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春娇》 正文 1.第一章(捉虫) 年三十,沧州城,徐府。 沈嫣怔怔的躺在雕花紫檀大床上,久久不能回神,映入眼帘的是一簇半新的花开富贵团纹蜀绣烟霞帐,这帐子极轻极薄,抬眼看去颇有些霞光轻罩的朦胧,因此价值也相当不菲,不是她如今用得起的。 最后一次用这种样式的帐子,还是在睿王府,那时她还是睿王妃。 可后来 一阵脚步轻响,门外有人刻意压低声音交谈,那音量不大不小足以让她听清。 “表姑娘起了吗?”来人轻问。 “还没,昨个夜里又发起热来,想来这一夜也没睡踏实,可是太太有什么吩咐?”沈嫣身边的大丫鬟汀雪连忙问道。 “哦,是我们平奶奶刚刚在太太院里请安的时候,惦记着姑娘今天要出门,张罗着给表姑娘送狐裘袄来。”来人音色里颇有几分明快。 屋内的沈嫣转了转眼睛,是了,今天是大年三十,她那位平表嫂迫不及待要赶人了。 沈嫣回了神,所有的过往烟消云散,不知不觉中,她又回到了十三岁这年,这时她还寄住在外祖母家里,对,就是本朝第一皇商沧州徐家。 依徐家的规矩,归家女是没资格在娘家过年的,如今她母亲下落不明,这规矩便落在她与弟弟沈昳身上。 想到这儿,沈嫣摇了摇床铃,将汀雪唤了进来,门外交谈声乍止。 没多久,床帐被人掀开拢好,丫鬟们端拿着物什鱼贯而入。 汀雪伺候着沈嫣梳洗完,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姑娘今儿个的气色明显好多了,身上可还有哪里不自在?” “都好。”沈嫣抬眸问道,“刚刚是谁?” “是太太屋里的拢烟”汀雪顿了顿,方又回道,“姑娘不必太在意,左右老太太没发话,别人又能怎样?” “汀雪,慎言!”沈嫣粉面含怒,眼睛里微微闪过一丝急躁,她前世就吃了这句话的错,一错再错,最后导致无法收场。 汀雪不是徐家的人,父母和离后,是母亲从沈家带出来的。也正是因为这点,前世沈嫣在寄人篱下的时候才格外依赖她。 她本身是个好的,可就是管不住这张嘴,殊不知祸从口出,祸从口出。 “你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先将东西收拾着,我去外祖母那里问安,等我回来,咱们先去别院待一阵子。”沈嫣吩咐道。 汀雪讪讪的点头回应。 沈嫣拢了拢披风,将身子遮得严严实实,可天气还是有些冷。她的海棠院离外祖母的晖萱堂有段距离。 前世,她仗着自己年前病弱,没有出府,结果那一年的祸事都归咎到了她的身上,百口莫辩。 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背这样的黑锅。 行了一阵子,吹了吹风,沈嫣反倒觉得身子舒爽了许多,没了之前的烦闷焦躁之感。 晖萱堂内,各房各处的大小账房和管事婆子正齐聚在内,和老太太讨论今天晌午的酒宴。 沈嫣从偏门花厅处等了片刻,人越来越多,热闹的很,她只好硬着头皮进去问安。 徐老太太见了她,越发喜得满面红光,忙招手道:“嫣嫣,快过来。” 沈嫣微微一笑,坐在外祖母身旁,说了会子欢喜话,见底下的人都散尽了,才将要出府的打算说了出来。 “可是有人与你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徐老太太敛了神色,寒声问道。 “并不曾,嫣嫣觉得既然家里有这条规矩就有它的道理在。”沈嫣忙道。 “在徐家我就是规矩,你小孩子家家的,比我这花甲之年的人还老气横秋吗?”徐老太太拿指尖点了点徐嫣的鼻子哼道。 “我就知道老祖宗最疼我啦,您就允了我吧,前几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我可以的。”无奈之下,沈嫣祭出了杀手锏。 前几年,她母亲还在的时候,都没敢破了这条规矩。 “你娘是个苦命的,既如此,我更舍不得你去。”徐老太太想起她的幺女,沈嫣的母亲徐英娘,便是一顿伤心。 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徐家还在京城里落户,仗着些远亲关系,一来二去给英娘攀上了奉国公府的亲事。 那奉国公府沈家是个末流世家里的破落户,早破败的不成样子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撑个门面子能看,英娘虽然不是勋贵之女,但大尚第一皇商之女的嫁妆还是十分可观的。 好在,奉国公的嫡幺子沈期是个有心气的,文韬武略都不差什么,样貌也十分俊逸,又是世家子出身,徐老太太考虑了许久,才应了这门亲事。 可谁知,知人知面不知心,那沈期成亲三年便变了心,与当朝公主有了款曲。总不能让公主进沈家的门为妾吧。英娘又是先进门的,断没有自降为妾的道理。 因着徐家的财势,沈家也不敢把英娘如何,一来二去,沈徐二人和离,徐英娘带着沈嫣回了徐家的祖籍渤海沧州,英娘当时还怀着沈昳。 徐家虽然财势滔天,也不敢与当朝公主硬扛,只得先回祖籍避其锋芒。 沈嫣从晖萱院出来,已是日上三竿。海棠院里,汀雪领着丫鬟婆子已将行李收拾妥帖。 沈嫣将弟弟招来,姐弟二人带着几个丫鬟婆子赶去了别院,那是母亲还在时置办下的院子,精巧非常,就在水月坊。 这院子常常留人看着,过年过节的货什都备的妥帖齐全,一应使唤的都是徐英娘留下的老人,倒比在徐府顺几分心。 汀雪招呼着丫鬟婆子去准备饭食点心,几个小厮带着沈昳去外面放鞭炮。不一会儿,这颗圆滚滚的小肉团子便飞也似的跑进来。 “姐姐,凌大娘送了醉枣来。”小人儿从怀里举出一个溜圆的小坛子来,献宝似的凑到沈嫣面前。 梨花酿的香气伴着金丝小枣的甜味儿悠悠的飘进沈嫣鼻子里,直直的落在心间,这熟悉的味道,猛然叫她心里有几分酸涩。 梨花酿,像极了那人的味道。 在她做幽魂的二十年间,这味道也与她相伴了二十年,在那仇者快,亲者叛,所有依靠分崩离析的岁月里,只有这种味道依然如故。 那是在她受尽委屈,甚至连她的亲弟弟都无能为力时,这种味道便是抚慰她心头的一杯暖酒,流露在外,对着敌人的时候,便是一把锋芒毕现的利剑。 “姐姐,你怎么哭了?”沈昳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神色里有几分错愕的惊慌。 “没事儿,是枣子太醉人。”沈嫣急忙抹去眼角的泪珠,平复了一下心情,便去厨房端了一碟刚出锅的红豆糕去给隔壁的凌大娘送过去。 她记得很清楚,那人最爱红豆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二章 沈嫣甫一出门,便迎头撞见了他,那人牵着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似是刚刚从外面回来,如云墨发有些散,天青色袍子,灿若朝阳的眉眼。 许久不见,涅槃归来,他还是少年模样。 沈嫣心中一突,很有几分不知所措,静静的望着他,半晌,才努力压下澎湃的心潮。 “凌凌凌凌大哥。”沈嫣觉得无论如何得打个招呼。 那人眉头轻皱,不露痕迹的打量她一眼才道:“何事?” “我去给凌大娘送些糕点。”沈嫣这句话总算说顺溜了,不觉心下松了一口气。 那人点点头,没再言语,只牵了马径直走了过去,沈嫣看不到他脸上刹时绯霞轻抹。 原先沈嫣也想不明白,最后会是凌檀为了她,付出了所有。 印象中凌檀很少言语,她也从来看不透他的心思,即便后来她嫁到睿王府,他也从来都这样默默寡言,直到后来她因肺痨被逐出王府,遇到从外地赴京述职的他,得他照顾,从生前到死后。 还有泼洒在她坟前那一杯杯的梨花酿,夜深人静后他偶尔吐露一言半语的酒后真言时,她才得以窥见他的心思。 沈嫣抱紧食盒,一步步的跟着。 沈嫣的这座别院与凌檀家毗邻,沈嫣的母亲还在时,这座别院便是她们常住之所,那时常与凌家走动,互相有个照应。 凌母见沈嫣抱着食盒进来,心里又是一阵感叹,真是造孽啊,才多大点的孩子,便独自出府过年,团圆时候没个团圆气儿。 沈嫣将食盒放下,说了两句讨巧话,见凌母在包饺子,便也净了手,坐下来帮忙。 “好孩子,还有这一点子馅,好说,你也别再占手了,拿个杌柞坐一坐,咱们说说话。”沈嫣从来都是娇娇小姐养着的,凌母哪好叫她帮忙,“阿檀,将蜜饯儿拿碗舀些来。” “嫣嫣,你那院里冷锅冷灶的,也别忙活了,等会儿叫着昳哥儿一块过来吃饺子。”凌母道。 “大娘,您这话可就说晚了,我想这会儿约摸着饺子都下锅了。”沈嫣逗趣道。 “那正好,端过来一起吃,人多热闹。”凌母捏了捏手中的剂子又道,“前儿集市上来了个算卦的大仙儿,我托他占了一卦,你猜怎么着?” “怎样?” “说是来年喜事连连呢。” “那敢情好,我还要占您些喜气呢。”沈嫣道。 “呐,吃蜜饯儿。”凌檀将青花瓷碗递到沈嫣跟前道。 正说着,忽见汀雪急匆匆的跑进来,冲着凌母福了福身转头对沈嫣道:“姑娘快回去吧,京中来人了。” 京中?沈嫣一愣,万万没想到,当下也顾不得闲聊,只与汀雪匆匆回去。 徐家的轿子正在外面停着,徐老太太身边的李妈妈正急的团团转,见沈嫣来了,眼神顿时一亮:“我的好姑娘,怎么一个眼错您就跑这来了,京中来了人,可叫全府一顿好找。”言罢,便不由分说的把沈嫣扶上轿子。 沈嫣又听她谢天谢地念了几句佛,这才恍然醒悟过来,怕是沈家来人接了。 果不其然,徐府大门前的一趟街都塞满了气派的车轿与看热闹的人,为首的是杏黄色的凤鸟銮驾,沈嫣怔了怔,心内冷哼一声,便下了轿。 晖萱堂内东首座坐着一位宫装美妇,柳叶眉吊梢眼,鼻子略挺,虽笑着,亦给人一种锋锐之感。 那妇人见沈嫣进来,并不曾起身,只拿一双极利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徐老太太当下便冷了脸色,对沈嫣道:“嫣嫣,这是平城公主跟前的女官,还不快来见礼。” 那美妇才施施然起身连道:“不敢,不敢。” 沈嫣不较长短,只微笑的见她点点头道:“女官一路辛苦了。” 若论血统,她是奉国公府正儿八经嫡出的千金小姐,何须去给一个有品级的宫女行礼问安,她外祖母说这话,是故意臊给那女官听呢。 跑到沧州城的徐家来拿乔,可见在京中是如何横行霸道。 “徐老太君见谅,本来公主殿下一入冬便派了我们来,谁知路上出了些岔子,此刻才到,多有叨扰不便之处,还请原谅则个。”女官将话娓娓道来,声调平缓如水。 “无妨,都是殿下的一片慈母心肠,我等岂会有怨言。”徐老太太捻动着手里的佛珠继续说道,“嫣嫣从小在我身边,这一去便不知何时才能见上一面,还请女官宽限两日,等过了这个年再走吧。” “这是自然,左右不差这一时半刻,只是公主思子心切,恐怕还是不能耽搁的太久。”女官雍容一笑,应了。 徐老太太忙命人打扫客院,安置一干人等,等女官率人下去歇了,徐老太太才挥退左右,独留下沈嫣说话。 “你父亲派人来接你了。”徐老太太道,“你娘是个狠心的,抛下你们姐弟就这么走了,若她还在着,便能想着方子拦上一拦,可现在如何是好?” “怎的这样突然?”沈嫣问道。 “还不是那个女人突然死了儿子,便也见不得别人有儿子。”徐老太太恨恨的说道,“外祖母不盼什么,只希望你与昳哥儿都能平平安安的。” 沈嫣有些闹不明白,这好像跟前世不大一样,前世平城公主的儿子没死,才处处压着沈昳一头,父亲恨铁不成钢导致沈昳心灰意冷,自暴自弃,她为了姐弟二人的活路,才不知死活的去攀附睿王。 怎的这次,平城公主的儿子死了?!那她父亲得伤心成什么样,毕竟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孩子,父亲与母亲才合离的,父亲在次月便娶了平城公主为妻,据说婚礼办的风风光光的。 若是平城公主的儿子当真死了,那她派人来接的话,恐怕是盯上了昳哥儿,想到此处,沈嫣吓出一身冷汗。 “好孩子,你也不必怕,咱们徐家也不是那么好拿捏的,我这就吩咐你的舅舅们,搬回京城去住,好看顾你们姐弟。”徐老太太宽慰道。 沈嫣定了定神忙道:“老祖宗,不可。既然公主派人接我们姐弟回去,打得是思子心切的旗号,若徐家大张旗鼓的搬回京中岂不惹人非议,知道的是您放心不下我姐弟,若被有心人传来传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不信公主呢。” 沈嫣心中暗道:既来之,则安之。左不过一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一次,她决计不会再怕了,也不会再蠢了。 两日时光转眼过去,初二破了年,一行人便启程回京了,沈嫣心中不忐忑是假的,但那又如何,这次她不会再被公主捧杀了,人一旦端正自己的位置,很容易辨清真心还是假意。 平城公主动了自己的仪仗,一路敲锣打鼓的,沿途各府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快马加鞭,舟车劳顿,沈嫣险险吃不消,又无处可说,坐着公主的銮驾还不舒服,恐怕下面的人报回去,指不定说成什么样的,只得暗暗忍耐下来。 日头西落,沈嫣一行人在官家的驿站歇脚儿,晚膳过后,汀雪进来铺床,悄悄给沈嫣留下一檀木瓶药丸,只压低声音道:“这是刚刚凌大娘给我的,说是从沧州到京城路途颠簸,恐您身体吃不消,这是防头晕的省神药丸,特别管用。” “凌大娘?”沈嫣惊道,“她此刻难道不是在沧州?” “没有,是凌公子急着去京中拜师,这才跟我们同路,因着凌公子举子的身份,也住在这儿。”汀雪忙解释道。 “你拿药的时候,可有人看见?”沈嫣心里一惊一起的,自打听说凌檀在附近,便心思久久不能平复。 “没有,凌大娘小心着呢,说这事儿不准叫他人知道。”汀雪回道,宫里的人弯弯道道多,吃个饭也得八个银针先试一试。 “嗯,你去吧。”沈嫣收下药,打发了汀雪,自己兀自在窗前坐下,手里的檀木瓶子被她攥着有些热。 心里却渐渐平静下来,和着热水,沈嫣咽下一粒药丸,昏昏胀胀一整天的脑袋难得清明了。她又倒出一粒药丸去沈昳房里给他喂下,这才放心睡了。 殊不知外面杀机已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三章 月朗星疏,年前积雪还未消融干净,驿馆的小径虽被打扫过,可还是存了些泥水在上面,到了夜深风冷后又冻结成了冰。 有人提着昏暗的油面灯笼进了屋,一套夜里行走的行头还未来得及脱下,便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姑姑,我们可动手?” 那人面前站着的,正是前两日去徐府接沈嫣的女官,是平城公主的随行女官,宫里人人都得称一声姑姑的,可见她在公主跟前多得力。 “只将现在还不知事的小崽子弄回去得了,大的这个留着终究是个祸患。”来人煽风点火道。 “愚蠢至及!你是生怕侯爷不知道是我们动的手?沈嫣死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能死在回京的路上,少给公主添麻烦。”女官冷眼喝道。 “我叫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女官缓了缓语气,轻声问道。 “回姑姑的话,依旧没有半分徐英娘的蛛丝马迹,和先前京中传的八九不离十。”来人恭恭敬敬的回道。 “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才是最大的破绽,公主怀疑徐家偷偷把人藏起来了,你们此后要牢牢盯紧徐家,一有风吹草动立马来报。”女官吩咐道。 “是。”来人应后悄悄退下,却不想刚一出门便被人割了喉。 金戈乍起,刀剑嘶鸣,驿馆被大批刺客团团围住。说是刺客倒不如说是悍匪,此地还未出渤海郡,还在大尚北境匪患频繁之地行走。 如今敢公然劫驿馆骚扰皇家车銮的,也实属气焰嚣张,那领头的很有几分绑匪老大的穷凶极恶,见男人就杀,见财物便抢,见女人便扒。 一时间,驿馆里鬼屋狼嚎,被打翻的灯烛见柴木软布便着,刹时如修罗场一般。此时还没出正月十五,驿馆里大部分官役都轮休在家,公主府的护卫虽多,跟这帮悍匪比,刀剑拳脚功夫简直没眼看。 沈嫣迷迷糊糊的被吵醒,刚下床想出门看看,被门外那熟悉的声音喝止:“待在屋里,别出来。” “” 是他?!凌大哥!沈嫣瞬间醒了盹儿,外面听着仿佛遭了匪,想着弟弟还在隔壁屋子里,她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当下也顾不得什么,沈嫣抓着门栓要去开门,被门外的一双大手止住,只听那人低低叹了一口气道:“等我。” 言罢,还没等沈嫣应答,凌檀便径自去了沈昳房间迅速将沈昳抱了出来,开门塞给沈嫣,风一样将门合上。 便是这速度,也被土匪瞧在眼里,一大波土匪迅速杀过来,渐渐缩小包围,凌檀坐在台阶上嚓嚓嚓的将刀磨好。 “夜深寒重,诸位走旱路还是水路?”凌檀悠悠开口询问,朗朗声音如绽放在深夜的优昙,清冷绝尘。 “吆喝,这位小兄弟有说法?”匪头子用刀柄搔了搔脑袋,歪头邪气的问道。 “旱路的张三爷从不伤北水的人,水路的李泽端从不下船。所以诸位是走旱路还是水路?”凌檀吹了吹刀刃继续问道。 “敢问小兄弟名姓?”匪头子有些迟疑的问道。 “北水凌家十郎阿檀。”凌檀一字一顿,瞬间手起刀落,包括匪头子纷纷倒地,见一旁的公主府护卫还愣着,凌檀收了刀道,“看什么,报官抓人啊,顺便跟大人说这帮土匪两路不通,他自是知道如何处置。” 沈嫣正炯炯有神的盯着窗户边的小洞往外看,心中骇极,没想到睡觉的功夫,外面竟历了场厮杀。 想着刚刚那人极妥帖的护在她房前,心头又汹涌着一股败不下去的暖意,正想着,忽见那人貌似回头看了一眼,沈嫣瞬间移开,生怕被逮个正着。 凌檀心中好笑:真是个心大的小丫头,都出了人命的事儿,也不见她怕,恐怕这会儿也不知她那心狠手辣的继母怎么琢磨着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呢。不过无妨,自己终归是要护着的。 “适才多亏凌公子相助。”女官施施然在凌檀面前福了一福。 “不必,在下万万没想到公主府的饭这么容易吃。”凌檀冷瞥了她一眼,看她的目光仿若在打量一个废物点心。 也是,这么点土匪都搞不定,这浩浩荡荡的仪仗队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沈嫣一阵窃笑,她怎么忘了,他生了一张五毒都比不过嘴巴。 女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缓了半日才缓过来,真是有很久没人敢跟她这样说话了。 见凌檀走远,后面的人不解道:“姑姑,我们何须忍一个小小的举子?” 女官摇头轻笑,并不言语,底下这些人入宫晚出宫早,很多宫廷秘辛不知道,比如说当朝太后独对姓凌的青眼有加,这少年若入朝为官,日后定能飞黄腾达,这会子这点委屈算什么,不过这些话不好对他们讲。 公主的凤銮在驿站被袭,别管坐凤銮的是不是平城公主本人,这本身便是蔑视皇威,县令、抚台连年都过不踏实了,哪还敢到处胡吃海塞,只得连夜骑马带人赶到,好话说了一箩筐,生怕一不小心乌纱帽没了。 远在帝京的平城公主得知消息后,又惊又怒,当即便摔了一盏上好的官窑茶杯。本来想借着这件事讨个巧宗儿,偏偏又弄巧成拙,这如何能不气? 平城公主的驸马信阳侯沈期倒是看得开,只半阖着眼睛对公主说道:“能不能顺利抵京,全看那两个孩子有没有福气了?” 这话说的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平城公主一时晃了神,没再言语,也收起那有些夸张的情绪。 当初若不是她使了手段,又拿皇威来逼,她无论如何也赶不走徐英娘,沈期当年可是以艾灸足来拒绝她的。 不过如今徐英娘了无所踪后,那两个孩子依旧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她们在一天,她便不踏实一天。 与其远在沧州城,不如接回京城捏在手心里妥当,想到这里,平城公主低头柔柔一笑道:“夫君,等孩子们来了,咱们住一块好不好?” 沈期眉目未动,只低声宠溺道:“都随你。”言罢,起身去更衣,更衣室内暗一悄悄隐与房梁上道:“主子,任务失败。” “哦?”依旧是辨不出情绪的冷调。 “半路闯出一名自称凌檀的少年郎将那伙人送去见官了。”暗一回道。 “凌檀?可是北水凌氏?”沈期低声问道。 “是。”暗一道。 “没事了,退下吧,将人从牢里捞出来各赐五十大板。”沈期吩咐道。 “属下遵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四章 一路南下,然后西行,终于二月初二的时候抵达京城。 因着凌大娘送的药丸,沈嫣一路上倒还挺得住,只沈昳形容尚小,神色恹恹,眉宇间挂着浓浓的疲倦,很没精神的蜷缩在沈嫣怀里打瞌睡。 送信的人提前一个时辰就到了奉国公府、信阳侯府两处报信。 因着奉国公府还有沈嫣的祖父祖母在,故而为了表示孝道,沈嫣姐弟二人的车轿便先停在了奉国公府。 时辰尚早,国公爷并一众子侄还在朝堂上,沈嫣此次只见了女眷。 荣柏堂早早的候着揭帘的小丫头,一重重门帐走过,沈嫣竟平白生出一股感慨,当初祖父祖母极力反对自己嫁给睿王,是自己一意孤行断送了一生。 这深门大院里,或许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无依无靠,重活一世,她再也不要做惊弓之鸟。 知她今日到,几个伯母婶娘连并姐妹们都早早等着了,这倒让沈嫣有几分受宠若惊。 沈嫣先后给众人见礼,沈昳学着沈嫣也给众人见礼,虎头虎脑的跟在后面,颇有几分模样。 沈母没见过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孙子,拿着桌子上摆盘的橙子来逗他,沈昳小大人似的板起脸来装作一本正经。 沈嫣摸摸他的头,打趣道:“你看屋子里这么多姐妹,祖母独独给了你,可见十分欢喜你,还不快去扣头谢恩。” 一句话说的沈母红了眼圈,口中直念叨:“这一路可苦了我的孩子了。昳哥儿来,给祖母抱抱。” 众人忙围上前去说欢喜话,把这个话头岔过去,沈昳到底人小精神短,没多久便打起了盹儿,一旁伺候的丫鬟忙要抱他到后头的碧纱橱去睡一会儿。 沈母忙摆手叫停道:“罢了,罢了,你们说笑声音轻些,不必抱出去了,这一抱倒要闹醒他了。” 沈嫣惊诧,祖母如何得知阿昳有这个习惯? “这小模样儿瞧着与你父亲小时一模一样,想必习惯也差不了多少。”沈母眯着笑对沈嫣解释道。 沈嫣闻言点点头,不再言语了。 “这一说到老四,我听说他今儿又没上朝,怎么都此刻了,还没来?”沈母敛了笑意问道。 “侯府早上打发人来说,昨晚侯爷的腿疾又犯了,下不得炕。”大丫鬟容月禀道。 “不提这兔崽子了,省的心里堵。六丫头,你也别往心里去,咱今天不理他,祖母收拾了碧纱橱与你们住,岂不比他的侯府好?!”沈母宽慰一旁坐着的沈嫣。 其实,不怪沈嫣多想,这个节骨眼这么巧,难免是她父亲不想看见她,毕竟当初母亲走的时候,自己执意抱着母亲的大腿,要求母亲带自己走的。 “咳咳,这一清早的,谁又惹了母亲生气?打老远就能闻到火、药味儿。”众人正尴尬着,一道极清润的男声插了进来。 伴随着吱呀呀的木轮滚动声,一位妆容绝丽清雅似莲的宫装女子推着轮椅走进屋来,轮椅上坐着一位挺如松柏,面容极俊的男子。 沈嫣见来人,心里咯噔一下,全堵了。而后来不及多想,随众人一起给平城公主请安,天可怜见的,自己并不想看到这二人。 “还知道来?都天多怎了?”沈母佯怒道。 “老夫人,你就饶了阿期吧,昨晚阿期痛的连喝了两碗汤药,就怕赶不及今早给您请安。”平城公主解围道。 沈母捻动佛珠念了两句阿弥陀佛,没再继续追究。 倒是平城公主看见沈嫣,笑了。极开心的撸下自己皓腕上的翠玉镯子,亲自给沈嫣带上:“可算是见面了,也不枉我日盼夜盼的。” 沈嫣福了福身回道:“劳公主挂念了。” “听闻昳哥儿也来了,怎不见人?”平城公主极和善的问了一句。 “舟车劳顿,他小孩子家家的,身子吃不消,在我这眯着呢。”沈母回道。 “是媳妇顾虑不周。”平城公主满是歉意。 “一个男孩,身子这样羸弱怎么好?!”沈期颇为嫌弃的皱眉道。 “还不是随了你,你跟他一样大的时候,又好多少了?”沈母嗔道。 “随不随我,我不知道,我和徐氏和离的时候,可没有听说还有个儿子。”沈期淡淡的说道。 沈嫣听见这话,瞬间气得眼珠通红:“父亲这是何意?” “你也不必怒,陈述事实而已。”沈期冷漠的脸上不带一丝表情。 “陈述屁的事实,老子一天不打你,你就翘尾巴,如今得了圣宠封了侯爷,便越发猖狂得意起来,看老子不打断你的狗腿。”刚下朝回府的国公爷听见这句话不由大怒,气得转头吩咐管家请家法。 “国公爷息怒,阿期好说歹说也是您儿子,况且正生着病,难免脾气急躁些。”平城公主急忙解释道。 “今天谁说都没用,我就要打死这个不肖子。”奉国公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暴脾气,岁数越大,脾气越暴,又是行伍出身,说不过的,听不惯的,便要挨他一顿狠揍。 沈期耿着脖子不辩解,一副任打任骂坚持自我模样,平城公主情急之下去看沈嫣,沈嫣很意会的垂头掉眼泪,小声哭泣抽噎倒在沈母怀里,悲不自胜的模样。 奉国公见状,连骂道:“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嫌我的孙女孙子碍眼,你放心,我活着就绝不让他们吃你信阳侯府一口饭。” “这这怎么能成,两个孩子到底是阿期的骨血,这要传出去,该如何是好?我们并未苛待啊。”平城公主道。 “想必公主刚刚没听清,这混小子都不承认的事儿,有什么好说的,请家法,不请家法你便越无法无天了。”奉国公大手叉腰,火气直冒。 “阿期,你倒是说句软和话啊。”平城公主急道。 “你和木头棍子讲的清道理吗?”沈期不慌不忙幽幽叹道。 沈期就是有这种本事,他爹明明只有七分火,他能供出十二分来。这下奉国公也不请家法了,直接要伸脚踹过去,吓得平城公主赶紧推着轮椅急匆匆的走了,要紧的话一句没说,要紧的事儿一件没办。 奉国公还追在后面道:“嫣嫣和昳哥儿就不用你操心了,没事儿少在老子面前晃荡,看着心烦。” 他回屋看见沈嫣还在抽抽搭搭,蒲扇大的巴掌举起又不知往哪儿放,只得又缩了回去,啪啪两声拍在自己胸膛上,跟沈嫣保证道:“你放心,你爹再这么不着调我还揍他,咱不哭,祖父给你带了好东西。” 沈嫣眨巴着兔儿一样的红眼睛询问的目光看向奉国公道:“什么好东西?” 奉国公朝服未换就神神秘秘的带着沈嫣来到后院花园,远远看去就见着那个特别突兀的围栏,围栏里养着一对雪白的麋鹿。 沈嫣暗暗称奇,这可是稀罕物儿,就算有钱也弄不到。 “别哭了,这一对都是你的。”奉国公搓了搓大手磕磕巴巴安慰道,“等来年冬天,我教你烤鹿肉。” 这次不止是沈嫣,连两头雪白无辜的麋鹿都眼睛湿漉漉的了。 “嗨,不是这两头,是深山里猎的。”奉国公后知后觉的解释道。 沈嫣点点头:“还是祖父最好了!” 奉国公颇为赞同的点点头,复而又说道:“这国公府便是你的家,缺什么少什么,有什么爱吃的爱玩的,跟你大伯母说,她是个和善人,不必有所顾虑。” 沈嫣万万没想到,粗枝大叶的祖父能想到这儿,一时间竟不知如何言语。 “听说前不久平城公主上书给你请封了,想来礼部这两日就会下来批文,她给你就拿着,别犯傻不要,不然如何对得起你母亲。”奉国公继续道,“这样你就不比阿姿差什么了。” 沈嫣轰然记起,父亲另一个女儿,沈姿,平城公主亲生女儿,她一生的梦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五章 虽然沈母留沈嫣姐弟二人长住奉国公府,但沈嫣到底是小辈,无论如何也得去信阳侯府走一趟,去给长辈请个安,方才全了大家闺秀的礼数。 哪知才看过麋鹿,沈嫣与祖父作别,还没进荣柏堂就听见里面一片其乐融融的笑声,间或还有如银铃莺语般欢快的声音。 沈嫣霎间刹住了脚步,心神恍惚片刻,前尘旧梦走马观花的在眼前过了一遍,她忽而勾唇一笑,整了整衣衫,从容自若的走进门去。 久违了,沈姿。 那个谈笑间令她万劫不复的女人。 “我说怎这般热闹,原是八妹妹来了。”沈嫣樱唇轻启道。 沈姿闻言顿止了说笑,疑惑的目光瞧向沈嫣,似是对她说的话有几分不解。 沈母见状忙招手将沈嫣叫至跟前对沈姿道:“莫怪你疑惑,这是你六姐姐,今儿个才到的家,以后你们姐妹们在一处多亲香亲香才好。” “见过六姐姐,六姐姐可真好看。”沈姿一双清凌凌的大眼睛望向沈嫣,惊艳道。 “你也一样。”沈嫣回道。 “你们是亲姐妹,还这样客套上了,这痴话若传出去要惹人笑话了。”沈母打趣道。 “老祖宗还说呢,这都怪父亲,六姐姐回家这么大的事儿都不跟我讲,由着我进宫耽搁了时辰,这会家里的姐妹都见着六姐姐,就独我一人落了单,我定是要和他讨说法的。”沈姿依偎在沈母怀里撒娇道。 “凭你怎么讲,进宫陪太后是要紧的,姐妹们一处相处玩耍的功夫哪会儿没有。”沈母笑道。 沈嫣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并不言语。原先沈嫣是不懂的,不过和沈姿打交道打的久了,便也能听出些弦外之音来,她回家的消息,父亲没告诉沈姿,不正说明她沈嫣在父亲眼里可有可无嘛,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不过,这次回来,她也没打算要与沈姿如何争父亲的宠,男人何其薄凉,她母亲争不过平城公主,她又如何赢得了平城公主的女儿呢,想到这里,沈嫣心里反而舒坦些了。 外面的婆子进来询问午膳事宜,沈嫣借机提出去侯府看看,午膳不再此用了。 “六姐姐,你等上我一等,跟老祖宗告完密,咱俩一道回去。”沈姿忽然回头说道。 “又有何事?你这鬼丫头。”沈母伸出手指点了点沈姿的鼻尖问道。 “还不是为四皇姐选侍读的事儿,为这事太后头疼好多天了。”沈姿颇苦恼的说道。 “不是崔尚书家的小孙女跟着四公主吗?”沈母疑惑道。 “难为老祖宗还记得,这崔小姐之后,四皇姐又换了三个伴读,全让她给折磨跑了,死活不去,抗旨也不去。您说为了这点子事,皇帝舅舅不可能去砍人家的头吧。” 沈姿诉苦道,“如今一入宫,太后便追问我哪家有合适的姑娘?我现在在宫里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可不敢乱说话了。” “如是这样,倒有一个法子可解。”沈母点头道。 “有法子?老祖宗快快告诉我,好救孙女这一命。”沈姿两眼顿时一亮,越发的撒起娇来。 “听说国子监今年开女学,既然四公主不愿在宫中读书,何不去国子监读女学?”沈母提醒道。 “宫里头,太傅都压不住四皇姐的怪脾气,女学更难说了。”沈姿为难道。 “非也,非也,教导女学的是临安夫人,今年春末就开学,报名的都是世子贵女,想来不错。”沈母道。 沈嫣在一旁听得也有几分意动,临安夫人是并肩王太妃的同胞妹妹,虎贲将军之妻,平日作风很有些雷厉风行,且言辞间时常透出谁说女子不如男的豪迈气概来,深受京中贵妇追捧,呃要么就是避之不及。 她主张在国子监开女学,众多世家贵女急吼吼的去报名,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背靠并肩王府这棵大树好乘凉,若是哪家贵女入了临安夫人的眼,一来二去,若能跟并肩王世子做个青梅竹马,那往后的前途可就一马平川了。 沈嫣心动是因为,据她了解,临安夫人是位十分快意恩仇的人,那是她所向往的女子楷模。最重要的是,她与阿昳不可能在奉国公府住的长久,总归是要回信阳侯府的。 说句实话,她今年十三了,等她及笈后只怕很快就说亲定亲出门子,到那时阿昳怎么办?他还那么小,得在她成亲之前,让阿昳站稳脚跟才行。 重活一世,她不会再傻到去攀附睿王及与睿王相关的各色人等,她得另寻出路才是,临安夫人此时开办女学,真是场及时雨,无论如何她都要抓紧这次机会。 其后,沈嫣等人告别沈母,一道回了信阳侯府。 信阳侯沈期正坐亭子里看书,腿上卧着只纯白的波斯猫,见姐弟三人来了,遂合上书本,问了几句沈姿进宫的事儿,然后淡淡的看了沈嫣姐弟二人一眼,并不曾主动与她们讲话。 沈嫣本是个话少的恬静性子,又重活一世后,性子越发寡淡。昳哥儿却是实打实的小孩子心性,一双溜圆的大眼睛满是好奇的打量信阳侯,还带着些孺慕。 “小小年纪,行为如此粗鄙,成何体统?”信阳侯面色一寒怒道。 沈嫣闻言心中一阵刺痛,只强作欢笑道:“既如此,父亲看上去无比妥帖安好,我姐弟二人也不碍您的眼了。” “为父说两句还有错了?”信阳侯凉凉道。 “父亲教训的是,孩儿这就退下学规矩去。”沈嫣绞紧手中的帕子道。 信阳侯点点头,冷声道:“既如此,为父便替你母亲赐你二人几个宫里头出来的嬷嬷,好好跟着学学规矩。” 沈嫣福了福身,刚欲退下,信阳侯身边的贴身小厮来报:“侯爷,外面一个自称凌檀的人来求见,这是拜贴。” 凌檀?他此时来做什么? “还在这愣着干什么?”信阳侯站起身来,俯首怒喝道。 信阳侯去书房见客,沈姿去找平城公主说话,沈嫣带着沈昳回奉国公府,她真的很想很想再见那人一面。 许是上辈子过得悲惨了些,这辈子她的运道格外好,在侯府走廊上碰见凌檀。沈嫣抬头迅速的瞄了他一眼,垂下头,放缓步子,一步一步的,渐渐的靠近他。 及至跟前,凌檀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塞了个九连环给沈昳,揉了揉他的头说了句:“回见。” 沈嫣一直垂着头,脸上热热的,按理说,她出门的时候,应是有仆人领着,为了她名声着想,会特意避开凌檀走的那条路,免得撞见外男。 不过没有,这信阳侯府的眼线密布,沈嫣很有理由相信:这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管他呢,这些小猫小狗的心思她若在意,岂不累死,而且,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她想见凌檀,这个执念超越所有阴谋诡计的算计,亦不计较得失。 刚刚与信阳侯一番不快的相见,沈嫣自是没有在侯府用膳,此刻回去,奉国公府也过了饭点儿,捏了捏饿扁了的肚皮,她很有几分悲怆。 依着高门大户的规矩,定是不允她们在外面酒肆饭馆里用饭的。 汀雪见状,自告奋勇去路边买了几个肉包子,悄悄递与沈嫣姐弟二人吃了,才放下心来。 不想这一幕,落在了两位贵夫人眼里。 “阿檀急赤白脸的从渤海追到京中,竟是这个原因。”其一贵妇说道。 “先前五哥还担心他性子太过内敛,不太妥帖呢,没想到遇到可心的姑娘竟如此执着。”另一个附和道。 “我看还是赶紧下帖子吧,省的他为这事儿再来回奔波不着家。” “正是呢。” 二人低声交谈着,很快便淹于众人中。 三日后,一张宴贴降在奉国公府惊煞众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六章 春日宴。 话说奉国公府接到一张来自并肩王府的宴帖,众人不禁又惊又喜。 惊的是像并肩王府如此显赫的门第,是无心结交京中世家贵族的,像宴会请帖这类东西,更是少见。如今却实打实的落在奉国公府上,叫人如何不欢喜。 帖子写的甚是简洁,只说明来意,并附上府中几位云英未嫁的姑娘花名。 沈母心中暗暗惊异,她活的年纪大些,自然比下面的小辈见识深,并肩王府只有在并肩王世子择亲的年纪才会举办春日宴,在众多世家贵女中择出一位世子妃来。 如今并肩王世子才小豆丁般大,这春日宴是为谁办的? 沈母思及此处,略一抬头,正见沈嫣和声细语的跟阿昳说着什么,不知怎的,沈母心里画了个魂儿,这六丫头前脚进府,并肩王府的请帖随后跟着到,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更何况当年老四与徐氏和离,也不单单是因为平城公主插足,恐怕那件秘而不宣的事占的分量更重一些吧。 不过并肩王府有意示好,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了,左右已是这般局面,还能更坏到哪里去? 奉国公世子夫人张罗着小辈赴宴穿的新衣裳与首饰,见沈嫣头上只见金不见玉,知是徐家为商,地位寒微,用不得玉,故而也不打玉首饰,趁着这个机会,便多补了沈嫣几套像样的首饰。 就为这点子事儿,还落到老三媳妇眼里不痛快,当即便忍不住酸讽几句:“哟,这打外面遛一圈回来就是不一样,就这头面也比旁人多两套。” 奉国公世子夫人是个脾气软的,但凡能过去便过去,向来不与妯娌们掐尖要强,这话耳边风一刮,就当没听见,遂也没理她。 屋中坐着的四姑娘倒是发话了:“平常家里一应吃穿用度姐妹们都是一样的,并没少过我们什么,独六妹妹不在,便是留,也留出来了,母亲难道还要计较不成。” 沈三是奉国公的庶子,还是个能干的庶子,年纪轻轻就做到户部侍郎的位置,才能可见一斑。 因着这个缘故,沈三太太总想着争一争奉国公府的管家权,但她平日里的行事做派委实拿不出手去,且无人信服她,所以闹一闹也就过去了,没人当真。 别人不拿她当回事,她便借机给人添堵。 经过这一出,沈嫣只抬头笑了笑,并无言语,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初娘亲嫁入奉国公府的时候,带来一大笔丰厚的嫁妆,就算和离也没带走,依旧在奉国公府里存放着,所以,她才在这府里住的心安理得。 依稀能隐隐约约的听见沈三太太在四姑娘面前嚼舌根子:“我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全是为了你!” 沈四姑娘冷笑一声,不再言语,为了她?她是那种因为一两套头面便吃味记恨的人么,什么私心也往她身上扣! 见母女二人说着说着要急眼,在老太太面前委实不成个体统,沈四姑娘借着别人的话头顺势起身离了她母亲,坐到沈嫣旁边,只压低声音悄悄说道:“我母亲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咱俩年岁身量差不多,你那里缺什么少什么还没来得及置办好的,尽管去我那里拿来应急。” 沈嫣微微一愣,随后笑道:“谢谢四姐姐。” “你我姐妹二人,何须这样见外。”沈四姑娘道。 “那我就不客气啦。” “嗯,这样才好,姐妹本该如此,四丫头是个爽利性子,往后你们姐妹在一起帮扶热闹着才是正经。”沈母笑道。 沈嫣蓦然想起,为何四姐姐与三伯母本是亲母女还不对路,本来她还有个五姐姐,与四姐姐是双胞胎,可惜,五姐姐没活到如今便夭折了。 五姐姐开头只是有些风寒,吃些汤药好生将养着也没什么问题,可偏偏三伯母出幺蛾子,仗着怀着胎便作天作地,有个头疼脑热便闹的阖府不安。 那时,三伯母不知道从哪里结交了一位道婆子,那道婆子胡言乱语,疯疯癫癫的非得说三伯母院里的风水摆设有碍子嗣不好怀男胎,那段时间又是动土动院子,又是做法事的一通闹,闹玩了,五姐姐受了惊又受了凉。 那道婆子偏偏说什么五姐姐被小鬼缠上了,要喂五姐姐喝符水,一碗符水灌下去五姐姐呛了一下,一口气没上来,就这样过了身。 事情败露后,那道婆子被送到官府严加审问,才审出那根本就是个坑蒙拐骗偷的主儿。 四姐姐从那时起,便与其母生了嫌隙。 记得父母还没和离的那会儿,五姐姐也还在,四姐姐与五姐姐站在一块,长得一模一样的漂亮,常常让她猜谜一样猜谁是谁,猜对了还有糕点吃,五姐姐时常耍赖,逗弄她,可惜了,那么活泼可爱的五姐姐。 沈嫣蓦地回过神来,甩了甩头,将这些一并甩出去。见四姐姐瞅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越发奇了。 姐妹二人寻机出了荣柏堂,沈四姑娘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组织了一下语言:“见你住在这府里我就放心了。” “?”沈嫣一脸疑惑。 “看看你这呆样子,还和小时候一样。”沈四姑娘不禁捏了捏沈嫣的脸蛋道。 “是侯府不好吗?”沈嫣懵懵的问道。 “信阳侯府是四叔的府邸,有什么不好的,我只是只是担心你”沈四姑娘结结巴巴说了半句话,却不知如何往下说了。 她是看着当初四叔与四婶娘如何恩爱的,四叔又如何将嫣嫣视若珍宝般疼惜的,可自从公主嫁给了四叔,四叔像变了个人一样,对八妹妹比当初对嫣嫣还好,她是担心嫣嫣心里会有落差。 “既来之,则安之,没事儿,我心大。”沈嫣拍着胸脯保证道。 兴许傻人有傻福呢沈四姑娘心里自我安慰道。 一晃到了春日宴,奉国公世子夫人带着家里几个小辈去并肩王府别苑赴宴。 沈嫣一身鸭黄色锦缎衣裳,只戴了羊脂玉头面,玉肌雪肤般的人儿,恍若周身沾惹了阳光一般,明净,清丽。 甫一下了马车,便有王府的人招呼接待,沈嫣头一次赴这种宴,手心里愣是紧张的渗出一层汗来,只木木的跟在大伯母后面,等着去给并肩王妃见礼。 今天一起来的大家闺秀有很多,相熟的都凑到一处说说体己话,聊聊八卦。沈四姑娘带着沈嫣去见她的手帕交,大家一道说说笑笑,气氛倒也融融的。 “六姐姐!”清脆脆的一声响,听得沈嫣心里顿时一沉。 “六姐姐,我刚刚去东府的时候,管家说你们已经来了,白白扑了个空,我还想着若六姐姐没收到帖子,跟我一起来也是一样的。”沈姿干干脆脆的说道,喏,多么体恤人的妹妹啊,当众给人难堪不带马虎眼的。 “我记得我姑姑并不曾给沈八姑娘下过帖子啊。”一道萌哒哒的女童音插了进来。 众人往外一看,一个身着大红石榴裙的女童抱着一只斑点狗细细的打量人群,众人大多不知这是何人,不禁一阵交头接耳。 “姑姑说今天有许多漂亮小姐姐来,果真不假。”小姑娘放下斑点狗道。 “小璎子,找到没?”门廊处出现一道身影,赫然是并肩王世子。 “嗯,找到了,姑姑说最漂亮的小姐姐呃,不对,不能叫姐姐,差辈了。”小姑娘一双水蒙蒙的杏眼眨了眨,挣扎了片刻,放弃抵抗,最后认命道,“还是叫姐姐吧,最漂亮的小姐姐带了个小哥哥过来,估计就是他了。” “小哥哥,你可不可以跟我一起玩斑点狗,它可乖了。”小姑娘走到沈昳面前道。 沈昳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早被斑点狗吸引过去了,听到小姑娘邀请他一起玩耍,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沈嫣有些蒙圈,这小姑娘是谁?听着还有几分渤海口音。 沈姿在众人面前被小姑娘落了面子,心里很有几分不甘,见小姑娘要离开,作势要拦,小姑娘被她身上的香粉味熏的狠打了几个喷嚏。 “放肆,她也是你能拦的?!”并肩王世子怒道。 敢当众教训公主之女的,在场的也就并肩王世子了。 “这位姑娘,麻烦你离我远些,我对香粉有些不受。”小姑娘揉了揉鼻子道。 见三个孩子一条斑点狗走远,知情的人才道:“刚刚的小姑娘是渤海凌氏女,河东季家的养女也是独女,将来季家的产业都是这孩子的。” “哪个季家?” “掌管天下漕运的季家,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做天下船莫不出季。” “啧啧,难怪难怪。” “听说,这小姑娘一出生就被内定为并肩王世子妃了,看看刚刚小世子紧张的模样,可见生来就是个有福分的孩子。” 沈嫣别的都听的模糊,只听见一句渤海凌氏女,会和那人有关系吗?! 岂料后院,刚刚还一本正经煞有介事的小姑娘,这会子只扭着身子对凌檀撒娇道:“办成了,小叔叔,要抱抱。” 凌檀佯作冷眼瞧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小侄女,俯下身子一把将小人儿捞到怀里道:“都是大姑娘了,还这般爱粘人撒娇可怎么得了?!” “五岁就算大姑娘,那外面那群漂亮姐姐们都是老姑娘了。”小姑娘拧着小眉头,掰着小手指算道。 “就你会说话。”凌檀失笑道。 叔侄俩正说着,忽听斑点狗一声惨叫,不远处的几个男孩子扭打到了一处。 凌檀脸色一变,暗道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七章 “呀,我的狗狗。”璎璎惊呼一声,挣扎开凌檀的怀抱,向斑点狗跑去。 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小斑点狗,正卧在假山旁低低哀鸣,它的右侧后腿上被砾石划了一道两寸长的口子,鲜血正汩汩的往外冒,见小主人来了,一双乌黑狗狗眼瞬间湿漉漉的。 “谁干的?”小姑娘沉下脸色娇叱一声。 男孩子的打斗刚刚停止,一个身穿秋月色锦袍的小公子憋红了脸蛋,显然在刚刚的打架中没讨到什么便宜,见小姑娘问,只愤愤说道:“一只挡道的贱狗而已,有什么值得稀罕的。” 璎璎眼里闪着点点泪光,只强忍着不哭,一面吩咐一旁的小厮去请府医,一面吩咐季家的护卫,将惹事的小子牢牢按住,她抄起划破斑点狗的砾石,在那小公子腿上划出一道与斑点狗身上大小深浅一样的血口子,才道:“我季璎的狗,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小公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旁跟着的小厮忙悄悄跑出去喊人,与小公子一道的几位世家公子从没见过璎璎,只当她不知道得罪的是谁家的小公子,忙纷纷亮出名号来,璎璎一笑,轻轻吐出一句话:“我打的就是他。” 几位世家子弟一看遇到硬茬儿了,便挑来挑去,挑了个软柿子捏,不约而同的把火引向一旁站着的沈昳身上,这小子不言不语打架倒是个狠角色,二话不说上来就干,一个对三个都不落下风,凡是武力没得到便宜的,都想往嘴上讨了去。 “哼,若不是他当了我们的路,我们也不会对一只狗撒气。”一群世家公子七嘴八舌的说道。 沈昳小小的身子站在众人中间,刚刚确实是他与斑点狗玩的太开心了,才没注意到这些世家公子,他他是不是闯祸了?! “他是我邀请来的,你们算哪个?”璎璎人小,嘴不弱。刚刚最是沉稳的小叔叔,难得开口,一开口便是让自己邀这位小哥哥一起来玩耍,肯定这个小哥哥是比旁人重要的,再说一起玩了斑点狗就是好朋友,护着总没错的。 “你又是谁?”小公子们问道。 “哥哥,我是谁?”小璎璎忙向并肩王世子求证道。 “她是说让你们出去,你们便进不来并肩王府的人。”并肩王世子对众人说道。 正说着,府医急匆匆的赶到,忙给斑点狗包扎伤口,包扎完毕之后,才给刚刚被璎璎伤到小公子查看。 小公子是太后娘家晋国公府上的嫡长孙狄恪,见他与狗共用一个大夫,立马不乐意了,挣扎着哭诉并肩王府侮辱人。 这年头,但凡有点医术的,都有些脾气,听狄小公子这么说,立马二话不说,扭头就走,爱谁谁,他平时可是伺候王爷的,如今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瞧不上,简直岂有此理。 此处正乱糟糟的闹成一团,那边姑娘群里听到消息后,立马赶了过来。 晋国公府的大姑娘狄蓉见亲弟弟毫无体面的趴地上哭,顿时来了火气,对弟弟身边跟着的小厮怒喝一声:“你们都是死人不成,还不将主子扶起来。” “我不起来,我不起来,姐姐,我腿疼,呜呜呜。”狄小公子见姐姐来了,仿若遇到主心骨一般,顿时硬气了起来,连哭声都拔高了几个调。 “怎么回事?”狄蓉见弟弟腿伤成这样,又痛又惊。 狄小公子号称晋国公府嫡长孙,实则晋国公府就这么一根独苗苗,余下的八位小辈都是姑娘,是以他小小年纪被宠的不成个体统,往日在晋国公府里作威作福惯了,养成一副横行霸道的脾气,很不讲理。 平日里长辈与姐姐们都将他看做眼珠子似的护着,别说这么长的一道血口子,就算走路跌个脚都得心疼好半天。 见大姐姐问了,狄小公子伸出手指颤巍巍的指向璎璎,刚刚她人多,自己打不过她有情可原,现在姐姐们都来了,终于可以不用再忍声吞气了! 狄蓉又惊又怒,火在心头失去理智,又仗着嫡嫡亲的姑祖母是太后娘娘,一时没了顾忌,伸出巴掌便要教训璎璎。 刚刚一群姑娘们进来的时候,将不宽敞的甬道都塞满了,季家护卫被堵在后面,只有沈嫣担心弟弟别闯祸,站在最前面打探情况,恰巧离璎璎最近,见狄蓉要打璎璎,情急之下,便给拦住了。 无论如何,一个十几岁的姑娘也不能冲着个五岁的小孩子动手啊。 狄蓉见自己被人拦下,怒道:“商户之女也敢拦我。”说着便又伸出另一只巴掌作势要去打,碰的一声,忽觉手腕一阵剧痛,竟没了知觉。 凌檀弹了弹手指,将剩余的石子扔在地上,无论如何都不允许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欺负他在意的人。 “我竟不知信阳侯什么时候成了商户了?!”一道清朗的男声插、入,众人纷纷让出一条路来,待抬头看时,在场的姑娘都不禁红了脸,那那人也太好看了吧。长眉入鬓,星眸韶澈,一身天青色直缀竟被他穿出湖光山色的竞秀之意来。 凌檀顾不上众人的吸气声,只对沈嫣道了谢,便一把将小璎璎抱入怀中对狄蓉冷冷道:“我小侄女打人只问缘由不问身份。” 狄蓉忍着手腕间的剧痛怒道:“无论是何缘故,殴打功勋之子依律杖责十。” “人是我打的,我是沈侯之子,功勋之子打功勋之子,抵了。”一旁的沈昳忽然开口道。刚刚小妹妹热心肠袒护他,这次他也要帮小妹妹一把才算有义气。 众人正理论着,忽见王府太监唱喏,并肩王到。顿时人们大气不敢出,齐刷刷的跪地行礼。 “都挤在此处作甚?”并肩王环视一下乌压压的众人道。 此时,别管心里有多大怨的,依旧不敢出声。 “本王的璎璎呢?” “在这跪着呢。”小小人儿奶声奶气的回道。 “过来,地上凉,生了病可如何是好?告诉伯伯,你们在此处作甚?” “我我教训了个人,别人便想来教训我。”小璎璎一五一十的将刚刚的事儿说了一遍。 “还有人敢欺负咱家的霸王花,可不得了了。”并肩王说笑道。 小璎璎骑在并肩王脖子上苦恼道:“大胡子伯伯,你不疼我了,见我被人欺负也不理,你说你是不是有了别的开心果?!” “好好好,理你,理你,我刚刚隐约有人大义凛然的说自已是沈侯之子,是谁?”并肩王询问道。 沈昳刚刚还意气风发,这会儿见了传说中的并肩王瞬时蔫了,见并肩王发问,便抖了一抖,暗戳戳的挪出来,干巴巴的回道:“回王爷的话,是是是小的。” “哈哈哈哈,倒是个有意思的,沈侯之子,你叫什么名字?”并肩王朗声大笑,见小小的人明明怕极了自己还强装镇定,瞬间起了逗一逗的心思。 “王爷,我小的叫沈昳。”小小人儿一本正经的答道。 “你是沈侯之子,不用自称小的。”并肩王大手一捞,左边抱着璎璎,右边抱着沈昳,阔步向前走,边走边道:“都起吧,别围着了。” 狄蓉恨恨的,悔的肠子都青了,她特意早起了一个时辰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本想着若能入了并肩王的法眼,那便此生妥当了,可谁知偏偏这时候被人搅了局,被并肩王看去自己不体面的地方,实在是大大的不该。 见沈嫣看着并肩王的去向愣愣的,狄蓉不由出言讽道:“这么舍不得,可惜了,王爷眼里没你,乡巴佬就是乡巴佬,粗鄙卑贱。” 沈嫣见弟弟得了王爷的青眼,被王爷一路抱着走,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见狄蓉来找茬儿,不由回击道:“王爷眼里有王妃就成了,有我作甚?难道狄大姑娘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吗?我要是你就去照照镜子再出来说话了。” 确实,狄蓉的长相,很令人遗憾。 “你你”狄蓉羞得恨不得撕烂沈嫣的嘴,只碍着世家贵女的架子,不便自己出手罢了。 “狄姑娘,你弟弟貌似很疼的样子。”凌檀提醒道,他有几分不解,这姑娘是不是哪里不正常,亲弟弟都这样了,还顾得上在这里争风吃醋,说些有的没的。 经凌檀提醒,狄蓉猛的回过神来,王府里是不能待了,便赶紧张罗着回家。 见狄蓉风风火火的走了,围观全过程的沈姿忽然出声道:“到底是晋国公府的人,太后娘娘怪罪下来就不好了,左右阿昳也有错,我们何妨不跟过去道个歉才是正经。” “我倒不知阿昳何错之有,如果你觉得有,我不吝赐教,洗耳恭听。”沈嫣一阵心烦道。 “打打人终究是不对的。”沈姿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没想到沈八姑娘道德观念这么强,在下佩服。”凌檀嗤笑一声说道。 “你”被个外男这样抢白,沈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简直羞得无地自容起来。 “王妃想是快出来了,我陪王爷下会儿棋,你在此处稍稍等等便是。”凌檀没再理她,转身对沈嫣叮嘱道。 “好。”沈嫣有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一个字。 “大家都在此处站着做什么,快随我来。”说话间,一位红裳锦绣袍的绝丽女人开口说道。 众人纷纷见礼,刚刚的闹剧只撇在脑勺后面,谁也不多提一句。 一番礼过,众位世家贵女随王妃娘娘进了待客的园子,本来受王妃亲自邀请的贵女并不多,慕名前来的比较多。 王府多年的规矩了,从不拒人于门外,来了便是客,无论有没有邀请帖,都可参加王府宴席,只不过一个内宴一个外宴,亲受王妃邀约的在内宴,余下的在外宴。 是以沈姿看着奉国公府的诸位姑娘进了内宴,气得牙根痒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八章 女眷们随并肩王妃入了席,宴前先上了开胃的点心果碟,每个人面前的点心各不相同,都是依着座前人的喜好特意调制的。 沈嫣特别留意了一番,有人面前摆了形致娇巧的海棠酥,有人面前摆了香气四溢的水晶饼,她自己面前的是渤海特产的金丝软蜜。 众世家贵女端庄了仪态,皆举止风雅的品尝自己碟子里的点心。 沈嫣自小便爱吃这样的枣子,见碟中的金丝软蜜个个色泽如樱,琥珀晶莹,顿时心下一喜,忙用汤匙舀了一个放在嘴里,如蜜般的香甜渐渐的在舌尖心头,扩散开来。 沈嫣手下一顿,神色有些怔愣,这软蜜枣尝起来,与母亲亲手制的,一般无二。殊不知在这世间,千百个人蜜饯枣子,有千百种手法,做出来的枣子也会有千百种细细差别的味道。 根本不存在,两个人蜜饯的枣子是同一种味道的。 “味道还可以吧?” 一阵香风飘过,沈嫣回了神,点头称道:“回王妃娘娘的话,再没吃过这样美味的枣子。” “说起来,制金丝软蜜枣的方子还是与你母亲学的。”并肩王妃轻轻笑道。 沈嫣心中暗暗吃惊,不知什么时候,并肩王妃与母亲有交情了,微微抬头却发现王妃桌前的碟子里摆着和自己一样的金丝软蜜。 噔噔噔,一阵轻响,穿石榴裙的小姑娘像个风火轮一般蹭到并肩王妃跟前,有鼻子有眼的控诉道:“姑姑,姑姑,你吃好吃的怎的也不叫我呀?” “小滑头,你这不是遁着味儿来了嘛。”只见并肩王妃摸摸小姑娘的额头,将她抱坐在身边。 小姑娘坐稳后,抬头见了不远处的沈嫣,小屁股长草一般扭来扭去坐不住,片刻后滑下椅子跑到沈嫣面前,笑得一脸神秘。 沈嫣好奇,见王府的下人极有眼色的往她旁边添置了木椅,遂忙把她抱坐上去。 “和漂亮姐姐排排坐,心情好好,我要吃枣枣。”小丫头欢乐的念叨道。 沈嫣从善如流的给她舀了蜜枣搁嘴里。 “漂亮姐姐,小哥哥跟着王爷去外面坐了,小叔叔叫我回来告知你一下,不必担心。”小姑娘迅速将枣吞下说道。 “多谢你了。”沈嫣打趣道。 “客气客气。”小姑娘很是不好意思的摆摆手道,“我听说漂亮姐姐也是从渤海来的,我们算是同乡了,不必客气。” “这么小的年纪就会攀亲了?你可知道她是谁?”并肩王妃玩笑道。 “她是沧州徐家的表亲。” “财财神爷呸,不对,是财神姐姐,哎呀,失敬失敬,早知道今天见这么有来头的姐姐,我就提前三日斋戒焚香沐浴更衣了。”小姑娘揪了揪自己的小袖子,生怕亵、渎了财神。 沈嫣见她这副煞有介事的模样,不禁被逗笑了,说道:“你怎么这么有意思。” “因为我是开心果子啊。”小姑娘认真思索了一下回道。 大家纷纷附和道:“果然没见过这么有趣的小姑娘。” “这小人精插根尾巴就成孙猴子了,在家里被惯的实在不成样子。”并肩王妃失笑道,看面色不像是苦恼倒成了骄傲。 沈嫣颇有些疑惑,这小姑娘与并肩王妃是何关系?并肩王妃实则为老王爷的养女,听说是一介孤女,前朝覆灭后家人也都死光了,这才被老王爷收养,怎的突然冒出个侄女来? 不过也有传闻讲,并肩王妃乃前朝末代太子之女,只不过被并肩王府隐瞒了身份,偷偷养活成人。不过传闻终究是传闻,没几个人真信。 沈嫣拧了拧眉头,前朝皇后出自渤海凌氏,这小姑娘本是凌氏女,如此这样,她叫并肩王妃一声姑姑,很是理所应当。 那那传闻竟是真的?! 那如今眼前这场宴会便不是偶然,仿佛有人在刻意安排。 沈嫣低头望了望小姑娘与那人颇为相似的眉眼,心中忽然顿悟。 原来是他啊,费这么大周章,只为让自己心安,知道自己一心想与并肩王府交好,便有了这次春日宴。 她释然一笑,心中前所未有的轻松,原来在暗夜中匍匐前进,也早有人默默地为你劈荆斩棘,他他怎么那么好。 想到这里,沈嫣又往小姑娘嘴里连塞了两颗蜜枣。 一阵茶点过后,世家贵女们的拘束之气也去了几分,渐渐地都放开了去谈笑。 “王妃娘娘,听说临安夫人要在国子监开女学,此事当真?”兵部尚书柳如故之女柳依依大着胆子问道,一双水晶晶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目光中满含期待的望向并肩王妃。 “姨母是有这个打算,听闻已在御前递了折子,想是过些日子就有答复了。”并肩王妃回道。 “那敢情好,以往都是见男子神神气气的进国子监,咱们女人凭什么就得窝在家里绣花绣草绣小鸟的?”柳依依虽然名字取得温柔婉约,其人性子动如脱兔,活泼的紧。 这番话若是落在外面,肯定算得上惊世骇俗,所幸能进并肩王府内宴的,都是见识非凡之辈,只当柳依依如此言论是寻常罢了。 “不知临安夫人对女学生是何要求,咱们也好早做准备。”贵女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纷纷议论开来。 “你们说假设有了女学,圣上会不会为女子开恩科?没准啊,我们还能弄个女状元当当。” 原本心思摇动的,此刻已彻彻底底拿定主意,世家大族的女子,并不愁吃喝,也无需做女红补贴家用,除了与母亲学学主持中匮之道,有的是大把时光。 这大好时光还偏偏被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论调框住框死了,着实浪费。 这话又说回来了,人啊,不能太闲,一闲便容易生事儿,若女学一办,大家都读书去,也就没时间搭理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心胸自然宽广大度,这样有利于促进家族和睦兴旺。 众人带着憧憬离开并肩王府的时候,已是黄昏,王府门前车马如龙,好不热闹。 沈嫣刚欲起身,便被并肩王妃留了一留:“沈六姑娘请留步。” “王妃娘娘,可还有事?”沈嫣不解的问道。 “王府里还有些蜜饯的金丝枣,你带些回去,也好打个牙祭。”并肩王妃和煦的说道。 “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无妨,我还有事儿要拜托你呢。” “王妃娘娘请讲。” “前些日子璎璎的父亲从西域出船回来,带来几盆奇花,我向来不太会侍弄这些,可否拜托沈六姑娘帮忙照看?”并肩王妃道。 “既如此,沈嫣定不负嘱托。”沈嫣道。 两人又说了会子话,沈嫣才迟迟出门,沈家等在外面的马车有几分焦急,见人都快散尽了,还不见沈嫣出来,不禁有些不安。 沈嫣甫一到马车前,汀雪先在外面拦了拦,低声对她说道:“姑娘,大事不好了,晋国公夫人白日哭哭啼啼的找上门去讨说法了!” 沈嫣愣了愣,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晋国公夫人是谁,就是狄小公子的祖母,这京中世家贵族圈里有名的泼皮破落户,什么都讲就是不讲理。 这晋国公夫人一去府上,准没好事儿,不定怎么一番折腾呢。 沈嫣瞬间急了,连忙上了马车匆匆往回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九章 奉国公府在前些年因着子嗣单薄,勋爵之位世袭降封,很是萎靡了一阵子,于京中各大世家中也毫不起眼,没落的可以。 直至现任奉国公在边疆立下汗马功劳,又与徐家联姻,用大笔银子在朝中上下打点,才又保住了奉国公爵位的。 是以在老牌世家中,沈家根基不稳。又因这些年,沈家子弟虽入朝为官,但都行事低调,让人误以为很有几分软弱可欺,当然这里面除却信阳侯沈期。 所以晋国公夫人只敢暗戳戳的来奉国公府讨说法,半分不敢上信阳侯府理论个青红皂白。 晋国公夫人与奉国公夫人在年轻的时候便有些不投脾气,不过都是世家贵女,看不顺眼就少看两眼,万万没有闹到撕破脸皮的境地,没得失了体面,故这些年来,奉国公府与晋国公府之间并无甚往来。 是以下人来报晋国公夫人来访,沈母便觉得无帖拜访,失礼不说,恐怕是来者不善吧。 果不其然,晋国公夫人甫一进门,便拉着个长脸,两眼肿的桃子一般。 两人礼让一番,落了座,晋国公夫人冷笑一声道:“姐姐得替我评评理啊。” “哦?晋国公世子为京兆府尹,这评理的事还用得着别人?莫取笑我了。”沈母道。 “这个理儿还非得奉国公府才能评的,适才我家孙儿去并肩王府做客,好好的,便被沈侯之子打的落在床上起不来。”晋国公夫人一副兴师问罪的意味。 “竟有这种事儿?”沈母惊了惊,平日冷眼看着,昳哥儿这孩子虽顽皮了些,但不像是会故意惹是生非的,遂又问道,“我家昳哥儿为何打人?” “小儿之间调皮打闹,实属平常,只要不太出格,大人都是不必理会的,可出红见血就不应该了。”晋国公夫人避重就轻道,“听说是为了争一只狗,我家孙儿玩的好好的,沈侯之子上来便抢是何道理?” “晋国公夫人这颠倒黑白的本事,也是叫我等小辈大开眼界。”沈嫣进门便听到这么一句,心里也顿时来了火气,现在她也是有撑腰的人了,底气足的紧。 “嫣嫣不得无礼,还不赶快来拜见晋国公夫人。”沈母道。 沈嫣后头钻出个胖嘟嘟的小脑袋来,见沈母如是说,便探出小身子给沈母见了礼,转头瞅了瞅晋国公夫人道:“听闻晋国公夫人不大讲理,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噗如此童言无忌,口无遮拦的,也只有璎璎姑娘了。 “你你”晋国公夫人气的手里紧紧攥着帕子,颤颤抖抖的指着璎璎说不出话来。 “你孙子是我打的,他平白无故打我的狗,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我这个主人不乐意了,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并不是沈小哥哥打的,沈小哥哥怕我挨板子才揽的责。”小姑娘竹筒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 “你是哪个府上的?”晋国公夫人冷眼问道,家里小辈虽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通,看样子很有几分避重就轻,这小丫头往常在世家宴会上并没见过,定然出身不高,岂不更容易拿捏。 璎璎自幼很有做霸王花的自觉,要比不讲理的人还要不讲理,只言道:“暂居并肩王府,悄悄告诉你,区区不才出身渤海凌氏,养在河东季氏。” 兴许并肩王府的名头压不住晋国公夫人不理智的嚣张,但只亮明她本姓凌即可。凌字便是璎璎的免死金牌,太后听了都甚觉欢喜。 “你你平民之女敢殴打功勋之后,按律按律按律是要杖责十的。”晋国公夫人道。 套路不对?!璎璎皱了皱眉头,求助的瞅向沈嫣。 沈嫣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对晋国公夫人说道:“劝夫人三思,十个板子要了这孩子的命,等初一十五进宫给太后请安的时候,怕是不好交代,毕竟上个月太后要赐她郡主的封号,被她婉拒了,人若一下子有个三长两短,太后难免心伤落泪。” 沈嫣这番话犹如一盆冷水泼在晋国公夫人头上,瞬间浇了她个透心凉,是了,在太后眼里,只要是渤海凌氏子孙,便能享尽万般恩宠,自己血浓于水的子侄倒是靠边站了。这都多少年了,还是放不下的执念。 晋国公府的泼天富贵还不是靠着太后娘娘的荫庇,为此等事惹恼了太后娘娘,反倒不美了,若这样放过这个无法无天的小丫头,也是万万不能的。 一等公府的小世孙,岂由平民之女来欺压,早在五十年,自己是不敢惹渤海凌氏,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已是今非昔比了。 晋国公夫人趁其不备便要甩璎璎一个巴掌,不料被人狠狠擎住掼在地上。 “夫人可要当心自己别一巴掌扇没晋国公府。”一道冷峭的男声警告道。 众人抬头一看,是位着银甲,面部戴着玄金色麒麟面具的人,听声音也就二十来岁,却人高马大威风凛凛的站在堂中。 “叩见奉国公夫人,末将乃并肩王麾下麒卫将军,奉主上命令特来与夫人商讨一件事。”麒卫将军道。 “将军请坐,将军前来所为何事?”沉默良久的沈母问道。 “令孙聪慧非常,深得王爷欢心,见令孙到了启蒙的年纪,王爷有意请令孙与世子爷一道读书习武,不知夫人意下如何?”麒卫将军开门见山的问道。 沈母一时有些惊住了,这等大大的好事会落在自家孙子身上,简直不敢相信,这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况且沈母又想着,嫣嫣与昳哥儿这两个孩子,注定不会与西府那边关系融洽了,这里面的心结也不是一日两日能解开的,自己与国公爷在着还好,一旦他们两个老家伙埋土里,这两个孩子还不知要如何过活呢,如今昳哥儿得了王爷的青眼,日后这两个孩子也算有所依靠,此事甚好,甚好。 不过这事儿,无论如何也得与他父亲商量一二,才好定下。 沈嫣见祖母面露犹豫之色,心里不禁着起急来,万一家里不答应怎么办?! 一旁的晋国公夫人缓过神来,热泪滂沱,湿了帕子,闹着要寻死觅活的,屋中众人中,只下人还劝着,当主子的个个端坐着,冷眼旁观。 所谓先撩者贱,说的便是晋国公夫人了,怒气冲冲的上门来找茬儿,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儿,却弄成这样,她很有几分怨气,不甘心。 不甘心之下,便指着麒卫将军骂他以下犯上,不成体统,按律应该杖责,说着便要去喊人。 “晋国公夫人,本将劝你冷静一会儿,刚刚那幕你应该万幸是本将看见了,若我家主子看到,你怕是哭都找不到调了,本将的职责便是护卫王府安全,刚刚之事在本将职责范围内,不算逾矩。”麒卫将军冷冷说道。 “对了,顺便提醒夫人一句,以后见了这小祖宗能绕道走就绕道走吧,她记仇又不讲道理,很难搞。况且又是王府一众主子的心肝儿,等闲人,惹不起。譬如我,每次都躲着走。”麒卫将军低叹一声,说道。 “哎呀,低调,低调。”小姑娘急红了眼,去扒麒卫将军大腿。 不想被麒卫将军一把捞起来,驾在脖子上,对众人道:“本将告辞,后会有期,沈老夫人决定后,差人给并肩王府送个话便可。” “驾驾驾,大马快跑。”一大一小,在众人眼中迅速消失。 “” 晋国公夫人见那煞神走了,便又想恢复作威作福的做派企图找回些面子,于是死抓着沈昳揍过她孙子这事儿不放。 沈嫣不禁皱了皱眉头,晋国公夫人好歹是一等夫人,又系出名门,怎的如此泼妇模样。 “功勋之子与功勋之子打架也是讲究门当户对的,一公一侯能一样吗?”晋国公夫人强词夺理道。 “本侯倒不知如何不一样了?若不是赶着来一趟家中,还不知母亲孩子被人如此威逼。”说话间,在门外站了许久的信阳侯从容踱步进屋。 “沈侯来得正好,你你儿打我孙的事儿,如何算?”晋国公夫人见信阳侯来了,心里刚落下的鼓又敲了起来。 “并肩王府的事儿,本侯也听说了,特此来东府教育那小子一番,本侯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跟晋国公世子干起架来从无败绩,不打到他求饶是不肯罢休的,怎的本侯的儿子如此手软,居然还使贵府的孙子有力气回去告黑状,竟连祖辈都惊动了,实属不孝啊。”信阳侯乐呵呵的说道,在场的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论脸皮厚,晋国公夫人不及信阳侯多矣,打人打不过,吵架吵不赢,什么便宜没占上,晋国公夫人哭哭啼啼的从奉国公府跑了出去。 