是祝臣舟还是任何人,他不想活,我就帮他死。如果你不能威胁到他,没关系,我本也没有抱着十足的把握,男人之间的斗争,可以加持的筹码还有许多。” 我声音颤抖得掩去了我本来的声色,“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就算没有神灵没有来世,也一定会遭报应的,那么多冤魂朝你们索命,你们就一点都不怕吗?” 蒋升平垂眸盯着那半截即将烧尽的香烟,“疑心生暗鬼,人除了自己没有什么好怕的,是懦弱胆怯愚蠢才让那么多人向高处的势力屈服一生。我父亲身手快到可以躲过子弹,连死神都无法使他屈服,他还有什么可怕。” 我朝他大吼,“可他到底也死了!明知道没有永远的胜者,为什么无休止的厮杀和算计。你和祝臣舟相安无事盘踞一方就不行吗?” 蒋升平将最后那一小截没有吸掉的烟刁在唇间,狠狠的吸入,白色的烟纸瞬间焚化为灰烬。 “不是我不满足,是祝臣舟胃口太大,心太野。他想把手伸向我的领域我的帝国,他太贪婪膨胀。而我父亲,他一生将所有人掌控在手中,包括自己的死。他为了我母亲自杀,一个男人一月没有吃喝,瞒天过海骗过保姆和厨师,他本就生无可恋,想追随我母亲一起下黄泉,他就算一生问心无愧,也一样不能活下去。我是蒋华东的儿子,我也不会向任何东西说怕。” 疯了,这个世界都疯了。 曾经的蒋华东,现在的蒋升平和祝臣舟,为了权势都疯了。 祝臣舟也会走上这样的路吗,迷失了心智,丧失了本性,眼里只有金钱和**,厮杀到十指沾满献血,膨胀到渴望踩住千千万万的人,将巨文变成一个吸盘一个蚕茧,吞吃掉庞大的商业链,也作茧自缚害了自己。 我不敢想那时的他会是怎样的模样,沧桑,悔恨,满头白发。或者风光高贵所向披靡。我只想他平安守着我和祝谨,而不是攀爬得越来越高,到泯灭所有的地步。 我捂住耳朵不敢继续想下去,我大声喊叫都是魔鬼,是疯子,蒋升平沉默不语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静默凝望我,他清俊脸庞染着嗜血的浅笑,我的世界天旋地转。 我在这样歇斯底里的崩溃和惧怕中,觉得眼前一窒,身体不受控制朝后倒塌,轰然陷入漆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7 自尽 未找到该文件:e:war22521522611fig!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8 祝总救她还是不救 我迫不及待想要趴到窗口看一眼楼下,但蒋升平在我靠近时伸出手臂拦住了我,他对我笑说,“沈小姐何必着急,许多谜底要一点点揭开才有趣。” 我警惕盯着他脸,祝臣舟没有赶到时,我不觉得这样压迫和窒息,可当他距离我近在咫尺,我却慌不择路。 我一边怕他弃我不顾,一边怕他真的为我割舍掉他看重的利益,我不想死心,又不想成为罪人,蒋升平这一招玩儿得太精妙,他折磨了我们两个人,在极度紧张的气氛中最好可以达到目的,最坏也能看一场绝情无义的戏。 蒋升平在我矛盾挣扎中,忽然出其不意用指尖拨弄开我垂在睫毛上的碎发,他这个动作令我全身一僵,本能的退后一步,他笑着说,“用这样目光看男人,会激发对方的征服欲,我深爱我夫人,我便需要用另外的方式满足自己的**,比如看一场非常有趣的男女群战,沈小姐以一敌十,巾帼不让须眉,倘若我拍摄下来,就算击不垮祝臣舟,至少可以让他颜面扫地。我记得他妻子在婚礼上就给了他一个极大的难堪,不过那还好,至少现在恩断义绝,但如果是他孩子母亲,恐怕会闹得满城风雨。一个骄傲如鹰的男人,还有什么打击比这个更难以承受吗。” 我咬着嘴唇恶狠狠注视蒋升平,“你想怎样?你不要狮子大开口,逼急了他,你就算拿走我性命也没用。你们都是商人,你比我更了解商人贪婪的本性,索取永远比给予多得多,再看重的女人和金钱地位相比,男人都会毫不犹豫舍弃前者,天底下女人那么多,只要他掌控优势便不会缺少风月。蒋总想要的不过是他妥协放弃与宏扬的厮杀和竞争,何必弄巧成拙。” 蒋升平指尖在下巴轻轻戳点抚摸着,“可我改变了主意,我想要的并不是他退出这么简单。” 他说完便朝一楼走去,他没有阻拦我,我跟在他身后,在我即将到达一楼时,保姆正好踩上第一级台阶要上楼,她看到蒋升平说,“先生,祝总在庭院外,是否请他进来。” 蒋升平说,“当然,贵客到,我要亲自去迎接。”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这一眼耐人寻味,他步伐矫健下楼,我正想跟过去,站在我右侧的保镖忽然对我说,“沈小姐,请跟我到房间。” 我盯着他不可思议问,“谁要我去房间?” “先生吩咐,不过沈小姐放心,您在房间内依然可以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房间中安装了电视,有摄像头通连客厅,正对沙发位置,一览无余。” 我没有理他,继续往楼下走,他不碰触我身体,可也不给我机会移动半步,我们在楼梯上僵持了片刻,我不耐烦吼他让开,他却无动于衷,我心烦意乱,相比之下他的平静让我格外恼火,但我又无计可施,我只好妥协跟着他进入客厅对面的小书房,我们进去刚将门关上,客厅大门便被推开。 蒋升平与祝臣舟一前一后进入,玄关处的壁灯正好投射在祝臣舟脸上,他目光在整栋房子所有角落扫过,最终停留在茶几两只储存了半杯水的玻璃杯上。 蒋升平邀请他坐下,祝臣舟走到茶几旁边,并没有立刻落座,而是捏起那只杯子放在鼻下嗅了嗅,他笑了一声说,“蒋总告诉我沈筝不在,是吗。” 蒋升平不置可否挑了挑眉梢,“上午还在,但我夫人吃过午餐忽然有兴致去逛街,她在海城没什么朋友,便特意过来接沈小姐同往,我也没有预料到祝总会这么快赶到,于是无法将沈小姐接来和祝总见面。” 蒋升平说得天衣无缝,祝臣舟大约也认为他不至于把我留在身边,总会藏匿在一个他很难找到的地方看守起来,他没有质疑,而是将杯子放下,坐在蒋升平左手边的单人沙发上。 蒋升平接过保姆递上来的一壶新茶,斟入杯中,祝臣舟拿起一杯后,他也执杯都鼻下闻了闻,“听闻祝总喜欢这样嫩芯浸泡的清茶,我平时喜欢口味苦浓些的,所以也是佣人第一次泡,如果味道有差错,祝总不要嫌弃。” 祝臣舟喝掉一杯后,他回味了一下,意犹未尽说,“刚刚好。” 蒋升平也笑,“祝总喜欢就好。” 祝臣舟指了指身后的往生堂,“蒋总信佛吗。” 蒋升平看了一眼,“不信,那是我父亲摆设的灵堂,我只是为他延续供奉香火。对于神灵,我不信也不排挤,毕竟各有信仰,信则有不信则无,信的人佛在心中,不信的人佛像也只是一樽铜器而已。” 祝臣舟说,“蒋总很理智,可这样理智的人,为何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 蒋升平故作不懂哦了一声,“这话怎讲。” “商人十有九奸,彼此非敌即友,再深入的合作关系,也会随实事发展而沦为陌路甚至仇敌,这条路荆棘丛生,谁也无法保证会一路平稳不被割伤,人人都想要扩大自己的交际圈,唯独蒋总是把原本的盟友往仇敌上逼。” 蒋升平听完祝臣舟的话,他沉默含笑的脸上露出一丝精明,“既然祝总开门见山,我也不拐弯抹角,沈小姐现在平安,但我不保证她会一直平安,我将她请来也有我的目的,作为商人,冒险要索取回报,这个险我冒得极大。” 祝臣舟指尖搭在沙发扶手上,微微跳跃弹奏着,“蒋总继续。” 蒋升平说,“巨文和宏扬厮杀愈演愈烈,很明显,你我都是野心勃勃的人,自然无法再做盟友,而黄街是我们唯一的牵连,我要的很简单,我要巨文退出宏扬所在的所有城市市场,不再参与商业竞争,而宏扬也可以保证,不去分割巨文所在城市的份额。黄街祝总所持股份,不妨全部交出来,我会给予祝总补偿。” 祝臣舟抬起眼看他,“多少。” “三个亿。” 祝臣舟听完后立刻闷笑出来,“三个亿,到底是什么改变了蒋总,让你变得如此天真。” 他似乎听到了一个特别可笑的笑话,他笑了许久才止住,“黄街你我各拥有百分之四十股份,换算下来大约为十四亿,蒋总连三分之一都没有给我,凭什么认定我会答应这样交换?而巨文开拓的最大疆域便是房产,这块肥肉有多么鲜美,凡是有些资产的商人都很清楚,群雄逐鹿争先恐后,按照目前形势,至少再有几十年它的热度不会减,这一笔隐形财富,如果做好,无法估量。宏扬房产涉足整个南省,要我退出便是让我绝了这条路,这两者相加我损失无数,我是商人,不是慈善家,为了蒋总手中的人质便糊里糊涂损害这么大利益,显然不是我祝臣舟的作风。” 蒋升平点点头,他没有过多和祝臣舟谈判交涉,而是笑得非常温和,“祝总是绝不会妥协了。” 祝臣舟抿唇默认。 蒋升平拍了一下手,“那么将沈小姐请出来,和祝总见个面。” 祝臣舟听到这句话后,原本还非常放松的身体猛地僵住,他立刻回头看向关住我的这扇门,两名保镖其中一人对我说,“沈小姐得罪了。”他说完便将我一把推出去,我步伐踉跄站在他面前,由于我刚刚晕厥过醒来,还没有完全恢复气力,脸色带一丝苍白,落在不知情人眼中便误以为我受尽苛待,于是祝臣舟身上从进门便隐藏的寒气终于决堤爆发,像洪水般倾泻散开,他目光冰冷之下还存在一丝前所未有的杀气。 他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拳,仅仅两三秒钟便将脸上情绪收敛,他冷静转身对坐在沙发上无比闲适欣赏这一幕的蒋升平说,“这就是蒋总钳制我的谋略?我所听闻的蒋华东可远不是这样卑鄙,难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一个贬义词吗。” 蒋升平并没有恼怒,他英俊脸上仍旧挂着笑容,“我父亲也曾在无可奈何之下利用过女人,还不止一个,可成功路上本就不分君子与小人,成功了便是君子,失败了就是小人。我父亲的家训便是,一生深爱一个女子,对她无愧于心,就够了,至于别人,能够成为我的筹码是她的荣幸与价值。” “看来蒋总还是不了解我祝臣舟是怎样的人。不过也难免,我一向善于做戏,很喜欢将矛盾与目标转移到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稍微懈怠便会着了我的道。” 祝臣舟边说话边坐在身后的红木椅上,从口袋内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蒋升平见状朝他身后保镖抬了一下头,那名保镖立刻掏出打火机走上前,用手圈住火苗,为祝臣舟点烟,点着后他吸了一大口,眯着眼将烟雾吐出,“不知蒋总是否喜欢下棋,每一盘棋局上都有非常重要的子,和所谓障眼法迷惑对方的弃子,前者是无论怎样也要保住,而后者吗,被吃掉也不可惜,保帅废车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道理,蒋总是想要挑战真理挖出弃子的余用吗。” 蒋升平终于听明白祝臣舟在说什么,他故作恍然大悟看了我一眼,“祝总言下之意,沈小姐只是你虚晃一枪的弃子,除了为你孕育骨肉并无任何用处,所以不打算在她身上投注筹码,对吗。” 祝臣舟叼着烟卷笑而不语,可他的沉默已经代表了答案。 我站在那里,置身冰冷又陌生的地方,胸口内那颗心一寸寸沉下去。 女人在这样时候,根本无暇分析男人到底出于什么缘故忽然变得如此冷酷,她所有的惶恐都被彻底点燃,深情款款温柔蜜意,都像是笑话嘲讽我的无知与愚笨,蒋升平和他父亲一样,都有杀人不见血的魔性,祝臣舟若不救我,我一定会沦为一抔黄沙。 可我还不想死,我出来得匆忙,甚至忘记到婴儿房亲吻祝谨,我不曾看他最后一面,我也没有听过他喊我一声妈妈,我想要陪伴他成长,想要与我深爱的男人白头偕老,想看尽这世上美好与丑陋的事物,想拥有属于我独特风景,我只想用我漫长余生一一实现。 蒋升平意味深长的点点头,“看来祝总是不准备救沈小姐离开,这样急忙赶来也只是为了刺探情况,如果代价不高,也许会看在一点情面上和我交换,可明显我要的筹码在祝总接受范围之外,沈小姐也只能沦为我们谈判失败的牺牲品。我将她请来,毫发无损的放掉,这传出去我蒋升平怎样统领手下。” 蒋升平说完后,便朝随侍的保镖使了下眼色,保镖回身朝一扇门拍了拍手,从那扇门内迅速涌出几名高大魁梧的男人,他们脸部都很野蛮,似乎不是东方男人,健硕又彪悍,朝我大踏步走来,将我包围住,从我的角度仰面,能够看到他们肉丝横叠的下巴和胸口被背心遮掩住的一丛黑色毛发,毛孔粗大皮肤棕黑,他们看着我面无表情,胸肌因为呼吸而一颤一颤。 蒋升平笑说,“祝总也在江湖道上混得颇有名堂,虽然你将大部分精力都投注在正经商业上,但据我所知,祝总也在黑道上占据了半壁江山,和我手中把持的资源不相上下,道上规矩是什么,你也很清楚,保人要拿出东西。” 祝臣舟眯眼不语,他含住烟蒂,手指灵巧剥开自己袖绾的纽扣,他将衬衣向手肘位置撸起,露出小半截手臂,他声音平静说,“所以蒋总要按照道上规矩办掉沈筝吗。” “这怎么好,我到底要给祝总三分薄面。”蒋升平一边说一边看了眼自己腕表,“就用赌场最常见,道上人比较不耻的方法来解决我们恩怨。两个小时后,祝总进入房间,将沈小姐带走,这笔帐我们一笔勾销。” 他说完后扬起手臂,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我两只手臂便被两个精壮男人持住,他们很大力气几乎将我从地面抬起,架住我往房间内拖,我这才明白过来蒋升平口中的规矩是什么,我是怕死,但如果给我痛快至少我不会太崩溃,我最怕这样生不如死,我的嘶吼我的哀嚎我的挣扎被**裸暴露,我最惨烈的一面昭告天下,成为永远不能抹去的污秽。 我回头看着祝臣舟,那是我有生以来最绝望的眼神,我宁可他不来,那一刻我真的宁可他不在。 我被拖到房间门口,我渐渐哭出声音,蒋升平面含微笑饮一杯清茶,而祝臣舟则端坐在旁边垂眸看地面,却不发出一个字,他在我视线内侧脸越来越模糊,被我不断汹涌出的绝望泪水遮盖,直到那扇门合上,他们一边解着皮带一边朝我围拢过来,我喉咙梗了一块巨石,堵得密不透风,我想哭喊想求救,但到舌尖的话都被脑海定格的祝臣舟漠视神情撞击得四分五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9 拱手相让 我被一名男人扯住双腿扔向床中央,我还不曾稳住自己从床上爬起来,他便直接压在我身上,另外两个男人按住我双脚,让我动弹不得,头顶的天花板在摇晃,灯光迷蒙,我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没有任何逃离的办法,只能绝望而无助的发出哽咽呜鸣。 电视仍旧打开,祝臣舟坐在沙发上没有任何反应,蒋升平耐心十足握着茶杯品茗,他们之间的无声无息让我更加压抑恐惧。 男人撕扯着我衣服,他不算狂野,但也力度很大,我用尽全力拼死护住自己裙摆,不被他掀起露出腿间最隐秘的地方,他魁梧精壮的身体压在我身上,我几乎无法呼吸,我一边和他顽抗挣扎一边死死盯住屏幕,祝臣舟将烟蒂撵灭在烟灰缸内,他忽然从沙发上起身,朝这边走来,蒋升平不阻拦不询问,而是饶有兴味盯着他背影,镜头忽然被一片黑掩盖住,我看不到任何东西,接着门便一声巨响被从外面撞开,我来不及越过压在我身上的男人去看是谁,身体便骤然轻松下来,男人一声出乎意料的哀嚎,摔倒在地板,他手臂挥舞的同时撞击在衣柜上,发出惊心动魄的闷响。 我眼泪在这一刻滚下眼眶,我看清了站在床尾的祝臣舟,他衬衣完全撸到手肘上,干脆飒利,正将另外两个冲上去和他厮打的壮汉摔向窗子方向,他很瘦,可对付那样看上去狰狞强悍的打手却游刃有余。 三个人都被他撂倒在地后,祝臣舟走过来将我被剥落到胸口的衣服重新为我穿好,他将我从床上抱起来,我按住腰腹下面的裙摆,让他放下我自己走,我觉得这样姿势非常没有安全感,尤其在我经历了刚才那短暂几分钟的人间炼狱后。 祝臣舟将我放在地上,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确定我身上没有什么痕迹,他才转身先我一步走出房间。 蒋升平慵懒靠在沙发上,她眉目含笑凝视我们,他目光在我身上停留尤为久,那三名壮汉也紧随其后从房间出来,都浑身煞气,似乎等待蒋升平一声令下便和祝臣舟厮打个你死我活,然而蒋升平并没有再继续,而是吩咐他们离开,那三个人颇有些不甘愿,可也不敢违抗指令,便步伐踉跄从一扇门内离开。 蒋升平拍手笑说,“祝总身手好,是南省众所周知,但没有想到竟然到这样干脆利落的程度,颇有我父亲几分气度。” 祝臣舟掸了掸衬衣上褶皱,他将袖口重新放下来,系好纽扣坐在他刚坐过的位置,“不敢和老蒋总媲美,但最起码收拾蒋总手下,我一人绰绰有余。” 蒋升平嗯了一声,“可惜道上规矩并非谁能豁得出去这条性命去打斗,便可以前尘往事一笔勾销,祝总想要带走沈小姐,不舍下一些恐怕很难。” 他说完再次拍了下手掌,门外迅速拥入大批黑衣保镖,我来时根本没发现这栋宅子竟隐藏这么多人,足有几十名,而祝臣舟竟是只身一人前来,蒋升平扫视一圈后说,“祝总再威猛,也未必扛得了这么多人,道上规矩讲究公平,但也有兵不厌诈。我没有要求你不带手下独身过来,祝总过于自信,我也无法降低我的要求。即便祝总天赋异禀,能够将沈小姐从这些人面前带走,可未必还能打得过我,我不及我父亲十分之一,但和我祝总几回合也未必不是对手。而且你我之间恩怨不解,恐怕沈小姐也不能高枕无忧。” 他说罢话锋一转,“当然,沈小姐是否值得祝总舍掉这样庞大的代价,还要祝总自己思量。我可以给祝总三天时间。” “不用。拿合同。” 祝臣舟干脆果断拒绝蒋升平给出的时间,后者也似乎有些意料之外,他挑了挑眉梢说,“祝总听清楚,我要的是黄街祝总名下全部股份,还有巨文从此退出宏扬占领的市场。” 祝臣舟冷笑回他,“蒋总也这样喜欢将一件事重复多次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些我都可以给出去,但也希望蒋总信守承诺,不要再将任何心思花费在我妻儿身上。” 蒋升平不置可否,他抬起手臂示意保镖把合约拿来,保镖进入书房很快拿出一份牛皮纸装载的合同,递到祝臣舟面前,他只是看了一眼笑说,“蒋总果然深谋远虑,就知道我一定会妥协到这一步,提前将合约都备好。” “我只是清楚祝总贵人事多,不如提前备下,如果用得上,也好省去我们等候的时间。” 祝臣舟将纸袋接过,他从里面取出三张合约,他只是非常快速浏览,并没有提出任何疑义,便大笔一挥签下自己名字。 他速度之快我根本来不及反应,我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至死都不会相信祝臣舟为了保护我安全,将我从蒋升平这样人手中救走,舍弃了他一半之多的家财,几乎压垮他半壁江山。 祝臣舟签完后把笔往桌上一丢,他面前摊开的文件在阳光照耀下泛起惨白的亮光,有一丝光圈在舞动。他摆出一个请的手势让蒋升平过目,蒋升平迟疑了一秒伸手把文件攥在指尖,他来回翻阅,到最后一页时,他眯眼盯住祝臣舟签字的角落,他看了几秒钟,似乎在仔细确认什么,他抬起眼眸,对上祝臣舟了无波澜的神色,蒋升平脸上的惊讶和趣味融化为一丝笑容,在唇角深深绽开,“我本想替沈小姐试探祝总对她的情意,不想还得到了这样巨大的意外收获,能够毫不犹豫签下这份合约,看来外界传言风流多情的祝总,总算对一个女人是不一样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0 却上心头 蒋升平把签过的协议递给那名保镖,他重新塞入纸袋中,转身进入书房,蒋升平心情格外愉悦,“祝总如此坦率干脆,不愧为商业界佼佼者,我也不喜欢和优柔寡断讨价还价的人共事,觉得非常疲累,如果商场都是祝总这样的人,我想很多事可以省掉诸多麻烦。” 他说着话目光耐人寻味落在我脸上,我始终是呆愣的状态,我到现在还觉得刚才我只是出现了幻觉,祝臣舟并没有签字,我只是太渴望通过某件事来看到他的牺牲,明白我对他的重要性,抚慰我心底怎么都不得平息的躁动和惶恐,然而当我的渴求真切发生时,我又说不出这份感受,我看着他为我舍掉这样庞大的利益,任由蒋升平摆了一道,他那样心高气傲不可一世,终究在这件事上栽得彻彻底底,蒋升平不费一兵一卒,只钳制住了我,便让祝臣舟不得不妥协屈就。 “沈小姐和我的赌注,是我赢了吗。” 我说,“胜之不武,赢得不光明磊落,而是卑鄙无耻。” “那没有关系。”蒋升平并不计较我对他评价上的用词,“赢取的过程是怎样在别人眼中并不重要,再不光彩也好,唯一耿耿于怀的只有输者,而其他人仍旧高声喝彩,自古英雄不问出处,结局才能体现这个人的成功失败。沈小姐和我也算暂时的盟友,沈小姐这样疏离对我,让我颇有几分伤心。” 他语气内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笑,猜得出祝臣舟损失的是一大笔常人不敢想象的东西,对于见过大世面并富甲一方的蒋升平也是不小数字,我总算看到什么是真正的高手过招,费尽千军万马才索取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付出代价和收获的比例很小,他真正得到的无非是过程的惊心动魄,而不费一兵一卒却能够掌控自己最想加持的筹码,付出和收获比例悬殊巨大,这才是真正的赢家。 就相当于一份原材料投入很小的产品,它所占据的比例仅仅是利润的千分之一,相当于它每销售一份所得的物质等同于净利润,这种产品的市场活跃度不必持续多久,哪怕仅昙花一现,也足够商家赚得盆满钵盈。 我对满脸春风得意的蒋升平说,“据我所知,蒋总父亲这一生虽然也有过许多奸诈手段索取利益的作法,但却不像蒋总这样急功近利。贪多嚼不烂,这不是众所周知的道理吗?” “我能不能嚼得烂咽得下,我自然有我的把握,谁也不会千方百计得到一个巨大的摊子却无能为力挑起来。我父亲那个时代并没有如此群雄逐鹿,他处在老帮派瓦解衰败、新帮派没有权势成立的夹缝之中,他胆识过人,又累积了极大的人脉底盘,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才有了名噪南省的蒋华东大名。换做今天,他大约会和我走一样的路。能降低人力物力的损失,只需要卑鄙一又何乐不为。沈小姐借助我的力量得到了答案,怎么看上去并不高兴。” “我本来也不需要蒋总帮忙,我和臣舟的私人感情,我自己可以验证,蒋总作为外人插手,也没有经过我同意。” 蒋升平叹了声气,“这年头果真好人难做,怪不得我父亲会当一辈子坏人。” 祝臣舟笑得意味深长,“蒋总说得这样好听,如果我真不答应这份交换条件,你会在刺探后让沈筝平安无事和我离开吗。” 将升平笑而不语,祝臣舟脸上的表情随之冷淡下来,“我承诺过来,就没想我会毫发无损离开,但也没想到我会损失这么巨大。蒋总的胃口随着宏扬疆域不断拓展而贪婪到如此难以喂饱的程度也实在出乎我意料。我原以为蒋总富甲一方叱咤商场是凭借实力和卓越见地,原来是以这种卑劣手段走到今天,让宏扬屹立不倒风光无两,我也算长了见识。” 蒋升平欠身拿起茶壶,保姆刚刚续了滚开的热水,茶香四溢飘散在空气中,他为我和祝臣舟面前的杯子斟满,又将自己的也蓄满,他端起来在指尖转动了两圈,“虽然宏扬和巨文因为各种缘故无法再合作,但我和祝总英雄惜英雄,假以时日祝总深陷困顿,我势必不遗余力。” 祝臣舟唇角扯出一丝笑,他没有针对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将杯子举起,和蒋升平的碰触一下边缘,“我只希望我与蒋总交情到此为止。宏扬这棵树,我巨文高攀不起。” 他说完便仰脖灌入那杯苦茶,蒋升平同样笑了笑,也随之饮下,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将杯子置于茶几,祝臣舟从沙发上起身,他走过来牵住我的手,默不作声往门外走去,我们穿过庭院那棵高大粗壮的歪脖树,我们正要拉开车门进去,蒋升平忽然从背后喊住我们,他站在门口背部倚靠墙壁,神情无比慵懒看着我们,我本以为他特意送到门口会说些什么,却不想他只是道了一声再会,祝臣舟脸色格外深沉冷冽,他连一丝敷衍的笑容都挤不出来,便将我半推半扶塞入车里,随后也坐进来。 驾驶位坐着孟奇光,他戴着一副宽大无比遮住了半张脸的茶色墨镜,抿唇严肃。 在祝臣舟关上车门霎那,孟奇光将他握在手中的计时表关掉,“您进去了四十三分钟二十九妙,距离您给我的一小时期限还有一些富裕。” 祝臣舟嗯了声,他神情全然不复刚才的风发和冷峻,变得疲惫又沉默,他不断用指甲掐挤揉捏着眉心和太阳穴,从凸起僵硬的骨节上看他手部用了极大力气按压,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来弥补他巨大损失,虽然他救我是他的本分和职责,放弃我不管不顾才是无情,但我仍旧觉得是我牵连了他,让原本还占据优势的局面一下击垮到最原几乎到了溃不成军的地步。 我主动靠近他旁边,伸出手盖住他手指活跃的地方,他闭着眼睛并未察觉到我的气息,在这一时刻他身体僵硬了一下,但随即便恢复,他缓慢将手从我掌心下滑出,任由我冰凉指尖贴在他灼热皮肤上以我的方式和力道按压抚摸,他大约觉得很放松,身体逐渐斜靠倚在座位背上,他呼吸悠长和平稳,微阖的双眸睫毛都安静不眨,分不清是醒着还是睡了。 孟奇光怕打扰到他休息立刻住了口,他正要转过去发动汽车,祝臣舟忽然在这时出声,“你一边开车一边说情况,我没事。” 我询问他这样力度可以吗,用不用再重一些。 他摇了摇头,但没有开口,他眉目紧锁,清俊的脸上有一丝我说不出的倦怠。 祝臣舟最大的过人之处便是拥有寻常人千分之一不及的理智和冷静,他太善于伪装,哪怕泰山压顶他都是一副不急不慌的态度,让人掌握不到到底什么才能够真正威胁他,可也是这副面具令我总觉得自己和他相隔了千山万水,重重烟雨,怎么都跨不过去,我看不透他,亦读不懂他。 孟奇光一直在和他说公司的事,祝臣舟是从巨文一个重大会议上离开赶过来,中途终止了会议,孟奇光为他高层意见摘要时,忽然盯着平板最上面消息显示怔了几秒钟,祝臣舟闭眼等了许久都我没等到他继续说话,他问发生了什么,孟奇光说,“您承诺了蒋升平巨文退出宏扬涉足的领域和全部市场?” 祝臣舟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怎么。” 孟奇光跟随在他身边多年,当然明白他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意味着什么,他咬着牙恨不得砸碎了方向盘的表情,“祝总您怎么能许给他这样的承诺,并且没有和股东进行商议,宏扬占据的领域全部是当下我们最有把握投资的项目,也是最大的一块肥肉,多少商人趋之若鹜,我们之前始终在娱乐餐饮高端奢侈品方面独霸一方,可不做房产的企业,很难有更大的上一层楼式的拔高发展,我们已经涉足晚了些,所以这块划分出去的资金多达十几个亿,比一般初次投资的房产人多了太多,这时候收手,已投入的资金无法撤回,全部随时在原材料上面,我们怎样向股东和高层交待,当初您提议,大家一致通过,您不声不响更改了初衷,这会捅大篓子。” 祝臣舟眯着眼一脸不耐,“我难道就没有一点权利,先斩后奏吗。巨文是我的公司,我是最大股东,巨文百分之九十的渠道和资金都掌控在我手中,他们有任何异议,可以直接到我办公室来提。” 孟奇光非常无奈,“独断专权是会葬送掉一个生机勃勃的企业,您当初主张内部民主,怎么沾上夫人就全部违背初衷。” “蒋升平是怎样的人,不用我说,你和巨文内部的每一个成员都很清楚。沈筝被他扣住,我不妥协这些条件,他不会放掉,他既然敢在海城绑了我的女人,并且三番五次向我下战书,还带着他夫人和一双儿女暂住,就证明他所拥有的东西在本质上无惧我的地盘我的势力。这也是我无法再试探他的缘故,我没有这个时间,我多耽搁一分,他的耐心就消耗掉一分,不可否认,在很多方面他还是在我之上,我可以硬碰硬,但沈筝一定很难完好无损,我不可以冒这个险。” “可您知道您这份承诺要付出的代价吗?房产,金融证券,造船和煤矿,都是宏扬所涉足的领域,这些我们要全部退出市场,所有投资的能撤回最好,无法撤回的便是打了水漂,造成多少损失,我真的不敢估算这个数字。我们现在掌控的领域,只有码头、高端珠宝和香水奢侈品、还有除了黄街之外在佛城和澜城的三家夜场,其余的食用产品并不是我们庞大收入的主要来源。” “有关我擅自做主,退出宏扬竞争市场这件事,我会做出一个交代。” 孟奇光脸上闪过一丝为难和沉重,“祝总,目前情况要比您设想的更加糟糕。二十分钟前您刚签过那份合约,就被蒋升平手下拍摄了高清图片传上宏扬官网,还被许多媒体争相转载评论,巨文股东和高层也都看到了,短短五分钟在海城炸了锅,可以说不只这么简单的影响力,现在南省也在针对这个新闻持续发酵,它的扩散力超越了以往任何一条新闻的热度和速度,甚至比您当初迎娶闵小姐婚礼的瞩目度还要有过之无不及,很明显宏扬是经过了预热的,许多影响力颇大的媒体早就屏息以待,才会这么快就发展到人尽皆知的地步。这一次蒋升平不知为了要这些东西,他更想要借助巨文被削减势力的这阵东风,以舆论死死压制您,这些都因救夫人的一时冲动,而陷入非常糟糕的境地。” 祝臣舟始终平和的面孔有了一丝波动和裂痕,“不管这件事后果会怎样,我都承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1 无怨无悔 我们赶到巨文总部,门口早已人满为患,我从未见过这么多记者围堵的场面,只是退出南省金融市场又不是宣布破产倒闭,竟然引发这样大的发酵阵仗,全部海城有名的媒体都蜂拥而至,将进入公司正门的唯一通道堵得插翅难飞。 我和祝臣舟从车内下去时,那些记者看到立刻举着相机冲过来,速度之快像是上了弦,祝臣舟将我的头按在他胸部,用西装裹住我的脸,使我免于被拍摄和逼问,他一边夹住我身体带我往突围,一边应付那些记者难缠的话题。 孟奇光使用对讲机叫来大批保镖,他们分列两排将记者排堵在外,护送我和祝臣舟进入巨文大楼,并且将电子门关住,阻隔了那些记者花样百出的跟踪方式。 庞赞早已在四楼会议室等候,他见我们走出电梯,立刻迎上来,他对祝臣舟指了指会议室敞开的大门,“所有股东和高层都在里面等您。针对这件事,想要一个可以说服大家的解释。” 祝臣舟扯了扯自己颈间的领带,他大约觉得怎样都不舒服,干脆完全扯掉,丢给孟奇光,“现在外面怎么报道的。” 庞赞将平板递上来,页面正好停留在有关巨文退出宏扬主流市场的相关新闻,祝臣舟指尖戳点着屏幕大致浏览后,他对庞赞说,“财务部清算了吗。巨文截至目前损失多少。” 庞赞看了我一眼,他声音压得极低,可仍旧被我听得一清二楚,“两亿。” 我脚下几乎站不稳,险些栽倒在地上,若不是祝臣舟还拉着我一只手稳住了我重心,我可能已经趴下了。 我声音充满颤抖,“这么多…” 这笔钱虽然是巨款,但对于祝臣舟而言,不至于非常严重,他拿出私人财产足够弥补这个大洞,可这是他工作上独断专权任性自我的后果,是股东和高层最无法容忍的,一个决策者是团队的领头羊,他一旦出现判断性或者理智方面的失误,就很难再得到团队其他成员的信任,公司两个亿的庞大损失,是海城大企业有史以来最高纪录,发生在祝臣舟身上将会被无限放大,因为他的天赋能力和骄人战绩,不被接受出现一丝一毫瑕疵。即使金融危机席卷全球那段时间,也很少有公司亏损这么多,何况这本身可以百分百避免,祝臣舟以公司利益来交换他私人恩怨,我已经可以预见他即将面对的狂风骤雨。 祝臣舟站在走廊沉默了半分钟,这期间庞赞一言不发,只是默默为他点了一根烟,祝臣舟吸了两口,便将余下半截丢尽垃圾桶内,他一边脱掉西装搭在腕间一边率先进入会议室,我和庞赞紧随其后,原本还议论纷纷斥责蔓延的股东及高层在瞬间鸦雀无声,他们所有目光都汇聚在祝臣舟脸上,我头皮发麻,但我知道一切因我而起,我没有资格躲避让他一人面对,我需要郑重致歉,陪他共同承担这份指责。 庞赞将我半边身体挡住,以这样方式给我一丝安全感,祝臣舟并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站在椅子旁边,“我想诸位也都听说了新闻。” 他这样简单的开场白立刻引发所有人的声讨,他们纷纷站出要求祝臣舟给予一个能被接受的理由,“我很不理解祝总一向非常理智,为何在这件事上出了最大的纰漏,而且是不能容忍不能原谅的。如果您是为了公家利益,我们持双手赞成,可您是拿巨文的一切交换一个女人,难道我们十几名股东举手表决的形式都形同虚设吗。” “祝总一向恃才傲物,我们看在您确实将巨文经营得如此有条不紊,才会默认。可如今您几乎将巨文逼向被宏扬压制难以翻身的绝路上,我们再放任漠视,恐怕连我们那一份利益都将化为泡影。我们都曾建立公司任职高层,拥有很大决策权,但考虑祝总年轻有为,独具慧眼,我们才会投资巨文,甘心在您之下,我想您也很清楚,作为公司最高领导,您虽然主张内部民主,可相比较其他总裁,您的专权性更大,许多时候我们能发表见地被采纳得极少,这本身就压抑我们,到现在您随便拿几个亿作为筹码交换您的夫人,将私人恩怨包裹在公家利益下,是否考虑过我们心情。” 祝臣舟沉默听他们说完,他没有对任何辞藻进行辩解和反驳,他只是诚恳而冷静说,“我没有因为我的个人私事造成过巨文旗下所有产业分部的丝毫损失,但这一次和以往不同,蒋升平劫持的是我夫人,我无可奈何擅自做出这个决定,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仍然无怨无悔这样选择,即使被诸位千夫所指,连我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我何谈将巨文推向顶峰。” 位置最靠近祝臣舟的那名二股东忽然将面前的文件掀翻在地,他这个动作立刻引起庞赞的警觉,他舍下我迅速挡在祝臣舟面前,手伸向裤兜,紧紧握住那把坚硬的短物,敏感盯住每个人,祝臣舟伸手将他微微推开一些,他面对众人说,“这笔损失,我会让财务方面跟进,一直到风声结束,巨文损失多少,由我个人补贴承担,请诸位作证。” 所有人听到他这样承诺,便不再咄咄逼人,虽然针对巨文长远的损失心存不满,可毕竟屈居人下,也无法太过计较,他们都脸色难看陷入沉默,我第一次看到被逼上梁山的祝臣舟,他那样骄傲自信的人,竟在这一刻收敛自己全部的棱角和锐利,这一幕就像针芒般刺在我心尖上,疼得我鲜血淋漓。 我走到祝臣舟旁边,一把推开挡住视线的庞赞,他们意识到我想要说话,便纷纷看向我,我说,“我承认,我只是一个巨文外人,我和祝臣舟的私人关系,不足以成为他损失公家利益的缘故,于情于理都难说通,你们的谴责他无话可说,但我沈筝也不是一具空皮囊,我手中掌控美索一半股份,换算下来大约有十几亿,如果你们一定要祝臣舟给出一个满意答复,没问题,我将我名下股份转赠给他,这样的答复,诸位可以接受吗?” 所有人都是一愣,庞赞在我身边倒吸了口冷气,他目光十分复杂看向祝臣舟,祝臣舟一把扯住我手臂,他脸色严肃说,“不要胡说八道,你出去等我。” 我握住祝臣舟的手,“这事因我而起。” 他想要甩开我逼我出去,但奈何我实在抓得他太紧,他只得语气坚决说,“我是男人,我有义务保护自己女人,我从没有想过,将我这份错漏让别人为我来扛,我并非没有这个能力去面对我的错失。” “你有是你的事,但我不能恃宠而骄。这世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多天经地义,都是凭一份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2 风月不可待 我对那些不依不饶的股东承诺这些祝臣舟根本来不及阻拦我,他也不曾想到我会主动提出这样办法来挽救后果,毕竟对于美索我始终表现的态度是我命可以不要,但权利必须归在我名下,虽然是转赠给他,但到底不在我手中掌控,本质上是有很大差异的,在这件事之前,我从未动过将美索拱手让人的念头,我本打算等到祝谨满周岁便回到美索继续任职,总不能让秦霁一直暂代我职位,他也有他的家族事业必须回去接手,他替我掌管不是长远之计,可世事难料,这一出插曲打乱我所有计划,我不想让祝臣舟因为我的缘故而在巨文内部备受指责,我希望他永远都是高不可攀,不会从天堂跌落泥土。 “沈小姐说的是真的吗。沈小姐在美索的股份,市场份额的粗略估计也有大约十几亿,就这样拿出来吗。不是为了搪塞一时吧?美索的股份如果并入巨文,那么对于巨文来说自然是因祸得福。” “可沈小姐未必舍得吧。”另外一名女股东打断,“沈小姐为了保住美索做出多少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甚至牺牲了女人最为重要的东西,应该不会就这么轻而易举贡献出来。” 我看着那名女股东说,“猜来猜去没有任何意义,我既然在这么多人面前开口,自然不会言而无信。你也是女人,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她不假思索说,“贞洁。” 我笑了出来,我盯着她桌前的职务牌,上面标注她名字和职位,“卢股东,您是民国时期还是明清时期穿越来的?贞洁,这都什么年代了,女人最看重的竟然是贞洁?除了幼儿园的孩子,其他女性还有贞洁可言吗?一旦触碰了爱情,自然就失掉了贞洁,这是社会发展至今的一个惯例产物,如果女人看重贞洁,那么就不要活在世上了,去做修女或者尼姑,让自己清心寡欲,是唯一保全贞洁的方式。” 她脸色一变,我听到有高层低低传出没有抑制住的笑声,我扫视了一圈众人,笑着问,“诸位是否觉得我说的有些道理。” 他们全部沉默,没有人应答我的询问,我满不在乎笑了笑,继续注视卢股东说,“我认为女人最重要的是一个好归宿,这是我遇到臣舟之后忽然有的感悟,包括我最初那段婚姻,我也只是在想,女人不要贫穷,要富有,喜欢的东西买得起,而不必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低人一等,我可以朴素,但不代表我买不起奢侈,我可以独立,但不代表我就雇不起佣人。可当我失去了丈夫,又开始了一份崭新的生活,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我开始珍惜有港湾有依靠真心实意的感受,这才是我的归宿,女人争强好胜一辈子,如果不嫁一个男人,她永远都不是真正的女人。我现在为了我的归宿割舍掉我的资本,我想靖深不会怪我,臣舟也不会让我失望,诸位也可以得饶人处且饶人,一箭三雕,何乐不为。” 他们不再说话,祝臣舟在沉默良久后,便吩咐庞赞带我先出去,我不肯走,他沉下脸不容我反抗,我拗不过他,便只好离开。 我们出去后,庞赞带着我进入休息室,我走到沙发前坐下,他关上门为我到饮水机接水,他举着杯子递给我时,非常奇怪问我怎么会突然做出这样决定,从前不是对美索珍视如命吗。 我接过水杯,感受透过杯身传来的热度,“每个人到了不同阶段,都会有全新的感悟和认知,靖深刚刚去世那段时间,我万念俱灰,我想过跟着一起死,我都迈步跨坐在阳台上,却没了勇气跳下去,不是我胆小懦弱,是我在最难熬的时候都咬牙挺了过来,我觉得人世间没有比贫穷更可怕的东西,吃不上饭我都扛住了,挡我拥有了权势钱财,我凭什么选择死。我又从窗子上跳下来,我告诉自己,我还是要活下去,但我可以活得少一分愧疚,我要帮靖深复仇,找出枪杀他的幕后真凶,以牙还牙以命偿命,那是我活下去的动力,是我填补自己满是深灰空洞日子的唯一方式,所幸我坚持下来,才有了我和祝臣舟的现在,有了祝谨。” 庞赞盯着我喝水的动作,他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问我会不会觉得对不起陈靖深。 我拿着水杯的手指颤抖了一下,我并不太清楚怎样回答这个问题,我都不了解我自己,沈筝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贪婪虚伪,心机满满,爱慕虚荣,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去坑蒙拐骗,我处在一个极致的矛盾中,我想过用我一生去偿还对陈靖深的债,可从我迈出勾引闵宝涞那一步时,我就已经破了这个戒,从此在违背初衷的路上越走越远,直到于祝臣舟怀抱一陷再深陷。 人是会变的,冥冥之中这些纠纠缠缠早就注定。 我喝完那杯水忽然很想喝红茶,我将杯子递给庞赞,让他为我冲一杯红茶,他转身蹲在地上拉开柜门找茶叶时,我不经意看到挂在墙壁的一幅书法字,正对着办公桌方向,左侧是窗子,右侧是书柜,斜射三十度角的阳光从窗外渗入,正好为那幅笔墨镶嵌了一圈金边。 上面只有五个字——风月不可待。 没有落款钢印,自然并非出自书法名家,更不是什么历史遗物真迹,不过干脆利落的收尾和行云流水的笔锋却看上去颇有几分大家风范,这字写的确实好,既有楷书的端正规矩,也有草书的凌乱狂野,不失隶书的苍劲隽秀,简直融合了多少名家优势于一体,我对于附庸风雅的事都不很了解,不过也从陈靖深那里看到些皮毛,我自己写不出,但却能粗浅的评判几句,我看向冲泡红茶的庞赞背影,“风月不待人这幅毛笔字,是出自海城名家之手吗?” 庞赞将茶杯盖闷住,不让那袅袅余香挥发蒸腾,他看了一眼那幅字,非常云淡风轻说,“那是祝总写的,他比较喜好书法国画,自己也能信手拈来,比不得名家,不过也可以以假乱真,他模仿最像就是颜体,据说颜体真迹拍卖会上,为了炒热气氛,主办方找到祝总私交不错的朋友委托向他讨了一幅仿真迹,在仪式上两幅一起展出,底下坐着的都是行家,一样被迷惑住,甚至一多半都认为祝总的是真迹,直到近前检查了落款和纸张年限才辨认出祝总的是赝品,可见他的模仿水平多么高超。” 我非常惊讶盯着庞赞,“他还会书法?” 庞赞笑说,“祝总会的东西太多了,他非常全能,只是沈小姐没有过多机会看到他大显身手而已。以后日子还长,您慢慢都会知道的。抛开这些高雅的事,普普通通的祝总也做得来,比如煲汤、洗衣,不过这都是曾经他因为吕慈小姐…” 庞赞忽然住了口,他脸色僵硬看向我,在发现我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时,他才似乎松了口气,他尴尬笑了笑,“夫人不必耿耿于怀过去,吕小姐已经去世多年,现在对祝总而言,没有什么比夫人更加重要。” “如果吕慈死而复生呢?是否我就什么都不算了。” 我忽然问出这样一个无厘头的问题,庞赞当时便愣住,男人和女人的思维方式很不同,他们不太喜欢在感情方面假设,也不愿意谈论过去,而不像女人恨不得掌控男人一丝一毫的故事,他们最厌恶的问题无非就是我和你妈掉河里你救谁,而事实上我也觉得当初问这个问题的鼻祖这辈子嫁不出去都是应该的。 但女人在感情里很难做到十足清醒,总是忍不住去犯一些男人无法容忍的错,比如我这个问题,如果对面站着的不是庞赞而是祝臣舟,很有可能他拂袖而去。 我触碰了他心底最不愿见天日的伤。 我盯着那幅字,忽然明白对祝臣舟而言风月不可待是怎样的感受,当他写下这五个字时,是否眼角也会闪烁泪滴。 我低头去喝茶,庞赞可能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担心我和祝臣舟因此出现更大裂痕,他语气内非常着急解释,“首先吕小姐不会死而复生,这世上不存在这样不可思议的假设,从理论上来讲,夫人您已经赢了,她并没有福气陪祝总白头偕老,为他生儿育女,怎样的女人才算幸福,握在手中的才是胜利,遥不可及或者今生无缘的,别人何必去羡慕与挂怀,您只需要珍惜您的福泽和幸运就够了。” 我咽下最后一口红茶,舔了舔湿润的嘴唇,“庞秘书,如果这一次我不帮助臣舟,他最大的承担后果是什么。” 庞赞完全跟不上我的转变,他再次怔了一下,他满脑子还想着怎样应付过去我对吕慈这道坎儿,我却直接跳过换了其他话题,我盯着他有些茫然的脸说,“我不是小气的女人,我不会和一个故去的女子计较什么,如果我连这点气度都没有,我早就无法在祝臣舟身边活到今日,他是怎样的男人你比我更加清楚,这醋我吃得过来吗。” 庞赞对于我给祝臣舟的评价非常无奈,“祝总并不是夫人看到的那样…” 他说到一半欲言又止,“很多事我也不方便替祝总说,如果夫人很想了解,不妨直接去询问他,他应该会直言不讳。至于这一次,祝总是犯了商业大忌,尤其是股份制公司,领导独断专权是最令其他人无法接受的事,夫人如果不利用美索帮助祝总,很有可能整个股东大会都会来对抗他,巨文虽然是祝总一手建立,不过按照现在的经营模式,他未必有优势权,下属已经对他的品质产生了质疑,最大的体现便会是对他的指令不尊重。如果夫人愿意为了祝总割舍掉美索这部分…” 庞赞话还没有说完,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祝臣舟穿着白色衬衣一脸疲惫进入,他顺手将西装丢在椅子上,为自己斟了一杯红酒,我起身走过去,握住他肩膀,“怎么样。” 他将酒杯放下,转身安慰我说没什么。庞赞悄无声息从办公室内离开,我看到那扇门关住后,才对祝臣舟说,“美索在我手中,也许并不是最好的归宿,我之前没有谁可以信任依靠,陈靖深的死使韩竖人走茶凉,秦霁虽然可以帮助我,但他毕竟有他的事,我无法依靠他一辈子,美索原本就是靖深给予你的,我用尽手段又拿回来,现在看来,我的确没有能力和精力将它经营下去,我希望它可以帮你度过这次难关。而不必在巨文备受指责和压力。” 祝臣舟抿唇沉默,在我以为他会答应时,他忽然将我的手从他肩膀拿下,握在掌心,“我不需要,沈筝,我知道你对我很多不确定,我希望你留住这最后的退路与保障,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等到十年以后,我们再说。我希望用十年时间让你看清,我到底值不值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3 施了魔咒 祝臣舟要我给予他十年,然而我并没有那份耐心,我渴望立刻让他摆脱这份被指责和怀疑的处境,我虽然嘴上没有再和他争辩,但心里已经做了打算,而我的固执别人不了解我自己最清楚,只要认定的事,千难万险也会一一实现。 祝臣舟那段时间被股东逼得进退两难,他硬着头皮将房产领域的一切投资中断,撤回的仅仅是投入的百分之三十,损失不可估量。而随着祝臣舟的单方面合约终止,写字楼项目合作方将违约金调升至三倍,巨文承担后,股东再次掀起轩然大波,祝臣舟在股东大会上被批判得体无完肤,他除了沉默别无他法,港城方面媒体也关注到这件事,起因于祝臣舟忽然撤掉了与港深合作的码头船只项目资金,港城媒体对此的解释非常滑稽,认为祝臣舟被下了降头,而小鬼因为提出的要求没有被祝臣舟满足从而对他反降头,致使巨文陷入泥沼,内忧外患危机重重。 祝臣舟从建立巨文以来遭受了最大重创,不是来自于外界和商业风险,而是他公司混淆,所有上上下下一时风言风语四起,祝臣舟的总裁位置也岌岌可危,海城金牌媒体第一时间报道猜测,引发全民押注,赌祝臣舟不出三个月便会引咎辞职,巨文股票也在这样颠簸之中不停跌落。 巨文危机公关制定一系列方案将损失降低最小,股票在艰难稳定后,闵氏又曝出内部商业奸细,祝臣舟一时间焦头烂额,我甚至可以看出他在迅速消瘦。 可我询问他他总是安慰我说并没有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他也没有失败,如果他发现我正在看和他有关的新闻报道,他便会夺过去扔掉,然后抱住我笑着吻吻我侧颈,“傻女人,那些新闻都是假的,有些记者闲来无事就喜欢编造事实,你看那些还不如听听故事。” 这样一晃过去十天,我实在承受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和愧疚,我和秦霁提出要转赠我全部股份给祝臣舟,秦霁听到后立刻暴跳如雷,“你是他孩子妈,他救你天经地义,难道他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他还当什么男人?可美索是靖深的遗产,是他三十九年的心血,你这么说给就给出去,你是要当白骨精吗?” 我捂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被秦霁吼得天旋地转,“可我没有办法了,除了用美索填补他巨文的窟窿,你还能告诉我怎样帮助他熬过去吗?” “巨文缺这几个亿吗?你以为巨文只是空有其名?不要说损失几个亿倒不了,再多出去一倍,祝臣舟一样可以化险为夷,他当初选择救你也不是立刻就决定,他也经过深思熟虑,他年纪不大,可却是商场上的老狐狸,想要击垮他并没那么容易,何况这只是巨文内部矛盾,他作为总裁还压制不了吗。” “可这一切因我而起,别人规劝我总能堂堂正正,只有我去面对为难不已。我不可能装傻到底,他损失的钱也许并不重要,巨文的牌子戳在这里一天,想要捞回来易如反掌,可他现在的局势骑虎难下,所有人都在背后甚至当面指责他公私不分,为了私人感情拿公司上千员工的利益开玩笑,他不配继续执掌大权,逼他退位,你看看这些报纸。” 我将积攒了一摞的报纸丢在秦霁面前,他蹙眉翻开,我从他眼底的惊愕中判断出他根本没有看过这些报道,他全部看完后沉默盯着我,“你决定了吗。” 我毫不犹豫点头,“是。” “无法更改吗。” 我仍旧点头。 他说,“既然这样,你是美索的现任总裁,我没有理由去干预什么,但我必须告诉你,你这份冲动之后的后果,的确,在祝臣舟和所有人面前,你是一个贤内助的完美诠释,你拿着前夫的遗产挽救了现任丈夫的声誉,哦不,他还不算你的丈夫。从此以后美索和你没有半点关系,靖深最后的东西彻底化为泡沫,如果祝臣舟他日对你无情无义,你连一条后路都没有,我和韩竖也不可能养你一辈子,即使看在靖深的面子上,也只能拿出一笔钱让你不至于饿死,以你的能力,摆脱了这些摆在眼前的东西,你根本难以靠自己真正生活下去,你的后路仍旧是做男人的玩物,或者坐吃山空含恨自尽,请你想好。对于祝臣舟,我是无法信任他对你仁慈到老,毕竟他在感情方面的风评就是薄情寡义。” 我没有任何犹豫说,“我愿意相信他一次,他不会让我竹篮打水。” 他听到我如此斩钉截铁,只好叹一口气,他将摆在办公桌上的文件全部合住,“在你怀孕生育这一年,看在靖深的情面,我帮助你经营美索,可它毕竟不属于我,美索的生死存亡,都由你去抉择。” 他说完这番话,便转身拉开门离开了办公室。 剩我一个人沐浴在窗外投射进入的午后阳光中,我忽然察觉到这个冬天并不如别人理解的南方那般温暖,比海城以往的每一年深冬都更加湿冷,连阳光都是冷冰冰的。 我重新将美索一切事务收回,我连续进行了两天两夜的加班,在此期间祝臣舟联系过我,想要过来接我回去,但被我拒绝,我耽搁下的工作堆积如山,想要不出差错清算我在美索的全额股份,这点时间都很匆忙,更不要说再耽误什么。 祝臣舟没有询问我做什么,我也没有告诉他,我不觉得我们是心照不宣,我认为他根本想不到我会这样快付诸行动。 在第三天傍晚,我叫来接替蔡安的新任秘书,是秦霁亲自从秘书部提拔上来的,非常机灵的一个小姑娘,我将我和部门共同清算出的数字告诉她,让她吩咐财务方面尽快准备出来,秘书非常惊讶,她盯着那一连串的零,数了很久才结结巴巴问我,“沈总三天之内就要十一个亿流动资金?” 我点头,“是这么多,但不是美索的流动资金,而是我的股份。这笔钱也许还会留在美索,也许是转账到巨文祝总名下,一切就看他是否愿意接管美索,不愿的话,美索也许会作为躯壳并入巨文,便不再是独立的存在了,因为我的股份清算出来后,美索其余股东掌控百分之五十六,很难再继续以美索本身的模式运营下去,因为资金不充裕,可如果内部变革,我认为没有合适人选带领大家去做,与其让美索凄惨瓦解,不如让它光辉终结。” 秘书听到这些并没有问我为什么要这样,而是很机警的扫了一眼关住的门,她对我说,“我作为下属没有资格置喙上司的决定,但我还是很想问一句,沈总这样安排是因为近期新闻报道出的缘故吗。” 我沉默了两秒说是。 她点点头,“如果的确这样,那我也听到了一些传言,不知沈总是否想要了解一下。” 我说,“可以讲。” “我在被提拔做总裁秘书之前,在销售部呆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蔡秘书的神秘离职才转秘书部,销售行业属于社会接触面最广的一份职业,当然是道听途说很多事,有真有假,不过我想要汇报给沈总的,有它一定可信度。我大学毕业在泗水街做吧台调酒师实习过一段时间,您应该清楚泗水街,就是百姓口中的黄街,祝总是它背后股东。在那边我认识一些朋友,包括曾经非常照顾我的大厅经理。泗水街很多内部事情都由他向祝总进行汇报,他掌握的消息绝大部分都是真实的,在巨文危机曝出三五天的时候,我和原先同事给大厅经理过生日,就在泗水街的娱乐包房,无意之中聊到了这件事,有人说这是祝总自导自演的一场戏,根本目的就在于让您心甘情愿交出美索股份,而祝总为了防止流言四起,才有了巨文的所谓危机。” 秘书的话让我整个人像是被施了魔咒,在这灯火黄昏之时迟迟不愿醒。 我说这怎么可能,太离谱了。 秘书笑着说,“沈总可以保持怀疑,但最好还是多留个心眼,您和祝总的关系,其实不该有所防备,但祝总的确有利用的嫌疑。” 我盯着她的脸语气内有一丝可笑说,“那他能请的动蒋升平配合他演戏吗?我是被蒋升平劫持的。” 秘书说,“没错,蒋总绝不会配合祝总演戏,但也许劫持您是真,祝总借题发挥,他本身想用其他方式得到美索,可这样的好机会从天而降,可以让您充满感激,不费吹灰之力献出美索,他自然有借东风的嫌疑,只能说一切都很巧合,才会让您没有产生丝毫质疑,如果换做蒋总之外的人,祝总有十足把握和资本将对方压制,可偏偏是蒋总,只能说连天都在帮助祝总。” “太荒谬了,这只是你听来的传言,未必就是真相。” 我将面前的文件全部推开,我手捂住脸,陷入一片漆黑之中,而我的后背早已是冷汗涔涔。 “沈总,美索有七百六十五名在职员工,希望您可以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不要辜负大家对美索的感情和付出,这件事看上去祝总的确情深意重,为了救您将巨文置身水火,自己也难逃其咎,被批判被责备,他从未这样狼狈过,于是您丧失了理智,而全部由感情去主导,可仔细想想,巨文损失了两个亿完全可以避免走到今天的困顿地步,是祝总任由它发酵,没有及时按住消息,反而让媒体夸大其词渲染,一旦…” “够了。” 我将手从脸上移开,秘书被我突然的冷面吓了一跳,她抿唇不语,我盯着她手上的清算单据,“去交给财务,我不会听信这些莫名其妙的传言,他是我孩子父亲,难道连他都不可以信任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4 一壶流年情仇似海 秘书执拗不过我,只能无奈接受我的吩咐,她拿着那张清算单据转身走出去,到门口还有些不死心回头看我,试图等我收回成命,然而她终究在我的漠视下离开办公室。 我作为美索最高执行官,我的要求财务部自然不敢怠慢,我本以为要次日才能拿到这笔款项,结果财务部全体加班到午夜,联系了合作非常密切的七个银行才凑齐十一个亿。 而我也始终没有离开美索,我将办公室的窗帘全部拉开,让月光透入进来,我站在玻璃和墙壁的夹角内,盯着对面那栋闪烁着霓虹的摩天大楼,这是我第一次一边喝咖啡一边吸烟,强烈的苦味充斥在口腔内,涩得我舌头发木,我忽然在这样极致的麻痹中失去了味觉,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快速交替变幻,像堕入了时空隧道,我来不及看清那些穿梭的车辆,匆忙的人群,以及led屏幕一闪而过的熟悉面孔,眼前一片雪白。 祝臣舟永远都是王者,即使如今他在外界看来有几分狼狈和失意,他也可以轻松压制住所有跃跃欲试的人,不给他们半分可趁之际。 我不知道爱上这样男人是我的幸还是不幸,我却好像被一股巨大的蛮力逼着朝前奔跑,我无法克制自己靠近他的脚步,也不能摆脱他扼住我咽喉的力量,就像一首悲壮的歌曲嚎叫得至死方休。 我盯着屏幕看了良久,在我准备推开窗子看得更仔细时,办公室的门忽然被秘书推开,她走进来不太适应这漆黑一片,我却早就习惯,我非常敏捷而精准的捕捉到她存在的方位,我看着她有些茫然和恐慌的脸,在努力甄别黑暗中我的位置,我忍不住笑了一声,这样一幕多熟悉,像极了三年前走投无路的我,我在一夕之间把柔软的身体包裹起来,竖起浑身的锐刺,我不停扎向每一个试图靠近我的人,只有陈靖深,我见到他第一眼便告诉自己,这个机会我不能放过。 罗瑾桥在我心上划下那道伤疤后,我很难信任谁,我看每一张脸都觉得是伪善的,是虚假的,我排斥这世上所有颜色和光芒,我恨不得一辈子都活在黑暗之中密不透风。 如果当初我没有横在他车前,没有编造那样一个楚楚可怜的故事,没有涕泗横流求他给我一碗饭吃,没有将我破旧的衣洞暴露在他眼前,这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我的人生里从没出现过他,他的岁月中也没有沈筝这个浓重的污点。 我们各自有一条笔直的轨道,永世不相交。 命运给予每个人一把沙漏和一壶流年,是情仇是恩怨自己慢慢熬,深得如海,浅得似湖,错一步便悔一生。 如果有谁问我是否一路走来悔不当初,我一定会说是,但倘若问我究竟悔了哪一步,我也说不出。 