正好碰见来府里找信阳侯的平城公主,晋国公夫人匆匆行了礼,便走了,弄得平城公主摸不着头脑,这这谁又得罪了她? 一旁丫鬟非常贴心的给平城公主答疑解惑,骇得平城当时就变了脸色。 平城公主非太后亲生,乃当今圣上异母妹妹,平城的母亲是先帝的第一宠妃安贵妃,先帝在世时,这母女二人可谓是得尽帝宠,不然平城也干不上逼婚信阳侯的事来。 其帝宠之隆,甚至差点威胁到了皇位传承,故当今圣上登基四年,愣是没给平城加封长公主。与平城公主同辈的公主,已然都是长公主了。 让平城公主心有不安的,她在生产的时候落下伤病,极难有孕,而独子又夭折,听闻太后那里有晋国公府献的求子良方,她很想得到。 又因着父皇生前极宠她,她很不得太后娘娘的喜欢,这方子的事儿极难说。 这些日子,她巴着太后和晋国公府的人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上赶着去得罪。所以听了宫女这么说,有种天要塌的感觉,一路急急忙忙去荣柏堂。 荣柏堂内,沈母怕夜长梦多,与信阳侯敲定沈昳入并肩王府给世子做伴读的事后,便连忙命人去给并肩王府递话了。 沈嫣眼见此事板上钉钉,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信阳侯见此状,眸色深了深,没说什么。 见公主驾到,众人都起身行礼,平城公主摆了摆手道:“我听闻昳儿打了晋国公世孙?” 沈母闻言冷了脸色,一件孩童间的小事,还没完没了?!! “这万一太后娘娘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夫君,明日我带着昳儿去陪个罪,这事儿便算过去了,可好?” 信阳侯不动声色的抿了口君山银针,听平城公主这样说,只道:“甚好!” 沈嫣瞬间心思沉到了谷底,阿昳若落在公主手里,那还有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十章 平城公主毕竟是皇妹之尊,再如何也不会去臣子府上低三下四,她口中的赔罪,是到太后跟前伏小做低讨个好。 正巧两天后便是二月十五,又到了朝中内外命妇给太后娘娘请安的日子,晋国公夫人定也会去,到时把话说道开,省的连累她与太后一脉的关系。 平城公主向来不把心思用在脑子上,否则她早该着真的想想,古往今来,但凡能做到太后位置的女人,哪个是简单角色?! 安贵妃母女得宠的时候,连当今太后都得退避三舍,先皇大行之前,点了名让安贵妃殉葬,被当今太后婉劝了下来,保安贵妃一条命。 照这个路子走,当今太后怎么也得是个贤良淑德的典范,可不要忘了,平城公主至今没被进封长公主,这其中就很耐人寻味了。 寻常人碰见这种事情,早就夹起尾巴来做人了,哪里会时常在太后面前晃,可平城公主偏偏不,她反而经常进宫“尽孝”,比太后正经女儿还殷勤。 二月十五这天,平城公主没带亲女沈姿,只带了沈嫣、沈昳姐弟俩进宫。 沈昳小手被姐姐牢牢牵着,也知今日并非往常,并不敢十分淘气。 沈嫣故意慢了平城公主几步,只不近不远的跟在后面,低声吩咐沈昳:“待会儿只待在姐姐身边,除了请安的吉祥话什么都不要说。”沈嫣察觉到弟弟微微有些颤的手,又继续道,“不必怕,也不要哭,万事有姐姐呢。” 沈嫣极目远望,万重宫阙,重朱叠紫,威严起势,让她不得不回想起荒唐的前世来。 亲母失踪后,她与弟弟回了信阳侯府,甫一开始便被公主之威压的喘不开气来,惶惶不可终日,难免病急乱投医,吊死在睿王那棵歪脖树上。 倘若倘若 沈嫣忽然后知后觉的发现,前世的凌檀,比这一辈子晚入京三年!!难道难道是苍天终于开眼了么。 一时,沈嫣心中有万千感慨 姐弟二人随着平城公主向太后所居的万宁宫走去,还没进殿便听见里面言笑甚欢快,不禁有些纳闷,太后最喜静,往常也没有人敢这般玩笑喧闹,里面的人是谁? 殿内,璎璎费劲儿的捧着一大盒色泽绚丽,莹莹动人的南珠,来到晋国公夫人面前,姿态极谦和道:“国公夫人,前儿是我不对,我送你一大盒珠子,您您见了我别打,成么?” 太后娘娘闻言挑了挑眉,心中一阵好气,自己这个娘家嫂子,岁数一大把,怎地还跟个孩子计较,没得失了分寸。 “你你”晋国公夫人闻言心中一阵火起,好话歹话都被这丫头说尽了,自己的孙儿挨了打,讨理不得,忍气吞声不得,反而成了自己的错。 “我不乖,您别跟我一般见识。”璎璎极有眼色的认错道。 晋国公夫人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在太后娘娘灼灼目光下,只得收了珠子揭过这篇去。 “哎,要说起来,都是姑姑与娘亲的错。”小小姑娘学大人的模样重重的叹了口气,悔恨道。 “你这小滑头说说,怎么就是她们的错了?”太后眉眼瞧了并肩王妃一眼,饶有兴趣的说道。 “前几日,姑姑与娘亲闲聊,说是京中来了漂亮姐姐,还是从渤海来的,我一想,同为渤海人,算是同乡,便心生好奇,央着姑姑带我去看一看,姑姑说家里的杏花开了,正好可以下帖子请漂亮姐姐来看花,这杏花对美人,一个怎么够,所以请了很多漂亮姐姐来看花,看着看着,我就看晕了头,把晋国公府的小公子给打了。” 璎璎越说越发的无辜,两只杏眼泪汪汪的瞅着太后娘娘,直瞅的太后娘娘心都化了,不由安慰起小人儿来:“不怪你,不怪你,没有人怪你。” “哎,要怪就怪姐姐们太过美丽。”小姑娘幽幽叹道。 “真是个活宝,她在家也这样吗?”太后好奇的问道。 “璎璎自幼体弱,五哥看她比看眼珠子还重,在家里什么都由着她,如是惯的有些出头。”凌檀说道。 “家有娇女,宠溺些是有的。”太后道,不知回忆起了什么,微微一笑。 眼前这个俊如华玉的少年郎,像极了那人年轻的时候,一样的神采勃然,雄姿英发。 正说着,平城公主领着沈嫣姐弟进了殿,众人见礼一番,却不见太后娘娘倚靠在贵妃榻上,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璎璎模样乖巧的坐在太后怀里吃糕点,顺道塞给太后一块枣泥酥,呃有什么烦心事,甜甜就好了。 沈嫣一眼看见了殿前端坐的凌檀,刚刚进来请安的贵夫人们,都是在门外给太后娘娘磕个头便走的,原是内殿有了客人。 只不过,她万万没想到,那个人居然短短时间内,竟能跟太后娘娘谈笑风生,她在前世便听说太后对姓凌的人都礼遇有加,尤其是渤海凌氏,却不知是何缘由。 平城公主见一遭人正一团和气的唠家常,遂也就着宫女搬来的黄花梨椅坐下,暖声问候了太后的身体后,便转头对晋国公夫人道:“舅母近日可好?” 此言一出,太后眉头又紧了紧,她便知道这位平城公主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 晋国公夫人也不是什么明白人,看不出太后殿里的眉眼高低来,见平城公主主动问了,便佯作闲谈似的,把孙儿被打的事儿吐露了出来。 平城公主顺水推舟的便要沈嫣姐弟二人给晋国公夫人赔罪,也不顾着殿上诸人正瞅着这一出又一出的戏。 “平城,你若无事便跪安吧。”太后凉凉的说道。 璎璎小姑娘气呋呋,晋国公夫人拿了她一大盒颗粒饱满匀称的南珠后,转身又要欺负漂亮姐姐,真是可恶。 太后摸了摸璎璎额前的小呆毛,不禁想赐平城公主两个懂事的嬷嬷,好好看着她点儿,省的皇室的脸都被她丢光,看着挺精明的一个人,竟办些不着调的糊涂事儿。 平城公主好没讨着,在太后面前吃了憋,不禁有些恼怒,心中无法,太后都亲自赶人了,她岂能不走。 沈嫣不禁心中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本以为有一场硬仗要打,却原来雷声大,雨点小。 正欲退下,殿内进来几个皇子连着几个在宫中当差的勋贵子弟。 沈嫣有些疑惑,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啊,这个时刻太后专门用来见命妇的,不大可能有皇子及勋贵子弟出没啊。 “皇祖母,孙儿给您请安。”几个皇子纷纷见礼,随后勋贵子弟也随着见了礼。 “你们几个这是下学了?”太后笑问道。 “正解,今儿个可是老三的生辰,孙儿几个是把皇祖母要寿礼来了。”皇子们逗趣道。 沈嫣在一旁听得蓦然一怔,原来今天是三皇子,也是将来的睿王,楚徽之的生辰啊,呵呵。 “咦?嫣嫣,你怎地在这儿?我一会儿交差,等会一道回家。”奉国公世孙沈曜扭头看到沈嫣,不由开口问道。 沈曜一声喊,引得众皇子纷纷转头,沈嫣瞬间低下头,脸上微微有些不自在,她大哥哥这个二楞子,就不能悄悄的,小点声啊。 “沈家表妹,我识得你,你是当年跟在阿曜身后要糖,然后一不留神摔了个大马趴的那个小妹妹,是也不是?” 一道清润的男声,激得沈嫣从头到脚,一阵冰凉。 睿王,久违了。 凌檀不着痕迹的看了璎璎一眼,小家伙心领神会,噔噔噔下了榻,扭到沈嫣身边道:“漂亮姐姐也爱吃糖啊,璎璎也爱吃,好看的姑娘都爱吃。” “小豆丁,你又来了。”三皇子一把攥住璎璎后背衣领,将她提了起来。 璎璎顿时恼怒了,姑娘小便不是姑娘了吗?便不要面子了吗?提来提去,成何体统?! 反正小叔叔也不喜欢眼前这位,不然也不会教导她,见了三皇子能踢便踢,能打便打,于是璎璎小脚一伸,踹向三皇子的鼻子。 糟糟了,这得赔多少南珠?!不对,南珠她赔得起,关键是她想起小叔叔对三皇子的评价来,说什么,楚徽之其人,面白,心冷,少担当。 得罪了他,不会被莫名其妙的暗杀吧。 三皇子被璎璎一个无影脚踹出了血,不由暗骂一声晦气,他素日里很是看不惯皇祖母对渤海凌氏的人青眼有加,今个偶然听说祖母正召见渤海凌氏嫡系子孙,一时心下难耐,便招呼众兄弟过来看看。 却不想人还没正式见着,他自己却被个丫头片子来了个下马威,一时心中有些不愤,不过怎么也得先去偏殿止止鼻血。 见那一堆凤子龙孙前呼后拥的去了偏殿,凌檀给沈嫣打眼色,示意她没事儿赶紧走。 小璎璎憋着嘴噙着泪,慢慢挪到太后跟前,无比懊悔的说道:“看来我不能离开太后半步,一离开就闯祸。” 片刻后,一堆人再出来,哪里还有沈嫣的影儿。 小璎璎一副怕的要死的样子向三皇子道歉,三皇子能怎么办,只摆摆手不跟她一个小孩子计较,却瞄准了她的小叔叔,凌檀。 “本皇子素闻渤海凌氏一族以容貌见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三皇子觑着凌檀开口道。 男人,但凡有志气的正常男人,即便长得出色,也不愿别人夸他好看,他更愿意让别人在意他容貌之外的东西,男人提美貌做什么,做花瓶吗? 可偏偏,凌檀不是一般男人,是个有些脸皮的男人,见三皇子如此说,别管是虚情还是假意,他都一一笑纳了,转而悠悠回道:“确实比样貌鄙陋来的让人舒心。” 三皇子之母玉嫔,虽然家世显赫,但样貌着实有些抱歉,一辈子虽然育有皇子,偏偏毫无圣宠,此生唯一的一次圣宠还是皇上喝醉之后,如此到头来只能止于嫔位。玉嫔为了自己的容貌,不知想了多少法子,伤了多少次心。 凌檀此言,便是毫不留情的拿小刀挖刮三皇子的心。 果然,刚刚还想跟凌檀一较长短的三皇子,瞬间铁青了脸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十一章 晋国公世孙被打的事过了没多久,信阳侯就张罗着接沈嫣姐弟回侯府,对沈母的说辞是:怕两个孩子又在外面惹是生非,唯恐连累母亲操劳。 见儿子都这样说了,沈母也不好再多说别的,只打发贴身丫鬟红绫亲自收拾了包裹,送姐弟二人回侯府。 马车踢踏踢踏不急不缓的走着,红绫压低声音对沈嫣说道:“平城公主虽另有府邸,但也长居侯府,另外侯府里有一房妾室白姨娘与七姑娘同住,八姑娘随着公主两边跑,仔细说来人口倒也简单。” 沈嫣心中微诧,她父亲不是尚主了么,怎么还有妾室?! 见沈嫣呆呆愣愣的,红绫又悄悄说道:“许久没跟六姑娘唠家常了,姑娘别嫌我嚼舌根子。” “红绫姐姐哪里的话,小时候怎不见你跟我如此客气?”沈嫣啐道。 红绫眨了眨眼,神秘兮兮道:“你离家早,许多后来的事儿不知道,今天这话我说了你只在耳边过一过便是。” “姐姐请说。” “前面你都经过了,我只说你不知道的,天家嫁女礼数多,唯恐亏待了金枝玉叶,公主大婚前先派身边的大丫鬟来驸马身边小住些时日,等各方面妥帖了,公主才会与驸马大婚。” “莫非你说的是白姨娘?” “正解,姑娘可要留心白姨娘了。”红绫正色道。 “为何?”沈嫣心中纳罕。 “她能先于公主诞下七姑娘,可想而知是个厉害的。”红绫道。 沈嫣上辈子归家晚,只知道自己有个同父异母的七妹妹早早就出嫁了,万万没见过白姨娘。 “多谢姐姐提醒。”沈嫣从首饰盒里挑了一副碧玉耳坠送给红绫。 “姑娘客气了。”红绫没有推辞收了碧玉耳坠藏于袖中。 又是大半日过去了,信阳侯亲点了石榴院给沈嫣住,石榴院旁的藏风阁给沈昳住,众人清扫收拾一下午,终于是住下了。 从并肩王府带回来的几盆花,叶子有些蔫儿,沈嫣吩咐汀雪打壶水来浇一浇。 沈嫣看着这些花草,难免有些失神,母亲还在时,便极擅侍弄这些,那时父母刚刚和离,母亲伤心之下回了祖籍沧州,又不肯回徐家,每日带着下人弄弄花花草草,一年下来也够嚼用。 她其实不大擅长这些,这些年还好些,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她方圆一丈之内,寸草不生。后来母亲手把手教她些养花的道理和技艺,情况才渐渐好转。 她想不通的是,并肩王妃送她这些奇花异草做什么?按道理讲,并肩王府不缺精通园艺的人才是,实在犯不着送花给别人养。 正想着,汀雪匆匆走进来道:“姑娘,白姨娘来了。” “嗯。”沈嫣淡淡应道。 说话间,隔山门的青绸门帘被撩开,一位仪态极娴雅温恭的美妇从外面走进来,徐徐前行,弱柳扶风。 沈嫣见她身量高挑婀娜,皮肤白皙,欺霜赛雪,一双美目婉转多情,好一个清姿妍丽的美人,平城公主心是有多大,把这样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放在她父亲枕边。 “六姑娘终于回来了,奴家盼了好久。”白姨娘道,娇娇软软的声音,谁听了都忍不住一阵酥麻。 听白姨娘这样说,沈嫣心中顿觉一尬,只面皮上笑笑。 “府里诸事暂由奴管着,六姑娘缺什么少什么,尽管说。”白姨娘一笑,让人如沐春风。 沈嫣微微点头道:“如此便有劳姨娘了。” 两人尬聊了片刻,白姨娘起身做辞,沈嫣蓦然松了一口气,心里不由偷偷的想:如此做派,此人当真曾是公主身旁的大丫鬟?! 白姨娘视线若有似无的飘过那几盆奇花异草,笑意盈盈的走了。 春来无事,沈嫣惦记着弟弟给并肩王世子做伴读的事儿,也不知该准备些什么,一般小儿启蒙左不过“三百千千”,不过并肩王府那样的门第用什么,还真不好说。 次日,沈四姑娘来侯府找沈嫣说话,得知沈嫣的苦恼不由一笑:“说你是个呆的,还真呆啊。到时候什么也不必准备,只将昳哥儿往并肩王府里一放,准备些趁手的笔墨纸砚,给他些细碎银子,便什么都有了。” “这样也行?” “不然呢?!”沈四姑娘挑眉道。 二人正玩笑着,一道圣旨降在信阳侯府。 府中主子都纷纷集在信阳侯府前厅听旨,宣旨的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内侍李德才,香案备毕,众人面北行跪拜大礼。 李德才颇有经验的展开圣旨朗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忠孝之家,德淑才阔,朕惟闻信阳侯沈期之长女嫣,玉质兰心,举止娴雅,仪表恭清,为世家闺秀典范,又继为主女,特封瑾宜郡主,恩选为皇四女伴读,钦此。” “谢主隆恩。”侯府众人齐齐谢恩道。 待打赏了宣旨公公,将人送走后,信阳侯蓦然沉了沉脸色。 沈四姑娘悄悄将沈嫣拽到角落里低声怒道:“这是哪个毒心毒肺的要害你?!” “呃爷爷说是公主递折子为我请的封。”沈嫣摸了摸鼻子小声说道。 “哎,做郡主不错,但进宫给四公主伴读,简直比钝刀子割肉都痛苦。”沈四姑娘同情道。 “真有这么邪乎?”沈嫣问道。 “就这么说吧,混世魔王都不如她混,伴读半年折磨走了仨,世家公卿有咱们这般年纪女儿的,都绕着皇宫走,生怕哪天被惦记起来。”沈四姑娘道。 “” 圣旨都宣了,她能怎么办?咬咬牙上吧,沈嫣看着宫里送的郡主冠服,努力扯了扯嘴角,明天入宫谢恩得穿着,嗯,运气不好的话,兴许还能见到传说中的四公主,她倒好奇了,到底是何许人也,众人一听其名就吓得直哆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十二章 一大清早,沈嫣便被汀雪叫起来梳妆打扮,今日要进宫谢恩,一切行事马虎不得,有了第一次进宫的经验,沈嫣虽然还是有些怵,倒也能硬着头皮上。 昨个接过圣旨后,沈嫣又与四姐一同回了东府,将这好消息告诉众人知道,喜得沈母拉着她的手嘱咐了半天入宫谢恩的礼仪,生怕她到时着了慌。 沈嫣心里热乎乎的,都一一应了。 一般受皇恩眷顾敕封的女眷,进宫谢恩都是往皇后娘娘那里去的,不会直接面见皇上,今日凑巧,皇上下朝后在中宫转了转,正好碰见谢恩的平城公主和沈嫣。 “信阳侯的长女?”皇帝垂眸低声问道。 “回禀圣上,臣女乃信阳侯长女沈嫣。”见皇上问,沈嫣忙答道。 “果然皎似明月,婉若朝花,形容颇似其母。”皇上朗声笑道,吟吟夸赞。 沈嫣心里顿时拧了个疙瘩,皇上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朕前些日子听阿姿说,她六姐姐容貌性情是一等一的好,很适合给朕的四公主做伴读,今日一见,所言非虚。”皇上道。 “臣女惶恐。”沈嫣作谦和状,说出了心里话,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心道若容貌性情好便算合适的话,四公主也不可能半年内折磨跑三个伴读。 “听说父皇给四皇姐选了伴读,儿臣也来瞧瞧。”说话间,三皇子楚徽之与四皇子楚迎之进了门,给皇上请过安后,便眼不错的打量起沈嫣来,看得沈嫣越发窘迫。 在软榻正坐着饮茶的皇后笑而不语,皇帝身边的宠妃莲妃却没有什么好脸色了,父子一样的德行,都见着与那个女人形貌相似的便错不开眼了。 沈嫣直觉不对劲,可哪里知道那些弯弯道道呢,只淡笑着低低垂着头,以不变应万变。 “哟,这不是沈家表妹嘛?给四皇姐做伴读,你这单薄的小身板可不耐揍啊。”三皇子楚徽之调笑道。 沈嫣心中越发的厌恶,只面上不表,仍故作不知的问道:“好好的,四公主打我做什么?” 噼里啪啦,一阵声响过,楚徽之脸上多了两道鞭印,沈嫣木呆呆看得心里陡然一寒。 “几天不见,老三你这嘴越发的欠抽了。”一阵银铃似的娇俏女声脆生生的响起。 沈嫣悄咪咪的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十三四岁戎装少女,持鞭而立,形貌昳丽,一双墨瞳里闪着点点星光,整个人显得非常神采飞扬,五官不似南边女子那般精致小巧,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英气,单看外表,四公主是个非常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人。 想到这里,沈嫣又情不自禁的看了看三皇子脸上的鞭印,看着都替他疼,四公主下手真是雷厉风行,一点商量都不打,不知道自己陪她读书的话,会挨多少次打。 “你便是父皇指派给我的新伴读?”四公主用鞭柄指了指沈嫣道。 沈嫣闻言,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 “哎,你别怕啊,我这鞭子从不向女人挥。”四公主扬了扬鞭子便将它别于身侧。 不不被抽鞭子就好说了,沈嫣硬生生的挤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本公主觉得你哭比笑好看。”四公主摩手擦掌道。 “惜惜,不得无礼,这个伴读再被你吓跑,朕就禁你的足。”皇上适时出来点点四公主,凡事要适可而止,不能太过分。 见皇上这样讲,沈嫣本以为四公主会收敛些,没想到她笑呵呵的应了一句:“好啊。” 沈嫣下意识的搓了搓手里的帕子,心道:看来这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 四公主笑眯眯的凑近沈嫣道:“你便是平城姑母的继女?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主,臣女沈嫣。”沈嫣答道。 “这平城姑母对你也不怎么样嘛,都舍得让沈姿跟父皇举荐你做我的新伴读。”四公主这会儿倒颇有自知之明。 一屋子人除了四公主,都尴尬的不行,沈嫣默了默方回道:“公主说笑了。” “本公主从不骗人,也从不说笑。”四公主正色道。 “”遇到如此直爽的公主,沈嫣一时有些难以适从,嗯,需要适应,需要适应。 平城公主在一旁委屈巴巴,想说些什么又不值当的,不说些什么,又憋屈的紧,一时竟也坐立难安。 沈嫣心中暗想,在皇宫这种风起云涌的地方,就四公主这张嘴,这种行事做派,她至今还能活的这么妥帖,可见是真得宠啊。 “沈嫣,听说你是打北边来的,会骑马吗?”四公主问道。 “会一点点。”沈嫣说一点点是真的只有一点点了,只敢骑着马走,不敢让马跑起来,怕被颠下去。 “那你吃肉吗?”四公主来了兴致,饶有趣味的问道。 这是什么问题?!为什么不能吃肉,她很爱吃肉的好不好! 见沈嫣点了点头,四公主蓦然松了一口气,仿若心里卸了块沉重的大石头一般。 沈嫣哑然,这这选伴读,不都是问问读过什么书,会写哪种字吗?怎的到了四公主这就又是骑马又是吃肉的了。 皇后听了四公主的问题后,眼圈又悄不声儿的红了起来,她这个女儿算是破罐子破摔了。 说话间便到了中午,众人在皇后宫里用膳,见席间上了一道软、嫩、酥、烂的玉竹葛根煨红肘,四公主小手一挥,招呼司膳的内侍将肘子全盘端到沈嫣面前,一声令下:“吃!” 沈嫣差点激动的感零泣泪,她最喜欢的一道菜,正愁够不着呢,结果公主殿下就命人送到她面前,多善解人意的公主,为什么别人偏偏说她不可理喻?! 在四公主惊诧的目光下,沈嫣箸下有如龙飞,片刻功夫,肘子下去了半个。 哎呀,碰到对手了,四公主心中暗想。 午膳后,两人互相看着,眼中皆有了善意,兴趣相投才能玩到一处去嘛。 “我便是欺负你,也不是此刻,不然多让平城姑母得意,我又不是任人摆布的二傻子。”四公主故意压低声音,偏偏在座的都能听见,“选为我的伴读,算你倒霉。” “”沈嫣低低的笑了笑,感谢公主善解人意,体贴关怀,不过吃饱喝足,歇一会儿可以去遛遛食了。 于是她提议道:“公主,我们一会儿去骑马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十三章 沈嫣就这样成了四公主的伴读。 不过书没怎么读,稀奇古怪的事儿倒做了不少。 这日晌午用过膳后,是有半个时辰的工夫休息的。 四公主暗悄悄的带着沈嫣溜回了寝宫。掌殿女官见公主回来,颇无奈的摇摇头退了出去,只做没看见。 “今日的膳食油汪汪的,吃得五脏腑都不舒坦,我这里有个好东西可以解腻。”四公主兴致勃勃的说道。 沈嫣随着四公主来到一个橱柜前,柜里有个方圆一尺的瓷坛,坛里用温水泡着五六个封了口的琉璃盏,盏内是种浓稠的乳浆一样的东西。 四公主也不叫宫女来取,只净了净手,自己亲自捉了一只琉璃盏,用干锦帕试去上面的水渍,动作麻利的掀了琉璃盏的盖子。 一股甜酸味儿瞬间在屋里散开。 “这次应该对了吧。”四公主边自言自语,边将里面的东西分别倒入两个茶盏中,又吩咐一旁随侍的宫人切些时令果粒来。 “沈嫣,你尝尝。”四公主将其中一只茶盏推至到沈嫣面前。 沈嫣闻言拾起汤匙舀了一些放入口中,比河东老陈醋还酸的酸味儿层层落落的霸占了整个嘴巴。 “咳咳,公主,有些酸。”沈嫣道。 “没事儿,一会儿加点槐花蜜和果粒就好了。” “我尝着有些像乳酪,是也不是?”沈嫣问道。 “得亏你是个有见识的,还知道这些。”四公主继续道,“这是齐民要术里的法子,我闲来无事试了试。” 沈嫣瞬间惊呆了,不是因为公主知道乳酪,而是因为她居然知道齐民要术,按说贵女是看不到这类书的。 没细想,沈嫣只道:“先前在北边的时候,城里时常有些行脚的胡商,会带些稀罕物儿去集市上以物换物,因此尝过。” “那那你看到的胡人是不是都赤发绿眸,身材魁梧,如夜叉一般煞人?”四公主好奇的问道。 “哪里有,胡人不过比我们中原人五官深邃一些,有的肌肤还特别白皙,欺霜赛雪一般,发色倒也有金色的,不过大多还是跟我们一样,是墨色的,不吓人的。”沈嫣津津乐道。 胡人比中原人魁梧一些是真的,沈嫣七里拐弯的想到了凌檀,凌檀的母亲有一半胡人血统,渤海凌氏向来又容貌出众,所以他生的比别人五官要深邃凌厉一些,肌肤也比旁人白,墨色的瞳眸在阳光下细细看来有些深紫色隐于其中。 见沈嫣有些怔愣,四公主摆摆手道:“赶紧吃,今天王叔找父皇议事,我们拿些乳酪去御书房一旁的路上等着,兴许能见到王叔。” 沈嫣回过神来,蓦然面庞微烫,为了掩饰什么,只埋头将乳酪里舀些果粒,混着一股脑儿喝完。 今天的功课又算逃干净了,一来二去熟了,沈嫣心里负疚感减轻了许多,跟在四公主身后做贼般的猫在御书房一旁的小径上。 片刻,并肩王从御书房出来后,便被四公主一把窜出来逮住:“王叔,我可算见到你了。” “你这丫头此刻不在尚书房在这儿做什么?”并肩王问道。 “我新做成了乳酪,王叔,你尝尝。”四公主献宝似的将装乳酪的瓷盏递到并肩王跟前,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瞅着并肩王,像只精神抖擞的小兽。 并肩王将信将疑的瞧了瞧瓷盏,抬眼见沈嫣好端端的站在一旁,才放心的尝了尝瓷盏里的乳酪,品评道:“这次弄得倒像回事儿,不错,不错。” 乍然听到表扬,四公主一时难以反应过来,有些难为情的低下头,鬼知道她试了多少次,浪费了多少牛乳,将上个伴读吃的闹了半个月的肚子,才搞定这几盏乳酪。 “王叔,你上次答应我,要给我割羊肉的小匕首呢?”吃了人家乳酪,是要付出代价的,四公主俏丽丽的伸手去讨。 “本王进宫,能带的利刃也只有打神鞭。”并肩王和扇敲了敲四公主的脑门道,“下次要匕首记得自己去王府里讨。” 四公主瞬间撇了撇嘴道:“知道了。” “收收玩心,多看看书。”并肩王难得嘱咐一句。 “王叔,怎么连你也取笑我了?那些文绉绉的书本子是我能读的吗?关键是读了也没用,到时候睹物思乡什么的,岂不更落魄。”四公主小小声牢骚道。 “你这都是说的什么话?让你母后听见更心疼了,凡本王活一日,你便落不到那一步,每天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并肩王低沉着声音训起了四公主。 “王叔我错了,我这就回去听太傅讲学。”四公主刚刚还神气活现,这会儿被并肩王几句话说的,活脱脱像只温顺的小绵羊,牵哪儿走哪儿。 并肩王点点道:“去吧。” 果真四公主带着沈嫣一路回了尚书房,一言不发。 “哟,这不四妹妹吗?这急匆匆的莫非是去尚书房吗,这会子去,还听得懂太傅讲学吗?”一道浅粉色丽影挡住了四公主的去路。 “走开!”四公主冷着声音道。 “啧啧,这就生气了?可不得了了,在宫里头跟姐妹们撒撒气还行,这以后可如何是好,四妹妹还得敛着脾气些才是。”三公主阴阴阳阳的说道。 “还不走?!莫非你想挨鞭子不成!”四公主这会儿明显脾气不大对劲儿,经三公主这么一撩拨,火气蹭蹭蹭的直往上窜。 “养女罢了,还真拿自己当父皇的嫡出血脉啊,不识抬举。”三公主口不择言愤愤的说道,见她真将鞭子抽出来,才跺跺脚恨恨的走掉。 见三公主走了,四公主重新将鞭子别在身侧,沉默片刻方才对沈嫣道:“像你这般家世的贵女给我伴读,确实委屈了。” “臣女不觉得委屈。”沈嫣道。 “此刻你也知道我是帝后的养女了,论前程我比不得父皇的亲女,你若是想择其他公主,我也是允的。”四公主低声说道。 “但做朋友不要这些有的没的,我我也不是平城公主的亲女,一来二去,我们正相当。”沈嫣绞尽脑汁安慰这位情绪极其低落的四公主。 “呸,谁跟你正相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四公主啐道。 见她终于笑了,沈嫣才堪堪放下心来。 “刚刚那个是我三皇姐,因与宣国公府的嫡次子议了亲,才可以不去尚书房的。”四公主难得解释了一句,“你这等软脾气的,以后见了她远远走开便是,没比她更刻薄的人了。” “”沈嫣重重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又见四公主提到宣国公府时的异样,觉得自己好似错过了什么。 沈嫣不知怎的,联想到四公主平日里的行事做派,不爱读书,好穿胡装,学做乳酪,又向并肩王讨割羊肉的匕首,这这莫非是为远嫁做准备的。 细想想,汉有细君,唐有文成、金城,这些公主或是宗室女或是帝王养女,最后都落个远嫁和亲的下场,难怪四公主会这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十四章 简直晴天霹雳!沈嫣至今还懵懵的。 原是临安夫人兴办女学的事儿有了章程,不日便与国子监祭酒议出了寅卯来,消息一出,大家都傻了眼。 先前国子监里只招五品大员以上的官宦子弟,名额不过二三百。 如今依托国子监兴办女学,在不缩减国子监原有计划的情况下,女学这边顶多有五十个名额。 京中世家贵女根本不够抢的,临安夫人倒也爽快,早早放出风声来,这次女学招收条件,不仅仅要考虑报名者的家世,还要着重考虑报名者的才学。 才学出众者,便是家世差点也没关系,才疏学浅者,家世再高贵也不予录用。 据说到时候所有报名者会有一次测试,测试佼佼者才有入学资格,平庸者直接淘汰,并且此项规定公主、世家贵女、官宦小姐都将一视同仁。 此次,四公主和沈嫣都报了名,圣上亲自给报的,所以必须得考上,不然圣上的颜面往哪儿搁? 四公主倒一反常态没有辩驳,出了尚书房还对沈嫣说:“阿嫣,好好努力,不然别的公主都有伴读陪着进女学,就我没有的话,那多没面子。” 沈嫣颇惊异,心道:公主不是应该更担心她自己么,她是打哪儿来的自信一定能考上?! 四公主似是看破沈嫣的心思道:“本公主虽然向来顽劣,但好歹天资聪颖,一通百通,这种测试难不倒本公主,你这只呆呆的小瓜可就难说了。” 沈嫣算是听明白了,这是嫌弃她笨咯,还能不能做手帕交了,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一言不合便开嘲。 “本公主跟你讲,凡是咱们这等出身的人,其实水平都是半斤八两,就端看谁有一技之长博得临安夫人的认可。”四公主推心置腹道。 沈嫣点点头,深以为然,不过,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长。沈嫣琢磨来琢磨去,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信阳侯为两榜进士,还是宣德二年的探花郎,你是他女儿,怎么也该是才女的奔头。”四公主调笑道。 “如果特能睡算才能的话,我想我已经才华横溢了。”沈嫣摇摇头道。 “我竟无法反驳。”四公主赞同道。 话是这么说,沈嫣心里却是着了真,回到信阳侯府后,开始认真思量自己有何过人之处,左想右想也没想到什么,眼见离临安夫人测试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沈嫣心中越来越急。 恰巧,这日凌檀来信阳侯府向信阳侯请教书法,沈嫣不知怎么的,特别想问问凌檀的意见,毕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还算了解的吧。 沈嫣亲自下厨做了他最爱吃的红豆糕,见他从爹爹的书房里出来后,便在花园的凉亭中将其截下,先是花言巧语请他吃糕,再是颇为头痛的请他给阿昳指点功课,最后憋的实在没有办法了,才笑得跟只狐狸似的,暗戳戳的说明了来意。 凌檀夹了块红豆糕,深色瞳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一顿手舞足蹈,最后将糕点放入她面前的小碟子里,只简快的说道:“快吃,一会儿该凉了。” 沈嫣雀跃的心情瞬间蔫儿了下来,低声哀叹道:“连你也觉得我一无是处吧。” “咳咳,怎么会,能吃是福,你是个有福气的姑娘。”凌檀毫无补刀的自觉。 得,沈嫣觉得自己这会儿已经是万箭穿心了,她原本以为她只是能睡,万万没想到,在凌大哥眼里,她还挺能吃的,这跌宕起伏的人生,简直是上赶着找虐。 凌檀抬眸见她心绪低落,便安慰道:“在沧州的时候,你母亲极擅照料花草,你可以往这方面延伸一下。” 沈嫣郁闷的嘟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连金丝杜鹃都能养死,养什么克什么。” “怎么会,前几日并肩王妃给你的几盆花,不还活的好好的吗?”凌檀提示道。 “”沈嫣默了一默,然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不过,这这也不算过人之处吧,听说李侍郎家的千金更擅长养植花草。”沈嫣道。 “不一样,你养的是独一无二的花,不是别人能比的上的。”凌檀笑意吟吟的安抚道。 “这样行吗?”沈嫣还是有点不放心。 “我说行便行,不必担心。”凌檀说完便起身告辞了,心道:真是个傻丫头,自己不来提醒她这一遭,还不知要愁成什么样,这点儿小事,他岂舍得让她操心。 沈嫣在心里过了几道弯,才终于反应过来,当日并肩王妃送自己西域奇花的用意,原来送的不仅仅是奇花,还送她这么有效的一颗定心丸。 她心里暖暖的,不由的迎着夕阳陷入沉思,那个男人仿佛有些超乎寻常的耐心,事事都能办的妥帖,被他关怀着,永远不必担心任何事,他犹如天神一般,无所不能。 正想着,忽然看见一群下人一窝蜂的朝主屋跑去,着急忙慌的,仿佛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沈嫣回过神来,叫人打探到底出了什么事? “六姑娘,不好了,您快去劝劝吧,侯爷罚八姑娘呢,还要请家法。”下人吓得面如土色。 这她这爹爹平日里不是最宠沈姿吗?怎么会罚她?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沈嫣厉声问道。 “回六姑娘,今儿个八姑娘将一只巴掌大的波斯猫抱进府里玩耍,被侯爷看到,顿时就发了火。”下人说道。 “尽胡说,侯爷是何等人,被你说的竟容不下一只猫?”沈嫣冷声道。 “六姑娘,您有所不知啊,咱这府里头,向来不养带毛的,就连马厩里的马都比别家的秃噜许多,一天一刷,生怕掉毛。”下人如实说道。 “”这什么癖好?!马不掉毛还是马吗?沈嫣心里暗想。 “连八姑娘无意间,带入府一只小猫都遭侯爷呵斥,等闲人怕是早被乱棍打出去了。”下人战战兢兢的说道。 不过既然听见音儿了,不去劝劝倒也不是那么回事,由是想着,沈嫣果然抬脚去主屋看看情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第十五章 沈嫣这脚还没踏进父亲的院子,便在墙根儿底下听到一阵缠绵哀婉的低泣,细细听来,还有白姨娘幽怨又不失大体的劝慰声。 “爷,这事儿不怪郡主,都是妾的错,郡主年纪还小,您您别动真格的。”白姨娘软糯的声音哭的有些沙哑。 “你不过一个妾,本郡主面前也有你说话的份儿?!”沈姿怒道。 “还真无法无天了你,我说过多少次,这府里不准养带毛的就是不准养,既然犯了错,就该有个认错的态度。”信阳侯冷着声音道。 “父亲,你也太纵着她了,一个妾,有什么了不得的,她对猫毛有些不耐受就连累的我们也不得养猫了?她既然连巴掌大的小猫都容不下,何不在自己院子里别出来,拿我的猫发什么威,这是御赐之物,有个三长两短看她担不担待的起。”沈姿越说越委屈,最后竟失声哭了起来。 沈嫣在外面听得断断续续的,仔细辨别了一下,没听到公主的声音,不难猜,到最后难免演化成妻妾之争。 院门当值的小厮看见沈嫣后,不约而同的拦下了她的脚步:“郡主万福,您还是请回吧,侯爷下令封了院子,任何人不得入内。” 沈嫣抬头,隐隐绰绰的还能看见下人满院的打扫清理,呃该不会是找猫毛吧父亲这较真的性子也没谁了。 她心下又一想,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她,大概她此刻也不好硬、插、一脚,左右有父亲呢,如今院子已经封了,她也不好再进去,遂叮嘱了下人道:“好好劝劝父亲,别着急上火的,保重身体。” 见下人应了,沈嫣便拾步回了石榴院。 半个时辰之后,波斯猫被装进笼子里,拿黑布兜严实了,送回了平城公主府。沈姿被信阳侯罚着跪两个时辰祠堂,白姨娘因着对猫有些不耐受全身起了红疹子,得了侯爷一盒玉雪膏。 良久,信阳侯没听见府里有其他事情,心里不禁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又忙命人去库里拿上等羊脂玉雕成的波斯猫给沈姿送过去,权且当作父女和解。 当然,这些沈嫣一开始都不知道,直到用晚膳的时候。 信阳侯那边,妻妻妾妾不欢而散还封了院,故沈嫣的晚膳是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用的,和刚从并肩王府回来的阿昳一起。 小家伙自从做了并肩王世子的伴读,行事愈发的稳重起来,才多大点的小人儿,便一本正襟危坐的模样,过不大会儿便眉飞色舞的跟沈嫣道蔺哥哥长蔺哥哥短的,连世子也不称。 沈嫣便知道,并肩王府是厚道人家,那小世子待阿昳也着实不错,不然也不会将阿昳的这样有模有样,又欢脱快活,如此她便放心了。只要不在平城公主手里捧杀,不去外面惹是生非,怎样都成,哪怕将来不十分有作为,凭着继承侯府的爵位,倒也可以平平安安的度过此生。 沈嫣不觉想起前世的血雨腥风来,那时平城公主的独子还在,虽然阿昳是元嫡长子,但长久来被公主捧杀着养,一颗好苗越长越歪,到头来与京中最纨绔的子弟混在一起,天天惹事生非,长此以往得了父亲的厌弃,信阳侯世子的封号便落在平城公主的独子头上。 直至后来,自己嫁给睿王,费心替他筹谋,睿王大封皇太子之位,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自己逐出王府,哦,不,是太子府。 阿昳不愤,去太子府理论,被恶仆乱棍打了出来,没多久,太子府装模作样的为自己办了场盛世葬礼,全京城谁不言太子仁德。 那时候自己躺在纷飞的大雪里,街面挤满看热闹的人群,她的破碗里偶尔也会有人蹦落两三个铜子,街上撒的纷纷扬扬的纸钱扑了她满身,若那纸钱真能在世间通行就好了,她不必挨着饿受着冻,肺里灌满风雪难受的几欲死去。 自己真是傻,为了所谓的夫君,与奉国公府起了龌龊,与信阳侯府绝了关系,傻事做尽,无处可去。 绕是这样,已成了新任太子妃的沈姿还是不肯放过自己,她要的是将自己赶尽杀绝,不留后路,原来自己活着便是个错。 那三尺屠刀挥向自己的时候,寒光映日,风雪凄迷,让她忍不住闭了眼睛。 没想到,却被那人救起。 “青天白日下,竟有人向手无寸铁的妇人挥刀,真是胆大包天。”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来人,把这群刺客压走。” 沈嫣抬眸便见一张久违的俊脸微微垂首凝视着她道:“嫣嫣,跟我走吧。” “凌凌大哥,阿昳刚刚被人捉了去,您发发善心,救救他好不好?”沈嫣豆大的泪珠不停歇的滚落,她看上去很糟,连动弹都动弹不得,风雪相欺,疾病添症几欲将她压垮。 “好,我去。”凌檀毫不犹豫的提剑顺着她指的方向赶去。 沈嫣就这样被带回了凌檀府上。 后来呢,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催问他,他只说阿昳受了点伤,要养养才能见她。再后来,她已经是病入膏肓,晚上咳起来便能吐上半痰盂的血,硬生生的强挨着,什么尊严都可以不要,当然,那人也未曾委屈过自己半分。 如是过了一个月,她心里也渐渐明白过来,她的阿昳是回不来了,她不能再这么拖累着他。 她将下人们撵出了院子,费劲全身力气从院子里捡了两块青砖,用白绫系好。她知道那人一直在窗外,一动不动,宛若松柏。 “凌大哥,谢谢。”她躺在床上,说完便伸了脖子,将白绫套在脖子上,青砖狠狠地往下压,她片刻工夫便断了气。 至此,她的魂魄再也没离开过他,她被他葬在一棵梨树下,听他诉说了二十年情思,也饮过他亲手酿的苦酒,烈酒封喉烫心,涤荡的是再无法更改的悔意。 她眼见他手刃她生前的仇敌,将他们带到她坟前祭奠。 其实,有了这么多年的生死相隔,却又日夜相伴,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她的怨恨早就消散了,她唯一解不开的心结是没有给他一生一世的光阴来相爱。 “咦?姐姐,好香啊。”阿昳蹦蹦跳跳的走到廊檐下,从并肩王府带回来的奇花已悄然绽放。 沈嫣回过神来,拭下眼角的泪珠,随阿昳走到屋檐下,迎着徐徐晚风看着这几盆奇花,嫣然一笑,她想起来了,这是什么花。 “六姐姐” 不远处一阵娇软的呼声,引得沈嫣回眸,只见一位倩影秾丽的女子走了过来,水青色襦袄配着雪缎马面裙,身形略瘦,窈窕有度,莲步轻移间有暗香浮动。 这便是她素来低调内敛的七妹妹沈萍。 平日里姐妹们一道谈笑聊天不见她,进宫给贵人请安亦是不见她,东西两府平辈姐妹这么多,她好似不怎么合群,没谁跟她走的亲近,是以,她来自己院里做什么,沈嫣一时也摸不清头脑,只好将她请进屋一起来吃茶。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沈萍主要把今天下午的后续向沈嫣陈述了一遍,只心下暗道:真是奇怪,听说父亲并不是天生不喜欢带毛的东西,他年少的时候还亲自养过一只小狗呢,只是后来不知为什么变了,她姨娘懵懵懂懂的貌似也是做了别人的挡箭牌吧。 闲聊片刻,沈萍做辞。 汀雪在收拾茶具的时候,看见沈萍坐过的木椅上有一小撮猫毛,她神色一暗,顺手将猫毛敛了起来。 院门落锁前,石榴院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跑了趟侯爷书房。 第二日一早,便听说向来深居简出的七姑娘又病了,被特意送到庄子上修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第十六章 转眼到了女学选拔的日子,凡是报名的女子都齐聚在国子监东讲堂。 临安夫人、国子监祭酒齐齐在主副位置落了座,因着是选女生员,又是临安夫人主导,故她坐主座。 应试的人皆半垂着头,以示尊师。 临安夫人向来是个洒脱性子,选拔人才也颇不拘一格,此次测试并没有具体的统一考题,亦不考四书五经。 测试的主要方向是要众女子将自己的长处展示出来,出类拔萃即可。 沈嫣默默的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咳咳,前面果然有贵女表演弹琴、刺绣、舞蹈等,被临安夫人冷声喝退。 她老人家只道:“教乐坊的任一乐伎都比你们做的好,你们若想更上一层楼的话,我不妨介绍你们去那里看看。” 其实,想想也对,兴办女学的意义同样是为国家培养栋梁之才,造福万千百姓的,若依然只是换个地方弹弹琴绣绣花,又何必来女学呢。 不多会儿,报名的人就被淘汰掉三分之一了,临安夫人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休息一下。 沈嫣与四公主坐在一起,依旧等着测试。 “阿嫣,紧不紧张?”四公主放低声音悄悄的问道。 “手心都出汗了,这淘汰几率也太大了。”沈嫣如实道。 “那些废物点心就是滥竽充数的,不算什么。”四公主安慰道。 说实话,沈嫣觉得自己也不甚聪明。 四公主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只道:“你是傻人有傻福,不必担心。” “”这安慰人的话,比埋汰人还令人心塞。 “我怎么觉得,案前那位管誊录的公子总时不时的打量咱们这边?”四公主轻轻怼了怼沈嫣的胳膊,说道。 沈嫣这才抬头飞快的瞅了一眼,正好巧不巧的迎上凌檀的目光。 望着那人幽深纯粹的眸子,沈嫣奇迹般的平复了心情,好似所有的焦躁都烟消云散。 沈嫣冲他甜甜一笑,飞快的低下了头,羞得耳朵尖都红扑扑的,可依旧还是忍不住眉眼带笑。 “怎么?你们认识?”四公主看这劲头,突然了悟了什么。 沈嫣顿了顿,说道:“要不了多久,整个大尚朝都会认识他。” 那与有荣焉的小模样,看得四公主直咋舌,她又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这到底是谁?这么厉害?!” “凌檀。”沈嫣低声道。 “凌?可是渤海凌氏?”四公主追问道。 沈嫣点点头道:“凌大哥确实是渤海郡沧州人。” “难怪,难怪,看模样也看得出来,这要赶在三十年前,凌氏还是天下第一世家呢,那才是真正的世家大族,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四公主不吝赞叹道。 “”凌大哥当然是最厉害的人,沈嫣如是想。 沈嫣与四公主在台下低声悄悄聊着,台上临安夫人与凌檀悄悄聊着。 “小十,一大清早去我府上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非要跟我来国子监,原来是为个姑娘啊。”临安夫人打趣道。 “姨母”凌檀蘸了蘸墨水一本正经道,“我这分明是替您解忧。” “得了,你刚刚那眼神儿都要把人家姑娘看化了。”临安夫人道,“我倒好奇那姑娘有何过人之处,竟惹得你连办女学的法子都想得出来,还巴巴从沧州跟过来亲眼瞧着才放心。” 凌檀轻轻将笔搁下,吹了吹宣纸上的墨迹,勾唇一笑道:“是个好姑娘,世间无二。” 临安夫人吸了口凉气,心道:谁说这孩子腼腆又内敛,这该有的成算比别人只多不少。 一刻钟后,考场恢复秩序,测试继续。 沈嫣蛮好奇四公主准备了什么,看她一路胸有成竹的样子。 下一个登场的是奉国公府的沈四姑娘,她今天穿了一身利落软甲,手提双刀,现场耍了一套飞雪刀法。看得临安夫人频频点头,又怕她是花拳绣腿,遂指着门外一棵素腰粗的刺柏,命其砍断。 沈四姑娘手起刀落,刺柏震了震,然后摇摇欲坠,最后轰然倒下,临安夫人亲自查看了刀口,发现这刀斩的极漂亮,便是壮年男子也不一定有如此厉害的功力,这是个为将的好苗子。临安夫人冲凌檀点点头,这个姑娘她收下了。 沈嫣在台下看得傻了眼,她她怎么不知道四姐姐会功夫?四姐姐双手持刀,简直不能更威风,这下可好了,沈嫣觉得自己的靠山又硬了一层,以后可没人敢欺负她们沈家姑娘了。 临安夫人被沈四姑娘洗了眼睛,这会儿心情也跟着轻松不少。 沈四姑娘之后,紧接着是四公主。 别看四公主在宫中招猫逗狗,催花残树,是个混不吝的小魔王,此刻却端肃着表情,一本正经的走上台去。 四公主一开口,底下人全愣了,公主还是那个公主,她说得话,别人一句都没懂。 临安夫人向凌檀投去询问的目光,接下来的对答由凌檀和四公主一起完成,大概片刻工夫,凌檀朝临安夫人点点头,表示四公主可以录用。 待四公主走下台后,沈嫣小眼神儿简直不能更崇拜! 四公主单手握拳掩唇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我才是你家公主。” “咳咳,我知道,可是凌大哥还是好棒,懂这么多。”沈嫣立马化身凌檀的天字第一号小迷妹儿。 “阿嫣,你好歹是父皇亲封的郡主,能不能有点出息。”四公主恨铁不成钢道。 沈嫣愣了愣,想不明白当郡主和崇拜凌大哥之间会有何种对立冲突。 “女孩子,一定要矜持。”四公主语重心长的敦敦教诲道。 “”沈嫣觉得天变了,说到矜持,公主她为何不看看她自己。 “公主,你刚刚在台上说的话,为什么我一句都没懂。”沈嫣问道。 “本公主只是略略说了西域十六个国家的国语而已,都是毛毛雨啦。”四公主一道关爱小呆瓜的眼神看着沈嫣道。 沈嫣闻言,一阵黯然,四公主肯定私下胡思乱想自己不定嫁到哪个国家,多学门他国语言还是有备无患的。 见沈嫣突然兴致不高,四公主大大咧咧的脑子终于细腻敏感了一回,只笑嘻嘻的安慰她道:“总比到时当个睁眼瞎,开口哑,张耳聋好吧。” 沈嫣揪着帕子点头称是。 一会儿工夫过去了,目前在场上展示自己的是李侍郎家的千金,就是极擅侍弄花草的那个,沈嫣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只见她带着几个侍女将她的得意之作搬到台上,沈嫣扒头一看,全身像被泼了一盆凉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第十七章 沈嫣紧紧盯着台上,李千金的那几盆花的品种与并肩王妃送她的一模一样,甚至比她的那几盆颜色还要妍丽些。 临安夫人眉毛一挑,很有几分意外。她没认错的话,这花种只存在于塞外,季家家主出船西域的时候带回来些,给要好的几家分了分,这里面可没有李侍郎家,李姑娘这几盆花是打哪儿来的?京城能人不少啊! 不过这也不是关键,看看这李姑娘有何过人的本事。 临安夫人凝眸听了半晌李姑娘夸夸其谈,自己是如何擅长养植花木,擅长养何种花木,又跟花木之间发生过哪些神奇的故事。 “你且说说你与外面那花匠有何不同之处?”临安夫人皱眉道。 李姑娘刹时闹了个大红脸,半晌才喃喃道:“他他他怎能与我相提并论,我所养植的是世间罕见的奇花,不是人人都有这个境遇的。” 临安夫人又道:“你这奇花有何用?” “可以陶冶性情,涵养品德,修心养性。”李姑娘有些激动的说道。 “退下吧。”临安夫人摆摆手道。 沈嫣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李千金败北,自己也紧张的不行。 巧的是,李千金过后,便是她。 沈嫣作视死如归状,命汀雪帮她把花抬上去,临安夫人气笑了,直接指着门外那个干瘦黢黑的老花匠对沈嫣道:“你与他有何不同?” 沈嫣飞快的打量了老花匠一眼,见他穿着褐色短打,气质有些落魄的文弱,虽终日与泥土花木为伴,手指均有些干燥龟裂,手头被染上黑压压的草绿色,经年洗都洗不掉,他的腰侧别着一本用油布裹着的书籍,书背都因长期翻阅而有些断线了,来来回回被缝了好几次。 沈嫣明白这恐怕是科场落第的书生,在国子监讨个活计,一边谋生,一边科考。 “回夫人的话,孟子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如此说来,晚辈与他并无差别。” “既无差别,我招你做何用?”临安夫人面无表情道。 “刚刚晚辈说的是思想境界并无不同,于别的方面还是有所差别的。”沈嫣定了定心神娓娓道来。 “哦?愿闻其详。”临安夫人道。 “晚辈呈上来的这几盆花,生于西域不毛之地,其名一曰霞飞,一曰月落,玉门关外,黄沙戈壁连绵不绝,唯有这些花能竞放。”沈嫣顿了顿继续道,“前朝的时候,从京城出发,一路北上、西行,有条著名的商道,专门与西域各国互通有无。” 临安夫人面露几分诧异,这个小丫头知道的倒不少,由是听得也有些入迷。 “可惜后来,这条商道被风沙淹没堵死了,西域诸国一大部分被隔绝在外,另一部分得翻山越岭才能找到来我京城的道路,不方便的很。 晚辈得知此类花专长于荒漠的绿洲中,便在想,如何将这种花改良,使其能大范围的在沙漠中种植,防风固沙,重启丝路,使我大尚国威远播。”沈嫣说着说着便又褪去了几分紧张。 “国之重本在农桑,经商倒是其次。”临安夫人说道。 “夫人说的是,只是晚辈曾听闻,这些风沙肆虐的不毛之地,有一部分是我朝土地,这些土地如此荒置着倒也可惜。”沈嫣说道。 “莫非你又有了好点子?”临安夫人敛息问道。 “晚辈不敢妄称好点子,只心中有大概的想法。想必夫人也闻到了,晚辈呈上来的这几盆花有异香,西边的人将此花采集起来炮制胭脂香料之类的,很受女子欢迎。 若是大尚朝西边荒置的土地上多多种植此花,一来颐养土地,将花朵制成的香料胭脂等物南可以换粮,西可以换宝石,北可以换马匹,土地养好后可以种粮,若迁民屯兵于此,还可以威震外邦,保家卫国。”沈嫣徐徐道来,这会儿她完全不紧张了。 “好!这才是我想要的人!”临安夫人激动的拍手而起,闺阁女子有如此见识,实所罕见,“果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年你母亲便极擅此道,你比你母亲更出色。” 前面测试了那么些人,独她一人得到了临安夫人的夸奖,沈嫣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她不由的将目光飘向凌檀,见他微微点了头,心里就更美了。 国子监女学选拔将将进行了大半天,等全部结束的时候,日头已西垂。 沈嫣磨磨蹭蹭的不肯走,一个劲儿的朝里张望,见走的快没人了,也没见凌檀出来,不由心焦起来。 “怎么还不回家?”沈嫣正抓耳挠腮的想着,突然头顶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 沈嫣抬头一看,正是凌檀,心情忽的雀跃起来:“” 原本她是要说些什么的,可话到嘴头又不知先说哪句,只好看着他傻笑了一下。 凌檀俊朗的眉眼中透着些微蜜意,只垂首冲她轻笑道:“刚刚,你的表现极好。” “!”沈嫣心下一甜,她就知道自己是个极厉害的姑娘,这得多亏了他! 前世自己亡故后,他并没有在京中久待,只又请命镇守安西都护府,刚刚她在东讲堂说的,都是那人一一实现过的,她也曾以另外一种形式伴他看过朝霞与月落,还有那戈壁滩上大片大片妍丽的花朵。 那个男人心中有丘壑,镇剑安西,笔定家国,烈酒入肠,都将相思化作。 沈嫣不禁又要热泪盈眶,只强忍着,而后从袖中掏出一只如意形的荷包硬塞到凌檀怀里:“我顺手做的,给给你!” 凌檀不是没被人塞过荷包,时常出门走在街上,有大姑娘小媳妇往他怀里塞荷包、香囊、手绢、瓜果之类的,都被他下意识的躲过去了。 可心爱的姑娘塞他荷包,他他还是第一次经历,很有些不知所措,只手捧着荷包愣在原地。 见沈嫣溜烟跑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有正事找她,遂将荷包妥帖的放入袖中,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上去,叫停沈嫣只道:“你跑什么?” “我我害羞!”沈嫣声如蚊响,小声嘟囔道。 凌檀闻言也红着耳根,两个人对着伴红着脸,都能跟辟雍殿旁的红锦鲤相媲美了,凌檀最先反应过来,只清清嗓子道:“没有关系,以后慢慢习惯就好了。” 沈嫣点点头,深以为然! “刚刚在发书舍牌号,我见你跑了,便替你领了。”凌檀就这样大言不惭的把国子监第一精巧的书舍给沈嫣开后门抢了过来。 沈嫣一无所知的接了牌号,道谢后,抽身跑着去找四公主。 远远看着,四公主身后站着一名衣着单薄甚至有些寒酸的女子,大概有十三四岁,还没有及笄,粉面樱唇,长得甚是小巧精致。跟在四公主后面一言不发。 遥遥的只听见四公主向临安夫人请求着什么,顺路的风声送来:“宣国公府特别有才华机会。”什么的,只言片语的也听不明白。 沈嫣迎着风,向四公主走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第十八章 沈嫣听了片刻,方才明白,这位衣着寒微的女子是宣国公府的表亲,原也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只可惜后来家道中落,才落魄了去。 这位姑娘姓姜,闺名只一个娴字,人如其名,虽是落魄了,倒颇有几分端静娴雅之态,让人见之忘俗。 姑娘和其母投奔宣国公府来,路上因其母犯了旧疾,耽搁了些时日,这才恰恰误了女学选拔。 沈嫣暗想,四公主素日里不像这么热心肠的人,更与宣国公府谈不上交情,为何今日愿意亲自去找临安夫人求情? 临安夫人被四公主磨的没有办法,决定给姜娴一次机会,只说道:“念你的境况情有可原,便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把握。” 姜娴福了福身,一一谢过众人,才切入正题道:“晚辈幼时因家境贫寒,曾拜入洛阳梅家学习工匠巧艺,是以在这方面有些见解。” 在场的人皆神色一凛,洛阳梅家先祖世代为前朝工部尚书,梅氏工法为世之珍宝。只是后来,新朝初立,梅家家主挂印而去,梅氏一族就此隐于洛阳。 临安夫人沉思片刻方道:“大尚朝能工巧匠不知凡几,给一个能让你胜出的理由。” 姜娴将她改造过的耧车呈上来,就着国子监一片空地展示起来,尚朝耧车都是三行耧,单次播、种一趟只能种三行种子。 姜娴改造后的耧车,前座三行耧,左右两侧各两行耧,单次播、种一趟能种七行种子,因着加了平衡杠,这七行耧在田地中行走的力、度是一样的,大大降低因失了力、道而漏种的情况。 而且这种耧车有两个壮年人拉即可,不必非得使用耕牛或驴子等牲畜,毕竟不是每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都用得起耕牛。 沈嫣瞧了,啧啧称奇,这样农人耕播的成效大大提高了,而花费的力气却少了一半,真的非常厉害了,这位姜姑娘真是位奇女子。 临安夫人笑道:“你倒先给这丫头省了力气。” 嗯,姜娴命人展示耧车的那块土地,是预备划出来给沈嫣种花的。 沈嫣见自己被点了名,立即站了出来,笑眯眯道:“多谢姜姑娘。” 姜娴闻言急忙回礼,两个姑娘一番谢来谢去。 临安夫人看得头都大了,无奈的笑了笑,说道:“以后你们便在一处上学,见天也这样谢来谢去不成?!” 四公主听临安夫人这样说,便知道临安夫人决定收下姜娴做女学生了,顿时喜不自胜,连忙谢了临安夫人。 “你们这帮正当年的小姑娘,也学翰林院那帮老学究吗?”临安夫人摇头失笑道。大家开怀一笑,告别临安夫人。 一路上,四公主比姜娴还开心。 出了集贤门,众人便看到宣国公府的马车已经在候着了,牵马正过来的人是宣国公世子卫礼。 见表妹出来,众人脸上皆有喜色,卫礼忙上前去询问结果。 姜娴盈盈福了福身道:“都好。” 卫礼立马喜上眉梢,对四公主行礼道:“多谢公主鼎力相助,礼不胜感激。” “小事儿一桩,卫世子切莫放在心上。”一抹羞涩的红晕爬上四公主的眉梢。 见惯了四公主在宫里横行霸道,招猫逗狗,大大咧咧,乍见公主这么小女儿的娇模样,沈嫣一时没反应过来。 及至看到卫世子朝气蓬勃的俊脸时,沈嫣突然恍然大悟过来,原来四公主暗暗喜欢宣国公世子啊,这这 沈嫣看看四公主,又看着卫世子妥帖的充当上马凳,小心翼翼的护着姜姑娘进马车,丝毫没在意四公主的自觉,沈嫣不知怎么的,有些心塞。 看来又是一场神女有情,襄王无意啊。 难怪平时万事皆不放在眼里的四公主,却为了一个因迟到错过测试的寒门女子,放下公主之尊去找临安夫人求情。 沈嫣又想着,四公主平日里张口闭口就是远嫁外邦,如此一来,明明有心上人却不得说出口,这虐心虐肝劲儿,简直摧枯拉朽。 她不知如何劝,只开口道:“阿惜,我们也走吧。” 其实,四公主不说出来,也未必见得是坏事,不信数数京中各大世家家主,可有哪个是尚主的?有时皇族为了牵制世家,会将公主下嫁给世家子弟,但这个世家子弟绝不会是家业继承人。 世家继承人是要带领世家走向更高利益更多的地方,世家继承人注定是要入官场,在朝中发光发热的,一旦尚主,就意味着一辈子只能领个闲散虚职了事了。 是以,世家都会培养个纨绔子弟应对皇族下嫁公主,比如宣国公世子的嫡亲幺弟卫祯,就是京中纨绔界的翘楚,他已经在和三公主议亲了。 所以,无论四公主远不远嫁,都不可能嫁给宣国公世子卫礼,除非除非卫礼去圣前请旨自愿求娶。 沈嫣不由摇了摇头,自本朝建立以来,就没发生过这种事儿。 四公主一路见沈嫣又是叹惜又是摇头的,不禁纳闷道:“你这是在自己瞎纠结什么呢?” “哦,没什么,就是马上要准备去国子监了,有些惦记阿昳。”沈嫣立马回神搪塞道。 “你是不是傻?阿昳平日也不在侯府啊,他不是常住在并肩王府吗?你放心,王婶不是刻薄的人。”四公主道。 沈嫣点点头,不再言语了。 疾驰的马车蓦然一停,沈嫣一个不稳,差点没被甩出去。 只听外面一道颇嚣张的声音传了进来:“听闻四公主比三公主好看许多,果真如此,本公子就勉为其难,娶四公主吧。” 如此混不吝的话也说的出口,沈嫣不必掀帘子就知道是哪个不怕死的,成个亲还对当朝公主挑挑拣拣,看把他能的,果然不负京城第一纨绔的称号。 四公主闻言又羞又气,外面那么多大内侍卫都堵不住卫祯那张贱兮兮的嘴,只自己提了鞭子,毫不客气朝他抽过去。 沈嫣于轿帘掀起处往外瞧了瞧,见卫祯一袭锦衣都快被人刺成布条了,嘴巴还没个把门的,不禁摇了摇头。 那厢卫祯得见四公主真颜,立马吹了声口哨,神色浪、荡至极,四公主平时横行霸道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种窝心气,当即要出来,被卫祯夺过来的一把长、枪堵在轿内。 四公主何时受过这个,直喊着要出去揍的卫祯爬不起来。 沈嫣透过门帘细细瞧着外面的境况,发现有些不对劲儿,好像好像公主带出来的大内侍卫被人偷偷换过了,一一看去都是陌生面庞。 沈嫣顿时心下一凉,她们她们兴许遇到刺客了!!! 正想着,忽然一队急马奔驰而至,刺客被赶到的援兵一一捕获。 “少主,所有刺客泰半被杀,捕获了五个活口。”援兵头领道。 “押回去,好好审。”一道极清泠的男声回道,沈嫣闻言心下一颤,是他,凌大哥,凌大哥来了! “多谢卫公子仗义相救。”凌檀对卫祯说道。 “本公子还没调戏够美人呢,你急匆匆跑出来做什么?”卫祯颇不满意。 “你要是被谁一刀宰了,京中纨绔界可就群龙失首了。”凌檀调笑道。 气呼呼的四公主也算明白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即便如此,心里还是气呼呼。 沈嫣也忒无语卫祯的行事作风,这哪里是世家公子,简直是街上的泼皮无赖。 凌檀打发掉卫祯,只打马来到马车前低声唤了一句:“嫣嫣?” “在”沈嫣小小声回道。 “吓坏了吧,莫怕,我护送你回去。”凌檀安抚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第十九章 信阳侯挑眉觑着廊檐下的少年,蓦然福至心灵,绕了这么一大圈,他总算明白了。 明明凌五子诗书双绝于世,这少年偏偏舍近求远从渤海跑到京城,特意来向他求教。 原来他求得不是学问,是女郎。 看着自家姑娘一双水雾蒙蒙的鹿儿眼,满满信赖的悄悄打量着凌檀,信阳侯一阵心塞,觉得全世间都在跟他抢女儿。 明明他还没稀罕够,她便已经成了大姑娘了。过两年便是及笄的时候,也快到了说亲的年纪。 这些日子他冷眼瞧着与嫣嫣年上不下的世家子,左挑不满意,又选不满意,不是家里美妾太多,便是祖上德行不修,嫁过去难免累心又劳力。 凌檀看着好是好,若赶在三十年前,恐怕也是高攀不上的人家,近些年凌家落魄了,况且凌氏族人很多年没有入朝为官的,虽然世家的底蕴还在,但事实上家底到底薄了些,日子过得难免清苦。 他素日里看着凌檀的行事做派,很有进退,很知分寸,比京中的世家子弟还要强上许多,学问做的也扎实渊博,为人又光明磊落,依着凌氏与并肩王府的关系,东山再起也指日可待。 只是,凌氏族人已经有三十年没出仕了,凌檀此次来京中,虽然名义上是要科举考取功名,其真实目的,他也一时猜不透。 凌氏一族久不在京中,但其嫡脉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行事作风,依然为众世家所熟知,他隐隐觉得,凌檀入京,目的没那么简单。 想着凌氏与皇族那档子事儿,信阳侯反倒觉得自己多了一个盟友。 信阳侯低叹了口气,也罢,反正左右他的嫣嫣年纪还小,再多看两年也无妨。 凌檀见已将沈嫣毫发无损的送回府中,略坐了坐,便告辞离了信阳侯府。 从京郊抓的那几个活口还等着他亲自严审,凌檀总有一种直觉,虽然刺客伪装成大内侍卫,但其目的还是嫣嫣,一路从渤海追杀到京中,他倒要看看是何方魑魅魍魉在他眼皮底下做鬼。 三月十五,恰逢休沐,皇帝为了表示对兴办女学的支持,特邀临安夫人及通过选拔的女学生进宫赴宴。 沈姿因才智平平,那日选拔的时候便被淘汰出局了,因此宫宴没她的份儿。 这怎么得了,她是公主之女,身份何其尊贵,若不出席这次宫宴,她以后还如何在世家贵女面前立足,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早淹死她了。 况且,自从沈嫣入了信阳侯府,沈姿样样都要比着她来,沈嫣有的,她岂能没有!因此,一大清早,沈姿磨了侯爷磨公主,死活要闹着出席宫宴。 信阳侯一个大男人,心宽的能跑马,以为不就是个宫宴么,去不就成了么,有甚好纠结的,况且依着平城公主的身份,何时进宫不成? 沈姿听了父亲的话,简直要憋屈的七窍生烟,平日里那种普普通通的宫宴怎么能和这种极具荣耀的宫宴相比。 听说这次宫宴连坐席都讲究的不得了,圣上亲自下令开了集贤殿,在殿内摆宴。集贤殿那可是进士及第之人才有资格去的。所以宫宴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多不出来空位。 信阳侯茫然的说道:“你就进去坐下,别人还能把你撵出来?集贤殿略冷清,去时多加件衣裳。” “”沈姿嘟着嘴巴跑掉了,转身去找平城公主撒娇。 平城公主向来宠女,这点子要求不算什么,当即便进宫与太后说和此事。 太后一听,岂能因这点子小事儿苛待了外孙女,不就是去集贤殿赴宴吗?这有何难,准了。 不过 平城公主见太后有犹疑之色,连忙探问可有为难之处? 太后身边的桂嬷嬷连忙开口道:“如今兴办女学,得扩建国子监,当下又是青黄不接的时候,钱粮都没入库,实在是经费短缺,圣上一早下旨,女学选拔虽然结束,体谅贵女们求学心切,没被选拔上的,可以逢双日子自费旁听。” 平城公主点点头,心道:也不知是谁出的主意,兴办女学不过是空手套白狼,还赚个好名声。 虽然平城公主是这么想的,但女学如今正风头无两,她也不会傻呵呵的上来就抨击,只由着嬷嬷说道。 “众多没选上的贵女,闻着这个风儿,已经在打探集贤殿宫宴的事儿了。”桂嬷嬷点到为止,多说无益。 平城公主自幼在宫闱内长大,闻弦音知雅意的本事的确比旁人强上许多。 “还不去替公主看看,集贤宴的加座满了没?!”太后敛了笑意嗔道。 “嬷嬷且慢!”平城公主叫住桂嬷嬷,硬塞给她一张三千两银票,以被不时之需。 桂嬷嬷细眼一瞧,想推拒回去。被平城公主按住,直言:“嬷嬷,不必客气,剩下的银两自己留着吃茶。” 桂嬷嬷只好直言道:“咳咳,殿下,这些可能还不够奴婢听说的时候,便已经叫价叫到了五千两” “你这老货,越发没了规矩。”太后将茶盏盖子投了出去,笑骂道,“银子不够,你去哀家账上取便是,在这里逗弄主子做什么。” 平城公主臊了个大红脸,哪敢让太后垫付,又怕回头跟侯爷说了,惹侯爷生气,只命随行的心腹丫鬟回公主府拿银子。 及至晌午,见平城公主算是心满意足的走了,太后立马命人将平城公主坐过的,用过的,吃过的通通扔掉,这么个草包配信阳侯真是祸害了人家小伙子。 集贤宴一开,几家欢喜几家愁。 虎贲将军府上,临安夫人数着大把大把的银子,数的手酸,歇了口气继续数。 “幸亏你是个读书人,你若去经商,恐怕就没徐家什么事儿。”临安夫人数完银子,不由冲凌檀感叹道。 “姨母过奖了,能替姨母分忧,是晚辈的荣幸。”凌檀谦和道。 “咱咱这算卖官鬻爵吗?”临安夫人纠结道。 “不算,我们只是在弘扬圣人之道,多读些书百益无害。将来造福的,还是黎民百姓。”凌檀一本正经的回道。 “说来也是,喏,这些是给你的。”临安夫人抽出一叠银票道。 “可别,这些银票都是上了账目的,看着多,实际上可并不禁花,女学开办需要置办的东西很多,姨母自己留着便是。”凌檀推辞道。 “想什么呢,我拿给你的,是陛下赏赐下来的,怕宣旨宣到你家里,有诸多不便,便一并赏到我这里来,我不过借花献佛而已。”临安夫人嗔道。 凌檀心中明白,其实是姨母怕自己树大招风,惹下祸患,便将事责一并揽了过去,如此想着,也不再推辞,接了银票放在荷包里。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凌檀起身告辞。见天色还早,想着嫣嫣马上进国子监了,也不知道她的物什都收拾好了没? 