秘书听到我笑声,立刻滑动手机朝我的方向照过来,她在微弱的光线中看到我后,她松了口气,“我以为沈总离开了忘记锁门。您为什么不开灯呢?” 她一边说一边摸索着走到墙壁,按住开关打开吊灯,我长时间在漆黑内,忽然这样明亮,眼睛觉得刺痛,我合上缓了许久,她将一份股份变卖书递给我,“您看一下,数字和股份对得上账吗,如果没有差错,就可以盖章。” 我接过来大致浏览了几个比较重要的地方,我折叠好重新塞进她手里,“还有其他程序吗。” “还有一些,但是并不需要您插手,我会和其他部门做好,您只需要签字,等到全部办妥,您在股东会上宣布一下就可以。” 我原本就很不轻松的心情此时更加沉重起来,我颇为不舍打量这间办公室,每一个角落,每一片灯光,都曾有陈靖深繁忙的身影,有他的气息和痕迹,我不知道人是否真的存在灵魂,如果按照祝臣舟那样说,神鬼灵佛都是虚幻的构造的,是劳苦大众为了寻求一丝安慰和希冀,编造出的普渡众生的谎言,美好又心酸,那么陈靖深早已融化在灰烬内,三魂七魄都灭得彻彻底底,可我宁愿神佛、天堂和地狱都是真实存在,即使他恨我,即使我会被打入阿鼻地狱。 我记得最开始到这里,我动也不敢动,就畏首畏脚站在沙发旁边,盯着和秘书交待公事的陈靖深,我实在无聊就数他的白发,数他眼角的细纹,数他一分钟要眨多少次眼,那时候时光很漫长,过得比高峰期堵车蠕动都要慢,但我非常满足,充满了安全感,我知道他很伟岸,有宽阔的胸膛,他从不计较于我的过往,更不在意我偶尔流泪为了什么,他只是沉默无声用沾染他独特气息的方帕擦拭掉我脸上一行行濡湿,然后留给我空间,等我自己疗伤治愈。 他犹如父亲一般疼爱着我,守护着我。可能是他的沉默,是他的过分体贴,是他对我的毫无要求,才会让沈筝如此贪婪,我一面沉湎于陈靖深的怀抱,一面偷窥觊觎祝臣舟给我的刺激和跌宕,我一面想要做贤妻良母和陈靖深厮守终生,一面又迷恋祝臣舟编织给我的风花雪月。 我不敢听不敢问不敢看,我恨不得将自己所有感官都封存,屏蔽掉外界关于祝臣舟一切流言,抛掉纷扰,像一个聋哑的傻子,握住被他牵在手中的红绳,紧捏不放,固执而疯狂的走下去,撞的头破血流,依然甘之如饴,否则我还能怎样,我早已斩断自己后悔的退路。 我摆手让秘书下班回家,她非常不放心我这副模样,她在旁边没有走,而是扶住我无力垂在身侧的手臂,眉目间都是忧愁,“沈总,您自己可以吗?不如我开车送您回家。” “我没事,我想再待一会儿。” 我摆脱掉她触碰我的手,我离开窗前坐在椅子上,将两只手肘撑住桌面,掌心盖住我的脸,我讨厌这样明亮的光,它照出了人性的自私懦弱和贪欲,更照出了我的不安焦灼与惭愧。 我到底还是自私的,我葬送掉了陈靖深最后的东西,为了一个和他厮杀多年被我爱上的男人。我自始至终都在背叛他,没有一时一刻是忠诚的,我所谓的报仇不过是在我众叛亲离时无望的挣扎和寄托,用来支撑我活下去的执念,当我摆脱了那份惊涛骇浪,我就露出自己最丑陋的面孔。 我在办公室待到凌晨两点多才离开美索,出租已经很少,我没有叫司机过来接我,而是从美索调了一名执勤保安,开公司销售部门会见客户的车送我回到别墅。 我本以为祝臣舟没有回来,这段时间他忙着巨文几乎很少回来住,偶尔白天赶回吃个饭,抱一抱祝谨,还是会离开,但我没想到他竟然坐在客厅内等我,将台灯拧得微暗,灯光照在他波澜平静的面孔上,变得非常朦胧虚弱。 我看到他那一刻是怔住了,我拿着皮包站在玄关,一只脚光着,另外一只脚踩着拖鞋,我一动不动似乎被点了穴,脑海像是安装了马达不停转动运作,翻来覆去回响秘书说的那番话,我告诉自己不要信,你已经来不及再反悔了。 祝臣舟等了许久都不见我过去,他这才偏过头看我,他唇间叼着半根香烟,长长的一截灰挂在烟头上,摇摇欲坠。 火苗忽然跳动起来,颜色变得更深,他似乎狠狠吸了一大口,火苗再度晦暗,他眯眼朝着空气吐出一团烟雾,“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我弯腰摸了摸那只光着的脚,温度冰凉,我伸入棉拖鞋内,感觉到脚趾都痒痒麻麻的,似乎被冻出了疮,我在心里盘算着要把次卧内的电暖气搬到客厅来取暖,然而我还没有想完,祝臣舟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他高大身影一瞬间逼近,遮挡压迫了斜射笼罩的灯光,我被视觉冲击得身体一抖,我本能看他的脸,“你刚才问我什么。” 他面无表情重复,“你怎么回来这么晚。” “我在公司加班。” “我傍晚回来你就不在,一直到现在将近十个小时,美索的上班时间是在深夜吗。” 他眼底没有一丝笑意,语气也太过肃穆,这让我觉得无比委屈,好像他怀疑我做了背叛他的事,我拍打着自己胸口,“难道我背叛过别人,就要终生被扣戴上背叛的帽子摘不下来吗?” 我眼泪来得极快,几乎是一瞬间便涌到眼眶,祝臣舟面对我这样过激的反应蹙了蹙眉,“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有接,什么情况下会在深夜这样。” “你曾经做过的事不要强加在我身上,我设置静音只是不想被打扰,但我问心无愧,何况我们现在需要如此坦白吗,我们并没有十分确切的关系,我们唯一的牵连就是祝谨。” 祝臣舟忽然抬起眼眸看我,他声音内带着一丝冷意,“原来你在怪我始终不娶你,是吗。” 我被他噎了一下,但刚才说这番话时我只是生气尴尬于他不信任我,觉得我晚归是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一时口不择言便什么都往外说,但我那一时刻没有想到其他的。 “我没有这样想。” 祝臣舟将台灯拧到最亮,所有的光芒集中从灯罩下散发出来,将客厅照得亮如白昼。 “沈筝,虽然我们并不存在那一纸证明,但不代表我没有将你看作我的妻子。是你太拘泥于形式,当然我不否认,任何活在这个充满形式国家里的人,都会被不由自主感染这个陋习,也许别人看作理所应当,只有我觉得很多形式多余。” “婚姻在你看来是多余的形式吗?”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他想也不想说,“差不多,我们没有婚姻一样可以厮守下去,而我和闵丞纹,就算是夫妻又怎样,一样到了今天的地步。所以那张纸无法牵绊住本就不适合的两个人。” “男人这样想是为了给自己留退路,而女人接受不了,凭什么她死心塌地去爱一个人,却得不到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我不奢求婚礼大操大办,我只奢求无名无份的跟随就意味一辈子要做二奶,我不想要这个身份。” “所以你一定要我立刻娶你,是吗。” 祝臣舟的语气忽然凉薄下来,这样极速转变令我心内一寒,我本身无意,可话赶话到了这里,我也不能收回服软,毕竟说不想成为他妻子是假话,可我也清楚不该在这么敏感时期去索要这个名分,我站在那里陷入沉默,祝臣舟良久才从唇内呼出一口气,“恐怕不能办到,至少暂时一年还不行。” 我知道他不会立刻娶,但我也没想到他许我的期限这么久,我我遥远得凝视他,他犹如一樽雕塑在沙发上静止,时间在一点点流逝,我们谁也不再开口。 我将那份清算提款单据和支票从包内取出,我走过去轻轻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他目光落在上面,眯了眯眼睛,眉头随即蹙起,我放下后转身朝楼梯走去,我迈上台阶听到身后传来翻动的唰唰响,我盯着二楼转弯处墙壁上的油画,“我能做的,全部为你做了。从今天开始沈筝已经是一个再没有任何血能够吸的人。我斩断了我最终的退路,也对不起靖深和露露。可我不会以此逼迫你给予我什么,所以臣舟,我和你以往的女人都不同,可这世上女人千差万别,总有一个目的是相同,那就是得到一份好归宿,相夫教子,平淡终老,在男人尤其你这样的男人眼中,这太幼稚太无聊,可女人一辈子的梦想也就是这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6 悱恻 我和祝臣舟在那晚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提起过婚姻的事,他非常沉默,我同样讳莫如深,我们就像了解了对方的逆鳞,唯有不去触碰才能和谐下去。 我没有再亲口询问有关美索的一切运营问题,祝臣舟也没有对我讲,我只是从媒体报道中了解祝臣舟没有将那笔抛售股票的巨款提出并入巨文,而是再次买入股份,成为了继陈靖深和我之后真正掌权的第三任总裁。 这个结果在我意料之中,又有一丝出乎意料,按照这场风波的正确止息方式,祝臣舟应该将款项并入巨文的流动资金内,填补这个亏损的窟窿,这是立竿见影安抚股东狂躁和指责的方式,也是为自己脱罪的最快捷径,虽然掌管美索可以让他如虎添翼,但现阶段外界对于巨文都产生了质疑,认为他经营不善,导致内部混乱,再并入美索,无异于雪上加霜,他也没有这个精力去管辖,早已自顾不暇。最简单便捷的平息方式他不选择,却偏偏要绕路,这的确使人怀疑。 我手里握着一张侦探名片,这个侦探据说非常有本事,还是崔婕介绍给我,她曾经委托他调查过两人金主,基本没有差错,当然价钱也高,只是对于我们这样的女人来说,花点钱没关系,只要能够扼杀那些蠢蠢欲动的小狐狸精对于金主的勾引和贪念,我们就能够高枕无忧,还担心钱捞不回来吗。 我现在最不缺少的就是钱,失去了美索这棵巨大摇钱树,祝臣舟大约觉得很亏欠我,他前天早晨离开给我留了一张无限额度的信用卡,还有一张黑卡的副卡,总共加起来我可以刷多少根本不用估算,无止境,即便如此也无法弥补我丢失掉美索的巨大利益,不缺钱的我,缺少一份极大的安全感,我觉得祝臣舟是一匹比野马更加难以驯服的雄狮,在原始森林内雄霸天下,他不愿被任何人征服,只想要征服别人,而这份野心已经在现实中被那些卑躬屈膝的人和源源不断的财路所迅速膨胀,他原本就不看重感情,而我最想要下的赌注就是感情。 雄鹰深爱蓝天,它不停翱翔,渴望得到蓝天的眷顾,可它不知道蓝天眼中只有天鹅和海洋,一个是它的知心爱人,一个是它无法触摸的悸动,而雄鹰根本什么都不算。 我将名片重新塞回包中,我捂住眼睛大口吸食面前的柳橙汁,聂灵坐在我对面看着我发笑,“又不敢啦!你被祝臣舟都管傻了你知不知道?” “他没有管我,我只是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最基本就是信任,话可以开口问,彼此有误解能够谈,如果非要出动侦探这一步,那么已经距离崩塌不远了,他最讨厌欺骗隐瞒背叛,还有怀疑。何况我连孩子都为他生了,我把我最重要的都给了他,我已经无法回头,真相现在还重要吗?知道太多只能让自己崩溃,可我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到那个绝境,不都说人难得糊涂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天底下没有男人不讨厌背叛欺骗和隐瞒,女人也一样厌恶,但了解清楚内幕是对自己一个交代,生活如果一直不清醒,我们就没办法获得更多的快乐,心里总窝着一口气,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你为他生了孩子,没名没分跟在身边,从前他已婚,有老婆老婆还有娘家撑腰,可现在呢,婚都离了,还有什么借口一而再的推辞娶你这件事?这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我没有理会聂灵的话,我用喝水来掩盖我此时的心虚和焦躁,可她并不放过我,“我很不理解,沈筝,以你的姿色,做一个二奶活得风风光光,不知道从男人那里捞多少钱,房子车,你想要多少,这世上肯为狐狸精花钱的男人不计其数,而你跟了祝臣舟,你得到了什么?你把你好不容易从陈靖深那里搞来的财产都搭进去了,祝臣舟有多少钱,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他是富豪榜的漏网之鱼,是个人都清楚蒋升平资产雄厚,可他从没有在任何榜单出现过,包括他父亲,他们习惯财产分散,但不代表他们就真的没有那么庞大的底细,他会在乎亏损两个亿吗?你给他生了儿子当了妈,这就算作聘礼和奖励也无可厚非吧?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最后的东西都赔进去,如果现在祝臣舟不给予你物质,你是不是一无所有。” 我嗯了一声,她问我陈靖深难道没有留给我其他遗产吗,我说有,但那都是露露的,我只是暂管,我绝不会触碰,我已经将美索丢了,我不可以再把属于露露的消耗掉,哪怕我被扫地出门,我也不能动一分。 聂灵听完我的话笑得眼泪都挤出来,“你还真是贤妻良母,你知道外面怎样说祝臣舟吗?你是不是没有看新闻,你还被蒙在鼓里以为自己多么高尚贤淑,男人很多时候是不能被女人的伟大感动从而回头是岸,这要看他本性怎样,我们这些女人碰到的男人,都没有你想的那么…” 她说到一半忽然止住,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橱窗那块玻璃,似乎发现了什么,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没有我想的什么?” 聂灵一把握住我的手,她在我往窗外看的前一秒对我说,“生了祝谨之后你心情怎么样,有抑郁症的征兆吗?” 我被她这句话问得莫名其妙,我说没有,我很好。 她说,“你真的把祝臣舟看作终生归宿吗?” 我不太理解她为什么这样问我,我抿着嘴唇想了很久,久到我都担心她会不会不耐烦,可她非常专注而耐心的盯着我,等我回答,我保守说,“还不算,很多事都有变数,只是现阶段,我确实很爱他。” 聂灵说,“如果你没有非他不可,不然就要死的地步,那我希望你不要过分崩溃,正如你所说,很多事都有变数,没有什么绝对。” 她说完后便松开我的手,她扬起下巴朝对面街道指了指,“你自己看。” 我顺着她目光朝外面看过去,此时正是午后,街道车辆寥寥,人烟稀少,刚刚下过一场小雪的海城沐浴在银白色的光环内,在转角商业区的橱窗外,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我一眼便看到我非常熟悉身影,他坐在后车厢,身边依偎一名女子,他们的脸庞刚刚分开,正呈现一个无比暧昧的角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7 天塌地陷 我看到这一幕便陷入沉默,我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崩溃错愕,我只是非常平静透过玻璃凝视,就像观看一个旁人的故事,走一段从未经过的陌路。 反而是聂灵对我的冷淡有些担忧,她见多了哭得天崩地裂的女人,不只是她,所有在这个圈子生活的女人都是如此,我见过崔婕哭,见过苏玫哭,见过许多我不认识的女人抱着手机被豪车丢下去,在路边无助有绝望,精致妆容掩盖一张苍白憔悴的面孔。 最开始光鲜亮丽趾高气扬,藐视一切人与物,一旦被金主抛掉,便卑微至极,甚至可以做出跪在地上嚎哭挽留的事,我们最害怕被别人瞧不起,可许多时候做出的都是令人瞧不起的事,只有自己才清楚,拴牢一个犹如野马的男人多么困难,美貌虽然是优势,却不是唯一筹码,多少女人渴望以青春美貌做资本吃香喝辣,谁又能看得清摆在眼前的路到底通往深渊还是草原。都是一步步摸索祈祷,看谁更幸运。 聂灵握住我的手,和她炙热的掌心对比,我才察觉到自己的指尖无比冰凉,她也意识到我皮肤温度太低,她将热奶昔放在我手旁边,用来为我祛寒温暖,“沈筝,如果你不高兴,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我很茫然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你在说我吗?” 她沉默不语,我嗤笑出来,我哭笑不得耸肩问她,“我为什么要哭?我早就应该这份准备,他是什么样的男人我很清楚,海城很多人都清楚,他从不会为了一朵开得艳丽娇媚的桃花而放弃整片姹紫嫣红的桃源,他对待金钱事业地位永远都是无止境的**,他那么贪婪,又怎么会满足于和我安安心心过日子,我能够在他身边这么春风得意,无非是我肚皮争气,而他在某一时刻,考虑到很多因素,也觉得我为他生儿育女最合适,所有都只是凑巧。哪怕差了零点零一秒,沈筝现在的一切,都可以由其他女人接替。” 我一边说一边非常好笑将杯子里剩下的果汁全部喝掉,我大口大口咽得过于急切,以致于我呼吸没调整好,呛了一下,我鼻孔内喷出液体,酸涩又作呕的滋味直往头顶蹿,我手指抠住桌角边缘,用力的抓下去,我咳了很久,聂灵干脆站起来探身为我拍打后背和胸口,我对她摇头示意她不需要担心我,她叫来服务生又点了一杯温茶,服务生将那杯茶放在我面前,我拿过来大口吞咽止住喉咙痒痒的感觉。 我不再咳嗽后对聂灵说,“真的,我并不觉得难过,人要知足才能常乐,祝臣舟之前多少女人倒下了,她们堆积的尸骨供我踩上去走到今天,我脚底满是鲜血和骨粉,我没有资格再怨天尤人,痛恨命运待我太凉薄,薄吗?已经很厚了,我好歹还得到过一点希望,人的日子是过给自己的,可也是活给别人看的,我觉得沈筝并不算凄惨,她拥有很多机会,是她自己选择这条路,人不管是输是赢,只要不后悔自己的决定,这就够了。” 我边说着边非常开心的笑,我觉得今天笑得格外多,但也格外累,肌肉都好像皱在一起,给我施加压力,聂灵盯着我笑意盎然的脸,她没有立刻拆穿我,而是非常无奈伸出手在我眼角和鼻翼抹了抹,她将指尖给我看,上面沾着一丝晶莹水润,我所有的逞强和伪装终于在这一刻崩塌击垮,我低下头盯着光洁的桌面一声不吭,只有眼泪在不停打转,最终滚落。 “都是自己姐妹儿,你装给谁看啊?我不会嘲笑你的脆弱和不幸,因为我也是和你一样的女人,我们本质上没有区别,我怎么会笑话你,你在我面前哭,我只会感同身受,陪你一起难过。圈子里多少嫁人的姐妹都说,当你最开始的目的只是要从他身上捞钱,就千万把持住这颗心,不该动的别动,动了就逃不了人财两空,否则谁也别怨谁也别怪。男人从不在意我们的至死不渝,我们是否真心对他们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反而是想要甩掉我们时候的累赘。谁让我们爱上的是一匹连辽阔草原都无法满足的战马,它不会甘于吃一片土地的草,它想要所有长草的土地,它渴望征服整个草原。而我们不过是他目标中的小小一块,就算我们不停繁衍努力茂盛,也无法让他目光长久停留,沈筝,我们都错了,我们没有那个命做男人的妻子,要不就是被我们克死,要不就是我们自己认命。” 她见我没有说话,她盯着那辆仍旧没有动静的车,“装作看不到,是每个不想失去这段感情又对伴侣无能为力的女人最好的方式,逃避。” 我伸出手按在那几滴汇聚到一起的眼泪上,我忽然下了决心,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将放在旁边空座上的皮包拿起,“我为什么要逃避,都是没有名分的女人,可至少我还有一个儿子傍身,我不应该比她们更足底气吗。我能舍掉我全部身家,她们又能为祝臣舟做什么。” 聂灵根本来不及拦住我,我从她旁边冲出去,我目不转睛注视那辆车,午休的时间度过后,街头再度热闹起来,我没有顾忌来往穿梭的车辆也许会对我造成的威胁与伤害,我像是忽然发了懵,大脑一片空白,我甚至不知道我过来的目的是什么,看看是怎样明媚漂亮的女子,还是以我无声的沉默指责祝臣舟。 我冲到车头时,驾驶位正好被人推开,庞赞从车中下来,他显然是刚发现我,他整个人都是一愣,脸上僵硬又意外的表情格外精彩,我笑着将皮包抡向他怀中,他敏捷握住,“夫人…” 我笑着对他摆手,“不要这样称呼我,如果你把我当作夫人,就不会接受这样的场面,你是否觉得有一点不适应?充满了罪恶感。” 庞赞回头看了一眼后车厢,他的确无能为力,他就算不适应很厌恶又能怎样,说难听话他不过是祝臣舟豢养的一条走狗,他的价值就是不闻不问踏实办事,不能做出指责怀疑上司的行为,更不可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与道德节操。 我推开他的阻拦,走向后面,在庞赞以为我会去敲车窗玻璃时,我却绕开他的大掌直接将车门拉开,这个动作作出后,不只是庞赞和跟我跑过来的聂灵,包括我也愣住了。 我没有想到我还能有这样大的勇气与胆量和祝臣舟当面撕破脸,我总是谨记女人要给男人面子,尤其在走出家门那一霎那,一直到回来,这段路程不过如何漫长如何委屈,都不可以将他颜面扫地,这是女人的修养,作为妻子的气度。 可当我充满怨念打破这道底线后,我般已经将我的气度抛到脑后,这些还重要吗?它的存在没有丝毫意义,当我已经绝望崩溃,我还保持那可笑的风度做什么,殊不知我的体谅和温婉在祝臣舟眼中是不是他可以一而再伤害我欺骗我的软弱。 祝臣舟原本还和女人谈笑在外面阳光疯狂涌入的霎那戛然而止,他偏头朝我看来,将下颔抵在他肩头的女人半张脸都被阴影覆盖,我看不太清楚她的模样,可我却觉得异常熟悉,我想要弯腰看清,在我身体做出反应的前一刻,祝臣舟忽然伸手抵住我的胸口,他猜到了我要去一探究竟,便在我之前阻止了我的行为,“沈筝,你回家。” 我手抠住他按在我胸口的大掌,“你为什么不敢让我看。” 他面容非常平静,“不是不敢,而是没有必要,你先回去。” “没有必要吗?” 我冷笑着将他手指从我衣扣上一根根掰开,“什么才是必要?当我为你生儿育女却拿不到一个名分的承诺都不必要,当我为你拿出我能给予的全部都不必要,当我亲眼看到你和另外一个女人在车里苟且你却没有半句解释和愧疚,你告诉我,这世上还有什么在你眼里是必要的吗?” 我原本就没有停止的眼泪在这一刻更加不受控制,我知道不该把自己的狼狈剖露在另外一个女人面前,这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我应该是骄傲的高贵的自信的,可我怎么克制得了,我孩子的父亲,我最想要厮守的男人,我怎么忍得了。 都说女人的眼泪对男人而言是最温柔又充满杀伤力的武器,男人如果深爱一个女子,在她眼泪面前都会缴械投降,可祝臣舟并没有为我所动容,他反而蹙起眉头带一丝厌恶说,“你哭什么。” 我心里被重重一敲,我捂住最疼痛的那个位置,我能感觉到里面传来扑通扑通的跳动,是心脏。 我定格在那里觉得天塌地陷,坐在车内依偎祝臣舟的女人忽然将身体坐直,她伸出一条腿搭在祝臣舟膝盖上,缓慢蠕动过来,做出要下车的姿势,当她整个身体都暴露在阳光下,我喉咙就像被什么东西用力握住,哽咽在那里。 我盯着她那张美艳绝伦的脸,许久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声音,“郑小姐?” 郑妲曼挑唇笑了笑,“沈小姐还记得我。” 我看着她攀附在祝臣舟身上的动作,柔软无骨像一条美人蛇,这个动作在恋人夫妻做来非常普通,可在他们之间却不雅到极致,祝臣舟没有什么反应,似乎再简单不过,郑妲曼越过他双腿步下车,她站在我面前,轻轻将坠落到手臂的肩带拉回去,她理了理内衣的暗扣,对我笑着说,“沈小姐有事吗。” 我看了看她潮红的脸,又看了看祝臣舟额前一丝汗珠,我不想去猜测他们在车内发生了什么,可当我目光触及到前车厢和后厢之间落下的挡板,我再次如遭雷劈,我语气非常颤抖和激动,“郑小姐问我有事吗,是不是问反了?我的丈夫我有没有事都可以找他,我可以因为我的事找,也可以因为我儿子的事找,郑小姐的理由呢,修车吗?” 郑妲曼撩了撩垂在身后的长发,“一点私事。” 我哦了一声,“我可以知道什么事吗。” 她说,“我心情不好,约臣舟出来陪我逛逛,恰好在这边休息,才会发生沈小姐看到的那一幕。” 我脸上勉强维持的笑意在这一刻彻底消失殆尽,我严肃而冷漠说,“郑小姐好歹也是人妻,背着出差的丈夫如此不受妇道,难道就不担心未来你的子女会如法炮制效仿他们母亲做一个不要脸的感情窃贼吗?” 郑妲曼没有任何恼怒,她显然比我段位高得多,她故作不懂说,“感情窃贼,窃取了谁的?如果我没有记错,臣舟是离异呀?” 她一边说一边回头看祝臣舟,后者没有回答什么,仍旧在沉默,郑妲曼说,“这是一个感情自由的时代,没有谁明令禁止不允许已婚的人对自己配偶之外产生占有的冲动,沈小姐以什么立场用难听的话语那样指责批判我。” 她同样沉下脸色,我被她颠倒黑白的言论气得胸口闷痛,我不死心盯着祝臣舟,他静默了片刻才从车内走下来,他对庞赞说,“开车送夫人回去。” 庞赞点了点头问他,“那您和郑小姐呢?” 祝臣舟说,“我们找个地方歇脚,让奇光过来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8 慌 祝臣舟说完后庞赞便走过来,他对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让我进入车内,我没有理会他,而是将目光紧紧盯在祝臣舟脸上,他同样面无表情回望着我,我们大约僵持了半分钟,他仍旧没有改变心意的念头,我笑着说,“把我支开,你才方便风花雪月是吗。祝臣舟,你不要忘记你的身份,这里人来人去,你保证坐在车里就不被发现吗?你不要颜面,我也可以不要,祝谨还要活下去,你能不能给儿子留点尊严,收起你拈花惹草的本性。” 祝臣舟眉头紧紧蹙起,“你在胡说什么。” “还要我胡说吗?”我伸出手指向仍旧贴在他身边的郑妲曼,“有夫之妇你也不放过,你是染指人妻上了瘾吗?” 在我话还没有说完时,祝臣舟忽然扬起手臂,他没有直接落下,而是停顿在我头顶,他精致的百达翡丽腕表逆着阳光闪烁出晶莹的颜色,我被那束光刺得眼睛疼痛,眼泪迅速便积蓄眼眶,庞赞被吓了一跳,他本能伸出手挡在我面前,他对祝臣舟有一丝提醒而忧心的语气,“祝总不要!” 祝臣舟脸色沉得难看,但他手最终没有落下,而是非常僵硬的收回,可打与不打又有什么区别,这份伤害对我造成了巨大的阴影,我像是感受到了那一下扇打,五脏六腑都觉得疼痛难忍。 “你要打我吗?” 我含着泪注视他,他抿唇不语,只是沉默望着我,我在两滴眼泪同时滚落的霎那,爆发出一声笑,“看啊,我还不肯相信,我告诉自己你会对我好,我什么都给你了,你就算再狠的心,焐不热也总不忍伤害我,是我高估了自己的价值,还是低估了你的无义。” “沈筝我们走!不看这对狗男女!”聂灵从车后窜过来,她握住我手拉着我往马路对面拖,郑妲曼笑着问,“谁是狗男女?” 聂灵毫不示弱挺起胸脯瞪她,“谁问谁就是,怎么,怕自己担不起狗这个称呼吗?”她一边说一边打量郑妲曼,“这不正好贵妇人呀。” 祝臣舟将目光从我脸上移向聂灵,他冷峻的面庞迸射出寒意,聂灵并不畏惧,她指了指自己鼻尖,“记清楚了我,我叫聂灵,我跟过的男人不计其数,未来也打算继续消耗我的青春,如果祝总有本事,全海城的商人你都刮了,他们基本都上过我的床,倘若没这个本事,祝总就别在我面前横了,沈筝眼瞎,我不瞎,早看出你们都不是好东西。” 聂灵转身朝祝臣舟那辆黑色轿车狠狠踢了一脚,刺耳警笛发出警报,她从头顶取下发钗,用尖锐的头部在车门上划下一条深痕,接着她打开皮包,拿出两沓钱,扔在祝臣舟脚下,“补车去,不是就你有钱。” 祝臣舟垂眸看着那些四散飘落的钞票,有几名行人路过都非常惊愕,想要弯腰去捡又存在顾忌,便在周围徘徊,庞赞走过去在祝臣舟耳边说了句什么,似乎是怕人围拢过多认出来影响不好,祝臣舟没有表态,他对脸色同样难看的郑妲曼说了声我们先走,后者不好再不依不饶,便跟着祝臣舟转身往餐厅内去,我追上去两步,盯着他背影,“如果你跟她走,臣舟,你想清楚,我沈筝是不是眼里可以揉沙子的女人。” 祝臣舟脚步顿了顿,“你了解我吗。” 我看着他高大背影,我没有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他偏头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你从不了解我,你只用过去的眼光看待我。没有人不犯错,没有谁的过去是空白。” 聂灵拉着我的手一紧,她在旁边夸张大笑了两声,“沈筝,我们走,他都没有留下陪你,你不要脸挽留他干什么?” 我将聂灵的手甩开,我看着祝臣舟半张侧脸,“我不了解你吗,这话不是你第一次对我说,你有给我信任你的勇气吗?如果我不相信你,我不会把我最后的东西都给你,失去了美索的沈筝,连飞也无法飞。我没有索要过什么,可你无数次伤害到我,你让我不敢再相信。” 聂灵朝着他大吼,“你不娶她,还要拴住她压榨她欺骗她,巨文总裁就是个缩头王八吗?” 祝臣舟忽然转过身来,他凌厉的目光从聂灵脸上刮过,我立刻挡在她前面,充满警惕注视他,他对我说,“沈筝,你从不认为我会娶你,对吗。” 我所有眼泪朝着下颔汇聚而去,变成一颗巨大的水珠,我张了张嘴吧发不出声音,他笑了一声,“所以你并没有真的想过,和我过一生,你只是失去了一切,不愿再失去我,你真的对我有感情吗。” 我身体因他这句话剧烈摇晃起来,我盯着他的薄唇,果然,唇薄的男人心也凉薄。 “你认为我不爱你,对吗。” 祝臣舟说,“我没有感觉到。” 我无力笑出来,“原来是这样,天下女人都爱你,唯独我不爱,我把我的一切都拱手给你,在你心里竟只是我走投无路的依靠和讨好。我沈筝是犯了贱!才会给你生儿育女。” 我说完这句话转身想要走,我还没有挪出去几步,庞赞忽然接了一个电话,他上来便语气急促说,“小少爷怎么了?” 我所有动作立刻止住,我转过头死死盯着他,他脸上表情格外严肃,他看了看祝臣舟,又看了看我,他对那边问,“什么时候的事。”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庞赞的表情愈加肃穆凝重,“我知道了,先不要报警,我来问问祝总和夫人,你们去保安室调出监控记录,看车驶向哪个方向,跟出去找一找。” 庞赞说完后将电话挂断,我腿已经软了,聂灵用力扶住我我才没有跌坐在地上,我声音抖得已经失去了本来的音色,“祝谨出事了吗?” 庞赞深深吸了口气,“夫人先不要瞎想,也许事情没那么可怕。” “我问你是不是祝谨出事了!” 我大声嘶吼出来,庞赞将身体转向祝臣舟,“祝总,小少爷失踪了,初步估计是被绑架,连同那名乳母,还有一名保姆和两个保镖,都不见了,但是除了乳母外,我这边怀疑保镖和保姆也是被劫持,可能已经死了,对方目的是小少爷,保镖殊死搏斗,仍旧被得手,对方人多。” 庞赞说完看了看我,在发现我脸色惨白时,他抿唇犹豫了一下,“目前对方没有发来消息,小少爷的安危我们也不确定,但我想既然对方劫持小少爷没有直接伤害他,一定是有条件,在我们满足或者拒绝之前,他都不会贸然出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9 镜花水月 我失魂落魄坐上车,聂灵并没有随我上车陪伴,她和我道别,语气很不好让祝臣舟照顾我,然后伏在窗口不停柔声安抚,郑妲曼虽然有一丝不悦,但毕竟孩子丢了这样大事,她也不能过分不懂事,她非常慷慨和大度对他说改日再约,祝臣舟不知道亏欠她什么,他有些抱歉看向车窗外的她,“我失礼,改日一定会亲自接你。” 郑妲曼媚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和我还这么客气,不过要不是你儿子出事,换做其他任何的,我都不会让你走,谁让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任性刁钻,出来了不尽兴我势必没完没了。” 祝臣舟无奈点头,“我记得欠你这份人情。” 郑妲曼对坐在驾驶位无比着急紧迫的庞赞说,“行了快开走吧,不过记住下次再和我出来,天塌了都不许放我鸽子。” 庞赞对她告辞后,便飞快将车开向街道,一路朝西北方向驶离,我坐在车中整个人都仿佛灵魂出窍,我哭也哭不出来,眼泪就像皲裂的土地在烈日灼灼之下彻底干涸,我所有悲痛都写在眼里,空洞又迷茫,一滴一滴的淌血。 祝臣舟询问庞赞是否接到了其他消息,庞赞说保姆哭哭啼啼非常慌乱,并没有讲清楚,等到见了面询问保镖才能了解来龙去脉,祝臣舟十分冷静坐在我旁边,他脸色没有一丝惨白,仿佛再寻常不过,只有我压抑着哭声几乎肝肠寸断。 祝谨才几个月,他喜欢哭闹,他认准抱他人的气味,一旦改变他很容易不适,从而不肯吃睡,带走他的人是否可以好好照顾他,会不会失去耐心抽打掐咬他,他皮肤敏感,他身体柔软,他还不会说话不知道怎样表达他的疼痛和害怕。 我想到这里完全崩溃掉,我捂住嘴巴低低啜泣出来,我觉得自己流下的并不是眼泪,而是血液,心如刀绞挖心蚀骨的血,祝臣舟原本在思考什么,他听到我悲伤而抑制的哭声立刻偏头看我,在见到我满是泪水的苍白脸庞,他非常无奈叹息一声,他刚要伸出手为我拭泪,我忽然反应过来将他一把推开,“你满意了吗?当你陪着别的女人在车内苟且缠绵时,你的儿子被人绑走了,现在你想说什么,告诉我不要担心,你会想办法救他,我承认你祝臣舟无所不能,就算人死了,你想要他活,你也可以想尽办法使他起死回生,但是祝谨所承受的痛苦和折磨,你怎样还?他现在一定在哭,我感觉得到,他虽然什么都不懂,但他会懂得痛,懂得饿!” 我捂着自己胸口,那里正翻江倒海,所有骨头和肉都搅拌在一起,血腥味冲撞得我随时都会狂吐,祝臣舟抿唇不语,他盯着我额前一缕因为全身颤抖而倔强摇摆的碎发,“我不愿发生这样的事。” “你愿意什么,所有你感兴趣的女人都围着你转,都心甘情愿被你玩弄哄骗,看我像个傻子一样赔尽了我所有身家性命,你数钱的感觉快乐吗,满足吗?除了祝谨我一无所有,我本以为我们还有漫长的一辈子,我为你付出一些又算什么,你摸摸自己的心,我看到刚才那样一幕的感受,你想过是怎样的吗?” “我并没有和她发生什么。”祝臣舟忽然打断我的话,他蹙眉盯着我死死揪住衣服的手指,“沈筝,我们之间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我用力捶打自己胸口,发出砰砰的闷响,“我怎么信任你,你告诉我,你给我信任你的理由是什么。你除了给我镜花水月还给我过什么,月亮会变为太阳,水也会被酷暑晒干,那么最后我能握在手里的,还剩下什么?” 他移开目光将脑袋转回去,目视前方一路飞奔疾驰的高楼和树林,“我不娶你有我的理由,但不代表我没有将你看做我的妻子。” 我闭上眼睛无力笑出来,“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以阻拦你想要做一件事吗。归根究底,你从没想过承诺我。你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心,怎会愿意被我束缚过一生。” 祝臣舟不再说话,我亦是沉默看向窗外,我眼前越来越模糊,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有这么多眼泪,它们都像是在我眼中经历了世界末日,疯狂的渴望逃亡解脱,我怎么都擦拭不干。 庞赞将车开回别墅,他还没有停稳我便推开车门跳下去,由于车子朝前行驶的惯力,我被带动得往地面扑去,摔倒在突兀坚硬的石子路上,我顾不得疼痛,便爬起来朝屋内踉跄奔跑,保姆和佣人已经乱作一团,都非常慌张在客厅内踱步,谁也坐不下,看到我冲进来时,他们迅速朝我围拢过来,每个人脸上都愁容惨淡眼眶红肿,“夫人,小少爷不见了,跟出去的保镖也不见了…” 我早就知道这些,但再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我还是忍不住揪心,我所有气血都朝头顶涌去,那股巨大力量恨不得冲破脑浆,我跌坐在沙发上,目光触及地毯上还没有收起的婴儿毛毯,我忍不住嚎啕大哭,祝臣舟和庞赞很快从外面进来,他看到这样一副场景,脸色十分难看,他对那名哭喊得最厉害的保姆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名保姆抹了把眼泪,“私人医生提到过,小少爷早产,身体一直不是很壮实,再加上近期喂奶方面出了问题,他始终吃不多,为了摄取足够的营养,除了日常奶粉还有医生开的婴儿营养液,每天喂过后我们都会轮流抱小少爷出去晒太阳,有时候在庭院里,有时候庭院树木遮住了太阳,便走出去到阳光充足的花园,没想到今天出去后始终没有回来,留在别墅的保镖觉得不对劲,追出去时只看到了一辆开得飞快的白色面包车,小少爷,和抱着他的保姆,还有两名保镖全部失踪,原本乳母是留在别墅的,但等我们回来,发现她也不见了。东西什么都没有丢失,也没有翻动痕迹,” 祝臣舟目光在客厅内打量一圈,他最终盯着茶几一杯没有喝完的茶,“别墅里谁喝茶。” 保姆说,“乳母喝。” 祝臣舟嗯了声,“这几天她有不对劲吗,任何一点都算。” 保姆想也不想说,“没有不透风的墙,针对小少爷吃乳母奶就哭的事,夫人只和小林讲过,虽然小林一直隐瞒没有直接对我们说,但谁也看得出来,夫人和小林包括上一次您动怒,都是针对乳母去的,我们对先生忠心耿耿,对小少爷更是不敢怠慢,自然渐渐疏远了乳母,而且一旦落下不好印象,她做什么在我们看来都别有图谋,所以之后根本不允许她亲近小少爷,我们也都奇怪为什么明知道她有问题还留在别墅,养虎为患。” 祝臣舟没有回答她,他端起那个茶杯左右仔细看了看,“什么茶。” “普通的绿茶,乳母说为了喂食小少爷不敢喝浓茶,怕影响乳汁的酸碱成分,虽然不允许她接触小少爷,可她担心万一需要,所以平时即使喝茶,也只是味道很淡的茉莉绿茶,泡不了几枚茶芯。乳母特别喜欢喝茶,就像男人爱抽烟那样,一天都离不了。” 祝臣舟将杯子重新放回去,“从小少爷失踪到现在,大约过去多久了,你估算一下。” 保姆盯着墙上挂着的盘钟想了想,“不超过三个小时。” 祝臣舟抬起眼皮盯着她说,“你知道这三个小时,足够一万个人被杀人灭口吗?别墅里有四名保镖,为什么只有两名跟出去,我和夫人不在,小少爷便是你们唯一需要照顾的,这就是你给我的交代,你已经侍奉我六年了,你该给我怎样的解释。” 保姆听祝臣舟说完这些脸上的愧疚和绝望更加浓烈,她忽然屈膝扑通一声跪下,跪在我和祝臣舟之间,“先生夫人,是我们辜负所托,没有照顾好小少爷安危,让他落入坏人手中,如果他出了一点差池,我愿意为小少爷还债。” 其他佣人见她这样说,也都随声附和,一时间客厅内哭哭啼啼的啜泣声蔓延开来,我心烦意乱,可我想不到任何办法,现在我们毫无讯息,除了等待对方联系,再没有能够奏效的渠道,祝臣舟拿手机到阳台拨打电话,他接连打给很多人,都是一些隐藏在地下做隐晦生意的头目下属,他派出去大约数百人,将海城所有国道港口都围堵水泄不通,一见可疑人员立刻扣押,为了防止对方恼羞成怒对祝谨下手,祝臣舟并没有听从庞赞的建议报警,他说,“我自己这边的人,我怎样调动都没关系,即使把海城堵死翻过来,对方也不会因此激怒,他既然敢动祝谨的念头,势必做了万全准备,即便我找,也如大海捞针无济于事。可如果我惊动警方,对方势必会分做出过激举动,到时候我无法掌控会发生什么。” 庞赞想了一下认为祝臣舟的揣摩非常有道理,他问需不需要安排,祝臣舟说到了一个我从未听过的陌生名字,“我已经安排他去派人追踪,我们现在只能等待对方主动联系,提出他索要的筹码。” “那么祝总能猜到对方索要什么吗?”庞赞将手机从口袋内摸出,他在屏幕有条不紊的干脆戳点了几下,停留在备忘录页面,“如果您大概有一个估量,我记录下来,提前做好准备,这样可以节约时间,等对方提出迅速给予满足,让小少爷早点平安回来。” 祝臣舟斜目扫了一眼庞赞,“自作主张,我有说我打算交换了吗?” 庞赞整个人都是一怔,“不然祝总还有更好方法吗?” 祝臣舟摇头,“没有,但我不准备和他交换,我需要时间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既能够救出祝谨,还可以降低我的损失。这就是所谓的商业谈判,不过情景和模式发生了变化,妥协的一方陷入被动,从开始到结束都不能更改自己弱势身份,难道我就被他牵着鼻子走吗。” 庞赞被他这番话吓得面色一凛,“可祝总不满足,对方就有他的办法来逼迫我们,早晚都要为救小少爷而妥协屈服,何必让他受更多的苦。” “早晚都要妥协?这份妥协未必。你怎么知道他会要什么,很多事并不像我们想的那样简单,可以花钱保平安,如果真这么简单,十个亿我愿意拿出,可你是否深入分析,对方倘若贪图钱财,他绝不会走这条路,这是最能激怒我弄巧成拙的路,他要钱,有多种途径,而这一种,更大可能钱没有到手,命搭进去。我办事办人向来不心慈手软,他没必要费尽心机冒险把祝谨绑走,除非他要的是明知道我不可能满足,还想要放手一搏。” “可即使这样,我们也别无他法,如果不满足,他便杀人灭口,小少爷那么小,他还很无辜,来日方长,我们拿出去多少,祝总可以收回多少,拿小少爷生命安危做赌注,去和对方猜拳博弈,实在太危险了,一旦我们漏算丝毫,这份代价惨重得难以承受。” 祝臣舟立刻打断庞赞的话,“他要巨文,我也给吗?” 庞赞被问得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么棘手的难题,我坐在沙发上仰起脸看他,“你不给吗,孩子和巨文,你不打算舍弃后者救回前者吗,祝臣舟,那是你儿子啊!你有没有丝毫作为父亲的良心?你要看你儿子被折磨致死吗。” 祝臣舟转身,他眼底有一丝忍无可忍的无奈,“我不想他受到丝毫伤害,但很多事我们不能做主,现在我们都是被动的,我更清楚失去巨文我们就和寻常百姓无异,我更没有任何筹码牵制打压对方,而且你认为这样庞大的公司能够随便给予和更改吗?一伙丧心病狂的人,拿到他们渴求的东西,一样有可能选择违背他们的交换筹码,敌人的意识我们又无法主导。” “可他只有…” 我话还不曾说完,我面前仅仅相距一个单人沙发远的台桌上忽然电话铃响起,保姆用人的低啜泣声戛然而止,无数双带泪的眼睛看向电话,燃气一丝希望之光。我捂住嘴巴失了理智,我甚至不敢听那急促的声音,我怕听到噩耗,又怕听不到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0 要他的命 祝臣舟接通电话后按下免提,那边是一个男人,只是声音经过变音处理,非常的粗狂沙哑,根本听不出本来音色,我握住祝臣舟握电话的手,对那边非常哭喊,“不要伤害我儿子!你要什么我都会满足,只要他平安回来!” 那边笑了几声,“祝夫人这样诚恳吗,真的是我要什么都会满足。” 我用力点头,“只要你开口,多少钱都可以!” 那边故作恍然的哦了一声,“钱重要吗?这世上最多的东西就是钱,只不过在谁的手里而已,那样稀松平常的东西我怎么会感兴趣,如果我需要钱,我有无数种方法得到,未必只有绑架你儿子这一条最危险的路。” 我所有耐心在这一刻被彻底击溃,我朝他大吼,“他只是几个月的婴儿!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 那边继续大笑,“何必着急呢祝夫人,该回去时候,你儿子自然会回去。” 急也无济于事,等又肝肠寸断,我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总是以孩子为牺牲筹码,就算是心口堵一口恶气,又为什么拿一个婴儿开刀。 祝臣舟询问他,“你要什么,你说了我这边吩咐人准备,否则未必来得及立刻让你满意。” 那边想也不想,语气在瞬间变得极其凌厉残忍,“我要你的命。你给得了吗?你又舍得给吗?” 祝臣舟低低闷笑出来,“这显然不可能。你提出的要求没意义。因为它永远不会实现,能够杀我的人,还不在这个世上。” “对啊,杀不了你,我能杀你儿子。” 男人一边说一边狂笑,在这样诡异惊心的笑声中,庞赞忽然盯着他自己的手机屏幕瞪大了眼睛,他反应过来立刻递给祝臣舟,上面只有一团逆着金灿灿阳光看上去无比模糊的背影,从轮廓隐约辨认出是一名男子,他抱着祝谨,身后几名随从打晕了保镖和保姆,一行人朝小区外等候在丛林后方的白色面包车步去,祝臣舟蹙眉看着这只有短短十三秒的录像,他还不曾看出什么,我便察觉到蛛丝马迹,我趴在沙发上疯了一样对电话那边呼喊,“蔡安?是你抱走了我的孩子?” 那边在沉默了片刻后,取消了变音处理,他喊了我一声沈总,就像很久之前,我们为了美索不落入奸佞手中,在无数不见月亮的深夜并肩作战加班赶工时,他端着热牛奶对我微笑,那段岁月蔡安是我最亲的人,他总在我无法面对这份艰难险阻时,站在我身后鼓励我,我从没有想过他会这么狠,要动我的孩子。 我不住的摇头,我不信,我根本不信,即使那就是他声音,他亲口承认,可我还是无法让自己相信,他怎么可能伤害我,他对我那么忠诚,那么温暖,他在我众叛亲离时不离不弃,他在我千夫所指时坚定不移,他在我嚎啕大哭时温柔陪伴,他是我记忆里那么好的男人,难道这全部是无数张面具吗? “蔡安,我没有对不起你,我们没有仇恨啊…我沈筝有伤害过你半分吗,到底我做了什么让你如此恨我入骨。” “祝夫人自己不清楚吗?话要我说出来,就没什么意思了。”蔡安似乎开启一瓶酒,我听到那边传来咕咚咕咚倒酒的声音,“陈总为了夫人和露露小姐留下无数家财,纵然不能使你们富可敌国,最起码几辈子衣食无忧,我以为祝夫人会安分守己将美索经营起来,直到露露小姐长大成人交给她,但我没想到,祝夫人最终会选择为祝臣舟这只狗贼生儿育女,难道您忘记了,他和陈总不依不饶一辈子,陈总的死就算和他没关系,也有他包庇纵容在里面,他早就知道闵宝涞痛下杀机,为什么不阻拦?因为他也乐见其成,所以他和闵宝涞都是仇敌,闵家已经家破人亡,我无能不能替陈总报夺妻大仇,我只好让他尝一尝痛失爱子的滋味,让祝夫人也尝尝,背叛的下场。” 我被蔡安吓得面色惨白,我从沙发滑落到地上,我根本不敢去回味他话中的深意,我宁可他要我的命,也不想他奔着祝谨而来。 在几番我对峙下,蔡安说出了他现在地址,让我和祝臣舟独身去赴约,“至于具体要什么,来了再说。我想…不妨抓阄怎样,看看祝总和我的运气,到底哪个更好。” 蔡安说完这句话便立刻挂断,没有给我们讨价还价的机会,不过他不是怕我们讲条件,他知道我们不敢,他大约不想暴露他此时的地他应该也是在现在才去往他说的见面处。 庞赞对祝臣舟问是否埋伏特警对付蔡安,祝臣舟不知要说什么,我怕极了,我握住他手哀求,“不能报警,蔡安真的会杀了祝谨,孩子就在他手里,警察的枪再快,也不可能比他对孩子下手还快,我们不可以拿孩子冒险!我们就按照他说的要求,他到底和我一起共事那么久,我不相信他一丝情分都不念。” 祝臣舟权衡左右后,他也吩咐庞赞不要贸然报警,我们三个人走出别墅驱车赶往蔡安所说的位于海城澜欣区的新貌大厦,庞赞一路闯了三个红灯,仅仅半个小时就到达大厦外的停车位,我们下去后,祝臣舟仍旧没有等到电话,我迫不及待要拨过去,祝臣舟按住我的手,“我们不能占据被动,现在已经趋于下风,如果让他看出我们对祝谨非保不可,他真的要你我去死,我们也答应吗?” “祝臣舟你有没有人心!就算要我们去死,能换来祝谨,我也会毫不犹豫!” “可我不行,祝谨没有了父亲和母亲,他又怎么可能啊安然无恙活下去,失了我祝臣舟的保护伞,他一样活不了。” 我根本不理会祝臣舟的劝告,此时他的理智在我看来就是冷血无情,不配做一个父亲。 我抢夺电话想要拨过去,可祝臣舟不肯,他大声警告我冷静些,不要冲动。我嚎叫着我无法冷静,他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是我的命,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唯独不能看他陷于危险中。 我们正在拼尽全力的撕扯对方,祝臣舟忽然止住了全部动作,他目光沉静,定定越过我头顶凝视我后方耸进云端的高楼,我在他漆黑干净的瞳孔内发现了什么,我身体莫名一抖,我松开他桎梏像疯了般转身朝大厦飞奔,祝臣舟让庞赞拉住我,可庞赞根本无法控制,我剧烈而崩溃的挣扎着,是在用生命去奔跑,即便他一个壮汉也对我无能为力。 我的孩子,他被蔡安举着,站在三十层的高楼顶端,不管距离多么远,我依然能听到他啼哭的无助和害怕,他在找我,他渴望我的怀抱。 我冲到顶层时已经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祝臣舟和庞赞随后乘坐电梯赶上来,我跌坐在地上,正一点点朝天台爬,我大脑一片空白,我只想知道我的孩子好不好,他是不是哭哑了嗓子。 庞赞从我身后将我抱起来,祝臣舟从他手中接过我,他看着我脸上因为爬楼梯而遍布的汗水,他非常无奈,他一边为我擦汗一边说,“你不要害怕,我会救下孩子,不管蔡安提出什么,我都会想办法,但你答应我,不要出任何事,我顾不了你们两个人,你明白吗。” 我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听到,双目呆滞盯着通往天台那扇门,夜色渐沉,什么都看不真切,一盏惨白的灯光透过黑暗投射出,我盯着那光芒愣神,愣了仅仅两秒钟,我大喊了声孩子!挣脱开毫无防备的祝臣舟,朝那扇门奔跑过去。 蔡安背靠一堵破败的墙壁,他左手抱着孩子,右手夹着一根正在燃烧的烟,烟雾缭绕之中,将祝谨呛得不停咳嗽,小脸憋得通红,这一幕令我心如刀绞,我顾不上安危,我朝他的方向冲过去,蔡安忽然将孩子高高举起,做出要扔下去的姿态,我吓得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不要动他,我不过去!我求你把烟掐灭,他还小,他受不了那个味道,就当是你可怜可怜我,我给你磕头。” 我一边说一边匍匐在地上用力磕头,祝臣舟从我身后将我一把扯起来,他扣住我不停乱动的身体,“这种败类,你以为你用感情就能打动他吗。你还以为他是过去跟在你身边任由你呼来喝去的小助理?” 蔡安听到祝臣舟这席话站在原地哈哈大笑起来,他每爆发出笑声,身体便会剧烈颤抖一下,颠得祝谨咳嗽更加厉害,似乎要断了气,我疼得无以复加,我用力咬住手背,用这种方式堵住我无处发泄的悲凉和心碎。 蔡安叼着厌倦眯眼看祝臣舟,他用空下来的右手拍打祝谨的身体,做鼓掌的动作,可孩子娇娇弱弱根本承受不了他的力度,我闭上眼睛,没有一丝勇气看下去,祝臣舟无比平静说,“蔡先生,我们也算冤家路窄。” 蔡安笑着点头,“还是祝总了解我,祝总知道刚才你的夫人说了什么吗?她让我掐灭烟,不要呛到这个孩子,这是不是非常可笑,呛一下算什么,稍后还有更有趣的,祝夫人这颗玻璃心,岂非更加看不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1 来不及 三十层露台上的夜风非常冷,头顶漆黑的苍穹有几颗星星隐藏其中,今晚月亮失了踪影,天空被云雾遮盖,苍茫一片。 蔡安抽完那根烟,他又重新掏出一根叼在嘴里,风将火苗几次吹灭,他背对着我和祝臣舟的方向,在墙根角落将烟头点燃,在那短暂的几秒钟,我曾冒出无数次要冲过去的念头,我想着该用我最大的力气,甚至我的生命,死死钳住他后背,将祝谨抛给祝臣舟,我和他同归于尽跳下高楼,或者我应该拿起不远处立在门垛后的铁锤,朝他脑袋狠狠砸下,哪怕血溅四方,哪怕脑浆迸裂,我终生都无法遗忘这噩梦般的场景,只要可以救下祝谨,我愿意尝试一切。 但我最终没有冒险,我不敢冒险,我也冒不得一丝一毫的险。 因为祝谨太小了,他只能任由别人摆布和掌控,一旦我有一点顾不上,他很有可能被蔡安先弄死,我要的不是他陪伴我们同归于尽,而是逃离这份灾难。 我保证不了,我就不能头脑一热去赌注。 蔡安狠狠吸了两口,他吐出烟雾,恰好是逆风,那些呛鼻的雾气全部刮在祝谨脸上,他立刻又剧烈咳嗽起来,再次爆发出哭声,我捂住自己脸绝望又揪心的闷哭,我没有办法改变现状,我真的觉得自己好苍白好无能,我从没有如此深重的绝望感,天昏地暗,山崩地裂,人是卑微的是一粒尘埃般不值一提,我都知道,可我觉得我更加渺小,我的骨肉就在眼前,可我连抱一抱他为他抵挡苦难的能力都没有。 我低低啜泣着,在这夜风肆虐的夜晚格外突兀清晰,蔡安一边吸烟一边垂眸看着啼哭的祝谨,他笑说,“他长得非常好看,我从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孩子,他眉眼都很像祝总,比唇像祝夫人,可惜了,这样完美的孩子投错了胎,他无法长大,带着意识看这个世界,他的生命将终止于这个狂风大作阴云密布的晚上。” 他说完抬起头看我,“是不是很惋惜,很可悲?” 我已经熬不住了,他在挖我的心,他在剔我的骨,他拿着一条粗大的皮鞭,蘸着辣椒水,狠狠鞭笞我的皮肉,还不允许我哭泣,逼着我面对镜子微笑。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残忍至极的恶魔,每一个字都像毒针,扎在对方的身体上。 “有什么冲我来,蔡安,我们之间好歹也共事那么久,我虽然对你没有恩,可也没有仇,哪怕只是上下级,是朋友,你连这点情面都不顾吗?我可以接受你对我任何行为,但是他还小,他还什么都不懂,你没有孩子,可你也是你父母生下来的,你换个位置思考,你体谅体谅我,算我求你了!” 蔡安盯着我脸,他表情非常复杂,“我体谅你,你是否体谅过陈总死后的颜面?你跟了闵宝涞,你是为了复仇,他也许可以理解,我虽然觉得很不值得,但也唯有这条路,女人是报复男人最好的工具。可对于祝臣舟,你的感情出发点是不同的,是完全特殊的,你为了这份感情,已经将陈总最后的东西都丢掉,你有资格吗,你有权利吗?你只是背叛了他的女人,你甚至不配做他妻子。” 我闭上眼睛,大片大片眼泪浸湿我衣服和头发,冷风拂过像凄厉的寒冰,冻得瑟瑟发抖。 我除了哭没有任何可以发泄情绪的方式,蔡安冷笑注视我,“我跟着陈总很多年,他对我非常好,我曾经说过,如果没有陈总,我现在也许还背负着许多债务,在底层挣扎,赚取微薄薪水,过得凄惨不堪,就和贫民窟的乞丐没有区别,知恩图报时人基本的道德,我看不惯所有伤害陈总的人,在最开始,我还没有调查出暗杀陈总的人是闵宝涞,我认为就是祝臣舟,我甚至用我积蓄买了一把最锋利的枪,我想要和他同归于尽,但后来的调查结果让我放弃了这个念头,我不是怕死,是我不能死,我还要看着陈总的产业,我也不信任你,不信任你会真的对露露小姐视如己出,可如果我能预见到现在,我真后悔我当时没有下定决心。” “你说的都对!”我看着他大声嚎哭出来,“是我的错,我是荡妇,背叛了丈夫,也没有守住他最后的东西,我是一个灾星,如果没有我,他的美索仍旧掌控在他自己人手中,他不会死不瞑目,但蔡安,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他去世了,你是他最忠诚的下属,你可以和我对峙,向我报复,但只局限我与你,不要牵连旁人,尤其祝谨还只是个婴儿,他没有错,他不敢承担大人世界的恩怨和仇杀。” “他没有错吗?他的出生,难道不是这世上最恶心的感情的产物?你们还不明白我的目的吗?” 祝臣舟盯着他脸终于不再沉默,“你为了保住陈靖深的遗产,对待沈筝早就不满,可你的身份不允许你对她产生质疑,你利用你的辩才分析能力和沈筝的摇摆与茫然作为药引,一点点将她引导至你想让她走的路,只是你算计了一切,唯独拿捏不准她的感情,她是能够为所爱的人付出一切的女子,当时她还没有将美索给我,巨文也没有受到如此巨大颠簸,你就已经预见到她有朝一日会葬送掉陈靖深最后的遗产,因为在你心里我阴险狡诈,图谋的便是她身上可以为我所利用的东西,我自然不会放过,千方百计也要达成目的,你知道曾经露露被绑架过,也知道我和蒋升平之间的矛盾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任何一丝风吹草动,我最先怀疑的人便是他,因为在海城,在南省,除了蒋升平,也不会有谁敢向我下战书。你用金钱软硬兼施买通乳母对祝谨下毒手,你想要他死,一旦他死,沈筝的精神会遭受巨大打击,失去孩子的女人最容易被欺骗和诱导,如果我没有猜错,到时候你会通过其他人口让沈筝误解这一切都是我在操纵,我要甩掉她,我冷血无情,对自己亲生骨肉也毫无情分可言,哪怕她不相信,众口悠悠之下制造的舆论她也会怀疑,何况我原本就有那么多劣迹斑斑的过往,我和郑妲曼目前越是牵连颇多,对你越有利,可你没想到沈筝这么快就将美索过到我名下,这一切都尘埃落定,完全超出了你所估算的时间,摆脱了你的控制,你恼羞成怒,也透彻失望,才会要拉着我儿子同归于尽。” 祝臣舟说完这一篇话后,蔡安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他怀中的祝谨因为哭了太久而缺氧,已经奄奄一息,我跌坐在地上,我想要趁蔡安不备冲上去夺过祝谨,可我又担心会在撕扯时拉伤孩子娇嫩的骨头,我陷入犹豫不决中,我回头想让祝臣舟给我一点暗示,可他正和蔡安眼神交汇,根本没有留意到我产生这样的念头。 “其实你非常清楚,祝谨死了,你一定活不了,警方会让你杀人偿命,而我不需要警方插手,他们至多给你一枪,让你那么痛快了结生命不是太便宜了,怎么会比慢慢折磨更加充满乐趣,不只是你,你的家人朋友,凡是和你沾亲带故,我都不会放过,只杀了你太没有意思,也无法泄掉我心头的恨。你忠心耿耿为陈靖深,但他已经死了一年多,为一个死人葬送自己原本可以活得非常风光快乐的一生,这是愚蠢至极的人才会选择的路。所以如果你不傻,就该知道怎样做。” 蔡安盯着祝臣舟渗出一丝笑容,他笑着又将目光移向我,耐人寻味说,“我当然知道该怎样做,将孩子平安无事送还你们,及时悬崖勒马,你们还会饶恕过我既往不咎,再给我一份体面的工作,让我任职美索内部,也算为逝去的陈总尽忠,是这样吗?” 我用力点头,我向他的方向伸出双臂,想要他将孩子递给我,他非常嘲讽的冷笑了两声,“是你们太天真还是我太愚蠢?我莫不是耳朵出现了幻听,睿智奸诈的祝总竟能说出这么可笑的话,将活生生的孩子还给你们,那我这段时间处心积虑都是闹着玩吗?我已经失败了,我没有来得及抓住美索最后的钥匙,使它落入觊觎已久的外人手中,变得污秽不堪,陈总死那天我就默默发誓,我一定要为他守住这份产业,不惜一切代价,可我没有这个能力,我才会收敛我的城府和锋芒,心甘情愿为他的夫人效力,我没有动摇过一丝背叛的念头,可到头来我还是没有守住,我没有脸活下去,既然我也要死,我何不多拉上一个,你们谁死,都不如这个小家伙死更加残忍,这份残忍将陪伴你们一辈子。” 蔡安一边说一边大笑,他身后是破败的墙壁,身前是天台的围栏,底下此时没有车流,犹如一个巨大的黑洞,视线内只有偶尔寂寥赶夜路的行人,还有一阵阵穿堂而过的寒风,他将手臂高高举起,祝谨被他托在掌心,他小小的一团在襁褓之中挣扎,他挥舞着小手和小脚,哭声撕心裂肺,似乎感知到了危险,他该有多么渴望我拥抱他,哪怕是一起赴黄泉。 我已经没有一丝办法,也没有任何希望,蔡安疯了,他因为这份忠诚和感恩把记恨无限放大,他仇视一切站在陈靖深敌面的人,而我和祝臣舟,现在是他最恨的。 “沈筝,对你我最后称呼一次夫人,我曾对陈总说过,你并不适合做妻子,你一定会惹来灾祸,因为你的目的不纯,别人不知道我清楚,我曾无意撞到过你和其他女人谈论的场面,你接近陈总是有目的的,当初你并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你可以有方式活下去,但你选择了更好的路,就是傍陈总成为他的情妇,一个甘心做情妇慢慢熬出头的女人,你能好到哪里去?可陈总非要娶你,你以为只有我反对吗?陈总的朋友,美索的老股东,陈老爷子的世交,全部都反对,他力压所有不满和排挤,一定要给你名分,让你成为陈太太,他所作所为并不是对你亏欠,你扪心自问,到底谁亏欠了谁,没有陈总,你还是破旧的小区里一个温饱都艰难的外地贫民,被青梅竹马狠心甩掉,饭也吃不上,最大的可能误入歧途烟花柳巷,如果不是陈总,你能有今天吗?” “我不能,可我…” 我话没有说完,我身后忽然刮过一阵疾风,将我头发朝前掀起,我透过飞舞凌乱的发丝,看到祝臣舟和蔡安扭打到一起,他们像是两条蛇,仅仅纠缠疯狂挥舞,蔡安被祝臣舟压到身下,他死命挣扎,他力气也大得惊人,并且充满了决然的爆发力,他一只手抱着祝谨,另外一只手和矫捷的祝臣舟厮打搏击,左右闪身躲避,祝臣舟发了狠,他每一下都致命,根本不给蔡安存活的可能,我用了极短时间从这样震撼的场面中回过神来,我从地上爬起来,被冻僵的四肢发麻,我顾不得等待缓解身体的不适,我朝着蔡安冲过去,想要夺下距离我近在咫尺的祝谨,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蔡安忽然发现我的靠近,他面容扭曲将压住他却已经渐渐丧失力气的祝臣舟狠狠一踢,后者只顾着不要伤到孩子和用力敲击蔡安的眉心与胸口,而不曾留意到下面突然闯入的脚,祝臣舟被掀翻在地,在他爬起来准备再争斗的霎那,蔡安将祝谨朝着高空一抛,襁褓坠落在地,那团软软的身体却被抛出天台,三十层往楼下跌去,我和祝臣舟都在这一刻愣住,我们同时停止了呼吸,是真的不再呼吸,我说不出那样万箭穿心的痛苦,无数密密麻麻的针朝我皮肉刺入,将肺腑贯穿,淌血,从每一个毛孔淌血,我撕心裂肺的吼叫出来,我跑向祝谨被扔下的围栏,在我准备纵身一跃时,祝臣舟从背后抱住我,他声音同样带了哽咽,“沈筝你疯了吗!这是三十楼摔下去是肉酱!” “可我儿子下去了!” 他用力抖动我身体,试图将我摇晃清醒,“你跳下去也救不活他,谁也救不活!根本不会有人从这里跳下去还存活。” 他说完这句话眼泪从眼角溢出,他将我死死抱住,他喉咙内发出压抑的哀鸣,“来不及了,我们不是没有尽力,但我们阻止不了。” 这是永远不能复生的死刑,他向我宣判。 我失去最后的挣扎,我从他怀中瘫软下来,放弃了一切,我仰面朝天嚎哭着,像一头绝望的母狼,被湮没在浩瀚的海洋中,我看不到我的孩子了,他早已坠落在冰凉的地面,失去最后的呼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2 绝口不提 最终祝臣舟也没有让我看到孩子,他将我抱下楼时,楼下宽敞的花园内已经围堵得水泄不通,人群内有尖叫有唏嘘,还有远处渐渐逼近的警笛。 我嘶吼嚎哭着想要冲过去,可祝臣舟与庞赞根本不允许我靠近,他们将我死死拽住,任由我如何厮打挣脱,都不肯松开。 “沈筝你冷静下来!事情发生了谁也不能预料,我们只能接受结果,你让孩子好好走,哭不能改变什么。” 我怎么能不哭,话是这样说,可天下母亲面对自己孩子死于非命能够云淡风轻就过去吗? 我转身扯住祝臣舟衣襟,我声音满是哭腔,“巨文是真的扛不过去了吗?如果我不把美索给你,你真的会被逼上绝路吗?” 祝臣舟垂眸看着我,眼底布满血丝,可他脸上的泪痕却淡得仿佛从来不曾有过。 是我出现了幻觉吗?他没有哭,他没有为惨死的儿子哭一声,他不在乎,这世上的一切,在他眼中,都不及权势的万分之一。 “我从没有这样说。我也提到过,你不用为我做这些。巨文是在发生那件事后很长一段时间萎靡不振,可我有能力帮助它度过难关,从我将它建立起来,它就不曾逃脱过我的掌控。” 我脸上满是眼泪,可这一刻我却控制不住仰天大笑,“所以是我活该,是我太低贱,总想为你做什么挽留住你这颗心,却没想到最后,我为此付出了惨痛代价,我仍然没有留住你,而我也失去了儿子。” 我哭到最后已经难以呼吸,我脸色惨白对他哀嚎,“蔡安只要美索,如果我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如果我知道美索有更大的价值,我不会给你,是我糊涂了,是我以为苦难都会过去…可蔡安只要美索,为什么你不肯承诺给他,拿美索交换儿子,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吗?” 祝臣舟说,“那要看是什么,我到手的东西,无法再交出去。沈筝,商场不是儿戏,将一个十几亿的庞大公司随意踢来踢去。何况蔡安只要美索吗?他还要我的命,难道我也自刎去交换祝谨?就算我承诺了,他劫持人质,残害孩童,他也难逃死罪,他会愚蠢到将孩子还给我们吗?从我到这里来那一刻,我就已经明白,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孩子我们救不活。” 我呆愣在那里,祝臣舟字字珠玑将我扎得体无完肤,他高大身体挡住风口,用大衣包裹住我,分明为我抵挡一切寒冷,可我感觉不到丝毫温暖,我仿佛被囚禁在巨大的冰窟内,没有逃生的门,只有四面冰墙,寒彻心骨。 蔡安和祝谨都没有活,没有人对我形容他们死去的惨状,我只能从围观群众的尖叫中幻想那是怎样凄惨的场面。 祝臣舟封锁了全部消息,虽然也被人传出去一些,但具体的也只是媒体方面单纯猜测,并未了解到确切的来龙去脉,而巨文则代表祝臣舟完全噤声,对此绝口不提,虽然媒体不肯放弃这个大新闻,但碍于祝臣舟的阴狠为人,也不敢太冒昧。 巨文公关部接到不计其数的商业同行电话,都是对祝臣舟表示慰问,劝慰他丧子节哀。 祝臣舟的冷酷与腹黑使他在商业界朋友寥寥,只有短暂的利益合作,和一群溜须拍马对他无比敬畏的同行,却没有几个是真心惋惜,不过幸灾乐祸,甚至出了口气。 祝臣舟曾经打压别人有多风光,此时丧子的处境在别人看来就有多落魄。 我在医院度过了最煎熬的两天,祝臣舟非常担心我精神会崩溃,他从港城聘请了两名资深心理开导师,每天十二个小时随时对我进行疏通,我只是哭,不愿和他们沟通,半个字也不说,有时候心烦意乱会随手拿起东西朝他们扔过去,他们耐心很好,可我此时根本不愿接受任何人的同情与帮助,我被愧疚懊悔悲伤浸泡,喘不过气。 祝臣舟每天都会来医院看我,但他并不久留,听说蒋升平拿到泗水街道全部股份后,对海城及周边城市进行了非常庞大的地下组织打压,而祝臣舟旗下也涉及相关生意,原本主动权掌控在祝臣舟手中,可泗水街的失去造成他被动于蒋升平之下。 祝谨死后的第三天,他来医院时我正坐在床上拿着孩子的相片愣神,他进来后示意护工离开,他站在床尾盯着我惨白而削瘦的脸庞,“明天早晨,祝谨火化。” 我手上抚摸相片的动作一顿,眼前迅速涌出水雾,我一直都在计算时间,我没有忘记,可我不能听,任何人都不要和我提起。 “不可以不烧吗,不是说有水晶棺,我们买来把祝谨安放在里面,就在家里,我每天都可以看看他。” 祝臣舟对于我的要求蹙了蹙眉,“并不存在这样的东西。即便有,这也不切实际,谁会把一个死去的人摆在家里,何况你没有见到祝谨的样子,你看到他会受不了。” 我将相片护在胸口,我真的没有力气再和这个世界顽抗到底了,祝臣舟走过来,伸出握住相框,他一点点将相片从我掌心抽走,“孩子我们还会再有,你还年轻,我们以后的日子很漫长。” 我不可置信盯着他脸,他眼睛太清澈,没有一丝哭过的肿胀,“你难过吗?我没有看到你失去骨肉的悲痛,你说孩子还会有,可是我告诉你不会了。这世上永远不会再有祝谨,而我也不会再生下别的孩子。” 祝臣舟面无表情注视我,他一言不发。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轻易饶恕自己,是我们无能,没法救下他,是你太贪婪,是我太愚蠢,才让祝谨死在这场掠夺的战役中。他太无辜,无辜到我害怕,我夜晚睡不着,我闭上眼睛就是他,他埋怨我怪罪我,恨我骂我。” 祝臣舟两只手握住我肩膀,他逼迫我直视他眼睛,“沈筝你听好了,是你自己放不开这个心结,蔡安不会放掉他,不管我们妥协什么,从他抱走祝谨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回不来了。孩子不是我和你其中谁杀的,是他没有这个命活下去。你怪我我明白,可我无法掌控无法预知更无法和死神抗争。” “但我们间接害死了他,不,是你直接害死了他,你不该觊觎美索,不该给我设下陷阱让我主动将美索给你!你明知道我是懦弱的,在你面前我自始至终都卑微,我能够为你做的我不会推辞,你拿我的天真和软弱骗走了美索,可他能救我儿子的命!我是凶手,你更是,祝臣舟,我这辈子都良心难安。” 我和祝臣舟像是两艘船,在航行的最初分明有着一样的目的地,可在航行过程,因为风浪,因为礁石,因为一处处障碍和不晴朗的天空,而变得越来越远,到最后,我们驶向两个不同的港口。 他永远看不到自己的错,我甚至不敢想,这世上是否还存在令他痛苦的事,他是麻木的,是无惧的,是冷血的。 祝谨尸体火化那一天我没有去,我在前一晚便吵闹着要去送孩子最后一程,祝臣舟没有拒绝没有答应,他以沉默结束了我的吵闹,我以为他默认,没想到他竟然在我的晚餐内掺了药,等我醒过来早已昏天黑地睡了二十多小时,祝谨的骨灰盒摆放在灵台上,他一张晶莹雪白的满月照看得我心如刀绞。 我和祝臣舟都不爱谁,我们口口声声的使命和感情,其实都是面具,是搪塞。我们只爱自己,只不停渴求追名逐利,包括我,我不甘于贫穷和寂寞,我把简单的生活活得心机重重,我们都不配拥有孩子,我们只配拥有自己。 我忽然好恨记忆里那个自私而冷静的沈筝,为什么这几个月没有多抱抱祝谨,多哄他笑,如果我知道他生命这样短暂,这样悲惨,我宁可没有生下他,让他在我肚里不曾成形便安安静静的走,而不是给了他生的希望,又毁坏了他的躯体,破灭了他的灵魂。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从噩梦中醒来,我醒过来便会在整栋庄园内大喊着寻找祝谨,佣人保镖都拿我没有办法,谁也不敢在我面前提及死这个字,怕刺激到我,而我就在寻找孩子的梦里迟迟不肯醒来。 梦中他软软小小的身体浑身是血,一张脸蛋青紫,毫无生气,他还不会叫妈妈,还不懂什么是苦什么是咸,他连睡觉翻身都不会,他只是刚刚会笑,会眨眼,就被终结在大人的恩怨中。 我永远忘不了他从高空坠下的霎那,更忘不了所有闻讯赶来的围观者发出的尖叫,蔡安抛出他时狰狞狂妄的冷笑,还有我撕心裂肺的呼喊与祝臣舟冷漠至极的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3 红尘 我在宅子清心寡欲那段时间,很少有人来打扰我,保姆都清楚我饱受煎熬,在我面前连声音都不会出,生怕惊扰了我,偌大的别墅安静得像是没有人,只无数幽魂在来回飘荡。 不知道是否人在经历了极大的绝望后,会忽然看透一些世故,也会忍不住回忆起过往,我开始审判自己到底活得错没错,值不值得。 原先情妇圈子有一个混得特别好的同行,年纪不大不小,长得不算漂亮,但很有韵味,她最火那段时间,几个富豪争抢要包她,为此大打出手,她就红于泗水街,一个非常黄爆的场子,维多利亚。 维多利亚的情况比较特殊,它是唯一一个不在祝臣舟和蒋升平掌控下的,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人没有持一分股。 维多利亚在南省有不少分会所,北方据说也在尝试,但由于每个地方不同的地域影响,维多利亚在南省占据主流,在北方并不太吃香,所以重心始终是偏颇的。据不完全统计,维多利亚共开设一百多家分场,但主场只有海城这一家,属于逼格极其高端的七星级夜总会。 那个小姐妹儿在加入傍大款大军之前,就是维多利亚主场前厅女子组合的成员。 这个女子组合叫九蝶,是由九个平均年龄二十一岁的女孩组成,她们肩骨上都纹着一枚蝴蝶,颜色不同而已,样子都分毫不差,所以叫九蝶。 九个女孩都很有味道,比不得别人漂亮,却能有令人过目不忘的本事,当初也是维多利亚场子层层选拔出来的,据说比挑歌星还难,都是真材实料,不存在假唱假弹,她是谈古琴的,一水儿的红色长裙,坐在木椅上,手指又白又细,抚琴的样子非常专注温柔,比起那些花枝招展衣着暴露只会卖笑夸活儿的小姐,她犹如一朵清水芙蓉,很快便将知名度打得无人不知。 她最火那时候苏玫还没有跟齐总,崔婕正和她抢男人抢得天崩地裂,聂灵还没有和男友分手挤入这个群体,而我正在贫穷落后的乡下和罗瑾桥挖红薯吃,她已经火得一塌糊涂。 包过她的男人有官场有商场,无一例外都在最严打的那几年被双规破产,她这辈子没经历过感情,但却经历过许多男人,她说她挺亏的,都不知道情爱的滋味,但她也很幸福,可以免遭情劫。 后来我和聂灵都进入了海城的情妇圈,更多年轻女孩的加入,使男人愈发蠢蠢欲动贪婪无休,肆无忌惮的张扬与疯狂中,很多黑暗都容易被暴露。 她没想到她会受到那么大牵连,最后一任包她的金主是海城某区的税务局局长,被纪检调查后,她也三进三出,折腾得实在够呛,圈子内开始流传她是丧门星,官场商场的男人位高权重,老婆生个孩子都恨不得算吉时剖腹,当然对她有些忌惮,一来二去她的名声便臭了,臭得莫名其妙,且来势汹汹。 没有人能承受得住这么夸张的大起大落,她这辈子太顺畅了,多少男人砸万金捧她,她死活也想不到她会走到这么落魄的地步,是真的走投无路,前面万丈深渊,后面无人野境。 她想不通自己曾经红得发紫,怎么忽然就跌入了地狱,爬都爬起不来,到底犯了什么错。 这世上很多事没有对错。 她看破红尘选择出家,我和苏玫上山拜佛见过她一次,那时候她已经苍老了许多,脸色很白,穿着青衣长衫,拿佛珠捻着,我问她过得是否好,她说山上祥和,过得很安静。她告诉我佛经中没有**和悲伤,可以使人觉得快乐。 祝谨夭折后,我买了很多本佛经,每天捧着坐在灵堂里看,大部分内容我都看不懂,我内心仍旧是狂躁的,我想我的贪欲永远无法洗涤干净,它支撑我存活,不停向上攀爬,一点点缓慢渗入到我的骨髓内,和我融为一体,失去贪婪与**的沈筝,将变为行尸走肉,所以我只能在红尘中游行,逃离不了这个巨大的磁场。 曲笙来看我那天,恰好是是祝谨的三九,祝臣舟结束了楠城为期十天的出差正赶回来在路上,庞赞随行,而孟奇光则被他留在海城照顾我,曲笙下车进来我正在庭院里看僧人做法事,他们围拢着一张桌子,上面贴满了白符、黄姜焚香和经文,嘴里念念有词,哼唱着什么,我站在旁边默默垂泪,并没有发现曲笙来,还是孟奇光将她带到我面前询问我是否认识她,我才知道她来看我。 她握住我的手,她眼神内充满讶异,似乎想不到我竟然瘦了这么多,她还没有发出声音,仅仅是张开口眼圈便泛红,我知道她可怜我,就像当初她因秦霁伤痕累累,毫无生气躺在病床上形同枯槁,我同样为她落泪,为她揪心,为她哀怨。 我明白她的感受,我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说,“没事,最难熬的时候都过来了,现在我很平静,也坦然接受了祝谨去世的结果,其实从他掉下去那一刻,我就接受了,只是天下没有母亲愿意面对,我自欺欺人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一直不清醒。” 曲笙将我抱在怀里,她轻轻抚摸拍打我的脊背,她声音无比温柔在我耳畔说,“沈筝,我一直都相信,好女人和坏女人,绝不是靠某一方面去评判,正如在很多人眼中,你是一个坏女人,可我觉得,你不坏,这世上千千万万的坏女人未必真的不好,而好女人未必就真的毫无瑕疵,不要把所有都扛在自己头上,不要觉得对不起全天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或者长或者短,你改变不了,也决定不了,因为你只是个没有法术简单现实的女人。” 她说完后忽然抱着我身体僵硬住,似乎在做剧烈的思想斗争,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很久才和我身体分开,她目光没有直视我眼睛,我以为她要说话不是很方便,便拉着她到通往后院的过道上,避开了法事诵经的喧哗吵闹。 我问她是不是和秦霁还有韩竖闹得不愉快,她摇头说没有,她和秦霁已经成为过去式,她不是死活放不开的女人,想通了也就真的过去了,而至于韩竖,听天由命顺其自然,她现在很快乐,非常享受这份生活。 那我实在想不通还有什么会令她欲言又止矛盾挣扎,我等她主动开口,在这个过程曲笙心虚得甚至连头也不敢抬,我本能意识到发生了很严重的事,并且和我有关,毁灭性足以在这个特殊敏感时期将我活活压死。 “沈筝,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告诉你。但我把你看作我的妹妹,在我最难过时期你陪在我身边,这份恩情我无以为报,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但我想现在对你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你看清一些面孔,明白真相,而不是坐井观天,听别人的欺骗。你已经失去了儿子,我认为你现在不能再失去什么,比如男人,比如稳定的生活,如果你早一点知道,也许挽救成功你还会拥有一切,挽救失败最起码不至于愈陷越深,难以跳脱。我犹豫思考了很久,即便说出来会在你悲痛的心情雪上加霜,我也没有理由隐瞒你。” 曲笙的话让我心里蒙盖的浮尘渐渐吹散,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能够让她如此担心伤害到我,一定是和祝臣舟有关,并且是女人都很厌恶与在意的事。 我神情没有丝毫波动,“你说,我有准备。” “楠城紧挨佛城,那边有一家非常大型的购物中心,周边相距不远的城市有钱人都会去那家购物中心买东西,很多是港城专柜海外品牌,一些内地城市都买不到。我和韩竖带着露露去买意大利零食,在购物中心的二楼女更衣室发现了祝臣舟,我本想拍照的,可韩竖不肯让我去趟浑水,他说你愿意跟祝臣舟,旁人管不着,是苦是甜你自己尝,还当然这不足以打消我放弃的念头,主要有一个缘故是祝臣舟很敏感很谨慎,除非他愿意被拍到故意防水,否则哪怕你藏得再隐蔽,他都可以发现,我很担心韩竖难做。但我记得那个场面,他穿着非常休闲的白色运动衣,戴着墨镜,女人是黄色套装,露出脸孔,长相妩媚精致,比你大几岁,她买了几套内衣,是那种看上去非常浪漫开放的款式,祝臣舟刷卡后,两个人下车离开,我拉着韩竖跟上去,他们到了一家宾馆,我无法肯定是住在同一房间,但确实住在一个宾馆。沈筝,你想一想,到底是什么关系,才能陪伴去买那样情趣的内衣?祝臣舟出差这段时间,他是有女人陪伴的。” 曲笙说完看到我一言不发,脸色又非常苍白,她受到了一丝惊吓咬着嘴唇,“对不起,可能我多嘴了,但我没有恶意,我只希望我们女人不要糊里糊涂,就像绝症,早一点发现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可越拖越容易靠近死神,爱情不也是这样吗,及及早发现对症下药,摸着自己心问清楚是否还愿意挽留,我只希望你不要接连失去一切你在乎的人。” 我将手机掏出来,从相册拨出一张相片,递给曲笙,“是她吗?” 曲笙只看了一眼,便无比肯定说,“是,就是她,她非常美。” 果然是这样,祝臣舟勾搭有夫之妇上了瘾,天下那么多乖巧姑娘他不要,偏偏执迷了这一个。 如果是别的女人,可能我还有机会赢,可郑妲曼的脸实在令男人疯狂失魂,祝臣舟权势再如何强悍,从生理上也仅仅是一个男人,逃不了儿女情长,心潮悸动,何况他本性风流。抛开这一层不提,我和祝臣舟之间从最开始便有隔膜,始终没有剔除,不管我们又怎样深刻的感情,我们彼此都没有完全坦诚,这样的两个人最容易被挤入不怀好意的第三者,而我此时太累,身心俱疲,我找不到力气去挽留和抗争,需要不停挽留怀疑的爱情,又何必再花费力气。 只是我很想知道,在经历了我之后,祝臣舟不是不了解这样事件带来的巨大隐患和风波,他应该敬而远之,但却明知故犯,他难道为了所谓的动情而不顾将巨文置于风口浪尖的灾难吗。可巨文不只是巨文,它还有美索,我将陈靖深二十余年的心血拱手相送,到头来只是以我的伟大和慷慨为另一个女人的风情万种买单。 我靠住墙壁站在阳光下,我握着曲笙的手,“一切顺天由命,从前说人的命运掌控在自己手里,那是因为斗得还不累,现在我说人不能和命争,争也争不过。” 僧人第一段法事做完,正在烧香敬天,孟奇光将一把纸钱丢进火盆内焚烧,门忽然在这时被推开,庞赞跟随祝臣舟从外面进来,他看到这一幕怔了怔,他询问起身朝他走过去的孟奇光,“在做什么。” “祝总,按照一些习俗,未满一岁的胎儿去世属于夭折,而且小少爷的死非常大凶,夫人让我安排法事诵经,三九开始到七九,每九天超度一次。” 祝臣舟看了我一眼,他非常无奈揉着自己眉心,“虽然我不相信这些,但如果你能心里舒服些,可以继续。” 他说完经过我身边进入别墅,曲笙透过玻璃盯着他,见他脱掉西装坐在沙发上,她对我小声说,“我先走了,你们好好谈,这样的事许多女人都会经历,你应该可以妥善解决。不要杞人忧天,也不要自暴自弃,人生还很长,并没有什么事是熬不过去的,尤其是没有理由的爱情。” 我让孟奇光送曲笙出去,我目送她背影离开,便转身回到客厅,祝臣舟正闭目靠在沙发上假寐,他面前的香烟燃烧着,但没有吸,我走过去弯腰将烟掐灭,我沉默不语看着他,他大约察觉到空气中没有了烟味,他睁开眼略带疲惫的看了看我,“你朋友离开了吗。” 我说离开了,他用掌心在自己眼睛上搓了搓,然后直起身体,“你有事要对我说。” 我皮笑肉不笑,“你可以先说,没准我们要说的是同一件事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4 冷 祝臣舟眼睛有些惺忪,他声音懒洋洋,“我没有事情要和你说。” 他将面前茶几上的一只杯子拿起来,发现里面是空的,刚想叫保姆来添茶,我主动对他说我来吧,然后接过他手中的杯子,到厨房冲泡了一杯咖啡。祝臣舟有些奇怪我今天的反常,祝谨夭折后,我对他非常冷淡,甚至到背对背而眠的地步,偶尔他拥抱我,我都会控制不住的排斥和抗拒,做出推脱的姿势。这也让他渐渐失去了兴趣耐心,不是我矫情也不是我故作矜持,而是因为我眼前总浮现出他对孩子死亡无动于衷的冷漠脸孔,让我始终难以放下这个心结。 主动为他泡咖啡,他连想也没有想过。祝臣舟接过杯子,他喝了两口,我盯着杯口说,“我记得你从前不喜欢和速溶咖啡,你喜欢和咖啡壶煮的现磨咖啡,必须要很温热,不加糖,只加一勺奶,不可以有一丝酸味。” 祝臣舟捏着杯子默不作声。 我长叹一口气,“人都是会变的,只是变得快慢而已,能够让你如此漫长的习惯在一朝一夕荡然无存,你一定非常看重她。” 我说完这些露出一丝笑容,“我很好奇是谁把你的生活习惯改变了。” 祝臣舟将杯子放下,“难道就不可以是因为咖啡是你泡给我的,即便不是我喜欢的口味,我也愿意喝掉这个原因吗?” 我盯着他眼睛不可思议笑说,“会是吗?” 祝臣舟抿唇不语,他沉默了几秒钟也笑出来,“当然不会是。” 我坐在沙发上,越过他头顶看向露台外,“楠城漂亮吗。” 他嗯了一声,“还可以,你没有去过。” 我点点头,“没有,听说有很大的购物中心,许多人都去那边买东西。” 我意味深长看着他侧脸,他没有任何表情,“的确有一个,改天我带你过去。” “你去过吗。” 我笑容无害凝视他,就像真的这只是一个简单问题,他也非常坦诚,没有隐瞒我什么,或者说在他认知里这世上所有女人都不需要隐瞒,不管对方和他是怎样的关系,他都是掌握主动权的一个,分与合,都在他一念之间,而别人无权做主,他的独断和自我,也是因为女人的宠爱和迁就。 “我去过,这一次到楠城去看了看。” “你自己吗。”我笑着耸耸肩,“男人自己会去购物中心逛街,我不太相信。不都说女人的天敌是游戏,男人的天敌是逛街吗。” 祝臣舟何其聪明,他自然听出了我言外之意,他垂眸盯着地面看了片刻,他忽然偏头朝向我,他语气内有一丝不解,“沈筝,难道我们之间不阴阳怪气就无法沟通了吗。从祝谨死后,你对我是怎样的态度,我不是杀人犯,我也没有办法使用法术将他起死回生,很多事在我意料之外,如果我能猜到蔡安会绑架他,我宁可天天都将他带在身边,也不会允许这样事件发生。可现在我无法扭转,但我承诺过,这些都会过去,你想要孩子,我们可以再有,你怎样回答我?你说这辈子都不会。我并非不曾迁就你,我知道失去孩子没有人比你更悲伤,但你要适可而止,你无法想像每个晚上我进入这扇门有多么无奈,我希望看到的不是我的女人苦大仇深对待我。” 我脸上伪装的笑容一点点敛去,到最后归于彻底的平静和淡漠,我手指戳了戳他洁白的衬衣领口,“这件衬衣是你新买的吗?宾馆里舒服吗,是否楠城的天空和海城一样蓝,也许你心情好了,会觉得天更加漂亮,连飞扬的尘沙都充满了不可忽视的美感。可你还记得吗,我们的儿子去世还不到一个月。他死在你我面前,魂飞魄散。” 祝臣舟脸色有一丝青白,他盯着我蹙眉不语,胸口因呼吸而剧烈起伏颤动,我眼睛微红说,“我没有资格询问,所以我以后不会再提。” 我转身上楼时祝臣舟没有喊住我,他只是非常疲惫靠在沙发上,眼睛闭着让我看不到他的目光。 之后几天他没有再回家,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没有任何乐趣,也不再灰白。 祝谨死亡的阴影不再那么强大的笼罩着我,我可以吃下几口饭,也能够浅眠入睡,这份起色源于我某天照镜子时被自己苍白脸庞吓到,崔婕不止一次敬告过我,那时我还和陈靖深在一起,并没有成为他的妻子,她对我说高高在上的男人只想看美艳绝伦的脸,你没有就留不住他,因为能留住他的面孔太多了,他没有理由忍受你的邋遢和平庸,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反感和嫌弃的,男人对女人的情分是什么,还不是睡得爽,这个做不到,再深的情分也会被打烂。 我在镜子里看着自己的脸,恍然记起祝臣舟已经五天没有回来了,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委屈惶恐和畏惧,在我不经意时就爆发出来,等到我幡然醒悟又为时晚矣,我忘记了骄傲如他是无法接受任何指责。 祝谨的死几乎将我击垮,我崩溃过绝望过也怨恨过,甚至将祝臣舟一点点推远,给了其他女人可趁之机,我总还要活下去,只要我没有彻底被逼疯,我就还要过这份日子。 我想通了一些后,亲自给庞赞打电话,我询问他今天祝臣舟是否很忙碌,他在电话那边也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我会主动问这些,他说替我查阅一下行程安排,稍后给我回拨过来,我挂断电话等候了几分钟,他重新打过来告诉我今天五点以后祝臣舟没有任何应酬。 “那如果这样,等到五点你跟他说一声,让他回来一趟。” 庞赞笑着说,“如果夫人想通了愿意主动缓和,我想祝总一定非常高兴,我会记得替您转达。” 我对他道了谢,我回到卧室打开衣柜开始挑选衣服,我发现每一件都穿过,至少他都见过我穿上后的样子,还有一些并不太适合这个季节和此时的气氛,毕竟我们许久没有如胶似漆,颜色过分绚丽,反而会觉得很尴尬。 我干脆叫上一名保镖陪我上街去买新的,又到超市买了一些晚上会用到的祝臣舟很爱吃的食物,我回来后吩咐厨师按照我的要求去做菜,然后便躲到卧房精心打扮自己,我已经很久不化妆了,大约快一点多,孕期和生下祝谨坐月子都很担心化妆品影响胎儿及自己,再好的也会掺加化学成分,干脆碰也不碰,等到此时需要我有一个精致妆容,我却无从下手,我对着镜子一连花了许久,各种颜色都涂抹尝试,等到我打扮完毕,天色已经非常深。我才意识到自己化了将近三个小时。 我将新买回的酒红色连衣裙穿上,正在梳理长发,忽然听到楼下传来汽笛声,似乎有汽车驶向车库内,我知道是祝臣舟回来了,我抚着胸口平复了片刻,立刻满怀期待走下楼去迎接他,然而等待我的并不是祝臣舟,而是形单影只的庞赞,他看到我脸上闪过一丝歉疚和不自然,他站在原地攥拳咳了两声,“夫人。” 我越过他身后看向空荡荡的庭院,我已经隐约明白了什么,但我仍旧不是很甘心问,“他回来吗?” 庞赞嘬了嘬舌尖,“祝总临时有些安排,今晚不确定能否结束很早,但是祝总很高兴夫人的邀请,他也是实在推脱不开,才让我回来亲自向您表达歉意,他说最迟这几天会赶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5 桃色 庞赞似乎自己都觉得这样理由说不通,他脸色越来越尴尬,根本不敢抬起头触及我目光,我沉默了片刻站在那里笑打破这份沉寂,“他临时有了应酬,走不开是吗。” 庞赞说是,没有办法推脱的一个客户。 “一般的饭局不是都要提前预约吗?怎么临时安排。” 庞赞应付我之前一定在心里思索了很久,怎样才能尽量编得天衣无缝让我接受,毕竟女人心思很难猜,有时候问出的话题极其冷门,对方有一点犹豫便会被无限放大,庞赞显然做了万全的准备功课,他毫不费力说,“对方公司也是老客户了,在海城名头很响,南省的老牌企业,咱们这边的预约前台有一些固定的合作方是不需要预约的,就好比老客户有一定的利润回馈,祝总原本也以为今天可以回家陪伴夫人,没想到四点半左右对方公司秘书打来电话,约祝总到泗水街喝酒,祝总认为毕竟您是他的亲属,一定会理解他的身不由己,对方就未必了,驳回一次邀约要花费很大功夫才能再拉近关系,都是商业界响当当的巨鄂,谁也不愿接受一次拒绝。” 我哦了一声,我不再说话,而是目光非常沉静注视他,他大约被我看得心虚,又一时片刻找不到合适岔开的话题,他只好说,“夫人,您今晚不必等候祝总,早点休息。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告辞。” 他说完转身便要离开,我喊他背影让他停下,他回头看我,我指了指沙发,“庞秘书从公司赶来,不累吗,不如坐下喝杯茶歇歇脚再走。” 庞赞说还以为我要问什么让他无法回答的难题,在听到只是挽留他喝茶歇脚时,他明显松了口气,“多谢夫人,我回公司还要向祝总复命,不打扰您。” “这很急吗?不管你什么时候去复命,我也无法改变他不回来的结果,你就算不去,他也不可能推掉这个应酬,所以没必要太急,你也可以打个电话告知。我还有点事,庞秘书不辞辛劳向我转达,我总要请你坐坐才能安心。” 庞赞才松懈的表情一下子又紧绷住,我无视他走向对面的沙发,庞赞只好在旁边距离我不远不近的位置也坐下,保姆从厨房内端出一壶热茶放在茶几,我拿起两个杯子,倒过来杯口朝上,我将热茶斟满,一杯推到他面前,一杯留给自己,他非常恭敬接过,捧在掌心没有喝,只是垂眸盯着杯口冒出的热气,“夫人还有事?” 我朝他比划一个请的手势,“也没什么事,就是冷清惯了,来个人我就想让他陪我聊聊,你不是女人,不知道女人多怕寂寞。你先尝尝茶的味道怎么样。” 庞赞如坐针毡,他很拘束喝了一口,也没有仔细品尝滋味,便点头说很好,我没有戳穿他的敷衍,我直接开门见山说,“臣舟陪的客户是不是一个女人。” 庞赞在我说话期间又喝了一口,男人紧张时候都喜欢喝水或者咳嗽,我问完后他险些呛到,他捂住嘴深深吸了口气,“夫人多想了,祝总经营巨文这么多年,将事业做的蒸蒸日上,应酬自然很多,之前就是这样,祝总很看重公事,所以在夫人之前,对于私生活都是比较排后,一切以公司为重。祝总对夫人很在意,才会经常抽时间在家中陪伴,这已经破例了。” 我指尖来回抚摸着杯身花纹,“我只想知道是不是女人。” 庞赞见实在躲不过去,他索性将剩下的茶全部喝掉,他把空杯放下,手指蹭了蹭唇角,“是一个女人,但…” “不用但是,我只想知道这个。”我打断庞赞的话,我再次为他添了一杯茶,“是那个有夫之妇的郑小姐吗。” 庞赞有些僵硬看着我侧脸,他没有直面回答,因为他的身份很尴尬,我和祝臣舟都算是他的主子,他没有办法得罪我,也没有办法出卖他,庞赞只好含糊其辞说,“夫人心知肚明,何必来为难我,有些话无法从我口中说出,我也不好去评判直言。” 我听到这里便彻底肯定,一向痴迷工作的祝臣舟竟然为了一个郑妲曼家也不回,公事也不管,出差到楠城如影随形,回到海城同样如胶似漆,他是连声誉都不要了。 我盯着庞赞语气无比郑重,“在我记忆里,庞秘书非常正直坦率,敢于忠言逆耳,也分得清孰是孰非,有一颗正义而明事理的心,宽阔又可容纳别人罪过的胸怀,但我没想到当初咄咄逼人要臣舟放弃我的庞秘书,竟也放下了屠刀。难道你不觉得郑妲曼这个女子出现得很古怪,也非常危险,她的确美貌,这是迷惑人的资本,也可以让任何人讨厌不起来她,可凡是成就大事的男人,都明白红颜意味着什么,那是这条路上最大的障碍,最狐媚可惧的祸水。作为真正的忠臣良将,劝诫他悬崖勒马及时抽身才是你应该做的事,而不是帮助他遮掩真相欺瞒我,难道你愿意看见郑妲曼一点点吞噬掉祝臣舟的理智吗?” 庞赞听后没有陷入深思,也没有对我这番话表达什么见解,他只是很认真说,“夫人也许误会了,很多事道听途说的版本是信不得的,作为曾孕育过一个结晶的夫妻,不管是否名正言顺,在祝总心里,在我们下属眼中,您都是夫人,请您相信祝总的责任心,如果没有十足的诚意和深情,他绝不会让您生下他的骨肉,而至于他和郑小姐的个中缘由,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愿意以我认识的祝总做参照,去相信他有他的道理。” “你认识的祝臣舟,难道不是所有人眼中的,风流桀骜,冷漠如霜,冷血得没有一丝温度,对于美貌女人从不抗拒。” 庞赞蹙眉说,“夫人不要想的这么偏激,每个人都有无可复制的过去,是他的故事,他的人生,祝总的魅力就在于他的这些经历,好的坏的,构成了他的理智和沉稳。夫人今天主动约祝总回家,就是妥协的表现,既然已经想通,就不要再第二次钻入死胡同,祝总对您是不同的,我也只能言尽于此。过分深情的承诺,您无法奢求,因为他也给不了。” 庞赞说完这些,他口袋内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对我说了声抱歉,终止了我们的谈话,他拿出看了一眼,我同时也灵敏捕捉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两个字,我看着他,他略带踌躇扫视我,然后下一刻我将目光移开,他拿着手机避到了阳台。 他这通电话讲了大约三分钟,他挂断后从阳台水晶帘内出来,他看向我眼神充满歉意,“夫人,我现在必须离开,祝总有很重要事需要我去解决。” 我的确不能因为一时不痛快耽误他公事,我还做不到那么是非不分,这只会让祝臣舟更加偏颇郑妲曼,给予后者更多表现的机会,我将庞赞送出庭院,在门口时他一边拉开车门一边让我回去,我看他坐入车中,在他即将开走时我对他说,“你能把我看一下臣舟和郑小姐吗,我不知道楠城出差你是否跟去了,如果你也在,你该知道发生了什么。” 庞赞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一顿,他犹豫了片刻说,“我清楚一些,但不算很多,我毕竟身份只是下属,祝总不可能什么都让我看到。” “那他们住在一起吗?” 庞赞彻底失了语,他从车窗内看向我,“夫人计较这些并没有意义,您不在祝总身边,千千万万女人渴望替补您的位置,您就真的甘心给别人让位吗?如果不甘心,那么纠结太多到头来伤害自己,也改变不了事实。聪明女人得过且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您选择了这世上最优秀的男人之一。如果我是您,我会用我浑身解数做出良善温柔的样子,早日拿到那一纸婚书,而不是将这个男人推得更远。至于他和郑小姐的事,这其中太多原由,一是片刻说不清,我也不是十分了解。” 庞赞说完后和我告辞,便将车缓慢开上街道,驶离小区。 他离开后良久,我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失了魂魄,任由这寒风一点点将我吞噬湮没。 难道平凡女人嫁给一个无比优秀的男人,就只能忍气吞声吗,连最基本的权益都无法捍卫,甚至分明是男人的错,女人却要得过且过装糊涂。 是,千千万万等着看我笑话看我落马替补上来的女人在伺机而动,可谁像我失去了全部,赌上了全部,我失掉了我最后的保障,我也失掉了我的亲骨肉。 我的确不甘心,除非我杀了他。 否则我永远不会放手,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女人还能怎样斗,在圈子里两年时间我看得太多,这世上谁的手段还能比虎视眈眈上位的情妇更多呢。 接下来两天祝臣舟仍旧没有回来,但是有关他的新闻却不曾消失,他和郑妲曼在楠城共宿进出宾馆的照片被楠城方面的媒体拍摄下来刊登在各大报刊杂志,很快便流入海城,再一次爆发铺天盖地的口水战,但这一次战役并没有使巨文陷入危机,反而股票随市场的巨大曝光度而不断涨停,巨文的市场价值再度翻番。 许多人都羡慕祝臣舟的情场商场双得意,渐渐遗忘了他背后还有一个丧子之痛难以走出的女人,人们就是这样,只能看到别人的高高在上光鲜亮丽,却不管被压制的贫民死活疾苦,唯一值得我欣慰的是媒体冠名以桃色来评价祝臣舟和郑妲曼这段婚外恋。 郑妲曼的丈夫似乎销声匿迹,他对于妻子给自己戴了绿帽并不是十分关注和在意,仍旧在各大论坛和政要那里混得如鱼得水,并且谈笑风生,当然身边女伴也一刻不曾停止变换。 可以这么说,夫妻一丘之貉,男的风流女的放纵,所以谁也不管谁,而我非常惊讶在于祝臣舟为什么会和这样女人走到一起,并且看上去已经难以自拔,对外界一切评判都置若罔闻,根本不曾有半点悔改的意思。 这段桃色新闻持续发酵,很快蔓延整个荼省,以祝臣舟本身的关注度和新闻再加上这样私生活重磅,自然是满城风雨,但随即而来不少大v媒体在官方放出巨文才经历一次危机,现在又兼并美索,实力庞大却是招黑体制,是否有炒作嫌疑,从洗白入手未必能被大众接受,自黑的娱乐模式反而更好。 从曝出新闻开始就沉默的巨文公关部终于发声,指责媒体作秀博取更高的版面知名度,以祝臣舟的身份地位,还需要炒作来扩大巨文盈利和市场吗?巨文公关部大约是经历了太多次危机场面,谁让他们摊上一个我行我素的上司,早就在不停攻击中头脑麻木,此话一出立即惹怒不少媒体,都纷纷反戈嘲讽祝臣舟,只是他们不敢指名道姓,只是以z姓巨鄂桃色婚外恋为引子,挖出他许多前科,包括黄卿等都没有逃过这个争议的漩涡,当然风波殃及最严重的还是我和郑妲曼,媒体说祝臣舟喜好重口,不爱黄花姑娘偏好已婚少妇。 网上不少论坛也针对这件事发表见解,不少人评论说,因为已婚少妇更加花样繁多,更能满足祝臣舟作为商业顶尖人士的占有**,比小姑娘要泼辣疯狂得多,开垦一件艺术品的结果充满自豪,但过程却艰辛又晦涩,一件本就成熟的艺术品,不是更令人着迷吗。 除了巨文公关部发声过一次反而引来更狂妄的骤雨,祝臣舟始终态度沉默,完全置身事外。 在我有一次被传言撩拨得接近崩溃按捺不住找庞赞询问他祝臣舟是否这几天可以回来时,他终于将电话递给祝臣舟,他在那边对我承诺说今晚一定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6 如果天亮之前来得及 这一晚我没有精心打扮,而是穿着最简单的棉质居家服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等他回来,祝臣舟在傍晚七点多由孟奇光开车送他回到别墅,孟奇光没有进来,我透过落地窗看到他等祝臣舟下车后便驶离小区,我将电视关上,祝臣舟推门进入时发现只有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灯光微醺的客厅,他换好鞋朝我走过来,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站在我面前弯腰抱住我,我们这样的姿势很不舒服,我需要尽可能把头部高高仰起,他则必须躬下身体,但他不肯放开我,似乎非常享受这样的别扭与沉默,他抱了我很久,我听着他悠长粗重的呼吸在我耳畔缓慢流转,就像在低低倾诉什么。 他将下巴搁置在我肩窝内,鼻尖紧紧贴住皮肤,只一会儿我便觉得潮湿温热,我想推开他,又实在不舍这难得的拥抱,我们已经太久没有这样温情的时刻。 我不知道过去多久,他主动放开对我身体,他一边无比疲惫捏着眉心,一边在我旁边坐下,他身上的西装一丝不苟笔挺整洁,可衬衣与领带却像是扯过无数次,歪歪扭扭挂在身上,我伸手为他解下后丢在沙发扶手上,我问他要不要喝茶,他摇了摇头,“不需要,你陪我坐一会。” 他握住我的手,他粗砾的指尖在我掌心轻轻划动着,他侧脸轮廓忽然非常惆怅,我看到他眼底深深的疲惫,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吻过他,我记忆里和他有关所有美好的事,都停留在祝谨出生之前,可人生在继续,不会永远定格在最美好的时候,酸甜苦辣悲欢离合都要挨个去尝。 我握住他手,将脸庞凑过去,在他唇角烙印下,他身体微微一僵,有些始料未及我的动作,在我离开他唇角的同时,他偏过头目光有一丝讶异注视我,我们眼神交汇片刻,他忽然捧住我脸颊深深吻下来,这一吻漫长而悱恻,他没有**,我同样淡如止水,它存在温度,可并不火热到令人对这个夜晚过分膨胀的追求和期待。 他亲吻了我许久,在他放开我时,我有些睁不开眼睛,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是困倦而懒惰的。 他用手轻轻插入我发间梳理我散乱的长发,我迷茫之中看着他眼睛,“你和郑妲曼的事,是不是真的。” 我知道此时不能破坏气氛,温柔拴住男人的第一步是懂得什么该问什么不该,尤其是选择性很多的男人,他自己就会觉得没必要在不舒服的女人身上浪费过多时间,至于孩子,那是你自愿生的,他没逼你,何况生了他还要养,他比你的委屈更大,可我控制不住,我明白如果这样温情的机会都不把握住,之后再想提及,难上加难,他不会有耐心对我坦诚这些。 祝臣舟唇贴在我手背上,他坚硬浓密的胡茬令我皮肤上泛起一片红,我觉得又痒又痛,我想要抽回可又被他抓得太紧,他垂着眼眸沉静得像一个婴儿,加上灯光太昏暗,从我的角度看,他和祝谨格外相似,眉眼鼻唇,脸庞轮廓,还有那一丝撒娇般的孩子气,我心口再次巨痛,我用力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来,捂住心脏最疼的位置,我盯着他不死心,非要他回答我,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外界传得什么。” “传你们桃色婚外恋,她罔顾自己有夫之妇的身份,和你纠缠到一起,你忘记了自己丧子之痛,在儿子刚刚夭折一个多月便背叛家庭,我成了一个从没有正式上位就又一次难免下堂的弃妇,你不安于家室,有一颗无法安抚的浪子之心。” 祝臣舟说,“你是否相信。” 我反问他,“这是不是真的。” 他将身体坐直,没有像刚才那样贴靠我非常近,他直视面前的茶几说,“真真假假就看人怎样说,怎样感知。这世上本来也没有任何一件事是绝对的,都有一个参照和对比,从而得到一份结果。”他说完微微笑了一下,“我以为你会选择无视那些传言,我也以为你两次主动在这段感情里妥协,是信任我不舍的缘故,如果你只是要当面要一个结果,我可以告诉你,有一半真,一半假。” 我心瞬间揪起来,“也就是说,你们真的住在一起过,真的纠缠不清。” “我做每一件事都有我的道理。” “可你想过你的道理伤害到别人吗?”我捂住胸口笑出来,“这世上的女人最不能容忍是什么。”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毫无后顾之忧,即便我要许诺你什么,我总要自己活下去,才能给你。” “可我等得到那一天吗?我们这样僵持怀疑下去,那一天还能到来吗?” 我说完这句话后,我和他全部愣住,我们眼里翻滚起惊涛和骇浪。 都曾想过以后,他不说,我不讲。 我的设想里有他,他的设想里是否有我,只有他清楚。 但我们忽略掉对方是否可以接受这份构想。 我们都活得太自我,在这条自我满足的路上走得无法回头。 窗外下了雨,树叶很温柔。 没有月光,没有星辰,只有水雾和遥远的楼宇。 如果天亮之前来得及。 即使你遥远,更遥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7 无法无天 海城西山墓园有一种非常少见的花,通体是紫色,一部经文里提到紫色圣洁,最适合庇佑死去人的灵魂,使他们有处安放,不必沦为孤魂野鬼。 我说紫色太深沉,它想让人落泪,尤其在缅怀一张脸的时候。 我坐在陈靖深墓碑前,身后是漫无边际的积雪,这条路很长,从山脚下一直延伸到山坡上,半山腰有一座极小的寺庙,里面只有两个和尚,一个是老和尚,一个是年轻的和尚,我上山途径寺庙门前,被打扫积雪的老和尚拦住,他说我面目不祥,要有大灾难发生,我以为他是个骗子,并没有理他,我本想绕开他离开,可他察觉到我的意图,率先一步堵住了我去路,他对我说,我活不久。我气急反笑,念在这冰天雪地的,他还出来碰瓷拉活儿也不容易,谁都是为了活着,如果没有真的伤害到自己,何必去斤斤计较,予人玫瑰手有余香,无法断定谁就一辈子穷困潦倒爬不起来,万一他有飞黄腾达的一天,多个这样感恩自己的人,也不算吃亏。尽管这个剃了光头双手合十自称佛家弟子的和尚是没有什么成龙的可能了。 我从口袋内摸出钱丢到他怀里,我告诉他拿了钱让开,不要耽误我事情。 他无奈摇头,又将钱重新还给我,他说我会相信的,在再难到来那一天,他还赠送了我一串佛珠,分文不取,他说那东西开过光。 我在掌心掂量了几下,我忽然有点半信半疑,一个不要钱还送我东西的老和尚,他在我身上应该没有企图,我问他这卦占卜得准不准,他说不是算卦,是看我面相提醒我,我问他有法子避难吗,他目光深沉抬起头盯着天边一抹飞机划过留下的烟雾,坚决而无情吐出两个字:没有。 还好,他没有说天机不可泄露。这个套路太老了,应该摒弃。 我笑着说和他道了谢,拿着那串珠子离开寺庙。 等到我拐上山,在转弯处的矮亭回头去看,发现那老和尚不见了,扫帚丢在庭院门前,被白雪皑皑裹住的小寺庙看上去竟充满了灵气。 我坐在墓碑前的空地上,旁边烧着纸钱和阴衣,火苗蹿起来很高,似乎都要没过我头顶,空气升腾得格外温暖,为我挡去一丝寒风。 我一边斟满两杯酒,一边对墓碑上陈靖深的照片说,“你知道吗,刚才山下有个老和尚,他说我活不久了,死得挺惨,而且不可避免,你觉得好笑吗?” 我说着笑出来,“可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因为我遭了太多孽,虽然我本意不是这样,但事情发展总是逃脱我掌控,你说我当初带着露露去找你干什么,安分守己在家里呆着多好,不然我也不会遇到祝臣舟,也发生不了这么多牵绊和纠缠。” 我将酒杯递到他相片前,紧紧贴住,陈靖深眼睛长的最好看,自带一股深情,他眼窝比一般人要深邃一些,看上去显老,可他鼻梁又很挺,鼻翼有人,鼻头圆润,还长了一张并不薄的唇,他看上去让人觉得温润舒服,而不像祝臣舟,五官俊美却又刻薄。 我将递给他那杯酒杯口向下洒在地面,我看着液体卷起一丝飞扬的灰尘,我忽然涌出一个念头,觉得仿佛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我拿着自己的酒杯,大口喝光,辛辣带着微苦的气息呛得鼻子发涩,我眯着渐红的眼睛,说不清是想哭还是喉咙难受。 “靖深,你怪不怪我这么久才来看你,是我没胆量没勇气吧,我知道你到死都没有原谅我,蔡安和秦霁告诉我许多我从没了解的事,可他们越是告诉我你有多爱我,我越是没颜面来祭拜你。你看——” 我伸手指向焚焚燃烧的三炷香,“我真怕我点的香,会侮辱了你的陵园。我太脏了,你什么都清楚,你只是装傻,甚至到最后你都想让那些过去,只是你扛不住了,你知道你活不了。我并不值得你那样纵容和忍耐,你是否想过,我对你的爱掺杂了太多心机和利益,我根本就不是一个好女人,我所留给的你一切,都是我虚伪的假象。这份债我会还的,我早晚都会还给你。其实我现在就一点点还了,失去陈靖深的沈筝,过得好狼狈。” 我低低笑出来,“我很想知道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我听人说,不管天堂还是地狱,都是风平浪静万里无云,不会有风雪和暴雨,更不会有烈日严寒。每个人有一栋小院子,有阎王的兵马守着,怕你偷偷跳入轮回的湖泊,要熬满二十年才能重生,那你寂寞不寂寞。” 我歪了歪头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你喜欢热闹,虽然你不爱说话,但你很愿意去人多的地方,你喜欢听别人说,看别人疯,从露露母亲去世,到认识我之前,你封闭自己度过了好长一段时光,你厌倦也害怕了那样清冷的日子,对着墙壁喊一声无人应答只有更寂寥的回音。该不会是你要召唤我去陪你吧?你看不惯我葬送了你的心血,不想看我活得这么好这么久,你等累了,不想寂寞下去,所以想起了我,是不是?” 我哈哈大笑,空荡的墓园到处都回响着我无法自抑的笑声,可笑着笑着,陈靖深脸庞在我视线内忽然模糊起来,我甚至看不清他的眉眼,晶莹水雾遮住了我眼睛,再不会有人回答我,这世上名字叫陈靖深的男人也许还有很多,但他们终究不是我认识的他。 他再不会笑着拥住我,逼我多吃饭,在我百般不从下,无奈而纵容吻一吻我的唇;他再不会趁我洗澡时不停敲门要进来方便洗漱,只为了我开门时忽然扯掉我挡在胸前遮光的毛巾,然后抱着我一起沉入浴缸;他再不会在我熟睡时为我盖好被子,再不会在出差的深夜,感知到我失眠,陪我一聊到黎明清晨。 他只是一张相片,没有温度,没有生气,更不会眨眼和亲吻。 我欠的债他生生世世都不会饶恕我,他永远都恨我,就像我恨着祝臣舟那样,只是我的恨敌不过爱,可陈靖深却恨透了我,如果他的灵魂自始至终没有离开我身边,他一定恨不得将我吞吃入腹,让我尸骨无存,不得超生。 我将身体倾靠过去,额头抵在冰凉的石碑上,我颤抖的指尖沿着他眉眼一点点下滑,最终落在他微抿的唇上,“靖深,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情深意重,下辈子我会偿还报答你,我一定会。” 有滚烫的热泪从我眼角溢出,溅在他干净的石碑上,他笑得莞尔温润,暖得令我不敢看下去,我会心虚会惭愧更会疼痛,我小声说,“还是不要偿还了,下辈子不遇到我,就是对你最大的报恩。” 我在墓园待了多半天,下午忽然飘起雪花,由南向北逆起西风寒流,我出来时还天气晴朗,又即将立春,出太阳时格外温暖,所以身上穿得不多,原本打算陪陈靖深待一天,也不得不起身。 我离开墓地回别墅已经是傍晚,我下车进入庭院,刚好祝臣舟的车也停在外面,他从车里步入,庞赞拿着公文包跟在他身后朝这边走来,他站在距离我仅半臂之隔的位置,他蹙眉深吸了口气,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一圈,“你喝酒了。” 我不但喝酒,而且还喝多了,从前圈子里姐妹儿聚会,我极少喝酒,偶尔意思一口,搪塞过去,不扫大家兴也就得过且过了,苏玫替我拦着,谁敢灌她啊,我就在她庇护下熬过了快两年,后来大家散落天涯各奔东西,不少姐妹儿都看透了这行的水深水浅,纷纷洗白从良,嫁人生子,而坚守阵地的几个,都是混得相当不错,在金主那里吃得极开,才敢和前赴后继加入进来的小姑娘一争高下,无非也就是崔婕、聂灵、萨利这三个,连苏玫都厌倦了,加上她也生了孩子,韶华不再,总要为孩子的感受考虑,不能指着青春和身体吃一辈子。 我的酒量有多惨,据不完全统计,红酒两杯勉强还能扛,三杯就发飘,等到五杯下肚,基本只能依靠别人搀扶才能移步。而陈靖深喜欢红酒还喜欢白兰地,他对于味道浓烈度数颇高的白酒也情有独钟,他说男人是烈马,不喝烈酒都对不起自己跌宕起伏人生。的确像他那样大起大落的人不多见,他爬到部长位置也是一步步脚印堆积起来的,最开始的小刑警,拼了命积攒功勋,多少次出生入死枪林弹雨挺过来才坐在这个位置,如果说同僚多多少少都有些旁门左道,陈靖深是唯一无愧于心的。 然而这世上对好人也没那么公平,这就是为什么越来越多人选择当坏人的缘故,坦坦荡荡就可以一生平安吗? 我在墓园喝了半瓶红酒,半瓶白酒,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红白混着喝酒量不错的人都未必扛得住,何况我加起来喝了一斤多,此时我眼中的祝臣舟有好几颗脑袋,脸色臭得要命,我最看不惯他这副德行,我走过去伸出手指着他鼻子,横眉竖目说,“祝臣舟,我早看你不顺眼了,你是不是以为天下女人都爱你?非你不嫁,唯你不可,得到你一个目光就美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你以为你是神仙吗?就算所有女人都这样贱,偏偏我不是。我告诉你吧,我刚看我丈夫回来,西山墓园,他托我给你带个话,过几天就把你叫走!” 我说着笑出来,祝臣舟抿唇看我,他比我还要横眉冷目,“原来对我积攒了这么大怒气,你继续说。” 我拍拍自己胸口,“你让我说我就说,你让我停我就停,我也太听话了。我让你吃屎你去吗?” 我说完打算怕拍他的脸,就像扇嘴巴那样,可我手奔着其中一颗脑袋过去,发现扑了空,我又往旁边那颗脑袋上伸去,还是扑了空,我瞪大眼睛用力寻找他脑袋,太多颗了,六颗还是九颗,全部都紧挨着,我伸出手在那些脑袋上使劲扒拉着,他身后的庞赞抿着唇低垂头颅,似乎在忍住笑,祝臣舟的脸色彻底臭了,黑臭黑臭的,他一把握住我不安分找他脑袋的手,将我整个身体往他怀中一拉,夹着我朝别墅内走,我身体是扭着的,脚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我就这么被他拖拉着,姿势要多难受有多难受,我清醒时候都不会罢休,何况我已经醉了,我一边破口大骂嘶吼哀叫一边用我脑袋往他身上撞,我也不知道都撞了哪里,总之磕得额头疼。 他把我夹进客厅,往沙发上用力一丢,虽然他力气极大,可并没有让我碰到什么硬物,也没伤害到我身体,我软趴趴窝在沙发软垫上,保姆见状都不明所以,我早晨走还好好的,怎么傍晚回来就成了这个鬼德行,她们站在旁边面面相觑,谁也不敢问一声,因为都看到了住臣舟难看至极的脸色。 “夫人出去,为什么不阻拦。” 保姆愣了愣,“不是先生吩咐过,夫人近期心情不好,她想要做什么,都由着她去,不必阻拦吗?” “我说她想要逛街游玩,任由她去,但她今天去哪里你们清楚吗?她去了西山墓园,这种地方我并没有说我允许。” 保姆更加奇怪,“夫人去西山做什么,小少爷的墓碑不是单独划出了一个花园吗?” 保姆说完后,她旁边的小佣人忽然用胳膊肘顶了顶她,脸色讳莫如深,那名保姆这才想起来什么,她立刻住了嘴,白着脸一声不吭。 庞赞看了看眯眼怪笑的我,他对祝臣舟说,“祝总,夫人心情实在压抑,外面流言蜚语将她精神消磨得很重,她去西山唠叨发泄一下,也许对她是很好的方式。” “可她喝了酒,这是什么样子。” 祝臣舟让保姆去端醒酒汤和热毛巾,他走过来坐在我旁边,动作有些粗鲁扯住我手臂,让我上半身趴在他腿上,保姆将热毛巾递过来,他接过在我脸上和脖子胡乱擦拭着,非常滚烫的温度和他不怜香惜玉的野蛮,让我皮肤好像脱了层皮,我手朝上挥舞,掌心啪一声刮在他脸上,他手上的动作立刻停止,面无表情盯着我,我只怔了两秒,便笑着大喊,“我终于扇到你了!” 