凌檀来到街上卖文房四宝的化松堂,左瞧瞧右看看,思量半晌也摸不准嫣嫣会喜欢什么样的纸墨。正比量着,凌檀忽觉胳膊一沉 “凌兄,好久不见!”一道极欢脱的声音大喇喇的传入耳朵,凌檀抬头一看,便见着一头花红柳绿的卫祯,不禁眼角抽搐,现在装作不认识这货还来得及么。 “我们昨天才见过的。”凌檀耿直的说道。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远远见你在这儿挑东西,可有可心的?”卫祯左右看了看说道。 “” 见他面露犹疑之色,卫祯突然拍了拍脑门道:“是了,想必是送给姑娘的。” “” “要说姑娘的话,我最在行了!”卫祯笑得一脸得意。 “” “想必是前些日子进了女学选拔的姑娘,是个有才华的好姑娘,这好姑娘用墨忌浮夸,宜典雅,就比如说,香人一溜跟头的松丸墨便不合适,新安香墨味道淡些,反而相宜。”卫祯打包票道。 “难道不是看墨的色泽与滑、润程度吗?”凌檀问道。 “拜托,是姑娘在用墨,不是大老爷们!哪个姑娘不希望自己写的字香气袭人。”卫祯振振有词的说道。 凌檀略一思索,好像是有些道理。 “光给姑娘送墨是不行的,胭脂水粉也得来一套。”卫祯颇有心得的建议道。 “”两个大男人去逛胭脂水粉铺岂不很怪,尤其身旁这厮顶着一头花红柳绿。 卫祯大大咧咧的没考虑那么多,只领着凌檀往胭脂铺奔,甫一进铺就被姑娘们心肝宝贝肉儿的团团围住了。 凌檀闪得快,只卫祯在红袖温柔乡里迷醉的无法自拔,摸了这个哄那个,知道的这是胭脂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进了什么不可描述的地方了呢! 卫祯将姑娘们左左右右打发欢喜了,凌檀那边挑的也差不多了。刚欲从袖中摸银子,一把被他拦住:“这次靠脸!” 柜台的老板娘从一头花红柳绿中观摩了半晌,也没观摩出宣国公府小公子卫祯的半分模样,将手中的笔搁下,一张娇嫩嫩的柔夷伸了出来。 “是我啊,你的卫郎。” “不好意思,眼拙,看不出来,给钱!” 在卫祯险些被胭脂铺的护院丢出去的时候,凌檀默默递上银子。 胭脂铺老板娘凝眸瞅了凌檀片刻:“公子今日免单,若公子还欢喜,便再挑两样也是好的。” 卫祯不甘心的嚷嚷道:“为何?” “因为他长得是今日进铺客人中最好看的,我乐意。”老板娘说道。 卫祯不服气的瞅了瞅凌檀,越瞅越不服气,若不是那日在宫中,他被四公主那个悍女抽花了脸,至今没好利索,他一定还是京城第一美男子! 见卫祯一副伤透心的模样,凌檀很费解:男人要脸做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第二十章 转眼到了沈嫣入国子监的时候,因着上次京郊遇袭的前事在,信阳侯信不过宫中大内侍卫,特特派遣了侯府护卫随行。 偏偏奉国公信不过自己倒霉儿子的媳妇儿,只好从身边的亲卫营里调了兵护送自家孙女儿。 凌檀一瞧这阵仗,若普通刺客还行,遇见为刺杀特意培养起来的死士,简直以卵击石。遂从自己身边拨了一队影卫给沈嫣,并吩咐影卫等闲不必出现,暗中保护即可。 沈嫣看着这长长的护卫队,不禁揪了揪手中的帕子,摇头失笑的暗想:知道的,是她去国子监做女学生。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带兵出征呢。 父祖的一片好心又不能糟、蹋了,沈嫣没奈何的挥挥手,带着一溜长长的尾巴出发了。 沈嫣自认还算起得早,可到了国子监才发现,她算迟的,国子监门前已算摩肩接踵,虽然众人都在下马石前下了车马轿,但挡不住世家贵女随行的亲朋好友及丫鬟奴仆等。 不少女学生的弟兄在国子监读书,对国子监入学的一溜行程早已熟知于心,遂也乐得带家中姐妹们处理入学的各类事项。 奉国公府的男丁小的小,大的基本都是行伍出身的糙汉,就怕子弟读书再培养出个信阳侯来被公主截了胡。 是以沈家姐妹并没有亲兄带领着,只站在国子监门口旁的公告前打算先阅览一下流程,再做定夺。 凌檀打老远就看见沈嫣拧着小眉头,一副不得其法的纠结样子,知她这个小迷糊又犯难了。 沈嫣哪儿哪儿都好,就是认路的本事太坑,在她眼里,就算走同一条路,上次走和这次走感觉是走了两条路,来时的路和去时的路不是一条,白天的路和晚上的路不是一条,总之各种迷糊。 其实迷糊不可怕,可怕的是迷了路,还拽着别人走的理所应当,丫鬟们被她指的到处转悠都转不出去。 转身去问问旁人,一转弯一直走的路程,连半刻钟都用不了,她能走半个时辰。 是以沈四姑娘命她好生别动,就是帮了大忙了,沈四姑娘带了些仆人亲自去打探。 凌檀走到沈嫣面前时,她正百无聊赖磕干果子吃,时不时的朝路口张望两眼。 蓦然发现面前投下一片阴影,沈嫣抬头,骇得差点扔掉手中的果子。 “沈家表妹需要我帮忙吗?”四皇子垂眸问道。 沈嫣下意识后退两步,直摇头道:“多谢殿下,不必了。” “你小时候可是个小迷糊,这国子监这么多房舍,你确信能找到?”四皇子说着,又靠近沈嫣一步。 沈嫣顿时浑身起满鸡皮疙瘩,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只径自强撑着说道:“我找不到有什么关系,别人找到告诉我便是,这有何难?” “不用这么麻烦,这国子监我甚熟,我带你去。”四皇子说着便要去拉沈嫣的手。 沈嫣着实骇了一跳,以为四皇子要抢她的果子呢,极为利索的将手背过去,后退一大步。 哪知一个不防,后脚跟绊在旁边的花坛子旁,直楞楞的朝后跌去。 沈嫣认命的闭上眼睛,将干果袋子牢牢的护在怀里,打算啪叽一下,啊! 没成想,天旋地转间,一阵极好闻的冷香袭来,沈嫣稳稳的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中。 “人看不到也就罢了,怎么连站都站不稳。”凌檀淡淡的说了一句。 想着自己这么傻的样子尽落在他眼底了,沈嫣一时羞红了脸,嗫嚅半晌,不知低语了句什么。 凌檀闻言顿时笑得神采昭彰,也不计较她刚刚只顾着跟四皇子打太极,未留意自己这件小事儿了。 因为她刚刚说:你怎么才来?!带着女儿家娇憨冲他懒懒的撒娇。 凌檀只觉通心舒畅,见四皇子面色阴鸷的站在原地,顿时不悦的皱了皱眉头说道:“四皇子在堂内做不出策论,便到堂外为难一个姑娘家吗?” “你!”四皇子瞬间憋红了脸,男人最重要的便是文韬武略,先前没认识凌檀的时候,只觉得这些东西不过如此。认识凌檀之后,觉得自己不过如此,竟有一天被人死死碾压的翻不起身来。 凌檀哪里顾得上他心中那些症候,只带着沈嫣离开了。 沈嫣乖乖巧巧的跟在凌檀身后,磕果子。凌檀带她一样样的办完各类章程的时候,沈嫣剥好的干果子将将有小半布袋了。 凌檀回头欲给她讲讲各类需要注意的事项,见她一脸懵哒哒傻乎乎的跟个果子较劲,也只好失笑的摇了摇头,罢了,自己记得就好了,大不了时时提醒她。 沈嫣刚才派去通知四姐的小丫头已经回来了,下面没事便应该去女舍看看,虽然大尚民风开放,但女舍还是禁止男子入内的。 沈嫣将刚刚剥好的干果仁悉数倒给了凌檀,凌檀见她刚才宁愿摔倒也要强力护着的干果被倒入自己手中,一时有些不忍,想让她自己留着吃,抬头乍见她雾蒙蒙的鹿儿眼期翼的看着自己,凌檀竟鬼使神差的拿起一枚果子放在了沈嫣嘴里。 指尖蓦然碰到了她娇软的樱唇,凌檀心头一阵慌乱,忙将手中的果子一把放嘴里吃了。 沈嫣看愣了,不喂她啦?!她决定下次多剥些果子。 辞别凌檀后,沈嫣带着小丫鬟进了女舍。刚刚一路走来,她从窗户看到每间女舍都是四人或六人住的,怎的她是个单人间。 各色摆放与她在侯府的卧室也不差什么了,四周幽静又不偏僻,极安心舒适。沈嫣里里外外瞧了,觉得甚满意。 沈嫣瞧见汀雪在收拾床铺衣物等物什,她自己走到书架上摆放刚刚领到的书物,蓦然从里面掉下个小册子。 刚刚领书的时候还没有哩,沈嫣好奇的打开一看,是张国子监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做了批注,细细看来,都是写的从哪儿到哪儿如何走,大体走几步,特别详细,一看就是凌檀的手笔。 沈嫣将每个字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又一遍,简直甜到心坎里。 突然来一阵敲门声:“沈六小姐在吗?” 娇娇俏俏的一道软糯声传来,沈嫣一怔,谁? 汀雪听见门响便主动将人迎了出去,屋子还没收拾好,此刻请人进来便是大大的不尊重。 “姐姐,奴婢是忠远伯府上的丫鬟,我家小姐刚刚在女舍待了会儿,便浑身起了红疹子,给大夫瞧了,说是屋内浊气太重,身子不受。 我家小姐听闻女舍有个单铺,便特意遣奴婢前来问问,沈六小姐可不可以通融通融换一换,我家小姐也不白图这个便宜,沈六小姐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来人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第二十一章 忠远伯府上的丫鬟故意拔高了调子将将让沈嫣听到,汀雪正欲说什么,沈嫣一把推开门,走了出去。 “大夫也说是屋内浊气重了,你家姑娘不考虑到屋外透透气吗?”沈嫣道。 忠远伯府的丫鬟瞬间变了脸色,女舍单间就两个,四公主那支霸王花霸去一个,谁敢虎口夺食,只好柿子捡软的捏,挑上信阳侯府的姑娘,而且听闻沈六姑娘并不得宠,只不过是手气略好抽到了最好的女舍,没成想一上来便碰了颗软钉子。 汀雪见了自家小姐的态度,心里底气足了不少,只说道:“问贵府小姐安,妹妹快去熬些药吧,晚了女学可是要轰人的,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女学是不准贵女们带仆人的,今日算网开一面,让贵女们适应一下,黄昏之前这些仆人都会被一一打发出去。 那丫鬟见说不通,赌气走了。沈嫣悠悠远远的看了一眼,得,这是请正主去了。 正主没等来,倒把四公主等来了。四公主那边已经打理好了,一群宫人晃的她眼花,遂小手一挥把人都撵回去了,自己落个清闲。左右转转,也挺无趣的,便来沈嫣这边看看。 两人也懒得在屋里闷着,便想着去国子监各处转转,认认路,省的到时候抓瞎。 从女舍出来,两人沿着辟雍殿的小路慢慢逛,突然一道白影闪过,将两人的路拦下。 沈嫣凝神仔细辨别了半天,也没认出这个遮了慕离的白裳女子是谁? “沈六姑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眼睁睁的看着白馨受这份罪吗?”来人凄凄婉婉的控诉道。 白馨?是谁?沈嫣疑惑的向四公主投去询问的目光。 四公主记人方式有些独特,凡是被她抽过的,踢过的,踹过的,她都有些印象,其余的没印象,当然特别熟的除外。 见沈嫣问她,四公主只低声说了句:忠远伯府上的白莲花。 沈嫣点点头,就是嫌屋内气浊,闹着要和她换女舍的那个啊。 见周围聚着的人越来越多,沈嫣突然明白过来,这姑娘是要用舆论来逼她就范啊,一个不慎难免要落个刻薄的名声,不过别的女子要好名声是为了嫁个好人家,受婆家敬重。 她不需要博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使自己无辜受憋屈,她上辈子受得憋屈足够多,这辈子也无需再忍让谁。 见那白姑娘两眼含泪蒙蒙,又带着逼人一成的期许望着她,沈嫣蓦然勾唇一笑道:“话不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救的也得是个人啊。”你算什么东西,还真不好说。 “你你怎么张口骂人?”白馨颤抖着声音哭诉道,一双细白的柔夷紧紧的叠在胸前,仿若随时要被气的背过气去,盈盈楚楚,好不可怜。 周围围观的不仅女学生,还有不少在国子监读书的世家公子,见白馨这么难过,不禁向沈嫣投去指责的目光。 沈嫣平静的扫视了一圈,淡淡的说道:“既然你承认自己是个人,那就办点人、事儿,与你同住的贵女,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被你嫌弃成这样。” 白馨就是不甘心,凭什么都是通过选拔的贵女,别人都住单住双,就她住四人一间的屋子,房子窄小憋闷不说,还要同她的嫡姐一起住,她可受不了这些。 她虽然是忠远伯的庶女,可自幼受宠,份例和嫡女同等,还时不时的得父亲的赏赐,哪次赏赐不是她先挑,凭什么到了国子监她反而住的不如旁人。 白馨这么想着,眼泪也啪啦啪啦往下落,被那些世家子看了去,又是心都跟着碎了几分。 “沈家表妹,既然白姑娘身子不舒服,你让一让就是了,何必如此斤斤计较?”三皇子突然插声,道出了在场相当一部分男子的心声。 “既然三皇子叫我表妹,怎可胳膊肘往外拐,国子监本就书舍奇缺,三皇子有那爱怜之心何不奏请陛下,扩建国子监。”沈嫣冷冷的回讽道。 “你”被沈嫣一阵抢白,三皇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煞是精彩。 沈嫣真是纳了闷了,自己上辈子是多笨,被平城公主当面哭了两次艰难,便二话不说嫁给了三皇子,真是,想想恨不得把前世的自己狠狠拍醒。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需要本助教一一点名吗?”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众人虽然还想瞧些热闹,见凌助教来了,顿作鸟散,被他记下在学簿上画个叉叉,这半年就白学了。 凌檀信步走过来,看这阵势不禁冷笑一声,对三皇子说道:“三皇子这言论倒是清奇。” “”三皇子什么都可输,就是不能在女人面前输面子,既然开口给白馨说了话,那么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这事儿他就揽下了,沈嫣不过是姑母的一个继女,能怎样! “沈嫣,不过是间女舍,你也要不顾同窗之宜非得霸占着吗?”三皇子眯了眯眼睛,说道。 竟然有人胆敢在凌檀面前别沈嫣,他果真是对这个世间没留恋了。 “三皇子这是对临安夫人不满,还是对圣上不满?”凌檀冷声说道,“规矩是临安夫人定的,是圣上盖了玺印昭告天下的,沈姑娘依规矩办事何错之有?” 三皇子有八个胆子也不敢承认凌檀的话,只一副你们血口喷人的模样,耿着脖子不服气。 凌檀垂眸睥了一眼白馨道:“你若不满国子监的规矩可提出退学,切莫在大庭广众之下胡搅蛮缠,没得失了体统还连累别人,再让本助教发现一次,记过,两次直接退学罢。” 听凌檀训完话,四公主大呼爽快,真是的,一个区区伯府的庶女比她这个金枝玉叶还娇气,矫情的要人命。 看着三皇子和白馨灰溜溜的背影,凌檀皱了皱眉,这三皇子最近也太闲了,没事儿来国子监瞎晃悠什么,没得吓着嫣嫣。 凌檀心中一凛,计上眉头。 几天后,沈嫣从四公主处得到消息,三皇子在武馆跟人角觝的时候,输了被人打得起不来床了,少说也得在床上躺三个月。打人的竟是凌檀。 京中贵公子,都喜欢去武馆押注角觝,也有自己亲自下场的,但皇子中亲自下场的,还就三皇子楚徽之了。 武馆规矩,打之前签生死契,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与武馆无关。 所以,凌檀下手的时候极不客气,拿捏着打的他要死不死的点,狠剋了一番,剋完不解气,进宫给太后请安的时候,特意提了一嘴,言辞甚是抱歉,表达了若三皇子喜欢的话,他可以和三皇子切磋切磋。 太后觉得三皇子文不成武不就的,不成体统,遂拍板命凌檀抽空教教三皇子腿脚功夫,强身健体! 打那以后,三皇子基本没出过宫,确切的说是没离得开御医。 那厢信阳侯听说女学里的事情后,特意下朝请忠远伯喝茶,一盏茶后,忠远伯回到府里,政绩考核不过关,辖内有重案冤判错判,官降两级的圣旨就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第二十二章 沈嫣是个心里不挂事的主儿,与忠远伯府庶女的小摩擦,压根没记着。 她现在比较头疼的是,女学里不准带丫鬟,清晨起来梳头就是个事儿,不是发髻歪了,就是后脑勺总留下一撮儿,很是难搞。 莫说前世养尊处优的时候,她没亲自梳过头,就是后来落魄了,她想梳却连个篦子都没有。 最后被凌檀捡回家,凌家的下人顾忌着她身上的病,梳头难免敷衍了些,被他看见都是重新给梳的。 那时候她病的厉害,如墨云般的长发开始大把大把的掉,他梳的时候都是不动声色的揣进袖子里,不给她知道的。 最后却混着他剪下来的一绺头发一起打成结,装在锦囊里,置于梁上。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多美好的守望与夙愿。 “哎,不是吧,大早晨被梳头急红了眼圈?”四公主毫不客气的推开房门打趣道。 沈嫣看着四公主的发式与平时无二,略惊奇了下,她万万没想到四公主还有这等手艺。 “我说你这是什么眼神?!有甚好奇怪的,我虽贵为公主该会的东西可全都会呢,反倒是你们这些世家贵女们,啧啧。”四公主没有明说,但沈嫣依旧觉得自己被鄙视了。 初初开学,衣冠不整的话可就太失礼了。四公主为了自己体面,必须也得让小伙伴体面些才是,所以二话不说的拿过木梳来替她梳头。 虽然四公主有些手生加手忙脚乱,好在最后结果还不赖,沈嫣顶着一脑袋的不可思议,左右瞧瞧,觉得骄傲极了,谁被四公主这么对待过?!!只有她呢,简直荣幸之至。 两人收拾完毕后,便赶去膳堂用早膳,经正式选拔入国子监的贵女们,是不必交束脩的,相反,每人每月还有二两的膏火银,能进这里面的女子大多家世了得,并不受这二两银子的限制。 沈嫣在侯府里每月有二两月钱,又是圣上亲封的郡主,每月宫中会有额外赏赐与俸银,她嫡亲外祖母家又是富可敌国的皇商,进京时徐老夫人又给她打点了不少银子。 所以,她现在阔的没法,单膏火票就换了一大把。 国子监就一个膳堂,分为东西两侧,中间用齐腰高的屏风隔开,东侧为女学用,西侧为监生用。 沈嫣清晨吃的少,只买了一碗肉丝粥,两个蛋酥卷。 沈嫣和四公主端着食盘,还没找到位置呢,就听到西膳堂那边传来一阵咋咋呼呼的叫喊声:“小美人儿,我这里肉多,你要不要吃啊。” 东膳堂的姑娘们顿时羞的什么似的,低头作鹌鹑状,只当没听见。沈嫣乍一听,这声音有点熟啊,抬头一看,果然是宣国公嫡幺子卫祯那厮! 一时沈嫣倒闹不清是先捂眼睛还是先堵耳朵,简直不忍直视。 别的姑娘都羞低了头,只四公主把食盘往空桌上一放,二话不说,抻出腰间的鞭子就朝他一把甩了过去。 卫祯提着半尺高的食盒,笨笨拙拙的躲闪着,却一鞭子都没挨上。气的四公主要穿过屏风进去打他,被沈嫣一把拦下道:“不搭理她便是,何苦置气。” 偏偏卫祯是个不怕死的,摇摇晃晃站到椅子上跟四公主叫嚣道:“小美人儿,你过来啊,你打到我,这盒子里的肉都是你的。” 四公主低咒一声,是可忍孰不可忍,没见过这么上赶着找抽的奇葩,英明神武的公主大人刚欲找凳子翻过去,被沈四姑娘轻轻一推,屏风应声而落。 四公主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后,提着鞭子就冲上去了,卫祯显然没料到这个变故,直楞楞的呆在当场。 在他发呆的空档,被四公主一鞭子抽了下来,刚欲说些什么,四公主又补了几鞭子给他,抢过他手里的食盒便雄赳赳,气昂昂的回了东膳堂。 “吃!”公主殿下言简意赅一声令下,沈嫣伸出胖嘟嘟的小手,坚决的开了食盒。 外表极华丽风骚的填漆描金勾莲蝙蝠葵花式食盒里,一层一层的装的满满当当,有四公主爱吃的烩羊汤、松瓤鹅油卷、清蒸羊排、蟹黄包。还有沈嫣爱吃的杏仁桂花酪、海棠酥、八珍糕、鸡茸蘑菇汤圆。 咦?最里层是一碟渤海特有的金丝软蜜,沈嫣一愣,莫非这也是凌檀的意思,她掩饰的轻咳了一声,招呼众贵女过来吃,没成想大部分贵女掩鼻嗤笑一声,躲得她们远远的,嘿这好心没好报的劲儿! “四姐,阿娴,你们也是才到,不用再买了,一同坐下来吃吧。”沈嫣对沈四姑娘、姜娴说道。 万幸这二人没有刚刚那些贵女的种种顾忌,只姜娴犹豫了一下,被沈四姑娘拽着一起落了座。 “小美人儿,给我留点儿!”那边卫祯幽幽怨怨的央求道。 四公主挑了挑眉,她从未见过如此欠抽之人,一刻不打便皮痒痒,那厢越说给他留着些,四个姑娘越是吃的欢快,最后落个盘干碗净。 沈嫣下意识的将买来的早膳往旁边推了推,没再用。 早膳用完,四位妙龄女子结伴去东讲堂温习功课。 不出一个时辰,讲堂里的女学生们一个个面色苍白,冷汗直渗,四肢乏力,渐渐地有些人开始肠胃绞痛,身子骨弱的,竟头一栽,晕了过去。 “”沈嫣等人吓了一跳,忙出去命人找大夫。 国子监当值的大夫过来望闻问切了一番,直言是中了毒。 沈嫣心神一禀,突然想起早膳时的那段变故,不禁有些后怕,她不知道是谁做的,只道有人在无微不至的保护着她。 作为整个国子监唯四未中毒的,沈嫣等人被国子监祭酒叫去谈话,话里话外好奇为什么她们四个没中毒? 四公主冷笑一声,凛然道:“祭酒大人应该庆幸才是,若连本宫也中了毒,你十个脑袋都不够被我父皇砍的。” 案子是要查的,这些贵女个顶个的家世显赫惹不起,也问不出什么来。唯一可能知道内情的就是宣国公府的那个花花公子,不过花花公子本人也中毒躺在国子监书舍里哎呦哎呦的直闹腾。 此事不久,便传至朝中,朝中老顽固纷纷上奏圣听,说什么兴办女学有违纲常,为天不容。 被临安夫人一口气怼的歪倒在家中病榻上,羞得数日不敢上朝。 不过,国子监集体中毒案件必须彻查,无论是女学还是监生,其中绝大多数是世家子弟,又是国之栋梁,一个也损伤不得,不然世家联合起来反抗,不是皇权所能承受的。 届时,凌檀正坐在信阳侯府书房与信阳侯喝茶。 听闻皇帝一天六道令的催三司严查,凌檀啜了一口君山银针摇头失笑道:“侯爷真是好魄力。” “过奖,不过推波助澜罢了。” “侯爷就不怕引火烧身吗?”凌檀淡淡的问。 信阳侯淡笑不语,他这辈子已经失了英娘,还有何好畏惧的,再着说,在国子监下毒的人又不是他,他不过是给三司留了些蛛丝马迹而已,若不是那个女人手太长,伸到国子监里去害他的嫣嫣,他也不至于啊。 这边二人还在闲聊,府上的小厮匆匆忙忙的跑进来,面色惊慌的禀告:“侯侯爷,不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第二十三章 平城公主被三司的人请走了! 说请是客气了,那领头的手里擎着的是圣上亲赐的尚方宝剑,见剑如见君,稍有不配合任你是王公大臣,持剑之人也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信阳侯府的下人慌慌张张来书房报信,信阳侯闻讯大吃一惊,顿时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蓦然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凌檀默然一顿,心道:这戏来的可真快,也是厉害了,不服不行。 信阳侯府的下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跪在原地不知所措。 “还愣着干什么?快传府医。”凌檀提声说道,“许是侯爷旧疾又犯了。” 下人闻言缓过神来,蹭一下站起来往外跑。 凌檀拿眼量了量冰硬的地砖,觉得信阳侯也是拼了,就算府医来了,也叫不醒一个装晕的人。 不过平城公主人蠢又坏,国子监下毒这事儿在信阳侯的暗中助力下查到她身上,她难免狗急跳墙将脏水往嫣嫣身上泼,嫣嫣向来性子单纯傻傻的,他实在放心不下,后面的事情侯爷的确不方便出面,他得去看上一看才好。 凌檀吩咐下人将信阳侯抬到书房隔间的软榻上,便去了刑部大堂。 刑部大堂除了平城公主还有四公主、沈嫣、沈四姑娘、姜娴、国子监一众官员等数人。 刑部尚书按例询问案情,寡淡着脸色疑问道:“卫公子早不去晚不去,为何偏偏那天清晨在尔等没用早膳前,给尔等送膳?” 沈嫣等人顿时变了脸色,这是怎么问案呢?纵然大尚民风开放,也不能不顾及姑娘们的名声啊。 四公主向来是个无法无天的,闻言冷哼一声道:“怎么?本宫没被毒死,尚书大人很失望?!” 惊木一拍,大堂两侧衙役立刻以廷杖杵地,喝堂威! 四公主霸道起来连御书房都敢硬闯,岂会被堂威震慑:“卫祯那厮言辞无状,浪、荡至及,女学里的贵女是他可以开口调笑的?!本宫看不过眼去教训他两鞭子怎么了?这也得去刑部报备?!” 沈嫣努力附和道:“公主只是气不过就手夺了他的吃食,和大人所言的送膳不是一个意思吧?”沈嫣顿了顿又说道,“至于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是那天,我想宣国公夫人应该比我等更明白。” 那日是卫祯第一天入国子监读书,宣国公夫人喜得什么似的,这个浪荡子虽然不指望他封侯拜相,可可去国子监比去花街柳巷更让人省心! 不过听说国子监生活清苦,宣国公夫人爱子如命,生怕他受一丁点委屈,恰好宣国公府在国子监旁有个别苑,那吃食是宣国公夫人特意命人给卫祯准备的。 至于为什么后来好巧不巧的跟国子监中毒案件扯上关系,宣国公夫人也很无辜的好么。 刑部尚书也是一脑门官司,他知道种种证据都指向平城公主,可他做臣下的,难不成真给公主治罪?况且,他又是先帝在位时,平城公主之母安贵妃一手提拔的,做人不能这样忘恩负义。 可他旁边还盯着御史大夫、大理寺卿,纵使他想做些什么,也是举步维艰。不过,他有些疑惑,即便平城公主看谁不顺眼想下毒手,怎的如此手脚不利索,被人抓住了把柄。 见这脏水没泼出去,平城公主有些不淡定了,心下很有几分焦急。 御史大夫跟刑部尚书本来就不对眼,平时也没少参他的本,见他堂堂朝中重臣哪有这样问案的,他还当这是先帝在位的时候吗?! 见刑部尚书不靠谱,御史大夫惊堂木一拍,这案他审了,便没再给刑部尚书说话的机会。 “平城公主,老臣有几句话要向您请教,望您如实相告。”御史大夫转头对平城公主说道。 “这是自然,大人请讲。”平城公主佯作镇静的说道。 “国子监中毒案件的当天,您的贴身丫鬟翠微在何处?”御史大夫面无表情的问道。 “头天晚上她当值守夜,一直在本宫的内室隔间守着,天亮后便回房补觉了。”平城公主道。 “从未离开过吗?” “从未!”平城公主肯定的说道。 “那就奇了,有人在国子监见过她。”御史大夫说道。 “这世间容貌相似的不知凡几,她怎么就断定是本宫身边的人?”平城公主冷嗤一声,回道。 “传证人!” 忠远伯府的小姐被人扶着进了大堂,一见沈嫣立刻尖叫一声,直言是沈嫣要害她!! 堂内顿时议论纷纷,惊堂木一声响,两侧衙役继续喝堂威,堂内交头接耳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最后归于安静。 “白姑娘,你只说你看到的,闲话休提!”御史大夫冷声喝道。 “就是沈嫣要毒死我!我不过入学那日与她有过几句争执,她便唆使下人害我,在我的药里搅烟灰!”白馨面色苍白的控诉道。 “你怎么知道是沈姑娘唆使的?国子监是不准带下人的。”御史大夫道。 “区区臣女是没有,可她沈嫣是公主之女又是圣上亲封的郡主,自然不同我等,那下人言辞甚是嚣张,说公主怕沈嫣在国子监过的不畅快,这才命她来国子监当值的。”白馨说道。 御史大夫面色不虞的盯着白馨道:“说重点!” “我与翠微在厨房争执完毕后,气的不行,可身子还病着,药得吃的,遂又回了房间取药重新熬,我再次返回厨房时,正见翠微在我买的粥里放东西。”白馨说道。 “放的何物?”御史大夫问道。 “雷公藤烧后的烟灰。”白馨摇了摇头道。 “你又如何识的?”御史大夫问道。 “闻出来的,臣女外祖家是做药材生意的,臣女自幼能辨别数种药材,区区烧过的雷公藤,不在话下。”白馨答道。 “那为何中毒的是别人而非你!”御史大夫问。 “我们撕扯中,粥碗不慎跌倒了锅里。”白馨咬着唇,战战兢兢的说道,苍白着面色,冷汗直流。 “荒唐!那你为何不提醒后厨?”一旁的大理寺卿发问了,“厨房重地,岂是你能去的?” “臣女在病中,又没带熬药的家伙事儿,只好问厨房借了。”白馨柔柔弱弱的说道,说完还得梨花带雨的低泣一段。 平城公主在一旁听的直拧眉,这这不一样啊!她明明是要 翠微被提上来,开始还谎话连篇,最后被问的哑口无言,只得招了,不过这个招,招出来个石破天惊来。 按白馨说的,平城公主不过是过于疼爱继女,御下不严,顶多被圣上呵斥两句了事。 翠微的供词,生生打碎了平城公主的美梦。 据翠微招供,自己确实被派到国子监后厨当值,不过自己去的目的不是毒死白姑娘,而是要趁机毒死沈嫣。 因为平城公主亲女沈姿没被女学选上,而沈嫣颇得临安夫人青睐,公主面上无光,心中不平,只得暗地里使诡计,想要悄无声息的毒死沈嫣,去了一个碍眼的继女,又为女学腾出一个名额来,只要有名额,公主再一番运作,定能使沈姿上女学。 听说晋国公府的狄大姑娘也没被选上,这样把女学里出身最寒微的姜娴一并毒死,就又空出个名额来,既能讨好晋国公府又无人可追究,岂不一举两得。 宣国公夫人顿时差点气的背过气去!无人追究?真当她宣国公府没人了?纵使不是宣国公府正出的小姐,可表亲也是亲啊,这大老远还投奔宣国公府,姑娘又是个有出息的姑娘,回头再这么悄无声息的被人毒死了!她如何跟胞妹交代? 沈嫣闻言冷汗直流,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她这两天是身子不大舒服,大夫说她有些脾胃不和,有些积食,先清饿两顿,若是不见好便再照方子熬几副药吃,她这两日确实有熬药。 不过,她得知白馨在厨房里熬药便特意躲开她,晚了些时候,没成想 翠微如此一说,众人看平城公主的眼光就很耐人寻味了。 “犯人供词与证人证词不符。”大理寺卿皱眉低语一声。 “符的!”翠微凄然一笑,“白姑娘说的不假,我当时确实是那样说的。” 众人屏息,这听着有内幕的。 翠微膝行至平城公主面前,拜了三拜道:“公主余生请多做善事吧,需知多行不义必自毙。” “公主交代给奴婢的,正如奴婢供词中所说,不过,若被人撞破见机行事,所以奴婢看见白姑娘后才胡言乱语的,目的是要变着法的害沈六姑娘。 奴婢做完这些,威胁病中的白姑娘不要说出去,否则后果是她承受不起的,毕竟那碗毒粥跌进了锅里,剂量已经很小了,并不致命,奴婢留着白姑娘还得膈应沈六姑娘呢,犯不着杀人灭口。 公主答应过奴婢,若奴婢完成此事,无论成败,都恩准奴婢出府。可万万没想到,奴婢的妹妹天生丽质,美艳不可方物,却被公主当作礼物送给了晋国公世子,没过两夜便被折磨死了,奴婢出府当日差点被公主灭了口,侥幸逃脱,无处可去。”翠微平静的说完。 “翠微,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主子。”平城公主厉声斥责道。 “三司大人明鉴,这贱婢已经叛主,她说的话不可信。”平城公主急切的望着堂前的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刚欲开口说话,御史大夫摸了摸手中的尚方宝剑,一声龙吟将剑抽出半截,尚方的寒光经日头一照,刺得刑部尚书眼睛疼,刑部尚书乖巧的闭了嘴。 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大理寺卿暂且将翠微收押,惊堂木一拍,退堂! 至于平城公主喊冤,不好意思,风太大,没听到,该怎么就怎么的跟圣上回禀,恭听圣裁。 御史大夫怜悯的看了刑部尚书一眼,深深觉得,他项上乌纱恐怕难保了。圣上连尚方宝剑都赐下来了,难道心里没数?京中多少世家等结果呢,况且那平城公主往日作风多为人不耻,身份高贵又蠢笨,圣上登基这么多年,都没被封长公主,表面一切风光不过花架子。 三堂会审一结束,京中各大世家均得知了消息,纷纷同情信阳侯,原配妻子被公主挤走了,元嫡长女也被人惦记毒杀呢,这都是什么命?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哟?! 三司堂审的文书呈至御前,据说气得圣上将殿前的鎏金兽香炉都给踹翻了!! 御笔亲书将平城公主罚俸三年,去护国寺礼佛一个月,而后在公主府内圈进三年,府中规制减半,意思是说,你别出来晃悠膈应人。 圣上又拧眉一想,把平城圈起来了,信阳侯身边只一个妾也甚委屈了点,毕竟亲生女儿差点让平城倒腾没了,遂朱笔一挥,赏信阳侯美姬十位,黄金五千,真是能娶平城真是委屈他了。 女学里中毒的贵女也被圣上厚赐了一番,圣上想想沈嫣,深觉这孩子真是个苦命的,曾经受过平城摧残的他瞬间感同身受,上次已封赏她为瑾宜郡主,要说钱呢,她母亲出身沧州徐氏,用不着他赏。 圣上思来想去,赏她顿顿吃御膳可好,他吃啥她吃啥,皇帝的御膳肯定是没有毒的啊! 信阳侯得知沈嫣的赏赐后,瞬间气得真病倒了,这个贼心不死的,当年没得到英娘,如今也不肯放过嫣嫣吗?! 凌檀寒着脸色往御史大夫府上走了一圈,第二天御史大夫率众言官哗啦啦在御书房跪了一片,直言圣上有悖伦常。 皇上拿着谏言的奏章直敲脑袋,这些龌龊的大臣都在想什么?!他一把年纪都快做人家祖父了,哪里会对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念想,纵使纵使心驰神往,也也得忍了。 御史大夫在御书房前的柱子旁,直言进谏若圣上不收回成命,他便一头撞死,血溅御书房,也不能看到陛下做出如此有悖纲常之事。 圣上大着头,将赐沈嫣顿顿吃御膳,改为赐沈嫣二十株奇花异卉,三对拳头大的夜明珠,锦缎十匹,免死金牌一枚。 凌檀看着御赐礼单,满意的点点头,谁稀罕御膳,难道他自己不会做吗?以后嫣嫣只能吃他做的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第二十四章 女学敲锣打鼓的已开学月余,每月初一、初五、十五、二十五便是休息的时候,这几天不讲学,大家可以在女学温习功课,亦可以回家探望双亲姐妹。 因着快到了月底小测,沈嫣拉着四公主去临安夫人府上温习功课,正巧碰到凌檀向临安夫人汇报国子监事宜,后面还跟着个甩都甩不掉的黏尾巴卫祯。 四人平时便熟的很,碰到一处难免闲坐片刻。 凌檀见沈嫣面前摊着大诗钦定国子监志丁香花诗序等国子监必学书目,一脸愁眉苦展,不禁问道:“有什么疑惑的吗?” 沈嫣圆溜溜的眼睛瞬间亮了,听说这次考试出题目的凌檀,她顿时乖猫似的蹭了过去,小小声的说道:“凌哥哥,你能不能把题目出简单些。”沈嫣低声哀求,甚至葱白的指尖携住他的衣袖轻轻摇晃着,摇得凌檀心旌摇曳。 “噗嗤!”一旁吃瓜的卫祯忍不住笑了,非常干脆利落的打断沈嫣的念头道,“沈姑娘有这工夫还是多看几遍书吧,前些日子,我们那边月测,老学究监生们是不敢闹,只抓着凌兄不放,你猜最后怎么着?” 卫祯卖了关子,将问题抛给了沈嫣。 “怎么着?”沈嫣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最后试卷上,凌兄成功的帮监生们避开了要考的重点。”卫祯摇头失笑道。 “那那也太惨了。”沈嫣想想都觉得背后凉嗖嗖,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啊眨的,差点儿没被吓哭,这这也太凶残了。 沈嫣再看向凌檀的目光,都充斥着敬畏,果然不敢狠闹他。 凌檀翻了翻石桌上书册道:“这几本书都很基础,要考的不难,多看多背即可。” “我就是背不过嘛,就这本钦定国子监志,说本朝就好,为何恨不得上下八百年的事儿都说了,这些年号光记就记懵了。”沈嫣不禁念叨道。 “对了,凌哥哥,你当时怎么学的?”既然试题套不到,套点学习方法也是好的,沈嫣如是想。 “看了两眼。”两眼,不能更多! “”看两眼能记住个小麻雀啊!沈嫣内心都要疯魔了,她突然想起来,他天资聪慧,一目十行,且过目不忘,记得比书馆里的印版都准确牢靠,确实看两眼就能记住。 沈嫣心里暗戳戳有些小羡慕呢! 凌檀接过沈嫣手里的毛笔,在书卷上一道道勾画标记,将枯燥乏味的内容连成一道故事线,再将书推给沈嫣:“试试!” 果然还是他有办法,自己死记半天都没记住,被他这么一画,居然记住了大半,真是厉害。 凌檀为自己能顺利在她心中的形象扳回一局,感觉甚满意。 “待会儿回家看看吗?”凌檀问道。 沈嫣想了想,又仔细拧眉想了想,最后摇摇头道:“我去祖母那里看看就好。” “哎?这是为何,那平城公主据说被圣上下旨圈禁在公主府了,你此刻应该快活才是。”卫祯大咧咧的说道,讲真,他也甚瞧不上平城公主。 全京城都笑话他是浪荡至及风流成性的花花公子,早十几年前,京城风流圈里扛把子的人物可是平城公主,自及笄起便面首无数,待十八岁由先帝做主,嫁给个世家子。 她竟还看不上了,哭着闹着要和离,和离后便抓住信阳侯不放,要死要活的嫁给已有妻女的信阳侯,弄得人家好好一个家到最后妻离子散,真是造孽。 四公主听了卫祯的话,不由气道:“你这个二楞子会不会说话?!此时幸亏就咱们四个,否则一旦传到外面去,让世人怎么看阿嫣,知道的是姑母容不得阿嫣,不知道的还以为阿嫣性子张狂,容不下继母呢。” “好好好,小美人儿,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封住嘴巴,不说话。”卫祯说着用手指在唇旁比划了封条的样子。 沈嫣斟酌的说道:“我听说,平城公主有孕了,我爹连夜搭梯翻墙去了公主府。我就是想看也见不着的。” “”众人一阵尴尬的沉默。 卫祯猥、琐发育的脑袋不禁翻腾着京城风流史上下五千年,平城公主当年都是入了稗官野史的,听说她打花信一般年纪时,就夜夜笙歌,夜召五郎的,天天如此,即便后来嫁给信阳侯,收敛了许多,日后想要子嗣怕也艰难吧。 他又想起秦、楼、楚、馆里为了不使姑娘怀孕,除了用药,便是便是一夜x郎,苦战后,大多姑娘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 卫祯脸色有些红红的,发烫!连忙把脑子抖搂干净,不要再胡思乱想,掩饰的轻咳一声问道:“晋国公夫人将方子给她了?”先前平城公主不是还为了这方子百般讨好太后与晋国公府吗? 四公主冷嗤一声道:“怎么可能?!皇祖母便是将方子喂了狗,也不会叫她得到。” 凌檀蓦然一怔,他大概明白信阳侯要做什么了! 众人醒过神儿来,发现沈嫣没事人一样将钦定国子监志看得痴迷。 卫祯火热的小心脏不由痛上几分,真是天可怜见的,不由开口安慰道:“沈姑娘,你看开点吧。” “我有什么看不开的?”沈嫣诧异的问道。不过,打此刻起,她要认真读书,给弟弟做个好榜样,若平城公主真再生一个儿子的话,府里的爵位大概没阿昳什么份儿了,她要将阿昳教导成努力上进的好孩子,将来可以或文或武的,自己搏个功名出来。 四公主烦闷的甩甩头,不禁暗想:平城姑母迟早把自己作死,真是愚不可及。父皇将她圈禁起来,实则是为了保护她,不然依她的所作所为,走出去还不得让世家生吞活剥了,她居然还想利用怀孕的由头,妄图让父皇解了她的禁。 不过她一直想不明白,平城姑母母女当初差点害得父皇失了太子之位,先帝大行后,明明点了安贵妃殉葬,却被皇祖母拼力拦下。这么多年来,除了父皇迟迟不肯封平城姑母为长公主外,其他还算好,不过,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第二十五章 沈嫣等人在临安夫人府上后花园的凉亭里闲聊,宣国公夫人与临安夫人在前厅闲聊。 话说卫祯正与三公主议亲,这议来议去都小半年了,今天终于有了准话儿,三公主看不上卫祯,死也不同意这门亲事。 皇后娘娘宛转告诉宣国公夫人时,喜得宣国公夫人勾起的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下去,只得强忍着,一张姝色无双的脸表情略扭曲。皇后娘娘以为此事甚是失了她的体面,体谅她的心情,闲话聊了两三句,赏了些东西,便命她回去了。 宣国公夫人在家打了个兀站,坐也坐不住,索性去找手帕交临安夫人聊一聊。宣国公府这样显赫的门第,何须去攀金枝玉叶,比起公主,宣国公夫人更喜欢世家女子,给阿祯挑个性情贤淑的,能管得住的,还怕小两口日子不红火嘛! 临安夫人张了张嘴,没好意思打断发小的幻想 听说三公主择婿只看脸,长得好看就行。阿祯说起来,在京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样貌,就这样靠脸的买卖都没靠上,还指望些啥,现在这些小丫头,一个比一个心里有成算,不看脸的,看得都是功名前途,如此一来,阿祯岂不是更难娶上一门好媳妇了么。 宣国公夫人拜托临安夫人,若女学里有合适的,提前留意着。 “”临安夫人沉默以对,她觉得作为女学师长,她不能坑自己学生。但作为晋国公夫人的手帕交,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阿祯娶不上满意的媳妇儿,这样,她下午没事儿,不知骑马去护国寺拜拜菩萨还来不来得及?! 几天后,跟三公主没议成亲这事儿,不知怎的传到卫祯耳朵里,喜得卫祯当时就跳上桌子,击掌高歌,多谢三公主不嫁之恩!!不然以后 咳咳,没一会儿,卫祯低调的从桌子上跳下来,惆怅的走出房门,闷卧室一睡就是两天,对外讲就是伤心伤身病倒了。 急得宣国公夫人汤啊水啊,不知熬了凡几,都喂卫祯房里那株墨兰,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为了皇家颜面,他不好表现的太高兴,他必须得强忍着喜悦的心情去伤怀。 伤怀不能太过,不然皇上以为他非三公主不娶,生生的拉郎配强下圣旨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果然,皇上以为板上钉钉的事儿,三公主突然反了悔,连八字都递过了况且,宣国公乃两朝重臣,这个节骨眼上悔婚,也挺让他下不来台的,听说宣国公府那小公子病了,遂赐了不少上等好药,连带两个绝艳的美人儿一起送给了卫小公子。 卫祯接了圣旨,眼巴巴的瞅着两个美人儿,皇帝老儿真大方,一送就是两个,左拥右抱,齐人之福啊。 送走宣旨太监,两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向前盈盈一拜道:“官人~” 酥的卫祯顿时浑身一软,俊脸腾的一下涨红涨红的,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官人,请喝茶。”两个大美人殷勤的伺候起新主子来。 卫祯一把拂掉茶盏,气呼呼的吓跑了。 迎面差点儿撞上他亲娘宣国公夫人,宣国公夫人一看这劲头,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儿子不是最喜欢美人儿吗?怎么,难道不合心意?! 宣国公夫人将卫祯拽到一旁的屋檐下,斟酌的问道:“不可心?” 卫祯羞愤欲绝的看了他娘亲一眼,决定不说。见宣国公夫人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卫祯只含糊的说了一句:“她摸我胸” “啊?”宣国公夫人愣住,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连宣国公夫人的形象都维持不住了,笑完才意识到,看儿子这样子是还没有过女人吧,一般世家子到他这个年纪都给安排通房的,索性那新来的美人就这么安排吧。 不过她家阿祯也委实是个人才,平时在外面既然跟那些花花柳柳没什么,怎么传出来的风流名声?! 宣国公夫人仔细打量着卫祯,一想不对啊,这么俊俏的哥儿,这把年纪了还没有女人,无非两种情况,要么心里有人,要么身体有病。她一想到儿子外面那些莺莺燕燕,顿时肯定了第二种情况。 是以,每天每,卫祯都会收到一碗来自母亲的关怀,直接把他补到死死磕在国子监,再也不回家住了。 再说,他是那么没节操的人么,是个柳枝就得栖吗?那两个美人做甚的通房,去厨房当差吧。人那么漂亮,想必做出来的饭食也是一等一的佳肴。 两个一向娇生惯养的美人儿,穿着卫祯赐下的衣衫,严严的遮住波涛汹涌的胸脯,一步三摇婷婷袅袅的去了宣国公府的后厨,不到一个时辰,差点把厨房炸掉,当天中午,阖府上下的午膳比平时晚了一个时辰 将两个美人儿发配到厨房的罪魁祸首,在凌檀那里蹭吃蹭喝好不逍遥自在! 卫祯这两天也不知是不是药吃多了,见了四公主那身红裙,身体便格外的热血沸腾,心脏也噗噗的跳的特别急切,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勤学好问的卫公子向来不憋在心里,找四公主的话,肯定是问不清楚,但一定会挨顿抽,不妨找凌檀问一问。 凌檀老神在在的望了一眼辟雍殿外的那两行已经发了新芽,一片绿蒙蒙的垂柳道:“春天来了。” “” 女学的月测已过,答卷还没批完,凌檀借口帮临安夫人批卷子,特意把沈嫣的卷子拿出来,一一仔细批阅,卷尾用刚劲有力的蝇头小楷写道:拿卷子来找我! 卫祯啧啧直叹气,这沈姑娘到底做错了什么,运气差到被凌檀批卷子。 凌檀勾唇一笑,并不言语,他现在一点儿都不奇怪为什么卫祯年纪一把,女人没一个!宣国公夫人的思路错了,卫祯身子没问题,是脑子的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第二十六章 女学测试先出的是名次,沈嫣见自己在甲榜第三名,顿时心内一喜。 等卷子发到手里时,懵了,她一眼看到凌檀带有情绪的批语,赶紧扫了一眼试卷,哪里都好,就连她没十分把握的策论都可圈可点的得了满分,只错了一句背诵。 杜拾遗的客至,首联就记错了,明明是舍南舍北皆春水,她写成村南村北皆春水了,看看凌檀那遒劲有力的字体,沈嫣就觉得自己完蛋了。 晌午下学后,沈嫣拿起卷子慢腾腾的挪到崇志堂,见凌檀四平八稳的坐在堂内誊录着什么,沈嫣咬唇叩了叩门。 “进!”凌檀并未抬头,只淡淡吐出一个字来,激得沈嫣心内一凉。 “凌大哥”如果可以,沈嫣叫他大爷的心都有了。 凌檀闻言,搁了笔,用手撑着下巴,抬头看她一眼,轻笑一声:“哆嗦什么?进来!” 现在落荒而逃还有机会嘛?! “凌哥哥,凌助教,学生知错了。”沈嫣圆眼一眯,认错态度诚恳的有些狗腿儿。 “你知道的,月测甲榜上的卷子都要录在荐卷簿的,嫣嫣啊嫣嫣,没想到你会以此种方式在国子监留名。”凌檀开口调笑道。 “”虽然试卷进了荐卷簿是好事儿,但卷子上的错误,保准儿能贻笑大方,听凌檀如是说,她羞的不能自已。 “凌哥哥救命!!”她不想被人嘲笑个千秋万代。 “卷子拿来我看看。”凌檀伸手道。 “村南村北皆春水,那不是诗情画意,是发水了。”凌檀纠正道。 这种时候,沈嫣只得点头,掌握着她生杀大权的人说什么都对! “将卷子重新誊一遍,置换个不那么笨的错误,我重新给你判。”凌檀道。 “可可以吗?”沈嫣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问道。 “机会只有一次。” “我誊,我誊!”沈嫣生怕他反悔,坐在他身边便认认真真的誊起试卷来。 凌檀看着听话乖巧的小姑娘,心情很好的勾起唇角,起身去了后堂。 不一会儿,他从后堂拎了个大西瓜进来,听说女孩子天生体寒,便没将西瓜用井水湃。 沈嫣本来是专心致志的誊卷子,可西瓜清甜的香气不、正、经的往她鼻子里钻,她的心便被西瓜勾跑了。 凌檀手起刀落,利索的将西瓜切好,一瓣一瓣的,沙瓤黑籽绿皮儿。 “歇一歇,吃完瓜再写。”凌檀妥帖的将瓜刀放好,说道。 “好啊!” 沈嫣吃瓜,凌檀吃瓜。沈嫣吃瓜,凌檀净手。沈嫣吃瓜,凌檀看书。沈嫣吃瓜沈嫣吃瓜 沈嫣蓦然觉得,凌檀叫她来的真实目的其实是吃瓜?!这个 沈嫣默默的吐完最后一颗瓜籽,将手仔细净干净,坐了坐,没没坐下,这就很尴尬了。 “后堂有凉榻,吃完去歇一歇吧。”凌檀突然发言道。 沈嫣猫儿一般窜到后堂,一骨碌躺了下去,仨饱一个倒儿,人生至福啊,舒坦。鼻间袭来一阵阵熟悉的冷香,她细细嗅着,忽然面色一红,这这是他日常躺过的,好害羞呀,这么想着,沈嫣小老虎一样打着微鼾,甜甜的睡去。 梦里有十里梨花,檀郎琼姿墨发,折扇锦衣,红尘软榻。 “凌哥哥凌哥哥”沈嫣喃喃呓语。 那厢凌檀已做完手头的事儿,见她娇俏的鼻尖上透着汗意,便坐在旁边的杌柞上替她打扇,听着她在梦中都喊着他,心里甚满意。 吃他的瓜,睡他的榻,还梦着他,她怎么还不长大!长大后就可以将她叼回窝了。 女学今天过晌没课,他便允她多睡了一会儿。 待沈嫣悠悠转醒,见凌檀坐在她身旁打扇,轰的一下子记起,她的卷子还没誊完!沈嫣可怜巴巴的瞅了凌檀一眼,急得想哭。 她连忙捋了捋头发,匆匆跑出去打算继续誊写,待坐到桌前才发现,卷子已经被誊完了,前半部分是沈嫣本嫣誊的,后半部分是凌檀模仿沈嫣的笔迹写的,别说,仿的还挺像。 “这次考的不错,送你了。”凌檀施施然从后堂走出来,将一柄精巧的象牙折扇塞到沈嫣手里。 沈嫣开开心展开,是时下正流行的品花图鉴,咳品花,品花,品的是美人花,是京城宝兴阁出货物中都印有美人儿,集齐能去宝兴阁任意兑换一样东西呢! 现在姑娘们正喜欢着呢,沈嫣还有三个便集齐了。这三个正俏丽丽的画在折扇上!! “凌哥哥,你是怎么找到的?!”沈嫣兴冲冲的问道。 凌檀自不会说是从卫祯手里抢来的,怎么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所赠之人欢喜便好,见沈嫣问他,只推说是偶然得之。 沈嫣俏粉的小脸儿一凝,小小声问道:“别的考的好的姑娘是什么?” “什么?”凌檀皱眉问道。 “别的考的好的姑娘,你送的什么?” “只有你有。”凌檀认真道,他管别的姑娘作甚。 沈嫣闻言,小尾巴又暗悄悄的翘了老高,她是唯一一个得了凌哥哥礼物的姑娘呢。 “明天休息,你有什么安排吗?”凌檀状似无意的问道。 “在女学温习功课。”反正她爹最近黏在公主府,一道被圈禁了。她弟弟黏在并肩王府里学功夫学的很带劲儿。她没什么可惦念的了,只好在女学温习功课。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倒是有个好去处。”凌檀道。 “哦?”沈嫣亮晶晶的圆眼立马精神抖擞起来。 “一个能让你记住‘舍南舍北皆春水’的好地方。”凌檀笑道,“你可以带上小伙伴们一起去。” “”沈嫣觉得,舍南舍北皆春水这个笑谈能让凌檀笑话她一辈子!简直不能忍,要反抗!去就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第二十七章 “觅芳踏月。”四公主歪头念着牌匾上的字,脚轻轻踩在甲板上,游舫渐渐靠近水心的这片园子,“原来大名鼎鼎的踏月园是凌家的,我说怎么从来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开门呢。” 沈嫣呆呆的问:“这个很有名吗?”她在京中时日浅,还未曾听说过踏月园。 “这京中有八大景致堪称一绝,踏月园居第二,第一的是皇家别苑艮岳园。”四公主笑眯眯的解释道。 踏月园居于河洲之心,四周河水环绕,碧波千顷,园内依地势起伏而起的亭台楼阁,交相错落,别具一格,雕檐画柱,无一不精,无一不美。 沈嫣等人弃船踏洲游园,只见三门五堂工字厅,正堂都是用的歇山顶的样式,配上悬鱼、惹草、麒麟、五福纹等装饰,其中气派不言而喻。 沈嫣心里暗暗称奇,她最近读了些本朝的营缮令,知道此种规制的府邸别苑是郡王才会有的,凌家如何敢用? “真是气派。”姜娴啧啧称奇。 “我在父皇的御书房里翻到过一本世家族谱,第一个记载的就是渤海凌氏,说什么凌家子丰神秀逸,仪表瑰杰,冠服端严,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又品性忠贞,可鉴日月。” 四公主仔细的回忆着,“凌家先祖被封为郡王的有七人,丞相十人,国公十余人,将军,万户侯,千户侯等百余人。” “真不愧是天下第一世家。”众人情不自禁的感叹道。虽说现在有些没落了,但这样家风清正下成长起来的子嗣,想必不会差到哪里去。 沈嫣低头抿唇一笑,她有些孤陋寡闻了呢,这些都没有听过,只响当当的听过渤海凌氏的男丁一个赛一个貌美是真的,她见过凌五郎,璎璎的生父,那真叫一个器彩韶澈,凤姿龙章。不过,她还是觉得凌檀最好看,他有种让人说不出的心安。 分花拂柳间,一行人绕过正堂,来到内园,仿若正堂的富丽堂皇是为了表明园主人的身份,内园的古拙闲远才是表明园主人志趣的,花木相映间,自成一景。 耳边忽闻一串孩童嬉笑银铃般的声音,沈嫣等人抬头望去,见璎璎,并肩王世子,沈昳等三个孩子追着一只红腹锦雉满处跑。 璎璎见了沈嫣等人,便老老实实的停下脚步,似模似样的理了理大红色的石榴裙,规规矩矩站到沈嫣身边道:“漂亮姑姑们,小叔叔他们在桃花坞当野人呢。” 沈嫣伸手轻轻戳了戳璎璎胖嘟嘟的小脸蛋,一把将她抱起来,调笑道:“几日没见,你这小家伙倒给我升了一个辈分。” 璎璎神神秘秘的凑过来,故意压低声音说道:“没有办法啊,不升一个辈分的话,小叔叔会放光笼子里所有锦雉来让我捉。” 见小璎璎一副生无可恋的小模样,沈嫣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说道:“是难为你了,我带你找他理论理论去。” “就是嘛,明明是漂亮姐姐,非得让我叫漂亮姑姑。”小丫头佯作气敷敷的说道,就差直说小叔叔此人简直丧心病狂! 此时被人腹诽丧心病狂的凌檀,正戴着一顶蓑笠,坐在桃花树下垂钓,河洲的桃花比别处开的晚上许多时日,此时别处桃花早凋落了。 清风吹落浅粉色,片片落花间,那人安静的待鱼上钩,人间英华如许,世上除君再无绝色。 沈嫣默默的放下沉甸甸的小璎子,猫着步,悄悄走到凌檀身后,欲吓他一跳。 “嘘!把鱼吵走的话,今天只能喝东风了。”凌檀蓦然转过身来,示意沈嫣不要淘气。 沈嫣乍见他秾丽的眉眼,左眼角下方还有颗栗米大小的胭脂痣,平时他肃着脸色不显什么,一旦唇边挂着笑意,那颗胭脂痣也格外妖冶夺目,魅惑人心。沈嫣瞧得心脏又不受自己控制,聒噪的有些意乱,遂只好转了转头,小声问道:“那我应该做什么?” 恰逢一条肥美的鳜鱼上钩,凌檀静等一会儿,然后收起垂线,将鱼摘掉饵钩,放到一旁的木盆里,边回答道:“什么都不必做,一会儿等着喝鱼汤便好了。” 沈嫣不甘的说道:“那我还是做些什么吧。” “?”凌檀难得露出疑惑的表情。 沈嫣十分耿直的回道:“因为我还想吃鱼肉。”什么活儿都不干的,喝汤。干一点点活的,是不是就可以吃肉啦,沈嫣如是想。 “”凌檀难得被人噎得无言以对,心想:这小丫头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钓了鱼确实是专门炖汤用的,鱼肉并不怎么鲜美可口了吧,不过小丫头想吃鱼肉,那就改干烧,桃花鳜鱼她应该会喜欢。 两人正说着,只见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朝这边涌过来,卫祯走在最前面,边走边嚷嚷:“凌兄,你家的鱼是不是长腿了,见了我就撒丫子跑。” “人笨,还怪在鱼身上。”四公主冷嗤一声,嘲讽道。 卫祯一滞,扭头朝四公主咧嘴一笑,紧握的拳头在胸口处比了比,咬牙切齿道:“小美人儿说的都对,小心风大闪了舌头扭了腰。” 哼!四公主决定给他些颜色看看,遂拾起地上的鱼叉,目光炯炯的盯着溪流里的游鱼,瞅准机会,手起叉落,水中荡出一丝血、红,一条半尺长的鳜鱼被叉了上来。又是几个连续,直到卫祯手里的木盆被盛满。 四公主得意的白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讽道:“学着点,卫小公子。” 卫祯崇拜巴巴的小眼神儿差点把四公主淹没,她就知道卫祯这厮没个正行,人没教训成,反而多了个迷弟人生啊成谜。 那边宣国公世子卫礼,正淡笑的看着这两个人,时不时的跟一旁的姜娴说些什么,态度闲适且亲密。 沈嫣瞧见四公主瞬间黯淡下去的神色,心内蓦然一蛰,神女有心,襄王无意啊。 这伙子年轻人说干就干,就在桃花坞的溪边,支锅炖鱼,流水曲觞,好不快活。 沈嫣听凌檀说,此园之所以名为踏月,是因为月升之时,站在园内的高风阁上,推窗远眺,满目清辉,水流风起,高风永夜,天下明月色,尽在于此。 气氛正浓,凌檀开了一坛上好的梨花酿,顿觉酒香弥散,低头轻啜,滋味醇厚甘浓。 众人正在兴头上,忽见管家匆匆来报,在凌檀耳边沉语片刻,只听凌檀颇不在意的冷声道:“敢擅闯踏月园者,打出去。” 他开了踏月园的大门,工部并未将逾制的部分拆掉,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凌氏还有无可替代的利用价值。譬如,对抗齐王楚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第二十八章 踏月园外的河道上,浩浩荡荡的驶来一支豪奢的船队,船头还挂着“齐”字王旗。 船头临风而立着两位不惑之年的男子,紫冠宽袍,飘然若仙。 其中一位,远远看着踏月园难得开了门,不禁讶异道:“真是难得,有生之年还能看见踏月园。” “前些日子,阿羡倒是跟本王提起过,不说了,靠岸,靠岸,本王要上去凑热闹。”蔺峥摆摆手道。 “如此唐突,不好吧。”齐王楚辉道。 “怕什么,本王又不去白吃白喝,来人,将本王从滇南带回来的东西一并搬上去。”蔺峥吩咐道。 “也罢,靠岸,我也跟蔺兄一起去见识见识。”齐王着眼看了看前面的状况,无奈的吩咐道。 因着船王季家的独苗、并肩王府蔺家的独苗齐齐在踏月园内玩耍,是以,踏月园外的河道通通被季家的船只与并肩王府的侍卫团团护卫起来,等闲人等,不得靠近。 麒卫将军远远看到齐王的船只,眉头皱的死死的,齐王如今无诏进京,恐怕是来者不善,这些年的恩恩怨怨,终归要算一算了。 还没思量完,齐王船上自家王上俊美无俦的样子,映入麒卫将军眼帘,将他惊个仰倒,王上不按常理出牌也就罢了,前些日子王府打发去滇南的船只都被轰了回来。 大家以为王上另有安排,没成想,他倒大剌剌的坐着齐王家的顺风船回来了,这这可如何说得清! 王上是忘记什么了吗?当初南番诸国齐齐叛乱,进攻滇南,就是齐王搞的鬼!王上苦战半年差点折在上面,并肩王府与齐王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若不是当时的并肩王世子,如今的并肩王蔺羡带着残余的凌家军火速赶往滇南,王上会如何,真不好说。 如今王上怎么会和这种阴私小人混在一起?!麒卫将军嫌弃的朝地上狠啐了几下,见齐王的船要靠岸,连忙向前拦下了。 “齐王殿下得罪了,此处已起了兵阵,殿下的船只怕是靠不了岸了。”麒卫将军说道。 齐王闻言,脸色微变,正欲说话,蔺峥抢先解释道:“镜儿出生时的那场大火,可吓坏了阿羡,你知道蔺家代代单传,阿羡紧张些也是有的,还望王弟通融通融。” 齐王闻言,脸色煞时惨白,心里翻滚起滔天大浪,只平静了下心思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王爷府上的人将东西抬过来了。” 蔺峥四处瞧了瞧,看见璎璎专属的大船,心内一喜,连忙吩咐道:“都将东西抬到季家的头船上,左右都是给她带的。” 蔺峥死活拉着齐王上了岸,进入踏月园,此时凌檀一众人正玩的兴起,忽见璎璎一下子从地上窜起来,小旋风一般扑到蔺峥腿上,娇娇的说道:“美人,要抱抱!” 众人回头一看,面色大惊,忙起身给两位王爷见礼,蔺峥摆摆手,示意大家不必多礼,大手一捞,将小璎璎捞进怀里,香了香。 小璎璎窝在全天下最牢靠的金大腿怀里,一双雾蒙蒙的杏眼眨啊眨的,一不留神看到了齐王殿下,小璎璎自认自己是个知礼的,忙开口道:“爷爷,你好啊,爷爷我的礼物呢。” 爷爷爷?齐王一口老血差点儿吐出来,他比蔺峥还小几岁呢,凭什么蔺峥就是美人,他就是爷爷了。 “哈哈哈哈”蔺峥一顿朗笑,“王弟莫怪,这小丫头嘴巴毒着呢,不给见面礼就只能是爷爷咯。不过算算辈分也没差,这是我家镜儿认定的小丫头,可不是要叫爷爷的。” “这位是”齐王掏出一块上好的暖玉塞到小姑娘小手里,疑惑的问道。 “民女璎璎,生于渤海凌氏,长于河东季氏。”璎璎努力往齐王跟前凑了凑,自报家门道。她瞧着不大对劲啊,这个爷爷面相极阴,一双寒彻入骨的眼睛直往那边的姑娘群里瞟,不像是个正经人。 那厢凌檀早将沈嫣拽至自己身后,替她挡住这位齐王爷的视线,齐王爷的风流韵事,四海皆知,向来爱豆蔻年华的娇嫩姑娘。 并肩王世子见状领着沈昳来到蔺峥面前道:“祖父,您回过家了吗?” 看来自己是被嫌弃了,蔺峥撇撇嘴,忽然俯首一看,正好撞见一双清凌凌的大眼睛:“咦?好精神的孩童。” “信阳侯之子沈昳见过王爷。”沈昳从容回道。 “我和小镜子哥哥的好伙伴。”璎璎补了一句。 旁边的齐王目光闪了闪,问沈昳道:“你母亲是平城公主?” “是。”沈昳点点头答道,呃名义上来说,继母也是母亲,虽然沈昳很不想承认。 齐王的目光突然火热的亮了一下,蔺峥浑身一震,说道:“这个是镜儿好不容易找的伴读,你不能给祸祸了。” “”齐王默默扶额,觉得这位并肩王府的老王爷脑子有坑。 “本王听说平城那丫头又有身孕了,她与信阳侯倒算如胶似漆哈。”蔺峥道。 齐王眸色一寒,那个女人居然还能怀孕,看来当初他下手下的不够狠。不过,她那么多男人,指不定怀的是谁的种,不像眼下这个孩子。 沈嫣见齐王的目光就没离开过阿昳,浑身顿觉一寒,乱了,乱了,自打齐王出现的那一刻,一切都乱了。 她忽然悲哀的想起,前世睿王楚徽之娶了她,却从来没碰过她,是打着将她送给齐王的念头的,如此可笑,一个男人竟甘愿将自己的妻子送给别的男人玩、弄。 她竟不知道,前世在她并未被睿王送出的时候,便因跪在雨天给阿昳求情,沾惹了湿寒,最后得了痨病,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冰凉的双手顿觉一暖,沈嫣蓦然回神,是凌檀背在身后的手,悄悄的握住了她的,紧紧的,却有十分安心。 沈嫣默默注视面前这如玉山将崩的高大身影,齿边萦绕着梨花酿的香气,她原以为他只会酿苦酒,却不知他的酒原来是这般醇厚。这一世她要很努力很努力的活着,她不会再让他尝半生苦酒,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沈嫣没半分犹豫的回握他温厚的大手,有他在,她什么都不怕! “本王来此是要将这几个小家伙提回家读书,阿檀你们随意,不要拘着了。”蔺峥尴尬的笑了笑,他真的不知道有好几位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在的,看阿檀那副护犊子的模样,他真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如此想着,便活生生的将齐王拉走,不然齐王这厮突然发、情,再看上哪个,那可就糟了。 “伯父慢走,改日阿檀再专程陪伯父逛园子。”凌檀顺坡下驴道。 齐王微跛着右脚,慢腾腾的一步一步挪下踏月园的百二十级台阶,心内屈辱一层层升级,回首望去,凌檀正风月无关的冷冷注视着前方。 凌氏可真是讨厌,当初那人也是,她也是站在踏月园门前,冷漠的看他跌下百二十级台阶,无动于衷,齐王刹时心里恨极了又痛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第二十九章 凌檀冷眼瞧着手中的腰牌,抚了抚额角,圣上这是病急乱投医啊,自打齐王无诏回京后,圣上一天比一天沉不住气。 他在国子监还没坐热乎呢,便又被加封为殿前行走,殿前行走些什么?看圣上与齐王兄弟阋墙,两虎相争吗? “主子,今夜宫中的洗尘宴您去吗?”管家来报。 凌檀性子淡泊的很,对此种宴会甚是厌烦,等闲是不去的。 不过今日,怕是圣上大宴臣工,兴许信阳侯也在受邀之列,凌檀当即改变了主意,只吩咐道:“去备衣备马吧。” 黄昏十分,暮鼓初歇,皇城内专门为齐王设的洗尘宴才刚刚开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齐王目光逡巡一遍宴席,不禁失笑道:“怎么不见平城皇妹,她素日里最喜热闹的。” 圣上目光微顿,只招殿前伺候的太监叮嘱道:“圈禁暂解,将平城好模好样的传来。” 御前太监应诺离去,不到半个时辰,平城公主便捧着微凸的小腹,由信阳侯搀扶着,进了大殿,正欲给圣上行礼,蓦然看到齐王那张笑里都浸着冰渣凉的冷脸,顿时吓得腿下一软,歪倒在地上。 殿内百余人的宴会,瞬时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只听齐王一声轻笑:“多年不见,皇妹体态越发丰盈了,可见信阳侯待你是极好的,怎么,不上来跟兄长喝两杯。” 平城公主面如土色,只死死揪着信阳侯的胳膊不放,信阳侯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便扶着她入了席。 宫人极有眼色的在齐王身旁安排了宴桌和坐席,平城公主只得坐在他身边。 齐王一双邪气森森的锐眸上下打量了平城公主一番,轻笑一声,便将手里的酒盏推放到了平城公主手里,说道:“皇妹,请!” “公主怀有身孕,如今这杯酒臣可否替她饮了?”信阳侯插言。 “沈驸马不必着急,这并非是酒,果子汁而已。”齐王态度闲适的回道。 平城公主记起眼前人的恶魔做派,如何肯信,然而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只好一口吞掉这杯中之物,意外的清甜又异香扑鼻,齐王见状又多灌了两杯,连带着敬了信阳侯不少酒。 信阳侯向来不胜酒力,没多会儿便告罪离席,沈嫣一看父亲离了席,自己也不好久待,只告别了四公主匆匆跟了上去。 信阳侯步履有些踉跄,看来醉意正浓,沈嫣急行一阵追了上去:“父亲!” 信阳侯回头看见自己闺女倒扯这小短腿,苦苦追了上来,瞬时停住了脚步,等她一等。 “父亲,嫣嫣扶您回府吧。”沈嫣伸出双手说道。 信阳侯点点头:“也好。” 星光闪耀的夜空,在灼灼宫灯的映衬下,也有几分黯然失色,沈嫣在细碎斑斓的光影下,看见父亲眸光清亮,并无丝毫醉意一时有些微愣。 忽然,信阳侯腹中一阵绞痛,额头瞬间渗出一层冷汗,沈嫣察觉信阳侯身子一僵,脸色惨白,顿时吓了一跳,忙问道:“父亲可是身子不舒服。” 信阳侯坚持摇了摇头道:“无妨,快走!” 没两步,信阳侯便再无法行走一步,沈嫣吓得全身发冷,此时的宫人都在大殿伺候,路上竟连个人影都寻不到。 沈嫣正欲去寻个御医来,信阳侯一把抓住她道:“别走。”此刻再不知怎么回事,他就是个傻子,原本以为齐王只是冲着平城公主去的,没成想他连嫣嫣也不放过,既如此,就别怪他沈期要拼个鱼死网破。 沈嫣不由急哭了,豆大的泪珠打在信阳侯骨节分明的手上,温温热热。信阳侯只觉心里的疼痛比腹部更难以忍受,他答应过英娘,要将嫣嫣宠成世间最快活的姑娘,不给她一丁点的委屈受。 “傻丫头,别哭了,爹爹没事。”信阳侯强忍着疼痛安抚道。 “不行,我去寻御医,您先坐在这儿,忍耐一会儿。”沈嫣使劲掰开信阳侯的手,一溜烟跑了出去,惊的信阳侯背后直冒冷汗,只强忍着疼痛欲站起身来去追,未曾想摇摇晃晃一下子栽了下去,人事不知。 沈嫣平时没少跟四公主在宫中厮混,自是知道太医院的路怎么走,她心下着急忙慌,一心求快,便抄近路走了不少小径。 不成想,一个不防,被人从身后用麻沸散捂住口鼻,沈嫣挣扎了两下,便晕了过去。 此时皇宫西北角一处偏僻的宫殿内,齐王毒蛇般幽冷的目光流连在平城公主雪白的玉、体上。 “平城,多年不见,你是越发的娇嫩了。”齐王伸手极缓慢的摩挲道,“看来你这些年的日子,过的不错。” 平城公主忍住战栗,将头颅抬的高高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样,你是知道的,我助你如愿的嫁给沈期,你呢?”齐王将平城公主最后一层衣服一把扯掉,将她紧紧压向自己。 “皇位而已,王兄这就等不得了?”平城公主失笑道。 “我如今等不得的只有你,我倒想试试被不计其数的男人调、教过的平城公主,是如何令人销魂蚀骨的。”齐王声音有些暗哑。 平城公主心内一阵悲凉,若不是自己刚及笄那年就被他强、要了,又何至于沦落至此。 齐王身下一沉,不禁满足的喟叹一声:“和当初一样水、嫰,不过更会吸了,这点比你母妃强、上许多。” 没有任何防备,平城公主像被人生撕了一般,又顾忌着腹中胎儿,不敢狠狠挣扎,只扭头瞅向别处。 没想到,会在这间偏僻的宫室看到被迷晕过去的沈嫣。 平城公主瞬时放软了身子,千娇百媚的回道:“若论销、魂、蚀、骨,还是雏、儿可口些,当初徐英娘是如何国色天香,连当今皇上都觊觎多年而不得,你就不想尝尝她的女儿吗?” 