庞赞和佣人都屏息静气不敢出音,他们脸上或多或少渗出一丝惊恐和慌张,祝臣舟皮笑肉不笑把毛巾丢掉,他手指钳住我下巴,左右打量了一番,“沈筝,你是不是和我装疯卖傻撒酒疯。” 我被他扣住下唇说不出话,我呜咽了两声,他没有被我的可怜打动,而是眼底掀起一股怒火,“现在知道错了吗?晚了。你敢扇我,还没有人敢在我脸上刮一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你对我动手,再不管教你,你更加无法无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8 强迫 祝臣舟将我抱上楼丢进卧房的浴室,他放了一缸热水,几乎都没过我头顶,我喝醉了酒,头脑不清醒,在水里根本坐不住,翻来覆去被浮力飘起,我接连呛了几口水,肺腑和胸腔内好像被灌满,我有些绝望的伏在水面,手指紧紧抠住浴缸边缘,防止我继续摇摆下沉。 祝臣舟转身将门关住,他站在门口位置,一边用手指灵巧解着领带和衬衣纽扣,一边居高临下俯望我,“清醒了吗。如果不够清醒,我把热水抽换掉,换冰水,我想会更管用。” 我虽然还醉着,但不至于不清醒到淹死,也不至于认不出致使我这样狼狈的罪魁祸首是他,我瞪着他说不出话,喉咙好像还有水没咳完,祝臣舟将上衣脱掉后,露出精壮而白皙的胸膛,他伸手摸向腰间,将皮带用力一扯,裤子随即褪下来,落在脚面,他迈开修长笔直的腿朝我一步步逼近,他全身上下只剩一条子弹蓝色的内裤,微醺灯光和浓重的雾气把他高大身体遮盖缭绕得非常朦胧,像是一个梦境,非常不真实。 他和我一同挤进浴缸,原本就要和边缘持平的水一下子溢出许多,巨大浮力从底下升起,我差点随水一起漫出,他从我身后将我一把抱住,他扯住我头发,让我的脸贴向冰冷的理石墙壁,我身体很热,理石非常凉,这样的反差碰撞中,我浑身一个激灵,可我动弹不了,他完全压住了我身体,我这样狼狈被他控制,我能透过水池上方宽大的镜子看到他的脸,他没有一丝表情,平静得令我害怕。 “现在清醒了吗,不要用你无辜而不谙世事的目光看着我,你到底是怎样的女人,我很清楚,你也只能欺瞒陈靖深。” 他这样钳制了我许久,直到我裸露在空气内的上半身彻底冷却,我牙齿不由自主的磕绊起来,他这才将我松开,我摆脱了他的禁锢后立刻将自己完全沉没入水中,只露出一张脸,我缓了片刻,我盯着坐在旁边的祝臣舟说,“你知道我是怎样的女人,还将我带在身边,不怕我会算计得你和陈靖深一样下场吗。” 祝臣舟后背靠住浴缸,他身体布满晶莹水珠,“因为我知道你没那个本事,你还不够道行。” 他笑着拉开旁边的橱柜,从里面取出红酒和一只杯子,他斟了一些后细细品尝着,目光却不曾从我身上移开,“说说今天去祭拜后的感想,是不是觉得很后悔。” 浴室没有开排风,越来越多的热气和白雾缠绕在一起,我有点觉得呼吸困难,我仰面枕在浴缸上,盯着天花板精致的吊灯。 “我沈筝做过的事从来不后悔。” 他脸上的表情微微缓和了些,他将杯口送到自己唇边,正要含住饮下,我又说,“但选择你背叛他,是我唯一后悔的事。” 祝臣舟喝酒的动作僵住,他唇角平静的弧度变为冷笑,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将杯子朝地上一丢,碎裂的声响在我耳畔无比清晰炸开,我身体不由自主一颤,但随即我便被他扯住头发揪到怀里。 他翻身将我压在水中,抬起我的腿,我非常惊恐盯着他狰狞又冷漠的面孔,他置身在我上方,两只手按住我胸口,疯了一般刺穿进来,我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极度的晕眩和我撕裂中,我们很久没有过肌肤之亲,在生过孩子后,寥寥无几,最多有一次,而且还没有成功,我在生育后身体的敏感度似乎全部消失了,只剩下排斥和厌恶,我觉得性成为了我的压力和负担,我开始憎恨这种取悦和表达的方式,我在想作为女人,我以前也不是冷淡,也许关键并不在我,而是因为祝臣舟让我缺少安全感,我开始无法正视自己的身份,我憎恶情妇的标签,尽管不光彩的它陪伴我走过了最煎熬贫穷的岁月,可人都是这样,当你到达一个位置,你会急于洗掉自己曾经不见天日的种种,它是罪恶是负累是难堪。 我开始觉得和他同床共枕充满了黑雾,就像偷情那样,可我分明已经为他生了孩子,为什么我却不能光明正大,向所有人坦诚我是他的太太,而我现在怎么说,我讲不出口,因为我原本就不是。 每当有人称呼我太太,我都觉得心里被抽取了几毫升血液,疼痛而灼烧,犹如一份打脸的嘲讽。 祝臣舟根本没有给我反抗余地,他按住我胸口便挺身而入,没有一点前兆,更没有一声安抚。在被刺穿那一刻,我因为巨痛和悲伤失去了一切挣扎,就像木偶,像没有海水即将死去的鱼,直挺挺越过他头顶去看向那束刺目的光线,那束白光在我瞳孔内渐渐融化为一片天空。 宿醉和晕厥让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浴室,我似乎在半梦半醒间,被翻来覆去的折磨和蹂躏,一池水从热变温凉,他一边占有我,一边又蓄满一池,水掀起浪花,一个高过一个,他喘息加重,我眼前浮浮沉沉的彩色和黑白,就像发了魔症。 我算不出他到底持续了多久,好像这几个月的亏欠全都要弥补回去,在他掐着我腰进行最后的冲刺时,我已经昏睡过去,确切说是昏死,带着满身不曾洗去的酒气,在灯光下堕入黑暗的深渊。 我再醒来已经是次日天亮,我没有盖被子,好像是被我踢开的,缠绕在我腰腹处,我身上还裹着浴巾,胸口处撕扯得乱七八糟,借着窗外阳光,我看到自己大腿和私密部位的两缕指甲红痕,昨晚浴室内的场景断断续续像碎片挤入我脑海,我跨坐在祝臣舟身上的,还有被他压在水中,趴着的模样,一幕幕过电影般,我有些崩溃将枕头盖在脸上,隔绝掉一切亮光和声音,这算什么?强奸吗。 可笑我竟然昏昏沉沉从了。 可我不从能怎样,我难道放得开走得了吗?我已经把自己最好的退路都亲自堵死了,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怨不得任何人。 我将枕头抛向门口,从床上坐起来,我本能看向旁边位置,被子和褥单非常整齐,如果不是中间那一点塌陷,也许我会认为他并没有睡在这个房间。 我怔了片刻,门忽然被推开,保姆逆光而立,她低垂头不敢看向卧房里,只盯着自己脚面,“夫人,先生让我请您下去用餐。” 我捂着自己额头嗯了一声,她没有走,而是站在那里等候我,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就像被监视,对就是那种感觉,我朝她大吼,“我听到了,你可以走了。” 她很为难带着一丝颤音,“先生让我将您请下去,请您别为难我。” 我闭上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我所有窝着的火都在这一刻无处发泄,冲撞到头顶恨不得燃烧一片森林,我正要对保姆斥责大骂,可她实在长了一张非常苦情的脸,再加上那要落为落的泪眼,我所有到嘴边的话只得咽了回去。 我简单洗漱换了衣服,跟随保姆走出卧室下楼,我到达一楼时看到祝臣舟正端坐在餐厅,他手握刀叉在切盘中造型精致的牛排,他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说,“起来了。” 保姆要为我拉开椅子,我手拂开她,而是亲自将祝臣舟对面的椅子拉开,我发出特别巨大刺耳的噪音,而祝臣舟最讨厌的就是清晨不安静,他立刻蹙了蹙眉,抬起头看我,我皮笑肉不笑说,“强奸的滋味舒服吗。” 祝臣舟怔了一下,他随即笑出来,“还不错,以后可以多多尝试。” 我被他梗得说不出话,我冷笑说,“你以为强奸是刺激和乐趣吗?这是犯法的,你不在乎声誉所以为所欲为?” “强奸需要证据,你有吗。” 他咀嚼食物的姿势优雅极了,竟能看出一丝诱惑的味道,不得不说,长得好看的不管男人还是女人,他可能撒尿时候都比其他人要更加好看。 他拿方帕擦拭了唇角油渍和酱汁,他看着我笑得意味深长,“有吗?” 我拍了一下桌子,“你挑衅是不是?” 祝臣舟闷笑出声,“是你大早晨起来说这样伤感情的话,我不和你计较,你还反咬我一口。” 他将方帕丢到纸篓里,我正准备拿叉子吃食物,庞赞站在玄关外的透明玻璃窗按响门铃,保姆给他打开后,他走进来朝我颔首打招呼,然后走到祝臣舟身后说,“华甫赌场出了点乱子,那边常哥解决不了,只能由您出面。” 祝臣舟非常淡然拿起一颗烟叼住,庞赞立刻掏出打火机为他点燃,他吸了一口后说,“过几天我过去看看。” “恐怕等不了那么久,这事闹得很大,已经惊动了警方,常哥电话里说,如果今晚再不解决掉,至少十几个手下都栽进去,哪个嘴巴扛不住了万一抖落出去点什么,您这边更加棘手。” 祝臣舟眼睛眯起来,“这么严重,惹了谁。” “州县薛哥。” 祝臣舟似乎在沉思回忆这个人的名号,“掌控南省航运公司的那个薛竹文?” 庞赞点头说是,祝臣舟蹙眉掸了掸烟灰,“我不是说过,未经我允许,一个是蒋升平,一个是薛竹文,不要去招惹,除非我授意,有我的解决办法,否则这两个并不是那么好收场,蒋升平不用多说,薛竹文黑白背景都很深,他和我素无往来,偶尔商场碰面也是点头之交其淡如水,他不太了解我底细,可我比较清楚他,他这个人的城府和权势,并不比蒋升平差,而且更为狠辣,一旦出手,非死即残。常兴逸把我的训诫忘在脑后了吗。” 庞赞说,“最近几年借着巨文的春风,华甫赌场的知名度几乎可以和宏扬老牌地下赌场媲美,可宏扬干了几十年,从老子到儿子,但华甫是四年前才建起,能够到这个位置,常哥作为领头羊,的确功不可没,虽然您在背后罩着,但大部分时间您都不露面,外界也不是很清楚,常哥平了许多事,难免有些桀骜和膨胀,而我听说两方大起来的关键,是薛竹文手下一个堂主动了华甫赌场内发牌的小姐,那个小姐是常哥女人,他咽不下这口气,半夜带人包抄,把那堂主一条胳膊卸了下来,原本薛竹文碍于您的地位也没打算插手,井水不犯河水,结果不到一个月查出怀孕,常哥这口气又爆发了,私下到州县撬了那个堂主管辖的七街店铺,您在这行混得深,自然比我半路跟着您出家的清楚其中深浅,动女人都能过去,唯独抢地盘,谁也不忍,薛竹文上个星期带着几拨精干人马从州县杀到了海城,前天正式露面,点名要常哥的两条胳膊,常哥怕您怪罪,自己顶了两天,但实在扛不住了。” 祝臣舟没有再说什么,他从站起身走到门口,佣人过去伺候他更换衣服,他对庞赞说,“你回公司,替我暂代事务一天,我到华甫去看看。如果是别人,常兴逸自己惹出的祸,我不插手,他能帮我管理一个赌场,平事的能耐都没有,也不用拿我的钱去四处潇洒风光,可薛竹文这边不行,常兴逸平不了,我也未必有十足把握。” 庞赞说,“如果祝总有需要,您给我打电话,我会时刻留意。” 祝臣舟嗯了声,他让佣人为他拿了一套崭新的黑色皮质西装,他穿上去格外英气逼人,他没有系领带,而是拿起一副墨镜戴上,我在他要出去时追过去几步,“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赌场呢,你带我一起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9 灰暗 我拉住祝臣舟手臂想跟他一起去看看,他并没有同意,只是非常严肃告诉我赌场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人流非常污秽,他是去解决事情不是观光。 我不肯松开他的手,“我从来没见过赌场什么样子,你还带黄卿去过。” 祝臣舟微微一怔,他立刻反应过来一定是庞赞告密,他偏头目光凌厉扫向他,庞赞颇为尴尬解释,“是夫人非要问出来,我实在搪塞不过去。” “为什么要搪塞我?难道我没有资格知道一下吗。” 祝臣舟捏了捏眉心,“黄卿跟我过去,有她的用处,去赌场玩的很多都是道上人,尤其到我和蒋升平场子的,哪一个拎出去都半壁江山,惹出事轻而易举可以平了的人。否则他们连门也不敢进,黄卿长得漂亮,对付男人有手段,很多次常兴逸的麻烦,如果没有黄卿豁出去,我来解决也很棘手,但女人可以轻松摆平的事,何须我费力。” 我捂住胸口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原来祝臣舟曾经对黄卿的宠爱,很大原因在于他的利用,亏我还以为他多情,我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很多事都好商量,看你的诚意和表现。” 我手指缓慢顺着他衣领攀岩到下颔,我十分轻佻捏了一下,祝臣舟笑出来,“有什么好商量的。” 我指了指自己脖颈的一枚痕迹,“喏,证据。祝总吃过牢饭吗,想尝尝?” 祝臣舟恍然大悟,“原来说的这件事,法律要求我们遵纪守法,可道德纲常也要求我们尽量实事求是,你都没有做到这一还来要求我更高层次的,是不是不公平。” 我被他这番话绕得糊里糊涂,“什么实事求是。” 他笑着说,“沈小姐昨晚不也很享受,怎么一早起来就翻脸无情。” 我实在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我本能看看向庞赞,他低下头装作没有听到,一脸严肃看着手机。 我对祝臣舟冷笑说,“我喝多了。” “哦,原来如此。”祝臣舟笑着点头,“女人都可以用喝多了没知觉来推脱自己床上的奔放和享受,男人很无奈。” 我瞥了他一眼,我们沉默一前一后走出别墅,庞赞到庭院外的车库取车,祝臣舟站在我旁边还不放过我,“我也是第一次知道,生过孩子的女人这样敏感又疯狂,你缠得可真紧。 我抬起脚在他锃光瓦亮的黑色皮鞋上狠狠踩了一下,“祝总留个退路,你昨晚的样子我也记得,有些丑态曝光出去,危机公关也无能为力。” 祝臣舟无奈且好笑的嗤了几声,我甩开他先进入车内,等他也跟随进入后,庞赞便将车一路朝西南方向开去,西南方向途径两个进出口国道和一个国际机场,客流量非常大,也十分热闹,仅仅次于市中心,地博宽广,这这边开设赌场,没有一定的人脉渠道,警方就不允许,何况还是做得那么大,那么晦暗。 我发现对于祝臣舟我一无所知,全部道听途说,他从没有跟我讲述过他怎样在这条道上盘踞一方为王,我一直都以为他只是个成功的商人,仅此而已。 正如在南三角没人不知道蒋家一样,在海城的人也没有不知道华甫赌场,只是这个地方很隐晦,说白了,它拒绝一切正途上的好人,在这里无数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也有无数人悔不当初挥刀自残,它埋葬了太多无法抹掉的黑暗,可它永远都不可能被一锅端。 我们到达华甫赌场时,这边正清静,门口停车场很多空位,灯光没有拧开,借着阳光看上去,有一丝灰白。 赌场和夜总会营业性质都差不多,一般晚上才上座,越晚越多,到后半夜几乎每个赌桌都坐满人,筹码牌堆积半人高,赌了全部身家想要一夜暴富的赌徒不计其数。 我们到达门口时,庞赞去敲铁门,门被人从里面拉开,露出一张看上去格外机灵的脸,他眼睛很小却灵动,五官平淡,组合在一起有些痞气,年岁不大,二十出头,身上白衬衣牛仔裤,一双洗得发白的运动鞋。 他看到祝臣舟立刻从门里钻出来,他一边往这边走一边回头对后面的人扯脖子喊,“赶紧把门打开,舟哥来了,都他妈麻利点!” 他跑到祝臣舟面前站定,鞠躬笑说,“舟哥来了不提前通知,我这里没来得及给您备好您常抽的烟。” 他从口袋内掏出一盒中华,将盒盖打开,祝臣舟没有嫌弃,他取了一根,男人说了句谢舟哥赏脸,便立刻把打火机递上。 祝臣舟朝打开三分之一的门缝里扫了一眼,“常兴逸在吗。” “常哥到医院陪女人去了,晚上赌场上座之前回来。” “薛竹文那边有消息吗。” “这两天都派人在这边闹事,常哥不敢擅动,等您的话。” 祝臣舟嗯了声,“我来解决。” 男人见祝臣舟没有太生气,他立刻嬉皮笑脸给祝臣舟掸了掸肩头褶皱,“舟哥出马了,薛竹文那边也得忌惮三分。” 男人话音才落,厚重的巨大铁门从里面被完全打开,和外观的灰暗单调相比,里面真是富丽堂皇,装修十分精致高档,很符合祝臣舟对生活细节奢华高调的风格,里面两处沙发上坐着一群打牌喝酒的黑衣打手,正玩儿得热火朝天,男人吼了一嗓子,他们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原地站得笔挺,“舟哥。” 祝臣舟极其淡漠点了一下头,他在男人带领下径直穿过大厅往一扇靠近墙角的小门进去,这里是休息间,虽然隐蔽可很宽敞,内部设施一应俱全,像是有专人在这边住,祝臣舟在沙发上坐下,他盯着对面几副铁链和烙铁,“干什么用的。” 男人想要再掩盖已经来不及,他只好搔了搔头发说,“常哥用来上刑的。” 祝臣舟蹙眉闭了闭眼睛,“我说过,不允许在赌场内搞这些东西,都他妈拿我话当放屁吗!” 祝臣舟温润冷静的脸难得怒意遍布,吓得男人身体一僵,立刻低下头一声不吭,祝臣舟失去了耐性,他吩咐立刻将常兴逸叫来,男人不敢怠慢,拿着电话避出去,约摸两三分钟,又从外面进来,他端着两杯茶和一个果盘,放在我和祝臣舟座位之间的方桌上,他拿不准该怎么称呼我,但也猜到一定身份不一般,所以对我十分客气谄媚,从他眼神内便看得出年岁不大可混江湖已久,是个社会上游刃有余的老油条。那股机灵劲儿一般人可学不来,可人家都刻在了骨子里,随便抖动两下都是满满的坏水儿。 祝臣舟头靠在沙发上假寐,我则无聊看手机,男人始终站在那里,也不敢出声打扰,但明显站麻了脚,还好常兴逸来得很迅速,男人先透过玻璃窗看到了,他声音无比轻松对闭目的祝臣舟说了声常哥到了,便立刻迎上去。 常兴逸推门进来时,我被那股阴风吓了一跳,是直接吹向我皮肤,在滚烫上活生生涂了一层冰,让人瞬间就寒下来。 常兴逸身体非常魁梧,比祝臣舟要精壮一圈,脸上有一块青色的圆形胎记,在颧骨位置,他刘海非常长,大约为了遮盖,可奈何长的地方很明显,这样一来反而让人将所有注意力都聚集到那块胎记上。 常兴逸迅速走到祝臣舟旁边,他俯下身喊了声舟哥,祝臣舟闭着眼,却忽然抬起手臂照着他脸砸下来,这一下着实不轻,常兴逸又躲闪不及,被砸中的脸上顿时浮起一片深红,他捂住脸向后退了两步,有些尴尬不解,男人早就呆住了,他没敢久留,怕惹祸上身,朝我微微颔首了一下悄无声息从门口溜了出去。 祝臣舟脸色冷肃,“知道我为什么动手吗。” 常兴逸张了张嘴吧,大约有点不服气,但他最终还是忍气吞声说,“知道。” “知道错了吗。” “不知道!”常兴逸忽然无比激动,“舟哥,您现在也怕事了吗?道上人都清楚,横在您上面的只有蒋升平,他咱们没办法,谁让他老子第一批吃螃蟹,把天下打给了他,可除了他,南省这边谁还干得过您?薛竹文他算个**佬!” 常兴逸越说越激动,祝臣舟却十分冷静,“我是不是怕事的人,你最清楚,黑白两条路,我从没怕过谁,向来都是别人怕我。可薛竹文到底招惹了你什么让你连这个篓子也敢捅。” “他手下人上了我娘们儿!还他妈搞大了肚子,我能完得了吗?” “无知。”祝臣舟打断他,“女人那么多,哪个不能让你尝,已经被对方用了的你要来干什么,不嫌恶心吗。我帮你平一次,薛竹文就不会怀恨在心?他也是有仇必报的人,这条路上,他并不比我弱多少,你以为天大的事都有我帮你扫雷,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也去掀这场战,如果我袖手旁观,你还想活命吗?” 常兴逸的嚣张气焰弱了一半,但他还是不服气不甘心,“但他碰了我娘们儿,这口气舟哥你说我怎么咽?如果他碰了您女人,您就顾忌这么多不闻不问得过且过吗?这头上长草的滋味可不好受!咱们打江湖怕过谁,不怕心里别扭,就怕传出去被别人听了咱们抬不起头。” 祝臣舟目光扫了一眼放在对面桌上的烟盒,常兴逸拿起来递给他,为他点上火,祝臣舟吸了两口过足瘾后对他说,“仅此一次,如果你以后再动了薛竹文,我不会插手为你平。” 常兴逸听到这里当即露出笑容,“谢舟哥,那您帮我灭了他?” 祝臣舟冷笑一声,“我帮你宰了他怎么样。” 常兴逸笑容一僵,他垂下眼眸,一言不发。 祝臣舟说,“这件事我有我的解决方法,你是痛快还是不痛快,我奉劝你见好就收适可而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0 震撼 我们在休息室一直待到傍晚,祝臣舟很喜欢安静,利用这个时间小憩思考,自然不会觉得无聊,但我不行,男人和女人本身就有生理和心理的差距,男人能享得住寂寞,可女人却不行,我坐了一下午便烦得不行,祝臣舟因为我动来动去也睡不着,他睁开眼问我怎么了,我说太无趣,他还没张口说什么,常兴逸忽然来了精神,他丢掉手上的香烟说,“嫂子想要玩儿玩儿牌吗。” 我一怔,对他这句嫂子有些不适应,听惯了别人喊我夫人沈小姐这样官方而敬畏的称呼,忽然一声嫂子,充满了亲切感和熟悉感,倒让我决定非常真实和欣喜,不过玩牌我确实不会,而且对于赌博,我本身存在极大的压力和排斥,我刚想摇头拒绝,常兴逸忽然走到祝臣舟身边,他俯下身对闭目养神的祝臣舟说,“舟哥,3号场子有个老曲,在这边玩儿了三个多月,赢了咱这边出老千搞花活的小兄弟,卷走五百多万,他还就玩儿大的,一把筹码低于一千的扫都不扫,估计是别的场子专门派来下三滥的,每次来都带两个手下,排场不赖,要不舟哥去给个下马威?” 祝臣舟这才将眼睛睁开,他低低笑了一声,“老曲?查得着吗。” 常兴逸说,“道上有关他的传言不多,如果不是故意低调怕被人摸出来后台,就是没什么名气。” “那就是专业赌徒。这种人不好斗,但就算斗死了,也没什么不好解决。” 祝臣舟说完从沙发上站起身,常兴逸将搭在沙发背上的西装拿起来,为他披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心照不宣一同走出门口,我立刻跟上,我们离开走廊进入大厅,这边开始一直延伸到最里面的豪华包房,全部是华甫赌场范围,贵宾包房一般都是德州扑克和推牌九居多,一局一万打底,外面大厅玩儿什么的都有,一局几十到几百不等,但一晚上下来,如果一直输,也能输一辆高档轿车进去。 此时已经是七点多,赌场开始陆陆续续上人,差不多坐满了百分之八十,到十点左右,几乎座无虚席,有的人甚至在地上开局,到处都趴满了兴致高昂或者愁眉苦脸的赌徒。 祝臣舟和常兴逸在大厅最热闹的正中位置停下,这边大概一千左右一局,玩儿得起都属于这个城市中等小资或者小个体商户,一年百八十万薪酬,没有贵宾包房里面客人财大气粗,但也比最外面赌场的混混儿地头要肥沃得多,所以这群人属于赌场里最风光也最受欢迎的,说白了,道上坑一坑也没什么大不了,包房里的谁也不能坑,你并不清楚他背后到底有怎样一股势力,而普通混混儿坑也坑不出来什么油水,谁也不会把过分精力放在他们身上,所以这些人成为了各大赌场的宠儿。 祝臣舟站在一张桌子旁边看了看,他们正在砸金花,其中一方面前筹码摞得高高的,几乎都和他半身持平,他笑得春风得意,难得连嘴唇都是红润,一看就是赢了许多,而他对面一个中年男人则对比非常明显,他脸色苍白,额头遍布汗水无比潮湿,手边的筹码已经所剩无几,正一脸纠结要不要继续押注翻本,我都可以猜想到他此时内心的波涛涌动。 常兴逸大约非常喜欢玩乐,在休息室内还意兴阑珊,到大厅赌场立刻来了精神,他一边解开衬衣纽扣一边对那名输得凄惨的人说,“胜败乃兵家常事,要是想翻本手头不富裕,到外面高利贷那里签个条,立刻取钱,都是华甫自己人,我们后台你清楚,坑不了你。” 男人犹犹豫豫的擦了擦汗,“可我输了太多,已经没有保证能还得起高利贷巨额利息。” 常兴逸拍了拍他肩膀,“瞻前顾后可不是大老爷们儿该做的事,输了这么多不想回本吗,你有老婆孩子吗?” 男人一听老婆孩子,脸色立刻更加惨白,连一丝血色都看不出,他嘴唇颤抖点了点头,“有,还不知道呢,我车和存款已经输进去了,再输就是房子,贷款都还没还完,让我老婆知道了,我家就毁了。” 我听到这里觉得很不可思议,我问他那为什么还要赌博,既然明知道是不归路,是必输无疑,又何必跳进这个火坑。 男人忽然声音哽咽,“我是被朋友骗进来的,他告诉我只是假玩,华甫赌场在海城这么大名气,我也以为言而有信,但玩起来我才知道,赌场和乌鸦一样,都是一般黑。赚的就是黑心钱,欺负老实巴交没有道行的,像我们踏进来,就算不倾家荡产,也一定血本无归。” 坐在他对面年纪相仿的男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他叼着烟卷没好气那手指骨节敲了敲桌面,“还玩儿不玩儿,别他妈磨磨唧唧,局都开了,你耽误老子时间?” 男人想要哀求能不能结束,可他看其他两人都兴致勃勃,甚至大有不玩就打的架势,他只好咽了咽唾沫继续硬着头皮摸牌,对面男人将手里的打火机朝他手丢过去,语气蛮横说,“你他妈跟我装傻充愣?筹码呢?” 男人声音颤抖,“我…我打个欠条。” “你逗老子玩儿呢?我拿了你欠条,你人跑了,我为了那点钱,还派人满城搜你?现在拿,再他妈说没钱,我剁了你的手!” 男人吓得身体一抖,他向门口放高利贷的几个人看了看,起身咬了咬牙刚要过去,祝臣舟忽然上前一步身体挡住了他去路,在男人略带错愕的注视下,他面无表情将指尖夹着的烟蒂丢在赌桌上,虽然动作很稀松平常,但他腕力极其惊人,看似轻轻一掷,实际上犹如抛出一枚暗器,也不知是有意还是凑巧,恰好落在那名赢了许多的男人面前,在平滑的桌上滚了两厘米,还没有完全熄灭的烟头抵在男人食指尖,立刻把他烫得低呼一声,他飞快将手甩开,袖口内几张扑克掉出来,洒落在地上,祝臣舟又默不作声点了一根烟,他一边吸一边眯眼看男人,男人脸色闪过一丝讶异和惊慌,大约猜不出为什么会被察觉,而且还是这样直截了当的拆穿,祝臣舟这无疑是自断财路,因为华甫赌场内部有非常冷血而暴戾的一条制度,凡是当晚赢钱的人,除去正规费用,还要和赌场五五平分,要不就别进来玩儿,进了门槛就要遵守这条原则,而华甫的名气实在太大,赌场闹事耍赖折腾的人不计其数,许多都是亡命徒,为了钱能豁出去命不要,为了防止伤害到自己,到一家实力雄厚不怕事的赌场成为了许多赌徒的首选,而华甫的强硬后台是祝臣舟,自然是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都说赌场里上了桌,不分大小高低贵贱,能赢就是好汉,输了就是怂包,祝臣舟这个人即使出现在赌场里,也不会有人像道上规矩那样起身尊称行礼,都各自玩儿各自的,但一旦闹出了事端,在他面前没有谁敢趾高气扬,全都毕恭毕敬。 男人盯着祝臣舟看了片刻,渐渐从赢的喜悦和自傲中清醒过来,他认出后立刻推开桌上的一切东西,从椅子上起身绕出来,对祝臣舟点头说,“舟哥,您好久不亲自视察场子了。” 男人从口袋内摸出烟盒,嬉笑谄媚递上去,祝臣舟一脸冷笑拂开,“不抽这个牌子。” 男人脸色一阵尴尬,“哎呦我忘了,舟哥怎么抽得惯我这种牌子的烟,是我不懂事。” 男人一边自嘲一边收回去,倒是被他赢了一晚上的另一名男人急了,他脸红耳赤指着他说,“你出老千坑我?你袖口怎么藏了那么多牌,怪不得你总是金花!” 他这样一吼,吸引了临近两桌正休息抽烟的赌徒看过来,男人有点没面子,他朝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立刻将牌全部迅速捡起来,揣进口袋里,男人这才横眉竖目朝叫嚣的男人脸上吐了口痰,“瞎他妈咋呼什么!你看见我坑你了,你看见我换牌了?有监控吗?没有再说,我照样废了你!” 祝臣舟挑了挑眉梢,“在我场子里,你要怎么废他。” 他说着话低低闷笑出来,“不错,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敢在我面前就说要端了我华甫窝的人。” “不敢不敢,舟哥,您就当我放了个屁。” 男人被祝臣舟吓得不轻,语气立刻软了下来,祝臣舟伸手指了指地上散乱的扑克,“这怎么解决,我看不到也就算了,被我看得一清二楚,我不说句公道话,难道你打算让我场子臭名昭著?” 男人蹙眉同样扫了一眼那堆牌,“舟哥,按道理说,赌场里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都是奔着钱来的,都想一夜发横财暴富,可您的地位没说的,咱不少弟兄指着您吃饭,您的面子我没有不给的理由,我也不好说怎么解决,万一不让您痛快,让您觉得我不懂事,我这是罪过了。您说我该怎么办,我能办到,我尽量给您面子。” 男人来了个大反转,估计骨子里很怕祝臣舟的手段和阴险,他此时的谦卑和识趣,和刚才判若两人,也与云淡风轻的祝臣舟云淡大相径庭,他吐了口烟雾,语气平静说,“把吃了他的钱吐出来,这事就了了。” 男人虽然想到被逮住这样的事一定不会轻易结束,但却没想到祝臣舟说出这样的要求来,他脸色变了又变,有些无法置信,“舟哥,没这规矩吧?上了赌桌和上了手术室一样,生死有命,输都输了,再吐出去,兵还不厌诈呢,这传出去我怎么做人,毕竟我也是混道上的,您体谅兄弟一把?” “没得商量。”祝臣舟斩钉截铁拒绝,他目光注视面前一摞纸牌,“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1 惊世骇俗 祝臣舟态度坚决一个字,让男人失了主意,他转头看向坐在赌桌右手的男子,那名男子岁数更大些,约摸有五十多岁,光头,很瘦,眼神格外精明,独臂,正叼着一个咖啡色烟斗,非常浓烈刺鼻的烟叶味道从烟口渗出来,缭绕在空气之中,他那双三角眼在白雾后面显得更加深邃而锐利。 祝臣舟这才顺着男人目光看到他,他笑着哦了声,“原来还有更大的人物在,怪不得对我的话也置若罔闻,恕我眼拙了。” 常兴逸歪着头对那名年长男人呵斥了一声,“哪位报上名号。这是舟哥,出来混都认识。” 年长男人在面无表情许久后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他咧开的唇角恰好暴露一颗金灿灿的牙齿,在苍白的灯光下非常的闪烁刺目,他朝祝臣舟行了一个非常老套的抱拳礼,“祝总,我自然认识。” 这样称呼很尊重,可也充满门道,按说此时在赌场,所有人都喊舟哥,入乡随俗,在什么地方说什么话办什么事,他一上来喊祝总而非跟随别人这么喊,可见在道上他并不服气,或者说,他也有极大背景,让他敢于无视这一声舟哥。 祝臣舟何其聪慧,自然听得出来,他眯着眼睛打量了男人片刻,大约想搜寻记忆看是否见过认识,他最终蹙了蹙眉,“阁下名号。” 年长男人摆了摆手,“我哪有名号,就算有,在祝总这样江郎才俊面前,我也不敢卖弄什么,只是来替我主人探探今晚祝总会否过来,既然祝总到了,那我主人稍后也将过来。” 祝臣舟微微抿了下嘴唇,“是薛竹文派你过来的。” 年长男人笑着点头,祝臣舟抬起一只手臂让常兴逸和其余几名手下退出去,常兴逸附耳在他身边问是否清场,祝臣舟刚说完不用,年长男人忽然说,“祝总还是清场吧,只怕稍后文哥到了这么多人在说话不方便,假设做了些过激举动,祝总颜面扫地,对于华甫好不容易积累的名气也难免有所损坏。” 祝臣舟对他这样大话有些好笑,“虽然薛竹文在南省与我和蒋升平平分天下三足鼎立,而他也年长我,但远不止于让我祝臣舟闻风丧胆,不过既然你这样讲,我不妨道声谢,如此为我的颜面着想。倘若稍后真刀真枪,我一定会念在这点情面上,留你健全离开。” 祝臣舟吩咐常兴逸将大厅每个角落清场,他带着几十名手下挨桌遣散,大部分赢了的本就想见好就收,又碍于赌桌上赢者不能先离席的规矩不好张口,这样一来自然喜不自胜,而一些输了不少的赌徒怨声载道骂骂咧咧,甚至不顾场子背后的祝臣舟地位,大声叫骂着没功夫经营开他妈什么狗屁场子。 常兴逸要动手教训,被祝臣舟出声拦住,“我们有错在先,别不懂事。” 所有人在十几分钟内相继离开,空荡的大厅安静下来,常兴逸搬了把椅子过来,放在祝臣舟身后,他一言不发坐下,手下为他点了根烟,他和那名年长男人相视无言,彼此都陷入沉默。 倒是那名男子将目光投向我,他笑着说,“这位是祝总夫人吗。似乎非常年轻。我刚想起来祝总好像前不久丧失爱子,不知道现在是否走出悲痛。” 祝臣舟扫了他一眼,他脸色和语气同样冷漠,“你不懂什么叫非礼勿言吗?薛竹文连基本的做人准则都没有告诉你,就派你出来和我过招吗。” 男人笑了笑,“那祝总可曾知道冤冤相报,你手下常兴逸打了我们的人,还死不认帐,如果文哥不干预,是不是这口气我们咽也得咽,不咽也得咽。” 祝臣舟吸了口烟刚要说话,男人目光忽然定格在门口,接着他那一边所有人都起身,朝着我身后方向毕恭毕敬鞠躬,异口同声喊,“文哥。” 祝臣舟动也不动,他面朝墙壁,安静而淡然的吸烟,常兴逸扫了门口一眼,也无动于衷,将茶杯递到祝臣舟面前,为他打开茶盖,两个人仿佛根本没看到。 我转身去看,薛竹文和我想象中的非常不同,他没有丝毫凶神恶煞的感觉,不同于大众理解构想中的黑道形象,他非常白净,眉目温和,与蒋升平和祝臣舟是截然不同的长相,他们两个人眉眼还非常凌厉,看得出手段阴险,交涉对峙也都皮笑肉不笑,但薛竹文是真的在笑,看上去亲切而温暖,我很难把他和统领南省地下生意的首席头目形象联想到一起,我认为那怎么可能,他应该是文弱书生,连枪都拿不起来,更不要说伤人性命,混得风生水起。 薛竹文从门口走进来,他同样没有看祝臣舟,而是将目光落在我身上,他定格了两三秒,对我友好一笑,便朝着他手下那群人走去。 薛竹文在椅子上坐下后,他摘掉了手上黑色手套,男人从他身后将大衣接过搭在手臂上,薛竹文面带微笑说,“在和祝总聊什么。” 男人恭敬说,“谈到了事情起因。” 薛竹文哦了一声,“谈得怎样。祝总可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男人笑说,“祝总和文哥一样,对手下人重情重义。” 薛竹文听到这里便明白,他偏头看向祝臣舟,“祝总是打算包庇了。” 祝臣舟将烟蒂在烟灰缸外缘敲了敲,“薛总这样反咬一口,有些言过其实。我名下除了华甫赌场之外,还有几家规模略逊的小赌场,据说被薛总派去的人光顾多次,惹得草木皆兵,这笔帐我还没有提出算,薛总倒先发制人了。” 薛竹文背部抵在椅背上,由于身姿极其挺拔,非常清晰看到他胸部的肌肉轮廓,虽然白净瘦弱,但却不乏精壮强悍。 “华甫看场的常兴逸带人打折了我手下的手臂和腿,打狗还要看主人,这话祝总不会不知道,难道我薛竹文就连你一个狗腿的哑巴亏都要吃吗。” “你说谁狗腿,到华甫舟哥地盘上还这么张扬?” 常兴逸忽然伸出手指着薛竹文嚎了一嗓子,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薛竹文右手忽然从口袋内掏出,明晃晃的刺目白光倏然一闪,接着一声闷响,常兴逸闷吼一声捂住手臂倒退两步,他手肘位置向下淌血,指尖一片惨红,祝臣舟看到后,他声音冷漠说,“薛总是打算打一场。” “还没人敢这样指着我。兄弟我也要在道上混,祝总手下自然也不能例外。” 薛竹文脸上的笑意渐渐便冷却,他和祝臣舟同样脸色冷漠,眼底杀机四伏。 庞赞伸出手横在我身前,他小声在我耳边说,“夫人,您和我到休息室歇息片刻,这边您在这里恐怕不便。” 我很担心他们两拨人马会打起来,虽然我清楚祝臣舟身手非常好,但毕竟薛竹文这份气场也势必不是好惹的,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我恨他,但我不希望他出事,我已经失去了儿子,不能再失去他,这世上我已经没有亲人了。 我推拒着庞赞,不想和他进去,就在我们撕扯挣扎时候,门再一次被人推开,外面灯光很暗,看不真切逆光而入的人群,为首的似乎是一名女子,穿着潋滟绚丽的大红裙,踩着一双黑色皮靴,她长发随彩色霓虹投射进的光圈微微拂动,那张脸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我听到薛竹文低低喊了一声,似乎是名字,只是我没有听清楚,我定定看着那群涌入的人马,为首的女人终于站在灯光下,她脸上挂着艳丽的浅笑,自信而明媚,十分张扬。 她穿着高跟鞋站立,俯视祝臣舟和薛竹文,看上去竟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感觉,“别来无恙,文哥。” 我呆愣在那里,我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份震惊来得突如其来,几乎将我敲击得晕头转向,我无法想象前一秒我还视她如临大敌,这一秒她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女老大,她穿红裙实在美艳不可方物,女人都会觉得她美得惊心动魄惊世骇俗。 祝臣舟并没有几分惊讶,似乎早就意料到,他只是非常平静喊了声,“郑小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2 唯独不会给你 薛竹文见到郑妲曼,他脸上的表情有微微一瞬的闪动,但很快便归于平静,他甚至一言不发,好像并未听到那一声文哥。 郑妲曼没有在意他的冷漠和无视,而是走过去,坐在手下为她搬到身后的椅子上,她对祝臣舟笑了笑说,“祝总过来怎么不提前告知我一声,和我这样见外吗。” 她洁白纤细的手指勾住祝臣舟衣领,笑得非常明媚,“难道我们还算不上亲密无间呀?” 祝臣舟平淡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说算就算。” “男人都没良心,好的时候捧得不知道多高,生怕不小心给摔碎一个角,不好的时候连说话都懒得张口,非要我问你才肯回答一句,真不知道沈小姐怎么受的,换做我呀。”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戳了戳祝臣舟隆起的喉结,“换做我早拿刀子阉了你。” 祝臣舟忍不住闷笑出声,“这句话就像男人说没有女人只有兄弟也一样过得潇洒快活,都是假的没边际,阉了男人,女人还拿什么享受。” “黄瓜呗。”郑妲曼说得满不在乎,祝臣舟非常无奈握了握她的手,“是,你说的都对。” 坐在对面的薛竹文虽然沉默,可却将这样一幕收入眼底,不说是打情骂俏,却也十分熟络,他意味深长说,“原来郑小姐和祝总这样熟悉,我竟然毫无所知。” 郑妲曼同样耐人寻味回答他,“文哥不知道的事还多了去。” 薛竹文笑而不语等她说下去,郑妲曼从椅子上起身,她从皮包内掏出一根女士香烟,走到薛竹文身前,她微微俯下身,胸前两团雪白的柔软恰好暴露在他眼前,不非常轻佻和明显,但也不容忽视那春光乍泄。 薛竹文竟然没有去看,他眼睛眨也不眨眯着,注视妖媚如狐狸的郑妲曼,“郑小姐什么意思。” 郑妲曼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再次将身体下压伏在他肩头,她波浪长发随着姿态而散落于胸前, “借个火而已,文哥以为我要做什么?” 她说完自己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哦,我表现得像要以身相许吗?可惜这里不是地方,文哥也一定不喜欢众目睽睽之下做。” “我喜不喜欢你不知道吗。” 郑妲曼闭着眼睛吸了两口,“文哥来华甫是因为什么。” “问你老相好。” 薛竹文笑得讳莫如深,眼底都是狡黠,郑妲曼朝天吐出烟雾,她笑着说,“文哥取笑,如果说老相好,除了文哥,我还真没有别的男人。” “没操过也算相好吗?” “怎么不算啊。”郑妲曼歪了歪头,“文哥身体哪里我没有摸过,我会无缘无故去摸一个陌生男人吗?熟人也不会啊,除非另有隐情,文哥说呢。” 薛竹文脸上的笑意逐渐冷却,他身体向后一仰,“你来干什么。” “干预你的事。” 薛竹文冷冷一声,“我的事你认为你能够干预吗。” “文哥可别翻脸无情,祝总这边并没有先犯你手下人,是文哥手下上了常兴逸的女人,而且还是强迫,是打了祝总的脸,换做任何男人这口气恐怕也咽不下,并非是常兴逸的错,文哥在道上可是最有头有脸的人之一,如果因为听信了手下谗言,而插手这件葬送名誉的战乱,我为文哥不值。” “这是我的事,不必你来置喙,祝总手下人在华甫一代兴风作浪绝不是一日两日,和我手下人产生冲突也不是一次两次,我之前顾及多个仇人不如少个仇人,始终没有出面,可今天我两名心腹躺在医院,我那么多手下人看着,等我给他们出口恶气,我岂能善罢甘休,不服众还怎么服天下,郑妲曼,你未免管得太宽,也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你混到今天没有我,也只是赌场发牌的小姐,被赌徒调戏,还能到如今指手画脚的地步吗。” 最不堪回首的往事被针尖挑开,血肉模糊之外更是不忍直视,我无法想像郑妲曼这样高贵美艳的女人,竟还有如此令人惊讶而不可置信的过往,发牌小姐算是一个比较特殊的职业,很多大型赌场背后都是涉黑大佬开设的,这样的环境下,小姐也同夜场为一个贬义词,一个非常尴尬而略带色情的职业,遇到非富即贵的商人官宦赌徒,很多危险都未知,这个社会就是如此,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不管未来怎样发展,站在高处的人永远都占据主动和主导,掌控并且压制利用使唤站在下面的大部分百姓职工,除非你可以超越他,反压制,否则低位的人没资格为自己博取什么。不知这段过去是否是郑妲曼心中的伤痛,她听完后脸色立刻惨白又僵硬,许久才艰难挤出一丝笑容,“文哥何必往我心窝子里戳。” “你不也旧事重提吗。” “怎么,文哥和我记仇,就连这点度量都不给我吗?” 薛竹文将烟蒂搭在烟灰缸边缘的凹槽上,“我的度量,唯独不会给你。” “好呀。”郑妲曼指了指祝臣舟,“文哥喝酒海量,包容人的心怀更是海量,既然唯独我不给,那么别人都可以,不给给祝总好了。反正我今天来的目的也不过是这个。” 薛竹文在沉吟了片刻后,他忽然爆发出一阵笑声,“原来在给我下套,郑妲曼,你是越来越聪明了。” “和谁比脑子也不敢和文哥比,但我记得很清楚,文哥曾经还没有发迹,更没有到如今一呼百应的承诺,那时我也曾对文哥有点恩情,女人在一个男人最艰难时期不离不弃,算不行天大,也终归不能当作没有,文哥也承诺欠我一个人情,时过境迁,你已经登上了道上扛把子的位置,不把我放在眼里,自然我也没胆量开口要求文哥还情分,就看文哥自己,是不是君子了。” 薛竹文笑而不语,他身后随侍的男人见这副场景,不禁有些担心和焦急,他上前一步躬身说,“文哥,兄弟们还等消息呢,恐怕您不做出点什么,兄弟们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您虽然和祝臣舟在道上名位不分上下,但咱兄弟可被他手下压制了不少日子,好不容易才找到出气的由头,您千万不要放过。” 薛竹文并没有理会他,而是指了指手下人口袋中的烟盒,男人无奈,只好满脸焦急递给他,又为他点燃火,男人有些催促般在薛竹文耳畔喊了声文哥,他抬起手臂止住了手下接下来的话。 “既然你这样说了,我只好履行承诺。” 薛竹文说完后便从椅子上起身,他身后的几名手下都非常焦急想要拦下他,然而并无法改变他心意,郑妲曼挽住他手臂,“谢谢文哥赏我的脸。” “我们就算互不相欠了吗。” 郑妲曼笑着说,“当然,文哥和我互不相欠。” 薛竹文意味深长的扯了扯唇角,他越过郑妲曼头顶看向坐在椅子上注视这一幕的祝臣舟,“祝总,我们早晚还会再见,我和郑小姐已经互不相欠,再有下一次,我们只好见真招。” 他说着话扭了扭大拇指上的祖母绿戒指,“只是我们想到,祝总手段这样了得,什么女人都能搞定,这一点不得不敬佩。” 薛竹文最后笑了一声,带领那些手下转身离开大厅,重新安静下来后,郑妲曼像是有几分心悸,她无比艳丽的面庞露出一丝疲惫之态,她坐在沙发上,手指捏着眉心,她对祝臣舟说,“你一定要管好你的手下。我本来还想留着那个人情要求薛竹文帮助我开拓些生意,浪费在救一些这么愚蠢的人身上,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因为他也不会再卖我面子。” “我没有让你过来,你为什么擅自做主。” 郑妲曼面对祝臣舟的毫不领情有些激动,她一把踹开旁边椅子站起来,她面目带几分狰狞怒吼,“我为什么擅自做主,你说呢?难道我看你们两败俱伤吗。一个是我曾经深爱过的男人,一个是你,哪个出事我也不想!” 郑妲曼手指在头发上用力抓了抓,她似乎隐忍到极致,她站在原地转了两个圈,“我不明白,男人为什么要无休止的争斗下去,为了夺取权位,难道连性命,连道义都可以罔顾吗?” 郑妲曼眼底神情有些崩溃,她快步走到紧贴墙壁摆放的沙发上,她坐下后立刻有两名打手凑上去为她点烟,她吸了一口忽然发狠揣在男人裆部,这一下用了蛮力,女人力气虽然不敌男人,但这样狠,又是落在那样脆弱的地方,那名男人脸色顿时惨白,没有一丝血色,明知道自己没有做错,只是莫名其妙撞在了枪口上,嘴里却仍旧不敢发出反抗声音,只从喉咙内艰难挤出五个字,“谢曼姐赏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3 输了你脱 郑妲曼冷笑凝视那个男人,“我安排你暗中盯着薛竹文,为什么这些消息我现在才知道。” 男人声音非常低,“曼姐,薛竹文警惕性太高,他手下人也非常精明难搞,咱这边的不敢靠近,被发现了也给曼姐您惹事。” “惹事我也有法子解决,何况我需要掌控他的任何事情,他手下人再精明,也总有蠢蛋,你搞不定精明的,蠢蛋也搞不定吗。” 男人低下头说了声是,我本以为郑妲曼会就此打住,没想到她又一次伸手狠狠甩在男人脸上,啪地一声,比刚才踢打下体更加用力,男人脸上立刻显现出五个红色指印,在无比苍白的面庞上显得尤为惊心动魄。 “曼姐…” 男人大约也不太清楚为什么又挨了打,可他喊了一声后,眼底便清明,似乎瞬间反应过来,他说,“您消气了吗。” 郑妲曼懒洋洋嗯了一声,“也许这口气稍后又会顶上来。” 我觉得非常莫名其妙,郑妲曼像一个奴隶别人上瘾阴晴不定的疯子魔鬼,她竟然以殴打辱骂为乐趣,为消气的方式,而她作为一个女人,却能够使这样多男人心悦诚服,就做她发泄怒火不满的工具,我很不理解郑妲曼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连祝臣舟都未能幸免,而她和薛竹文之间似乎更是千丝万缕。 这简直是一个传奇到极致的女人。 郑妲曼一边吸烟喝酒一边扫了眼站在那里的我,她目光内凝着一丝笑容,“沈小姐容光焕发,越来越风情万种,看来臣舟非常宠爱你,只有女人过得幸福,在男人那里得到更多的关怀与滋润,才能美得由内而外,这一点我非常羡慕沈小姐。” 我没想到她将话题转向我,我低头看了看祝臣舟,他正在喝茶,一手托杯一手拿着茶盖,唇在水面轻轻吹拂着,将漂浮的茶叶吹开,他喝了一口,并没有感觉到我的目光,我只好重新看向郑妲曼,“郑小姐不也是有夫之妇吗。” “是啊,但我并不爱我先生,或者说,我不爱他这个人,我爱他给我的安全感,他曾在我受伤时期对我的好,而我先生在最开始的目标就是上了我,他爱我的身体,爱我的美貌,这样的婚姻很容易破碎,所以我会羡慕,也会非常渴望得到臣舟这样的男人。” “我是一个非常喜欢得过且过的女人,我不是过分争强好胜,最起码和郑小姐的地位与心智是比不了的,但我明白道理,懂得分寸,郑小姐是有夫之妇,我经常劝诫臣舟,他之前很喜欢在风月场所流连,没办法,这是商人和官员的通病,他们认为理所应当,但咱们作为女人,就会难以接受,我觉得自己很慷慨,很包容,我对他说,这世上的女人只要是有必要的,你可以逢场作戏,可以尽情染指,但唯独有夫之妇的女人不可以,比如高贵的郑小姐。臣舟也答应了我,是不是。” 我掌心扣押在祝臣舟肩头,我以这样方式宣誓主权,也表达我的占有欲,我分明在询问他,但祝臣舟并没有回答我,而是反手握住我的指尖,他声音温和说,“坐下,站着累不累。” 我微笑说不累,我再次问他是不是,他最终还是无视了这个问题,我心里已经有些不快,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每次郑妲曼出现,祝臣舟都有一丝说不出的反常和失态,就好像被牵制住了什么把柄,他暂时无法摆脱和做主,只能去附和,而郑妲曼又不像能够牵制他的人,连蒋升平都要用下三滥的手段才能扳回一城,何况区区一个女子。手段再强大的女人也不及半个男人。 郑妲曼将我和祝臣舟之间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她颇具深意的笑了笑,指尖弹动烟头,一截长长的烟灰坠落在地上,她腿撇开看了一眼,对我说声抱歉,手下人立刻蹲下将烟灰抓起放在烟灰缸内,郑妲曼舔了舔红唇,“可我不觉得有夫之妇就不可以寻找爱情,爱情和婚姻在我的认知里根本不是一件事。一个女人如果得不到爱情,那这一生多么可悲。” 她的傲慢和颠倒黑白让我心里非常不快,我无法忍住冷笑一声,“可爱情是属于自己的,是一个独立的,而不是和谁共享,更不是与另外一对夫妻共舞。女人的一生因为爱情而不可悲,也因为自尊而不可悲,但不要丧失底线,否则就算你抢到了什么,他依然会摇摇欲坠左右摆动,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段位是这个地球上存在物体中最高的。万一你也要惨遭抛弃呢?” “男人的变心是无法预料和防患的,享受当下是我的人生观,我想要的就要掌控。” 我盯着郑妲曼的眼睛,我原本还觉得她无比干练冷静,此时却发现她似乎除了极致的美艳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长处,能够坐在今天的位置上,大约和我走过的路相差无几,也是依靠了男人,依靠了大部分女人并不拥有的美貌优势。 “我也曾经和郑小姐一样渴望掌控全世界,掌控我自己的生活我的未来和我身边的一切人,但后果是怎样的,郑小姐神通广大八面玲珑,自然也略有耳闻。” “我听臣舟说过,他很喜欢一边喝红酒一边与我分享他的事,你的事,以及你们共同发生过的事。” 我虽然心里堵了一口气,对于我和自己男人事被别人知道,任谁都不会觉得痛快,但我知道男人最反感什么,我只能尽力保持自己的风度,我说,“郑小姐和我先生的友谊也同样值得羡慕,男人和女人之间未必只有爱情。” 郑妲曼没有说话,她笑了笑,便将目光看向祝臣舟,后者似乎在等待她说话,她想了一下,对身后的保镖抬了抬下巴,“将东西拿过来。” 手下答应后立刻走出大厅,绕开外面黑漆漆的地下室,身影便迅速消失,大约等了五六分钟,在此期间我们都在沉默,谁也不先开口,直到那名手下重新回来,他手上拿了一个包裹,他放在桌上打开,露出里面七歪八扭散着的扑克牌和麻将,郑妲曼笑着抬起脚抵住方桌边缘,她涂抹了红色指甲油的脚趾在光滑洁净的桌角轻轻敲击戳“臣舟,不管你领不领情,我终究也帮助你不菲一兵一卒度过了这次劫难,如果不是我及时出手,就算你会赢,薛竹文发了狠,也不会让你讨到便宜,我知道你不愿意看到自己手下牺牲,所以这个人情,你打算怎样谢我?” 祝臣舟没有反驳,他脸色平静点头,“当然,你可以提要求,只要我所承担得起的范围内。” “我怎么舍得让你承担不起,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善解人意吗。” 郑妲曼一边说一边娇笑出来,她眼神十分深情凝望祝臣舟的脸,缓慢将搭在膝盖上的手抬起来,她竖起一根手指竟然伸入口中,用舌尖舔舐吮吸,她目光迷离而性感,浑身都散发诱惑,我本能去看祝臣舟,他正面无表情注视郑妲曼的眼睛,似乎对这一幕并不太惊讶,我在想他是否之前经常看到,所以失去了被震撼的威慑力。 不管他如何见多识广,他终究是个男人,而我作为女人,也有些招架不住犹如尤物般的郑妲曼,她简直每个毛孔都能散发出魅力。 这样的狐媚轻而易举一个眼波流转的目光就能使女人如临大敌,因为那在男人眼里就是暗示,而很少有男人能经受得住这样暗示。 郑妲曼将吮吸得发白的指头从口中吐出来,“我不喜欢要求你答应我什么,如果男人想给,不会等女人说,早已经双手奉上,如果他不想,求来的也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我觉得无比烫手,恨不得丢掉,我何必麻烦自己。女人该被动时候,还是尽量不要主动。” 祝臣舟从茶几上把空杯端起,他转身递给常兴逸,“换杯咖啡。” 常兴逸看了眼杯子,“这边有更大的咖啡杯。” 祝臣舟说,“我喜欢旧物。” 常兴逸没有听懂,但他还是点头后按照祝臣舟的吩咐去做,郑妲曼笑得意味深长,“赌一把吧,玩儿什么随便你,我都可以。” “我对于赌桌上的游戏,不是很熟练,和你过招一定必输。” 郑妲曼撇了撇嘴,“陪我玩儿一把,就当故意输给我,你又亏了什么?” 祝臣舟无奈笑了笑,“可以,筹码是什么。” 郑妲曼整齐洁白的贝齿咬着红润下唇,她满是娇媚说,“输了的脱衣服,到脱光为止。” 祝臣舟非常爽快说好,郑妲曼从沙发上坐起来,她翘起一条修长的右腿,身子微微朝前弓起,“别急呀,我们单独在一个房间,连沈小姐也不许旁观。否则我放不开,我可不想我的身体被我不愿意的人看到,女人也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4 此情天见怜 郑妲曼这样的提议我自然不会赞同,我没有等到祝臣舟回答什么,我主动拦住她说,“郑小姐喜欢玩儿刺激,大可找别人,以你的身份地位和青春貌美,天下男人竞折腰,何必抓着我丈夫不放。” 狗急了也会跳墙,何况我是个人,不管他们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如何私相授受,那我不知道,我没有办法干预,我也不能让自己陷入永无止境的幻想中折磨我的精神和**,但在我面前,郑妲曼也没有一丝一毫收敛,我不能让她把我当作一枚任由揉圆捏扁的软柿子,否则以后我会更加难以翻身,我根本闹不明白到底祝臣舟为什么在她面前会如此反常,就好像被抓住了把柄,总是任由她胡作非为。 郑妲曼靠在椅背上,她手指夹着烟,一副非常慵懒的模样,“沈小姐不必激动,我和臣舟玩儿的游戏,他之前和其他女人经常玩儿,泗水街那边的场子,几乎都知道臣舟,他玩儿起来可是毫无下限,沈小姐如果心理强大,稍后可以参观一下我们怎样赌,不过和他之前玩儿的项目,也是小巫见大巫。” 我被郑妲曼的话气得浑身发抖,我对她尽量保持语气平稳说,“郑小姐这样游戏怎么不和自己丈夫去玩儿,抢别人的是满足你虚荣心和自豪感吗。” 郑妲曼笑着用手指骨节刮了刮眉心,“沈小姐误会我了。我和臣舟的关系,千丝万缕,别人是无法理解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是当事人也不要去以自己主观臆断评价什么。” “我当然理解,和郑小姐一样,我也是一次次从别人手里抢男人到现在,甚至和死人抢过。当然,我也被别的女人战胜过,可归根究底,冤冤相报,现在也轮到我遭报应,郑小姐又来抢我的,这就好比一个循环,永远没有止息,但我想问郑小姐,你想离婚吗,想失去一切吗,想扒下这层光鲜亮丽珠光宝气的皮囊,落魄吗?” 郑妲曼似乎从来没有想过我这个问题,她带着几分茫然的目光定格在地板上一块被灯光照耀而流光溢彩闪耀着的理石,她看了良久,“不想。” 她的回答在我意料之中,因为女人都是如此,都说男人贪婪,其实女人更加贪婪,男人想要权势,金钱和美女,女人想要美貌,豪门和爱情,而男人想要的东西其实大部分后天努力得来,而女人想要的,有一部分是命中注定,除非你对自己动刀,否则美貌只给予少部分女人。而女人所谓的渴望,不过是为了帮助自己攀爬得更高,得到更好的婚姻与男人,这份**是人之常情,但在佛学上,也被定义为贪婪,贪欲。 女人渴望借着美貌不劳而获,男人渴望通过自己的改变与能力而得到想要的东西。 郑妲曼可以爱很多男人,有妇之夫也好,单身公子也罢,但她永远不会抛弃掉自己的生活,自己拥有的富贵,以及自己千辛万苦守住的婚姻,她在追求男人的过程中充满了勇气,像一个铁甲战士,但在婚姻围城内,她乖巧而理智,可命运不会对这样的女人给予优待,包括祝臣舟,他也会得到报应,还有我。 “既然是这样,那我奉劝郑小姐一句话,照你这样下去,你丈夫早晚会成为别人合法的枕边人。” 我以为我这番话会让郑妲曼醒悟,甚至一丝丝震撼,但我从她脸上并没有看出这样感受,她仍旧笑得满不在乎,甚至有些轻蔑,“沈小姐和我的人生观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过我的潇洒人生,我没有干预伤害谁。” “可你在试图破坏我的家庭。” “你有家庭吗?”郑妲曼忽然一语道破,她这五个字像凌迟像两匹烈马狠狠碾压过我身体,将我血肉分离得四分五裂。 我没有家。 沈筝早就无家可归。 我现在也仅仅是寄人篱下而已。 我站在原地默不作声,郑妲曼笑着将烟卡在烟灰缸的边缘上,她站起身走过来,轻轻以拥抱我的姿势将唇凑在我耳畔,她呼出的热气一点点瓦解我的理智,她声音像无数只针,朝我齐齐射来,“沈小姐,我过得多姿多彩,这是我的选择,并且我还有一个家,有家的人,不管做错了什么,落魄到什么模样,都还有一条退路可以躲避风雨,可沈小姐不行,所以你才会这样麻木而冷漠,可我不需要像你这样克制,因为我丈夫永远都是我的,而臣舟还不是属于你的专有物。” 我被郑妲曼的呛声逼得说不出一个字,我呆愣在那里,看着她满脸笑容离开我眼前,整个身体都在这样的窒息中一寸寸冷下来。 她走向祝臣舟,两只手撑住沙发两侧的扶手俯身压下去,“怎样,赌几把吗。” 祝臣舟把最后一口烟吐出来,他抬起头,清俊的五官在一片白雾中渐渐清晰,“你想赌,我自然奉陪。” “对嘛,又不是以前没有玩儿过,你要是拒绝了我,就是装模做样。” 郑妲曼咯咯娇笑着,她手指勾住祝臣舟的领带,将他从沙发上揪起来,她朝后面倒退着,每一步走得格外缓慢,而祝臣舟手虚虚的托在她腰间,防止她会重心不稳绊倒,最终在郑妲曼带领下,他也走进那扇门内,赌场的手下正准备将门关上,我朝他大吼了一声等下,那名手下吓得身体一僵,他看向我,以眼神询问我是否在和他说话,我咽了口唾沫,我推开常兴逸当在我右侧的手臂,朝那扇门冲过去,我跑进门内,一扇屏风隔绝了里面赌桌和门口的人来人往,我放缓步子走过去,站在屏风之外,透过几乎透明的白扇,郑妲曼和祝臣舟相对而坐,身后各自站了一名发牌小姐,祝臣舟背对我,郑妲曼则面对我靠窗而坐,她似乎并没有发现我,而是笑容深邃看着祝臣舟,“我可能会赢。” 祝臣舟沉默低头看自己手中的牌,他看完后直接摊在桌上,一言不发,郑妲曼看清楚后,她有些意料之外,“竟然是我输了。” 她伸出手,指尖在牌上轻轻戳点了两下,“不过心服口服。” 她说完抬起头盯着祝臣舟,“赌什么?” 祝臣舟随手端起放在近处的茶杯,“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郑妲曼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她将自己胸口的衣服向下压了压,“可我只有这一件,脱了再输怎么办。” 祝臣舟缓慢将身体后仰,他靠住椅子,意味深长注视她片刻,“输了就玩儿点真正刺激的。郑小姐敢吗。” “和你玩儿吗?那没有什么不敢的。” 祝臣舟笑着嗯了一声,他偏了偏头,掠过郑妲曼的耳朵看向她背后窗子,“这里是一楼,但是窗子修得非常高,距离地面大约三米左右,当初修建是为了防止条子会在墙根下探听虚实,所以才会比普通楼高出许多,这栋楼一共三层,等到我们各自将身上的衣服都输光,就一层层向上累加,跳下去。” 郑妲曼脸上没有任何惧色,针对这样可怕的赌注,她完全是云淡风轻,她笑着说了一声当然,“敢倒是敢,只是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会选择这样的赌注。” 祝臣舟手指在下巴上抵住,他微微歪头似笑非笑看着郑妲曼,“我们不是该有一个了结吗。” 郑妲曼在听到这句话时,她整张脸上一秒还嫣然无比,下一秒忽然有些僵硬,她看了祝臣舟好久,直到确认刚才那句话并非幻听,而是真的从他口中说出来,她脸色带一丝狞笑说,“这就熬不住了吗,现在心如刀绞?可我不是无缘无故要求你这样,我也有我的付出代价。这份代价,除了我,任何人都未必愿意负担,管你是祝臣舟还是天王老子,做人要知足,这话我告诉过你。” 祝臣舟嗤地一声闷笑出来,“开个玩笑而已,你还真当真了。我只是觉得我提出的赌注很有趣。” 郑妲曼转身朝发牌小姐竖起一根食指,那名小姐立刻领会,她走到桌旁将散乱的牌收拾到一起,开始洗牌,在洗牌过程中,她问了两次是否按照刚才的赌注生效,郑妲曼都沉默不语等祝臣舟回答,而后者也非常坚决确认了两次。 牌洗好后,由发牌小姐发到他们两人面前,祝臣舟手指刚扣在牌上,郑妲曼忽然说,“如果我再输了,你真要我跳楼吗,虽然不高,恰好凑巧也足够伤残。” 祝臣舟只停顿了两秒,便将牌干脆翻过来,他看着那三个数字,声音低沉说,“我不会怜香惜玉,我们都不是什么善良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5 你玩儿我 郑妲曼似乎是无所不能的,男人的世界她也可以玩儿得非常精彩,包括这种极其血腥而恐怖的游戏,我站在门口静静看着,郑妲曼已经脱掉了衣服,她将手中三张牌摊开放在桌上,祝臣舟不知何时转过椅子,他侧面朝我的方向,正似笑非笑注视郑妲曼翻过来的牌,在最后一张露出真面目后,他低低笑了一声,便将自己手中牌也翻过来,郑妲曼看到后,脸上方才还势在必得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僵硬,她定定看了那三张牌良久,最终她勾了勾唇角说,“好,愿赌服输。” 祝臣舟似乎玩笑,“这可不像你性格。” 郑妲曼皱着眉头问,“难道我性格就是死不认帐吗。” “当然不是,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并且还是个女人,一定有她的优秀之处,按照你的性格,你会拉着我一起跳。” 郑妲曼抻了抻自己裙摆上的褶皱,“又不会死,只是伤残而已,假设我就此站不起来,你养着我,不是令我更加满意的结果。” 祝臣舟笑而不语,他伸出手示意郑妲曼继续,她转身走到窗口,光滑洁白的裸背朝向我,流畅而优雅的轮廓线条非常迷人性感,她漆黑的长发甩在腰部,正被窗外穿堂而过的微风拂开,扬起一丝漂亮的弧度,她微微仰起头看向那一抹靓丽清幽的月光,“臣舟,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你涉猎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我问过我先生,他说很难洗得干干净净,除非有上面官位更高的人插手,给你悄无声息抹平,你说这是不是很遗憾。” 祝臣舟侧脸忽而紧绷起来,他抬起眼眸盯着前面一樽玉像,“所以呢。” 更大的风从窗口灌入,郑妲曼的长发在风中飞舞起来,“所以我很抱歉呀。” 郑妲曼话音未落,始终沉着冷静的祝臣舟忽然从赌桌旁边冲过去,他步子跨幅极大,几乎一眨眼便缩短了十几米的距离,他犹如一道闪电,在我反应过来看清面前场面时,他右手已经狠狠锁住郑妲曼的喉咙,“你玩儿我?” 郑妲曼在他的用力桎梏下娇俏的脸庞有一丝通红的诡异,她艰难从喉咙内溢出声音,“你不也在玩儿我吗,我要的你做到了吗。” 祝臣舟脸色忽然变得阴沉恐怖,我还从没有见到过这样可怕的他,就好像地狱修罗,像恶魔像野兽,他眼神内迸射的火焰能够将人活活烧死。 “我们各取所需,你不仁义,我当然有我对付的手段。” “杀了我吗?祝臣舟,你还真以为这是你的天下。” 郑妲曼眼神内闪过一丝轻蔑,“除了我,谁也擦不干净你的屁股。” “这不是我给你威胁我的理由和资本。” 祝臣舟手指忽然泛白,他正在一点点持续用力,而作为男人,郑妲曼很难抵抗他的疯狂,她脸上渐渐惨白,额头青筋完全暴露出来,层层叠叠纠缠在一起,看上去狰狞无比。 “现在改口还来得及,郑妲曼,最好不要尝试一切你无法承担的代价,试探我并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我们之间关系走向彻底的破碎,你应该明白我的为人。” 郑妲曼用力仰起头部呼吸着,但这样仍旧无济于事,她根本挣脱不开,也找不到可以呼吸的空气,她就像被放在一个很闷热的塑料袋中,只能凭借自己的意志和身体内储存的空气而维持惨淡的生命。 祝臣舟将头探到她耳畔,他牙齿咬着她耳廓一字一顿说,“再给你一个机会,你想好说。” 郑妲曼瞳孔开始急剧涣散,她嘴巴微张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吞咽唾液的呜咽和喉咙哽咽的哀鸣,我吓得朝祝臣舟大喊,“放开她!你会把她掐死的,她死了你也犯法了,你也活不了,祝臣舟你不要失去理智!” 祝臣舟根本没有看到我在门口,他始终将注意力放在郑妲曼身上,当他听到我嘶吼时,他立刻转头看向我,而借着这个时机,郑妲曼抬起右腿狠狠踢向他膝盖,祝臣舟纵然铁骨铮铮也无法承受这样突如其来的刺激,他身体微微弯曲适应那份疼痛,而郑妲曼就在这时挣脱了他的束缚。 她从窗台旁边拿起一杆木棒,是用来支撑窗子用的,她指向祝臣舟鼻尖,她声音因为被扼住喉咙太久,所以有些沙哑和沉闷,“祝臣舟,你竟然想要我死,你以为我死了,你的事就能解决吗?” 祝臣舟手扣住膝盖上,大约是过分疼痛,他脸色也带一丝苍白,他唇抿得很紧,几乎是咬牙切齿说,“那些问题解决不掉,我也势必活不了。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一起,你这段时间的得寸进尺,不该偿还出来吗。” 郑妲曼冷笑,“这段交易中,难道不是我处于主动,你处于被动吗?被动的人怎么有资格掌握抉择权。” 祝臣舟靠住墙壁点了一根烟,他非常平静的吸着,吸掉半截后,他朝窗口吐出烟雾,月光比以往都要更加朦胧,烟雾被吹散成丝状,和月光相溶,他眯着眼,“这笔交易还继续吗。” 郑妲曼目光深沉盯着他说,“继续不继续,这件事的选择权,在你手上。” 祝臣舟凝视跳跃火光的烟头,“我已经不会沦陷在你的掌控中,即便是情场里的戏,我也不想演下去,浪费时间在流水无情上,有意思吗。” “甘之如饴。何况我们不交往下去,你怎么知道就不会对我动感情。” “我会吗。” 郑妲曼笑得非常自信,“我认为会,我哪里比不上她吗。” 她的木棍忽然从祝臣舟脸上移开指向我,她目光非常迅速在我身上打量一圈,“你始终没有给她名分,难道不是因为她配不上你,你不甘心就此和她步入婚姻围城吗。她在事业上对你没有任何助益,比她漂亮的更是比比皆是,你有说服自己因为她而放弃我的理由吗。你的你的黑帮帝国,你的商业江山,牵一发而动全身,蒋升平还在等待拾漏,你腹背受敌,失去了我这个得力帮手,失去了我这个开路先锋,你有十足把握吗?男人要把目光放得长远,我就是最好的军师。” 祝臣舟在郑妲曼说话过程中,将余下的半根烟全部吸光,他指尖碾磨着没有熄灭的烟蒂,似乎感觉不到灼烧的疼痛。 “的确没有这个理由。” 郑妲曼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她抿唇娇媚笑出来,“这才是聪明人,这才是商场上的雄狮。” 她将木棍朝地上一掷,砰啪的闷响炸开,被打开的窗子将声音分散,融化为飘忽的一缕。 郑妲曼扬起下巴指了指搭在椅背上的红色长裙,她笑得意味深长,祝臣舟伸手将长裙拿起,他走到郑妲曼身后,为她从头顶套下去,她头发被衣服拂得有些散乱,她也不整理,而是微微仰面凝视祝臣舟被月光笼罩而俊美无比的脸庞,他将她竖起的发丝抚平,郑妲曼穿好裙子后,她歪着头对祝臣舟笑问,“还想要杀死我吗?” 祝臣舟目光斜向我的位置,我大口喘息着,还没有从刚才那样诡异而疯狂的一幕中缓和过来,我呆愣着无声无息,郑妲曼只朝我扫了一眼,便将手搭在他肩膀上,手指竖在他唇上来回摩挲,“男人都忘恩负义,你不记得我为了你怎样瞻前马后不顾生死安危吗?你说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声音带着一丝撒娇味道,祝臣舟没有推开她,他脸上的决绝消失,他看着郑妲曼一点点滑入他怀中,环住他的腰腹,她脸上笑容非常妖媚,像一只成精的九尾狐。 “你能有多大把握。” 郑妲曼伸出一根手指,祝臣舟看到蹙眉,“一成?” 郑妲曼嘟起红润的嘴巴摇头,“我是在表达给你,我的把握是我出手,便没有一丝失败的可能。” 祝臣舟胸口起伏了两下,他手略微迟疑搭在郑妲曼的背上,虚虚实实的没有贴住,“在这个过程中,我不允许你动我的底线。” 郑妲曼满是笑意的脸上僵了僵,她余光似乎在扫向我,但也仅仅一闪而过,“我尽量。” “是必须。” 他语气不容忽视的坚决,郑妲曼推开他身体,“别和我这么严肃,我记住不就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6 爱死了 孟奇光带着几名手下匆忙赶来时,祝臣舟和郑妲曼正从单间内出来,他脸色有一丝慌张,估计以为会有怎样一副场景,没想到却是如此和平,孟奇光抬手止住了身后蠢蠢欲动要厮杀的手下,他对祝臣舟询问薛竹文在哪里,祝臣舟声音平静说,“已经走了。” “走了?”孟奇光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庞秘书电话告诉我薛竹文和您有交锋势头,让我立刻赶来。” 祝臣舟说,“已经解决掉。” 孟奇光虽然还很奇怪事情平息得这么快,竟然没有费一兵一卒,但他也同样松了口气,毕竟两方黑道交锋并不是一件好事,损兵折将是最基本的,搞不好伤及到更多领域,而巨文目前并不能承担那么彻底的代价。 “祝总,我们巨文部分品牌下架回收后,宏扬目前情况属于一枝独秀称霸的状态,虽然蒋升平也一直绯闻不断,但并不影响宏扬的商业形象,相反,他和他老子一样会炒,宏扬的市场份额及受欢迎程度不降反增。” 祝臣舟眯着眼点了根烟,此时外面风很大,天色完全已经深黑,他的火几次熄灭,最后孟奇光用手圈住烟抵挡风口的冷风,那根烟才被点燃。 祝臣舟吸了两口过瘾,“听说有一艘船,被查出质量不过关,本身都打算投运到海港,最终又被临时撤下,有这回事吗。” 孟奇光点头,“是880航行号,试航行后甲板轻微渗水,虽然不能造成整体船身航行过程沉没等严重后果,但政府对于私人造船本身就不是非常鼓励,即使和官方合作,仍旧有垄断和暴利的嫌疑,就算质量是无懈可击的,他们也会鸡蛋里挑骨头,何况本身就有瑕疵。” “后来怎么解决的?” “船只没收,由政府回炉,宏扬船运行业预估损失在两个亿左右。” 祝臣舟笑了一声,“两个亿,对宏扬来说还算不上什么损失,等待时机,我会送他一份大礼,蒋升平这两年实在太自傲,就算他老子留给他再庞大的家底,终究是混江湖混商场,他可以树天下敌人,唯独不该惹了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已经报了一个十年之仇,还会在乎多添一个吗。” 祝臣舟说完后,他叼住烟卷,大约是太冷了,他腾出两只手去系好西装纽扣,“泗水街怎么样。” “泗水街那边风平浪静。我派出去的人没有消息回话。” 祝臣舟偏头睥睨他,颇具深意问,“你派出去的人,一定可靠吗。” 祝臣舟忽然这样说,孟奇光怔了一下,但他语气十分肯定,“应该是可靠的。因为都是我一点点培养起来。” “金钱和地位也不能收买他们吗。” 孟奇光思索了片刻,这一次他回答的语气没有刚才那么坚定和自信,他带了几分迟疑,“金钱和地位虽然可以收买人,也能够动摇一份忠诚,但我认为,我所出的价码已经是非常高昂,您也待他们不薄,如果这点良心都没有…” “良心?” 祝臣舟低低闷笑出来,“这是何物。” 孟奇光沉默不语,他看着祝臣舟垂在腹部的领带一角,大约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天真。 “这世上赚取庞大金额的人,往往都没有良心,良心只能助人温饱,无法助人风光,而想要爬得高,良心这种东西,最不能有。你可以在功成名就后做个样子给大家看,从而利用这份表演的良心去赚取更好的名誉,得到更多的利益,但唯独不能将良心二字贯穿始终,它会桎梏你前行的脚步,让你失掉许多渠道。” 孟奇光握了握口袋中的东西,“但我还是相信他们,不会轻易选择背叛。” “背叛无时无刻不再发生,从爱情到事业,从友谊到金钱,背叛如影随形,并且占据了大部分人的生活,你能看到的背叛,和你察觉不到的潜在背叛,它都存在,只是后者让你糊里糊涂,如果你不十分要强,你一辈子都不会认清。” 我说完这番话后,孟奇光这才看到始终站在祝臣舟身后的我,他朝我点头喊了声夫人,目光只在他身边的郑妲曼脸上晃过,并没有和她打招呼,仿佛不认识那般。 郑妲曼却不甘心被忽视,一个习惯了被人拥簇的女子,当然接受不了自己如同一个隐形人。她手指勾在祝臣舟领带上,“你部下还真会见风使舵,沈小姐什么时候成了你夫人。” 祝臣舟说,“不然怎样称呼。” “沈小姐呀,就像我这样喊。称呼夫人是不是太早。” 祝臣舟皮笑肉不笑低下头看她,“和你有关系吗。不是她,也不是任何女人,没差别。” 郑妲曼笑着戳了戳他下巴上滋长出的胡茬,“瞧你,至于和我这么义正言辞吗,难道在你面前,我连话都不能说了,还要深思熟虑再开口不成?” “最好是这样。” 祝臣舟连一丝面子都没有给郑妲曼留,如果他们是单独,她大约也不至于过分难堪,可我和孟奇光都在场,她自然非常不快,可她到底还是对于祝臣舟的心狠手辣存在一丝忌惮,或者说,女人在失衡的爱情内是没有尊严和理智的,本身平衡木就已经倾倒在男人那一边,女人唯有不停妥协和退让,才能换来不彻底颠倒的局面。 郑妲曼手指在祝臣舟肩膀上掸了掸,“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样严肃的面孔,从前风月场上的人都说,祝臣舟是性情中人,虽然对男人无比冷漠,可对女人,怜香惜玉得很,谁不知道攀附祝臣舟这棵大树,只靠着你念旧情这一就不用担心以后日子难过,可一次次事实让人看清,你祝臣舟就是只喂不熟的野豹子,狼性十足,冷血异常。” 祝臣舟笑得耐人寻味,“你不是最喜欢这样的男人吗,具有挑战性。” 郑妲曼笑着嘟起红唇在他右脸颊印了一个吻痕,“爱死了。” 祝臣舟温柔在她唇角擦拭了两下,将她被晕染的口红拭掉,“我让人送你回去,改日我再约你。” 郑妲曼仰起头脸上带一丝撒娇般妩媚的笑,“答应我的事不要忘记,我要得不多,仅仅是一点点。” 祝臣舟说,“那我的呢。” “看你诚意。” 祝臣舟笑着低头在她鼻梁上吻了一下,郑妲曼笑得心满意足,她趴在他肩膀唇贴着耳朵,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祝臣舟点了点头。郑妲曼离开后,祝臣舟凝视她背影良久,他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充满深意和杀气,我伸出手握住他袖腕的一枚纽扣,他察觉到后低眉看我那只手,我对他说,“我不知道你到底和她交易了什么,我只希望你保住自己安危,我不能再接受失去任何,祝谨的死已经让我失魂落魄险些没有走出来,我不想经历第二次痛苦和压抑,因为i我真的熬不下去了。” 祝臣舟深深吐出一口气,他眼底满是深沉和无奈,他默不作声反握住我手背,将脸贴在我指缝间轻声说,“我明白。” 他有些霸道将我身体紧紧拥在怀中,他力气之大我甚至有些窒息,我不想推开他,哪怕这样难以呼吸的感觉令我头晕目眩无比难受,可我仍旧想就此沉沦。 我聆听他胸口传出沉静而有力的心跳,心却怎么都踏实不下来,仿佛即将发生什么暴风骤雨,会将我吞没,让我和他就此别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7 那一晚星光 祝臣舟像一只终于突破了牢笼的猛兽,用他锋利的牙齿,撕开了山脉,撕开了高原,撕开了重重叠叠的海浪与云层。 他以全新的姿态横空出世,背弃了道义和良知,也遗忘了和蒋升平的交易,他和郑妲曼狼狈为奸,各取所需,前者得到了半壁江山,后者得到了风花雪月。 蒋升平盘踞的南三角、珠江三角、长江下游商业和黑帮帝国仍旧平稳运行,只是他进军垄断海城三十余座省市的梦想破碎,祝臣舟在一夜之间犹如惊雷乍起,给了他和整个宏扬措手不及,内部危机公关全部出动,效果仍旧寥寥,整个媒体来势汹汹,祝臣舟早就为这一日做了万全准备,巨文股票及部分高端商品销售量在短短几日内疯涨,他旗下抛售无数,赚得盆满钵余,迅速累积强大资本,在气势和实力上已经超越蒋升平几分。 而蒋升平生长的环境使他极其善于控制局面,虽然事情发展出乎他意料,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迅速做出应对措施,在他的临危不惧下,小震荡后的宏扬再度回归正轨,却不负往昔风光,曾经独霸天下,今时已到了平分秋色。 这场双王争霸的风波让所有人非常讶异,满城风雨都已经无法形容,而是惊天动地,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可以窥探一二,更无法做出评判,只有对祝臣舟深深的惊叹,他极少主动出招,更不会将手段与城府运用得如此巧妙,可一旦出手,不管对方是谁,势必会狡兔三窟,难以招架。 蒋升平脸上难得出现一丝对于事情无法掌控的慌张,海城市中心led显示屏每天数十次循环播放他和祝臣舟所有商场事迹,蒋升平困在宏扬多日没有离开,早晚会都在商议怎样压制抵抗巨文来势汹汹的利益切割。 祝臣舟同样很多个晚上都没有回来,连一个消息都没有,按照往常这种情况,最起码他会吩咐庞赞和孟奇光支会我一声,以免牵肠挂肚胡思乱想。 我等了几天后,便有些按捺不住,我吃过晚饭估算他大概正在办公室加班不是非常忙碌的时候,主动给他拨打过去,我本还满怀期待想要听听他声音,可对方接通后,却传来一名女子慵懒的嗓音,她喊了我一声沈小姐,然后似乎翻动被角,床吱扭响了响。 我所有要说的话在这一刻戛然而止,闷在喉咙内,上不来下不去,我早有预料他和郑妲曼还纠缠不清,但我没想到竟如此火热,已经到了深夜也不分的地步。 男人和女人夜晚还同处一室,还能发生什么呢,难道要我自欺欺人,他们也仅仅是谈天说地品评风花雪月吗。 我握住电话的手情不自禁颤抖起来,怎样都压制不住,那边传来低低的哈欠声,我这才发现自己失了语,就像是忽然间,成了一个悲惨的哑巴。 郑妲曼又试探了两声,见我不言不语,她便直接将电话挂断,我盯着黑暗下去的屏幕,像被丢尽了汪洋大海,生死渺茫。 祝臣舟到底把我当什么。 我想要找一个答案,想要问一个人,可连我都不清醒,谁还能替我看清他。 我们纠缠了多久,我们放肆了多久,我们又在这条路上沉沦和要挟了彼此多久。 我倾囊一切,这就是我的结果吗,是苍天给我的,还是我自己该得的,我不甘心。 祝臣舟说要给蒋升平一个大礼,这个大礼给的惊天动地,也让他出尽风头,而沉寂不多久,郑妲曼又给了我一个大礼,这份礼让我五雷轰顶,让我难以支撑。 郑妲曼离婚了,和她那位无所不能横吃官场的先生,他们非常平和的告别这段婚姻,告别陪伴自己多年的对方,他们各自非常维护彼此,就像是相爱的恋人无法相守,内心满是遗憾,充满了祝福和不舍,却又无可奈何。 郑妲曼在摆脱了人妻身份后,便火速和祝臣舟堂而皇之出现在众人面前,而有关记者的询问沈小姐置于何地,祝臣舟沉默不语,郑妲曼便大包大揽将矛头吸引过去为他解围,反问那名记者,沈小姐不是祝夫人,哪里来的置于何地说法。 他们的感情愈演愈烈,海城街头巷尾无人不知,别墅里再找寻不到丝毫关于他们的东西,保姆退订了报纸和杂志,将电视电源藏到我找不到的地方,每天都有人专门轮值看守我,我像是与世隔绝,默默舔舐自己的伤口。 抛弃,我以为这个词从罗瑾桥之后再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然而我错了,如果生来就是被抛弃的命,你怎样和命数抗争,用自己的勇敢和智慧吗,祝臣舟城府远在我之上,我曾经的疯狂和聪颖,在他包容下算计得淋漓尽致,可一旦他选择不再包容我,我一个眼神他都牢牢掌控,我拿什么拯救自己的爱情。 我24岁生日,我等了整整一天,从凌晨再到凌晨,我握着手机盯着窗外庭院,最开始的热切在遥遥无期等待中变冷却,到彻底冰凉,我跌坐在沙发上,一扇玻璃倒映出我苍白脸庞,我才看清自己怎么苍老了,怎么瘦成这副模样,郑妲曼依旧光鲜美艳,风姿绰约,她吸引了全世界男人的目光,包括我最在乎的男人,可她比我还年长将近十岁,她却活得那样精彩,而我的人生只剩下黑白。 我将脸埋在掌心,不发出一丝声音,我竭力掩藏我的哭泣,掩藏我的脆弱,我不愿被任何人看到,成王败寇,输的人的确连悲伤的资格都没有。如果不能赢,就干脆沉寂。 我在昏暗的灯光下坐了许久,直到客厅传来门锁轻微的响动,我肩膀颤了颤,我抬起头看向玄关,一抹黑色身影从外面闪入,在门口顿了顿,我眸中全是眼泪,我只能用力睁大去看,辨认对方是谁,他将手中的钥匙扔在沙发上,他声音沙哑低沉说,“是我。” 我整颗心都是一颤,祝臣舟,他竟然回来了。 我不知道怎样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震撼,在已经百分百绝望时,那一丝原本熄灭的火焰竟然又死灰复燃,并且越烧越旺盛,成了燎原之势。 祝臣舟没有理会我的错愕和愣怔,他走过来在沙发上坐下后,两根手指不停在眉心间揉捏着,他旁边便是一盏昏黄的台灯,被幕布遮掩住,散发出柔和而微醺的光,我看清他面孔,并没有我在媒体镜头下看到的那般春风满面,反而有些削瘦和苍白,只是他清俊五官十分立体,将他的虚弱和疲惫掩藏得很深。 他闭着眼一边按摩一边对我说,“今天你生日。” 我刚要张口说不,挂在墙上的壁钟忽然在这时敲响12声,我立刻回头去看,恰好12点整。 我忽然觉得这一刻非常微妙,算不上大喜大悲,可前一秒我还难以呼吸,这一刻我终于可以活下去。 我对他红着眼睛说,“是,刚刚过。” 祝臣舟勾了勾唇角,“还好没有错过最后一刻。” 他从口袋内摸出一个金色丝绒方盒,他放在掌心内摊开伸向我面前,“你看看,是否喜欢。” 我将那个盒子接过来,我才发现自己右手是颤抖的,我平复了许久才找到一丝力气,我用那点力气打开盒盖,那银白色的光芒闪痛了我眼睛。 是一颗星星,就像那一晚,他牵着我手,走过幽深的长街,天际星光璀璨,世界白璧无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8 天涯陌路 保姆对于祝臣舟赶在我生日回来也非常欣喜,这段时间相处,我和别墅内上上下下的佣人还算和谐,他们对于我的观点和认知也从最开始有一个巨大反转,其中一个对我说,曾经以为我极其难相处,孤傲又不易接近,久而久之发现也不过是一个错误的想法。 每个人都会戴一扇面具,将自己真实的喜怒哀乐隔绝掩藏在陌路过客面前,可这扇面具不会一直佩戴,正如谁也无法演一辈子。 也许现在,在她们眼中,我只是一个无比可怜的女人。 保姆吩咐厨房做了肉粥和清凉小菜,她端出来时,祝臣舟刚好点了一支烟,保姆将那些食物绕过我眼前,她朝我眨了眨眼,似乎在鼓励我主动开口,我紧紧攥着衣摆,“你先不要抽烟,吃一点宵夜。” 我声音是颤抖的,带着轻微哽咽,我想大约没人可以理解,这段时间遭遇冷落幻想着他和郑妲曼如何缠绵悱恻的我是如何心酸感觉,我本已不报任何希望,我以为他早已忘记,可他赶回来了,这种在天堂地狱一夕间往复穿梭的感受,令我难以招架,也有些浑噩。 祝臣舟一边吸烟一边盯着保姆放在茶几上的食物,凉菜盘内那块颜色漂亮的西兰花和甘蓝吸引了他注意,他盯着打量半响,“你瘦了一点。” 我立刻反应过来,我摸了摸自己脸颊,颧骨果然比之前两个月又凸显了一些,我从最开始跟随陈靖深的婴儿肥,到遇见祝臣舟变成了线条流畅的尖下巴,再到现在彻底皮包骨,我知道我这样很丑,比不上娇艳欲滴的那么多女人,她们虎视眈眈想要取代我,最好的反击和保卫是让自己更加光彩夺目,但这样的话说来容易做来难,当一切沧海桑田物是人非,谁还能及时把握住什么。 “胃口不是很好。” 我说完后发现祝臣舟意味深长注视我,我忐忑问他是不是很丑,他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说,“没有,和之前一样。” 我虽然知道这话有假,我自己都不敢照镜子,但他这样说,我还是觉得非常开心,女为悦己者容,如果他不觉得难看,我自己的感受也不那么重要,我俯身将碗筷递到他旁边触手可及的地方,我刚要说话,他忽然在我头顶先我一步说,“我有话对你讲。” 我手上动作本能一顿,不知道因为什么,只觉得后背发凉,胸口沉甸甸的积压住,让我呼吸不畅,我直起身体看了一眼保姆示意她,后者心领神会离开客厅。 客厅内只剩下我们两人时,祝臣舟将指尖燃烧的香烟掐灭,他没有放入烟灰缸,而是在指尖用甲盖一点点捏碎,烟丝溢出,丝丝缕缕散落在地面,我盯着昏黄灯光后他那张沉默的脸,忽然意识到什么,我无比慌张想要跑掉,但祝臣舟早就想到我会这样,他猛地站起身越过茶几扯住我手臂,我侧对他,我竟不敢去看他的脸。 “沈筝。” “我不要听!” 他只喊了我名字,我却疯狂挣扎起来,我不受自己控制,就像大脑被什么病毒入侵了一样,将我所有动作和思绪打乱,我拼了命的摇晃扭打,甚至张开嘴巴在他身上脖子上所有我能碰到的地方撕咬,他始终纹丝不动,好像我的攻击并不能带来丝毫伤害,我啼哭嚎叫着,可我心里清醒,我明白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不算措手不及,他给了我许多先兆,只是我心甘情愿在糊涂中等到现在而已。 祝臣舟等我在他怀中逐渐安静下来,他轻轻拍打我脊背,他声音虽然还是温柔的,可我已找不到一点关于爱情的东西。 “既然你知道我要说什么,我就不再讲了。” “我不知道。” 我扭头看他,我是怎样不甘心怎样不宁愿,这个男人,我从最开始的疏远憎恶到现在又爱又恨,我不知道该怎样挽留他,怎样唤醒他,他荼毒太深,执念太重,那份**将他骨头都染黑。 我双手紧紧抓住他衣领,我目光无比哀戚而绝望的看着他,“你就这么绝情吗。” 祝臣舟眼神只剩下凉薄,“这不是绝情,而是尽早放了你,我可以继续留你在我身边,就像对待曾经我身边那些女人一样,给予她们金钱物质和光明的演艺事业,但我知道你要什么。你要的我给不了,正因为我对你不绝情,我才会提早放掉你,趁你还年轻。” “你早就知道自己要放掉我,为什么还来招惹我。本来就不应该开始,你何必开始!” 祝臣舟高大身躯被茶几隔开,他静默不语,凝视我的目光无比复杂而深沉,我脸上迅速布满泪痕,就像瓢泼大雨,在眨眼间倾盆而下。 我曾经在日历上一笔笔勾画记载我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三百天,四百天,五百天。 后来一晚,我撕碎了日历,遗忘了时间。 到现在,我忽然很想知道我到底爱了这个个男人多久。 苏玫告诉我,遇到谁都是命。 崔戒说,只有蠢笨又无能的女人,才会把自己的苦与乐归咎于命,聪明女人从来都是自己掌控命运。 我算计了那么多人,算计了那么多事。 有的赢得光彩漂亮,有的惨败,一败涂地那样的惨。 对于祝臣舟,我似乎从没赢过,我就像一个小丑,我的所有举动所有念头都在他眼中,只是他不讲,任由我去疯。 我想他也许是一个好男人吧。只是我无福消受他的好,他也不愿漫长给予我。 我反握住祝臣舟的手,“我可以接受你的安排。” 他颇有几分讶异,大约没想到我会这么痛快答应,毕竟他之前经历过的女人,都会在被他抛弃时判若两人,当你面前最好的路被堵死,任谁都无法坦然接受,尤其是本身就不够理智的女性。 祝臣舟比较了解我,他知道和大部分女人相比,我要理智冷静许多,但这份理智也是要在我承受范围内,显然我们分开并不是他理解内我可以承受的东西,而我的平静自然令他震惊。 我盯着他眼睛一字一顿说,“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接受。” 祝臣舟眉头蹙起,又逐渐平复,他垂下眼眸不知在感慨什么,似乎有些难以下咽,他走过来,用力将我揽入怀中,我没有再像以往那样缠住他的腰,我非常淡漠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任由他如钢铁般坚毅的火热胸膛抵住我心脏。 “是我对不住你。” “爱情没有对错,也无关对得住对不住。你是什么样的男人我早就清楚,是我犯了全天下糊涂女人都会犯的错。” 祝臣舟更加用力揽住我,他唇贴着我耳畔说,“你和她们不一样。” 我笑了笑,“可我和她们的结果都一样。这个世上对于每件事,不都是注重结果而不是过程吗。” 我将祝臣舟揽在我腰上的手用力掰开,“分开可以,但我要的东西一样也不能少。我要美索,要它怎样从我手上出去,再怎样回来我手上,我把它给你的前提,是我需要你,是你没有欺骗我。” 祝臣舟脸上的柔情在这一刻荡然无存,他手指不再轻缓,而是变得极其坚硬,他眯眼看了我片刻,忽然冷笑一声,“你要的是钱,对吗。” 男人和女人的分析概念有些不同,女人更喜欢把一件简单的事掺杂进入感情和心思,而男人则要剔除所有干扰他们的东西,只看本质,只看那一点最透彻的东西,于是女人的所有要求在男人眼中都变成了对物质的渴望。 我无法回答,因为我确实要美索,美索就等于钱。 祝臣舟的冷笑变得更加阴森,他捏住我下巴,微微向右偏头看我的眉眼和鼻唇,他的目光好像是刀剑,将我扎得粉身碎骨,那种感受无法形容,被自己深爱的男人以那样眼神凝视,和凌迟有什么区别。 “你还有资本,足够你从任何男人身上捞东西。不要将自己说得那么伟大,你是为了陈靖深吗,你是为了你自己,沈筝,不要不正视你的内心。你已经在奢华的生活中变得如此贪婪,惧怕贫穷,为了逃避后者,你可以做一切失去自尊的事。” 他说完转身拿起包,从里面抽出一份协议扔到我面前,那些纸张无比坚硬,刮在我脸上像凌厉的刀片,我捂住被割痛的皮肤,呆愣看着地面散落的协议,祝臣舟说,“这里有三千万,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你可以去开店,可以去挥霍无度,但不要再来找我,我不会给予你第二次膨胀贪婪的机会,我们从此天涯陌路,不过你绝不能留在海城,你必须离开这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9无情 这夜晚温凉似水。 窗纱被风拂动,在月光下妖娆而诡异,我神思恍惚站在茶几旁边,看着祝臣舟背影,他仍旧在吸烟,一根接一根不停吸,烟雾缭绕他周身,我仿佛置于在一片蓬莱。 我手中紧紧握住那份协议,边缘许多地方被我抓烂,我声音颤抖说,“三千万,你好大手笔。” 祝臣舟将烟卷叼住,他字句有些含糊不清说,“你嫌少。” “你觉得呢?”我拍打着那份协议,发出啪啪的脆响,“你觉得这是我该得到的数字吗?我付出了几十倍的三千万,你该清楚美索到底有多少财力,就算你可以自己夺取,你面前还横着我这一关,横着美索股东那一关,你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美索搞到手吗?这些我不提,毕竟是我心甘情愿,我沈筝做过的事从不后悔,包括爱上你这样的禽兽。但我儿子性命,他仅仅值三千万吗?祝臣舟,人在做天在看。一个人不能太丧尽天良。” “天在看。” 他冷笑着重复了一声,“天有眼睛吗。如果有,十一年前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如果有,该死的人不会不死,不该死的人不会枉死。所以沈筝,不要和我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只有过得极其如意或者极其失意的人才会对天感恩戴德,才会对天寄予厚望,而我永远不会,因为我就是天。” 我低下头尖声大笑着,我用力将我手上的协议撕扯着,亲眼看着它们变成一缕缕纸条,一块块碎片,我不要,如果我想要的得不到,我不会给他这个赎罪的机会,他就算再无情无义,终究还有那么一颗心,哪怕它是黑色的,哪怕它是空心的,它到底还存在,否则他哪里来的心跳,我为什么要拿这笔钱让他良心得安,我要他生生世世遭受折磨,日日夜夜梦到我的狼狈我的凄惨我的哀戚,梦到祝谨浑身鲜血失了气息,那嘹亮而悲惨的啼哭,那充满怨念氤氲泪水的眼睛。 那份协议终于被我彻底粉碎,我站在那里,浑身虚软无力,我大口喘息着,眼泪像疯了一般从我眼眶内汹涌溢出,将我的视线模糊一片。 祝臣舟看着崩溃的我,他将烟头扔在脚下,踩上去狠狠撵灭,他手插在口袋里,闭着眼睛说,“我有多少资产,外界都有评估,那些媒体每天闲着无事,就将目光盯在我身上,盯在巨文身上,挖到一点蛛丝马迹都被拿去放大,我活在这样的环境中,站在风口浪尖和漩涡之上,我有足够能力钳制什么,但却无法让这些人消失,很多层面上,商人和媒体是相辅相成,前者需要后者的笔杆和相机,后者需要前者的依托和私密,我也不能免俗,只要我活在这个社会。而我的个人资产一旦无缘无故少太多,会被人怀疑,你想要竹篮打水吗?” 他一边说一边转过身看我,“我知道你不甘你委屈,假设美索还在你手中,你可以笑傲睥睨一切,其中包括和我平起平坐。但是沈筝,失去了感情这层关系,你我将是劲敌,你有多大把握和自信,在我的极力打压与虎视眈眈下,还能将美索守的长久,它早晚是我的囊中物。与其让我不知情分,还不如让我感念你主动奉出,也让你少了危险和关注。我给予你的这笔钱虽然不多,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可以衣食无忧过完一生,并且它是我最私密的一笔款,没有人知道。它在银行卡的开户名,都是庞赞,你取出来后也不要转移到你自己名下,可以借用陈露露或者秦霁。” “你在说什么?” 我完全不理解祝臣舟的每句话,他坐拥天下,权势逼人,他还有什么好怕的,为什么却好像被谁暗中掌控偷窥一样,每个字都透着身不由己的无奈。 “你不必了解那么清楚。” 祝臣舟从沙发上将自己脱下的外套重新穿好,他系口子的同时,我睁开噙满泪水的眼睛,“我想问你一句话。” 祝臣舟手顿了顿,他看向墙壁某个虚无的“你问。” 我痴痴笑了一声,“很幼稚的问题,可也是女人在这个时候都想问的。” 祝臣舟嗯了一声,“我没有爱过你。” 我虚弱无比的身体狠狠一震,我呆愣在那里,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连一丝呼吸一丝空气都没有,就是一个异度空间,将我吸纳其中,不许我逃离。 他穿好衣服转过身看我,他目光没有躲闪,非常认真而坦率,“我并没有爱过你。我失去了爱一个女人的能力,我只想得到我要的,为了这个目的,不择手段。” 我猛地向后退去,一步步踉跄而仓促,祝臣舟没有伸手扶我,只是冷眼旁观,他盯着我退无可退,紧紧撞向护墙板,砰地炸开闷响,痛得我冷汗渗出,我窝在角落,像被遗弃的猫,祝臣舟每一个字都是毒音魔咒,穿透我肺腑,碎裂我肝脏。 他居高临下凝视了我片刻,最终转身离去。 祝臣舟离开后,我蹲在原地嚎啕大哭,保姆听到我哭声从休息间内冲出来,她看到眼前狼藉一幕惊呼了一声,她跪在我面前伸手撩起我垂在面庞的散乱长发,她捧住我脸,结果掌心被泪水浸湿,她声音带着哭腔,“夫人,您是哪里不舒服吗,您告诉我,不要硬扛,您出了事我们担待不起。” 我用力摇头,“不会的,不会有人怪罪你们了。” 保姆听不清楚我呜咽挤出的话语,她想起什么,朝沙发的位置看去,在发现空无一人时,她怔了怔,“先生走了吗?他今晚不留宿?” 我听到这句话,猛地推开保姆,我捂住嘴隔绝自己控制不住的嚎哭声,飞奔上楼冲进卧房,我将门反锁,无视保姆在外面的叫喊和哀求,我重重坐在梳妆台前,没有拧开灯光,只是借着窗外涌进的月色打量这张面庞,我很憔悴,很苍白,眼底没有一丝光亮。我指尖颤抖着抚摸自己皮肤,长期的作息颠倒使我失掉曾经的白皙,眼角和眉心间的细纹让我愈加黯淡。我忽然非常惊慌,我才刚刚二十四岁,却没有了神采,这张脸再无法吸引祝臣舟,他的目光已经不肯停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0心字成灰 海城正在无声之中酝酿起了一场狂风骤雨。 祝臣舟每天都会出席很多场合,他与蒋升平卯足了劲,在自己擅长疆域开天辟地独树一帜,他们犹如两只石狮,非常和谐而又保持距离,在人前称兄道弟,但其实暗流涌动,彼此都恨不得对方死,并且为了这个梦想在付诸行动。 更多人选择与他们做君子之交,不远不近的讨好跟随着,没有过分亲密和疏远的察觉,以防止引火烧身。 蒋升平的女伴大多都是程橙橙,一些非常重要的商业合伙人有时候会邀请他全家出席,而他的一双儿女很快成为商场新贵,程橙橙的长远眼光不得不令人钦佩,她为他们在欧洲多个国家注册了自己的童装和奶粉品牌,两个孩子还不到三岁就已经身家过亿,每每出现都带着耀眼的光环。 祝臣舟也不落后,他携带郑妲曼出双入对,几乎出席遍了所有宴会与邀请,很快关于他们两人即将成婚的消息便尘嚣而上。 对于这样传闻,巨文始终保持缄默,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不受任何影响的运营销售赚钱,但不可否认,这也算炒作双赢的一种,郑妲曼旗下百分之三十的女性珠宝护肤品牌和巨文近一半商品都陷入供不应求的狂热模式,甚至两三年前积压的旧物都在原本该被时代淘汰的情况下火爆脱销。 祝臣舟和郑妲曼在深夜茶餐厅用过宵夜后被大批媒体堵住于门口街道,郑妲曼戴着墨镜,长发遮盖住她半张精致面庞,她隐藏在墨镜后的脸有一分可人的娇羞,她将整副身体都尽量隐藏在祝臣舟身后,而他也十分绅士护住她。 这份采访报道是海城当地最火的风云前端新闻频道全程直播,为首的媒体出示自己工作证后向他询问和郑妲曼的关系进展,祝臣舟只意味深长回答他,顺其自然。 记者自然不放弃,换了一种更为直白也残酷的方式提问,“那么沈小姐的位置现在已经退居到您的前任了吗。她为你孕育过一个孩子,孩子的夭折是否成和她感情迅速走向破裂的关键?” 祝臣舟直接跳过了孩子的问题,他对这件事避而不谈,极其诡异的讳莫如深,但对于我他的回答同样直白而残忍,“我从没有考虑过给予她婚姻,我们仅仅是在一起过。她并不适合做我妻子,她没有清白的家世和单纯的过去。” 记者将目光从郑妲曼身上掠过,“可郑小姐同样是离异女人,这算单纯的过去吗。” “我指的单纯与否,可婚姻经历无关,而是对待感情的态度,我也只能说到这里。” 祝臣舟拥着郑妲曼往停车场的方向走,所有记者见他们打算离开,都蜂拥而上层层围住,很快画面便乱作一团,人潮湮没了熟悉的身影。 正当电视中的场景愈演愈烈时,客厅传来按响门铃的声音,这一连串的尖鸣像是镇静剂,将我烦躁而疯狂的心情压抑住,我立刻看向门口,保姆正好将门打开,久违的韩竖从外面进来,他穿着白色皮鞋,一身银灰色西装,鞋跟踩在地板上声音无比清脆悦耳,他缓慢走到我面前,稳稳站住,我盯着他眼睛,也从沙发上站起来,他目光从我脸上移开,落在电视屏幕,他看了片刻,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果真被我猜中,你也仅仅是一块跳板。” 他的话使我迅速反应过来,我以非常戒备的姿态向后仰了仰身体,我并不友善问他,“你来看我的笑话?” “怎么会。” 韩竖笑着伸出手抚摸头顶水晶灯垂下来的花穗,“我只是来验证我曾经的猜测是否准确,看来我的确料事如神。这就是人生,非常有趣的人生,没有任何一段往事会真的成为过去,它存在于人的脑海和记忆里,就算你以为它过去了,总有一天,它会以一个特别奇特的方式席卷重来,让你措手不及。” 我冷冷一笑,“我不会给你见证这场战役的机会。” “如果我说我已经见证了你会怎样,你们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我都看到一清二楚。这世上有一种男人是高级吃软饭的,他拥有才华手段和智谋,唯独缺少一份机遇和人脉,他一般都会选择女人作为脚踏板,攀登上高空,从而大展拳脚,成功了便名垂千古,在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婚姻里放低姿态去偿还女人的恩情,但女人的高姿态与吵架时动不动就故事重提的愚蠢令男人最终厌烦,再果断结束抛弃,这几乎是所有依靠女人站起来的男人最终的选择。祝臣舟属于完全依靠自己卧薪尝胆走到今天,但不可否认,他同样以你为目标走了一条捷径,原本需要三五年的时间才能彻头彻尾得到美索,他也仅仅用了十个月,女人如果不能不断丰富增持自身的利用价值,自然不会得到男人更多的垂爱。” 韩竖话音落下笑得非常意味深长,我听到这番阐述后忽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我抚了抚自己手臂上凸起的疙瘩,“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眼底闪过一抹锋芒,“你还不知道吗。沈筝,有时候我都怀疑,到底你的自尊什么时候才能觉醒。你总自以为是拥有着高贵和傲慢的情怀,但其实你太卑微了,你卑微的出卖着自己良知,像一只害怕被遗弃的宠物,跟在祝臣舟身后摇尾乞怜,换做我是男人,这样的你也只会让我慢慢厌倦,你以为你付出手中的一切,就可以使一个男人因为感激和愧疚而呵护你一辈子吗,说到底那只是你失去祝谨后走投无路的选择,因为你没有了任何筹码傍身去牵制祝臣舟,你知道你随时都会被他丢弃在路上。” “你怎么知道这就是我?同样的东西在一万个人眼中有一万种形态,我只要清楚我和你说的不一样就够了。我为什么要在意你的看法,你是上帝吗?” 韩竖非常愉悦凝视我恼羞成怒的表情,仿佛我的失态和反驳是他早就猜中的,“你认为祝谨该死吗。” 这简短几个字让我整个身体都像被一块巨石重重压死,压在下面难以翻身,他该死吗,不该,我无数次午夜梦回看到那一幕,他被蔡安丢下楼,那么高的楼,他一团柔软的身体被抛在空中,他啼哭声凄惨无比,令我揪心。 韩竖笑着将脑袋凑向我耳畔,他唇齿轻轻打开,声音低沉而温柔说,“祝臣舟可以救他,他为什么不救,因为他早就知道,他和你不会有结果,他是时候将你丢弃,他不可能捡一个陈靖深的遗孀做自己共度一生的伴侣,你的价值在一点点殆尽,孩子越来越大,你们之间千丝万缕永远无法割断,只有祝谨死了,你才能万念俱灰,才能痛快接受他无情的安排。否则你会为了孩子妥协,去不择手段挽留,更会将孩子带走,抚养成人,祝臣舟是一头蛰伏的豹子,他清楚仇恨的威力有多么庞大,可以让一个人丧志本性与良知,他为什么要为二十年后的自己树敌。亲父子反目为仇的不计其数,他只想要斩草除根。” “你胡说八道!” 我两只手抱住韩竖的肩膀,我疯了一样扑过去撕咬他,隔着衣服我都能感觉到他皮肉在我牙齿用力咬合下渗出的血腥味,他始终一动不动,任由我闷吼嘶哑踢打,我不知道自己发泄了多久,我双目猩红从他怀中抬起头,恶狠狠注视他,他垂眸笑说,“说到了你的痛处,因为你也清楚,这就是真相,你的骨肉,死于他父亲的残忍下。” “荒谬可笑!”我觉得有趣又神经,我大笑出来食指戳着他鼻尖,“你脑子卡了一辆玛莎拉蒂吗?祝谨是他儿子,不是捡来的猫狗,他怎么可能那样狠,你以为全天下男人都是变态?虎毒不食子的道理,韩大少爷没听过,你是天外飞仙吗?” 佣人听到我声音,迅速从一扇门内走出来,她看到我拉扯韩竖的动作,她怔了怔,然后试探问我发生了什么是否需要帮助,我没有理会他,我咬牙切齿盯着韩竖,我此刻真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女人就是这样,她渴望真相,又听不得真相,她想要自己去挖掘,但每到关键时刻又因为懦弱和深爱而自己放弃,于是当别人成全她的好奇心,她反而不会领情,她会深恶痛绝,认为自己美好的生活终于要被扒掉一层皮,无法回到过去。 韩竖越过我头顶看了看那名焦急又担心的佣人,他笑得妖孽般,指尖稍微用力弹掉我的手,满面笑容耸了耸肩,“那就当我是荒谬好了。” 韩述经过我身边朝门外走去,任凭我站在原地如何朝他背影大骂也不肯驻足。他离开后,我整个人都陷入一种癫狂模式内,我急于找到一个发泄口,更急于释放自己被压抑崩溃许久的心情,我从没有这样渴望见到祝臣舟,去手刃了结他。 我盯着客厅内时刻关注我的保姆,她们倒非常好支开,我提出想要吃汤圆,其中一个便立刻进厨房通知厨师为我做,而另外一个保姆也被我以想喝鸭汤为借口从客厅支开,视线内只有阳台外正交谈的两名保镖,他们时不时回头看我一眼,我利用一分钟的短暂时间掌握清楚他们回头观察我的频率,在最后一次他们从我身上收回实现后,我便借着这个时机格外迅速并且悄无声息的推开门。 我从别墅内跑出来,我不敢耽误半秒,我知道我的时间非常紧凑,而能逃出来也唯此一个机会,之后他们会更加严密的看守我,以防止我做出逃跑的事。 我迅速逃离的方法只有驾车,这个最快。可我根本就没有考下驾照,我只跟随陈靖深在郊外度假时学过几天,是他亲自教我,我撞上过树和围栏,赔了度假山庄不少钱,那一次的惊魂也让我心有余悸,之后我连方向盘都不敢碰,但眼下我别无选择。 我按下车库密码跑进去,车钥匙在车门锁上挂着,我拔下一只距离我最近的黑色保时捷,正在我坐进车里刚开动时,保镖听到声音从别墅内追出来,他们阻拦在车头前,不停的敲打挡风玻璃,我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但我耳畔不停回响韩竖的话,它成为了我的动力,成为了我不顾一切的砝码。 我猛地踩下油门,这剧烈而尖锐的声音使他们浑身一震,反应过来后立刻敏捷朝两侧滚开,也顾不上阻拦我,保命要紧,都知道我技术很渣,我要撞死谁绝不是说说而已。 失去障碍后,车载着我如同离弦一般蹿了出去。 我一路跌跌撞撞,像龙飞凤舞,在街道疾驰。不少开车老手都看出来我是一个菜鸟,一边打闪方向盘躲避我,一边从车窗探出头朝我大骂,我觉得这是我有生之年最精彩的一天,凡是我出没的地方,到处都是行人惊慌失措的尖叫和汽车剧烈转弯摩擦地面的声响。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也被这一幕吓到,忽然在一个惊天响雷后下起瓢泼大雨,我立刻关上窗户,隔绝了那狂风大作和暴雨惊雷,这样恶劣天气也使前两个路口被我飘忽车技吸引的交警手忙脚乱,很快便被我甩掉。我驾车穿梭过最后一条人烟较为稀少的宽阔大道,沐浴在雨帘之中的巨文大楼在眼前越来越近。 我只专注凝视那栋大厦,忽略了车前近在咫尺的路灯杆,我反应过来时几乎就要撞上,我猛地踩住刹车,由于惯性我被一股强大推力朝前顶去,胸口磕在方向盘上,疼得我眼前一阵漆黑晕眩,车子也在大雨浇灌和我歇斯底里的驾驶方式下,熄灭了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1 还剩下什么【二更】 十一层的灯光还亮着,雨越下越大。 我从车里钻出来,恍然发觉自己没有带伞,我空着两只手冲入雨中,站在距离巨文大厦不远处的街边,闪电轰鸣雷雨滂沱,将我困顿其中。 我极少如此不理智,说不上无动于衷,但绝不会不顾一切,哪怕千难万险横亘在我面前,我也很难击溃自己所有底线。 而这一次我承认是祝臣舟对媒体那句“我从没有考虑过给予她婚姻,我们仅仅是在一起过。她并不适合做我妻子,她没有清白的家世和单纯的过去。” 那我到底算什么。 一个生子机器,还是一个短暂的玩物。 我最后一丝理智和期待,崩塌在他的薄情里。 我站在暴雨之中,十一层的灯不知何时黯淡下去,三十三层楼的大厦只剩下一楼几盏微醺的光从窗口透出,其余皆陷入一片漆黑。 就像此时的我,在一条冗长交错的深巷内寻不到出口。 大门口人影窸窣蹿动,我抹了抹脸上的雨珠,尽力睁开眼睛去看,祝臣舟被部下和保镖众星捧月般簇拥在中间走出巨文大楼。他依旧王者风范,浑身上下散发出令人难以企及的风华。 我眼前非常模糊,雨水不停浇注下来,在我脸上滑开痕迹,根本擦拭不过来,我双手绝望垂在身体两侧,他不曾走过来,我无力走过去。 街道寂静空荡,少数没有带伞的行人都避到了屋檐或者雨棚下,只有我站在雨水之中,失魂落魄像疯子一样。 祝臣舟原本还在聆听下属说话,但那名下属忽然止住了声音,他透过雨幕看向我,大约是认出来。 祝臣舟顺着他目光朝我看过来,我们四目相视,我和他良久都没有动,我们成为了一尊雕塑,在这苍茫的天地之间。 火烧一样啊,任凭这冰凉大雨如何浇灌都无法扑灭,那团仇恨的火将我撕裂了,烤焦了,将我推向万丈深渊之下,碎成一片一片。 我朝前奔跑两步,隔着雨幕朝他大声嘶吼,我喊他名字,“祝臣舟,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你的心是怎么做的,是钢铁吗?炮烙都融化不了,都融化不了啊!” 他身后一群部下在面面相觑后,撑伞离开了那里,他始终一动不动,秘书在他身侧为他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他的目光深沉复杂,有我看不懂的东西,其实在这时我才发觉我从来没有看懂过他,他浑身的戾气太重,我唯一见过最真实狼狈的他,是抚摸着吕慈留下遗物的样子。 他眼底有猩红,仿佛下一刻就会氤氲出泪水。 我才知道,祝臣舟也会感伤。 可我的孩子呢,他该死吗,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就能狠到无动于衷。 孩子死前那一刻撕心裂肺的嚎哭声再一次在我耳畔炸开,我悲痛欲绝,心里像是在同一霎那被无数刀剑狠狠插入,血溅如柱,却缓解不了那份疼痛分毫。 我恨不得拉上这个世界的一切为他陪葬,世界在我眼中只有攻击、冷漠和残忍,然而这些不该加持给他,他太无辜。 我做不到。我只能眼睁睁看着真正的罪魁祸首逍遥风光,看着祝臣舟那么快就遗忘了他的骨肉,绝口不提祝谨。他残忍利用了我,冷酷伤害了我,绝情抛弃了我,也让我失去最后相依为命的珍贵,可我连杀掉他都做不到,我还能做什么。 长时间被大雨浇注的身体,冰凉褪去全身滚烫,我撑住最后力气不肯倒下,绝望摇晃着。 祝臣舟无比冷漠凝视雨中的我,他高大身躯一动不动,在距离我数米远的位置,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在我等了很久后,他终于缓慢迈着步子找我走来,每一步都非常沉重,我知道这一晚后,我们之间终将了结,陈靖深死了,他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他连至死都一败涂地,闵家没落了,死的死疯的疯,吕慈仇恨得报,宏扬与巨文的战役没有赢也没有输,可祝臣舟却不再是从前的祝臣舟。他盘踞南省三十余座城市,将蒋升平节节逼退,他用十一年卧薪尝胆,即使背弃天下也在所不惜。可我的孩子夭折了,成为败给权势的牺牲品,而剩下的我苟延残喘一无所有。 祝臣舟在我面前站住,他居高临下俯视全身湿透的我,他忽然伸出手推开秘书为他撑伞的手,就和我一样,淋在这暴雨之下,那张使我着迷又痴恨的轮廓,满是冰冷水珠。 “沈筝,对我而言,你什么都不算。只是这盘局上我手中再完美不过的一颗子,你制约了陈靖深,制约了我的劲敌闵宝涞,是你太奢望爱情,可这对我而言,根本不足挂齿。至于孩子。” 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住,我试图在他眼底找到丝毫怜惜与悔恨,可全然没有,只是满目苍凉。 “至于孩子的死,是我意料之外。我不占据美索,蔡安依然不会放过我们,不是孩子死,也会是其他代价,我只能先下手为强,不管使用什么手段,我都有我的考量,我并非欺骗你,而是用我的方式保住每一个成为他下手目标的人。但你要明白祝臣舟不是神,无法掌控所有。沉湎过去只会让生活更加艰难疲惫,所以我选择遗忘。你可以认为我薄情寡义,是你对待过去太偏执。” 我揪住他衣领仰面大哭,这番话让我怎么甘心,我怎么放得掉,为什么所有意外都发生在我身上,我丈夫有什么错,我孩子有什么错。 浇下来的雨像刀子一样割在我心上,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缺氧的窒息感一点点勒紧我喉咙,我眼前昏暗一片,在我倒下去的前一秒,我已经听不到自己发出的嘶哑哭声,我眼前是空白与漆黑的交替,有孩子稚嫩的手,有陈靖深温柔的脸,他们距离我越来越远,最终转身,消失不见。 雨帘之中我看到祝臣舟薄唇启开,面色冷嘲说了一句什么,他身侧秘书在他说完后脸上闪过一抹讶异,他很大声音想要确认,在祝臣舟偏头和他重复时,我整个身体就像一滩软泥,从他怀中剧烈下沉,我抓不住丝毫寄托的东西,我坠落在坚硬冰冷的地面,巨大失重感溅起水洼内积蓄的雨水,飞落我脸上污泥四溅,我眯着眼仰面看天空,大雨倾盆砸在我脸上,又疼又寒,我发誓我沈筝这一辈子都没这样狼狈过,我不再贫穷,我摆脱了被所有人看轻的卑微,然而我所有挚爱的人,都离我而去。 我还剩下什么。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一 梦中人 苏玫儿子满了八个月便进入港城全托型早教班,她每天无所事事,从孩子父亲那里得到的一切使她再不需要去强颜欢笑依附男人,她过得无比奢华,可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呢。 夜深人静时候她猛地想起来,少了沈筝。 那个年轻她十三岁的女人再不会出现在她面前,听她吹牛逼,听她骂男人,听她追忆往昔,听她议论哪个骚婊子贱蹄子又学了什么花样给男人搞得怎样怎样爽。 苏玫忽然明白了生命的脆弱和渺小。对待每一份感情,每一次感动,每一次狂风暴雨烈日炎炎,都应该心存感恩,因为一旦你不存在,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苏玫对祝臣舟恨到了骨子里,因为沈筝的缘故,甚至包括崔婕和聂灵,那些和沈筝有过交集并且化干戈为玉帛的姐妹,都恨透了这个男人。 崔婕说,如果给我一柄枪,我会崩了他。 聂灵说,沈筝没有那个命,她和我们一样,都是做三儿的命,她比我们贪婪,所以她结局比我们更惨。 崔婕恨铁不成钢的掐了她胸一把,“放屁,做三儿怎么了,你以为是个女的就能做?没资本你当二男人都嫌你不够格!三儿也分优秀骨干和落后分子,你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你还指望别人不踩你!” 聂灵揉着自己被崔婕掐痛的胸,“可沈筝没有找对目标,圈子里哪个姐妹儿不想转正?