肆意挞伐的齐王闻言,直咋舌道:“信阳侯娶了你这个毒妇真是前世不修!不过,我喜欢!” 两人正胡闹着,忽闻一股焦糊的烟味儿,不知打哪儿钻来,门外忽然有人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两人闻言,立马胡乱穿起衣服,往外奔,全然不顾被迷晕的沈嫣。 听见房门吱扭一声响,两人齐齐跑了出去,沈嫣才敢幽幽转醒,幸亏是麻沸散不是别个,她体质特殊,麻沸散那东西对她不起作用。 屋内已经钻满了烟,呛得沈嫣直咳嗽,又感觉胸闷疼闷疼的,喘不开气。沈嫣急忙往门口奔,七八尺的距离像天梯一样遥不可及。 火已经窜到房顶上了,烧断了的木头噼噼啪啪的往下掉。 电光石火间,沈嫣瞥见一抹石青云缎,一个天旋地转她被那人牢牢护在怀中,冲出这片熊熊的烟火海。 待呼吸顺畅了,沈嫣吓得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她能轻易感知到凌檀那股磅礴的怒气正在肆意激荡。 见她眼里噙着泪,要哭不哭,凌檀忽然心头一软,收敛了怒气问道:“可有伤到哪儿?” “没没有。”沈嫣摇摇头回道,“我父亲突然腹痛难忍,我得赶紧去找太医帮他瞧一瞧。” “不必急,我已派人送侯爷回去了。”凌檀握了握拳说道。 沈嫣点点头,仍有些惊魂未定。 “跟我来。”凌檀一把将她扶起来,领着她朝万星灯火摇曳处走去。 殿中并未被冷宫走水影响,仍其乐融融,一片欢腾,众人都带着些微醺的醉意,有性子活泼的带头提议行酒令,就采用时下最时兴的射覆。 令官将射覆用的瓯覆在一物上,在瓯之上置一小巧的梅瓶,令官击鼓传花,鼓停花落谁家,谁便背过身子在梅瓶里投箭,投中几箭便有几次猜测瓯下被覆之物的机会,猜不中的人最后是要受罚的。 凌檀刚入了席,便行到了酒令,他起身接过令官给的十支箭,背后身去随意一丢,五支落入梅瓶中,另五支直直朝齐王招呼了过去。 一支钉在齐王的朝靴上,一支钉在齐王的金冠上,一支钉在齐王的玉带上,箭头擦过脐下三寸,要命的停在最关键的那处,多一分便伤了根基。其余两箭擦破齐王的肩膀。 众人看得心惊肉跳,只有一个二货拍手叫好,啧啧称奇道:“阿檀,你这手法太神出鬼没了。” 凌檀看了卫祯一眼,只淡淡的说了声:“抱歉,喝醉了,手头不准。” “大胆狂徒,你竟敢以下犯上!”齐王拔掉身上的箭,怒斥道。 “下官以为,除了圣上与祖上,没什么是必须犯不得的。”凌檀清冷的声音中蕴藏着薄怒。 “咳咳,王弟何须计较,孩子们喝醉了,爱玩笑些也是有的,朕听说这是渤海郡的迎客习俗,凌爱卿并非怀有恶意。”圣上出言圆和道。 他也很爽凌檀给齐王的这个下马威,敢无诏进京还想要好脸色?!不存在的。 齐王闻言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一声道:“如此说来倒是本王见识浅薄了?!” “下官无意冒犯,多有得罪,还望齐王海涵,下官先自罚三杯。”凌檀说完便自斟自酌连饮三杯。 几日后,滇南齐王府被道上的响马洗劫一番,金银珠宝损失不少,王府唯一的小世子看到响马杀人越货吓了一跳,病歪歪了在床上躺了好几日。 一个月后,齐王府投在商行的钱亏了个一干二净,还绕进去三十万两白银。 洗尘宴后,齐王于京中齐王府里深居简行,避不见客。盖因,凌檀觉得一个男人连胯、下那玩意都管不住的话,算什么男人,不过他既然喜欢到处发情,那便发吧。 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卫祯暗戳戳的在凌檀射覆的时候,往凌檀要用的箭头上搓了点料,保证齐王殿下金、枪不到,同时又不得用女人或男人什么的来疏解,只得忍了。 这药是他从京中最气派的楚馆里弄到了的,原本是姑娘与恩客增加情趣用的,不过阿檀想给齐王个教训,这个就再好不过了。 凌檀需的让齐王吃个教训,不是谁的女人都可以肖想的,不然他当十万凌家军驻在滇南是摆设不成?!徐家第一皇商的名号是摆设不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第三十章 信阳侯醒来时,便见沈嫣红肿着一双桃子般的眼睛,坐在榻前吹药汤。 “嫣嫣”信阳侯嘴巴翕动着,目光里带了几分担忧。 沈嫣一见他醒来,顿时欢快的像小鸟一般,忙东忙西,问这问那。 “我没事,怎哭成这样?”信阳侯问道。 “府医说您中了毒,我怕”沈嫣最怕“中毒”二字,前世就是因为父亲莫名其妙中了一次毒,身子就再没好过,没多少时日便与世长辞,她最后一块遮风挡雨的屋檐轰然倒塌。 “无妨,咱们府上的大夫医术不错,不必担心。”信阳侯看她还穿着昨天入宫时的衣裳转而又问道,“可是守了一夜?” 沈嫣难为情的低下头,装鹌鹑,不说话,她就是怕嘛。 “快去回去睡觉。”信阳侯沉下脸色,出口说道。 沈嫣飞快的抬起头看了信阳侯一眼,见他面色不似先前那般差了,又想着府医也说并无大碍,这才稍稍的放下心来,喂信阳侯喝下、药后,才乖乖回房休息。 见沈嫣走远后,信阳侯冷声对悬空的房梁问道:“怎么回事?” “昨天您晕倒后,小姐去宫中抄近路找太医,半路被人迷晕了,被带到冷宫,恰好撞见平城公主和齐王苟且,后来不知怎的那间宫殿着起火来,平城公主和齐王跑了,小姐被困在里面,是凌公子夺门救出的小姐。”悬梁之上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信阳侯垂眸思量着什么,突然听到一声轻笑。 “你笑什么?”信阳侯皱眉问道。 “侯爷,属下是觉得,凌公子比侯爷更像小姐的爹。昨个凌公子又拉着小姐入了席,行酒令玩射覆时,有五支箭是直勾勾冲着齐王去的。”悬梁之上的人说道。 信阳侯冷嗤一声,不作答。他这辈子输就输在豁不出去,东西两府二百余口人,他不能任意妄为,去跟那些人拼个鱼死网破。 所以,他心眼里是羡慕凌檀的,凌氏虽然落魄了,但其家族世代盘踞渤海郡,根基牢靠,燕北十三郡的豪阀皆以凌氏马首是瞻,看凌氏眼色行事。 他很欣赏凌檀身上那股英挺的雷霆之气的,此子绝非池中物,又足够爱护嫣嫣。 信阳侯正想着,忽闻梁上那人又道:“凌公子的手段,真可谓是荤素不忌。” “如何讲?” “听说齐王昨晚回府后便金、枪、不、倒,且不能用女人来疏解,正躺在王府里哎哎呦呦个没完没了呢。”梁上之人继续说道,“今天清晨宫里来了人,抄了小半个公主府走了。” “为何?” “听说,昨夜公主去后宫看安太妃的路上,宫女挑的宫灯突然被风刮的着了起来,引着了路旁的宫殿。这在皇宫里纵火可是杀人的罪过,念及是公主身边的近侍,先把修缮宫殿的钱出了再说别个。” “可是平城说了什么?”信阳侯突然问道。 悬梁上的人顿觉后背冷飕飕的,只强忍着颤意说道:“平城公主与齐王苟且之时,正好看见小姐,说当年徐英娘是何等国色天香,连皇帝觊觎多年都求而不得,她的女儿你不想尝尝吗?” 哐当一声,信阳侯手边的杯盏悉数落地,摔了个粉碎。 平城这个贱人!好!好啊!既然朝他的嫣嫣出手,他不介意还招狠的。 “侯爷息怒。” 信阳侯胸口燃起滔天怒火,这些年来被迫与英娘分开的苦痛没日没夜的煎熬着他,多年来累积的恨意几乎要将他淹没。 良久,信阳侯冷笑一声道:“萍儿在庄子上也修养的差不多了,不日便接回来吧。”你不仁就休怪我无义。 “是,属下遵命。” “听闻老王爷回来了,我要走一趟并肩王府,去安排吧。”信阳侯闭了闭眼睛说道。 一瞬风声后,房间里归于平静。 第二日,沈嫣等人被璎璎像模像样的请帖请去并肩王府玩耍,听说是渤海那边送来了巴掌长短的银条鱼,璎璎听沈昳说他阿姐特别爱吃鱼,遂下了帖子。 这种莹白剔透的银条鱼,味道极鲜极美,历来为贡品,寻常人家享受不到。因着并肩王府超然的显赫地位,故而这种贡品每年是不缺的。 沈嫣左右想着,好似一直以来,都或直接或间接的麻烦并肩王府,确实应该亲自登门好好感谢一番,遂大笔一挥,认真回了璎璎的请帖,保证准时入府吃鱼啊,不是,是交流感情。 凌檀听说沈嫣答应来并肩王府,遂把王府里珍藏了几代的锦瑟搬了出来。 璎璎围着锦瑟转了几圈,问道:“小叔叔,你搬锦瑟干嘛?” “洗耳朵。”凌檀淡淡的回道。 在小璎璎有限的理解中,她的小叔叔俨然已经成了一朵奇葩,谁家洗耳朵不用水用锦瑟?! 见小侄女似懂非懂,凌檀也不详细解释,自从听沈嫣说麻沸散对她不起作用,凌檀便想到那两个人苟且的时候,嫣嫣应该是一句不落的听到了。 他鼓鼓瑟,为她祛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并肩王府偏厅里,蔺峥磨了磨刀子对信阳侯比划了比划,觉得不行,又去磨刀石旁蹭了蹭说道:“沈家小子,不瞒你说,本王医术上是个二把刀,你可要考虑清楚!” “阿期相信王爷。”那日宴席上,平城勾结齐王给他下了蛊,府医他信不过,只好求助于并肩王府。 从来没人在医术上这么无条件的信任过他,蔺峥瞬间心脏鼓的满满的,里面都是感动。也不再多说废话,蔺峥在信阳侯胸口处划了一道半指长的口子,又在手腕上割了道口子。 蔺峥亲自配了蛊虫爱吃的东西,黑黑乎乎的有两碗碗,悉数堆积在信阳侯面前。 不出片刻,信阳侯呼痛声在并肩王府久久回荡不止。 这叫声,正被刚入府的沈嫣听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第三十一章 沈嫣听到一声极熟悉的惨叫,瞬间停了脚步,虽然去他人府上做客四处张望是极不文雅的,但她没有办法坐视不理,那叫声听着像极了她父亲。 “爹爹,是你吗?”沈嫣小小声喊了喊。 哗啦一声,沈嫣身旁的窗户豁然被人打开,一张极美貌的脸突如其来的映入她眼帘,沈嫣顿时怔了,没想到这世间还有容貌能跟凌大哥比肩的人。 “沈家小丫头,幸会”蔺峥话音还没落地,沈嫣便被人捂着眼睛拽走了,那人边走边耿直的告诫沈嫣道,“非礼勿视!” 蔺峥:“” 待走远了些,凌檀才松开手。 沈嫣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刚刚那人可真好看,就是感觉有些面熟。” “好看以后也不准多看。”凌檀道。 “为什么?” “看清楚了得下跪。” “啊?”沈嫣仍在状况外。 “刚刚那人是并肩王府的老王爷,连当今圣上见了都得行半礼,下次看清了记得行跪拜大礼。”凌檀耐心解释道。 沈嫣心里一默,那么年轻,真看不出来啊,难道岁月对美人儿有特殊的优待不成? 她突然想起来,前些日子在踏月园游玩,应该是与这位王爷碰过面的,当初王威浩荡,她又被齐王惊的魂不守舍,没太在意旁人。 不过,刚刚王爷跟她打招呼,她还没行礼便被拽走了,失礼失礼。 “老王爷从来不拘小节,这些小事儿不必太在意。”凌檀看穿她的心思安抚道。 “我是在想,刚刚那声痛呼真的是我父亲吧。”沈嫣犹疑的说道。 “定是你听岔了,侯爷此时应在府里浇花喂鸟看书本子。”凌檀目光有些躲闪的回道。 “”既然大家都瞒着她,必是不想让她忧心,她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好了,父亲在王府上应该应该还好吧。 此刻,蔺峥见沈嫣被人拽走,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刚刚是个意外。”谁也没料到沈嫣这时进来。 蔺峥说完,便见信阳侯的冷汗将衣衫都打湿了,转而看到蛊虫已陆陆续续的往碗里爬,不禁吃了一惊,平城这是给他下了多少蛊?! “叫是不能叫了,给你团棉布塞嘴里咬着,一会儿就好。”蔺峥将手里的棉帕递给信阳侯,目光里有几分不忍。 “”信阳侯接了棉帕只忍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不只一种?”他自认平时够小心仔细了,没想到还是中了这么多次招,真是防不胜防。 “你也不必自恼,这些蛊虫来自南疆,寻常极难察觉到,你能有所怀疑便十分难得了。”蔺峥宽慰道。 “是英娘,她临走前给我吃了蓬香艾,寻常毒物近不了身,那日夜宴,我小饮了两杯,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信阳侯道。 “你有命活着见本王,多亏了这蓬香艾。”蔺峥正色道。 信阳侯突然脸色剧变,连他都中招了,那嫣嫣和阿昳 似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蔺峥打开窗子,指着花园亭子里鼓瑟的凌檀,失笑道:“你看那像是吃素的吗?” 信阳侯皱了皱眉,没有言语。 蔺峥又道:“听说凌五郎的妻子精通医术,凌檀此次进京,捎带了不少旷世奇药,你家的小丫头有福了。” 听着,这话,好像哪里不对?!信阳侯还没细想,便听蔺峥又道:“至于昳哥儿,那是本王府上的吉祥宝贝,本王自会看顾他。” 蔺峥眸光瞬间凛冽,当初他镇守滇南,阿羡镇守燕北,京中王府被阴私小人钻了空子,镜儿出世前不久,一场大火烧光了王府里珍藏的克制散筋症的药草。 蔺家世代显赫,唯子嗣艰难,几乎代代单传,每代蔺家子都受散筋症的困扰,尤其是刚刚降生的小儿,若不及时推筋过脉,多半会夭折。 一场大火别处不烧,单单烧尽王府所有藏药,别的易寻,只一味麒麟草世所罕见,那群人是巴不得蔺家断子绝孙,宫中拒不出药。 若自己或阿羡有一个在京中,持着打神鞭便是逼也把药逼的出来,偏偏只霜霜自己在京中,无依无靠,慌张无措。 若不是徐英娘连夜赶来献上麒麟草,恐怕,镜儿便 想到这里,蔺峥的火气直冒,并肩王府只护佑万民,享民之供奉,虽位高权重,手中的麒麟打神双鞭上可惩治废黜昏君,下可无诏斩杀奸佞,可从来不会乱来,从不干政,不涉政,不乱政。 就这还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蔺家断子绝孙,既然有人嫌位子稳,他不妨一脚将他踹下去,换个人来做。 二人沉默中,蛊毒被拔了个干净,信阳侯全身的骨头像被人打断了一般,痛的不敢多动一下。 “啧啧,沈家小子,平城这哪是喜欢你,是喜欢吃了你吧。最毒不过妇人心,本王算是见识了。”蔺峥扒拉着碗里的蛊虫开口调笑道。 信阳侯现在多喘一口气都是艰难,哪里还有心思说笑,只奄奄一息的睁眼忍耐着。他目光转向碗里蠕动的蛊虫,冷冷勾唇一笑,有道是来而不往非君子,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便对不起他今日所受的痛楚。 “本王再给你配两副药,你尽快喝了。”蔺峥看着有些于心不忍,真是造孽啊。 造了孽的平城公主这会儿正腻歪在齐王怀里,与齐王商讨谋位大计呢。她会嫁与信阳侯,除了年少时的慕艾,皆因沈期少年封侯,武功韬略皆是上乘,若为她所用,必定会如虎添翼。 齐王动了动身子,后、庭有些不适,前些日子那处的火消不下去,女人也不得用,府医看了说是用男人才行,一般男人还不成,得是宫里出来的才可,想起这事儿,齐王眸中一片阴鸷,知他最厌恶阉人,还给他下这样的毒,他一定不会放过渤海凌氏。 凌檀此时正为沈嫣鼓瑟,至于谁不肯放过谁,他一点儿都不在意,这么多年,楚氏皇族有一时是放过凌氏的吗?没有,三十年的恩恩怨怨,血债便只能用血来偿还,天经地义。 凌檀鼓完一首曲子,沈四姑娘等人才姗姗来迟,虽是擦了脂粉,涂了胭脂,可沈嫣一眼看见自家四姐姐红肿着的双眼,是出了什么事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第三十二章 沈嫣悄悄挨在自家四姐姐身边,娇柔的手指轻轻拉了拉她的衣服,见沈四姑娘侧过头来,才压低声音道:“四姐姐是被王府的宴席馋红了眼睛吗?” 沈嫱冷不丁抬起手指敲了敲沈嫣的脑门,回笑道:“你这个小促狭鬼,连姐姐都敢打趣,越发的无法无天了。” “那四姐姐到底是因何事哭红了眼睛,脂粉遮都遮不住。”沈嫣趁机疑问道。 沈嫱将信将疑的掏出一面巴掌大的镂刻番支莲西洋镜,抬起衣袖轻轻遮住众人的视线,将镜子挽在袖中照了照,看罢长叹一口气道:“竟然这么明显。” 沈嫣突然明白过来,看样子四姐姐八成又跟三伯母吵嘴了,不然依四姐姐的刚烈性子,看不惯谁不搭理便是,惹着了她,上拳头直接揍就是,何至于自己躲起来委委屈屈的哭鼻子。 沈嫱不欲将与母亲的那点龌龊事儿,毁了嫣嫣的好心情,并不打算说些什么。 姐妹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忽见沈嫱的贴身侍女急匆匆的走来,将一块上好的暖玉递给她道:“太太特意差人送来的,说是送给季姑娘玩耍。” 沈嫱顿时气的脸色都变了,好不容易平定下来的心情,又被搅腾的翻江倒海,眼泪不受控制的哗啦哗啦往下落。 沈嫣见状悄悄的将沈嫱拉至无人的一处,宽慰道:“你若不欢喜,不送便是,何至于如此。” 沈嫱用帕子拭着眼泪道:“你看看季姑娘从头到脚的行头,哪是一般世家姑娘比得上的,别说区区一块暖玉,便是金山银山,只要她要,多少人巴不得排着队给送呢,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就这么块玉佩,不知我娘念叨了多久,既想送就别说些杂七杂八的话啊。” 见沈嫣一头雾水,沈嫱只得从头解释道:“原是昨日从女学回来,就接到了并肩王府的请帖,落款是季姑娘。你猜猜我娘开始说什么?” 沈嫣摇摇头道:“想象不到。” 沈嫱想起她母亲的神态便又气的魂不附体,说什么你能入并肩王府做客,便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你若发达了,可别忘了提携提携我与你兄弟,你外祖父去世的时候只留下这一块暖玉还值钱些,你拿了去给并肩王府的季小姑娘送去,叫她也稀罕稀罕,若是可以,请她过府来玩,我替你兄弟提前相看相看。 沈嫱当即冷嗤一声:“这么珍贵的东西,您自个儿留着稀罕吧。” 沈三夫人闻言大怒,指着沈嫱骂道:“我这么做还全不是为你打算。你看并肩王府将季姑娘当眼珠子一样宠着,将来若是能给你兄弟讨过来,你脸上也有光是不是!” 沈嫱当时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并肩王府为什么将季姑娘当眼珠子一样宠着,还不是并肩王世子看中了,早早就定下了,虽没有明说,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跟并肩王府未来的掌家人抢女人,是嫌自己活的太久了吗?竟做些做不得的春秋大梦。 什么都是为了她?!若有一丝一毫为了她,也不会去攀魏国公府的亲事,那魏国公世子是个什么货色全京城都知道,偏偏她母亲要上赶着凑过去,还美其名曰多好啊,你嫁过去就是世子夫人了,当初娘就是吃了你爹没爵位的苦,在这府里处处都要矮人一头,如今你的亲事上,娘必不会让你受这样的难。 这话简直说的诛心,虽然她爹不是老太太养的,可自幼跟在老太太身边,是学业是吃喝,可有半分亏待?!到头来却落这么一句。奉国公世子只有一个,那便是她大伯父。四叔也没爵位,不照样少年封侯了么。 按说她爹也委实不错,年纪轻轻做到大理寺卿的位子,虽没爵位,但有实权,是多少世家眼红的位子,偏偏她这心比天高的母亲还觑着眼的看不上。 在她的印象里,她母亲三五天便要闹一闹,父亲没有爵位要闹,她生不出儿子,众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反倒是她自己心病似的,闹得阖府不得安宁,将五妹妹作死了,还是没生出儿子来,死活闹着要从族亲里过继一个来,都年纪轻轻的,过继什么嗣子?!父亲当即气得住衙门里不回来府了。 转眼到了她说亲的年纪,先前给她瞧上的是齐王侧妃的亲事,差点被老太太的龙头拐砸破脑袋才消停些,老太太的原话是:儿女的亲事,你们为人父母的要多相看相看,我人老眼花的,也不多管,只一样,我沈家的女儿从没给人做妾的。 沈嫱拉着沈嫣坐在一棵柳树下,徐徐倾诉。 听得沈嫣瞠目结舌,三伯母越来越无状了,头脑跟疯魔了一样,凡事都要争要抢,掐尖要强,多亏大伯母是个温和人,多数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这府里更是鸡飞狗跳。 “四姐姐也别恼,左右你入了女学,将来定能给自己谋份前程的,到那时若能自己开府分出去住,三伯母也管不了那许多。”沈嫣劝慰道。 “说到女学还有更可笑的呢。”沈嫱自嘲的勾了勾嘴角道,“前不久我母亲跟我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整日抛头露面上什么学,不如早早寻个有爵位的殷实人家嫁了,丈夫的不都是你的?!” “”沈嫣瞠目结舌片刻才道,“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经过前世的她,更是深有体会,若嫁个有情有义的还好,若嫁个薄情寡义的,怎么被蹉跎死的都料想不到。 再说,如今很多世家都是表面风光,一大家子百余口的人都指着这一个爵位过活,劳累程度可想而知。 沈嫣想,三伯母毕竟是四姐姐的亲娘,虽然行事做派很有些荒唐,但再出格的话她是说不出的,说出来难道四姐姐脸上会有光?所以沈嫣拍了拍她四姐姐的肩膀说道:“四姐姐,三伯母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看开一些吧,想来五姐姐在天上也不愿看你如此难为自己。” 话音刚落,从天而降一道黑漆漆的影子,沈嫱瞬间拈花摄叶将那道黑影击打出去,飞快的将沈嫣拉至自己身后护着。 那道黑影还没落地,便被一道雪白的身影接住了。 沈嫣骇然,怎么树上还突然跳出个人来,那刚刚姑娘家的悄悄话,岂不都被人听了去。二人鼻间乍然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梅香。 抬头看去,那柳树下的少年,身姿若惊鸿掠影,雪衣如华,墨发松松垮垮的被一根发带系着披在胸前背后,五官如玉雕雪琢,美艳不可方物。 “酒葫芦不听话,非要跳下来一探究竟,我替它向二位姑娘赔罪。”那眉目如画的少年歉意的说道。 “你这人好生无礼,偷偷听姑娘讲话已经够过分了,还非得让人知道你偷听,听完还假惺惺的赔个罪,实非君子所为。”沈嫱怒道。 “姑娘误会了,我并没有偷听,是我的机关鹤飞至此处卡住了,将酒葫芦颠了下去。”梅亦白解释道。 “”沈家姐妹不欲过多的跟这个陌生男子辩解,礼貌性的点点头,转身便走。 没成想,一阵木器关合的声响后,沈嫣与沈嫱的脚已脱离地面,渐渐升至空中。地面还隐隐约约传来一道声音:“没什么烦心事,是飞一圈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飞两圈。” “”沈家姐妹听了,想打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第三十三章 沈嫣姐妹将将吓了一跳,机关鹤飞的很稳,只沿着王府上空徐徐飞行,就算中途有什么差池,凭沈嫱的功夫姐妹二人也摔不了。 那厢梅亦白还在地上喊:“是不是很有趣?!” 是很有趣,但也免不了这厮的一顿揍。 正想着,沈嫱举目四望,恰恰看到在王府门口徘徊的母亲和嗣弟,心里顿觉一塞,想着母亲平日的作风,并肩王府又非寻常的府邸,别在王府前惹出什么祸端来,遂低头命梅亦白落下机关鹤。 沈三夫人见沈嫱从一只会飞的木鸟上走了下来,心里不由唬了一跳,因不知是何物,只远远的打量,不敢靠近。 见沈嫱过来,她立马急赤白脸的问道:“那玉可送了?季姑娘可欢喜?我仔细想了想不太妥当,便亲自带了昭哥儿来一趟。” “”一连串的发问令沈嫱心中刚刚平复的火气又蹭蹭蹭的直往外窜,压都压不住。 “我便知道你是个不妥当的,这趟看来是没白跑,还愣着干什么,快带我们娘俩进去给王妃娘娘请安。”沈三夫人抻了抻沈嫱的衣袖道。 “母亲真当王府守卫眼神不好使,您在这儿站了老半天还看不到您?”沈嫱反问道。 “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你发达了,带带你兄弟不是天经地义的?!”沈三夫人不可理喻的拔高声调怒道,转而见沈嫣站在一旁,不由拉拢道,“昭哥儿和昳哥儿兄弟俩年上不下的,咱娘儿仨跟王妃商量商量,让咱们昭哥儿也给世子做伴读。” 沈嫣连忙摆手道:“三伯母,这事儿我说了不算。”意思是您另请高明吧。 沈三夫人一听来了火气,不由怒骂道:“你们四房就昳哥儿一个,四弟又是个有爵位的,将来昳哥儿必不会差,哪像我们昭哥儿这么命苦,就当是可怜可怜伯母,六丫头,这事儿本该你主动牵头提携你兄弟的。” 沈嫣平白无故的挨了一顿抢白,这都是招谁惹谁了。 “回家!回家说去行不行?!”沈嫱将沈嫣拉至身后,声音里带着哭腔怒道。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四叔是有爵位不假,那也是四叔自己流血流汗一分分争出来的,这也值得眼红?! 别人看不分明,她还看不分明嘛,为什么京城世家公子跟并肩王世子年纪相仿的多的是,只有昳哥儿成了并肩王世子的伴读?! 那是四婶娘种下的善果,当初是四婶娘怀着身孕连夜冒雨来并肩王府献麒麟草,并肩王府知她这份恩情。 况且现如今平城公主嫁给四叔,嫣嫣和昳哥儿在侯府里过的什么日子,仔细用脑子想想也清楚了,并肩王府护着些有什么不对?怎么偏偏到她母亲嘴里,就成了这番意味?! “你这”沈三夫人刚想开骂,便被一道尖、锐的哭声打断。 三人齐齐回头,发现沈昭不知什么时候竟自己窜到机关鹤上,一阵乱捅乱摸,将机关鹤上的一道把手掰了下来,随着稀里哗啦的掉下许多配件了,沈昭一不留神被蹦到了额头。 这时梅亦白恰恰从王府里走了出来,看到机关鹤好端端的被人破坏成这副样子,心中自是不悦。 “谁弄得?”梅亦白查看了两眼冷声问道。 “这是什么骇人物什?没见将我昭哥儿碰成这副模样?!”沈嫣姐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沈三夫人便恶人先告状,抢先下嘴反咬一口。 “这就是堆木头,你不理它它理你?”梅亦白没见过这种倒打一耙的人,但与妇人争论没得失了身份,因此只冷笑道,“这是王爷点名要的东西,弄坏了小心贻误军机,被问斩哦。” 沈三夫人不经吓,听说弄坏这东西还有性命之忧,顿时腿脚一软几乎站不稳了。 璎璎、并肩王世子、沈昳三个孩子叽叽喳喳跑过来,也不理剑拔弩张的大人们,只跳上机关鹤一顿摆弄,将机关鹤落下的木件都原地安了回去,从梅亦白手里抢过控制机关,一溜烟的,三个孩子架着机关鹤飞走了。 “”一群人呆呆的看着,显然还在状况外。 “梅七哥哥,你拿快要废掉的东西吓唬我三伯母,不地道啊。”头顶传来沈昳的调笑声。 梅亦白脸色微微一变,挤出个尬笑,转身施施然进门了。 他刚刚就见这妇人在王府大门口前徘徊,没想到是找姑娘吵架来了,真是岂有此理,他默默燃烧起了自己的保护欲。 虽然被人拆穿了,但他不后悔! 沈三夫人发现自己被人摆了一道,顿时怒火攻心,烧的满脸通红,刚欲不依不饶的理论理论,转眼便活见鬼似的低下了高昂的头颅。 “王妃正张罗的在前厅摆宴,你们俩个怎还在此处磨蹭?!”信阳侯突然出现在门口插声道。 沈嫣见了自家爹爹,惊得张大了嘴巴,她就说嘛,早晨她进府时的那声惨叫一定是爹爹的,但此刻见他好模好样的站在王府门口,沈嫣犹疑的目光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刚欲说话,便听自家爹爹冷森森的说道:“还不走?” 什么嘛,凶什么凶,这么中气十足,也不像有事的样子。 沈嫣拉着沈嫱一溜烟的跑进王府吃鱼。 信阳侯见自家姑娘跑没影了,才转过身来对沈三夫人不轻不重的问道:“三嫂不在家陪伴母亲,来此处作甚?” 沈三夫人虽然是奉国公府一霸,可绝对不敢在信阳侯面前放肆,盖因连他老子都治不了的,她这个当嫂子的,能拿他有什么办法。 信阳侯是家里的幺子,老太太的宝贝疙瘩命根子,他打小被宠的颇有些混不吝的,看谁不痛快便怼谁,完全不给别人留情面。别说嫂子,就是老子他都敢照杠不误。 况且,这个小叔子从来看她不顺眼,听信阳侯这么问,沈三夫人抬头干干的笑了笑,只说道:“如今一早一晚还有些寒森,我想起四丫头早上出门的时候穿的甚单薄,便来给她送件衣裳。” “嗯,送衣裳就好好送衣裳,别前面送衣裳后面就跑过来挤兑我女儿。”信阳侯闲闲的说道,“再被我看到一次,三嫂不妨思索思索后果。你蠢笨的厉害,以后离嫣嫣远些,她人娇力气小提携不动你。” 沈三夫人顿时被憋的脸红脖子粗,只讷讷的应着,不敢出言反驳。 信阳侯打发了沈三夫人后,才到晌午,蛊虫被拔出来后,简直走路一阵风,浑身轻松。 他握着手里的装着蛊虫的盒子,是时候去给平城公主会心一击了,不是怀孕了么,那正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第三十四章 信阳侯回到府上时,白姨娘正在张罗午膳。 见侯爷进了门,她自是不胜欢喜,近些日子公主诊得喜脉,侯爷几乎长在公主府上,轻易也看不到人影儿,如今他主动来了,可不是刚打瞌睡便有人送枕头。 “爷,奴特意炖了血燕,待会儿爷可要好好补一补。”白姨娘伺候信阳侯脱了外罩,软糯的撒娇道。 “不急。”信阳侯净了手,见白姨娘婀娜玉立在一旁,不由说道,“你主子刚刚有了身孕,也没见你过去瞧瞧道声喜,到底主仆一场。” 白姨娘娇眉一皱,扬扬手中的香帕子,佯作愤然的说道:“瞧这话说的,爷净打趣奴,奴的主子,不就是侯爷您吗?!” 信阳侯从怀里拿出一方锦盒,郑重的塞到白姨娘手中道:“是时候看看她了。” 白姨娘小心翼翼的将锦盒打开道缝,待看清里面的物什后,不禁大吃一惊,讷讷道:“这奴这” “依念奴的聪明才智,这并非难事儿。”信阳侯鼓励道。 白姨娘突然顿悟了,忙跪倒在信阳侯面前道:“谋害皇族是千刀万剐的死罪,奴这一去,还望侯爷日后好好保重,帮奴帮奴将小七养大成、人,日后找个好人家嫁了,奴便此生无憾了。” “”信阳侯青筋突突直蹦,这女人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见信阳侯仍不冷不热的觑着她,白姨娘心思一回转,拍拍膝上的灰尘,咧嘴笑道:“爷尽管瞧好吧。”说着便抬步作势要走。 “回来。”信阳侯一声冷喝。 “奴在,爷请吩咐。” “看好小七,没事儿少去石榴院晃荡。”信阳侯道。 “是。”白姨娘点头回道,转身便离开了。 是以,次日清早,白姨娘便带着七姑娘去公主府请安,侯爷说得对,到底是主仆一场呢。 沈姿听闻白姨娘母女前来问安,顿时小嘴撅老高,不情不愿的对平城公主说道:“她们母女别来碍眼,就比什么都强。” 这话正被刚进门的白姨娘听到,白姨娘身子猛然一顿,顿时泪意盈盈的朝平城公主望去,满腹委屈欲说还休。 平城公主见她娇娆的模样,不禁一阵心烦,说句心里话,不仅阿姿觉得烦,她也不甚待见白念奴母女。 “咦?”沈姿好奇的在沈萍身边转了几圈,不由开口嘲道,“父亲将你关在山上的庄子里数日,还关出个娇美佳人来。” 沈姿此言一出,平城公主才抬眸细细看去,不仅沈萍,就连白姨娘都容光焕发,肌肤吹弹可破般的细嫩白皙。 平城公主心里是有段痴事的,她母妃贵为先帝宠妃,容貌自是姝丽非凡,等到了她这一辈,偏偏出了个艳绝京城的徐英娘夺了本该属于她的风头。 她自问阅人无数,就连齐王都是她的裙下之臣,偏偏只有信阳侯沈期的一双眼睛从未落在她身上,却始终追随着徐英娘。 商户女如何跟她堂堂大尚公主比,是以每次梳妆打扮后,她都在心中比对一番,直到满意了才出门,绕是这样,只要徐英娘在,世家公子那些倾慕的目光便落不到她身上,可那又如何,她是大尚公主,碾死徐英娘简直易如反掌。 所以,她就要下嫁信阳侯,就要将徐英娘逐出京城,就要徐英娘的命,谁也奈何不了她,她就是要美过徐英娘。 可近些日子,自从她查出喜脉后,肤色一天不如一天,如今细细照去,脸上竟零星的长起斑点来,爱美如命的她怎可允许。 刚刚正和阿姿苦恼这事儿来着,没想到白念奴这会儿倒乖觉的过来请安,请什么安,看她的笑话还差不多。 白姨娘伺候了平城公主这么多年,公主是何等脾气,她太了解不过,见平城公主脸色不佳,遂连忙讨巧道:“七姑娘这哪是在庄子里关的啊,是前几日奴娘家兄弟来侯府采办时,给留下个方子,说是在西域那边甚受妇人垂青,七姑娘忍不住试了试,果然好用。” 平城公主端详着白姨娘不似作假,又看白姨娘莹白如玉,细腻若脂的面庞难免心生几分意动。 沈姿听说白姨娘有保养绝方,心下沉不住气:“既如此,还不快呈上来瞧瞧。” “此方是内服与外敷双管齐下的,公主如今怀着身孕,怕是不大得用。”白姨娘装模作样的劝道。 “主子的事儿,休要多言。”沈姿傲慢的瞥了白姨娘一眼,鄙夷的开口警告道。 白姨娘战战兢兢得呈了偏方后,太医们查验过没什么问题后,平城公主忙吩咐下人去配药,连服数日均不见效,心中顿生恼意,自是要迁怒白姨娘。 白姨娘万般无奈下,只得将自己新配的给平城公主送去。 回来的路上,一想起这事儿来,心里恶心的不行,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抱着墙柱子就是一阵猛吐。 那新配的方子,不过是将珍珠粉、米粉、茉莉花粉、豚脂、那日侯爷带回来的蛊虫处理了掺里面,连喝再抹不行了,不行了,想起来要吐。 “吆,你们这一个两个的,倒挺会自给自足,莫非你也有了身孕不成?!”信阳侯调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吓得白姨娘一激灵。 “奴尽力了,这么恶心的事,奴还是头次做,爷还满意么。”白姨娘被腻歪的都要翻白眼了,尤其是她亲自伺候平城公主将那玩意儿喝下后。 “尚可,赏你的。”信阳侯将一道木牌子交给白姨娘后转身离去。 白姨娘连忙俯身道谢,当夜听说白姨娘得罪了侯爷,被侯爷关庄子上去了。至于白姨娘的去向如何,也只有当事人知道了,只听说侯爷派人把白姨娘接回来时,白姨娘委屈巴巴又欢天喜地的,很符合侯府小妾应有的身份。 别人不知,凌檀听到此事时,晚膳没吃,被恶心的。见沈嫣在他对面世事不知吃的欢快时,凌檀不禁想,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晚膳过后,女学是不开课的,临安夫人也不鼓励女学生挑灯夜读,是以沈嫣等人吃过晚饭后,照例是坐一处谈天闲聊的。 这几日每到此时,姜娴便拿着一堆小木头敲敲打打,做些孩童玩的新鲜玩意儿,休学时便悄悄托人拿出去卖。 沈嫣诧异,只私下担心是不是宣国公暗中苛待了。 沈嫱只道:“这位现在也是个头疼的主,姜家拢共两个孩子,偏偏该顶门立户的男丁还不争气,前儿买了副古画被人骗了,现在债窟窿堵都堵不上,姜娴上下瞒着愣是不敢说,这才悄悄做些玩意儿赚个零头。” 四公主纳罕道:“这种情况应当算诈骗了,怎的不报官府?” “没办法报的,报了只怕最后连官府都不敢接。”姜娴闷声说道。 “岂有此理,竟然还有这种事儿,谁这么大胆子?!”四公主不由怒道。 姜娴张了张嘴,欲说还休的合上了。 见姜娴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四公主突然了悟,莫非是天潢贵胄,皇室宗亲?! 正说着,突然门舍前一阵灯火通明,官府的捕快踹门而入,一副要捉人的架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第三十五章(含入V公告) “放肆,哪个衙门口敢夜闯国子监?!”四公主起身怒斥道。 国子监女舍里多数为云英未嫁的世家贵女,官府的一群糙汉夜闯女舍,传出去那还得了。 “哪个是姜娴?”领头的捕快向四公主道一声告罪后,提声问向众人。 一旁围着的贵女们,见没自己什么事儿,都悄不声的走开了,以后有人问起,只说早早睡下了,什么也没听说呀,以此来保全清白名声。 “所谓何事?如今的衙门都这么勤恳了吗?半夜来抓人升堂。”沈嫣抬头问道。 “刚刚有人报案,姜骏涉嫌伪造名画牟取暴利,现如今有人举报到官府,姜骏此刻人跑了,我们只好拿他的妹妹了。”捕头肃着面目冷声道。 “既然来此抓人,便应先禀告国子监祭酒与临安夫人知晓,哪有你们夜踹女舍朱门的规矩。”沈嫱说道。 “规矩道理?姑娘还是自己留着跟齐王说吧。”领头的捕快言罢,朝后伸手一挥,几名捕快上前,不由分说将姜娴带走了。 四公主气的直跺脚,真是要命,齐王叔夜里提姜娴,拿膝盖想想也没甚好事啊。 “干着急也没用,咱们分头快去通知祭酒大人、临安夫人和宣国公府!”沈嫣冷静的说道。 天色擦黑,国子监位于京郊,此刻再套车进城已到了宵禁关城门的时候,未必能赶到内城。众人身边又无可用的下人,一时间颇有些手忙脚乱。 沈嫣一拍脑袋,上次在并肩王府带回来一只机关鹤,虽说快废掉了,但经姜娴一阵敲打修理,勉强还好,能飞。 沈家姐妹和四公主一块上了机关鹤,几人一起往城内奔。 一阵艰难探索,机关鹤不负众望的攀过城墙,成功进去内城。 城内串街吆喝的更夫抬头一看,黑漆漆的也看不清到底是何物,只吓得大叫一声,屁滚尿流的缩在地上,软脚虾似的不敢动弹。 守城巡逻的士兵听到更夫的叫声后,忙跑过来查看情况,待模模糊糊看到天上之物时,也惊的直朝那边射箭,幸亏机关鹤够结实,才有惊无险的载着三人离开。 果然,宣国公府、临安夫人、国子监祭酒皆不知此事,听说姜娴被齐王的人带有,别管是什么原因,总令人放心不下。 宣国公世子卫礼当即便作了一揖,冲三人道过谢后,转身牵马出来,似是想到什么,又急步走到四公主面前道:“微臣有个不情之请,公主殿下可否移尊齐王府,将齐王先拖一拖。” 四公主双眸刹时黯淡下来,还没来得及作答,便被揉着眼睛跑出来的卫祯打断:“小美人儿你没事吧,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快回去休息吧,熬夜催人老。” “”见着卫祯这厮,四公主颇有些无语。 见四公主没回复,卫礼还欲说些什么,被卫祯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马受惊尥蹶子就往外跑,连带着卫礼也只好去追赶着安抚马去。 卫祯心道:大哥不混京城纨绔圈不知道,齐王连平城公主都敢染指,一个帝后的养女能在齐王府有什么保障,看那小美人儿细皮嫩肉的娇俏模样,还是别往虎口里塞了。 四公主看着卫礼渐渐消失的身影,突然勾唇一笑道:“还是宣国公世子想的周到,我这便去齐王叔府上拖一拖,你们手脚都快些。” “想都别想,那齐王吃人不吐渣,我大哥刚刚急昏了头,他的话过过耳朵便是,可别当真。”卫祯着急忙慌的说道。 四公主闻言眸光一顿,轻声说道:“你很担心我?” “不知羞,谁担心你了。”卫祯傲娇的吐槽一句,后来不知怎么又鬼使神差的补了一句,“我就是担心了,怎样?” 咳咳,当下这种情况,能不能先别聊了,最后几番争论下一致拍板下,卫祯与四公主同去齐王府,这样大家都能稍稍放心些。 天色已晚,四人在宣国公府门前作别,卫祯和四公主去齐王府拖住齐王,沈家姐妹暂回奉国公府等消息。 今夜星光璀璨,弯月爬上柳梢头,忽而阴风阵阵,乌云闭月,一银顶黄盖红帏的四人抬的轿子,悄无声息的落在沈嫣姐妹跟前。 瞧这架势,皇亲国戚不成?! 沈嫣正想着,只听一道尖细的声音刺耳道:“齐王爷请沈六姑娘过府一叙。” “?!”大晚上的,她和齐王有什么好说的。 “想必沈六姑娘十分在意前信阳侯夫人的消息。”那太监抛出个沈嫣不得不接的彩头。 沈嫱不由将她护在身后,低声道:“四婶娘失踪了这么些年,多的是人找都找不到,小心其中有诈!” 听了那老太监的话,沈嫣心里炸出一道道烟花,她那么努力的在国子监读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磨练成才,有用武之地,这样她才能有力量认认真真的将天底下多翻腾几遍,将她娘亲找出来。 不过,此刻就算沈嫣心里再迟钝,也反应了过来,姜娴莫名其妙的被抓或许不止是一个阴谋。 此刻不去,待会儿便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被人敲晕了带走,那样岂不更危险。 沈嫣想了想,抬脚朝对面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第三十六章 天阶夜色正浓, 皇城内灯火葳蕤。 一行宫人急匆匆行过太医院, 树鸦惊飞,凉风摇曳处,殿后暗影攒动。 “少主, 沈姑娘被齐王的人带走了。”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传入凌檀耳内。 一阵衣衫悉索, 容姿绝艳的少年立于庭前, 眸光乍冷, 带着夜色的寒意, 凛冽非常。 凌檀披好衣衫,转身去了正殿。 今日戌时, 凌檀与信阳侯伴驾御前,聆听太傅讲学, 不曾想圣上竟突然晕厥过去, 原是想天气暑热, 一时身子不适也是有的。没成想, 圣上自昏迷到夜里都没再醒过来。 凌檀等人只能留宿宫中, 待圣上身体康健,没成想这个当口却出了岔子,想到此处,凌檀冷笑一声,旁人费尽心思意在将他与侯爷困于宫中,好对嫣嫣下手。 见宫里没什么要紧事, 凌檀悄悄退了出来, 宫门已经落了锁, 他正欲寻个偏僻的地方翻出宫墙去,不成想被人拉住衣袖。 “跟本侯走。”不知何时,信阳侯站在凌檀身后道。 二人一阵急行,来到宫门面前,信阳侯甩出驸马都尉的腰牌,要求急事出宫,宫门守卫恰似奉国公府的远亲当值,当即放了两人出门。 这厢凌檀与信阳侯急得五魂升天,那边沈嫣悠哉悠哉坐在王府花厅的靠椅上吧嗒吧嗒喝茶吃点心。 沈嫣面上笑嘻嘻,心中颇纠结,这点心吃了,不知会不会闹肚子。不过此时识时务者为俊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事儿她暂时不想干。 待王府侍从从厅后抬出火茜草时,她便什么都明白了。 想她前世凄清谢世,可不就是败在这株火茜草上了。本朝新朝初立不过将将两代,区区三十年而已。先皇乃前朝武将谋、逆上位,登基之时传国玉玺和氏璧随前朝末代太子的身死而失去了踪迹。 朝代更迭有个不二规矩,便是得传国玉玺者得天下,尚朝开国以来便没有得到传国玉玺,是以先皇便立下规矩:楚氏皇族子孙,找到传国玉玺者得皇位。 这条玉言在楚氏皇族宗亲里,人人皆知。传国玉玺据说是被上代季家家主藏了起来,可楚氏这么多的皇族宗亲,各种威逼利诱的手法都用上了,愣是没找到传国玉玺的一丁点儿消息。 可找不到真的,还做不了假的么。 前世睿王楚徽之不知在哪儿结交了一个方士奇人,此人仙风道骨,鹤发童颜,一派清静无为清心寡欲的模样,自称亲眼见过传国玉玺。 这不是什么奇事,前朝覆灭才将将三十年,见过传国玉玺的人并不少。此人奇就奇在他能复原出另外一个以假乱真的传国玉玺。 世间之事就是这样,真相缺失时,假作真时真亦假。既然真的失传了,那个足以以假乱真的赝品便是真品。 楚徽之那个胆小懦弱、脑筋不清醒的男人,也就是在这件事上勇敢了一把,可惜后来为他人做了嫁衣。 想到这里,沈嫣突然明白过来,齐王抓姜娴的真正意图,怕是要让姜娴亲自动手打造假传国玉玺和氏璧的模子。 “沈六姑娘,可识得此物?”正当沈嫣思绪万千时,王府侍卫突然开口问道。 火茜草被呈到沈嫣跟前,当年当年她的母亲便是因为要出门寻这种草而失踪的,一趟出去再无音讯。 后来有人便说,看到她的母亲跟天竺商队走了,有的说被土匪掠了去,给山里的匪头做了压寨夫人,甚至还有说被兵痞子们捉了去,给军营当伙头娘,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徐家派了那么多人出去寻,都未找到。 如今齐王府端端拿出母亲一直寻找的火茜草,难道是在暗示她,母亲在齐王府上。不,不对,若母亲在齐王府上,齐王便不会招她来了,况且她虽然性子有些呆,但又不是个傻的,此刻万万不能轻举妄动,徐家商队遍布天下,都未得到一点儿有用的消息。 齐王府此刻很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那火茜草是谁的不重要,谁想得到不重要,关键是这玩意儿的用途,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齐王府的人,刚刚问她可识得此物,也不是要叫她跟此物认亲,他们的用意不过是想探问她是否会用此物,前世在此物上吃过一次大亏的沈嫣,现在心里门清,楚氏皇族卸磨杀驴的本事。 不过,此刻她也想得到火茜草。 盖因,她在睿王府的一卷秘籍中得知,火茜草有两个用途,其一用古法提炼,可给玉器染色做旧,亦是做和氏璧印泥不可缺少的材料,其二火茜草的种子可解艾草的毒。 她恍然明白,为何母亲要这样执着的找火茜草了,父亲当年为拒婚平城公主,不惜以艾灸足,落下病根,每每到梅雨时节足疾便要发作上一次,痛苦不堪,母亲急于寻找这东西,是想给父亲用吧。 见一旁随侍的人还等待着她的回答,沈嫣梨涡浅露,勾唇一笑道:“是个稀罕物,天下茜草虽多,能称得上火茜的,万里无一。” “好,沈六姑娘果然识货。”齐王朗笑着踏步而入,唬得沈嫣心里一激灵,她看着齐王仿佛看着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令人胆战心惊。 “臣女沈嫣见过王爷。”沈嫣强自镇定的给齐王行礼请安。 “算起来,我如今也算是你舅舅了,不必多礼。”齐王一双阴柔的眼睛,紧紧盯着沈嫣,半晌才道,“果然极肖你的母亲。” “”突然冒出个皇亲国戚的舅舅来,咳咳,沈嫣内心甚是抗拒,她不想要啊。如果可以的话,她巴不得离这帮权贵远些,哪怕是去荒漠里种花,也不想落在最后莫名其妙的死去。 “本王听说,此物是解艾毒的良药,便想着能早日将它赠予你。”齐王突然凑近沈嫣说道。 “”沈嫣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真当她傻不成,明明他跟平城公主母女的关系更亲近些,为何还要这么这么不知羞耻的套近乎。前世楚徽之已经将这套玩的滚瓜乱熟,此世齐王还想重现一遍不成?! 齐王突然站直身子,表情十分正经的对沈嫣说道:“你去查看一番,是不是火茜草,先前听闻你母亲正寻它,可见是个好的。你看清楚了,若是的话,便搬走吧,夜深露重,小心路滑,本王累了,退下吧。” 沈嫣心中警觉顿生,是不是的吧,齐王心里最清楚不过,他一个劲儿的强调自己去查看火茜草,莫非那株草有什么问题不成。 “长者赐,不敢辞,沈嫣谢过王爷了。”她断不上当。你给我就拿着,我远远的拿着,看你耍什么花招,沈嫣心中如是想。 沈嫣甫一回头,便见火茜草里钻出一条肉粉色的小蛇,正冲沈嫣嘶嘶吐着信子。 “”沈嫣乍见,当即被唬的汗毛直立,冷汗湿透脊背。 “怎样?喜欢吗?它可是喜欢你喜欢的紧呢。”齐王的声音蓦然在耳边响起,沈嫣的手死死拧住帕子,不敢轻举妄动。 “王爷这是何意?”沈嫣冷然问道。 “你知道这世间最牢靠的关系,不是舅舅与外甥女,而是男人与女人。”齐王用扇柄轻轻的挑起沈嫣的下巴。 气得沈嫣心中直骂:平城公主跟你有一腿,我可不想跟你有什么。 齐王正欲更进一步,外面忽然来报:“王爷,信阳侯递帖子前来拜访。” “来得够快,我还真小看了他,不过,没什么用。”齐王将那条肉粉色的小蛇缠在腕间,这是他千辛万苦养出来的艳、蛇,只要被它轻轻咬上一口,再贞烈的女子都会变成荡、妇,就譬如当年的平城。 他要铸就的大业里,容不得背叛,只有牢牢将他人的欲望掌握在自己手中,方才是万全之策。 齐王轻轻抚了抚艳、蛇的头顶,冷意森森的对侍从吩咐道:“今日无论谁来,一律不见,也不必回禀本王。”他可不想被无关紧要的人破了好兴致。 有道是燕女多窈窕,燕北十三郡虽僻在北疆,自古便盛出绝色佳人,当年的徐英娘是何等莲步生花,婀娜多姿的。那时他肖想不上徐英娘,如今她的女儿小小年纪,已初、露绝色,他便不想再放过。 想劝齐王冷静已是不能了,沈嫣想了想,还是自己先保持一下镇定。 她万万没想到,齐王行事竟放浪形骸至此,这明晃晃的就是强强民女,先前又听人提起过,齐王此次乃无诏进京,怎么想都是来者不善。 今日,齐王嚣张放肆到如此地步,难不成是宫中有变?!沈嫣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实在是笑不出来,假的也不成。 “王爷到底想如何?”沈嫣欲哭无泪道,若是只为了让她提炼火茜草做旧玉器,伪造传国玉玺,她尚可周旋周旋。 若是单单为了让她收下火茜草,她刚刚不也十分乖巧的收了嘛,若是若是别的,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 齐王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腕间的艳、蛇,对沈嫣的话充耳不闻,沈嫣强作镇定与他对峙着,她敢保证只要她乱动一下,那只诡异的蛇便会瞬间冲过来咬她一口。 “六姑娘不觉得吗?它很乐意同你亲近。”齐王说着,便朝沈嫣靠近一分,唬得沈嫣顿时冷汗连连。 她错了,她就不该以常人的路子来揣摩一个疯子,尤其是一个放浪形骸的疯子,关于齐王早年间的传闻,她也偶尔听过的,只是那时尚未在意,传闻嘛,一分能传成十分,并不可信。 可她现在深深觉得,传闻都没传出齐王此人的疯魔程度。 沈嫣千头万绪间,忽见那头小蛇直立起身子,一个迅速蛇移前倾,那小东西差点儿咬上沈嫣。 意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电石火光间,那小东西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阴风卷了去,沈嫣下意识抬头往上看,顿时吓晕了过去。 齐王抬头看时,一只血盆大口朝他张来,呛人的腥膻压的他喘不过起来,齐王两眼一直昏倒在了座椅上。 “条条,别淘气!”凌檀的声音蓦然传来,血盆大口蓦然合上,一条头顶花纹的白蛟萌哒哒的收回自己的大脑袋,在凌檀身边蹭了蹭,随后“噗”的一声,将艳、蛇吐到齐王身上。 凌檀快步走进屋内,见沈嫣昏睡过去,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小姑娘娇娇柔柔分量很轻,凌檀皱了皱眉暗暗的想,还是养的不够,应该多给她做些好吃的补一补,总这么瘦怎么得了。 齐王为了自己那点龌、龊心思早将王府的人调离此处,所以他便是晕死过去也暂时没人知道,艳、蛇没得到自己钟爱的食物,泄愤似的在齐王身上咬了一口。 凌檀冷眼看着,一口怎能消他心头之恨,遂抬头对虚空中说了句:“齐王府不止养了一条这东西,多找找,省的齐王觉得寂寥。” “是,少主。”一阵风影掠过,凌檀抱着沈嫣跨坐在白蛟背上,骑白蛟过府中暗流而去。 那厢没多大功夫,齐王被身上的疼痛刺醒,十多条不同种类的艳蛇在齐王身上扭来扭去,每条都找准时机,毫不留情的就是来一口。 这些东西都是拿世间极致的春、物豢养的,原是齐王拿来对付别人的法宝,屡试不爽,如今都回力到他自己身上,这滋味 齐王四处瞧了瞧,发现房间里并没有沈嫣的踪迹,他欲站起唤人来,不成想浑身瘫软无力,身子那处火棍一样直直挺立朝天阙,肿胀的要爆炸一样,浑身邪火无处可发,一个挣扎,齐王顺着座椅滑了下去。 艳、蛇们见血得到满足后,自行离去,齐王不知在地上躺了多久才被发现,原是陛下昏迷后,莲妃娘娘来问齐王这边如何了。 那会做活计和擅养花草的姑娘都给他送了来,想来传国玉玺制作起来不是难事,没成想进门却看到齐王双颊酡红,眼神迷离的躺在地上,那处还笔直的挺立着。 莲妃一看他这是遭了别人的暗算了,不用想,传国玉玺的事儿指定泡汤了,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点心,莲妃暗骂一句,刚欲离开,被齐王拽住了衣角。 “莲儿,帮我。”齐王艰难的吟溢出口。 莲妃一阵冷笑,自己这是什么命,竟蠢到上了齐王这艘贼船,这废物点心除了上、女人被男人甚至阉人、上外,还有何用途?!当初先帝不传位于他看来是英明的。 瞧他这惨相,看来被人整治的不轻。 莲妃蓦然醍醐灌顶,想必是他忍不住对那两个小丫头下手了,结果被反噬,也不知是何人手段竟如此凌厉不留情面,甚至带着对齐王浓浓的蔑视与轻贱。 若不是齐王答应将来事成之后许她后位,她才懒得管他谁是谁!像她这种无嗣又得宠的嫔妃,除非升立皇后或亡在君王前头,不然圣上大行之日便是她命丧黄泉给人殉葬之时。 如今皇后位分牢靠且深得皇上敬重,废黜皇后已是不可能,皇上近些年来,身子骨越来越差,莲妃不得不为自己打算。 想着皇上先一时半会儿醒不了,莲妃见齐王媚态如此,不由也有几分意动,遂将房门关上,褪尽衣衫,将齐王的腰间的玉带解开 那厢四公主和卫祯进了齐王府后,并找不到齐王的身影,王府里的下人皆耍太极般随意敷衍应对她二人,急得四公主要上鞭子,被一旁的卫祯劝下。 两人假意离开王府,四公主突然问道:“以你纨绔子弟的脑袋瓜来揣摩,齐王叔此时在何处?” 卫祯闻言挠了挠额头,突然脸上飞来一抹奇异的绯红,但非常笃定的回了一句:“女人的被窝。” “”好吧,这个揣测够纨绔。 四公主二话不说,要拽着卫祯翻墙,急得卫祯直跺脚:“我的殿下,你仔细想想,齐王府戒备森严,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指定会被捉到,兴许还连累了我,省省力气。” 半夜侄女爬王叔家的墙,这听着像什么话,况且齐王那名声,啧啧离着八丈远都能沾一身骚,躲还来不及呢,哪有好人家的巴巴凑上去的!卫祯此刻十分义愤填膺的想道。 “卫祯,你去不去?!”四公主正色问道。 卫祯也突然收起了嬉皮笑脸,垂首靠向四公主,清亮的双眸直视她道:“这么听话,我大哥说什么便是什么,莫非你喜欢他?” 四公主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只逞强道:“放肆!” 既然公主都这么说了,卫祯觉得自己不放肆一回便对不住公主此刻的色厉内荏。 他迅速的压向四公主的樱唇,仔细研磨勾勒了一下缓缓离开道:“你不准喜欢他。”那句只准喜欢我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四公主回过神来,又惊又怒,一巴掌呼在卫祯的俊脸上道:“竟然调戏当朝公主,你活的不耐烦了?!” “兴许是吧。”卫祯忽然邪魅一笑,俊容灿若星空,四公主一时被晃了眼睛。 四公主装作若无其事的环顾左右,心里不禁唾骂自己道:明明占便宜的是他,自己紧张个球。 不曾想一只宽厚的大手揽上四公主腰间,卫祯的声音近在耳边:“不是要探齐王后宅吗?我带你去。” “” 几个腾跃间,卫祯带着四公主迅速逃开王府侍卫的视线,静悄悄来到王府后宅,呃有处厅堂门关着,里面传出来的声音颇让人面红耳赤。 四公主未经人事只觉得声音甚是奇怪,卫祯虽然未经人事,但作为京城第一纨绔,他常年混迹花楼柳巷,该明白的多多少少还是明白些的,听着这莺莺袅袅的声音,刹时红了脸色。 二人四目相对,有些尴尬。 遭了,卫祯突然反应过来,依齐王那个没底线的,说不定 卫祯揭开一块瓦片看了看,神色蓦然一惊,转身拉着四公主便跑,不成想四公主脚下一滑,一片瓦坠落地上摔了个粉碎,王府侍卫被惊动了。 卫祯手脚利索的拽着四公主躲入一间狭窄的柴间,地方太窄,四公主被迫偎在卫祯怀里,二人呼吸可闻,四公主蓦然觉得双颊热热的,有些灼人。 卫祯一双大手牢牢将她固于方寸之间,一双美目灿若星辰,亮的出奇。四公主不敢细看,只扭着脖子瞅向别处。 待王府侍卫搜查过去,卫祯与四公主顿时松了一口气。 “阁下,能移下你的脚吗?”一道微弱的声音传来,吓了二人一跳。 二人顿时惊得一魂出窍,二魂升天,刚躲过王府侍卫的追捕,却没发现脚底下踩到一个人儿,卫祯刚刚还犹疑,怎么觉得脚底下有些软呢,他还以为是今天心情不错的缘故呢,没成想 此处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卫祯向对方作了作揖以示歉意,实在不好意思,月黑风高夜,他没注意脚下有人,正常人谁趴在地上? 卫祯转身带着四公主忙于奔命 “哎,等等”那人从地上爬起来,左手扶腰右手前伸。 卫祯只好黑灯瞎火的赶回来,拽着那人一起跑,待会儿把齐王府的侍卫招来谁也走不了。真是今天造了什么孽,早知道此时需要跑这么多路,他晚上就应该多吃些,这会儿有些饿呢。 待三人彻底摆脱王府侍卫后,卫祯单手掐腰直喘气,他学功夫的时候,若知道有这么一天,他一定不会吊儿郎当的,真是悔不当初。 卫祯喘匀气后,见那人直勾勾盯着他,心里一毛。四公主不走他理解,可从王府里带出来的那个拖油瓶还赖着他,他就不明白了。 卫祯管不了那么多,只拉起四公主进了一处别院道:“这处宅子是我自己置的,别人都不知道,天色已晚,你先在此处将就一晚。既然是官府的人带走的表姐,想来暂且无事,齐王不会轻举妄动的。” 四公主点了点头道:“今天,谢谢你了。” 卫祯噗嗤一声笑了,那股子吊儿郎当的纨绔劲儿又上来了,见四公主开口道谢,不禁调笑道:“原是我谢你才是,被带走的是我表姐。” “”咳四公主尴尬的推门进去。 卫祯在门外想了想又嘱咐道:“以后碰到这种事,再也不能冒这么大的险了,女儿家安全最重要,大晚上多急的事都不能乱跑。” “知道啦,卫祯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的了?”四公主闷闷的声音传来。 “那那你睡吧,赶明儿我搬去国子监住,以后有什么事,你直接找我便是,不必跑这大老远的了。”卫祯不放心的添了一句,他刚欲转身,意外的撞上个人儿。 “别躲了,该说说你的问题了。”卫祯挪了挪身子在那人面前站定,“你大晚上鬼鬼祟祟在齐王府干什么去了?!” “我想睡觉。”那人嘟囔一句。 卫祯呲牙笑了笑,眸中凶光毕现,这人跟了他们一路,若无所图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只是起个夜而已,你们汉人可真奇怪,夜壶的口那么小,怎么对的准嘛。”那人想起来心中还一阵愤愤不平呢。 “”卫祯听了想骂娘!瞧这小白脸一副细皮嫩肉的样子,皮肤比个娘们还白皙,仔细看去,这人五官是较常人深邃些,墨发碧瞳,宛若瓷人般精致。 卫祯不想搭理此人,只言:“齐王府在这条巷子往东走到头,左转一直往北走就看见了,好走不送。” 不成想那人睁着迷茫又无辜的鹿儿眼,呆呆的问了句:“左右我知道,东和北是什么意思?” “!”卫祯觉得自己兴许碰到个傻子,只好说,“东和北是方向,你能不能学好中原话再来大尚!” “我也不想的,我父汗非得叫我娶尚朝的公主,我一路逃婚过来的,半途迷了路,幸好碰见齐王,我便到他府上住了些时日,每天不得出门,也很腻烦了。”那人委屈巴巴的说道。 卫祯上下打量他两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世间哪有这么单纯的人,没几句就将自己老底抖搂给对方,他摸不清这人是有意透露自己底细,还是出言诓骗他,只摆摆手道:“你父汗叫你娶哪位公主?” “还没有定,听说在商议四公主,我先过来瞧瞧,这四公主是何等模样,若真如传闻中的那么凶悍如夜叉,我是抵死不从的。”那人双手握拳,狠下决心的说道。 卫祯心中大为光火,不禁暗道:我大尚公主岂是尔等随意挑三拣四的?!这厮完全忘了一个月前,自己的所作所为! “贤弟,我跟你说,大尚最漂亮温柔的公主是三公主,四公主不成,太凶了,打人专打脸。你回去跟你爹好好商量,娶三公主吧。”卫祯勾肩搭背到人家懵懵懂懂的异族王子身上,不怀好意的说道,一张俊脸生生笑出大灰狼的意味来,王子不禁打了个冷战。 “阁下是不是对四公主有意?”傻白甜王子突然醍醐灌顶,一针见血的问出了真相。 “”卫祯吃瘪。 那厢卫祯坐在自己别院门外的墙根下,与蒙图王子详谈了下人生,在蒙图王子鼻青脸肿指天发誓绝对不敢肖想四公主后,二人不打不相识,竟聊了一整夜,最后晨光熹微之时才倚在墙根下一道睡了过去。 这厢却说凌檀将沈嫣带回了踏月园后,忙吩咐管家熬了碗安神汤过来。 条条凑热闹似的,大脑袋挤在凌檀身边,想伸出信子舔一舔沈嫣,被凌檀制止住:“条条,你太丑了,别舔她。”他都没做过的事,怎么会允许被条白蛟先占了便宜。 条条闻言耷拉着大脑袋,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这个好看的哥哥居然嫌弃它,想她在蛟界那也是万蛟迷的存在,可见这人白长得俊了,却是个眼神儿有问题的。 条条淘气的冒水花,差点将凌檀喷一身。 “再调皮这个月的小鱼儿全部没收不给吃。”凌檀伸手敲了敲条条大脑门上的花纹威胁道。 条条悻悻的卧到一旁,不敢再有所动作,她乖乖的,不然没小鱼儿吃的日子简直不是蛟过的。 沈嫣是被唇边的温热惊醒的,抬头正看到凌檀往她嘴边喂汤药,这才定下了心思。想到自己昏迷前所见的那个骇人之物,犹自胆战心惊。 “凌哥哥,我看到了”沈嫣话没说完,便看到了一只硕大的脑子挤过来,当即心下一慌,直往凌檀怀里钻,小手死死的揽住他的腰,怎么都不肯松手。 条条也很无奈,它见床上那个小姐姐醒了,想过去跟她打个招呼,没成想却将人吓得直发抖,它有那么可怕吗?还是说,它今天长丑了? “不怕,这是个好的。”凌檀耐心的宽慰道。 “凌哥哥,你怎么有这么大一条蛇,以前没见过。”沈嫣战战兢兢的问道。 “这是季家的镇塔白蛟,我先借来耍两天。”凌檀回道。 “”这也行,沈嫣做了充足的准备说服自己,用手指挡着眼睛,在指缝里悄悄打量白蛟,白蛟甚是乖巧的顺着沈嫣的指缝也打量着她。 四目相对中,白蛟的竖眸抖了抖,然后娇羞的扭开脖子,真是被比下去了,好不甘心呢! 凌檀捏着沈嫣肉乎乎的小爪子摸向条条,条条乖巧的伏在床边,一开心,一注水花又喷了出来,沈嫣大吃一惊,小小的嘴巴张的圆圆的,心道:它好可爱。 凌檀见她胆子慢慢的大了起来,轻笑一声说道:“等天亮了,你还可以骑着它去外面的河道上兜风。” 正说着,管家突然来报:“信阳侯来接沈姑娘了。” 凌檀身子一顿,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伸手给沈嫣理了理衣衫道:“先跟侯爷回府,等再休息的时候,我接你来踏月园跟条条玩耍。” 沈嫣有些依依不舍的点点头,忙问道:“火茜草呢?带回来没有。”她费了好大力气和齐王周旋,就是为了火茜草! “那株脏了,咱们不要,等过两日我给你运几株长得好的。”凌檀忍住摸摸她头顶的冲动,拳头紧攥了一下,安慰道。 听说火茜草没被带回来,沈嫣亮晶晶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去,只拿手抿了抿鬓边的碎发,努力点点头,掩饰住自己的失落。 “回去吧,不要怕。”凌檀说道。 “嗯。”沈嫣点点头,随信阳侯回府。 一宿无话,沈嫣在石榴院里梦梦醒醒间,听了一夜的箫声,那曲调伴随她两生两世,只要听到便觉心安。 信阳侯清晨起的早早的,带了一肚子火气,他昨晚一夜没睡,谁能受得了刚一入睡便传来一阵箫声,清醒过来箫声又不见了,再度入睡又是一阵箫声,他觉得那个姓凌的小子,是来克他的。 他必须跟凌檀好好谈谈了,还有齐王夜半拐跑他女儿的事儿,还没完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第三十七章 信阳侯番外 回眸向春处, 沈期只觉自己这颗心鼓噪的生疼, 眼前姹紫嫣红都失了颜色, 只余一抹丽影荡涤在脑海中。 “阿期, 愣着干嘛,快传鞠!”忽闻有人叫他, 沈期眸光闪了闪, 甩了甩头,将足下的鞠踢了出去, 这一脚便踢出了场,不知落向何方。 一场你争我夺的蹴鞠, 被沈期这心不在焉的一脚毁掉。 “今天怎的失魂落魄的?”并肩王蔺羡追上来问道。 沈期皱了皱眉,颇纠结了一番才视死如归般吐露道:“王爷, 王妃身旁那位姑娘是谁家的?” 蔺羡打眼瞧过去,仔细辨认了片刻才终于想起来:“是皇商徐家的姑娘。”原是霜霜爱煞渤海软蜜,京中的厨子总做的差些味道, 他母亲才特特央了徐家姑娘从渤海带了些回来。 蔺羡还没说什么, 沈期自己脸先红了,琢磨了许久, 都在想如何能跟她搭句话,也不知道怎样搭话才不显得唐突,画屏的东面是女宴,自己自己好像还过不去。 沈期急得团团转, 心里像揣了一窝小、兔、儿, 忐忑不安又想着跃跃欲试。 沈期看到徐英娘的第一眼, 便情不自禁的描绘了关于他们的一生。 他心里紧张的不行,手心里直冒汗,虽然他爹已做了三品将军,可爷爷过世那么久,爹爹袭封的圣旨仍未到,沈家在京城勋贵中的地位着实尴尬,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身份配不配得上她。 旁边也有三三两两的世家公子打探并肩王妃身旁那个绝色倾城的佳人是谁? 一听是商户之女,都遗憾的摇摇头,身份太低了,不配做家中主持中匮的主母,做个宠妾还差不多,可话又说回来了,如此颜色的宠妾,哪个大妇容得下。 一时各种污言秽语意、淫揣测四起,简直不堪入耳。 “亏你们一个个还自诩出身名门望族,勋贵世家呢,见着个美貌些的姑娘便这么不着四六的,嫌人家姑娘身份低,也不想想人家姑娘瞧不瞧得上你们。”沈期打抱不平,出口损道,那抑扬顿挫的怒气,只差指着他们鼻子挨个骂衣冠禽兽了。 “说得好!”一声娇糯的女音传来,沈期回头一望,惊得仿若钉在地上一般,张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心里却比吃了甜糕还甜。 那女子莲步轻移,香风阵阵,发髻上的金步摇轻灵作响,她那窈窕身段款款行走间摇曳生姿,平添一种说不出的风情。沈期觉得自己胸腔要炸开了,心头上却无端弥漫着层层蜜意。 “我徐英娘可不缺你们这道号的夫君,所以不要自作多情的在这儿胡说八道。”徐英娘翻了个白眼,真是一个个都当自己是香菜饽饽不成?!也不知哪来的自信。想她徐家富可敌国,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她原本跟王妃在画屏东面的花厅描花样子,乍然听到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又拿她的容貌说事儿,实在忍耐不住,一时气不过,跑过去要给他们醒醒脑子。 却不曾想,已经有人在教训他们了。徐英娘感激的看了沈期一眼,娇俏俏的说道:“刚才,谢了。” 沈期愣愣的点点头又摇摇头,唇瓣翕动了下,清亮纯粹的眸子忽然黯淡下去,他低下了头,什么都没说。刚刚那群公子哥里不乏皇室宗亲,她一样看不上眼,自己这样的,更难入她的法眼吧。 聪慧灵秀的沈期瞬间不知如何是好了。 当天沈期回到家中,辗转反侧,一宿也没睡着,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去给他母亲请安,直言央告母亲替他去徐府提亲。 沈期是家中幺子,又是诸位兄弟中最出息的那个,沈夫人原是想给他攀一门门第高的贵女为妻的,这样将来沈期入仕后,官运定能亨通。 沈期看到母亲的犹豫,不由开口劝道:“家门的富贵若靠裙带来获得,这辈子阿期便枉为男人了。”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沈夫人笑骂了一句,却也没拒绝儿子的请求,自己宠他这么大,若为了功名前途在亲事上别扭他,岂不是舍本逐末了。 次日沈夫人托相好的手帕交去徐家打探打探,几句闲聊下来竟发现沈徐两府七拐八弯的沾带些老表亲的关系。 徐夫人生了一水的儿子才盼来个姑娘,打小便是娇着宠着养,很不愿意将她嫁入公卿之家,大宅院里操不清的心,有甚好的。无奈沈家隔三差五来软磨硬泡,看到沈四公子今年又高中探花,人品样貌皆是一等一的好,几番衡量下倒也应了这门亲事。 沈期得到徐家的准话儿,当即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又是开仓库亲自清点聘礼,又是催着他娘亲去相算成亲的好日子。 左摸摸右看看,沈期总觉得差点什么。 直到沈徐两家定亲的消息在京中勋贵间传开,各种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风凉话便不要钱的飘了起来,什么豪贵圈里落魄户配地位低下的商户女正相宜,沈期不是在乎别人看法的人,无所谓。但他不能容忍有半句流言蜚语泼向英娘。 天启十三年秋,西戎各部纠结十万大军来犯,大尚西北边塞重镇凉州告急,战事悬剑三月不决。 