可成功的寥寥无几,男人多精明,能投资金钱打发的,绝不会和你谈感情,如果我傍的是祝臣舟那样地位的,我根本不会奢求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苏玫忽然冲过去狠狠扇了聂灵一巴掌,她咬牙切齿瞪着有些错愕的聂灵,“如果是来批判沈筝的,你他妈给我滚。” 聂灵捂着脸不敢说话,她颤抖着嘴唇,眼里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淌,苏玫虽然退出了这个圈子,但她的权威和气场让人难以忽视和忤逆,崔婕看到这一幕,她一把推开聂灵,挡在她身前对苏玫吼,“你他妈有本事,你口口声声说护着沈筝,怎么不见你去干了祝臣舟?” 苏玫脸色一僵,她僵持在胸口的右手狠狠握成拳。 崔婕冷笑了一声,“你也怕了对吗,我们都是一样的女人,嘴巴上得理不饶人,可真的需要我们冲锋陷阵,溜得比谁都快,所以聂灵不是批判沈筝,而是替她委屈抱怨遗憾,她遇到的都是一群王八蛋!不管是男人,还是我们这群打着姐妹儿幌子实际上屁用都帮不上的窝囊废!” “你以为我不会吗。” 苏玫将手狠狠砸下,她用力拍了拍自己胸脯,“我不会放过伤害沈筝的人,哪怕豁了我这条命。” 苏玫说完提起放在椅子上的包转身疾步走出去。 她恨,她气,为什么沈筝熬过了那么多风雨,最终却葬在了这一处。 苏玫带着报复的心态去关注祝臣舟每一件新闻,她甚至高价聘请了最厉害的狗仔,对祝臣舟的私生活进行惨无人道的坑害与抹黑,她想要他身败名裂,为沈筝赎罪,当然,这仅仅是第一步,还有很多后续,女人一旦发起狠来,非常恐怖。 可她在决定将这样念头付诸行动时,她梦到了沈筝,甚至不是梦到,而是真实的发生过。 她在苏玫的梦中浑身是血,她躺在墓碑前,抱着一束洁白的百合,花瓣被她血染红,她眼睛已经睁不开,瘦弱得好像随时会被风吹走。 苏玫吓得失声尖叫,她也是无神论者,她经历了大风大浪,却没有见识过这样血型狰狞的一幕,她非常害怕锁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她盯着趴在门口朝她逼近的沈筝,她手是骷髅,伸在半空艰难抖动着,她声音带一丝祈求说,“苏姐,我求求你,我想要他好好的。” 苏玫原本还惊恐万分,可她听到沈筝这声哀求,她气得从床上坐起来,她将身后枕头朝她狠狠丢掷过去,重重砸在沈筝背上,“你要窝囊到什么时候,到下辈子吗!为什么女人总是一味成全妥协退让,难道不这样做,就守不住自己的爱情和婚姻吗,难道活得自我一些,高贵一些,就会失去一切吗?男人不停的背叛和冷落,就是因为女人的纵容,女人的软弱,女人在爱情里优越感十足胡作非为,让男人记下仇怨,在婚姻里变本加厉,每个人都有复仇心态,即使对待自己最亲近的人。你的懦弱你的退步,让你始终无法和那些进退得宜的女人对抗。你吃了这么大亏,还不清醒悔悟吗?” “我不想带着执念走,我也不怨任何人,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沈筝说着话眼睛里忽然滴出血泪,一颗颗豆大顺着只剩下一层苍白人皮的脸滚下来,她隐藏在这副皮囊之后的鬼怪样子犹如融化的冰山一点点显露出来,苏玫看到这样的她大吼一声抱头逃窜,她在下床时眼前一黑,竟然直直的栽倒下去,而这样的巨痛使她满头大汗从噩梦里醒来,她身上已经湿透,她大口喘息盯着空荡的门口,哪里有沈筝的身影,那里只有一块黑色的波斯地毯。 她平静下来后,将目光移向没有拉上窗纱的玻璃,那上面倒映出小区外霓虹璀璨的街道。 曾经沈筝最爱五光十色的海城。 也是这座被她深爱的城市里深爱的男人,使她最终生无可恋。 苏玫对祝臣舟并不了解,所以她无法评判什么,无论是以理智还是感性的角度出发,她都是一个局外人,知道得少,主观臆断得多,为了防止让沈筝魂魄不宁,她最终选择放过,其实不放过又能怎样呢,这世上早已没有任何对手能够压垮祝臣舟,他就像修炼了千年的白狐,隐藏在仙洞内,没有谁能真的靠近他分毫,他却会随时出来害别人。 苏玫从很多媒体渠道听说过他事迹,外界眼中的祝臣舟阴狠歹毒少年早成,性格喜怒无常,足智多谋。这世上似乎从没有什么能够打击他,伤害他,使他恐惧。 可岁月不会饶恕谁善待谁。 祝臣舟意气风发最张扬的那段时光,某一天依旧平静,平静得诡异。 苏玫觉得是所有人的噩梦,尤其是祝臣舟的。 被警察发现死在祝谨墓碑前的沈筝,指尖还夹着一根银针,她身后的山路血流成河,她结咖干涸的手腕,和毫无生气的惨白面庞,在夕阳下流泻出一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和悲戚。 她死了,死于自杀。 被发现时,刚刚离世半个小时。 祝臣舟不是没有察觉,他一整天都心神恍惚,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即使十一年前吕慈离世,他也后知后觉。这份感受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流失,从他身体内剥离,和他彻底分裂开,而他却无比不舍。 那一晚,医院的太平间,寒气侵骨。 他怎么都想不到,沈筝以这样决绝的方式让他悔恨终生。 她其实比谁都残忍。 死对于自己是解脱,对于生者是永生永世的折磨。 祝臣舟终于卸下他戴了不知多少年的面具,他一直以为这张面具无比坚硬,可以保护他成为铠甲盾牌,隔绝一切向他厮杀的炮火。然而揭下那一刻,他才发现面具已经打磨得多么柔软,沈筝让他背离了最初为**和仇恨左右的自己,他察觉到的时候,他已经来不及挽留。 他折起高大精瘦的身体,笔直跪在床边,脸埋在沈筝枯瘦的手背上,他大口呼吸着,闻到了血腥的气味,他想要吸取一点温暖,却发现他面前只是一具尸体,毫无温度,冰冷异常,这份冰冷…这份冰冷他记得啊,就像那一晚,他绝情拒绝了她,抛弃了她,侮辱了她。 他跪在地上,西服布满褶皱,肩头还落满雨水,他不停道歉,他没有哭,他平静的脸上连一丝崩溃的痕迹都没有,可苏玫看到了他的哀伤和绝望。她已经举过头顶的匕首,最终没有朝他刺下,因为她看到了比流血比死亡更为凄惨的祝臣舟。 祝臣舟也故去了。死于沈筝焚烧的那个清晨,他的皮囊还活着,他的思想还存在,却挖空了一个角落,灵魂和她一起葬于深海,湮没在黎明旭日高升的五点三十七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二 春去秋来 海城今年没有夏季,春天后很快便是秋天。 叶子竟然黄了。就在一场分不清是夏雨还是秋雨的阴天后。 还没有感觉到炎热,便又凉了。 祝臣舟坐在茶坊沉默不语听着,他对这些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多大兴趣,反而兴致缺缺,他仿佛对待争斗失去了乐趣和执念,不管是多么强劲而有意思的对手,换做从前他会斗志昂扬去迎战去赌注,然而沈筝离世后,他眼中一切都失了颜色。 他曾将自己关在房间,整整一天一夜动也不动,就坐在阳台和床之间的一块地板上,就像凝固的雕塑一般。 他在思考,得到了这么多的祝臣舟,打得头破血流最终呼风唤雨的祝臣舟,把一切大仇得报心中不再执念的祝臣舟,也是唯独失去了沈筝的祝臣舟,他的生活还有五光十色吗。 一片灰白,一片黑暗。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那个女人何时何地渗透进他生活中,让他如此牵肠挂肚。 他觉得非常可笑,他一生掌控全天下,唯独漏算了在沈筝这颗心上。 清风茶坊是海城唯一一家拥有数百年历史的民间茶坊,据说从清代末年流传至今,曾经末代皇帝璞仪还曾到过一次,不过后来被慈禧敕令回宫,未来得及喝掉的半杯茶被茶坊老板供奉在财神爷旁边,直到清朝颠覆,建立中华民国,茶坊进行了一次大翻修,那半杯茶也就归于土地和尘埃。 清风茶坊的铁观音味道非常好,茶坊后园便是一片面积不大的茶山,自己住的茶叶自己采摘,海城的气候雨水都非常温润适宜,种出来的茶清香怡人,味道醇厚。 清风茶坊在坊间知名度颇高,许多上了年岁的人都喜欢到这边下棋听书喝茶,一年四季客人络绎不绝,而祝臣舟并不喜欢热闹,但他听苏玫说,沈筝喜欢清风茶坊,她经常到这边喝桂圆红枣茶,她喜欢甜滋滋的味道,可以用来弥补自己心中的苦。 祝臣舟坐在紧挨着窗户和通往后园的一张桌子上,他右侧是一张圆桌,几个人围在一起玩儿德州扑克,穿着打扮流里流气,一看就是市井上的混混儿,没有后台,混口无良饭吃。 其中一个穿粉红色夹克的男人嘴里叼着一根细牙签,正在打量手中几张牌,大约是牌运很差,他蹙眉头没好气将牙签朝旁边一吐,正好落在祝臣舟脚尖,在黑色皮鞋上划了一条浅痕,那桌人根本没察觉,祝臣舟扫了一眼,也没有说话。 “哎,你说薛竹文是有点本事,那么多警察堵窝里,就是冲抓他去的,结果愣一点事没有,真是狡猾。我们如果投奔到他旗下,这条街咱想干什么干什么,谁敢管?” “怎么没有管的,你以为海城薛竹文地盘?他不过是跑来分点食儿吃,他是州县大拿,海城谁当家作主,条子都插不上话,巨文那位主儿。” 吐牙签的男人挠了挠头,“巨文那位不好搞,手底下人太精,一般的想要乘乘凉,根本没戏。” “有戏也不是现在。” 他对面的秃头男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他娘们儿死了,还是自杀,因为他和别的女人搞到一起,听说还捉奸在床。祝臣舟就稀罕二婚的,你想投奔他,先把自己弟弟割了,再让妹妹长出来。” 他们一桌人哈哈大笑,吐牙签的男人又叼了一根牙签在嘴里,“我听说薛竹文要在海城建毒品工厂,从生产到发货再到发展下家,全都是一条龙,祝臣舟在道上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薛竹文的能力和祝臣舟不相上下,可手段略逊一筹,这几年海城的变化你们还没有发现吗。几乎都和祝臣舟的决策有关,他已经做到了可以干预政府的强度,薛竹文不是他对手,不过祝臣舟属于大半个白人,不像薛竹文黑得彻底,他顾及很多,薛竹文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一点又和蒋升平有几分相似。” 叼着牙签的男人从桌上拿了一块茶点塞进嘴里,大口咀嚼起来,他一只脚搭在旁边小弟的腿上,非常舒服得意的摇晃着,“不管谁赢谁输,这两个人争斗,一定是场好戏。我们先看戏,等个好时机,谁赢了就去投奔谁,咱们打野食也不是个事,道上没人撑腰,干什么都短了口气。我不管祝臣舟稀罕一婚还是二婚,他只要不稀罕男人,我就敢去!” 那桌人污言秽语说个没完,庞赞几次要冲过去掀翻桌子教训他们,可都被提前察觉的祝臣舟一个眼神止住,他根本不打算教训对方,反而对这样一席话置若罔闻,他脸色平静端坐着,所有关注都集中在旁边摆放的一个巨大鱼缸上,里面的红珊瑚是他见过的成色最好的,他爱不释手透过玻璃抚摸着,庞赞在问他是否要和老板接洽买下来,祝臣舟脸上的温和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将手抽回,再不去看那块珊瑚,庞赞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他不敢再发出声音,便装作哑巴在他旁边候着。 沉默了很久后,祝臣舟忍不住问他,“沈筝喜欢珊瑚,越是颜色鲜艳能够发光的珊瑚,她越是很喜欢。我最开始接近她,为了讨她欢心,送过她几只深海罕见的紫珊瑚,可她没有接受,她对我说,要我放生海洋,它不属于陆地,不属于某个人,某间房屋。” 他说着话忽然闭上眼睛,他手心紧紧捏住一个茶碗,“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如果这必须是一场梦,我没有醒来该多好。” 庞赞这才明白,祝臣舟不想让这块珊瑚成为像沈筝那样的笼中物,他在失去了她后,终于清楚并非拥有才能长久,很多时候你高估了自己能力,无法让一朵花离枝依旧娇艳,就不要去采摘,让它挂在枝头,它才可能凋零更慢。 庞赞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祝臣舟。 失魂落魄,万念俱灰。 用一切悲惨到极致的词来形容他的脸色和语气都不为过。 庞赞很想问他,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沈筝,他并非没有能力护她周全,并非没有一丝办法去摆脱郑妲曼的控制,他为什么一定选择妥协和顺从。 可他最终没有问出口,他没有资格,也不敢去了解真相,他害怕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最脆弱最深情的挣扎,更不想戳破祝臣舟心里唯一还在支撑不曾全盘崩溃的角落。 大约这就是人生,火热又冷漠,再伟大的角色,也有他无可奈何必须遵循的剧本。 州县在真正进入秋季时候,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枪战,目标是薛竹文,距离上一次警察围堵,刚刚过去不到十天。警方不甘心被他眼皮下金蝉脱壳,组织了更庞大规模,大约有上千名警察全部出动,包围了薛竹文以丝绸晕染作坊为幌子的庞大地下毒品制作工厂,然而警察突围进入时,发现到处都是丝绸,无数工人端坐在纺织机前进行流水线运作,每一匹绸缎都巧夺天工,丝滑娇艳,警察几乎当场呆住,薛竹文以私闯民宅栽赃陷害等诸多罪责一纸诉控对市局不依不饶,最后还是由帝都某位大老爷出面将事件影响压到最低,到底怎么摆平,外人不得而知。 但薛竹文却就此得到了免死金牌,当天出警的人怎么都搞不明白,分明掌握了确切风声,怎么到了眼前却变成那样的场面,制作毒品需要庞大而精细的过程,宽敞且隐蔽的工厂,根本不可能短短时间转移遮掩得一干二净,到底出了什么差错,是谁在通风报信。 薛竹文是一个谜,在摆脱了一切桎梏后,他和祝臣舟的两帮交锋刚刚拉开序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三 春风七艳 庞赞为祝臣舟找来的心理医生又一次被驱逐出去,办公室里传来极其恐怖的摔碎东西的声音,庞赞正在送医生到电梯,他们听到声音后同时回头看去,那扇门虚掩着,里面的杀气从门缝逼射流泻出来,医生无奈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操着一口带着英式腔调格外不顺畅的中文说,“他已经到了心理癌症的晚期,再不治疗后果很严重。” 庞赞也吓了一跳,“这么严重吗,最大的后果是什么?” “没有后果,他会活得很不快乐,很压抑,到最后不会笑。” 庞赞听到他这样说,原本的担忧又消失了,祝臣舟原本也不怎么会笑,他的笑容不达眼底,不够真实,永远都蒙着一层白纱,他最纯真美好的笑容都伴随吕慈的去世而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遇见沈筝,那个当时还为人妻的女子,庞赞才终于在他脸上看到了阔别已久的表情,那是生动的,是神采张扬的,是充满了在感情里征服而不是占有**的。 庞赞以为他会为此妥协,放掉一些他始终很看重的东西,可祝臣舟到底是残忍和冷漠的,他没有。 这样的结果令他迷茫而仓皇。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错算了哪一步,为什么会走到今天,为什么没有按照他既定的规划发展。 因为对方是沈筝,而不是那千千万万为谎言迷失为**打倒的女人,她要的太单一,也太清晰,由不得半分糊弄。 沈筝离开后,祝臣舟的面孔更加难以寻觅到笑容,他脸上只有一副表情,冷冰冰而无比平静,或者是冷笑,是让人看了更觉心疼的假笑。 庞赞觉得祝臣舟真的死了。 哀莫大于心死。 他死于自己的狂妄内,死于自己固执认为能够掌控一切,不会有谁脱离他的设计,更死于沈筝的决然。 庞赞送走了心理医生,他重新回到办公室,他一边将门关上,一边看着办公桌后忙碌的祝臣舟,地上到处都是狼藉,庞赞捏着眉心微微叹息,这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气还是被祝臣舟捕捉到,他将签字笔猛地朝桌上一掷,笔帽和笔身分裂开来,碎成了两截,庞赞立刻睁开眼挺直脊背,祝臣舟手搭在膝上看他冷笑,“我需要医生吗,我有吩咐你做这种荒谬的决定吗。” 庞赞抬起头看了看祝臣舟,他明显瘦了许多,他再没有回过那栋别墅,他不再出席任何活动,从茶坊离开后,沈筝两个字成了他的禁忌,一份无法承载的重量,没人敢提,没人能提,也没人忍心提。 庞赞说,“我只希望您可以熬过去,事情发生了,我们都无可奈何。” 祝臣舟冷笑了一声,“熬什么。” “这段艰难的时光,您要接受沈…” 庞赞话没有说完,他忽然觉得头皮发寒,他下意识抬头去看,祝臣舟眼神冰冷恐怖到他有些胆颤的程度,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住口沉默。 没有一道疤在岁月打磨下不平滑,唯独祝臣舟这道伤,怎样都弥合不了。 泗水街碍于近来风声很紧的缘故,用两个月时间进行了内部整顿,蒋升平虽然不在海城,但他派了不少心腹驻扎在泗水街,以防止任何人趁人之危将地盘掠夺,说白了还是提防祝臣舟,除了他根本不会有人敢和蒋升平正面交战,去觊觎他的东西。 泗水街最繁华的一条短巷叫春风港,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地理位置极其特殊,位于整个海城的最南端,巷子很宽,但也很窄,俯瞰像一个直筒,它被称作南省的赤道,海城不管多么冷,这里的花都不会凋零,它冬季的平均温度要比海城高出许多,许多人都说它很神奇,是被佛灵庇佑的风水宝地,海城政府看重它的传说,打算加以利用,修建寺庙佛堂,想必慕名而来的香客一定络绎不绝。不过这块地盘属于蒋升平的,他不点头,任何人也不能强制动迁,但实际上泗水街属于他,春风港却不是,它独立分割出泗水街,一个单独的存在,可是距离太近,在地图上被划分到泗水街道的一块。 春风港这块宝地祝臣舟也渴求已久,但他始终探听不到幕后老板到底是谁,直到庞赞收到一份来自春风港的邀请函,祝臣舟才知道薛竹文竟然早就把手伸到了海城,并且隐瞒得如此密不透风。 祝臣舟原本不打算去,他现在抗拒一切场合,他喜欢绝对的安静,没有一丝声音是最好的。 可庞赞没有像他那样因为失去一个女人而不清醒,他直截了当控诉祝臣舟的不理智,“巨文的发展不进不退,这样下去本身就是一种退步,您不再应酬,不再发展更多的同僚,我们只依靠老客户是没有更伟大前景的,也许您会认为,巨文不需要和任何人同盟,我们自己足够杀出一条血路,这几年不都是如此吗,但之前您是不屑,因为海城您是唯一选择,所有小树都渴望依附在您的荫庇下乘凉,但现在海城的选择有三个,有建设了分厂的宏扬,有野心勃勃的薛竹文,三股势力总有一个占据上风一个占据下风,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宏扬乐见其成,您也愿意被别人抢夺先机吗。因为一个女人,您已经消磨了斗志,但这是您一手造成。抱歉祝总,我不是故意挖您的伤疤,路是您自己走的,您没有理由自甘堕落,沈小姐的死是对您的绝望,对现实的反叛,对她一种最好的解脱,她没有儿子没有丈夫,更没有事业和未来,如果活在黑暗里饱受折磨,死去迎接另一个世界的光明对她而言是最美好的结果。” 祝臣舟脸埋在掌心,庞赞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肩膀并未颤抖,非常平静。 “但是没有另一个世界,那是谎言。” 庞赞说,“她相信有就够了。难道这个现实世界活得这么凄惨,梦幻里的世界也不给她一丝希望吗。” 祝臣舟彻底沉默,他似乎睡着了,连呼吸声都没有。 庞赞将西装披在他背上,他脚步极轻走到门口,在他迈步离开之前,他回头看了看仍旧一动不动的祝臣舟,他叹口气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提及沈小姐。她走得干脆,希望祝总也放得干脆。” 祝臣舟在办公室静坐了一天,庞赞备好车再一次进去时,他已经穿了西装正要推门出来,两个人在门口碰上,庞赞看到他眼底带了一丝猩红,似乎是熬了太久的疲惫。 他将早就准备好的冷毛巾递给他,祝臣舟捂住额头走出办公室,庞赞将车门打开,护送他进入,车一路驶向泗水街。 泗水街有一段年头了,祝臣舟刚刚经营巨文起步时,宏扬蒋华东去世,蒋升平接管公司第一件事便是将泗水街完全握于自己一手掌控,他眼光并不比蒋华东差,只是没有赶上他那个群雄逐鹿肆意横行的好时代,但他头脑精明,也有极深城府,他一眼洞悉泗水街隐藏的巨大利润和发展,为了转移瞩目分割势力,他和祝臣舟达成结盟,各自分管一部分,将泗水街在短短几年内做到海城独霸,南省龙头。 巨大成功使他们同时松懈,没有留意到悄然兴起的春风港,它以一个势如破竹的姿态借助泗水街的名望也成为了海城所有人心中的花巷,甚至某些消费比泗水街还要更高,庞赞的调查分析后,预估薛竹文以春风港为基地至少牟取暴利多达数亿。相当于他一个毒品工长不计成本两三年的收入,难怪薛竹文将自己全部精力都投放在海城,甚至不顾祝臣舟和蒋升平这两个劲敌,他在这边吃到的甜头,是州县远不能满足他的。 祝臣舟到达约定包房时,薛竹文已经左拥右抱在等候他,茶几上摆放一箱价格不菲的欧洲名酒,灯光调得非常昏暗,暧昧奢靡的气息令人恍惚。 薛竹文起身春风满面和他握手招呼,丝毫看不出任何破绽和杀气,两人寒暄坐下后,薛竹文拍了拍坐在旁边一名蓝裙女孩,指了指祝臣舟说,“祝总,你听过吗。” 女孩有几分羞涩笑说,“当然听过,海城无人不知祝总大名,我也是仰慕很久,今天才有机会见。” “不对吧。”薛竹文伸手用指尖捻着她一缕发丝,“祝总常到泗水街来,这么近的距离你都没见到吗。” “远远一眼,杂志新闻也常见,可没有这样清晰,能感受到祝总令人畏惧的气场和风度。” 薛竹文哈哈大笑,他拍了拍女孩屁股,让她坐到祝臣舟身边,女孩害羞犹豫了两秒,在看到祝臣舟并没有出声拒绝时,她起身非常大方坐在他旁边。 这女孩穿着打扮和其他女孩不同,看上去更加优雅一些,少了几分风尘气,庞赞立刻便认出她来,他附耳对祝臣舟说了几句,后者不着痕迹点点头。 这是春风港的招牌柱子,名叫梁七艳,又称春风七艳,她的身价甚至比泗水街的四大名妓还要更高出一些,海城达官显贵无一例外不曾光顾她,但她非常善于拿捏火候,宁可冷得过分,也绝不热得为自己找事,春风港轰动全城被警方突围扫黄那一次也是因为她,场子为她专门举办了一次竞标,才进行到一半,便被警方破门而入,最后也不了了之,可见薛竹文本身道行还是非常高深莫测。 祝臣舟和薛竹文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他本身意兴阑珊,对七艳各种游戏提议也提不起兴趣,到最后包房内薛竹文那一边打得不亦乐乎,他和七艳却冷静得像是冰天雪地。 庞赞考虑七艳和薛竹文是否有什么关系,不好冷落得太彻底,他对极为尴尬的七艳略带歉意说,“我们祝总性格冷淡,对谁都如此,梁小姐不必挂怀。” 七艳笑着摇头,“没有,哪里的话,来者既是客,能侍奉祝总是我荣幸。” 薛竹文在女人为自己倒酒的空隙他推开一颗花枝招展的脑袋,朝祝臣舟问,“祝总的华甫赌场怎么倒手了?赚那么多祝总也舍得割爱。” 祝臣舟笑说,“巨文涉及诸多领域,已经让我有些应接不暇,道上生意大多都兑出去。” 薛竹文恍然点头,“这恐怕大费周折吧,祝总在道上的威望,想要往里扎轻而易举,想要往外走,难于登天。” 祝臣舟眼前闪过一张苍白的脸,他为了脱离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他压下那口翻涌的血气闭了闭眼睛,“是费了些周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四 他忽然一笑,满是伤痕【二更】 祝臣舟已经许久不喜欢这样热闹的氛围,他喜欢独处,在沈筝离开这段时间,他习惯将自己关闭起来,而不是活在灯光下喧哗中。 他忍耐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他起身告辞,薛竹文还兴致勃勃的饮着酒,他听到祝臣舟要走,脸上自然闪过一丝不悦,“祝总现在走岂不是扫兴。” “实在没有办法,巨文公事颇多,我不敢怠慢,如今商场格局多变,一夜间有多少家崛起就有多少家陨落,我很担心巨文会因我的疏忽沦为别人战火下的牺牲品。” 薛竹文叼着烟哈哈大笑,他笑得格外开心,似乎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他笑了很久才停下,但唇角的笑纹仍旧挥之不去,“祝总可真有意思,是在逗我吗。” 祝臣舟无奈笑了笑,“薛总怎样认为,就是怎样吧。” 薛竹文见他似乎去意已决,很多事也不急于一时片刻,就算要刮狂风,也总要酝酿到阴天才行,平白无故的刮,有些不仁不义,他对祝臣舟举了举杯子,后者立刻也举起,两人在空中象征性碰了下,薛竹文笑说,“想来我们如此和谐共处的机会也不多了。” 祝臣舟说,“一次比一次少。” “酒逢知己千杯少,大约我和祝总一辈子也当不了知己,才会连三杯酒都喝不到。” 祝臣舟垂眸盯着最后一点覆盖杯底的暗红色液体,“谁让你我都是道上人,为了**极尽疯狂。世人都知道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白道和黑道永远不是一样的定律,我们活在其中,不能制定,不能更改,只能接受。” 祝臣舟说完这句话便撂下杯子离开,七艳窝在沙发里,她指尖夹着的酒杯才喝了不到三分之一,她有些失魂盯着那扇吞没了祝臣舟身影的大门,良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包房内音乐仍在缓慢溢出,唱过一曲的妙龄女郎朝薛竹文走去,她非常自然倒在他怀里,声音发嗲问他唱得好不好,薛竹文搂住女孩的腰,在她唇角吻了一下,“你摸摸。” 他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胸口贴住,女孩眨眨眼有些天真问摸什么,薛竹文笑着咬住她鼻尖,“摸摸看骨头是不是酥了。” 女孩娇笑着拍打他胸口,“文哥好坏。” 七艳忽然在这阵笑声中将酒杯放下,茶几清脆的一声响将醉生梦死的薛竹文惊醒,他从怀中女人头发内抬起脸,看了一眼七艳,后者笑了笑说,“文哥先玩儿,我去洗手间。” 薛竹文笑眯眯,“喝多了吗,要去吐?” 七艳撩着长发露了露白净整齐的糯米牙,“什么都瞒不过文哥慧眼,我还以为自己掩藏挺好呢。” 薛竹文摆摆手,示意她出去,七艳走出包间立刻朝电梯的方向冲去,她穿着高跟鞋和短裙,行动非常不便,更不要说大跨步奔跑,她赶到电梯发现上面显示的数字已经到了一层,她有些懊恼砸了砸门,她刚准备转身回去,忽然被隐藏在右侧角落灯光盲区的一抹黑影惊住,她扶着胸口低呼了一声,睁大眼睛去辨认,男人脖颈以上埋在昏暗之中,整个身体倾斜倚住电梯墙壁,看上去不羁而冷酷,她一眼认出他腰间琥珀钮扣的皮带,这样品味而奢华的男人,除了他海城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她这一刻的感觉,大约是失而复得,是喜不自胜。 “祝总没有走吗,我还以为已经来不及。” 祝臣舟声音无比慵懒从黑暗中传出,“你为什么找我。” 七艳一怔,是啊为什么,她也不知道,大约每个人都会有这样一次情不自禁身不由己的经历,就好像着了魔,被什么东西附身,根本无法用理智去解释。 她说不出话,祝臣舟将插在口袋内的手抽出,他掌心捏着一支橘红色口红,显然已经用过多次,他半张脸笼罩在走廊微醺的灯光下,他似笑非笑打量了片刻,“这是你塞进我口袋里的。” 七艳咬着嘴唇点点头,她后背全是冷汗,这个男人气场太强大,眼神太凌厉,分明是笑着的,可怎么每个字都像针扎一样。 风尘里的女人大约都想要征服,可她征服了那么多男人,怎么到祝臣舟这里,就像个哑巴一样,所有手段和套路都粉碎得彻彻底底。 祝臣舟意味深长哦了一声,“什么意思,卖给我?” 七艳立刻否认,她因为急于回答在空气中撞上了他的目光,她身体一颤,好像过了巨大的电流,她赶紧又低下,她从没这么紧张过,尤其在她一向看作猎物的男人面前,她知道怎样欲擒故纵,怎样若即若离,怎样在推杯换盏中保住自己最后的底线不被触破,可她的小聪明现在全成了泡沫,成了蠢笨。 “我不小心掉在你口袋里。” 祝臣舟笑着抿了抿唇,“如果是这样,下次不要再不小心。我很讨厌我身上留有女人的东西。” 他说完忽然想起什么,“也不会有下次了。” 祝臣舟按下电梯,在等待过程中,七艳觉得空气都窒息了,她急于找个理由留下他,或者邀约下一次见面,可她想不到,大脑完全空白,她越是着急,就越是乱七八糟。 电梯门打开那一霎那,祝臣舟迈进去,他手在1上戳了戳,七艳知道自己再不说话就真的没机会了,她上前一步扳住要合上的门,“为什么没有下次了?” 祝臣舟蹙了蹙眉,他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来自一种非常奢华的品牌,可这个味道他很厌恶,他从前对于女人的一切都不排斥,包括情史丰富,经验过人,他觉得不过是一场风月戏,早晚都会散场,何必计较太多,从什么时候起,他竟然变了。 他推翻了从前所有无所谓和很在意,他渐渐遗忘了占据他全部生命和思想的吕慈,他渐渐疏远了那些美艳夸张的女人,他讨厌浓烈的香味,他讨厌五颜六色的波浪卷发,他讨厌那过于火辣的短裙,更讨厌那些眼睛里都是秋波和媚态的女人。 他喜欢清新的发香,喜欢柔顺的黑发,喜欢素色长裙,还喜欢一张清冷总和他板着较劲的面孔。 这一切都因为她。 可她再不会回来。 祝臣舟扑哧一声笑出来,他闭了闭眼睛,怎么屋里还会有风沙,把眼睛吹得这么涩。 七艳看不懂他脸上时而深远又时而落寞的表情,她又喊了他一声,而这一声让祝臣舟清醒过来,他满是平静伸手,将七艳扒在门上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他一边动作一边说,“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七艳迫不及待的点头,祝臣舟盯着她红艳的唇,“因为我从你眼睛里看到不该有的东西。” 七艳一愣,她有些结巴问他是什么,祝臣舟说:“是什么和我没关系,这世上的任何女人,都和我没关系。” 他手指在自己心脏的位置戳了戳,“我这里空了,空空荡荡。为了不耽误你,我不会再光顾。” 七艳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手什么时候脱离了对两扇门的桎梏,她只是沉浸在他那句话中失神,她反复咀嚼心怎么会空空荡荡,为什么会这样,等她明白过来,发现电梯门早已合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五 杏花坡 海城有一家户外射击场,也是唯一一家经过市局备案允许对外开放的射击场所,但很少有老百姓进去打枪,都是一些商人官宦,或者娱乐明星,很多媒体都喜欢潜伏守株在这里,往往可以有所斩获,不至于空手而回。 海城是一个防范意识非常强的城市,原因很简单,这里紧靠南三角,紧挨南通等地,曾经是案件多发城市,在南省犹如一个巨大毒瘤般存在,几乎隐患不停,而且安保环节漏洞百出,不少毒枭和最烦都在海城周边落网,一来二去这里也出了名,只不过名气不好,自88年开始,海城进行了前所未有的大规模整顿,调集警力数万,将这可毒瘤连根拔起,彻底铲除,自此海城便再无恶势力,而至于祝臣舟和薛竹文这样的黑帮帮派,并不属于恶势力范畴,因为他们不会祸害基层百姓,也不会进行地盘扩张,与上面闹正面冲突,警方忌惮他们,他们也与警方和平共处,而所谓的毒瘤,是指和法律相悖,与道德相冲,对社会造成巨大震荡的组织和个人,这样挑衅法律权威,自然必须清除,哪怕付出惨痛的血肉代价。 警匪一家亲,做哪一行都要寻求站在金字塔顶端,当你把匪做得浩大雄伟,你也不再属于传统意义上的匪,而成为一个黑暗却正义的代表。 祝臣舟的枪法非常精准,他甚至可以做到百米之外击破一个酒瓶,这对于特警而言都是难度极大的训练,五十米就已经属于高手中的高手,因为在射击过程,要考虑风的阻力,考虑地形的塌陷和凸升,很多时候需要开枪的时机千钧一发,来不及你进行思考和瞄准,只一瞬间便要决定生死,更多情况下,警方的训练模式以速度和精准为重,距离倒不是那么看重。 海城有几家媒体是南省的百年老店,曾经有祖孙三代做这行的记者说过,祝臣舟和曾被成为南省雄狮的蒋华东枪法有得一拼,都是快准狠远,近距离射击就像夹一口菜那样轻而易举,远程射击只需要不到半秒便能精准定格,这也是不同时代的警方对这两个人颇为忌惮且容忍的缘故,只能任由他们在不变为毒瘤的前提下肆意生长,相安无事各求自保。 祝臣舟喜欢到这家户外射击场用打枪的方式来宣泄压力,他曾带着黄卿来过,那时候她在做艺人,因他作后台而风光无限,他曾砸了不少资源捧她,祝臣舟的绅士就在于他会给予身边女人最渴求的东西,哪怕再价值连城,他拿得起,就不会拒绝,而他身边女人也都很聪明,知道适可而止,不会去奢望太多不切实际的东西,提出令他厌烦的要求,除了沈筝,几乎没有哪个女人会要求他娶自己,所以他一直都觉得女人很简单,容易满足,也非常下贱,可以说是沈筝最终改变了他的观点。 他其实并不喜欢黄卿吵吵嚷嚷和高调张狂的性格,他更加喜欢沈筝的低调和冷静,他觉得这样女人才有味道,攻占下来才更令男人自豪。 当然,这只是他最初的念头,后来的后来,他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就变成了他无法掌控的趋势。 祝臣舟在结束下午四点最后一个会议后,由庞赞开车载他到射击场,这家场所有一个非常诗意的名字,叫杏花坡,名字和内容实在不符,但也存在它的缘故,这里有海城最大的杏花林,每到杏花盛开时节,漫山遍野都是杏花,一阵风拂过就像下了花雨一般,非常漂亮,是海城最受瞩目的旅游圣地。 最开始只是作为生态园开放,后来扩建了马场射击场及高尔夫球场,但名字仍然叫杏花坡,因为叫得最响亮。 他们在山脚下乘坐观光电车往半山腰走,顶端是度假村和宴会所,需要乘坐电缆车进入金粉大门,他上去过一次,赶上暴风雨,当时不少游客惊慌失措,甚至有趁乱跌下山涧的,狠狠砸入湖泊里,捞都没捞上来,便被下游不知冲到哪里。 祝臣舟不害怕,可之后只要庞赞跟随在身边,都会想尽办法阻拦他上山顶,久而久之祝臣舟也失去了上山的**。 他们到达半山腰走出观光车时,已经是黄昏时分,日头欲沉未沉,云层后凝着一片深紫。 祝臣舟一眼看到坐在围场茶亭内的薛竹文,他旁边有两名工作人员,都拿着一把长枪,似乎是中场休息,薛竹文脸因为出汗而绯红,距离很远也看得一清二楚。 他旁边坐着梁七艳,梁七艳穿了一身大红色风衣,扣子系得很紧,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衬托得愈加玲珑,她正用手指撩拨梳理自己头发,脸上有一丝倦怠,薛竹文则端起一杯茶来喝。 庞赞看到这一幕后,他下意识将目光移向祝臣舟,庞赞看到他脸上表情后,他询问是否不愿碰面离开这里到另外的马场散散心,祝臣舟沉默刚要和他离开,茶亭内的梁七艳忽然尖叫一声伸手指向这边,她这个动作仅仅是条件反射的惊讶,当她站起身清楚确认后,她便用力弹起跳了两下朝祝臣舟用力挥手,庞赞非常无奈说,“他们看到了您。” 祝臣舟轻咳一声,他掸了掸自己肩头一路上山而落满的沙尘,“过去打个招呼。” 他们在工作人员引领下进入射击围场,从门口到茶亭只有十几米距离,他没有走过去,而是等薛竹文带着梁七艳迎接过来,梁七艳没想到今天会这样巧和祝臣舟在射击场遇到,他穿了一身黑色运动服,脚下搭配黑色运动鞋,戴了一只黑色护腕,头发也是黑色,显得他皮肤尤其雪白,很少有男人在运动场上不穿白色,白色非常挑剔,男人都可以穿,却极少有人能穿出这个颜色的气质,运动服则非常随和,也是大部分男人唯一可以穿的白色款式,祝臣舟穿白色极其俊朗潇洒,可他偏偏喜欢黑色,而且喜欢从头到家黑得彻底,效果也非常好。 梁七艳没有按捺住自己颇为激动和兴奋的心情,她主动和祝臣舟打招呼,声音在呼啸的风中被吹拂蔓延开,显得十足清晰,薛竹文收回和祝臣舟握过的手,他颇具深意看了看梁七艳,“你对祝总倒是很积极,怎么不见你看到我这么难以自持。” 梁七艳没想到薛竹文这样直白戳破,她从脸一直红到了脖颈锁骨,她皮肤本来就白皙近乎透明,又带一抹不涂胭脂自红的粉润,这样看上去更加羞涩温柔,她小声埋怨一句,语气也溢出了蜜。 薛竹文笑着对祝臣舟说,“祝总魅力实在太大,我场子里最大的砝码都要朝你这边天枰倾斜过去。” 祝臣舟笑说,“薛总喜欢玩笑,我自然不会当真。” 薛竹文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看上去那么不正经吗,实话实说也被认为是开玩笑,看来我要回去对着镜子练习一下,怎样才能让人认为我很正经。” 他们两人笑着往射击场走去,遇到一个上坡,一阵风吹得非常大,呼啸而过,将杂草卷起,在低空盘旋打转儿,很快落下。 他们声音一点点散去,薛竹文邀请祝臣舟打场比赛,后者慷慨应承,梁七艳沉默不语站在原地,她此时失魂落魄,她凝视那渐渐远去的黑色身影,忽然觉得心口隐隐泛了一丝闷。 他目光都不曾在她脸上停留片刻。 仿佛没有看到。 真的连半秒都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六 算活还是死 祝臣舟和薛竹文的枪战比赛,让观看的人大饱眼福,他们并不像寻常人那样比试谁击中更精准,他们之间比试的是谁失误更大。 按照既定的位置,应该在三十米压线上,他们临时调到八十米,相当于正常距离的三倍之多,围场领域有限,这个位置已经不能再远,围场外不少人发出惊呼时,薛竹文以两次十环一次九环完成第一回合的较量,他回头对正在上膛的祝臣舟说,“久闻祝总枪法精准,据说重案特警还都向你取过经。” 祝臣舟朝上举了举手臂拉开筋脉,“这是谣传,薛总不必相信。” “谣传吗。那么关于祝总的谣传还真是比比皆是。” 薛竹文向旁边避退了一步,他凝视祝臣舟,后者以非常漂亮的侧立姿态接连打出三次十环,超越了薛竹文一环,人群内瞬间,祝臣舟吹了吹枪洞缭绕的白烟,薛竹文盯着枪靶拍手鼓掌,“好枪法。甘拜下风。” 工作人员将子弹递上来,祝臣舟拂开对方的手,他看了看手表,庞赞立刻心领神会对薛竹文笑说,“薛总见谅,我们祝总还有一个晚间应酬,恐怕不能陪您继续。” 薛竹文挑了挑眉梢,“祝总都过来了,这么快就走。” “改日再约。” “又是改日。”薛竹文有些无奈,“上一次包房祝总就半途告辞,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和祝总交谈。” “机会总会有,不急于一时半刻,薛总既然要在海城久留,我们碰面的时候还多,总不好为了私事耽误工作。” 薛竹文不好勉强什么,他虽然心里有些不满,认为祝臣舟实在不给他颜面,这已是第二次拒绝,可他权衡利弊只好带几分无奈耸肩,“那我自然不能强留。” 梁七艳卸下披在肩头的貂绒斗篷,她站起来对祝臣舟说,“祝总不到山顶用晚餐吗。” 祝臣舟将头别开,去拿椅子上的西装,庞赞笑着对梁七艳解释,“祝总不怎么吃晚餐,他一半都在晚十点加餐一杯鲜奶咖啡和一块牛排。” 梁七艳看到祝臣舟已经穿好准备离开,她有些着急指了指茶亭,“那坐下喝杯茶,总可以吧。” 祝臣舟脚步停也不停,他只朝薛竹文颔首道别,便越过和工作人员沟通的庞赞身边,径直朝坡下走去。 梁七艳顾不得和薛竹文打招呼,便抓起手包追上去,她眼睛里只顾看祝臣舟,没有留意脚下的斜坡,她惊呼了一声,朝下面跌跌撞撞滚去,所幸祝臣舟行走得并不快,她撞上他的背,重重的发出闷响,她捂着磕痛的鼻子向后退了半步,抬起头声音软软的像感冒了一样,“我不是缠着你,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祝臣舟停下脚步,他回头去看梁七艳,她咬着嘴唇忽闪睫毛,“你那天摸着自己心脏,说里面空空荡荡,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祝臣舟一边拿方帕擦拭枪身一边似笑非笑打量她微红的面庞,他发现这个女孩很有意思,她脸总是粉粉的,像害羞那样,他起先在包房刚看到她也真的以为她是害羞,但现在看来这是她皮肤一种特显得娇嫩可人。 这大概是所有见过大世面的中年男人都喜欢的类型,可以充分满足男人和女儿谈恋爱的心理,让他有一种返老还童的错觉,然而祝臣舟不喜欢,他好像再也找不到那怦然心动的感觉,那颗心沉入深海,被冷藏在茂盛的水草之中,缠绕得解不开。 另一边的庞赞只是错了一个眼神便找不到祝臣舟了,他有些着急寻遍山坡,才在安保指引下跑到这边来,他远远看到祝臣舟正和梁七艳谈论什么,他脸色无比平静,有一丝虚无的笑,梁七艳背对庞赞,从她背影能看出她此时的紧张。 风尘女子竟然会紧张。 庞赞觉得纳罕,可祝臣舟的魅力就在于能够让所有面对他的女人放弃自尊,活成一具毫无思想理智的玩偶。 他原本不想打扰,如果能让祝臣舟走出沈筝的噩梦,牺牲另一个女人也没什么,何况对于女人来讲,这样的牺牲反而是一份幸福,但庞赞观察了几分钟,发现事情并不像他所看到或者希望的那样,祝臣舟对梁七艳非常寡淡,他完全不想和她接触,只是碍于男人在女人面前不得不绅士维持的大度而勉为其难和她沟通,庞赞觉得他煎熬。 在沈筝离开后,祝臣舟对于风月的里的一切,都是煎熬。 这算是浪子回头吧,用最残忍的方式让他大彻大悟。 庞赞走过去时,恰好在祝臣舟对梁七艳最耐心将要耗光时,梁七艳看到从自己身后走过来的庞赞,她脸上不动声色,眼底微微懊恼的情绪却泄露了她此时的失望,她并不想有人来打扰。 祝臣舟将手上的枪扔到庞赞手上,他顺势把方帕丢在草坪,有工作人员立刻拿镊子过来夹走,祝臣舟将目光移向远处波澜壮阔的群山,此时夕阳西下,山林竟下了一层霜雾,看上去朦胧不清,像一幅山水画。 “你刚才问我为什么会空空荡荡是吗。” 祝臣舟背对夕阳,他周身笼罩在万丈霞光,他逆光而立,无比清朗,梁七艳一时间有些怔住,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干净又清秀,轮廓分明,尤其那双眼睛,就像盛了几十颗星星,耀眼而明亮,她见过多少男人啊,成千上万,多到数不清,在霓虹璀璨的街头,在灯红酒绿的包房,在衣香鬓影的宴会,在车水马龙的路口,可惟独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睛。 哀伤,忧郁,疯狂,炙热,深沉。 她着了魔,僵硬的点点头。 祝臣舟笑了一下,“这个答案对你重要吗。” 梁七艳想了一下,可她其实根本想不到什么,她已经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她急于抹掉头脑中的一片空白,可怎样努力都是徒劳。 她说,“我知道和我无关,但我就是好奇,一个人的心怎么会空空荡荡呢。” “那应该有什么。” 梁七艳说,“有血有肉,有筋脉,有氧气。” 祝臣舟笑着嗯了一声,“但它只能机械性的供养一个人的生命,却不能产生任何感情,这算活还是死。” 梁七艳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不是她听不懂,而是她听懂了,她还看到了祝臣舟在这句话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哀伤与无助,那不该属于他这样男人有的东西,那应该属于一个绝望的等死的人。 怎么会属于高高在上的他呢。 祝臣舟不再久留,他转身走向围场外,有下山的观光车在那里等候,他一步步走远,身影越来越小,从最开始高大精瘦的轮廓,到最后一个狭小的黑他融化在灿烂的夕阳下,温暖而迷人,梁七艳脑海还浮现着他的笑容,可她眼中看到的祝臣舟,却孤寂得令人心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七 我也想她 祝臣舟近来焦头烂额,陈露露丢了一次,放学路上走失的,司机和保姆在路上堵车,赶到学校时候学生已经被家长接得差不多,保姆在门口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露露,立刻吓得魂飞魄散,她冲进去询问老师,老师说她早就离开班级出校,还以为家人已经来接了。 韩竖常居佛城,但露露一直和陈靖深在海城,她就读的贵族私立小学不允许中途转校,有关学籍问题,即便再有权有势也无法改变这份规则,所以韩竖寒暑假之余仍旧安顿露露在海城居住,配备了保姆保镖和专车司机,就负责她上学起居,韩竖每周五晚上下班会驱车来海城接她回佛城,等到周日晚上再送回来,可露露却在周四傍晚走失了。 她极其聪明冷静,这一点和陈靖深非常相似,但也难免有小女孩脾气,可和她的早熟相比,那点任性便微不足道。 但她毕竟只是孩子,海城庞大又复杂,虽然陈靖深生前对她保护极好,从不露脸,但他最初去世那段时间,媒体几乎疯了一样窃取他的私密挖掘他的过去,露露也作为他独女曝光了多次,是无法避免且根本难以压制的事,这几年她在韩竖保护下销声匿迹,但并不代表这座城市里别有用心的人彻底将她遗忘。 一旦落到外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韩竖整个人都慌了,露露是陈靖深的唯一血脉,她出不得半点意外。 他连夜赶到海城,到达时已经将近凌晨,他回到公寓佣人和司机正站在客厅慌得脸色发白,见到他连话也不敢说,韩竖将公文包往地上狠狠一掷,“给我一个解释,就现在。” 佣人还没有张口眼泪便滚下来,她吓得双腿发软,根本站立不住,她跌坐在地上,在反应过来后,她便改为跪着在韩竖脚下,“先生,我们不敢怠慢,凡是您交代的每件事,我们对小姐都尽心尽力,生怕出一点差池,可她毕竟不是一件物品,我们也改变不了天意。” 韩竖低下头盯着保姆发白的脸,“你的意思,是天意让她丢失?” “不是!”保姆一把握住韩竖的裤脚,“我说堵车就像天意,是人力无法抗拒的,就偏偏赶在了那个时间上,我们没有迟到,只是在路上耽搁了,到达学校也才距离放学过去两三分钟,平常小姐出来晚,都是在差不多最后,学生剩下不多她才出来,我们根本没想到她这一次出来这么早,就好像注定她会出走一样。我们也问了老师,小姐今天没有受到任何批评,心情也很好,和寻常没什么区别,应该不是外界因素。” 韩竖急得一筹莫展,他根本顾不上到底外界还是内界,他只想知道孩子在哪里,是否安全,为什么会走,是自己还是被挟持,对方要什么。 如果是被挟持,这是露露第二次身陷危险,他曾对沈筝承诺过,也在陈靖深墓碑前发誓,决不让露露再一次落到心术不正的人手中,出现丝毫未现,上一次坠海给露露留下了巨大的创伤和阴影,她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韩竖不敢去想象她此时的无助和失望。 他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抽到差不都一盒都空掉,司机仗着胆子询问他怎样做,是报警还是自己从佛城调集人马过来全城搜查,韩竖没有理会他,这两个哪一个都行不通,如果真是被人挟持,报警只会使凶手恼羞成怒,将露露撕票,对方清楚她的背景,他依然敢绑,势必抱着鱼死网破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态度,这种情况下报警是最愚蠢的方式,只能将露露逼近死神。 可从佛城调集人马到海城搜查,虽然是当下唯一能实践的方法,但时间是一个巨大问题,两座城市坐飞机最快也要两个多小时,这期间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保证,何况需要调集的人马最少也要数百,这样庞大的阵仗,绝不是立刻就能办到。 韩竖焦灼不堪,他起身在客厅内来回踱步,窗外刮起一阵狂风,风卷着地上的落叶在低空盘旋,被月光照得凉如水。 韩竖盯着窗子上一抹月光愣神,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拿起西装一边穿一边飞快往外面走,司机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上,韩竖进入车库后对司机说,“立刻查清楚祝臣舟此时下落,在公司还是家。” 司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韩竖要去求助祝臣舟,海城是祝臣舟地盘,无论黑道白道,他的人脉极广,而且没有人不买他三分颜面,除非不打算在海城继续混下去,他出面找一个人,可以在短时间内将海城翻个底朝天,连一丝角落都不放过。 韩竖赶到巨文时,祝臣舟果然还在,他正洗了澡准备在内室睡下,韩竖推门而入令他有一丝讶异,除了沈筝,他和韩竖没有任何理由接触碰面,他们所从事的职业,占据的圈子,都没有什么交集,他半夜登门,自然有些出乎意料。 而且祝臣舟清楚,他对于自己和沈筝的事,极其看不惯,甚至因此和沈筝僵得毫无余地,沈筝死后半年他忽然过来,祝臣舟觉得有些脱离逻辑。 韩竖顾不得他和祝臣舟之间的恩恩怨怨,他说明来意后,承诺以一笔巨款来作为报答,只求立刻找到露露下落,将她平安带回来。 韩竖本以为祝臣舟会见死不救,他原本就是一个阴狠歹毒的男人,亦或者一番挖苦嘲讽,千呼万唤才能使他出动,而韩竖没想到时,祝臣舟连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讲,便立刻拨打电话召集了三千名道上手下,在短短二十分钟内迅速散布海城所有存在人烟的地方,果真角落都没忽视。 他们等了四十分钟,在韩竖的耐心又一次被消磨的一干二净,祝臣舟挂断一个电话,他无比冷静对韩竖说,“露露找到了,她是自己出走,在环湖公园一个椅子上被发现,正在往巨文这边带回来。” 韩竖虽然急切,这是他本能的担忧,一个那么小的孩子,背景复杂还成为了孤儿,他心疼又挂念。可他也是理智而明白事理的,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能从大海捞针找到人,他对祝臣舟发自内心道了谢,他伸出手大约想握一下,后者却像是没看到一样,只是面无表情拉开门,“我并不认识你是谁,我只是看在沈筝面子上,毕竟露露是她继女。她也不希望露露出任何事,这才是我出手的理由。” 韩竖手尴尬定格在空中,他也是出身名门望族,纯粹的富家公子,从没有被任何人驳过面子,向来都是有求必应,祝臣舟的目中无人狂妄张扬,他可从没尝过这滋味。 韩竖盯着他率先出去的背影,忽然觉得外界评价祝臣舟铁血无情并非是扣了一顶帽子,他还真就是这么个人。 怎么会有人能这么不讲情面拒绝对方的示好和感激呢。 他们乘坐电梯下楼,刚走出巨文正门,便看到庞赞和常兴逸牵着一个小女孩,站在一辆黑色轿车旁,女孩正是露露,她头部低垂,发丝贴在脸上,身后背着一个黑色的卡通书包,穿了一件蓝色毛衣外套。她瘦弱身体被路灯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看上去楚楚可怜。 她看到了韩竖过来,她把头压得更低,似乎不敢去面对他,韩竖站在她面前,他伸手握住她肩膀,微微收紧用力捏了一下,露露低低的闷哼了声,可能是有些疼痛。 “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竟然做出离家出走这么离谱的事。是我让你不满意,还是佣人做的不够好,你可以说出来,我愿意和你沟通,听你内心想法,但我不能接受和容忍你一声不响就跑掉,这是我教育你的吗?是我平时太纵容顺从你,让你肆无忌惮,还是你受了委屈不想告诉我,才用自己一个人藏起来消化的方式来解决。陈露露,你这样做法让我很生气。” 在韩竖严肃训诫露露期间,她垂着头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庞赞最先发现她的反常,他拉住露露的手对韩竖提高声调说,“韩先生,我知道您很后怕,看到孩子平安回来又高兴又气愤,可现在首要事不是兴师问罪,而是让露露感到回家的温暖。孩子之所以会离家出走,到底因为什么我觉得大人应该在自身寻找问题,她还那么小,介于对待事物懵懂又脆弱敏感时期,她需要呵护理解体贴和指导,她失去了父亲母亲,也失去了沈小姐这唯一的亲人,在她眼中,她像被抛弃一样,她不说不代表她心里没有感受,您既然已经抚养她,承担了这份责任,就该尝试进入孩子的世界,分享她的喜怒哀乐,惶恐天真。如果做不好,和做不到没有区别。您是否正确引导过她,您是否了解她的想法,您是否关注了她的心理。还是只担负她庞大高昂的学费与生活需求,这些对你而言微不足道举手之劳的事,她还年幼,培养她照顾她需要付出巨大精力,绝不只是刷卡签单那么简单的事。” 祝臣舟听到细细的哭声后,他立刻低头去看,露露不敢哭出声,她非常懂事咬住嘴唇,怕惊扰了大人,可眼睛早因为难受而眯成窄窄的一条缝隙。 祝臣舟伸手抚摸着露露柔顺的头发,他柔声问,“怎么哭了。是害怕吗。” 露露松开紧咬的牙关,下唇上有几枚清晰齿痕,她带着哭腔说,“我想沈阿姨。她很久不来看我,韩叔叔说她死了,她是和爸爸一样,再也不会回来了,对吗。我昨晚梦到她了,她在梦里跟我说如果我想她,可以和星星说,她会听到。” 露露忽然将始终攥紧的小手松开,她掌心全是汗,中间有一枚银白色的纸星星,已经被她捏得变了形。 她含着眼泪将那颗星星递到祝臣舟面前,祝臣舟温和的脸色变得僵硬,他心里忽然一疼,这种才被他压下去不久的痛苦与挣扎因为露露一句话而卷土重来奋起厮杀,甚至比之前更浓烈,更无法承受。 他仰起头闭上眼睛,耳畔是露露沉闷的啼哭,他似乎还能看到一切东西,整条街的星光,整片苍穹的浩瀚。那都是他给她的美好,也是她给他的刻骨。 他狠狠握住拳,他终于理解沈筝死前对他的恨,就像他此时很透了她那般。 残忍,这个残忍到极致的女人。 让他怎样不恨。 她总是很懦弱,唯独这件事,她做得真干脆,不留一丝余地。 她宁可用死折磨祝臣舟永无出口,在这条没有路的胡同里活活痛死。 祝臣舟舔去唇角一滴咸咸的泪,他蹲下看着露露,她早已哭成泪人,因为缺氧脸色通红,祝臣舟手指在她每一行泪痕上温柔擦拭着,当全部擦干净后,他轻轻将露露拥抱在自己怀中,他脸颊贴着她毛茸茸的头顶,声音充满悲戚说,“我也想她,比露露还要更想。可叔叔知道,她再也不会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八 不如怜取眼前人 祝臣舟晚上九点多赶到酒吧时,景晗正朝舞池里几个衣着暴露舞姿放荡的女孩吹口哨,看上去一点没有青年才俊成功人士的气度,就像个流里流气的赌场小弟。 祝臣舟拉开他旁边的高脚椅坐下,朝酒保打了个响指,叫一箱威士忌,景晗刚刚接收到一个女孩的飞吻,痞气十足摸着脸笑,大有要约一炮的打算。 祝臣舟看了他一眼,“何威公司那个合约,我记得我交给了你。” 景晗根本没注意到祝臣舟到了,他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和美女**染上的红晕一瞬间便消下去,他没好气的嘶了一声,“来得这么快。”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景晗用力敲了敲桌子,“但我没让你来这么快啊,我妞儿还泡上呢你过来搅我好事?” 祝臣舟将椅子转向舞池,他仔细打量了一番那里面疯狂卖弄性感的女郎,他唇角露出一丝笑说,“你品味越来越趋于低俗化了。” “用你管?你现在就一憋精,当老和尚没资格评论红尘。” 景晗给自己酒杯内加了两块冰,“何威那边的事,晚饭时候敲定了,这几天就能提上日程,那家伙黑心肠,做事抠门,尤其是钱,进了口袋就别想他往外掏,除了费在女人身上,我还真没见过他拿钱干别的,能够把他搞定,我也算不负众望。” 祝臣舟接过酒保递上来的威士忌,他喝了两口,大约觉得头顶的光太刺眼,他转动椅子侧对吧台,半张脸显露在走廊上,有一些寻找猎物的女人都对他跃跃欲试,只是在触及他禁欲的面孔后,又都退缩了。 祝臣舟抬脚踢了下他的高脚椅,“你有在酒吧浪的功夫,回去陪陪你妻子。” “哎打住!”景晗瞪大眼睛朝祝臣舟横了下巴掌,“男人出来玩儿提老婆真扫兴,别跟我提她行吗?你是我哥们儿还是他哥们儿,你是他娘家人?” 祝臣舟没理他,景晗非常懊恼扯了扯自己头发,他一向非常注重形象,也加上皮囊确实不错,甚至比一些女人还要斤斤计较一件衣裳的搭配一个发型的塑造,除非是遇到无法解决的巨大矛盾,否则他根本不允许任何东西碰到自己头发,即使一阵风。 “咱们男人就活该累死累活吗?当初我也是瞎了眼,花三百万聘礼把她娶回来,从结婚到现在她就没干过一件人事,我景家的权势,我用得着向一个平民百姓低头吗?” “可你还不是低了吗?爱情中只有愿不愿意,没有姿态高低。” “可他妈我现在受够了,老子不跟她过了,我要离婚!我睡模特泡明星玩儿主播,哪个不比她强?” 祝臣舟斜目扫了他一眼,“真心话吗。” 又是这个眼神,景晗更加懊恼搔了搔头发,“我就说说,你能不能别较真。” 祝臣舟嗤地一声笑出来,“你当初也知道她的性格和习惯,既然可以接受,就代表你愿意受这份罪,几年也过来了,没必要再反悔,人都会长大,她还需要一点时间。贫贱夫妻百事哀,你有钱供给她,你们之间没有大的分歧,偶尔一点小事,你作为男人,担待一些没什么好委屈。换做寻常女人,你天天酒吧里泡,她也未必能够接受,彼此都有退让,谁也不要说谁。” 祝臣舟说到这里,他声音内带了一丝伤感和沙哑,“我记得我对你讲过,我最恨沈筝自以为是的脸孔,她总觉得自己可以,根本不去考虑她仅仅是一个女人,在男人的世界有她最大的弱项,有她驾驭不了的东西。如果不是我无数次暗中帮她,选择放弃掉我触手可及的利益,美索早就被商海几头雄师瓜分,而她和露露也任人宰割,活不到今天。她身上有许多我不喜欢的东西,固执傲慢,冷静得过分,又自大骄矜,但如果可以,我很希望她能够像从前那样,站在我面前,和我对峙厮杀,朝我咄咄逼人,可我再也等不到这一天,所以我希望你珍惜眼前人,不要尝试后悔的味道。” 景晗是第一次看到祝臣舟这副模样,他们认识十三年,景晗高三转校到祝臣舟的实验中学尖子班,他那时候对祝臣舟挺烦的,因为他不爱说话,对谁都爱搭不理,每天都穿着洁白的校服,不扎耳钉不纹身,连头发都是规规矩矩整整齐齐,他是全校的宠儿,即使这样他也不张狂,他露出一个微笑,能风靡一天,实验中学除了海城首席名校外,还是一个富二代云集的地方,几乎一多半学生都有专车接送,唯独祝臣舟,有时步行,有时骑单车,那时候景晗能在他面前显露的唯一优越感,就是显赫的家世。 然而后来他亲眼见证祝臣舟一步步攀爬到顶峰,他像是疯了似的,无止境的杀戮和掠夺,充盈资本,占领高地,将曾经所有站在他头顶以家世而炫耀的人打得落花流水一败涂地,即便高傲如景晗,也成为了他的下属。 但他不是所迫,而是心甘情愿。 他觉得能和祝臣舟打拼天下,是一件无比光彩的事,远比接管家族企业要令他自豪,他和祝臣舟一路磕磕绊绊分分合合,一直到今天,景晗见证了他最好的时光,他的意气风发光彩夺目,他的运筹帷幄胸有成竹,他也见到祝臣舟失去吕慈时的崩溃绝望,景晗以为那是他人生最初也是最后一次被打倒,祝臣舟的刀枪不入生死无惧,是他能够把所有人踩在脚下的最大筹码,而景晗此时才知道自己错了,祝臣舟最大的劫难才刚刚到来,崩溃绝望并不算什么,每个人生命中都会经历,或者是亲人故去,或者是爱人分离,这不可怕,可怕在于万念俱灰,生无可恋。 他从祝臣舟眼中就看到了这样的东西。 景晗招呼酒保将威士忌换成了白水,祝臣舟已经接连喝了几十杯,再喝下去他非要喝出胃出血不可,景晗将酒换掉后,祝臣舟迷迷糊糊还在喝,他似乎察觉除了味道不对劲,他将杯子推到酒保面前,“换回刚才的酒。” 酒保不知所措盯着景晗,他朝酒保挥了挥手,他握住祝臣舟一边肩膀,他眼睛因为醉酒有一丝猩红,看上去像刚刚流过泪,他问祝臣舟,“你后悔了吗。” 祝臣舟捏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滞,他抿唇看着头顶闪烁的灯光,那一张张交替变换的面庞,那一声声哭哭啼啼的哀诉,都让他觉得头痛欲裂。 他后悔了。 但他不想承认。 因为这世上的一切后悔,都不可能被改变。 他很多个夜晚辗转反侧都在想,如果他当初没有被郑妲曼所控制,如果他做第二个蒋华东,宁可自己卸下万千荣耀,也决不受人牵制,是否沈筝就不会绝望死去,是否他身边还有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九 爱与恨 海城最冷的深冬,是在新年那几天,从早到晚都飘着雪。不过南省冬季湿冷,不像北方寒风呼啸凄厉,刮在脸上刀割一样刺痛,街上追求潮流的女孩,都还穿着薄薄一层丝袜,高筒靴遮盖住小腿,围巾下摆留出很长一截,在金黄色的夕阳中款款离去。 沈筝冬天喜欢穿大衣,各种各样的款式,长款中长款,唯独不喜欢短款,她怕冷,尤其是腿部,除了夏季最热的三伏天,她总要穿条裤子,或者长裙,祝臣舟从没有见她穿的那么暴露浮夸过,她之所以可以吸引那么多男人,包括沉闷的陈靖深,大约就是她矜持的性格,她从不用卖弄风情挽留男人,她严肃起来像个古代的老学究,让祝臣舟哭笑不得。 她讨厌开玩笑,她很容易受伤,也容易当真,哪怕你觉得和她很熟悉,你一句无心之失可能就让她垮了小脸,从此她对你开始疏远。 有时候她的若即若离冷静自持让你爱得不行,又恨得不行。 你会忍不住奇怪,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矫情的女人,她到底在想什么,她好像连自己怎样死都渴望掌控,可她偏偏遇到的都是聪明绝顶以算计为生的对手,于是她总也掌控不了,她活着像一个笑话更像一个悲剧。 于是她选择悲情的离开。 祝臣舟站在落地窗前看向高楼下的一切,此时下着雪,不大,但也足够为地面蒙一层白霜,视线里到处都是白雾,远处大楼隐匿在一片昏黄后。 这里是三十三层,是巨文又一栋商业帝国,祝臣舟也记不清自己到底开创了多少丰功伟绩,对海城贡献了多少令后来者遥不可及的功勋,他总在不停攀爬,永不满足,他觉得拥有得太少,即使他即将握住全世界,可他忘记了手指无法严丝合缝,不管你握得多么紧,指尖总有一条狭小也许肉眼无法看到的罅隙,它会悄无声息流逝一些东西,你无从察觉,更满不在乎,你认为东西很多,丢失一点也不打紧,可当它最终无声无息成为无法挽回的悲剧,你才恍然大悟我最不能失去的便是它。 祝臣舟盯着玻璃镜上反射出的自己的脸孔,他在浩瀚无比的商海内,他好像永远占据一席之地,永远都是高不可攀。 他也一直以这一点为傲,他曾在无数个深夜,躺在床上规划自己的帝国版图,他幻想站在世界的顶尖,俯瞰这庞大无边际的星球,越来越多资本的堆积令他对钱的嗅觉都开始麻痹,他不再为了赚钱而去奔波,他是为了操控一切藐视一切的快感,就像吸毒,那**蚀骨的感受会使人上瘾,最终血液干涸精神荼毒葬在其中。 遇到沈筝之前,祝臣舟百无禁忌无所畏惧,他内心坚定,不会有谁能让他回头,让他从善,他黑着一颗心,沉着一张脸,行走在无数尸体堆砌的路上,只要他看上的,多么艰难都会收入囊中,同僚说他狠到令人发指,媒体说他百年难得一遇,他是奇才,是怪才,更是魔鬼。 这世间曾浮浮沉沉硝烟战火,在他手中变为江山锦绣。 而遇到沈筝后,他惊讶发现自己的坚持出现了动摇,他理智的天枰倾斜向她,他脑海中无数次那个声音在狂妄的叫嚣,去爱她,去要她,她的手那么柔软,你怎么舍得放掉。 他也仅仅是犹豫了一下,就那么一下,让他放掉那么多东西,只换取一份爱情,这难道不值得犹豫吗,可为什么当他做了决定,再回头却人去楼空。 他的世界里,沈筝终是彻底消失,他商场的梦圆了,他复仇的恨解了,他风月中的梦碎了。 他身边再没有她嬉笑怒骂,他睡时缄默,醒时空虚。 祝臣舟每每回忆起那一个美好的午后,他第一眼见到沈筝,他是什么样的感受。 他失去吕慈多年,他的世界无比苍白,他换了许多女人,就像每天都会换一身西装和衬衣,他甚至在转身就忘记今天陪他的女人长什么模样,记不起声音,想不起笑容,只有身体满足后心里无尽的空虚。 他觉得爱上一个人怎么这么难,他内心的仇恨怎么就忘不掉。 可他命中注定不允许他就此在爱情中沉睡。 那一刻沈筝毫无征兆便闯入他人生,他视线内忽然间静止下来的时光,她脸庞背光,有些昏暗,眉目显得更加温柔,她头顶是雪白的天花板,她身上裙子素雅她则十分明艳,祝臣舟看到四周阳光也为她翩翩起舞。 他躺在沙发上,盖着一条毛毯,他做了一个梦,他迷路在冗长的深巷,巷子口的铁门上了锁,他走不出去,门很高,仰头去看,似乎直插云霄,四周都是看不到顶端的墙壁,他只能往前走,他看到了沈筝,她穿着大红色长裙,头发披散开,手上绑着一串细细的佛珠,她像是在飘荡,身陷一团苍白的迷雾中。 他看到了她便飞奔而去,他喊她名字,他提到了祝谨,他想留住她,想要她停下来回头看看他,祝臣舟明白自己有多么渴望,他还记得她的脸,可她的音容笑貌已经开始模糊,他怕极了,他一生都没有害怕过什么,唯独害怕他会想不起来她模样。 他恨这无情无义的时光,连最后一丝记忆都不放过。 祝臣舟迷迷糊糊中醒来,他手还举在头顶半空,维持抓住的姿势,可他掌心空空荡荡,并没有梦中握住沈筝的大红色衣角,他缓慢睁开眼睛,他脸上满是潮湿,窗外的夕阳完全沉没,剩下一片残余的霞光。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灌入的空气酸得他舌尖苦涩,他撑住沙发坐起来,他看到眼前一双脚,身子陡然僵住,庞赞将方帕递到他面前,他声音内带了一丝感伤,“祝总,需要我请景总过来陪您喝一杯吗。” 祝臣舟摇头,他手在脸上划了两下,将所有泪痕都抹去,庞赞偏过头装作没有看到,他清楚祝臣舟心如刀绞。 “我睡了多久。” 庞赞看了一眼腕表,“三十五分钟。” 祝臣舟靠在沙发上揉捏着太阳穴,他嗯了一声,“你来做什么。” “有人找您。” 祝臣舟疲惫动了动眼皮,“谁找我。” 庞赞回头看了看虚掩的门,“梁小姐。” 祝臣舟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漫不经心问哪个梁小姐,站在门口的梁七艳听到,觉得受了极大侮辱,她还从没被一个男人遗忘过,她习惯了被拥簇,忽然被摔得这么狠,她怎么能甘心,她没等庞赞通报,直接伸手将门推开,脚上高跟鞋踩在地板发出清脆的声响,祝臣舟蹙了蹙眉,似乎觉得很吵闹很烦躁,他眯着眼睛越过庞赞身边看过去,在发现是梁七艳后,他将眼睛完全睁开,他对庞赞说,“谁让你放人进来。” 庞赞见祝臣舟语气和脸色都有些不好,他抱歉点头后,立刻转身将手臂横在梁七艳靠近的途中,“梁小姐,我说了我需要通报,您不可以擅自进入,在祝总未曾允许情况下。” 梁七艳有一丝懊恼辩白,“可祝总根本不会允许我进来。” 庞赞很无奈看向祝臣舟,他还不是很擅于和女人争辩,祝臣舟将手搭在膝盖上,“你知道结果就不该尝试,别人不愿接待,却硬要别人接待,这也是一种不礼貌,对别人的强求。” 梁七艳有些着急,她朝前跑了一步,目光灼灼盯着祝臣舟,“可我总不能白跑。我在楼下等了很久。” 庞赞点头说,“我上午应您的吩咐到外厂出差,回来时看到梁小姐就站在公司外停车场的边缘,她等了两个多小时,我一时不忍,才违背了公司规定,将她带上来。” 祝臣舟将战火转移庞赞,“海城想要见我的人,没有上万也有几千,难道你都心有不忍将他们带上来见我吗。” 庞赞一时语塞,他垂下头一声不吭。 祝臣舟看了看梁七艳,她似乎有话要说,满眼都写着迫切和恳求,他对庞赞摆了摆手,“你出去。” 庞赞把祝臣舟递来的方帕揣进口袋,便转身离开,还特意将门从外面关住,于公方面,祝臣舟个人感情和他并无关系,但于私,庞赞非常希望他可以早日走出沈筝的阴影,不管需要依靠什么来遗忘和释怀,总比终日寡欢要好,这已经是最差的结果,再差也不会更坏。 但庞赞看得出,祝臣舟心被一把天人永隔的大火烧成了灰烬,根本无法复燃。 梁七艳听到身后那一声关门响,她心里松了口气,祝臣舟从沙发上站起身,他目不斜视径直走过她身边,朝办公桌后方绕过,在书架上寻觅东西,他高大背影被一缕斜射进窗杦的夕阳余光笼罩,她觉得他真是这世上最温暖的男人,他可以发光,无时无刻不在温暖别人。 可他张口发出的声音冷得让她回神又落魄,他并非冷漠残忍,只是沈筝的死带走了他最后觉醒的温柔。 “你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打扰你吗。” 祝臣舟从书架上取下一摞文件,他握在手中转过身来看她,他脸上神情有些哭笑不得,“既然知道是打扰,给对方带来了困惑,又为什么不停止。” 梁七艳的一只手缓慢攀升到自己胸口,她扣在上面感受着自己心跳,寂静的办公室在这一刻仿佛时空静止,能清楚听到来自她身体内仓皇而激烈的跳动,“如果停止这么轻而易举,谁都能悬崖勒马,那么还有傻子掉下深渊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十 我可以爱你吗 祝臣舟身体斜斜倚在办公桌前,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外一只手把玩着打火机,开关处喷射的火焰将他半张脸映照得火红,他笑得意味深长,“所以你明知道是深渊,还要坚忍不拔垂死挣扎吗。” 梁七艳点头,“我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做。” 她说完觉得不够深刻坚决,她又补充说,“我可以为了你做一切事。” 祝臣舟嗤地一声闷笑出来,“梁小姐,我们才见不过三次。” “可你知道吗。这世上最没有预料难以捉摸的便是感情,有些人面面相觑了一辈子,都没有对彼此产生一丝波动,而有些人只看了对方一眼,就放在心上难以忘记。我相信缘分。” 祝臣舟眯着眼专注看手中的打火机,他忽然想起来沈筝有一次心情不好,他为了哄她开心,就伏在她身边逗她,将打火机点燃又熄灭,熄灭再点燃,周而复始数十次,她最终烦得受不了,从床上蹭一下坐起来,夺过他手里的打火机扔出窗外,虽然没有摔碎,但也不能使用,他一脸平静告诉沈筝那只镶钻镀金的打火机售价七十五万,他永远记得她当时的表情,活泼灵动得令他很想捏一捏,而事实上他也的确那么做了,沈筝为了弥补这次犯错乖巧了很多天,之后她再也不会碰他的打火机,她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他无比爱怜。 祝臣舟从记忆里回过神来,他将目光移向梁七艳,“真的为了我,什么都敢做吗。” 梁七艳点头,祝臣舟笑着扯掉自己脖颈系着的领带,他将领带丢在软椅上,又去解衬衣纽扣,他这样狂野又性感的动作让梁七艳怔了怔,她很快便反应过来,她有些不可置信,她当然愿意和他发生什么,在这原本就令人怦然心动的黄昏,可她觉得事情不会这么顺利,她从他眼底看到了拒绝和不屑,这不是一个男人在这种时刻该产生的情绪。 祝臣舟将自己白皙精壮的胸膛完全裸露出来,他指尖在心脏的位置戳了戳,“你过来。” 梁七艳不明所以,她动也不动,她不知道祝臣舟要干什么,她看着他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根簪子,那是绑住长发的木簪,檀香木,上面镶嵌着巨大的玉石和翡翠,这枚簪子虽然漂亮,但样式也极其挑剔,气质不够出众的女子根本驾驭不了,只会使它变得无比艳俗。 梁七艳近来搜索了关于祝臣舟的一切资料,其中包括真实的,也有八卦,她似乎在哪里见到了这枚簪子,她想不起来具体时间场合,但她知道它一定曾属于某个女人,对祝臣舟有极其珍贵的意义。 他攥着那枚簪子,干脆递到梁七艳面前,“用它,刺穿我胸口,用你最大的力气。” 梁七艳脸色一白,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完全被祝臣舟的话吓到,她当然不能用簪子去刺穿他胸口,万一刺偏了,他会死的,自己岂非成了杀人凶手,而且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她爱他,她第一眼就爱上了他,他的绅士儒雅,他的冷漠桀骜,都是她从未从那些客人身上见过的,令她着迷到极致到失去理智的美好。 她想要爱他,代替那个命薄的女人,用她最好的青春,最好的一切去爱他。 她非常不理解问他,“为什么要我这么做。” “你敢吗。” 梁七艳没有任何犹豫摇了摇头,“不是敢不敢,而是我不愿意,我不舍得。” 祝臣舟似乎早就知道她会这样说,他将那枚簪子迎着头顶灯光,他目光有一丝迷离和怅惘,“全天下女人都不会做的事,她会做,全天下女人都不忍对我做的事,她舍得。我还记得这枚簪子插进我身体时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痛感,我也记得她没有丝毫后悔和心疼的冷漠眼神。梁小姐,我不是一个好人,我也没有一颗和你回应的心,不只是你,这千千万万的女人,在我眼里都是一样。她们不会对我做她对我做过的事,更无法复制那一天阳光明媚的午后。” 他一边说一边将那枚簪子重新放回抽屉,他小心提提上了锁,将钥匙塞入衬衣紧贴心脏位置的口袋,梁七艳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无比心疼他此时的落寞和谨慎,他那爱若珍宝的动作,让她羡慕又渴望,她见过被祝臣舟放在心上的女子,媒体的记载寥寥无几,他们似乎从没有发生过让人荡气回肠感动难忘的故事,就那么平平淡淡冷冷清清,甚至无数次反目为仇,她不明白到底那个女人哪里好,就这么阴魂不散。 “你可以忘了她。没有一个人失去另一个就活不下去,那只是你的错觉,是你不肯放掉麻痹自己的执念,只要你肯走出去一步,她就会成为一桩过去。我听说过沈小姐,她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女人,至少在世俗的眼光里,她配不上你,男人怎样风流都能够被原谅,只要他是有地位有权势,可女人不行,她不享有这份特殊权利。我知道我也配不上你,你应该属于像你前妻那样,高贵优雅的千金,而不是我们这群挣扎在底层,一无是处的女人。但我愿意为了你改变,变成你想要的模样,甚至可以去学,去模仿,而不是让你迁就我的不好。” 梁七艳说完忽然将手伸向自己背后,她脱下大衣便握住长裙的拉链,向下拉动,肩头松动滑落的吊带,使祝臣舟脸色猛地沉下,他默不作声看着脱到一丝不挂的梁七艳,她雪白皮肤在灯光照耀下异常晃眼夺目,可他眼底没有任何**冲动,只有了无波澜。 梁七艳仗着胆子走过去,她站在距离他仅仅一步之隔的地方停下,她伸出手握住他手腕,朝自己胸口压下覆盖,她感觉自己一只**在他温热掌心内轻轻跳动起来,那是无法克制的澎湃和渴求,她脸上满是潮红,声音颤抖说,“我可以爱你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十一 人算不如天算 他的血是冷的,他的眼神是冷的,他的皮肤是冷的,他的呼吸也是冷的。 他的一切都像是失了魂魄失了温度。 她只要他一个回答,可他偏偏忘记怎样把感情生根发芽。 他的世界没有春风和细雨,更没有广袤的草原,无法使一棵脆弱的苗平安长大,沈筝曾在他世界里刮起龙卷飓风,将他的平原夷为废墟,再也开不出美好的花。 梁七艳感觉到自己裸露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冷却,她急于寻找一丝温暖,可这是他无法给予自己的东西。 祝臣舟动了动被她握住的手,梁七艳察觉到后她立刻握得更紧,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大胆,竟然握住他的手按压在自己胸部,她虽然生活在风月中苟且,但她从未如此疯狂过,她拥有一万个让自己堕落的借口,却始终不曾说服自己,徘徊在边缘没有跳下火坑。 她接触的男人很少,更没有这样剧烈的心跳。 人总该无所顾忌放肆一次,梁七艳用力握住他的手,让他原本离开自己**的掌心结实压下来,而不再是虚无的浮在上面,她似乎死不回归,这个动作使祝臣舟脸色更加沉了几分,他弹起指尖将手臂朝上空一甩,梁七艳虽然用了全部力气去制约他,可她毕竟是女人,男女胜利的悬殊使她开始便输了,她听到自己骨骼一声脆响,祝臣舟摆脱了她束缚后,迅速朝门口的位置退后两步,他用脚尖勾住散落在地上的大衣和长裙,无比精准丢挂在梁七艳肩头,“把衣服穿上。” 梁七艳并没有接受他的命令,她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眼含泪水看向他,“我有让你很为难吗?你现在孤身一人,我也没有归宿,我们并不是束缚在一段关系内不被允许,只要你肯接纳我,我们都会陪伴彼此过得很好,这样一条光明的路不足,却想不撞南墙不回头,难道你要用一辈子去缅怀一个死人吗。” 难道你要用一辈子去缅怀一个死去的人吗。 这话沈筝也对他说过,她当时哭得泪流满面,比现在的梁七艳更加凄惨绝望,她嘴唇是苍白的,颤动中她吼出这句话,是对他的质问和憎恨,她应该恨他。 梁七艳看着沉默的祝臣舟,她深深吸了口气,“我知道我不够完美无缺,相反我有极大的污我没有任何理由值得你抛开心中的执念选择我,我和你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我知道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选择比沉浸在故去的人留下的阴影中更糟糕。任何选择都会比现在要好。” 祝臣舟握紧拳头,他眼底忽然敛去平静,随即掀起狂风暴雨,他足以吸纳人进去的目光漩涡令梁七艳发自内心觉得阴寒,她身体不受控制颤抖了几下,“以后让我来爱你,我会努力做好,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祝臣舟视线内眼前的女人面庞幻化成沈筝,她们有一样的笑容,一样的眼泪,和一样的目光。 他伸出手想要抱住她,可在他指尖已经触摸到她的手臂时,他忽然闻到了不属于沈筝的味道,这陌生的气息令他在一瞬间恢复理智,他用力闭了闭眼睛,“梁小姐,我给你一分钟时间,如果你还不穿衣服,我会毫不犹豫将门打开,让路过的每一个员工,不论男女,来欣赏你赤身**,这对我没任何损失,但对你恐怕会造成很大负面影响。” 祝臣舟面无表情说完这番话,他视线定格在梁七艳脸上,甚至没有一丝一毫要向下移动的念头,梁七艳忽然觉得有些绝望,她已经一丝不挂,竟还不能吸引他目光。 她这副身体让多少男人魂牵梦萦,却唯独对他无济于事。 梁七艳朝他冲过去,祝臣舟已经背过身走到门口,他手搭在门把上,眼看便要打开门,梁七艳忽然从背后抱住他,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犹如绝望般享受他的气息和温度,她抱得非常用力,死命环绕住他腰身,好像她稍微松懈,他便从眼前不翼而飞。 他所有动作被她强烈的俯冲惯力止住,他摇晃了一下,便立即稳定好自己平衡,他手锁住她小臂,往两边扯开,她根本驾驭不住他的果断干脆,于是被他狠狠推开,他转过身眼底没有一丝余地和怜惜,“梁小姐,你不觉得此时的你非常悲哀吗。” 她眼底闪过一丝受伤和惊愕,她不能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看着祝臣舟重新走回来,一步步朝她逼近,最终站在她面前仅半臂之隔的地方,“我眼里的你,无比悲哀,用你的方式去取悦一个根本不可能对你产生情意的男人,失掉你的自尊和颜面,以及你风月场上的优越,就像街边乞讨男人垂怜招揽生意的女郎,你的每一个举动对我而言都像笑话。我说过,这世上不会有哪个女人复制我记忆里最好的午后。我宁愿抱着那份遗憾,也不想做一个彻头彻尾无情无义的人。生时辜负,死了弥补,纵然无济于事,也总比我抛在脑后好。” 他一边说一边默默数着梁七艳眼里涌出的泪,女人哭得柔情似水最能打动男人的铁石心肠,眼泪就是男人的天敌和克星,几乎战无不胜,可祝臣舟的心比铁石还要坚硬万倍,他再不想为了谁而软化,也根本不需要。 梁七艳面色红了又白,最终她窒息了。 这**裸的残忍拒绝让她无所遁形。 庞赞端着一杯咖啡正要从外面敲门进来,他还没来得及敲,眼前的门直接打开,飞速闪出一道黑影,像是雷电那样快,擦着他身体一侧便蹭了过去,梁七艳夺门而出时正好撞上了迎面的庞赞,他根本没有防备和预料,手中一个倾斜,咖啡从杯口内飞溅而出,喷洒在梁七艳裙摆和庞赞的西装上,他低呼了一声,转身想去搀扶梁七艳,她却踉踉跄跄推开他冲下楼梯,一晃便没了人影。 祝臣舟坐在椅子上,对于门外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事实上他也确实没看到,他高大身躯窝在里面,两只手捂住脸庞,沉重呼吸从指缝间透出,他讨厌周围空气中那陌生的味道,他早已闻不惯任何女人身上的香水,他找不到他渴望的气息,于是他宁可自己失去嗅觉。 庞赞听到他喘息中的无奈和怅惘,他仿佛陷入一个巨大且悲伤的死循环里,怎么都挣扎不出来,稍微一点风吹草动,便将他带入那段回忆,使他烈火焚身。 祝臣舟不愿这样轻易向命运投降,他也抗争过,想要摆脱这份愈陷愈深,他在最初发现自己动了情时,心里怨恨过沈筝,他知道这是一颗不能触碰的毒药,包裹着精致美味的糖衣,可揭开这一层甜美,便是剧毒,他有过疏远的念头,并且真的这么做了,可他控制不住,可笑他祝臣舟也有克制不了的情绪,他还以为自己真的刀枪不入,原来击溃他根本不需要刀枪,只一个女人,一个如沈筝般冷冷清清却十分诱惑他的女人,就足够了。 她拿着一个金色的钩戈,她不说话,也不会笑,她只是不停摆动钩子上的诱饵,那是祝臣舟操纵全部也无法得到的梦寐以求的东西,他亲眼看它一步步靠近,到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他伸手去夺,又被她钓着躲开,可在他打算放弃时,她又再一次引诱着他,勾起他复燃的**,他开始了厮杀和掠夺,将他想要的,和作为操控者的她一起据为己有,他以为他坐拥天下,可直到她消失在他生命中,祝臣舟才知道他所以为的掌控到底多么脆弱,在沈筝身上根本不起作用,如果他早一点发现,也许还能挽回,可他的自负最终害人害己,他被堵死在这个路口,日夜遭受折磨。 庞赞轻轻将咖啡放在桌上,他走到窗台前,把玻璃合住,阻挡外面寒冷入侵的夜风,他看到祝臣舟有些蜷缩的身体,他拿起西装为他盖在身上,祝臣舟感受到后蹙了蹙眉,他偏头隐匿在衣领里,遮住了半张略带憔悴的脸。 “祝总,梁小姐离开时哭了。” 祝臣舟嗯了一声,他没有任何惊诧,他看到了她的眼泪,他无动于衷,女人的眼泪说来就来,比吃一口菜的速度还快,这世上为他落泪的女人太多,他连名字都记不住,而他愿意记住的,最终却不愿沦陷在他的掌控内过完一生,宁可以死的方式逃离挣脱,都不想饮恨屈就。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失败,他从没想过他会有这么落魄的一面,沈筝被推进炉中焚烧的那一刻,他就站在炉口,距离非常近,他能听到里面传出的熊熊烈火声,在撕咬啃噬她的皮肤和**,将骨头都融化为灰烬,那灼烧的温度仿佛也要将他吞没焚化。 祝臣舟把自己暴露在灯光下的半张脸也滑入西装内,他完全藏起来,庞赞叹息一声,对于祝臣舟的逃避他无计可施,他不知道祝臣舟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走出这份悲剧,也许一年,也许十年,也许一辈子,他接受不了在他已经摆脱一切桎梏想要娶心爱女人时,这个女人不见了。 并且永远不会回来。 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他漏掉了沈筝的傲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十二 你永远失去了她 海城媒体为了扒到祝臣舟新闻,用尽手段绞尽脑汁,但效果都不好,他就像销声匿迹了一样,似乎故意在躲避曝光,祝臣舟在海城商业界算不上高调,可也决不是低调的人,即便在他丧失爱子那段时间,他也是春风满面应对一切,而如此一反常态,实属罕见。 众说纷纭之下,祝臣舟还是坚决不露面,巨文危机公关部的外线也被切断,没有媒体可以打通联系,如同与世隔绝,听不到一丝风声。 春风港不知从哪里流言四起,都传言祝臣舟是梁七艳的入幕之宾,暗中包养了她,而梁七艳的解释和澄清就在这样的强大流言下显得无比苍白,祝臣舟始终置若罔闻,庞赞急得不行,他主动提出是否需要在媒体方面和谐一下,祝臣舟只说清者自清,没必要放在心上,便自此搁置不提。 可他的退让并不能使郑妲曼满适可而止,她怒气冲冲到达巨文时,正赶上午休保安换班,安保措施最疏忽懈怠的时刻,不过就算缜密也无妨,不会有人阻拦郑妲曼,因为几乎都知道她和祝臣舟的关系,非常暧昧而微妙,在祝臣舟没有澄清或者公布具体下,对于郑妲曼,自然都是礼敬三分。 她顺利乘坐电梯来到祝臣舟办公这一层,庞赞正站在办公桌前和他汇报一份财务流程,祝臣舟听得非常认真,然而就在他要开口询问具体细节时,他余光瞥到一侧一抹黄色身影,他立刻住了口,他抬起眼眸看到来者不善的郑妲曼,只微微蹙了下眉,便很快将目光收回,继续旁若无人看向手中资料,语气云淡风轻,“进口原材料流动资金是财务直拨吗。为什么这里没有记载,我要求每一笔款项清清楚楚一目了然,难道要我把部门召集过来挨个询问吗,是不是我的指令你这边没有一字不落传达下去。” 庞赞手指在祝臣舟产生质疑的条款上审查,他无比严肃解释说,“这个款项的问题并不是经我手,我去询问一下财务部门,再来给您答复。” “你先解决这里的事。” 祝臣舟说话过程没有抬头,不过庞赞却听出言外之意,他看向门口,这才发现站在边缘目光冷冽的郑妲曼,他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他每天都和祝臣舟接触,从早到晚寸步不离,他了解祝臣舟一切行踪和私人轨迹,自从沈筝离世后,他过着苦行僧般戒色的生活,他似乎激不起半点涟漪,那颗心完全沉寂下去,而郑妲曼也同样没有过来打扰,庞赞甚至一度以为,祝臣舟已经干脆利落解决掉一切,可此时郑妲曼的出现,显然没那么简单。 郑妲曼右腿朝后将门狠狠一踢关住,朝办公桌方向走去,她一边走一边冷笑说,“解决这里的事,你是指我吗。我还需要别人解决?你亲自上手不是更好。” 祝臣舟没有抬头看郑妲曼,只是捏着手上茶杯时不时喝两口,似乎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郑妲曼受不了他的漠视,她觉得这是极大的侮辱,她非常激动想要朝他冲过去撕扯他,庞赞丢掉手里文件眼疾手快横在她身前,“郑小姐,您有话在这里说,不要冲动,这是巨文。” 这话不但没有唤醒郑妲曼的理智,反而刺激了她,她猛然转头目光凶狠盯着庞赞,“巨文又怎样,你在吓唬我?你应该清楚如果不是我出手,巨文现在还能这样整齐划一吗?失去了领头羊,它势必成为一盘散沙,是谁帮助你主子度过难过,是我,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死人,更不是你口中的夫人。” 郑妲曼越说越气,她最终甩了一巴掌在庞赞脸上,后者虽然戒备躲开,但指甲仍旧刮着他下巴擦过,几枚红痕在皮肤上遗留,渗出几滴细小的血珠,庞赞抹了一下,他看到有血迹,也并未恼怒,而是仍旧控制脾气对郑妲曼说,“您和祝总的私人恩怨,我无权过问,但现在您要靠近祝总,我有权利对您进行制止,这是我的工作。” 在庞赞和郑妲曼僵持不下时,祝臣舟喝完了最后一口咖啡,他从纸盒内抽了几张纸出来,在薄唇上擦拭几下,然后将纸巾随手扔到地上,他起身不慌不忙拿起西装穿好,随即面无表情把椅子朝后一推,离开办公室。 在经过郑妲曼身边时,庞赞用力困住了她,使她无法触碰攻击祝臣舟,她一边不甘踢打挣扎,一边朝祝臣舟大步远去的背影嘶吼,让他站住。庞赞本打算等祝臣舟坐车离开再松掉她,可他却一个失神被急于挣脱的郑妲曼推开,等他再出手去捞时,郑妲曼已经飞快冲了出去。 庞赞再一次觉得女人太可怕了。 这世上洪水猛兽都不如一个发狂的女人冲击破坏力更大,她可以不要命去拼得一个解释。 庞赞到达电梯时门刚好合上,他来不及等下一部,他不知道郑妲曼会在盛怒之下对祝臣舟做出什么,虽然她是个女人,总不可能比男人强悍,但祝臣舟对她还有起码的绅士礼仪和一份薄情,他不可能对她动手,而郑妲曼就未必。 庞赞只好从楼梯通道走,他用了半分钟将走完了平时五六分钟才能结束的路,他赶到大厅时,透过玻璃门看到郑妲曼正纠缠着祝臣舟,前台汇聚了不少职工,都对这一幕猜测纷纷,庞赞故意咳了一声,那些职员听到声音后,立刻装作无事从大厅散开,庞赞目光冷冽扫视一圈,见他们都不在说话,便推开门追出去。 郑妲曼将准备上车的祝臣舟拉住,她起初还带一丝哀求,想要用温柔来挽留,但在看到祝臣舟脸色没有丝毫改变仍旧无比坚决时,她失去了希望,她哭着尖声问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狠,到底哪里做错了。 祝臣舟理也不理,他拖着她身体朝自己座驾走去,郑妲曼握住祝臣舟手臂不肯让他离开,她非要一个解释,凭什么她自己饱受煎熬,利用完就被丢掉,她要的绝不只是那短暂的一朝一夕。 祝臣舟不愿在大庭广众下和她拉拉扯扯,但她将自己袖绾攥得太紧,他极其不耐烦反手甩开她,她没有一丝防备,直接被他的力道甩出去几步,踉跄撞在汽车上。 汽车发出刺耳的警报鸣笛,郑妲曼怔了片刻,她转过头去看祝臣舟,后者无比嫌弃和厌恶的掸了掸被她触碰过的地方,像是什么恶心的东西。 “你要解释,我给过你。” 他目光冰冷注视郑妲曼苍白的脸,“你有什么值得我选择,你的二婚身份,你利用自己美貌和风情利用男人的劣迹斑斑,还是你的不守妇道蛇蝎心肠,还是你的虚与委蛇近乎霸道的占有欲,我生平最恨别人的威胁,我向你妥协不代表我无法反压制你,而是我不愿在可以利用你的情况下浪费我一兵一卒,你以为你赢了,可你明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吗?我当然不会轻而易举被你掌控,顶多一时而已,是你把自己的能力和手段看得太伟大。” 祝臣舟唇角溢出冷笑,这笑容越来越放大,到最后分明没有血,却嗅到了血腥的味道。 “你太贪得无厌,最开始我们的交易仅仅局限于你帮我达成目的,我不拆穿你的每一次傲慢和谎言,陪你出现在众人面前,满足你的虚荣心,甚至冷落沈筝彻夜不归。但你太膨胀,你越来越喂不饱,你开始真正插手我的私人生活,想要硬挤入进来,你将一条本来很好走的路拐出无数弯道,试图拖延时间一点点渗透我的生活,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是你邮寄了合成过的亲密照片给沈筝,她即使再聪明,在她最畏惧的状况面前,她也失去了理智和辨别的能力,那些所谓真相成为摧垮她意志信念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活不下去,对我彻底绝望,想到了死。我没有找你算账,你还敢送上门来吗。” 郑妲曼不甘示弱朝他大吼,“那是她自己愚蠢!是她太脆弱太相信别人,这样的女人怎么扛得住未来那么多风雨,她怎么能陪你相濡以沫?” “她不能我可以护她,也轮不到你来插手,你忘记了自己身份,将一场交易和现实混淆,如果你不是一个女人,我不会让你活到今天,我用了多少理由才说服自己放过你。” 祝臣舟猩红而充满杀气的双眸令郑妲曼浑身颤抖起来,她此时才明白束手无策是怎样的感受,他说的都对,她就是一个不守妇道贪婪成性不知满足的蛇蝎女人,但这是这个残忍的社会将她炼就逼迫的,她在男人的天下混一席之地,没有狠毒的心肠怎能安然无恙,可她不该将这份毒辣运用在感情上,更不该去打扰迫害沈筝,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愿意真心对待威胁他掌控他压制他的女人,试图改变祝臣舟的人生轨迹,将他圈在自己建筑的牢房内,只能成为一场空。 因为他只能为了利益而一时妥协,去敷衍应付,但却不会发自内心接受如此安排,他心比天高,当然不会屈服于一个女人,何况是一个间接残害了沈筝的女人。 于是郑妲曼只能眼睁睁看着祝臣舟将他的无情发挥得淋漓尽致不慌不忙,而她则满是不甘在这片残局中接受暴露后的失败。 她太急了,她选择了一条最不该走的路去占据一个男人。 郑妲曼盯着祝臣舟,原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丝无比诡异的笑容,这笑声满是冷意和嘲讽,一点点回响蔓延,庞赞听着忽然打了一个冷颤,他觉得女人疯狂起来真的太恐怖了,他见过黄卿走投无路时的自暴自弃,癫狂惊悚,见过沈筝绝望崩溃时的心神恍惚生不如死,他觉得郑妲曼最恐怖,因为她是最具有能力狡兔三窟令男人措手不及的,她此时的笑却比狰狞更加骇人。 她扶住车厢站直身体,手在胸口用力拍打了两下,“你以为只有我遭到报应吗?我只是按照我想要走的路走下来,一路上不管失去多少,损失多少,我都不后悔,但你呢,祝臣舟,你自以为可以掌控一切,将所有人玩弄在鼓掌之中,你利用我甩掉我,让我成为无数被你坑骗的女人大军中一员,可你就没有遭到报应吗?这一辈子,到你死,到你灰飞烟灭,你都不会有机会赎罪,因为沈筝死了,她永远不会回来,你将受到一份诅咒,我诅咒你生生世世都见不到她,祝臣舟,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到底还是为你的自傲买单,你连为你生过孩子为你出生入死为你付出一切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只能故作深情做没有意义的缅怀。你就算终生不娶又怎样,你和我,你和陈靖深,你和薛竹文,和一切敌人,在这庞大的赌局中,不论最初如何嚣张,最终都没有赢家,都丢掉了最重要的东西,都是一个悲剧。而你为了自己的权势和性命,也永远失去了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十三 狼狈 郑妲曼回到自己住所,面对这份冷冷清清,她几乎濒临崩溃,她根本控制不了内心的暴怒,她之所以过去是打算求和的,可她没有想到祝臣舟会这么狠,连一丝希望都不给,浑身每个毛孔都在迫不及待甩掉她,就像从来不认识那样。他和曾经需要她时判若两人。 而郑妲曼不甘心,她不能接受自己被利用被抛弃的现实,她几时在男人世界里这样狼狈过。 她握住耳朵忽然像疯了一样尖叫嘶吼出来,她冲向客厅,猛砸着一切陈设,连角落的东西都不放过,只要被她看到,无一幸免成为了碎片。 在楼上忙碌打扫的保姆听到动静立刻跑下来,她看到眼前狼藉的一幕吓得不轻,她脸色惨白躲在两面墙壁之间,看着眼前四处飞溅的玻璃碴和瓷片,她哀求说,“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您这是怎么了?” 郑妲曼根本不理会保姆的尖叫和询问,她歇斯底里的砸着每一样东西,不管多么高昂的价格,多么珍惜的瓷瓶,在她失去理智的手中都沦为牺牲品和残骸。 保姆想要冲过去抱住她结束她的疯狂,可她又不敢靠近,她知道郑妲曼已经崩溃了,她处在真正发疯的边缘,保姆担心她会伤害到自己,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站在相对安全的位置,等她自己冷静下来。 不知砸了多久,到郑妲曼再也摸不到一点可以用来发泄的实物,她开始嚎哭对着空气挥舞拳头,头发在剧烈摇摆中变得散乱,她绝望跌坐在地上,脸上精致的妆容花掉。 她喃喃着为什么,可低声呢喃在无法隐忍的痛哭中变为了高声尖叫,她一把扯住蹲下要搀扶自己起来的保姆,她面目狰狞朝她大喊,“利用我甩掉我,他到底有没有心,我以为我不会被他蒙骗,我以为他的好都是真的,可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难道这段时间的一切都是戏吗,你告诉我,都是戏吗?” 保姆被郑妲曼使劲摇晃着,她头晕眼花,她用力推开郑妲曼倾压下来的身体,当两个人终于分开时,保姆跌坐在地上长长舒了口气。 她不敢过去再触碰郑妲曼,她保持在比较安全的地方,有其他佣人拿着扫帚在客厅打扫碎片,她们都避开了还没有平复心情的郑妲曼,坐在地上的保姆缓慢爬起来,她蹲在相对干净些的角落,“夫人,我跟了您很多年,从您嫁过来就照顾您起居,虽然先生支付我薪酬,可在我心里,女人和女人更亲,说一句高攀的话,您如同我自己的孩子。您和先生离婚时,我劝过您,可您不听,您当时所有心思都在祝臣舟身上,已经走火入魔,哪怕明知道是错,还一头扎下去不计较后路。可他是什么样的人,您比我更了解,将自己婚姻赔进来,去赌一个对待婚姻极其不看重对待女人也从不放在心上的男人,本身就是输的可能更大。” 郑妲曼因为脸上眼泪的濡湿,两侧头发全部粘连在皮肤上,将她五官遮盖住,她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盯着保姆气若游丝,“可我帮了他那么多,难道他连一点情分都不顾吗,那个女人可以为他做的,我十倍百倍做到了,别的女人不能给予的,我也都给了,我还要怎样?难道也要我倾家荡产封闭自己所有后路,他才能看到我的真心吗。” 保姆叹了口气,她见郑妲曼已经冷静许多,她爬过去坐在她旁边,将她肩膀轻轻搂住,她非常耐心为郑妲曼捋顺脸上的头发,全部整齐别到耳后,她温柔说,“男人不是感恩的动物,女人可以因为恩情而贡献自己,男人不会,往好了说他们雄心大志,野心勃勃,不会把儿女情长看得太重,往坏了说,他们朝三暮四,不会束缚掉自己,男人比女人更容易忘掉一份恩德,他们会在长期的被宠爱中觉得理所应当,女人也会这样,可女人只是小打小闹,她是明白分寸的,男人不行,男人一旦觉得理所应当,他就毁了,没出息了,你又爱深情的男人,又爱有本事的男人,可很少有谁能占据这两个,你更爱哪一个,就要容忍他缺失另一个。” 郑妲曼将自己的面庞困在双膝之间,她不再发出一点声音,保姆陪了她一会儿,便在她身上披了条毯子,起身离开客厅,让她独自安静。 郑妲曼静默了片刻,她忽然从口袋内摸出手机,她拨通一个号码,对方很久才接,她听到那边传来剧烈呼啸的风声,还有汽船悠扬的鸣笛,她问那人在哪里,对方回答码头。 郑妲曼捂住手机走到阳台,她将窗帘拉上,封锁在自己一块密闭空间内,她低声说,“祝臣舟藏货的仓库,你知道在哪里吗。” “也是这片码头,但具体位置不清楚,我原先打听到是藏在了海水里,可面积太大,如果找人打捞,势必惊动他,不打捞的话,自然找不到位置。” 男人说完有些惊讶,“曼姐什么意思。” 郑妲曼说,“我不管用怎样的办法,我要掌握确切位置。” 男人非常为难,“曼姐不是和他在一起吗,这是要干什么,反间计?这些东西查出来对我们没有任何用处,我们想要占为己有,目前能力达不到,道上谁敢和他玩儿黑吃黑,除了蒋升平,薛竹文来势汹汹都不敢,曼姐和他这样的关系,何必打破呢。” “给老娘闭嘴。” 郑妲曼觉得男人每句话都很刺耳,每一句都在嘲笑她这么久的愚蠢和痴迷,她握住手机恶狠狠说,“别问这么多,我给你钱不是让你质疑我决定的,我要怎样你照办就是。” 男人挂断电话后,他对着手机黑下去的屏幕啐骂了一声,“骚娘们儿,还他妈跟我玩儿横的,要不是你男人你以为你在海城能混到现在,和祝臣舟搅到一起也是被干的鸡,干腻了甩出十万八千里。” 男人将手机塞进口袋,一名小打手从船舱里下出来,手上拿着烟盒和打火机,给他点了一根,问是不是曼姐有了新指示,男人没好气又朝地上啐了口痰,“曼姐个狗,那骚娘们儿又把丢命的差事给我干,挖祝臣舟墙角不是找死吗?” 小打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敢多问,他看了眼手表显示的时间,“霸哥,晚上祝臣舟码头出货到海外,他傍晚会带人过来。” 被叫做霸哥的男人扬起手臂朝他脸上狠狠劈了一巴掌,“傍晚来?你他吗看门口那是鬼吗!” 男人捂着脸战战兢兢朝码头门口去看,十几辆黑色轿车清一色排开,正迎着骄阳寒风,每辆车上四名保镖整齐划一从车中出来,为首车中步下一名身着黑色长款皮衣的高大男人,有保镖迅速过去在他头顶撑起一把黑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十四 沉 清湖码头是海城三大码头之一,在南省九大码头排行第二,仅仅次于上海新港码头的规模和历史,也是为数不多通往海外直销的特级港口,属于私人和政府共同经营,资产庞大。尤其以新港码头为首,在蒋华东雄霸一方的最辉煌时期工人曾达到十三万之多,不过近来新港码头日渐萧条,蒋升平为了摆脱政府对于蒋家在新港码头的一系列事件遗留印象和敏感度,将大部分贸易转移到了南省第三大码头,于是新港码头失去了新资源注入,再加上四十多年前特大走私爆炸案中,裴岸南在新港码头制造的血腥事端使其元气大伤,新港码头早已不复昔年光彩,破败的遗志难得修葺。而清湖码头便在这样的大好时机下,以乘风破浪的姿态一夕崛起,迅速跃升至南省独霸的地步。 不过有新港码头的例子在先,警方显然对于清湖的发展讳莫如深,盘查也格外紧,几乎不会错过任何一次庞大的货物运输,而祝臣舟在警方内部也安插了眼线,对于一些违禁的货物,都会提前放出假消息,在警方赶到时,打了一把擦边球早已全部安全出港。 此时清湖码头正是黄昏时分,夕阳欲沉未沉,挂在一片云后,祝臣舟站在船舱头上的甲板,他拿着一只玉石烟斗,烟斗纹身是一片山河,看上去大气磅礴,他没有吸,只是拿在手上,任由那烟丝在海风中焚烧融化为灰烬。 霸哥和一群手下围拢在121仓库门口的土坝上,他斜叼着一根牙签,盯着祝臣舟背影,“今晚136仓库出什么货?祝臣舟很少提前这么早过来码头,除非是很重要的货物。” 一名小弟凑过来,半截身体挡住他,将霸哥隐匿在一片黑影后,他小声说,“听说是一些烟丝。” 霸哥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具体时间知道吗。” “晚上七点半。” 霸哥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十分,一般出货比较多都会提前两个小时清点数目装载登船,祝臣舟亲自过来监工,势必不会低于千万的交易,而这么庞大的数额,货物量也不会少,几十个箱子总有,但136仓库此时还悄无声息,似乎没有任何要出货的迹象,霸哥蹙眉思索了片刻,他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确定是今天晚上吗?这他妈也太安静了。” 另一边庞赞从船舱内出来,他手上提着一盏油灯,里面蜡烛还没点上,他将油灯挂在船头帆布底端的金钩上,把灯罩扣好,他搓了搓手站在祝臣舟身后,海风有些冷,吹得身上黑衬衣背部罩起一个巨大的空气鼓包,祝臣舟默不作声吸了口烟,烟丝和香烟燃烧后释放出的气味是不同的,烟丝更加浓烈呛鼻,虽然很快便被海风吹散,但极少吸烟的庞赞还是被呛得咳了起来,祝臣舟听到后,他将烟斗里的烟丝抖落进海水中,“消息放出了吗。” 庞赞点头说,“提前一个星期就放出去了。” 祝臣舟微微仰起头看着已经降至海平线上方快要沉没入海的落日,他唇角勾起一丝隐隐笑意,“时间差不多了,吩咐手下立刻装载登船。” 此时霸哥从望远镜里看到136码头陷入混乱,成百上千的工人搬运箱子往船舱走,来来回回有进有出,彼此碰撞之中似乎非常着急在赶时间,有些慌乱,霸哥喊了声得嘞,他带着几名手下从岩石上跳下沙滩,朝着大门口走,他问旁边的黄毛小子,“曼姐到了吗。” “在路上,还有十分钟到。” 霸哥靠住铁门脸上止不住的得意和欢颜,他一边张望远处的公路,一边拍打手下人的肩膀说,“我不想跟着曼姐干了,如果今天立了功,我打算要笔钱单飞,到马口道那边盘个场子,自己当老板,跟一个女人干没出息,永远都是手下。” 那名手下立刻谄媚笑着给他点了根烟,“霸哥发达了别忘了弟弟,我等着跟您吃香喝辣。” 霸哥笑着用手抓了一把男人身下,“瘦猴儿,你不喜欢曼姐吗,每次她来眼巴巴看着,你他妈那点花花肠子别以为我不知道。” 男人被戳破心事,有些不好意思,他将拿着打火机的手收回来,有点没精神软趴趴贴在柱子上,“她又瞧不上我,我还能咋?” “你他妈有点骨气!女人还不多了去,想泡妞儿哥带你搞处女去,那操起来才爽死人,一个不知道几手货的娘们儿,你天天揣在心里干什么?没出息。” 瘦猴张了张嘴吧欲言又止,他几乎和霸哥同时看到码头大门外一列缓慢行驶过来的汽车,最前面是白色宾利开道,后面跟着五六辆警车,其实还有一辆藏蓝色的特警防弹车。 霸哥将手上的烟丢掉,在脚底下踩了踩,他麻利推开铁门迎出去,郑妲曼从宾利车中下来,她没有顾上和霸哥说话,而是急不可待跑上去两步,朝136仓库的方向张望,霸哥自然明白她在看什么,他对她说,“曼姐放心,我盯着呢,祝臣舟那边货物七点半开船,正在搬运。是一批烟丝,瘦猴得到的消息,错不了。” 郑妲曼转身扫了一眼那些围拢在一起的打手,“哪个是瘦猴?” 瘦猴忽然觉得挺心酸的,他默默关注了这个女人多久,她第一次叫出自己名字,竟然是在这样情况下,她都不知道他是谁,她记忆里根本没有自己的存在,都说干这行的脑袋提在裤腰上,根本没资格动儿女情长,可他动了,动得不轰轰烈烈,反而有点畏首畏脚。 霸哥嫌他不机灵,他踢了一脚愣神的瘦猴,对郑妲曼赔笑说,“这孩子就是,二十出头,听话懂事,就是脑子慢点。” 郑妲曼似乎有些不太相信这份情报,她正在犹豫时,警车上陆陆续续下来许多警察,为首的一名队长走到郑妲曼身边,他一边整理警帽一边指了指码头里面,“祝臣舟今晚要在这边进行违法交易吗。” 郑妲曼刚想改口说不确定,给自己留个余地后路,可霸哥邀功心切抢先一步说正是,那名队长立刻摆手部署其余警察埋伏进入,郑妲曼看着那到处都是工人行走的仓库甲板,她忽然觉得心里有点堵,可她此时已经骑虎难下,这些警察是她叫来的,她没有任何借口半途离开,她必须留下面对,是怎样的战役或者结束,都将在她的见证下。 她本来不想让祝臣舟出事,她知道一旦货物被查违禁是多大的罪过,清湖码头的重要性在于接通了海外,走私是每个城市警方眼中最恶劣的案子,尤其祝臣舟这样关键的商业人物,他的存在是整个海城的标志,他的污点将使这座城市酝酿一场漆黑的龙卷风。 可郑妲曼不甘心,她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她狠毒在于她得不到,毁了他也不会让他有机会被别人得到,她甚至不能接受祝臣舟心里记挂着沈筝。她连死人都想争,她不能接受自己输给任何女人,哪怕她现在不存在,只要这个世界有过她痕迹,只要她还活在祝臣舟心里,郑妲曼都无法忍耐。 祝臣舟说得没错,她的占有欲近乎癫狂。 136仓库正在不断往船舱运货时,忽然被大批警方围堵包围,堵住了上船的去路,庞赞正在甲板上指挥工人,在看到这一幕时,他脸色一变,他本想立刻冲进船舱内向祝臣舟报告情况,但为首的莫队长忽然扬起手臂朝空中鸣了一枪,庞赞脚步立刻顿住,所有工人都在这一刻安静下来,纷纷看向举枪的人,莫队长对庞赞点头说,“庞秘书,到这里有何贵干。” 庞赞脸上带一丝莫名其妙的笑容,“难道不是我该询问莫队长,来码头做什么吗。” “当然是接到举报例行检查,这是我的公职。” 庞赞思索了片刻说,“那我去请祝总出来,和莫队长交涉。” 庞赞迈上甲板,他推开门进入船舱,大约有两三分钟,他从里面出来仍旧是一个人,莫队长以眼神询问他祝臣舟的下落,庞赞跳下沙滩后对他说,“我们祝总正在讲电话,稍后出来。” 莫队长似乎想要速战速决,尽管他知道对于祝臣舟这样的身份,显然太急功近利是不可能的,但他已经掌握了确切消息,自然不想空手而回,能够拿下清湖码头违法交易,不只是升官发财,而是名垂警史,这对于仕途上的人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莫队长将枪塞回警服口袋里,他找了一处礁石坐下,郑妲曼盯着那扇船舱口,她忽然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表情去面对祝臣舟,她是举报人,她当初和他最火热时,她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他的劲敌,他的葬送者。 她不知道自己走这一步棋是对了还是错了,她和他之间再也回不去,可回不去又怎样,那些虚情假意是她想要的吗。这个男人在她面前从来没有过真心。 莫队长在等待中窝了一肚子火,祝臣舟是迟迟不出来,庞赞也气定神闲,甚至坐在一旁的木椅上喝起了茶,根本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莫队长从任职以来也没受过这样的气,他在坚持了将近一个小时后终于坐不住了,他刚从石头上起身,船舱门在这时被从里面拉开,庞赞立刻丢掉手中茶壶走过去,将船栓稳,祝臣舟仍旧穿着一身黑色皮大衣,他站在甲板上居高临下,莫队长语气内有些不满,“祝总好大架子,让我们这么多警员一等就到天黑。” 祝臣舟听莫队长这样讲,他没有丝毫愧色,反而笑得从容不迫,他利落而潇洒从甲板上飞身跳下来,站到莫队长面前,他扫了一眼郑妲曼,似乎早有预料她会成为捅他刀子的人,不过他没有恼怒,脸上笑容倒是更加深邃,“莫队长到此公干,怎么还带着郑小姐,多日不接触,郑小姐也弃商从官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十五 毁掉 郑妲曼将披在身上的红色皮衣脱掉,她随手丢给一名手下,她走过去对祝臣舟说,“莫队长是我请来的,我在清湖码头有生意,我觉得捍卫自己权益没有错。” 祝臣舟非常不解,“郑小姐捍卫权益,来找我做什么,我有干扰郑小姐维权吗?” “清湖码头是大家平分,不是某一位独断,一旦生意进行了垄断,这杯羹我分不到,自然是损害了我权益,我接到手下人消息,祝总要在今晚出一批违禁货物,货物出自清湖码头,大家人人有责,我不想惹火烧身,到时候被追查出来,这份责任我不担,所以今天警方过来也是为了证明祝总清白免除我们后顾之忧。” 祝臣舟这才听明白郑妲曼的言下之意,他脸色颇有一丝冷淡,“郑小姐不愧为守法好公民,堪当表率。” 庞赞在旁边打量了警方阵仗后,他蹙眉说,“看来今天莫队长势在必得,对于我们祝总私运违禁货物的证据是胸有成竹。” 莫队长正了正戴在头顶的警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祝总近来太过风光,难免对于钱财和**的贪婪走错一步,这也是人之常情。” 祝臣舟非常爽朗大笑出来,“莫队长这样肯定,那不妨就查查这批货,你们突然盘查,我也措手不及,根本没有偷梁换柱的机会,可如果盘查结果是你们冤枉了我。” 祝臣舟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口,他偏头扫了一眼庞赞,“你说我该善罢甘休吗。” 庞赞说,“当然不应该,祝总声誉高于一切。” 祝臣舟笑着点点头,“莫队长也听到了,我可以给你这个面子,但不代表我就任人欺凌栽赃。” 他说完朝郑妲曼投去一剂耐人寻味的目光,他在她脸上停留多时,莫队长因为这样一番话有些迟疑,他站在原地没动,似乎在思索什么,郑妲曼被逼到了这个路口,她自然不会回头,也无法回头,她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庞赞,朝那些抬箱子的工人冲过去,她带去的手下见到这一幕,也都纷纷走过去将箱子打开,露出里面码放整齐的货物,郑妲曼原本信誓旦旦的脸色忽然在这一刻僵住,是那种惨白的僵硬,看到里面东西的所有人,表情都变得异常诡异,莫队长带着两名刑警迎上去,他低头看了看巷子内的货物,倒吸了口冷气,祝臣舟笑着从里面拿起一匹,“绸缎属于违禁吗,我们国家的法律,我还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庞赞笑着在旁边附和说,“绸缎是否违禁不重要,关键谎报假警,诽谤声誉,法律一定会公正处理的。” 祝臣舟恍然大悟,“莫队长,是这样吗?谁报的警,刑事责任是不是需要承担。” 莫队长面色凝重,他根本无法应答祝臣舟的提问,他只得将矛头引到郑妲曼身上,后者回过神来大叫着不可能,她疯了一样跪在地上在那些箱子里翻动着,每一个角落每一层绸缎都不放过,她将所有东西倾倒在地上,可除了丝绸还是丝绸,被弄得乱七八糟,也没有掉落出任何可以让她喜悦的东西,郑妲曼检查完全部箱子后,她面色苍白跌坐在地上,她根本不能相信这是真的,她觉得这就是一场梦,一个虚幻的存在,那么多注了冰毒的烟丝,怎么可能在一夕之间变成丝绸,而且更换得悄无声息,她有多少眼线在码头,怎么可能没有一个人发现。 她死不认命从地上爬起来,她走到莫队长面前,用力扯住他手臂,她声音都因为激动和崩溃而颤抖起来,“海水底下,还有所有仓库,还有国道,快去查,祝臣舟一定把东西藏起来了,这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 她见莫队长没有任何动容,似乎已经想要到此为止,她太不甘心,她哭着跑向祝臣舟,她庞赞看到后立刻招呼保镖将郑妲曼抱住,不允许她靠近丝毫,她在那些人的桎梏下朝祝臣舟嘶吼大喊,“你在造假!你分明就是在私运烟丝,根本不是丝绸,这些东西不是你的!” 祝臣舟仍旧保持他的风度,他声调故意抬得很高,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巨文名下企业很多,其中不乏服装行业,丝绸是南省自古以来的独有,我涉足这一领域难道违法了吗?” 莫队长长长吐了口气,他冷静说,“是我们消息有误,耽误了祝总交易。” 祝臣舟笑着说,“没关系,不知者不怪,莫队长也是为了国家和人民安全着想,只是我也属于人民,我的声誉和权益我同样需要维护,谁诽谤了我,我需要一个合理的交待和解释。” 