新科探花郎沈期主动请缨,率京师八万精兵拔营前往西北平叛,枪林弹雨,鏖战两年,终将西戎各部一一击破,合纵连横间又将大尚版图西推五十座城池,西戎各部远迁的远迁,称臣的称臣,自从西北边疆固若金汤。 圣上一见凉州战报便龙颜大悦,御笔亲书封敕圣旨,沈期得封信阳侯时,年仅十八,领十万军,封万户侯。 朝中有人谏言,虎父无犬子,沈期之父也是位屡立奇功的战将,乃奉国公之后,圣上略一思索,奉国公之位便稳稳妥妥的落在沈期之父身上。 沈氏一门,一公一侯,又重新跻身各大世家之列,沈期当年风头无两。 待西北战事毕,沈期班师回朝,进宫述完职,连家门口都没顾得进,打马便去了徐府,他的小姑娘指定等急了吧。 英娘急急扑到他怀里时,他便觉得一切风霜霜剑都是值得的。 “我给你做的袍子,怕是宽了。”英娘一双小手紧紧箍住沈期的劲腰,声音里带了心疼的哭腔。 “不要紧,我努力吃胖些,就又能穿了,这个不急。你的嫁衣绣好了没?”沈期轻轻拍着怀里的小姑娘问道。 见沈期这么问,英娘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只用力的点着头。 “绣好便嫁给我吧,我等这一刻等了很久很久。”沈期字字箴言,诉说着少年全部的希翼与热忱。 信阳侯大婚,大尚第一皇商嫁女,徐沈两府光宴席就摆了三天,徐英娘嫁妆百来抬,房屋地契商铺良田不计其数,世人都道,沈期娶了座金山回家。 只有徐英娘明白,那人的情意,千金不换。 这一切落在平城公主眼里,又是另一种意味,她贵为天家皇女,本就该享用世间最出色的男人,沈期少年英才,俊逸不凡,凭什么明珠蒙尘,落入商户女手中。 是以,平城公主日日在御前哭泣,圣上不忍,遂宣沈期进宫。 沈期目不斜视,坚决推却天家婚事,并表明自己已有妻女,断没有停妻再娶的道理。 “区区商户女,休了便是。”平城公主毫不在意的说道。 沈期眸光乍寒,周身冷气四溢,冷笑道:“沈家从来没有休妻的规矩。” 沈期跪安离开御书房,平城公主急急的追了上来,沈期顿足问道:“敢问公主看上微臣哪点?” “呵,自古女爱俊郎,沈侯有何疑问?”平城公主眨眨眼睛说道,“你不答应本公主有的是工夫慢慢磨,到时候徐英娘不让位也得让。” 沈期紧皱着眉头回府,当天夜里他的嫣嫣便高烧不止,咽喉肿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全身起着密密麻麻的红疹子,白天还活蹦乱跳的小丫头,一夜之间便奄奄一息。 府医皆看不出是何症状,御医诊完脉便连连摇头,连药方都不给开。沈期走投无路下,只好求到并肩王府,听说并肩王太妃在出嫁之前是药王谷弟子,一身医术妙手回春,出神入化,只是嫁给老王爷后便不再出诊了。 沈期连夜抱着嫣嫣敲开并肩王府的大门,太妃非但没有责怪,还连夜起身给嫣嫣诊脉,最后从嫣嫣鼻喉处取出一撮动物的绒毛,嫣嫣在王府用了几副汤药便又生龙活虎起来。 只是她从此以后再也近不得小猫小狗,一但吸入这些毛发,救治不及时便有殒命的危险。 沈期寒眸冷彻,这撮毛发他认识,是平城公主豢养的一只狸猫身上的,平城那个丧心病狂的女人,是想让他的嫣嫣死! 秋猎中,沈期一支箭没射稳,歪歪扭扭的射出去,直接射死了这只狸猫,惹得平城哭闹不休。 徐英娘并不迟钝,看平城公主那火热发烫的眼神,明显是看上她夫君了,闲时贵妇聚众聊天,也并非没人敲打过她。 公主,公主又如何,公主就可以毫无羞耻的抢人夫君吗? 平城公主哪次在她面前耀武扬威,讨到过便宜?!只是嫣嫣这次的事儿,她真的怕了,公主大概就是就算害死她的嫣嫣还能逍遥自在的人吧。 当天夜里,沈期压着她抵死缠绵,几乎一宿不休,英娘不知他这是怎么了,只待二人又一次同时攀上高峰时,沈期脑袋抵在她的肩窝处,身子一起一伏微微颤抖,她侧过脸去,吻到了他的泪,一个少年封侯,驰骋疆场都从不喊苦喊累的铁汉,窝在她身侧哭得像个孩子。 “我们我们又有了宝宝,你这样哭哭泣泣被宝宝看到,是要取笑的。”英娘伸出玉藕般的雪臂轻轻抚着他的颈背。 二人正相互慰藉着,忽而管家隔门相报:并肩王府走水,王妃难产。 沈期神色一冷,立马起身更衣,英娘随之起身。 “你再躺会儿,老王爷和王爷一南一北远在千里之外,此刻便是飞也赶不及,我去去就回。”沈期说道。 “王妃难产,你一个大男人也帮不上什么忙,我跟你一同去。” “好。”沈期替她裹好披风,二人趁夜赶到并肩王府。 并肩王府其他地方完好,只藏药阁毁得一塌糊涂,王妃千辛万苦诞下的男婴,却因蔺家世代相传的散筋症奄奄一息,需得立即推筋过脉才成,并肩王府的药都被烧干净了,别的还好凑,只麒麟草世所罕见,遍寻不得。 沈期望着忙碌的众人,突然福至心灵,这一切的一切,原来都是被人设计好的,连权势滔天的并肩王府都不能逃脱。 因为那世所罕见的麒麟草,除了皇宫大内和英娘手里,大尚再无此药了,而皇族拒不拿出此药。并肩王太妃对嫣嫣有救命之恩,投桃报李,英娘毫不犹豫的拿出麒麟草献给并肩王府。 翌日,信阳侯府便接到了赐婚圣旨,他必须迎娶平城公主,否则就是抗旨不遵,是大不敬,是全家都得掉脑袋的罪过。 英娘含泪写着和离书,沈期自己在房间里以艾灸足,艾草燃起的浓烟惊动了府中下人,英娘赶到时,沈期的双脚已经烧炙的血肉模糊。 “你这是要干什么?”英娘泪如雨下。 沈期挥退下人,抱着英娘说道:“此生芳华,沈期只愿与英娘你来共度,长厮守,共白头。是你让我变成如今的沈期的,别的女人不配拥有。” “我只想你好好的,你这是干什么!”英娘痛心疾首道。 “是我不好,又让你哭了。”沈期抹着英娘眼角的泪珠道,“英娘,你听我说,我将府里的财钱珠宝都打点好了,你和嫣嫣带着这些东西一路往北走,切勿在京中逗留,回渤海去,渤海是并肩王在经营,她势力再大也伸不到那里去。皇族已然得罪了并肩王府,尚朝气数已尽,过不了多久我便去寻你。” 平城公主听闻沈期以艾灸足试图拒婚,气得顾不上公主仪态,只破口大骂道:“只要他沈期还喘气,本宫便嫁给他。” 一别八年长安路,老翅几回寒暑。 沈期摸着匣中珍藏的小儿衣衫,心中一阵涩然,他的儿子出世时,他错过了,他甚至都没有机会抱抱他,也不知道他长得像谁多一点,是何种性子,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都不知道,他甚至没能听阿昳叫一回爹爹。沈期只能摸着阿昳曾穿过的小衣裳勾勒他的模样。 这匣小衣裳还是他叫影卫偷偷从渤海拿回来的。 自英娘离府后,他便服了绝子汤,他此生也只会有英娘一个女人和嫣嫣阿昳这两个孩子。 平城的儿子死后,便开始惦记上了他的阿昳,也正巧老并肩王爷卸甲,并肩王将暂留京中一段时日。 若是嫣嫣和阿昳进京,这段时日再合适不过了,沈期冷静的想。 他派过去猎杀平城公主细作的杀手在杀完人后,竟莫名其妙的被人关进了大牢里。沈期挑挑眉,感觉不可思议。 及至孩子们进京,他的足疾又犯了,行走不得,又急切的希翼见到他的孩子。只强撑着坐着轮椅去东府。 他一进门便见到阿昳四仰八叉的睡在母亲怀里,一屋子人压低声音闲谈,他的嫣嫣都长那么大了,比她母亲当年还美上三分。 沈期欣慰至极,故意收敛心中的喜悦,说那些违心的话,看着嫣嫣难以置信的哭倒在母亲怀里,他心痛的无法忍受,可平城就在他身后,正眼巴巴的要算计阿昳,他只能用这种法子保全她们姐弟,万幸父亲看懂了他的求救,二话不说拎棍子将他赶出了东府,平城那一席话甚至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再后来,渤海凌氏的幺孙来访,并肩王府宴请,甚至国子监女学的兴办,他突然发现有人一步步替他的儿女铺路,安静又稳妥,还总是先他一步。 待嫣嫣遇到几回责难,那人都及时挺身而出时,沈期突然明白了什么,看着凌檀如今,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年,也是这么意气风发。 他千辛万苦等待的机会,已然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第三十八章 翌日午时, 皇上便清醒了过来, 只召殿前行走凌檀觐见。 君臣一番闲谈,下了几盘棋,喝了两盏茶间, 帝王斥责的圣旨降到了齐王府, 齐王行事骄纵蛮横, 目无法纪, 责令闭门思过。 凌檀抿唇一笑, 这点子不痛不痒责备用在皮糙肉厚的齐王身上,显然力度不够。不过, 齐王出格的行为没造成实质性的恶劣后果,皇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并不会往重里处罚他, 顶多骂骂而已, 实在不行多骂几次, 到头了。 凌檀望了一眼御花园的景致, 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句:“风景正好,陛下跟微臣下棋岂不是暴殄天物了。”意思是美景配佳人,皇上你应该多到后宫走走,万一有什么新发现呢! 皇上岂是那等不懂风情的,见凌檀如此说,以为他少年心性, 这会子坐烦了又不好意思直说, 只得找这种托辞呢。故此皇上十分了然的拍了拍凌檀的肩膀道:“坐了这半晌, 确实应该活动活动了。” 凌檀十分有眼色的退出去了。 及至午后,莲妃失宠被关冷宫的消息不胫而走。 次日早朝,临安夫人参了齐王与京兆府尹一本,国子监乃学府重地,且学生大多是勋贵子弟,京兆府尹在齐王的授意下,未告知国子监官员,擅自破门押扣学生,态度嚣张至极,令天下学子寒心。 没错,临安夫人就是找朝中要说法来了,惹到她的头上来,那还得了。 昨天还在跟凌檀打马虎眼的皇上,今天画风突变,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决,临安夫人告完状后,皇上便将此事交与宗人府处理,大理寺协助。 下朝后,临安夫人将凌檀拉到一旁道:“还真让你猜对了,你怎知压一日再弹劾定能成功?” 晨光熹微,凌檀临风而立,容貌越发俊美的勾魂摄魄,衣袖随风猎猎,举止自成风月。 为什么能成,自然是因为昨日他给皇上下的那剂猛药了。 皇上病晕那日,有人将莲妃送给皇上的羹汤暗悄悄的掉了个包,里面费尽心思下的蛊毒皇上无福消受,倒喝了一碗参了蒙汗药的羹汤。 莲妃等人皆以为下蛊成功,皇上会昏迷个十天半个月甚至更久,所以他们便有些肆无忌惮,自然群魔乱舞为所欲为了。 莲妃和齐王苟且之事纸里包不住火,昨天凌檀出宫后,皇上便去了莲妃宫中。 一番耳鬓厮磨,在莲妃的推拒下,皇上依旧坚持不懈的脱下莲妃的衣服,那些疯狂欢、爱后青青紫紫的痕迹布满莲妃全身,那花蕊蜜处也被挞、伐的不成样子。 是男人,就无法容忍头顶一片草原,莲妃身上那洗都洗不掉的百和香,不用查,皇上也知道是谁干的。齐王,他好大的胆子!! 皇上当时气得一魂出窍二魂升天,差点没当场晕厥,只强忍着怒火将这个不知检点的贱人关进冷宫醒醒脑子。他此刻恨不得活剐了齐王,当初心软没治死他,果然是他这辈子干过最后悔的一件事。 皇上本就想找个理由敲打敲打齐王,临安夫人这是瞌睡给递枕头,此时弹劾齐王,一弹一个准儿。 在临安夫人强烈建议下,从此国子监,尤其是国子监女学,官府的人不许平白无故抓人,即使犯了错,也应先圈禁在国子监,等皇帝的朱批与刑部、大理寺卿、京兆府尹的联合逮捕令才许进国子监抓人,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来踹国子监的大门。 凌檀想,嫣嫣她们热心善良是好事,可那日匆匆忙忙大晚上跑回内城来,着实欠妥当,即便不遇见齐王,遇见其他别有用心的人,也同样很危险。 故凌檀和临安夫人几番商量思考下,大笔一挥,女学加课,国子监聘专门的助教来教导女学生们的拳脚防身功夫和遇到突然事件的应对方法,加强自身实力才不怕横行的魑魅魍魉。 这一切,沈嫣还无从知晓,因为她此刻正被信阳侯罚着跪祠堂,面对沈家列祖列宗来思索自己近日来欠妥当的行为。 沈嫣边想边写,小到在女学午饭剩了半碗饭浪费了粮食,大到忘了将火茜草从齐王府带回家,洋洋洒洒写了三大张纸。 沈嫣实在困得禁不住,趴矮桌上睡着了 信阳侯一目十行匆匆看去,一句说在点儿上的都没有,这个笨丫头。 他几不可察的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将沈嫣抱回房间,不由暗道:真是个心大的丫头,可见这些年来,她母亲将她看顾的十分好。 刚一沾床,沈嫣突然清醒了过来,见爹爹坐在屋内的八仙桌旁,竟有些吃惊。 “该反省的没反省,无关紧要的倒啰嗦了一大堆。”信阳侯如是评价沈嫣的反省书。 沈嫣心中直叹气,她爹的脾气向来鬼神莫测,她怎么知道该反省哪里。 “以后,有人提起你娘的消息,都不准跟着去,听见没有?”信阳侯肃着脸色,声音低沉的说道。 “为为什么?”沈嫣坐在床头,疑惑的问道。 “省的上当受骗。”信阳侯言简意赅的回道。 沈嫣不知哪来的勇气,仰起头,定定的看着信阳侯道:“爹爹,你是不是知道娘亲在哪儿?” 信阳侯嗫嚅了一下,不敢直视自家小姑娘的眼睛,只冷冷的回了三个字,便转身走了。 他说,不知道。 转眼又到了双日子,京城许多官宦千金要赶着去旁听国子监女学讲学。 路上有些拥堵,沈嫣的车马半路被人拦了下来。 “六姐姐,请等一等。”马车外传来一道软甜娇糯的声音。 沈嫣百无聊赖的掀了掀帘子,原是到了平城公主府门前,她下意识的望了望马车旁边的那人。 沈姿上身穿着瑞锦如意云纹绣衫,下面一袭芙蓉色曳地飞鸟描画望仙裙,手里抱只睡眼惺忪的波斯猫,雪团一样窝在沈姿怀里。 见沈嫣撩开帷裳,沈姿便满脸堆笑道:“爹爹一会儿送娘亲去护国寺烧香,给咱们未出世的弟弟祈福,怕是赶不及送我去女学了,我寻思六姐姐今天也去女学,便想着和六姐姐同去。” 没等沈嫣说话,沈姿便命下人要将她用着的东西往沈嫣马车上抬。 “马车太小,装不下你。”沈嫣一口回绝道,她不喜欢沈姿,就是不喜欢。她觉得自己的小脾气快要被凌檀惯娇了,不喜欢便不用左右逢迎,虚与委蛇。 “六姐姐”沈姿美目微瞪,很有几分不可置信,“别的姐妹都是一起出行的,我们分开,岂不是” 沈嫣心中一阵涩然,嫌脸面难看?她哪次去女学旁听,不是跟她分开走?!又绝对不会离她太远,也也将爹爹拉过去送她。 沈嫣闷闷的想,她就是不开心,甚至有些吃味,那也是她的爹爹呢,自己去了这么多次女学,爹爹一次都没送过自己,只有府里的侍卫跟着。 所以凭什么爹爹不送沈姿,沈姿便要和自己坐一辆马车,是来炫耀她怀里的猫吗?沈嫣捏了捏衣角,并未松口。 今天不知怎么的,沈姿就是缠着她不放了,沈嫣心里有几分异样,有什么东西一划而过,她来没来得及捕捉。 就在沈嫣走神儿间,沈姿手脚利索的爬上马车,与她对面而坐。 四目对视一瞬,沈姿突然轻轻的笑了笑道:“咱们沈家的姐妹中,还数六姐姐长得最出挑,难怪三表哥总跟母亲念叨你呢,听说马上要来府中说亲了。” 沈嫣寒毛乍起,楚徽之明明很讨厌她,说什么亲?待抬眼看到沈姿唇角那畔似笑非笑的意味时,沈嫣心里顿时一悟。 突然车身剧烈的颠簸了一下,沈姿怀里的猫受到惊吓般的跳了出去,在车厢里乱窜,沈嫣皱了皱眉头,刚欲说什么,波斯猫突然从她跟前掠过,唬她一跳。 沈嫣鼻间被猫毛扫的有些痒,她正欲拿帕子擦擦,喉间一呛,下意识咳了两下,忽觉有些胸闷憋气。 沈姿毛手毛脚的想要将猫捉住,越捉越乱,波斯猫在车厢内跑的更欢实了,时不时在沈嫣面前掠过。 沈嫣喘气越来越艰难,嗓子痒得咳嗽不止,胸口闷疼闷疼的,她差点儿以为自己又回到前世重病中的时候。 车外一阵马蹄急 “嫣嫣?嫣嫣?”凌檀焦急的喊着。 “凌凌哥哥”沈嫣缓缓睁开眼睛回道。 凌檀急忙从玉瓶里取出一粒散发幽幽冷香的药丸,给沈嫣塞嘴里含着。 片刻后,沈嫣呼吸渐渐匀称下来,凌檀冷冽的看了沈姿一眼,反手抬剑一挑,将乱跑的波斯猫刺于剑下。 “啊!我的猫”沈姿娇呼一声。 “滚下去!”凌檀冷声道。 “我乃圣上亲封的郡主,你区区一个芝麻小官也敢呵斥我?”沈姿见自己的猫死了,泪眼婆娑的跟凌檀较劲。 “滚下去!”凌檀将带血的剑刃指向沈姿道,他真不介意一剑斩了她。 见沈姿灰溜溜下了马车,凌檀将手中的药瓶子塞到沈嫣手中,道:“以后离这些带毛的远些。” 沈嫣蓦然想起上次沈姿抱着这猫来侯府,被爹爹狠狠罚着跪祠堂,原来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她那时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原来原来,他不是不喜欢她,只是将这份疼爱隐藏的太深了。 “凌哥哥怎么知道我碰不得这些东西的?”沈嫣感到好奇,毕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你就从来没发现,沈夫人从来不在家里养这些东西吗?”凌檀道,他年幼时为了多跟她玩一会儿,连最喜欢的大黄狗都送回了本家,沈夫人这才会放她出来。 “”沈嫣心里一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第三十九章 临安夫人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昨个还商讨女学这边添门武课, 今天便定了章程。 女学生们如今的年纪习武已经有些迟了, 临安夫人只用巧力教她们些防身的功夫, 能自保即可。 今日活动活动筋骨,练几个招式, 先把架子搭起来再学如何用力, 临安夫人做了展示,剩下的工夫女学生自由找搭档对练。 一般这种情况, 沈嫣与四公主一组一百年不再变的。 “六姐姐,六姐姐, 我还有些地方不明白,你教教我好不好?”沈嫣刚欲与四公主对练, 便听沈姿唤她。 沈嫣浑身一炸,她厌恶极了沈姿,如果可以, 她这辈子不想再多看她一眼, 可偏偏这位毫无自知之明,一个劲的往上凑。 “你哪里不会?”沈嫣转身扬眉问道。 沈姿目光有几分闪烁, 回道:“这招如封似闭我总也领悟不到要义,自己做出来的样子跟临安夫人的示范差得太远。” “你先做一下我给你看看。”沈嫣微眯了眯眼睛说道。 沈姿招招手示意沈嫣离近些,两人走到背人的地方,沈姿解释说自己练的很丑, 怕别人看到嘲笑。 沈嫣心中了然, 只面上笑笑, 不说话。 说时迟那时快,沈姿以拳变掌劈向沈嫣,幸好沈嫣是个机灵的,一个贴身背靠将这个巴掌躲了过去。 “果然练的不怎么样,让姐姐好好教教你,免得以后吃亏。”沈嫣擎住沈姿的胳膊,手下一个反转将其臂膀反押了过去。 沈嫣心中冷笑,沈姿也是个蠢的,难道忘了她从渤海沧州长大的么,天下镖局过路沧州的时候都不敢喊镖的,那里的男女老幼手里都有两下子,她小时候母亲便教过她一套八极拳,说是打起人来倍儿爽。 所以沈嫣虽不及沈嫱武艺高强,可也不是什么招式都不懂的菜鸡。 左右没人,沈嫣就用这套打起人来倍儿爽的八极拳,把沈姿一通收拾。她对沈姿不仅仅是厌恶,还带着一股子永远都消除不了的恨意,前世沈姿抢了她的夫君她都没这样恨过,可沈姿千不该万不该的对她的弟弟斩草除根。 沈嫣只要想起那一阵冗长且无望的等待,便再也软不下心来,下手下的极狠,娘亲说的没错,用八极拳打人果然倍儿爽。 沈姿一瞧这角色不对啊,明明她才是要打人的那个,怎么转眼间就被打了,而且沈嫣的拳头毫不留情的朝她身上招呼,她她却毫无反击之力。 沈姿暗道失策,此处正好背人,她被打了,别人也看不见。由是想着,连疼再憋屈,竟情不自禁的哭起来,呜呜咽咽,好不可怜。 沈嫣撒完气,累得有些微喘,平定了一下气息才道:“我刚刚的招式,看清楚了吗,八妹妹。” “你沈嫣,你这是泄私愤,早晨那事是我不对,我已经和你道过歉了,况且凌助教已经一剑斩了我的猫,你怎么还这样不依不饶的。”沈姿见终于有人来了,故意提高声调哭喊道。 那边的卫祯、蒙图王子纷纷止了脚步,在一旁驻足围观。其实偷看姐妹俩吵闹本非君子所为,但从南室去往膳堂的路就这一条,没有办法。 沈姿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的哭闹果然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周围围观的人渐渐多了。 沈嫣想了想,颠倒黑白这事儿,不能全让沈姿一个人干了,她怎么说也是做姐姐的,得分担点儿:“八妹妹,你别哭了,临安夫人教的这几个招式不难的,你看姐姐我就学会了,我再来教你一遍。”沈嫣说着,便又摩拳擦掌的凑了过去。 “你你别过来,我回家告诉父亲去。”沈姿一条胳膊极不自然的垂着,到了放学的时辰,去膳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围观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沈姿窘迫的垂头啜泣,两只眼睛肿的通红,搁下这句狠话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那厢卫祯这个大嘴巴正给蒙图王子普及平城公主母女的光荣事件,蒙图听了频频点头表示:“平城公主的艳名都能传到我的草原了,我听说过她。” 见沈姿朝这边跑过来,蒙图眼疾手快的把脸捂住。 “蒙图,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走路捂脸干嘛?”卫祯问道。 “我我怕她看上我。”蒙图想了想又补一句,“我不喜欢她,她要看上我,也学她母亲那一套,强嫁给我怎么办?!” “自作多情吧你。”卫祯道,“人家信阳侯好歹是少年封侯的英雄,你还差点儿意思,应该不会有哪个女孩眼光差到会看上你。” 沈姿隐隐约约听到卫祯等人的对话,羞愤欲绝,当下脚不沾地的哭着跑了。 四公主拿鞭子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身旁的香柏道:“你这么杠她,不怕姑母回头给你穿小鞋?” “我就是不收拾她,平城公主也没少给我穿小鞋啊。”沈嫣不以为然道,左右固有一死,憋憋屈屈委屈求全是一辈子,快意恩仇,逍遥自在也是一辈子,自己凭什么要别扭自己,重活一世,她非常想得开,下手也不留情。 沈姿回了侯府便跑到信阳侯面前哭诉,说自己无端受六姐姐一顿打,实在是困惑又委屈,信阳侯听完后劝慰道:“那你六姐姐教你的,你都学会了吗?” “”沈姿无语凝噎,愣愣的总觉得哪里不对。 在父亲这里得不到想要的宽慰,沈姿哭哭啼啼的回了公主府,抱着公主大腿哭闹不休。 自从齐王进京后,皇上对平城公主的禁足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实行着,是以,前几日平城公主往皇上那递了折子,请求去护国寺烧香添些香油钱,一来为大尚祈求国泰民安,二来也祈求菩萨保佑,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能平安降生,健健康康的长大。 皇上想,难得平城公主干这么一件着调的事儿,遂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同意了。 没成想,中途出了岔子,平城公主刚上好香,出了大殿门口,便被台阶上的青苔滑了一脚,差点儿摔的平城流产。 虽然护国寺是皇家寺院,但也没逃过平城公主的一顿斥责。 平城这会子又痛又气,刚吃了安胎药正闭目养神休息呢,沈姿在她身边哭的她心烦意乱。 “想当初,徐英娘是本公主的手下败将,被本公主的人灰溜溜的赶出京城去。”平城公主缓了缓语气说道,“如今,手下败将的女儿有何惧?你莫要再哭哭泣泣的了。” “那母亲有办法?”沈姿满怀希翼的看着平城公主。 “你得动动脑子,学会声东击西,对付徐英娘朝沈嫣下手就可以了。”平城公主提示道。 “对付沈嫣最有效的方法是冲沈昳下手?!”沈姿恍然大悟,她不是沈嫣的对手,难道还不是一个毛头小子的对手,沈姿越想越可行。 却不曾注意到,一旁伺候的白姨娘悄悄露出个鄙夷的淡笑,冲个不经事的孩子下手,亏这对母女想得出来。 白姨娘暗中撇了撇嘴心道:侯爷这是做了什么孽?竟然会娶到平城公主这朵心狠手辣人又蠢的奇葩。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白姨娘面上却越发的谦恭,伺候平城公主母女喝一盅她前些日子进献的美肤秘膏,这才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当日,白姨娘在信阳侯府书房伺候侯爷誊抄典籍时,玩笑似的将平城公主母女俩说的话,鹦鹉学舌一样又来了一遍情景再现,别说,装得还挺像。信阳侯当即赐了一只会说话的鹦鹉给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第四十章 沈姿得了母亲的点化, 决心效仿, 给沈嫣一个出其不意的打击。 机会很快来了,六月初二是奉国公夫人五十九岁寿诞,尚都习俗老人寿诞自有逢十过九的说法, 所以这次寿宴要办的比整寿还要隆重。 奉国公夫人下面的小辈们早早就操持起来, 说是大办, 劳心劳力的只世子夫人一人, 沈家二房调任在外, 沈家三房庶出身份不说,沈三夫人少添点乱, 世子夫人就阿弥陀佛了,沈家四房信阳侯这支早已出府单过, 况且平城公主乃天潢贵胄, 也劳烦不起。 故此, 女学没课的时候, 沈嫣一个劲儿的往东府跑, 能帮一点儿是一点儿,奉国公世子夫人摸了摸她的头,心道这也是个苦命的,早早亲娘就不在身旁了,眼看这孩子一天天长大,世子夫人有意教她些主持中匮之术, 只可惜隔着平城公主到底不好说什么。 近来看她如此积极, 难免多疼惜些, 手把手的教着,试着让她邀请些手帕交到时候一起来府中热闹热闹,沈嫣也不扭捏,遇着不懂的,便去找大伯母商讨求教,这几日倒过的颇为充实。 这日下午,沈嫣从国子监回来,忙到用晚膳的时辰,在东府陪着沈母用完晚膳,天色已经晚了,她就没再折腾着回去,径直回了信阳侯府。 沈嫣从东府出来时,天便阴沉沉的厉害,马车还没走到西府,豆大的雨点儿紧赶慢赶的往下扑,幸好马车上有备用的油纸伞,今天是阿昳从并肩王府回来探望父亲的日子,有了上辈子的阴影,沈嫣从不放心留他一个人面对信阳侯府的所有人,每次沈昳回侯府的时候,她也必然回家。 从东府特意给阿昳带回来的油炸糕还时不时的从食盒里钻出些甜丝丝的气息来,沈嫣在马车中找了块油布小心翼翼的将食盒包好,免得一会儿出去被雨水打湿了。 大约一刻钟的工夫,马车就驶到了信阳侯府,汀雪撑开油纸伞先下车,帷裳撩起,沈嫣抬头蓦然一愣,眼前那是四公主的马车!她不是应该在国子监吗,怎么在这里?! 正想着,许是眼前那辆马车里的人察觉到了什么,也跟着下了车,沈嫣只见四公主眼圈红红的,连伞都没打,任由雨点扑打在身上,她连忙吩咐汀雪再拿把伞过来。 “公主这是怎么了?”沈嫣搂着食盒,急急的问道。 “别提了,我今天就跟、你、睡了,哪也不去!”四公主摆摆手,情绪明显很低落。 后面跟着的一大堆侍卫却不干了,公主这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在外面借宿既不回国子监又不回宫,万一出了什么岔子,那他们都是掉脑袋的罪过。 沈嫣见侍卫为难,只淡淡的笑道:“怎么?还怕本郡主吃了她不成?” 侍卫忙将头垂了又垂,直言不敢。见四公主执意如此,他们也只好退而求其次,在侯府门外候着,随时待命。 沈嫣左手抱着食盒,右手挽着四公主进了府。阿昳早就在石榴院等着她了,见她将炸糖糕放在他面前,喜的两眼都亮了,眯眯笑起来,弯成两轮月牙,沈嫣情不自禁的摸了摸他的头,看他吃的开心自己也跟着开心。 四公主在一旁看着,艳羡不已,她若也有个亲兄弟姐妹那该多好。 看着沈嫣姐弟,她不由想到今天三公主跟她说的话,说父皇已经决定将她作为和亲公主,嫁到北边去,听说那要迎亲的王子都已经来到了大尚,就在国子监跟监生们一起读书,等各方面都妥帖了,便将她带回去。 三公主还说,那些草原上的鞑、子最不讲究,尤其是王族,可汗死了,别的男人,别管是他儿子还是兄弟继位,不光要继承汗位,还要继承他的女人,一个王族的女人指不定跟过多少男人才能了此一生呢。 而且和亲公主一过去就给人家半截棺材埋进土里的人做小老婆,想想都令人唏嘘,所以天家从不嫁真正的金枝玉叶去当和亲公主受那个罪。 不像我们中原这边,还有伦理纲常约束着,天家皇女便是死了丈夫,也断断不会跟丈夫的儿子或兄弟有什么揪扯。 四公主越听越气,偏偏她又说不出什么来,三公主说的对,她楚惜惜只是帝后的养女,纵然顶着大尚唯一一个嫡公主的身份,也不能改变她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的事实,只是心中烦闷的厉害,女学里到处都是同情又怜悯的目光打量她,她不想在女学呆着了,只好跑出来找沈嫣。 这会子见沈嫣姐弟在一处亲香,不由有些向往,她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家里有无兄弟姐妹。她只记得皇后娘娘对她予取予求,从不在吃穿用度上亏待她,可再多的就没有了。她也从不奢求,她无法报答帝后的养育之恩,若父皇决定将她和亲远嫁,她应当是没有怨言的。 是没有怨言的吧,可为什么还是这么想落泪。 沈昳夹着一块热乎乎的炸糖糕递到四公主跟前道:“惜惜姐姐,吃糖糕,吃完糖糕心情就好了。” 四公主接了糖糕一口一口的吃起来,豆大的泪珠跟着滚落,沈嫣在一旁静静地,给她递帕子递糖糕,不说不适宜的话惹她烦。 三个人正吃着,忽见汀雪来报:“八姑娘来了。” 刚还欢活的沈昳立马放了筷子,走里屋吃茶去了,不知为什么,他很讨厌这个八姐姐,一点儿都不想见到她。 沈嫣放下竹箸,顿时也失去了吃炸糖糕的欲望,那厢只见沈姿戴着精巧的斗笠,披着玉针蓑,手里抱着一匹宝蓝色的织锦。 “六姐姐,祖母寿诞眼见就到了,我前些日子翻库房,正巧翻到这匹来自蜀地进贡的织锦,正想着父亲不爱这颜色,我们姐妹来做衣服又太黯淡,拿来给昳哥儿做袍子正相宜。”沈姿兴冲冲的说道,沈嫣闻言皱了皱眉头。 四公主抬头觑眼瞅了瞅沈姿手中的织锦,拧眉道:“这料子看着甚是眼熟啊。”她努力想了想,在揍过的人中倒腾了一遍,终于在角落里把沈晗,也就是已经病死的平城公主之子给抖落起来了。 沈晗有过一条汗巾子,是这个料子的。为什么四公主记这么清晰,因为她拿着那条汗巾子抽过他。 四公主看了看布头,果然有裁剪使用过的痕迹,不禁冷笑道:“你这敢情是来扶贫的,你且看一看,阿昳身上穿的,哪件不比这个料子好,拿个死人用剩下的膈应谁呢?” 沈姿万万没想到四公主会毫不留情的拆了她的台道:“只给晗哥儿裁过一条汗巾子,就放起来舍不得用了,原是想着” 沈嫣挑眉冷眼看着沈姿打断道:“你若担心昳哥儿在祖母宴席上没有得体的料子,也不该拿这玩意儿来哄我,知道的是你这个八姐姐一片心意,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堂堂的侯府公子穿不起好衣服呢。”她特意在“心意”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六姐姐,我这也是一片好心,你们怎能如此曲解。”沈姿葡萄般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好不委屈,“这是御赐的贡品,又不是外面那些谁人都可以买得到的破烂儿。” 沈昳忍不住从里屋走出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锦袍,开口说道:“原来并肩王府专供世子的衣料是人人都可以买到的破烂儿,我明儿就禀明王妃娘娘,她给我做的新衣裳被八姐姐嘲笑了,不开心。” “你你怎么说话呢,我何时嘲笑了你?”沈姿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被憋死过去。 “既然八姐姐不是嘲笑我身上这衣裳不好,那肯定是对祖母不满了,不然,八姐姐怎么会想出让我穿着过世弟弟用过的衣料做的衣裳,去祖母寿宴上晃荡呢。”沈昳一双纯粹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似是等待沈姿的回答。 沈姿被逼问的哑口无言,只强撑着笑意哄道:“你若不愿在祖母宴会上穿,平日里在家穿穿也挺好的。” 沈昳点点头,决定不辜负八姐姐的一片好意了,扬扬手让门下候着的小厮,将此匹织锦搬回藏风阁。 待沈姿走后,沈嫣道:“你留那东西做什么,怪膈应人的。” 沈昳一双肉、滚滚小手拍了拍沈嫣的肩膀道:“就是因为够膈应人我才收下的,我自有我的用途。”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沈昳闭嘴不再多说。 沈嫣几个转弯才转到平城公主怀孕那里,不禁笑骂,这孩子才是真的蔫儿坏蔫儿坏的,不过她喜欢,重来一世,她只希望她的弟弟能自保,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 沈昳笑着命人将前厅的桌椅都挪开了,外面下着雨不好出门,他要在厅里给阿姐耍一段他最近新学的拳法,他要给阿姐打一套拳。 姐弟又玩闹了一会,外面小厮催得紧,沈昳这才意犹未尽的回了藏风阁休息。 沈嫣和四公主也去钗解衫,躺在床上,两个人絮絮叨叨的闲聊了一宿,等天微微亮才沉沉睡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第四十一章 六月初二这天一大清早儿, 奉国公府就热闹开了, 家里养的艺倌儿这会子都粉墨打扮妥当, 登了戏台子唱几支小曲儿先润润嗓子。 奉国公府起家久矣, 又因着信阳侯的驸马身份,这天来府上贺寿的人格外多, 沈嫣沈嫱姐妹在女学告了假, 捎带着刚刚从牢里捞出来的姜娴与心情烦闷的四公主,一起聚在奉国公府里等着给沈母贺寿。 沈嫣见四公主总不开怀, 心下一阵叹惜,只寄希望于公主和亲远嫁是传言罢了。 先时, 她刚刚回京那会儿,里里外外都是四公主的恶言, 好好一个娇俏俏的小姑娘被人传成凶煞夜叉似的模样,京中贵女竟无人敢接近,其实说到底, 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罢了, 倘若别人有这样的身世,有这样的宿命, 她还未必比四公主做的好呢。 若四公主不认命,抗婚到底倒还罢,可她偏偏的打小儿就做着这样的准备,数年如一日的尽量使自己的风格贴近异族, 就这么点子事吓跑了不知多少贵女, 真真让人心疼不已。 巳时初刻, 荣柏堂里的二等丫鬟忙匆匆过来招呼沈嫣姐妹去寿堂给老寿星贺寿,姜娴被宣国公府旁系姑娘拽过去说话,一时四公主一个人闷在亭子里磕瓜子。 “美人儿,一个人独坐有什么趣味,不妨与哥哥我说说话。”卫祯的声音飘飘悠悠随香炉里散出的烟气传到四公主耳朵里,甚刺耳,四公主努力忍住想把卫祯按进果盘子里的冲动。 见四公主置若罔闻不理他,卫祯越发的来劲儿了,不由凑近四公主道:“我听说你要去和亲了?”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四公主懒得理他。 “你别去,我舍不得你。”卫祯两只不老实的手眼见着要抓上四公主娇白细嫩的小手,被四公主一个眼疾手快打了过去,老实了。 “本公主去不去和亲,跟你有甚关系?”四公主斜睨他一眼说道。 “反正,你不准去,我看这样好了,我们不如生米煮成熟饭。”卫祯暗戳戳的提议道。 “玷、污公主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你不想活也不要带累别人。”四公主嗑完瓜子拍了拍手,细眼儿打量着这个不着调的纨绔公子哥儿。 “那我们是自愿的呢!”卫祯满怀期翼的诱惑道。 “啊呸,你不要脸本公主还要!”四公主手摸向腰间的鞭子,企图打醒这个满嘴放炮的厮。 “别急,我是说真的,我的身子还给你留着,挺热乎呢,不信你摸。”卫祯说着便要动手扯领口。 见他越说越无状,四公主抽了他一鞭子转身欲离去。 “你不是喜欢我大哥吗,你若嫁给我,便能时时见到我大哥了。”卫祯不死心的在后面追着。 四公主又羞又气,转身踢了他一脚,没想到好巧不巧的踢在下三路上,殊不知她这一脚差点儿把自己后半生的幸福踢没。 “”卫祯瞬间变了脸色,疼的直冒冷汗,话都说不出来,弯腰捂着那里四处乱跳,这丫头还跟他动真格的! 一旁路过的凌檀拿扇子遮住秾丽绝艳的美目,真的是辣眼睛,他很想装作不认识这厮,没看见这事儿。 “阿檀!”卫祯见了他,扬声喊道。 待凌檀走近,卫祯那钻心的疼痛稍稍缓解了些,满头冷汗的说道:“我们都能分享日行千里图的关系,你可别见死不救啊!” 凌檀凑上去,恨不得一扇子敲晕这厮,嘴上没个把门的。 “她都走了,你待怎样?”凌檀问道。 “我去宫里跪着,就说我已经和她这样又那样了,圣上那么好脸面的人,我看他是砍我还是嫁她。”卫祯正色道,娶不到四公主的人生,死活有什么两样?! “依今上的脾气八成会把你削了做太监,然后再风风光光的将四公主嫁出去。”凌檀分析道,“更何况四公主一个姑娘家,被你泼身脏水,名声有碍,你愿天下人都唾骂她吗?” “”那可怎么办,卫祯面上一片凄风苦雨,他都把大哥亮出来了,还是留不住她吗?他只想她嫁给他,哪怕她心里装着大哥。 凌檀在卫祯身侧低语片刻,说的卫祯频频点头,他觉得阿檀这个主意真是妙啊! 却说寿堂那边,沈嫣等人给沈母贺完寿,找了处背阴的地方,坐下来乘凉谈天听曲子。 卫祯的话时不时在四公主的心头冒出来,想她在宫中那么多名义上的兄弟姐妹,无一不在隔岸观火甚至落井下石,巴不得她早早被送出去和亲,刚刚卫祯虽然不着调,可他却是除阿嫣外第一个不愿她去和亲的人。 “待会儿,你少吃些凉的,多喝点汤,我听阿曜说奉国公府里的五宝丸子汤是一绝,你待会儿多喝点。”沈曜带着卫礼入席时,恰巧路过此处,姜娴到底刚从那地方出来,身子有些虚,卫礼难免多嘱咐她几句,省的回头病了,遭罪。 四公主正坐沈嫣旁边发呆,没注意卫礼他们来,是以卫礼等人行礼的时候,也全然不知道。 沈嫣暗地里碰了碰她,才将她的神思拉回来,见沈曜和卫礼都在行礼,忙点头应了,示意二人该干嘛干嘛去。 沈嫣看着卫礼光风霁月般的人物,心下一阵叹惜,郎是好郎,女是好女,可惜神女有情,襄王无意,他与四公主没有喜结连理的缘分。 其实沈嫣是有几分恼火的。她不信卫礼不知道四公主的心思,可明明知道了,且他对四公主没那份心,还总有意无意的在她们面前晃来晃去,晃了好几次,不知何意! 几人各有各的心思,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忽见汀雪急急忙忙的跑过来道:“姑娘,不好了,小公子那边闹起来了。” 沈嫣腾的一下站起来,急声问道:“怎么回事?” 汀雪慌的话都说不完整,只抬手示意沈嫣快过去看看。 原本寿宴开席前,由府中最小的孩子给主宴席上端上一碟寿桃,并说些祝寿词图个吉利,作为奖励,老寿星会亲自从碟子里拿一个寿桃出来给这个孩子。 这府里最小的当属沈昳,素日里他又是个乖觉的,很得沈母喜欢,是以他端上寿桃后,沈母特意挑了个八宝馅的寿桃给他,要知道一整个寿宴只有一个八宝馅的寿桃。 沈昳谢完祖宗赏后,当即欣喜万分的捧着这颗桃子,蹦蹦跳跳的跑出去想和阿姐一起分享,没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原是平城公主外家一个旁系孙安辰,不知打哪儿掏了一罐滚烫的热油,正四处寻找粉嘟嘟的小鼠来烫。 没成想老鼠没寻到,蓦然看见一条青花蛇从石洞里钻出来,吓得安辰顿时松了手中的提手,油坛子瞬间倾翻。 安辰此刻在假山之上,沈昳正好巧不巧的在假山下的那条小径过,油坛子里滚烫的油迎面朝沈昳扑来。 沈昳刚想躲,便觉得有什么拽住他衣角,害他动弹不得,却不料他脚下突然一滑,他侧滚了出去,硬生生的将这场泼天之灾避了过去,他后面那个就没这么幸运了。 沈姿害人不成,自己小半个胳膊被热油泼到。 那安辰不知怎的,突然觉得背后有人推他,竟直直的从假山上栽了下来,毫无防备的坠在沈姿怀里,那滚热的油罐正好怼在沈姿脸颊右侧,没多会儿便起了一片小水泡,跟小蜜橘大小差不多。 沈昳被这一切弄惊呆了,他自小聪慧非常,结合刚刚的情况,心下一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不管怎么说,先哭就对了,是以沈昳放开嗓门大哭起来,他若不委屈的先哭,一会儿他会收到各种清奇的栽赃,毕竟,三个人在场,两个人受伤就他没事儿。 所以,他为了防碰瓷的,自个儿咕咚一下子躺在地上,小手像模像样的往旁边的石头上蹭了两把,蹭秃噜皮些。 周围走动的人听到沈昳的哭声忙赶了过来,顿时唬了一跳,天杀啊,发生了什么,摔伤的摔伤,烫伤的烫伤,一片狼藉。 沈姿本是和表弟商量好的,顽劣的表弟负责从假山上泼热油,她负责从沈昳背后将他的衣角挂在旁边的花枝上,怎么天旋地转间,成了这副光景,沈姿察觉到脸上热辣辣的疼,伸手一摸,顿觉两眼一抹黑,将将的要昏死过去。 等沈嫣赶到时,沈昳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里捧着个压得半扁的寿桃直抽搭。其实他是装哭不假,可寿桃扁了,他是真难过的。 一旁围观的人中,不乏沈姿的手帕交,一人一句就怕指着沈昳鼻子骂了。 沈嫣寒着一张脸,上上下下给他检查了一下,确定无大碍后,心中蓦然松了一口,这会子见了沈姿那边的情景,焉能不明白?!这会子,她也只腿发软的将沈昳揽入怀中细细安慰着。 “沈嫣,你姐弟俩简直是丧门星,自从回了京,阿姿和公主哪一刻好过?你就这么容不下她们娘俩?”一旁的出声的是晋国公府的狄大姑娘。 被人在家门上指着鼻子骂不还口不是沈嫣的做派,她抬眼瞧了瞧狄大姑娘,瞧了瞧沈姿,直觉沈姿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前不久晋国公夫人才来东府里闹个不欢而散,如今沈姿还敢邀请晋国公府的人来给祖母添堵,这作死作的也是蛮拼的。 听狄大姑娘那么说,沈嫣也不是吃素的,直言:“若论扫把星,还得数狄大姑娘,不然为什么我们姐弟一见你就倒霉!” 见她脸色微变,沈嫣轻轻冷笑娇喝道:“小主子身边伺候的人呢?” 几个小厮模样的人,磨磨蹭蹭的走至沈嫣面前道:“奴才在!” “刚刚怎么回事?” 几个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立即死和以后死之间挣扎徘徊,伤的是六姑娘,说实话吧,平城公主那边过不去,得气的立刻将他们打死,若不说实话,目前侯府只有一个小公子,将来说定就继承爵位,他们都是家生子,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胡说八道的话,以后很可能被小公子打死,是以几个人陷入纠结中。 沈嫣吹着沈昳小手心里暗道:反正她不着急,被烫伤的是别人。 几个小厮正犹豫着,忽闻守门人唱喏道:“平城公主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第四十二章 那几个墙头草般的小厮, 一听平城公主来了, 立即慌的站都站不稳,腿脚一软便萎在了地上。 沈嫣紧紧的拥着阿昳,双眸坚定的直视这几个心里有鬼的人, 寸步不让。甭说公主来了, 就是天王老子来了, 他也得讲理, 别什么香的臭的都往阿昳身上泼。 平城公主挺着微微凸起的小腹, 拗着高贵仪态款款而来,见众人都跪伏在地上, 情不自禁的高高仰起头颅,道了声:“免礼!” 地上的沈姿早就哭得肝肠寸断, 容貌对一个未出嫁的女子有多重要,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以往参加世家勋贵举办的各种宴会, 她都是受追捧的那个, 除了她是公主之女的身份,很大程度上是靠她这张美艳绝伦的脸,如今容貌被烫毁,她瞬间觉得天塌了。 平城公主瞅着地上哭个没完没了的沈姿,目光微微闪了闪,心里暗想:如此也好, 省的省的被那人惦记上。可此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一旁跪在地上的小厮见了身怀六甲的平城公主, 突然福至心灵:公主乃天潢贵胄, 生出的公子自然是侯府当仁不让的继承人,至于眼前这个小公子,不过占个元嫡子的名儿而已,到时候连给公主捧脚都是不够格的。 几人对视一眼,默契的颠倒黑白起来,皆争着抢着的跪爬至公主跟前磕头道:“奴才几个刚看得真真的,是小公子拽着了八姑娘衣角挡在自己面前的。” “”沈嫣紧握了拳头,恨得咬牙切齿。 那厢沈姿闻言立即打蛇上棍道:“我平素只道都是一样的姐妹,可昳哥儿向来只喜欢六姐姐,我就想着他到底年纪小些,又与六姐姐一处长大,亲香些也是有的。可万万没想到,他竟如此厌恶我。” 呸!沈嫣被恶心的不行,她娘亲生的,不亲她亲谁,难道会亲近抢他亲爹的人吗?!怎么可能! 见沈姿哭诉的有鼻子有眼,周围围过来的世家公子皆指指点点的,说什么商户女之子就是缺教养,登不得台面。 “诸位说得这么义愤填膺,仿佛亲眼所见一样。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既然你们说是阿昳拽的阿姿,那为什么阿姿手里有半片薄纱是阿昳袍子上的。 ”沈嫣逡巡一周,冷笑道。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众人不愤被反驳,纷纷狡辩道。 “那敢问是谁将一罐子热油给个孩童玩的,查!马上给我查!”沈嫣说道。 “阿嫣,你说阿姿的脸都被烫伤了,这可如何是好?”平城公主媚眼含情,只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就定了沈嫣姐弟的罪过。 沈嫣前世今生的悲愤都翻腾了出来,但仍鼓足勇气道:“太医比阿嫣更适合回答这个问题。”凭什么她们说风便是风,说雨便是雨,自己害人不成,反倒要别人承担后果,天底下就没这么便宜的事儿。 沈嫣安抚似的轻轻拍着怀里瑟缩的弟弟,就算世间的人都污蔑他,她也依旧信他,她性子一向温厚纯良的弟弟做不出这么恶毒的事儿来。 平城公主缓缓向前,正欲靠近沈嫣,突然听到一声轻笑,若有似无却由不得他人忽略,平城公主下意识的抬了抬头,发现对面假山之上坐着个少年郎。 他身穿天青色的锦袍铺了一地,墨发如云似瀑般的垂在胸前,他墨色瞳眸里流动着妖冶的暗紫色,深沉却最易让人沦陷。 “诸位眼神儿都不太好,这么明摆着的事儿也能颠倒黑白,还真是令人眼界大开。”凌檀灌了一口烫喉的梨花酿漫不经心的说道。 “凌殿前这是何意?”平城公主不由出口问道。 “公主可要当心脚下,有东西爬过去认主了。”凌檀垂眸提示道。 “” 可不是,刚刚吓安辰的那条青花蛇向平城公主蜿蜒而去,十分冷艳,都不带理旁人一下的。看起来却和平城公主十分亲热,仿若已认识了许久。 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蛇是公主的蛇,玩滚油的是公主的表侄,被烫的是公主的女儿,这一条龙下来,明显是自己玩脱了,反要诬陷别人。 “左不过是掉了个果子,便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幕,甚是让人难以忘怀。”凌檀似笑非笑的感叹道。 沈昳闻言瞅了一下自己的小脚丫,果然鞋底儿有新鲜的果子皮。原来刚刚那脚下一滑,是凌大哥助的力。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安辰怎么会从假山上滑下来,他刚刚只余光瞟到一抹墨色的身影从假山的缝隙间一闪而过,再也见不到人影了,他不确定是谁,只莫名感觉有几分熟悉。 平城公主自知理亏,也不过多纠缠,再闹下去对自己一点儿好处都没有,随由下人抬着,把沈姿弄走。 众人见平城公主走了,凌檀还在,皆一哄而散,盖因这位国子监助教兼殿前行走官不大,可又是天子近臣,时时得召见。万一哪天他心血来潮,在陛下跟前吹吹风上上药,自己怎么死的兴许都不知道。 凌檀不甚在意众人的反应,他欠身一跃,便从假山上跳了下来,落在沈嫣跟前,沈嫣闻着那股熟悉的冷香,心头一阵悸动,忙垂首看阿昳。 “没事吧。”凌檀摸了摸沈昳的脑门,刚刚在一旁见他故意拿手往石头上蹭了蹭,不觉眼角微微抽动一下。 沈昳从阿姐怀里亮出半张小脸儿来,十分难为情的摇了摇头,刚刚那一幕凌大哥指定都看到了,简直一言难尽。 “还好还好,可惜桃子扁了。”沈昳郁闷的说道,清凌凌的大眼睛里盛满委屈。 “无妨。”凌檀从沈昳手中接过桃子,将微微压扁的地方小心翼翼的掰了下来,其余的都还给了沈昳。在沈氏姐弟四道期待的目光中,凌檀拧了一口尝尝咽下,“味道不错。”说着便将馅足的地方掰下来放沈嫣手里,示意她尝尝看。 寿桃果然好吃,沈嫣心情紧张的点了点头。 凌檀也不白吃,稍后便从衣袖里摸出两枚果子来分给沈嫣姐弟。 “谢谢凌大哥。”沈嫣姐弟二人异口同声道。 凌檀摆了摆手,勾唇一笑,真是两个傻的,这果子是他刚刚在沈家拿的,谢他作甚。 凌檀冷眼看着平城公主离开的方向,觉得都这样了,平城公主居然还敢明目张胆出来作妖,可见是原先的警告不够狠。 他垂眸一想,是时候找机会打断她的双腿了。省的闲着没事干,出来专门吓唬嫣嫣。 那厢沈姿被平城公主带走后,刚进公主府大门,就被平城公主狠狠的甩了一巴掌:“愚蠢的东西!谁准你偷我的蛇的,府里那么多丫鬟婆子还供不上你使唤?偏偏自己亲自去!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想处心积虑的除掉沈嫣吗?” 沈姿的脸颊本来连晒再烫就非常疼了,这会子再挨上一巴掌,简直难受的要晕厥过去了,她不过是想亲眼看着沈昳倒霉,这种亲身参与的爽快不足为外人道也。只可惜后来阴差阳错落到这种地步,沈姿心中懊悔极了。 自打沈嫣从渤海回来,沈姿便想着如何压她一头,可谁知那个掐尖要强的处处与自己作对,这么细细思考下来,沈姿心中甚是懊悔。 可自己的脸如今算是毁了,沈嫣凭什么还那么美,沈姿越想心里越嫉妒。 平城公主看着女儿阴晴不定的脸色,知她不甘心,心里再如何气恼她,还终究是她的母亲。平城公主抚了抚自己的小腹,突然想是时候为阿姿和腹中的孩子谋算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第四十三章 信阳侯在奉国公府的园亭里与并肩王对弈, 听着近卫禀告沈姿等人烫伤反倒诬陷给沈昳, 被凌檀噎的话都说不出来的时候, 面色一片淡然。 并肩王看信阳侯的近卫墨色衣袍上沾惹了一小片不易察觉的尘埃时, 不禁打趣道:“阿期,你这护卫出去学鼠打洞了不成?” 信阳侯勾唇一笑, 没有应答, 反而吩咐近卫道:“今天是我母亲寿辰,将此事瞒下来, 不必让她知晓,省的扫兴。” 正说着, 沈昳从小径上一路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手里还掬着小半个寿桃, 看见亭中的并肩王顿时眼睛都亮了。 沈昳三窜两蹦跳到并肩王怀里,献宝道:“王爷,这只桃子可甜了, 阿昳特意给你留了一半。” 那厢信阳侯将眉毛挑的老高, 看着这不似父子胜似父子的二人,冷冷一哼, 到底谁是他亲爹,阿昳这小子有没有搞错! 并肩王若无其事的撕了一块,搁嘴里尝了尝,确实好吃, 接着将他抱正, 与他一同看棋盘。 这盘棋局正处于胶着状态, 黑白互不相让,双方实力相当。沈昳皱着小眉头观察了半天棋局,忽而在眼光一亮,豁然开朗。 并肩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手中棋子落定,本以为要和局的棋以信阳侯败收场。 “咳咳。”信阳侯假意低咳两声,沈昳这才抬头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爹爹。”沈昳大惊失色,赶紧从并肩王怀里跳出来,规规矩矩的站好,唬死人了,怎得好好的,他爹突然冒了出来。 “阿昳天资聪颖,性子又活泼,平时本王也不拘着他,你不要介意。”并肩王闲闲说道。 不要介意?!信阳侯心里快呕死了好么,他怎不知道他的儿子平日里是这副模样,每月仅有在侯府的那么几天,见他就像鼠见了猫一般,规矩的不行不行的。 沈昳见他父亲身边的墨衣大哥时,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什么,他眼睛扑闪了扑闪,将手里仅剩的一块寿桃递到他爹面前道:“爹爹,吃桃。” 沈昳心里长了草似的,坐立不安,他并非不想与爹爹分享寿桃,只是自己素日里见他,哪次不是战战兢兢的,他不怎么敢在他面前晃悠! 信阳侯故意肃着脸色,将桃子放嘴里吃了,甜津津的味道蔓延至四肢百骸,心里的哀怨瞬间消退了许多,虽然醋缸还是打翻了,到底没再说什么,只让沈昳自去找小伙伴玩耍。 “阿昳深得我心,本王有意认他做义子,不知你意下如何?”并肩王轻抿一口君山银针,笑吟吟的问道。 信阳侯心内大惊,并肩王怎么从来不按常理出牌,自己明明有儿子怎得还来和他抢阿昳。 并肩王摸了摸下巴,真是一言难尽啊,他家小镜子自从有了璎璎,便一颗心思都扑到了小丫头身上,王府里好吃的好玩的都是璎璎的,脏活累活苦活全都是他这个做爹的干,他并非跟个孩童计较什么,可他实在是体会不到做爹的乐趣,直到阿昳进了府中,得娇儿如此,可谓三生有幸,他也着实体会了把做爹的幸福。 况且,依照平城那个丧心病狂的做派,又怀了身孕,难保不会对阿昳这个侯府的元嫡子做些什么。阿昳既然拜师到自己门下,自己就该当好好护着他,并肩王皱眉一想,觉得此事可行。 信阳侯抑郁的站起了身,在亭子里来回走动一番,见并肩王眼巴巴的瞅着他,只道:“此事稍后再议。” “本王可听说,齐王也相中了阿昳,本王自觉比齐王那厮好上许多。”并肩王悠悠开口添了副猛剂! “”信阳侯身子一滞,似是想起了什么,眸中惊怒不停地翻滚,一双拳头被他握的嘎吱嘎吱作响。他的阿昳如今是香菜饽饽了,谁见了都来咬一口,不过并肩王终归比齐王靠谱。 见信阳侯终于松了口,并肩王拍拍他的肩膀道:“放轻松,本王又不会亏待了他。” 果不其然,翌日午后,齐王难得去了信阳侯府吃茶。 信阳侯与齐王并无甚交情,先前因着他私扣嫣嫣的事儿,反而对此人多了几分厌恶,这会子他登门做客,信阳侯心道: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儿。 开始齐王只与信阳侯唠些等闲家常,难免将话头转到子嗣上,再着便是水到渠成的提出让沈昳做他的义子来,信阳侯心中冷笑,面上仍不显厌恶反而露出几分受宠若惊来,不由开口婉拒道:“犬子何等何能竟入了王爷的法眼,不过他与王爷无甚缘分,昨个儿刚被并肩王讨了去。” 见齐王面色不虞,信阳侯又开口补充道:“好在臣不止这一个儿子,若王爷喜欢的话,等公主生产后,再将其认做义子,岂不亲上加亲。” 平城公主赶来,恰恰听到了这么一句,顿时惊吓的一魂出窍二魂升天,她努力了这么久,也是为了自己的子嗣不要和齐王那个魔鬼有什么牵连,没成想,一时之间所有心血都化为乌有! 她突然看不清平日里对她百依百顺的夫君,到底安了什么心! 本来齐王是退而求其次想要沈嫣的,没成想信阳侯会这么说,一时只淡笑不语。他的千秋大计如今只欠东风了,先前这东风在徐英娘手中,不过事到如今,也可能传承了下去,徐英娘拢共只有两个子嗣,没道理不把东西传给他们。 如是想着,齐王瞥见一旁吓得面如土色的平城公主,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平城的孩子自然也是好的,那本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左右自己好几次都跟平城肚子里的孩子很亲密的打过招呼了,就算做他爹,也无不可。 平城如今骑虎难下,想拒都拒不了,看着齐王弹衣离去,不由对信阳侯怒道:“侯爷若觉得孩子碍眼,我将他养在公主府里便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 信阳侯忍着恶心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坐下说,又费尽口舌在她面前画大饼,撒芝麻粒喷香的那种。他心道: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没将阿姿推出去,已经算是对得起她,毕竟这府里最应该叫齐王一声父王的人就是她了。 平城公主只觉得浑身发冷,她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已经跌跌撞撞的掉进一个大坑里,毫无防备。 见事已至此,平城公主很识时务的不再哭闹,只拈了块点心放嘴里尝了尝,平定了下内心的惊涛骇浪。 “阿嫣眼见着到了说亲的年纪,徐姐姐不在,本公主只好代劳了,前些时候,咱们去护国寺进香的时候,正巧碰见玉嫔的贴身嬷嬷来寺中替她主子添些香油钱,不由聊了几句。”平城公主特意卖了个关子顿了顿。 信阳侯只垂首喝茶,并不接茬儿。 平城公主落个无趣儿,只言道:“玉嫔相中咱家阿嫣了,想为老三求娶,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信阳侯将茶盏安放在桌上,温声道:“不急,我听说阿姿昨日在东府伤着了,便特意为她寻来一盒獾油,不妨此刻便去瞧瞧她吧。” 这厢信阳侯不动声色的将平城公主的话头拐走,那边沈嫣随四公主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时,恰恰碰到了玉嫔。 玉嫔的位分低,不够在内殿侍候的格,遂只在殿外磕头后,等皇后娘娘与太后娘娘的示下。见四公主领着沈嫣一阵风似的进了内殿,她不由闪了闪目光,更坚定的想等这二人出来。 玉嫔不是个傻的,如今中宫无子,太子的人选皆在几个妃嫔所生的子嗣里挑,她虽出身显赫,但并无帝宠,做起事来难免束手束脚,若能为儿子挑门好亲事,在夺嫡一事上只会是如虎添翼。 她左右打量了番京中贵女,还真让她给挑着了,信阳侯的长女沈嫣就十分合她心意。一则沈嫣出身高贵,是尚都老牌世家沈门嫡女,又是平城公主继女,如今被圣上亲封瑾宜郡主。 二则她出身豪富,其生母是大尚第一皇商之女,当初徐英娘出嫁时那一抬抬嫁妆,哪个世家看了不眼红。将来老三若成事,缺了银两怎么能成。 三来,这孩子是个自己有出息的,早早被遴选进女学,颇得临安夫人青眼,又与四公主交好,若老三能娶到她,平白添了许多世家助力不说,便是皇后娘娘也得高看老三一码。 玉嫔这厢算盘打的噼里啪啦脆响时,沈嫣与四公主已经出来了。 “这暑天日头毒得很,我前不久得了些冰玉霜,出门前往脸上涂涂,甚舒爽,今儿特意给公主和郡主留了些。”玉嫔说着便从衣袖里掏出两个精巧的珐琅掐丝盒子,只手心般大小,递到四公主和沈嫣面前。 四公主向来不知客气为何物,接过来塞沈嫣手里一盒道:“多谢,没成想玉嫔还有这等好物。” 正赶巧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出来,叮嘱四公主在女学的一些事宜,玉嫔悄不声儿的把沈嫣拉到一旁道:“我宫里还有其他稀罕物儿,郡主可否赏脸?” 沈嫣挑眉打量自己这个前世婆婆,见她最近对自己热乎的很,焉能不知她心里算盘,不过是看中她外祖父的钱,她父亲的势以及她与四公主的交情罢了。 前世她在睿王府被逼的走投无路时,这位玉嫔可是如何说的?一边以她恶疾与无嗣的罪名将她驱逐出王府,一边又昭告天下说她病故,她亲眼见着了自己的那场盛世葬礼,天下谁不翘大拇指,敬一声睿王殿下真是情深义重! 如今隔世再相见,沈嫣只想送她一声呵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第四十四章 四公主转过头来, 见玉嫔不知在跟沈嫣低声嘀咕些什么, 她不由悄悄走向前去,直问:“玉嫔,有什么好东西是非得背着本公主的?” 玉嫔闻言, 尴尬的闹了个大红脸, 只推说:“公主说笑了。” 四公主在宫中横行霸道、口无遮拦惯了, 见玉嫔如此神色, 焉能揣摩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历朝历代公主, 为了后代长久的荣华或其他不可名状的野心,甚少有不巴着皇子或有皇子的妃嫔的, 是以,玉嫔虽然位分不高, 在这宫里也没几个人敢对她吆五喝六的, 四公主偏偏就是个例外。 四公主觉得自己左右都是要嫁到外邦和亲的, 没甚必要讨好任何人, 尤其是玉嫔这种无关紧要的角色, 遂说起话来,犹如泼了鹤、顶、红一般:“怎么?玉嫔还想给老三那只癞讨块天鹅肉吃不成?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阿嫣,我们走。” 玉嫔被羞的满脸通红,想要说些什么,还不值当的,不说又觉得憋屈, 最后只好讪讪离开。 四公主低声跟沈嫣说道:“我自小在这宫中长大, 老三性子阴沉的很, 绝非良配。” “呸呸呸,公主说什么呢?!我今年才多大!”沈嫣啐道。 “我跟你说真格的,无情最是帝王家,我这几个兄弟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等你及笄后,挑选亲事的时候可要睁大眼睛看仔细一点。”四公主忽然正色道,“切勿被平城姑母糊弄了去。” 沈嫣知她一片肺腑之言,突然想着若前世自己有此良友,也不会落到那般田地,故而对四公主暖暖的笑了笑,说道:“公主的话,我一定铭记于心,我呀,将来谁都不嫁,就缠上公主您啦!” 四公主鸡皮疙瘩抖了一地,颤巍巍的伸了伸手指,指了指最右道:“可别,我还想多活几日。” 沈嫣顺着四公主的手指看去,瞬间心头一悸,凌檀正站在廊檐下看着她胡说八道,眸中闪过一丝危险,谁都不嫁?只缠着四公主?!凌檀此刻只想把四公主扔到塞外去喂马。 沈嫣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冲他笑了笑,拉起四公主一溜烟儿跑了,别提多快! 见她兔子般撒丫子逃了,凌檀不禁皱了皱眉头,真是头疼,盯着他的小丫头的人还真不少,玉嫔若真不怕自己的儿子再被人削回脑袋就尽管试试,他不介意再为她提起屠刀。 那厢三皇子楚徽之听说他母嫔要给他说信阳侯的长女,心里顿时有些不大爽利,商户女的女儿,有甚资格做皇子妃?!他还是比较中意平城姑母家的阿姿表妹。 前不久听说她伤到了,三皇子很想去公主府上探望她,却又被母嫔拦住,让他少把心思打在阿姿表妹身上,阿姿出身高贵不假,可性子太高傲自大,不堪为皇子妃,况且她还说平城姑母名声不大好,何故上赶着去惹一身骚。 阿姿和沈嫣同为平城姑母家的表妹,为何在母嫔这的待遇却有天壤之别,三皇子心情悒悒,他已经将近一个月不曾见到阿姿了。 今天恰逢双日子,女学里有大课,听说阿姿的伤也好了不少,所以她那么勤学的姑娘,是妥妥会去女学的,自己只要去女学等她,便一定能见她一面,三皇子心里打定主意,特意在尚书房请了半天假,去女学找沈姿说说话。 谁曾想,沈姿没见着,正见沈嫣在木槿花下背书。 三皇子想起他母亲往常因着沈嫣对沈姿踩高捧低的,又听说沈姿受伤跟沈嫣有莫大的关联,一时心中不愤,怒气冲冲的走向前去:“沈家表妹。” 沈嫣心里一惊,回头看是三皇子面色不虞的走过来,忙合上书本点点头:“给三殿下请安。” “在本皇子面前故作娇羞,却常常跑到阿姿表妹前张牙舞爪!”三皇子一清早便出言不逊。 沈嫣瞬时冷了脸色,这位三皇子怕是对娇羞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吧,自己见他不抬头不是因为害羞,是懒得理他也希望他懒得理自己。 不过此刻听三皇子这么说,沈嫣很确定这厮是故意来找茬儿为沈姿打抱不平的。自己没做过的事情,却平白无故遭人一顿挤兑,简直不能忍。 “三皇子,您高估自己了。”沈嫣翻了个大白眼,不欲理他。 偏偏这厮还不识趣,非得站到沈嫣面前道:“本皇子对你没什么情意,你最好跟我母嫔说清楚,不要再因为本皇子伤害阿姿了。” 沈嫣刹时气乐了,这人对他自己的认识很有偏颇啊,当他是金银珠宝人人喜欢?! “本姑娘挑夫君首先看脸,三皇子明显不符合要求,再说麻烦您劝告玉嫔一下,好让她收收心思,我沈嫣再不济,也有自知之明不敢妄攀天家。”沈嫣毫不客气的说道。 “最好如此!我平素只道你是个好的,想着将来纳你做侧妃也不错,对你也有几分关爱,可在阿姿受了那么大委屈后才看清你的面目,真令人齿寒。”三皇子恨得咬牙切齿道。 啊呸!谁稀罕你的关爱,沈嫣觉得前世今生,楚徽之只有死在凌檀剑下被凌檀割了脑袋的时候最顺眼。 听三皇子言辞犀利的说完后,沈嫣特别合时宜的点点头道:“三皇子说的没错,我现在就去找沈姿掴几、巴掌,来坐实您给我定的罪名。” “你你怎么这么恶毒!”三皇子颤颤的指着沈嫣道。 “您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沈嫣笑的越发清艳绝伦。 “我真是错看了你!”三皇子被憋的脸色通红。 “三表哥!”两人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娇糯软甜的声音,沈嫣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阿姿,你身子好些了吗?”三皇子忙走过去关心道。 “好多了,只是”沈姿怯弱的看了沈嫣一眼,眼神中盛满了恐惧和委屈。 “”沈嫣懒得理会这一对男女,她突然明白四公主腰间为何总挂条鞭子了,有时候抽人一鞭子比任何言辞都要过瘾,所谓能动手就尽量别吵吵。 见沈姿如此作态的望着她,沈嫣很想给他们一鞭子。 因为美人儿一个欲说还羞的眼神,三皇子特别勇敢的为她冲锋陷阵,直言道:“沈嫣,你应当认清自己的身份,你现在之所以被封为郡主,全是平城姑母的缘故,若你还这么不识好歹,张狂跋扈,就休怪我不客气!” 三皇子一副要替天行道的样子,看得沈嫣一阵冷笑,前世他也是这么是非不分,她总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够好,不能令他满意。如今看来,自己当年眼睛瞎的不轻,也活该落得那样一番境地。 被人平原无故的这么一顿抢白,沈嫣再也无法忍住心中这团火气。刚欲说什么,突然听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老三今天请假,一大清早跑到国子监,是专门找女学生吵架的?” 话音未落,三皇子毫无防备的被四公主抽了一鞭子,顿时浑身火辣辣般的疼痛撅的他龇牙咧嘴,强自忍耐。 “皇姐”三皇子被人当面教训,尤其是在沈家姐妹面前,这面子上很有几分抹不开。 四公主的鞭子并未停歇,直直的甩了沈姿一鞭子,而后转过头来对沈嫣说:“回头我送你一条鞭子,能动手的费什么口舌。” “谢公主赏。”沈嫣眨眨眼睛道,心里这口郁气总算舒畅了。 “回去告诉玉嫔,不要再做春秋大梦了,阿嫣被她看上,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你还是和你的阿姿表妹相亲相爱去吧。”言罢,四公主领沈嫣走了,全然不顾三皇子和沈姿被臊得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 未曾料到假山后的卫祯和蒙图将这一幕看了个完整,蒙图低声对卫祯说:“我好喜欢四公主。” 丫丫个呸的,卫祯伸脚一踹道:“喜欢她做什么,喜欢天天被她追着打吗?!” 此言将将被从前面转过来的四公主听了个正着,她手中的鞭子从未有过的蠢蠢欲动,然后控制不住想抽人。 卫祯一把将抽过来的鞭子接住,嬉皮笑脸道:“就算天天被公主抽,我也觉得甚舒爽。”卫祯故意扯着鞭尾往自己身上拍打,“这样?这样?呀,挠痒痒嘛,不够呢,我还要!” 气的四公主想打爆他的狗头,遂也不纠结鞭子了,上去狠狠踩他一脚跑了,沈嫣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卫祯一眼,摇摇头也跟着跑了。 蒙图看看四公主看看卫祯,一脸嫌弃的瞪了他一眼,也想跟着跑过去,被卫祯一把拉住:“那边是女舍,你想跑过去干嘛?耍流氓吗?!” “”蒙图听了想打人!看四公主刚刚的神色,她肯定生气了,他想跟上去哄一哄,不成想被卫祯拉了下来。 卫祯那厢扯了扯四公主的鞭子,鞭身有些松散了,这样打人能疼吗?!罢了,自己再给她重新编一条吧,带倒刺的那种。 卫祯收了鞭子别于腰间,见假山对面那对狗男女还在你侬我侬的,不由冷哼一声,抓着蒙图走了过去,一言不合便开口调、戏道:“沈八姑娘这脂粉搁哪儿买的,怎这白呢。你跟我说说,我也要送给我相好一盒。” 沈姿听说,忙用帕子挡了挡脸,她脸上的伤好是好了,只是留了一抹铜钱大小的底片不容易消掉,每次出门都用厚厚的脂粉去遮一遮,也不知刚刚有没有哭花。 “三皇子,我要是你啊,就穿件白袍子出门了,这么不懂女人心,难怪红月楼的姑娘看不上你,忠远伯家的庶女也生你的气。”卫祯瞧着三皇子身上那道被沈姿蹭上的脂粉,眯眯笑道。 沈姿在一旁气得七窍生烟,她是不怎么看得上三皇子,但三皇子喜欢她却不一心一意的对待,让她很恼火。 “表妹别急,我定不会让她们先进门踩到你头上去的。”三皇子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你!”沈姿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儿家,如何能听得这种话,尤其是在三个男人面前,当即就羞红了脸,窘迫的跑开了。 三皇子眼看着要鸡飞蛋打,着急忙慌的追上去解释。 蒙图亲眼见着卫祯三言两语就将一对刚刚还情意绵绵的鸳鸯离间的离心离德,不由佩服的竖起大拇指,心里由衷的赞道:“祸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第四十五章 凌檀听说三皇子又巴巴去国子监找沈嫣的不痛快时, 他正随侍帝侧, 听陛下与礼部官员商量适龄皇子出宫建府之事。 左右都按例可寻, 原没什么争执的。只凌檀悠悠说了一句:“臣前些日子教习三皇子武学的时候, 尝闻三皇子胸有大志,愿以身作则, 护卫大尚江山。”意思是说, 三皇子不满足得个郡王的称号,他想立军功当亲王。 在场的官员大多都是江北世阀系的, 听凌檀如是说,哪还有不明白的。都马屁精似的纷纷恭喜陛下得此麟儿, 实乃江山之幸,正巧大尚江浙沿海地方, 海盗猖狂,正好可派身份高贵的皇子前去压一压。 几位老臣略一捋须思索衡量下,觉得三皇子再合适不过了, 众人又是一顿吹捧。皇帝眉开眼笑的下了圣旨, 封三皇子为江浙水师督军,奉皇命前去围、剿海盗。 这差事苦啊!但对有本事有抱负的皇子来说, 是个绝佳的迎合圣心的机会。对三皇子这种空有野心不长脑子的皇子来说,这不啻为一件送命的差事。 回到踏月园,凌檀特意安排了几个江北系的将领随三皇子前去剿海盗,特意吩咐要好好关照关照三皇子。 三皇子接到圣旨两眼一黑, 几欲昏死过去, 他能怎么办, 明明心里急得想骂娘,面上还得强撑着微笑谢主隆恩! 玉嫔听说后,差点儿哭得晕厥过去,等她的皇儿围、剿海盗回来,不要说皇太子之位,估计黄花菜都凉了。她倒要看看是何人与她母子二人作对! 气归气,恨归恨,皇命不可违,三皇子满腔郁卒的打点行李,这会子也不必被他母嫔逼着相看哪家姑娘了,从御林苑牵了匹快马,被一大群无关紧要的人簇拥着,一路南下东行,去往江浙围、剿海盗。 打发了眼前这个碍眼的,凌檀觉得眼里干净多了。 他特意跑了趟国子监,女学刚刚下学,沈嫣和四公主正要抱着书本回女舍,忽见凌檀长身玉立站在窗外,沈嫣心里莫名一抖。 四公主冲她挤挤眉眼,一溜烟儿跑了,独留下沈嫣一人站在廊檐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一颗心砰砰砰跳着跟凌檀打了个招呼。 “过来。”那人美目秾丽,只定定的看着她,开口道。 好吧,她怂,她只好悄悄摸摸的小跑过去,低声道:“凌哥哥,什么事儿?” 凌檀未说话,只挑眉示意她跟他转转。 国子监此刻都下学了,路上人很多,但凌檀方圆一丈内只有沈嫣一个喘气的。 沈嫣不动声色的打量他的侧脸,此刻晚霞铺满天空,特别的绯丽绝艳,沈嫣展展眉头,她私下觉得,凌檀哥哥比晚霞还好看。 凌檀余光发现沈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忽然心脏一阵不规则的乱跳,不一会儿,脸也不争气的红了。 原本把她叫出来,是打算告诉她,三皇子已被派去江浙剿海盗,没个两年三载回不来,可又怕多此一举再腻歪到她,遂也不提这茬儿。 他还想告诉她,他打算下场了,等他博取功名后,就去信阳侯府提亲,等她变成他的小媳妇后,便再也不用受任何委屈,她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媳妇儿,他宠的。 凌檀心里汹涌澎湃,面上一派宁静无为,二人逛了三圈国子监,大约半个时辰,他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口!沈嫣直觉他是想说什么话,但他不说,她也不好意思问,只两条腿儿酸得厉害。 见她累了,凌檀带她坐到一颗梨树下面,此时梨花早就谢了,葱葱郁郁的叶子被晚风吹的哗啦哗啦作响,突然一只胖虫儿从树上摔了下来,好巧不巧落在沈嫣肩上。 凌檀想女孩子素日里都是怕这个的,遂眼疾手快的将胖虫儿拂落,见沈嫣疑惑的看着他,凌檀心中一顿,随口胡掐了一句道:“你又胖了些。” “”沈嫣嘴角微抽,这人遛狗子似的遛了她半个时辰,只因她又胖了?!很气,知不知道姑娘最不爱听的就是这句了,再说了,她胖怪谁?!还不是他天天拿好东西喂的! 见她变了脸色,凌檀意识到自己又犯傻了,只低咳两声:“你胖些最好看。” 沈嫣低声哼了哼,这还差不多。见她小小得意的样子,凌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口,至于她讨厌的,他会毫不犹豫的赶跑,她喜欢的,他自当奉上,那些潜在她不自知的危险,他将会一一拔、除,什么都不必让她忧心。 郁郁葱葱的梨树下,凌檀拿过沈嫣的书本,翻看起她做的功课来,两人一问一答,沈嫣头上要冒冷汗了,这哪是青梅竹马的小哥哥,这明明就是她爹二号。 两人正说得起劲,三公主不知道在哪儿冒了出来,扭扭捏捏的走至凌檀面前道:“凌助教,我这本书有几个问题不明白” 还未等她话音落地,凌檀皱眉冷声道:“你当女学的师长是摆设吗?!”凌檀并不管女学的授课事宜,女学各科有相应的国子监博士给她们讲学。 “凌助教那你为何给沈姑娘检查功课?”三公主强词夺理道。 “本官乐意。”言罢,凌檀领着沈嫣去了别处坐。 沈嫣瞧着三公主那样子,八成是看上凌檀了。她与母亲的命运何其相似,重活一世,难不成还要与公主夺夫?! “我听说三公主拒了与宣国公府卫小公子的亲事。”沈嫣似不经意的提起。 “这事儿我听说过,是卫祯不想娶她,用法子使她主动拒亲了。”凌檀道。 “”真看不出来卫小公子还有这本事,沈嫣啧啧称奇。 “我看三公主她”沈嫣小脸儿一片纠结,不知如何说下去,说下去是不是自己又管得太多 凌檀斐然一笑,来到石榴花下,折了一朵石榴花给她压在鬓边道:“卫祯能办到的,我也一定能,这不是什么难事儿。” 沈嫣蓦然低下了头,为何她父亲就不能,不能彻底的拒了平城公主。 凌檀古井无波的双眸深深的看着她,他无法告诉她,侯爷和她母亲和离的原因远远不止一个平城公主这么简单。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四公主见凌檀来找沈嫣,自己回了女舍,刚到女舍门外被一旁徘徊的蒙图叫住。 “四公主,你好,我是仇池王子蒙图,是正和你议亲的人。”蒙图搓了搓手,努力自我介绍道。 “哈?”四公主被这个呆呆傻傻的少年弄得一头雾水,听说这便是和自己议亲的人,四公主上下打量着他这小身板,看有没有早夭之相,如果有的话,她是万万不答应的。 蒙图紧张的搓着双手道:“我是喜欢你的。” 四公主望着他单纯的碧眸,仿佛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海阔天空,风吹草低。她没来由的生出一股莫名的亲近之感,仿若融入骨血中,再也割舍不掉。 这样的美少年,让人看了不讨厌,四公主心里如是想,但是说谈喜欢的话,还为时尚早。 蒙图看着四公主沉默的表情,心里也很没底,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姑娘,像喜欢大姐姐一样,听他母后说,他原先是有个双生姐姐的,可惜仇池国内乱的时候,被人趁机掳走了,如果他姐姐长大的话,一定是四公主这样肆意飞扬、光彩夺目的模样。 还未等四公主应答,卫祯突然从一旁窜了过来,拎起蒙图的衣领子便要拖走,边拖边嚷嚷:“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子,知道什么叫喜欢?!” 四公主一阵火大,这人怎么哪哪都有他:“你说人家,你毛长齐了?知道什么叫喜欢?” “长没长齐,你看过就知道了。”卫祯突然邪魅一笑,松开拖蒙图的手,双手搭在腰带上,作势要解开,唬得四公主俏脸通红,忙低下头去,啐一句:“流、氓!” 卫祯解腰带的手一转,一把精巧的皮鞭亮在四公主面前:“你原先那把旧了不好使,我重新给你编了一把新的,打起人来可带劲了!” 四公主飞快的看了他一眼,见他表情戏谑,欠欠的笑着看她,知道刚刚被他摆了一道,不过,看在新鞭子的份上,不计较! 见四公主收了鞭子,卫祯突然松了一口气,转身提走蒙图,省的他再跑出来截胡他看上的姑娘。 四公主望着卫祯远去的方向,甜甜的笑容渐渐变成了苦涩,她应该找个时机跟他说清楚,她给不了他想要的,便不能再这么自私的拖累他,她终究还是会嫁到塞外和亲的。 就算不是蒙图,不是仇池国,还有别的很多国家供她选择,四公主摸了摸手中精巧的皮、鞭,心中一阵怅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第四十六章 京城最近热闹啊。 各大赌坊掷骰子押大押小的赌注都改成猜测明年春闱的前三甲会花落谁家。 可单押可双押可三押, 单押就是状元、榜眼、探花中只猜一位, 双押便是这三甲中任猜两甲,三押便是这三甲都猜,买定离手, 错一个就算输。 这劲头估摸着就是赌坊为盈利故意炒起来的, 但架不住全京城的狂热。这股风气不知怎的传到了女学。 女学到底隶属国子监, 对大尚风云才子的了解较他人深刻些, 看这些最火的排名只笑笑不语。 “咦?怎么押凌哥哥得状元的人这么少?”沈嫣捧着风云册跟凌檀闲聊。 她的私房银子该押哪一注? “先不要冲动, 否则血本无归可不要哭鼻子。”凌檀顺手抽走她手上的风云册,在他面前还看别的男子的小像看的那么津津有味, 简直是想气煞他。 “哎哎哎,我还没看完呢。”沈嫣作势伸手去抢, 蹦来蹦去也抢不到。 “我看完告诉你, 稳赚不赔。”凌檀故意逗了逗她。 是以, 直到过年的时候, 凌檀都没告诉她该押哪个?! 除夕夜, 宫里的赏赐流水赶趟似的分向京中各大世家,沈嫣情不自禁的想起上个除夕,自己刚刚重生,带着阿昳在水月坊的别院过节,饺子都没吃上热乎的,便被人叫回徐家大院。 紧接着便是一路有惊无险的来到京城, 一晃一年过去了, 沈嫣一时心中感慨万千。 在漫天烟花中迎来了晨曦, 阿昳作为信阳侯府唯一的子嗣,一大清早就跟着信阳侯去东府祠堂和奉国公等人一起祭祖。 女眷这边忙着上大妆,给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请安谢恩。沈嫣微微勾唇一笑,昨个的赏赐中竟然还有齐王和玉嫔的,恐怕这次进宫少不得被人膈应膈应。 果不其然,内外命妇、公主郡主给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请安后,被安排在偏殿吃茶歇息,中午还有宫宴。 四公主出去更衣的工夫,齐王便溜了进来,见沈嫣今日盛妆打扮格外妍丽,不禁微微一怔,而后低声问道:“本王送你的翡翠头面如何?” 沈嫣抬头见是他,心里膈应的不成,一把年纪的人了,估计比她父亲年岁都大,还充当什么少年郎啊。 不过,她隐隐觉得,齐王几次三番往她身旁凑,估计不是觉得她容颜俏丽,而是另有所图,至于图的是什么,她还无从得知。 齐王府在京中并无女眷,他一个年近不惑的大老爷们,给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送头面做什么?不觉得出格了么! 见齐王如此问,沈嫣只得憋着脾气回道:“八妹妹觉着好看,便拿去戴了。” 齐王闻言一晒,也没做过多的追究,只又问道:“那么你呢?你喜欢什么?” 沈嫣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暗道:当然喜欢你离我远点儿!她不动声色的后退两步,绣花鞋正好卡在椅子腿和桌子腿之间,沈嫣着力不稳,一个踉跄摔进一个冷香盈盈的怀抱中。 再一抬眼,便看到凌檀秾艳冷清的眉眼,正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沈嫣惊魂甫定,一颗心却不听话的狂跳起来。 齐王见进了人,终于想起颜面为何物来,摸摸鼻子一声不吭的走了。 “他送了你头面?”凌檀神色莫测的问道。 沈嫣连忙摆手道:“我不稀罕,没有要,沈姿拿去戴了” “你稀罕什么?”凌檀忽然打断她的话,问道。 沈嫣站定,小手紧张不安的捏了捏衣角道:“我说了你可不许凶我!”快呀,快打包票,打完包票,她才敢说。 凌檀一眼看穿她一脸狡黠的小模样,只顺着她说道:“说吧。”他要视情况而定。 “我最喜欢凌哥哥酿的梨花酿。”沈嫣低声喃喃道,面上还有几分难为情,她才不是酒鬼哩,她只喜欢他酿的。 这个答案凌檀倒是没想到,不由吃了一惊,问道:“为什么?” 沈嫣垂首,在她没有珍贵头面的悠悠岁月,是他酿的梨花酿伴自己走过日月星辰,斗转星移,暑去秋来,很多个日日夜夜甘醇凝成想要厮守一生的期盼,她欠了他整整一辈子。 见凌檀问她为什么,沈嫣定了定心思道:“好喝。” “”看不出她小小年纪,还是个酒鬼胚子。 凌檀解了腰间的葫芦,放在手里晃了晃道:“这个?” 沈嫣伸手接了,鬼使神差般打开塞子尝了一口道:“凌哥哥,你说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酿出苦酒来?”她貌似不经意的问道。 “大概失了心的时候。”凌檀不知忆起什么,沉声答道。 沈嫣又压着凛冽的味道往喉中灌了两口,怪不得凌哥哥喜欢在腰间跨个葫芦,没事儿嘬两口确实爽啊。 她压下起伏的心境,不由偷偷的想道:她是他的心吗? “你这丫头少喝两口,待会儿有的是你喝的。”凌檀见她要醉,不由开口劝道。 “再多喝的,也不是你的梨花酿,没甚趣味。”沈嫣小脸绯红,若朝霞飞度,似春花竞秀。 凌檀见状,也知道她是有些醉了。得了,一会儿的宫宴指定不能出席了,凌檀命人去太后那里告了退,先将这只小酒鬼送回家。 沈嫣觉得头晕晕的,她真觉得自己没喝两口便被人收了葫芦,不给喝了,真是个小气鬼! 马车晃得厉害,沈嫣觉得头懵懵的没个着落,遂虚空抓了两把,也不知抓着个什么,便挨挨蹭蹭的靠了过去,稳稳抱住。 凌檀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少年郎的身体最禁不得被她磨人似的挨挨蹭蹭,他觉得醉的不知所以的是他而不是怀里这个小姑娘。 怕她再乱动,凌檀只好伸手将她揽在怀里,稳稳的抱住,他情不自禁的哄孩子似的拍了拍,沈嫣木木胀胀的沉睡了过去,梦里一片梨花海,一个俊美似神的少年郎。 “神仙哥哥,神仙哥哥,给抱抱。”沈嫣梦呓着一句,在马车摇摇晃晃的赶路中沉沉睡了过去。 凌檀闻言身形一滞,这个傻丫头,做梦都不忘占他便宜,不过他大度的很,就下定决心将所有的便宜都给她占。 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她时,便是在凌家梨林里,他父亲去的早,凌家的大宅院里也是各凭本事过活,母亲一人做些酿酒卖酒的生意养活他。 每年春来,他便帮母亲摘些酿酒用的梨花瓣,正巧赶上她母亲问凌家买些梨花做糕点。 她见他第一面,便是这句:“神仙哥哥,神仙哥哥,给抱抱。”真是个不认生的小丫头,长得雪团一般朝他飞奔过来,直直撞进他怀里。 一直那么些年,每每见了他都要蹭过来要抱抱,比如今的小璎子还黏人,直到大些了,会害羞了,才作罢。这几口梨花酿,又将她打回了原形。 凌檀拍了拍怀中娇软的小丫头,心里柔和的一塌糊涂。没过多久,马车停在了信阳侯府,汀雪合着几个大丫鬟将她扶了进去。 殊不知宫中宴会上,混进一波武功绝顶的刺客,宫中多如牛毛的大内高手都险险不能压其势,这帮人野蛮至极,不分主次,见人便刺,疯了一般。 见宣国公府的女眷被几个得力的儿郎护着,退回府中,卫祯一溜烟儿跑去寻四公主,这帮刺客很不寻常,他刚刚交手过几个,皆是只攻不防不要命的路数,惜惜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是对手。 果不其然,四公主被几个刺客逼退到假山旁,眼看刺客冷如霜雪的刀剑马上就刺过来了,她心灰意冷的闭了闭眼睛,就这样吧。 “惜惜,接着!”卫祯从假山顶上放下一段绳子,四公主下意识接住,卫祯说时迟那时快,一把收紧绳子将她提了上来。 “先跟我回宣国公府,其他的事容后再议!”卫祯没有任何恋战,不由分说的抓着四公主便跑。 一时宴会上的歌舞升平变成人、间、地、狱般,痛哭哀嚎声不绝于耳。 四公主虽然平时刁蛮霸道惯了,但也没见过这么多血,一时吓得脸色惨白,手脚冰凉,只卫祯紧紧抓着她的地方暖若仲春。 卫祯是个身份高贵且品质合格的纨绔,不仅混迹勾栏也常常皇宫一日游,所以他极为熟悉宫中地势,带着四公主左闪右避倒也躲了出来。 他脱下身上的披风,细心的给她围上,今日的皇宫如修罗场一般,他不在宫中当值也看出今日宫内守备甚为松懈,肯定是有人故意放水。 凡是五品封诰以上的命妇,皆可参宴,这场刺杀明在皇宫,其实冲着的是世家?!卫祯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当下也来不及的多想,急急带着四公主奔向宣国公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第四十七章 宫中刺杀消息传到信阳侯府时, 信阳侯和凌檀正在书房捂着暖烘烘的手炉对弈, 廊下的炭炉上还煲着一砂锅两寸长的小黄鱼儿, 喷香喷香的。 “没想到你会袖手旁观!” “没想到侯爷会置身事外!”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言罢,默契的对视一眼。 别人不知, 这二人心里门清儿宫中的刺客是怎么回事儿。 说这话就老了, 先帝是夺得前朝李氏的天下而登的位,先帝潜渊之时, 便专门训练了一批对付凌家军的死士。 凌家世代为渤海豪庭望族,在军中威信极高, 凌家军训练严格艰苦,士兵皆为精武之士, 与敌对战,以一当十,鲜逢敌手。 楚氏既然想谋反, 就必须拥有一支打败凌家军的兵马, 凌家军本为当世兵家极致,难以超越。 先帝曾寻访无数不世高人, 皆找不出破阵办法,直至在云南找到一位蛊毒师。蛊毒师给军队下了增强内力的蛊毒,这些人为了解药也得听从楚氏号令。 但福兮祸之所依,千万人有千万种不同体质, 并不是人人都能适应这种丹药, 一旦失去控制, 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那些不受控制的药人被猎捕拘在皇宫大内的地牢里,不知被哪个本事通天的有心人给放了出来。 这些药人跟凌氏有死仇,信阳侯以为凌檀如论如何也会跳上去踩一脚。凌檀以为平城公主母女等人在宫中,信阳侯向来做戏做全套,怎么说也会救一救。 结果这两人,坐在书房里等着尝炖的酥烂酥烂的小黄鱼儿下酒。 棋局走了一半,凌檀道:“跟那帮泯灭人性的药人打架太累,先祖就在这上面吃过亏,我何须再尝一次。”况且这种擦擦抹抹,救死扶伤的活计,不一直是并肩王府在做吗?! “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的。”信阳侯勾唇一笑,祸害遗千年,平城公主哪次生死时刻掉过链子。 “你们这一个两个的,倒会躲清闲。”并肩王蔺羡大步流星的走进来,外面寒气还未消下去,他一路搓着手进门。 “念奴,给王爷支一顶手炉。”信阳侯吩咐道,白姨娘得令离去。 信阳侯、凌檀俱向并肩王行礼拜年问好。 三人围坐,这棋局是走不下去了,并肩王去了披风,露出银紫色王袍来,凌檀见他这袍子崭新干净,想必是没去宫中。 “这点子小事儿,有你大哥足矣,本王就不去裹那个乱了,还是闲下来喝喝清酒自在。”并肩王对凌檀说道。 “”可怜了他那当牛做马、任劳任怨、勤勤恳恳的大哥了,凌檀垂了垂眸暗想道。 三人对饮到黄昏,沈嫣下午就醒了酒,听说凌檀还在府上,便亲自去厨房走了一趟,将新出锅的红豆糕装了满满一碟子命人送去。 而此时的宫中,却炸了锅! 失了控的药人,见人就横冲直砍,顷刻间宫中血流成河,伏尸满地。 本来大年初一是难得乐呵的日子,勋贵命妇多满怀荣耀,兴冲冲的来宫中拜年,没成想,这一去便再也回不来了。 京城泰半世家大族在自家门口挂了雪白色的招魂幡,一片红妆变素裹,大红色的福字剪纸窗花被撕了下去,白色的花结挂了上去,灵棚顷刻搭好,京中棺材铺生意前所未有的火爆,此刻还能乐出来的,只有棺材铺老板了吧。 平城公主真如信阳侯所料,并无大碍,只是怀了身孕后,脑子不够用的,刺客冲进来时,她正在太后娘娘跟前儿讨好说喜庆话。 只是失了神智的药人举起屠刀时,平城公主一把拽过一旁的太后娘娘挡刀,若不是皇帝来得及时,自己老娘早成了刀下亡魂,九五之尊雷霆一怒,九龙朝天靴狠狠一脚踹在平城公主肩膀上。 平城公主又惊又吓又怕,肩膀被人踹了,她当即就感觉身体不对劲,怀着身孕的肚子一阵强似一阵的疼了起来。 平城公主最终没挨得住,在宫中早产了。她先前卖多少好儿也抵不了拽太后娘娘替她去挡刀的那一下子,宫中又刚刚遭此大劫,一时人心惶惶,少医没药的,又是寒天。 腹部疼痛不堪的平城公主,疼得鬼叫了三个时辰,才将将生出一对男婴。 男婴刚生下来,巴掌大,细弱的连气都喘不匀,那一个索性一出娘胎便断了气,宫中老婢们从底下接过孩子时,便吓得背过气去,这这生得怪物啊,两个都是浑身湛紫,耳朵尖尖的,可不是怪物! 信阳侯这厢酒足饭饱后,便骑马进了宫,听说平城公主早产,当即便赶了过去,他就是要亲眼看看平城公主会生出个什么东西来。 他早就知道平城公主有服食五石散的习惯,开始便料到这孩子康健不了,但万万没想到是这副骇人的模样。 信阳侯在偏殿以腕撑头,眯着眼睛养神,平城公主在隔间的床榻上休息。 “我给你的礼物还满意吗?”一道毛骨悚然的声音钻入平城公主的耳朵,尽管在梦里,她犹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 齐王闻着满室浑浊的气息,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成想平城公主蓦然惊醒。 “听说我是这孩子的义父?”齐王见她醒了,幽幽开口道,“我给他的见面礼,你满意吗?” 平城公主浑身一冷,虚汗淋淋,“你到底想怎么样?”她本应该想到的,谁最熟悉皇宫大内的辛秘,皇上不可能玩火自焚,只有齐王才会趁火打劫。 平城紧紧攥住床单,想呼唤偏殿的信阳侯又呼不出口。她被齐王这个恶魔咬得死死的,他今日前来,断不会是因为要见义子一面,而是他想让她们都去死。 “当然是拿回我自己的东西。”齐王道。 皇帝听说平城公主产下怪胎时,深深觉得这是个不祥之兆,大过年的,膈应的不行。不过他很快就顾及不上平城公主这里了。 世家命妇在皇宫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得讨要说法啊。 大年初一本是休沐的时候,群臣跪满了御书房前的那块空地,恳求皇帝给个说法,不然文官威胁去撞柱,武官威胁去自刎。 皇帝能怎么办?!他总不会说,是他追求长生,一遍遍在这些药人身上试药,最后再也无法控制惹的祸吧。前朝遗留的那些药人,早被他处理干净了。 在文武百官的逼迫下,皇帝顺理成章的病了,卧床不起,一病便是半个月。 再如何病,也终有痊愈的那一天,皇帝左右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无奈的御笔亲书一道罪己诏,凡是有亡故的世家皆收到了令他们心满意足的好处。 御书房前的空场上才清净了下来。 皇上并非没有怀疑,他为炼制长生之药试了不计其数个药人,没一次成功,反而药人渐渐地失控起来。 再沉迷求仙问道之术,他也不会将药人放出来祸世,能干的上来这件事儿的,除了他那个好弟弟,还真是不做他想。 可是,身为九五之尊的他依旧无法名正言顺的处置齐王,药人之事乃皇家辛秘,个中缘由不足为外人道也,否则难免会动摇国之根基。 皇上只好强自忍耐,先稳住,再绝杀。 新的一年第一天便这么闹心,前所未有,闻所未闻,急需一件好事儿来冲冲。 是以,今年的春闱办得格外热闹。 临进场前,沈嫣偷偷的和四公主钻入人群中,一个一个的数来数去,数了好几遍都没看到凌檀! 沈嫣不可置信的又数了一遍,四处望了望,依旧没看到凌檀。 直至举子全都进场,凌檀一直没有出现,沈嫣惴惴的回了女学。 国子监满世界都在传,渤海凌家出了塌天的大事! 凌助教放弃春闱的机会,连夜打马直奔渤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第四十八章 春雨绵绵数日, 天气还有些寒意, 那日沈嫣回到国子监发现自己的书舍前摆放着三盆长得正茂盛的火茜草。 一想也知道是那人临走前送来的,他答应她的,从未忘记过! 大半个月过去了, 还没有凌檀的消息, 沈嫣心里生了草一般, 坐立不安。 前些日子听说仇池国左贤王率八万精兵压大尚西北边境, 武威城告急, 并肩王连夜点将带兵赶赴前线,一并带走了世子和阿昳。 都说长姐如母, 虽然阿昳年纪小不必上战场,只跟世子在武威临时修缮的并肩王府里读书习武, 并无性命之虞, 可沈嫣这心里仍不踏实, 时时刻刻挂念着, 倒是她爹非常想的开, 毫不犹豫,大手一挥,将独子彻底交付并肩王。 这日女学没有课,沈嫣甫一回家便抢了白姨娘的活计,在书房给她爹磨了半天墨,又沏了五六盏茶, 端了三趟点心, 眼下正默默地削苹果。 信阳侯眉脚跳了跳, 翻书的动作一顿,看着眼前这件体贴的小棉袄儿,不禁一阵头痛,他似不经意的解释了一句:“我与并肩王自幼、交好,他是个妥当人,阿昳跟着他比在咱们府上妥帖。” 沈嫣动作一顿,满含期待的看着她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似是鼓励她爹继续往下说,她还想听呢。 这会儿该轮到信阳侯摸不到头脑了,看自家娇娇女这样子,也不全是为了阿昳,那电光火石之间,信阳侯突然醍醐灌顶! 话说凌檀离京大半个月了吧,难怪嫣嫣坐不住,女学没课的时候便往自己这里跑,原来是想打探凌檀的消息。 信阳侯合上书册,拈了片嫣嫣递过来的苹果碟子,呵,真酸!好不容易享受享受女儿福,居然还沾了凌檀的光! 不过渤海凌氏怎么了,他没细细打探,倒是魏国公世子魏昶前些日子去渤海催收贡品,听说在淮河上撕了一道口子,淹了半个渤海郡,朝中言官此刻正弹劾他呢。 值得凌檀连夜赶回渤海本家的,想来不是什么好事儿! 沈嫣见在爹爹这里打探不出消息来,扭头去找四公主说女儿家的体己话。 没成想正赶上宣国公府的卫祯卫小公子对四公主的一片深情表白,沈嫣当时就尬在了当场。 只听那边卫祯委屈巴巴的说:“你见了我,眼里是有小星星的,为何还对我说那些狠心的话!”他听娘亲说过,女子见了心上人,会很开心,眼里都盛着小星星的,他娘见他爹的时候便是如此。 四公主一个头两个大,她说的很清楚了,她们之间没有可能,她生来的宿命便是和亲,如今父皇与仇池国主商议的和亲事宜迟迟定不下来,那边已派仇池左贤王率军压向大尚西北边境,虽然有蔺王叔在,她不必担心大尚会战败,可可她和卫祯还是不可能的。 “我注定是要嫁去和亲的。”四公主道。 “没关系,我做你的面、首,你的嫁妆,随你一同嫁过去。”卫祯语不惊人死不休,堂堂七尺男儿能说出这句话的,天地之间唯有他了吧。 四公主惊在了当场,她有些结舌的说道:“你你知道自己自己在说什么吗?!” 卫祯闻言靠近了两步,蓦然俯首凑到四公主跟前儿道:“左右我都是你的人,你眼里的小星星只能为我而闪亮。”去他的大哥,去他的异国王子,他觉得凭借自己的本事,一定会夺得四公主的独宠。 “呸不要脸!”四公主转身便要逃,沈嫣来不及躲闪,二人直直撞上,四公主面似桃花,窘迫非常,沈嫣只来得及捂眼睛,她刚刚真的用力躲了,但阴差阳错的没躲开! “我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沈嫣怕四公主心里过不去,急匆匆的表明立场。 “行了,憨子!”真是越描越黑,不忍直视,四公主提一口气问道,“找我干嘛?” “没事儿,想和你说说话。”沈嫣道,“京城里押三甲的赌注你下了吗?”见四公主笑意盈盈的看着她,沈嫣胡乱扯了个话头。 “没有,卫祯不叫我下。”四公主道,“你下了?” “呃没有,凌大哥也不叫我下。”沈嫣实话实说道,咦?莫非这里面有什么内幕是她们不知道的? 四公主也不是个傻的,稍一琢磨便察觉出不对劲来,见卫祯还没走,她转身问道:“先前,你为什么不让我下注?” “当然是疼你的荷包。”卫祯回道,“再多的,我也不便说,且看下旬放榜吧,兴许殿试的金榜出来你们就明白了。” “”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不提这茬还差点儿忘了,平日见你经常和凌助教黏在一起,好的不得了,你知道凌助教这次为何没应试吗?”四公主瞧着沈嫣眼巴巴的可怜模样,特意问了问卫祯。 “阿檀,我没估摸错的话,他此刻应该在家奶孩子呢。”卫祯回道。 “” 沈嫣得了消息两眼直放光,见卫祯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她非常识趣的告退了。 信阳侯府的马车在离小岛不远的地方停定,沈嫣搂着一包红豆糕下了马车。坐着凌家的船只驶向水中岛,踏月园。 刚一开门,里面刀光剑影的,凌檀正与麒卫将军过招,见招拆招,你来我往,令人眼花缭乱。 “沈姑娘,快帮我拦下他!”麒卫将军急匆匆的吼道。 沈嫣愣愣的,摸不清状况,只见凌檀肩膀处渗着殷红血迹,心里一急,不禁怒道:“将军做什么打人!” 将一柄长、枪舞的虎虎生风的麒卫将军闻言,脚下一个踉跄,被凌檀一剑压在假山旁。 “不是我打的。”麒卫将军委屈的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她说是就是。”凌檀冷声道。 “”这混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冤枉起自己亲哥哥来丝毫不含糊,真是岂有此理!麒卫将军内心十分想骂人。 沈嫣俏脸一红,此刻也知自己冤枉了好人,忙脆生生的道了歉,拿出帕子来扯凌檀的衣裳道:“这可如何是好?!” 凌檀面色不自在的一红,只推说不碍紧,坚决不让她把衣袍扯开,他都这么大个人了,被女人扒了衣裳,面子上抹不开。 见刚刚还暴躁不已的人终于安静下来,麒卫将军欣慰的收了长、枪,早知道沈姑娘眼圈一红胜过他跟这小混球过招一个时辰,他早八抬大轿把沈姑娘请来了。 “你这是去了哪里伤成这样?”沈嫣心里一揪一揪的,细细回味皆是酸涩。 “我回了趟渤海本家,无事,不是重伤。”凌檀见他的小丫头心疼的什么似的,他顿时慌了神,急忙忙的解释道。 沈嫣抬头见他墨色眼眸中隐着一片水泽,心里一紧,不禁问道:“痛不痛?”到底发生了何事,逼得一个强大如斯的男人也会暗中落泪。 凌檀闻言一下子将沈嫣拥入怀中,先是摇了摇头,而后重重的在她肩膀处点了点头,痛,很痛,痛得想不管不顾也要和仇家决一死战。 沈嫣软乎乎的小手拍在他背后,而后顺了顺,一言不发的以自己的方式安慰着他。 一旁的麒卫将军老脸一红,虽然他能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这会儿就是个多余的,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厚着脸皮留了下来。 “爷,大爷,小公子醒了。”踏月园的女婢匆匆来报。 麒卫将军皱了皱眉头道:“这园子里皆是年娇的,哪里会照看孩子,还得在外面寻些妥帖的嬷嬷来,照看着也悉心。” 这用你说吗?凌檀冷哼一声,算作回应。麒卫将军又蠢蠢欲动的想打人,也不知道小五是怎么忍耐的。不过小五夫妇溘然离世,阿檀心里悲伤不痛快也是有的。 他这个做大哥的,只是不希望阿檀心里别扭着一口气出门挑了魏国公府,他作为长兄得让幺弟明白,他背负着的不仅仅是他五哥的仇恨,更是千千万万凌家军的血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果单挑了魏国公一门有用的话,哪里还等得到阿檀动手,他早就挑了。 可他心里又是愧疚不堪的,这个家族从未给阿檀带去任何助力,关键时候却要他背起凌氏一族的责任来,也确实难为了他。 小五待他如弟如子,阿檀打心眼里记着这份恩情,这说明他是有情有义的好孩子,但自己身为他的兄长,断断不允他逞一时意气,以身犯险。想必小五在天之灵也是如此想吧。 沈嫣的小手被凌檀牵着,她不知他发生了什么事,但可以肯定是了不得的大事,但他能在看见自己的瞬间冷静下来,她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难过。 见麒卫将军仍跟着,凌檀冷冷的皱眉道:“你怎么还在?!” 呸!麒卫将军心里重重啐道:这个破脾气,沈姑娘是如何忍受得了的。认清自己是个碍眼的,且被弟弟嫌弃了,麒卫将军在没脸待下去,扭头便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第四十九章 “他长得可真乖。”沈嫣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指戳了戳眼前嫩藕似的肉乎乎的小胳膊。 “姐姐”阿霄一见眼前是个特别好看的姐姐, 也不管认不认识, 直直的蹭了过去, 一把抓住沈嫣腰间的香囊不松手, 专注碰瓷儿一百年。 凌檀眉脚跳了跳,一把将他拎起来, 语重心长的开始说教:“你是个男孩子, 不要跟你二姐学做滚刀肉。这个好看的姑娘是你姑姑,不要叫姐姐。” 说罢, 凌檀还在阿霄的小屁股上比划了比划,希望能震慑住这个皮小子。 沈嫣脸上一热, 羞涩的说道:“跟个孩子较什么真啊,他乐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这可不行, 他嫡亲的大姐是徐茂之妻,他叫你姑姑也算理所应当。”凌檀解释道。 原是凌五郎的长女凌芙去年及笄后嫁与沧州徐家家主的嫡长子徐茂为妻,沈嫣跟徐茂的父亲是正经八百的表兄妹。 论理凌霄可不得把沈嫣叫小姑姑, 也就璎璎, 凌霄的二姐,是个性子跳脱的, 见了好看的姑娘总叫姐姐,凌霄跟着二姐学了这个习惯。 不知阿霄有没有把话听进去,反正他转手把自己舔了一口的牛皮糖给沈嫣送去,示意她也舔一口。 凌檀又一手将他拎起来, 把糖重新塞到他手里, 起先凌檀还担心五哥五嫂溘然长逝对阿霄有什么阴影, 现在看来也对,才将将两岁多点的孩子,能记得什么。 两人又在屋内逗了一回阿霄,见他累了,将他哄睡后,才沿着踏月园散起步来。 沈嫣惦记他肩头的伤,好说歹说将他拉了回去定要重新包扎一下。 “我受伤的事,娘亲并不知道,一传府医难免传到她耳朵里,平白让她挂心,倒是我的不孝了。”凌檀同意重新包扎,但死活不肯传府医,一双清泠的美目满含期待的望着她。 “”沈嫣看出来了,这厮是打算赖上自己了,偏偏说出口的理由还那么冠冕堂皇。 沈嫣嗫嚅了下樱唇,说不出拒绝的话,只两眼滴溜溜的一转,转到花园一侧墨池旁给凌檀洗墨砚的书僮身上,指了指道:“凌哥哥说的对,我觉得他就不错。” 凌檀深刻体会了一番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正专心致志洗砚的书僮忽然背后一冷,甫一回头发现自家主子嫌弃的目光射过来,顿时头皮一麻,砚也不敢再涮了,两腿一提逃也似的一溜烟儿跑了,深藏功与名。 “”沈嫣无话可说,看这一唱一和的主仆二人,她深感偏头痛,刚刚还誓死不肯脱衣衫的人,此刻恨不得立马脱光,随她怎样。 沈嫣认命般的将凌檀拉入屋内,屏退左右,拿出上好的伤药与纱布来,一回头,发现他很自觉的把上衣褪了些,并未完全脱下去,只露出伤到的地方。 沈嫣见状不由说道:“把衣袖也脱了,不然不好包扎。” 半晌,那厢没动静,沈嫣又说了一句,只见凌檀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烛台上,并不看她,也不脱衣 “”沈嫣彻底没了脾气,只亲自动手来扒,没错是她先动的手!凌檀身形一滞,俊脸彻底红了。 “嘶!”凌檀低呼一声,胳膊上的绷带也被血迹洇湿了。 沈嫣见他满身伤痕,疼得冷汗都出来了,不禁又红了眼圈道:“这又是怎么弄的?” “我往返渤海的路上,遇到十余次狙杀,不过我功夫好,并无大碍。”凌檀努力笑了笑,向沈嫣解释了一番,忽而沉默片刻继续说道,“可我还是去晚了,五哥五嫂白白被人害死。” 沈嫣摸着他的伤处,心里揪疼的不知所以,忙低声安慰道:“生死皆有定数,你也不必太难过,想必你哥哥定不愿意看到你这样。” 忽而,一阵冷香掠过鼻间,凌檀就势将她抱入怀中,她倚在凌檀支起的劲腿上,又急又羞,身子被凌檀紧紧箍着,动弹不得。 “别动!”凌檀目光飘了一下窗外,低声道。 沈嫣见状果然奇迹般的镇定下来,他俊美无俦的脸慢慢放大,慢慢放大,忽而颈边一阵冰凉,一只墨玉牌挂在她的脖颈上,墨玉牌上雕着徐家图腾貔貅。 “这是你的保命符,别弄丢了。”凌檀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喃。 本欲打算放过她的凌檀,突然欺身上来,她顿觉唇边一软,便被这个无赖亲了,小鸡啄米似的亲了。 “爷,奴才听说您在找上好的伤药,这便给您送来了。”有人在外面高声说道。 “滚!”凌檀轻轻吐出一个字便不再言语了,一个简简单单暗含威压的滚字轻而易举的透露了他被打断后恼怒的心情。 那奴才在门外站了片刻,确认听不到什么动静后,便极识相的滚了,同样识相的还有羞得不成的沈嫣,也想手脚麻利的爬起来滚了。 凌檀红着一张俊的天怒人怨的脸,装作极气定神闲的模样,替她整了整衣衫道:“没说你。” “”沈嫣再傻心里也明白了,踏月园已经被人盯上了,凌檀身上这些伤不仅仅来自仇家对渤海凌氏的敌对,也与凌檀刚刚交给她的徐家信物有关。 “胡思乱想些什么,还不给我上药。”凌檀出言打断了她的沉思。 行行行,你长得好看你受伤你是大爷还不行嘛!怪不得这一身伤他不敢给凌大娘知道,如今看来没两三个月好不利索。 “你多吃些好的,别挑食,一定要吃肉,且要多喝鸡汤补补身子,这样伤口好得快,还有”沈嫣絮絮叨叨小话痨似的没完没了的嘱咐道,半个时辰了,不带重样的。 上完药后,凌檀穿好衣衫,极耐心的听她讲话,绕是这样,沈嫣还觉得他神游天外,她说的那些话,早被他左耳进右耳出了,所以她不禁皱了皱眉头道:“我说的,你都记下了吗?” “记下了。”凌檀点点头,表情真挚。 “那好,复述一遍。”沈嫣挑眉笑道。 “”凌檀碰了碰鼻尖,低咳一声,望着窗外难得的万里碧空,心中感叹道:这绝望的人生,好不容易敷衍了他娘又来了嫣嫣。 不过他凌檀是谁!这点子小伤有什么打紧的,穿上衣袍后就又是一条好汉。 好汉檀将衣衫穿好,把嫣嫣亲自送到信阳侯府,与浇花喂鸟的侯爷闲谈片刻后,出了侯府门便进了宫,在金砖红墙琉璃瓦的宫道上与魏国公狭路相逢。 凌檀好似不记得杀兄之仇这档子事儿一样,远远望着魏国公露出一个绝艳的笑容来,那唇角勾起的弧度,如凌家那把祖传的宝刀一般锋利碍眼,刺得魏国公浑身一震,差点儿萎在地上。 待走近后,凌檀不禁开口嘲道:“我怎么不知魏国公爷是这等软骨头,见了我等六品芝麻官还想拜一拜吗?” “你”魏国公心虚过后便是想骂人,但比嘴皮子,他还真比不过凌檀,比拳头也比不过,比在皇上面前的得宠程度也比不过,比爵位,一等公爵并不能使他在京中毫无忌惮的杀死一个朝廷命官。 不过要说多怕他,笑话,他堂堂国公爷还会怕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若是凌家还如三十年前那样耀眼,他自然投鼠忌器,可前不久,凌五郎死在他儿子手里,渤海凌氏不照样拿他没办法?!所以他有什么好怕的! 可看着凌檀那张神似其祖的脸,他打心眼里止不住战栗,多年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能轻而易举夺走他心上人的心,偏偏他求而不得的别人弃如敝履,那么就别怪他狠,他到死都不会承认,他站在凌家子面前有种无可遁形的自卑。 凌檀扫都不扫他,径直进宫面圣,君臣二人不知谈了些什么,以往弹劾魏国公府的折子都被圣上亲自扣押了下去。 四月初,杏榜发放。 榜上有名者皆参加殿试,全京城的人脑子里都紧紧绷着一根弦,殿试后的金榜前三甲那可是关系到很多人身家性命的事儿! 四月末,金榜出。 几家欢喜几家愁,前三甲乃状元顾河洲,榜眼楚江亭,探花戴瑁行。 有赚固然有赔,但差别不大,不至于倾家荡产,顶多骂骂咧咧两句了事,这里面赔大发的是魏国公府的远亲王河,口口声声说金榜有假,他哥不可能名落孙山,仗着是魏国公府的远亲,三五不时便去找赌坊麻烦,三天一砸,五天一堵,人家赌坊还做生意不做。 凌檀听了消息后,冷冷一笑,不置可否,作死任他作,死不了算他凌檀输。 暮春时节,花蝶缠绵,仇池大军被并肩王截在塞外,左贤王带着仇池使节团与八百骑兵浩浩荡荡奔尚都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第五十章 杏园初宴和为仇池左贤王举办的洗尘宴撞日子了, 索性两宴合一。 传说仇池左贤王不过弱冠之年, 以能征善战闻名于世,若说当世谁能匹敌,也就中原并肩王可与之一战, 别的人就不要去自取其辱了。 如今并肩王为抵挡仇池八万精兵, 已经身在武威。 皇上心里捉急, 若朝中无人能压制住左贤王, 实在是有失国威, 他平庸的脑袋思来想去,也只好将凌檀带上, 凌家军先前的威名不是盖的,凌檀又素来是个好的, 仿佛只有这样, 他才能安心些。 凌檀眉脚跳了跳, 没说什么, 在哪儿吃不是吃呢。 只是这次宴席, 还特意邀请了四公主。四公主知道仇池左贤王八万精兵压大尚西北境,实质是逼婚来了,她父皇与仇池的联姻计划始终没谈拢。 所以无论如何,这次仇池使团来访,她定是要见一面的。 蒙图听说他大哥亲自带着使团来了,吓得缩在国子监书舍里瑟瑟发抖, 是谁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危险的地方, 他娘的还是最危险的地方啊, 有甚区别? 卫祯见他这副怂样,连连冷笑,惜惜嫁给这么个人能幸福的了吗?他得抓紧时机成为惜惜的面、首,假如蒙图娶了惜惜,他保证蒙图这辈子都摸不到惜惜的床,而他这辈子就不下惜惜的床了,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宣国公府儿郎有在礼部当差的,卫祯这厮在哥哥面前撒泼打滚,搞来了参宴名额,惜惜要去的他也要去。 不过,此刻在国子监瑟瑟发抖的蒙图王子就没那么好运了,他亲哥千里迢迢来大尚国子监踹人,也是蛮拼的。 左贤王踹完弟弟蒙图后,一口郁气终于平复了些:“你的脑子是奶豆腐做的吗?联姻这种事也做的出来,父汗和母后只让把珠珠带回去,你想娶回去?!!” “哥哥,那要不怎么办?这是让尚朝皇帝减轻戒心的唯一法子,万一他们知道我们找到皇姐了,再对她做什么手脚就不好了,他们尚朝人蛮干得上来的。”蒙图撇撇嘴,自己也很委屈,他演这出戏演的蛮艰苦的,中途差点崩了好几次,幸亏他机智,又给扯回来了。 见这顿狠踹是免不了了,蒙图又不怕死的添了句:“将皇姐娶回去,还能骗尚朝的皇帝老儿一份嫁妆呢。”蒙图小王子十分振振有词。 左贤王忍住一口老血没喷,十分抗拒的瞅了弟弟几眼,亏这、货大小还是个王子呢,怎么这么眼皮子浅,连自己亲姐姐的嫁妆都惦记上了?! “哼,这是他们欠皇姐的,若不是他们,皇姐怎么会和我们分开。”蒙图难过的吸了吸鼻子。 左贤王又嫌弃的踹了弟弟一脚,拎着他转身去了宴会,这个弟弟活儿活儿不会干,祸祸没少闯。他还是喜欢娇娇俏俏的妹妹,大概只撒娇不闯祸吧,不像弟弟又撒娇又闯祸,他这命也是真苦。 别的王位继承人都是家国天下,胸怀大志,而他呢,天天给这要债的收拾烂摊子,以防这倒霉孩子闯出更大更兜不住的祸,他只能逼着自己强大起来,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左贤王。 是以杏园初宴上,百花齐放。 皇帝是带着凌檀一并出场的,容颜俊朗的左贤王转了转玉扳指,眼睛看了看凌檀,扭头跟陪宴的礼部官员讲:“这是贵国皇太子吗?看着倒是个英雄人物。” 吓得礼部那胡子花白的老头,腿脚一软,差点儿坐在地上,这话诛人诛心啊! 他好不容易平定下心思,将身子坐端正解释道:“那是大尚朝的殿前行走,陛下面前的红人,渤海凌氏嫡脉幺子凌檀。” 左贤王复又瞅过去,只看到娇俏俏进殿来的四公主楚惜惜,他眸中波光一颤,却又低下头不再言语。 这次参宴的不仅仅仇池一个国家,还有另外几个前来朝贡的藩属国。 一阵见礼,聆听完圣、训后,大家次序坐就,与君王同饮一杯。 只见状元顾河洲貌陋臂残,饮酒的时候抖了一滴在衣领上,这事儿不大,若细究起来,可以算得上御前失仪了。 好巧不巧这幕被番邦使臣见了,不禁鄙夷的嗤笑一声,连连拿中原的礼仪说事儿。 御座上的帝王不语,但面色颇有几分不虞。魏国公见状,看似替顾河洲叫屈,实则火上烹油的说道:“顾状元身子不便,情有可原。” 那酒糟鼻的番使不阴不阳的说了句:“大尚朝没人才了吗?这么不拘一格。” 皇帝身边美姬见龙颜寡悦,自以为是的开口道:“还真是有碍观瞻呢。” 凌檀握紧手中酒杯,言道:“治国在才不在貌,若人人都是你这种货色,非国之幸也。”凌檀一席话不知影射的是番使还是帝王身边的美姬。 “你”番使与美姬同时气昏了头,偏偏说不过他也干不掉他。 给事中封初凝眉开口道:“虽这是宴席非朝堂之上,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爱卿请讲。”皇上开口道。 “顾河洲在开考前拜访过主考官沈育,并从沈府拿走一份试题,他这状元之位还有待商榷。”给事中封初四平八稳的将先前的消息在众目睽睽之下递给帝王。 这是涉及科场舞弊的大罪,顾河洲忙跪下陈情:“沈大人曾在臣的故乡任职,听闻臣连中两元不由好奇,遂取了臣在乡试中的试卷翻阅,臣来京城后拜访沈大人是为了拿回臣先前的试卷揣摩揣摩不足之处,并非封大人说的是什么试卷。” 这事儿牵扯太大,一旦罪名成立,那可是泼天大祸,历代科举舞弊被查出来的,都一律严惩不贷,凌檀拧了拧眉头,今年的主考官正是沈嫣的三伯,这事儿恐怕是要不好了。 涉及兄长,信阳侯仍在一旁闲情淡淡的饮酒,万事皆不入耳。 给事中在这么大的宴席上抖落了这剂猛料,烧的皇上怒火沸腾,这事儿无论真与假都必须彻查,就算是冤枉,为了给天下士子一个交代也必须革了顾河洲的状元。 御令刚下,性子敏感又刚烈的顾河洲怒而撞柱,这出乎意料的举动谁人都没想到,没拦得住,堂堂新科状元被人逼死在大殿上。 其实,若查明事情真相,顾河洲是被冤枉的话,除了不能再参加科举,不能恢复状元之名外,朝廷是会补偿他个小官做做,以保证一世衣食无忧,可他,撞柱了。 凌檀惊起,忙急步向前查看情况,顾河洲满脸血污,只留一口气对凌檀说道:“多谢凌兄为我多言,我素日里引你为知己,到头来却没听你当初的劝告,我虽没有作弊,功名被夺,亦没有颜面存活于世,拜托凌兄念念在你我交好的份上,照看照看舍弟,告诉他此生绝不出仕尚朝便是为我洗脱冤屈了。” 顾河洲只觉得头脑晕晕沉沉,眼前被鲜血模糊,他的脑子一会清醒一会木木的,嗡嗡作响,却再也感觉不到头痛,也感觉不到任何回应,他心里知道凌檀一定会答应自己的,这段嘱托言罢,便彻底断了气。 “你你这又是何苦?!”凌檀心脏蓦然一痛,他其实早就告诉过顾河洲,不要拜访奉国公府,沈育是主考官,朝中上下,多少只眼睛盯着呢。 况且今年开年不顺,圣上有意加场恩科,最迟秋天便有信了,可顾河洲家贫,等不了那么些时日,执意要参加春闱。 大尚白白失了一位栋梁之才,不对,是两个。紧接着沈育便被落了狱,奉国公为了这事儿日日奔波,却被左性的三儿媳妇明里暗里埋怨,那个脑子不清楚的双手一拍,更是加紧了自家姑娘与魏国公世子的亲事进程。 凌檀背着顾河洲尸、体出来的时候,天降冰雹,个个都有汤圆那么大,经过左贤王时,左贤王不禁钦佩的朝他俯首作了一揖。 天不待我啊。 “快去给凌助教撑伞。”四公主拿出一把油纸伞交到太监手里急急忙忙说道。 左贤王回头,只用仇池语说了一句:“苏布德!” 四公主站定,用汉话说道:“仇池左贤王吗?我叫楚惜惜。” 左贤王目光柔了柔,坚持说道:“苏布德。” 四公主拧眉,这左贤王是不是听不懂中原话?是以,她又用仇池语自我介绍了一番。 “姑娘有所不知,苏布德是我们仇池的明珠。”左贤王用汉话解释了一遍,“我叫阿拉塔,当然你也可以叫我燕丛。” “阿拉塔在仇池语中是黄金的意思,跟燕丛有什么联系吗?”四公主好奇的问道。 “我母亲是汉人姓燕,燕丛是我的中原名字。”左贤王耐心解释道,完全没有踹他弟的那股暴躁。 四公主看着左贤王深邃的眉眼,忽觉一阵熟悉,却也说不清是哪里熟悉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第五十一章 沈家姐妹得到消息时, 已经是第二天了。 女学开大课, 沈姿特意跑到沈嫱面前说:“看到四姐姐仍在安心读书妹妹就放心了。” 沈嫱合上书本, 冷眸扫了她一眼道:“八妹妹何出此言?” “我昨个进宫苦苦求了太后两个时辰, 求她与皇帝舅舅说说情,三伯父想来会平安无事的。”沈姿惺惺作态道。 “我爹怎么了?”沈嫱骇然。 “啊?四姐姐还不知道?昨天宴会上新科状元被查出科场舞弊, 已经畏罪撞柱身亡, 害得三伯父也入了狱。”沈姿拿帕子挡住嘴,一脸惊讶又同情的样子。 “”沈嫣在旁边听了一耳朵, 心内大吃一惊,课也上不下去了, 与四姐一道回了家。 甫一进家门,便见沈三夫人迎了出来, 一把拉住沈嫱的手,笑得合不拢嘴道:“今天我姑娘大喜啊。” “父亲入狱,我何喜之有?”沈嫱顿时气红了双眼, 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下来。 “娘今个特意走了一趟魏国公府, 那魏国公夫人已然吐了口声,只要你嫁过去, 便会为你父亲周旋出狱,你有什么不满意的,虽然世子夫人当不成了,可这贵妾与平妻也无甚区别, 也是娇贵的很呢, 听娘的话, 不许左性,多为你爹想想。”沈三夫人嗔怪道。 多大一顶帽子,不做魏国公府的贵妾便是不孝,沈嫱拳头死死攥着,心内一片悲凉。 “三伯母莫急,事已至此,祖父不会坐视不理的,何至于用此等法子。”沈嫣在一旁劝道。 沈三夫人上下瞧了瞧沈嫣,冷笑道:“不是所有人都似你这般好运,生来就是侯府小姐。” 如此不着四六的话,沈嫣只当没听见,拉着沈嫱去了荣柏堂,先探问一下情况再做打算。 今日并非女学休息的日子,见沈嫱姐妹携手而来,沈母目光一怔,心道:看来老三这事儿,瞒不过去了。 沈母本不愿将此事告诉两个女孩儿,沈家虽然不复先祖时的荣光,可若老三是被冤枉的,家族亦能保佑他平安无事。 说句心里话,老三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可也自小就养在她这里,在她看来,老三和老大老二老四是一样的,并没有厚此薄彼的意思,老三是她养大的,他是什么性子她这个母亲再清楚不过。 科场舞弊这种要命的罪过,他断然不会做,那孩子视家族名誉如性命一般,又怎么可能会搭上命去给沈氏一族抹黑。 是以,沈母慈爱的瞧着这两个小姐妹,罢了,罢了,索性将她知道的便都告诉了去。 沈嫱性子刚强些是有的,可也没见过波折太大的风浪,将父亲入狱来龙去脉过清楚后,一时也失了主意。 室内一片沉默,沈三夫人风风火火走进来,嘴角压不住喜意,令沈母看了眉间一冷。 沈三夫人一坐下,便频频冲沈嫱使眼色,示意沈嫱将她刚刚的提议跟沈母说一遍,她这个做母亲的去说,显着跟逼女儿做妾一样,若沈嫱亲自提,那多好,谁都有颜面。 沈嫱拿帕子拂干眼泪,看她母亲殷殷热切的目光逐渐清晰起来,不由心下一阵涩然,开口声音便冷了几分:“母亲莫不是得了什么眼疾?” 事到如今,还要被女儿揶揄,沈三夫人心里不忿,想着这件事成之后,不仅丈夫能从狱中出来,儿子也可以被安排进宫中给皇子做伴读,都是多体面的事儿,况且女人生来不就是要嫁人的么,嫁谁不是嫁,妻妻妾妾也就那么回事儿,丈夫将来是个有爵位的,到时候再生个一男半女,那福还能少享,日子还能过差? 沈三夫人见沈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开这个口了,少不了她这个做母亲的来说道说道:“母亲,儿媳这里有份极好的姻缘,还需您过耳。” 沈母刚刚见三房一阵眉眼官司,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儿,见她这么说了,便道:“你且说来听听。” 沈三夫人理了理衣袖道:“阿嫱眼见着大了,做母亲的总希望能给她寻一份好姻缘,此生便也心安了。” 沈母捻动着手中的佛珠,不搭话。 沈三夫人讨了个没趣儿,只得硬说下去,将魏国公世子一顿猛夸,硬生生的将一个纨绔子弟夸成国之栋梁,又将送沈嫱给魏国公世子做贵妾的想法说了出来。 “碰!”沈母将软榻边的龙头杖掷了出去,怒道:“我好好的孙女,被你这样糟蹋。” 沈三夫人额角一痛,血珠稍后便顺着脸庞落了下来,见婆婆大怒,她坐是不敢坐了,只能跪在地下听婆婆训斥。 “真是精彩,趁三哥不在,你把他的女儿卖了,回头他呕死在狱中,平白苦了父亲这几日的辛劳。”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 众人抬头,信阳侯施施然走了进来,一身得体的墨袍更衬的他面如冠玉,容颜极俊。 沈嫣见了父亲,心刹时落定,只眼巴巴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信阳侯见状,合上手中折扇,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转身坐在她上座问道:“怎得不在国子监念书,跑家里来了?” “听说三伯父的事情,哪里还能安心。”沈嫣垂眸道。 “你能做什么?顶多打点打点狱卒,给你三伯父送趟牢饭。”信阳侯闲闲的说道。 沈嫣小脸儿憋的通红,却又无法反驳,小脑袋一扭,撇过脸去,不再搭话,过了一会儿,她心里想通什么似的,扭头问道:“我真的可以给三伯父送饭吗?” 信阳侯笑意盈盈看着她道:“不错。” 见沈三夫人仍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信阳侯对一旁的丫鬟说道:“拖下去吧,怪碍眼的。” “你”沈三夫人愤愤看了信阳侯一眼,刚想说什么,被信阳侯打断:“本侯可干不出卖女儿的勾当。” 沈母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婆子闻言,一把将沈三夫人抬了出去。 沈嫱一下子跪在信阳侯面前哭求道:“四叔,您是跟我父亲一起长大的手足,最是了解他不过,父亲他断断不会做出科场舞弊的事来,求您求您救救他。” “你爹他暂时死不了,回头准备些厚衣裳吧。”信阳侯示意侍女将沈嫱搀扶起来,见沈嫱一脸疑惑的望着他,信阳侯难得解释道:“宁古塔终年天寒地冻的,可不需要厚衣裳?!” 所以,案件查到最后,沈育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终究被发配宁古塔,在奉国公等人的求情下,沈嫱被留了下来,不必落入奴籍,沈三夫人原是陪同流放的,可一纸和离书奉上,她与沈家再无瓜葛,堪堪躲到娘家去。 沈昭年纪尚小,可留在京中,只是一辈子再无出仕或者科举的可能。 沈育临行前,沈嫣打点好狱卒,让四姐姐和她父亲见了面。自己不好打扰,只将手里父亲交给她的东西亲手交到三伯父手上,便退到一旁将食盒里的酒菜犒劳了狱卒,好让四姐姐跟三伯父多待一会儿。 人有旦夕祸福,沈育担任会试主考官,本来可以凭借此事再往上走走,没想到一朝风云变幻,倒落得如此下场。 沈嫣心里叹着气,四姐姐如今没爹又没娘,虽然靠着奉国公府的庇佑,她定是衣食无忧,可京中贵女圈子里向来是踩低捧高,人言可畏。 临安夫人并没有把沈嫱从女学除名,这件事后,沈嫱比以往更加沉默寡言,学习也更刻苦起来,纵然身边风言风语没有断过,沈嫱依旧听听就过。 倒是沈嫣为这事儿与不少贵女呛过声儿,她就是看不惯这帮子人落井下石的样子,四姐姐那样好,凭什么要受这些风凉话。 见沈嫣一副欲言又止想宽慰她又怕她伤心的样子,沈嫱反而安慰起沈嫣来:“比起宁古塔来,我受到的这些风言风语算什么?再说父亲只我这么一个念想了,我若不好好的,岂不是更给他雪上加霜。” 沈嫱目光坚定的看着远处随风飘摆的碧柳,心中暗想,父亲这桩案子疑雾重重,她必须长本事,将来才有可能替父亲翻案昭雪,任何事都没有这件事重要。 沈嫣见四姐姐真的没往心里去,放心不少,最近四公主一直在宫中住着,很久没来女学了,她心里有几分惦记,莫不是和亲的事要成了?! 这日上完课,沈嫣将书本放在女舍后,便蹦蹦跳跳的找凌檀打探打探消息,凌檀在国子监办公的房舍轻易没人去,有也是卫祯那厮,所以沈嫣每次都放心大胆的敲敲门。 “进!”屋里传来凌檀清冷的声音。 沈嫣一推门,直觉一道锐利如雪似剑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第五十二章 沈嫣进门, 见凌檀抱着一葫芦梨花酿半靠在软榻上自饮, 顿时来了火气。 小脾气见长的沈嫣将手里的枇杷膏墩在桌子上,一把拿掉他的酒葫芦道:“这些日子总见你有些咳嗽,也不见好, 我好不容易给你熬了一罐枇杷膏, 没成想你却作践起身子来了, 这壶梨花酿我要没收。” 凌檀手中一空, 一双有些水泽的美目回转过来看向沈嫣道:“下课了?我做了你最爱吃的东坡肉。” 沈嫣闻言, 将酒葫芦往怀中紧了紧,她这么有原则的姑娘, 怎么会为了一块肉而屈服,不给, 酒葫芦还是不给他。 沈嫣抱着酒葫芦乖乖的坐在八仙桌旁, 只闻一声轻笑, 有人在讲:“阿檀, 你让我闻了半天的肉味儿, 原来是给她做的啊。” 沈嫣愣愣的转头,发现屋中还坐了一个人,只见那人身着便于骑射的窄袖束腰长袍,一双绣有万字纹的鹿皮朝靴,腰间挂着一把匕首,正大马金刀的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吃茶, 见他容颜俊朗挺括, 五官深邃, 细细看去与凌檀有几分相似。 这人打扮不似中原人,倒像北方草原上的,沈嫣嗫嚅了一下嘴唇,不知如何称呼。 见沈嫣呆呆的不知所措,那人径自笑了,只道:“我是阿檀的表哥,你也可以称呼我为表哥。” “我们要吃饭了。”凌檀冷冷瞅了他一眼说道,那意思很明白了,就是你识相的话喝完这盏茶赶紧闪人吧。 没成想那人利索的上了桌,从凌檀碗里拨了半碗米饭,一言不发的吃了起来。沈嫣看看凌檀看看他,亦低头吃肉。 一股难以言喻的尴尬充斥着整间屋子,沈嫣将目光埋进肉里,嗯,老祖宗说什么来着,食不言寝不语。 一饭毕,沈嫣还惦记着四公主的事情,只悄悄问凌檀道:“四公主许久没来女学了,她她” “听说,她要嫁给我弟弟了。”那人说道。 “!!”沈嫣一愣,忽然想起四公主正在与仇池蒙图王子议婚,那眼前这人不就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仇池左贤王吗?!!她居然跟左贤王在一个饭桌上吃饭而不自知,天啊,沈嫣想捂脸。 沈嫣一时语塞,即使有话想说,貌似也对着左贤王说不出来。 凌檀见她一副焦急的模样安抚道:“四公主应当快回来上课了,你别听他胡说八道。”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盒果脯塞到沈嫣怀里道,“我娘新做的,味道极好,你拿去尝尝。” 沈嫣小心翼翼的将果脯盒子抱好,心道:你贿、赂我,我也不还你酒葫芦。不过,得了凌檀的话,她心下稍稍安定下来,天色眼见晚了,她不便多留,抱着酒葫芦和果脯便跑了。 “”凌檀望着空空的两手,失笑的摇了摇头,自己拿杯盏沏了一杯枇杷膏喝。 左贤王在一旁默默地想,但凡是弟弟,无论亲的还是表的,都不可爱。他都没有尝过姨母做的果脯呢,虽然大男人家的,吃什么果脯,可心内很郁结,且无法排遣。 凌檀喝罢枇杷膏,对左贤王道:“我只道并肩王娶霜霜表姐就够骇人听闻的,没成想蒙图真打算娶自己的皇姐。” “噗!”左贤王一口茶喷了出去,刚刚逗小丫头的话,他这傻表弟做什么真。 “这事儿原是父汗和母后交给蒙图的,我也没成想事态会朝这么奇怪的方向发展。”左贤王心里都是苦,将蒙图的歪理又对凌檀讲了一遍。 凌檀敲了敲桌面,蒙图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将四公主成功接到仇池,联姻确实是最妥当的方式,这么说,如今僵持的关键点在与蒙图肯定不能为四公主的驸马,且这件事要瞒住尚朝皇庭,确实不容易啊。 不过看左贤王的态度,他是断然不想联姻,不然这事儿没法搞。否则到时候把四公主接到仇池,送亲使团是要看着四公主和蒙图拜堂成亲的,最后见了元帕,再待三个月才会走的。 虽然到了仇池到底什么境地就仇池人说了算,可终究是件麻烦事。 “话说,你带着姨母跟我回仇池吧,我瞧着尚皇非明君之相啊。”左贤王劝道。 凌檀冷眼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便宜表哥,真后悔让他母亲上街买酒曲,不买酒曲就碰不到闲逛的左贤王,两人碰不到一起就认不了亲,认不了亲这块牛皮糖就黏不到他这里来。 “你先解决了自己那堆烂摊子再说吧。”凌檀说道。 真是令人窒息的表弟,他是好意来着,他要能解决还跑这里来干嘛。 “其实,关于四公主的驸马,我倒有个人选。”凌檀说道。 “谁?” “宣国公少子卫祯。” “那不就是京城第一纨绔?”左贤王眉脚跳了跳道,“你不能坑珠珠啊,好歹来说,你也算她表哥。” “卫祯性子虽有些跳脱,该有的能耐计谋一分不少,而且,难得有情郎。”凌檀回道。 “我们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珠珠,断不会将她再留在尚朝。”左贤王目光凝视前方道。 凌檀摇了摇头道:“还请左贤王自己去想万全之策吧。”他都说到这里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左贤王摸摸没填饱的肚子,悠悠的往驿站走,他得重新找人开灶。其实,生把珠珠硬抢回去也没什么不可以,可他们仇池没怎么养过珠珠,尚朝对她有养育之恩,不到万不得已,为了珠珠,他不愿与尚朝开战。 及至月中,四公主回了国子监继续上学,偶尔空闲的时候借沈嫣的笔记翻阅誊抄。她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譬如,她与仇池的议亲一直在不温不火的进行着,却没什么进展。她出门五次能碰到左贤王三次,她还时不时收到左贤王送的各式各样的新鲜玩意儿。 四公主心里隐隐怀疑,左贤王是不是喜欢她? 咳咳,那厢被怀疑的左贤王到底听进了凌檀的话,这几日正着实考察卫祯卫小公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第五十三章 四公主纠结了许久, 还是决定和左贤王说清楚, 她现在在和他的兄弟议亲, 他反而倒比蒙图惦记她, 这 是以,这日风和日丽, 左贤王又搜罗了不少精致有趣的玩意儿, 装了一檀木匣子打算给他的珠珠妹妹送去,这等事他都是亲自来, 从不假于人手。 左贤王抱着檀木匣子,满满都是身为兄长的关怀, 他家珠珠虽然也锦衣玉食着长大,大概也仅限于此了吧。依尚朝皇庭的做派, 想来没人细心到给珠珠备这些玩具。 如今,他只想竭尽全力去对她好,弥补曾经缺失的, 来自亲缘的关爱。 但四公主此刻还不理解啊! 头一次, 四公主一脸严肃认真的拒了左贤王的檀木匣子。 左贤王深邃的瞳眸里满是难以置信,一脸无辜的看着四公主求解释求安慰。 其实, 这番话由个云英未嫁的姑娘说出来,确实有些难为情,可四公主也没其他办法,只好心里一横, 有什么说什么了。 “本公主现在正与王爷的胞弟议亲, 无论成不成, 王爷如今的做法让本公主很困扰。”四公主说道。 “为什么觉得困扰?”左贤王憋着笑意继续说道,“这些都是你应该得的。” 左贤王望着远处被卫祯死死压制的弟弟叹了一口气,这事儿是指望不上蒙图那个小废柴了。 见四公主还是一脸郁卒,左贤王问了一句:“如果可以,你想留在大尚还是去往别处?” “左贤王当知道,这不是本公主能决定的。”太过奢望的事,四公主从来不敢想。 “如果你能决定呢?”左贤王忽然正色问道。 四公主瞧着远处蹴鞠的卫祯,神色恍惚了一下子,只回道:“我不知道。”毕竟这对她来讲,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儿。 左贤王随着她的目光追了过去,见蒙图正与卫祯抢一只花里胡哨的球,心里打了个突,这事儿要大条了,珠珠可别真看上蒙图那小子。 咳咳,左贤王准备发挥自己所有聪明才智,在不伤害珠珠,不抹黑蒙图的情况下,将事情说开。 “四公主有没有兴趣听我讲个故事?”左贤王问道。 “王爷但说无妨。” “在大尚千里之外有个国度,坐落在水草丰茂的漠西大草原上,那里的百姓淳朴富足,家家都有成群的牛羊。”左贤王带着四公主走向地势较高的藏书阁继续说道。 “在草原上,这样的部落就相当于一块人人垂涎三尺的肥肉。”左贤王垂眸低声说道。 “那后来呢?” “单于万万没想到,最先与他刀剑相向的是他最信任的部下,他趁着大阏氏生产时发动政、变,并抢走了刚刚降生的婴孩企图威胁单于。”左贤王登上国子监藏书阁顶层,俯瞰整个国子监,不知为什么四公主察觉左贤王周身戾气萦绕,无法消除。 一阵沉默,左贤王继续说道:“大阏氏被忠心的仆人护着逃走,半路又生下一个孩子,她本是怀了双胎,奸人抢走的是先出生的姐姐,以为女孩威胁不了单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这个孩子拿去跟中原王朝做交易。” 四公主心内一抖,眸光剧烈的颤动,一时思潮如狂风骤雨般席卷了她,她翕动着樱唇,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道:“这个故事,发生在仇池,是吗?” 左贤王点点头道:“你的眼睛很像我母后,也像我。” 四公主心弦彻底崩溃了,她只知道自己是大尚帝后的养女,虽然以前也想象过亲生父母的样貌身份,以为他们不是早逝的皇室宗亲便是为国捐躯的将军,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真实身份是这样的。 自己长了这么大,才被找到,想来也是不被重视和珍爱的,四公主按下心中的风起云涌道:“我在仇池有自己的名字吗?”她是不是被承认过的?! “我们兄妹三人都有两个名字,你在仇池的名字叫苏布德,因为母后姓燕,你的汉名叫燕珠珠,这是你出生前就定好的,父汗母后为你起的仇池名字,我给你起的汉名,你是我们仇池的明珠,也是父兄的掌上明珠。”左贤王低笑一声,阳光照进藏书阁,他的眼睛墨色中流动着深紫色,确实与四公主一般无二。 