莫队长有些为难看了看郑妲曼,郑妲曼借助昔年她夫家的力量,也是海城有头有脸的女性,她背景不算神秘,可也颇有几分深度,无法和祝臣舟薛竹文相抗衡,但也足够骚动一方,警方对于这样有势力并且没什么过分案底的人,是很少主动追究,可她惹了祝臣舟,对于警方而言,这就很棘手。 莫队长站在原地沉默,在他本以为祝臣舟会揪住不放时,他却忽然主动说,“郑小姐和我也是朋友,我暂时不打算闹得无法收场,只要郑小姐诚意致歉,很多事我也愿意息事宁人,也省去莫队长中间为难。” “如果祝总这样大度,那我当然记在心上。” 祝臣舟对庞赞眼神示意,后者走到莫队长旁边送他离开码头,一对人马走出铁门,乘坐警车呼啸远去。郑妲曼看着毫无损伤的祝臣舟,她被他得意而自傲的眼神嘲讽得血肉模糊,凄冷海风嚎叫着吹拂她每一寸肌肤,她终于清醒明白过来,她倔强的眼睛里滚出眼泪,很快便蔓延了她整张小脸,“祝臣舟,你太可怕了,这是你设下的一盘局,你竟然为害我不惜毁掉自己价值千万的货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十六 是我怎么舍得 祝臣舟站在礁石上方,他背对沙滩,残阳余晖笼罩下,他魁梧身体更加高不可攀,就像一个战无不胜的天神,睥睨苍生,傲视天下。 祝臣舟黑色皮衣下摆被海风拂起,他看着他的帝国,看着匍匐在他脚下的一切,他语气内满是骄傲说,“有变化吗。你对我的栽赃和举报,改变动摇了我的地位吗?” 郑妲曼已经咽不下这口气,她受不了别人在玩弄利用她之后,却依然过得风光无限,没有受到任何报应与惩罚,光鲜得令她憎恨,令她耻辱。 她红着眼睛咬牙切齿说,“那不是栽赃,而是事实!你祝臣舟走私违法的事实!你就算能瞒天过海,可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世上看不惯你的人千千万万,你就能保证一辈子不栽跟头吗。谁也不能!” 面对郑妲曼的恼羞成怒,祝臣舟不屑一顾嗤笑出来,“那又怎样,即使全世界都看不惯我,也总要有资本和实力整垮我。我永远不会给别人这个机会。而你口口声声说我走私,证据呢。我要的指证,你给得了吗?这世上没有人可以扯我下来,只有我自己,我只会输给自己。这片海域仍旧是我的天下,这里的一切都属于我,从头到脚都冠以祝臣舟的名字,它不会因为谁的嫉妒和愤恨而从我的手中流逝。而你,你会为自己的莽撞与不自量力付出巨大代价,连累你这些出生入死赤胆忠诚的手下。” 霸哥原本还以为他立了功,没想到是一场乌龙,这个乌龙激怒了祝臣舟,也让他在郑妲曼面前颜面尽失,也许还性命不保,郑妲曼是极其凶悍残暴的女人,她不会放过自己。 霸哥忽然冲出人群跪在祝臣舟面前,他脸色铁青,因为紧张和畏惧而渗出一层薄汗覆盖住额头,“舟哥,是曼姐让我派人盯着136仓库的,风声是我手下人放出去的,和我没有关系,我也是没办法,我早就打算不跟着她干了,舟哥您放我一马。” “陈霸你他妈给我起来!你是个男人吗?” 郑妲曼觉得自己此时就像万箭穿心的小丑,她那么看重生死与共的兄弟竟然迫不及待和她划清关系明哲自保,她刚才蠢蠢欲动的怒火与疯狂这一刻被彻底点燃,她为什么会输,她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她以为她会是这场感情追逐战中最后的赢家,就像沈筝从吕慈和闵丞萝手中盗窃走了祝臣舟,而她从沈筝手里也夺走了他,不管是怎样难以启齿的阴谋,她以为她赢了,她再不会失去。 可他是一条龙,她怎么能以虫的方式去试图掌控他在狭小的笼子中。 郑妲曼使出全身力气挣脱开了两名保镖的桎梏,她头发因为向前猛烈的冲击而四散在空中,庞赞听到一声清脆枪响后,他整个人都僵硬住,他看到祝臣舟躲闪不及迅速涌出大片血迹的左臂,还有他一霎那便苍白的脸庞,郑妲曼像是疯了,被点燃了她同归于尽的斗志,她拿着枪继续冲过去,她眼底的目光是决然是悲壮,祝臣舟根本没想到她会走这样一步,他捂住手臂退后,庞赞大叫一声同时朝祝臣舟飞奔而去,可他来不及了,他眼看着郑妲曼再次举枪,对准了祝臣舟的额头,庞赞绝望睁大了眼睛,他沙哑嘶吼着,却又无计可施,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定格,每个人脸上都是无能为力的悲戚,而在千钧一发之际,庞赞看到祝臣舟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他掌心赫然握着一把明晃晃的短枪。 “砰”地一声。 庞赞觉得自己失去了呼吸。 他所有血脉跳动都停滞了。 海鸥在海面被枪声惊动,飞快衔着食物直冲云霄,云层散开霎那天际霞光万丈,最后半轮落日被隐匿在海岸线,苍茫大地万里流光。 袖绾一滴滴淌血,祝臣舟纹丝不动,他眼底的残暴火光渐渐拭去,只剩下一片冰凉。 对面的红色身影只微微摇晃了一下,便轰然倒塌,拂起飘飞的尘埃。 其实当郑妲曼开枪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输了,输在了一条分明可以救赎但她却甘心放弃的路上。 她下不了手,她可以杀掉他,她可以一枪封喉让他毙命,如果在他防备下她靠近不了半分,可在他毫无预料时,郑妲曼取他性命轻而易举,她也杀过人,也害过命,更做过千千万万伤天害理的残忍事,唯独在祝臣舟身上,她就是说服不了自己。 她故意打偏,故意放过他,她只想自欺欺人,早就放下了,对于一个欺骗她利用她抛弃她的男人,她还念什么情分。 她到底念什么情分。 郑妲曼直挺挺躺在沙滩,她背部受到巨大的冲击和碰撞,她感觉到那颗深埋在自己心脏的子弹又深入插进来,她张大嘴巴想要呼吸,可她喉咙堆满了鲜血,随时都令她窒息。 她眼底涌出热泪,咸咸的滑落到唇上,再挤入口中,她在心里大声笑出来,笑得张狂放肆,笑得疯魔痴傻。 她怎么忍心杀了他。 可他忍心杀了自己。 郑妲曼胸口迅速绽开一个巨大的血洞,那个洞像是没有止境,像是蓄满了整片海洋,她大衣下的白裙很快被鲜血染红,空气内弥漫令人作呕浓烈的血腥气。 她睁着倔强不屈的眼睛,每一缕血丝都是不甘,她忘不了他朝自己开枪那一刻的残忍和冷漠,他的狠胜自己百倍千倍。 他怎么能这么狠。 她从没想过取他性命,只有他无时无刻不视自己为仇敌。 他如愿了,他亲手了结她。 她忽然觉得很快乐。 当悲痛到极致,人都是会觉得快乐。 从此天高云淡,她再无知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十七 报应 祝臣舟解决了清湖码头事端,被庞赞开车送到医院,手术后在病房昏迷了一天一夜,伤口有些感染发炎,不过没有大碍。清湖码头爆发出两次枪响很快被媒体掌握,以光速飞快在满城传播,大批记者蜂拥围堵在医院走廊,不择手段想要了解情况,庞赞安排数十名保镖在病房门外把守,连一只苍蝇都不允许进去,并亲自谢绝了所有探访人员,不论职位高低。 祝臣舟即将出院的前两天,市局走私严打组的董副局备了一些礼品亲自到医院看望,庞赞迎接进入病房时,祝臣舟正倚在床头批阅一份施工前期原材料投资数据的文件,他专注到并未察觉有人进来,董副局挨床畔坐下后喊了他一声他才抬起头,祝臣舟随即将文件递给庞赞,他笑着说,“董局怎么今天有空过来,近来案子不忙吗。” 董副局将礼物放在床头柜上,他语气内满是抱歉说,“天大的事再忙,也不能耽误我来代表市局向祝总致歉的诚意。清湖码头的事,下属不够理智,听信了别人的风言风语,对祝总清誉造成损失,这也是我教导不严的恶果,如果不亲自过来求得祝总谅解,我也良心难安。” 祝臣舟接过茶杯后,放在鼻下嗅了嗅气味,大约是茶香不符合他口味,他又递回给庞赞,吩咐他端来一杯温白水,他喝了两口漫不经心说,“董局言重,不知者不怪,国家公职者就要有错杀一千不放一个的决心和态度,做事认真滴水不漏,才能让人民安康,遇事时不人心惶惶。我非常愿意看到这样尽职忠守的一幕出现,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么有关郑小姐那边…”董副局小心翼翼试探祝臣舟的脸色,他欲言又止,并未爽快开门见山,他见祝臣面容平和,才继续说下去,“郑小姐的死,祝总这边是否有什么为自己的辩白。” 祝臣舟默不作声,他垂眸盯着握在手中的水杯,庞赞以为他是不愿回答这个棘手问题,他主动跳出来对董副局说,“我们祝总需要静养,很多事不妨等出院后调和双方时间再私谈,希望董局理解。” 董副局有些为难尴尬,庞赞已经很明显下了逐客令,但他不想白来一趟,他目的除了缓和市局与祝臣舟的关系外,更重要一点在于郑妲曼死于枪击,她胸口心脏位置的枪伤便是最好的证据,她的死必须有人埋单,而在场多少双眼睛看到是祝臣舟开枪击毙了郑妲蔓,不管市局在这件事上的疏忽如何消除,祝臣舟难逃指控。 “祝总如果方便的话,和我到市局走一趟,很多事需要笔录还原,郑小姐也是海城颇具盛名的精英女性,她背景的缘故,我们也多少受到了一些施压,来自于她前一任丈夫,和她在商业界的部分合作者,我们也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至于这件案子到底怎样办理流程,祝总人脉广,想要摆平不是难事,但我们务必遵循法律流程。” 祝臣舟不打算为难董副局,毕竟他也是奉命行事,他上面还有不少海城官员压制,对这件事谁都不想出面得罪祝臣舟这尊大佛,毕竟扳不倒他,也不能扳倒,那么最好就是躲开,让替罪羊过去帮忙了结,出了事各自推脱,谁也不会树敌,不会惹火烧身。 祝臣舟想到这里非常配合说,“董局的意思我明白,我后天出院,会亲自到警局配合。” 董副局能得到祝臣舟如此慷慨的承诺,自然受宠若惊满意而回,不过祝臣舟最终也没有践行诺言,他找到了自己在帝都仕途方面的一些人脉,将这件事悄无声息的摆平,郑妲曼身份特殊,她属于一个游走在道德犯罪边缘的女人,而事实上按照法律的角度来看,她已经犯罪了,只是这份罪责不同于传统意义上违法,可以被容忍。当然主要还是掌控的证据不足。 这样的女人在枪击中暴毙,多少都比较隐晦,尤其在百姓方面,隐瞒是头等大事,一旦祝臣舟履行刑事责任,满城风雨自不必说,海城的风波难以止息,对于上层政权也是极大挑战,权衡利弊后,祝臣舟在多方保驾护航下,隐秘将这次风波渡过,具体过程外人不得而知。 祝臣舟出院那天,庞赞恰好被派往外地出差没有赶回,孟奇光从医院开车出来对路不是很清楚,便走了一条最稳妥帖但是有些绕远的小路,这条路经过几栋庄园,其中一栋便是郑妲曼的居所,还有段距离时,祝臣舟便看到到处挂满了白,门前本来就不宽敞的路封锁了一半,只剩下能让车勉强通过的窄路,孟奇光虽然没来过,但也猜到了一些,他特意放慢车速等祝臣舟开口,可车都要驶过去祝臣舟仍旧沉默不语,在孟奇光刚准备加快车速时,后方忽然传来一声,“靠边停下”。 孟奇光迅速踩下刹车,他稳稳停下后,从驾驶位出来,走到后面打开车门,护送祝臣舟下车,一前一后进入庄园。 庄园内隐隐传来哭声,每靠近厅堂一步,这哭声便此起彼伏更重,孟奇光走到最前面推开门为他探路,门被推开那一刻,他深深打了一个寒颤,冷。冷风伴随撕心裂肺的哭声,在空空荡荡的房间内回响,有保姆听到声音迎到门口,认出是祝臣舟后,立刻将他请入灵堂。 庄园内此时没有一丝颜色,全部被蒙上了一层白布,灵堂摆放着郑妲曼的照片,两颗白蜡未曾燃尽,香炉里早已灰烬满溢。 那名保姆跪在地上往火盆内丢纸钱,她对祝臣舟带着哭腔说,“夫人和祝先生私下交好,不知道先生了不了解夫人死在谁手中。” 有关郑妲曼死于枪击海城传得沸沸扬扬,可具体行凶者,警方进行了高度保密,消息一丝一毫都没有传出,而清湖码头所有目击者也在祝臣舟这边的强势打压下,彻底闭了口,谁也不敢泄露半分,有聪明的媒体抽丝剥茧怀疑过祝臣舟,但这些报道连版面都未来得及印刷,便被打了回来,谁敢得罪祝臣舟呢,证据都没有的话,说了就是找死。 所以郑妲曼的暴毙,在结案语上归为外省蒙面歹徒复仇行凶,遮掩过了舆论追踪,可郑妲曼庄园内的人不信,她们深知郑妲曼的手段和能耐,绝不可能被别人杀害,除非是她疏忽,但她在所有人面前都不会疏忽,她是戴着面具生活的人,一个女人在这条路上活到今天的地步,她如果没有一层厚重的面具来防御别人的诋毁与攻击,根本不能平安无恙,杀害她的人一定是让她心甘情愿摘下面具以真面目对待的人。 保姆在除了哭声再听不到一丝声音的静默中,将手中最后一把纸钱丢尽火盆内,她忽然爬到祝臣舟脚下,仍旧保持跪立的姿势,仰面悲切看着他,“祝先生,您和夫人的关系我们不了解,但我们知道能为夫人报仇的只有您,您势力大过天,连法都护着,谁也不敢对您怎样,只有您对别人的份儿。我们都是普通百姓,根本拗不过官与商,可这口气到我们死,也咽不下去,我们只能等。到底是谁丧尽天良杀害了夫人,他一定会遭报应,苍天不容这样无情无义的子民,他会死于非命,会断子绝孙。” 祝臣舟在这样恶毒的咒骂中沉默不语,他垂眸看着那名保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到保姆眼底的目光并不那么纯粹,带一丝仇恨与烈焰,只是她上了年纪,浑浊的瞳孔所有情绪没那么一目了然。 孟奇光同样发现了这一他走上来将半副身体都拦在祝臣舟身前,将那名保姆和他的距离隔开,他小声对祝臣舟说,“此地不宜久留,谁知道这群疯婆子会做出什么事。愚昧护主的人,都是不好揣测掌控的。” 祝臣舟眉头缓缓蹙起,他没有听从孟奇光的话离开这里,反而将他握住自己的手臂拂开,祝臣舟仍旧注视着那名泪流满面的保姆,他这一次看得清楚,在她眼中的确有愤恨的目光,有无法平息的仇怨。 “你知道是谁,没必要和我拐弯抹角。” 保姆听到祝臣舟这样坦诚,她先是惊愕了两秒,随即便有更多眼泪从瞳孔内滴落,她死不甘心揪住他的裤腿,“到底夫人哪里伤害了你,让你这样狠置她于死地!人在做天在看啊,她就算骄纵任性,可她没有这样对你,她用她的方式爱你,甚至不惜和先生离婚,在你还没有许诺任何的情况下,她就做绝了每件事,一点退路没给自己留,就算铁打的心肠,也做不出这么畜生不如的事。” “你口口声声夫人长夫人短,她怎样利用自己手中的资源威胁祝总,对我们夫人下手,你知道吗?这世上从来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孟奇光实在听不下去,他不明白祝臣舟还在沉默什么,他和郑妲曼之间牵牵扯扯快一年,别人根本不清楚其中到底谁对谁错,如果说薄情寡义,他们两个谁都不是情深意重的人,如果说一往情深,郑妲曼只是一厢情愿,祝臣舟心里的一往情深早给了别人,他连碰都没碰过她,他有什么对不起?他给了她虚荣,给了她那么多他自己煎熬她却觉得欢乐的时光,祝臣舟始终难以面对的,是他陪郑妲曼看过海,但到沈筝死,他都没有陪过她。 祝臣舟任由那名保姆死死揪住自己衣服,他抬起头目光穿梭过灵堂,他看向窗外那条绿茵蓬勃的林间路,这个季节不会再冷了,可他的世界怎么还不暖。 “我没有亏欠她,是她步步紧逼不肯罢休让我不得不设下这个局逼死她。我知道我会遭受报应,我已经受到了,这份报应不是别人给我,更不是根本不存在的苍天,而是我自己,而是不给我机会补偿的深爱的女人,是我亲眼看着夭折的骨肉。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曾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你们夫人同样血债累累,报应到的是早是晚没有区别,它早晚都会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十八 永恒 祝臣舟曾经想,沈筝25岁生日时,一定要给她一个惊喜,他亏欠了她太多,他有过那么多女人,碰过的没碰过的,唯独对于沈筝,他做到的很少,他甚至压抑自己这颗心,强行收回,不肯给她,他知道自己对她很不公平。 可他该给她什么呢,她什么都有。她可以不依附他同样拥有金钱和奢华,因为陈靖深留给了她庞大的遗产,她不缺珠宝、不缺房车,更不缺少男人的疼爱,如果不是她掉入了祝臣舟的陷阱,她也许会活得非常好,在一个男人的精心呵护下,拥有所有女人羡慕的东西。 可她遇到了自己。一见祝郎误终身。 他也曾对着沈筝遗像痛恨自己,如果没有能力护她周全,又为什么招惹她,她死这个结局,是他最不想面对的。 祝臣舟坐在露台上,阳光洒了一片。 今天没有云。 整座海城只有春光。 街上行人说很明媚,他只说心如死灰。 如果她还在,她应该捧着一杯咖啡,对那个味道嗤之以鼻,可却精心泡制,因为他喜欢;如果她还在,她应该会爱美穿长裙,他说还很冷,她嘴上答应着,可死活不肯换,她会穿着那件素色长裙在院子里铲铲土,浇浇花,问他为什么牡丹还不开,海城这么温暖,花期应该提早才对;如果她还在,她最喜欢吃饱饭在庭院旁边的假山石荡秋千,秋千上有花环,她虽然不老,可也不是爱做梦的年纪,他嘴上不说,眼里心里都是嘲讽,二十四五的人了,还把自己当公主;如果她还在,他会觉得春光明媚,连曾经最讨厌的灰尘都顽皮可爱,他会丈量她荡秋千时周围的阳光多浓烈,他会铭记她大笑时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他会减少工作多些陪伴,他会把那个喜欢利用别人残忍又无情的祝臣舟遗忘掉,改正掉,他会温柔似水,会弥补遗憾,只要她想,任何时候,他都可以穿着白衬衣驾车载她去海边,去遥远的热带雨林,去阿尔卑斯山脉广阔的空中,去亚马逊看食人鱼,他说她胆小她还不信,他永远都记得她第一次看到他养的食人鱼和黑鹰吓得面色灰白,她骂他是变态,是恶魔。 报应,报应不爽。 祝臣舟闭上眼睛深深吐出口气,阳光真刺目。 庞赞从客厅穿梭到露台上,祝臣舟迷迷糊糊没有睡熟,可也没有醒着。 庞赞看到他眼角闪着一滴泪。 他心里惊了惊,这样场景似曾相识,在遇到沈筝之前的六年忌日,每到清明时节,祝臣舟也会收敛起自己全部锋芒与狠厉,他只是一个失去挚爱的脆弱男人,在满是花海的陵山。 可从什么时候变了,那场面再没有出现过,他不再为了吕慈黯然神伤,他心里记挂着她,可这份记挂越来越浅薄,他眼底不再晦暗,而变得充满神采,他自己不清楚,可庞赞看得到,在面对沈筝时,祝臣舟的眼睛十分明亮。 他气她固执任性,总和他对着干,明知道是错,还不肯罢休,他气她冷傲镇静,没有了女人的乖巧温顺,他更气她在那上一秒还笑得眉眼畅快,在看到自己忽然就面无表情。 可他不知不觉间魂魄丢了一枚。 庞赞不想惊扰他,他知道祝臣舟在梦沈筝。 可又必须惊扰他。 他不能再沉湎下去。 庞赞扫了一眼地上搁置的十几个空酒瓶,他无声无息靠近祝臣舟,他小声喊了一声祝总,后者只是眉目蹙了蹙,并没有任何回应。 “锦绣庄打来电话,您那件婚纱已经全部改好了,邀请您过去看看取走,毕竟很贵重,他不好储存太久。” “什么?” 祝臣舟似醒非醒吐出两个字,他还没有明白过来,庞赞十分耐心解释说,“您三个月前交给锦绣庄的婚纱图纸,他们做好了,刚打来电话通知。” 祝臣舟这才将眼睛睁开,他适应不了那突如其来的强烈日光,他觉得眼睛刺痛酸胀,他眯着眼盯着那空空荡荡的秋千,他想了很久,忽然如梦初醒。 他定做过一个婚纱,是他用了三个夜晚彻夜不休画出来的样子,沈筝嘴上没说心里和眼神别扭极了,她想问他为什么三个晚上不回来住,她最喜欢胡思乱想。 祝臣舟偏偏不讲,他不会告诉她,他在设计一款世上独一无二的婚纱,让她穿上嫁给他。 他想这是最好的补偿吧。 他从没做过这么浪漫的事,他这辈子唯浪漫了一次。 可现在说还来得及吗。 沈筝,那款婚纱很漂亮,名字叫永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十九 于心不忍 锦绣庄距离祝臣舟的别墅有相隔八十公里,孟奇光开车很稳,速度也不快,可祝臣舟从早晨起来就没有吃过东西,反而喝了不少酒和咖啡,在开到一半时,他忽然扶着窗口吐起来,很快浓烈刺鼻的酒味便蔓延在车厢内,孟奇光强忍呕吐感将祝臣舟从车里拖出来,所幸不远便有一家洗车行,他将祝臣舟安顿在一家港式餐厅后,便开过去清洗,等到全部做好,再重新回来接祝臣舟上车。 孟奇光见他脸色惨白得毫无生气,他非常担心询问要不改天再去,或者他代替去拿,送回别墅。 祝臣舟果断拒绝,“我想自己看看。” 孟奇光觉得祝臣舟比之前更加固执,他好像被沈筝传染了,曾经还有商量的余地,现在彻底说一不二。 几经周折到达锦绣庄时,祝臣舟已经缓和得差不多,他走下车和迎接等候在门口的负责人握手,对方非常热情对他说,“祝总这款婚纱需要一百零一颗钻石,我们这边不敢怠慢,按照图纸制作好立刻就请您过来,如果有哪里不很符合您的要求,您提出来,我们还来得及二次赶工。不知道会不会耽误您的婚礼。” 锦绣庄负责人和设计师都来是意大利华侨,最近才刚刚回国,对海城许多事都不了解,更不太清楚祝臣舟的过往,他们提到这一句时,祝臣舟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反倒是孟奇光极其敏感朝那人摇头眨眼,并偷偷观察着祝臣舟神色,那名负责人不明所以,但也会审时度势,便很机灵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祝臣舟坐下喝了一杯热茶,他提出将婚纱取来看,负责人请他移步上二楼婚纱室,他们步上楼梯后,在拐弯处祝臣舟余光扫到婚纱架子前的一名男人,他只觉得这个身影异常熟悉,曾经见到过,他驻足仔细打量,他看出些许端倪后试探着叫了一声韩先生,那男人立刻转过头来,在发现祝臣舟后也微微一怔,“祝总?” 祝臣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韩竖,韩竖自然也没想到,他走过去两步,韩竖手上正捏着一件粉红色婚纱一角,祝臣舟笑问,“韩先生要结婚了吗。” 韩竖没有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是,今年夏季。” “是哪家千金如此幸运博得韩先生青睐。” 韩竖笑着捏了捏那枚裙纱,“姓曲,不过不是名门望族,祝总一定没听过,普通家女儿,但不妨碍我喜欢。” 祝臣舟点头说,“普通家女儿好,没有太多尔虞我诈的事情,没有利益往来,纯粹的婚姻关系,省去许多烦恼。” 孟奇光跟着负责人取了放置婚纱的礼盒,没有扣上盒盖,他从一扇门内出来,走到祝臣舟面前,打开给他过目,祝臣舟非常仔细检查后,他似乎很满意,他问孟奇光,“你觉得怎样。” 孟奇光盯着上面闪烁夺目的钻石,“雍容华贵,非常美。” “适合她吗。” 孟奇光于心不忍将目光移开,他声音低弱了许多,“适合。” 祝臣舟听到他这样回答,脸上终于露出非常愉悦的笑容,他将婚纱叠好放回盒内,“我也这样认为,我设计的时候就在想,这样一款镶满钻石的鱼尾婚纱,她穿上一定很美。” 韩竖听得一头雾水,但他大概明白了一些,他脸色有几分难看说,“祝总要娶妻了吗。” 祝臣舟笑着说,“我早就有妻子,只不过没有正式对外讲。” 韩竖冷笑哦了一声,“原来祝总早就是有妇之夫,却还让靖深的遗孀为你生儿育女,纵然人死如灯灭,往事也归为尘土,我和沈筝因为靖深的缘故,后期闹得非常僵硬,她是一个不肯听从别人劝诫格外固执的女人,我一直认为她配不上靖深,她远不如他第一任妻子,可我现在看来,祝总这样的为人,似乎也配不上沈筝。” 祝臣舟并没有解释什么,他只是笑了笑将盒子接过来,转身对那名负责人打了招呼,又和韩竖道别,便原路返回下楼。 孟奇光为祝臣舟抱不平说,“韩先生怎么知道祝总是怎样为人,夫人和他是否互相配得上,外人也无权置喙,韩先生是长情的人,我们祝总也不薄凉,他这件婚纱并没有谁能够穿上,因为女主人已经去世。祝总对夫人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我看得很清楚,这世上谁都会做后悔事,可并没有谁有勇气和胆量像祝总这样让自己长久沉浸在后悔中不肯自拔。” 孟奇光说完这些后,没有理会韩竖略带惊讶的眼神,他飞快下楼跑出锦绣庄大门,他看到祝臣舟抱着那只盒子正坐在车里,他没有关上车门,而是朝街道敞开,他脸上笑容非常安静,薄唇一开一阖在讲述什么,孟奇光因为这一幕忽然心里疼了一下,他终于明白成功如王者的男人落魄起来到底多么可怜,他找不到倾诉的人,他没有了家,他开始流浪,他学会对着空气讲话,抚摸一件毫无生命的婚纱,他笑起来有雨雾弥漫有白烟遮盖,他眼底没有了波光,总是沉寂得像一潭死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二十 那年她笑很美 四月底祝臣舟枪伤复发感染,接连两晚高烧伤疤溃烂化脓,他不肯去医院治疗,巨文建立十一周年庆典很多事宜都在紧锣密鼓进行,他根本无暇抽身,他坚持说自己心里有把握,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敷点药就可以渡过。 但庞赞不放心,他作为祝臣舟生活秘书,有关公私事的一切都有责任,一旦祝臣舟出了任何问题,他无法对巨文高层董事交待。 在庞赞的不肯退让下,祝臣舟非常无奈只好到医院就诊,而检查结果令庞赞吓出一身冷汗,由于没有好好休养做复健的缘故,他左臂不能再承重,抬起一半都会觉得异常吃力,而后期恢复不好很有可能截肢。 庞赞整个人都懵了,他非常自责为什么没有留意到祝臣舟这么严重的症状,他手有些颤抖接过检查单据,根本不敢再仔细看,祝臣舟要淡定许多,他对大夫道了谢,便起身走出诊室,庞赞回过神来追出去,刚要开口询问他是否回去休息,祝臣舟直接打断吩咐开车回巨文。 庞赞站在原地将那些检查结果用力甩了甩,他语气非常冲对祝臣舟背影说,“祝总想要去找夫人吗?” 祝臣舟一手拉开车门,脚步却止住,庞赞大跨步走过去将车门猛地关住,祝臣舟半边身体因为剧烈的撞击而狠狠震了一下,他盯着庞赞无比严肃的脸,“开车回公司。” “我认为祝总现在的情况没必要去公司,您不久就可以去天堂和夫人团圆。” 庞赞把驾驶位的车门打开,他将检查报告丢进去,他对祝臣舟说,“祝总,我想要辞职,我不能面对一个自暴自弃浑浑噩噩、走不出情伤把自己美好生活都活成一出悲剧的男人作我上司,我之所以跟在祝总身边这么多年,是因的气度智慧和胸怀,可这些都随着夫人死掉了,现在您就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傀儡,在勉强维持一个庞大公司的运转和生存,我为什么要对这样的男人尽忠?” 祝臣舟听明白庞赞的话,他沉默了片刻,没有出言挽留,而是直接坐进驾驶位置,“那我不留你,辞职报告交给副总。我也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倒下再也爬不起来,与其在我身边终日为我担忧我还满不在乎,不如去寻求更好发展,这也算我对你的一丝情分。想必在巨文任职的经验,会让你一路畅行无阻。” 祝臣舟说完这番话后,便十分干脆将车门关上,他看也不看站在车外有些茫然的庞赞,踩下油门离开了医院。 祝臣舟通过沈筝的事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他活到现在刚刚明白的道理,任何人都要接受报应,没有谁能过幸免,祝臣舟觉得自己的大报应还没有什么来,他在等,他已经在这样十八层地狱的煎熬中等待。 祝臣舟驱车到达清新茶园,他下车时看到不允许停车的位置停了宝蓝色轿车,上面还贴了一张罚款单,他看了一眼车牌号,便走进茶园内。 他推门进入预定的茶厢时,秦霁正和一名长相非常漂亮的女服务生聊天,他穿着一身亮蓝色西装,系着红色条纹领带,这样五颜六色的打扮,让祝臣舟觉得异常晃眼。 服务生见到他进来后,便立刻从坐垫上起身,朝祝臣舟打了招呼,拿着茶盘退出厢房。 祝臣舟一边脱掉西装搭在椅子上,一边对意犹未尽守望那名女子背影的秦霁说,“秦先生,门口那辆骚包的宝蓝色卡宴是你的吗。” 秦霁根本没放在心上,他有点意兴阑珊,拿着茶杯往唇边送,“是。” “哦。”祝臣舟拉开椅子在对面坐下,“贴了罚款单。秦先生了解吗。” “什么?”秦霁一听就炸了毛,“谁他妈这么大胆,敢给我车贴罚单,不打算干了吧?我车牌号不认识啊!” 祝臣舟非常闲适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大概味道有些苦,他蹙眉咽了下唾沫,“这里是海城。” 这一句话就让秦霁泄了气,他脸上嚣张的气焰微微敛去一些,“我忘记了。” 祝臣舟扫了一眼门口,“秦先生对那名女服务生感兴趣。” 秦霁笑着摆摆手,“逗两句而已,谈不上兴趣。” 祝臣舟执杯到眼前,他透过陶瓷边缘望向秦霁半张浓眉星目的脸,“我前不久到锦绣庄取东西,正好碰到韩竖在那边定做婚纱,他对我说婚纱女主人姓曲,我如果没有记错,韩先生目前的妻子是秦先生曾经的未婚妻。佛城曲姓并不多见,大概是同一人。” 秦霁有几分尴尬,他垂眸摆弄着两只空茶杯,陶瓷碰撞在一起发出沉沉的闷响,“我从没想过被我自己兄弟挖了墙角,如果是靖深,绝对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他说着话冷笑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韩竖这个人的心机,藏得太深,单看脸和眼神,还真是一无所知。” 祝臣舟脸上挂着玩味的笑意,“曲小姐难道不是被秦先生伤透了才决定转投他人怀抱吗。” 秦霁原以为祝臣舟是打算安慰他,没想到是落井下石幸灾乐祸,他同样回以一个冷笑,“我和祝总渣男方面的事迹,也算打平手。” 祝臣舟将茶杯和他碰了一下,“以茶代酒,敬我们志同道合。” 秦霁觉得祝臣舟变得有些奇怪,他不再是他从一些渠道场合看到的那样,高不可攀冷气逼人,他似乎从那个高高的坛上坠落下来,开始饮食人间烟火,他可以自嘲,可以认错,可以苦笑,他身边总也空空荡荡,再没有如花似玉的女伴,没有风流多情的传言。 他用一个极其短暂的时间和过去割袍断义,了却得彻彻底底。 “其实她并没有得到过很美好的爱情。” 秦霁忽然开口,厢房内是完全寂静的,他声音变得无比清澈嘹亮,祝臣舟没有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他眼神茫然看着秦霁,秦霁整理了一下面前餐桌上的纸巾和刀具,又将两个人的杯子斟满,“我在说沈筝。她并没有很快乐很幸福过,她活得小心翼翼,我无数次在靖深家中见到她,她一开始很胆小,话也不敢说,即使我和她玩笑,她也会看靖深,看他脸色是否接受才敢开口,她总是非常清瘦,听说她失眠。” 祝臣舟捏着杯子的手一动不动,他仿佛在清澈的水面看到了她娇羞害怕的模样,她大大的眼睛怯生生注视着,她不敢动,也不敢开口,她嘴唇又薄又红,腕上缠着一根红绳。 那是他还不曾认识的沈筝,陪在别人身边,走过许多路口,看了许多霓虹。 那是她最好的年纪,最不好的时光。 可到底好不好,他不知道,也许那反而是她最快乐的时候,她所有幸福,都在遇到他那一刻起,变为不幸和仓皇。 这世上因为他而不幸的女人太多,他早就不记得名字,更不记得那段过往,也许它被印刻在别人心里日夜默念不得释怀,但对他而言就是一份报纸,看过就忘了,丢在角落,任由泛黄。 可沈筝不行,他所有残忍在她死后都灰飞烟灭,他才知道自己脆弱极了。 她是一颗朱砂痣,是半轮白月光,是一整个世界,是漫长的世纪。 他还记得电梯里,她摇摇晃晃冲进自己怀中,鼻尖恰好贴在他心脏,潮湿又温暖的呼吸。她身上有淡淡的茶花香,不浓烈,可又无孔不入,她雪白的腿暴露在众人视线里,他竟然做了一次好人,悄无声息为她遮盖住。 她是一头刚刚存活下来还走不稳的麋鹿,因为好奇与纯净,倾覆入吞没她的原始森林,自此迷在深处,尸骨无存。 祝臣舟喝掉杯子里最后半盏茶,他声音很低很低问秦霁,“还有吗。” “还有很多,可你不配知道。我也不会讲,几十年后你我都死了,我不想她怪我,她该亲口告诉你。” 祝臣舟半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他面前的茶壶空了,不再冒出白雾,他头发被窗外金色阳光圈出一层光环,他虚无的笼罩着,他好像已经永久沦陷在其中。 秦霁没有告诉祝臣舟,他后来见到的沈筝,笑得很美很真,她开始不顾形象露出牙齿,她开始想怎样陪他共度一生,她开始舍掉自己尊严和底线,为他生儿育女,她渐渐变得柔软天真,幼稚任性。 那是秦霁见到的最像沈筝的沈筝,可惜只是很快,便陨落了。 如果还能重来,他知道一定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从祝臣舟眼底看到了不着痕迹却深深的悔恨,他怎么会接受第二次悲剧。可那时光不会重来,它死在了暴风雨中,命运就是这么残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二十一 目光似月色寂寞 巨文集团建立十一周年庆典举办当天,祝臣舟正在医院接受一个大项检查,他担心未必能赶过去,便吩咐副总和一名股东代替自己在庆典宴席上接受道贺与采访,可庆典开始前二十分钟,他结束了医院检查,便留下电话让大夫稍后出结果通知他,然后立刻赶往唐宋皇家酒店。 巨文十一周年庆典成为海城今年最大的开年盛事,几乎全部媒体出动到场,当然最渴求的问题并非是有关巨文,而是祝臣舟的私人生活,所以祝臣舟到达宴会现场也没有直接抛头露面,他将自己脸部用墨镜遮盖,从旁门在保镖护送下进入二楼休息区,站在天台位置他可以一览无遗楼下景象。 而现场代表祝臣舟的股东则非常不幸沦为众人追逐采访对象,他被围堵在发言台上寸步难行,即使十几名保镖都无法靠近将他拉走,媒体就像疯了一样,他们询问为什么祝臣舟近来销声匿迹,巨文许多公事都由副总代为打理,有人目击到他频繁进出医院,是有关沈小姐去世后,他忧郁成思,身体每况愈下的缘故吗。 那名股东非常为难说,“我不是很清楚祝总私人情况,他身体应该没有大碍,但人吃五谷杂粮不可能没有健康状况,这也是可以康复范围内的,不劳大家记挂。” “祝总今天之所以不肯暴露行踪,是因为不想被我们看到他病容吗?” 股东看了一眼那名记者迫切挖到新闻的眼睛,他笑说,“祝总什么时候得了这么严重的病,连病容二字都用上,我作为巨文内部职员,和他接触颇多,也没有听到这个消息,希望谣言止于智者。祝总还是比较反感个人情况被流传,这一点大家比我更清楚他的脾气。” “沈小姐去世也有这么久,祝总是否因为怀念神伤才致使身体出现问题?” “这个抱歉,我不便回答,也不是非常清楚,我只是代替祝总作今天的巨文致辞,这些事如果有机会和他碰面,大家来询问他本人比较好。” 股东说完这些后,便在保镖开路下沉默下台沿一侧墙壁走出会场,到达外面的露天致辞场地,所有记者在环顾一圈没有看到祝臣舟身影后,也蜂拥而出跟随到外场,大厅内瞬间安静下来,祝臣舟转过身,将脸上墨镜摘下挂在衬衣领口,他倒了杯红酒,打算拿着酒杯避到阳台观看致辞,他在转弯时忽然瞥到一抹格外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个年轻女子,二十五六岁年纪,穿着墨绿色长裙,这件长裙沈筝也有,他见过她穿,就像现在这样,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腰际,裙摆是摇曳的,是飞舞的,就像一只蝴蝶,随时都会飞走消失,连腰间的流苏穗子都分毫不差。 祝臣舟沉寂已久的心跳忽然在这一刻剧烈爆发,随时都会跳出喉咙,让他死于梦中。他丢掉手中杯子朝那个女人冲过去,他拍了下她肩膀,他声音内满是无法控制的颤抖,“沈筝…沈筝!” 女人缓慢转过头,她看到面前男人脸上的表情从惊喜到失望再到平静,那是一张非常英俊的脸,可如死灰般令人心疼。 她并不认识祝臣舟,她不是海城人,只是机缘巧合误闯进来,正想要离去,她觉得眼前的他眉目有些熟悉,可她想不起来是否在哪里见过。 她有些不解询问他是否认错了人,祝臣舟所有期待都在这一刻幻化为落寞与绝望,他回过神来接受这残酷的现实,也断了自己梦里不肯清醒的执着,他苦笑一声点头,“抱歉,你非常像我一个故人。” 那名女子不忍就这样丢下他,她见过了那么多男人,春风得意的,情场失意的,可惟独没见过眼神这么晦暗的,好像没有一丝眷恋。 她歪头笑着问像谁,是你非常重要的人吗。 祝臣舟长长吸一口气,“像我夫人。” 那个女子愣怔了一下,她所有好感在这一刻消失崩塌,她收起脸上笑容语气严肃说,“先生,亏我还有些同情,这样老套的搭讪方式,你前辈不知道用了几万次,还是改进后再出来用。” 祝臣舟觉得这女人非常好笑,浑身炸毛满眼戒备的样子更像沈筝,他没有解释什么,轻轻摇头便转身离开。 祝臣舟推开窗子走到阳台上,餐桌一旁的柱子轻纱被掀起,一阵香风飘出,混合入焚香的空气。梁七艳穿着绯色旗袍,脸上戴着半张孔雀毛的面具,她透过面具凝视祝臣舟,他身体消瘦了许多,他原本就尤为白皙的皮肤此时几乎透明,他还在喝酒,他已经时日不多竟还浑然不觉。 梁七艳扫了一眼纸篓内带血的丝帕,她刚刚看到了那一幕,看到了祝臣舟咳血时苍白的脸色,看到了他清冷如月光对尘世无可眷恋的眼神,他没有沉重没有惶恐,只有释然和解脱,他面对那一摊血迹的浅笑,令梁七艳心口刺痛得无法呼吸。 他是寂寞的,如这四月的细雨。 于是他不想再寂寞下去,他怎么忍受得了这寂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大结局 天若有情天亦老 祝臣舟在入冬时,咳血的情况愈来愈重,这差不多一年时间他脸色从最开始的黄白到青白再到如今毫无血色的惨白,他终日闭关在办公室不分日夜审批文件合约,他开始戴着墨镜或者口罩给员工和高层开会,媒体千方百计想要得到他一张照片,却难如登天。 祝臣舟的身体消瘦得可怕,颧骨已经凹陷进去,每天要咳出许多血,可不论孟奇光怎样劝诫,他就是不肯去医院就诊,孟奇光急得打碎了他手边的咖啡,他站在原地红着眼眶问他到底为什么拒绝治疗,为什么还在抽烟喝酒,又为什么日以继夜不眠不休。 祝臣舟看着地上破碎的碗盏,还有一滩棕黑色的咖啡,他声音无比低沉虚弱,“奇光,人为什么要活着。” 孟奇光根本没有多想这个问题,他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活着不是信念,是每个人被生下来都必须的经历,不活着难道去死吗?多少人想活却活不了,能活着为什么不好好去活?” “我想和那些想活却不得不面对死亡的人交换。” 祝臣舟合上手中的资料薄,他盯着封皮那三个字愣神,这三个是他名字,是沈筝在一天凌晨亲手写上去的,那时他半睡半醒,她进来送牛奶,她为他披上毛毯,在封皮写了他名字,他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现在也想不清楚,但他记得她一笔一划写下时,唇角笑得非常美,是她最美的时候。 “我一直觉得人定胜天,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我掌控不了、是我做不到的。后来我知道,生死我无法掌控,我只能听从安排,沈筝的死让我垮了,你看到的祝臣舟,和真正的他不一样,你没有看到当他自己一个人时,是什么模样。我为了不再重复吕慈的悲剧,拼了命向上爬,我从最底层挣扎到今天,我拥有了权势金钱,可最后我还是改变不了第二次悲剧,而这一次都是我一手造成,我怨不了任何人。我不能对她不公平,吕慈的仇我报了,难道她的仇就放下吗。不能放,我也要报,我只能朝我自己索命,因为我是凶手。” 孟奇光忽然哑了声。 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意已决的人,都会心甘情愿屏蔽掉所有声音让自己变为一个聋子。 他知道祝臣舟听不进去任何人劝诫,因为孟奇光在他眼底只看到了绝望和平静,没有一丝求生的渴望,更没有一点光彩。 就像,一个已经要死去的人。 在和他的灵魂做最后的共舞,最后的忏悔。 据说一个新生命的降生,就意味着一颗星星的陨落,而那颗陨落的星,来自于另外一条消失的生命。 梁七艳抱着她刚出生一天早产的儿子,正望着窗外失神。 她七个月前嫁人,丈夫是一名司机。 她和他早就认识,可那时候梁七艳心高气傲,在春风港无限风光,爱慕她的公子官宦十里长街排到外城,她怎么看得上没钱没势又浑身土气的他,她连看都懒得看。 可她记忆里没有他,他却满满当当都是她。 不是因为她漂亮,更不是因为她花名在外,而是他见过她最惨的时候,褪去了光鲜亮丽落魄无比的时候。 被灌醉了酒吐得一身污秽,被扇肿了脸哭得双眼发红,被撕破了衣服裸露的地方全部是伤,她坐在车上哭,或者坐在车上笑,他都从一方小小的后视镜看在眼里。 别人骂她,骂所有这个圈子里的狐狸精,唯独他没有,他那时在想,骂她的女人未必有她的坚强,恨她的女人未必就没有她更可恨。 他年少清贫,一个人到海城闯荡,没车没房,任职一个出租公司,一天两百块钱的份子钱,早出晚归揣到自己口袋里的钱不过几十。 他一个月吃两次肉,每天两顿饭,住着六百一个月没窗户的筒子楼,洗个澡排好长的队,厕所夏天臭气熏天,苍蝇比人指甲盖都大。 他不曾觉得人生没有希望,可也不曾对待未来充满希望,他属于活得很糊涂,很简单,没什么大抱负,不会偷鸡摸狗违法违纪,也不会幻想一夜暴富左拥右抱。 如果不是他三十五岁这年遇到梁七艳,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也不想娶老婆,也不会有女人愿意嫁给居无定所穷困潦倒的他。 他给她开了两年夜车,无论刮风下雨春秋冬夏,她只要到春风港上班,他就会默默等在门口的巷子口,有时候为了等她,他会推掉很大的活,少赚百八十块是常有的事,可他不后悔,因为每当梁七艳拉开车门坐上来,将那一身香气弥漫在车厢的霎那,他就觉得生命真美好,到处都是希望。 他对她没有非分之想,至少没有下流占有的念头,但他想娶她,想给她开一辈子车。 对了,他对梁七艳表白的话,就是,“我想给你开一辈子车。” 梁七艳那时候还没认识祝臣舟,但她早就听说了他,她对他的仰慕和关注已经到了一天不能缺少的地步,狂热而执着,她每天都会看他的新闻,向许多达官显贵打听他消息,她羡慕一个叫沈筝的女人,可又从骨子里瞧不起她,可怜她,梁七艳想,如果给她机会认识祝臣舟,她一定会把他拴得牢牢的,让他神魂颠倒。 甚至做好了成为他情人的打算,她愿意,只要这个男人是祝臣舟,她都愿意。 所以她听到他说这句话,她觉得很好笑,很恶心。 怎么会有这么没出息的男人呢,想做一辈子司机吗? 她拒绝了他,丝毫不留情面,说的每个字都无比难听,像刀子插进了他肺腑和心脏,她转身离开,扔了一沓钱在他脸上,他被那坚硬锐利的钱币边缘刮破了脸,火烧火燎的,跟被烤过了似的,细长的伤口就在眼睛旁边,他甚至看到了渗出的一丝血珠。 他没捡那些钱,也没喊她,他就直直的站在那里,一直到梁七艳的身影被夜色吞没,再也看不到。 从前没发现还有这么一号人对自己图谋不轨,等知道了以后,梁七艳就开始有意无意在下班走出春风港去看看巷子口,她心里默默数了五十七,她已经五十七天没看见他了。 那个傻里傻气的大个子,还真消失了。 梁七艳觉得如释重负,还好他不是穷得胆子大没完没了骚扰她的地痞,她继续她的生活,使出浑身解数追求祝臣舟,也一次次被创伤被打击,她因为他那一块满是血迹的丝帕幡然醒悟,这世上每一段感情都有它的定数,你也许不是败给了光阴,不是败给了顺序,而是败给了命。 你命中就没有资格得到他。 你命中就注定输给别人。 梁七艳活了将近二十七年,她没想到自己最终会嫁给这样一个其貌不扬一无所有的男人,她曾想过,她最终的结局该是某个苍老的男人,还有一栋豪华的房子,享用不完的金钱,或者是一个英俊的男人,一套温馨的小公寓,一份薪水不高但可以生活的工作。 唯独没想到,她会选择一个奔走在大街上揽活有今天没明天温饱都困难的夜行司机。 人的选择不是左就是右,一念之间,你可能会觉得失望,但这个选择比你不失望能轻松很多。 崔婕二十九岁这年终于怀孕了,算不上高龄,但也不年轻了,理所应当母凭子贵,她男人承诺会在巴厘岛为她举办一场奢华而隆重的婚礼,按照她的性子,她一定会喜极而泣用超高演技在朋友圈大肆张扬炫耀,多少年的情妇终于彻底熬出头,跟过数不清的男人,竟然还能当正室,还嫁得风风光光,她成为继苏玫之后又一个被情妇圈子奉为奇迹和标杆的女人。 但她出乎意料反应很平静,甚至连一丝笑容都没有。 她捂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坐在聂灵和苏玫对面,彼时海城黄昏六因为季节天黑得很早,十字路口的路灯已经亮起,将冗长宽阔的街道照得陈旧而泛白。 聂灵搅拌着奶茶里的珍珠,“崔婕熬出头了,就看我能不能早日转正,你是不知道,你这场战役打得漂亮,把你男人前任老婆打得落花流水,咱们圈子再传捷报,姐妹儿都意志高昂,盼着走上你和苏姐的老路,光明正大当有钱男人老婆,以后不用偷偷摸摸的,担心挨打挨骂。” 崔婕从坤包内摸出一盒女士香烟,她刚要抽出一根,忽然想起孩子,她又塞了回去。 她把烟盒丢到桌上,连同打火机扔向橱窗外,有一辆开得飞快的摩托车从上面碾压而过,立刻发出碎裂炸开的脆响,“习惯还真是挺可怕的一件事,如影随形,你只要不去触碰,就觉得浑身难受,可还必须戒掉。” 苏玫说,“如果沈筝还在,我也不会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日子太难熬。人永远不知满足,拥有了亲情还想要爱情,拥有了爱情又渴望友情,得不到哪一个,就不停骚动。” 聂灵在她们说话时目光不经意扫过远处摩天大楼上的led显示屏,她看清楚里面的人后,便立刻定格住,祝臣舟头上戴着一顶宽大的黑色帽子,他半张脸都被遮盖住,只露出嘴唇那部分,聂灵惊讶发现祝臣舟好像比之前苍白了许多,白的吓人。 她拍了下桌子,指着屏幕对崔婕和苏玫大声说,“他怎么这样了,他是不是得病了?” 苏玫看也没看,她沉默无声盯着手上的石榴汁,崔婕只掠了一眼,她冷笑说,“他活不长了,遭了报应。” 聂灵金主是萨利介绍的,来自比利时,经常国内国外来回跑,自然带着聂灵,她在国内时间不多,半年回来一次,一次小住十几天,所以她不太清楚国内的新闻事件,更不要说祝臣舟时刻被置于巨文保护下,媒体都不太清楚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崔婕先生人脉很广,而且投资了两家市级三甲医院,多少都有点熟人,想打探消息还是不难,祝臣舟会诊的单子崔婕也见过,她看到诊断一栏填写的病症,的确很吃惊,按说有钱人都怕死,很惜命,她以为祸害一千年,祝臣舟可死不了,这些人都死光了,他都会安然无恙,没想到沈筝下一个就是他。 她知道他是积郁成疾,她也知道他想沈筝,他自己甘愿被报应折磨,不然以他的权势和能力,到国外治疗也不一定会走上绝路,可他放弃了,她没听到他要救治的风声,他仍旧忙碌在公事上,忍受着那种挖心蚀骨的巨痛。 大概女人都心软,崔婕和苏玫都恨不起来他。 其实祝臣舟也没有错,沈筝的结局,都是天注定,她就这个命。 她和祝臣舟本来就不该开始,这是孽缘,自然要有孽债,债都要还,谁也逃不掉。 沈筝下辈子一定是花仙子。 否则她的墓园不会盛开那么多鲜花,空气很香,夕阳很暖,漫山遍野都是他日思夜想的身影。 祝臣舟伸出手在空中去捞去抓,那一个个或者回眸或者静坐的沈筝,就像隐形的泡沫,在他指尖刚刚触碰到他还不曾感觉温热时,便幻灭得无影无踪。 祝臣舟苦笑一声将手收回,他插进口袋里,静默注视着沈筝墓碑上那张小小的照片。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对吗。” 他说话时口中灌入强烈的北风,喉咙发痒间剧烈咳了起来,他掏出一块白色丝帕堵住嘴唇,咳了大概几秒钟,他拿开时丝帕上沾了一大块血迹,他看了一眼,脸上没有任何反应,将丝帕叠好重新塞回口袋里。 他继续看着照片说,“我昨晚又梦到了你,你牵着一个男孩,他很小,白白嫩嫩,穿着红色的唐装,他不哭不闹,脸色惨白,他安静看着我,我知道他是祝谨,因为他长得和我一模一样,我想听他喊我一声爸爸,可你忽然说,我没有资格这样要求,因为是我残忍不救他。你对我说,让我放开,你不想日日夜夜被我纠缠着,你想要忘掉我。” 祝臣舟说到这里倏而哭出声音,他双手埋住自己的脸,他哭得肩膀抖动起来,“我不想你忘了我。哪怕恨,恨也好,什么都好。” 他说完这句话,一个大男人忽然像孩子般哭得痛不欲生。 祝臣舟有太多话要讲,但到嘴边除了对不起他再发不出一个字,所有的言语都苍白到他觉得可耻,他不知道沈筝的灵魂是否还在,或者说这世上到底存在不存在转世,他从不相信这些,但他忽然很希望这都是真的,至少她还没有魂飞魄散,至少他的痛苦他的怀念他的悔恨,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是他永远的遗憾,至死方休。 祝臣舟满脸惨白跪在墓前,他手指颤抖在她精巧的相片上轻轻抚摸,他很想告诉她。 那一天大雨滂沱电闪雷鸣,你挺着高耸的腹部浑身都是血,头发散开铺在我膝上,你脸色惨白,哭着问我,这世上就没有一件你害怕的事吗,一件都没有吗? 我只说了有,却没有告诉你是什么。 可我怎么也想不到,我掌控全天下,掌控一切,却唯独漏算了你的死。 你怎么都没有再坚持一下,问问我怕什么。 我会告诉你,我一定会告诉你,我怕自己失去你。 ——祝臣舟怕他的世界从此没有沈筝,可这毒咒最终还是应验。 她将在余下的时光里缠住他,不得解脱,不得释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致敬所有读者一篇感谢【免费】 开始敲下这章,我相信大家和我一样,都知道色戒完结了。 从2015年6月17日,我在原创书殿开始写故事,到2016年4月29日,第二部书落下帷幕,我用十个月时间,安静写了213万字。 可能大家每天看几千字觉得挺少的,但累积起来竟然这么多。 作为一个女孩,头脑耐力都略逊与男生,我自己也是惊讶到了,所以这一路走来,感谢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弟弟妹妹的包容和支持,批判和鼓励,其实花样年华的知名度比色戒高,但花样年华的争议不如色戒大,我觉得我是一个被大家眷顾也非常幸运的女孩,我能够写了两个故事都被你们爱护接纳,这份感激我觉得说什么都不够,我以前觉得那些演员在镜头前感谢粉丝还会掉眼泪很幼稚,我是一个性格偏冷淡,做事很冷静,思想比较理性的女孩,但我愿意去伪装热情对待亲近我的人,那么在我写了这两个故事后,我明白那些眼泪和感动都是真实的,并不是作秀,你没有什么了不起,普通而平庸,可你很幸运,通过一些文字就得到一些朋友的喜欢,这种感受是没有办法形容出来的。 去年11月把花样年华文档从屏幕清除时候心里觉得松了口气,因为我知道蒋华东和薛宛牵动很多读者的心,可能大家在这个快餐时代尤其是网络上看不到很感人肺腑的爱情,所以会这样喜欢老蒋和宛宛。 即使结束了半年,花样年华在很多站仍旧还在被大批量模仿,借鉴,开头“我叫xx,这不是我本名,我姓什么早已记不得了”我至少看了不下十本书都是这样开始的。 但我相信,花样年华还是存在大家心中,正如蒋华东和薛宛在那部书中的永恒。 夜场题材之前有人写过,但并没有像我这样幸运,得到大家的厚爱,我是一个超级没有安全感的女孩,我是双鱼座,这个星座口碑不好,多产绿茶婊,而且动不动就哭,但我还真不是,我是一个抗压能力很强的女孩,这和我过早步入社会有关系,社会学校两边跑,要是不够坚强吃苦,也早扛不下来了,所以我比较知道社会很多领域的人情冷暖,这也是我无比感谢读者的缘故。 可当今天我把色戒文档从电脑上清除时,我很难受,远超过花样。 可能大家对比花样和色戒,会认为前者更深入人心,但花样百分之九十都是好评,可色戒是一半一半,我觉得有褒有贬大概才是一个讲故事的人最想看到的,证明它引起了争议。 我说了,我最爱祝臣舟,他比蒋华东更真实存在,如果说一百万个男人里有一个蒋华东,那么一百万个男人里就会有十个祝臣舟。 他更加淋漓尽致展现了男人在抉择时候的无情、沉稳、狠厉与城府,他不想蒋华东腹黑却又情深意重,他是黑暗的,是可怕的,是更加要掌控一切近乎变态的,他是在我写过花样、更成熟自己自己文笔和叙事方式后写出的人物,他只是不像蒋华东那样善于表达对一个女人的爱,霸道而深情的占有和呵护,他善于隐藏,他从为了要给一个女人复仇而爬到了今天,他更加畏惧丢掉这一切,所以为了保护他的东西,他只能用他的残忍方式去疏离去抗拒去薄凉。风光之下的他是无奈的,是悲惨的。 人跟人的性格也不同,每个爱情也都有它独特的走向和结果,不可能都是圆满,也不可能都是深情款款缠绵悱恻。 蒋华东、顾升、程毓璟,裴岸南,他们的爱情都不同,有喜有悲,大起大落,有分有合,但都没有重复,而祝臣舟,他也同样有自己的人生轨迹,有他的抉择和喜悲。 他比蒋华东更侧重于人性的笔墨,他是魔鬼,蒋华东是天神,二者的定位不同,所以结局不同。 蒋华东为了薛宛可以放弃一切,但祝臣舟不行,他甚至在排斥抗拒自己对沈筝逐渐显露出的深情,他内心是恐惧的,他不能接受自己为了爱情放弃眼前的东西,他觉得对吕慈不公,可他用十年时间为死去的吕慈报仇,他又觉得对沈筝不公,他最后放弃治疗,自暴自弃,也是为了报复自己。 因为他掌控了一切,他知道命运杀不死他,他只能杀死自己。 他是一个最悲情人物,他至死没有得到一份长久的感情。 他和沈筝之所以不能有美好的结局,是因为世俗。 不可否认,社会对于女人出轨和男人出轨的解决态度是不同的,女人不可饶恕,男人能得到理所应当的原谅,因为他背负了家庭重担,他有更大压力,他可以把出轨看作解压,男人从几千年华夏历史就占据主导地位,封建制度的恶俗现在仍旧残留,而女人则是大逆不道,活该浸猪笼,是无耻的荡妇,被世人唾弃辱骂,花样年华蒋华东和林淑培婚姻起始于阴谋和威胁,他们没有爱情,林淑培对蒋华东也不纯粹,蒋华东对林淑培却仁至义尽,薛宛又是独身,即使她被定位在小三上,可他们之间考虑诸多因素,结合是被允许的,也被原谅。甚至荡气回肠,感人肺腑,因为他为了她放弃很多,她为了他忍辱负重。 可色戒不是,沈筝是已婚,祝臣舟未婚,陈靖深对沈筝是呵护的,是真心的,他不是不知道沈筝的出现有阴谋有设计,她是在引诱自己上套,但他心甘情愿,沈筝是一个比薛宛有心机,更冷静的女人,她为了摆脱贫穷,让人看得起她,不惜接受情妇的位置,而不是像薛宛那样,只为了爱情。 她本性是坏的,她和祝臣舟的结合是出轨的产物,是真正的背叛,她纠结挣扎过,但最终她向这份激情妥协,她受不了诱惑,她周旋在丈夫和情人之间,她虽然为了替陈靖深报仇,做出了牺牲,但本质上,她是背叛者,是不懂感恩的物质女人,即使后来改变了,她给人留下的最初印象还是这样,她必须付出代价,一段掺杂了血债、情债、忘恩负义的孽缘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色戒是一盘厮杀的棋局,每个人都是棋子,操控的只有祝臣舟,这盘棋是权势和道德的对峙,是法律与人性的博弈,没有赢家。 即便是操控棋局的祝臣舟,最终也不会有好结果,因为他藐视了人性道德尊严和法律,想把一切玩弄掌握,可他也仅仅是一个人,他的城府心机手段智慧足够他风光一世,但他最终看透了这些,他失去了他以为不重要,但最为重要的,他发现拥有的这些失去了意思,他独身一个人纵然得到再多价值和乐趣是什么呢? 这个故事就是一个棋局,一场梦。 比花样年华更残酷,更理智,用心理和抉择,把爱情、**、人性与权势表达出来,如果一定要定位的话,那么花样是一部,色戒是一个故事。 十个故事才拼凑成一个,可每个人都有一个故事。 读者有私下跟我说,我们就是想看个心理安慰,现实挺惨的,好点行吗。 我说行,花样难道没有让大家相信爱情吗?蒋华东和薛宛的一举一动都牵动了所有读者的心,顾升和冯可可也让人觉得血腥离别得无比美好,程毓璟和冉倩相守一生,不同的人不同的命,但都以自己的方式去圆满了。 可这样的爱情太完美了,现实中不多见,少之又少,即使存在,它们最终的结果也没这么好。 我觉得看一部故事,也要有它的残酷和真实所在,毕竟缚瑾要写的,不是一个甜宠的,而是一个在生活中我们能够发现影子的故事。 它注定有它的味道。 色戒结束了,在一片读者的怨念和悲痛中,庆幸我没有断更,不管遇到了什么事,起码保证了一更,但色戒确实比花样写的久,是更新速度问题,这一点我由衷并且真诚致歉。 通过花样和色戒,相信大家有些了解缚瑾的故事特点与文风,我们相约第三部。 第三部应该还是纪实叙事,有残酷黑暗,有深情道义,不会像色戒这么让大家难以接受,我会尽量使你们满意,我明天就会动笔。 最后重点来了,第三部什么时候发布呢?怎样和我聊聊新书呢?请大家搜索新浪微博“缚小瑾”关注我,可以给我发私信,大家关注的公众微信号“缚瑾”和原先那个“原创书殿缚瑾”的微博是我和网站共同经营,属于工作事宜的微博,这次新开的微博是我私人的,会一直用下去的,每天都自己私人登录,大家可以关注一下,至于新书一些想法和发布时间,我直接在缚小瑾微博上面发布具体动态通知敬告大家。想关注这个变态令人发指的作者私人微博吗,噗…我变态我等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