四公主蓦然想起第一次见左贤王的时候,他瞅着她重复的说了两遍“苏布德”,原来是这个意思,只是她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故而问道:“凭借一双眼睛,不足以说明你们要找的就是我啊。”她记得凌助教的眼睛跟她也很像。 “二十六年前,天底下拥有这双眼睛的只有漠西花海的燕家姐妹,而如今不过添了你我和阿檀,连蒙图都是随了父汗。”左贤王想了想又道,“叛臣和我们的眼线已经交代了你的去向,不会有错。” 四公主闻言点点头,仔细一想,不对啊,既然她是仇池的公主,左贤王知道,那蒙图没道理不知道,但为什么他们要来议亲?!这仇池有什么特殊的规矩吗? 左贤王迎上四公主犹疑的目光,眉脚一跳道:“议亲什么的,都是蒙图闯出来的祸。”甭管对不对,一切推给弟弟就对了。 四公主沉默良久,不知说什么好,只在窗户口上迎风凌乱。 “我来接你回家了,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去?”左贤王目光和煦的像一缕春风,充满暖意。 四公主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云喜院最诡谲离奇的话本子都编不出这样的故事来,她常常想,若是她有亲兄弟姐妹会是怎样的感觉。 如今左贤王渊渟岳峙的站在她面前,比宫里其他公主的兄弟都要沉稳,还长得好看,她心里忽然觉得舒坦了些。 她是听过仇池左贤王的威名的,都说他可以和并肩王一战,她先前最担心的就是并肩王与左贤王争锋相对,那想来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如今看来左贤王并没有开战的意思。 四公主心下莫名一暖,只道:“你带了八万精兵” “是为了接你回家。”左贤王低声道,十四年前的那个晚上几乎成了他一生的梦魇,他与父汗杀进大帐时,珠珠已经被人带走了,不知所踪,他心心念念盼望的小妹妹,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 当时将将满十二岁的他,是听过被俘虏的女眷是何待遇,他想如果叛军真敢把珠珠扔到那种地方,穷极一生他也要把那些人碎尸万段。 他们掌控了仇池王庭,并且用母后和珠珠的消息逼父汗退位,泰术孛氏被迫迁往极寒之地,直至他历经千苦带着蒙图从那个地狱一般的地方逃出来,亲自前往中原排查消息,等确定珠珠无忧后,他毫不留情的斩了叛臣与尚朝的联络使,带着泰术孛氏重新杀了回去。 大概从那时起他的名讳便是杀神的象征了吧,父汗重新掌权后,叛臣被收拾的越利索,珠珠在尚朝的处境越不妙,最终他按耐不住,必须将珠珠接回去,她生活在他的羽翼下,他才放心。 四公主翕动了一下鼻翼,心中至今难以消化这巨大的转折,一瞬间她好像什么都有了,有了生身父母,有了至亲兄弟,还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一时她竟不知道该悲该喜,种种心绪叠加,她有些无法面对左贤王。 “所以,现在这个檀木匣子你可以心安理得的收下了吧!”左贤王语气轻快的说道。 四公主顿时大窘,俏脸绯红,面子过不去便要强词夺理道:“既然是这么回事,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左贤王难得被人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本欲打算把珠珠接到仇池后,再将真相告诉她,如今如今他不是担心珠珠真的会看上蒙图那小子嘛,不过这话让他如何说得出口。 见左贤王一时语塞,四公主突然福至心灵般的想通了什么,咳咳,既然自己是个有人疼的,那么想来得寸进尺一下也无妨。 “我可以跟你回去,不过,驸马我要自己挑。”四公主红着脸说道。 左贤王挑眉看着他眼前这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目光里揉进了夏日暖阳,只轻轻说了一个字:“好!” 四公主没成想左贤王会真的答应。 左贤王同样没想到他的小珠儿会提这样的条件,本来他观察了一段时间,觉得卫祯还算可以列入驸马的考虑范围内,没成想小丫头自己有了心上人。 一心视蒙图为竞争对手并立志要给四公主当面、首的卫祯,此刻在蹴鞠场上狠狠虐了一番自己未来婚姻大事上的绊脚石,正身心舒畅着呢,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给自己挖了多深一个坑,搬了多大一块石头来砸自己脚,早知道,他就当神仙一样供着蒙图这祖宗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第五十四章 晚膳后, 沈嫣被四公主拉出来遛食, 最近四公主新得了一只极为精巧的风筝,听说出自洛阳梅家之手。 二人来到国子监书舍旁的空场上,因为都是没放过风筝的新手, 倒弄了半天, 累的满头大汗也没把风筝送上天。 沈嫣幼年时候是被她爹爹抱在怀里放过风筝的, 只是她不记得了。四公主是实打实的真没放过, 她只撕拆过别人的。 如今, 两人气喘吁吁的坐在草地上束手无策,忽见三公主从不远处的假山旁走了过来。 沈嫣与四公主本不欲理她, 两个人只低头专心致志的讨论手中的风筝。 “二位真是闲情逸致,真是令人羡慕啊。”三公主走近酸溜溜的说道。 “你何时不羡慕本公主了?”四公主抬头问道。她这个三姐, 向来眼高于顶, 一双眼睛只看得到天, 看人是用鼻孔的, 并且单单对着她时, 一双眼睛里简直能喷出火来,不过因为她虽是帝后养女,但到底占了嫡公主的位分,父皇母后每次赏赐,她得的最多,这便碍了别人的眼。 幸好她脾气硬, 一言不合就甩鞭子, 不然从小到大还不知道让别人欺负了多少去呢, 三公主不要看见她,一见便忍不住来找茬儿,她都习以为常了。 当四公主看到三公主一脸嫉恨的看着沈嫣时,心里画了个魂儿,她不记得阿嫣有得罪过三公主的地方。 “信阳侯已经给父皇递了册封信阳侯世子的折子,那上面可不是沈昳的名字。”三公主看沈嫣如看秋后的蚂蚱一般,女人未出嫁前不都是仰望父母兄弟过活吗?沈昳无法继承信阳侯府,沈嫣将来还不得看平城姑母生的小表弟的脸色。 沈嫣听了一阵好笑,只道:“父亲的爵位,他乐意传给谁就传给谁,难不成我们姐弟要巴着一个爵位过活?好男儿当胸怀大志,若阿昳将来是个出息的,爵位他自己会去军中挣,若阿昳资质平庸,即便父亲将爵位传给他,也是白瞎。” 沈嫣直觉三公主此次特意过来,不是嚼扯这件事的,再者说信阳侯府的事儿关她宫中一个未出嫁的公主什么事? 果然,三公主冷然一笑道:“你最好期盼信阳侯能长命百岁。” 四公主起身道:“你这么一说,本公主还以为信阳侯请封平城姑母的孩子为世子后,你们就想卸磨杀驴了呢。” “你!”三公主动手打不过四公主,动嘴说不过四公主,被噎得上不来下不去,便口不择言起来,“你不过是要和亲他国的棋子罢了,得意什么?” 这话若放以前,四公主听了可能会伤心,可如今她得了左贤王的解释后,心里非常释怀,并不在意这些有的没的。 四公主笑了笑没再言语,左手擎着风筝,右手拉着沈嫣欲离开,没成想三公主故意往旁边一挡,弄折了风筝的左翼。 岂有此理,四公主本身便不是什么好脾气,刚刚她千辛万苦才控制住挥鞭子打人的冲动,没成想倒有人故意撞上来了,不挨一顿打就皮痒痒。四公主将风筝放到沈嫣手上,低头欲拽别在腰间的鞭子,被恰恰走过来的卫祯拦住。 “这点小事儿哪还劳烦你亲自出手。”卫祯说道。 蒙图看到姐姐的风筝被人弄折了,不禁想到这是他亲眼所见的,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不定姐姐受了多少委屈呢。少年一颗心顿时沸腾起来。 “我堂堂一个王子跟你计较起来,确实有失体统不够大气,不过我特别想知道三公主故意毁坏我仇池送给四公主的风筝是何居心?”蒙图问道,“大概三公主对我们仇池特别不满意吧。” 一场姑娘家的吵闹上升到邦交层面,确实不是三公主所能承受的。 “道歉吧。”蒙图抱臂道。 向来眼高于顶的三公主怎么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颜面,见凌檀肃着脸色站在一旁,三公主不禁急走两步来到他面前道:“凌大哥,我已经向父皇请了旨,不日父皇便会为我们指婚。” 沈嫣闻言全身像被泼了冰水一般,通体冰凉,她愣愣的看向凌檀,不知所措。 “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舫春楼、怡红院、杏天楼京中排的上号的红牌姑娘都跟三公主心愿一致,你若嫁给阿檀得白添多少个姐妹。”卫祯颇不正经的出言调侃道。 沈嫣若刚刚只是浑身发冷,听完卫祯的话,她算彻底变了脸色。 凌檀横斜卫祯一眼,示意他闭嘴,而后才俯首对三公主说道:“你若不想出家做姑子,大可不必如此。” “”众人惊呆,这是他们见过最霸气的拒婚方式,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卫祯倒是很想知道,万一皇上下了赐婚圣旨,凌檀如何将三公主扔到庵里做姑子?毕竟他当初拒婚三公主的时候,过程极曲折复杂,差点就失败了。 凌檀都如此警告了,偏偏三公主不信那个邪,认为当年平城公主能做成的事儿,她也能。 但当着这么多人被落了面子,三公主并不甘心,尤其被蒙图逼着给四公主和一只风筝道歉。 她是说不过这么多人,等她父皇下了圣旨,看哪个敢抗旨不遵,她不信凌檀骨头能硬得过信阳侯,即便是信阳侯到最后不也乖乖娶了平城姑母!再说,尚主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事儿,凌檀他做什么拒绝! 这么一想,三公主心里舒坦了许多,冷眼扫视了众人一圈,头也不回的回宫了。 三公主是走了,凌檀瞥了卫祯一眼,有些偏头痛。 蒙图拿过已经坏掉的风筝,安慰道:“还好还好,只折了一下,我再死乞白赖的缠缠梅七想来能修好。” 四公主听刚刚三公主的意思,莫非她这个三姐看上凌助教了,四公主浑身一冷,觉得三公主在高地走钢丝而不自知。 沈嫣看都没看凌檀,扭头往书舍走。四公主,蒙图,卫祯识趣的散开了,只将凌檀留在原地。 “站住!”凌檀轻声道。 沈嫣充耳不闻,哼,他说站住便站住吗?! “嫣嫣,过来!”凌檀见前面小丫头跑的飞快,不由继续开口道。 沈嫣闻言停住脚步,回头说道:“不知凌助教叫我何事?” 听听,连凌助教都叫上了,可见问题很严重,嫣嫣很生气。既如此,凌檀哪里还敢命她过来,只得自己巴巴走过去,将她拉至木槿树下说道:“我不会娶三公主的。”原则立场问题,一定要澄清。 沈嫣别的没在意,卫祯的话她倒全须全尾的听到了心里,但凌大哥不是自己的谁,自己哪有立场去生气去闹别扭,难道自己心中憋闷一会儿都不成嘛?! 见沈嫣仍在气呼呼,凌檀想了想,心里将卫祯锤了一万遍,面前只得诚恳说道:“卫祯向来性子跳脱,口无遮拦,他的话不必在意。” “凌助教红袖添香,享尽齐人之福,我有什么好在意的。”沈嫣红着眼圈,低头闷闷的说完,转身便走,又被凌檀牢牢拉住,动弹不得。 凌檀仔细在心中过了一遍,他身边伺候的书僮,男的。出门伺候的小厮,男的。踏月园里算上他娘,女人的数量一个巴掌能数清,其中两个是服侍阿霄的嬷嬷那两个是专门给他娘亲捶腿捏肩的丫鬟。 红袖添香?齐人之福?凌檀眼中一片迷茫,这话从何说起。 沈嫣抬头见他还在回想,不由提醒道:“楼里的红牌姑娘都想嫁给你。” “我没去过那种地方,也没招惹过别的姑娘。”凌檀此刻不敢逗她,只得实话实说道。 “那卫祯怎么知道红牌姑娘都想嫁给你?”沈嫣继续追问。 “大概卫祯去过吧。”凌檀侧了侧头故意提高声音说道,保证一旁偷听的人都能听见。 果然四公主变了脸色,这次该轮到卫祯倒霉了,朋友是干嘛的,当然是互相坑害的。 沈嫣还想问什么,被凌檀揽进怀里,他低下头正迎上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儿,这样堵一堵她便不会生气了吧,凌檀心里暗想。 说话就说话,亲她干嘛! 良久,在沈嫣被憋的背过气去之前,凌檀松开了她,说道:“这才叫招、惹。” 呸呸呸!沈嫣颇有些恼羞成怒,这人一言不合就欺负人! “我只招、惹过一个姑娘,我这辈子便是她的了。”凌檀强买强卖道。 沈嫣望着他清俊至极的容颜,心里感慨万千,这张脸但凡是见过的,就没有不喜欢的吧。可她终究逃不过命运的吧,万一三公主一气之下真找皇上下圣旨,凌檀还能抗旨不遵?!当年她父亲便是被先皇的圣旨压下的头。 花影婆娑,凌檀替她抿了抿鬓边的碎发,顺道摘了一朵木槿花别在她头上道:“除了你,我谁都不要。”三公主敢找皇上要圣旨,他就敢将三公主一生都困在护国寺旁的莲花庵里做姑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第五十五章 三公主高傲归高傲, 但不达目的她誓不罢休, 回宫没多久, 便去御花园偶遇皇上, 做足一个女儿该有的孝敬与孺慕。 又在父女同游御花园的时候,小心翼翼进言渤海凌氏世代居江北豪阀之首, 江北士绅只知凌氏而不知皇家, 想来凌氏看似落魄了三十年,如今凌檀出仕, 江北系官员谁人不先拜一拜踏月园。 皇帝冷眼瞅着自己这个三女儿,后宫向来不得干政, 他倒要看看她说这么多到底想干什么? 三公主被皇上看得头皮一麻,只得硬撑着说下去:“渤海凌氏威信仍在, 长此以往怕是会扰乱朝纲,恐危及社稷。” “依你之见,当如何?”皇上神色淡然的问道。 “儿臣自愿出降渤海凌氏, 替大尚江山社稷贡献一份绵薄之力。”三公主长跪御前, 大义凛然的说道。 皇上眸光微闪,抬手扶起三公主后说道:“我儿既有此孝心, 父皇怎会难为你。” 是以,一道赐婚凌檀与三公主的圣旨宣到了踏月园。 信阳侯听闻消息后,沉默良久,在书房里挥手打碎他最珍爱的一套茶盏, 皇家除了下圣旨也没其他方法逼人就范了, 了无新意。 齐王听到消息后, 脚不沾地的去了踏月园,楚氏在他眼里藏污纳垢,脏得不行,如何能配的上凌家人。 如今说什么为了江山稳固便将女儿许配给凌氏,当初当初若不是楚氏犯上作乱,何须到此地步,那个花儿一般娇艳的姑娘便不会死,想到这里,齐王恨得牙根痒痒,他此刻什么也不想,就是不能让他皇兄如愿,是以这门亲事他第二个跳出来表示不满。 齐王直言自己有份大礼要作为庆贺,赏给凌檀,向来不怎么对付的两个人,难得在这件事上意见一致。 齐王从踏月园出来时,天色已晚,抬头便见满天星河闪烁,他此刻心中一阵轻松,家国天下他一刻也没拥有过,或许有机会拥有,却又被人一一夺走。 对于楚氏江山,他爱不起来,也护佑不起来,当年他不过总角之龄,就因为容貌出众又是舞姬养的,便被父皇送给前朝大太监做禁、脔,被人随意狎、弄、蹂、躏。他不知道他痛得几欲死过去的时候,楚氏在哪里? 他只知道,是那个凌氏女子劈开迷雾,将他拯救了出去,给他棉衣与银两,助他逃出魔爪。 虽然后来父皇起兵杀到皇城的时候,她不愿跟他走,终此一生,他只敬佩过她。也只想娶她,跟她生两三个孩子,过没人打扰的日子,他置上几亩田地,与她过男耕女织的平淡日子,可是她不跟他走。 她不是嫌弃他被太监狎、玩过,而是因为她有的家国天下,他没有。他们注定走不到一起去,她被父皇的军队砍的面目全非,支离破碎,他这辈子唯一做过的惊天动地的事便是闯过千军万马将她带出来,埋在青山之巅,那里有松柏成林,风一吹便是一片声浪,想必她会喜欢的。 齐王径直登上凌氏陵地,月影浮动,石碑林立,他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放在一处墓碑旁,又焚香燃纸一番。 良久,他低声道:“偌大的地方,只埋了你一个人,不知你会不会寂寞。” “我带了好酒来,这便斟给你喝,这是你们凌氏的家酒,我央了你侄子许久,他才答应给我。”齐王言罢,将酒洒落在碑前。 “皇兄预备将女儿许配给你四哥的独子,你那时最是顽皮,每每闯了祸便推到凌小将军身上,想必心里也十分依赖他,我必不会让楚家的血脉来膈应你。”齐王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天蒙蒙亮的时候才下山。 踏月园里,凌四夫人看着自家儿子阴晴不定的脸色,生怕他气出个好歹来。 没想到凌檀冷然一笑,将圣旨往手上掂了掂吩咐道:“把它裱起来。” 凌四夫人道:“你这是气糊涂了不成!你想想你爷爷,你爹,你五哥五嫂,究竟是被谁弄死的?” 凌檀望着已然跳脚的娘亲道:“正因为不敢忘,才要将它裱起来。凌家但凡有本事的都丢了性命,偏偏我被逼着尚主。” 麒卫将军在一起郁闷的直抓头:“四婶莫急,赶明儿我安排一场刺杀,哪个公主要嫁给阿檀我宰了她不就完事了。” 凌檀眉脚一跳,直言:“大哥,你这生怕皇上不知道是我做的?!” “”麒卫将军一愣,他还还没考虑那么多 “我不宰她,宰她太便宜她了。”凌檀为人处世的准则是:你膈应我一分我堵心你十分,很公平。 他说过,三公主敢请这样的圣旨,就得做好去庵里做姑子的准备。 国之大计,在戎与祀。 秋收后,帝王照例祷天祭祖,护国寺主持明悟大师全程主持整个祭祀章程。 这日午后,太后特邀明悟主持来宫中佛堂讲经,凌檀,沈嫣,卫祯以及宫中皇子公主皆在此陪太后听经。 两个时辰后,明悟主持歇了片刻和太后吃茶,两人是旧识,当年明悟还是护国寺小沙弥时便断出了太后乃凤格,贵不可言。那时太后还是晋国公府不受宠的姑娘,谁知一朝风云变幻,竟真成了皇后。 是以,明悟声望一升再升,不少达官贵人皆找他批命,太后更是深信不疑,左右是闲谈,提起这桩旧事,太后来了兴致,将几个小辈都叫至跟前给明悟一一看过。 在场没一个人是凤翔九天的命格,这也没什么,皇后之位何其尊贵,且只那么一个,怎会那么巧落在这少数几个女子当中。 可在场没一个是飞龙在天的命格,这就尴尬了,因为皇上所有的皇子都在此处了,况且皇上自打去年接连着病了几次后,已然没了给楚氏皇族添香火的能力,这事儿只有太医院提点和太后知道。 明悟见太后变了脸色,心知大事不好,忙又说道:“几位皇子年岁尚小,命理之说玄之又玄,将来会有大造化也未可知,现在一口断定到底如何,还为时尚早,不过” 太后见明悟迟疑起来,忙将明悟请到里室,两炷香后,明悟随太后走了出来。 “来人,将三公主押入莲花庵带发修行!”太后吩咐侍卫道。 “皇祖母,您这是何意?”三公主一时有些摸不到头脑。 “为大尚祈福,你不乐意?”太后看她的目光带了冰凌一般。 三公主心心念念都在盼着嫁给凌檀,怎甘心去庵中苦修,她是听说过的,皇族妃嫔只有守寡,公主犯了天大过错的时候,才会被送到庵里去修行,最后老死庵中,她没犯错,凭什么去做姑子? 三公主扭头看见凌檀眼观鼻,鼻观心在旁边打坐冥想,丝毫没有要为她求情的打算,她突然忆起那日在国子监,凌檀的警告。 三公主心内一毛,向太后哭求道:“皇祖母,你不要被奸人所蒙蔽。” 太后挥挥手,示意侍卫将人拖下去,眼不见心不烦,回想起刚刚明悟说的那番话,她更是被吓出一身冷汗来。 明悟在内室里说,几个皇子并非命格不好,而是三公主命格太硬,星盘煞气过重,将兄弟都克制住了。 为了大尚江山,为了她的孙儿们,她也必须将三公主送走,送去佛门清净地去压压煞气,刚刚明悟也说了,不必一辈子,三五年兴许就有所好转。 四公主眼睁睁看着三公主被扭送莲花庵做姑子,心里对凌檀的敬佩又上升了一个层次,果然是渤海凌氏出身,套路确实新奇。 信阳侯听闻三公主被太后送到莲花庵里做姑子后,心内一禀,连明悟都说的动,渤海凌氏果然不容小觑,这个结果他还算满意,凌檀手段比他利索狠辣,若凌檀心悦嫣嫣,倒是省了他不少力气。 三公主被送走后,从皇宫到民间,但凡是母的,哪怕是一条狗都离凌檀远远的,这件事若说凌檀没往里面煽风点火,大家都是不信的,可惜谁也抓不到他把柄,为了不被凌檀盯上送庵里当姑子去,只好敬而远之。 皇帝当然更是心知肚明,他自觉惹恼了凌檀,便再不提赐婚这档子事儿,君臣仍在维系面子情。 本来得知凌檀接到赐婚圣旨,沈嫣觉得这辈子又与他无缘了,暗地里还偷偷哭过几场,今日给太后请安时,眼圈还红红的,谁知在宫里竟然看到这么大快人心的一幕。 是以,回到国子监后,她吃嘛嘛香,心情倍儿棒,凌檀笑意盈盈的看着眼圈微肿的小姑娘,这会子撒丫子一样快活,心里也跟着甜蜜起来。 众人只道明悟算命奇准,却不知明悟在家父亲便是被楚氏所杀,更不知明悟的哥哥是凌家军的军师,亦是被楚氏所杀。如此深恨之下,他怎么会为楚氏江山祈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第五十六章 平城公主得知自己的独子被信阳侯请封为信阳侯世子时, 心中一阵激荡, 她以为会花许多力气才能办到的事儿,一时轻而易举的得了,有些难以置信。 “不算什么, 这是他该得的。”信阳侯伸手摸了摸嬷嬷怀里的病儿, 淡淡的说道。 平城公主垂目, 若是父皇还在世时, 她要什么没有, 如今却被一个侯世子的位子欢喜成这样。 望着窗前俊美若神祗的男人,平城公主心内一苦, 当年若不是齐王逼迫得紧,她不会用那么极端的方式得到沈期的, 当然她不会承认, 自己嫁给沈期的目的便是要剑指齐王, 只要能弄死齐王, 她不介意做任何事。 自从平城公主生产后, 宫中冷淡至极,赏赐全无,便是她母妃安贵太妃也碍着太后和皇帝的面,连赏赐都不敢大张旗鼓的给,只偷偷拖了心腹嬷嬷往平城公主府里送。 平城公主又惊又怒又怕,不敢直接表达不满, 只卧在府中称病, 还有先前圈禁的旨意在, 正好拿它做幌子,好保存颜面。 信阳侯又怎会同意她如此,一道请封世子的折子送到御前,狠狠地给平城公主母子刷了一波存在感,简直是把平城公主母子置在烈火上烹烤。 皇上心下想了,本来平城公主和信阳侯的亲事就是牛不喝水强按头,如今原配嫡子归沈家一年多了,也没见信阳侯的请封折子,如今平城刚刚降下新儿,信阳侯便急匆匆上了请封折子,若说不是被平城逼迫的,他无论如何都不信。 平城都被圈禁府中还敢搞这些幺蛾子,皇上被气的不轻,气归气,也不能冲着特别无辜可怜的信阳侯发火,是以,皇上看信阳侯的眼神越发怜惜了,好好的一个贤臣能将被平城糟、蹋成这样,简直有损天德。 皇上略一思索,将信阳侯请封的折子痛痛快快的批了,不批指不定平城如何跟信阳侯闹呢。本着为贤臣家中和美考虑,这折子也得批,不过体谅信阳侯糟糕的心情,沈昳远在武威他有些鞭长莫及,如今沈嫣还在国子监读书。 所以,虽然是平城公主之子得封,受赏的却是沈嫣,珍馐美味,绫罗绸缎,奇花异卉,金银珠宝,沈嫣能立马用的上的,都搬到了国子监,沈嫣暂时用不上的,都搬去了信阳侯府,宣旨太监也是够贴心的,不,确切的说,是皇上够贴心的。 沈嫣在国子监领旨时,一阵莫名其妙,这是来自帝王的安慰吗?还真是厚重又霸道,不要不行,退都退不回去。那么一大桌子菜,自己也吃不完,遂连带着凌檀,卫祯,蒙图等人都跟着一饱口福,四公主在一旁看得郁闷,好不容易出宫不用吃这些东西,如今又过回去了。 “快吃,快吃,这未必不是沈侯爷的心意。”卫祯将四公主拉上饭桌。 “卫公子,何出此言?”沈嫣疑问道。 “嘘!这是咱们几个偷偷说的悄悄话,我且说一说,大家随意听听就过了。”卫祯神秘兮兮的说道。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么。”四公主斜横他一眼。 卫祯悻悻的挠了挠头道:“我这不是怕大家膈应不开心吗?!” “行行行,你说你说。”众人觉得,若不让卫祯把话说出来,他得把自己憋出个好歹来。 “咱今天就事论事,先不提沈侯爷对大尚朝的功绩和皇上的一片惜才之心,只说最近接二连三的事情后,皇上对平城公主的印象,以及平城公主与沈侯爷这桩亲事的来历,沈姑娘姐弟回京一年多了,没见侯爷上请封折子,偏偏平城公主之子生下来没多久就被侯爷请封为世子,莫说昳哥儿就是先前的晗哥儿都没这样好的待遇,这样一来,你们猜猜陛下会怎么想?”卫祯末了卖了个关子。 四公主点点头,一本正经的对卫祯说道:“幸好你是个纨绔,你若去出仕,朝堂得被你搅得天翻地覆成什么样?!” “你这过奖过奖。”卫祯说完便不再言语了,只伸筷子朝四公主碗里送菜。 沈嫣虽说不在意这些,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经卫祯这么一点拨,反而亮堂了许多,她深刻认识到以自己这点子脑筋,越发摸不透她父亲了,不单单是这辈子,上辈子父亲不知道有多少次是被自己误会了去的。 凌檀见沈嫣呆呆愣愣的神游物外,不禁用手指扣了扣桌子道:“吃饭。” 凌檀将远处的糖醋了的鱼块夹了一箸子,去刺后放入她碗中道:“别的都不用想,别人给你就拿着,你只需记着你父亲不会害你,我也不会。” 蒙图汉话水平二五眼,别人说的他似懂非懂,但他眼不瘸啊,这一个两个的,都有人给夹菜,只有他最可怜巴巴,真的好想把皇姐拐回仇池去。 许是蒙图怨念太大,四公主挑了一箸藕片放他碗里道:“多吃蔬菜,长高个子!” 蒙图虽然感动,但也瞬间泪奔,皇姐这是嫌他个子矮嘛?!他委屈巴巴的嚼着藕片,兄长嫌他笨,阿姊嫌他矮,没有爱了,他对这个世间没有爱了。 午膳后,四公主和沈嫣回女学上课,凌檀特意走了一趟并肩王府。前些日子,齐王带给他的消息太大,他心里惊骇不已。 麒卫将军正在并肩王府后场习武,听说弟弟来了,心中纳罕,不知又出了什么事?他这个令人不省心的幺弟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 二人寻得一处僻静的地方,凌檀开门见山的问道:“大哥,我生的晚,三十年前凌家到底是怎么败的?” “提这事儿作甚?你只好好读书登科便是。”麒卫将军皱眉冷肃道。 “你倒是说得轻巧,这么多年你作为凌家的长子嫡孙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是为何?魏国公一派追到渤海也要将五哥置于死地又是为何?如今我带了个惊天的消息,你听是不听?”听就跟他做交换。 麒卫将军沉默良久,轻叹一口气道:“你是凌家的老幺,我与你五哥皆已陷入局中,便不想将你再牵扯进来。” “不要扯这些没用的,你知道我不想听这些。”凌檀摆摆手道。 “并肩王妃的身份你也知道,她的皇祖母出身渤海凌氏,算起来是我们姑祖母辈的,楚氏勾连外邦犯上作乱,凌家作为前朝后族被清剿,二爷爷带着几个侄孙辈逃了出去,楚氏登位后,又想要权又想要脸,极尽美化当年清剿凌家之事。”麒卫将军徐徐说道。 “二爷爷岂能不清楚楚氏的嘴脸,我小时候便遭过一场土匪绑劫,差点丢了性命,从此二爷爷将我记在他名下,命我在家时一定要装疯卖傻,又在凌家旁支抱养了几个孩子,凌家嫡脉正经来说也只有我,小五和你,后来你也知道了,我在渤海是傻子,你五哥在渤海掌家,你出生时二爷爷便将你以庶孙的名义记在族册上,以防我们没了,别人再加害你。”麒卫将军道。 “这么说来,爷爷不是爷爷是二爷爷,那三房与五房整个都是旁支?”凌檀问道。 麒卫将军点点头,继续说道:“你爹爹排行四,真正的三与五都是女郎,全在三十年前的清剿中身亡。” 凌檀轻咳一声道:“我们这位五姑姑可与齐王有交情?” 麒卫将军爆了粗口,气的双目赤红,狠狠拍了桌子:“那厮也配?” 凌檀微诧,只得照实说道:“前些日子齐王来踏月园向我讨要梨花酿,说是要祭故人。你也知道,此酒是咱们的家酒怎可轻易示人,他只道是要祭小姑姑,所以我有此一问。” “不过是些微的滴水之恩,没成想他倒在心中记牢了。”麒卫将军这才恢复了神色。 “齐王那日来踏月园,不止讨酒,还搅动风云来着。”凌檀失笑的摇了摇头道。 “搅什么风云?” “说是知道先祖的下落,三十年前的事我知之甚少,怕被他带沟里去,所以才来问问大哥。”凌檀又问道,“当年先祖下葬凌家可有人在场?齐王那意思是先祖或许没死。” 麒卫将军闻言一震,良久才涩然回道:“当初扶灵的是四叔。” 凌檀闻言一凛道:“看来,此事知道真相的人都死了。” “你是说还有你五哥?”麒卫将军道。 “不错,五哥肯定是查到了蛛丝马迹才被魏国公府灭了口。”凌檀寒着声音说道。 “遭了遭了,这事儿你也知道,可如何是好?”麒卫将军连连在屋子里转圈道。 “齐王恨不得我搅乱风云,怎么可能会将此事说出去,白白给我招惹杀机。既然有人这么喜欢灭口,我不介意让他怎么吃进去的怎么吐出来。”凌檀眸光划过一片厉色,冷然说道。 “小十,家里都希望你能平安康健的活着,其余的不重要。”麒卫将军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不重要?不重要祖父不知被囚在哪个旮旯?不重要我父亲死于非命?还是不重要我哥哥们除了装疯卖傻便是被人莫名谋杀?!”凌檀微微平复心中怒火,继续道,“大哥,楚氏不除,你们的期待便永远不会有,我亦不希望此事会困扰到下一代。”一味退让并不能止息杀戮,只有主动迎击尚可赢得一线生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第五十七章 秋雨连绵数日, 江河水势见涨, 岭南一带洪涝频频, 千里饿殍遍野, 匪患不绝。 渤海凌氏自从凌五郎逝后,便没有合适的战马供给朝廷, 军马周转不开, 边防吃紧。 大尚皇朝不得不听从仇池左贤王意见,两国结秦晋之好, 只是四公主不会嫁给蒙图,而是在仇池另寻勇士作为驸马, 迎娶四公主。 相应的,仇池会出良驹千匹作为聘礼献给大尚王朝。 迎亲勇士带千匹良驹从仇池出发, 大尚四公主的送亲队伍从尚都出发,两者于边塞会和后,一同进入仇池。 消息未传出前, 宣国公府先把卫祯拘在府中, 以防他生出什么乱子来,宣国公世子卫礼作为礼部侍郎自然在送亲队伍中。 沈嫣得知四公主终究要远嫁和亲, 一时心中沉闷不堪。 这日,沈嫣、四公主、左贤王、蒙图等人齐齐聚在踏月园里烤鹿肉,凌檀亲自带着小厮去酒窖搬酒。 沈嫣只知左贤王是凌檀姨母家的表哥,并不知四公主是左贤王的亲妹, 见四公主远嫁仇池, 生怕她天高路远, 有不顺心的大尚也鞭长莫及,如此想着,心内越发难过,眼圈红红的。 “莫非这些果木太呛,熏到了眼睛?”四公主逗趣道。 沈嫣摇摇头,只把捣碎的香料搁碟子里道:“明明是眼里进了虫子。” 沈嫣放在手中的活计,想了想,还是悄悄走到左贤王身边,低声叹道:“惜惜平日里是个要强的,可她并非生来如此,仇池到底会给她选什么样的勇士作为驸马,我不得而知。”说着沈嫣从袖中掏出一方印信,交到左贤王手里道,“只希望王爷看在此物的份儿上,能照看她几分。” 左贤王放下手中的竹签,接过沈嫣递过来的东西打量片刻道:“你这么做,四公主知道么?” “她做什么要知道?”沈嫣讶异的问道。 左贤王将手里的东西退回给沈嫣道:“没有这个,本王也不会亏待她,不信你问阿檀。” 沈嫣转身,正瞧见凌檀站在身后。树影婆娑,他一身天青色直缀长身玉立,静如青山,艳若云霞。 沈嫣见左贤王不肯要她的东西,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她并非不懂和亲公主过的好坏,全凭母国国力,尚朝强,四公主自然过的滋润,尚朝弱,四公主在仇池的境地可想而知。 而如今,尚朝有了大难才将四公主送去和亲的,如此一来,四公主到了仇池还有好日子过嘛?!沈嫣被自己的想象吓坏了。 “收起来吧,你看四公主像是会吃亏的人吗?”凌檀摸了摸沈嫣的小脑袋,安慰道。 凌檀好言好语将沈嫣哄好后,走到左贤王身边开始分割鹿肉道:“没想到那样的好东西,你不收。”那可是徐家在北境的通商及兑换银钱的信物,凭此物可以在徐氏钱庄和粮店任意调五成的钱粮。 “得了吧,我若收了,待会儿怕是走不出踏月园去。”左贤王摇摇头,专心烤肉,只当没看见凌檀送他的那个“算你识相”的眼神儿。 “难怪珠珠跟她玩得好,果然是个性子纯善的好姑娘。”左贤王看了沈嫣一眼赞道。 “眼睛看肉。”凌檀冷冷提醒道,他看上的姑娘当然是好姑娘了。 四人酒足饭饱后,又在池子里逗了一回儿条条,四公主向来是个胆大的,非要拉着沈嫣坐在条条背上去河道上逛逛。 沈嫣凭着一腔酒意,竟也没拒绝,两人骑在条条背上,一骑绝尘,将众人远远甩开。 条条在水里游的哗啦啦作响,四公主伸出双臂感受河道上的凉风,突然出声道:“阿嫣,你不必为我担心,我去仇池也算是回家了。” “咦?”沈嫣脑子卡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左贤王和蒙图是我亲兄弟,我的生身父母是仇池单于与大阏氏。”四公主解释道,“到了仇池,我还是不可一世的嫡公主,也照样威风霸气的很呢!” 沈嫣差点儿噎得一口气上不来,这反转的太快,她脑子有点乱,等理清楚后,不禁替她高兴,惜惜终于可以回到亲生父母身旁了,可一时又担忧,仇池风物与大尚迥异,不知到那边她适不适应得了。 又一想,此去经年,不知何时再见,就着酒意,沈嫣终是忍不住,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哎,你别哭啊,就是怕你伤心,我才跟你说这些,没成想你更伤心了,你这样让凌助教看到,不好。”四公主暗戳戳的劝道,“他会以为条条吓到了你,会狠罚条条的。” 条条闻言,委屈的喷了朵水花出来,以示抗议。 沈嫣被这一人一蛟逗的破涕为笑,四公主将手中的小布包塞给沈嫣道:“我给你备了些东西,以后我不在宫中,宫里能少去便少去吧。” 沈嫣点点头,二人又说了会子体己话,便驱着条条回了踏月园。 自此,四公主留在宫中备嫁,左贤王与蒙图准备带仇池使团回国,沈嫣悻悻的在国子监读书。 一个月后,一切准备妥当,仇池使臣团与大尚送亲队伍浩浩荡荡从尚都出发,十里红妆蜿蜿蜒蜒往仇池驶去。 卫祯从宣国公府逃出来的时候,送亲队伍已经走了半个月,他拖着一条被他爹打伤的腿,着急忙慌的跑来踏月园。 晨间,凌檀正在习武,看着狼狈不堪的卫祯挑挑眉,卫祯这厮话都顾不上说,直往踏月园的马厩里钻。 “阿檀,借马一用。”卫祯一眼扫过去,选了条壮实的小马驹,骑上便走。若说世间还有追的上仇池马的马,就只有凌家的马了。 凌檀笑意盈盈目送卫祯离开,转身去书房掏出一只信鸽来,片刻后踏月园上空一只雪白的信鸽直直飞往北境,看那方向正是送亲队伍离去的方向。 几天后,左贤王接到信鸽后,哈哈一笑,带着使团和迎亲队伍在大尚北境转起圈来,逡巡不前。 送亲的三皇子与四皇子甚是不满,北境秋风一起,风沙滚滚,就算戴了慕离也还是迷眼睛,不能张嘴,一张嘴就是一口沙。况且仇池左贤王素有杀名,尚朝除了并肩王,谁敢与其争锋,若此刻他有个什么想法,自己这没见过风浪的皇子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都到北境了,谁还能降住左贤王,就算大尚这边再不满,也得忍着陪着左贤王兜圈子看风景。 卫礼骑在马背上,除了两位皇子,他在送亲队伍里官职最高,也有幸离四公主的凤銮最近,两位皇子嫌在前面骑马吞沙子,随也跑到后面乘轿子去了,是以卫礼走在迎亲队伍的最前面。 这些年,他并非不知晓四公主的心意,纵然他有心,他们也是无法在一起的,他唯一能替她做的事儿,就是送她出嫁。 凤銮纱帐里,她凤冠霞帔,静静坐着,无悲无喜,卫礼心中一涩,驱马向前道:“公主放心,礼定当安然护送公主到仇池。” 四公主静默一瞬,方回道:“多谢卫侍郎。” 左贤王带着大家兜圈子兜到的第六天,远远一道灰白映入众人眼帘,仔细看来,嘚嘚嘚,一阵马蹄声急,四公主心内一震,掀了凤帐,正见卫祯乘骑而来,小马驹累的呼哧呼哧,卫祯被颠的只剩半条命。 卫祯强忍着身子的酸痛,滚下马来,腿已经被他爹打断,又在途中颠了几日,已酸麻的不能走路,只踉踉跄跄的半拖半爬来到四公主凤帐前:“惜惜,我们不是说好的嘛?你出嫁我就做你的面首你的嫁妆,你怎得忍心不要我?” 卫礼偏头痛,家里果然没防住这个倒霉孩子,阿祯还是追了出来。 三皇子与四皇子得知卫祯前来,纷纷在后面的轿里坐不住了,心里不由怒骂,宣国公府是怎么办事的,这等情况下还来搅局,到时候被仇池抓着错,不给战马了怎么办?! 卫祯带有血迹和灰尘的手摸向凤銮,抓住四公主的嫁衣裙裾道:“惜惜,别丢下我。” 三皇子与四皇子怒道:“卫祯,你还要脸不要?” 卫祯见已追上迎亲队伍,心下不禁松了一口气,只坐在四公主凤銮旁,仰面朝天,眸光泠然:“若要脸能得到她,我便要,若要脸得不到她,我要脸何用?” 四公主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卫祯,以往哪次见他不是鲜衣怒马,格外体面,怎的如今看去,他蓬头垢面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说话也有些虚弱,像是有旧伤未愈。 “卫祯”四公主朱唇轻启,声音带着一股酸涩的颤意。 卫祯闻言,扭头看上车里的四公主,星眸璀璨,只轻笑道:“我在。” “上来。”四公主道。 卫祯闻言,心中乍喜,即使腿上有伤,也连滚带爬的上了马车。 四公主忍住眼泪问道:“卫祯,我且问你,你愿随我回仇池吗?” 卫祯闻言,下了马车,来到卫礼驾前,跪地拜了三拜道:“大哥,阿祯不孝,叫爹娘白养活了,往后孝敬爹娘的事儿,还需大哥多多费心。”卫祯言罢,又磕了三个响头,而后转身爬回了马车,对四公主道,“我愿意。” 三皇子与四皇子惊怒道:“卫祯,你想叛国吗?” 此处正是仇池与大尚的边境,再往前三里地就是仇池国。 蒙图闻言不乐意了,出口怼道:“二位皇子可真有意思,送公主和亲他国便是友好邦交,若出个驸马,便是叛国的罪过?” 蒙图尚有几分好脾气,左贤王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他只拎起腰间的宝剑,一阵龙吟,长剑出鞘,唰唰两招剑背分别抽在两个皇子脸上道:“本王今日替尚朝皇帝教训教训你们两个。” “大胆!你竟敢殴打本皇子。”两位皇子又羞又怒。 “那又如何,不服来战!”左贤王桀骜一笑,挑战道。 那两个人自然不敢与左贤王切磋,只一个劲儿的替卫礼递眼色,卫礼自幼聪慧非常,即便不知道四公主与仇池的关系,也猜测个差不多,至于那两个草包的眼色,他只当没看见。 只是,没有想到,左贤王在边境兜了六天圈,是为了等阿祯。 车内卫祯躺着休息了片刻便不老实了,一把抱过四公主就往她嘴上啃,他被漠上风沙吹的皲裂的薄唇,细细压上她的朱唇,四公主心中一愣,嘴里都是血腥味儿,耐心品来却也甘甜似蜜。细水流长的温柔一吻后,卫祯细碎的眸光盈着笑意道:“果然是你唇上的胭脂最好吃。” 四公主闻言羞涩渐褪,目光森然的瞅着卫祯道:“你还吃过谁的?” 卫祯急忙摆手道:“没谁的,没谁的,就是小时候我娘做胭脂时,我不知是何物,尝了一口。” 四公主又想打他了,细想一下,绞了干净的热帕子,将他身上擦拭起来,擦干净再打:“我不需要面首,父皇给的嫁妆也够多,只是驸马还没人来做,你做我的驸马如何?” 卫祯闻言大喜,使劲点头道:“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你说要几次就几次,你说多久就多久,我都听你的。” 四公主俏脸通红,忍了许久才忍住想打他的冲动,这个不老实的,浑身都是伤,怕是一次都不能。她从车上的抽屉里找了上等的伤药,一一替他细细的涂上。 卫祯往自己的衣衫里一通捣鼓,翻出一沓子银票来,一把塞到四公主怀里道:“这些都是我的私房钱,都给你。你若喜欢王侯将相我便去挣,你若喜欢” 四公主伸出嫰葱一般的手指堵在他唇边道:“我只喜欢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第五十八章 卫祯番外 他出生的时候, 宣国公夫人很是吃了些苦头, 撕心裂肺痛了两天,他还在娘亲肚子里磨磨蹭蹭打转,丝毫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正值宣国公夫人多愁善感之时, 以为腹中孩儿不喜这世间, 不想出来呢。宣国公一个大老爷们儿哪劝得了这些, 只焚香告祖在卫家祠堂一通瞎折腾, 产室这边四五个稳婆手忙脚乱, 鸡飞狗跳,使尽浑身解数稳住国公夫人。 也不知道哪股劲儿使对了, 卫家这个小磨人精终于舍得从娘亲肚子里爬出来了。小家伙出世一个月,他爹连升三级, 家里的铺子间间都赚的盆满钵盈, 他爹这糙汉, 大脑门一拍, 喜道:“这孩子来得吉祥, 是个给家里带来旺运的福星,是以赐名祯。” 爹娘恩爱,卫祯前头有一二三四五个哥哥,他是卫家老幺。 卫祯打小能吃能睡,小胳膊小腿虎实的跟个小葫芦结似的,跟兄长打架从来不落下风, 绕是这样, 宣国公夫人还担心的不成样子, 每每都要嘱咐前面的五个儿子道:“可别真打他,他还那样小,不知事的。” 卫祯的哥哥们捂着青肿的脸颊,嘶嘶吸气,自认自己是当哥哥的,不跟这小王八蛋计较。 卫祯在他娘亲过度关怀下,长成一个不折不扣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 及至启蒙的年纪,哥哥们早早被送去族学读书,只有卫祯被送去跟小叔叔混,小叔叔常教导他,他们这些做老幺的,懂不懂经济学问不重要,懂得吃喝玩乐最重要,没事儿打打小架,闯闯小祸,最好把兄长们挣下来的功绩闯没几分。 那时卫祯虽然不懂,可也明白吃喝玩乐比读书写字轻松愉悦的多。 世间难得富贵与清闲,卫祯他两样全占,可见是个好命的,尤其是哥哥们每每瞅他的眼神中怜惜里带着点子星星羡慕,还要时不时的摸摸他的头道:“做老幺就是好啊。”什么都不干,家里好东西就都是他的。 久而久之,卫祯也是这么觉得,直到 那是今上登基的元年中秋,卫祯随家里一道进宫参宴。 席间果子汁喝多了,闹着要小解,便由个小太监带去偏殿更衣,等他收拾好,转了向从偏门出去,恰恰与等着他得小太监错开。 他不知不觉来到一处宫室,太监宫女团团围了一圈,卫祯看不真切,只听几道甚是嚣张的声音说道:“嫡公主又如何,不过是养女罢了,将来还不是要替我们这些真正金枝玉叶去外邦和亲。” 卫祯闻言停步,细细瞧去,影影绰绰重重叠叠的人影间,有个衣裳甚是华美的小姑娘被围在里面,她双手紧紧掐着衣角,在一群皇子公主间无措又孤单。 卫祯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嘲讽道:“都道和亲是什么说得出口的好事儿?我要是姓楚这会儿得羞愧死了。” 一言不合,几个孩子扭打在一处,卫祯一对四没再怕的,虽然他是纨绔,可话又说回来了,难道当纨绔不需要技巧的么?为了防止他下手没轻重,他的功夫是小叔叔亲自教的,就怕他一不留神将人打死了,给家里惹大麻烦。 下手极有分寸的卫祯将几个凤子龙孙一顿痛扁后,将腰间新编的小鞭子替给四公主道:“你这兄弟姐妹看着也不像讲理的人,以后再听不惯他们讲话,直接抽便是,不必忍着,反正你现在是嫡公主,他们不敢将你如何。” 四公主头一次听说这么新奇的说法,她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忽觉手中一沉,一把泛着香甜气息的豆沫糖被眼前这人放了过来。 卫祯还想说什么,见兄长在远处向他招手,示意他过去,卫祯挠了挠头,红着脸道:“等你长大,我娶你。”说完便一溜烟儿跑了。 等到四公主殿里的嬷嬷找到她时,她正愣愣的看着前方,嬷嬷叹了一口气道:“娘娘还在殿中等候,公主请回吧。” 四公主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忽而想起什么似的,指着前方那道身影问道:“那人是谁?” 嬷嬷老眼昏花,只看得清穿褚色世子服的宣国公世子,于是道:“那个啊,是宣国公世子卫礼。” 咳咳,卫礼的名字被四公主记在心里,一记记了那么多年。 卫祯在宫里打了凤子龙孙,自个儿心中也怪忐忑的,这样的祸他还没闯过,也不知闯的对不对?但不管对不对,他就是看不惯那么多人对一个无辜的女孩子恶语相向。如果重来一次,他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宫宴结束后,本来他爹政绩突出,是需要升官的,因着他在宫中闯了祸,福祸相抵,他爹的官是升不成了,他还以为会遭爹爹一阵痛骂,没想到他爹差点儿喜得把他抱起来亲,只连连称道:“祯儿,干得好!” “”卫祯疑惑了。 卫祯跑叔叔的院子里,撒泼耍赖再不做纨绔了!他觉得纨绔这个身份配不上他的野心。 卫家小叔隔着院子喊道:“哥,你快来吧,你儿子狗急跳墙了。” “”呸,什么破词。 小叔叔这一嗓子,不仅喊来了卫祯他爹,他爷爷,他叔父,凡是姓卫的男丁都来了,一人一句,苦口婆心,劝他做纨绔。 最后卫家小叔使出杀手锏来:“做纨绔可以尚主。” 刚还窜天窜地的卫祯闻言立马老实了,安安心心做他的纨绔。 他爷爷屏退众人,将他拉入密室里开始掏心掏肺的谈天:“能做纨绔的卫家子弟,都是家里最聪慧出色的儿郎。” 卫祯不解,纨绔不是不学无术的嘛。 卫老爷子深叹一口气道:“纨绔是门技术活儿,世家之道旨在稳定平衡中上升,你的诸位哥哥已是极致,若你也同样出色的话,对卫家来讲是祸非福,前朝的渤海凌氏不就是例子吗?” 卫祯点了点头,爷爷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卫老爷子见他把话听进去了,继续说道:“虽然你是纨绔,家里该教你的,一样没少,无论经济学问还是武功谋略,你都是小辈里学的最好的。” 卫祯又点点头,爷爷说的太对了。 “你小叔叔教你闯祸,也都需要拿捏分寸的,多一分太过,少一分鸡肋,这点他做的很好,不让家里省心,也从不给家里添大麻烦。”卫老爷子赞道。 “今上庸碌无为,尚朝江山不甚牢靠,四方豪阀蠢蠢欲动,若有朝一日变天了,你便是我卫家唯一的指望,明白吗?”卫老爷子敦敦教诲道。 “多谢爷爷指点,孙儿明白了。”卫祯心思渐渐沉稳开来。 他还是那个他,从卫家的混世魔王混成京中第一纨绔,不过几年工夫而已。他也是个有心气的,即使做纨绔也要做最浪的那个,也要摘的纨绔界的桂冠,争当第一。 斗鸡走狗的日子过得很舒畅,一转眼几年过去了,他也到了大婚的年纪,宫里欲让他尚三公主,可把他魂儿吓丢了,俗话说七岁看到老,他第一次进宫便看到三公主对四公主恶语相向,从小就那么恶毒,长大还有好?!他说什么都不要娶她!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差点把自己废掉才让宫中死了心,日子刚消停没多久,便听说四公主要去仇池和亲。 可气死他了!他能怎样,他只能先爬了四公主的床,将生米煮成熟饭,左右他是纨绔,谁还指望跟个纨绔讲道理。可他仔细留意四公主看他大哥的神色,一颗心直直坠入冰窟一般。 为女人和兄弟反目成仇这事儿,他做不上来,他只得拎着两坛子好酒去找他大哥谈心。他就问问大哥对四公主有意否?愿不愿意娶她?如果他们两厢情愿,那么即使心里再痛,他也甘心退出。 没成想大哥狠罐半坛子酒,沉默半晌道:“我不娶她!” 卫祯瞬间火了,你不娶人家,你有事没事儿往人姑娘面前晃荡是几个意思?不娶何撩?撩了又不娶,这不是渣男是什么?卫祯扪心自问,他一个纨绔都做不上这等没品的事儿来! 是以,兄弟两个,不可避免的,酒后打了一架,卫礼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终究败在卫祯拳下。 卫祯万万没想到,四公主走的时候,家里提前得了消息把他拘起来了,等他挣脱开来的时候,四公主早走了半个月了。 卫祯从府里逃出来,又被他父亲捉了回去,请了家法将卫祯腿打断。 “父亲,我像你爱母亲一样爱着四公主,您为何不准,我不求做她夫君,能做个面首陪在他身边便心满意足了。”卫祯爬起来磕头道。 “你这不肖子,看老子不打死你。”宣国公刚举起家法,被卫家小叔拦了下来。 “祯儿,你做好了为爱闯天涯的准备了?”卫家小叔说道。 “是!” “家里成全你了,滚吧,记住,从此你不再是尚京卫家的子嗣了,你被族里永远除名了,走了便不要再回来了!”一向对他爱若珍宝的小叔冷然说道,一贯清冷的声音满是风霜。 “谢叔父。”卫祯长跪宣国公府前,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从凌檀那里借了马,刚入渤海便累死了小马驹,只好去北水凌家借了一匹小马驹,日夜不停地赶路,他也不知道自己赶了几天路,只道是追上了。 后来才知道,为了等他,左贤王带着仇池使团和送亲队伍在北境兜了六天圈。原来,他从不是一个人在付出。 等到他后,人马直直朝仇池行去,顾忌着他身上的伤,车马行的极慢。他这才了解到原来惜惜是回家,不是要嫁人了,听说她还缺个驸马,当她问他愿不愿意的时候,他只觉得眼前繁花盛景,暖如春光。 他想着,他是要做惜惜男人的人,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吊儿郎当,他还想了,该有的文武本事,他一样不差,应该可以在仇池谋个一官半职的,虽然惜惜贵为仇池公主,但他还是要养着她的,男人养女人那样养着。 可他万万没想到,在他满心欢喜为自己小家盘算的时候,宣国公府落了难,先是远在南疆的三哥被人诬陷通敌叛国,接着卫家旁支被搜出纵奴行凶,逼死良民的事儿来,一时宣国公府被推向风口浪尖,都察院、刑部、京兆尹三司合查卫家,宣国公府上下三百口人皆入狱。 在老并肩王力排重难之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宣国公爵位被褫夺,卫家所有从官的皆被罢免,齐齐流放岭南,在途中遭遇大雨,船只顷刻翻覆,卫家人无一幸免,三百余口顷刻间被江水吞噬。 南北消息不太通畅,卫祯得到消息时,已是半年之后。惜惜得知后,懊悔不已,她不该,不该那么自私把阿祯带到仇池来。 “此事必有蹊跷,我算是被家里硬赶出来的,当时就察觉到不大对劲儿,没成想是这么回事。”家里赶他出来,是为了给卫家留最后一丝血脉,卫祯突然想起爷爷当年对他说的话,一旦变天,他是卫家唯一的指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第五十九章 春复秋往, 四年光阴穿梭, 当年国子监的凌助教已然成为凌探花, 大理寺卿, 官居三品,位列九卿。 凌檀三年前摘下探花之时, 就央了临安夫人去信阳侯府提亲, 信阳侯思索了两个月终是同意这门亲事,不会他尚觉得嫣嫣还小呢, 想多留两年。 如今三年过去了,凌檀隔三差五去找信阳侯品酒谈人生, 终于敲定今春把喜事给办了。 沈嫣在自己的石榴院里,偶尔和四公主通通书信, 听说她和卫祯的第一孩子就要出世了,不由替她开心,在绣嫁衣, 绣香囊荷包的同时, 还绣了几件婴孩穿的小衫,稍后托徐家的商队给四公主送过去。 星辰日转, 一开春人们迎来的却是地覆天翻。 魏国公世子魏昶不知怎么想不开了,开着魏家的船去渤海晃悠,正巧碰上刚出玲珑塔的璎璎,杀父之仇, 不共戴天。 季家的船, 猫捉耗子一般直直咬着魏昶的船不放, 璎璎已不是当年面对生父死在自己面前而毫无办法的孩童了,她既然能从季家玲珑塔里走出来,便已具备了掌管整个季家的能力。 一招杀死魏昶太便宜他了,当年他敢来渤海撕开淮河口子,水淹北水凌家,她便敢追着他将他在魏国公府门口斩了他。 魏昶起先不以为意,一个黄毛丫头,乳臭未干,能有什么本事。可渐渐的,被身后那不紧不慢,一直与他保持寸步距离的季家船吓出了一身冷汗。 璎璎欣赏够了魏昶的仓皇鼠窜,她提着凌家祖传的长刀随魏昶来到魏国公府门口。 长刀横立,日月失辉,寒光一闪,魏国公府朱门染就,魏昶人头落地。 璎璎拎起魏昶人头扣响了魏国公府的大门,此后便消失在魏国公府内。 凌檀得到消息时,正值下朝,他与阿霄坐在书案旁临摹拓本,先是季家的人来报信,后是魏国公府的人来找茬儿。 凌檀略一思索,在凌家小辈中,数璎璎最聪慧,又得五哥亲自教导,凌季蔺三氏的掌上明珠,即使性子娇纵些,也没这么莽撞的时候。 实在反常,这些年埂在他心头的除了五哥的死便是祖父的囚身之所,他查了许久都没查到,难道说璎璎知道了什么? 是了,当年是季家上任家主季庭随前朝太子一起,护送传国玉玺来尚都,后前朝太子为隐瞒已孕太子妃的下落,饮下牵机后,季家家主逃了出去,不知所踪,一起不知所踪的还有传国玉玺和氏璧。 照这个思路来,最有可能得知祖父下落的人便是前朝太子,太子已故在前尘旧事中,而逃出去的季家家主却是前朝东宫近臣,知晓的秘密不比太子少。 这样一来,璎璎承的是季家一脉的宗嗣,她会从季家得到凌家先人的下落,不足为奇。 况且传说季家玲珑塔专为季家船王而设。自季庭杳无所踪后,便一直闲置了这么多年,直至璎璎出世。 难道,祖父在魏国公府?凌檀眉间一凛,心知此事急不得,璎璎那丫头素来是个伶俐的,若她救出祖父肯定会来踏月园,此事以不变应万变。 踏月园没有凌家的船只接应,是万万近不得的,魏国公府的人也只扯着嗓子在岸边吵闹,见凌檀不理,不由怒骂起来,反正凌檀坐在屋内是听不到的,扯破了嗓子与他何干。 踏月园书房内,凌檀此刻宁心静神调遣凌家军影卫,无论真假都秘密关注着魏国公府。 绕是心思缜密如凌檀,也万万没想到,魏国公府有条直通太后宫中的密道。 璎璎确实进了魏国公府,也找到了她太爷爷的囚身之处,等她费尽心思将人救出来时,小舅舅专门给她做的机关鹤被底下乱箭射的卡了一下,只这一下,差点让太爷爷从机关鹤上滑下来。 璎璎到底人小,脚下一使力挣脱了,太爷爷坐稳了,她彻底给掉下去,最后只来得及说一句:“老祖宗勿怕,这机关鹤会将你送到安全之处。” 是以,璎璎狠狠拍了一下机关鹤身上的机关,机关鹤杳杳升空,向踏月园的方向飞去。 自己却落在了皇宫大内的桂树上,正赶上齐王在宫中陪皇上喝酒,已熏熏然微醉,正在树前吹风赏风景,见璎璎从树上而落,恍惚间以为见到了故人。 那厢凌肃被人救走的消息,在皇宫在魏国公府炸了锅,这事儿传出去,是动摇国本的大事,楚氏一直粉饰的谎言终究会被揭穿的。 到时候凌氏一怒,江北世阀莫不惶恐,楚氏半个江山都得震一震。 机关鹤落在踏月园,凌檀连忙跪地拜见祖宗,凌肃摆摆手道:“璎璎落在皇宫大内,赶紧派人去救。” 凌氏能出动的影卫都出动了,愣是没得到一丁点儿璎璎的消息,麒卫将军派去并肩王府的人马勉强在皇宫密室找到璎璎的下落,在齐王未出宫建府前的居所密室里。 若是真刀真枪,璎璎尚能扛得住,关键在于齐王这阴司小人,玩的都是卑鄙下、流的伎俩,多年前凌家女已然成了他心头的白月光,如今见了璎璎犹如饿狼扑肉般。 璎璎到底年纪小,许多阴司招数防不胜防,就比如齐王放过来的艳蛇,她躲无可躲,一招斩了,却被斩下的蛇、头一口死死咬住了胳膊。 艳、毒入肤,璎璎哪里遭受过这个,可她又不傻,也是偶尔听说过齐王风闻的,心下叫糟,只凝住神思将艳毒聚集在一处,于身体最微弱的眼睛处逼出。 先前,璎璎在追杀魏昶的时候,就曾给并肩王世子去信,告知他自己要去京中闯祸了。并肩王世子得到信儿后,立即快马加鞭往尚都赶,并肩王世子与沈昳关系铁的从不分开,是以两个少年一并从武威赶回来。 谁人敢硬闯皇宫大内,也只蔺家子了,并肩王世子擎着打神鞭麟鞭,一路无人敢拦,当他一脚踹开宫门时,璎璎正两行血泪的瘫软在角落里,殿内是正脱得精光的刚被立为太子的楚徽之和只穿一条亵裤的齐王,璎璎身上又被艳蛇咬了几口,她此刻再没有力气逼毒了。 并肩王世子目眦欲裂,手中打神鞭一挥,齐王胸口裂了一道口子,鲜血滚滚流了下来,艳蛇闻到更浓重的血腥味儿,一下子都聚了过去。 他快步走过去,一把抱起璎璎,只见她此刻已意识不清,进入混沌状态,这是季家独门功法,遇到处理不了的险情为了保命自动龟息。 并肩王世子惊怒不已,他打小就捧在手里的小姑娘被人这样残害,岂有此理! 有这样一个传闻,蔺家男人不好惹,蔺家女人不要惹,惹了蔺家男人兴许有命在,惹了蔺家女人绝无生机。 怀里的这个小丫头,打在娘胎里他就喜欢的紧,她睡在凌夫人的肚子里不爱动弹,亦不大理人,每次他搬了小马扎站在马扎上去和她打招呼,她总会心有灵犀的和自己对手指,很是可爱。 她打那时便注定是自己的,及她出世后,自己拿麒麟婚书将她订了下来,她这辈子就是他的了,他怎么可能允许别人这样欺负她。 “璎璎一双眼,拿你楚氏江山来赔吧。”并肩王世子抱着璎璎出了宫门。 “蔺镜,你想造反吗?!”楚徽之穿好衣服,拿起宝剑朝并肩王世子背后掷了过去,沈昳在后面拿手中的剑震了一下,好巧不巧的,那剑被震出去,回刺到楚徽之胸口,一剑穿心。 尚朝立国三十二年,奉国公孙,信阳侯子沈昳一剑诛杀太子楚徽之,朝野震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第六十章 见太子被杀, 宫中一片哗然, 禁卫军牢牢将并肩王世子三人围住。可世间谁又敢拿并肩王府的人。 “阿昳,退到我身后去。”并肩王世子冷肃的命令道。 “大胆狂徒,沈氏是要谋反不成?!”禁卫军统领不敢怎样并肩王世子, 只拿剑指着沈昳说道。 “我怀里怎么回事, 莫非统领大人眼瞎不成?”并肩王世子拍了拍怀里的璎璎, 抬头一字一顿的说道, “打神鞭在此, 上前阻挠者杀无赦。” 两方僵持到宫门口,突然巡卫司的人前来增援, 巡卫司总领是太子的舅舅,怎会轻易放过他们, 一来便放冷箭。 沈昳长剑出鞘, 一不做二不休一并将巡卫司总领斩了, 楚徽之他该死, 与楚徽之相干人等都该死, 这份血仇迟了五年,可终归是要报的,每个伤害过他阿姐的人,必将死于他的屠刀之下。 两人且战且退,与麒卫将军带的并肩王府的人马会合,双方人马打成一片, 趁乱并肩王世子抱着璎璎回王府疗伤。 一旁的信阳侯将沈昳提回了侯府, 沈嫣得知消息的时候已是后半夜, 天下着大雨,春天里难得一见的暴雨。 信阳侯打断两根家法,汀雪急匆匆进来叫醒沈嫣:“姑娘醒醒,姑娘醒醒,大事不好了,侯爷要打死公子了。” 沈嫣迷迷糊糊醒来,听说阿昳回来进了宫就把楚徽之斩了,一时懵住了,浑身一阵冰凉,衣裳也顾不得披,慌慌忙忙赶去前院。 只见一张宽板凳横在前院庭中央,沈昳正奄奄一息的趴在上面。 “这是怎么了?”沈嫣扑过去,见沈昳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这个逆子,我再不教训,他都敢把天掀翻了。”信阳侯执着管家新递上来的家法怒斥道。 沈昳昏昏沉沉仿佛见到了阿姐,只抬起头,视线一片模糊,他低声呢喃道:“这世间再无敢害你的人,真好。” 沈嫣惊坐在地上,脑中一片空白,她神思一片混乱,阿昳阿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信阳侯仰起手中的家法就要抽打过去,被沈嫣一把拦住:“父亲,你是要打死他吗?”见信阳侯执意要打,沈嫣痛哭道,“你还要我们姐弟如何?打死他一个,您自有别的儿子来继承家业,可母亲只他一个儿子。”她也只有这么一个弟弟。 “你问问他干的糊涂事儿!”信阳侯扯开沈嫣怒道。 “我不后悔,杀了楚徽之我不后悔!”沈昳稍稍清醒了头脑便跟信阳侯呛声道。 “别打了!”沈嫣哭道,“左右你看我们姐弟不顺眼,我与阿昳自请离家,绝不会拖累沈家一分。” 信阳侯扔了手中的家法,低声道:“这可是你说的,既然说了这话,便走吧,以后不要再踏进这个家门半步。”说罢,转身进了屋,只留一片渐行渐远的身影。 大雨滂沱而下,汀雪拿来遮雨的蓑衣,沈嫣将自己的免死金牌扒拉出来,又将四公主给的东西都从闺房拿出,扶起沈昳便往门外走。 天大,地大,沈嫣与汀雪扶着沈昳,竟不知朝哪里走。徐家远在渤海沧州,并肩王府这会儿怕是乱成一锅粥了,今日这事儿没得连累并肩王府。沈嫣闭了闭眼睛,缓缓说道:“去踏月园吧。” 幸好,她们三人去的是踏月园,因为去并肩王府的路上已是杀机重重,汀雪从车马行租了一辆马车,两人合力将沈昳拖上马车,汀雪坐在外面赶车。 距踏月园还有三里地的时候,被京中巡卫拦住,数十人顿时围攻上来。汀雪抽了马车上的长剑,格挡在前面,绕是她功夫再好,也抵不住对方人多,渐渐体力不支,落了下风。 “小姐,快跑!”汀雪一剑划到马屁股上,马浑身一疼,尥蹶子狂奔,沈嫣试着扯紧缰绳,无济于事。 眼看马车就要颠散了架,后面那群官兵也快要追上来了,沈嫣心中一慌。 忽而马车稳稳的停住,沈嫣抬头一看。 只见那人一袭墨色披风在空中猎猎作响,他伸手止了惊了的马车,细细看了她一眼,转头对追上来的官兵道:“诸位三更半夜的追杀我未婚妻是何道理?” “回凌大人,马车上有弑杀太子的逆贼。”领头的回道。 凌檀朝虚空吹了一声口哨,两个影卫无声无息的落在他身侧,凌檀指了指沈昳道:“将这小子扔回并肩王府去,将嫣嫣送去踏月园。” “属下遵命!”二人领命分开行动。 “凌大人这是何意?难不成有意窝藏逆贼!”巡逻的官兵立即恼怒起来。 “凌某官居三品,位列九卿尚无权处置并肩王府的人,难不成诸位就可以对其任杀任打了?!”凌檀戏谑道。 理都在凌檀嘴里,众人如何说得过他,一言不合,便开打起来。 半个时辰后,诸位官兵竟被凌檀缠住,解脱不开。众人恼怒非常,渐渐起了杀机。 只听前面一声朗笑:“数十人围攻一个,也不害臊。” “麒卫将军,这里可没并肩王府的人,我们如何,你管不着。”好不容易逮条大鱼,被凌檀放跑了,天可怜见升官发财的机会就这么从手中溜走,岂不恼怒。 “原本是管不着,这么多人围着我弟弟捅刀子,我岂能看得下眼去,诸位诸位下去跟阎王好好掰扯掰扯讲讲理。”麒卫将军令人将这群官兵一一斩杀,兄弟二人齐齐朝踏月园赶去。 踏月园内,沈嫣一把鼻泣一把泪,阿昳身上还带着伤,又沾了半宿雨水,如今也看不着他,可如何是好。 面目生冷的影卫,平时干的是杀人越货的买卖,若做个知心大哥哥,劝一个哭哭泣泣的小娇娘放宽心这事儿,看着容易可他也委实干不上来啊。 凌肃正在厅上吃茶,见自家影卫带回来一个娇滴滴的小丫头,细细打听下,才晓得事情来龙去脉,戎马半生的凌将军沉吟半晌,只好柔声道:“沈家小子犯下的罪过,除了并肩王府,没人能平得了,阿檀让人送他去并肩王府反而最安全,你莫要哭了。” 沈嫣也觉得自己没用极了,遇到事情只知道哭哭泣泣,却毫无办法,她颤悠悠的从袖中掏出一枚免死金牌来,抽抽搭搭的说道:“我有这个,兴许能救阿昳一命,却还没来得及给他。” 众人只得又劝道:“没有这个,他也定会平安无恙。” 沈嫣坐在厅内,突然想起,阿昳把太子杀了,这可是诛九族的罪过,虽然已经名义上和沈家决裂了,如果皇帝非要追究沈家的过错,给沈家扣上谋逆的罪名,那可是沈氏一族都被她姐弟二人给连累了! 及至凌檀回来,见沈嫣还在厅堂里打转转:“还不去睡?” “凌哥哥”沈嫣忙冲上前去,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可有哪里受伤了?” 凌檀摇了摇头道:“都好。” 见她仍魂不守舍的立在一旁,知她担心沈昳和家里,不由开口安抚道:“朝廷定不了沈昳的罪,沈家便可逃过死劫,并肩王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这世上,包括皇族,没人敢去并肩王府要人,并肩王妃便是例子,即使她是前朝太子之女,并肩王府护下的,便没人敢动。 麒卫将军向凌肃禀告了璎璎的状况,气得凌肃拍碎了桌子板。 “世子那里是怒不可遏,一定要反的,并肩王妃已打算在云南称帝,王妃让孩儿来问一句,老将军尚能饭否?”麒卫将军恭恭敬敬的回道。 “老子能吃着呢,若霜霜要称帝,我凌氏必会为她保驾护航。”凌肃气若洪钟的回道。 凌肃被人从宫中救走这件事儿被太子遇刺身亡一事遮掩,朝中弹劾沈家的奏章如雪花般的飘进南书房。 并肩王蔺羡已从武威赶回,只说战事吃紧回京点将,顺便将沈昳点走。有不怕死的为了邀功,竟然亲自去拦并肩王的车驾。 并肩王只轻吐六个大字:“贻误军机者,斩!”不少谄媚皇族的小人成了并肩王的鞭下魂。 并肩王给皇族的答复是:不管沈昳与皇族有何过节,这会儿他有军务在身,等他完成军务,任皇族处置。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就是明晃晃的包庇,谁又能耐他何? 沈昳有并肩王府做后盾,皇族不敢拿他如何,奉国公府就没那么幸运了。奉国公也不留恋眼前这点子富贵,皇族说要治罪便治吧,于是受沈昳牵连,奉国公封号被褫夺,一家子流放岭南。 因着信阳侯为平城公主的驸马,罪不加身,信阳侯非常自觉的自去爵位,自圈府中,闭门思过,并对外宣布与沈昳脱离父子关系。 不知何人在朝中把璎璎杀魏昶的事儿抖搂出来,如今见不到璎璎人儿,魏国公一系吵吵嚷嚷把凌檀要人要说法,却丝毫不提璎璎在宫中的遭遇,亦不提璎璎被并肩王世子抱走,只一个劲儿的把凌檀要人。 凌檀向来不是吃素的,只把魏国公一系要证据,真假派系混杂,朝堂争吵不休,三司各种查来查去,反而将几年前顾状元触柱身亡的旧事翻了出来。继而翻出魏国公一系科举舞弊逼死顾状元来,人证物证俱在,寒了天下学士的心。 耄耋之年的老太傅颤颤巍巍的去哭孔庙,老太傅桃李遍天下,一时文士之间的沸意压都压不住,凌檀作为老太傅的关门弟子,闹到如今地步,深知对不起老师,一时心灰意冷。 清明节这天,凌檀提酒跪登凌家祖坟,拿着锛头要将祖宗抛出来,他要扶灵回渤海去,此生再不出仕,没成想棺材是空的。 凌檀仰天大哭,群鸟悲鸣,当年负责厚葬凌家先祖的魏国公一时干系难脱,魏国公深刻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当年为了向新帝邀功,凌家军确实是他又杀又埋,处理的干干净净的,可谁知,太后当年痴迷凌肃,誓要保他一命,魏国公一生痴迷太后,只能听之从之,凌肃他压根没死,棺材里当然不会有他! 空棺之事传回渤海凌氏本家,本家大怒,江北世阀莫不惶恐,尚朝皇帝屡屡说要善待凌家,然而善待的把人先祖的遗骨都善待没了,那可是渤海凌氏啊,更遑论他们这些人了。 此事儿持续发酵,沧州徐家主家人说了,媳妇儿娘家祖宗死不见尸,她心情不好,得哄,暂时不做生意了。全国粮市布市动荡,荡掉国库三分。 季家不再出船了,为何?主子丢了,得找主子去,漕运动荡。 燕北被收编的凌家军残部闻言,一时逡巡不前,群意激愤,北军南顾,势必要讨要说法,诸世家齐齐发力,皇族顾得上罚哪个? 若是作风强硬的主儿,早就威逼利诱多管齐下了,可当今皇上登基来也没硬过几回,他会做的只有稳住凌檀。 眼看要天下大乱,这会儿哪敢治这祖宗的罪,还不是他想如何便如何,凌檀向来是个厚道人儿,要求一点儿不过分,只想外放云城做刺史。 那鸟不拉屎的地儿,去那儿做刺史便做刺史吧,是以,凌檀收拾好自己,老娘收拾好行礼,两人带着他未来的小媳妇儿去西北喝沙了。 南边因天灾人祸,叛乱四起,本来流放的奉国公是个闲不住的人儿,率着自家子侄在岭南消沉了一阵子,便揭竿打起匪来,这是他的拿手绝活,结果队伍越拉越大。 及至并肩王妃在云南称帝时,凌肃紧紧跟随。奉国公那么多年没被封为奉国公,只因他年轻那会儿是凌肃亲随,为皇家忌惮。这会子又能跟着凌将军去打天下,整个人都热血起来,年轻不少。 给沈嫣去的信里都是“吾孙勿念,你爷爷我在追求人生信仰,如今过的万分快活,你与阿昳多多保重”云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第六十一章 云城在燕北十三郡之北, 与仇池、回鹘、匈奴等国接壤, 向来乃兵家必争之地, 皇上也知道放凌檀出任云城刺史, 无异于放虎归山,再无拿捏渤海凌氏的地方。 可若不如此, 眼下没有平息渤海凌氏及江北世阀怒气的筹码, 江山倾覆的只怕更快些。 沈嫣与凌四夫人一同收拾行李,阿霄下课后也跟着忙前忙后。 凌檀临上任前, 走了一趟平城公主府,咳咳, 信阳侯府被信阳侯归还朝廷了,他现在自除爵位, 身份只有一个,便是平城公主驸马沈期,自然而然的也就住到了公主府。凌檀若见他, 只得来此处。 二人甫一见面, 凌檀便开口道:“我要带走她。” 沈期呼吸一滞,神态闲适的品了一口茶道:“她已跟我脱离父女关系, 她去向何处,不必告知我。” 凌檀浅笑,本来就是告诉他一下,同不同意的吧, 就这么办了。 两人闲坐片刻, 凌檀起身告辞, 沈期拉着他逗了会儿虎皮鹦鹉,片刻方道:“这鹦鹉甚是有趣儿,赠你了。” “”走了一趟公主府,拎了个鹦鹉回来,凌檀转手把它交给了沈嫣。 五月初五,端午节,凌檀带着一家老小,行程月余,抵达云城,走马上任。 天已开始闷热起来,云城气候干燥,白地被毒太阳晒的都要冒烟了,沈嫣蔫蔫的坐在府中,凌檀管她管的极严,不准吃冰物,连拿井水湃过的西瓜与桂花酸梅汤都不准多用。 这日清晨总算阴阴绵绵的下起了小雨,不是酿酒的好时候,凌母在家里张罗着包三鲜饺子,沈嫣闲来无事在一旁搭下手。 “大娘,我觉得不怎么对劲儿?”沈嫣细细咂摸出一丝不寻常的滋味来。 “怎么?盐巴放少了?”凌母疑问道。 “不是这个,是先前在京城的事儿,阿昳斩了太子,罪同谋逆,即便并肩王府护着,皇上无论如何也轻饶不了沈家,可沈家上上下下都治了罪,为何我还好端端的?”沈嫣终于反应了过来。 “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怎么好治罪?”凌母一边手下忙活着揉捏醒好的面团一边回道。 “量罪还得看这个?!”沈嫣震惊道。 “自然。”凌檀从外面走进来,耿直的点了点头,而后笑道,“那鹦鹉渴了半宿,还不去给它添点水。” 沈嫣忙擦干净手,去照看那只性子拽拽的虎皮鹦鹉。待她回来时,凌檀早已脱了官服,着一件素色轻袍,外头罩了天青色拢烟纱袍罩,此刻正大马金刀的坐在她刚刚坐的小马扎上,帮着包饺子。 人长得好看,连手里的饺子都包的俏生生的,饺子肚圆滚滚的,跟个金元宝似的,不像她包的,一眼望去一马平川。沈嫣站在一旁看呆了,这样的凌哥哥,真乖。 凌檀转头看她傻愣愣的站在一旁,忙招手道:“过来帮我卷卷衣袖,桌子上有刚湃好的雕梅。” 沈嫣闻言过去,将他的衣袖子重新抻平捋直又叠了叠,露出一段白皙的胳膊,沈嫣调皮的跟自己比了比,哎哎哎,有没有天理了,他一个大男人,天天去外面当差,在日头下行走,居然比她还白上一点点,岂有此理。 沈嫣失落的看了看凌母,凌母也是肌肤欺霜赛雪的大美人,都说生子肖母,如此一来,怕是凌哥哥随了他母亲,长得好看的,怎么哪里都好看,沈嫣感叹一番,随意拈了颗雕梅,酸酸甜甜凉津津的一口,甚是舒爽。 “今天多包点儿,中午家里要来人。”凌檀看了看包好的饺子说道。 汀雪闻言又去剁了些馅儿,沈嫣拿了个小马扎坐在凌檀旁边包饺子,她有些好奇,凡是官场上的应酬他向来不往家里带,若是朋友间的小聚小宴也都是吩咐家里厨子炒几个好菜,没有哪一次是这样,只一顿饺子打发的,可见是关系相当亲厚之人。 凌檀低头见沈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的瞅着他,不禁轻笑一声:“是咱们的老熟人了。” “咦?我也认识?!”听他这么一说,沈嫣更好奇了。 忙活了一晌午,凌檀又央了母亲炒了几道拿手小菜,这才又重新沐浴,换了身衣服,和沈嫣一道进了前厅。 “主子,人已经到了城门口。”管家来报。 “知道了。”凌檀挥了挥手,与沈嫣一道逗起了虎皮鹦鹉。 “瘦猴儿,瘦猴儿,多吃点。”凌檀在虎皮鹦鹉的食盅里添了些吃食,虎皮鹦鹉反而支棱着翅膀冲沈嫣叫唤。 “谁是瘦猴子!”沈嫣佯怒作势要去掐虎皮鹦鹉的羽毛,又被这小东西抓住把柄一个劲儿的喊道:“谋杀了!抢劫了!” 沈嫣彻底被这只虎皮鹦鹉气笑道:“也不知谁调、教了只这么气人呼啦的淘气包。” 凌檀默默地睨了她一眼,幽幽的说道:“你爹。” 令人窒息!! 二人一鸟正逗趣儿逗得欢快,管家又匆匆来报:“贵客入了城,此刻已行在朱雀街,要不了多久便到了。” 凌檀点点头,吩咐道:“去告诉我娘吧。”管家应声离去。 及至凌母梳洗打扮好,徐家标记的商队以送粮的由头,悄悄进了云城刺史府。 待沈嫣看着从马车上挺着大肚子走下来的四公主时,激动的直掉眼泪,还以为此生再也看不到她了呢! “呆瓜,愣着干嘛,还不扶一扶本公主!”四公主俏皮的宠她眨眼睛。 先下车候在一旁的卫祯一顿紧张的大呼小叫道:“祖宗,悠着点儿,别别跳。” 沈嫣破涕为笑道:“原是你们,怪道凌哥哥说是老熟人呢。” 几人说话间,一道香影映入众人眼前,沈嫣抬头看去,只见那人暗紫色瞳眸如宝石一般光彩夺目,雪肤冰肌,花姿霜韵,令人见之忘俗,只那通身华贵的气派便叫人忍不住俯首,见左贤王轻轻搀着她,神色敬重,沈嫣了悟,这便是仇池大阏氏吧。 果见凌檀向前拜见:“阿檀见过姨母。” 大阏氏不自觉走近几步,仔细端详了凌檀片刻道:“不错。” 凌母匆匆赶来,姐妹二人相见,又落了一阵子泪,凌母道:“先前见了阿丛,不敢认,没成想这么多年了,我们姐妹还有再见面的时候。” “还不是怪你,若不是你当年拎着小包裹追着凌四跑了,我们能有今天?!”大阏氏嗔道,“如今他两腿一蹬,独留你们母子过活,可见吃了不少苦头。” “阿姐,我倒不觉得苦呢,阿檀也大了,好日子都在后头呢。”凌母道。 “你倒是想得开,也不知这些年我是如何挂心的。”大阏氏想起当年的事儿就一阵肝儿疼。 “别竟顾着说话,午膳已经备好,有什么话填饱肚子再说。”凌檀领着众人进了花厅,大阏氏与凌母在前头叙旧,沈嫣与四公主两个小姐妹在后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沈嫣看着四公主比先前白皙丰腴许多,眼睛里亮亮闪闪的,便知她过的不错,见她挺翘着大肚子,不由好奇道:“我可以摸摸吗?” 四公主将肚皮朝她一挺道:“摸吧。”十分大方,沈嫣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道,“大西瓜一样,真圆。” “是吧!”四公主点了点头赞同道。 卫祯闻言默默地扭过头去,假装没听见,前几天他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惜惜跟他闹了半天,非得说自己嫌弃她,连带着嫌弃她肚子里的宝宝,自己明明很喜欢西瓜的好么。 见两个小姐妹聊的热火朝天,暂时没自己什么事儿,卫祯悄悄坐到凌檀身旁打听卫家的下落,凌檀斟满酒一口饮罢:“你来的真是时候。” “如何?”卫祯疑惑的问道。 “你若早来上一天,我给你的答案只有尸骨无存四个字。”凌檀说道。 “难道卫家还有人生还?!”卫祯激动的问道。 “昨个季家将岭南新鲜的瓜果送了些来,领船的是季家家主,闲谈的时候倒说起一桩旧事来。”凌檀温温吞吞的说道。 卫祯自斟一杯酒,一口气喝掉,平定了下心思说道:“到底如何了?” “季家家主护送并肩王府两位小郡主去云南的时候,拐了道弯去珠江做了一单买卖,委托人到时却没出现,季家家主略等了等,没成想却被人砸了机关船,你道有意思不?!”凌檀戏谑的问道。 “敢情你做什么刺史,去云喜院说书岂不更有前途?!”卫祯道。 “这话说的,悬念就是,季家家主一打听,是上面有艘大船翻了,船上的人瞬间下饺子似的砸在季家机关船上,季家家主向来是个乐善好施的,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念头,将人都捞到了机关船上,仔细一问,才知是流放卫家的船。”凌檀耐心将故事的来龙去脉讲完。 卫祯长舒一口气道:“那卫家的人现在如何了?” “听说在岭南季家的果园里摘果子呢。”凌檀道。 “卫家世代清流,不该遭此横祸,如此季家于我有大恩,大恩不言谢,若季家将来有用到我卫祯的时候,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卫祯眼圈红红的朝凌檀举杯道。 “好说,不过,你欠我的小马驹准备什么时候还?”凌檀与他翻起几年前的旧账来。 “你我兄弟之间,还说这个?!喝酒喝酒,小马驹嘛,我自然是先给你养着,等养壮实了,再赶来给你。”卫祯拍了拍凌檀肩膀道。 卫祯抬眼见沈嫣依旧梳着闺阁女儿家的发式,不禁凑到凌檀跟前低声问道:“你怎么能让人家好好一个姑娘,这么没名没分的跟着你?”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不能草率的娶了她。”凌檀低叹一声,将这几年京中发生的事简单跟卫祯说了说。 卫祯沉思片刻,低叹一声:“我觉得沈侯真是不大容易。” 凌檀赞同的点了点头。 卫祯又道:“人家好好一个女儿,被你三下五除二拐了来。” “”这厮凌檀将卫祯杯里的酒斟满,一口给他灌了下去。 凌檀微醺,只将目光放的悠长,见对面的小丫头粉霞桃面,不胜春风,不觉醉意更浓了些。 夏天来了,凌檀他爱上了洗凉水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第六十二章 刚出锅热乎乎的饺子被侍女装了瓷盘端了上来, 大阏氏本有一半汉人血统, 未出嫁的时候也是按汉人习俗生活的,只是后来嫁到仇池才入乡随俗。 饺子这物儿她有很多年没吃过了,着实想得很, 一家子好不容易在一处吃饭, 就图个团团圆圆, 遂也没那么多规矩。 大阏氏瞧着个个圆滚滚的小元宝儿似的饺子, 对凌母笑道:“你可包不出这样像样的饺子来。”复又似有所指的抬头看了沈嫣一眼, “可见诚如你所说,福气在后头呢。” 沈嫣不经意对上大阏氏热乎乎的目光, 脸上一热,甜甜的对她笑了笑便羞涩的垂头吃饭。 四公主碰了碰沈嫣, 悄悄的低声打趣道:“看这饺子个个水灵灵又一丝不苟的样子, 肯定是表哥包的, 你也包不出这样的饺子来。” “这都能猜到?!”沈嫣惊奇的问道。 “果然!” 佳肴样样可口, 一顿午膳和和乐乐的用完, 众人用茶漱了口,凌檀吩咐下人将南边的瓜果切了些来。 卫祯尝着一种果子特别酸甜生津,不由问道:“可还有些予我带着?”好吃还要捎着走,此果甚开胃,惜惜一到夏天便懒怠吃饭,若弄些这样的果子吃吃, 倒是极好。 “随我来。”凌檀把卫祯叫到书房, 抽出一个厚厚的信封给他道, “这是季家家主从岭南带回来的。” 卫祯心头一震,忙将信封拆开,里面厚厚一沓宣纸,他颤抖着手指展开: 吾儿祯览,见字如晤。悉闻尔已抵仇池,期间种种,皆悉知。尔能得愿尚主,万幸矣。既已成家,概当专心立业,切不可游戏人间。 这严肃的说辞,不用猜也知道是他爹的手笔,卫祯能想象得到,他提笔写这封信的时候,肯定面沉似西瓜,天天妄想劝他走正路,少去外面浪荡厮混。先前卫祯只觉得他爹甚是沉闷无趣,一脸呆板。 不过经此一劫后,卫祯倒觉得这些弥足珍贵起来,其实这些话不用他爹嘱咐,他也能做到,亲手将自己喜欢的女人养的白白胖胖的,是件颇值得自豪和骄傲的事儿。 卫祯红着眼圈接着往下看去,只见画风顿变: 别听你爹瞎说,他一天不教训你皮痒痒。家里都好,都道是福祸相依,娘这次也算因祸得福了,不遭此一劫,尚不知世间有这样得趣儿的地方,等有机会,娘带你一起玩,这里果子很多,都很鲜、嫩、多、汁又甜美,每每与你诸位嫂嫂们摘过果子后,都捡着最好的给你蜜上一坛。 新近你三嫂又给你添了个白白胖胖的小侄子,一家人都很欢喜,每每聚在一起独少了你,娘这心里缺了一块似的,望你吃好喝好,保重身体。 你与四公主的事儿,家里都知晓了,要善待惜惜,等有空闲,记得带着她一道回家来看看,望你二人和和美美,相互扶持。 娘下次见你时,要看到白白胖胖的孙子,五个有些难为你,就三个吧!否则我还是不认你这个儿子的! 卫祯看着这些家长里短,眼泪刚要落下便被下面的字惊住了,又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岭南的姑娘水灵的能掐出水来,长得又白又俊,身段前凸后翘,看得人内心一片火辣辣的,小侄子我跟你讲,你这亲成早了,咱卫家没有纳妾的规矩,不然我就给你留两个尝尝鲜了。 这么不正经的语调,肯定是小叔叔无疑了,他这小叔也就嘴上说说,过过嘴瘾罢了,不然自己跟他混了这么多年,到大婚都是个初哥儿,钻了龙凤被根本摸不着地儿,惜惜不定怎样笑他呢。 而后家里诸位一一问候,落款每人都有,卫祯也才见识了,这么厚一封家书全费在落款上,卫祯一个一个认真看去,一个不少。 最后还多了一个,他刚刚出生的小侄子的小脚丫子的墨印,卫祯闻着有点不大对劲儿,又细细闻了闻,这到底是谁的恶趣味,这个小脚丫子的墨里混了童子尿 卫祯嫌弃的拿远了些,抖了抖,看了又看,最后刚想揣衣兜里,被门外的四公主撞了个正着。 “藏什么好东西呢?”四公主眨巴眨巴眼睛问道。 “岭南来的家书。”卫祯刚欲将信封递给她,又想到那个有味道的小脚丫子墨印,不由犯了难。 见他犹豫不决,四公主自己夺了来,本是笑着的,看到“岭南的姑娘水灵的能掐出水来时”沉了面色。 “卫祯。”四公主抬头戏谑的看了他一眼道,“成亲成早了?” “不早不早,我还嫌晚呢。”卫祯急忙摆手,势必要和小叔叔划清界限。惜惜现在怀着自己的瓜,不宜动怒,不宜动怒。 “哼!”四公主轻哼一声,满意的继续往下看去,见卫家人人都签了名,心头一热,想着将来一定要跟卫祯去探望他们。 及至翻到那个带了味道的小脚印时,四公主爽朗一笑,跟肚子里的宝宝说道:“小家伙儿,跟你哥哥隔空打个招呼。” 心有灵犀似的,四公主肚子上立马撑起一个小包包,她眼疾手快的将小脚印贴了上去,兄弟两个,远隔千里,以脚丫对脚丫,就这么彼此感知了。 卫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脚印上沾了童子尿”他怕 四公主闻言垮了脸:“难不成你嫌弃?”她将来生了宝宝,也会有的,他若现在就嫌弃了,那还得了!这个念头一定不能让他有! 卫祯一看四公主的脸色,便知她在脑补些什么,好了,天大,地大,惜惜最大,自己认真听着便是。女人不能惹,怀孕的女人更不能惹。 “等见到娘亲时,她点名要三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阿祯,你要努力哦。”四公主拍了拍卫祯肩膀,成亲三年才怀了头胎,她们真是任重而道远。 卫祯默默地扭过头去,一把辛酸泪,不提也罢!!头胎怀的晚,都是因为关键时刻他将种子撒给了锦帕,前两年她人娇娇弱弱的,哪里能怀宝宝了。 看四公主一脸的意味深长,卫祯极有先见之明的没有任由她将自己的想法自由发挥下去,只拉着她把凌檀赶出书房,两个人霸占了刺史大人的书房,一人一句商讨着怎么回家书。 凌檀理了理袍子,心道:敢情自己就是那个多余的!还没顾得上多想,便被左贤王拉着走了。 左贤王很忙,除了陪母后看望多年未见的妹妹,陪妹妹看许久不见的闺中密友外,他还和阿檀有男人之间事情要商讨。 身为仇池的大统继承人,他深知从阿檀决定出任云城刺史之时起,尚朝注定平静不下来。他可以趁乱和阿檀合计合计,吞一块肥肉。 要么说两人是表兄弟呢,左贤王一抬眸,凌檀便默契的知道他要说什么。 “属于中原的地盘,寸步不让。”凌檀断然回道。 “表弟” “叫我爷爷都没用,我若做主划给了你,让在这片土地上洒光热血的中原儿郎的英魂如何安息?”凌檀从容说道。 左贤王摆摆手道:“我们谈一下吞并回鹘,匈奴等国的计划。” 凌檀用墨笔在地图上嚓嚓两下,将大兴安岭北端与阿尔泰山北端连成一道弧线,将河西走廊完完全全的囊括在中原辖制内。 “你这就过分了!”左贤王瞬间变了脸色。 “不行就试试看,我敢保证仇池最后连汤都喝不上热的。”凌檀从容自若道。 “呵,到时候中原乱起来,能保住现有的疆土就不错了,还敢肖想河西走廊?”左贤王说道。 “此言差矣,仇池良将不过表哥一人能撑得住门面,而我朝除了蔺氏还有凌、沈、卫等诸多世家兵将,到时中原乱起来,蔺氏是不参与皇权争斗的,完全有能力屏住北境并向北推进,敢问世间除了表哥,谁敢与并肩王相抗?!”凌檀问道。是啊,并肩王拖住左贤王,还有诸多良将向北进发。 商讨没达成一致,左贤王越发觉得自己这个表弟是块硌牙的硬骨头,呸!不是硬骨头,是硬骨头渣!不仅硌牙还扎的舌头疼。 左贤王仍不死心,还在一旁软磨硬泡的说服凌檀,甚至都讲出将来仇池合并来的南境是要划给珠珠做封地的,都没让凌檀松口。 “首先我是中原之臣,无论到最后是谁得了天下,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我没有大大方方割出去的道理。”凌檀一阵烦闷,很想把这个惹人厌的表哥轰走。 “那你来仇池,我给你封王。”左贤王利索的回道。 “不去,懒得动弹。”凌檀啜了口茶轻声道,“将来之事瞬息万变,谁也说不准,不过表哥如今如此急迫,算是犯了大忌,问句不当说的,可是有什么变故?” 左贤王苦笑一声,摇摇头道:“不提也罢,不提也罢。”仇池这些年来,冬天一年比一年寒冷,一年比一年来的早,莫说牛羊,许多仇池子民都熬不过,他不过是想弄块适宜农耕的土地,供仇池子民安然过冬。 凌檀扬眉道:“现在说什么还为时尚早,到时候各凭本事罢了。” “那你还划这一道道干嘛?”左贤王哭笑不得的说道。 “气气你。” “”左贤王一阵默然。 “凌哥哥,凌哥哥”二人径自沉默着,忽闻沈嫣在外面喊凌檀。 剑拔弩张气氛顿消,凌檀打开房门将沈嫣迎了进来道:“怎么了?” “这个九连环我只能解到五环,惜惜都可以解到第七环了。”沈嫣手里握着个玲珑玉透的九连环道。 凌檀温和一笑,接过沈嫣解得乱七八糟的九连环看了看道:“我教你。”他将错解的部分修、正回去,神色专注的对沈嫣说道,“看准了,先这样卸下第一环,按同样的步骤卸第三环,再去卸第二环,接着卸第五环不是,是这样卸嗯,不错,你做的很好。” 左贤王看着温柔出水来的表弟,呸呸呸,当自己这个孤家寡人是透明的呢! 沈嫣鼻间些微透着汗意,紧张到不行,他的气息随处便可感触到,淡淡的冷香包裹着她,美色当前,还解什么九连环?可不解九连环怎么能够有机会和他多说些话,多待一会儿呢。 凌檀百忙之中,抬头冷眼看了看左贤王,示意他可以走了,最好出去的时候顺手把门带上。 呵呵,又一个觉得自己多余的人知情识趣的抬脚走人了,不碍那眼。 左贤王前脚刚走,啪的一下,九连环全解开了,沈嫣激动的跳了起来:“凌哥哥好厉害,居然全都解开了!” 凌檀潋滟的眸子里带了些许暖意,而后轻咳一声:“我还有更厉害的呢!” “是什么?”沈嫣好奇的问道。 话音刚毕,她只觉唇间一软,那人伸出双臂将她牢牢的抱在怀里,薄唇却要贴上她的,温柔讨伐,攻城略地。 沈嫣渐渐软了腰身,双手不自觉的搂向他的脖颈,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沿着后背一路传到尾骨,呼吸渐渐剥离开来,她有种要窒息的感觉,差点就要溺死在他的缱绻柔情蜜意中,一颗心像踏月园里的荇草一样飘飘摇摇,随他一起。 终于在她将要承受不住的时候,他缓缓离开她的唇,只靠向她耳边低喃,声音略带魅惑的沙哑:“喜不喜欢?” 沈嫣抬眸,入目是一片天青色纱罗,恍若天际蕴着的山水春、色,美不胜收,她将来的夫君,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美人儿,又怎会不喜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第六十三章 内容更新, 防盗先行。 “无妨, 咱们府上的大夫医术不错,不必担心。”信阳侯看她还穿着昨天入宫时的衣裳转而又问道,“可是守了一夜?” 沈嫣难为情的低下头, 装鹌鹑, 不说话, 她就是怕嘛。 “快去回去睡觉。”信阳侯沉下脸色, 出口说道。 沈嫣飞快的抬起头看了信阳侯一眼, 见他面色不似先前那般差了,又想着府医也说并无大碍, 这才稍稍的放下心来,喂信阳侯喝下、药后, 才乖乖回房休息。 见沈嫣走远后, 信阳侯冷声对悬空的房梁问道:“怎么回事?” “昨天您晕倒后, 小姐去宫中抄近路找太医, 半路被人迷晕了, 被带到冷宫,恰好撞见平城公主和齐王苟且,后来不知怎的那间宫殿着起火来,平城公主和齐王跑了,小姐被困在里面,是凌公子夺门救出的小姐。”悬梁之上只闻其声, 不见其人。 信阳侯垂眸思量着什么, 突然听到一声轻笑。 “你笑什么?”信阳侯皱眉问道。 “侯爷, 属下是觉得,凌公子比侯爷更像小姐的爹。昨个凌公子又拉着小姐入了席,行酒令玩射覆时,有五支箭是直勾勾冲着齐王去的。”悬梁之上的人说道。 信阳侯冷嗤一声,不作答。他这辈子输就输在豁不出去,东西两府二百余口人,他不能任意妄为,去跟那些人拼个鱼死网破。 所以,他心眼里是羡慕凌檀的,凌氏虽然落魄了,但其家族世代盘踞渤海郡,根基牢靠,燕北十三郡的豪阀皆以凌氏马首是瞻,看凌氏眼色行事。 他很欣赏凌檀身上那股英挺的雷霆之气的,此子绝非池中物,又足够爱护嫣嫣。 信阳侯正想着,忽闻梁上那人又道:“凌公子的手段,真可谓是荤素不忌。” “如何讲?” “听说齐王昨晚回府后便金、枪、不、倒,且不能用女人来疏解,正躺在王府里哎哎呦呦个没完没了呢。”梁上之人继续说道,“今天清晨宫里来了人,抄了小半个公主府走了。” “为何?” “听说,昨夜公主去后宫看安太妃的路上,宫女挑的宫灯突然被风刮的着了起来,引着了路旁的宫殿。这在皇宫里纵火可是杀人的罪过,念及是公主身边的近侍,先把修缮宫殿的钱出了再说别个。” “可是平城说了什么?”信阳侯突然问道。 悬梁上的人顿觉后背冷飕飕的,只强忍着颤意说道:“平城公主与齐王苟且之时,正好看见小姐,说当年徐英娘是何等国色天香,连皇帝觊觎多年都求而不得,她的女儿你不想尝尝吗?” 哐当一声,信阳侯手边的杯盏悉数落地,摔了个粉碎。 平城这个贱人!好!好啊!既然朝他的嫣嫣出手,他不介意还招狠的。 “侯爷息怒。” 信阳侯胸口燃起滔天怒火,这些年来被迫与英娘分开的苦痛没日没夜的煎熬着他,多年来累积的恨意几乎要将他淹没。 良久,信阳侯冷笑一声道:“萍儿在庄子上也修养的差不多了,不日便接回来吧。”你不仁就休怪我无义。 “是,属下遵命。” “听闻老王爷回来了,我要走一趟并肩王府,去安排吧。”信阳侯闭了闭眼睛说道。 一瞬风声后,房间里归于平静。 第二日,沈嫣等人被璎璎像模像样的请帖请去并肩王府玩耍,听说是渤海那边送来了巴掌长短的银条鱼,璎璎听沈昳说他阿姐特别爱吃鱼,遂下了帖子。 这种莹白剔透的银条鱼,味道极鲜极美,历来为贡品,寻常人家享受不到。因着并肩王府超然的显赫地位,故而这种贡品每年是不缺的。 沈嫣左右想着,好似一直以来,都或直接或间接的麻烦并肩王府,确实应该亲自登门好好感谢一番,遂大笔一挥,认真回了璎璎的请帖,保证准时入府吃鱼啊,不是,是交流感情。 凌檀听说沈嫣答应来并肩王府,遂把王府里珍藏了几代的锦瑟搬了出来。 璎璎围着锦瑟转了几圈,问道:“小叔叔,你搬锦瑟干嘛?” “洗耳朵。”凌檀淡淡的回道。 在小璎璎有限的理解中,她的小叔叔俨然已经成了一朵奇葩,谁家洗耳朵不用水用锦瑟?! 见小侄女似懂非懂,凌檀也不详细解释,自从听沈嫣说麻沸散对她不起作用,凌檀便想到那两个人苟且的时候,嫣嫣应该是一句不落的听到了。 他鼓鼓瑟,为她祛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并肩王府偏厅里,蔺峥磨了磨刀子对信阳侯比划了比划,觉得不行,又去磨刀石旁蹭了蹭说道:“沈家小子,不瞒你说,本王医术上是个二把刀,你可要考虑清楚!” “阿期相信王爷。”那日宴席上,平城勾结齐王给他下了蛊,府医他信不过,只好求助于并肩王府。 从来没人在医术上这么无条件的信任过他,蔺峥瞬间心脏鼓的满满的,里面都是感动。也不再多说废话,蔺峥在信阳侯胸口处划了一道半指长的口子,又在手腕上割了道口子。 蔺峥亲自配了蛊虫爱吃的东西,黑黑乎乎的有两碗碗,悉数堆积在信阳侯面前。 不出片刻,信阳侯呼痛声在并肩王府久久回荡不止。 这叫声,正被刚入府的沈嫣听到。 “怕什么,本王又不去白吃白喝,来人,将本王从滇南带回来的东西一并搬上去。”蔺峥吩咐道。 “也罢,靠岸,我也跟蔺兄一起去见识见识。”齐王着眼看了看前面的状况,无奈的吩咐道。 因着船王季家的独苗、并肩王府蔺家的独苗齐齐在踏月园内玩耍,是以,踏月园外的河道通通被季家的船只与并肩王府的侍卫团团护卫起来,等闲人等,不得靠近。 麒卫将军远远看到齐王的船只,眉头皱的死死的,齐王如今无诏进京,恐怕是来者不善,这些年的恩恩怨怨,终归要算一算了。 还没思量完,齐王船上自家王上俊美无俦的样子,映入麒卫将军眼帘,将他惊个仰倒,王上不按常理出牌也就罢了,前些日子王府打发去滇南的船只都被轰了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第六十四章 内容更新, 防盗先行。  沈嫣霎间刹住了脚步,心神恍惚片刻,前尘旧梦走马观花的在眼前过了一遍,她忽而勾唇一笑,整了整衣衫,从容自若的走进门去。 久违了, 沈姿。 那个谈笑间令她万劫不复的女人。 “我说怎这般热闹,原是八妹妹来了。”沈嫣樱唇轻启道。 沈姿闻言顿止了说笑, 疑惑的目光瞧向沈嫣, 似是对她说的话有几分不解。 沈母见状忙招手将沈嫣叫至跟前对沈姿道:“莫怪你疑惑, 这是你六姐姐, 今儿个才到的家, 以后你们姐妹们在一处多亲香亲香才好。” “见过六姐姐,六姐姐可真好看。”沈姿一双清凌凌的大眼睛望向沈嫣,惊艳道。 “你也一样。”沈嫣回道。 “你们是亲姐妹,还这样客套上了,这痴话若传出去要惹人笑话了。”沈母打趣道。 “老祖宗还说呢,这都怪父亲,六姐姐回家这么大的事儿都不跟我讲,由着我进宫耽搁了时辰, 这会家里的姐妹都见着六姐姐, 就独我一人落了单, 我定是要和他讨说法的。”沈姿依偎在沈母怀里撒娇道。 “凭你怎么讲, 进宫陪太后是要紧的, 姐妹们一处相处玩耍的功夫哪会儿没有。”沈母笑道。 沈嫣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并不言语。原先沈嫣是不懂的,不过和沈姿打交道打的久了,便也能听出些弦外之音来,她回家的消息,父亲没告诉沈姿,不正说明她沈嫣在父亲眼里可有可无嘛,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不过,这次回来,她也没打算要与沈姿如何争父亲的宠,男人何其薄凉,她母亲争不过平城公主,她又如何赢得了平城公主的女儿呢,想到这里,沈嫣心里反而舒坦些了。 外面的婆子进来询问午膳事宜,沈嫣借机提出去侯府看看,午膳不再此用了。 “六姐姐,你等上我一等,跟老祖宗告完密,咱俩一道回去。”沈姿忽然回头说道。 “又有何事?你这鬼丫头。”沈母伸出手指点了点沈姿的鼻尖问道。 “还不是为四皇姐选侍读的事儿,为这事太后头疼好多天了。”沈姿颇苦恼的说道。 “不是崔尚书家的小孙女跟着四公主吗?”沈母疑惑道。 “难为老祖宗还记得,这崔小姐之后,四皇姐又换了三个伴读,全让她给折磨跑了,死活不去,抗旨也不去。您说为了这点子事,皇帝舅舅不可能去砍人家的头吧。” 沈姿诉苦道,“如今一入宫,太后便追问我哪家有合适的姑娘?我现在在宫里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可不敢乱说话了。” “如是这样,倒有一个法子可解。”沈母点头道。 “有法子?老祖宗快快告诉我,好救孙女这一命。”沈姿两眼顿时一亮,越发的撒起娇来。 “听说国子监今年开女学,既然四公主不愿在宫中读书,何不去国子监读女学?”沈母提醒道。 “宫里头,太傅都压不住四皇姐的怪脾气,女学更难说了。”沈姿为难道。 “非也,非也,教导女学的是临安夫人,今年春末就开学,报名的都是世子贵女,想来不错。”沈母道。 沈嫣在一旁听得也有几分意动,临安夫人是并肩王太妃的同胞妹妹,虎贲将军之妻,平日作风很有些雷厉风行,且言辞间时常透出谁说女子不如男的豪迈气概来,深受京中贵妇追捧,呃……要么就是避之不及。 她主张在国子监开女学,众多世家贵女急吼吼的去报名,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背靠并肩王府这棵大树好乘凉,若是哪家贵女入了临安夫人的眼,一来二去,若能跟并肩王世子做个青梅竹马,那往后的前途可就一马平川了。 沈嫣心动是因为,据她了解,临安夫人是位十分快意恩仇的人,那是她所向往的女子楷模。最重要的是,她与阿昳不可能在奉国公府住的长久,总归是要回信阳侯府的。 说句实话,她今年十三了,等她及笈后只怕很快就说亲定亲出门子,到那时阿昳怎么办?他还那么小,得在她成亲之前,让阿昳站稳脚跟才行。 重活一世,她不会再傻到去攀附睿王及与睿王相关的各色人等,她得另寻出路才是,临安夫人此时开办女学,真是场及时雨,无论如何她都要抓紧这次机会。 其后,沈嫣等人告别沈母,一道回了信阳侯府。 信阳侯沈期正坐亭子里看书,腿上卧着只纯白的波斯猫,见姐弟三人来了,遂合上书本,问了几句沈姿进宫的事儿,然后淡淡的看了沈嫣姐弟二人一眼,并不曾主动与她们讲话。 沈嫣本是个话少的恬静性子,又重活一世后,性子越发寡淡。昳哥儿却是实打实的小孩子心性,一双溜圆的大眼睛满是好奇的打量信阳侯,还带着些孺慕。 “小小年纪,行为如此粗鄙,成何体统?”信阳侯面色一寒怒道。 沈嫣闻言心中一阵刺痛,只强作欢笑道:“既如此,父亲看上去无比妥帖安好,我姐弟二人也不碍您的眼了。” “为父说两句还有错了?”信阳侯凉凉道。 “父亲教训的是,孩儿这就退下学规矩去。”沈嫣绞紧手中的帕子道。 信阳侯点点头,冷声道:“既如此,为父便替你母亲赐你二人几个宫里头出来的嬷嬷,好好跟着学学规矩。” 沈嫣福了福身,刚欲退下,信阳侯身边的贴身小厮来报:“侯爷,外面一个自称凌檀的人来求见,这是拜贴。” 凌檀?他此时来做什么? “还在这愣着干什么?”信阳侯站起身来,俯首怒喝道。 信阳侯去书房见客,沈姿去找平城公主说话,沈嫣带着沈昳回奉国公府,她真的很想很想再见那人一面。 许是上辈子过得悲惨了些,这辈子她的运道格外好,在侯府走廊上碰见凌檀。沈嫣抬头迅速的瞄了他一眼,垂下头,放缓步子,一步一步的,渐渐的靠近他。 及至跟前,凌檀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塞了个九连环给沈昳,揉了揉他的头说了句:“回见。” 沈嫣一直垂着头,脸上热热的,按理说,她出门的时候,应是有仆人领着,为了她名声着想,会特意避开凌檀走的那条路,免得撞见外男。 不过没有,这信阳侯府的眼线密布,沈嫣很有理由相信:这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管他呢,这些小猫小狗的心思她若在意,岂不累死,而且,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她想见凌檀,这个执念超越所有阴谋诡计的算计,亦不计较得失。 刚刚与信阳侯一番不快的相见,沈嫣自是没有在侯府用膳,此刻回去,奉国公府也过了饭点儿,捏了捏饿扁了的肚皮,她很有几分悲怆。 依着高门大户的规矩,定是不允她们在外面酒肆饭馆里用饭的。 汀雪见状,自告奋勇去路边买了几个肉包子,悄悄递与沈嫣姐弟二人吃了,才放下心来。 不想这一幕,落在了两位贵夫人眼里。 “阿檀急赤白脸的从渤海追到京中,竟是这个原因。”其一贵妇说道。 “先前五哥还担心他性子太过内敛,不太妥帖呢,没想到遇到可心的姑娘竟如此执着。”另一个附和道。 “我看还是赶紧下帖子吧,省的他为这事儿再来回奔波不着家。” “正是呢。” 二人低声交谈着,很快便淹于众人中。 三日后,一张宴贴降在奉国公府惊煞众人。 莫说前世养尊处优的时候,她没亲自梳过头,就是后来落魄了,她想梳却连个篦子都没有。 最后被凌檀捡回家,凌家的下人顾忌着她身上的病,梳头难免敷衍了些,被他看见都是重新给梳的。 那时候她病的厉害,如墨云般的长发开始大把大把的掉,他梳的时候都是不动声色的揣进袖子里,不给她知道的。 最后却混着他剪下来的一绺头发一起打成结,装在锦囊里,置于梁上。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多美好的守望与夙愿。 “哎,不是吧,大早晨被梳头急红了眼圈?”四公主毫不客气的推开房门打趣道。 沈嫣看着四公主的发式与平时无二,略惊奇了下,她万万没想到四公主还有这等手艺。 “我说你这是什么眼神?!有甚好奇怪的,我虽贵为公主该会的东西可全都会呢,反倒是你们这些世家贵女们,啧啧。”四公主没有明说,但沈嫣依旧觉得自己被鄙视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第六十五章 内容更新, 防盗先行。  马车踢踏踢踏不急不缓的走着,红绫压低声音对沈嫣说道:“平城公主虽另有府邸,但也长居侯府,另外侯府里有一房妾室白姨娘与七姑娘同住,八姑娘随着公主两边跑,仔细说来人口倒也简单。” 沈嫣心中微诧, 她父亲不是尚主了么,怎么还有妾室?! 见沈嫣呆呆愣愣的, 红绫又悄悄说道:“许久没跟六姑娘唠家常了, 姑娘别嫌我嚼舌根子。” “红绫姐姐哪里的话, 小时候怎不见你跟我如此客气?”沈嫣啐道。 红绫眨了眨眼, 神秘兮兮道:“你离家早, 许多后来的事儿不知道,今天这话我说了你只在耳边过一过便是。” “姐姐请说。” “前面你都经过了,我只说你不知道的,天家嫁女礼数多,唯恐亏待了金枝玉叶,公主大婚前先派身边的大丫鬟来驸马身边小住些时日,等各方面妥帖了,公主才会与驸马大婚。” “莫非你说的是白姨娘?” “正解, 姑娘可要留心白姨娘了。”红绫正色道。 “为何?”沈嫣心中纳罕。 “她能先于公主诞下七姑娘, 可想而知是个厉害的。”红绫道。 沈嫣上辈子归家晚, 只知道自己有个同父异母的七妹妹早早就出嫁了, 万万没见过白姨娘。 “多谢姐姐提醒。”沈嫣从首饰盒里挑了一副碧玉耳坠送给红绫。 “姑娘客气了。”红绫没有推辞收了碧玉耳坠藏于袖中。 又是大半日过去了, 信阳侯亲点了石榴院给沈嫣住,石榴院旁的藏风阁给沈昳住,众人清扫收拾一下午,终于是住下了。 从并肩王府带回来的几盆花,叶子有些蔫儿,沈嫣吩咐汀雪打壶水来浇一浇。 沈嫣看着这些花草,难免有些失神,母亲还在时,便极擅侍弄这些,那时父母刚刚和离,母亲伤心之下回了祖籍沧州,又不肯回徐家,每日带着下人弄弄花花草草,一年下来也够嚼用。 她其实不大擅长这些,这些年还好些,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她方圆一丈之内,寸草不生。后来母亲手把手教她些养花的道理和技艺,情况才渐渐好转。 她想不通的是,并肩王妃送她这些奇花异草做什么?按道理讲,并肩王府不缺精通园艺的人才是,实在犯不着送花给别人养。 正想着,汀雪匆匆走进来道:“姑娘,白姨娘来了。” “嗯。”沈嫣淡淡应道。 说话间,隔山门的青绸门帘被撩开,一位仪态极娴雅温恭的美妇从外面走进来,徐徐前行,弱柳扶风。 沈嫣见她身量高挑婀娜,皮肤白皙,欺霜赛雪,一双美目婉转多情,好一个清姿妍丽的美人,平城公主心是有多大,把这样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放在她父亲枕边。 “六姑娘终于回来了,奴家盼了好久。”白姨娘道,娇娇软软的声音,谁听了都忍不住一阵酥麻。 听白姨娘这样说,沈嫣心中顿觉一尬,只面皮上笑笑。 “府里诸事暂由奴管着,六姑娘缺什么少什么,尽管说。”白姨娘一笑,让人如沐春风。 沈嫣微微点头道:“如此便有劳姨娘了。” 两人尬聊了片刻,白姨娘起身做辞,沈嫣蓦然松了一口气,心里不由偷偷的想:如此做派,此人当真曾是公主身旁的大丫鬟?! 白姨娘视线若有似无的飘过那几盆奇花异草,笑意盈盈的走了。 …… 春来无事,沈嫣惦记着弟弟给并肩王世子做伴读的事儿,也不知该准备些什么,一般小儿启蒙左不过“三百千千”,不过并肩王府那样的门第用什么,还真不好说。 次日,沈四姑娘来侯府找沈嫣说话,得知沈嫣的苦恼不由一笑:“说你是个呆的,还真呆啊。到时候什么也不必准备,只将昳哥儿往并肩王府里一放,准备些趁手的笔墨纸砚,给他些细碎银子,便什么都有了。” “这样也行?” “不然呢?!”沈四姑娘挑眉道。 二人正玩笑着,一道圣旨降在信阳侯府。 府中主子都纷纷集在信阳侯府前厅听旨,宣旨的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内侍李德才,香案备毕,众人面北行跪拜大礼。 李德才颇有经验的展开圣旨朗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忠孝之家,德淑才阔,朕惟闻信阳侯沈期之长女嫣,玉质兰心,举止娴雅,仪表恭清,为世家闺秀典范,又继为主女,特封瑾宜郡主,恩选为皇四女伴读,钦此。” “谢主隆恩。”侯府众人齐齐谢恩道。 待打赏了宣旨公公,将人送走后,信阳侯蓦然沉了沉脸色。 沈四姑娘悄悄将沈嫣拽到角落里低声怒道:“这是哪个毒心毒肺的要害你?!” “呃……爷爷说是公主递折子为我请的封。”沈嫣摸了摸鼻子小声说道。 “哎,做郡主不错,但进宫给四公主伴读,简直比钝刀子割肉都痛苦。”沈四姑娘同情道。 “真有这么邪乎?”沈嫣问道。 “就这么说吧,混世魔王都不如她混,伴读半年折磨走了仨,世家公卿有咱们这般年纪女儿的,都绕着皇宫走,生怕哪天被惦记起来。”沈四姑娘道。 “……” 圣旨都宣了,她能怎么办?咬咬牙上吧,沈嫣看着宫里送的郡主冠服,努力扯了扯嘴角,明天入宫谢恩得穿着,嗯,运气不好的话,兴许还能见到传说中的四公主,她倒好奇了,到底是何许人也,众人一听其名就吓得直哆嗦。 信阳侯从怀里拿出一方锦盒,郑重的塞到白姨娘手中道:“是时候看看她了。” 白姨娘小心翼翼的将锦盒打开道缝,待看清里面的物什后,不禁大吃一惊,讷讷道:“这……奴……这……” “依念奴的聪明才智,这并非难事儿。”信阳侯鼓励道。 白姨娘突然顿悟了,忙跪倒在信阳侯面前道:“谋害皇族是千刀万剐的死罪,奴这一去,还望侯爷日后好好保重,帮奴……帮奴将小七养大成、人,日后找个好人家嫁了,奴便此生无憾了。” “……”信阳侯青筋突突直蹦,这女人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见信阳侯仍不冷不热的觑着她,白姨娘心思一回转,拍拍膝上的灰尘,咧嘴笑道:“爷尽管瞧好吧。”说着便抬步作势要走。 “回来。”信阳侯一声冷喝。 “奴在,爷请吩咐。” “看好小七,没事儿少去石榴院晃荡。”信阳侯道。 “是。”白姨娘点头回道,转身便离开了。 是以,次日清早,白姨娘便带着七姑娘去公主府请安,侯爷说得对,到底是主仆一场呢。 沈姿听闻白姨娘母女前来问安,顿时小嘴撅老高,不情不愿的对平城公主说道:“她们母女别来碍眼,就比什么都强。” 这话正被刚进门的白姨娘听到,白姨娘身子猛然一顿,顿时泪意盈盈的朝平城公主望去,满腹委屈欲说还休。 平城公主见她娇娆的模样,不禁一阵心烦,说句心里话,不仅阿姿觉得烦,她也不甚待见白念奴母女。 “咦?”沈姿好奇的在沈萍身边转了几圈,不由开口嘲道,“父亲将你关在山上的庄子里数日,还关出个娇美佳人来。” 沈姿此言一出,平城公主才抬眸细细看去,不仅沈萍,就连白姨娘都容光焕发,肌肤吹弹可破般的细嫩白皙。 平城公主心里是有段痴事的,她母妃贵为先帝宠妃,容貌自是姝丽非凡,等到了她这一辈,偏偏出了个艳绝京城的徐英娘夺了本该属于她的风头。 她自问阅人无数,就连齐王都是她的裙下之臣,偏偏只有信阳侯沈期的一双眼睛从未落在她身上,却始终追随着徐英娘。 商户女如何跟她堂堂大尚公主比,是以每次梳妆打扮后,她都在心中比对一番,直到满意了才出门,绕是这样,只要徐英娘在,世家公子那些倾慕的目光便落不到她身上,可那又如何,她是大尚公主,碾死徐英娘简直易如反掌。 所以,她就要下嫁信阳侯,就要将徐英娘逐出京城,就要徐英娘的命,谁也奈何不了她,她就是要美过徐英娘。 可近些日子,自从她查出喜脉后,肤色一天不如一天,如今细细照去,脸上竟零星的长起斑点来,爱美如命的她怎可允许。 刚刚正和阿姿苦恼这事儿来着,没想到白念奴这会儿倒乖觉的过来请安,请什么安,看她的笑话还差不多。 白姨娘伺候了平城公主这么多年,公主是何等脾气,她太了解不过,见平城公主脸色不佳,遂连忙讨巧道:“七姑娘这哪是在庄子里关的啊,是前几日奴娘家兄弟来侯府采办时,给留下个方子,说是在西域那边甚受妇人垂青,七姑娘忍不住试了试,果然好用。” 平城公主端详着白姨娘不似作假,又看白姨娘莹白如玉,细腻若脂的面庞难免心生几分意动。 沈姿听说白姨娘有保养绝方,心下沉不住气:“既如此,还不快呈上来瞧瞧。” “此方是内服与外敷双管齐下的,公主如今怀着身孕,怕是不大得用。”白姨娘装模作样的劝道。 “主子的事儿,休要多言。”沈姿傲慢的瞥了白姨娘一眼,鄙夷的开口警告道。 白姨娘战战兢兢得呈了偏方后,太医们查验过没什么问题后,平城公主忙吩咐下人去配药,连服数日均不见效,心中顿生恼意,自是要迁怒白姨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第六十六章 “嫣嫣……” “嫣嫣……” 沈嫣抬眼见是凌檀, 心下一喜道:“凌哥哥, 你来接我了?” 凌檀站在风中, 沉默半晌, 终是抬头定定的看着她,将万千眷恋都压下,口中说的是:“再见。” 沈嫣心里一急, 从惊梦中清醒了过来, 额头布满冷汗, 心脏扑扑的快要跳了出来, 右眼皮跳个不停,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中蔓延开来。 转眼已快到了霜降, 天气变冷, 万物收藏,地里已没有多少活计要照料, 沈嫣起身披上夹袄将凌檀的信笺展开, 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说已经动身离京,不日便可接着她回云城, 算来算去,这都过去一个月了, 他怎么还没音信。 心中的不安越扩越大,沈嫣给自己倒了杯温茶缓缓喝了, 想着天亮之后, 她便带人去迎他。 长夜漫漫, 沈嫣好不容易睁眼挨到天蒙蒙亮,便一刻也等不得了,吩咐汀雪去找人套马车,新朝的都城在洛阳,与尚朝都城长安遥遥相望。现在出发的话,约摸半月后可抵达。 没成想,早膳后,汀雪急匆匆来报:“姑娘,怕是走不得了。” “为何?”沈嫣压下心中的不安问道。 “兰陵等地爆发大规模鼠疫,道路已被官府封了。”汀雪忐忑的回道。 “那凌哥哥的人马到哪儿了?”沈嫣急问。 “奴婢不知。”汀雪毫不犹豫的回道,只言辞中颇有些闪躲。 沈嫣夺门而出,冲着虚空喊道:“都出来吧。” 一行黑衣人轻轻落地,皆抱拳称道:“姑娘有何吩咐?” “实话告诉我,你们主子呢?”沈嫣问。 行事素来果决的暗卫,难得犹豫片刻,互相看了看道:“属下不知。” “呵。”沈嫣也不跟他们嚼扯这些,只牵了匹马驹,骑上便跑。 “……”众人一时呆住,都没有反应过来。 “都愣着干嘛,赶紧追啊。”汀雪从内室跑出来,急忙说道。 马是凌家供养的军马,跑起来尤为平稳矫捷,日行八百里,路客栈驿馆也不做歇息。终于在第二天清晨被兰陵守军拦下。 沈嫣心下焦急,只说找云城刺史凌檀的人马,几个守军凑到一处嘀嘀咕咕了半晌才道:“凌大人不在此处,姑娘别处寻吧。” 几人正说着,忽见一行人抬着担架出来,担架用白布包裹的严严实实,只一股难忍的恶臭随风飘来,那抬担架的几人感叹道:“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都道是天妒英才,听说这凌大人尚未娶妻,若此关挺不过去,连祖坟都入不得。刚被圣上加封没多久就遇到这样的祸事,来时浩浩荡荡的一大队人马,如今去的七七八八了,这不,今儿早又一个没挺过去的。” 沈嫣闻言忙跑过去问道:“你们说的凌大人可是云城刺史凌檀?” “可不……”那搭话的青年还没说完,便被守军抽了一鞭子道,“有这功夫嚼舌根子不如多干点活,都是闲的你们。” 沈嫣敢肯定,凌檀一定在兰陵城内,只是这几个守城门的说什么都不放她进去。正苦恼着,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两个着青衣的人远道而来,风尘仆仆,在城门前略停了停道:“兰陵守军何在?速速开门。” 几位守军定睛一看,齐齐下跪道:“属下参见……” 还没等守军说完,那人又急不可耐的说道:“不必多礼,速开城门。” “小少主已经下令封城了,此刻谁也进不得。”守军声音微颤道。 风将马上那人的慕离吹起一角,沈嫣一见恍然惊在当场,这……这不是传说中仙逝好几年的凌五郎吗? 沈嫣不由分说的来到凌鉴马前福了一福哀求道:“五爷,你能带我去找阿檀吗?” “咦?”凌鉴身后的女子掀了慕离,冲她微微一笑,暖如春风,“这不沈家的小丫头吗?你怎得来了?” “我来找阿檀。”沈嫣直言道。 “不行,不能带你进去。”凌鉴斩钉截铁道。 “我们也是来找小十的,别听他瞎说,把这个吃了,待会儿跟在我们身后便可。”那女子拿出一个瓷瓶子,倒出些散着异香的药丸子给沈嫣。 “阿柳!”凌鉴不赞同的喊了一声。 那女子打马与凌鉴并肩,低声说道:“你们男人懂什么,她吃了我的药定会平安无事,如今不让她进去瞧一眼,指不定要担心成什么样呢。” “你知道的,小十兴许熬不过这一关了。”凌鉴低声凄然的说道。 “呸呸呸,对我的医术有点信心好不好!”女子撅了撅嘴,不再理他,免得扫兴。 守军实在拗不过凌鉴,只好给开了城门,沈嫣上马随那女子一同进城。 进城后,那女子温柔似水的对沈嫣说道:“我能带你进来,只是能不能见到小十,还是他说了算。”依小十的病情来看,他百分之百不会见沈家小丫头的。 沈嫣点点头,虽然心里慌得很,还情不自禁给自己打气。 凌檀的居所在驿站,那女子将沈嫣安排在离驿站不远的一处别院里,自己和夫君进了驿站。 此时的凌檀正形容枯槁的躺在榻上,榻边的痰盂里尽是他咳的血,原来风华绝代的少年郎被病症折磨的瘦骨嶙峋,仿若风中残烛般,一吹便灭了。 听见有人进来了,凌檀努力睁开双眸,见是五哥五嫂,心内一震道:“你们来接我了吗?” 凌鉴呼吸一滞,淡然说道:“给你殓尸算不算?” “五哥……”凌檀说完便断了声音,凌鉴等了许久也没听到下文,不由焦急的看向柳氏。 柳氏摇摇头道:“他都这样了,你少说两句,嘴巴那么毒,没病死也让你气死了。” 一直给凌檀看诊的郎中将二人叫至偏室,压低声音说道:“凌大人已经有两天滴水未进了,如今只是抻着一口气怎么也不肯咽。”如今,凌檀已经到了药石无医,油尽灯枯的地步。 凌鉴夫妇心中大震,只挥退了郎中,一起走进凌檀的卧室。凌檀缓了缓气,已经缓过来好些,心下还明白着,见五哥五嫂进来,只又开口道:“五哥五嫂是厚道人,我娘就拜托给你们了。” “单是要交代四婶娘给我们,你也撑不到如今,现在五哥五嫂就在你跟前了,可还有什么要说的?”柳氏问道。 凌檀翕动了下嘴唇,欲说还休,只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你不说,那五嫂就说了。刚刚我和你五哥进城的时候,有个自称姓沈的小丫头,一把鼻泣一把泪的哀求守门的将士,要进城找云城刺史凌檀呢。”柳氏边说边观察凌檀的神色,奈何未见他有丝毫动容。 “反正我来的时候,她已经在磨刀等着了,只说你被人抬出去的时候,她便一刀抹了脖子,和你配冥婚呢。”柳氏再接再厉道,“不如你现在咽了气,我也省些好药,那小丫头也省些眼泪,你们做对儿鬼鸳鸯岂不更好,我会劝你五哥,给你和沈姑娘在祖坟里留俩坑的。” 凌檀终是有了些微反应,缓了好几缓才道:“别叫她做傻事。” “这我可管不了,我只负责治病救人。”柳氏挑眉又道,“前几日听你五哥讲,女皇陛下有意封你为王,旨意都拟好了,只卡在封号上,你才将将弱冠之年便有此等造化,如今哪个儿郎能与你比,你若一蹬腿翘了,封号变谥号,岂不平白给新朝添晦气。便是沈姑娘与你情定一场,到时又看得上谁去。” 柳氏边说边招呼自家夫君一起给凌檀敷药,边敷边道:“都是世间奇药,贵着呢,你可别咽气,不然药王谷谷主哭都找不到调。” 凌檀想点头也点不动了,只闭眼听着五嫂唠叨,先前他还想璎璎那丫头性子到底随了谁,如今看来随五嫂无疑。 这边凌檀已进不下汤药,柳氏只得给他外敷些药,又强逼着他抿些参汤吊命。由是如此,勉强续命罢了,病情依旧反反复复,只不过能勉强吃下些东西去了。 沈嫣在别院里提心吊胆,这里能时时闻听街上传来的阵阵悲鸣的哭嚎,她闲下来没什么事儿,只一个劲儿的缠着柳氏问东问西。 柳氏被她烦得够呛,只觉得小十翘不了自己先翘了。只得派着沈嫣给城中的医馆磨药切药打发时间。 兰陵第一场落雪时,凌檀已经能勉强下地,身旁伺候的贴身小厮给他披上披风,扶他去窗边看雪,一推窗子便见对面窗子也同时推开。 四目相对,一眼万年。 沈嫣穿着厚厚的洋红色百蝶戏牡丹襦袄,更趁的她玉雪娇颜,玲珑可爱。她像往常一样推窗注视着前面那扇窗子,那里面住着她牵挂一生的人。 见凌檀出现在窗户旁,沈嫣喜得从软榻上一蹦,唬得凌檀眼皮一跳。 “凌哥哥,你好些了吗?”虽然隔了很远,沈嫣依旧用一双小手支成喇叭状朝对面喊去。 “公子说他好多了,公子还说姑娘穿的太少,小心着凉。”凌檀身旁的小厮替他高声喊道。 “凌哥哥,我没事,不冷,你才将将好些,不要让冷风吹了。”沈嫣突然声音有些颤抖,有些酸涩,鼻子一紧,险险哭出来。 “公子说不要紧,五少夫人让他多走动走动,总闷在房中也不好。”小厮又替主子传话道。 一时静默无语,两人只窗前对坐,默默相守。 一生所爱,唯君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第六十七章 内容更新, 防盗先行。  “愚蠢至及!你是生怕侯爷不知道是我们动的手?沈嫣死哪里都可以, 就是不能死在回京的路上, 少给公主添麻烦。”女官冷眼喝道。 “我叫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女官缓了缓语气, 轻声问道。 “回姑姑的话,依旧没有半分徐英娘的蛛丝马迹,和先前京中传的八九不离十。”来人恭恭敬敬的回道。 “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才是最大的破绽, 公主怀疑徐家偷偷把人藏起来了, 你们此后要牢牢盯紧徐家, 一有风吹草动立马来报。”女官吩咐道。 “是。”来人应后悄悄退下, 却不想刚一出门便被人割了喉。 金戈乍起,刀剑嘶鸣, 驿馆被大批刺客团团围住。说是刺客倒不如说是悍匪, 此地还未出渤海郡,还在大尚北境匪患频繁之地行走。 如今敢公然劫驿馆骚扰皇家车銮的, 也实属气焰嚣张, 那领头的很有几分绑匪老大的穷凶极恶, 见男人就杀,见财物便抢, 见女人便扒。 一时间,驿馆里鬼屋狼嚎, 被打翻的灯烛见柴木软布便着,刹时如修罗场一般。此时还没出正月十五, 驿馆里大部分官役都轮休在家, 公主府的护卫虽多, 跟这帮悍匪比,刀剑拳脚功夫简直没眼看。 沈嫣迷迷糊糊的被吵醒,刚下床想出门看看,被门外那熟悉的声音喝止:“待在屋里,别出来。” “……” 是他?!凌大哥!沈嫣瞬间醒了盹儿,外面听着仿佛遭了匪,想着弟弟还在隔壁屋子里,她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当下也顾不得什么,沈嫣抓着门栓要去开门,被门外的一双大手止住,只听那人低低叹了一口气道:“等我。” 言罢,还没等沈嫣应答,凌檀便径自去了沈昳房间迅速将沈昳抱了出来,开门塞给沈嫣,风一样将门合上。 便是这速度,也被土匪瞧在眼里,一大波土匪迅速杀过来,渐渐缩小包围,凌檀坐在台阶上嚓嚓嚓的将刀磨好。 “夜深寒重,诸位走旱路还是水路?”凌檀悠悠开口询问,朗朗声音如绽放在深夜的优昙,清冷绝尘。 “吆喝,这位小兄弟有说法?”匪头子用刀柄搔了搔脑袋,歪头邪气的问道。 “旱路的张三爷从不伤北水的人,水路的李泽端从不下船。所以诸位是走旱路还是水路?”凌檀吹了吹刀刃继续问道。 “敢问小兄弟名姓?”匪头子有些迟疑的问道。 “北水凌家十郎阿檀。”凌檀一字一顿,瞬间手起刀落,包括匪头子纷纷倒地,见一旁的公主府护卫还愣着,凌檀收了刀道,“看什么,报官抓人啊,顺便跟大人说这帮土匪两路不通,他自是知道如何处置。” 沈嫣正炯炯有神的盯着窗户边的小洞往外看,心中骇极,没想到睡觉的功夫,外面竟历了场厮杀。 想着刚刚那人极妥帖的护在她房前,心头又汹涌着一股败不下去的暖意,正想着,忽见那人貌似回头看了一眼,沈嫣瞬间移开,生怕被逮个正着。 凌檀心中好笑:真是个心大的小丫头,都出了人命的事儿,也不见她怕,恐怕这会儿也不知她那心狠手辣的继母怎么琢磨着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呢。不过无妨,自己终归是要护着的。 “适才多亏凌公子相助。”女官施施然在凌檀面前福了一福。 “不必,在下万万没想到公主府的饭这么容易吃。”凌檀冷瞥了她一眼,看她的目光仿若在打量一个废物点心。 也是,这么点土匪都搞不定,这浩浩荡荡的仪仗队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沈嫣一阵窃笑,她怎么忘了,他生了一张五毒都比不过嘴巴。 女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缓了半日才缓过来,真是有很久没人敢跟她这样说话了。 见凌檀走远,后面的人不解道:“姑姑,我们何须忍一个小小的举子?” 女官摇头轻笑,并不言语,底下这些人入宫晚出宫早,很多宫廷秘辛不知道,比如说当朝太后独对姓凌的青眼有加,这少年若入朝为官,日后定能飞黄腾达,这会子这点委屈算什么,不过这些话不好对他们讲。 公主的凤銮在驿站被袭,别管坐凤銮的是不是平城公主本人,这本身便是蔑视皇威,县令、抚台连年都过不踏实了,哪还敢到处胡吃海塞,只得连夜骑马带人赶到,好话说了一箩筐,生怕一不小心乌纱帽没了。 远在帝京的平城公主得知消息后,又惊又怒,当即便摔了一盏上好的官窑茶杯。本来想借着这件事讨个巧宗儿,偏偏又弄巧成拙,这如何能不气? 平城公主的驸马信阳侯沈期倒是看得开,只半阖着眼睛对公主说道:“能不能顺利抵京,全看那两个孩子有没有福气了?” 这话说的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平城公主一时晃了神,没再言语,也收起那有些夸张的情绪。 当初若不是她使了手段,又拿皇威来逼,她无论如何也赶不走徐英娘,沈期当年可是以艾灸足来拒绝她的。 不过如今徐英娘了无所踪后,那两个孩子依旧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她们在一天,她便不踏实一天。 与其远在沧州城,不如接回京城捏在手心里妥当,想到这里,平城公主低头柔柔一笑道:“夫君,等孩子们来了,咱们住一块好不好?” 沈期眉目未动,只低声宠溺道:“都随你。”言罢,起身去更衣,更衣室内暗一悄悄隐与房梁上道:“主子,任务失败。” “哦?”依旧是辨不出情绪的冷调。 “半路闯出一名自称凌檀的少年郎将那伙人送去见官了。”暗一回道。 “凌檀?可是北水凌氏?”沈期低声问道。 “是。”暗一道。 “没事了,退下吧,将人从牢里捞出来各赐五十大板。”沈期吩咐道。 “属下遵命。” 话说卫祯正与三公主议亲,这议来议去都小半年了,今天终于有了准话儿,三公主看不上卫祯,死也不同意这门亲事。 皇后娘娘宛转告诉宣国公夫人时,喜得宣国公夫人勾起的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下去,只得强忍着,一张姝色无双的脸表情略扭曲。皇后娘娘以为此事甚是失了她的体面,体谅她的心情,闲话聊了两三句,赏了些东西,便命她回去了。 宣国公夫人在家打了个兀站,坐也坐不住,索性去找手帕交临安夫人聊一聊。宣国公府这样显赫的门第,何须去攀金枝玉叶,比起公主,宣国公夫人更喜欢世家女子,给阿祯挑个性情贤淑的,能管得住的,还怕小两口日子不红火嘛! 临安夫人张了张嘴,没好意思打断发小的幻想…… 听说三公主择婿只看脸,长得好看就行。阿祯说起来,在京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样貌,就这样靠脸的买卖都没靠上,还指望些啥,现在这些小丫头,一个比一个心里有成算,不看脸的,看得都是功名前途,如此一来,阿祯岂不是更难娶上一门好媳妇了么。 宣国公夫人拜托临安夫人,若女学里有合适的,提前留意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第六十八章 内容更新, 防盗先行。 沈嫣一见他醒来, 顿时欢快的像小鸟一般, 忙东忙西,问这问那。 “我没事,怎哭成这样?”信阳侯问道。 “府医说您中了毒, 我怕……”沈嫣最怕“中毒”二字,前世就是因为父亲莫名其妙中了一次毒, 身子就再没好过, 没多少时日便与世长辞, 她最后一块遮风挡雨的屋檐轰然倒塌。 “无妨, 咱们府上的大夫医术不错,不必担心。”信阳侯看她还穿着昨天入宫时的衣裳转而又问道,“可是守了一夜?” 沈嫣难为情的低下头,装鹌鹑,不说话,她就是怕嘛。 “快去回去睡觉。”信阳侯沉下脸色,出口说道。 沈嫣飞快的抬起头看了信阳侯一眼, 见他面色不似先前那般差了,又想着府医也说并无大碍, 这才稍稍的放下心来, 喂信阳侯喝下、药后, 才乖乖回房休息。 见沈嫣走远后, 信阳侯冷声对悬空的房梁问道:“怎么回事?” “昨天您晕倒后, 小姐去宫中抄近路找太医, 半路被人迷晕了,被带到冷宫,恰好撞见平城公主和齐王苟且,后来不知怎的那间宫殿着起火来,平城公主和齐王跑了,小姐被困在里面,是凌公子夺门救出的小姐。”悬梁之上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信阳侯垂眸思量着什么,突然听到一声轻笑。 “你笑什么?”信阳侯皱眉问道。 “侯爷,属下是觉得,凌公子比侯爷更像小姐的爹。昨个凌公子又拉着小姐入了席,行酒令玩射覆时,有五支箭是直勾勾冲着齐王去的。”悬梁之上的人说道。 信阳侯冷嗤一声,不作答。他这辈子输就输在豁不出去,东西两府二百余口人,他不能任意妄为,去跟那些人拼个鱼死网破。 所以,他心眼里是羡慕凌檀的,凌氏虽然落魄了,但其家族世代盘踞渤海郡,根基牢靠,燕北十三郡的豪阀皆以凌氏马首是瞻,看凌氏眼色行事。 他很欣赏凌檀身上那股英挺的雷霆之气的,此子绝非池中物,又足够爱护嫣嫣。 信阳侯正想着,忽闻梁上那人又道:“凌公子的手段,真可谓是荤素不忌。” “如何讲?” “听说齐王昨晚回府后便金、枪、不、倒,且不能用女人来疏解,正躺在王府里哎哎呦呦个没完没了呢。”梁上之人继续说道,“今天清晨宫里来了人,抄了小半个公主府走了。” “为何?” “听说,昨夜公主去后宫看安太妃的路上,宫女挑的宫灯突然被风刮的着了起来,引着了路旁的宫殿。这在皇宫里纵火可是杀人的罪过,念及是公主身边的近侍,先把修缮宫殿的钱出了再说别个。” “可是平城说了什么?”信阳侯突然问道。 悬梁上的人顿觉后背冷飕飕的,只强忍着颤意说道:“平城公主与齐王苟且之时,正好看见小姐,说当年徐英娘是何等国色天香,连皇帝觊觎多年都求而不得,她的女儿你不想尝尝吗?” 哐当一声,信阳侯手边的杯盏悉数落地,摔了个粉碎。 平城……这个贱人!好!好啊!既然朝他的嫣嫣出手,他不介意还招狠的。 “侯爷息怒。” 信阳侯胸口燃起滔天怒火,这些年来被迫与英娘分开的苦痛没日没夜的煎熬着他,多年来累积的恨意几乎要将他淹没。 良久,信阳侯冷笑一声道:“萍儿在庄子上也修养的差不多了,不日便接回来吧。”你不仁就休怪我无义。 “是,属下遵命。” “听闻老王爷回来了,我要走一趟并肩王府,去安排吧。”信阳侯闭了闭眼睛说道。 一瞬风声后,房间里归于平静。 第二日,沈嫣等人被璎璎像模像样的请帖请去并肩王府玩耍,听说是渤海那边送来了巴掌长短的银条鱼,璎璎听沈昳说他阿姐特别爱吃鱼,遂下了帖子。 这种莹白剔透的银条鱼,味道极鲜极美,历来为贡品,寻常人家享受不到。因着并肩王府超然的显赫地位,故而这种贡品每年是不缺的。 沈嫣左右想着,好似一直以来,都或直接或间接的麻烦并肩王府,确实应该亲自登门好好感谢一番,遂大笔一挥,认真回了璎璎的请帖,保证准时入府吃鱼……啊,不是,是交流感情。 凌檀听说沈嫣答应来并肩王府,遂把王府里珍藏了几代的锦瑟搬了出来。 璎璎围着锦瑟转了几圈,问道:“小叔叔,你搬锦瑟干嘛?” “洗耳朵。”凌檀淡淡的回道。 在小璎璎有限的理解中,她的小叔叔俨然已经成了一朵奇葩,谁家洗耳朵不用水用锦瑟?! 见小侄女似懂非懂,凌檀也不详细解释,自从听沈嫣说麻沸散对她不起作用,凌檀便想到那两个人苟且的时候,嫣嫣应该是一句不落的听到了。 他鼓鼓瑟,为她祛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并肩王府偏厅里,蔺峥磨了磨刀子对信阳侯比划了比划,觉得不行,又去磨刀石旁蹭了蹭说道:“沈家小子,不瞒你说,本王医术上是个二把刀,你可要考虑清楚!” “阿期相信王爷。”那日宴席上,平城勾结齐王给他下了蛊,府医他信不过,只好求助于并肩王府。 从来没人在医术上这么无条件的信任过他,蔺峥瞬间心脏鼓的满满的,里面都是感动。也不再多说废话,蔺峥在信阳侯胸口处划了一道半指长的口子,又在手腕上割了道口子。 蔺峥亲自配了蛊虫爱吃的东西,黑黑乎乎的有两碗碗,悉数堆积在信阳侯面前。 不出片刻,信阳侯呼痛声在并肩王府久久回荡不止。 这叫声,正被刚入府的沈嫣听到。 凌檀见沈嫣面前摊着《大诗》《钦定国子监志》《丁香花诗序》等国子监必学书目,一脸愁眉苦展,不禁问道:“有什么疑惑的吗?” 沈嫣圆溜溜的眼睛瞬间亮了,听说这次考试出题目的凌檀,她顿时乖猫似的蹭了过去,小小声的说道:“凌哥哥,你能不能把题目出简单些。”沈嫣低声哀求,甚至葱白的指尖携住他的衣袖轻轻摇晃着,摇得凌檀心旌摇曳。 “噗嗤!”一旁吃瓜的卫祯忍不住笑了,非常干脆利落的打断沈嫣的念头道,“沈姑娘有这工夫还是多看几遍书吧,前些日子,我们那边月测,老学究监生们是不敢闹,只抓着凌兄不放,你猜最后怎么着?” 卫祯卖了关子,将问题抛给了沈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第六十九章 内容更新, 防盗先行。 原来他求得不是学问, 是女郎。 看着自家姑娘一双水雾蒙蒙的鹿儿眼, 满满信赖的悄悄打量着凌檀, 信阳侯一阵心塞,觉得全世间都在跟他抢女儿。 明明他还没稀罕够,她便已经成了大姑娘了。过两年便是及笄的时候, 也快到了说亲的年纪。 这些日子他冷眼瞧着与嫣嫣年上不下的世家子, 左挑不满意, 又选不满意,不是家里美妾太多, 便是祖上德行不修,嫁过去难免累心又劳力。 凌檀看着好是好, 若赶在三十年前, 恐怕也是高攀不上的人家, 近些年凌家落魄了,况且凌氏族人很多年没有入朝为官的,虽然世家的底蕴还在, 但事实上家底到底薄了些,日子过得难免清苦。 他素日里看着凌檀的行事做派, 很有进退, 很知分寸,比京中的世家子弟还要强上许多, 学问做的也扎实渊博, 为人又光明磊落, 依着凌氏与并肩王府的关系,东山再起也指日可待。 只是,凌氏族人已经有三十年没出仕了,凌檀此次来京中,虽然名义上是要科举考取功名,其真实目的,他也一时猜不透。 凌氏一族久不在京中,但其嫡脉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行事作风,依然为众世家所熟知,他隐隐觉得,凌檀入京,目的没那么简单。 想着凌氏与皇族那档子事儿,信阳侯反倒觉得自己多了一个盟友。 信阳侯低叹了口气,也罢,反正左右他的嫣嫣年纪还小,再多看两年也无妨。 凌檀见已将沈嫣毫发无损的送回府中,略坐了坐,便告辞离了信阳侯府。 从京郊抓的那几个活口还等着他亲自严审,凌檀总有一种直觉,虽然刺客伪装成大内侍卫,但其目的还是嫣嫣,一路从渤海追杀到京中,他倒要看看是何方魑魅魍魉在他眼皮底下做鬼。 三月十五,恰逢休沐,皇帝为了表示对兴办女学的支持,特邀临安夫人及通过选拔的女学生进宫赴宴。 沈姿因才智平平,那日选拔的时候便被淘汰出局了,因此宫宴没她的份儿。 这怎么得了,她是公主之女,身份何其尊贵,若不出席这次宫宴,她以后还如何在世家贵女面前立足,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早淹死她了。 况且,自从沈嫣入了信阳侯府,沈姿样样都要比着她来,沈嫣有的,她岂能没有!因此,一大清早,沈姿磨了侯爷磨公主,死活要闹着出席宫宴。 信阳侯一个大男人,心宽的能跑马,以为不就是个宫宴么,去不就成了么,有甚好纠结的,况且依着平城公主的身份,何时进宫不成? 沈姿听了父亲的话,简直要憋屈的七窍生烟,平日里那种普普通通的宫宴怎么能和这种极具荣耀的宫宴相比。 听说这次宫宴连坐席都讲究的不得了,圣上亲自下令开了集贤殿,在殿内摆宴。集贤殿那可是进士及第之人才有资格去的。所以宫宴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多不出来空位。 信阳侯茫然的说道:“你就进去坐下,别人还能把你撵出来?集贤殿略冷清,去时多加件衣裳。” “……”沈姿嘟着嘴巴跑掉了,转身去找平城公主撒娇。 平城公主向来宠女,这点子要求不算什么,当即便进宫与太后说和此事。 太后一听,岂能因这点子小事儿苛待了外孙女,不就是去集贤殿赴宴吗?这有何难,准了。 不过…… 平城公主见太后有犹疑之色,连忙探问可有为难之处? 太后身边的桂嬷嬷连忙开口道:“如今兴办女学,得扩建国子监,当下又是青黄不接的时候,钱粮都没入库,实在是经费短缺,圣上一早下旨,女学选拔虽然结束,体谅贵女们求学心切,没被选拔上的,可以逢双日子自费旁听。” 平城公主点点头,心道:也不知是谁出的主意,兴办女学不过是空手套白狼,还赚个好名声。 虽然平城公主是这么想的,但女学如今正风头无两,她也不会傻呵呵的上来就抨击,只由着嬷嬷说道。 “众多没选上的贵女,闻着这个风儿,已经在打探集贤殿宫宴的事儿了。”桂嬷嬷点到为止,多说无益。 平城公主自幼在宫闱内长大,闻弦音知雅意的本事的确比旁人强上许多。 “还不去替公主看看,集贤宴的加座满了没?!”太后敛了笑意嗔道。 “嬷嬷且慢!”平城公主叫住桂嬷嬷,硬塞给她一张三千两银票,以被不时之需。 桂嬷嬷细眼一瞧,想推拒回去。被平城公主按住,直言:“嬷嬷,不必客气,剩下的银两自己留着吃茶。” 桂嬷嬷只好直言道:“咳咳,殿下,这些可能还不够……奴婢听说的时候,便已经叫价叫到了五千两……” “你这老货,越发没了规矩。”太后将茶盏盖子投了出去,笑骂道,“银子不够,你去哀家账上取便是,在这里逗弄主子做什么。” 平城公主臊了个大红脸,哪敢让太后垫付,又怕回头跟侯爷说了,惹侯爷生气,只命随行的心腹丫鬟回公主府拿银子。 及至晌午,见平城公主算是心满意足的走了,太后立马命人将平城公主坐过的,用过的,吃过的通通扔掉,这么个草包配信阳侯真是祸害了人家小伙子。 集贤宴一开,几家欢喜几家愁。 虎贲将军府上,临安夫人数着大把大把的银子,数的手酸,歇了口气继续数。 “幸亏你是个读书人,你若去经商,恐怕就没徐家什么事儿。”临安夫人数完银子,不由冲凌檀感叹道。 “姨母过奖了,能替姨母分忧,是晚辈的荣幸。”凌檀谦和道。 “咱……咱这算卖官鬻爵吗?”临安夫人纠结道。 “不算,我们只是在弘扬圣人之道,多读些书百益无害。将来造福的,还是黎民百姓。”凌檀一本正经的回道。 “说来也是,喏,这些是给你的。”临安夫人抽出一叠银票道。 “可别,这些银票都是上了账目的,看着多,实际上可并不禁花,女学开办需要置办的东西很多,姨母自己留着便是。”凌檀推辞道。 “想什么呢,我拿给你的,是陛下赏赐下来的,怕宣旨宣到你家里,有诸多不便,便一并赏到我这里来,我不过借花献佛而已。”临安夫人嗔道。 凌檀心中明白,其实是姨母怕自己树大招风,惹下祸患,便将事责一并揽了过去,如此想着,也不再推辞,接了银票放在荷包里。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凌檀起身告辞。见天色还早,想着嫣嫣马上进国子监了,也不知道她的物什都收拾好了没? 凌檀来到街上卖文房四宝的化松堂,左瞧瞧右看看,思量半晌也摸不准嫣嫣会喜欢什么样的纸墨。正比量着,凌檀忽觉胳膊一沉…… “凌兄,好久不见!”一道极欢脱的声音大喇喇的传入耳朵,凌檀抬头一看,便见着一头花红柳绿的卫祯,不禁眼角抽搐,现在装作不认识这货还来得及么。 “我们昨天才见过的。”凌檀耿直的说道。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远远见你在这儿挑东西,可有可心的?”卫祯左右看了看说道。 “……” 见他面露犹疑之色,卫祯突然拍了拍脑门道:“是了,想必是送给姑娘的。” “……” “要说姑娘的话,我最在行了!”卫祯笑得一脸得意。 “……” “想必是前些日子进了女学选拔的姑娘,是个有才华的好姑娘,这好姑娘用墨忌浮夸,宜典雅,就比如说,香人一溜跟头的松丸墨便不合适,新安香墨味道淡些,反而相宜。”卫祯打包票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